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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1105 2017-2-18 14:34

《(綜韓劇)「芯」人生》作者:半卷舒簾【完結】

  文案:

  崔芯愛,被調換了身份的女孩,以至於她的人生變成一場錯位人生!
  錯位的命運中再次出現一個意外,那麼這次芯愛的命運又會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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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a1105 2017-2-18 14:35

  第一章:境況

  崔英雄一手拎著東西,一手牽著崔芯愛走在偏僻的小路上,准備回家。眼看就要到路盡頭拐入村頭的時候,村裡常常和他打架的裴仁秀帶著他的兩個小跟班迎了上來,崔英雄下意識的放慢腳步,將本來和他並排走的崔芯愛推到身後,警惕的望著“敵人”。
  “喔,喔,崔英雄和崔芯愛兩個大可憐蟲,有娘生沒爹養!⋯⋯”裴仁秀三個見到崔英雄和崔芯愛,果然圍了上來,大聲的奚笑兩人,伴隨著奚落聲,還有不少石塊和土坷垃砸向崔英雄和崔芯愛兩人。崔英雄一開始帶著妹妹左躲右閃,躲避著砸向他們的石子和土塊,盡力啊往前快跑,想著回家,不理會他們。但是裴仁秀他們早已經將前行的路堵住,而且崔芯愛人小腿短,根本跑不快,石子和土塊越來越多的砸在身上。
  竭力將崔芯愛護在身後,承受更多石子和土塊的崔英雄眼見逃不掉了,將手裡的東西交給崔芯愛,嗷的一聲沖了過去,兩下裡廝打了起來。崔芯愛見裴仁秀他們和崔英雄糾纏扭打在地,也顧不得了,將懷裡抱得東西往地下一丟,任由它們散落在地,撒腿就往村口,一面跑,一面大聲喊人。
  崔英雄雖然生的高大,但是雙拳難敵四手,很快就被裴仁秀他們打倒在地,戰況向一面倒去。等崔芯愛將村頭醬菜館的金師傅叫過來的時候,崔英雄已經被壓在地上被揍的鼻青臉腫。金師傅的到來並沒有讓已經打出火氣,扭成一團的幾個孩子停止,還是他親自動手才將他們分開。
  金師傅先是責備崔英雄和裴仁秀他們不該打架,而後又訓斥裴仁秀他們更不該三個打一個。三人中領頭的裴仁秀不僅不認錯,反而一副道理都在他這邊的模樣:“我媽媽說了,說崔英雄和崔芯愛的媽媽不要臉,整天就知道勾引男人!⋯⋯有這樣的娘在,他倆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這樣的人打死活該!⋯⋯”
  “呸,一家子窮的要債的堵門,差點連飯都吃不上了,跟乞丐沒什麼差別,還整日裡在那裝模作樣,難道就能讓人高看你們家一眼,該瞧不起還是瞧不起!”裴仁秀也不道歉,反而對著崔英雄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丟下明顯是從大人那裡學來的幾句話,帶著兩個跟班揚長而去。
  金師傅見裴仁秀不禮貌的離開,忍不住搖搖頭,“這孩子,這孩子,⋯⋯”想要說什麼,終究什麼也沒說,畢竟一個大人怎麼好意思和個孩子計較。歎了一口氣,金師傅的目光落在崔英雄身上,說:“崔家小子,你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好好的,閒著沒事招惹裴家小子做什麼?平白挨一頓打。今後見到裴家小子你盡量躲著點,你一個人哪裡打得過他們三個。再說,裴家小子的媽媽也不是個省事的,若是裴家小子被打出個好歹來,到時還不是你們家吃虧。”
  見金師傅將錯處歸咎於己,崔英雄心中不服。站在一旁的崔芯愛見他張嘴欲駁,忙伸手拉了拉他的右手衣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接收到崔芯愛的眼風,崔英雄滿心不甘的閉上了嘴,只是臉上依舊是憤憤的,透露出他的真實想法。金師傅哪裡理會崔英雄的那點小心思,“你們也回快點回家吧,免得你們的母親擔心。”轉身大步向村中走去。崔英雄和崔芯愛忙答應著,抱著東西跟在金師傅的後面,快步走著。
  崔媽媽開的順任飯店是家庭飯店,利用的崔家的外廳。兄妹兩個到家的時候,因還不是飯點,飯店裡並沒有客人,崔媽媽正在外廳擇菜洗米做著准備。兩人向崔媽媽打招呼。崔媽媽見到崔英雄鼻青臉腫,衣服上沾滿泥土的狼狽模樣,擇菜的手停了下來,掃了兄妹兩個一眼,然後對崔芯愛說:“芯愛,你先拿著東西進屋,沒事不許出來。”
  聽到崔媽媽的吩咐,崔芯愛擔心的看了崔英雄一眼,崔英雄丟給她一個“我沒事,你安心”的眼神,示意崔芯愛乖乖進屋。崔芯愛進入房間後,崔媽媽隨後就把門關上,從外面把門鎖住了,跟著拿起丟在牆角的掃帚,將掃地的那頭對著崔英雄打去,一面打,一面罵:“死小子,一天不打你就皮癢癢!你老娘我一天天累死累活的,你竟然還在外面總給我打架,有那個閒工夫你怎麼不說來幫幫我的忙?而且這次你竟然還帶著你妹妹,你不學好,難道也讓你妹妹跟你學?你這個混球,和你那個死鬼老爹一模一樣,都不是什麼讓人省心的家伙!我打死你這個屢教不改的王八蛋!⋯⋯”
  崔媽媽的嘴張張合合,就好像打開了開關的自來水籠頭,各種粗俗不堪的言語連續不斷不斷地傾瀉而出。不管面對多少次,對於這種情況崔芯愛都無法適應。相反崔英雄對此到是習以為常,對於崔媽媽的責打不躲不避,僅僅是盡力用手護著頭部,也不出言辯解,因為他知道,不管是什麼理由,崔媽媽都認為只要打架就不對,而且越辯解,崔媽媽越生氣,打的越發厲害,時間長了,崔英雄乾脆也就什麼都不說了。
  見崔英雄一言不發站在那裡挨打的倔強模樣,崔媽媽忽然覺得心中一酸,丟掉手中的掃帚,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嚎啕大哭起來。對於崔媽媽的不按理出牌,崔英雄先是一愣,旋即有些擔心,張口欲言,但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愣愣地站在一邊看母親哭泣。崔媽媽哭了一會兒,將心中的郁悶和委屈發洩出來後就停了下來,見崔英雄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站這發什麼呆,還不快去廚房將你和芯愛的飯端過去吃。吃完飯給我老老實實呆在家裡好好寫作業,溫書,要是敢出去給我惹禍,仔細你的皮!”說完看都不看崔英雄一眼,繼續擇菜去了。
  崔英雄和崔芯愛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崔英雄趴在折疊的書桌上開始寫作業,崔芯愛則坐在對面,拿著字典,翻閱著崔英雄的一年級課本。翻了一陣書,跪坐的崔芯愛覺得小腿有些發麻,於從桌下伸直了雙腿,仰躺在地,書本蓋在了臉上。崔英雄對於崔芯愛的這副姿容已經熟視無睹,繼續做著他的作業,看他的書。
  很快就到了飯點,順任飯店熱鬧起來了。飯店的門被推開,一個大嗓門在“順任飯店”的小屋中響起。“崔家嫂子,給我來兩份炒年糕,兩份大醬湯,一份生菜黃瓜蘸辣醬,一份炒豆芽。再來十瓶燒酒!”
  “一份湯拌飯,兩瓶燒酒!”
  ⋯⋯
  飯店裡很熱鬧,除了喝酒乾杯聲,嚷嚷著在飯菜裡多加點肉的吵嚷聲外,還有一些調戲順任的言語夾在其中,以及起哄聲。崔芯愛能夠清楚地聽到外面崔媽媽在陪客人喝酒時要求客人多點幾瓶燒酒或者再點些菜的聲音,雖然知道崔媽媽這樣做是為了生活而不得已,但是崔芯愛心中還是覺得不是滋味,湧起一陣悲哀,歸根到底就是一個字“窮”呀!
  “崔家嫂子,不要老躲在廚房裡嘛,出來多陪兄弟們喝幾杯!”
  “哈哈,崔嫂子,這崔大哥沒了,一個人帶兩個孩子生活多不容易,要不要兄弟們幫幫忙?”
  ⋯⋯
  外面的言語越來越不像話了,漸漸往下流上走。對著這種幾乎每天都能聽到的對媽媽的調戲和羞辱,崔芯愛和崔英雄不管聽多少次,依舊如同初聽到般氣憤填膺,但是氣歸氣,對於堵住外面人的嘴,讓他們無法胡說八道兄妹倆卻無能為力。
  韓國是個男權中心的國家,因此是以男性為主導的家庭模式,在家中支撐整個家庭的都是男性。但是,現在這個家中,成年男子已經因病去世,剩下的男性是崔芯愛的哥哥,崔英雄,一個才九歲的小豆丁。父權制度造成女性家庭和社會地位低下,更何況,順任還是個失去丈夫的寡婦,因此才讓人欺上門來。等崔英雄長大成人,能夠撐起這個家,起碼還需要十幾年。家裡沒有個頂門立戶的男子實在是傷不起呀!
  以前,碰到這種狀況,崔英雄曾經不管不顧的沖出來大罵客人一頓,並且還拿掃把去打他們,最終將他們攆了出去。韓國生活中等級嚴明,後輩要對前輩恭恭敬敬。因此,崔英雄的行為被人指責頑劣,沒有教養,冒犯長輩。落得一個壞名聲的同時,崔英雄的行為也沒有給家裡帶來什麼好處。家裡靠著飯店生活之餘還要還為了給爸爸治病借下的巨額高利貸,生活壓力非常大,因為崔英雄的“不禮貌”行為,好多客人好長時間不在登門吃飯,飯店生意受到了損失。
  崔芯愛一家現在居住的地區是“貧民區”,在這裡居住的人都是窮人,接受的教育並不高,所以並沒有什麼素質。好多人都沒什麼正經的工作,什麼打架鬥毆都是家常便飯,敲詐勒索,甚至殺人放火這裡人的也不是沒有人做過。因此對有幾分姿色的飯店老板娘說些“下流話”不過是小意思。飯店裡的客人少了,並不代表沒有人不調戲順任媽媽了。除非順任躲在家裡不出門,不然只要拋頭露面,依舊免不了這種事情發生。因此,事情的最終結果以崔英雄挨了一頓胖揍,然後又被媽媽拉著去對被他用掃把打到的客人道歉,順任又做了一桌好菜,請大家來吃作為賠禮,事情得以終結。然後,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對於崔英雄用掃把攆客人事件,對於順任來說,事情既然已經得以解決,那麼就過去了,所以也就不要再提了。但是,對於崔英雄來說,這件事並沒有過去,他不明白,為什麼媽媽要忍受那些不堪的言語,為什麼就不能正正經經的開飯店?就是因為媽媽不能“正直做人”,他就要因此被人恥笑,並受到村子裡小孩子的欺負。明明是別人的錯,為什麼最後受罰,賠禮道歉的是他?⋯⋯崔英雄的自尊接受不了這一切,他對媽媽很失望,對她也不如以往的敬愛了,甚至於仇視她,認為造成這一切的都是她的錯。
  大家都生活在村子裡,她又怎麼會不知道人們背後是怎麼議論她,怎麼說她的,她的行為和村民的言語又會帶給孩子怎樣的傷害。其實,順任都知道,可是讓她怎麼跟崔英雄說,說因為生活,所以媽媽不得不這樣做。這話順任說不出口,因為她是媽媽,她的羞恥心不能接受她對自己的孩子這樣說。因此,她只能對崔英雄的不滿視而不見,只盼著孩子能夠理解她,她盡力多賺點錢,早起擺脫債務,使生活走向正規。
  這種情況下,懂得世間艱辛的芯愛接受了開導崔英雄的任務。她沒有向崔英雄過多的訴說順任的為難,只是將她轉彎抹角費了好大氣力從順任口中得知的債務告訴了他。那時,雖然崔英雄還沒上學,但是因為家裡開飯店的緣故,他對數字還是有一定概念的。就算不懂也沒關係,將它換算成崔英雄最愛吃的炒年糕就可以了。面對一連串嚇死人的零,崔英雄沉默了。何況順任是有底線的,頂多言語上占些便宜,動手動腳是絕對不行的,這樣的人,不用他趕,母親就動手親自攆出去了。
  順便,芯愛還告訴崔英雄,想要擺脫這種情況,並不是搬走就能解決的,因為順任沒有學歷,沒有手藝,離開這裡也找不到好工作,根本無法養活他們並供他們上學,因此就算離開,過不了多久,生活還會落入現在這個樣子。而他們能夠擺脫這種境況唯一的手段,就是好好讀書,考個好大學,然後找個好工作,從而脫離這裡,去過“上等人”的生活。
  崔英雄把芯愛的話聽進去了,隨著他一年年的觀察,他發現,芯愛並沒有說錯,村子裡縱使沒有欠債的人家生活,一樣是貧困拮据的,並不比他們家強上多少。“五十步笑百步”,大家欺負他,並不僅僅是因為他沒有父親,更多的是因為這些貧困的人家要在他們身上尋找一種“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因為崔芯愛的開導,崔英雄不再仇視母親,開始試著理解她。因此對於飯館客人的言行雖然依舊生氣,但是卻再不會魯莽行事,而是將一切記在心裡,將怒氣化作奮進的動力,努力學習。
  韓國人喜歡喝酒,因為白天大家都忙於工作,所以喝酒的時間大多放在晚上。到了晚上,約上幾個親朋好友或者同事,大家在一起喝上一杯。通過這種方式,減輕緊張的生活壓力、並和朋友交流信息、相互溝通、聯絡感情。有錢的就去高檔的飯店、酒吧、夜店之類的地方,沒錢的就去吃路邊攤,大排檔,哪怕點上一盤便宜蔬菜也要就著喝幾杯。
  在韓國這個仍存在“男主外,女主內”觀念的社會裡,如果一個男人一到了晚上就回家,而從來不出去喝一杯,時間長了會被人看不起,認為這個人“沒有本事”,“人緣不好”。因此順任飯店最忙的時候就是晚上,每次客人都要鬧到深夜才散去,順任每每收拾完,都要半夜兩三點。為了省幾個菜錢,第二天早晨還要早起去早市買菜。看到順任疲累的面龐,芯愛心疼不已。
  芯愛知道順任手藝一般,來店裡消費的客人也大都是住在附近的村民,也不是什麼有錢人,因此每個月店裡賺的錢除了維持他們三個人的生活所需之外,勉強夠付高利債的利息,偶爾有多餘的,還的那點本金相對龐大的債務本身也是杯水車薪,無濟於事。這種情況下,必須另想法子賺錢才行,不然,債務利滾利,滾雪球般越滾越大,而她也要上學了,家裡的開銷又增加了一份,再不想法子,恐怕這錢就要還不起了。可是,想出一個符合韓國國情,而且又能夠讓這片地區裡的人消費能力接受的賺錢方法實在是太難了?

  第二章:救濟站

  崔芯愛想賺錢都想瘋了,這幾年她是切切實實的體會到了“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這句話的真實含義。平常日子裡除了崔英雄和她生日這天能喝上一碗新鮮的海帶湯,吃的全是招待客人剩下的剩菜和醬湯。崔芯愛並沒有潔癖,但是看到客人帶著口水的筷子在菜裡翻來翻去,喝酒時口沫橫飛,嘴裡的飛沫落入菜裡的模樣,她都食不下咽。有的時候因為菜裡混合了客人不小心傾灑到裡面的酒水,味道變得極為奇特,根本沒有讓人吃的欲望。而想要改變這一切的最基本條件就是錢。
  想要賺錢這個想法從第一次吃剩飯剩菜就開始在芯愛的腦海裡蠢蠢欲動,只是,當時她年紀太小,就算想作個天才,她三頭身的身子,整日被關在家裡,每天見得人除了媽媽和哥哥再就是飯館裡粗俗不堪的客人,在這種情況下,她想天才也天才不起來。能賺大錢的點子不少,但是崔芯愛知道,她只能在這個飯館的基礎上打主意,另謀他途是不可能的。
  崔英雄和她都未成年,小胳膊小腿在飯館裡幫幫忙還可以,獨立操作一件事是不可能的,所以這件事最後還要著落到順任身上。可是順任整個人已經拴在飯館裡了,讓她改弦易張,沒有切身體會,哪怕崔芯愛把前景說得天花亂墜,順任也不會放棄全家安身立命的飯館。何況就算說服了順任,那麼啟動資金又在哪裡?錢生錢容易,但是原始資本永遠是困擾大多數人的問題。
  順任的小飯館開在貧民區,因為這裡人的收入水平,人們首先考慮的是便宜,然後再考慮其他。一開始,芯愛准備在飯館開發新品種,但是她的市場調查發現,因為韓國多山,幾乎百分之九十都是山區,平原面積小,耕種土地資源少,所以米面糧油果蔬肉類這類生活物資,除了本土生產很大一部分都需要從外國進口,所以這些生活物資的價格比較貴。崔家除了面前的這間家庭飯館,沒有地,為了省幾個菜錢,芯愛見縫插針的將兩邊牆花和房後利用上,從遠處挖來土,種上了豆角、葫蘆、南瓜、黃瓜這類攀援蔬菜。
  韓國的飲食的主要以高蛋白、多蔬菜、喜清淡、忌油膩為主要特點,味覺以涼辣為主,把米飯當作主食,面食常吃的是面條,菜餚以燉煮和烤制為主,基本上不做炒菜。芯愛曾經想過開發其他的面食,但是她發現韓國人不太喜歡吃饅頭,至於包子水餃這類帶餡的面食,算算買面粉和蔬菜的錢,就算不算人工費,價格這片地區的人也接受不了。芯愛將主食這一塊丟開,想做炒菜,思索良久,也放棄了。還是接受度和成本問題。
  鑒於韓國人愛喝一杯的習慣,芯愛從下酒菜這方面下手。鹵菜用來做下酒菜是最好不過的了。韓國的肉以牛肉最貴,豬肉次之,雞肉則比較便宜。內臟最便宜,便宜的近乎賤賣,因為韓國人基本不吃,認為那是“下賤”食品。但是對於芯愛所住的這個貧民區來說,哪裡還有挑剔的餘地。因此芯愛努力的利用崔英雄的課本學習韓文,利用字典,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在這天編纂完成了一份鹵菜單子,剩下的就是怎麼想辦法把這個交給順任了。
  “芯愛,你在蘑菇什麼,我們快走!上次我們就是因為去晚了,所以那件漂亮的裙子被南勇浩的媽媽搶了去,要不然我們拿回來,讓媽媽改一下,等你上學那天穿多好。”崔英雄拉開臥室的門,對發呆的芯愛大聲喊著。正在想如何把單子交給順任的芯愛聽見崔英雄的喊聲,反應過來,忙忙的穿鞋跑出來。崔英雄拉著她的手,兩人一起往村外跑去。
  韓國人一般處理家裡廢棄或者淘汰下來的東西時,挑選還能用的,清理整潔後,或放到路邊,以便有需要的人自行拾取,或者捐給回收機構,然後由這些機構整理後,投放到救助點救助窮人。這也是韓國慈善的一部分。作為貧民區,村子的不遠處就有這麼一個“救助垃圾點”,每個月月中那幾天這裡就會擺放上一些東西,任人取用。因為村子離旅游重地束草和花津浦海水浴場不遠,很多有錢人被這裡美麗的風景吸引而在這裡定居。所以這個救濟點有的時候會有很多比較好的東西。
  起初,崔芯愛是不知道這個地方的,只是一次跟在順任身邊聽她和村裡人聊天,說像順任可以去救濟點拿些東西回來,從而能夠省些錢。雖然芯愛當時看到順任生氣的拒絕了,但是她把這件事記到了心裡,過後偷偷的問崔英雄,才知道這個地方。聽到還有這樣的好事,芯愛高興的不得了,但是順任和崔英雄都反對芯愛去那。
  芯愛知道兩人是礙於自尊,不肯接受這種救濟,怕被人笑話。可是在她看來,根本沒有必須,她們家什麼樣,村裡誰不知道,就算不去救濟站拿東西,難道人家還會高看她家一眼不成?就不會笑話她們家了?她們家現在首要的問題,就是存錢還債,在不能開源的情況下,自然要節流,如今有這樣節儉的好事,為什麼要抱著那可憐的自尊心將它拒之門外?
  崔英雄畢竟年紀小,說服他很容易。人窮志短,被龐大的生活壓力快要壓垮的順任之所以反對更多的是因為崔英雄和芯愛兩人,當他們都不在意的時候,她還有什麼好反對的,因此芯愛和崔英雄每個月月中都去救濟站搜尋家裡用得上的東西。
  後來,芯愛發現除了自家,還有不少村裡的人也都到這裡來。只是他們都遮遮掩掩的,不是帶著帽子,拉低帽簷,就是用圍巾圍住頭,只露出眼睛,好像做賊一般。只是大家村裡村外的住著,整日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彼此非常熟悉,就算遮住了臉,從身形上也能認出誰是誰來,又何必做出這般打扮?真是掩耳盜鈴!芯愛很是不理解這些人的心態。
  崔英雄和芯愛來到救濟點,崔英雄一下子就撲到衣服那一堆裡翻找,給芯愛找一件漂亮的衣服這件事他一直惦記著呢。芯愛站在一邊,目光從家具、電器、碗碟等日常用品上掠過,目光落到書籍那堆上,目光一亮。救濟點這邊擺放的書籍一般都寥寥幾本,有時甚至沒有,就是有,大多也是字典詞典之類的用書。今天,芯愛翻了翻,竟然發現一本《服裝結構設計及其應用》裁剪基礎入門工具書,讓本來想隨便拿一本,將鹵菜單子放到裡面,當作本來就夾在裡面的東西,拿給順任,如今不僅發現了好東西,並且也把事情解決了,真是幸運。
  回到家,芯愛把早就准備好的鹵菜單子當作翻書的模樣翻了出來,她裝作不知道是什麼的模樣,裝模作樣的把單子拿給順任去看。“媽媽,這本書裡好像夾了一份菜譜,你看看,有沒有用?”
  正在忙著擇菜、洗鍋,蒸飯的順任一開始毫不在意,若非看在芯愛一直乖巧的份上,而且說的又是菜譜,和飯館有點相關,一定會因為芯愛“搗亂”,打擾她幹活而大罵一頓。順任濕淋淋的洗菜手擦都沒擦,直接將單子接了過來,看了下去。順任臉上的神色由一開始的漫不經心變得嚴肅了起來,作為一名廚師,雖然技藝並不高超,但是她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這份菜譜並不是胡編亂造的,是切實可行的。而且作為一名飯店的老板娘,順任並不難從中看出商機。
  看到手上的水打濕了紙,順任將另一隻手在圍裙上蹭了蹭,蹭乾淨水之後,將手中的紙換手,又仔仔細細的看過之後,小心翼翼的疊好,放入兜中,彎腰,視線和芯愛平齊,問道:“芯愛,這個單子你是從哪裡找到的?除了你還有沒有人看過這個東西?”
  芯愛向她揮了揮手手中的書,回答:“就夾在這本書裡,這書是我和哥哥剛剛從救濟站那邊拿回來的。我剛才看書的時候,一下子翻到了這個,第一時間就拿來給媽媽了。怎麼了,媽媽,有什麼問題嗎?”芯愛裝作疑惑不解的模樣看著順任。
  “哦,沒什麼事。去玩去吧。”順任什麼也沒說,直接把芯愛打發了,轉身洗菜,彷彿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但是只有芯愛之後,自從那天起,一臉好幾天晚上,在大家都睡著之後,順任輾轉反側,然後拉燈坐起,拿著那個鹵菜菜單發愣。隨著高利貸的又一次上門討債之後,順任不再是拿著單子發愣了,而是利用閒暇拿紙筆在攤開的桌子上開始計算投入,手指,然後終於下了決心,請人在廚房的最邊角,搭了一個土灶,買了壇子,豬內臟、調料開始嘗試著作鹵菜。看見順任終於邁出了第一步,芯愛長出一口氣,放下心來。
  盯著低矮斑駁的頂棚上的裂縫發了好一會兒呆,崔芯愛才醒過神來,側頭看了一下身邊母親的位置,空空無人,床鋪已經疊好,收拾整齊。看著屋外還有些發黑的天色,她心中輕歎一聲,在不驚動熟睡在另一邊的哥哥情況下,悄悄起身穿衣,揉了揉因為直接躺在地板上睡覺而酸痛的肩膀,輕捶了腰際,心中暗自歎息,不知道什麼才能夠躺在床上睡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躺在地板上呀。真不習慣!
  嘴邊露出一絲苦笑,崔芯愛心知,就家中目前這種境況,想要實現她這個心願實在是太難了。家裡的財政狀況就是一個赤字,每個月節衣縮食,努力存錢,然後到了月底,放高利貸的一來,家裡又是一窮二白,又要開始努力存錢。如果這個月不僅還上了債務的利息,並且還能夠有那麼一點結餘,從而還上一點本金,那已經是非常值得慶祝的事情了。
  家裡目前用錢的原則是能不花就不花,能省則省。以前,芯愛最推崇的一句話就是“錢是要賺出來的,不是省出來的。”現在的她真想對當初的她說一聲,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現在雖然順任開始在店裡做鹵菜賣,但是因為時間尚短,而且順任還是有些膽小,或者也是因為沒錢,所以品種並不多,鹵的都是最便宜的內臟,連最便宜的雞都捨不得放。因此雖然有些收益,但是並不多,家裡狀況並沒有多少改善。何況,以這個地區的消費水平,芯愛對這個賺錢辦法能否改變家裡狀況持懷疑態度。
  其實現在床的問題還是個小問題,狹窄逼仄的房間才是個大問題。家中一共就現在住的這間房子和過廳、廚房三個房間。作為三間房間中面積最大的一間——過廳擠下了三張桌子,被當作店面用來招待客人。廚房兼具洗浴間和雜物間的功能。剩下的這間屋子則肩負著客廳、飯廳、書房、臥室等諸多功能。她和哥哥以及母親起臥飲居皆在這麼一個小房間,現在她和崔英雄年紀還小,勉強還能住在一起,可是等兩人再大一點,到了青春期,才尷尬呢。對於本身就背負著龐大債務的崔家來說,換一個能夠每個人有個單獨的房間,哪怕小點也無所謂的房子,那恐怕是做夢才會夢到的好事吧!

  第三章:生活

  清早芯愛起床時,順任已經去了早市買菜,崔英雄還在睡,芯愛躡手躡腳的起來,走進廚房。洗漱完畢,芯愛打開電飯煲,用勺子打散裡面的剩飯,又往裡面加了一點水,插上電源,熱了起來。等飯熱好的這段時間,芯愛拿著筷子在昨天餐館中招待客人剩下的剩菜順任特意留下比較好的中挑揀著合用的材料。
  想起自己關於床和房子的念想,再看看眼前的剩菜,芯愛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是那麼的遙遠,什麼床和房子,能夠不吃剩飯菜才是當前最首要的問題。誰知道在店裡來來去去的客人有沒有傳染病呢?家裡所有的錢都用來還債了,根本沒有買保險,要是一不小心生了病,對家裡又是一個負擔。⋯⋯
  崔芯愛輕歎一聲,將飄散的思緒拉了回來。放高利貸的人都是游走在社會邊緣的人,這些人窮凶極惡,要錢不要命,若是不能按時還錢,讓人家破人亡也不是不可能的!在當前的情況下,能夠存下更多的錢為第一要務,關於健康衛生問題,只能放到之後了,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無法考慮那麼多!
  飯熱好了,芯愛將米飯盛到案板上早已經攤平的竹簡上,用飯勺壓平,將挑出的剩菜切成碎丁灑在上面,竹簡一卷,雙手加壓,定型,拿刀切成片狀,而後在上面滾了一層碎花生。將做好的飯團放到了崔英雄的便當盒裡,芯愛輕吐一口氣。沉吟了一下,她腳底下墊著板凳,拿著筷子從鹵肉壇子裡插出一個豬心出來,切了一半,放到便當盒裡。
  “吸矮(芯愛)!”正在刷牙的崔英雄看到芯愛的行為,含著牙刷滿嘴牙膏沫,含含糊糊的喊道:“麻麻灰身齊的!(媽媽會生氣的!)灰艾瑪的!(會挨罵的!)”
  芯愛將飯盒蓋好,轉頭對崔英雄笑了笑,“沒事,放心好了。媽媽生氣就罵我好了。哥哥你洗漱完去吃飯。我先去給你熨校服去了,等你吃完飯我這邊也該熨好了。”芯愛進屋從頂櫃上翻出從救濟站中撿回來的笨重的電鐵熨斗,開始給昨天崔英雄穿回洗掉,經過一晚已經晾乾的校服熨燙起來,衣服熨燙的板板整整,芯愛用衣架掛在一邊,等崔英雄吃完飯穿。
  崔英雄吃完飯,換過衣服,和芯愛打過招呼,將便當裝好,背著書包離開了家。芯愛看著崔英雄穿在身上有些吊腳脖的褲子,輕歎一口氣,又短了。這次是真要訂購新的校服了,又是一筆支出。
  韓國所有的學校從八十年代初就開始實行統一強制性的校服政策。如今,韓國校服已經作為成衣的一個種類在市場上參與商業競爭,引領校服市場的走向。校服開始形成自己的風格,逐步品牌化。在教學等級差不多的學校中間,學生會因為這個學校的校服比那個學校的校服漂亮而選擇這個學校,所以學校為了吸引生源,會把校服當作重要的一個賣點。
  芯愛他們所在的地區只有一所學校,本來並不存在生源競爭的問題,但是為了吸引住在附近的有錢人家的孩子入學,所以校服定的很高檔,當然價錢也不菲。因為小孩子長得快,往往今年穿著合適的衣服到了明年就不能穿了,所以崔英雄入學的時候,為了能夠省下一年一年訂購校服的錢,想著讓崔英雄多穿幾年,順任在崔英雄的衣服碼子上要大了兩號,並且只訂購了一身校服。
  校服拿回來之後,崔英雄穿著又肥又大。看到順任對此不以為意,不加理會的模樣,芯愛歎了一口氣,顧不得會不會引起順任的懷疑,用勉強捏住針的小手,長的地方掖回去,肥的地方剎一剎,忙了一夜,才幫崔英雄改合身。
  對於芯愛這麼小就能改衣服的事順任並沒有大驚小怪,反而覺得芯愛是多此一舉。以前崔英雄的衣服買大了,不也沒改,就那麼穿的嘛,也沒怎麼著。芯愛聽了之後,心中苦笑連連。或許生活的苦難磨滅了順任作為女人的細膩心思,她心中的事,只有賺錢還債吧。對她來說只要兩個孩子健康無事就好,其他的縱使有怪異之處,只要不傷害到這個家,都無所謂。對順任就這麼接受了自己身上的不合理之處,芯愛是欣喜的。可是對於順任的粗神經,芯愛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算了,順任考慮不到的事情,就由她查漏補缺吧。
  崔家是窮,骨氣和自尊在窮困面前是沒有意義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沒有底線。這就好比她能接受到救濟站去見“垃圾”,但是卻不能接受“嗟來之食”。學校從某方便來說就是個小社會,社會上的好多現象在裡面都有折射面。據芯愛了解到的情況,韓國學校裡面的情況很復雜,在這種情況下,能夠幫崔英雄減少一份壓力,少幾分帶有特殊意味的注視總歸是好事。
  雖然說韓國的中小學是義務教育,學費全免,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上學就真的不花錢了。學校教學樓修繕維新,課桌換新,添置新的教學設備,圖書館添置新的書籍,學生社團活動經費,聘請更好的老師教學等等,這些都是需要花錢的,國家撥款不夠用,需要每位學生家長為支持學校教育事業,感謝老師教育學生進行捐助。這種用捐助費代替學費的方式是國家政策允許的。
  學校的國家教育經費是固定的。學校的軟硬件要想更上一層樓,那麼就需要更多地捐助費。從捐助費的捐助情況能夠看出一個學生的家庭狀況,因為十個窮人的捐助費也比不上一個富人的,所以學校對那些金主的子女自然免不了有所偏頗,至於其中是否損害了窮困學生的利益,誰在乎!
  在韓國,一般情況下,每逢節日,家長都會給孩子的老師送禮,不僅表示“尊師重教”之意,更是希望老師能夠多照顧一下自家的孩子。雖然後來韓國政府出台了措施,禁止學生家長向老師遞送紅包和貴重禮品,但是正如貪腐之風無法根絕一樣,政府的措施並不能阻止學生家長給老師送禮。
  以崔家的經濟狀況,在崔英雄開學的時候,順任都是按照最低標准繳納的捐助費,至於給老師送禮,請同學吃飯,給同學過生日等等這些額外支出,因為不是像校服訂購和捐助費一樣硬性規定,必須繳納的,所以恨不得把每一分錢都省下來的順任是不會給崔英雄這個錢的。崔英雄和芯愛兩人從小長到現在,節儉的順任從來沒給過他們一分零花錢。
  都說孩子的世界是單純的,社會制度、道德倫理、法律法規在這份單純面前都沒什麼用,也正是這樣,這份單純傷害起人來,更直接,更鋒利,更肆無忌憚。在村子裡,大家都是窮人,縱使鄙視,嘲笑,來來去去也就是那麼些,不過就是老大笑老二罷了。可是到了學校,世界變得更大了,貧富差距、仇富心理、鄙視窮人的心態,再加上學校和老師的偏頗,這些都足以在崔英雄沒有形成正確的價值觀之前,能夠正確的看待世界,看待身邊的一切的時候毀掉他。
  窮困的家庭環境,暴躁易怒的母親,周邊人的嘲諷和鄙視,老師和同學們異樣的眼光,⋯⋯生存條件如此惡劣,為了使崔英雄不至於走上歧路,芯愛每天都會在崔英雄面前一遍又一遍的為他打氣加油,並不厭其煩的像他灌輸這樣一個思想:像他們這樣的家庭,沒資金,沒人脈,沒有任何捷徑可以走,想要擺脫讓人瞧不起的窮苦命運,只有讀書這麼一條路可走。
  盡管條件簡陋,但是芯愛還是竭盡所能為崔英雄減少被人嘲笑的地方。在一個髒孩子和一個乾淨孩子面前,顯然人們更喜歡後者。因此每天,崔英雄放學回來,芯愛就會提醒他換下校服再去飯館裡幫忙,免得沾上油污,從而洗不下去。之後將校服洗乾淨,掛在背陰處晾乾,然後在早晨崔英雄上學之前,熨好,讓他穿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的上學。
  順任第一次給崔英雄整理便當,將各樣剩菜直接倒在一起,根本沒有整理,一個亂七八糟的大雜燴,看著就沒有食欲。帶這樣的便當去,擎等著讓人嘲笑呢。芯愛徑自把這項工作接了過來,再也不讓順任動手了。為了讓便當更好吃一點,看起來好看一點,因此炒飯和飯團是崔英雄最常帶的兩項便當。
  順任不給零用錢,那麼就自己賺。最開始芯愛不了解情況,想撿垃圾賣錢,但是後來才知道,在韓國所有的垃圾國家統一回收,因此這個想法被“斃”。後來,知道附近有海,又想著去趕海,拾海貨賣,結果又被崔英雄嘲笑,因為近海養殖和海水浴場的開發,是不允許人們隨便到這裡趕海。⋯⋯
  沒等芯愛想出適合崔英雄和她賺錢的點子,崔英雄自己找到了一份工。花津浦海水浴場是韓國非常知名的旅游地點,游人如織,離崔家並不算遠。崔英雄因為個子生的高大,在實際年齡上長了兩歲,隱瞞年齡找到海水浴場的負責人,向他請求周末在這裡打工,拾撿游人丟在沙灘上的垃圾。在崔英雄的誠懇請求,甚至跪拜下來訴說家庭的困苦,並表示,因為是小孩子,所以只要一半的工錢就好,這才好不容易求得負責人的同意。
  對於崔英雄小小年紀去打工,順任一開始是堅決反對的,但是不管順任如何打罵,崔英雄都拿定了主意,不肯放棄。無可奈何的順任也只能聽之任之,可是好多次,半夜裡,芯愛都能聽到順任低低的,壓抑的哭聲。作為母親,本該給孩子最好的,並為孩子遮擋外面的風雨,讓孩子無憂的成長,可是她什麼都給不了,還讓孩子過早的嘗到了生活的艱辛,這不得不說這是她這個做母親的失敗。就算順任的神經再粗,她到底還是一個媽媽,還是愛著孩子的,這讓她怎麼不心酸,可是面對這種情況,她又無可奈何,只能默默地接受。不過自此以後,順任很少大發脾氣責罵崔英雄了,更不再動手打他,只是默默地幹活,將生活賦予她的所有苦與痛默默地咽了下來。
  崔英雄打工賺來的錢,並沒有交給順任,而是自己存了下來,不過他上學後用的文具費用再也沒有向順任伸過手。在學校組織出去的春游、野營、秋游等和運動會等活動的時候,崔英雄終有不再是只吃別人的或者乾看著,他也有錢買零食,並且能夠請人吃了。當崔英雄拿著特意留給芯愛的零食,向她講述他拿自己掙得錢請人吃東西時,那種神態,那閃閃發光的眼睛,讓自詡心態成熟的芯愛也為之心一酸,只覺得眼淚就要奪眶而出。
  貧窮,是一種另類的財富,如果沒有被它壓垮,那麼反過來它會催促孩子更快的成長,使之更加成熟懂事。崔英雄在芯愛的關注下,並沒有長成一個破罐子破摔,放棄學習,整日裡只知道打擊鬥毆的小混混,而長成了一名有擔當的小男子漢。生活,對崔家來說,依然艱辛,但是芯愛覺得,她已經看到了一絲曙光。

ga1105 2017-2-18 14:35

  第四章:朋友

  順任做的鹵菜漸漸成了飯館裡的招牌菜,只要來吃飯的客人或多或少的都要點上些,而且順任還無師自通的做起了“外賣”服務,因為成本低,所以隨著鹵菜的受歡迎,飯館的收入也增加了起來,每個月到了還債的日子除了利息,多多少少的都能還些本金。孩子聽話乖巧,飯館生意順遂,壓在身上龐大的債務看到了還清的希望,因此順任對崔英雄和芯愛兩個耐心多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
  不過崔家的鹵菜並沒有很多品種,只有內臟和雞及雞爪、雞脖等雞身上的零部件。究其原因還是附近居民消費水平不高的問題。住在貧民區的人日常飲食中缺乏油水的,所以內臟這類便宜又解饞很是歡迎,對於豆制品、蛋類這些素菜就不怎麼感興趣了。成本上又不比內臟低,因此順任鹵過幾次,賣的不是很好,自家吃了後沒有再鹵。
  芯愛對於鹵菜賺錢的速度並不太滿意,但是礙於她實在想不出能夠讓順任賺大錢的方法,而她自己年紀小,又不能親身上陣,因此只能暫時接受家中現狀。芯愛坐在臥室中飛針走線改衣服,很快的就改好了一大兩小三件。自從第一次給崔英雄改校服開始,芯愛就再也不藏著她這份技能,從救助站拿回來的衣服,她一般都是改過後再給家人穿,進而家裡省下了一筆買衣服的錢。
  之所以把衣服拿回來還要改,而不是直接穿,不僅僅是衣服合不合身的問題,還是因為救助站裡的很多衣服都是住在附近的有錢人丟棄的,芯愛不想家人穿出去,被衣服的原主認出來,從而當眾受辱,接受別人的鄙夷,生活的苦難已經夠多了,能夠保護家人少受點傷害就少受點。當然,更重要的是因為,哪怕韓國的服飾一直引領潮流,但是以芯愛的眼光來說,這衣服也實在是太老土,太落伍了,實在是接受不能。
  把衣服放到一邊,芯愛抬起因為低頭時間長有些發酸的脖子,手撫上後頸,搖頭晃腦活動了幾下脖子,目光落到前陣子從救助站撿回來的手工小縫紉機上,雖然撿回來時,因為幾個零件有點問題影響使用,不過花點錢把它修好後,可是頂大用了,省了她好多事。
  “芯愛,我給你買了個好東西,你快來看看吧?”沒有進屋,崔英雄的大嗓門就遠遠的傳了過來。不等崔芯愛迎出去,崔英雄懷裡抱著一個漂亮的便當盒已經進屋了。“這個是我跟柳俊河那個小子去超市裡看到的。前兩天媽媽還說你上學帶便當,要給你買個便當盒,我覺得這個質量不錯,又在打折,便宜了一萬多塊呢,所以就買了下來。就當作是哥哥送你的上學禮物了。”
  盡管崔英雄打工賺了錢,可是他的便當盒還是順任在外面的攤販處隨便買的一個,到現在他也沒想起要換。況且芯愛知道,盡管崔英雄賺的錢不用交給順任,全都留下自用,但是只是周末打零工,而且找工作之時已經講好,只是別人一半的薪水,所以崔英雄賺的並不多。況且他性格大大咧咧的,喜歡出去玩,喜歡交朋友,學校裡的活動也不少,根本沒存下多少錢,而這個便當盒單打折就便宜這麼多,對他們來說,是很貴的東西,只怕崔英雄是傾其所有了。
  面對崔英雄的這份心意,芯愛非常感動,鄭重的道了謝,從她剛改完的衣服裡面挑出給崔英雄改的那件,遞給他:“這是我剛做好的,你試試看,看看有沒有不合適的地方?若是合適,等我熨燙好了就可以穿了。”
  崔英雄接過衣服,一面試穿,一面不以為然的說道:“試不試都一樣,絕對合適,芯愛你的手藝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芯愛沒有理他,站在崔英雄的身邊,讓他抬抬手,轉過身子,看了看腋下和後背,又拉了拉袖口,翻來過去查看了好幾次,這才讓崔英雄把衣服脫了下來,她拿到手裡對剛才看到的不妥處進行整改。
  崔英雄跑到廚房拿了兩個鹵雞爪啃,一面啃,一面說:“芯愛,我還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我去打工的時候,我們組的組長向我透露,說是公司裡的度假酒店要招球童,他向公司那邊推薦了我,過幾天我就要去面試了。”言語中自信滿滿,確信一定會被錄取的模樣。
  當然,芯愛也知道,如果崔英雄不出�折子,被錄取的球童中一定會有他一個。類似於這種公司內部推薦員工的面試,基本上是走個過場,在告訴員工的那一刻,其實就等於板上釘釘,確定下來了。
  “那恭喜哥哥了。”芯愛趕忙向崔英雄道喜。當球童,不僅收入增多,而且有些客人還會給小費,這可是一大收入。“哥哥可要好好謝謝你們組長!”如果不是人家好心推薦,崔英雄怎麼可能會得到這個機會。
  “嗯,當然。”崔英雄點了點頭,想了一下,又說:“芯愛,你說我把媽媽做的鹵菜作為禮物送給組長,可不可以?”
  崔英雄想要給組長送禮表示感謝,但是家裡的情況他是清楚的,拿不出錢來置辦好的東西,所以他想著拿自家的鹵菜做禮物。崔英雄知道自家的鹵菜還是很受歡迎的,他帶到學校去的便當,其中就有自家的鹵菜,分享給同學,很多人嘗了之後都贊味道很好。所以他覺得送這個很不錯。當然不可能送人家內臟,但是可以選擇其他價值不算高,自家又承擔的起的菜蔬和肉類。還有什麼禮物比自家做的更能表達他誠摯的心意呢?
  “嗯。”芯愛沉吟了一下,想了想說:“這我也不知道哎,要不回頭你還是和媽媽商量一下吧,到底要怎麼做,讓媽媽給你拿主意吧。”韓國禮節多,講究也很多,她可不想送禮不成反而落下不是來,這件事還是由順任負責的好。
  “哥哥,你去做球童,那你在海水浴場那邊的工作由誰來作?”芯愛眼睛晶亮的盯著崔英雄。
  “那份工作你就不用想了。”崔英雄一下子就看破了芯愛的心思,不給她開口的機會直接拒絕,“俊河已經和我說了,他想接替我,我已經帶他去見過我們組長去了。組長也同意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等我到度假酒店上工,柳俊河那小子就會開始工作了。”
  “啊!”芯愛一聽,有些不樂,低聲嘟囔著:“手腳那麼快做什麼!不是今天才知道的消息嘛!”
  崔英雄伸手摸了摸芯愛的頭,裝成一副大人的模樣,勸她:“乖啊,芯愛,你還小,這麼大點打工會累壞你的。你要是生病了,那就要花好多好多的錢。”你賺的那點還沒你花的多呢!
  芯愛腦袋一歪,躲開崔英雄的手,不服氣的反駁:“你還不是上一年級的時候就開始打工了?你行我怎麼我不行?”
  崔英雄神色嚴肅的說:“那怎麼一樣,我是男孩子,你是女孩子,而且我是在一年級後學期才開始打工的。”擔心他嚴厲的神色嚇住了芯愛,又緩和神色說:“聽哥哥的,你當打工是那麼簡單的呢。乖乖的在家裡幫媽媽的忙,免得媽媽一個人忙上忙下的。”
  盡管在家裡順任也常指使崔英雄干著干那的,在上工的時候,崔英雄覺得他完全應付的過來,但是真正作了起來,才發現他把事情想簡單了。那些散落在海灘上,目標明顯的瓶瓶罐罐並不是問題,浴場這邊怕的就是沙灘中混有碎玻璃、鐵絲、鐵釘這類鋒利的物品,若是到時弄傷游客就不好了,因此需要蹲下來,拿著浴場這邊發下的耙籬挨著邊細細的翻檢。
  長時間的彎腰低頭,蹲著,腰酸腿疼,剛干了半天崔英雄就受不了。在家裡累了,能夠隨時休息,在這裡是沒有這一福利的。當時他累得都想撒手不干了。後來一想到這份工作是他跪在負責人面前好不容易求來的,不想讓人小看,這才咬著牙,仗著一股倔勁熬了過來。他一個男孩子都覺得辛苦,芯愛一個女孩子,在家裡又比他嬌慣,哪裡吃得了這個苦。
  本來晚上就是飯館最忙的時候,又因為鹵菜外賣的緣故,所以順任是忙上加忙,分身乏術。想到這一點,芯愛覺得在家幫順任幹活比出去打工更重要,因此也就不和柳俊河爭了,對崔英雄點點頭表示她接受他的意見。
  “回頭我讓俊河請你吃東西。”見芯愛答應了,崔英雄非常高興,忙不迭的許諾。“好,到時,我一定大吃一頓。”
  見芯愛一副大敲竹槓的模樣,崔英雄趕忙勸阻:“那可不行。芯愛,我不是和你說過嘛,柳俊河那小子和我們家一樣,爸爸都不在了,他媽媽身體不太好,又沒有正是工作,只能打打零工,家裡只靠他爸爸留下的錢過日子。俊河家不比我們家強多少,只不過不像我們家有債務在身罷了。我和俊河是好朋友,浴場的工作是我主動介紹給他的,所以我們的芯愛是不會讓哥哥難作的,對不對?”敲竹槓要根據人家的情況來,不要讓人家為難。
  芯愛對著崔英雄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真是個笨蛋,原來在他的眼中,除去債務問題,柳家和自家的境況差不多。差遠了好不好?除了兩家的男主人都過世了了這一點相同,其他的地方天差地別。柳家所在那個村子雖然離這裡不算太遠,但是那裡是平民村。柳俊河的父親在世的時候,在首爾一家大的建築公司上班,據說已經升至主管級別了。本來他是想在首爾買房將一家人接到一起的,誰知道一次意外,柳俊河的父親因公殉職,所以柳家繼續留在了這邊。
  在韓國生活久了,芯愛才知道,以往對韓國的印象全都被韓劇騙了,其實對於普通韓國人家來說,家裡買一輛普通車子也不是特別簡單的一件事。在首爾有將近百分之八十的人就算是貸款買房也是買不起房子,多半是租房子住。整個首爾的房地產買賣都控制在三星和LG兩大財團手中,普通民眾只有仰望二千多萬(折合人民幣十多萬)一平高房價黯然歎息,這還並不是首爾市中心黃金地段的房價。在韓國,很多人貸款了房子,常常是一家三代,甚至四代還房貸。
  柳家能夠想在首爾買房,不管是老輩子留下的錢財,還是柳俊河父親賺到的,這筆錢數額都不算小。柳俊河父親過世並不代表著柳家的財產也跟著不翼而飛。柳家如果真要生活困難,柳俊河的母親怎麼可能會不出去工作,繼續留在家裡做家庭婦女?她哪裡來的這個底氣?在崔家,縱使沒有高利債,為了養活崔英雄和芯愛兩個,順任也是必須得工作的,只是或許沒有現在這麼辛苦,斤斤計較罷了。
  柳家之所以對外表示生活困難,不過是一個寡婦,和一個孩子從安全的角度考慮罷了。這些都是崔英雄和柳俊河成為朋友之後,芯愛擔心崔英雄誤交損友,特地跑到柳俊河所在的村子向村民打聽出來的,然後根據收集的資料分析出來的,縱使和實際情況有些誤差,不過也八九不離十。
  盡管芯愛知道柳家不像崔英雄說的那樣,但是她並不想向他說明,這需要他自己的雙眼慢慢去看,去發現。何況,如果現在告訴他實情,一不小心對崔英雄和柳俊河之間的友情產生壞的影響,這才是最糟糕的呢。
  對於崔英雄的交友情況,芯愛一直很擔心。交朋友並不是一件壞事,要看交的是什麼朋友,她把崔英雄掰正之後,總擔心他誤交損友,被帶入歧途,又變成一個讓人厭惡鄙棄的小混混。幸好,崔英雄上進之後,看不上村裡一直混日子,偷雞摸狗,整日裡打架鬥毆的同齡孩子,離他們遠遠的,可是這樣一來,崔英雄就等於脫離了他們。
  但是學校裡,學生在劃分團體的時候,又會把崔英雄劃分到他們之中。沒有幾個孩子願意和貧民村出來的孩子交往,做朋友的。在同一階層裡,崔英雄是個異類,但是另一個階層又不接受他,他的交友情況還是挺尷尬的。只是如果一個孩子的世界裡沒有同齡人,總是一個人孤零零,孤獨寂寞,對其成長不利。
  因為沒有朋友,崔英雄在學校一直都是獨來獨往的。一次放學回家路上,一句“你這個沒爹的小雜種”吸引了崔英雄的注意,進而柳俊河走入了崔英雄的生活。
  柳俊河,好學上進,成績優秀,家境小康,但對外表現出的為一般。不去考慮柳家這個因素,他和崔英雄除了一樣沒有父親這個相同點,兩人還有很多相似之處,所以認識後,不僅僅限於是玩伴,而是成為了朋友。
  芯愛打聽清楚柳家和柳俊河的情況,也就放下心來,任由兩人來往。有這麼一個朋友兩個人互相幫助,共同上進,挺好的。崔英雄的生活已經步入正常了,從今以後就不用她操心了,而她也該挪出更多的精力去想想未來了。

  第五章:校園暴力

  雖然芯愛的校服訂購和捐助費的選擇和崔英雄一樣,但是她在學校過得並不艱難。不僅僅是因為有身為高年級學長哥哥崔英雄的護持,更是因為她成熟的心態,對同學的嘲笑譏諷渾不在意。因為芯愛並沒有如他們所願,表現出被欺負後委屈哭泣的模樣,反而不焦不怒,雲淡風輕,儼然一副我是大人,不和你們這些小孩子計較的模樣,讓出口譏笑她的同學郁悶之餘,覺得很沒有意思,沒有成就感。
  再加上,芯愛上學分班後,崔英雄就到班裡作了宣言:誰若是欺負他妹妹,到時不要怪他過來替妹妹主持公道。放話之餘,他還晃了晃拳頭。拜韓國等級分明的前輩後輩傳統所賜,高年級學長對學弟學妹有著天然的壓制,因此韓國的校園暴力屢禁不止,崔英雄又生的人高馬大,大家害怕,因此對於崔芯愛也不敢欺負狠了。動手是不敢的,動嘴人家又不理會,討不到便宜的他們也就安靜了下來。
  因為崔英雄今天有社團活動,所以放學後,芯愛沒有等他,先走了。回到家,芯愛換過衣服,到廚房將順任給她預留的晚飯端進屋裡。吃過飯,她到飯館幫忙,看見順任站在門口正和一位年齡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說話。地方窄小,盡管芯愛不是有心要聽,可是順任的言語還是飄到了她的耳朵。
  “迎美呀,不是阿姨不肯賣給你,我這邊一般都不賒賬的,就算賒欠,一般兩三天後都結了。你家倒好,天天來買下酒菜,可是卻不付錢,這都欠了一個多月了。阿姨這邊本小利薄,欠不起。你回去和你爸爸說清楚,等把欠賬換完,再拿錢來買。”
  順任說完,對迎美揮揮手,示意她趕緊回家。迎美一動不動,似乎沒有聽到順任說什麼。順任看著呆立不動的迎美,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轉身要進屋,卻被迎美伸手拽住了衣角。順任回過頭,看著迎美,提高了聲音說:“你這孩子,我剛才的話你沒聽到嗎?要買東西,可以,拿錢來。你拽住我衣服又什麼用?回去找你爸爸去。”
  迎美還是不發一語,只是拽著順任的衣角不鬆手。順任低咒一聲,伸手去掰迎美緊緊拽住她衣服的手,一面掰,一面罵:“徐成柱你這個老混蛋,跟這個烏龜似的縮在家裡不露頭,打發個孩子出面是什麼意思?合著看老娘心軟,好欺負,吃白食上癮了是不是?該死的烏龜王八蛋,老混球,⋯⋯”
  順任很輕易的就把迎美的手給掰開了。迎美仰著頭,癟著嘴,要哭不哭,兩隻大眼睛水光粼粼的望著順任。對上迎美的眼神,順任的眼睛在迎美髒兮兮的衣服和臉上斑駁不一的傷痕上轉了一圈,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回身切了一個豬腰,裝好丟給迎美,大聲道:“死丫頭,你聽清楚了,這是最後一回。回去和你那個死鬼老爹說清楚,再不還錢,我就不客氣了。你也別裝出這副可憐樣博同情,大家一個村子住著,彼此情況什麼樣都清楚。你家可憐,難道老娘我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就容易!”
  迎美依舊保持沉默,只是對著順任深深鞠了一躬,然後帶著順任給的豬腰轉身匆匆離去了。芯愛探著頭,把這一幕盡收眼底,在順任進屋的時候,問道:“媽媽,這個迎美是村裡誰家的孩子呀?我怎麼從來都沒見過。”就算芯愛平時在“宅”,可是一個村子裡的人她還是認識的,但是很顯然這個徐迎美,她以前沒見到過,可是明明順任說大家是同村人。
  順任忙得很,哪有功夫和芯愛閒扯,直接把芯愛給打發了。“去,去,去,我忙著呢。你有那個閒工夫幫我把蒜剝了。”
  芯愛幹活去了,這個疑問等崔英雄回來後,得到了解答。
  崔英雄一面吃飯,一面說:“哦,你說徐迎美家呀?他們家原本是村子裡的,本來搬走了,這才搬回來不到三個月,他們搬回來的時間不長,也不怎麼在村子裡露面,你呆在屋裡又不怎麼出去,沒碰上過,自然不認識。據說爸爸在的時候,她爸爸和爸爸是好朋友,常來我們家和爸爸一起喝酒。後來她爸爸去釜山打工,聽說發了一點財,就搬走了,並在那邊娶了迎美的媽媽。至於為什麼回來就不清楚了。⋯⋯”
  說道後面,崔英雄壓低了聲音,左瞧右看了一下,繼續:“本來迎美的媽媽是跟著一起回來的,說是個大美人。後來,回來沒兩天,她媽媽就不見了,有人看見她離開村子,走後就再也沒回來。迎美的爸爸從搬回來後就整天喝酒,喝醉了就打人,開始是打她媽媽,等她媽媽走了,就打她。”
  媽媽遺棄了她,又有一個醉酒施暴的爸爸,芯愛忍不住對迎美坎坷的命運表示同情。“真是可憐。”
  崔英雄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誰不可憐,我們也不比她強到哪去。”提及自家狀況,兩人都沒有了說閒話的興致。崔英雄三口兩口的將飯扒拉完,就去飯館幫忙了。芯愛收拾完碗筷,將兩人換下來的校服洗好,晾起來,也去飯館幫忙,一夜忙碌。
  芯愛猜到她可能會在學校裡碰到徐迎美,畢竟兩人年紀相當,按照韓國的義務教育,她應該也在上學,附近又只有這麼一所學校,所以兩人自然會在一個學校,但是沒想到她和徐迎美的緣分來的這麼快。
  午休時間,芯愛帶著便當去和崔英雄匯合,轉過教學樓的拐角,看到幾個一年級生圍住了一個同年級的女孩子。
  “徐迎美,你這個惡心的鄉下人,因為你的存在玷污了我們一年一班的高貴,你給我們滾!離開一年一班!”邊說,這些孩子還拿手用力推搡徐迎美。
  徐迎美身子竭力往後退,躲避著,抱在懷裡的便當被打翻在地,露出裡面簡陋的飯菜。
  “哈哈,看看徐迎美的午餐,除了蘿卜泡菜就是蘿卜泡菜,什麼都沒有,這麼窮酸的飯菜給我家的狗都不吃。你看看你,又髒又窮,有什麼資格和我們作同學。聰明點的趕快退學,省的我們動手。”圍著徐迎美的幾個孩子七嘴八舌的數落著她。
  “你們怎麼可以這個樣子,怎麼能欺負同學呢?開學的時候老師教導我們要友愛同學,你們難道都忘記了?”正在徐迎美被欺負的時候,跑出來一位“正義使者”主持公道。
  “啊,恩熙呀,原來是你呀。你看錯了,我們並沒有欺負人,我們是在和徐迎美鬧著玩呢。”欺負人的這幾個人看到尹恩熙出現,知道對方惹不起,趕忙出聲遮掩。
  恩熙帶著懷疑的目光看了看雙方,問道:“是嗎?可是你們打翻了她的便當。”
  欺負人的這幾個人趕忙點頭,忙不迭的說:“是的,是的,我們並沒有欺負她,不過是鬧著玩,一不小心打翻了她的便當。”轉身向徐迎美道歉,並邀請她和她們一起吃便當。
  徐迎美任她們自說自話,只是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好呀,我們大家一起吃午飯,我媽媽給我准備了好多好東西,有排骨,有魚,有蝦,⋯⋯還給我帶了水果,是一大盒草莓。”見對方給徐迎美道歉後,尹恩熙徑自把這事掀了過去,帶著一點炫耀的意味,歡天喜地的向眾人表述她的午餐。
  除了徐迎美,大家一起向教室走去,准備去吃飯。走了幾步,尹恩熙回過頭來見她站在原地不動,熱情的招呼她:“徐迎美同學,快點,我們大家一起。”
  徐迎美沒有理她,彎下腰,將打翻在地的便當盒撿起,帶著剩下的小半盒飯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尹恩熙熱情受挫,被徐迎美的言行弄得有點下不來台。正覺得尷尬的時候,剛才欺負人中的一個女孩子走過來,挽過她的胳膊,笑道:“整天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好像誰都欠了她似的。恩熙,不要理她,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我們吃我們的去。”
  大家拉拉扯扯將尹恩熙拽走了。徐迎美找到一個僻靜的地方,靠著牆角,打開便當,開始吃飯,嘴裡含著飯,眼淚慢慢的滴了下來。
  “我想,這個時候,你應該需要一塊手帕。”一塊還帶著肥皂清香的手帕遞到了徐迎美的面前。
  徐迎美淚眼模糊的雙眼看到芯愛的身影,她伸手打開芯愛的手,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淚,倏地一下站起來,帶著幾分怒意的說:“你躲在一邊多久了?你都看到了是不是?看到我的笑話讓你很開心嗎?”
  芯愛掃了一眼被打落在地的手帕,平靜的望著徐迎美,“是的,我都看到了,可是那又怎樣?我並不是有意的。我和哥哥約在一起吃飯,你和你的同學堵住了我前進的道路。無所謂開不開心,你又不是我的什麼人。你被欺負和我又沒關係,你沖我什麼發火?有能耐去找欺負你的人去算賬,不要在這牽連無辜。”
  不知道被芯愛的哪句話刺激到了,徐迎美突然大哭起來。“你無辜?哼,裝模作樣,你表面上是沒笑話我,可是心裡不定怎麼笑話我呢!我知道你們都瞧不起我,⋯⋯覺得我是媽媽不要的孩子,還有個酒鬼爸爸,⋯⋯”
  芯愛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我有什麼資格笑話你?我們的家都在貧民區,你沒媽媽,我沒爸爸,大家半斤八兩,有什麼好笑話的。別人瞧不起你那有怎樣?只要不是自己瞧不起自己就行了。”
  “呃。”徐迎美哽咽著,傻乎乎的望著芯愛,似乎沒聽明白她說的話。
  因為在相約地點沒有見到芯愛,找過來的崔英雄感覺出兩人之間氣氛的僵硬,趕忙問:“芯愛,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誰欺負你了?”發狠的目光對准徐迎美。
  “沒事。”芯愛撿起被徐迎美打落的手帕,重新遞給她,“把眼淚擦一擦吧。哭泣除了讓我們更加悲傷,並不能解決問題。不想一直這樣被人找麻煩,那麼就要想辦法保護好自己,在自己沒有強大起來之前,不管是告訴老師也好,還是找個高年級前輩作為庇護傘也好,不能這樣隱忍下去,不然就會被當作軟柿子,一直被欺負下去,時間長了,會影響你生活的。”還會影響人格。
  對付這種校園暴力,芯愛告訴徐迎美她自己的經驗之談。徐迎美愣愣的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芯愛,囉嗦完了沒。我都餓死了。”今天吃飯的時間比以往耽誤了快半個小時,崔英雄是不禁餓的,不耐煩的催促著。
  “嗯,這就好了。”芯愛知道崔英雄毛病,趕緊止住話頭。正要轉身離去之際,目光落到徐迎美沒有幾口的午飯上,忍不住多了一句嘴。“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午飯?”
  “好呀。”徐迎美笑著答應,拿著便當盒跟了上來。
  本來芯愛不過是客氣一句,在她看來,以徐迎美昨天在店裡和今天尹恩熙邀請她吃飯的表現,是不會答應的,沒想到徐迎美竟然應允了,讓她一時愣怔在地。崔英雄看見她發愣,拉了她一下,“傻丫頭,發什麼呆,走了,趕緊吃飯去了。”
  自此本來崔英雄、柳俊河、崔芯愛午飯三組合又多了個徐迎美。而崔芯愛算是多了個叫做徐迎美的朋友。

  第六章:兩種日子

  徐迎美聽從芯愛的建議,校內被欺負就去找老師,校外跟芯愛形影不離,從而校園生活得到了安穩。家裡她爸爸徐成柱在家醉生夢死三個多月後,家中彈盡糧絕,再不賺錢,他和女兒就只能餓死了。無奈之下,他只能出去工作。只是本來賺的就不多,勉強能養家糊口,但是大部分都讓他買酒了,剩下的才丟給迎美作生活費,所以到崔家買下酒菜總是賒欠,而且如果不是順任上門討要,根本想不起還。
  哪怕迎美再怎麼精打細算,節儉使用,生活費還是不夠用。向徐成柱討要,碰上他心情好的時候,能夠要來一些錢,但是大多數除了挨上一頓臭罵,甚至是暴打,是要不來錢的,所以只能餓肚子。這種情況後來被芯愛發現了,就把她拉到了自家。到崔家,雖然是剩飯剩菜,可是迎美還是能混個肚飽。因此日子雖然艱難,但是迎美磕磕絆絆的也過下來了。
  周六晚上,崔家一家人和迎美一直忙到半夜三點鐘才送走客人。收拾乾淨利落後,順任將剩下的醬湯熱了熱,又重新盛了點泡菜,端到桌上,喊大家吃飯。順任看到飯桌上迎美辛苦的樣子,甕聲甕氣的說:“哎,死丫頭,你要是累壞了可不要找上我們家,我可沒讓你來幫我幹活,是你自己主動要幫忙的。你這麼大點人能干多少活呀,下次還是不要來了。”
  芯愛聽了,忙嗔道:“媽媽,你在說什麼?”目光看向迎美,擔心迎美生氣。
  迎美對芯愛俏皮的眨一下眼睛,笑著對順任說:“放心吧,順任嬸嬸,我沒事。我知道順任嬸嬸關心我,但是我真的沒事。我和芯愛年紀相同,但是我生日比她早三個月,她都沒事,我更沒事。”她能夠體會到順任隱藏在尖刻的言語後面的關心。
  對於順任,相處這些日子下來,迎美已經了解到順任其實是面惡心善的一個人。當初她被芯愛發現餓了幾天,給拉到崔家的時候,是順任熬粥給她喝。崔家的境況,她是知道的,日常生活中,順任是能省則省的,近乎到吝嗇的地步,可是就是這樣,她到崔家吃飯,順任從來沒有表示一絲嫌棄的言行。是她不想在崔家吃白食,所以才自願來幫忙的。順任剛才之所以那麼說,更多的是擔心累壞了她,從而變相的阻止她來幫忙。
  聞言,順任看了看坐在迎美旁邊的女兒,就沒再說什麼。吃過飯,崔英雄將迎美送回家。一夜好睡。因為飯館上午的生意清淡,所以芯愛睡了個大懶覺,近乎中午才起床,到廚房自己動手弄了點吃的,然後回到屋裡打開從鎮上圖書館借來的《百年韓國——生活與文化》,翻到以前做記號的地方繼續閱讀。
  吃過午飯,順任准備飯館的一干事宜。芯愛則轉到牆花和屋後去采摘她種植的蔬菜。剛開始種植的頭幾年,收獲並不好,還供應不上家裡所用。但是今年不知為什麼,似乎是厚積薄發,豆角、黃瓜、葫蘆、⋯⋯結滿秧蔓,沉甸甸的,幾乎把秧蔓墜到地上,幾日不摘就是一大筐,今年的菜錢省了不少。
  順任看到芯愛提著一大筐豆角回來,有些發愁的說:“前兩天摘的還沒用完,怎麼又摘了這麼些?吃又吃不完,放也放不久,這可怎麼辦?要不在村裡看看有沒有要,把它賣掉?”
  芯愛根本沒覺得這事又什麼好發愁的,直接說道:“這有什麼難的?曬成菜干不就行了?賣什麼賣,曬成菜干冬天的時候吃,豈不省下很多菜錢。”
  “曬成菜干?那還怎麼吃?大家都吃新鮮的蔬菜,因為新鮮的蔬菜有營養。曬成菜干營養就流失了,誰還吃?”順任對芯愛的提議並不贊同。
  芯愛只覺得順任這話好笑,將泡菜作為一日三餐不可缺少的食品的人,竟然不能接受菜干?難道菜干會比醃漬食品更沒有營養?“沒人吃的話我們自己吃。現在正是蔬菜上市的季節,就算賣掉,又能賣幾個錢?將它們處理好了,留到冬天吃,那個時候的蔬菜多貴呀,媽媽,你算一下,裡外裡,這能省多少菜錢?”
  知道該從什麼角度勸說順任同意的芯愛直接打出了“經濟”這個殺手?。果然,順任心裡盤算一下,想了想,也就不再出言反對,任由芯愛去折騰。當然,其中還有一個原因是這些菜自家結的,沒花錢,否則,若是讓她花錢買菜做菜干她是不會同意的。
  芯愛忙活了一下午,這才忙好,累得腰酸背痛,躺在屋裡休息。崔英雄興高采烈的回到家,跑到屋裡,從兜裡掏出兩張握的汗津津的韓幣到芯愛眼前晃來晃去。芯愛一伸手就將它拽到手中,看清上面的幣額,驚叫出聲:“兩萬元?”
  “這是哪裡來的?”芯愛按捺住心的懷疑,趕緊問道。
  崔英雄一屁股坐到芯愛對面,得意的說:“今天客人給的小費。”
  芯愛長出一口氣,放下心來,將它還給崔英雄:“嗯,還你,收好。”
  崔英雄接過來,只拿了一張,剩下的一張又遞給她,“嗯,我們倆一人一半。這是你的,你收好。”
  芯愛有些猶豫的接了過來,想了想,說:“不給媽媽嗎?”
  “不用,你收起來吧。我這個月的工資就要發了,回頭我把工資交給媽媽。”崔英雄顯然在拿到錢時,就已經想好了處置辦法。崔英雄在海水浴場的工資不過一萬五千塊,可是他在度假酒店的薪水卻是五萬。這些錢,他當然不可能像以前一樣,全部留下來,不上交。
  崔英雄倒在地板上,望著天花板,幽幽的說:“芯愛,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這些日子在度假酒店裡受到的震撼有多大。住在那裡面的人過的日子根本是你想都想不到的。我以前覺得家裡每天能有新鮮的飯菜吃,偶爾想吃點好吃的就能拿錢立刻買回來,那樣的生活就是做夢都夢不到的好日子了。可是進了度假酒店後,我發現,原來這世上還有一種人過的是另外一種日子。”
  轉過頭,望著芯愛,繼續:“兩萬塊就嚇你一跳,可是這不過是人家隨手給我的小費罷了。我們家欠的債壓得我們喘不過來氣來,整日裡省吃儉用,想著存錢還債。可是這些錢對住在那裡面的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看到崔英雄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芯愛沉默了。她不由得想起一則笑話說是古代一農民夫婦在種地時閒聊,暢想皇帝皇後的生活,農夫覺得皇上皇後用的鋤頭應該是金鋤頭種地,農婦則覺得皇後織布的織布機和梭子應該也是金子做的。
  崔英雄站起來,作了一個加油的姿勢,大聲說:“芯愛,你知道嗎?我們的這個村子在外人的眼底代表的就是貧窮。除了徐迎美一家,村子搬走的人再沒有搬回來的。為了將來不受到更多異樣的目光,我要努力,我希望,將來我們能夠搬離村子。”他給自己樹立了一個目標。
  對崔英雄的話,芯愛深有感觸。家裡由於鹵菜的存在,經濟有所好轉,因為鹵菜單子是她發現的,再加上,比起崔英雄,順任更疼愛她,所以順任在她上學時給她買了一個新書包和一雙新鞋。入學時,芯愛穿著新校服,新鞋,背著新書包,如果她不說,剛入學,大家彼此不熟悉,誰會知道她家庭困難?但是當她被同學問起家庭居住地,得到答案的同學一下子就和她疏遠了,看她的目光帶有鄙視,並且在她背後指指點點的,不正是因為村子“聲名遠播”嘛。
  有一個正確的奮鬥目標,對崔英雄絕對是一件好事,對於這種情況,芯愛樂見其成。她站起來,拉住崔英雄的手,大聲附和:“好,我們一起努力。”
  時光在不經意中流逝,春去秋來,轉眼就到了冬天。學校是沒有熱便當的地方的,所以中午的午飯都是涼吃的。夏天吃涼的,芯愛還能湊合,可是冬天,吃涼飯,她接受不了。
  自從到度假酒店打工後,崔英雄斷斷續續的給了她不少錢,芯愛都把存在了起來,用這錢買了個保溫桶,每天用它盛湯,帶到學校去。保溫桶保溫的效果很好,到了中午湯還熱的,用它泡飯吃。因為芯愛買保溫桶的時候,特意買了個大號的,所以跟她一起吃飯的崔英雄、柳俊河、徐迎美都受益了。
  柳俊河身為化學課代表,保管著化學實驗室的鑰匙。因為天氣緣故,四人的聚餐地點就由室外改到了化學實驗室。芯愛拎著便當和保溫桶到一班等徐迎美時,見她出來時面帶慍色,詢問緣故,才知道又是因為尹恩熙。
  尹恩熙這個小女孩,據芯愛了解,人並不壞,但是被家裡人寵壞了,有點不知道人情世故。比如這次,徐迎美班裡組織冬營,尹恩熙覺得徐迎美家庭困難,所以她向老師報告,她要幫助徐迎美,徐迎美冬營的所有費用都由她來承擔。尹恩熙的舉動立刻博得了老師和同學的贊揚,而當時徐迎美還要忍著難堪,當眾向她道謝,表示感激。憑心而論,尹恩熙是好心,但是芯愛相信,不管是被幫助的是誰,恐怕都不會從心裡感謝她。
  徐迎美和芯愛訴委屈:“她要做好事,沒人攔著,可是能不能換個人,不要總是踩著我的名聲做好人?每次都這樣,現在我在班裡給人的印象,除了窮就是窮了。”因此免不了被孤立。
  芯愛乾笑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心裡再一次慶幸入學分班的時候,沒有把尹恩熙和她分到一起。若是她身邊有這樣一個老師和同學都稱贊的“善良”同學,可真是吃不消。

ga1105 2017-2-18 14:36

  第七章:發火

  冬天天冷,早晨芯愛貪戀被窩的溫暖,賴了一會兒床,結果起來晚了,早飯都沒來得及吃,只胡亂洗漱一下換過校服,背起書包就跑了,幾乎是踩著上課的鈴聲進入的教室。
  除了崔英雄第一天上學,順任幫著准備便當,而後被芯愛否決,從那以後,順任從來沒有在便當上插過手。當芯愛因為快要遲到而連洗漱都糊弄的時候,哪裡還有時間准備便當,順任倒是想起來了,不過因為時間緊張,來不及好好准備,所以只是往便當盒裡面隨便裝了些東西,就讓芯愛帶走了。
  因為崔英雄他們班去參加野營,所以中午就只有迎美和芯愛兩人一起吃。兩人也就沒到化學實驗室去,直接在芯愛班裡吃了。
  迎美目光從芯愛綁的歪歪扭扭的頭髮,落到她手上裝的亂糟糟的便當盒,嗤笑道:“我聽說你今天是踩著點到的,難怪我說英雄哥不在的這幾天早晨我和你一起上學被拒絕。你也差不多點,就算英雄哥不在家,沒叫你起床,但是順任嬸嬸還在呢。幸好,英雄哥只是出去三天,若是多出去幾天,恐怕‘遲到大王’這個稱號就要落在你身上了。”
  芯愛到了冬天就喜歡睡懶覺,賴床。崔家生活條件不好,在這方面順任就嬌慣她,任由她睡。但是一上學,這個毛病就要不得了,因為學校離家並不近,從家到學校差不多要走上將近一個小時的路程,所以要想不遲到,必須要早起。
  到了冬天,因為順任每天都要早起去早市買菜,所以叫賴床的芯愛起床這項任務就落到了崔英雄的身上。他每次都要連拉帶拽的,花費好一番氣力才能把芯愛叫起,這次崔英雄出去野營,要在外面留宿,沒人叫她起床,芯愛自然趁機多睡一會兒。
  芯愛拿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扒拉著便當,有一口沒一口的,心裡也在懊惱,因為起來晚了,沒有來得及准備熱湯,所以每天中午的熱湯沒了,冷冰冰的飯菜實在是難以下咽。芯愛心裡雖然懊惱,但是面上卻不肯表露出來,見迎美取笑她,夾了一筷子鹵豬肝塞到她嘴裡,白了她一眼道:“就你話多,快吃飯,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迎美急急忙忙的將嘴裡的豬肝咽下,笑著正要和芯愛說什麼。尹恩熙捧著滿滿一大盒切好,上面還插著牙簽的西瓜從外面進來。她進屋後,笑著向班裡的人打招呼:“我媽媽中午給我帶了西瓜,大家一起來嘗嘗。”
  班裡的同學除了迎美和芯愛兩個,歡呼著,一擁而上,將尹恩熙圍住。
  “恩熙,你真好,我真是太喜歡你了。”
  “哇,這個時節的西瓜好貴的。只有像恩熙你們家這麼有錢,才捨得買來吃。”
  “恩熙,我都要愛死你了,你每次來都帶好東西給我們吃,你真大方。”
  ⋯⋯
  面對大家的贊美,尹恩熙非常高興,笑容滿面的說:“這個季節的西瓜真的是很貴的,媽媽在超市看到後,也是下了好大的決心才買的。若不是媽媽疼我,根本捨不得買。所以這次之後,下次吃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想著東西難得,大家平時想必吃不到,所以就拿出來請大家一起吃了。”
  正在吃西瓜的眾人聞言,臉上的笑容一滯,旋即又什麼也發生一樣,一面繼續贊美尹恩熙,一面吃西瓜。恩熙從人縫中看到坐在座位上不動的芯愛和迎美兩個,於是走向她倆,將西瓜遞到兩人面前,笑著邀請她們:“迎美,恩熙,你們也吃一點吧?這是西瓜,非常好吃的。”如同純真的小鹿般的大眼睛熱情洋溢的望著芯愛和迎美兩個。
  迎美正要開口拒絕。芯愛拉了她一下,阻止她說話,然後伸手從裡面拿了一塊,放入嘴中,然後對尹恩熙點點頭,笑了笑說:“嗯,是挺好吃的。謝謝。”
  尹恩熙見芯愛吃了,又把目標轉向迎美。“迎美?你要不要也品嘗一下?其實夏天的西瓜也很貴的。”依照你的家境,夏天都未必吃得到西瓜,何況現在是冬天。
  芯愛見迎美氣鼓鼓的樣子,知道她才不會吃的尹恩熙的東西,因此直接幫迎美拒絕:“謝謝尹恩熙同學,我們還是不吃了,已經沒剩多少了,想來尹恩熙同學還沒吃,所以還是尹恩熙同學自己吃吧。自己家的東西,全都給別人吃了,自己卻沒吃到,這怎麼可以。你媽媽知道了,恐怕會生氣的。”這可是花大錢買給疼愛的女兒吃的。
  尹恩熙連忙搖頭,說:“沒關係,就是都吃了也沒關係,我不在意的。就算媽媽知道了,也沒事。我媽媽非常疼我,才捨不得生我的氣,怪我呢,說不定她還會買來更多的東西請大家一起到我家去吃呢。⋯⋯”
  對迎美來說,媽媽是她的“逆鱗”,尹恩熙是她目前最討厭的人,聽尹恩熙在她面錢訴說媽媽對她的疼愛,迎美的怒氣終於克制不住了,騰地一下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嚷著:“尹恩熙,知道你家有錢,你媽媽疼你,你需不需要這麼三天兩頭的炫耀,向大家表白一番?你耳朵被堵住了是不是?為什麼一定非要人家吃?都和你說了不吃,不吃,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呀!”
  尹恩熙被迎美勃發的怒火嚇住了,呆呆的站在那裡。看到尹恩熙受了委屈,班裡的其他人忍不住出來抱打不平。“恩熙,不要理她,徐迎美就是神經病,你好心請她吃東西,她竟然對你發脾氣。不過是個從貧民區的出來的窮鄉下丫頭,有什麼好拽的!”
  “恩熙,就算要請人吃東西,也要看看清楚人。你看徐迎美吃的是什麼?看看她的便當盒,寒酸的要命,裡面的東西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吃!她那樣的人只配吃她帶來的那些東西,根本不配吃你拿來的東西!”
  “恩熙,幹嘛請這種不知好歹的人吃東西,請她吃東西都不如把東西丟到大街上餵狗!給狗吃都比給她吃要強!”
  ⋯⋯
  尹恩熙本來因為迎美辟裡啪啦一頓數落,站在那裡委屈的眼圈都紅了,眼淚都要落了下來。尹恩熙的情緒轉換的很快,因為大家的“拔刀相助”,立刻由陰轉晴。因為大家的話,她的注意力落到迎美和芯愛簡陋的便當上,又是一陣驚呼。“迎美,你的便當怎麼會是這樣?怎麼除了泡菜之外,什麼都沒有,這樣怎麼可以?沒有營養,對身體不好!芯愛,你的便當裡怎麼會有內臟?我媽媽說那些東西都髒的很,是‘下等人’才吃的東西!⋯⋯”
  剛入學時,因為便當寒酸,怕被嘲笑,迎美從來都不在班裡吃飯,一到了午休時間,就帶著便當跑到僻靜的地方單獨解決。後來,遇到了芯愛,加入“午飯四人組”,更是不在班裡了。因此盡管尹恩熙和迎美是同班同學,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迎美的便當。
  至於以前迎美被欺負,尹恩熙出來幫著解圍的那次,人家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人身上了,根本沒注意迎美被打翻在地的便當。
  芯愛和尹恩熙不在一個班。盡管午飯時,尹恩熙有時會到芯愛的班上刷存在感,但是自從入學,芯愛就一直是和崔英雄一起吃飯,所以,芯愛的便當也是首次在尹恩熙面前露面。
  “夠了!”迎美大聲打斷尹恩熙,雙眼冒火,怒瞪她,“尹恩熙,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們的便當好與壞又和你有什麼關係?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說這說那的?你真的很討厭,你知不知道!”
  說完,迎美拉著芯愛一陣風似的跑出教室。跑到操場上,迎美鬆開拉著芯愛的手,低聲向她道歉:“對不起。我剛才不該發脾氣,讓你在同學面前難做了。”
  芯愛搖搖頭,表示對剛才發生的事情並不在意,“沒什麼對不起的。其實你說的話都是我想說的。至於班裡的同學,也沒什麼難做不難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沒有一個和我交好的。倒是你,剛才那麼說尹恩熙,回去後,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在大家的眼裡,尹恩熙總幫助迎美,可是迎美不但不感激人家,反而討厭尹恩熙,典型的“忘恩負義”。若是被老師知道的話,絕對會認為迎美品行有問題。到時說不得要在班上進行批評教育,甚至有可能進行體罰。在韓國,老師體罰學生被認為是正常合理的。
  迎美郁悶的低下頭,用腳揉搓著一塊小石頭,悶悶的說:“隨便了。反正我無所謂。我沒撒謊,說的都是實話,我就是討厭她,一看見她我就生氣。”
  芯愛笑笑,說:“你生氣?恐怕尹恩熙才生氣呢。她好心好意的拿東西給你吃,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發了一通火,又大罵了人家一頓。這無妄之災來的多冤枉。”
  “誰稀罕吃她的東西?”對尹恩熙的行為,迎美不屑一顧。“她已經活的像個公主似的了,何必還要人匍匐在她的裙子下面,仰望她,贊美她!誰願意誰做去,反正我做不到!”
  盡管尹恩熙表現親切,好像和大家平等似的,但是實際上,細細體會她的言語,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施與和憐憫,似乎是在俯視眾人一般。總是拿來做比較,屢屢被尹恩熙刷“善良”的迎美接受不了的就是這個。
  其實別的孩子或許模模糊糊的也感受到了這一點,但是沒有他們迎美這麼早熟,敏感,對此並不是太在意。何況尹恩熙生的漂亮討喜,家裡有錢,老師偏愛,她爸爸媽媽總是請大家吃東西,送禮物給大家。吃人家嘴短,拿人家嘴短。在尹恩熙的態度上,也就不怎麼在乎了。
  芯愛忽然想到,當崔芯愛和尹恩熙剛出時錯亂的命運回到原點,尹恩熙變成崔恩熙,面對初次見面的富家公子韓泰錫高高在上的態度時,崔恩熙接受不了這種輕慢,不僅責罵了對方,並且給了對方一巴掌。兩廂對比,迎美一直到現在才爆發,而且只是動口不動手,反應還算是好的了。
  輕笑一聲,芯愛扯回飄亂的思緒,不想再談論尹恩熙這個人,直接轉移話題:“這一鬧,午飯根本沒怎麼吃。迎美,你應該餓了吧?這個時候回班上吃飯有點不現實,我這裡還有些錢,我們去便利店買點面包和餅乾之類的東西墊墊肚子。不然還要上一下午課才能回家,我可熬不到那個時候。”
  說完,不等迎美反對,芯愛直接拉著她走向便利店。
  萬幸的是中午的事情沒有傳到老師的耳中,但是經此一事,迎美在一班徹底被孤立,大家來來往往對她如同空氣一般視而不見。倒是尹恩熙生了幾天氣後,又當作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和迎美說話,從而被大家稱贊“大度”,“善良”。在二班的芯愛受到連累,班上本來還能說上幾句話,點頭微笑的同學也一下子疏遠了起來。對於這一情況,不管是迎美還是芯愛,都沒有在意,日子照常過。

  第八章:孩子

  今天是崔英雄野營回來的日子,他愛喝豬肺湯,放學回家,芯愛換下校服,就鑽到廚房裡忙活起來。兩三個小時後,湯都燉好了,天都徹底黑了下來,還不見崔英雄的歸來,順任和芯愛都著急了。
  順任站在門外,又往村口望了望,不見人,回屋後,忍不住發狠道:“崔英雄,這個混蛋臭小子,真是‘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在外玩野了,不想著家了。等他回來後看我不狠狠打他一頓才怪,讓他長長記性!”
  芯愛按捺住心中的焦慮,安慰著順任:“媽媽,你不用擔心,哥哥可能是有什麼事情耽誤了,所以才回來晚了。外面這麼黑,我拿著手電到村口迎迎他。”說著就進屋拿著手電走了出去。
  站在村口,吹著冷風,芯愛用力拉了拉身上的衣裳,只覺得渾身都凍僵了,還看不到崔英雄的身影,正想著要不要給崔英雄的班主任或者同學打個電話,詢問一下的時候,遠遠的看到幾個黑乎乎的身影。芯愛趕忙拿著手電晃了幾下,大聲喊著:“哥,是你嗎?”
  就聽見崔英雄呼哧帶喘的聲音:“是我。⋯⋯臭丫頭,快回去叫人來幫忙。”說話斷斷續續的,給人一種喘不上來氣的的感覺。
  芯愛擔心的往前跑了幾步,迎了上去。只見崔英雄彎腰背上背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一步一挪的往前走著。那個男孩在崔英雄的背上歪著頭,閉著眼睛,似乎睡著了。柳俊河在後面幫忙向上推著,崔英雄還累得滿頭大汗。
  崔英雄見芯愛過來,將背上的男孩往上托了托,停下腳步,大喘了幾下,怒瞪著她:“死丫頭,我不是讓你回去喊人幫忙嗎?你怎麼不去?跑過來做什麼?快去,要累死我了!”
  芯愛看到崔英雄安然無恙,放心了,答應著,回去將順任喊了過來。過了沒一刻鐘,順任走在前面抱著那個孩子,崔英雄和柳俊河跟在後面,走了回來。因為外面還有客人,順任將孩子放到屋裡,就出去忙去了。
  崔英雄進屋後,呈“大”字攤開,倒在地板上,大喘氣道:“可累死我了。芯愛,給我倒杯水,我要渴死了!”
  芯愛倒了兩杯水,一杯給他,一杯給柳俊河,目光看向躺在一邊睡覺的孩子,用下頜點了點,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不等崔英雄回答,一旁喝過水的柳俊河出聲:“英雄,我要回家了。”
  “這麼晚了,你還走什麼?乾脆就在這裡住下算了?若是怕伯母擔心,打個電話告訴一聲就是了。”見柳俊河要走,崔英雄忙出聲挽留。
  “不行。”柳俊河搖頭拒絕:“我不能在這裡住。本來打電話告訴媽媽說我要晚點回家的時候,媽媽就很擔心。若是今晚我不回家,我媽媽還以為我出了什麼事情不敢回家,以至於躲到你這裡來了呢,所以我必須回去。”
  柳俊河說的堅定,崔英雄也就沒強留。送走了柳俊河,芯愛和崔英雄一起回屋,芯愛問他:“哥,你和俊河哥是一直在一起的嗎?”
  “嗯。”崔英雄點點頭,伸腳輕踢了一下躺在那裡的小孩,說:“我們一起回來的。若不是他在一邊幫忙,我一個人怎麼可能從松林將這個小鬼背回來。”
  芯愛氣急,伸手揪住崔英雄的耳朵,對著他耳朵大喊:“你個白癡!俊河哥都想的起來,提前給家裡打電話,免得他媽媽擔心。你呢?俊河哥打電話的時候,難道你就沒想著要通知家裡一聲嗎?你不知道,我和媽媽一直看不到你回來,有多揪心!”
  “死丫頭,鬆手,鬆手!”崔英雄伸手護住耳朵,見沒有效果,趕緊討饒:“好了,好了,我知道錯了,行不行?下次不敢了。”
  芯愛鬆手。崔英雄一面揉著被揪紅的耳朵,一面訴說他沒打電話的理由:“我根本沒想到會耽誤這麼晚。都怨這個死小鬼,這麼沉,還一直要讓人背著。”不肯承認是自己的失誤,崔英雄把這事的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這個,到底是怎麼回事?”芯愛指了指崔英雄帶回家的這個孩子,再次追根問底。
  崔英雄有些郁悶的說:“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們在松林野營完了,大家就解散,各回各家了。我和俊河一起走的好好的,半路上,誰知道他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然後就抱著我不撒手,問他什麼他也不說。沒辦法了,我只好把他帶回家嘍。”
  芯愛聽了,心有疑惑,正想著要說什麼。崔英雄又嚷嚷起來:“芯愛,快找點東西給我吃,我還沒吃晚飯呢,快餓死了。”、
  思路被打斷的芯愛趕忙將做好的豬肺湯端了上來,又給崔英雄盛好米飯。崔英雄一面大口吃飯,一面嘀咕:“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都忘了,俊河也沒吃晚飯,應該讓他在咱家吃了飯再走。”畢竟家裡開著飯館,飯菜什麼的比柳家要方便,何況柳俊河是給他幫忙,才誤了飯時的。
  芯愛也覺得失禮,不過她才不會告訴崔英雄她也沒想到呢,因此說道:“放這馬後炮又有什麼用?俊河哥早走了,要是快的話,這會都該到家了。”都怪你。
  崔英雄吃飽喝足,芯愛收拾碗筷,目光落在睡熟的孩子身上,遲疑了一下,說:“他應該也沒吃晚飯,要不要把他叫醒?”吃一點。
  打了個呵欠,崔英雄困意湧了上來,想了想,說:“不用了。下山的時候我買了面包給他吃。”
  冬日天冷,在飯館喝酒的人撤的早,但是順任收拾完畢也過了十二點。勞累一天的她也顧不上責罵崔英雄了,大家也就洗洗睡了。
  一夜好眠,次日崔英雄和芯愛正常起床上學。放學後,兩人回家。忙碌的順任見到崔英雄,一把把他拉進屋,指著縮成一團,貓在牆根的那個孩子,問道:“臭小子,你給我說清楚,你從哪帶回來的這麼個不省心的東西?麻煩死了。早上我從早市回來就看到他躲在那裡一動不動,不管我說什麼都不理會,不吃飯,不說話,也不上廁所,就蜷在那。要不是看見那麼一個大活人在那,就他這不聲不響的,誰知道這屋裡還有個人呢!趕緊的,從哪帶來的送哪去,這要是餓壞了,我們可賠不起!”
  看著縮在那裡小小的一團,聽了順任一席話,崔英雄也有些發愁,但是他絕不能按照順任說的話去做。從哪裡來的送哪去?這麼冷的天,要是把他扔山上,不凍死才怪!““行了,我知道了。媽,你忙你的去吧,這就交給我了。”
  “那行,那就交給你了。”順任放心的出去了。
  芯愛聽說這個孩子一天沒吃飯,到廚房拿飯的時候,多拿了一份。崔英雄端著一碗飯,對著那個孩子喊道:“嗨,那個小子,你餓不餓?要是餓了,就來吃飯。”
  本來那個孩子腦袋對著牆角,背對著大家。在順任說話的時候是一動不動,根本不予理會。沒想到崔英雄這麼一叫,就轉過身來,挪到飯桌前,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看到這個孩子的反應,崔英雄納悶的說:“這不挺聽話的嗎?一叫就來了。哪有媽媽說的那麼多事呀。”對比之下,順任說的也太不靠譜了。
  芯愛給那個孩子夾了一筷子葫蘆條,笑著讓他:“小哥哥,你嘗嘗這個葫蘆條,挺好吃的。”
  那個孩子將飯碗捧起,身子一轉,給芯愛一個後腦勺。芯愛筷子落空,只好夾回來放到自己碗中。一頓飯安靜的吃下來,吃完後,那個孩子把碗筷一放,又縮了回去。不過,這次倒是沒背對人,而是面朝外。他靠牆而坐,低著頭,擺弄著手指,一聲不出。
  崔英雄上前詢問:“嗨,小子,你想不想家?你今年多大了?你叫什麼名字呀?你是哪裡人呀?⋯⋯”
  那個小子自顧玩著手指,對崔英雄的問問話不予理會。
  得不到答案的崔英雄急了,揮了揮拳頭,裝出一副凶狠的模樣,惡狠狠的說:“小子,你要是不說話,我可要揍你了。平白無故挨一頓打多不值得,你就不想念你的家人嗎?你要是告訴我,我就想法子讓你和你的家人團聚。”
  聽崔英雄說要揍他,那個小子抬頭看了崔英雄一眼,又低下頭,對於他的話根本置若罔聞。
  見對方軟硬不吃,嘗到了滋味的崔英雄這個時候非常贊同順任的話,真是麻煩呀。芯愛見崔英雄氣餒,無奈之下上場,可是不管她怎麼問,對方就是一點反應都沒有,任由她自說自話。對此芯愛無可奈何,也洩了氣。兩人面面相覷,想著辦法。
  忙碌的順任掀開簾子,探出頭來,大聲問道:“怎麼樣?英雄,問出來了嗎?要是問出來的話,趕緊的吧他送回去。”
  怕被順任責罵,崔英雄躲在一邊裝死,不吭聲。芯愛苦笑了一下,說:“媽,他什麼都不肯說。”沒處送。
  順任一聽,拿著鏟子就進了屋,指著崔英雄,大聲責罵:“你個死小子,就是不讓人省心。出去野營也要弄出點事來。你說你把他領回來做什麼?這孩子在咱們家都呆了一天一夜了,他爸媽找不到他都該急死了,難道你還等人家上門嗎?你還不想辦法給送回去,或者說你還想著把他留在家裡養著不成?”邊說,邊揮著鏟子想打崔英雄。
  崔英雄一面躲,一面不服氣的反駁:“又不是我要把他領回來的。昨天不是和你說了嗎?我和俊河在松林山上碰到了他,他抱住我不放,問他什麼他也不說。當時他人都要凍僵了,要是不把他帶回來,丟在山上,難道要看著他被凍死不成?”
  芯愛見順任要打崔英雄,趕緊拉架。順任見崔英雄回嘴,越發生氣,也不追打他了,站住,用手指著他,氣道:“行,你有理。有能耐你領回來的,你就送出去,反正我不管了。”丟下這一句,順任甩門而出。
  芯愛勸道:“哥,別擔心,媽媽的氣來的快,消得也快,過一會兒就好了。”話題一轉,“不過媽說的也有道理,我們總不能就這麼把他一直留在家裡吧?這孩子‘失蹤’這麼產生過長時間,他爸媽還不知道要擔心成什麼樣呢。”
  崔英雄無奈的說:“我倒是想送,可也得有地方呀。問他,他又什麼都不肯說。”
  芯愛笑了笑,眼珠一轉,說:“我們沒辦法,可是有人有辦法呀。”把這個孩子領到警局,由警方出面尋找他的父母,不就行了。
  對芯愛的主意,順任和崔英雄都表示贊同,於是次日崔英雄請假,和順任帶著孩子去了小鎮上的派出所。可是晚上芯愛放學回來,發現那個孩子依舊在家中,忙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怎麼還在我們家呀?”就算一時半會沒找到孩子的父母,這孩子也應該留在派出所呀,你們怎麼把他又帶回來了。
  順任郁悶的說:“我們當然想把他留在那裡了,可是這哪裡是我們想就能成的事。”
  原來,順任和崔英雄把情況和派出所的人說明,留下了孩子。在他們離開時,那個孩子抱著崔英雄不撒手,掰開他的手,就嚎啕大哭,怎麼哄都哄不住,無奈之下,派出所和順任協商,在孩子的父母還沒找到之前,這個孩子就暫時先寄養在崔家。
  對此,順任也沒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只能答應下來。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答應,這個孩子從此就在崔家留了下來。

  第九章:態度

  順任對家中現在的生活很滿意,雖然每個月必須要還一筆不小的債務,但是店裡的生意不錯,每個月還了債務之後還能有餘錢,這些錢被她一分為二,一部分作為本金償還給放高利貸的,一部分存了起來,作為家人醫療基金和芯愛將來的嫁妝。雖然錢並不多,但是在以前,她從來沒想過,以家中的狀況還能存下錢來,因此對此她很滿足。
  沒了丈夫後,就算順任有幾分姿色,但是畢竟有兩個孩子,而且家中境況艱難,所以大家只想著調戲她,卻從沒想過把她娶回去。等家中生活條件有了改善,就開始有人上門給她保媒來了,對此順任不留一絲口風,全都給予拒絕,她就守著兩個孩子過了。誰知道她不想再嫁,可是家裡卻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口。
  看到崔英雄從外面進來,順任和店裡的人打聲招呼,將他拉到屋後,背著人的地方,壓低了聲音說:“臭小子,你到派出所去後,那裡的警員怎麼說?那個小子還要在我們家住多久?他的父母還沒找到嗎?”
  崔英雄不敢說實話,搪塞著順任:“應該住不了多久了,快了,快了。等他爸媽找過來就馬上離開。”
  得到滿意的答案,順任回去忙去了。可是崔英雄說的這個“快了”一直到,那個孩子在崔家過了年,到了春暖花開的時候都沒動靜。
  這日吃過午飯,順任當著那個孩子的面,叫住崔英雄:“臭小子,你今天別想跑,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每次問你,你都說很快就會有人把他接走,結果一推就推到現在,連他家裡人的影子都沒看見。若是他家的人一直不來,我們家難道就要這麼一直把他養下去?”
  順任都說的這麼清楚了,崔英雄也知道再不好糊弄她,可是他也沒辦法。一有空閒,他就往派出所跑,但是到現在派出所也沒有這個孩子父母的信息。找不到孩子的父母,那麼他的撫養自然就成了問題?派出所不是福利院,是不可能養這個孩子的。若是崔家不養他,那麼只能把他送到孤兒院去。
  崔英雄去過派出所提供的孤兒院。回來後,看到那個孩子,想想孤兒院的環境,崔英雄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捨不得,他不想那麼做,因此這事就這麼拖了下來。面對順任非要說個明白的態度,實在搪塞不過去的崔英雄鬼使神差的低聲嘟囔了一句:“就這麼養著有什麼不可以,反正也不費什麼事?”
  將崔英雄的話聽得清清楚楚的順任拿起手邊的抱枕,對准他丟了過去,氣道:“什麼叫就這麼養著有什麼不可以?不費什麼事?你當是養個小貓小狗呢?他是個人,穿衣吃飯,難道不要錢嗎?有個頭疼腦熱的,看病治病難道不花錢嗎?家裡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養你和芯愛兩個都已經很困難了,再養一個,你是不是想要累死我呀!”
  崔英雄被訓的低頭耷拉腦,一聲不吭。順任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問道:“警局裡的警員到底是怎麼說的?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告訴我,要不然,我也不用在這聽你廢話了,直接到派出所去問就是了。”
  崔英雄轉頭看了看,安靜呆在一邊的那個孩子,說:“他們說,已經和各個地方的警局聯繫了,但是都沒有收到有尋找他的信息。因為沒有人報案,所以他們推測,推測,這個孩子可能是因為‘先天缺陷’而被父母遺棄。這種情況,如果找不到收養他的人家,那麼就只能把他送到孤兒院去了。他們還提供了孤兒院的地址。”
  崔英雄把揣在兜裡很長時間,都有些折舊毛邊,寫有孤兒院地址的便簽紙拿了出來,遞給順任。順任接了過來,看了一下,又看了一眼躲在一邊,一聲不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小孩,歎了一口氣,低喃:“孤兒院嗎?”那可不是什麼好地方。
  丈夫病死,丟下兩個不懂事的孩子,並欠了一大筆根本承擔不起的債務的情況下,順任曾經想過自殺。順任打聽過,父母都沒有了的孩子,一般政府會安排孤兒院接收,因此她到孤兒院,躲在一旁,悄悄的觀察孤兒院的情況,和裡面孩子的生存狀況。因此,順任對於孤兒院還是了解一二的,所以一聽把這個孩子送到孤兒院,她遲疑了。
  看出順任有些心軟,崔英雄向順任請求:“媽媽,把他留下來吧。隨著我的長大,我能干的事情越來越多,我會努力打工賺錢,不會讓媽媽養他花很多錢的。”
  崔英雄看向一旁的芯愛,希望她也一起向順任請求。芯愛對崔英雄的目光視而不見,他想的也太簡單了,養大一個孩子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何況這個孩子還明顯有問題。
  順任有些頭疼的撫著頭,深歎一口氣,說:“這事讓我再想想。”說完起身出去忙去了。
  明顯順任心軟了,芯愛起身,想追了出去,勸說順任,被崔英雄攔住,“芯愛,你要幹什麼?你是不是不想留下他?”
  “是的。”被崔英雄看出意圖的芯愛直接承認她的心思。“崔英雄,你要做好人,我不反對。但是請你考慮考慮實際情況好不好?養一個孩子,難道僅僅是花錢的問題嗎?何況,就算是花錢,你覺得我們家是有錢的人家嗎?有那個閒錢再養一口人嗎?拜托,請你懂點事,不要再給媽媽增加負擔了好不好?”
  崔英雄生氣了,怒吼道:“錢,錢,錢,你張口閉口就是錢,你掉進錢眼裡去了。芯愛,你太讓人失望了,你怎麼這麼沒有同情心!他都這麼大了,生活也能自理,留在我們家根本不需要媽媽費多少心!我已經說了,我會努力賺錢,養活他的。媽媽都不反對了,你為什麼不同意?留下他,礙著你什麼了?”
  窮人家養孩子哪裡比得上有錢人家的精細。崔英雄和芯愛從小到大順任一直處於放牛吃草狀態,生活的壓力讓順任沒有時間和精力花費在孩子身上。吃飽穿暖,到了年紀送孩子去學校接受教育,對順任來說,這就行了。至於什麼興趣培養,特長培養、教育規劃、未來職業考慮,⋯⋯這些順任從來沒有考慮過。順任的教育和她的人生經歷讓她根本想不到那方面去。
  在芯愛看來,此時的崔英雄也顯然接受了順任的思想,所以他才會覺得養個孩子並不是什麼費事的事情。這讓芯愛想到放羊孩子的故事,放羊的孩子養羊,等羊長大繁衍小羊,有更多的羊後能娶媳婦,娶媳婦生孩子,然後生的孩子繼續放羊。⋯⋯祖祖輩輩人生軌跡就被限定在了某些軌道上,不肯偏離。
  見識過更廣闊世界的芯愛對於這樣一種無意識的生存態度是不滿意的,但是礙於生存條件的問題,所以不得不暫時接受。芯愛想要反駁崔英雄的話,張了半天嘴,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盡管家裡的現狀是芯愛的成就,因為鹵菜單子是芯愛編纂的,但是順任和崔英雄並不知道。所以目前,家裡她是只花錢,不賺錢的那一個。對於順任他們是否把那個孩子養在家裡,芯愛的同意與否都無所謂,因為她還處在伸手向人家要錢,靠別人養的境地,所以只要賺錢的人不反對就行了。
  正如芯愛所想,她的意見並不重要,最終這個孩子留在了崔家,被崔家收養,起名崔智彬。不知道是警局對沒有找到崔智彬的父母而感到愧疚,還是怕崔家反悔,反正崔志彬的收養手續很快的就辦了下來。因為不知道崔志彬具體年齡和生日,但是他看上去比崔英雄要小,考慮到他的情況,上學的時候,身邊最好還是熟悉的人,所以順任按照芯愛的年紀,崔英雄撿他回來的那天為生日來登記,因此崔智彬插班成了芯愛的同學。
  除了崔志彬,芯愛的班上還多了一名叫做韓友莉的女同學,她和插班到崔英雄班上的韓泰華是親兄妹。兩人原本生活在春川,不知道什麼原因搬到這裡,和姑姑住在了一起。韓友莉的姑姑家和柳俊河家是一個村子的。韓友莉在班上是個活潑大方,嘴甜愛笑,很討人喜歡的姑娘,她插班之後,很快的和班裡的同學打成了一片,但是見識過她真面目的芯愛對她是敬而遠之,保持距離。
  前一陣子柳俊河生病請假,放學後,崔英雄去看望,並帶筆記給他。芯愛也跟著去探望,到了村口,正趕上一場熱鬧的罵架。主角之一就是韓友莉。
  韓友莉站在村口,聲音尖利,遠遠和一個中年婦女對嘴:“整天說我們白吃飯。自從我和哥哥來了,你們家的家務全都被我和哥哥包了。以前,你去春川,到我們家,每次我爸爸媽媽都要給你們一大筆錢,難道這些錢都餵狗了不成,怎麼就養活不了我和哥哥了?以前我們家有錢的時候,你去了,向我爸爸媽媽點頭哈腰,不住嘴的誇獎我和哥哥,聰明能干,怎麼這會子到了你嘴裡,又變成廢物了?就這麼對待你哥哥家的孩子,你配作我們的姑姑嗎?”
  “呸,你當我願意給你們當姑姑。還在這裡裝什麼裝,還當你們家是以前呢。你爸爸貪污公司錢,坐了牢,你媽媽那個不要臉的,跟人跑了。若不是我收留了你們,你們就等著睡大街去吧。”韓友莉的姑姑也一點都不客氣,直接揭了他們的老底。
  因為柳俊河家在村裡,所以崔英雄和芯愛在進村時,聽了一會兒熱鬧,對於韓友莉的牙尖嘴利印象深刻。柳俊河家所在的村莊為平民村,因此住在這裡的人並不算富裕。
  韓友莉姑姑家生活條件一般,姑姑是個家庭婦女,在家持家,順便接點手工活補貼家計,姑父是個計程車司機,收入並不高,賺的錢馬馬虎虎將將夠用,這一下子又多了兩張嘴,生活上就吃緊了。因此她姑姑很不高興,每天指使他們不停地幹活之餘,嘴裡還罵罵咧咧的,甚至還動手打他們。對此,韓泰華一聲不吭,選擇了隱忍。但是韓友莉卻不肯乖乖忍受。
  韓友莉的父親在一家大公司做財務工作,母親是個演員,雖然父母總是爭吵,但是在春川的時候,他們家雖然還算不上什麼小康之家,也算是衣食不愁的,生活條件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從大城市搬到鄉下,生活水准又下降了很多,又總是挨打挨罵的,於是繼承了母親潑辣性格的韓友莉選擇了反抗。
  讓她燒火做飯,韓友莉不是燒干了鍋,就是打碎了盛水的水缸。讓她洗衣服,不是洗壞了就是弄丟了。反正按照她姑姑的話說,幹活總是要工錢。一次兩次還可當作是不會干,不小心才弄成這樣的,但是總是出狀況,就能看出是故意的了。為了讓她長記性,韓友莉再做錯事,她姑姑不僅僅是罵了,還動手打她,韓泰華護在裡面,就兩個人一起打。
  人在屋簷下,韓友莉卻不肯吃虧,對於老實厚道的哥哥韓泰華,百般瞧不上,總想著有一天,媽媽會把他們接走,因此和姑姑的關係越鬧越僵,若不是韓泰換從中緩和,幾乎都要把她趕出去的地步。對此,韓友莉毫不在意。

ga1105 2017-2-18 14:36

  第十章:退學

  崔智彬插班到芯愛的班上學習,成績名列前茅,但是,他並不是老師眼裡的好學生,除了崔家家庭的原因,還是因為他不喜歡參加團體活動,上課從來不提問,也不回答老師的問題,對於老師布置的重復性作業,比如單字每個要抄寫二十遍,他總是只抄寫一遍就完事。說教,懲罰,請家長,他也不認錯,屢教不改。
  事情鬧到最後,崔智彬幾乎被退學,後來由醫院出示證明,他患有自閉症,事情這才得以解決。因為崔智彬原來留下的壞印象,老師並沒有因為他的病而有所改觀,反而覺得他不該繼續留在學校,應該去給像他這樣人開的專門學校去學習。
  類似這樣的專門學校非常稀少,整個韓國都沒有幾家,崔家附近根本沒有這樣的學校,何況這樣的學校收費高昂,根本不是崔家能夠負擔的起的。因為醫院出示的證明上表明崔智彬智力正常,雖然語言障礙嚴重,但是沒有傷害性傾向,是能夠在普通學校裡接受正常教育的。為了崔智彬能夠繼續上學,順任苦苦哀求學校的校長,並狠狠心,買了貴重的禮物送給對方。
  韓國的義務教育規定,出現失學兒童不僅是政府人員的問題,和學校也有關係,出現這一狀況,政府是要追究責任的。校長不想承擔責任,而且崔智彬成績優秀,如果一直繼續保持,對學校也大有好處,就算不參加什麼競賽,將來的升學率還提高百分比呢。所以在順任作出了崔智彬絕對不會惹事,若是他在學校惹是生非,在學校的崔家三個孩子就全部退學的保證之後,校長同意讓他繼續讀書。
  對此,老師雖然不滿,但是也不能違逆校長的意思,因此只好收下崔智彬。因為知道崔智彬的情況,所以什麼班級活動,團體項目,集體活動,⋯⋯全都把他排出在外,但是費用照收不誤。在老師眼裡,崔智彬宛如小透明一般,對他什麼要求也沒有,只要乖乖的,不惹事就好。
  崔智彬的“特殊待遇”曾經讓班裡的同學不平,暗地裡欺負他。盡管為了照顧崔智彬,他被安排和芯愛一個班,但是芯愛也做不到和崔智彬形影不離。而且崔智彬受了欺負不會和人說,也不懂得還手,因此,直到晚上睡覺脫衣服的時間看到他身上青紫的傷痕,芯愛才知道崔智彬在學校被人欺負。為此,她挨了順任和崔英雄好一頓數落。
  芯愛低頭乖乖的聽完順任的訓斥,抬起頭,湊到順任身邊,搖著她的胳膊,撒嬌:“好了啦,媽媽,不要說了。是我沒保護好智彬,我知道錯了。”
  承認錯誤後又趕緊表明自己的無辜:“媽媽,其實這真怪不到我頭上。我是反對你們把他留下,但是他既然成為崔家人,我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被人欺負。這事我是真不知道。是,我是和智彬同班,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呀,何況男女有別,總不能他走到哪我就跟到哪吧?就算再怎麼形影不離,他去上廁所,我也不能追進去吧?”
  芯愛說的有道理,順任歎了一口氣,看了一眼正在給崔智彬上藥的崔英雄,歎道:“唉,是我考慮不周,忽略了你是女孩子。當初要是讓智彬和英雄在一個班就好了。可是那樣的話,智彬的成績未必追的上。”英雄可是快國小畢業了。
  崔英雄給崔智彬上完藥,扶他躺下,蓋好被子,看著崔智彬閉上眼睛乖乖的准備睡覺,這才插言:“媽,沒事,沒什麼好擔心的。這以前是我們不知道,現在我們不是知道了嘛。我們是在校長跟前作了保證,但是我們是保證智彬在學校不惹事,可是這並不意味著就任由智彬在學校被人欺負。”
  “嗯。”順任點頭,贊同:“對,學校應該是教導孩子學習明理的地方,根本不應該有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本來芯愛以為順任會把這件事告訴他們的班主任,由班主任出面解決,誰知道順任竟然直接把這件事捅到了校長那裡。看到班主任從校長那裡回來之後難看的臉色,以及望著芯愛和崔智彬惡狠狠的眼神,芯愛心中暗自叫苦。
  芯愛知道順任越過班主任,直接找校長,並不是沒把班主任放在眼裡,也不是不信任班主任,更沒有拿校長來壓班主任的意思,而是因為上次崔智彬上學的問題,順任和校長打過一次交道,在順任看來,做生不如做熟,有前一次交情在,彼此熟悉,好說話。
  何況校長管理學校,對學校負責。學校出現這種事情,作為校長,應該知道,免得將來出事,校長背負責任的時候還什麼都不知道,這也是順任在告狀之餘還人情。
  班主任自然不會那麼想,因為順任的越級告狀,讓班主任的年級考評中出現了“污點”,對她的升職加薪都有嚴重的影響,所以班主任認為這是芯愛和崔智彬對他不滿,甚至是對他忽視崔智彬的報復。
  從校長室出來的班主任離開召開班會。班主任站在講台上,居高臨下的望著同學,嚴厲的說:“老師教導同學們要尊敬師長,友愛同學,可是班上的有些同學卻對老師的教導置若罔聞,竟然背地裡欺負同學。對這些同學是誰,在這次班會上,老師就暫時不點名字了,只是警告一下。但是若是再被老師發現一次,那麼請這些同學家長將你們帶回吧,學校是不會留這樣的學生在學校的。”
  面對校園暴力,班主任直接以退學作為威脅。看到下面的學生被嚇得噤若寒蟬,班主任滿意的笑了笑,目光從芯愛和崔智彬的身上掠過,然後說:“崔智彬同學患有自閉症,所以很多大家都能參加的活動,能做的事,他都不能參加,不能做。這種病比較嚴重,目前國內外都沒有很有效的醫療手段能夠徹底根治。本來像崔智彬同學這種情況,應該去專門學校學習的,因為校長考慮到崔智彬同學的家庭情況,所以破例將他招收了進來,所以作為同學,大家應要多照顧一下崔智彬同學。”
  班主任這麼一說,班上立刻炸開了,底下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班主任狠狠的用黑板擦拍了幾下講台桌面,大聲喊著:“肅靜,肅靜!”
  等班上安靜下來後,班主任板著臉,神情鄭重的說:“同學們放心,崔智彬的病對同學們的生活和學習都沒有影響。在這裡,老師向你們百分之百的保證。相反,之所以將崔智彬同學的病告訴大家,正是因為老師不希望今後因為崔智彬同學的‘特殊’,影響到同學們的正常學習和生活。”
  經班主任這麼一說,芯愛臉上神色一變再變,差點想掀桌。崔智彬有些各色,班裡的同學都知道,但是大家只是以為他不喜歡和人說話,不愛參加群體活動罷了。畢竟他除了這兩點,日常行為看上去還是挺正常的。
  連小學都沒畢業的小孩子哪裡懂得什麼是自閉症?大家記住的是:這是一種連國外都無法治癒的,很嚴重的病。在小孩子的印象中,既然有病,就要治療,治不好就要繼續治,一個病人怎麼能夠生活在正常人中呢?縱使這種病不會傳染,不會影響大家生活和學習,但是依舊讓人擔心。作為病人,崔智彬必然要承受大家的疏離和更多的異樣目光。
  崔智彬的自閉症並不算特別嚴重,雖然他不能夠進行正常的社交,言語溝通中也存在障礙,但是他並不排斥陌生的環境,並能慢慢適應,對於喜怒哀樂,也有自己的表達。因此醫生建議把崔智彬帶到正常社會裡生活,逐漸掌握生活技能,從而一點一滴的恢復正常。
  順任、崔英雄和芯愛除了多幾分耐心,其他的方面,對待崔智彬如同正常的孩子一般。在學校,不知道內情的同學對待崔智彬的態度也和正常人一般無二。崔智彬進步雖然不明顯,一天兩天的看不出來,但是日子一長,崔家人還是感覺到了,他正在逐漸往好的方向好轉。可是如今,這一切都被班主任的一席話給破壞了。
  或許自閉症患者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表現的對周圍的事漠不關心,似乎都與他無關,聽而不聞,視而不見。但事實上,他們對外界的目光和環境的改變是最敏感的。哪怕溫度高了一度,低了一度,甚至有頭髮絲般的變化他們都能感覺的到。
  一旦周遭環境改變,他們覺得對自己不利,就如同烏龜一般,又重新縮回殼裡,等他們重新探出頭來,不知道又要花費多少精力和心血。受驚過的他們更難接受外面的世界。同學們驟然改變的態度,帶有惡意探尋的目光,鄙視的視線,⋯⋯全都需要崔智彬重新適應,重新接受。一旦崔智彬接受不了,他就不會再來上學,呆在家裡不出來,他只有躲回熟悉的地方才能找到安全感。
  造成這一切“後果”的班主任不會有半點責任,因為她只是實話實說。崔智彬受欺負是因為他受到了很多“優待”,班上的同學心有不平。為了避免這一現象再次發生,班主任這才選擇將崔智彬的真實情況告訴同學們。
  語言的魅力就在於藝術性,同一件事有多種說法,不同的說法造就不同的結果。曾經玩過幾年文字游戲的芯愛又怎麼會看不出班主任那藏在語言背後的叵測的心思。但是她沒辦法出面指責她,因為崔智彬的病是事實,他受欺負也是事實,因為他的病引起同學不平,從而而被人欺負也是事實。班主任說的都是真相,並沒有說錯什麼。
  芯愛果然沒有猜錯。班主任告訴同學們崔智彬有病之後,對崔智彬的態度,同學們一下子就變了,彷彿他是瘟疫一般,避的遠遠的。崔智彬和芯愛是同桌,他的前後左右,除了芯愛,空無一人,大家寧願擠在一起,也不肯挨著他坐。直到要上課了,怕老師看見,挨批評,沒辦法了,大家才推推搡搡,推出幾人挨著他們坐下。下課後,挨著他們坐下的人如同凳子上長了釘子,屁股像按了彈簧一樣,迅速的跑開。
  不僅沒人願意挨著和崔智彬坐,芯愛還聽到好多同學的議論。
  “討厭死了,有病不去治病,反而四處亂跑。雖然老師說不會影響我們,但是老師又不是醫生,萬一要是傳染怎麼辦?”
  “就是。看病很貴的,是要花很多錢的,要是傳染上了,崔智彬家很窮,他們家根本沒錢賠償我們!”
  “老師不是說有崔智彬這樣人的專門學校嘛,他不去那裡上學,跑到我們學校來和我們搶奪資源,真不要臉!”
  “我查了一下資料,書上說崔智彬自閉症是一種精神疾病。這種病很有可能會遺傳,⋯⋯”
  “啊,精神病?不是真的吧?學校怎麼會同意收一個精神病人入學呢?”
  “哎呀,我聽說精神病殺人不犯法,要是哪天崔智彬犯了病,那可怎麼辦?我們好危險!我好害怕!不行,我要回家和爸爸媽媽說,我不要和一個精神病一起上學。”
  “讓你這麼一說,我也好害怕。我也要和爸爸媽媽說,我也不要和一個精神病一起上學!”
  ⋯⋯
  因為感受到同學惡意的崔智彬不肯上學,勸說無用,他已經連著請了好幾天假。本就心急的芯愛聽到同學的議論,見話題從崔智彬的病漸漸歪了起來,變成了不要和崔智彬一起上學,心中一歎,這麼多同學因為崔智彬而鬧著不上學,家長必然會將意見反饋給學校。崔智彬上學是順任跪求校長,苦苦求來的,本來就勉強,如今看來,學校是不肯再接受他了。
  果然,沒幾天,校長將順任請了過來,告訴她,多名學生因為崔智彬不肯繼續上學,家長意見很大,都到教育局裡告狀去了。學校研究了一下,鑒於崔智彬已經影響到了學校正常運行,所以對崔智彬進行退學處理。順任有了芯愛預先告之,已經有了心理准備,而且崔智彬也不肯上學,所以她沒再哀求,接受了學校的處理意見。
  盡管崔智彬被退學,但是芯愛作為他的家人還是受到了影響。同學對她避而遠之,依舊沒有人願意挨著她坐,面對這種情況,班主任將她調到了班裡最後一排,最邊上,一個犄角旮旯,讓她一個人坐。對此,芯愛心中冷笑連連,這正是班主任想看到的吧。這就是對順任越級告狀的報復嗎?難道班主任以為把她安排在角落裡,就會對她的成績有影響?她想的也未免太好了!這件事還沒完呢!

  第十一章:戳破

  課間,躲在角落的芯愛懶洋洋的趴在桌子上,享受著從窗外透過來曬在身上的陽光。不遠處班裡的幾名女同學嘰嘰喳喳的圍在一起,談論並炫耀彼此的新衣服、新鞋子、新發卡。韓友莉在其中永遠是最活躍的一個。
  韓友莉滿臉不屑的評價樸欣雅剛才展示給大家看的新運動鞋:“你們也太老土了,城裡都已經流行過的才傳到鄉下,農村這邊的流行永遠要比城市慢三拍,這鞋子算不了什麼,也就在這個小地方覺得時尚,在大城市早就過時了。”
  每每班裡的女同學穿了什麼,戴了什麼,讓韓友莉看見後,她從來都是大肆貶低,擺出一副大城市裡來的高傲模樣。剛開始,摸不清她底細的同學見她穿戴漂亮、洋氣,而且老師也說她是從春川轉來的,因此都趨奉她。
  但是日子一久,韓友莉身高漸長,從春川帶回來的衣服鞋子都小了,不能穿了。她姑姑家家境一般,和她關係緊張,怎麼捨得花大錢買名牌鞋子和新發卡給她,因此韓友莉的穿著檔次立刻下降了很多,發卡帶來帶去總是那兩個,也舊了。
  再加上,學校招收的學生都來自周邊,就算這個班沒有認識你的人,總有一個班有一個和你一個地方出來的,因此大家家境彼此什麼樣,就算一開始不清楚,時間長了,也都知道個十之八九。韓友莉住在她姑姑家,兩人吵架,互相揭底,彼此揭了個底朝天。就算班裡沒有同村人,但是這麼長時間了,總會有風聲傳到班裡同學的耳朵裡。
  因此當韓友莉再一次對樸欣雅的新鞋子大發厥詞的時候,她不願意聽了,斜了一眼韓友莉,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反駁道:“韓友莉,你也差不多點。只要人家穿了新衣服,新鞋子,你見了總是要批評兩句,不是這不好,就是那不好,好像在你看來,都是不時興的破爛一般。只是別盡說我們的呀,你也穿件新的來,讓我們也開開眼,見識一下大城市裡的好東西。”
  一席話說的韓友莉張口結舌,面紅耳赤。半晌,韓友莉笑道:“我知道你們懷疑我。等我爸爸和媽媽休假的時候,讓他們帶著我們去春川或者首爾,我們到那裡去買衣服,那裡的衣服都非常時尚漂亮。那時你們就該相信我說的話了。”
  樸欣雅對著她,不屑的撇撇嘴,嗤笑道:“哈,你真厲害,韓友莉,你撒謊都不眨眼。還去首爾,讓你爸爸帶著?你騙誰呢!當我都不知道是吧?你爸爸不是在作牢嗎,怎麼讓他帶我們去首爾?整天傲氣沖天的,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樣。是,我們是鄉下的孩子,你是大城市裡來的,那又怎麼樣?瞧不起我們,我們還瞧不起你呢,不管怎麼說,至少我們沒有一個坐牢的爸爸。”
  “哼,就是。打量我們是傻子呢,不過是個罪犯的女兒,有什麼了不起的。整天大城市這樣,大城市那樣的,就算在大城市裡生活過又怎麼樣,瞧不上這裡,有本事你別住在這,搬回去呀!”
  ⋯⋯
  被樸欣雅說穿她真實境況的韓友莉一下子變成了委屈的小白花,眼淚在眼圈裡打轉,哭著跑了出去。見她這樣,有一個同學有些擔心的往外望了望,問道:“韓友莉這樣,不會出什麼事吧?”
  “沒事。”樸欣雅毫不在意的說:“在學校,能出什麼事?你們可別被韓友莉給騙了。和我姐姐同班同學的徐前輩和她姑姑家住在一個村子。徐前輩說韓友莉可會裝了,原本她和她姑姑吵架,罵的非常厲害,都動起手來了。把她姑姑氣得要把她攆走,她又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在她姑姑面前認錯求饒,這才留下的。”
  在韓國等級分明,後輩必須尊敬前輩。晚輩和長輩吵架,甚至都動了手,這對這群小孩子來說,實在有些不可思議,聽了之後,噓聲一片。
  “她也是夠能裝的,整日在我們面前耀武揚威的,好像多了不起似的。如果今天不是你說穿,誰會想到,她家竟然是這樣。”
  “我聽說,她爸爸坐牢後,她媽媽也不肯撫養她和她哥哥,就把他們丟給了她姑姑。不過一個寄人籬下的可憐蟲,吃穿全都靠著她姑姑,都這樣了,還整天在我們跟前吹牛,真是夠厚臉皮的。”
  ⋯⋯
  其實韓友莉早就來上學的第一天就已經露出破綻了,只是大家年紀小,閱歷少,沒有看出來,暫時被蒙騙過去了而已。她剛入學時,就向同學大肆吹噓,說她家是大城市裡的,家裡父母都有非常好的工作,她的衣物都是名牌,等等⋯⋯順便還貶低一下這邊,擺出一副瞧不起這邊,覺得這邊太落後的模樣。
  以韓友莉這樣的性格,若是她的情況真如她所說,那麼午休時間,她更應該向大家炫耀了,享受大家艷羨的目光,而不是要和哥哥一起吃午飯,帶著便當溜之大吉。因此芯愛立刻就猜出韓友莉在說謊,而後,柳俊河家之行,更是證明她懷疑的正確。芯愛沒有在學校戳穿韓友莉的謊言,而是饒有興致的看著她在班上“表演”,並猜測她能裝多久而不被識破。
  識穿韓友莉真面目的芯愛在班上想著和她保持距離,然而發現韓友莉的眼裡根本沒有她這個窮人家出來的同學。不用她疏離,韓友莉根本不屑搭理她,偶爾和她說上一句話,態度都高高在上,眼神裡,言語中,行為上,都帶有明顯鄙視的意味。有韓友莉作為對比,芯愛忽然發現,尹恩熙還是挺可愛的。
  韓友莉愛慕虛榮,在班上裝腔作勢。謊言重復一千遍也變不成事實,向同學欺瞞自己的身份本來是她自己的錯,但是韓友莉卻把戳穿她的樸欣雅記恨上了,在以後的日子裡屢屢找碴,和樸欣雅過不去。
  期末,班裡評選優秀學生的時候,論成績樸欣雅比韓友莉要低二分,但是樸欣雅入選了,而韓友莉沒有選上。韓友莉認為不公平,在班裡大發牢騷:“這怎麼可能,憑什麼樸欣雅當選而我沒有被當選?這裡面一定有貓膩,我要找班主任問清楚。”
  芯愛走過去,嘲諷她:“真是好笑,這是班主任確定的名單,你找她又有什麼用?難不成她還會自打嘴巴不成?要怪,就要怪你窮,沒錢給老師送禮吧。要是不服氣,有本事你找校長告狀去!”裡面確實有黑幕,看你查不查的出來。
  樸欣雅家境小康,她父母對她的教育非常上心,因此常常給老師送禮,好讓老師多照顧一下她。這一情況,班裡很多同學都知道。因為不僅僅是樸欣雅,只要家裡還過得去的,或多或少的都給老師送過禮。所以韓友莉一打聽,就打聽出來了。因此她認定了班主任之所以選樸欣雅,不選她的理由,於是雄赳赳,氣昂昂的真的去找校長告狀去了。
  看到韓友莉走進校長辦公室,芯愛知道計劃成功了,班主任這回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芯愛深知,因為崔智彬的事情,被學生的家長告到教育局,以至於校長弄得灰頭土臉,給上面留下了壞印象。
  校長追本溯源,自然查到了她們班的班主任頭上。對於班主任的那些小伎倆,校長不會看不出來,但是他頂多在心裡記上一筆,不可能馬上處置班主任,畢竟班主任明面上沒有做錯什麼。而今,芯愛借著韓友莉之口,將班主任的把柄遞到校長手中,她相信校長不會錯過這個機會的。
  盡管,學生家長給老師送禮是約定俗成的定例,但是,韓國政府並不鼓勵這類舉動,並對此出台了管理措施。芯愛研究了好久,發現學校對老師收禮這事,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屬於民不舉,官不究。但是只要被舉報,就當作典型來抓。所以這次,芯愛她們班的班主任碰到網上了。
  果然,在放寒假之前,學校裡已經傳開了,芯愛她們班的班主任因為犯了大錯而被學校解雇。聽到這個消息,芯愛回家後,告訴呆在家裡的崔智彬,她給他報仇了。班主任不是把他攆出學校了嘛,現在她也被攆走了。至於韓友莉,看在她這次“出力”的份上,她大肆傳崔智彬閒話,並落井下石的事就不和她計較了,一筆勾銷了。
  還有一個意外之喜,因為韓友莉的告狀,樸欣雅的“優秀學生”資格被取消,但是替代她的人並不是韓友莉,這個名額反而落到了芯愛的身上。據說韓友莉之所以沒有當選是因為操行品德不過關。
  其時,憑心而論,芯愛入選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她的成績比韓友莉還好,班級第三,除了家庭貧困之外,操行品德都沒有令人質疑的地方。可是評選優秀學生,家庭狀況並沒有列在評選資格裡。以前班主任沒有選她,是因為班主任並不喜歡她,所以最開始就把她排出在外,根本沒有考慮她。因此,當芯愛當選為年級優秀學生後,並沒有在班上引起異議。
  但是韓友莉對此卻心有不忿,因此老師宣布完結果,等大家都散去,她氣沖沖的攔在了芯愛面前,大聲質問道:“崔芯愛,你好陰險,你既然想當‘優秀學生’幹嘛不自己出頭,等別人辦成了,你在後面撿現成的,真卑鄙!”
  芯愛笑了一下,微微挑著眉頭,斜著眼睛看著她:“韓友莉,如果我說我沒想當這個優秀學生,你一定不相信,對不對?”
  韓友莉毫不猶豫的說道:“那是。如果你不想當,那現在是怎麼回事?”她懷疑的望著芯愛,想了想又說:“好,既然這樣,那你就去告訴老師說你不願意,把這個名額讓出來,我就相信你。”
  “你相信不相信我又有什麼關係?我本來也沒想著向你解釋。我雖然不想當,但是它既然落到我頭上,我也不會推卻。”芯愛不理會韓友莉的糾纏,直接從她身側走過去,回家了。
  望著芯愛的背影,韓友莉使勁跺了一下腳,低聲咒罵了幾句,恨恨的離開。

  第十二章:決定

  褪去了從大城市來,家境富裕的外衣,韓友莉在班上也遭到了“孤立”。小孩子的氣來得快,去的也快,再加上韓友莉肯放低姿態,彎下腰討好人,所以沒用多長時間,她就又加入了一個小團體。韓友莉就算“落魄”的時候,也沒想著和芯愛走近,她看向芯愛的眼神依舊是高傲,不屑一顧的,似乎就算是這樣,她依舊要比芯愛高人一等一般。
  韓友莉瞧不上她,芯愛對她也看不上眼,因此兩人的關係很是疏淡的。因為“優秀學生”這一過節,韓友莉在心裡記了芯愛一筆,因此之後和芯愛打交道,言語中不由得“火藥味”十足。她若是做的過分了,芯愛就毫不客氣的反擊回去,若是不痛不癢,就全當狗吠,置之不理。
  不同於韓友莉和芯愛關係緊張,韓泰華則和崔英雄、柳俊河處的很好,甚至成了朋友。柳俊河的媽媽心疼柳俊河小小年紀就打工,辛苦之餘賺的又不多,怕累壞了他,何況家裡並不缺錢,因此老早就要求柳俊河把工作給辭了。只是不清楚家中真實情況的柳俊河不肯,這才堅持了下來。
  韓泰華和韓友莉兩個一無所有的來投靠姑姑,依附姑姑家生活。奈何他們的姑姑家生活並不寬裕,家中一下子多出兩個人,資源重新分配,生活變得拮据起來。韓泰華和韓友莉在他們姑姑家地位尷尬,哪怕盡力幹活也得不到什麼好臉。寄人籬下的日子艱難,崔英雄和柳俊河都很同情他,只是自家情況也不好,所以幫不上他的忙。
  在柳俊河的媽媽再一次阻止柳俊河去打工時,柳俊河想到了韓泰華,和韓泰華商量過後,他就把手上的工作介紹給了他。這樣一來,柳俊河不僅滿足了媽媽的心願,而且還幫助了朋友,一舉兩得。而韓泰華有了工作,能夠賺錢補貼一下生活,或許能稍微改善一下他們在姑姑家的處境。這對韓泰華也是件好事。
  因為韓泰華和崔英雄、柳俊河他們成了朋友,所以中午午休期間,韓泰華帶著便當加入了崔英雄他們。韓友莉一直都是和韓泰華一起吃午飯的,因此她也被韓泰華帶了進來。對此,芯愛並沒有表露什麼意見。
  很明顯,崔英雄他們和芯愛的關係更親密。若是她和芯愛爭執起來,哪怕韓泰華是她哥哥,韓友莉明白,他也不會站在她這邊,所以她隱藏起對芯愛的不喜,盡力和芯愛保持平和。甚至,韓友莉還想在大家面前裝出一副和芯愛和親密的模樣,卻被芯愛一句“我們不熟”而拉開距離。因此,午休期間,芯愛和韓友莉之間的關係就如同芯愛和班上其他同學一樣,不遠不近,不親不厚,不疏不離。
  不管春夏秋冬,便當小組不在另選地點,直接將化學試驗室作為聚餐“大本營”。個中原因,除了另尋地點麻煩之外,最主要的是因為芯愛看中了這裡的報紙。家裡沒有電視,沒有廣播,更沒有那個閒錢去訂購報刊雜志,⋯⋯傳播消息全靠大家口耳相傳,消息閉塞。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鎮圖書館中並沒有報紙留存,也沒有訂購能夠及時傳播消息的報紙。盡管芯愛可以從鎮圖書館中的書籍和雜志中了解國際上和韓國的一些動態及政策法規,但是消息都是滯後的,而且並不全面。所以崔英雄他們的化學老師訂購的《韓國日報》是她能夠及時了解外面世界即時消息的通道,不至於成了瞎子、聾子。
  吃過飯,芯愛坐到一邊翻看報紙。柳俊河也拿了幾張,到另外一邊去看。崔英雄他們對此不感興趣,坐在一邊閒談。芯愛的目光落到報紙的第二版面上就不動了,大半個版面上登著一則由政府出面組織,幾大財團贊助,面向全國“紀念二戰停戰XX周年,以和平為主題”不限題材(詩歌除外)的征稿消息。盯著上面一等獎的獎金,芯愛眼睛放光,口水直流。
  迎美湊了過來,“芯愛,看什麼呢?看的這麼入神?喊你半天了也不見你應聲。”目光落到芯愛眼睛緊盯之處,驚訝的喊出聲:“一千萬元!”
  迎美的喊聲把大家的目光都聚到這邊。看著芯愛,崔英雄疑惑的問道:“芯愛,迎美說的是什麼?什麼一千萬?”
  芯愛沒有回答,直接把報紙遞了過去,柳俊河他們也都湊了過去,大家一起看。看完後,屋裡一陣沉默。崔英雄把報紙抖了抖,放到一邊,說:“錢是好錢,可是和我們沒多大關係,只能乾看著,眼饞。”
  “誰說和我們沒關係?”迎美不服氣的反駁:“既然是面向全國征稿,又沒限制參賽人員的年齡,為什麼我們不可以參加?就算得不了一等獎,哪怕是個優勝獎,還有三百萬獎金呢!”
  崔英雄不贊同迎美的意見,往上潑涼水:“我們在班裡算是優秀的了,可是學校裡還有比我們更優秀的。這僅僅是一個學校,整個韓國有多少學校?就我們這樣的,放在裡面根本就顯不出來。何況,參加的人,顯然不僅僅是學生,還有其他各行各業的精英,我們拿什麼和人家比?”
  柳俊河笑道:“英雄,你也別太妄自菲薄了。人人要都照你這麼想,這個活動還怎麼辦的起來?若是有心,大家就去投稿。總之我們也不要把這件事看得太重,獲獎是其次,重在參與。”
  事情到了最後,柳俊河給它定了基調。這件事,別人放沒放在心上,芯愛不知道,但是她上心了。順任和崔英雄或許滿足現在的生活,還債之餘能存點小錢,但是芯愛接受不能。如果生活就這樣按部就班的下去,芯愛計算過,家裡四千多萬的債務等到她大學畢業那年才有可能還完。
  但是這意味,這些年中,家裡沒有人生病,沒有其它意外情況發生,生活順遂才行。可是,芯愛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不說家庭成員健康問題,也不說芯愛身世問題,單高利貸那邊就不讓人放心。對於這些游走在社會灰色地帶,處於法律邊緣的存在,芯愛對他們的信任度真心不高,他們會眼睜睜的讓崔家那麼順利的把錢還完嗎?
  每次放高利債的來要錢,明明順任早已經把錢准備好了,他們還是要進店踢翻桌椅,打破碗碟,隨便吃喝,⋯⋯走時,再順手牽羊拿些東西才罷手。以至於他們來收賬的那天,店裡都不敢營業,免得打傷客人。至於他們造成的額外損失,他們是不會賠付的。因此,每個月店裡都會多出一項額外支出,若是這些年,這筆錢省下來,也是好大一筆,不管是用來還債,還是存下來,都能頂好多事。所以,芯愛擔心,若是中間出了岔子怎麼辦?
  韓國的法律很奇怪,明明放高利貸是違法的,但是簽了字的借條又受法律保護。只要簽了借條,就算是到警局,也不可能不還錢。放高利貸的這些人,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未免夜長夢多,能夠早一刻還清就盡早還清的好,省的一直和他們打交道,從而又惹出什麼事來!
  還有崔智彬這邊,盡管自閉症不能徹底根治,但是這病越早治療,人越正常。可是崔家沒錢,所以只能任由崔智彬自生自滅。
  閒暇時間,芯愛寫了很多文稿,但是最後都不滿意,又都撕毀。周末崔英雄去打工,芯愛悶在家裡繼續寫文,隱約中,一陣哭鬧聲傳入耳中。
  “嗨,快去看呀,老金家出事了?”不知道是誰在飯館裡喊了一聲。跟著呼啦一下,飯館裡的客人都跑出去看熱鬧去了。心中煩躁的芯愛丟下筆,也跟著走了出去,只見村頭醬菜館門口,一堆人圍在那裡。
  “求求你們,放過我女兒吧,我不是一直都在按時還錢給你們嗎?你們為什麼還要這麼作?求求你們,放了她吧,我會努力賺錢,我會加倍努力賺錢,每個月我會再多還一些給你們。”醬菜館的金師傅跪在地上,向幾個打手模樣的人磕頭求告。
  貧民區裡的村民勉強維持日常生活,一旦家裡出了什麼事,需要大筆用錢的地方,資產近乎負債的他們向銀行借貸無門,親朋好友都不是什麼有錢的人家,也無力支援,就算有那麼一兩個有錢的親戚,人家也不會借錢給你,和銀行的理由一樣,怕你還不起。所以高利債是大家唯一的選擇,因此村中借高利債的不止順任一家。
  醬菜館的金師傅醬菜做的好,見孩子漸漸大了,想給孩子更好的發展,多存一點錢,於是就向高利債借錢做本錢,到外面作醬菜生意,結果折了本。這幾年,正在慢慢還債,據說已經快還完了,這又是鬧得哪出?
  幾名打手中領頭的那個蹲了下來,嬉笑著對跪在地上的金師傅說:“你這老家伙,真把不識趣。你想想,你起早貪黑的,那麼辛苦做醬菜,每個月才賺多少?你女兒到夜總會上班,只要陪人喝幾杯,賺比你辛苦一個月賺的還多,這麼輕鬆的好事你哪找去?也不用你那麼辛苦工作還債了,這多好,你有什麼不願意的呢?啊!”
  金師傅不住的磕頭,拽著對方的褲腳,哭求道:“她不能去那種地方呀。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高抬貴手,放過我女兒吧。我們會非常努力賺錢還債的,她真的不能去那種地方,去了那種地方她一輩子就毀了呀,她還不滿十六歲,⋯⋯”
  “那種地方?”領頭的那個冷笑一聲,“那種地方又怎麼了,到了那裡你女兒不僅不用幹活,而且還可以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有什麼不好?就你這個窮家,恐怕你女兒到了出嫁的時候也准備不出什麼像樣的嫁妝來,可是你女兒到我們那裡去上班,不僅很快就能還完你家欠的債,而且不出幾年就能攢出一份厚厚的嫁妝來,也免得她出嫁時因為嫁妝被婆家挑剔,被人笑話。這種天下掉下來的好事,可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你應該高興才是,哭哭啼啼的,真是讓人掃興!”
  領頭的那人不理會金師傅的哀求,抬腿踢了他一腳,將金師傅踢開,喊了一聲“走了”,轉頭就走。跟隨他一起來的幾個人跟在他身後,一起上車。車門打開的時候,芯愛非常清楚的看到金師傅的女兒塞著嘴巴,雙臂綁在身後,被幾個彪形大漢看著,坐在車上,大滴大滴的眼淚順著臉頰淌下。
  車子開走,金師傅也被人攙起,圍在一起的人也都散了。芯愛站在原地不動。迎美走過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順著芯愛的目光看去,什麼都沒有,納悶的問道:“芯愛,你怎麼了,發什麼呆呢?”
  “沒事。”芯愛搖搖頭,打了個寒噤,雙手握緊,感覺手心汗津津的,幾乎能攥出水來,“我們回去吧。”
  芯愛和迎美兩個一起回到飯館。進屋,迎美看到芯愛放到一邊的稿子,拿了起來,一面看,一面問:“芯愛,這是你參賽用的稿子嗎?”
  芯愛沒有正面回答,反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迎美放下文稿,看著芯愛,小心翼翼的說:“芯愛,我說實話你別生氣。我覺得吧,以我們的年紀來說,你寫的已經不錯了,但是,但是若是拿去參賽,我覺得水平似乎還差點。”
  哪裡是還差點,差的遠呢!芯愛心知,就是用母語寫,她寫出來的文章也未必出類拔萃,何況是用外語。雖然眼饞那一千萬的獎金,但是芯愛一直拿不定主意,因為她深知,靠她自己,她是不可能獲得一等獎的,她寫作水平沒有那麼高,她專精的並不是這方面。可是經過今天金師傅家的事,芯愛下了決心,是不是“作弊”,對參賽的其他人是不是公平,她都顧不得了。她不想有一天落到金師傅女兒的那個境地。

ga1105 2017-2-18 14:36

  第十三章:商量

  自從參賽稿件寄走,崔英雄表現得比芯愛急切,想法設法密切獲獎消息。對此芯愛則比較平淡,其實不是她沉得住氣,而是她有信心,經典永遠是經典,不管是在哪個世界,它的魅力都不會減退,璀璨依然,光彩永恆。
  晚上,送走飯館裡的客人,芯愛燒水,准備洗頭。崔英雄跑了過來,“芯愛,明天放學後先不要回家,我們去趟首爾。”
  “啊?”聞言芯愛十分驚訝,“去首爾做什麼?”
  崔英雄轉頭看了臥室一眼,才說:“智彬不肯出門,整天呆在家裡發呆,家裡也沒什麼讓他打發時間的東西。聽說首爾有個二手市場,裡面出售淘汰下來的日常電器,我存了一點錢,想給他買台電視,讓他用來打發時間。”
  芯愛點了點頭,“嗯。這些天我也在想著這個問題,智彬這個樣子也不是個事,他又不肯出屋,整日在屋裡這麼悶著,就是好人也悶出病來。他不肯出去,家裡買台電視,通過電視接觸外面的世界,這對他有好處,而且又消磨了時間,是個好主意。”
  崔智彬的情況比剛來崔家的時候還嚴重。每次看到崔智彬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旁若無人,對外界幾乎沒有反應的模樣,芯愛都在心裡咒罵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被攆走的那個班主任。崔智彬之所以變成這個樣子,都是她害得。像她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做老師,只是被學校解雇都是輕了,應該徹底在教育界消失才對。
  將責任歸咎於當時的班主任並不是無的放矢。打個比方,崔智彬的自閉症,一開始不過是良性腫瘤,只要多方控制,就有轉為正常的跡象。可是因為班主任的舉措,以至於本來已經往好的方向發展的良性腫瘤,不見變好,反而有往惡性腫瘤變化的趨勢。以前做的工作全部白費不說,而且治癒起來更加困難。
  想到順任,芯愛忙問道:“哥,這事你和媽媽說了嗎?”買電視回來,家裡每個月除了要多繳納電費外,還要收取收視維護費等其它雜七雜八的費用,好多額外支出。一項節儉的順任會同意嗎?
  “我和媽媽說了,媽媽沒有反對。”崔英雄想起當時和順任說到買電視時,順任那種無奈的神色,心中一動。
  看著拎壺倒水的芯愛,崔英雄不禁想起當初她反對收養崔智彬說的話,又想到崔智彬。不說他的病,單因為他上學的問題就惹出那麼多的事,順任前前後後往學校不知道跑了多少趟。如今,崔智彬留在家中,順任忙活飯館那一攤的同時還要照顧他。⋯⋯家裡家外,幾乎都圍著他轉。
  崔英雄猶豫再三,終於把心裡的話問了出來:“芯愛,我將智彬留在家裡,是不是做錯了?”
  廚房裡的燈光昏暗,燒開的開水,水氣彌漫,讓芯愛看不清站在背影處崔英雄臉上的神情。那個時候,崔英雄真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不知道崔智彬患的是自閉症,還以為他只是聽力或者語言上有障礙,但是從崔智彬對外界的反應來看,似乎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嘩嘩的流水聲遮住了崔英雄的聲音,只有支零片語傳到芯愛的耳中,她根本沒聽到崔英雄的話。芯愛提高了聲音,大聲說:“啊?剛才你說什麼?哥,你再說一遍,我剛才沒聽清楚。”
  話說出口,崔英雄忽然覺得很沒意思。就算後悔了又怎麼樣?事情已經這樣了,難道要把崔智彬再次“遺棄”嗎?這樣的事他又做不出。世上沒有回頭路,既然如此,只能硬撐著往前走下去。“沒什麼,你忙你的吧。我回屋了。”
  覺得莫名其妙的芯愛向崔英雄看去,見他不肯再說,反而轉身進屋,雖然心中納悶,但是既然崔英雄不說,她也沒有追上去刨根問底的意思,回過頭,將倒滿開水的盆裡兌上合適的涼水,開始洗頭。芯愛不知道,她就這麼錯過了一次知悉為什麼警局沒有找到崔智彬父母真相的機會。
  次日,吃早飯的時候,想到崔英雄每個月賺的錢都上交給順任,把客人給的小費作零用錢,而且還要給芯愛一些,所以芯愛有些擔心,問道:“哥,你的錢夠嗎?要是不夠,我這裡還有點。”
  崔英雄遲疑了一下,“嗯,應該差不多吧。我聽他們說,那裡的電器非常便宜,連商場裡一半的價格都不到。我們也不用買太好的,能用就行。”
  盡管崔英雄這麼說,但是芯愛還是把她存了那點錢一起帶上了。兩人下了渡輪,打聽著,來到二手市場,因為崔英雄要求並不高,他們很快就挑好了一台七八成新的電視機。餘下的錢,芯愛又挑了一部復讀機。復讀機雖然還能用,但是已經很老舊了,而且價錢並不便宜,不過隨機附送了大量初級、中級英語和法語磁帶。實際上,芯愛看中的就是這個。
  想學好外語,要從聽說讀寫做起。說和聽這兩關難住了太多人,很多人學出來後都是“啞巴”外語,說和聽的能力並不高。在這一點上,同樣困擾著韓國學生,崔英雄也是其中一員。對此,芯愛很有學習心得,但是崔家沒有實施的條件,她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只能在一邊乾著急。今天恰好碰上機會,她當然不會放過。
  電視買回來了,裡面各式各樣的精彩節目吸引住了崔智彬。若不是強烈阻止,崔智彬都不肯睡覺,目不轉睛的一直看。為此,芯愛和崔英雄兩個不得不就崔智彬喜歡的節目制定了時間表,讓他遵循時間表來看電視,這才罷了。
  當崔智彬在固定的時間裡,沒有看到他要看的綜藝節目——《繽紛韓國》,於是不停地把電視播來播去,甚至起身使勁的去拍電視。因為感冒在家休息的芯愛被他砸電視的聲音吵醒,趕忙阻止:“智彬,你在做什麼?為什麼要砸電視?”
  崔智彬不說話,只是瞪著一雙黑黝黝的眼珠看向芯愛,指了指電視,然後把手裡的時間表遞給她。
  芯愛發現緣由,無奈的歎了一聲,趕忙向他解釋:“智彬,這不是電視的問題。你砸它沒用。你看,播這個節目的電視台已經在電視下面通知了,因為電視台節目調整,《繽紛韓國》這個綜藝節目將延後一小時播出。”
  崔智彬日常生活如同強迫症一樣,每天重復同樣的事,保持原來形成的習慣和行為方式,這是他正常表現。因此芯愛說的理由對於已經形成習慣的崔智彬是說不通的,他根本不理會芯愛的解釋,看不到他要看的節目,固執的認為是電視出了問題,就去砸它。
  拉住崔智彬,不讓他動,他就大哭大鬧,鬧得本來就因為感冒而頭昏腦脹的芯愛更加頭疼了。好不容易將崔智彬安撫下來,覺得難受的芯愛躺在地板上,蓋著被子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
  崔英雄興奮的從外面跑進來,顧不得脫鞋了,直接就竄進屋,見芯愛正在睡覺,也不管不顧,徑自掀開她的被子,使勁的揮舞著手中的報紙,興奮的喊著:“芯愛!芯愛!⋯⋯你看,你看,這上面登了你的名字。你獲獎了!是一等獎!一千萬!”
  被喊醒的芯愛因為和周公約會而僵化的頭腦半晌才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看到崔英雄一副“天上掉餡餅,砸到腦袋上”的模樣,本來有些興奮的芯愛一下子變得意興闌珊起來,目光從崔英雄遞到眼前的報紙上掃過,看到上面自己的名字,輕飄飄的“哦”了一聲,打了個呵欠,拉過被子,翻個身,准備繼續睡。
  “芯愛!”崔英雄阻止了她,滿眼壓抑不住的興奮:“芯愛,你沒聽到我再說什麼嗎?你參賽的文章獲獎了。不僅獲獎了,而且還是一等獎,獎金一千萬的一等獎!你看看,報紙上都登出來了。”
  縱使芯愛還有困意,被崔英雄這麼一鬧,一吵吵,也不翼而飛了。她也不睡了,起來,將被子疊好放收起來,問道:“哥,這個時候你不是應該在上學嗎?你怎麼跑回來了?和老師請假了沒?”
  沉浸在興奮中不能自已的崔英雄被芯愛這麼一問,臉一下子垮了下來,“哎呀,糟糕。俊河將報紙拿來給我看,我看到後,太興奮了,一心想著要快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你,就直接跑回來了。”哪裡還顧得上請假。
  “沒事。俊河哥會記得幫你向老師請假的。”芯愛趕緊安撫他,轉移話題:“報紙上說獎金什麼時候可以領了嗎?”
  崔英雄把報紙攤開,放到芯愛面前,指著上面的一行字說:“這上面說了,獲獎者在見報的次日就可以帶著證明身份的有效證件去首爾領取獎金。地址這上面也寫的非常清楚。這樣的話,這個周末我請假,陪你一起去。”
  芯愛想了一下,拒絕了崔英雄的意見。“這麼大一筆錢,我們兩個都未成年,恐怕要媽媽跟著才行。”沒有大人,安全上不放心。
  崔英雄點頭贊同,“嗯,也是。這麼多的錢,怎麼拿回來都是個問題。就我和你,把這錢就這麼帶回來,我可不敢。”要是出了差錯,可遭了。
  參賽這事,崔英雄和芯愛並沒有告訴順任。芯愛和崔英雄商量過後,覺得,這事若是有了結果,能獲獎,就告訴順任,若是沒獲獎,也就沒有告訴順任的必要了,因此,到現在,順任還不知道芯愛獲獎。
  既然獎金領取需要順任出面,崔英雄急著告訴順任:“剛才我進屋,沒看見媽媽,她應該出去了,等媽媽回來我就告訴她。”有這一千萬,順任應該不用那麼辛苦了。
  芯愛神色鄭重的對崔英雄說:“先別急著告訴媽媽。哥,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見芯愛態度嚴肅,崔英雄一愣,目光不由自主的看了一旁看電視的崔智彬一眼,問道:“什麼事?”可別是又出了什麼花錢的大事。
  “別緊張。沒什麼大事。”芯愛趕忙阻止崔英雄的胡思亂想,“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獎金分配的問題。哥,你是知道的。這次參賽我畫的是漫畫。故事情節是我想的,人物圖像卻是泰華哥幫著畫的。因此這次獲獎有泰華哥一份功勞。所以這筆獎金我想著要不要分給泰華哥一份?要是給的話,給多少合適?”
  下定決心作弊參賽後,芯愛就想到了《再見螢火蟲》這副經典的動漫作品。盡管人們認為大師是用這副作品探討“生死”,但是芯愛覺得稍微修改一下,完全可以表述出戰爭帶給人們的災難,人們期望和平的意思。
  雖然選定了作品,但是芯愛面對的問題依舊不少。她可以很好地表述出故事情節,甚至腦海中也有完美人物形象概念,但是落到紙上,她卻畫不出來。找不到好的畫工,故事情節再完美,也等於白搭。
  、據芯愛所知,學校裡能夠滿足她要求的或許只有尹俊熙,但是她真心不願意和他打交道,而且芯愛懷疑,就算求到他頭上,他也未必願意幫忙,因此這事就僵了那裡。迎美知道芯愛正在滿學校找畫畫出色的人,一直沒找到,於是就安慰她,要是實在找不到,就找尹俊熙試試。
  韓友莉對迎美和芯愛推崇尹俊熙,嗤之以鼻。她炫耀的告訴她們,她哥哥韓泰華比尹俊熙還要強,他從小學畫,在春川參加了好多次畫畫比賽,都獲得了非常好的名次。只是到這邊來以後,因為經濟問題,不能繼續學畫,韓泰華這才無奈的放下畫筆。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韓友莉的話在芯愛的眼前推開了一扇窗戶。芯愛求到了韓泰華的面前,韓泰華毫不猶豫的幫忙。韓友莉這次並沒有吹牛,韓泰華的水平很高,完全能夠按照芯愛的要求畫出她所需要的人物來,在韓泰華的幫助下,最終芯愛在參賽日期截止前一天完成了作品,寄了出去。
  這事,崔英雄也知道。因此聽芯愛這麼一說,沉默了。他有點捨不得,這可不是幾萬塊的事情,而是一千萬。家裡有了這一千萬,能解決好多問題。只是想到韓泰華的處境,再想到正如芯愛所說,要是沒有韓泰華的幫忙,芯愛根本完不成作品,所以不能抹殺韓泰華的功勞。
  思想鬥爭半天,依舊拿不定主意的崔英雄問芯愛:“你是怎麼想的?要分他一半的話,未免太多了吧?”
  “不是一半。”芯愛搖搖頭,“我想分給他四百萬。”也不少了。
  本來芯愛想給韓泰華三百萬的,但是她想了想,又加了一百萬。就算這一千萬全部拿到手,也不能還清家裡的債務。為了盡快還完欠債,芯愛想著繼續畫下去,這樣的話,她還會和韓泰華繼續合作,因此這次就多給一點。以後,再畫,事前簽訂分成協議就好了。
  “四百萬?”崔英雄驚呼出聲,他建議道:“我覺得有點多了,你再考慮考慮吧。不過最終怎麼分配還是你拿主意。你賺來的錢,怎麼分配你說的算,但是不管怎樣,你要說服媽媽才行。”順任捨得把這麼一大筆錢推出去嗎?他很懷疑。
  芯愛嗯了一聲。沒有事先講清楚獎金分配是她的失策。但是她也不能向大家表露出一定就能獲獎的意思來呀。後面,再畫的話,分成協議一定要簽好。

  第十四章:采訪

  盡管征文大賽獲得了全國的關注,但是學校並沒有組織參加,而且也沒有告之學校裡的學生,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學校裡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學生,校領導覺得學校裡的學生沒有參賽的能力。
  因為不知道,與己無關,所以學校上下也不關注此事。倒是芯愛的老師無意中在報紙上看到獲獎名單,見到上面崔芯愛的名字,因為芯愛沒有宣揚,誤以為不過是重名,也就馬虎過去了。所以芯愛獲獎的事在學校裡波瀾不興。
  知道芯愛參賽的幾個人,對於芯愛能夠獲獎,都非常高興。順任更是興奮的特地將飯館關門一天,作了一桌飯菜,把大家請來為她慶祝。韓友莉心中嫉妒,對芯愛沒少冷嘲熱諷。不過她知道芯愛的性子,而且她也不願意看到芯愛出風頭,因此在學校,她和小團體裡的其他人一樣,對此事閉口不言。
  因為韓泰華和芯愛繼續合作,所以放學後韓泰華的時間都被芯愛占用了。對於韓泰華不早點回來幹活,反而到了很晚才回來,他姑姑很不滿意。當韓泰華再一次晚歸時,他姑姑大罵他一頓還不夠,甚至動手打他,以便讓他乖乖聽話。
  無奈的韓泰華只好以找到工作,放學後要打工為理由,這才將他姑姑哄騙過去。韓泰華不在,活計就落到了韓友莉的頭上。討厭幹活的韓友莉不肯一個人回姑姑家,厚著臉皮跟著韓泰華去崔家。
  當崔英雄、芯愛和韓家兄妹四人放學一起回崔家,快走到家門口時,他們遠遠的看到飯館門口站著幾位一看就和順任的飯館形象不搭,西裝革履,似乎是社會精英的人士。
  看到芯愛他們回來,順任從飯館裡出來,緊張的將芯愛拉到一邊,悄聲說:“芯愛,他們是從首爾來的,好像是因為你獲獎那事來的,其中一個還說他是記者,⋯⋯”
  別是發現弄錯了,要把獎金要回去吧?哪怕獎金都拿到手,並且已經花了。但是順任到現在對於芯愛能夠獲獎依舊處於一種不敢置信的境地,她總覺得是在做夢,有一種飄渺的不真實感,一旦夢醒了,原來什麼樣就還是什麼樣。
  “媽。放心,沒事。”芯愛輕拍著順任的手背,安撫著她,“電視上人家獲獎之後,都有記者采訪,讓獲獎者表述獲獎感言。”這個記者的目的應該也差不多。
  經芯愛這麼一說,順任提著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那啥,既然這樣,芯愛你就和他們好好說說,我就不耽誤你們了。我去忙了。”
  看著順任回飯館,芯愛請人到崔英雄搬出來放到一邊的桌椅坐下。其中帶著眼鏡的年輕男子率先向她開口,進行自我介紹:“你好,崔同學,我是《太陽日報》的記者,我叫樸成俊。”指著坐在他上首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介紹道:“這是我們《太陽日報》社會部課長殷先生。”
  因為在座的還有幾位其他成功男士,所以那位殷先生拿出幾張印刷精美的名片散發。發完後,殷先生落座,把一張名片放到桌子上,伸手推了一下,推到芯愛這邊。芯愛起身,彎腰,雙手恭敬的將名品捧了起來,看了一眼,而後請兩人到擺在另一邊的桌椅坐下,說:“我記得我去領獎的那天,我就已經謝絕了在場的記者的采訪,不知道兩位先生此來⋯⋯”
  《韓國日報》地位比《太陽日報》還要高,我都已經拒絕了《韓國日報》的采訪,怎麼可能轉身又去接受《太陽日報》的采訪呢。
  樸成俊忙道:“崔同學誤會了,我們此次並不是僅僅為了崔同學獲獎的事。”目光轉向他的上司。
  “本來我們驚訝崔同學小小年紀就在這麼重大的國家舉辦的活動中獲得一等獎,而後我們又從側面了解到崔同學家庭狀況,在這種情況下,崔同學品學兼優,發憤圖強,更讓我們驚訝。所以我們想就此寫一篇勵志的文章發表在《太陽日報》,以崔同學的事跡來彰顯我們大韓民族積極努力,奮發向上的精神。”殷振?帶著一種居高臨下,似乎芯愛聽到後應該向他們低頭謝恩的態度,向芯愛表述了他們的來意。
  本就因為殷振?的態度而不爽的芯愛聽了他的話,氣上加氣。哈!芯愛冷笑一聲,“殷先生,你說的話真是讓人費解。什麼叫在這種情況下,我品學兼優更讓人驚訝?”
  轉頭看了一眼順任飯店,她冷笑連連,“是,我家是比較貧困。但這和我的學習扯得上關係嗎?在你的眼中窮人該是什麼樣?就該不學無術嗎?作為窮人,就不該成績優秀嗎?難道人窮就是罪,就不該有優秀的地方嗎?按照殷先生的觀點,我該感謝殷先生,沒有因此給我冠上‘作弊’的名頭。⋯⋯”
  雖然韓國貧富差距等級分明,但是這個並不能宣之於口,特別殷振?還是個記者。若是芯愛的指責被當作他的觀點宣揚開來,被公眾知道的話,連帶太陽報社都會受到連累。因此殷振?臉色大變,不安的看看一旁的樸成俊,又瞄了一下離他們不遠的那幾位男士,怒不可遏的喝道:“你胡說什麼。我什麼時候有這個意思了,你完全是在誹謗。這是誹謗!崔同學,我念你年紀小,就不和你計較了。你要是繼續胡說八道,我可不客氣了。”
  到底是不是這麼想的,不是幾句話就能否認的了的。芯愛無心和殷振?辯駁,只是冷笑一聲,低頭喝水,不再說話,也不抬頭看人,只是盯著手中水杯的水發愣。本以為手到擒來的事情卻平生波瀾,而且還被被芯愛氣得火冒三丈的殷振?氣呼呼的瞪著芯愛,也不說話、這下子,兩下裡僵住了。
  樸成俊看到氣氛僵硬,趕忙開口打圓場:“都是誤會,都是誤會。大家不要在意,不要在意。”趕緊把跑偏的話題拉回來,說正事:“剛才殷課長雖然,雖然⋯⋯言語中有點‘小毛病’,但是我們的來意崔同學應該清楚了。那麼現在我們就開始專訪吧。”
  一面說,樸成俊一面把筆記本和速寫筆拿了出來,攤開,放到桌子上,准備開始訪問。
  芯愛抬頭,看向對方,“對不起,樸先生,對於這個專訪我拒絕。”
  “啊?”樸成俊詫異的看向芯愛,問道:“為什麼?”隱晦的掃了一眼殷振?,說道:“我剛才不是說了嘛,殷課長言語中或許是有那麼一點不妥當的地方,但那都是誤會,是誤會,不要放在心上。”
  他經過激烈的競爭,打敗競爭對手,考進太陽報社,因為入職不久,正在考察期。正因為他菜鳥一個,所以上面才會把這個簡單的案子交給他,為了保險,還讓前輩帶一帶他。要是這次采訪不成功,這麼簡單的案子就搞砸了,那麼他考察不能合格,恐怕會被太陽報社辭退。
  就業形勢嚴峻,再找一份專業對口,薪資待遇方面各方面都合心意的工作太難了。所以樸成俊不由得對造成采訪失敗的殷振?心生怨恨。本來是前輩帶後輩,卻沒想到前輩惹出了事,以至於後輩吃了掛落。
  “不是殷先生的原因。從一開始,我就不會接受這個專訪。”芯愛雖然對殷振?不喜,但是她有一說一,實事求是,不會把理由歸咎於他。
  芯愛神色平靜的說著她的理由:“勵志也好,不勵志也罷,都是我自己的生活。我過的好不好,都是我再過,與旁人無關。我不想把我的生活展現給公眾面前。博那個眼球?根本沒必要。”
  回身盯著順任飯館看了好一陣,芯愛對樸成俊笑了笑,“這個專訪就算還沒有寫,我也能猜個大概。無非是要描述我們家怎麼怎麼的貧困,生活又是多麼多麼的艱辛,在這種情況下,我又是怎麼堅韌不屈,不被生活的艱難打垮,克服困難,刻苦學習,努力奮鬥,最後取得了什麼樣的成績。”這一套路,她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樸成俊被芯愛的一席話說的目瞪口呆,心中納悶,芯愛猜的竟然和他所想的差不多。殷振?也有些驚訝的看著芯愛,沒想到她竟然會想到這些。
  “可是,可是⋯⋯”樸成俊結結巴巴的還想著勸服芯愛。“崔同學,你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文章登出,不僅能夠激勵很多像你一樣處境的人,而且對你也是一件好事,你會受到很多人的幫助。”
  這個幫助可不僅僅是一兩句言辭,很有可能是同情你的人送來的錢物。有了這些,你的生活就會得到改善,不再這麼貧困了。
  聽懂樸成俊潛台詞的芯愛感激的對他笑笑,“樸先生,你家裡條件應該不錯,衣食無憂,對吧?”
  對上樸成俊“你竟然猜中了”了的驚訝眼神,芯愛笑了一下,不等他回答,她徑自說道:“知道為什麼我會猜中嗎?其實很簡單。因為樸先生如果你也苦過來的話,那麼你就不會這麼說了。因為和我處境相仿的人,整日都在為口中食,身上衣而忙碌。為生活奔波忙碌的他們根本沒時間,也沒那個心情去關心。所以什麼典型,什麼模范,什麼榜樣,⋯⋯他們根本不會注意這個,有那個時間,那個閒心,他們還不如去想怎麼再去找一份工,怎麼能再多賺一點錢,去計算一下物價,看看什麼東西漲價了,什麼便宜了。”真正能被激勵到的至少是衣食不缺的人。
  “或許在你看來,我生活的並不好。但是我不這麼想。雖然貧困,但是我的媽媽努力讓我吃飽穿暖,並供我讀書。我對我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文章登出,或許有人會同情我的處境,進而送來衣物和錢財,但是這對我的媽媽是一種傷害。這是我不能接受的。”
  喝了一口水,潤了一下喉嚨,芯愛繼續說道:“我有什麼事跡值得報道的?學習優秀?和我一樣出身的,甚至還不如我的,比我成績更好的,整個韓國應該有很多。我比他們強的不過是在全國的征文活動中獲得了一等獎罷了,但是這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小學生在全國性的比賽中獲獎的應該也有不少。為什麼他們沒有被報道?只不過是因為他們沒有二者合一罷了。整個韓國貧苦出身,力爭上游,從而取得好成績的我相信也大有人在。我的年紀還小,未來如何,現在根本看不出來,如果將來有一天我生活貧苦,和乞丐差不多,今天的勵志報道豈不是一樁笑話?”
  芯愛的一席話讓殷振?好樸成俊陷入了沉思。芯愛清楚,他們不過是趁著全國征文比賽剛剛落幕的熱潮才來采訪自己,借此東風來搏版面,什麼勵志不勵志吸引人眼球的一個手段罷了。
  正如芯愛所言,一個將來如何還不知道,也沒什麼大成績,唯一值得書寫的就是這次征文大賽的小學生,能勵志到哪去?若不是看在她年紀不大,家庭背景“特殊”,借著這股熱乎勁,這次有幾分寫頭,不然,這事放到平常,遞交報社,上面絕對看都不看。
  芯愛反對專訪最重要的理由是因為她知道,她的事,對於那些看報紙的人來說,不過是茶餘飯後的一項談資,生活中的一項微不足道的調味劑,隨之既忘。
  拿自己的悲慘生活去給別人的嘴邊作話頭,她圖什麼呀?
  圖看得人流幾滴同情的眼淚,圖對方因為憐憫而送來的財物?這些她都不需要,她的生活不需要別人的同情,至於錢財,她現在已經再賺,有了開頭的一千萬,隨之以後,會有更多!
  對此,芯愛並沒有和殷振?和樸成俊說,她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以殷振?擺出的那高高在上的態度,他根本不會明白。而樸成俊,或許他能明白,但是也未必能理解。

  第十五章:商談

  殷振?和樸成俊是《太陽日報》社會版的兩名記者,他們想以她為勵志典型寫成文章登在報紙上,被芯愛嚴詞拒絕。送走殷振?和樸成俊,芯愛回身,走向坐在在另一張桌子旁等待她的幾名男士,“對不起,讓幾位先生久等了。”
  “沒關係。”其中一位穿著墨藍色西裝的男士作了做我介紹之後,又向芯愛介紹跟著她一起來的人:“我是神話集團影視部部長金正洙,這是我們部的法律顧問洪長宇先生,這位是我的助手鄭源,這位是我們部的影視導演申賢昌先生。”
  在金正洙的介紹下,芯愛一連串的問候過去。從對方的介紹中,她已經猜到了對方的來意,心中一喜,這個結果正是她所期盼的。芯愛心裡默默地盤算,若是操作好了,家裡的債務這次就能得以解決了,她以後再也不用提心吊膽了。
  金正洙提出請求:“崔同學,我們這次談的事情比較重要,涉及到一些法律事務,你尚未成年,是不是請你的媽媽一起過來商談?”你太小,做不了主。
  芯愛笑笑,拒絕了他的提議。“金先生,我的媽媽很民主,我們的事情都由我們自己做主,只要不作違法亂紀的事情,她基本不干涉。所以有什麼事情可以先和我談,等我們談好了,涉及到法律部分,再請我媽媽出面也不遲。”
  在座的幾位互相看了一眼,聽明白了芯愛話中暗含的意思,合著順任就是個“人形圖章”。他們雖然沒和芯愛進行深談,但是對她的早熟還是有一定認識的。芯愛和太陽日報的兩位記者就坐在他們不遠處,盡管不是有心,但是他們的談話還是被他們聽了個一清二楚。芯愛言語犀利,發人深思讓人驚訝,和她的年齡根本不相符。聯想到芯愛的家庭,讓人不禁驚歎,生活的艱辛催人長。
  “那麼,崔芯愛同學,我們就直接談正事了。”金正洙也不繞彎子,直接開門見山,提及主題。“我們神話集團是這次全國征文活動的其中一家贊助公司。我們公司旗下欲開展影視業務,看到了崔同學的作品,覺得很有意思,想把它拍成電影,因此此次我們是來和崔同學商談一下改編和版權的問題。”
  芯愛很淡定的點點頭,“嗯。我知道了。”她早就猜到了,只是她有些納悶,不過是簡簡單單的一樁作品被看中要拍成電影的普通事件,這事,只要金部長的助手鄭源來做就完全可以了,但是神話集團怎麼這麼大動仗,部門部長親自上陣。沒有理由呀!
  雖然疑問滿滿,但是芯愛並沒有不識趣的問出口。其實她想不通,那是因為她不知道背後的事。若是了解了,也就明白了。
  神話集團是世界級的財閥,集團創始人是韓國人,因為掌舵人的家族情結,為了培養下一代的愛國情感,因此特地在韓國建立了財團私立高中——神話學院。實際上因為韓國國土狹小,資源並不豐富,因此神話集團總公司雖然設在韓國,但是業務重心並不在韓國,而是在國外,所以集團的繼承人大多並不在韓國接受教育,只有在高中的時候,才回來讀書。
  前幾年具會長因為飛機出事,意外身亡,因為繼承人年紀幼小,還不能承擔起公司的擔子,一時間公司股價大跌,商場的對手對其市場虎視眈眈。盡管具會長的妻子姜熙秀臨危受命,迅速接任丈夫的職務,出來穩定局面,但是集團業務和市場份額還是被以克洛法集團為首的幾大公司搶占,特別是韓國市場,更是被瓜分了好大一塊。
  因為具會長突然去世,集團不止韓國市場出現問題,其他國家都有狀況發生,因此忙著穩定公司,安撫股東,讓他們對公司繼續持有信心的姜會長把重心全都放在了國外,雖然並沒有放棄韓國,但是對這邊的市場制定的方針是防守型的。
  經過幾年的努力,姜會長已經徹底掌控了集團,把目光從國外轉向韓國。已經失去的市場再想搶回來並不容易,而且神話集團商場的對手也在一旁緊盯著不放。因此姜會長考慮之後,決定在保持公司原有業務的情況下,開拓新的市場,將公司的觸角伸到影視行業來,所以成立了一個新的部門——影視部。並任命了心腹金正洙為部門部長。
  金正洙知道姜會長對新部門的期望,戰戰兢兢的想著打響並打好這第一炮,以彰顯神話集團的回歸,因此親力親為,對劇本挑選及其嚴格,看了許多都不滿意。這個時候,金正洙無意中看到芯愛畫的漫畫,從而有了今日順任家之行。
  神話集團是這次征文比賽其中最大的贊助商,按道理說應該是只管掏錢,並不涉及到作品的評選。等作品被選定之後,再把獲獎作品拿來給他們看,至於神話集團這邊的負責人看不看,則是另說了。
  芯愛的作品在評選專家那裡引起了爭議,盡管征文時,表明除了詩歌外,體裁不限,但是漫畫對於這些文字工作者來說,總覺得不正規。在他們的眼中,漫畫根本不登大雅之堂。所以在看到芯愛的作品時,發現是漫畫,第一時間反應就是被罷黜。但是看了下去之後,卻又被感動的一塌糊塗。因此引起了爭論,有的人覺得內容精彩,可以忽視體裁,但是有的人堅持體裁不成體統,不能評優,最後兩方爭執不下,就把事情交給“金主”處理。
  因為金正洙想聘請幾個文筆好的作部門編劇,所以這次和大賽組委打交道的事情就由他來負責,因此飽受評議的芯愛作品交到了他這裡。金正洙看到後,眼前一亮,一直猶豫集團公司的第一部電影要拍什麼的他有了主意。因此芯愛的作品被評為一等獎。
  金正洙能夠看到芯愛作品的好來,自然其他人也能看出來。按照規定,獲獎作品是要在報紙上刊登出來的。為了不被人捷足先登,他向大賽組委會提出要求,雖然芯愛的作品被評為一等獎,但是作品不能在報紙上登出來。對此,大賽組委會表示同意。
  金正洙拿著芯愛的作品給上級看,征得了他們的同意,開始為拍攝電影作准備。作為部門的第一部電影,而且還有著向韓國商界宣告神話集團歸來的意思,金正洙不顧部長之尊,帶著人,親自出馬,來到崔家,商談一應事宜。這一切當然都不是芯愛能知道的。
  芯愛和金正洙的商談並不困難,因為行業價格在那,就算有所浮動也變化不大。作為一個新人,金正洙給出的三千一百萬的價格已經非常優厚,畢竟芯愛並不參與改變,而且也不出售版權。
  盡管芯愛對於價錢比較滿意,但是她的目標是將家裡欠的債務還清,因此在商談完畢後,她笑著問道:“金先生,你對動漫感不感興趣?”這個作品不僅可以拍電影,而且還可以製作成動畫片。
  金正洙看著帶來的法律顧問洪長宇在協議上擬寫條文,聽到芯愛的問話,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搖頭拒絕:“那不過是小孩子看的東西,我們部門暫時還沒有往那邊發展的意向。”
  在開始畫漫畫以後,芯愛就開始有意識的收集這方面的信息,發現在韓國,動漫市場成人這一塊幾乎是空白。大家的主流思想認為動漫是給小孩子看的東西,不是大人看的。不止是韓國,整個世界都這樣,美國稍微好一點,迪尼斯集團已經開始在這邊伸出觸角,有所嘗試。
  其實不止動畫片,連漫畫也是這樣,大家也都認為只有小孩才看漫畫。當初芯愛征文時因為用的是漫畫,還曾經被評委認為是不尊重比賽,後來看到她的年紀,發現她不過是個小學生,這才罷了。
  “我不贊同金先生的意見呢。”芯愛神色認真的反駁:“可是金先生,既然這個題材能夠被拍成電影,就說明它並不是給小孩子看的。而且它最開始是用漫畫畫出來的,把它制成動畫豈不是要比改編成電影更簡單?動畫之所以都是給小孩子看的,那是因為‘沒有’製作出給大人看的來呀。這片市場還是一片‘空白’,作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可未必會被毒死!”
  芯愛特地在特殊的詞語和最後一句話上加重了語氣。讓金正洙自己去想。其實金正洙並不注重芯愛這個一個小孩子的話,但是他還是抓住了重點。作為一名商人,再沒有比“空白市場”這四個字更吸引他的了。因為這意味著商機、財富、挑戰、機遇、發展,⋯⋯敏感的商業觸覺讓金正洙心動了。
  做成動畫的話,因為有電影的關係,和電影一起宣傳,借著這股東風,不僅能夠省下一筆宣傳費用,還能吸引更多的人去觀看。至於動畫這邊,花的不過是製作費罷了。就算失敗了,不放映給成人看,賣給電視台,當作普通的動畫片播放,也不會虧本。若是投放到市場,給成人看,獲得了成功。這表明集團開拓了新的市場,在這方面會領先其他集團公司一步,這樣一來,作為邁出第一步的他,將會獲得什麼金正洙再清楚不過了。
  盡管只是粗略的計算了一下盈虧,並沒有做出詳細計劃,但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多年的金正洙的直覺告訴他,這筆買賣前景巨大,絕對大有可為,值得做。因此金正洙當機立斷,讓洪長宇在草擬一份合同,買下動畫改版權。
  和金正洙商談好價錢的芯愛將順任從飯館裡喊了出來,將事情告訴給她。然後順任從頭到尾幾乎是以神游一般的模樣在草擬的兩份協議上簽了字。她都說了些什麼,作了些什麼,等順任回過神來,根本記不清,只覺得一切宛如在夢中。
  雖然要等到雙方在正式合同上簽字,合同被公證,具有法律效力的時候,芯愛這邊才能拿到錢。但是已經確定有了這筆錢就能還完欠債的芯愛在送走金正洙一行後,回到飯店就大聲要求要慶祝,不顧年齡的限制,喝起酒來。她快要樂瘋了,身上的包袱終於要甩掉了。

ga1105 2017-2-18 14:37

  第十六章:嫉妒

  芯愛通過作品影視改編賺了一大筆錢,這對順任來說,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一直到送走神話集團影視部金部長一干人等,她都處於一種不真實感,恍然如夢。在順任看來,錢沒有拿到手,到底屬不屬於她家還未可知,因此她要求芯愛在事情塵埃落定之前不能對他人露一絲口風,連崔英雄在內。
  因此,芯愛要求慶祝,用的理由是她的作品被神話集團看中,要拍成電影。畢竟將來是要上映的,這個是瞞不了的。順任和芯愛並沒有提起改編費的問題,在場的只有韓友莉不識相,加以詢問,得到芯愛含糊其辭並沒有多少的回答還不滿意,依然追根究底詢問詳細數字。
  沒有在崔家得到確切答案的韓友莉並不罷休,竟然發揮鍥而不捨的精神,不僅向周邊的人打聽,而且還到圖書館查詢資料,最終得到新人作品改編費並不多,甚至有的被影視公司盤剝,只有幾十萬,這才罷了。
  午休吃飯的時候,韓友莉笑盈盈的說:“芯愛,我們這些人中,你是最厲害的,我們都比不了,作品獲獎不說,而且還獲得了影視改編。只是很可惜,我聽說像你這樣沒有一點名氣的新人,就算影視改編,價錢也不高,特別是芯愛你簽的還是神話集團這樣的大公司,據說那些大公司最能‘壓搾’像你這樣名不見經傳的新人了,把價錢壓的低的不能再低。”
  認定芯愛是因為神話集團給的錢少,她羞於說出口,所以才瞞著大家。因此韓友莉輕歎一聲,憐憫的看著芯愛,“胳膊扭不過大腿,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話語權在人家的手裡呢。不過芯愛你放心,只要你一直寫下去,總有出頭的那一天,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就不敢小看你了。”價錢也就上去了。
  芯愛看都沒看韓友莉一眼,轉頭和迎美說話:“你嘗嘗這個,味道怎麼樣?”夾了一塊肉,放到迎美的便當裡。
  韓友莉見芯愛根本不理她,只覺得一拳頭打在棉花上,胸中堵著一口悶氣,卻又發洩不出,不好對人撒氣,於是低下頭,也不吃飯,只是拿著筷子恨恨的戳著便當。韓泰華看出她的氣悶,但是是她挑釁在前,錯在她的身上,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把崔英雄夾給他的肉給她夾了過去,希望她能專心吃飯,不再惹事。
  迎美明白芯愛的意思,而且她也看不慣韓友莉的態度,冷落韓友莉,自顧和芯愛嬉鬧著。看到芯愛夾過來的肉肥瘦相間,她驚呼出聲:“芯愛,這是五花肉嗎?這個肉好貴的,順任嬸嬸竟然捨得買?”你家發財了嗎?
  “我們家可沒錢買五花肉,這個不是五花肉。”芯愛笑道:“你嘗嘗看,看能不能吃出來是什麼地方的肉?”
  迎美疑惑的將肉夾起慢慢地放到嘴中咀嚼,點頭贊道:“好吃,真好吃,肥而不膩,瘦而不柴,吃起來非常勁道,有咬頭。以前媽媽在的時候,我們家曾經買過五花肉,吃起來和這個不太像,但是這麼好吃的肉除了五花肉還能是哪?你別騙我了,我不上當。”
  芯愛笑笑,“我真的沒騙你,真不是五花肉。不信你問我哥哥?”
  迎美已經認定就是五花肉,只是和她媽媽當初的做法不同罷了。見芯愛一再否認,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一邊的崔英雄,崔英雄沒有故弄玄虛,直接揭開謎底:“不是五花肉。五花肉那麼貴,我們家怎麼買的起。這個就是我們常吃的豬頭肉。”
  午餐小組裡,柳俊河的便當是最好的,雖然沒有排骨和牛肉這一類價錢昂貴的食物,但是一直都有葷有素,搭配得當,屬於普通大眾之流。迎美的便當裡一開始除了泡菜就是米飯,沒有其它東西,後來她聰明了,再給她爸爸買下酒菜的時候,每次都偷偷的留下一點,再加上她爸爸給她伙食費,因此便當裡也有點花樣了。
  後加入的韓泰華和韓友莉兩個則比較淒慘,因為他們的姑姑不待見他們,所以從不幫著他們准備便當。他們的便當並不是和姑姑家的孩子一樣提前准備好的,而是要等大家都吃完飯之後才能去裝便當。就算是這樣,剩飯菜也不一定能有,有的時候不是沒飯了,就是沒菜了。
  沒飯了,他們的姑姑也不會給他們錢讓他們買著吃,他們只能餓肚子。沒菜的時候,他們連泡菜都沒有,只能裝白飯泡醬油。後來,韓泰華從柳俊河那裡接來一份工作,情況才得以改善,不至於有餓肚子的情況發生,只是便當裡大多情況是只有飯沒有菜,雖然不至於泡醬油了,但是只能配著泡菜吃。
  崔英雄和芯愛的情況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雖然都是剩飯菜,但是不缺葷腥。只是他們吃的大多是韓國主流不肯入口,認為髒污,是下賤食物,只有下等人才吃的豬頭肉,內臟這一類的東西。只是芯愛巧手整理,用豬頭肉裡的肥肉作油,炒飯,或者做成飯團,因此讓人看上去,還能入口。
  除了硬扒上來的韓友莉,大家都是朋友。聚在一起吃飯,少不得你嘗嘗我的,我吃一口你的。分吃下來,縱使沒人分給韓友莉,有韓泰華這個愛護妹妹的哥哥在,韓友莉也能吃到其他人帶來的食物。因此聽崔英雄這麼說,除了芯愛,其他四人,幾乎異口同聲的說道:“騙人,怎麼可能是豬頭肉?”
  崔英雄笑著向大家解釋:“是的。真是豬頭肉。不過芯愛要求媽媽剛把肉煮出來的時候,趁熱用麻布將它們緊緊的包裹好,放到案板上,並在上面壓上一塊大石頭,足足壓了一晚上,壓好後,切出來的肉就變成這樣了。其實不止你們這樣,就連媽媽品嘗的時候,也非常驚訝肉竟然變得這麼緊密可口,難以置信呢。”
  芯愛在一旁微笑著,這個手法說穿了非常簡單。之所以覺得豬頭肉不好吃,不過是因為肉質松散,肥肉肥膩,瘦肉乾柴的緣故。用這種法子緊一緊,熱煮出來的肉被擠在一起,兩下裡中和一下,口味當然比以前要好。
  小的時候老一輩人過年煮豬頭,煮出來之後就是這麼做的。雖然到現在她也不明白其中的原理,但是這個辦法能夠一代又一代的傳下來,自然有它生存的道理。芯愛老早以前就想到這個法子,想著讓順任試試。只是這樣做出來的豬頭肉要比以前的少好多,這種擺明“虧本”的辦法,哪怕芯愛說出個大天來,順任也不會去試的。
  這一次,若不是因為芯愛大賺一筆,順任才不會任由芯愛“胡鬧”。從這個有咬頭的豬頭肉身上,芯愛又想起吃起來又彈又Q勁道十足的豬皮凍來,只覺得口水直流,雖然做起來要費些功夫,但是做法簡單,做起來並不難。豬皮便宜,而且也是下酒的好菜,味美價廉。嗯,等回家,就讓順任試著做做看。
  吃過飯,大家各自散去。和芯愛一起走的迎美看著走在前面韓友莉孤零零的一個人的身影,納悶的說:“你到底怎麼惹著她了?她怎麼總是針對你呀?”怎麼尖酸刻薄怎麼來,外加譏諷,不明內情的聽到了,還以為兩個人有多大仇呢。
  “誰知道呢?”芯愛笑笑,歎息一聲,“或許⋯⋯或許是嫉妒吧?”
  “嫉妒?”迎美更疑惑了,笑著調侃芯愛,“你不是再說笑話吧?就你這樣還有什麼好讓她嫉妒的?不管是家庭,還是成績,或者個人條件,她都不輸於你,在班裡的人緣上,她比你還要好上幾分。總得來看,她的條件比你還要好點,她有什麼好嫉妒你的?”
  要是嫉妒,總得有一方條件相差懸殊,才能引發嫉妒吧,像韓友莉和崔芯愛兩個,條件差不多,她寄人籬下,芯愛家背負巨債,大家彼此彼此,半斤八兩,有什麼好嫉妒的?
  覺得不能理解的迎美進一步思索,“嗯,⋯⋯除此之外,才華上她輸給了你,上次評選優秀學生你評上了,她沒評上,難道是嫉妒這個?不對,在這老早以前你們就不對付了,才不是因為這個。那她到底嫉妒你什麼?真是讓人搞不懂。”
  “誰知道呢。”芯愛笑著把迎美的問題含糊過去,不肯回答。
  迎美不知道韓友莉嫉妒什麼?但是芯愛知道。韓友莉嫉妒芯愛家裡條件都那樣了,還能活的這樣自在。她嫉妒的是芯愛的這份自在,雲淡風輕,一點都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背後的議論。說穿了,還是她的虛榮心在作怪。
  韓友莉是個虛榮的孩子,因此她才會在從春川搬到這邊後,隱瞞自家的真實情況,說謊欺騙同學。在班裡的同學都熱切的圍著她的時候,芯愛的態度卻很冷淡。芯愛的態度讓韓友莉不舒服,讓她覺得她謊言編造的外衣被剝離,真實的她被放在了同學的目光中,被審視,被懷疑,被評價。
  打聽清楚芯愛的家庭背景,發現她還不如自己的時候,韓友莉更無法接受芯愛的態度。縱使她不說謊,她真實的境況也要比芯愛強,都要高芯愛一等。如此一來,窮困的芯愛不巴結她也就算了,但是她憑什麼冷淡她?好像她反而不如她似的!⋯⋯於是在韓友莉自己都還沒有察覺到的時候,就此對芯愛產生了莫名的敵意,日常生活中有意無意的開始針對她,孤立她。
  當謊言被戳穿,芯愛態度依舊,在韓友莉對芯愛的敵意沒有消失的時候,又發生了優秀學生的事,盡管芯愛口口聲聲說她無意於此,但是韓友莉看到的是於芯愛言語相反的結果,而且芯愛利用她是事實,但是芯愛卻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因此韓友莉對芯愛的敵意更深。她瞧不上芯愛,覺得芯愛是在裝,是個暗地裡耍手段的人。
  但是韓友莉沒有想到,正是這個她瞧不上的人,幫了她和哥哥。韓友莉並不傻,相反,她很聰明,她知道姑姑對她和她哥哥的厭惡,礙著一層親戚的關係,而且以前也曾受過韓父韓母的好處,又擔心把他們攆出去了,韓母找來,不好交代,姑姑這才一直收留他們。
  在姑姑家生活艱難,這種情況直到韓泰華有了工作,賺了錢之後才有所改變。韓泰華海水浴場的工作是柳俊河讓給他的,哪怕以前是崔英雄介紹給柳俊河的,也不用搭芯愛的交情。但是海水浴場的工作薪資並不高,對他們的生活並沒有大的改善,真正讓他們生活起變化的是芯愛請求韓泰華幫著她畫畫以後。
  韓友莉並沒有因此向韓泰華一樣對芯愛產生感激之情,覺得要感謝芯愛。因為她接受不了自家竟然被一個境況不如自家的人幫助,這讓她覺得事情並不如她想的那樣,她並不是高芯愛一等,相反,她反而低芯愛一頭。韓友莉無法接受這個想法,所以為了表示她並不低等芯愛,在芯愛面前更要擺出一副比以前更氣勢凌人的姿態來。⋯⋯
  對於韓友莉的這點小心思,芯愛看的非常透。也許⋯⋯從春川那個大城市的小康生活到現在寄居親戚家,三餐難以為繼的生活,這種從上到下的經歷讓韓友莉自卑。人走兩條路,一條向上,一條向下,⋯⋯接受不了現在的處境,難忘以前富足的生活,心態不平衡的韓友莉如果再想不通,一直這樣下去,可就要入魔了。
  說到底,韓友莉並不是一個壞孩子,不忍她走向歧途的芯愛想著找個時間和韓泰華說說,讓他想法勸勸她才好。自認已經盡到同學責任的芯愛心思一轉,琢磨起怎麼開口向社團老師借書的事情來。她要操心,要忙的事很多,能夠記得提醒一下,已經足夠了,何況就韓友莉對她的態度,她什麼都不錯,也沒錯,如此一來,她已經仁至義盡了。

  第十七章:疼妹妹

  懷著對韓友莉未來的擔心,芯愛找了個機會委婉和韓泰華談了談。不知道是她說的比較隱晦,還是韓泰華理解有誤,或者是韓友莉腦波接受不良,⋯⋯總之中間不知道出了什麼差錯,韓友莉對芯愛的態度越發的惡劣。
  以前在崔英雄他們面前,韓友莉還會稍加掩飾,縱使有的時候忍不住對芯愛冷嘲熱諷,也還注意分寸,再加上有韓泰華從中轉圜,在大家聽不過去之前偃旗息鼓了。如今則是不加掩飾,赤裸裸的表現出針對芯愛的意思。
  芯愛不是受虐體質,總被韓友莉這麼踩,就算看在韓泰華的份上,她也忍受不了。因此當韓友莉再一次以一種高姿態譏諷芯愛時,芯愛攔住了要為她出頭的崔英雄,瞪著韓友莉,沉著臉,質問她:“韓友莉,你是不是看不得我過得好?我若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過得格外淒慘,這才稱你的願,是不是?”
  韓友莉沒想到一直不理會她的芯愛會突然向她發難,而且一開口就直中“靶心”。被芯愛揭破深藏心底深處心思的韓友莉惱羞成怒,矢口否認:“崔芯愛,你胡說什麼!什麼叫我看不得你過得好?你好不好與我有什麼相干!我們之間又沒什麼干系,別在這裡胡說八道,想著給我亂按罪名,我可不認!”
  “是嗎?”芯愛也沒想著韓友莉會承認,輕笑出聲,“那麼既然是這樣,你每天數落我這個,譏諷我那個,又是為的什麼?只是單純的瞧我不順眼?要麼是我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情,要麼是妨礙到你了什麼,以至於你這麼看不上我?每天都想著要踩我一腳。到底是什麼深仇大恨,讓你對我這麼不依不饒的?”
  韓友莉被芯愛質問的啞口無言,除了優秀學生的事情,她和芯愛之間再無半點有芥蒂之事。畢竟評選的最終結果並不是芯愛能決定的,根本歸咎不到她身上,她針對芯愛,拿出來說根本站不住腳。
  何況因為那麼一點小事就記恨這麼久,完全是她心胸狹窄。而且她針對芯愛這麼久,芯愛一直不和她計較,對比之下,更襯托她的狹隘,芯愛心胸寬大,善良美好,總之是她不占理。
  除了此事,她和芯愛之間,再無其它有交集的事情發生。韓友莉舉不出事例,又不想在芯愛面前弱了氣勢,因此含糊其詞的說:“你自己做了什麼你心裡清楚!”
  韓友莉想著就用這麼一句含糊的話把事情模糊過去,她肯,芯愛還不肯呢。芯愛冷笑一聲,說:“不好意思,我還真不知道。我記性不好,要不韓友莉,你提醒我一下,怎麼樣?”
  見芯愛不像以前那麼好欺負,反而言辭鋒利,咄咄逼人,韓友莉心中覺得委屈,又氣又急,怒道:“崔芯愛,你到底想怎樣?這麼不依不饒的到底想做什麼?”
  在場的都看出韓友莉如今是紙做的老虎,雖然在那裡張牙舞爪,不過是虛張聲勢,一戳就破了。迎美、柳俊河和芯愛相處這麼長時間,對芯愛是個什麼樣的人非常清楚。看著平時不言不語的,似乎很好欺負似的,但是實際上,崔家三口,最不肯吃虧,不好欺負的就是她了。日常小來小去的摩擦,芯愛是不計較,但是她心裡都一筆一筆的記著呢,不定哪天就找機會還了回去。所以見芯愛一直隱忍韓友莉,迎美和柳俊河都有些驚訝,都在懷疑芯愛是不是改了性子,如今芯愛發作起來了,發現芯愛還是他們認識的那個芯愛,不發作則已,一發作,就要一擊必中,見到真章才肯罷手。
  韓泰華見韓友莉雙目含淚的可憐樣,心中不忍,上前一步,開口想替韓友莉說話。被柳俊河眼疾手快的一把把他拉了回來,阻止他犯傻。
  柳俊河壓低聲音,湊到韓泰華耳邊悄聲說:“她們之間的事讓她們自己去解決,你總插手,像什麼樣子?你妹妹做錯了,難道還不不許人說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成朋友?韓泰華,我警告你,要是還想和英雄作兄弟你最好閉嘴。不然,大路朝天,我們各走一邊。”
  韓友莉對芯愛的囂張態度,崔英雄早就看不過去了,早想教訓她一番。只是芯愛習慣自己的事情自己處理,她處理不了的才會求助別人,因為芯愛一直沒表態,又礙著韓泰華這個兄弟的面子,再加上男女有別,前輩後輩的關係,崔英雄才沒有理會韓友莉,但是他心裡一直憋著一股對韓友莉的火。
  對於韓泰華一直在其中和稀泥,不作為,崔英雄雖然不說,但是很有意見。今天芯愛爆發,崔英雄樂見其成。若是韓泰華今天再不開眼的幫著韓友莉說話,恐怕崔英雄就會和韓泰華掰了。你妹妹是妹妹,人家的妹妹就是大風刮來的?
  在柳俊河看來,韓泰華和崔英雄兩個都疼妹妹,但是韓泰華的疼,根本不叫疼,叫“慣”。韓友莉變成今天的這個樣子,讓他說,至少有韓泰華一半的責任。一樣是疼妹妹,崔英雄因為知道妹妹在自己能處理的了情況下,不喜歡別人插手她的事情,所以生生按下想教訓韓友莉的沖動,放手讓芯愛自己去解決。
  崔家目前最貴的就是崔英雄給芯愛買的便當盒。哪怕是打折下來,還三萬多呢。崔家的那個電視,買下來還不到三萬塊。崔家買東西從來只是在地邊攤,崔英雄長這麼大,第一次去超市,就為了給妹妹買便當盒。那麼貴,柳俊河買的話還要思量一番了,可是當時崔英雄眼睛都不眨的就買了下來,辛辛苦苦攢下的錢就那麼花了出去,他一點都沒有捨不得。
  韓泰華看了柳俊河一眼,見他神情嚴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又看了看一旁黑著臉,看韓友莉和芯愛爭執的崔英雄,抿了抿嘴,雖然有了不甘願,但是到底還是把邁出的腳步退了回去。
  哼!芯愛冷哼一聲,說:“我不想怎麼樣?有理不在聲高,你咋咋呼呼的,就算你把房蓋掀翻了,道理也不會占在你這邊。”
  頓了一下,看著韓友莉氣得發青的臉色,芯愛覺得稍微出了一口氣。“整日裡和我過不去,找我的別扭,你這麼做的理由我不問,知不知道對我來說都無所謂。只是我們做什麼事之前總有個目的吧,沒目的怎麼做事。所以其實不該是你問我,而是我問你,你想怎樣?到底想做什麼?”
  韓友莉被問住了,這個問題她無法回答。因為她沒想怎麼樣,也不想做什麼。如果非要說的話,那麼就是只要看見芯愛不開心,她生氣,她郁悶,⋯⋯就行了,這就是她屢屢找碴的目的。但是這個理由根本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一說,她陰暗的心思不就暴露了嗎?盡管韓友莉保持沉默,但是她的態度,正表明了她對芯愛最開始對她的質問不打自招。
  盡管在場的沒有人說她一句不是,但是韓友莉覺得大家看她的目光裡全都是指責,她覺得她那些隱藏在內心深處,見不得人的小心思全都被芯愛解剖出來,攤在了大家面前。
  韓友莉承受不了這種“羞辱”,咬咬唇,沖過去,拉著韓泰華就往外走。她一面走,一面嚷嚷:“哥,我們走,這裡不歡迎我們,我們何必在這裡自討沒趣。有的人過河拆橋,不是當初求著你的時候來了。哼,我們走!”轉頭狠狠的瞪了芯愛一眼,得意的說道:“這次你就是跪著求我們,我們也不答應了。”
  現在韓泰華還幫著崔芯愛畫漫畫呢,韓友莉想著韓泰華被她拉走了,崔芯愛這邊開了“天窗”,沒有合適的人補上,看她怎麼辦!到時還不是要轉過頭來求他們!韓友莉一想到不久的將來,崔芯愛會在她面前鞠躬彎腰,低聲下氣,說好話的模樣,只覺得剛才生的氣都不算什麼,煙消雲散了,又眉開眼笑起來。
  聞言,芯愛一愣,沒想到了這個時候,韓友莉還不肯認錯,還倒打一耙。她過去攔阻韓泰華和韓友莉兩個,目光落到韓泰華的身上,問道:“泰華哥,韓友莉的意思我聽懂了,我有些納悶,所以我想問問你,她說的話能代表你嗎?”
  不等韓泰華回答,韓友莉趾高氣揚的看著她,搶著說道:“崔芯愛,你不用問他了。我哥哥和我是一個意思,他最疼我了,我的話就是他的話。”抱著韓泰華的胳膊搖了搖,仰頭向韓泰華撒嬌,“是不是呀,哥哥?”
  “你給我閉嘴!”芯愛呵斥韓友莉,“韓友莉,給你三分顏色你就開起染坊來,不知道自己骨頭幾兩重的家伙!你覺得我看不上,所以不服氣,四下找我麻煩。是的,我就是看不上你,那又怎樣?你能拿我奈何?整天像個跳梁小丑一般上躥下跳,還一點自覺都沒有!不稀罕搭理你,不代表怕你!”
  芯愛冷笑連連,“平白無故的,我為什麼要低你一等呀?你是有權,還是有勢,或者還是有錢呀?不過寄人籬下的可憐蟲,吃穿都要仰人鼻息。我們家是窮,但是至少吃什麼,穿什麼我們還能自己做主,比你強多了,你憑什麼瞧不上我?我們家是沒錢,可是我在努力賺錢。你厲害,卻寄生在你哥哥的身上,花的是他辛苦賺來的錢,這種情況下,你又有什麼資格看低我?你想讓人高看你一眼,你倒是有那個讓人高瞧你的本事才行!”
  看著韓友莉,芯愛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是,我是請你哥哥幫我畫畫。但是你以為憑著這個就可以要挾我,韓友莉,你做夢!學校裡找不出比你哥哥畫的更出色的來,但是韓國並不是只有學校這麼巴掌大的地方,會畫畫的人多著呢,我就不信沒有比你哥哥更出色的。韓友莉,我請你哥哥可不是白請的,我付錢了的。你覺得報酬少,沒關係,在韓國找不到便宜的畫工,大不了我不畫了,反正我們家不等著我賣漫畫的錢吃飯!”
  芯愛就不相信了,她真就找不出一個替代韓泰華的畫工來。韓國,吃不上飯,會畫畫的人選,肯定不止韓泰華一個。若是找不到,大不了,大不了,她先上手就是。芯愛也不是一點都不會畫,只是她畫的和韓泰華的比起來,就是泥捏的粗坯和燒出來的瓷器的差別。
  她的就算放到窯裡去燒,燒出來的頂多是陶器,也不是瓷器。不然,沒有芯愛畫出來的東西作底子,就憑她的語言描述,韓泰華就能畫出她要的感覺,那水平逆天了。韓泰華就是大師,那裡還輪得到芯愛來支使他。
  韓友莉這麼鬧,韓泰華一直保持沉默,不說話,崔英雄很是不滿,因此聽芯愛這麼說,他走到門口,拉開門,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轉頭看向韓泰華和韓友莉,說:“慢走,不送!”
  走不走,韓泰華有些猶豫。正如芯愛所言,芯愛不畫的話,崔家還不至於吃不上飯,但是對他們來說,影響很大,沒了這筆收入,他們在姑姑家的日子絕對不好過。只是韓友莉和芯愛鬧得這麼僵,留下的話,韓友莉性子那麼倔,讓她向芯愛認錯根本不可能,⋯⋯
  不等韓泰華想清楚,該怎麼做決定。氣急敗壞的韓友莉根本不容他去想,早一把他拉了出去。在韓泰華和韓友莉邁出門口後,門在他們的身後“砰”的一聲,關上了。韓泰華望著緊緊關閉的門,看著一旁氣沖沖的韓友莉,忍不住苦笑連連。得,不用他做決定了。

  第十八章:計劃

  芯愛坐在桌前,一張一張的翻著已經畫好的漫畫。崔英雄拿著本書從外面進來,把手中的書遞給她,說:“諾,這是我前些天和同學商借的,因為同學生病請假,耽誤到現在。也不知道你還用不用的上?”畫畫的韓泰華撂挑子,已經好幾天沒畫了。
  目光落到書上,是十幾年前出版的《二十位王中王棋式集》。芯愛面露微笑,把書接了過來,謝道:“謝謝哥哥,讓你多費心了。”縱使不畫了,崔英雄的這份心意也要領。
  對著崔英雄投過來的擔心目光,芯愛笑道:“放心吧,哥哥,我沒事。我會繼續畫下去的,那天我和韓友莉說的話並不是虛言,難道‘死了張屠夫,就得吃帶毛豬’了不成?我這邊不是非泰華哥不可,替代他的人還是能找的出來的。”
  崔英雄何嘗不知道韓泰華並不是無可取代的,只是一想到要花錢去請,忍不住歎氣道:“唉,請別人,就要多花錢了。”家計艱難,能省一點是一點。
  芯愛失笑,“哥,你覺得泰華哥便宜?”沒想到自己行事竟然給了崔英雄這個錯覺,是不是其他人也這麼想呢?或許這就是韓友莉離開時擺出一副芯愛一定會把韓泰華請回來的篤定的態度的原因?
  通過和神話集團接觸,芯愛對漫畫界有了清楚的認知。對漫畫來說,再好的繪畫技巧是為了表達故事情節,故事是漫畫的“靈魂”所在。學過美術的可以通過培訓學習繪畫技巧,成為漫畫畫手,這個甚至可以大規模批量生產,但是編故事的能力卻不是培訓就能培訓出來的,大部分畫手都做不到。
  創作故事是最難的,為作品設計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漫畫形象也是其中之重。作為一部漫畫,最重要的兩點,芯愛都包了。韓泰華只是幫忙將之落實在紙上而已。
  畫手好找,精彩的故事難得。擁有好故事,卻畫不好畫的,依舊可以成為“漫畫家”,但是有高超的繪畫技巧,卻不能講故事的,不管技藝多高超,也只不過是個漫畫畫手,只能給漫畫家作助手。這是工程師和技工的本質區別。兩者的薪資待遇不僅不一樣,而且相差懸殊。
  盡管是做助手,一些新手漫畫家因為自家剛勉強維持,也請不起,所以只有出了點名的漫畫家才請的起。像韓泰華這樣的新人畫手,要是給漫畫家做助手,剛開始,即使給錢,也不過意思意思,苦幹一個月,拿到的報酬甚至還不夠喝一次茶的。甚至有的時候根本一開始不支付報酬,僅管飯,不過是靠出租自己的手藝勉強混個肚飽罷了。
  當初,芯愛之所以肯分給韓泰華四百萬,是因為那時,距離參賽截止時間沒幾天了,而芯愛再找不到人幫忙,就錯失機會了。這種情況下韓泰華緊急上任,任務重,時間緊。他見縫插針,利用所有閒暇時間,緊趕慢趕,最後幾天甚至請假沒有上學,不眠不休幫芯愛在限定時間內趕了出來。
  芯愛感激他,所以從原本准備給他三百萬的報酬上又多加了一百萬。之後,因為大家合作愉快,她接下來要畫的是連載作品,耗費時間長,需要占用韓泰華周末和放學時間,因此不免耽誤韓泰華打工。
  新作品的前景如何,尚未可知,但是韓泰華卻毫不猶豫的辭掉了海水浴場的工作,專心投入其中。韓泰華寄住在姑姑家,處境艱難,因為有了海水浴場的工作,能夠賺錢貼補一下家裡,姑姑這才給了他們一點好臉色。
  沒了工作,盡管有芯愛給的四百萬,可是有韓友莉幫著花,再加上還要上交給姑姑的,這麼只出不入,坐吃山空,根本不能支撐多久。就算芯愛對新作品有信心,但是在沒出結果之前也不能說。韓泰華這麼信任她,讓芯愛很感動。
  見韓泰華如此行事,芯愛向來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自然不肯讓他吃虧,於是就按照獎金分配比例簽訂了分成協議。這樣的分成,不要說韓泰華在漫畫界的新人地位,就是老人,也沒幾個能比得過。只是崔英雄他們不關注這個,也沒有刻意去打聽,所以才不知道。
  至於順任那邊,錢不拿到手都不是她的,到現在為止,哪怕改編費都落實到紙面上了,因為還沒有領到手,順任都不覺得那錢是她的。何況芯愛這個漫畫,連往出版社郵寄都還沒郵寄,能不能出版還不知道呢?那錢在順任看來,還在天上飄著,不定是誰的呢,連影都沒有,根本沒指望,提什麼分成呀!不要說六四分,芯愛這邊還是占大頭,就是都給了韓泰華,她也無所謂,一點都不心疼。
  “啊?不便宜嗎?”崔英雄訝然的問道。芯愛笑笑,將韓泰華的報酬並不便宜,反而拿的是高價,而且她為什麼給他高價的理由一說,他了然的點點頭:“哦,原來如此,竟然是這麼回事。這樣很好,很好。”我們不欠韓泰華這真是一件好事。
  芯愛和韓友莉大吵一架,韓泰華被韓友莉拉走之後,崔英雄惱恨韓泰華的不作為,和他疏遠了。韓泰華不是個性子主動的人,見崔英雄態度擺出來,也默默的和他拉開了距離。韓泰華的行為被崔英雄看在眼裡,心中更加惱怒,這下,兩人之間真起芥蒂了。
  “對了。”崔英雄忽然想起一事,問道:“這次影視改編,拿到報酬後還要不要分給韓泰華?”
  盡管順任的意思是先瞞著,等錢拿到手再告訴崔英雄。但是急於想和人分享興奮的芯愛沒有等到那個時候,還是找了個機會悄悄把事情告訴了崔英雄。崔英雄知道後,也知道事情重大,關係著家裡的未來,所以嚴守秘密,沒有向外透一絲口風。這次提起韓泰華畫畫的報酬來,他才想起,影視改編費中似乎沒考慮韓泰華的那一份。
  不等芯愛回答,他自顧說道:“應該沒那個必要了吧?神話集團看中的是你的故事,和他畫的畫沒關係。”
  “嗯。”芯愛沉吟了一下,思索半晌才道:“話是這麼說,但是沒有他幫忙,我也不會獲獎,也就不會被神話集團看中,所以還是給點,意思一下吧。”
  崔英雄想了一下,歎道:“你說的有道理,只是就怕有些人並不會滿足,拿著那點功勞說話,覺得我們過河拆橋,翻臉不認人。”
  芯愛知道崔英雄言語中的“某人”指的是誰。對此,她無法回答,沉默不語。
  當初沒有韓泰華,她根本完不成作品去參賽。那個時候,韓泰華是她唯一的選擇。之後的一系列事情,都源於她最開始的成功,說起她最開始的成功就要感謝韓泰華的幫助。
  沒有韓泰華,她無法參賽,她沒有參加比賽,那麼現在的這一切都是空的。韓泰華是她獲得這一切的推手。雖然沒有韓泰華,芯愛也能想法賺錢把債還清,但是至少不是現在,沒有這麼快,還要耽擱一段時間。計劃沒有變化快,誰知道被耽擱的這段時間又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對於韓泰華的幫助,芯愛是感激的,並加以感謝。對芯愛來說,她覺得她對韓泰華的感謝已經足夠了,但是,在別人看來,卻未必如此?就算芯愛有才華,是匹千里馬,那又怎樣?老死槽頭的千里馬也不是沒有!
  不管是“施恩不求回報”還是“滴水之恩,則當湧泉相報”,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到底哪個才是正確的,因為雙方都有道理,誰都說不清楚。如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是一個爭論不休,永遠難解的問題。
  想到韓友莉的難纏,芯愛一下子沒了好心情,“算了,不說這個了,一想到這個我就頭疼,等錢拿到手再考慮這個吧。”她轉移話題,問崔英雄:“新工作怎麼樣?還適應嗎?”
  因為表現出色,崔英雄在度假酒店的工作又一次被調動,從網球場調到了高爾夫球場作球童。
  “嗯,還行。”崔英雄點點頭,說:“我們在上崗之前,都培訓過了,考核通過了才准許上崗,所以沒什麼問題。”
  在她印象裡,打高爾夫是有錢人的消遣。因此,芯愛問道:“哥哥,你服務的客戶是不是都非富即貴?”
  崔英雄不假思索地答道:“那是,一個個都是大富豪,有錢的很。一套好的高爾夫球桿咱們不吃不喝,咱家的店鋪作一年的生意存下來的錢,都未必能買的起。”
  芯愛不答,又問道:“那麼他們會不會在打高爾夫的時候商談一些事情,你作為球童,能不能聽清他們的談話?”
  “嗯,這個沒准。他們在那裡有時會說些商場上的事情,有時則是純粹閒聊,有時談政治上的事情,⋯⋯山南海北,什麼都聊。什麼股票、基金、大選,⋯⋯好多我根本聽不懂,也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事情。”崔英雄詫異的望著芯愛,“要是距離遠了就聽不清,離的近了的話,就能聽清,只是你問這個做什麼?”
  芯愛的眼睛閃閃發亮,“哥,下次你在聽到他們談論商場上的事情你若是聽到了,就記下來,好不好?”
  “記那個做什麼?”崔英雄很是不解,納悶的問道。
  芯愛向崔英雄托出她的計劃:“因為那些東西對我們可能有大用處。有了這些信息,我們或許能夠從中插上一腳,賺點錢。”
  從崔英雄進入度假酒店作球童的那天,她就開始想了。若是崔英雄從中聽到什麼有用的商業信息,他們完全可以利用起來。只是想歸想,崔家拿不出啟動資金,只能作罷。這可不比作鹵菜,不拘從哪裡擠一擠,省一省,就能把本錢省出來。
  用來還債的影視改編費,芯愛不想拿到手就直接還給放高利債的,因為還完債,所剩無幾,她若是想做什麼,還是沒本錢。所以就把早已丟開想法又拾了起來。
  就算不拿它作本錢,芯愛不會在錢拿到手,就全拿去還債,因為崔家欠高利債一大筆錢,滿村皆知,若是一下子就還清,村民就會知道崔家發了財。那麼等待崔家的,絕不是什麼好結果。住在村裡這麼久,雖然沒發生什麼事,但是就此讓芯愛以為村民良善,那可就大誤了。
  當初,為了省錢,芯愛想著家裡開著飯館,剩飯菜多的是,用來養雞也不浪費。長大的雞不僅可以生蛋,還可以殺了吃肉,就用把籠筐倒扣著,在後院養雞。結果還不等雞長大,剛半大的時候,就被人連籠帶雞一窩端了。教訓深刻的讓芯愛至今難以忘記。至於,芯愛種的菜,被人東摘一個,西掐一把,也是常有的事。
  一個寡婦帶著兩個未成年的孩子,能夠在村裡安全的活著,是因為崔家窮困眾所周知,沒什麼好偷的。若是發了財,沒有強硬的力量,拿什麼守護住?所以,崔家還清高利債那天,就是搬家的那天。但是目前,崔家手裡的錢並不能滿足他們在還完欠債後,搬走到其他地方開始新的生活。何況,誰知道,在還債的時候,放高利債的會不是出么蛾子,讓崔家順利還完債,還是要有餘錢打埋伏,滿足他們額外的要求才行!

ga1105 2017-2-18 14:37

  第十九章:討論

  神話集團影視部金正洙部長本來打算舉行一個盛大的簽約儀式,以最小的影視劇本創作者為噱頭來宣傳影片,並借此宣告神話集團的回歸。芯愛謝絕金部長的提議,她不想因為自己的不配合惹惱了神話集團,因此向金部長和導演申賢昌先生建議電影裡的兩個主角可以采用全國海選,評委和觀眾票選,層層選拔淘汰晉級的方式選出來。
  至今芯愛還記當初這個海選舉辦時在全國造成的轟動和影響,民眾的瘋狂,簡直讓人不可思議。所以她相信,這足以彌補神話集團對她的不滿了。果然,她的建議一說出來,金部長的眼睛就是一亮。他看的要比芯愛看的更深遠,這個辦法對於宣傳神話集團,加深其在公眾中的印象,擴大其影響力,簡直是無與倫比。
  從神話集團離開,到銀行裡拿著存單出來,順任走出銀行大門的時候,神情恍惚,腳下都是虛的,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輕飄飄的。下台階的時候,她一腳踩空,從台階上跌了下去。盡管被走在一邊的芯愛扶住,避免其跌倒在地,順任因此卻把腳崴了。
  “媽,怎麼樣?疼不疼?要不我們就去醫院看看吧?”見到這種情況,芯愛站在路邊張望,想打車帶順任去醫院看腳。
  一想到去醫院就要花錢,順任趕忙搖頭,拒絕:“不用,不用去醫院,我沒事。”在芯愛懷疑的目光中,她鬆開扶著芯愛的手,把腳放在地上來回走了幾步,證明給芯愛看。“你看,是真沒事,哪有那麼嬌氣。回去擦點藥水揉一揉就好了,真不用去醫院。”
  因為順任堅持,芯愛知道說服不了她,指著對面廣場的座椅說:“那我扶你到那邊坐一下,休息一下我們再走。”
  盡管順任說的輕鬆,表現得若無其事,但實際上,腳鑽心的痛,因此點頭答應芯愛的提議。芯愛扶著順任走到廣場,挑了一個大樹遮陰下的座椅,扶著她坐好,叮囑:“媽,你先坐在這裡等一下我,我去買點東西,一會兒就回來。”
  見順任答應坐在這裡乖乖的不離開,芯愛這才放心的離開。找到藥店,買了冰袋、藥水和繃帶後,她又去了便利店。在神話集團和銀行耽誤了大半天,現在太陽過午,她倆還沒吃午飯,早已經腹鳴肚饑了。
  按照順任的意思,是要省下這頓飯錢,等回家再吃。只是芯愛下午還要在首爾停留一下,處理一些事情,回家之後恐怕得是晚上了,要餓到那個時候,對身體不好,因此芯愛去買午飯,知道順任節儉,她選了最便宜的面包和牛奶。
  大中午的,烈日當空,這會附近的寫字樓裡的員工正是上班時間,所以廣場空蕩蕩的,根本沒人,把順任一個人丟在那裡,芯愛有些不放心。所以芯愛買好東西後急急忙忙的跑了回來。
  順任看到芯愛買的面包和牛奶,果然念叨起來:“花錢買這個做什麼,我們一會就坐車回家了,沒多大工夫就到家了,完全可以到家再吃。家裡有菜又有湯,什麼都是全的,在家吃多好。這個又貴又不實惠,真是浪費。”
  芯愛將面包撕開包裝,牛奶插好吸管,遞給順任,笑道:“媽,有了這些錢,從今天起我們家就能還清欠債了。今後我們家不欠錢了,用不著再那麼省吃儉用了,苛待自己了。”想到多年的辛苦,說道最後一句話,芯愛忍不住哽咽起來,淚光閃閃。
  “對啊!”順任伸手摸了一下貼身存放的存折,喃喃:“是呀,我們今後就不欠債了。”言語中猶自帶著那麼一絲不可置信。
  轉頭,順任笑著向芯愛許諾:“從今天起,媽媽就可以給我們的芯愛存錢了。別人家的姑娘都是從出生起就存嫁妝和美容費,我們家芯愛雖然從今天才開始存,但是往後媽一定把賺錢以前欠你的都給你補上。”
  伸手撫上芯愛的頭,順任笑中含淚,“我們芯愛能干,這麼小就能賺錢了,長得又這麼漂亮,長大後也不花不了多少美容費。這些錢媽媽都存起來,存起來給你做嫁妝,將來芯愛是要過好日子的⋯⋯”
  說道後面,順任已經是涕不成聲。從丈夫生病,到現在,她一直都繃著一口氣,渾身跟上滿彈簧一般,一直都不敢放鬆。今天,今天她終於可以放下身上的包袱,喘口氣了。
  痛哭一場後,順任接過芯愛遞過來的面紙把眼淚擦乾。兩人一起吃過午飯,芯愛把順任崴了腳上藥包好,“媽媽,雖然我們有錢還債了,但是我們不能一下子就把欠債還完,不然⋯⋯”
  “這事英雄和我說過了。”順任打斷芯愛。“你想的不錯,是不能一下就把債還了。但是你要拿這錢做本錢去做什麼股票基金的,我不贊成。”
  順任伸手拉著她到身邊坐下,撫上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勸道:“芯愛,媽媽知道你能干,小小年紀就能賺來很多大人都賺不來的錢。但是你也不能太心急。媽媽知道你聰明,商場上的事瞬息萬變,但是就憑英雄聽來的只言片語你就去投資,你膽子也太大了。再說那些股票基金,都是有錢人玩的玩意,你懂嗎?一個不好,就是血本無歸。家裡情況是什麼樣子你是知道的,如今情形好不容易有了好轉,所以是不可能陪你去賭的。”
  順任還否決了芯愛搬家的意願。“至於搬家,根本沒必要。村子是不好,但是也不至於到了搬走的地步。不就是慢慢還債嗎,這沒問題。要是搬走的話,我們要搬到哪裡去?搬走後我們靠什麼生活?⋯⋯這些你都想過沒有?搬走的話,村裡的房子不值錢,不要說賣不上價,而是賣不出去,根本沒人買。到了外面,我們沒錢買房,卻只能租房住,又是額外一筆支出。”
  歎了一口氣,順任說著留在村子裡的好處:“我沒學歷,沒技術,你和英雄還都是個孩子,單靠我打工,可養活不了你們兩個。在村子裡,房子是免費的,我好歹開著個飯館,一家大小的衣食不用擔憂。慢點還債就慢點還唄,只要保證錢在銀行裡,還怕什麼!家裡沒有負擔,安分的呆在村裡開飯店,過日子,挺好。”只要銀行裡存的錢超過欠的,哪怕讓她分二十年還高利債都沒問題。
  芯愛先是點頭承認錯誤:“媽,你說的對,是我錯了。媽,當時是我考慮的不清楚,我不懂商業上的事情,有點異想天開了。對不起,讓媽媽為我擔心了。”
  見芯愛認錯,順任有些驚訝。芯愛沒有出言反駁,反而乖乖的主動承認錯誤,這和芯愛一貫的個性不符。在她印象中,芯愛是個主意非常大的一個孩子,拿定了主意,基本上誰說都沒用,絕不改變。沒想到這次她會這麼輕易的認錯,看來芯愛真是長大了,順任欣慰的想著。
  笑了笑,芯愛又說:“只是繼續留在村子,我和媽媽的意見有些不同。媽媽,你說的不錯,我們要是搬走的話,有很多問題需要解決。但是要是留下的話,也存在問題呀。媽媽,你想,若是以一個漫長的時間來還錢,那麼在負債的情況下,我們根本不可能吃好,穿好,還要繼續過窮日子才對。我們努力賺錢的目的不就是想過好日子嗎?結果明明就能過日子,可是我們卻要遮遮掩掩的,因為我們家還欠著債呢!這種情況下,我們又能過得有多好?”
  為了讓順任盡快認清事實,芯愛繼續陳述:“我們的飯店開在村裡,大概能賺多少錢,這些年下來,村民心裡都有數,能估量個大概。若是表現得與經濟收入不符,一開始可能大家還不會發現不對勁,但是時間長了,根本掩蓋不住。我們本來是從安全方面考慮,才不肯一次性的把債還完。可若是裝窮露餡的話,這還有什麼意義?可是若是縮短還債期限,要縮短多長時間才合適呢?時間短的話,依舊說不過去,還是會被村民發現的。這種情況下,我們還怎麼在村裡住?”
  在村裡住了快一輩子的順任對村裡的情況再清楚不過了。貧民村的村民生活就沒有寬裕的,家裡不欠債,這就算富裕的了。這裡的人受教育水平低,就業範圍受限制,只能從事又累又辛苦,安全性低,賺的還不多的工作,一旦失業就面臨著生存問題。
  為了生存,很多村民,從事的職業都是非正常職業,違法犯紀的事情也多涉及。只是因為村民經濟窘迫,他們這才“兔子不吃窩邊草”。有些村民直接和放高利債的有聯繫,當初順任和放高利債的借錢,就是村民幫著從中牽線搭橋的。
  有錢了,自然不能繼續苛待孩子,但是若是為了家中安全,絕不能露富,要繼續保持原有的生活狀態,這也太憋屈了。順任一下子急了,忙道:“那,那我們該怎麼辦呀?”
  就算不搬家,也不能繼續忍受那個鬧哄哄的環境了,改善一下生活環境總可以吧。芯愛把她早就想好的辦法說了出來。“媽媽,回去之後,我們就把飯館給關了吧。⋯⋯”
  “不行,絕對不行!”順任不等芯愛說完,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直接否絕了她的意見:“關了飯館,我們靠什麼生活?我們吃什麼,喝什麼?這錢是用來還債的,不能動。”
  “媽,你先聽我說完。”芯愛哭笑不得,趕緊說:“關了飯館,不代表就不做生意了。你還可以繼續賣鹵菜。買個小推車,推著它,到村外去賣,到別的村裡,到鎮上,都可以。晚上回來,家裡可以繼續做外賣,這樣一來,你在外面賣多少,不在村民的眼皮子底下,收入怎樣,他們也不清楚。也省的你那麼辛苦,每天都要工作到半夜。一舉兩得,多好。”
  因為韓國的夜生活習慣,對於家裡一到晚上,亂糟糟的環境,芯愛早就不想忍受了。但是那個時候讓順任關了飯館,到外面賣鹵菜,順任是不會答應了。如今有了足夠還債的錢作保障,就算順任重新開始,賣鹵菜賺的少點也無所謂。
  其實,芯愛覺得,如果順任就這麼賣鹵菜,絕對賺的不比開飯館賺的少。村民的消費能力在那裡擺著呢,連肉類中最便宜的雞都不怎麼捨得買,更不要說其他貴的肉食和豆制品了。飯館裡飯菜的定價都不高,順任每天賺的都是辛苦錢。
  同樣的一碗面,一千塊一碗,村民覺得價格高,不肯買,但是外面的居民卻可以接受,不覺得價錢貴。外面的居民,收入高,消費水平自然也高,價錢就算上去。順任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在背負巨額欠債的情況下,她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若是失敗了,不僅是沒有退路的問題,而是沒有活路。況且順任也沒資本改行,如今,條件具備,順任自然不拒絕比起她的飯館來說輕鬆而又能多賺錢的工作。
  和順任說定了關閉飯館,改專賣鹵菜之事,芯愛本想順便和順任商量一下關於投資之事,雖然她接受了順任的勸說,但是並不意味著她完全放棄了這條路,只是變得更謹慎了而已。但是她想了想,還是把事情撂下了。因為她覺得順任今天受的刺激已經夠多的了,就不要再刺激她了,何況芯愛也沒信心能夠說服順任,等以後再說吧。

  第二十章:投資

  晚飯後,崔家一家四口雷打不動的端坐在電視機旁,准備看電視。節目結束後,順任意猶未盡的點評道:“五號小姑娘長得挺喜興,說話做事跟著小大人似的,討人歡喜,就這麼被淘汰了,蠻可惜的。”
  崔英雄接過順任話茬:“還沒到可惜的時候呢。不是還沒有完全被淘汰嘛,只是待定而已,若是場外觀眾的支持足夠,很可能會復活,晉級,繼續參賽。”
  “哥哥說的是。”芯愛跟著後面表示意見,“媽媽要是喜歡她,明天就去投她一票,支持一下那個小姑娘。”
  神話集團舉辦的全國選秀活動轟轟烈烈的在全國展開了,如今如火如荼,電視台的收視率節節攀升。盡管電影還沒有上映,神話集團影視部已經迎來了開門紅,賺的盆滿缽滿之餘,更是把公司在韓國的影響力擴大到各個階層,上至七八十歲的耄耋老人,下至牙牙學語的稚齡幼童,幾乎到了無人不知的地步,可謂是家喻戶曉。
  當初順任覺得芯愛想著憑借崔英雄在工作中偶爾聽來的一言半語就參與股票基金這些金融行業,實在是不靠譜,怕她虧掉了,不同意把錢拿出來給她作本錢。芯愛也覺得自己的確欠考慮,她對韓國的商界幾乎一無所知,就這麼貿貿然的闖進去,肯定要吃虧,就她家的情況,根本沒能力支付她的這個“學費”。
  本來芯愛已經准備在股票和基金這些風險投資上偃旗息鼓了,但是在給神話集團出主意的時候,她靈光一閃,想到神話集團的股票大有文章可做。
  神話集團因為前會長突然去世,繼承人年紀小,韓國市場被對手趁機搶占,以至於股市動蕩,股價下跌。新會長上台後,為了穩定公司,心力都放在國外,對韓國這邊就有些關注不到。
  失去了集團的支持,神話集團在韓國的份額只能勉強保持,無力擴大市場,所以股價下跌後沒有上漲,波動不大,一直平穩的維持在那裡。
  如今神話集團回歸,並涉足新的市場。對於一個公司來說,不管是把丟掉的市場份額搶回來,還是開拓一個新市場都不容易。盡管神話集團實力雄厚,但是股價並沒有因此有太大波動。
  芯愛是見識過全國海選,全民參與這種舉措會引起什麼樣風暴的。若是神話集團真的舉辦了這一活動,在其中的獲益自然不必說,因此她推測,如果沒有意外,神話集團很久不變的股價將會有一個大幅的上漲,這絕對是個穩賺不賠的投資生意。
  只是在說服順任拿出錢來投資上,芯愛觸了礁。哪怕她磨破嘴唇,能說的理由全都說了出來,保證一定會賺錢,順任對此的反應都是拒絕。究其根本原因,順任不信任股票基金這種風險投資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她膽小,她害怕,她怕若是事情有個萬一,萬一要是虧了,這些錢打了水漂,崔家又回到了從前,她承受不了這種結果。
  如果崔家一直保持赤貧,沒有這筆錢,也就算了。如今有了這筆錢,崔家就不再負債,身上的包袱被卸下,順任已經沒有勇氣再把這個包袱背上了。有了希望,然後又失去,這種打擊她承受不起。所以順任拒絕接受任何有可能改變這一事實的方法。她寧願不賺大錢,只要保持現狀就好。
  口水都要說干,依舊說服不了順任,拿不到錢的芯愛無可奈何,心浮氣躁,歎息一個賺錢的機會在眼前,卻要讓其白白溜過。
  不同於芯愛動口,崔英雄直接動手。家裡就巴掌大的地方,順任就算把東西藏得在隱秘,只要仔細翻找一下還是能找出來的,所以崔英雄只是大概翻了幾個地方,就把順任藏錢的地方找了出來。
  在芯愛說服順任的時候,崔英雄也在一旁靜靜地聆聽,不發表意見。後來,他見芯愛一再被順任拒絕後不再向順任要錢,只是在背後長吁短歎,想了一下,把存折偷了出來,拿到芯愛面前,給她。“諾,你不是要錢嗎?錢都在這了,你拿去用吧。”
  “啊?”當芯愛看到崔英雄遞過來的存折時,一下子愣住了,根本沒反應過來。就算崔英雄沒說,她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絕對是他背著順任拿的,她沒想到崔英雄竟然會這麼做。芯愛有些猶豫,“這不好吧。要是媽媽知道的話,⋯⋯”這事順任不同意。
  崔英雄見芯愛不接,把手裡的存折直接塞到她的手上,說:“沒關係。媽要怪的話也怪不到你的頭上,錢是我拿的,和你沒關係。”一副大包大攬,把責任都承擔過去的樣子,
  “可是,⋯⋯”芯愛看著手中的存折,還是有些遲疑,忍不住抬頭問道:“哥,你就這麼對我有信心?要是我虧了怎麼辦?”縱使芯愛有把握,可是事情沒有絕對,萬一事情並不像她推測的那樣,賺不到錢怎麼辦?
  崔英雄滿不在乎的說:“虧了就虧了唄。就算血本無歸,大不了我們再重新來過。日子再壞還能壞到哪裡去,也不過就是回到原來罷了,那種苦日子我們又不是沒過過。”
  哪有崔英雄說的那麼簡單,從來都是由儉入奢易,由奢變簡難。芯愛只覺得眼眶熱熱的,有些擔心要是辜負了崔英雄這份心意可怎麼辦?見芯愛忐忑不安的模樣,崔英雄反而安慰她:“放心,就算不賺錢,虧也虧不到哪去,還不至於到了血本無歸的地步。神話集團那麼大公司,我聽說海外還有好多分公司,後盾堅實的很,所以出不了大問題。”
  聽了芯愛的話,見芯愛信誓旦旦的保證投資一定會賺錢,崔英雄雖然不懂股票,但是因為芯愛和神話集團簽約的問題,他對神話集團的背景資料還是有一定了解的,覺得這事有幾分譜。
  見芯愛還是一副不敢用的模樣,崔英雄笑道:“讓你拿著就拿著。這錢是你賺的,就算虧了也沒什麼。你放心的用吧,媽那裡有我呢。放心,媽就算生氣也氣不了多久。她會想通的。當初那麼難我們都熬過來了,就算這錢虧了,難道現在還會比當初還困難不成?我還等著你賺大錢,帶著我們一家搬離這裡呢。”
  芯愛給順任出了關閉飯館,出村賣鹵菜的主意。這個主意得到了崔英雄熱烈贊同。家裡就只有一間住人房子,一家四口起居飲食全都在這裡,太不方便了。關了飯館,就能多出一間房,這樣男女就能分開睡了。沒了飯館,地痞流氓上門的機會也少了,對順任這麼一個寡婦來說,減少了很多被騷擾的機會。
  因為韓國人喜歡夜生活的緣故,飯館裡的客人到了半夜十二點都還未散去,喧囂嘈雜,崔英雄他們一直是伴著客人的吵鬧聲入睡的。順任送走客人,打掃乾淨,睡覺時常常都是半夜兩三點了,為了省幾個菜錢,早晨還要起早去早市,回來之後,就忙忙碌碌的為飯館最准備。辛苦一天,又休息不好,日復一日的這麼連軸轉,身體根本吃不消。順任能夠堅持到現在,沒有病倒,很是讓人吃驚。所以為了身體好,順任也該歇歇了。
  從首爾回來後,順任就按照芯愛的要求,只賣鹵菜,不開飯館。花錢將出村賣鹵菜的家什置備齊全,各項手續都辦好,順任開始出村賣鹵菜。剛開始的那些日子,因為鹵菜種類准備不足,有所偏差,順任都要剩下好多帶回來,收入一般,但是到了後面,順任根據村外居民的需要調整的了種類,收入一下子上漲了一大截。
  順任早晨出村,到了傍晚回來,比在村裡開一天飯館賺的還要多,而且比那還輕鬆。回來後,在村裡還可以繼續鹵菜外賣生意,又能賺一筆。就算沒有芯愛這筆改編費,頂多無法一下子還清高利債而已,收入增加,日子比原來輕鬆不少。
  對此,崔英雄慨歎過,早知道這樣,就讓順任早點改行好了。芯愛心中暗笑,若是沒有這筆改編費,置辦家什的錢,注冊費用和各項手續費從哪裡來?盡管現在沒問題,但是原本崔家拿不出這些費用。為了不引起村民的懷疑,順任向高利債借錢。若沒這筆錢,她哪有那個膽子,繼續借錢?剛開始順任出去賣鹵菜的時候,賣不出去,甚至賠本的時候,沒有這筆錢作保障,她哪來的底氣繼續下去?
  家裡有錢足夠還債,順任賺的又比以前開飯館時多,對此,貧困了半輩子的順任很滿足。但是芯愛和被她影響崔英雄卻覺得很是郁悶。明明有能力改善生活,卻要繼續委屈自己,可是為了安全,一家人還要保持原來的生活水准,真讓人憋屈。
  因此,崔英雄才會把順任藏起的錢偷出來給芯愛,他想賭一把。若是失敗,那也沒什麼。順任出村外賣鹵菜的生意已經步入正軌,不需要再投入。頂多就是崔家不用裝窮了,沒有了一次性還債的能力,那就慢慢分期還唄,反正本來就是那麼打算了。何況,也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撈著,至少,將順任的工作在多賺錢的基礎上減輕了不少。若能成功的話,他們家就有了搬離貧民村的資本。
  到底是捨不得丟掉眼前的賺錢機會,芯愛在崔英雄的勸說下,背著順任,偷偷的把這筆錢拿去買了神話集團的股票。順任隔個三五天就要檢查一下她藏錢的地方,所以崔英雄偷了存折的事情很快就被發現了。就算崔英雄主動承認錯誤,芯愛也跟著認錯,想幫他分擔責任,但是兩人都沒有想到順任會發那麼大的火。
  氣急的順任直接把她常用來打崔英雄的掃帚被打折了,崔英雄被揍的小腿腫的都無法走路,不能上學,只能請了好幾天假。芯愛這邊順任倒是沒打她,怕打壞了女孩子落下疤痕,不好看,但是連著每天放學後罰跪,連跪一個星期。兩人還被罰一周不允許吃晚飯。
  那錢在芯愛拿到後,第一時間就把它買成了股票,順任發現時已經木已成舟。對此,她沒有讓芯愛把股票拋售,重新換成錢,而是默認了芯愛用它來投資這一事實。因為關心投資的盈虧,所以順任在神話集團全國海選演員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播看他們的節目,好像能夠從節目製作的好壞,能夠從中得到神話集團經營的消息,看出公司股票的升降來似的。
  一開始順任還是屬於被迫觀看,但是隨著節目的播出,她漸漸的投入其中。而神話集團的股票果然不出芯愛所料,隨著節目的熱播,影響力的擴大,有了大幅度的升漲,芯愛在其中大賺一筆。
  對此,順任雖然興奮,但是因為擔心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跌下去,因此一直建議芯愛趕緊出售。覺得還有增長餘地的芯愛沒有聽她的話,選擇繼續持股。順任說了幾次,見芯愛無動於衷,歎了口氣,從此不再多言。

  第二十一章:首爾之行

  借著全國海選掀起的熱潮,隨後用選出的演員拍出的真人電影關注度非常高,不等神話集團找人宣傳,記者們蜂擁而來,主動曝光宣傳。神話集團下面的宣傳部門和其配合而來,影片未映先熱。
  電影上映後,觀影人數創歷史新高,上座率在百分之八十以上。看完電影的人對影片的評價大都是好評,認為拍得很細膩,很感人,媒體對其評價也都是正面的。因此影片贏得口碑的同時又帶動了上座率,影院又迎來一股觀影熱潮。
  本來神話集團覺得影片上映的安排已經能夠滿足觀眾需求,但是沒想到電影上映後反應會如此熱烈,原本的安排呈現不足。面對這種情況神話集團趕緊復制拷貝,和影院協商,增加放映場次。借著這股東風,動畫影片也隨之上映,除了對動畫電影感到好奇的觀影者,很多看過的真人電影的人又進入電影院看了一遍,所以動畫影片的收入統計出來嚇了神話集團影視部一跳,和真人電影的收入不相上下。
  在真實影片和動畫電影熱映的時候,估計著神話集團的股價已經差不多到了峰谷,芯愛將手中神話集團的股票盡數拋售,賺來的錢連同本錢一起存好,盡數交到順任手中。順任接過來,看到存折上翻了幾倍的數字,又驚又喜。
  動畫電影結束上映期結束後不足一周,芯愛接到通知,來到首爾神話集團影視部和預約好的金正洙見面。兩人見面互相問候後轉入正題,金正洙拿出一份資料遞給她,“崔同學,這是動畫影片上映後觀影情況統計,你看看。”然後又把一張支票遞給芯愛,“崔同學,這是你的報酬。你查看一下,支票上的數字是否正確。”
  當初,金正洙被芯愛說服買下動畫影片的改編權,但是到底是新生事物,金正洙出的價錢並不符合芯愛的期望,兩下裡談不攏,最後芯愛退了一步,將改編費降低,但是要求動畫電影上映後,按照票房給她分成。
  動畫電影這塊還是塊空白市場,盡管金正洙覺得這塊市場大有可為,但是他不認為第一炮就能打響。對於這部同名改遍的動畫電影,他覺得製作成本通過賣給電視當動畫片看差不多就能拿回來,借著真實電影放映的東風應該有人會去電影院去看,能夠小賺一筆,這已經是非常好的了。
  正是因為覺得沒有多少人會去看動畫電影,所以金正洙同意了芯愛降低改編費,影片分成的要求,並且把票房分成定在了一個他覺得根本不可能達到的高度。只有票房達到了這個數字,芯愛才有分成的可能。在金正洙看來,有些真人電影放映後還沒有達到這個要求,動畫電影更不可能,所以神話集團承諾給芯愛的影視分成不過是個空中樓閣。
  芯愛看出他這個心態,於是在分成上又作了進一步要求。比如觀影人數達到500萬人次,她拿千分之一,若是達到700萬人次,她拿千分之五,逐次遞增。彼此商談後,金正洙答應了下來,但是他把票房分成的收入又提高了一個高度,其它要求絲毫不變。
  當時在場的人來看這是個不可思議,根本不能達到的目標,實在是苛刻之極。對芯愛來說,完全是畫餅充饑。芯愛卻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對於他們的疑問,芯愛則回答道,反正不管是前一個票房收入,還是後一個,既然都達不到,那麼把標准定高定低也就無所謂了。
  因為芯愛的回答,讓當時和芯愛談判的金正洙湧現出一種“欺負人”的感覺,因此本來還想就分成標准,芯愛在其中份額再進一步作要求的,結果就沒有更改,直接按照原來商談的數字簽約。當時還覺得是占了便宜,等動畫電影放映結束,統計數字下來後,金正洙大歎失誤,失誤,終日打雁反被雁啄。
  本來芯愛拿的錢能夠再少一部分的,但是金正洙卻因為她是小孩子,見她的家庭環境又是那樣,被芯愛示敵於弱,一時心軟,在提高票房分成標准後沒有降下分成比例,以至於吃了虧。只是這並不是金正洙的錯誤,畢竟在動畫電影未上映之前,誰也沒想到它的票房竟然會這麼高。當時金正洙把談下來的合同上報上去後,上級還表彰他合同簽的好,價錢談的不錯呢。
  芯愛查看完資料,見支票上的數字無誤,拿出和順任在銀行領取改編費時順便以自己的名字辦的存折,遞了過去,問道:“金先生,能不能不使用支票,把錢匯到這個賬戶裡?”
  用支票的話,需要順任幫她把錢領出來。可是這筆錢,她不打算交給順任,因此也不想讓順任知道,所以想把錢直接存在她名下的賬戶,以後用自動取款機取錢,從而免去她年齡的問題。
  金正洙點頭答應,打了個電話把他的助手鄭源叫了進來,將芯愛的要求說給他聽,然後把支票和芯愛的存折遞給他,讓他到財物部辦理此事。
  鄭源退出後,金正洙和芯愛閒聊,話題說道了這次芯愛領取的分成上,金正洙笑道:“崔同學,我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多年,沒想到這次竟然看走了眼。崔同學商業觸覺真是敏銳,讓人驚訝。崔同學要是經商的話,我這個做前輩的恐怕要讓賢了,將來崔同學一定是非常出色的商人。”
  芯愛沒有把功勞攬在自己身上,語氣誠摯的說:“多謝前輩誇獎。其實不過是誤打誤撞罷了。將來做什麼我還沒想好,未必是從商。”她小學還沒畢業,這個時候定未來職業,未免太早了。
  “是嗎?”金正洙從芯愛的態度上看出芯愛說的是實話,忍不住歎息道:“崔同學若是不從商真是可惜呢!”
  點破動畫電影市場空白,對動畫電影票房的信心,建議全國海選電影演員,⋯⋯林林總總,都有芯愛的身影。她年紀這麼小,就擁有這樣的能力,將來若是不從商,絕對是對其天賦的浪費!
  知道金正洙在意動畫電影票房分成上的失策,芯愛誠懇的說:“不管前輩相不相信,其實我對動畫電影的票房並沒不像前輩想的那樣那麼有信心。當時商談條件時,我說的都是實話,後來出現這種結果我也很意外。”
  “呃?是這樣呀?”金正洙有些懷疑的看芯愛一眼,微挑著眉毛,問道:“那你為什麼還提出那麼一個方式?對提高票房標准沒有任何異議的就接受了?”他認為芯愛沒有說實話。
  歎了一口氣,芯愛說:“前輩,我作品本身畫的就是漫畫,拍成動畫,花費的製作費在成本上要遠遠低於真人電影。我知道,這是動畫電影是神話集團影視部的一次嘗試,可是對比真人電影的改編費,不足一千萬的動畫改編費實在是不高。漫畫被看中,拍成動畫片在電視台上播放,差不多都是這個價錢。明明是動畫電影,前輩將它等同於幼兒動畫片,我無法接受。雖然是動畫電影,但是到底是電影,我不想工會上門來。”
  因為電影是推向全世界的,而電視太多是在國家範圍內傳播,因此彼此的影響力不同。所以約定俗成,電影要比電視地位高。表現在金錢上,就是價錢的高低。動畫電影不需要演員,對導演的要求也不同於真人電影那麼高,劇本是第一位。只有好的故事才能吸引人去觀看。
  編劇在韓國影視產業鏈中處於上游,地位崇高,不僅對劇本擁有解釋權、修改權,甚至可以選擇導演和演員。一些知名編劇還會為自己心儀的演員定制劇本。為了保障編劇的權益,韓國編劇工會對於劇本的價格,有相關的價格參考。編劇工會雖然不是官方組織,但做得很強大,會為編劇提供相關的服務、培訓、編劇劇本的營銷,還有法律維護都做得很到位。
  神話集團上映的這部動畫電影是韓國電影史上第一步動畫電影。芯愛的作品是用漫畫的形式寫出來的,不同於拍攝真人電影,需要將故事重新改編,製作成動畫電影基本上只要照搬就可以,需要改動的地方不多。所以說芯愛是這部動畫電影的編劇並不為過。既然做了編劇,自然要遵守行規。
  聽芯愛這麼一說,金正洙恍然大悟。不是他忘記了編劇工會的存在,而是在最開始協商簽約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把動畫電影當電影看,就是把它當作電視台播放的動畫片了,這也是他為什麼給的價錢就和動畫片的價錢差不多的緣故。
  金正洙覺得芯愛太小心了,不以為然的說:“這片市場先前還是一片空白,我們製作的這部電影是韓國歷史上第一部動畫電影,恐怕工會那邊的行規並沒有這方面的具體規定,你就是按照幼兒動畫片拿錢,工會拿什麼理由找上門來,它根本說不出你什麼來。”
  芯愛笑笑,“前輩說的是。工會以前沒有這方面規定,不代表以後沒有。何況,任何人都可以看低動畫電影,只有我不能。如果我接受了前輩給的價錢,就算我沒有這個意思,也會被看成就是那個意思。作為動畫電影第一位編劇,我不想以後被人指摘。”
  不管以後芯愛還吃不吃影視這晚飯,作為韓國電影史上第一部動畫電影的參與者,芯愛絕對能夠在其電影史上留下名字,但是她不想在留名的同時,因為改編費違背行業規則,再留一個臭名。
  金正洙被芯愛說的啞口無言,她歎道:“既然讓前輩你提高改編費做不到,那麼我另想辦法也是正常。如果我退一步,能夠提高改變費,我何樂而不為?但是我沒想到前輩你會把這個條件定的那麼苛刻,那個時候我已經否定了直接拿改編費的主意,影片票房分成的主意是我自己提出的,我總不好再把它否了吧?”
  芯愛苦澀的笑了一下,“翻過頭再去直接拿改編費,這是不可能的,如此一來就只有硬著頭皮走下去。前輩定的票房標准那麼高,我無法讓前輩把標准降了下來,就只能同意。不同意,不簽約,前輩沒有任何損失,畢竟動畫電影是我向前輩的提議的,前輩做不做都無所謂。成功了還好,若是失敗了話,前輩可能還要承擔責任。比起前輩來,我這邊損失不起,前輩要是不做的話,我這裡就會少了一筆收入。我家的情況前輩是知道的,對我們來說,每一分錢都是好的。”
  芯愛實話實說,將她當時的處境如實倒出。那種情況下,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至於動畫電影的票房,雖然她沒有金正洙那麼悲觀,但是真的預想不到會有這麼高。畢竟,電影票房是不可預測的。
  她曾經在春節的時候看過一部大熱的喜劇電影。說實話,她看了之後,覺得還沒有第一部描述春運那部好看,但是它卻創造了一個票房奇跡,總票房達到10多億人民幣,把同期放映的很多知名大導演都壓了下去,至今沒一部電影破了它的票房總紀錄,但是她真的沒看出哪好來。
  雖然最後簽了合同,但是芯愛真心對其沒抱什麼希望。甚至還有些後悔,早知道條件會變成這樣,她還不如答應直接拿錢呢。可是影視規則在那,她絕對不能接受那個價錢。好在最終的結果是令人歡喜的,這筆錢對於芯愛來說,真算是意外收入。
  芯愛的話入情入理,說服了金正洙。他不在揪住那個問題不放,想了想,問道:“崔同學,將來是要讀大學的吧?”據調查,崔芯愛的成績很好,對她那個家來說,讀書是她唯一的出路。
  “嗯。”芯愛點了點頭,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是要讀大學的。”小學成績好並不算什麼。小學是優等生的,到了初中和高中變成差生的有很多。
  金正洙聽懂了芯愛話裡的意思,笑了笑,“如果崔同學國中成績保持在現在水准的情況下,等你升高中的時候,我推薦崔同學去我們集團公司建立的學校——神話高中入讀,怎麼樣?”
  神話集團在韓國建學校,表面的理由是因為集團會長的培養家族子弟的愛國情結,事實上是為了給家族子弟結識人脈,順便挖掘人材才是其真實目的。
  神話集團因為芯愛的建議,在新市場開拓上事半功倍,比起擬定的計劃來說,是超額完成任務!省下的時間,投放的人力、物力和金錢完全可以再籌備一個分公司。這樣一個人才,神話集團當然不會放過,要招致麾下。
  “進神話高中讀高中?”芯愛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想了一下,說:“不勝榮幸,我在這裡先謝謝前輩了。”先答應了下來。
  金正洙和芯愛說定,正向芯愛介紹神話高中情況的時候,鄭源事情辦好後走了進來。接過存折,芯愛又稍坐了一會兒,然後向金正洙告辭。到家後,她對首爾一行一字未提。盡管金正洙那麼說,但是芯愛相信,如果她小時了了,大必未佳,神話高中未必肯收她。

ga1105 2017-2-18 14:38

  第二十二章:慈母之心

  周末芯愛從圖書館借書回來,一輛裝著舊地板、浴缸、舊家具、⋯⋯的小型貨車上停在家門口,崔英雄領著幾名來幫忙的村民,正在卸貨。芯愛拉住崔英雄,問道:“哥,這是怎麼回事?”
  崔英雄咧著嘴笑道:“哦,你是說這些東西呀,這是我們酒店裡的一名員工,他家裡裝修,這些舊的都不要了。若是當作垃圾送到資源回收處他們還要花錢,所以聽我說想要裝修屋子,因為知道咱們家情況,問我要不要,我看這些東西都還不是很舊,還能用,就雇車把它們都拉回了。”
  因為家裡關閉了飯館,多出一間房間。本來想把這間放收拾出來,給崔英雄和崔智彬住的,但是因為這間房一直用來招待客人,當作飯館營業地點,盡管順任每天在客人走了後都打掃乾淨,但是勞累了一天,辛苦的順任根本沒有精力進行徹底的打掃,反正來店裡吃飯的客人並不計較吃飯的環境。
  原本的小飯館髒、亂、差,多年積累下來,就算是飯館關門,房間裡的油煙和污垢已經清除不掉了,特別是地板,根本不能用來睡覺。因此想要這間房住人,必須要好好重新收拾一下才行。
  買裝修材料裝修房間,需要一大筆錢。盡管這筆錢崔家負擔的起,但是從安全性考慮,連高利債都選擇分期還款,裝窮的崔家自然不能拿錢出來裝修。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大家想著反正就快要搬走了,先這麼湊合吧,不然花一大筆錢裝修好了沒多久,就搬走了,多虧呀。因此這個房間就這麼放著了,一家人還是起居在一個房間裡。
  本來芯愛覺得家人在房屋裝修上已經取得共識了,但是崔英雄又把這些舊東西拉回來是怎麼回事?就算裝修材料不要錢,但是請裝修工人還是要花錢的好不好?家裡不是已經請中介在留意束草市的房屋,准備找到合適的就搬過去,現在這又是鬧哪篇?
  聽了崔英雄文不對題的回答,芯愛氣得在崔英雄手臂上的嫩肉使勁擰了一把,左顧右盼,見大家都在忙,沒人注意到他倆,這才壓低聲音問道:“哥,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些東西的來路。我想知道的是怎麼又想起裝修房子來了?我們不是要搬走了嗎?還費這個力氣做什麼?你別在這裡給我裝傻,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崔英雄被芯愛擰得一疼,卻不敢叫出聲,齜牙咧嘴,直吸氣,嚷嚷著:“芯愛,你也差不多點!我是你哥,是你的親人,不是你的仇人,使那麼大的勁做什麼!”
  “別在這裡給我逗悶子!”芯愛不理崔英雄的調笑,沉下臉說:“別想著轉移我的注意力,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懷疑的看著崔英雄,問道:“難道你又該主意了?”不想搬家了。
  見芯愛窮追不捨,非要問個究竟,崔英雄看了一下在忙的村民,低聲說:“這事一時半會,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等這邊忙完了,回頭我們再說。”說著就想去搬東西,邁步向前,又停住了,因為芯愛拉著的手並沒有鬆開,他回過頭,哄著芯愛:“乖,放手啊。不是已經和你說了,等人都走了,我們就你的問題再聊。你看人家都在幹活,給我們幫忙。我們自家的事,總不能都讓別人干,我們在一邊看著吧?”
  見芯愛拽著他就是不鬆手,崔英雄有點急了,伸手掰開她的手,一面掰,一面說:“快鬆手,人家都在看你了。你鬧什麼別扭。不都說了嘛,等一會兒外人都走了,我們就告訴你。難道你想讓別人知道我們家的真實情況?這事不是我一個人的主意,等會讓媽媽和你說。不過等一會兒的功夫而已。”
  果然是改變主意,不肯搬家了嗎?芯愛鬆開了拉著崔英雄的手,看著他搬來搬去的,在屋裡進進出出,想著他剛才言語中透露的意思,不明白,明明不是說的好好的,怎麼又改主意了?住在這裡到底有什麼好?有什麼捨不下的?⋯⋯
  芯愛越想越氣,她不去幫忙搬東西,也不站在外面等著他們搬好,徑自進屋和崔智彬一起看電視去了。看了半晌也不知道看的是什麼,芯愛拿起遙控器,胡亂的播著。一旁的崔智彬不願意了,按住芯愛拿遙控的手,不讓她繼續調台。
  對上崔智彬緊盯著她的黑黝黝的大眼睛,芯愛心虛,趕忙把遙控器還給他,怕他生氣,雙手合十,向他道歉:“對不起,智彬,我錯了,不該給你搗亂。諾,遙控器還你。”
  崔智彬接過遙控器,並沒有調回他往常這個時間應該看的節目,依舊瞪著一雙大眼睛,盯著芯愛看。開始芯愛還不解,“智彬,我不是都向你認錯了嗎,遙控器都還你了,你怎麼還不去看你的電視?”
  “快去看電視呀!”芯愛把遙控器塞到崔智彬的手中,支著電視對他說,卻不見崔智彬有反應。芯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和崔智彬說話有的時候如果不看人,會讓你覺得像是和空氣說話,沒人搭理你,崔智彬的反應基本上需要靠猜,真是累呀。
  見崔智彬一直盯著自己看,芯愛被看的都有些發毛了,終於腦波和他的同步了一次,芯愛反應過來崔智彬舉動的意思了,興奮的伸手摸上崔智彬的頭,使勁揉了揉他毛茸茸的頭髮,笑道:“我沒事,剛才有些煩,不過現在已經好了,不用擔心我。謝謝你。”
  聽芯愛說她沒事,崔智彬不繼續盯著她看了,也不說話,腦袋一歪,甩開芯愛的手,拿著遙控器往後挪了幾步,拉開和芯愛的距離,轉頭繼續看起了電視。
  對上崔智彬的反應,芯愛又氣又笑,笑罵了一句:“臭小子!”拿起她從圖書館借來的書翻看起來。
  等外面都收拾完了,順任和崔英雄進屋休息。芯愛放下手中的書,盯著崔英雄說:“好了,現在可以說了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是不是不搬家了?”
  崔英雄沒有回答,轉頭看向順任。順任把芯愛的問題接了過來:“是的,我們不搬了。英雄從他酒店裡同事那裡弄來了舊材料,回頭我再找人收拾一下,將房屋裝修後,外間就分給智彬和英雄住了。”
  盡管早已經有此猜測,但是從順任那裡得到確定的答案,讓本來抱著一絲自己猜錯了的芯愛一下子如同戳破了氣球,癟了下來。忍了又忍,芯愛還是忍不住下去,一下子爆發了:“為什麼不搬了?我們不都已經說好了嗎?都已經在束草請中介幫著找房子了,只等房子一找好,我們就搬家,為什麼又改變主意?這裡到底有什麼好?這裡到底有什麼好留戀的?不過一個貧民村,家家窮的差不多都要吃不上飯了,又不是什麼風水寶地!”這個鬼地方她是一天都不想呆了。
  芯愛很後悔,早知道這樣,在把神話集團股票都賣出去後,就該搬家。聯繫的中介曾經介紹了好幾家房子給崔家,但是因為幾家房捨都有幾處不如意的地方,所以搬家之事就耽擱了下來。沒想到這一耽誤,順任就改了主意。早知如此,還不如當時就搬。不如意就不如意吧,不要說是租的房子,就算是自家買的房子,也未必處處都合心思。除非你有錢,能夠買塊地,按照自己的心思設計建造。
  “你也別費那個力氣想著說服我了。”順任看著芯愛,說:“我這次拿定了主意,不管你說什麼,有什麼理由,都不會改變。”
  見芯愛沉著臉,順任輕歎一聲,說:“芯愛,我知道你想不喜歡這裡,想搬離這裡。其實如果能搬離這裡,我為什麼不搬?我之所以留在這裡,也是有理由的。”
  順任伸手捋了捋鬢邊的亂發,緩緩的說:“我這大半輩子也就這樣了,將來是在哪裡生活都無所謂。但是你們不同,你們應該有個光明的未來。以前我們家裡窮,沒錢,自然也沒機會去考慮那些。現在我們是有點錢了,可是這錢不能瞎花了。”
  芯愛有些不明白,搬家,家人換個好的生活環境,怎麼到了順任的嘴裡變成瞎花了?芯愛心中有氣,不想和他們說話,只是疑惑的看著順任。
  順任歎了一口氣,繼續:“是的,芯愛你是又賺了一筆錢,還了債,我們還能剩不少,靠著我每天賣鹵菜,加上還債後剩下的積蓄,我們搬到外面,日子會過得不錯。可是我們不能只看眼前,還要看以後?”
  “看以後?”芯愛發覺她越來越聽不懂順任的話了,看什麼以後?如果說以後的日子,崔英雄現在就已經能夠打工賺錢了,隨著她年紀增長,搬到束草,到了大地方,她也能找到合適的工,家裡又沒有債務的壓力,又有積蓄,賺的錢足夠養活一家人,說不定還能稍微存下一點,這樣的日子不是挺好的嗎?還要怎麼樣的以後?
  “是呀,要看以後。”順任點點頭,“將來你和英雄一嫁一娶,都是要花大錢的。特別是你的嫁妝和美容費已經開始存了,媽媽希望你將來能夠嫁個好人家,所以我絕對不會讓你在這方面被人挑出毛病來。至於英雄,要准備聘禮,還有結婚的房子,總不能將來在這個屋子裡把妻子娶回來吧?這些錢都是必須准備的,這筆錢可是非常龐大的數目,想要存夠它,我們必須要節儉生活,因此我們根本沒有搬出去的必要。”搬出去租房的錢實在是浪費。
  芯愛被順任的“雄心壯志”嚇到了。在韓國,嫁女兒,是要給男方“彩禮”的,盡管這筆錢被稱之為女方的嫁妝,女方的嫁妝在數額上一般都要超過男方給女方的聘禮。不僅如此,女方還要給男方的長輩准備名貴的禮物。因此,在韓國,女兒生下來,家裡就要想法設法給她存嫁妝,免得她出嫁的時候,因為嫁妝的問題,被婆家瞧不起,被欺負。
  在韓國,整容是件非常普遍的事,對韓國人來說就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習以為常,已經被視為生活的一部分。因此家裡還要給女孩預備一筆美容費,這筆錢也大多是從小就存的。等女孩滿十八歲,骨骼定型,就可以用存下的這筆錢去美容,實際上就是整容。所以,在韓國,養女兒是一件非常費錢的事情。
  以前,崔家的經濟條件不允許,這些錢都沒有預備出來,如今順任不僅准備把它准備出來。順任言之鑿鑿的不讓芯愛在這方面挑出毛病來,也就意味著她並不是按照一般水准准備,而是在中上水平上。
  在韓國,傳統上,新郎及其家人應為新人准備新房,而裝修和家具則由女方負責。但是韓國房價太高,不說首爾,就算在普通的地方城市,能夠勉強讓三代人住在一起90多平的房子價格也都在3億元韓幣之上。順任手裡的錢如果不還債,全拿出來也不夠。盡管離崔英雄結婚年紀還有很長時間,如果順任想在到了那個時候存夠買房的錢,可不是得省吃儉用,現在就開始存,就這樣,也未必夠。
  看了一旁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崔智彬一眼,順任皺著眉頭,說:“還有智彬,雖然已經交了保險,看病不花錢,但是這並不意味著真一點錢都不花。還有,總不能總把他關在家裡吧?普通的學校不收他,只能送到特殊的學校去,這也需要一大筆錢。我們搬出去買不起房,還要租房住。我沒工作,不能租住公司提供的便宜公寓。方方面面都需要錢,若是不搬走,繼續住在村裡,總能把租房的錢省下來。”
  改變費拿到手後,順任就把家裡人的保險給上了。以前沒錢,不能上保險,但是現在手裡松快了,當然要享受社會福利了。只是看病雖然不花錢,但是醫院裡請托醫生的“紅包”依舊存在。這個和老師收禮一樣,盡管政府有措施禁止,但是卻屢禁不止。
  聽順任霹靂巴拉一席話說完,芯愛傻了,合著這麼一算,就算不欠債了,家裡還是窮呀。她想出言反對,順任的一片慈母之心,為兒女計,錯了嗎?韓國的國情如此,她小胳膊小腿的能和整個社會的大規則對抗嗎?她如果繼續堅持搬家,拿什麼說服順任?芯愛啞口無言,沉默以對。

  第二十三章:郁悶

  崔英雄興沖沖的從外面進來,沖到屋裡灌了一大杯水,用手抹去嘴角的水漬,興奮的向芯愛宣告:“芯愛,你不知道今天我在資源回收處發現了什麼?”
  不等芯愛說話,他咧著嘴宣布答案。“是一部太陽能熱水器,近七成新,原來的主人才用了五年多就換掉不要了。我一看見就趕緊定了下來,回頭裝上這個,你就能在家裡洗熱水澡了。”
  崔家是沒有熱水器的。想要洗澡,非常不方便,要麼到鎮上的浴池去洗,要麼在家燒水,在廚房用盆洗。為了省錢,順任一般都要求孩子在家洗。在家洗,夏天還湊合。冬天,水涼的快,往往沒洗多大功夫,盆裡的水就涼了,折騰來,折騰去,洗不好不說,還容易感冒。因此芯愛從崔英雄那裡得來的零用錢大多用來洗澡了。對此,芯愛怨念非常大,這也是芯愛鬧著搬家的原因之一。
  “謝謝,有心了。”芯愛有氣無力的向崔英雄道謝。她感謝崔英雄的這份心意,但是對不能搬家還是心有不甘,所以不管順任和崔英雄興致勃勃的計劃怎麼裝修房屋,她都提不起興趣,整個人懶洋洋的,一點精神都沒有。
  在廚房的順任掀簾進來,問道:“英雄,東西都買的差不多了吧?家裡的地板,我估摸著你同事給的足夠用了,你怎麼還買呀?”
  “嗯,差不多了。回頭把工具借來,就可以開工了。”崔英雄摸摸腦袋,說:“我想把我們住的這間屋子再鋪一層地板。這東西便宜,重新打磨一下,和新的一樣,也不影響使用,我買了這麼些,足夠再鋪一間房的了,才兩萬塊錢,跟我一塊去的,好多人都買了,也都想著把家裡也再鋪一下。”
  “兩萬塊!”順任十分驚訝,不過一頓飯錢,就能重新鋪一個屋子,太便宜了。忍不住歎道:“這資源回收處真是個好地方,回頭我們在缺什麼,英雄,到時你問問村裡的人,大家一起去,好去那裡買東西。”
  芯愛翻了個白眼,郁悶的說:“媽,你還真把資源回收處當作商場了?雖然名字好聽,稱之為‘資源回收處’,其實不過就是個大的垃圾場。要在垃圾場買東西過日子,你可真了不起!”
  越說越氣。“媽,你這心氣,真是不知道該讓人怎麼說才好!厲害!這日子真是越過越有意思了,人家都往高處走,就我們家,倒著來,我真是佩服死你了!”省錢也不是這麼個省法。
  說完,芯愛也不理會順任聽了之後是什麼反應,起身甩門跑了出去。越走,芯愛心裡越郁悶,只覺得胸口堵著一口氣,咽不下,吐不出,憋屈的要死。
  崔英雄的同事給了他一些因為家裡重新裝修換下來的舊東西,讓他將其再次利用。從中,崔英雄知道了資源回收處的存在。資源回收處是一個特別的地方,簡單的來說,它就是個收垃圾的地方。它不僅是大型垃圾回收站,也是垃圾集中處理處,附近各個地區的垃圾都要運到這裡進行處理。
  這裡的垃圾分好幾種,有些會流入二手市場,有些會進駐福利機構,由福利機構進行再分配,救助站的大部分東西來源於此。還有一些會被拆毀,回收其能夠被利用的部分,最後沒有一點利用價值的則被當作垃圾徹底銷毀。
  像崔英雄同事進行裝修,拆下來的舊裝修材料,和淘汰下來的大型家俱等物品,街道垃圾箱放不下,又不允許就這麼隨意放置一邊,有礙整潔美觀,必須把它們送到資源回收處。送過去,資源回收處並不是免費接收,是要付錢的。
  在韓國,丟垃圾是要收費的。像崔家,每個月必須繳納的費用裡就有垃圾處理費,按照人頭收納。所以像崔英雄這樣,把同事換下來的東西拉到自家使用,不僅替他同事省了事,還省下了處理費。雙方皆收益,一舉兩得。
  二手市場的貨品大多來自資源回收處,對窮人來說是比二手市場更便宜的存在。但是資源回收處位置偏僻,去一次非常不方便,若是需要的東西不多的話,相較於東西的價值,與來回一次的車費,還有把東西雇車拉回來的費用相比,頗不值當。所以盡管這裡東西的價錢近乎白送,但是直接去那裡買東西的人並不多。
  崔家需要裝修房屋,需要的東西非常多。盡管崔英雄的同事給了崔英雄一些東西,但是並不夠。沒有了免費的機會,他就跑了幾次資源回收處。因為去一次,未必能夠找到合用的東西,為了避免跑空車,所以崔英雄就把這個地方介紹給村民。
  貧民村的村民,家家都有需買添置的東西,因為沒錢買,只能把需求擱置一邊,就這麼湊合著過。當大家知道有一個地方能夠以買人參用白菜價買到所需東西時,當即心動,不少人跟著崔英雄一起去。大家買完東西拼車回來,車費分攤,各自又省了一筆錢。
  芯愛雖然沒有去過資源回收處,但是她想了也能夠想到,崔英雄所做的和撿垃圾的沒什麼分別,只不過垃圾堆變成了垃圾山而已,在那個髒亂的環境中翻檢出合用的東西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順任只看到了結果,卻沒看到崔英雄在其中的辛苦和迫不得已。她真是想省錢想瘋了!⋯⋯
  “芯愛!”芯愛正郁悶的用腳踢飛地上的石子,聽見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轉身看到迎美,忙打招呼:“迎美,你忙完了?”
  在崔英雄回來之前,芯愛去找迎美。迎美正在家裡作手工活,往衣服上釘珠片,一件700韓元到1500韓元不等。盡管附近工作機會不少,但是因為年齡和性別的限制,迎美想打工並不是很容易,找了好幾份工作都沒有應聘成功。
  當初韓泰華辭掉海水浴場的工作,迎美想去試試,結果被負責人拒絕。現在的這份工作是柳俊河的媽媽介紹給她的。迎美很珍惜,工作認真,總是又快又好的完成它。所以芯愛見迎美在忙,恐怕一時半會不會停下來,她就沒有打擾她,說了幾句閒話就回家了。如今見迎美出來,想到那一堆衣物,這麼快就釘完了,有些驚訝。
  “沒。我才釘了三件,還有好多呢。”迎美走上前,拉著芯愛說:“你忘了今天是月中,是救助點發放東西的日子,我正想去你家找你,我們一起去呢,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走吧。”迎美拉著芯愛往前走。
  剛剛諷刺完順任,這會自己就要去撿東西,芯愛覺得別扭,停下腳步,聲音生硬的拒絕:“我不去!你自己去吧!”就算改編費拿到手,也沒耽誤芯愛去救助點拿東西,不過關注目標有了改變,從以前的衣物和日常用品變成了書籍。
  迎美回頭看她,不解的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不去了?當初還是你帶我來的,每次都是你找我,積極地不得了,怎麼今天反而不肯去了?”使勁拉了她一把,“鬧什麼脾氣呀,快走啦,去晚了,都讓別人挑走了,就沒什麼好東西了。”
  芯愛被迎美生拉硬拽,來到救助點。看到那裡破天荒的擺著一摞摞的舊書,她眼睛一亮,什麼都顧不得了,直接撲上去,翻看起來,越看越樂,很多都是有用的。
  回去的路上,芯愛將書放到胸前,雙手環抱,和迎美一起走在回村的路上。迎美擺弄著手裡的東西,拿著一大塊布,問她:“芯愛,這應該是塊窗簾吧?”
  “嗯,沒錯。”芯愛掃了一眼,點點頭,提醒她:“等到家再看,我們現在要先回村,你給我注意點腳下的路。”摞起來的書,差不多到了芯愛的下巴,以至於她根本看不清腳下的路,只能指望迎美。
  迎美又從懷裡抱著的布料中翻了翻,:“一共好幾塊。這麼大,你們家裝修我幫不上什麼忙,也沒錢買禮物,這個東西回頭我把這個洗好,送給你們家,讓你們把它糊牆上,當牆紙用。”
  芯愛對此不以為意,“還是算了吧。你自己留著吧,保不齊你們家有什麼地方要用,給我們家純屬浪費。我們家那牆,貼不貼牆紙都無所謂。”
  迎美不吱聲,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前前後後,崔家幫了她很多,她沒有能力回報,這麼點小事還是能做的到的。
  見迎美的樣子,芯愛知道她所想,歎道:“隨便你了。反正東西是你的,你愛怎樣就怎樣。”
  抱著書回到家,芯愛將書一本本的收好。抽出其中的一本,將折疊的圍棋棋盤找出來,照著書擺起了棋譜。
  順任見她回來,坐到她面前,吃吃艾艾的說:“芯愛,你還在生媽媽的氣嗎?剛才媽媽說錯話了,媽媽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覺得⋯⋯”
  “媽。”芯愛打斷她:“你別說了,剛才是我的錯,是我口不擇言。是我的錯,對不起,媽媽。”
  “芯愛,⋯⋯”順任被芯愛的道歉弄傻了,吶吶的喊著她的名字,只覺得千言萬語盡在其中,剩下的一肚子的話吐不出來。半晌,順任才找回聲音,“芯愛,對不起,是媽媽不好,都是媽媽的錯。明明我們芯愛那麼能干,這麼小的年紀就能賺那麼多的錢,可是媽媽卻不能讓你過好日子,只能撿別人不要的二手貨,都是我的錯,你能原諒媽媽嗎?⋯⋯”
  “媽——”芯愛拉長了聲音,再次打斷順任,“媽媽,沒有什麼原諒不原諒的,從頭到尾我都沒怪過你。其實我也並不是不接受二手貨,⋯⋯”
  本來芯愛也有好多話要和順任說,但是話說到一半,她又停了下來。她和順任之間的問題並不是幾句話就能解決的,她們之間的根本問題是生活態度的問題,這個問題如果不能解決,就算今天把話說開了,以後還會因此產生矛盾。
  想明白後的芯愛也沒有和順任溝通的想法了,因此她說:“好了,媽媽,就這樣吧。你是長輩,今後的日子怎麼過,你說了算,我都聽你的,我也不會在鬧脾氣了。”
  得到芯愛的保證,順任還有些疑慮。見此,芯愛舉起手,笑道:“媽,我保證說話算話。要我發誓嗎?”
  “胡鬧什麼,這麼點事發什麼誓呀。”順任伸手把芯愛的手打下去,覺得事情已經了結,起身向外。“你在屋裡呆著吧,我忙去了。”
  送走了順任,芯愛摸了一下揣在懷裡的存折,長歎了一口氣。這筆錢她藏起來,是為了將來作打算。若是將來她身份揭穿,回到尹家,如果她不想忍受尹家的“冷暴力”,想要脫離尹家生活,必須有一定的經濟基礎才行,她不想用尹家的錢。
  因為順任說要存嫁妝、美容費、買房款,還要准備崔智彬的治療費和上學費用,所以必須節儉度日,拒絕搬家,所以本來她打算把這筆錢拿出來,先交給順任用,至於她原本的計劃,先挪後,反正錢再賺就是了。
  雖然這筆錢和順任手裡的錢加在一起,依舊買不起束草市裡的大房子,但是買間小戶型,平米數小點的房子還是足夠的。如今她改變想法了,這筆錢她不會交給順任了,她要繼續賺錢,自己買房。

  第二十四章:閒聊

  迎美傷痕累累的坐在屋子裡,芯愛一面給她上藥,一面心疼的說:“早就告訴你了,你爸爸喝酒時,你不用管他,躲在房間裡,把門鎖好,不管他喝醉了,怎麼叫罵都不要開門,避免挨打。要是來不及躲,就在他動手的時候,趕緊跑,跑出房間,到外面就好了。”
  上藥時,盡管迎美已經竭力忍耐,不肯喊疼,但是嘴裡仍然忍不住“嘶嘶”吸氣。芯愛已經盡力放請輕手腳了,還是避免不了迎美的疼痛,聽見她的響動,她無奈的歎了口氣,說:“再稍微忍一下,就快好了。”
  “我沒事。”迎美艱難的咧嘴對芯愛笑了一下,牽動嘴角的傷口,大吸一口涼氣的同時,本來比起鼻青臉腫的臉因為她這個笑容,更加不能看了。
  看著迎美恐怖的臉,芯愛忍不住說道:“這也沒外人,你也別在這裡撐著了,有事沒事不是你說的算的。我自己有眼睛,會看,你這副模樣像是沒事的樣子嗎?”又歎了一口氣,關心的問道:“你真不用去醫院檢查一下?”
  “不用。”迎美搖頭拒絕:“我這傷看著嚴重,其實都是皮外傷,上了藥,過後就好了。沒什麼可擔心的。”垂頭低語,“就算去醫院檢查,我家哪有那個閒錢!”沒上保險,去醫院是要自己掏錢的。
  不用迎美說,芯愛也知道她家的經濟狀況,因此說道:“錢的問題你不用擔心,去醫院檢查的錢,我家還是能拿的出來的。這錢你可以先用著,等你做手工賺到錢後慢慢還,不著急。”
  迎美使勁搖晃的雙手,說:“不用,真不用。”苦澀的笑了一下,“我爸爸他也知道家裡沒錢上醫院,怕把我打壞了,要去醫院,所以下手的時候不會太過分。再說,我皮實,也被打習慣了,知道怎麼挨打看著嚴重卻不會受重傷。真的沒事,我的身體我知道,要是有事,不用你說,我就去醫院了。”
  盡管迎美盡力把話說的輕鬆,但是芯愛聽著心裡難受。只是同情歸同情,對於這種事,她也無可奈何。
  家庭暴力一直伴隨在韓國家庭中,對此,盡管政府出席了《家庭暴力特別法》,但是依舊不能得到有效的解決措施。因為學校裡體罰學生,家裡父母打孩子作為教育手段,這都是被社會認可的,認為是正常的。
  “好了。”芯愛上完藥。一面收拾藥箱,一面說:“你這副樣子回去要是再挨打怎麼辦?先在我們家住下吧,隨便住多久都沒問題。如今我們家現在有兩個房間,比以前寬敞多了。以前都能住的開,現在自然沒問題。你也不用擔心我媽媽那個人,這麼長時間你還不了解她,刀子嘴豆腐心,雖然話說的可能不好聽,但是她絕對沒有攆你的意思。”
  徐迎美一家本是搬走了又搬回來的,回來後,妻子又跑了。村民沒少笑話他們一家。徐成柱雖然落魄了,但是他並不怎看得起貧民村的村民,因此和村民的關係並不好,很是冷漠。對徐家的事,他們都采取冷眼旁觀,所以徐成柱酗酒打孩子,根本沒人管。
  只有順任,因為迎美和芯愛交好的緣故,勸過徐成柱幾句。因為徐成柱老是在順任這裡賒欠下酒菜,如果不是順任追在後面討要,他就欠賬不還。因此徐成柱在順任面前,說話沒底氣,所以順任說他兩句,他只能豎著耳朵乖乖的聽著。
  開始因為順任的勸告,徐成柱曾經有兩天對迎美只是破口大罵,並沒有動手打她,只是不久以後他故態復萌。再之後,順任再說什麼,徐成柱不過是這耳朵聽,那耳朵冒,根本不聽了。順任說多了,徐成柱對她也不客氣起來,沒有好言語,譏諷她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這是他們徐家的事,不用順任多管。不過因此崔家得了一個便宜,就是徐成柱再也不欠順任的鹵菜錢了。
  發生的這些事,林林總總,迎美都知道,雖然最後順任並沒有把徐成柱勸好,她該挨打時依舊挨打,但是順任曾經為她做的,她還是非常感謝的。因此迎美點點頭,接著芯愛的話茬說:“我知道,順任嬸嬸是好人。”
  聽了迎美對順任的評價,芯愛失笑。聞到廚房裡的香味,她跳了起來,急急忙忙往廚房跑去。半晌,端著一個大碗進來,笑道:“來,我請你吃好東西。”
  看清碗裡的東西,迎美驚訝出聲,“啊!竟然是排骨!”疑惑的問芯愛:“天呀,芯愛,你家是發財了,還是順任嬸嬸出去撿到錢了,竟然買排骨回來吃,真奢侈。”
  芯愛把碗放到迎美跟前,坐下,笑道:“哪裡是媽媽買給我們吃的,這是媽媽在外面賣鹵菜,客戶和媽媽預定的,要不是客戶指定,媽媽怎麼肯買這麼貴的東西回來鹵?要是賣不掉,豈不虧到手裡了。”
  指著上面順滑的兩塊排骨,芯愛說:“因為脊椎骨的價錢還能接受,所以媽媽給客戶買排骨的時候,順便買了一點脊椎骨,鹵了給我們嘗嘗。不然長這麼大,還沒吃過排骨,說出去都會被人笑話。我偷偷的挑了兩塊好的骨頭,一會一起嘗嘗。”
  韓國的排骨貴的驚人,就算是有錢人家天天吃也吃不起。在韓國,提起排骨,不用特指,一般說的都是肋排,價格非常昂貴。其它的骨頭沒什麼肉,比較起來,價錢還能接受。但是這也不是以前的崔家能吃的起的。如今崔家有錢了,順任雖然捨不得買排骨,但是買點其他骨頭給孩子吃,還是可以的。
  既然芯愛請迎美吃,迎美也就不客氣了,她一面吃,一面大聲贊道:“真好吃。順任嬸嬸的手藝真是太贊了。以前我⋯⋯”
  話說到一半,迎美情緒忽然低落起來,手裡的骨頭也不啃了。芯愛忙問道:“你怎麼了,迎美?”
  迎美抬頭看了芯愛一眼,苦澀的笑笑,“我想起我媽媽了,以前媽媽和我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到了月末爸爸領薪水的日子,媽媽都會作一大桌好吃的,我們一家一起吃。我媽媽的手藝也很好,不比順任嬸嬸的差,⋯⋯”
  提到迎美媽媽這個沉重的話題,芯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迎美咧了咧嘴角,強笑著,拿起手中的骨頭繼續啃起來,反過來安慰芯愛:“好了,沒事了。我一點都不在意。”舉起手裡的排骨,對著芯愛晃了晃,說:“難得順任嬸嬸大手筆,買排骨回來吃,我有口福的,竟然趕上了,當然要大吃一頓才行。”
  見迎美轉移話題,芯愛也趕忙附和,“沒事,你就盡量吃。”見迎美吃的很香,芯愛笑道:“其實鹵排骨沒有醬排骨香,我覺得,醬排骨最好吃,那個滋味真是讓人難忘,原來我家每次醬排骨⋯⋯”
  話說到一半,芯愛發覺說露餡了,趕緊閉口不言,見迎美並沒有注意,這才放下心來。不過提起醬排骨,回想起來,芯愛忍不住口水直流。忽然她腦海裡靈光一閃,除了鹵菜,醬著吃也可以呀,依舊可以做下酒菜。醬排骨,醬牛肉這些昂貴,做不起,但是可以作醬豬蹄,醬雞爪,醬雞翅,醬鴨,⋯⋯
  推陳出新,順任的外賣增加一大種類,給客戶換換口味,這是件好事。打定了主意的芯愛又開始琢磨,除了醬和鹵兩種手法,還有沒有其他手法能夠利用起來。
  迎美和芯愛啃完骨頭,兩個人吃飽喝足,倒在地板上,閒聊。迎美左右看看,贊道:“芯愛,你們家的裝修若是不說,都看不出用的是二手貨。我聽說,這裡的好多東西,除了是英雄工作上的度假酒店同事送的,就是他跑到資源回收處淘回來的,所以總共裝修下來並沒有花多少錢。”
  芯愛伸手四處指點,“誰說沒花多少錢?地板和家俱倒是沒怎麼花錢,但是我哥不肯把東西就這麼用,非要重新漆過。所以盡管有人幫著介紹,用內部價買回來的,但是買油漆,還有刷牆面的塗料也花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加在一起,花了四十多萬(人民幣兩千三四百左右)呢。這還不算人工費,請高師傅幹活的錢,我們還欠著,沒給呢。”
  聽到芯愛訴苦,迎美忍不住反駁道:“老大,你家裝了兩間屋子不說,還隔了洗澡間,四十多萬還多呀?真是不知足!只是你家請的裝修師傅是誰呀?你們倒是好大的臉面,竟然還能先欠著?”
  貧民村請人幹活,事先都要講好,干完活後,立即結算,當即付款。不然請不來人,因為對方怕村民付不起錢,討要起來,麻煩。
  芯愛打了呵欠,答道:“我們沒有從外面請,直接用的村裡的往裡右排第三家——高穎的爸爸。都是同村住著,錢可以暫緩一下。高穎的爸爸也說了,要是實在困難,還不上,就拿鹵菜頂,他的下酒菜也先不用付錢了。”
  迎美不解的問道:“你們倒是真會找人,高穎的爸爸是在裝修公司幹活,這不假,但是不過是個打下手的。他要真有裝修的技術,還會帶著一家人住在這?你們就這麼把裝修房子的事情交給他,可真放心,要是裝修壞了可怎麼辦?”
  芯愛毫不以為意:“不過就是刷刷漆和牆的事,這活,我都干的了。要不是媽媽忙著賣鹵菜,我和哥哥個子不夠,踩上踩下的不安全,哪裡用的找請人來做。至於地板,有平線在那,就算鋪不平也傾斜不到哪裡去,只要縫隙對好了,緊密合縫就行了。我們要求又不高,這又有什麼做不來的?就算高穎的爸爸不在裝修公司做過,也能做。又不是建房子,技術不夠,會漏,差不多就可以了。”
  高穎的爸爸裝修技術並不高,不能獨立操作,但是至少他懂。芯愛家這邊裝修,非常簡單,也沒什麼高要求,裝修完了也不會請專門人士來檢驗是否合格,只要過得去就行,這個要求高穎的爸爸還是能達到的,何必再到外面去請專門技術人員?
  何況這個人並不好請,人家不愛來貧民村幹活,一是因為對這有偏見,二是嫌棄報酬低。所以能從村裡找人,就從村裡找人干,何必去費那個事!
  “哼!”迎美對芯愛的說法嗤之以鼻,直言不諱的說:“費那麼多話做什麼,什麼理由都是虛的,不過就是為了省錢罷了。”一針見血。
  芯愛坐起來,拍手笑道:“這話對極了,知我者迎美是也。不過這不是我的主意,是我媽的決定,我只是跟在後面表示贊同罷了。”
  因為韓國人睡在地上的關係,所以韓國人的地板並不只鋪一層,防潮地板,發熱地板,隔音地板,吸音地板,⋯⋯這些功能地板都是要鋪上的。所以層層疊疊,最少也要鋪四層,而且地板的厚度不小於七公分。
  裝修時,為了省下水泥沙石錢,順任沒有讓人把原有的地板敲掉,而是直接在上面鋪上地板。對此,芯愛不發表任何意見,任由順任做主。不管順任和崔英雄是什麼意思,芯愛都不反對,都說好。所以房屋的整個裝修全都是順任和崔英雄拿主意,商量著辦下來的。

ga1105 2017-2-18 14:38

  第二十五章:打算

  崔英雄和崔智彬回來的時候,芯愛正在改衣服。打過招呼,芯愛放下手中的活,起身去廚房做午飯。飯早已經用電飯鍋燜好,菜切了出來,只等著人回來下鍋熱炒,芯愛乾淨利落的將兩菜一湯做好,端了上去,米飯盛好,三人開始吃飯。
  崔英雄看著飯桌上的泡菜豬肝,辣拌鹵豬肝,西紅柿豬肝湯,調侃她,“芯愛,你這是和豬肝較上勁了?”拿著湯勺盛了一碗湯,放到崔智彬面前,轉頭問:“芯愛,你存下的西紅柿還有多少?最近老看見你拿它做湯,夠不夠吃?”
  芯愛想了一下,帶著幾分不確定的說:“應該夠吧。我今年做的比去年多,除了給迎美家送了些,都留下了。你問這個做什麼?難道你有什麼打算?”想送給誰?
  西紅柿夏天大量上市的時候,芯愛買回來,放入用橡膠塞封住瓶口的輸液瓶中,高溫蒸煮半個小時以上,然後放置在陰涼不見陽光的地方保存,吃到春天一點問題都沒有。
  韓國因為耕地少,本來蔬菜就貴,到了冬天,青黃不接的時候,更是貴的要死,所以芯愛這個辦法和晾曬乾菜一樣,在冬天,不僅有蔬菜吃,而且還省錢。
  但是她這個辦法,和菜干一樣,村民接受度不高,他們更願意吃新鮮的。有的時候,芯愛不是很明白村民的想法。若是經濟允許也就罷了,偏偏一個個家裡捉襟見肘,但是一些在她看來完全不必要的開支,依舊維持。
  在韓國,不僅男人喜歡喝一杯,女人也一樣。自家開飯館,做的就是村民的生意,能夠憑借村民的消費,養活一家,並有餘力還債,可見飯館生意興隆。飯館生意好,對崔家來說是好事,但對村民來說,卻不一定是好事。
  因為每個月的酒錢對貧民村的村民來說,其實是一筆很大的支出。按照芯愛的觀點,既然家裡不寬裕,那麼這個酒錢完全可以省下,但是村民裡沒有人有這個覺悟。有的時候,芯愛覺得他們過日子根本沒個打算,在他們看來,日子就算就算好,也好不到哪去,依舊要在這個貧民村裡打轉,生活。再壞也壞不到哪去,絕對不會餓死就是了。因此就算一時賺到了錢,也不會存起來,反而買這,買那的,大手大腳的花掉,給人一種“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感覺。
  夏天蔬菜便宜的時候,芯愛大量買進,曬制菜干,留待冬天蔬菜貴的時候吃。這本是非常經濟的辦法,但是對此村民接受度不高。他們覺得這樣炮制的蔬菜,沒有營養,味道比新鮮蔬菜差,對身體沒益處,⋯⋯反正理由繁多,接受不能。
  芯愛聽了大為郁悶,她就不明白了,這個菜干,怎麼也比醃製的泡菜好吧?因為經濟困難,冬天沒有錢買新鮮蔬菜,飯桌上只有泡菜下飯,這在貧民村是常有的事。既然這樣,飯桌上多一道其他口味的菜蔬,怎麼也比只有泡菜要好吧?為什麼就沒人翻過這個悶來呢!
  最終結果,要是芯愛做出來成品,送給村民,村民會接受,會把它烹調上桌,但是如果芯愛不送,村裡沒有幾家會去自己動手製作。對此,芯愛只能暗自搖頭歎息,觀念上的差異,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改過來的。
  一開始,芯愛做出來的東西,除了送了幾家和順任交好的人家,迎美家,柳俊河家,還有後來的韓泰華姑姑家,都送了過去。除了迎美家高興的接受,其他家都不怎麼看得上眼,態度輕慢。特別是柳俊河家,他媽媽根本不吃,把它們直接當作垃圾丟棄。
  芯愛發覺後,除了迎美家,其他家就再也不送了。至於韓泰華姑姑家,是韓泰華和崔英雄要好,所以以前都是崔英雄要送,芯愛聽他的。後來因為崔英雄和韓泰華鬧掰,兩人疏遠,今年就沒送。因為沒有要送的人家,所以今年芯愛做好後,崔英雄根本沒有過問,今天見崔英雄問起這個,芯愛很是納悶。
  崔英雄將嘴裡的飯咽下,悶聲悶氣的說:“回頭你看一下,要是有多的,連同曬的菜干,拿點出來給韓泰華的姑姑家送去。”
  “咦?”芯愛微挑著眉,笑道:“怎麼,哥哥你和泰華哥不鬧別扭了,和好了?什麼時候和好的,我怎麼不知道?你們兩個是誰先低的頭?誰是說和人?需不需要端茶認錯?”後面一句話純是調笑了。
  韓泰華和崔英雄因為什麼而疏遠,芯愛是引起這一緣由的導火索,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本來,她以為,畢竟是她和韓友莉爭吵,又不是韓泰華和崔英雄吵架,所以他倆就算別扭也就別扭個幾天,頂天了,鬧不了多長時間。沒想到她想錯了,兩個人這脾氣鬧得足足有一年多,直到今天才開晴。
  跟著,不等崔英雄說話,芯愛笑歎一聲,“唉,可惜我沒看見。”言下之意,似乎崔英雄和韓泰華之間有端茶認錯這一幕一般。
  崔英雄沒好氣的瞪了芯愛一眼,說:“你管我倆誰先低的頭呢!我倆什麼時候和好,為什麼一定要你知道?你個沒良心的,也不想想我和韓泰華因為誰鬧到這個地步。要不是因為你,我倆何止如此,你還在這裡說風涼話,也不怕風大閃到舌頭。”
  “哎,打住,打住。”芯愛不認賬,“可別把責任歸咎到我身上,到底是誰的錯,你又不是不知道。至於你和泰華哥,是好是壞,和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讓你們疏遠的,也找不到我頭上。怪我?哼,走遍大天去,這理也在我這邊。”
  崔英雄沒好氣的說:“是,都是我的錯,行了吧。誰讓你是我的妹妹呢。”做哥哥的給妹妹出氣是應當應份的。
  芯愛得意的笑了。吃過飯,芯愛收拾乾淨,進屋,見崔英雄從他外出背的包中掏出一台半舊的DVD和幾張光盤,正在電視機前擺弄著。芯愛走過去,拿起光盤,見上面寫著“小學教程”幾個字,她看了看一邊靜坐的崔智彬一眼,心中了然,說:“不送智彬去學校了?”
  崔英雄繼續手中的活計,不肯抬頭,低聲說:“媽說智彬這個樣子,去普通的學校不收,去專門給他這種病開的特殊學校,家裡花不起這個錢,只能讓他自學了。”
  芯愛笑笑,沉默不語,崔英雄的話她只信一半。當初順任同意收養崔智彬,是因為並不知道他有自閉症,不能進入社會,只當他沉默寡言,不愛說話。
  崔英雄在崔智彬這個年紀,就已經開始打工賺錢了,雖然賺得不多,每個月才三萬韓幣(人民幣一百七十塊錢左右),但是隨著他年齡的增長,能干的工作越來越多,賺得也多。崔家開飯館,剩飯菜再養一個人綽綽有餘。穿有崔英雄的舊衣服,崔智彬又不會白吃飯,能打工賺錢,所以崔家在他身上花不了多少錢,因此順任這才同意收養他。
  沒想到,崔智彬竟然有病,不能工作,不賺錢不說,甚至還需要花大錢,這讓順任無法接受。本來崔智彬能夠和芯愛一起正常上學,順任很高興,對她來說,這意味著崔智彬是個正常人,就算不能打工賺錢,在他身上也不需要花太多錢,但是好景不長,崔智彬被退學,病情加重,順任後悔了,覺得當初不該那麼輕率的就決定收養他。
  只是米已成炊,當初因為尋找崔智彬的親生父母,崔智彬在警局已經掛了號。若是順任遺棄他,被發現的話,將會被控告,順任可不想坐牢。不想讓人發現,只能把他丟到荒郊野外,但是就崔智彬這個樣子,若是把他丟到沒有人煙的地方,根本活不了多久。這等同於謀殺。
  順任就算再後悔,不該收養崔智彬,但是讓她這麼做,眼睜睜的看著崔智彬去死,她做不到。因此她只能捏著鼻子認下,就這麼養在家裡了。家裡不會缺崔智彬一口飯,一件衣服,但是想讓順任給崔智彬治病,花錢送他去特殊學校上學,那是不可能的。
  在這一點上,崔英雄和芯愛都心知肚明,卻不會說破。因為如果不說穿,在崔智彬身上,小來小去,稍微花一點錢,順任不會反對。如果戳穿的話,順任惱羞成怒,不僅會收繳崔英雄手裡的錢,而且從她身上,再想往崔智彬身上花一分錢都不可能。真要惹惱了順任,誰知道她腦袋一熱,會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來。不用說別的,只要停了崔智彬的保險,就夠他倆喝一壺的了。
  因此,芯愛相信崔英雄的前半截話,至於後面的那半句“讓崔智彬自學”這話,絕對不是沒有受過多少教育,一直認為只有學校才是學習的地方的順任說出來的,只怕是崔英雄自己的意思。
  崔英雄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說服芯愛的同時也說服自己:“我說的都是真的,媽和我不是打聽過收崔智彬這樣的特殊學校。束草市都沒有這樣的學校,首爾倒是有。可是學費貴的要死,半個學期就要一千七百萬,我們在首爾沒有房子,只能住宿。住宿費、伙食費、學費、書費、⋯⋯林林總總全算下來,兩千萬都不夠,賣了我們一家,也供不起他呀!所以我想著,給崔智彬治病的同時讓他在家自學,等他什麼恢復正常了,再讓他和我們一樣上普通學校也不遲。”
  芯愛猜想,這應該是崔英雄為崔智彬做的打算。對崔智彬來說,已經是崔家拿出來的最好的辦法了。對此,她沒有異議。“哥哥已經計劃好了,就按照哥哥說的辦吧。”想了一下,又補上一句,“不過還是要和媽媽說一聲才好。”征得她同意才行。
  對順任的反應,芯愛並不擔心,她覺得,順任不會反對。當初順任不肯搬家,曾經把崔智彬的病拿出來作理由,因此對給崔智彬看病,順任不會說什麼,畢竟現在因為有保險的緣故,崔智彬看病花不了多少錢,只是醫生的“紅包”和禮物,這種額外的錢,順任是不會支出的。對此,芯愛覺得盡管事情不能盡如人意,但是也不能要求過高,這樣已經很好了。

  第二十六章:絕交

  芯愛翻著《初級圍棋推理教室》,對著圍棋棋盤打譜,打了一會兒,煩了,把書一丟,仰倒在地板上,伸手在書架上抽了一本《死活指南》,有一搭無一搭的看著。
  崔英雄從外間進來就看到芯愛這副憊懶的樣子,將她剛才丟的書撿起,掃了一眼書名,拍去上面的灰塵,放好,笑道:“人家看書從來都是由淺漸深,由簡到難,你卻特立獨行,反其道而行之,倒著來。”
  很明顯崔英雄是在取笑她。芯愛以前借閱的圍棋書都是《超一流棋手對局集》,《頭銜賽決戰棋局》,《世界名局解析》,⋯⋯這樣刊印高難艱深圍棋棋譜的書籍,崔英雄幫著借的也都屬於這種。
  芯愛現在的行為就好比前兩天還在研究博士數學中的泛函分析和微分幾何,轉頭又看起了小學數學裡的簡單加減法。和前者比起來,後者簡直是比喝水吃飯還要簡單的事情,但是她卻表現得很煩躁,不耐煩。
  沒好氣的丟了個白眼給崔英雄,芯愛郁悶的說:“這根本是兩回事,好不好?哥,你不知道,不要在這瞎說。”
  隨即解釋道:“以前我看的那些超級棋手的棋局,不過是把上面的棋譜照搬下來而已,都不需要過腦子,只要照抄就行了,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然的程度都沒達到。萬丈高樓平地起,現在我重新從打地基開始,准備建高樓,是要花心思,動腦筋的。”
  崔英雄挨著芯愛坐下,將芯愛手中的書拿了過來,隨便翻了幾頁,笑問道:“那你花心思,動腦筋之後的結果怎麼樣?”
  “唉!”芯愛長歎一聲,說:“我發現,我這輩子還是沒有那個天賦,靜不下心來。這玩意不適合我。”
  崔英雄聽了芯愛的話,忍不住失笑,“什麼這輩子?這話怎麼說,好像你活了幾輩子似的?”把手中的書合上,放到一邊,轉頭說道:“你要是對這個真感興趣,目前家裡不可能請老師教你,不過學校裡有圍棋社,據說社團指導老師的水平挺高,你可以去那裡學學。那裡有老師指導,社員之間彼此切磋,交流,總比你這麼閉門造車強。”
  芯愛正在為自己的失言而懊惱,見崔英雄並沒有關注這個,心下放鬆。聽到他的建議,她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不去。誰感興趣了?不過是因為我從救助站拿回來的這套書,正適合圍棋入門學習,所以我才翻看翻看。這玩意,太復雜,太費腦子了,我吃不消它。”
  當年,因為一部動漫,讓芯愛對圍棋產生了興趣,不僅將全套漫畫買回來收藏,而且還興沖沖的買了棋盤和棋子,特地報了圍棋班去學它。學了幾節課,剛剛懂了規則,連棋盤還沒有熟悉,下棋放棋子還要數格才行,芯愛就放棄不學了。
  這輩子因為想要用漫畫賺錢,在芯愛看來,再沒有比這套漫畫更適合,更討喜的了。因為韓國圍棋水平世界頂尖,所以韓國民眾對此非常自豪,對自家的知名棋手的名字如數家珍。
  因為韓國圍棋屹立世界之巔,韓國棋手威震四方,為國家爭得無上的榮譽,所以圍棋在韓國受眾者非常多。或大或小的圍棋道場開遍各個城市和鄉鎮,學校裡圍棋社團也深受重視,甚至會請來職業棋手作指導。
  有這麼好的基礎,再加上精彩而又經典的故事,芯愛對其發表後會“大熱”信心滿滿。只是盡管芯愛對情節、人物、場景、⋯⋯都能復原十之八九,但是對裡面的棋局她就無能為力了。對圍棋只知道個皮毛的她可沒能力把裡面的棋局還原出來,因此芯愛盡力借閱關於圍棋的書,想照搬裡面的棋局。
  後來,因為和韓友莉發生爭執,韓泰華被韓友莉拉走,不在幫芯愛畫畫。一時之間,芯愛沒有找到合適的畫手,就把這事擱置起來了。隨著家裡的債務還清,芯愛賺錢的心思也沒那麼急切了。
  而後,芯愛得到一套圍棋入門和初中級圍棋指導書籍,她突發奇想,想再學一次圍棋。學會了,等再畫漫畫的時候,不用老是照抄別人的棋局,她完全可以自己編纂。事實證明,想法是美好的,結果是慘不忍睹的,她腦子裡根本沒有那根弦,想自己動手編寫棋局,那是下輩子都不可能的事。
  崔英雄本來以為芯愛是對圍棋感興趣,才建議她去圍棋社學棋。沒想到芯愛卻表露出對圍棋的嫌棄之意,對於自己理解錯誤,他覺得頗為好笑。芯愛的新漫畫是以圍棋為主題的,翻看,借閱的書也是關於圍棋的,這樣的表現,怎能不讓人誤解!
  忽然,崔英雄想起一事,忙問道:“芯愛,韓泰華沒有來找你吧?”
  “啊?”芯愛對崔英雄突然轉化話題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沒有,他找我做什麼?”
  原本芯愛是和崔英雄一起吃午飯的,後來因為搬家之事,芯愛對崔英雄有了意見,一時生氣,不肯和他一起吃,兩人就各吃各的。等芯愛氣消了,也沒恢復原狀,依舊是分開吃。她不和崔英雄一起吃飯,自然也見不到韓泰華和柳俊河兩人。
  不等崔英雄回答,芯愛猜到了,“難道他找我,想繼續幫我畫畫?”
  崔英雄氣鼓鼓的說:“是的。本來我以為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才來和我和好的。誰知道他打的竟然是這個主意?哼,我真是看錯他了,我和他徹底絕交,從今往後我再沒有這個朋友!”
  聽崔英雄這麼說,芯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想來是韓泰華想繼續幫著她畫畫,但是他和芯愛盡管曾經在一起吃過飯,一起合作畫漫畫,其實兩人並沒有太深交情。韓友莉又把她得狠了,當初就他那麼被韓友莉拉走,而後崔英雄又和他疏遠,不要說芯愛,就連崔英雄兩人都不說話了。
  韓泰華沒有認識到是自己的原因,導致他和崔英雄疏遠,還以為當初崔英雄和他疏遠是因為芯愛。韓泰華不了解芯愛,以韓友莉為參照物,覺得芯愛會因為他是韓友莉的哥哥,惱了他,把他一並記恨,所以才不找他幫著畫畫了。
  過了這麼久,他不知道芯愛消氣了沒有?要是芯愛依舊懷恨在心,他就這麼直接找芯愛開口說想繼續幫忙畫畫,芯愛要是拒絕了就再沒有了轉圜的餘地。如果從崔英雄那邊入手,請崔英雄幫著出面說情,有他的面子在,芯愛可能會答應。
  韓泰華到底不想失去崔英雄這個朋友,借著這個台階也想和崔英雄和好,因此就率先向崔英雄表示了和好之意。崔英雄雖然生韓泰華的氣,氣他不論是非,沒理由的護著韓友莉,氣他優柔寡斷,自己沒有准主意,隨波逐流。
  但是氣歸氣,崔英雄見韓泰華向他低頭認錯,以為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也就大度的不計較,和好了。誰想到,後面韓泰華吞吞吐吐的請他向芯愛說情,讓他繼續和芯愛一起畫漫畫。
  盡管韓泰華和崔英雄和好,這是其中的一個理由,但也不全是因為這個。只是崔英雄不這麼認為,他覺得韓泰華就是為了這個才和他和好的,目的不純。崔英雄惱了,根本不聽韓泰華的解釋,和他大吵一架,甚至動起手來,與韓泰華翻臉絕交。
  崔英雄猶自氣的不行,義憤填膺的說:“真是打的好主意!他想讓我幫他在你跟前說情,從而能繼續和你合作。我說呢,都一年多了,不見他來賠禮道歉,就是要和我徹底生分,只不過後面有求於我,這才低頭認錯,和我和好,虧我還把他當朋友看,我真是瞎了眼,人家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我以前還覺得他是好人,不過沒攤上個好妹妹,如今看來,他和他那個妹妹半斤八兩,完全是一丘之貉!只是他比那個韓友莉會裝。”
  見崔英雄氣沖沖的模樣,芯愛勸道:“好了,好了,這事就到此為止了,誰都不許再提。你也別去想它了。不然,你越想,就越生氣。哥,快別氣了。人家沒怎麼著,你這邊卻氣壞了,因為別人的錯誤氣著了自己多不值。既然認清他是什麼樣的人,今後不要和他來往就是了。”
  不管韓泰華與崔英雄和好的理由是他真心認錯,還是因為想繼續和芯愛合作,或者兩者兼而有之,芯愛都不打算繼續和他合作,其中的原因就是韓友莉的存在。
  韓友莉這個人,她比較自我,和她是講不出道理的,一旦事情不符合她的意願,她會和你纏雜不清,記你一輩子。以前,對韓友莉認識不清,被她纏上了,現在有了清楚地認知,而且好不容易擺脫了她,芯愛不想和這樣的人再有牽扯,所以身為韓友莉的哥哥——韓泰華自然上了她要疏離的名單。
  本來芯愛說誰都不許提這件事了,但是她比較好奇,忍不住說:“哥,我記得改編費拿到手後,我們又給他三百萬,前前後後加在一起,他手裡一共有七百萬,這才多長時間,難道這錢他都花完了?”芯愛忍不住咂舌。
  韓泰華找上門來,准備繼續和芯愛合作,很顯然的一個理由就是手裡沒錢了。漫畫畫好,發表後,按照協議,他是有分成的。
  崔英雄冷笑一聲,“又不是他一個人花,除了要給他姑媽一部分,還有一個韓友莉幫著花呢。我聽說有一陣子一到周末,韓泰華就帶著韓友莉去首爾玩,大吃大喝。韓友莉和你一個班,難道你都沒注意,她添了好多衣服和鞋子,還都是名牌呢。就他們那個花法,只出不進,有多少錢禁得起他們那麼花呀。”
  芯愛搖搖頭,她還真沒注意韓友莉的衣服和鞋子,她本身也不關注這個,再說,她和韓友莉都不說話,和陌生人一樣,她注意她做什麼,不過有一次她倒是聽見韓友莉在向大家炫耀她的名牌書包。
  “可是這也太能造了。”芯愛還是有點不敢置信。“就算韓友莉沒個節制,難道韓泰華都不管,就這麼聽之任之?”不為以後做打算,只管享受當下,他們就不為將來想一想?
  就他們那種情況,怎麼也該把錢存起來,細水長流,而不是這麼胡花亂造。韓友莉可以不懂,韓泰華不應該不明白這個呀。
  聞言,崔英雄失笑,“你覺得韓泰華能管的住韓友莉?要是他能管得住她,那麼他們也不會是今天這個樣子了。”
  歎了一口氣,崔英雄回憶著:“別說韓友莉,其實韓泰華也是個花錢沒什麼節制的人,不管自己兜裡有幾個,花得永遠比存下的多。以前沒什麼錢的時候,他賺來的錢除了交給他姑姑之外剩下的,沒幾天他就花光了。到底干了什麼,他也說不清楚,反正錢就是花完了,而且對不上帳。開始我們認為他把錢丟了,還幫他找過,怪他粗心大意。幾次下來後,我們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也就不操那個閒心了。”
  對這對兄妹,芯愛真是無語了。難道他們花錢的時候都不想想他們現在的處境嗎?都不為明天作打算嗎?還當他們是父母皆在,家裡有不菲的收入,可以隨意花用零用錢的幸福孩子嗎?⋯⋯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話真有道理。
  不過說起理財來,芯愛想起順任來,對這方面,順任也沒什麼觀念,只知道一味的省儉。以前,家裡困難,背負著巨額債務,順任的做法還沒什麼問題,但是現在在家有餘糧的情況下,順任這種東一榔頭西一棒子,想到哪裡就是哪裡,花錢沒個計劃的理財方式就大有問題了。
  芯愛考慮如何在不影響基本生活的前提下盡可能的攢更多的錢,決定做個理財計劃,等順任晚上回來,給她看,說服她,以後家裡花錢盡可能按照計劃來。

  第二十七章:公平

  學校放學,芯愛和迎美一起回家。走出校門口不遠,迎美驚叫一聲,“哎呀,我可能把家裡的鑰匙落在書桌裡了。”
  “芯愛,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拿鑰匙。”因為徐成柱工作回來的時間比學校放學的時間晚,所以早到家的迎美擔負著煮晚飯的任務,沒有鑰匙,她回不了家,進不去屋沒關係。但是如果因為晚飯沒准備好,引得徐成柱發脾氣,她會挨打的。所以迎美不敢耽擱,轉身就往教室跑。
  芯愛無聊的站在原地,等了好長時間,也不見迎美回來,心中納悶,如果要是落在教室,這個時間都夠打兩個來回了,不會是丟了吧?放心不下的芯愛返回校園,到了教室一看,沒看到迎美。
  走出教室,芯愛沿著教學樓尋找迎美,走到拐角處,聽見嗚嗚的哭聲,她過去一看,一位穿著校服,扎著馬尾辮的女孩坐在地上,雙膝並攏,雙手攏在膝蓋上,正埋頭大哭。
  芯愛以為是迎美找不到鑰匙著急,哭了起來,趕緊過去安慰她。“迎美,別哭了,沒事的。鑰匙就算找不到也沒關係,不用著急。我們回去找個鎖匠先把門打開,讓你先進屋,然後我們再配把新鑰匙,事情就解決了。”
  “好了,別哭了。我拉你起來。”芯愛伸手去拉女孩。那女孩抬起頭,露出被淚水模糊的臉,芯愛看清後,十分驚訝,“啊?是你,高穎!迎美呢?”
  芯愛知道自己鬧了烏龍。兩人都穿著校服,又都梳著差不多一樣長的馬尾辮,高穎又坐在地上埋頭哭,她看不清對方高矮和臉,一時誤認正常。
  高穎抽噎著,啞著嗓子說:“我不知道。我一直就在這哭,沒注意到徐迎美過沒過來。”
  盡管高穎和芯愛是一個村子裡的,但是芯愛和她並不熟,確切的說芯愛和村裡的孩子都不熟。芯愛怕被村裡的孩子欺負,而且還要在飯館裡幫順任的忙,再加上她的心理年齡讓她和村裡的孩子玩不到一塊,所以芯愛基本“宅”在家裡,幾乎不和村裡的孩子打交道,以至於很多孩子她都叫不出上人家的名字,或者知道名字卻和人多不上號。
  但是高穎卻是芯愛少數村裡認識的一員,不過芯愛之所以認識她並不是因為兩人同村,有交往,而是從迎美口中得知的。因為高穎一直是迎美班的班級第一,又和她們是一個村的,所以在芯愛來找迎美的時候,迎美在背後指點給芯愛看,借此芯愛認識了她。
  只是在順任請了高穎的爸爸幫芯愛家裝修房間之前,兩人沒什麼交集,雖然認識,但是僅限於點頭之交。後來,經過高穎爸爸,兩人有了交談,但是依舊沒什麼來往,不是很熟。
  芯愛鬧出這麼一個烏龍,正主沒找到,卻被她撞見高穎躲在這裡哭泣。芯愛和高穎雖然不熟,但是到底認識,她也不好就這麼丟下高穎就走,但是若是留下,她又不知道和對方說什麼。詢問她為什麼躲在這裡哭,芯愛自忖兩人的關係還沒到說這個的地步,問不出口。
  正當芯愛覺得尷尬的時候,去找鑰匙的迎美從對面走過來,撞見兩人,詫異的問道:“咦?芯愛,高穎,你們怎麼在這裡?”
  芯愛瞪了迎美一眼,沒好氣的說:“我來找你。你不是說回教室拿鑰匙嗎?怎麼又從那邊跑出來的?”
  聽了芯愛這麼一問,迎美知道芯愛是等著急了,不放心來找她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釋著:“沒在教室,是我記差了。上體育課打排球的時候,因為運動服衣兜淺,丟在操場上了。我是在操場上找到的它。”迎美邊說,邊得意的晃了晃亮閃閃的鑰匙串,顯然找到鑰匙,讓她心情大好。
  芯愛沒有理會迎美的得瑟,徑自說道:“既然鑰匙找到了,那我們趕快回家吧。”邁步向前,打頭向校外走去。
  迎美見芯愛就這麼走了,目光落在站在一邊的高穎,覺得就這麼丟下她似乎不合適。芯愛和高穎不熟,可以不理會她,但是她和高穎是同班同學,平常在班裡沒少打交道,於是開口邀她:“高穎,我們一起走吧?”
  三人一起回家。本來芯愛和迎美一起回家的時候,路上扯東扯西,說些閒話,一個多小時的路程很快就過去了,並不覺得累。
  今天芯愛在前面自顧的走著,保持沉默,迎美只能和高穎說話,但是高穎興致不高,說了幾句迎美覺得沒意思,就不說話了。
  一路沉悶,迎美覺得今天的時間被撥慢了,往常覺得並不遠的路程好像一下子變長了許多,走回村子的時候,迎美破天荒的感覺到了累。
  早市的菜便宜,迎美的爸爸給迎美的生活費緊張,必須精打細算。順任為了幫助迎美,她在早市買菜的時候,就把迎美的那點菜也捎帶著買了出來。雖然順任現在不開飯館了,但是她去早市買菜的習慣保留了下來。因為迎美家的菜一直都是順任采買的,所以迎美放學回來,需要拐到芯愛家拿菜。
  迎美到芯愛家的時候,發現順任在家,趕緊打招呼。順任笑瞇瞇的留迎美在她家吃飯:“迎美,今天你不用回去做飯了,就在我家吃好了。我今天作了豆腐鍋,雜拌,蒸的米糕,還有海鮮煎餅。”
  迎美常在順任家吃飯,有剩飯,也有新做的。她不挑揀,順任家也不需要她客氣,因此聽順任這麼說,她興奮的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可有口福了。不過今天是什麼日子,順任嬸嬸這麼早回家,而且還作了這麼多好吃的。”
  順任笑道:“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只是以前我忙,幾乎沒時間好好的做一頓飯。今天生意好,東西早早的就賣光了,回來的也早,有時間准備晚飯,就做了點好吃的。”
  在崔家沒有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的規矩,崔英雄遞給芯愛飯碗,讓她幫著盛飯的時候問:“芯愛,今天怎麼回來比我還晚?”是被欺負了嗎?
  原本怕芯愛被欺負,放學後,崔英雄一直是和芯愛一起走的,兩人一起回家,到飯館裡幫忙。
  後來,順任關了飯館,不需要人幫忙,放學後的時間閒了下來。崔英雄開始還和芯愛一起回來,後來慢慢地他和人約好利用放學後的時間去玩,漸漸的就不和芯愛一起走了。
  反正,學校裡差不多人都知道崔芯愛是他崔英雄的妹妹,也不敢欺負她。但是事有例外,沒准就有那不開眼的人存在呢,所以崔英雄關心的問了一句。
  芯愛將盛滿飯的飯碗遞給崔英雄,搖搖頭,“有點事耽擱了。沒人欺負我,受欺負的是別人。”高穎那個樣子,應該是被欺負了吧?
  崔英雄點點頭,說:“嗯,那就好。要是受欺負了,別不藏著掖著,你和我說一聲,我會幫你找回場子。”埋頭扒飯。
  旁聽的迎美接過話茬,歎道:“英雄哥,恐怕要是芯愛遇上這事,就是被你知道,你也幫不上什麼忙。”學生根本無力對抗老師。
  迎美走過來的時候,高穎雖然沒有繼續哭,但是迎美從她紅腫的雙眼如何看不出來。對於高穎的遭遇迎美心有不平,只是她和芯愛呆的時間長,聽芯愛說多了,知道這事講不出道理去,只能在親人面前發發牢騷。
  “我們班高穎去年市演講和朗讀比賽獲得第一名,這次朗讀比賽老師把她的名字劃去,將名額讓給了尹恩熙。說什麼比賽重在參與,要給其他同學鍛煉的機會。話說的漂亮,辦出的事卻一點都不公平。”
  芯愛聽了暗自歎氣。在韓國,窮人家的孩子想要出頭,分外不易。有的時候,努力了半晌,終於做出了一點成績。卻因為有錢人家花費的一點點錢,將其付出的努力全部抹殺。
  貧苦人家的孩子付出的努力,面對金錢的攻擊,被打擊的潰不成軍,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流水,得不到認可,得不到肯定。一切成空。
  心智差的,面對打擊,很可能萎靡不振,從而自暴自棄,本應該上進的孩子走上另外一條道路。沒有人知道,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什麼,沒有人在意,也沒有人會想著去追究,他們只會認為,窮人家來的孩子能有大多出息,什麼環境養什麼樣的人,這個窮人家裡出來的孩子是自甘墮落。
  迎美對老師的說法充滿不屑,語帶輕蔑的說:“老師當我們是傻子糊弄呢,班裡誰不知道是因為什麼?老師還說尹恩熙的父母要請我們班上的同學吃烤肉,要我們感謝人家,好像是天大的恩請似的。當人看不出裡面的究竟似的?不過想拿一頓飯糊住我們的嘴,吃人家嘴短,讓我們不要對外亂說罷了。”
  “哼!”迎美冷哼一聲,說:“說不說有什麼用,反正學校和老師都支持她,我們就算反對又怎麼樣,人家還不是照上不誤!誰讓人家有個有錢的老爸老媽呢,年年捐給學校一大筆資助費不說,這回又給學校買了不少新的體育器材。老師這麼不顧班級的榮譽,支持她,還不是她父母給老師送了重禮!高穎再委屈又能如何?除了背後偷偷的哭一場之外,還不是拿她半點辦法都沒有,誰讓她父母比不過人家呢!⋯⋯”
  越說越氣,迎美忍不住繼續吐槽,“像上次芯愛的奧數比賽,英雄哥你的作文比賽參賽資格不都是這麼被人頂了嗎?代替你們參賽的人選哪裡比你們強了?⋯⋯按說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應該早就習慣了。可是我就是不忿,難道就是因為家庭貧困,所以我們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本來屬於我們的榮譽拱手讓給別人嗎?真不公平!⋯⋯”
  覺得迎美說的太多了,芯愛忍不住伸手去拉她的衣袖,示意她少說兩句。想起往日的不公,迎美甩開芯愛的手,委屈湧上心頭,哭道:“明明是老師說票選班長,我得票第一,可是老師卻把班長一職讓給了尹恩熙,說是她以前擔任過班長,有經驗,讓我作副班長,協助她。老師偏心,還擺出一副公平的模樣。我呸!既然這樣,那還搞什麼票選嗎?還有,芯愛你,你在你們班的學習成績一直是班級第一,可是為什麼學習標兵從來都不是你?英雄哥也是一樣,雖然你從來都不說,但是你也一定沒少受委屈,⋯⋯”
  “徐迎美!你給我閉嘴!”芯愛見迎美從控訴漸漸變成了訴苦,而且還牽連上了她和崔英雄,終於忍不住出聲喝止了她。
  順任斥責芯愛,“芯愛,你攔著迎美做什麼,她難道說錯什麼了嗎?”轉頭誘哄迎美,“迎美,你繼續說,我家的英雄和芯愛從來都不和我說學校裡的事,這些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我很感興趣,有什麼你就說什麼,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反應過來的迎美見崔家三口的臉色很不好看,氣氛也有些怪異,想起她剛才說的話,覺得她可能惹禍了,閉口不言,也顧不得飯只吃了一半,就趕緊說吃飽了,借口要回家給爸爸做飯,溜了。
  迎美跑了,崔英雄和芯愛卻無處可躲。順任沉著臉,看著他倆,質問他們:“為什麼迎美說的那些我都不知道?為什麼不告訴我?我還是你們的媽媽嗎?為什麼學校裡發生的一切都不告訴我?為什麼受了委屈不和我說?”說到後面,一句比一句聲大,順任發火了。
  芯愛輕歎一聲,說:“媽媽,不告訴你,是我們不想你為我們擔心,⋯⋯”
  “難道現在我就不為你們擔心了嗎?”順任火大的打斷她。“你們知不知道,我是你們的媽媽,是你們的依靠,可是你們出了事情卻瞞著我,⋯⋯
  崔英雄被順任問得也很火大,明明是他們受了委屈,但是順任發這個火,好像他們做錯了似的,因此說:“媽媽,就算我們告訴了你,又怎麼樣?除了讓你和我們一起生氣,又能改變什麼?發生這種事,難道我們就願意嗎?可是我們又能怎麼辦?我們也想求個公平,媽媽,請你告訴我,這個公平又該怎麼去求?我們家沒錢是事實,給老師送不起禮也是事實。⋯⋯”
  “哥!”芯愛驚呼出聲,阻止崔英雄繼續說下去。
  盡管因為有錢人家因為給學校捐助辦學的資助費,給學生老師送禮是事實,但是這並不就能就此證明,他們用這個換取孩子在學校裡的優待,盡管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但是這個並不能拿到台面上來說,因為沒有證據。明面上,老師做事的時候,都給出了理由,哪怕那理由並不足以讓人信服,但是不能就此指摘他們。
  偏偏崔英雄未盡的話,認定了這一點,而且有埋怨自家貧困,因此不能和有錢人家孩子相爭的意思,這種說法讓順任聽了,會傷心的。
  芯愛盡力幫著崔英雄轉圜:“媽媽,你每天忙裡忙外的,累死累活的工作,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所以我們才沒告訴你,不想讓你擔心,反正也不是多大事。你也別聽哥哥和迎美他們瞎說,他們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事實上是我們做的不夠好,所以老師才沒選我們,如果我們⋯⋯”
  “好了,我忙了一整天,已經累了。”順任定定的看著芯愛,將芯愛看得心裡發毛,揮手打斷芯愛,也不吃飯了,指揮她,“收拾一下,我要休息了。”
  好好的一頓飯,誰也沒吃飽,但是都無心再吃。芯愛把飯桌收拾下去。回來後,順任已經鋪床背對著她睡下了。芯愛挨著順任把床鋪好,也躺下了。只是因為心中有事,一直都沒睡好。因此芯愛聽到她旁邊的順任一整夜翻身的聲音,順任輾轉反側,夜不成寐。

ga1105 2017-2-18 14:38

  第二十八章:找回場子

  次日,迎美怕芯愛生氣,忐忑不安的向芯愛道歉。只是芯愛並沒有像她所想那般生她的氣,所以這事在她倆這就揭過去。其實迎美這些話憋在肚子裡很久了,她曾經將這些不平向芯愛訴說過,可是芯愛除了言語空洞的安慰她,勸她忍,再不說沒旁的。
  迎美到底是個小姑娘,不比芯愛見過世情,雖然忍了下來,但是心底一直不服,所以昨天在為高穎抱委屈的時候,忍不住把自己心底的不忿也一並說了出來。迎美不管不顧把心裡的苦水一倒,倒是暢快了,但是順任這邊卻讓人擔心。
  盡管事後,順任表現的很正常,平常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好像那晚她的怒火不過和以往教訓惹禍的崔英雄和芯愛一樣,發過就算了。但是芯愛總覺得有些風雨欲來的感覺,提心吊膽的觀察了順任一陣,沒發現什麼端倪,這才放下心來。
  只是芯愛的心放的太早了,順任怎麼可能任由兒女就這麼忍受不公平的待遇。丈夫病死,家裡又背負著巨額債務,生活貧困交加,曾經萌生死念的她之所以活下來,並堅強的活著,為的就是這雙兒女。
  平常順任是對一雙兒女非打即罵,沒什麼好臉色,但是並不意味著她不愛他們。相反,隱藏在她那張暴躁易怒的面孔下是對兩人最深沉的愛,因為崔英雄和崔芯愛是她活下去的支柱。
  只是,順任沒受過什麼教育,又一直生活在社會最底層,本身就是一名粗俗的婦人,對愛又不擅於表達,再加上緊張的生活,背負的壓力讓她無暇,也無心和兩個孩子表露脈脈溫情。
  雖然沒有直接表達,可是從一些細節還是可以看出順任對孩子的愛。比如因為不能供給兩個孩子好的衣食,只能吃剩飯菜,但是吃剩飯菜的時候,順任都是撿最差的,好點的留給孩子。崔英雄在外面惹禍,對方找上門來的時候,不管崔英雄有沒有理,順任從來都是護著他,至於把人打發走,崔英雄在挨打,則是之後的事了。
  對如何正確撫養孩子,讓其健康成長,順任不懂,她覺得只要讓孩子吃飽穿暖就可以了,信奉“棍棒下出孝子”。孩子犯錯不知道和他講道理,覺得打他一頓讓他長記性,以後就不會再犯了。等到了上學的年齡,把孩子往學校一送,孩子成才的事就全交給學校。完全是粗放粗養,大撒手的教育方式。
  順任沒讀過多少書,又因為把孩子成材的希望寄托在學校,所以順任把學校推崇到極高的地位,對其有深深的敬畏之情,覺得那是一個教書育人的地方。
  在她眼中,教師是個神聖的職業,作為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在言傳身教中完成對學生的教育,因此做老師的應該是文明的典范,道德的楷模,有高尚的操守,崇高的思想境界。在她眼裡,老師幾乎就是個聖人,行事公平公正,根本不會說錯話,做錯事。所以芯愛根本想不到,迎美的話,給順任腦海中對老師形成的根深蒂固的印象造成了多大沖擊。
  國文老師正在芯愛班上國文課,教室的門被“砰”的一聲從外面撞開,露出教導主任的身影。因為被打斷上課,本來正想發火的國文老師看見是教導主任將火熄了下來,和他打招呼。
  焦急惶恐的教導主任根本無暇理會國文老師,慌張而又憤怒的直接在門口喊著:“崔芯愛!誰是崔芯愛?快,趕快出來!”
  崔芯愛看了國文老師一眼,和正好把視線落在自己身上的國文老師對上。她站了起來,恭敬而又禮貌的問:“主任,我就是崔芯愛,請問您找我有事嗎?”
  見芯愛站了出來,教導主任就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過來,拉著她就往走。“快點,趕快跟我去教導處!”
  芯愛來不及反應,就這麼身不由己的在同學和老師的目光中被教導主任拉走。教導主任拉著芯愛一面大步往教導處走,一面說:“崔芯愛,你媽媽來到學校了解你們在校情況,⋯⋯可能你媽媽對我們學校的工作有了誤解,⋯⋯嗯,你媽媽,你媽媽⋯⋯情緒有些激動,一會你過去,要盡力勸解一下。”
  “啊?”聽了教導主任的話,芯愛一時愣怔住了,順任竟然跑到學校裡來?事前她根本一點都不知道。可是順任為什麼來學校?就算是想給崔英雄和她在學校裡受的委屈鳴不平,這也太莽撞了吧?
  畢竟那些事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到底是怎麼回事,縱使推測後的結果和事實相符,可是畢竟沒有證據來證明,不能就憑你空口白眼的一張嘴說,人家堅決否認,反而還可以倒打一耙,說你捏造事實,是污蔑,對方不承認,你豈不無計可施。
  未等走進教師樓,遠遠的就聽到順任的大嗓門。“混賬,你們以為我們英雄和芯愛沒有了爸爸,我們家沒錢,就可以隨便欺負了嗎?他們還有個媽媽呢。作為他們的媽媽我怎麼可以眼睜睜的看著孩子被人欺負卻不幫他們討回公道!”
  “彭!”一聲巨響傳來,不知道什麼東西被打倒在地。
  “崔女士,請你消消消氣,聽我們給你說,⋯⋯”
  “說個狗屁!誰有耐心聽你們胡扯!你們這些讀書人,仗著識幾個字,最會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來糊弄我們這些不識字的人了。我們腦子轉的沒你們快,彎彎繞繞的,就被你們繞進去了,吃了虧上了當還說你們的好。我呸!”
  芯愛到達教學處的時候,正好看見順任背著她站著,吐沫橫飛,啐了崔英雄班的班主任一臉。崔英雄的班主任不敢生氣,哭喪著臉,拿出手帕將臉上的唾沫擦乾淨,戰戰兢兢的說:“崔女士,你⋯⋯你不要太過分了。⋯⋯這裡是學校,是有秩序的,你這樣胡鬧,行為是不對的,⋯⋯”
  “卡嚓!”芯愛見順任手一揮,刀光一閃,在她旁邊的辦公椅被劈成了兩半。順任手裡拿的是一把砍骨刀,這個砍骨刀,芯愛再熟悉不過了。白天順任用它砍豬頭,剁骨頭,到了晚上,她把它放到枕頭下,墊著睡。
  在村子裡這把砍骨刀也是威名赫赫,鋒利是出了名的,不僅僅是因為它劈豬頭,砍骨頭如果勁用好,絕對不用再砍一刀,而是因為村裡的一個潑皮,曾經半夜摸進崔家,想對順任不軌,結果小腿上連皮帶肉被順任削去了一大塊,連夜被救助車拉走,住進了醫院。靠著這把刀和順任的潑辣,她一個寡婦帶著兩個孩子,在村裡安全而又平靜的生活下來。
  “你還知道你們這裡是學校?”順任怒氣沖沖的吼著:“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是教導孩子們成才的,可是你們都做了些什麼好好的孩子跟你們學都學壞了!啊?他們是我們大韓民國的未來,我們大韓民國的希望都在他們身上。總統整天在電視裡宣揚,國家法律都規定了,人人都是平等的。但是在你們的教導下,和你們學的捧高踩低,嫌貧愛富,不講究公正的這群孩子將來到了社會,會把我們大韓民國變成什麼樣子?把國家交付給他們,讓民眾怎麼放心?啊?這麼嚴重的後果你們難道就沒想過嗎?⋯⋯”
  順任越說越氣憤,使勁的揮舞著胳膊表達她憤怒的情緒,手裡寒光閃閃的砍骨刀也隨著她的揮動,上下翻飛。圍在她身邊的老師嚇得兩股戰戰,竭力退後,恨不得離順任遠遠的,免得被刀砍在身上。只是看著順任這麼舞動,他們還是有些害怕,要是順任一時手滑,沒有握住可怎麼辦?
  想到那個可怕的後果,被推出來做代表的教導主任,使勁的咽了一下吐沫,竭力讓自己保持平靜,顫聲說:“崔女士,能不能⋯⋯能不能請你把刀放下說話,要是,要是一不小心傷到人就不好了。⋯⋯至於崔女士說的問題,根本不存在,這完全是污蔑,我們的老師都是精挑細選,是經過考察的,是很有職業操守的。”
  “崔女士,凡事都要講證據,如果只憑大家都憑幾句揣測之語,就到學校裡大吵大鬧,那麼我們學校還怎麼辦下去?如果崔女士繼續這麼信口開河的話,我們完全可以以誣告的罪名把你送到警察局,⋯⋯”說道後面,教導主任挺直了腰桿,理直氣壯,看著順任的眼光如同看一隻咬人的螞蟻,充滿了厭惡和不屑。
  聞言,芯愛臉色驟變,果然她擔心的結果出現了,這可怎麼辦呀?
  “哈!證據?污蔑?警察局?”順任把砍骨刀使勁的拍到辦公桌上,怒道:“你以為抬出警察局就可以嚇住老娘我嗎?哼!沒有證據我才不會到這裡來?至於我說的是不是污蔑你們心裡清楚。什麼有職業操守,說這話你們也不臉紅。來,我給你看看,看看你嘴裡有職業操守的老師私下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嘴臉!”
  “啪!”順任從懷裡掏出一疊照片來,摔在教導主任面前。芯愛站得遠,看不見照片上的內容,但是從教導主任由紅變青,變白,宛如調色盤一般變幻的臉色能猜出個大概。敬佩的目光落到順任身上,芯愛沒想到順任竟然會有這麼一手,知道事情後,謀而後動,真是厲害!
  “不是要送我去警察局嗎?好呀,要去就去吧,當老娘還怕走這一趟不成!走吧,我們去警察局!”順任拉著教導主任就要往外走。
  剛才態度強硬的教導主任,立刻軟了下來,他不好直接求饒,趕緊目光示意一旁站著的老師。躲在一邊的老師在順任把照片丟出來的時候,一個個都伸長了脖子看了個究竟,知道要是進了警察局,照片落到警方手裡,學校的名譽一落千丈,他們這些老師也落不了好。所以不管是自己有沒有被拍照,一擁而上,全都圍上來,勸哄順任。
  “呸,你們這些混賬,根本不配做老師,你們就是一坨狗屎!⋯⋯”順任沒有見好就收,反而拍著桌子大罵起來。
  這個時候已經下課了,教學處裡鬧哄哄的,吸引了不少學生站在遠處看熱鬧。這些學生之所以過來看熱鬧,是因為有些是老師管不了,有些是他們的老師對班上有有錢人家子弟,從而能夠得到不少好處的同事羨慕嫉妒恨,因此有了這個看笑話的機會自然不會錯過,不管。有些是老師對這些收禮偏心的同事看不過眼,覺得他們不配做一名教師,對他們因此引來順任而心生不滿,所以放任學生過來看看,想以此教育學生。⋯⋯幾名學校領導正在和順任在屋裡對峙,根本無暇顧及其它,以至於圍過來的學生越來越多。
  崔英雄、徐迎美、韓泰華、韓友莉、尹俊熙和尹恩熙,崔芯愛認識的幾乎都跑過來了。崔英雄看到芯愛,擠到她身邊,問:“這是怎麼回事?媽媽怎麼到學校裡來了?怎麼還和校領導、老師他們吵上了?”
  芯愛搖搖頭,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應該是媽媽抓住了學校老師不公的證據,來給我們找場子來了。”
  站在辦公桌前,順任一手叉腰,一手對著學校的領導和諸多老師指指點點,把桌子拍得震天響,聲音高亢而洪亮,粗俗的言語滔滔不絕的向對方噴射去,另一面的校領導和老師都縮成了一團,腰彎的跟蝦米似的,一個個如同龜孫一般聽著,不敢有半點反駁之語。
  對比起來,順任那猙獰的表情,暴虐的語氣,蠻橫的氣勢,如果不知道內情的話,還以為是順任耍蠻,欺負人呢。何況,以韓國尊師敬長的習俗,就算順任是老師的前輩,不管順任有沒有子女在學校裡讀書,順任都應該對老師保持尊敬。所以對順任對校領導和老師的不禮貌行為,盡管從順任的言語中已經聽出她發怒的原因,依舊難免有些自認為懂禮學生的看不過去。
  “哥哥,好可怕呀,沒想到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人,怎麼可以對老師發火呢。這位嬸嬸真是可怕,好粗俗,天呀,和這樣的人呆在一起,真不知道一言不合,會不會被她一巴掌給拍死。就算不動手,單那張嘴也讓人忍受不了,怎麼會說出那麼低俗的語言呢。不要說和她相處,只要想想就害怕,真不知道和她在一起生活的人是怎麼活下來的。”尹恩熙拉著尹俊熙的胳膊,面露惶恐的說。她真是被嚇到了,從小到大她遇到的都是像尹媽媽一樣和風細雨的貴婦人,對於順任這樣的人,還真是第一次見到。
  尹俊熙用看狗屎一般的眼神,充滿了厭惡而又蔑視的瞪了屋裡的順任一眼,拍著尹恩熙的手,安慰她:“放心,恩熙,哥哥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到傷害的。”拉著尹恩熙的手,往外走,“我們走吧,這種粗俗,不知道禮貌的潑婦撒潑有什麼好看的。對於她的行為,我都為她感到羞愧,偏她沒有一點自知之明,不覺得無地自容,還在那裡得意洋洋⋯⋯”
  “砰!”尹俊熙和尹恩熙站得地點離崔英雄和芯愛並不遠,他們說話又沒有壓低聲音,自然被崔英雄和芯愛聽個一清二楚。
  尹俊熙和尹恩熙當著他的面詆毀順任,崔英雄怎麼能忍受。對著尹俊熙的俊臉就是一拳,將尹俊熙打倒在地。跟著崔英雄撲上去,和尹俊熙扭打起來。
  尹恩熙看到尹俊熙被打,剛要尖叫出聲,就挨了芯愛一巴掌。打完後,芯愛對著手,輕吹了一口氣,看著捂著臉愣在那裡,沒想到芯愛會出手打她的尹恩熙,冷笑道:“尹恩熙,難道你媽媽沒有教給你,背後說人也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何況還是在她的子女面前,這一巴掌就給你長長記性。”
  芯愛詭異一笑,湊到尹恩熙的耳邊,低聲說:“尹恩熙,當心說嘴打嘴,你也別把自己看的高高在上,就算是公主,現在已經是民主國家,公主早已經是丟到故紙堆裡的長毛發霉的東西,也算不了什麼,何況你還不是公主。其實到底是不是公主,你說的不算,得它說的才算。說不定你和你口中的那個低俗粗魯的婆子是一個地方來的呢。”神情莫測的用收指了指上面,轉身而去。
  一個小時後,順任心滿意足,慢悠悠的從教學處走了出來。本來這時正是上課時間,可是崔英雄和芯愛卻沒有坐在教室,反而陪著順任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第二十九章:遠離

  回到家,一家人在屋裡坐下,順任向大家宣布:“我決定了,明天我們就搬家,立刻就走。到了新的地方,誰都不知道你們的底細,到時再不會有人因為你們兩個是從貧民村出來的而小看你們!”
  “啊?”被順任丟下的炸彈炸的頭暈目眩的崔英雄和芯愛愣怔在那裡,面面相覷,跟著立刻反應過來,是得抓緊時間搬走。“搬家?媽媽,我們要搬到哪裡去?”兩人異口同聲的問道。
  順任伸手搔了搔頭,有些頭疼的說:“這個我還沒想好,不過無所謂,反正搬到哪裡都行,只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從身上拿出兩張已經開好的轉學證明,放到崔英雄和芯愛面前,“看,你們的轉學證明我都已經開好了。現在就是決定我們要搬到哪裡的問題了。”
  決定搬家是順任並不是她臨時做出的決定,那天從迎美得知崔英雄和芯愛受委屈的事她就開始考慮這個問題。順任不搬家,繼續留在村裡生活的目的是為了攢錢,但是和崔英雄和芯愛的前程相比,明顯後者更重要。只有兩人有個光明的未來,她攢的錢才有意義,不然,若是兩人不學無術,依舊混在社會最底層,沒有任何前途,這錢就算攢了又有什麼用?
  就因為崔英雄和芯愛出身貧民村,被人看不起,很多原本屬於他們的機會都被剝奪。縱使崔家現在不像以前,但是兩個孩子在剛入學的時候已經被打上了“窮人”的烙印,想要扭轉大家這一根深蒂固的印象並不容易。
  就算同樣給老師送禮,人家也不會把你看在眼中。名額稀少,需求者眾,老師自然要進行衡量比較。柿子要撿軟的捏,崔英雄和芯愛被犧牲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那麼讓他們再次“發揚風格”,不管在老師,還是在學生的眼中,都理所應當。在他們的眼裡,崔英雄和芯愛永遠都翻不了身。
  何況,今日順任這麼一鬧,將校領導和老師的臉面全都剝了下來,踩了上去。他們丟丑,自然會怨恨順任一家。雖然礙於順任手中的照片,不好出手整治順任一家,但是誰知道他們在社會的關係網,會不會對順任一家產生威脅?
  而且在學校裡,他們不懂聲色的讓崔英雄和芯愛吃虧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就算找到源頭也牽連他們。所以,順任不想也不敢再讓兩個孩子在學校裡繼續讀下去,否則,兩個孩子出了事,她可沒處買後悔藥去。因此搬家,轉學勢在必行。
  像搬到首爾這樣的想法就不要想了,首爾的消費水平抬高,他們一家的生活成本還沒達到那個地步,所以首爾作為第一對象被排除。崔英雄想了想,提議:“我們搬到束草去,怎麼樣?”
  不等別人回答,他自己先搖頭否定,“嗯,不好,我們這裡分屬束草管轄,學校常組織參加同學束草市的活動和比賽。就算我們轉到束草市讀書,到時很有可能會遇到從學校裡來參加比賽或者活動的學生,大家碰面,實在尷尬。而且,我們學校和束草市第一小學結為了‘兄弟學校’,校長和市第一中學的校長畢業於同一所大學,對方是他的前輩,彼此關係不錯,⋯⋯”
  閒暇之餘,學生們聚在一起,沒少聊老師和校領導的八卦。這些崔英雄當時都是聽聽就算了,沒想到有用到的一天。被認出,從而被人說破他們的來歷,宣揚順任在學校的所作所為,會給崔英雄和芯愛的生活帶來不好的影響。
  不過比起崔英雄所說的,那已經是無關緊要了。順任之所以決定搬家是未雨綢繆,防止學校對他們一家下黑手,但是搬到束草市,以崔英雄說的校長在束草的社會關係,想要整治他們也不是一件難事。
  盡管束草市還有其他學校可以就讀,但是束草市第一小學和第一中學是束草市最好的學校,教學質量非常高,如果有能力進去就讀,自然要到那裡學習才好。何況,就算他們避開這兩所學校,進入其它學校學習,也不代表就能避開麻煩。
  只要他們把順任在學校的“惡行”宣揚開來,縱使順任占著道理,但是學生家長給老師送禮的情況,哪所學校都存在,這樣一來,這些學校的領導和老師物傷其類,對崔英雄和芯愛只怕又要用“有色眼光”來對待,屆時他們在學校的處境,未必比順任沒鬧事之前,在現在這所學校裡的好。
  崔英雄的言下之意,順任聽明白了,她趕緊說:“既然是這樣,我們不去束草。”可是那要搬到哪裡去呢?
  順任倏地一下站起來,跑到櫥櫃裡翻找,半晌從櫥櫃最底下丈夫的遺物裡找到一疊扎好的信。拿著其中一封,她歡喜的喊著“找到了!”轉身對崔英雄和芯愛宣布,“不用想了,我決定了,我們搬去春川!”
  崔英雄和芯愛迷惑不解的看著順任的動作,聽她說搬去春川,十分驚訝,不約而同的問:“為什麼要搬到春川?”
  不是說春川不好,相反,作為江原道的首府,作為江原道的行政中心,春川是江原道最好的城市,只是離他們居住青湖洞距離遠,而且消費水平比江原道的其他城市要高。就算不去束草市,在他們周邊比較近的還有高城郡、平昌郡、襄陽郡這幾個選擇,順任卻捨近求遠,選擇了消費高的春川,實在不符合她的行事風格?
  順任將手中的信拿給崔英雄和芯愛看,解釋:“吶,我們家有親戚在春川。”見崔英雄和芯愛面露質疑之色,她趕緊說:“是你們奶奶的一個堂妹嫁到了那裡。我想如果我們搬到春川,那邊有認識的人,能稍微照顧一下我們,豈不比兩眼一抹黑的跑到其他地方要好?”
  “奶奶的堂妹?”芯愛神色古怪,“那我們應該把她叫什麼?姨婆?怎麼一直沒聽媽媽你提起過有這門親戚?哥哥你知道嗎?”見崔英雄在一旁搖頭,芯愛皺著眉,歎道:“該不是多年都未曾聯繫了吧?”她將信拿到手,打開信封,展開信紙最後一頁,見上面的落款,果然是十幾年前的落款。
  順任乾笑著,“呵呵,婆婆在世的時候,和她的這個堂妹常常聯繫,只是後來婆婆過世。你爸爸覺得對方沒有親自出席婆婆的葬禮,看不起我們家,所以就⋯⋯,後來他們倒是又寫過一兩封信來,只是因為我們一直沒有回信,他們那邊也就不再寫信來了,這才斷了來往。不過,婆婆在世的時候,她和她堂妹的關係很好,所以我們找上門去,請他們幫幫忙,應該沒什麼問題的。”
  芯愛聽了之後,真不知道該說順任什麼才好。天呀,十多年沒有聯繫了,就算是親戚,能有多親密?要是姨婆還在世,念著老一輩的那點情分,還好,要是姨婆已經過世了,誰還認得你是誰呀?
  想了又想,芯愛到底沒有給順任潑冷水,好不容易順任鬆口說搬家了,她就是說搬到天上,她最好還是贊成的好,免得最後順任改變主意。再說,春川就春川,她就不信了,不說還有個關係薄弱疏遠的親戚,就算沒有親戚,他們一家難道就不能在春川立足了?何況,去春川也不是沒有好處,搬到足夠遠,才能徹底遠離這裡的一切!
  拿定了主意,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崔英雄坐在順任對面,瞄了眼順任,低下頭,又看了眼順任,他不止是耳朵,連臉上都已經漲紅了,忍了又忍,終於吃吃艾艾的對順任說:“媽媽,今天的事,謝謝你。對不起,是我們讓你操心了。謝謝!”謝謝你愛我們,謝謝你到學校來為我們出氣。
  順任手裡有證據,完全可以不必到學校這麼大鬧一場的,她只要把照片往教育局一送,什麼仇都報了。但是那樣做,盡管能看到校領導和老師受到了懲罰,只是他們的心裡總覺得還是壓著一塊石頭,梗在那裡,難受。順任這麼一鬧,讓平日裡高高在上的校領導和老師灰頭土臉,一直以來因為受委屈而感到的憋屈隨之宣洩出來,心情舒暢,真是痛快!
  “媽媽——”芯愛上前一把抱住順任,在順任的臉上使勁親了幾下,眉開眼笑的大聲喊著:“媽媽,你真好!”
  順任裝作嫌棄的模樣,拿手抹了一下被芯愛親到的地方,雙眼一瞪,佯怒道:“都這麼大了,還跟我胡鬧。胡亂親什麼呀,不知道我嫌你髒呀!”說道後來,臉板不住了,也笑了起來。
  “哎,對了,媽媽,你是在怎麼想到找私家偵探去拍照的?”想到順任拿出的證據,芯愛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什麼私家偵探?”順任被問得滿臉迷糊,“那是什麼東西?我連到哪裡去找他們都不知道。根本不用那麼麻煩,我就村裡找了老欺負你們的那個裴仁秀的爸爸。聽他說,他們那個夜總會,有的時候要給那裡一些不聽話的服務員或者去那裡去消費的客人拍照。反正都是拍照,應該沒什麼大差別,所以我就讓他找幾個人,幫我盯著你們學校的領導和老師。果然,沒幾天,這照片就有了。”
  “啊?這樣也行?”芯愛覺得意外,旋即她反應了過來,那一伙人,只要給錢,什麼都干。盯梢,拍照勒索這算什麼?都是他們是常干的事,說不定比私家偵探還專業,還嫻熟呢。
  不再糾結這個,芯愛轉而問道:“媽媽,你想好那些照片怎麼處理了嗎?”
  順任指了指放在桌上的兩張轉學證明,不以為意的說:“哦,我拿它換了這個,還有英雄的畢業證。”
  芯愛想要轉學,問題不大。但是崔英雄正處於小升初的時候,沒幾天就要升學考試了。本來崔英雄是打算直升本部的,順任怕對方報復,馬上就要搬家,如此一來,崔英雄根本來不及參加畢業考,也拿不到畢業證。沒有這兩樣東西,他根本不能升初中,韓國沒有一家中學會收他。現在崔英雄雖然沒有參加畢業考,但是他的成績單和畢業證已經拿到手了。
  “那底片呢?”芯愛又追問了一句。
  “底片在我這。”順任抬頭看著芯愛,歎道:“芯愛,這些事不是你該操心的,我會辦好的。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些東西隨便交出去的。他們勢大,有這個在手,他們就不會在外面詆毀你和英雄。媽媽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阻礙了你和英雄的前途。”
  聽順任這麼一說,芯愛就知道她是拿不到底片了。只是就這便宜了那幫人,她實在不甘心。好好的一所教書育人的學校,卻變成崇權尚富,捧高踩低之所,就算社會上有等級差別,也不該在學校裡推崇這個。
  芯愛眼珠一轉,動了一下腦子,拿定了主意,既然底片拿不到,她可以找人再拍嘛!他可不相信,吃慣了,喝慣了那些人會因為順任的這次大鬧而縮回手,狗改不了吃屎,就算有所收斂,但是終究會故態復萌,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事也一客不煩二主了,就依舊交給裴仁秀的爸爸辦好了,甚至後繼事情也可以一並交給他。盡管裴仁秀學習成績並不好,沒有資格參加評選和各種活動,但是他到底是貧民村出來的,在學校裡依舊受歧視,被欺負。她相信,裴仁秀的爸爸應該非常願意給自己的兒子出氣。

  第三十章:新生活

  決定要搬家,順任雷厲風行,連夜收拾打包,次日和放高利債的交涉完畢,屋門一鎖,一家人坐上早已聯繫好的搬家公司過來拉東西的車,隨車離開貧民村。
  盡管順任在知道崔英雄和芯愛因為出身貧民村而受委屈的時候決定搬離這裡,但是她並沒有拿定主意,要搬到哪裡去,所以搬到春川根本是臨時決定。本來順任應該和春川的房屋中介聯繫好,等找到房子再搬家才對,但是因為她大鬧學校,怕對方報復,所以不敢耽誤,馬上搬走。
  芯愛無暇去計較順任考慮不周的問題,當務之急是要考慮他們一家到了春川要怎麼辦?順任的意思是一家人先去投奔姨婆,然後在她家借住幾天,等找到房子再搬出去。
  對此芯愛覺得有些不合適,兩家多年未曾聯繫,如今一家老小貿貿然的過去,張口就要借住,對方未必願意。再者除非是有錢人,否則韓國普通人家的房子並不大,所以姨婆家能不能住下他們一家四口非常值得懷疑。若是去了,住不開怎麼辦?
  芯愛把自己的擔心說給順任聽,順任聽了,沉默半晌,才道:“不用太擔心,芯愛,你姨婆家和我們家雖然多年不來往,但是大家到底親戚一場,我們過去,他們不會把我們攆出去的,縱使不寬裕,擠擠也過來了。先湊合幾天,一找到房子我們就搬出去,不會麻煩他們太久的。”
  順任神色懊惱的說:“是我考慮不周了。我們應該在村裡在住幾天,等聯繫好春川這邊的房屋中介,讓他們幫我們找到合適的房子我們再搬。就算學校那邊想要報復我們,也沒那麼快,就算再停留些時日,應該也沒事,是我太心急了。”
  對此,芯愛也怨自己沒有考慮到這些,她一直沉浸在“順任要搬家,她終於可以搬離這個鬼地方”的興奮之中,直到一家人坐到車上,她發熱的頭腦這才清醒過來,因此想到了這個,不過也已經是馬後炮了。
  想了想,芯愛建議道:“媽媽,我們拜托司機師傅盡量開快點,早一點趕到春川。到了春川,我們先不去姨婆家,去房屋中介公司那裡看看,說不定就能碰上合適的房子呢?若是沒有,我們再去姨婆家也不遲。”
  順任想了一下,點頭贊同,起身去和司機說話。司機師傅接受了順任的請求,於是,本來應該下午到春川的,結果才過午,就趕到了春川。安置好司機師傅和車,順任他們來不及吃午飯,急急忙忙就往中介公司跑。
  芯愛拿著自己買的春川地圖,和在車上整理出來的租房對比表格,上面列著押金、房租、房間大小、水費、電費、交通等各種對比,將房屋中介介紹的出租房一一寫上去,對著地圖,聯繫著中介公司職員的介紹,先劃去了一大批不合適的房屋。
  挑挑揀揀,對比下來,剩下幾間有意向的房子,再由中介公司的職員領著順任一家去看房。最終,芯愛選中了一家由公司員工單身公寓改建而成的出租房。這幢單身公寓和華夏以前的筒子樓有些相似,兩端通風的長走廊串聯著許多單間。和華夏的筒子樓不同的是這裡的衛生間和廚房並不是公用的,每個單間都有,衛生間單獨隔了出來,廚房則是敞開式,和房間連在一起。
  芯愛看中的是由兩個單間打通後的房屋,廚房是由其中的一間衛生間改過來的。本來順任還想再看看,要是今天找不到他們就到姨婆家住下,以後再找,她覺得就這麼倉促決定,有些不妥,若是再找找,說不定還能找到更好,更合適的房子。
  對於順任的堅持,芯愛無可奈何,她說服不了她,最後還是中介公司的職員告訴順任,芯愛已經考慮的很完美了,方方面面都考慮全了,就算再找,也不太可能找到比這個更合適的。要是想找到比這個更好的,要不只能等久一些,新房源價錢上是不可能比這個更便宜,只能看看合約到期,退租的房屋有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中介公司職員的話,讓順任不再遲疑,立刻拍板決定,把房子租了下來。
  簽好租房合約,通知司機師傅把車開過來,一家人往房裡搬東西,忙裡忙外的,收拾了好幾天,才收拾好。安頓下來後,將崔智彬留在家裡,順任帶著崔英雄和芯愛拜訪姨婆家。帶著排骨和牛肉這樣貴重的禮物,順任三人穿著整齊,按照信封上留下的地址找到了姨婆家。姨婆的兒子樸時恩上班不在,只有兒媳在家,從她的口中,順任三個得知姨婆早已經過世。
  盡管知道彼此是親戚,對方的笑容雖然熱情,但是依舊能夠感覺的出其中的疏離。而後聊天中,又從順任口中得知,丈夫已經過世,現在是她一個人帶著三個孩子生活,臉上的笑容立刻變淡了。雖然之後口口聲聲的說,要是有什麼事需要幫忙盡管開口,但是卻連順任一家住在哪裡問都不問。
  謝絕對方留飯,從姨婆家走出來,回望對方的小院子,崔英雄恨恨的吐了一口吐沫,說:“笑得倒是挺熱情,不過是對著排骨和牛肉那些貴重的禮物去的。早知道這樣,還不如把東西拿回來我們自己吃呢。”
  順任伸手拍了他後腦勺一巴掌,“胡說什麼呢,那是你的長輩,你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
  說完,順任長歎一聲,對這次飽受期待的見面,她很失望,也不滿意。只是,當著孩子的面,她不能把這份不滿說出口。盡管對方的態度傷人,但芯愛對此並沒有什麼不滿。
  多年不見,很久沒聯繫的一房遠親上門,盡管送的禮物很貴重,但是從順任的言語中,樸時恩的妻子不難聽出她以前的生活是怎樣的,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孩子,又沒學歷,又沒手藝,日子絕對不會好過。
  樸時恩只是一個普通的職員,她是家庭婦女,還有一個兒子在上小學,很普通的一家三口,日子也過得普普通通,並沒有多少餘力去幫助他人。在樸時恩的妻子看來,順任一家就是一個泥潭,粘上去,不填滿的話根本上不來。他們家沒有那個能力,自然就要遠著點,免得被牽扯上,跟著掉下去。
  順任咳了一聲,打起精神,“英雄,你和芯愛先回家,我去市場轉轉。”既然在春川定居下來了,就要考慮生活問題了,不能干吃不做。順任想要繼續賣鹵菜,需要到菜市場考察一下情況,好給鹵菜定價。
  崔英雄點頭答應,帶著芯愛去做公車。順任看著他倆,有些不放心,“英雄,你帶芯愛回去應該沒問題吧?要小心。要是找不到家的話,你就⋯⋯”
  “媽——”本來被順任這麼小心翼翼的叮囑,崔英雄就有些不耐煩,又被她這麼看扁,不耐的打斷她,“煩死了,不就是回家嘛,有什麼找不到的,你不用擔心我們。有那個時間,還是擔心一下你自個吧,別到時候,你找不到家了,那才是笑話呢。”說著拉著芯愛頭也不回的走了。
  看著崔英雄和芯愛遠去的身影,順任忍不住笑罵一句,“這個臭小子!”低頭看地圖,而後往上面標注的菜市場走去。
  回到家,芯愛翻看崔英雄留下的課本,對一旁看電視的崔英雄說:“哥,我想和媽媽商量一下,假期過後,我插班到高一年級就讀。”
  本來,以芯愛的水平,和崔英雄一起讀初中都沒問題。以前她和順任就說起過這個想法,按道理講,以順任一貫節儉的生活態度,能夠省下好幾年的費用,芯愛覺得順任沒理由拒絕。但是芯愛沒想到,順任根本不同意,不管芯愛怎麼求,都不鬆口。
  無奈之下,芯愛只能乖乖的按部就班的升級讀書。這次,她不那麼好高騖遠了,只比原來高一個年級,並想等她和順任提起的時候,讓崔英雄幫她在順任那裡敲敲邊鼓。
  崔英雄目光盯著電視,渾不在意的說:“我倒是無所謂,哪怕你和我一起讀書都行。反正你是個怪物,沒法和你比,我早已經習慣了。只要你能說服媽媽就行。”
  對於芯愛的早熟,竟然做出不符合她年齡的事,順任和崔英雄神經大條,輕而易舉的就接受了。芯愛老早以前就開始輔導崔英雄的課業,對於芯愛的早慧,在崔英雄還不懂得什麼叫“妒忌”,生出嫉妒之心的時候,就領教了。哪怕芯愛一躍而成大學生,崔英雄都不會覺得奇怪,反而覺得是正常。因此,芯愛不過是提出跳一級讀書,對崔英雄來說,就和吃飯睡覺一樣,根本沒什麼。
  芯愛正和崔英雄說話,崔智彬拿著折疊的圍棋盤來到她身邊。看到崔智彬的行為,芯愛長歎一聲,頭疼的撫上額頭,“智彬,行行好,你就饒了我吧?”她對圍棋本身就不怎麼感興趣,根本不愛下圍棋,何況是單方面的虐殺。
  崔智彬根本不理會芯愛的告饒,徑自把棋盤在兩人面前擺開,然後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就盯著芯愛看。崔英雄看到這一情形,忍不住嘿嘿直笑,大聲贊道:“崔智彬,干得好,這次要贏芯愛一百五十目!”
  卻不過崔智彬的眼神,芯愛拿過棋盒,開始和崔智彬猜子,下棋。還沒到中盤,剛開局沒多久,芯愛就輸了。連著下了好幾盤,芯愛輸的一塌糊塗。丟下手中的棋子,芯愛耍賴的倒在地上,嚷嚷著:“不下了,不下了。”
  每次芯愛做出這副模樣,不管崔智彬擺出什麼姿態,她是堅決不下了。時間一長,崔智彬也習慣了,見她這樣,也不在強求,將棋子和棋盤收拾好,拿著厚厚的足以當磚頭的《圍棋二十年棋局大全》一書,躲在一邊看得津津有味。
  看著芯愛的樣子,崔英雄在一邊幸災樂禍的笑道:“哈哈,誰讓芯愛教智彬下圍棋呢,這下子嘗到苦果了吧?就他那股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勁頭,哪裡是你招架的了的!”
  芯愛沒好氣的否認:“我才沒有教他,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教他下棋了?就我這水平,自己連個瓶底都沒有,哪裡談得上教人?就算我想誤人子弟都沒有這個能力。”
  聞言崔英雄奇怪的說:“那他是從哪裡學的圍棋?崔智彬整天連門都不出,何況就我們那個村子,除了你只怕也沒人會下圍棋,不是你教的還能有誰?”
  芯愛看著天花板,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說:“誰知道他是從哪學的圍棋?說不定他也碰到了一隻執著於圍棋的千年老鬼,來教他下棋呢!”
  後來,她請韓泰華幫忙畫的漫畫,崔英雄也看過,自然知道芯愛的言中所指,忍不住笑著附和:“哈哈,說不定就這樣呢。”
  崔智彬對此沒有任何反應,依舊躲在一邊靜靜地看書,不發表任何意見。崔英雄和芯愛兩個笑過之後,看到他的反應,覺得沒意思,就終止了這個話題,彼此向對方作了個鬼臉,各自作各自的事情去了。
  順任推車在外賣鹵菜,因為是假期,崔英雄和芯愛沒去上學,在家復習功課,順便學習高年級的課程,崔智彬研究圍棋。就這樣,順任一家在春川的新生活靜悄悄的開始了。

ga1105 2017-2-18 14:39

  第三十一章:開店

  芯愛手裡拿著一封信從外面走進來,崔英雄看到後,忍不住嗤笑道:“我們才到春川幾天呀,你和迎美已經來回寫了好幾封信了吧?怎麼有那麼多的話要說?真是搞不懂你們女孩子。”
  順任下了決定搬家,當天芯愛就去和她唯一的朋友迎美去告別,迎美不捨得芯愛離開,但是她知道她留不住芯愛,只能無奈的接受分離。當晚她跑到崔家和芯愛住在了一起,次日又請高穎給她在老師面前請假,沒有去上學,留在村裡,給順任一家送別。到了春川安頓下來後,芯愛就寫信給迎美,之後,兩人信件往來頻繁,差不多兩三天一封。
  芯愛白了崔英雄一眼,嗔道:“要你管!”隨即對崔英雄笑笑,眉眼彎彎,“哈!哥,你該不是嫉妒了吧?這麼些天,你那些好哥們,好朋友都沒怎麼和你聯繫,比不上我和迎美,所以吃味了。”
  “哈!你個臭丫頭,胡說什麼!我有什麼好吃味的!“崔英雄被芯愛的話氣得跳腳,他當然不肯承認,有芯愛和迎美作對比,他和朋友之間的聯繫讓他有點失落,覺得不是滋味,被芯愛說中的崔英雄惱羞成怒,“哼!男人之間的友誼,你個小丫頭片子根本不明白!”
  看崔英雄躲到屋裡去,芯愛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看完手中的信,收拾收拾房間,到廚房准備做晚飯。剛把飯蒸上,正在擇菜的時候,聽見外面屋門門鎖響動,芯愛走出廚房一看,只見順任一臉疲色的開門進屋。
  芯愛和順任打招呼,走過去,接過順任手中抱著的鹵菜箱子,好沉,打開一看,幾乎剩了大半箱鹵菜在裡面。芯愛十分驚訝,忙問道:“媽,怎麼剩了這些?是不是不好賣?”
  順任歎了一口氣,皺著眉頭說:“人生地不熟的,我因為不知道這邊人的口味,所以我都盡量少做了,結果還是賣不動,沒什麼人買。這一天下來,賺的還沒有我在村裡賣賺的多你,這樣下去,怎麼夠我們在這裡的生活?我這兩天琢磨著,這鹵菜賣不出,我們不能做出山空,所以想著是不是要做點別的。”
  聽了順任的話,芯愛也著急起來。要是賺不出一家人生活需要的花銷,他們一家根本無法這個城市生存,難道要灰溜溜的搬回去嗎?不,絕不能搬回去!芯愛將搬回去的念頭直接掐死。
  若是做點別的,可是順任又能作什麼嗎?沒學歷,沒技術,就算去打工,干的活計不僅是最累最辛苦的,而且賺的錢也不多,根本滿足不了一家人的需要。順任倒是開過飯館,可以重拾舊業,但是芯愛對順任開飯館的信心並不大。
  韓國類似於順任開的這種家庭飯館非常多,不需要手藝多高超,只要醬做的好就可以開店。因為醬是韓國人最愛的調味料,大部分韓國菜都需要用醬來調味。
  這種家庭飯館地方都不算大,一般都是以自家住宅的一部分作為飯館的店面,省下了開店最大的成本——房租,服務員也都是自家人,所以人工費也省了一大筆。因此這種家庭飯館,靠的是價錢取勝,食物美味與否在其次。
  要是順任開店的話,就要租店面,與之相比,成本一下子就上去了。而且她的手藝一般,也沒什麼拿手的特色菜和獨門絕藝,在春川比比皆是的家庭飯館裡怎麼脫穎而出?
  想了想,芯愛說:“媽,剩下這麼多鹵菜,留在家裡我們也吃不完,放時間久了恐怕會壞。不如晚上我們出去看看,和擺路攤的商量一下,便宜一點賣給他們。”收回一點成本是一點。
  “對呀!”坐在地板上,計算明細賬的順任眼睛一亮,說:“要是賣的好,我可以和他們商量,可以一直合作。”拍了一下大腿,贊道:“這是個好主意。回頭我再鹵些下水、內臟什麼的,那些東西便宜,對路邊攤來說,應該更好賣。”
  因為內臟下水這些東西,在韓國民眾的眼裡,基本上屬於不能登上餐桌的食品,所以這些東西順任都是放在村裡外賣,她出村賣鹵菜,車裡的鹵菜裡是沒有的這些東西的。
  一開始,順任是帶上的,結果,被人看到,覺得她賣的鹵肉竟然和那些污穢的東西一起鹵的,覺得髒,不肯買。盡管順任解釋,這兩種類型的鹵菜,她是分開鹵的,但是相信者寥寥,人們已經先入為主,認定了,順任怎麼解釋都不肯聽。所以後來,為了避免影響生意,順任再出村時,絕對不帶內臟下水這些出去。
  到了春川,因為少了村裡外賣這一塊,所以她乾脆就直接鹵了肉,沒買內臟下水。若是和路邊攤合作的話,路邊攤也賣內臟這一類東西,順任就要把這塊撿起來。
  春川的夜生活要比貧民村豐富精彩的多,路邊攤也有很多。順任利用幾個晚上,把住所所在的街區全都走遍,擺在這裡的路邊攤都問遍,和好幾家路邊攤達成了合作協議,賣出了好多鹵菜。
  芯愛看著路邊攤的訂貨單子,縮緊眉頭,從單子上的訂貨數量上來看,鹵菜賣的很火,很受大眾歡迎。為什麼順任白天出去賣鹵菜,生意依舊不是很好呢?芯愛覺得有些納悶,想不明白了。
  晚上,等順任回來,芯愛一問,發現順任的生意依舊非常冷淡。盡管順任已經不太在意,因為靠著賣給路邊攤鹵菜,順任已經能夠賺夠一家的生活費。但是芯愛不甘心,決定要查個究竟。於是,次日,她跟著順任一起出去賣鹵菜。
  連著跟順任出去三天,芯愛就明白原因了。盡管順任的售賣是流動的,但是春川的很多繁華熱鬧,人流眾多的地段是不允許順任這種攤販車進入,大一點的居民區,住宅區也都不允許順任進入。這樣一來,順任可去的地方有了局限,而且順任這種推車售賣的方式在春川市民的眼中和路邊攤沒什麼區別,不上檔次,覺得不衛生,不可靠,所以肯買的人不多。
  知道原因,事情就好辦了。芯愛把緣由和順任一說,然後建議她:“媽,既然這樣,不如開個專門賣鹵菜的店好了,地點我都看好了,就在朝陽洞街區,那裡集中了服裝、箱包、鞋類、首飾商店,繁華熱鬧。而且附近還有春川最大的農貿市場——中央市場和春川地下商街。人流眾多,是開店的好地方。店面只要三四平,差不多就夠了。”反正鹵菜都是在家做好了的。
  順任聽了,臉上的神情,明顯心動,但是旋即她搖搖頭,說:“算了,開什麼店呀,就這樣挺好。今天又有兩家路邊攤找上我,向從我這裡買鹵菜去賣,其中一家還是另一個街區的,靠著賣給路邊攤的鹵菜,媽養活你們幾個,綽綽有餘,何必費那個事。”
  順任的話明顯言不由衷,芯愛開始不解,不過她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順任手裡的錢開店不夠。在韓國,租房並不是按月支付,一般情況下,至少要一次性付足兩年租金,這可是一大筆錢。
  付了房租,加上保證金,還有一家人在春川這些日子的花費,及其他零七碎八的支出。縱使順任手裡還有錢,但是假期結束,崔英雄和芯愛就要開學了,這又是一筆支出。商鋪的租金是住房租金的好幾倍,何況芯愛選擇的又是春川最繁華的地段,那裡的租金更是昂貴非常,順任手裡的錢還要留些以應付緊急突發事件的花費,這樣一來,根本不夠開店費用。
  芯愛想到了自己的“私房錢”,她考慮半晌,決定動用這筆錢,給順任開店。像順任這樣小打小鬧,想達成她計劃的目標,根本不可能。路邊攤要的再多,大多是一些便宜的內臟下水,比起真正的肉來,這些東西清洗起來,費時費力,又費水,賺的又不如肉類,所以從賺錢角度來看,還是賣肉合算。但是順任推車售賣,銷售情況卻不是很好,這樣一來,開店勢在必行。
  趁著順任不注意,芯愛偷偷的找到她藏起的存折,想看看她手裡的錢距離開店差多少,不夠的她好給補上。芯愛盯著他們搬家日子那天的一筆支出,多支出的五百萬,歎了一口氣,果然不出她所料,放高利債的沒有那麼容易就肯讓他們還清債務,到底要多掏一筆錢。不過比起村裡金師傅的淒慘遭遇,多掏這一點錢就不算什麼了。
  芯愛在朝陽洞街區足足轉了一個多星期,最終下了決定,向房屋中介的打招呼,告訴他們一旦朝陽洞街區有房租約到期就趕緊通知她。直到芯愛通過高一年級的考試,跳級入學快一個月,才得到房屋中介的通知。最終協商之後,芯愛租下了一間五平的店面。
  簽好合同,交完租金,芯愛將合同拿給順任看。順任先是一愣,反應過來,狐疑的看著芯愛,問:“你哪來的這麼一大筆錢?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雖然覺得不可能,但是順任還是擔心芯愛作了什麼違法犯紀的事。實在是孩子太聰明,早熟,做家長的擔心。
  “是我動畫電影的分成。”芯愛不好意思說這錢她拿到手已經很長時間了,卻一直沒告訴順任,“按照我和神話集團的合同,他們給我的。當時我收到後,因為覺得裡面不會有多少錢,就丟在一邊了。時間久了,我也不記得丟在那裡了。這回搬家收拾東西,才把它找出來。因為說要開店,我想著看看裡面有多少錢,或許能幫家裡一把。結果我看到夠租店面的,就用它租房了。嗯,媽媽,剩下的在這裡。”一張存折遞到順任面前。
  芯愛三分之二的私房錢用來租店面,剩下的三分之一被芯愛存到了另外一張卡裡。如今存折裡剩下的是私房錢這段時日存下的利息,沒有多少。交給順任她也不心疼。
  順任聽了,接過存折放到一邊,然後拿起掃帚,對著芯愛就打去,“臭丫頭,那麼一大筆錢你就隨便亂扔,幸好是搬家的時候,找到了,不然要是丟了可怎麼辦?讓你隨手亂丟東西,我打死你!”
  看到順任拿起掃帚,芯愛心知不好,趕緊躲,她才不肯站在原地乖乖的讓順任打呢。崔英雄伸手攔住順任,幫她求饒。“媽,你就原諒芯愛一次吧,她也不是有意的,再說,不是沒丟嘛,到底還是找到了。”
  “你個臭丫頭,你竟然敢躲!”順任打不刀芯愛,也不費那個氣力了,把掃帚丟到一邊,指著她訓斥道:“從今往後,你給我長點記性,今後可不能在這麼隨手亂丟東西!”
  芯愛躲在崔英雄的身後,忙不迭的連聲認錯:“媽,你消消氣,我知道錯了,再不敢了,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隨便丟東西了。”
  呼哧呼哧喘了幾口粗氣,順任沒好氣的說:“你也別在這裡說好聽的。我還不知道你,你要是改了才怪!”拿起放到一旁的租房合同,她晃了晃,“這就是證據。你說你才多大,這麼大的事你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做主了?那可是那麼大的一筆錢,就這麼花出去了,事前我竟然一點都不知道。”
  “我不是想給你一個驚喜嗎?”面對順任的指責,芯愛不服氣的小聲嘀咕著。
  翻到合同最後一頁,順任愣住了,把合同舉到芯愛面前,問道:“怎麼我的印章在上面?這是怎麼回事?”租房的事明明她一無所知呀。
  芯愛縮了縮腦袋,面對順任的質問她知道躲不過去,聲音似乎含在嗓子裡一般,“那個,那個我還小,我尚未成年,簽訂的合同不具有法律下裡,所以我就拿了你的印章使用。”
  “哈!”順任被起的說不出話來,她在房裡來回走了幾趟,勉強按捺住怒氣,“你還知道你還小,還未成年?是哪個不靠譜的職員,竟然和肯你這樣的小鬼頭簽訂合同?他們難道不知道你未成年嗎?他們竟然肯信你?⋯⋯”越說聲越高。
  “是上次幫我們租這個房子的那名員工,我求了他好久才答應的。媽媽,你不要怪他,都是我的錯,你要罰就罰我吧。”芯愛從崔英雄背後走出來,站到順任面前。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牽連他人。
  上次租房的時候,那名員工發現,在崔家,別看芯愛小,但是她能做順任的主。因此這次租房的時候,芯愛拿著蓋了順任印章的委托書來租店面,盡管那名員工,心有懷疑,但是面對同行的競爭,在強大的工作壓力下,那名員工見芯愛能直接掏出錢來,他也就裝作事情就如芯愛所說,幫她把事情給辦了。
  氣歸氣,既然芯愛已經把店面租了下來,順任由早有心開店,只是礙於手裡的錢不湊手,如今店面租到了,順任就開始找人裝修,請人做櫃台,准備開店的一系列相關事宜。
  事情走上正軌,芯愛也不多摻和了,她老老實實的呆在學校裡念書。崔英雄在新的學校也適應良好。崔智彬情況也有了改變,他不在一直躲在家裡,而是出門去了圍棋道場找人去下棋,他在家裡也不再像以前一樣,一聲不出,雖然話少,但是偶爾也能吐幾個字了。這種改變讓醫生非常欣喜,說崔智彬正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一切全都往好的地方發展。

  第三十二章:日子

  芯愛背著畫架從外面回來,見崔英雄坐在屋裡看電視,把身上帶的畫畫一應器具放好,一面倒水喝,一面問道:“哥,就你一個人在家,智彬又去圍棋道場了?”
  崔英雄懶洋洋的拿著遙控器胡亂的撥台,神色怏怏的說:“自從智彬開始跟高九段學棋,你什麼時候看見他這個時候在家過?每天早晨都掐著點走,不到道場關門絕不回來,勤快的不得了,家裡是再也關不住他了,都是你惹出來的事。”
  “怎麼是我惹出來的?”這話芯愛不愛聽,反駁道:“崔智彬要是沒這個意願,我就是說破大天來也沒用。平常我和崔智彬說的話多了,也沒見他聽過。再說,崔智彬肯出門,這是好事。醫生不也鼓勵著智彬走出嘛,只要他肯走出去,多接觸社會,接觸人,對他的病大有好處。他要是變正常了,不管是對他來說,還是對我們來說,都有好處。你有什麼可抱怨的?”
  自從崔智彬學會圍棋後,每天都要抓住芯愛和他下幾盤。芯愛被虐,卻無法反抗,終於有一天,輸慘了芯愛想出一招,對崔智彬說“想要提高棋藝,他需要和不同的人下棋,而且最好是和高手下棋,和她這樣的菜鳥下棋,就算贏一萬盤都沒用。”,這招禍水東移本來芯愛沒覺得會成功,畢竟崔智彬有自閉症,不喜歡和外界接觸。
  沒成想,崔智彬竟然將芯愛的話聽進去了,拉著崔英雄讓他陪著他去圍棋道場下棋。崔英雄陪著崔智彬去了附近幾家圍棋道場後,最終崔智彬選定一家,常駐在那裡。和人下棋,圍棋道場是要收對局費的,崔智彬身上沒有那麼多錢支持他無限制的和別人下棋,不是順任不給,而是給不起,因此崔智彬在圍棋道場大多看人下棋,要是和他下棋,他贏了,對方就要連同他的對局費一起支付。
  開始崔智彬和人下棋,輸多贏少,漸漸的,他贏得次數越來越多,引起了開社這家圍棋道場的老板,職業棋手高東哲的注意。高東哲,七八十年代韓國職業圍棋中堅棋手,九段,曾連續六年世界積分排名第一,是世界圍棋比賽韓國第一位獲得“大滿貫”的棋手,現已退出一線,在韓國棋院從事幕後工作,精力放在了提攜後進、促進圍棋國際化和韓國圍棋的發展上。但是他也沒有徹底放棄對圍棋的研究,每日依舊鑽研棋藝,並收下幾名弟子,對他們進行圍棋指導。
  高東哲開設的這家圍棋道場分為兩部分,前部分為給人下棋的圍棋道場,後一部分是他教導弟子所在。因為高東哲弟子常到前面的圍棋道場下棋或進行指導,所以來這個圍棋道場下棋的人棋力都不算低。當崔智彬連贏了高東哲教導出的棋力快要達到定段水平的徒弟好幾盤後,崔智彬得到了高東哲的關注。
  業餘棋手偶爾贏職業棋手一局,並不算什麼,但是像崔智彬這樣一連擊敗對手好幾次,說明他的棋力已在對方之上。圍棋是講究傳承的,如果沒有老師,想要學出來難如登天。當然也不是沒有,只是極少數中的極少數,大多還都是有師門傳授的。崔智彬沒有老師教導,完全是自學成才,而且高東哲注意到崔智彬的棋很乾淨,並沒有染上其他業餘棋手這樣那樣的亂七八糟的毛病。
  因為崔智彬的病,在加上他的年紀也稍微有些大了,所以本來見獵心喜的高東哲猶豫再三,到底沒有收崔智彬為徒,但是允許崔智彬參加他阻止的研究會。崔智彬有什麼圍棋上的疑問可以向他詢問,他會給予指導。高東哲准備考察崔智彬一段時日再說。
  因此崔智彬雖然不是高東哲的正式徒弟,但是類似於“記名弟子”。崔智彬不在意什麼師徒名分,他高興的是終於有了學棋的機會,所以幾乎全天泡在圍棋道場。對此,崔英雄有些不習慣。
  崔英雄雙手放在腦後,倒在地板上,歎道:“我不是抱怨,只是覺得無聊。媽媽整天忙著店裡的事,你去學畫畫,智彬這個整天悶在家裡的家伙也開始往外跑,只有我,無所事事,真是沒意思,無聊死了。”以前在村裡整天忙忙碌碌的,盼著閒下來,等到了春川,真閒下來了,他反而有些不適應。
  芯愛挨著崔英雄坐下,搶過他手裡的遙控器,挑了一個她喜歡的節目看,斜了崔英雄一眼,嗤笑道:“閒下來不好嗎?你真是沒有享福的命,媽心疼你,覺得家裡賺的錢足夠了,不需要再讓你去賺錢,心疼你,才攔著你,不讓你去打工。你倒好,不領情不說,反而在這裡唉聲歎氣的,真是欠揍!”
  想了想,芯愛誠心的建議道:“不過哥,你要真是覺得呆著無聊,其實不用理會媽媽,出去找找看,慢慢找,一定會找到合適你的工作的。要不你也和我一樣,學點你感興趣的東西,反正現在既有時間,又有錢,何況技多不壓身,學了總歸有好處。就算學不出什麼來,用來打發時間還是沒問題的。”
  熟悉了春川之後,崔英雄也陸陸續續的打了幾份工,但是都沒做多長時間就不做了。究其原因,是因為有在度假酒店的那份工比著,後面的工作顯得辛苦,而且賺的還不多。其實做球童的工資並不高,但是客人給的小費多,有的時候小費收入甚至是工資的好幾倍,因此總收入很客觀。
  見崔英雄沒有反應,芯愛又說:“不是說韓氏的度假酒店是全國連鎖的嗎?韓國的各個城市都有,春川自然也不例外。要不你和你們原來的主管打個電話,看他能不能幫忙,把你安排在這邊的度假酒店工作。”
  崔英雄搖搖頭說:“別費心思了。當初我們走的急,時間緊,根本來不及當面辭職,我是通過電話辭的職,後繼事宜托俊河幫我辦理的,因為這個,我的主管非常生氣,覺得我無組織無紀律,他怎麼肯幫忙?再說,各個城市的酒店雖然都隸屬韓氏集團,但是他們只對總公司負責,各自為政,互不統屬。就算他想幫忙,也無能為力,春川這邊他根本插不上手。何況,春川這邊人員早有安排,並不缺人,不過一個球童,不過是個無關緊要的位置,又不是找不到人,幹嘛非得用我?”
  伸了一個懶腰,崔英雄說:“我們現在學業未成,能干的工作本來就不多,既想輕鬆,又想賺的多,哪有這樣的美事?媽說的對,家裡現在不缺我賺的那點錢,我也不必累死累活的去打工了。正如你所說,既然現在有這個時間和金錢了,那就學點東西吧。”
  說起學東西,崔英雄又忍不住嗤笑起芯愛來。“說起這個,我可不學你,現上轎現扎耳朵眼。你說你現在學畫畫,等你學好了,我估計你的這本漫畫也該畫完了,真是不值!哈哈!”幸災樂禍的笑著,他忽然想起什麼,進而問道:“該不是你現在還埋怨韓泰華吧?嘖嘖,你的心眼也夠小的,到現在還記恨人家。”
  搬到春川後,芯愛征得順任同意,開始學畫畫。通過崔智彬,芯愛將她的漫畫拿給高東哲看,果然,高東哲看到了其中的影響力,將芯愛介紹給韓國棋院,從而以棋院的力量幫芯愛出版並推廣她的漫畫。因為芯愛畫工不過關,所以眼下的漫畫依舊是請人按照芯愛的要求畫出來的。崔英雄以為芯愛學畫畫是為了畫漫畫不請人,免得在遭遇韓泰華這樣類似的情況,只是他覺得芯愛現在學有點晚了。
  芯愛無奈的看著崔英雄,歎了一口氣,“哥,你腦子是不是被漿糊塞滿了,怎麼都不轉個呀。誰說現在才開始學畫畫遲了?一點都不遲,我這本畫不成,難道我下一本還畫不成?只要我學會了,以後再畫就不用請人了。再說,誰說我學畫畫就是為了畫漫畫,就不許我幹點別的?這世上又不是只有畫漫畫這一個職業需要會畫畫。還有韓泰華是誰?我認識嗎?”
  一番話說的崔英雄啞口無言,他悲愴的大喊一聲,像中風一樣,顫抖著手,指著芯愛,吐血般的說:“崔芯愛,算你狠!你厲害,我說不過你!我認輸,行了吧?”
  看到崔英雄做出這副鬼樣子,芯愛白了他一眼,咯咯的笑了。崔英雄和芯愛打鬧了一陣,最終兩人無力癱倒在地板上。崔英雄望著天花板,神色幽幽的說:“芯愛,你說智彬會成為職業棋手嗎?”
  “這我可不知道。”芯愛有些意外的轉過頭看向崔英雄:“咦,你怎麼想起問起這個來?”現在不是挺好的嘛,只要崔智彬肯走出去,醫生說他就很可能會恢復的正常。等崔智彬恢復正常了,他是不是職業棋手又有什麼關係?
  崔英雄歎了一口氣說:“盡管醫生說崔智彬正在好轉,但是誰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恢復正常?我們家現在雖然條件變好了,但是依舊供不起崔智彬去特殊學校上學。沒學歷,沒文憑,沒技術,就崔智彬這樣,等他將來長大了,靠什麼生活?難道要我們養他一輩子嗎?”
  頓了一下,崔英雄繼續:“何況,崔智彬的病我們都知道,他就是恢復正常,照正常人也差著一點,和我們也不一樣。自從崔智彬和高九段學圍棋後,我了解了一點職業棋手的相關情況,他們對學歷沒什麼要求,只要求下棋好就行,而且圍棋的圈子比較窄,不需要和人打太多的交到,我覺得挺適合他的。高九段說崔智彬在圍棋方面有天賦,因此我想著崔智彬要是參加職業考試,成為了職業棋手,我要求不高,只要能養活了他自己,自食其力就行。”
  芯愛沉默半晌,才道:“那些目前來看還都太遙遠了,就算你打算讓崔智彬作職業棋手,也得等他的情況變得更好,沒有太大的交流障礙時才行。雖然下圍棋的圈子窄,講究用棋說話,不需要太多交流,但是不代表就不需要說話。再等等,等他病再好幾分,棋力更高,通過的把握更大的時候,就再讓他去考試也不遲。”
  崔英雄沒有說話,對芯愛的話沒有發表意見。只是在隨後的日子裡,他報了一個跆拳道班和一個英語輔導班,把課餘時間安排的滿滿的,同時也做些發傳單,遞送海報,做調查問卷等等一類的上班時間並不固定的臨時性工作,賺點小錢。
  盡管家裡條件變好,順任破天荒的開始給幾個孩子零用錢,但是數目並不多,崔英雄和芯愛把這錢全都交給崔智彬,讓他攢起來,去買了和圍棋相關的書籍。芯愛再到韓國棋院畫漫畫的時候,打著查資料的幌子,空閒時間到資料室裡抄寫棋譜,拿回來給崔智彬。崔英雄有時間,也會跟著芯愛一起去,一起抄,兩人竭盡自己所能在下圍棋方面給崔智彬創造條件。
  時光荏苒,轉眼間,崔英雄就國中畢業了。崔英雄正在和順任討論畢業旅行去哪裡。芯愛和崔智彬從外面一起走進來。崔英雄見崔智彬一臉喜色,笑問道:“怎麼,智彬,今天這麼高興,是不是又贏棋了?”雖然崔智彬還沒有成為職業棋手,但是現在他的棋力早已經有了職業水准,若非顧忌他的病,順任他們早讓他參加職業考試了。
  崔智彬抿嘴微笑,不說話。芯愛搶著說:“哥,這話說的真沒意思。智彬贏棋是正常,沒什麼好高興的,輸棋才奇怪呢。不過今天,智彬倒是真有一件大喜事要宣布。”
  “今天高前輩將我叫去,說要正式收我為徒。”崔智彬樂得眉開眼笑。別看他以前天天往圍棋道場跑,因為不是高東哲的正式徒弟,只能在半個月一期的研究會上,借著大家討論的時候,向高東哲提出疑問,接受對方的指導。
  崔智彬拜師高東哲後,就能天天跟隨在他身邊學習了,並且能夠和對方對局。如果崔智彬進入圍棋界,有這麼一位老師在,對喜歡按資排輩的韓國傳統來說,實在是大有裨益。
  順任高興的說:“既然是老師了,智彬你再喊‘前輩’就不恰當了,趕緊把稱呼改過來。對了,拜師的日子定好了沒有?需要我們這邊准備什麼?學費是多少?”
  因為生意好,芯愛又開發了醬肉、壇子肉等新品種,順任的小店生意越發的興隆。因為順任還要供應路邊攤鹵菜,所以請了一名服務員看店,她解脫出來,專作產品加工這一塊,因此順任再不需要整天的忙碌,而有了閒暇時間。
  生意興旺,賺的就多,現在順任手裡有錢了,對崔智彬也不像以往那麼扣扣索索的了,雖然依舊不捨得送他去特殊學校就讀,但是崔智彬拜師學圍棋的錢,她還是肯花的。
  崔智彬一個字一個字慢吞吞的往外蹦:“老師說不收學費,下周二是正式拜師的日子,老師請了他棋院的同事來觀禮。”
  “下周二?”順任跑到牆上掛著的日歷跟前,看了一眼,哀叫道:“這也沒幾天功夫了。智彬拜師,作為你的家人,我們是必須要到場的,但是我們要出席的話,應該是穿我們國家的傳統服飾,韓服才對,這樣不僅顯得禮貌,而且鄭重。可是這麼幾天新作一件韓服哪裡來得及,我以前的那件舊的都不成樣子了,穿不出去了呀!這可怎麼辦?怎麼辦!”順任急得在屋裡直轉圈。
  芯愛想了想說:“媽,不用擔心。姨婆家的表舅媽為了出席她外婆的壽日,特地新作了一件韓服。你和表舅媽身量相當,你先去把表舅媽這件衣服借過來穿,然後出錢再給表舅媽再做一件不就行了。反正,她外婆的生日在下個月,不像我們這邊這麼急,再做一件完全來得及。”
  盡管順任一家第一次登門姨婆,弄得不是很愉快。但是順任覺得有這麼一門親戚,總比沒有強,所以以後又上門去了幾次。本來樸時恩的妻子李佳媛是擔心要不時的救濟順任一家,所以才對順任他們那麼冷淡。但是後來她發現,順任一家生活的不錯,不需要他家的幫助,她也樂意多一門親戚來往,因此兩家就又走動起來。
  等開學後,兩家又發現,他們的兒子樸勇國和順任的女兒——芯愛還是同班同學,因此關係更近了一層。而後,崔英雄和芯愛也多次被順任帶著到樸家做客,或獨自前去玩,所以兩下裡一點都不陌生。因此芯愛才給出這一建議。
  有了芯愛的提醒,順任恍然大悟,趕忙給李佳媛打電話,商借衣服。盡管高東哲收崔智彬做徒弟,不要學費,但是順任這邊也不能不表示,於是在李佳媛的參謀下,准備了不少禮物,准備在崔智彬拜師的那天送給高東哲。
  用順任的話說,這是他們一家人對高東哲的心意,是禮數。看著昂貴的禮品,芯愛知道,這並不是對高東哲的心意,實際上是順任對崔智彬的心,她不想崔智彬因為兩手空空的拜師而被人笑話,讓他覺得難堪。
  盡管原來學校裡發生的事,順任從來不提,看似好像順任幫著孩子找回了場子,但是到底誰贏誰輸,不好說!那次事件給順任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她記住了這個“教訓”,從此她盡力避免再讓孩子們落到那個地步。
  想到迎美信中提及的學校裡的“動蕩”,校領導被置換,老師也被調走一大批。芯愛就覺得解恨。只是她沒想到裴仁秀的爸爸會這麼狠,按照芯愛的意思,把照片郵送到市教育部就可以了,他竟然寄送到了國家教育部。
  不過狠又狠的好處,因為他這一舉措,國家教育部在全國狠抓了一陣學校風氣,對校領導和老師收受學生家長禮物和紅包,一旦被舉報,查證屬實就采取嚴厲的懲罰措施。學校的風氣改變了不少,縱使她在春川,也跟著受益。

  第三十三章:旅行

  因為要參加崔智彬的拜師禮,崔英雄和同學約好,原定的畢業旅行被迫取消。為了彌補崔英雄,順任大手一揮,除了原來崔英雄畢業旅行預計中的花費之外,又另外給了他一筆錢,讓他去做自助旅游。
  本來崔英雄和同學約好是要去濟州島做畢業旅行的,但是有了順任額外的支持,崔英雄又改變了主意。崔英雄拿著地圖,為去哪裡旅游,在那裡計劃來計劃去,一樣放假在家的芯愛在旁突然插了一句:“哥,去華夏,出國旅游。”
  “啊?去華夏?出國?”崔英雄手中用來算賬的筆“吧嗒”一下掉在地上,愣怔住了。崔英雄把旅行地點定在了韓國國內,根本沒考慮國外,因此聽芯愛這麼一說,一時沒反應過來。
  “對,我和你一起去。”芯愛點頭說:“我的那份旅費不用媽媽給,我自己有。你的旅費若是不夠,不用和媽要,缺多少我都給你補上,我們去華夏。”
  芯愛和韓國棋院合作,推出她的漫畫。漫畫立刻在韓國引起轟動性的成功,在整個東南亞都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浪潮,賣到脫銷的地步。一向視漫畫為不登大雅之堂之作,嚴苛的評論界也毫不保留自己的贊美之詞,各方好評如潮。而且好幾家電視台找上門,要將其改變成動畫在電視台播放。
  順任從來不看漫畫,對其不懂,她也不關注這方面的信息,覺得這個東西根本沒多少人看,其收入未必會比那個全國征文比賽的獎金多。縱使改編成動畫有一筆改編費,但是幼兒動畫片改編費並不高,何況,家裡能有現在的一切,全靠芯愛,如今家中的收入足以養活一家綽綽有餘,怎麼再好意思再向芯愛張口?所以她就沒有向芯愛要,芯愛也沒上交,因此漫畫的所有收入都在芯愛手中。
  順任不知道,但是崔英雄知道芯愛的漫畫有多熱銷,盡管他不清楚芯愛手裡的錢具體數額,不過還是能猜到數額不小。只是崔英雄平日沒有什麼機會“敲大戶”,如今芯愛主動送上門來,能有一個讓芯愛“出血”的機會,他自然不會放過,忙不迭的點頭:“好呀,我們出國,去華夏。”
  對出國,崔英雄還是很向往。班裡有些同學假期出國旅游,重新開學後,就會在班中炫耀,向班裡的同學介紹美麗的外國風光,那裡的特色食品,漂亮的服飾,⋯⋯還會在班裡派送旅游紀念品。
  每每聽到同學眉飛色舞的在那裡口沫橫飛的描述著國外的一切,欣賞著他們拍回來的照片,崔英雄都心生羨慕。對於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韓國,並且連韓國都去過幾個地方的崔英雄來說,出國旅游對現在的他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盡管現在順任的生意做得不錯,賺的也不算少,但是養三個孩子的花費實在不少,而且順任還要給崔英雄和芯愛兩個准備大學學費,給崔英雄攢錢買房子,給芯愛預備嫁妝和美容費,還有崔智彬的花費,⋯⋯未來家裡花錢的大項還不少,所以順任在家裡生活保持在韓國普通民眾的生活水准之後,盡量把錢存起來,為將來的正事做准備。因此她是不會掏錢讓崔英雄出國旅游的。
  崔英雄也深知這一點,把他對同學的艷羨深埋在心裡,為了避免碰一鼻子灰,面對順任時,他對出國旅游這個對自家來說,有些過分的要求只字不提。崔英雄心想,要把夢變成現實,估計得等到他成年之後。如今能讓美夢提前實現,他興奮不已,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跳起來,往臥室跑,“我去收拾東西!”
  順任聽說崔英雄和芯愛要去華夏,立刻沉下臉,疾言厲色的拒絕:“不許去!”緩和了一下語氣,解釋道:“開什麼玩笑,就算要出國也要挑個好地方。華夏窮的不得了,那裡缺吃少穿不說,而且愚昧落後,去那能玩什麼?何況那裡土匪和強盜非常多,你們要是去了那,怎麼能讓人放心你們的安全?萬一被人綁架了怎麼辦?還是換個地方吧。”
  華夏和韓國在1992年下半年才開始正式建交,民間自由往來要遠在其後。韓國民眾了解華夏的窗口,基本上是通過華夏在韓國播放的電視和上映電影。但是引進的電視劇都是古裝,沒有現代劇。上映的電影表述的大都是華夏最黑暗的那段時光的故事。韓國人就把那段時光當作是華夏的現狀。因為韓國人喜歡在自己拍的電視劇裡美化自家,所以由己推人,猜測華夏的影片中,也是經過美化了的,所以對華夏的認知更低了一層。
  盡管順任不同意,不管順任是打罵,還是苦口婆心的勸說,芯愛都堅持意見不肯更改。正在母女兩個僵持的時候,和他們同住在一層樓,從樓梯口算起,住在第二家的周泰亨聽見吵鬧聲走了過來,問清緣由後,笑道:“崔女士,華夏絕沒有你說的那麼可怕,聽了你的描述,你簡直把它想像成魔窟地獄了。幾年前我曾經作為公司駐華代表,在華夏生活了一段時間,我認為,它是一個非常迷人而美好的國家。”
  轉頭對並肩站立的崔英雄和芯愛,周泰亨聞言安撫他們:“孩子,不要聽信你媽媽的話,華夏根本不像你媽媽說的那麼恐怖,很安全,你們就放心的去玩,並用你們的雙眼好好的看一看那個國家。”
  有了周泰亨的現身說法,順任最終同意了崔英雄和芯愛華夏之旅。在辦理簽證的期間,崔英雄拉著芯愛去找周泰亨,緊急捉刀,准備惡補幾句華夏語。
  芯愛從房間抱著一摞華夏語言磁帶放到崔英雄面前,然後字正腔圓的對他說了幾句華夏語,看到崔英雄目瞪口呆的模樣,她笑道:“哥,你就放心吧,我的華夏語日常對話沒一點問題。你不會也沒關係,只要到時就跟著我就行了。”
  為了以防萬一,芯愛想了想,拿出筆記本,在上面用華夏文寫下出現一些突發狀況,崔英雄找不到他的應急用語,怕崔英雄記不清楚,她又在後面用英語標注清楚,這樣一來,就不怕崔英雄和她走散了。
  准備齊全,崔英雄和芯愛來到了華夏。自從到了華夏,崔英雄的嘴就合不攏了,總是驚訝的張著,眼睛也使喚不過來,左顧右盼,四處張望,手中的相機卡嚓,卡嚓拍個不停。
  到了華夏,對芯愛的舉動,崔英雄又是疑惑又是佩服。芯愛對華夏熟悉的就像回家了一樣,在哪裡能買到物美價廉東西,芯愛似乎門清的很,並且領著他穿街鑽巷,感受華夏古老的文化氛圍。盡管崔英雄覺得華夏的酒店並不貴,但是芯愛並沒有領他長住酒店,而是通過房屋中介租了一間短租房。吃飯點餐,不用服務員介紹,而且對一些食物的名堂也能講解一二,熟悉的程度如信手拈來一般,⋯⋯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假期倏忽而過,眼看就要開學了,崔英雄和芯愛准備打道回府。與來時兩人簡單的拎著一個包比,回去的行李就非常多了,除了他們來時帶的包,還有五個大行李箱,每一個都塞得滿滿的,插都插不下去手。
  下了飛機,對托運的行李箱連拉帶拽,崔英雄和芯愛打車回家。順任知道他們今天歸來,早早的和崔智彬一起在家裡等候,而後被他們喊下來,幫著拿行李。順任他們四人將行李拿到屋,順任放下手中的行李箱,驚訝的說:“你們怎麼買這麼多東西回來?好像東西不要錢似的,何況托運也要花錢的。”
  崔英雄一屁股坐在地板上,不以為然的說:“那才花都少?就算花錢,也合算。就這麼折合起來比我們在國內買便宜多了,而且質量還好。”
  邊說,邊伸手將身邊的行李箱的密碼鎖對上,密碼鎖剛一打開,行李箱的蓋子就自動彈起來了,裡面滿滿的衣物,春夏秋冬都有。崔英雄伸手拿了一件,給順任看,“媽,你看看,就這麼一件衣服才兩萬多韓幣,比我們這邊的路邊攤都便宜,但是路邊攤的質量又怎麼和它比?”
  順任伸手摸了摸,打開看了看,驚歎道:“這怎麼可能?怎麼會這麼便宜?你該不是騙我吧?”順任懷疑的目光看向崔英雄,言語中充滿了不可置信。韓國普通的衣服價錢一般都將近6萬塊,質量和款式都要遜色崔英雄拿的這件。
  崔英雄無奈說:“媽,我騙你做什麼?與我又沒有什麼好處?”你愛信不信。
  “唉,媽媽,你不知道,華夏的肉很便宜,做法也有很多種。本來我想著帶點回來給你嘗嘗的,但是肉制品不允許入境,所以只能無奈的放棄了。等有時間,媽你也去一趟華夏,那真的值得去一趟,⋯⋯”崔英雄興致勃勃的向順任講述他在華夏的旅程。
  芯愛收拾行李,抽出幾本圍棋書,遞給一旁的崔智彬,“諾,智彬,這是給你帶的。是華夏的古代的棋局,對你應該有參考的意義。”
  智彬接過書,彎腰道謝,就躲到一邊看書去了。另一邊,崔英雄拿著相機一張張的展示給順任看。
  將給一家四口買的衣服放到衣櫥裡,看到收拾好的衣物,芯愛勾著嘴角露出一個微笑。這次去華夏,她最大的收獲並不是這些衣服,而是她在華夏買的房產。
  盡管這個時空,韓國有好多知名企業,但是芯愛對韓幣保值的水准依舊嗤懷疑態度,所以她一直考慮要把手裡的錢花掉,作投資,只是沒有好的項目。股票基金什麼的她又不懂,虧了怎麼辦?何況像神話集團那樣機會在也不會遇到了。
  買房產倒是一向保值的投資,只是韓國的房地產價格太高,她手裡的錢目前僅夠在首爾買一套房的,實在不劃算,而且她現在韓國買房,避不開順任,更不要說以後找上門來的尹家人。
  左右琢磨,拿不定主意的芯愛到了華夏,發現華夏首都的房子雖然價錢不低,但是遠沒到她記憶中那個離譜的價格,看來尚未到房價飛漲的時候,她心中一動,按照她記憶中的首都地圖,將手裡的錢盡數拿來買房。
  將買回來的旅游紀念品放在一起,芯愛和崔英雄挑了一套十二金釵泥人,一件蠟染的掛毯和兩袋果脯,一大袋栗子來到周泰亨家。敲門後,開門的是一個他們沒見過,年紀和芯愛差不多的小姑娘,崔英雄愣了一下,問:“請問這裡是周泰亨先生家嗎?”
  聽到崔英雄的聲音,周泰亨的身影從那個小姑娘身後出現,看到崔英雄和芯愛,忙讓道:“呀,是你們兩個小家伙呀,快進來吧。”
  崔英雄和芯愛進去後,發現屋裡坐著一對陌生的中年夫婦和一個小男孩,崔英雄和芯愛趕忙道歉:“失禮了,周先生,不知道你家這會有客人,打擾了。”
  周泰亨笑道:“沒關係。他們也算不上什麼客人,是我的妹妹和妹夫,這兩個孩子是他們的女兒和兒子,他們一家今天從首爾過來看我和裕玲。”又向屋裡的人介紹崔英雄和芯愛兩個。
  崔英雄領著芯愛趕忙向對方打招呼,問好,然後把手裡的東西放下,說:周先生,這是我和芯愛從華夏帶回來的一點小禮物,當初要不是周先生出面說服我媽媽,恐怕這次華夏之行,所以還請周先生收下,不成謝意。”
  周泰亨客氣了幾句,就把東西收下了。崔英雄和芯愛把東西放下,又回答了周泰亨對華夏的幾句詢問,以不打擾他們親戚之間相聚為理由,辭了出來。

ga1105 2017-2-18 14:39

  第三十四章:序幕拉開

  芯愛學畫回來,看見周泰亨從自家出來,心中納悶,進屋後,忍不住問道:“媽,我剛才好像看到周先生來我們家了,他來做什麼呀?”
  順任是個寡婦,因為周泰亨鰥夫的身份,為了避免閒話,所以她下意識的和他保持距離,兩人見面雖然打招呼,但是沒什麼走動。
  眉梢眼角中帶著幾分興奮之色的順任笑道:“沒什麼大事,就是想和我們家借點錢。”從以前的負債者變成借債人,順任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得意、欣喜、激動、心酸、苦澀,⋯⋯千百種滋味湧上心頭,復雜到難以言明。
  “咦?向我們家借錢?”芯愛有些詫異,難道自家看著像有錢的嗎?自家日常生活中可沒表現出有錢的模樣。
  同樓的租戶只知道順任每天要製作大量的肉食進行售賣,因為能聞到鹵煮肉食的香氣,他們偶爾會碰到路邊攤的攤販來取貨。至於商鋪那邊,因為順任並不在店裡工作,而是雇人售賣,所以他們並不知道順任一家竟然能在朝陽洞街區那裡開設店鋪,而順任一家也不會傻了吧唧的往外說。如此一來,順任在租戶眼中,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孩子,作肉類加工,客戶不過是路邊攤的攤販,生活不過溫飽有餘。
  “不是只和我們一家籌借,整層樓周先生差不多都問過了。”順任歎道:“那麼大一筆數目,住在這裡的估計沒幾家能拿的出來?何況就算能拿出來,周先生又沒工作,也沒有值錢的東西作抵押,就這麼空口白牙的,人家也不放心借給他。”若是回頭周泰亨跑了,這錢可就打水漂了。
  “他總共要借多少錢呀?”芯愛好奇的問。沒工作?芯愛將順任的話消化完畢,一下子反應過來,詫然道:“怎麼會沒工作?難道他們住的這裡,不是因為這是公司補貼出租的公寓嗎?而且周先生不是曾說過他曾經被公司派去華夏工作過幾年,出了什麼差錯,怎麼會沒了工作?公司倒閉了?”
  因為韓國房價高,很多人買不起房子,所以作為公司福利之一,就是為員工提供便宜的出租房。所謂的廉價公寓,是指房租由公司補貼一部分,剩下的由員工出,其中員工所占的比例隨著工作年限的增長而增長。順任一家租房的時候,中介曾經介紹過,他們租的房子是由一家公司的單身公寓改建的。因此,芯愛以為周泰亨住在這裡,就是因為這裡是公司補貼的出租公寓。
  華夏市場廣闊,勞動力低廉,用本地勞工能夠大量節約勞動力支出。華夏和韓國隔海相望,交通運輸方便,降低了運輸成本,再加上,華夏對外企的優惠待遇,所以外資在華投資能夠獲取非常豐厚的利潤。因此周泰亨能被公司指派到華夏工作,並不是被“流放”,相反,這是公司要重用他的意思。
  韓國企業,雖然在招入員工的時候,不會和員工簽訂終身聘用合同,但是如果沒什麼意外,員工進了合意的公司工作,基本上都是做到退休為止。周泰亨的前途一片光明,怎麼反而失業了呢?難道是後面工作上出了什麼大的差錯?或者是公司出了什麼問題?
  “呸,呸,呸!”順任啐道:“你這個孩子亂說什麼。雖說童言無忌,可是你這麼大了,說話前也該過一過腦子,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隔壁的李代理就是在周泰亨服務的公司工作,讓他聽見你這麼咒公司,非惱了你不可,人家的公司好著呢!”做公司的講究“口彩”。
  平日裡幾個孩子對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蜚短流長根本沒有聽得意願,難得今天芯愛感興趣,順任笑著和她分享她早已經打聽清楚的“八卦”。“這個周先生原本在公司都做到了代表,去了一趟華夏,回來後據說就要升為室長了,可是卻非要辭職,去搞攝影,說那是他從小到大的理想。夫妻兩人跑到非洲近身去拍什麼獅子大象,結果老婆的命丟在老虎嘴裡,家底也都花個乾淨。”
  順任搖著頭說:“那個周先生到了這個地步依舊不放棄,也不知道圖個什麼。就是這房子,還是原來公司交好的同事看在往日的交情上幫忙租的呢。他如今除了打打零工,就整天泡在博彩上,希望能夠從博彩上大賺一筆,好能繼續他的夢想。”玩藝術需要大量金錢的支持,正常途徑賺錢是滿足不了的,只能從偏門上想辦法。
  芯愛聽了,對周泰亨破釜沉舟實現理想的勇氣很是佩服,要是她,她絕對是做不到的。
  順任顯然對周泰亨的舉動很是看不上眼,對其嗤之以鼻,數落著:“你說說他都多大人了,老婆孩子都有了,好好的工作說不干就不干了,就這麼拋家捨業的奔著他的理想使勁,一點責任心都沒有,連老婆都搭進去了,也沒讓他改變主意,真不知道他那個腦子裡想的是什麼,那個攝影就有那麼大的魅力,跟著魔了似的,讓他什麼都不顧了,真讓人想不通。”
  “還有他那個老婆,也是個奇葩。要是我那個死鬼老公想要干這個,怎麼也該攔著,勸著才是,她倒好,腦子發昏,夫唱婦隨,結果把命都丟了。唉,真是作孽呦!”順任歎息一聲,跟著臉色一變,說:“你和英雄給我正正經經的過日子,不要去想那些‘邪門歪道’的,要是有一天你們變得這麼不著調,看我不打斷你們的腿,圈在家裡,省的出去亂跑,浪費米糧!”
  芯愛輕歎一聲,笑道:“媽,看你,說話就說話唄,幹嘛拉上我和哥。我和哥是你一手養大的,什麼樣子你還不知道,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放心吧,我們不會讓你擔心的。”
  正和順任說話的時候,崔智彬回來了。看到崔智彬的身影,芯愛有點不敢置信。原本就幾乎整天泡在圍棋道場的崔智彬自從拜師後,更是勤奮,每天清晨,不等人起床,他就早早的就走了,晚上近乎半夜,大家都睡下了才回來,白天在家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因為他走的早,回來的晚,有的時候,芯愛和崔英雄兩人甚至一連好幾天都和他碰不上面。
  芯愛看了一下窗外,又掃了一眼掛在牆上的鍾表,看到上面顯示的時間,確信她沒有看錯,於是打趣道:“哎呀,智彬,今天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出來了,這個時候竟然能在家看到你,可真不容易。”
  順任知道崔智彬正在為參加圍棋職業考試作准備,所以才忙得顧不上著家,因此問道:“怎麼了,智彬,這個時候回來,可是有事?”
  崔智彬沒有理會芯愛的打趣,乖乖的回答順任:“嗯,老師已經幫我報名參加職業考試,媽媽,我回來是拿照片和證明身份的戶口本的,要拿給棋院老師看。”
  順任起身將崔智彬需要的東西找出,遞給了他。送走了崔智彬,順任笑意盈盈的說:“嗯,如果這次智彬通過考試,成為了職業棋手,這個孩子以後就不用我們操心了。”雖然智彬不能讀書,但是依舊能有正式工作,他的未來已經定下了。
  芯愛給順任潑“涼水”,“媽,你放心的太早了。智彬就算通過圍棋職業考試也不算什麼,棋院裡那麼多職業棋手,能下出來的有幾個。若是不能活躍在棋壇上,就只能從事教棋或者其他與圍棋有關的工作,這些工作都需要與人交流的。雖然智彬的病大有好轉,簡單的交流沒什麼障礙了,但是他還是不願意說話,不願意接觸太多的人,這樣的工作他根本做不了,到時縱有職業圍棋棋手的身份,恐怕他賺的拿點錢也未必能養活的了他自己。”
  因為漫畫,芯愛和韓國棋院合作,她對裡面的一些相關情況有了更深的了解。越是了解,芯愛越是擔心。當初他們把事情想得忒簡單了,只想著,崔智彬既然喜歡下圍棋,他又有這個天賦,而且又有幸得到一位好的老師賞識,那就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好了。
  盡管芯愛覺得她對圍棋界的殘酷已經有了心理准備,但是卻沒想到,下不出來的低段圍棋棋手,靠著工資是根本不能維持生活的,他們實際上,是靠著靠對局費和獎金來生活。但是真正靠著這兩樣生活的是那些高段的棋手。
  作為低段棋手,對局少的可憐,如果不能在比賽中有所斬獲,獎金則是根本無從談起。賺的錢遠遠不能滿足生活需要,因此,在低段棋手中有“作職業棋手等於失業”這一說法。
  至於領取什麼研究費、研究生指導費等補助,或者在電視進行講解或在報紙上撰寫棋評,以補貼家用。前者,工作大多按資排輩,分配給年歲大的老棋手,後者,則局限在段位高、具有較高知名度的棋手中。
  崔智彬若是下不出來,能做的工作只有在圍棋教室和棋院裡指導示范,或者去做圍棋輔導,但是這都需要有好的交流能力,需要口齒伶俐,能夠講解的清楚明白,偏偏崔智彬這方面是弱項。
  順任不以為然的說:“那個圍棋不就是兩個人下棋嘛,最後贏了不就行了,不愛說話也沒什麼。不要說崔智彬,就算是你們,剛開始工作,工資也不會太高,少是正常的,少點就少點唄,不夠生活,我補貼他一點不就行了。隨著智彬工作時間增長,工資就該漲上去。有什麼好擔心的。”
  對圍棋,順任是一竅不通。芯愛見她把職業棋手和企業員工一樣看待,知道她不懂,和她解釋,一時半會也解釋不明白。想到自己的私房錢,芯愛覺得她養活崔智彬沒問題,因此也就沒有費那個唇舌,給順任講解清楚,就那麼聽之任之了。
  之後,崔智彬順利的通過圍棋定段考試,成為了一名正式的職業棋手。為了慶祝這一勝利,崔英雄提議全家出去旅游一次。本來是想著在韓國本土游玩的,但是被崔英雄否決了,他覺得大家要在韓國生活一輩子,想在國內游玩,什麼時候都可以,不如出國去玩。順任一開始不同意,最終被崔英雄和芯愛聯手說服。大家討論過後,地點定在了華夏。
  之所以把地點定在華夏,更多的是從經濟角度上考慮。崔英雄沒有反對,是因為他和芯愛上次去的時候是三月份,春天才剛到,很多美景都無法欣賞,現在是八月份,正是花開景美的好時節。崔英雄和芯愛在順任的幫忙下,向學校請了一天的假,和周末兩天,一家人在華夏痛痛快快的玩了三天。
  玩的十分暢快的一家人心滿意足的滿載而歸。回到家,整理好拖回來的大包小包,順任躲在一邊算明細賬。算好後,她將幾個還沒有從旅游中的興奮勁走出來的孩子喊道跟前,苦著臉說:“我現在有一樁壞消息要宣布,我們這個月的花費大大超支,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我們只能吃白飯就泡菜了。”
  “啊?”三人慘叫出聲,“不可能這麼慘吧?”將順任手中的賬單拿了過來,確認無誤,旋即互相埋怨起來。
  崔英雄的炮口直接對向順任:“都怨媽媽你,花錢一點都沒節制,好像華夏的東西不要錢似的,就因為便宜,死命的買。這回帶回來的東西有一多半都是你買的,結果害我們到了現在的境地。”
  順任不肯承認錯誤,反擊道:“是我買的不假,可是裡面的東西可不僅僅是給我自己買的,你們都有份,當初我買的時候,你怎麼不攔著,這會說這個還有什麼用?”
  拿著崔英雄的短處,順任進一步痛擊他:“你還有臉說我,不知道是誰,覺得華夏的肉便宜,點菜的時候點了一大桌,胡吃海塞,結果因為肚子不適應油膩,跑了大半夜的廁所。”
  看著順任和崔英雄互相指責,芯愛忙打圓場。“好了,好了,媽和哥,你們都少說兩句。旅行是我們一起去的,錢是我們大家一起花的,要說錯,我們大家都有錯。只是吃白飯配泡菜,這算什麼,以前這樣的日子我們又不是沒過過,比這還苦的日子我們都過來了,還怕這個。何況這個月已經過去了大半,沒幾天了,忍忍也就過去了。”
  聽芯愛這麼一說,順任和崔英雄這才都不吱聲。雖說順任說後面的日子艱苦,只能吃白飯配泡菜,但是真慘沒到那個地步。畢竟家裡就是賣肉食的,就算順任按照銷售額來製作產品數量,但是畢竟是估計出來,並不准確,因此總有多了少了的時候。以前店面剩下來的肉產品,順任便宜處理給路邊攤的時候,總會留下一點,供自家食用。這回自然也不例外。
  秋日乾燥,豬肺湯有清肺火,化痰潤燥的作用,所以一到了秋天,芯愛都會煮豬肺湯給大家喝。這日,不湊巧,店裡的肉食都賣光了,所以飯桌上除了泡菜之外,就只有芯愛做的湯。
  一家人說說笑笑,正吃飯的時候,門鈴響了,崔英雄跑去開門,見到一對穿著體面的陌生夫妻站在門口。
  “請問這裡是崔順任崔女士的家嗎?”夫妻中的丈夫率先開口,詢問開門的崔英雄。
  “老媽,找你的。”崔英雄扯著嗓門回頭對順任喊著。順任正在喝湯,被崔英雄這麼一喊,差點沒嗆著,一面咳嗽一面問:“是誰呀?”
  “不知道,我不認識!”崔英雄打量著眼前陌生的夫妻,沒有一點讓兩位進門的意思。崔英雄暗暗的打量對方,心裡暗自琢磨,從兩人的衣著和姿態,他感覺眼前的兩位身份非富則貴。
  這種身份的人,要是在路上遇見,對方絕對會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崔英雄心中納悶,這樣高高在天上的人和他們這樣的升斗小民會有什麼聯繫?絕對不可能是親戚,要是家裡有這樣身份的親戚,順任怎麼可能會帶著他們在貧民村一窩就窩那麼多年。⋯⋯那會是什麼關係呢?
  對陌生人找上門來,順任並不意外,只是她以為是路邊攤的攤販找上門來買鹵菜,她起身,一面走,一面說:“對不起,能力有限,實在是供應不過來了,不好意思,請⋯⋯”走到門口,見眼前的夫妻絕對不是她所想像的路邊攤的攤販,一時怔住了。
  順任見這對夫妻和她接觸來往階層,明顯不一樣,但是對方自己明顯不認識,忙問道:“我就是崔順任,只是我不認識你們呀。啊諾,請問你們是什麼人?是不是找錯人了?”
  那中年婦女聽了順任的話,皺了皺眉頭,開口說:“崔女士,不請我們進去嗎?我們就這麼站在門外談話似乎不好吧?”
  順任這才反應過來,忙將兩位請進門來。這對夫妻進門後,就皺著眉頭用評估的目光打量房間裡的一切。那婦女不時的搖著頭,似乎接受不了眼前的這一切,眼中淚光點點,拿著手帕不時的拭著眼角。目光落到崔家飯桌上,看到上面簡陋的飯食,並且還有豬肺這種不入流的食品,那婦女簡直就要暈過去了。
  這對夫妻的表現將順任他們都弄糊塗了,不明白他們為何做出這副姿態,是他們自己提出進屋的,怎麼進來後,又擺出這副模樣來,也沒人強迫他們進屋呀,實在是讓人費解。順任他們站在一邊,靜靜地看著他們舉動,等著對方什麼時候說出他們的來意。

  第三十五章:揭破

  順任一家租的房子是由兩間單身公寓改建而來,是整棟樓的最裡面兩間。既然是單身公寓,面積就不大,整個單間大約只有十七平,五平左右的衛生間設在屋子中間,將屋子隔出臥室和客廳。
  因為房間狹小,無法再隔出一間廚房,所以只能將廚房設計成敞開式的,在臥室和客廳挨著衛生間的地方都設置下水管道,隨住戶的意願安置廚房。
  裡外兩間房,雖然外間的衛生間被改成了廚房,但是由於順任每天要清洗,製作大量肉食,只有兩個灶台的小廚房騰轉不開,所以將外間的廚房全利用了起來。
  因為順任每天都要在房間裡烹煮大量的肉類,盡管房間通風良好,但是整間屋子都彌漫著肉香,時日一久,房間裡的各樣東西都沾染了這種味道。這個味道,讓這對夫妻本來就皺起的眉頭更加緊鎖。
  當初搬家的時候,順任是這也不捨得,那也不捨得,按照她的話說,“不定到時候哪樣東西有用了呢,要用的話,家裡本來有的東西,就不要再花錢去買。”,因此她把家裡的破舊東西一點不拉全都搬了來。本來就狹窄的屋子,又堆滿了東西,顯得屋子更加逼仄。
  被廚房隔出來的外間中靠門的這一部分是芯愛家的客廳兼餐廳。這對陌生夫妻上門拜訪的時候,正是順任一家吃飯的時候,所以他們進屋後,不僅看到了房間的擁擠窄小,而且還看到了順任家飯桌上簡陋的飯菜。
  四處打量半晌,那對陌生夫妻中的男子開口,“崔女士,若是有時間的話,我們能不能坐下來談談?”雖然是詢問的語氣,但是卻帶著必須的意思。
  從那對夫妻進來後,就躲到一邊的芯愛心知順任不會反對,立刻走出來,手腳利落的將飯桌收拾了下去。收拾乾淨後,芯愛又給對桌而坐的順任和那對夫妻面前放了一杯水,然後回身進了裡屋,關上門。崔英雄也拉著崔智彬一起進了屋,將空間留給他們三個。
  那男子自從看到芯愛後,就一直眼巴巴的盯著她,直到芯愛躲進屋裡,才收回目光,對對面的順任乾巴巴的說:“崔女士,剛才那個孩子就是你的女兒嗎?”
  “呃?”順任點點頭,說:“是的,是我的女兒。”
  “那你有幾個女兒?”那男士又問了一句。
  順任被問得有些莫名,狐疑的看了對方一眼,但是還是誠實的答道:“我只有芯愛一個女兒。”
  “崔女士,你的女兒生的很可愛,而且很能干,看起來也很乖。”那男士誠摯的贊道,然後又問道:“那她的生日是不是十月四號?”
  盡管對方稱贊芯愛讓順任很舒服,但是她卻摸不准對方的意圖,不明白對方為什麼不趕緊說明來意,幹嘛話題一直圍著芯愛打轉,但是看在對方稱贊芯愛的份上,還是點頭,“你怎麼知道?是的,是十月四號,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那男士的眼睛亮了,臉上帶著幾分急切,迫不及待的追問道:“那你的女兒是不是在佳藍婦產科出生的?”
  “夠了!”面對對方一直不肯說出來意,反而一直揪著芯愛不放,順任不免多想了一點,看向對方的目光越加不善,她使勁的拍了一下桌子,氣勢洶洶的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來我家是來幹什麼的?你們不是找我的嗎?為什麼不問我,卻一直對芯愛窮根究底?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目光凶狠的對向男士,宛如一隻護崽的母狼,“看你衣冠楚楚,穿的人五人六的,沒想到竟然是個衣冠禽獸!我告訴你,我們家芯愛雖然漂亮,但是她可是個正經的女孩子,將來她是要嫁到好人家裡去的。別看我是個寡婦,絕對不會讓人欺負她的,誰敢欺負她,我就會和她拼命!你要敢打芯愛的壞主意,那可是打錯主意了!”
  “啊?”那男士沒想到順任竟然會這麼說,趕緊解釋道:“崔女士,你誤會我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這次之所以來,是因為,是因為⋯⋯”
  那女士從坐下後就一言不發,面露哀色,對丈夫說什麼問什麼都不聞不問,但是聽到丈夫說到緣由的時候,拉長了聲音,淒聲喊道:“老公——”不要說!
  那男士無奈而又悲傷的看了妻子一眼,咬咬牙,把答案說了出來。“是因為我們的女兒跟你們的女兒在醫院裡弄錯了,我已經跟醫生確認了,你的女兒芯愛是我們的孩子,我們家的恩熙才是你的女兒!”
  尹父說出實情後,尹母立刻哭倒在地。順任被這麼大的一個雷給弄懵了,半晌才找回聲音,機械的張嘴問道:“你們剛才在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什麼弄錯了,這怎麼可能?⋯⋯怎麼會?這,這⋯⋯這不是真的,你們在和我開玩笑,是不是?”
  尹母雙目含淚的說道:“這是真的,我們沒有開玩笑,我們當初的確報錯了孩子。”
  “前幾天,恩熙出了車禍,驗血的時候,發現她的血型是B型血,我和老公都是O型血,從遺傳學上講,我們兩個是生不出B型血的孩子來的。所以我們到找到了當初生產的那家醫院,從醫院的記錄中我們得知,只有你和我是在同一天生產的,而且生的都是女兒。因此我和我的丈夫這才找到這裡來,⋯⋯”
  尹母一面說,一面將他們帶來的醫院記錄和他們夫妻兩個及尹恩熙的驗血記錄單拿給順任看。順任沒有看,而是起身到了臥室一通翻找,拿著一個土黃色的檔案袋出來。
  作為食品,健康處於第一位。當初開店時,因為順任是在家裡烹煮好,再送到店裡售賣,屬於家庭型作坊。所以不僅順任這個廚師需要進行體檢,擁有健康證才能上崗,家中崔英雄、芯愛和崔智彬也都需要體檢,持有健康證明,否則食品安全部門不會批准順任開店的要求。
  順任從檔案袋裡拿出芯愛的體檢證明,看到上面以前沒注意的血型那一欄,濃黑的“O型”,只覺得眼前一陣發黑。順任使勁的搖著頭,拒不承認眼前的事實,眼淚不由自主的順著臉頰淌了下來,“就算芯愛的血型是O型,英雄與我和她的血型不一樣,那又怎樣?當初體檢的時候,為我們體檢的醫生也沒有對此提出疑問呀,你們憑什麼說芯愛是你們的女兒?”
  尹父輕歎一口氣,說:“崔女士,O型血父母只有O型血的孩子,不可能有B型血的孩子,但是O型血的孩子,她父母的血型未必一定是O型。我和夫人都是O型血,所以我們的孩子的血型不可能是B型。當初在佳藍醫院,十月四日那一天出生的嬰兒,只有恩熙和芯愛兩個,既然恩熙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那麼⋯⋯”另一個女孩——芯愛就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了。“我們這次來,就是想看看她,看看我們的女兒⋯⋯”
  尹母嗚咽一聲,哭了出來,使勁搖著頭,哭泣道:“我真的忍受不下去了,我受不了了。老公,你為什麼要到這來,你為什麼騙我到這來,你都沒跟我說要來見她,你為什麼這麼做,為什麼要這麼殘忍,⋯⋯”
  尹父歎道:“老婆,事實如此,你不能夠逃避現實,⋯⋯”
  尹母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面流淚說:“不,我不要呆在這裡聽你說這些,我要離開這裡,我要去找恩熙,⋯⋯”
  尹父一把拉住尹母,“老婆,你到底怎麼了?來之前,我們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尹母痛哭失聲,“這和我們當初說的根本不一樣,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我不要看,我不要見她,我要離開,離開這裡,我要去看恩熙,我要和恩熙在一起,⋯⋯”
  尹母掙脫尹父,跑了出去。尹父看到尹母這副模樣,也顧不得在和順任說什麼,趕緊追了出去。
  盡管崔英雄他們幾個避到了裡間,但是房子老舊,隔音效果並不好,地方並不大,順任他們說話的聲音不算小,所以崔英雄他們將事情聽得一清二楚。等尹父尹母離開,他們從裡間出來,就看見順任坐在桌前發呆,桌子上還擺著尹父和尹母帶來的資料,因為離開的匆忙,沒來得及把它們帶走。
  順任看到芯愛出來,目光迅速轉開,不和她對視,丟下一句“不要問我,我不想說,我現在很煩!”起身走進臥室,將門關緊,明顯是讓人不要去打擾她。芯愛站在那裡,看著順任躲她進屋,盯著順任緊緊關著的門,沉默不語。
  崔英雄走過去,將丟到桌子上的資料拿起,翻看過後,也不說話,徑自遞給了芯愛。芯愛沉默的接了過來,發現資料非常詳細,基本上不用作DNA認證,就能證明恩熙是崔家的孩子,芯愛是尹家的,看樣子調查的時候是下了很大一番功夫的。
  室內一片靜默,彌漫著一種奇怪的氣氛,沒有人肯開口。最後,還是不會顧及外界環境和個人情緒的崔智彬打破沉默,他神色認真的盯著芯愛,似乎要把芯愛的臉看出花來一般,“芯愛,你會回去嗎?”一字一頓,簡單的一句話,似乎敲在人的心上,震人神魂。
  崔智彬的話一下子把本來目光在屋子裡四處游移,就是不肯落在芯愛身上的崔英雄目光吸引了過來。對上投注在自己身上的,兩雙灼熱的視線,芯愛苦笑了一下,“這似乎不是我能決定的。”感覺到崔英雄和崔智彬的失望,她又笑著補充:“不過如果你們希望我留下,我就留下好了。”
  看著崔智彬露出難得的笑容,她伸手捏住崔智彬肥胖的臉頰,笑道:“崔智彬,請你下次和我說話的時候,記得要喊我一聲‘姐姐’,不要直接喊我的名字,講點禮貌,可不可以?如果你記不住,我不介意使點手段讓你記住,聽到沒?”
  崔智彬不說話,掰開芯愛拉扯的手,使他的臉擺脫芯愛的摧殘,躲到了一邊。芯愛佯怒道:“崔智彬,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你要是聽到了,就算不說話,好歹‘吱’一聲也好,不要讓我總感覺和空氣對話好不好?”
  崔智彬盡力站得離芯愛遠一點,聞言,真就“吱”了一聲。看著崔智彬眼裡惡作劇得意的目光,芯愛笑著跑過去,和他鬧在了一起。看著崔智彬和芯愛宛如沒事人一般笑鬧,崔英雄想到剛才聽到的消息,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心上,長歎了一口氣,開門走了出去。
  看到崔英雄離開時關上的門,本來和崔智彬滾在一起的芯愛起身,收斂笑容,拉崔智彬起來,如同拍小狗一般,拍了幾下他的肩膀,“好了,不和你鬧了,去下棋吧。”
  崔智彬聽話的,乖乖的拿著棋盤在到一邊玩去了。芯愛長歎一口氣,回望了順任緊緊關著門一眼,也開門走了出去。走到街上,她仰望天空,盡力將眼中的淚水收了回去。對這一天她早有了准備,但是當真正來臨的時候,她才發現,她准備的遠遠不夠。
  前些日子迎美來信,信上提及尹恩熙出了車禍,住院,班主任組織班裡的同學去看望。信中抱怨,雖然因為校領導和老師的置換,學校風氣大為好轉,但是尹恩熙依舊享受著老師的偏愛。後來她得知,因為他們就讀的學校是尹俊熙的爺爺開辦的。⋯⋯
  看了迎美的信後,芯愛就知道事情終於被揭破了。她不知道尹家會不會找上門來,如果找上門來,她的命運又該如何,和恩熙會不會換回來?這些,芯愛都猜不到。
  按照劇本,原本是芯愛堅持,不肯呆在崔家,所以最後,芯愛和恩熙兩人才各自回歸原位。但是現在她不想回去,不想回尹家,那麼她們兩個是不是就不必換回來了?⋯⋯芯愛無法做出准確的猜測,她心中很茫然。

  第三十六章:紛擾

  尹父尹母的到來,給順任一家平靜的生活投下了一顆炸彈。從他們的口中,順任知道自己的親生女兒另有其人,而躲進裡屋的幾個孩子也跟著聽得一清二楚。尹父尹母離開後,順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芯愛,選擇了逃避。
  躲在屋裡的順任一張張的翻著相冊,看著照片上芯愛的笑臉,心中五味陳雜。郁悶的歎了一口氣,順任放下手中的相冊,起身開門,走到廚房,拿了點下酒菜和幾瓶燒酒,回屋喝起了悶酒。
  離開順任家的,尹父和尹母坐在車上,走在回家的路上。尹母坐在尹父旁邊哭泣著向他抱怨:“老公,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麼殘忍,對我和恩熙這麼殘忍呢!我們明明說好不是這樣的。”
  原來當恩熙出車禍,尹父尹母驗血發現不對,從而查出恩熙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後,尹父和尹母痛苦糾結,傷心難過,經過多次爭執商討,最終尹母贏得了勝利,她堅持要維持原狀,為此她說服尹父接受作交換教授一事,一家人准備去美國。
  辦完去美國作交換教授的手續,在全家等待去美國的時候,比起態度堅決的尹母來說,尹父心裡到底還是放不下,因此拐彎抹角的打探芯愛的消息,等查到了順任一家的地址後,猶豫再三的他還是決定上門去看看,所以尹父帶著尹母來到了春川。
  本來按照尹母的意思,他們這趟是不告訴順任真相的。因為尹母擔心,怕告訴了順任,事情會變大,她不願意看到不幸的事情發生。所以才要求尹父去國外作交換教授,他們一家到美國去,他們有俊熙和恩熙兩個就夠了。把這件事忘掉,過他們的生活。
  尹父到了順任家,看到自己的親生女兒就生活在那麼糟糕的環境中,他的心如同針扎一樣。看到芯愛後,尹父按捺不住,圍繞著芯愛連續不斷的追問,引起了順任的誤解。為了把事情解釋清楚,而且尹父起了把芯愛帶離崔家的心思,不顧尹母的阻止,把事情揭破。
  只是後面,事情急轉直下,尹母的離開,讓尹父沒來得及把打算對順任說開。等尹父追上尹母,面對尹母的哀求和淚水,尹父又妥協了,決定還是按照尹母的想法,事情依舊維持原樣好了,他們帶著恩熙到美國重新開始。
  但是按照順任的理解,尹父尹母的到來,當然不僅僅是為了告訴她報錯孩子的真相,應該是想要帶走芯愛。抱著要失去芯愛的恐慌,順任心緒不寧,做事手忙腳亂的,總是出錯。
  晚飯時,芯愛見飯桌上順任做的菜大失水准,想調動一下屋裡沉悶的氣氛,調笑道:“媽,你這是做的什麼菜呀,菜鹽放多了,齁得慌,湯裡,水放少了,煮的時間又長了,都熬成了鍋巴,難吃了死了。在媽媽這樣的手藝荼毒下,我竟然平安長大,而沒有被毒死,真是老天保佑。”
  “砰!”順任把碗摔在桌上,因為力氣太大,碗在桌子上轉了個圈,掉在地上,碎成好幾瓣,裡面的米飯也跟著拋灑在地板上。很久沒有對孩子發火的順任,對芯愛大發雷霆,“不好吃你就別吃!不願意吃拉倒!抱歉,這麼些年來一直讓你吃這麼難吃的飯菜。現在你的親生父母找來了,他們有錢的很,山珍海味,隨你想吃什麼都可以,不管你怎麼挑揀都沒關係。如果你不想住在這裡的話,那也沒關係,你可以去找他們,可以和他們住在一塊!”
  聞言,芯愛倏地站在了起來,垂著眼簾,看著側著身子坐在那裡的順任。因為順任背對著芯愛的緣故,芯愛看不清順任臉上的表情,但是從她粗重的呼吸,不斷起伏的胸部,她知道順任的心緒並不平靜。芯愛看了順任半晌,不發一語,轉身進了房間。關門的時候,芯愛是用摔的,所以發出了好大的聲音。
  聽到芯愛“砰”的摔門聲,崔英雄和崔智彬面面相覷。崔英雄一面將順任摔落在地碎了的碗和灑在地板上的米飯撿起來,一面說:“媽,你這是做什麼?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可是你心中郁悶,有火,你大可以往我和智彬身上撒,你罵芯愛做什麼?芯愛又沒說錯,你這麼大發雷霆,還牽連上她的親生父母,至於嗎?”
  崔智彬在一旁點著他的小腦袋,鸚鵡學舌般說:“就是,就是,至於嗎?有火往我和哥身上撒。”
  說完芯愛,順任心中就後悔了,懊惱的不得了。被崔英雄這麼一說,她更是理虧氣短,坐在那裡長吁短歎,不說話。
  崔英雄看著順任,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媽,你這邊難受,芯愛那邊也不好受,今天這事對她的沖擊並不比媽你這邊少。你剛才還這麼說她,那不是刺激她,拿話戳她的肺管子嘛。真要傷了芯愛的心,到時你又該後悔了。”
  順任深歎了一口氣,拉著崔英雄的手,眼中淚光閃閃,搖著頭,“英雄,媽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有心那麼說的。我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脾氣上來不管不顧,不會去管那話傷不傷人,拿過來就說。我,⋯⋯我只是心裡難受。”
  順任捂著嘴,痛哭失聲,“⋯⋯我捨不得芯愛,我捨不得她,一想到她要離開我。”用手指著自己的心窩,“我的心根本無法接受這個。如果她要離開,我寧願她離開的時候,恨我,厭惡我,甚至再也不想看到我,也不想讓她惦念我。”雖然是和親生父母相處,但是有十四年的隔閡在,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如果芯愛掛心她這個養母,可能會引起她親生母親的不滿。
  崔英雄抱住順任,無奈而又悲涼的歎道:“何至如此,何至如此!”
  抽了一下鼻子,崔英雄眼中也有了濕意。“媽,雖然如此,但是你以後還是不要罵芯愛了,畢竟,畢竟我們能夠在一起的日子恐怕不多了。你真的希望,希望將來芯愛離開我們家的時候,是帶著對你的怨恨離開嗎?”
  被崔英雄這麼一問,順任再也忍不住了,淚如傾盆,倏忽而下。崔智彬挪到崔英雄的身邊坐著,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露出難過的情緒,“哥,我也不要芯愛離開。”崔英雄將他摟在懷裡,不說話,輕拍著他的背,安撫著他,仰起臉,將眼中的淚盡力逼回去。
  尹父和尹母從春川回去後,一夜未眠。與尹母急切的盼望著交換教授手續盡快下來不同,盡管已經同意尹母的請求,尹父的眼前不斷地閃現芯愛的面容。最終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尹父開著車再一次來到春川。這次,他沒有去順任家,而是來到了芯愛的學校。
  放學後,尹父遲遲不見芯愛從裡面出來,擔心芯愛的他走進學校,四處詢問,最後從一名同學的嘴裡得知芯愛在畫室學畫畫。尹父站在畫室外面,看到芯愛坐在下面正專注聽老師講課,他欣慰的笑了。目光落到畫室中近二十名學生的身上,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這環境實在太糟糕了,一個老師教這麼多的學生,教的過來嗎?他哪有時間和精力一個個的作指導?而且這個老師的水平也不是很高,⋯⋯
  下課了,芯愛收拾好東西從教室走出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等待的尹父。班上的同學看到尹父沖著芯愛走過來,一位不清楚芯愛身世的同學笑說:“芯愛,這位伯父是你的爸爸吧?哇,芯愛,你好幸福,你都這麼大了,你爸爸竟然還來接你放學。你爸爸看上去很斯文,很有學問的樣子,⋯⋯”
  “他不是我爸爸。”芯愛語氣生硬的打斷那位同學的話。那同學聽了,知道自己認錯了人,而且還自說自話了這麼久,不好意思的笑著,打著哈哈,借口有事,先走一步,跑了。
  尹父慈愛的看著芯愛,說:“芯愛,這個時候了,你應該餓了吧,我帶你去吃飯。”
  芯愛低頭想了一下,點頭答應,但是謝絕了尹父要帶她去吃烤肉的提議,而是領他到了她曾經去過的一家家庭小飯館。這家飯館有幾道家常小菜做的非常地道。芯愛向尹父推薦了土豆湯和打糕,給自己點了一份南瓜粥、生菜包飯,又點了一份煎豆腐,一份燒酒。
  飯菜送來後,芯愛就埋頭吃飯,不說話。尹父看著芯愛身邊的畫夾,笑了,試探著說:“你很喜歡畫畫嗎?要不要我介紹幾名知名的畫家給你做老師?他們的實力很高超,能夠更好地教導你。”
  芯愛搖搖頭,“不必了。我將來不打算靠畫畫為生,對畫畫也談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只是把它當作一個消遣,隨便畫著玩罷了,因此不需要多知名的老師教導,現在的老師就足以勝任。”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尹父有些意外,他笑著,試著挑起另一個話題,討好的說:“芯愛,聽說你很乖,不僅很會念書,總是拿第一名,而且很懂事,經常在家裡幫媽媽做事。”
  芯愛:“⋯⋯”冷場。
  尹父尷尬的笑笑,試探著問道:“芯愛,你有沒有想過要一個爸爸?你有一個爸爸會不會比較好?”因為尹父尹母和順任談話的時候,芯愛已經避到了裡間,他不知道順任家不隔音,不清楚芯愛已經聽到了他們的談話,還當芯愛不知情。
  芯愛放下手中的碗筷,抬頭看向尹父,目光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說:“為什麼會想要爸爸?我爸爸在我出生之前就已經過世了,這麼些年沒有爸爸,我也過來了,而且過得還不錯,我不覺得有個爸爸會比現在好到哪裡去。至於媽媽這邊,嗯,似乎她並沒有改嫁的意思。”我不需要爸爸。
  尹父被芯愛的話噎個半死,但是他還不能和芯愛生氣,因為話題是他挑起來的。聽芯愛說她過得不錯,想到他了解到的情況,和他在順任家看的一切,尹父只覺得一陣心酸。這是他的孩子呀,明明該是個捧在手心,無憂無慮長大的公主,可是卻落到吃苦受罪的地步,他心中湧起一股沖動,想開口告訴芯愛實情,把她領回家,但是一想到妻子的淚水,他又沒有了勇氣,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
  開車將芯愛送到樓下,目送芯愛上樓回家,心中焦躁,平時不抽煙的尹父忍不住從車裡拿出香煙,點了一顆放到嘴裡,縈繞的煙霧吸入肺中,嗆的直咳嗽,眼淚都流了出來。尹父低咒一聲,將煙掐滅,坐上車,開車回家。
  尹父自以為這趟春川之行非常隱秘,但是卻不知道他的所作所為全都被尹母看在眼裡。盡管堅持他們一家就保持原樣,不肯認回芯愛,但是尹母心裡對芯愛還是有幾分虧欠的,想到順任家的境況,她就想著給順任些錢,改善一下芯愛的生活環境,以此把此事了解。但是就在她在順任樓下繞來繞去,猶豫著要不要上樓的時候,看到了尹父的車子,因此她把來意丟到了腦後,只顧得盯梢尹父了。
  回到家後,尹父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不停地唉聲歎氣,又是一夜未眠。尹母試探著詢問尹父,但是尹父卻不和她說實話。尹母著急了,她擔心尹父會把芯愛接過來,如果那樣的話,恩熙怎麼辦?偏偏交換教授的手續還沒有辦完,他們一家還不能馬上離開韓國。想了又想,尹母拿定了主意,去了春川。
  見到順任後,因為覺得在家談話不方便,順任帶著尹母來到街角的一處茶室談話。在包間裡,順任和尹母相對而坐。不等尹母開口,順任先說:“你們終於又來了,上次你們來了之後就走,沒有留下地址,我不知道該怎麼去找你們?”如果真要打聽,還是能找到的,但是順任不想去找,想著拖一天,是一天。
  “現在怎麼辦?”順任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我不曉得怎麼處理,換成別人,他們會怎麼處理這件事呢?難道說,真的要交換嗎?我們真的,要把他們換回來?”順任的聲音發飄,盡管知道把孩子交換回來是理所應當,但是她真的捨不得芯愛離開她。
  尹母盯著茶杯的褐色的茶湯出了好大一會兒神,蠕動了好幾下嘴唇,才說:“芯愛,就把芯愛留在你們家吧,她們不用換回來了。”
  既然最難的話已經說出來了,下面的就好開口了。“今天,我就是特地來求你,芯愛就留在你們家吧,我們不需要交換。”
  尹母向順任解釋她這麼做的理由。“這件事恩熙還不知道,我們一直瞞著她,我們不想給她帶來傷害,所以我不想改變,就這樣保持原樣,當作什麼都沒發生。而且恩熙,她從小身體就一直不太好,所以我要一直的照顧她,她是我的孩子,我要繼續照顧她。”為了恩熙,我不能換回芯愛。
  聽尹母說不需要把孩子交換回來,順任覺得很意外,但是不可避免的,心中也有幾分欣喜,但是她還需要進一步確認,因此說:“我們家沒什麼錢,芯愛從小就跟著我過苦哈哈的日子,吃不好,穿不好,她真的很可憐,這樣的話,你真的不會把她交換回去嗎?”
  尹母聽了之後,心潮起伏,深吸了一口氣,還是神色堅決的說:“芯愛,她就拜托你了。”
  順任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哭道:“對不起,我沒有能力好好照顧她。我那個死鬼丈夫,活著的時候,喜歡賭博,身體又不好,從來沒有賺過錢,養過家,我為了賺錢養家,什麼樣的苦差事我都做過。後來為了給我的丈夫治病,家裡又欠了一大筆債,生活更加困難。為了討生活,我實在是沒辦法好好照看她,也不能買玩具和衣服這些東西給她,我沒辦法,像一般女孩子一樣,把她照顧的很好,⋯⋯”
  聽到順任描述生活的艱苦,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竟然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尹母心軟了,但是一想到把芯愛換了回來,就意味著要破壞現在的生活,她的心又一下子硬了起來,“芯愛,拜托你了!”
  順任深吸了一口氣,語氣非常堅決的說:“我知道,我知道我虧欠芯愛太多,可是芯愛在我的心裡,就是我的親生女兒,我也不能放棄她。盡管和你訴了苦,但是其實我想跟你說,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把她還給你,我捨不得她。”盡管放棄換回親生女兒,順任心疼,但是比起沒見過面,沒有一點感情的恩熙,明顯一起生活的芯愛更重要。
  因為尹母和順任在不把孩子交換回來上面意見達成一致,順任覺得接下來她和尹母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起身就要離開。被尹母叫住。
  “請你等一下。”尹母從身上帶的包裡掏出一張數額不菲的支票遞給了順任。順任接過來一看,有些納悶,拿著支票問:“你這算什麼?”
  “我謝謝你,一直這麼仔細的照顧芯愛,把她養這麼大,⋯⋯”雖然是以撫養費的名義給的,但是順任拿去作什麼都可以。在尹母看來,順任家裡的境況,並不能讓芯愛讀大學,有了這筆錢,芯愛讀書的費用就有了。
  順任不高興了,生氣的打斷她,“芯愛是我的女兒,做父母的養大自己的孩子,不是應該的嗎?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在你的心裡,這就是芯愛的身價了嗎?孩子又不是東西,怎麼可以用這個來計算,來衡量?”
  越說越氣,順任氣得把支票使勁往尹母那邊丟去,大聲嚷著“我知道你有錢,可是怎麼可以這個樣子?你要叫我賣了我女兒嗎?如果是這樣,那麼我告訴你,在我心裡,芯愛是無價的,就算你把所有的財產都給我,我也不換。”
  尹母沒有理會丟在地上的支票,趕忙說:“你聽我解釋。我沒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我們一家很快就要到美國去了,再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所以⋯⋯”
  “美國?”順任驚訝的打斷尹母,疑惑不解的問:“你們要到美國去作什麼?為什麼要去美國?”
  尹母輕歎一口氣,說:“當初發現恩熙不是我們的親生女兒的時候,我們擔心後面會產生一系列的麻煩事,我們不想生活有什麼改變,所以決定全家搬往美國。”
  “可是現在我們不是已經商量好了嗎,不用把恩熙和芯愛交換回來,讓她們依舊呆在原來的家。既然不需要改變,你們為什麼還要去美國?”順任不能接受尹母的答案,不解的問。本來她還想著,就算不把孩子換回來,如果想見親生女兒,她可以找個機會去看看恩熙。如果尹家搬到美國去,她還怎麼看孩子?
  尹母咬咬唇,說:“恩熙不是我們親生的,這個事實我們並沒有告訴恩熙,所以我們不希望我們今後的生活受到打擾,因此我們才要搬到美國去,而且美國的教育水平比較高,我們早就有計劃,准備讓孩子到美國念書了,只是現在提前走幾年罷了。手續已經在辦理中,就快了,大概下個月就能離開了。”尹母不想接回芯愛,同樣,她也不希望和恩熙的親生父母有什麼聯繫,她要她的家就保持原來的模樣不變。
  順任呆愣了半天,喃喃道:“這麼快,下個月就要走了。”她連她的親生女兒看都還沒看一眼呢,人家就要走了。“那你們什麼時候回來?”不會一直留在美國吧?
  “至少要等孩子們念完大學。”尹母趁著順任失神的時候,撿起地上的支票,又遞到順任面前,說:“如果說我剛才的話冒犯了你,那麼我道歉。但是這筆錢,請你收下,就當,就當是我給芯愛的嫁妝好了,是我這個作親生母親的一點心意,請不要拒絕,好嗎?”
  面對尹母的哀求,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而且尹母已經點明,這錢不是給她的,是給芯愛的。尹母到底是芯愛的親生母親,這樣一想,順任心軟了。尹母看出順任的退讓,抓住機會,把支票塞到了順任的手中。
  ⋯⋯
  順任和尹母一前一後一起走出茶室。順任送尹母到車站,並陪她一起等車。期間,尹母慈母心腸發作,不停地問:“芯愛,芯愛小時候怎麼樣?她是不是很乖?她會不會挑食呀?芯愛,她什麼時候開始學講話?芯愛,她什麼時候開始學走路?⋯⋯芯愛,她小的時候可愛嗎?有沒有很多的小朋友⋯⋯”
  說道後面,尹母泣不成聲,口口聲聲的喚著芯愛的名字,哭倒在地,“芯愛,芯愛,我的芯愛,⋯⋯芯愛,我的芯愛⋯⋯”被順任拉起後,不忘叮囑她,“拜托了,請你往後要好好的照顧她,你要好好的照顧她,⋯⋯”
  面對順任的請求,順任點頭答應。以尹母的表現,一定會好好照顧恩熙的,何況尹家的生活條件那麼好,她根本沒什麼好擔心的,但是順任猶豫再三,還是開口:“對不起,今後那個孩子,那個孩子⋯⋯就是恩熙就拜托給你了,請你好好照顧她。”
  送走了尹母,順任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遠去的車發呆,她和尹母都捨不得和她一起生活多年的孩子,因此不肯交換,但是就這麼放棄自己的親生女兒,好嗎?為了不給孩子帶來傷害,尹母選擇隱瞞真相,所以拒絕換回來,但是比起不知情的恩熙來,芯愛已經知道內情了,如果她知道她的親生父母拒絕接受她,她會不會傷心?
  還有,恩熙,她的親生女兒,她還沒有來的及一面,就要去美國了,再回來的時候,都長大成人,說不定都出嫁了。恩熙的身體中流淌著她的血,她就這樣放棄了她,這樣做,對嗎?⋯⋯順任只覺得心亂得很。

ga1105 2017-2-18 14:40

  第三十七章:哥哥

  尹父尹母對兩個孩子隱瞞真相,自以為隱瞞的很好,卻不知道在尹父尹母知道恩熙不是他們親生女兒的時候,尹俊熙就知道了。
  尹俊熙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尹父尹母剛知道恩熙和他們血型不符,很可能不是他們的孩子的時候,臉色很難看。非常關心恩熙的尹俊熙看到他倆的臉色誤以為恩熙車禍傷得很嚴重,猜測會有生命危險,就偷偷的跟著尹父尹母,結果得知了這個讓他極為震驚的消息。
  對尹恩熙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不是自己的親妹妹這一事實,對尹俊熙造成的沖擊遠沒有對尹父尹母的大。他不管自己的親妹妹是不是另有其人,反正他認定的妹妹只有恩熙一個,他只要恩熙。
  對於尹父尹母留恩熙在身邊,不換回來的決定,尹俊熙舉雙手贊成。相比尹母想到芯愛還會痛苦,尹俊熙對此反應冷漠,他從心底就不希望芯愛出現,因此他比尹父尹母還急切,盼著一家盡快到美國去。
  盡管尹俊熙知道真相,但是他和尹父尹母一樣,都選擇隱瞞。他們以為不告訴恩熙,恩熙就不會知道,但事實上,恩熙已經明了自己的身世。一開始,尹父尹母和尹俊熙的策略很成功,恩熙被瞞的死死的,但是時間一久,尹父和尹母痛苦糾結的神情,偶爾傳來的爭執聲,尹父的哀歎聲,尹母傷心的哭聲,⋯⋯盡管有尹俊熙在一邊幫著遮掩,恩熙依舊注意到了。
  作為幸福美滿的一家,在恩熙的印象中,尹父和尹母從來都沒吵過家,甚至連臉都沒紅過,如今出現這種情況,是怎麼回事?起初恩熙以為尹父尹母是因為尹父到國外去做交換教授,一家人都跟著去上,尹父尹母有了不同的意見,因此作為尹父尹母貼心小棉襖的她特此分別出言勸說尹父尹母。
  但是後來恩熙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她從家人的口中又問不出事實。哪怕她真的和尹俊熙生氣了,尹俊熙也不肯告訴她,反而說他也不知道。盡管恩熙知道尹俊熙說謊,可是尹俊熙就是不肯告訴她,而且白日裡尹俊熙有意無意的和她形影不隨,將她和尹父尹母隔開,不給她追問的機會。
  尹俊熙的策略起了作用,但是這種被全家排除在外的感覺讓恩熙覺得很不好受。覺得有些受傷的恩熙在一次半夜口渴想去喝水的路上,看到客廳的燈亮了,發現尹父尹母沒有睡覺,似乎正在客廳爭吵。恩熙躡手躡腳的走過去,偷聽起來,結果聽到了自己的身世。恩熙這才明白,家人隱瞞的是什麼。
  知道真相後,恩熙很痛苦,很傷心,她捨不得離開尹家,捨不得疼她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傷心歸傷心,但是恩熙沒有忘記隱瞞家人,既然他們不想她知道,她就裝作不知道。糾結中的恩熙最後決定,只要尹父尹母不向她說明,不提把親生女兒換回的事,她暫時繼續做尹家那個乖巧可愛的女兒,拖一天是一天,讓她在享受幾天父母和哥哥的寵愛。因此尹家一家四口,明明都知道真相,卻各自隱瞞。
  尹母和順任就兩個孩子的歸處達成一致意見,尹父半點不知情。在尹母和順任在茶室裡談話的時候,尹父又來學校看芯愛。既然已經和妻子決定放棄芯愛,將恩熙留在身邊,尹父知道他不該和芯愛再有接觸,但是他還忍不住,他想著一家人就要去美國,再回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再想看芯愛就難了,所以就開車又來到春川。
  尹父到芯愛學校時,學校還沒有放學,他將車停好,在校門口等候。放學後,不和芯愛一起走的崔英雄比芯愛先走出校門,他一下子就看到停到校門口的私家車,自然也看到了車旁的尹父。猶豫了一下,本想視而不見,就這麼走過去的崔英雄走到尹父跟前,和他招呼:“你好,尹先生。”
  尹父看著站在他面前的崔英雄,有些不敢認,眼前這少年看上去年紀比俊熙大幾歲,看著還很眼熟,他在腦子中使勁的想,嘴中說著“你是那個,那個⋯⋯”想了半天,就是想不起來崔英雄的名字,也想不起是在哪裡見過他。
  崔英雄面帶微笑,“我是芯愛的哥哥,我的名字是崔英雄,崔順任是我的母親。那天您和您的夫人來我家,是我開的門。”
  “啊!”崔英雄說的這麼詳細,尹父一下子想起來了,使勁點頭說:“不錯,是你,我記起來了。你媽媽還好嗎?你找我有事?”
  崔英雄回望了一下校門,不見芯愛的身影,轉頭說:“尹先生,你在這裡應該是等芯愛吧?現在芯愛還沒有出來,我們能不能先談談?”
  “啊?”尹父有些詫異。談芯愛?旋即他反應過來,崔英雄也知道真相了。本來尹父還有點埋怨順任怎麼能把這事告訴崔英雄,崔英雄才多少,不過是個少年,把事情告訴他頂什麼用?
  但是他轉而一想,順任的丈夫過世,盡管崔英雄年紀不算大,不過他是崔家的男丁,將來是要在崔家當家作主的。這種事,順任沒有主意的話,想要找人商量,只能找崔英雄。因此對順任告之崔英雄真相也就釋然了。
  “可以。”尹父也想多了解芯愛一點,但是從他上次和芯愛的接觸來看,芯愛對自己的情況不喜歡多說,而且他也不好問的太詳細,畢竟兩人明面上沒有任何關係,問的太深入的話,尹父擔心自己會被芯愛認為是喜歡少女的“怪蜀黍”。
  崔英雄上了尹父的車後,尹父開車帶著崔英雄來到上次芯愛領他來的家庭飯館。兩人找了一個不惹人注意的安靜位置坐下。
  看著崔英雄打量飯館的環境,尹父一面點菜,一面說:“這裡是芯愛上次帶我來的,雖然位置有些偏僻,但是菜做的很好吃。”點完自己的那份,尹父把菜單遞給崔英雄,“想吃什麼,自己點。”
  崔英雄笑笑,接過菜單,隨便點了幾樣。等候上菜的時候,崔英雄不喝水,只是慢慢轉動著手中的杯子,思忖著該怎麼和尹父開口,等芯愛回去的時候能夠更好的融入新家,打破隔閡,和親生父母更親密的生活在一起。
  尹父不知道崔英雄在想什麼,他見崔英雄不說話,率先開口:“你叫崔英雄,是芯愛的哥哥,是嗎?你和芯愛是一起長大的吧?那麼你能不能和我講講芯愛的事?”雖然沒有長在自己的跟前,但是芯愛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尹父很想多了解一些芯愛。
  “芯愛呀?”崔英雄陷入了回憶,緩緩的敘述著。“芯愛從小就是個非常乖巧的女孩子,或許是因為知道媽媽忙,沒時間照顧她,所以她很少哭鬧,媽媽常常忙起來忘了時間,不記得給她餵奶,她也不會大聲哭鬧,只是躺在那裡哼哼幾聲,以提醒媽媽。吃飽了也不需要人逗弄,把她放在一邊,自己玩也無所謂,⋯⋯非常好帶。”
  崔英雄面露羞愧之色。“作為哥哥,其實我很抱歉,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哥哥,本來應該是我這個做哥哥的照顧妹妹,但是我們家卻反了過來。我們家原來是在鄉下,住在村子裡,因為沒有爸爸,我們家又窮,所以我和芯愛在村子裡總被其他的孩子欺負和恥笑,因此我老是和他們打架。”
  “芯愛攔著我,不許我去打架,但是她年小力弱,根本攔不住我,於是路都走不穩的她如同跟屁蟲一般死命的跟在我後面,不管我怎麼罵她,打她,她都不肯走,非要賴在我的身邊。每當我和人打架,芯愛就在一邊大聲的哭喊,引來大人,結果架就打不成了,反而會被大人訓斥,時間長了,大家都怕了芯愛的哭聲,也就不怎麼刻薄我們了。芯愛因此還留下了個‘哭包’的綽號。”
  “我們家在村裡開了一家飯館,采購、烹調、招呼客人,打掃衛生,⋯⋯所有的工作都是我媽媽一個人,媽媽每天忙個不停,根本沒有時間照顧我們,所以我們經常穿著髒兮兮的衣服,這也是村裡的孩子恥笑我們的原因之一。為了讓家人穿上乾淨的衣服,媽媽沒時間,芯愛就自己動手,因為年紀小,衣服太髒的話,她根本洗不動,所以她就要求我們每天換衣服,這樣衣服不太髒,相對好洗一點。”
  聽到崔英雄的訴說,尹父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蹲坐在甚至比她的身子還大的洗衣盆前吭哧吭哧,費勁巴力的洗衣服。比起芯愛,尹父想到恩熙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動手自己洗過一件衣服,他心中難掩酸澀。
  “芯愛知道家裡困難,從來不講究吃穿。那個時候家裡窮,每天都吃客人剩下的飯菜,她從來都不挑揀,依舊吃得津津有味。知道家裡困難,看到別人有新衣服,她不會去羨慕,就算媽媽給她買,她也懂事的不肯要,寧願穿著從救濟站撿回來改過的衣服。從小到大,她從來沒有開口向媽媽要過東西。⋯⋯”
  要是芯愛在這裡,聽崔英雄把她誇成一朵花似的,她高興歸高興,但是自知她並沒有崔英雄說的那麼好。不挑吃穿?拜托,她是想挑沒得挑好不好?不吃剩飯菜,那吃什麼?她倒是不想吃人家的口水,想吃新鮮的,可是也得有才行。
  不吃就要餓肚子,比起挨餓來說,她只能選擇吃。既然要吃,就要吃飽。不然身體不好,生病了的話,就崔家的境況,根本沒條件讓她去醫院。要是看病,沒有保險的她,又要花錢,家裡的條件已經很差了,就不要雪上加霜了。
  從救濟站撿回來的衣服,雖然是人家不要的,但是到底是有錢人丟棄的,質量要比順任從地攤裡買的廉價貨好上許多,就順任給她買的那種,質量又差,款式又不好看的衣服,盡管是新的又怎麼樣,穿在身上還不如她改過的好呢。有好的不穿,她穿差的,她傻呀!
  至於開口向順任要東西?順任已經省儉到連家裡的飯食都只能吃客人吃剩下的地步了,她會拿錢給她買才怪!若是開口,順任不僅不給買,反而會招致一場責罵,甚至還會挨打。既然明知討不到好,何必白費氣力,這種吃虧的事,她才不干!等到了後來,她手裡有錢了,想要什麼就自己買了,也就不沒必要向順任開口了。
  “芯愛喜歡讀書,剛學會查字典後,就每天抱著一本字典在那看。家裡沒錢給她買書,她就四處去借。花錢辦圖書證,是芯愛這麼多年來,唯一開口向媽媽提出的請求。剛開始,看到芯愛抱著遮住她腦袋的書閱讀,那個模樣非常好笑。”
  崔英雄回憶起當初艱苦的生活忍不住哭了出來。“尹先生,你能想像那個場景嗎?三頭身的身子,正常的書打開後,幾乎就遮住了她半片身子。開始是很好笑,但是時間長了,你就會被感動,因為她是那麼的認真,認真的閱讀,⋯⋯”
  尹父和崔英雄點的飯菜上來了,但是兩個人都沒有心思吃。崔英雄任由眼淚肆意流淌,繼續說著:“曾經有一陣子,我是那麼的厭惡家。媽媽整日的忙碌,根本沒時間關心我,村裡的孩子欺負我,在學校裡,因為家裡貧困的緣故,我也總是被同學嘲笑,⋯⋯那個時候,在我的心裡,每時每刻都想著逃離這個家,離的遠遠的,逃離眼前的這一切。因此我在心裡盼著長大,想著等我長大後,我就離開家,再也不回來。⋯⋯可是最後芯愛打動了我,不管生活多麼艱辛,她每天都那麼認真的安排每一天,認真的學習,認真的做事,認真的生活,認真的安排一切,⋯⋯看著她,你就會覺得生活中原來還有希望,⋯⋯”
  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崔英雄哽咽的說:“我曾經非常感謝上天,感謝老天爺給了我這麼好的一個妹妹。可惜,最終我還是不配擁有這麼好的一個妹妹。”
  歎了一口氣,“雖然心裡有千般不捨,希望她永遠的和我們在一起,但是做人不能這麼自私,她這麼一個本該千嬌百寵,被人捧在手心裡的公主,陪我們吃了十幾年的苦,這已經足夠了。知道真相後,我們怎麼還好意思讓她留下,繼續讓她過這種貧困的生活?”就算他們不願意芯愛離開,作為芯愛的親生父母,尹父尹父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芯愛繼續吃苦受罪吧?
  崔英雄起身,對尹父深深的鞠了一躬,又跪在地上,以參拜長輩的方式磕頭行禮,起身後,神色鄭重的說:“往後,芯愛就拜托伯父伯母了。因為以前家中環境的緣故,芯愛脾氣有些倔強,性子屬於只做不說的那種。媽媽整日裡忙裡忙完,沒時間照顧芯愛,因此芯愛日常缺少長輩的教導,不免自行其是了點,但是她真的是個好孩子,聰明而又懂事。日後你們生活在一起,請看在她以前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的罪的份上,對她多多教導,多包涵她一點。”
  芯愛做事,不喜歡聽從別人的意見,習慣自己拿主意,這是優點也是缺點。對此,順任一家不在意,但是尹父尹母未必能接受。何況,在崔英雄想來,芯愛回到尹家,盡管尹父尹母是她的親生父母,但是到底中間有十幾年的空白,不免存在著隔閡,彼此生活習慣不同,日常相處中少不了有不和諧的地方。從看不順眼,到小摩擦,慢慢的很有可能就此矛盾,為此,崔英雄先在尹父這裡給芯愛打了“預防針”。
  在崔英雄的口中,芯愛的成長故事中,和貧困的家境,窘迫的生活總是聯繫雜一起。盡管尹父曾經在調查芯愛的資料中看到了一些,但是那個資料只是調查芯愛身世的時候,隨筆寫了那麼幾句,不過只鱗片爪,哪有從崔英雄口中得知的這麼詳細。何況從紙面上看到的,遠不如親耳聽到和親眼看到那麼震撼。
  聽了芯愛的成長經歷,尹父的心如同被揪起一般疼痛。盡管知道不應該這麼比較,但是聽了崔英雄的描述,尹父在心裡總是不由自主的想到恩熙,那個時候恩熙在做什麼?那個時候恩熙又是怎麼樣的?⋯⋯越想,尹父越愧疚,越覺得對不起芯愛。那是他的親生女兒呀!
  本來在看到順任家糟糕的環境後,尹父的心就有動搖,是尹母費盡唇舌說服了他。但是今天聽崔英雄這麼一說,尹父就覺得自己是個混蛋,就算捨不得恩熙,但是芯愛到底是他的親生女兒,作為芯愛的親生父母,他以前不知道,所以只能任由芯愛吃苦受罪。如今知道真相,他怎麼可以眼睜睜的看著芯愛繼續受苦?
  按照尹母的計劃,他們夫妻兩個帶著俊熙和恩熙,去美國,忘掉這裡的一切,開始新的生活。但是就這麼把芯愛丟下,讓她繼續過這種日子,就算一家人到了美國,他也不會安心。已經發生的事,根本無法當作它不存在,就算到了美國,他也不會忘記,依舊會記得。
  原本,尹父想在聊天的時候,告訴崔英雄,他們一家並打算將芯愛留在順任家,而且他們就要帶著恩熙離開韓國去美國了,日子已經定下來了,只等著簽證下來。但是聽了崔英雄的述說,尹父改了主意,原本的說辭吞到肚裡,他要把芯愛接回尹家,這次不管尹母如何反對,他都要堅持,一定要把芯愛接回來!

  第三十八章:勸說

  和尹父聊完,兩人分開,崔英雄回家後,看到因為芯愛要離開,心情不好的順任春風滿面,臉上笑容滿滿,隨口問道:“媽,發生什麼事了,讓你這麼高興?跟撿到金子似的。”脫鞋進屋,他的目光落到擺在客廳的桌子上,一下子看到了順任隨手放到那裡,尹母塞給她的支票。
  崔英雄彎腰,將支票拿起,看到上面的簽名,雖然人名他很陌生,但是上面鮮紅的“尹”字說明了一切。這張支票和順任的神情,讓崔英雄有了很多不好的想法,每一種他都接受不能。
  正在收拾肉食的順任沒有看到崔英雄一剎那陰郁的表情,語調歡快的說:“比撿到金子還高興,英雄,你也應該高興。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芯愛不用回去,可以繼續留在我們家了。”
  崔英雄從牙齒中勉強擠出兩個字。“是嗎?”低著頭,雙手緊握,指甲刺痛手心,青筋畢露,他按捺住怒火,問道:“這真是個好消息。只是不知道媽媽,不知道你是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將芯愛留下的?”他特地在“付出”和“代價”兩個詞上家中了語氣。
  順任覺得有些別扭,崔英雄的話聽起來不是滋味,有一種嘲諷的味道,因此轉過身,看著崔英雄,沒好氣的說:“瞎說什麼,什麼代價不代價的,芯愛是我的女兒,難道我把女兒留在身邊,還要和人要什麼好處不成!”
  “那這是什麼?”崔英雄將支票摔到了順任的身上,“難道你這張支票不是尹家開出來的?”
  順任關掉廚房的火,在圍裙上擦了一把濕漉漉的手,將飄落在地的支票撿起來,不以為意的說:“是,是尹太太開出來的,但是那又怎樣?這又不是我沖他們要的,而是尹太太給的,是她給芯愛的嫁妝錢。”我才不會因為芯愛而向尹家要錢。
  “呵呵!”崔英雄啞然失笑,滿臉嘲弄的看著順任:“媽,你到底當芯愛是什麼?如果你真把她當作女兒,那麼不是應該由你來給芯愛准備嫁妝嗎?如果是這樣,那你為什麼還要收尹太太的錢?尹太太不過一個外人,她有什麼資格給芯愛准備嫁妝?”在韓國,女孩子的嫁妝必須是由她的直系親屬准備。
  順任不假思索的反駁:“尹太太是芯愛的親生母親,她怎麼沒資格了?”
  終於說到問題的核心了,崔英雄輕歎一聲,說:“是,尹太太是芯愛的親生母親,她有這個資格。既然是這樣,既然媽媽你承認這一點,那為什麼不把芯愛送回去,反而堅持要把她留在身邊?”
  不等順任開口,崔英雄搶先說道,“那是因為媽你愛芯愛,捨不得她,所以才不肯把她還回去。媽,我說的對嗎?”
  不明白崔英雄葫蘆裡賣什麼藥的順任下意識的點頭,“是。我愛她,不想和她分離。這怎麼了,有什麼錯嗎?”
  “呵呵。”崔英雄輕笑出聲,搖搖頭。“沒什麼錯。只是媽,你真的像你所說那樣愛芯愛嗎?你真的從心裡疼愛她嗎?可是我怎麼覺得你更愛我那個沒見過面的妹呢?”斜了一眼順任,拉長了語調,陰陽怪氣的說:“也是,畢竟到底恩熙才是你親生女兒,血脈相連,更疼她是應該的。”
  “你胡說什麼!”順任怒了,覺得崔英雄不該懷疑她對芯愛的愛,崔英雄的質問和懷疑簡直是對她的侮辱。“是,恩熙是我的親生女兒,就算有血緣又怎麼樣?我從來都沒見過她,更沒有和她相處過。她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我們之間一點感情都沒有,怎麼會就因為那一絲血緣上的羈絆,更疼她?你當那十幾年的朝夕相處是什麼?恩熙怎麼可能取代芯愛?”
  “是嗎?”崔英雄輕笑一聲,反問回去。“媽,你的表現好奇怪,無法不讓人心生懷疑。如果說每天吃剩飯菜,穿救濟站撿來的衣服,和你一起擠在這個‘鴿子籠’中,每天忙個不停,汗流浹背的站在灶台前煮肉,⋯⋯如果這就是你對芯愛的愛,那麼這愛未滿太廉價了!你這根本不是愛芯愛,而是在害她!”
  崔英雄氣勢如虹,言語咄咄逼人。“媽,你口口聲聲的說你如何如何疼愛芯愛,但是你的舉動卻和言語正相反,把親生女兒留在有錢人家享福,卻讓養女跟你一起吃苦,世上有這樣疼人,愛人的嗎?她的親生父母找上門來,你打著愛她的名義不放她離開也就罷了,還向尹家要了一大筆錢,還說什麼是尹家給芯愛的嫁妝錢,這話用來騙鬼都沒人會信!哼,只怕是你向尹家要的撫養費吧?⋯⋯”
  “啪!”順任給了崔英雄一記響亮的耳光,打斷了他。“臭小子,你在胡說什麼!在你眼中,老娘是那種見錢眼看的人嗎?我是那種賣女兒獲取錢財的人嗎?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我打死你這個混蛋!”順任又使勁打了崔英雄幾下,她被崔英雄的話傷得很重,委屈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怒極的順任下手非常重,崔英雄挨了巴掌的那張臉立刻紅腫起來,鮮紅的幾個手印留在上面,身體因為力的作用,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對隨後順任拍到身上的幾巴掌,崔英雄倒沒什麼感覺。
  盡管崔英雄和尹父話說的好聽,說什麼等芯愛回到尹家後,請尹家多包涵她一點。但是如果可能的,崔英雄根本不想讓芯愛回尹家。但是崔家和尹家實在沒有可比性,崔英雄多方衡量後,發現芯愛還是回去比較好。而且就此他也咨詢過律師,律師告訴他,這事能私下解決最好私下解決,如果走法律程序的話,崔家根本沒有理由留住芯愛,芯愛回尹家是回定了。
  情感上,崔英雄捨不得芯愛,但是理智上,他知道,為了芯愛好,芯愛應該回尹家。情感和理智兩廂拉扯,最終理智占了上風,所以有了他對尹父的拜托。盡管事情做得很圓滿,但是崔英雄心中很是郁悶,心中窩著一團火。回到家,看到了那張支票,他的火一下子上來了,怒火遮著了他清明的頭腦,對順任產生了懷疑,態度惡劣,口不擇言。
  順任的一巴掌讓崔英雄清醒過來,根據他對順任的了解,順任應該是真的沒想那麼多,她只是單純的捨不得芯愛,想把她留在身邊。
  崔英雄伸手抹去嘴角的血絲,和順任面對面而站。“媽,剛才對不起,我知道我說了很過分的話,我不該懷疑你,請你原諒我。只是我的話雖然不好聽,有些甚至很傷人,但是我還是堅持我的想法,也請你認真的想一想,讓芯愛回她親生父母那裡去吧。”
  見順任張口欲言,崔英雄搶著前面,他用手比了一個高度,“芯愛還是那麼小小的一團的時候,我記得她那時,走路還搖搖擺擺的,讓人看著還有些擔心,生怕她會摔倒,那個時候她就開始幫你洗碗,到了大一點,洗衣服,收拾屋子,在飯店裡幫忙,屋裡屋外,整天忙來忙去的,像個轉起來的陀螺一樣,忙個不停。”
  “上學後,一樣的同學,哪怕是村子裡和她一樣大的孩子,都有個玩耍的時候,但是她沒有那個時間,因為家裡的飯館需要人手,所以她每天都是急急忙忙的跑回家,到家之後就到飯館裡幫忙,從沒有懈怠的時候。吃不好,穿不好,她從來不抱怨,也不和人攀比,懂事的很。小小年紀就努力想辦法賺錢,我們能夠還清債務,搬離貧民村,過上現在的日子,都是她的功勞。”
  “但是媽媽,請不要因為芯愛早熟,能干,就忽略她的年紀,她到現在才不過是一名國中生。那麼小的一個人就挑起了家裡的生活重擔。媽媽,你不覺得這一切對她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嗎?你看看,看看周圍和她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她們整日在做什麼?有哪一個像芯愛這麼辛苦?”
  隨著他的訴說,崔英雄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濕潤了。“媽媽,如果芯愛是你的親生女兒,我無話可說,因為這一切都是她該承受的,誰讓她是崔家的女兒呢!但是,媽媽,芯愛和我們並沒有血緣關係,她不該承受這一切,她應該坐在寬敞明亮的房間,吃著美味的食物,穿著漂亮的衣服,和幾個年紀相當同學或者朋友,談論新潮的衣服,或者肆意的玩耍,而不是每天急著回家,鑽到在廚房裡幹活。”要滿足店鋪和路邊攤的需求,順任一個人忙不過來,芯愛被抓了勞工。
  “媽,如果你所謂的愛芯愛,就是把她留在你身邊,陪你吃苦,而和你沒有任何感情的親生女兒,恩熙則呆在尹家,繼續過著富家小姐般的生活,如果這就是你的愛,那麼這份愛,還不如不要!”
  “媽媽,芯愛已經受了十幾年的苦,難道你還要讓她繼續承受下去嗎?你的親生女兒,正在享受著本該屬於芯愛的一切,而且還要繼續享受下去,只因為你捨不得芯愛離開你。你愛芯愛,但是愛她不是應該讓她幸福嗎?可是為什麼我看到的卻和事實相反?把她留在你身邊,讓她繼續受苦,這就是你對她的愛嗎?”
  順任被崔英雄問住了,她茫然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半晌,她反應了過來,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神色慌亂的搖著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我沒有想那麼多,我,⋯⋯我是真的愛芯愛,所以才要把她留在身邊的。我是真的捨不得她,⋯⋯”
  “順任伸手拉住崔英雄,想要從他身上獲取力量,支撐著自己不要倒下去。她希冀的看著崔英雄,希望獲得他的認同。“英雄,不要說了,我知道我以前虧欠芯愛,但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以前是媽媽沒辦法。但是英雄,我們家現在比以前好多了,而且還有了存款,芯愛跟著我,留在我們家,她會幸福的,我不會再讓她吃苦了。”
  崔英雄嘴邊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媽,我們現在的日子比起以前是好多了,但是我們以前過的那叫日子嗎?你所謂的不再吃苦,不過是和我們以前的生活相比罷了。不說別的,單說衣服,芯愛到現在為止,不要說超過十萬塊的,就連達到五萬塊以上的都沒有,她最貴最好的衣服都是從華夏買回來的。⋯⋯”
  伸手在房間裡畫了一圈,“我們現在依舊處於社會底層,在這個城市,我們沒有自己的房子,店鋪也是租的,一切看起來很美好,但是卻經不起風雨。我們住在這裡,連廁所廚房都算上,每個人連十平米都沒有,尹家的一個房間都比我們的住處大。他們隨手開出的一張支票,就超出了我們家現在的家底。”
  “尹俊熙和恩熙在我們原來的學校有‘王子’和‘公主’之稱。媽媽,不是我瞧不起你,從現在起,哪怕你不吃不喝,把這一輩子賺的錢都存起來,都未必趕得上尹家一個零頭。我們拿什麼和尹家比?你說你會好好照顧芯愛,可是你有那個時間嗎?芯愛從小長這麼大,就算她生病,你都沒辦法抽出時間照顧她。我們都知道,就算現在家裡境況有所改善,你依舊忙得很,沒什麼空閒時間。媽媽,如果做不到,請不要說這種根本兌現不了的話。”
  順任被崔英雄說的無言以對,淚珠滾滾,死命瞪著崔英雄,怒道:“是的,比起尹家來說,我們家是窮,是沒錢,但是那又怎樣?你和芯愛一起長大,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很清楚,她根本不會計較有沒有好衣服穿,寬敞的房子住,⋯⋯芯愛不是貪慕虛榮,愛慕富貴的孩子,只要我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這就足夠了。”
  用手指指著崔英雄,順任數落他:“你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你在這裡花言巧語,不就是想說服我,讓我把辛辛苦苦撫養了十幾年的女兒送回去嗎?別白費力氣了,我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你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吧,這事就這麼定了,我不會讓芯愛離開我的。何況也不是我一個人不願意換回來,尹太太也捨不得恩熙。”轉身准備繼續鹵肉去了。
  見順任堅持己見,崔英雄急了,他攔住順任,激動地說:“媽,芯愛不計較,不代表她不在意。這世上沒有一個女孩會不喜歡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反而願意灰頭土臉的呆在廚房裡的。何況,這不是偷,也不是搶,那些東西本來就是屬於芯愛的,現在還給芯愛不是理所應當嗎?如果沒有恩熙,你把芯愛留下,我不會反對。如今你把芯愛留下,讓恩熙,你的親生女兒去享受你口口聲聲愛著的芯愛一切,你覺得這公平嗎?還有,請媽媽你為芯愛的前途想一想,讓芯愛回尹家去吧。”
  “你不要再說了!”順任摔了勺子,對崔英雄怒吼著:“你給我滾出去!我都說了,你不要在這裡白費唇舌,我不想聽。至於芯愛的前途我早已經考慮好了,她書念得好,我要送她去讀大學。”
  “送她去上大學?”崔英雄譏諷的笑道:“學費從哪裡來?你又要攢錢買房,又要給芯愛存嫁妝,還要給她存一筆美容費,然後,還要存出芯愛的大學學費,就算店裡的生意不錯,可是你能把這些錢都存出來嗎?還是,⋯⋯”
  在韓國,上大學的學費很貴的。不管順任怎麼疼芯愛,如果只能在崔英雄和芯愛中選一個上大學,她絕對會選崔英雄,因為女兒終究是要嫁出去的,兒子才是她最後的依靠。
  目光落到那張支票上,“到了最後,說不得就要花用尹家給的錢了。雖說不是你向尹家要的,但是如果就這樣動用的話,和你向尹家要的有什麼區別?最終,還是芯愛的存在幫你解決了難題。”如果沒有芯愛,尹家人認識你是誰呀,怎麼可能給你錢!
  崔英雄刻薄的說:“媽,你捨不得芯愛,不是因為你多麼愛她,是因為你捨不得‘芯愛’牌提款機吧?”
  “你在胡說什麼!”順任怒道:“你在胡說八道,小心我撕爛你的嘴!”
  “不是嗎?”崔英雄嘲弄的看著順任,“家裡的債務是芯愛賺錢還的,租房的錢是芯愛賺來的,店鋪是芯愛出錢租下的,我們家就這麼幾樣大事,花的全都是芯愛的錢。將來還有幾件大事,讀書,買房,我娶妻,芯愛出嫁,⋯⋯都是花錢的事,僅靠家裡店鋪的收入,不管怎麼節省,這錢都攢不出來。”
  “芯愛的賺錢能力不容置疑,所以最後這錢,少不得還要著落在她身上。何況,如今芯愛的親生父母又是有錢人,把芯愛留在家裡,他們怎麼也不會就這麼放任芯愛不管,不好直接送錢過來,就找名目就是了。你看看,這不就是一筆,雖然打著芯愛嫁妝錢的名義,但是芯愛出嫁還要好幾年,哪有這麼早就送過來的。等芯愛出嫁,這筆錢花光了也沒關係,到時尹先生尹太太換個借口就是了。”
  “你個混球,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是人話嗎?你簡直要氣死我。”順任從廚房的案台上抓起抹布沖著崔英雄丟去,“你真要氣死我嗎?尹家之所以這麼早把芯愛的嫁妝錢送過來,是因為尹太太他們一家就要去美國,再回來不定多少年後了,那個時候芯愛沒准都結婚了,她可能無法出席芯愛的婚禮,所以她才會這麼早把錢給我,⋯⋯”
  “去美國?”崔英雄一怔,對順任的話,他似信非信。今天和尹父聊天的時候,他沒提這事呀。
  崔英雄想了一下,覺得尹家不會丟下芯愛的,因為如果他們不打算換回芯愛,那麼他們那天就沒必要上門揭破芯愛的身世。既然不想讓孩子各歸原位,他們乾脆直接把真相隱瞞就是了,何必要說出來,徒然攪亂一池春水。正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所以崔英雄並不相信順任所說的尹母不想把孩子換回來的說辭。他又不是尹家的人,尹家要去哪裡根本不必告訴他。想來,這就是尹父沒有告訴他,他們一家要去美國的原因吧。
  去美國就去美國吧,美國各方面都比韓國好,是公認的。崔英雄拂去了心中因為芯愛要是去了美國,見面不容易的那種酸澀和不捨。“媽,我們不能因為芯愛去了美國,今後無法見面而攔阻芯愛回家。”崔英雄又找了一個順任不肯把芯愛換回去的理由。
  “媽,芯愛聰明,能干,她就像一隻鳥,是要在天空飛翔的。可是芯愛留在我們家,她的雙翅就會被我們鎖住,根本飛不起來。若是芯愛回到尹家,尹家能夠提供她廣闊的舞台,讓她盡情的飛翔,而不是像我們一樣,不僅把她束縛住,還剪斷了她飛起來的翅膀。”
  “雖然說要供芯愛上大學,但是我們真的能供芯愛上大學嗎?到時如果供不起怎麼辦?而芯愛回到尹家,根本不用考慮這方面的問題,他們不僅可以讓芯愛上大學,而且還能讓她進一步深造。尹家能給她一個光輝燦爛的未來。”
  “還有芯愛的婚姻,媽,雖然你口口聲聲說芯愛將來會嫁個好人家,但是你口中的好人家會是什麼樣的人家?我們家和尹家接觸的層次根本不能比,芯愛只有回到尹家,才能真正嫁進好人家。”韓國的婚姻非常講究門當戶對,如果芯愛是崔芯愛,嫁個韓國中等人家已經頂天了。
  在順任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崔英雄往下說的時候,她的心就都動搖了,之所以對崔英雄大發脾氣,一再拒絕,正是色厲內荏的表現。如今聽崔英雄這麼說,她雖然對美國沒什麼了解,但是她和尹母談話的時候,尹母也曾說過美國的教育好。順任又想到芯愛,她從小就喜歡看書,雖然芯愛沒直接說,但是她平日的言語中曾流露出她一定要上大學的意思。順任沉默了。
  崔英雄苦口婆心的進一步勸道:“媽,我知道你捨不得,我又何嘗捨得呢。十幾年的朝夕相處,五千多個日日夜夜,盡管沒有那層血緣,但是我早已經把芯愛當成了我的親妹妹。我愛她,但是正因為愛她,所以才要為她作最好的打算,讓她回尹家。媽媽,我們已經拖累了芯愛十幾年,難道我們還要拖累她一輩子嗎?我們不能以愛的名義將她綁在我們身邊,我們不該耽誤芯愛,如果真的愛她,那麼就放她回去吧。”
  “媽媽,就算芯愛回尹家,也不代表你失去了她。就算見面不容易,但是還可以打電話,寫信呀。你應該相信芯愛的人品,相信你一手養大的女兒,就算芯愛回到尹家,不管她是在韓國,還是在國外,她都會記得你,絕對不會忘記你這個媽媽的,畢竟是你把她從小⋯⋯”
  順任瞪了崔英雄一眼,打斷他:“不用你在這裡廢話,我養大的孩子我自然清楚,芯愛當然不是那種沒良心的孩子!”說完,也不理會崔英雄,直接甩手進了屋,把門摔得震天響。
  崔英雄站在原地細細的咀嚼順任剛才說的話,長出了一口氣。到底沒有白費功夫,盡管順任沒有明說,但是她鬆口了,她話裡的意思已經表明,她答應將芯愛送回去了。只是一開始順任否定的太堅決,一時還拉不下臉來。

  第三十九章:沉默

  盡管放學後崔英雄比芯愛出來的早,其實不過就是前後腳的事。後面崔英雄和尹父談話耽誤了時間,延遲了回家的時間,按道理說,芯愛應該比他早到家才是,但是直到崔英雄勸得順任同意把芯愛送回尹家,芯愛還沒回來。
  芯愛今天放學後不用去學畫畫,本來應該按時回家的,但是收拾書包的時候,她突然想起前幾天她在一家二手書店幫崔智彬訂購了幾本華夏古代圍棋書,算算時間應該到了,所以她出了校門,直奔二手書店。
  這家二手書店位置偏僻,在一個拐角的巷子裡,而且外觀破破爛爛的,因為時間的沖刷,再加上落滿了灰塵,招牌根本看不清楚,就算有崔智彬的師父高東哲的介紹,當初她找到這裡也頗費一番功夫。第一次來的時候,她明明已經走到書店前了,卻沒有發現它,就這麼徑直走了過去,往前走了很遠才發現不對勁,回頭問了一下路過的人,知道走過了,才趕緊返了回來。
  不過盡管這家二手書店難找,而且外觀看起來不起眼,但是裡面卻別有洞天,這裡出售大多是外文書,很多春川圖書館和書店都沒有的書都能在這裡找到,而且店主也是個很有辦法的人,在很多國家都有購買渠道。如果你有什麼想要的書籍,在韓國購買不到的話,可以到這裡請店主幫忙。
  芯愛將自己的訂購的書籍拿到手後,走出書店,准備回家。她還沒有走出書店所在的巷子,迎面遇到了腳步匆匆的周裕玲。
  “咦?崔芯愛?”和芯愛走個對面的周裕玲認出了芯愛,忍不住驚訝出聲。在周裕玲的眼中,芯愛是個乖寶寶,從不遲到早退,按時完成作業,放學後也不出去玩,乖乖回家幫順任的忙,⋯⋯好像從來都沒有做過什麼出格的事情,一點都不用順任操心。因此周裕玲在此地看到芯愛很驚訝,她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芯愛。
  周裕玲納悶的看了看芯愛的身後,好奇的問:“崔芯愛,你怎麼在這裡?你到這裡來做什麼?是和人約會嗎?”
  書店的位置和芯愛住的地方正好相反,一東一西,兩下距離很遠。這裡又沒有商場和公園,除了和人約會,她實在想不出芯愛到這邊的理由。
  芯愛回頭指了一下書店的位置,又將手裡抱著的書拿給周裕玲看,說:“我到這邊書店來買幾本書。你到這邊做什麼?”
  “嗤!”看到芯愛手中的書,周裕玲不屑一顧,忍不住說:“原來是到這裡買書呀,這麼偏的地方你都能找到,好厲害!”上下打量了芯愛一番,見芯愛依舊是學校裡的一副乖乖女的裝扮,又說:“唉,你這個人真無趣!還買書?你都要快要變成書呆子了。不過也是,你是好孩子嘛。”
  不等芯愛說什麼,巷子口傳來嘈雜的聲音,一個粗獷的聲音在其中尤為明顯。“⋯⋯你確定那個臭丫頭是跑到這個巷子裡去了嗎?⋯⋯”
  “快跑!”周裕玲聽見這個聲音,臉色一變,拉著芯愛就往前跑。芯愛猝不及防,被她這麼一拉,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死丫頭,你給我站住!”那些人似乎已經進了巷子。“你們快給我追!”
  被周裕玲拉著跑的芯愛聽到身後傳來的喊聲,心知被這些人看到她和周裕玲在一起,若是她被他們抓住,就算說和周裕玲沒關係,兩人只是偶爾碰到,他們也不會相信。
  既然已經來不及撇清,那麼就跑吧。當下芯愛也不敢耽誤,極力跟上周裕玲的腳步。在周裕玲的帶領下,兩人穿街鑽巷,費了好一番氣力,最終甩脫了後面的追兵。
  站在一個路口,累壞了的周裕玲和芯愛停了下來,彎著腰,雙手放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休息了一會兒,芯愛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環境,發現四周環境非常陌生,轉頭問周裕玲:“這裡是哪裡?”
  周裕玲看了看四周,搖著頭說:“呃,我不知道,這裡我以前也沒有來過。”
  芯愛又四處張望了一下,沒有在附近看到公交車站和地鐵口,馬路上也沒有看到出租車的身影,她又問道:“我們要怎麼回家?坐公交、地鐵還是打車?”天快黑了,兩個女孩子繼續停留在這麼偏僻的地方,不安全。
  周裕玲的臉紅了,聲如蚊蚋:“隨便,怎麼都可以。只是我身上沒有錢,你能不能先幫我付掉車錢。”
  聞言,芯愛歎了一口氣,她從兜裡掏出兩枚硬幣,一枚一百的,一枚五十的。“我的錢剛才都買書了,現在身上只有這一百五十塊。”
  本來芯愛身上的錢付了訂購的幾本圍棋書還能富餘,只是她在書店發現一本《華夏詩詞賞鑒》,一本《服裝造型學》,見獵心喜,就把它們買了下來。這樣一來,就把身上帶的錢都花完了。
  雖然沒有留下坐車的車錢,但是當時芯愛並不在意,就算書店離家遠了點,可是她路熟,能自己走回去。被周裕玲帶著跑了半個多小時,現在在哪她都不知道。更重要的是,當是兩人完全是胡亂跑的,為了躲避追蹤的視線,遮掩她們的身影,她們是看見犄角就拐彎,見胡同就往裡鑽,一心只想甩開身後的追兵,只顧得上跑了,哪裡還有心情去記路,如今就算想著按原路返回,都不可能。
  周裕玲看著芯愛手心中的兩枚硬幣,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就是不打車,坐公交或者地鐵的話,單人車費就要九百。這錢,芯愛自己坐車的車錢都不夠,她哪還有錢給她付車費?
  身上沒有錢,又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芯愛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辦了。想了想,芯愛辨識了一下方向,說:“天快黑了,這裡又這麼偏,我們先往這邊走吧,先離開這裡再說。”
  周裕玲沒有反對,按照芯愛指的方向兩人走了起來。走了很長時間,終於看到車站和地鐵口了,但是依舊沒有看到出租車的蹤影,讓芯愛想著打車到家,回家取錢付車費的想法落空。跑了這麼久,體力消耗很大,現在又差不多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兩個人是又累又餓,都走不動。
  盡管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但是擺在路邊的路邊攤已經出了出來。嗅著食物的香氣,周裕玲下意識的咽了一下吐沫,悄悄的摸了一下肚子,轉頭對芯愛說:“崔芯愛,你看著一點路邊店鋪,要是看到台球室,你喊我一下。”
  不明所以的芯愛答應了。只是還沒等芯愛看到台球室,周裕玲已經有了發現,她拉著芯愛鑽進了一家酒吧。韓國人下班後,喜歡聚在一起喝一杯,所以在韓國,酒館和酒吧非常多,鱗次櫛比。大家聚在一起,並不是純喝酒,說說笑笑,聯繫感情的同時,可能會玩一些消遣游戲,有些酒吧甚至以此為招攬客人的一種手段。
  周裕玲拉芯愛進去的酒吧檔次並不高,這裡的消遣游戲是帶有賭博性質的。酒吧裡,不僅有成年人,還有不少奇裝異服,打扮的非主流的少年少女。周裕玲越過推牌九,打撲克,打麻將的桌子,直奔打台球的地方。到了台球場,周裕玲如同打了興奮劑一般,乾淨利落的贏下幾桌後,也不戀戰,拿著贏來的賭金直接走人。
  從酒吧出來,拿著贏來的錢,周裕玲請芯愛在路邊攤吃飯,點了辣炒年糕和泡菜湯。點完菜,百無聊賴的周裕玲說:“哎,崔芯愛,我聽說你現在的媽媽不是你親生母親,你是被抱錯了,你的親生父母是個有錢人,對不對?”
  芯愛不答反問:“你消息倒是靈通,不過,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件事的?”她不認為順任他們會把這件事往外說,至於尹父尹母,更不會和這邊的租戶打交道。既然沒人向外講,周裕玲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盡管芯愛沒有正面回答,但是周裕玲從她的問話中已經得到了答案,證實了確有其事,她忍不住驚呼,“天呀,竟然是真的?這種事情如果不是發生在身邊,感覺好像小說和電視劇哦。好狗血。哈哈。”笑了幾聲後,她好奇的問:“那崔芯愛,你在這邊應該呆不了多久了,你什麼時候回到你親生父母那邊去?”
  芯愛沒有理會她的問題,揪住剛才的問題不放。“周裕玲,我剛才問你,你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你還沒回答我。”
  周裕玲不以為意的揮揮手,嘀咕道:“哎呀,這是好事呀,有什麼好隱瞞的呢?要是我,知道我有個有錢的父母,我還巴不得宣揚的人盡皆知呢,⋯⋯”
  對上芯愛的眼睛,她後半截話消散在空氣中,老老實實的答道:“當時,你的親生父母來的時候,我們這一層的人都看到了。你知道,他們的穿著打扮,明顯和我們不一樣,還開著私家車。很明顯,他們和我們不是一類的人,所以對於他們來拜訪你們家,很好奇。你知道,我們住的房子不怎麼隔音,所以就那個樣子了。你們家的鄰居和我爸爸原來是一個公司的,有點香火情,所以他就說給我爸爸聽嘍。”我爸爸知道了,就等於我知道了。
  聽到答案,芯愛忍不住在心裡大呼“晦氣”,本來她以為只有女的愛八卦,沒想到作為男的,竟然也毫不遜色。一想到自家的有什麼事情,全都被鄰居聽了牆根,等於把秘密全都攤在對方的面前,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
  看到芯愛難看的臉色,周裕玲補充道:“放心吧,實在是你親生父母一看,明顯就是有錢人。你的鄰居在公司是做銷售的,他的工作對象就是向有錢人銷售公司的產品,所以看到你的親生父母來這邊,想著和你的親生父母搭上話,這才聽了你們家的秘密。若不是我爸爸和他有那麼點關係,他也不會和我爸爸說。這種事情,他怎麼好意思向外說,你不用擔心。至於,我和我爸爸,也不會往外說的。”聽牆根實在不是一個光明正大的行徑。
  周裕玲想了想,建議道:“不過,有的時候,你也要勸勸你的媽媽了,平時能不能稍微降低點音調?因為有的時候,不是我們故意要偷聽,實在是你媽媽的嗓門太大了,她聲音一大,說什麼,整層樓差不多都能聽到。就好比這事,就算你家鄰居不往外說,但是之後,從你媽媽的話中,大家也猜個七七八八。”
  啊?芯愛一愣,她以前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主要是對順任的大嗓門已經習慣了。周裕玲這麼一說,她才想起,他們現在住的出租房,房間是緊挨,連在一起的。不像在村裡雖然房屋破舊,但是有一定的距離。所以在村裡時,就算順任在房間大吼,一般情況下,鄰居也聽不見。
  現在的情況是這樣,就算是將來,順任存夠錢,去買房子,她也買不起獨棟的,只能買公寓。不管公寓是門對門也好,還是挨著的,反正,當初,為了不被人任意欺負,順任在村裡和那些男人打交道練出來的大嗓門,是用不上了。相反,為了不讓自家的事,變成整層樓人人皆知的事,順任卻是需要降低說話的音調了。
  芯愛感激的說:“謝謝你的提醒,我知道了。”到家之後,要和順任說,讓她以後注意點。
  “阿哈!”周裕玲被芯愛弄得不好意思了,趕緊說:“沒事,沒事,這根本不算個事,我就是那麼隨口一說罷了。”
  周裕玲想起她剛才問芯愛的問題,芯愛還沒有回答呢,忍不住又問了一遍:“對了,你的親生父母什麼時候接你回去?你還要在崔家呆多久,定下日子了嗎?”
  芯愛看著周裕玲跟個好奇寶寶似的,追問個不休,好笑的笑了笑,問道:“誰和你說我的親生父母要接我回去的?難道這個也是我家的鄰居告訴你爸爸的,你從旁聽來的?”
  沒能從芯愛的嘴裡得到答案,周裕玲垮下了臉,鼓著腮,一副非常郁悶的模樣。聽芯愛這麼一說,她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看著芯愛,趴在路邊攤的桌子上,有氣無力的說:“拜托,芯愛,我雖然沒有你成績好,可是我也不是傻子好不好?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實嘛,你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和他們血脈相連,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人會不認自己的親生女兒呢?作為你的親生父母,以前他們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知道了,他們怎麼會丟下你不管,接你回去不過是遲早的事。這個道理難道還要我說,就算你是從外星上來的,也應該明白這一點吧?”
  芯愛不說話。是呀,周裕玲的想法才是這個社會的主流想法。韓國人非常看重自己的血脈,這種情況,越是有錢人,越嚴重。在韓國,是不允許隨便墮胎的。如果有人婚前懷孕的話,他們的第一反應是結婚,把孩子生下來,而不是打掉胎兒。
  以前,芯愛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尹母在知道恩熙不是她的親生女兒後,立刻第一時間決定全家搬往國外生活。不管他們搬到哪裡,恩熙不是她親生女兒這一事實都改變不了,尹母說忘掉一切,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聽了周裕玲的話,芯愛明白了。尹母之所以要離開韓國,不僅僅是怕恩熙的親生父母發現真相,找上門來,進而破壞他們的生活,而是另有擔心。
  因為對當年尹家和崔家兩家抱錯孩子之事,在尹父尹母追查出實情後,這個消息,對消息靈通的上流社會來說,他們已經遮掩不住了,消息很快就會傳開。只有和那個階層一點都不搭界的崔家,對此一無所知。
  恩熙不是尹父尹母的親生女兒的事情洩露出去後,尹家不肯認回親生女兒,反而把恩熙繼續留在身邊,尹家的行為和社會主流思想相背。他們的行為會被人指責,被排斥。所以為了消除這種壞影響,尹家只有遠走異國他鄉,讓時間將事情變淡,消弭。
  周裕玲轉身,用納悶地眼光打量芯愛,恍然大悟的問道:“崔芯愛,該不是你不想回去吧?你是不是傻了,腦子秀逗了?你竟然不想回去?那可是你的親生父母,你怎麼可以不認他們呢?就算捨不得崔大嬸,你回去之後,又不是不能和崔大嬸聯繫了,你還猶豫什麼?”明明很容易做決定的不是嗎?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麼選擇。
  芯愛輕歎一口氣,沒有說話,繼續保持沉默。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不管是留在崔家,還是回尹家,都各有利弊,如果讓她選擇,她不知道怎麼選。芯愛以前從來沒有和周裕玲打過交道,今天是第一次,她們之間的關係還沒有親密到能分享她心裡話的地步。
  因為順任看不上周泰亨游手好閒,不務正業,專注賭博,再加上對方沒有老婆,所以她一直和周泰亨保持距離。賭博時,因為周泰亨有的時候會帶著周裕玲一起行動,順任怕崔英雄他們被周家父女帶壞了,限制家裡的幾個孩子和周家父女的交往。
  再加上芯愛的“宅“屬性,周裕玲喜歡往外跑,所以芯愛和周裕玲的關係只比陌生人好一點,僅限於彼此認識,見面時,願意的話,打個招呼,不願意,不說話也可以。既然兩人的關係不能交心,芯愛只能選擇不說話。
  見芯愛不說話,周裕玲也不生氣,眼珠一轉,又說:“嗯,其實你不說話,我也清楚,如果沒有當年抱錯的事,恐怕你的親生父母和我們這樣的人永遠都沒有交集。所以把你接回家後,他們一定不願意你和崔大嬸一家還保持來往。雖說崔大嬸將你養這麼大,但是你和崔大嬸保持聯繫,就顯得你和崔大嬸這邊親密,到時,你親生父母心裡可能會有想法。唉,你也難做。”
  周裕玲敏銳的覺察到了芯愛回去後,要面對的養母和親生母親的矛盾,說了出來。對此,芯愛依舊不予置評。
  見自己不管怎麼說,芯愛都不說話,周裕玲沒好氣的對她翻了一個白眼,“嗤!你真無趣,和你說話真累。”
  芯愛也知道她一直不說話,這樣子不太好,只是周裕玲問得問題都是她不想說的,兩個人又不熟,所以除了保持沉默,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正在她尷尬的時候,周裕玲和芯愛的飯菜做好了,攤主送了過來。芯愛趕緊埋頭吃飯。
  吃完飯,周裕玲付了帳,然後又從剛才從兜裡掏出的那一把錢裡數出了九百塊,遞給芯愛,“諾,拿好,這是一會兒你坐車的車錢。”
  芯愛沒有推辭,直接接了過來,“謝謝,回去後,我會把飯錢和車錢還你。”她不會欠賬不還的。
  周裕玲瞟了她一眼,無所謂的揮揮手,不在意的說:“隨便你了,還不還都可以。”雖然家裡不寬裕,但是這幾個錢,她還沒放在心上。
  見周裕玲走的方向不是去車站的方向,芯愛趕忙叫住她。“周裕玲!你要去哪裡?你不和我一起回家嗎?”芯愛關心的說:“天都黑了,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還在外面,不安全。”
  周裕玲轉身對著芯愛笑笑,“你不用管我,自己坐車回去吧。我不會有事的。”見芯愛站在那裡不動,她只好把她的目的說了出來。“我要去剛才的酒吧打桌球。我們家那邊附近打桌球的都知道我,他們不願意和我玩,這邊的人不認識我,我去打幾局,贏點錢。我家的水電費還沒有繳,快要被停水停電了。”
  芯愛聽人提過,周裕玲打桌球的技術很高,很少輸,她常用這個來賺生活費。附近的人知道她技術高超,和她對賭,基本上都是輸,和她玩,明顯送錢給她,因此久而久之,就沒人和她賭球了。聽周裕玲這麼一說,芯愛不好再說什麼,只能叮囑她:“你小心一點。”酒吧裡人員混雜,要多加注意。
  周裕玲沒有說話,只是對著芯愛使勁的揮揮手,示意她趕緊去坐車,然後轉身走向酒吧。見周裕玲進了酒吧,芯愛歎了一口氣,這才轉身坐車回家。

ga1105 2017-2-18 14:40

  第四十章:難過

  順任和崔英雄那邊意見達成一致,要送芯愛回尹家,但是尹父那邊,想要說服尹母,讓她同意把芯愛接回來,是一件非常有難度的工程。
  尹父和崔英雄分別後,開車回家的路上,就開始琢磨怎麼說服妻子。因為一直想著措辭,所以到吃飯時,他都心不在焉。等尹母哄睡了恩熙,尹父叫住了准備睡覺的尹母:“老婆,我想我們要好好談一談。”
  兩人來到客廳坐下,尹父像哄孩子一般溫聲和尹母商量。“老婆,我想了一下,我們不能就這麼離開,把芯愛一個人留下。”
  尹母大驚,不敢置信的看著尹父,質問道:“老公,你是什麼意思?難道你想要把芯愛接回來嗎?如果是這樣,恩熙怎麼辦?我們不是已經商量好了嗎,你怎麼可以改變主意?難道你要放棄恩熙嗎?”
  尹父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勸說妻子。“老婆,芯愛是我們的親生女兒,⋯⋯”
  “那又怎麼樣呢?”尹母語氣尖銳的打斷丈夫。“我不管,反正誰都不可以傷害到恩熙。”
  她伸手拉著尹父的手,跪倒尹父面前,仰著頭,帶著哀愁和期望的目光和尹父的目光相交。“老公,我現在覺得好幸福,這是我們全家人的幸福,我拜托你,老公,我拜托你好不好?就保持現在這個樣子,我們一家去美國,我保證以後我一定會對你更好的,而且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俊熙和恩熙。我覺得現在很幸福,我真的不想改變。老公,我求求你,不要把芯愛接回來,你答應我好不好?”
  尹父抽回了被尹母拉住的手,忍不住指責她:“老婆,你好殘忍,你怎麼可以對芯愛這麼殘忍!”
  面對尹父的指控,尹母點頭承認。“沒錯,我是很殘忍。”她何嘗不知道這樣對芯愛不公平,但是她沒辦法,她要保護恩熙,讓恩熙一直平安快樂的長大,直至她念完大學,嫁人生子。
  “老婆,恩熙是你的女兒,這是個事實,是沒有錯。可是芯愛也是你的女兒呀,不對,芯愛她才是我們的女兒,老婆,你有沒有想過,她這十幾年的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如果她過得,如果她過得和恩熙一樣好的話,我現在,我現在也不會和你說這些話了。芯愛現在生活的地方我們都去過,環境真的很糟糕,從那個糟糕的環境中,我們就可以推斷出芯愛的生活是什麼樣。難道我們要讓我們的女兒在那樣的環境裡繼續生活嗎?⋯⋯”
  “不要再說了。”尹母打斷尹父,尖聲問道:“那麼你就捨得恩熙,捨得讓恩熙在那樣的環境中長大嗎?我做不到,我不能讓恩熙離開我。難道你忍心,⋯⋯難道你忍心叫她回去,你有沒有考慮過恩熙呢?”
  “那你有沒有考慮芯愛的立場呢?”尹父反問回去。那可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呀。
  尹母使勁的搖晃著頭,哭道:“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我什麼都不想聽。我不會去想芯愛,我也沒時間去想她。我只知道恩熙是我們的女兒,她是我們的女兒。”
  見尹母怎麼也說不通,尹父無奈的歎道:“老婆——”
  尹母眼中帶著淚花,語調飛快的說:“如果說我現在要開始考慮芯愛的話,那我們的恩熙怎麼辦呢?恩熙的立場,你考慮過嗎?難道你要把她趕出去,如果沒有我們兩個保護她的話,那麼恩熙要怎麼辦才好?如果說我現在對芯愛動心的話,那麼我可能永遠失去恩熙,這是我絕對不能接受的事。”
  “老婆,我不知道會不會恨我,可是你要知道,做出這個決定,我也是很難過。”雖然對於改變主意傷害到了尹母,尹父覺得很抱歉,但是他已經拿定了主意。
  尹父歉疚的看著尹母,“對不起,對不起,你和恩熙都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但是芯愛,芯愛,⋯⋯她也是個非常好的孩子,她是我們的親生女兒,我絕對無法放棄她。”一定要接回芯愛。
  “老公,你忘記了嗎,我們曾經說過,我們兩個和俊熙、恩熙要永遠在一起,一輩子都在一起。”尹母哭著哀求尹父,“就這樣好不好,就這樣不要改變。老公,等我們到了美國,遠離這裡,把這一切忘掉,我們過我們的生活,我們一家依舊會生活的很幸福。”
  對著妻子希冀的眼神,尹父心中暗自歎息。不會幸福的。怎麼可能會幸福?怎麼可能會忘掉?芯愛是他們的親生女兒,這個事實他們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無法改變。
  如果尹父堅持,尹母就算不情願,也只能點頭答應,但這不是尹父要的結果,他希望妻子能夠接受芯愛,把芯愛接回來後,妻子能和她很好的相處。面對妻子的固執,尹父決定從另一個角度勸說她。“老婆,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惦念芯愛嗎?那是我們的親生女兒。看到長這麼大的芯愛,你心裡會不會感到遺憾,竟然錯過了她以前的成長經歷?”
  “老婆,你還記得嗎?當初你懷芯愛的時候,一開始並不知道,還是因為你生了病,到醫院檢查後才知道的。你說這個孩子是老天給我們的意外驚喜,為了孩子好,你死活不肯吃藥,就靠著身體的抗性把病挺了過去。”
  “病好後,你怕因為你的病造成孩子身體不好,所以特地請醫生開了食譜。因為醫生說你要補血補鐵,你不肯吃營養丸,覺得雖然它們是保健品,但是終歸還是藥,是藥三分毒,對孩子不好。知道豬肝鐵質豐富,補血效果好,最容易被孕婦吸收,所以每天你忍受著厭惡,去吃這種平日裡根本不能擺上餐桌的食品。”
  “懷孕快五個月的時候,你因為不小心,摔了一跤,醫生說有流產的跡象,建議馬上作引產,不然可能會危及到大人的生命。你不肯,堅持要保住孩子,為此在醫院裡住了兩個月。為了保胎,你腰下墊高,仰躺在病床上,不敢隨意亂動,連翻個身都不敢,生怕孩子沒了。吃了這麼大的苦,受這麼大的罪,你一點也不抱怨,反而擔心,孩子會不會因此變得身體不好。”
  ⋯⋯
  隨著尹父的敘說,尹母不僅回憶起了懷芯愛時候的往事。那個時候,雖然辛苦,但是心裡非常幸福,她和尹父滿懷希望的期盼著孩子的降臨。在不知道孩子被抱錯之前,恩熙身體不好,每次生病,她都自責是她懷孕的時候,沒有調養好,以至於讓恩熙受罪。
  見尹母的態度有了軟化,尹父趕緊加油。“如果我們和芯愛生活在一起,雖然不能讓時光回朔,不能彌補無法看到芯愛從小小的嬰兒長成一個可愛的少女的遺憾,但是我們卻可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看著芯愛成長,不會錯過她出嫁,懷孕,生產,⋯⋯我們還可以了解到芯愛的愛好,比如她喜歡吃什麼?喜歡什麼顏色?喜歡什麼樣的衣服?⋯⋯”
  “不要再說了,求求你,老公,不要再說了。”尹母哭倒在地。盡管在她心中,芯愛遠遠比不上恩熙,但是芯愛到底是她的親生女兒,如果沒有恩熙的話,她絕對會把芯愛接回來。但是她已經有了恩熙,所以不得不放棄芯愛,哪怕芯愛的身體裡流著她的血。
  尹母知道她虧欠芯愛,尹父的話讓她回憶起懷芯愛時,她對肚子裡芯愛的愛,勾起了她對芯愛的愧疚,尹母低聲嗚咽,悲傷地無法自已,癱倒在尹父的懷裡,忍不住哭喊出聲:“芯愛,對不起。⋯⋯芯愛,我的芯愛,⋯⋯”聲聲泣血,真是讓人聞著傷心,見者流淚。
  自從心裡裝著自己不是尹家的孩子這件事,恩熙的睡眠就變得很差,每天晚上都要作噩夢,夢見尹父尹母變了態度,不僅不再疼她了,而且還將她攆了出去,然後在她失聲痛哭的時候,驚醒過來。
  又一次哭醒過來的恩熙起身將已經哭濕的枕頭放到一邊,等它自然風乾,免得被第二天來她房裡的尹母和尹俊熙發現。恩熙悄悄的開門,向尹父尹母的房間走去,這個時候,只有看到尹父尹母,她才能拂去心中的恐慌,安下心來。但是這次,她推開尹父尹母房間的門,卻發現他們房間空無一人。
  四處尋覓後,恩熙發現客廳的燈亮著,她走了過去,正好聽見尹父敘說尹母當初懷孕時的辛苦,聽尹父說道他們以前錯過芯愛的成長也就罷了,今後芯愛的成長一定要參與。聽到這裡,恩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芯愛就要被接回來了,那自己而自己還能在這個家呆多久呢?
  一想到就要和慈愛的爸爸媽媽,疼寵自己的哥哥分別,恩熙眼中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她捂著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免得驚動了尹父尹母。回到房間,恩熙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發呆,一直到天亮。起床後,她勉強歡笑,不讓尹父尹母和尹俊熙看出破綻。
  雖然恩熙有幾個交好的同學,但是她沒有能夠和她傾訴心底秘密的朋友,這是因為她以前有什麼心底話都習慣和尹俊熙說。以前,恩熙沒覺得這有什麼不好,但是現在,很明顯,她不能和尹俊熙說這個,可是這事很顯然也不能和她交好的同學說,心情郁卒的恩熙沒有合適的傾訴對象。思來想去的恩熙不知怎地想到了芯愛,一直是個乖孩子的她,從迎美那裡問來芯愛的學校地址,逃課去了春川。
  到了芯愛的學校,恩熙站在芯愛的班級門口,又猶豫不決起來。恩熙穿著別的學校的校服站在教室門口,自然引起了來來去去的學生注意。一名學生好奇的問她:“同學,請問你找誰?”
  正胡思亂想,覺得自己不該沖動的來到春川的恩熙聞言,下意識的回答:“我,我來找崔芯愛。”
  “崔芯愛,有人找。”那名同學聽恩熙這麼說,身體留在外面,扒著門框,把頭伸到班裡,好心的幫她喊芯愛。
  芯愛走出教室,看到站在門外的尹恩熙,一愣。尹恩熙對芯愛擠出一個笑容,怯生生的說:“你好,崔芯愛。”
  “你怎麼到這裡來了?就你一個人來的嗎?”芯愛納悶地問。不等恩熙回答,芯愛看了看,周邊好奇的打量他們兩個的同學,拉著她離開教室門口,一面走,一面說:“有什麼話我們到那邊去談。”
  走在路上,芯愛想了一下,拉著恩熙來到她學畫畫的教室。這個時候,只有這裡沒人,適合說話。恩熙進了教室後,四處打量一番,問道:“這裡是畫室嗎?”
  芯愛皺了一下眉頭,說:“不算正式的畫室,是老師教我們學畫的教室。老師的畫室在另一面,我沒有畫室的鑰匙。”
  恩熙眼神黯了一下,稱贊著。“原來芯愛你會畫畫呀?真的很了不起呢。”語氣中充滿了欣羨。
  芯愛在飲水機下面拿出兩個一次性紙杯,在飲水機上接了兩杯水,遞給尹恩熙一杯,不以為意的說:“沒什麼了不起的,我不過是隨便畫著玩的。”
  恩熙臉色越發的黯淡,強笑著說:“就算是畫著玩,也比不會畫要好。芯愛,這裡有你的畫嗎?我能看看你的畫嗎?”
  芯愛搖頭,“對不起,這裡沒有我的畫,我的畫都在家裡。”你要是想看的話,除非到我家裡去看。
  “真遺憾!”恩熙歎道。雖然她很想看芯愛畫的畫,但是看不到就算了,她沒有去芯愛家看畫的心思,她沒准備和芯愛的家人見面。
  “尹恩熙,你跑到春川找我有什麼事嗎?”芯愛不理會恩熙的小心思,徑自發問。
  見到芯愛後,恩熙後悔了,她覺得她這次冒失的來到春川實在是個非常糟糕的行為。恩熙沉默了,雙手捧著杯子,不知道該怎麼說她的來意才好。因為她不清楚芯愛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芯愛不知道,她說了的話,豈不給芯愛造成困擾?
  見恩熙坐在那裡,一言不發,臉上充滿了為難之色。芯愛想了想,直接開口:“是不是因為我們兩家抱錯孩子的事?”
  “啊?”恩熙驚訝的望著芯愛,十分震驚的問:“芯愛,你竟然知道這件事?”她不認為兩家長輩會告訴芯愛這個,她能知道,還是偷聽來的,那麼芯愛是怎麼知道的?既然芯愛知道,見到自己,她為什麼還這麼平靜?
  芯愛點頭承認。“是的,我知道。我們家就巴掌那麼大,就算想瞞也瞞不住。”和恩熙的疑問一樣,她也有些奇怪恩熙是怎麼知道的,沒有去上門揭穿,她不認為尹父尹母會把這事告訴恩熙。只是,芯愛雖然好奇,但是還沒好奇到追根究底的地步,所以恩熙知道就知道吧,她不在意這個。
  “那麼,芯愛你是怎麼想的?”恩熙遲疑了一下,咬咬唇,試探著問:“芯愛,你想回來嗎?你會不會捨不得你現在的家?你能捨得下你現在的媽媽和哥哥,還有你的弟弟嗎?”她捨不得離開疼愛她的爸爸、媽媽和哥哥,芯愛應該也一樣吧。
  芯愛神色淡淡的說:“捨得怎麼樣?捨不得又怎麼樣?從頭到尾這件事有我們置喙的餘地嗎?最終作決定的又不是我們,這種事情,難道他們會因為我們的態度改變主意嗎?”
  韓國是非常傳統的家長制,長輩有權決定晚輩的一切,就算是成年了,也不能違逆長輩。打個比方,如果晚輩的婚姻沒有得到長輩的同意,就算背著長輩偷偷結婚了,在法律上,它也是無效的。
  恩熙的臉色因為芯愛的話變得十分蒼白,身形搖搖欲墜。芯愛的話說中了她一直極力避免去面對的事實,在這件事上,她無能為力,她根本左右不了長輩的決定。如果尹父尹母要把孩子交換回來,她不願意也沒辦法。何況她有什麼不願意的呢?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事情。
  尹恩熙淚眼朦朧的望著芯愛,“芯愛,我以前卻從來都沒注意。芯愛,你真厲害,不僅會畫畫,而且書讀的很好,不像我,我什麼都做不好,不會畫畫,而且書念得也不好,和你比起來,我一無是處,果然你才應該是爸爸和媽媽的女兒。”
  這話說的讓芯愛不知道如何接話,芯愛乾脆不接話,保持沉默。尹恩熙似乎也不需要芯愛說話,慢慢地喝著手中杯子裡的水。
  因為恩熙和芯愛都不說話,一室靜默。屋子裡似乎彌漫著奇怪的氣氛,如同一張已經拉滿弦的弓,再用力地話,就把把它拉斷,又如同灑滿了汽油的乾柴,只要一點火星,就會點燃大火。
  將手裡的空杯子捏成不成樣,尹恩熙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半晌,從嗓子裡擠出一句“芯愛,你能不能,能不能帶我去看看你的媽媽他們?”,聲音之低,幾不可聞。原本恩熙是不想去看芯愛家的,但是她現在改變主意了。
  芯愛沒有拒絕,和老師請過假後,帶她回家。兩人一前一後,一路靜默。來到租的房子樓下,芯愛指著最裡面的兩間說:“這就是我們住的地方?我們上去吧。”
  芯愛邁步向樓梯走去,跟在她後面的恩熙卻停下了腳步。芯愛見恩熙沒有跟上來,回頭看向她。恩熙站在原地不動,半晌才說:“我,我還是不上去了。”
  “隨便你。”芯愛不在意的說。腿長在她的身上,她不願意,誰還能強迫她不成!
  “我要回去了。”恩熙上面的牙齒將下唇咬出血來,殷紅的鮮血和雪白的牙齒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對上她楚楚可憐的小臉,看上去讓人觸目驚心。
  “芯愛,謝謝你。以前明明你對我的態度很冷淡,但是我卻不會生你的氣,對你討厭不起來,反而很想和你親近,想和你做好朋友,當時我不明白是為什麼,現在我知道了,因為你的相貌中有爸媽的影子,特別是臉型和眼睛,完全是爸媽的翻版。”言下之意,因為芯愛和尹父尹母相貌相似的緣故,所以她才對芯愛心生親近。
  聽恩熙這麼說,芯愛似笑非笑的說:“尹恩熙,你也未免太自以為是了,誰稀罕你的親近,更不需要你在我身上找什麼影子,⋯⋯”
  “芯愛,你這個死丫頭,現在是上學的時間,你不在學校上課,怎麼跑回家來了?⋯⋯”因為感冒請假在家的崔英雄在樓上看到芯愛,見她這個時候回來,擔心她出了什麼事,從樓上跑了下來,看到站在芯愛一旁的恩熙,本來想問芯愛的話嘎然而止。在家的崔智彬跟著他一起跑下來。
  雖然崔英雄是恩熙的學長,芯愛和恩熙又不在一個班,但是因為迎美的緣故,崔英雄還是認識恩熙的。他皺著眉頭,看著恩熙,問:“你怎麼到這來了?”
  “啊?”看到崔英雄和崔智彬,恩熙神色慌亂,盡管崔英雄沒說什麼,但是她還是敏感的感覺到崔英雄對她的到來並不歡迎。她心中委屈,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哽咽著說:“我,⋯⋯對不起,我,我⋯⋯馬上離開。”
  “正好,你們兩個臭小子都在,趕緊的幫我把東西拿到樓上去。”順任從市場采購回來,手裡大包小包的拎著,正覺得累得慌的時候,看到崔英雄他們在樓下,欣喜的大聲喊著。
  恩熙順著聲音看過去,看到順任,不由自主的想起她在學校教導處彪悍的表現,這就是她的親生媽媽,和說話一向溫聲細語,慈愛高貴的尹母完全是大相徑庭的兩個人,她站在那裡,移動不了腳步,呆呆的看著順任。

  第四十一章:決定

  恩熙沒告訴任何人,偷偷去了春川。尹俊熙在學校裡找不到恩熙,詢問恩熙平時交好的同學,她們也說不出恩熙去了哪裡,急得幾乎發了瘋。後來,他打聽到恩熙找過迎美,認定是迎美欺負了恩熙,所以就找迎美算賬,讓她交出恩熙。
  被尹俊熙的態度快氣死了迎美告訴他,她才沒有欺負恩熙。恩熙找她,不過是向她打聽芯愛在春川的學校地址而已。聽迎美這麼一說,尹俊熙先是一怔,旋即反應過來,推測恩熙可能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跑到春川去了。
  尹俊熙決定到春川去,把恩熙帶回來。從迎美那裡要來芯愛的學校地址,尹俊熙來到車站,准備坐車去春川,正好碰到恩熙哭腫了雙眼,狼狽的從春川回來。
  看著恩熙可憐兮兮的模樣,尹俊熙心疼不已。在他的再三追問下,恩熙告訴了他,她知道了身世,所以去了春川。尹俊熙告訴恩熙,不管他們之間有沒有血緣關係,她都認定了恩熙是他的妹妹,真正的妹妹,唯一的妹妹,再沒有別人。
  表面上恩熙似乎被尹俊熙安撫住了,但是恩熙心情依舊。因為正如芯愛所說,這件事要由長輩決定,哪怕尹俊熙是尹家的男孩子,是未來的繼承人,他也做不了主。
  恩熙和尹俊熙有志一同的選擇將恩熙去春川的事情對尹父尹母隱瞞。第二天,恩熙去上學。因為昨天尹俊熙找不到她,幾乎要把教室翻了過來,事情鬧得很大。大家看到她來上學,下課後,圍住她,七嘴八舌的詢問她昨天的去向。
  面對大家關心的探詢,恩熙招架不住,找了個籍口躲了出去。急匆匆的往花壇那邊跑的恩熙和迎美走了個對面。迎美掃了尹恩熙一樣,臉上浮起似笑非笑的神情,譏諷的說:“不知道我現在是該喊你尹恩熙,還是崔恩熙?”
  昨天,尹俊熙在迎美這裡追問到了芯愛的地址,不放心的迎美給崔家打了個電話。從崔英雄那裡,迎美知道了恩熙和芯愛身份錯位的事。崔英雄說的並不多,只是簡單的提了兩句。從而迎美知道了恩熙去春川的理由,和尹俊熙為什麼聽說她去了春川臉色大變。
  迎美沒有想到在芯愛的身上會發生這種大事,想到芯愛本來應該是生活在有錢人家裡,卻要跟著順任吃苦受累了十幾年。她心中不免為芯愛不平。進而迎美想到了恩熙,關於恩熙要去美國的事情,已經在學校裡傳的沸沸揚揚了。這件事已經得到了恩熙的確認,如果恩熙去了美國,那麼芯愛怎麼辦?占了芯愛的身份,不打算還了嗎?
  看著恩熙因為自己的話,一下子變了臉色。迎美冷笑一聲,拍了一下腦袋,說:“哎呀,我忘了,還應該喊你尹——嗯——熙。”特意將尹恩熙的名字拉長了聲音,聽起來帶有十足的諷刺意味。“也是,要是我,我也捨不得換回來,畢竟尹家有錢又有勢,崔家則窮困的要死,我當然不要回崔家去受苦。”
  尹恩熙委屈的反駁:“不是,我不想回崔家,不是因為崔家窮困,而是捨不得爸爸媽媽和哥哥。”她並不是貪圖享受,愛慕虛榮的那種人。
  “哈?”徐迎美譏諷的笑道:“尹恩熙,你臉皮真厚,那是你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嗎?明明是芯愛的。你捨不得他們,是因為他們十分疼愛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這份疼愛原本是屬於芯愛的,根本不屬於你!以前你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你還有什麼理由心安理得享受著他們對你的疼愛?難道你心裡就不愧疚,不感到羞恥,因為你現在享受的一切根本不是你的,而是屬於另外一個人的。”
  “尹恩熙,你有沒有想過,當你正自在的玩樂的時候,芯愛正忙著干家務,幫順任嬸嬸的忙?當你品嘗美味的飯菜,穿著漂亮的衣服的時候,芯愛卻吃著剩飯剩菜,穿著別人丟棄不要的衣服?而本來應該是你來承受這一切的,但是現在卻被另外一個女孩子承擔!你嘴裡說著你不介意崔家的窮困,既然不介意,那你為什麼不回崔家?”
  “哼!”迎美冷笑連連,“你捨不得這邊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可是崔家那邊才是和你血脈相連的親人!尹恩熙,你知不知道,作為被報錯的孩子,本來應該是富家大小姐的芯愛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她到底替你承受了什麼?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上課鈴聲響了,迎美轉身進了教室。恩熙因為迎美的話,心情越發的糟糕,雖然人在教室裡,但是心卻不知道飄向哪裡了。老師注意到了恩熙的走神,卻沒有教訓她。因為在老師看來,恩熙很快就要去美國了,她在課上幹什麼都無所謂,只要不影響其他同學就行。
  放學後,迎美站到了恩熙的面前,說:“尹恩熙,有沒有興趣去見識一下你以前根本想像不到的生活?去了解一下芯愛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看看她犧牲了什麼?”後面兩句話她是湊到恩熙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的。
  恩熙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反對,就這麼被迎美拉著,來到了貧民村。村裡破敗的房屋,嘈雜的環境,彌漫在空氣中臭烘烘的氣味,還有穿著廉價,說話粗俗的村民,⋯⋯映入眼中的一切,讓沒接觸過這些的尹恩熙睜大了眼睛,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然還有這種地方。
  十幾歲的姑娘已經抽出身條,顯出美麗來。村裡有些半大的小子,甚至有了上了年級的男人,看到她們後,嘴裡都會說些帶有調戲意味的葷話,對比尹恩熙的不知所措,嚇得要死,徐迎美熟練地應付過去,就算對方說的過分的話,她也渾不在意似的,甚至會笑罵回去。
  拉著尹恩熙在村裡轉了一圈,徐迎美帶著幾分惡意的對尹恩熙笑著,說:“怎麼樣?印象深刻吧?你本來應該在這裡長大的,不過是因為一個錯誤,讓別人替你在這裡生活。現在既然知道錯了,那麼你還有什麼理由讓別人去承受本該你承受的一切?”
  迎美將恩熙帶到順任家跟前。順任家的房子雖然裡面曾經進行過重新裝修,但是外面卻沒有進行修整。不住人的房子凋敝的快,所以本來看起來就破舊的順任家房子如今看起來破破爛爛,搖搖欲墜,似乎一推就倒,沒有半點能住人的模樣。
  迎美指著眼前的房子對恩熙說:“看,這就是芯愛以前住的房子,雖然有三間房,但是一間要做廚房和衛生間,一間被當作招待客人的飯廳,只有一間能夠住人。芯愛一家四口就擠在那麼一間狹窄的房子裡生活,這種生活,這樣的日子,你能想像嗎?或許在尹家,你一個人的房間都要比他們一家人的房間大。”
  “芯愛住在狹窄的屋子裡,吃著剩飯菜,撿別人不要的衣服穿,每天都要不停的幹活,這就是她的生活。你呢?和她的生活比起來,你差不多應該是生活在天堂中!你享受了十幾年的幸福生活,竟然還想繼續享受下去,你倒是真心安理得!一句你捨不得爸爸媽媽和哥哥就可以當作你繼續享受這一切的借口?你欺騙了別人,可是根本騙不了我!你其實不是捨不得尹家人,而是根本捨不得尹家富足的生活,對不對?”
  恩熙拼命地搖頭,哭喊著:“不是的,不是的,才不是你說的那樣!”
  “哼!”迎美冷笑一聲,“怎麼,被我說中了,心虛了?如果不是我說的這樣,那麼就證明給我看!將你霸占芯愛的東西還給她!”
  “你憑什麼這麼說我?你有什麼資格?你和芯愛有什麼關係?”恩熙淚眼婆娑的質問迎美。“就算要說,也該芯愛對我來說才是!”
  “哈!”迎美鄙夷的看著恩熙,說:“這話好好笑,我和芯愛是沒什麼關係,我們倆非親非故,但是我看不過眼,我為芯愛抱不平,有什麼不可以?你這個強盜搶了她的身份,搶了她的爸爸、媽媽和哥哥,搶了她的一切,難道還不許人家說兩句嗎?既然敢做就不要怕被人說!”
  “我沒搶!我不是強盜!”恩熙哭著否認:“這一切原本我都不知道!”她是無辜的!
  迎美嘲諷的說:“你也知道說‘原本’,那麼現在你知道了,你又是怎麼做的?還不是繼續賴在尹家!這樣的話,你不是強盜是什麼?是小偷?你偷了芯愛的幸福,⋯⋯”
  昨天在春川,崔智彬的話和迎美的話重疊在一起,芯愛崩潰了,死命的搖頭,“不是,不是,我什麼都不是!”哭喊著跑出村外。
  看到芯愛這副樣子,迎美只覺得堵在心口的一口悶氣出了出來。對芯愛就這麼跑出村子她並不擔心,徑自回了家。
  痛哭了一場的恩熙擦乾眼淚,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回到尹家。一家人全都心事重重,因此恩熙的異樣,沒有人注意到。夜裡,恩熙坐在床上,抱膝而坐,縮成一團。她偷聽到的尹父尹母的談話,芯愛的話,迎美的話,還有尹俊熙的話,⋯⋯在她耳邊不住的響起。看著自己的房間,想著白天看到的崔家的房子,恩熙淚流滿面,做出一個令她心痛的決定。與其被尹父尹母送走,還不如她主動離開。
  恩熙不敢和尹父尹母當面說離開,因為她怕看著他們說不出她要離開的話,她捨不得他們,於是就給他們寫了一封信。收拾好要帶走的東西,天還沒亮的時候,她坐上了去往春川的車。就這樣,一大清早,恩熙簡單的提著一個包,出現在順任家的門口。
  順任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恩熙,嚇了一跳,因為不認識,正想詢問恩熙的身份,崔英雄走了過來,見恩熙這副打扮,趕緊讓她進屋。恩熙宛如一隻掉進了狼窩的雞崽,怯生生的站在屋子中,在順任打量的目光中,不知所措。
  見順任只顧得打量恩熙,沒辦法的崔英雄開口做出了對恩熙的安排。“既然回來了,那麼就先住下吧。把行李放下,先吃飯。”
  隨後起床的芯愛和崔智彬對於恩熙出現在家裡沒有什麼表示,好像飯桌上多了一個人是正常情況。倒是順任頻頻失態,本來家裡的早飯一向都很簡單,除了醬菜和泡菜,就是醬湯和米飯,但是她怕恩熙不習慣,特地煎了蛋,並切了肉,雖然每個人都有份,但是這明顯是因為恩熙的到來而做的,他們不過是順帶而已。對此,崔英雄他們沒說什麼,恩熙也沒什麼表示。
  吃過飯,崔英雄他們上學的上學,去圍棋道場的去圍棋道場,家裡只留下順任和恩熙兩個。順任不知道該怎麼對待恩熙才好,小心翼翼的,表現得十分客氣。若是態度向崔英雄他們那麼自然,還好,順任這份像對待客人一般的客人讓恩熙不自在極了。兩人的相處十分尷尬。
  恩熙的離開在尹家引起了軒然大波。看完恩熙留下的淚痕斑斑的信,尹母暈了過去,醒過來後,尹母就張羅著要去找恩熙。尹父態度堅決的否定了尹俊熙也要去的請求,讓他去上學,然後夫妻兩個一起去了春川。
  到了順任的樓下,尹母拒絕尹父跟她一起上去,她擔心尹父去了會幫倒忙。因為順任發現恩熙和自己呆在一起不自在,就以打醬油的名義把恩熙打發了出去。到了順任家,尹母雖然沒有看到恩熙,但是恩熙的包就擺在一邊,她知道恩熙確實回到了這裡,因此尹母開門見山,直接提出請求:“崔女士,對不起,恩熙還給我好不好?”
  既然順任已經決定把芯愛送回去,那麼把恩熙接回來,是非常自然的事。聽到尹母的請求,順任生氣的說:“尹太太,你是什麼意思?孩子抱錯了,換回來是理所應當,可是你為什麼還要和我搶恩熙?”
  尹父對這件事的態度是,接回恩熙可以,但是絕對不能放棄芯愛。尹母哭著說:“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自己太自私,可是芯愛和恩熙他們兩個,可不可以就讓我來照顧她們好不好,我不是永遠的把她們留在我身邊,但是至少要等她們念完大學,我要帶她們到美國去念書,這樣子可以嗎?”
  “如果讓恩熙留在這裡,那她以後還能作什麼?難道要恩熙以後接手你的肉食店嗎,這樣的話,她還有什麼前途?崔女士,你不應該只想著你自己呀,請你為恩熙的未來考慮考慮,好嗎?”你家的環境真的很糟糕。
  順任怒了,反問道:“什麼叫我只想到我自己?難道做母親的,把女兒養在自己的身邊,不對嗎?”
  尹母趕緊解釋:“對不起,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給她比較好的環境,比較好的成長條件。”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見尹母的口氣中帶有貶低自家,瞧不起自家的意思,順任不願意了。“我們家雖然窮,但是還不至於養不起我的女兒。你回去吧。”我不會把恩熙給你的。
  尹母也知道自己的態度出了差錯,趕忙補救。“對不起,是我的錯。”進而轉移順任的注意力。“我們很快就要到美國去,恩熙,我沒有辦法丟下她一個人呀。”把她還給我好不好?
  聽尹母說要去美國,順任一下子想到把芯愛還回去後,想見到芯愛就難了,頓時心如刀絞。順任想反悔,不想把芯愛還回去了,可是崔英雄勸她的話在耳邊響起。面對尹母的請求,想到剛才她也提及恩熙的前途,順任本來堅定要留一個女兒在身邊的心猶豫了,按照崔英雄所說,為了恩熙的未來,讓恩熙跟尹家走才對。
  只是一想到兩個女兒一個都不能留在身邊,而且還被帶往美國那麼遙遠的地方,順任很傷心,哭著答應尹母:“好吧,你帶她走吧。好吧,反正我少一個女兒也無所謂,其實養孩子真的很麻煩。好吧,反正像我這樣的,好像也沒資格養孩子。”順任心灰了。
  見順任答應了,尹母驚喜非常,趕忙向順任保證:“謝謝你,我真的很謝謝你。崔女士,請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恩熙和芯愛的,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們兩個的。”
  順任抹了一把眼淚說:“我知道,我知道你會照顧好她們的。你說的一點都沒錯,如果她和我要在一起的話,每天都要做很多事,生活會過得很苦,一直會很忙,也不能做自己想的事情,可能連念書的時間都沒有。”
  芯愛回家幫順任的忙,不管是在飯館裡幫忙,還是幫著煮肉,忙完後大多時間已經很晚了,沒時間做功課,看書。順任雖然不知道,這些事情,芯愛都是在學校裡做好後才回家的,但是芯愛晚上有沒有時間看書她還是清楚的。
  尹母的話雖然有些瞧不起自家的意思,但是她說的是事實。崔英雄請求自己把芯愛還回去的時候,說的和尹母意思差不多。尹母捨不得恩熙,順任為恩熙的前途著想,雖然也滿心不捨,還是忍痛答應,讓尹母帶走恩熙。
  恩熙打醬油回來後,看到尹母,一下子就撲到尹母懷裡。兩人相擁,抱頭痛哭。順任看著尹母和恩熙兩人真情流露,心中酸澀,哽咽著說:“恩熙,你和尹太太一起走吧。”
  連你也不要我了嗎?恩熙震驚的回望順任。順任強忍著把眼中的淚水憋回去,帶著哭腔說:“尹太太他們要去美國你就跟著他們一起去!”又對尹母說:“你們,你們就帶著她走吧!一起去,要讓她念大學,⋯⋯”順任終於忍不住了,轉身進了屋痛哭起來。
  恩熙愣愣地看著順任關起的房門,她知道順任在哭,因為能聽到從裡面傳來壓抑的哭聲。順任還是捨不得她的。
  尹母拉著恩熙的手,歡喜的說:“恩熙呀,恩熙,媽媽現在就帶你回家。”
  被尹母拉著走到房門,站在長廊上,恩熙看到了和崔英雄一起走過來的芯愛。發燙的心一下子冷了下來。恩熙甩開尹母的手,哭泣著說:“對不起,媽媽,我不能和你回去,我要留在這裡。”語氣非常堅定。
  恩熙低著頭,不敢看尹母,淚水打濕了睫毛。“媽媽,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女兒了。你現在有了芯愛,芯愛才是你的親生女兒。我沒有關係,你放心,你以後不用擔心我,我這邊的媽媽和哥哥,他們會好好照顧我的。”
  說完恩熙不理會尹母呼喚,跑到裡屋,緊緊的關上了門。尹母追了過去,使勁的敲門,嘴裡喊著:“恩熙,你開開門,你和我去呀,媽媽帶你回家。”裡面沒有回應。

  第四十二章:交鋒

  恩熙偷偷回到崔家,尹母去接她回來,本來她已經說服順任,將芯愛和恩熙一起養在尹家,但是恩熙堅持留在親生母親這裡,最終尹母失望而歸。
  在恩熙留在崔家後,芯愛就知道她不會被留下,不是順任不想她把她留下,而是尹家不會把兩個孩子都給順任,既然接不回恩熙,那麼只有把她帶回去了。而且芯愛知道,如果她留在順任家,如果自己不拿出錢來補貼,以順任的收入,養活四個孩子實在吃力。
  雖然不知道尹家什麼時候會接她回去,但是芯愛知道不會太久,因為尹家要去美國,再去美國之前,一定會把她接回去。而去往美國這件事在尹父尹母第一次拜訪順任的時候手續就已經在辦了。
  時間緊迫,芯愛偷空去了首爾,去拜訪以前打過幾次交道的神話集團法律顧問洪長宇先生,將以前尹家落在順任這裡,證明恩熙和芯愛被抱錯的資料交到洪律師的手上,請他幫順任打官司,向佳藍醫院索取賠償。這是她在離開前,能夠為崔家辦的最後一件事了。
  在法律費上,盡管芯愛的私房錢能掏出這筆錢,但是她很快就要離開韓國,離開前這場官司不可能恐怕剛剛提起訴訟,她無法等到官司結束,而順任家拿不出這筆錢,因此芯愛耍了個小花招,直接在委托書上說明,賠償費的百分之十五為律師費。這意味著賠償費越多,律師費拿的越多。
  飽經世情的洪律師早看出了芯愛的伎倆,但是芯愛提供的資料詳細,證據確鑿,這場官司不管誰來打,都不會輸。在穩贏的官司上,能展現律師水平的就是索賠金額的多少,而且芯愛還在行規上把律師費多提了五個點,行事大方,無可指摘。
  雖然起訴佳藍醫院,向其索賠,但是芯愛不想把這件事鬧得滿城風雨,進而影響到順任他們的生活,因此芯愛把事情全權委托洪律師,順任一家不會公訴出庭,而且在案件審理的時候,要求封閉審理,不允許民眾旁聽和記者報道。對此,洪律師盡數答應,而芯愛也知道她提出的要求有點難為人,因此把律師費提高了百分之五。
  芯愛來回跑了好幾趟首爾,才和洪律師把事情商量妥當,簽好合同。剛把事情辦好的第二天,尹父就來接芯愛回去了。因為捨不得芯愛,順任躲在屋子裡,不肯出來,是崔英雄出面辦的手續。芯愛把事情一一向崔英雄交代好後,依依不捨的和崔英雄和崔智彬道別,回到尹家。
  到了尹家之後,芯愛沒有看到尹母和尹俊熙,一室冷清,這和路上尹父和芯愛說的家裡熱烈歡迎她回家有些不符。尹父領著芯愛來到客房,將她的行李放下,有些尷尬的說:“芯愛,你現在客房這裡將就一下,我們沒兩天就要去美國了,要收拾的東西很多,所以沒來得及給你收拾房間,等到了美國就好了。”
  不是沒來得及,是覺得沒必要吧。盡管尹父極力為尹母遮掩,但是芯愛還是一眼看破尹母的想法。若是尹母真把芯愛這個女兒放在心上,怎麼會收拾不出一間房來,反而讓她住客房?不過芯愛還是乖巧的點點頭,表示理解。
  見到芯愛的態度,尹父滿意的笑了,說:“芯愛,你回家了。從今往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了,以後你在家千萬不要客氣,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嗯,你媽媽她今天有些不舒服,所以在房間裡休息,你哥哥去上學了,雖然我們就要去美國了,但是也不好耽誤學習。”
  尹父去接芯愛之前,曾經和尹母還有尹俊熙說過,今天芯愛會回來,希望他倆拿出態度來,歡迎芯愛回家,但是沒想到根本白說了。尹父為了不讓芯愛心中對尹母和尹俊熙產生芥蒂,盡力在芯愛面前為他們轉圜。
  芯愛聽了,忙道:“爸爸,媽媽的身體不好,需要好好休息,我怎麼敢讓她勞碌。哥哥的學業要緊,不可以因為我耽誤了。反正今後我們在一起的日子長著呢,我不在乎這一時半刻。”
  “嗯。”對於芯愛的回答,尹父很滿意,他領著芯愛介紹了一下家中情況,他舉起手腕,看了看時間,然後說:“芯愛,家裡的情況你應該都熟悉了。如果以後還有什麼不知道的,盡可以來問我。我這會還有點事,要先出去一趟,不能陪你了。”
  本來向芯愛介紹家中情況的應該是尹母這個家庭主婦,但是尹母不出面,尹父只好把這份工作代勞了。這樣一來,不免耽誤了尹父的時間。
  “爸爸,你既然有事,就先去忙吧。我這邊,沒關係的。”芯愛乖巧的說。尹父聽芯愛這麼說,又叮囑了她幾句,匆匆而去。
  尹父離開後,芯愛又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下房間,將茶室、畫室、客廳、餐廳、廚房等地都看了個遍。來到恩熙的房間,推開門,芯愛站在門口,沒有進去,看到屋裡擺滿了大大小小的娃娃,房間充滿粉色小女孩般夢幻的風格,心中暗自慶幸,這個房間尹母願意保留就保留,她對這種風格實在不感冒,不要說住進去,就是看看都渾身起雞皮疙瘩,受不了。
  正在芯愛暗自對恩熙的房間搖頭的時候,尹俊熙從外面進來,看到她在恩熙的門口,以為她要進去,趕忙喝止:“你站在那裡幹什麼?我警告你,恩熙的房間你不許進去,房間裡面的東西你也不要隨便亂動!它們都不屬於你!”
  芯愛被尹俊熙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回頭,正對上尹俊熙充滿了厭惡和恨意的眼眸。芯愛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徑自從他身邊走過,准備回房。
  芯愛的態度激怒了尹俊熙,見芯愛竟然就這麼從他身邊走過,無視於他,忍不住叫了芯愛,質問道:“崔芯愛!你剛才是什麼態度?你眼裡有我這個哥哥嗎?”
  “什麼態度?就是這個態度。怎麼,你覺得不舒服了?”芯愛停下腳步,回頭,冷笑著。“你說我眼裡沒有你這個哥哥?那麼你把我當作你的妹妹了嗎?”
  見尹俊熙被自己的問得張口結舌,芯愛上下掃了尹俊熙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含義未明的微笑,說:“還有,我現在不叫崔芯愛,我的是名字尹——芯——愛。請哥哥大人你記清楚嘍。”芯愛說話的時候,特意在“尹芯愛”三個字拉長了音,在“尹”字上更是加重了語氣。
  尹俊熙的臉被芯愛氣得一陣紅一陣白,他氣急,伸手指著芯愛,怒道:“尹芯愛,我告訴你,不要以為你姓了‘尹’,就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只有恩熙一個,我爸爸媽媽他們承認的女兒是恩熙。我們家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你若是識相,就趁早滾出去,這個家不歡迎你!”
  看著尹俊熙被氣得七竅生煙,火冒三丈的樣子,芯愛忍不住笑了。聽見尹俊熙的宣告,芯愛微瞇著眼,看向他。“尹俊熙,我知道你不歡迎我,想攆我出去!⋯⋯”
  “哼,既然有這個自知之明,那麼你還不趕緊走,還賴在我們家做什麼!”尹俊熙不客氣的打算芯愛,滿臉的不耐煩。
  芯愛蔑視的看了尹俊熙一眼。“請問尹俊熙,這是你家嗎?如果是你家,哪怕你拿八抬大轎來請我,我都不來。這裡是是我爸爸媽媽的家,我住在這裡,吃的用的,沒有花你一分錢,我花的是爸爸媽媽賺來的錢、等我什麼時候花著你的錢了,你才有資格趕我走。到那時,不用你開口,我自己就會走!”
  芯愛忽然將臉湊到尹俊熙跟前,兩人面對面,幾乎相貼,視線相交。芯愛死死的盯著他,惡狠狠的說:“還有,請你記住了,這個家不是我自己的回來的,是爸爸把我接回來的。至於你的妹妹,恩熙,也不是我攆走的,在我來之前她已經走了,你留不住她,是你的事,不要把什麼時都怪到我頭上!我不是你想像中的軟柿子,如果你識相,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否則,我會告訴你,我不是那麼好惹的!”不要沒事找事,好不好?
  當尹俊熙聽到芯愛反駁這裡不是他的家時候,他想反駁,可是後面芯愛的話,讓他的話再也說不口。
  待到後面芯愛湊到他跟前,放下的話,尹俊熙聽不下去了,心中的怒火騰的一下子起來了,雙眼冒火的瞪著芯愛,恨恨的說:“你還敢說,不怪你怪誰?誰說我們沒有留恩熙?可是不管我們怎麼說,恩熙都不同意,她是那麼的善良,她不肯留下,她要把一切還給你!都是你,要不是你,恩熙怎麼會走?如果不是你,恩熙,怎麼會離開?都是你,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芯愛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冷冷的看著滿臉青筋亂蹦,充滿恨意的看向自己,心情激動難以自己的尹俊熙,聲音冷靜而又清晰的說:“尹俊熙,如果你要恨的話,我覺得你不該恨我,要恨應該恨你自己。因為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你。如果不是因為你弄掉了嬰兒床上的銘牌,那麼今天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那麼大家就不會這麼痛苦。真正造成這一切的凶手是你!你才是那個罪魁禍首!如果你是個男子漢,那麼就敢作敢當,不要想著四處推卸罪責,不然我瞧不起你!”說完,芯愛沒有理會尹俊熙的反應,徑自回房。
  “是我?我才是凶手?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尹俊熙聽了芯愛的話,忍不住想起當年,舉自己的手看著,喃喃自語。
  回房後,芯愛一頭倒在床上,雙眼放空,發起呆來。對芯愛來說,回尹家還是呆在崔家,都可以,她無所謂。回尹家,不好的地方是,家人之間十幾年的隔膜不好消除,而且還有個恩熙隔在中間。但是尹家良好的家庭背景能夠提供她更好的平台,讓她專注學業,不用為生活操心。在韓國,職業女性並不多,大部分女性結婚後都會選擇回歸家庭,這樣一來,有個良好的家世,對芯愛未來婚姻上的選擇好處多多。總的來說,利大於弊。
  因為在乎,所以才會受到傷害,本來芯愛以為她不在乎,那麼就無所謂傷害。只是雖然不在乎,但是每天有個人在你身邊,用充滿厭惡和恨意的目光看著你,實在不是件很舒服的事,而且很煩呀!芯愛拽過來枕頭,使勁的拍打著,發洩著心中的郁悶。
  快到晚飯時間了,芯愛想了想,起身出門,進了廚房,准備做飯。她這麼做不是想討好誰,而是不想讓人挑剔她懶惰。
  芯愛正在洗菜的時候,尹母從外面進來,看到她在忙,把她手裡正在干的活接了過去,溫言道:“以後幹活的時候,要預先做好准備。女孩子的手是她的第二張臉,是要拿出去見人的,你的手太粗糙了,根本拿不出去,會被人笑話的。一會吃過飯我會拿些東西給你,從今天起要好好保養。這些活你先不用干,什麼時候你的手能見人再說。”
  芯愛笑著答應著,從廚房裡退了出去。關上廚房門後,隔絕了尹母的視線,芯愛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把雙手舉起放到眼前,這雙手怎麼不能見人了?盡管早早的就開始幫順任幹活,可是芯愛也不是沒有作防護措施呀,她都是帶著橡膠手套幹活的,而且洗手後都會認真的擦護手霜,雖然稱不上十指纖纖,細嫩柔滑,但是也沒粗糙到不能看的地步,至於這麼被嫌棄嗎?
  吃飯的時候,盡管尹父極力的調動飯桌上的氣氛,奈何對象不配合。尹俊熙沒吃幾口就把筷子放下,丟下一句“我吃飽了”,離開飯桌。尹母胃口也不好,一碗飯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芯愛絲毫沒有受到飯桌上低落的情緒影響,尹母的手藝不錯,飯菜做的很美味,而且飯桌上的菜式,在崔家只有節日或者要慶祝什麼才會做的,所以芯愛吃的很暢快,一連吃了兩碗飯,都有點吃撐了。
  在外面的庭院裡消了消食,芯愛准備回房,路過尹父尹母的房間時,尹母的說話聲從裡面傳來。“⋯⋯老公,我渾身不舒服,可是都睡不著,還要吃安眠藥,感到全身都沒有力氣。我希望盡快去美國,我快要受不了。恩熙竟然告訴我她不要回來,我照顧了恩熙這麼多年,恩熙,恩熙竟然不肯回來。”不是親生的,到底養不熟嗎?
  “老婆——”面對尹母的態度,尹父無奈的歎氣,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
  尹母委屈的哭著。“老公,我好痛,真的好痛,我的全身都好痛,我真的快要死掉了,真的,好痛哦,我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芯愛從尹母的語氣裡聽出了她對恩熙的埋怨和不滿,原來和她生活了十幾年的恩熙只是因為這次不聽她的話,在她眼裡也有了錯處嗎?尹母的性格竟然這個樣子的。她到底是捨不得恩熙,所以不喜歡自己,還是因為自己的到來,破壞了她心目中的幸福家庭?想明白了的芯愛對尹母態度釋然了,她沒有興趣聽壁角,不准備繼續聽下去,轉身離開。
  尹家去美國的手續下來了,只是稍微有了點麻煩,因為原來的手續上都是恩熙的名字,如今要改成芯愛,不過這不是什麼大問題,芯愛是尹家親生女兒的證明遞交上去,沒兩天就改過來了。
  機票拿到手,尹家一家就要飛離韓國,飛往美國,開始另外一段生活了。在尹家准備離開的前一天,尹俊熙沒有去上學,消失了一整天,雖然他說是去外面采生,但是大家都知道他這話是在騙人,具體去了哪裡大家心知肚明。
  果然,一想到恩熙,尹母又開始覺得不舒服了,早早的就回房休息去了。對此,芯愛已經習以為常,只要不在尹母面前提恩熙,那麼尹母對芯愛就是一個慈母,但是只要在她跟前提起恩熙,芯愛就不能出現在尹母眼前,不然尹母的病會更嚴重。
  尹母的這個毛病,在芯愛來了沒幾天,大家都發現了。本來既然知道這一點,大家就應該小心避免,可是尹俊熙生怕尹父尹母會忘掉恩熙一樣,無時無刻不找機會在他們面前提起恩熙。
  每次看到尹母因為恩熙而生病,並且不允許芯愛出現在她面前,尹俊熙看向芯愛的目光充滿了勝利和得意。對尹俊熙做的小動作和他的那點小心思,芯愛看的一清二楚,但是她無可奈何,因為這事的根源在尹母身上。
  在她剛回尹家的時候,和尹俊熙的交鋒,芯愛贏了尹俊熙,但是這一局,尹俊熙勝了。兩人打平。以後兩人交手,誰輸誰贏,未知。

ga1105 2017-2-18 14:41

  第四十三章:適應

  尹父在美國的朋友早已經幫他們一家找好了房子,尹家一家到了美國,立刻入住。安頓好了之後,尹教授一面忙著到紐約大學帝勢藝術學院辦理入職手續,一面托朋友尋找好的語言學校,准備送尹俊熙和芯愛就讀。
  雖然尹俊熙學習成績優秀,但是英語是在國中才開始學習的,他的英語水平遠不能達到日常交流溝通的水平,去學校聽課,根本聽不懂老師再講什麼,因此他去語言學校學習語言是當務之急。但是芯愛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因此芯愛向尹父提出,她不用去語言學校,可以直接進入中學學習。
  尹俊熙的語言學校很快找好了,但是芯愛的中學還要挑選一下,而且就算選好了也不是說進就能進的,是要考試的,只有通過學校的考試,她才能被錄取。因此尹俊熙去上語言學校的時候,芯愛呆在家裡復習功課,准備資料,為進入心儀的中學而努力。
  因為芯愛呆在家裡,和尹母相處的時間長了,尹俊熙擔心兩人處出感情來,尹母會忘記恩熙,於是變本加厲的在尹母面前提起恩熙。而尹母也讓尹俊熙不失所望,只要一聽到恩熙的名字,身上不是這痛就是那痛,病了起來,甚至進了醫院。
  幾番折騰,等尹父再一次陪尹母從醫院檢查回來,送尹母回房休息後,將尹俊熙叫住,說:“俊熙,你母親身體不好,神經有些衰弱,醫生說她不能受刺激,所以你今後不要再在她面前提起恩熙了。”恩熙是尹母的刺激源。
  “爸爸!”尹俊熙不敢置信的望著尹父。尹父這是要抹殺恩熙的存在嗎?“爸爸,恩熙畢竟和我們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不是我不提,媽媽就不會想的。”恩熙在尹家十幾年的生活烙印根本抹不去。
  如果說一開始尹母因為恩熙生病,尹俊熙還有些驚慌,心裡對害母親生病而感到愧疚的話,那麼等看到醫院的檢查結果後,他就沒什麼好擔心的,甚至私底下,他對這種情況還有些欣喜。
  因為尹母身體很好,並沒有病,她之所以覺得身體不舒服,完全是心情憂郁所致,醫生給她開的藥都是些維生素丸之類的沒病也可以吃的保健藥。當然,對於尹母的病情,醫生說法的比較委婉,但是,實際上說句不好聽的,尹母的病純粹是每天沒事幹,東想西想,自己作的。
  尹父嚴厲的看著尹俊熙,說:“你說的我知道。你媽媽自己思念恩熙,是她自己的事。而我對你的要求,是另外一回事。我現在問你,我的要求你能做不做的到?”
  尹父作為一家之主的權威,尹俊熙不敢反抗,雖然不情願,但是也只能乖乖的答應。尹父見尹俊熙作了保證,滿意的離去。
  尹俊熙滿心郁悶,轉頭看到站在一邊雲淡風輕的芯愛,氣沖沖的說:“現在這種情況你滿意了吧?恩熙那麼善良,那麼美好,她從來都沒想著和你爭,她都主動把爸爸媽媽讓給你了,你為什麼還容不下她?害得她的名字竟然成了家裡的禁忌,連提都不能提,你怎麼這麼惡毒!你不要以為這樣,就可以抹去恩熙的存在痕跡,你做夢!”
  芯愛用看著瘋子一般的眼光看著尹俊熙,面對他的指責,冷笑連連,“拜托,尹俊熙,如果你脖子上的那個玩意還能稱之為腦袋的話,那麼你應該清楚,造成今天這種情況的不是我,是你自己!你就算想遷怒,拜托你也找好對象好不好,在我回家的第一天我就告訴你了,我不是好欺負的!”
  芯愛神色嚴厲的說:“什麼叫恩熙把爸爸媽媽讓給了我?尹俊熙,拜托你搞搞清楚好不好,爸爸媽媽是我的爸爸媽媽,他們是我的親生父母,所以,根本不存在恩熙讓給我一說,相反,是她霸占了我的爸爸媽媽十幾年!”
  “你——”尹俊熙氣結,芯愛說的都是事實,他無法反駁,只能瞪圓雙眼,氣鼓鼓的瞪著芯愛。
  斜睨了尹俊熙一眼,芯愛神色淡淡的補刀。“我從不認為一個人的存在需要別人在他人面前拼命地刷存在感。恩熙既然已經離開,不管她是什麼因為什麼理由,她都已經離開,這個家已經不屬於她。我不清楚你為什麼拼命要在這個家裡幫恩熙找存在感,想證明你從來都沒有忘記她嗎?但是在我看來,恩熙既然還在這個世界的另一端活的好好的,根本不需要你用這種方式去想念她。有那個時間,夠你和恩熙聯繫千八百次的,如果不能打電話不行,不是可以寫信嗎?難道說,是恩熙會忘了你,所以你才不敢聯絡她?”
  對尹家去了美國後,一直杳無音信,芯愛非常不解。尹父尹母不想和恩熙聯繫,或許有著種種其他方面的考慮,但是尹俊熙,他為什麼和尹父尹母一樣,一去無音了呢?芯愛不覺得“愛妹成癡”的他有著和尹父尹母一樣的顧慮,但是這樣話,那麼他為什麼不和恩熙聯繫你?就算不能打電話,還可以寫信呀?
  分別前,恩熙和他說的話在尹俊熙腦海中回蕩,恩熙曾經擔心的問他,如果他忘了她怎麼辦?她好怕他忘了她?恩熙的哭聲似乎在她耳邊響起。尹俊熙恨恨的看著芯愛,怒道:“你不要在這裡胡說,恩熙是不會忘記我和爸爸媽媽的,我們也不會忘記她。來美國的前一天,她和我說過,如果可能她下輩子要做一棵樹,因為樹一旦種在一個地方,就不會移動,這樣的話,她就不會和家人分開。她要做一棵樹,在原地等我和爸爸媽媽回來。”說完怒氣沖沖的大踏步回房去了。
  看著尹俊熙的背影,芯愛輕歎著搖頭,也回房看書去了。剛在書桌上坐下,門就被推開了,尹俊熙急切的身影從外面走了進來。他似乎也意識到自己來的突兀,趕緊對芯愛和藹的笑笑,溫聲說:“芯愛,你能把恩熙的地址告訴我嗎?”
  聽到尹俊熙的來意,芯愛心中不禁好笑,合著自己剛才說什麼,尹俊熙根本沒聽進去,現在才反應過來,他這個反射弧可真夠長的。芯愛不知道恩熙轉到春川,是否和她原來念的是一個學校,因此把家裡的地址寫給了他。
  尹俊熙拿到後,千恩萬謝的離開。看著被尹俊熙關上的門,芯愛微不可查輕歎了一口氣,這還是尹俊熙頭一次沒有尹父和尹母在跟前,不帶一點敵意,溫柔和藹的對待她。兩人之間沒有劍拔弩張,唇槍舌劍,她一時還真有點不習慣。
  這天尹父從外面回來後,將芯愛叫到書房,將手裡的三封中學錄取通知放到桌前,神情嚴肅的說:“芯愛,你的錄取通知書寄到了我的辦公室,我看了一下,你不僅沒有報考我為你選定的中學,而且這三個學校除了埃斯頓中學走讀和寄宿都可以,剩下的兩所全都是寄宿學校。你為什麼這麼作,難道你對我們有什麼不滿,不想和我們住在一起,還是這個家讓你無法忍受,或者是因為⋯⋯”
  芯愛填寫報考學校的時候,尹父工作忙,沒辦法抽出時間陪同她去,尹母又在病中,要在家休息。尹俊熙本來想聽從尹父的吩咐從語言學校請假陪她,但是被芯愛堅決的拒絕,因此從考試到之後的一系列事情都是芯愛自己獨自辦下來的。連通知書的郵寄地址,芯愛都沒有寫家裡的,而是填的尹父的工作地址。
  “爸爸,不是這個樣子的。”芯愛趕緊打斷尹父。“很抱歉,沒有告訴爸爸,或者和你商量一下,就私自作了這個決定。是我的錯。”
  芯愛坐在尹父對面,聲音不疾不徐,把她的理由娓娓道來。“在作這個決定之前我猶豫了好久,最終,考慮再三,我還是做出了這個選擇。爸爸,媽媽身體不好,醫生說她不能受刺激,可是媽媽只要看到我,就會想起恩熙,這樣一來,她的病根本無法痊癒。如果我離開,不在整日在她眼前出現,我想,這對媽媽的身體應該有好處。”
  長歎了一口氣,“家裡,本來應該是爸爸忙碌了一天回來休息的地方,可是現在來看,根本達不到這個目的,反而依舊需要爸爸操心費力,想辦法調和我和媽媽,我和哥哥之間的關係。這樣下去的話,我擔心,有一天,爸爸會感到勞累,會厭煩這一切。或許到了那個時候,爸爸對我和媽媽、哥哥之間的矛盾熟視無睹,不管不問。我不想看到這樣的結果,所以我選擇了寄宿學校。我覺得,我和媽媽、哥哥分開,保持一點距離,或許最好。”
  芯愛的坦誠讓尹父震驚。關於妻子和兒子與女兒之間的問題,尹父自然非常清楚。說句實話,每天在外面忙碌,回家之後還要排解這些破事,尹父現在真有點身心俱疲,他有的時候情緒上來,真的不想管了,甚至有點後悔,覺得自己當初不堅持把芯愛接回來就好了,若是恩熙留在家裡,絕對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尹父知道這種情緒不對頭,但是他沒辦法克制,因為他真的厭煩了,原本幸福和樂的一家變成現在這個亂七八糟的模樣,他要無休止的安慰傷心的妻子,調和尹俊熙和芯愛的敵對,⋯⋯他是個人,他也有情緒,每天這樣周而復始,他真的快要忍受不下去了,快到極限了。
  尹父覺得,到了最後,真的很有可能會出現芯愛所說的那種情況,因為他所作一切都是白費功夫,今天安撫完,明天還這樣,循環往復,每天上演同樣的事情,他無法徹底把問題解決,為了獲取平靜,只能選擇犧牲掉一個。在妻子,兒子和女兒中,最終他會選擇犧牲誰不言而喻。
  尹父長歎一聲,“芯愛,你很敏銳。”你已經注意到了我心裡的矛盾。“對不起,我是個失敗的爸爸,本來我接你回來是想給你一個幸福美滿的家的,但是我發現我高估自己了,爸爸做不到。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吧,是爸爸無能。”尹父默認了芯愛的選擇。
  看著尹父高大的身影一下子變得頹唐而又落寞,芯愛笑笑,眼中含淚,帶著哭腔說:“爸爸,我不怪你,我也不會怪你。這一切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我們大家都沒錯,錯的只是當年因為意外而彼此偏離的命運。”
  不管尹母喜不喜歡芯愛,但是對外,尹家展現給外人的都是幸福美滿的一家,和諧無比,她需要芯愛留在家裡刷幸福,而不是去念什麼寄宿學校。因此,尹母聽說芯愛要去讀寄宿學校,大力反對,對此,尹父一力堅持,他沒有說,這是芯愛的選擇,反而告訴尹母,這是他的意思。
  芯愛早就料到了尹母對她去讀寄宿學校的反應,當初她之所以選擇把通知書寄到尹父那裡,就是知道如果郵到家裡,尹母看到後,絕對會反對,縱使最後她說服了尹父,尹母將會在心裡再次添加一份不喜。雖然她和尹母的關係不親密,但是能夠避免少一點厭惡還是少一點好。如今,尹父把事情全攬在自己的身上,尹母反對無效,對她也無話可說。就這樣,芯愛順利的進入到了紐約州的喬克雷斯女子教會中學入讀。
  或許真的是“遠香近臭”,自從芯愛去了寄宿學校,她和尹母的關係大為好轉,至少她半個月一次回家的時候,尹母不會當著她的面莫名的哭泣,念叨著恩熙,心口絞痛,然後發病住進醫院了。相反,尹母擔心芯愛飲食上的不習慣,會做很多好吃的讓她帶回學校,噓寒問暖,並且還會幫她給同學准備禮物,慈母范十足。
  尹俊熙也顧不得和芯愛較勁了。因為芯愛在轉學去春川的時候,跳了一級,所以她到美國的時候,是國中二年級生,如今到了學校,依舊從二年級讀起,明年就升三年級了。尹俊熙本來是國中三年級,因為要讀一年語言學校的緣故,他依舊要從國中三年級讀起。這樣一來,他和芯愛念同一個年級。他不能輸給芯愛,所以尹俊熙在學習語言的同時,開始復習以前的功課,免得到時被芯愛超過。
  芯愛在尹家的生活,雖然有些磕絆,但是總體來說,還算順暢,芯愛還能適應。比起芯愛來,恩熙在崔家的新生活可謂是處處不順,適應不良。
  在崔家,芯愛在的時候,表面上是順任當家理事,但是實際上,芯愛才是崔家真正的管家婆。因為吐槽順任不會理財,所以芯愛將家中收入作了規劃。
  在芯愛的房間牆上掛著一個自己做的,長長的,多層多口牆壁掛袋。每個收納口,都被她做了標記。最上面的一層收納袋,放的是家裡的總收益。順任賺的錢,崔英雄和芯愛打工的錢,還有崔智彬的收入都算在裡面。
  下面並列兩個儲藏袋放的是家中的生活花費。左邊放的是一家人的飯錢,右邊放的是一家人的置裝費,一家人從裡到外的衣服和鞋襪都包含在裡面。在這裡,芯愛給與的浮動標准是五萬塊。
  盡管崔家現在不需要去救助站撿衣服回來,不至於再到路邊攤去買衣服,但是為了將來打算,外面的服裝從來都是反季節添置,或者換季大減價的時候購買,選取的款式都是芯愛精心挑選的,比較經典,穿久一點也不會過時。
  再往下一層,是四個口袋,這是連順任在內,一家四口的零花錢,花用的時候按著上面標的名字取用。芯愛給這裡設了一個上限。用完了,就沒了,只能等下個月再用。若是剩下了,就可以累計起來,和下個月的錢一起使用。如果總是剩下,循環累積後達到了芯愛設定的數目,就把這錢提出,以儲蓄的名義存起來。誰省下的就存在誰的名下。
  ⋯⋯
  倒數第二層是兩個大口袋,一個放的是房租,一個記錄的是崔家的人情往來。
  盡管崔家裡已經預付了兩年的房租,但是在沒有買房之前,不管崔家是不是繼續住在這裡,都是要租房住的,因此將房租單獨列出來,免得再租房的時候,一下子拿出一大筆錢傷筋動骨。
  關於記錄崔家的人情往來這個口袋,裡面放的是一張張書簽。沒用過的書簽是空白的,用過的每張書簽上,記錄的都是崔家一筆人情往來。書簽要寫得清楚明白,比如要書簽上要寫著XX年X月X日因某事某人,走禮,禮物是XXXX,價值多少。若是對方送的是禮金,就省事了,直接在上面標明就行了。不過,崔家在春川除了一個姨婆家,也沒什麼人情要走。
  對應每筆款項,都有一個賬本,一起放著。除此之外,還有一本總賬,放在最下面一層,最左邊的口袋裡。芯愛的記賬方式沒有多麼復雜,不過是列個表格,上面列出年月日,收入,支出,預算,結餘等項目就完了。
  有了這基本帳,崔家的收支便非常清楚明白。幾個月下來,一年要用多少錢,能存下多少,也有個大概的數。通過這個可以做出預算,再通過年底賬本結算,預測明年的添減項。預留一部分應急,剩下的便可以存起來。
  賬目清楚明白,一點問題都沒有。在芯愛的監督下,崔家按照這個已經實施了好幾年,一切都很順利,但是恩熙接手之後,就出了亂子。
  因為順任鹵制的肉類數量眾多,她已經不去菜市場購買了,而是跳過中間商,直接去廠家采購,並且廠家送貨上門。順任的工作量繁重,所以買菜做飯這些事,芯愛在的時候都是芯愛在做。等恩熙回來的時候,一開始順任還想著她幫恩熙做,但是這樣一來,順任在這邊耽誤了時間,就有些肉來不及鹵制,損失巨大,無奈之下,還是把工作交給了恩熙,頂多恩熙不會的話,她在旁指點一下。
  只是沒想到,一個月還沒過去一半,剛過了十天,恩熙就把錢給花完了。她開口向順任要明天的菜錢的時候,順任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等從恩熙嘴裡得知,錢都已經花完了後,全家皆驚。因為實在是他們這幾天,根本沒吃到什麼特殊的東西呀,怎麼可能會把錢都花完了呢?那可是他們一家一個月的飯錢呀!
  再三詢問恩熙,最終大家才知道,原來恩熙根本不是在市場買的菜,而是在超市。無奈之下,順任告訴恩熙,他們一家除了在超市晚上快關門之前去搶購一些大減價的食物,一般情況下,從不在超市買東西,因為買不起。盡管錢已經花光,一家人還要吃飯,沒辦法,順任只能從積蓄裡拿出一部分把這塊補上。最終,崔英雄把買菜和賬本的事情接了過去。
  恩熙是個勤勞的孩子,她利用空閒的時間,對家裡來個裡外大掃除,把家裡家外打掃的乾乾淨淨。本來順任他們應該感到高興的,但是恩熙把芯愛做的干菜,准備冬天裡吃的,全都當作垃圾丟了出去。面對恩熙因為做錯事而淚水漣漣,不斷道歉的可憐模樣,讓順任他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以前買菜曬成菜干的錢不算,這個冬天又要多一筆額外支出了。
  因為順任在家不停地鹵制肉食,所以屋子裡充滿了肉類烹煮時的味道。盡管房間通風良好,奈何順任從早到晚都不停火,因此屋裡的東西都沾染了這股味道。先不說這股味道好不好聞,若是衣服上也染上這股味道,終究不是什麼好事。因此,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出現,一家人穿的衣服全都放在裡間,而且通往裡間的門基本上整日都是關閉的。芯愛更是在存放衣服的箱櫃中放置了大量木炭來吸收異味,結果,打掃房間的恩熙把這些木炭也當作垃圾丟了出去。幸虧發現的早,崔英雄又趕緊買新木炭放入衣櫃中。
  恩熙轉學的時候,一開始順任給她轉到了芯愛原本就讀的學校,但是這個學校距離順任家比較遠,需要走一個多小時的路。盡管從順任家到學校有公車,但是芯愛沒坐過幾次,都是走著上學。她已經習慣了,在貧民村的時候,原本家裡離學校也是這麼遠,她都是走過來的。但是恩熙走不動,她以前從沒走過,就是不坐車,也是騎腳踏車的。芯愛要走一個多小時,但是到了她這裡,這個時間裡,恩熙根本走不到學校。
  坐公車,正是高峰期,上學的和上班的,擁擠的不得了,恩熙又擠不上去。所以連連遲到,老師覺得她屢教不改,懲罰也沒效果,就讓恩熙請了家長。在芯愛的賬本裡,交通費這一欄是包含在零花錢裡面的,如果恩熙每天這麼上下車,她的零花錢根本不足以支持她整個月的車錢。沒辦法,崔英雄想著單獨給恩熙列出一個交通費的花費。對於自己的特例,恩熙覺得很不自在,所以最終以她轉學到家裡附近的中學就讀,事情才得以告終。
  ⋯⋯
  每次芯愛做錯了事情,順任和崔英雄並不批評她,只是看著她搖頭歎氣。恩熙在背後,曾聽到順任和崔英雄的談話,拿她和芯愛作比較,說她比不上芯愛。相較之下,芯愛越能干,越襯托她的無能。
  恩熙只覺得自己在崔家的生活,是一肚子的委屈,說又說不出。順任神經粗,看不出她情緒上的不對,反正恩熙從回來的那天就一直悒悒不樂,在順任看來,恩熙好像一直是這個樣子,沒什麼不對。至於崔英雄和崔智彬,各自有事要忙,根本無暇顧及她,所以崔家沒人安慰她。恩熙覺得崔家沒有人愛她。
  每當生活上有不順,恩熙沒有了傾訴對象,只能在晚上睡覺的時候抱著被子偷偷的哭。這個時候,她格外的懷念她在尹家的生活,想念慈愛的爸爸,細察入微的媽媽,體貼的哥哥。

  第四十四章:新成員

  芯愛放假回家,吃飯的時候,尹母作了不少好吃的,讓芯愛大飽口福。飯後,一家人坐在客廳閒聊,尹父關切的詢問芯愛一些在學校裡的情況,芯愛一一作答,尹母面帶微笑坐在尹父身側,不時的插言,看上去非常和諧。
  讓芯愛非常意外的是尹俊熙竟然也坐在一旁靜靜的聽著。盡管芯愛和尹俊熙在尹父尹母面前擺出親兄熱妹的模樣,但是實際上兩人關係非常緊張。尹俊熙覺得芯愛是害他們和恩熙分離的罪魁禍首,他承認的妹妹只有恩熙一個,因此對芯愛和尹父尹母和樂相處的模樣刺眼,所以以前這種場合,哪怕尹父尹母要求,他都是找借口避開,才不會坐在這裡。或許是被尹父警告過,或許還有其他原因,尹俊熙雖然不高興,但是他並沒有出來破壞氣氛,只是躲開而已。
  以前對芯愛的事向來是避之不及的尹俊熙突然行為反常,不免讓芯愛心中充滿疑竇,總覺得尹俊熙應該在打什麼主意。閒聊過後,大家各自散去,芯愛正要推門回房,被尹俊熙從後面叫住,焦急的問:“芯愛,為什麼,為什麼恩熙不給我回信?我給她寫了好幾封信,她一封都沒回,這是為什麼?”
  聞言,芯愛翻了個白眼,就知道尹俊熙異常是有原因的,果然,不出所料,也不出她所想,還是和恩熙有關。“我怎麼會知道原因?我又不是恩熙,怎麼會知道她在想什麼,為什麼不給你回信?你來問我不覺得問錯人了嗎?”
  尹俊熙聽了,大受打擊,失望的說:“你不知道?你怎麼會不知道?”尹俊熙狐疑的看著芯愛,有點不相信她的話。不會是你明明知道卻不肯告訴我吧?
  芯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我為什麼會知道?我什麼時候給了你一種我無所不知的印象,讓你認為我一定會知道?我沒有必要在這件事上說謊,我是真的不知道。你用腳趾頭去想也能想明白,我在美國,韓國那邊發生了什麼,我和你一樣,一無所知,我憑什麼會知道那邊的事?”
  “你怎麼會不知道呢?”尹俊熙非常懊惱,他焦躁的撓著腦袋,滿心擔憂。“我不相信恩熙會不回我的信,恩熙,恩熙一定出事了。”尹俊熙推測著,本來是猜想,但是他越想越是這麼回事,非常肯定的說:“對,恩熙,一定出事了,所以她才不能給我回信。”
  “芯愛,你把恩熙家裡的電話給我,我要打電話問問,恩熙出了什麼事。”既然有了肯定的答案,尹俊熙忙不迭的對芯愛說。
  “沒有電話。”芯愛不耐的說:“崔家沒裝電話。如果有電話,上次寫地址給你的時候,我就會一並寫給你了。”
  沒有電話,那就意味著無法用電話進行聯繫,寫信的話,恩熙又不明理由的不給他回信。尹俊熙沒有辦法了,他不知道怎樣才能得知恩熙的消息,在芯愛這裡得不到答案,蔫頭耷拉腦的離開。
  看著尹俊熙一下子變身憂郁美少年,芯愛心中一動,猶豫再三,話到了嘴邊,到底還是咽了回去。本來她推測,或許高昂的國際郵費是恩熙沒有回信的理由。但是想想不太可能,崔家還沒有困難到這個地步,或許承擔不起頻繁的通信費用,但是只寫一封回信的話,還是可以的,恩熙一封信都沒回,顯然不是因為這個。那麼是因為什麼,芯愛猜不出。
  在家度過周末,周日下午,芯愛收拾東西准備返校。尹母拿了一包點心給芯愛,讓她帶到學校裡吃。“下周末就算學校裡有活動,你也要請假回來,那天,你爸爸要請在美國的朋友來家裡做客,你必須要出席。”
  “嗯,我知道了。”芯愛點頭。盡管學校裡每周末都有假期,但是芯愛不是每個周末都回來的。不回來的時候,她會以學校裡有活動為借口向尹父尹母報備,因此尹母才這麼說。
  尹父這次請客,請的都是韓國人。這些人中不僅有他的朋友,還有不少不認識的。這些不熟悉的陌生人,都已經在美生活多年,他們或是在其專業領域的一流專家,或是所在企業的高管,⋯⋯反正都是事業有成的成功人士。
  芯愛站在尹俊熙身後,跟著尹父尹母,站在門口歡迎客人。這種聚會,大家聚在一起,孩子也是一項談資。作為主人家的孩子,尹俊熙和芯愛免不了被來客詢問,當客人聽說芯愛在寄宿學校讀書的時候,不免一愣。
  在韓國,一般情況下,只有家裡沒人照顧孩子,或者孩子頑劣不受教,或者父母對孩子觀感不好,⋯⋯因此才會想起把孩子送往寄宿學校就讀。雖然這裡是美國,但是作為韓國人,在能夠遵循韓國傳統的情況下,他們絕對不會違背。
  尹母並沒有出去工作,在家作家庭主婦,完全有能力照顧孩子,而且尹家剛來美國,不是在美國生活好幾代的那種,談不上被美國同化,那麼把芯愛送往寄宿學院就讀的理由就不免有些令人玩味了,投注在尹家人身上的目光不免有些怪異。但是這涉及到主人家的隱私,作為客人,在主人不主動說明的情況下,他們也不好追問緣由。
  只是總有一些不識相,不開眼的人,聽尹母介紹芯愛在寄宿學院學習後,一位臉有些長的中年婦女捂著嘴,發出如同老母雞一般發出咯咯的笑聲。“哎呀,尹夫人,不是吧,你竟然連兩個孩子都照顧不來?”看來送女兒去寄宿學院不是因為照顧不過來,那麼是?
  不等尹父尹母說話,馬臉婦人上下打量了芯愛一眼,使勁的搖晃著腦袋說:“嘖嘖,尹教授,尹夫人,我看你們的女兒看起來蠻乖巧的嘛,你們就這麼一個女兒,怎麼嬌養都不過分,怎麼捨得把她送到寄宿學校去呢?”
  尹教授不動聲色說了一個數字,是當時芯愛考試的分數,然後笑道:“本來芯愛考得這麼好,完全可以去米安若斯中學,只是因為學校在新罕布什州,離紐約比較遠,我和妻子捨不得。當時芯愛考試的時候,我就已經限定她只能報考紐約附近的中學,所以芯愛沒辦法,只能選擇到喬克雷斯女子教會中學入讀,雖然是寄宿,但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芯愛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我和妻子總不能因為外人的風言風語耽誤她吧。”總不能為了不寄宿,讓她去讀更差的中學吧。
  尹教授的話在客人中間引起大嘩。米安若斯中學在全美中學中排名前三,喬克雷斯女子教會中學雖然比米安若斯差一點,但是在全美也在前十左右,而且從某方面來說,喬克雷斯比米安若斯更難考,因為它外籍學生的錄取率在前二十所中學中最低。進了這兩所學校,基本上等同於拿到了名牌大學的入門證。
  作為一名剛來美國的外國人,語言是最大的難關。就算克服了語言的問題,能夠考入好的中學就讀的也寥寥無幾,究其原因,不僅僅是學習成績的問題,而是因為兩國之間存在的文化差異,在面試的時候,所做的准備,比如各項資料,社會活動表現,自我介紹,⋯⋯不能很好的切入面試的關鍵點。
  這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至少要兩三年的時間,因此在年紀不大的少年留學生中,常存在這樣一個問題,就是中學讀的不是名校,最後卻考入知名大學。這種情況在到美國的人讀書的人中,司空見慣。
  尹母回房拿出芯愛的成績單和當時的錄取通知書,將它拿給客人看,“芯愛當時去了好幾家中學去面試,最後都被錄取了。”
  尹母把學校一一報了出來,都是美國比較好的中學,客氣的說:“在座的客人,如果家裡有孩子想要考這些學校,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問問我們家芯愛,她參加過這些學校的面試,對這方面應該知道一點,說不定會對他們考中學有點幫助。”
  在場的客人年紀和尹父尹母年紀相當,他們的孩子和尹俊熙、芯愛的年紀也差不多,因此准備進中學讀書的不少,尹母這麼一說,他們笑容滿面的趕緊答應。就算早就來到美國生活,但是也沒有一定能考進這些學校的把握,能從芯愛這裡了解一些面試情況,說不定就能增加考入的機率,這種事哪怕有萬分之一的機會,做父母的也不會放過。
  那馬臉婦人見到這種情況,不高興了,悻悻然的說:“嗤,說什麼不去米安若斯學校,選擇喬克雷斯是因為離家近,這話說的好聽,其實是因為喬克雷斯的學費便宜吧。”
  尹父和尹母相互看了一眼,埋怨對方,到底是誰把這個人請來的,她不是來做客的,是來砸場子來的吧?兩人不約而同的在心裡決定把馬臉婦人從尹家以後的邀請名單中劃了去。
  教會學校的學費要比其他學校的學費便宜,甚至能便宜到一半的地步。這是在座的都知道的事實,但是馬臉婦人的話並沒有引起他們的贊同,不僅僅因為大家在尹家做客,不好得罪主人的緣故,而是因為尹家根本不缺錢,不說尹教授作為一名知名的畫家,他的一幅畫的價值,單他在紐約大學擔任教授的薪水,就能滿足一家人過上非常富足的上流生活。
  馬臉婦人的話雖然沒有引起什麼波瀾,但是到底破壞了氣氛。大家面面相覷,皆不說話,一時之間室內陷入了沉默之中。就在這個尷尬的時刻,尹父最好的朋友申先生出面打圓場:“我提議,請我們大韓民國著名的鋼琴演奏家姜美喜女士為我們演奏一曲,大家說好不好?”
  有人出面圓場,大家自然接場,紛紛表示贊同。姜美喜也不客氣,站了出來,走到鋼琴旁邊,掀開琴蓋,彈奏了起來。總得來說,尹家的宴會雖然有些不和諧的音符,但是最終還是圓滿的落幕。
  回到學校後的芯愛本來打算下周就不回家了,誰知尹母打電話來,讓她這個周末回去,因為尹父的哥哥要來美國,她要回去拜見這位伯父。因為芯愛被接回尹家沒幾天,全家就來了美國,除了尹父、尹母和尹俊熙,芯愛再沒有見過尹家其他的人,平時尹父尹母也不提,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尹家的親戚呢。
  周末放假,芯愛回家,推開門後,就看到客廳裡面坐著一對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父子,只是那名和尹父年齡相仿的中年男子身上那股成熟男士成功的魅力,是一旁還有些青澀的少年比不了的。
  尹父見芯愛回來,趕忙向她介紹:“芯愛,這是我的哥哥,你的伯父。”指著另一旁的少年,“這是你伯父的兒子,你的哥哥。他的名字是尹翔澤。”
  芯愛趕緊乖巧的叫人,然後坐到一邊,靜靜地聽尹父和他哥哥說話。從他們的談話中,芯愛聽出尹翔澤的父親是送兒子來美國讀書的。聽到尹父向哥哥保證,尹翔澤就住在自家,他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請哥哥不用擔心。在尹父和哥哥說話的時候,作為尹家的新成員,在一旁的尹翔澤一聲不出,只是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發愣。陽光透過玻璃,斜射在他的身上,長長的,翹起的睫毛好像帶著金光,芯愛不由自主的看呆了。
  芯愛沒有聽說過這個伯父,情有可原,但是尹俊熙聽到尹父的介紹時,先是一愣,而後才叫人,顯露出的態度和這個伯父也不熟悉,這讓芯愛很奇怪。因為尹父說了,他和尹翔澤的父親是親兄弟。既然這樣,從尹俊熙的表現來看,尹家和伯父家走動並不頻繁,但是如果兩家關係不親密的話,尹翔澤父子兩個不會上門,如此一來,說明尹父尹母和哥哥家來往的時候,尹俊熙並沒有跟隨,這說明尹父尹母和這個哥哥還是因為某些事而生疏的,那是因為什麼呢?
  尹翔澤的父親似乎很忙,他把尹翔澤托付給尹父尹母之後就離開了美國。本來尹翔澤父親的意思,他是希望兒子在弟弟家生活的,有弟弟和弟媳照顧,他放心,但是尹翔澤明顯沒有成為尹家新成員的打算,他拒絕聽從父親的安排。尹翔澤家在美國有自己的房子,他請鍾點工清潔後,不顧尹父尹母反對和挽留,執意搬了過去。
  面對尹翔澤的堅持,尹父尹母沒辦法,他們根本不放心讓尹翔澤一個人住。最終雙方各退一步,由尹翔澤的父親出面把尹家別墅旁邊的房子買了下來,尹翔澤搬了進去,和尹家作了鄰居。
  幫尹翔澤搬完家,尹父尹母回到家,尹父搖著頭歎道:“唉,翔澤這個孩子的性子和大哥一樣,拿定了主意,誰說也不聽。當初大哥大學畢業,不肯好好工作,非要去玩音樂的時候,父親氣得暴跳如雷,揚言要將他趕出家門,他都沒改主意。這兩個父子,針尖對麥芒,將來有的鬧了。”
  “還不是大哥的錯,明明娶了大嫂,卻不遵守婚姻的承諾,在外面和他公司下面的小明星勾勾搭搭的,偏大哥在大嫂面前一點都不遮掩。大嫂那麼愛大哥,這樣還拼命忍著,可是大哥卻和大嫂離了婚,翔澤從小看著大嫂受苦,他對大哥不滿是理所當然的。”
  當年,尹翔澤的父親大學畢業後不去工作,反而跑去唱歌。尹翔澤思想保守的爺爺無法接受兒子正經事不做,反而去當戲子,娛樂大眾。為了讓尹翔澤的父親回歸正途,尹翔澤的爺爺采取了很多手段,甚至最後登報聲明,要和尹翔澤的父親斷絕父子關係,都沒有讓尹翔澤的父親放棄,回來向他認錯。
  尹翔澤的父親唱了幾年歌,漸漸的轉入幕後。在做幕後工作的時候,尹翔澤的父親對電視台節目錄制有了興趣,他想擁有一家電視台,把自己喜歡的節目錄制給觀眾看。為此,尹父不惜回頭向父親低頭,希望取得父親的支持。但是盡管尹家有錢,尹家從來沒有涉足電視台這方面的事務。
  在這方面,尹家沒有絲毫優勢,尹翔澤的父親需要從頭開始,擺在尹翔澤父親面前的難題,是他很難擁有一家獨立的電視台。面對數目眾多的電視頻道,韓國政府已經明確表示,不會審批新的電視台,想要擁有,除了購買,再無他法,但是擁有電視台的企業,是不會售賣企業核心的。
  正在尹翔澤的父親一籌莫展的時候,他認識了尹翔澤的母親。尹翔澤的母親是獨生女,她家有一家小小的電視台,因此尹翔澤的父親拒絕了父親提議的聯姻對象,有目的的接近尹翔澤的母親。很快,高大英俊的尹翔澤父親讓尹翔澤的母親愛上了他,並接受了他的求婚,嫁給了他。
  在尹翔澤的母親生下繼承人後,尹翔澤父親已經完成了對妻子家族電視台的滲透,成功的擁有了電視台的領導權。之後,他開始冷落妻子,和電視台下面的明星打的火熱,風流韻事一樁又一樁。
  對於哥哥的行為,尹父看不過眼,但是連父親的話聽不進去的哥哥,更不可能聽他的話,人微言輕的尹父只能保持沉默。尹母鄙視尹翔澤父親的行為,同情嫂子的遭遇,但是她作為弟媳,更不好說話,也沒有她說話的餘地。最終,在哥哥拋棄妻子,選擇和妻子離婚後,面對哥哥離譜的行為,兩人眼不見心為淨,搬離了首爾,平時更是羞於提起他有這麼一位哥哥。為了怕兩個孩子被他們的伯父教壞,所以夫妻兩個拜訪尹翔澤家的時候,基本上都不帶孩子。
  芯愛從尹父尹母偶爾流露出的一言半語,和尹俊熙、尹翔澤那裡得來的訊息,拼拼湊湊,把尹翔澤家裡的事拼出個七七八八。她對尹翔澤的遭遇,深表同情。看著尹父尹母,想起尹翔澤的父親,她不由自主的想,真是不是所謂的“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從某方面來說,尹家的人都是個渣!

  第四十五章:意外

  芯愛坐在書桌前寫作業,舍友莎拉手上戴著棒球手套,滿頭大汗的從外面進來。她換過衣服,到浴室洗完澡,一面擦著頭髮,一面說:“芯愛,你這個周末還回家嗎?”
  “不回去了。”芯愛沒抬頭,隨口答道,手中繼續奮筆疾書。
  因為學校裡國際學生不多,這一屆芯愛是唯一的一位,而且還是亞洲面孔。她剛入學時,班上的一位女同學因為“種族歧視”對芯愛大發厥詞。因為這位女同學英語地方口音比較嚴重,而且她使用的是俚語,所以英語學得比較“正規”的芯愛根本沒聽懂對方“詭異”的英語,只是從對方的神色上猜測似乎不是什麼好詞。
  在對方侮辱芯愛的時候,莎拉站了出來,對對方的行為大加訓斥,並要求對方向芯愛道歉,並將其行為報告給老師。莎拉這種見義勇為的行為讓芯愛對其大有好感,等分配宿舍的時候,兩人又被分到一個宿舍,所以莎拉和芯愛的關係不錯。
  莎拉是德克薩斯州人,周末她雖然不回家,但是她的周末安排的滿滿的,校外生活非常豐富。以前芯愛不回家的時候,她曾經邀請過芯愛幾次,都被芯愛拒絕了,只是熱情的她從不氣餒,下次有活動,依舊鍥而不捨的繼續邀請芯愛。
  果然聽芯愛說她不回去,莎拉拍手道:“那太好了。”她靠著芯愛的書桌站著,熱情的邀請芯愛。“芯愛,這個周末費城我的朋友有個派對,你和我一起去參加吧?芯愛,不是我說你,你也不要整日除了呆在學校就是回家,也要多出去走走,多交些朋友。費城離紐約不遠,當天去當天就可以回來,就算當天回不來,我朋友的別墅大的很,完全可以住下第二天再走,怎麼樣,一起去吧?”看到芯愛抬頭,她調皮的眨了眨眼睛。
  “好呀。”芯愛一再拒絕對方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這個周末她沒什麼安排,就點頭答應了。
  周六一大清早,芯愛起床,洗漱完畢,換衣服,轉頭看到傑西卡的打扮,一愣,實在是太清涼了。莎拉上身是一件低胸的露臍裝,下身一件低腰熱褲,褲腿短的都到了大腿根,腰低的幾乎露出屁溝。
  芯愛趕緊提醒對方。“莎拉,你瘋了,雖然現在是周末,放假時間,不像上課時那麼嚴格要求,但是你這身打扮要是被教工看見,你會被關禁閉的。”
  喬克雷斯作為知名的教會女校,出名的不僅僅是教學質量,高升學率,而是它對學生禮儀、美容、化妝、儀態等方面的教導,幾乎不輸給新娘學校在這方面的教育。
  當初芯愛之所以選中喬克雷斯,不無這方面的原因。芯愛以前並沒有接受過系統的禮儀培訓,到了崔家後,崔家乃是草根中的草根,順任一天到晚忙著為生計奔波,根本談不上教導芯愛禮儀,何況她也無從教導。
  等芯愛回到尹家,尹母總能挑出她禮儀上的缺失。芯愛知道尹母並不是雞蛋裡挑骨頭,她的確在這方面有所缺失。按道理說,尹母指出來,她乖乖改正就是了,只是尹母並不是以教導者的身份從頭開始去指點她,而且她那種說話的語氣也讓芯愛受不了。
  芯愛指望不上尹母,去專門的培訓學校也不妥。因為尹母不教可以,但是去專門的培訓學校就是打尹母的臉了。無可奈何的芯愛打聽到教會學校在禮儀方面有專門的教導課程,所以就為了這個,不被尹母挑出毛病,芯愛也要進教會學校入讀。
  作為禮儀的最基本要求就是著裝得體,喬克雷斯又有教會背景,而且它又是一所學校,所以在這方面要求更為嚴格,像傑西卡這樣的裝扮是根本不允許穿出來的。
  莎拉拿出一件中長款的白襯衫套在外面,遮嚴實了,在芯愛面前轉了一圈,得意的說:“安啦,我知道剛才的不行,我才不會那麼傻,直接穿出去呢。對此,我早有准備。其實我們只要走出校門就沒事了。離開學校後我們怎麼穿,穿什麼,教工根本管不著!”
  芯愛忽然有一絲後悔,覺得她不該答應莎拉去參加什麼派對,或者關於派對內容,她應該問的更詳細一點。但是話既然已經說出去了,這個時候她也不好返悔,隨便換上一身褲裝,跟著莎拉走出學校。校門口,傑西卡的朋友邁克已經開車在等她倆了。
  上了車,莎拉就將身上的襯衫脫了下來,露出裡面風騷的打扮。開車的邁克從後視鏡看到她的打扮,打了一聲輕忽的口哨。“莎拉,這身漂亮!“目光落到只是露出手臂和微露鎖骨,其餘都藏在衣服裡的芯愛身上,取笑道。“你的朋友穿的和你一比,可就落伍了。難道她在學校裡還沒有穿夠嗎?出來玩竟然還一副學校裡的打扮?”
  莎拉上車之後,就從包裡拿出化妝品開始化妝,聽到邁克的抱怨,暫停打粉的手,嬌笑道:“邁克,芯愛是來自一個保守的國家,而且她還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派對,情有可原。”
  “哦。”邁克意味深長的拉長了音調,給了莎拉一個你懂我也懂的眼神。
  看著莎拉和邁克打著她不懂的眼仗,芯愛心中莫名發慌。再看向已經化好妝莎拉,對著上妝後有些陌生的面孔,她忽然覺得自己似乎並不了解這個室友。她好像犯錯了,不該就這麼草率的答應莎拉來參加派對。
  到了費城,邁克駛入勞爾梅裡嗯,芯愛聽說過這個地方,這裡是費城有名的富人區,進出皆是私家車,根本不允許出租車進入。其實美國的很多富人區皆是如此,根本不允許出租車停靠。
  來到山上一座藍灰色的別墅前,邁克開車進院。芯愛下車,進屋,見屋裡已經來了很多人,都是年歲差不多的少年少女。謝絕了莎拉帶她去玩的提議,芯愛從服務生那裡拿了一杯香檳,自顧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下。
  芯愛靜靜地看著大家在舞池熱情的宣洩著,肆意的大喊大叫。震耳的音樂,屋裡喧嘩熱鬧的環境實在讓她無法適應。她起身去衛生間,卻被那裡熱情擁吻幾乎要上演限制級畫面的一對男女而嚇到,趕忙退了出去。從服務員那裡問道另一個衛生間的位置,進去後,出來,又被眼前在一起的男男而嚇得驚慌失措。
  慌張的回到座位上,芯愛輕撫胸口,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劇烈跳動的心跳。不等她平靜下來,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的,突然出現,坐到她對面的邁克又驚嚇了她一次。芯愛面帶餘悸的拍了幾下胸口,這樣的驚嚇再來幾次,就算她的心臟正常,也承受不了。
  雖然坐在座位上,身子依舊隨著音樂左搖右擺的邁克滿臉笑容的和芯愛打招呼。“嗨,芯愛,你怎麼躲在這裡?莎拉把你丟在這裡,自己跑去玩,實在太不應該了。去跳舞嗎?要是沒舞伴的話,我可以陪你?”言語中帶有很大的跳躍性。
  芯愛搖頭拒絕。“還是算了吧。我不喜歡跳舞,你要是想跳盡管去好了,我在這裡坐著就好了。”
  邁克起身,挨著芯愛坐下,從兜裡掏出一包白色粉末給芯愛看,神秘兮兮的湊到她耳邊說:“我這裡有好東西,你要不要嘗一嘗?把它放到酒裡,喝下後,我保證你一會兒會非常High!”
  邁克把粉末的包裝撕開,倒入芯愛的香檳中,搖晃著,等藥粉充分和香檳混合後,遞給芯愛。“我聽說你還是處女,怎麼樣,有沒有興趣,樓上就有房間,我的功夫不錯,保證讓你High上加High!”
  邊說,邁克邊轉頭對著芯愛的脖子曖昧的吹著熱氣,並且還饒有興致的伸出舌頭舔了芯愛的耳朵一下,手也不老實起來,在芯愛的身上開始亂摸。
  在邁克拿出白色粉末來,芯愛臉色一變,她從袋子的包裝上看出,邁克拿出的不是什麼毒品,只是致幻劑,但是這種東西用久了,依舊會上癮的。一來到美國,尹父尹母就嚴重警告尹俊熙和芯愛兩個,不得沾染這些東西。就算沒有尹父尹母的叮囑,已經有著成人心智的她也不會喝這種混了藥物的酒,所以她沒有去接邁克遞過來的酒。
  本來邁克的靠近就讓芯愛覺得不自在,而後聽到他的話,芯愛的臉色大變,不等她反應過來,脖子裡就感覺到了邁克嘴裡呼出來的熱氣,芯愛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而後邁克已經動起手來,心慌意亂的芯愛什麼都顧不得了,一把將邁克推開,顧不得被推倒在地的邁克,起身就往外跑。
  逃出別墅後,芯愛順著大路就往外跑,直到跑累了才停下來。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芯愛回頭看去,不見有人來追,這才放下心來。這個時候,芯愛才發現,因為離開的時候太過慌張,她把包包落在別墅了,錢包和手機都在包裡。盡管如此,芯愛也沒有勇氣返回別墅去取包。
  芯愛一面自己往山下走,一面關注路上,希望能攔下一輛路過的車,能打個便車,讓對方把她帶下山。芯愛注意到身後駛來一輛藍色的蘭博基尼,和邁克開的那輛一樣,她心中一慌,趕忙躲到大道旁邊的林蔭樹後,悄悄的往車上看去。
  那車駛到芯愛附近的車道,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車上是一男一女,兩人似乎在爭吵,隔著車窗,芯愛聽不清他們在吵什麼。然後只見那開車的女子打開車窗,將一個手機摔在柏油馬路上,那手機立刻被分屍,四分五裂散落在地面上。那女子的行為惹怒了那男子,跟著那不知道男子對那女子說了什麼,只見那女子把那男子推下車,作了個拜拜的手勢,車門一關,油門一踩,疾馳而去,那男子站在原地跳著腳罵。那男子年歲不大,看上去和尹俊熙的年齡相仿。
  看完了熱鬧,芯愛從樹後走出,准備繼續走路。那男子看到芯愛,十分驚訝,“這裡竟然躲著一隻小老鼠,本大爺竟然沒有發現?你鬼鬼祟祟的躲在那裡做什麼?在看本大爺的笑話嗎?”
  芯愛懶得理會對方,斜了那男子一眼,自顧往前走。
  “哎,本大爺在和你說話,你竟然敢不回答我?”那男子在芯愛背後大聲喊著。
  走了幾步,芯愛忽然停了下來,轉頭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帶電話了嗎?”有了電話,下山後就可用電話叫車,就可以回去了。
  “本大爺的名字怎麼會那麼輕易地告訴你?”那男子一副你揀著了的語氣說:“你喊本大爺King好了。”
  “電話讓剛才那只可惡的母豬給我摔了。”一提起來,那男子就生氣,怒氣未消的發狠道:“哼,可惡的母豬,她竟然敢摔本大爺的東西,竟然敢把本大爺丟在半路上,她竟然敢這麼對待本大爺,她死定了。等著,等本大爺⋯⋯”
  “國王嗎?”芯愛喃喃自語,想到了尹俊熙和恩熙的“王子”和“公主”之稱,心情一下子變得很壞。芯愛沒心情聽對方放狠話,打斷他,“那你身上有錢嗎?”
  “當然有。”King看到芯愛問了他這麼一個問題,離開高揚起頭,不屑的看著她。“哼,本大爺家什麼都不多,只有錢最多。”
  對對方的鄙夷,芯愛視而不見,繼續問:“有多少?你拿出來看看。”這男子身上的衣服不僅是名牌,而且明顯是手工製作的,身上應該有足夠的金錢,她向他借點錢,應該沒問題吧。
  King伸手摸了一下衣兜,什麼都沒掏出來,他揮揮手,渾不在意的說:“我的錢包被剛才那只可惡的母豬給拿走了。不過,沒事,等我回到家,想要錢,那是要多少有多少。”而且那只母豬不會把他的錢包扣留太久,等他回到家後,她就會給他送回來。
  芯愛輕歎一口氣,問:“那你家在哪?”
  King非常自得的說:“紐約長島。”
  聽對方報出住址,芯愛一言不發,轉身就走。就知道眼前這個二貨指望不上。紐約長島,是個好地方,是紐約最著名的富人區,只是那裡依舊不允許出租車出入。
  “哎,你這人怎麼回事?就算要走,怎麼也該提前說一聲吧,怎麼什麼都不說,丟下本大爺一個人就跑了?”King追上芯愛,對芯愛流露的態度感到不解。以前他一旦報出家裡住址,女孩子呼啦一下子就圍了上來,對他百般討好,怎麼芯愛卻反而避之不及呢。
  芯愛不理他,想躲開他,往路的另一邊走去,一個不注意,腳下一滑,摔倒在地,一股鑽心的疼痛讓芯愛的淚水奪眶而出。
  “你怎麼樣?還能不能走?”King上前將芯愛扶起,關心的問道。芯愛試探著把腳放到地上,邁步向前。腳只要一動,就是鑽心的疼痛,腳根本無法著地。她搖搖頭,這種情況她有心無力,沒辦法走了。
  King四下看了看,走到芯愛面前,蹲下身子,說:“來,本大爺背著你走。”
  芯愛猶豫了一下,趴在了King的背上,讓對方背著她下山。芯愛雖然不算沉,但是對方背著她,屬於負重走路,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很快就累得滿頭大汗。King背著芯愛走了老長一段路,一輛車都沒有從身邊駛過,他忍不住抱怨道:“這個鬼地方,怎麼一輛車都看不到。”
  芯愛讓對方把她放下,歇一歇,順口解釋道:“住在這裡的人非富則貴,出入都有私家車。”指了指頭上的太陽,說:“現在大中午的,誰會在這個時候出門?沒人出門自然就看不到車了。至於這裡,是不允許出租車停靠的,所有想要坐出租車,只要走下山,走出這個區就可以了。只是看到了車也沒用,你身上有打車回家的錢嗎?”
  “本大爺身上沒有,你有嗎?”King反問道。
  芯愛從衣兜裡掏出二十美元五十七美分,說:“這是我早晨吃飯的時候剩下的,是我身上所有的財產。”
  看著芯愛手裡可憐兮兮的拿點錢,King歎了一口氣說:“你是哪所學校的?”要是這錢夠,就先送你回學校,然後你再借錢給我。
  “喬克雷斯女子教會中學。”這錢也不夠回學校的。不等對方張嘴,芯愛又說:“我家也在紐約。”也不夠回家。
  “啊,是那所寡婦學校,本大爺聽說過,聽說裡面只招女生,不收男生,就連任教的老師都是女的,而且很多都是嫁不出去的老處女,⋯⋯”
  對方對自己學校的評價,芯愛不愛聽,她打斷他。“沒有那麼誇張,雖然是女校,但是學校還是有男老師的。還有,老師他們不肯結婚,不是娶不上老婆,也不是嫁不出去,而是他們把身心都獻給了他們的信仰。”這也是具有宗教背景學校的一個特色。
  歇夠了,King背起芯愛繼續往山下走。好不容易走到山下,走出富人區,那男子問芯愛:“我們現在怎麼辦?”
  芯愛想了想,說:“找個公共電話,然後你打電話回家,讓你家裡的人來這裡接你。”順便帶我一程。
  “好吧。”King背著芯愛,走在街上,左顧右盼,終於看到一個公共電話亭,他眼睛一亮,趕緊背芯愛過去。
  King先把背上的芯愛放下來。然後芯愛掏出錢,遞給他,指了指電話亭,說道:“你進去打吧,記得說清地址,叫你家裡派人來接你。還有,要長話短說。”錢可不多。
  “不用你提醒,本大爺也知道。”King別扭的接過芯愛遞來的錢,轉身進了電話亭。芯愛站在外面,看到他拿起話筒,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良久都沒有按鍵。最後他把電話一丟,轉身走出電話亭。
  芯愛疑惑的問:“不是讓你給家裡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來嘛,你怎麼不打呀?你在想什麼?怎麼不打呀?”
  不管芯愛怎麼問,King低著頭,一聲不出,半晌才抬起頭,滿臉郁卒的說:“本大爺不記得電話號碼了。”
  聞言,芯愛只覺得一口氣被噎在嗓子中間,她滿心郁悶,真不知道該說對方什麼才好。“你這個笨蛋,你竟然連電話號碼都記不住,你說你還能幹點什麼?”
  King嘴硬的反駁。“本大爺做事,不需要你來評論!本大爺每天要干的事情那麼多,哪有功夫去記電話號碼?再說,記電話號碼這種小事,還用得著本大爺去做,只要存在手機裡,等用的時候翻找一下不就行了。”
  芯愛見對方這麼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氣得七竅生煙。“是,你是不用記電話號碼,只要記在手機裡就行了。那你告訴我,你的手機呢?現在你不記得家裡的電話號碼,那麼你告訴我,你要怎麼回去?”
  “本大爺想怎麼做事就怎麼做事,不需要你教!”被芯愛這麼數落,King也怒了。“你不是笨蛋,那麼你應該記得家裡的電話號碼,你給你家裡打電話,讓他們來接你不就行了。”誰家來接不都是一樣的,幹嘛非得他家呢。
  “我要是能聯繫家裡,怎麼還會指望你?”芯愛沒好氣的說。今天這事擺明是不能被尹父尹母知道的。她可是好不容易征得尹父尹母的同意,到寄宿學校讀書來的。如果他們知道了的話,本來就勉強同意的他們是不會答應她繼續在外面寄宿了。她可不想回家,而且是這樣回去。
  “那現在怎麼辦?”King問芯愛。兩個人沒有錢,又不能和家裡聯繫,總不能就乾等在這裡吧?
  芯愛靠著公共電話亭站著,舉目四顧,看到不遠處的一家樂器行,眼睛一亮,說:“哎,我說,你都會什麼樂器?”作為富家子弟,哪怕是做做門面,一般都會學一兩樣樂器。
  “本大爺會的多了,都是專業水平。像鋼琴、架子鼓、薩克斯、⋯⋯”
  芯愛趕緊打斷他。“停,停,你能說點靠譜的嗎?那些都遠在天邊,我們夠不著。”
  “什麼意思?它們怎麼不靠譜了?怎麼夠不著了?”對芯愛的話,King滿心不解。
  芯愛晃了晃手裡剛才King還回來的錢,說:“我的意思是說,估量著我手裡這點錢能買到的樂器,你會哪種?”
  “就這麼點錢你還想買樂器?”King不敢置信,他覺得芯愛完全是異想天開。
  看到King的表情,芯愛明白了,眼前這位雖然不至於到了不食人間煙火的地步,但是他用的東西絕對沒有便宜貨,和他說這個根本是白費唇舌。芯愛指著樂器店,直接說:“扶著我,我們去那裡看看。”
  進了樂器店,店主看兩人穿著,介紹的全都是高端產品,芯愛對此不置可否。看了半晌,店裡的西洋樂器最便宜的也買不起,芯愛打斷店主滔滔不絕的介紹,直接問道:“對不起,我們只有二十美元五十七美分,請問能買到你店裡哪種樂器?”
  “二十美元五十七美分?”店主愣了,一直之間反應不過來,傻傻的重復著。怎麼可能就這麼點錢,看穿著不像呀。
  芯愛點點頭,神色認真的說:“是的,我倆只有二十美元五十七美分,請你告訴我,我們能買哪種樂器?”
  店主反應了過來,想了一下,從後面的倉庫抱來一些華夏的民族樂器,裡面有塤、竹笛、竹蕭、葫蘆絲、二胡等。店主指著它們說:“前幾年我迷上了華夏功夫,而後進了不少華夏的樂器,這些是當時賣剩下的,你挑挑看吧。”哪一種你手裡的錢都能買下。
  芯愛轉頭看向King,說:“這些你會哪種?”
  在芯愛和店主說話的時候,King躲在一邊,他根本不相信那麼點錢能買到樂器,沒想到令他意外的,竟然真能買到,他走上前看了看,立刻皺起眉頭,嫌棄的說:“這些都是什麼呀,做工這麼粗糙,能用嗎?”根本不能用。
  “你哪那麼多廢話。快說,你會哪一種?”芯愛怒了,難得店主和氣,肯費心幫忙,他還在這裡挑挑揀揀的。
  “本大爺怎麼會碰這種低級的東西?”King滿臉嫌棄,對那些樂器不屑一顧,覺得它們根本稱不上是樂器,而是是垃圾。
  芯愛已經沒氣力和King計較,想了一下,問:“你會吹長笛嗎?”
  “當然。本大爺吹得好著呢。”King毫不猶豫,帶著幾分自得的說。
  聽到他的回答,芯愛拿起裡面的竹笛,遞給他,說:“拿著,既然會吹長笛,那麼這個你應該也會。”兩者的發音原理差不多的,指法與手型也大同小異。既然精通這一個,另一個上手也不難。
  King手忙腳亂的把竹笛拿在手,仔細打量了一下,忙道:“哎,哎,這兩者是不一樣的東西好不好?”誰說會吹長笛就會這個的?
  芯愛不理他,轉頭問價,然後和店主絮絮叨叨,費了半天唇舌,磨了半晌的功夫花了二十美元三十美分買下King手中的長笛和一把半舊,邊角還有些磨損的口琴。King一開始聽到芯愛講價的時候非常驚奇,沒想到買東西竟然還能講價,這個認知對他來說,可是破天荒第一遭。
  買了二十多美元的東西,竟然還講價,等King反應過來了,臉都青了,只覺得他這輩子從來沒這麼丟臉過。如果不是剛才他和芯愛交談過,而且芯愛受了傷,沒法獨自想走,他現在都想離開,假裝和她不認識。
  之前King有試圖阻止芯愛,希望她不要再繼續如此丟臉的行為了。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使出的阻止動作太細微,不引人注目,還是芯愛接收不良,總之,芯愛依舊不行我素,繼續她的侃價大業。不能離開的King只能選擇遠遠地站在一邊,擺出欣賞店中的樂器模樣,和芯愛保持距離。
  講完價,兩人離開的時候,King想著要不要和店主道個歉,占用了對方這麼長時間,卻買了這麼點不值錢的小東西。沒想到店主笑呵呵的拿出一頂花色繽紛的牛仔帽,遞給芯愛,“呵呵,小姑娘,你真有趣,下次有需要的話盡管到我店裡來,我還給你打折。我想你一會兒你們表演需要這個,這個算是我借給你們的,拿去用吧,等用完再還回來。我這裡九點才關門。”
  芯愛向對方道謝,笑著接過帽子。看到這一幕,King只覺得他一直以來的認知的世界似乎有了什麼不同。
  扶著芯愛走出樂器店,King問她:“接下來,我們要去哪?”他到現在還沒想明白芯愛的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芯愛看了看周邊環境,說:“去廣場或者地鐵站,或者其他地方,都可以。你看著來,總之人流多的地方就行。”
  不明所以的King帶著芯愛來到地鐵站,來到一條打著各種廣告和宣傳的長廊前,芯愛讓King停下,站定後,說:“好了,就是這裡了,你趕快熟悉熟悉竹笛,一會兒好表演給大家看。”說著把店主借給她的帽子倒放在地上。
  “你竟然讓本大爺干這個?”這會子終於明白芯愛打什麼主意的King氣得跳著腳,拒絕道:“你死心吧,本大爺才不會做這種事,這和乞討有什麼區別。”
  “這怎麼是乞討呢?所謂的乞討是不勞而獲。我們這是街頭表演,如果有人願意給錢,那是對我們才藝的肯定。”
  見King對她的話無動於衷,一副我就是不合作的態度。芯愛無奈的歎口氣,苦口婆心的勸道:“作為一個表演者,挑剔舞台,鄙視觀眾這是不對的,這可不是個端正的態度,⋯⋯”
  “嗤!”King指著來來往往的行人滿眼的不屑。“這就是你口中的聽眾?”又看了一下長廊,“這就是你口中的舞台?本大爺不是瞎子,長著眼睛呢。你想糊弄本大爺,未免差了點。”King認定了芯愛的行為就是街頭乞討。
  “這裡怎麼不能算是舞台了?他們又怎麼不是聽眾了?是,他們是有很多人沒有穿正裝,可是他們和去劇院聽演奏的除了這一點有什麼分別,他們和他們一樣,都有耳朵。我們在這裡演出,比起大劇院來,聽眾更多,舞台更廣闊。難道在你眼中,只有西裝革履,穿著晚禮服,端坐在歌劇院中聽演奏,這才對勁嗎?那些人他們進去聽演奏也是要掏錢買票的,難道你不買票就能免費進去聽嗎?那買票的錢,和這些人聽我們演奏給我們錢,有什麼大的分別?都是按勞取酬。”
  “行,你覺得難看,你要不想干也可以,我自己干。我賺到了錢,我自己回學校,你不是嫌棄嘛,正好,我也不想把我辛苦賺來的錢給你用。你就在這呆著吧,別回家了。”見King已經有所動搖,芯愛又給了最後一擊。
  “哼。”King傲嬌的說:“你自己干?難道你會吹笛子?要是不會的話,你拿什麼表演?”目光落到那把破舊的口琴上,“你該不會是想用這把口琴演奏吧?這口琴不僅舊,而且蓋板的一邊都癟進去了,裡面的簧片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用了,你還打算拿它來演奏,真是笑話!”它都已經壞了,不能用了,最終還不要指望本大爺。
  盡管King已經低頭,但是芯愛沒有直接答應他,拿起口琴,在King的眼前晃了晃,說:“沒事,我看過了,雖然外面蓋板癟了進去,而且已經生�了,但是裡面還是好的,不耽誤演奏。”不用你也行。說著把它放到嘴邊,吹響了它,果然沒壞,音色還不錯。
  “音域差的要死,就這裡這麼亂糟糟的,吵得不得了,誰能聽得清你吹奏,還是本大爺來吧。”King拿起竹笛使者吹了起來,雖然剛開始還有些生疏,但是很快他就找到了節奏,吹得連貫起來。流暢的吹完一小節,King嫌棄的擺弄了一下手裡的竹笛,滿臉嫌惡。“哼,做工粗糙,音質一般。幸虧本大爺演奏技巧水平高,不然吹出來的東西根本沒法聽。”
  “是,是,你厲害,你水平高,我好佩服你呀。”既然對方已經答應開始表演,芯愛不想橫生枝節,對著眼前的這只傲嬌貓,順毛摩挲。
  清脆的笛音在地鐵站響了起來。芯愛拿著口琴站在King身後苦笑,他說的沒錯,這裡這麼嘈雜的環境,口琴的聲音比較低,不靠近的話,根本聽不清楚,的確不太適合在這裡吹奏。不管適合不適合,在King吹完一首曲子的間隙,芯愛拿著口琴吹奏起來,給King休息的時間。
  隨著兩人的吹奏,擺在他們面前的帽子裡斷斷續續的被駐足欣賞的行人丟進去了不少錢幣,看著裡面的硬幣和紙幣,芯愛心中估算著數值。估量著裡面的錢足夠了,芯愛示意King停了下來,收好錢,兩人離開地鐵站。
  在King彎腰撿帽子的時候,芯愛看到他手腕上帶著那塊名表,上面的鑽石晃得她眼睛疼。芯愛忍不住跌足長歎,她真是個笨瓜,人家身上沒錢,不代表沒有不值錢的東西。若是把這塊表送往典當行,十倍的路費也出來了,等回家以後,再贖出來就是了,哪裡還用得著她這麼費勁巴力的謀劃。只是現在都這會子,說什麼都晚了。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記著點吧。
  先去樂器店裡還了老板的帽子,King攙著芯愛站在街口,問:“接下來我們去哪裡?你要不要去醫院看看你的腳?”
  這點錢兩人坐車回家沒問題,但是進醫院看病絕對不夠,何況她所有的證件都不在身邊,也沒辦法去醫院。芯愛搖了搖頭,說:“不用了,都這個時候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吧。”
  看著King帶著自己就往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餐廳奔,芯愛趕緊叫停。然後在芯愛的要求下,兩人進了肯德基吃快餐。King咬了一口漢堡,勉強咽了下去,放到一邊,不肯再吃,滿臉嫌棄的說:“這是什麼鬼東西,根本沒法入口。蔬菜不新鮮也就罷了,沙拉也不知道用什麼做的,味道怪怪的,⋯⋯”
  見King的抱怨聲引來周邊人的側目,芯愛趕忙打斷他。“我的大少爺,你別挑剔了行不行?真當這裡是你家的廚房呀?這麼一大桌的食物不足一百美元,做成這樣已經不錯了,能吃飽肚子你還有什麼不滿的?”
  “這些東西還不到一百美元?”King看著滿桌的食物,滿心驚訝,滿眼的不敢置信,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覺得跟芯愛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讓他重新認識了世界,好多東西都顛覆了他的認識。
  “你要回家嗎?你要是回去的話,這錢給你,你去那邊坐車。”從肯德基出來,到工藝品店買了一把拐杖,芯愛把兩人吃飯剩下的錢分了一半給King,指著車站的方向說。
  “你不和我一起嗎?”King有些奇怪的問。他如果沒記錯的話,芯愛的家和學校都在紐約,她要是回去,兩人還是能一起坐車的。
  芯愛抬頭看了看天色,歎了一口氣說:“我不能回家,只能回學校。這個時候回去的話,等到了學校,學校的宿舍門已經早關了,教工不會給我開門,而且知道我晚歸的原因,我還會受到懲罰,所以我決定先在費城找個地方住下,明天再回去了。”
  喬克雷斯對學生的嚴格是出了名的,到了宵禁時間,縱使晚歸一分鐘,不管你有什麼理由,已經關閉的宿舍大門也不會打開。而且還要受到懲處,既然趕不上了,她何必急急忙忙的趕回去。
  “既然這樣,那麼本大爺今天也不走了,留著這邊,明天我們一起回去。”聽芯愛這麼說,King自顧下了決定。
  既然決定住下,那麼就要找住處了。兩人身上都沒有證件,只能去住不需要登記的汽車旅館。在汽車旅館的老板曖昧的眼光中,King和芯愛進了房間。走進房間,最引人矚目的就是幾乎占了房間面積一半的巨大的床。
  打量了一下房間的設施,King滿臉嫌棄之色,經過幾次芯愛的“教育”,他這次學聰明了,並沒有把他的嫌棄說出來。King坐在床上,使勁的晃了晃,又摸了幾下,滿意的說:“嗯,這屋裡就這張床還算過得去。”
  忽然他想起一個問題,趕緊說道:“你是女生,我是男的,這房間裡只有一張床,我們兩個怎麼睡呀?為什麼不多要一間房?錢不夠嗎?”他有些納悶地說:“開房的時候,樓下的老板看我們的眼神怪怪的,是不是因為這個?”
  芯愛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純情,不知道汽車旅館從某種意義上代表了什麼。既然他不懂,她也無心在這方面告知對方,因此笑著點頭。“是的。我們錢不夠,明天還要坐車回紐約。至於睡覺問題,很好解決,這床這麼大,你睡這邊,我睡這邊,完全沒問題。”
  “啊?我們兩個要睡在一張床上?”沒想到芯愛沒覺得有什麼,King反應巨大,他一下子跳了起來,大力反對。“不行,絕對不行。”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紅了。
  “這床這麼大,我連一半都睡不了,分你一半我都不介意,你有什麼好介意的?”芯愛好笑的看著King,看著他急的臉紅脖子粗的模樣,笑道:“那好吧,既然你不願意和我睡在一張床上,那你睡地上我也不反對。不管你睡哪,我都無所謂,不過我是一定要睡在床上的。”
  奔波了一天,芯愛累壞了,她無心去想King心裡怎麼想,進浴室洗了澡,出來之後合衣躺在床上,准備睡覺。King看了看地下,又看了看足有三分之二空餘的床,猶豫再三,還是磨蹭著上了床,躺到了另一邊。“本大爺先和你說好,一起睡就一起睡,但是不要想著占本大爺的便宜,而且本大爺也不會負責的!”
  聽到King的話,芯愛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King納悶地看著她,奇怪的問:“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他的話很好笑嗎?
  “沒,沒笑什麼。”芯愛強忍著嘴邊的笑意,搖頭說道。她要是把她笑的理由說出來,King一定會炸毛。安撫好這頭順毛驢實在不容易,她還是不惹怒他為好。
  “哎,女人,你是怎麼落到這個境地的?難道你也是被人趕下車,扣下了錢包,手機被摔碎?”躺在床上睡不著的King忍不住好奇的問道。他對竟然還有人淪落到和他一樣的境地,非常好奇。
  “不是。”對於自己的遭遇芯愛不想多說,含糊過去。“是個意外。”因擔心King繼續追問,芯愛反問過去。“和你同車的那名女子因為什麼將你趕下了車?你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咳咳。”性情高傲的King不想在芯愛面前訴說自己的糗事,被芯愛這麼一問,一下子被口水嗆住了。好半天反應過來,和芯愛一樣,含糊其辭。“嗯,就和你說的一樣,那不過是個意外。”早知道就不問她了。
  一夜好眠。第二天兩人起床,洗漱完畢,坐車回到紐約。分開的時候,King突然說:“哎,女人,你記住了,本大爺的名字是具俊表。本大爺允許你以後直接稱呼本大爺的名字。”
  相處這麼久,芯愛對具俊表的態度已經了解,不會再計較他臭屁的模樣,含笑說:“好的,我記住了。只是我也告訴你,我的名字也不是‘女人’,我叫尹芯愛。”
  自我介紹完畢,兩人各自坐車回到各自想去的地方。回到宿舍,莎拉還沒有回來,芯愛想了一下,給她打了個電話,提醒她回來的時候,把自己的包順便帶回來。
  雖然芯愛心有不滿,但是她知道,這件事怪不到莎拉的頭上。芯愛早知道很多女孩表面上一副乖乖女的模樣,但是私底下玩的很瘋,她只是沒想到莎拉也會是其中的一員。當然她沒有問清派對內容,就草率的答應前往,也是錯處之一。
  這事,如果莎拉只是無意,好心的邀請自己加入她的生活圈子,那麼芯愛不會和莎拉計較的,她們依舊是好同學,好室友。因為她和莎拉只是生活態度上有分歧而已,不是什麼大問題。但是如果莎拉是有心的,那這件事就另當別論了。

ga1105 2017-2-18 14:45

  第四十六章:矛盾

  經過別墅事件後,芯愛對莎拉的態度一如既往。她沒有證據證明莎拉對她飽含禍心,而且芯愛寧願相信這件事,不過是那個站出來為她出頭的莎拉和她在生活態度和觀念上的不同所導致的結果,絕不是莎拉要害她。
  只是芯愛沒想到她不想和莎拉計較,莎拉卻生了她的氣,因為芯愛走前那一推,將邁克推倒在地。猝不及防的邁克坐在地上時,傷到了尾椎骨,並因此住院治療。莎拉覺得如果芯愛不願意,只要講清楚就好了,何必弄傷她的朋友。她希望芯愛能夠到醫院探望一下邁克,並向他道歉,被芯愛拒絕了,而且芯愛還勸阻她以後遠離這些“惡習”,因此兩人的關係一下僵硬起來。
  後來,莎拉嗑藥的事情被學校知道了。雖然有的學校不禁止這個,但是喬克雷斯是不允許的。莎拉以為是芯愛向校方告的密,盡管芯愛極力解釋並不是她做的,但是莎拉依舊認定就是她。因為莎拉覺得她嗑藥,除了芯愛之外也不是沒有其他同學知道,以前都沒出事,怎麼就在她和芯愛交惡之後,這事就被校方知道了。除了是芯愛向學校報告之外,還會有誰,她想不出其他人選。
  芯愛百般解釋後,依舊無法讓莎拉相信她,最終無奈的她也不在白費唇舌,隨莎拉怎麼想去吧,反正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她自己問心無愧就行了。只是雖這麼說,等莎拉的言論傳開,有些同學相信了莎拉的話,對芯愛有了誤解,又想到莎拉以前曾經為芯愛出頭,看芯愛的目光不免異樣起來。
  在莎拉被校長叫去後,一回來,莎拉就搬離了她和芯愛的宿舍。用莎拉的話說,她不要和叛徒住在一起,誰知道,什麼時候芯愛會再捅她一刀呢。莎拉搬走後,校方很快就給芯愛安排了一名新室友。
  新室友的名字是傑西卡,是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每周日都要到學校的聖帕裡克教堂去作彌撒,平時空閒的時候去教堂做救濟。傑西卡不同於莎拉的外向活潑,自來熟,個性比較內斂。傑西卡剛搬來的時候,如果芯愛不和她說話,她能一直不開口。一開始芯愛被傑西卡這副模樣騙住了,以為她沉默寡言,不善言辭,熟悉後,才發現傑西卡有內秀,她和熟人很有話聊,但是和陌生人在一起就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只能保持沉默,因此被誤認為不愛說話。
  芯愛坐在床上拿水果刀削蘋果,一旁捧著一本《聖經》的傑西卡突然出聲。“學校對莎拉的處分下來了,據說是退學。”
  “啊?”芯愛一驚,手一滑,手中的水果刀差一點就削到手,她滿心不解。“退學?不至於吧,怎麼會處罰的嚴重?莎拉雖然嗑藥,但是她並沒有沉溺其中,她犯得錯還沒到這個地步吧?校規上不是規定像莎拉這樣的頂多記過嗎?怎麼會退學?”
  傑西卡將手中看的書翻了一頁,渾不在意的說:“莎拉的錯可不僅僅是嗑藥,她還違反了多項校規,而且被學校叫去問話的時候,切辭狡辯,不肯認錯,頂撞師長。再說,校規的第一百二十八條不是說了嘛,學校可視學生犯錯的嚴重程度而酌情處理。所以莎拉被退學也沒什麼好意外的。其實每年學校裡的學生中差不多總有這麼一個,學校用來敲打老生的同時,在新生入學的時候,希望能夠讓他們引起警惕,引此為戒,嚴格遵守校規。不過也不用怕,只要你不犯錯,遵守校規校紀,就不會找到你身上就是了。”
  聽傑西卡這麼說,芯愛如何不知道,莎拉是被學校當作“殺雞儆猴”中的那只雞了。想到莎拉辛辛苦苦考了進來,如今被退學,她若是想去其他學校就讀,以她檔案中被喬克雷斯退學的污點,不管公立還是私立,想進好一點的學校難了。想到這裡,芯愛不由得為莎拉的未來感到歎息。
  聽到芯愛的歎氣聲,傑西卡終於從她手中的書中轉移了目光,看向芯愛說:“這一刻,我確定了,你絕對不是猶大。”說完,繼續低頭看書。
  芯愛被傑西卡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弄愣了,旋即反應了過來,她真摯的說:“謝謝,傑西卡,謝謝你肯相信我。”面對一片質疑聲,有個肯信任她的人真好。
  “不用謝,這也沒什麼好謝的。”傑西卡不以為意的對芯愛擺擺手。想了一下,她又說:“如果你非要感謝我的話,那麼這次你回家,多帶些好吃的給我吧。”
  “好的。”對傑西卡這麼簡單的要求,芯愛還是能滿足的。“其實就算沒有感謝在裡面,我也會帶給好吃的給你。”根本不需要傑西卡特地提出來。
  帶著任務回家的芯愛沒有像以往那麼磨蹭,拖拖拉拉的,非得到不得不走的時候才去坐車,而是早早的就收拾好東西,等老師把放假的消息說出口,就利落的奔出校門,回家。因此到家的時間比她往常回去的時間早了不少。
  拿著鑰匙開門,走進客廳,芯愛沒有在慣常的位子上看到尹父尹母兩個,她心中有些納悶,正在這個時候,她聽到尹俊熙的房間傳來尹母的啜泣聲和訓斥聲。芯愛心中一動,豎起了耳朵,躡手躡腳的進了屋。
  可能是知道家裡沒有外人,所以尹母那邊也沒有壓低聲音,所以芯愛不需要靠近尹俊熙的房間,就能聽清他們在說什麼。
  “⋯⋯媽,為什麼不允許我和恩熙聯繫?我們當初要來美國不是因為芯愛嗎?我給恩熙寫信有什麼錯?媽媽你不是每天都在想念恩熙嗎?”
  尹俊熙很是迷惑不解。他一直認為當初尹家要搬離韓國,是為了隱瞞恩熙的身世,但是後來芯愛被接了回來,那個時候尹家去往國外的手續已經快要辦理下來了,雖然對尹家來說,已經沒有了去國外的必要,但是這不是你說不去就不去的事情,所以尹家只好按照原計劃來到美國。
  “恩熙,恩熙,她不肯回來,她不肯回來,你知不知道?她不肯回來。她不肯回我們這個家。我親自去崔家接她,而且我都說服她媽媽了,讓她跟我回家,可是恩熙卻不肯回來,她說她已經不是我女兒了,所以她拒絕回來。我養了她那麼長時間,她卻為了跟她沒相處過幾天的親生母親在一起,也不肯回來。她不是我的恩熙。我的恩熙,恩熙,⋯⋯”
  ⋯⋯
  聽到這裡,芯愛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尹俊熙偷偷給恩熙寫信的事情被尹母發現了,尹母不允許尹俊熙和恩熙聯繫,母子兩個正在爭執中。
  芯愛不想在聽了,悄悄地的退了出去。沒辦法,只要涉及到恩熙,如果她在場,那麼就會波及到她,然後偏離主題,不管原來是因為什麼事提起恩熙,到了最後被聲討都會是她,她成了主角。這種殊榮芯愛不想要,能避開當然要避開。
  走出尹家大門,芯愛去了一旁的尹翔澤家。按了門鈴,尹翔澤出來開門,看見她,笑了。“芯愛,你怎麼過來了?放假了?”看了一下時間,訝然道:“咦,今天你倒是蠻早的嘛,離吃飯的時候還有一段時間。”
  芯愛知道尹翔澤是在取笑她以前回來基本上都是趕著飯點到家,她不好意思的笑笑。“哥,雖然現在離吃飯還有點時間,但是恐怕今天無法准時吃飯了,鬧不好,你的晚飯要自己想辦法解決了。”估計尹母今天又會犯病。
  尹翔澤不肯住在尹家,尹父強求不得,於是要求他到自己家吃飯。在這方面尹翔澤沒有反對,因為在美國能吃到地道的韓食並不容易,所以就這樣,尹家的餐桌上多了一名成員。尹家的那點事在尹翔澤來到准備到美國讀書之前,因為他父親准備讓他住在尹家,所以曾經和他提了一耳朵。
  等尹翔澤來到美國,雖然他剛來尹家沒幾天就搬了出去,而後又沒有和尹家住在一起,但是他常在尹家吃飯,說句實話,他呆在尹家的時間比芯愛在尹家的時間還要多。因此尹家的怪異之處他怎麼可能沒有察覺?或許是因為知道尹翔澤也是知情人,所以尹家在他面前也不遮掩,因此恩熙這個名字屢屢在他面前被提起。
  因為對尹家的事有所了解,所以尹翔澤才明白為什麼好端端的芯愛會跑出念寄宿學校,而且呆在學校不願意回家。別將尹父對客人說的理由糊弄他,要知道,不比韓國,尹家在美國是個外來戶,而且初來乍到,什麼都不熟悉,一片陌生。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特殊的原因,哪個孩子願意離開家?何況,就算芯愛想,做父母的也肯定捨不得,不然為什麼尹俊熙不去寄宿學校就讀?
  尹翔澤不贊同尹家對芯愛的態度,但是他作為一個晚輩,在尹父尹母面前沒有他說話的地方,至於尹俊熙,和側面談過一次後,尹翔澤就放棄了和他交流的想法。
  看到在這種情況下,芯愛難得的沒有變得偏激,憤世嫉俗,反而依舊保持著開朗樂觀,讓尹翔澤心生佩服。一直想要個妹妹,卻未能如願的他把芯愛這個堂妹當作了親妹妹疼惜,希望能夠彌補她在親情方面的缺失。
  芯愛感受到了尹翔澤的真心,很快兩兄妹的關係就變得非常要好起來。知道尹翔澤看不慣尹母他們的做法,心中為她抱不平,芯愛感動之餘,在他面前也不避諱,坦然自若的發表她對這些事的想法。
  聽芯愛這麼一說,尹翔澤立刻反應了過來,問道:“怎麼,你剛回來就惹嬸嬸了?你怎麼又惹到她了,不是要你小心點的嗎?”
  言語中帶著幾分嗔怪。因為尹母會生病這個大殺器,哪怕知道她的病沒什麼關礙,根本是無病呻吟,但是在不明內情的人眼中,芯愛擔負著把尹母氣病的罪責。
  芯愛從茶幾上的果盤中拿起一個芒果,使勁的拋向空中,接住,而後又拋起,接住,循環往復,玩得很開心。她漫不經心的說:“我當然會小心,不想踩雷,但是這種事哪裡是我不想就能行的。就算我再小心也沒用,誰知道天上哪片雲彩有雨,就把雷給引爆了。不過今天不是我,是我家的那位哥哥惹到了媽媽。我回家的時候,正好恰逢其會,因為不想遭雷,所以趕緊趁他們沒發現的時候躲到了你這裡。因為雷點很大,所以我順便通知你一聲。”你別去撞到槍口。
  尹翔澤攔劫了芯愛拋在空中的芒果,將手中削好的梨遞給芯愛,說:“既然這樣,為了感謝你的通知,避免我因為傻等而餓肚子,我請你吃法國菜如何?”
  “卡嚓!”芯愛接過尹翔澤遞過來的梨,使勁的咬了一大口,帶著幾分撒嬌的意思說:“可是我不想吃法國菜,怎麼辦?。嗯,前兩天我同學介紹給我一家意大利餐廳,說那裡的飯菜味道不錯,要不我們去那裡試試?”
  “好。那麼我們就去吃意大利菜。”尹翔澤起身去換衣服,然後出來,領著芯愛來到車庫,說:“正好,我前兩天剛把駕照考下來,我定的車也送來了,我們順便試試新車。”
  尹翔澤領著芯愛吃了一頓豐盛的大餐,然後又帶著她在第五大道逛了逛,這才開車回家。尹翔澤送芯愛回尹家的時候,看見尹父無力的仰坐在客廳中,茶幾上還攤著只動了一塊,沒吃完的披薩。尹父看到尹翔澤和芯愛,忙道:“翔澤,芯愛,你們兩個吃飯沒?今天你嬸嬸身體不舒服,沒辦法下廚,我叫了外賣,剩了好多,要不你倆湊合一下?”
  我沒猜錯吧?果然被你猜中了。聽尹父這麼一說,芯愛和尹翔澤心有靈犀的互看了一眼。“不用了,叔叔,我和芯愛已經吃過了。”
  怕尹父生氣沒有提前通知,尹翔澤趕忙解釋:“因為我新買的車子到了,我在試車的時候,正好遇到芯愛回來,就請她和我一起試車。後來我倆就在外面吃了。實在是太高興,忘了向你們報備,讓你們擔心,是我的錯。”雖是認錯,沒有提前告知,但是尹翔澤知道,那個時候根本不適合打電話給尹家。
  “算了,認什麼錯呀,我又沒有怪你們。”剛剛哄好妻子,安撫好兒子,心力交瘁的尹父哪有心情和尹翔澤計較這個,他有些頭疼的摁著太陽穴,歎道:“在外面吃了也好,免得回來沒飯吃。”
  尹父吃慣了韓食,是傳統韓食的擁護者,根本不習慣其它的口味,何況是這種快餐,他更是極為厭惡。如非必要,平時他是碰都不碰,但是尹父從來沒有下過廚房,他不會做飯。尹母不煮飯,沒心情出去吃的尹父只能忍下厭惡,定購快餐,讓其送貨上門。
  芯愛的目光落到茶幾上只吃了一塊的披薩上面,知道尹父根本沒吃飽,還餓著肚子。雖然談不上討好,但是像這種能夠增進父女感情的機會芯愛當然不會放過。“爸爸,你吃這些東西怎麼行呢?還是我給你做一點吧。”不等尹父發表意見,芯愛就進了廚房,利用現有的材料給尹父作了一頓飯。
  這一晚,不管是尹母還是尹俊熙都躲在屋裡,沒有出來。第二天清晨,芯愛看到尹母,發現她神情疲憊,眉宇間沒有精神,走路有氣無力的模樣,這次明顯比起她以前生病的情況更符合生病的標准。尹俊熙這邊則是雙眼紅腫,明顯哭過,臉上帶著幾分憂郁,也沒什麼精神。
  一家人氣氛沉悶的用過早飯,尹母沒吃幾口就放下筷子,以身體不舒服為籍口,回房休息去了。尹父則把尹俊熙叫到了書房,父子兩個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反正尹俊熙出來的時候臉色灰白,難看的要死,好像渾身的精氣神都被抽走了一樣。
  看到他的神情,芯愛一猜就知道在尹母和尹俊熙的戰爭中,尹俊熙絕對是一輸到底,尹父也是站在尹母這邊的。在尹家這段時日,芯愛早就看清,雖然尹父才是一家之主,但是實際上都是尹母拿主意。或許在芯愛的事情上,是尹父第一次違逆了尹母的意思,作了決定。就是因為這樣,尹父難得作了回主,而且他這邊又占著理,所以尹母才無法反對尹父,只能同意接回芯愛。
  據芯愛所知,盡管恩熙一封回信都沒給尹俊熙寫,但是尹俊熙並沒有放棄,他依舊毫不間斷的給恩熙寫信。到現在才被尹母發現,芯愛覺得很意外,要知道尹母是家庭主婦,她每天都要幫著尹俊熙收拾房間。到這會子尹母才察覺,她可算是後知後覺了。
  本來,芯愛想著按尹母思念恩熙,甚至到了生病的地步,她應該很欣喜能夠和恩熙保持聯繫,卻讓她意想不到的是,對此尹母卻是大力反對。這回芯愛是真的想不明白尹母想的是什麼了,實在是夠矛盾的。
  其實尹母做的矛盾事不僅眼前這一。當初芯愛留在崔家,尹母覺得崔家不能給芯愛好的生活,所以借口給芯愛准備的嫁妝錢,給了順任一筆錢。在芯愛被接回尹家時,崔英雄把這筆錢還給了尹家。恩熙回到崔家後,尹母擔憂恩熙在崔家沒有好的前程,所以想把她接回尹家,在被恩熙拒絕後,雖然百般不捨,甚至哭暈過去了,都沒想到給恩熙留一筆錢,以保證她的未來。
  因為尹母生病,芯愛不好麻煩她,所以自己動手作了幾樣韓式點心帶到學校。到了學校,芯愛把點心分了一大半給傑西卡。傑西卡接了過來,嘗了一塊後,取出一個新的包裝袋把它們包裝好,放到了一邊。
  芯愛看了後,很奇怪的問:“傑西卡,你把它們收起來做什麼?你怎麼不吃呀?”芯愛有些納悶,因為這點心本來是傑西卡點名要的,她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對不起,傑西卡,因為我媽媽有點事,抽不出工夫來,所以這次的點心是我做的,我的手藝照媽媽差遠了,你是不是覺得不好吃?”所以你才不吃。
  “不是的。”見芯愛誤會了,傑西卡趕忙解釋:“芯愛,你的手藝很好,我很喜歡。不過這些點心我想把它們留給我認識的一位阿姨。”
  “這位阿姨和你一樣,也是韓國人。當年她被丈夫拋棄,帶著兩個孩子獨自生活,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她的兒子又被人綁架,死掉了。這位阿姨因為打擊太大而失明,為了治病,也為了遠離傷心地,所以這位阿姨帶著女兒來到了美國。這位阿姨就帶著女兒住在聖帕裡克教堂後面,因為經濟困難,所以阿姨常到教堂去領救濟食品。教友們都很同情她的遭遇,我聽阿姨提起過一次,她很懷念韓國的點心,但是因為眼睛的緣故,她無法下廚,她女兒又不會做,所以我想著帶給她嘗嘗,讓她再一次品嘗到家鄉的味道。”
  芯愛了然的點點頭,表示理解。既然不是傑西卡嫌棄不好吃,而是要拿去送人,做好事,這很好。傑西卡和芯愛說話時,芯愛的手機響了,接起來,是具俊表約她下周末去騎馬,芯愛想了想,沒有直接答應,告訴他,如果屆時沒有其他安排的話,她就去。
  自從上次落魄的兩人一起賺車費,結伴從費城回紐約後,具俊表和芯愛熟悉起來,經常聯繫。只是他們其中一個在上學的同時要接受繼承人的教育,一個在寄宿學校,學校管得很嚴,兩個人都很忙,見面的機會不多,但是這並不妨礙到他們成為朋友。
  等芯愛特地把周末時間空出來後,具俊表卻被他媽媽臨時抓去出差,飛去了法國,讓芯愛好不郁悶。雖然無事可做,但是芯愛不想回家。就在她躲在宿舍裡發霉的時候,接到了尹翔澤的電話。
  芯愛換好衣服急匆匆的來到校門口,尹翔澤一面給她開車門,讓她上車,一面說:“對不起,芯愛,打擾了你休息。不過我不會占用你多長時間的,一會兒就好。”
  尹翔澤開車來到聖帕裡克教堂後面的聖安小區,在12號公寓前面停下,下車後一面從後備箱裡大包小包的拿東西,一面向芯愛解釋:“前幾天我去作義工,結識了這幢公寓102室的韓阿姨,她也是來自韓國。聽說她的遭遇後,我想幫幫她,韓阿姨家有個年齡和你相仿的女兒,我不想讓人家誤會,所以才請你跟我一起來。”
  在韓國,男子十八歲,女子十六歲,征得父母的同意就可以結婚。因為女子在結婚後,一般都不再出去工作,而是留在家中作家庭婦女。所以從某方面來說,女孩子的未來就是她的婚姻。讀書,考大學,名校畢業,⋯⋯不過是為了能更好的找到一個理想的伴侶,是婚姻上的一個籌碼而已。所以韓國的女孩子非常早熟,甚至在小學就開始為自己物色婚姻中的另一半。
  尹翔澤生的高大英俊,家世非凡,正是女孩子理想的結婚對象,父母眼中滿意的女婿人選。他同情韓阿姨的遭遇,想幫助她,但是沒有想過要把他自己賠上去。芯愛聽尹翔澤這麼一說,就明白了他帶自己來的意思,一面幫他拿東西,一面手舉到耳邊,作發誓狀,說:“安啦,哥,你放心,我保證一定圓滿完成任務。”
  站在102室門口,尹翔澤按門鈴。門鈴響後,來開門的是一個短髮的和芯愛年紀相仿的少女。尹翔澤向她作了自我介紹後,被迎進了屋。尹翔澤口中的韓阿姨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雙眼放空的望著前方。
  等尹翔澤和韓阿姨打過招呼後,躲在尹翔澤身後的芯愛站了出來,暫時借用了自己原來的名字。“阿姨,你好,初次見面,我的名字是崔芯愛。雖然是翔澤哥帶我來的,但是依然很冒昧,請你見諒。”跟著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報了出來。“今後有什麼事情需要幫忙,可以找我,我就在喬克雷斯讀書,離這裡很近。”就不用捨近求遠,向尹翔澤求助了。
  原本熱情的讓女兒代她招呼尹翔澤的韓阿姨聽到芯愛的聲音,臉色黯了一下。雖然變化很細微,但是依舊讓一進屋就仔細觀察她的芯愛發現了,她心中偷樂,看來,尹翔澤未雨綢繆讓她陪他一起來,是對的。果然,這位韓阿姨,對尹翔澤有點想法。
  “雅麗瑛,趕緊拿點心給客人吃。”韓阿姨吩咐女兒,客氣的說:“其實我這邊也沒什麼事,只是眼睛看不見,有些不方便罷了,不過還是要謝謝你們的幫助。”
  看著雅麗瑛端出來的點心,芯愛的臉色有些奇怪。她拿起一塊嘗了一下,臉色變得越發怪異。
  雖然是初次拜訪,但是雅麗瑛也是國中生,所以大家還是很有話聊。正在芯愛和雅麗瑛說的興高采烈的時候,坐在一邊面帶微笑的招待他們,側耳傾聽他們談話的韓阿姨不知怎麼的居然開始莫名哭泣起來,然後心口絞痛,渾身痛。
  尹翔澤和芯愛被嚇住了,雅麗瑛雖然也驚慌,但是行事卻有條不紊,立刻打電話叫來救護車,把她媽媽送進了醫院。隨之而後雅麗瑛開始幫媽媽收拾衣服,翻找醫保卡,拿去洗漱用品,⋯⋯一系列舉動無不表明這些事她經常做。跟著幫忙的芯愛進入韓阿姨的臥室,幫著收拾東西時,無意中瞥見擺在床頭櫃上母子三人的照片,就是一愣,雅麗瑛喊了她好幾聲才回神。
  到了醫院,給韓阿姨檢查完的醫生出來,雖然說了一大推專業術語,但是芯愛聽懂了,韓阿姨沒什麼大病,她的病就是情緒憂郁所致。這讓芯愛想起了尹母,她倆的病症和診斷似乎差不多。又是一個沒事幹,無病呻吟的主嗎?芯愛心中忍不住歎息,有什麼好郁悶的,怎麼就那麼多愁善感呢!
  既然韓阿姨無恙,尹翔澤和芯愛告別了雅麗瑛。韓阿姨是什麼樣的人,芯愛雖然和她只是第一次接觸,而且時間不長,也能看出個大概,她不相信尹翔澤會不知道?
  坐在車上,芯愛不解的問:“哥,韓阿姨雖然可憐,但是她一看就是那種很沒用的那種人,你不是說你最討厭這種人的嗎?那麼你為什麼會幫她?你不要告訴我說你看她可憐,這絕對不是你幫他的理由,你的同情心還有泛濫到這個地步。這世上可憐的人多了,怎麼不見你去幫他們?”
  尹翔澤一個急剎車,把車停下。他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看了好大一會兒,才說:“是呀,我不是最討厭這樣的人嗎?那麼我為什麼要幫她?我也覺得很矛盾呢!”
  歎了一口氣,尹翔澤神色緩緩的說:“在我國小的時候,爸爸就和媽媽離婚了。說是離婚,其實是爸爸拋棄了媽媽。可憐的媽媽,終日守著淚水,她是那麼的懦弱,⋯⋯那麼的沒用,⋯⋯又是那麼的可憐。我不喜歡這樣的媽媽,我討厭這樣的媽媽,甚至我的心裡都會想,為什麼媽媽你不是那種強悍,不會被生活擊垮的女人。我疼惜淚水連連,整日裡哭泣個不停的媽媽,卻又憎惡著眼中充滿著淚水的媽媽,我的心裡充滿了矛盾,最終,為了躲避媽媽的淚水,我跑到美國來念書。”
  尹翔澤深吸一口氣,眉頭緊鎖。“韓阿姨的遭遇和母親一樣,都被丈夫所拋棄,都是可憐的女人,而且她和媽媽一樣沒用,只知道哭泣,終日活在痛苦與煎熬中。明明我該是厭惡她的,但是我就是想幫幫她,希望她臉上的愁容能夠少一點,這是不是很矛盾?其實有的時候我也不明白我在想什麼,只是想到就做了,不需要理由。⋯⋯”
  因為車停的時間太長了,有交警過來敲窗打斷了他的話,告訴尹翔澤,如果他要停車的話,找好停車位停車,如果要開走的話,請他馬上開走,這裡不是停車的地方。
  盡管後面尹翔澤沒在說什麼,但是該知道的芯愛都知道了。尹翔澤是在韓阿姨的身上看到了他母親的影子,在移情的作用下,起意幫了韓阿姨。雖說要幫韓阿姨,但是尹翔澤也沒有太多時間往她家跑。倒是芯愛跟著尹翔澤去了一趟之後,又跟在傑西卡身後和韓阿姨進一步認識,知道了韓阿姨的姓名為韓景惠,之後她往韓家跑的非常勤快,隨著她去的次數多,她很快並和韓阿姨以及她的女兒殷雅麗英熟悉起來。
  隨著了解的增多,芯愛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韓景惠這個人,已經不是個簡單的“沒用”就能評價的了的了。韓景惠只是眼睛瞎了,而且瞎的時間已經很長了,足夠她適應這種黑暗生活了,她又不缺胳膊短腿,在自己熟悉的地盤,完全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但是韓景惠就如同喪失了生存能力一般,全都是殷雅麗瑛忙裡忙完,忙著家裡的一攤事。
  而且據殷雅麗瑛所說,韓景惠在離婚後,不知道是她的嫁妝,還是她丈夫良心發現,給她的,還是因為什麼,總之她的身上還是有些錢的,而且這錢的數目不算小,從韓景惠在兒子死亡後,還能帶著殷雅麗瑛來到美國,就能推測出來。畢竟帶著女兒的韓景惠,她一個大學沒有畢業的家庭婦女自然不會是作為引進人才而來到美國的。
  明明剛來美國的時候,韓家還有點錢,但是韓家的經濟狀況很快就窘迫起來,甚至到了需要政府救濟的地步了。這是因為為韓景惠治療眼睛已經花了一大筆錢,而她還和尹母一樣,整日哭哭啼啼,動不動心情不好,然後犯病了,住院了。
  叫救護車是要錢的,檢查是要錢的,住院是也是要錢的,兩人的吃用拉撒是要錢的,⋯⋯韓景惠的病好後出院,然後再犯病,再住院,⋯⋯錢財卻如同流水一般趟了出去,只出不進,就算家有金山,也禁不起這樣花。難為殷雅麗瑛了,需要照看媽媽的同時還要兼顧學業,獲取一等獎學金,並精通很多其它才藝,實在是令人佩服。
  芯愛在宿舍擺弄著手中的相機,看著裡面她在給韓阿姨生日時拍的照片,背影中那張母子三人的照片拍拍得非常清晰。照片洗出來後,芯愛立即給崔英雄寫了信,並把照片夾在了裡面。
  在發現崔智彬和韓景惠母子關係後,芯愛就給韓國棋院的崔智彬寫了信,但是這信不同以往,很快就收到了回信,而是如同音沉大海,一去無音。芯愛打電話過去,崔智彬也不肯接,簡直把芯愛氣死了。芯愛不明白,她不知道為什麼崔智彬不肯給她回信。
  最開始收養崔智彬的時候,芯愛和崔家人都認為崔智彬是被父母拋棄的,所以他才對他的父母一字不提,因為不想觸及他的傷心事,所以崔家人從來沒有問過崔智彬他父母的事情,如今芯愛找到了證據,崔智彬並不是被拋棄的孩子,而是被綁架,那麼他為什麼對他的父母一字不提呢?面對一個因為兒子的死亡而瞎了眼睛的母親,芯愛無法隱瞞事實,所以遠在天邊,對崔智彬伸手莫及,無計可施的芯愛選擇把事情告訴崔英雄,讓他幫她問出答案。
  崔英雄收到芯愛來信的時候,正在為恩熙的事而煩心。恩熙在尹家的時候書念得就不是很好,但是在尹父尹母和尹俊熙的輔導下,再加上學校是尹俊熙的爺爺開設的,所以老師經常給她“開小灶”,因此成績不錯。
  在恩熙知道自己真實身世後,心事重重的她上課頻頻走神,當時的老師覺得她很快就要去美國了,所以也沒有多管,只要她不影響其他學生就好。等恩熙回到崔家,轉學春川,她要適應新環境,思念尹父尹母和尹俊熙,上課注意力不集中,這個時候學校裡她沒有了原來的優待,老師不會單獨給她輔導,因此成績大幅下滑,到了期末考試的時候,好幾門功課都不及格。
  看著恩熙拿回來的成績單,崔英雄看著上面的“紅燈”,忍不住直撓頭。在這方面,雖然念書不多的順任不是很懂,但是她還是能看得懂成績單的,看著上面比起芯愛來奇差無比的成績,順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最終崔英雄和恩熙的班主任商量後,決定讓恩熙留級。
  自從經過崔英雄勸說順任送芯愛回尹家之事,順任發現崔英雄長大了,雖然肩膀還有些稚嫩,但是到底書念得比她多,想的要比她深遠,已經能夠擔起一家之主的責任了,所以之後家裡的事就交給他做主。讓恩熙留級是崔英雄和老師商量之後的結果,有老師這個權威在,順任更沒有異議。但是恩熙本人卻不肯留級,希望能夠正常升級,她向崔英雄保證,她會努力學習,跟上老師教的學習進度,不讓他擔心。
  面對恩熙的苦苦哀求,清楚地知道基礎的重要,不能任由恩熙這樣升班,基礎沒有打好,上面就算建了高樓,也是搖搖欲墜的危樓,這樣下去,恩熙的大學就會成為泡影,所以崔英雄堅持他的意見。最終被恩熙的淚水打退了的崔英雄到底退了一步,給恩熙報了輔導班,讓她再學一遍,如果開學的時候考過了,就讓她升班就讀,不然就留級。
  恩熙答應了,沒想到本來每隔三五天就寫來的尹俊熙來信忽然停了下來。雖然恩熙一直不肯給尹俊熙回信,但是尹俊熙的來信是恩熙的生活支柱,如今支柱斷了,她精神恍惚,整日胡思亂想,想著尹俊熙為什麼不給她寫信了,是不是因為她沒有給他回信,他失望了,所以不寫了,還是他處什麼事了,或者是尹俊熙不想寫了,⋯⋯就這樣東想西想,好長時間才緩過神來,這樣一來,她的輔導班就白上了。
  等開學後,崔英雄看著恩熙沒有絲毫提高的成績,氣得要死,不管恩熙再說什麼,怎麼保證他都不肯聽,堅持讓恩熙留級。就這樣,恩熙重讀了。崔英雄讓恩熙重讀本是好心,但是恩熙似乎沒有領會到他這份好意,讓崔英雄非常懊惱。就在這時,崔英雄收到了芯愛的信,看到了信裡的照片,崔英雄又添了一樁心事。
  心事重重的崔英雄回到家,就看到恩熙如同掉進狼窩的兔子,可憐兮兮,淚水漣漣的站在一邊哭泣。順任在廚房忙裡忙外,完全無視她,瞥都不瞥她一眼。崔英雄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問:“媽,這又是怎麼了?恩熙又闖什麼禍了?”還讓不讓人消停會呀。
  不等順任說話,恩熙站在一邊,邊哭邊說:“對不起,哥,都是我的錯。我,我本來是想幫媽媽忙來著,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嗚嗚⋯⋯,都是我的錯,⋯⋯”
  順任從廚房搬出一壇鹵湯,倒入下水道,沒好氣的說:“以後你什麼都不用干,就是幫我的忙了。像你這種幫倒忙的幫忙,我不稀罕。”
  指著剛才倒掉的鹵湯說:“這是我最開始作鹵菜時保存下來的鹵汁。有了這個老鹵,我再鹵菜的時候容易多了,味道也更好。平時用的時候我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它壞掉,保存的極為小心。你們取用的時候,我也是千叮嚀萬囑咐,結果我一個不注意,恩熙竟然忘記了只能使陶瓷勺,用了鐵勺,一壇子鹵就這麼壞掉了。幸虧我發現的早,要是我不知道,傻兮兮的拿這個鹵了菜,後果不堪設想。”
  崔英雄聽完事情始末,盡管恩熙在一旁哭的悲傷不能自已,不斷地認錯,他也說不出勸順任不要生氣的話來。一家人全靠順任的肉食店生活,鹵汁是一家的生活根本。如果順任拿壞了的鹵汁鹵菜,不僅會吃壞了人,而且還會砸了牌子。順任做的食品吃壞了人,以後還有誰肯買順任賣的食物?這樣的話,一家人靠什麼生活?
  更何況,順任曾說過,鹵汁用的次數越多,保存時間越長,質量越佳,味道越美。家裡的這壇鹵汁已經用了十幾年了,順任鹵制的食品確實味道越來越好。因此順任在保存鹵汁上越發的小心,每日耳提面命的要求他們也要小心。如今鹵汁壞掉,要重新熬製,肯定影響風味,進而影響到生意,難怪順任會生這麼大的氣。
  “好了,恩熙你不要哭了,回屋去吧。”崔英雄深歎了一口氣,神色有些不耐的對站在一旁哭個不停的恩熙說。盡管恩熙也知道事情嚴重,但是她覺得她已經認錯了,可是順任卻依然不給她一個好臉,而崔英雄也不肯幫她說話,想起在尹家的生活,她心中不由自主的覺得委屈,哭的越發的厲害了。
  回到房間,恩熙拿出她收藏妥帖的尹俊熙來信,一封一封的翻看著,眼淚流下來,打濕了信紙,暈染了上面的字跡。恩熙趕忙用手拭去淚水,將信放在胸口,喃喃自語。“爸爸,媽媽,哥哥,你們在美國還好嗎?我很想你們。”
  恩熙不是不想給尹俊熙寫回信,但是每每提起筆來,面對尹俊熙信中對她的問候,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在信中如果她實話實說,向尹俊熙訴說她回崔家之後的種種不適應和她對尹家人的思念,恩熙覺得無法落筆,因為當初是她主動回崔家的,而且在尹母接她回去的時候,也是她堅決留下來的。
  如果說她一切都好,她怕尹家人會就此忘了她。⋯⋯基於種種原因和她心中無法訴說的情懷,在尹俊熙剛開始來信的時候,恩熙沒有回信給尹俊熙,等尹俊熙的來信越來越多,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給尹俊熙回信了,因此給尹俊熙回信的事情就這麼耽擱了下來,直至尹俊熙再也不寫信來。
  崔英雄在外面和順任說完話,敲了敲恩熙屋的門,得到恩熙的允許後,進了她的房間。崔英雄將一瓶用貝殼裝的蛤蜊油丟給恩熙,“這個治療凍瘡非常有效,芯愛以前每年手上都生凍瘡,後來用了這個,不僅好了,而且去了根,再沒復發。以後你每天早晚洗手各擦一遍,你手上的凍瘡很快就會好了。”
  聽到芯愛的名字,恩熙的心情有些異樣,但是她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從崔英雄那裡把東西接了過來,恩熙客氣的向崔英雄道謝。
  崔英雄擺了擺手,歎了一口說:“恩熙,你既然已經回來了,在家住了這麼久,我們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應該有所了解,大家直來直去,已經習慣有什麼就說什麼,或許有的時候可能比較傷人,但是大家是一家人,根本用不著客氣。你每天這麼客氣來,客氣去的,好像一名客人似的,你不累我們都累,我們到底是一家人,你這個樣子,讓人覺得好生疏。”也無形中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恩熙低下了頭,不吱聲。看到恩熙的樣子,崔英雄神色有些無奈,總是這個樣子,有什麼意見,不管贊同還是反對,你倒是表露出來呀,什麼話都藏在心裡,不肯直說,非要人猜,真累!誰又不是你肚子的蛔蟲,哪裡會猜得到?本來崔英雄進來時,有一肚子話要和恩熙說,看到她這副樣子,他什麼都不想說了,心中暗自歎息著走了出去。
  芯愛不知道崔英雄和崔智彬怎麼說的,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商討的,只知道她再給崔英雄寫過信後沒幾天,崔智彬就寫信來了,信上只有一句話,“我是崔順任的兒子,我的名字是崔智彬。”不過和信的內容矛盾的是,信中夾了一張照片,是一張崔智彬在青瓦台前面拍攝的獨照。芯愛記得,這張照片是崔智彬考上職業圍棋棋手那年在首爾拍攝的。崔智彬在照片背後寫著:韓世瑛攝於青瓦台。
  看著信和照片,芯愛想了想,沒有第一時間拿給韓景惠和殷雅麗瑛看。芯愛又拿起了跟崔智彬一起寄來的崔英雄寫的信,崔英雄的信也寫的非常簡潔,簡單的說一下家裡一切都好,讓她不用擔心,然後叮囑芯愛,讓她好好照顧自己。至於崔智彬的事,崔英雄沒有多說,只提了一句,說這是崔智彬自己的事情,他自己會處理,不管怎樣,只要他願意,他永遠是崔家的孩子。
  看著崔英雄的來信,芯愛的眼淚刷的一下流了下來,她知道,崔英雄說崔智彬的那句話,其實也是說給她聽的。自從來到美國,芯愛是通過崔智彬和崔家聯繫的,就連地址寫的都是崔智彬在韓國棋院的地址。
  不是芯愛不想和順任和崔英雄聯繫,而是在送芯愛回尹家的時候,崔英雄就告訴她,回去後,不要她和他們聯繫,因為他和順任擔心,芯愛和他們聯繫,被尹家人知道,心有不滿,影響芯愛和她親生父母之間的感情。哪怕芯愛在捨不得崔家,也要記得尹家才是她以後生活的地方。就算她和他們聯繫,他們也不會搭理她的。
  一開始芯愛不相信她給崔英雄寫信,崔英雄會無動於衷,不回信,所以到美國後,他還是給崔英雄寫了信,但是崔英雄果然狠心的沒有給她回信。還是她在華人街給崔智彬找棋譜,郵寄給崔智彬的時候,崔智彬在信裡告訴她,崔英雄說了,不要給他寫信,就算寫了他也不回。
  沒辦法的芯愛只能迂回行事,從崔智彬那裡入手,打著給崔智彬找棋譜的借口,給他寫信。剛開始,芯愛還是找了幾本圍棋方面的書,和崔智彬的信一起郵寄了過去,等到了後面,她的信完全是“掛羊頭賣狗肉”了,崔家也默認了她這一舉動。
  至於順任和崔英雄看沒看到她寫給崔智彬信,芯愛相信,他們一定看到了,因為有的時候崔智彬的回信裡面,有些話妥妥是順任和崔英雄的語氣,這個她還是能看的出來的,何況崔智彬根本不加掩飾,他乾脆直接在信裡注明。
  在尹俊熙寫信給恩熙被尹母發現,進而阻止後,芯愛知道尹母也不會願意看到她和崔家保持聯繫,這個時候她非常慶幸自己是確定了學校,開始念書的時候,才和崔家聯繫的,而且她是在寄宿學校就讀,可以把信件放到宿舍裡。為了避免尹母突然來到宿舍,從而被她發現,芯愛把她和崔智彬來往的信件藏得非常隱秘。

ga1105 2017-2-18 14:45

  第四十七章:如意

  收到崔智彬寄來的照片很長時間,芯愛都沒想好通過什麼方式交給韓家。後來,她也不想了,直接拿個信封裝上照片,跑到賓法尼亞州的哈裡斯堡的一個小郵局,用左手寫清韓家的詳細地址,沒有填寫發件地址,就這麼把信件給韓家寄了過去。至於韓家收到信,看到照片,會引起什麼樣的風暴,她才不管。
  原本具俊表和芯愛約好騎馬,後來具俊表失約,等他從法國回來後,他又約了芯愛。芯愛和具俊表在具家的私人馬場騎了一個多時辰的馬後,下馬休息。
  進屋後,具俊表毫不客氣的霸占了擺在寬敞明亮的客廳裡最中間的沙發。坐在主人的位置上。“本大爺聽說你在做空,甚至到了和地下錢莊借貸的地步。你是不是瘋了,你那點錢在紐約這個金融市場連只小蝦米都算不上,人家只用一隻手就能碾死你,你竟然還想坐莊,你在想什麼?你知不知道,那些地下錢莊可不是吃素的,到時你若是還不上錢,你想過怎能辦沒有?”芯愛如果投資失敗,鬧不好會牽連到她的家人,畢竟她可是從地下錢莊借了一大筆錢。
  盡管具俊表說芯愛的資產在金融市場連個小浪花都掀不起來,竟然膽大到敢做空,實在是找死。其實芯愛的個人資產很是可觀,芯愛以漫畫起家積累了原始資本,之後在華夏投資房地產,雖然華夏的房價還有到大幅飆升的時機,但是她買下的都是黃金地段,升值空間巨大,若非芯愛在之後持續不斷的追加購買,投資早已回本。
  跟著芯愛又以全副身家抵押,在前幾年國際金融大鱷借華夏東方之珠回歸,襲擊股市時,從中大撈一筆,而後又在這次的華夏申奧賭彩中,以賭華夏會成功百分百的概率通吃四方。算上芯愛從地下錢莊借來的錢,這算是一筆巨款了。但是在紐約的華爾街,正如具俊表所說,這根本不算什麼。
  作為美國和世界的金融、證券交易的中心,紐約華爾街這裡最不缺的就是錢,這裡有大多的大財團、財閥、金融巨頭、國際寡頭,⋯⋯,這裡是壟斷資本說話的地方。芯愛那筆單拿出來數額還算龐大的金錢,放在華爾街,就如同一滴水掉進了大海,根本沒有可比性。
  做空是強者的游戲,盡管暴利的誘惑巨大,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作為中小投資者還是不要參與到這種危險地游戲中為好。芯愛不過是弱勢中的弱勢,面對做空,躲得要多遠有多遠才是上策,但是現在她不僅要參與,而且還想要坐莊,處於主導地位。她這種行為,在任何一個稍微有點金融常識的人眼中,形同自殺,不是瘋了還能是什麼?就算對資本一點都不懂的人,也不會做出這種瘋狂的決定,這和把錢丟進水裡沒什麼區別。
  “你消息到滿靈通的嗎?竟然連我這只小蝦米都算不上的動作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芯愛斜睨了具俊表一眼,言語中帶著一絲具俊表私下查她的不悅。
  具俊表惱羞成怒的說:“本大爺可沒那個閒心打聽你的事情,是你在華爾街委托的投資公司隸屬集團旗下,本大爺到公司巡視的時候,正好看到你那份委托投資的資料。”
  作為集團繼承者,具俊表雖然和那些專業人士無法相比,但是他必須具備的金融知識還是有的。作為投資公司,接受客戶的委托,只要客戶提出要求,不管是多麼的匪夷所思,也要按照客戶的要求去做,這是他們的職責,反正最後只要能拿到客戶付的傭金就行。但是具俊表和芯愛是朋友,他當然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芯愛發瘋犯傻卻不加以阻止。
  對於自己找的投資公司竟然隸屬神話集團,芯愛有些意外,她輕笑一聲,說:“本來我以為我聽人說,我找的這家的公司很專業,在業內很有口碑,但是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實在是大誤。連最起碼為公司客戶資料保密這最基本的一條都沒有做到,看來我得換一家公司了。”
  被芯愛這麼一說,具俊表神色有些狼狽。按照行規,投資公司不得向外人洩密客戶資料。具俊表只是集團繼承人,還不是集團主席,目前在集團中沒有任何職位,並沒有參與到集團各項事務中,因此對神話集團這個企業來說,他還是個外人,而他能在投資公司看到芯愛的資料,很顯然,確實是投資公司違規了。
  雖然具俊表心中有些惱怒,但是他到底不能看著芯愛就這麼“玩死”她自己,繼續勸道:“這不是換不換公司的問題,而是你投資眼光的問題,你既然是個金融白癡,那就不要進去趟這個渾水。這裡面水深得很,一不小心就會被浪頭打翻在水裡,到時你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聽本大爺的勸告,趕緊撤出來,好歹還能保住你的小命!你這麼胡作亂為,你家人知不知道?”他們怎麼能就這麼任由你妄為?
  芯愛端起面前甘醇的奶茶輕輕的啜了一口,不比具俊表的焦躁,她神色非常平靜,不急不緩的說:“這是我自己的事,他們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呢?其實就算他們知道,也沒關係,這是我自己賺來的錢,自始至終和他們一絲一毫的關係都沒有,我想用它們做什麼,他們根本管不著。而且我有自信,絕對不會牽連到他們身上。”
  無所謂的聳聳肩,“至於我現在做的事,我知道沒人會理解,不過這無所謂,反正我也不打算解釋,你乾脆就當我發瘋好了。”饒有興味的目光看向具俊表,邀請道:“具大少爺,身為世界頂級財團繼承人的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發瘋?我有信心,絕對有的賺。”
  在這個世界生活這麼多年,芯愛已經發現這個世界和她原來的世界雖然在某些地方有些差異,一些改變,但是總體走向是一樣的,變化不大,大都在她所知的歷史軌跡上。
  如果把現在的世界比作是一棵樹的話,那麼和她原來所知的那棵樹是一樣的,枝枝蔓蔓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和原來的一樣,頂多是枝蔓上的葉子有那麼一兩片和原來的不同。
  越是世界大事,越是在原本的軌道上。在芯愛原本世界所發生過的世界大事,時間、地點、人物、⋯⋯一點不錯的在這個世界上上演著,和芯愛記憶中所知絲毫不差。因此芯愛對自己的這次投資非常有信心,前景可期,為此她壓上自己的全副身家不夠,甚至還不惜到地下錢莊借貸。
  只是芯愛有信心,不代表具俊表也有信心,他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芯愛,說:“尹芯愛,你到底有沒有聽清本大爺在和你說什麼?你竟然還邀請本大爺和你一起瘋?你覺得本大爺憑什麼相信你的眼光,難道你當金融街上那麼多的證券公司,投資公司,那麼多的投資人,⋯⋯都是白吃飯的不成?如果有這麼好的機會,他們會不抓住?就算你有什麼十足的內幕消息,但是你能確信你的消息完全可靠?”
  具俊表見他說了那麼多,芯愛依舊堅持己見,不僅不改主意,而且還勸說他跟著她一起干。因此他懷疑芯愛或者從什麼渠道得到了什麼內幕消息,但是一想到尹父尹母的圈子,根本和金融界不搭邊,那麼芯愛又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呢?別和他說是從同學那裡,這根本不可能,這種事情做父母的怎麼可能會和孩子說。所以他強烈懷疑芯愛是被人給騙了。
  芯愛擺擺手,明顯不想多說的樣子。“你就別問那麼多了,只說你要不要軋上一腳就是了。這都是看在我們是朋友的份上,不然我才不會這麼好心把這個賺大錢的機會分給你。”
  具俊表沒好氣的說:“謝了,本大爺還沒有那麼傻,才不會和你一起瘋。你的這份好心還是留給你自己吧,本大爺不需要。”
  作為集團未來的繼承人,雖然具俊表不能說他的一舉一動都有集團的人盯著,但是只要他有一絲一毫的商業舉動,必然會引起關注。如果他參與到這次明顯違背金融常識的投資中,就算用的不是集團的錢,而是他自己的,也不行,因為這事一旦被集團中的人知道,恐怕集團上下就會對他是否有能力繼承集團產生懷疑,到時說不定會在集團中引起動蕩。別說芯愛的投資意見一點都不靠譜,不可能賺到錢,就算能賺到錢,如果不能達到幾倍利潤的話,這事都不可為。
  看到芯愛見他拒絕後,一副很為他可惜的模樣,具俊表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你就對你這次的投資這麼有信心?難道你就從來沒想過你很有可能會輸?你知不知道,你一旦輸了,會怎麼樣?本大爺告訴你,到了那個時候,你⋯⋯”具俊表還是希望芯愛能好好考慮考慮後果,理智一點,撤回投資。
  “我知道。”芯愛打斷他。“血本無歸都是輕的,每天因為在華爾街投資失敗,背負一身可能幾輩子都還不清的債務自殺的,不是少數。一夜天堂,一夜地獄,這句話就是用來形容華爾街的。”
  “學校裡,我的一名學長,她的父親是華爾街著名的投資人,因為她父親投資失利,她家從前一刻還是資產千萬的富豪家庭,一下子就變成了背負幾億債務的赤貧人家,他們一家四口,連同學長剛出生不久的弟弟,一家人,趕在家裡的別墅被銀行查封拍賣之前,自殺了。我還出席過她的葬禮。最慘也不過就是那樣了,哪又怎樣?我有信心,我絕對不會輸。”
  看著芯愛信心滿滿的模樣,具俊表無奈的歎一口氣。再說下去,他也是白費唇舌,芯愛根本聽不進去,他乾脆也不勸了。“好,好,好,你厲害,你有信心,你不會輸,你會贏,可以了吧?”完全一副哄孩子的語氣,明擺著他不信芯愛的話。
  芯愛微微一笑,沒有理會具俊表的態度。看了看時間,她起身告辭,准備回學校。送芯愛出門的具俊表想了想,向芯愛許諾:“若是投資失敗,真到了血本無歸的時候,需要錢的話,你盡管和本大爺開口,本大爺家什麼都不多,就錢多,隨手拔根毫毛都比你的腰粗,支援你度過難關還是沒問題的。”
  聞言,芯愛心中一熱。具家有錢不代表具俊表有錢,具俊表有錢,不代表他一下子就能拿出大筆資金。說具俊表有錢,是因為他身價不菲,但是他的身價大多體現在股票、基金、不動產、⋯⋯這種不能變賣的產業上。實際上,因為還沒有參與到自家企業的營運中,具俊表還不能調撥公司裡的錢,所以他能夠自由支配的現金並不多,除了家裡給他限定的金額,還有他這些年存下來的。當然,這個所謂的不多是要看和誰比,窮人和富人在這方面是沒有可比性的。
  芯愛的投資,賺的話,是暴利,虧,也是巨額損失。一旦芯愛投資失敗,具俊表要拿錢救助她,拿出的錢就不僅僅是芯愛投資的金額,要在那之上翻倍,幾十倍,幾百倍都有可能。屆時具俊表手裡的現金不夠用,說不得,為了幫助芯愛,他就要想辦法去拆借,套現,從而湊足救助金額。
  就算芯愛投資失敗,和具俊表也沒有什麼深切的關係,又不是他讓芯愛投資的,相反他還在事前阻止芯愛,只是芯愛固執己見,不肯聽他的話,從而落到這個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作為朋友,該勸的已經勸了,具俊表已經仁至義盡了。等芯愛失敗了,他就是什麼都不做,也沒人會說他什麼。因此當具俊表表示如果芯愛失敗,他會幫芯愛收拾爛攤子,這種行為實在是讓人感動。
  芯愛眼中含著笑意,笑罵道:“呸,具俊表,給我閉上你的狗嘴!我就知道從你嘴裡吐不出什麼好話!你的情我領了,但是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讓我討個彩頭。我這裡信心滿滿的想著賺錢,你倒好,不支持也就罷了,一盆一盆的冷水往上潑,你就這麼盼著我虧本?我虧本了與你又有什麼好處?⋯⋯”
  說話的時候,車來了。芯愛止住話頭,開門上車,坐好後,司機啟動汽車,准備離開。剛開出去沒兩步,車子又退了回來,芯愛拉開車窗,向沒走,站在原地的具俊表招手,示意他走近點。
  等具俊表靠了過來,芯愛說:“你不是說你母親正在考慮給員工增加福利,以增強員工對集團的感情,增加集團對他們的向心力和凝聚力嘛。我看保險公司出台的對公司員工的保險套餐挺好,給他們買一份吧。”能夠稍微盡點人事,還是盡點人事吧。
  說完,不等具俊表的反應,芯愛拉上車窗,示意司機開車。芯愛坐在車裡,掏出包裡巴掌大的便簽本,翻到其中一頁,拿筆在紙上血紅的9.11數字上點了點,從中間劃去,收好。看著車外,芯愛出神,神話集團在紐約世貿大樓有整整一層的辦公樓,對此具俊表很是自豪,覺得這是神話集團作為世界頂級財團實力的展現。看著面帶炫耀的具俊表,芯愛在心中默默地為在那裡工作的工作人員點蠟,希望姜會長能采用她的建議,給那些員工買一份保險。
  到了正日子那天上午,數學課下課後,最後走出教室的芯愛發現教室外面已經亂成一團,學生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竊竊私語,不時有人驚呼出聲,甚至有人直接跪在地上開始做起了禱告。到了上課時間,進了教室,卻沒有老師出現,大家交頭接耳,交換著剛才聽來的大消息,很多同學不顧上課時間不得接打電話的規定,拿著手機和外面聯繫。
  芯愛靜靜地坐在座位上,默默地盤算著,今天是周二,她認識的人,這個時間,除了尹母之外,應該都在學校。而尹母周末的時候,已經和尹父的好朋友申父的妻子申母約好在今天去大都會博物館看畫展,這是早已經定好的行事歷,以尹母的個性,沒什麼意外的話,不會更改,所以尹母這邊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不過保險起見,芯愛還是打了電話過去,詢問一下。
  芯愛從來沒想過要用別人的苦難來換取自己的財富,但是這些苦難畢竟不是她造就的,所以她也沒有太多罪惡感。算清自己投資收益後,芯愛還掉錢莊的債務,借著事件的餘波和她的“先知”,挑揀著買了幾支股票。
  在此期間,芯愛接到了具俊表的感謝電話,設在世貿中心的公司傷亡了不少員工,感謝芯愛的建議,因為給他們買了保險的緣故,公司的降低了損失。因為在電話裡具俊表沒有多說,語焉不詳,只是含糊的向她表示了感謝,所以在學校的招待室見到具俊表的母親姜會長的時候,芯愛感到非常意外。她覺得哪怕具俊表采納了她的建議,相對於神話集團的損失,她所做的根本不值得姜會長親自跑來見她。
  聽完姜會長的表述後,芯愛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原來具俊表聽了他的建議後,鬼使神差的就和母親說了,竟然征得了母親的贊同,並把這件事交給他辦理。姜會長之所以同意,完全不是因為什麼員工凝聚力向心力的問題,而是因為她想要借此事培養具俊表。
  從近一年開始,作為繼承人的具俊表開始列席一些集團會議,但是他都是屬於只帶耳朵不帶嘴的,純屬旁聽,不參與決策,至於執行更是與他無關。姜會長還把一些公司做的案子拿給他看,之後問具俊表意見,具俊表總能從中挑出執行中的各種不如意之處,覺得這案子如果要交到他手上,他能夠做的更完美。
  具俊表的表現並沒有讓姜會長滿意,相反,她總覺得兒子現在和趙括一樣,完全是紙上談兵,理論雖好,缺乏實際執行經驗。因此她就想著交代一些事情給具俊表讓他練練手,糾正一下他眼高手低的毛病,讓他明白說比做要容易,實際上,事情只要涉及到人,不管看似多麼容易,做起來也不容易。
  就在姜會長有心拿出一兩件事來給兒子練手之時,具俊表正好向她建議了給世貿中心員工辦理保險一事,因此姜會長就順水推舟把這事情交到了具俊表的手上。在姜會長看來,不管這事辦好辦不好,對集團來說都沒什麼大的損失,就算辦不好,充其量給員工多買幾份保險就是了,還能怎樣?只要讓具俊表收到了教訓,花點小錢也無所謂,就當給具俊表交“學費”了。
  不過讓姜會長沒想到的是,具俊表這學費交的可不是小錢。她把事情想簡單了,因為要磨練具俊表,她派給跟隨具俊表身後辦事的辦事員都是沒什麼經驗的“菜鳥”,所以在具俊表帶領下,被保險公司派出的資深代表給忽悠的不僅給世貿中心的員工辦理了多種保險,而且還辦理了一份美國分公司的企業財產保險。本來協助具俊表辦事的幾名新人不僅沒有阻止具俊表,而且一並被忽悠住了。
  因為姜會長有話在先,事情全權交付給具俊表處理,所以事前她一無所知,等具俊表把保單拿回來給姜會長看的時候,姜會長簡直被氣得幾乎要吐血。神話集團在美國的分公司設在世貿大樓,而且是整整一層樓。具俊表辦理的企業財產保單,是最大份額的那種,包括建築物(含裝修),機器設備、辦公用品、倉儲物品、⋯⋯等等,除了人,哪怕一針一線都包含在裡面了,保費數額巨大。
  保險公司做成這麼一筆單子,差不多可以說成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合同已經簽署,姜會長也不好反悔,不然她就是在拿神話集團的商業信譽開玩笑,因此不管姜會長心裡多麼無奈,她也只能硬著頭皮,同意了下來。盡管事後,具俊表已經認識到了他的錯誤,但是因為他讓集團花了這麼大一筆錢,所以姜會長也只能把他冷處理,本來准備讓他開始著手集團事物的計劃也因此被推遲。
  就在集團上下看姜會長和具俊表他們母子笑話的時候,事情峰回路轉,突然有了巨大的轉機。世貿大樓的倒塌,造成了許多設在世界貿易中心的大型公司損失巨大,連帶著公司的股票市場都受到了影響。但是神話集團因為有了那份企業財產保險和員工保險,能夠在保險公司那裡得到理賠,所以除了員工的損亡,和一些數據資料的損失外,總體損失不大,而且在一片暴跌的股市中,神話集團的股票得以□。
  對於這場“烏龍”,芯愛只能說具俊表錯有錯招,命裡有福。她曾經在建議具俊表給員工買保險的時候,真的也想建議他一並買了企業財產險,但是一想到世貿大樓整個一層樓的價值,她就閉口不言了。實在是她覺得,她就算建議了,具俊表也不會聽,絕對會認為,這和她做空一樣,都是瘋子才會有的想法,所以芯愛對於那個能夠說服具俊表買下企業財產險的代表非常感興趣。
  面對姜會長的感謝,芯愛有點愧不敢受,因為她並不覺得這都是她的功勞。“姜會長,這事自始至終我不過提了那麼一個建議罷了,什麼都沒做,取不去取用,在於您。若非是您最後做出了決斷,那麼事情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而且我只是針對員工,並沒有針對公司財產,所以若是算功勞的話,好像應該是您兒子的功勞最大。”
  姜會長歎了一口氣。“他有什麼功勞?如果沒有這個意外,他的功勞不過是商界中的一個‘笑話’罷了。何況,尹同學你是只說了幾句話,但是正是有了你這個開頭,才有了後繼之事,正可謂當日是尹同學你種下了因,所以才會有今日的果。你居功至偉,感謝你是應該的。”
  “這是一點心意,請尹同學收下。”姜會長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張支票,放到桌子上,伸手推到芯愛的面前。
  饒是芯愛已經經過不少風浪,她自己也算是個有錢的了,看到支票上面的數字,依然大吃一驚,眼睛中的瞳孔不由自主的縮了一下。芯愛趕緊把支票推回姜會長那邊,動作迅速的彷彿那支票燙手似的,死命的拒絕。“這,這我絕對不能收,我受之有愧,接受不起。”
  芯愛來回推辭了好幾次,見姜會長堅持要給,她無奈的歎口氣說:“姜會長,您就不要在為難我了,這錢我是絕對不會要的。俗話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我雖然算不上是個君子,只是個小女子,但是該我得的,我絕對不會放棄,不該我要的,說什麼我也不會要。所以這錢我真不能收,拿了它,我會睡不覺的。”
  見芯愛態度堅決,死活不肯收,姜會長也不好再堅持,把支票拿回去,收了起來,又從包裡拿出一張單子,遞給芯愛。“這是一張提車單,拿著它,可以到任意一家車行提取一輛汽車。”看到芯愛張嘴欲言,姜會長搶在前面說道:“尹同學先別忙著拒絕。雖然尹同學住在學校,但是每到放假的時候還是要回家的,自己有一輛車比較方便不是嗎?以後尹同學回家就不需要攔車了,直接自己開車回家就可以了。”
  本來芯愛應該思考的是要不要收下這輛車的問題,但是因為姜會長的轉移大法,她的思維被帶偏了,變成了以後回家是不是就可以自己開車回去了。芯愛臉露為難之色,“可是我還沒有到考取駕照的年齡。”順著姜會長的話走,無形中已經把車屬於她放到了前提中。
  芯愛早就想自己有一輛車了,有了車之後想去哪裡就方便多了,而且尹翔澤也答應送她一部車,都已經買好了,就放在車庫裡。只是礙於年齡,芯愛拿不到駕照,不能如意,只能無奈的望車興歎。
  “沒關係,這是一張長期有效的提貨單,等你考取了駕照再去提車也不遲,就算你十年後再去提車都可以。”姜會長笑著把提車單又往芯愛面前推了推,伸手捋了捋耳邊的鬢髮,笑著轉移話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尹同學手中應該有一份神話高中的錄取通知書吧?”
  “咦?”芯愛一怔,反問道:“姜會長你怎麼會知道?”作為神話集團的會長,總掌舵人,可謂是日理萬機,有多少大事等著她裁決,她怎麼會有時間注意到這樣一點小事?
  姜會長笑笑,說:“你不知道嗎?我是神話高中的校長,神話高中每一位學生的錄取通知書都是我親自簽發的,記得學校的學生有什麼好意外的。”
  神話高中號稱是一所韓國只有百分之一的孩子才可以就讀的貴族學校,其作用是為集團儲備人才,結交韓國人脈。作為常駐國外,在韓國停留時間比較短的姜會長把通過記住學校裡的學生,作為了解韓國上層社會經濟政治上的動態的手段之一。
  “何況,當初影視部的金部長推薦尹同學將來可以到神話高中入學的時候,尹同學的年齡讓人驚訝,實在是讓人記憶深刻。”
  至今姜會長還記得金部長給芯愛寫的推薦語“貧民家的天才兒童,早熟,商業觸覺非常敏銳,值得大力栽培。”隨後的觀察期,雖然芯愛沒有表現出初始的時候那樣耀眼的光芒,但是依舊有亮點,只可惜後來,⋯⋯神話集團從而中斷對她的考察。
  “尹同學對今後有什麼打算嗎?”姜會長想了想,問道:“據我所知,尹同學的父親來美國是作交換教授的,他並沒有長期定居美國的打算,等交換教授期滿,就會回到韓國。那麼到那個時候,尹同學是跟著你的家人一起回去呢,還是留在美國,長居於美國?”
  “啊?”芯愛愣愣地看著姜會長。姜會長的思維太跳躍了,話題轉換的太快,芯愛一時之間有些反應不過來,“這有什麼關係呢?在美國和回韓國於我似乎沒有太大的分別。”還不都是讀書,工作,結婚,⋯⋯在哪裡都一樣。
  聽到芯愛的回答,姜會長忍不住失笑。到底未成年,還沒踏入社會,考慮問題還是不周呀。就算不能把芯愛招進集團工作,但是姜會長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在看到芯愛的價值後,自然想著和她結個善緣,因此出言稍微提點了一下她。“如果尹同學是想留在美國的話,那麼我就什麼也不說了。不過如果尹同學打算回韓國,將來是要在韓國生活的話,那麼我建議尹同學最好還是去神話高中讀書,因為這樣對尹同學最有益處。”
  聽懂了姜會長話中暗藏的意思,芯愛連忙點頭表示贊同。如果芯愛將來准備回韓國生活,那麼她應該在韓國多結交些人脈。不是說她在美國交下的人脈等她回到了韓國就沒有了用處,只是畢竟是兩個國家,而且遠隔重洋,有個詞叫“鞭長莫及”。而韓國本土的人脈則沒有這方面的顧慮,神話高中把韓國上流社會的下一代幾乎一網打盡,結識了他們,對芯愛在韓國的生活大有幫助,益處多多。
  芯愛笑笑,沒有給姜會長一個准確的答復。“謝謝姜會長的建議。只是這種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需要由家裡的長輩拿主意才行。”其實對於未來定居在哪裡,芯愛心裡也沒數,她一直沒拿定主意,如果不回韓國,就沒有去神話高中的必要了。
  對於芯愛把事情推到了家中長輩的身上,姜會長並沒有生氣。反正她話已經說了,該提點的已經提點了,聽不聽那是芯愛自己的事,接不接受都隨她,這種事情芯愛自己要是不願意,牛不喝水,她也不能強按頭不是?反倒顯得“上趕的不是買賣”,集團之中大大小小的事情多著呢,她可沒這個時間去浪費。
  “好了,今天我們就閒聊到這裡,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姜會長看了看時間,起身向外走去。芯愛送她出去,姜會長笑道:“尹同學,你好好考慮一下,我向你保證,神話高中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著。”她想看看,這個女孩子的腦子裡到底還有什麼東西。
  “姜會長,”面對姜會長的大方,芯愛投桃報李,鄭重的提出建議說:“其實我覺得那名能夠讓您兒子簽下企業財產保單的人是個人才,您可以考慮一下,把他招到您的公司。”
  具俊表和他的幾名助手是沒有什麼經驗,但是具俊表畢竟是受過多年繼承人教育,他的幾名助手也都是大學畢業,是過五關斬六將,憑著真才實學考進公司的。能夠讓具俊表和他的助手心甘情願的簽下訂單,保險公司的代表絕對不僅僅是口才了得。
  如果說保險公司的那名代表在一開始簽下那份大單的時候,他是保險公司的功臣,那麼等到意外出現,保險公司需要向神話集團理賠的時候,他是否還能在保險公司立足都不一定。畢竟保險公司的損失巨大,是要有人出面把責任背起來的,這個時候,公司裡面除了出面簽下合同的那位代表,還能有誰比他更適合呢?
  “謝謝尹同學了。”姜會長笑著接受了芯愛的好意,坐車離開。芯愛目送著姜會長坐的車離開,回到待客室,看到放在桌子上那張提貨單,面露苦笑,把它拿了起來,唉,還是被姜會長給繞進去了。
  姜會長坐在車子後面,一直跟在她身邊,將姜會長和芯愛的談話從頭聽到尾,卻一直保持沉默的助手安娜從車子後面的小型冰箱裡給她拿了一瓶礦泉水。“會長,喝點水吧?”
  在姜會長接過瓶子,喝水的時候,安娜試探著問道:“會長,會長今次好像沒有把這位尹同學招進公司的意思?這位尹同學的表現哪裡不如會長的意了?”
  雖然姜會長邀請芯愛去神話高中讀書,但是也沒有強烈要求對方一定去,而且對芯愛以後的職業打算更是問都沒問,絲毫沒有表示出招攬的意思,似乎這次就是來單純的感謝芯愛一樣,這可不附和姜會長此行的目的。要是感謝的話何必她親自出馬,集團派個代表來就是了。
  姜會長把擰開的礦泉水瓶蓋又擰上,“對於要不要把她招進公司,在來之前我就在猶豫中,等和她交談過後,我就更加猶豫了。”
  輕吐了一口氣說道:“作為一名合格的商人,固然要堅持己見,但也要能聽得進去周圍的意見,這其中的分寸很難把握,往左偏一點就變成了優柔寡斷,往右偏一點,就成了固執了,這都是商場大忌,兩者皆不可取。偏這位尹同學的行事就似乎不像個能聽得進去意見的,和她談過之後,這點越發明顯,她若是拿定了主意的話,是不會改變的。”
  “哦,原來如此,所以會長你這才放棄了她。”安娜恍然大悟,長歎一聲,似乎是在為芯愛惋惜。
  姜會長笑了笑,不答。其實她之所以放棄芯愛,更重要的是她覺得芯愛是個賭徒,膽子實在太大了,那麼點資本竟然就敢在華爾街做空。這麼大的膽子,這麼濃的賭性,集團把她招進來,未必是福。若不是這次意外的話,從雲端跌落是必須的,還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何況,金部長給她的推薦書中可注明了芯愛沒打算以後做商人,今天交談的時候,她也感覺到了這一點,既然這樣,她也就不費這個事了。
  因為這場意外成全了芯愛,所以姜會長這才起意來看看芯愛,她倒是沒有懷疑芯愛這麼一個小姑娘和毀滅世貿中心的匪首有什麼勾連,只是覺得這其中似乎有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等見到芯愛,姜會長沒有在對方身上找到什麼疑點,因此也就當作是專誠因為對方的建議而感謝來的。
  芯愛可不知道她和姜會長的談話背後會有這麼多事,此刻她正在看著那張車輛提貨單發呆。真是大手筆,不同於尹翔澤給她買的福特,是美國本地通用汽車,普通的車型。人家一出手,就是意大利世界知名品牌,瑪莎拉蒂限量版跑車,價錢不菲呀!將提貨單拿在手裡仔細看了又看,芯愛把它仔細的收好,既然已經收下,她也不會矯情的再還回去,等考取駕照後,就去把車提出來,去試車!
  回去後的芯愛在傑西卡的邀請下,來到了韓景惠的家。因為知道到了兒子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消息,韓景惠的精神似乎比以前好了不少,至少這次芯愛的拜訪沒有看到她莫名流淚,只是被韓景惠拉住,聽她講了不少關於她兒子的往事。而後,從回來的殷雅麗瑛口中得知,從收到韓世瑛還在世的消息後,殷雅麗瑛她們就想找人查一下韓世瑛的情況,奈何經濟困難,拿不出錢來。如今的韓景惠不犯病了,而且還積極配合治療,想把眼睛治好,以便將來能夠親眼看到兒子的影像。
  聽殷雅麗瑛這麼一說,芯愛心中湧起一種古怪的感覺,難道韓景惠這是感情轉移,從以前負心的丈夫身上,轉移到了兒子身上。看著殷雅麗瑛照顧韓景惠的身影,芯愛不由得對她產生了一抹同情,不知道她感沒感覺到她母親這種典型的以男子為支柱的思想。真是悲哀呀,哪怕她再能干,在她母親的眼裡,依舊不能讓她足以放心依靠!
  帶著這種古怪的情緒,芯愛和傑西卡離開了韓家。學校放假後,芯愛回到尹家,見到尹翔澤,拿出一張支票給他。這是芯愛在做空的時候,尹翔澤支援她的。本來芯愛推辭不收,但是卻不過尹翔澤堅持,只好無奈的收下,不過芯愛收下的時候,已經事先做了聲明,她不要尹翔澤的錢,這錢就當作尹翔澤托她投資的。如今芯愛投資獲利,自然要將尹翔澤的那一份給他。
  尹翔澤推辭不收,芯愛和他兩人兩下裡推拒,撕扯了半晌,最後,兩人各退一步,尹翔澤拿出一部分給芯愛,作為委托芯愛幫他投資的傭金,剩下的歸他所有。在尹翔澤重新開支票給芯愛的時候,因為兩人在房間,長久不出來,尹母過來叫兩人吃飯的時候,正好把這一幕看在眼裡。對此,尹翔澤和芯愛並不知道,兩人對飯桌上尹母不住打量他倆的怪異目光也沒有一絲察覺,反而興致勃勃的和尹父交談著,就美國的政治事件大發厥詞。
  不比芯愛在美國大發橫財,在韓國的崔家又破財了。因為恩熙的成績,崔英雄做出了讓恩熙留級的決定,本來是為恩熙好,但是恩熙並領情。因為留級的緣故,恩熙和新同學相處的並不好,她總覺得班裡的同學歧視她,嘲笑她是個留級生,面對原本同級的同學變為前輩,她更覺得尷尬。
  至於老師那裡,沒有了尹家的優越背景,恩熙的成績又不好,不過是一個差生而已,所以再想在老師那裡得到另眼相待是不可能的,因為恩熙覺得學校處處不如意,進而產生了厭學的情緒,甚至萌生了不想讀書的念頭。
  崔英雄見恩熙留了級,成績卻不見半點起色,找她談了好幾次話,奈何恩熙就如同一個悶葫蘆,根本不把她的心裡話和崔英雄說。順任和崔英雄都為恩熙的事情著急,奈何兩個人神經粗,恩熙又不肯和他們交流,所以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解決此事。
  就在兩人束手無策的時候,周裕玲聽說後,就建議他們給恩熙轉學,不用面對原來熟悉的同學,情況可能會變好。抱著“死馬當作活馬醫”想法的順任和崔英雄和恩熙說了,征得了她的同意,將她轉到了周裕玲所在的學校,在這裡,恩熙遇到了一名她舊識——韓友莉。
  韓泰華和韓友莉的父親韓弼修出獄了,一知道這個消息,他們的姑媽就把他倆打包送到了春川。回到春川後,韓友莉的日子並不好過後,甚至還不如在姑姑家裡過得好。
  韓泰華和韓友莉被下放到他姑姑家之後,除了最開始時吃了些苦頭,後面因為芯愛請韓泰華幫忙的緣故,韓泰華又打工,所以他們的日子逐漸好轉起來。就算之後芯愛和韓友莉鬧翻,韓泰華手裡還有芯愛給他們的一筆錢,這筆錢花光之後,雖然兩人又過了一段苦日子,但是跟著他們的母親邰美蘿出現了,盡管她沒有接走他們,但是她每次來,都會給他們的姑姑一筆錢,所以總體來說,他們在姑姑家的日子並不算難過。
  回到春川,韓弼修帶著他們租住在郊外兩間漏風露雨的破房子裡。韓弼修因為坐過牢的原因,沒有人肯聘請他,所以他只能四處打打零工,賺的錢並不足以養活他和一雙兒女。屢屢碰壁,生活無望的韓弼修染上了酗酒和賭博的毛病,這讓家裡窘迫的經濟狀況更加捉襟見肘。若非母親邰美蘿偶爾會來探望他們,並給他們丟下一些錢作生活費,韓泰華和韓友莉這才沒有被餓死。
  因為韓友莉每每有什麼不如意都發洩在韓泰華身上,一開始韓泰華還是個好哥哥,總是包容她,但是在好的性子,也有忍耐不住的那一天。等崔英雄和韓泰華徹底鬧掰,失去了朋友的韓泰華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麼,在怪自己的同時,心裡也不可避免的對韓友莉有了那麼一絲怨懟。
  本來韓泰華和韓友莉的生活觀和價值觀就不一樣,有了這絲怨懟,隨著時間的流逝,兩人之間的縫隙慢慢地變大,等韓友莉發現的時候,韓泰華已經不知不覺的和她生疏起來。韓友莉再鬧,韓泰華不再是包容她,而是直接無視她,不理他。韓泰華回到春川後課餘時間也會出去打工,不過這次打工的錢他不再給韓友莉花用了,而是買了顏料、畫筆。紙張等畫畫的工具。
  在春川,韓友莉的希望變得很卑微。她希望能住在一個下雨天不漏雨,冬天不漏風的屋子裡,並且能夠吃飽肚子,可是這個希望一直都不能實現。在學校裡看到恩熙,韓友莉很是意外。當初尹家和崔家報錯孩子的事情雖然隱秘,但是隨著恩熙轉學,芯愛隨著尹家去了美國,這事也慢慢的傳開了,韓友莉也聽說了此事,那個時候她滿心嫉妒的是芯愛的“好運氣”,另一主角,恩熙,並不是她關注的對象。
  看著眼前這位富家女一下子落魄到現在這個境地,韓友莉本來是抱著一種奚落的態度接近恩熙的,聽到恩熙喊她“前輩”,“學姐”的時候,她的心理還有一種莫名的滿足感韓友莉若是想要和一個人拉近距離,做朋友,還是很容易的。所以韓友莉很快和恩熙成為了朋友,並且能夠聽恩熙傾訴心事的那一種。
  崔家的生活雖然比不上尹家,但是已經在普通水准中了。恩熙的生活雖然不能和以前相比,但是比韓友莉卻要強多了。為了混個肚飽,韓友莉厚著臉皮,借口給恩熙補習功課,常常往崔家跑。放學後,和恩熙一起去崔家,給恩熙補習一會兒功課,就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崔家自然要留她吃飯,韓友莉也不客氣。補習完了,沒有了回家的公車,韓友莉就在崔家住了下來,在崔家吃了早飯,再帶上便當,一天三頓飯全在崔家解決了。
  芯愛回尹家的時候,除了身上穿的一身,就帶了兩件換洗的衣服,基本上屬於兩手空空的回到尹家,她的東西幾乎全都留在崔家了,特別是她的衣服,因為在事發之前,崔家一家四口去了華夏,買了好多衣服回來,芯愛都沒有帶走。這些衣服都還是新的,順任為了不浪費,就把它們給了恩熙,讓恩熙穿。
  除了實在沒得穿了,否則恩熙怎麼都不肯穿芯愛的衣服,因此芯愛留下的大部分衣服都掛在那裡沒有動,等著落灰。韓友莉到了崔家後,翻檢恩熙的衣櫃,看到那麼多沒穿的新衣服,忍不住就拿出來試試,恩熙看韓友莉似乎很喜歡的樣子,就隨手把送給了她,反正她也不喜歡,不想穿,在那裡放著也是放著,正好做個順手人情。
  就這樣,韓友莉這個恩熙免費的補習老師,似乎常駐在崔家了。雖然是免費,但是實際上,她在崔家的吃用,也快趕上恩熙去上輔導班的錢了。面對這種情況,崔英雄雖然無奈,但是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誰讓恩熙就是認准了韓友莉呢。
  不過崔智彬卻很討厭韓友莉,每每在韓友莉來到崔家的時候,他都不給她好臉色,但是韓友莉似乎看不見一般,依舊笑吟吟的。崔智彬攆不走韓友莉,又不想看到她,因此崔智彬就不怎麼回家了,他大多停留在老師那裡和棋院,近乎搬離了崔家。
  面對這一種情況,崔英雄也是無奈的很,他既勸說不了崔智彬,也拿恩熙沒辦法,因為韓友莉的到來,不管是恩熙本人,還是她和家的關係有所好轉,對這種情況,不管是順任和他都是喜聞樂見。不管怎麼做都會有人不高興,順了哥情,失了嫂意,怎麼做都不對,無奈的崔英雄只能默認崔智彬的搬離。生活想要盡如人意,怎麼就這麼難呢。

  第四十八章:朋友

  時光如水,轉眼間,時間在不經意中就這麼過去了。應具俊表之邀,來到具家的芯愛沒想到會聽到這麼一個消息。她被這個消息給砸懵了,滿腹疑慮的問具俊表:“為什麼要回韓國?一定要回去嗎?為什麼不能在美國讀高中,非得回去?難道你們集團辦的高中教學質量高不成?”總不會超過美國吧?
  何況具俊表以後接掌了神話集團後,不會常駐韓國,韓國的人脈雖然重要,但是也沒重要要回去念高中的地步吧?花三年時間在韓國讀高中,不覺得太浪費時間了嗎?
  具俊表兩手張開成“一”字,霸氣的坐在沙發中央,歎氣道:“本大爺也不願意回去,但是這是我們家族的規定,作為家族的繼承人,必須在自家辦的學校讀高中,必須要遵守。你也不是不清楚,到了我們這個境地,讀書已經不是擺在第一位的事情了,所以教學質量好不好並不重要。”
  作為世界知名的韓國頂級超級大企業大神話集團的繼承人,具俊表是不用發愁沒有書讀的,相反,哪怕他沒有申請,很多知名大學都會主動錄取他。對於大學來說,這類大富豪的子女可比普通學生的投資價值大多了。
  打個比方,作為知名院校,想從具俊表的手中獲得資金資助,作為他的畢業學校是不是要比其他大學更有優勢,更方便呢?對於大學來講,像具俊表這些大富豪的孩子同樣屬於稀缺資源,這就是美國常青籐聯校、耶魯和哈佛等名校為什麼每年都有很多不用考試的學生入學的原因。
  其實,作為集團的繼承人,學校裡教的那點東西對他來說,學不學都無所謂。他真正要學的是家裡特地為他聘請的,有針對性的家庭教師教導的課程。他之所以還要到學校去上學,不過是為了交朋友,擴大交際範圍罷了。
  芯愛歎了口氣。“說句實話,韓國地域狹窄,資源並不豐富,市場已經趨於飽和,相對廣袤的世界,對神話集團來說,實在是個雞肋的存在。”她帶著幾分不解的問道:“如今集團發展到現在,已經以國外為中心,集團總公司雖然設在韓國,但是總會長卻常駐美國,這種情況下,你回去還有什麼意義?”沒有集團會長在的總公司不過頂個漂亮的名頭,什麼都不是。
  具俊表瀟灑的彈了個響指,說:“這話不假。只是‘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韓國畢竟是集團的起家之地,是家族的所在。集團在那裡投入那麼多的心力,總不能坐視這麼多年投入的資源就這麼浪費掉吧,所以我們不能忘記根本。如果不想放棄韓國市場的話,本大爺必須得回去。”
  市場做到這個地步,比拼的就不是人力和資源了,而是人脈,當初神話集團就是因為具俊表的父親突然去世,人脈受到了損失,所以集團在韓國的市場上受挫。如今神話集團早已經卷土重來,具俊表回國就是要把神話集團現在的“短板”,當初損失的人脈給補上。
  “而且本大爺這次回去之後,理論可以聯繫實際,讀書的同時還能直接參與到韓國公司方面的事務中去,這可比在這邊混吃等死,整日裡啃書本要好。就算本大爺把書本倒背如流,如果不能參與到實際事務中去,那又有什麼用?本大爺可是要繼承家族企業的人,可不是想混個理論大師的名頭過日子的!”
  韓國的經濟模式,所體現出的“資本主義壟斷”非常嚴重。韓國的企業是受到政府強烈控制的,受政府調控的力度更大。政府采取了限制競爭和人為分配資源的方式,扶植有前途的企業(尤其是“財閥”),推動其經營,強制限制其他企業的發展。
  韓國這邊雖然說是的集團總公司,但是實際上在集團中經濟地位遠遜其他分公司。究其原因除了韓國資源匱乏,國土狹小,對外依賴性強,這種先天缺陷外,更重要的是韓國經濟結構的不平衡,對政府依賴性比較大,企業與企業之間的競爭規則不公平。
  作為世界頂級財團,神話集團自然享受著政府扶持和政策傾斜,是獲益企業之一。這種條件下,具俊表進公司學習,涉及具體事務,縱使出了什麼差錯,也不會有什麼太大的紕漏。就算出了什麼事,他的母親姜會長也能兜住,用來培養鍛煉具俊表再合適不過。
  想清楚根由的芯愛終於明白為什麼神話集團會有這麼一個繼承人必須回神話高中的讀書的規定了,什麼收斂人才,培養愛國情懷,結交人脈,⋯⋯那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利用韓國公司培養繼承人。只是韓國這邊到底頂著個總公司的名頭,竟然淪落為學習培養基地的地步,不由得讓人為之慨歎!
  “那你什麼時候走?”知道具俊表非走不可的芯愛詢問他的行程。
  具俊表說了個時間,芯愛訝然的睜大了眼睛。“怎麼那麼早?離開學不是還早著⋯⋯”話說到一半止住了。具俊表回韓國念書並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他進入韓國公司學習才是當下之重,因此當然不可能要按照學校的日子來排行程。
  因為具俊表離開的那天不是周末,芯愛不能從學校裡請下假來送他,所以在具俊表走之前的那個周末,芯愛提前來給她送行。到了具俊表的家中,芯愛意外的看到鋼琴演奏家姜美喜女士。兩人打過招呼,客氣了幾句,等聽說芯愛到來,從房間裡出來的具俊表過來後,姜女士識趣的離開,把空間留給芯愛和具俊表兩個。
  具俊表看到芯愛和姜美喜交談,好奇的問道:“怎麼,你以前和本大爺的姨媽認識?”
  “不是很熟,只是以前家裡請客的時候見到過幾次。”芯愛不以為意的隨口答道。
  芯愛反應過來姜美喜和具俊表的關係,倏地一下睜大了眼睛,驚訝的問道:“咦,她竟然是你姨媽?和姜會長是姊妹?相貌上沒看出有什麼相似之處呀?”不是沒有相似之處,而是一點相像的地方都沒有。就算姜會長和姜女士站在一起,兩人除了姓氏相同,若非有人說破,不會有人會想到她倆會是姊妹。
  “為什麼以前在你家沒看到過她?”芯愛來具俊表家次數不算少,她有些納悶,既然姜美喜和具俊表家是親戚,怎麼以前從來都沒有碰到過她。
  具俊表不以為然的說:“說是姊妹,但是並不是很近的那種,不過也不是很遠,好像她的爺爺和我媽媽的爺爺是親堂兄弟。我們家一直在國外的時候居多,他們留在國內,兩家人圈子不同,基本上都不怎麼走動了,關係已經比較疏遠。後來因為,⋯⋯因為一些事,她找上門來,求我媽媽幫忙,我媽媽和她這才有了來往,不過沒事的話,她一般也不上門。”所以你才沒碰到她。
  看著具俊表對姜美喜具體什麼事找上姜會長幫忙含糊其辭,不好啟齒的模樣,芯愛了然的笑了笑,雖然具俊表不肯說,但是這事她知道的。姜美喜到尹家做客,表面上尹母對她態度親熱而又熱情,十分尊敬的模樣,但是私底下,尹母提起她,言語鄙薄,態度輕蔑。
  究其原因,是因為姜女士未婚先孕,未婚產子,雖然這事姜女士瞞得很緊,沒有多少人知道,大家都以為她是寡居,丈夫已經去世,但是尹母知道她根本沒結婚。因為當年尹母懷尹俊熙,到醫院做產檢之時,正好看到她在前面做檢查,從而得知了這個隱秘。因此尹母私下嚴重告誡芯愛,遠離姜美喜,怕芯愛跟她學壞了。
  在韓國那個傳統社會,一個女子連死了丈夫,離婚,世人都難以接受,要被鄙視,被嘲笑,何況姜女士的未婚先孕?何況姜女士大大小小還算是個名人,是個鋼琴演奏家,在國際上也小有名聲,被譽為“韓國之光”。若非背後靠著神話集團,她早被韓國國內的娛樂八卦小報把她的底給扒了個底朝天了,現在多有名,到時聲名就有多狼藉!
  正說著話的時候,樓上走下一名和具俊表年紀相仿的少年,相貌冷峻,他走下樓後,只是對具俊表冷淡的點點頭,目光從芯愛身上掠過,不發一辭,直接出門去了。
  看著芯愛饒有興趣的盯著對方的背影,具俊表輕揚了下下巴,說:“諾,這是本大爺姨媽的兒子姜俊尚,他就是本大爺姨媽登門的原因,他也要回韓國讀書,和本大爺一起走。”
  “咦,他也回去?他回去做什麼?那他也要去神話高中的讀書嗎?”芯愛好奇的問道。
  具俊表一面給芯愛面前已經空了的杯子倒上水,一面說:“他不去神話,至於去哪所高中自有他母親安排,本大爺沒問,所以不知道,只管把他帶回韓國就是了。這個姜俊尚雖然來過本大爺家幾次,但是本大爺和他不熟。他整個人看上去陰陽怪氣的,冷冰冰的,本大爺可沒有自虐的愛好,跟個‘冰塊’打交道。”
  芯愛看看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的具俊表,想想剛才見到的那名冷漠少年,心中暗笑,一個又拽又傲,一副“天老大,老子天下第二”的模樣,一個冷,世事似乎皆不放在心上,沒什麼能入他眼的漠然模樣,兩人氣場明顯不合,能夠湊到一塊才怪。
  送走了具俊表,身邊少了這麼一個愛玩愛鬧的朋友,芯愛一時間之間有些不適應。盡管可以通過寫信、電話、視頻等方式聯繫,但是到底身處兩個國家,兩者之間又有時差,不比以前就處在一個城市裡,想要見面,一起游玩,容易的多。
  如果說芯愛和具俊表這對朋友的分離,是因為客觀上的原因,那麼恩熙和韓友莉的疏遠則更多的是主觀因素。韓友莉借著給恩熙補習功課的理由,在崔家混吃混喝,因為是韓友莉有求於恩熙,所以她不動聲色的討好恩熙,很快和恩熙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如果沒有意外,韓友莉和恩熙的“友誼”應該維持的不錯,但是誰也沒想到這其中出現了一個變數。
  韓友莉的母親邰美蘿就是這個變數,她再婚了,而且再婚的對象條件很不錯,是一名大學教授,家境富裕。邰美蘿沒有像丈夫隱瞞她曾經有過一次婚姻,並有兩個孩子,再征得丈夫的同意後,她把兒子和女兒領會韓家。
  韓友莉從前一天還是吃不飽飯,睡在破爛房子裡面,只能賴到恩熙家過日子的貧苦女孩,一下子搖身一變,變成了住在別墅裡,出入有私家車的有錢人家女兒。在韓泰華對這一切不以為然,甚至還沉浸不願意和父親分離的悲傷情懷裡面的時候,韓友莉已經欣然接受她在夢中不知道夢了多少遍,如今終於變成現實的境況。
  為了“忘掉”她的過去,韓友莉請邰美蘿給她轉學。邰美蘿以上學接送方便為借口,把韓友莉轉到和丈夫的親生女兒韓靜書的學校裡。邰美蘿還以讓韓靜書和韓友莉兩個互相照顧,從而增加姊妹之間感情的理由,請老師把兩人安排坐在一起,韓靜書和韓友莉不僅是同班同學,還成了同桌。
  韓友莉沒有和恩熙打招呼,突然轉學,恩熙不明情由,擔心韓友莉出了什麼事,找到了韓友莉以前的家,韓弼修的住處,向韓弼修詢問韓友莉的情況。正處於被兒女拋棄沮喪情緒之中的韓弼修提起沒良心的韓友莉,沒有一句好話,破口大罵。盡管韓弼修實話實說,說韓友莉跟著她媽媽到有錢人家享福去了,但是恩熙因為韓弼修的態度,對他的話充滿了懷疑。
  恩熙打聽到韓友莉轉學到她最開始來到春川所就讀的學校,擔心韓友莉在陌生的環境無法適應,甚至可能受欺負,以己度人的恩熙請求順任將她轉到韓友莉所在的那所學校去。因為這是恩熙第一次向順任開口,所以欣喜的順任沒有反對,也沒和崔英雄商量,直接就答應了下來。恩熙的成績在她的努力和韓友莉的輔導下,有了提升,所以成績還算不錯的她轉學過去並沒有費太多的力氣。
  韓友莉之所以會轉學,就是為了隱瞞她的過去。在新學校裡,因為韓靜書從來不提她家裡的情況,所以韓友莉大言不慚的搶了韓靜書的身份,宣稱她才是韓教授的親生女兒,韓靜書不過是韓教授的“繼女”。不明真相的同學相信了她的話,覺得韓靜書應該對韓友莉感恩,是韓友莉家提供了她優渥的生活。
  就在韓友莉洋洋得意地時候,恩熙的到來戳穿了她的謊言。恩熙不知道韓友莉在她的家庭情況中撒了謊,誠實的她面對韓友莉班上同學的詢問,將韓友莉的真實情況說了出來。看到自己千方百計隱瞞的過去因為恩熙的存在而曝光,氣憤的韓友莉對恩熙大發脾氣,將她根本不是真心和恩熙做朋友,不過是利用她而已的真實心理對恩熙說了出來。
  恩熙並不笨,她只是從來不以惡意去揣測別人罷了,她不是對韓友莉一見到她,就對她態度熱切,和她熱絡的往來產生過懷疑,但是她左思右想,也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韓友莉好貪圖的,畢竟這會她已經回到了崔家,不在尹家了。所以她以為韓友莉是真心和她交朋友,因此她也以真心相對,如今從韓友莉口裡得知真相,大受打擊。
  韓友莉憎惡恩熙甚至超過了嫉恨韓靜書,她仗著前輩和學姐的身份,在學校屢屢和恩熙為難。面對繼母和韓友莉對她的欺凌,韓靜書不想爸爸為難,所以只能默默忍受,但是這不代表她不難過,不生她們的氣。
  當韓友莉在學校裡謊言欺騙同學,霸占韓靜書的身份,搶去她的爸爸,使自己成了她口中的“繼女”的時候,盡管韓靜書隨後辯解,卻沒有同學肯相信她。
  就在韓靜書失望的時候,恩熙的出現讓事情有了轉機,還了她真實的身份,把爸爸還給了她。因此韓靜書心裡對恩熙很是感激。而後韓靜書看到韓友莉屢屢和恩熙過不去,她不敢當面為恩熙出頭,但是在背地裡她總是悄悄的安慰恩熙,就這樣,兩個都被韓友莉欺負的“難友”成為了朋友。這對恩熙來說,或許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吧。

ga1105 2017-2-18 14:46

  第四十九章:第誰的問題

  和具俊表視頻聊天聽他得意洋洋的炫耀他在神話高中的“豐功偉績”,芯愛輕歎了一口氣,問道:“具大少爺,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回韓國是去念書,並且順便到韓國公司實習去的,應該忙得很,你怎麼還有那個閒心和時間去欺負同學?”
  “NO,NO。”具俊表搖著頭反駁。“本大爺回韓國,到公司實習才是主要目的,至於念書不過是順便的事。何況本大爺可不是欺負同學,本大爺是在給學校去蕪存菁,剔除不合格的學生。”
  跟著抱怨道。“你是不知道,學校裡的領導都是白吃飯的,一點都不稱職,集團辦學的目的本來是為了招攬人才,神話高中應該是培養社會精英的貴族學校,他們可好,把學校幾乎辦成了幾乎掏錢就能把一大堆廢物送進來的垃圾學校,根本有違當初辦學的初衷,這樣的校領導應該被撤職,讓他們滾回家吃自己才對!”具俊表說到後面有些憤怒了,覺得現任校領導們簡直是在糟蹋他祖輩的心血,恨不得把這些屍餐素位之輩一一開除。
  芯愛笑了。“具大少爺,先不說你有沒有能力撤換學校領導,就算有,我提醒你一下,你的母親,姜會長正是這所學校的校長,在被撤換校領導中,她當屬第一位。”你是在反對你的媽媽嗎?
  神話高中芯愛沒去過,具體裡面如何只聽具俊表一面之詞她不好評價,但是她知道,具俊表想撤換學校領導並不容易。具俊表雖然在學校裡能橫著走,但是大家並不是畏懼他這個人,而是畏懼他背後的勢力。他頭上頂著的這個神話集團繼承人光環,大部分的時候都非常給力,但是也有不靈光的時候。
  具俊表在神話集團的地位非常特殊,要說地位高吧,很高,因為他是神話集團下一任會長繼任者,在神話集團中相當於古代皇朝的太子,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既然說了是下一任,也就是說他還沒有正位,現任會長還在,因此他這個太子,風光歸風光,和掌權的皇帝相比,他說的不算。
  剛開始進入公司學習的具俊表,在神話集團沒有任何職務,某方面上來說,他和剛進公司的實習生地位差不多,沒有任何職權,他拿公司裡的實習生去留都沒有決定權,何況學校裡領導的去留?如果姜會長支持他,那就另當別論,但是從具俊表的郁悶表情中,可以看出,他顯然沒有說服母親。
  面對芯愛的挪揄,具俊表不客氣的“嗤“了一聲,反駁:“你少在這裡挑撥,本大爺才不會上你的當!本大爺可沒有挑釁母親的意思,何況,雖然本大爺的母親身上掛著一個校長的名頭,但是她常年在國外,忙著公司的事情,學校裡的具體事務全交給了學校其他領導負責,她無暇理會,所以本大爺的母親是被這些小人給‘蒙蔽’了。”所以神話高中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不是本大爺母親的錯。
  見具俊表把他母親給擇了出來,芯愛笑了笑。“具大少爺,這話可就不對了。不管姜會長是不是管事,但是她既然掛著校長的名頭,那麼她就應該為學校負責。學校變成這個樣子,身為學校最高負責人,不是她一句‘遠在國外,無暇分身,把事務托付給其他人處理’就能把責任推卸得了的。”
  “集團分公司出了事情,姜會長絕對會問責分公司的領導人,她不會去探察這個事情是不是領導人做的,而那個領導人也不會因為事情不是他做的,他就不用承擔責任,對嗎?同理,學校和公司也沒什麼區別,都份屬集團,怎麼出了事,姜會長這個校長會沒有責任呢?在這點上,我想,作為公司繼承人的你應該比我更明白才是,怎麼在這上反而糊塗了呢?”
  是,姜會長,是雖然掛著個校長的名頭,但是因為她把主要精力放到集團公司中,所以對學校不重視,將事情全權委托給副校長及董事等學校領導處理,但是在具俊表回神話念書之後,就算姜會長放心具俊表,不關注他的舉動,但是芯愛不相信具俊表會不把學校的情況和她說。
  有了具俊表的訴說,就算姜會長以前因為不關注,所以對學校裡的情形不了解,那麼現在總該知道一二了吧,假使事實和具俊表所說的相符,她為什麼不出手整頓學校?或者是具俊表誇大的言辭,其實學校沒有那麼可惡?
  要不就是姜會長並不相信具俊表的話,但是具俊表是她的兒子,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相信,反而相信學校裡的那些外人,這可能嗎?何況具俊表說的是真是假,只要調查一下就清楚了,所以芯愛寧願相信姜會長是另有打算,也不想去想有其他可能。但是不管姜會長是否有其它打算,如果學校真如具俊表所描述的那樣,那麼姜會長作為學校的校長,失職和失察這兩項過錯她是逃脫不了的。
  芯愛話說都這麼清楚了,具俊表就算在想為他母親辯駁,已經是辨無可辨,因此他乾脆轉移話題,講述起他在韓國的生活來,順便穿插著對芯愛美國生活的詢問。對此,芯愛乖乖配合,說到底,神話高中領導人員怎麼處理,怎麼整頓,都是神話集團內部的事情,和她沒什麼關係,既然具俊表不願意說了,那麼她也不要表現得那麼沒眼色,糾纏不休。至於神話高中,是好,是壞,更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反正她也沒想著去那裡讀書。
  芯愛從朋友的角度出發,勸了勸具俊表。“具俊表,你以後在學校還是不要欺負學校裡的學生了,他們就是有這樣那樣不好,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看到就是了,他們又礙不著你什麼,何苦和他們過不去,若是欺負出事了,到時可不好收場。再說,落個霸占囂張的名聲,於你又有什麼好處?”何苦來哉!
  具俊表把雙腳交錯,放置在電腦桌上,高傲的說:“本大爺做事根本不需要什麼好處,也不需要名聲!怎麼可以當作沒看到?學校本來是學習的地方,可是卻被他們弄得烏煙瘴氣,不肯好好學習也就罷了,整日裡鑽營來,鑽營去,巴結這個,巴結那個,卑躬屈膝,膽小如鼠,趨炎附勢模樣,本大爺就是看著不順眼!”
  具俊表狡猾的笑了笑。“何況,本大爺哪裡是欺負他們,本大爺是在教導他們好不好?既然老師和他們的家長不給力,那麼本大爺只能委屈一下自己,親身上陣了。神話高中為社會輸送的人才,將來不管從事什麼職業,都有不屈不撓的意志,能夠承受得住各種打擊和挫折,能夠承受逆境帶來的壓力,⋯⋯只有這樣,才會成長為一名合格的社會精英。本大爺是在提早教導這些從來沒有吃過苦,一直在順境中一帆風順長大的家伙,免得將來他們吃虧。他們不感謝本大爺也就罷了,怎麼能說本大爺是在欺負他們呢?其實本大爺,真心冤枉,本大爺什麼都沒做,只是把給那些實在看不過眼的貼了一張紅紙條罷了!”
  看著具俊表雙手一攤,表示自己很無辜的樣子,芯愛真心無語了。對於他的狡辯,芯愛更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是,他是什麼都沒做,因為他不需要親自動手,只要他表露了態度,下面會有一幫人鞍前馬後的願意幫他去做!芯愛不相信他會不知道這一點。
  再說,他要真是抱著教導之心還好了,芯愛還不知道他,他才不會那麼好心,他根本以欺負他們為樂趣,從而緩解進入公司實習帶了的壓力罷了,或者是單純的以取樂為目的,或許還有其他目的,但是理由絕對不像他所說的那麼冠冕堂皇。
  盡管具俊表說到了他們這個境地,讀書已經不是第一位的事情了,成績好壞都無所謂,他們不需要學校發愁,自有知名學校來免試錄取他們。不過說歸說,具俊表並沒有因此懈怠學習,相反,他在學校保持成績優秀的同時,私下裡請的家庭教師上的課也都認真學習,雖然談不上多才多藝,但是作為上流社會該學的才藝縱使說不上精通,但是該掌握的都掌握了,而且他尤其擅長語言,精通多門外語,除了韓語程度有點低外,其他諸如中文、英文、意大利語、法語、德語、⋯⋯他都能進行嫻熟的書寫和流利的對話。
  神話集團的財富,哪怕具俊表什麼都不做,他就是閉著眼睛花,一輩子也花不完。在這樣雄厚的身家背景下,具俊表並沒有鬆懈,依舊為成為一名合格的繼承人而努力。但是這世上,有像具俊表這樣,盡管家裡有錢,依舊認真努力的人,自然也有仗著家裡有錢,揮霍資本,混吃等死,渾渾噩噩度日的人。
  神話高中作為一所韓國只有百分之一的孩子才可以就讀的貴族學校,其實就是一所有錢人才能就讀的學校,因此在錄取學生之前,除非那些被當作人才而破格錄取的,首當其中考察的就是學生的家庭背景。所以錄取的學生中,有像具俊表一樣,雖然家裡有錢,但是依舊認真學習的學生,當然也有,把吃喝玩樂當作生活目標的學生。
  具俊表雖然到神話高中的肩負著拓展人脈的任務,但是像後者這種人他顯然看不上,不會把他們列入結交的名單中。而偏偏像後者這種人卻是趨奉他最厲害的,因為具俊表的家庭背景圍上來的人也有不少,類似這種在具俊表面前彎下腰來的,具俊表根本不入他的眼。他瞧不起他們,甚至,他覺得學校不該招他們進來,學校被這群渣滓給“玷污”了。
  明顯具俊表聽不進去她的勸說,而且他還振振有詞,一副道理都在他這邊的態度,芯愛輕歎一聲,具俊表不明白,實際上,神話高中的目前最大的禍害就是他,他把他自己超脫於學校存在,而忘了他還是一名學校裡學生,有什麼事應該交給學校領導處理,而不是由他出面。這樣做不僅破壞了學校的秩序,而且還損害了學校領導在學生面前的威嚴,同時也帶給了學校裡的學生一種誤導。只是事已至此,讓具俊表低頭向學校認錯那是不可能的,而學校領導和姜會長那邊對此也都保持沉默,所以這事只能先這樣混著了,看以後吧,希望後面不要出現什麼不可挽救的事件才好!
  作為他的母親,姜會長對此都沒有發表意見,芯愛也懶得和具俊表多說。“算了,作為朋友該說的我都說了,聽不聽在你。只要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就行了,我就不多費話了。”雖說‘忠言逆耳利於行’,但是對方明顯聽不進去,她何必白費那個氣力。
  對於芯愛不再把話題放在欺負同學上面,具俊表明顯鬆了一口氣。他和芯愛是朋友,難得的能夠說一些心事的朋友,他還是很珍惜這段友誼的,所以他不想和芯愛鬧得不愉快。
  聽具俊表說起他和新交的三位朋友之間的趣事,芯愛對具俊表這三位朋友的個性和愛好不感興趣,她關注的重點是這三個人的身份背景:尹智厚,前總統尹博士之孫;蘇易正,國寶級藝術名門陶藝宗家的繼承人;宋宇彬,不動產和建築業界巨頭一心建設的繼承人。加上具俊表,這四位,身家背景個個都了不得,雄厚耀眼,單拿出一個都是惹不起的存在,這四個聯手的話,恐怕在學校都能呼風喚雨了。
  都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具俊表能和這三個人走在一起,固然有身家背景的緣故,但是他能折服其他三人,成為四人之中的領頭人,看來具俊表還是有一定個人魅力的,不是單靠他那個神話集團的繼承人名頭,咋咋呼呼的來唬人的。這麼快就能在身邊聚起三位身份背景各異的繼承人,看來他這個人也不是那麼沒用嘛,芯愛輕點著頭下著結論。
  “尹芯愛,你剛才在說什麼?你在說誰沒用?”具俊表生氣了,對著視頻裡的芯愛大聲嚷嚷。
  芯愛這才發現她剛才不由自主的把心裡話說了出來,看著具俊表發怒的樣子,有些心虛,趕緊描補。“具俊表,你生什麼氣嗎?我說的又不是你,不是你,呵呵。”芯愛邊說邊心虛的笑了笑。
  具俊表看著芯愛心虛的笑著,裝傻充愣,想要糊弄過去的樣子,冷哼一聲,沒有繼續追究。目光落到電腦旁邊的報紙上,看到首頁上占了整版的一幀照片,具俊表想起一事,問道:“對了,尹芯愛,你不是說你正在賭球嗎?怎麼樣,你壓中了多少?輸了還是賺了?”
  世界杯足球賽如今正踢得如火如荼,芯愛活了兩輩子,對足球都可謂是一無所知,但是這屆世界杯足球賽,她印象深刻。因為這一年,是華夏足球近半個多世紀來第一次參加世界級比賽,帶著國家榮譽感,她看了幾場這年的世界杯足球賽,所以這次足球賽中有幾場比賽的結果她知道的一清二楚。因此芯愛在投注足球彩票的同時,又分別到各地的足球博彩公司,設在美國的各國球莊博彩公司盤口押注,賭球。
  比賽剛開始的時候,芯愛在和具俊表聯繫的時候曾經提過一句,沒想到今天具俊表會問到此事。芯愛神采飛揚的說;“當然是贏了,我怎麼可能會輸呢。”她只壓她記得清結果的比賽,至於那些不清楚的比賽,她才不會下注。
  “你的賭運倒是不錯!”具俊表忍不住低咒一聲。世界杯足球比賽開始後,他也下了幾注玩玩,只是這次比賽邪門的很,賽前他看好的球隊都輸輸了球,連帶著他的押注也跟著輸了。雖然輸的那幾個小錢他不在乎,但是他這邊輸,芯愛卻贏,這心裡總歸是不舒服。
  “那是。”芯愛毫不客氣的接受了具俊表的“贊美”,提到賺錢,芯愛臉上笑開了花,她想到這次也幫尹翔澤下了注,幫他贏了不少錢,也不在乎再加上一個,因此心情良好的邀請具俊表:“要不要我幫你下注,雖不能保證百分百的穩贏,但是絕對不會讓你輸錢就是了。”
  “你倒是不客氣,真當本大爺是在贊美你不成!”具俊表謝絕了芯愛的邀請。“謝了,要玩的話,本大爺還是喜歡自己玩。”
  對於具俊表拒絕她的邀請,芯愛並不在意,相反,具俊表接受了她才會感到意外。兩人又閒聊了一會兒才結束聯繫,各自下線。

  第五十章:波瀾

  “諾,哥,這是你的那份,我已經把傭金扣除了。”芯愛將一張支票遞給尹翔澤,這是她幫著尹翔澤賭球贏來的錢。當初約定好了的,她幫著尹翔澤押注,不管輸贏,尹翔澤都要付她傭金,點數按照外面公司的規定走。
  尹翔澤看著眼前面額巨大的支票,一下子失去了言語功能,看向芯愛的目光頗為復雜。芯愛當初在他家和他看足球比賽,然後興致勃勃的買足彩,賭球,順便詢問他要不要摻一腳,並保證一定會贏錢,那時,面對芯愛的保證,他是不信的。
  之所以拿錢出來,就和那次芯愛要做空一樣,不過是陪芯愛玩罷了,只要她高興,輸贏都無所謂。沒想到芯愛真的說到做到,真的幫他贏了一大筆錢。芯愛,真的很有財運呢,不過,這種偏門還是少沾染為好,十賭九輸,如果沉溺其中,可就不好了。
  尹翔澤伸手撫上芯愛的頭,擔心的說:“芯愛,你的賭運很好,但是賭博這種東西還是少玩為妙,更不能因為這次贏錢而心存僥幸,從而沉溺其中,要知道,很少有因為賭博而發家的,相反,因為賭博而傾家蕩產,敗家破業的則很多。”
  明明芯愛幫他贏了錢,他不感謝她,反而來了一大篇教導,似乎覺得自己做的過分了,尹翔澤趕緊作了彌補。“當然,你這次贏錢,哥哥很高興。為了感謝你幫哥哥贏錢,想要什麼,哥哥給你買?”哥不差錢,盡管花吧!
  雖說尹翔澤告誡芯愛遠離賭博,但是他的態度和軟,聲音也不嚴厲,完全是一副商量的口氣,讓他的教導大打折扣。如果說前面話的威力因為他的態度還能留存十分之一的話,而後的許諾則把留下的這點效果全部葬送。
  芯愛明白尹翔澤既擔心她走上歧途,又怕這種擔心的態度傷害到她的矛盾心理,因此笑道:“好,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要新衣服、新鞋子、新包包,⋯⋯還要去吃大餐,不把你的錢花的一乾二淨絕不罷休!”
  芯愛知道她表現的越不客氣,越表示她沒把尹翔澤當作外人,尹翔澤喜歡她這種態度。
  “好呀,等有時間我⋯⋯”尹翔澤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
  “好什麼好!”尹母推門從外面進來,將芯愛向尹翔澤要東西的話聽得一清二楚,面沉似水,打斷他。“芯愛,你都這麼大了,怎麼這麼不知事,有你這麼不客氣的向堂哥要東西的嗎?你把你堂哥當作什麼?提款機還是超級市場?要這要那的,怎麼一點分寸都不知道!”
  尹母緩和了一下神色,向尹翔澤賠禮道歉。“翔澤,對不起,是我沒有教導好芯愛,以致於芯愛這麼大了,還不懂事,⋯⋯”
  “嬸嬸,不關芯愛的事。”尹翔澤看著芯愛委屈的模樣,忍不住打斷了尹母。“嬸嬸,不是芯愛向我要的,是我主動給芯愛買的,真的。”
  “好了,我知道了。現在去吃飯吧。”尹母根本不相信尹翔澤的話,一心認定他是為了給芯愛開脫,她狠狠的瞪了芯愛一眼,覺得芯愛讓她丟了人。
  之後,從吃完飯,直到上床睡覺前,尹母都沒有再提此事,態度如常,宛如剛才她根本沒有向芯愛發脾氣一般。尹翔澤本想著再和尹母解釋一番的,看到她只字不提,猶如平常的態度,以為這事就這麼過去了,放心的離去。至於芯愛,雖然她知道這事在尹母那邊未必就會這麼容易的過去,但是她沒什麼好擔心的,事情就算再壞又能壞到哪裡去。
  在睡覺前,尹母和尹父進行了一場睡前談話。尹母歎了一口氣,對一旁用床頭燈看書的尹父說:“老公哇,今天我聽見芯愛向翔澤要東西,讓他給她買衣服、鞋子、還有包包,她還讓翔澤請她吃飯。”
  “唔。”尹父看書正看得入神,對尹母的話只是應了一聲,沒有發表意見,只是藉此表示他聽到了尹母講話而已。
  “老公,我在和你講話,你聽到沒有?”尹母本來是平躺著,對尹父的態度流露出不滿意,翻個身,看向尹父,並伸手推了推尹父。
  尹父把手中的書翻過一頁,漫不經心的說:“聽到了。這算不了什麼大事,根本不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不就是做妹妹的讓哥哥給她買點東西,請她吃頓飯嘛,這很平常。本來這些應該是由俊熙這個親哥哥做的,可是俊熙和芯愛的關係⋯⋯,翔澤雖然不是我的親生兒子,可是那是我大哥的孩子,在我眼中,他和俊熙沒兩樣,他是芯愛的親堂哥,和芯愛關係好,你有什麼不滿意的?多個人疼芯愛也沒什麼不好。”
  尹母不高興了。“我是那麼小心眼的人嗎?翔澤疼芯愛,我當然高興,但是這並不意味著芯愛仗著翔澤的疼愛為所欲為呀。你知不知道芯愛不僅讓翔澤給她買東西,還向他要過錢,而且數目應該還不算小,因為翔澤給她的不是錢,而是開的支票。可是我們對此卻一無所知,想必翔澤也不好意思和我們說,這還是我發現的,那麼我們沒發現的呢?誰知道這種事情背地裡有多少回了?難道這還不算大事嗎?你覺得不嚴重嗎?”
  尹父聽了尹母的話,書也不看了,神色變得鄭重起來,問道:“老婆,這話可不能亂說,你有證據嗎?你問過翔澤和芯愛了嗎?他們怎麼說?”尹父不想隨便懷疑自己的孩子。
  尹母神色帶著幾分惱怒。“還要什麼證據?難道我親眼看見的還能有假?若是沒有這事,平白無故,我說這個做什麼,我這個做媽媽的,總不會誣陷自己的女兒吧?”
  緩了一下語氣,“雖然我沒有直接問過芯愛,但是我旁敲側擊的問過翔澤,只是翔澤可能怕我們生氣,責怪芯愛,所以他什麼都不肯說,反而一個勁的為芯愛開脫。也怨我們遲鈍,盡管翔澤不說,但是日常生活中只要我們稍微注意一下,也不會耽誤到現在,才發現問題。”
  跟著解釋道:“老公,當初芯愛去寄宿學校上學,你擔心她年紀小,自制力弱,所以不肯給她太多錢,免得她學壞,所以她的生活費並不高。我這邊身體弱,沒精力給她張羅,芯愛又在寄宿學校不常回來,因此她的日常用品包括衣物等全都是她自己打理的。老公,芯愛的衣服不算少,而且還都是名牌,不是她向翔澤要的,就靠老公你給的錢,除非她在學校不吃不喝,不然她根本買不來。”
  雖然尹翔澤給芯愛買過衣服,但是芯愛的衣服大部分都是她自己買的,用她自己賺的錢買的,但是這一點上尹母並不知道,所以她推測錯誤。
  自從芯愛回到尹家,尹母對待她的態度一直都不熱絡。面對總是思念恩熙甚至都到了生病地步的尹母,芯愛選擇了寄宿學校就讀。雖然因此緩和了母女之間的矛盾,尹母在她回來後,很少提及恩熙了,但是因為她的離開,少了和家人相處的時間,無形中拉開了和家人的距離。
  再加上前面十幾年沒有在一起生活而產生的隔閡,雖然芯愛和尹家在血緣上是一家人,但是她和家人之間的感情並不深厚,他們之間的關係總是少了那麼點親密,缺了那麼點自在。特別是尹母和尹俊熙,客氣中帶著疏離,宛如芯愛和他們並不是一家人似的。
  因此芯愛在外面做什麼,她都不願意和尹家說,連提都不提,所以盡管芯愛接連投資賺了大錢,尹家人連一點消息都不知道。尹翔澤因為跟著投資獲利,雖然知道點,但是他並不是多嘴的人,而且他也看出來了,芯愛不在家的時候,尹母並不願意提起芯愛,所以他只當作不知,沒有向尹家洩露半點風聲。因此尹家從頭到尾都被瞞得死死的。
  其實按道理說,不管芯愛賺沒賺錢,像芯愛這個年紀的女孩,按照韓國的規矩,她的穿著應該由尹母一手打理才是,但是尹母並沒有管她,反而由芯愛自己做主,盡管尹母對尹父的說辭是她身體弱,沒精力張羅,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
  尹父在外賺錢養家,尹母在家張羅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夫妻兩個分工明確,因此一家的衣穿著由尹母包辦,是其應有之義,尹父和尹俊熙都是就此辦理,但是到了芯愛這裡出了問題。
  要給芯愛買衣服,芯愛剛回來,尹母還不清楚她的尺寸,不知道她穿什麼樣的衣服合適,所以芯愛自然要跟著尹母一起去,不然誰知道這衣服合不合身,但是芯愛跟著尹母出去了幾次後就找理由推卻,不肯再去了。
  因為芯愛每次和尹母一起去買衣服,尹母都要提及恩熙,說恩熙和她一起逛街的趣事,講述恩熙喜歡什麼款式的衣服,什麼顏色,穿多大尺寸,⋯⋯諸如此類的話題等等。如果尹母只是追憶恩熙,思念恩熙,芯愛不是不能忍受,但是她無法忍受的是尹母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了下來,哭泣起來。這個時候芯愛不要說哄好尹母,她說什麼都是錯的,她不出現在尹母面前最好。
  把尹母留下,她單獨離開,這是不可能的,但是她留在尹母跟前,會讓尹母更傷心。走又不能走,留在這裡也是惹人討厭,讓芯愛很是尷尬,盡管尹母哭泣的時候,依舊保持著形象,但是這是在商場,依舊會引來過往人流的關注,甚至會引來人們關切的詢問,這讓芯愛覺得很不自在,很難堪。
  若是僅僅這樣,也就罷了,但是常常是尹母哭著哭著,就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衣服不買就回家了。回家後,尹母就算不犯病,也要郁郁寡歡好幾天。這哪裡是買東西,根本是受罪嘛,所以芯愛寧願不用尹母給她買衣服也不願意跟著她一起出去。
  之後尹母倒是在沒有芯愛的陪同下給她買過幾次衣服,一開始因為不知道芯愛尺寸,買回來芯愛穿著不合身,後來衣服的尺碼是芯愛的尺寸了,但是買來的款式和顏色都不是芯愛喜歡的,因此芯愛都沒有穿,也沒有把它們帶到學校去,直接把它們放在家裡了,後來,尹母應該是在衣櫥裡看到了它們,就再也沒有給芯愛買過衣服了。因此芯愛的衣著全都由她自己打理。
  在崔家的時候,開始的時候是芯愛手裡沒有錢,等後面芯愛手裡有私房錢的時候,她也不能只自己穿的很好,不管崔家其他人,而且芯愛對她手裡的私房錢每一分每一毫都有打算,不能在穿著上面浪費,因此芯愛在崔家的衣著很普通,只要穿在身上舒適大方就可以了。
  等回到尹家,就算芯愛依舊不追求什麼名牌,但是尹家的生活層次和崔家不一樣,穿著自然也要上幾個檔次,以前在崔家的衣服就算她還想穿,尹家也不會允許,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芯愛在離開崔家的時候,除了帶兩身暫時用來換洗的,其餘的都沒帶,全留在了崔家。果然,芯愛帶回去的那幾件衣服被尹母嫌棄個徹底,在芯愛洗完澡換下後,就被尹母當作垃圾給丟掉了。
  到了美國,進了喬克雷斯女子中學讀書,喬克雷斯雖然是招收的學生並不全是有錢人家出來的,但是作為全美前十中學,縱使喬克雷斯有宗教背景,學費便宜,但是寄宿的學費要比走讀的貴上很多,因此能夠進入這裡讀書的家裡絕不會為生活所愁。
  一群年紀正當時的少女聚在一起,能討論的內容很多,自然避不開和服飾相關的話題。芯愛雖然不至於去和人攀比,但是她手裡有錢,因此打扮的並不寒酸,在同學的普通水准之上。
  都說女人的衣櫃裡永遠少一件衣服,芯愛已經覺得自己夠克制的了,比起同學來,她的衣服已經少了不少,但是實際上,她買的也不少。尹翔澤疼芯愛,因此一帶她逛街就給她買衣服,芯愛推辭都推辭不掉。尹翔澤買的,加上芯愛自己的買的,幾乎塞滿了芯愛的衣櫃。
  為了避免衣櫃被塞爆,芯愛在換季的時候,都會整理一下衣服,學校的衣櫃裡一般只留當季的衣服,其他季節的衣服放在家中,等換季的時候在換回來。不知不覺中,尹家芯愛房間裡的衣櫃也塞滿了她的衣服,尹母整理房間的時候,自然能看出芯愛衣服的多寡。
  以前尹母不上心,因此就算看到了,多少都無所謂,她根本沒放在心上,但是如今引起尹母關注來了,如今尹母不僅注意了,而且她還從中推測出芯愛購買衣服時花費的大概金額,和尹父給芯愛的錢,數額不相等,從而尹母得出了芯愛總是向翔澤索要東西和錢財的結論。
  聽到尹母列舉的證據,尹父遲疑了一下,說:“這不可能吧,老婆,會不會你弄錯了,我覺得芯愛不是那樣的孩子。”
  尹母怒了。“老公,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芯愛是我的女兒,難道我會不盼著她好,還會冤枉她不成?”
  “老婆,老婆,你別生氣,我不是這個意思。”看到尹母發怒,尹父趕緊安撫她,順便解釋道:“我只是覺得芯愛很乖,很聽話,她和翔澤要好,偶爾向翔澤要個東西是有這個可能,但是她不像那麼沒分寸的孩子。”像尹母說,總是要東西,似乎不太可能,尹父還是有些不相信,他不覺得芯愛是那麼壞,所以也不想把芯愛想的那麼壞。
  尹母輕歎一聲,說:“老公,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實我也不想把芯愛想得那麼壞,所以在我第一次看到芯愛向翔澤要錢的時候,我什麼都沒說。為了避免誤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我私下關注了一下芯愛,這一注意不要緊,很快就發現蛛絲馬跡。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你可以到芯愛的房間裡看看,她看看她的衣櫃裡的衣服,就知道我說的是真是假了。其實我擔心的是,若是單是跟翔澤要的,這還算是好的,若是不是和翔澤要的,她一個還在念國中的女孩子,哪裡來的錢買這些東西?”
  就算芯愛自己賺錢,但是她住在寄宿學校也不能打工,她能幹什麼賺錢?所以這錢不可能是從正道上來的。
  “翔澤在我們的眼裡和俊熙一樣,但是他到底和我們隔了一層,芯愛這樣一味的向他要東西,翔澤礙於我們的面子不好拒絕芯愛,但是我們應該讓他認識到他這樣放縱芯愛是不對的,而且芯愛也應該認識到她的錯誤,她不能因為翔澤對她的好,就索求無度,她不可以這樣任意的揮霍翔澤對她的好,⋯⋯芯愛需要受到教導的地方實在太多了,當初就不該把她送到寄宿學校,盡管喬克雷斯校規嚴格,但是畢竟不能一對一的教導,如果芯愛和我們生活在一起,我就可以及時發現,並糾正她這個毛病。”
  尹父拍了拍尹母的手,安慰她。“放心,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的孩子都會非常優秀,沒有人能比得上他們。”等尹母的情緒平靜下來,尹父才開口:“這事就交給我吧,那麼回頭我找個時間和芯愛聊聊。放心吧,芯愛是個聰明而又懂事的孩子,她認識到錯誤後,一定會很快改正錯誤的。”
  尹父安撫好尹母後,夫妻兩個關燈睡覺,一夜好眠。之後,尹父找個機會和尹翔澤談了談,之所以先找翔澤,而沒有去找芯愛,而是尹父總覺得事情不像尹母說的那樣。
  因為如果芯愛真的那麼貪得無厭,一味的向尹翔澤索求的話,尹翔澤縱使看在她是他的親堂妹份上,礙於尹父和尹母不好拒絕,但是他和芯愛的關係絕對不會那麼要好。而且尹父覺得如果尹翔澤不是發自心底的自願的話,那麼就算他不好意思開口把事情告訴他們夫妻倆,他依然會有很多辦法讓他們夫妻兩個知道。
  和尹翔澤的談話,尹父並沒有選擇迂回,而是直奔主題。他和尹翔澤的談話並沒有花費太長的時間,尹翔澤直接承認了他給芯愛買過衣服,並給過她錢,而且這些都不是芯愛主動要向他要的,是他願意給的。
  並且尹翔澤還在尹父面前,將芯愛手中的錢過了明路,他沒有提及做空和賭球的事,因為這事尹父聽了肯定生氣,怕他責怪芯愛,他只說了芯愛在世界杯足球賽買足彩的事,說她足彩中獎,從而手裡有一大筆錢。當然,等尹父走後,尹翔澤打電話把這事向芯愛作了報備。
  其實當初尹母若是直接詢問尹翔澤,尹翔澤也會給她一個滿意的答案。只是尹母采用旁敲側擊的方式,尹翔澤一是並沒有往尹母的思路上去想,二是因為他知道尹母對芯愛的態度,所以每每在尹母說起芯愛的的時候,尹翔澤都盡量把話題從芯愛身上引開,免得尹母抱怨起芯愛的“不是”來,他不好附和卻又不好躲開。再則,尹母從芯愛身上說著說著就會引申到恩熙的身上,然後又會因為思念恩熙而哭了起來,跟著全身不舒服,⋯⋯尹翔澤實在不想經受這樣的“折磨”。
  不過既然尹父問到他的身上來了,尹翔澤也趁此機會在尹父面前替芯愛鳴不平。說他之所以給芯愛錢和給芯愛買東西,不僅因為他把芯愛當作親妹妹,更是因為他覺得芯愛很可憐,他同情她,明明有家,有爸爸媽媽和親哥哥,但是卻和沒有沒什麼太大區別,沒人心疼她,所以他才對她多加照顧。
  當然這是因為尹翔澤看出尹家三口,除了尹父對芯愛還有幾分心疼之外,尹母和尹俊熙待恩熙不過平平,在這母子兩個面前說這個也沒用。果然,尹父聽了尹翔澤的話後面紅耳赤,羞愧的說不出話來。
  從尹翔澤這裡得到答案的尹父又因為尹翔澤的話而勾起他對芯愛的愧疚之情,所以尹父就沒有再去找芯愛。既然該知道的都從尹翔澤這裡知道了,尹父不知道他再去見芯愛還能說什麼?何況尹父讓尹翔澤說的,覺得他沒臉去見芯愛。
  等尹父踏著沉重的腳步回家的時候,迎接他的並不是妻子溫柔的笑臉和兒子開心的笑容,尹母正躲在房間裡哭泣,嘴裡哀哀的喊著恩熙的名字,而兒子正在畫室一臉悲傷地畫著畫,雖然畫面上是一棵蔥茂的大樹,但是尹父能從中看出尹俊熙正透過畫布在思念著什麼。知道尹俊熙到底在想念誰的尹父暗自歎息,沒有驚動尹俊熙關上門退了出去。
  看到尹母和尹俊熙的表現,尹翔澤的話湧上尹父的心頭,尹父不由自主的想起芯愛。他何嘗不知道對不起芯愛,但是他也沒辦法呀。妻子思念恩熙,都到了生病的地步,對芯愛關閉心房,不肯接納她,為此他不知道勸了多少次,甚至都和妻子都爭吵起來,縱使說服了妻子,剛對芯愛好點,一旦等妻子憶起恩熙,則又故態復萌了。
  開始尹父還有心情說說妻子,但是時間一長,他就厭煩了,只能暗自歎息。正如芯愛要上寄宿學校時和他所說,家是他休息的地方,每天因為芯愛和妻子起爭執,傷感情不說,他也累呀。何況要是說了管用還好,但是根本一點用都沒有,該怎樣還怎樣,一直都在做徒勞功,看不到效果,而且讓他身心越疲,他煩呀。
  如果可以,尹父希望能夠抹去恩熙在尹家生活的一切印記,從而使他再也看不到尹母和尹俊熙悲傷地面孔。或者,當初如尹母的願,不將兩個孩子換回來就好了,尹父有的時候心情煩躁的時候就會這麼想。
  每當這麼想的時候,尹父在覺得對不起芯愛的同時,又會想,當他們把恩熙留在身邊的時候,尹母會不會又對芯愛充滿了愧疚,心中惦記著芯愛呢?進而家裡依然不能平靜,尹父想了又想,心裡沒有答案。
  造成今天這樣的結果,尹父不知道該怨誰?似乎每個人都有責任,但又似乎誰都沒有責任。
  一場波瀾在芯愛不知道的情況下,消無聲息的解決了。尹翔澤僅在事後告訴她,他幫著她把她手中的錢放到明面上來了,但是沒有提她膽大妄為做空和賭球的事情,因為這兩種行為不可能得到尹父的贊同。事情已經做完,如今已經時過境遷,再挨一頓責罵不免有些冤枉,所以不讓尹父他們知道最好,要芯愛以後在尹父尹母面前不要說漏嘴。
  芯愛在感謝尹翔澤的同時猜出一點端倪,想詳細問尹翔澤,尹翔澤卻不肯告訴她。尹翔澤不說,在為芯愛考慮的同時,更是為尹家人好。本來芯愛和尹家人的關係已經很緊張了,他不想芯愛因為尹母的猜疑和尹家人更加生疏。芯愛見問不出來,想明白尹翔澤的心思後,她也就不追根問底了。
  這事表面上看就這麼過去了,但是水過無痕,留於心,到底還是在大家的心底留下了波瀾。特別是尹母那邊,尹父因為對芯愛心懷愧疚,所以回答她的時候很不耐煩,說的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說這事不用她操心,已經解決了,具體怎麼解決也沒和她說,但是尹父在這之後提高了芯愛的生活費,讓尹母很是猜疑。

  第五十1艱辛
  芯愛因為學習成績優秀,在學校表現出色,獲得了學校的獎學金。尹父特地讓尹母准備了大餐,替芯愛慶祝,並請了好多同學來家。本來一切好好的,不知怎地,尹母又想到了恩熙,頓時淚水漣漣,屋裡剛才和樂融融的氣氛一下子被破壞掉了。本來喜笑顏開的同學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尹母也知道她破壞了氣氛,拭去眼淚,強笑著對芯愛的同學說:“沒事,阿姨只是有些不舒服,你們不用擔心。我先回房休息了,你們大家玩吧,繼續玩吧,不要擔心我。”
  等尹母走後,尹俊熙也找了個借口離開,只留下尹父給芯愛撐場面。經過尹母這事,大家雖然繼續玩鬧起來,但是不管尹父怎麼幫芯愛調動氣氛,氛圍依然趕不上剛才的熱烈,所以大家又玩了一會,就散了。
  尹父和芯愛站在門口送走了同學,轉身回屋,尹父想要和芯愛說些什麼對上芯愛那雙黑白分明,似乎什麼都明白,洞徹一切的眼眸,他長歎一聲,什麼都沒說,抬腳進屋去了。
  芯愛站在門口看著自家的別墅,心中悲涼。她忽然想起一則故事:說一名富豪躺在廣場的躺椅上睡覺,清潔工問他:你怎麼不回家睡覺?富豪說:他沒有家,只有房子。芯愛忽然覺得她現在和那名富豪的境況似乎有些相同,頭一次,芯愛覺得,她可能做錯了,她或許不該離開崔家,回到這裡來。
  因為尹翔澤一考完試,不等考試成績下來就回國探望媽媽去了,芯愛沒辦法到他那裡去訴委屈。心裡憋屈的芯愛正在想著是不是要打電話給他或者其他人傾訴一下的時候,她的手機響了,接起來,聽到迎美的聲音,芯愛“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芯愛滿腹委屈的向迎美哭訴著,她的話沒有一點邏輯性,想到哪裡說哪裡,到了最後,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都說了些什麼,芯愛足足和迎美講了一個多小時的電話,直到把迎美的電話卡打爆,芯愛手機也快沒電了這才罷了。
  痛快的傾訴一番後,芯愛的心情調整了過來,這時候她才想起自己只顧說,忘記詢問迎美打電話過來的用意了。芯愛到了美國後,雖然還和迎美聯繫,但是寫信的時候居多,打電話的時候少,其實就連信寫的也沒有在春川的時候勤了。
  不是說芯愛和迎美的感情變淡了,而是因為國際長途電話費太貴,迎美承擔不起。國際郵費雖然比電話費便宜,但是比韓國國內通信郵費也貴了不少,迎美往美國寫一封,能讓她往春川寄好幾封,因此體諒到迎美的經濟問題,大多是芯愛打電話給迎美,迎美很少打電話給她,一般都是寫信。
  因為迎美被芯愛告知,尹母不高興她和韓國這邊有聯繫,所以縱使迎美打電話給她,都是挑芯愛在學校的時候,她從不在放假的時候打給芯愛,以免被尹母發現。因為手機雙向收費的問題,迎美縱使打電話,也都是打到芯愛的宿舍的電話裡,盡管芯愛告訴了迎美她的手機號碼,迎美一次都沒打過。
  所以這次迎美在芯愛放假的時候,打芯愛的手機,她一定是有事想要和芯愛說,但是不等迎美說話,芯愛這邊先訴上委屈了,跟著又是辟裡啪啦的一頓大哭,根本沒給迎美說話的機會。而迎美在芯愛隨後的訴說中並沒有提及她自己的為難事,而是專心的傾聽著,充當芯愛的垃圾桶,任由芯愛向她倒苦水,直至電話卡被打爆,自己的事情都一字未提。
  這份貼心讓芯愛感動,但是芯愛知道,如果迎美不是遇到天大的難事,以她的好強程度,她絕不會撿這個時間打電話向她求助。既然猜出迎美可能遇到難事,那麼芯愛自然要想辦法幫迎美。這個時候芯愛覺得崔家沒有電話實在是太不方便了,想了又想,芯愛翻出同學錄,找到柳俊河的聯繫方式,打電話給他。
  芯愛猜的不錯,迎美遇到了困難。因為韓國實行的是完全免費的九年義務教育,盡管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學校並不是免費入學讀書,而是以“資助費”的形式代替了學費,但是因為國家規定嚴格,這個資助費入門標准定的比較低,縱使家境困難,也掏得出。所以貧民村的孩子,只要肯讀書,總能完成九年義務教育。
  只是完成九年義務教育後,再想升學,高昂的學費將貧民家的孩子阻擋在校門外,成了困擾他們的一大問題。迎美毫不例外,就卡在這裡了。因為父親沒有正式工作,又整日酗酒,賺的錢勉強維持父女兩人的生活。迎美考中高中後,拿著繳費單,她發愁了,雖然數目並不算大,但是家裡拿不出來。迎美不是沒想過打工賺錢,但是她辛辛苦苦,拼命工作賺來的錢依舊不夠。
  就在迎美一籌莫展的時候,同村的做醬菜的金師傅的女兒介紹她去夜總會上班,告訴迎美,她只要在那裡做上一個月,就能賺夠她所需。迎美遲疑了,她想去上學,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如果她不能繳清學校收納的費用,學校是不會允許她入學的。
  站在芯愛家的破房子前面,迎美的耳邊響起芯愛告誡崔英雄的話,“我們這樣的人,這樣的家庭出身,想要擺脫現在的生活,想要過好日子,只有讀書,努力讀書,考上大學,才能離開這裡。”
  每當崔英雄學習的時候有所懈怠,芯愛就會把這話說一遍。把崔家當做自己半個家的迎美聽到後,把這話深深的記在心底,如今閉著眼睛都能背下來,每當她想放棄讀書的時候,都拿它來激勵自己,可是現在不是她不想讀的問題,而是她讀不起。芯愛,這種情況下,我該怎麼辦?
  淚水順著迎美雪白的臉頰流了下來,她伸手使勁的擦去臉頰上的淚水,下了決心,轉身走向賣醬菜的金師傅家。就在迎美濃妝艷抹和金師傅的女兒一起去夜總會的時候,接受芯愛請求的柳俊河趕了來,將她攔阻在夜總會外面。
  柳俊河一句話不說,拉著迎美,攔住一輛出租車,將她塞進車裡,他跟在她後面隨後上車,然後兩人坐車離開。因為猝不及防,沒等金師傅的女兒反應過來,迎美就已經被人拉走,等她反應過來,趕忙去追,只是兩條腿哪裡跑得過汽車的輪子,因此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迎美離開。金師傅的女兒忍不住對著疾馳而去的汽車背影跌足大罵,心中懊悔的要死,竟然讓搖錢樹就這麼跑了,想要再讓這個小丫頭上鉤,難了。
  雖然被金師傅的女兒拉來了,但是迎美心裡依舊有幾分游移,因此被柳俊河拉上車後,她也沒鬧,一聲不吭。她不說話,柳俊河也不發一語,兩人在車上都保持沉默。下車後,迎美這才發現,司機把他們拉到了高中校門口。因為是假期,又是夜晚,所以學校裡空無一人,迎美跟在柳俊河身後,走進學校,看著柳俊河久久不出聲,迎美終於忍不住發問:“為什麼要攔阻我?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盡管柳俊河和迎美認識,但是他們的關係完全是通過芯愛和崔英雄聯繫在一起的,在芯愛和崔英雄轉學離開後,兩人就沒什麼來往了,所以對柳俊河突然出現,迎美感到奇怪,以兩人的交情,她還不至於自作多情到覺得柳俊河會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是芯愛打電話拜托我的。”柳俊河面無表情的答道。“至於這裡,我覺得你現在應該好好看看,錯過了這次機會,我想這裡以後你應該沒什麼機會再來了。”
  “是芯愛呀!”迎美低聲歎道,覺得心中有一股暖流流過。芯愛還是那麼敏銳,盡管自己什麼也沒說,芯愛一開始沉浸在悲傷中,也沒有注意到,但是等她反應過來後,她果然發覺了不對勁的地方。
  迎美氣憤的反駁著柳俊河。“你胡說什麼,等開學的時候,我還要到這裡上學,怎麼會沒機會來了呢?”
  “上學?”柳俊河嘴角勾出一抹譏諷的微笑:“你竟然還想到這裡來上學?徐迎美,到時你以什麼身份來讀書呢?是夜總會的陪酒女郎還是會所的女招待?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像是個學生嗎?你未免太癡心妄想,你以為學校會收像你這樣的學生?”柳俊河拿出小小的化妝鏡,丟給迎美。
  迎美此刻濃妝艷抹,粗黑的眉毛,雪白的臉,血紅的嘴唇,看上去比真實年齡足足大了五六歲,不復素日的清純,卻帶著幾分風塵氣,身上穿著那件金師傅的女兒借來的這件上衣,領口開得太低,裡面的風光都露了出來。下面的裙子雖然不算太短,但是緊緊的繃著身上,將她渾圓的臀部顯露了出來,黑??格長腿襪,露出雪白肌膚的同時,帶著幾分性感。整個人不管怎麼看,都看不出學生樣。
  迎美手忙腳亂的接過柳俊河丟過來的鏡子,不用照,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些不堪,被柳俊河疾言厲色這麼一說,委屈湧上心頭,眼淚流了出來,對著柳俊河大聲哭喊著:“你以為這是我願意的嗎?我當然想打扮的乾乾淨淨的,做個純粹的學生,可是我如果湊不齊學費,學校肯讓我免費讀書嗎?如果我不讀書的話,那我什麼前途都沒有了。”我這也是沒辦法。
  柳俊河神色淡淡的看著她,說:“你以為就算你以這種方式湊出學費,就能順利進學校讀書?你工作的地方會放過你?他們往學校寄一張寄你工作時照片,你就會永遠失去讀書的機會,那個時候,你才是什麼前途都沒有了呢!”名聲盡毀,不要說讀書,以後嫁人都成問題,哪裡還有什麼前途!
  迎美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顫抖著雙唇,不相信的搖頭低語,她不想相信自己被騙了。“可是,可是金姐姐不是這麼說的,她說,⋯⋯她說我只要作一個月賺夠學費就好,只要賺夠了我所需要的錢,就可以離開,沒人會攔我的。”
  “我也沒說他們會攔你呀!”柳俊河冷笑一聲。想要控制手下的小姑娘,讓她們不得不聽話的辦法多的是,與之相比,粗暴的手段是最不可取的。
  柳俊河歎了一口氣,指點迎美。“你辛苦一點,想辦法和四周的鄰居借一借,湊一湊,先把學費湊齊,只要能進學校讀書就好辦了。學校設有獎學金,只要你肯努力,勤奮一點,期末成績優秀的話,就能獲取獎學金,獎學金的數目足夠付你下個學期的學費。”
  “作為女孩子,要好好愛護自己,不能行差踏錯一步,不然很可能萬劫不復。行事要多考慮考慮,看清楚好事後面是不是有鉤子,否則掉落深淵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柳俊河本著既然接受了托付,就要盡責的原則,最後告誡迎美。
  迎美熱淚盈眶的看著柳俊河,滿臉感激,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感謝他,把他的話當作金玉良言牢牢的記在心裡。之後,迎美對再次上門勸說她的金師傅的女兒,直接用掃把趕了出去。然後,她按照柳俊河的說法,趕在開學前,從街坊四鄰那裡借到了錢,湊足學費,進入高中就讀。

ga1105 2017-2-18 14:46

  第五十二章:認知

  掛掉柳俊河的電話,芯愛陷入了沉思,接到迎美的電話後,她有多種猜測,其中最可能的就是迎美遇到了經濟困境。如今得到了證實,芯愛反而發起愁來。按道理說,芯愛手裡有錢,幫迎美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但是讓她愁的是怎麼幫。
  直接給迎美錢是不要想了,不說迎美會不會收,如果她還想和迎美做朋友,這個辦法根本不能用。借錢給迎美,迎美也不一定會接受。迎美自尊心很強,如果她不主動開口,芯愛這邊還真不好開口主動借錢給她。
  當初,芯愛和迎美一起生活在貧民村的時候,盡管芯愛和迎美是好朋友,迎美看似在崔家吃吃喝喝,一點都不客氣,但是她並不是白吃崔家的飯,她經常到飯館裡幫忙,幫順任幹活。那個時候,迎美再難,都沒有和芯愛開口,她不肯和芯愛在錢財上產生糾葛。
  等芯愛一家搬到春川後,迎美和芯愛雖然友誼依舊,但是迎美和芯愛在一起的時候,在金錢上更是丁是丁,卯是卯,一分一毫都分的很清楚,不肯占芯愛的一點便宜。之後,等芯愛回到尹家之後,芯愛能夠感覺到迎美在金錢上和她劃分的越加清楚,按迎美的話說,她想和芯愛作一輩子的好朋友,所以有些事芯愛可能並不當回事,也沒放在心上,但是她不可以。
  芯愛知道這事最好的解決辦法是幫迎美找個工作,能讓她擺脫經濟的困境,從而不再因為經濟上的問題而發愁。可是事情哪有那麼容易,不說芯愛在美國,天高皇帝遠的,心有餘而力不足,單說迎美還在讀書,還要照顧家裡,照顧她爸爸,能用來打工的時間並不多,哪怕芯愛能拜托韓國認識的人幫忙,這些人能量頗大,但是在青湖洞這個地方,也不可能提供給迎美這麼合適的兼職工作。
  芯愛懊惱的捶打了一下枕頭,早知道當時不打斷迎美好了,迎美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她開口,卻被自己給攪了。要等迎美再開口就難了,芯愛的手輕敲床頭,神情若有所思。迎美曾經自嘲她窮得如今只剩下自尊了,而作為曾經生活在最底層一段時間的芯愛,是非常了解“窮人的自尊”的,所以想要不動聲色的解決迎美的難題實在太難了。
  左思右想沒想到解決辦法的芯愛歎口氣,一直悶在屋裡坐困愁城的她決定出門散心。芯愛本來是沒有目的的坐在公車上隨意亂逛,不知不覺中,芯愛下意識的來到喬克雷斯。站在學校門口,芯愛就是一怔,沒想到自己會來到這裡。學校放假中,芯愛也不好進去,她無意識的繞著在學校外面走著,聽到聖帕裡克教堂的鐘聲,芯愛不由自主的走了進去。
  殷雅麗瑛的亞洲面孔夾在一群歐洲面孔中非常顯眼,芯愛一進教堂就看見她了。芯愛走到殷雅麗瑛身邊坐下,看著殷雅麗瑛虔誠禱告的模樣,有些奇怪。等教堂中的祈禱結束,芯愛忍不住低聲問道:“雅麗瑛,你竟然信教?”平時殷雅麗瑛的表現可不像信教的模樣。
  等身邊的人都已經離開,周邊空無一人的時候,殷雅麗瑛才說:“我不信,在我和媽媽受苦受難的時候,那個萬能的主並沒有出來拯救我們,我為什麼要信它?但是我需要面包,而教堂能提供面包給教徒,所以看在面包的份上,我不介意暫時做個虔誠的教徒。”
  聽了殷雅麗瑛的回答,芯愛哭笑不得,覺得又滑稽又心酸。她和殷雅麗英一起往她家走去。“自從放假後,我有一陣子沒看到韓阿姨了。正好,現在有時間,又走到這來了,我去探望一下韓阿姨。不知道韓阿姨現在還好嗎?她的眼睛怎麼樣了?治好了沒?能看見東西了嗎?”
  “媽媽的身體還不錯,眼睛經過這麼長時間治療,已經模模糊糊的能看到東西了,但是還看不清楚。醫生說采用目前的治療方法再治療一段時間看看,如果沒效果的話,可能會再換一種治療方法。”殷雅麗瑛想到母親的病,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
  到了殷雅麗瑛家中,韓景惠抱著一本相冊正在翻看。和韓景惠打過招呼後,芯愛好奇的看了一眼,發現韓景惠手裡的相冊裝的都是韓世瑛的照片。芯愛更好奇了,坐了過去,和韓景惠一起看,聽韓景惠講述每張照片背後的故事。
  韓景惠每天中午都要午睡,因此等芯愛在韓家吃過午飯後,韓景惠留殷雅麗瑛陪芯愛,她回房睡覺去了。殷雅麗瑛翻看著韓景惠攤放在茶幾上的相冊,指著相冊中韓世瑛的照片,和芯愛說:“這是我弟弟韓世瑛,看起來很乖,很可愛,是不是?”
  殷雅麗瑛根本不需要芯愛回答,她自顧往下說:“可是這麼可愛的世瑛一出生就得了自閉症,我和媽媽好不容易把他養大,在醫生的幫助下,使他慢慢的恢復正常。眼看世瑛就能和普通人一樣生活的時候,他卻被綁架了。其實綁匪要綁的根本不是世瑛,世瑛完全是代人受過。⋯⋯”
  因為回憶起悲傷地往事,殷雅麗瑛的聲音裡帶著沉重和哀痛。“⋯⋯我記得很清楚,世瑛被綁架的那天,天氣是那麼的冷,前幾天還下了大雪,寒風吹在身上幾乎能把人凍死,我跟著警察在山上找了三天三夜,都沒找到世瑛,最終警局以世瑛被綁匪認出真實身份,知道綁錯了,從而氣惱之下撕票,進而毀屍滅跡而結案。媽媽承受不了這樣的打擊,眼睛失明了。我和媽媽在以為世瑛死後,為了遠離韓國這個傷心地,來到了美國,可是失去親人的悲傷怎麼會因為換個地方就能忘記呢?”根本忘不掉,所以依舊沉浸在悲傷中。
  “這張照片的到來,給我和媽媽灰暗的生活帶來了一抹光。世瑛沒有死,他依然活在這個世上,雖然我和媽媽並不知道他在韓國哪裡,但是目前我們只要知道世瑛安全的生活在韓國某個地方這就足夠了。”
  “我和媽媽都非常感謝把世瑛還在世間的消息通知給我們的那個不知名的好心人,很想當面向她表示感謝。可惜,這位好心人根本沒留下地址和名字,發信的地方我已經去看過了,不過是所小城鎮的小郵局,查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芯愛,你覺得這個寄照片給我們的是什麼樣的人呢?”殷雅麗瑛一面說,一面緊緊的盯著芯愛,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什麼端倪似的。
  盡管芯愛繞了一個大圈子才把韓世瑛的照片寄到韓家,為的就是不讓韓家想到她的身上,但是殷雅麗瑛還是懷疑到了芯愛的頭上。之所以這樣是因為由於韓景惠失明,殷雅麗瑛還是名學生,母女兩個又是外來者的緣故,韓家的交際圈非常窄。
  韓世瑛在世,但是他在韓國,和美國沒有半點交集。知道韓世瑛還活著,他與韓景惠和殷雅麗瑛有關係的,只能是和韓家有來往,能進出韓家的人,並且這個人應該在韓國見過韓世瑛,否則他手裡不可能有韓世瑛的照片。
  如此一來,符合這幾個條件的除了尹翔澤和芯愛這兩個新出爐的,剛從韓國來到美國不久的人選,還有幾名原來韓景惠認識的從韓國來的朋友,但是比起韓景惠認識多年的朋友,韓世瑛的照片是在尹翔澤和芯愛上門後,韓景惠她們才收到的,所以殷雅麗瑛她更有理由懷疑他們兩個。
  面對殷雅麗瑛的試探,芯愛不動聲色,搖著頭說:“這我哪知道?不過,我想應該算是個好人吧,不然她不會把消息告訴你們。至於不肯留下名字和地址,我覺得,對方或許並不需要你們的感謝。”懷疑就懷疑吧,反正沒證據,我就是死不承認,你又能怎樣?
  “對了,你和你媽媽既然知道了你弟弟的消息,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回國找他?是不是韓阿姨的眼睛一治好,你們就回韓國?”芯愛不想殷雅麗瑛繼續試探下去,免得她不小心露出破綻,所以趕緊轉換話題。
  原本芯愛以為韓景惠和殷雅麗瑛在知道韓世瑛的消息後,就會回韓國,去找韓世瑛。後來芯愛在拜訪韓家的時候,見她們沒有第一時間回去,還有些奇怪,是韓景惠說她要治好眼睛後再考慮回國的事情,因此芯愛才這麼問。
  殷雅麗瑛沒有從芯愛的神色上看出什麼,從芯愛轉移話題的舉動中,她知道芯愛不耐煩剛才的話題,她就算繼續追問下去恐怕也得不到答案,因此把疑惑放在心底,暫時放棄了追根究底的舉動。“還不知道,現在我也說不准。我和媽媽當然想回韓國,想早一點見到世瑛,越快越好,但是現在說這個太早了,有很多現實問題需要考慮。”
  殷雅麗瑛試探芯愛,想知道她是不是那個寄照片給她家的人,不僅是為了感謝芯愛,更是為了得知韓世瑛的詳細地址。如果沒有韓世瑛的詳細住址,想要找到他,單靠她和媽媽兩人大海撈針一般在韓國奔波找尋是不可能的,只能花錢請人找尋,這筆錢可不是個小數目,她們現在的經濟狀況,根本拿不出。
  何況除了找人要花錢,把人找回來之後也要花錢。不說韓世瑛的病,單說按照韓世瑛的年紀,他應該在讀書,這上學的花費又從哪來?韓景惠和她目前的生活,勉強維持,根本沒有積蓄,將韓世瑛找回來,她們拿什麼養他?⋯⋯林林總總,擺在她們面前的都是問題。
  看到殷雅麗瑛面露難色,芯愛心念一轉,立刻明白了她們母女之間的難處。韓景惠的眼睛固然是個問題,但是擺在他們面前的最主要問題就是經濟方面的問題。韓家已經到了要領政府救濟的地步了,韓景惠要治眼睛還要花錢。在韓景惠沒有復明之前,她無法工作。在殷雅麗瑛還在讀書的情況下,這意味著韓家的收入只能靠政府救濟,殷雅麗瑛的獎學金和她打零工賺的錢。
  美國的社會保障制度不錯,對韓景惠這種失明人士,在醫療和政府救濟上都有特殊福利。學生在十八歲上大學之前美國很多公立學校都實行義務教育,即零學費。為保證學童的身體健康而設立的全國性營養膳食計劃使學校還提供廉價或免費膳食。在這方面,縱使非美籍人士也可受益。韓景惠和殷雅麗瑛母女兩個在美國要遠比回韓國好得多,所以,在殷雅麗瑛沒有畢業,有正式工作之前,不能徹底解決經濟問題之前,恐怕韓景惠母女倆一時半會還不能回韓國。
  至於韓世瑛的詳細地址,芯愛一時半會還沒打算告訴她們,不是因為她們經濟上的問題。據芯愛目前所知,韓世瑛在韓國棋院已經嶄露頭角,經濟上已經能夠自己養活自己了,就算回韓家,他也花不著韓家的錢。
  芯愛之所以選擇隱瞞,是因為韓世瑛並不願意回韓家,他肯寄一張照片給韓景惠和殷雅麗瑛,告訴她們他還活著,這已經是他在崔英雄的勸說下,目前能做到的最大的地步。
  據崔英雄的信中所說,一提起韓景惠,韓世瑛就會變得非常焦躁,而且很不安,難以平靜。根據他的情緒反應,他厭惡韓景惠這個母親,他拒絕回韓家。這樣一來,芯愛只能尊重韓世瑛的意願,選擇不告訴韓景惠和殷雅麗瑛。
  從弟弟和自己還有媽媽分散,想到媽媽現在悲慘的模樣,進而回想起自己記憶中一家和樂的模樣,殷雅麗瑛雙手握拳,忍不住恨恨的說道:“親人離散,分居四方,我家之所以分崩離析,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沈秀珍這個賤人害得,虧媽媽當初還把她當作親妹妹一般照顧,她竟然不知廉恥的勾引爸爸,破壞媽媽的家庭。等我將來回韓國後,我一定不會放過她,我要報復,我會狠狠的報復回去,將她今日加諸在我家的一切都還給她!”
  對於韓景惠悲慘遭遇,芯愛從傑西卡還有尹翔澤那裡已經了解了七七八八,而後在拜訪韓景惠,從她的悲傷中,芯愛把剩下的那部分拼湊完整。其實就是一個簡單地丈夫拋棄懷孕的妻子和年幼的女兒和“小三”雙宿雙飛的故事,只不過小三的身份有點特殊,是韓景惠當作妹妹一般看待的學妹罷了。
  和殷雅麗瑛把一切罪責都歸咎於沈秀珍的身上不同,芯愛覺得作為丈夫的殷振?責任更大,因為他已經結婚了,有妻有女,對於婚姻,對於家庭的責任他應該有個清楚的認知。芯愛笑笑,將自己的觀點老老實實的說了出來。“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這種事情要是男的把持的住,就算女的再怎麼勾引,男的不上鉤,那女的還能有什麼辦法,所以不能只怪一個人,男的女的各打五十大板,都有錯。”
  “你,⋯⋯”殷雅麗瑛想要指責芯愛,但是話到了嘴邊,一時語結。理智上,殷雅麗瑛不得不承認芯愛說的很有道理,但是道理歸道理,殷振?是殷雅麗瑛的爸爸,在感情上,殷雅麗瑛更傾向於,或者說她更希望是沈秀珍犯錯,勾引了殷振?,殷振?犯了糊塗,從而被引誘,進而鑄下大錯。
  從殷雅麗瑛的臉色變化上,芯愛看出她情緒上的變化。芯愛輕歎一聲,“我不認識你口中的沈秀珍,和她沒有任何交情,所以我也沒必要為她說話。我只是實話實說,從古到今,大家都習慣把男人犯錯的責任推到女人頭上。吳王夫差亡國是因為迷戀西施;商紂王亡國是因為寵幸蘇妲己;唐明皇‘君王不早朝’導致‘安史之亂’是因為楊貴妃;⋯⋯丈夫背叛妻子,是因為外面壞女人的勾引。好像每個壞男人背後都有一個禍水在作祟,好像沒有這些女人,男人就不會亡國、犯錯似的。你也是名女子,摒除感情方面的因素,憑心而論,難道你爸爸拋棄你媽媽和你,還有你弟弟,全都是沈秀珍的錯嗎?他就沒有一點責任?如果你看事情也和大家一樣偏頗,那麼我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隨著芯愛的問話,殷雅麗瑛的臉色變得慘白,她緊緊咬著下唇,唇瓣已經被她咬破,殷紅的鮮血順著嘴角淌了下來。殷雅麗瑛似乎沒有感覺到痛楚似的,死死的盯著芯愛,半晌,她倏地起身,快走幾步,來到門口,打開房門,指著外面,厲聲說:“出去,你給我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你給我出去!”
  面對殷雅麗瑛突如其來的怒氣,芯愛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捅到了殷雅麗瑛的“肺管子”,揭開了她一直不願意去觸碰的痛處,讓她無法自欺欺人,進而惹怒了她,以至於殷雅麗瑛毫不客氣的攆芯愛離開。芯愛對殷雅麗瑛抱歉的笑笑,沒有再說什麼,起身離開。
  芯愛一邁出門口,殷雅麗瑛就把門給關上了,聽著光當的關門聲,芯愛忍不住苦笑連連,搖著頭離開了韓家。殷雅麗瑛把門關上,靠著門,無力的下滑,蹲在地上,手臂抱膝,忍不住低聲嗚咽起來。

  第五十三章:缺失

  左思右想都想不出不留痕跡幫迎美解脫困境的辦法,無奈的芯愛想到迎美以前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打工,所以常接手工活回家做。哪怕是一樣的手工活,價錢大有不同,在按件計酬的同時,還按生手和熟手來分價錢,所以同一種手工活的回收的價格波動極大。
  因為柳俊河的母親做家庭婦女的同時也在家做些手工,曾經介紹給迎美一些活計,因此芯愛寄了一些錢給柳俊河,讓他以他母親的名義介紹給迎美一些手工活。在回收迎美做的手工活之後,芯愛讓柳俊河用她寄去的錢,在價錢方面做點手腳,想辦法在不被迎美發現的前提下盡可能的補貼迎美。
  將匯款單填好,遞給銀行的工作人員,芯愛輕歎了一口氣,這個辦法對迎美來說,雖然不無小補,但是作用並不大。畢竟迎美每天要上學,要兼顧學業,要照顧家裡,照顧她爸爸,根本沒有多少時間作手工活,而且她的手工活做的稱不上精良,質量在那,又不想她察覺,所以柳俊河就算把價錢提高也高不到哪去,因而無法從根本上徹底解決迎美的難題。只是目前想不出其他的好辦法,只能先這麼將就了。
  從溫度涼爽的銀行走出來,芯愛被外面的熱浪襲了一個跟頭,皮膚接觸到外面熱空氣只覺得一陣灼熱,汗水不由自主的冒了出來。拿出紙巾拭去臉上的汗油,芯愛撐起遮陽傘,沿著商業街匆匆而走,准備找一家店進去享受一下冷氣。
  路過一家新開業的商城時,芯愛被商場門口派發宣傳手冊的員工攔住了。看著對方那張滿頭大汗,被太陽曬得滿臉通紅的臉,芯愛佩服對方頂著烈日,在這種酷熱的天氣下還這麼辛苦的工作,客氣的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彩頁紙。正准備離開的時候,一邊傳來喧嘩聲,芯愛恍惚聽到有人在喊“殷雅麗瑛”的名字。她湊了過去,見一群人圍成一個圈,圈中正是殷雅麗瑛。此時,她昏倒在地,手邊和身上散落著一堆宣傳手冊和市場問卷調查。
  芯愛擠到跟前,看了一眼皮膚有些曬傷的殷雅麗瑛,猜測她這種情況應該是中暑,趕緊指揮人把她挪到通風陰涼處,然後解開她領口扣得緊緊的釦子,並從身上拿出才買不久的冰礦泉水,一面給她擦拭,一面將身上帶著解暑藥給她服用下去。
  就在跟殷雅麗瑛一起工作的同伴准備打電話叫救護車的時候,殷雅麗瑛醒了過來,她拒絕了同伴要送她去醫院的建議。但是她現在的情況,大家都不敢讓她繼續工作了,所以殷雅麗瑛只好接受他們的建議回家休息。因為救助殷雅麗瑛的時候,芯愛曾向其他人表示她和殷雅麗瑛認識,而且兩人是朋友,所以作為殷雅麗瑛的朋友,她和殷雅麗瑛的一名同事,一起把殷雅麗瑛送回家。
  殷雅麗瑛的同事送殷雅麗瑛到她住處的樓下,就以還要回去繼續上班為由轉身離去。因為韓景惠去醫院了,所以家裡空無一人。芯愛扶著殷雅麗瑛到沙發上坐下,她從包裡拿出一瓶藥水,遞了過去:“諾,這是華夏特制的解暑藥,是我在唐人街買到的,雖然味道有些難以接受,但是解暑效果非常好,你要不要再和一瓶?”
  殷雅麗瑛想起她醒來時嘴裡那股古怪的味道,敬謝不敏,趕忙搖頭拒絕:“不用了,我家那邊的抽屜裡備有解暑藥,效果也很不錯,我吃那個就好了。”
  芯愛起身去抽屜裡把藥找拿來,又給她倒了一杯水,連同藥和水,一並遞給殷雅麗瑛。殷雅麗瑛接了過來,就著水吃了藥,把還剩半杯水的杯子放在茶幾上,語氣真誠而充滿感激的說:“芯愛,謝謝你,非常感謝。我沒想到那天在我那樣對待你之後,你今天竟然還會這樣幫我,真的非常感謝。”
  “那天的事嗎?”芯愛想起那天自己被殷雅麗瑛毫不客氣的趕了出去,輕笑一聲。“我已經忘了。倒難為你還記得。”
  殷雅麗瑛聽了這話,看到芯愛不以為然的態度,一下子生氣起來,聲音尖銳的說:“你已經忘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那天的話你只是隨便說說不成?你知不知道可能你隨口說的一句話,別人很在意,一直放在心上?你丟下一顆‘炸彈’,然後揮揮手走了,回頭你竟然說你忘了,⋯⋯”
  本來芯愛指的是殷雅麗瑛攆她走的舉動,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但是看殷雅麗瑛的態度,明顯她誤會了,她誤以為是芯愛忘了她那天說的話。芯愛笑笑,打斷她,“我那天說了什麼我記得清清楚楚,並沒有忘。只是我記不記得,那很重要嗎?殷先生是好是壞和我有什麼關係?他是殺人放火,還是拋妻棄女,與我沒有什麼切身的利益,我不會有任何情緒反應,頂多作為一項談資而已。所以我記得不記得又有什麼要緊?”
  “是,和你沒關係,你說的沒錯,你記不記得都無所謂。”芯愛的話如同一根針,一下子扎在殷雅麗瑛身上,剛才還氣鼓鼓的她,立刻如同洩了氣的氣球一般,癟了下來,有氣無力的說:“或許正是因為和你沒有切實的利益,所以你才能從旁觀者的角度理智的看待問題,給予客觀的評價。”盡管殷雅麗瑛情感上依然不能接受,但是理智上,她不得不承認,芯愛的話很有道理。
  “或許你說的對,我爸爸一樣犯了錯,一樣有責任,但是沒有沈秀珍,沒有她,就不會有後面的問題,最終還是沈秀珍的問題最大。”殷雅麗瑛還是認為沈秀珍在韓景惠的悲劇中負有主要責任。
  芯愛歎了口氣,張嘴欲言。殷雅麗瑛攔住芯愛,繼續說:“你不要說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想說,沒有‘沈秀珍’,還會有‘李秀珍’,‘王秀珍’,但是事實上李秀珍和王秀珍並不存在,破壞我母親幸福的是沈秀珍。是我媽媽當作親妹妹來看待,來信任的好學妹!”最後一句話,殷雅麗瑛特別加重了語氣。
  身邊親近人的背叛,要遠比陌生人給韓景惠帶來的傷害更深。這點芯愛很明白,其實真正傷到我們的,只有我們愛著的和在乎的人,都是周邊親近的人,其他人,跟自己不相關,因為沒有感情,不在意,所以不會受傷,傷害反而降到最低。
  “我媽媽把她當作親妹妹一樣照顧,甚至讓她住進了我們家。媽媽沒有想到,她竟然引狼入室,就是她的‘好妹妹’給了她最痛的一擊,不知廉恥的勾引了她的丈夫不說,竟然還懷了孕。為了不讓肚子的孩子背上私生子的名字,沈秀珍竟然還有臉挺著肚子求媽媽成全她,真是沒得讓人惡心!從頭到尾,媽媽和我做錯了什麼?別人犯錯,為什麼要我們來‘買單’?為什麼我們要承受這些?⋯⋯我要報復,我要報復沈秀珍這個罪魁禍首有什麼不對嗎?”殷雅麗瑛越說越生氣。
  殷雅麗瑛總覺得芯愛將殷振?推出來,為的就是阻止她向沈秀珍報復。芯愛聽出她言下之意,搖搖頭,神色淡淡的說:“沒什麼不對。就連講究寬恕一切的佛家還有怒目金剛呢,你想報復回去非常正常。可能是你理解錯誤,其實我從頭到尾也沒有反對你報復的意思,我只是覺得你應該確定好報復的對象,還有報復的手段。”
  “不管你怎麼報復,如果在報復的時候把自己的幸福搭了進去我覺得那是非常不值得。曾經有人說,最好的報復,就是讓你的仇人看到你過得很好,很幸福,比他還要好,還幸福。我並不太贊同這種說法,因為不解恨,但是同樣,我也不贊同為了報復,搭進去了自己的人生,因為那實在是太不劃算了。”希望你別這麼傻。
  “我也想‘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但是事情哪有那麼容易,而且中間還隔著自己的親生父親。”殷雅麗瑛苦笑連連,面上沉默不語,心中暗自歎息,一片酸楚。她何嘗不明白芯愛說的這個道理,只是她要想報復的話,只能拿她有的東西去報復,但是現在除了她這個人之外,她一無所有。
  從殷雅麗瑛家離開,芯愛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暗自下了一個決定。芯愛知道,殷雅麗瑛就算生病,只要能爬起來,她就不會放棄打工賺錢的機會,何況殷雅麗瑛不過是小小的中暑,休息一個下午對她來說,已經足夠了,所以第二天,在殷雅麗瑛去打工的時候,芯愛再次來到韓家。
  和韓景惠相對而坐後,芯愛慢慢地挑起話題。韓景惠雖然因為知道韓世瑛在世的消息,犯病不那麼勤了,但是她流淚的次數並沒有減少多少,她的悲傷不是因為韓世瑛,而是因為丈夫的拋棄。當韓景惠再一次莫名哭泣的時候,芯愛一面拿面紙給她,一面勸道:“韓阿姨,你正在治眼,還是少哭一點吧,哭多了對你的眼睛不好。”
  韓景惠的眼淚並沒有因為芯愛的勸阻而減少,反而哭泣的越發厲害。芯愛坐在對面,看著韓景惠哭,看了好一會兒,歎了一口氣說:“韓阿姨,你和你的先生已經離婚十幾年了吧?這麼長時間難道你還沒有平復被拋棄的悲傷嗎?你還要沉浸在往事中多久?你讓你的孩子每天看著你的淚水長大,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感受?”
  “啊?”韓景惠拿著面紙擦拭著臉頰上的淚水,哭紅的眼睛看著芯愛的,聲音帶著嘶啞的說:“你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芯愛神色冷肅的說:“我不知道,當初離婚的時候,你的前夫和你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把孩子歸於你的手上撫養。我不清楚你是愛你的兒女還是怨恨他們身上流著你前夫一半的血,⋯⋯”
  “你胡說什麼,他們是我的孩子,是我當初好不容易從我丈夫那裡爭取過來的,我怎麼可能不愛他們?”韓景惠怒了,顧不上哭泣,尖聲打斷她。
  “是嗎?”芯愛冷笑一聲,好笑的看著韓景惠。“韓阿姨,你說你愛你的孩子,可是如果你真的愛他們,那麼為什麼一直忽略他們?你真的關心他們嗎?我看到的是一位大多時候都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走不出來的失婚婦女,偶爾想起來了,才會分一點關注到孩子身上的媽媽。雅麗瑛和世瑛的成長中,缺失的不僅僅是爸爸。韓阿姨,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是一位合格的母親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論理我只是個外人,對於你的家事,我無權插嘴,也沒有我插嘴的餘地,但是我今天卻少不得多嘴一次了。我知道韓阿姨,你因為丈夫拋棄了你而傷心,因為破壞你婚姻的是你一直視之如妹的學妹而傷心,但是你已經傷心了十幾年了,難道還不夠嗎?你花費了十多年的功夫去傷心,去懊悔,不覺得時間太長了嗎?韓阿姨,當你回望以前的人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覺得缺失了什麼?”
  “韓阿姨,如果你有怨,那麼怨恨你的丈夫和小三,那是應該的,但是生活不能依靠怨恨活著呀!何況我看到的情況是,你並不是在怨恨你的丈夫和破壞你婚姻的學妹,反而是在那裡自怨自艾,十幾年的時光就這麼在你的懊悔中溜走了。”
  “世間沒有後悔藥,後悔懊惱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人生本來應該是往前看的,但是在韓阿姨你這裡,時間已經停擺,停在了你離婚的那一刻。從那一刻起,韓阿姨你就只顧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再也不肯往前看。因為你的情緒,你肚子裡未出生的孩子受到感染,以至於一出生就患有自閉症,走失後,不肯回來。殷雅麗瑛小小年紀心裡就種下了仇恨的種子,誓言要報復。我不知道,作為一個母親,韓阿姨,聽到自己兒女的人生軌跡,此刻你是什麼樣的想法?”
  韓景惠神色急切的搖頭否認:“你說什麼?什麼不願意回來,什麼報復?你在說什麼,我根本聽不懂。”
  芯愛笑笑,看著韓景惠從剛才的一臉哀怨變成現在的驚慌失色,心中湧出一股莫名的悲哀。“韓阿姨,你不用忙著否認,其實你否認也沒有,我相信,你一定聽懂了我的意思。其實你聽懂,聽不懂都沒關係,今天不過是我多管閒事,隨口胡亂說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說完,芯愛起身告辭。韓景惠急了,叫住了她。就在韓景惠想說什麼的時候,芯愛的手機響了,她接起來,聽到電話裡尹翔澤的聲音說他已經從韓國回來了。本來被韓景惠叫住時,想著和她再說兩句的芯愛急著去機場接尹翔澤,沒心思和韓景惠羅嗦,堅決離去。
  走出門口的時候,芯愛微不可察的歎了一口氣,回頭對韓景惠說了一句。“韓阿姨,如果我的話給你帶來困擾的話,那麼把我剛才說的都忘了吧,就當我什麼都沒說,我今天根本沒來過。”
  輕歎一聲,又道:“還有,韓阿姨,以後盡量少哭一點吧,你的眼睛正在治療中,要想痊癒,還是盡量少哭泣為好,不要讓雅麗瑛太擔心了,她畢竟還是個國中生,還未成年。”說完不等韓景惠的反應,芯愛就急急的離開。
  接到尹翔澤後,芯愛興奮的不能自已,抱著他的胳膊入懷,如同一隻小鳥一般,嘰嘰喳喳的,說這說那。
  尹翔澤耐心的聽著芯愛說話,等芯愛停下來,伸手撫上芯愛頭上翹起的亂發,笑問道:“你怎麼這麼快就趕來了,不是從家裡出來的吧?我給你打電話的時候你在哪?”
  尹翔澤是在剛下飛機的時候打電話給芯愛的,芯愛如果在尹家的話,她根本趕不及來接機。因為尹母的關係,哪怕尹家是她的家,但是芯愛呆在那裡並不舒服。周末放假還好,芯愛還可以借口學校有活動,推脫一二,不用放假就回家,但是一到寒暑假就慘了,芯愛不得不回尹家,每當這個時候,芯愛寧願在外面閒逛也不願意呆在家裡。這一點,尹翔澤非常清楚,他沒想到,芯愛這次會這麼巧,竟然逛到機場附近。
  芯愛告訴尹翔澤,那個時候她在韓家,並把她在韓家的所作所為說給他聽。尹翔澤聽了,奇怪的看了芯愛一眼,疑惑的問道:“我記得你好像並不怎麼喜歡韓女士,而且你也不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怎麼這次多嘴起來?”
  “我不喜歡韓女士,但是我不討厭她的女兒殷雅麗瑛。”芯愛不僅僅是不喜歡韓景惠,她甚至是厭惡,但是她同情殷雅麗瑛的辛苦,當然其中也有崔智彬的關係。不過,因為後者的原因,在大家不知道崔智彬就是韓世瑛,是韓景惠的兒子的時候,還不足為人道。
  “哼!”芯愛冷笑一聲。“都說‘為母則強’,在韓女士的身上我可沒看出半點強來。這樣的母親帶著給兒女的關心和愛護遠比不上她帶來的傷害,偏她還不自知,我擔心她這樣下去,早晚會毀了她的兒女,所以我才多管閒事,說了那番話,希望能夠點醒她,不然,誰管她去死!”我才沒有那麼聖母呢!
  聽到芯愛言語中毫不掩飾的對韓景惠的厭惡,尹翔澤心疼的看了她一眼,神情若有所思。雖然芯愛總在一副不在乎的模樣,但是尹母的態度還是傷到了她。雖然殷雅麗瑛和芯愛的遭遇看上去沒有相同之處,但是卻有那麼一點相通之處,所以芯愛才會想著點醒韓景惠。
  尹翔澤心中暗自歎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不管這個世上有多少人愛芯愛,那個人都代替不了尹母,因為母愛是這個世間不可代替的,偏偏尹母對待芯愛的態度又是那樣,不管別人怎麼勸都不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是他相信,以芯愛的堅強,尹母能傷害到她,卻毀不掉她。
  想到此處,尹翔澤心疼的把芯愛摟在懷裡,拍著她的肩膀安慰她。“我們的芯愛是個心思豁達的好孩子,只要知道了你的好,沒人會不喜歡你。”不要去計較尹母的愛,尹母那是眼睛被狗屎糊住了,所以才看不到。
  為了讓自己的話更有信服力,他趕忙舉證。“我媽媽只聽我在電話裡提了幾次,她就喜歡上你了,這次我回去,都沒用我說,都給你准備了禮物,而且准備了好多東西,比我這個做兒子的都多,我看了之後都嫉妒了。”從尹母那裡缺失的,我會盡量給你補上。
  對於尹翔澤的前一段話,芯愛雖然沒聽出其潛藏的意思,但是她明白表面的意思,她早有自知之明,自己又不是金子,當然不會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所以只要她在意的人喜歡她就行了,其他人她根本不在乎。
  聽到後一段話,明知尹翔澤的母親不可能愛她超過自己兒子,但是芯愛還是很高興尹翔澤這麼說,嚷著就要拆禮物,還是尹翔澤安撫她,說機場這邊人來人往的不方便,而且行李眾多,不好翻找,還是等回家之後再拆為好。
  因為尹翔澤說的有道理,芯愛只好悻悻然的打消了在機場收禮物的念頭。幫尹翔澤提行李,兩人一起坐車回家。

  第五十四章:沖突

  尹翔澤回來後,芯愛減少了往外跑的次數,但是她大多時間是呆在尹翔澤的別墅裡,對此尹母很不滿,應該說尹母對芯愛不呆在家裡一直在外閒逛很不滿意,她認為這不是一個淑女的作為。
  對尹母的不滿,芯愛毫不在意,對她看似勸誡實在是訓斥的話左耳朵聽右耳朵冒,當面點頭應諾,轉身該怎麼做還怎麼做,讓尹母對芯愛越加不喜,覺得芯愛桀驁,不聽話,不討喜,少教育。與之相比,尹母越發的想念乖巧聽話的恩熙起來。
  芯愛對尹母對她的觀感心知肚明,但是她絲毫沒有按照尹母的想法改變的意思,因此母女的關係越發的生疏,僵硬。尹母對尹父沒少抱怨芯愛,尹父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只能盡力安撫,卻沒有了以前想調節的心情,因為就算勸了也沒人聽,之後依舊維持原樣,他也就不白費那個唇舌了,只是暗自歎氣。
  最後幾天,彌漫在尹母和芯愛之間的張力越發的緊張,火花四濺,似乎一觸即發。眼看尹母的越發不滿,趕在她耐性用盡,爆發前,學校開學,芯愛離開了家。為此,尹父和尹翔澤都鬆了一口氣。
  在具俊表描述了一大通他在公司學習的辛苦,抱怨學校的無趣後,兩人又就各自的生活說了幾句閒話,才結束通話。芯愛關掉視頻後,靠在床頭髮呆。傑西卡從外面進來,看到她如同雕塑一般呆愣的模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喊著:“芯愛,回神了。”
  芯愛伸手撥開傑西卡的手,輕歎一口氣。傑西卡坐在她的床頭,笑道:“你發什麼呆呢?這周你還不打算回家嗎?”芯愛以學車為借口,已經一個多月沒回尹家了。
  “回,當然回。”芯愛沒精打采的說:“我哥哥都打電話警告我了,我要是再不回去,他就到學校來抓人來了。”尹翔澤已經連著打了好幾個電話了。
  盡管作為一個虔誠的信徒,行為上很自律,但傑西卡骨子裡依舊是個十足的美國人,崇尚個性,自由,認為人從小就應該自強獨立。所以她很不理解尹家對芯愛的這種“掌控”,搖著頭說:“真是不理解你的家人,你已經能夠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他們幹嘛還跟著母雞一樣,把你護在翼下,不讓你走出去。而你也夠聽話,竟然乖乖的聽從他們的安排。”
  不等芯愛說話,傑西卡聳聳肩,攤開雙手,說:“你不用說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麼,答案就是你常說的那個國情不同,文化背景不同,所以家庭教育,生活方式自然大不相同。我雖然不是很理解,但是我明白。只是這周末不去學車的話,妮可的哥哥約翰可慘了,他看不到你會想死你的。”說完,傑西卡擠擠眼睛,給芯愛使了個“你明白”的眼色。
  聽到傑西卡提到約翰,芯愛臉上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神情。因為准備考駕照,所以芯愛正在學車。美國的路考相對比較難,它是直接上路,本著熟人好辦事的原則,芯愛在同學妮可的介紹下,去她家開的駕校去學習。妮可的哥哥約翰課餘時間就在自家的駕校打工,在芯愛去駕校學習的時候,據說對芯愛“一見鍾情”,對芯愛展開了熱烈的追求。
  盡管芯愛拒絕了約翰,但是約翰依舊不肯放棄,用他的話來說,芯愛有拒絕他的權力,但是他也有追求芯愛的權力。約翰的言行帶著美國人特有的熱情和誇張,但是保持在一定的分寸之內,並沒有給芯愛帶來困擾。而且在芯愛學習的時候,約翰變身為嚴格的老師,教導起來非常認真,公私分明。因此對於約翰的追求,芯愛也就聽之任之了。
  因為喬克雷斯的校規太嚴,約翰進不來,所以約翰只有芯愛周末去駕校的時候才能見到芯愛。因此約翰常常寫信和打電話給芯愛,借此向芯愛訴說他對芯愛洶湧的愛意和他深沉的思念之情。面對約翰直白而又肉麻的表白,芯愛在尷尬之餘,心中不可避免的有一種被追求的虛榮。對此,傑西卡樂觀其成,她認為不管芯愛最後是否接受約翰,作為一名漂亮的女孩,她有被人追求的權力,她應該享受這一切,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果然,正如傑西卡所猜,約翰知道芯愛周末不去駕校,要回家非常失望,他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想說服芯愛改變主意,在說服芯愛不成之後,又肉麻兮兮的向芯愛表白他對芯愛的思想之情,讓芯愛又氣又笑,搖頭不已。等芯愛回家坐車的時候,看到約翰捧著一盒巧克力和一束紅玫瑰等在校外。
  從駕校到喬克雷斯,並不近,而且約翰並不知道芯愛什麼時候離開,所以他只能趕早不趕晚,因此芯愛知道他應該老早就等在校外了。面對約翰表露的心意,芯愛雖然依然不能接受他的愛意,但是還是帶著幾分感動的收下了他的花和禮物,並對他表示感謝。
  帶著花和巧克力回到家,芯愛看到尹父的朋友申宇湖一家正在家中做客。申家的子女申俊賢和申幼美,芯愛都認識,不過今天多了一名叫韓泰錫的英俊少年,是尹俊熙畫室的同學,也是他的朋友。
  因為尹俊熙的關係,芯愛對和尹俊熙關係好的都沒什麼好感,但是因為人家是上門做客,而且是初次登門,所以芯愛還是很熱情的打招呼,並周到而又不失禮貌的向對方介紹自家情況。反倒是尹俊熙擺出一副生怕韓泰錫和芯愛接觸多了會被傳染上瘟疫似的,不等芯愛和韓泰錫說幾句話就把韓泰錫拉走了。
  吃飯的時候,盡管尹母想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一家和樂,幸福美滿的樣子,只是在芯愛這裡出了問題,她雖然沒有拆台,但是也沒有配合,讓尹母很是生氣。送走了做客的申家和韓泰錫,尹母爆發了。“芯愛,你是怎麼回事?人家上門做客,你態度不熱烈不說,而且還擺出一副和家人不親密的樣子來,你知不知道,今天你讓我很丟臉?”
  “我的態度怎麼不熱情了?”對待客人哪怕不喜也要熱情招待,這點芯愛還是知道的,何況她對申家和韓泰錫並沒什麼意見,當然不會擺臉子給他們看,所以芯愛自認今天她作為一個主人,在招待客人方面還是合格的,因此堅決不肯承認尹母扣到她頭上的罪名。
  芯愛冷笑著,忍不住反擊回去。“真正讓媽媽感到丟臉的是後面我和媽媽的生疏吧?但是這難道該怪我嗎?作為媽媽就算不知道女兒愛吃什麼,但是總該知道她不吃什麼吧?洋蔥除了作配菜和牛肉一起做,或者放在咖喱中,我能接受,其餘的做法我一點都不吃,還有我不吃姜,都這麼久了,難道媽媽到現在了你還不知道?”難道為了表示親密,把不吃的東西吃下去,配合你演母慈子孝的戲才行?
  “你——”尹母一時氣結,事實明擺著是她這邊不占理,因此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半晌,尹母捂著胸口開始喊疼,然後又哭起恩熙來,哭訴恩熙的乖巧聽話。看到妻子犯病,尹父、尹俊熙趕忙把她攙扶到屋裡,尹俊熙坐在尹母身邊,拉著尹母的手,安慰尹母,尹父忙著給尹母倒水,找藥。
  芯愛冷眼看著眼前的一幕幕,只覺得此刻她明顯是個外人,因此也沒去打擾他們,徑自回了房間。
  第二天,芯愛一起床就跑到尹翔澤家,她給尹翔澤做早飯,並和他一起用餐。因為昨天尹翔澤有個論文要忙,所以他沒去尹家吃飯,所以並不知道尹家發生的一切,但是吃早飯的時候,他看出芯愛的情緒明顯不高,從芯愛嘴裡有問不出來情由,不過一想也知道,也能猜出個大概,為了排遣芯愛的情緒,尹翔澤帶著芯愛出去玩了一整天。
  一開始,心情郁悶的芯愛是被尹翔澤強拉出去的,後來,玩得高興了,心情好轉的芯愛也就把煩心事丟開了。反正尹母一直都是那個“鬼樣子”,她有什麼好在意的,不是早該習慣了嘛。
  玩得興高采烈的芯愛和尹翔澤在家門口分別,進屋,回房。一推開自己的房門,芯愛就看到尹母在自己的房間,屋裡被翻的亂七八糟,書架上面的書被丟的到處都是,抽屜全都被拉開了。
  芯愛的好心情一下子沒有了,她皺著眉頭,強忍著心中的不耐,問道:“媽,你在我房間裡幹什麼呢?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如果你要找什麼等我回來,完全可以由我幫你找,而不是趁我不在的時候,背著我動手。”
  “哼!”本來尹母正在因為她的發現而生著氣,聽芯愛這麼一說,更生氣了,她冷哼一聲,說:“指望你?我可不敢,我也指望不上。”
  “媽,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明白。”芯愛滿心不解。
  “我供你上學是讓你好好讀書的,不是讓你風花雪月去的。你不要以為離了家,不在我們眼前,就可以隨心所欲了,想怎樣就怎樣了。那個什麼寄宿學校,還說是女校,校規嚴謹,校規嚴謹你還給我弄出這個,要是松散的話,還不知道要荒唐成什麼樣子呢!趁著沒弄出什麼事來,沒丟臉之前,你趕緊給我轉學,你給我乖乖的在家,跟你哥哥到一個學校裡讀書。”邊說尹母邊把一封信甩在芯愛的面前。
  芯愛被尹母的一番話弄得莫名其妙,等她看到尹母丟給她的信,立刻就明白了。在含蓄傳統的韓國文化面前,約翰這封直白肉麻的信實在有些讓人接受不能。只是這信是怎麼來的?芯愛有些納悶,約翰給她禮物和花的時候,她沒看到呀。看到一邊被拆開的巧克力盒子,芯愛恍然大悟。
  “媽,什麼叫沒弄出事來?沒丟臉之前?這話是什麼意思?你不覺得你想的太齷齪了嗎?難道在你的眼裡,我就是那麼隨便的女孩子?”芯愛氣急。“還有,媽媽,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尊重一下我的隱私,這是別人送我的禮物,你怎麼不經我同意就隨便給我拆開?”
  芯愛不想和尹母爭辯韓國和美國文化的不同,因為這沒意義。說句實話,尹母到了美國,交際圈並不大,在作家庭婦女之餘,和她來往的大多都是旅美的韓國人,她不屑也不肯去了解美國文化生活。至於轉不轉學,芯愛也不想和尹母辯論這個,難道讀女校,校規嚴謹,就意味著不能遇到男孩子了?
  面對芯愛的指責,尹母越發的生氣。“我齷齪?我這未雨綢繆!你是去上學讀書的,不是去交男朋友的,何況你讀的是女校,學校裡可是沒有男孩子的。還說你不隨便,你不隨便,這信是怎麼來的?真是什麼都敢寫,我都不好意思看!平日裡我是怎麼教育你的,敢情你都當耳邊風了是不是?我都替你臉紅!”不知羞恥!
  芯愛怒了,忍不住道:“媽媽,你能不能說話不要這麼刻薄。是,這信是追求我的人寫的,但是我並沒有答應。我知道我要讀書,要以學業為重,媽媽,你能不能對我有點信心,孰輕孰重我還分不清嗎?難道我會做出那麼不名譽的事來嗎?媽媽,難道我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嗎?你就不能多相信我一點?”
  尹母氣急,又拿出一封信,“啪”的一下,摔到芯愛的臉上。“我倒是想相信你,你倒是給我信任你的理由呀!我明明說過不許和韓國那邊聯繫,為這我強調過多次,可是你看看你,背著我,鬼鬼祟祟的作了什麼,你讓我怎麼信任你?”
  芯愛顧不得疼痛,手忙腳亂的接住從臉上滑落的信,拿起來一看,立刻閉口不言了。這是一封她和崔家來往的信件,不知怎地被她夾在以前的課本裡,帶回了家,這次被尹母給翻了出來。
  本來昨天芯愛帶著玫瑰回家的時候,礙於當時有客人在,尹母沒好意思發問,後來,送走客人,尹母和芯愛又起了爭執,尹母“犯病”,她也沒顧得上這事,就忘了這茬。第二天,尹母想起這回事,芯愛一早就跑了,她想問也找不到人,因此就進了芯愛的房間,想著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尹母在拆開芯愛拿回來的巧克力的時候,在裡面發現了約翰寫給芯愛肉麻兮兮的表白信。擔心芯愛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情來,大驚之下的尹母忍不住在芯愛的房間裡翻找起來,想看看,還有沒有其他類似的信件,結果,尹母竟然翻出了芯愛和崔家來往的信件。
  如果說約翰的追求信讓尹母驚怒交加,小氣一把的話,那麼真正讓尹母大怒的是芯愛竟然和崔家有聯繫,這才是她不能忍受的事,比起前者,後者明顯更讓尹母無法接受。芯愛深知這一點,當初,尹俊熙被尹母發現他和恩熙聯繫,以尹俊熙的家庭地位,尹母對他還大發雷霆,何況芯愛。芯愛並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但是她知道她這麼做惹怒了尹母,因此雖然沒有開口向尹母認錯,卻擺出一副任由尹母懲罰的態度。
  芯愛的態度惹怒了尹母。尹母不接受尹俊熙和恩熙聯繫,她更不能接受芯愛和崔家聯繫,不僅僅是恩熙在崔家的緣故,還有芯愛曾經被崔家撫養的原因。她對芯愛雖然從心底親密不起來,但是她也不能接受芯愛和崔家親密,畢竟她才是芯愛的親生母親,而崔順任不過是她的養母,這種微妙的心理崔英雄早就考慮到了,所以他才要求芯愛不要和他們聯繫。
  順任不管是社會地位還是學識、風度、修養、談吐,甚至相貌,⋯⋯比尹母差起來不是一點半點,尹母在順任面前有著無與倫比的優越感,但是從芯愛寫給崔家的信上,在芯愛對順任的態度上,尹母明顯輸給了順任,這也讓尹母無法接受。
  “既然捨不得崔家,那麼你為什麼還要回來?如果你不回來,我就不會失去恩熙,我們一家會生活的很幸福。”尹母雙眼發紅,氣得渾身發抖,大聲指責道:“當初既然選擇遠離貧窮,追求富足的生活,從而拋棄崔家,轉過頭又和崔家聯繫,真是虛偽!有你這樣的女兒,真是丟臉⋯⋯”一開始就沒教育好。
  “原來你是這麼想的。”低頭准備承受尹母懲罰的芯愛倏地一下抬起頭來,死死的盯著尹母,一字一頓的說:“原來,原來你是這麼想我的。”
  臉上露出一個淒涼的笑容,歎道:“真是可悲,可憐。”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原來自己在人家眼裡不過是個小丑。“既然這樣,那麼大家好聚好散。”芯愛不理會尹母,徑自開門,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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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綜韓劇)「芯」人生》作者:半卷舒簾【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