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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1105 2017-2-18 13:32

《(水雲間)水雲間之挽翠》作者:寒景柔【完結】

就算不幸穿成了孩子的娘,又很不幸的,孩子他爹叫梅若鴻,那也不表示咱沒有機會開創第二春,於是命運大拐彎,她和孩子在往杭州的半路上被人撿回家當寶養,還替她們出了一口氣。
繁華都市的五光十色對那個時代的人或許是種毒藥,卻未必能讓來自現代的女主迷醉。
當大多數人以為她必定如其他外來客一樣墮落時,她選擇淡然地去看待周遭的一切,當然還有更重要的:與思路不同於常人的丈夫撇清關係,順便閒來無事看看戲。

ga1105 2017-2-18 13:34

1、第一章 ...
    民國十七年的冬天,四川某地的小村子,那裡有一個原本要用最悲慘的方式結束她短暫一生的女人,因為上天突如其來的一絲憐憫,將她的靈魂提前收回天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從幾十年後穿越過來的女子,這個女子將代替她扶養女兒成長,也將在這裡找到她前世曾求之而不可得的良人。
    
    溫婉很少睡得這麼不安穩,對於外界永遠反應比任何人都慢上一拍的她,總是讓朋友、同事笑說,她的名字還真是合了她的性情,只是合的過頭反而顯得可笑,不過再怎麼和順的溫婉也是受不了耳邊一直沒有停歇跡象的哭聲。
    
    「娘,妳醒醒,快醒來看畫兒一眼,好不好?畫兒會乖乖聽妳的話,乖乖幫娘做事,娘∼妳快點起來看看畫兒。」一個小女孩的哭聲斷斷續續地在空曠的屋裡回旋著。
    
    「別哭了,再哭下去,嗓子都啞了,妳是什麼人,為什麼在這裡哭?」溫婉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她不認識的小丫頭,滿臉淚痕地拉扯她的手臂。
    
    「娘,我是畫兒呀,妳怎麼了?怎麼不記得我了?」畫兒一聽到溫婉的話,嚇得睜開大眼,著急地喊道。
    
    「畫兒?妳…嘶∼頭好疼!」溫婉狐疑地想要起身問個清楚,卻不知道是因為起來的太快還是怎麼著,突然一陣暈眩襲來,一堆亂七八糟的畫面從腦海中划過。
    
    「娘!妳別起來,我去拿藥來給妳吃。」畫兒急急忙忙起身跑出門外。
    
    溫婉連一絲點頭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力地倒回硬板床,閉著雙眼繼續任由那些畫面在她腦海裡跑來跑去…。
    
    「娘,妳先吃藥吧。」畫兒端著一杯水和一瓶藥水,小心地走到床邊。
    
    「畫兒好乖,妳吃過飯了沒有?」溫婉聽到聲響才起身接過水和藥後,溫柔地對畫兒笑問道。
    
    「畫、畫兒吃過了。」畫兒心虛地回道。
    
    「哦!」溫婉不疑有它的應了一聲,一抬手便把藥吃下。
    
    溫婉看著畫兒接過水杯又轉身走出去後,趁機再次回想剛剛重新投入腦海中的畫面,她沒猜錯的話,那些畫面就是這個身體留下來的記憶,很快地,她竟發現小女孩對她說謊了,這個貧困的家裡根本沒有剩什麼能吃的東西,她哪來的飯可吃?
    
    溫婉的心感到又酸又澀,還有一絲悲憤,她已經知道原來自己不知為何會來到另一個世界,記憶告訴她關於身體主人的名字和唯一僅剩的那點心願,而這一切還偏巧的讓她覺得熟悉莫名,翠屏?梅若鴻?畫兒?不正是那本小說里的人物嗎?
    
    向來喜愛孩子的溫婉看著瘦弱矮小的畫兒,真不能確定她已經有八歲那樣的年紀,感覺那雙手臂好像一捏就會斷似的纖細,還有自己的身體里,也是一直傳遞著它非常不禁折騰的訊息,這樣…她還要帶畫兒去找那個該死的梅若鴻嗎?
    
    「老梅家的,妳在不在?」外面一個婦人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我在,什麼事嗎?」溫婉卯足了勁才能叫出足夠大的聲音讓外面的人聽見。
    
    「唉唷!我說妳怎麼還躺在這裡?真是的,怎麼公公婆婆一走,妳就開始學著偷懶了?我是來問妳,那田到底還要不要?不要的話,我可打算拿來種點菜什麼的,這年頭吃口飯已經不容易了,可不能把田地又白白荒廢掉。」一個婦人滿臉不快地走進房裡,看到溫婉還躺在床榻上,那臉上的神色更是難看了。
    
    「大伯母想種什麼?現在這種天氣應該沒什麼菜能種吧?」溫婉暗中摸摸冰涼的手,還頗有‘骨感’的。
    
    「當然是先翻翻土,放著等開春再種呀,總不可能現在就播種,妳婆婆的喪事辦完了,老二老三那兩兄弟也早不知道跑到哪去討生活,這家裡頭就剩妳和畫兒母女倆,妳們有什麼打算沒有?之前不是聽妳說若鴻在外地工作嗎?我看哪,不如去找他養你們母女,這本來就他該做的不是嗎?唉∼妳命好呀!丈夫在外地賺大錢,將來一家團聚,肯定是吃好的穿好的,不像我們哪∼只能在這種小地方等著老天爺來收我們。」婦人哀聲嘆氣地道,卻隱藏不了話中的酸意。
    
    「其實大伯母不提,我也有這個打算的,大水災之後,家裡就一直沒好轉過,我本來就想可以帶著婆婆和畫兒一塊兒去找若鴻,誰知道婆婆一下子又生了病,以為能好轉的竟然還是沒能拖過去,如今只剩下兩老的牌位,說什麼我也得帶去交給若鴻,讓兩老知道一直沒看到最後一眼的若鴻,現在日子過得好不好。」溫婉用力地捏了一下藏在被子里的大腿,紅著眼圈回道。
    
    「那當然,那當然,妳放心吧,妳去找若鴻的這段時間,妳家裡那塊田地交給我,我一定會幫忙打理好的,怎麼說咱們也是親戚,妳說是不是?」婦人一臉笑意地拍了拍溫婉另一隻擱在被上的手。
    
    「好,那就謝謝大伯母了。」溫婉裝作聽不出婦人語氣中隱含的興奮,一臉哀慟地向婦人道謝。
    
    「哎呀!時間不早了,我還得回去給我家那老的小的燒飯,不能再打擾妳,我先走一步啊!妳要是準備好要出發的時候,再來找我說一聲就好。」婦人突然跳起來,邊說著邊向外走去,步履快的好像後頭有什麼東西追著她似的。
    
    溫婉看她那個樣子,八成是害怕自己突然後悔又提出什麼要求吧?一副貪婪的嘴臉,見她們孤兒寡母的,就眼巴巴來討要田地,還不敢直白地說出口,非要拐那麼大的彎,天曉得要是真的等她回來,東西是不是真的能要得回來?
    
    不過溫婉心裡也不是太在意這件事情,一來她初來乍到,和那些翠屏相處多年的左鄰右舍既無感情也不想往來,二來她剛才就已經琢磨著要不要去杭州的事,並沒想要在這裡待上多少時日,哪怕不去杭州,也不能在這種地方等老等死,如今看到那婦人的嘴臉,她甚至連考慮都不必考慮,直接做出結論,與其在這小地方為了博個好名聲而被人欺負得死死的,還不如去外地尋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憑著自己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紀過來的知識分子,不可能真的什麼事都做不了。
    
    「娘,我們要去找爹爹,是嗎?」畫兒站在門邊,一張小臉可憐兮兮地望著溫婉。
    
    「畫兒想見爹爹嗎?」溫婉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道。
    
    「想!爺爺曾跟畫兒說過,爹去很遠的地方學畫畫,將來要做大畫家,賺很多很多的錢回來給我們買好吃的東西,娘,如果我們去找爹爹,是不是就能吃到很多好吃的東西?」畫兒閃著一雙純粹晶亮的大眼,笑嘻嘻地問道。
    
    「傻丫頭,先別想到那麼遠去了,還是顧好眼前吧,去外面的地裡摘些蘿蔔進來洗洗,等等煮湯。」溫婉憑著記憶,知道外面屋旁還種了點白蘿蔔,大概是翠屏為了照顧婆婆,不方便去到田地裡,所以隨意種下的。
    
    「哦!」畫兒羞澀地低頭走出去。
    
    溫婉揉揉額角,勉強起身走到灶台前,牆邊的櫃子里只有幾個破碗、幾個小陶罐,而灶上除了一口鐵鍋之外,周遭就找不到任何物品,連吃的東西也不剩,她輕輕地嘆一口氣,心想果然是這樣,她本來還希望翠屏是記錯了呢。
    
    「娘,蘿蔔只剩這些了。」畫兒捧著兩三條跟她手臂差不多大的蘿蔔走進來,艱澀地道。
    
    「唉!算了,有得吃就好,妳去一邊等著,娘馬上把湯做好。」溫婉接過蘿蔔,讓畫兒去外頭玩耍。
    
    「不用了,畫兒可以幫娘升火。」畫兒知道娘親的身子不好,灶底的火要很大力氣才能點得著,娘親根本沒法子做到。
    
    「我自己來就成了。」溫婉還拿不准自己的身體狀況,所以不知道畫兒的顧慮。
    
    溫婉說完話後,把幾個陶罐輪番看過一番,發現還有一點鹽和辣椒醬,不過溫婉前世並不是典型的四川人,對於四川人吃飯必得辣這等大事總是有些難以想象,雖然不至於連一點辣都吃不得,卻也沒那麼愛好,所以辣椒這一樣調味料是直接捨棄了。
    
    好不容易把蘿蔔洗好切好,她才蹲在灶門前,準備點火燃燒,沒想到只是用力吹了幾下,就覺得眼前一片黑暗襲來,她連忙閉上眼睛,雙手緊緊抓著灶台邊緣,等了好一會兒,那種不適感才退去。
    
    「娘,妳沒事吧?」溫婉好不容易恢復過來時,就聽到畫兒關切地問著她的情況。
    
    「沒事,只是有點頭暈而已。」溫婉搖搖頭,輕聲安撫道。
    
    「娘,還是我來吧,從奶奶去世後,妳已經暈過好幾回了,李老師說最好去大城市的醫院看看…。」畫兒接過溫婉手中的管子,一邊吹著一邊跟溫婉說著她的情況,只是到後面時卻幾乎沒有聲音了。
    
    「等過一陣子再說吧,也許是因為那陣子照顧娘的時候,日子比較累一點,現在忽然輕鬆下來,覺得不適應而已。」溫婉不怎麼在意地摸摸畫兒的頭,不過心裡倒是也有些印象,翠屏在公婆都去世一年後才想到去找梅若鴻的原因,似乎就是因為身子撐不住了,擔心女兒沒人扶養所做的決定。
    
    溫婉靜靜地想著,按這種情形看來,翠屏的身體健康真的很值得她注意,她可不想才來這裡一年兩年就又離開,到時自己會不會再回到以前的世界都是個問題。



2、第二章 ...
    溫婉端上桌的是兩碗清淡如水的蘿蔔湯,畫兒略略地微怔一會兒後,便默默地拿起一碗湯,小口小口地喝著,明明心裡有疑問的,此時的她卻是一個字也不敢說出口。
    
    「過兩天就過年了,等新年過完,村子里應該會有人要去大城市,到時我們就拜託他們帶我們一起走。」溫婉慢慢地吃完蘿蔔又喝掉碗里的湯之後,才跟畫兒說道。
    
    「嗯。」畫兒整個小臉埋在碗里,小聲地應了一個字。
    
    「等等吃完,再麻煩妳洗碗了,我去爺爺奶奶的房間里看有什麼需要整理收拾的。」溫婉沒打算跟畫兒解釋什麼,只是摸了摸她的頭之後,起身走向梅家兩老生前住的房間。
    
    畫兒聽到溫婉離開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後,才抬起滿是淚痕的臉龐,她不敢想這個母親還是她的母親嗎?是不是像爺爺以前說過的,娘親在生病的時候被什麼不好的東西附身了?如果她不是娘,那娘去哪裡了呢?
    
    溫婉在房裡翻找許久,最後在床底下的角落深處挖出一個鐵盒子,移動的時候,不時傳來幾聲響聲,她心裡不免有些激動,總算沒有讓她失望,老人家手邊還藏了點私房錢。
    
    溫婉有些氣悶地跌坐在地上喘了幾口大氣,然後直接就打開鐵盒子一看,盒子裡面除了一些書契,頗令人意外地放有不少銅元和銀角子,而最讓她欣喜的是老人家居然存著六個銀圓的積蓄,雖然不曉得是花了多少年存下的,卻也足以證明梅家在幾年前還是過得不錯的,不然梅若鴻不可能去外地學畫畫。
    
    相對而言,更顯示出翠屏不是個懂得管家理財的,而梅家兩老對她興許還算不錯,不然她怎麼會在婆婆離世之後,身體狀況才漸漸變得越來越差,雖然她可能本來的身體也不是很健康,可是能折騰到只比老人家多活上一兩年的時間,多半是沒做過太多事情的主兒。
    
    「娘,畫兒把廚房都收拾好了。」畫兒怯怯地站在門邊,不敢走到房裡。
    
    「哦!好,妳要不要先去睡?明早我們去看看之前種的那些菜還有多少能吃的。」溫婉笑了笑,把手上的鐵盒子蓋起來,慢慢地站直身子,雖然還會感到一點暈眩,但至少比剛剛好多了。
    
    「那我先去睡了。」畫兒遲疑著要不要上前扶著溫婉一起回房間,可是最後仍然放棄了,她匆匆地跑回她和溫婉睡覺的地方。
    
    溫婉不曉得畫兒的想法,不過就算知道,她也無能為力,畢竟連她自己的到來都不是自己做主決定的,又怎麼把真正的翠屏還給畫兒呢?
    
    隔日一早,溫婉踏出屋外時,畫兒已經在那裡提著木桶幫屋前那塊田地的菜澆水,溫婉有些澀然,自己還沒有一個孩子勤勞呢。
    
    「畫兒,這個讓我來吧,妳一個人要做到什麼時候?」溫婉上前想要接過水桶,幫忙做點事情。
    
    「不、不必了,娘,我摘一個大白菜放在灶台那裡,等等我洗一洗就可以炒來吃。」畫兒似乎有些驚慌地退了幾步,連連搖頭說道。
    
    「怎麼了?畫兒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溫婉再遲鈍也能感覺到孩子對她的態度有些不一樣。
    
    「我沒事,娘先進去休息吧,這些菜已經澆好水了。」畫兒將木桶放到門外牆邊,然後去抱起了大白菜,準備剝葉子洗淨。
    
    溫婉不覺得什麼事都叫一個孩子做是應該的事,自然是走上前要接手炒菜的工作,偏偏畫兒幾次一看到她走近,就立刻嚇得跟老鼠見了貓似的,讓溫婉心中忍不住有些氣憤。
    
    「畫兒!妳今早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一直躲著娘呢?」溫婉按著火氣,板起臉問道。
    
    「娘從來不會罵畫兒,妳不是我娘,妳不是、妳不是。」畫兒看到溫婉微帶怒氣的臉色,慌慌張張地丟下手中的菜葉子,一路跑進房裡,一路喊叫著。
    
    溫婉忽然聽到畫兒的話,一時間只能愣怔當下,她不曾想過畫兒的心思如此敏銳,不過也是自己沒有刻意去隱瞞什麼吧?微微嘆一口氣,溫婉緩緩地走到房間,看到畫兒躲在被子里,哭泣聲不斷地洩露在空氣中。
    
    「畫兒,對不起,這也不是我願意的,妳不要哭了,好不好?」溫婉坐到床邊,對著被子里的人說道。
    
    「我娘呢?!妳把娘還給我,好不好?把娘還給我,畫兒要娘,畫兒要娘。」畫兒倏然掀開被子,撲過來緊緊抓住溫婉的手臂,不停地搖晃著哭求道。
    
    「我沒辦法,畫兒,我也是莫名其妙來到這裡的,我沒辦法把妳母親還給妳,真的,妳不要這樣,我不會害妳的。」溫婉被晃得厲害,腦門開始微微疼痛起來,一陣惡心感從胃里一直有想要往嘴裡湧入的跡象,可是她還是得分心安撫畫兒的情緒。
    
    「妳騙人!妳一定把我娘吃掉了,對不對,妳把她還給我,還給我!」畫兒用力地在溫婉身上捶打著,徬佛這樣就能把母親換回來。
    
    「畫兒,妳別這樣,我…。」溫婉努力地想保持清醒的神智,卻抵抗不住漸漸侵襲上來的昏眩感,在她暈過去前的唯一想法是她也不想這樣啊!在這個時代里,她要想生存下去又談何容易?
    
    畫兒一直哭喊著要母親回來,忽然看到溫婉整個人倒臥地上,她嚇住了,懷著驚懼的心情,她小心地上前拉扯溫婉的衣服,低聲地喊著:「娘?娘…!」
    
    畫兒叫了好一會兒,都不見溫婉醒來,她飛快地跳到地上,跑向門外,一路往村外跑去,路上遇到好些個長輩叫喚著,她都沒有響應,也沒有人知道她要去哪裡,更別說有誰想到要去梅家家中看看情況,或許翠屏素來的軟弱已經在這裡引不起太多的同情心。
    
    等到溫婉醒來時,似乎已經是下午的時間,她輕輕晃一下微疼的頭,發現自己坐在地上,屋裡屋外一點聲響也沒有,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出去,在屋子前後繞了幾回,完全沒有看到畫兒的身影,屋外天氣正冷著。
    
    溫婉無奈地輕嘆口氣,出去村子里轉著圈圈找尋畫兒的下落,沿路還問了幾個村民,有人說見到畫兒跑出去村外,她想出去找又擔心畫兒半路折回來,情緒有些失落地走回家裡,一進屋轉頭看向灶台邊,早上的大白菜還散落在那裡,已經有些乾扁了。
    
    溫婉默默地走到灶邊將菜葉撿起來,重新洗淨切好,昨日的無力還存在心裡,她深吸一口氣,將柴禾放進灶內,隨便找個扁平的東西用力搧上許久,總算是將柴火點著了,不久,一盤清淡的炒白菜擺上桌面。
    
    溫婉卻是一點胃口也沒有,在現代的時候,她過得是標準的家裡窩生活,自然是看過不少奇怪的小說,不過那些作者筆下的人物能想得似乎比她多得多,連演戲細胞也比她強,大概沒人像她這麼笨的連個孩子都騙不過。
    
    一直到夕陽西下,溫婉才聽到門口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一張眼睛哭得通紅的小臉映入眼底,溫婉可以感受到吊在半空中的心‘咚’地突然落下來。
    
    「畫兒回來了?要不要先吃點東西,那個…我把菜熱一熱。」溫婉有些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
    
    「…娘真的不能回來了嗎?」畫兒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地看著溫婉。
    
    「對不起,我真的…無能為力。」溫婉有些抱歉地回道。
    
    「那妳會做畫兒的娘,陪畫兒長大,是嗎?」畫兒的小臉糾結地不成樣兒,她想要母親回來,卻又害怕再次被拋棄,她看著眼前那個明明是母親可又不是母親的女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是當然!我、我不是一直都是畫兒的娘嗎?」溫婉同樣感到一陣不願被拋棄的恐懼,那是來自靈魂深處某個角落,屬於翠屏的情緒。
    
    「娘!娘!」畫兒邁開小腿,哭著衝進溫婉的懷裡,讓溫婉差點站不住腳的退了兩三步才把畫兒抱住。
    
    「沒事了吧,雖然我不能把妳原來的娘還給妳,可是我還是妳的娘親,以後我會一樣好好疼愛妳的,妳不要難過,不要不理會我,更不能再像今天這樣隨便跑掉,我也會心疼的。」溫婉用力地抱著畫兒,柔聲地道。
    
    「嗯!」畫兒趴在溫婉肩上,用力地點點頭。
    
    溫婉抱著畫兒小小的身子,心裡想著怎麼說至少以後會有個人陪伴她過日子,不管如何她都要替翠屏保護這個孩子,讓她平安長大,讓她過好一點的生活,為了這個目標,離開這個小村子是必然的,可是該去哪裡好呢?溫婉此刻卻沒有什麼確切的想法。
    
    這是一個對溫婉而言算是有記憶以來,過得最黯淡的新年,沒有豐盛的年菜,也沒有熱鬧的電視節目,只有母女倆端著好心的鄰居送來的一點臘肉和年菜,就這麼度過了除夕,在新年的頭幾日,溫婉找到村裡的幾個準備去重慶打工的人,同他們說好到時要跟著一起去重慶,大伙兒以為她是打算去找梅家的小子,便也沒有特地多問什麼,只應下了屆時會叫上她一起前去重慶的話。


3、第三章 ...
    跟著村裡人來到重慶的翠屏母女,在城市中心與那些人分道揚鑣之後,兩個人在街上晃了很久,翠屏打算買些路上能吃又能保存久一點的食物,順便打聽有沒有人要往下個城市去的,看看會不會有人好心帶她們一程,卻在不經意間晃過江邊的渡船碼頭,她忽然停下腳步,望著碼頭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娘,妳怎麼不走了?」畫兒看翠屏站在那裡看著河面上那艘很大很漂亮的船隻發呆,好奇地問道。
    
    「走,我們去那裡看看。」翠屏說著牽起畫兒的手往碼頭旁的賣票窗口走去,她站在那裡盯著廣告牌研究了很久,發現這裡的輪船可以直達上海,突然好像看到一絲希望,她記得這個時候的上海是很熱鬧繁華的地方,或許能去那裡找工作,而且從上海到杭州也很近,她總也有需要去一趟杭州的時候。
    
    想定目的地之後,翠屏又帶著畫兒到附近的小販買了不少食物,然後再次回到碼頭這裡。
    
    翠屏算一算手邊剩下的錢之後,只買了一張到上海的散席船票,然後在候船區等著開船,不過輪船預定開船的時間是隔天早上,翠屏不想再花錢了,看著這裡也有幾個人似乎打算就地等上一晚,她心裡便有了幾分底氣,抬頭瞥見牆上的鐘,發現時間還很早,於是借著候船區的燈光,她讓畫兒先吃了晚餐,然後翻出布包里的鉛筆和木板。
    
    木板不過是找來一片光滑點的板子,折成小小一片,將四邊磨到不割手就算完工了,另外那一支短短的鉛筆是她從村子里的老師那裡要來的,因為這時候這種東西算是洋貨,在小村子里可是金貴的東西,翠屏又不敢讓村子里的人知道她識字,所以想了別的理由,還搬來家裡去年藏下的泡菜,跟李老師磨破嘴皮,拜託好久才換來的,她打算趁著這一路上有空時就教畫兒認幾個字。
    
    一對衣衫簡樸的母女雖然引不起旁人的目光,但是明明從外表看上去如同鄉下無知村婦的女人竟會認得許多字,就不能不讓有心人注意到了,在她們二人背後不遠處的一個身長藍色襯絨袍的男子便是因為翠屏教畫兒認字的聲音而投來注目的眼神。
    
    「娘,畫兒的名字居然要寫這麼多筆畫?以前我看二狗子的名字好像很容易寫,可惜我不曉得那幾個字怎麼念,不然就能問妳了。」畫兒皺著眉頭看著木板上的字,有些懊惱地道。
    
    「沒關係,改天要是記起來再問吧,真不記得就算了,現在辛苦一點,先記住妳自己的名字就好。」翠屏笑著摸摸畫兒的頭,心想著到上海後,得要找工作,還得要想辦法落戶,讓畫兒去學堂念書才行。
    
    畫兒低頭認真地在翠屏寫的字上頭不停地描寫著,她們沒有太多可用的資源,只好叫畫兒暫時用手指練習著寫,主要是先認得那些字的念法,至於寫字的事,等將來有能力買紙筆時再補回來還不遲。
    
    「娘,我們真的要去找爹爹嗎?要是找不到爹的話,我們還會回去村子嗎?」畫兒突然抬頭問道。
    
    「我們不回去了,找妳爹的事也要慢一點,等畫兒學會寫更多的字之後,我們再去找,妳說好不好?」翠屏略收了一下笑容之後,才又展開笑靨安撫畫兒。
    
    「畫兒知道,娘一定是希望爹會喜歡畫兒,所以畫兒要學會很多字之後,爹才會誇奬畫兒,對不對?」畫兒笑著回道。
    
    「對…畫兒好聰明。」翠屏無力地苦笑一聲,心裡想可憐的畫兒,就算妳學會再多的字,妳爹都不一定會喜歡妳,因為他根本不在乎我們這個所謂的‘前世’,而他的‘今生’也已經快要遇到‘真愛’了。
    
    夜裡臨近著河邊的碼頭非常寒冷,翠屏只好抱緊畫兒和攜帶的包袱,偎在長椅上閉眼休息,迷迷糊糊之間,總覺得冷風好像變弱許多,她忍不住就睡著了,直到身邊傳來不少吵雜聲,才把母女二人驚醒。
    
    「娘,是不是船要開了?我看那邊好多人,他們都要坐船嗎?」畫兒看到突然冒出來的人,疑惑地道。
    
    「是啊!過完新年會有很多人要趕回去工作的地方,來,把臉擦擦。」翠屏從包袱里翻出一個水壺和一條毛巾,稍微過了水,然後替畫兒抹了臉和手,又再用一回水將自己的臉和手擦過一邊。
    
    沒多久,船上的梯子放下來,一群人湧上前去準備上船,翠屏緊緊拉住畫兒的小手,隨著人群走進船艙。
    
    所謂的散席,其實不過是船艙底層一個大空間的位置,並沒有什麼固定座位,簡單地說,哪裡舒服就往哪裡坐便是了,翠屏母女上船的慢,散席區離出入口的地方已經被人佔滿了,再走進去的地方,空氣極度不佳,翠屏沒有辦法,只能先坐下來,心裡盼著但願能夠撐過這幾天。
    
    「娘,我好難受。」畫兒語氣懨懨地拉著翠屏的手臂。
    
    「很不舒服嗎?不然我們去甲板上走走?」翠屏也覺得頭有些昏沈沈的,可是這時候才開船不到半天而已。
    
    翠屏撐著無力的身軀,帶畫兒走到船艙外的走廊上休息,對一路上的沿途風光,她是完全沒有欣賞的心思。
    
    「畫兒,妳先吃點餅,等晚一點再看船上有什麼吃的。」翠屏又開始有一絲視線模糊的感覺,她用力揉揉額角,強迫自己不能在這種地方昏倒,不然要是出什麼事就沒人救了。
    
    「娘?妳臉色好難看,是不是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先吃藥?」畫兒說著就要翻開自己帶的小包袱,翠屏的藥是放在她那裡的。
    
    「不、不必了,娘坐一會兒就好。」翠屏說著就靠著牆邊坐下,手緊緊摀住嘴巴,努力想壓下那一陣陣的不適感。
    
    不知不覺間,翠屏覺得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她還是沒辦法控制住身體的自然反應,腦門一陣刺痛之後就失去意識了。
    
    「娘!」畫兒看到翠屏的身體毫無預警地軟倒在地,她嚇得大叫,急忙翻出藥想要餵翠屏喝下,卻因為太緊張的緣故,她怎麼也扶不起翠屏的身子,更不要說餵藥了。
    
    「小妹妹,讓我來吧!我帶妳娘去上面艙房休息。」一個男人匆匆地走過來,將翠屏整個人抱起往上層的船艙走去。
    
    「你要帶我娘去哪兒啊?!」畫兒緊張地撿起地上的大包袱,疾步追上那個男子。
    
    畫兒一直跟著對方來到一間一等艙房內,翠屏被那個人極小心地放到床榻上。
    
    「藥呢?我剛才不是看妳拿著藥?」男子轉過頭來問道。
    
    「藥?!對,要餵娘吃藥。」畫兒這才回過神來,趕緊又把藥拿出來,要上前餵藥。
    
    「還是我來吧,妳哪裡扶得動她,別一個不小心反而傷到自己。」男子將藥水接過,又拍拍畫兒的頭,有些憐惜地安撫著她。
    
    男子輕輕地扶起翠屏的上半身,將藥一點點的慢慢灌進翠屏的嘴裡,畫兒見翠屏已經喝下兩三口了,才急忙出聲叫停。
    
    「讓妳娘親睡一會兒,我帶妳下去餐廳吃飯。」男子把藥遞給畫兒,然後將翠屏重新安頓好後,對畫兒說道。
    
    「不用了,我在這裡陪娘就好,伯伯,謝謝你。」畫兒飛快地搖頭,拒絕了對方的好意。
    
    「妳可以叫我程伯伯,能不能告訴伯伯,妳叫什麼名字?」男子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我叫畫兒。」畫兒站在那裡,僵直著身子,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她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也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
    
    「畫兒?是因為妳喜歡畫畫才取的名嗎?」男子輕笑一聲,又問道。
    
    「不是,畫兒的名字是爺爺取的,爺爺說爹從小就喜歡畫畫,後來又為了學畫畫離開家鄉,所以把我取名為畫兒。」畫兒搖搖頭,她才不喜歡畫畫,比較喜歡在田裡做事,因為有做事才有東西吃。
    
    「妳爹?那麼…妳和妳娘這一趟路是要去找妳爹?」男子愣了一會兒,眉間似乎有些不悅。
    
    「是…也不是,娘說畫兒要學會很多字之後,才能去找爹。」畫兒有些遲疑地回道。
    
    「哦?」這個理由,男子雖然已經聽過一次,可是他隱約覺得這應該只是推脫之詞吧?
    
    不過一個女人帶著孩子,她究竟打算去哪裡?剛這麼想的時候,話也從嘴裡說出來了。
    
    「娘說要去上海,伯伯,上海是不是很遠?娘說那裡可以賺很多很多錢,可以讓畫兒念書,是真的嗎?」從沒離開過小村子的畫兒,完全沒有概念,但是看到男子和善的樣子,就漸漸放鬆心情,好奇地盯著男子,想著從他這裡得到答案。
    
    原來她們要去上海?男子看著翠屏有些蒼白瘦削的臉,臉上不經意地露出一絲溫柔的神情,平日的他從不會這麼多事去救人,還是救一個素不相識的鄉下村婦,但昨夜第一眼見到她之後,就莫名地移不開自己的目光,明明長的沒有比他從前見過的那些女子漂亮,卻偏偏在無意中觸動了他內心深處未曾被觸及的那根心弦,小女孩的話里提到她的爹爹只是去了外地讀書?原來她不是孀婦?卻不曉得她丈夫是什麼樣的想法,竟然捨得把她和女兒丟下,獨自跑去外地。
    
    「妳爹現在在上海?」男子忽然又問了一句。
    
    「我不知道爹在哪裡,但是娘她好像知道。」畫兒偏著頭想了一會兒才回答男子這個問題。
    
    「真是巧,伯伯也是要回上海呢,剛好可以陪妳們一起。」男子臉上柔和的笑容透著幾分暖意。
    
    可惜畫兒畢竟年紀還小,不懂的事情太多,從剛才到現在都不曾想對方這麼好心幫忙她們有沒有其他目的,只是聽到男子說和她們剛巧同一路的,心裡就覺得多一點安全感,便毫不遲疑地點點頭,忘了那邊還躺著她的娘親呢。

ga1105 2017-2-18 13:34

4、第四章 ...
    翠屏從昏睡中逐漸恢復過來後,聽到畫兒在她耳邊一直叫著,她略略抬起手臂,接著睜開雙眼,看到是很陌生的地方,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只感覺到畫兒欣喜地喊道:「娘,妳醒了?還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畫兒,我怎麼會在這裡?」翠屏看拍拍畫兒的手,慢慢坐起來,卻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站在一旁,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娘,是程伯伯帶妳回來的,這裡是他住的房間,程伯伯說我們可以住在這裡,不用去大廳跟旁人擠。」畫兒笑盈盈的回道。
    
    「程伯伯?」翠屏看向那個一個男人,極為不解的盯著他瞧了好半天,心想自己…或者說原來的翠屏應該是不認識這個人吧。
    
    「我叫程尚謙,和妳們一樣打從重慶就上船的,下午妳昏倒在走廊上,是我把妳帶回來的。」尚謙微微翹起嘴角,翠屏眼中的戒懼不解,讓他覺得好笑,這女人看起來沒有鄉下村婦的無知。
    
    「哦!謝謝你,真對不起,佔用了你的床。」翠屏見到男人突然笑開臉,她半是心慌半是尷尬的掀開被子想要下床。
    
    「沒關係,妳就好好休息吧,我聽畫兒說妳們要去上海?我正好是要回上海的,所以這個地方在到上海之前不會再有別人來,至於床位,那邊還有一個,我不會沒地方睡。」尚謙笑著指向另一邊,跟翠屏解釋道。
    
    「雖然是這麼說,不過你應該只買一個床位而已,怎麼可能不會有別人來住,我和畫兒還是去大廳比較好,也免得讓你為難。」翠屏不以為船家會願意放著錢不賺,這個一等房至少也要好幾個銀元,她看著尚謙的穿著雖然不錯,但應該沒有錢多到一個人買兩個床位吧?
    
    「這裡兩個床位都是我買的,不會有別人進來。」尚謙在兩人說話的空檔,已經走到翠屏的身邊坐下。
    
    「呃?!」翠屏反應不及地眨眨眼,怎麼真有人做這種無聊事?一個人買兩個床位。
    
    「既然妳已經醒來,暫時應該是沒事的,我聽畫兒說妳常常暈倒?以前診治的大夫是怎麼說的,情況會很嚴重嗎?」尚謙一點也不在意翠屏的反應,只是拍了拍她的頭,溫柔的語氣讓翠屏頓時有些手足無措。
    
    「程先生,我們好像不認識,對彼此也不熟,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和畫兒先回大廳去,不打擾你休息。」翠屏有些心慌地站起來,向尚謙行過禮之後,便背起包袱,一隻手牽著畫兒,轉身要離開艙房。
    
    在小村子時,除了她沒見過的那對梅家老夫妻,她感覺不到有誰對翠屏特別好過,要不是除夕的那頓飯,她還以為自己母女二人早被人遺忘了,況且誰會不期望在最無助的時候,能有個可靠的人幫忙呢?
    
    翠屏猜測著救她的那個男人若不是家境很好就是很有本事的,明顯地和她並非同一個生活階層的人,心想先前救她大概只是一時心善之舉?雖然說她也承認這個男人適時的幫助讓她有點感動,不過她還沒傻到什麼人能接近,什麼人不能接近的地步,這一輩子里,有些人就注定不能牽扯上的。
    
    「妳先別走!」尚謙沒有猶豫地握住翠屏正要扭開門把的手,心裡莫名地一陣焦急。
    
    翠屏萬分驚恐地抽出手,抱著畫兒很快閃到角落,眼底滿是被他突然接近身邊所引起的害怕和防備,她緊緊抱住畫兒的手有些顫抖,畫兒似乎感受到翠屏的恐懼,卻不明白娘親為什麼不願意讓程伯伯幫忙她們呢。
    
    「娘,程伯伯只是好心想留我們在這裡住,而且大廳那裡真的好不舒服,我們回去那裡,萬一妳又暈倒怎麼辦?娘,我們就留下來吧。」想不透原因的畫兒仍然轉頭安撫著翠屏,央求她答應留在這裡。
    
    「程先生,我真的不能接受你的好意,我…。」翠屏努力裝出一副鎮定的笑容,又一次婉拒了尚謙的好意。
    
    「可是妳需要!畫兒剛才和我說了一些妳們的事,所以我想,不說妳的身子能不能熬到上海,就是到上海之後,妳人生地不熟的,誰會願意幫妳找工作?妳或許不知道,前年上海好幾家公司都開除不少工人,現在在上海找不到工作的人至少上萬,妳能告訴我,妳打算做什麼?難道妳想帶著畫兒住進長三堂子?」尚謙嘆了口氣,自己難得看到個上心的女人,卻是個已經有夫有女的不說,還是個脾氣拗的。
    
    「什麼長三堂子?那是做什麼工作?」翠屏聽懂了前半段,卻聽不明白後半段的意思,她疑惑地問道。
    
    「一個凡是身家清白,有些自尊心的女人家都絕不會想進的地方,一個男人有錢就能吃喝玩樂的地方,妳說那是什麼樣的工作?」尚謙頗有深意地看著翠屏母女倆。
    
    「那不是…我才不會去那種地方,也不會讓畫兒將來淪落到那種地方去!就算真的找不到工作都不可能去的!」翠屏倒吸一氣,人家說得這麼明白,她若聽不懂那就是個蠢到極點的,她立刻忘記原先的恐懼,生氣地反駁道。
    
    不過尚謙說的話深深地刺激到她越來越脆弱的心靈,沒想到上海的失業人口居然會有那麼多?這麼一來,去到上海的意義不就沒了?剛生出點怒氣的她立刻又無力地垂下雙肩,一臉的失落。
    
    「算了,妳有什麼事等我帶畫兒去吃過飯回來再說,還是妳想一起去?」尚謙不急著安撫翠屏忽起忽落的情緒,只是淡淡地問道。
    
    「我跟你們一起去!不過那個…。」翠屏猶豫地盯著手裡的包袱,到底把它要不要留在這裡?要是不帶走的話,不就等於答應他留下來嗎?可是帶著包袱吃飯,那男人肯定要在心裡取笑她的。
    
    「那就走吧!別磨蹭了,餐廳那裡的菜可不等人的。」尚謙二話不說地把翠屏的包袱拎出來丟到床上,一手一個的牽住兩個大小女人去到餐廳。
    
    等吃過晚飯,翠屏和畫兒又同樣地被牽回來艙房,母女倆自始至終連一點反對的機會都沒有,畫兒是根本沒想過要反對,翠屏卻因為尚謙一直都釋放著還算善意的態度,讓她反而不好意思再像一開始那樣的強硬拒絕,可是望著殘留某人余溫的手心,從剛剛就一直堵在心頭的酸澀感不知為何總是揮之不去。
    
    尚謙買到的這個艙房位置不錯,透著窗子直接就能看到外面的景色,畫兒一進門就趴在窗邊看著昏暗的天色,艙房裡只剩下一盞剛剛被點燃的小油燈隨著門下方吹進來的風,不時地微微搖晃著。
    
    「畫兒先睡吧,等天亮了還可以繼續看外面的風景,反正也不差這點時間。」翠屏看著畫兒已經有些昏昏欲睡的坐在那裡猛點頭,伸手將她拉到床邊,替她擦擦手後,又哄她睡覺。
    
    畫兒點點頭,瞇著眼鑽進被子里,船身的搖晃讓畫兒很快就進入沈睡狀態,翠屏轉頭看到尚謙正靠著小油燈近旁翻著書在讀,整個人透著輕鬆悠閒的樣子,若不知情的外人乍看來,說不定會以為是一家平淡幸福的小家庭,誰也想不到他們不過初識第一天,在今天以前是彼此完全陌生的人。
    
    「程先生也早點休息吧,這樣看書對眼睛很不好。」翠屏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開口勸道。
    
    「畫兒睡了?」尚謙收起手上的書,起身端坐在床邊,略略地看了熟睡的畫兒一眼,然後目光就一直停留在翠屏身上。
    
    「嗯,我下午突然暈倒,畫兒一定很擔心吧?其實我也不想的,誰曉得就那麼不爭氣…。」翠屏被人一直盯著看,哪怕臉皮再厚也會覺得不自在。
    
    「關於下午的事,我想妳要是不覺得累的話,正好我們可以談一談,妳的身體情況究竟如何?我先前問妳的問題,妳好像還沒回答我。」尚謙看著翠屏的臉色比起下午的時候已經好許多,可是他還沒放下心裡的擔憂。
    
    「大夫說的話都文皺皺的,我哪聽得懂那些話,只能大約猜到部份,家鄉的條件不好,餓兩頓飽一頓是家常便飯,西醫說我本來的身體狀況就不好,又很長一段時間營養不良,所有毛病零零散散的加起來就變成一件大事了。」翠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自然很清楚一個人要是長久處於飢寒交迫的情況,再硬朗的身子也會受不了。
    
    「昨晚我在碼頭等船的時候,看到妳在教畫兒寫字,妳應該識字的吧?是上過學堂嗎?還是家裡人教的?」尚謙看到翠屏有些羞慚的樣子,回想一下他那時抱著翠屏回來時,她的身子輕飄飄的,絲毫沒有任何份量,畫兒也是長得瘦瘦小小的,她們母女倆之前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他隱約能猜到幾分,只不過再想起那個把這對母女丟在家鄉的男人,他突然覺得乾脆還是把兩人留在身邊吧,若放任她們去找那個男人,能不能好好過日子不說,重點是他有些不想讓她回到丈夫身邊。
    
    「我沒上過什麼學堂,而且我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我的學歷,不過我會的東西很多,除了洋人說的洋文之外,大概都可以瞭解一些皮毛,至於是從哪裡學來的,現在我也不能跟你解釋清楚原因。」翠屏聽到尚謙問起這件事,她心裡想著前世她是念過大學沒錯,但是在這裡她又拿不出來什麼證據來證明她讀過書的,只好隨口搪塞過去,也不敢去想尚謙會不會相信她的說辭。
    
    「哦?不能說的事不必強迫自己說出來,重要的是,妳既然識字的話,我要幫妳找工作自然就容易些,不過我還是希望妳可以多考慮幾天,等到上海後再告訴我也不遲。」尚謙帶著一絲訝異,還有些許猜忌,疑惑地望著翠屏像是不安又像是戒備的眼神,他自是明白翠屏說的話多少還有所隱瞞,不過暫且也不去追究她隱瞞的原因。

5、第五章 ...
    翠屏跟尚謙說完那些話之後,心裡仍然非常忐忑不安,她雖然不知道尚謙一開始就買下兩個床位的原因是什麼,但不必猜也知道他的經濟能力不錯,而和他言談的時候又發現他並不是揮霍無度的人,相反的是極精明能幹的,這樣的人其實根本不可能看不出她有所隱瞞,她有點擔心萬一他真想計較起來,弄個不好,說不定會撒手不願搭理她們母女的事。
    
    翠屏當然很希望去到上海時能有個人幫她一把,讓她不必像無頭蒼蠅一樣難鑽,可是這樣的人哪那麼容易遇上?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了,就變得有些患得患失的,心頭一口氣悶著不能喘過來,她索性起身走到門外,這個時間雖然已經是春初之時,但河面上的風仍然帶著冷冽的寒意,翠屏站在欄桿旁,聽著河水流動的聲音發愣,忽地又一陣寒風襲面,她才忍不住搓搓手臂,轉身打算要回艙房避寒取暖。
    
    「程、程先生,你怎麼還沒休息?」翠屏剛回過身就看到艙門外正站著一個人,她心虛地低下頭問道。
    
    「明知道自己身體不好,還半夜跑出來吹風,往常妳就是這麼照顧自己的?」尚謙的話里隱約帶著怒氣,他知道翠屏一直沒有睡著,也知道她跑出來外面,若不是不想一下子嚇著她,他真想把這女人抓在腿上狠狠打幾下,讓她記點教訓。
    
    「我沒有,只是突然睡不著而已。」翠屏越說頭就垂得越低。
    
    「還不快點進來!慢慢喝下,暖暖身子。」尚謙很快就將翠屏拎進房裡,順手倒一杯熱水放到她手裡,按捺下心中怒火,語氣略帶惡劣地說道。
    
    「謝謝!」翠屏弱弱地向尚謙道了聲謝。
    
    尚謙坐在自己的床位上默默地看著翠屏喝水,在翠屏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忽然聽到他開口道:「妳以前的事,我不會過問半句,除非將來那些事影響到我們的安危,至於到上海之後的事,只要妳願意相信我,那我肯定是會幫忙到底,不必擔心我什麼時候會突然拋下妳們母女。」
    
    翠屏聽完話,抬頭呆愣地瞧著尚謙的臉,她哪裡還有別的選擇?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為畫兒著想,畫兒才九歲,沒必要因為她的一時意氣而毀了未來,要是那樣的話,她和原來的翠屏,還有那個不負責任的梅若鴻又有什麼兩樣?
    
    「我們可以一直跟著你嗎?我想…我在上海也沒認識半個人,當然如果是你自己有什麼不方便的話,只要幫我和畫兒找個能住的地方,然後找份過得去的工作就可以了。」翠屏說完後,又想到像尚謙這般年紀的人多半是娶親了吧,若這樣的話,是不是仍舊保持點距離比較不會被他的妻子誤會?
    
    「妳已經想好了?」尚謙淡淡地問道。
    
    「嗯!」翠屏用力地點點頭。
    
    「既然決定了,以後可別又三心兩意的後悔,到上海之後,妳的事我會替妳安排妥當,不過我有一件事,妳必須答應,而且之後也決不能違背。」尚謙嚴肅地說道。
    
    「嗯?什、什麼事?」翠屏一顆被提了起來,深怕尚謙說出什麼她做不到的條件。
    
    「將來不管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能質疑我說的話或我做的事,既然決定收留妳們,我就不會做任何傷害妳們母女的事。」尚謙看著翠屏的眼睛,極慎重又認真地說出他的條件。
    
    「…好。」翠屏的心神全被鎖進尚謙那雙深邃的眼眸,她聽到尚謙的話,連遲疑片刻都不曾有地就點頭應允了。
    
    「那現在沒有疑問了,快點躺下睡覺吧,趁著這幾天在船上的時間好好靜養,不然等到妳有事做的時候,不見得還能這麼輕鬆。」尚謙對這結果很滿意,其實他已經想好能讓翠屏做什麼工作,只不過考慮到那份工作也不是誰都能適應的,便琢磨著到時要不要先安排她到哪個地方進修。
    
    船在河面上行駛三天之後才到達宜昌,船長通知大家會在這裡逗留半天的時間,除了要在這裡下船的人,其他的人也可以在附近走走,買點東西當禮物。
    
    尚謙向翠屏說要去買點東西後就下船去了,翠屏陪著畫兒在船艙里寫字,尚謙把自己帶的一本空白筆記本送給畫兒,還有全新的鉛筆跟一塊白亮方正的橡皮擦,畫兒很珍惜地小心使用著,不敢用力過頭,那紙上的字看著就有些淡淡的,在陽光底下幾乎快看不出來上頭是有字的。
    
    「畫兒,妳多用一點力寫吧,這樣怎麼看得出來寫對還是寫錯?」翠屏看了半天才分辨出字的樣子,忍不住嘆氣地勸道。
    
    「可是…。」畫兒為難地握緊鉛筆,她真的好捨不得呀。
    
    「妳不要擔心用完了就沒得用,等過兩天到上海,程伯伯會幫娘介紹工作,有工作之後就有錢可以替畫兒買紙筆,也能讓畫兒去學校念書了。」翠屏心疼地摸摸畫兒的頭,雖然節省點用是沒錯,可是這種用法很容易傷到眼睛,對畫兒來說,反而有害無益,她怎麼能縱容畫兒呢?
    
    「真的嗎?那等畫兒上學之後,是不是很快就可以看到爹爹!?」畫兒的眼神為之一亮,驚喜地叫道。
    
    「當然,娘一定會帶妳去找爹爹的。」翠屏笑的有些敷衍,甚至是有些無奈。
    
    「嗯!娘放心,畫兒一定會認真讀書的。」畫兒高興地說道。
    
    翠屏對於畫兒心心念念想要見父親的事,實在感到無力,如果可以的話,她是真不想去見到梅若鴻那個人,可是兩個人的婚約必須要有個結束,不管她有沒有打算再另外找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都不願意和那個人渣繼續綁在一起。
    
    不久,一群人又陸陸續續地走上船板,翠屏看那態勢是準備要開船了,但是尚謙遲遲沒有回來,也不曉得跑去哪裡,不知道會不會趕不及開船呢?
    
    翠屏正在擔心的時候,就看到尚謙的身影匆匆跑回來,很快地踏上甲板往船艙方向走來,不一會兒,艙門被打開了,尚謙抱著一大包的東西進來,直接放到翠屏這邊的床上。
    
    「喏!這先給妳收著,我看妳幫畫兒梳頭的時候都沒有拿梳子,應該是忘了帶上吧,剛巧我在街上看到有人賣,就順便買一把回來。」尚謙將一把很精緻的木梳遞給翠屏,然後坐到床邊,微微喘著氣,顯然是去了很遠的地方。
    
    「謝謝,這包東西是什麼?」翠屏握著梳子道謝後,轉頭望向身旁那個大大的布包,滿臉的疑惑。
    
    「是幾件衣服,我看妳們的衣服都不適合再穿了,所以特地下船去買幾件回來,妳們試穿看看,要是不合身,等回到上海再找裁縫改一下。」尚謙想著既然打定主意要把人留在身邊,自然得對她們關心些,所以這幾天心裡掛著的都是怎麼讓母女倆日子過得好一點。
    
    翠屏眉頭皺著緊緊的,雖然明知尚謙是好意,但心裡總有一種被侮辱到的感覺,她用力地握緊梳子,下意識地拉拉身上的衣服。
    
    「我不覺得我們需要什麼衣服,程先生要看著不高興,您明說就是了,何必這麼多此一舉?」翠屏咬著唇瓣,有些艱澀地拒絕道。
    
    「哎!妳不要多想,我沒有嫌棄妳們,只是這會兒天氣還很冷,妳們娘倆的衣服那麼單薄,身子骨本來就比旁人弱,難道還想著多花錢吃藥不成?在上海那地方,穿得比妳們破爛的人多了去,我又不是沒瞧過!妳別老往壞處想,行不行?」尚謙沒想到會翠屏誤解他的意思,連忙婉轉地解釋了一番。
    
    「話是這麼說,但是你心裡怎麼想…誰知道?我們娘倆也不是沒眼色的。」翠屏鼓起臉頰,沒好氣地拿木梳戳著那個布包,她就驕氣了咩,不然想怎樣?!她才問他想怎麼樣呢!一個有家有室的男人要討好的人也該是那些小姑娘吧?找她們母女做什麼?
    
    「好了,別再戳了,我先出去外面走走,妳們把衣服換上。」尚謙裝作沒聽到她的話,徑自起身到門邊,直接開門走了出去。
    
    翠屏看著再次被關上的門,果然只能無力地嘆了口氣,對畫兒說道:「先把筆放著吧,來試穿看看程伯伯幫妳買的新衣服合不合身。」
    
    翠屏打開布包一看,兩件碎花小洋裝和兩件旗袍,一大一小兩件毛衣,下面還有一個小布包,包著一件銀制的發夾和幾條各色發帶,翠屏拿起小洋裝替畫兒換上,調整好衣服後,她前後左右繞了一圈,感覺還算滿意,雖然衣服略大一點,不過對畫兒來說沒什麼差別,反正很快就能養出肉來,到時肯定剛剛好。
    
    翠屏讓畫兒坐在窗戶邊繼續寫字,她則是挪到靠近門邊的地方,確定門外不會有人,窗戶那裡也看不到之後才換上旗袍,。
    
    有畫兒的例子在先,翠屏一點都不認為尚謙替自己選的衣服會剛好合身,可是等她套上衣服之後,嘴角便忍不住抽搐兩下,果然是太小瞧那位先生的本事,顯然在上海的時候,人家也是某些地方的常客啊,不然哪能眼光這麼精准?!
    
    母女倆的衣服都換上之後,翠屏也不好意思叫人家一直在外面吹風,她打開門,看見尚謙站在門外的欄桿邊,已經聽到開門聲並轉過頭來,一個身材姣好的少婦就這麼躍進他的眼底,震得他整個人呆若木雞似的站在那裡。
    
    「程先生,你要不要先進來休息?」翠屏對尚謙喊了一句後,轉身又進去艙房裡。
    
    尚謙聽到翠屏的聲音才猛然回神,深吸一口氣後走進房內,翠屏正在幫畫兒梳頭,小洋裝穿在畫兒身上,看起來可愛極了。
    
    「衣服都合身吧?」尚謙略顯尷尬地輕咳一聲後,問道。
    
    「嗯!連我自己買衣服都很難一下子就找到合身的,程先生費心了。」翠屏回頭瞥了尚謙一眼,那語氣里明顯地帶著某種不可言喻的含意。
    
    「那…那個平日見慣公司那些女人的穿著,多少總能琢磨出一點。」尚謙臉上的表情更加尷尬了幾分。
    
    「哦∼您確定只有琢磨出一點而已?!」翠屏僵硬地笑了笑,輕飄飄地一句話,令尚謙頓時無言以對。


6、第六章 ...
    坐了幾天幾夜的船,翠屏和畫兒總算能再次站上平地,她們好奇地看著碼頭上的人來人往,有搬運貨物的工人,還有剛下船或準備上船的旅客,不遠處還有幾艘比她們剛下來的那艘又更大的輪船停泊在碼頭邊。
    
    「走吧,我先帶妳們去吃飯,然後就回家。」尚謙看著呆愣在那裡的兩個人,一絲暖意浮上眼底,他果然是越來越喜歡這樣的感覺,或許真的已經老到想要擁有一個家的年紀了。
    
    「我們去哪裡吃飯?」翠屏有些不自在地跟上尚謙的腳步。
    
    「等我的司機過來,我們到梅龍鎮酒家吃。」尚謙笑著回道。
    
    「咦?!梅龍鎮?」翠屏訝異地輕叫一聲,她只知道那個梅龍鎮的故事,那個酒家的老闆難道還是個京劇迷?
    
    「妳知道那個名字的典故?」尚謙看翠屏一雙眼睛靈活地轉動著,好像想到什麼似的,禁不住笑出聲來。
    
    「呃?!是一個明朝的民間故事吧?我也只聽過一點點。」翠屏不好意思地回道。
    
    「妳要有興趣,改天可以帶妳去看京戲,到時就明白是什麼樣的故事了。」尚謙帶著她們慢慢地走出碼頭區。
    
    剛走到街邊,就有人迎上前來,喊道:「程先生,您回來了。」
    
    「嗯。」尚謙點點頭,回頭把翠屏她們叫過來,打開車門,道:「上車。」
    
    翠屏讓畫兒先坐進車里,然後才跟著上去,剛坐穩的時候,尚謙也隨之坐到她身邊,讓她忍不住想要往畫兒那裡靠過去,她原本以為尚謙會去坐前頭的副座。
    
    「這車子不會是一直在這裡等著吧?」翠屏低聲問了一句,她剛想到好像也沒見尚謙離開她們去通知誰,怎麼一出來就有人來接?
    
    「從重慶那裡準備上船前就已經知會過公司的人,他們自然會算好我回來的時間,小陳是公司的司機,平時專門接送我和公司另一個股東。」尚謙回道。
    
    「哦!」翠屏瞭然地點點頭。
    
    「不過通常我習慣自己開車,妳不用擔心在這裡出入不方便。」尚謙又笑道。
    
    翠屏微微鼓起臉頰,她好像沒說什麼吧?!
    
    「對了,我們去吃飯,要不要叫你家裡的人一起過來,不然的話,女人家都很小心眼的。」翠屏忽然想到好像忽略了什麼。
    
    翠屏的話才一說完,就聽到前面小陳發出一陣悶笑聲,讓翠屏忍不住縮起脖子,心想難道她說錯了什麼嗎?
    
    「我家裡沒其他人,原先老家的父母早幾年前就過世了,我是家中獨子。」尚謙臉色變了幾變,沒好氣地說道。
    
    「那…你太太呢?還有小孩…。」翠屏猶不自知地說著,卻感覺某人的臉就越黑,她忍不住不著痕跡地挪動身子往畫兒那裡靠過去。
    
    偏偏畫兒還非在這個時候又來個重重一擊。
    
    「程伯伯家也有孩子嗎?是男孩還是女孩?跟畫兒一樣大嗎?」畫兒眨著好奇地大眼睛,連聲問道。
    
    「我還沒結婚,哪來的太太和孩子?!」尚謙咬牙切齒地回了一句。
    
    小陳終於忍不住爆出笑聲,他笑了很久才好不容易停歇下來,一邊看向前方,一邊好心地向翠屏解釋道:「這位小姐,我可以跟您證明,我們程先生絕對還是單身,多少漂亮小姐等著他開口求婚都等不到呢。」
    
    「是嗎?對不起,我以為…呵∼我想錯了。」翠屏有些羞愧地乾笑道。
    
    他們來到尚謙所說那家梅龍鎮酒店,翠屏才發現是間川菜館,她皺著眉頭看著裡面,一點也沒有想走進去的意思。
    
    「怎麼不進去?都已經下午了,妳不會餓嗎?」尚謙不解地問道。
    
    「我們能不能吃別的?我不喜歡吃辣。」翠屏心虛地解釋道。
    
    「是嗎?」尚謙輕吁一口氣,他還以為翠屏會喜歡的,畢竟她在四川待那麼多年,那裡平常百姓嗜辣的習慣應該早就養成。
    
    「程先生,不然去老正興吧,我們一直在這裡站著也不是辦法。」小陳看兩人拿不定主意的樣子,便建議道。
    
    尚謙沒有作聲,他望著翠屏,似乎是在問她的意思,翠屏有些不好意思地道:「那就去那裡好了,只要不吃辣的,其他的我都不挑。」
    
    「改去老正興。」尚謙做了結論之後,幾個人再度上車往小陳說的地方去。
    
    老正興是家典型的蘇菜館,生意極好,這會兒還不到晚上,就已經坐滿好幾桌的客人,尚謙做主向店裡夥計點了幾樣如油爆蝦、紅燒圈子之類的菜色,三個人吃飯的時候都沒有對談,結賬的時候,翠屏才特地伸長脖子瞄一下賬單上的數字,然後心裡暗暗松一口氣,看起來上海的館子也不是很貴嘛。
    
    老正興菜館離尚謙住的地方好像很近,車子開沒多久就到了,翠屏剛一下車,環著一圈矮牆的三層樓洋房出現在她的眼前。
    
    「程先生,我先回去了,王先生讓我晚上送他去大世界。」小陳沒有下車,只是彎著腰對尚謙喊了一句。
    
    「嗯,順便跟他說明天早上我會過去一趟,讓他別又玩太晚了。」尚謙點點頭,吩咐道。
    
    小陳應了一聲後,車子隨即駛離三人面前,尚謙領著翠屏和畫兒從一旁的小門走進去,正中央一條石子路通到屋裡的一樓車庫,車庫的左右兩側各有一個通往二樓的樓梯,不過尚謙並沒有從那裡上樓,而是走到屋側還有一個手扶梯上去,一進門的左手邊又是一個向上的樓梯,他們繼續走到三樓才看到三間相連的房間,尚謙帶著她們直接走到第三間房間。
    
    「剛進來第一間是我的臥室,中間是書房,二樓是客廳和起居室,剩下這間是空著的,平時有朋友來,太晚回去的時候,才會借他們住一晚,所以有棉被和枕頭可以暫時先用,房間里都有衛浴間可以用,妳們先休息一會兒,等等我叫人送新的毛巾和梳洗用品過來,明天再帶妳們去買新的床單和棉被。」尚謙一邊打開門,一邊向翠屏說道。
    
    「這裡就你一個人住?」翠屏看著裡面的空間很大,和現代的套房大小差不多,她估算了一下,三個房間應該都是這般大小。
    
    「嗯,家裡每隔兩天有鐘點工來打掃房子,至於一天三餐,我以前都是在外頭解決的,不過現在家裡有妳們母女住著,以後我應該不必再可憐兮兮的去別人家蹭飯了。」尚謙笑了笑,有些戲謔地說道。
    
    「啊?!可是我煮不來什麼象樣的菜,你吃慣那些山珍海味的,應該不會喜歡太清淡的食物。」翠屏有些為難地回道。
    
    「有什麼不可以?我總不能天天吃大餐,再好的東西吃多了也會膩味,妳們休息一會兒,我先回房去洗澡。」尚謙無所謂地聳聳肩,只要能吃到翠屏做的飯菜,再怎麼平淡無味,他都不介意。
    
    「哦!」翠屏點點頭,看著尚謙轉身走到前頭的房間,然後開門進去。
    
    「娘,我們以後就住這裡嗎?這裡好大、好漂亮,床也是軟軟的。」畫兒小心地摸摸床墊,新奇地道。
    
    「嗯,先去裡面把手腳洗一洗,不能把床弄臟了,那床單很不好洗的。」翠屏關上房門,把包袱里的衣服拿出來掛到房間的衣櫥里,然後把衣櫥里的被子拿出來拍了拍放到床上。
    
    翠屏不知道尚謙去哪裡叫來的外送,速度還挺快的,不到半小時就把東西送來了,她從尚謙手中接過沈甸甸的一大包,林林總總的從毛巾、牙刷到肥皂等等,大約她能想得到的,尚謙全想到了。
    
    等翠屏洗完澡出來時,畫兒已經睡著了,她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從來這裡之後,好像一直都是看天色決定作息的,這讓她一直感到很不習慣。
    
    翠屏看了看房裡似乎沒有擺放梳妝台,不過她已經不好意思再叫人家破費,想著等隔天再去買面小鏡子來用,這裡終究不是自己的地方,有什麼不方便也是難免,而且人家好像一直沒跟她提租金的事,翠屏不知道尚謙休息了沒有,剛剛好像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她想還是去跟他談談租金的事,總不能真的白吃白住吧。
    
    一個年青男子坐著那輛似乎不久前才出現過的汽車來到尚謙家門口,男子一下車就大步上前敲著大門,喊著尚謙的名字,沒多久,尚謙應聲來開門。
    
    「我聽小陳說,你帶了一個女人和一個小孩回來?你不是去宜賓和人談買賣,怎麼還順道撿個人回來?」那男子一進門就沒停歇地問道。
    
    「小陳什麼時候也變那麼八卦,居然還特地跟你說,你不是和人有約了嗎?就為這點小事眼巴巴的跑來這裡?」尚謙淡淡地道。
    
    「小事?!從不帶女人回家的程大少,忽然反常了一回,我能不關心一下嗎?咱們好歹認識十多年的兄弟,我總要來看看是什麼樣的絕色佳人能讓你動凡心。」男子瞪大眼睛,誇張地說道。
    
    「你要是見到她時,最好收斂一點,別嚇到人家了。」尚謙皺著眉頭警告道。
    
    「唷!看你像老鷹護雛似的,我還真非要見見不可了。」那男子聽到尚謙一副保護者的態度,可是更加驚奇不已,開始揣測著到底什麼樣的女人能牽動尚謙的情緒。
    
    「程先生?」翠屏沒想到會有客人來,她躊躇不決地站在樓梯口望著兩人。
    
    「怎麼了?是不是還缺什麼東西?」尚謙示意她過來,關切地問道。
    
    「你想得很周全,並沒有缺什麼,只是…。」翠屏有些好奇又有些戒備地看著另一個人。
    
    「他叫王傳明,就是和我一起開公司的朋友,從小陳那裡聽到我回來了,特地過來看看的。」尚謙笑著替翠屏介紹了那名男子。
    
    「哦!王先生,你好,我姓李,剛到上海來,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翠屏客氣地對傳明點頭問好。
    
    「呃!妳好,妳好。」傳明反射性地回了一句,可是那思緒似乎還沒轉過來。
    
    「好了,人已經見過了,你還是趕快赴約去吧,免得等等又挨罰,明天進不了公司。」尚謙掛念著翠屏不知道要跟他說什麼話,於是不客氣地把傳明請離開。
    
    「唉!你居然也有重色輕友的一天,好吧!為了好兄弟的幸福著想,我識相點,不打擾你們了。」傳明裝模作樣地嘆一口氣,向尚謙揮揮手,轉身便離開了。

ga1105 2017-2-18 13:35

7、第七章 ...
    完全看不明白傳明究竟來做什麼的翠屏,甚為不解地看著尚謙把人拎出去,然後又看到他把大門鎖上,轉身走進來。
    
    「妳剛剛想跟我說什麼?」尚謙自己雖然不在意傳明說的話,卻擔心翠屏聽了之後會胡思亂想,有些探究似地看著翠屏的反應。
    
    「哦!我是想問我和畫兒在這裡住下來,你打算收多少租金?因為我也不知道能找到什麼工作,所以要先問清楚,等我有錢之後就會補給你的。」翠屏十指交錯,非常緊張地問道。
    
    「我並沒打算跟妳收租金。」尚謙慢慢地走到翠屏面前,緊盯著她不放。
    
    「呃?!不收租金怎麼可以?你這房子看起來就不便宜,我雖然擔心付不起,可是也不能白吃白住,你還是給個數字吧,這樣…我心裡多少能安穩一點。」翠屏看著客廳里的擺設雖然簡單,不過很多東西在這時代卻是不常見的洋貨。
    
    「那天我說的話,難道妳又忘記了?」尚謙暗暗慶幸自己先前就做過預防。
    
    「唔?那天…我記得,可是…。」翠屏略略疑惑地回想著尚謙說過的話,自然是想起了他曾要求她答應的事。
    
    「那就什麼都不許問也不許再提這件事,明白嗎?」尚謙不打算聽她說任何反對的意見,簡而言之,不管她心裡想什麼,都只能他說了算。
    
    「嗯…。」翠屏只好無力地點點頭,心裡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上樓吧。」尚謙順手關掉客廳的燈光,拉著翠屏的手上樓,一路到房門口,才又說道:「在船上這幾天,妳肯定都沒好好睡上一覺,早點睡,明早我先進公司一趟,下午再帶妳和畫兒出去走走。」
    
    翠屏除了點頭哪還有別的選擇?她無力地響應一聲就默默走進房裡,然後將門關上,也不管門外的人是不是已經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翠屏總覺得尚謙對她們母女好得有點過份,她努力回想著自己曾經的記憶,不曉得這樣的情況表示什麼呢?翠屏原本的樣貌因為太瘦削了,她沒辦法判斷模樣好不好看,可是畫兒被用心養了幾日之後,逐漸紅潤的小臉蛋其實長得不錯,雖稱不上傾國傾城之色,卻也有一種小家碧玉的氣質,再略想一下那個能讓兩個女人為他要死要活的梅若鴻…整個就是一個小白臉!
    
    翠屏想到這裡之後,心情忽然變得非常惡劣,敢情這個前世被忘記的原因除了因為不滿意所謂的包辦婚姻,還有因為妻子長得太差的緣故?!她越想越覺得咬牙切齒,真是個外貌協會的傢伙!
    
    翠屏東想西想地折騰大半夜,也不清楚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只知道她醒來時,畫兒已經不在房裡,她趕緊起身梳洗換上衣服,匆匆走到樓下的餐廳。
    
    「娘,妳醒了,快來吃早點,程伯伯買好多東西哦!」畫兒一臉興奮地道。
    
    「過來坐下吧,早上妳們先在家裡待著別出去,我回來時再順便配兩副鑰匙給妳和畫兒,妳就看看家裡欠什麼先記下來,下午我們再去買。」尚謙將手上的報紙折起來放到一旁,一臉笑容地看向走過來的翠屏。
    
    「哦,我知道了。」翠屏略略牽動嘴角,然後坐下來看向桌上的食物。
    
    「別發呆,小籠包要趁熱吃才好吃,妳要不喜歡這個,明天再換買別的。」尚謙見翠屏遲遲沒有動作,以為她不喜歡今天早上買的食物,只好勸道。
    
    「我沒說不喜歡,只是…。」有點懷念而已,以前她也很喜歡這麼小小的,幾乎可以一口一個的小籠包,剛來時在那小村子里,每天只想著能到哪個地方掙錢養畫兒和自己,那時也沒想到能來上海,更忘了上海這個地方就能時常看到它。
    
    翠屏夾起小籠包,小口地咬著,淚水藏在眼底,隨時有要溢出來的感覺。
    
    尚謙望著翠屏有些怪異的神情和眼角閃爍的光芒,心裡揪著一陣疼痛,想不透自己做錯什麼事還是說錯什麼話讓她觸情傷景了?壓抑住想要把她抱進懷裡的那股衝動,提醒自己現在不是時候,他還不能光明正大的跟她表達心意。
    
    「那就多吃一點吧,趁早把自己養得健壯一點,我看妳這兩三天都沒再有暈倒的情況,臉色也紅潤不少,想來身體已經開始恢復,這樣不是很好嗎?別的事就別再去想了。」尚謙說著又看了看專心吃著早點的畫兒,寵溺地拍拍她的頭。
    
    「嗯!謝謝你。」翠屏不曉得自己能說什麼,只有這麼說了。
    
    「唉…我先出門去了。」尚謙輕嘆一聲,他很想說要的不是她的一句感謝而已。
    
    尚謙出去後,翠屏慢騰騰地吃完早飯,又寫了幾個簡單的字給畫兒在客廳的桌子上練習寫字,然後把整個屋子除了尚謙的臥室和書房的地方都逛了一圈才回到客廳里,一旁的架子上放了幾本雜誌和一些過期的報紙。
    
    無所事事的翠屏正隨手拿起一本小說月報,準備窩到椅子里翻看起來時,她一抬頭正好看到牆上的畫,落款寫著‘汪子默’三個字,立刻瞪大了雙眼,心想不會這麼湊巧吧?!
    
    尚謙剛一走進公司大門就已經看到有個難得一大早會出現在這裡的某個人飛奔過來。
    
    「尚謙,你也太慢了!平常都八點不到就出現的人,今天居然這個時候才出現,該不會是昨晚就把人家給吃了,累到爬不起來?」傳明瞹眛地看著尚謙,似乎十分肯定自己的判斷沒有錯。
    
    「你在胡說什麼?我像是那種人嗎?你這些話最好別亂傳出去,要是不小心把她氣跑的話,我就跟你沒完,對了,洋行要的那批絲綢已經交貨了嗎?」尚謙完全視若無睹地從傳明面前走過,一直往裡面走去。
    
    「我王傳明是什麼人?!這點小事還能拖上十天半個月的不成?早就已經收齊銀兩,貨也已經交給洋行了,這兩天應該暫時沒什麼事,你還是說說,那個女人你到底哪弄來的?我昨晚看那麼一眼,覺得長相挺普通的嘛,真不曉得你怎麼就看對眼了。」傳明邊說邊跟著走進尚謙的辦公室,一屁股坐到尚謙的正前方,好奇地問道。
    
    「誰說她長得不好看?她女兒很漂亮,相信做母親的也不會差到哪裡去,她只是需要調養一段日子,還有潮聲不是想要過去怡和洋行的買辦間替他叔叔記賬,我打算讓她來這裡接手潮聲的工作。」尚謙淡淡地道。
    
    「啊?!兄弟,你不必這樣吧?明擺著就是個鄉下來的女人,她連字都不識半個,你想叫她來管帳?餵!你要護著她寵著她,只管把她放在家裡養到七老八十的,我都不反對,可也別玩得太沒分寸,順豐現在一年少說有一二十萬大洋的利潤,你找個什麼都不懂的人來管帳?她知道賬簿怎麼寫?知道那些報表怎麼做?這事開不得玩笑的。」傳明跳腳地反對道,他雖然不差公司每年賺的那些錢,卻不表示就能把它讓人當成玩具隨便玩。
    
    「不然你來做?你放心吧,她是識字的,頂多再去學校上幾個月的課就行了。」尚謙翻著桌上的文件,頭抬也不抬地回道。
    
    「呃?怎麼可能?!她要真是個念過書的,哪會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樣?她的身份背景沒有問題吧?」傅明狐疑地看著尚謙。
    
    「這個問題你不要擔心,目前至少可以肯定她不會做什麼不利咱們的事情,而且有我看著她們母女,不怕她出什麼差錯。」尚謙淡淡地說道。
    
    「嘁!我可管不了那麼多,反正她將來是你的女人,你自己操心就行。」傳明相信尚謙的話,卻也是因為基於多年的交情,他知道尚謙不會平白無故這麼說的。
    
    「那我是不是還得跟你說謝謝?」尚謙白了傳明一眼,說道。
    
    「別別別,你太客氣了,我反而害怕。」傳明連忙搖搖手說道。
    
    「對了,我聽畫兒說過她爹爹的事,聽說那個男人好像是個學畫畫的,我從她那裡找到一封信,上面寫著‘杭州西湖水雲間’,你不是曾認識個畫家正好住在杭州?有空問問他有沒有認識什麼姓梅的人。」尚謙隨手寫下了幾個字,將紙移到傳明跟前,說道。
    
    「杭州西湖邊水雲間梅若鴻?你真的打算幫她找人?我都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的寬宏大量,居然要替自己喜歡的女人找她的丈夫?」傳明看了看紙上的字,興味盎然地盯著尚謙瞧上好一陣子。
    
    「我當然是要幫她找人的,可是我並沒說會讓她回到她丈夫身邊。」尚謙雙手一攤,懶懶地說道。
    
    「哦?聽你的語氣,好像挺瞧不起人家似的,可是我上回送那幅汪子默的畫給你時,你不也還贊美過幾句?」傅明充滿興致地說道。
    
    「有名氣的才叫畫家,沒名氣的頂多是個畫匠,可最沒用的就是沒真才實學又愛唱高調的人,這個梅若鴻離家將近十年,若他真是個有本事的,早已經闖出名堂,衣錦還鄉了,怎麼會到現在還躲在外地不敢回去,甚至連父母身故的事都不知曉?」尚謙冷笑一聲,滿臉的不屑。
    
    從畫兒那裡,尚謙套出了不少母女倆以前的事情,更知道為什麼她們要千辛萬苦的離開四川,對於翠屏的丈夫,他一方面慶幸他的不管不顧讓自己能有機會爭取到她,另一方面對於梅若鴻的自私,他也從那點點滴滴的瞭解之中有所領悟,能夠近十年對家鄉的父母妻兒不聞不問的人,就算才華再好也是惘然,不管那個梅若鴻如今的成就如何,單憑這一點就足夠讓尚謙看不起他。


8、第八章 ...
    傳明看尚謙毫不掩飾一臉的鄙夷,身為好友的他自然明白尚謙心裡怎麼想的,雖然他們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可是尚謙對於開明行事的父親一直非常敬重,當初尚謙要回家鄉照料病重的父親,他還曾因為惋惜尚謙可能從此斷了前途而規勸過他不要輕言放棄大好前程,尚謙氣得在離開上海前的那段時間都沒給過他好臉色看,最後是他捨不下這十多年的友情,自己眼巴巴地跑去蕪糊道歉。
    
    「你那點心思我明白,我想哪怕那個男人還有半點值得稱贊的優點,你也會想盡辦法讓好的變成壞的,對吧?」傳明雖是取笑意味地說著,卻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總之,這件事就拜託你去辦,盡早有個結果比較好,不然我怕她萬一哪天想起來,吵著非要自己去找人就不妙了。」尚謙若有所思地輕敲著桌面,他想翠屏從沒主動跟他提起丈夫的事,多半是打算自己去找人的,他總要避免發生什麼萬一。
    
    「你想要慢慢打破她的心防,這個做法是沒錯,可你最好別忘記一件事,她身邊還帶著一個女兒,就算解決了她丈夫那個阻礙,你卻不能逼她把小孩拋棄掉,如果她女兒不能接受你做他的繼父,你不一樣會前功盡棄?我想李小姐和一般做母親的人都一樣,即使她將來真的打算再嫁人,也必定要先考慮到孩子的想法,所以我說啊,假使能把她女兒的心先一步拉攏到你這邊,到時候叫孩子多在她面前替你說幾句好話,豈不是更事半功倍?」傳明又建議道。
    
    「這倒是個好建議,她的確很在意孩子的想法,而且那個丫頭我也挺喜歡的,自然沒道理把她送回她生父身邊受罪。」尚謙想起在船上那時,似乎因為畫兒說的話,她才決定留下來的,也是因為考慮到畫兒的將來,她決定向自己求助。
    
    「那你就慢慢想怎麼討好那個小姑娘吧,我先走了,等我打電話向子默問問那個梅若鴻的事,明天再跟你說結果。」傳明說完就起身離開公司,尚謙還一個人在那裡苦思著怎麼討小女孩的喜歡。
    
    還未到中午,尚謙就回到家裡,一進門卻發現屋裡整個靜悄悄的,望向客廳那頭,只見畫兒坐在桌邊專心地寫字,而翠屏整個人窩在沙發里睡著了。
    
    「畫兒整個早上都在寫字嗎?」尚謙走到畫兒,輕聲地問道。
    
    「程伯伯,你回來了,畫兒已經寫很多字,不過娘睡著了,畫兒不敢吵她,只好再多練習幾遍。」畫兒乖巧地回道。
    
    「畫兒好乖,先把東西收一收,等伯伯叫妳娘起來,我們就到大街上去逛逛,好不好?」尚謙摸摸畫兒的頭,跟她說道。
    
    「逛街?我們可以出去玩?太好了!」畫兒昨日來的時候就覺得街上的一切都好新奇,可是大人沒有開口,她也不好意思要求要出去看看,聽到尚謙說可以去街上逛,她立刻興奮地問道。
    
    尚謙笑著點點頭,畫兒連忙收捨好桌上的本子和鉛筆,匆匆地跑上樓去,尚謙看畫兒上樓後,走到沙發旁,彎下腰看著翠屏熟睡的臉,雖然已經見過好多次了,他卻始終有種百看不厭的感覺,恍然聽到畫兒下樓的腳步聲,他才伸手搖著翠屏的肩膀。
    
    「翠屏,醒醒,該吃午飯了。」尚謙溫柔地喊道。
    
    翠屏聽到尚謙的叫聲,有些恍惚地坐直身子,瞥了掛鐘一眼,道:「不是說中午才回來?現在還不到十二點,你的事情都忙完了嗎?」
    
    「只是跟公司里的職員交代幾項工作而已,沒有什麼很重要的事,自然就先回來了,家裡沒有什麼吃的,我總得回來帶妳們出去吃飯。」尚謙回道。
    
    「哦!這兩天等我把這附近摸熟後,應該就不必出去吃了,老是跑來跑去也很累人的。」翠屏嘟起嘴,有些不滿地抗議道。
    
    「可是買回來的菜又不能擱太久,照樣天天得去菜場一趟,那跟去館子吃有什麼差別?」尚謙無奈地輕笑著。
    
    「唉∼。」翠屏聽了立刻全身無力地趴到椅背上,心想等電冰箱賣到這裡來不曉得還要多久時間,重點是現在已經有電冰箱了嗎?
    
    「程伯伯,娘,我們可以出發了嗎?」畫兒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看外面的景色,急急地打斷兩個人的對話。
    
    「走吧!畫兒都等不及了。」尚謙扶起還賴著不想動的翠屏,牽著畫兒的手到車庫里,開出自家的汽車。
    
    尚謙帶著翠屏母女來到南京路上,到一家餐館用過餐後,就順路繞進不遠處的百貨公司,翠屏和畫兒看到那些新奇的洋貨,兩個人的精神頓時大振,大概…女人的天性,逛街總是能令人感到心情愉悅,不過就苦了跟隨其後的男人了。
    
    不過三四層樓一連逛著下來,尚謙手上也不過拎了兩三個大袋子,都是替翠屏和畫兒新買的洋裝,還有一些她們需要的必備用品,再加上兩個大小女人不時地東看看西瞧瞧的,等到能走出百貨公司大門時,已經是夜幕低垂了。
    
    「我們好像逛太久了?居然都已經天黑了。」翠屏咋舌地望著天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沒關係,總不能讓妳們少這缺那的吧?」尚謙倒是一點也不在乎,他開著車直接來到一家燒烤店門前,下車買了些熟食,準備回家當晚餐。
    
    翠屏看著袋子口冒出來的小熊耳朵,心裡一遍又一遍地記著這一趟出來的花費,她本來也沒打算買這麼多衣服的,可是某人見她搖頭時,就黑著一張臉,直接把他看中的全叫店員打包,讓她想拒絕都不能,不管哪個時候的百貨公司,價格永遠都是貴的讓人喊救命,她的工作還沒有著落呢,這些錢得要多久才能還清啊?
    
    做母親的翠屏心情很鬱悶,當孩子的畫兒卻是大大的相反,她抱著一隻大大的熊娃娃,開心地望著街邊的店鋪,覺得好久好久都沒這麼開心過了,她沒享受過來自父親的關愛,但是曾見過村子里出外工作的叔叔伯伯在回來的時候總會替自己的小孩買一些玩具,當時她就常常想著,爹爹回來的時候,會不會像那些叔叔伯伯一樣,買許多好玩的東西給她?現在她也有玩具了,雖然不是爹爹買的,不過娘說她們很快就會去找爹爹,到時她也要央求爹爹為她買新衣服和玩具。
    
    「啊!糟糕,我忘記買一樣東西了。」翠屏徬佛看到一家鐘錶店匆匆地從眼前閃過,突然想起她似乎該買只手錶才對。
    
    「有少買了什麼嗎?」尚謙連忙將車停到路邊,緊張地詢問著。
    
    「我想買表,這樣想看時間才比較方便呀!」翠屏有些懊惱地道。
    
    「現在已經不早了,不如明天再出來看吧。」尚謙松一口氣,隨即回道。
    
    「也對,還是快點回家去好了,不然菜涼掉了可不好。」翠屏看一眼那包熟食,確實是不急於這一時半刻。
    
    尚謙很快又將車開進車流中,心裡正因為翠屏剛才脫口而出的‘回家’兩個字而暗暗地感到一絲雀躍。
    
    幾個人回到家中填飽肚子,又梳洗過後,畫兒就抱著大熊娃娃自動自發地睡覺去了,而翠屏和尚謙還留在客廳里談話。
    
    「這個時間,學校都已經開學快一個月了,妳打算要讓畫兒直接先去學校附讀呢?還是等下學期開學再安排她入學?」尚謙問道。
    
    「能附讀的話就最好了,畢竟我要工作的話,肯定會照顧不到她,把她丟在家裡我也不放心。」翠屏自然是想著讓畫兒早些去學校。
    
    「離這裡不遠就有個女子學校的附設小學,我想畫兒去那裡念書的話,女孩子比較多,相對也安全一點。」尚謙點點頭,說出他想好的打算。
    
    「嗯,那我的工作…可有著落了?」翠屏有些遲疑地又問起工作的事。
    
    「等畫兒先安頓好,過兩天我帶妳去公司,公司原先的會計打算換別的地方工作,妳正好去接手他的工作,也不必擔心做不來,過一陣子,我會再安排妳進夜校讀書,這段時間時就當做先熟悉環境吧。」
    
    「進你公司工作?我都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呢?而且會計的工作挺要緊的,王先生他同意嗎?」翠屏明白會計這個職位,不管在哪裡都很重要,畢竟那可是相當於捏著公司的一切,老闆自然要找能信任的人擔任,就算尚謙信任她,可是另一位合伙人呢?萬一兩個人因此翻了臉,對她又有什麼好處?
    
    「公司的經營情況,等妳到公司再花時間瞭解,這件事早上也跟傳明知會過了,他倒是沒有其他意見,妳放心吧。」尚謙輕描淡寫般地一句帶過,他可不想翠屏心裡存有什麼芥蒂。
    
    「那就好,不過關於念書的事,我擔心自己會有壓力,畢竟都這麼大歲數了,還去跟一些年輕人混在一起,不會很奇怪嗎?」翠屏真心想著若非必要,大可不必花這筆錢。
    
    「那些人之中有很多並不會比妳小多少歲,有什麼好擔心的?就先去讀一陣子試看看,真的不行再做別的打算,我只是想好歹也得弄個文憑出來。」尚謙解釋道。
    
    「哦…好吧!」翠屏沒想到前世都離校多少年了,現在來到這裡,又是三開頭的年紀,還要去念書?不過好歹做的仍是本科專業,她倒不怎麼擔心應付不來。


9、第九章 ...
    尚謙很快就安排畫兒進入小學讀書,到上海的第五天,畫兒已經可以開心地背著書包上學去,翠屏第一天送著畫兒走進學校時,總覺得鼻尖酸酸的很想掉淚,最後還是尚謙硬拉著她離開。
    
    再來就是安排翠屏的工作和學習,考慮到畫兒放學後仍需要有人照料,尚謙透過熟人的介紹,找了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人住進家裡,負責日常灑掃清潔工作,還有照顧翠屏母女的三餐與生活起居。
    
    「明天我們就去公司一趟,畫兒有吳嫂照顧著,妳不必擔心她回來沒人在家陪她。」尚謙想畫兒已經上過三天的課,看起來好像適應的還不錯,請來的吳嫂又是個做事利落的,接下來當然就是要安排翠屏的事。
    
    「好,那我需要準備什麼嗎?」翠屏想到終於可以工作了,心裡有些緊張。
    
    「妳還想準備什麼?該有的公司都有,妳只管放鬆心情就好。」尚謙笑著回道。
    
    隔日一早,送走要上學的畫兒之後,尚謙開著車帶翠屏來到九江路上的順豐綢緞莊,兩層樓的建築,一樓前方是布匹展示區,後半部是倉庫,二樓則是公司一般職員辦公的地方,除了最後兩個門是分屬尚謙與傳明所有的辦公室入口外,整個大辦公室里分別是負責各項雜務工作的秋萍、樓下接待的伯毅和書南,還有管理倉庫那群搬運工人的小主管國維,最後一排是負責出納的張凱和負責帳務的潮聲。
    
    尚謙一一向翠屏介紹過幾個人後,便順道將潮聲叫進辦公室。
    
    「潮聲,翠屏從今天開始接手你的工作,你先花幾天的時間把每天該做的工作和每月該做的工作,詳細跟翠屏解說一遍。」尚謙一坐下來就向潮聲說道。
    
    「是,程先生,不知道李小姐之前有沒有相關經驗,還是學過這方面的知識?」潮聲應了一聲後又問道。
    
    「她沒這方面的經驗,可能需要你多花點心思教她。」尚謙不等翠屏開口,便先替她回答了。
    
    潮聲點點頭後,琢磨著該怎麼讓翠屏盡快上手,而此時的辦公室里卻有個人正憤憤不平地盯著尚謙這個方向,似乎很不滿尚謙這突如其來的安排。
    
    向來不喜歡多事的潮聲只當翠屏和做出納的張凱一樣,都是靠老闆的關係才進公司的,差別只不過一個是傳明介紹的,一個是尚謙帶來的而已。
    
    而幾天下來除了教翠屏怎麼寫日記賬和編制報表之外,又不經意地發現她對於某些支出賬目似乎特別的注意,擔心她是不是急著想在尚謙面前表現自己的能力,也害怕她萬一因此得罪了傳明這個老闆,說不定會連自己都連累上。
    
    這天,他趁著張凱不在位子上時,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妳之前問那幾筆錢的事,以後千萬別再提起了,老闆想要做什麼事,我們做小職員的本來就不好過問,以前程先生也沒在意過這些錢的去向,反正哪!公司賺的錢還不都注定要進老闆口袋的?我是為了妳好,絕對不要逞一時之快,不然王先生發起火來,連程先生也幫不了妳。」
    
    「可是這種作法本來就不對呀,怎麼能隨便一句話就能拿走公司的錢?」翠屏心想著這樣的漏洞太大了,打算晚上跟尚謙提醒一下公司在現金提領上的漏洞,還有該怎麼補救比較好。
    
    「哎呀,張凱是王先生介紹來的,聽說是他一個堂姐婆家的小叔,人家再不對也是自己人呀,雖然妳是程先生信任的人,可也不能動小心思讓他們兩個反目,這件事就擱著吧,不必管它了。」潮聲又勸道。
    
    「哦…。」翠屏聽著就有些心冷了,抬頭又看到張凱已經回來,便不再說話。
    
    當晚,翠屏還是忍不住向尚謙提出了疑問:「程先生,你和王先生平常用的錢都是從公司里提出來的嗎?」
    
    「不一定,除了每月固定有一筆金額支領之外,我一般不動用公司的現金,不過傳明另外在洋行有工作,平日的交際應酬也多,所以偶爾難免有急用的時候。」尚謙不明白翠屏為什麼這麼問,但還是照實回答了。
    
    「那你們都怎麼跟張凱取錢的?有寫什麼單子之類的證明嗎?」翠屏又追問道。
    
    「自然要寫證明的,這樣他們在做帳時也比較不會忘記錢的流向,怎麼了?是不是妳發現到什麼問題?」尚謙覺得翠屏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件事,心裡自然存了疑惑,關注地問道。
    
    「我有些話說出來,你可不要生氣,我也沒有針對誰的意思,只是這個問題真的很重要…」翠屏遲疑地看著尚謙,見他不說話,才又接著道:「我發現王先生好像常常直接從公司提取現金,而且很多次都沒有留下可以做為證明書面文件,照道理說,既然你們都有每月從公司領到一筆錢,那麼再從公司取錢這種情況是不允許發生的,但是劉先生一直叫我不要過問,我實在沒辦法做到,這樣視若無睹的作法有違我的專業操守。」
    
    「有這種事?不過傳明不像是那麼健忘的人,更何況是這麼重要的事,之前潮聲也沒說過有這種情況…這件事我會再跟傳明確認,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尚謙皺著眉頭,有些不能理解這樣的情況。
    
    「那好,不過…這樣會不會害你們兩個感情失和呀,我不想王先生因為這樣對你產生誤會。」翠屏有些不安地問道。
    
    「不會的,他還沒這麼小家子氣,只不過張凱是他介紹進來的人,所以我向來不問他工作上的情況,但照妳的話聽起來,要是傳明並沒有取走那些錢,那麼錢只會進了張凱的口袋,這是絕對不能被允許的,不管如何,我們都要查個明白。」尚謙安慰著面有愁容的翠屏。
    
    「這樣的話,問題也許真的會很嚴重呢!你們是不是也很少去廠家那裡問情況?好像有些廠家直接只對張凱?這樣不大好吧?是不是再請個業務居中做媒介,至少不要一個人做所有的事,卻沒人知道對或錯。」翠屏想了想現代的一些繁瑣的防範方法,挑了個不難的說。
    
    「嗯,妳還有什麼其他的建議嗎?以前潮聲只是粗淺的上過一陣子的會計課程,那時候公司又是初創,想著有人能做出可以應付農工商所要的報表就可以了,倒是沒注意到其他的問題。」尚謙以為翠屏說的那些只是她腦筋轉得比較快才想到的瑕疵,並沒有多加揣測。
    
    「大約就是這樣吧,既然牽涉到公司人事的問題,自然不可能完全防備得住,就是倉庫那頭…我看趟先生還算老實的一個人,要等過陣子才能知道有沒有問題。」翠屏想的是不管張凱是不是真的偷了公司的錢,將來一個公司該有的制度還是要建立起來比較妥當。
    
    「好,多請個人的事,我會再跟傳明商量商量,張凱的問題我們也會注意的。」尚謙依舊沒有反駁翠屏提出的意見。
    
    「你會不會覺得我才到公司幾天而已就提這麼多意見…很囉唆?雖然那都是很重要的事,可是有些人覺得麻煩,總是會嫌東嫌西的,而且我也擔心王先生會以為我不相信他的品性…。」翠屏大概是想到潮聲跟她說過的話,心裡對於不熟悉的傳明有些排斥和恐懼。
    
    「妳也是為了公司好,說確切一點是站在我和傳明的立場考慮的,我怎麼會嫌妳?妳別又胡思亂想的。」尚謙回答得極為慎重,就怕把翠屏給嚇跑了。
    
    「嗯,那就好,我真的很擔心…因為常常會有本來很好的朋友一起做生意結果反而變成仇人的,我可不希望你和王先生也變成那樣子。」翠屏有些放心地松一口氣,這種因為合伙而鬧出事來的例子不管在哪時候都不會少見的。
    
    「我們也不是沒吵過架,翻過臉的,怕什麼?好了,妳別想這麼多,我和傳明再怎麼有矛盾都不至於到反目成仇的程度,明天大家都休假,我已經答應畫兒要帶她去遊樂場玩,早上妳如果起得早,可以先和吳嫂一起去小菜場逛逛,看有什麼想吃的,直接跟吳嫂說一聲,叫她看著安排,吳嫂做飯的手藝確實不錯,畫兒每天都能吃不少飯菜,現在越長越圓潤,快跟其他九歲孩子的模樣差不多了。」尚謙看著翠屏益發柔嫩的臉頰,有些動情地想要靠近前去摸摸,卻硬是讓他忍了下來。
    
    「她最近確實是長高不少,幸好之前買衣服時有特地挑大一點的,現在穿起來正好,不然這多久時間又要買衣服也太浪費了,不過你的建議不錯,我好像還沒去過這裡的小菜場,不曉得有多熱鬧,假日一定不少人吧。」翠屏想到自己來這裡快一個月了,好像還沒空去看過上海的菜場長什麼樣子,甚至連某人一開始說要吃她做的菜這件事也一直沒有實現。
    
    現在總算是一切都穩定下來了,她也該學著怎麼過這裡的生活,不能永遠都過只有公司到家裡那兩點一線間的日子,還有要找時間去杭州看看那個梅若鴻,這個時間,杜芊芊應該已經加入那群人的生活了吧?她想直接要求梅若鴻寫離婚書給她,又害怕那個人會拿著什麼奇怪理由打死不寫,她還得先想想到時候要如何應付那個人渣。

ga1105 2017-2-18 13:35

10、第十章 ...
    不多久,翠屏進入一家專門教授會計的補習夜校讀書,第一天上課,她就被講台上的少年講師嚇到了。
    
    「好奇怪呀!那個顧講師也太年輕了,我看他不到二十歲吧?他真的能教學生哪?」翠屏坐在尚謙的車子里,一臉驚訝地說著今天晚上的事。
    
    「為什麼不能?我聽說那位潘先生是很有學問的,又是會計這方面的專業人才,能被他認可而去學校教書的人一定是學問非常好,能力也不錯的。」尚謙好笑地看著兩眼發光的翠屏。
    
    「可是…一般學校的講師不是都應該有點年紀嗎?」翠屏非常疑惑,以前自己學校里最年輕的教師也是擔任助教而已,還不一定能負起教導一門課的重責大任呢。
    
    「妳不喜歡他上課的方式?」尚謙擔心地看了翠屏一眼,又回頭問道。
    
    「今天才第一天上課,哪能知道什麼好壞?我就是覺得驚訝而已。」翠屏搖搖頭,雖然很多課程內容早學過,但在這裡文憑還是有用的,為了那張證書,就勉為其難當作重新復習吧。
    
    尚謙看著翠屏一會兒無奈一會兒嘆息地模樣,心裡不免有些疼惜,不由自主地伸手拍拍她放在腿上的手,卻感受到翠屏的身體馬上僵直起來,他連忙尷尬地將手收回來,微微地道聲對不起。
    
    翠屏勉強地對他笑了笑,隨即轉頭看向街邊,沒再開口說話,平靜的臉蛋不停地閃過街邊的燈光,也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車內的氣氛突然少了初時的那股活絡。
    
    又過幾天後,傳明帶回梅若鴻在杭州的消息,因為尚謙之前特別提醒過不讓翠屏知道梅若鴻的下落,傳明就隨便編了個理由將尚謙約到他的家裡。
    
    「尚謙,我昨天從杭州回來,你要找的人我已經打聽到下落,不過說起來一點也不費什麼功夫,子默在兩三年前開了一個‘醉馬畫會’,其中一個成員就是梅若鴻,我問起那人時,子默就對他非常誇贊,說那個人是他見過最有才華的一個人,我還特地去看了兩次他們聚會的情況,嘖嘖!這個梅若鴻啊,何止是天才,根本是個狂才,‘狂妄的蠢才’。」傳明先是很平靜地說了他如何打聽到梅若鴻的,可是說到最後竟然是誇張地猛搖著頭。
    
    「我記得那個汪子默在國內已經算是小有名氣的畫家,梅若鴻能得到他這樣的評價,照道理也該有些人知道的才對,怎麼會到現在都沒有一點名氣,還讓你得出一個如此差的評論?」尚謙對於傳明居然得出這樣的結論,他也很好奇。
    
    「我也覺得好奇啊,想知道這個梅若鴻到底有什麼本事,所以在子默的家裡混了幾天,也參加過一兩次畫會,要說梅若鴻的事,還不能不提那個醉馬畫會,整個畫會原先只有六男一女,唯一的女性是子默的親妹妹,四年前嫁給了谷家的獨子,不過她做的那點事真是不提也罷,說出來我都覺得丟人,子默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同意讓妹妹做這樣的事情。」傳明想到那個當人體模特兒的汪子璇,就不停地嘆息。
    
    「別扯遠了,說重點。」尚謙對於和他不相關的人一點也不在意。
    
    「唉!這很重要的,不要打斷我的話嘛,然後,最近畫會又來一個女的,你猜猜是誰?」傳明連忙抗議道。
    
    「誰?」尚謙不耐煩地問道。
    
    「杜世全的女兒,杜芊芊。」傳明賊頭賊腦地笑道。
    
    「杜世全?四海航運的老闆?」尚謙當然知道杜世全,雖然他們沒有生意上的往來,不過杜世全在上海也是有些名氣的。
    
    「沒錯,就是他!那個杜家大小姐聽說是梅若鴻引薦進畫會的,我每次去畫會參觀的時候都會看到她,而且她每次盯著梅若鴻傻看的模樣,就知道她是喜歡上那個梅若鴻了,有趣的是,我曾聽子默說過,他妹妹對梅若鴻也是照顧得極為周全,三天兩頭的送吃的用的去給梅若鴻住的地方。」傳明摸摸下巴,似乎在想什麼般地說道。
    
    「那梅若鴻現在做什麼工作?」尚謙聽著怎麼像個吃軟飯的?
    
    「完全沒任何工作!他住的地方就幾塊破木板勉強拚湊起來的,平日吃的用的全是汪子默提供給他的,你恐怕很難想象,一個人能夠落魄到什麼程度,偏偏那傢伙運氣好得很,一開始是遇到子默兄妹,三四年來無償供他吃的用的,現在那個杜芊芊又被他勾得魂都快沒了,我看你根本不必擔心他不會放你的女人離開,只怕他連自己還有個妻子在家鄉這件事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傳明輕笑一聲,絲毫不掩鄙棄之意。
    
    「你會不會太高估他了?我想他應該沒那麼容易能攀上杜家這門親的,杜世全是什麼樣的人?難道你會不清楚嗎?杜芊芊是他唯一的女兒,他怎麼可能容許女兒跟一個窮小子在一起,況且對方很明顯的就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按他的脾氣絕對是會反對到底的。」尚謙一點也不看好梅若鴻和杜芊芊那一對,不過這對他而言卻是個好機會。
    
    「他有沒有那當上杜家駙馬爺的本事,我是不曉得,不過他惹事生非的本事我是知道的,所以就憑那幾天在杭州,他不小心得罪到我,如今又不幸叫你看上他的女人,為了兄弟的幸福還有本少爺的顏面,我都不能讓他好過。」傳明有些憤恨地說道。
    
    「他又是怎麼得罪你了?」尚謙不敢置信地看著暴跳如雷的傳明,似乎這一趟杭州之旅很有收穫。
    
    「哼!還不是那個杜芊芊害的,整個人像瓷娃娃似的,說不得半句重話,看不得別人臉色,那天我不過是一時好奇問她,杜世全怎麼肯讓她和那些畫畫的人交往,她居然就紅著眼眶,眼淚直掉的質問我憑什麼干涉她的事,還說梅若鴻是多麼有才華的藝術家,才不是什麼畫畫的,指責我不應該這麼批評梅若源,然後梅若鴻就跳出來說我不過是個看不起他們窮人的有錢人,滿身除了銅臭味,就什麼也沒有,不懂得欣賞他們的藝術,當場想要趕我走,那群畫會的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語的說我不該這麼看不起人,嘁!他梅若鴻站在子默的家裡,喧賓奪主地要趕我走?也真把自己當回事,以為我是好欺負的?我要是不找機會報這個仇,討回一個公道,我就不叫王傳明。」傳明沒好氣地說了他在杭州時遇到的妙事。
    
    「可惜你這輩子也只能叫這個名字,不然王伯伯會跟你翻臉的,不過那個梅若鴻在杭州當真是這樣過日子的?你不是說汪子默是個明事理的?又是個當老師的人,怎麼連什麼朋友該交往,什麼朋友該遠離都不會分辨嗎?真的那麼心甘情願白養著梅若鴻?」尚謙聽著就越發不願讓翠屏知道這些事了,那個梅若鴻怎麼可能有辦法給翠屏母女什麼樣的好日子過?只怕到時反而要叫翠屏賺錢養他,這怎麼可以?!翠屏已經替他奉養父母到兩老去世,對那個梅家也算仁至義盡,憑什麼還要養他一輩子。
    
    「唉!子默不知道怎麼想的,說梅若鴻的才華不該被埋沒在那些沒品味的商品畫裡頭,說他只是缺少運氣,總有那麼一天他會成功,那幾個人也都這麼說,我怎麼都看不出來那個傢伙畫的畫哪裡好了?能讓那一群人把他捧成那樣?在我眼裡,不過是個好吃懶做、眼高手低的傢伙,連那個什麼水雲間的,我都親眼看過了,根本不是人能住的地方,我真想不透,難道這些搞藝術的,日子都過得這麼亂七八糟嗎?子默的妹妹也因為工作的事和丈夫吵著要離婚,前些日子才鬧進警察局里,還是杜世全幫忙保出來的,要是我早早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多關他們兩天,真是丟人!」傳明頗有微詞地道。
    
    尚謙無語地看著一臉憤慨的傳明,因為傳明一直沒有明說,他也不想去問那個汪子默的妹妹究竟是在做什麼工作,居然讓傳明唾棄成這個樣子。
    
    「汪子默他妹妹的事不是咱們外人該管的,只是梅若鴻在杭州的情況,你暫時別在翠屏面前說溜嘴,就連那兩個女人是不是真的對梅若鴻別有心思,最好能找個人盯著,等到比較恰當的時機,我帶她去和梅若鴻見面時,再順口跟她透個底,免得等她自己親眼見到時反而心裡難過,畢竟在沒斷絕關係之前,她還是梅若鴻的妻子,感情再怎麼淡薄也不會願意面對這種情況。」尚謙嘆氣地說道。
    
    「要是讓她看到梅若鴻那個樣子不是正好?說不定她會因此對梅若鴻斷了念頭,接受你的追求,而且不是還有她的女兒?你該不會連個小孩都搞不定吧?」傳明有些弄不懂尚謙的想法,在他看來,好友比那個梅若鴻好不知道幾百倍,難道有女人會那麼傻,放著好的對象不選,偏要挑個劣等品?
    
    「當然不是,畫兒從小到大都沒有父親在身邊關心她,對一個渴望父愛的孩子是很容易說服的,可是我對於翠屏的態度,又不敢像對那些以前見到的女人那樣隨意,害怕因為舉止太過頭,嚇跑她怎麼辦?我也不能冒險讓她在沒有完全接受我之前,就去見到梅若鴻那副沒骨氣的樣子,萬一到時候她一時心軟,捨不得離開梅若鴻身邊,任他自生自滅的話,那我不是虧大了?」尚謙總覺得翠屏和梅若鴻有一紙婚約的束縛,對他的威脅太大,自然要擔心萬一翠屏不甘心那幾年的付出,非要跟梅若鴻糾纏一輩子,那對他而言不是什麼好事。
    
    「這件事太複雜了,還是你自己看著辦吧,我總不好插手管太多,對了,我昨天下午一回來就見到我堂姐跑來哭訴,說你為難她老公的弟弟?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家那個女人不會真的什麼事都做不來,所以故意去公司搗亂吧?」對於這種事本來就不是旁人能插手的,傳明當然也不知道從何幫起,他突然語氣一轉,問起了公司最近內部的變動。

11、第十一章 ...
    對於傳明所問的事情就算傳明不主動提出來,尚謙這趟來也是要順便和他說明清楚的,於是尚謙把翠屏前段時間告訴他的話又轉述一邊給傳明聽,最後又提到他猜測張凱為何不滿的原因。
    
    「翠屏從發現支出有問題的時候,就跟我說,必須嚴格要求張凱在支付每一筆錢出去都必須要有單據,哪怕只是幾個銅元也一樣,偏偏張凱每次還能有不一樣的理由來搪塞,最令翠屏生氣的是,她查出張凱假藉你的名義,已經從公司拿走不少錢,我想張凱大概覺得你已經默許他拿公司的錢,翠屏卻來橫插一腳,讓他很不滿吧?!」尚謙無力地嘆了口氣,向傳明解釋道。
    
    「我確實曾也有過幾次因為臨時急用又不想去銀行領錢,就直接簽了借單讓張凱先拿公司的錢給我的,不過我並沒有允許張凱私自取用公司的錢啊,而且她怎麼能看得出來哪筆是我拿走的,哪筆又是張凱取走的?」傳明有些不解地想著,翠屏怎麼能看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這個問題,我還沒問過她,照她的意思是想等過一陣子,能拿到更多證據證明張凱確實有這種行為時,再跟我們說明情況的,不過從張凱那麼激烈的反應看起來,他虧空公款的事恐怕是假不了的。」尚謙說完就看著傳明,想知道他準備如何處理這件事,畢竟張凱和他是有親戚關係的。
    
    「原來是這樣,看起來那女人好像還真有點本事,放心吧,那個張凱又不是我的本家親戚,你也不用怕得罪他,我那個堂姐向來就是個會生事的,我不過是被煩到不行了才安排張凱到公司里做事,要是他真的有問題,自然該怎麼辦就怎麼辦。」傳明極灑脫地回道。
    
    「你既然這麼說,我當然就放心了,翠屏跟我說的時候,還一直煩惱我們會不會因為這件事傷了和氣。」尚謙點點頭,然後笑道。
    
    「呵∼沒想到她還會關心起咱們兄弟會不會失和的事情,看來她對你也不是沒感覺嘛,不然又何必在意這麼多。」傳明訝異地道。
    
    「要真是這樣那是再好不過了,翠屏差不多該從學校下課,我先過去接她回家,有什麼事等改天再說吧。」尚謙說著突然看著手錶上的時間,然後起身向傳明告辭。
    
    「你把她安排在哪個學校上課?」傳明點頭應了一聲後又順口問道。
    
    「潘先生設立的那所立信會計補校。」尚謙匆匆地回了一句,便離開王家。
    
    「咦?我記得聽人說過那位潘先生不是習慣會用洋文教書?她能聽得懂嗎?」傳明愣了一會兒後,才自言自語地道。
    
    很顯然沒有人在意傳明說的這件‘小事’,尚謙想要照顧翠屏的生活,想要擁有她的未來,但也相信她有足夠的能力應付那些專業知識,所以在學校的學習情況,只要翠屏沒主動提起,他也不會特地去打聽,免得讓翠屏誤會他不信任她。
    
    張凱沒想到嫂子回王家去訴苦後已經很多天過去了,傳明對他在公司受到委屈的情況竟然是半句也沒曾過問過,看著坐在另一邊的那個女人,他心裡感到十分不平衡,一個鄉下婆子憑什麼能一進到公司就壓了他一頭?那個程尚謙也不是有什麼大背景的人,不過是靠著王家才能有一口飯吃,何德何能可以在這個公司里當老闆,而他張凱卻只能是個小小的出納?
    
    張凱越想越覺得冒火,他有些憤怒地隨手在一張紙條上寫下幾個字,然後從抽屜里拿走幾個銀元,默默離開了公司,直到下班都不見人影。
    
    隔日一早,尚謙送翠屏到公司後,因為有事要到洋行一趟,便沒有走進公司,張凱按例將前一日有現金支出的單據交給翠屏記賬,忽然翠屏從幾張單子里抽出一張紙條,走到張凱面前。
    
    「張先生,請問這張紙條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說過程先生和王先生領用公司的資金都必須他們親筆簽名嗎?」翠屏平靜的語氣含著濃濃的質疑。
    
    「昨天王先生來不及寫領用借據,所以我代寫了不行嗎?妳這個女人會不會管太多了?連老闆的事妳也敢過問?」張凱一副理直氣壯的說道。
    
    「為什麼不能管?這是我的職責,我有義務控管公司的所有資產動向,這筆錢我會再向王先生確認,並且請他重新補一張領用單子給我,以後也請你不要自作主張的做這些事,我相信兩位老闆不至於因為你的拒絕而為難你才是。」翠屏再次向張凱強調她行事的原則。
    
    「哈!妳有義務管?妳有什麼義務?不過是靠爬上老闆的床才換來的工作,就當自己是老闆娘了?就算是老闆娘吧,妳也只能管到程先生的事,怎麼連王先生的事都想要插上一腳?不會是程先生在那方面不能滿足妳,所以想要勾引王先生吧?勸妳拿面鏡子照照自己,王先生平時交往的那些女友,哪個不比妳年輕?哪個不比妳漂亮?」張凱鄙棄地瞄著翠屏身上的某處,語氣和態度也有些吊兒郎當的。
    
    「張凱,這裡是公司,我只是公事公辦,請你不要造謠!」翠屏頓時有些羞惱地看著辦公室的其他人,發現沒有人敢抬頭往這裡看,更別說替她說話了。
    
    「哎哎哎!被我說中真相,惱羞成怒了?一個女人家難得有個大款肯讓妳傍上,不認份點在家好好帶孩子,還出來外面拋頭露臉的,我看跟那些舞廳的舞女、堂子里的先生也沒什麼兩樣嘛。」張凱更惡毒地接著說道。
    
    「才不是你說的那樣!」翠屏拚命地壓著怒氣反駁道。
    
    「少來了,妳那點背景,我們大伙誰不知道?帶著女兒住在程先生家裡,又說動程先生讓妳空降到公司來,程先生是個性情中人,不說堂子里有一兩個相好的先生,還有黑貓舞廳里的夢蘿小姐,跟程先生也是如膠似漆過好長一段日子,男人不都是這樣,如果沒有點甜頭,他肯允許妳在這裡耀武揚威的?」張凱又打量著翠屏,說道。
    
    「你!」翠屏沒想到張凱還真是不要臉到極點,她本來還想在尚謙和傳明面前替他留點後路的,可惜這個人根本不知什麼叫悔改。
    
    「對了!我聽小陳說,妳那個女兒雖然不到十歲,但也長得挺漂亮的,妳不會還打算養個幾年之後,把她一並送給程先生吧?」張凱最後一副恍然大悟地下了這個結論。
    
    「你太過份了!」翠屏生氣地一巴掌揮了過去,隨即一陣火辣的感覺從手心傳來。
    
    「臭女人,敢打老子,妳不想活了?」張凱長這麼大歲數,即使家裡再沒落也沒人給他臉色過,更別說打他的臉,如今讓一個粗鄙的女人打了一巴掌,他怎麼能忍下這口氣?又料定傳明雖然對之前的事沒有說話也不會對他如何,便不客氣地抓起翠屏的頭髮,用力地搧了十幾下。
    
    「張凱,你別亂來,要是得罪程先生,對你也沒有好處!」國維和伯毅見張凱居然動起手來,趕緊跑過來阻止,就算他們對翠屏也有些質疑,但人家總歸有靠山在,他們不能什麼都不做。
    
    「老子忍這女人很久了,她算什麼玩意兒?X的,要不是她,今天這個位子也是我坐的,哪裡輪得到她來指手畫腳?」張凱把翠屏甩到桌邊,生氣地踢了她幾腳,便頭也不回的走出去。
    
    翠屏這會兒不止手掌痛、後腦勺疼,雙頰更是腫脹了幾分,伯毅和國維都不敢上前扶她,兩個人只能幹站在一旁看著,伯毅不知道是真的心裡愧疚,還是根本是幸災樂禍地說道:「之前潮聲就勸妳不要多管閒事的,妳偏要一意孤行,這下子可好,挨打了吧!」
    
    「好了,別說那麼多,李小姐,我看妳還是去醫院看看吧,要是得了什麼內傷可是會很糟糕的,我看今天兩位老闆應該都不會進公司,妳放心吧,不會有人知道妳翹班的。」國維貌似好心地勸道。
    
    「沒關係,我把這些帳做完再去看醫生,你們去忙吧,不必管我了。」翠屏早知道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好心,她暗自苦笑幾聲,自己不可能一直靠著程尚謙過日子,卻也不能夠背著這種靠身體換前途的罪名,甚至連孩子都被牽扯上。
    
    翠屏摸著臉頰時,只覺得一陣陣刺痛傳來,她抬頭看著正站在樓梯間竊竊私語的兩個人,突然感到可笑,她自問問心無愧,又為什麼要因為那種人的話生氣呢?如果這樣都不能應付自如,那等面對梅若鴻那些人時,她又要怎麼辦?自己果然還是那麼沒用!
    
    默默地做完前一天的賬目之後,已經是中午了,翠屏收拾好桌上的東西,一語不發地走出大門。
    
    張凱自始至終都沒回來過,大概是真認定了傳明不會因為這件事情拿他開刀吧,不然也不敢對翠屏動手,此時的他恐怕早就不知道逍遙到哪去了。
    
    翠屏走出公司後,站在離公司不遠的那個街角望著人車來往的街道,突然一股濃濃的無力感襲上心頭,她到底該怎麼做呢?要怎麼做才不會讓她和畫兒再次陷入絕境?她不求出人頭地,只求能有一份溫飽,為什麼連這點奢求都不能成全她呢?
    
    翠屏不知道自己該怨誰?又能怨誰?她與程尚謙本就是萍水相逢之人,人家能幫到這個地步已經是仁至義盡,即使隱約能猜測到他的幫助必定抱有某種目的,可是她不敢也不想去戳破那層紙,深怕程尚謙想索求的那個代價她給不起,更害怕他反目將自己母女趕出去,到時她帶著畫兒在這裡想生存下去必然是舉步維艱。


12、第十二章 ...
    翠屏不知道她前腳才走不到一個小時,尚謙後腳便踏入公司里,一進到辦公室卻發現張凱和翠屏都不在,向伯毅和國維詢問原因時,兩個人又閃爍其詞的不敢明說,只是說不在的那兩個人早上在辦公室大吵一架,沒多久就一前一後的離開公司了。
    
    「離開公司了?張凱離開就算了,你們怎麼讓翠屏也一個人跑出去?要是她出事怎麼辦?我先出去找人,等我回來之後,你們兩個最好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經過全給我交代清楚,不然以後也不必再來公司工作了。」尚謙生氣地拋下幾句話後,轉身跑出去找翠屏的下落。
    
    伯毅和國維兩人面面相覷,伯毅擔憂地道:「怎麼辦?看起來程先生比我們想得還要在意李小姐啊,要是他知道我們眼睜睜看著李小姐被張凱打了卻沒有幫忙,說不定真的會被開除。」
    
    「我…我想李小姐不會那麼壞心跟程先生告狀吧?我們只要說沒實時幫上忙就好了,而且我們也確實有上前攔住張凱啊,不然李小姐早被打得半死了。」國維也有些不安地自我安慰著。
    
    在尚謙慌張地到處尋找翠屏的同時,無處可去又不敢踏進醫院的翠屏最後選擇走路回去程家。
    
    翠屏小心地走進靜悄悄的客廳,她瞄一眼牆上的鐘後,吳嫂似乎是去學校接畫兒回來,這時候正好不在家,松了一口氣的翠屏猛然感到一陣好久沒有出現的暈眩感,她勉強打起精神,慢步走上樓梯,卻在碰到房門門鎖的剎那間倒下,接著不醒人事。
    
    吳嫂帶著畫兒回家之後,便瞅準時間準備晚飯,畫兒也如往常一樣準備放下書包寫功課,卻在上樓才一轉身時尖叫出聲,把廚房裡的吳嫂嚇得連忙跑上樓來。
    
    「娘,妳醒醒呀!妳怎麼會受傷了?娘…妳不要嚇畫兒。」畫兒搖著翠屏軟軟的身體,害怕地哭喊著。
    
    「哎呀!翠屏小姐的臉怎麼傷成這樣?!」吳嫂也被翠屏臉上的傷嚇到了,她趕緊把翠屏扶進房裡,然後下樓去打電話叫醫生過來。
    
    畫兒一邊哭著一邊跑進浴室里擰了條毛巾出來替翠屏擦臉,昏迷不醒的翠屏連疼痛的感覺都沒有,讓畫兒心裡更加恐懼不安。
    
    吳嫂打過電話給醫生後,剛放下話筒,電話就響了,她順手接起電話,便立刻誇張地叫道:「先生,你現在在哪裡?翠屏小姐不知道讓誰給打了,一張臉腫得快不成樣,人也昏迷不醒著,你快點回來看看吧!」
    
    吳嫂話一說完,聽到對方匆匆拋下一句話,通訊就斷了,她皺著眉頭喃喃自語道:「真不知道碰上哪個凶神惡煞,怎麼下得去這麼重的手,翠屏小姐好好一張漂亮臉蛋不會就這麼毀了吧?」
    
    尚謙回來的同時,那位被吳嫂請來的鄭醫生也來到程家,一進門就讓尚謙拉著往樓上跑。
    
    「程先生,你慢點、慢點。」鄭醫生被尚謙的舉止弄得自己都緊張起來了。
    
    尚謙心裡只想著翠屏怎麼會受傷呢?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等他看到翠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時候,心跳幾乎要停擺了。
    
    「怎麼會這樣?到底是什麼人敢下這麼重的手?」尚謙有些顫抖地伸手摸了摸翠屏的臉頰,觸手是一片燙人的熱。
    
    「我先看看,她好像在發燒?臉上又傷成這樣子怕是有些危險,等我回去先開些退燒藥和一些消腫活血的藥,不過藥拿回來之前,你們可以先用溫熱的毛巾替她敷著,要真有什麼不對的話,最好還是送去醫院。」鄭醫生仔細看了看翠屏的臉,又量了她的體溫之後,看向尚謙問道。
    
    「我知道,對了,能不能順便麻煩鄭醫生替翠屏抽個血檢驗?她之前有慣性的暈厥情況,雖然這段時間沒什麼發作,可是今天突然又這樣,我有點擔心。」尚謙又向鄭醫生要求道。
    
    「她有這種情況?會很嚴重嗎?有多長時間了?我先幫她抽個血。」鄭醫生點點頭,從醫事包里拿出抽血針筒,利落地抽了幾CC的血液。
    
    「我娘之前都還好,前兩年就開始常常會暈倒,只是每次吃過藥就沒事了,村子里的大夫也沒說什麼。」一旁的畫兒連忙回道。
    
    「吃藥有時候只能控制情況,但不是一定能治好,會時常暈倒肯定有其他病因才是,等我回去再好好看看,她應該很快就可以醒來,不過臉上的傷最好別再用力碰撞,我先回去了,藥是我等等托人送來,還是程先生要跟我回去拿?」鄭醫生收拾好工具,然後問道。
    
    「我跟你回去吧,吳嫂,家裡先拜託妳了。」尚謙說完就跟著鄭醫生一道回去醫院取藥。
    
    尚謙拿到藥急急地趕回來時,剛好聽到畫兒坐在床邊,小聲地哭著要翠屏醒過來,還說她不要找爹爹了,只要娘能好起來,她們就回四川過自己的日子。
    
    尚謙聽到這些話時,握著藥袋的手不經意地使出力氣,一陣錐心之痛漫延了全身,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後才踏進房裡。
    
    「畫兒不要哭了,妳娘很快就會沒事的。」尚謙的安慰顯得有些無力。
    
    「程伯伯,娘真的會沒事?為什麼總是有人要欺負娘呢?她又沒做什麼壞事,為什麼呢?」畫兒不解地追問道。
    
    「妳放心,伯伯一定會找出是誰這麼狠心敢打畫兒的娘,伯伯一定會替妳娘出氣,好不好?」尚謙摸摸畫兒的頭,向她說道。
    
    「真的?伯伯不會騙畫兒?」畫兒揉揉眼睛,有些質疑地問道。
    
    「當然,伯伯怎麼會拿這種事騙妳?」尚謙坐到床邊,將翠屏臉上的毛巾取走,然後拿出藥袋里的藥,輕輕地抹在翠屏的臉上。
    
    畫兒看到翠屏微微皺起的眉頭,驚叫道:「娘醒了!」
    
    「翠屏?妳別動!臉上才剛擦過藥。」尚謙輕喊了一聲,見翠屏舉起手想去摸自己的臉,又連忙壓她的手,說道。
    
    「程先生?畫兒?我怎麼了嗎?」翠屏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似的,頭還有些昏沈沈的感覺。
    
    「我才想問妳,妳怎麼受的傷?是誰打的?」尚謙溫聲地問道。
    
    「我…沒什麼,我已經不記得了。」翠屏下意識地閃躲著尚謙的目光。
    
    「翠屏!妳難道不知道自己傷得多重?為什麼還想瞞著我?」尚謙不悅地板起臉,有些責備意味地問道。
    
    「反正幾天就會好的,算了。」翠屏輕輕地牽起嘴角,有些自嘲地笑了一聲,卻不經意地扯動臉上的傷,她忍不住地嘶叫一聲。
    
    「妳不說沒關係,我總會查出來的。」尚謙見到翠屏醒過來,心裡的擔憂放下不少,也有心情去思考誰最有可能對翠屏動手。
    
    「不用了,事情過去就算了,你還偏要去追究,豈不是讓人家更有機會說三道四的。」翠屏的意識好像還沒完全恢復,她有些不耐地閉上眼睛說道。
    
    尚謙沈著臉不發一語,翠屏越不肯說,他就覺得問題越嚴重,他自然不可能不追究,更不可能放任傷害翠屏的人逍遙自在。
    
    尚謙坐在那裡沈思許久,等回過神來看時,翠屏已經又睡著了,畫兒整個身子趴在床邊也跟著不知道睡到哪個天邊,他忽然覺得自己怎麼變得如此猶豫不決?小心到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她有丈夫又如何?現在這個年代,多得是反復在結婚離婚之間來來去去的人,更遑論那些沒搬上台面的複雜關係,跟那些人相比,他和翠屏之間的問題根本就單純的可笑。
    
    既然決定要好好照顧翠屏母女,尚謙認為自己不該再這麼被動的等著翠屏明白他的心思,也不能只是一昧地討好畫兒,卻對其他的事都不曾進行。
    
    想到這裡,尚謙忽然小心地抱起翠屏的身子,轉身要走出去,被驚醒的畫兒隨手揉揉眼睛,小步跑上前問道:」程伯伯,你要帶我娘去哪裡?」
    
    「伯伯帶她去我房間里休息,畫兒明天要上課,不能一整個晚上分心照顧妳娘,所以伯伯負責照顧她,妳乖乖睡覺。」尚謙頭也不回地說道。
    
    「可是娘…娘可以睡在程伯伯的房間里嗎?」畫兒疑惑地跟在尚謙身後來到他的房間,心裡一邊想著村子里的大人不是都說只有夫妻才能一塊兒住的嗎?娘和伯伯怎麼可以住在一起?
    
    「妳現在如果肯乖乖地回房去睡,明天等妳放學回來,伯伯就告訴妳答案。」尚謙將翠屏輕輕地安放到床上後,才轉頭對畫兒說道。
    
    畫兒看著尚謙嚴肅的表情,有些不敢再造次,她乖巧地點了下頭,又轉頭看了一眼仍然在熟睡的翠屏後,才不情不願地轉身回房間去。
    
    隨即陷入一片昏暗的房裡,只見尚謙小心地坐到翠屏身邊看著她的臉許久,又起身走進浴室洗過澡,出來後從衣櫥里拿出兩件袍子換上,接著從床的另一邊順溜地鑽進被里,伸手將翠屏抱進懷裡,小心地撥開貼在她臉上的頭髮,雙手恰到好處的力道還可以保證翠屏不會因為亂動而蹭掉臉上的藥。

ga1105 2017-2-18 13:35

13、第十三章 ...
      翠屏醒來時發現自己又身在一個眼生的地方,她苦笑一聲,怎麼最近一昏倒就會被人換了位置?要不是臉上的疼痛,她說不定再一次當自己穿越了。
    
    屋裡簡單的暗色系佈置和她們母女住的地方雖然不同,但還是能看出相差無幾的隔局,那麼這是他的房間?!翠屏想到這個答案,立刻慌張地下了床,跑向門口,想要離開這裡。
    
    「翠屏,妳要去哪裡?」尚謙剛走到房門口就看到翠屏一臉慌張地打開門,不偏不倚地衝進他懷裡。
    
    「放開我,我要回去!我要離開這裡。」翠屏驚慌失措地掙扎著,卻只能望著門離她越來越遠。
    
    「妳別鬧了!我不准!不許妳離開這裡,聽見沒有?!」尚謙生氣地把人丟到床上,該死的張凱,居然敢當著其他人的面羞辱翠屏,只打算送他到牢里住幾年,不知道會不會太便宜他了?
    
    「我不是那種女人,我也不想當那樣的女人,我要回去…我要回去…。」翠屏滿腦子都是前一天早上張凱說的話,像是一把利刃,無情地碎裂了她對自己的謊言,其實尚謙的心思如何,她是清楚的,可是她有什麼條件去相信他的好?去接受他的好?
    
    「以後不會再有人這麼說妳了,妳當然跟那些女人不一樣,相信我,好不好?」尚謙將翠屏又從床邊拉進懷裡,緊緊抱著她仍然顫動不已的身體,溫柔地輕拍著。
    
    「有的!有的!張凱就這麼說,他們也一定是這麼看我的,大家都這麼想…想我是多麼不知羞恥…,我才不是!才不是!」翠屏抬起頭激動地控訴著,委屈的淚水不停滑落在臉頰上,最後忍不住氣極地握緊拳頭,出氣般的捶打在尚謙的胸前,直到打累了,整個人只能趴在尚謙肩上大聲痛哭。
    
    「張凱那種人的話能聽嗎?上海市有多少人,難道妳要為了這點事情向每個人都解釋一遍?!而且…我喜歡妳,是真心想娶妳做妻子的那種喜歡,不是他說的那種齷齪心思,妳能明白嗎?」尚謙扶起翠屏,看著她布滿淚痕的臉,認真地看著她,小臉上的瘀傷已經消了大半,他暗松一口氣,一字一句地,極為慎重地說道。
    
    「不明白!我也不想明白!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要是畫兒知道的話會怎麼想?會不會以為這種事是對的?若是她將來也這樣的話,該怎麼辦?要真是這樣…我怎麼對得起她?不行!絕對不行!」翠屏用力地搖搖頭,伸手要將尚謙推開。
    
    尚謙見翠屏像驚弓之鳥似的想要脫離他的掌握,不加思索地吻向她的唇,把她尚未出口的所有抗議聲浪一並地吞進嘴裡,翠屏似乎更恐慌了,她再度用力拍打著尚謙的肩膀。
    
    尚謙的雙手猛然用力地圈緊翠屏的腰身,趁翠屏吃痛驚呼之際,舌尖竄進她的嘴裡,與她的舌交纏在一起,極力地品嘗她的甜美,他似乎不滿於只能這樣的淺嘗輒止,大手忽地一落,滑進了翠屏鬆散的衣襟里,輕輕夾住她的某處尖端,慢慢地揉捏著,試圖喚起她內心的情動,翠屏從一開始的推卻抗拒到最後只能無力癱軟在他懷裡,腦海一片空白地任由他侵奪她的呼吸,身體比她的腦袋更為誠實地逐漸火熱起來,讓她下意識地想要貼近尚謙的身體,忽然唇上的重量消失了,在她感到微微失落的時候,耳際卻又忽然傳來一陣濕潤溫熱的氣息,尚謙一會兒輕咬著耳朵,一會兒又舔過耳洞,翠屏全身一陣輕顫,那種想要索求某種感覺的念頭更加深刻。
    
    「不要…快放開我,求求你。」翠屏沙啞地低聲哭求著,她的思維終究維持住最後一絲理智,她強迫自己必須冷靜下來且及時阻止尚謙更進一步的舉動。
    
    按尚謙的想法,他倒是很願意趁這機會直接闖關成功,偏偏在聽到翠屏微帶懼怕的哭求聲時,還是心軟地逼自己冷靜下來,他抬頭再次含住柔嫩的唇,輕輕吮咬著直到燥熱散去,放開翠屏依然發軟的身子,卻見她臉上的紅暈和雙眸中隱含的慾望仍未消散,好不容易壓制的火熱又有回升的趨勢,他小心地扶著翠屏躺下之後,飛快地起身衝進浴室里。
    
    翠屏緊抓著棉被,眼神仍微帶一絲迷茫,浴室的開門聲響起,才令她真正的清醒過來,剛剛的情景浮現腦海,讓她有些不知是羞怯還是惱怒地將被子拉過頭頂,整個人縮進被子里,頗有些無地自容的意味。
    
    尚謙嘆氣地走到床邊,想把她從被子里拉出來,翠屏卻怎麼樣都不肯鬆手。
    
    「你不要管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對不起!我真的不願意這樣,我明白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管去哪裡都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我也知道你已經付出很多…可是我們不應該這樣,不應該…!」翠屏飽含委屈的聲音透過被子傳出來。
    
    「妳別這樣…好…我現在不會逼著妳一定要答應我什麼,可是妳也別再提要離開的話,妳那麼久沒吃東西了,先起來吃飯,好不好?我讓吳嫂煮了妳愛吃的粥,先吃點東西再休息,嗯?」尚謙心裡存著幾分愧疚和不安,輕聲地哄著翠屏。
    
    翠屏其實明明一點也不排斥他的接近,只是孩子在她心裡始終是最重要的一個,與其說她擔心外人的看法,還不如說她擔心的是她萬一犯了什麼錯誤,會對畫兒帶來不好的影響。
    
    「我丕要在這裡,我要回去我和畫兒的房間,還有你、你不可以打畫兒的主意!」翠屏霍然翻開棉被坐起來,臉上還殘留著淚痕,略帶警告意味地道。
    
    「我像是那種人?!妳別把那個人的話聽進去好不好,我疼畫兒就像父親疼女兒一樣,能對她有什麼心思?」尚謙嘆了口氣,替她擦乾淚痕,然後起身從衣櫥里拿出一件深紫色旗袍,示意翠屏將衣服換上。
    
    翠屏乖順地走進浴室里將衣服換好,走出來後卻狐疑地看一眼牆邊的那個衣櫥,然後問道:「我的睡衣是誰幫我換上的?」
    
    「妳說呢?」尚謙回頭瞥了翠屏一眼,答案卻已不言而喻。
    
    「程尚謙,你、你怎麼可以不經過我允許就…。」翠屏立時傻眼地瞪著尚謙,弄了半天,人家根本早就該看不該看的全看光了,她還在矯情個什麼勁兒?!生氣!這次真的生氣了!
    
    尚謙冒出一陣低沈的笑聲,停下腳步抱住那個漲紅著臉,氣呼呼向他走來的翠屏,重重地偷了一次香,然後在她耳邊說道:「總算肯改口啦,不過要是能再少個字就更好了。」
    
    翠屏又羞又惱地跺了下腳,飛快地跑下樓去,尚謙寵溺地看著她轉身下樓的背影,無奈地搖搖頭,苦撐這麼些日子,好歹兩人也有重大進展了,只是眼前最要緊的是怎麼說服小丫頭接受他做她的繼父,要是畫兒肯答應,翠屏那裡自然就沒什麼需要擔心的。
    
    「唉唷!還能活蹦亂跳的,應該是沒事了,不過那張臉還是得小心養著,本來只是能看而已,要是又破了相,可就糟糕了。」傳明的聲音無預警地在客廳那頭響起。
    
    「王先生,您來了。」翠屏愣了一下,隨即向傳明問候道。
    
    「我一早就被某人吵醒,非得讓我去公司一趟,看了場鬧劇還得幫著收拾善後,而且妳受了傷,我總得過來關心一下員工,順道說一下情況吧?」
    
    「你們怎麼會知道…那個張凱怎麼樣了?」翠屏瞄一眼剛好下樓的尚謙,又看向坐在客廳的傳明,像是想要看出點什麼來。
    
    「照我的意思,他這麼膽大妄為,那就算沒讓他死也得要半條命,不過他是傳明堂姐的小叔子,我們不能落人口舌,所以只有依法行事,光是侵佔罪和傷害罪應該也夠他坐上一陣子的牢。」尚謙一副淡然地語氣,哪還看得出幾個小時前的他,整個人怒火沖天的模樣,連傳明都被他嚇一大跳。
    
    「張凱是張家最小的兒子,平時就被寵得不象話,張家在上海也是有點頭臉的家族,這件事本來就有些不好辦,不過他在我公司做出這樣的事,我總不能不過問,所以由我出面要求依法公辦,他們自然沒人敢說話,還有那兩個渾小子也讓我罰了半個月薪水,叫他們回去好好反省,真是一點仁愛之心都沒有,怎麼可以眼睜睜地看著妳被人打?」傳明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出對張凱的處置。
    
    「國維和伯毅已經很好了,明明對我有些不滿,可最後還是幫了我一把,不然我身上的傷只怕不止這樣而已。」翠屏縮了縮身子,此刻再想到當時的情況,才不免感到一陣後怕。
    
    「好了,妳先去吃飯,這些事就不必妳操心,我會處理好的。」尚謙摟住翠屏的肩膀,柔聲安慰道。
    
    翠屏抬頭直直地撞進尚謙那雙滿溢著情意的眼眸,雙頰微燙,慌亂地低下頭,輕輕應了一聲,就往一旁的餐廳走去,桌上已經放好一碗魚片粥,還有幾碟小菜。
    
    尚謙確定翠屏沒再繼續關切著客廳這邊後,才對傳明指了指院子那頭,然後率先走出落地窗外。
    
    「你還挺會抓準時機的,總算把她搞定了?」傳明看兩人之間的互動,知道好友的追妻之路已經躍進不少,故意打趣著他。
    
    「別又讓她聽到你的胡言亂語,張凱的話已經把她嚇壞了。」尚謙的語氣飽含警告之意。
    
    「你也不能怪張凱這麼說,公司里的人多少都有點想法,畢竟在上海這塊地方,那樣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只是會不會說,敢不敢說而已。」傳明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
    
    「她不是這樣的人,要真像那些慣於追名逐利的女人一樣,也不是我能看得上眼的女人了。」尚謙略帶自豪地笑了笑。
    
    「說不定這是她的手段?或者她根本看不上你,想要找對她更有利的對象巴結。」傳明有些刺探意味地道。
    
    「你真這麼想?」尚謙挑了挑眉,審視般地看著好友的雙眼。
    
    「別生氣,別生氣,我當然是開玩笑的。」傳明連忙搖搖手,無辜地否認道。
    
    傳明總算還知道分寸地把話題停在這裡,好友不是沒有過女人,也不是沒談過感情,可是真的能被他放在心尖上,不顧一切想要守護的女人,時至今日恐怕也只有翠屏一個,原本他還擔心翠屏不能接受尚謙的感情,不過如今看來,應該是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了。


14、第十四章 ...
    翠屏一邊咬著湯匙一邊瞄著落地窗外正在說話的兩個人,順便還自我反省一下不久前的事,她怎麼就輕易地對他服軟了呢?她不是應該要很生氣、很羞愧的決定和他保持距離,最好還應該堅持帶著畫兒離開這裡才對嗎?為什麼呢?
    
    翠屏嘆了口氣,心思飄移地攪動著碗里的粥,也許是因為她沒有接收翠屏對梅若鴻的那份堅持吧?即使那不是因為愛情,只是一個保守的鄉下女人對於小丈夫的忠貞,仍然不會是她想要的最後結局,但是和尚謙的關係突然變成這樣也是她感到意外的事。
    
    不過…這樣說不定正好能夠得到她要的結果,本來嘛,大多數的男人對於沒挑戰性的女人都很容易失去興趣,她只要暫時順著他就好,等到梅若鴻的離婚書拿到手之後,她還有時間想想後半輩子怎麼安排,也許離開…也許不離開…也許…。
    
    「粥都涼了,還在發什麼愣?」尚謙的聲音忽然傳來,翠屏一抬頭髮現他已經坐在身邊。
    
    「沒有…王先生回去了?」翠屏轉頭看向客廳和落地窗外,已經不見傳明的身影。
    
    「嗯,這幾天妳先別去公司了,我會把東西帶回來讓妳做,出納的工作會另外找人來做,不過在沒人接手之前,我和傳明可能得輪流在公司看著,畢竟有些客戶的款是不能欠太久的。」尚謙說道。
    
    「那學校呢?還要去嗎?」翠屏點點頭又問道。
    
    「我聽說潘先生最近又在學校增加一個函授的課程,我看幫妳換成那個課程吧,妳也不必天天跑來跑去,畫兒這幾天總在問我說怎麼晚上都不見妳人影。」尚謙回道。
    
    「說到畫兒…你怎麼跟她解釋我在你房裡的事?」翠屏斜睨著尚謙,語帶質疑的語氣,她真怕尚謙把孩子教偏了。
    
    「我、我還沒跟她解釋這件事,不過我答應她今天晚上告訴她的。」尚謙頓了一下,早上要處理的事太多,他還真忘記這件事了。
    
    「你心裡怎麼想的,就照實說吧,不管她現在能不能理解這樣的情況,都比以後被她誤解來得好。」翠屏嘆了口氣,她也有些為難呢!
    
    畫兒是個很聰明的孩子,也是心思敏感的孩子,這點翠屏從她短短兩日便看出自己不是她原來的母親這件事上頭就已經發現到了,而且如果尚謙對她是真心的,自然明白怎麼對畫兒說最好,相信他應該不至於去對個孩子說,他喜歡她娘親,但是只能讓她娘親當姨太太這樣的話吧?
    
    下午,尚謙替翠屏的臉又上了一次藥,然後堅持要她再躺下休息一會兒,翠屏不情不願地躺下來,沒多久居然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尚謙見她睡了才起身去到隔壁書房,揉著額角,傷腦筋地想著怎麼讓畫兒接受親生爹娘永遠不可能在一起的這件事呢?還是在畫兒仍舊渴望見到爹爹的時候?不知不覺間,時間走到畫兒下課回來之後…。
    
    畫兒回到家第一件是跑到尚謙的房門前,偷偷開了條縫,發現娘還在睡覺,然後皺著眉頭想程伯伯不是要告訴她為什麼娘要在他房裡睡覺嗎?可是程伯伯人呢?
    
    畫兒正在想著的同時,隔壁的書房打開了,尚謙站在門口向畫兒招招手,將她叫進書房,畫兒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房裡,順著尚謙手指指的方向,坐上在大書桌前頭的那張椅子,接著用她那雙水亮的大眼睛望向一臉糾結的尚謙,聚精會神地等尚謙開口說話。
    
    尚謙看著畫兒純淨的目光,卻不知道怎麼跟年紀尚幼的畫兒解釋他對翠屏的男女之情,可是偏偏翠屏又說不能對畫兒隱瞞,他靠向椅背沈默地斟酌了半天後,才開口道:「那個…伯伯是想說,其實伯伯很喜歡很喜歡畫兒的娘,也很希望畫兒做伯伯的女兒。」
    
    「程伯伯喜歡我娘,所以要跟娘住在一起?可是畫兒已經有爹了呀…而且爹和娘才是應該住在一起的,不是嗎?」畫兒百思不解地偏著頭問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畫兒一直沒有見過妳爹爹,對吧?妳想想,有哪家孩子的爹和娘是總不住在一塊兒的?」尚謙貌似無奈地重重嘆一口氣,反問道。
    
    畫兒聽著尚謙的話,眉頭更是深鎖不展,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尚謙又接著道:「伯伯昨天還聽到妳很傷心的對妳娘說妳不要去找爹爹了,只想和她一起回四川去,對不對?」
    
    「嗯!」畫兒立刻不加思索地點點頭。
    
    「可是伯伯記得妳們在四川已經沒有親人了,因為不能繼續生活下去,所以妳娘才會帶妳離開小村子,離開四川,大老遠的想到外地找生存的機會,甚至找妳爹爹的下落,如果妳娘答應妳回去家鄉,到時候妳娘不能出去工作賺錢,妳也不能再去學校念書,妳們母女倆要靠什麼過日子?」
    
    「娘還是可以去工作呀!畫兒…可以在家裡念書就好。」畫兒有些底氣不足地回道。
    
    「如果妳娘在小村子那裡就能工作的話,又為什麼要出來呢?而且四川離這裡好遠,妳們要是離開了,伯伯會很想念妳們,也會擔心妳們在那裡的生活,所以畫兒能不能答應伯伯,以後別再說什麼要回四川的話了,好不好?伯伯昨天聽到妳的話,心裡就一直好難過,很希望妳和妳娘能永遠留在伯伯身邊,當然…如果是因為畫兒不喜歡伯伯,堅持非要回去不可,那伯伯也沒辦法,只能天天傷心地望著窗外,想妳們母女倆過得好不好。」尚謙委屈求全似的表情,想試圖博得畫兒的同情,他想小孩子對真心待他們好的人都是心軟的,與其強行要求她不能那麼做,還不如試圖勾起她的愧疚感。
    
    」畫兒沒有,畫兒也很喜歡程伯伯的,可是我們才來這裡多久?娘就受傷了,還傷得那麼嚴重,如果…如果娘、娘也離開畫兒的話,畫兒怎麼辦?畫兒可以不要找爹,可是不能沒有娘。」畫兒用力地搖搖頭,之後小小的腦袋緩緩垂下,接著就看見她的淚珠一顆一顆地滴在手背上。
    
    「妳娘這次受傷的事確實是伯伯疏忽了,這是伯伯的錯,不過伯伯已經替妳娘討回公道,而且伯伯也向畫兒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伯伯絕不希望看到妳們母女二人之中有任何一個人受到傷害。」尚謙嘆口氣,起身走到畫兒面前蹲下來,伸手輕輕擦拭著畫兒的眼角,柔聲地勸慰著畫兒脆弱的小心靈。
    
    畫兒抬頭望著尚謙難過愧疚的樣子,心想也許程伯伯真的好喜歡好喜歡娘,而且她也很喜歡程伯伯,那麼娘是不是也跟她一樣喜歡程伯伯呢?
    
    畫兒知道這個娘親不是原來那個說話總是怯怯的,只能任人欺負的娘,還曾經以為娘是什麼山裡的精怪,擁有很多本事,說不定就像大人常說的那些故事里的妖怪一樣,能夠隨時變出很多好吃的食物,或漂亮的房子、漂亮的衣服,但是沒有多久,她才明白娘親還是一樣那麼的普通,只是好像突然間知道很多連村子里的李老師都不知道的東西而已,雖然她曾有過那麼一點失望,可是至少娘還在她身邊,所以那點失望也很快就消失了。
    
    「難道畫兒一點不想程伯伯當妳的爹爹嗎?雖然妳娘也許說過做父親的沒有人會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可是…萬一他在外面早有自己的小孩呢?那麼多年了,他說不定已經娶了別的阿姨做妻子,到時候妳和妳娘要怎麼辦?妳一定聽學校老師說過吧?很多在外地工作的人不喜歡父母包辦的婚姻,結果自己又偷偷在外面娶媳婦。」程伯伯雖然很不願意,還是使了點小手段,讓畫兒心裡對未曾謀面的父親不經意地產生懷疑.
    
    「我知道,學校老師還說,在外國的夫妻都是先互相認識對方,接著兩人相愛之後才會住在一起,不像我們中國都是父母親說娶誰就娶誰,說嫁誰就嫁誰,還說結婚前本來就該多多瞭解想要結婚的對象,所以…程伯伯和娘這樣算是相愛嗎?你們都很愛對方嗎?」畫兒點點頭,順口接著說道,忽然間不知為何,突然又問了這麼一句話。
    
    「關於這個問題,程伯伯只能回答妳,伯伯肯定是很愛妳娘親的,但是妳娘或許還沒辦法能愛上伯伯,因為在她心裡,畫兒永遠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對畫兒來說,妳娘親一定也是妳最重要的人,對不對?」尚謙似乎是有意無意地將畫兒的思緒引導向他想要的那條路上。
    
    「那是當然!娘是畫兒最∼最重要的人.」畫兒用力地點頭,一點都不曾遲疑。
    
    「所以畫兒一定也希望妳娘過得很幸福、很快樂的日子,對嗎?」尚謙又說道。
    
    「對!畫兒要保護娘,不讓娘再像以前一樣只能偷偷躲起來哭,只能被大伯母他們欺負。」畫兒想到以前的事,自然是慎重其事地回道。
    
    「那畫兒一定也願意幫程伯伯的忙,讓妳娘早點愛上程伯伯,然後答應嫁給程伯伯囉?」尚謙很滿意畫兒的答案,於是接著問道。
    
    「對…不對,那爹怎麼辦?!娘還有爹呀!難道爹不能讓娘幸福快樂嗎?」畫兒剛準備要點頭時,忽然又醒悟過來,想到自己還有個親爹。
    
    「剛不是說過,妳爹說不定已經有另一個家,所以畫兒和畫兒的娘也應該再找一個屬於妳們的家,妳說對不對呢?」尚謙微愣一會兒後,隨即淡定地回道。
    
    「哦!說的也是,好吧!那畫兒就答應幫程伯伯,讓程伯伯和娘早一點做夫妻…那以後畫兒是不是就能叫程伯伯一聲爹爹了?。」畫兒好像很明瞭似地點點頭,最後卻又不忘問這件她覺得很重要的事。
    
    尚謙摸摸畫兒的頭,笑著點頭稱是,畫兒心情變得極好,雙腿一滑,開心地跑出書房做功課去了。


15、第十五章 ...
    傍晚,翠屏醒來時看到的是極和諧(?)相處的兩個人,她疑惑地看了看大的那個,又望了眼小的這個,總覺得這一大一小的態度頗為怪異。
    
    「畫兒的功課寫好了?澡也洗過了嗎?」翠屏照例關心著女兒的日常作息。
    
    「嗯嗯嗯!娘不必擔心畫兒,我的功課已經讓程伯伯都看過了。」畫兒滿臉的笑容,似乎帶著一點點的心虛。
    
    「哦!」翠屏無趣地應了一聲。
    
    「中午有件事忘了跟妳說,下星期六傳明在家裡開小型的生日宴會,請幾個熟識的朋友還有他家族里幾個同輩的人過去玩,到時我也帶妳過去走走。」尚謙忽然說道。
    
    「生日宴會?那需要穿很正式嗎?」翠屏若有所思地問道,宴會這種活動是上流社會的日常交際活動之一的吧?她什麼都不會,去了豈不是讓那些人掃興?可是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呢,尚謙身為傳明的好友是一定要去的,那她是順便的那一個?還是傳明也有邀請她?
    
    「不必太正式,傳明說妳要是不嫌衣服太多的話,可以趁這兩日去訂做幾件,錢算在他帳上,當是他代張凱向妳賠罪。」尚謙微微笑地又補充了一句。
    
    「唔…好像沒有哪個女人嫌衣服多的呀?不過代張凱賠罪就不必了,他只是倒霉牽扯上那個極品親戚而已,何苦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而且他本來也不像什麼大善人,我看他肯這麼做無非是衝著你的面子吧?」翠屏不客氣地拒絕了尚謙代傳明傳遞的美意。
    
    「也對,不過衣服還是可以做,我明天下午叫服裝公司的人過來,妳和畫兒都做上幾套夏服,最近天氣會越來越熱,之前那些衣服都要準備收起來過冬。」尚謙輕笑一聲,他當然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花別的男人的錢買衣服,就算那個人是好朋友也不行,不過翠屏對傳明的評價讓他莫名地心情極好。
    
    「嗯!我知道了。」翠屏不在意地點頭回應道。
    
    翠屏終究還是避嫌地堅持回原來和畫兒住的房間去,就算所有人都以為她和尚謙已經有什麼不尋常的關係,她也得要對得起自己,況且杭州那裡的大麻煩還沒解決。
    
    但是這樣的情況讓曾經差點就能嘗到翠屏甜美滋味的尚謙不滿了,他心裡很是憤慨,為什麼杭州那個姓梅的到現在還沒有和那兩個女人有什麼突破性發展啊?!這樣叫他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帶翠屏去跟那個人見面,然後順利斷絕他們的夫妻關係?唉∼他越來越想念翠屏香軟的身子窩在他懷裡的感覺。
    
    不過,幸好翠屏還是可憐他的,每天早上,吳嫂送畫兒上課之後,就會順道繞去菜場,在她回來之前便是尚謙得以一親芳澤的好時機。
    
    「程尚謙,你欠扁哪?!你…唔…。」翠屏睡得正熟的時候,偏偏一股揮之不去的氣息一直胋在她臉上,微微睜開眼睛,毫不意外地見到尚謙那張討好的笑臉,她軟軟的抗議聲也總是很快就掩沒在某人的嘴裡。
    
    尚謙喜歡將翠屏緊緊摟在懷裡,一低下頭就能準確地吻住她甜美的唇,然後順勢地探入唇中,吸吮她唇舌間的芬芳,纏綿到極致的時候,尚謙甚至還會開始進一步地以手代他品嘗某個至今還不能真正碰觸的神秘地帶,有好幾回,他看著翠屏的眼神幾近迷離,分明已是動了情,便忍不住想扯下那層布料長驅直入,可惜翠屏總能在那當下及時恢復理智,令他扼腕不已。
    
    「翠屏,我的好屏兒,妳不能那麼狠心老是打斷這麼好的氣氛啊!妳害我越來越欲求不滿了,怎麼辦呢?」尚謙無賴地抱著翠屏的身子,在她脖頸間輕輕地磨蹭著,一邊還委屈地控訴著自己被不人道的對待了。
    
    「欲求不滿?!欲求不滿的話,你可以去堂子啊,那裡多的是能讓你滿足的漂亮小姐。」翠屏沒好氣地用指尖推開尚謙貼著她的身體。
    
    「不行!我要是去那裡,妳肯定就有藉口不要我了,雖然才認識妳兩個月的時間,可妳肚子里的那點心思,我比誰都清楚,別想我會輕易上當。」尚謙雖然帶著有些耍賴的笑容,語氣卻是極正經八百的,第一次提起長三堂子時,翠屏極度排斥的態度,他還牢記在心,也知道這個女人沒她明面上表現的那麼寬容大度。
    
    「哼!不跟你說了。」翠屏開始懷疑這個男人到底有幾種個性,明明當初看他挺穩重的,又能把事業打理的極好,雖然現在與人談生意時仍一如她所知道的那個模樣,可是能不能別獨獨在她面前這麼耍賴呀?!每次都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想騙她松口答應他,那怎麼行呢?
    
    「明天去傳明的生日宴會,要是有人欺負妳,千萬別悶不吭聲,最好當場就向我求救,要知道那些人有時候說起話來挺不饒人的。」尚謙又再次將翠屏圈進懷裡,在她耳邊低聲地交代著。
    
    「嗯哼?不是怕他們哪個人不小心說漏了你的感情史?」翠屏不經意地回了一句,卻感到背後的某人突然僵硬一下。
    
    「怎麼可能?屏兒一定相信我的對不對?之前張凱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妳也沒相信,不是?」尚謙倒沒預料到翠屏會這麼說,臉上仍是輕描淡寫的神情。
    
    「說的也是,我在意那麼多做什麼?」翠屏看似不在意地笑了笑。
    
    「妳乖乖在家裡,我先去公司了。」尚謙忽然放開翠屏,輕點一下她的唇,然後對她說道。
    
    「嗯!還是我跟你去?公司那兩位新來的員工可是都有按著我寫的工作手冊做事?應該不會再像之前那個張凱一樣,老想鑽空子撈錢吧?」翠屏想了想,看著正要走出去的尚謙,問道。
    
    「他們不敢,張凱現在還在牢里蹲著,誰敢作怪?妳不必擔心公司的事,等明天宴會過後,也許妳就會有些事情做了,那些大小姐們平日的活動也不少,說不定會有妳感興趣的活動。」尚謙笑著回幾句後就開門出去。
    
    翠屏望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房門口,有些狐疑地摸了摸下巴,心想尚謙以前的情史究竟是什麼情況?他的反應…感覺好像不是那麼簡單,如果只是單純的男女交往,他何必要隱瞞呢?
    
    尚謙來到公司不久,傳明隨後也走進公司,因為前次張凱虧空不少公款的事情,倒讓這兩個人對公司的事多放了點心思,只要洋行的事不忙,傳明就會過來看看,尚謙亦是如此,加上兩個人最近有意再開一家雜貨行,要處理的事更多了。
    
    不過對今日的尚謙而言,任何事都沒有他現在想說的這件事重要。
    
    「明天去到你那裡,你記得先交代那些人,尤其是你家裡的幾個,別把佩雲的事拿出來說。」尚謙很擔憂地叮囑著傳明。
    
    「怎麼?女人家的嫉妒心還真是誰也擺脫不了,她開始追著你問你以前那些女人的事了?」傳明看尚謙一副提心弔膽的模樣,忍不住笑問一句。
    
    「問倒是沒問,只不過佩雲的情況不同,我想還是別讓她知道。」尚謙搖搖頭,否定了傳明的猜測。
    
    「恐怕很難瞞得住她,你大概不知道吧,佩雲前兩天從英國回來了,而且回來後我們才知道她沒經過我爹的同意,自己作主和高家的大少離婚,手續也都辦妥了,把我爹氣得半死,她大小姐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重要的是…她還跟我問起你的事。」傳明看著尚謙,說著尚謙此時最不想聽到的話。
    
    「你怎麼回答她的?」尚謙心裡‘咯噔’一聲,開始思考著要不別讓翠屏去參加宴會了?
    
    「照實說囉,你該不會是怕等見到佩雲之後,又不要你家那個了?不過說得也是,雖然一樣是要再婚的女人,不過佩雲是我妹妹,有王家的強大背景做靠山,和高信一的關係也算斷得清楚,而翠屏不過是從鄉下來的女人,還有個遲遲沒斷了關係的丈夫,聰明一點的都會選擇佩雲做為對象。」傳明故意這麼說道。
    
    「…我看明晚我和翠屏就不過去你家了,明天早上我先把禮物給你。」尚謙越聽心情越顯得沈重,於是決定避開這種尷尬的場面。
    
    「餵!別別別,你不去可不成,他們都知道你家裡多了個女人,也盼著明天能見到她的盧山真面目,你這會兒跟我說不去,讓我明天怎麼跟他們交代?再說,你逃得過明天,能逃得了永遠嗎?難道佩雲就不會找到任何你會出現的地方?萬一她自己跑去你家見翠屏怎麼辦?你也真是,平日做事挺有決斷,反倒在女人的事上這麼猶豫不決。」傳明連忙勸道。
    
    「這!我只是不想讓翠屏多想。」尚謙懊惱地抓抓頭髮。
    
    佩雲是傳明的妹妹,幾年前與尚謙曾經交往過一段不短的時間,甚至尚謙以為他們也許會順利成章地結婚生子,偏偏那時遇上他父親重病的事,他匆匆辭去洋行買辦的工作回鄉,在這同時高家上門向王父求親,王父幾經考慮後,定下了佩雲與對方的婚事,並且不到半年的時間又因為對方要出國留學而匆匆完成婚事,雙雙前往英國讀書。
    
    當時不在上海的尚謙沒有太多時間哀悼這段沒有結果的愛情,他忙著照料病中的父親,又接著打理父親的喪事,等再次回到上海時,佩雲和她的丈夫已經離開上海半年,只是從好友的口中得知,佩雲對於這樁婚事並沒有多大的抵觸,自然也很快地放下這段感情,投入工作之中,五年之間不曾再對誰動心過,直到遇見翠屏。

ga1105 2017-2-18 13:36

16、第十六章 ...
    翠屏會不會在意他與佩雲這段過去,尚謙自己也沒半點把握,他明白翠屏雖然早早就與梅若鴻成了親,卻因為長久分處兩地,她對那個名義上的丈夫根本毫無感情可言,所以對翠屏來說,她與他之間的感情肯定是極為要緊的,萬一讓翠屏知道他曾有過那樣親密交往的對象,會不會比上次張凱亂傳謠言的那件事更加讓她生氣、難過?又萬一佩雲真是抱著重續前緣的目的回來,非要在他們中間橫插一腳的話,心思單純的翠屏能夠應付得了嗎?
    
    只是無論尚謙心裡怎麼的提心弔膽,該面對的總是逃不了,星期六晚上,他帶著一襲深色繡花旗袍的翠屏,準時地踏入王家別墅的大門,因為王父暫時不在上海,王母特別交代過讓這些晚輩自個兒玩就好,別去打擾她了,因此倒也省去拜見長輩的環節。
    
    年輕人的生日宴會自然不會像那些充滿著規矩,時時要維持形象禮儀的商業交際宴會,現場氣氛顯得非常活潑輕快,當他們隨著帶路的僕人走過來時,已經聽到好多尖叫或大笑的聲音。
    
    翠屏看著那十來個男男女女在花園的各個角落,或是閒聊或是玩耍,一旁還有個小樂隊奏著輕柔的音樂,感覺就像現代大學里的聯誼會,正忙著和其他人聊天的傳明轉過頭看到他們到來,便站在那裡大喊著:「你們兩個總算到了,可真會磨蹭的。」
    
    「妳先去吃點東西,我去和他們說說話,旁邊有椅子,累了就過去坐會兒。」尚謙低頭對翠屏叮囑幾句後,隨即大步走向傳明那群人之間。
    
    翠屏看了看尚謙指的地方,坐著幾個二十來歲的女子,低著頭正在聊天,但其中有一兩個在聽到傳明的聲音時,曾經抬頭望向這裡一眼,翠屏想今天宴會上的人應該多半跟尚謙也是認識的,但尚謙沒想特意替她介紹,她更不願多此一舉,獨自走到長台子旁邊,隨手拿了幾樣點心,便走到角落的桌子坐下,剛落坐就聽到不遠處那幾個女人正在對她評頭論足的,奇怪的是,她們似乎怕被翠屏聽到,又以為翠屏肯定不懂外文,便特意改用洋文交談,沒想到仍然一字不漏地鑽進翠屏耳朵里。
    
    「珊珊,那個女的是不是妳二哥說的,在程大哥家裡住著的女人?」一個穿著水藍色洋裝的女子問著身邊那個粉紅色洋裝的女子。
    
    「八成就是,妳沒看到她是跟程大哥一起來的?程大哥還故意對著她咬耳朵,哼!以前對大姐都沒這麼好過,大姐,妳說對吧?」那個叫珊珊的女子一臉不屑地瞪了翠屏一眼,又轉頭向一旁唯一穿著旗袍的女人尋求認同。
    
    「對呀!我記得佩雲姐以前不是和程大哥交往過兩年?他那時就對每個認識的女人都這麼好嗎?還是只對佩雲姐一個好而已?」水藍色洋裝的女子好奇地問道。
    
    「他以前當然是只對我一個人好,甚至也沒有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記錄,不過看他如今的眼光…或許是我對不起他了。」佩雲一臉黯然地轉頭看向尚謙所在的方向。
    
    「妳哪裡對不起他?明明是爹地害的,要不是爹地逼著妳嫁給高大少,說不定你們早就結婚了。」珊珊嘟著小嘴,不滿地反駁道。
    
    「可是現在佩雲姐已經回來上海,程大哥又還沒結婚,不是正好可以重新在一起?有什麼好可惜的。」那水藍色洋裝的女子又說道。
    
    「唉呀!笨琪琪,妳不懂啦,二哥說程大哥對那個女的很在乎的,我堂姐婆家的那個混蛋傢伙,之前在二哥公司作事的張凱,妳記得吧?聽說前陣子在公司里動手打了那個女的好幾巴掌,結果讓程大哥知道後,隔天一早去到公司,當場就還揍他好幾拳,而且人現在還待在牢里呢。」珊珊又爆料道。
    
    「珊珊不要亂說話,張凱是因為虧空二哥公司里的公款才被關的,並不是因為那件事。」佩雲淡淡地說道。
    
    「大姐!妳不能輕易放棄,妳這次回來不就是為了和程大哥再續前緣嗎?妳應該要更加努力才是!那個女人根本不必放在心上,一個帶著孩子的鄉下女人,程大哥很快就不感興趣了,妳好不容易和高大少離婚,以後自然要為自己想才對。」珊珊義憤填膺地勸著佩雲要爭取自己的幸福。
    
    「我本來也是抱著一絲希望回來的,即是明知道我也許已經沒有資格,可是心裡卻依舊盼著…哪裡想到他身邊已經有人了,還是一個帶著孩子的女人,二哥又對我說過好幾次,他對那個女人是如何的討好。」佩雲苦笑一聲,有些洩氣地道。
    
    「那是因為他不知道妳回來呀,走!我們現在去找程大哥,跟他說妳已經回來了,看他什麼反應。」珊珊拉著佩雲的手,準備起身往傳明與尚謙的那堆人群里走去。
    
    「珊珊,妳讓我再想想,好不好?!我不敢,我、我害怕。」佩雲用力地想扯回被拉開的手臂。
    
    「大姐,妳在害怕什麼?難道還有什麼事比妳的幸福重要嗎?」珊珊恨鐵不成鋼地跺了跺腳。
    
    「珊珊,妳聽佩雲姐說嘛,說不定佩雲姐真的有什麼苦衷。」琪琪連忙攔住急性子的珊珊,幫著勸道。
    
    「妳知道為什麼高信一會那麼乾脆的同意和我離婚嗎?」佩雲忽然眼眶泛紅,面帶淒容地道。
    
    「我不知道呀!為什麼?」珊珊迷茫地搖搖頭。
    
    「因為我可能沒辦法生育了,前年…我在英國流掉一個孩子,本來以為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去年年底到醫院檢查時,醫生卻跟我說因為那次流產傷到子宮的緣故,所以再懷孕的機率微乎其微,高信一因為這樣才同意和我離婚的。」佩雲一臉難忍的傷痛,哽咽地道。
    
    「怎、怎麼會?不過這也沒關係啊,頂多到時再替程大哥找個女人幫忙生一個抱來養就好了,我聽很多人都這麼做的,重點是妳想不想和程大哥做夫妻?」珊珊愣住了,許久才又帶著些許慌亂地笑道。
    
    「對呀!對呀!那個醫院裡總有些沒人要的棄嬰,你們如果真的需要孩子的話,我可以幫忙想法子的。」琪琪連忙跟著附和道。
    
    「不行!這件事不能讓他知道,我不想他來可憐我或者同情我。」佩雲趕緊搖搖頭,拒絕兩個人的好意。
    
    「我不管!反正只要妳和程大哥能重新在一起,讓我做什麼事都成!」珊珊強硬地把佩雲拉走。
    
    三個人從頭到尾,自以為說得夠隱密的事,讓離了兩張桌子遠的翠屏聽得有點傻眼,她瞪大雙眼,仔細地看著兩個小丫頭圍著的那個女人,一身鵝黃色旗袍把她的身材襯托的恰到好處,整個人帶著幾分秀外慧中的氣筫,聽她說話的語氣,似乎還是個極有主見的女子,重點是…她對尚謙仍未忘情,那尚謙對她呢?難道也會余情未了?
    
    尚謙站在傳明他們那群朋友圈之中,不時應和著幾個朋友間的打趣,一邊用眼角余光關切著翠屏的一舉一動,當他看到佩雲的時候,心裡忽地提了起來,捕捉到她投來的目光時,心頭微微一滯,雖然當不成情人,卻也不是做不了朋友,拋開過去的情事不提,佩雲於他還是個值得疼愛的妹妹,身邊那兩個其中之一是王家最小的女兒佩珊,向來是個驕縱任性的丫頭,不知道她會不會去找翠屏的麻煩?
    
    「尚謙,你還沒跟我們解釋呢,上海又不缺女人,怎麼就看上個二手貨?身邊又帶著女兒?」一個高個子男人,笑著輕敲一下尚謙手上的酒杯。
    
    「喜歡就是喜歡了,哪需要什麼理由?難道你陸三公子包養的那些女人都是第一次便跟你的?」尚謙低笑一聲,不客氣地回道。
    
    「行啊!就衝著你這句話,足以證明你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程尚謙,沒因為一個鄉下女人把自己弄得六親不認,性情大變的。」另一個矮胖的男子笑著附和道。
    
    「唉!尚謙可是內外分得極清楚的,那是在咱們兄弟面前敢這麼說,有本事你讓他當著那女人的面前說,包准他一句也不敢吭。」傳明和尚謙相處時間最久,自然這時候最有立場反駁他。
    
    「聽說前陣子你們公司出了點問題?現在解決沒有?要不要我叫我家老頭子幫忙關照兩句?那些錢能不能追得回來?」又一個西裝畢挺的男子忽然關切地問起順豐內部的虧空案子。
    
    「沒事了,反正我們一切按規矩來,張家不敢說什麼的,至於被他拿走的錢,其實也沒有多少數目,我們一開始就沒打算要回來,只是有人氣不過,非要讓他在牢里蹲上一陣子而已。」傳明笑著回道。
    
    「你是心理不平衡吧!不過話說回來,依我在生意浪進出多年的經驗看來,尚謙這回也算是撿到寶,那女人臉蛋雖然不算出眾,不過身材哪…嘖嘖,肯定夠味的,餵!你到底試過沒有?」陸三少用手肘推了推尚謙,瞹眛地問道。
    
    「你看那麼仔細做什麼?還有關於私人問題,恕我無可奉告。」尚謙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地回道。
    
    尚謙這麼一說,倒是令在場的幾個人立刻大笑出聲,分明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矮胖男子咳了幾聲後,打趣道:「真看不出來,你也有吃鱉的時候,不過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女人,哄她幾句有什麼難的?居然能讓你到現在還沒辦法得手?太不可思議了。」
    
    「吔!你可別小看她,這次要不是她的話,我跟尚謙沒能那麼快知道公司的賬目被人做過手腳,這女人做人雖然傻笨了點,不過對數字倒挺敏銳的,就像天生要吃那行飯的,而且尚謙本質上是個守舊的傢伙,她要能守得住本份的話,尚謙怎麼也不算虧。」傳明毫不遲疑地站在支持好友的立場上。
    
    眾人笑了笑之後,話題很快地又轉到最近的經濟趨勢和政治走向,在他們仍舊忘我地聊天時,那邊的三個女人也走過來了。


17、第十七章 ...
    第十七章翠屏認識一個性情矛盾的女孩,因為她,翠屏正式走入上海生活。
    
    佩雲她們三個人走近到幾個男士的圈子旁,佩珊熱絡地抱著傳明的手臂,道:「二哥,今天是你生日耶,乾嘛聊這些生悶的話題呀?我們聊點別的,好不好?」
    
    「妳這丫頭又想什麼鬼點子了?」傳明貌似疼愛地捏捏佩珊的臉蛋,眼底卻看不到一絲疼愛眼前人的笑容。
    
    一旁的佩雲和雅琪也向在場的幾個人問候,當佩雲的目光落到尚謙身上時,她有些不自在地放柔了聲音。
    
    「尚謙,好久不見了。」佩雲緊張地雙手緊握,感覺心跳快要跳出喉嚨。
    
    「好久不見,妳去了英國幾年,倒是一點也沒變。」尚謙客氣地笑著回了一句。
    
    佩雲沒想到尚謙的反應如此冷淡,一時間尷尬地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開口接下去其他的話題。
    
    「程大哥,你想和我大姐敘舊的話,不如去一旁的角落吧,別在這裡卿卿我我地惡心我們了。」佩珊突然開口說道。
    
    「我想不需要吧?我們沒什麼話可說的,而且佩雲如果想要敘舊,等改日有空大家再一塊聚聚也可以的。」尚謙飛快看了遠處的翠屏一眼,然後婉轉地拒絕佩珊的建議。
    
    「唉呀!你們那麼久沒見面,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怎麼可能沒半句話好說?二哥,你一定也不介意他們單獨聊聊,對不對?」佩珊說著就伸手推著兩個人到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底下。
    
    「珊珊,妳別胡鬧了,尚謙是有帶女伴來的。」傳明皺起眉頭,略略不悅地道。
    
    「有什麼關係?那個鄉下女人和程大哥的關係有比大姐和程大哥來得親密嗎?程大哥本來就不該帶她來,應該要整個晚上都陪著大姐才對呀。」佩珊理直氣壯的回道。
    
    其他人像是看好戲似的沒人主動開口說話,甚至還有人偷偷地往翠屏這裡望過來,想知道翠屏會不會因此當場翻臉和王家姐妹吵起來。
    
    翠屏在那裡動也不動地看著佩雲姐妹幾個人在那裡搧風點火的鬧劇,突然一個很好聽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珊珊真是被寵壞了,這種鴛鴦譜也能亂點的?妳不要放在心上,我想佩雲哪怕是真有心,程大哥也不會和她再續前緣的,程大哥那個人啊∼有些事情放下就是放下了,他從不會回頭再去惋惜什麼。」一個穿著薄荷綠旗袍的女子大方地落坐在她身邊。
    
    「我對他瞭解不多,不過也知道像他這樣在事業上小有成就的男人怎麼可能一點過去都沒有?純粹好奇而已。」翠屏不在意地笑了笑。
    
    「程大哥真是的,居然都不先替妳介紹一下那些人的身份,我看哪∼八成是怕妳被那些豺狼虎豹給吞進肚子,也未免過度小心了,哦!先跟妳自我介紹一下,我姓朱,妳可以叫我妙伶,妳叫什麼名字呢?」妙伶頗為善意地舉起手,向翠屏說道。
    
    「我叫溫婉,不過妳也可以叫我翠屏,他們都這麼叫我的,很高興能認識妳。」翠屏不知道這個朱妙伶是什麼來歷,不過她的落落大方和善解人意,讓翠屏由衷感到愉悅,忍不住對她說出真名。
    
    「雖然他不願跟妳介紹那些人的身份,不過妳還是瞭解一點比較好,那幾個都是上海富豪名人的二代子弟,像高個子的那位叫陸升達,父親是做房產建設的,在上海好幾條大街都擁有不少房地產,他平時雖然在父親公司里做事,不過更多時候是在外面找女人,另外長得矮矮胖胖的那個叫劉漢天,父親是中國銀行的總經理。」妙伶一一指了不遠處幾個男男女女的身份和大概背景。
    
    此時一個穿著西裝的青年匆匆地隨著僕人走進來,妙伶隨即訝異地輕叫一聲,又對翠屏說道:「沒想到汪子默居然特地從杭州過來,看樣子路上趕得挺急的,這個人也算不錯,年紀輕輕的就已經在畫界小有名氣,現在住在杭州,我們幾個朋友的家裡都有一兩幅他的畫,我記得好像傳明好像曾送過尚謙一幅他的畫,不知道妳在家時注意到沒有?」
    
    「我知道,雖然我不懂畫,不過那幅畫看起來挺舒服的。」翠屏一直看著走進來的汪子默,有些分心地回著妙伶的話,她剛看到畫時,以為尚謙只是欣賞他的畫才買下的,沒想到真有人認識汪子默這個人。
    
    「子默?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居然還大老遠趕過來上海,存心讓我心裡愧疚的,是吧?」傳明驚訝地叫道。
    
    「上次你去杭州時,我沒能好好招待你,還讓你受了氣回來,正巧遇上你生日,怎麼敢不專程過來一趟?」子默推了推眼鏡,一臉平易近人的模樣,滿身的書卷氣,與先前的幾個人大不相同。
    
    「這位難道就是你之前提過的畫家,汪子默先生嗎?真是久仰大名了,我父親也很喜歡你的畫。」漢天訝異地道。
    
    「是嗎?能聽到您這樣的話,真是太令人高興了。」子默說道。
    
    「原來畫家也有這麼年輕的嗎?好令人驚訝!」佩珊一直審視著從未見過的汪子默,只覺得耳熟極了,沒想到真是汪子默本人,她驚叫道。
    
    「畫家只是那些畫壇朋友賞臉捧出來的名頭,我倒覺得自己離真正的畫家還有一大段距離。」子默謙虛地回道。
    
    「畫畫或許還成,不過交際方面就有些大落人後了,我說的沒錯吧?」和佩雲無言以對地站在樹下好久的尚謙,趁機回到這裡來,盯著子默問道。
    
    「你是想說上次傳明在杭州發生的那件事嗎,那只是個意外,若鴻的心思向來敏感,說話又比較直白一點,傳明不也說不放在心上了。」子默的臉色初時有些微變,隨即正色地回道。
    
    「怎麼回事?傳明,有人得罪你了?」那個據說家族政治背景雄厚的周士盛,一聽到尚謙的話,立刻嚴肅地問道。
    
    「沒什麼,不過,子默,既然你那麼有心來替我慶生,做朋友的我自然要多勸你一句,那個梅若鴻不是什麼好東西,你跟你妹最好離他遠一點,免得哪日被他連累,毀了你的大好前途。」傳明苦心勸道。
    
    「不會的,若鴻的心地善良,感情也很敏銳纖細,在畫畫方面是個極具有天份的,這樣的人自然有他的尊嚴和傲氣,雖然現在日子過得落魄一點,但我相信他有一天可以畫出一番作為。」子默毫不遲疑地為若鴻辯駁。
    
    「可是他…。」尚謙很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眼角卻瞥見翠屏和妙伶一起走了過來。
    
    「你們在這裡熱熱鬧鬧的,倒把我們兩個女人丟在角落,像不象話呀?」妙伶不客氣地嬌嗔道。
    
    「哪裡敢!妳們一個是今天的新成員,一個又是成了精的小妖女,我們還要擔心妳把人家帶壞呢。」升達笑著站到妙伶身邊。
    
    「少來了,離我遠一點,你那些招數在我身上沒用的。」妙伶輕輕地揮開升達想趁機搭在她肩上的手。
    
    「哈哈哈,升達,你還真是賊心不死,幸好妙伶就不吃你那套。」眾人一陣大笑,升達卻似乎不以為意。
    
    翠屏就近打量著子默,尚謙的聲音冷不防地從她身後傳來:「怎麼不多吃一點?我看你好像沒吃多少。」
    
    「剛才吃太多甜點了,胃有點膩,吃不下。」翠屏淡淡地回道。
    
    「程大哥,這個女人就是借住在你家的那位夫人嗎?我聽二哥說她還帶個女兒,怎麼不另外替她找地方住?你的房子那麼小,哪裡能住得下這麼多人?」佩珊輕巧地插入兩人之中,略帶不滿地道。
    
    「就是因為一個女人家又帶著孩子,我才不放心讓她在外面住,反正家裡的房間也空著,上海的治安其實沒妳想象的那麼好。」尚謙笑著回道,卻又不著痕跡地站到翠屏的另一邊。
    
    「真是偏心,以前我和大姐好幾次想到你家作客,你都不肯,現在居然讓個老女人登堂入室,那我大姐怎麼辦?」佩珊毫不客氣地又移到兩個人中間,再次抗議道。
    
    「珊珊,注意你的措詞,翠屏也不過長妳大姐幾歲而已,哪裡老了?」尚謙略顯不快地拉起翠屏的手來到人群的另一邊,正好就站在子默的附近。
    
    「程大哥,你…。」佩珊生氣地跺著腳,正打算再走過去時,被人拉住手臂。
    
    「珊珊,算了,妳這樣子做,難堪的不會是尚謙和那個女人。」佩雲失落地攔住了妹妹無禮的舉動。
    
    翠屏卻沒空去搭理那個任性的佩珊,她心裡想著怎麼才能和子默說上話,她剛才分明聽到他們說起若鴻的事,這可是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若是能趁機去一趟杭州就好了,只是偷眼望瞭望身邊的尚謙,她又不想讓尚謙知道這件事,該怎麼辦才好呢?
    
    沒多久,那些人像是忘掉原本的一些小磨擦,開心地在草地上玩起來,翠屏仍然糾結於要不要主動向子默詢問若鴻的事情,一轉頭髮現那個叫佩雲的女人又把尚謙‘請’走了,接著小樂隊演奏的音樂換成了華爾茲舞曲,幾個人在草地上跳舞來。
    
    翠屏看著佩雲漸漸依偎在尚謙的胸前,淡淡地露出幸福滿足的笑容,心裡微微地澀然,她卻只能說服自己別把這樣的事放在心上,尚謙的生活圈本來就和自己不同,即使撿了個默默無名的灰姑娘,他也沒有必須委屈自己來配合灰姑娘的生活,左前方的佩珊看到佩雲和尚謙兩人間的默契依舊不減,她略帶挑釁地瞥了翠屏一眼,心想我大姐才不會輸給妳這個俗氣的女人。
    
    一直站了好久,久到翠屏考慮著要不要再去找個地方坐坐時,子默主動走上前來。
    
    「我剛才看妳和那位先生一直站在一起,怎麼沒和他一塊跳舞?妳不是他的女伴嗎?」子默好奇地看著這個被冷落在一旁的女人。
    
    「我今天也是第一次來,跟那些人基本上都不熟,而且我也不喜歡跳舞,正確的說,我沒有這方面的才華。」翠屏笑了笑,客氣地回道。
    
    「哦!不過把女伴冷落在這裡總是不好。」子默瞭然地點點頭後,又有些抱不平地道。
    
    「無所謂,我剛才聽到他們說,你是從杭州來的畫家?」翠屏不忘記她想要認識子默的目的,既然人家自己送上門了,她哪能放過?
    
    「說畫家就太抬舉我了,不過是有點名氣,我主要工作是在杭州的藝專當老師。」子默笑著回道。
    
    「哦!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梅若鴻的人?」翠屏又問道。
    
    「若鴻?怎麼妳認識他?前陣子傳明去我那裡,也問起若鴻的事,真是奇怪?難道不知不覺之間,若鴻已經出名了?」子默驚愕地看向翠屏。
    
    「有機會的話,我能不能見見他?」翠屏沒有細想子默的話,只是又接著問道。
    
    「那當然可以,我的家隨時歡迎朋友來。」子默笑著應允道。
    
    「好!我一定會找時間去的。」翠屏點點頭,只是見個人,應該花不了太多時間,等離婚書一到手,她就能夠安心打算將來,至於他…算了…也許兩人注定沒多少緣份吧!翠屏又一次掃過在草地上跳舞的那群人,目光在尚謙那一對身上匆匆地停留了數秒。


18、第十八章 ...
    佩雲再一次貼近昔日情人,呼吸著曾經熟悉的氣息,心裡猶自地傷感起來,高信一是個實事求是的人,又總是約束著她,一心想著讓她早些替高家生下長孫,可是她不願意也不想替高信一生孩子,唯一的那次真的是意料之外的事,後來的流產更是她有意為之的結果,誰曉得竟會變成那樣?如果他知道的話…會不會嫌棄她?她記得他是家中獨子,如果沒能有孩子的話,他會不會覺得對不起他死去的父母?佩雲正沈浸在自己思緒之中時,忽然被人推離了那個會令她一再留連的地方。
    
    「佩雲,我們現在的關係不比從前,最好還是保持一點距離,免得讓人誤會。」尚謙語帶些無奈地道。
    
    「尚謙,你是不是還在怨我?我也是不得已的,爹爹太快定下我和高信一的婚事,我根本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可是這些年來,我心裡一直忘不了你,所以和高信一離婚後,我就立刻趕回來上海,希望還能機會見到你,希望能…。」佩雲甜美的音調帶著濃烈的情意與綣戀,希望能使尚謙動容。
    
    「現在妳已經見到了,不過以後我們只會是朋友,很單純的朋友,你是傳明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尚謙毫不猶豫地打斷佩雲的話,接著說道。
    
    「我們不能再回到過去嗎?尚謙,我真的…真的很愛你。」佩雲咬了咬唇瓣,說出頗令她羞怯的一句話。
    
    「很抱歉,我的心裡已經沒有妳了,我現在愛的是另一個女人。」尚謙輕輕嘆息,滿懷歉意地道。
    
    「是那個女人嗎?尚謙,你一定是故意要氣我的,對不對?她哪裡比我好?讓你寧可選擇她,也不願意我回到你身邊?」佩雲望向場邊的翠屏,滿是妒意和鄙夷地問道。
    
    「她的家世、學問當然沒有比妳好,可是她的心思比妳們任何人都單純。」尚謙隨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卻正好看到子默走向翠屏並和她說話,心頭猛然一緊。
    
    「單純?!一個結過婚又帶著孩子的女人敢離鄉背井來到上海,怎麼可能簡單?既然你願意接受她,為什麼就不能重新開始我們之間的感情呢?」佩雲壓抑著心中的不滿,顫著聲音問道。
    
    「妳不會懂的!」此時正好音樂結束,尚謙匆匆拋下佩雲往翠屏那裡走去。
    
    「屏兒,你們在聊什麼?」尚謙走近時剛好聽到子默邀翠屏到杭州的話,他的心跳忽然加快許多,還不斷地猜測著子默是不是跟翠屏說了梅若鴻確實在杭州的事?於是裝做若無其事地問道。
    
    「沒什麼事,是…我想請這位小姐到杭州玩玩。」子默剛想說翠屏要見若鴻的事,卻看到翠屏站在尚謙背後,默默地搖了一下頭,於是立刻改口回道。
    
    「原來是這樣,多謝汪先生的邀請,等我有時間就帶屏兒去打擾幾天。」尚謙暗暗地把一顆心吊到了半空中,他怎麼可能讓翠屏單獨去杭州?!單獨去見梅若鴻?!
    
    「你平時工作也忙,能有空去嗎?我可不想只待不到兩天又要回來了。」翠屏心虛地笑道。
    
    「沒關係,只是三五天的時間,我還騰得出來。」尚謙不在意地笑道。
    
    子默站在一旁,對於翠屏的態度感到怪異,這個女人真的認識若鴻嗎?又為什麼她要見若鴻的事不讓別人知道?難道是若鴻從四川家鄉來的親人?若鴻一直沒主動提起過家裡的事,也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若鴻的姐妹還是鄰居親戚。
    
    「可是我想早點去玩玩,而且再幾天就到月底了,難道你不用關心公司的營運狀況?報表也不用過目嗎?」翠屏又說道。
    
    「那些報表不是一向都由妳做?自然得等妳做好了,我也看過之後才能出遠門。」尚謙又輕巧地堵了回去。
    
    「哦…。」翠屏暗惱著自己還真給急忘了,這的確本來就是她的工作,那兩位老闆只有負責簽字而已。
    
    近半夜時分,尚謙和翠屏準備向傳明告辭的時候,妙伶走過來對翠屏笑道:「知道妳對這種年輕人的舞會沒興趣,不過妳要是對信仰不排斥的話,每個禮拜在教堂里都有唱詩班的活動,我可以帶妳去看看。」
    
    「哦?妳讓我想想,不過我比較喜歡安靜一點的活動,而且也害怕我的歌聲會嚇到別人。」翠屏婉轉地回道。
    
    「呵∼那敢情好,上海的書店我也熟,找一天帶妳去走走,認認路吧。」妙伶不以為意地順口接道。
    
    「好,妳哪天有空就告訴我一聲。」翠屏點點頭,心想妙伶還真是多才多藝,不過外表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個對看書有興趣的人。
    
    回到家之後,尚謙緊緊握著翠屏的手,一路朝自己房門而去,翠屏不解地想要掙脫自己的手,卻始終無解。
    
    「尚謙,很晚了,我很累很想休息。」翠屏無奈地道。
    
    「那就在這裡休息。」尚謙果斷地回道。
    
    「不可以,要是畫兒沒看到我在房裡,她又胡思亂想怎麼辦?你別鬧了。」翠屏雖然知道尚謙在宴席上喝了點酒,卻不知道他酒量好不好,只當他在發酒瘋。
    
    「我會跟她解釋。」尚謙順手鎖上門,將翠屏抱著一塊跌進床里,濕潤的吻不停地在翠屏臉頰落下。
    
    今晚,尚謙的吻和平日的溫柔相差甚遠,他粗重而狂亂地在翠屏的嘴唇上一陣啃咬,然後又從嘴唇落到頸間,依舊是力道不減地吮咬著細嫩的肌膚,他一手禁錮著翠屏的雙手,一手拉扯著翠屏身上的旗袍。
    
    「尚謙,你別這樣,快點放開我!」翠屏一方面擔心聲音會引來家裡的另外兩個人,一方面又要躲開尚謙的侵佔,聲音顯得慌亂而細碎。
    
    「不行!我要妳,現在就要妳,如果妳不願意的話,那這輩子也別想去杭州,更別想見到梅若鴻。」尚謙喘著濃重的氣息,抬頭望向翠屏的眼眸帶著一絲冷冽的光芒,第一次對她這麼強烈地發出威脅之語。
    
    「你知道了?你早就知道他在那裡?對不對!」翠屏傻住了,她停下意圖掙扎的舉動,低聲質問著尚謙,然後才忽然想起汪子默說傳明曾問過他關於梅若鴻的事,為什麼傳明會知道?除了他又有誰會去告訴一個和她幾乎沒有多少交集的外人?
    
    「是…我知道、知道妳的丈夫梅若鴻在杭州畫畫,也知道他過著什麼樣的日子,屏兒,他配不上妳。」尚謙一陣心虛地掩下眼眸對翠屏說道。
    
    「可是他是畫兒的父親,難道你能叫畫兒也別認他嗎?」翠屏試圖推著尚謙壓在她身上的重量,氣憤地問道。
    
    「我還是那句話,把妳自己完全交給我,我可以把妳們母女保護在我身後,梅若鴻他沒有資格做畫兒的父親,更沒有本事養活妳們,只要妳願意留在我身邊,做我的女人,我的妻子,我會把畫兒視若己出,把妳們母照顧得很好。」尚謙說完又俯下頭,重新貼上翠屏溫軟的唇。
    
    「等、等一下,你的女友不是已經…已經回來了,你可以去找她,我想她會很樂意答應你的要求。」翠屏轉開頭,把尚謙推離了一小段距離,然後說道。
    
    「我以為妳不在乎?原來已經都打聽過了?不過我早就不愛她,我真心愛著的女人現在正躺在我身下,等待我的品嘗,不是嗎?」尚謙有些無賴地輕笑一聲,順勢將翠屏的手壓在他的背後,再次咬住她的嘴唇。
    
    翠屏感覺兩個人的肌膚接觸,才發現身上早已空無一物,隨時等著讓人吃乾抹淨,她惶恐地用力推開尚謙,拿過棉被將身子遮住,整個人躲到了床邊。
    
    「不行!尚謙,算我求你,好不好,我跟他還沒離婚、沒有斷絕關係,我仍是個有夫之婦,你這麼做根本是在逼我去死!」翠屏激動地喊叫著。
    
    「屏兒,我沒有,我只是不想妳離開我,我害怕…剛才妳明明就已經向汪子默問了梅若鴻的事,為什麼不敢明白告訴我?我以為妳最該信任的人是我,而不是一個才剛認識的人。」尚謙面對翠屏的控訴,整個人僵在那裡,不過好歹是恢復些許理智,不過他此時心裡的不安又怎麼是翠屏所能理解的?
    
    「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你能跟著你一路來到上海?我不相信你,我能忍得住對你的過去一句也不過問?程尚謙,你就是這樣看我的?!你怎麼不說你明明知道梅若鴻就在杭州,明明知道畫兒心心念念全是她的爹爹,卻一個字都不提,還有你的過去…你別告訴我,你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曾經和你相愛過的女人已經回來上海。」翠屏望向眉頭輕蹙的尚謙,卻是自嘲般的慘笑著,淚珠一串串地垂落臉頰。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不過,我從沒想過要瞞妳任何事,佩雲和我的事已經過去很久,她回來的事我也確實是昨天才知道,而且我真的一點也不打算和她重新開始,我現在愛的人是妳,在乎的人是妳和畫兒,妳怎麼會不明白呢?反倒是妳…屏兒,我不知道為什麼妳一直不肯說妳丈夫的事,他的名字是畫兒告訴我的,他住的地方也是我從妳房裡那封唯一的書信上看到的,我、我從沒那麼害怕過失去,妳能明白嗎?」尚謙看著翠屏含淚的雙眼,心底泛著疼,哪還能和她爭吵?只是有些低落地說著自己如何費盡苦心、委曲求全。
    
    「你要我怎麼開口?雖然我不應該什麼都不說,但這畢竟是我自己的事,我本來就要自己去解決的。」翠屏微帶歉意地輕聲回道。
    
    「屏兒,我和妳那個丈夫不一樣,我知道妳心裡一定很不甘心,不甘心被他丟棄在四川那麼多年,我也不是故意要瞞著妳關於梅若鴻的事,我只是在等…等比較妥當的時機再帶妳去見他,並不是故意不讓你們見面,不過…有一件事,我卻是真的有私心,我不希望畫兒認這個父親,梅若鴻他、他那個樣子,實在不適合讓畫兒留在他身邊。」尚謙揉揉自己的臉,為什麼一遇上翠屏的事,他整個心就總是亂糟糟的?似乎當初佩雲結婚離開上海時,他也沒這麼反常過。
    
    「可是…畫兒總有權利知道她的父親長什麼樣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啊?!你一直防著這件事,對畫兒來說,才是真正傷害了她。」翠屏搖搖頭,她不以為畫兒不懂,與其讓她總是活在幻想里,然後有一天發現最親近的家人居然都騙了她關於父親的一切,倒不如讓她早點明白,梅若鴻對她而言不是個合格的父親,畫兒需要的是一個真正健全的家庭,而不是一個假象。
    
    「這…好吧,也許妳的想法沒有錯,那等下個月初,我替畫兒請幾天假,我們去杭州一趟,這樣總成了吧?」尚謙最終還是舉雙手投降,這對母女真是天生來克他的。
    
    「嗯!謝謝你,那沒事的話,我就先回房去。」翠屏抓過衣服,小心地說道。
    
    「屏兒,我都認錯了,妳還要走嗎?」尚謙眼捷手快地把人拉進懷裡,語氣顯得更加委屈了。
    
    「不然呢?!你別耍無賴啦,快放開我。」翠屏用力扭動身子,生氣地瞪著尚謙。
    
    尚謙卻是不管那麼多,不能吃掉總能抱著吧?聊勝於無咩∼他將翠屏手中的衣服拉出來丟到一旁,同時把兩個人順勢卷進被子里。

ga1105 2017-2-18 13:36

19、第十九章 ...
    即使軟香在懷,尚謙依舊沒敢再造次,兩個人倒也一夜無事地度過了,畫兒醒來之後沒看到翠屏的身影,在走過尚謙房門時,還略略停頓一會兒,頗有想要一窺虛實的意思,不過最後還是放棄了。
    
    鄉下地方的鄰裡間雖然住的不如城市那麼接近,但因為有很多事是瞞不了孩子的耳目,平時大人以為隱密的事,孩子即使沒有明著問,但是偶爾出去玩耍時,和同伴們卻難免會好奇地討論著,幾個人東拚西湊一下,總能得出個大概輪廓,翠屏和畫兒離家時,畫兒雖然才八歲,卻是已經知曉事理的年紀,自然對某些事也有耳聞,只是她很聰明地不去過問罷了。
    
    廚房裡,吳嫂已經將早餐弄好放到桌上,程家的假日都是九點十點左右才能看到二大一小的身影出現,所以吳嫂總是將時間算得准准的才做早點,此時看到畫兒下樓,她只是笑著招呼畫兒先吃早點。
    
    「我娘和程伯伯什麼時候回家的呀?」畫兒擺動著一雙小腿,好奇地問道。
    
    「好像快十二點回來的,大概還說著好一會兒的話才睡下,看樣子不到中午是不會起來了,畫兒小姐先吃吧。」吳嫂笑得親切、歡喜,似乎可以預料這個家快要辦喜事一樣。
    
    「吳阿姨覺得我娘和程伯伯真適合在一起嗎?」畫兒疑惑地看了看樓梯間,又回過頭來問道。
    
    「難道不適合嗎?老實說我以前也換過好幾個雇主,有些雇主就是有錢老爺包養的情婦,甚至其中一兩個也是有夫之婦…唉!畫兒小姐,這些話其實是不好跟妳一個小孩子說那麼明白,不過程先生對翠屏小姐的心意,那肯定是誰都比不上,就是他拿妳也跟自己生的一樣好,妳可別說啊,這有些人連親生孩子都會虐待呢,更何況是前任帶進來的,總之妳不必多想,他們其實挺適合的,要是哪日能名正言順就更好了,妳也可以有爹爹喊,不是嗎?」吳嫂笑著和畫兒說了好多話。
    
    「可是…程伯伯不是爹爹啊∼爹爹怎麼可能不要畫兒呢?」畫兒低著頭有些洩氣的樣子,雖然答應要幫程伯伯早點娶到娘親,可是萬一等找到爹爹後,爹爹還是很喜歡娘親的話,該怎麼辦呢?
    
    吳嫂沒有回答畫兒這個問題,也不曉得怎麼勸解畫兒的心結,畢竟她對這個家的情況也只知道個大概,卻覺得把妻女丟在家鄉幾年都不理不睬的男人,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人,一點也不值得托付終身,而且在上海這種地方,一個女人家帶著孩子根本就不容易存活,虧得這對母女運氣好,有老天爺眷顧,才能遇到程先生這樣的好人,又想這孩子就算一時半刻不能明白,卻不代表永遠不會明白,她一個外人也不必多嘴了。
    
    妙伶似乎是等不及能交上翠屏這個朋友,星期一中午不到,就急匆匆地跑到程家找人,吳嫂沒見過這麼嬌俏的姑娘上門,也不確定她是不是翠屏的朋友,自然不敢冒然開門。
    
    「翠屏小姐,門外有個漂亮小姐說是妳的朋友,我看著眼生,不敢給她開門,妳要不要過來瞧瞧?」吳嫂從小門那裡對著客廳里正在看書的翠屏說道。
    
    翠屏聽到吳嫂這麼說,她心裡也有些不解,起身走到落地窗往大門那頭一望,卻是忍不住輕笑一聲,道:「吳嫂,就勞駕妳給那位漂亮小姐開個門吧,她也是王先生和程先生的朋友。」
    
    「哦!好,我知道了。」吳嫂立刻應聲到大門邊開了一旁的小門讓妙伶進屋。
    
    「哎!我說妳呀!這麼好的天氣窩在家裡做什麼?走走走,咱們二個上街去,我帶妳去吃好吃的。」妙伶一進門就看到某個人還縮在椅子里,沒好氣地上前拉著翠屏便要往外走。
    
    「等等!妳好歹也跟我說要去哪裡,然後讓我換身合適的衣服吧?」翠屏見到不同於昨夜盛裝打扮的妙伶,今日只是一襲輕便的短袖洋裝,手裡還握著一把折扇。
    
    「妳不是要逛書店嗎?我知道上海有一條路,那路上就有好多家書局,不過最重要的是得先去填飽肚子,西餐妳吃不吃?吃的話,我們今天中午吃西餐。」妙伶如同那夜一樣的大方爽快,幾句話就點出了答案。
    
    「好,等我一下,我換個衣服就出門,吳嫂,中午妳自己打理吧,下午畫兒放學時再麻煩妳,程先生回來時,要是我還沒回來,跟他說我和朱小姐出門,他就知道了。」翠屏一邊說著一邊走上樓去。
    
    不久,翠屏和妙伶的身影已經出現在南京路的街道上,此時的妙伶有一種顯得與年齡不怎麼搭調的活潑,一路上總能看到她不時地往前跳了幾步後,又轉身對著翠屏說話。
    
    「沒想到妳也會懂得那麼多啊,我還以為鄉下來的人都很老土、很保守,妳和我平常見到的那些外地人簡直是兩個世界的人,難怪尚謙會那麼喜歡妳,連我都覺得好喜歡妳。」妙伶一路上都帶著笑,話題永遠沒有停歇的感覺。
    
    「妳也挺奇怪的,明明已經是二十幾歲的大人了,還總跟十來歲孩子似的,什麼事都要好奇一下。」翠屏笑著回道。
    
    虧得妙伶的健談,翠屏根本不必費心思去問她的資料,就知道她今年二十五歲了,前兩年從日本留學回來,不過學的東西只有半桶水,照她本人的說法,不過是出去過過水而已,爹娘才不在乎她學到什麼,而且依她父親的人脈背景和朱家的財產豐厚,可以說只要上海這個地不起什麼大變化,基本上能欺負朱家人的也不多。
    
    「那倒是,反正日子怎麼過都是這樣啊,自然得想著怎麼快活才行,不過我爹最近可擔心著要替我找婆家呢,說我年紀已經太大,再不嫁出去就真沒人要啦。」妙伶嘟著嘴,有些不情願地道。
    
    「妳回來上海兩年的時間,不是已經接觸過不少富家子弟?難道就沒有見著個喜歡的對象?要是擔心妳爹找的人不合妳心意,不如找個能讓妳爹喜歡,妳也喜歡的,不是更好?」翠屏隨口說道。
    
    「小婉∼∼我真是太驚訝了,這種話居然會從妳嘴裡說出來?!我以為妳會數落我一頓,然後叫我安心在家裡等著嫁人呢!」妙伶睜大雙眼,驚奇地望著翠屏,她叫的名字卻是不久前,兩個人才私下約定的叫法。
    
    「這有什麼不對?你們這些受過西洋教育的,不是都講求戀愛要自由,婚姻要自主?怎麼看起來妳倒比我還驚訝許多?」翠屏不解地眨動著眼珠子,好笑地拍拍妙伶的頭。
    
    「唉呀!說是這麼說,可是我又不是那些才子佳人,整日只想著追求愛情,好像人生只有戀愛似的,對象一個個的換,一天到晚結婚離婚的,煩都煩透了,我自然是要找能過一輩子的人啊,中國的傳統婚姻雖然有它的壞處,可也有好處,不是嗎?哎!妳說只要我能找到自己喜歡的人,我爹會答應的機率是多少?」妙伶故作神秘地拉住翠屏的手臂,小聲問道。
    
    「這個嘛∼得看對方的家世和妳們家有多少差距才能決定,怎麼?妳真的有喜歡的人了?」翠屏笑問一句,不過她看妙伶的樣子,分明是有意中人了,只是沒機會說出來而已。
    
    「唔…這個可不能說,要是哪日我的心願真成了,妳一定會知道的。」妙伶有些羞澀地笑著,臉上仍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她們走沒多遠,來到這條路上的一家西餐社,店裡的客人很多,她們正好坐到這家店內唯一剩下的空位,妙伶倒沒再問翠屏什麼話,主動地點了兩個人要的西餐,寧靜的氣氛讓妙伶也頓時安靜不少。
    
    兩個人低著頭應付著眼前的餐點,感覺氣氛有些沈悶,忽然間,妙伶的聲音輕輕地飄到翠屏的耳朵。
    
    「其實程大哥的骨子裡還是很傳統的,就跟那些老男人一樣,能允許自己偶爾去舞廳跳舞、和朋友到堂子里和女人談天說笑,卻不能接受妻子整夜在外頭玩樂,又和別的男人勾肩搭背,偏偏佩雲就是典型的享樂主義,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可是她從回來上海之後,幾乎沒有一天不去舞廳、戲院的,認識和往來的人比以前更複雜,除了那些好玩樂的世家少爺,聽說還和幾個有幫派背景的人有往來,她這樣子連幾個相熟的朋友都看不過了,程大哥更不可能和她回到過去。」妙伶語氣有些冷淡也有些輕視之意。
    
    「幫派的人?她怎麼跟那種人扯上關係?」翠屏皺起眉頭,貌似不經意地問道。
    
    「不知道,這些都是我從別的朋友那裡聽來的,不過妳也不用太擔心啦,本來嘛,來上海做生意的人,如果有心要平安過日子,自然要懂得孝敬他們些好處,和他們打交道是永遠無法避開的,程大哥在上海那麼多年,肯定早就應付得宜,我聽說程大哥和杜先生之間也有幾分交情,只是像佩雲那樣周旋在眾多男人之間,卻很難不出大事,那些人都是什麼樣的身份地位?誰會願意被個女人耍得團團轉,妳說對吧?」妙伶小聲地說道。


20、第二十章 ...
    翠屏聽到妙伶說這些話時,不由得有些驚愕,她抬起頭來疑惑地看向妙伶,妙伶的好奇心確實容易讓她得知一些旁人很難查覺的小秘密,不過她是故意說這些話的呢?還是不經意間說出來的?
    
    妙伶沒聽見翠屏的回話,不解地咬住叉子隨後抬頭看著翠屏,見翠屏一語不發地望著她,才略帶尷尬地笑道:「怎麼突然不說話?是不是我說錯話啦?唉呀!我有時候就是極口沒遮攔的,我爹平時也沒少數落過我,這兩年我也已經很收斂了,大概是見到妳之後,覺得心情很容易就能放鬆下來,所以便又開始胡說八道起來。」
    
    「聽妳的語氣,妳和王先生他們都很熟?」翠屏輕聲地問道。
    
    「算是吧?我們家和傳明他家本來就是世交,從小便常玩在一起的,程大哥十幾歲的時候來上海念大學,第二年傳明恰巧也進同一所大學之後,兩個人認識之後,傳明帶他和我們玩在一起,然後我們才漸漸熟識的。」妙伶點點頭,不以為意地回道。
    
    翠屏微微點了下頭,沒有答話,妙伶以為她說的不夠多,於是又接著道:「其實程大哥的能力很強的,大學畢業之後,王伯伯就介紹他進一家小洋行做事,小洋行雖然比不上那些有名的幾家,但是卻也算有前途的,他不過才做兩三年就升上小買辦,專門負責各地的茶葉和綢緞買賣,中間賺了不少錢,可惜偏偏就在這個時候,他在家鄉的父親生一場重病,身邊又沒有能照料的人,程大哥對他父親很孝順,以前只要出去談生意,不過出門或是回來,都是一定要繞回蕪湖一趟去看看父親,何況在這種時候,他當然更不能放下父親了。」
    
    「尚謙的母親呢?也不在了嗎?」翠屏不解地問道。
    
    「程大哥母親在他還在上海念大學時就去世了,程大哥家裡的情況,我聽傳明說好像在那地方也是有些祖產的,不過這些私事,我就不方便過問了,妳想知道的話,我想他應該很樂意告訴妳吧?」妙伶吐了吐舌頭,說道。
    
    「我乾嘛要問?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不過他家鄉都沒人了?」翠屏又問道。
    
    「頂多就是一些隔好幾代的族親吧?程大哥家那一脈據說是已經連著好幾代獨苗,沒有任何旁支,不過即使是這樣,我看程大哥也沒著急著想早點結婚的意思,妳想想啊,他今年已經三十二歲,傳明他大哥長他一歲,兒子都七八歲大啦,他怎麼不會想要早點成家?可是像王伯伯啦,我爹啦,每次問起他的時候,他總是說想找個能一輩子在一起的人。」妙伶皺了下鼻子,又繼續告訴翠屏一些她知道的事。
    
    「在一起一輩子的人?難道王小姐不是嗎?我以為他們能在一起那麼長的時間,應該有些和旁人不同。」翠屏側著頭,不解地問道。
    
    「這個呀!說起來就有些玄乎了,本來我們也以為他們肯定有結果的,可是王伯伯居然說佩雲不適合程大哥,理由大概就是我剛開始說的那樣,後來,傳明跟我說了些話,我才大概懂得一點。」妙伶說到後面時,突然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們倆的悄悄話千萬別說來惡心我,妳自己擱在心裡偷著樂就行了。」翠屏以為多半是一些甜得讓人膩味的話,便連忙說道。
    
    「哎!不是啦,妳別亂說,那只是很平常的話而已。」妙伶臉上浮起一層紅暈,著急地解釋道。
    
    「哦!那就說吧,我洗耳恭聽。」翠屏笑了笑,沒再說其他話打趣妙伶。
    
    看著還有些扭捏的妙伶,翠屏忽然明白妙伶之前在路上說過的話,心中剎時有了明悟,妙伶是喜歡傳明的吧?不過看樣子,傳明似乎並不知道妙伶的心思?又或者早就知道,只是不願意定下來?她想應該是不想定下來的成份居多吧?畢竟按妙伶先前說的話,傳明的歲數應該和她差不多,這樣的年紀和身份背景,怎麼可能找不到結婚的對象?不過感覺王家的長輩在對兒子和女兒的教養上,似乎有很大的差異。
    
    「傳明說過,妻子和女朋友的身份是不一樣的,做女朋友的話,男人只要有能力就可以隨便把她寵著慣著,可是卻不一定要為她擔負什麼責任,更沒必要管束她,若是遇到性情相差甚遠,那多半是合則聚、不合則散,可是做妻子就不同啦,不止要能把她寵上天,與她有關的所有事情都要能放在心上,在她沒想到的時候就先替她設想周全,畢竟她是要為你養兒育女的女人,也是要和你一起白頭偕老的伴侶,除了個性、興趣不能差太遠之外,還要能相互瞭解、彼此信任與扶持,這樣才能共同經營一個家,而不是僅有其中一方努力,另一方卻總在原地不動。」妙伶說著這些話時,臉上不經意地露出一絲淡淡的柔情。
    
    翠屏靜靜地聽著,發現這些話倒是與現代的某些婚姻專家的說法一致,可是實際上有幾個人做得到?即便已經能把這些話倒背如流,也不見得就有毅力拒絕外在的誘惑,不過對於她目前熟知的這兩個男人,她認為至少也能達到一半的標準了吧?
    
    「既然王先生能說出這樣的話,不正表示王先生的父親教育成功?可為什麼王小姐看起來並沒有一樣的想法?」翠屏越聽越好奇了,怎麼王家兄妹的品性差這麼多呢?
    
    「王伯伯對孩子們的教育應該都是一樣的,正由於他某些方面的傳統觀念,傳明和從小城市來的程大哥才能交情如此深厚,程大哥從小同樣是受到過這樣的教導,只不過他對於婚姻的態度比傳明他們更慎重些,大概要歸功於他父母多年的鶼鰈情深有關吧?聽程大哥自己說,他爹娘一直感情和睦,彼此之間什麼事都是有商有量的,遇到意見不同的時候,他爹必定都先哄他娘親高興,然後才慢慢地去驗證兩人說法的對錯,他常說他爹的耐心極好,對母親也非常縱容寵愛,而佩雲姐欠缺的是對程大哥的尊重,程大哥對她的縱容被她當作是應該的,而且有件事,妳大概還不知道。」妙伶又笑著解釋道。
    
    「嗯?」翠屏疑惑地看了妙伶一眼。
    
    「其實佩雲姐妹倆和傳宇哥、傳明兩人並不是同一個母親生的,這件事因為連王伯伯自己都不大常向人提起,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妙伶說道。
    
    「哦∼但是妳不說,我也看不出來,王先生對他兩個妹妹的態度挺不錯的。」翠屏瞭然地點點頭。
    
    「傳明才不是那種會隨便為難女人的人,再說女孩子將來都是嫁出去的,而且按照王伯伯的智慧,也不會替佩雲姐她們找什麼家世人品太差的婆家來拖累自家,妳以為每個王家的人都像傳明他伯父一樣?」妙伶有些驕傲地微抬起下巴,好像與有榮焉似的。
    
    「所以說王小姐之前嫁的那個高家,其實還是挺好的?」翠屏輕輕一笑,沒想到那位王家大小姐這麼不知惜福?要是她一直這麼下去,將來不曉得會變成什麼樣子。
    
    「那是自然的,高信一是高家的老大,雖然他們結婚時,我已經在日本讀書,不過回來後這兩年也聽到過不少關於那個人的事,據說高信一長得溫文儒雅,性情也很和善,和他認識的人都極稱贊他,祖上是書香世家,到他父親那一輩才涉足商場,在北京憑著幾代的人脈背景,做起生意自然也是一帆風順,和王伯伯是多年前在商場上認識的,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高家居然會看中那年已經二十一歲的佩雲姐,然後兩個人結了婚,佩雲跟著高信一去英國讀書進修,高信一一直要念到博士,佩雲姐自然也不能回來啦。」妙伶有些口乾舌躁地喝口咖啡,又道。
    
    「唔…。」翠屏還是不太懂,佩雲為什麼要執著於過去和尚謙之間的那段感情?
    
    「呼∼說這麼一大堆話,心情還真是愉快!我可是好久沒說這麼多閒話,想來妳都清楚了也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要問吧?」妙伶大口地喝完一杯白開水,然後笑瞇瞇地問道。
    
    「我聽是聽清楚了,不過還是想不明白,為什麼王小姐眼巴巴的跑回來上海就只是想要和尚謙重新在一起?」翠屏無奈地笑道。
    
    「吼!妳好笨耶!自然是因為程大哥不會管她呀!以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是這樣,程大哥從來不問佩雲去哪裡玩,又是和些什麼人在一起,反正王家給佩雲很優沃的物質生活,王伯伯和王伯母也很少過問她的事,傳明說啊,程大哥根本是佩雲在他父母面前的擋箭牌,以為凡事只要把程大哥搬出來擋著,就從此天下太平,她哪裡會知道王伯伯有多精明啊?我想,佩雲在外頭做過的事,王伯伯即使不清楚也肯定聽人說過,不然不會在那時候同意那件婚事,還讓他們婚後就立刻出國。」妙伶白了翠屏一眼,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色,又說道。
    
    「可是她仍然費盡心思回來了,而且一回來的目標就衝著尚謙來。」翠屏淡淡地說道。
    
    「唉呀!妳根本不必怕她,重點還是在程大哥身上,他說的話才算數,妳就不用想太多了,走吧!我們去逛書店去!」妙伶招來侍者,付了錢之後,拉起翠屏的手走出店門,直直地往她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走。


21、第二十一章 ...
    翠屏跟著妙伶來到上海著名的四馬路,它的著名在於不止書店多,堂子也多,同樣稱為先生,男人與女人卻有極大的差異,妙伶也不曾走到這條路的盡頭,聽說那裡是堂子的集合地,並不適合她們涉足。
    
    翠屏喜歡透過上海的報紙、雜誌中的文字,間接地瞭解這個時代的特有文化,由上海當地出版的雜誌和報紙就像居住其中的各形各色人種,讓人看了目不暇給。
    
    不算長的一條四馬路上,一間間的石庫門內就相當於一間書店或一家出版社,林林總總的少說也有數十家,翠屏估算一下,哪怕一家店只進去十分鐘,等她們全數逛完之後,只怕都已經半夜了。
    
    「妳不會打算每家店都要進去繞上一圈吧?」翠屏在妙伶走出第三家書店之後,看著太陽已經有西斜的趨勢,趕忙拉住準備往第四家書店踏進去的某人,問道。
    
    「唉呀!我一來到這裡,沒看到天色黑了是沒什麼感覺的,不過妳要是太晚回去,怕程大哥要跟我翻臉的,不然妳有沒有比較想找的書籍,我們直接走過去?」妙伶看了看天色,確實是不早了。
    
    「去看看有沒有孩子適合看的好了,我想畫兒晚上在家裡的時候都挺無聊的,只能胡亂拿著白紙練字,她又不愛畫畫,不過看看書應該挺樂意的。」翠屏回道。
    
    妙伶點點頭,收回了原本要踏進店門的腳,轉身又往前走去,這裡有一家專賣兒童刊物的書局,她們就在這裡又用掉不少時間,接著再去幾家書局逛了一圈,等兩個人想到打道回府時,已經是七點多了,妙伶才喊著肚子好餓,在公共電話亭里叫家裡司機到她要去的地方接她之後,又拉著翠屏去另一條路上的餐館吃飯。
    
    尚謙從傍晚回到家裡,聽到吳嫂說翠屏出之後,整顆心就在那裡晃呀晃的,直到聽見汽車的引擊聲停在大門前,他幾乎是像快飛起來似的衝出門外,把吳嫂和在一旁寫字的畫兒唬得一愣一愣的。
    
    「想去書局怎麼不等假日再去?妙伶也真是的,就妳們兩個女人家出去,還抱著一大堆的書走來走去的,要不然,妳也該叫我去接妳才對,下次再想去的話,我帶妳去就成了,妙伶雖然老大不小,可是有時候做起事也是衝衝動動的,一點也不會考慮一下情況。」尚謙抱著一迭書,語氣有些不滿地一路念著進門。
    
    「第一次去那裡,難免有些不知節制,下次就不會了,你總不能老叫我等你有空再出門吧?再說妙伶也是好心,照你剛那樣子,活像人家欠你多少錢似的。」翠屏空著雙手走進屋裡,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對著尚謙反駁的語氣隱隱帶著些許討好的撒嬌意味。
    
    「累了吧?逛書局本來就是吃力活,哪能像妳們這樣一進到人家店裡就什麼事也忘了。」尚謙把書放到桌上後,便來到翠屏跟前蹲下來,小心地揉著她的腳。
    
    「不要這樣,畫兒還在呢!」翠屏連忙想把腳縮回來,卻被尚謙牢牢地握住不能動彈。
    
    「妳才別胡鬧!先去洗個澡,早點休息。」尚謙又揉了一會兒,才把她的腳放下。
    
    「知道啦!」翠屏鼓著臉頰,氣呼呼地走上樓去。
    
    「畫兒過來看看,妳娘替妳買不少書,以後妳下課回來就不怕無聊了。」尚謙走到桌邊,招呼著一直好奇望向這裡的畫兒。
    
    「真的嗎!?」畫兒本來還在當著小鴕鳥,一聽到尚謙叫她,立刻眼睛發亮地跑上前來,把桌上的書一本一本地拿起來看,驚奇地道:「哇!真的耶!這本我有聽同學說過,這本也是,還有好些說不定連我同學都沒看過呢!」
    
    畫兒越看越覺得愛不釋手,她翻了《天方夜譚》、《伊索寓言》,又看到《阿麗絲漫遊奇境記》和《愛羅先珂童話集》等等的國外童書,許多現代兒童都熟知的故事,在這時候,中譯本也才傳入上海沒有多少時間,但是經典文學的好處就在於不管任何時代都是被人所接受的,當然還有幾本第一手原創的童話書籍。
    
    這次的四馬路之行大概是嚇到了尚謙,他比這兩個傻女人清楚上海這個地方的複雜,於是妙伶被某人略略警告一回,要想再約翠屏出去的話,一則不能去太費體力的地方,二來也不能去出入份子太複雜的場所,最好太陽下山的同時就回到他家。
    
    「小婉,妳說程大哥其實是妳爹吧?我爹管我也沒這麼嚴苛呀!我不管,反正他不許我們出去,我就賴在你們家了,反正只要不是待在我家裡,哪都無所謂了。」妙伶整個人癱在沙發上,一點精神也沒有地說道。
    
    「隨妳高興,不過為什麼不想待在家裡?妳家裡有傭人侍候著,又不必事事自己動手,有什麼不好?」翠屏低頭覈算著眼前的報表,頭抬也不抬地問道。
    
    「不知道!悶吧?!我沒跟妳提過,我爹不是只有我娘一個妻子,家裡還有兩個姨太太,幸好現在已經立法一夫一妻制,不然他老人家真不知道打算要娶幾個呢!」妙伶扁扁嘴,頗為埋怨的樣子。
    
    「家裡不能添人,他就不會養在外頭嗎?再說現在對於妻子以外的不還是一樣睜一眼閉一眼,也不會真的去管。」翠屏好笑地回道。
    
    「我知道,不過是嫌她們吵嘛,而且丈夫與妻子之間本來就不該有第三個人出現的,對了!我記得傳明說過,妳的丈夫自從幾年前離家之後,就好像一直沒回去過,難道連信也沒捎回去過嗎?」妙伶突然翻轉一□子,問道。
    
    「他是有寄過一封信,不過那也是四年多前的事了,後來請村子的老師寫好幾次回信,卻一直都沒有下文。」翠屏頓了一會皃,才又回道。
    
    「他…是不是和汪子默有什麼關係?我怎麼記得那天晚上,妳和汪子默說了好多話呀?」妙伶又好奇地追問。
    
    「嗯!如果我沒問錯人的話,那個據說是我丈夫的人,目前就在杭州畫畫,還正好是汪先生的朋友之一。」翠屏輕嘆一聲,無奈地道。
    
    「可是汪子默看起來挺正派的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朋友?啊!我想起來了,我回國那年,好像聽說四川發大水,上海這裡還發動捐款,有好多人出錢救災呢,是不是就是妳們那裡?」妙伶忽地坐直身子,拍著手叫道。
    
    「唉∼我說小姐呀∼妳能不能安靜一會兒,讓我把事情做完了再陪妳聊?」翠屏一直分心回妙伶的問題,卻把一個數字老是算錯,她忍不住抗議起來。
    
    「哦…對不起嘛,我安靜,我安靜。」妙伶雙手摀住嘴巴,無辜地道。
    
    妙伶閉著嘴巴,一雙眼睛仍不停地眨呀眨的,心裡不斷地冒出許多問題,例如:那個男的在杭州是做什麼的?除了畫畫外,平時靠什麼營生?他為什麼那麼多年都不回家鄉?難道一點也不想自己爹娘嗎?不想家裡的妻子過得好不好嗎?翠屏嫁給他時才二十歲上下吧?正當美好的年紀呀∼噯!雖然現在還是很美啦∼不過為什麼他不願意接妻子一起來住?還有他知道他已經有個女兒叫畫兒嗎?
    
    畫兒一回家時就看到一個奇怪的阿姨坐在客廳,一張漂亮的臉蛋不停地歪來扭去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娘,那個阿姨是誰呀?好奇怪哦!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裡扮鬼臉。」畫兒悄聲地跑到餐桌那裡,緊張地抱著翠屏的手臂,問道。
    
    「那是妙伶阿姨,是程伯伯的朋友,也是娘的朋友,她今天是來家裡陪娘聊天的。」翠屏正好算完最後一筆帳,她松了一口氣,摸摸畫兒的頭,笑著回道。
    
    「哦!就是那天陪娘去幫畫兒買書的那個阿姨嗎?」畫兒大概想起了那天吳嫂說過翠屏是和一位朱小姐出門的,於是又問道。
    
    「是呀!娘幫妳挑的那些書,妙伶阿姨也出不少主意哦!」翠屏笑著點點頭。
    
    畫兒隨即轉身跑到妙伶的面前,偏過頭端視著仍在思考中的妙伶,心裡想著要不要跟她道謝呢?可是為什麼我站這麼久了,她都還沒看見我呀?
    
    「呃?!妳怎麼站在這裡?」妙伶回過神時,看到一個可愛的小女孩正在皺眉頭望著她,她不由得小小地被驚嚇一番。
    
    「妙伶阿姨好,我是畫兒,上次您陪我娘去買的那些童話書很好看,謝謝妳!」畫兒見她回神,連忙站好身子向妙伶鞠躬說道。
    
    「不必謝我啦,反正也不花我的錢,我只是幫忙出了點主意,妳喜歡就好,妳剛下課回來?來阿姨身邊坐下,我們今天第一次見面耶,唉呀!糟糕,我沒想到今天會待在你們家一下午,什麼樣禮物也沒帶來,下次阿姨來的時候,再帶禮給妳,好不好?」妙伶忽然懊惱地道。
    
    「沒關係,阿姨能來陪我娘說說話,畫兒就很高興了,不需要什麼禮物的。」畫兒搖搖頭,婉謝了妙伶的好意。
    
    「真是好乖的孩子,難怪你程伯伯老是在我們面前誇獎妳,說畫兒是他見過最乖巧孝順的孩子。」妙伶笑著拍拍畫兒的頭頂。
    
    「真的嗎?畫皃也覺得程伯伯是畫兒遇見過對畫兒最好的人了,那朱阿姨也喜歡程伯伯嗎?」畫兒好奇地問了一句。
    
    「喜歡呀!不過這種喜歡和那種喜歡是不一樣的,畫兒可別弄錯了哦!」妙伶點點頭後,又連忙解釋道。
    
    「喜歡就是喜歡,難道還有什麼不同嗎?」畫兒不解地撓撓頭。
    
    「那是當然的,不過妳還小,不需要懂這些,妳如果想知道,就等妳再大一點,到時候阿姨一定不會小氣,肯定全部告訴妳。」妙伶又笑了笑,再次拍拍畫兒的頭。
    
    翠屏向妙伶投來一個‘自討苦吃’的鄙夷目光,妙伶只好厚臉皮地乾笑幾聲,然後向母女倆告別回家。

ga1105 2017-2-18 13:37

22、第二十二章 ...
    五月初的時候,尚謙帶著翠屏母女踏上往杭州的火車,但此一行的人卻有五個人,多的那兩個人,其中之一是等著看好戲的傳明,當然他打的旗號是杭州的路他比較熟,有他帶頭,不怕尚謙他們迷路,另一個卻有些令人意外的居然是妙伶,妙伶一聽到他們要去杭州,就吵著要傳明陪她去游西湖。
    
    「怎麼說咱們的婚事都定了,你就不該表現一下嗎?」妙伶嬌嗔地搖著傳明的手臂,非要他點頭答應。
    
    「哎!誰知道妳這小妖女是怎麼說服我爹的,全上海那麼多男人不找,非要選我這個花花公子?!」傳明有些沒法招架地拉起那雙柔嫩的小手,無奈地道。
    
    「那是因為你和程大哥是好朋友,而且程大哥認識翠屏之後,就變成徹頭徹尾的好男人,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所以我相信你也有機會做個好男人的,只憑這一點,我就非要賴上你不可了。」妙伶笑盈盈地回道。
    
    「這算哪門子理論?我的朋友又不止尚謙一個,比他敢玩會玩的多了去,妳就相信他能感化我?」傳明搖搖頭,他才不敢這麼想,叫他下半輩子只守著一個女人?光想了就覺得可怕。
    
    不管傳明再怎麼好說歹說的拒絕,妙伶還是加入他們這次的行程,一行人坐了幾個小時的火車,終於來到杭州。
    
    「先去飯店吧,我在湖濱旅館訂好房間,晚上去子默家蹭飯,他家的陸嫂,那個手藝可是一流的,在上海絕吃不到這麼地道的杭州菜。」一出火車站,傳明招來在一旁待客的馬車,向幾個人說道。
    
    幾個人沒有任何異議地點點頭,來到旅館之後,他們先是洗去一身的風塵僕僕,又向旅館租用一輛馬車,不過傳明因為擺酷耍帥,硬是不要車夫,自己坐上前座後,才回頭叫尚謙他們幾人上車。
    
    「這…沒問題嗎?王先生確實會駕馬車?」翠屏怎麼看怎麼不靠譜,在上海也沒見這個人駕過馬車,真∼的沒問題嗎?
    
    「放心吧!傳明會騎馬,也曾特地學過駕馬車,只是上海現在已經沒什麼地方用得著,所以妳才沒見過的。」尚謙將畫兒先抱上了馬車,才扶著翠屏上去。
    
    「哦!」翠屏雖然還有些存疑,不過看尚謙和妙伶兩人一臉淡定的樣子,好吧…姑且信他一回好了。
    
    「娘,這裡好漂亮!跟上海很像,可是又不大一樣。」畫兒看著外面的人來人往,一臉的興奮地說道。
    
    「丫頭,妳真是個識貨的,這杭州啊,因為離上海近,所以很多外國的訊息也傳遞得快,而且有句話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意思就是說杭州的美景可比天堂一般,尤其是西湖一帶,那可是全國聞名的美景勝地,只要來到這裡的人都會捨不得那裡的景色,杭州算得上是一個宜古宜今的好地方。」傳明一副頗為自豪的模樣。
    
    「說得好像你在這裡長大似的,別隨便騙小孩!」妙伶輕拍前座傳明的後腦勺一下,不屑地說道。
    
    「唉∼別亂打人,我可是握著咱們整車子人的安全,要是不小心驚到馬怎麼辦?而且我哪裡騙她了?妳隨便問個路人,對方也一定這麼說的。」傳明摸摸被打的地方,沒好氣地道。
    
    「畫兒,等等到那個汪叔叔家裡的時候,妳先別說咱們要去做什麼的,只要在一旁靜靜看著就好,萬一有什麼情況,妳躲到妳程伯伯身邊,明白嗎?」翠屏忽然低聲對畫兒說道。
    
    「畫兒知道,娘都說好幾回了。」畫兒不滿自己被小看了,嘟著嘴回道。
    
    尚謙他們三個人雖然有些疑惑翠屏的話,可是都很有默契地不在此時提起,沒多久,他們來到子默的家門口,這天的煙雨樓特別的熱鬧,讓傳明等人看得有些不解。
    
    「真是怪了,我又沒通知子默說我們會來,怎麼他會知道要開宴會請客?」傳明一頭霧水地撓撓頭。
    
    「你少臭美了,人家可不一定是為了咱們才請客的。」妙伶又一次潑了傳明一盆冷水。
    
    正好路過門口的陸叔是認得傳明的,他驚奇地叫道:「王先生,你怎麼來了?快進來呀!哎!你還帶朋友過來,真是巧,晚上少爺和畫會的那些人剛說要慶祝一下,我們弄了好多菜,沒想到倒讓你們趕上一回了。」
    
    「原來是碰巧?我還以為子默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呢。」傳明笑了笑,裝作沒看到一旁那個作鬼臉取笑他的某人。
    
    陸叔帶著他們幾個人走進屋裡,對子默喊道:「少爺,王先生帶朋友來找你了。」
    
    「傳明!你們怎麼都來了,正好,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所有好事全碰上了。」笑得春風滿面的子默快步上前來,拉著傳明的手說道。
    
    「唷!是什麼好事?說來聽聽,讓我也沾個光。」傳明笑著問道。
    
    「我有女朋友了,就是你上次來見過的那位,今天我可是為了向我那些朋友謝罪的,感謝他們的寬容,感謝他們祝福,你們能趕上這場盛會,想來也是有福氣的。」子默感性地說道。
    
    「上次那位?你是說杜家千金,杜芊芊?!你們在一起了?」傳明滿臉愕然,那個杜芊芊不是喜歡梅若鴻,難道他看走眼了?
    
    「是啊,從上海回來後的隔天,她向我表白,然後我們就在一起了。」子默毫不掩飾心中的喜意,笑著回道。
    
    「那就恭喜你們了。」傳明看了尚謙一眼,見尚謙沒什麼反應的樣子,他只好又回頭向子默說道。
    
    「謝謝!別在這裡站著,他們應該都準備好了,我們快點進去。」子默帶著傳明和尚謙他們幾人來到已經擺了張大桌子的水心閣,一旁正面對著美麗的西湖。
    
    翠屏大概知道這會兒已經是走到哪個劇情,只是水心閣里除了四個瘋狗似的男人和兩個女人之外,就僅剩那個坐在角落的男人,邊幅不修,一身邋遢模樣,失神地望著那兩個嬌笑不已的女人,翠屏不著痕跡地多留意了兩眼,她肯定這個男人就是梅若鴻。
    
    「餵!看到沒有,那個就是梅若鴻,嘖嘖,看他那個鬼樣,哪配得上兩朵嬌艷如花的姑娘,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自不量力。」傳明拉著尚謙,低聲地說道。
    
    「我才不管他喜歡誰、看上誰,我這次來只想拿到她要的東西,其他的跟我無關。」尚謙掃了那處一眼,冷冷地說道。
    
    「你也快成妻奴了,真是沒志氣。」傳明鄙視地瞥了尚謙一眼。
    
    「哎?傳明,你不是已經回上海了嗎?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忽然那幾個人的視線都轉過來,其中一個人大叫著。
    
    「自然是陪朋友來的,他們想來看西湖美景,我只好捨命陪君子了。」傳明笑著應了一句。
    
    「真的嗎?唉呀!咱們西湖的美景可是聞名四海,你們這一趟來肯定不虧的。」另一個人跟著附和道。
    
    子默走過來又一次向尚謙和翠屏他們幾個人介紹那一奇三怪,還有子璇和芊芊,最後介紹到若鴻時,他卻有些遲疑地瞄向翠屏一眼,才說出若鴻的名字。
    
    「你們幾個除了傳明,我算是認識很久之外,其他人都是上次在宴會上見過一面而已,我也還不知道你們的大名呢。」子默又對傳明這邊的人笑道。
    
    尚謙和妙伶都很大方地介紹出自己的姓名,可是到翠屏這兒的時候,卻見翠屏望了眾人一眼,不出所料地,她在若鴻眼中看不到一絲似曾相識的眼神,於是所有人都聽到她淡淡地說了一句:「我姓溫…叫溫婉。」
    
    「啊?!」傳明第一個發出疑惑的音調。
    
    「……」尚謙卻是緊皺著眉頭,大手將翠屏的手緊緊握在手心裡。
    
    妙伶和畫兒卻是一副無動於衷,顯然早知道的樣子,不過若再多注意一點,他們就會發現畫兒的目光總是不經意地停留在若鴻身上。
    
    其他人包括那個特立獨行的若鴻都不覺得翠屏的名字有什麼不對,子默見大家都初步熟悉了,便宣佈宴席開始,一群人各自找到位置坐下,開始準備吃飯喝酒。
    
    此時谷玉農突然來到煙雨樓,他卑躬屈膝地請求大家讓他參加宴會,因為他的軟言軟語,倒讓眾人不好意思開口趕他離開,於是陣容又增加了,一群各懷心事的人並沒有因為傳明他們幾個人的到來而有什麼改變,依舊是該悶頭喝酒的悶頭喝酒,想敬酒的互相敬酒,其中最令傳明他們費解的大概就是芊芊的行為了。
    
    「小婉,我沒看錯吧?那個杜芊芊…傳明不是說她也是個世家千金,我真是大開眼界,在上海見過那麼多女人喝酒,可就沒見這麼個喝法的。」妙伶向身旁的翠屏低聲說道。
    
    「這樣也不錯,妳來杭州一趟還能見著件奇人奇事。」翠屏輕啜一口紅葡萄酒,淡淡地回道。
    
    「不過我看那兩個人好像有點問題…不對!肯定是大大有問題。」妙伶看著芊芊和若鴻兩個人互動的樣子,便一口咬定道。
    
    翠屏笑了笑,真不虧都是在上海社交圈打混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些人拙劣的掩飾,那個梅先生卻到現在還沒認出她是誰呢,真是好笑!
    
    一旁的尚謙沒想著翠屏竟然仍舊對他有所隱瞞,一時之間感到心酸不已,卻又不忘盯著她,怕她像那些人一樣沒分寸的拿酒當水喝,見她從容淡定地和妙伶說著話,心中才稍定,轉頭瞧向那個曾經佔去翠屏美好十年的傢伙,而他自然也看若鴻與芊芊之間的異常情愫,然後不經意地審視起谷玉農和汪子璇,又看到汪子璇偶爾落在若鴻身上的目光,最後下一個結論:汪子璇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將來必定要自找罪受。


23、第二十三章 ...
    席到中途,鐘舒奇果如書上所述,向谷玉農要求‘高抬貴手’,放過子璇一馬,還她自由,沒一會兒,一群人圍上去,你一言我一語地‘逼’著谷玉農寫下離婚書。
    
    翠屏的眼睛連抬都沒抬過一回,自顧自地替畫兒夾菜,哄她吃飯,畫兒的心情可是不好到極點了,爹爹不認得娘,不知道她,現在還在她面前喝得東倒西歪,和一群人起哄著逼那對叔叔阿姨離婚,這…這怎麼會是她的爹爹?!
    
    宴席後半,大家因為子璇終於能恢復單身,心情愉快之余又有了認識新朋友的心思。
    
    「傳明,你的這幾個朋友也是上海人嗎?該不會跟我們這些人一樣,來自天南地北?像我從武漢來,秀山是東北人,致文和葉鳴都是安徽人,而我們的天才若鴻則是來自四川。」舒奇邊說邊一個個指過去。
    
    「這麼巧?尚謙是蕪湖人,也是在安徽吧?還有那個…溫婉,唷!跟這傢伙一樣是四川人呢!」傳明一臉驚奇地說道。
    
    「梅先生是四川人?不知道是四川哪裡?」翠屏淺淺地牽起嘴角,問道。
    
    「我、我住四川哪裡,關妳什麼事?我的家鄉只是個小地方,不像妳,看起來就是從大都市過來的人。」若鴻吞吐了半天,又一臉防備地回道。
    
    「哦!梅先生不說就算了,不過…。」翠屏突然拉長了尾音,似乎意有所指地望向若鴻。
    
    「不過什麼?我家鄉早就沒人了,妳到底想要問什麼?!」若鴻忽然大聲地喊道。
    
    「若鴻,你在做什麼?溫婉都還沒說話呢。」子默不解地看著情緒有些失控的若鴻。
    
    「沒、沒什麼,我…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吧。」若鴻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一路跌跌撞撞的模樣,像是帶著幾分心虛。
    
    芊芊見若鴻匆匆離去的樣子,難掩一臉的擔憂,她仗著醉意,回頭向翠屏質問道:「妳剛才是什麼意思?妳和若鴻也不過剛巧同樣來自四川,他跟妳又沒有半點關係,妳憑什麼用那種質問的態度對他說話?!」
    
    「我有說什麼嗎?我只是想說我曾經受人之托來杭州找人,可惜因為對方說得不甚清楚,只說個杭州水雲間,我想梅先生是從四川來的,肯定會認識幾個同鄉才對,所以才打算問問他,這樣也不行嗎?」翠屏故作無辜地道。
    
    「水雲間?那不就是若鴻住的地方?!」葉鳴驚訝地道。
    
    忽然間在場幾個人都異口同聲的附和著,只除了傳明這些人和子默…,子默原先就對翠屏尋找若鴻的舉止有些存疑,現在再聽到她的話,心裡雖然覺得好像挺合理的,卻又覺得好像哪裡不對勁。
    
    「妳是受了誰所托要來找若鴻的?」子璇狐疑地問道。
    
    「我想這些事應該跟本人說比較好吧?畢竟我還不能肯定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翠屏絲毫不把兩個女人對她質疑的目光放在眼裡,她堅持要和若鴻親口說這件受託之事。
    
    「好了,我看這吃吃喝喝的也差不多了,大家先散了吧,有什麼事等明天再說。」子默見幾個人一臉好奇或質疑的神色,只好將宴會提前結束。
    
    子默一群人嚷著要送芊芊回杜家,傳明他們卻沒有去湊熱鬧的打算,各自辭別後,他們再度駕著馬車回旅館,尚謙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緊抓著翠屏的手不放,抓得她生疼了忍不住抗議出聲,才稍微散開一點,卻仍然不肯放開,兩人之間流轉著一股詭譎尷尬的氣氛。
    
    傳明幾次想開口打破僵局,可又不知道從何說起,人家小兩口的事,他肯定是怎麼勸怎麼不對,他可不像醉馬畫會那群人一樣沒腦子,盡挑撥著人家夫妻離婚。
    
    畫兒忍著難過的情緒,一進到旅館的房間,就立刻大哭起來,嘴裡不停地喊著:「爹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爺爺、不記得奶奶,也不記得大伯二伯,統統不記得了!」
    
    「畫兒…。」翠屏和妙伶聽得心都酸了,翠屏上前抱住畫兒,輕聲安慰著。
    
    「娘…他怎麼可以不記得妳?妳明明就站在他面前呀!!為什麼他要說家鄉沒人了?為什麼?為什麼?」畫兒趴在翠屏肩上,淚水仍舊沒有停止的意思。
    
    忽然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妙伶過去打開了門,尚謙等不及門全開就衝進來,著急地道:「怎麼回事?我在隔壁都能聽到畫兒在哭,究竟怎麼了?」
    
    「程伯伯…他真的不記得娘了,也不知道畫兒,什麼都不記得了」畫兒轉身撲向尚謙,卻只是一直重復著同樣的話。
    
    「沒關係,程伯伯會記得畫兒的娘也會記得畫兒,別人不記得就算了。」尚謙輕輕拍著畫兒的背,很是理所當然地回道。
    
    隨後進來的傳明,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那好歹是她親爹吧?什麼叫別人?什麼叫不記得就算了?最後只好當作沒聽到這句話,轉身看向一旁的翠屏。
    
    「翠屏,妳為什麼不告訴他們妳的名字?卻用了一個假名?」傳明問道。
    
    「你真當那個梅若鴻傻的?記不住模樣不表示記不得名字,我這麼大搖大擺的跟著你們去汪子默家裡,要是又跟他說我就是那個被他忘在四川的媳婦,你以為他會怎麼想?」翠屏輕飄飄地掃了傳明一眼。
    
    「唔…大概嘛,理直氣壯、氣急敗壞的數落妳不守婦道、不孝翁姑,然後把妳趕回四川?」傳明摸著下巴想了想,然後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個梅若鴻!真是太過份了,放著家鄉的老老少少不管,自己一個人躲在杭州吃香喝辣的,還跟一群女人眉來眼去,這種人應該閹了他!」妙伶在一旁跟著附和道。
    
    「哦∼兩位還真是一對兒,王先生的父親倒是越來越會看人了。」翠屏被說得一愣一愣的,最後只能擠出這麼一句結論。
    
    「餵!為什麼妳對尚謙和小妖女都是叫名字,到了我這兒就永遠只有王先生?好歹我也幫忙出了不少力吧?」傳明忽然覺得哪裡不搭調,似乎有人厚此薄彼的很嚴重。
    
    「你確定要聽嗎?實話都是很傷人的。」翠屏笑笑地回道。
    
    「嗯!」傳明不怕死地點點頭。
    
    「尚謙是我的情人,妙伶是我的知己,叫他們的名字很正常啊!不過我跟王先生好像還談不上朋友哦?尤其是您家裡還住著一個對我男朋友有企圖的人,我怎麼能讓你有機會向我的情敵暴露敵情呢?」翠屏悠悠地回道。
    
    「呃?!這不一樣吧?妳怎麼不說,我向妳暴露對方的情況呢?」傳明的反應極快,立刻就抓到重點反駁。
    
    「這可是你說的,要是敢有所隱瞞,後果自負!」翠屏立刻又反將一軍。
    
    「啊?!哼!算妳狠,尚謙,你眼光好,這女人根本是條狐狸精,本事比小妖女還更高段。」傳明故作憤憤不平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尚謙將已經哭累到睡著的畫兒抱到床榻上,蓋好被子後,才有心思和他們三個說話。
    
    「翠屏又沒說錯,這叫親疏有別,況且佩雲已經好幾次用你的名義想約我出去了,你倒說說,我該怎麼辦?」尚謙放下原先的疑惑,喜孜孜地將翠屏拉到懷裡,順勢坐到床邊,把這個棘手問題丟回給傳明。
    
    「她約過你?你去赴約了?」傳明難得地皺起眉頭,謹慎問道。
    
    「咱們幾乎天天碰面的人,有什麼事不能當面說?就算晚上有約,你也會當著我的面說,更何況…曾有一兩次,你都還在我跟前坐著呢,你說我會相信嗎?」尚謙嗤笑一聲,反問道。
    
    「這佩雲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是瘋了?以前也沒見她這樣沒規矩的,不過去了英國幾年,回來後的性情居然轉變這麼大?」傳明擔憂地說道。
    
    「如果她只打算纏住程大哥一個人,倒還可以乾脆遠著她,我是怕若冷落太久,她要是把這股怨氣出到小婉和畫兒身上,做出什麼對她們不利的事情就慘了,程大哥,我看不如讓小婉她們在杭州多待幾日,你們回去上海想辦法說服王伯伯把佩雲再送出國去,不然的話,哪天真出了事可不好收拾。」妙伶跟著說道。
    
    「妳確定只要送一個去?我看王家那個小丫頭挺崇拜她大姐,也挺會挑撥離間的,怎麼知道她不會替她大姐出氣呢?」翠屏低頭在腿上畫著圈圈,說道。
    
    「珊珊的事好辦,我爹本來就打算要送她去日本讀書的…正好!叫佩雲和她一起去,然後想法子讓她們別太快有機會回來上海。」傳明極為不在意地說道。
    
    「那就這麼決定了,我和翠屏在杭州多住上一陣子,你們兩個先回去把事情解決掉再來接我們。」妙伶雙手一拍,笑著說道。
    
    「我不必回去,傳明一個人就能解決了。」尚謙淡淡地說道。
    
    「對對對,尚謙要留下來,那小妖女跟我回去。」傳明點頭附和道。
    
    「為什麼!明明這主意是我想的,為什麼我要回去?」妙伶不依地說道。
    
    「人家小兩口恩愛,妳湊什麼熱鬧?反正妳跟我回去就是了。」傳明咬牙切齒地道。
    
    「可是…。」妙伶有些不甘心地道。
    
    「妳要是喜歡這裡,改日咱們也來住上個十天半個月,讓妳玩個夠,總行了吧?」傳明站起身,慢慢走到妙伶身旁,低聲在她耳邊說道。
    
    「你說的?」妙伶回頭不確定地問道。
    
    「對!我說的,帶夫人出來遊山玩水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嘛?」傳明順口回道,頗有向妻奴之路邁進的趨勢。
    
    「好!那我跟你先回上海,說不定還能幫忙說服佩雲打消回程大哥身邊的念頭。」妙伶這才開心地點點頭。


24、第二十四章 ...
    幾個人到了快中午時才打理好走出旅館,畫兒黏乎似地拉著尚謙的手臂不肯放,尚謙疼惜地摸摸畫兒的頭,才用另一隻手牽著翠屏,這次的目的地正是若鴻住的水雲間。
    
    尚謙看著雙眼還有些浮腫的畫兒,回想起早上她偷偷拉著他說的那些話。
    
    「程伯伯,其實…我最討厭的就是畫畫,曾經在爺爺、奶奶、我和娘都吃不飽、穿不暖的時候,我很埋怨為什麼爹爹會為了畫畫要把我們丟在家鄉不聞不問,後來還因為這樣很自責自己的不懂事,不過現在我總算明白,他就是一個自私自利、無情無義的人,昨晚,娘和我坐在那裡那麼久,他居然完全認不出娘的樣子,甚至他一聽到我們是從四川來的之後,就一直害怕我們說出什麼不好的話,對不對?爺爺奶奶生前最感到驕傲的爹爹根本早就忘記他們,忘了他自己的家人,畫兒沒有這樣的爹爹,也不要這樣的爹爹。」畫兒透過旅館的窗戶,冷冷地望著西湖里的游船,語氣寒得像是冬天的雪一樣,她心目中那個爹爹的美好形象,在前一晚已經被徹底地打碎了,她無法接受自己的爹爹原來就是這麼令人發指的一個人。
    
    畫兒已經不能想象,這樣完全把自己的家人忘到腦後的人,她怎麼會曾經那麼期盼著他有一天會回到家鄉找尋她和娘親?如果她們不來到杭州,她敢肯定那個爹或許一輩子也想不起要回四川一趟,回去看看爹娘、看看兄弟姐妹,甚至看看那個為他守了多年活寡的母親,畫兒想到這樣的可能性,眼淚又禁不住地落下,如果沒有現在的娘,是不是…是不是連她也不在了?
    
    「畫兒別哭,以後伯伯一定會更加地對妳們母女好的,伯伯絕對不像妳爹一樣那麼輕易地就把妳們忘記。」尚謙蹲下來輕輕擦著畫兒臉頰上的淚水,柔聲地安慰她。
    
    只是翠屏依舊沒有主動告訴尚謙,為什麼她會有另外一個名字,尚謙心裡雖然在意著,卻也不知從何問起。
    
    傳明駕著馬車來到水雲間時,那裡聚滿醉馬畫會所有的人,只是不曉得這些人是來幫若鴻助陣的呢?還是來主持公道的。
    
    「傳明,你們總算來了,昨晚溫婉的話讓我們大感意外,所以今天大家都來到這裡,想知道溫婉到底要告訴若鴻什麼事。」子默看到馬車停下,就先站出來解釋道。
    
    「汪先生,你和你的這些朋友確定要聽嗎?我要說的可是梅若鴻的家事,你們…。」翠屏有些好笑地看著眾人。
    
    「他們為什不能聽?我是當事人,我說能就能,妳到底想說什麼趕快說吧,不然我可以當妳是個騙子!不管妳想騙我什麼,我都不會輕易上當的。」若鴻義正詞嚴地說道。
    
    「我無所謂,你覺得好就好。」翠屏聳聳肩,毫不介意地回道。
    
    接著,翠屏走進屋裡,在那張唯一的書桌上,清出一個空位,然後從手中的包袱里拿出兩個牌位,又將畫兒叫過來拜上三拜之後,才轉頭對若鴻說道:「我受人所托之事,就是把你爹娘的牌位送到你這裡來,至於你家鄉的其他親人,如你昨晚所說的那樣,一個都不在了,死的死,走的走,家鄉最後只剩下你的妻子和女兒,我正是受你妻子所托而來的。」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妳騙我!妳這個騙子!我爹娘都還那麼年輕力壯,怎麼可能就死了?」若鴻看著牌位,頓時愣住了,然後大吼大叫地道。
    
    除了若鴻的情緒失控,子默和子璇他們幾個人也是震驚不已,從來沒聽過若鴻成過親,為什麼突然有人上門來送親人牌位又告知惡耗?
    
    子璇和芊芊看著若鴻無助地模樣,都心疼極了,且不管他是不是成過親,總還是安慰眼前的人比較要緊,芊芊好歹還記著自己現在的身份,沒敢衝上前去,子璇卻是早就不管不顧地上前抱住若鴻。
    
    「若鴻,你冷靜一點,人死不能復生,你這樣子…伯父伯母在天之靈也會跟著不安。」子璇不停地安慰著若鴻。
    
    翠屏鄙棄地看著兩個人摟抱在一起,轉頭將眾人掃了一眼之後,才又再次開口。
    
    「怎麼不可能?這幾年,你從沒有回過家,連去年四川大水,你也沒有捎半點關心家裡的消息回去,老人家沒吃沒喝的餓死、病死了,你卻在外地逍遙自在,你有一點做人子女的自覺沒有?」翠屏冷冷地瞪著若鴻。
    
    「可是家裡不是還有大哥二哥他們嗎?爹娘怎麼可能沒得吃沒得喝?」若鴻不敢置信地反駁道。
    
    「因為全死了!除了你二哥三哥早早離開家鄉之外,你爹和大哥小妹是因為染上傳染病又沒錢醫治,病死的,而你娘則是因為悲傷過度,最後也病死了。」翠屏毫不留情地回道。
    
    「都死了?那、那翠屏呢?她…也死了嗎?」若鴻的眼光仍舊沒有離開牌位,呆呆地問道。
    
    「是啊,她在把畫兒交托給我之後也死了,一對瘦骨嶙峋的母女…她是活活餓死的。」翠屏突然感到從身體深處竄出一股悲涼之意,身子微微地搖晃了一下。
    
    「妳怎麼了?」尚謙急忙伸手扶住她的身子,眉目間淨是擔憂之意,翠屏卻搖搖頭,輕輕推開他。
    
    「畫兒?畫兒是…。」若鴻的目光移到了畫兒身上,喃喃地問道。
    
    「她曾經是什麼身份已經不重要了,以後更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不必多問。」翠屏深呼吸了一口氣後,說道。
    
    「她…。」若鴻不怎麼相信翠屏的話,他一直望著畫兒,希望從她身上看出什麼來。
    
    「我今天來除了送回你爹娘的牌位之外,還有一件事要拜託你。」翠屏又道。
    
    「什麼事?」若鴻因著翠屏的問話,又把視線轉到她身上。
    
    「寫一張離婚書給翠屏。」翠屏冷冷地說道。
    
    「不可能!我怎麼可以這麼做?她已經那麼可憐的死去,我不能再讓她死後連名聲都沒了。」若鴻瞪著眼,大聲地反駁道。
    
    「這是她的意思,她生前已經沒有丈夫的依靠,萬念俱灰,死後更不想和你這個不負責任的丈夫再有什麼牽連,所以你要是真的可憐她,就給她一張離婚書吧!你們昨晚不是還說只要是不愉快的婚就應該快刀斬亂麻嗎?怎麼?現在輪到自個兒身上就不成了?我沒想到原來梅若鴻還是孬種,難怪幾年來都不敢回家鄉探望父母。」翠屏輕蔑地笑道。
    
    「溫婉,這兩件事並不能混為一談,更何況若鴻的妻子已經去世,人死為大,入土為安,妳叫若鴻這時寫什麼離婚書…有意義嗎?」子默不解地說道。
    
    「怎麼沒有?生前不快活,不能死後還背著梅家的債呀,這幾年來,她替梅家做得還少嗎?」翠屏嗤之以鼻地回道。
    
    「若鴻,你、你就寫吧!我想也許她是不希望你背著這份沈重的負擔活下去,她希望你能活得更自在,只要你們沒有關係了,你就可以不必在意她曾經如何,不是嗎?」芊芊囁嚅地勸道。
    
    「妳怎麼能這麼說?!她被我忘在家鄉九年!九年呀!我怎麼能在她失去生命之後,還對她這麼殘忍?!」若鴻激動地吼道。
    
    「你要是不寫才真的是殘忍,讓她死後都不能安歇。」翠屏寒著臉回道。
    
    「妳!妳怎麼能這麼惡毒?翠屏是不是和妳有什麼仇?妳要讓她死了還不能善終?妳說!妳說啊!」若鴻衝上前抓住翠屏的肩膀,用力搖晃著。
    
    「梅若鴻,你放手!你憑什麼這麼對婉兒?今天不管你答不答應都得寫下離婚書,別以為你們人多,我就怕你們了。」尚謙用力扳開若鴻的手,飽含怒氣地瞪視著他。
    
    「若鴻,你就寫吧!就當作是完全妳妻子生前唯一的心願,像芊芊說的,她一定是希望你將來過得無憂無慮才下這樣的決定,她心裡說不定也是很痛苦的,你不能讓她死不暝目啊。」子璇再次走上前,柔聲勸道。
    
    「我…好!我寫!我寫。」若鴻狼狽地退了幾步之後,才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沈重地點頭說道。
    
    若鴻飛快地從書桌上取過一張紙和一隻筆,寫下和前一晚谷玉農所寫的內容大同小異的離婚書,子璇和芊芊不約而同地上前簽下證人的名字,一奇三怪見她們都簽了,自然也是跟著簽下自己的大名。
    
    「給妳!妳一定要在翠屏的墳前燒給她,讓她知道、叫她放心,我一定會好好過日子。」梅若鴻不情不願地將離婚書交給翠屏,然後說道。
    
    「還得再加上一條放棄畫兒的監護權。」翠屏接過離婚書看了之後,又遞回給若鴻,說道。
    
    若鴻聽了之後,有些遲疑地看向畫兒一眼,才接過離婚書補上翠屏所說的但書,然後再次交給翠屏,翠屏接過且確認無誤後,就直接妥當地收進自己的口袋,露出踏進水雲間之後的第一個笑容,向若鴻說了聲謝謝,若鴻撇開頭,不予理會。
    
    「既然沒事,我們就走吧,這裡再待下去也沒有意義。」尚謙握著翠屏微帶冰冷的手,冷冷地掃了所有人一眼。
    
    「走走走,我還想去游西湖,再晚就沒得玩了,對了,子默,有些事呢∼不見得是你表面上所看的,你們做藝術家的人啊!還是太單純一點,這是好事也是壞事,不過可別因為今天的事就不把我們當朋友了啊!」傳明拉著妙伶,灑脫地向眾人揮揮手,突然又對子默說道。
    
    「我知道!」子默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簡單地應了一句。
    
    正當幾個人要坐上馬車的時候,若鴻卻突然驚惶失措地衝了出來,叫道:「翠屏!妳是翠屏!妳為什麼要騙我?!」

ga1105 2017-2-18 13:37

25、第二十五章 ...
    翠屏站在馬車旁,看著若鴻和隨後追出來的那群人,臉上一點被拆穿謊言的驚惶神色都沒有,若鴻幾步就衝上前來,緊緊抓住翠屏的肩膀,激動地道:「妳明明是翠屏,我記起來了!妳是翠屏,對不對?妳為什要騙我說妳已經死了?」
    
    只見翠屏用力扳開若鴻的手,冷冷地回道:「我說她死了就是死了,為什麼要騙你?你是有人還是有錢?我騙你有什麼好處?」
    
    「怎麼可能?我不會認錯人的!我們一起生活快一年的時間,我不可能認錯人的。」若鴻依舊不願相信,眼前的人怎麼可能不是翠屏?!雖然他只剩一些模糊的影子,可是那個輪廓明明就和她一模一樣啊!
    
    「不可能?不然你可以問問畫兒,翠屏是她的娘,她們生活那麼久,她不會連自己的母親都認不得吧?」翠屏看了畫兒一眼,又對若鴻說道。
    
    「畫兒!你告訴我,她是妳娘翠屏,對不對?」若鴻聞言立刻蹲在畫兒面前,一臉期盼地問道。
    
    「她不是…畫兒雖然叫她娘,可是她不是畫兒真正的娘,是娘臨時前要畫兒這麼叫的。」畫兒紅著眼眶、咬著唇瓣,搖搖頭給了若鴻一個否定的答案。
    
    「請問梅先生對這個答案還滿意嗎?如果沒事的話,我們先離開了,傳明他們還想著去游湖呢!」翠屏嗤笑一聲,抱住畫兒坐上馬車,然後跟著上了車之後,傳明隨即將馬車駛離水雲間門前。
    
    若鴻還是覺得這件事太不可思議,為什麼翠屏非要說她自己已經死了?為什麼連畫兒也這麼說?
    
    馬車上,畫兒整個人埋在翠屏懷裡,她哭得好用力,即使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能在大街上嚎啕大哭,可是心裡的難過哪是她一個小小的孩子能夠承受得住的?家人一個個的撒手人寰,而唯一仍在世上的親人卻又是這麼的不負責任,甚至完全沒有能力供養她長大,她想平安長大,因為娘一定這麼希望的,幸好娘親還在,雖然已經不是同一個娘親,可是一樣的愛她,她剛才…也不算說謊,對不對?
    
    畫兒不安地在翠屏的身上蹭著,其他人都極有默契地不開口問任何事,就算明明有很多疑惑想問,但是此刻卻沒有人願意打破這份寂靜。
    
    「娘,畫兒這樣不算說謊,對吧?」畫兒遲疑了半天才抬起頭來,問道。
    
    「對,畫兒並沒有說謊,畫兒是好孩子,妳不用把這件事放在心上。」翠屏見畫兒心情已經平穩了,才拿出手巾替她擦擦臉上的淚痕。
    
    尚謙坐在翠屏身邊,心情卻是萬分複雜,他知道翠屏的確沒有說謊,因為剛剛在水雲間時,甚至後來在馬車上,他完全感覺不到她有什麼害怕驚懼的情緒,有的只是平淡到不能平淡的,或許還帶有一股濃濃的怨憤,可是心虛卻是一點也沒有。
    
    因為這樣怪異的反應,讓尚謙感到又驚訝又恐慌,徬佛有個天大的秘密正在他面前,可是他竟懦弱的不知道該不該去揭開那個秘密。
    
    「小婉,妳剛剛跟那個梅若鴻說的那些話怎麼聽起來好奇怪,妳們不是就為了找他才來杭州的嗎?為什麼不讓畫兒認他?妳也不肯認他?還非要說你已經死了?」前座的妙伶聽到後頭有說話聲響起,就立刻迫不及待地轉頭過來問道。
    
    「不然呢?妳難道看不出來?要是我承認自己是翠屏,他會輕易就寫下離婚書嗎?哪怕明知道他自己養不起妻女,他也會死死抓著所謂的道德問題不放,但是卻一定會用盡方法讓我們自己受不了他而自求離去,在別人面前,他甚至還可能塑造出一種是妻女對不起他的假象,讓別人同情他、支持他,梅若鴻是絕對驕傲的,也是最為自私的,只容許他自己犯錯,卻不能容忍別人對不起他,這種極端自大的人,只有死人才能跟他爭出高下,這樣說,妳明白了嗎?」翠屏重新梳理畫兒的頭髮,一邊淡淡地回答著妙伶的問題。
    
    「像梅若鴻這種人才是最可惡的,明明就是自私自利、無情無情的人,卻還一副他沒錯,他沒負別人,是別人欺負他,別人負了他的樣子,看了就惡心!」妙伶嘟著嘴,憤憤不平地道。
    
    「放心吧,有汪小姐和杜小姐在,我相信他是絕不可能不闖出禍來的,我想早點和他撇清關係也是不想將來又被他們牽扯進去,尤其是畫兒,誰知道他會不會拿畫兒來說事?畫兒和他本來就不應該再有任何關係。」翠屏又說道。
    
    「娘?!」畫兒驚愕地看著翠屏。
    
    「妳這話真是越說越奇怪,總不會弄了半天,其實妳們和梅若鴻都沒有關係吧?」傳明將馬車停到湖畔的停車區,才回頭不解地看著翠屏。
    
    「誰說沒關係?只是你覺得這種關係有必要承認嗎?不過我現在跟他半點關係都沒有卻也是事實。」翠屏笑了笑,玩文字遊戲嘛,誰不會?
    
    畫兒已經被尚謙抱下馬車,正等著翠屏下車,幾個人在湖畔繞了半圈,傳明和妙伶兩個吵著要去划船,早就等不及地跑到碼頭上租船去了。
    
    「畫兒也想坐船嗎?」翠屏看一旁還有小遊艇,於是問道。
    
    「想!」畫兒笑瞇瞇地點下頭。
    
    「那去坐遊艇吧,娘可不會划小船。」翠屏看著已經搖著漿滑到不遠處的那對準夫妻,忍不住微笑起來。
    
    「走吧!我買好船票了。」早已經料准母女倆心思的尚謙走過來說道。
    
    「嗯!」翠屏不經意地看了尚謙一眼,心想他應該很多想問的吧?居然能忍住這麼久時間都不問,是等自己主動告知嗎?可是這樣的秘密…她要怎麼開口?
    
    傳明和妙伶在杭州僅多停留一晚,隔天一早就回上海了,順便帶回那張翠屏剛簽好名的離婚書,請認識的律師確認無誤後再登報告示,翠屏的戶口早被尚謙遷至上海,自然離婚的事都必須遵守上海的法律,她寧可麻煩點也不要叫人有機可乘。
    
    尚謙和翠屏母女在西湖僅只多逛數日就打算要回去上海,將要離開之時,他們才再次前去汪家與子默辭別,很湊巧的這一天只有子默一個人在家,不過他的臉色看上去似乎有些頹喪。
    
    「汪先生,前幾天的事真是對不起,照理我應該先讓你知道情況的。」翠屏一坐下來就向子默說道。
    
    「我不怪你們,妳一定是有苦衷的,我也沒想到若鴻居然早就結過婚,還把我們這些人瞞得那麼緊,子璇對他…想必你們也看得出來,我實在是…。」子默有些頭疼地揉揉額角。
    
    「汪先生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是不是梅若鴻他來你們這裡鬧騰,打擾到府上了?」尚謙關切地問道。
    
    「不,不是他,他連昨天的聚會都沒過來,我想大概又一個人窩在水雲間里畫畫,子璇這會兒應該也在他那裡。」子默歉然地搖搖頭,似乎對於子璇現在的行為有些不好意思。
    
    「杜小姐呢?她也很忙嗎?怎麼沒見她過來陪你?」翠屏看了看四周,又故意不解地問道。
    
    「她…她說是要學習她父親公司里的事情,所以臨時離開杭州隨他父親去上海了。」子默有些不願啓齒的樣子。
    
    「哦!」翠屏覺得有些疑惑,明明隔天還有看到杜芊芊的,怎麼轉眼就被押到上海去了?
    
    「汪叔叔,那個杜阿姨是不是也喜歡…梅叔叔?那天晚上我看到杜阿姨一直看著梅叔叔,而且梅叔叔被我娘氣走的時候,杜阿姨看起來好緊張的樣子,還罵我娘不好。」畫兒一臉無辜地問道。
    
    「這!汪叔叔也不知道…說不定真的是像畫兒說得那樣,因為杜阿姨和梅叔叔是先認識彼此的,汪叔叔…勉為其難的只能算是個後來介入的。」子默愣怔一會兒,才澀然地笑道。
    
    「畫兒別亂說話,妳惹汪叔叔傷心了。」翠屏連忙低聲說道。
    
    「沒事的,如果真是這樣…我願意祝福他們,雖然我喜歡芊芊,但是也沒有阻擋人家幸福的道理。」子默笑得有些悲哀,大概覺得這個答案離事實已經不遠了。
    
    「汪先生,雖然有些話不該我來說,不過還是請你多勸勸汪小姐,梅若鴻絕不會是她的良配,我更不想看到她拿任何人來填補她的情傷,也許你們平常習慣寵著她,但是有很多情況是不能縱容的。」翠屏突然斂起笑容,慎重地說道。
    
    「我會注意的,謝謝妳的忠告。」子默皺起眉頭,雖然對翠屏的話不甚理解,卻也明白子璇任性起來時,什麼事都有可能做出來。
    
    翠屏本來還琢磨著要不要讓子璇沒有機會生下那個孩子,可是該會的還是會來,或許子璇心裡正想著她現在更可以不管一切地和若鴻在一起了也說不定,那麼自己又何必要去阻撓人家的‘幸福’,畢竟有些事總要當事人吃過虧才知道痛在哪裡。
    
    翠屏他們從汪家離開後就直接到火車站坐火車回上海,尚謙將翠屏母女倆抱在懷裡,心中原來的那塊大石落下了,可是卻又滾上另一塊大石,真正的翠屏到底是什麼樣子呢?他心裡存著深深的疑慮。


26、第二十六章 ...
    夜夜晚歸的佩雲在半睡半醒之際被人給用力搖醒,她睜著惺忪的睡眼看向一臉著急的佩珊。
    
    「怎麼搞的?一大早吵什麼呀?」佩雲有些不滿地坐起身來,就算沒有起床氣,可是任誰到快早上才睡著,不到三個小時又被吵醒,心情會覺得好的。
    
    「大姐,妳還睡得著呀?!那個李翠屏和她丈夫已經離婚,說不定很快就會光明正大地嫁給程大哥,到時妳可是一點機會也沒有了!」佩珊拿著一張報紙,急急地說道。
    
    「什麼?!在哪裡?我看看!」佩雲立時清醒了,她搶過報紙,雙手一面顫抖,一邊搜尋著報紙上的文字,不久,只見她有些失神地喃喃自語道:「她真的離婚了?!是因為尚謙的關係嗎?她居然…居然那麼快就恢復單身?我以為…以為他們只是玩玩的。」
    
    「大姐,快想想要怎麼辦嘛!爹就要送我去日本讀書,到時沒人能幫妳的。」佩珊搖醒陷入呆滯的佩雲,不斷地提醒道。
    
    「對!我、我要去見他,我要去問個明白,問他是不是真想娶那個女人。」佩雲慌慌張張地換上衣服,極快速地往目的地而去。
    
    只是她不知道尚謙還沒回來上海,不管公司或是程家都見不到她想見的人,直到三天後…她特地一大早趕到程家,果然順利看到某個人正準備出門去公司。
    
    「尚謙,你停車!我有話想問你。」佩雲衝上前攔住車子,走到車門邊說道。
    
    「佩雲?妳怎麼在這裡?」尚謙沒想到回來的第一天就遇見他不想看到的人。
    
    「我等你兩三天了,今天才好不容易遇到你,我們能不能找個地方說話?」佩雲祈求地望著尚謙。
    
    「我好幾天沒到公司看看,早上必須進去一趟,妳的事等下午我有空再說吧。」尚謙語帶疏離地道。
    
    「那、那我到公司等你?二哥如果問起來的話,就說你找我過去的,這樣行嗎?」佩雲隨即說道。
    
    「明明是妳來找我的,為什麼要說謊?妳要嘛下午到咖啡館等我,我給妳一個小時的時間,要嘛就什麼都不必再說,妳應該明白,我們沒有再私下往來的必要。」尚謙似乎有些不耐煩的樣子,他也沒想到佩雲居然學會如此緊迫逼人的處事行徑。
    
    「好!我去咖啡館等你,拜託你一定要來…。」佩雲也不敢真去公司,怕遇到二哥傳明,最近傳明對她是越來越不假言辭了,而且透出一絲打算送她離開上海的意思,她費盡千辛萬苦才能回來上海,怎麼也不想再被送出去了。
    
    尚謙繃著臉進公司時,傳明已經在辦公室里,他事先也沒收到尚謙回來的消息,有些訝異地跟著進到尚謙的辦公室,待關上門後,才關切地問道:「怎麼回事?你們倆口子吵架啦?一大早就火氣這麼大。」
    
    「要能和她吵得起來算好的,不過可惜不是,我是讓你妹妹氣到的,你不是說要把佩雲和佩珊兩姐妹一起送去日本嗎?她們什麼時候能離開?」尚謙的語氣聽起來有些不客氣的意味。
    
    「她一大早跑去找你?我這幾天忙著處理一樁大筆交易,還沒空去理會她,只聽家裡的傭人說她好幾天都早出晚歸的,也不像是去哪裡玩樂,送她去日本的事,我爹的意思是說她都在英國待那麼多年,若剛回來上海就馬上再被送走,人家多少會有閒話,所以暫時是去不成,不過我已經警告她好幾回,不准她再去找你的,沒想到她居然是在敷衍我?」傳明也有些苦惱,畢竟王家的名聲向來不壞,父親也是重視這方面的事,以前佩雲佩珊做的不算過份,所以大家也得過且過地當做不知,只是現在佩雲再這麼鬧下去,說不定王家就真會落人笑柄。
    
    「你想想辦法吧,總不能讓一個女人老在我家附近晃來晃去的,說句不中聽的,她王佩雲不想要臉,不代表我不想要,她以為這樣做,我就會心軟?你應該明白,不是每個女人都有讓我心軟的本事,即使沒有翠屏也不會是她。」尚謙寒著臉說道。
    
    「你什麼性情我會不曉得?這件事我盡量小心處理,況且我爹不希望你們在一塊兒,本來就不是因為你的問題,他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我想這話我們也早就說開的,既然以前不同意,現在自然更不可能,尤其是佩雲那個樣子…自己妹子,有些話說太直白也不好聽。」傳明搖搖頭,無奈地準備轉身走出辦公室。
    
    「我下午跟她說好到以前常去的咖啡館見面,只給她一個小時,你跟著我後頭一塊去,要是她沒有做什麼事就算了,假使有什麼不對,你還得趕緊來救兄弟我,不然的話,我這輩子可能注定要打光棍的。」尚謙突然又開口道。
    
    「不至於吧?!翠屏看起來不像這麼小心眼的,連出去喝喝酒跳跳舞都不成了?算了!我知道,下午我會跟著你的。」傳明的表情有些愕然,似乎不覺得尚謙居然能變得這麼…居家,甚至連行止都保守許多,只是喝杯咖啡而已,還要他去解救?!不過好像萬一出事的話,女方是自己的妹妹,不管也不成。
    
    咖啡館內靠著吧台前的一個椅子上,佩雲在那裡坐立不安地一直望著門口,直到看見痴等一整個早上的人走進來,她才露出笑容,起身迎向前去。
    
    「尚謙,你來了?我等好久,好怕你不來。」佩雲想要環住尚謙的手臂,卻被他閃過,臉上的笑僵硬了一會兒,才跟著尚謙身後到店內深處的位置坐下。
    
    「不是說有話想問我?快說吧。」尚謙一臉的冷淡,照理說,他不該對佩雲如此冷漠,假如佩雲別糾纏太過火的話,只是現在佩雲的行為顯然超出了他能忍受的範圍。
    
    「我在報紙上看到李小姐已經離婚的消息,我想問問,那是真的嗎?她真的和她丈夫離婚了?」佩雲輕咬唇瓣,有些委屈意味地看著尚謙。
    
    「嗯!」尚謙看著侍者端上的咖啡,淡淡地應了一聲。
    
    「那你們…應該很快就會結婚吧!?」佩雲有些落寞地問道。
    
    「那是肯定的,總不能讓人家有機會在她背後說長道短的,翠屏是個好女人,她的上一段婚姻已經帶給她太多的不公平,我不想再委屈她。」尚謙毫不隱瞞也沒有避諱地說道。
    
    「為什麼?她的上段婚姻對她不公平,難道我那五年的婚姻生活對我就公平了?尚謙,你不覺得你這話說得太殘忍?」佩雲的眼中剎時瀰漫一層水光,她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激動後,才得以勉強開口問道。
    
    「佩雲,妳這樣的說法難道不覺得太不知足了點?妳有良好的家世,受過高等教育,而那位高家大少,據我所知也不是很難相處的對象,為什麼妳非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我並沒有能力可以滿足妳在物質上的需要。」尚謙嘆了口氣,無奈地道。
    
    「我不需要你有多優秀的能力啊,我爹給我的嫁妝足夠我們用好多年的,以前他給我的那些股票、金飾什麼的,我都還存得好好的,銀行裡有之前高信一每個月給我的零用錢,我也還存下不少,我不必像她一樣需要靠你過日子,我…。」佩雲著急地辯解道。
    
    「結婚不是只為了兩個人過日子,還有將來孩子所需的花費,妳說的那些東西都是死板的,今天也許值錢,明天說不定就成了沒人要的東西,妳看到的僅僅是眼前的一切,那麼五年、十年之後呢?妳娘家的錢也是妳父親兄長打拚出來的,不是無中生有的。」尚謙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佩雲把婚姻生活看得太過簡單,說得明白一點,他們兩個人在對生活的認知上其實一直都有很大的落差。
    
    「只要你願意,只要我們能回到從前,我也可以出去工作,不再去舞廳跳舞…我什麼都能做到的,尚謙,你既然可以不計較李翠屏的過去,為什麼非得放棄我們的曾經,我是那麼那麼愛你,為了你,我努力的想要回來上海,為什麼?為什麼你卻不要我了。」佩雲忍不住掩面痛哭。
    
    「那麼高信一又做錯了什麼?讓妳非要放棄有大好前途的丈夫,只為了回來尋找一個沒有結果的將來?請不要什麼事都拿翠屏來比較,我說過妳們兩個完全不同,沒有可比性。」
    
    「沒有理由,我就是不喜歡他!不喜歡他!」佩雲激動地道。
    
    「如果妳沒有其他話可說,那我先離開了,妳和高大少的事,我沒權利過問,也沒興趣聽妳說,總之,我們是不可能有任何重新開始的機會,妳放棄吧!好好過日子,說不定王伯伯很快會再替妳安排對象。」尚謙重重地嘆一口氣,心想兩人說再多也沒有用,便一口喝乾桌上的咖啡,起身走出店門。
    
    「尚謙!」佩雲連忙跟著站起來追出去。
    
    尚謙剛走到店門外,突然感到眼前一陣暈眩,視線也漸漸模糊,他心知剛剛的咖啡出了問題,更明白不能繼續留在這裡,便趕忙打起幾分精神,抬頭尋找傳明的身影,倏然身邊一個柔軟馨香的身體不經意地貼上來。
    
    「尚謙,你是不是不舒服?還是我送你回去吧。」佩雲懷著忐忑不安的情緒,一副好心地扶著尚謙的手臂,準備帶他離開這裡。
    
    忽然一個讓她訝異且在此時最不想聽見的聲音傳過來:「我還第一次看見一個大男人喝杯咖啡也能喝到暈倒的,尚謙這是怎麼了?」


27、第二十七章 ...
    翠屏不到中午就讓人拉出家門,說要去逛百貨公司,她想著反正沒事,出去走走也好。
    
    兩個女人在南京路上逛了好幾家店,妙伶突然想要喝咖啡,於是又一路晃到某家咖啡館門前,湊巧讓她看到這麼怪異的一幕。
    
    「妙、妙伶,妳怎麼會在這裡?」佩雲有些吃力地扶著半清醒的尚謙,緊張地問道。
    
    「我才想問妳呢,妳和程大哥在這裡做什麼?程大哥怎麼一副好奇怪的樣子?」妙伶走向前去,有意想打探尚謙的情況。
    
    「沒、沒事,我們出來聊了點事情,他卻突然說頭疼,所以我才想送他回去而已。」佩雲略略閃過妙伶的目光,尷尬地笑道。
    
    「原來是這樣,不過既然遇上我們,也不必王小姐再特地跑一趟路,我帶尚謙回去就可以了。」翠屏輕輕地牽起嘴角,這女人當她是三歲小孩呢?這麼三言兩語就哄騙過去。
    
    「可是我答應他的,我怎麼能食言?不過是送他一程而已,況且我有開車來,總比妳們還得在這裡等車子過來方便得多吧?」佩雲萬般不願將尚謙交給那個令她厭惡的女人。
    
    「不必麻煩妳,尚謙由我和她們一起送回去就可以了,至於妳,我勸妳最好現在立刻回家去,妳對尚謙做的事,等我回去再好好跟妳算賬。」傳明微帶怒氣地快步走過來,一把將尚謙扯離佩雲的身上。
    
    「二哥…你怎麼過來了?」佩雲一看到傳明出現,整個臉色頓時發白,她害怕地微微顫著身子。
    
    「我能不過來?!我要是晚一點來,說不定就見不到我自己的妹妹有多麼懂得禮義廉恥、多麼地謹守婦道了!」傳明覺得自己快氣壞了,他不過是慢一些些來而已,沒想到還真差點就出事。
    
    「二哥…你既然知道我是你妹妹,也明白我對尚謙的情意,你為什麼卻要選擇幫外人?」佩雲立刻紅了眼眶,淚水滑落臉頰,極為委屈不滿地問道。
    
    「哼!我現在不想跟你多說,妙伶,翠屏,走吧,我的車就停在前面,先送尚謙到醫院看看,不然誰曉得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要是弄出毛病來那就麻煩了。」傳明連看都不想再多看佩雲一眼地轉頭對兩個人說道。
    
    佩雲看著四個人遠去之後,才抬手胡亂擦了擦臉,抬頭挺胸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心想她才不要認輸!她怎麼可以認輸?尚謙只能是她的,她不會再錯失任何機會。
    
    傳明的車上,只聽到妙伶不停地抱怨著:「佩雲真是太過份了,不知道從哪裡學來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居然會對程大哥下藥,小婉,妳都不知道,她曉得我們那陣子常常見面,我剛回來的那兩三天,怎麼也不肯見我一回,天天下午就出門去舞廳跳舞,一直到三更半夜才回去,我們都快看不下去了,她怎麼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居然還做出這種丟人的事情。」
    
    「翠屏,妳不要擔心,我想佩雲能拿到手的東西有限,應該不會沒什麼大事,不過還是去診所讓醫生確診一下,算是給妳安個心。」傳明看著斜臥在後座的尚謙,有些歉意地安慰著翠屏。
    
    「嗯!」翠屏知道這時候除了鴉片之外,其他的迷藥倒是沒什麼好怕的,看尚謙的樣子也不是吃到鴉片,應該是不會造成什麼後遺症。
    
    他們來到一家中醫診所,正好此時沒有病患,傳明扶著尚謙走進診所,老大夫仔細地診視之後,跟他們三人說道:「只是誤食到類似麻醉藥的東西,不過劑量不大,應該很快就會醒過來,等他醒來就沒事了。」
    
    「哦!謝謝大夫,好了,既然沒有什麼大問題,還是先送回家去吧。」傳明暗暗松一口氣,幸好真的只是一些麻醉藥而已。
    
    回到家時,畫兒正在客廳里寫功課,看翠屏他們回來,起先還高興地跑上前問安,卻見到尚謙閉著眼睛,好像睡覺的樣子,她睜大眼睛,不安地問道:「程伯伯怎麼了?生病了嗎?為什麼閉著眼睛呢?」
    
    「畫兒別擔心,程伯伯沒事,只是太累了,等王伯伯送他上去睡一會兒就沒事了。」翠屏淡笑著將畫兒安撫一下之後,讓畫兒回去寫功課,她才和妙伶一起隨後上樓。
    
    傳明熟練地把人放到床榻上,輕吁一口氣之後,才回頭過來看向翠屏,說道:「我在這裡待著也不方便,妙伶更幫不上什麼忙,尚謙只能讓妳一個人先照顧著,不過那位老大夫的醫術不錯,他說沒問題,想來是真的沒問題,我們就先回去,我還要跟我爹商量一下佩雲的事,妙伶,走吧,別打擾尚謙休息了。」
    
    「哦!好,小婉,要是真有什麼事,妳別客氣啊!一定要趕緊打電話給我或是傳明,我們會很快趕過來的。」妙伶的手被傳明拉著走出房門時,還不忘回頭跟翠屏交代著。
    
    「我會的,妳早點回去休息吧。」翠屏送兩人到大門才轉回頭來。
    
    畫兒已經寫好功課,拿著童話書在看著,翠屏走近前去,摸摸畫兒的頭,然後才再度上樓。
    
    尚謙的房間里安靜異常,翠屏關上房門來到床邊坐下,突然一股怒氣衝上腦門,一張小嘴嘟得極高,伸手微微用捏住尚謙的臉頰,想要狠下心卻又有些不忍。
    
    「想捏就捏吧!誰叫我讓小婉兒難過了。」尚謙忽然睜開眼睛,似笑非笑地握住翠屏的手。
    
    「你這傻子!明知道人家不安好心,還非要去赴約,早知道我就別往那條路走去,讓你嘗一嘗溫柔鄉的滋味不是正好?!」翠屏氣呼呼地掙脫了手,轉身背向尚謙。
    
    「別哭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佩雲纏得緊,要是不讓她吃點苦頭,她是不知道死心的,我有叫傳明去救我的,誰曉得他臨時跑去哪裡玩了?妳相信我,我就算暈死過去也絕不會碰她一根汗毛的。」尚謙從翠屏身後環過她的腰身,輕聲地哄著。
    
    「你剛剛那個樣子都已經等著任人宰割了,還能怎麼保證沒事?!誰會相信你的話?」翠屏不滿地扭扭身子。
    
    「傻瓜,我都昏迷不醒了,她能把我怎麼樣?頂多就是做出一副好像她被我侵犯過的樣子,可是我總能找到證據證明在那當時,我根本什麼事也做不了,她王佩雲不要臉面,我自然會陪她到底的,之前不過為了傳明和王伯伯才容忍她一些罷了,妳別生氣了,好不好?」尚謙像個討糖吃的孩子,微微地搖晃著翠屏的身體,不停地哀求著。
    
    「算了,反正你沒事就好了,剛剛也把畫兒嚇一大跳呢。」翠屏無奈地嘆一口氣,想拉開腰際的那雙手,準備回房休息。
    
    「婉兒…妳是不是應該跟我解釋什麼?」尚謙雙手更用力地圈住翠屏,一股溫熱的氣息在翠屏的頸間流動著。
    
    「要…要解釋什麼?」翠屏這才發現尚謙嘴裡叫的名字不對,她的身體僵硬著,一臉乾笑,裝傻地問道。
    
    「妳到底應該叫翠屏?還是叫溫婉?為什麼畫兒會對梅若鴻說妳不是她的娘親?畫兒不像在說謊,她也不可能拿這種事來騙人,那麼只有妳能給我答案了,妳能告訴我嗎?」尚謙故意平淡地問著,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的他是多麼地緊張不安。
    
    「我…我當然是叫翠屏,那天不是說過嘛,那是為了要騙梅若鴻放鬆戒備才這麼說的。」翠屏勉為其難地牽起嘴角笑道。
    
    尚謙聽過之後卻是默不作聲地磨蹭著翠屏的發絲,忽地將雙手略略用力一轉,翠屏被他順勢壓倒在床,他靜靜地看著翠屏的臉,自然也沒錯到翠屏閃躲的眼眸。
    
    「我決定還是盡早挑個好日子結婚,不管妳叫什麼名字都好,我只認定妳這個人,這輩子永遠都不會改變,妳的秘密現在不想說也沒關係,我可以等…等到妳願意向我坦白的那天。」尚謙猛然閉上眼睛,用力按下胸口傳來的陣陣刺痛和酸澀,許久後才睜開眼睛說道。
    
    「尚、尚謙,你不要這樣,我根本…根本就不值得你這麼…。」翠屏心裡微微地抽痛著,她要怎麼辦?理智告訴她該留下來,告訴她不能輕易放棄好不容易平穩下來的生活,可是又總覺得有些遺憾的感覺,偏偏她還想不出來到底少了什麼。
    
    「不要說了!這沒有什麼不值得,我說過…我不想失去妳,我也不敢想萬一失去妳,我還能不能像過去一樣的過日子。」尚謙緊緊抱住她,語帶祈求地道。
    
    翠屏愣了一會兒,才挪出雙手反抱住他,嘴唇微微地貼著他的側臉,尚謙像是受到召喚般地轉過來,緊緊貼上她的唇,略帶委屈地用力啃咬著,在她嘴裡吸吮著甜美芬芳的滋味。
    
    尚謙第一次在情況快要失控之前主動先停了下來,似乎因為很多事都得到確定之後,他反而能安心等到兩個人結婚的那一天再來享受最後的成果。
    
    翠屏見他不再有什麼動作時,才緩緩站起身,低頭輕聲說道:「再給我一點時間想想,這種事究竟是太過不可思議,或許我不說,你也能猜得出好幾種答案,可是我想那些答案都不會有我親口說的那樣令人費解。」
    
    「妳放心!不管妳說出來的答案多麼讓人不能理解,我都會幫妳守住它,我的妻子本來就該由我保護,妳不用擔心會有任何事發生。」尚謙跟著站起來,捧起翠屏的臉龐,極慎重地道。
    
    翠屏微微一笑,眼中盈著些許水光,此時,畫兒的腳步聲自樓梯間傳來,她才打開房門走出去,翠屏合上門的那一刻,尚謙還聽到畫兒關切地問著他醒來沒有、是不是已經不要緊的話,但是翠屏怎麼回答的,他就沒聽見了。

ga1105 2017-2-18 13:38

28、第二十八章 ...
    傳明一回到家裡,卻發現佩雲仍未到家,連佩珊也不在家中,他沈著一張臉與父親在書房內密談甚久,其間還聽到王父發出怒吼聲,王家的僕人們沒有人敢靠近半步,只有王母聽到聲響,好奇地走下樓梯查看,她隨意招了一個丫頭過來跟前詢問。
    
    「老爺和誰在書房裡?為什麼氣成這副模樣?」王母問道。
    
    「是二少爺,至於談什麼事,我也不知道,不過…二少爺一回來就問大小姐和二小姐在哪裡。」那丫頭小心翼翼地回道。
    
    「哦?我知道了,妳去忙吧。」王母皺起眉頭應和一聲,便揮手讓那丫頭離開,獨自走到書房的房門前。
    
    王母輕輕敲了幾下門,裡面還能聽到王父氣呼呼的吼聲傳來,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是我’,就聽到裡面傳來讓她進去的聲音。
    
    「怎麼回事?現在都幾點了還這麼大呼小叫的,也不怕讓人笑話。」王母似乎一點也不害怕王父的怒氣,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
    
    「這算什麼?只怕再過不了多久,我們王家就真要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這還得多虧我養了兩個好女兒!」王父坐在大椅上,沒好氣地說道。
    
    「佩雲和佩珊又做了什麼事?唉!你也知道,她們姐妹倆雖然叫我一聲母親,但終究不是我肚子里出來的,秀萍走的那時,佩雲都十三歲了,佩珊雖然小些,卻多少也懂得點事理,我想管教她們,難免就有些使不上心力,不過真的論起來,她們現在會做出這麼多踰矩的行為,我這個母親也是要擔部份的責任。」王母滿臉愧疚地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娘,您做的並沒有什麼地方不對,該供她們吃的穿的,一樣也沒少,還花錢送她們出國去念書,爹替佩雲找的婆家,知道的人沒有不羨慕的,她還有什麼不滿足?她自己做不好一個為□子的角色,卻想著破壞別人的幸福,王家幾時出過這樣的子孫?」傳明微微地嘆口氣,走到母親身邊,伸手攬著她的肩膀,輕聲地安慰道。
    
    「傳明,你上次說叫佩雲和佩珊一起去日本的事,我仔細想過之後還是不能同意,畢竟佩雲才回來沒多久,這麼做的話,人家會說我們王家容不下一個離過婚的女兒,不過也不能縱容她繼續放浪形骸的過日子,這兩天先讓她在家裡好好反省一下,等她想清楚了,再替她安排一份工作,她比起人家張總經理,還真是差得遠了。」王父說道。
    
    「爹這麼說也沒錯,既然您決定了,我當然尊重您的意見。」傳明點頭回道。
    
    「佩珊大後天就要去日本,我看不必再準備什麼吧?該打點的我都打點好了,希望她去日本留學回來後,那個脾氣能收斂一點。」王母想著佩珊那個比佩雲更為衝動跋扈的脾氣,不曉得在外地時會不會吃虧。
    
    「讓她吃點虧也好,省得總以為人家讓她是應該的,也不想想人家看的是我這張老臉,不是她自己會做人。」王父生氣地道。
    
    「好了,你生再大的氣也沒用,反正現在只能多約束些了,高家那裡有沒有什麼消息傳來?信一那孩子…是咱們對不住他了。」王母又道。
    
    「聽瑞源兄的意思,年底前,信一可能也會回來上海工作,到時他再替信一找個合適的對象,總比讓他在那裡找個西洋女人好吧?對了,傳明,你明天有空過去綢緞莊時,順便跟尚謙說一聲,下個月初,中匯銀行有一場募款酒會,讓他帶那位李小姐一塊去,就算不想讓她費心出門交際應酬,這樣的場合也要偶爾參加一下比較好。」王父又向傳明吩咐道。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先去跟尚謙說一聲,爹和娘也要去嗎?」傳明點點頭後,又問道。
    
    「我們就不去了,現在也該讓你們年輕人慢慢接手些事情,你就帶妙伶一起去吧,她和李小姐熟,又認識不少上海年輕一輩的夫人小姐,有她帶著李小姐引見那些人,也比你們居中介紹方便一點。」王父搖搖頭,如今老大傳宇不在上海,有些事自然得交由小兒子傳明出面處理。
    
    「嗯!那如果沒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傳明聽完父親的交代後,見父親許久沒再開口,便躬身向父母說道。
    
    王父默默地點點頭後,傳明便出了書房,只留下王父王母兩人在房內。
    
    「佩雲禁足的這段時間,連她的銀行戶頭也一並凍結了,省的她拿錢去買些不入流的東西來害人,破壞王家的名聲。」王父向王母說道。
    
    「佩雲到底是做什麼事能讓你氣成這樣?剛才你們父子倆說半天也沒人跟我說句實話的,現在氣消點了,能告訴我了吧?」王母無奈地嘆口氣。
    
    「唉!佩雲哪∼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本來很和美的一樁婚姻,她獨斷獨行的在國外和信一離了婚就回國,我還能容她住在家裡已經很不錯了,她居然去舞廳里用的那些下流手段,對尚謙下迷藥,想強迫尚謙和她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幸虧尚謙早覺得有異,讓傳明跟在他後頭一塊去,要不然的話,說不定明早妳就會看到她哭著非要嫁給尚謙的場面了。」王父自認對女兒從沒有苛刻過,也沒有逼她們非要做什麼,可是如今看來好像適得其反了?還是說兩個女兒的天性就是這麼頑劣?
    
    「這!她也不是黃花大閨女了,難道以為只要吵鬧個不休,你就一定得同意不可?況且不是說尚謙已經有喜歡的人?就是你剛才提的那個李小姐,他怎麼可能還會答應這樣的事?佩雲姐妹和她們親娘是一樣的脾氣,好端端的一個大家閨秀,哪兒就這麼能折騰?」王母微蹙著眉頭,似乎佩雲姐妹的生母在這對夫妻心中是個硬傷,誰也不想再去提起。
    
    「哼!傳明又說佩雲這回做的事還偏不湊巧地讓李小姐和妙伶一塊兒撞見了,人家李小姐可沒有佩雲這麼不經世事,會在那裡當眾吵吵鬧鬧,兩相比較之下,我都替自己女兒覺得丟人。」王父帶著嘲諷的語氣,低笑道。
    
    王母輕嘆一聲,像是無可奈何的看著王父,書房內因兩個人的無語而頓時間陷入沈寂。
    
    佩雲離開那家咖啡館後,就打電話回家把佩珊叫出門,兩個人一起到高峰舞廳玩到十一點多才回家,佩雲刻意忘記傳明要她立刻回家的事,也沒想到父親會大發脾氣,斷了她的經濟來源。
    
    佩雲睡到下午才起來,當她想要走出房門時,卻發現門被人從外頭鎖住了,她著急地大叫著:「有沒有人在外面?快點開門呀!秀英,美娟,妳們在不在?」
    
    「大小姐,老爺早上已經交代了,從今天開始,不准妳走出房門一步。」一個丫頭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美娟?為什麼我爹要把我關起來?他在家嗎?我要見他!我要見爹!」佩雲氣急敗壞地吼道。
    
    「老爺出門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大小姐,我去忙去了。」美娟匆匆地說了一句後,佩雲就再沒聽到她的聲音。
    
    佩雲又叫了好幾聲,才確定門外已經沒半個人,她著急心慌地回到床邊坐下,自言自語地道:「爹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憑什麼把我關起來?!我該怎麼辦?對了,珊珊!珊珊說不定會來救我。」
    
    佩雲隨即衝向窗邊,放聲叫道:「珊珊,妳醒了沒有?珊珊!」
    
    「大姐,妳怎麼了?一直大呼小叫的。」佩珊似乎也是剛剛才起床,有些迷迷糊糊地走到窗外,看著佩雲說道。
    
    「妳別睡了!爹不讓我出去,把我的房門鎖起來,妳快點過來救我!」佩雲氣得直跺腳。
    
    「什麼!好,我現在過去。」佩珊立時清醒了,她急急忙忙地轉身進去,但是沒多久又哭喪著臉回來,道:「大姐,我的房門也被鎖住了,怎麼辦?!」
    
    「啊!?爹為什麼要這麼做?」佩雲整個人癱軟在窗台邊,滿臉的不解和傷心。
    
    「大、大姐,是不是因為昨天妳對程大哥做的事被爹知道了,所以他一生氣才這麼做?」佩珊有些害怕地問道。
    
    「我有什麼錯?!難道我愛尚謙有錯嗎?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幫著他、幫著那個女人?我不甘心!不甘心!」佩雲抓著頭,瘋狂地喊道。
    
    「大姐∼妳別這樣,也許爹是誤信二哥說的話,以為妳做的太不光明,只要妳好好跟爹說明白,他會原諒妳的,妳想想,妳和高大少離婚的事,他不是都沒怪過妳?爹向來疼我們,他一定只是一時氣極了而已。」佩珊站在那邊著急地安慰著佩雲。
    
    「真的是這樣嗎?不過我剛問過美娟,爹現在不在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難道我只能傻傻地等爹回來?」佩雲轉身看向樓下,神情黯淡地道。
    
    「最多就等一天而已,有什麼關係?再說妳這些日子確實玩得太過火了,趁機安穩地在家待幾天也好,妳想嫁給程大哥的話,爹和母親那邊總得想法子說服,現在正是服軟的好時機,大姐,妳從英國回來後,變得越來越沈不住氣了,這樣子只會把程大哥嚇跑的。」佩珊忽然間好像清醒過來似的,好言地勸著佩雲不能太意氣用事。
    
    佩雲默不作聲地想著自己這段時間確實過得有些瘋癲,也許是因為在英國壓抑太久,也可能是因為被尚謙一再拒絕,她想要找地方發洩一下,卻忘了這樣反而是把尚謙越推越遠,那個女人能夠得到尚謙的心或許正是因為她夠土夠本份,那麼為了能夠得回尚謙對她的愛,就暫且做一陣子安份的女人又如何?


29、第二十九章 ...
    王父一直到第三日,在佩珊即將坐船到日本去時,才同意讓佩雲姐妹走出房門,但是仍舊不准佩雲步出王家大門。
    
    佩珊對佩雲低聲勸慰幾句之後,就由傳明送她到碼頭坐船,這一去至少四年的時間不能回來,佩珊無奈地離開上海。
    
    佩珊離開後,王父王母和佩雲坐在客廳里,佩雲不知所措地想著如何讓父母同意她和尚謙的事。
    
    「我不管妳心裡怎麼想,總之,妳和尚謙的事,我絕不會答應的。」王父首先打破的沈寂。
    
    「爹!你明明知道我跟尚謙認識那麼多年,好不容易他才肯和我在一起,可是你卻要硬生生拆開我們,逼我嫁給高信一,如今我都跟高信一離婚了,為什麼你還要這樣阻止我?!」佩雲驚愕地看向王父,她不解地問道。
    
    「我是為了妳好才要阻止,你們倆根本不適合在一起,我若是同意你們結婚,那就真的是害了妳也害了尚謙,尚謙是個不錯的孩子,我不想讓我自己女兒毀了他。」王父繃著臉,毫不留情地說道。
    
    「什麼叫害了他!?我那麼喜歡他!那麼愛他!又怎麼可能去傷害他?」佩雲用力搖頭否認王父說的話。
    
    「佩雲,妳一個女人家,雖說嫁過人了,可也不能這樣大言不慚的說這種話,何況我們會害妳不成?信一有什麼不好?親家母說在英國時,信一既沒少妳用的也沒少妳吃的,不過是希望妳早些替他們家生個孩子,你們結婚五年沒有半點消息,信一和親家母他們從沒在妳面前說句不是,也不提要納二房的事,妳還有什麼不滿?」王母的語氣有些冷淡地說道。
    
    「整日不許我去這裡,不許我去那裡,連和朋友交往,他都要阻擋半天,這叫對我好?難道要我像他那樣整天不是研究就是讀書?在英國人生地不熟的,我已經很辛苦了,還不讓我出門,這叫為我好?!」佩雲滿臉不屑地道。
    
    「那我倒要問妳,又有哪個女人嫁了丈夫,不在家相父教子,還一天到晚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廝混在一起,徹夜不歸的?妳說妳喜歡尚謙,其實不過是因為他不會約束妳而已,妳真心為他想過沒有?妳認為尚謙會比信一還能寬容妳?那妳就錯了!他尊重妳是因為妳二哥是他的好兄弟,是因為他尊重我這個做長輩的,不是因為他喜歡妳。」王父又說道。
    
    「才不是這樣!才不是…。」佩雲不願承認王父說的事實,卻又無從辯駁起,因為尚謙喜歡的李翠屏正是對父母而言,可以算得上極為規矩自重的女人,但是她不敢相信,尚謙難道從來沒愛過她嗎?
    
    「這些日子,妳就別再出門了,好好在家裡反省,想明白後再和我談,現在不是什麼守舊社會,妳要想出去工作,我也不是不允許,妳自己去想想吧。」王父說完就起身往樓上走去,王母見他離開,也匆匆跟上,沒有跟佩雲多說半句。
    
    佩雲卻是心有不甘,覺得自己不該輸給一個比她年紀大的女人,她從十五歲就認識尚謙,一開始對這個猶帶著土氣的少年,她並沒有多少認同感,只是因為他是二哥的朋友,所以才會玩在一塊兒。
    
    只是有幾次她犯了點錯,尚謙有意無意地為她求情之後,她漸漸才對尚謙留意起來,而這時候的尚謙也已經脫去土氣,轉而變成帶著股溫柔敦厚的氣質,也許是因為與世家子弟的出身背景不同,尚謙的脾氣向來沈著穩重,做事情不如他們這些人衝動,讓才十八歲的佩雲不由自主地成了他的尾巴,只要出去玩的時候,就會跟前跟後,偶然一次在眾人的半開玩笑之下確定情侶關係,尚謙沒有點頭也沒有反對,只是從那之後,對佩雲的關心比旁人多一些而已。
    
    佩雲從開始學習交際之後,逐漸喜歡起外面的五光十色,她總愛穿著漂亮的洋裝在那時還搬不上台面上的一些小舞廳里跳舞,往來的都是一些來台打工的洋人,所以真正屬於華人的圈子內才沒有傳出她的事跡,但是時常的外出不可能不會引起家人的注意,於是尚謙成了佩雲理所當然的一個擋箭牌,起初她難免也有點心虛,可是見尚謙始終未曾出言相詢,她便當他默許了這些事。
    
    如今再次想起時,佩雲才猛然發覺,原來事實竟是如此可笑,所謂的不干涉不過問,實際上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她以為的那麼愛她,也不是她一直認定的因為深愛所以可以縱容她的一切,他完全就不在乎她這個人,尚謙也許真的對她有過意亂情迷的時候,但卻不曾在心裡留下半點痕跡。
    
    佩雲默默地走回房間里,緩緩地關上門後,倚著房門滑落到地上,她卷伏著身子,從無聲哽咽到最後的放聲大哭,整個房間里充斥著她憤恨不平的哭聲,只是情緒發洩過後的她又會如何呢?
    
    這天一大早,妙伶就帶著翠屏來到一家美容沙龍,再三交代對方要把翠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讓她在晚上的酒會里出出風頭。
    
    那個叫夢夢的造型師笑容可掬地對妙伶點頭表示肯定包君滿意,然後把翠屏帶進裡間去,翠屏被那個造型師折騰大半天,一會兒要剪頭髮,一會兒要修指甲,造型師原本還打算替她弄個捲髮的,卻被翠屏強烈拒絕了,她可是很愛惜那一頭烏黑的秀髮。
    
    最後定下的打扮是一襲孔雀藍繡花薄綢旗袍,手腕上的累絲鑲珍珠金鐲是前一日尚謙到銀樓里挑選來送她的,頸上掛著一串圓潤飽滿的珍珠項鍊,過肩的長髮就梳成發髻,耳環是一對藍寶石垂飾。
    
    等到下午,尚謙來接她們的時候,乍見翠屏的第一眼就令他驚艷萬分,忍不住屏住呼吸,似有些怕破壞了那幅美景。
    
    「怎麼樣?小婉這身打扮,您還滿意嗎?」妙伶穿著一身深桃紅薄綢旗袍,晃著一對金燦燦的耳環,拉著翠屏的手走出來,對尚謙的表情頗為滿意。
    
    「呃…很漂亮!很漂亮,哎!漂亮到我都不想帶她出門了。」尚謙上前牽過翠屏的手,手掌心裡傳來的柔嫩及她身上傳來的馨香,都讓他覺得不應該把她帶到那些見了美色就會胡思亂想的男人們面前。
    
    「你會擔心才好,不然的話,我可不把小婉嫁給你了。」妙伶抬起下巴,義正詞嚴地道。
    
    「妳就瞎說吧!傳明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翠屏笑著拍拍妙伶的手臂,然後問道。
    
    「咳!我們今天恐怕得加入個不速之客,佩雲說服了王伯伯同意讓她今天參加酒會,所以傳明才讓我先來接妳們過去。」尚謙忽地收起笑容,有些冷冷地解釋道。
    
    「她真是不消停,珊珊都去日本了,她還想做什麼?」妙伶嘟著嘴,極為不滿這個將來的小姑。
    
    「算了,反正我們各自心裡有數,她要想做點什麼,總得惦量幾分才不會傷人傷己。」翠屏倒是不怎麼擔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不信那個王佩雲會這麼的不自量力,就一點也不考慮王家在外的名聲嗎?
    
    這天的酒會是中匯銀行為了籌募幾處災區民眾物資所舉辦,傳明父親讓傳明轉告尚謙後不到幾日的時間,銀行那頭又另外送了請束過來,據說是杜先生的意思。
    
    這樣的募款酒會,來參與的人自然都是上流社會人士或者頂尖的知識分子,不過也有些名氣不大的小家族會想辦法來露個面,以求增加一些商機。
    
    舉辦酒會的地點在銀行的大廳中,偌大的廳堂正中央,一盞垂掛的大型水晶燈飾和一旁環繞的燈台把室內點綴得美輪美奐,四周站著三三兩兩的人群,雖然同樣來參加酒會,卻依然各有各的朋友圈子。
    
    尚謙從沙龍接了兩位盛裝打扮的美女後,一路往目的地前來,到達時,傳明與佩雲已經在大門旁等著他們,尚謙將鑰匙交給一旁等著為他們泊車的侍者,然後才牽著翠屏的手走過來,妙伶早等不及地自己走到傳明身邊輓著他的手臂,低聲向他邀功。
    
    「我還真不知道該誇那位造型師的手藝好呢?還是該說翠屏天生麗質,這麼一打扮,把平常的傻裡傻氣全給遮蓋住了。」傳明笑著將翠屏從頭到腳,細細地品評一番後,才說道。
    
    「你要不說話,我也覺得你看起來挺有書卷氣味,可是偏偏每回只要一開口就破功了。」翠屏笑著回道。
    
    「呃?!算了,早知道說不過你。」傳明立刻被噎住,半天回不上一句,他愣怔一會兒才無奈地擺擺手,然後向尚謙示意該進去向主人家問候一聲了。
    
    佩雲獨自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笑鬧,她的存在顯得有些尷尬,偏偏幾次望向尚謙時,他都似乎毫無所覺,眼中只有身邊的翠屏,佩雲見到他看向翠屏時,眼底那份淺而易見的柔情蜜意,在她印象中卻是絕對的陌生,因為她從來不曾被尚謙這麼呵護,記憶中的他對她好像永遠只有欲言又止的無可奈何和溫煦有禮的笑容。
    
    佩雲愣愣地看著他們走進大門,腳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她不是要來找機會讓李翠屏出醜的嗎?怎麼可以還沒有開始就服軟認輸了?!不可以的,就算尚謙真的不喜歡她,她不能叫他們趁心如意!她有今天都是因為他給了她不該有的幻想,這是他欠她的!
    

30、第三十章 ...
    翠屏悄悄的轉過頭,恰如其分地捕捉到佩雲眼中的憤恨,她有些鄙夷地輕笑一聲,引起身邊人的注意。
    
    「怎麼了?看到什麼好玩的嗎?」尚謙停下腳步,好奇地回頭望一眼,除了站在那裡的佩雲,並沒有見到什麼特別的人或事物。
    
    「沒事,只是覺得有些人總是喜歡把錯誤往別人身上推,真想不透這樣的日子怎麼會快樂得起來?」翠屏輕聲回道。
    
    「別管她,她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夠久了,沒有人有義務一直去迎合她的喜怒。」尚謙一聽就明白翠屏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此時已經走到他們前頭的佩雲,心中充滿無奈,在他眼中,佩雲就是一個被寵慣的孩子,永遠都長不大也不明白自己的責任是什麼。
    
    翠屏倒覺得長不大不是不好,可是不能把自己的不順心全怪罪到別人身上,佩雲很明顯的就是這樣的人,她是和梅若鴻一樣性情的人,只能活在自己構築出來的美好世界,不談物質生活,只想追求沒有負擔的愛情,過程越是轟轟烈烈,他們越覺得人生有了意義。
    
    一進大門不久,尚謙就讓一個寶藍色長袍男子請上了二樓,他讓翠屏跟好傳明和妙伶,才匆匆地和那個男人離開。
    
    翠屏往妙伶那頭走去,快到的時候,一個女人從不遠處的角落衝過來,緊緊抓住翠屏的手,她過激的舉動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唉唷!杜小姐也來參加酒會?」妙伶匆匆走上前來,不著痕跡地拉開芊芊的手,臉上的笑容不減,對滿臉慌張的芊芊問道。
    
    「妳為什麼在這裡?!妳不是應該回四川去了嗎?」芊芊對妙伶看都不看一眼,對翠屏怒目相向,語氣不善地質問道。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回四川了?」翠屏不解地反問道。
    
    「妳都已經拿走離婚書,難道不該回去四川嗎?先前妳還騙若鴻說妳不是翠屏,但是我在上海這些天都打聽過了,那個程先生身邊只有一個叫李翠屏的女人,並沒有什麼人叫溫婉,我知道妳心裡恨若鴻,所以不願意認他是妳的丈夫,妳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若鴻,可是那天妳離開後,若鴻一直好傷心,說要把妳求回他身邊,我…我能不能求妳,妳快點回四川,好不好?也不要答應回到他身邊,妳現在有這麼好的生活,妳一定不會想放棄,對不對?」芊芊扭著雙手,原先的怒氣變成滿身的哀怨,她立時換上一副弱不禁風的嬌柔模樣,挖盡腦汁地對翠屏勸說要她離開上海。
    
    「我是叫李翠屏沒錯,但那又如何?要不要離開上海好像也不必杜小姐來替我決定,再說杜小姐和我那位不負責任的前夫是什麼關係?值得妳這麼不管不顧的為他說話?替他用盡心思的要趕我離開?」翠屏只是站在原地,滿臉淺淺的笑容,眼中充滿疑惑不解地看著芊芊。
    
    「我…我…。」芊芊頓時無言以對。
    
    「杜芊芊,妳的男朋友不是子默嗎?為什麼卻要替姓梅的那小子說話?妳把子默當成什麼了?」妙伶生氣地瞪著芊芊。
    
    「我沒有,我只是看不過去,若鴻是那麼熱情善良,他一心想著要畫出最好的畫,想要在畫壇出人頭地,如果因為李小姐的事讓他失去信心的話,難道李小姐不會心裡覺得過意不去嗎?」芊芊搖搖頭,她反過來指責翠屏是個自私的女人。
    
    芊芊分明記得那天明明若鴻認出翠屏之後,翠屏卻仍然選擇無情的離開,當時的若鴻好傷心、好愧疚的說不想再畫畫了,說想把翠屏母女找回來,好好的賺錢養家,她知道那些人是從上海去的,才會答應爹爹的要求,來上海學習公司的事,不過更多時候都在打聽尚謙和翠屏的事,然後發現翠屏來上海好幾個月了,一直住在程家,而且最近又傳出他們要結婚的消息,芊芊心中暗喜,心想這樣翠屏就不會回若鴻身邊了,她還有機會和若鴻在一起。
    
    可是芊芊又害怕翠屏心裡放不下若鴻,所以見到翠屏之後,才會不由自主地說出那些話來。
    
    翠屏輕輕地安撫了一下氣呼呼的妙伶之後,才轉頭對芊芊說道:「杜小姐不必擔心,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斷了就是斷了,絕沒打算和他有什麼想藕斷絲連的意思,倒是妳和汪先生兩個人恐怕有些複雜了,雖然汪先生向來寬容大度,可也不表示他能接受自己女朋友腳踏兩條船的行為,如果妳喜歡的是梅若鴻的話,能不能請妳向汪先生說清楚後再移情別戀?」
    
    「吼!妳這麼說太客氣了啦,應該說她怎麼可以玩弄子默的感情?!人家子默又不是沒條件找更好的女人。」妙伶不滿地跺了跺腳,語氣不悅地糾正道。
    
    「妳們兩個真是越說越不象話,那麼多人看著戲,也不知道好收斂一點,去去去!到一旁吃東西去,別跟她廢話了。」傳明沒好氣地輕敲一下妙伶的額頭,將兩個人拉走,丟下芊芊仍站在原地被一些有心之人偷眼取笑著。
    
    芊芊有些尷尬地看看其他人,然後羞愧地快步走向角落,剛走到角落,一個穿著高雅的女人站到她面前,一臉和善的對她笑著,芊芊看看四周,除了自己並沒有其他人。
    
    「請問妳是…。」芊芊狐疑地看著女人,她想不出對方的身份,卻依稀記得她好像是那個王傳明的女伴,其實這裡有很多人,她都不認識,會走進來也是因為先前看到王傳明,她想也許能正好碰見翠屏,才偷偷溜進來的。
    
    「妳不用管我是誰,只要好好回答我的話,也許我能幫妳趕那個李翠屏離開上海。」這個女人正是剛剛一直躲在不起眼處看這場小鬧劇的佩雲。
    
    佩雲沒想到會有人和她一樣巴不得李翠屏離開上海,而且這個女人看起來和李翠屏的前夫似乎有什麼不尋常的關係,又從她的話裡頭分析出,李翠屏拿到離婚書的經過似乎不太光採,她不知道尚謙對這件事知道多少,所以才想著來問問杜芊芊。
    
    「真的嗎?妳不會傷害她吧?我只是想她趕緊離開這裡,不要再去杭州找若鴻,我以為他們既然已經離婚了,就應該離得越遠越好,若鴻心地善良,要是知道她在這裡,肯定心裡會一直掛念著她,到時不能好好作畫的話,他怎麼可能會有出名的一天。」芊芊替若鴻感到惋惜,卻也有幾分慶幸,她以為翠屏是個不懂若鴻的人,能選擇離開若鴻是件好事,在芊芊心中,若鴻就是一個隨時充滿奇妙思維,擁有開朗熱忱的胸懷,他的畫是那麼的真、那樣的美,這樣的人怎麼能因為這點小事就被打敗了呢?
    
    「當然不會,其實我也是受害者,妳知道李翠屏的事,應該知道她現在住在一個男人家裡,而那個男人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已經相愛很多年,卻因為李翠屏的介入,他竟然打算拋棄我,然後和李翠屏結婚,我只是想讓我的男朋友回心轉意而已。」佩雲帶著一股委屈不甘的語氣,理直氣壯地說道。
    
    「啊!原來是這樣,我剛剛還以為妳是王先生的女伴,可是又看到朱小姐也來了,沒想到卻是這樣的情況。」芊芊驚訝地掩住小口,愕然地說道。
    
    「妳說的王先生是我二哥,他和朱小姐早已經有婚約,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了,因為尚謙好幾天不肯見我,我只好跟我二哥一直過來,就是打算見他一面,和他說清楚的。」佩雲一臉落寞地苦笑道。
    
    「李小姐怎麼可以這樣?她不想跟著若鴻一起吃苦,我能夠理解她的難處,但是怎麼可以自甘墮落到和男人同居呢?她還帶著一個孩子,不是嗎?她就不怕給孩子帶來不好的影響?難怪她不肯讓女兒認她的生父,是害怕孩子在父親面前說出事實吧?」芊芊自以為明白來龍去脈地憤憤不平著。
    
    「這個我倒是不太清楚,不過要是真的這樣,那孩子會不會太可憐了?居然被母親攔著不能和父親相認,唉!看起來這個李翠屏不好應付,我本來就一直擔心尚謙是被她騙了,看她一副好像不經世事的樣子,沒想到心計這麼深沈。」佩雲一副疼惜憐憫的神色。
    
    「絕不能讓她繼續這麼做,要是將來讓若鴻知道他的前妻是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他的名聲肯定會被牽連的,我要趁現在還沒有什麼人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勸她離開上海,如果她需要錢的話,我可以給她足夠的錢。」芊芊咬咬唇瓣,接著深吸一氣,慎重地說道。
    
    「我也可以拿出一筆錢來,反正四川那種鄉下地方,只要給個幾萬元就足夠她們母女好吃好喝的過一輩子了。」佩雲連忙附和道。
    
    「那好,我現在就去跟她說。」芊芊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到傳明那群人的跟前去,把翠屏的面具撕開來。
    
    「哎!現在不急,等等那些客人都來的差不多的時候,我們再去跟她說清楚,她才會知難而退,順便也讓那些人知道這個女人的真面目,省得哪天又有哪個笨蛋被她騙了,不過等等我可能沒辦法幫得上什麼忙,妳要知道連我二哥和將來的二嫂都被她唬得團團轉呢,我怕萬一我跟妳一起出面,我二哥要罵我的。」佩雲拉住芊芊的手,又低聲解釋道。
    
    「沒關係,這點小事,我一個人就可以了。」芊芊理解地笑了笑。
    
    兩個人都不知道她們的一舉一動全都二樓邊上站著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ga1105 2017-2-18 13:39

31、第三十一章 ...
    二樓走廊的欄桿邊上,幾個人圍著兩個男人站在那裡,其中一個人是先前被叫上二樓的尚謙,而另一個是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長相看著斯文卻隱隱有一種迫人的氣勢。
    
    突然一個隨從自後頭上來,趨前向那中年男人說了幾句話,便退到一旁候著,男子轉頭向尚謙問道:「你帶來的那個女人是不是叫李翠屏?」
    
    「是,她怎麼了嗎?」尚謙原本沈穩的臉上閃過一絲緊張。
    
    「沒什麼,只是剛剛有兄弟聽到件好玩的事,那邊那兩個女的,你認識嗎?」中年男人從欄桿上探出半顆頭,抬起下巴點向大廳某個角落。
    
    「認識,穿墨綠色旗袍那個是傳明的妹妹,另一個穿水藍色的是杜世全的女兒,不過她們怎麼會湊在一塊兒?」尚謙疑惑地回道。
    
    「女人家嘛!小心眼一點多少難免的,但想在我的地方鬧事就有些不長眼了,去!把那個什麼杜家的小姐弄出去,別讓她再進來。」中年男子退回來走廊上,對手下的人說道。
    
    「真是抱歉,替您惹麻煩了。」尚謙略一想也大概知道個底,他極為歉意地向中年男子躬身說道。
    
    「小事一件,倒是你也瞞得緊,要不是聽到幾個兄弟說起你快結婚的事,我怕還不知道你有喜歡的對象了。」中年男子輕笑一聲,不在意地道。
    
    「杜先生平日事忙,哪好意思拿這等小事煩您?」尚謙眼角看到芊芊已經被人悄悄地‘請’出銀行大門,心中略松快下來,笑著回道。
    
    「我認識的這些人裡面,你的性情最奇怪,女人隨處找都有,偏偏就你挑剔得緊,老大不小了還不能定下來。」杜先生好笑地搖頭說道。
    
    「我能力有限,自然得找個好養、好相處的,她就挺好的。」尚謙回道。
    
    「是挺好的,遇事處變不驚,若身為男人也會是個人才,可惜她是女人,女人啊∼腦子的能力再好,最終還是抵不過身體的本事強。」杜先生說完就沒再開口,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大廳里的人。
    
    尚謙沒敢回話,僅又陪著杜先生站了一會兒,便向他賠罪告辭,臨走前,杜先生特意提醒尚謙結婚時記得送張帖子來,他好送禮物過去慶賀,尚謙點頭應下後才轉身下樓。
    
    杜先生看著尚謙和傳明那些人會合之後,突然向身邊的人說道:「叫底下那些人耳根子別太軟,一個沒什麼交情的女人也值得他們花心思,有那個閒功夫不會回家哄自己老婆去?」
    
    尚謙幾個大步就走到翠屏身邊,一手輕輕摟住她的腰身,然後隨意地看了場內一圈,佩雲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吃過沒有?這裡的東西都不錯,杜先生向來對吃的很要求,想來沒人敢太敷衍。」翠屏回道。
    
    「哎!乾嘛一回來就盤問人家,怕我們虐待小婉呀?」妙伶見尚謙一回來就緊張著翠屏,剛才在某個女人面前憋的氣,一下子全散了,她輕笑著道。
    
    「哪裡敢?不過順口問問而已。」尚謙不好意思地回道。
    
    「我吃了一點,全身上下帶著這些飾品,沈甸甸的,總覺得一雙手擺哪都不對,麻煩的很,而且這裡又不比家裡能隨便些,我哪好意思吃太多?不過點心很好吃倒是真的。」翠屏櫻唇微翹,有些埋怨地說道。
    
    「嘖嘖,小妖女,妳要有翠屏的一半女人味,叫我從此花下死也甘願了,要不妳也學學吧?」傳明故意作出快受不了的表情,然後向一旁的妙伶說道。
    
    「行啊!你給我五年的時間外加一個孩子,我保證肯定能有小婉的一半。」妙伶也不客氣地回道。
    
    「好!妳說的,明天就叫我家老頭去妳家談婚期。」傳明順勢說道。
    
    「怎麼突然著急起來了?不是說不急的嗎?」尚謙好笑地看著傳明,似乎想知道這小子是賭氣呢?還是真心要結婚了。
    
    「不能不急呀!總不能等你兒子出生了,我家的小子還沒影兒,最好等我們都結婚後,去買棟聯排的洋房做鄰居,我就倒看看這小妖女五年後能不能變個樣兒。」傳明打死不承認自己是心動了,非得要拿人來說事。
    
    「那好,我們就讓你們一回,等你們婚禮過後,我們再辦。」翠屏笑著道。
    
    「餵!我可沒答應,妳別亂承諾人家。」尚謙大手微微一緊,不滿地抗議道。
    
    「有什麼關係?頂多趕年前辦就是了,離那時候也還有半年呢。」翠屏拉了拉尚謙的衣服,低聲勸道。
    
    尚謙低頭看著翠屏原本只有淡淡紅妝的臉上似乎更添幾分紅暈,眼底帶著羞澀,知道她還需要點時間適應,大概平日不敢跟他提吧?這會兒倒讓她找到個機會說出來,尚謙忍不住略微不滿地瞪了傳明一眼後,才輕聲說道:「就依妳吧。」
    
    佩雲沒想到杜芊芊會突然被人請出會場,她有些恐懼地躲在角落,深怕那個女人萬一回過神來,把她拱出來就糟糕了,只是那些人非常有技巧,杜芊芊從被帶出去的一路上,半點聲音都不曾發出來,也不知道被人帶到哪裡去,她一直到看見二哥傳明似乎四處在找她的時候,才忐忑不安地走出去叫住人。
    
    「二哥,我在這裡。」佩雲快步地走到傳明身邊,有些心虛地喊道。
    
    「爹交代過妳一定得跟我回去的,怎麼又想一個人亂跑了?」傳明略帶不快地問道。
    
    「沒有,只是在旁邊吃東西而已,我們要回去了嗎?」佩雲突然覺得這個地方有些恐怖,或許是因為平常雖然常去舞廳,卻沒有真正遇到過有人可以悄然無息把一個人從大庭廣眾之下帶走的緣故。
    
    「怎麼回事?看妳臉色不大好?」傳明不明所以地問道。
    
    「沒、沒事,二哥,我們回去吧。」佩雲有些心慌地搖搖頭,催促著傳明他們離開。
    
    「時間不早,我和翠屏就直接回家,你自己家的人帶好,先走一步了。」尚謙輕輕地掃了佩雲一眼,然後說道。
    
    「知道了,明天有沒有事?沒事的話,要不要去看電影?最近不是有新片子?」傳明揮揮手後,又喊道。
    
    「再說吧!」尚謙遠遠地回了一句。
    
    尚謙與翠屏回到家時,一如往常地,吳嫂與畫兒早早都已經就寢,兩個人輕步地走到二樓,尚謙把翠屏送到房門前,淺淺地吻一下她的額頭,說聲‘早點睡’後就轉身要回房間去。
    
    「你生氣了?」翠屏輕拉著尚謙的袖口,小心地問道。
    
    「妳說呢?」尚謙回過頭,一副翠屏是明知故問的神色。
    
    「我知道你很想把我們的關係早點定下來,不過我有我的理由,而且畫兒和我一樣,都需要時間適應。」翠屏一臉愧色地低下頭說道。
    
    「最慢年底前,到時候我不希望妳再有藉口說不願意。」尚謙淡淡地說道。
    
    翠屏輕吁一口氣,用力點點頭,她等的是若鴻再婚的消息傳來,雖然現在也不敢肯定他會娶誰了,不過再婚的事肯定很快的,畫兒還需要一個能讓她自己安心認同母親再嫁的理由,翠屏想沒有任何事能比若鴻早她一步再婚的事更加適合穩住畫兒的心。
    
    隔天之後,佩雲還抱著一絲希望想去找尋芊芊,哪知道芊芊整個人像是突然消失一般,讓她不知道從何找起,而不清楚芊芊來歷的她,自然不曉得芊芊隔天就跑回杭州,不顧一切地去追求她的愛情、去見她心愛的若鴻,根本忘記前一個晚上發生的事。
    
    佩雲尋找無果之後,腦海裡淨是天馬行空的陰謀論,以為芊芊是不是遭到什麼人的毒手了?還是遇到什麼不人道的對待?
    
    佩雲猛然想起那天尚謙無故被人請走的事,然後才發現這五年的空白對她而言是多麼大的斷層,她不知道尚謙又認識了什麼樣的朋友,也不曉得上海那些暗地裡的千絲萬縷,只是一股直覺讓她覺得尚謙變得陌生和可怕,她無法想象如果那天被帶走的人是她的話,她是不是還能活著回來?
    
    好幾天,佩雲都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出房門更不問外事,王母幾次過來詢問,她都說沒有事情,王母見她臉色紅潤,氣色也還算可以,不像是生了病,只當她想明白了,打算洗心革面在家當標準大家閨秀,自然是樂得不去理會她,轉身就開始忙著傳明的婚事。
    
    傳明和妙伶的婚期在三天後就定下了,訂在九月二日,雙方將宴客的地方選定在和平飯店,妙伶再次來到程家找翠屏時,臉上帶著一股掩蓋不住的笑意,整個人散著准新娘的喜氣,連畫兒看到時都直喊著好神奇,可是到底哪裡神奇了,小丫頭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妙伶雖然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這一日卻帶了一個她認為是天大的趣聞過來。
    
    「小婉,妳知道嗎?杭州出了一個大新聞,主角還是我們見過的人呢!」妙伶拎著一份報紙進屋裡來,一屁股就塞進翠屏所在的那個沙發另一端,把手上的報紙遞到翠屏手上。
    
    翠屏打開報紙尋了一會兒就發現到妙伶說的新聞,正是她意料中的那件‘千金之女為愛紋身,紅梅一朵刻骨銘心’的紅梅事件,匆匆瞄過一眼就把報紙還給妙伶,淡然的反應讓妙伶好生沒趣,妙伶以為翠屏至少得大笑幾聲或大罵幾句之類的,誰知道她一句話也沒有。


32、第三十二章 ...
    「妳這女人,好歹也給句話吧?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妙伶鼓著臉頰,不滿地道。
    
    「我要做什麼反應?這兩個人現在跟我又沒半點關係,而且這笑話挺冷的,刺一朵紅梅就能代表梅若鴻了?她能肯定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叫梅若鴻?人家那些堂子里的先生,有想追求潮流的人,也能自己去刺朵紅梅,表示自己的獨特呀,她把自己當什麼了?玩這種小把戲,真是了無新意!」翠屏一副某人很無聊的嘴臉,起身進了廚房。
    
    廚房灶上燉著一鍋湯,翠屏正在試味道,看著差不多了,便順手把火熄掉,看起來似乎是準備晚上用的。
    
    「吳嫂呢?怎麼是妳自己在做飯?」妙伶不客氣地自己盛了一碗湯,端到餐桌上,直接坐下開動,其間還狐疑地看了看傭人房。
    
    「她說很久沒回家看看,所以昨天開始就放她半個月假,讓她回去看看父母還有孩子。」翠屏洗了些櫻桃和番石榴當作午餐,坐在客廳里慢慢咬著。
    
    「哦!妳的手藝不錯嘛,改天我來跟妳學幾招好了。」妙伶喝完湯,將碗放到廚房裡,洗了手臉之後,又回來客廳里佔著另一張沙發。
    
    「王家缺廚娘?」翠屏從手裡的雜誌內容中抬起頭來,輕描淡寫地飄出了一句。
    
    「那麼大的一家子人,怎麼可能缺廚娘?…可是傳明說過我們會搬出來住的,到時也許就得自己下廚了。」妙伶隨手拿起一顆櫻桃咬住,無聊地玩起打結遊戲。
    
    「我家不隨便讓人來蹭飯的,到時候還是請個娘姨吧,家事做久了,手會變粗。」翠屏有些不著邊際地說道。
    
    「呃?!呵∼都還沒舉行婚禮呢,就開始替程大哥打算啦,傳明說的真是一點也沒錯,你們兩個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都一樣小氣!」妙伶警惕地看看自己的雙手,然後皺起鼻子、鼓著臉頰,滿是不以為然的語氣。
    
    「那當然!我們可比不你們兩家都是家產雄厚的世家,自然得精打細算的過日子。」翠屏毫不在意妙伶的打趣,坦然地道。
    
    「不跟妳說了,哎!妳知道嗎?傳明說佩雲那天從酒會回去後就怪怪的,一連出去兩三天,似乎是在找什麼人,可是問她,她都不肯說,再接著就把自己鎖在房裡,一直到現在都不肯走出房門,我們那天好像沒做什麼吧?為什麼她好像一副受刺激過深的樣子?」妙伶突然坐起來,好奇地猜測著佩雲最近的怪異。
    
    「有這回事?那天她不是一直好好的嗎?也沒見她和誰特別說過什麼話,連尚謙也沒和她說上兩句話,她能受什麼刺激?」翠屏也有些迷糊,她仔細想著那天除了遇到杜芊芊之外,就只是和幾位夫人說過幾句場面話,似乎沒有發生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事。
    
    「誰知道?!不過她能安份點也是好事。」妙伶莫可奈何地聳聳肩,她是不怎麼贊成像佩雲這樣為了追求所謂的愛情,就不管別人怎麼想的,雖然有這樣想法的女人在上海是越來越多見,但終究太過惹人注目,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尤其是像杜芊芊那樣還跑去紋身的,就更是誇張了。
    
    「王小姐年紀也不小了,想必王伯伯還是會再替她物色對象吧?她那樣的人在上海總能找到志同道合的。」翠屏淡淡地道。
    
    「應該吧?聽說陸家好像有意願想跟王家聯姻,王伯伯也在考慮當中。」妙伶的一對眼珠溜了一圈,突然說道。
    
    「陸家?是之前我見的那個陸升達他們家?那倒是挺合的。」翠屏略一思索後,問道。
    
    妙伶無聲地點點頭,翠屏無力地抽搐著嘴角,心想要是這樣的確是挺登對的,反正最多就是各玩各的,誰也不搭理誰,不過如果有了孩子的話,倒霉的可是孩子,咦?!翠屏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為什麼佩雲在英國懷過孩子的事,王家好像沒人知道的樣子?那個高家又怎會這麼容易就接受佩雲可能無法生育的事?這兩人離婚的事真的只是佩雲單方面的問題嗎?
    
    「對了,現在既然梅若鴻和杜芊芊的事都搬上台面了,那汪子默一定很難過吧?我們要不要去杭州看看他?還有那個汪子璇,她不是也喜歡梅若鴻?現在不知道怎麼樣呢!」妙伶眼光再次望向桌上的報紙,倒是有些擔心子默現在的心情如何,想他好不容易遇到看中意的女人,誰知道交友不慎哪!居然把女朋友拐跑了,不過那個女人也不是好的,明明喜歡的不是子默,卻還欺騙他的感情。
    
    「唔…可能…不需要囉。」翠屏剛抬起頭想要回話時,卻看到大門那裡的門被打開來,尚謙的車緩緩開進門內,車上卻坐了三個人,其中一個人甚是湊巧的才剛被她們提起。
    
    「咦?子默怎麼來上海了?」妙伶看到翠屏站起來一直盯著外面看,她好奇地跟著回頭望去,也發現了她才剛說想去探望一番的子默。
    
    子默跟著尚謙、傳明一起走進屋裡,看到兩個女人好奇地盯著他瞧,有些手足無措地道:「對不起,我…我臨時跑來上海找你們,希望不會打擾到你們。」
    
    尚謙看到桌上的報紙,微微翹起嘴角,雖然那個新聞對他來說是喜事,對另一個人而言卻正好相反,因此他也不好把喜悅的心情表現出來。
    
    「妳們看到報紙上的新聞了?」傳明走過來,同樣瞄了一眼桌上的報紙。
    
    「嗯!你們坐呀!我去泡茶。」翠屏點點頭,招呼他們坐下,轉身走進廚房。
    
    幾個人坐下後,妙伶緊緊依偎在傳明身邊,一直審視著子默的神色,桌上的報紙已經被尚謙收了起來,翠屏在廚房裡忙亂一陣後,才端著一壺普洱茶和幾樣點心出來,放到桌子上,偷眼看了一下子默的臉色,幸好沒有書上說的那麼慘不忍睹。
    
    「我親眼看到她胸前的紅梅刺青,一針一針的好像刺在我心上一樣,那天你們離開上海前說過的話,我曾經反復地想了又想,卻始終不願意相信,芊芊…居然只是在欺騙我,她明明已經愛若鴻愛得那麼深刻那麼濃烈,為什麼還答應和我在一起?還有子璇,那段時間她一度以為自己能和若鴻廝守終身了,可是…為什麼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我們兄妹倆就這麼被他們玩弄在手掌心裡,絲毫沒有招架的餘地…。」子默突然打破寂靜,他心酸地陳述著自己內心的傷痛。
    
    「早跟你說那個梅若鴻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偏不信!供他吃的供他用的,連妹妹都給他白玩,子默呀!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那種人的話能信嗎?他連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能拋棄了,何況是你們?」傳明氣得有些口不擇言了,他看不起梅若鴻那種眼高手低的傢伙,更不忍心看到朋友被人家這麼耍弄。
    
    「杜家的人知道這件事了嗎?」翠屏摟著尚謙的手臂,輕輕地蹭了一會兒,才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那天見過她之後,我就一直待在家裡,可是我…我實在待不住,匆匆到火車站買了車票,坐上火車就跑來上海,子璇好像也沒在家裡,聽陸叔說,她這幾天都和谷玉農出去了。」子默微微地搖著頭,神情有些恍惚。
    
    「那就是可能還不知道了?不然,梅若鴻肯定會去找你們的。」翠屏平靜地說道。
    
    「妳想再去一次杭州?」尚謙低頭看向翠屏,用的雖是問句,語氣卻是極為肯定的。
    
    「總覺得有戲可看,不去瞧瞧有些可惜,而且畫兒已經考完試,正好可以去杭州過夏天。」翠屏有些希冀地望著尚謙。
    
    「可是這種事讓畫兒在一旁看著,似乎不太妥當?」尚謙眉頭微蹙,很認真地思考著。
    
    「就去看看嘛!我也覺得肯定有好戲看。」妙伶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忘了自己還要準備婚禮的事。
    
    「妳要去做什麼?不是還沒試婚紗?畫兒也不能待太久,她得當我們婚禮上的花童呢。」傳明不怎麼認同地道。
    
    「你們要結婚了?日子定在什麼時候?看起來我好像耽誤到你們的大事?」子默這會兒才知道傳明和妙伶要結婚的事,他有些抱歉地問道。
    
    「哎呀!還有二個多月的時間嘛,反正那些瑣碎的事有長輩們處理就好啦,我可以等八月中再回來試禮服。」妙伶不依不饒地說道。
    
    「但是我們還有公司的事得處理,不可能一直在那裡陪著妳們,唉!好吧,看來我和傳明只能辛苦一些,反正坐火車幾個小時也很方便,兩個月的時間而已,傳明,你看呢?」尚謙無奈地嘆一口氣,他也想不要讓翠屏去,可是直覺告訴他,這一場戲會很精彩,重要的是畫兒也許能趁機把心中對父親最後的一絲期望完全拋開。
    
    忽然,外面傳來畫兒急促的叫聲,翠屏才發現忘記要去接畫兒回家,她連忙走到門邊,卻看到畫兒哭著跑進來,著急地問道:「娘!報紙,今天的報紙呢?」
    
    「怎麼回事?有同學欺負妳了?」翠屏著急地抱住畫兒,手忙腳亂地擦著畫兒臉上的淚水。
    
    「娘,我聽到老師他們在閒聊,說起今天的新聞,還提到爹爹的名字,娘,那個杜阿姨是不是真的在身上刺了一朵梅花?她怎麼可以這樣?!她不是汪叔叔的女朋友嗎?爹爹真的不要我們了?是不是?」畫兒不停地問著,她心裡一直還抱著期望,認為爹爹心裡說不定還有她和娘親,只是因為娘不肯原諒他,所以才不敢來找她們。
    
    「畫兒,別哭了,妳這樣子,汪叔叔又要傷心啦。」翠屏柔聲地安慰著畫兒。
    
    「汪叔叔?!汪叔叔!」畫兒這才發現家裡多了好多人,也發現子默就在家裡,她拋下翠屏,飛快地跑到子默面前,用力抱住子默的手臂,說道:「汪叔叔怎麼會來這裡?那就表示報紙上的事是真的了?是不是?是不是?杜阿姨怎麼這麼可怕?!老師說只有壞孩子才會去刺青,難道杜阿姨的爹爹都不管她的事嗎?汪叔叔,你看見杜阿姨身上的刺青了嗎?」
    
    「畫兒…汪叔叔…確實見過那朵紅梅,對不起,妳爹又讓妳傷心了。」子默無力地摸摸畫兒的頭髮。


33、第三十三章 ...
    子默看著雙眼紅腫的畫兒,心底酸酸地疼痛著,若鴻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啊?!這四年多來,他竟然從不曾真正瞭解到若鴻的本性是如此的自私?若鴻周旋於芊芊和子璇那兩個女人之間的時候,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真的從沒替他這個朋友想過?沒替那些同樣也愛著芊芊和子璇的人想過?
    
    當初在煙雨樓時,畫會里的眾人起哄著要追求芊芊和子璇,相對於大家的熱絡,若鴻也只是一句‘絕緣體’就輕輕帶過了,他那時有沒有想到他的妻子?有沒有想到遠在四川的家人?也許傳明的話是正確的,梅若鴻從來不曾替別人著想過,而他居然一直傻傻地相信梅若鴻只是因為時運不濟?!呵∼畫會里的人,哪個不是功未成名未就?卻個個還是汲汲於困苦的生活,營營於畫技的突破,唯有他-梅若鴻,真是吃定了他們汪家兄妹嗎?
    
    「他不是我爹!他不是我爹,以後畫兒再也不要認他了,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不要我們?!」畫兒趴在子默的腿上,大哭大鬧著說道。
    
    「畫兒乖!妳忘了嗎?妳還有我,妳不是答應程伯伯要當妳的爹爹,那我們就不要那個人了,好不好?」尚謙疼惜地抱起畫兒,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耐心十足地哄著。
    
    「你還真是越來越有當人家父親的模樣了,我看你哄起畫兒比翠屏這個親娘還順手。」傳明看得直搖頭,他知道尚謙對畫兒是打從心眼裡疼的,比親爹還像親爹。
    
    「那有什麼不好?要你多嘴!」妙伶推了傳明一把,示意他別多話。
    
    畫兒趴在尚謙肩上,仍舊不間斷地哭著,似乎沒把幾個人的對話聽進耳里,雖然心中對於生父還抱有一絲期盼,畫兒的潛意識里卻是把尚謙當成父親一樣敬愛著,她自己雖然沒有意會到這點,卻總在尋求依靠時,不自覺地就想到她的娘親,想到她的程伯伯,徬佛有了他們的保護,她的人生便能從此圓滿,只要別再有那個令她傷心的人出現。
    
    「我帶畫兒上去洗把臉,休息一下,妙伶,廚房的湯幫我熱一下,你們看誰方便去買幾樣菜回來,晚上就隨便吃了。」翠屏看畫兒一直這麼哭著,也沒心思煮飯了,她從尚謙身上把畫兒抱下來,牽著她上樓。
    
    「她沒事吧?總不會對梅若鴻還…。」傳明看著翠屏的臉色不對,忍不住升起一絲憂慮。
    
    「沒事,她只是擔心畫兒傷心過了頭,對身體不好。」尚謙輕輕吐一口氣,對傳明搖搖頭。
    
    「我總覺得她這樣什麼事都不瞞著畫兒,對孩子真的好嗎?畫兒就算再懂事也只有不到十歲,承受力絕對不如大人來得強,而且老這麼大哭大鬧的,確實很傷身子。」傳明說道。
    
    「是呀!孩子的心思都是最敏感的,萬一沒有適時安撫好她的心靈,說不定反而會適得其反,我想你還是找機會勸勸溫婉吧。」子默也點頭附和道。
    
    「我會注意的,我們出去走走吧,到附近的小館子打幾樣菜回來,明日一早就去杭州,我順道去畫兒學校和老師說一聲,讓她去玩幾天再回來參加結業式。」尚謙看著妙伶已經在廚房熱湯,便提議道。
    
    尚謙他們坐上一大早第一班開往杭州的火車,來到杭州時,已經是中午吃飯時間,因為打算在杭州住上一兩個月,便在子默的盛情邀約下,幾個人直接住進了汪家。
    
    來到汪家時,正值醉馬畫會聚會之日,大畫室里,舒奇和玉農幾個人正忙著安慰失意的子璇,而致文和秀山兩人也唉聲嘆氣地坐在那裡發呆,因為梅若鴻和杜芊芊突如其來地坦承他們的相愛,已經讓醉馬畫會這片樂土全然失色了。
    
    「這是怎麼搞的,一個個跟魂飛了似的?」傳明幾個人看著這副景象,全都傻眼了,若鴻和芊芊的事對這些人似乎造成很大的影響。
    
    「妳!你們來做什麼?來看笑話的嗎?」子璇看到翠屏他們居然出現在這裡,立刻撇開舒奇和葉鳴他,瘋狂地衝上前來,激動地說道。
    
    「妳還真是猜對了,我們就是來看笑話的,怎麼?爭不過杜芊芊就想找我們來出氣?」翠屏嗤笑一聲,一點情面也不給子璇地說道。
    
    「妳這女人怎麼能這麼說話?子璇又沒得罪妳,子默,你沒事找他們來做什麼?就算若鴻他們傷了你的心,你也不能這樣子不替朋友留點顏面。」玉農不悅地上前護著子璇,有些不滿地掃視著這幾個顯然是來意不善的人。
    
    「朋友?我當他梅若鴻是朋友,他有把我當成朋友嗎?谷玉農,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心軟了?」子默不屑地看了玉農一眼。
    
    子默的心裡其實是有些失望的,他也不管其它人的異樣眼光,徑自帶著尚謙他們離開大畫室,去到後一進的水心閣樓上,那裡還有幾個空房,他暫時安排尚謙他們住在這裡。
    
    「等等我讓陸嫂做幾樣菜,替你們洗洗塵。」子默帶著淺淺的笑容,向幾個人說道。
    
    「好好好,我最喜歡陸嫂做的菜,最好叫她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多跟陸嫂學兩招,這樣以後我就更有口福了。」傳明指著妙伶,笑著說道。
    
    「哼!光知道要吃,你想當豬啊?!」妙伶鄙視地把頭撇開。
    
    「那也無妨,陸嫂最喜歡熱鬧的,她一定願意傾囊相授,不過我只怕朱小姐沒這份領悟力。」子默笑了笑,他一看就知道妙伶和子璇一樣,都是不諳廚藝的千金小姐,自然是不敢指望太多。
    
    「誰說的?你可別小看我,我這兩個月就至少要學個十樣菜,肥死你這頭大笨豬!」妙伶手叉著腰,抬起下巴,傲氣地回道。
    
    「嘿!我就等著,妳可別讓我失望,子默,那兩個人的事,你暫時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在乎這些人,不過呢!梅若鴻是不能輕易放過的,你心裡或許對他們的話還有幾分忌諱,我們卻是沒有這層顧慮,所以這個公道,就由我替你討回來,但是你別到時又忽然心軟,或是覺得心有愧疚,梅若鴻不值得你對他掏心掏肺的,你只要記得,你汪子默可沒有欠他什麼。」傳明不客氣地和妙伶鬥了一陣之後,又轉頭對子默說道。
    
    「我明白,也很感謝你們的善解人意,在我這樣失意的時候,仍然有幾個朋友替我著想,我還有什麼好不滿的?還怎麼能夠繼續失落下去?」子默點點頭,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他似乎又變回那個溫和敦厚、翩然俊雅的汪子默。
    
    「你能這麼想當然是好事,也不枉費我們特地跑來杭州一趟了。」翠屏安慰地說道。
    
    翠屏看到子默重新恢復信心,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放下,在這個戀愛多角關係里,她一直以為最無辜的人該屬子默了,而且那時候的他,其實被朋友背叛的傷痛遠大過被心上人拋棄的傷痛吧?偏偏最終還要被一堆腦殘逼著去原諒若鴻對他的傷害,她想著就覺得好笑,憑什麼傷害別人的人還能得到眾人的原諒?而那個無辜被傷害的人卻連報復的資格都沒有?
    
    而這一切,說到底還都得要怪他那個沒腦子的妹妹子璇,為了自己所愛,連哥哥的尊嚴也不顧及了,可是她最後居然還能得到兩個男人的傾心付出,翠屏自己光想到就覺得反胃,即便那時候的她看起來好像‘正常’了,但那也是在她自覺人生已經順心如意的情況下吧?
    
    下午,傳明他們幾人坐在畫室的一角看著子默作畫,忽然間,若鴻的聲音隨著人從外面急匆匆地飄進來,大吼大叫地要大家去幫他救芊芊出來。
    
    「子默,我覺得畫兒的臉是不是圓了點?能不能修改呀?看著都快成小肉餅了。」翠屏輕掃了一身狼狽的若鴻,然後若無其事地指著畫紙上的小臉蛋,說道。
    
    「當然可以,不過我覺得小孩子長得圓潤些挺好的,妳不認為看起來很可愛嗎?」子默笑著推一推眼鏡,很配合地回道。
    
    「娘,畫兒才不是小肉餅,妙伶阿姨明明說我是瓜子臉的。」畫兒嘟起小嘴抗議道。
    
    「子默!我知道我和芊芊讓你失望極了,可是你不能不管她的死活呀!翠屏,妳也幫幫我吧!我知道我對不起妳們母女,但是我真的愛芊芊,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呀!」若鴻著急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她受苦?她能受什麼苦?杜家的千金大小姐,要什麼東西是不能到手的?她有什麼苦好受?梅若鴻,你好不要臉!你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進我家,要我們去救一個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的人,不對!應該說是傷透了我們心的人,你不覺得太可笑了嗎?」子璇措詞強烈地喊道。
    
    「子璇,妳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知道我對不起妳,可是我說過,我們是情到極致,不能不相愛,我們是忠於彼此的,我也跟妳說過我很抱歉,妳怎麼能這麼殘忍?!好!你們不去救她,我自己去,我不相信我和芊芊的愛情不能戰勝這一切。」若鴻覺得好無奈、好失望,這就是他的朋友哪!在他急需幫助的時候,他們卻為了自己的失意而拒絕伸出援手。
    
    若鴻來到煙雨樓之後,他的一陣慷慨激昂卻換得了眾人的冷言冷語,於是他只能單槍匹馬地前往杜家救芊芊。
    
    舒奇本來還有些心軟,想要陪著若鴻一起去,才剛抬起腳準備追上去時,子默忽然說道:「舒奇,在你的心裡,難道梅若鴻比我們這些朋友重要嗎?還是你喜歡的其實是杜芊芊?」
    
    「當然都不是…,我只是…子默,我們這麼做不會太絕情了嗎?」舒奇看著若鴻漸行漸遠的背影,甚為不解地問道。
    
    「絕情?我做的有他梅若鴻絕情嗎?他的爹娘屍骨未寒,他就忙著和人談情說愛,杜芊芊離開上海,他就把子璇當成他填補感情空窗的代替品,杜芊芊一回來,他轉身便把子璇一腳踢開,還有杜芊芊,當初說要在一起的是她,一句解釋也沒有就離開的也是她,甚至回來後把我這個‘前男友’不當回事的還是她,我沒有對他們兩人落井下石,已經是仁慈了。」子默冷冷地說道。
    
    「子默說的沒錯,仁義兩個字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用的,至少那個梅若鴻就沒有資格。」傳明附和道。

ga1105 2017-2-18 13:39

34、第三十四章 ...
    子璇他們對於傳明的話,是沒有任何話可以反駁的,一個月前,這幾個人忽然來到煙雨樓的那一天,就帶來那麼震撼人心的大消息,也表明著他們對若鴻的敵視態度。
    
    這次因為沒有刻意的回避,子璇自然很快便看出傳明他們四個人分明就是兩對情侶,尚謙對翠屏不著痕跡地保護姿態,竟讓她恍若看到她和玉農剛開始交往那時,玉農也是這麼的細心,她回頭望著一如既往地在身邊守護的那個人,心裡是感激的,也僅僅是感激而已,她的錯愛已經給了另一個人,這輩子只怕收回無望。
    
    「其實妳不叫溫婉,而是若鴻的前妻李翠屏,對吧?我知道妳心裡一定非常恨他的,恨他不曾回去探望你們,恨他在外地多年卻始終一事無成,所以不願意認他,但是妳為什麼不能寬宏大量一些?若鴻的心思向來單純,也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唯一的錯就是太重感情,我明白…他放不下對芊芊的愛,又不忍心拒絕我的糾纏,才會弄成今天這樣的結果,我不怪他,真的不怪他,我只求他能過得好好的。」子璇緩緩地走到翠屏的跟前,她極其幽怨地道。
    
    「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汪小姐真是大方,什麼都給了人家之後,落得一個被拋棄的下場,妳還能這麼鎮定的說不怪他?可惜我不是妳,妳也沒有資格來勸我別怪他或者別恨他。」翠屏訕笑地瞅著子璇瞧,眼神又不經意地飄過子璇的肚子,心想梅若鴻倒是會盤算,生的孩子都是叫別人養大的,認的也不知道誰家的祖先,他就不怕將來去了地下會愧對梅家列祖列宗。
    
    「好了!子璇,妳別說了,反正梅若鴻的事,我絕不會插手,你們若有誰於心不忍,就只管去幫吧,這個醉馬畫會看起來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性,我宣佈畫會從今天起解散,以後大家各自好自為之,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你們在畫壇上的成果。」子默緩慢地掃過眾人的臉,忽然下了這樣的決定。
    
    「子默!你不要太衝動!我們可沒說要去幫他呀。」致文首先提出抗議。
    
    「是啊!我們在一起又不是只想要玩樂,是為了增進大家在畫畫方面的技術,你何必衝動地解散畫會?你要是不想見到若鴻,我們把若鴻從畫會中除名就可以了,不是嗎?」葉鳴也附和道。
    
    「哥!你太意氣用事了,怎麼可以自己就決定整個畫會的大事?我不同意解散畫會,堅決不同意!」子璇氣呼呼地否決子默的決定。
    
    舒奇和秀山也拚命地勸說著子默,傳明拍拍子默的肩膀,說道:「為了一個梅若鴻,有必要嗎?他們都是你志同道合的好朋友,總不能以偏概全地認定他們也會背叛吧?」
    
    「當然不是這樣,只不過…好吧!是我太輕率了,剛才的話當我沒說過,大家還是照規矩來吧。」子默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尚謙,你說我們有沒有足夠的本錢辦個畫展?我想他們總是關著門畫畫也不好,不如讓那些畫壇前輩來評斷一番,子默他們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呀!話再不好聽也是話,沒准能激出什麼想法來呢!」翠屏貼近尚謙的身邊,低聲問道。
    
    「妳想替他們辦畫展?倒不是沒辦法,回頭我和傳明研究看看,上海有不少有錢沒地方花的闊佬,只要有辦法說服那麼一兩個,這事要辦成也不難。」尚謙笑道。
    
    翠屏點點頭,她想的是要趕在杜世全之前先辦一個畫展,這樣一來,等若鴻真的辦畫展時,那種對比性的衝擊才強烈,不過她倒是更盼著若鴻的手會‘不小心’地被打斷,那種人畫出來的畫對藝術簡直是種污辱。
    
    第二天,子璇還是不放心地跑去水雲間找若鴻,發現他沒有回家,便著急地去求玉農幫忙打聽前一晚杜家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發生,玉農很快就打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煙雨樓要向子璇邀功。
    
    客廳里,子默兄妹和翠屏他們幾個人都聽到了玉農的第一手消息,子默愕然地低頭沈思著,翠屏和尚謙並坐在沙發上,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傳明則是一臉的輕視嘲笑之意。
    
    「你說什麼?杜芊芊從樓上跳下來?!她怎麼會…怎麼會…。」子璇驚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她沒想到芊芊這麼地決裂,這麼地深愛若鴻,為了若鴻,居然連命都可以不要。
    
    「是呀!杜伯父威脅要把梅若鴻的手打斷,杜小姐為了要阻止父親的惡行,不顧一切地跳下樓來,把所有人都嚇一大跳,聽說她碰破了頭,折傷了手,也跌斷了腿,我真沒想到杜小姐這麼的令人刮目相看。」玉農不由自主地有些欣羨起若鴻的好運,能被一個女人這樣深愛著。
    
    「我現在也對你刮目相看,希望谷家的事業不會被你的優柔寡斷、重情重義給敗了才好。」傳明在一旁沒好氣地冷笑道。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招惹到你了嗎?說話非要這麼夾針帶刺的。」玉農氣憤不已地瞪著傳明。
    
    畫兒一臉擔憂地拉著翠屏的手,問道:「娘,谷叔叔說他受傷了,不知道嚴不嚴重?要不要緊?」
    
    「畫兒,妳不是答應過我,不再把多餘的愛心浪費在那種人身上?他是為什麼受的傷?妳難道不明白嗎?妳這麼做就不怕妳娘傷心難過?」尚謙蹲下來把畫兒抱到一旁,無奈地說道。
    
    「可是…娘,對不起,畫兒不問了,畫兒不想讓娘難過。」畫兒眉頭微皺,抬頭看向翠屏,發現翠屏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她懊悔地跑過去拉住翠屏的手,著急地道。
    
    「程先生,您怎麼可以這樣教孩子?若鴻不是畫兒的爹爹嗎?她關心自己父親有什麼不對?」玉農不滿地替畫兒爭取著她的權利。
    
    「是嗎?梅若鴻昨晚並不是沒看見我們在這裡,他問過畫兒一句沒有?他心裡只想著他的心上人被父親關在家裡受苦受難,根本不在乎我們這些外人,何況畫兒與他早已經沒有半點關係,我當然能決定畫兒該不該去關心那無關緊要的人。」翠屏冷冷地回道。
    
    「夠了!夠了!他既然把杜芊芊救出來,那就表示他們的相愛圓滿了!他們的日子幸福了!我們還在這裡吵這些沒意義的事做什麼?!他才不會想到我們的失意、我們的缺憾!她說得對,梅若鴻根本不在乎!」子璇激動地說完後,就跑了出去。
    
    「子璇!」玉農急忙追了出去。
    
    翠屏看著一前一後跑出去的兩個人,轉頭對子默說道:「勸勸你妹妹吧!要是對人家沒那個意思,就別去招惹對方,不然的話,她和梅若鴻又有什麼兩樣?」
    
    「子璇她不會的。」子默有些不敢肯定地看著那兩人的背影。
    
    「她會的,不然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一個月前還跟谷玉農鬧得不可開交嗎?現在又同意讓谷玉農跟前跟後的噓寒問暖?子默,過去一個月的時間,她幾乎都和梅若鴻在一起吧?你能有多少把握,他們之間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翠屏有些質疑和嘲諷地說道。
    
    「唉…我明白妳的意思,也願意相信妳說這些話並沒有任何惡意,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子璇再步上妳的後路,可是子璇她不見得能聽得進我的話,玉農把她寵得越來越無法無天,比我這個做哥哥的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盡力就是了。」子默突然間才發現問題似乎比他所想的嚴重多了。
    
    「我們別管他了,明天我和尚謙先回上海一趟,要是沒意外的話,也許等再過來時還能送你們一件大禮,至於梅若鴻和你妹妹的事,你能管也好,不能管也罷,他們兩個人都不是孩子了,你難道要看管他們一輩子不成?」傳明說道。
    
    「哎呀!你們在做什麼?快來吃飯,我今天已經學了第一樣菜,你們可是非捧場不可的,一個也跑不掉,咦?子璇呢?怎麼不見了?」妙伶笑著從廚房跑出來,對著幾個人說道。
    
    「她和谷玉農出去了,妳今天學了什麼?確定能吃嗎?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傳明邊說邊走到餐廳,陸嫂已經把飯菜都擺好了。
    
    「喏!這道炒青菜就是我做的,試試看吧!」妙伶開心地指著其中一道綠油油的炒小黃瓜,炫耀似地道。
    
    「真的假的?我試試!」傳明不敢置信地夾起一片小黃瓜放進嘴裡,隨即吐了出來,然後喊道:「我的天啊!怎麼小黃瓜是甜的?!子默,你們家是不是沒鹽了?」
    
    「是嗎?我沒聽陸嫂提起呀?」子默跟著夾起一片咬了一下,臉色微變之後,勉強地吃掉它。
    
    「怎麼會這樣?!我把鹽和糖記錯了嗎?」妙伶跟著試吃一口,立刻把菜吐出來,然後沮喪地說道。
    
    「還好,回鍋再加鹽就是了,又不是不能補救。」翠屏端起盤子走到廚房,不久後一盤熱騰騰的炒小黃瓜重新出爐。
    
    「雖然還是怪怪的,不過比剛才好多了。」傳明立刻又吃了一片。
    
    妙伶頹廢地坐在那裡,整張臉皺成一團,想著糖和鹽為什麼要長得那麼像呢?偏偏畫兒又在此時加上一句:「妙伶阿姨要加鹽之前可以先試試嘛,怎麼不試呢?」,妙伶頓時心都碎了一地。


35、第三十五章 ...
    那日之後的事情,翠屏並未刻意去打聽,只知道子璇和玉農曾經去醫院探望過芊芊,也知道若鴻進了杜家的公司上班,整天過著垂頭喪氣的生活。
    
    不過,相對於神情頹喪的那幾個人而言,醉馬畫會的這些人都是歡欣鼓舞的,因為傳明和尚謙為他們找到幾個出資人,答應出錢租下攬翠畫廊讓他們辦畫展,好壞不論,純粹博個名聲。
    
    「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真的夠嗎?到時候要是我們拿不出一件滿意的作品,那該怎麼辦?!哎!我得趕緊努力了,這麼好的機會,絕不能讓子默專美於前。」致文樂得在畫室里轉來轉去,想著這個又想著那個的,話都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何止是你,我們全都是一樣的想法,既然有這麼個機會表現,自然就要好好把握,哪怕只是沾一點子默的光,也值得將來回味了。」葉鳴也開心地笑著說道。
    
    「傳明,我真不知道你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能說服那些摳到不行的大老闆肯出錢贊助我們這個不起眼的小畫會辦畫展,但是我們都會全力以赴的,就為了你們這份心意,哪怕叫我們幾天幾夜不睡覺,也要畫出最滿意的畫來。」子默感激地對一旁的傳明他們幾個人說道。
    
    「這是翠屏的意思,她說你們對畫畫有一份美好的夢想,但是當畫家本來就是一條難走的路,尤其是你們一直都在閉門造車,外人不知道你們的本事,你們也不瞭解外人的看法,而畫展是最好的交流途徑,不管結果好或不好,至少你們已經確實付出過,那麼畫展之後的成果好壞,對你們來說都是很大的收穫。」尚謙解釋道。
    
    「翠屏的想法果然是我們望塵莫及的,可惜若鴻看不到她的這份美好,反而讓你有幸得之,尚謙,你可要好好珍惜她,翠屏一個女人在鄉下那幾年,既要照顧兩老,又要養育畫兒,她說的沒錯,翠屏過去卑微的生命已經留在四川,現在的翠屏是死後重生的,也正因為這樣,她才能活得更快樂。」子默嘆服地道。
    
    「你說得沒錯,雖然我很討厭梅若鴻這個人,可又萬分感激他,若沒有他那麼多年來對翠屏母女的遺忘和無情,說不定我也沒機會看到翠屏優秀的一面。」尚謙坦然地道。
    
    醉馬畫會的畫展預定在九月八日,子默這幾個人為了畫畫,整整一個月跑遍西湖所有景點,翠屏和妙伶帶著畫兒也跟他們一起跑來跑去,畫兒的身影還曾成了子默筆下幾幅畫的一角,子默將之定名為童心野趣,是一個系列的水墨畫。
    
    八月初,妙伶先行回上海為她即將到來的婚禮做最後的準備,子默幾個人也不再出門,窩在煙雨樓里為各自所作的畫做最後的修飾和潤筆。
    
    翠屏每日在煙雨樓看著幾個人嚴肅地描繪一處又一處的西湖美景,沒有人敢再像前兩日一樣的嘻皮笑臉。
    
    這一日上午,傳明受妻命從上海趕來杭州,非要尚謙他們立刻和他一同盡快回去上海。
    
    「哎!妙伶現在也不知道鬧哪出的,整個人越來越無精打彩,非要見到妳才肯繼續試婚紗,拍婚照,我快瘋了,求求你們兩個回去吧,不到兩個禮拜呀!到時要出點差錯,我會被那些人笑死的,我可沒打算再結第二次婚,妳就回去替我好好安撫她吧。」傳明苦著臉,不停地抱怨著。
    
    翠屏掩嘴不停地笑著,妙伶這情況大概是所謂的婚前恐懼症吧?因為太緊張了,所以顯得什麼都不對勁。
    
    「我聽傳明的語氣,情況好像挺嚴重的,不然你們先回去吧,等畫展開始前再過來就好,正好傳明他們也順便來一趙什麼蜜月旅行的。」子默對翠屏說道。
    
    「嗯!好吧,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有人的婚禮開天窗,只好回去權當一次救火員了。」翠屏笑了笑。
    
    妙伶在自家的臥室里被一群人,一會兒拉扯身上的婚紗,一會兒忙著卷那頭秀髮,鬧得她快要抓狂時,忽然間,房門被打開來,她驚叫著把一乾人全撇下了。
    
    「小婉!小婉!妳總算肯回來啦,我都快被她們煩死了。」妙伶抱著翠屏的手臂,滿臉的委屈。
    
    「一輩子才這麼一回而已,忍一忍就過去了,兩家的長輩也是費盡腦汁的想讓你們的婚禮風光一些,算是給他們個面子不好嗎?」翠屏滿臉笑意地幫忙追過來的美容師一起把妙伶身上的禮服拉開,然後回到梳妝台前。
    
    「哼!妳說得倒輕巧,可是妳和程大哥的婚禮卻只要求簡單大方,要不是程大哥不肯再讓步,我看妳只怕連穿婚紗都能省了吧?」妙伶從鏡子中看著翠屏,不滿地反駁道。
    
    「尚謙的家裡,從他父親過世後已經沒什麼親近的人,而我這頭更是除了我和畫兒也沒有別人,花那麼多錢要請誰來觀禮?自然是簡單就好。」翠屏不在意地回道。
    
    「怎麼沒人呢?我不是人呀?!我決定了,從現在起,我就是妳李翠屏的娘家人,以後妳要是被程大哥欺負了,我就負責保護妳,負責替妳出頭。」妙伶起身走到翠屏身旁坐下,生氣地說道。
    
    「說什麼傻話?我像是那麼沒用的人嗎?最多就是再回去鄉下過日子而已,況且妳都要嫁人了,還是管好自己的家事比較要緊吧?我已經是幾歲的人了,還提什麼情呀愛的多矯情?不如過一天算一天實際些。」翠屏抬手把妙伶頭上的頭紗扶正,似乎不把妙伶的話放在心上。
    
    「哎!小婉,妳要這麼想,程大哥會傷心的,再說妳心裡若不喜歡他,卻又要嫁給他,那將來這日子過得…豈不是太痛苦了?」妙伶滿臉糾結地問道。
    
    「我沒說不喜歡他呀!只是…算了,說了妳也不懂,倒是妳,傳明去杭州接我們回來時,說到妳這幾天的情緒不穩,講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他的樣子是真心要對妳好的,妳還有什麼心結放不下呢?」翠屏疑惑不解地看著妙伶。
    
    「光只會跟悶葫蘆似的做事,什麼好聽話也不曉得說,以前跟別的女孩子說話時,他有什麼甜言蜜語說不出口的?到我面前卻是一句也不願意說,小婉,妳說他哪裡像是真心要和我過日子的?」妙伶越說越覺得委屈失落,眼眶里冒出一片水光。
    
    「就…就為了這麼件事?妳呀!要我怎麼說才呢?說妳不對也不成,我是女人,當然知道女人喜歡聽什麼話,可是說妳對就更對不起傳明瞭,他那張嘴巴偏是這麼奇怪,越和他親近的人,他說的話便越不留情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跟人家有多大仇恨似的。」翠屏無奈地嘆道。
    
    「是啊!他那張嘴巴呀,就是那麼討人厭,認識越久便越叫人生氣。」妙伶連連點頭附和道。
    
    「可是他對妳也對別人不同,不是?就像他對我和尚謙一樣,雖然嘴上總說得多麼不情願,真到要緊時,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唉∼他擔心自己老婆黯然神傷,眼巴巴的坐著夜車去杭州把我給‘請’了回來,只是想博得美人一笑,妳就做做好心,原諒他吧!」翠屏故作討饒狀地說道。
    
    「噗哧!妳別搞笑了,我才不要這麼輕易放過他呢!不聽他說些什麼,我這婚啊∼結得也不安心。」妙伶嘟起小嘴,不依不饒地回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就去轉達太后娘娘的聖意,叫他來跟妳好好賠個禮,行吧?」翠屏好笑地捧起妙伶的小臉,輕輕搖著。
    
    「哎呀!妳在胡說什麼!?」妙伶羞怯地拍掉翠屏的手,兩個人隨即笑成一團。
    
    樓上兩個女人在說著悄悄話的同時,樓下大廳里,傳明和尚謙兩個晚輩也陪著朱家父母說話。
    
    「真不容易啊,你們兩個人一拖就拖到三十歲才有了對象,連結婚都要搶在一塊兒,那個翠屏小姐,妙伶也跟我說過很多次,家世雖然不好,不過說起話來卻總有幾分道理,現在的年輕人能這麼有見地的不多了,只是她真的一直住在鄉下嗎?妙伶說她好像懂得洋文,也懂得不少西方禮儀,你們確實問過她的家世沒有?」朱父的神色帶著幾分嚴肅,對於女兒極端信任的人,他卻仍免不了有幾分質疑。
    
    「朱伯伯,這些年在東北,甚至全國各地,都是戰事連連,翠屏就算真的受過幾年教育,說不定她以前的家人也早死於戰亂之中,我根本不敢去問她,若是她真的早忘了那些陳年舊事倒還罷,要是仍然記著的話,我這麼一問不是又惹她記起那些傷心的事?再說我的家不過這麼樣子,對於別有居心的人是一點好處也沒有,還有她來到上海這幾個月,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更是瞞不了任何人,所以我不認為她有什麼值得探究的過去。」尚謙坦言道。
    
    「是啊,爸,你不要看翠屏好像懂得很多,可她平常的生活卻是極單純的,除了在我們公司上班的那幾天,平日出門不是跟著尚謙,就是跟著妙伶,自己一個人反而向來不怎麼出門,要是真的有什麼複雜背景的人物,又哪裡瞞得過上海的這些大人物?你就不必擔心了,她很安全的。」傳明亦附和道。
    
    「真是這樣最好,你們也知道上海…遠不像你們眼前所看到的那麼平靜,我們老一輩的哪天真遇上什麼事,完了也就完了,可是你們都還年輕,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萬事小心總不是壞事。」朱父似乎知道什麼事般的,沈重地道。
    
    「朱伯伯別這麼想,我們都還需要你們這些長輩的教導呢。」尚謙說道。
    
    「唉!你們都能獨立自主,小鷹大了也要學會自己飛行,我們這些長輩自然最多就是在一旁看著,該指點的時候才勸說兩句而已。」朱父又說道。
    
    「妙伶的哥哥現在在美國發展的不錯,我們暫時不打算叫他回來繼承什麼家業,妙伶這孩子孝順才非要留在上海,不過我想啊,有小部份原因也是因為傳明吧?好在你們快結婚了,我們兩個老的就沒有什麼值得掛心的事了。」朱母也笑著道。
    
    傳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後腦勺,他倒沒想過妙伶有這樣的心思,不過現在兩個人都要結婚了,這種事說開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36、第三十六章 ...
    到了晚上八九點,翠屏走下樓時,朱家父母早已經先回房休息,只剩兩個大男人坐在那裡發呆,傳明一見到翠屏下樓就急忙跑過來。
    
    「怎麼樣?那個小妖女說了沒有?她有跟妳說這兩天為什麼心情不好嗎?」
    
    「哎!你這股熱情勁兒要能拿到她面前表現不是更好?光會在我們面前窮緊張,偏偏見到正主兒就成一個悶葫蘆,我就覺得奇怪,你平日哄女孩子的那些把戲不是挺多的?隨便拿一兩樣出來不是什麼事也沒有?」翠屏一臉嘲笑地看著傳明。
    
    「妙伶怎麼跟外面那些雜七雜八的女人比?對她當然不能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傳明義正詞嚴地回道。
    
    「難道她不是女人呀?只要是女人就得費點心思哄著點,明白不?不過是因為你沒哄人家高興嘛?等等去說兩句好聽的就沒事了。」翠屏擺擺手,隨意地說道。
    
    「她只說這樣?就因為我不跟她說那些話?!」傳明沒想到就只是如此而已。
    
    「不然呢?」翠屏反問道。
    
    「好啦,不就是跟她說幾句好聽的,這不是你向來拿手的?」尚謙走過來說道。
    
    「尚謙不是一樣不會哄女人?也沒見妳有什麼不滿呀?怎麼那個小妖女就這麼多事?好吧,既然要哄,那就哄吧!為了將來的幸福著想,我也只好認了!」傳明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隨即轉身上了樓。
    
    翠屏看著傳明上樓後,忽然低頭無聲地笑著,一雙肩膀微微地抖動著,把尚謙弄得一頭霧水。
    
    「妳笑什麼?傳明說了什麼笑話嗎?」
    
    「他怎麼曉得你不會哄女人了?沒想到你平日的面子功夫做得不錯嘛,居然還有幾分正人君子的形象。」翠屏笑瞇瞇地瞅著尚謙。
    
    「那是自然的,只有我自己打從心底喜歡的女人才能有機會看到我怎麼哄人的,所以說妳絕不能質疑我的忠誠。」尚謙伸手將翠屏摟進懷裡,親膩地說道。
    
    「別玩了,這兒可不是自己家。」翠屏飛快地推開尚謙,警告著道。
    
    「那我們回去吧,反正時間也晚了,他們的事他們自己處理。」尚謙握著翠屏的手,向一旁的傭人說了一聲後,便走出朱家別墅。
    
    隔兩日,翠屏帶著畫兒陪妙伶最後一次試穿婚紗,順便替畫兒挑選小花童的禮服時,妙伶臉上的愁雲慘霧已經散盡,只余下待嫁新娘的喜氣。
    
    「這下子雨過天晴了?不曉得那天我們的准新郎官都跟妳說些什麼?」翠屏打趣地看著妙伶。
    
    「哎呀!不要問啦,怪丟人的,幸好那天妳們都不在了,那個傢伙也不怕讓人聽著會膩到反胃,什麼好的壞的全都說出來,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整張臉火辣辣的燙。」妙伶輕捧住雙頰,不好意思地笑著。
    
    「那是傳明有心想要對妳好,那天一聽我說完就急急忙忙地跑上去找妳,把我們兩個丟在大廳里,唉!要是這樣都不能讓妳滿意,那他可真的得去當和尚啦。」翠屏搖頭嘆氣地道。
    
    「妳胡說八道,我又沒說不嫁他了,只是有時候想到他以前追那些女孩子的事,總覺得心裡嘔嘛!」妙伶扭捏不安地道。
    
    「可是明知道他以前那麼多的事情,妳還是決定嫁給他啦,所以最好的解決方法,還是什麼都不去想,不要去假設任何還沒發生的情形,除非有一天它真的發生了,不然的話,那些疙瘩在妳心底早晚會變質,到時候你們的婚姻也會出問題。」翠屏指著妙伶的心,一臉慎重地說道。
    
    「我明白啦,從今天起,我就不會再去想那些事了,不過…小婉,妳和程大哥之間也會這樣嗎?也會忍不住就猜來猜去的擔心對方心裡對妳不夠在乎?」妙伶微笑著點點頭,忽然又問道。
    
    「當然會!只不過我們認識的不如妳和傳明的時間長,對於對方的很多往事瞭解的也不是那麼透徹,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到目前為止,好像也沒有什麼可以互相猜疑的事。」翠屏笑著回道。
    
    妙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此時畫兒也已經換上她自己覺得很喜歡的小禮服,跑過來向翠屏展現她的小花童造型,翠屏笑容滿面地替畫兒又檢視一遍後,才點頭稱贊幾句。
    
    傳明和妙伶的婚禮如期舉行,畫兒當了一次美麗的小花童,與她搭擋的另一個小男生是傳明大哥的兒子,叫王耀德,是個帥氣的小男孩,正好與和畫兒同年,耀德還很有紳士風度的把畫兒介紹給他認識的許多同齡玩伴,沒多久,幾個孩子就玩在一起了。
    
    「那位王小姐怎麼看起來怪怪的?我聽妙伶說好像兩個月前,她就不太對勁,怎麼回事?」翠屏看到不遠處站著的佩雲,正滿臉戒備的望向這裡,不解地回頭問身邊的尚謙。
    
    「不知道,不過傳明說她應該很快就會再婚了,陸家大少和他前妻早些年離了婚之後,一直沒再提結婚的事,這次家裡長輩又看中佩雲,打算讓陸升達娶她過門,男方沒有異議,王伯伯也問過她的意思,她點頭同意了,所以如果沒有意外,婚禮應該在明年年初。」尚謙輕掃過一眼後,不甚在意地回道。
    
    「這件事我聽妙伶說過,不過酒會那晚,杜芊芊也曾出現過,後來就沒再看見她,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翠屏輕咬著酒杯邊緣想了一會兒,突然又問道。
    
    「妳不想想那天的酒會是誰主辦的?能隨便讓人在會場里鬧事?那個杜芊芊跟你們說過話後沒多久就被請出會場了。」尚謙低笑一聲,輕描淡寫地道。
    
    「哦!」翠屏同樣淡淡地回了一聲,又不經意地看向佩雲,總覺得那中間應該有什麼特殊的事發生過。
    
    翠屏的思緒很快就被眾人的歡呼聲打斷了,新郎已經接新娘來到會場,正在接受大家一路的祝福,慢慢走進大廳,雖然這時候的白紗禮服還不如幾十年後的那樣豐富而華麗,卻仍不失它的莊重,而妙伶臉上滿是幸福和嬌羞的笑容。
    
    翠屏看著被眾人祝福的新人,面上的表情有些恍惚,心思早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了,等再回過神時,宴席已經開始,尚謙牽著她正往幾個朋友坐的那邊桌子走去。
    
    「傳明今兒個結婚,下次就是你們倆了吧?日子看好沒有?雖然以後少掉兩個能一塊吃喝玩樂的朋友,不過嘛,結婚總是人生大喜之一,只能鼓勵,不能阻攔,你們說是吧?」席上一個朋友笑問著尚謙,接著又對同桌的幾個人說道。
    
    「自然是看好了,就定在十一月底,到時我會記得送帖子的。」尚謙同樣地笑著回道。
    
    幾個人一聽到尚謙的話,又是連聲的恭喜,翠屏心裡緊張萬分,還得裝做一副鎮定的樣子。
    
    回家後,翠屏讓玩了一天的畫兒先去洗澡睡覺,等畫兒安頓好後,她才又折到尚謙房裡說話。
    
    「你什麼時候看的日子,怎麼事先也沒跟我說一聲?」翠屏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瞪視著尚謙。
    
    「我還跟妳說?每次提起這件事,妳都能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來拒絕我,所以這次我乾脆直接和畫兒商量過了,畫兒點頭同意便算數,妳的意見暫不被接納。」尚謙將翠屏拉到床上,嗅著她身上沐浴後的香味。
    
    「你跟畫兒商量?畫兒只是個孩子,她的話才真的不能算數。」翠屏嬌嗔地推開尚謙,似乎很不同意的樣子。
    
    「來不及了,我可是已經拜託傳明,讓他找人安排去做會場佈置,妳說不想太鋪張,所以我想我們在教堂里舉行婚禮,教堂外邊的空地呢就做成茶會的形式,請一些我在上海有往來的朋友和商家老闆,就怕還是有些委屈妳,妳一個人孤身在上海,我考慮過了,要是子默同意的話,讓他們畫會那群人代表妳娘家的人來參加婚禮,這樣子也比較熱鬧。」尚謙有些歉意地道。
    
    「這樣已經很好了,那天在妙伶家裡,她也嚷著說要做我娘家人呢,其實你們有這份心意就夠叫我感動了,婚禮不過一個形式而已,往後日子卻是長長久久的,要是不能過得快樂,光圖那一時熱鬧有什麼用?」翠屏身上隱隱散髮出一股落寞的氣息。
    
    尚謙抱著翠屏的身子,柔柔地蹭呀蹭的,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只是慢慢地貼著她的臉頰,微微地咬吮住她的雙唇,像是要把她的不快樂全部的吸收過來,一隻手緩緩滑入睡袍底下,被翠屏抬手輕輕壓住了他的侵略舉動。
    
    九月六日一早,畫兒一肚子不滿地送走翠屏和尚謙,翠屏也很無奈,可是畫兒不能常常請假,即使功課跟得上,卻會顯得不夠合群,她強硬地拒絕尚謙再幫畫兒請假的提議,尚謙只好哄著畫兒,說是等回來後就帶她去公園玩,還會替她買洋娃娃,畫兒才勉強接受。
    
    尚謙又叮囑吳嫂好好照顧畫兒之後,便與翠屏到火車站跟傳明他們夫妻倆會合前往杭州。

ga1105 2017-2-18 13:40

37、第三十七章 ...
    剛到杭州的幾個人才來到汪家門口,就看到幾個人衝出來,說是子璇不知道為什麼被送進了醫院,傳明他們自然也就跟著子默等人一起去醫院看情況。
    
    原來在幾天前,子璇突然驚覺自己可能已經懷孕,她猶豫了好多天,才決定去水雲間找若鴻,想與他商量如何解決這件事。
    
    然而到達時,迎接她的卻是一對濃情蜜意的有情人正在渾然忘我地擁吻著,子璇心痛難忍的站在那裡許久,等她腳步踉蹌地轉身準備離開時,腳下的石子恰巧飛彈到一旁的水缸,同時驚醒了屋裡的兩個人。
    
    「子璇!妳來了?我還想著妳怎麼都沒來看看我呢,妳今天來得正好,我跟妳說,芊芊她爸爸答應替我辦畫展,日子就定在二十日那天,我已經把請帖都寄出去了,妳和子默還有畫會的那些人一定要來我的畫展看看。」若鴻一股腦兒地說道,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子璇的臉色。
    
    「你要辦畫展?那…恭喜你了。」子璇被若鴻拉進屋裡,發現地上和牆邊都是畫。
    
    「這兩幅是我最滿意的畫,到時候我一定要把它們放在畫廊最顯眼的地方。」若鴻指著兩幅人像畫,興奮地說道。
    
    子璇看著那兩幅畫,一幅是她輕掩薄紗的畫像,另一幅是芊芊半開前襟,胸前一朵紅梅傲然立於眼前,她看的胃中忽地一片翻騰,顧不及和這兩個人多說半句,匆匆地跑出水雲間,若鴻和芊芊不明究理地看著子璇遠去,又互看一眼,沒有認真地想過要追上去。
    
    後來,子璇再也沒有去水雲間,而是偷偷打聽到一個專門替人家墮胎的老婆子,卻在去到那裡之後又後悔不想拿掉孩子,匆匆地落荒而逃,半路上昏了過去,被好心的路人送進醫院,醫院裡的人才打電話通知子默前來。
    
    急救手術室門外,子默和舒奇幾個人著急地團團轉,只有翠屏他們幾個站在一旁冷眼看著,不久之後,子璇一臉蒼白地被護士推出來,一路送進病房裡,隨後走出來的醫生好心地勸慰眾人,可是他的話卻叫子默他們都驚訝極了,子默愣愣地謝過醫生後,快步衝進病房裡。
    
    「這是怎麼回事,子璇!妳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妳怎麼可以…可以…。」子默起先是有些回不過神,然後才滿肚子怒火的看向剛醒轉的子璇,大聲地責問道。
    
    子璇呆愣地躺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肯開口,似乎非常的疲累,子默抿緊雙唇,繃著臉與子璇對視半天,同樣不發一語,一旁的舒奇在聽到子璇懷孕了,早已經興奮地連聲說他願意負起責任,盡快和子璇結婚。
    
    子默這些人還沒完全搞清楚情況的時候,偏偏又有個人也來湊熱鬧,那個人正是子璇的前夫玉農。
    
    「子璇!妳沒事吧?」玉農從外面衝進來,一路來到子璇的病床邊,著急地問道。
    
    「我、我沒事。」子璇艱澀地將頭轉到一旁。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葉鳴他說妳、妳懷孕了,是嗎?」玉農小心地看向子璇的肚子,有些激動的樣子。
    
    「是!不過這個孩子跟你沒有關係,你不要會錯意了。」子璇徬佛感覺到一直站在不顯眼處的翠屏所傳遞過來的冰冷目光,她撇開頭,冷冷地潑了玉農一盆冷水。
    
    「不是我的?那…那是誰的孩子?」玉農驚愕地問道。
    
    「當然是我的孩子,谷玉農,你和子璇都離婚多久了,這孩子怎麼可能會是你的?」舒奇立馬上前說道。
    
    於是兩個人又為了這件事吵了起來,子默看不下去,只好把他們都趕到會客室去,準備好好盤問子璇。
    
    不過等不及子默開口問出孩子的父親是誰時,原先沈默的翠屏卻走到子璇的病床邊,突然冷冷地冒出幾句話來。
    
    「這孩子是梅若鴻的吧?我沒猜錯的話,他和杜芊芊兩個人現在應該正好得像蜜里調油似的,恐怕已經沒有妳插一腳的餘地,對嗎?如果我是妳,我就不會把孩子生下來,妳以為像剛剛那樣,讓一群男人爭著當他的父親是好事?若我是這個孩子,或許我會恨不得一頭撞死,恨不得從沒出生過。」
    
    「妳憑什麼這麼說!?他是我的孩子,誰也不能決定他的生死!我更不需要誰來當這個孩子的父親,哥,求求你,我要孩子,我要這個孩子,我已經沒有若鴻了,不能再沒有他。」一直神色頹靡的子璇這時才睜大雙眼,委屈而激烈地回道。
    
    「妳這話說得真是可笑,畫兒長到這麼大也從沒有過所謂的父親,可是她卻始終渴望她未曾謀面的父親能對她多關心一點,但梅若鴻卻只帶給她一次又一次的難堪,汪子璇,老實說,我還真的很看不起妳,明明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卻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妳心裡總認為自己愛著梅若鴻,偏偏還周璇在谷玉農和鐘舒奇兩個男人之間,以為這就叫自由?以為這就叫開放?在我看來,妳的自私自利和梅若鴻絲毫無差,你和杜芊芊兩個人,都和他是天生一對,可惜妳現在是落敗的一方。」翠屏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怨氣,她真巴不得一掌拍死這個女人,連她生的孩子都讓人覺得不恥。
    
    「翠屏,妳怎麼可以這樣指責子璇?她已經很難過了,再說這樣的事也不該完全是她的責任。」子默嘴上勸著,但他心裡的無奈又豈是言語能夠形容?明明早就勸過的,誰知道仍然會變成這樣無法輓回的局面。
    
    「聽好了,妳想生下孩子,我確實沒有資格說不可以,但是我勸妳最好有本事一輩子保護他,不然的話,總有那麼一天,我會讓他知道,他的母親曾經多麼不顧廉恥、不懂得自愛,甚至懷了孩子後,還連他的親生父親是誰都不敢說出口,只能口口聲聲地說孩子是自己一個人的。」翠屏望著子璇那張蒼白的臉,卻一點也生不出同情心,這樣的女人活該自做自受。
    
    「夠了!我不想聽!不想聽!妳憑什麼來指責我?妳不也是若鴻不要的女人?有什麼資格來批評我!」子璇激動地扯著頭大喊道。
    
    「子璇!妳別激動,醫生說妳暫時不能太激動,翠屏,拜託妳別再拿話刺激她,我相信她心裡現在肯定也是後悔不已,但是孩子都好幾個月大了,確實不能拿掉的,就、就讓她生下來吧。」子默連忙壓住子璇的手,哀求地對翠屏說道。
    
    「你瘋啦?!白養了梅若鴻幾年嫌不夠,現在還想替他養孩子嗎?」翠屏憤憤不平地道。
    
    「那不是他的孩子!是我的,是我的,妳都能讓畫兒不去認父親了,為什麼我就不可以?為什麼?!」子璇堅決地回道。
    
    「畫兒和妳肚子里的那個不同,妳不能把他們混為一談,妳自己好好想想吧!」翠屏氣惱地回道。
    
    看著和子璇沒什麼話好說,翠屏與尚謙便要離開臥室,將打開房門之前,子璇虛弱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問道:「妳這麼恨我的原因是因為妳還愛著他,是嗎?」
    
    「不,正好相反,那個人連被我恨的資格都沒有,更何況是愛?我說了,我只是看不慣妳和他兩個人一模一樣的作為,令人發指的自私,難道妳自己不覺得嗎?還是妳活在那些人的包圍吹捧和過度寵愛之下,已經忘了什麼叫潔身自愛?」翠屏轉過身,回頭向子璇那裡又走了幾步後,才低聲回道。
    
    「呵∼妳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想的!我以為我在報復他,沒想到最後倒霉的還是我自己,但是孩子是無辜的,妳不能更不該傷害他。」子璇苦笑地說道。
    
    「那得看妳怎麼做了,繼續看著梅若鴻和杜芊芊雙雙對對的,然後一個人含辛茹苦養大孩子,或者用孩子逼他接受妳甚至娶妳,哪怕最後還是得把他一腳踢開,也不能讓他趁心如意。」翠屏嘲笑地說道。
    
    「妳…好可怕!妳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子璇目瞪口呆地望著翠屏,心裡卻有幾分意動,對呀!她怎麼能讓那兩個人日子過得那麼順心?自己卻要承擔這種責任?
    
    翠屏沒再理會子璇,徑自走出臥室之後,才突然渾身無力般地癱軟在牆邊,尚謙上前緊緊將她摟著坐進角落的椅子上,小心地揉搓她冰涼的雙手,舒奇和玉農大約也聽到裡面的爭吵,此時的情緒顯得不怎麼高昂,傳明與妙伶坐在角落,完全不管這邊發生的任何事。
    
    「怎麼了?覺得不舒服是不是?我知道妳不喜歡待在醫院,上次鄭醫生說妳的身體底子太差,又輕易激動不得,她的事妳別管了,是好是壞由子默去處理就是,我知道妳生氣,妳心裡難受,可是那個人已經跟妳沒半點關係,妳還為了他情緒這麼激動,我看著心裡更難受。」尚謙低聲地勸說著,又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心情。
    
    「我沒事,只是突然不曉得怎麼了,看到她那個樣子,心裡的火氣就忍不住升起來,我當然知道她很可憐,被那個人騙走一切,但是難道這能成為她糟蹋自己的理由嗎?她為什麼不能真正的、用心的去經營一個家?我想不明白,我從沒接受過這麼奇怪的西方教育。」翠屏搖搖頭,她真的永遠看不明白,那些所謂的崇尚自由、追求真愛的意義竟被扭曲成這樣。
    
    子默仍在裡面安撫著子璇的情緒,好久才走出房門,玉農和舒奇看到子默出來,又微帶希冀的目光望向他,似乎想知道能不能再進去看看子璇,偏偏子默只是默默地坐到沙發一角,沈重地嘆著氣,遲遲不曾說話,等到他開口時,卻是把舒奇他們都請離開了醫院。


38、第三十八章 ...
    子默把所有人都趕開醫院,包括那個遲遲不肯離去的玉農,送走眾人後,他回過身看到兩對互相依偎著對方的伴侶,翠屏有些虛弱的窩在尚謙懷裡,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似的,如果再加上這次沒來的畫兒,那副畫面該是多美滿的一家人,而這樣的一家人本來是另一種組合的,他再轉頭望向另一個房門,裡面靜悄悄的,忍不住輕聲一嘆,暗想:「梅若鴻果真是個惡魔,用那樣看似單純善良的外表把所有人都蒙騙了,翠屏母女的人生,子璇和她肚子那個孩子將來的人生,天啊!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聽說梅若鴻也要開畫展了?出錢的人是杜世全,展出的時間剛好排在你們之後,一樣在攬翠畫廊,子默,我提醒你,什麼都別去想,該做什麼,要怎麼做,由我們來拿主意就好,至於子璇…如果她仍堅持獨立扶養孩子,那便隨她吧!剛才的話也是我一時氣壞了,才會那麼說,孩子是無辜的,沒必要承擔這種無謂的責任。」翠屏忽然抬頭望向子默,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我很難想象要是當初妳沒逼著若鴻寫下離婚書,現在不曉得又會怎樣的混亂,我真是後悔對那個人心軟,我現在這個心悔恨極了。」子默回道。
    
    「看起來她可能需要休養幾天,我們還是先回去通知陸嫂準備一些補品,明早再來接她回去。」尚謙此時也不打算再說落井下石的話,只是起身向子默建議道。
    
    「也對!你不說我都忘了,幸好還有你們在,不然我肯定不能這麼心平氣和了,我再進去看一下子璇,我們就回去,陸叔和陸嫂肯定也是在家裡著急得很。」子默點點頭,走進臥室里,很快又走出來與尚謙他們一起回到煙雨樓。
    
    水心閣的二樓某間客房裡,尚謙默然不語地摟抱著翠屏一起坐在窗邊看著西湖水面上倒映的月光,因為這次畫兒沒來,子默自作主張地替他們只安排了兩間客房。
    
    「今天的情況,其實妳早猜到了,是嗎?所以之前,妳一再地提醒子默要小心子璇別為那個人犯傻,可惜的是,她仍舊懷上梅若鴻的孩子,卻自以為大度的想自己撫養孩子。」尚謙的手輕輕滑過翠屏的臉頰,語氣淡然地道。
    
    「他們對梅若鴻都太寬容了,寬容的接受他所有自私的念頭,我卻覺得這樣的人沒有功成名就的資格,你曉得嗎?若有那一天,翠屏為了成全他們的愛情而死去,杜芊芊也得像子璇一樣,不可避免地要替梅若鴻養孩子?她要養著畫兒,也許還有他們將來的孩子?而梅若鴻呢?說不定真的哪天變成有名的畫家,但是到時名利雙收的他,要面對的是更多的誘惑,他能拒絕得了嗎?那時候的杜芊芊會不會是第二個李翠屏?」翠屏望著月光,顯得有些出神,她無意識地說道。
    
    「妳不會的!妳不會為了那種人而死!絕對不會,屏兒,妳有我啊!我們和畫兒會有我們的家,還有屬於妳和我的孩子,我的心裡只有妳,就像妳心裡只有我,我們之間沒有第三者、第四者這樣的存在。」尚謙緊緊抱住翠屏,帶著難言的不安和恐懼。
    
    「那麼…王佩雲呢?尚謙,如果在王小姐回國的那時候,王伯伯的立場是同意你們在一起的話,你會選擇她嗎?你會回到她身邊和她再續前緣嗎?」翠屏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充滿無限地徬徨。
    
    「妳這個問題太過於庸人自擾,這個如果根本不曾存在,就算有,我也不可能答應,因為那時候的我,心裡已經放不下別人了,更不會像梅若鴻一樣搖擺在兩個女人之間。」尚謙緩緩搖著翠屏的身子,柔柔地、堅定地回道。
    
    翠屏輕輕一笑,心裡柔軟地甜膩地像的像含了塊軟糖,要不是沒看到梅若鴻得到該有的報應,她是一點也不想管這些瑣事,汪子默的心腸太軟,汪子璇的心裡又一心愛著梅若鴻,其他人更不必說了,既無能力也沒有什麼正當理由。
    
    子默沒有時間去找若鴻算賬,因為醉馬畫會的畫展已經開始,一連十天的展期,除了當初出資的幾個大老闆特地跑來看之外,也請來幾個在畫壇上小有名氣的畫家,為幾個人的畫做出評語,子默得到的評語自然是意料之中的好,而致文和葉鳴他們所得到的評價雖說有好有壞,但總的來說都算是很不錯的。
    
    第四天,若鴻匆忙地跑來畫廊,他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醉馬畫會眾人的畫之後,著急地尋找子默等人,一見到子默跟尚謙他們幾個,便幾大步地衝過來。
    
    「子默,為什麼你們辦畫展,竟然沒有人告訴我?也沒有拿我的畫來展覽?我同樣身為畫會的一員,怎麼能沒有作品展出?」若鴻不滿地責問道。
    
    「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事?我們很早之前就已經把你從畫會里除名了,你現在不屬於醉馬畫會的一員,至於告訴你畫展的事?我想你忙著和杜小姐談情說愛,恐怕也不會注意到這件小事吧?我們在報上可是一連刊登好多天的廣告,連附近幾個城鎮的人都吸引過來了,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子默冷淡地回道。
    
    「子默,你怎麼可以把若鴻從畫會里除名?他一直把你們當成最重要的朋友啊!尤其是你,若鴻總是說,若不是你,他也不會有今天,你對他而言,亦師亦友,可是你居然這樣對待若鴻,你、你這麼做是不是太冷酷、太無情無義了?」跟著若鴻來的芊芊,感傷地看著子默,眼中滿是失望的神色。
    
    「唷?這是怎麼回事?梅若鴻,聽說你的個人畫展過幾天也是在這裡展出吧?今天是來看場地的?不過恐怕你來的太早了,這個畫展還要幾天才結束呢!」傳明慢慢地晃過來,不屑地瞅著若鴻。
    
    「又是你們?翠屏,我以為我們的關係已經斷得清清楚楚,為什麼妳還要一再的為難我?是妳說動子默他們把我從畫會里除名的吧?妳這麼做對妳有什麼好處?妳要明白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個錯誤,我根本不曾愛過妳,妳又何必要苦苦相逼?」若鴻轉頭望去,見到傳明和尚謙各自輓著一個女子,再一細看,其中一人竟是翠屏時,他滿腔的怨氣頓時找到了出處。
    
    「你也知道這對我沒有好處,我又為什麼要跟你過不去?你太高估自己的價值了。」翠屏笑了笑,鄙夷地回道。
    
    「李小姐,妳居然在這裡,那正好,我一直有件事想勸告妳的,幾個月前我在上海的酒會里遇到一位小姐,她和我說了些事情,我才知道妳居然跑去上海搶人家男朋友,李小姐,我知道若鴻過去的作為讓妳失望透了,可是妳不能因為這樣就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人,那天我看到那位小姐好傷心的樣子,程先生,你既然已經有心愛的女人,更不該三心二意地拋棄你女朋友,我當時看到她那麼軟弱無助的樣子,我想要是我是你的話,一定捨不得離開她。」芊芊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站到翠屏和尚謙面前,一副苦口婆心地勸說兩人。
    
    「尚謙的女朋友?這可是大新聞。」翠屏瞥了眼尚謙,淡淡地翹起嘴角。
    
    「什麼男朋友?妳說的那個女人是誰?」傳明冷笑地質問道。
    
    「她、她,我記得她說她是王先生的妹妹。」芊芊看著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對勁,突生懼意地退了幾步,囁囁嚅嚅地說道。
    
    「難道妳是說佩雲?妳會不會弄錯了?我妹妹明年年初就要出嫁,夫家是上海的高家,她和尚謙什麼關係也沒有,我是她的哥哥,總不至於連自己妹妹的男朋友是誰都會記錯吧?」傳明嘲諷地笑道。
    
    「怎、怎麼會?那天她明明就…。」芊芊瞪大雙眼,疑惑地看著眾人。
    
    「好了,別再鬧下去,這裡是畫廊,人家想丟臉,你們還要陪著人家呀?」妙伶不高興地拉著傳明的手臂,但臉上的表情卻分明露出一副再鬧下去就不客氣的意思。
    
    「說的也是,唉呀!每次來到杭州都讓人情緒失控,真不知道是這裡的風水和我犯衝還是怎麼著。」傳明會意地拉住妙伶的手,轉身向另一邊走去,又故意大聲地嘆氣。
    
    「走吧,子默,那裡還有客人需要你招呼,別把時間浪費在不該浪費的人身上。」尚謙輓著翠屏的手,隨後跟著離開,轉身前還不忘提醒子默,不必和這種人多話。
    
    「嗯!」子默淡淡地應一聲,便跟著離開。
    
    「哎!你們別走啊!我還有話要說。」若鴻還想追上前去,卻被一旁的警衛挾住,硬把他扯出大門。
    
    芊芊急忙地追過去,費盡力氣才把若鴻勸離開畫廊。
    
    稍晚,葉鳴和舒奇來到畫廊,知道若鴻來過之後,兩個人跳著腳大罵他厚臉皮,還敢來這裡找麻煩,子默只是笑了笑,絲毫不在意地安撫住兩個人的暴躁情緒。
    
    第五天,葉鳴和致文居然很神奇地各賣出了一副畫,一個畫的是西湖的蘇堤,一個畫的是西湖西側的九溪煙樹,這件大喜事讓一群人的信心更加十足,舒奇和秀山也沒有因為自己的畫沒有賣出而感到失落,相反的,他們更想要回去好好用心研究自己的缺點。
    

39、第三十九章 ...
    若鴻失魂落魄地回到水雲間,他感到自己被所有人背叛,子默、子璇還有畫會的所有人,全都把他排除在他們的生活之外、計劃之外,不但這麼長的時間沒有人來看望他,也沒有人告訴他畫會開畫展的事。
    
    「對了!妳剛剛有沒有看到子璇?她那天明明來過的,為什麼不跟我說畫會要開畫展的事?!她難道真的那麼恨我?子璇一直那麼善良又向來是最瞭解我的,居然已經對我恨之入骨到這樣的地步嗎?是啊…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恨也那麼深…。」若鴻轉身看到芊芊進門,他激動地抓住芊芊雙肩問了一句後,隨即又失落地低頭自語道。
    
    「我剛才沒有看到子璇啊?也許她那時正在哪裡忙著,如果她在的話,不會不幫你說話的,她是那麼明白你的理想、欣賞你的才華,怎麼可能不幫你呢?」芊芊暗自心酸地回道。
    
    芊芊突然又想起那日子璇匆匆來訪,難道是為了畫展的事嗎?她是不是應該安慰一下若鴻,順便告訴若鴻,她剛想到的這個猜測呢?
    
    「沒關係!我沒有他們,一樣能把畫展弄得非常成功,芊芊,有妳幫著我,我不會輸給他們的。」若鴻的心情只低落那麼一會兒,想到幾日後的畫展,他又信心十足地握住芊芊的玉手,望著芊芊的眼眸,真誠地說道。
    
    「嗯!你放心,一切都有我。」芊芊看到若鴻如此重視她,方才的一絲落寞又消失無蹤,她用力地點頭回道。
    
    於是兩個人又開始清點屋裡的畫作,為數日後的畫展做最後的準備,若鴻非常有自信,自己的個人畫展一定能勝過那幾個人的聯展。
    
    醉馬畫會畫展的最後一日,子默兄妹和葉鳴、致文他們全都來到畫廊,為畫展做最完美的結束,幾日的畫展,子默的畫已經賣出了五、六張,其他人也有一張或二張的畫作出售,他們臉上帶著笑容,對著來觀看的每一個人都是不停的哈腰點頭致謝。
    
    「子璇,要是累的話,先到休息室休息一下吧。」翠屏扶著子璇,看到她額頭冒著幾顆汗水,便關切地勸道。
    
    「我沒事的,畫會第一次辦畫展能辦得這麼成功,我卻一點忙都沒幫上,怎麼還好意思偷偷躲起來休息。」子璇搖搖頭,笑道。
    
    「畫展本來就不是妳的事,畫作不是妳畫的,場地也不是妳租的,別說妳要偷懶,我這個門外漢在這裡站著更沒意思,當是陪我說幾句話吧。」翠屏看著散在畫廊各處,正陪同幾個似乎正是這次出資開畫展的客人在解說的眾人。
    
    「好…好吧。」子璇不敢硬撐,無奈地點頭應道。
    
    翠屏半扶著子璇進到二樓休息室,兩個人對坐無語,子璇有些扭捏不安地握著杯子,半晌才開口說話。
    
    「這個孩子…我真的很想要,不是因為他父親的緣故,純粹是我自己想要他,妳上次說過不希望我拿誰來背這個黑鍋,所以…我和他們兩個人都坦白說出實情了,但是,哥哥的意思是孩子不能沒有父親,而他們兩個都願意把孩子當成自己的一樣扶養長大,可是…。」子璇低著頭,無措地說道。
    
    「可是妳總覺得對不起他們,總覺得選誰都不是,對嗎?」
    
    「嗯!翠屏,我知道我的作為是犯了很大的錯誤,又不知道該不該恨他,但至少我很清楚我是不可能繼續愛他了,妳說過我或許可以用孩子去破壞他和杜芊芊,不過我想我不能做到,我不能拿孩子去冒險,更不想過妳和畫兒從前那種窮困的日子,說實話,我曾想過假使妳們沒有遇到尚謙,也許妳們現在便真的如同那天對他說的一樣活活被餓死在四川的鄉下。」子璇猶疑不定地說道。
    
    「妳的想法,我明白,我也覺得選誰都不對,舒奇沒有足夠的能力給妳和孩子一份穩定的生活,玉農的家庭環境保守,也不可能毫無芥蒂的接受妳和孩子,所以其實選誰都有缺點,畢竟妳和我的情況不同,尚謙的父母已經不在,他能全權做主自己的婚事,他的經濟能力養我和畫兒…我是覺得目前看來還挺足夠的,不過並不表示我們之間就沒有問題存在。」翠屏聳聳肩,自嘲地笑了笑。
    
    「那麼…妳又為什麼…。」子璇似乎有些尷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唐突了。
    
    「因為我們可以當一家人啊,他願意包容我的過去,願意全心全意接受畫兒,也許對某些人來說,他不是什麼好男人,但是和他在一起過日子,我並不需要有太多顧忌,更沒有太多的煩心事,我想這樣的日子也很美滿。」翠屏淡淡地回道。
    
    「其實最重要的一點…妳對他而言,就是唯一了,對吧?不像梅若鴻,既不能忘情於杜芊芊,又不能捨去我對他的知遇之情,若不是我和杜芊芊都只想要唯一,他巴不得能左擁右抱地擁有我們兩個人。」子璇笑得有些慘淡,看起來是已經淡了對梅若鴻的愛。
    
    「很多事得看妳自己怎麼想,別人說得再多也是別人的想法,路卻是在妳腳下走出來的,不過還有些事總得顧慮著旁人的想法。」翠屏說道。
    
    「就像我現在的情況,是嗎?我想給孩子一個家,可是舒奇和玉農都有各自的缺點,如果我要選擇他們其中一個人,得有勇氣去克服將要面對的那些困難,不過,這麼仔細想來,選擇舒奇所要面對的困難可比選擇玉農時的困難好解決多了,我想…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翠屏,謝謝妳!」子璇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肩上突然一陣輕鬆。
    
    「謝我倒是不必,只要妳別一直把心思放在一個毫無意義的人身上,對妳自己就是最大的救贖了,我呀!不過是隨口提點幾句而已。」翠屏嘆一口氣,軟軟地癱在沙發上。
    
    「當初看妳那麼生氣地說那些話,我真的怕極了,擔心妳拿孩子出氣,可是後來想想,妳氣也是氣我吧?氣我不爭氣,明明讓哥哥一再提醒我,我卻始終執迷不悟,不過我現在醒過來了,雖然也付出不小的代價,但好在還算及時,不是嗎?」子璇輕輕撫過肚子,柔柔地嘆道。
    
    「子璇!翠屏!畫展再過半小時就要結束,妳們兩個人卻居然躲在這裡聊天?太過份了吧?」妙伶找了半天的人,才上到二樓找著失蹤快半天的兩個人。
    
    「哎呀!比不上妳年輕力壯,自然只好躲起來偷懶啦,怎麼?客人還很多沒走嗎?」翠屏笑著回道。
    
    「嗯!還有好幾個呢,跟妳們說唷!鐘老闆他們買了子默和其他人的畫,打算帶回去放在自家客廳和公司里,傳明說這主意不錯,因為他們都是大人物,平常來往的也是有頭有臉的貴客,正好可以幫忙大家打打知名度。」妙伶興奮地回道。
    
    「這樣確實挺好的,對了!畫廊里一般都是讓誰來整理那些準備展出的畫作?」翠屏突然問道。
    
    「畫廊里的工人吧?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妙伶想了想後才回問道。
    
    「當然有,後天不是接著梅若鴻的畫展嗎?妳讓他們幫忙注意一幅畫,過來…。」翠屏悄聲地在妙伶耳邊說了一句。
    
    「什麼?!那個梅若鴻實在太過份了!怎麼可以這麼壞心?!妳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坐視不管的,我現在就去找傳明,讓他跟畫廊的負責人說一聲,還得叫他們也不許亂說。」妙伶生氣地拍了一下椅背後,立刻站起身向翠屏保證道。
    
    等到妙伶匆匆走出去後,子璇半是不解半是試探地問道:「翠屏,妳們剛剛在說什麼畫?是不是…是不是…?」
    
    「嗯!既然妳有心要改過自新了,這點小事自然是得幫的,若是別人去說,對方也許不會答應,不過傳明那傢伙法子多得很,肯定能辦好的,妳放心吧!」翠屏笑著點點頭。
    
    「真的嗎?我、我一直擔心那幅畫,沒想到妳會注意到,我真的好感謝…謝謝…。」子璇有些激動地連連說謝,那件事情,她連自己哥哥都不敢提起,雖然不知道翠屏如何得知的,不過好歹去掉了自己心中一塊大石。
    
    晚上眾人度過了一個歡樂的慶功宴,並且約定好還要繼續努力把各自的缺點改進,回到汪家之後,傳明又跟子默他們幾個人說起那幅畫的事。
    
    「他居然打算把那樣的畫放到畫展里展出?子璇,你為什麼不早些跟我說呢?難道就輕易放過他了,那怎麼行?當初我雖然同意讓妳當他們的模特兒,但那也是私底下的練習,哪能允許他把這樣的畫公諸於世?真是太過份了!梅若鴻他到底把妳當成什麼?!」子默第一次聽到這件事,他生氣地數落著。
    
    「哥,我那時因為孩子的事已經有些慌亂,所以後來也就忘了這麼重要的事,要不是翠屏記起來,我恐怕就…就…。」子璇摀著臉,似乎有些忍不住的情緒激動。
    
    「好啦!反正事情總會解決的嘛,孕婦最忌諱情緒不穩了,你還罵她做什麼?」翠屏坐到子璇身邊,輕拍著她的背,有些埋怨地看向子默。
    
    「對對對,等過兩天拿回那幅畫,就沒我們的事了,子默,你也不用生氣,那傢伙早晚會有惡報的。」傳明附和道。
    
    子默重重地嘆一口氣,卻也不忍心再對子璇說什麼話了。

ga1105 2017-2-18 13:40

40、第四十章 ...
    若鴻個人畫展開幕的前一天晚上,芊芊奔前奔後地不知道在尋找什麼東西。
    
    「芊芊,妳在做什麼?那些畫都掛好了嗎?我們應該沒有漏掉什麼吧?這兩天挑那麼多幅畫,所有的畫都是我精心之作,對我來說,少了哪一幅都不成的。」若鴻笑著看芊芊一臉著急地樣子,還以為她在擔心明日的畫展,便有些安撫意味地說道。
    
    「不…不是呀!好像少了一幅畫,我找半天就是沒有看到。」芊芊焦慮不安地道。
    
    「少一幅畫?怎麼可能!早上我明明看著工人把所有的畫送上車的啊!」若鴻一聽到芊芊的話,也有些緊張起來。
    
    兩個人隨即開始從第一幅畫看到最後一幅畫,又從最後一幅畫看到第一幅畫,若鴻激動地問道:「子璇的那幅畫呢?!那幅畫可是我最得意之作,為什麼不見了?」
    
    「我、我也不知道呀,我問過畫廊里的人,他們說只有看到這些畫,一幅也沒有少,可是明明少了一幅…。」芊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看著若鴻苦惱地揪住自己的頭髮。
    
    「真的不是妳藏起來了?不是因為妳嫉妒我把子璇畫得比妳好看,所以妳藏起來了?」若鴻跑到芊芊面前,抓住她的雙肩,不停地質問著。
    
    「沒有!沒有!我怎麼會做這種事?!你不能隨便替我安上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呀!」芊芊雙眼泛紅,驚慌地搖頭否認道。
    
    「那麼會是誰?對了!一定是有人太喜歡那幅畫…所以把它偷走了,這麼可以呢?他怎麼能這樣?那是我有生以來最滿意的一幅畫,少了那幅畫,這些畫豈不是都要黯然失色了?」若鴻有些失落地跌坐地上,懊惱地道。
    
    「不會的,若鴻,你的每一幅畫都很好看,不會因為少了那一幅就失色的。」芊芊趕緊蹲下來安撫若鴻的情緒。
    
    「對!妳說的沒錯,憑我的才華、我的能力,而且我們還有‘奔’跟‘破曉’那幾幅畫,相信這次畫展肯定成功的。」若鴻已經不由自主地想著將來在畫壇大放異彩的那種景象。
    
    「嗯!」芊芊忘了剛剛若鴻的失控,一臉崇拜地望著他,用力點頭回應。
    
    若鴻和芊芊不知道他們遍尋不著的那幅畫在尚未進到畫廊內時,就被受到主管囑咐的工人,半路上將它放進大布袋里,轉運到了汪家。
    
    「這是…是我的那幅畫?!」子璇激動地抱著大布袋,不敢置信地問道。
    
    「是不是,妳自己回房去看吧,我們可不好看這樣的畫,那種東西畫得再好也只有自己人能看。」傳明避嫌地瞄都不瞄一眼,只是擺手讓子璇自己去確認。
    
    子璇迫不及待地衝進房裡,舒奇跟在後面不停地叫她小心一些,過了好久,兩個人才又出來,只見子璇頂著通紅的雙眼,連連說道:「是它沒錯!真的是那幅畫。」
    
    「傳明,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幫忙,子璇還不曉得要受到什麼樣的流言騷擾。」舒奇代子璇向傳明再三謝道。
    
    「然後呢?子默,你們打算去看畫展嗎?」尚謙轉頭看向子默,問道。
    
    「自然是要去看的,不過要等幾天後再去,順便可以看看大家的反應如何。」子默點頭回道。
    
    「還能有什麼反應?肯定淒慘無比、無人問津!」傳明不屑地嗤笑道。
    
    「你少幸災樂禍了,沒當場看見的事可是說不准的。」尚謙暫且持保留態度。
    
    「我也這麼想,當初認識若鴻的時候,他的繪畫天份確實很高,我那時便一直認為假以時日,他肯定能成為畫壇的明日之星,只是沒想到平淡的日子過久了,會讓一個人變得如此不知上進,他總是有一日沒一日的握筆作畫,總是說要尋找靈感,不能輕易下筆畫畫,認為這樣草率作畫是污辱了藝術,可是我、致文、葉鳴,甚至是舒奇,哪一個不是找著機會就練習畫畫的技巧、手法,從也沒想過什麼褻瀆不褻瀆的問題。」子默說道。
    
    「所以古人不是說嘛?‘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看起來呀,真是一點也不假,你們瞧,眼前不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妙伶在一旁,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眾人一聽,這話說得極是有禮,唯傳明還暗地裡鬧了妙伶一會兒,這時候,陸叔進來說是玉農來了,大家的笑容忽然不約而同地收斂幾分,舒奇站在子璇身邊,悄悄握住她的手,堅定地望著她。
    
    「唉!看來,別人的戲還沒看到,眼前卻又有個難題必須解決,子璇,妳…都想好了嗎?」翠屏無奈地嘆一口氣,望著子璇問道。
    
    「是!我都想好了,哥,就像昨天說的那樣,我最後決定嫁給舒奇,不會再三心兩意了。」子璇坦然地對眾人笑道。
    
    玉農一踏進客廳就感受到一股詭譎不安的氣氛,似乎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他絲毫不錯眼地望向舒奇和子璇十指相扣的手,突然覺得整個心被揪到半空中,忍不住衝到兩個人面前,怒氣沖沖地質問他們。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子璇,難道妳已經決定選擇他了,是嗎?帶著孩子嫁給鐘舒奇?妳就這麼草率地決定妳的未來?!」
    
    「玉農,我知道這樣的決定很對不起你,可是哥和翠屏都勸過我,他們說得沒錯,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你很好,舒奇也很好,但是孩子的父親只能有一個,我們結婚四年,我始終不能融入谷家,你家人的想法和我的想法相去太多,我又不能忽視他們的存在,所以…我對你真的很抱歉…。」子璇愧疚地低下頭,非常糾結地說道。
    
    「那妳之前說的話難道都是假的?!妳說過我們可以有機會重新來過,可是弄到最後,孩子是別人的,妳願意再嫁的對象也不是我,妳、妳究竟把我當成什麼?」玉農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道。
    
    「玉農,你冷靜一點,正是因為尊重你,才會特地找你來說清楚,子璇個性向來活潑開放,與谷家傳統守舊的風氣大相徑庭,當初子璇和你熱戀,執意非要嫁你不可,我爸媽心疼她,不得已只好答應,可是後來事實也證明瞭,你們的背景差異確實造成你們之間很大的阻礙,何況子璇如今的情況,我更不能放心讓她再進谷家。」子默語氣謹慎地勸著玉農。
    
    「玉農,你的條件那麼好,再找個適合妳的女子不難,子璇和你的確已經沒有緣份,雖然她最後選擇的是我,這個決定讓我倍感訝異,卻也不敢在你面前擺出勝利者的姿態,我只能說我會很珍惜她,也會很疼愛那個孩子。」舒奇立直身子,對玉農保證道。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說來說去…不過是因為我父母守舊的關係,因為我一直沒有能力保護好子璇,全是我的錯…我的錯。」玉農恨恨地說了幾句後,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汪家。
    
    「玉農!」致文他們幾個看著玉農的背影叫道,可是玉農完全不理會他們的叫喚。
    
    「哥,我是不是又做錯了?我怕玉農會不會想不開?」子璇擔心地看向客廳里的每個人,最後目光落在子默身上。
    
    「我想,玉農應該不是那麼容易想不開的人,我們先給他一點時間思考思考,過兩天再勸勸他吧。」子默無奈地嘆道。
    
    「是呀!子璇,妳現在是孕婦,身子最要緊,不能想太多雜七雜八的事,這些事就別去想了,凡事有我們呢,頂多我們幾個人一天一個輪流去陪他說說話,他一個大男人還能想不開嘛?」葉鳴附和道。
    
    玉農回到家中,母親湊巧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在教訓幾個姨娘,叔伯家的伯母嬸嬸在側廳里玩麻將,這就是大家族的一幕,看似和諧,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拐了好幾個彎呢。
    
    玉農輕嘆一聲,默默地踏上樓梯,回到自己房裡,這個房間曾經有過女主人的,可是不久前它的女主人就永遠離開了,他恨恨地揉一把臉,這一次他是真的和子璇再沒有任何關係,很快地,子璇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回想過去四年,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了誰而活,拋不掉家族的包袱,捨不去心愛的女人,結果卻換來一團糟。
    
    兩三天的時間已經足夠讓玉農冷靜思考他和子璇之間橫隔的種種問題,越想越覺得自己原先的想法果真是自私極了,他喜歡的就是那個活潑開朗的子璇,為什麼要逼著她成為像母親那樣死板板的人呢?如果放棄才是他愛子璇唯一能做的事,那麼他願意選擇那唯一的一條路。
    
    當玉農再次出現在汪家的門前時,正好醉馬畫會與尚謙他們一行人準備去畫廊參觀若鴻畫展。
    
    「玉農,你來了?正好我們打算去攬翠畫廊呢,一塊去吧?」子默看到玉農,微笑地問了一句,其他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多問起前幾天的事。
    
    「當然好,我想今天肯定會發生極有趣的事,怎麼能不去?」玉農笑著回道。
    
    於是一行人分坐兩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往攬翠畫廊而去。


41、第四十一章 ...
    攬翠畫廊里呈現著與數日之前完全相反的景象,偌大的空間里只有偶爾誤闖進來的路人,一頭霧水地走進來,然後慌慌張張地走出去。
    
    報紙上,對於若鴻個人畫展的評語,除了不中不西、不倫不類,外加傷風敗俗之外,還有前輩拿他與不久前才辦過畫展的醉馬畫會評比了一番,明諷暗嘲地說子默那群人真是懂得有捨有得的人,知道什麼人該留在畫會里,什麼人又該毫不猶豫地捨去。
    
    「胡說八道!這些人真是胡說八道,子默他是嫉妒我的才華,才不敢把我留在畫會里,怕我搶去他們的風頭,根本不是這些門外漢說的那樣。」若鴻一揮手把所有報紙甩到地上去,大吼大叫地道。
    
    「他們不懂?那些人可都是在藝術界頂頂有名的人物,難道敢對記者隨便說說?!」世全氣憤地質問道。 
    
    「杜伯伯,你不明白,子默他就是故意的,知道我要辦畫展,就故意搶在我前頭先辦了一場,他心裡怨恨我搶了芊芊,怨恨芊芊選擇的人不是他。」若鴻亦是一臉憤慨地回道。
    
    「是啊,爹,子默一定是好生氣、好生氣的,才會這樣打擊若鴻,如果我能求得他的原諒就好了,只要他肯原諒我們,肯來指點若鴻、鼓勵若鴻,其他人自然不敢小看若鴻的本事。」芊芊頗為哀怨、憐惜地為若鴻辯解道。
    
    「哼!一個汪子默能起多大的用處?他是能翻天還是能覆地?你該重視的是那些畫壇前輩的評語。」世全不屑地說道。
    
    「那些人都是老糊塗,哪能明白我的想法?說出來的評價又怎麼可能好聽到哪去?更不會有什麼中肯的建議,我為什麼要聽他們的?」若鴻萬般不願接受長者的意見,他認為那些人就是擔害怕這些後進搶了他們的地位,所以說起話來都特別的難聽,特別的惡毒,他才不會去相信那些人的話。
    
    世全被若鴻的話這麼一堵,一口氣悶在心頭不上不上,他惱怒地轉頭不想再跟若鴻說話。
    
    「爸,反正畫展還有幾天,說不定會出現奇跡呢,你就不要擔心了。」芊芊柔聲地安慰道。
    
    「隨便妳吧!反正我管不了妳了。」世全一臉無所謂的隨口回道。
    
    芊芊握住若鴻的手,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讓若鴻的信心又回來幾分,繼續面對未來幾天的畫展。
    
    子默他們來到畫廊時,望過去還是前幾日他們待了好多天的那個地方,可是卻冷清的快要只剩寒風吹過了,他們互看一眼後,前前後後地踏入大廳。
    
    逛到快結束時,若鴻和芊芊才發現子默一行人的存在,若鴻驚喜地衝過來拉住子默的手。
    
    「子默,舒奇,致文,秀山,葉鳴,你們都來了?子默,你肯來是不是表示你原諒我和芊芊了?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我們只是路過這裡,才順便進來走走,看看是什麼樣的畫展可以冷清到這種地步。」子默淡漠地抽回自己的手。
    
    「唷!妳看看這畫的什麼?我可算是大開眼界了,還有人深怕沒人知道自己身上那朵紅梅呢,大搖大擺的畫出來放在這裡任人觀賞。」傳明拉著妙伶的人,兩個人站在芊芊的那幅畫前面,品頭論足地說道。
    
    「你不懂就不要亂說,這幅畫見證的是我和芊芊之間的愛情,哪是你們這種充滿腐臭氣息的世俗之人所能理解的!」若鴻回頭衝到兩個人面前,恨恨地吼道。
    
    「我是不能理解這種藝術,不過今天這張畫上畫的不是我的枕邊人,倒是令人慶幸的,又不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女人,誰樂意自己的老婆這麼隨便任人看?舒奇,你自己說說,若這畫上的人是子璇的話,你肯這麼擺出來嗎?」傳明故意問道。
    
    「當然不肯!我怎麼可能讓子璇在這種公眾場所被人說三道四的?」舒奇立馬回道。
    
    「就是,這畫人物畫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上次子默畫小畫兒那系列的畫不是頗受好評嗎?而且每張畫不是背影就是側臉的,尚謙不也一副緊張兮兮的非要早早貼上個非賣品的標籤?那幾張畫現在還擱在那客房裡,準備等他們回上海時帶回去的。」秀山走近前說道。
    
    「你們真是夠了!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芊芊批評的一無是處,這是我的畫展,我有權利決定該放什麼樣的畫,這張畫是除了子璇的那張畫之外,令我最為滿意的一幅,它畫里包含著我對芊芊的愛,還有芊芊對我的愛,這種感覺是沒有人能夠取代的。」若鴻揮舞著雙手,激動地道。
    
    「幸好今天子璇沒來,不然豈非氣炸了?說他不對,他還有理呢!」妙伶貼近翠屏的耳邊,不屑地低聲說道。
    
    「可不是!」翠屏低笑一聲,輕快地回道。
    
    這頭,若鴻還在繼續他的長篇大論,不停地控訴子默辜負了自己對他的重視和敬愛,說眾人是如何地嫉妒他的才能和天份。
    
    子默幾個人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們齊齊地搖搖頭,轉身就準備離開,連和若鴻多說幾句的意願都沒有,子默更沒有像書上那樣對若鴻的畫做出任何評斷。
    
    在眾人走出大門之後,子默突然又回過頭來,若鴻以為他想要對自己說什麼鼓勵的話,沒想到子默說的卻是子璇與舒奇即將結婚的消息。
    
    「什麼?!子璇和舒奇要結婚了?怎麼這麼突然?怎麼會…。」若鴻覺得心裡有一塊地方忽然之間裂了、碎了,也消失了,子璇…一直最瞭解他的子璇居然要再次嫁人了。
    
    「原本也不打算這麼快,不過我們兩個…都有孩子了,不快些辦一辦,對長輩總是不好交代。」舒奇跟著走回來,有些害羞地笑道。
    
    「那、那就恭喜你們了。」若鴻的心情更加失落了,原來自己一直不是子璇的唯一啊?她不是說最愛自己嗎?那又為什麼和別人有了孩子?
    
    「謝謝!」舒奇笑了笑,又轉身與眾人一同離去。
    
    若鴻看著他們離開,魂也像被帶走了一樣,喃喃自語地走回畫廊:「子璇又要結婚了,她和舒奇要結婚了。」
    
    芊芊心痛地看著失神的若鴻,緊咬著唇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子默的話,她也聽到了,卻沒想到若鴻會是這一副傷心至極的神色,他不是有自己了嗎?她已經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他了,難道還比不過子璇嗎?
    
    「若鴻,子璇要結婚,我們是不是該準備禮物送去?雖然他們不願意再把我們當作朋友,可是我們不能跟他們一樣無情,我們還是得盡盡朋友的心意,不是嗎?」許久,芊芊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禮物?對!禮物,可是…要準備什麼禮物呢?」若鴻不停地搓揉著頭髮,焦躁地在原地轉圈。
    
    「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一定會準備最好的禮物送給子璇和舒奇的。」芊芊溫柔地笑道。
    
    因為考慮到子璇的身體狀況,舒奇和子璇的婚禮並沒有大辦的打算,但是遠在北平的父親是不能不通知的,子璇和玉農匆促離婚已經夠讓汪家父母一頭霧水了,如今若連再婚都要偷偷摸摸的過於草率,只怕長輩就要大有意見。
    
    不過,現在的子璇絲毫不覺得這樣有哪裡不好,她現在明白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舒奇將來對她能不能真心一意才是最重要的,一個小小的婚禮又算什麼呢?
    
    若鴻的個人畫展非常慘淡的結束了,他的畫作一幅也沒有賣出去,若鴻對此一點也不覺得不好,他想那些人根本不懂他的藝術,他的畫也不能賣給那些庸俗的人,而世全卻是極為不滿,他是一個商人,自然是什麼都要用物質金錢來作衡量,尤其是錢本來就是不可缺少的東西,所以打從心裡認定這樣無用的人,女兒若嫁給他,將來注定要吃苦的,於是事後又再次將芊芊禁足在家中。
    
    然而這打擊對若鴻還不是最大的,對他來說,任何事物都沒有比他畫作重要,偏偏在畫展的最後一個晚上,所有人在杜家忙著聽世全怒吼著畫展的失敗時,畫廊竟然失火了,更奇怪的是,失火的地方只有那個存放畫作的收藏室,等在杜家的若鴻收到消息,匆匆趕到畫廊時,火已經燒得很旺、很熾烈,他不顧眾人的阻止,衝到火場裡面。
    
    「我的畫!我的畫!你們快點救我的畫呀!我的‘奔’,我的‘沈思的女孩’,還有我的‘破曉’,全沒了!全都沒了!」若鴻跳腳地甩著滿是火苗的畫紙,悲慟欲絕地喊道。
    
    恍惚之間,一根在屋梁的木頭瞬間掉下,不偏不倚地砸在若鴻忙著救畫的雙手上面,把他砸得眼淚鼻涕直流,狂呼救命!最後救火員不得不又一次衝進來把他扛出火場,因為這樣的舉動有阻礙救火的嫌疑,畫廊的人對他更是愛理不理的,消防人員只好將他送到附近的診所,把手上的傷隨意處理了一下。


42、第四十二章 ...
    子默他們隔天從報紙上得知畫廊失火的消息,一個個地互望了幾眼,全然不知道如何反應,翠屏一時間摸不著頭緒,心以為莫不成連老天爺都看不過若鴻的作為,所以下了一場天火?可再想想,這想法也太瘋狂點。
    
    「這怎麼回事?誰去畫廊問問看情況?梅若鴻的畫全燒掉了嗎?」子璇仍有些於心不忍,她看了看在場的幾個人,語氣充滿急切。
    
    「哎!妳還想著梅若鴻的畫?!他那些畫呀,反正也沒人要,燒了不是正好?」傳明毫不在意地回道。
    
    「傳明,你是不是知道發生什麼事?」子默微皺起眉頭,看向老神在在的傳明。
    
    「我怎麼知道?昨晚我可是一整夜都跟你們在一起的。」傳明無辜地摸摸鼻子。
    
    「燒了就燒了,傳明又沒說錯,他那些畫不值一文,早晚也是成了廢紙。」妙伶一點也不遲疑地為傳明幫腔。
    
    「報紙上完全沒說到杜家和梅若鴻的反應,真是怪事,杜老爺怎麼可能這麼平心靜氣?」翠屏將報紙上的報導看了又看,疑惑地問道。
    
    「想知道的話,晚點叫人去打聽一下就好了,我們今天要忙的是子璇和舒奇的婚禮,雖說要辦得簡單一些,可也不能太潦草,得等汪伯伯汪伯母從北平趕回來,舒奇那裡好像跟我一樣,也是家鄉沒人的,所以婚禮的準備只好暫時由子默他們先準備著。」尚謙拍拍翠屏的肩膀,勸道。
    
    「倒也是,算了,不管它,子璇現在有身孕,喜事上好像也有些忌諱,陸嫂曉得不?我想不管准不准,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翠屏想了想,這事反正和自己也沒多大關係,便拋下不予理會,轉而提醒子璇關於婚禮的事。
    
    「我早問過了,陸嫂說,到時她會準備一把黑傘,上車前和下車後都得有人撐著,現在寶寶四個多月,醫生說只要穩住了就不會有什麼大事。」子璇回道。
    
    「那就好。」翠屏點點頭,她是不大記得這些繁瑣的習俗,僅僅多少有點印象罷了。
    
    「不過…妳和尚謙結婚的時候,我也不能去的,陸嫂說會犯衝,我…妳不會怪我吧?」子璇帶些愧色地問道。
    
    「沒關係,我還拿不准那天會是什麼情況,也不敢叫妳去,妳乖乖在杭州養胎就好了。」翠屏搖搖頭,笑道。
    
    「唉∼幸好到那時我已經結婚滿三個月了,不然我老爹肯定也不許我去,誰叫程大哥著急得很,非要挑那麼近的日子,啊!說到這個,還有件大事,我差點忘了,翠屏,我娘說雖然妳沒娘家人,不過婚禮那天也不能沒有長輩出席,她說要是妳不介意的話,她想收妳做乾女兒,到時候就由我爹和她代表妳的娘家長輩領著妳進禮堂,我覺得這提議不錯,妳考慮考慮吧?」妙伶突然叫了一聲,轉過來拉著翠屏的手,一臉央求意味。
    
    「這怎麼好意思?!我想頂多就辦的簡單些,何況我和朱伯母也只是見過一兩回,她這樣看得起我,我有些受寵若驚了。」翠屏心裡一驚,連忙回絕道。
    
    「這有什麼關係?尚謙那邊的長輩,我已經打算拜託我家老頭子出面代表,妳自己不是才說過,禮俗上該有的規矩一點也不能少?這結婚本來就要雙方長輩都出席才算圓滿的。」傳明附和道。
    
    「哎呀!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誰能管得上這些瑣事?要是結婚真的都得雙方長輩在場,不是為難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嗎?難道只是因為沒有父母,便叫他們不要嫁娶了?我不需要的,連尚謙都得麻煩王伯伯他們出面,這個婚禮也辦得太慎重了,要、要真不成,頂多…頂多就…。」翠屏說到這裡才發現自己都圓不了話尾了。
    
    尚謙在旁邊這一路聽下去,臉色逐漸陰沈,就怕翠屏真會說出不想結婚這樣的話來,他們都沒有父母,本來王家和朱家的幾位長輩好意替他們圓了這樁喜事,卻是翠屏自己不願意接受。
    
    「可是…這樣真的沒關係嗎?」妙伶看到尚謙臉色都變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問道。
    
    「翠屏要是覺得妙伶的父母身份太重,不然等我爸媽來杭州之後,請他們到上海那裡充當妳的長輩出席,就權作妳幫了子璇的回禮,這妳總不能拒絕吧?」子默建議道。
    
    「這不是更不好了?!翠屏和你們兄妹的父母又沒見過面。」妙伶立刻駁回道。
    
    「哎!你們…讓我想想吧!」翠屏有些心慌意亂地起身衝回房間。
    
    「這是怎麼回事?翠屏她不會真不想嫁給你了吧?」傳明百思不解地望著尚謙。
    
    「你們也真是奇怪,起先不是在說子璇和我的婚禮嗎?怎麼最後卻反而把翠屏氣跑了?」舒奇在那裡也是看得一頭霧水。
    
    「這是不是也算婚前恐懼症的一種啊?我記得我結婚前,翠屏回去陪我時,她是這麼說過的。」妙伶用手指輕點著臉頰,若有所思地說道。
    
    「或許是,我記得以前和玉農要結婚前的那幾天也總有些吃不下睡不著,坐立不安的。」子璇恍然大悟,點頭附和道。
    
    「那時會有這樣的反應,難道現在要嫁給我,反而不會了?!」舒奇既驚訝又委屈地問道。
    
    「誰說沒有?!只、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一時之間顧不及嘛!」子璇嬌嗔地瞪了舒奇一眼,然後羞紅著臉回道。
    
    「呵∼那就好、那就好。」舒奇一聽,隨即松一口氣,傻笑著道。
    
    「你們兩位真是夠了,想肉麻就到別處去,少在這裡刺激我們。」葉鳴看著兩人恩愛的樣子,有些吃味地道。
    
    「這裡如果沒有什麼事,我想我們也該回上海去了,按理,子璇的婚禮,我們也是不能參加的,而且畫兒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尚謙語氣平淡地說道。
    
    「也對,子默,我想我們明早就先回上海,你們要是有什麼重大的事,隨時打電話給我,我再看情況處理。」傳明想著是理,便轉向子默說道。
    
    「好,畫兒一個孩子在家確實不妥,雖然有吳嫂照料著,但究竟是個外人,不是樣樣事情都能代為處理的。」子默點頭應道。
    
    尚謙站在門口看著翠屏坐在窗前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這一個月之內,他們因為前後兩個畫展的事,在杭州和上海兩地來來往往了好幾趟,他只知道她在等待著什麼結果,卻想不明白是什麼事,原以為梅若鴻的畫展結束,她親眼目睹那個人的失敗後,應該已經沒有心結,但是偏偏又在這麼奇怪的環節上出了差錯。
    
    他們都是已經沒有親族長輩眷顧的人,確實也沒必要在這點小事上糾結,只是兩家長輩都算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們的好意,他不能去拒絕,翠屏在這方面卻是有些偏頗了。
    
    而翠屏的想法其實比尚謙以為的簡單,她選擇尚謙做為這一生的伴侶,不止是因為他對她真的付出很多,更有部份原因是因為少了婆媳問題,她自認不是個懂得討長輩歡心的人,她不是真的像王伯母和朱伯母以為的那樣能夠為家付出一切的人,她有她的憊懶性情,拿到現代來說,就是個標準的懶散宅女,不是她慣做的、想做的,她通通都能當成空氣。
    
    還有一點便是:她不想欠人情,在婚禮上做新人的長輩,那得是給新人多大的面子呀?!她自覺那是她要不起的,她沒有那麼自戀地以為人家就是疼她這個人,所以才給這份面子,這個事一旦做下來,她要欠的可多了去,該怎麼還?要還多久?肯定沒有個定數,所以,她寧可拒絕也不想欠這筆人情債。
    
    忽然一股熟悉的氣息從她身後圍上來,將她整個人緊緊包住,尚謙帶著無可奈何的情緒,緩緩地磨蹭她的臉龐,很是哀怨卻又不忍傷她分毫。
    
    「為什麼好好的一件喜事,妳總能弄出這麼多變故來?為什麼我想娶妳過門就這麼千難萬難?好歹妳也給個准話,我該怎麼做才能完全符合妳的要求?」尚謙的語氣充斥著濃濃的無力感。
    
    「我怎麼知道?!就覺得為了這事還得欠人家一份情,心裡感到堵得很,若只是要作戲給別人看,那不如不要…。」翠屏煩躁地回了一句。
    
    「翠屏!妳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把這樣的話掛在嘴邊?妳以為婚姻是兒戲?隨便妳要結就結,不想結就不想結?!我對這件事從來是慎重看待的,我只問妳最後一次,妳到底想不想和我結婚?」尚謙怒氣沖沖地用力把翠屏的上半身轉向自己,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能平下怒火,問出他心中的疑慮。
    
    尚謙的一雙手緊緊抓住翠屏的臂膀,抓得翠屏暗暗叫疼,但是面對他明顯壓抑著怒火的臉,又不敢輕易亂動,邊聽著尚謙的話,邊在心中微微腹誹著,杭州果然不是好地方,好好一個人也學著那個人暴力了,等到尚謙的話才說完,她便已經反應極快地回道:「我沒說不想結呀!只是不想這麼麻煩,不想欠人家人情,難道這樣做也有錯嗎?」

ga1105 2017-2-18 13:40

43、第四十三章 ...
    「天大的喜事,怎麼就變成欠人情了?妳究竟怎麼想的?」尚謙先是一愣,隨即問道。
    
    「怎麼不是?!我和朱家的兩位長輩才認識多久?人家會真心為了我這麼大費周章?他們無非是看了你的面子,看了自家女兒女婿的面子,但將來要有個好歹,他們會不會說因為當初如何如何,所以現在又當怎麼做才對?真到那時候,我拿什麼來還?我又有什麼東西能還?結婚大事要圓滿那是對人家父母健全,家庭和樂的人說的,我從來也沒說自己也要照辦哪。」翠屏瞪大雙眼,不滿地反駁道。
    
    「妳想那麼多做什麼?朱家是什麼樣的背景?就算肯幫妳是因為妳說的那些原因,他們也肯定不會想到要妳還債這件事,妳自知無能為力的事,難道他們還會高估妳不成?」尚謙嘆了口氣,既好氣又好笑地道。
    
    「話是沒錯啦,可我就是不想欠嘛!正是因為還不起才更不能欠,不然這個債背到下輩子去,得還多少倍呀?」翠屏低下頭,委屈地道。
    
    尚謙默不作聲地看了翠屏許久,最後還是只能心軟地嘆口氣,道:「我知道妳在上海的日子過得其實很辛苦,畫兒年紀小,對環境的適應力強,但妳不同,離開了原本生活多年的熟悉地方,做起事情總難免會有些綁手綁腳的,我也做的不夠好,才會讓妳心裡一直不敢安定下來,如果不是因為畫兒的將來,我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把握把妳留在身邊。」
    
    「怎麼會沒把握?我這個人向來懶散得很,只要能有人養就完全不會動了,比家貓還好養的。」翠屏嘟起嘴,不滿地抗議道。
    
    「那是現在知道妳的個性,所以可以比較不擔心了,但是剛開始那時,真的每天心裡都害怕的,再加上妳在公司那段時間,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非要跟張凱鬧起來,嚇得我只能把妳擱在家裡,哪兒也不敢讓妳一個去,幸好妳和妙伶有緣,多少還有個人能在我沒有空閒的時候陪著妳。」尚謙無奈地道。
    
    「既然心裡都有數了,那又為什麼非要在結婚這件事上這麼斤斤計較呢?一場婚禮要花費的錢也不少,還得顧慮到那些大忙人的心情,想著就覺得好煩。」翠屏扭著衣角,話題又回到原點。
    
    「那也沒辦法呀,不過好歹一生就這麼一回,只好委屈妳一些,我在上海工作幾年,總有幾個不能不請的長輩和前輩,生意上還得依靠他們,要是這麼大的事沒有通知人家,面子上說不過去,以後若有個好歹,他們也不會念舊情份了。」尚謙耐心地解說道。
    
    「知道啦,該有的禮數不能少唄,哪怕你只是個小小小的職員,既然和那些人有了往來,斷然沒有連結婚都要靜悄悄的理,我就是沒事發發牢騷嘛。」翠屏趴在尚謙胸前,輕輕地蹭了幾下。
    
    「妳都不知道,妳發一回牢騷就把我嚇得魂不附體?我總算明白那日傳明為什麼非要急匆匆地把妳從杭州請回上海,今天算是深刻體會到了。」尚謙輕笑一聲,揉揉翠屏的頭髮。
    
    「唉∼還以為年紀大了,這樣的事應該能看淡些,原來我也只是看別人的時候心情平靜而已,真輪到自己的時候,就整個人都亂得毫無方寸,平白在人家面前鬧笑話。」翠屏有些羞慚地掩住臉,說道。
    
    「我不介意,妳會因為這樣而方寸大亂才表示對我們之間的事非常在乎,我看著心裡也安穩些。」尚謙回道。
    
    翠屏沒有回答,僅是抬頭瞄了尚謙一眼,隨即在他手臂上輕拍一下,表示自己的抗議。
    
    尚謙他們一行人回到上海後,也不再關注杭州的事,而是開始為尚謙和翠屏即將到來的婚禮忙碌起來。
    
    若鴻自從畫廊失火那天之後,好幾天未曾再見到芊芊的面,也不知道芊芊被父親再次關在家裡,他在那間破房子里,整日失魂落魄地躺在床板上,雙手還是維持著那天從診所出來時的模樣。
    
    「我的畫…我的畫沒了,芊芊…芊芊…妳在哪裡?芊芊…。」若鴻意識有些渙散地喊叫著。
    
    「若鴻!若鴻!天啊!你的手…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為什麼不去找醫生看看呢?」好不容易從家裡被母親放出來的芊芊,一踏進水雲間看到就是若鴻無比狼狽的模樣,她著急地衝到床邊,關切地詢問道。
    
    「芊芊?!芊芊,我的人生已經沒有任何希望,放在畫廊的所有畫全被燒得一乾二淨,那裡的每一張畫都是我用盡感情畫出來的呀!連妳的那幅畫也燒掉了,我還有什麼希望?這雙手…不要也罷!」若鴻舉起那雙包著紗布的,沮喪地說道。
    
    「若鴻,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過去的燒掉了,可是我們還有現在、還有未來呀!你怎麼可以放棄?!怎麼可以糟蹋自己寶貴的雙手?你放心,有我在,我們一起重新振作起來,好不好?」芊芊輕輕握住若鴻的手,充滿感情地勸道。
    
    「芊芊,妳好多天沒來,我都快六神無主了,如果妳再不出現,我就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芊芊,幸好…我還有妳。」若鴻感動萬分,勉力地起身想要抱住芊芊,芊芊會意地上前輕輕抱著他。
    
    「對不起,對不起,這幾天要替畫展的事善後,耽擱住好些日子,以後…若鴻,以後我也只有你了。」芊芊不敢說自己又被父親關起來的事,只能極為歉意地說道。
    
    「什麼意思?芊芊,是不是杜伯父又為難妳了?我就知道他們商人都是這樣,什麼都要拿錢來衡量,現在杜伯父一定看我的畫展失敗了,連畫也沒賣出去,所以他又反悔不想讓我們在一起了,對不對?」若鴻懊惱地捧著自己的頭,激動地問道。
    
    「若鴻,你不要亂想,爹也是為了我好,可是我卻不能沒有你,所以我拋棄了一切來投奔你了,那天子璇的事…讓我有個想法,只要我們能有個孩子,爹看在外孫的份上,肯定會不計前嫌的重新接納我們,若鴻,我們成親吧!我相信依你的天分和努力,成功絕對指日可待的。」芊芊的眼神中隱含一份祈求之意,她柔柔地說道。
    
    「不、不、不可以,妳跟著我只會吃苦受罪,起翠屏她們母女在四川吃了那多年的苦,我已經覺得非常對不起她們,絕不能再害妳,妳還是趕緊走吧!回去向妳爹道個歉,他會原諒妳的。」若鴻用力地搖搖頭,拒絕芊芊的提議。
    
    「你怎麼會對不起翠屏她們呢?她們現在在上海吃香喝辣的,程先生的生意雖然做得不大,可是養活她們母女卻一點也不困難,而且程先生對她們那麼好,翠屏和畫兒算是苦盡甘來,你又那麼乾脆的放了翠屏自由,讓她可以和程先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自然就已經還掉這筆債了,不是嗎?」芊芊隨即反駁道。
    
    若鴻聽見芊芊的話,又閉上眼睛沈默許久後,才放鬆般地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氣,露出幾許笑容,道:「是啊!翠屏現在能吃好的穿好的,連畫兒也能去上學了,我…我還要顧慮什麼呢?」
    
    「對!翠屏母女已經得到屬於她們的幸福,我們也會很幸福的。」芊芊想著將來兩人的日子,眼中充滿了柔和的光芒。
    
    「芊芊!妳說的對,我們結婚!我們明天就結婚。」若鴻感動不已地擁住芊芊,向她許諾道。
    
    若鴻和芊芊兩個人忘情地相擁在一起,渾然不知道明天的日子要怎麼過,芊芊被母親放出來時,身上只有意蓮臨時搜括而來的一些首飾和現錢,算一算也不過一兩百塊大洋,還不知道能讓他們生活多久。
    
    話雖然說得灑脫,可是若鴻手上的傷還沒有好呢!已經拖了好多天,傷口都快要發膿爛掉,來到一家小診所,那裡的大夫勉強清掉了若鴻手掌心那些腐爛的肉,重新上藥後,再三叮嚀不能碰水,不能再傷到手,芊芊付過診金,千謝萬謝地扶著若鴻走回水雲間。
    
    之後的幾天,若鴻的日子過得很是愜意,身邊有嬌柔美女伺候著起居,餐餐還有香味四溢的飯菜可以吃,想想前些年,雖然子璇常常會送食物來給他吃,可是還不曾伺候的這麼周全,張口就有飯吃,不必伸手就有茶喝,於是,許久不曾再出現的子璇老早被他忘到天邊海角。
    
    半個月後,若鴻的手就好的差不多了,不過因為缺乏運動的緣故,手指關節的肌肉感覺有些不平衡,但是心情愉快的兩個人完全沒有理會這個乍看來一點也無傷大雅的小事。
    
    若鴻傷愈的第二天,芊芊辦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又買來一對龍鳳燭,接著穿上自己帶來的衣服當中,那套最美麗的大紅色旗袍,將自己裝扮一番後,便和已經打理乾淨的若鴻在若鴻父母的牌位前行過禮,成為名符其實的夫妻(?)。


44、第四十四章 ...
    回到上海後的翠屏,開始了與妙伶先前大同小異的試婚紗、做美容造型的日子,妙伶還算有點良心,一直都陪著翠屏忙東忙西的。
    
    「唉!不是說簡單就好嘛?怎麼禮服還得換上三四套?」翠屏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抬起腳踝,小心地揉著,這時的她已經顧不得什麼形象了。
    
    「沒辦法呀!杜先生也不知道哪兒得到的消息,說你們的婚禮還沒有主婚人,所以自願前來當這個主婚人,妳想啊!杜先生吔!那些有頭有臉的大老們怎麼會不想來捧捧場沾點光?所以禮服就一套變兩套,兩套變三套啦。」妙伶無辜地聳聳肩,向翠屏解釋道。
    
    「杜先生不是挺忙的?怎麼會有空來替我們這兩個小人物主婚?他和尚謙到底是什麼關係?」翠屏好奇極了,總覺得這杜先生和尚謙兩個人的生活圈子差距挺大的,為什麼杜先生對尚謙的事這麼關心?
    
    「我不知道,尚謙從沒提過他和杜先生之間的事,傳明大概知道一點,火過我們也沒人想到去問個明白就是了。」妙伶搖搖頭,自然是不清楚的。
    
    「算了,總之是幫咱們的,不是害咱們的就好。」翠屏想了想,對杜先生的品性,她還是可以信任的,既然願意在婚禮上擔任這麼重要的角色,想必對尚謙也是贊賞意味比較多,至於其他的事還是讓尚謙自己去傷腦筋吧。
    
    傍晚時分,畫兒放學回來,身後跟了一個很眼熟的小男生,一進門就對著妙伶叫‘嬸嬸’,翠屏想半天才想起這個小男生是傳明大哥的兒子,之前和畫兒一起當花童的王耀德。
    
    「娘,我回來了,我在巷口子遇到王耀德,他說要來找妙伶阿姨,不小心迷路了,所以我就順便帶他一起回來。」畫兒向翠屏解釋了王耀德和她一起回家的原因後,就乖巧地到一旁的書桌邊放下書包,拿出書本準備做功課。
    
    「哦?這樣啊,不過耀德今天不用上課嗎?」翠屏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
    
    「我是下課後才來的,因為知道嬸嬸會來這裡找李阿姨,所以…所以…。」王耀德用眼角瞄著正要寫功課的畫兒,心虛地回道。
    
    「那肯定也還沒寫作業吧?你要不要和畫兒一起做功課?晚上和你嬸嬸留在這裡吃飯,那邊還有張椅子,你就坐那裡吧。」翠屏指了指畫兒近處的另一張椅子,也不道破王耀德的小心思。
    
    「好!謝謝李阿姨。」王耀德興奮地立刻跑到書桌邊,把自己的書本拿出來,和畫兒一塊兒看書做功課。
    
    「大老遠跑來這裡找我?騙人的吧?嘖嘖,回去我可要好好跟大哥說,這小子才十歲而已,就想追女朋友了?而且心眼兒還挺多的。」妙伶瞅著王耀德一直看向畫兒的舉動,低聲對翠屏說道。
    
    「小孩子能懂得什麼?估計是剛和畫兒認識,圖個新鮮而已,過兩日他覺得沒趣味了,自然就不會再過來。」翠屏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現代的學校都是男女混合制的,小男生小女生一起讀書寫作業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她還是會偶爾提醒一下畫兒就是了。
    
    「哦!我想也是,大哥雖然沒有像傳明那麼會玩,不過對女孩子也是很有辦法的,聽說在娶大嫂之前交過不少女孩子,好幾個還是發生過那種事的,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怎麼想的。」妙伶又一臉不屑地道。
    
    「好了,妳也收斂一點,兩個孩子還在這裡呢,讓他們聽到多不好?」翠屏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後,又提醒道。
    
    妙伶聞言,吐吐舌頭不再說話,安靜地翻著畫報,等到天色剛暗下來,吳嫂把飯菜全搬上桌的同時,尚謙也回來家裡,傳明知道妙伶多半還在程家待著,自然是跟著過來了。
    
    「耀德,你怎麼會在這裡?」傳明一進門看到侄子在這裡,他愣了一下,不解地問道。
    
    「我…我…。」王耀德結結巴巴地不知道怎麼回答,可憐兮兮地望著畫兒。
    
    「王叔叔,王耀德和同學跑出去玩,結果迷路了,我剛好在路上遇到他,所以就帶他回來啦。」畫兒眨眨眼睛,隨即脆聲地回道。
    
    「迷、迷路?!」傳明抽搐著嘴角,這句話怎麼聽怎麼詭異,他王家的孩子從小就是司機接送上下學的,這小子又是賊精的,他會在上海迷路?騙誰呢?
    
    王耀德望著叔叔不停飄向他的嘲弄目光,細小的脖子不斷地縮了又縮,他就知道這種話拿來唬弄叔叔和程叔叔是肯定騙不過的。
    
    「你別嚇唬他了,先吃飯吧,吃完飯早些送孩子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上課呢。」尚謙冷冷地瞥了王耀德一眼,然後說道。
    
    即使頂著親叔叔時不時傳來的戲謔眼神,王耀德的小心靈倒是甚為強悍地挺過去了,不止如此,他摸清楚了程家的地址之後,畫兒也開始常常與他在街頭‘巧遇’,王耀德又極為精明,他並不常去程家打擾,而是用盡各種理由找畫兒出去玩,畫兒有時去有時不去,不過每次回家之後,從沒有遺漏過要向尚謙和翠屏報告事情經過的這個環節。
    
    於是在王耀德自以為做得很完美的情況下,他的小心思還是被所有人看在眼裡,只不過大家都抱持著小孩子扮家家酒的心態,根本沒人認為他能持之以恆。
    
    唯一對王耀德抱有敵意的大概只有尚謙這個准父親吧?雖然畫兒不是他親生的,可是他早將畫兒看成親女兒一般,保護女兒自然成了他這個父親必須要做的首要工作,因此在幾年之後,尚謙找傳明大哥私下談談的情況,便時常上演著。
    
    舉行婚禮的地點是上海眾多天主教堂的其中之一,負責管理教堂的神父是位好心的老人,聽說尚謙去過好多間教堂,都因為他們不是教徒而拒絕提供場地,強森神父本來也有些猶豫,但得知這對新人的難處後,改變主意答應在婚禮那天出借教堂。
    
    不止如此,在那個教堂服務的人都主動來幫忙,強森神父還自動請纓做證婚人,在婚禮上為兩人證婚。
    
    婚禮當天,教堂外果然擠滿許多私家車,傳明與妙伶夫妻倆身為新人的親近好友,自然要擔下不少事務的,所幸尚謙在上海多年,人脈也建立甚多,總能抓到幾個能言善道的壯丁來充場面。
    
    「今日是妳和尚謙的大日子,以後兩個人可得和和美美的過生活。」傳明的母親慈善地看著仍在化妝的翠屏,說了不少長輩送嫁時總會說的話語。
    
    「是呀!要是他讓妳受委屈了,就只管來找我們幾個長輩說說,我們肯定替妳好好訓訓他的。」妙伶的母親也跟著附和道。
    
    「王伯母,朱伯母,妳們放心吧,尚謙他很好的,何況有妳們把話說在前頭了,他哪敢讓我受什麼委屈?」翠屏笑著回道。
    
    兩位長輩聽罷,不約而同地笑了笑,此時,妙伶帶著一位中年婦人進門,翠屏看對方甚為眼生,有些疑惑地望向妙伶。
    
    「翠屏,這位就是汪伯母,子默和他爸媽剛到的,因為這裡是男賓止步,所以只好先帶汪伯母過來陪妳說說話。」妙伶說道。
    
    「汪伯母,妳好,真是很不好意思,讓您從杭州大老遠的跑來。」翠屏連忙微微起身向子默的母親致謝。
    
    「妳結婚是件大事,我們自然該來一趟,可惜子璇的身子不方便,不然,她也吵著想來呢!妳的事我已經聽子默他們兄妹提過,那些年真是難為妳和孩子,不過現在有尚謙護著妳們母女倆,將來就不必再受那種委屈,子璇的事也還要多謝妳呢!她以前被我們慣壞了,那段時間才會做起事情不懂得顧全大局,子默說多虧妳罵醒了那個丫頭,不然現在只怕她還傻傻的喜歡那個男人。」子默母親笑著道。
    
    「子璇本來就是個聰慧的女孩,都怪那個人太會做表面功夫,子璇年紀輕,對感情的事懂得不多,才會被他迷惑住,現在看明白後,自然也清醒了,我…其實不過是把自己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她面前而已。」翠屏有些羞愧又有些自嘲地回道。
    
    「翠屏,那也算不得妳的錯,當初妳和梅若鴻的婚姻都不是你們兩個願意的,是屬於傳統的包辦婚姻,只不過他太不負責任,剛結婚就把妳丟在家鄉,連他的家人也都不聞不問,打著想要靠畫畫出人頭地的名號在子默家混吃混喝那麼多年,又用他的自以為是破壞了子璇的前段婚姻,這種人啊!早該下地獄去的。」妙伶不屑地說道。
    
    「妳這孩子!今天什麼日子?說這些做什麼。」妙伶的母親,輕聲地斥喝道。
    
    「沒錯,沒錯,唉!也是我不好,不該提起這樣的話題,翠屏,汪伯母失言了。」子默的母親連忙說道。
    
    「不要緊的,就當作是閒話家常罷了,我還怕汪伯母會介意我們這麼談論跟子璇有關的事呢。」翠屏不在意地微笑著。
    
    「好了,好了,我們也別再聊下去了,婆婆,媽,汪伯母,我們先去禮堂那邊坐著休息吧,讓翠屏也休息一下,等等我再過來陪翠屏進禮堂。」妙伶滿臉笑容地請三位長輩出去休息。
    
    一時之間,化妝間里只剩翠屏一個人,美容師不知道跑去哪裡忙去了,畫兒大概和王耀德在外面招待賓客帶來的小朋友吧?這麼久還沒回來,不管他們了。


45、第四十五章 ...
    正當翠屏專心看著鏡子,想要確定一下臉上的妝有沒有沒補足的地方時,一個人悄悄地鑽進化妝間里。
    
    「李、李翠屏,我有話跟妳說!」一個不怎麼熟悉的女子聲音突然在翠屏身後響起。
    
    「王小姐?妳怎麼會跑來這裡了?」翠屏轉身望著來人,愕然地問道。
    
    「妳先別管那麼多,我這次是真心為了妳好才來勸妳的,妳不要嫁給尚謙,妳根本就不瞭解他,嫁給他,妳會吃虧的,妳要是沒錢過日子,我可以幫妳,也能拿錢給妳女兒讀書,妳…妳千萬別嫁給她。」佩雲著急地看了看門那邊,驚慌失措地勸著翠屏。
    
    翠屏看佩雲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太對勁,眉間緊縮地防備著,小心翼翼地問道:「妳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到現在妳還不願意放棄尚謙嗎?」
    
    「才不是!才不是!我現在對他一點想法也沒有了,自從那天看到那個小姐突然消失,我、我發現他變得好多,以前的他一直是善良單純的,可是…可是現在卻…那是一條人命啊,居然在我眼前就這麼消失了,妳想想,要是哪天他對妳或是妳女兒有什麼不滿,妳們的生命會有危險啊!」佩雲慌忙地搖頭否認,然後恐懼地解釋道。
    
    「呃?!什麼消失的小姐?王小姐,妳越說我越不明白了,究竟發生什麼事,讓妳對尚謙產生這麼大的誤會?妳不如說個明白,我也好知道前因後果。」翠屏隱約猜出幾分緣由,不免好笑地又問道。
    
    「我不敢說,我連我二哥都不敢提起,就怕被他知道了,總之,妳一定要三思啊!趁著還沒進禮堂前,妳還有機會逃走,真的!我…我不跟妳說了,我得快點回去,妳好好想想,千萬要小心!」佩雲說完後又匆匆地落荒而逃。
    
    「這個王佩雲…還真是禁不起人嚇,消失的小姐?不會是指那天杜芊芊被請出會場的事吧??」翠屏納悶地看著門板,喃喃自語道。
    
    翠屏雖然猜到原因,卻想不出為何佩雲變的如此害怕尚謙,甚至特地跑來跟她說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話,她猜想難道有誰曾私下警告過她不成?可是又有誰會這麼無聊?
    
    今日擔任主婚人的杜先生,由傳明的父親和岳父兩位長輩代為招待,誰都不敢稍有怠慢,更別提那些聞訊而來的知名人士。
    
    兩對小花童拎著花籃進場後,妙伶才小心扶著翠屏進禮堂,這場婚禮是熱鬧大於形式,有大人物壓陣,大家自然不會介意那些明眼看著不合禮數的地方,倒是翠屏看到一群西裝筆挺、雍容華貴的男男女女時,頭真是覺得非常大,邊走邊想著今天若沒有王家和朱家的人幫忙撐住場面,這場本來就已經不倫不類的婚禮,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婚禮按既定的儀式走完後,尚謙陪著翠屏回去化妝間換禮服,王家父母和朱家父母則代新人引領賓客到外面的小型慶祝會場去,晚上還有另一場正式的宴席,是專門為幾位有頭有臉的大老舉辦的。
    
    「累不累?再撐一會兒,晚點到飯店那裡,可以先在休息室里歇一下,晚上的宴席比較隆重,王伯伯特別交代過,我們不能在那些人面前失禮數,尤其今天杜先生特地過來,幾位前輩都很給面子來露了臉。」尚謙關切地說道。
    
    「我曉得,連妙伶都說她被朱伯母他們吩咐過很多遍了,晚上宴客穿的禮服也是特地挑的,我想應該能應付得過去,不過剛才真是嚇一跳,那些賓客的氣勢看起來都不像是一般人,居然還會撥時間來參加這種小婚禮,這些人情以後可有得還了。」翠屏任由美容師替她卸下了頭紗,又換上了別的發飾,同時不忘分心回道。
    
    「‘小婚禮’?程太太還真是客氣,那麼多上海的大人物來參加的婚禮,還能小到哪裡去?」翠屏身後的美容師,低笑著道。
    
    「確實吔!本來是小婚禮,有了杜先生的點綴之後,突然就變成大婚禮,哎!程大哥,你先去外面招呼客人吧,等翠屏換好衣服,我再叫你過來。」妙伶也跟著笑道。
    
    「嗯!那就麻煩妳和周小姐了。」尚謙點點頭,轉身走出門外。
    
    妙伶等尚謙走出去後,趕緊拿過一件亮紅色的雪緞旗袍給翠屏換上,然後才出去叫尚謙回來陪同翠屏一起出去。
    
    幾個比較有來頭的人物已經先行離開,只留下一群年輕晚輩在那裡吃吃喝喝的,畫兒和王耀德和幾個小孩子在一旁玩得高興極了。
    
    晚上的正式宴席中場,尚謙和翠屏向賓客們敬酒時,杜先生才向這對新人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尚謙客氣地回謝著,翠屏只是帶著笑容,適時的致意,沒敢開口說話。
    
    幾位長輩與業界前輩們的好意不敢辭,所以即便尚謙已經很是節制的控制酒量,還是讓那些人灌了七八分醉,宴席散後,被傳明兄扶著回家。
    
    「翠屏,恭喜你們,可算做成夫妻了,妳都不知道這小子盼多久才盼到這一天。」傳明大哥笑著說道。
    
    「哎!大哥,我們回去吧,他們今晚可是很重要的一夜,你再耽誤下去,我怕他就要憋出內傷了。」傳明拉住也有幾分醉意的大哥,向翠屏告辭離開。
    
    翠屏笑容滿面地送走了最後的客人,一轉身看到畫兒還坐在那裡,小腦袋一下一下的點著。
    
    「畫兒,妳先去洗澡睡覺,媽媽已經幫妳請了明天的假,不必急著早起,妳安心吧!」翠屏蹲下來,摸摸畫兒的頭,輕聲說道。
    
    「媽媽,以後程伯伯真的就是我的爸爸嗎?我也有爸爸了?」畫兒還有些不能適應的望著翠屏。
    
    「是啊!明天開始,畫兒要叫爸爸的,如果妳覺得不適應,那就遲些日子再叫也不急,不過我想,他要是能聽到妳叫他爸爸,肯定會很高興的。」翠屏笑道。
    
    「哦!我知道了,我去洗澡睡覺了。」畫兒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然後輕快地跑上樓去。
    
    翠屏無奈地搖搖頭,跟著上了樓,走進重新裝修過的新房,一貫的大紅色,新的化妝台和衣櫥邊緣也都貼上紅紙,紅木的大床擱在原先的床鋪位置,新郎還躺在那裡醉著。
    
    翠屏笑了笑,先進了浴室梳洗,換上睡袍後,回到床邊,看著酣醉的尚謙,卻有些不知所措。
    
    「尚謙,快醒醒,你還沒洗澡換衣服呢。」翠屏輕輕地搖晃著尚謙,喊了好久。
    
    突然,尚謙的身體轉身,一隻手順勢拉著翠屏的手,把她往床這頭帶去,等到天旋地轉的翠屏回過神的時候,尚謙已經壓在她身上,微瞇著一雙眼睛,非常孩子氣地在翠屏的頸間蹭著。
    
    「你做什麼啦?!滿身酒氣的,還不快去洗洗?」翠屏有些嬌嗔地推了推尚謙。
    
    「翠屏,翠屏,我們總算結婚了,現在妳是我的妻子了,可是我反而有些不敢相信呢。」尚謙不管翠屏的抗議,輕貼著她的臉,柔柔地說道。
    
    「哎!是、是、是,我們是夫妻了,你少在這裡借酒賣傻,要是不快去洗澡,晚上就別想睡了。」翠屏握著拳頭,輕敲著尚謙的肩膀。
    
    「好,老婆大人開口了,我怎能不照辦?妳乖乖在這裡等我。」尚謙飛快地偷了一個吻後,轉身進到浴室。
    
    翠屏趁著尚謙在浴室時,趕緊鑽進被子里,雖然這幾個月來,兩個人除去沒有說開的那段時間之外,也沒有少做什麼親密一點的行為,但終究是沒到那最後一步,今天卻是避不掉了,她反而有些緊張莫名的感覺。
    
    尚謙出來時,就看到床上只剩幾縷發絲散在枕邊,剛升任程太太的某人,卻是整個人躲在被里,他嘴角忍不住翹起,快步走過去,輕巧地鑽進被里,伸手把妻子抱到懷裡。
    
    「乾嘛躲在被子裡面?也不怕悶壞了自己。」尚謙貼緊翠屏的身子,一手還不安份地在她身上游走著。
    
    「哪、哪有?我只是找東西而己。」翠屏羞怯地看來看去,就是不敢直視尚謙的眼睛。
    
    「找東西?這個理由有些牽強,我們又沒像古時候一樣在被子里放那些棗子花生的,妳要找什麼東西?」尚謙悶笑著問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翠屏微羞地瞄了尚謙一眼,雙手還忙著阻止某人的侵襲。
    
    「好吧,不然我們來討論一下今晚該怎麼過?好不容易才能從此光明正大的同床共枕、同被共眠,這頭一夜,妳不會真的打算就這麼過去吧?」尚謙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翠屏,跟剛剛那個醉酒的模樣完全相反。
    
    「人都在你手上了,隨便你愛怎樣就怎樣,不過別害我明天起不來,在別人面前丟人現眼,我們也還有很多事要忙呢!」翠屏不滿地警告道。
    
    「妳擔心什麼?那些事我會處理好的,我們可要加緊努力,不然說不定明年傳明的兒子都落地了,咱們還沒消息。」尚謙忽快忽慢地揉捏著翠屏柔滑的身子,一邊還不忘柔聲哄著嬌妻。
    
    翠屏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兩個人最近真的閒到發慌,連生孩子這種事都要拿來比較,她和妙伶可不是母豬。
    
    尚謙見翠屏一直心不在焉,略帶不滿地啃咬著她的唇瓣,直到她不能再分心想其他事情…月光正美,夜色甚濃,終於抱得美人歸的尚謙,自然捨不得浪費這難得的美好時光。

ga1105 2017-2-18 13:41

46、第四十六章 ...
    第二天,毫無意外地,翠屏起得甚晚,她醒來時,望見床櫃上的手錶,指針已經指向了十一點左右,她連忙起身梳洗,心裡還暗惱著某人的壞心眼,居然故意不叫她起床。
    
    翠屏剛一走下樓,就聽到妙伶打趣的聲音傳來:「吔∼我們的新嫁娘總算肯出現啦?」
    
    「我也不想啊,只是昨天真的太累了。」翠屏尷尬地回道。
    
    「太累?說得也是,好不容易到嘴的肥肉,沒吃個過癮就太可惜了,不過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時半刻嘛,害我們夫妻倆一大早就想說來幫忙打理一些後續的工作,結果等了半天,只見到新郎官一個人忙進忙出的,哦!我忘了,還有個小丫頭也挺勤勞的在幫忙。」傳明還不打算放人一馬似地跟著取笑道。
    
    「媽媽,我和爸爸早上去教堂把一些照片雜物都收回來了,不過昨天那些叔叔伯伯們送來的賀禮,爸爸說要等妳醒來後再整理。」坐在書桌旁看書的畫兒,抬頭向翠屏說道。
    
    「爸爸呢?」翠屏沒發現畫兒對尚謙的稱呼語已經很自然地用上‘爸爸’兩個字,只是直覺地問道。
    
    「他說去買些點心,應該很快會回來的。」畫兒回道。
    
    「哦!怎麼不讓吳嫂去買?」翠屏回頭望向廚房那裡,吳嫂似乎正忙著準備午飯。
    
    「他說好像還要去訂什麼蛋糕,所以得親自出門。」傳明代畫兒回道。
    
    「啊!我想起來了,是畫兒的生日蛋糕吧?」翠屏想到畫兒過幾天就是九歲的生日,畫兒都已經想好那天要請哪些同學來家裡慶生的。
    
    「畫兒的生日呀?!那我一定要參加。」妙伶高興地說道。
    
    「好啊,好啊,那天王耀德也要過來,我還有請了周曉君、吳海蓉和林雨欣,媽媽,我有跟爸爸說,蛋糕不用太大,其實算一算,就幾個同學而已。」畫兒數了數後,才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說道。
    
    「沒關係,到時要是吃不完就分給同學們帶回家去分給她們家的人一起吃。」翠屏笑著摸摸畫兒的頭。
    
    「太好了!曉君她們一定很高興,爸回來了!爸爸。」畫兒開心地拍拍手,一轉頭剛好看到尚謙走進來,連忙跑上前去喊道。
    
    「嗯!妳醒了?餓不餓?我還以為妳沒那麼早起床,所以就沒讓畫兒去吵妳。」尚謙走進門,拍拍畫兒的小臉蛋後,一臉笑意地看著翠屏。
    
    「你還好意思說!?也不早點叫我起來,平白讓傳明和妙伶看笑話了。」翠屏埋怨地說道。
    
    「哪裡會?我難道沒跟妳說嘛?他們倆剛結婚的隔天可比我們誇張多了,王伯伯王伯母等到過晌午都還看到他們人影呢。」尚謙攔著翠屏的腰,不客氣地道。
    
    「餵餵!我剛剛可什麼都沒說,別牽扯到我們這裡來。」傳明連忙澄清自己的清白。
    
    翠屏一臉不相信地看著兩個人,看得妙伶不好意思地羞紅著臉窩進傳明懷裡,卻是忍不住無聲地笑個不停,
    
    「呿!對了,我早上去教堂時,聽那裡的修女說,昨天有個女人偷偷溜進化妝間找妳?問她是誰,她說好像是賓客,不是去幫忙的人,昨天是誰去見妳了?我怎麼都沒聽妳提起?」尚謙突然問道。
    
    「唔?哪有什麼人?不就王佩雲嘛,昨天突然跑到化妝間跟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有啊,杜芊芊紋身的事鬧得那麼大,她不曉得嗎?怎麼會說杜芊芊失蹤了呢?一直說什麼突然失蹤的小姐,我看她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傳明,我覺得你們還是帶她去看個醫生吧,她實在太不禁嚇了。」翠屏嘆氣地搖搖頭,然後才跟尚謙他們說起前一天發生的插曲。
    
    「妳放心吧,我娘已經注意到這件事了,也帶她去過醫院,只是她在平時都挺正常的,大概只有遇到跟某人有關的事才會情緒有些偏激。」傳明邊說邊斜睨著尚謙。
    
    「是吼?!原來你也搭上藍顏禍水的邊了?」翠屏好笑地瞅著尚謙。
    
    「哎!我跟她可是清清白白,毫無關係的,妳別亂誤會妳老公。」尚謙連忙求饒地說道。
    
    「好了,好了,早上子默和他父母回杭州前,跟我說了件事兒,你們有沒有興趣聽聽?正好跟那杜芊芊有點關係。」傳明揮揮手,向兩個人說道。
    
    「他們還有什麼可說的新鮮事?」尚謙好奇地說道。
    
    「畫兒,上樓去看書,等等吃飯時再叫妳。」翠屏轉身對在角落看書的畫兒說道。
    
    「媽媽…我…。」畫兒似乎知道傳明要說的事跟生父梅若鴻有關,便不怎麼想上樓去。
    
    「畫兒,妳乖乖聽話,等晚上爸爸再跟妳說,好不好?」尚謙走到畫兒跟前,溫聲地勸道。
    
    「哦……。」畫兒失望的低下頭,落寞地轉身走上樓。
    
    妙伶看著畫兒失落的背影,不解地問道:「妳不是向來不避著她嗎?怎麼這回卻不讓她聽了?」
    
    「這種事聽多了也不是好事,畫兒的成長生活還是讓她單純一點吧,何況那個人的事又有多少能聽的?」翠屏坐進沙發里,無奈地嘆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之前已經讓她參與過那麼多事情,現在突然不讓她知道,她心裡又會怎麼想?妳呀!太不深思熟慮了,要知道過與不及對她都不是好事。」傳明不贊同地道。
    
    「那…唔…我都讓她上去了,不然再叫她下樓來吧?」翠屏猶疑地問道。
    
    「我想…她應該也沒真的那麼乖巧吧?」妙伶拉長脖子,望著樓梯,一片衣角在樓梯隙縫間飄呀飄的。
    
    翠屏飛快地回頭望去,無奈地垂下肩膀,喊道:「畫兒,要聽就下來聽吧,躲在那裡像什麼樣兒?」
    
    畫兒聽到翠屏的話,只好忐忑不安地走下樓,一臉憂懼地緩緩靠近尚謙身邊。
    
    「乖!沒事的,現在可以說了吧?那個梅若鴻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尚謙抱起畫兒,坐到翠屏身旁,對傳明說道。
    
    「子默說,杜芊芊和梅若鴻結婚了,不過他們這個婚約,杜家並不承認,在形式上、法律上也不能成立,兩個人好像回杜家鬧騰過一次,梅若鴻被杜世全趕出家門,杜芊芊一氣之下,跟著梅若鴻又跑回水雲間住在一塊兒。」傳說這才甘願說起從子默那裡聽來的事。
    
    「他們結婚了?誰做的媒?子默他們有去參加婚禮?還是請了什麼人去?」翠屏好奇地問道。
    
    「妳以為會有誰去觀禮?子默他們恨那兩個人恨得牙癢癢的,而且根本也沒人知道他們結婚的事,是谷雨農前幾天去參加個宴會時,無意間聽人說起杜家的鬧劇,然後叫人去打聽出來的。」傳明說道。
    
    「意思是沒半個人能證明他們確實結了婚?這…這也太誇張了,杜芊芊怎麼會這麼胡塗?這樣偷偷摸摸的就和梅若鴻訂下終身大事?」妙伶訝異地道。
    
    「可不是嘛,杜世全也不許杜太太去幫助杜芊芊他們,說是除非她肯認錯,肯離開梅若鴻,乖乖回到杜家,不然他寧可不要這個女兒。」傳明又說道。
    
    「爸爸,那個杜阿姨為什麼那麼喜歡…他呢?明明他是那麼自私、不負責任的人,為什麼呢?」畫兒低聲問著尚謙,心裡頭冒出一陣陣的酸楚。
    
    畫兒有些想不明白,那個父親明明就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杜阿姨看起來並不笨呀,為什麼執意要喜歡爹爹?而且爸爸說過他愛媽媽,所以才會把娶媽媽當成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大事,要讓很多人知道他和媽媽已經成為夫妻了,那爹爹真的喜歡杜阿姨嗎?不然為什麼連娶杜阿姨都要‘偷偷地’娶呢?
    
    「這種事很難解釋的,不過呢,有些人總是只想著自己喜歡的,自己想要的,卻從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也沒想考慮過自己身上的責任,他終究還是妳血緣上的父親,雖然妳媽媽一直不願意妳和他再有任何關係,不過這種血緣關係是天生的,是割不斷的,爸爸希望妳不要因為自己生父的緣故而失去自信,更不要逼自己非要去討厭他、恨他。」尚謙有些詞窮地解釋著。
    
    「畫兒知道,我不會去恨他的,可是我也知道自己現在姓程,不是姓梅,王耀德說,幸好我是女孩子,不是男孩子,不然的話,豈不是更慘?」畫兒有些低落地道。
    
    「耀德那小子又亂說話,誰說女孩子不好?!我們小畫兒長得這麼可愛,又這麼體貼,他啊!是嫉妒妳爸爸疼愛妳,他心理不平衡,妳別聽他的話。」傳明說道。
    
    「是呀!將來啊,我也要生一個女兒,然後天天把她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樣,帶著出去炫耀。」妙伶笑著附和道。
    
    傳明沒敢出聲討論這生男生女的問題,只能正經八百地坐在那裡任由妙伶編織著她的‘美夢’,不過心裡卻還是覺得先有個男孩子比較妥當吧?不然父母那裡不好交代呀∼。
    
    「沒關係,老師說現在很多女孩子已經可以做好多事情,所以我一定不要讓爸爸媽媽,將來也要做一個最厲害的大人物。」畫兒驕傲地說道。
    
    「哎呀!畫兒有這等志氣,我就很滿足了,不過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知道嗎?」翠屏揉揉畫兒的頭髮,笑著說道。
    
    「嗯!不管怎麼樣,畫兒一定都會是最棒的。」尚謙笑著附和道。


47、第四十七章 ...
    晚上在房裡,翠屏整理賓客送的禮金時,發現其中有一包特別的厚,紅包袋的角落只有個‘杜’字,顯然是那位杜先生的賀禮,她好奇地抽出來算了算,驚訝地回頭看向尚謙。
    
    「杜先生怎麼包這麼大的禮?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翠屏擔憂地問道。
    
    「有多少?」尚謙坐在床邊,抬頭回問道。
    
    「足足有六百塊銀元呢,其他人最多也不過幾十塊銀元,怎麼辦?又不能退回去,將來會不會很麻煩?」翠屏又一次問道。
    
    「還好,比起我這些年送去的禮,這個數字還算小意思,放心吧,沒事的。」尚謙輕吐一口氣,不在意地說道。
    
    翠屏回頭重新收拾好桌子上的銀元紙幣,仍有些不放心地來到床邊坐下,好奇地問道:「你和杜先生究竟是什麼關係?怎麼他對你好像挺照顧的?」
    
    「也沒什麼特別的關係,以前在洋行做事時,蒙他幫了點小忙,後來知道他喜歡喝茶,常常在出門之際,順手找些質量上等的茶葉,專程買回來送他,久而久之,自然培養出交情,我又不求他幫什麼大事,只是一般交際應酬罷了,不過杜先生出手本來就比較大方,這筆錢對他來說小事一樁。」尚謙淡淡地解釋道。
    
    「是嗎?」翠屏偏過頭想想,似乎也是如此,反正他們又不會去麻煩人家什麼大事,這點禮金就算是尚謙送他多年茶葉後的回禮吧。
    
    翠屏沒有把芊芊和若鴻那場兒戲般的婚禮掛心太久,畫兒更在玩伴們的陪伴下度過一次快樂的生日後,就像是忘記了這件事一樣,沒有再提起過。
    
    又是一個新年將近,這個新年對於某些人來說,肯定是要過得比往年更圓滿的,翠屏坐在房裡,想到去年的此時,她和畫兒兩個人遠在四川,望著空無一物矮破房屋,幾乎看不到未來在哪裡,甚至後來決定離開四川的時候,她也沒有把握可以在哪個地方得到安穩的生活。
    
    遇到尚謙是場意外,他對自己的‘一見鍾情’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最讓人想不到的是,不過短短幾月的時間,她就解除了和梅若鴻之間的婚姻關係,然後又很快地嫁給了尚謙,如今再一想來,簡直是像在做一場夢。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尚謙從翠屏身後環住她整個人,抬頭看著鏡中的她,問道。
    
    「沒什麼,我是想我這個二婚好像結得太快了,算一算,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年呢,去年還是梅太太,今年就成了程太太。」翠屏笑著回道。
    
    「這樣叫快?妳不曉得嗎?現在上海還有些在外工作的遊子連家鄉給他娶了妻都不曉得,對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剛一回到家鄉就傻呼呼地成了已婚人士,那才真的叫快如閃電、瞬息萬變。」尚謙不以為意地道。
    
    「那倒也是,好歹我們也相處過不少時日的。」翠屏想著點點頭回道。
    
    「下午聽傳明說,妙伶好像已經有好消息,看他那得瑟的模樣,可把我嫉妒瘋了,就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傳出好消息?」尚謙輕輕撫著翠屏的肚子,突然語氣極失落地道。
    
    「有子無子,命中注定,你不要太記掛在心上,不然我壓力太大,可是會連個半子都蹦不出來。」翠屏微嗔地道。
    
    「是是是,我這不過隨口一說嘛,反正有畫兒在,一切就順從天意了。」尚謙無奈地嘆道。
    
    翠屏望著尚謙一臉無辜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水雲間外面那片的空地上,若鴻緊緊捏住畫筆,瞪著空白的畫紙,卻是滿腦子的混亂,握筆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呀抖的。
    
    「啊∼啊∼為什麼?為什麼我畫不出來?!為什麼我一點靈感也沒有?」忽然間,若鴻激動地揮開畫板,大吼大叫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若鴻!若鴻!你怎麼了?你別這樣呀!」芊芊從屋裡衝出來,緊緊地抱住梅若鴻,著急地喊道。
    
    「芊芊,我不能畫畫了,妳看我的手,我的手現在連畫筆都拿不穩了。」若鴻難過地看向芊芊後,又看向自己的手。
    
    「不會的,不會的,你只是傷還沒好完全,我看我們再休養一陣子,你就一定可以和以前一樣畫畫的。」芊芊用力搖搖頭,努力地安慰著若鴻。
    
    若鴻沮喪地扶著額頭,他打起精神看向芊芊,勉強自己牽起嘴角笑道:「對!妳說的對,我只是手上的傷還沒好,所以才會這樣,不過我不能休息,即使不能畫畫,我也要隨時培養自己的靈感,我…我去西湖邊走走。」
    
    若鴻說著就起身往外面走去,神情恍惚地晃到西湖邊,看著人來人往的遊客,他總覺得滿腦子都是那天晚上畫廊的大火,一點一滴地燒掉他的畫也燒掉他的靈感、他的信心。
    
    忽然,天空下起大雨,若鴻不閃不避地站在雨中,直到芊芊撐著傘跑出來找他。
    
    「若鴻,下大雨了,你怎麼還不回來?我看你一直沒回來,嚇得趕緊出來找你,我們快回去吧,要是著涼就不好了。」芊芊把傘移到若鴻頭上,急切地說道。
    
    若鴻愣愣地隨著芊芊回到水雲間,可是一直呆呆地坐在那裡,好像人回來了,魂卻沒跟著回來似的,這樣的情況連續好多天都沒有改善。
    
    芊芊臉上的愁容一天天地加深,她想不明白若鴻究竟是怎麼回去,思來想去到最後,只好鼓起勇氣去了煙雨樓找醉馬畫會的眾人求救。
    
    「子…子默,我實在想不出法子了,只好來求你們幫幫忙,幫我救救若鴻,好不好?」芊芊滿面淚痕地看著子默兄妹和致文他們幾個人。
    
    「救若鴻?我們為什麼要去救他?妳又是用什麼身份來求我們去救她?」玉農嗤笑一聲,鄙夷地問道。
    
    「是呀!你們既沒結婚也沒有婚約,難道兩個人對拜叩首就以為禮成了?我還以為子璇上次離婚的事已經夠草率的,不過再草率也有我們幾個人見證,你們呢?誰是證婚人?誰是主婚人?賓客又有哪些人?」舒奇小心地抱著子璇,環顧眾人一圈後,故作不解地道。
    
    「我們在他父母的牌位前行過禮的,怎麼不算數?哪能不算數?你們還是不能放下對若鴻的成見嗎?你們都站在他前妻母女那邊,所以不能原諒若鴻,是嗎?」芊芊紅著眼眶,不敢相信子默他們會變得這麼冷漠,這麼不近人情。
    
    「杜芊芊,妳也是受過教育的人,難道不明白法律的規定?難道不知道你們所謂的婚禮在法律上是不被承認的?」玉農好笑地看著一副柔弱的像要被風吹走般的芊芊。
    
    「好了,你們兩個說夠沒有?芊芊,我們是不會有任何人去見他的,你請回吧,我可不想我的孩子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子璇靠在舒奇的肩上,淡淡地笑看著滿身狼狽不堪的芊芊。
    
    「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我再也不當你們是朋友了。」芊芊落下眼淚,氣憤地轉身跑了出去。
    
    「餵!子默,乾嘛都不開口?怎麼?你還對杜芊芊余情未了?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心軟,是嗎?」葉鳴輕輕推一下子默,納悶地問道。
    
    「才不是,我剛是在想…我們還是去看看若鴻吧,好歹也曾是朋友一場。」子默推著鏡架,心有不安地道。
    
    「你要去看他?說不定人家還會以為我們是去看笑話的,子默,那種人難道還要對他心軟?」致文有些不滿地道。
    
    「我是為了小畫兒著想,我怕畫兒要是曉得我們明知她爹爹有難,卻沒有去幫他,她心裡會難過的。」子默吞吞吐吐地解釋道。
    
    「好吧!為了小畫兒,我們只好勉為其難地去一趟水雲間,去見那個梅若鴻一面。」秀山無奈地兩手一攤,向大家說道。
    
    芊芊一回到家裡,入目的是滿地上的破碎碟子,倒塌的畫板架子,灑遍四處的顏料,原來若鴻在芊芊出門的時候,又忽然發起一頓脾氣,把屋裡弄得亂七八糟的,然後便倒在那裡呼呼大睡。
    
    芊芊紅著眼眶,一邊收捨殘局,一邊暗暗計算著手中還剩多少錢可以買足那些損壞的東西,她覺得自己好累,抬頭望著滿臉胡渣的那個男人,她想後悔了,可是…她還能有後悔的機會嗎?
    
    因為雙手逐漸不聽使喚的若鴻,情緒也越來越不穩定,有時候一整天悶不吭聲地像幽魂般的四處遊蕩,或者坐在那裡動也不動的發呆,還有的時候,會瘋狂的到處亂砸東西,亂丟東西,讓芊芊完全不能有所防備。
    
    「若鴻,你別再丟了,你冷靜一點!」芊芊又一次苦苦勸阻著若鴻瘋癲的舉動。
    
    「冷靜?!妳叫我怎麼冷靜?已經不能畫畫的我,還有什麼前途?還有什麼未來?啊∼∼∼為什麼老天要這麼作弄我?!為什麼?」若鴻大聲地嘶吼著。
    
    「若鴻,你當然可以畫,你一定可以畫的,醫生不是說因為你太久沒拿畫筆了,一時之間沒辦法適應而已,我們再努力幾天,肯定沒問題的。」芊芊緊緊抱住若鴻,哭泣地道。
    
    「沒辦法適應?我連枝畫筆都拿不住了,還要怎麼適應?妳不用再安慰我了。」若鴻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卻是一臉自嘲地笑道。
    
    芊芊咬緊牙關,眼眶盈淚地握住若鴻的手,她也想不明白,明明還是同樣的那雙手,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情況呢?


48、第四十八章 ...
    子默本來打算隔天去水雲間的,哪知道一大早,子璇突然喊肚子痛,陸嫂急急忙忙地喊著大概要生了,大伙兒七手八腳的把子璇送進醫院,等呀等的從上午等到下午,終於把子璇肚裡的那個孩子盼出來,一個足重的小男娃,把幾個大男人樂得不知道東南西北。
    
    直到又過了三四天後,一群人才駕著馬車來到水雲間,只見若鴻兩眼無神地坐在草地上,芊芊蹲在一旁哄他吃飯,聽到馬的鳴叫聲,轉頭看向門口。
    
    「你們不是不肯來嗎?現在還來做什麼?來看我們的笑話嗎?」芊芊飛奔過來,將幾個人攔在門外,生氣地責問道。
    
    「我們想了想,還是決定來看看他,畢竟是朋友一場,不來…說不過去。」子默尷尬地看著芊芊。
    
    「朋友一場?你們算是什麼朋友?就算我和若鴻曾經對不起你們,你們也不該拋棄他!不該冷淡他!你們辦畫展不通知他,我們結婚,你們也不肯來觀禮,又這麼久不曾來探望過他好不好,你們還是朋友嗎?」芊芊吼叫道。
    
    「我們一片好心,妳還…真是不可理喻!」玉農憤憤不平地拉住芊芊,子默等人趁機進到門內,圍在若鴻身邊。
    
    「若鴻?若鴻!」子默彎下腰看著若鴻,低聲地叫喚了好幾聲。
    
    「子默?子默…你看我的手,我的手不能動了,不能畫畫了。」若鴻緩緩地舉起雙手,無助地看著子默。
    
    「這是怎麼回事?芊芊,若鴻的手…。」子默看到若鴻手掌心的疤痕,握住他微微顫抖的手,不解地回頭看向芊芊。
    
    「若鴻的手之前在畫廊失火的時候受了傷,後來又沒去看醫生,我被我父親關在家裡好幾天,好不容易說服我娘放我出來,我趕到這裡之後,才帶他去看大夫,又休息好一陣子,醫生說他的傷已經全好了,就是手上的傷疤不能消除掉。」芊芊有些悲傷地看著那疤痕,向子默解釋道。
    
    「我看著像是有些不對勁,還是再去找個醫生看看吧。」子默狐疑地看著若鴻的雙手。
    
    「我…我…。」芊芊為難地咬住唇瓣,她怎麼能說她身上根本沒有多餘的錢給若鴻看醫生了?
    
    「我看也不必再等哪天有空了,現在就帶他去醫院,反正有馬車可坐,不是正好嗎?」葉鳴隨即建議道。
    
    「也對!若鴻,我們去醫院讓醫生看看你的手,好不好?」子默點點頭,然後哄著若鴻坐上了馬車。
    
    子默替若鴻找了一個在杭州極有名的醫生診治,可是醫生仔細地診斷過後,卻說若鴻雙手的神經脈絡早在當初被木頭砸下時就已經嚴重受損,當時又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又可能還加上中間曾有過幾次小損傷,現在才會漸漸出現神經失調的情況,想恢復到從前的完好程度,其實機率不是很高,弄個不好,說不定那雙手就會殘廢了。
    
    「醫生,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若鴻,他不能失去他的手,那是他的生命、他的一切啊!沒有那雙手,他要怎麼拿筆畫畫?他的才華、他的希望全都會破滅的。」芊芊聽到醫生的診斷後,衝過來拉住醫生的手,激動地說道。
    
    「陳醫生,能不能請你盡力試試?若鴻的繪畫天分那麼好,他又年紀輕輕,還有一段好長的人生要走,而且他的前途也不能因為他的手而斷送了。」子默連忙上前附和道。
    
    「唉!我可以盡量治療他,但是說實話,我並沒有幾分把握,你們還是要有心理準備才好。」陳醫生嘆口氣,點頭回道。
    
    長期治療所需要的花費並不是小數目,這些人也只有子默和雨農有點能力可以幫忙若鴻和芊芊度過難過,但雨農是不會做這等爛好人,子默也已經不怎麼願意再像從前一樣,總是無條件幫忙這兩個人,況且不是還有杜家嗎?只要芊芊肯回去救她父親幫忙,這筆錢自然就有著落,所以幾個人送他們回水雲間後,僅是留下一筆錢就離開水雲間了。
    
    芊芊看著子默他們離開,也知道接下來的一切仍只能靠她自己扛起來。
    
    芊芊拿出醫生開的外用藥膏,細心地按摩著若鴻的雙手,心想醫生交代過若鴻的手要盡早開刀的事,但是那筆錢不算一筆小數目,她要去哪裡籌措呢?暗嘆了一聲,抬頭看向若鴻。
    
    「若鴻,剛剛在醫院裡,醫生說的話,你應該也聽見了,你千萬要有點耐心,我會盡快把錢湊出來,讓你開刀,只要把病治好了,你就能和以前一樣畫畫的。」芊芊一邊上藥,一邊安撫著若鴻。
    
    「不必了,我不想畫畫,也不要畫畫了!我現在又能畫出什麼畫?不過是一些沒有人欣賞的垃圾,曾經最好的畫都在那場大火中被燒的一乾二淨,我的信心全跟著一起被燒光了,我已經失去畫畫的能力了,沒有這雙手又有什麼關係?!」若鴻用力地把芊芊推倒在一旁,起身狼瘡地在屋裡走著,如今的他畫不出自己能夠滿意的畫,他以為這樣的他跟廢物沒什麼兩樣,那麼一雙手是好是壞又有什麼要緊的?
    
    「若鴻,你不要這麼說,你不能失去信心,醫生說你的手會好的,你不能放棄啊!若鴻,你可別再衝動,醫生說你的手不能再受傷的。」芊芊驚慌失措地拉住情緒幾乎又要失控的若鴻,不停地勸道。
    
    「妳不要管我!妳走!妳回妳的家去,不要再被我拖累了,妳可以回去繼續過妳杜家大小姐的生活,不需要把時間耗在我一個廢人身上,妳走!妳走啊!」若鴻忽然氣憤地推開芊芊,然後又不停地推著她薄弱的身子,一直往門外推出去。
    
    「若鴻,我不走!我不走!我們是夫妻,我是你的妻子,本來就應該和你共患難的,我怎麼能離開?不,不,我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離開你的。」芊芊緊緊拉住門板,堅決地搖頭說道。
    
    「妳不走?好!妳不走,我走,我走!走得遠遠的,讓這該死的畫畫見鬼去吧!」若鴻用力推開芊芊,頭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若鴻,已經很晚了,你要去哪裡?你回來呀!若鴻∼。」芊芊見若鴻跑遠去了,著急地想要追上去,追沒兩步路遠時,不小心被一個小罐子給絆倒在地,她費了點時間才站起來,再要追上去時,已經見不到若鴻的身影。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意蓮忍不住思念女兒的情緒,悄悄地來到西湖邊找芊芊,卻發現那間本來就破舊不堪的房子更加地殘破,推開門板的吱喀聲驚動屋裡的人。
    
    「若鴻!若鴻…娘,怎麼是妳?」芊芊跌跌撞撞地跑出來,一臉的驚惶失措。
    
    「芊芊?!天啊!妳怎麼會變成這樣?若鴻呢?只有妳一個人在家?」意蓮擔憂地摸著芊芊削尖的臉頰,眼眶頓時泛紅,心裡疼惜不已地問道。
    
    「若鴻…若鴻…娘,若鴻不見了,我要怎麼辦?我到處都找不到他,他的手還要治療呀!」芊芊失神地念了幾句後,突然激動地抓住意蓮的手,喊道。
    
    「若鴻不見了?什麼意思?好好一個人怎麼會不見呢?」意蓮不解地問道。
    
    「若鴻的手受傷了,醫生說要開刀治療,可是我還來不及籌到足夠的錢,若鴻那天心情不好,結果一氣之外跑了出去,然後…就一直沒有回來。」芊芊哭著說道。
    
    「怎麼會這樣呢?那妳一個人為什麼不回家?妳現在這個樣子,妳知道娘心裡會多擔心呀?」意蓮憂慮地拉著芊芊的手,急切地問道。
    
    「娘,我要等若鴻回來,他一定會回來的。」芊芊搖搖頭,不捨地望著屋內四處。
    
    「妳瘋啦?你們的婚姻根本不能算數,妳憑什麼替他守一輩子?我不許,絕對不許,妳現在就跟我回去,回去跟妳爹好好道個歉,他會原諒妳的。」意蓮緊緊抓住芊芊的手,疾步往外走去。
    
    「我不要!我不要!娘,妳不要逼我。」芊芊用力搖著頭,不願意和母親回去,不過已經餓了幾天的她,力氣自然敵不過意蓮。
    
    意蓮拉著芊芊回到杜家,芊芊仍然不依不撓的大吵大鬧著要回去水雲間,把杜家的上下都驚動了。
    
    「這是怎麼回事?意蓮,芊芊,妳們在做什麼?!」世全從樓上走下來,大聲地斥喝道。
    
    「老爺,芊芊回來了,她回來向你賠罪、道歉,她已經知道她錯了。」意蓮連忙說道。
    
    「是嗎?我怎麼覺得根本不是這樣?」世全緊皺著眉頭,懷疑地看著意蓮母女。
    
    芊芊看到世全之後,才有些恐懼地安靜下來,可是依舊想著往外跑,想要回去等若鴻回來。
    
    「福嫂!福嫂,帶大小姐回房間去,好好的照顧她。」世全怒瞪了芊芊一眼,然後吼道。
    
    福嫂應聲進來把滿是祈求目光的芊芊扶回樓上的房間,世全等芊芊離開後,才又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肯跟妳回來?」
    
    「梅若鴻失蹤了,我不放心芊芊一個人住在那個破房子里,所以只好把她強拉回來,老爺,你就原諒她吧!我不想再失去女兒了。」意蓮哽咽地請求著世全能原諒芊芊這一回。
    
    「失蹤了?!妳確定他不是拋下芊芊,獨自逃走嗎?以前他不就是這麼對待過他的前妻?現在又用同樣的方法來對待芊芊,是不是?這個梅若鴻…真該死,我盼望老天爺能開開眼,讓他餓死在外頭,別再來糾纏芊芊。」世全氣憤地道。
    
    「不管怎麼說,總之芊芊回來就好了,其他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著。」意蓮搖搖頭,無奈地說道。

ga1105 2017-2-18 13:42

49、第四十九章 ...
    子璇的孩子並沒有像書上那樣被取為‘眾望’,而是循著舒奇家的排序,取為鐘漢平。
    
    尚謙和傳明兩家人特地來杭州參加小漢平的滿月宴,妙伶挺著肚子,有時仍會忘我地跑跳起來,傳明又氣又急地抓著她的手,吼道:「妳還記不記得妳是孕婦啊?!就不能安份點,好好走路嗎?」
    
    「我有啊!翠屏說過孕婦要多走路,將來生產時才好生嘛,而且都四個多月啦,他現在可是穩當當地在我肚子里住著,你緊張什麼?」妙伶不滿地頂了回去。
    
    「我是叫妳多走路,可沒叫妳用跑的,用跳的,自己做錯事還想牽拖到我身上來?」翠屏笑著抗議道。
    
    「唉∼當孕婦一點也不好玩,這不准那不行的,連吃飯都要限制。」妙伶有氣無力地嘆道。
    
    「妙伶,妳就忍忍吧,妳看漢平多可愛?以後妳的孩子也會像他一樣可愛,難道妳捨得讓他遇到什麼危險嗎?」子璇抱著嬰兒,坐在那裡笑個不停之後,也跟著勸道。
    
    「我知道啦,我會小心一點的。」妙伶看了看漢平之後,才不情不願地坐在沙發上,說道。
    
    「對了,既然你們來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若鴻?我正準備送漢平的滿月紅蛋過去水雲間。」子默從餐廳里走出來,拎著一個籃子,好心地問道。
    
    「也好,反正沒什麼事,就過去看看吧。」翠屏看了畫兒一眼,然後點頭應道。
    
    於是幾個人坐上汪家馬車往西湖邊上去,來到水雲間時,卻發現屋子是漆黑的,四處寂靜無聲,感覺那裡只剩下空蕩蕩的房子,好像已經許多天沒有人居住的樣子。
    
    「咦?怎麼沒有人?若鴻!芊芊!你們在哪裡?子璇的寶寶滿月了,我送紅蛋過來,你們快點出來吃啊。」子默試著叫喚兩個人的名字,卻只有一陣風吹拂過他的臉,好像在應和他一樣。
    
    「好像沒有人呀?這裡看起來好像有些天沒人住了。」傳明摸摸桌上的灰塵,厚厚的一層灰。
    
    「難道他們已經回去杜家?看來是這樣子了,若鴻的手受了嚴重的傷,不久前,我們陪他們去過醫生,醫生說若鴻需要開刀,想必芊芊是回家求救去了。」子默說道。
    
    「真的假的?怎麼這麼大的事,你沒告訴我?」傳明驚愕地道。
    
    「這種事有什麼好說的?反正也沒打算繼續往來了,要不是芊芊跑去煙雨樓求救,我也不會想到再來看他們,算了,搬走就搬走吧,我們回去了,改天再去杜家看看他們。」子默聳聳肩,不在乎地說道。
    
    子璇和舒奇、致文幾個人在煙雨樓里,見子默他們又把東西原封不動地拿回來,不免好奇地關切幾句,聽得子默說若鴻和芊芊也許回去杜家後,就沒再問起了。
    
    回到上海後,傳明特地讓人去查探杜家的事,這天特地來到程家,端坐在沙發上,一臉關切地看著端茶上點心的翠屏。
    
    「你乾嘛一直盯著翠屏看?」一旁的尚謙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冒火地問道。
    
    「沒什麼,我是在想翠屏犧牲那九年的青春,當真一點也不吃虧,現在總算完全擺脫了那個混蛋人渣的陰影。」傳明感嘆地道。
    
    「你怎麼突然有這樣的想法?」尚謙疑惑地看著,徬佛不認識這個人似的。
    
    「因為那個梅若鴻居然又跑掉啦,好久之前就不見人影,杜芊芊等他回來等到人都不正常了。」傳明雙手一攤,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語氣。
    
    「什麼?!梅若鴻不見了?」翠屏驚愕地看向傳明。
    
    「是啊,好像在我們去上海之前的事,杜芊芊被她母親帶回杜家,不久就開始有些神智不清,整天吵著要找梅若鴻,杜世全沒辦法只好全家搬來上海,把杜芊芊送進療養院裡治療。」傳明說道。
    
    「杜家那裡沒派人去找梅若鴻嗎?」尚謙亦不解地問道。
    
    「杜世全怎麼可能那麼好心?他恨死了梅若鴻拐走他的女兒,沒落井下石已經萬幸了,哪還會浪費時間去找他?」傳明說道。
    
    「這倒也是,躲都來不及了,還找他呢!」翠屏輕飄飄地冷笑一聲。
    
    「不過這事不能給畫兒知道,就讓她以為她父親跟著那個杜阿姨過日子去了。」尚謙瞥了傳明一眼,警告著道。
    
    「我哪來那麼多閒功夫?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還得回去盯著我家那個不安份的女人,不配你們聊了。」傳明說完便瀟灑地起身離開了。
    
    「唉!這小子嘴上這麼說,那副表情倒是挺得意的,翠屏…咱們什麼時候也能有好消息?」尚謙哀怨地看著翠屏的肚子。
    
    「你問老天爺吧,這個問題我可回答不了你。」翠屏笑了笑,就拿起手邊的雜誌,不再理會尚謙。
    
    又半年之後,傳明和妙伶的長子平安落地,傳明那顆吊了十個月的心也總算跟著落地了。
    
    「恭喜呀!一舉得男,妳都不知道傳明開心的快弄不清方向了。」翠屏抱著寶寶,笑看著還在坐月子的妙伶。
    
    「哼!便宜他了,下一胎我一定要生女兒。」妙伶不滿地撇了撇嘴角。
    
    「妳真是的,這種事也能拿來鬧脾氣?」翠屏無奈地搖搖頭。
    
    妙伶無語地嘟了嘟嘴,翠屏將寶寶放回小床上,突然覺得眼前黑了一下,她小心地揉揉額角。
    
    「翠屏?妳怎麼了?我看妳臉色不太好吔!既然來醫院了,要不順便看個醫生吧?」妙伶看了看翠屏的臉色,關切地問道。
    
    「我只是因為最近天氣熱,胃口不太好,哪有什麼大事。」翠屏不在意地笑道。
    
    等到傳明和尚謙從公司過來時,妙伶立刻喳喳呼呼地道:「程大哥,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翠屏啦?你沒看到她的臉色很差嗎?」
    
    「翠屏,怎麼不舒服也不說呢?走,我們去門診那裡,讓醫生看一下。」尚謙急急地拉著翠屏走出病房。
    
    「唉!妳也別怪他,我這幾天公司、家裡和醫院三頭跑,他怕我忙不過來,所以只好把大部份的業務都攬在身上去做,妳不知道…最近上海有點亂,國外經濟不景氣,國內又忙著打仗,業務往來不如前幾年容易了。」傳明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嘆氣地道。
    
    「這樣啊…我還以為程大哥把人娶過門就不在乎、不珍惜了。」妙伶不用傳明特地解釋,光看剛剛的情況也知道自己誤會人家了,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呿!就妳心眼小,人家翠屏可不會這樣胡思亂想。」傳明無奈地轉身逗弄著兒子。
    
    尚謙扶著翠屏從診療間出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就差要跳起來了。
    
    「翠屏,我們有孩子了,歸妳還是有過經驗的,怎麼這麼粗心大意?明明就是懷孕的反應,妳偏要當成是天氣太熱了。」尚謙既欣喜又無奈地說道。
    
    「唔…畫兒都已經幾歲啦?誰還會記得那麼多陳年舊事?反正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一樣正常吃吃喝喝就行了。」翠屏暗冒冷汗,畫兒出生的那一段記憶,她是真的沒得到太多,還能曉得生日就該謝天謝地了。
    
    兩人慢慢地走回妙伶那間病房,王家的傭人玉荷剛送來補品,傳明在一旁陪著她吃,看到兩個人回來,傳明連忙招呼著道:「快快快,一塊幫忙吃,我媽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每天都讓家裡煮這麼一大鍋湯,還能天天換花樣,今天是豬蹄湯,還不錯喝,一人一碗分一分吧,我喝了七八天,腰圍都不曉得多幾圈了。」
    
    「這個能吃嗎?醫生剛說翠屏的情況應該是懷孕了,我可不敢隨便讓她吃東西。」尚謙趕忙說道。
    
    「你太緊張了,那個豬蹄湯沒關係的,妙伶還要給寶寶喝奶,當然不可能準備太奇怪的食物。」翠屏好笑地說道。
    
    「你們還真不容易,花開多時,總算等到結果了。」傳明笑道。
    
    「真的嗎?那太好了,不然畫兒每次看到我都透著一臉失望,上次還偷偷問過我,說她什麼時候才能有弟弟妹妹呢。」妙伶也替尚謙和翠屏高興著。
    
    「她的弟弟不是有了嗎?雖然人家現在不姓梅也不姓程,不過血緣關係還是在的,唉!這個梅若鴻當真就這麼消失無蹤了?他不會老早就掛在什麼地方了吧?」傳明滿懷好奇心地說道。
    
    「不曉得,不過杜芊芊年紀輕輕的,為了一個梅若鴻,從此人生就毀了,想想還是覺得替她感到悲哀,希望那個人別又去禍害誰才好。」翠屏感嘆地道。
    
    「哼!妳以為世上的人都像子默那麼呆嗎?何況他現在連原本自以為傲的畫畫天份都失去了,誰還會白養著一個廢物?」傳明不屑地道。
    
    傳明這句話倒也不假,若鴻那天晚上氣怒難消的離開水雲間後,甚至不想在杭州待下去,讓子默那些人看他的笑話,於是他一路往西走去,靠著路上一些好心人的施捨,竟然一路走回到四川的家鄉,但是小村子里的人根本就不認得他,原來從小住到大的屋子比水雲間還要破舊。
    
    小村子里的人連自保都成問題,自然也沒有人會去救濟一個陌生人,但是因為梅家早就人去屋空,等到梅家老二好不容易在外地有點小成就,想回來家鄉看看時,才發現家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具白骨,若不是他問過村子里的人,知道翠屏母女早就離開四川,怕還會以為那是翠屏呢。

胖胖龜 2017-2-28 22:01

停在一個不上不下的點
算是完結了嗎?

宸銀 2017-3-4 14:44

其實還滿好看的
溫婉的想法很正確,對畫兒的教導也不錯
雖然一開始溫婉與尚謙的相遇很莫名其妙
沒看過水雲間但是不影響劇情
打發時間可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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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水雲間)水雲間之挽翠》作者:寒景柔【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