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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帝王 2017-4-4 18:48

《(鬼燈的冷徹)地獄的那些黑色幽默》作者:奈斯影子【完結+番外】

文案
骨女:鬼燈大人,我剛剛在閻魔殿外碰見一個長得像癡漢的亡者讓我去拍文案。
鬼燈:哦?(放下文件)癡漢?…把他扔到阿鼻地獄去。
骨女:(嚴肅)我認為這是改變閻魔殿在地獄居民眼中毀滅性印象的好機會。
鬼燈:(不苟言笑)骨女桑可以先考慮一下癡漢說的話可信度有多少。
於是這是披著言情外衣的科普+吐槽文,在末尾那些才有點言情的味道[捂臉。

食用須知小BUG1.月讀神在文中為女性[其實是寫脫了的後果。
2.本來是日常番,在後結尾那一部分才有一點言情標籤的味道。
3.漫畫截止147回,後來有情節或設定與原著衝突請手下留情。
4.歡迎各位小天使留言砸磚,進步總是伴隨著批評。
5.希望有人能喜歡。求撫摸,如果我發射出的腦電波你能接收並完美解讀,歡迎包養我的專欄→ >>點此進入新世界<<

[[i]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7-4-5 23:38 編輯 [/i]]

黑暗帝王 2017-4-4 18:48

第一卷 日常任務
第一章 故事版本很多因為每個故事主角都不同
  大叫喚地獄,如飛蟲墮處——
  工作中的骨女小姐面無表情地盯著本不應出現在此處的……一個茶壺。
  「怎麼了,骨女?」
  如飛蟲墮處的芥子前輩一蹦一跳地跑過來,睜大眼睛。意識到一些不妙,骨女向一旁移了兩步,將身後的茶壺完全暴露在芥子前輩的面前。
  分福茶釜為什麼會出現在大叫喚地獄?
  好吧,先不論它究竟為何而來,骨女所認知的關於它的傳說,目前在地獄之中還沒被改版成狐狸。
  芥子前輩於狸貓的怨恨不是她所能瞭解的,也不是她所能承受的,所以……分福狸貓,就算你是個好狸貓,我也救不了你。
  骨女搓著手背推到一邊,撇過臉視線看向遠處正被折磨中的亡者們,說是折磨中也不太準確,最近獄卒們消極怠工導致地獄根本就不像地獄了。
  「……狸貓啊啊啊啊啊啊!!」
  在這種情況下,與芥子前輩的暴走一對比,如飛蟲墮處的獄卒們簡直就太溫柔了。
  真是太溫柔了啊。
  溫柔到忍不住想向上層告狀了。
  芥子前輩發飆後一時半會兒也不能冷靜下來,但由於她一旦跨過那條禁斷的國界,就會變成無差別攻擊的加特林炮。
  雖然她本人曾經找自己談過她想至少升級成可以鎖定目標的GO○GO13號。
  總之在芥子前輩跨過禁斷的國界之後,很快就放棄了始作俑者分福茶釜,轉而攻擊那些消極怠工的獄卒與亡者了。
  ……真是多虧了自己的低存在感啊。
  骨女摸摸自己的臉,對於現在這副皮囊還是很滿意的,就算芥子前輩沒法將自己殺死,跑到現世去找屍體,這種事她絕對不想再做第二遍了。
  「喂,你……跑到如飛蟲墮處幹什麼?來視察?」
  早就不是剛見到一個茶壺形態的分福茶釜,暴露出來的狸貓頭上纏繞著被芥子前輩虐待出的傷痕,骨女拎著它身後毛茸茸的尾巴,看了眼正在被芥子前輩大鬧的如飛蟲墮處,抬腳離開。
  就算自己很尊敬芥子前輩,它暴走的殺傷力令骨女驚歎不已,但尊敬並不代表她需要將前輩的所有攻擊都吃下。
  特別是對於她這種柔弱的人來說。
  「我……只是路過……」
  路過多次的分福茶釜無力地回答,尾巴還不安分地在骨女手中彎曲著。
  它的話,應該是地獄守鶴住持的茶壺吧。沒有經過允許就跑到大叫喚地獄來,……唔。
  去找鬼燈大人匯報一聲吧,順便……
  骨女忽略分福茶釜辯解的聲音,回眸看了眼因為芥子前輩的動作而鬧騰起來的怠工獄卒。
  還是順便將它們的工作態度匯報上去吧。
  
  閻魔殿大廳——
  骨女聽說閻魔大王很閒。
  十王之中,論最忙的應該是她未曾見過的秦廣王,就算沒有見過也聽說過一點傳言,最主要的就是他經常被人認為是閻魔大王。
  但閻魔大王這種身材,應該不是一般的眼瞎會認錯的吧。
  一天的審判差不多已經結束,閻魔大王坐在他專屬的審判台上批閱著文件,一旁站著審核的就是比閻魔大王更閻魔大王的地獄黑幕——鬼燈大人。
  聽說這是唯一能制住芥子前輩的鬼神,也是芥子前輩非常尊敬的人。
  因為兩個人都是成天一副表情,也就是每天都處於「無」的狀態。
  在門外看了裡面幾眼,骨女不自覺地用力握緊分福茶釜的尾巴,後者一陣尖叫。
  「鬼燈大人,這是私自進入如飛蟲墮處的……一個茶壺,請問應該怎麼處理?」
  「等等,我看看,分福茶釜嗎……你這是第幾次了?每次都被芥子小姐打回去不覺得丟臉嗎?」
  鬼燈一如既往神色自若地說著,眼角一瞄狸貓形態的某個茶壺,殺氣滿溢。
  雖說鬼燈大人好像一直都是這種殺氣滿溢的狀態啦。
  「好啦好啦,鬼燈君,大叫喚地獄也不是被強烈禁止的地方,它想去就讓它去吧。」
  閻魔大王放下手中大了一號的圓珠筆,為分福茶釜求情道。
  「這不是去不去的問題!最近獄卒怠工太過明顯,根本不能讓亡者感受到地獄的痛苦,如飛蟲墮處的芥子小姐已經是難得合格的員工。現在可以一巴掌拍死亡者的獄卒真是太少了,被分福茶釜這麼一鬧,如飛蟲墮處又得停止運轉一陣子讓獄卒養傷了。」
  鬼燈一瞪眼將閻魔大王給瞪了回去。
  關於鬼燈的合格員工論,骨女持絕對的支持心態。
  「如飛蟲墮處的局長讓我將這份報告交給鬼燈大人,希望您有空去那裡給員工做個榜樣。」
  「啊,我會的。」
  鬼燈接過局長的報告,匆忙瞄了兩眼便折起來收進和服內,一旁已經被放在地上的分福茶釜趴在地上不停顫抖著。
  雖然聽說過鬼燈大人不會對動物怎麼樣……
  但是殺氣這種東西是收不回去的啊!
  「鬼燈君不要生氣了。……咦,你是如飛蟲墮處的獄卒嗎?沒有角呢。」
  充當著和事佬的角色,閻魔大王試圖換一個話題,忽然瞄到骨女頭上並沒發現鬼族特有的角。
  若是像小野篁那樣的天然卷辨別不出就算了,骨女可是地獄少見的直髮。
  「是的,我是由鬼神之□大人在現世撿回來的妖怪,因為當時如飛蟲墮處的人手不足,就在那邊就職了。這幅外貌是當時在現世撿到的皮。」
  沒有野獸直覺的骨女平時也能從芥子前輩的語氣中聽出鬼燈大人與閻魔大王之間的等級差距,骨女暗自將鬼燈大人的地位排在了最高。
  「骨女妖怪……我記得生前應該是美麗的藝妓吧?」
  「骨女是被人蹂躪的藝妓死後化成的厲鬼,版本比較多,只是大都是帶著對這個世界的情人執念死去,靈魂依附在骨骸上。最喜歡的是用人皮偽裝自己接近生前的戀人對吧?」
  鬼燈接下閻魔大王淺顯的認知,詳細地解釋道,一邊看向骨女似是在求證。
  怎麼說比較好呢?對於自身的故事來到地獄後也有稍微聽說過,但是妖怪本來就是從民間故事中產生的,她尊敬著人們對她的設定,無論哪個版本她都不太想否定。
  骨女搓搓毫無血色的手,躊躇了一會兒才回答道:「的確很多說法是那樣,因為對生者的情人有所懷念而留在世上,披著人皮去見他們,在外人眼中就像他正擁抱著一具骸骨一樣。……不過我倒是沒覺得有多少眷戀,之所以會披上人皮……只是被鬼神之□大人勸過,只是骨頭的話在地獄會很嚇人。鬼燈大人所說的應該是在我之前誕生的那些骨女吧?」
  「骨女有很多嗎?」
  坐在高處的閻魔大王好奇地詢問。
  「對,其實骨女的傳說從平安時代就有開始流傳,之所以會有各個版本是因為每個版本的主角都不同,啊,不過在現在這種妖怪的數量已經銳減到只剩我一個了,而且很可惜的,我並沒有什麼黑歷史。」
        
第二章 從生理上討厭某樣東西就不要勉強接受它
  地獄,寺廟內——
  收到鬼燈大人「將分福茶釜送回守鶴老人處」的命令,骨女在他的地圖指示下來到了據說是守鶴老人居住的地方。
  分福茶釜的故事也有很多,但都有一個主線,那就是「狸貓為了報恩化身茶壺使老爺爺富有起來」的故事。幻想著守鶴老人在寺廟內的形象,骨女看著殘破不堪的大門,根本不用敲就能直接走進去。
  暫且不論寺廟的殘破程度,光是地獄中為何會有寺廟這個問題就足夠骨女煩惱許久了。
  「要不要象徵性地敲個門呢……這樣走進去不太禮貌吧。」
  拘泥於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骨女帶著分福茶釜在寺廟門口停下了腳步。看著腐敗不堪的門牌上刻著「紺本寺」的字樣,骨女一時間還想不出什麼奇怪的東西。
  雖說分福茶釜也住在這邊吧,但再怎麼說它也只是一個茶壺而已,有沒有把客人往裡面帶的權利都不知道。
  「沒事啦,師父他很好客的,平時都沒什麼人……呃,沒什麼鬼陪他聊天,一定會歡迎你的。」
  骨女詫異地看著稱呼守鶴老人為師父的一個茶壺。
  會收茶壺為徒弟的人,她還真的蠻有興趣。儘管分福茶釜也算個狸貓妖怪吧,可能被她這種柔弱的身體一把捏起尾巴無法反抗的傢伙,著實無法把它當成什麼生命來看。
  只是個茶壺而已。
  瞥見骨女突然變得鄙夷的神色,分福茶釜縮了縮狸貓脖子。
  寺廟內很破舊,大門的主體已經不見,並且因為在地獄之中,原本種植在庭院內的現世植物都枯敗不堪,骨女稍微腦補了一下將地獄獨有的物種移植到此處的結果,最終還是搖搖腦袋拋出了腦海。
  從大門走入一條石板路直通房門,路旁邊還有寺廟獨有的道成寺鍾妖怪,正閉著眼睛在休息,為了避免變成尼姑,骨女加快了腳步走到房門出,在房門外能看出有人在這裡生活的跡象。
  不為什麼,就因為門口有鞋。
  大概是聽見他倆在外面的吵鬧吧,寺廟的住持已經站在房門處等候著她。
  兩個……動物。
  骨女大概能猜得到為什麼會有人收茶壺為徒了,因為那個師傅也是個狸貓。
  關於分福茶釜的傳說有狸貓的嗎!她怎麼沒聽過!
  「哦哦,歡迎歡迎,我是這裡的住持,也是這個小東西的師父,守鶴本。」
  被白色毛髮遮蓋住的全身套著和尚的袈裟,守鶴狸貓從地上將變回一個茶壺的分福茶釜撿起來放在胸前,看不出表情,介紹著自己。
  「我也是這裡的住持,白藏主紺。」
  另外一隻毛髮比較濃密,用動物的健康檢查來說就是比較健康,也穿著一件袈裟裝作和尚的狐狸自我介紹道。
  「……」
  骨女覺得槽點太多了。
  如果不管那麼多的話,好吧,也算明白了「紺本寺」這個名稱的由來,沒什麼深刻含義就是普通的住持的名字,……為什麼會有兩個住持啊!為什麼會有狐狸成為和尚啊!神使就好好地去侍奉神明野干就好好地去幹壞事跑到這邊出家算什麼根本一點都不符合你狐狸的形象啊!
  「我是……骨女。」
  為了不破壞自己的形象,骨女強制鎮靜,對於狐狸這種東西,她有來自生理上的厭惡。
  「哦呵呵,骨女小姐要不要進來喝杯福茶呢?作為感謝你將這個迷路的小東西送回來的謝禮。」
  「不……不用了,我先走了。」
  骨女目光閃避著,卻不由自主打量起白藏主和尚,福茶縱然吸引人,但也無法從根本上改變自己討厭狐狸的心理,雖然白藏主和尚看上去比普通的狐狸要冷靜那麼一點吧……
  「這是一個吃了和尚扮成人家樣子的傢伙,骨女小姐小心點啊。」
  果然狐狸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發現她的顧慮而出聲警告的守鶴和尚形象無限高大起來。
  這樣想來,他們會住在有著道成寺鐘的寺廟內,原來是仰仗著自己的毛髮多不會被變成那種意義上的「和尚」啊。
  
  大叫喚地獄,刀山地獄處——
  收到鬼燈的遣令暫時到被借到此處擔任獄卒的骨女,在從紺本寺回來後便隨他一同在刀山地獄四處晃蕩著,聽著對方給自己介紹此處的工作原理。
  比起如飛蟲墮處的抽刀斷腸,這個地方更傾向於將人從高空推向劍山之中,跟眾合地獄的刺山似乎有著異曲同工之處,雖說一個是逼一個是誘惑有些不同。
  兩人在劍山之前等待了許久,才看見一個亡者從空中驚叫著掉落刺進兩人面前的劍山之中,骨女摸了摸噴濺到她臉上的血跡,很好,這個地方比如飛蟲墮處還要消極怠工,她大概能明白鬼燈大人將自己帶來此處的意圖了。
  「叫喚二地獄最近的工作情況很不理想,根本沒辦法好好將地獄的恐怖帶給亡者,希望骨女小姐能從其他地獄中借鑒工作經驗,努力將大叫喚地獄建設出像眾合地獄那樣運作流暢的工作環境。」
  鬼燈沉下臉抬頭望向空蕩蕩的天空,拿起身側的狼牙棒往天上一扔,這邊還用平靜的語氣與骨女交談著。
  「不不,這個太困難了,我畢竟沒有鬼燈大人的武力,估計威懾不了這邊的獄卒們。」
  骨女擺擺手,建設地獄這種事情還是不要讓她這種小人物煩惱,況且就連閻魔大王估計都沒怎麼在意這個問題,更別提本來就不屬於地獄的自己了。
  自己是妖怪嘛。
  在一些時候充分利用自己的妖怪身份是很重要的。
  「骨女小姐之前交過來的那份報告上,如飛蟲墮處的局長充分闡述了你對亡者的狠戾舉動,令我深受感動。現在像你這樣蔑視亡者的獄卒存在太少了,不好好提拔一下對不起你的辛勤工作。」
  「我蔑視的不是亡者,只是獄卒而已。」
  「那樣就更棒了。」
  「……」
  她不應該跟一個抖S討論這種問題。
  隨著鬼燈狼牙棒掉落,兩隻似乎是獄卒的鬼從空中掉落下來,骨女早有預料地向後退了幾步,由劍山而來斜濺在面前的一道血跡,很快就被此處的熱度蒸發掉,以及陸陸續續在空中多起來的亡者,她現在很有慾望去一探那兩個鬼獄卒的死活。
  不對,來到地獄這些東西就已經是死的了。
  骨女驀地有些羨慕起鬼燈強大的武力,據說有著能夠將閻魔大的王會心一擊給玩笑似的彈開的威力。
  她攤開自己的手看了看,只是弱小的一張人皮罷了,連爆發力都沒有。
  「那就拜託你了,有什麼事情請到閻魔殿大廳找我,請務必,」
  鬼燈冷冷地瞥了眼從劍山之中顫顫巍巍地爬起來的兩個鬼獄卒,「務必使大叫喚地獄的工作順利運轉起來,如果有誰不聽從指揮,就讓它們也好好感受一下鬼地獄的滋味。」
  鬼地獄啊……怎麼覺得很厲害的樣子呢。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骨女抬頭看著火光一片的天空中陸陸續續多出來的慘叫聲,嗯,沒有壓迫就沒有服從。
        
第三章 閻魔大王之所以很和善因為鬼燈很恐怖
  地獄,閻魔殿食堂——
  電視上在播放著現世的旅遊頻道。
  鬼燈與閻魔大王吃著地獄的美食,邊欣賞著地獄所沒有的現世風景。
  反正地獄的人就是不懂得欣賞美景,上次木精帶來的照片給牛頭馬面看,她們也只能看出雨中的森林裡蝸牛數量多了那麼幾倍而已。
  「這麼說來,原來地獄也開始招鬼以外的獄卒了啊。」
  閻魔大王看著電視上的人體標本,輕易地想起今天碰見的地獄新員工骨女,感歎著。
  「從很早就開始了,大王你太久沒處理過有關地獄人手不足的問題嗎?」
  鬼燈冷冷地應著,「之前接引科的工作停滯也是,還有不喜處地獄員工的不足,貓獄卒的數量問題,大王你都沒過問過不是嗎?」
  前兩個都是他從天國撬來了人手,後一個問題至今還未得到解決,新地獄的構想現今也只有火車一隻獄卒,這個大王是要拖欠公事到什麼時候才肯罷休。
  鬼燈深深地感覺自己的設定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由黑幕變成了老媽子。
  「啊,那個啊,不是有鬼燈君你在嘛……!」
  閻魔大王作死地推卸責任,迎面而來的鬼燈狼牙棒猛戳過來,似乎考慮到還在進食等因素,最終被收了回去。
  想起鬼神之□的媽媽形象,鬼燈覺得不能這麼輕易地饒過她。
  「請不要忘記大王你才是地獄之王。」
  「可是鬼燈君你總是嫌本王麻煩不給處理啊……」
  閻魔大王全然沒有「地獄之王」的形象,委屈得像個小媳婦似的。
  的確,在碰見麻煩事的時候鬼燈君總會扔下一句「大王就得坐在後方運籌帷幄」,實則是嫌他麻煩而暗自將事情解決了。代表事件就是上次亡者奪去叫喚地獄的打雜工八岐大蛇的酒後,他私自將叫喚地獄的再生指導從「不給酒鬼喝酒的地獄」改成了「讓酒鬼不停喝酒的地獄」。
  「你的存在就夠討嫌了。」
  鬼燈冷冰冰地表示了自己的嫌棄。
  被明確挑出存在問題,閻魔大王覺得再這樣下去鬼燈君絕對會篡位變成新一任的閻魔大王,雖然他處理問題是沒多大天賦,……但也不容許被人這樣侮辱!
  怒火中燒的閻魔大王在見鬼燈拿著狼牙棒在地上猛敲了兩下,冰冷凌厲的目光閃現著殺意,氣焰不知不覺小了下來。
  
  等活地獄,不喜處——
  夜叉一與餅乾婚後退休,使得當時剛找到新人手的不喜處曾一度缺少人手。在鬼燈的調整工作下最近趨於平靜。
  都說獄卒是吃鐵飯碗的工作,看上去也很受歡迎,但為什麼就這麼缺人手呢?
  特別是動物獄卒。
  有點偏愛動物的鬼燈在再一次視察不喜處的工作後少有得對缺少人手而煩躁不耐。全然沒想到這都得歸結於他開闢了一個新型地獄抽去了大部分職員。
  總之他的煩躁直接影響就是不喜處的動物們野獸本能讓它們遠離鬼燈。
  在這種情況下還敢靠上去的小白你簡直就是勇者!
  躲在不遠處石頭後面的猿柿助對好友難得打出了很高的評價。
  小白是一隻因為糯米糰子跟著桃太郎打鬼的狗,在許多故事版本中以阿富汗獵犬居多。而現在在骨女看來,那根本就是由一隻白熊縮小化後的產物。
  「鬼燈大人,這個亡者犯了什麼罪嗎?」
  小白熊搖搖尾巴來到鬼燈身旁,一身雪白的毛髮與地獄的顏色根本是兩個極端,不喜處的獄卒工作是將亡者啃食殆盡,小白熊沒有一下子鋪上來咬她很大程度是多虧了鬼燈大人吧。
  骨女心中鬼燈的地位又拉開了閻魔大王一長串。
  「這位是大叫喚地獄的骨女小姐,對不喜處的工作運轉有點感興趣,希望能借鑒過去。」
  鬼燈暫時拋開有關從業員不足的問題,蹲下摸了摸小白熊的腦袋。
  現在地獄中還有為折磨亡者努力的員工真不容易。
  「骨女?就是披著人皮詛咒那些負心漢的妖怪嗎?」
  小白似乎很享受鬼神的虎摸,尾巴左右擺來擺去,充分顯示了它的興奮。看著左右環顧的骨女,將對方打上了「報復者」的標籤。
  「的確是有這種說法啦……但是現在人們對於負心漢的定義很模糊,越到近現代骨女的存在就越來越少意義也越來越模糊。詛咒負心漢這種設定也早就被人們遺忘很久了呢。」
  骨女深覺自己沒有黑歷史真是一大損失。歸根結底她沒有成為地縛靈反而變成骨女,這之中的原因她自己都很好奇。
  鬼神之□大人給她的結論是接引科三人組在到她這邊的時候偷懶了。
  在實際來過地獄之後她也試圖找到負責她的接引科三人組,奈何人員過多無處可尋。
  「那就是說現在的骨女小姐是無害的嗎?」
  「說無害也有些不對,本來骨女就不是有三頭六臂的妖怪,沒辦法做到酒吞童子那種程度。但是對於令我起本能反感的負心漢,還是有不少負面BUFF的,詳細情況我不太清楚,但聽芥子前輩說被上了狀態的亡者似乎下場很慘烈。」
  無意識之中給人加負面狀態,這個技能她自己都怕。
  雖然曾經因為死亡時年紀尚淺,死亡後活動範圍較窄而一直未實施過。但在來到地獄擔任獄卒她第一次覺察到了折磨人的快樂。
  骨女覺得自己身上這唯一一個具有選擇殺傷性的武器不使用出來太可惜了。
  「你應該比較適合去眾合地獄。」
  明白骨女本質後,鬼燈開始考慮起剛被調職的骨女再調職問題,被後者慌忙拒絕。
  「不用了,就在大叫喚地獄吧,而且眾合地獄那種地方……。我比較喜歡跟芥子前輩呆在一起。」
  全身暴力點滿溢的芥子前輩真是她的偶像啊。
  「既然你不想去,也就不逼你了。但是等你有空的時候請務必去一個地方。」
  鬼燈沒有在她的調職問題上糾結多久,看得出對員工抱有的放任態度,反而認真地提出了一個要求,見他嚴肅的模樣,骨女不禁咽咽自己並沒有的口水等著他的下文。
  「放心,並不是特別遠,只是去一趟桃源鄉,桃太郎正在工作的地方而已。」
  ……桃源鄉啊,似乎曾經有聽芥子前輩講過,是天國的一個旅遊勝地吧。好像還是前輩的前工作地。
        
第四章 不要妄圖去理解古代人那奇怪的審美觀
  楚江殿前,三途川河畔——
  楚江王與都市王為地獄十王之二,在設定上有些許雷同,卻又有著比較大的不同。
  例如兩位王都是和藹的老人,兩位王的輔佐官都由動物來擔任。
  例如楚江王負責對亡者的二審並且監視他們有沒有通過三途川前往該去的地方,而都市王卻背負著「割舌」乍一聽很血腥的職責。
  例如楚江王的輔佐官是從中國挖過來一隻名為胖吉的熊貓,都市王的輔佐官則是鼎鼎有名的「割舌雀」阿葛。
  沒有見過兩王的骨女因刀山地獄的亡者名單殘缺不齊,被她之前任職的如飛蟲墮處局長建議到三途川前的楚江殿找楚江王核對一下。
  去楚江殿後卻被那裡的輔佐官胖吉告之楚江殿的工作出了點問題,從秦廣殿的亡者最近少了很多,並且被告知亡者大部分都被登記在秦廣王那,近來的份還未通過各王審核匯報上去。
  簡直就是便宜的任務流RPG遊戲嘛。
  歎口氣,反正自己本就沒事,也就來到地獄聞名的三途川前,若是說地獄什麼地方最為出名,非它不可了。
  就連孤陋寡聞的骨女都曾聽說過這個景點,在來到此處後不禁仔細看了看,大部分亡者涉水過河,被河中的珍禽野獸吞入腹中,好一點的人跑得快應該還能跑掉,如果不是自己也曾幹過這種事,一定會感到恐懼吧。
  向前走了兩步,發現了三途橋上的不對勁而停下了腳步。
  橋的對面密密麻麻地站著不少鬼或者亡者,偶爾能看見幾個女性亡者走過來。三途橋很寬,刷著與地獄氣氛相符的赤黑色油漆,骨女踏上去踩了踩,很牢固。應該不是由於害怕橋塌了而不敢過來。
  那麼……
  原因大概是站在橋中央的那個美麗女子吧。
  撐著印上石橋圖案的紙傘,穿著剛好蓋過踝骨的簡式和服,在下擺處染上與紙傘圖案相似的花紋,背對著她看向三途川的遠方。
  雖然骨女並沒法看的清楚對方的外貌,但低頭一看自己,純白的喪服,……啊,什麼時候也去買兩件衣服吧。不然枉費她工作這麼久掙到的工資了。
  女子的身份骨女能猜的出來,這麼多線索通通指向了與她同一時代的那個妖怪,橋姬。一句話概括就是一個很漂亮的妖怪,而且對她無害。
  「鬼燈大人,就是這邊。」
  攏了攏喪服下擺,抱著好奇剛邁出腳步的骨女連忙收回腳,轉過頭看向走過來的一群鬼,男性居多,而被簇擁在首位的就是地獄聞名的另一大景觀——地獄黑幕鬼燈大人。
  當然,三途川是為人們所知,而鬼燈的鬼畜是被獄卒們所熟知。
  想來鬼燈大人是被這附近的獄卒叫來的吧,看看對面已經引起堵塞的亡者們,這已經不是停滯工作的後果了。被奪衣婆判定成有橋渡的亡者在之後八成都能判定為無罪而進入天國,她等於一下子扯後了天國地獄兩方面的工作。
  那位橋姬小姐下場會很慘吧。
  「她是從現世來的妖怪,幾個月前就站在那裡,過橋的男性亡者都被她扔下河裡,不被允許過河……」
  「幾個月前?那怎麼到現在才來報告?」
  鬼燈大人你的重點有點奇怪啊。
  「因為楚江大人說它會去解決,可是在最近有不少男性獄卒都慘遭其手,人員真空的出現不得不上報您……」
  鬼燈大人為什麼那麼和藹的老人聽起來有些怕你啊。
  「我明白了,我會向別的地獄調派人手過來的。至於她……」
  鬼燈頓了頓,對遠處眺望遠方的橋姬小姐喊了聲,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那邊的小姐!因為你嚴重耽誤了地獄的工作,同時害得不少獄卒因此離職,詳細的損失清單我之後會寄到您在現世的住所,所以能留下你的地址嗎!」
  新型搭訕手段GET√。
  視線一直隨著橋姬的骨女此時也沒移開目光,在傳說中橋姬是一個很漂亮的妖怪,對女性一向紳士的骨女自然而然注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之後再向鬼燈大人要一份橋姬的地址吧。
  骨女那打得響噹噹的算盤在橋姬回過頭的瞬間崩塌了。
  不愧是跟自己同為平安時代的妖怪,怎麼說呢……很符合那時候人們的審美。總之就是很有古典美。當然這是看著時代演替人們審美進化過程的骨女所不能接受的。
  「才不要呢反正你們也是為了我的美貌而接近我的吧!我告訴你們這座橋已經是我的家了要進來得先經過我的同意!不要當妖怪都是傻子!我……」
  敢於抵抗鬼神心腸的鬼燈大人,並且自稱擁有美貌,橋姬你真是個勇士。
  骨女給對方留下一聲讚賞,基本不用多想,在她回過頭後便能看見鬼燈週遭纏繞著低氣壓,抽出狼牙棒,骨女就見它以第三宇宙速度飛向了還撐著傘回過頭大聲為自己辯解的橋姬小姐。
  「三途橋是由地獄修建供亡者通過的橋,所有建造維修經費都由地獄的運轉資金中劃出,如果你想以此為家,還請先將地獄的債單還清,然後我會為你提供準確的數據。」
  不愧是鬼燈大人,簡單粗暴易懂,這個態度可以應用在刀山地獄的工作之中。
  橋姬的出現在傳說中幾乎都是以「由橋週遭河床中央出現引誘過路男子將其溺死」的形象,不知道是否因為三途川中有太多兇猛的動物,例如被譽為「三途川之主」的巨蛇,巨蟹,或者是看起來根本不像一家人的人魚一家。總之常年浸泡在水裡的橋姬如今站在了橋上禍害男性亡者。
  一個對女性無害的妖怪而已,其實只需要拜託女鬼去跟對方商量一下,實在不行就用一些比較強硬的手段,怎樣都比因為力的平衡而隨著狼牙棒一起以第三宇宙速度飛向秦廣殿這種下場要好吧。
  對於看似女性的東西,骨女還挺有親切感的。雖然這位女性太具有古典美了。
  不知之前被橋姬溺死了多少人,在鬼燈的指揮下週遭的鬼獄卒們紛紛散開向三途川下遊走過去,據說下游通向了傳說中的孤獨地獄。對面堆積的亡者被鬼燈大人的狼牙棒打出了一道缺口,在鬼獄卒的安排下已經開始有序地過橋。
  「骨女小姐?你有什麼事去秦廣王那邊嗎?」
  被點到名的骨女往橋邊讓了讓,鬼燈大人氣壓未散的語氣聽起來很鬼畜。
  「嗯,刀山地獄從五年前亡者名單就不齊全了,我來找秦廣王核對一下。」
  「那正好,跟我過來一下。」
  她可以不去嗎。
  「如果你想體驗一下從三途川深水處渡河的經歷,我完全沒關係。」
  「我明白了,請務必讓我跟從鬼燈大人一起。」
  自帶看旁白的技能是犯規的啊!
        
第五章 現在的小孩都被精美的CG畫面養叼了
  秦廣殿前,因鬼燈狼牙棒而被毀於一旦的殿外小樓——
  不愧是鬼燈大人,這等殺傷力怕是以大力出名的阪田金時都辦不到吧。
  與鬼燈一道的骨女隨著他走進崩塌的小樓,踏在暴露在空氣中的石磚上,見鬼燈從碎瓦下抽出還帶著血跡的狼牙棒,不禁感歎著地獄黑幕的實力。
  不愧是地獄黑幕,就連秦廣殿都不放在眼裡,秦廣王怎麼說也是一位嚴肅到被亡者錯認成閻魔大王的王啊。
  「橋姬……為什麼會站在三途橋上?」
  想來鬼燈大人應該是有話要問這個妖怪,不然不會留她一命。骨女三兩步從瓦礫深處將全然不見剛剛美麗背影的橋姬扶起來。對於女性她還是很紳士的。
  「地獄的確會有天神、現世妖怪、UMA或者地獄同僚等來訪,對地獄發展有不少益處,地獄很歡迎,但是是在不打擾地獄工作的情況下。」
  聽說橋姬在三途橋上站了很久,還把不少亡者扔下三途川被衝到孤獨地獄去了。
  「我,!……,我是為了找我的丈夫才來到了地獄,可是…。」
  「橋姬小姐要是你不想再嘗試一次第三宇宙速度飛行的話,我推薦你說實話。」
  考慮到鬼燈大人從那個角度扔狼牙棒過來很可能會砸到自己,骨女斟酌了下,為了避免牽涉到自己還是奉勸著。
  「沒有!」橋姬將滿面瘡痍的紙傘收起來,伸手捏了捏自己的頭髮,猶豫再三大聲反駁,「我的丈夫在不久前因為我的緣故去世了。我知道自己是個妖怪,不背負著自己的職責就沒辦法存在下去,儘管如此丈夫他還是願意與我在一起……。但是地獄實在太大了,來到地獄後我無處可去,只能守在三途橋上一個個辨認。打擾到工作很抱歉,可是拜託你們,可以請你們幫我找到我的丈夫嗎!」
  不僅是簡單的RPG,而且任務系統也很單一啊。
  瞭解了大概經過,骨女點點頭,橋姬在設定中怎麼也算一個漂亮的妖怪,會誘到什麼意料之外的餌也不是不可能。想到什麼的骨女抬眸望向鬼燈。
  「我明白了,你的丈夫我去幫你找,如果死在最近還是能找得到。反倒是橋姬小姐,你有沒有興趣來地獄上班?」
  ……不愧是隨時都在挖角的鬼燈大人。
  「試用期三個月,之後轉為正式員工,包食宿。地獄的最低工資在五萬日元左右,比桃源鄉的平均工資高了兩倍不止。此外一年有兩次帶薪休假,工作出了什麼意外地獄全報銷,還有年終獎金,工作出色還能考慮升職……」
  原來地獄的福利這麼好啊。
  「包食宿?」
  橋姬對這句話反應比較大。
  「對,我們的員工都有單獨的員工宿舍,當然想要兩人合住也是允許的。地獄食堂上百種菜式任選,現在桃源鄉的三餐都得員工自己動手,我們的條件已經很不錯了。」
  鬼燈大人你對桃源鄉是有什麼怨念嗎。
  「……地獄的工作,具體是要幹什麼?」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最近刀山地獄正好缺人手,像橋姬小姐這種週身帶著負面BUFF的妖怪很適合那裡。」
  橋姬什麼時候從「引誘人跳河」變成「靠近她的人會找地方向下跳」了啊。
  「我要去!請立刻讓我上崗吧!」
  隱隱嗅出鬼燈帶上自己的原因,骨女向一旁的瓦礫挪了幾步,盯著鬼燈從衣服中掏出簽約合同,完全沒打算讓橋姬小姐瞭解事情的內幕。
  簽約合同這種東西你都是隨身帶著的嗎?!
  橋姬喜滋滋地在合同末端蓋上了一個手印,一式三份,鬼燈遞了其中的第二張向著骨女挪開的方向。
  沒辦法,她上前兩步,接過合同快速瀏覽著,很快就發現了合同的不妥之處。
  事實證明,勞工合同不能亂簽。
  「這位是現在刀山地獄的管理者骨女小姐,你的住處她會給你安排的,此外等到試用期結束的時候,你的八成工資將會用來償還此次事件的債務,在這之前你沒有辭職的權利。」
  非常明顯的賣身契啊。
  本來想提出有大妖怪就職申請調回如飛蟲墮處的骨女將想要說的話嚥了回去,估計鬼燈大人不會同意這個提案。
  
  大叫喚地獄,如飛蟲墮處——
  「總覺得鬼燈大人沒有看上去那麼嚴肅,是我的錯覺嗎?」
  坐在如飛蟲墮處的岩石上,骨女托腮對著正在工作中的芥子前輩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秦廣王與傳聞不同,是個待人親切的王,而他的輔佐官小野篁先生也是一位辦事效率十分高的人,在骨女詳細闡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後,想要的東西也很快到手了。
  鬼燈大人在進入秦廣殿後就不知走到哪裡去了,留下了被欺騙簽了賣身契一般合同的橋姬一臉不甘心地跟隨在自己身後,直到現在。
  像個背後靈似的。
  「鬼燈大人的話,是那種意外的喜歡動物的人哦。」
  「不,我覺得應該不至於到那種程度吧。」
  骨女擺擺手,將芥子前輩十分毀形象的評價給拍了回去。
  「真的哦,閻魔殿的庭院中不是種了一片金魚草嗎。」
  「原來那是鬼燈大人種的啊……話說那種東西真的能算動物嗎?要說植物也不對吧。」
  骨女回想起前幾天在閻魔殿庭院看到的十分鬼畜的場面,牆壁上凸出的詭異壁畫,看著像個太陽吧,它與不知為何開始尖叫的金魚草們應和成一片,那時的恐怖場面久久縈繞在她的心口上無法褪去。
  不愧是鬼燈大人,可以去借幾株金魚草栽培在刀山地獄以督促鬼獄卒們工作。
  「不過你身後那個東西是什麼?」
  芥子前輩嘴裡叼著從旁邊找到的草,蹦跳著來到骨女身旁坐下,雙手捧著看著隨骨女而來的橋姬。
  「是亡者嗎?」
  「不是,她的智商連亡者都不如。」
  骨女很冷靜地強調。
  「這樣說也太失禮了吧!怎麼說我變成妖怪前也是才貌雙全的藝妓啊!」
  扁著嘴不甘不願的橋姬見話題被扯到自己身上,停下一直在思考著的地獄逃脫方案,不服輸地還嘴。
  沒有了第三宇宙速度的威脅,她看上去憑空添了幾分自信。
  芥子前輩跳下石頭來到橋姬身前,抬頭對著她,一貫虛無的面部看不出任何表情,不然為什麼說兔子都是面癱。似乎打量完了,才又回到了石塊上。
  「我稍微能體會到了,你也不容易啊骨女,有什麼問題再來找我吧,雖然不在我的工作之中,但是帶好後輩畢竟也是前輩的責任。」
  「感謝你,前輩。」
  「為什麼你們能這麼旁若無人地開始商討他人的智商啊!就算現在人的審美觀退化了吧!但是原來道德觀念也褪化了嗎!」
  骨女歎口氣。
  「退化的是你的大腦。」
        
第六章 只要你願意好好努力那麼上帝就一定會善待你的
  閻魔殿庭院,金魚草叢——
  遙遠的中國有句老話,叫做「惟女子與小人難養也」,骨女曾一度贊成這個觀點,特別是看見現代人的生活方式之後,對站在生物鏈頂層的女人十分忌憚。
  可是現在看來,鬼燈大人才是最難養的。
  光是對金魚草執著到將閻魔殿庭院種滿的程度,已經沒人願意接納他了吧。閻魔大王你真是個勇士。
  她對有過幾面之緣的閻魔大王報以從未有過的尊敬。
  她還從小道消息聽說這東西在鬼群之中掀起了一陣金魚草狂潮,甚至每年都有為其召開的金魚草大會,鬼燈大人身為金魚草的培育者宣傳者種植者,自然而然在擔任著這個大會的評審。
  果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這種讓她看來毫無萌點的動物……動植物也會有很多人喜歡。
  見金魚草叢中,位於枝幹上方鮮紅的金魚臉色忽然變得奇怪,骨女臉色一變,慌忙抬起手摀住耳朵。
  希望將金魚草作為一項懲罰而種植在刀山地獄的骨女將自己的意向告之鬼燈後,在對方臭臭的臉色下被告之隨便拿,這種希望自己喜歡的東西別人也喜歡的心情骨女稍微能夠理解,但是絕對無法體會。
  討厭的東西就是很討厭,在第一次見到金魚草之後就被她摻著狐狸的存在一起劃入腦海中的黑暗地帶了。
  「啊——————啊——————」
  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鬼畜的叫聲,骨女寧願以三倍重力行走在地獄,也不願接受一次鬼畜叫聲的洗禮。
  反正她全身算上人皮也就十千克不到。
  「啊——————啊——————」
  「……」
  她好像看見什麼奇怪的東西。
  在紅綠交織的金魚草叢中站著兩個服飾顏色相異,卻很顯眼的小女孩。黑髮的穿黑衣,白髮的穿白衣,振袖上印著密密麻麻的小花,背後紮著大大的紅色蝴蝶結,背對著骨女卻面對著在金魚草叢中鶴立魚群的,約有三米高的一株金魚草。
  然後放聲尖叫著。
  總覺得她們所處的已經不是自己所能觸及的世界了啊。
  骨女停下動作,今天一定得帶上幾株金魚草回去,就算這是在折磨自己,為了之後更好地折磨刀山地獄的那些獄卒們,這點努力不算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在這種環境下每一秒都顯得十分漫長,總之周圍總算趨於平靜,見紅色的金魚們臉色變得正常下來,骨女也放下了捂著自己耳朵的手。
  一定要把金魚草放在高處監督那些獄卒們工作。
  平靜下來的金魚草們像在海底遊玩著前後擺動,同它們一起擺起來的還有那兩個小女孩……
  直髮,沒角,看樣子不是地獄的住民。
  「你們在幹什麼?」
  「……生物間的交流。」
  黑髮的止住她的動作,轉過頭來,空洞的雙眼對上骨女的目光,說不陰森都不可能。
  「你是地獄的員工嗎?」
  白色的那只也回過頭,一樣是一對空洞的眼睛,一樣是一副孩童的外貌,兩人有著基本相同的外貌。
  雙胞胎嗎?這個基因遺傳的有些奇怪啊,什麼樣的母親能生出兩種極限色的小孩?
  如果說和誰比較像,……難道是鬼燈大人的小孩嗎?
  鬼燈的形象一下子崩塌了。
  「嗯,我是大叫喚地獄的骨女,得到鬼燈大人的同意後來取幾株……幾隻……幾個金魚草。」
  骨女一點都不意外地發現根本無法對「金魚草」這種生物作出多方面的定義。
  「……」
  兩個小女孩對視了一眼,抬頭看著身旁三米高的金魚草,似乎暗地裡下了什麼決心,走到金魚草的旁邊,抱住它的枝幹。
  「不准帶走它!」
  「不准!」
  三米高的金魚草,就算送給她也不想要,這種程度的叫聲已經能傳到地面來了吧。
  「抱歉,請問你們是?」
  閻魔殿的庭院安靜下來沒有一點聲音,不遠處圍牆上奇怪的人面太陽此時也安安靜靜地在睡覺。忽然想起之前的種種都是自己的腦補,骨女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不過照理說能進入閻魔殿的應該都有那麼點身份吧。
  「我是一子。」黑髮的舉手。
  「二子。」
  「……」
  「抱歉,我再問個問題,……是誰給你們命名的?」
  「鬼燈大人。」
  「……啊抱歉,請讓我冷靜一下。」
  鬼燈大人原來您是已婚人士嗎?在開始的時候說你不好養真是非常對不起。
  
  不久之後,眾合地獄——
  刀山地獄因為金魚草的遷入,工作環境美化了不少,又在骨女的設計下將刀山上的刀位置擺正,親眼見過獄卒們伴著金魚草的歌聲辛勤工作的樣子,骨女對此很滿意。
  就算是新人,橋姬也有專人教導,某些意義上來說應該已經不會那麼容易被騙了。
  但是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在刀山地獄並沒有女性獄卒,男獄卒們為此掀起了好幾次的革命,雖說都在骨女操縱著橋姬將示威的獄卒們一個個從高台推向刀山享受了一番亡者待遇後稍稍冷靜了一陣子,但為了刀山地獄的美化,他們仍舊不屈不撓地表達自己的異議,骨女也不得不正視起這個問題來。
  於是向閻魔殿遞交了眾合地獄的學習申請。
  「眾合地獄啊……那邊的工作態度的確都非常好,運轉也很順暢,不過讓男性去的話,一不小心就可能掉下深淵底端。」
  收下骨女的申請書,鬼燈皺著眉。
  「他們最近正在進行女性獄卒拷問戰隊的培養計劃,就怕刀山地獄的獄卒們去了眾合地獄……不到單相思結束後不想回到工作崗位上啊。」
  「啊,這個沒關係,只需要讓他們破滅『好想有女同事』這個念頭就行了,讓他們明白自己與女人對比的低下之處,不要再以『女人就得站在男人身後』這種態度處事就完全OK。」
  骨女發現鬼燈誤解了自己的想法,連聲解釋。
  「那我去問問,如果有辦法就通知你。」
  就像這樣,三四天後接到了允許參觀的通知,骨女從刀山地獄挑了幾個反對最強烈的獄卒,看著在鬼燈大人的威脅下站成一排昂首挺胸的男鬼們,氣不打一處來。
  這就是傳說中的欺軟怕硬嗎。
  眾合地獄外圍聚集了地獄有名的花街,盯著自己的同事們左顧右盼的模樣,就算不是男人骨女也能感覺得到這裡有著奇怪的引力。
  以視察為由帶著一行將近十人遊走花街的鬼燈大人卻顯得十分冷靜。
  「眾合地獄的獄卒有七成都是女性,男性獄卒也都是有著鋼筋般的身材的壯漢,所以太過弱氣的人是勝任不了這裡的工作的。此外,每年都會有不少人因為『單相思』這種奇怪的理由辭職,辭職率比傳聞中最恐怖的阿鼻地獄還要高。
  「眾合地獄是淫邪罪的地獄,一般來說犯下相關罪行的人會來到眾合地獄的相應小地獄受懲,因為最近女性獄卒的增多,正有建立100%女獄卒的打算,而且工作效率也非常高,受到各領導的肯定。」
  時間就是中午的時候,地點就在眾合地獄亡者的服役場大門前。
  也就是在連接著眾合地獄的內外,門頂上用了一朵不明意義的大花裝飾著的木造大門前。
  周圍的行人約莫都是衝著花街的名氣而來,當中甚至包括骨女帶來的地獄的員工,就是這樣一個熙攘的地方。
  在這車水馬龍的中心,迴響著一道女聲,一位以蛇為帶的女性喊著鬼燈的名字,一邊靠近。
  「鬼燈大人,抱歉,剛剛同事有點事,這些就是想要來眾合地獄學習的嗎?」
  青發的女性微喘著氣小跑過來,卻仍然帶著處變不驚的微笑,第一面就能給人非常好的印象。
  「嗯,這是大叫喚地獄的骨女小姐,最近在重新整頓大叫喚地獄。這位是阿香,眾合地獄的管理人員。」
        
第七章 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人總需要別人收拾爛攤子
  眾合地獄,大量受苦惱處——
  走在迷霧纏繞著的小道上,隨處可見被獄卒追趕的亡者。
  在不滿工作場所沒有異性的刀山地獄的獄卒抗議下,骨女向閻魔殿遞交了前往眾合地獄學習的申請書,經由鬼燈大人的允許後,帶著自己的同事來到了此處。
  原本是「帶著自己的同事」,所以加上鬼燈大人以及引路的阿香,一行至少會有四個人。
  而事實上她的同事們在眾合地獄的管理員阿香的邀請下,剛踏入亡者的墮落地就不見人影了。
  「因為鬼燈大人說要讓他們體會到女獄卒的可怕之處,……所以我就拜託了眾合地獄的拷問戰隊讓他們體驗一下亡者的待遇,有什麼問題嗎?」
  阿香歪著頭問。
  「問題可大了,原來眾合地獄本質上就是一個□□俱樂部嗎?」
  骨女扶額,面帶無奈,沒有看出對消失的同事有絲毫關心。
  眾合地獄與骨女所在的刀山地獄有著很明顯的不同,那就是獄卒人數以及屬性,幾乎都截然相反。
  一邊是全都是S的女性,一邊是看不出真實屬性的男性。
  「不,地獄最基本的行事原則是給亡者帶來恐懼,然後是給亡者帶來痛苦。雖然各個地獄怎麼根據亡者的罪行懲罰他們閻魔殿不會特地去管,……但是這種可能給亡者帶來興奮感的計劃還是停下吧。」
  鬼燈沉穩地走在三人最前面,似乎對眾合地獄十分熟悉的樣子在帶著路,從骨女的角度去看只能瞄見一個漆黑後腦勺。同時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帶來興奮感……」
  骨女撇過頭無力地笑著,對這個舉動不但不能體會,連理解都辦不到。
  總之聽阿香的語氣,她的同事們正在眾合地獄有名的拷問戰隊底下嚎叫著,至於那叫聲究竟是出於哪個方面,骨女暫時還不願意破壞他們在自己心中的形象。
  眾合地獄的一條條路都由地獄罕見的灰色小石子築成,從入口處像樹枝般蔓延開來,通向各個小地獄。而實際上這裡的小地獄並沒有很規矩地劃分開,也就是說,除了員工宿舍,這是一片完全開放的空地。
  說成空地應該沒錯,畢竟由於迷霧瀰漫在空氣之中造成視線受阻,眾合地獄究竟有多大骨女望不見遠處。
  「很大哦,骨女是大叫喚地獄的獄卒吧?眾合地獄的面積大小差不多是刀山地獄的四倍,當然也有比較有名的地獄景觀,像是刺山還有常年的迷霧。你知道地獄的偶像真紀美紀嗎?她們就曾經來當過一日獄卒呢。」
  阿香走在骨女的身旁,面色柔和,雙手放在身前,十分規矩的大家閨秀的模樣。她出聲向骨女詳細介紹著。
  「這附近的地帶都是大量受苦惱處,……不過經常有隔壁的無彼岸受苦處的亡者跑過來,之前也曾在內部召開過一次會議,眾合地獄的管理員們都覺得沒有隔開的必要,這個議題也就不了了之了。」
  究竟是為什麼這些聽上去就很懶的管理員們能把眾合地獄做出八熱地獄中第一的業績啊。
  一直都反對在刀山地獄加入女獄卒的骨女眼神閃了閃,有那麼一瞬間的動搖。
  「亡者到處亂竄的話,眾合地獄的資金分配還有員工獎罰制度應該怎麼算?各個小地獄的管理員不會打起來嗎?」
  「這個的話問題不大,阿香是眾合地獄的最高管理,所有的資金製度都是由她酌情分配的,從她上任至今地獄還沒出過什麼岔子。」
  鬼燈摸著下巴,對阿香的工作效率十分贊同。
  骨女稍微能夠理解,阿香看上去就是能成為眾人聚集中心的那種性格,雖然她的口味,像她的是腰帶吧,比較奇怪了些,但在現實中那妥妥地可以稱為「個人興趣」。這種人能帶動大家努力工作……
  大叫喚地獄什麼時候也出現一個這種人啊,她現在的志願是去阿鼻地獄當獄卒而不是在刀山地獄揮霍青春啊。
  
  大叫喚地獄,如飛蟲墮處——
  對於說謊的人以什麼方式進行懲罰比較合理?
  刀山地獄就是一個專門收留編造謊言的亡者地獄,本就是以「將人從萬丈高空推下刺入刀山之中」而出名的小地獄,但此處的管理員一度想以都市王為範本開一個割捨培訓班,奈何獄卒們興致不高,只得作罷。
  直到不久之後,由鬼燈大人帶來的新任管理骨女小姐嚴厲作風感染,加之一系列的改革方案下,刀山地獄才不至於被一股子「提不起勁」氣場所覆蓋。
  而大叫喚地獄總管理聽聞骨女小姐曾與她的前輩芥子小姐一同去簡易地獄擔任過顧問,在詳細詢問後,最終拍案決定刀山地獄新的懲罰方案。
  那就是有著簡易地獄特點的方案,進行毒藥研究。
  被下令作為毒藥研究小組組長,骨女意外地看了眼大叫喚地獄總管理,對它的想法稱讚了一番,……然後沒有理會。
  「骨女小姐現在大叫喚地獄的業績只能靠你了啊!!連續一百年八大地獄中業績最慘,而且還在不停刷新著下限……我這個總管理當得容易嗎!!」
  總管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死命扯著骨女不放,後者嫌棄地看了它一樣,對從高台上走下的橋姬指了指。
  「既然那麼不容易,就讓你解脫吧。……橋姬,把這傢伙帶到上面扔下來。」
  「它是總管啊!就算再怎麼沒用都是總管好不好!我沒法把上司的性命當玩笑!在扔它之前能允許我寫封辭職信嗎!」
  無時無刻都在鑽著辭職的空子,橋姬小姐如是說。
  總之,最後耐不過總管的執拗,骨女小姐考慮著毒藥研究最需要的東西,來到了如飛蟲墮處尋找芥子前輩。
  雖然聽芥子前輩說在日本兔子只是搗年糕的,搗藥的兔子都在桃源鄉生活。
  這些都不重要,她只需要知道去哪裡能買到藥草就行了。
  「你會製作毒藥嗎?」
  「毒藥嘛,誰不會啊,把所有有毒的草混在一起搗爛不就OK了?」
  「……」
  跟骨女商量這個問題根本沒什麼意義。覺察到這個真相後,芥子前輩也就不在這個問題上再作糾纏。
  「毒藥的話在桃源鄉肯定有的,不過要去那邊的話需要通過地獄門,可能得向鬼燈大人申請。」
  「桃源鄉種毒藥,……這種感覺有點意外可又合情理的感覺是什麼。」
  骨女摸了摸自己有些微妙的心情,她一直以為桃源鄉只是賣仙草的,例如長生不老丸啊、吃下去就會痊癒丹啊、提升吐槽功力藥啊之類的。
  「不過骨女你的話,……我不太推薦去桃源鄉,對你來說可能會有點不適。」
  「嗯?」
  骨女有些驚訝,芥子前輩會特地關心人,她是不是應該受寵若驚一下?
  「鬼燈大人的話就在如飛蟲墮處,剛剛把受苦無有數量處的一寸法師帶過來了,不過刀山地獄那麼做……不會跟受苦無有數量處的懲罰方案相撞嗎?那邊可是以毒草出名的小地獄。」
  「誰知道,那種事讓總管去煩惱就行了。毒藥做出來還能餵給獄卒們,何樂不為。」
  骨女聳聳肩,很爽快地就把那些一直在抵制她的獄卒們賣掉了。
  如飛蟲墮處相較刀山地獄會小上不少,因為它並不是需要廣闊空間的小地獄。這裡周圍能看見其餘地獄所沒有的鮮嫩的青草,聽說這是芥子前輩為了自己的進食而親手種下的。
  告別了芥子前輩,骨女在自己之前的工作場所走著,周圍獄卒的辛勤工作大概有九成的因為鬼燈大人前來視察,但相比亡者的痛苦,骨女覺得獄卒的痛苦會更讓她興奮。
  糟糕,好像暴露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骨女摸摸鼻子,決定將這個癖好埋藏在心裡深處,在一張擺滿了亡者屍首碎片的拷問桌前,骨女發現了正感興趣地打量著它們的鬼燈大人。
  果然,這個大人才是最惡劣的。
        
第八章 在森林裡走路時務必要小心野獸
  等活地獄,不喜處——
  聽聞骨女有去桃源鄉的意向,鬼燈略感意外地一拍手,然後把她帶來了不喜處。
  ……
  「我還要去不喜處核對一下運營資金的使用,最近那邊購進了不少拷問道具。骨女小姐請務必跟我一同前往。」
  「不喜處不是以動物獄卒居多嗎,怎麼還要使用拷問道具?」
  體會過野獸的可怕之處,骨女提出疑問,很機智的沒有深究鬼燈一定要和自己同去的原因。
  好像之前也曾讓她去過一次桃源鄉,不過無論是骨女還是鬼燈估計都記不清了吧。總覺得鬼燈大人與桃源鄉之間有著一道意見頗深的鴻溝。
  「等活地獄最接近亡者對地獄的印象,不喜處則是其中接待殺害虐待動物的亡者的小地獄,全都是動物獄卒運營會比較困難,像是動物自己的語言,鬼獄卒就看不懂。而且這邊的處刑方式以撕裂咬碎亡者為主,前段時間不喜處的管理覺得形式太過單一,正在探索更恐怖的方式對亡者加以處刑,才會購進處刑道具。」
  「……工作=吃飯啊,動物獄卒們還真幸福呢。」
  骨女由衷感歎著,攏了攏喪服下擺四處張望著。
  上次來過一次,由於不能給刀山地獄做參考在之後就忘了,畢竟參照不喜處的方案,她將要培養出一群食人鬼?
  她是為了給獄卒帶去恐懼,而不是給他們帶來歡娛啊。
  不喜處的碎石特別多,地面坑坑窪窪,偶爾能看見並不算高大的枯樹分佈在遙遠無界的地面上,究竟從哪裡開始算不喜處的地盤,因為等活地獄沒有明確為它分界,骨女也不清楚。
  不喜處管理長是一個外貌非常霸氣的杜賓犬,比地獄犬還要有氣勢。黑黃相摻的毛髮加上全身硬朗的線條,……骨女大概明白了為何要讓杜賓犬擔任管理長了。
  鬼燈對骨女留下一句「稍等」便湊到一旁跟杜賓犬討論著什麼,不時還指著遠處一個人形的棺材。骨女順著看過去,不明覺厲。
  「骨女小姐,你怎麼來不喜處了,有什麼事嗎?」
  名為小白的不明品種狗搖著尾巴屁顛兒屁顛兒地向被留下的骨女這邊跑過來,雪白的毛髮上染上了工作期間的亡者的血,跟芥子前輩有點像啊。
  「鬼燈大人來不喜處視察,讓我等下他,待會兒一起去桃源鄉。」
  骨女簡單敘述了自己的來意,很快便接口問道,「我從以前就想問了,小白是什麼品種的狗?」
  「……」
  「我……我不知道……」
  小白頹然地低下頭,骨女的問題戳中了它心底最深的痛處。
  在狗狗聚會上被問及品種時的沉默,在同事炫耀自己的血統證明時自己無法進入話題的無言,在閱讀曾經的桃太郎繪本時對繪本上跟隨桃太郎的阿富汗獵犬感到無奈。
  這些造成的痛楚一下子湧上小白的心頭,它嗚咽一聲,「反正我就是雜種狗嘛,雜種狗有什麼不好的,雜種狗就不能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嗎,難道一定要阿富汗獵犬才能當桃太郎的狗嗎,我問過桃太郎了,他說比起阿富汗獵犬來更喜歡我呢。」
  原來桃太郎繪本裡畫的是阿富汗獵犬啊,骨女覺得她看過的繪本上畫的怎麼是白色哈士奇呢?
  「小白是北極熊的孩子哦。」
  鬼燈調皮地插了一句,似乎解決完所有事情了,雙手環胸走過來在小白面前蹲下。
  「雖然清楚鬼燈大人您在開玩笑但心中微妙的贊同了。」
  「不要這樣啊!!我向桃太郎確認過了!!我是犬類沒錯!不是北極熊也不是草原犬鼠只是很普通的狗啊!!」
  小白受到了驚嚇,哀嚎著。
  「不對吧,桃太郎又不認識你的父母。如果真是狗的話,我感覺比較像薩摩耶哦。」
  「……部長我要請假!!」
  被骨女的話引出了心中的不安,小白一甩頭向不遠處的黑黃杜賓犬跑去,「汪汪」地叫著。
  「……會這麼叫的明顯就是狗了吧,跟草原犬鼠也不像。它還在煩惱什麼。」
  「有了思考,動物才會越來越聰明。」
  「我倒覺得小白已經聰明不起來了。」
  骨女冷靜地響應鬼燈的觀點,四下望了望,不喜處的員工比上次繁忙了不少,這個亡者剛解決,那邊的亡者又恢復了。現在打擾它們總覺得不太好意思。
  「因為橋姬小姐的緣故,在三途橋滯留的亡者一下子發放到各個地獄受罰,照理來說所有地獄的刑罰量都會增加不少。」
  也就是說刀山地獄的那群鬼這幾天又開始偷懶了嗎?在這種時候還想著試行新法案,總管理真的沒問題嗎?
  「嗯……不過不喜處的動物品種還真多啊。連都市妖怪都有。」
  骨女瞅見遠處看上去無所事事的都市妖怪人面犬感歎道。看上去真噁心。
  「最近的妖怪也招到了很多,不僅是人面犬,還有這位入內雀、以及那邊鴞鸚鵡之類的。」
  鬼燈指了指從天上飛過去向他打招呼的一直麻雀。
  「入內雀我能理解,但是為什麼鴞鸚鵡都變成妖怪了啊,它只是數量少了些,連UMA都不算吧。」
  入內雀是一種在幼年時鑽進人肚子裡吃內臟的妖怪,來不喜處工作的原因大概就是這個了。但為何人面犬這種毫無殺傷力的都市妖怪也會來不喜處?它除了讓人覺得噁心外還有什麼能力嗎?
  骨女完全不明白被稱為「師奶殺手」的人面犬有何魅力。
  「咦,不是嗎?其實鴞鸚鵡是我從楚江王那邊挖過來的,妖怪由人們的畏懼中產生,等到鴞鸚鵡滅絕後不就能算妖怪了嗎?」
  「不,那只能算滅絕動物,妖怪是指像人面犬或者像我這種讓人感覺噁心的生物。」
  骨女指了指自己現在還算看得過去的外表,又覺得有些不妥,乾脆從臉上撕下一塊皮來。
  「明白了,噁心算不上,只是有些詭異。」
  鬼燈點頭認同了骨女一部分的觀點。
  見對方暫時沒有動身的動作,骨女雖疑惑但還是停留在原地,兩人又隨便聊了幾句,半晌後便見請假回來的小白屁顛兒屁顛兒地跑了過來。
  屁顛兒這個詞真適合它啊。
  「鬼燈大人!骨女小姐!一起去桃源鄉吧!我請假好了!」
  盯著擺著尾巴,伸出舌頭在面前晃來晃去的小白,骨女忽然明白了不喜處也要招鬼獄卒的原因。
  並不是所有動物都很可怕,也有小白這種看上去就無害的生物啊。
        
第九章 桃源鄉不一定都很美那裡也有人性的怪物
  天國,桃源鄉——
  通過由牛頭馬面看守的地獄門後,不知怎的就直接從地獄抵達了天國。
  一直認為天國有著令妖怪窒息的空氣,骨女已經作好了全程屏吸的準備,轉念一想同來的鬼燈就算不是妖怪怎麼說也是一隻鬼神,本質上差不多,看著鬼燈大人神色自若的模樣她也就稍微嘗試了下呼吸。
  還行,空氣比現世要好些,但是沒有地獄清新。
  「桃源鄉是天國最大的觀光勝地,同時也作為天國的文化遺產得以保存。不過實質上就是風景秀麗又沒有罪人而且舒適寬敞荷包寬裕優哉游哉的人聚集在一起罷了。」
  鬼燈大人你絕對是對桃源鄉有什麼難解之恨吧。
  放慢了點腳步,與並肩行走的鬼燈錯開位置,骨女稍微俯下身子,以鬼燈可能聽不見的音量在小白的身邊低喃道,「鬼燈大人好像很討厭桃源鄉?」
  「嗯,鬼燈大人跟白澤桑之間關係非常不好哦!尤其是討厭別人說他跟白澤桑很像。」
  「白澤?」
  「桃源鄉的管理員,是中國的瑞獸呢。」
  明白了,感情是國際問題啊。
  骨女點點頭,站起身趕忙跟上走遠的鬼燈。
  桃源鄉不愧是天國的觀光勝地兼文化遺產,景觀上很符合天國的特點,光是看著就讓人無力了。只是就跟骨女無法適應這裡的空氣一樣,這裡的景色在她看來也只是比現世好上那麼點。
  她身為比較有名的大妖怪,不適合這種充滿夢幻、乾淨清澈的地方,反而更愛好地獄中小地獄的嚴酷環境,妖怪的審美跟人類有著極大的不同。所以橋姬曾說有人類會認同她的觀念,這點她一度懷疑。
  小道兩旁是松嫩的草坪,草坪上種著開滿桃花的桃樹,有些矮矮的幾乎都要貼到了臉上。幾隻小小的白兔在草坪中鑽來鑽去,腰間還背著個小竹筐。
  「它們桃源鄉的工作人員,因為中國自古就有月兔搗藥的說法,順便一提,它們的工資只有五百日元。」
  「……」
  原來這就是鬼燈大人說的桃源鄉的平均工資嗎?的確怎麼想都很低啊。
  「芥子前輩以前也在這邊工作過吧?」
  「芥子啊……沒錯,在出生後就在桃源鄉當實習生,得到畢業證書後因為某些原因轉職到了地獄,無論是製藥還是虐待亡者它都是個中好手呢。」
  鬼燈將自己的狼牙棒扛在肩上,一副備戰狀態。
  骨女搓了搓自己的衣服,卻怎麼也抹不掉忽然開始躁動的心情,總感覺……這附近有些難受啊。
  骨女看著遠處佇立的幾座有著異國特點的房子。
  「鬼燈大人特意去查過芥子前輩的過去嗎?」
  「私自去查這種事我不會做,但是地獄的員工面試的時候會遞交簡歷的。」
  
  天國,桃源鄉,白澤診所——
  據說鬼燈大人死對頭的白澤先生就住在這裡。
  骨女一行站在目的地的小房子前,房子並不大,但對骨女來說能擁有自己的房子的人肯定都很富有,特別是在桃源鄉這種聽上去就很高端的地方。
  四下張望,在庭院中也能看見許多白兔將一株株草藥放在地上晾曬,有些在屋內屋外來回跑著,白兔的工作態度都比鬼獄卒們要好,大叫喚地獄的那些鬼還有救嗎。
  「啊……鬼燈大人……」
  骨女站在房門前看著鬼燈上前兩步正準備敲門,身後忽然響起一道聲音,骨女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見身側搖著尾巴的小白興奮地奔了出去。
  「桃太郎!」
  「小白!」
  「桃太郎!你最近還好嗎!」
  「……」
  骨女面無表情地偏頭看向鬼燈,這副景象實在是太過其樂融融,之前有聽她的同事一寸法師提起過桃太郎在天國工作,但是她沒聽說是這麼具有古典美的人啊。難道天國地獄在室町時代以前的人會比較多嗎?
  「這是桃太郎,有關他的傳說應該不用多說了。之前曾到地獄來找碴,後來被推薦到天國的農家工作,現在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
  鬼燈負責地解說道,對與小白寒暄完走過來的桃太郎點點頭,「這位是地獄的新人,跟我一起來取點藥,那傢伙在嗎?」
  說著便捏緊了手中的狼牙棒,一股濃濃的硝煙味不知不覺中瀰漫開來。
  「白澤大人昨晚喝多了……很晚才回來,現在還沒起來。您要什麼我給你取吧,啊,要不要留下吃個早飯?」
  桃太郎背上背著一筐桃子,手中卻拿著鐮刀,熱情地對兩人揮揮,很快就覺得不妥而放了下來。
  ……唔,竟然真的是伙食由員工自己解決,果然還是地獄的待遇比較好嘛。
  「嘖。」
  鬼燈略感可惜地咂了下嘴,「不用了,明明酒量差的跟什麼似的,我之前訂的貨他準備好了嗎?」
  「之前?……啊,那個啊,您等等,我去給你拿…過……」
  桃太郎記起鬼燈的訂單,穿過幾人中間推門而入,推開門的剎那卻不自覺地停下了話。
  骨女從身後探出腦袋望向裡面,一個臉上帶著巴掌印的人坐在大鍋前燉煮著一鍋子黑暗料理,面色陰沉,嘴裡念叨著像咒語一樣的話。看那料理的外表稍微有點像地獄中的天罰鍋,只是原料不大相同。
  「他怎麼了?」骨女問。
  「被女生甩了,而且理由八成是由於鬼燈大人。」
  桃太郎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自己的上司丟臉丟到地獄去了已經不是第一次,但看清楚現在這裡還有個新人啊!能不能不要在地獄的新人面前表現出這幅模樣啊!天國的形象都被白澤大人你破壞光了好不好!
  「他在說什麼?」
  鬼燈的心情看上去好了些,問著。
  「我聽不懂,不過八成是在詛咒了。」
  桃太郎如實回答,手邊也不停下,使勁扣著大門,企圖以此獲得對方的注意,越扣越大聲,可是後者完全沒有分一絲視線給這邊。
  忍無可忍,他大吼一聲,「白澤大人!鬼燈大人來取貨了!」
  「鬼燈?」
  被稱為白澤的男子一抬頭,濃厚的黑眼圈看不出一點有睡得很香的跡象,頭髮凌亂應該是剛睡醒造成的,對「鬼燈」這個詞反應過度的他眼睛焦距定格在仍舊站在門外的鬼燈後,面部變得猙獰起來。
  「你這傢伙!!還好意思出現在我的面前!!」
  說著便朝門外撲了上去,桃太郎早有預料地偏過身子,順便將身後的骨女給拉到了一遍。
  然後就見鬼燈大人神色自若地一甩早就握在手中的狼牙棒,……將他拍到了桃源鄉的另一端。
  「真可憐。」
  就算對方帶著濃重的酒味沒法給骨女留下什麼好印象,卻不得不對他表示一下自己的同情。
        
第十章 現在女漢子比較多的原因都在偽娘上
  天國桃源鄉,白澤診所內——
  內部的白兔比外面要少上一些,儘管只有五百日元的工資,它們仍舊勤奮地完成自己的使命,為此它們沒日沒夜地來回奔走著。想到這骨女收回對白澤同情的心情,更多的只有對他勞役動物的唾棄。
  桃太郎沒有因自己的上司被揍飛流露出一絲慌亂或是擔憂,只是將兩位客人招待進屋,端茶上水後又走到水槽旁開始清洗昨夜的碗盤。看得出來這種事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
  只是看著他渾身的扮相,……怎麼越看越像家庭主婦了呢?
  骨女面部肌肉擰了一下,看了眼面前端在手中的茶水,自己只是一具披著人皮的骷髏罷了,沒辦法喝茶啊,難道倒掉?這樣算不算浪費?
  在骨女糾結著「喝下去回頭在腳上戳個洞漏出來」或者「偷偷澆到旁邊的天罰鍋內」二選一時,診所大門被推開了。
  「嘖。」
  伴隨著奇怪的聲音,從進入這家診所後就沒清楚見過主人正面的骨女見穿著白大褂的白澤渾身狼狽地走進來,一瘸一拐的,手還扶著腰,沒有被鬼燈大人打殘了還真令人意外。
  橋姬那次還能說是鬼燈大人憐香惜玉,但是面對這個酒鬼應該不存在手下留情的可能吧?況且這位據說是鬼燈大人看不順眼的傢伙。
  「桃太郎……給我黃連湯……。喂,你小子怎麼還在這裡。」
  白澤將放在桌上的頭巾以奇怪的方式紮起來,一臉的嫌棄。
  「我來取上次訂的百味草,還有,這位是地獄的新管理,想在地獄試行毒藥培養,來這裡咨詢一下。」
  鬼燈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稍微讓了讓身子,將身旁盯著茶杯糾結的骨女暴露在白澤的視野之下。
  「哦?你們地獄也有點品味了嘛。小姐,有什麼想要的都可以問我哦。」
  說著笑瞇瞇的靠近。
  骨女茫然的抬起頭,衣衫凌亂頭髮亂翹卻硬是用頭巾包起來的白澤乍一看有點可怕,與其說是像怪物,……倒不如說是癡漢。
  ……好像很噁心的樣子。
  她縮了下脖子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等等,你先站遠點再說。」
  「有什麼問題嗎?你想要了解毒藥的製作方法吧,我保證比那邊的長角的傢伙更博學哦。」
  「不,我感覺你再靠近我會有很恐怖的下……」
  「誒?!」
  隨著桃太郎的驚呼,骨女踉蹌了一步,被身後忽然轉過身的桃太郎絆了一下,手中的茶杯跟著本人一起摔到地上,還未反應過來,就有幾滴溫熱的湯汁濺到了臉上。
  抬頭,很好,白澤頭上掛著一個大碗。骨女伸手抹了抹臉,仍舊那麼平靜的望著對方陰沉的臉。
  桃太郎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幾隻兔子也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停下了忙碌的步伐,一時間白澤診所陷入了沉默。
  「啪啪……」
  鬼燈大人!您是KY嗎!不要在這個時候拍手啊!請解讀一下現場氣氛啊!
  「啊啊……那個,這位小姐,能請問一下名字嗎?」
  白澤強忍住發飆,扯出一個十分恐怖的笑容,一手將腦袋上的碗以及幾根黃連拿下來,努力保持自己在女性面前的紳士。
  「骨女。」
  他應該是中國的神獸吧,也不清楚知不知道自己的傳說,……不過那邊的桃太郎肯定知道,畢竟她先於室町時代就出現了。
  「……骨女小姐啊,原來是你,……喂!你小子!是你故意帶過來的吧!上次的座敷童子也是,我忍你很久了!」
  白澤忍無可忍地將裝著幾根黃連的碗朝鬼燈扔過去,後者神色自若地接下回扔,動作流暢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意料之外被扔回來的碗再一次掛在了白澤的臉上。
  「啊,抱歉,我的本能告訴我扔過來的東西=必須要扔到人身上。」
  鬼燈大人您拷問中毒了嗎!不要再添油加醋了啊!在這樣下去你就不是KY而是鬼畜了啊!
  「……啊啊,沒事的,這麼點小事阻擋不了我跟妹子的距離,怎麼說我也是代表吉祥的瑞獸……」
  白澤上前一步,再次將手中的碗拿下來,又擠出一個猙獰的笑容對著骨女,然後……
  一腳踩到了被灑在地上的茶水上,腳一滑生生摔在了地板上,摔下前將碗一扔,等到捂著腰時,又扣在了他的腦袋上。
  三連殺GET√。
  白兔們聚集起來遞上藥草,一旁的骨女考慮到還有事要拜託他,乾脆後退了一步,與對方拉開了距離。
  這就是代表吉祥的瑞獸的運氣嗎?真是無法直視啊。
  看著好好坐著正在鼓掌的鬼燈大人,骨女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那個……白澤先生,你確定……」
  「對!我站這個地方就行了!你們反正也聽得見我的聲音!」
  等到白澤換了身衣服,順便打理了下頭髮,幾人走進診所內部,期間白澤與骨女始終保持著十步的距離,在小小的房間內,總之拐角外都看不到他了。
  對於總算有女人能治治自己的上司這點桃太郎很是欣慰,同時也感到了些不解,「骨女妖怪不是……為了見生前的愛人,披上人皮的妖怪嗎?」
  「那是比較老的說法,現在普遍是為了懲治渣男而被創造出來的妖怪。」
  骨女開口解釋,她死的時候還是充滿奇跡的年齡呢,哪來的愛人。
  「渣男啊……」
  桃太郎回頭看了一眼,沒有否認。
  「桃太郎你等著!這個月的工資你別想領了!」白澤在身後嚷嚷著。
  「桃太郎桑一個月的工資也是五百日元?」
  「不,我的話有差不多五萬吧……主要是我的上司總是把資金扔到花街酒巷裡。」
  五萬日元,……地獄的最低工資啊,桃太郎也是個很可憐的員工呢,碰見了這麼個揮霍金錢的上司。
  「咚。」
  身後傳來什麼倒塌的聲音,幾人只是回頭望了一眼,便不再理會。
  桃太郎按照白澤的指示取出鬼燈的百味草交給對方,順便問了下骨女需求什麼樣的毒藥。
  「毒藥不是吃下去就會死嗎?」
  「藥效上不一樣,那這個見血封喉怎麼樣?剛剛到貨,據說效果不錯,可以讓人肌肉鬆弛、心跳變得緩慢。」
  桃太郎指著地上一根根的枝幹詢問著。
  「鬼也有心跳嗎?」
  糾結著一個很奇怪的問題,骨女皺著眉回頭望向看著就像這方面專家的鬼燈,在後者很肯定的搖頭下拒絕了桃太郎的推薦,「不用了。」
  「……這不是給亡者吃的嗎,雖然亡者也的確沒有心跳……。」
  聞言,骨女意外地睜大眼,擺擺手否認道,「不是啦,需要服毒刑的亡者都到另一個小地獄去了,做毒藥肯定是為了喂獄卒啦。」
  桃太郎深深地覺得總有一天對方管理的地獄會因為人員請假過多而停止運轉。
  排除了這個選項,其餘就好選擇了,加之背後一直有一位幽靈一樣的專家在附和著,三三兩兩的毒草很快聚集到了骨女手中。
  「這麼說來,骨女小姐是怎麼一眼就看出白澤桑是渣男的?」
  對這個問題很好奇的桃太郎詢問。
  骨女在原地愣了愣,視線越過桃太郎看向背後的牆壁,估計那個倒霉催的孩子正貼著牆吧,她揉揉腦袋她否認著。
  「不是啦,雖說隱隱也有那種感覺,不過主要原因是我一向比較討厭神明,他這種神獸……也算半個神明嘛,反正感覺很不好。」
  「也對,妖怪討厭神也是正常事。」桃太郎認同了這個說法。
  骨女撇過頭,人類最大的認知錯誤來了,妖怪跟神是共生共存的,有不少妖怪是藉由土地神的供奉活下去,然後給它們提供安全的住處。
  ……要不要告訴他呢。這是個問題呢。
        
第十一章 會議結束後總是記不清會議的內容
  地獄會議廳,第三屆「推翻舊地獄,建立新地獄」會議上——
  「咳咳,那麼有關下一個提案……」
  作為會議主持的並不是閻魔大王,而是他身邊的輔佐官鬼燈。
  地獄大會屬得上地獄十王除偶爾共進晚餐外,難得聚在一起的日子了。大大的木桌上十位王端正地坐著,表情各不相同,卻都心有靈犀地不開口打擾鬼燈。
  鬼燈一如既往一席赤黑色和服,只是站在那裡就能給人一股壓迫感,加上他身旁那個鑲入地面的狼牙棒周圍還飄著煙,更是造就了周圍安靜無聲的原因。
  剛剛由大叫喚地獄的某位員工提交上來的提案中寫道:「有關地獄的特產金魚草,我認為對工作中的鬼會造成過大的精神傷害,申請在員工工作範圍內移除。」
  鬼燈捏著字跡清晰有力的那張文件,對周圍圍著兩圈的獄卒晃了晃,問了句,「這是誰交上來的?」
  人群的角落很快便又一鬼舉起了手,眾人看過去一致認為鬼燈大人即將發飆時,後者卻出人意料十分冷靜地讓他陳述自己的理由。
  「是的!我是大叫喚地獄中的小地獄,刀山地獄的員工,最近新來的管理員因為偏愛金魚草,硬是在刀山地獄種滿了,它們的叫聲太過鬼畜,給員工造成了極大的精神污染,我們也曾多次向管理員骨女小姐請求撤回這種植物佈局,但對方堅持己見不肯採納。」
  他身旁的骨女捂著臉,小子你從哪裡看出來她偏愛金魚草這種鬼畜的玩意了?況且要的就是給你們精神帶來污染不然她這個替班管理當得有什麼樂趣?
  「大叫喚地獄啊,……關於這事當時骨女小姐有向我咨詢過,我得出的結論是能給你們造成一點努力工作的契機倒也不錯。移除金魚草這件事駁回,但我將懲處摸魚員工的權利交給骨女小姐,若是刀山地獄的業績仍舊越來越差,那這件就事再議。」
  「但是……!」
  提交提案的獄卒明顯不滿於這個裁決,稍微前傾了些身子正想反駁,卻聽聞「咚」的一聲,鬼燈大人身側的狼牙棒被他敲進地面,本人也用狠戾的眼神撇著這邊,像是在詢問「你還敢有意見」。
  斟酌了下即刻死與之後死的輕重,獄卒閉上了嘴。
  鬼燈對這個結果滿意地點點頭,雖說他表現得有些太過霸道了,但在種植金魚草這個問題上不需要手下留情。
  「那麼有關下一個提案,等活地獄人手不足的問題……,這個再議。那麼下一個……」
  鬼燈大人等活地獄人手不足不是小問題啊!雖然跟現在的議題沒什麼關係請現在就把它解決了啊!他們不想再付高額工資從別的地獄借人手過來了啊!
  「有關新地獄的建設。」
  完全無視了等活地獄的獄卒們複雜的表情,鬼燈似乎講到了重點上,特意頓了頓,「之前兩屆會議上對地獄一些無用的地獄作出了篩選,並予以廢除或者合併。但那些廢除掉的小地獄,駐地也變成了荒地,有關這些荒地的開發利用請各位獄卒踴躍提出自己的看法。」
  「是是!這邊!荒地不能直接劃進臨近小地獄的地盤嗎?」
  站在骨女對面一位天然卷的白髮鬼舉起手,眼睛下垂,有三根角,一眼看上去就沒有多少幹勁,輕而易舉地便能猜出對方是個三分鐘熱度的傢伙。
  「各個小地獄的環境一般不會相同,貿然添了一塊土地可能會造成不少麻煩,所以這是最終手段。」
  「那麼,在廢除了老舊小地獄的基礎上,添加一些符合現代的地獄如何?」
  嚴肅果斷的五官王提出自己的看法,「地獄的機制還停留在至少兩三百年前,一些現代特有的罪孽無法明確懲處,也導致有些地方的工作內容不清不楚的,既然那些空地沒用,乾脆再建立起一系列新時代的地獄如何?」
  「新時代的犯罪?」
  眾鬼都被這看似新穎的話題所吸引,紛紛轉向五官王,希望她能給個詳細的解釋。
  「我認為之前鬼燈桑提到的『明明沒有朋友卻硬要說自己過得很快活』的地獄不錯。」
  「那種人已經很可憐了不要那麼狠啊!這麼點自尊就給他們留著吧!」
  「那『利用意識植入控制動物做壞事』這個地獄如何。」
  拋棄被否認了兩次的提案,鬼燈重新提議道。
  「……本王覺得現世的發展還不至於那樣……」
  「連小地獄都記不住的大王您早就可以退休了。」
  「退休這事改日再議。」
  ……
  「那個,……阿香桑,他們開會總是這樣嗎?」
  骨女面無表情地以眺望的神色看著亂作一團的會議中心,參與是挺踴躍的,只是問題仍舊是毫無進展。她輕輕歎口氣,詢問站在自己旁邊的阿香。
  「嗯,……怎麼說呢,剛開始的時候也是這種狀態,不過第二次會議好了很多吧,……啊,鬼燈大人!我推薦建立一個專由蟲子擔任獄卒的地獄。」
  這個地獄沒有用啊!你看看生息地的火髻處就知道蟲啊草啊根本沒有擔任獄卒的天賦啊!她能建議建立一個專門懲治獄卒的鬼地獄嗎!
  第一次參加地獄大會的骨女覺得想要翻身只能靠現在了。
  
  地獄大會結束後——
  早就想結束地獄大會的閻魔大王在鬼燈的天罰鍋威脅下不得不打起精神,將所有議題都商討了一遍,終於等到鬼燈滿意後才匆匆結束了會議。
  其實過程跟骨女沒有多大關係,因為她沒什麼興趣將自己的青春浪費在新地獄的建設上。
  啊,好像已經沒有青春了,仔細算算她也是個上千年的老太婆了呢。
  骨女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為時間的流逝而傷感著。
  不對,應該是裝作傷感著。
  「骨女桑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身側的阿香友好地詢問道,一邊伸出自己的手邀請著。
  「……啊,不用了,我不用吃飯的。」骨女搖搖頭,手腕動了動。
  剛剛開始就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跟平時渾身沒勁不太相同,總覺得……周圍有點冷?
  不對,地獄怎麼可能冷,更何況這裡還是八熱地獄。骨女甩甩頭,將這個想法拋出腦外,卻還是能感覺到身體的奇怪。
  「阿香姐!」
  會議上站在自己對面的一位黑髮的鬼瞧見了這邊的阿香,連忙跑了過來,與他一同的則是被骨女認為「只有三分鐘熱度」的下垂眼白髮鬼。
  地獄竟然開始僱傭童工了嗎?
  「阿香姐,那邊的那位是誰?」
  黑髮小鬼拉著阿香聊東聊西,就算骨女再不懂人情世故也明白了很多,相反的另外一隻白髮小鬼卻用著染上興趣的目光緊緊盯著自己,……看著像閃出光的眼睛令骨女不得不心底發毛。
  「這位是大叫喚地獄的骨女小姐,最近剛剛上任。」
  「誒——」
  白髮小鬼上下打量著比自己高了不少的骨女,雖然眼睛還是下垂的樣子,卻明顯比之前更有幹勁了,「那個,骨女大姐姐,你的身體左右不太對稱啊,右邊的身體怎麼了嗎?」
  嗯?
  骨女一愣,將手放到自己胸口上,不用她仔細探究,也能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她面色一緊,將右半邊的喪服剝下,絲毫不顧及在場還有兩位異性。
  將自己已經沒被人皮罩著的右半邊身體暴露在視線之下。
  骨女沒去管因為這個意外摀住眼睛的黑髮小鬼,看向清晰的身體內部,一隻小小的黃灰色麻雀正窩在自己的大骨盆上休息。
  「……骨女桑,這是?」
  「……啊啊,這就是那個,入內雀吧。」
  混蛋,她再也不去不喜處了。
        
第十二章 現在妖怪很少走夜路不必再害怕了
  「現世?」
  鬼燈的辦公桌位於閻魔殿大廳內,此時聽聞意料之外的消息也不得不抬起頭來直視面前的骨女。
  準確說來是脖子的小部分已經看不見的骨女。
  「地獄大會提出的部分問題正在進行整改,現在管理層提出請假是不被允許的。」
  「這件事關乎到地獄對外的尺度問題,我不披著人皮就像沒穿衣服一樣渾身難受,鬼燈大人您也不想被狗仔隊拍到『閻魔殿驚現尺度女』這種需要打上馬賽克的新聞標題吧。」
  「不,除了你沒有人會覺得一具骷髏有多大的尺度。不過會動的骷髏在地獄是挺顯眼的,如果被不喜處的獄卒看到可能會撲上來,……好吧,給你三天時間,期間工作囤積回來再逐一解決。」
  鬼燈腦海中浮出看見骨頭就啃的小白,斟酌了一下,通過了骨女的假條,從一旁又拿起一份文件低頭準備批閱時,見上面多出來一隻麻雀。
  麻雀還未睜眼,黃灰色的羽毛還未長全,看得出來應該是剛剛才出生的小傢伙,所幸地獄並不冷,不至於將它凍死。鬼燈面無表情地盯著它幾秒,緊接著抬頭問道,「這是?」
  「入內雀,應該是上次與鬼燈大人一起去不喜處時,那裡的母體在我體內產下的卵。我體內並沒有供它食用的內臟,所以它只能依靠吃我的人皮為生,然後……中毒了。」
  骨女確認地點點頭,確定自己所言無誤。
  「中毒?」
  「對,人皮一般無法保存上百年,骨女們對中意的外表會經過特殊加工,讓它得以長久保存。」
  骨女摸摸自己已然空出一塊的脖子,歎了口氣。
  「我有聽說過,這就是妖怪的妖力嗎?」
  「……不,只是很普通的化學反應,其中有不少有害物質。不喜處的那個母體應該也是因為現世的人身體裡太毒了才搬到地獄的吧,不喜處可是工作=吃飯的小地獄呢。」
  「順便問一下,它的成熟期是多久?」
  鬼燈將文件上小小的麻雀放在桌上,從抽屜中拿出幾塊布整齊地擺在面前,然後將麻雀放了上去。
  「跟普通麻雀差不多,一般是在幾個月。」
  「效率太低了。」
  「……」
  對於拷問中毒症狀明顯的鬼燈大人,骨女已經不想與對方商討「妖怪的特性」這種問題了。
  
  現世,富士山——
  富士山自古就有彼世的入口這種傳說,向牛頭馬面提交了由鬼燈大人通過的假條後,踏出地獄門的骨女久違地來到了現世中。
  空氣依舊比地獄渾濁,景色也不及地獄有激情。總之對於很滿意地獄環境的骨女來說,現在的心情就好比「怒撕沒中的馬票,最後被告知自己猜對了」那種懊惱吧。地獄門就在身後,要不要提早結束自己的假期呢?
  迎著在自己感覺頗為冷冽的夏風,骨女縮了縮脖子。
  「請問…骨女小姐是嗎?」
  骨女聞言收回正準備回頭再跨過地獄門的腳,轉向身後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個小孩子。
  點點眉,米色短髮被褐色的頭巾裹住,身形矮小,幾乎是整個被褐色合服給包住了,袖子上印著櫻花樣式。腰間還綁著一塊類似家庭主婦的腰布,如果說第一印象,那大概就是童養媳了。
  她最近怎麼看什麼人都像家庭主婦。
  「是的,你是?」
  「啊,那個,我是木靈,鬼燈大人說他在地獄還有事,就拜託我來照顧你,好像是說你行動不方便?……,怎麼了?」
  木靈拍著胸脯介紹著自己,見骨女扯著衣服後退了幾步,眨眨眼不太理解對方的舉動。
  「抱歉,請問木靈桑你有衣服嗎,我有點冷……」
  「……現在不是夏天嗎?夏季感冒?」
  木靈無語,鬼燈大人似乎交給她一個十足的問題兒童啊,「那我去幫你找幾件衣服來,你在這邊等等我。」
  「我可以回地獄嗎?」
  「鬼燈大人有交代,不可以。」
  「……」
  骨女掂量掂量違抗鬼燈大人跟順從自己想法兩個舉動帶來的利弊,心中的天平明顯偏向了前者,歎口氣,骨女摸摸自己身上的喪服,坐在了草坪上享受著陽光。
  地獄比現世暖和太多了,雖然不排除地獄呆太久已經習慣了那邊的溫度的可能,但褪去人皮後在地獄中這也就是涼爽的程度吧,一到現世來,就變成了寒冷。
  上次呆在現世還是被鬼神之□大人發現前呢,她曾在一個墓地之中待了幾百年不敢遊逛,生怕自己這麼個名義上是大妖怪的弱小妖怪被什麼人盯上,特別是那些天界的神明。
  這麼想來,這座山也有神居住著吧,不然為什麼會有這麼討厭的氣味。
  「骨女小姐,我向石姬大人借了幾件保暖的衣服,先換上吧,等你暖和了點我再帶你去墓地。」
  「……」
  骨女皺著眉接過木靈帶回來的偏灰色和服,小聲嘀咕著,「有點臭…」
  「嗯?什麼?」
  「……沒什麼,謝謝了。」
  被木靈探究卻充滿善意的目光打敗,骨女捏了捏手中的衣服,雖然沾上了神明的臭味,但還是換上吧。反正她只是心理抗拒,而不是生理上一起在抗拒。
  「其實你第一次被□大人帶到地獄門前,我有在遠遠的地方看見過你了。」
  木靈興奮地在骨女面前一起坐下,一副要開始扯家常的樣子。
  「很遠?」
  「對,我可以將圖像放大幾千倍,……也因此看見了花粉們限制級的畫面,從而患上了花粉症,……這都不重要啦,其實現在妖怪的存在很少了,大部分都被陰陽師消滅了,小部分搬到了地獄去,真正殘存在現世的妖怪真的極其稀少呢,骨女小姐你在外行走一定要小心,不要碰到了陰陽師。」
  「我覺得就我這身裝扮比較容易招到,…那什麼,警察?」
  骨女簡單套上據說是山神石姬的衣服,鬆鬆垮垮的跟自己現在偏瘦的體質完全不襯,甚至有部分下擺都碰到了地面,考慮到自己並不是在試穿新娘的婚服,骨女只得將衣服多繞了幾圈,至少得避免拖在地面上吧。
  灰色和服搭上白色喪服,只看領口處還是挺正常的,但從領口往下,骨女就是一副沒有人幫忙穿衣服的小孩模樣。
  「……不過,為什麼你在大夏天的還會冷,……」
  思考一番,木靈最終還是把這個問題問了出來。
  「因為衣服沒有人皮保暖,只要給我一層皮套上,讓我到摩訶缽特摩地獄去都不會覺得冷嘛,其實原本也不至於會冷啦,只是地獄溫暖的環境呆太久了,……」
  「地獄那不叫溫暖,是炎熱。」
  「還行啦,我本來就是感覺器官比較遲鈍的妖怪,現在也只是沒有適應狀況而已。」
  骨女認命地用腰帶裹住身體週遭厚厚的一層,讓自己看上去像兩個陀螺套在一起一樣。
  「那你什麼時候能適應?」
  「……大概需要幾年吧?」
  骨女不確定地回答。
        
第十三章 滑瓢長得沒有漫畫那麼帥它很像鯰魚
  「……那個啊,骨女桑,為什麼要來這裡……」
  木靈扯著骨女腰間露出的腰帶,跟在她身後,行走在黑色火巖小道上。這裡是森林深處,也是外面的人類無法到達的地方,地面上經常能看見幾具已經腐化的骷髏,以及各種的自殺道具。
  「因為我以前就住在這裡嘛,我記得當時為了以防萬一有備用的人皮留在那裡,……有這麼可怕?你不是精靈嗎?」
  「害怕跟我是精靈沒有任何關係好不好!稚子小姐也會害怕幽靈啊!」
  「稚子小姐那叫萌屬性。」
  
  日本富士山腳,自殺聖地青木原樹海——
  這是一塊沒有土地神的森林。
  據木靈的介紹,在前任土地神守護此處時離奇消失後,山神家族中就沒有神願意管理這片土地了,現在是由富士山的石姬大人順便照看一下青木原樹海,使它不至於那麼快就滅亡。
  至於此處高得離奇的自殺率的成因,木靈表示跟神明沒有太大的關係,絕對不是石姬看美女不順眼讓大樹砸下來弄死的。
  「這麼說來,骨女桑是住在青木原樹海的吧,有關這裡每年都會出現的自殺者你知道些什麼嗎?」
  木靈盯著感覺要蹦出什麼來的草叢,不安地搓搓手。
  「自殺?應該是妖怪搞的鬼吧,因為沒有土地神,這篇森林從以前就有很多妖怪徘徊,城中路過的妖怪也有很多。」
  「很多?」
  「對啊,……現在好一點了,妖怪總數普遍下降,但以前青木原樹海妖氣瀰漫,就連白天都是黑壓壓的一片,非常適合妖怪居住呢。木靈桑以前沒來過這附近嗎?妖怪橫行怎麼說神明也得來瞅兩眼吧,就算不管它們。」
  骨女意外地看了木靈一眼,踏入一塊瀰漫著霧氣的空地,這裡似乎被什麼人特地打掃過了,地面很乾淨,黑色火巖在面前鋪開,兩旁建起了兩個石燈籠。
  有著兇惡面貌的石燈籠,看上去像是付喪神。
  「以前因為酒吞童子來圍觀過一次,……被它盯上後,把我家的食物掃蕩一空後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其實酒吞童子還好點,要是碰上滑瓢那我家可能就什麼東西都不剩了。」
  木靈尷尬地笑笑,從那時開始她就沒來過這邊,避免又把什麼奇怪的妖怪帶到家裡。
  骨女走到右邊的石燈籠面前敲了敲它的石簷,付喪神似乎正在睡覺,動作頓了頓,還是不打擾它們休息了。
  據鬼燈大人的說法,付喪神一旦看見活物就會興奮得口不擇言,總之很吵。
  「滑瓢啊……其實是個很不錯的妖怪,撞到人都會好好道歉,買早餐的時候老闆不在還會特地再去那邊還錢呢,完全看不出妖怪總大將的風範。」
  在石燈籠內部掏啊掏,骨女掏了半天才從裡面拿出一件像衣服一樣用薄膜袋密封的人皮,在木靈看來那就跟現代的收納袋差不多。
  「骨女桑見過嗎?其實我一直很好奇百鬼夜行究竟是滑瓢出於什麼理由舉辦的活動。」
  「不是滑瓢,它已經去地獄了,我看著它通過了地獄門,而且牛頭馬面完全沒注意到呢。至於百鬼夜行,沒有聽上去那麼嚴肅啦,我見過一次,好像是因為妖怪們聯誼喝醉酒跑到陰陽師家裡然後被追到青木原樹海裡避難來著。」
  骨女將薄膜袋撕開,將人皮在自己的面前抖了抖,一層灰散開,只不過在迷霧重重的森林中存在感並不強。
  「妖怪聯誼,……原來妖怪世界也跟人類一樣殘酷啊。」
  木靈輕歎一句,上前兩步扯了扯骨女手中的一副人皮,不知究竟經過了什麼處理,總之跟現世的氣球不同,不會那麼容易破。發現自己扯不破,木靈又摸摸人皮的手部,細膩的觸覺讓她不禁好奇起來,「這是怎麼做的?」
  「將完整屍體從腹部剖開放血,交點錢給食屍鬼進行大範圍加工,等收回來後再進行比較簡單的修飾工作,最後用妖力修補一下加入骨女特製的藥物就能放進小倉庫貯藏,之後拿出來使用時只需要用自己的妖力鋪上一層幻覺就是個人類了。」
  骨女將人皮放在尚在休息的石燈籠之上,摳了摳自己的手指,只見一絲紅色的光從指尖上溢出,形成了一條線一般的東西,隨著紅光的消失,骨女指尖的人皮也在逐漸掉落。
  「我以為讓屍體腐壞是縛魄鬼的工作,……那麼這就是妖怪們引以為豪的妖力嗎?」
  木靈指指骨女手指竄出的一道紅光。
  「……不,那只是很普通的化學藥劑,放在手中增加手指硬度的。」骨女面無表情地強調,瞄了眼石燈籠上的新衣服,推了推木靈,「抱歉,我現在想換衣服,……能請你迴避一下嗎?還是說木靈桑你有偷窺的癖好?唔哇,你是變態嗎?」
  「不要以為我一言不發就代表我承認了你的說法啊!」
  
  青木原樹海中,入口的告示牌處——
  木靈盯著眼前的人,面色窘然,這跟剛剛的模樣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有啊,沒看到我換了套衣服嗎,說實話被裹成陀螺的感覺非常不妙啊。」
  頂著一副與剛才差異不大的外貌,黑色短髮身穿白色喪服雙目平靜的骨女唯一與剛才不同的約莫就是脖子上本裸露在空氣中的脖子如今好好地變了回去。
  「骨女桑,你這個外表難道是量產的……嗎……」
  「說來話長,這大概是江戶時代的事了,其實之前那個是妹妹,現在這幅是姐姐。姐姐原本有一個未婚夫,但是還未嫁就被夫家退貨了,轉而娶了妹妹,心有不甘的姐姐拉著感情不錯的妹妹一起來到青木原樹海中,然後碰上了當時被源賴光趕到深山中的酒吞童子……」
  「這個故事怎麼有股濃濃的即視感……話說源賴光不是帶著他的四天王把酒吞童子消滅了嗎……」
  木靈發現太多她所不知道的事實,真相總是殘酷的,現實總是能讓人的幻想破滅。
  「據酒吞童子告訴我,他只是在源賴信家吃了兩個糯米丸子就被認成壞妖怪,……好在四天王明白事理放走了他。其實那四天王中有兩個都是妖怪啦。
  「姐妹碰上心情極差的酒吞童子後,被惡作劇的酒吞童子把食物拿走了,在森林中徘徊了很久最終死了,我看著體型與我相襯就把她們撿回來加工了一下。對於這事酒吞童子很懊悔,一改曾經吃貨的本性,現在在天國打雜呢。」
  「……總覺得這個世界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我都不會驚訝了……」
  木靈耷拉著肩,無力地盯著腳下的黑色火巖小路,在森林的入口處聚集了不少幽靈,每次從地獄來的接引科都能在此處找到大量遊魂回去交差。此時也三三兩兩聚集在難得有實體的他們兩身邊,繞著圈圈舞……
  「骨女桑……,你現在要回去了嗎?」
  「我有三天假,現在才過了一天,……我去街上買點東西,這些幽靈就拜託木靈桑去找接引科過來了。」
  骨女向前一探腳,將繞著圈圈的醉鬼幽靈絆倒在地,攏了攏喪服的袖子,將工作內的事交給了不是地獄員工的木靈。
  「不!!你穿著這身死人穿的衣服上大街只會嚇到人啊!!」
        
第十四章 淺草和柴又的流行款根本不堪入目
  現世,不知道什麼街上——
  迷路的骨女意識到自己可能沒有什麼認路本領,在經過同一家診所的招牌下數次之後,默默地坐在了路邊小凳子上不作聲。
  她只是想買一部手機聯絡用而已,可為什麼手機這東西這麼複雜。
  從青木原樹海與木靈分開後,骨女漸漸走出了她所熟悉的森林,周圍的景色就著黑夜十分怖人,當然骨女害怕的並不是鬼火橫行的夜晚森林,而是擔心自己如果走出森林就再也回不來了該怎麼辦。
  青木原樹海坐落在富士山山腳,很少有能來到此處的人類,而在妖怪漸少的現在也難瞅見幾隻從前的朋友,骨女順著記憶又回到森林中,在自己的小倉庫翻啊翻,總算湊出一套在她看來能走到大街上的古代和服。
  據說這東西在現代很值錢。
  看著一倉庫因為製作藏品而得到的附加品,即被扔在小倉庫的那些古代服飾,骨女現在有著賣掉它們的衝動。
  將自己穿慣的白色喪服搭在石燈籠上,骨女摸了摸保養不錯的齊肩短髮,又低頭瞄了眼帶著灰有些破爛的振袖和服,仔細想了想,仍舊決定先上街再說。
  雖然沒有到現代的大街上走過,但平時從電視中得到的知識也不少,加上現在地獄的機制大部分都是直接採納現世的格局,她應該能夠適應得來。
  這個想法被她所確信,直到走了一晚上,隔天清晨到大街上後才被她拎出來抱以質疑。
  摸摸口袋中「不管有沒用帶著總沒錯」的部分財產,迎合著路人怪異的眼神,骨女默默無言地走進路邊一家服裝店,挑了一套還算看得過去的衣服。將和服換下來後還不捨地盯著它,就算很破爛了,但穿了上千年傳統服飾的她真心不適應現代的短袖短裙。
  拉了拉自己的衣角,她抬頭向四周望去,路人們基本都穿成這樣,也沒人再投來奇怪的眼神。果然現在人的審美跟她有著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話說穿成這樣他們不會冷嗎?
  骨女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脖子,很好,完全密封的身體已經不會再冷了。
  在街道上進行著迷路大業的骨女一邊走一邊記路,地獄還能根據周圍的景色或者獄卒或者空氣來判斷地形,但現世周圍的景色對於她來說全是新的,接受不過來的同時自然也無法在心中畫下它的地圖。
  她絕對不是因為發現自己不認路才幾百年不願從青木原樹海中走出來的,絕對不是。
  閒逛的骨女忽然想起鬼燈大人問過她「有沒有手機」,在詢問過路人後來到一家疑似賣手機的店,骨女仗著自己一年來工資基本沒動過,很壕地選了一部自己看著最順眼的手機。
  這就是不用吃不用住不用睡不用穿的妖怪的好處。
  不過地獄的通訊信號跟現世一樣嗎?是不是要登陸什麼名為地獄通訊的網站註冊後才能跟地獄連接上?
  一絲不苟的骨女坐在路邊的長椅上看著於她來說複雜程度堪比研磨毒藥的手機,正一字一句地學習說明書當中。
  雖說她能明白現在科技的重要性,但這發展也太快了吧,總有一天人類會把地獄給炸掉的,那時候地獄會變成怎麼樣?
  這似乎不應該是她該考慮的問題。
  骨女摸索到手機的照相按鈕,拿著鏡頭對著周圍,再一次感受到人類的神奇之處,對著不遠處便按下拍照。
  盯著手機屏幕上「已保存」的字樣,骨女迫不及待地點了進去,剛剛手機屏幕上的畫面又重現在她的眼前,仔細看了兩眼,卻看出了些不對勁。
  那邊怎麼有個長得有礙市容的傢伙?
  骨女又拿起鏡頭對著前方藥店門口的一坨不明物體。
  
  現世,某藥店前——
  前往現世賣藥的白澤正與藥店店員搭訕時,發現了不遠處坐在路邊小椅子上正用堪比座敷童子的無神目光盯著自己的一個恐怖女人。
  白澤縮了縮脖子,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被對方的奇怪BUFF欺辱的經歷似乎還歷歷在目,他就不明白為什麼來個現世都能碰到她,這肯定不是什麼奇怪的緣分,估計這女人是鬼燈派來對付他的秘密武器。
  怪不得從剛剛開始可愛的妹子就一直躲著他,……原來還有這麼一層原因在裡面啊。
  從到現世開始就一直被女生躲著的白澤忽然悟了。
  心中計算著與對方的距離,十步遠應該已經離開主動技能的範圍了,但是這範圍實際上有多大?白澤也不太清楚。想了想還是抬腳準備離開,惹不起他肯定躲得起。
  「卡嚓。」
  還未走兩步,身後遠處傳來偷拍的相機聲,白澤一回頭,很好,偷拍還不懂得把手機收起來嗎?
  緊接著見到對方皺著眉頭盯著手機屏幕,時而偏頭看著一旁掃地的駝背大爺,恍然大悟般又迎上了他的目光。
  然後帶著善意以及同情般對他笑了笑……
  「喂你發現了什麼你幾個意思啊!!」
  白澤忍無可忍,健步跑到骨女眼前,大吼道,「你從我的照片裡看出了什麼啊!!看出了就算了為什麼還要看看身旁的掃地大爺啊!!看看掃地大爺就算了為什麼你要被我看到啊!!」
  「……啊,白澤桑,好巧。」
  骨女愣愣的直視眼前暴走的神獸,也顧不得自己對他身上氣味的排斥,木木地打聲招呼。
  「我們都目光交匯了多少次了你跟我說好巧?!」
  「我近視。」
  「我沒見過骷髏也有近視一說啊!」
  骨女撓撓頭,既然都被這樣挑明了講,……那就乾脆不給對方留什麼面子了吧,她上下打量著白澤的灰帽灰衣紅褲子,身後還背著像是登山包一樣藍色的背包,……唔哇。
  「白澤桑,你剛剛才參加了『晨間散步老年人特輯』嗎?」
  骨女意有所指地偏頭看著掃地大爺,總感覺老爺爺穿得都比白澤桑要時髦一點啊。
  對不起,白澤桑,以為你是流連於花叢的渣男真是抱歉,就你這穿著品味只能流連於枯萎的花叢中跨向尺度的另一邊了。
  「哦?還算識貨,怎麼,看著像電視台的主播對吧?」
  「……」
  請問你從哪裡來的自信?!
  「不,我覺得你比較像淺草來的停留在前一個世紀的老爺爺的亡魂。」
  臉還比較嫩,可這種配色跟每天早晨都要出門遛狗的老爺爺有什麼不同?三途川的懸衣翁都比你要時髦一點啊雖然他穿的只是白色浴衣。
  「地獄的審美真是無法理解。」
  「不,無法令人理解的是你吧,沒看到你已經土到連妹子都不願意理你了嗎?真可憐啊,桃太郎桑竟然在擁有這種擁有毀滅性的審美的上司下工作,怪不得他現在還是一個擁有室町特色的男子。」
  「桃太郎跟我有什麼關係啊!話說根本跟我的衣服沒關係妹子不理我都是你的錯吧!你是不是那傢伙派來折磨我的秘密武器啊!」
  所以說白澤桑您在自己審美方面的自信是從哪裡來的啊!你全身也只有那一個耳環能看了好伐!
  「鬼燈大人才不會做那麼無聊的事情。」
  「那小子無聊到花了一個晚上從天國挖了個坑到地獄讓我摔,這叫不無聊?」
  「……」
  骨女也覺得這個世界再發生什麼事情她都不會意外了。
        
第十五章 人類總喜歡製造可怕的東西嚇自己
  地獄,刀山地獄——
  首先骨女覺得她需要確認一下,今天不是地獄的休假日,一路走回來也沒有見到什麼正在舉行中的大型活動,應該也不是刀山地獄在地獄大會上被判定為「不合格」而被廢除了。
  那麼為什麼她只是離開了兩天,刀山地獄就變成亡者們遊樂的地盤了?
  本有三天假期,覺得現世無聊的骨女回到地獄後,將帶回來的東西在員工宿舍整理了一番,而後決定偷偷回到工作地點監視員工們的工作,為此還特地紮了個小辮子戴了副眼睛,……她都這樣準備了,刀山地獄果然不負她的期待。
  她現在有十足的理由確認刀山地獄就是個問題員工聚集處。
  赤黑色是地獄主要的顏色,刀山地獄也不例外,就連刀山上數以萬計的刀刃在歷經不知多少年的洗禮後白刃上的血跡都已經擦不掉了,四周還擺放著她從閻魔殿搬來的一盆盆金魚草在尖叫著。可是就是不見一個人。
  雖然天上偶爾還有幾個亡者掉下來,……但那數量無法直視。
  四處不見一個獄卒。
  她應該先搞清楚在刀山地獄發生了什麼事情。
  歎了口氣,骨女邁開腳步,一身白色喪服的她很容易就能混進亡者之中,踩上通往高處的螺旋樓道,一路上還能遇見在樓梯上打UNO的亡者,忍無可忍的骨女抬腳將擋路的幾人踹了下去,繼續向上走著。
  高台她曾上來過幾次,為了擺放金魚草順便照料它們,就算不喜歡可怎麼說也是向鬼燈大人借來的東西,種枯了不好還回去。高台還是一如既往的寬敞,甚至比平時還要空曠幾分。
  因為沒人。
  不對,高台上還是有不少亡者的,聚集在一起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偶爾能聽見幾聲慘叫,然後就有幾人摔了下去。
  ……
  骨女陰沉著臉走近,由於她長得像亡者並沒有人阻擋她,一路走來常能聽見亡者們的謾罵,她攥緊了拳頭剝開圍成一圈的亡者群,向內部看去。
  穿著鮮艷和服的橋姬抱腿坐在高台邊緣。
  「放我們去天國!」
  「要求重新審判!」
  亡者們整齊而有力地喊著口號,簡單來說大概就是「我們無罪要去天國」的意思,偶爾還有幾人上前似乎想逼迫橋姬,卻都不約而同地腳滑摔下了高台。
  ……原來在下方能看見的墜落亡者來源於此啊。
  橋姬埋著頭看不見表情,就只是蜷縮在那邊,面對亡者的革命活動一言不發,但從偶爾顫抖著的肩膀能看出這孩子被嚇得不輕。
  被嚇嚇是有助於她的成長的,不過現在不是給橋姬製造成長契機的時候啊,骨女瞥了眼周圍,除了橋姬以外一個鬼獄卒都不見了,天台已經被亡者們佔領,如果沒有經過大範圍肅清是無法繼續運轉了吧,摸了摸下巴,骨女上前兩步,走出了亡者群。
  「你在幹什麼?」
  姐姐的聲音與之前妹妹的有所不同,但不會差太多,骨女冷靜平穩的聲線在高亢的口號中還是比較突兀的,加上本人走了兩步後便不再走動,輕易地便能吸引到其餘人的目光。
  亡者的聲音並沒安靜下來,橋姬卻縮了縮脖子,不敢相信般抬起了頭,看著站在自己前不遠的骨女。具有古典美的臉因為害怕加隱忍扭曲得可怕,骨女不禁頓了頓才繼續說。
  「起來,我們走。」
  骨女言簡意賅發出命令,橋姬卻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般直視著對自己發號施令的人,看起來很眼熟,聽起來也很眼熟,不過……
  「骨女大人?您怎麼變小了?」
  身高比之前矮了兩公分左右。
  「現在是注意這個的時候嗎你會不會看氣氛啊!我讓你起來你就給我站直了挺胸收腹抬頭向前走一個字都不要說啊!」
  「哈咿?!」
  橋姬被突然暴走的骨女嚇到了,一個咕咚站了起來,依對方所言挺胸收腹抬頭不出聲,只是沒有走動。
  「還有你們,嘰嘰喳喳的很有趣?你們是都市王那邊過來的三街六巷的家庭主婦?這邊不是拔舌地獄我不想跟你們商討背後說人壞話的罪行嚴重程度,但是一群人圍在一起欺負一個女妖怪很有趣?我都為你們感到悲哀。」
  見橋姬聽話地站好了,骨女將炮筒對準了身後的亡者們。
  「你……」
  「既然來到地獄就記住你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給獄卒們帶來拷問的愉悅你們已經沒有任何人權可言了,我說你們什麼罪就算不是也得去犯一個出來,不然信不信把你們扔到生息地體會似髻蟲的爆菊之苦?」
  橋姬目瞪口呆地盯著一直都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模樣的骨女,此時S氣場全開不得不說……真可怕。
  「我們……」
  「我讓你們說話了?真可惜沒有把你們扔到阿鼻地獄去,刀山地獄扔下去最多就是死無全屍罷了,你們想不想體驗一下掉下沒有底的深淵順帶播放著人生的悲慘史的拷問?保證你們爽到再也喊不出『無罪』這種東西。」
  骨女不屑的輕哼一聲,轉頭一瞥橋姬,示意對方過來。
  橋姬怯怯地走了兩步又停下,見骨女不悅的眼色趕忙快步走到對方身邊。
  骨女大人,之前以為您是個好欺負的管理真是對不起!她再也不敢謀劃撕合同的事了!
  「啊!!」
  亡者群中忽然響起一聲慘叫。
  一個亡者倒下了。
  倒下的亡者週遭泛起一圈黑色液體,渾身開始浮腫小型爆炸,好像有許多氣球在皮膚下被吹大似的。七竅流出黑血,蔓延在地面上,順便摸到了周圍人的腳下,像傳染病一樣,站在倒下的亡者面前的人也開始出現這種症狀。
  就算亡者們想散開也來不及了,骨女的詛咒像個範圍負面BUFF加載到周圍地獄的亡者週遭。
  「……骨、骨女大人……」
  「……啊,這不是我做的,我只是忽然覺得『欺負女性的男人真渣』然後他們就這樣了,跟我真的一點關係都沒有,要怪就怪創造出骨女這種妖怪的人類吧。」
  滿意的踩上倒下的亡者身上,骨女擺擺手,換回平時的那幅調調隨便地撇開關係。
  「但是,您……」
  「我怎麼了,……好了,走了走了,給我講一下這裡發生了什麼事吧,這才兩天啊,我的假期還沒休完呢。發生了這種事,……真是的,欺負亡者一點都不值得高興嘛。」
  骨女踩著腳下的亡者幾下,略感無趣地將他踹出了高台扔到刀山上。隨即轉過身拍拍手,意有所指地看向周圍。
  「呃……這個,其實不久前的地獄大會,等活地獄提出了人手不足的問題,在鬼燈大人的默許下到各個地獄借人,然後……」
  「哦,集體跳反了對吧。」
        
第十六章 牽一髮有時候沒法動全身
  地獄門——
  骨女帶著橋姬來到今天才剛剛通過的地獄門之前。
  無論是亡者還是獄卒,或是天神,想在三界內移動就必須得經過這裡,人多自然手雜,為了防止一些事件的發生,地獄在地獄門的柱子上安裝了一個長得像眼睛的監視攝像頭。
  經過時間的熏陶,監視攝像頭在沒日沒夜的工作下終於臨近崩潰。與它相處多年的牛頭馬面不忍就這樣換下它,於是跑去找地獄的修理工希望能將它修好。
  「……找的是修理工還是眼部醫生?」
  橋姬戳了戳閉起眼的監視攝像頭,後者沒給她更多的反應。
  「管它是找什麼,總之馬面從我回來的時候就去找鬼燈大人匯報了,現在還沒回來的話大概遇上了什麼麻煩吧。」
  焦躁地走在地獄門內廳,骨女四下環顧希望從空無一人的柱林中找到留下的牛頭。
  「對了,橋姬,你有向鬼燈大人報告過嗎?或者去等活地獄說明情況希望對方把員工還回來?」
  「呃?鬼燈大人那邊我去找了兩次,都撲了個空,等活地獄的話,……好像在進行改建,沒法見到那邊的管理。」
  橋姬不安地站在原地搓著手,希望能證明自己也有努力一番,從骨女大人剛剛發火之後周圍的氣壓就有些低,雖然現在有些回升的趨勢,……但是她不想跟S站在一起啊!超可怕啊!
  「這樣啊,對於罷工的獄卒閻魔殿應該有一套自己的對策吧,就是不知道這事的始作俑者等活地獄的管理們會受到怎樣的懲罰,真是的,不就是每天爬幾次樓梯嗎,至於這樣哭爹喊娘集體跳反嗎,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如飛蟲墮處……啊,牛頭桑。」
  氣壓回升的骨女開始抱怨鬼燈大人塞了這樣一個大包袱給她,走到閉起眼的監視攝像頭之前,盯著對方許久,踹了那根柱子兩腳像是在洩憤,緊接著便看見從遠處跑來的牛頭。
  是一位鼻環上連著鎖鏈搭在肩後,戴著骷髏項鏈手持長矛的一隻白澤派食肉性母牛。
  骨女記起初次見面時鬼燈大人介紹牛頭時對她的評價頗高。
  「哎呀?骨女大人還有什麼事嗎?」
  牛頭遞來風情萬種的一眼,嚇得橋姬直往柱子後縮。
  「沒什麼嚴重的,就是能不能不將我今天回來的事情上報嗎?怎麼說我還有一天假期不能浪費嘛,話說馬面還沒回來?」
  「沒問題哦~小眼球今天有些難受,人家會替你保密的!骨女大人放心地去玩吧~要玩的開心哦!馬面的話,修理工比較難找,應該快回來了吧。」
  食肉母牛對骨女豎起大拇指,像在支持著她奔向自己充滿青春的未來。
  「非常感謝,對了牛頭桑,我在現世碰到了白澤桑,因為剛買了手機留下了兩張照片,你要不要?」
  骨女邊說邊掏出手機,興致勃勃地將穿得跟老頭似的白澤賣給瞬間變成食肉女的牛頭,為擊敗他的粉絲俱樂部出一份力。
  得到滿意的結果,不負此行目的了,骨女將照片傳送給牛頭後叼著自己的手機離開了地獄門,想了想還是不要被人看見自己比較好,把最開始那一套變裝又給穿了上去。
  不得不說這一穿她都認不出自己了,橋姬之前是怎麼發現的?
  「……不像嗎?」被詢問的橋姬忍不住反問。
  骨女默然地摸摸自己的臉,原來她在變裝上毫無天賦啊……
  「不過骨女大人混進亡者中應該沒人認得出來,畢竟一般獄卒都不像記錄課那麼神經質,很少會注意亡者的長相,……骨女大人您還想幹什麼?」
  「沒什麼,只是想讓你去通知一下鬼燈大人,只靠我是沒辦法把那些獄卒們要回來的,在我回來之前還是希望鬼燈大人先給他們一些顏色看看。」
  攤開手仔細觀察著自己的小手掌,前一個骨女看上去已經很沒氣勢了,現在這個外表還比之前的矮了一些,……也更無害了些。
  她也想當切開黑的蘿莉啊!為什麼她會成為一個吐槽役啊!
  「誒?我去?」
  「難不成要讓還在現世的我去?獄卒逃獄就算起因不是管理,造成的後果肯定要管理承擔啊,……去吧,橋姬,放心,鬼燈大人很明白事理,不會隨便揍人的。」
  「誰說的!前幾個月在三途川我還什麼都沒做他就……」
  被狼牙棒頂住以第三宇宙速度飛出之後又被逼迫著簽訂了賣身合同的慘痛回憶一股腦湧上心頭,橋姬後怕地縮了縮脖子。
  「聽我一句話,那真的只是你找死。」
  骨女冷靜地戳穿了橋姬所言本質。
  
  地獄,等活地獄——
  等活地獄的管理在鬼燈的臉色下瑟瑟發抖。
  等活地獄因為最接近亡者對地獄的印象,因而在所有地獄中亡者數量最多,在進行地獄改建的過程中還能保持著工作進度不落後,這種態度需要學習。
  觀察著周圍漫無邊際光禿禿的紅色土塊上勤奮工作的或是動物或是獄卒,橋姬一言不發地站在鬼燈大人身後。
  「鬼燈大人是挺忙的,但是就算是鬼神也需要休息吧,這個時間應該在地獄食堂,然後會去自己的房間小憩一會兒。如果都找不到就去後院的金魚草叢看看。啊,當然,先去問問其他員工鬼燈大人有沒有出差。」
  骨女大人您是跟蹤狂嗎!為什麼會對鬼燈大人的作息習慣這麼瞭解啊!不要再讓她對您的印象幻滅了啊!
  依骨女所言,橋姬順利在後院的金魚草叢發現兩度不見影子的鬼燈大人,在詳細闡明來意後,就被身側環繞黑雲的鬼燈大人命令先去刀山地獄看看。
  一路沉默地抵達刀山地獄,眼前的景象不負橋姬所想,在終於趕走了最後一個獄卒後,亡者們開始狂歡中,景象與傳說中叫喚地獄的八岐大蛇帶來的八鹽折之酒被亡者搶走後驚人的相似。
  橋姬摸著門口明顯是新鮮插上去的告示牌,希望在亡者中找尋骨女大人的身影,奈何亡者數量太多尋不得。
  「刀山地獄並不是酒鬼的地獄,這裡的亡者們應該都還有理智,橋姬小姐是嗎?先跟我去等活地獄一趟。」
  見亡者們似乎沒那麼快暴走,鬼燈轉身徑直離開,臨走前瞄到橋姬身後的告示牌,頗為贊同地點點頭。
  然後來到等活地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橋姬有足夠的理由相信就算閻魔大王前來,他們都不至於行如此大禮。
  自己竟然與這麼可怕的人同行,意識到這點的橋姬不禁抖了抖身子。
  「鬼燈大人,等活地獄的改建正進行了一半!如果現在將獄卒要回去會出大問題啊!再一天就好了!明天一定把他們還回去!」
  「……橋姬小姐,你的管理是在明天回來吧?」鬼燈忽然轉頭。
  「啊?啊、嗯,骨女大人是三天休假,明天應該就會回來了。」
  橋姬挺直腰板,回答道。
  「批准了,明天一定得將所有屬於刀山地獄的獄卒調回去,就算他們不願意都得回去。把刀山地獄的人手借給你們的是誰?」
  「其餘地獄的人手都是管理親自到各大地獄的總管處要到的!」
  「……」
  橋姬覺得大叫喚地獄的總管一定沒多少腦子,就連她都知道將一個地獄的全部人手借出會影響自己地獄的業績。
  他會以第三宇宙速度飛出去嗎?還是以未測算出來的第五宇宙速度?
        
第十七章 只有精神與肉體的雙重傷害才能傷害到人
  地獄,刀山地獄——
  出產屎泥處原料的屎殼郎屎泥課。
  骨女也不知道這裡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在前去與鬼燈大人商討刀山地獄的解決辦法時,後者陰森森地建議將他們送至閻魔殿內廳工作,在骨女不解地詢問下,得知了這麼個詭異的地方。
  聽名字看根本看不出來是研究什麼的部門,卻從鬼燈大人的態度中看出了令人意外的信任。抱著試試看的想法,骨女簽下了調遣令,將現在正在刀山地獄痛苦滾爬的一系列獄卒們扔到了這個地方。
  一個雖然不至於打上馬賽克,但還是有著遭人詬病的名字的部門。
  「那裡的屎殼郎們每天都兢兢業業地工作,企盼能研究出頂級屎泥,它們也喜歡在鬼獄卒身上取一點原料做混合實驗,……總之把他們送過去就沒錯了。」
  這是鬼燈大人的原話。
  聽到這還不知道它們的工作,骨女就得回爐重造一番了。一句話概括就是做著沒有一點意義的工作唯一存在價值就是將沒用的獄卒扔過去從構造上改造的部門。
  「在身上取原料?」
  「對,頭髮皮膚分泌物甚至是獄卒的肉,它們似乎相信著由這些東西能研究出頂級屎泥。」
  「……」
  覺得再糾結「屎泥」這個聽上去就很污穢的詞有些浪費人生,骨女將鬼燈大人倡議的調遣書帶回了刀山地獄,見渾身膿包的獄卒們面帶茫然連滾帶爬地奔向這個難以啟齒的部門後,骨女拍拍手,看著刀山地獄的亡者們被隔壁地獄有順序地帶走,一時間又閒置了下來。
  坐在石頭上側耳傾聽金魚草的歌聲,骨女拍了拍腿,朝不遠處戰戰兢兢的橋姬揮揮手,示意她過來一點。
  「去,給我拿張大紙過來。」
  「……骨女大人?」
  雖然疑惑,跟著骨女一塊閒下來的橋姬還是跑到了地獄外面找尋對方口中的「大紙」,途中路過似乎是骨女大人新插上去的告示牌,想了想還是將其拆掉了。
  留在原地的骨女又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仰天長歎了一聲,站起身來,走到一旁開始搬金魚草。
  無聊的時候總會給自己找點事做,就算這件事很無聊。例如她現在將金魚草搬到這邊又搬回去。
  「一、不認真工作的獄卒都是渣。」
  「二、不願意受罰的亡者都是渣。」
  「三、反抗獄卒的亡者都是人渣。」
  「四、跳反的傢伙一律都是人渣。」
  「……呃,骨女大人,請問這是……」
  勉強找到一張符合骨女要求的大紙,橋姬畏手畏腳地順便將毛筆遞給了對方,見她在紙上瀟灑地寫上了幾點,光從表面上看,很像她個人的抱怨。
  ……但是為什麼要貼在這麼醒目的位置啊!
  寫了四點以後留了一大片空位,骨女卻毫不介意,踮腳想將它粘在刀山地獄入口處的大石頭上。
  「這就是以後的行為準則了,……橋姬,過來搭把手。」
  放棄地耷拉下肩膀,骨女把東西交給比自己高了一個腦袋的橋姬。不得不說她在身高上真是一個美女。
  「誒?哦、嗯,這是行為準則?」
  目睹骨女昨日的威風,橋姬不得不從新的角度看她,對比一下只能被獄卒欺負到角落的自己,……還是乖乖聽話吧。
  只希望不要像接引科那樣在每天工作前列隊朗誦三遍準則就行。
  「……像我這種弱小的妖怪只能這麼幹了吧。」
  「不我並不覺得您會弱小。」橋姬快速接口道,如果你這樣都算弱小了那她這種怎麼算?四肢癱瘓五感盡失又無法爆發第六感的廢人嗎?
  「……昨天那只是意外啦,我都澄清過一遍了,你忘記了嗎,前段時間大叫喚地獄的總管希望在刀山地獄實施毒藥政策,讓我去研究毒藥的事情。」
  「……」
  橋姬訝異地看著面前的人。
  「雖說還沒有正式投入使用,但是總感覺在桃源鄉拿到了不得了的感染性毒草啊。用兩個亡者試驗過後將毒藥抹在了比較邊緣的刀山上,正好當時路過的時候樓道上還有幾個傢伙在打UNO牌,……順腳就踢了下去,不過感染到高台上會比較慢吧。」
  「等等等等、骨女大人,您是說我、我們也中了那種……呃,毒?」
  橋姬慌忙打斷她的話,不安地在全身摸索著,希望自己不要像那時的亡者一樣淒慘,他們能復活但是自己不行啊!
  「因為不懂毒藥,研製出來的時候順便向鬼燈大人探討一下,拿到了解藥,……所以那時才讓你靠近我一點啊,如果你當時磨磨蹭蹭的現在估計已經看不到我了。」
  「那種事請您早點說好嗎!!」
  近在咫尺的死亡不禁讓她懷疑起自己如今的存活是否真實。
  「早點說?你想被一群亡者擠死?」骨女輕哼一聲,伸出手看著自己的小手掌,「所以我其實沒多大實力啦,骨女嘛,也就只能對自己打心底厭惡的人種,也就是骨女們設定上討厭的『人渣』造成一點威脅,對於不太熟悉的獄卒還是沒法做到事無鉅細啊。」
  「雖然據說我的負面BUFF比這要狠一點,不過很久沒發揮出來了。」
  「……不,我已經覺得能研製出那種殺傷性毒藥的您已經很厲害了。」
  「那是在鬼燈大人的幫忙下得以完成的完成品啦,我做的據說無法制得解藥,不推薦使用。」
  「骨女大人請您不要再碰毒草了!!」
  「那些東西怎樣都好,總之我需要從現在開始自我暗示,不這樣做的人都是人渣,都需要懲罰,……這樣才能切實發揮自己的能力,無法為獄卒帶來恐懼的管理怎麼能算好管理呢。」
  貼完告示的「獄卒」橋姬後怕地後退遠離了骨女一步。
  骨女滿意地仰頭盯著自己的作品,最後提筆在左下角提了個名,將毛筆放在石頭上,轉身便向刀山地獄外面走,還不忘招呼一聲橋姬,「走,去那個屎泥屎殼郎裹屎泥屎殼郎……那什麼課看看。」
  「……」
  她能不去嗎!
  一心遠離骨女卻被迫跟上的橋姬欲哭無淚。
  
  地獄,那什麼屎殼郎裹屎泥課——
  捂著鼻子,走了進去,骨女與橋姬兩人都是這個動作。
  「哎呀?是刀山地獄的骨女小姐啊,對於你研製出的毒藥鎮壓了一個地獄的亡者這個消息我有從鬼燈大人那裡聽說過哦,非常感謝您給我們屎殼郎屎泥課提供了這麼多好素材呢。」
  原來叫這名啊。骨女神色自若地捏著鼻子盯著眼前站在一坨屎前像是課長的屎殼郎先生。
  ……其實在她看來,這些屎殼郎長得都一樣。
  「不用了……我比較好奇這裡能給我們的獄卒帶來什麼樣的改變。」
  「完全沒問題的哦!等他們米●共返鄉後就會從身體乃至精神上被治癒哦。」
  「……」
  原來如此,從某種意義上的確從精神上被治癒了。
  從頭到尾始終捏著鼻子的骨女甚至有點不敢張開嘴呼吸了,……反正她也只是一具骨骸不需要呼吸。
  想到這,骨女偏頭看了眼憋紅了臉的橋姬。
        
第十八章 想休假時在公司搗亂就行了
  地獄,叫喚地獄前通往大劍林處的小道上——
  「就是這樣,那麼拜託您了。」
  穿著白色喪服很容易讓獄卒錯以為是亡者的骨女站在分岔道口上對面前的鬼神點點頭。
  「沒想到刀山地獄的管理真的是個妖怪啊,……我不是在歧視妖怪,聽說從現世搬來的座敷童子還曾經把中國的神獸欺負得到處搬家呢,哎,橋姬小姐就放心交給我們吧,大劍林處的工作與刀山地獄有些類似,相信她很快就能適應的。」
  似乎是叫喚地獄的管理,又或者是某位員工,總之鬼神無間憨憨地摸著後腦勺。
  「無間大人叫這名字不去阿鼻地獄就職真是可惜了。」
  「……大人談不上,況且地獄不是按名字分職位的。」
  大劍林處是叫喚地獄的一個小地獄,與其說與刀山地獄類似,……事實上有著完全相反的工作。刀山地獄中獄卒們主要扔人,但大劍林處獄卒們扔的是劍。
  這個工作量可就大上了許多,最近聽聞這裡的員工們集體向財政部申請一部自動發射機,也不知道有沒有批准下來。
  大劍林處隔壁就是削弱版劍林處,據無間所言兩方的工作內容沒有多大差別,主要區別就是大劍林處獄卒更辛苦一些。
  不僅要扔下更多的劍,偶爾從隔壁的芭蕉煙林處還會飄來濃煙,因為這個緣故經常有獄卒申請暫時離職休養。
  反正跟骨女都沒有多大的關係。
  橋姬在刀山地獄可能是位優秀的員工,可在這邊就不知道結果如何了,……反正為了她的債務,她死了都得在地獄辛苦地工作。這就是被迫簽訂了賣身合同的悲哀。
  骨女想到宿舍放著由□大人簽署的正式合同,心中感到一絲安慰。
  與鬼神無間揮揮手道別,骨女在烏煙瘴氣的叫喚地獄大門站了會兒,旋即轉身離開,怪不得在這裡工作的人壽命都不長,完全是被這骯髒的空氣污染了身體啊。
  白白嫩嫩的橋姬送進去後,回來的會是黑黑癟癟的老橋嗎?
  心中思量著,骨女踏出叫喚地獄的大門,來到了閻魔殿門口。
  閻魔殿還是如同往常威嚴,並不是有多少裝飾物,光是在裡面傳來的陣陣尖叫就不禁讓人肅然起敬,現在還是審判的時間,時常有獄卒押著亡者從身邊經過,本想向鬼燈大人詢問一些事情例如毒草解藥配方的骨女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暫時決定離開。
  閻魔殿周圍有著鮮明的地獄特點,光禿禿的地面,踩上去不是沼澤也不是沙地,很普通的黑紅色土塊,四下望望很容易看出為了裝飾閻魔殿還特地種了兩顆高低不平的枯樹在兩旁,又為了讓這種不和諧感升至頂點,還在路旁擺放了一個裸男……
  ……
  不好,再說下去尺度就有點大了。
  看上去像裸男吧,其實他還是穿著條紋大短褲的,況且從年齡來看還是個小孩子,應該不至於到打上馬賽克的程度。
  骨女愣了愣,自己摸了摸腦袋,跟對方對比了下身高。
  「……喂喂,請問是烏天狗警察總部嗎?是這樣的……」
  小朋友,雖然有些對不起你,但是誰讓你跟她長得一樣高呢。
  
  地獄,烏天狗警察總部,探監室——
  「來八熱地獄有事情嗎?」
  「八寒的老頭子們讓我來送運動會的請帖啦,不過八熱地獄的鬼們真熱情啊,八寒可是怎麼呼叫警察都不會來救人的哦,這裡竟然剛到就被舉報扔進了監獄——好厲害啊。」
  「本官應該有提醒過你來八熱地獄得穿上衣服吧。」
  「我有穿啊——這條條紋大短褲可是我非常喜歡的一件衣服呢,本來想連它都脫了的,可是狗熊一直不允許,明明它就什麼都沒穿嘛——八熱還是一如既往的炎熱啊。我說這裡沒有裝空調嗎?」
  骨女站在鬼燈身後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被勒令套了一件衣服,也正面無表情地回視過來的八寒使者。
  「雖然沒裝空調,但是我們有八熱特產地獄溫泉,有時間一定請你去泡一泡。這位是報警的骨女小姐,……骨女桑,這位是八寒地獄的獄卒,雪童春一。」
  帶雪童去泡地獄溫泉鬼燈大人您這妥妥的是想謀害八寒使者吞併八寒地獄吧。話說地獄溫泉是指什麼,閻魔大王經常掉下去的那個?
  骨女在心中掂量掂量,斟酌著語氣開口道歉。
  「……呃,您好,春一大人嗎?很抱歉,我以為您只是因為角長得不夠大希望在另一方面惹人注意的可悲的暴露狂,甚至還覺得您有些可憐這點請不要介意。」
  「沒事啦沒事啦,我只想問什麼時候能出去啊——這裡真的很熱啊——冰箱裡的溫度都比這裡低啊。」
  有著距離冬天最近又最遠的名字,雪童春一毫無幹勁地擺擺手,也不知是否真的已經毫不介意了,但強化玻璃在對方的呼吸下似乎隱隱有結冰的嫌疑,骨女敲了敲,對他的感受有些理解。
  「冰箱當然比這裡的溫度要低,但是八熱地獄的冰箱不能裝人。簡單扣留大概三兩天就能放出來了,下次記得要入鄉隨俗,否則再出這事也救不了你了。」
  鬼燈深歎一口氣,在開門提醒時間已到的烏天狗警察離開後也站起身,對強化玻璃後的春一道了聲別,帶著被自己帶來的骨女一同走了出去。
  關門的骨女特地注意了一下另一邊像灘爛泥一樣的八寒使者,……面上還是沒有絲毫表情。
  原來八寒不光指天氣很寒冷,連居民的表情也沒有多大變化嗎?
  「對了,骨女桑,你怕冷嗎?」
  在烏天狗警察的帶領下似乎要去見什麼大人物,鬼燈站在骨女的身旁忽然問道。
  「呃?人皮沒破一般對外界我是沒感覺的。」
  「很好,下個月八寒的運動會就你去吧。」
  「……啥?運動會?我?」
  骨女愣愣地重複了一遍,鬼燈確定地點頭,順便上下打量了一番她。
  「沒錯,……不過你有點矮啊……,當作八熱代表派過去的話有些沒氣勢。罷了,到時候再談吧,骨女桑為什麼喜歡這些個子矮的身體?應該還有更多的選擇吧。」
  鬼燈頗為滿意地低吟一聲,也不知道究竟滿意了什麼東西,見話題扯在運動會有些言之過早,乾脆換了個話題。
  戳到了骨女身高的痛處。
  作為女人最煩惱的體重她已經不需要在意了,但無論如何身高只能在上下兩厘米內浮動,這點讓她鬱悶了很久。
  「骨骸的高度擺在那裡呢,……太高了會出現頭部有一部分下凹的情況,所以說找到一具手腳長度差不多身高想當的屍體很困難嘛……。」
  「骨女桑變成妖怪的時候還很小嗎?看這身高,……大概十歲左右?」
  「就算沒有十歲的兩倍但也有一點五倍以上了啊鬼燈大人我看上去就那麼幼稚嗎!!」骨女不滿。
  「十五歲左右嗎?嗯,的確是為了愛情瘋狂的年紀呢。」
  鬼燈改口,摸摸下巴,在一間和室前站定,伸出手拉開隔扇。
  「……不是啦,我變成骨女的原因又不是男人,……」
  「嗯?」
  骨女的小聲嘀咕沒逃過鬼燈的地獄耳,他下意識地瞄了眼低頭的骨女,還想說什麼。
        
第十九章 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在最終之戰會展現出不一般的實力
  地獄,烏天狗警察內部,會客室——
  像這種純粹的和室在地獄中很少見。
  骨女四下打量著很久都沒見過的和室,與鬼燈大人一同端坐在室內的中性美人面前。
  室內充斥著榻榻米淡淡的草墊味,骨女手指摩挲著地面,這種粗糙的感覺令人懷念。周圍很空曠,除去擺放裝飾物的架子外放在榻榻米上的只有一個類似「阿爾卑斯號角」的原始樂器以及三杯茶水。
  她神色自若地將茶杯從自己面前推開。
  和室的主人一目瞭然,是面前的中性美人沒錯了。從鬼燈大人的動作看約莫是烏天狗警察的高層吧,只是骨女不明白好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在腦袋上套上一層蚊帳一樣的紗布。
  「好久不見,這次前來主要是因為地獄門的監視器因為運行時間過長,中樞燒壞了,在修好前希望烏天狗警察能派點人手去那邊。這位是地獄的見習管理,骨女小姐。」
  鬼燈一本正經地陳述自己此行的目的,就像剛剛探望八寒使者只是順路經過而已。
  中性美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舉止中流露出渾然天成的優雅性格,額頭上的一朵花也不清楚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地獄門那邊嗎,前幾天我有聽說過……我會注意一下的。」
  放下茶杯,中性美人讚成了鬼燈的提議,轉而對骨女靦腆地笑了笑,「骨女桑,你好,我是烏天狗警察的總指揮,源義經。」
  「……」
  骨女不安地捏了捏自己的手掌,源義經,傳說中帶著金樓刀到處砍殺妖怪的人,據說後來還被鞍馬山的天狗所救取名牛若丸傳了一身武藝……是個妖怪都會有些不安吧,站在這種人面前。
  雖然現在看來源義經身旁佩帶的不是砍殺妖怪的金樓刀,而是不明用途的「阿爾卑斯號角」。
  難道他想用聲波擾亂妖怪的行動方向,趁他們不備再從腰間拔出金樓刀?
  「……骨女桑,你是不是在腦補一些奇怪的事情,……」
  紫發的中性美人,性別為男實際性別為秀吉的源義經伸手探到一旁的號角,注意到了骨女的目光以及小動作,猶豫了會兒緊接著著重強調了下自己的無害性,「我不會降妖除魔,現世似乎有我被大天狗收留成為妖怪的傳說,……但是那些都是騙人的,說實話,我也想成為能夠斬妖除魔的MAN力十足的肌肉男。」
  「對,鞍馬山在十幾個世紀前就陸續搬到地獄建立了烏天狗總部,義經公其實是受到大天狗賞識進入總部工作,這也是發生在他去世之後的事情了。」
  鬼燈大人捧著茶杯望著茶水不知道在沉思什麼,順口補充道。
  聽聞義經公殺妖其實是人類的腦補,骨女鬆了口氣,轉而對另一個問題好奇了起來。
  「源義經大人去世前就是小孩子樣貌的話,是怎麼打敗牟慶的?難道牟慶也跟傳說不同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娃娃?」
  「……」
  這個問題看樣子戳中了源義經的傷痛。
  「牟慶其實意外的很沒用,被踢了下小腿前側就戰力全失了。」
  鬼燈略有體會地點點頭,一聽這口氣就能明白他曾經嘗試過吧。真是可憐的牟慶。
  骨女為未曾見過面但聽過大名的牟慶感到些許的悲哀,不過小腿前側的脛骨被踹到都會痛得流眼淚,這可是跟人的下巴並列為人最脆弱的兩個部位呢。
  所以關原之戰德川家康能勝利並不是因為他是個上廁所很骯髒的男人,也不是由於石田三成不會鍛煉自己,原因在於家康碰巧踹到了石田三成的小腿前部罷了。
  由此可見小腿前側的重要性。
  「……話雖這麼說,但他收集過999把刀也是不爭的事實,打敗義經公的實力應該也有吧。難不成你生前私藏了什麼必殺技?類似於大喊一聲『跳舞訓練開始!』就能麻痺對方的那種。我也對你能打敗牟慶的經過有些好奇呢。」
  原來鬼燈大人您的意思是對於你來說牟慶是個很沒用的傢伙啊……
  「……為什麼連咒文都一點男人味都沒有啊!!」
  義經公不滿地辯駁,為了降火氣喝了口茶,輕輕呼出一口氣,乾巴巴地說著,「那時的事……當時我在五條大橋上休息,看見他背著一籮筐的刀,讓我將金樓刀交給他。因為周圍在流傳著天狗奪刀的傳說,我正想離開,誰知他忽然撲了上來,然後摔倒了。」
  「…」
  骨女撇過臉嘗試讓自己不笑出聲來,平地摔技能是萌系角色,就像天使黃鶯的夥伴那種才能擁有的,就算沒見過也能想出一副沒用的大叔模樣的牟慶……真噁心。
  「摔倒後背上一筐刀都摔了出來刺中了他,……之後莫名其妙就變成了我的家臣。」
  「原來如此,他不光在戰鬥力上很沒用,智商也沒多高嗎。」
  鬼燈一副悟了的表情,將被自己踹過一腳的牟慶打上了「四肢簡單頭腦也很簡單」的標籤。
  
  地獄,刀山地獄,新人見習——
  說是新人見習,事實上是鬼燈大人找了兩個打雜的來幫忙打掃刀山地獄。
  經過二次混亂的革命運動後,刀山地獄絕對算不上乾淨,因為沒有食肉動物來當獄卒的緣故,滿地散落的由於毒藥腐蝕後的肉塊沒人清掃。加上遍地都是詭異的黑血,現在此處的風景堪比血池。這是骨女最後一眼看到刀山地獄景色的印象。
  「今天參加獄卒工作見習的是唐瓜跟茄子……之前有讓你們在閻魔殿實習過一段時間,不過就算這麼說,實際上也是找幾個人過來打掃一下刀山地獄罷了,你們已經填報好志願了吧?」
  鬼燈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夾,拿出金魚草圓珠筆在上面寫寫塗塗。
  面前的一黑一白兩隻鬼赫然就是地獄大會上骨女見過的地獄非法童工,當時身體剛剛覺察到不適感所以記得特別清楚。
  「不是童工,唐瓜跟茄子已經從地獄學校畢業很久了,之前在商店打過工,資歷很不錯。閻魔殿是不會僱傭童工的。」聽了骨女的疑問,鬼燈解釋道。
  「為什麼?」骨女問。
  「童工在各方面都沒法達到『虐待亡者,將地獄的恐怖帶給他們』或是『輔佐殿內工作』的要求。」
  鬼燈說到這裡,抬眸看了眼面前立正的兩隻鬼,陷入了沉思。骨女意會地扯了扯嘴角,他們看起來其實也達不到這個要求啊。
  「這麼說來鬼的壽命都很長吧,地獄對童工的標準是什麼?讀過書?」
  骨女莫名其妙想到很久以前在金魚草叢中碰見過的鬼燈大人的兩個女兒,……這麼說來當時好像沒看到頭上有角?太小了嗎?
  「一般通過地獄的訓練考試就能被稱為成年,此外除了鬼以外的像妖怪、人類或者是神,都按照他們自己的年齡標準來判定。」
  鬼燈看著工作用文件夾點點頭,確定了些什麼,然後將它收到衣服裡,示意骨女能開門了。
  糾結著妖怪的年齡標準,骨女在唐瓜與茄子飽含期待的目光下推開了刀山地獄的大門。
  ……面無表情地看了一會兒,馬上又關了起來。
        
第二十章 食屍鬼是一種亞馬遜很討厭的怪
  地獄,刀山地獄大門前——
  推開門時,骨女從門縫中溢出的詭異黑氣間勉強瞄到了趴在大門裡面像頭瘋狗一樣的人。
  ……不對,如果是人那可真是太好了,問題就是這東西它不是人。
  「怎麼了,骨女桑?」
  「……沒有,請讓我冷靜一下。」
  深吸一口氣,骨女再次推門而入,刀山地獄最近充滿的黑煙向外蔓延開,卻意外的不會令人感到不適。與外界清新的空氣向摻了一下,內部的景色也逐漸明顯起來。
  一隻怪物在他們眼前站了起來。
  不像妖怪那種與人類相連甚密的異類,面前的生物從骨骼構造來看,有些像某個RPG遊戲中魯高因附近在地圖上遊蕩時從地下鑽出來的那種生物。
  駝背矮小,手臂極長,粗獷的獠牙暴露在外,骨女不禁向鬼燈大人那邊瞄了眼,也不知道究竟是狼牙棒比較硬還是它的獠牙比較鋒利。
  「這是刀山地獄的獄卒嗎?我記得全都調遣到屎泥處了……漏網之魚?」
  鬼燈為了確認還特地翻開了手中的文件夾,瀏覽兩遍確保自己工作並沒有疏忽後,將疑問投向骨女。
  後者瞥了眼被嚇退幾步的唐瓜以及一臉興奮的茄子,遲疑著解釋道,「這位是我縫製人皮時會去光顧的店家,阿拉伯神話中的食屍鬼先生,因為迷路來到了日本。之前應該在現世開了一家肉製品加工店,……我從沒去買過就是了。」
  一個原因是她不用進食,另一個原因是……看著它加工的辦法估計誰都沒胃口能吞下去吧。
  雖然據它的顧客說肉質非常棒。骨女也就之前找它加工了幾具屍體,對於美味的肉沒有一點兒胃口。
  畢竟她是少數見過加工過程的妖怪。
  「什麼什麼、食屍鬼?原來食屍鬼是阿拉伯神話的啊。」
  「誒、!等等,茄子,不要過去!」
  三白眼的茄子不顧唐瓜的勸阻,幾步小跑到一言不發的食屍鬼身邊,敲了敲它外露的骨頭,摸了摸手臂上的肌肉,就差沒直接去觸碰獠牙了。
  「骨女桑邀請來做客的嗎?」
  見食屍鬼一直盯著這邊,對阿拉伯怪物沒多大理解的鬼燈轉頭向骨女確認對方的行程表。
  「不不,怎麼可能嘛,其實我也想知道為什麼它會找到地獄來,牛頭馬頭這麼容易就放行了嗎?」
  「……應該是因為監視器的損壞,地獄之門很大,僅靠牛頭馬頭也是守不過來的,她們只是起到監視亡者上路的作用。看樣子得加緊修理監視器了。」
  鬼燈將文件夾放在一旁的石頭上,掄起自己的狼牙棒,一副要幹架的動作走到食屍鬼面前。感覺到不對勁的唐瓜趕忙上前將茄子拉了回來,走得遠遠地。
  ……感覺鬼燈大人看它非常不順眼啊,因為鬼燈大人是動物黨所以特討厭這些西洋怪物嗎?
  就跟養著小貓小狗的小學女生永遠不會明白同級男生喜歡奧特曼打小怪獸的原因是一樣的。
  「你好,請問是食屍鬼先生嗎?」
  鬼燈一臉嚴肅地率先開口。
  食屍鬼骨溜溜的大眼睛轉了一圈,最終定格在鬼燈身上。它的個子就比骨女高了些,完全不及鬼燈的身高,此時也只能抬眼看著對方,許久才悶悶地應了聲,「嗯。」
  「地獄很歡迎各路妖怪來遊玩,請務必玩的愉快。順便能問下你有沒有在地獄工作的意向?我們的工資比天國只多不少,阿拉伯那邊的經濟狀況我並不清楚,但相比於歐洲地獄,我們這邊也算豐厚的工資了,就連波多黎的卓柏卡布拉都有過來順便打工呢。此外一日三餐包吃包住,年終還有獎金……」
  鬼燈大人您一臉要幹架的表情走上去只是為了挖牆腳嗎!地獄究竟缺少人手到什麼地步了啊!
  聽見似曾相識的腔調,骨女不禁腹誹著。
  「我是來找骨女小姐的……她放在石燈籠中的另一件衣服最近被來山中搜尋屍體的警察發現後引起了軒然大波,幸虧木精去找石姬用了些手段把她的衣服強行留下,……不過還是希望她能將這些東西轉移一下,最近人類的科技發展太快了,死亡森林已經成為激起他們好勝心的存在,現在妖怪也不安全了啊……」
  食屍鬼說話慢吞吞的,卻很連貫,聽得出來並不是口吃。聲音低沉,很符合骨女所知的那個無論說什麼聽起來都不高興的食屍鬼。
  「然後,……您就是地獄的鬼燈大人對嗎?我聽木精提起過您……,對於這個邀請我很感謝,但是我得在現世照顧老媽,……所以很抱歉……」
  鬼燈轉頭,不是說是迷路的怪物嗎?怎麼迷路還拖家帶口的?
  迷路的不是它是它母親。
  骨女遞給他了一個看似正確實際上漏洞百出的答案。
  「那來打鐘點工如何?你看現在這片地獄漫地都是之前或亡者或獄卒的屍體肉塊,地獄也沒有什麼比較好的處理方法,最近流行減肥風,放食堂應該也沒人會點……一個小時五千怎麼樣?」
  鬼燈瞄了眼烏煙瘴氣的刀山地獄,還是不想放過面前的這個效率勞動力。
  
  幾個小時之後——
  刀山地獄明顯乾淨了一些。
  唐瓜帶著詭異的眼神盯著坐在一旁似乎吃撐了休息的食屍鬼。
  它的肚子裡有異次元空間嗎?為什麼漫山遍野的屍體都進了它的肚子裡它的體型還是跟剛剛一樣小個?還有它是怎麼在短短幾個小時內把這些東西全都吃掉的!這究竟有多神速啊!
  「……算了,繼續打掃吧。」
  拿著掃把掃地的唐瓜歎口氣,不想去糾結這種傷腦筋的問題。
  「唐瓜唐瓜、」
  被調到遠處擦洗毒刃的茄子結束了工作,朝這邊的幾人跑過來,「我一直就想問了,為什麼刀山地獄要叫地獄啊?明明其他的小地獄都有『XX處』作為名字的呢。」
  「誒?……這樣想來,的確是啊……」
  被提醒到從未注意過的細節,唐瓜問向在一旁澆金魚草的鬼燈大人,大人進化成解說役,這件事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刀山地獄原本也有那樣的名字,之後由於太過不知所云,就在很久以前的地獄大會中廢除,之後一直沒有再確認它的名字,『刀山地獄』也被獄卒們叫得很熟了,所以就這樣定了下來。」
  「因為名字而被廢除……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名字啊……」
  唐瓜下意識地腦補著。
  「我記得在地獄簡史中有讀到過,……似乎是『吼吼處』對吧?」
  骨女清掃著地上的黑色血液,隨口答道。
  「……我大概能明白為什麼會不知所云了,當初取這個名字的用意是什麼?」
  「據我的前任輔佐官伊耶那美小姐所說,因為亡者從高空掉下來的時候會下意識的大吼,所以取了這個名字。」鬼燈回答。
  「那為什麼……」
  「因為高空墮落發出的不是『嗷————』的吼聲而是『啊啊——』的尖叫聲對吧。」
  骨女歎口氣,為能想出這個名字的伊耶那美感到些尊敬,也為對方分不清兩種喊聲的區別而感到些鄙視。
        
第二十一章 週刊少年GIRL是一部很不錯的漫畫
  地獄閻魔殿——
  在幾隻鬼的辛勤勞動下,廣闊的刀山地獄至少沒有剛開始看的時候那樣污穢了。由遠及近也不再看見濃濃的黑煙,而是屬於地獄的血紅色的天空。
  對此結果很滿意的鬼燈讓食屍鬼到閻魔殿領工資後,愉悅地準備帶著自家員工去吃晚飯。
  「……啊,抱歉,鬼燈大人,我就算了。」
  將金魚草擺放整齊,骨女搖搖頭示意自己不想去,「我不吃飯的。或者應該說我不能吃飯。」
  原因很簡單,幾乎不用多想,曾見過骨女大半邊骨骸外露的鬼燈表示自己理解了後,又順便問了句。
  「骨女桑等會兒有空嗎?」
  「嗯?有挺多的,鬼燈大人有事嗎?」
  「那等等到閻魔殿來找我。」
  就是如此,被命令了——在她聽來是被命令。骨女送行食屍鬼離開地獄後,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閻魔殿中。
  自己來過很多次了,但從來沒有仔細看過殿內的分佈。這裡的建築基本與傳統的構造不同,如此看來似乎眾合地獄的花街要更像江戶時代的建築一些。
  閻魔殿的建築究竟是什麼風格的呢。
  審美觀勉強能算正常的骨女沒有接受過這方面的教育,此時想到這裡有股無從下手的錯覺。
  現在不是審判的時間,或者說亡者的審判還沒輪到閻魔大王,閻魔殿前廳中曾經來來往往的各部門成員現在應該窩在了自己的部室中吧。總之穿過大門後,骨女只能看見坐在審判席上身材高大的閻魔大王正在勤奮地工作。
  也沒有鬼燈大人說的那麼不堪嘛,閻魔大王其實也是個努力工作的鬼神。
  骨女對鬼燈大人口中用部分形容詞被描述得十分不堪的閻魔大王稍微改觀了些,站在大門旁躊躇著要不要再往裡走一些。
  「不對,那邊錯了,死亡年齡不是六十歲。」
  「這邊也不對,亡者的性別是男,龍貓認真工作啊。」
  ……
  骨女愣了愣,聽見了似曾相識的聲音,仔細看過去,才發現閻魔大王的手旁、桌子上趴著兩個小女孩,看著有些嚴肅,骨女回憶著希望從自己的記憶中將她們找出來。
  ……是鬼燈大人的女兒嗎?
  閻魔大王原來您還兼職保姆的工作,身為地獄名義上的王,真是辛苦您了。
  骨女對他的尊敬往某個奇怪的方向發展了。
  「啊、偷草賊。」
  「偷草賊?」
  黑髮的小女孩,記得名字是一子,注意到在門口心中無比糾結的骨女,平靜地喊了一聲。她的雙胞胎從名字上看是妹妹的二子應了句,也朝門口方向看去。
  被標上「偷草賊」標籤的骨女迎上兩人空洞的眼神,默默地向前走著,來到閻魔大王的桌前停下了腳步,面帶認真地強調,「我不是偷草賊,之前的行為有經過鬼燈大人的同意……日安,閻魔桑,您不去吃晚飯嗎?」
  尊敬度從稱呼上看就能明白非常多。
  好在閻魔大王已經習慣了這種稱呼,就連不喜處的那條狗都是如此稱呼他……自己這個大王當得真憋屈啊。閻魔大王噎了口氣,歎息著順了順心情。
  「本王吃過了,骨女小姐有事嗎?」
  「沒什麼大事,鬼燈大人讓我到閻魔殿等他。如果打擾到閻魔桑很抱歉,請不用在意我繼續工作吧。」
  「骨女?」
  對骨女的名字有反應,一子爬到桌子前沿,坐在上面居高臨下地盯著下方的骨女,身後的二子也慢慢爬到了她的身後。
  「是青木原樹海的那個骨女嗎?」
  二子問道。見骨女點頭確認,姐妹倆對視一眼,湊到一旁開始偷偷摸摸地交流著什麼,時不時偷瞄骨女一眼。
  「骨女小姐怎麼了嗎?」
  一無所知的閻魔大王放下了手中工作的筆,在骨女及小女孩兩邊看了幾眼,屬於人類的好奇心升了起來,「青木原樹海的骨女……難不成在那邊自殺的人都跟骨女小姐你有關?」
  「不不,怎麼可能嘛,想想就知道了。」骨女擺手否認道,同時也看向跑到桌角的那兩個小女孩,希望她們也給她一個回答。
  「骨女……青木原樹海的骨女,在妖怪中很有名呢。」
  「對的,傳說中她憑一己之力打敗了百鬼夜行哦。」
  二子用手比劃著什麼,大概意思就是想讓閻魔大王明白究竟有多厲害。
  「不,那只是一群喝醉的妖怪在青木原樹海開酒會的時候被陰陽師給圍捕了,事發時我還在休息。」骨女試圖將不科學的傳言解釋清楚。
  「還有,憑一己之力把酒吞童子掰彎了,拯救了不少人類少女。」
  黑髮小女孩想了想,又提出一個自己所知的對方的傳聞。
  「掰彎他的不是我,是源賴光的弟弟源賴信,我只是企圖喚醒他身為妖怪的本能,失敗後建議他去天國打工罷了。」
  「那麼那個青木原樹海的骨女成名的一戰,你憑一己之力打敗了當地的土地神然後把它吃掉了這個傳聞呢?」
  骨女動作一頓,抬頭盯著兩人無神的眸子,摸了摸身上的喪服,緊接著回答,「這個傳言是怎麼流傳開的,話說為什麼都是憑一己之力啊,我看上去就那麼沒朋友嗎……再說骨女根本不能吃東西好伐。」
  「嗯……」一子語氣平靜地沉吟一聲,旋即下了結論,「原來你只是一個偷草賊啊。」
  「偷草賊。」
  「為什麼經過解釋後我的地位變得更低了啊。況且這個事情我已經解釋過一遍了,當然如果那些金魚草是你們種的,沒有通過你們的同意就拿走真不好意思。」
  這兩個小鬼很喜歡金魚草嗎,骨女覺得自己根本不能理解喜歡那種生物的鬼的心情,……或者說動物都挺沒美感的。
  啊,芥子前輩除外。暴走後的它簡直是地獄最佳員工的典範。
  「骨女小姐抱歉啊,這兩個孩子有點毒舌,不過她們沒惡意的。」
  「龍貓,快工作。」
  「最討厭不認真工作的人了。」
  兩個小女孩回過頭,出聲警告著放下了筆的閻魔大王。
  閻魔大王趕緊抓起筆來仔細工作著,小女孩面無表情地望了一眼在桌下的骨女後,又爬回了閻魔大王手邊監督他的工作成果。
  「……」
  「……閻魔桑原來不僅害怕鬼燈大人,連鬼燈大人的女兒們都怕啊。」
  骨女歎口氣,輕聲低語著,也不知上面的三位聽見沒有,總之她身後的人肯定聽見了。
  「我的女兒?」
  身後忽然響起低沉的男音,骨女來不及多想便扯著自己的衣服向前跳了一步,冷靜兩秒後面帶驚慌地回過頭,看著身後晚餐回來的鬼燈大人。
  鬼燈手中拿著前去刀山地獄時的那個文件夾,對骨女疑問道。
  「大王你又在偷懶了嗎?」
  沒等骨女回答,鬼燈向周圍看了看,最終向上望去,凌厲的目光盯著閻魔大王。
  白髮的小女孩探出一個腦袋,「沒有偷懶,但是錯誤很多。」
  「還把男人記成了女人。」黑髮的補充。
  「隨時都在準備休息。」
  「越來越胖了。」
  「這下面放著零食,剛剛吃了一口。」
  「不喝飲料。」
  一子與二子七嘴八舌地對閻魔大王的工作態度進行評價,她們以不苟言笑的模樣說出雞蛋裡挑骨頭的話怎麼看都有些彆扭。
  鬼燈聞言走到審判席一旁,看了眼被藏起來的冒著綠煙的自製飲料,「大王要我怎麼說你才好,這有助於你的工作效率,喝下去你肯定就不會想休息了。」
  「喝下去本王就會休息一輩子了吧。」
  「讓你喝下去你沒聽見嗎!」
  鬼燈突然大吼了一聲,握起杯子沉穩地走向閻魔大王的座位,一本正經地讓人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覺察到危險的小女孩從桌上跳下來,幾步小跑到骨女身後貓了起來。
  ……
  動作真流暢啊。
        
第二十二章 千萬不要讓品味不同的人幫你買衣服
  閻魔大王總算結束了工作,在此期間始終站在幾步遠的地方看著鬼燈大人肆虐過程的骨女不知不覺竟待到了結束。想起自己來閻魔殿的最初目的,骨女在閻魔大王去睡前衝澡的空當,…把自己一直糾結的問題問了出來。
  雖然跟實際上「她此行的目的」沒有絲毫關係。
  「女兒?」
  鬼燈向疑惑地將腦袋轉向身後的座敷童子,不明白骨女提起這個的目的是什麼。
  「我還沒結婚,她們是……座敷童子。」
  這個回答可謂真誠,可骨女看著被兩個女孩拉住袖子喊爸爸的鬼燈大人就是覺得這句話不可信。
  「爸爸?」
  「鬼燈大人是爸爸,爸爸我想買新衣服。」
  不但是個父親,還是個不給女兒買衣服的父親嗎。骨女神色自若地退離上演著家庭日常劇的三位幾步遠。
  「好了好了,不要叫爸爸了。想買衣服就得靠自己去買,我不是教過你們不要讓男人買衣服嗎?」
  鬼燈沉著臉把自己的衣袖扯回來了些,一邊對座敷童子們諄諄教誨,…明明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位對子女嚴格要求的父親。
  骨女將鬼燈大人與疑似座敷童子的妖怪兩相對比,面癱的相似度達到了八成。只要一子二子長根角出來,活脫脫就是為家庭資金的使用爭吵的父女嘛。
  這種情況下鬼燈大人您還有什麼想辯解的?
  骨女站在遠處不做聲,鬼燈卻能感覺到她的質問。
  「但是,花街爸爸你都不讓我們去。」
  「就把我們當小孩子看,座敷童子也有五百歲了。」
  「對於地獄的鬼來說你們就是小孩子。」
  鬼燈輕輕地歎口氣,任由座敷童子扯著自己的衣角。
  「要新衣服!真紀美紀在出演鬼卒道士時的表演服!」
  你穿那個出去別人只會認為你們是《鬼卒道士-CHINESE ANGEL》的粉絲啊!說不定還會被奇怪的蜀黍攔路拍照,很危險啊!
  想要阻止兩個除了表情都很可愛的小女孩走上險峻的道路,骨女把期待全都塞進眼神裡遞給她們的父親,教育小孩是您的責任吧?
  「她們是座敷童子,不是我女兒,而且閻魔殿不是開設私塾的教育設施。」
  從骨女的視線中意會了什麼,鬼燈涼涼地撇了她一眼,只不過正被兩個小孩纏著使他看上去沒有以往的威嚴。
  鬼燈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很快便記起了什麼,「啊」了一聲,對不遠處的骨女提議。
  「骨女桑有沒有舊衣服?或者你有沒時間去幫她們挑兩件衣服?我挑的款式給他們穿有點…。」
  彷彿為了驗證鬼燈的話,座敷童子鄭重地點點頭。
  「我就一件衣服。上街買倒沒什麼問題…她們不喜歡的話為什麼不帶上她們一起去?」
  骨女低頭複雜地瞄了眼自己身上一直穿著也是唯一一件衣服的白色喪服。出處已經記不清了,但是能穿這麼多年肯定是上等布料。
  「她們是座敷童子,貿然離開閻魔殿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兩句話就能簡單講清緣由,當然這是建立在骨女清楚座敷童子歷史知識上的結果。
  座敷童子是一種能給商人家帶來富裕的妖怪,總得說如果不是她們喜歡嚇人那根本就是好妖怪。座敷童子最喜歡的就是勤勞工作的人,妖怪圈子中還流傳著她們喜歡給人類起外號的怪癖。而等到座敷童子覺得這家人沒什麼前途時就會離開。
  問題就在於她們離開後這個人家一定會家破人亡。
  骨女抬頭緊張不安地望著周圍,的確不能保證在商業上有大用途的座敷童子不會對政治有影響……話說這類有礙工作進度的存在不是應該在剛見面就被鬼燈大人打出地獄嗎?
  念至此骨女嚴肅地盯著兩個小女孩,…果然在某種意義上是寵溺女兒的好父親?
  「對了,鬼燈大人找我來閻魔殿有什麼事嗎?」
  將買衣服的任務應了下來,骨女苦笑著詢問本該在最開始就提出的問題,應該不至於大費周章地旨在讓自己去買衣服吧?
  這種事其實隨便找個女獄卒就行,還是說地獄的鬼穿著口味都很奇怪?話說有比白澤那只神獸更崩壞的審美觀嗎?
  回憶起曾經在現世遇到的白澤,骨女至今都無法得知他究竟是鼓起了多大勇氣才能穿成那樣行走在大街上。
  「也沒什麼大事,骨女桑如果最近很無聊可以到閻魔殿內廳打雜工,工資另算。內廳的工作效率比小地獄高很多,我覺得這能給你一個管理地獄參考,順便也能認識一下將來的工作夥伴。當然想不想來主要看你,內廳不會特別缺人手。」
  「……將來的合作夥伴?」
  嗅出些不好的味道,骨女臭著臉挑出了一個明顯有問題的形容詞。
  「還沒通知你嗎?也對,交接時間還早。之前在十王聚餐上由□桑提出的將大叫喚地獄現任管理撤職,交由你擔當,具體時間在盂蘭節結束後,其實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她怎麼完全沒聽說過這回事啊!!
  「大叫喚地獄將近百年業績都屬於落後水平,希望你能將它提上去。加油,骨女桑。」
  鬼燈不痛不癢地為骨女打著氣,連他身邊的座敷童子也握緊小拳頭對骨女比劃一番。
  「加油,骨女,我要真紀美紀的演出服還有『小熊RAAO』的最新款童裝。」
  「最近的雨傘系列童裝也想要。」
  原來你們加油的是這方面啊!
  話說究竟是為什麼她堂堂一個名義上的大妖怪要在地獄打工?
  考慮到自己來地獄就職的最初目的,骨女摸了摸身側繫著的小布袋。…最初目的是為了錢嗎。
  現在想想她又不要吃不要睡根本沒有花錢的地方還來打工做什麼,難道她上輩子是窮死的?
  腦海中閃過上輩子發生的亂七八糟的事,骨女在心底深深歎口氣,臉上雖扭曲卻還是露出了淺笑。
  
  地獄,眾和地獄外圍花街——
  把地獄的商業街跟花街建在一起是種奇怪又彆扭的行為,卻又有種莫名的默契。
  花街跟商業街反正都是騙錢的地方,區別只在於一個在現世非法一個在現世合法罷了,但從根源上講只要人們想開就能建,所謂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那麼一點點的區別早就被忽略不計了。
  這樣看來不允許座敷童子上街還有這麼層原因啊,這個景象還真是不宜觀看。
  手上揣著鬼燈大人交給她的活動資金,被順便命令了給自己也買套衣服。從現在看來她能不能成功找到《鬼卒道士-CHINESE ANGEL》的周邊販賣店都不清楚。
  骨女,好好看著,這就是與世界脫軌的下場。
  骨女在心中鞭策著自己。
  「哎呀∼那邊可愛的小姐,有沒有心情來看看花街有名的主題咖啡廳∼」
  路邊傳來輕佻的語氣,骨女本來沒太在意,還準備繼續向前走時被面前忽然多出來的一根煙斗給擋住了前路。
  「小姐走路有些暴躁呢,不如進來喝兩杯降降火?」
  骨女沉默,順著煙斗向旁邊看去,聲音的主人此時正躺在一家店門口的長椅上。從他說話的口氣上看著有些像「因為欠帳被老闆要求拉客抵債結果完全提不起勁」的惡劣客人,但在骨女眼中面前戴著帽子叼著煙斗的人只能用一個詞形容他。
  「……咖啡是降火的?」
        
第二十三章 危險人物要在店門口就趕走
  地獄花街,野干阿檎的狐狸咖啡廳門前——
  門欄冒著煙。
  野干阿檎目瞪口呆地瞪著面前微笑著望向這邊的女生。
  「野干咖啡廳?這種東西早八百年你還沒出生的時候就該消失了。」
  骨女語氣難得溫柔了一次,內容卻令阿檎心驚膽戰。
  他咽嚥口水,眼神不自覺地瞟到一旁冒著煙的門欄上,一個從天而降的茶壺準準地鑲在了上方。
  野獸的自覺告訴他這並不是什麼可怕的飛行事故,有八成的可能是面前的人所為,雖然不知道從剛剛到現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阿檎接住從門欄上掉下來的「不明飛行物」——分福茶釜桑,仍然不明狀況地回視骨女苦笑中。
  其實這種事情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是意外吧!!要不是看她眼底帶著蔑視冷笑著盯著門欄他也會認為這是個意外啊!不對,請讓他認為這只是個意外吧!
  阿檎迎著骨女笑裡藏刀的目光,不安地瑟縮了下身子,一邊猛地拍打著從天墮落的分福茶釜,希望對方醒來給自己一個解釋。
  「不過,花街啊,倒是挺符合狐狸的名號呢。竟然開了個咖啡廳……嗤。」
  骨女不屑地嗤笑一聲,說著內容不明的話抬腳想走進室內。拎著分福茶釜煩惱的阿檎見狀忙給名義上是客人的骨女打開了門。
  「啊,歡迎光臨,請慢慢放鬆心情。」
  不管對方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是找碴的還是消費的,嗅到了錢的味道阿檎就能將對方招待周到。
  ……當然直接招待她的是咖啡廳內的狐狸們就是了。
  要說為什麼,因為阿檎對自己的變身能力有自知之明,而且此時此刻他已經被遠處飛來的像是木頭制的飯勺給打在了門欄上。
  「————狸貓啊啊啊啊啊!!!」
  芥子小姐追著似乎是被它揍過來的狸貓,雙眼充血地衝向這個方向。
  紅著眼的芥子小姐猙獰著面孔停在了分福茶釜面前,掄起自己的木製武器向它的方向狠狠地砍了下去。
  在如飛蟲墮處的時候經常看見的畫面久違的在骨女面前上演了,她後退兩步,轉冷的微笑又漸漸溫暖起來,但在被分福茶釜牽連的阿檎看來那簡直是來自地獄的笑容。
  ……不對,這裡就是地獄。應該用「鬼燈大人的冷笑」來形容。
  腹部被無法鎖定目標的芥子小姐一個猛揍,衣角又被它拿著打火石起火燃燒,阿檎連同他手上的分福茶釜好不悲慘。
  「芥子前輩不錯啊,現在已經能夠勉強鎖定目標了呢。加油,有朝一日你會變成GO●GO13號的。」
  退到一個安全地帶,見一直以來都是無差別攻擊的芥子小姐終於能追著阿檎揍了,骨女深深地感到自豪,出聲為它打氣。
  芥子前輩,加油,把這家咖啡廳拆了我幫你在如飛蟲墮處種小草。骨女心滿意足地轉身,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摸了摸搖搖欲墜的門框,走進了這家野干咖啡廳。
  野干咖啡廳內部籠罩著一層夢幻的顏色。
  夢幻到與外面正在上演的暴力動作劇形成了天國與地獄的反差。
  骨女之前去現世時有路過一家貓妖開的主題咖啡廳,眼前的內部裝潢跟它們很相似,也許全天下的動物咖啡廳都是這個樣子吧。打從心底厭惡狐狸的骨女感覺在這裡邁開一步都覺得困難。
  其實內部還好,門外招呼客人的野干阿檎身上令她嫌惡的氣味更甚。
  一看就是那種特別愛拿家裡的錢出去賭光了的無良丈夫。
  骨女預測正確了一半,在一名接待員的指引下來到一張玻璃桌前坐下,面前還坐著一位戴著眼鏡做筆記的黑髮雙馬尾女孩,如果沒仔細看見她筆記本上的數學題,很容易讓他人錯以為是別的咖啡廳派來的間諜。
  桌上坐著一隻橙白色的狐狸,桌下有另外兩隻慢悠悠地湊了過來。
  「抱歉,這位小姐,因為店內沒有座位……這位只是員工的家屬,應該很快就離開了。請問您想點些什麼?」
  接過對方畢恭畢敬地遞過來的餐單,骨女幸災樂禍的笑容一瞬間僵硬住了,瞪大眼睛糾結地凝視著餐單上列出的種種食物,不是她不喜歡吃,主要是……她沒有消化器官能夠消化啊。
  但進了人家的店不點東西會被當成搗亂的人吧……
  「給我……一杯咖啡吧。」
  面對花樣繁多的飲品,骨女挑了個曾經在現世中食屍鬼唯一愛喝的,也是她唯一知名的咖啡。
  接待員收回了餐單,掛著職業的微笑對骨女說了聲「稍等」便走遠了。視線下移盯著裹著自己小腿的狐狸尾巴,骨女一直有種將它們踢出去的衝動。
  這樣想來,其實野干也能化成人形啊。
  「……真噁心。」
  骨女輕聲嘀咕一聲,如果不是自己明白自己想要說什麼,她估計都聽不懂剛剛的話。不安地收回被裹著的腳,骨女盯緊面前在筆記本上列著複雜方程式的女孩。
  這是接待員口中的「員工家屬」。
  四下望望,除了剛剛點單的那位高大男子,只有狐狸店員了。門口的那頭被芥子前輩凌辱的野干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的,反正這家店基本都是狐狸店員。
  ……她也是野幹嗎!
  對女孩子特別偏愛的骨女心裡很複雜,一邊是不該欺負的小女生,一邊是殺千刀的野干妖怪……
  啊,好像稍微欺負一下小女生也不錯的樣子。
  骨女歎口氣,明目張膽地窺視著對方。後者卻沉浸在練習題的世界之中,不但沒有覺察到她的目光,反倒碰倒了她手邊的一杯綠色飲品。
  「卡嚓。」
  熱氣騰騰的,一眼看著就很燙。
  最直觀的表現就是窩在杯子旁被撒了一身的橙白色狐狸一下子蹦了起來,發出淒慘的哀嚎。順便因為大幅度的動作將瓷杯給推下桌面。
  野干女孩本想搶救一下,可惜無法跟上墜落的速度,瓷杯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昭示著它摔成了碎片。
  桌面下的。兩隻狐狸似乎被無辜牽連了,同時發出凌厲的尖叫。
  ……啊,這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哦,她只是個在等咖啡上桌的客人罷了。
  骨女對自己強調了一下自己的無害性。
  「哥、哥哥!」
  黑色雙馬尾女孩慌亂地放下手中的筆,忙從身側掏出藍色手帕在面前被燙傷的狐狸身上擦著。因為這動作引得不少客人側目,桌下的兩隻也爬了出來,身上有著兩道血口子,為這家夢幻的咖啡廳添了一點地獄的味道。
  黑色雙馬尾女孩總算不是埋頭苦幹了,骨女也得以清楚地看見對方的面容。
  「……呃、請問是真紀美紀中的美紀小姐嗎?」
  眼前赫然是真紀美紀組合中的美紀,名氣之大就連略宅的骨女都曾聽說過。
  「誒?對哦,有什麼事嗎?」
  黑色雙馬尾少女下意識般回答道。
  「請問你出演的鬼卒道士系列節目的周邊店在哪?」
  找到了完成鬼燈大人交代的任務的希望,骨女一時間也理不上被她弄得一團糟的咖啡廳內部,管不上面前的人氣偶像美紀也是野幹的事實了。
  ……能完成任務就好。
        
第二卷 主線任務
第二十四章 主線之所以是主線因為它是個特別長的故事
  「鬼燈大人!!鬼燈大人!!不好了,滑瓢到閻魔殿來了!!」
  有著一頭黑卷髮的實習獄卒磕磕撞撞地貿然衝進閻魔殿,口中不停嚷嚷著,還不忘向門口比劃些什麼,越過坐在高位的閻魔大王,企圖讓眼前兩相對比略顯矮小的鬼燈大人明白事情經過。
  「滑瓢?他本來就居住在地獄,不要那麼大驚小怪。」
  鬼燈冷然的向門口瞥了眼,未將實習獄卒的話放在心上,反而繼續低頭仔細挑出閻魔大王的錯誤,就算是死命鑽牛角尖也得挑出來一兩個。
  「不、不是啊!滑瓢還帶了高天原一個很麻煩的……」
  實習獄卒張張口,緊張中還想再說些什麼,身後卻多出了一個高大的黑影,來人伸出手使勁揉了揉他的腦袋,絲毫不介意他頭上尖銳的兩個角。
  「哈哈竟然說我是麻煩的人物,地獄比想像中的要直白很多啊。」
  來人身後背著一個大大的酒罈子。
  
  地獄,刀山地獄——
  從屎泥處經過約半個月心態調整後回來的獄卒們消瘦了不止一圈,另外被隔壁的受苦無有數量處收留的大部分亡者們,……也顯示出了對此處無比的熱情。
  聽說屎泥處能讓任何獄卒對自己原本的工作環境產生眷戀,而受苦無有數量處才是真正以毒藥、植物而出名的小地獄。想必他們在那兩個地方都受了不少苦吧。
  儘管如此,骨女還是沒有將唱得歡快的金魚草撤走的打算。
  不僅沒有那個打算,骨女甚至想將自己製造毒藥的技能發揚光大,藉此禍害更多的獄卒。
  「……那差不多就是這個人數了,骨女小姐請您簽收。」
  將亡者們以快遞的方式運到刀山地獄的、面前自稱為一寸法師卻完全不止一寸高的男子一本正經地遞上一份快遞單,請她簽上名字。
  「地獄什麼時候有這種服務了?」
  「很早以前就有了,現世發展得那麼快,地獄如果還用老套的朧車快遞會被亡者嘲笑的。為此接引科私下裡舉辦了快遞局這種東西。」
  明明是受苦無有數量處的獄卒,一寸法師卻擔當起了快遞員的工作,無論是不是因為他想再多賺一點錢以養老吧,這種精神值得學習。
  「接引科不就是一群每天都在偷懶的傢伙嗎,我聽說了呢,現世消失的亡者數量劇增的新聞。」
  「地獄新聞報道是最近的百鬼夜行導致亡者被食用的數量急劇增加,跟接引科沒多大關係。」
  一寸法師微微呼出一口氣,收回對方簽了個名字的快遞單,百無聊賴地回答道。
  「唔哇,面對那麼沒用的百鬼夜行陰陽師們還沒準備大型的追捕活動嗎,我都特地逃到地獄來隔岸觀火了。」
  骨女佯作驚恐,半開玩笑地坐下,安排幾個獄卒帶著亡者們去服刑,坐在那邊撐著臉望向遠處,等著對方離開。
  「陰陽師……阿鼻地獄有很多哦,雖然都是冒牌的。」
  阿鼻地獄是偽裝成聖人所墮入的地獄,會有幾個名義上的陰陽師應該不假。真正的陰陽師估計都跑到高天原去過著輕鬆愉悅的生活了,哪還有空管現世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啊。
  也就那麼隨口一說,沒有更多的危機意識,骨女歪歪脖子對道別的一寸法師揮手示意再見,整個人再次陷入了無聊的狀態。
  除了這個詞語還有更好的能形容她現在的情況嗎?
  並不是看起來很複雜的成語用起來就更有深意,在別人體會到深意之前至少得讓他們明白最表面的意思吧。
  就像要讓獄卒們努力工作就得讓他們明白自己工作環境的舒適,要讓亡者們安分就得讓他們明白人權在地獄的地位。
  「那、那個……骨女大人……」
  一身艷麗的橋姬畏畏縮縮地靠近她,腳不安地踩來踩去。
  「外面…鬼燈大人找您……」
  骨女面無表情地轉頭,澀澀的動作使得橋姬受到驚嚇般後退了一部,隨即裝作自然地站在原地。從自己把她送到大劍林處回來後……就一直是這幅模樣。
  難道在大劍林處受到了什麼不好的待遇?骨女皺眉回想著大劍林處的管理,鬼神無間看上去很憨厚的樣子,應該不至於被欺負吧,橋姬天生自帶防禦BUFF一般人傷不到她啊。
  「鬼燈大人?有什麼事嗎?」
  骨女站起身,摸了摸內部空空的喉嚨,掠過橋姬朝刀山地獄的大門走去。
  「好像是說……有您的朋友找……」
  「啊哈哈骨女好久不見!你怎麼沒出息到來地獄打工了?」
  身材高大堪比閻魔大王的粗獷大叔背著個酒罈子走了進來,他身側則是形成了鮮明反差的形似鯰魚的妖怪總大將——滑瓢老頭子。被巨大的身高遮擋住的鬼燈從粗獷大叔身後走出。
  骨女向前走的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細細打量這個組合,……忍不住開口相勸,「鬼燈大人,如果您不將他倆都趕出地獄的話,這段時間地獄會不安寧的。」
  「滑瓢其實是個為自己的阿卡林而煩惱很久的好妖怪。至於這位……」
  鬼燈為有過一面之緣的滑瓢辯了句清白,在提到粗獷男子時不由得停了下來。
  「滑瓢是個好妖怪……這勉強能信,但這位絕對有充分的理由墮入大焦熱地獄,請將他打入地獄吧。」
  不屑地指著高大的大叔,骨女並未因他的身高而嚇到。
  「酒吞童子的罪行,當時審判的時候有高天原的渡邊綱作證,他受到源賴信的影響改邪歸正,輔助渡邊綱砍下茨木童子的一條手臂並送至叫喚地獄服刑。因此罪名洗清現在在高天原打雜工,不過據我所知那邊的工資並沒有地獄高。」
  鬼燈目光凌厲地掃過酒吞童子,對他剛剛無意中說骨女「沒出息才來地獄打工」耿耿於懷。
  「還行吧?日薪五百日元哦!」
  明明是個大叔,酒吞童子卻如同陽光少年一般炫耀著可憐的工資,純真的模樣都讓骨女不忍直視了。
  堂堂一個大活人,雜工日薪竟然跟桃源鄉的兔子一樣…就算月薪跟日薪不可相提並論吧…這也少的悲催了啊。手拿八萬月薪的骨女不想跟他討論這個悲催的問題,……不對,現在骨女也算小高層,月薪是十萬了。
  「好啦好啦,不說這個了,反正高天原的生活條件比這裡好。骨女你聽說了現世的百鬼夜行嗎?」
  「那不就是盂蘭節結束後獄卒乘著坐騎捉亡者造成的錯覺嗎?」
  「咦?!原來是這樣啊,鬼燈君你也真是的怎麼不早說嘛哈哈!原來滑瓢老頭你的百鬼都是獄卒啊!」
  酒吞童子扶正肩膀後的酒罈子,小心地拍了拍身材瘦弱的鯰魚老頭,瞬間就相信了骨女所言。
  怪不得這人會被騙到高天原領著五百日薪打雜,而且這麼多年了都沒陞官。
  鬼燈微妙地看向平日的行為完全能算上機智的骨女桑,這兩人能成為朋友也真是個奇怪的事情啊……
  「——但是啊,獄卒會吃亡者嗎?」
  「會的哦,你還沒去等活地獄看過吧。」
  骨女迅速接口,不給突然嚴肅的酒吞童子任何一點耍帥的機會。
  「哎?等活地獄那邊的確還沒去過……難道百鬼夜行的獄卒都是從那裡面挑的?」
  「偶爾有亡者溜走,在黃瓜坐騎追不上的時候,獄卒們就會乘著飛鳥去抓人。」
  「……」
  兩人激烈地進行著談話,雖然在外人看來只是骨女單方面地給酒吞童子灌輸半真半假的思想,也不知道酒吞童子相信了沒有,照理來說那種一聽就有點扯的話就算是腦子被髓蟲吃了也能發現不對勁才對。
  「百鬼夜行怎麼了嗎?說起來最近盂蘭節快到了,如果不介意請來參加廟會吧。」
  鬼燈轉向酒吞童子身旁一直想插話卻總被無視的滑瓢老頭,想了想,斟酌一下開口,還是邀請面前印象不錯的妖怪來參加地獄的廟會。
  明明有著阿卡林的能力,買東西就算老闆沒注意到他都會特地留下一分錢,這個事件足以說明他的人…妖品了。
  「真抱歉啊……鬼燈大人,其實今天來閻魔殿……還是有重要的事情的。酒吞童子剛剛突然找到我——我也不清楚他是怎麼找到的,但是他找上我的第一句話就是『滑瓢老頭你的百鬼夜行還沒解散嗎哈哈』,百鬼夜行……這種東西……」
  被注意到的滑瓢老頭受寵若驚般慢吞吞地敘述著,斷斷續續卻能感受到他正在努力地加快語速。
  「對了對了,就是這個,天照大神在天神茶會上說最近亡者靈魂的數量急劇減少中,雖說看上去不太在意的樣子——也可能是被不回家的弟弟氣炸了啦,總之被預測了是現世的百鬼夜行又被組織起來殘害人類的緣故,我就被拜託來地獄問問最近有沒有什麼大問題順便把這個糟老頭帶到高天原去審問一下。」
  「高天原的天神們天天就不幹些正經事,我上次去花街還看到白澤神獸帶著一群天神到卡拉OK……話說神明墮入地獄就算了,天天都墮入人性的地獄真的沒問題嗎!!」
  記起當時的畫面,骨女暗歎將白澤的私家照片送給牛頭真是個不明智的決定。
        
第二十五章 盜版的東西在細節方面讓人哭笑不得
  「亡者數量減少對地獄有什麼影響嗎?」
  以「送行」為由暫時從沒事幹的刀山地獄離開的骨女,在地獄門送走酒吞童子知道看不見那龐大的背影后,深呼吸一口氣向站在一旁的鬼燈詢問道。
  ……她果然還是不習慣跟以前認識的傢伙扯家常啊。
  「照理來說亡者數量減少,對地獄的意義就在於『可以休假』。不過過兩天就是盂蘭節了,……亡者們會在這時候回到現世,如果已經在地獄登記過姓名的亡者被吃掉,那麼帶來的是龐大的記錄工作。記錄科的員工一直都處於崩潰邊緣,要是再施加一些壓力……」
  鬼燈皺眉頓了頓,抿著唇不說話,與骨女並肩行走在回閻魔殿的小道上。
  記錄科在閻魔殿是個任務很重的部門,工作量也極大,記錄科的部長葉雞頭早就因為夜以繼日的工作導致髮根提早脫落。這種情況下再增加他們的工作……會導致短時間滯工啊。
  深知不能再這樣下去,鬼燈仔細思考著可能解決當下局面的辦法。
  「骨女桑與酒吞童子很熟?」
  「…不不、怎麼可能。看上去很熟都是他給人造成的錯覺啦,酒吞童子對誰都是那樣一副老朋友的態度。」
  骨女趕緊擺擺手否認鬼燈的說法。
  「盂蘭節就在這幾天,……骨女桑有什麼好的意見嗎?關於解決地獄新問題。」
  「……啊,您是在說現世的百鬼夜行嗎。」
  骨女低下頭,鬆開面部緊張的肌肉,走在血紅色石塊堆砌而成的小石路上。與地獄黑幕同行的壓力可大,她能不能站在離您三步遠的地方……距離太近很可能會被您偶爾s的舉動所波及。
  這是從芥子前輩那裡得到的經驗。
  「從最簡單的解決方案看,不要過盂蘭節了,地獄該幹什麼幹什麼,現世百鬼再鬧騰也沒關係。」
  「盂蘭節放假是地獄公休,身為地獄代表的閻魔殿沒理由不按規矩辦事。」
  「那乾脆上升一個高度,保證大部分亡者的安全……這個估計也做不到吧。」
  獄卒們都放假了,根本就沒這個人手。看出自己挑出的漏洞,骨女歎口氣,森森地詢問:「鬼燈大人一開始就決定了…解決方案吧?」
  「…對,但是需要骨女桑的協助。」
  不見絲毫被拆穿的尷尬,鬼燈神色自若地點點頭,推開閻魔殿大門走向內部。骨女則好奇地望了守門的獄卒兩眼,每次都要特別審核的她難得可以不用檢查就進閻魔殿了,讓她小小地自豪了下。
  「我的協助?哎?鬼燈大人您是說……」
  骨女停頓了下,腦海中浮現出一種可能性,止住話小心翼翼地抬眸瞄了眼鬼燈的表情,「……要去單挑百鬼夜行?」
  鬼燈大人您不愧是打敗了桃太郎擊潰了閻魔王一舉成為地獄黑幕的鬼神。但是單挑百鬼夜行這種事……好吧還是挺現實的。
  腦中浮現出一群喝醉酒湊在一團的百鬼,與眼前有著最強鬼神之名的鬼燈大人一對比,根本不夠看,就算骨女也是妖怪都不敢否認這點。
  問題就在於,很多妖怪喜歡東躲西藏,找到他們就是個問題……
  「骨女桑盂蘭節結束後有空嗎?加一個晚上班如何?工資另付。」
  鬼燈伸出手指提議道。
  「安全可以保證,出了意外地獄報銷,此外工作壓力不大,只需要給我帶個路就行了。」
  「…為什麼會認為我知道百鬼聚集的地點?」
  雙眼發愣僅僅盯著鬼燈表示加班薪水的手指,數字之大令骨女有些動容,強忍住應下的慾望,骨女提出聽上去很嚴重的問題。
  若是被認為與百鬼串通打擾地獄工作,那就太糟糕了,參考一下曾經在三途橋上的橋姬得到的下場,……不用想。
  「骨女桑曾經是百鬼夜行的一員吧?」
  鬼燈走到閻魔殿大廳的審判席下,閻魔大王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在鬼燈離開後他會偷懶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鬼燈也只是陰沉著臉從審判席下的小抽屜裡拿出一副卷軸。
  「誒?不會吧……」
  「這裡。」
  鬼燈攤開卷軸,一副百鬼夜行的古畫呈現在骨女眼前。為首的是畫得一點都不像鯰魚的滑瓢妖怪,而順著鬼燈的手指方向看過去,一個超出一般大小的骷髏跟在了後面。
  「……鬼燈大人,您這幅畫是哪裡買到的?」
  骨女盯著那個骷髏看了許久,又低頭糾結地看著自己與常人一般大小、甚至比均高還要矮一些的身體。
  想著身為鬼神的鬼燈也許對妖怪並不是特別瞭解,發現了不對的骨女小心地問了句,見鬼燈投來的疑惑的目光順了順氣解釋道。
  「這是近代才被人類創造出來的妖怪,在滑瓢在現世的時候還沒有出生,也不是我。……話說我長得很高大嗎?」
  骨女抗議般仰視著鬼燈高出她將近一個腦袋的身高。
  「近現代的妖怪……都市傳說對嗎?」
  「差不多,因為流傳得很廣所以就會產生妖怪,就像不喜處的那只人面犬一樣。不過人們的本意應該不是創造出那種……妖怪吧。」
  如果人類的本意就是如此,…那審美觀可比桃源鄉的神獸白澤糟糕了不止一點啊……
  「這麼說來之前聽人面犬的提過,都市傳說越來越多,它們老妖怪在現世越來越難混了。」
  「……所以說它根本就不能算老妖怪吧!」
  骨女忍不住反駁了人面犬的自稱。
  
  地獄,刀山地獄——
  明明已經是她下班的時間了,身著艷麗和服的橋姬仍舊站在高台上,看著其餘夜班的同事以以往無法想像的動力勤奮勞動著。
  一臉陰鬱。
  「她怎麼了?」
  路過的無名獄卒偷偷向一旁的同時詢問。
  橋姬雖然不算地位比較特殊的獄卒,甚至還背負了地獄的龐大債單,但她是在刀山地獄鬧革命的時候唯一站在骨女身邊的員工,同時也是一個以古人的角度看來十分XX的一個美女。
  「不知道,失戀了?管理不管管她嗎?雖說她沒有影響到工作吧……」
  被問到的員工佯作在意地四下望望,緊接著便開始繼續工作。
  這種事情橋姬從叫喚地獄回來後就沒斷過,這次會被問出來也就是因為無名獄卒發現她望著下方表情動容了一下罷了。看著身旁已經麻木了的亡者,無名獄卒好奇地湊近橋姬身邊向著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
  可是還沒來得及看到些什麼,腳一滑,……摔了下去。
  「啊啊?」
  被無名獄卒抓住的亡者死灰般的眼眸裡迸射出充滿著希望的光芒,突然像有了生命力一般回身起步跑,途中還撞倒了兩個獄卒。
  嚴格來說算得上始作俑者的橋姬只是木木地啊了兩聲,回過頭呆呆地看著身後的混亂。
  「怎麼說呢,感覺吼吼處的工作氣氛還是不夠啊。」
  「是刀山地獄,屎殼郎先生。」
  「啊,對,刀山地獄,哎,人老了很多東西都記不清了啊。」
  「您並不是人,屎殼郎先生。」
  遠處的樓道傳來兩道聲音,一道是橋姬所熟悉的自家上司總是平靜地吐槽著的語調,另一道尖銳細小的,……聽起來似乎是屎殼郎。
  「骨女小姐總是在意很多奇怪的事情呢,這樣下去是嫁不出去的哦,作為你的老前輩,曾經我也是啊……啊?!」
  疑似年紀很大的屎殼郎先生似乎在回首往事的時候被衝下去逃走的亡者嚇了一跳。就算橋姬站在高台邊緣距離樓道很遠,但從語氣中也能聽出大概。
  除了這個沒有其他東西能夠阻止年老之人叨念自己年輕時後的風光。
  「真抱歉我不想嫁,對娶倒是比較感興趣。」
  「那是你們那邊的亡者嗎?」
  「……唔,應該是。下面的!隨便來個人把他踹下去!」
  骨女大人自始至終都維持著平淡不為外物所影響的心態,至少在此時的橋姬眼中骨女是值得她尊敬的人物。
  白色喪服黑色短髮身材矮小經常提不起勁,這些怎麼看構成的都是一個妥妥的宅男形象,…會覺得這種人值得尊敬她果然壞掉了嗎!
  看見手中捧著驚魂未定的屎殼郎先生踏上最後一級階梯的骨女,聯想到自己對她的尊敬,橋姬木然的表情頓時有所動容。
  「橋姬?你不是下班了嗎,不過正好,問你件事。」
  骨女彎腰將屎殼郎放在了地面靠邊上,起身時眼角瞄到帶著奇怪的表情盯著自己發愣的橋姬,抿著唇想了想,對她揮了揮手。
  「……有什麼事嗎?」
  橋姬小踏步靠近那邊。
  「你要是被叫喚地獄那邊的獄卒欺負了儘管上報去閻魔殿,不要總是裝作一副憂鬱的樣子呆在工作崗位。還有、現世的那個百鬼夜行你來地獄前有參加過嗎?」
  「百鬼夜行?」
  橋姬在離骨女五步左右的地方停下,驚訝地重複了一遍骨女的話,「現在現世的,……那個全由都市妖怪組成的混亂的百鬼夜行?」
  「什麼?都是都市妖怪?」
  骨女聞言,在大腦中將這個消息消化後也訝異地張張口,都市妖怪,……這種麻煩的東西竟然組成了百鬼夜行?
        
第二十六章 就算女人很重要也不要跟隨便搭話的女人走
  「喂,為什麼你小子會在這裡。」
  「這應該是我要問的,為什麼你還能若無其事地穿著那身走在大街上?」
  
  現世東京不知是哪個十字路口前——
  現在正是盂蘭節前一天晚上時間,也是亡者被放回現世地獄難得能得到放鬆的時候。
  至於硬是要留在地獄受罰的部分亡者,骨女覺得還是不要理會的好。
  親眼見過鬼燈大人在現世傳播謠言後,骨女深深地覺得「百鬼夜行」的出現與鬼燈大人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骨女隨著鬼燈犧牲加班時間來到現世主要就兩個事,一個為散播謠言出一份力,然後便是幫忙帶路找到百鬼夜行的聚集地。
  ……怎麼覺得自己的定位這麼沒意義呢。明明沒做什麼事卻領著大量的加班費,讓骨女有些良心不安,特別是在自己其實不明白百鬼夜行的具體位置的現在。
  而在這個節骨眼上,竟然碰見了穿得一身土氣的白澤及正常扮相的桃太郎。
  若不是曾在花街見過白澤帶著一群天神走進卡拉OK一起墮入人性的地獄,骨女肯定不會覺得面前這位身體矯健的老人服竟然是目前地獄的人氣TOP2。
  順便一提,據記錄科登記的情報,情人節收到豆子以及巧克力總和最多的是鬼燈大人。
  骨女悄悄瞄了眼鬼燈身側,沒有發現對像有攜帶最終殺器狼牙棒,看樣子暫時在這個人聲鼎沸的大街上是打不起來了。
  將皮笑肉不笑的白澤與同行看風景的桃太郎桑一對比,哪個比較好說話一目瞭然。
  「所以說你們地獄的人怎麼會懂得天國的品位,我這身可是由鳳凰選的代表了長壽的衣服。」
  「在長壽之前先看看你長的是不是一副長壽樣吧,明明都是天國,桃太郎就穿得很正常。」
  「是嗎?我倒是覺得骨女小姐穿得挺不錯的。」
  骨女低頭複雜地檢視自己這一身自認為還不錯的……黑色喪服。
  「…骨女小姐您也很辛苦呢……」
  兩位上司旁若無人地開啟了平日裡的爭吵模式,與白澤同行的桃太郎只能站在骨女身旁眼底劃過無奈。
  「不,我覺得跟白澤先生相比,鬼燈大人平時還是挺靠譜的。」
  骨女認真地反駁桃太郎的話。聞言兩人一同看向被鬼燈三言兩語挑逗得怒氣沖沖的白澤,桃太郎不得不同意骨女的說法。
  再在這個話題上討論下去自家上司的臉面估計會被丟光,發現了這個問題桃太郎趕緊換了個話題,「鬼燈大人在盂蘭節前夜到現世有什麼事嗎?」
  「…傳教。」
  骨女艱難地挑了一個還算靠譜的詞語來描述鬼燈的行為。
  「傳教和……為人民除害吧。」
  「……」
  桃太郎詭異地看向那邊明明在大晚上在大街上也能吵起來的兩位,鬼燈大人,您已經決定在地獄掀起反閻魔的革命狂潮而現在正在為自己的擁護者奠定群眾基礎嗎?!
  「……話雖這麼說,其實就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情來找百鬼夜行談談人生罷了。」
  話說一半的骨女攤攤手,輕呼一口氣。
  「哎?你們也是來找百鬼的?」
  意料之外的回答使得骨女百無聊賴的眼神多了一點詢問,桃太郎摸摸後腦勺將自己這行的來意告之對方。
  其實跟他們的目的也差不多。
  「白澤大人受高天原的天照大神拜託來找最近在地上肆虐的妖怪們。天照大神畢竟是連桃源鄉都有名的美女……」
  桃太郎苦惱地掩面止住話茬,接下來的話不說估計骨女小姐都能明白吧。他是不是應該因為這麼個上司而感到羞恥呢……
  「也就是說,這個活了幾十億年的野獸又被拉去打白工對嗎?」
  雖說為了很好地融入現世對鬼神的外貌打扮稍微做了些修飾,但鬼燈被稱為地獄耳的聽力並沒有被削弱。
  「怎麼能說是白工?亡者靈魂的數量減少忙碌的可是高天原,天照大神一忙也就得減少娛樂的時間。哼,你怎麼可能明白女人在歷史發展中的重要性,在我的國家裡有因為女人成功的事例也有因此滅國的悲劇,楊貴妃聽說過沒?哎呀,那個真是個美人,日本……」
  「天照大神不是被須佐之男命氣的閉關不出了嗎?而且沒人的話,日本有個小野小町。」
  「我對見不到的人沒興趣。」
  白澤迅速接口道。
  「中國倒是有三大惡婦比較出名,難道你喜歡那一型的?沒想到你不光從外貌上看像個老頭,連內心都被腐蝕成古代水平了。」
  鬼燈與白澤在有關女人的話題上歪得無可附加,一旁瞪天的骨女覺得一時半會兒應該無法結束這個話題了。
  「所以說你小子看上去很老成,結果什麼都不懂吧。女性最重要的是巨大的包容力以及寬厚的母性,次要的才是相貌。」
  這種話從白澤口中說出來可信度低到比下限還低了,骨女詢問地看向桃太郎,後者躊躇下才慢慢開口:「他昨天去跟隔壁的赫夜姬談了會兒人生,…那是一個具有精神美的女性。」
  骨女差不多明白了。
  「是嗎?我真的覺得牛頭很適合你,你不考慮看看?」鬼燈抱胸,一副「我是野獸丘比特快讓我射一箭」的模樣。
  「母性不是指對所有生物的母性啊!況且胸不要那麼多!兩個就夠了!」
  白澤炸毛似的在路中間吼道,其實兩人在大馬路上談論這種問題早就引得不少人側目了,桃太郎與骨女都默默地背對著他們假裝不認識。經他這麼一吼,周圍的路人就差沒打電話報警。
  骨女覺得要是自己,肯定第一時間就是喊警察。這種明晃晃的色狼發言也夠這位神獸在現世的監獄帶上好幾天了。
  也許得慶幸現在的時間定格在了夜晚,站在大街上的幾人雖然被路旁店家的燈照的發亮,只要不從正面拍照估計拍得都不清不楚,也不用擔心鬼燈大人被「傳教士在大街上討論XX」被放送到網絡上,此時骨女靠在路燈上非常的無聊。
  「那個……」
  糯糯的女音從身後傳來,骨女覺察到桃太郎拍了拍自己然後指著正在吵架的兩人的方向,也就被迫向那個方向看了過去。
  「胸不要多,兩個夠?」
  真是一個喪屍的話題。
  聽過閻魔殿某些員工在休息時聊天的內容,骨女瞬間將他們的用語使用在了日常生活中。
  骨女向兩人投去略帶鄙視的目光,只見一個比……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女生戴著口罩看不見面部,從露出的眼睛與婀娜多姿的身軀也能勉強認出是個小美人。此時正怯怯地扯著白澤的衣角,不安地扭動著身子。
  ……哎呀,這是……
  「哦?哦哦哦,當然夠,你看,這就是女人的魅力,你小……子!!!」
  白澤見女生撒嬌般舉起了自己的手還頗有些洋洋自得,對鬼燈炫耀般順著女生的動作舉起了自己套著綠色外套的手臂。
  側眼卻瞄到女生將自己的手送到了口罩邊。
  骨女來不及阻止,女生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開口罩,露出亮晃晃的獠牙一瞬間,朝著白澤的手就咬了上去。
  ……
  「哦哦!」
  鬼燈不知是為了讓面前的一幕看上去更像朋友間的吵鬧,或者僅僅是為了表達自己心中的愉悅,就像每次白澤遭殃的時候一樣,不停地鼓掌。
  「喂你這是……喂等等啊!!」
  白澤吃痛地摸著自己的手臂,向飛快地跑走的女生大吼道。
  夜色不算特別深,太陽卻已經落山許久,路人沒法拍到他們正面照的代價就是咬了他一口的始作俑者很快就跑得沒影兒了。
  「……嘖,那是什麼,妖怪嗎?」
  白澤咂咂嘴摸著自己的手臂,就算自己是神獸被那種獠牙一咬也多少會受點傷,在路人面前不好將傷口暴露出來罷了。
  他剛剛絕對看清楚了,那個女生的嘴很大,幾乎從左耳蔓延到了右耳。
  「嗯——沒想到妖怪的確很肆虐,不過那是裂口女吧,應該不算都市妖怪?」
  鬼燈鼓掌完滿意地看著妖怪的傑作,點點頭隨口點評了兩句。
  「我見過裂口女,應該不是她。…都市妖怪?喂,地獄還掌握著什麼天國不知道的消息?」
  白澤咬牙恨恨地盯著一臉沒事樣的鬼燈。
  「不是裂口女,剛剛的女生有兩個嘴巴,只是都在臉上而已。如果說接近什麼……我覺得應該是二口女吧?」
  骨女見事情發生突然也不得不靠近站在大路上丟人現眼的兩位上司,敘述著她從路燈旁看到的畫面。
  「二口女?……第二張嘴不在脖子上的二口女有什麼恐怖的?」
  桃太郎趕忙從自己的背包中拿出此行順手帶上的草藥,正想進行加緊治療的時候發現他們此時還在大街上,也不得不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轉而詢問道。
  「我也不清楚,大概恐怖的地方跟裂口女一樣?這種二口女應該是原版的變異吧,我有見過傳統的妖怪。」
  「這種變異有意義?!」
  白澤忿忿不平地叱喝一聲,面上早已不見平日的從容,對一旁的桃太郎揮揮手示意準備離開這裡。
  「有啊,……聽閻魔殿的一個員工說現在現世流行砍妖怪的脖頸,為了在這種嚴苛的條件下生存下來,她們才會把嘴巴長在了前面。……大概是這樣?」
  骨女不確定地說道。
        
第二十七章 廁所需要保證乾淨不然會有奇怪的東西出現
  「那個……鬼燈大人?」
  「拜託你了,骨女桑。」
  鬼燈站在被稱為「人性」的國界之外,對苦著臉的骨女略一點頭。
  
  現世,東京,某個公園的……公共廁所內——
  一行兩人在碰見白澤以及桃太郎後進化成為了一行四人,白澤與鬼燈雖一直打打鬧鬧的,卻也在大方向的任務上達成了短暫的共識,離開十字路口的人流中心,幾人走到了一個小公園內。
  公園小樹林的石道上偶爾能看見在半夜遊玩的情侶,鬼燈謹慎地問了句骨女的年齡,在得到回答後才放心地行走在夜色已深的杉樹林中。
  因為是半夜,就算偶爾能瞅見幾對情侶,要找到一個空曠的地方也不是不可以,桃太郎將白澤的傷口稍微處理了下,骨女發現了白澤在夏天穿長袖的真相。
  也許是白澤這種生物的特性吧,能在他的手臂上看見眼睛。
  不過就算明白了他穿長袖的真相不代表也得理解他對於服飾的配色水平,至少骨女也許還有鬼燈大人沒法將心比心地看待他一身過時的衣服。
  鬼燈站在一旁不時挖苦幾句,沒扔下白澤直接走開也能看出他不太想放棄這麼個免費勞動力——在骨女心中鬼燈一直都是以工作優先的勞動狂。
  而且是個嚴格遵守保障民工的勞動法的好上司,至少比桃源鄉的最高工資五萬靠譜很多。
  抬頭看了眼黑漆漆的天空,夏天會比較乾淨,最近也沒有下過雨,此時天空十分乾淨。他從穿著西裝的上衣口袋中拿出一張折起來的紙,盯著一旁公園的指路牌深思了一會兒,對骨女略一點頭。
  「骨女桑,我們去個地方。」
  然後就來到了廁所裡。
  可能跳躍會有些大,但是他們的確是從空曠的草坪上來到了狹窄的廁所中。聽說現世的廁所犯罪率很高,同時也是怪談盛傳的地點,身為妖怪的骨女也不得不為裡面陰森的冷風所嚇到。
  ……其實她沒來過這種地方啊。
  「鬼燈大人為什麼您不自己來呢?」
  「這條是標誌著『人性』的國界,跨過了這條界線就會被授予『變態』的稱號。……如果你想進去我不介意,要是你能接受照片在地獄新聞的黃金檔放送的話。」
  鬼燈冷冷地瞥了眼蠢蠢欲動的白澤,警告道。
  「但是花子同學……沒聽說過這種妖怪啊,而且這個廁所給我的感覺很難受。」
  見穩穩地站在女廁門口的男士們,就算沒進來但這樣光明正大地窺視女廁內部也能被當成變態處理了吧?骨女抬起手,叩響廁所倒數第三個門。
  「花子同學?在嗎?」
  「……我——在——啊——」
  「啊,是這樣的,我是從地獄來現世調查一些事的獄卒,我的上司鬼燈大人希望能夠見你們一面。」
  沒有被裝神弄鬼的語調嚇到,骨女朝四周望望,講清了自己的來意。
  「……鬼燈大人?」
  門扉後傳來悶悶的回答。骨女低頭瞄了眼在黑暗中也能勉強看見的、由鬼燈大人交給她印著花子同學地址的信件,看樣子她們還沒有搬家。
  「卡嚓——」
  反鎖的隔間廁所被人從內部打開了。
  黑暗始終籠罩著廁所,儘管骨女的眼睛勉強適應了黑暗可也沒法看清走出來的人,只知道她是個矮小的小孩子,似乎還是個黑頭髮的。
  腦袋已經跟周圍溶成一色了嘛。
  「鬼燈大人在哪裡?」
  骨女眼前一團黑色的疑似腦袋發出聲音,歪歪頭,她指著一個拐角才能看見的方向,「那邊。」
  現世的廁所建得比地獄大了很多,因為剛剛聽鬼燈大人提起過他能站在地獄的女廁門口與花子同學進行友好的交流。
  「大人還是糾結很奇怪的方面啊。」
  「我覺得這是在遵循道德原則……」
  對於不走進女廁被花子評價成「奇怪的方面」,骨女深感自己有必要糾正一下她的道德觀念。
  花子意料之外是個蠻沉默的小女孩,跟著骨女三兩步走到女廁的門口後,因為天空沒有雲的緣故月光將她照亮了,骨女也得以看清她的全身。
  黑短髮穿著老舊的學校校服的一個小孩子。從氣味上聞是骨女挺討厭的神明。
  「…鬼燈大人,這位是什麼妖怪?」
  對於古時的怪談很瞭解的骨女卻怎麼也找不到腦海中關於她們的資料。
  「二十世紀中期在街頭小巷流傳的廁所的花子同學,……不過實際上是守護廁所的神明,這位是填山姬,還有她的妹妹水罔女。之前曾因為現世的馬桶改朝換代太快承受不住壓力到彼世的廁所住了近二十年,說起來我還沒向你們要房租,你的妹妹水罔女呢?」
  鬼燈三兩句說清楚了自己與花子間的遭遇,隨即便發現在地獄時另有一位的青白色頭髮的妹妹此時不在姐姐的身邊。
  照理來說,填山姬與水罔女應該是一同行動的才對。
  「水罔……她……」
  語氣有些沉重。
  與曾經在地獄中的活躍有些不同,此時孤身一人的填山姬周圍的氣氛也不由得沉重了下來,骨女能輕易覺察出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她……」
  「沒事的啦,能為您這麼美麗的女士服務是我的榮幸喲。」
  「水罔……」
  「是嗎?這可真是感謝,我也正煩惱孩子該放哪,總不能扔在地上吧。」
  咬著牙支支吾吾的填山姬再三被廁所外輕鬆愉悅的談話所打斷。
  不用走出女廁骨女就能明白剛被女人咬了口的白澤又在拐角處勾搭女路人了。
  女路人的輕笑在看見女廁門口堵著的幾位後戛然而止,腳步緩緩停了下來,做好充分的心理準備後在骨女看不見的牆另一邊輕輕問道。
  「請問你們這是……?」
  骨女能夠理解,不是站在女廁外就不會被當成變態,相反在女廁外向裡面看……這種更讓人避之不及吧。
  就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覺一樣。
  「哎呀,他們就是一群簇擁在廁所門口的變態啦,不用擔心,進去吧,我等你回來喲。」
  被稱為變態的幾人掃了眼白澤。
  女子躊躇著,最後還是相信了白澤的話,從鬼燈稍微讓開的道路走進廁所,骨女也得以看清對方的長相。
  ……說好的對人妻沒興趣呢?
  只需探個頭出去就能瞥見白澤手上抱著的被裹成一團安靜地睡覺中的嬰兒,聯想到剛剛走進去的女子,發生了什麼大概也能明白了。
  因為母親想上廁所可是嬰兒沒處放,然後白澤就趁虛而入對吧。
  「這種時候你還有空閒搭訕?」
  變態鬼燈不屑地掃了眼白澤。
  「女人可是精神食糧嘛。對了,你們剛剛說到了哪裡?」
  白澤難得沒有暴起,反而笑嘻嘻地望向站在門口的填山姬與骨女,…然後默默地退後了幾步。
  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要發生了。
  最明顯的表示就是填山姬看著走進廁所的女子,面色複雜。
  填山姬好說也是個神,雖然跟她妹妹為了隱藏自己的本體裝成妖怪很多年,但白澤這個從白堊紀就出生的神獸沒道理不認識她們。
  儘管跟古時候的穿著不太一樣。
  「……剛剛那個,是暗子小姐吧?」
  填山姬帶著複雜的表情複雜地說道。
  「暗子小姐?」
  「啊,我有聽說過,最近挺流行的一個怪談對吧?」
  相比從白堊紀活到現在的白澤,鬼燈這位更新世的亡靈反而更博學一些。
  「抱著一個嬰兒的暗子小姐,會在廁所門口將嬰兒請路人幫忙抱一會兒,她則會走進廁所開始數數。」
  「一…」
  為了印證鬼燈的話,廁所傳出陰森森的數數聲。
  「就像這樣。」
  鬼燈伸出手指指著廁所內部,進行現場教學中。
  「在她數數的過程中嬰兒會越來越重,如果數到十你還沒放開嬰兒,這個嬰兒就會跟著你一輩子。」
  「五…」
  白澤面無表情地將手挪開,嬰兒豎直落地掉在了地上。
  「…不過放開的話,會受到暗子小姐的詛咒。」
  鬼燈馬後炮地補充,從時間上看明顯是故意的。
  原來鬼燈一路沒有排斥白澤的原因是需要他來當肉盾啊……骨女突然悟了。
  「……你!這!小子不早說!!」
  「早說?這全都是你見女人就搭訕的錯吧?」
  鬼燈歪歪頭,視線飄向女廁裡,幽幽地開口,「再說這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
  「哈?」
  白澤沒好氣地瞄了眼地上一聲不吭的嬰兒。
  「……只需要請她本人解咒就行了。」
  廁所內飄出的陰氣隨著暗子小姐的「十」一下向外撲出,一位披頭散髮形似貞子的生物在骨女眼中作死地向外撲過來。
  「唔,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不過正好,暗子小姐,我有件事情想拜託你——帶我們去百鬼夜行的地點如何?」
        
第二十八章 老師並不可怕關鍵是你敢不敢挑戰權威
  鬼和妖怪有什麼不同嗎?
  曾經被地獄的鬼獄卒們所排斥過的骨女之前這樣問過了號稱地獄最博學的記錄科成員,得到的回答讓她覺得隨便到不行。
  「你覺得他是鬼就是鬼,長得像妖怪那就當成妖怪就是了。」
  這種敷衍的回答讓她直接捨棄思考「對方有沒有認真回答」的問題,轉而感歎起人情冷暖來。
  抱著對妖怪及鬼區別的不解,骨女在地獄仍然混得如魚得水,直到今天看著面前盲目追崇貞子的暗子小姐,才重新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說實話地獄也沒有分得那麼清楚……這種事應該天國更明白吧?畢竟時不時就得幫人類驅逐妖怪。」
  鬼燈摸摸下巴,蹲下身子讓自己冷冽的目光與被骨女踩在腳下的暗子小姐保持水平一致,被提問後隨便回答了句,將問題扔給了一旁的兩位天國居民。
  廁所內維持著一副詭異的畫面。
  從廁所內部數到「十」後披頭散髮衝出來,看著就是想嚇人的暗子小姐被骨女伸出的腳拌了下,重心不穩朝拐角處的牆面倒下。
  骨女見狀越來越不想承認她是妖怪了。
  歎口氣為現在都市妖怪的沒落悲哀著,如今已屬於地獄居民的骨女上前兩步輕輕踩在了暗子小姐正欲抬起的手臂上,輕聲警告著。
  「別動,再動就把你中學寫的日記貼在最熱門網站的首頁哦。」
  被稱為地獄酷刑的黑歷史對暗子小姐頗有用處,只見一直在掙扎的女子動作驀地止住面紅耳赤的模樣,…竟然還真的有妖怪在中學寫日記?!
  妖怪也有中學嗎?!
  「這個不清楚……但是的確有『妖怪特區』的存在,骨女桑應該也知道吧。那裡的妖怪除非生計問題不然不會隨便離家的,……暗子小姐,我再問一遍,能帶我們去看看百鬼夜嗎?」
  鬼燈森冷的眼神令暗子小姐不禁打了個寒顫,在他的授意下骨女的腳從暗子小姐的手臂移開,後者慌張地向後爬了幾步。
  「你你你、你們!你們還有夥伴遭到了暗子小姐的詛咒!再這樣對我那麼他…」
  「啊,這個傢伙暗子小姐如果喜歡,怎麼處置都行。」
  「對呢,反正是個不吃教訓只會勾引女人的獸渣,如果他值這個門票錢…白澤先生您漲價了誒。」
  地獄兩人充分表示了對受到妖怪詛咒的白澤的隨便態度,像是考慮到桃太郎的心情,還特地回頭徵詢了他的意見。
  「…只要能讓他把這個月工資發給我,怎樣都好啦。」
  「桃太郎君你這個月的工資扣光哦☆。」白澤一手拎著嬰兒,在桃太郎身後扭曲著笑容。
  「你你你們、你們難道不是同伴嗎?!」
  對這個無情的團隊感到不解,暗子小姐顫抖地伸出手指在幾人中指來指去,「怎麼能這麼說……」
  「同伴?不不,暗子小姐你搞錯了,不是同伴。他只是被路過的小女生迷倒然後被反咬一口的可悲生物罷了。」
  鬼燈擺擺手,示意骨女將暗子小姐從地上扶起來,順便指了指自己腳下這條人性的國界。
  「怎麼看都是同伴好不好!再說了不是同伴怎麼會這麼清楚啊!……話說為什麼你們面對我還能保持冷靜啊啊——」
  所謂每個吐槽役一出場都很正經,骨女將被她踩過的暗子小姐扶起來後順便幫她整了整乾枯雜亂的黑髮,剛剛的她是有些可怕,但一旦交談起來……恐怖感全無了啊。
  就像橋姬曾經站在橋上也很有氣質,一旦開口就是活脫脫的吐槽役嘛。自家地獄最近一直悶悶不樂的獄卒在骨女腦海中浮現。
  「抱歉還沒自我介紹,我是地獄的閻魔輔佐官鬼燈,那位是我的部下骨女小姐,這兩位是天國的。……至於那邊一直很沉默的小女孩,她是曾經的填山姬。」
  「……哈?是?……填山姬是……伊邪那美的那個……化成的神明嗎?」
  暗子小姐驚悚地站著,不敢回頭看這位以往跟她地位相同的怪談妖怪。注意到她奇怪的舉動鬼燈看向某種意義上妖怪界的專家骨女。
  「妖怪對神明會有某種意義上的警戒或者畏懼,…不過只在新生代的妖怪中會存在這個現象啦,天國是怎樣不靠譜的地方,任何一個活得久的妖怪都知道。」
  「等等等等、你…您是填山姬,也就是說,與您一直在一起的那位…是水罔女咯?」
  新生代的妖怪,暗子小姐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填山姬陰沉地點頭。
  暗子小姐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剛剛就看出在這個廁所中發生了什麼事情的骨女此時更是確定下來,日本廁所的犯罪率特別高,而且為了保護使用者的隱私還不能裝攝像頭……儘管這些跟妖怪犯罪沒什麼大關係。
  「怎麼回事?」
  大BOSS鬼燈雙手環胸佇立在女廁門口,像尊大佛。
  「…妖怪的…百鬼夜行,在幾個月之前…失去了代任主人…所以百鬼崩潰了,現世亂的很,一些妖怪最近在到處找妖怪加入…希望重振風光,…花子…水罔女大人被其中的一支抓去…」
  暗子小姐扭扭捏捏地退後,看出鬼燈應該不會越過那條界限,不知怎的膽子也大了一些。誘拐幼女是令人良心不安的事情,…誘拐神明的幼女更是妖怪的大罪啊!!
  「對,水罔她被一個有著奇怪大眼睛的傢伙帶走…也好幾天沒回來了,我也在四次打探她的下落。」
  「那麼,也就是說,現在的混亂並不是因為百鬼夜行,反倒是因為沒了這個約束才變成了當下的局面?」
  鬼燈總結了一點於地獄來說很重要的情報。
  「對,而且大部分都是正體不明卻又很弱小的都市妖怪,老一輩們都安安分分地待回妖怪特區了。」
  認定女廁內的兩位沒有什麼威脅,暗子小姐慢慢挪動著腳步,邊恭敬地回答著鬼燈的問題。
  很好,唯一有威脅的傢伙執著於道德的問題不敢貿然上前,她應該還是有離開的機會!
  「……一個個擊破嗎,雖然不難,但是我們沒有時間……」
  距離盂蘭節凌晨只餘下兩個小時不到,本來打算與百鬼頭領談談人生的鬼燈計劃被意外全盤打亂。
  「這麼說來,關於百鬼夜行的說法也很多,滑瓢曾經是一個時代的百鬼主人,…這個時代是誰?」
  □了眼手腳動作不正常的暗子小姐,骨女開口。
  「啊?啊,是老妖怪,據說是被滑瓢大人托付了百鬼的茨木童子大人。」
  ……
  那個正在叫喚地獄服刑的、男扮女裝不說欺騙渡邊綱不說最後被腦子不好使的老大酒吞童子與死對頭攜手送進地獄的可憐娃子?!
  難道他不是在酒吞童子被退治後…就被送進地獄了嗎?
  「茨木童子的確是在不久前被天國的渡邊綱送來的,大概在橋姬小姐之前不久吧。沒想到他竟然是百鬼的老大……暗子小姐,現在有什麼…啊。」
  暗子小扶著牆,直接就想逃跑。
  骨女早有準備地又伸出腳拌了她一下,隨即比之前更惡劣地踩在了她的胸口上。
  「說了不要亂動了,等下我就去妖怪特區找到你的家翻出日記來貼到網絡上哦。你再動就把你抓到淨琉璃鏡前把你對上司的抱怨全都寫一份寄給他們。」
  骨女面無表情地威脅道,也許因為是面無表情才憑空多了幾分恐怖。
  「等之後再跟你們算搶走了我妹妹的帳,骨女小姐對嗎?你現在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找到水罔?」
  「也許……骨女桑可以帶我們去趟妖怪特區?」
  「……啥?」
  完全茫然的語氣,一連兩個問句讓骨女詭異地看向身側的填山姬,目光一轉越過鬼燈飄向女廁外惡狠狠地欺負嬰兒的白澤與呆滯地看著他所作所為的桃太郎。
  她勉強地說:「倒不是不行,但是天國的人去那邊總有些不適合吧。就跟老師去家訪,孩子心中總會有芥蒂一樣。」
  「我覺得老妖怪還是很時務的,如果拜託他們一下說不定還能得到不少幫助。」
  「那行吧,暗子小姐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還有那邊的白澤先生與桃太郎桑…」
  白澤的心情一看就很不好,一天搭訕的兩個妹子一個咬了他一口就跑得不見人影,一個更是給他下了詛咒,…更奇怪的是兩個竟然都是妖怪……
  「果然跟你們一路就不會有什麼好事,我應該早點發現的,…桃太郎,走,一定要搶在他們之前解決這件事然後找天照姐姐要報酬☆。」
  儘管扭曲卻還是露出了笑容,白澤扭頭便向遠處離開,身上偶爾還能看見在黑暗中有些清晰的屬於詛咒的灰煙。
  這麼說來,骨女桑的確是一路啊……
  帶上骨女完全沒有那個意思,鬼燈詢問地看向她。
  「不,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她撇清關係。
        
第二十九章 微笑常駐
  暗子小姐其實也是個很漂亮的妖怪。
  八成原因是因為她是在近代被創造出來的,所以外貌很符合現代人的審美,不像橋姬那樣屬於過時的女人。所以對女人的標準隨著時間推進而變化的白澤才會屁顛兒屁顛兒地跑上去搭訕。
  向桃太郎揮揮手表示對他的同情後,因為目標相同暫時組成的和平小隊再次分裂成兩隊,骨女瞄了瞄鬼燈大人一臉沒事的樣子,看來這次工作白澤的存在並沒有太大的存在意義。
  妖怪特區其實也不是很難去。
  不光是人類間,妖怪中流行的話題也經常是「今天又有x個人類跑到xx家然後被xx吃了」,由此可見這個特區的隱秘度著實很低。
  實際上由骨女帶路,填山姬跟在身後,鬼燈監視著暗子小姐,一行的速度也不會太慢,在約莫半個小時過去後骨女領著他們來到一家街邊的關東煮之前。
  「…老闆,隨便來點東西,四份。」
  掀開簾子骨女便走了進去,填山姬一愣快步走了兩步催促著。
  「喂,我們不是去……」
  話在看見店老闆後戛然而止。
  說實話在現在的東京大街上還能看見街邊的關東煮很不正常,不過想到現在的時間也不早了,說不定就是有人盯準了這個時間沒有警察呢?
  但是面前關東煮的老闆是一隻狐狸。
  準確說來是兩隻,稍後填山姬便能看見從店老闆身後擠出了另一隻小狐狸,頭上還綁著小花昭顯性別。
  「哎呀。這不是好久沒來過的骨女小姐嗎?還帶著…神明?」
  店老闆也許是一隻老狐狸吧,狹長的狐狸眼在看見填山姬後閃過一絲警覺,鼻子抖了抖從填山姬身上嗅出了很多消息。
  「幾年不見你得鼻炎了?這位怎麼看都是廁所隔間的花子嘛。好了,我們四位,去那裡有些事。」
  骨女指了指填山姬……指了指花子,拿起老狐狸放在面前的關東煮,再次挑起簾子就準備離開,一邊順手將關東煮扔進街邊的不可回收垃圾桶裡。
  「說了不要浪費食物哎…哎呀?那邊的是地獄第一鬼神鬼燈大人嗎?」
  就這麼一瞬,狐狸眼瞄到站在暗子小姐身後盯著周圍變化的鬼燈,吸引到他的注意後微微一笑,「有聽木精大人提起過,能讓木精大人讚不絕口的地獄輔佐官早就想親眼認識一下了。是因為最近小輩們的調皮而找到這邊來的吧?真是辛苦了呢。」
  「你好,與木精很熟嗎?」鬼燈禮貌地回視對方。
  老狐狸嘴邊的鬍鬚抖了抖,「如果沒有木精大人的協助,我們也無法在森林中搭建自己的家,就這點上來說作為這附近唯一的妖怪特區指路人,我們妖狐還得感謝她呢。」
  「啊啊,對了,那位是暗子小姐沒錯吧?請趕緊把她帶回去吧,她母親最近一直在找她呢。」
  關東煮周圍的風景變了,變成了一片樹林。
  時間還是在夜晚,樹林裡很黑,與燈火通明的東京大街截然不同,甚至是聲音都聽不見一點兒。
  包括夏天特有的蟲鳴。
  「等等、!你是骨女?青木原樹海中把曾經那位建立妖怪特區的土地神吃掉的骨女?!」
  「……」
  如果說剛剛暗子小姐一直都是焦躁想逃跑的狀態,那麼現在就完全都是驚恐,也許還有點後悔小看了骨女的念頭存在。
  「……不,那種骨女一開始就不存在好不好,為什麼你們聽到的謠言越來越詭異了啊。我明明就是個遵紀守法幾百年都沒出過門的阿宅妖怪啊。」
  骨女歎口氣,十分不明白「骨女會吃東西」這個錯誤的認知是怎麼被妖怪們所接受的。
  「鬼燈大人,這裡在現世的位置是青木原樹海邊緣地帶,在晚上經常會有妖怪出沒。由於某個有著強大妖力的物件保護,一般老妖怪都會選擇在這附近生活。您如果去週遭吼吼就能叫出幾個有名的妖怪了。」
  「強大妖力的物件?」鬼燈皺眉。
  「是被前任土地神討伐後被留下的玉藻前的眼睛,藉此土地神建立了這個妖怪特區給妖怪們生活。這大概是幾百年前的事吧,在妖怪間也是津津樂道的傳說。」
  暗子小姐在一旁插嘴道。這個算是妖怪的內部傳聞了,每次向外人敘述的時候都會有種成就感。
  「明明是同類被討伐了,卻尊崇著討伐同類的人,妖怪還真奇怪呢。」
  「…,其實那個時候玉藻前已經與神明搭檔,到處作亂了嘛。再加上她嚴格來說也不是日本本土的妖怪……」
  聽起來像是明白許多內/幕,鬼燈不由得側目。但是骨女在各種意義上都是資歷老的大妖怪,加上在這附近被鬼神之□撿到時也住了十分久了……
  「啊,那邊的幾位都是這附近鼎鼎有名的大人物,鬼燈大人有什麼事的話可以找他們商量哦。填、花子同學你也是。」
  老資歷的大妖怪,被鬼燈這般評價過骨女根本沒有作出符合這個稱號的舉動,更是後退了幾步,完全地示弱了。
  「……你們好,各位,我的來意其實不用多講,但是明天就是盂蘭節了,不光光是亡者,如果你們這曾經的百鬼主人茨木童子想回來,他也是能回來的。雖然不明白妖怪界的規矩是什麼,但被他看到這個亂糟糟的場面,……真的不會生氣嗎?」
  鬼燈不顧他們有沒有在聽聽得仔不仔細,現在時間不多了,跟他們友好交流一下再跟他們商談一會兒最後再磨磨蹭蹭地簽下保險合同,這種西洋地獄的麻煩手續至少在日本不要出現。
  
  現世,青木原樹海——
  妖怪特區是由妖狐所組建的一個保護組織。
  光是這點骨女就無法忍受呆在那裡,一陣狐狸的味道令她……難受。
  見鬼燈大人與妖怪們還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商談,骨女叮囑了填山姬幾聲,便轉身離開這裡,向森林深處走去,找到據說被人類發現過的自家小倉庫。
  ——其實明顯是食屍鬼誇大了說法,她的小倉庫埋得很隱秘,至少在闖入這片自殺森林的人類沒有閒心仔細找得出來。所以也就是附近的石燈籠被破壞得不堪入目的程度吧。
  估計是人類覺得它燒出來的鬼火太嚇人了,才搗壞讓它不讓它嚇人。
  ……辛苦你們了,石燈籠兄弟,希望能在地獄看到你們。
  骨女將散落的石子堆到一起,曾經石燈籠在她家週遭燃燒著鬼火照亮一片石子地的景象也已經不能再見到了,…雖然她也不再住在這邊了。
  從千年前就一直在這邊的石燈籠,她會給你們開個後門送到天國去的。
  「……啊呀?骨女小姐,和你一起的那個貧乳控攜填山姬跑路了嗎?」
  閉著眼安靜地為石燈籠祈福的骨女不用回頭都能認出聲音的主人,那欠揍的語調和顯而易聽的對鬼燈大人的敵意…也就白澤會有吧。
  就算是貝西卜大人也不會這麼欠揍,那可是工作狂兼好好先生一名。
  「鬼燈大人沒有那麼無聊,白澤先生。您來這附近有事嗎?沒事還請離開。」
  「喂喂不要這樣趕人啊,這怎麼說也曾經也有一名神明因不明原因消失,我來調查名正言順吧,雖然我這個中國的瑞獸…會有些逾越。話說這裡有讓人熟悉的味道,骨女小姐有什麼線索嗎?」
  白澤踏上石子地,距離骨女幾步遠,見她跪在地上對著眼前的碎石發呆,對當下的情況也有所掌握。
  「誰知道你天天都跟什麼樣的女人廝混,青木原樹海本來就是人跡混雜的地方。」
  「廝混真對不起啊,還有請認為那是正常來往。」
  「抱歉認識你以後只要沾上『白澤』兩個字我就品味不出一點純潔的味道。」
  白澤收回腳,搔搔腦袋歎口氣,「那是你的朋友?石燈籠……以前是保護土地神不被一種妖怪襲擊的妖怪吧。」
  「沒想到您法術使得不錯,但是還是智商還略顯拙計嘛。」
  「喂!你一句不損我渾身難受對嗎?!」
  白澤憤然跳起,那小子帶出來的人怎麼都這麼令人討厭!
  「沒有啊,損人還得看人嘛,要是一點缺點都挑不出來怎麼想損人都沒用。」
  骨女沒回頭,仍舊靜靜地跪在那裡,表情沒有一絲動容。
  「……你!」
  「白澤大人,我們還是回高天原去向天照大神交差吧。」
  氣極的白澤剛蹦出一個字就被從身後走來的桃太郎所打斷。
  「說到底這裡怎麼會有妲己大人的味道嘛,她不是老早就被鬼燈大人挖到地獄去了嗎。」
  「……話是…」
  「啪。」
  自始至終都在無奈地面對自家上司的桃太郎話音剛落,不遠處的骨女傳來了詭異的音效。
  像是樹枝被踩斷的聲音吧。
  「妲己?地獄有這個人嗎?」
  骨女背對著桃太郎,後者無法看清骨女的表情。
  「骨女桑認識妲己大人嗎?她在眾和地獄的花街很有名…呢……」
  「……☆∼」
  氣氛變得歡快起來。
  就算不明白骨女的面色有多麼愉悅,但桃太郎能明顯感覺到週遭的空氣從墓地的沉寂變得越來越輕鬆,…就好像碰見了老朋友一般。
  「玉藻前……竟然跑到花街去了嗎☆~」
        
第三十章 幹壞事之前需要考慮到存款夠不夠賠錢
  妖怪從出現的形式上分類,大致可以得到兩種。
  一種是因為人們耳口相傳,在或是畏懼或是尊敬的情況下被空想出來憑空出現的妖怪,像是人面犬、入內雀或是座敷童子那種。這類妖怪一般種類繁多,有著各自的特性,活的時間也長短不一。
  另一種則是將空想施加於人類,致使他們死去後無法進入地獄,被深入骨髓的怨恨或思念鎖在妖怪的存在當中。這類基本就像阿菊、二口女及骨女一類受到了詛咒的妖怪一般。
  至於明明是神明卻偽裝自己引發都市怪談的填山姬、水罔女,與身為UMA的卓柏卡布拉及本就不是日本妖怪的食屍鬼屬於個別特例。
  由此可見,骨女必然是有著什麼原因才積累了對男人深深的怨恨,從而成為了骨女這種妖怪的。
  「骨女大人難道不是因為被男人戴綠帽子所以……」
  「我倒感覺你腦袋上才全都是綠的吧。關於這點,……只是正好我怨恨的人中有男人罷了,其實有關重生的判定點並不明確,當初我還以為我會變成天狗呢,天狗可厲害了。」
  面對同為妖怪的同事橋姬的八卦,骨女也曾道出了自己真正的志願。
  妖怪真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它們可以打破常理存在,卻又不屬於地獄天國及現世的任何一個地方。所以鬼神之□大人肯收留她,骨女還是十分感激的。
  「鬼燈大人,請問談完了嗎?」
  心情愉悅特別准許白澤在自己家附近遊蕩的骨女,哼著小曲兒回到被玉藻前的眼睛所守護的妖怪特區。也不知鬼燈大人對妖怪們說了些什麼,但這麼一副勞師動眾的畫面,想必不是給予了極大的利益就是施加了巨大的壓力吧。
  考慮到眼前人的性格,二者並施順便挖幾個牆角可能性比較大。
  「嗯,接下來只需要交給妖怪們,…但是填山姬那邊,好像還是沒有水罔女的下落。」
  鬼燈皺眉向遠處耷拉著腦袋的填山姬望去,剛剛就一直在街邊攔人,從這個狀態看來八成是什麼消息都沒有得到吧。
  「……是被大眼睛的妖怪……感覺除了白澤現世突然之間想不到其他人了。」
  「那傢伙對貧乳沒興趣。」
  鬼燈淡淡地道出事實,換著角度否認了骨女的觀點。
  她拍拍腦袋,將莫名其妙蹦出來的白澤神獸狀態的模樣扔出腦袋,「大眼睛妖怪目標太廣了,這種事也許拜託這裡的居民區們更方便。」
  「但是這裡的妖怪對神不太友善,填山姬獨自留在這不太放心。」
  鬼燈大人您是處處擔心兒女的老爺爺嗎?!
  您現在還是一身西裝革履一副業界精英的外貌啊!不要給人一種「我是女兒控」這種聽上去很偉大實際上很羞恥的感覺啊!
  「骨女桑知道什麼內幕嗎?有關這裡為什麼那麼排斥神明,……感覺你也不太喜歡他們。」
  心中吐槽中的骨女忽然被鬼燈大人問到這麼有深度的問題,也不由得發愣了一會兒,吞吞吐吐了一會兒才組織好語言。
  「因為……因為青木原樹海現在這麼死氣沉沉,大部分原因在於沒有神願意管理這裡,生活條件也就每況愈下,誇張點說,…這裡現在這麼荒涼,也是神明直接導致的後果。」
  這麼說來,水罔女被大眼妖怪抓走,可能不是為了壯大自己的百鬼夜行,而是為了對有著一股神的味道的水罔女報復咯?
  真是亂七八糟嘛。
  「…也罷,不久後盂蘭節就到了,等等回去地獄把茨木童子送到現世來就行了,怎麼說也當過這麼久的百鬼主人,…怎麼了?骨女桑?」
  「……」
  「啊,沒事,在想一些事,…鬼燈大人,荼吉尼天難道也在地獄嗎?」
  
  地獄,閻魔殿——
  什麼叫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概就是指骨女現在的心情吧。
  就算與這句話原本想表達的含義稍有不同,但骨女的情緒的確是在聽聞妲己的消息時高漲後又無奈地低沉了下來。根本原因則在於自己領進地獄一手帶大的橋姬……又出了點問題。
  明明刀山地獄已經進入正軌,她只需要等前任總管退任就能手握大叫喚地獄的大權,本可以自此過上虐待獄卒的美好生活,……
  「你告訴我你跟亡者糾纏不清?」
  回到地獄正打算收拾東西前往花街尋找妲己,骨女卻見橋姬鬼鬼祟祟地在閻魔殿周圍轉悠,賊頭賊腦的模樣讓她有些好奇發生了什麼事。
  畢竟橋姬最近的心情看著就不怎麼好。
  「你是不入流的群眾明星?你以為你像真紀美紀一樣火翻地獄嗎?我就不讓你回家照照鏡子了也許你還是挺漂亮的但是你敢不敢不要在這個時候搗鼓這些事情出來?!」
  然而聽了橋姬的敘述,拿過她手中的一封「家書」看完之後,骨女的心情驟然而下,隱隱有些慍色。
  骨女很憤怒,這點顯而易見。就算當初刀山地獄出了那些事情她也就沉著氣威脅了幾句,…細細咀嚼一番剛剛發生的事情,橋姬覺得其實自己也沒幹什麼對吧?
  只是想溜到現世的時候被牛頭馬頭抓到了而已。
  「你的重點偏到哪個與世隔絕的老人家中的米缸中優哉游哉生活的米蟲身上了?問題在這深情款款的家書上喂!一看就知道是無法適應時代發展冥頑不通的糟老頭寫的,原來橋姬你好這口?」
  骨女覺得她好像在突然間發現了對方某個不可告人的嗜好。
  「怎麼可能啦!!這是、是我丈夫…寫的…」
  「那麼早的設定就不要提出來了,反正沒幾個人還記得,老實交代你跟那個亡者究竟是怎麼回事?」
  骨女猛地一拍桌面,「呯」地一聲,橋姬一個激靈挺直了腰板,正準備像個訓練有素的軍人般大聲回答時,…不知不覺氣勢又癟了下來。
  「不就是我丈夫嘛……」
  「你一個上百歲的妖怪嫁了個一看就是幾百年前的人類就算了,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人類的記性有多差?」
  抖了抖手中飄揚著的厚厚的家書,骨女火氣很大。
  趕緊解決這事去眾合地獄。——這已經是她第幾遍在心底默念這個問題了。
  牛頭馬頭在不遠處只探了個頭出來,媚眼拋一拋八卦著什麼。將地獄門的審訊室借給她骨女是很感激沒錯,但沒想到你們有窺視審訊過程的嗜好?
  今天好像發現了很多不該知道的東西。
  「他、…他不是人類啊,明明就是妖怪…」
  橋姬不安地扯著自己身上鮮艷的和服,聲腔帶著委屈,斷斷續續地敘述道。
  「因為是妖怪,…是為了保護我去世的……在被妖怪襲擊的時候……」
  「我記得妖怪在盂蘭節是不可以離開地獄的吧。」
  「那是由於,…鬼燈大人特別准許的,…就是這樣,我才會……」
  鬼燈大人特別准許?現在有什麼妖怪會得到這種待遇?就算是最弱小的貞子妖怪到現世去都可能掀起軒然大波啊。骨女一愣,下意識地問出口。
  「你丈夫叫什麼?」
  「茨木童子……」
  「……」
  她錯了,她不該把橋姬送到大劍林處,不去叫喚地獄就不會遇見她丈夫也就不會發生今天這種事情。話說她真的很趕啊牛頭馬頭你們能不能放個……
  由茨木童子聯想到前一天晚上剛剛解決的爛尾事件,骨女也算看清楚了事情的全部輪廓,回頭正準備找牛頭馬頭交代順便徵詢一下懲處——
  就見她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走出了石柱,擁抱在一起大哭著。
  「哦~——馬頭,你聽聽,這是多麼感人的一個愛情故事啊!」
  橋姬剛剛有說故事嗎?為什麼骨女不明白這對話有一點一滴的感人呢?
  牛頭上揚的詭異語調傳進骨女耳中,她手一抖差點沒摔下座位。
  「哦~——好姐妹,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遇見一個這樣對我們的好男人啊!」
  雖然牛跟馬都是四條腿的草食……不,這兩隻是四條腿的肉食動物,但是差別還是很大的啊,你們之間的距離永遠隔著四個動物無法拉近的哦。
  「那個,……有關橋姬……」
  「啊,骨女小姐,非常感謝你在盂蘭節放假的時候給我們講述了這麼一個美好的故事,馬頭馬頭~我們今天去聯誼吧——」
  「不客氣,是我打擾了……有關橋姬……」
  「不會呢不會呢,牛頭等等我——今天一定要釣到一個金龜……」
  牛頭馬頭的身影隨著聲音一起徘徊後消失在了地獄門之前,被留在原地的骨女回頭與低頭準備認錯的橋姬大眼瞪小眼中。
  ——因為太矮了,就算她低下了頭還是得仰視啊,……這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
  「地獄門沒有高層的批准是沒法通過的,今天盂蘭節正好工作人員放假,橋姬你還是準備準備說辭之後再去鬼燈大人那裡報告吧。正好我缺個人手,過來搭把手,我的身高去眾合地獄有點問題。」
  骨女隨手將「家書」折好,從凳子上走了下來走近橋姬遞給對方,末了拍拍手無慾地看著遠方,向橋姬提議道。
  「誒?骨女大人去眾合地獄有什麼事情嗎?」
  橋姬慌忙收起家書。骨女大人說不能去那基本是沒法子到現世了,地獄門沒有牛頭馬頭的開啟,憑她一人也無法通過。……但是為什麼身材矮小的骨女大人會想去眾合地獄?
  啊,絕對不是她歧視矮子,絕對絕對不是。現在可怕的小矮子比與世隔絕的老人家中的米缸中優哉游哉生活的米蟲還多呢。
  「有什麼事,……火燒眾合啊。」
  骨女感覺在盂蘭節幹這種事,肯定很令人愉悅。
        
第三十一章 溫柔的人換種說法就是愛管閒事
  地獄,盂蘭節,眾合地獄花街——
  骨女帶著橋姬偷偷摸摸地走進一條小巷子。
  因為盂蘭節放假的緣故,花街上多了挺多閒著出門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在幾天之前就開始準備,今天見到的花街與前兩次的景象完全不同。
  有了許多祭典的氣氛,而且看上去也不是在一個晚上就能結束的大工程。
  從小巷向外望去,掛滿天空的紅燈籠與偶爾可見的篝火將花街串在一起,骨女下意識地摸摸身側找自己的存折,發現自己沒把它帶出來。
  要是燒掉了,她的餘額賠得起嗎?
  ……肯定賠不起吧。她也只在地獄中工作了一兩年而已,就算不吃不喝不睡,現在的積攢估計只能在花街買一棟樓。
  於是在現實與慾望產生分歧的時候她猶豫了。
  作為一隻妖怪來說,遵從自己的行為慾望才是最優先選項。然而現實遠沒有那麼天真,她需要考慮的不僅僅是火燒眾合後可能遭受的矚目,而是隨後而至的天價賠款單以及說不定鬼燈大人會扔過來的狼牙棒。
  狼牙棒的威脅其實也不會很大,只是第三宇宙速度而已,骨女覺得自己換個皮還是能了事的。
  「橋姬,你欠了多少錢?」
  骨女向自己帶來的橋姬徵詢了意見,聽見橋姬報上的一個數字之後陷入沉默。
  她的賣身契是二十年,但是欠帳金額聽起來感覺只能買下半個花街……話說橋姬當初究竟是幹了什麼會欠下這麼多債單的?
  「單子上列的條目是……妨礙秦廣殿與楚江殿工作、盜用三途橋的名號、亡者流入孤獨地獄後耗費的人力資源、私自通過地獄門的費用……」
  總結一句,橋姬就是被地獄坑了。
  骨女記起鬼燈大人最愛說的就是「地獄又不是黑心老闆」,當年自己還傻傻的相信了,這樣看來等她火燒眾合之後還得在地獄勞動改造四十年才能獲得自由呢。
  「在現實與慾望之間你會選哪個?」
  始終下不定注意的骨女乾脆再詢問被貼上「愚蠢」標籤的橋姬。後者也不負所望地選擇了一個讓自己的未來墮入苦海的答案。
  「慾望。」橋姬毫不猶豫。
  「OK,橋姬過來搭把手,到處都是燈籠其實很好燒,就算沒有蜘蛛絲但花街也沒有吉原那麼大,…只是我夠不到罷了。」
  骨女爬上一個小牆頭,四下望了望,確認周圍沒有遊蕩的遊人後對橋姬擺了擺手,向一邊移了移騰出個空位給她。
  「……餵這不是好不好燒的問題吧!雖然說妖怪遵從慾望活得會更愉快些但是偶爾還是得保持理智的啊骨女大人!」
  「我現在的狀態就跟剛剛你想偷溜到現世的心情一樣,將心比心一下吧,橋姬。」
  骨女摸了摸白色的喪服,道貌岸然地說。
  「根本沒法將心比心啊!我們幹的事情根本就不在一個層面上吧,……好高,穿著和服不敢……」
  「沒事我拉你。」
  將橋姬的反駁全都扔到高處的燈籠裡準備待會兒全都給燒掉,骨女朝她伸出手來,難得溫柔了一回。收到溫柔電波的橋姬下意識地伸出了手,沒兩步就走了上去。
  「……」
  事已至此,她也明白勸阻自家上司是沒用的了,……話說究竟是為什麼幹這種事要拉她一起來啊?!骨女大人您要是去找鬼燈大人肯定沒人敢要債單啊!!不僅沒人要債單估計那些人還會迅速地把花街建起來送你再燒一遍啊!!有這麼方便的方法為什麼要拉她來一起作死啊!!
  更悲哀的是她還不敢拒絕……橋姬發現自己真是個悲劇性的妖怪。
  「……骨女大人為什麼突然想燒眾合地獄?」
  小心翼翼地問出口,橋姬覺得如果在行為上無法阻止她,或許在精神上能開導一下她呢?
  「有點像你發現茨木童子跟鬼燈大人有一腿後,憤怒地拋棄理智跑去挑戰權威那種感覺吧。」
  骨女找了一個非常能夠形容她現在心情的比喻,鬼燈大人,您就為她在討伐玉藻前的道路上作這麼點點小小的貢獻吧。
  所以玉藻前,她今天就把你另外一隻眼睛也挖下來扔給食屍鬼加工成禮品然後送給芥子前輩當禮物。
  
  地獄,眾和地獄,警衛室——
  骨女突然有些理解酒吞童子當年恨不得將賴光四天王扼殺在搖籃中的心情了,雖然看他後來還是與他們達成了和平協議。
  她怎麼就忘了眾和地獄還有個細心謹慎又溫柔的保鏢呢,怎麼就忘記眾合地獄的這個保鏢肯定會到處管閒事的呢,明明在私底下同事間的聯誼中聽過不少次「理想家庭主夫」金太郎這個名號。
  也許下次應該做好萬全準備再來火燒地獄?
  剛剛讓橋姬燒了個線頭後,就被從天而降的一同冷水澆滅了,雙雙站在高處的兩人習慣性地向高處望去,只見一位高大的肚兜男面色驚慌地扔下手中的水桶,不見了人影。
  隨著幾聲「登登登」,肚兜男出現在面對著兩人的一間房屋中,擔憂地看向這邊,「發生了什麼?你們沒事吧?有沒有被燒著?」
  如果在平時肯定會感歎一聲真是個好男人,但骨女現在對探出半個身子的肚兜男除了「這傢伙是變態嗎」的想法外,只有對他干擾自己計劃的唾棄了。
  唾棄之餘,被憤怒沖昏了理智的骨女面無表情地請阪田金太郎離開兇案現場並敘述了自己的犯案過程,…不久之後,就被他帶到了警衛室來。
  「那個…抱歉啊,但是你們那樣做真是不對的,盂蘭節就該大家好好相處嘛…」
  溫柔好男人金太郎坐在骨女面前耐心地教育她,見時間過去許久還特地從祭典的街上買了一串糖葫蘆回來。
  「不,相信我,金太郎君,我的舉動絕對是正確的,至少對我來說是。」
  「現在眾合地獄人多,如果你們放火燒了會傷到行人。」
  「那麼不在盂蘭節放火你就不會管了?」
  骨女對蹲在小角落的橋姬使了個眼色,讓她找個時機溜出門繼續剛剛未結束的大業。
  「就算不是盂蘭節,放火還是會傷到小花小草,骨女小姐還請為它們考慮看看。」
  「……金太郎君,這裡是地獄,小花小草也都是死的……」
  「那骨女小姐為什麼還想燒了地獄呢?如果在盂蘭節沒有朋友一起逛祭典,不介意的話我陪你吧,但這種出於嫉妒的舉動還是少做為妙。」
  金太郎君有沒有人說過你的直白在有些時候不會成為關心別人的力量反而會令對話者墮入更深的深淵之中?!還有沒有朋友的傢伙在祭典時只會在家裡佯作微笑打著電玩,根本想不到她這麼具有建設性的點子好伐?!
  就算不是金太郎口中說的「沒有朋友」,骨女仍舊能感受到自己受到了傷害,來自溫柔的會心一擊。
  警衛室跟現世街邊的派出所佈局有些相似,此時沒有一個警務在裡面,盂蘭節是全民放假,……為什麼金太郎君你這個時候還在上班啊!!
  放她去燒眾合好不好!她想要妲己的另一隻眼睛真的很久了!
  「哎呀?金太郎?你怎麼不去祭典上逛逛?」
  警衛室的大門正對著街邊,橋姬畏畏縮縮地挪動到門邊,打開大門後街上的景色一覽無餘,相對的街上的人也能輕而易舉地瞄見屋內。
  橋姬還沒來得及撒丫子奔走,路過的一行人——看樣子像金太郎的熟人吧,摸著門框向裡面探了探腦袋,外貌在室內燈光下被完全展現出來,骨女才發現是認識的人。
  眾合地獄的管理阿香,會在這個地方她也不是不能理解。
  「阿香小姐,你好。」
  金太郎回過頭,對腰上纏繞著蛇裝飾的阿香微笑著點點頭問好。
  阿香苦惱地扶臉站在門口,面帶憂愁。她身後冒出了幾隻動物朝屋內跑過來,緊接著出現了幾個人。
  有小孩也有大人,鬼燈大人也在列,大概是約好了一起逛祭典吧。聯想到剛剛金太郎的話骨女覺得好好的祭典自己結果帶了橋姬跑出來真的有寫悲哀。
  「怎麼了?阿香?」
  骨女惆悵之餘,門外傳來迷離的女子聲線,光聽聲音就彷彿能看見一位妖艷的美女站在門外,被堵在門口的幾人擋住了視線。想來也是,在花街怎麼可能沒有幾個驚心動魄的美人?
  不過美麗無法迷惑骨女,骨女認為可愛才是正義。
  像芥子前輩那樣摸起來軟綿綿看起來軟綿綿說起話來軟綿綿關鍵時刻還能變身成殺傷性武器的生物才是這個世界欠缺的人才嘛。
  為自己的審美自豪一回後,骨女潛意識向前蹬了幾步,使自己同椅子一同往後退了一點。這個味道讓人難受。
  「……」
  她抬起頭望向門外,視線落在了鬼燈身上,除了頭上戴著閻魔大王的面具、手中還拿著一袋金魚外,……
  「鬼燈大人,狼牙棒能借我用用嗎?」
  骨女出聲徵詢鬼燈的同意。
  後者歪了歪腦袋,「可以,不過骨女桑拿得動嗎?這個還挺重的。」
  「當然,其實在一些特定情況下,妖怪比人類更容易達到自身極限。」
        
第三十二章 過去的事到死都得記在心裡
  這是一場硝煙瀰漫的戰鬥。
  就算沒有火藥炮彈的參與,或者高技術殺傷性武器的破壞,在場三隻動物也能憑借他們天生的直覺判斷出事情的嚴重性。——在見到骨女能輕鬆地拿起鬼燈大人的狼牙棒時,心底的驚悚絕對不比當年隨桃太郎出遊時發現鬼島的鬼有多弱時驚呆了更低。
  特別是曾經與鬼燈大人一同前往源義經處見識過狼牙棒的凶殘的小白。
  雖然驚悚跟驚呆了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心情。
  本一直在將自己往後推的骨女見鬼燈將自己的狼牙棒交出,腳步輕快的三兩步走到他面前接過手中的狼牙棒,將還在苦惱中的阿香稍微往一旁推了一點,直直的將狼牙棒扔了出去。
  就算沒有宇宙第三速度,甚至第二都夠不著,但至少第一速度堪堪達到。
  硝煙瀰漫的戰鬥名副其實地瀰漫著硝煙。
  「……☆~妲己娘娘還記得我嗎?我來拿你的第二顆眼睛了哦。」
  體重很輕的優勢在這裡體現了出來,骨女低聲喃喃了一句,輕快的腳步卻已經閃到了對面,從牆身中一把抽出鬼燈大人的狼牙棒,一步一步地靠近站在原地未傷分毫的妲己。
  穿著漢服的妖怪。
  玉藻前很強嗎?骨女見識過酒吞童子的厲害之處,也曾志願過如果變成妖怪一定要變成大天狗。名號位列三大妖怪中的玉藻前肯定不會特別弱。
  但考慮到她曾經被追得無路可走,裝成知了趴在樹幹上被陰陽師認出的下場,骨女就不得不重新審視對方的智商。
  現在看來不但很厲害,而且也很聰明。
  「……——嗯嗯?你還沒死絕嗎?還變成了妖怪,真是個可憐的傢伙呢。」
  妲己沒被劉海蓋住畫著妝容的右眼憐憫地向面前渾身都散發出一種「我很愉快」氣息的妖怪投去一瞥。
  「死絕了哪有那麼容易☆~我還等著把你的右眼挖下來送給芥子前輩當禮物呢。」
  「嗯哼?地獄的獄卒果然品味都很奇怪啊,鬼燈大人也是呢。」
  「哎、品味很奇怪嗎?反正總比你的品味要好一些吧☆~不知道為什麼活得久的那些妖怪總喜歡花花綠綠什麼顏色都往身上套呢。」
  「嗯,這個有道理。」
  本一直冷靜地觀戰的鬼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桃源鄉的某個傢伙也喜歡亂七八糟的顏色全都套在身上,而且看上去都是土色系。妲己的漢服倒是有不少年輕女子的氣息,但也逃不過「花花綠綠」的稱呼。
  「……那個,鬼燈大人,她們……?」
  穿著樸素,除了一些裝飾品帶有個人色彩外服飾完全被本人的美貌遮蓋住的阿香看看對峙中……啊,已經打起來的兩人,為難地詢問鬼燈。
  這裡怎麼說也是眾合地獄的地盤,就算是外圍吧,修起來也肯定要耗費不少資金。
  鬼燈聞言有了些動作,向前跨了一步,正當阿香覺得他要出聲訓斥的時候,…他拎起另一隻手中拎著的在祭典上撈到的金魚,又退回了一步。
  鬼燈大人就算你擔心會誤傷到金魚也不要退回來啊你究竟喜歡金魚喜歡到什麼地步了啊!!
  在閻魔殿工作的獄卒基本都能從閻魔殿後院那一大片金魚草叢中得知一些這位地域黑幕的特殊癖好,更何況與鬼燈認識多年的阿香。
  「……有什麼私人恩怨吧,貿然阻止不太好,到時候賠償金讓她們兩個平攤就行。…那邊的橋姬小姐,能解釋一下這件事嗎?」
  認為「金魚最大」的鬼燈擺擺手直接將賠償單分給打著攻防戰的兩人,隨後將正準備溜走的橋姬衣領一拉,命令著。
  橋姬脖子一縮,抱頭又蹲回了小角落。她這麼一個小妖怪在骨女大人手下辦事容易嗎?!就連自己的丈夫都見不到還身負多年賬單她一點都不容易好不好!!看在她這麼不容易的份上鬼燈大人您就讓她離開成不成!!
  見橋姬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鬼燈沉默了幾秒轉向警衛室內好像知道一部分原因的金太郎,卻見後者幾步走到橋姬的身邊,好言安慰中。
  「……」
  沒人能夠解釋現在的情況,只能任由那邊兩個打完。意識到這點鬼燈與阿香對視了一眼,忽略已經開始開小差的唐瓜茄子,默默地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喂,……現在能來一趟花街的警衛室嗎?……嗯,好的,麻煩你了。」
  對話很快,三兩句便結束了,收起手機的鬼燈讓自己一行往警衛室內部走了點,避免被戰鬥波及到——對面的建築已經有些狼狽了。骨女竟然有這麼大的實力,這點鬼燈完全無法想像。
  畢竟在印象中那是個一隻麻雀就能打敗的矮小的身體。
  很明顯鬼燈沒有體會到矮子的身體中蘊含著多大的能量。
  「鬼燈大人,剛剛那是……?」
  「荼吉尼跟火車好像也在周圍逛祭典,馬上就到。」
  在來到地獄前,荼吉尼與玉藻前是現世的妖怪搭檔,對於玉藻前的那些恩人仇人都會有所瞭解才對。
  「……為什麼我覺得荼吉尼大人來了以後會更混亂呢?」茄子刮刮臉,死死盯著正在打鬥中的兩人。
  「嗯?」
  「因為啊、妲己大人跟荼吉尼大人搭檔期間,因為與狐狸結伴的緣故被錯認成稻荷神嘛,如果荼吉尼大人知道的話,吃人一方應該對稻荷神,也就是荼吉尼大人怨恨更深不是嗎?」
  「……」
  好像是有些道理。
  「不過…骨女桑跟妲己大人有仇,就是說她的丈夫被妲己大人迷惑然後拋下她了?」
  唐瓜聽著門口簡直喪心病狂的吼聲,覺得這個解釋能夠解釋很多問題,例如骨女為什麼會變成骨女,例如當下的情況。
  「應該不是,骨女桑身材矮小,不像已經結過婚的主婦,反而像是未成年。」
  「可是桃太郎的奶奶也跟骨女桑的身高差不多啊。」
  小白毫無危機感在門框上來回走動著,否定了鬼燈的話。偶爾被木頭渣濺到也沒有退回室內的打算,看著外面的有些悲劇性的景象還不停地搖著尾巴,在不喜處工作的這幾年來它已經變得如此得血腥了。
  上次還被桃太郎嫌棄了一次。
  「啊,那個只是人老了後長回去罷了。知道忍者的跳躍訓練嗎?跟那個有點像。」
  鬼燈伸出手指,見室內的幾位都拋來詢問的眼神,頓了頓開始詳細解釋道:「忍者都有得天獨厚的跳躍能力,但著也是需要練習的。據說最常見的訓練就是在家裡院子中種下一棵木天蓼,每天從它上面跳過去。因為木天蓼長得很快,不出一個月就長得很高。實際上在長到最高的時候會長回去,這點很多人不知道罷了。人的成長跟這個有點像吧。」
  「為什麼還會長回去?」
  「不是都說忍者像貓嗎?所以被吃掉了。」
  「……」
  對於這點眾人發現他們竟然沒有什麼可以反駁的話。
  「啊呀?…鬼燈大人找我有什麼事嗎?」
  荼吉尼突然出現在門外,神色自若地向外瞅瞅向裡望望,似乎她是貼著牆走近這附近的吧,她進入還算安全的警衛室後拍了拍一側的衣服。身後沒有看見據說與她同行的火車,想來是因為體積太大目標太明顯才分路行動。
  「沒什麼大事,你知道大叫喚地獄的骨女嗎?她跟妲己小姐有些過節,但是外面的情況你也看到了,他們現在出去只會受……小白,往裡站一些。」
  鬼燈警告著大嚷著「眼睛進沙子」四處亂撞的小白。
  「所以想找你來問一下她們有什麼過節,順利的話可以從某種意義上制止損失進一步擴大。」
  「嗯——骨女啊,沒什麼印象呢,骸骨倒是見過了不少,鬼燈大人還要煩惱員工的情感生活肯定很辛苦吧。」
  荼吉尼雙手抱胸,語氣雖帶著苦惱表情卻沒有多少變化,向四周看看這裡的幼弱還真挺多。
  「不會,上司有義務關心下屬。」
  「……骨女,她在什麼地方比較出名?」
  「□桑從青木原樹海帶回來的妖怪,經常因為謠言而煩惱。」
  「——!」
  荼吉尼驚詫地放下雙手,張張口立刻將頭轉向門外。門雖大,但在屋內向外看也只是井底之蛙罷了,正在激戰中的兩位早已不見影子。
  「青木原樹海的骨女,我有點印象。幾百年前被我吃掉的那個人神,據說後來就是變成了妖怪。唔——她周圍有兩個石燈籠挺厲害的,還把妲己的眼睛挖了下來。之後就沒有其他消息了呢,是她嗎?我記得大概是一個十幾歲的外貌吧。」
  荼吉尼比劃了一個矮小的身影。
        
第三十三章 絕對不要叫死宅去參加運動會
  「人神?」
  小白歪著腦袋,這個名詞曾經跟桃太郎一起住在天國的時候有所耳聞,但詳細的卻已經記不清了。它用前爪撓撓眼睛,蹭到鬼燈身旁繞著他轉圈圈。
  「鬼燈大人,人神是什麼?」
  「……應該是天國的居民吧,我瞭解得不多。像赫夜姬那種因為犯錯而被趕離天國,在現世不斷生老病死的神,如果有順便在現世的神明手下打工,就是人神了。」
  鬼燈蹲下身,嚴肅地盯著小白泛著血絲的眼睛,剛剛它非要站在門外,結果被飛濺的木渣刺到了。鬼燈輕輕歎口氣,轉而問道。
  「骨女在現世也有在打工嗎?難道青木原樹海的消失的土地神就是她?」
  由人神變成妖怪,無論過程經歷了怎樣的曲折離奇,結果是身為人神的她消失了,完全可以這樣簡單來理解。
  金太郎湊到鬼燈的身邊開始幫小白清洗眼睛,鬼燈也就繼續提著祭典撈到的金魚退到一旁。橋姬已經不再哭哭啼啼了,但還是縮在小角落散發著「生人勿近熟人更別靠近」的氣息。
  而外面的爭執似乎已經平靜許多,但是只透過警衛室大門無法看清整條街的全狀,也就無法判斷她們是否只是追著追著跑開了。
  畢竟無論怎麼原地踏步,最後的位置與初位置都有點偏差。
  「我記得青木原樹海的土地神是給她打工的,好像是她的式神,兩個石燈籠。兩個燈籠倒挺厲害,不過最後那個女人還是被我吃了。」
  荼吉尼仔細回想著。
  「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身上沾上了些神的味道,然後被人類當成第二個稻荷神——這是宇迦御魂說的。事情發生後不久,妲己就被偷襲丟掉了一隻眼睛,——看現場痕跡和被害人證言,是與我們並無交集的酒吞童子所幹。」
  在妖怪中與玉藻前齊名的妖怪有兩個,加上當時酒吞童子正巧被人類趕離大江山,犯人是誰不難猜。
  「大概就是這樣,她們的恩怨其實也沒什麼。只是辛苦那個人神了,墮落產生的妖怪在某種意義上是很痛苦的。」
  荼吉尼已經不見剛才的詫異,反倒是鬆了口氣,突然對門口招招手,「妲己,那個妖怪呢?」
  「嗯哼?」
  妲己抬腳跨過門欄,身後的街道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剛剛追著她的骨女此時卻不見人影。她抬手順了順自己的頭髮,不屑地應著:「小小的骨女妖怪而已,鬼燈大人,這可是對方私自動手的,追究責任應該不在我身上吧?」
  「嗯,抱歉,地獄的員工打斷你們的工作了。不過她現在在哪裡?」鬼燈點點頭,很淡定地將所有責任都推到了骨女身上。
  「在哪裡……誰知道呢,明明沒有多大實力還纏著人家不放,比男人還煩人。大概被吹到哪個旮旯地裡了吧,鬼燈大人如果要找那我讓手下稍微注意一下。」
  鬼燈沉吟稍許,看了眼空蕩蕩的身側,下定了什麼決定一般讓阿香到街上疏通一下交通順便計算損失金額,自己則帶著三隻動物提著金魚對惡女二人道了聲再見,出門尋找被妲己打飛的骨女。
  他的狼牙棒還得回收。而且這事不算小事,他看在骨女私人恩怨的份上沒有插手阻止,但事後還是得接受些懲罰。
  鬼燈絕對不承認他是因為擔心金魚被波及而眼睜睜地看著眾合地獄被破壞。
  「鬼燈大人、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裡?」
  小白趕忙搖著尾巴追上了漸行漸遠的鬼燈,眼睛被金太郎稍微洗了下感覺舒服多了,它現在感覺自己可以一口吞下兩個亡者。
  「唔…核對一下眾合地獄的損失,然後把骨女桑找出來,小白你能聞得到她的所在地嗎?」
  就算是不明品種,小白怎麼說也是一隻狗,最近逃跑的亡者數目增多使鬼燈有把它培養成追蹤犬的意向。
  小白大吼了一聲「交給我吧!」就興奮地跑到四周到處聞著氣味,似乎自己的長處能派上用場是很高興的事情。猿柿助看在眼裡,低頭瞄了眼自己手掌,……其實它也有這個天賦技能啊!而且猿類比狗更聰明!為什麼鬼燈大人您都不願意重用它呢!
  「損失真的全都得骨女小姐負擔嗎?這得花多少年的薪水啊……」
  路裡奧站在鬼燈的肩膀上,以一種俯瞰的姿勢環顧並不比自己矮的各色建築,花街作為盂蘭節中有名的祭典舉辦地,實際的損失金額根本沒辦法想像。事實上鬼燈也只是粗略計算了一下,覺得以骨女的工資稍微負擔得起。
  「骨女桑的薪水比你們高一些,她已經是管理階級了。按照現在的薪水來算,扣去食宿費還有一些生活所需的必須費用,大概五六年就能還清了。」
  「這個『就』是幾個意思……」猿柿助鬱悶地聽著天價的數字被鬼燈說得輕巧。
  鬼燈大人您難道在私底下私吞了不少錢嗎?!
  「鬼燈大人!這邊這……」小白髮現了什麼,在離幾位不遠處興奮地「汪汪」叫了兩聲。
  鬼燈點頭示意明白了,將路裡奧從肩膀上放到地上,讓他們先行一步。緊接著拍了拍自己沒有沾上灰塵的紅黑色衣袖,轉身禮貌地對不知何時趕出來的橋姬問了聲好,習慣性地散發出強大的氣場。
  如果忽略掉始終被拿在手上的金魚的話。
  「有事嗎,橋姬小姐?」
  「……那個,鬼燈大人,骨女大人會受到什麼懲罰嗎……?」
  橋姬被強大的氣場震撼到,面色一凜往後退了步,做了許久的心理準備才吞吞吐吐地詢問出聲。
  「會,現在看來應該是關進小黑屋。」
  「……可以聽我講件事嗎?有關我們這些由人變成的妖怪……我覺得骨女大人那麼做……」
  
  地獄,大焦熱地獄,無間暗處——
  據說這裡就是關押不聽話的員工的地方。
  地如其名,周圍的空氣不但比地獄平均氣溫高了一倍,並且伸手只能看見自己的五指與其他三三兩兩倒在地上的其餘獄卒們。骨女閒閒地在這之中來回遊蕩著。她是一個既不會冷也不會熱的妖怪,只要不出什麼意外基本是能在各種環境下存活的小強。
  話說究竟是為什麼要把不聽話的員工關在大焦熱地獄啊。
  踢了踢倒在地上,已經快變成一坨水的男性獄卒,骨女只覺得這周圍除了暗了些,其餘跟她在現世的生活並無異處。乾脆就申請無間暗處永久扣留好了,反正她還有幾年的債務得還。
  追了妲己一次就落得這種下場,自己果然還是太年輕。骨女暗自審視自己的行為,順便在心底打起了天國打工跑腿仔酒吞童子的算盤。
  酒吞童子能勉強跟玉藻前打平手,荼吉尼的話……就再去偷一次月讀大神的年輕照片好了,反正她再怎麼化妝都沒有閉門不出的天照大神美麗。
  骨女就算在獄中也不忘規劃復仇的計劃。
  「——總感覺你很閒啊。」
  骨女猛的抬頭,不遠處一個手握冰塊的小孩子一臉想吐槽的表情,越過地上眾多屍體走了過來,「唔哇這裡究竟是有多熱?為什麼地獄會這麼熱啊——」
  「因為這裡是八熱地獄。我認為跑到八熱地獄的你已經在找死了,不管是這裡的溫度還是你的行為都讓我第二次對你的人格抱有懷疑的態度。」
  她不著痕跡地退了幾步,努力地使自己與面前穿著藍白色大短褲的春一保持距離。被人看到以為她跟這種妖怪很熟不太好,她還得保持一些自己的形象。
  「溫度是特別高,把這裡的溫度加上負號才是我生活的最適溫度。」
  「抱歉,請問你聽說過絕對零度嗎?」骨女體會著週遭絕對超過三百度的氣溫。
  「地獄本來就是沒有什麼條律性的地方,不需要遵從現世的那一套啦——」
  春一手中的冰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熔化卻又在他本人手中凝結成冰塊,見到這個詭異的現象骨女又不禁後退了一步。
  「我是聽鬼燈大人說,本來被選去八寒地獄的代表因為一些原因被送進了小黑屋裡,鑒於八熱地獄的承諾所以特別准許你暫時出來玩一玩。所以我是來放你出去的。」
  「唔哇,真感謝,不過八寒的運動會聽起來就只有溜冰滑雪打雪仗之內的運動吧,有什麼必要特地派人前去?」
  就算聽說他是來放人的,骨女也沒有絲毫靠近的意思——等他把上衣穿起來再說吧。跟變態同行的人只會被認為是同類,骨女有過很悲痛的經驗。
  「誰說只有那些運動了?我們還有冰雕——」
  「那是運動?」
        
第三卷 循環任務
第三十四章 感覺冷了就穿衣服不要在意別人的目光
  地獄,八寒地獄門口——
  八寒地獄的門口正對著一扇門。
  打開那扇門,順著眼前的一條大路直走下去能在不久後見到一個岔路口,兩邊分別通向焦熱地獄與大焦熱地獄。聽說曾經地獄的女性之間流行過冷熱交替減肥法,使得此處一度成為地獄的八街九巷。
  然而在減肥狂潮褪去後接踵而至的感冒風潮又讓這裡被打上了「閒人免入」的標籤。
  骨女對大焦熱地獄的炎熱並沒多少實感,而此時她眼前高聳著一扇門據說是通往八寒地獄的必經之路,……這兩種極端的東西建在一起真的沒問題嗎?
  會不會有排斥反應,產生爆炸什麼的?
  嘗試性地摸了摸門框,沁涼的手感傳入腦海中,這溫度也就比大焦熱地獄低了些吧,不存在不可接受的的因素。骨女偏頭看向貼在門上屍體一般的春一,退後了兩步。
  「鬼燈大人,這位是?」
  鬼燈站在離春一不遠處,身穿特製的蓑衣,雙手環胸朝這邊走過來。骨女知道鬼燈會同行,但是……
  跟著他好奇地打量四周的人怎麼都不像地獄的員工。
  光是只能在叫喚地獄以及電視中看見的西服就足夠判斷了。更何況他身後的翅膀有著詭異的花紋,還戴著從未見過的單片眼鏡。
  「這位是西洋地獄的貝西卜先生,本來隨路西法大人一同來日本地獄進行學術交流,聽說了八寒地獄的事情十分感興趣,就與我一起來了。」
  鬼燈往一旁站了些,使骨女能看清青色頭髮的男子的外貌。
  「貝西卜,蒼蠅王?」
  明治維新以後西洋地獄的故事也有傳到日本來,骨女憑著記憶問道,「那個沒什麼用的惡魔?」
  「……日本人不是很內斂嗎?」
  貝西卜咬著牙看向鬼燈希望後者能給他一個解釋。
  「近年來毒舌也成為一大萌點了,況且每個人對『強大』的理解不盡相同。…不過貝西卜先生,您除了吐蒼蠅還會幹什麼?」
  鬼燈歪著腦袋,從上到下將貝西卜打量了一遍,並沒發現多少惡魔的特點。就算想反駁骨女口中「沒什麼用的惡魔」也得有個理由。
  「誒——我聽說蒼蠅王有三個技能,吐小蒼蠅,吐大蒼蠅,還有把小蒼蠅趕到目標身邊。」
  春一拿起放在門內的衣服,逕自穿了起來,口中閒閒地應著,「各種顏色的蒼蠅王會有奇怪的特點啦,像深綠色的會吐子彈,紅色的會吐雙頭蒼蠅,但總歸來說刷出蒼蠅王這個boss就是賺到了。」
  「蒼蠅王的確比瘟疫或者死亡要簡單,只是如果沒有好的地形還是會損血。」
  骨女囧囧地看著旁若無人開始討論不知道什麼東西的鬼燈與春一。鬼燈大人,貝西卜先生再怎麼沒用好說也是西洋地獄裡有相當於閻魔大王的地位,不要把他跟街邊遊戲裡畫成一個圈的蒼蠅王劃上等號,沒看到他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嗎。
  「瘟疫和死亡?天啟的四騎士?那兩個怎麼可能會比我更難纏。…而且我不會吐蒼蠅啊!蒼蠅王又怎麼了這沒有聽上去那麼弱喂!就算不會吐蒼蠅我能變啊!」
  「變成蒼蠅有什麼用?」
  對西洋地獄升起一些好奇的骨女回想現世的屍體上經常爬滿的蒼蠅,有些不明白貝西卜為什麼認為變蒼蠅的自己很厲害。怎麼說天啟四騎士也是能毀滅世界的存在啊。
  「可以進行秘密偵查。」
  「蒼蠅的聲音難道還會小嗎?」
  骨女的詢問令貝西卜無言以對,實際上他變成蒼蠅後被多次說成「嗡嗡叫的聲音比他說話都大聲」。
  「西洋地獄的貝西卜,在八寒倒是有些名氣呢。」
  穿戴完畢的春一整個人都順眼了起來,他在八寒地獄的門口蹦了兩下,便轉身將威嚴的大門緩緩推開。很難想像小孩的身體裡會有那麼強大的爆發力,骨女站在春一身後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直到鬼燈將另一件蓑衣交給自己才回過神來。
  「八寒的老傢伙們之前在討論從八熱地獄脫離後該何去何從時,西洋地獄被劃成『最易攻陷地帶』。其中貝西卜先生您的事跡被老傢伙們津津樂道了好一陣子呢——」
  八寒地獄看似冷冽的風在骨女眼中只是夾帶著白霧的空氣罷了,但在鬼燈的示意下還是將蓑衣穿了起來。反觀貝西卜卻什麼都沒穿,照理來說西洋地獄的客人應當要好好招待,而且蒼蠅據說在寒冷的環境下會進行強制冬眠……
  骨女面無表情地望向鬼燈。
  鬼燈面無表情地回望回來。
  不出一會兒骨女就敗在鬼燈強大的氣場之下,底氣不足地三兩步跟上向冰天雪地走去的春一,聽著春一陳述八寒地獄的野心。
  據說已經是曾經的野心了,他們曾經有過脫離八熱的管理自成一家的想法,但在鬼燈的威逼利誘之下,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在即將成為地獄第一人的時候被從天而降的路西法砸到,等到醒過來,對方的地位已經高於自己。——為此八寒地獄一度要求居民們出行的時候小心天空,嘛現實應該不會有像DT那樣的穿越者吧,更何況在地獄。」
  「就別提那段往事了……現在我眼中路西法大人可是不可比擬的偉人。」
  貝西卜揪著臉跨進去一步,冷風吹過渾身抖了抖,又馬上收回腳來,「你們有沒有衣服給我一件?」
  「原來貝西卜先生喜歡黑暗系啊。」
  有將蓑衣交給他的意向,可骨女正摸上自己身上多出來的衣服,鬼燈立刻一個眼刀刮了過來。斟酌再三,她還是收回了自己的爪子,順口調侃了一句。
  「不,我個人認為我的妻子莉莉絲已經是最美的了。……話說真的沒有衣服嗎日本地獄的待客方式就是這樣的嗎!!」
  「如果你不介意白熊的衣服,我可以幫你拿一件過來。」春一提議。
  「白熊有穿衣服嗎!!」
  貝西卜瞪圓了眼睛吼了聲,一陣冷風又刮進了他的脖子裡,身子立刻縮了起來,也往後退了兩步直到走離八寒的區域。
  「因為既定行程只是兩人,貝西卜先生的到來實屬意外。如果不介意請變成蒼蠅,那樣應該可以稍微減少受冷面積。」
  走進八寒才能完全體會到這是與八熱不同的世界,冷熱交替條件下不感冒才奇怪,曾經鬼燈還疑惑了很久為什麼冷熱交替減肥法會在地獄的女性中那麼流行,……他還曾讓閻魔大王嘗試這個減肥方法。
  「變成蒼蠅後直接會凍死啊!!就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了嗎!」
  「不然可以忍一忍,平時這裡的居民居住的環境還是外面可以忍受的溫度,等到了居民區就沒什麼大問題了。」
  鬼燈抬手向遙遠的白色指了指,貝西卜望過去完全看不到任何有居住者的跡象。
  你在逗他?!
  貝西卜猙獰著臉對鬼燈怒目而視,但巡視面前這個曾經有「攻佔西洋地獄」念頭的地獄對同時抱著「合併日本地獄」的他也許能是一個突破口,絕對不能放棄。
  日本地獄其他都好,就是有個面癱卻實力高強的輔佐官,讓他難以下手。
  「請問貝西卜先生意下如何?」
  「……我去。」
  
  地獄,八寒地獄居民區,一個大冰箱內——
  骨女明白為什麼八寒地獄每年的開支都是天文數字了。
  能適應寒冷的鬼和妖怪中,也有部分人無法承受摩訶缽特摩地獄氣溫。為此建造了一個堪比七個閻魔殿高大的電冰箱,骨女覺得只要八寒地獄需要用一天電,他們就沒法脫離八熱地獄。
  因為資金能源都是從那邊引入的。
  由此可見手握兩大地獄大權的鬼燈是多麼偉大。
  「八熱地獄的裁判,聽起來就很厲害。」
  冰箱內部就是很普通的街市,從貝西卜先生稍微放鬆下來能夠看出,內部氣溫與外界相比似乎高一些。春一七繞八繞地帶著三位外界人慢悠悠地轉悠到冰箱的頂層,照理來說是速凍那一層——實際上與冰箱的最底層無異。
  沒想到只是廉價的單用冰箱。骨女在心底腹誹著。
  鬼燈大人據說與貝西卜一起去見春一口中八寒地獄的「老傢伙們」了,被留下來的骨女在春一的帶領下來到八寒運動會的高處,俯瞰著整個八寒運動場。
  ……其實就是現世普通的冬季運動會罷了。
  之後骨女隨著春一來到裁判席前,仔細看清楚上面印著自己的名字,春一又從一旁遞了一張似乎是規則表的東西給自己,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參加運動會的意思只是來做個裁判而已。
  「只不過是八寒地獄改個名字而已,……話說為什麼你們要千里迢迢到八熱地獄找裁判?」
  骨女覺得這是個問題。
  「因為鬼燈大人說過,如果八寒有什麼重大事件務必得找他報告。嘛,雖然老傢伙們每次派我去偵查都要我保密,不過那樣真的很麻煩呢——」
  原來你就是八寒地獄最大的叛徒。從這個舉動中稍微能嗅出些鬼燈大人的用意,骨女暗自下定決心絕對不能養一個與面前的妖怪一樣沒有組織愛的傢伙。
  「鬼燈大人去見誰了?」
  「到八寒做客好多年的次郎坊大天狗。」
  骨女隨口一問,春一隨口一答。得到的答案也沒有多大的深刻含義,很快便將這個回答忘記的骨女開始仔細閱讀手中各項運動項目的規則。
  「對了對了——你是骨女對吧?唔,人變成的妖怪?」
  「嗯?」
  突然被問到,骨女從閱讀的乏味中回過神,疑惑地應了一聲。
        
第三十五章 不要小瞧電冰箱就算是單用裡面也別有洞天
  八寒地獄,電冰箱頂部——
  西洋地獄的貝西卜不安地坐在室內。
  八寒地獄與八熱地獄除了氣溫差距外還有一點不同,那就是員工的種類。一般來說鬼都喜歡在八熱工作,而八寒只有少數能夠適應天氣寒冷的妖怪才足以擔當獄卒的工作。也因此八寒地獄的員工數量少了不止一點,好在此處嚴酷的環境使工作量並不會很大,工作也得以順利地運轉。
  貝西卜現在還想不明白為什麼鬼燈要帶他去見此處的一名居民。
  從春一處能聽得出來自己在這裡沒有多少好聽的名聲,雖然附近的居民好心地給了他一件外套御寒但是——
  倘若給你一件衣服的人是比路西法大人還要高大的妖怪後,還能冷靜下來?貝西卜用他的親身經歷告訴自己他不能。
  沒想到日本地獄不僅有面癱鬼畜輔佐官坐鎮,就連名不見經傳的八寒地獄都有如此有魄力的妖怪存在,……他曾經真的打過這個地方的主意嗎?!
  西洋地獄的貝西卜不安地跪坐在處於電冰箱中的和室內,學著鬼燈的動作端起對方上的茶細細品茗。說實話,他還是比較喜歡喝紅酒……
  就像不明白日本人對飯團有著絕對的忠誠一般,他也不知道眼前這種味道很淡還有些嗆人的涼意的茶水有什麼好喝的。
  「西洋人都不喝茶嗎?」
  見貝西卜雖嫌惡卻保持著良好教養細細啜了一口,鬼燈意外地詢問了一聲。
  「在西洋沒有那麼流行,不過也有些人喜歡喝。我們那邊還是比較流行喝酒。」
  房間是個很大的和室,地板卻不是榻榻米,由木頭築起的房間讓貝西卜一度以為這是哪個道場。隨著一位…一把唐傘的帶領兩人來到和室內,正坐房內唯一一人身前。
  此處處於電冰箱的最高層,雖然聽起來很奇怪,但應該是什麼地位較高的人所居住的地方。本不確定地猜測這點的貝西卜在見到此次會面的對象——大天狗比良山次郎坊後,為對方高大健碩的身軀所震驚。
  身材越高大,地位也就越高。這點西洋地獄與日本地獄有著相似之處——無論是路西法大人還是閻魔大王,身高都比常人高大了許多。
  眼前的次郎坊比地獄名義上的大王閻魔大王還要高上許多,是不是就說明了他的地位至少不會太低?
  「這位是八熱地獄烏天狗警察局長,僧正坊的好友,大天狗次郎坊。因為有些事情想指教,可找不到僧正坊大人,於是就來八寒地獄找您了。……隨本官同來的是西洋地獄的貝西卜卿。」
  鬼燈簡單地介紹了兩人,在次郎坊渾厚的威壓下不顯一絲懼意,將手放正,整個人端坐著,面色嚴肅地等候著對方的問話,好像準備談論一些重要的事情。
  「……貝西卜卿,您好,經常在八寒地獄聽見您的名字。」
  次郎坊跟看上去完全一樣,是個不苟言笑的天狗,就算長長的鼻子使貝西卜有匹諾曹的錯覺,在他凌厲且冰冷的目光下也無法聯想到匹諾曹的傳說。
  日本果然是全民面癱嗎!
  貝西卜想到在閻魔殿閒逛時碰見的,像是鬼燈女兒的兩個面癱小女孩,以及偶然撞見的兔子們的聯誼會。…竟然連兔子都是面癱,這樣想來他家雇養的替罪羊還很有感情,如果它不縱容莉莉絲的話。
  「鬼燈君有事找老夫吧?但說無妨。」
  這麼正經嚴肅的人,真的是這個地獄的人嗎?!不明白鬼燈讓自己一起來的用意在哪,貝西卜覺得總歸不是讓自己見識一下日本地獄的實力,最好挫敗一下他的自信吧。
  ……好像這個嫌疑很高。
  「……請問次郎坊大人知道骨女嗎?」
  「骨女?這種妖怪老夫見過很多了。」
  「那您知道青木原樹海的骨女小姐嗎?最近她來到地獄打工,本官從她手下的橋姬妖怪處得知了一些事情,聽說她曾經想拜大天狗為師。僧正坊大人似乎去現世旅遊好一陣了,所以才來到八寒地獄見您。」
  鬼燈正經八百地說著,全身上下只有嘴張張合合,像一尊石像一般。
  次郎坊則與他不同,晃了晃腦袋,在腦海中千年的記憶當中搜索著對方詢問的消息。
  「……有些印象,青木原樹海是個不安分的地方。有個小姑娘曾經到愛宕山拜師,…因為身纏怨氣太重,加上太郎坊不喜歡屍體進入自己的地盤,被擋在了外面。竟然變成了骨女……」
  次郎坊搖搖頭,長歎一聲,「她現在如何了?」
  「在地獄順利地進行工作。本官是來詢問關於橋姬所言,骨女是個悲劇性的妖怪,不太明白她所說的是什麼,問過地獄工作的幾名妖怪後都未得到答案。大天狗在妖怪中出名的博學,所以才來詢問。」
  鬼燈緊緊地盯著次郎坊,等著他的回答。
  「悲劇……其實不光是骨女,由於怨恨而生的死者變成的妖怪或多或少都含著悲劇。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在死後到老夫或者同伴這裡,想要成為天狗的亡者了。那個小姑娘也不過是其中一人吧,變成妖怪後無論有沒有繼續怨恨下去,只要不把導致自己變成妖怪的人性命吃掉,他就會一直受到漫無止境恨意的折磨,死後也不能進入天堂或地獄,會完全消失。」
  次郎坊好像想起了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垂下眼惆悵地盯著手中大了一號的茶杯,搖了搖。
  「一般來說大多妖怪怨恨的都是人類,變成妖怪後也很方便,所以也基本沒有太嚴重的事情發生。……西洋地獄應該也有這種事情吧?就像教堂的神父一樣。」
  被突然問到,貝西卜一點點無聊啜著茶水的動作猛地停止,往邊上偏了一眼,努力使自己跪坐的姿勢看起來正確,他慢慢開口。
  「西洋並沒有這個體制,對於妖怪西洋比較習慣叫成怪物,一般死者可以不用像日本這邊通過地獄審判才能通向天國。地獄跟天堂的關係一點都不友好,……路西法大人經常慫恿惡魔手下到現世吃人或是……就這樣了。」
  將可愛的女生抓到地獄當女僕這種事貝西卜絕對不能說,這個話題造成的下場就是被鬼燈再次鄙視西洋地獄很閒。
  「怪不得西洋地獄那麼閒啊……不過那邊儘是些自我表現欲旺盛的怪物,顧不上怨恨還在理解範圍內。」
  
  結果還是被鄙視了。
  「……不不,我們還是很忙的。」
  「忙著選女僕裝的樣式?」
  鬼燈嫌棄地瞥了眼貝西卜,不著痕跡地向一旁挪了一點距離。
  「……不,女僕裝的樣式已經定下來了。比較常見的是地獄的惡魔員工吃太飽或是亡者不夠量的問題,西洋地獄經常能看見群毆的現象。」
  路西法大人!!所以下次請您不要在他和其他地獄進行友好交流的時候拿女僕裝樣式讓他選啊!!反正您肯定不會選他喜歡的最左邊的那個款式啊!!
  貝西卜心中腹誹著,為了維持路西法大人在日本地獄的地位,他面上艱難地否認道。
  「因為你們對罪的定義太低淺了,」鬼燈沒在意貝西卜激烈的心理活動,「是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道德上的問題,只要這麼上報天堂就沒問題。」
  「這個啊……主要還是西洋地獄是個大雜燴吧,像路西法大人與哈迪斯管理的並不是同一個地獄,就像哈耳庇厄與壬塞也不是同一種生物一樣,地獄多了,各地獄亡者的數量自然就少了。」
  對自己所待的西洋地獄的前景突然升起擔憂之情,貝西卜忽然有跳槽到日本地獄的慾望。
  「……哼。」
  鬼燈輕哼一聲。
  「鬼燈大人此次前來只是為了問一下那位骨女小姐的事情嗎?聽太郎坊提起過那是一個怨氣濃厚的死者,她……」
  眼前兩人在次郎坊看來頗為友好的交流使他對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鬼燈印象不錯,能跟西洋地獄建立友好關係,特別是路西法手下的那個,對八大地獄的前途發展帶來的必然是好處。自身並不屬於地獄中的一員,只是來八寒兼職的次郎坊再次提起鬼燈一開始的話題,字裡行間帶上了些趕客的味道。
  「嗯,請問有什麼其他方法能消除妖怪的怨恨呢?」
  「這個啊——老夫也不清楚,只是聽說過,如果在變成妖怪前得到天狗的承認能避免這種事。說到底妖怪也只是人們口耳相傳的故事罷了,千人祈禱後還聽說能出現兩片一模一樣的雪花勒,人的意念是很強大的東西啊——」
  次郎坊重重地呼出一口氣,放下已見底的茶杯,雙眼木然,昔日舊友的事情隨著骨女的存在一同浮現在腦海之中,令他不由得憂鬱起來。
  「……多謝,告辭了。」
  
  八寒地獄,運動會裁判席——
  「……由人變成的妖怪很奇怪嗎?」
  骨女疑惑地望向面前垂著眼角毫無幹勁的春一,有些不明白他的意圖,特別是見他虎頭虎腦地搖了搖頭,像是忘記自己剛剛想說什麼。
  「唔……也不能說是很奇怪啦,但是聽說這種妖怪都不好過哎。對了對了,為什麼地獄會僱傭妖怪當獄卒?我每次問八寒的老傢伙們他們都不告訴我誒。」
  虎頭虎腦的春一虎頭虎腦地將這個問題丟到腦後,逕自換了個話題。思維跳躍太大骨女一時間跟不上,只得愣愣的看著他。
  「妖怪或多或少都是罪的代表嘛,為什麼會僱傭呢?——」
  「你不也是妖怪?我記得你是雪童吧。」
  「可是我有角——」
  春一說著便在腦袋上摸索一陣,露出鬼特有的角以證明——雖然那個角略小了些。
  「……這個啊,大概因為地獄也不是什麼正規的企業吧。」
        
第三十六章 不要糾結於地藏菩薩的性別它們肯定是秀吉
  地獄,八寒地獄,運動會中斷後某條小道內——
  「鬼燈大人,地藏菩薩真的在這附近?」
  春一在身後二人前方開路。
  
  比起八熱運動會的熱鬧,運動會並沒什麼激情可言,因為這裡沒有鬼燈大人一樣的輔佐官坐鎮。無非就是滑個冰,游個泳,扔個球,煮個火鍋的事。
  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鬼燈在不久後跟著唐傘,與貝西卜一起有說沒笑地回到裁判席,沒有參加比賽那什麼都好說了,骨女看著鬼燈受邀為八寒地獄的居民帶來八熱地獄的人氣火鍋,不知怎的天罰鍋的影子浮現出來。
  最後做出來的也就是天罰鍋。
  對於八熱而言這的確是有代表性的火鍋,地獄有一間專門的屋子擺放天罰鍋,只是它不是給居民吃的,而是用來折磨亡者的刑具之一,小道消息告訴骨女閻魔大王經常被鬼燈錯誤地當成亡者扔進去煮。
  骨女不想回想鬼燈大人的火鍋端上桌面時周圍其餘裁判或運動員的臉色,在明確表明自己不能吃飯後,鬼燈將最後一碗交給了貝西卜。
  ……貝西卜先生,真對不起,她一定會將您的屍體送回您的老家。
  眼見貝西卜隨著天罰鍋流入胃中,身子也隨之倒下,骨女踢了踢,慶幸自己沒有胃部器官的同時也受到一點點良心的譴責。
  如果不是鬼燈大人受邀才摻和了這次火鍋大賽,一定會被懷疑是八熱地獄派來的暗殺者吧。凡是喝下天罰鍋的居民沒幾個還存在理智的,存在理智還能站起來的也只有詭異地眺望這邊的春一。
  骨女眼尖地發現春一身後有一片紫色的湯汁,旁邊一隻裝睡的白熊偷偷地將雪覆蓋在這之上。
  ……真是一個機智的孩子。
  「八熱地獄的人都是這種具有食物殺人潛能的天才嗎?」
  周圍的景色讓春一不得不這樣問道。
  「不不,這只是八熱地獄的人氣火鍋而已。」
  「原來八熱吃火鍋的人都是初二的小男生嗎?」
  被鬼燈擺手否定後,春一吐槽了一句,小心翼翼地向後瞄了眼,見證據已經被好友白熊毀滅,四下望了幾眼——
  「現在怎麼辦?我覺得運動員們暫時是沒辦法繼續比賽了。」
  「如果他們能夠繼續比賽,還請務必將這種人才調入八熱地獄。」
  鬼燈在人家地盤上也能面無表情地進行著挖角大業,在獄卒中天罰鍋也只有閻魔大王喝過,如果有能在短時間內恢復的亡者,絕對值得他稱作人才。
  春一聞言沉默了兩秒鐘,抬手指了指自己。
  「你想來八熱地獄上班?」
  「……啊,果然還是算了。」
  無法適應八熱地獄氣溫的雪童春一在腦海中模擬了一番自己跳槽後的生活,在見到一副常年被關在牢獄之中的畫面後放棄了這個機會。
  原來一些人找不到工作原因不在於自身能力,也不是工作地不收人,只是工作環境無法適應罷了。
  「他們一時半會起不來,這樣吧,骨女桑有興趣去見一見地藏菩薩嗎?」
  鬼燈回過頭,摸摸下巴詢問道。
  「……是?地藏菩薩在八寒地獄嗎?」
  「她的位置不定,有時候會去現世,如果到八熱地獄後一定會去賽河原一趟。我之前有在八寒的門口碰見過她,應該是在附近沒錯。」
  「周圍也經常出現碰見地藏菩薩的傳說哦——不過居民們一致表示給她留下衣物後沒有被報恩過。」
  春一見因為身居高位必定會喝下天罰鍋的老傢伙們一個個不省人事的模樣,招呼周圍沒受到這等折磨的居民們將倒下的人救回室內,運動會等他們清醒後再開。
  「抱著『我要回報』的心態留下衣物無法得到報答,而且地藏菩薩好像只接受蓑衣。」
  骨女低頭瞄了眼被解開放在一旁沒什麼用的蓑衣。
  「你們要去找嗎?正好我也很無聊,就跟你們一起去吧。啊,不過鬼燈大人您能忍受住裡面的低溫嗎?」
  「我沒問題,正好有關賽河原的小孩我有事找她。」
  鬼燈熟練地將地上被扔下的碗撿起來堆成一摞,途經春一身旁時發現他身後裝睡的那只白熊,面無表情地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後走上前去摸了摸對方的毛髮。
  「賽河原?那是比父母早亡的小孩子墮落的地獄吧,……出了什麼問題嗎?」
  鬼燈大人喜歡動物跟他起床有起床氣一樣為少數人所知,骨女就是那少數人,遠遠盯著鬼燈手下的白熊,能看見後者發顫的毛髮,……嗯,辛苦你了,白熊先生。
  現在看來白熊跟不喜處的小白還真的有些相似呢,果然小白不是什麼薩摩耶而是白熊的小孩嗎?
  發現鬼燈說的有據可查,骨女為曾經認為小白的品種是薩摩耶而尷尬。
  「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最近高天原很忙碌,所以前往天國的亡者都會被扣留在地獄好一陣,所以想讓地藏菩薩最近暫時不要為那邊的小孩超度了,大人還比較好管理,但是熊孩子得有個專門的地方管才行。」
  骨女大概能猜到高天原很忙碌的原因,根本就是天照大神閉門不出打電動遊戲的錯嘛,讓須左之男命跟他姐姐道個歉什麼事都沒了。
  「座敷童子不是小孩嗎?」
  「她們五百歲了。」
  骨女仔細想了想,座敷童子五百歲了還是一副小孩的模樣,忽然對自己的身高又充滿了自信。
  於是一行三人告別了其餘居民,走向旁邊的地獄。
  
  地獄,缽特摩地獄的某條小道——
  「據說在這個地獄裡人的皮膚會被凍成大紅花,……為什麼沒有?」
  現在的天氣相對來說不算特別冷,因為還沒開始刮雪,小道兩旁的冰山中被凍住的人像冰棒的果肉一樣直直挺著,完全看不出有小紅花的影子。
  骨女出聲疑問了一句,回頭看了眼在自己身後的鬼燈大人,……鬼燈大人請您走在她面前好嗎,她走在前面這樣她渾身難受喂。
  「咦?我聽過的版本是在這裡的亡者們被冷得只能發出『缽特摩』的聲音,不過我是最後一個地獄的獄卒啦,對這事不清楚。」
  春一咬著冰棒在面前大喇喇地散步,時不時左瞧瞧右望望,「前兩天我還聽白熊說過地藏菩薩在這附近。」
  「會不會被雪凍住了?」
  「那不就成冰塊了嗎?」
  「雪跟冰塊……還是有些區別的吧?」
  骨女不確定地說,事實上她對冰並沒什麼實感,從前呆過的青木原樹海倒是會下雪。不過傻子都能看得出兩旁透明的冰山與雪堆有什麼區別。
  據曾經的房東石燈籠所言,雪之所以是白色的,因為它們發生了光的全反射。
  想到這骨女抬頭看了眼天空,這裡真的會有太陽嗎?
  ……想想也知道不太可能。
  周圍兩旁連綿不斷的冰山算是八寒地獄的特點了,但路旁堆積著的雪花高度還不及骨女的身高,——
  「地藏菩薩很漂亮嗎?」
  她突然問道。
  「……」
  周圍一陣詭異的沉默,正當骨女決定放棄這個問題時鬼燈才開口回答。
  「不好說,因為是閻魔大王善的一面,所以幾乎沒有貶義詞能形容她。不過現世的地藏菩薩像已經很完美地將她再現出來了。」
  「……地藏菩薩像啊……不過閻魔大王已經很善良了吧。」
  骨女有過在高天原打工的經歷,對於長得漂亮的神明避之若浼。
  「啊,在這裡。」
  骨女還沒來得及懷念自己曾經的生活,話音剛落的鬼燈聲音又在身後響起。她下意識地回過頭瞄了眼身後還不及自己身高的雪堆,只見鬼燈掃了掃上面堆起的雪,對骨女指了指示意。
  ……什麼叫現世的菩薩像很像那根本就是她本人好不好!!
  骨女眼角一抽望向眼前就是一尊石像的地藏菩薩,這的確很難說是不是個很漂亮的人,與她相比現世的白澤神獸像已經毀出一種水平了。
  「骨女桑要試試給她穿上蓑衣嗎?」
  鬼燈問道。
  骨女摸上隨意地套在身上的衣服,原來鬼燈大人一開始就有這個打算才硬是讓她留下了這件衣服。
  「對了,骨女桑今年幾歲?」
  「……」
  將蓑衣給一動不動的地藏菩薩穿起來的骨女沉默了一會兒,「我也記不清了,變成妖怪活了幾百年吧,總共是活了上千年。」
  「最後一次死亡前的年齡呢?」
  「……十幾歲?好像還沒到出嫁的年齡,村子裡的人討論祭人給荼吉尼天以平禍亂的時候是從未到出嫁年齡的小女孩中選的。」
  骨女隨隨便便地回答道,滿意地看著地藏菩薩的衣服,忽然覺得這根本就不是地藏菩薩本人只是她的石像罷了。
  在這種天氣還一動不動的,……根本就不能看成神明嘛。月讀神可是不穿三件衣服不出門的表率。
  「祭人?」
  「嗯?因為那時候荼吉尼天還沒被當成稻荷神,村子裡迷信的老人家……整個村子都很迷信啦,討論祭祀的事情,實際上他們也達到目的了,將我吃掉後荼吉尼天被真正的稻荷神宇迦御魂追著跑了好一陣,某種意義上的確稍微平息了事件的發生。……呃,鬼燈大人?」
  骨女回頭正準備退下,卻見鬼燈皺著眉看著自己,一瞬間有了同感的共鳴。
  ……啊,對了,好像鬼燈大人也是活祭品。
        
第三十七章 天照大神喜歡呆在房間裡打電玩
  地獄,孤獨地獄——
  孤獨地獄位於三途川的下游,也是三途川的最末端流經之地,對於一直認為孤獨地獄並沒實體,就是在地獄門之後亡者必經的死天山的骨女來說這個地方無疑是新奇的。
  「這裡是孤地獄,獨立在272個部署之外的特別地獄。不過現在的人容易將它跟八熱八寒擺在同一高度上,為了抹消人們的這種想法,在第二次地獄改革會議上通過了『孤地獄個性化法案』,這裡的獄卒以毒性的動物或植物為主,骨女桑還沒來過這裡吧。」
  鬼燈與骨女一前一後,漫步在據說比馬裡奧還痛苦的冒險闖關遊戲地獄之中,骨女眼角抽了抽,鬼燈之前對她說的話還歷歷在耳,跟在他身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跨越障礙物,骨女艱難地開口。
  「鬼燈大人,這是……春遊?」
  「在孤地獄中上班就如同春遊一般身心舒暢。」
  剛想應一句的骨女張張口,馬上又嚥了回去,鬼燈大人的怪癖在地獄也不是什麼大秘密了,地獄第一抖S的稱呼也不是喊著玩的,孤地獄是鬼燈大人一手策劃操辦扶持起來的私人地獄……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骨女想起工作之餘被拉去聯誼的時候,男方有人抱怨過地獄男澡堂中的裝飾,這似乎是鬼燈大人全權負責的……好在她不用洗澡。
  「……鬼燈大人,請問您帶我來這裡有什麼事嗎?」
  剛踩到一株植株後感受到腳底的蠕動,下意識地收回腳的骨女看清了被自己踩著的植物的全面貌…她就說像金魚草那樣一半植物一半動物的東西是個禍害吧!話說這植物…動植物是什麼詭異的東西喂!為什麼長得坑坑窪窪有稜有角而且還是白色的喂!剛剛究竟為什麼她會認為這玩意是植物喂!
  所以她不喜歡玩闖關類遊戲,劇情流RPG才是她的歸屬地。一步步升級獲得同伴拯救世界才是她的夙願啊!
  眼前張揚舞爪的植株怎麼看都沒有前一秒安靜乖巧的模樣了,變臉變得比鄰家腹黑一樣。骨女糾結地看著自己面前的龐然大物,內心激烈地叫囂著,卻沒有閃躲的意思。反正在她眼裡躲也躲不掉。
  「這位是冬蟲夏草妖怪,因為不知怎麼變成妖怪的,在現世徘徊的時候就被我帶到了地獄,比起其他的陷阱稍微帶了些智能。」
  危機情況下鬼燈注意到在自己身後發生的事情,將狼牙棒往樹根紮住的地下一錘,…骨女感覺自己聽見了冬蟲夏草的哭聲。
  話說冬蟲夏草不是中藥嗎?為什麼這也會變成妖怪?!
  「後來去問了某個不靠譜的漢方醫生,好像是冬蟲夏草缺貨的時候他提筆畫了一個,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消失,因為太大家裡放不下就扔掉了。……對了,那個不靠譜的漢方醫生雖然畫得不怎麼樣,但怎麼說還是有神筆馬良的能力的。」
  「……這種上廁所帶了手機沒帶紙的感覺是什麼……」
  上帝給了他這個能力,所以才沒給他正常的審美觀嗎?
  「某個不靠譜的漢方醫生」骨女想也知道指得是白澤,鬼燈大人對於除白澤先生以外的人再怎麼鬼畜都非常有禮貌,兩人的關係怎麼變成如今一般惡劣骨女沒有探究的慾望,想也知道是某些不靠譜的原因,她現在要關注的東西不是這個。
  當然也不是面前被白澤創造出來缺少理智的鬼畜妖怪冬蟲夏草,儘管她將要被對方吃掉了。
  「難道現世白澤先生的石像之所以那麼醜……是因為他的自畫像了流入了人類手中?」
  骨女嘗試性地說道,在現世看見白澤神獸的樣貌簡直要懷疑中國人的口味,如今仔細想想那個白堊紀開始就存在的神獸會將自己具有毀滅性天分的繪畫交給人類,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他對自己的作品有不知從何而來的自信。
  「不清楚,不過八成是了,中國地獄曾經也與日本有過交流,我還沒見過比那傢伙更不靠譜的審美。」
  「咦?有過交流嗎?從來沒見過有中國地獄的使者到八大地獄學習啊……」
  骨女驚歎地盯著鬼燈拔出狼牙棒橫著掄向冬蟲夏草下半身,回想著當初自己雙手才能勉強揮動這玩意,敬佩鬼燈的同時也離他遠了一點。
  「有過一次交流,不過因為我在八大地獄建設之初曾遊歷多國地獄,中國地獄也有借鑒。他們卻認為閻魔大王是抄襲他們的創意,於是老死不相往來了,桃源鄉算是唯一有交集的地方了吧。」
  鬼燈斜視了一眼正欲爬過來的毒蛇們,將其嚇退後對地上已經倒下的冬蟲夏草一陣猛揍,語氣的平靜與動作的粗暴完全不符。
  「八大地獄應該是借鑒印度佛教的地獄比較多吧……」
  更何況他們地獄掌權的不是閻魔大王是面前的鬼畜輔佐官吶。不敢說出口的骨女在心底補充了一句。
  「的確有借鑒,不過中國也有自己的佛教坐鎮,應該說是混合在一起了吧。當初去中國巡遊的時候從某個不靠譜的神獸那邊得到了很多情報。」
  原來白澤先生您曾經背叛過您的國家把消息都賣給了鬼燈大人啊。
  心下自覺地將「不靠譜的」翻譯成了白澤,骨女向孤地獄的另一邊,也就是地獄門的方向望了望,對白澤越發地唾棄了。
  「聽說你曾經有兩個石燈籠的朋友,我去奪衣婆那裡打聽了一下,因為付不起六文錢的過河費所以順著河流到孤地獄來了,所以帶你來看看。」
  收拾完莫名其妙暴動的冬蟲夏草妖怪,鬼燈滿意地點點頭,回頭招呼了骨女一聲不要亂踩,扭頭便繼續離開。
  骨女三兩步趕緊跟了上去。
  沒錯,這就是她現在得關注的問題。……話說鬼燈大人您從哪裡得知這件事的?
  骨女不記得有跟任何人提過喂!為什麼有種他知道了很多自己都不知道的事的感覺?
  「孤地獄跟六道的存在性質有些類似,不過獄卒大都是不用領工資的亡骸,通過工作來減少受刑年。也是專門用來存放付不起過路河費六文錢的亡者的地方。」
  「現在還有人會供六文錢?」
  骨女在現世看到的貨幣可是疊疊紙幣,地獄發的工資也很與時俱進,連地獄都不用銅幣了為什麼過河費還得收?
  「六文錢的價值很難用現世的貨幣判斷,現在死後貨幣的貶值讓每個亡者不是一沓福澤●吉都至少有一沓通●一葉,不光是賄賂奪衣婆,其他獄卒接受賄賂的事件也屢出不窮。」
  「那基本沒人能過河了吧……」
  「不,最終決定下來由秦廣殿的小野篁將所有亡者的貢品記錄下來全部上繳。不過秦廣殿本來就非常忙,所以我很擔心他的身體吃不吃得消。」
  孤地獄不負「鬼燈私人地獄」之名,每踏一步骨女都覺得很艱辛,但向四周望去沒看見一位亡者,從鬼燈的方向看能猜測估計亡者們在這些免費獄卒更密集的地帶。
  她不會飛喂。
  「聽說小野篁大人的妻子很漂亮,這是真的嗎?」
  「啊,是個一日三餐用俳句裝飾便當的美人,沒法想像是天然捲到看不出是人類還是鬼的小野妻子。」
  鬼燈語氣中毫不掩飾對小野篁大人的妻子的讚美,骨女能理解,鬼燈大人一看就是喜歡這種氣質美人的類型。而且說不定別人的妻子還能激起他的S慾望。
  不,也許鬼燈大人喜歡像奪衣婆那樣能激起人矯正欲的女子呢?
  骨女覺得判斷一個S的擇妻標準實在是太困難了。
  「對了,骨女桑,石燈籠才是青木原樹海的土地神對吧?」
  感覺腳下的毒草太過礙事,鬼燈時不時回頭注意了下身後的骨女,見她一步步謹慎地跟了上來,摸著下巴考慮了一陣,還是用狼牙棒將必經之路上的草叢搗爛。
  「嗯?嗯……前段時間因為缺少人們的信仰,又被進入樹海的人類銷毀了住所,也就流失到地獄被當成亡者了。可以的話我想把它們送回高天原,畢竟照顧了我那麼久。」
  在她變成妖怪後還給她提供了躲避場所,得以在陰陽師多次的圍剿下存活。這點骨女覺得自己必須感謝它們,畢竟她對妖怪的生存方式從頭到尾都沒有太大的概念,只會想著將當年剩下的玉藻前與荼吉尼天殺掉。石燈籠也晉級成骨女唯一不再討厭的神。
  「關於這點……月讀神好像並不同意,我去高天原商業街考察的時候碰見她了,因為前段時間的百鬼夜行造成現世人口數量銳減,天照大神閉門不出的現在高天原只有她一人在打理,所以高天原暫時不接受任何移民申請。」
  「……啊。」
  月讀神雖然嫁不出去,但能在天照大神被弟弟氣成死宅後肚子管理好高天原實屬不易,……雖然也愛計較了一些。
  不然當初在聯誼上無意暴露出她的年輕時照片的骨女也不會被遣離高天原了。
        
第三十八章 要好好保護自己從父母那邊得來的姓名
  鬼燈面前站著一位小孩。
  身高極矮,看上去僅有幼兒園尺寸,穩當當地站在他的面前,立在周圍一片狼藉的孤地獄的土地上。鬼燈與他對視了幾眼,驚訝於對方在孤地獄還能保持冷靜的同時,也回頭向骨女詢問道——
  「骨女桑,你認識他嗎?」
  小孩的視線一直落在他身後,應當是與骨女有些交集的人。
  骨女遲疑了一會兒,搖頭否認。她印象中沒有遇見過這種渾身上下散發著「我是吐槽役」氣息的小鬼,如果可以她也不想認識,會顯得她的一生是有多麼萎靡不振——就像小孩手上的那條蛇一樣。
  「——叔叔你也是這裡的獄卒嗎?」
  小男孩害怕似的後退了一步,手上拎著一條奄奄一息的蛇,怯怯地向鬼燈詢問。場面極其違和,至少骨女覺得小鬼面無表情地盯著這邊讓她心底發毛。
  就像座敷童子的表情一樣,這樣想來與鬼燈大人也有些類同,難道又是鬼燈大人的小孩?
  骨女第二次腦補著。
  「這裡的獄卒……算是,有什麼問題嗎?這裡的獄卒怎麼了?」
  孤地獄本該是所有地獄中最讓亡者難以下腳的地方,就連鬼燈本人經過都得比平時小心不少,但看周圍明顯在這片地方發生了什麼意外事件,才使此處看上去像被投下了原子彈一般狼狽,而本該四處可見的獄卒也都不見影子。
  準確說來在小孩手上還有一隻氣息奄奄的毒蛇。他動了動腦袋,同時也將毒蛇舉起來,「獄卒在這,……」
  想了想卻又放下,在身側摸了一番,三兩步小跑到鬼燈身前,另一隻手遞上幾個小小的硬幣:「這是六文錢,過河的時候奪衣婆在河對面代替懸衣翁的工作所以沒來得及交給她,叔叔你也是獄卒的話能幫我轉交嗎?」
  前兩個月蜜桃真紀有一次粉絲活動。鬼燈忽略小孩口中的「叔叔」,地獄腦高速運轉著,很快就理清了事情經過。接過小孩手上的六文錢,他掂量一會兒:「這是……室町時期的貨幣?」
  「叔叔也是室町時代的獄卒嗎?」
  小孩又掏出六文錢,再次遞給鬼燈:「我有個弟弟在孤地獄迷路了,叔叔能陪我一起去找他嗎?」
  「在孤地獄迷路就很難再找到了,這裡的面積能與任意一個八大地獄相媲美,至於室町年代……」鬼燈回頭,骨女的出現大概是在室町左右吧,好像骨女桑的出生會更晚。
  「……啊,鬼燈大人,我記得我從愛宕山回到青木原樹海的時候被陰陽師追殺,然後逃進森林用十五文錢換到了暫時的安寧。……你是石燈籠?」
  骨女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以正常水平的反應速度來說,骨女姐姐的反射弧還是超出普通人五倍的水準呢。哼哼,因為擔心反應比常人慢了十幾拍的你,我們跑到地獄來了,還不快感謝我們。」
  小男孩自豪地雙手叉腰,佯作得意實則毫無表情地平笑了幾聲,骨女彷彿能看見他的鼻子又長得老長了,這種亂七八糟的語氣也只有那石燈籠會有,雖然一直都知道他們只是個小孩子吧,……
  「你們不是脆弱到被人類搗壞了祠堂無處可去才跑到地獄來的嗎?」
  骨女毫不留情地指出最根本的原因。
  「那是個意外,我也沒想到人類會突然跑到青木原樹海來。叔叔,交過六文錢就可以離開這裡了對嗎?」
  「……啊,沒錯。不過你們原本是土地神,可以不經過審判直接進入天國輪迴,是可以免過這些手續的。又是懸衣翁那個老頭嗎。」
  鬼燈歎口氣,環顧四周,真的除了無法移動的毒草,已經看不見任何工作中的獄卒了,地面零零碎碎地分佈著草屑,……這明顯不是天災造成的,地獄會有天災嗎?
  除了某次一個沒腦子的神獸在閻魔殿上方亂飛扔垃圾外,鬼燈還真沒見過地獄有發生過自然災害。
  「石燈籠對嗎?這附近怎麼了?」
  面前是看上去唯一的一個知情者,鬼燈沒多想便問道。
  「沒什麼,我弟弟說要這附近的植物的生長趨勢不太安全,多年以後可能會因為繁殖原因盡數枯萎,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就稍微修剪了下。然而這附近有小動物喜歡亂跳,啊、剛剛就是被大黃蜂蟄了下就追著它跑走了。」
  知情者又抬起了毒蛇,在自己面前晃了晃,馬上就又輕輕地放在地面上,抓住鬼燈的衣角末端,輕輕地拉扯:「叔叔對這附近很熟悉對嗎?幫我找找弟弟吧,他一個人在外面晚上睡覺會哭的。」
  「會哭的只有你吧。」骨女撇過頭小聲地吐槽。
  鬼燈拿著狼牙棒碰了碰被修剪得還算整齊的枝頭,幾片樹葉隨著風飄了下來。其實當初他想把孤地獄開闢成金魚草養殖場,為閻魔殿的開銷作一些補貼,金魚草容易養殖又美觀,肯定在地獄很有市場。
  ……結果在十王會議上這個提案遭到一致反對。如果只是閻魔大王還好說一些,十王幾乎都不同意,鬼燈不得已放棄了這個想法,幾經修改後孤地獄就被改造成現在這個樣子。
  「孤地獄原本是讓人感受孤獨、給亡者精神壓力的地方,只是最近很多地獄實行精神與肉體共同毀滅的政策,像是感受落入深淵的同時在腦邊循環播放自己的黑歷史、或是將亡者聚集起來拷問的同時在所有人面前大聲誦讀初中時候的小說,近來還有小地獄到我這邊申請量產淨琉璃鏡用在拷問上……」
  「……鬼燈大人同意了?」
  骨女表情詭異地問道,為什麼不乾脆建立一個丟臉地獄,一個個實行新政策多麻煩啊。
  「沒有,淨琉璃鏡被量產的話就沒有它的獨特性了,而且地獄的耗電量會直線增長,就算在審判過程中也很少用到的淨琉璃鏡,沒理由給那些偷懶的小地獄瞎玩。不過他們的想法很不錯,紛紛到曾經的孤地獄來求經,這裡的也就越來越沒有特色了,經過十王商討後通過了我現在這個規劃。」
  鬼燈蹲下身,將狼牙棒放在身側,面無表情地摸了摸只有幼兒園身高的小孩的腦袋:「你叫什麼名字?」
  「……石燈籠。」
  「……骨女桑還是人類的時候有名字嗎?」
  「有過,忘記很久了,對妖怪來說名字這種東西沒什麼用。」
  見鬼燈站起身向石燈籠指的方向走動,骨女趕緊跟上了腳步。
  「那不一定,在西洋地獄裡交換姓名就是達成某種契約的一種表達形式,中國地獄也有將名字寫上審判簿表示這個人正式死亡的工作流程,八大地獄記錄名字則更多的是為了方便管理亡者,轉生或者成神,手續上都需要一個準確的亡者身份證。」
  骨女靜靜地走在鬼燈身後,看著被開出一條小路的毒草叢,石燈籠的弟弟真的毫髮無損地從這裡走出去了嗎?
  雖然她一直都知道這兄弟很厲害吧,……
  「……對妖怪來說這是不太現實的事情,不過作為土地神的石燈籠應該還是有名字的。」
  「沒有啦——老早被遣到青木原樹海,還沉默了幾百年,早就忘記那種東西了,對了對了,骨女姐姐真的不讓我給你起個名字嗎?會給你一種我是家人的錯覺哦。」
  石燈籠抱著腦袋走在最前面,對自己眼前擋著的毒草視而不見,一路走了下去。
  「我暫時沒有將小屁孩當成父母的打算。」
        
第三十九章 並不是所有東西摻一起都會像鉀與水反應一樣
  地獄,孤地獄——
  賽河原是收留因早亡而使父母傷心的小孩的地獄,關押在此處的亡者年齡最大一般都不會超過十四,就算再怎麼鬼畜的獄卒都沒法像鬼燈一樣對他們下重手,也因此間接地造成賽河原經常被小孩子們以「打倒惡勢力」為名佔領導致短時期的滯工。
  對此鬼燈雖不是沒有辦法,但也覺得那不是最完美的辦法。走了一個木村碼紫愛也許會再來一個木村皮卡丘,只是把帶頭自稱boss的熊孩子弄走治標不治本,特別是在賽河原短期人口爆炸的現在。
  原因就是高天原最近不接受轉生的亡者。
  賽河原位置就在三途川旁邊,距離孤地獄其實並不遠,孤地獄周圍被嚴格地圍了一圈並標明「禁止進入」,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奇心旺盛的小孩子跑到孤地獄中迷路再也出不來了。
  就像石燈籠它弟弟一樣。
  在得到石燈籠的求救信號後,鬼燈讓周圍的獄卒們都動身出去尋找追著蟲子跑走的石燈籠弟弟,等了一會兒後沒有等到,……閒著的鬼燈大人便繼續為地獄招人手。
  「有沒有興趣來地獄上班?地獄的員工享有年終各式津貼以及各種意外保險,另外也有豐厚的年終獎金以及假期。」
  骨女覺得這本小說已經可以改名成「鬼燈大人的招工史」了。
  「——地獄招童工?這可是能告上教育委員會的案例哦。」石燈籠坐在大石頭上抖著腳望向空蕩蕩的孤地獄森林,「不過真的有小孩能辦到工作嗎?」
  「地獄每次招工都會經過嚴格的篩選,每位獄卒都有一份資料被登記在記錄科內,想要弄虛作假基本不可能,石燈籠桑聽上去也至少有上百歲了吧,」鬼燈給周圍的獄卒打好招呼後向這邊走過來,「賽河原最近辭職率上升了很多,調去那邊的獄卒也幹不了多久。小孩子應該比較容易混進那群熊孩子之中,…」
  「臥底嗎?聽起來很酷。」石燈籠比了一個自認為很酷的動作。
  「不,我覺得如果是小孩子可能更容易對小孩子下手……」
  鬼燈大人您究竟想在賽河原幹什麼喂!小孩無論是身體還是心靈都是很脆弱的啊不要把他們當做那些怎麼抽都抽不死的成年亡者啊!
  骨女縮了縮脖子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兩人的對話,為了性命著想她還是不要吭聲了,雖說鬼燈大人對努力工作的獄卒不會下重手但難保他心情一個不好……
  骨女拽著自己的衣袖後退了一步,遠離了他,就連之後幾人起步走向賽河原的方向時她都妥妥地站在鬼燈三步之外,三步是個很令人安心的距離,這個位置不會離得太遠讓對方注意,如果發生什麼意外也能在第一時間撒丫子跑掉……沒有比這個距離更適合她的了。
  她回頭望了眼已經遠離的孤地獄。
  石燈籠你確定你不再找你的弟弟了?
  
  地獄,賽河原——
  這個地方空氣很渾濁。
  這是骨女踏入這片土地唯一感覺到的與周圍不同的氣味。賽河原與普通的小地獄都不同,這裡的獄卒人數不多,並且大都拿著鐵錘沒什麼氣勢地走在趴在地上搭積木的小孩身旁,硬要說的話就是他們面色和善,根本不是當獄卒的料。
  至於渾濁空氣的來源,骨女有十足的理由確信來源於這群摳著鼻屎搭積木的小鬼。
  小鬼可是一種崇拜自己屙出來的屎的奇怪的生物嘛。
  「——很混亂嗎?」
  石燈籠在周圍走了兩圈,抬頭呆呆地盯著想過來卻不敢動作的獄卒。
  「嗯,那邊的獄卒又受傷了。」
  「賽河原不是有個叫賽之進的傢伙嗎?好像是個很厲害的獄卒。」
  石燈籠為了避免被那邊渾身繃帶的鬼抓到,再次開始慘痛的地獄生活,特地向回走了幾步,打量一會兒鬼燈後縮到了骨女身後。
  「賽之進啊……的確曾經有過這麼個亡者,因為假扮獄卒被送到焦熱地獄服刑了,最近據說安分了許多……你認識他嗎?」石燈籠明顯嫌棄的舉動沒有打擊到鬼燈,他對那邊且行且止的獄卒打了個手勢示意只是隨便看看後,向石燈籠的方向走了一步。
  沉浸在「三步遠距離」中的骨女下意識地退後一步,連帶著身後的石燈籠也退了一步。
  「……骨女桑,怎麼了嗎?」
  就算三步遠是安全距離,但太過沉浸在這之中還是會被發現的,骨女現在覺得她會被全世界的跟蹤狂所鄙視。
  ……啊,不對,她沒有在跟蹤,只是感覺到危險發動了本能而已。
  「沒什麼,賽河原的熊孩子太多了。」骨女迅速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向後瞥了眼明顯是故意的石燈籠佯作警告。
  「有些小孩還是挺乖巧的,但自我主義不吃教訓的還是佔多數。石燈籠桑有興趣來這裡上班嗎?」
  「隨便我折騰嗎?」
  「只要不滯工,能按時完成規定的業績就沒問題。」
  骨女心底泛起一抹不好,根據她的記憶跟石燈籠兄弟需要保持的不是三步而是三十步才不會被他們折騰到沒命,賽河原隨他折騰……那會遭到地獄教育委員會的抗議吧,真的沒問題嗎?
  話說地獄有教育委員會這種東西嗎?好像是有聽說過獄卒的面試考試有學歷的要求。
  一旁隔著她達成某項黑暗協議的鬼燈與石燈籠已經再次踏上賽河原的土地,骨女頓了頓也放下拽著的衣袖跟了進去,石燈籠應該不至於像橋姬那麼好騙,也許她還得擔心一下鬼燈大人會不會被石燈籠勒索。
  這個想法在腦海中飄了一圈馬上就被扔了出去,鬼燈大人是可以用暴力解決問題的鬼神,她在這瞎擔心什麼。
  賽河原也就是普通的堆滿石子的河岸,本該堆著石頭的小孩如今經過時代發展已經開始堆積木了,儘管如此他們還是不滿於賽河原「堆一層毀一層」的政策,曾經強烈要求過將小積木換成遙控電車或者洋娃娃。
  以上來源於邊走邊對石燈籠做介紹的鬼燈。
  要是真那樣做賽河原就不是地獄而是天國了吧……骨女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面對看似乖巧地堆著積木的小孩們。
  「然後這位是地藏菩薩,應閻魔大王的要求之前業務往來比較頻繁,……現在還能帶小孩轉世嗎?」
  地藏菩薩跟在八寒地獄看見石像截然不同,要說有什麼異處,……現在的她腦袋後面彷彿能看見佛光。
  骨女的視線在鬼燈與地藏菩薩間來回飄移著,兩個極端湊在一起真的不會發生什麼事情嗎?例如爆炸之類的。
  「嗯,只要數量不會太多,轉生還是允許的,今天是這個小孩嗎?」地藏菩薩笑盈盈地摸了摸石燈籠的腦袋。
  從根本上來說你們其實是同一類玩意啊,難道石頭變成的神身高都這麼矮?骨女默默地打量了一下幼兒園身高的石燈籠以及小學生身高的地藏菩薩,與石像相似的大抵只有這一點了吧。
  「不是的,這位今後就是賽河原的獄卒了。因為之前沒有收到消息所以還沒準備名單,請稍等一會兒。」
  鬼燈對石燈籠交代了幾句後便向一旁一直偷偷瞄著這邊的鬼走去,沒一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場就剩下了一直笑瞇瞇看著□人的地藏菩薩。
  骨女想了想,捏了捏她的胳膊。
  「……竟然不是石像?」
  「現世的只是長得像我的石像,不過對石像朝拜祈福我也是聽得見的。你就是骨女小姐嗎?」
  地藏菩薩右手拿著禪杖左手握著傳說中的寶珠,穩穩當當地站在骨女面前,要不懷疑她不是石像還真有些困難。
  骨女盯著那顆被捧在胸口黯淡無光的寶珠,晌久應了句。
  「有聽鬼燈大人提起過你呢,是妖怪嗎?」
  「……嗯。」
  鬼燈大人您在私底下幹了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嗎。骨女隱隱有些擔憂,預感到危險讓她久久不能平靜。
  「之前的衣服非常感謝,不知道骨女小姐你有沒有轉生的想法?」
  骨女一愣:「……沒有,有些麻煩所以沒那個想法,而且妖怪想要轉生……很困難吧。」
  至少得等她把玉藻前扔進野干吼處勞役一輩子她才能安心投胎,況且她身上壓著幾年的債務還得通過工作還清呢。骨女細細想了想覺得她的人生規劃有些複雜。
  反正得在死掉前報復一下玉藻前,按她現在的年齡看來已經是幾百年的大妖怪了,也不知道骨女前輩們的壽命有多長。
  「只要一心向善,還是能夠投胎的。」
  也就是說自己這種喜歡看著獄卒倒霉的妖怪這輩子沒可能了對嗎。雖然沒那想法,人品上被否定還是很傷人的一件事情,骨女摸了摸胸口。
        
第四十章 CP找你出門一定不要拒絕
  地獄,紺本寺——
  骨女受許久未見的芥子前輩之邀,來到了許久未見的紺本寺前。
  從破舊的門外向裡望去,仍舊能看見掛在寺廟內面目可憎的道成寺鐘,兩旁的小道還是一如既往的破敗,無論分福茶釜如何澆灌枯草它就是不願生根發芽。——骨女無法理解分福茶釜的舉動,明明在地獄青草鮮花要養成是很困難的事情。
  這樣想了,也就抬腳向裡走去。骨女環顧四周,自己比約定的時間來得早了些,芥子前輩還沒到,說起來的確是分福茶釜桑先邀請的芥子前輩,然後前輩才把她找來了。
  ——分福茶釜是想測試第五次被揍飛的存活幾率嗎?
  「……不是啊!骨女桑為什麼你也來了!」
  分福茶釜遠遠地就望見了骨女,潛意識中拽著自己的尾巴躲到了樹木後面。
  「芥子前輩邀請我過來陪她修行,不是想測試幾率那你是為了什麼?前輩的木漿打在臉上可是超級痛的哦。」
  「因為聽說只有她懂得在地獄種植植物花草的方法,我想把紺本寺修得更漂亮些。」
  分福茶釜小小的爪子抓在枯木樹幹上,抬頭看了看上方光禿禿的樹枝,遠遠看著有些悲傷。
  傳說中它是為了報恩所以變成的茶壺,一個茶壺而已為什麼有這種奇怪的審美觀。骨女抿著唇上前一步踩在已經枯盡了的草地之上:「植物花草…鬼燈大人也知道在地獄的種植方法。」
  「誒?」分福茶釜一愣。
  「你當閻魔殿後院一大片金魚草是自己蔓延出那麼一大叢的嗎?」
  「我想種的是正常的、有現世風格的植物啊!」
  分福茶釜腦補了一下在紺本寺庭院中種滿金魚草的畫面,——它覺得會被自己的師父罵死。
  「芥子小姐為什麼還沒到啊……」
  它喪氣地從樹幹後走出來,放棄了與骨女的話題,雖然手中還是拽著自己的尾巴,對狸貓來說骨女許久前的那個舉動簡直就是噩夢。
  「約定時間還早,前輩應該不會那麼快到。她到的時候也就是你的死期了,……話說紺本寺可以用來修行嗎?」
  記起芥子前輩邀請自己的初衷,骨女瞪大眼睛望著略顯荒涼的寺廟,無法想像在這裡修行的生活。
  「鬼燈大人帶芥子小姐過來修行一次,據說效果還不錯,之後偶爾會來拜訪,然後暴走襲擊,不過都被師父跟白藏主大人……拿我擋回去了。」分福茶釜說到最後瑟縮了一下。
  骨女頗為理解地看著它,從外表看來是個金屬製成的茶壺,硬度是妥妥的,有守鶴老人這樣的師父不知道它是幸運還是不幸運。
  一旁面目可憎的道成寺鍾已經閉眼開始休息,分福茶釜見骨女沒回應便繼續默默地小跑回草坪上挖著坑,不知道他究竟從現世挖了多少草皮回來,骨女摸摸毫無生氣的枯草,既然覆蓋了整個紺本寺的庭院,想來是不會少的。
  為什麼不乾脆拿些假草皮鋪在這裡呢?
  骨女抬起手糾結地回想現世一些店家中經常能見到的扎人的假草皮,那應該不會受地獄環境的影響吧?
  還是說假草皮會被地獄的溫度燒到燃點使紺本寺變為一片火海?骨女找了個枯樹靠著坐下,抬頭望天時腦洞大開,沒錯,如果天上的那團火飄下來紺本寺現在也會燃起火焰,枯草枯木可是曾經有名現在也經常使用的木柴啊。
  天上的那團火焰就這樣順著骨女的意志飄了下來……
  ……
  飄了下來?
  「芥子前輩?」
  從火團中隱隱能望見芥子前輩白絨絨的身影,骨女愣了一下才開始仔細觀察那團火的構成。
  青色的火焰纏繞在幾個疑似車輪的東西旁,在天空劃過軌跡。芥子前輩趴在車的圍欄上對著自己揮木漿,雖說面上還是那副什麼都沒有的表情。此外她旁邊摩托車的駕駛員疑似所有者的一隻圍著紅色圍巾的大貓,在骨女看來那更像得貓蘚的貓脖子上纏繞的那圈透明隔離帶。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一隻貓在騎摩托車,唯一奇怪的就是那隻貓長得比較嚇唬小孩罷了。骨女摸摸胸口安慰自己,轉頭見分福茶釜下意識地躲起來的舉動,斟酌了一下從枯草地上站起身子,向那個方向走去。
  「骨女,這是接引科的員工,火車。我在路上碰見它,它對紺本寺好像很感興趣就載我一起來了。」
  芥子小姐蹦了兩步到骨女身旁介紹道,那只身材高大到不像貓的火車也將摩托車熄了火,骨女擔心的青色火焰在瞬間熄滅。
  看樣子不用煩惱該怎麼從火海中逃離了。定了定神骨女對火車略一點頭:「你好,我是骨女。」
  「哦哦,大叫喚地獄的骨女對吧,我有聽鬼燈大人提起過你。不介意我同行吧?」
  渾身長滿詭異毛色,遠遠望過去真像得了貓蘚的火車摘下了護目鏡,將自己的摩托車放好:「聽說這裡是弱者們的修行地就來了,沒有更多的準備,應該不需要帶衣服食物吧?真令人期待吶,主角們培養友情的地方原來就是長這樣嗎?」
  火車用嚮往又帶著滄桑的語氣說,打量著四周。
  就算以前從沒有來過這附近修行骨女也能確信紺本寺絕對不是什麼弱·者·們的修行地,火車桑你難道不知道你旁邊那個小小的白絨絨的身影有著多大的戰鬥力嗎!
  骨女覺得自己沒辦法在芥子前輩的暴走中苟延殘喘下來,如果可以真想把她拉去對付玉藻前。
  無論何時都在考慮暗算玉藻前的骨女歎了口氣,當年就算軟磨硬泡也應該讓愛宕山的那頭天狗收自己為徒,不然也不會因為如今這麼弱而煩惱了。
  「這麼說來,接引人呢?難道這裡不是熱血RPG遊戲而是求生逃脫類?」
  「啊,接引人因為害怕火車桑您的火將紺本寺燒起來,到一旁去打水了。」
  骨女張口說瞎話,還隨意地指了指遠處的一口井,現在要是讓分福茶釜與芥子前輩撞上她真的會死於非命的。在他們見面前得將芥子前輩引到那位疑似能制止住芥子前輩暴走行為的守鶴老人處。
  她絕對不想做無謂的犧牲,就算犧牲也不要犧牲自己。
  「哎呀——真的好久沒體會過這麼刺激的事情了呢,與鬼燈大人一起去大焦熱地獄的RPG世界已經距離現在很久了啊,年紀老了對事情的激情也少了很多。」
  意外地不是雙腳走路而是像普通的貓一樣四腳著地,火車帶頭走向寺廟大廳,邊走還邊回想著自己曾經的生活。
  火車桑跟守鶴老人肯定能聊得開。記起在分福茶釜口中囉嗦到一種境界的某只穿著袈裟的狸貓,骨女有這種預感。她的預感一向挺準的,至少在她自己看來挺準。
  「火車桑外貌完全看不出年紀呢。」
  「這不能用看啦,貓這種生物啊總是在不知不覺中就老了,現世的寵物貓不是都只能活十五年嗎?年老後就算讓自己走路都有些困難,曾經的我也是活力無限地拉著破板車,直到實在拉不動後才自己裝配了這輛妖怪動力的摩托車。我看我也快壽終正寢咯。」
  火車擺了擺尾巴,骨女向火車的摩托車看過去,原來這個的原型是木板車啊……話說真的沒問題嗎,妖怪動力什麼的,那可是在耗費自己的生命啊。
  骨女看了看自稱「壽終正寢」的火車,低頭瞄了眼自己的手掌。還是不要想那麼多好了。
  「火車桑很年輕的哦,外表上完全看不出來呢。」
  芥子小姐與火車並肩走向紺本寺,稱讚了她一句。
  
  紺本寺內部還是和曾經一樣與外部破敗的庭院形成了鮮明的反差,骨女甚至懷疑是不是守鶴老人故意讓自己的徒弟去將紺本寺庭院弄得花花綠綠地好迷惑白藏主。
  根據傳說它們其實是仇人嘛,說是白藏主將守鶴老人的同僚吃掉裝成長老骨女都肯相信。不,乾脆說如果是這樣就更好了。
  「芥子小姐您好,這次帶了朋友一起來呢,還想解除自己對狸貓的怨恨嗎?」
  一隻袈裟狸貓看不出表情地站在推門而入的幾位前,骨女小心地看了眼芥子前輩,很好,被火車拉住了。
  這樣就不用擔心前輩暴走傷害到自己了,火車桑GOOD!
  「哦哦,這裡就是修行的地方?您就是守鶴老人嗎?久仰大名,我是來這裡修行的火車,修行要幹什麼?沖冷水澡?打雜?如果是挑戰我也完全沒問題哦。」火車一連串問題扔了出來,最後打上一個「完全沒問題」的標籤以示自己的期待。
  ……那都是什麼年代的修行啊,火車桑現在的主角根本不要通過修行只要作者寫上「兩年後」實力就飛起來跑根本不需要一點努力啊!
  骨女往火車身後縮了縮,避免自己望向隨狸貓一起出來的狐狸白藏主,就算打不過,能避免接觸還是不要接觸為好,狐狸的味道還是很難聞。
  兩相對比芥子前輩根本就是小天使,雖然她喜歡吃糞……
  ……骨女頗為無奈地偏頭歎了口氣,世界上還是沒有完美的動物。
  「哦?請進請進,紺本寺也好久沒人來過了呢,就算樂得清閒也很無聊嘛,人老了還是給自己的生活找些樂趣比較好,不然就只能活在穩心顆粒中度過餘生咯。」
  放心你死後還是會到地獄中來,根本不用擔心這種問題。骨女眼角抽了抽,她感覺自己已經快變成純粹的吐槽役了。
  「就是說嘛,現在止痛藥都是一袋一袋的買,又不怎麼見效,每次出工回來後——哎呦喂,咱的老腰就開始抗議了。」
  火車叼著正努力壓抑自己的芥子,與守鶴老人相談甚歡地向寺廟內走去,也不知道有沒有脫鞋子,反正在樓道內留下幾個淺淺的腳印子。
  骨女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脫下了鞋子,踏在木板上後抬眼就能看見高大的袈裟狐狸笑瞇瞇地站在眼前。好像狐狸一直都是笑瞇瞇的吧,這跟芥子前輩看不出表情是一個道理。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骨女小姐的臉色有些蒼白呢,壽命將盡嗎?」
  「……」
  她本來就沒有什麼紅潤的臉色好伐她是骸骨啊!
        
第四十一章 女妖怪特別多因為以前是個重男輕女的社會
  地獄,刀山地獄——
  「聽說鬼燈帶愛人來視察了……」
  閒得無聊戳金魚草玩的骨女聽見這句話時耳朵動了動。
  「管理,骨女大人在哪裡?鬼燈大人好像找她有事……」
  「……」
  雖然你們如今對她有了最起碼的尊敬讓她非常開心但是請至少把她的人認清楚行不行!
  骨女咬著牙給了金魚草一拳後起身拍拍並未沾到地面的衣服,在被揍的金魚草陰森的眼神中揚長而去。
  她還是太矮了,如果能長得高點——至少長到阿香大人那麼高吧,絕對不會像如今這麼沒存在感還多次被認成墮入刀山地獄的亡者。骨女絕對不承認被認成亡者的原因在於她的白色喪服。
  如果真有看衣服辯身份的獄卒,那她穿一身紅黑色和服像鬼燈大人一樣不就把對方嚇跑了?
  骨女稍微盤算了一下,感覺這個計劃不錯,將買衣服加入了自己的待定行程中。
  金魚草如今還被放在刀山地獄,本來見獄卒們從屎泥課回來後安分許多的骨女想將它們送回閻魔殿後院,免得每次座敷童子盯著自己像看小偷一樣。然而見到拿回去的金魚草一個個被她喂得肥肥胖胖,鬼燈一拍掌,……又送了兩排金魚草到刀山地獄來。
  獄卒們再怎麼不滿,考慮到是鬼燈大人的決策紛紛不吭聲,……你們拿出當初對付她的骨氣來啊!難道去一趟屎泥課不僅脾氣被屎殼郎們搓沒了就連骨氣都被搓進糞中了嗎!
  如今刀山地獄周圍一圈都放滿了金魚草,等它們有心情放聲歌唱的時候,一唱十和的,刀山地獄不愧為地獄之名。
  抱著對金魚草深深的不滿,骨女朝著人口真空的地帶走過去,鬼燈大人明明也是地獄的風雲人物,卻無法像真紀美紀那樣一出現周圍就圍上一大圈粉絲,出名是分很多種的,閻魔大王在地獄也很聞名,不過眾人都明白那只是外強中乾。
  這麼想來閻魔大王還真可憐。骨女呼出一口氣向遠處站在刀山旁正一字一句點評地獄工作狀況的鬼燈大人走去,他身旁就是傳說中的愛人吧……
  怎麼長著一副西方臉呢?鬼燈大人您在八大地獄找不到對象的原因是喜歡西方美女嗎?好巧,她好像也挺喜歡。
  骨女被自己的念頭囧了一下:「鬼燈大人,刀山地獄有什麼問題嗎?」
  「工作運轉得不錯,就是周圍的金魚草有些少了點,要不要再從閻魔殿後院移植一些過來?骨女桑養金魚草很有技術呢,一子二子她們都說被送回去的金魚草肥肥胖胖的吃起來很有口感。」
  「……不用了,太多會打擾到獄卒們的工作。」
  這已經有些擋住道路了還會少嗎!雖然閻魔殿後院的種植密度的確比這大,但他們不是職業養金魚草的而是正在良好運轉中的小地獄喂!話說座敷童子跟金魚草不是朋友而是獵與被獵的關係嗎!她們為什麼還沒有墮入餓鬼道啊!
  骨女深深地覺得自己最近情緒非常不穩定,一定是周圍一圈圈的金魚草造成的,現在已經不是考慮折磨獄卒的時候了,她應該想想自己的安全問題。再被金魚草這一唱十和下去遲早有一天得進醫院。
  「唔,」鬼燈頗為可惜地摸摸下巴,「這位是西洋地獄的莉莉斯,之前一直與八大地獄交好,這次來是想看看這邊有名的負心漢……」
  「Hi∼骨女你好,我是莉莉斯∼」
  金髮小禮帽,挽著鬼燈的女性嫵媚地打著招呼,骨女感覺渾身一麻,警覺地後退了一步。
  「您好,我是骨女,八大地獄的負心漢有在刀山地獄服刑的嗎?」
  「很早以前還叫吼吼處的時候有位叫正太郎的,被妻子磯良詛咒的男子,現在應該還在服刑當中。」
  磯良小姐……骨女曾經見到過,因為外貌醜陋無法進入眾合地獄當獄卒所以現在在各個小地獄打雜,似乎在曾經的吼吼處擔任過怨女代表。
  骨女略一點頭:「好的,我去讓獄卒們將他找出來……」
  「不用了,我記得他大概在哪裡,一起去找人吧。」鬼燈抬腳順著刀山周圍的小道向前走,骨女眼角抽了下,連忙跟上。
  「那位正太郎先生是日本傳說《吉備津之釜》中的丈夫嗎?」
  莉莉斯啜著笑不時向邊上刀山上被推下的亡者們投去一瞥,對這個場面見怪不怪。想來應該剛剛鬼燈大人帶她去看過不少其餘的負心漢走過不少的小地獄吧,刀山地獄的確不能算特別悲慘的地方。
  除了出血量大了些沒什麼奇怪的地方,並且這裡有良好的排血渠道,能保證所有的亡者血量都不浪費順著管道排到地獄有名的景觀「血池」之中。
  「嗯,因為磯良小姐的詛咒而墮入了地獄,在地獄後先是被送到眾合地獄關押,誰知道還是死性不改,區區一個亡者還追著女性獄卒不放,那種人渣最後被送到了吼吼處,也就是現在改名成刀山地獄的這裡。」
  「既然真的有正太郎……那阿袖也真的存在嗎?」
  骨女沒想到這些從地獄圖書館中看到的小故事竟然真的會出現在自己週遭,本來從看見圖書上桃太郎帶著的阿富汗獵犬與實際上白熊的小孩小白形象嚴重不符後,骨女就打定主意不再相信書上的故事了……
  因為據鬼燈大人以及桃太郎桑雙方面的證言,桃太郎的故事原本是老婆婆在河邊洗衣服看見了一個桃子,吃了後變回了年輕時的外貌,於是將桃子帶回去給老爺爺吃,最後兩人……總之桃太郎桑不應該叫婆婆而應該叫媽媽。
  嘎嘰嘎嘰山的芥子前輩的故事好像也做了不少的修改才放到現世出售,地獄圖書館的那本算是還原度比較高的版本了。
  「阿袖啊……之前在石女地獄服刑,因為石女地獄在第一次地獄整合會議上被廢除,後來就送到了大焦熱地獄的吒吒吒嚌處,本來刑罰就不是特別重,所以也沒見她鬧出什麼事情來。」
  骨女彷彿看見了這個「吒吒吒嚌處」改名的未來,為什麼小地獄的名字都這麼奇怪喂!當年伊耶那美大人是用怎樣的心態規劃地獄的?
  伊耶那美與伊耶那岐的故事有些早,那時候骨女還沒出生的樣子,不過從地獄的角度來看伊耶那岐無疑也是一名負心漢,不知道莉莉斯去見過他沒有?
  「嗯……伊耶那岐嗎?聽說很早就失蹤了哦∼雖然對伊耶那美小姐說什麼『如果你殺一千人那我就造一千五百人』這種大話,現在的人口還不是靠月讀神努力工作才勉強維持住的嘛∼就連天照大神都被弟弟氣的躲進石洞當宅神了,這幾個故事西洋地獄很出名呢。」
  是那倆一個夫妻吵架一個姐弟吵架丟臉丟到西方地獄去了吧。骨女無慾地遠望,在心底補充一句,對高天原的神她也沒什麼可說的,除了現在還嫁不出去天天摻和聯誼的月讀神,她基本都不熟。
  「莉莉斯小姐為什麼突然想看看八大地獄的負心漢?」骨女撇去想起神明後心底的咆躁,換了個話題。
  「負心漢身上嫉妒比較多,最近我有些懈怠自己的工作了,所以想來參考一下八大地獄的體制哦∼八大地獄的負心漢基本都墮入地獄了嗎?」
  「因為有負心漢的地方就會有怨女,怨女變成的妖怪足以將他們打入地獄。就日本傳說來說,直到現在妖怪中應該仍舊女性妖怪占的比例比較大。」鬼燈冷不防插了一句,「骨女原本也是怨女的代表,不知道為什麼骨女桑好像沒有怨恨的負心漢。」
  「……啊,所以我很奇怪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骨女,明明廣義上的仇人是男女摻半。」骨女垂著腦袋悶悶地應了聲。
  「日本的怨女中我最喜歡的是阿菊哦∼一個個數盤子很可愛呢。」
  「那個皿屋敷的阿菊小姐嗎?是個很有毅力跟美貌的妖怪,雖然一個個數盤子的時候聲音有些□人。」
  骨女頗為懷念地語氣引得一旁兩人側目。
  「骨女認識她嗎?」莉莉斯好奇。
  「嗯,在皿屋敷倒閉後阿菊四處飄蕩,當時我還在青木原樹海打雜工,又被我們村子裡一個青年騙得很慘吧,總歸最後是傷心地離去了。」
  是個智商堪比橋姬的妖怪,骨女在心中小聲地補充道。
  「石燈籠兄弟那時候在幹什麼?不是青木原樹海的土地神嗎,有妖怪到來不是應該趕走?」
  鬼燈在一個樓道前站定,骨女也隨著他的腳步停了下來,抬頭望了望幾乎看不見的高台,感慨了一聲,順便回答了鬼燈的問題。
  「石燈籠從以前開始對這種事就愛理不理的,他們比較喜歡跟好玩的東西呆在一起吧,……純粹的小孩子心性,不要抱太大的期待。」
        
第四十二章 氣質醜女跟花瓶美女
  地獄,叫喚地獄劍林處——
  應橋姬要求,骨女到此遞上了調職申請書。
  不清楚橋姬在劍林處究竟能有何作為,骨女看來她的妖怪天賦只適合在刀山地獄這種推人的地方展現一點威力,劍林處那麼辛苦的工作著實不適合她,在一再確認之後骨女還是答應了橋姬的這個要求。
  畢竟是她一手帶大教會的,雖說現在的智商說出去還是有些丟臉,但橋姬在刀山地獄的確是個好員工。
  心底稍微緬懷了一會兒橋姬,骨女將她親手寫的一疊家書厚度的調職申請交給了叫喚地獄的鬼神無間。
  「橋姬啊……為什麼會想來劍林處?骨女小姐你捨得嗎?聽說她是在刀山地獄亡者革命時候唯一站在你那邊的獄卒哦。」
  鬼神無間仔細看完一疊申請後在最後一頁發現了骨女的推薦信,抬頭看了眼面前義正卻沒說話的骨女,溫和地抖了抖那一疊問道。
  真是溫柔,要是她收到這一疊會很乾脆地丟掉讓對方重寫一遍,這就是恐怖統治者與民主統治者的區別嗎?鬼燈大人她絕對贊成您的統治方案。
  「她只是腦子不好使一時間想不出來該站在哪邊所以不小心站錯位置罷了……被人知道她是我一手帶大的感覺真不好啊,我現在的心情就像養出了一隻麻弓姐一樣複雜。」
  骨女抿著唇回頭向地獄望了幾眼,叫喚地獄還是同上次過來一樣整齊有序,就連亡者都排得整整齊齊的,其實鬼神無間不是民主統治者,而是在一些奇怪地方很執著的統治者吧。
  估計是對亡者獄卒們下了「如果工作中不排得整齊就調到屎泥課去」的命令。
  「這樣說橋姬小姐心裡會很傷心的哦,被一手提拔自己的人隨便地拋給別人的心情是很複雜的。」
  「哦?」
  骨女動作一頓,再次回頭,彷彿聽見什麼有趣的話語氣也不免有些上揚:「無間大人有過什麼不好的經歷嗎?」
  「……也是老早的事情了,我本來是中國地獄的員工,之前中日地獄交流會的時候鬼燈大人看中了一隻中國的熊貓……就是現在楚江王的輔佐官胖吉。當時身為它的撫養員,我被中國地獄的閻魔大王打包一起送來八大地獄,然後被安排在了這裡工作。「
  鬼神無間仍然那副不慍不火的模樣說出在骨女看來有些苦逼的經歷。
  骨女覺得就算被當成垃圾她也不會去當其他人的附屬品,難道說無間大人之前的上司中國地獄的閻魔大王是個很受人尊崇的領導者?
  有了八大地獄的閻魔大王作為參考,骨女怎麼都想像不出受無間大人尊崇的閻魔大王有著怎樣的形象。
  不過這也從側面表示出無間大人原來不止是外面看上去的溫和,連裡面都有著堪比眾合地獄金太郎先生的溫柔啊。
  ……真厲害,她果然不太喜歡這種人。
  第一感覺是種很奇怪的東西,骨女比較喜歡芥子小姐那樣白絨絨的加特林炮。擅自將鬼神無間腦補成一坨白色不明固體後,骨女默然,這已經不是一點點奇怪的程度了。
  「那麼你讓橋姬小姐正月後來報道吧,給她也給你留個簡單不麻煩的正月假期比較好。」
  「調職對我有什麼影響嗎……」
  「有哦,對於橋姬小姐在大劍林處的適應性以及工作效率夠不夠達到標準,還需要你的登記及測算,在假期前搗鼓這東西很浪費時間啊……沒問題吧,骨女小姐?」鬼神無間揮揮調職申請書,關切地問道。
  骨女在心底權衡了下利弊,需要到大劍林處客串監工工作=她不用再呆在刀山地獄監視獄卒=她可以脫離金魚草的苦海生活一段時間!
  骨女就差沒握著鬼神無間的手哭著感謝他了,最近精神狀況正顯奇怪,無間大人您這樣一出簡直是救命良藥。獄卒中誰都知道地獄醫院是坑工資的地方,特別對她這樣負債纍纍的員工。
  「那就這樣吧,骨女小姐最近還請多保重。」
  鬼神無間打了聲招呼後,便向一旁提著一把劍似乎是找自己的獄卒走過去。
  
  地獄,桃源鄉——
  就算場景轉換很快,突然從地獄來到了天國,但怎麼說也是橋姬第二次通過地獄門,之前她的一次偷偷摸摸的舉動還被抓包了,激動之心怎麼可能沒有。
  可鑒於此次是由骨女大人所策劃的出行,使得她雀躍的心情不得不平靜了許多。
  「骨女大人……我沒有申請調職到桃源鄉吧?」
  想破腦皮,骨女這次的行為原因她只能想到不久前熬夜撰寫的那份申請書,橋姬一再確認自己有沒有把「大劍林處」手滑寫成「桃源鄉」,……應該不至於吧?
  如果真得寫出桃源鄉那她可以去切手自盡了。
  「鑒於你在正月後即將轉職,你的行為舉止將代表刀山地獄的員工水準,……好吧,我知道刀山地獄的那群獄卒也沒什麼水準可言,但你現在的對外形象絕·對會給我丟臉。」
  骨女嚴厲地指出她的不足之處。
  明明外貌光鮮艷麗,除了長相外舉止明顯有經過嚴格訓練的橋姬忍不住挺直了腰板,原來骨女大人是帶她出去修行的嗎?可是桃源鄉有什麼地方可以修行?
  「所以我現在帶你去天國的氣質美人赫夜姬的住所拜訪她。」
  說著冠冕堂皇的理由卻令橋姬相信了,骨女不可思議的同時也更放心地掩藏起自己的真實目的。
  「赫夜姬?……啊,竹取物語的故事嗎?赫夜姬大人最後真的回到了月亮上?」
  骨女不禁側目,赫夜姬都是平安時代的事情,故事流傳開來大概在不久以後吧,橋姬你究竟活了多久?
  「赫夜姬是月讀神的手下,掌管豐收的神明,因為當時對美色的盲目崇拜,在那時候成為了受人喜愛的高天原小姐,越發自大工作亂來結果被月讀神沒收了羽衣打到了現世,啊、事實上是月讀神不滿於赫夜姬的外貌被世人尊崇而已,女人的嫉妒有時候是很可怕的。」掌握了某些外人不知道的內/幕,骨女點點頭說道。
  「咦、那現在……?」
  「現在她已經看破紅塵,總的來說是個不錯的人,鬼燈大人對她也讚美有加,在桃源鄉平安地生活著。」
  赫夜姬本就是與骨女沒多大交集的神明,或者說兩不相干。可身上那股神明特有的世外高人的味道不是憑氣質就能抹消不見的,骨女回頭看了眼橋姬,沒有因為桃源鄉的空氣而感到有任何不適。
  ……果然是毫無大腦的妖怪嗎,桃源鄉可是隨便蹦出一個神明都能將妖怪殺死的地方啊。
  骨女歎口氣,覺得自己要教給她的事情還有很多。
  「順便一提,竹取物語中的那五位求婚者都分別在地獄中服刑。」
  骨女動作一頓,慢慢地轉向正前方,掄著狼牙棒的鬼燈大人一手提著超市中標著「特價!」的塑料袋,另一隻手正拿著一個新鮮採下的仙桃站在自己面前。
  就算是地獄黑幕也有休息的時候,很不巧的就是現在。
  「基本都是在大叫喚地獄或者焦熱地獄,骨女桑如果感興趣可以去見見他們,……來這附近找赫夜姬嗎?」
  小口地咬了下鮮嫩多汁的仙桃,鬼燈朝桃源鄉的另一邊指了下,問道。
  如果再騎著熊貓,鬼燈大人您就妥妥的是世外隱者的形象了。
  「嗯,想讓橋姬見識一下赫夜姬。」
  「那一路吧,正好挺久沒見她了,」鬼燈當即改了個方向,轉向一條小道內走在最前方帶著路,偶爾隨口問了幾句,「骨女桑與赫夜姬很熟?」
  「曾經的同僚而已,……我成神後不久她就被左遷了,連認識可能都稱不上。」
  骨女揣測鬼燈問這話的心理,總覺得最近鬼燈大人越發奇怪以及可怕了,不知道究竟在私底下謀劃著什麼。斟酌半天骨女還是決定相信自己的預感而放慢了些腳步與橋姬同行。
  「那個……鬼燈大人,老樵夫後來怎麼樣了?」橋姬沒注意骨女的舉動,小聲詢問。
  「老樵夫因為赫夜姬被召回高天原後的求情,死後被直接送進了天國,現在應該已經轉生或者仍然在天國生活吧,這關乎到天國的政治決策,我也不太清楚。」
  鬼燈走在前面,從骨女的角度只能看見衣服背後大大的像個桃子一樣的地獄符號以及黑色的後腦勺,無法確切地看清他的表情,——不過想來也就像芥子前輩那樣看久了會□人的表情吧。
  「骨女桑去找赫夜姬有什麼事嗎?」
  骨女眼角一抽,果然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有橋姬會相信了,還是說她在外人的眼中就是這樣「無論做什麼事都肯定有自己目的」的形象?誰把她評價成這樣的站出來絕對不打死你。
  「沒什麼事,……想見見同為被月讀神左遷的神明罷了。」
  「見見對方沒什麼問題,但事後的負面情緒還請不要代入工作中。」
  ……鬼燈大人為什麼您連她不喜歡神明這件事都知道了?你究竟在背後瞭解到什麼連她都不知道的事情?
  「啊,對了,最近孤地獄有消息傳來說找到石燈籠的弟弟,骨女桑什麼時候有空去孤地獄把他領到賽河原去吧,我最近得去西洋地獄簽個合同可能沒什麼空閒。」
        
第四十三章 你知道集齊七顆龍珠就能夠實現願望嗎
  地獄,孤地獄——
  骨女想了想決定將孤地獄的消極怠工也上報至鬼燈大人處。
  拜訪赫夜姬後回到宿舍整理了一下房間,將寢室格局稍微改變了點後骨女才記起鬼燈說的孤地獄的事情,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帶上正在賽河原愉悅地欺騙小孩子的石燈籠,而是獨身前往孤地獄。
  孤地獄的獄卒中其實也有小鬼就職,只是不明白為何上次前來沒碰到面,骨女小心翼翼地從孤地獄週遭被稱為「安全小道」的沙石路走進疑似監視總塔的地方,在小鬼獄卒的帶領下走進據說是被找到的石燈籠弟弟所呆著的房間。
  像是關押著犯人的屋內,骨女四下望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在一張桌子上發現一個小小的石燈籠……
  ……你在逗她?!
  哥哥都變成人類的外貌了弟弟怎麼還是一個燈籠的樣子?話說石燈籠弟弟是因為被大黃蜂蟄了下才走丟的吧,你告訴她這個石頭會被大黃蜂蟄?你告訴她這個根本不能移動的石燈籠會因為被蟄了跑去追大黃蜂結果迷路?
  根本就是石燈籠哥哥帶著弟弟閒逛的時候不小心把弟弟弄丟了好伐!以及請讓她對這隻大黃蜂報以最深的敬意。
  骨女眼角抽啊抽地死命瞪著一動不動的石燈籠,因為後者沒有眼睛的緣故,她也不能用「大眼瞪小眼」來形容。
  說不定孤地獄的獄卒找不到真正的石燈籠弟弟,所以隨便找了個石頭做的燈籠來敷衍了事。骨女鎮靜下來後手向後摸了摸,摸到門把直接開門準備後退走出去……
  「骨女姐姐不要走得那麼快,至少得帶我去找哥哥吧。」
  與正在賽河原工作的石燈籠語調語氣音色基本一致的燈籠中傳出聲音。骨女保證她完全沒看見燈籠上有任何變化,聲音就像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了一般,完全可以歸於她的腦補。
  所以骨女也就是動作一頓,然後繼續剛剛的舉動。
  「真的是我啦,因為實力不夠所以沒辦法在地獄變成人類,快來救救我啊骨女姐姐——快——」
  為了顯示自己的身份,燈籠大聲叫嚷著,骨女彷彿能看見一個石燈籠躺在桌面上滾來滾去面無表情地撒嬌的畫面。
  ……真違和。
  「抱歉你認錯人了,我只是走錯房間的鬼。」
  「不,長的這麼矮又穿著一身白色喪服生怕別人看不出是亡者的只有骨女姐姐了。」
  「你想再輪迴一次嗎?」骨女咬著牙,身高是她永遠的硬傷,它注定了骨女從外貌看上去沒有一點氣勢。
  儘管如此被他認出了不假,無奈後骨女只得停下自己開門離開的慾望,回到桌子旁,與燈籠大眼瞪沒眼,如果是像他哥哥那樣的人類她還可以領著到賽河原去——
  可是這個石燈籠好像很重的樣子,這還不排除為了刁難她石燈籠弟弟可能故意增加自己的體重。簡直要命。
  「不要這樣嘛骨女姐姐,拯救失足少年墮入孤獨深淵可是身為年長者的責任哦,就算你變不成文乃姐怎麼說也得像個八軒哥一樣偶爾有些責任心嘛。」
  「比起八軒哥我更喜歡麻弓姐那種類型,雖然腦子笨了些。」
  骨女很冷靜地說出一些不符合她設定的話,伸手拎了拎燈籠,果然很重,跟鬼燈大人的狼牙棒差不多吧。
  這種雙手才能拿起來的東西為什麼她要拿到賽河原去啊,反正把燈籠丟這裡估計還能給孤地獄的獄卒們照行,到時候兄弟見面賽河原毀滅估計將禍害源頭帶到賽河原的她也會遭殃。
  於是她再次將燈籠放下轉身不帶一絲留戀就準備回家。
  「等你成為了麻弓姐世界會不會毀滅我不清楚,但是在你第一次轉世的時候你肯定就會毀滅了。骨女姐姐把我帶到賽河原去嘛——孤地獄好無聊啊儘是些亂七八糟想咬我的小動物,我聽說賽河原更好玩一些。」
  「首先請讓我為那些咬了你的毒蛇默哀一秒,然後以你不能活動的特點被扔到賽河原,導致的結果不是你將小孩砸傷就是小孩將你砸傷,我不知道究竟是誰告訴你的賽河原很好玩,但請不要去毀滅它。」
  集齊兩個石燈籠可以放出毀滅一方土地的大招,這點骨女深有體會,青木原樹海就是因此變成了著名的「自殺森林」。其實主要原因還是在於這裡的土地神不靠譜。
  骨女無奈地停下腳步,第二次轉身踢了踢桌腿,正在為了糾正石燈籠的奇怪觀念而努力。
  「我只是想見我那惡趣味沒下限就知道跟著妹子跑總之將所有貶義詞加在身上都不為過的哥哥而已。」
  「請好好斷句,以及你們兄弟的性格根本是半斤八兩,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曾經都屁顛兒屁顛兒地跟木笑花耶姬跑掉的事情。」骨女糾正。
  「那是個意外,誰讓人類把給我們的貢品祭給了花耶姬姐姐,毀滅完人類當然只能去她那裡吃晚飯咯。」
  你們究竟是怎麼成為土地神的啊!骨女撇過臉不吭聲。
  
  地獄,賽河原——
  拗不過燈籠的糾纏,骨女在與他達成「盡最大努力讓自己體重減輕」的協議後,堪堪拎著石燈籠來到他哥哥的工作地。
  距離他在這裡工作已經過了兩個月了,期間骨女也沒聽過賽河原傳來什麼奇怪的謠言,本想好好誇獎他一番讓石燈籠弟弟看看她還是有一點文乃姐的屬性,賽河原的悲壯程度卻讓她瞬間將誇獎的話丟到一旁的三途川順流而至孤地獄了。
  只是兩個月而已,為什麼賽河原會建成這種隨時都準備攻打閻魔殿的軍事堡壘?
  骨女下定決心再也不跟總是充滿意外的石燈籠兄弟來往了。
  「啊、骨女姐姐,你是來加入我們童子革命軍的嗎?」
  人形石燈籠遠遠就瞧見臉色與賽河原同等悲壯的骨女,對身旁穿著軍裝的小女孩下了原地待命的命令後,幾步小跑到骨女面前。
  「……再提身高這種事我跟你們沒完。」骨女再次強調她跟童子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人形石燈籠似乎有些雀躍,動作也比平時流暢了不止一點,從骨女手中小心地接過自己弟弟,在感覺手中的石燈籠突然又變輕了許多後骨女才發覺這小子又在坑她。
  「話說,這是什麼情況?」骨女意有所指地看向堆出軍事堡壘的賽河原。
  「小孩子對秘密基地、打敗邪惡勢力比較感興趣,於是我提出搭建堡壘的想法被這裡的亡者們一致接受,反正最後獄卒掄幾下狼牙棒這堡壘也就崩塌了,將賽河原是『玩疊疊樂』的地獄改成了『搭建堡壘』的地獄,得到了鬼燈大人的支持。」
  人形石燈籠偷偷地湊近骨女小聲地說著,這種事被賽河原的小孩們聽見那就不得了了,他這個臥底還沒做好暴露後光榮犧牲的準備呢,更何況他還不想犧牲。
  「……」
  石燈籠你果然總是有奇奇怪怪的想法,為了避免被牽涉在內她是不是應當考慮一下再也不來賽河原了。骨女猶豫了下,一時間拿不定注意。
  「對了對了、骨女姐姐,正月有假期你有沒有興趣回現世看看?這裡有高天原的正月茶會邀請函,還有你的那些收藏品好像還在祭壇地下放著呢。」
  「那些藏品在人類發現後食屍鬼就幫我一件件送到地獄來了,……那時候你們剛剛去世吧,不知道很正常。正月暫時沒打算,不過……」
  不過刀山地獄的金魚草還需要好好照顧一下,還有橋姬的教育問題,……話說明明是正月也不讓她閒下來嗎?她的購物計劃停滯很久了啊。
  雖說根本原因是她總是忘記這件事。
  「那你弟弟自己好好照顧著,不要再把他弄丟了,他可評價你為『無論多少貶義詞形容都不為過』的人渣級人物呢。我有點事先走了。」
        
第四十四章 聽說北方人前後左右會叫成東南西北
  地獄,阿鼻地獄動物忘年宴——
  據說在阿鼻地獄中,動物·妖怪·UMA獄卒的數量非同尋常的龐大。
  「孤地獄是以毒物為主,令亡者體會成千上百種中毒後果的地方。而阿鼻地獄本質上是以『不尊敬聖人』為主要罪名的地獄,不過近年來因為食物糾紛太過頻繁,有大部分本應墮入餓鬼道的亡者也被送來了此處。」
  骨女懷裡抱著邀請自己參加動物忘年宴的芥子前輩,跟在隨同一起出發的鬼燈身後。據芥子前輩所說,鬼燈大人每年都會去阿鼻地獄的忘年宴參一腳,讓她不要覺得奇怪。
  ……奇怪倒不至於,鬼燈大人喜歡動物早就從不喜處的小白那邊聽過了。只是聽說阿鼻地獄僱傭的野干獄卒也很多,像是野干吼處或是鐵野干食處,都是遍地爬滿野干的小地獄,本能上對此排斥的骨女在芥子前輩面無表情卻能讀出企盼的臉上……艱難地答應了。
  白絨絨的加特林炮對骨女而言殺傷力實在太大。
  「民以食為天啊……神其實也以食為本,土地神也會因為自己的祭品不夠加害於人類。」骨女感歎。
  一行人此時通過的是「搶奪和尚齋飯」的罪名墮入的地獄,這種奇怪的罪行是怎麼犯下的骨女扯扯嘴角還是決定不去考慮,那人肯定有著非同一般的人生經歷。
  據說曾經的雨炎火處墮入的罪名是「灌醉大象引發混亂」,雖然也是個奇葩的罪名,但開設至廢除據說竟然有一個人入獄。
  「夢見畏處也由於最近真和尚的數量劇減而導致工作人員無所事事,阿鼻地獄總體是個很閒逸的工作場地。」
  「亡者在掉入阿鼻地獄前真的要經過兩千年的下墜才能到達嗎?」撓了撓懷中芥子前輩的腳掌,骨女問。
  「對,所以有些獄卒工作到現在還沒見到過一個亡者。」
  骨女腦海中浮現總是亡者人數爆炸的等活地獄,以及亡者獄卒人數持平的大叫喚地獄,對比一下現在的周圍,對阿鼻地獄的工作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怪不得當初刀山地獄革命的時候,那麼多獄卒勒令她同意將他們調入阿鼻地獄。
  芥子前輩在骨女懷中捧著一盒紙殼包裝的「草汁」津津有味地喝著,骨女則邁著小小的步伐,不時朝四周對比叫喚地獄空氣清新了許多的、傳說在八大地獄中最可怕的阿鼻地獄,時不時加快腳步,跟上最前方露著後腦勺對周圍一點都不感興趣的鬼燈。
  忘年宴的舉辦場所就在阿鼻地獄的黑肚處,據說是一個跟夢見畏處職能差不多的小地獄。
  UMA聚集在一起的景象十分壯觀,骨女想起自己唯一見過由食屍鬼帶給她看的UMA,尼斯湖水怪的照片,這種奇怪的生物絕對能與妖怪相媲美了。
  「……嗯?」
  感覺不遠處的枯木之後有什麼東西,骨女放慢了些腳步向那個方向看去,一位腦袋上綁著三根蠟燭的女人正恨恨地盯著這邊,準確來說……應該是在瞪著她吧?骨女摸摸自己的臉。
  「……」
  「骨女?」芥子抬起頭喊了聲,將後者的意識拉了回來。
  「……啊,沒事,看見了一個奇怪的東西……」骨女回過神,頓了兩下小跑著追上鬼燈,「鬼燈大人,丑時參也在阿鼻地獄服刑嗎?」
  剛剛那個應該是妖怪丑時參吧,雖說骨女完全想不出她有到阿鼻地獄服刑的動機……總歸不是暗戀鬼燈大人所以一路跟蹤的吧?在以前都沒見過她。
  「丑時參?…不,她是阿鼻地獄無邊長受苦惱處的獄卒,因其出色的詛咒能力所以最近很活躍,怎麼了嗎?」
  「剛剛好像在後面徘徊。」骨女苦笑,被以詛咒聞名的妖怪盯上可沒法再愉快放心地參加宴會了啊。
  「嗯?…骨女桑跟芥子小姐,麻煩等我一會兒。」
  丑時參的位置並不隱蔽,特別是腦袋上綁著三根蠟燭發出了藍色的火焰,與周圍一片偏紅色的土地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以鬼燈大人的地獄眼要發現很容易,叮囑了骨女跟芥子小姐一聲後,他便架起狼牙棒氣勢沖沖地走了過去。
  鬼燈大人您一副找人幹架的氣場真的沒問題嗎!
  骨女不安地抱緊了芥子小姐,被人釘小草人倒是沒什麼,但是被以「釘小草人」為特點的妖怪釘了,那真是什麼奇怪的下場都有。骨女就記得曾經現世有一隻丑時參在青木原樹海徘徊,在石燈籠兄弟的忽悠下用自己扎的小草人詛咒人類幫他們搭了一間糖果屋,甚至讓他們在屋內待了好久為了等候格萊特的到來……事後還被忽悠去訓練雜技、搶砸打什麼的都有。
  反正丑時參這種能夠控制人的妖怪她避之不及。
  鬼燈走近丑時參跟對方商量了幾句什麼,期間時不時地比劃著手勢說明後又揮舞著狼牙棒威脅,等到他心滿意足地點頭走回來後,丑時參已經含恨離去了。
  飽含埋怨的目光令骨女不禁撇頭不去理會。
  「鬼燈大人,她……」
  「哦,腦殘粉而已。」鬼燈沒太在意地點頭,繼續走在最前方帶路。
  ……這種脊樑骨發涼的感覺是什麼。骨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背。
  
  地獄,阿鼻地獄黑肚處——
  這裡是開忘年宴的地方。
  芥子小姐一到場所就開心地在骨女懷中掙扎,等後者將她放下後四處蹦蹦跳跳地蹦向四周:「鬼燈大人,今年有招聘比婆野人嗎?」
  「原定計劃有招,但是最後被高天原以『人手不足』要去了。小小大叔倒是招到了幾位,現在在閻魔殿的記錄課輔助俱生神的工作。」
  UMA跟妖怪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東西,骨女淡然地望著遠處與卓柏卡布拉惺惺相惜地喝酒中的八岐大蛇,覺得她的世界觀遭受到了衝擊。
  「鬼燈大人,這裡不是動物忘年宴嗎?」她糾結地環視四周,除了UMA就是妖怪,真正的動物……啊,那邊有只魚。
  「唔…全名是動物·妖怪·UMA等非人生物的忘年宴,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簡略成動物了。」
  ……根本就是誤導啊而且完全能當成UMA忘年宴了好伐這裡根本大部分都是UMA啊!
  見芥子前輩與周圍的UMA們已經談開了,對這類生物不算排斥卻也不會特別喜歡的骨女向一旁縮了縮,腦海中忽然浮現一個問題:「金魚草算哪類?」
  「……動植物。」
  「……有這個分類嗎?」
  說了跟沒說一樣,而且根本在生物類目上沒有這個分類吧,好像冬蟲夏草勉強能算?醫學知識匱乏的骨女突然想起在孤地獄見到過的,被白澤先生畫出來後趕出家門的巨型冬蟲夏草。
  「金魚草是地獄的專有動植物,上身為肉,可食用,有各種器官,下半身則為吸收營養的根部,主要營養成分來源於飼料與水分的混合體,算是動植物都有。」鬼燈從黑肚處摘了一株金魚草科普道。
  「不,伊籐老師筆下的魚也是能游泳能爬行能吃人能毀滅世界,卻是機器+骸骨產品。」骨女反駁,她房間還收藏著爬行魚的周邊+實物藏品,當年食屍鬼海外旅行帶回來的土特產,因為不能吃所以送給了她。
  「那類魚只是科技進步後的產物,金魚草是醫學研究上一項偉大的進步,兩者無法作比較,不過那項技術我認為可以用在地獄運行中,地獄的能源一直都不足。」
  鬼燈摸摸下巴,認真地考慮起這項措施的可行性,骨女回想著曾經聞到過的瓦斯臭味渾身抖了抖,趕緊盡自己努力將鬼燈的念頭給消滅在搖籃之中。
  伊籐老師筆下的魚不僅能毀滅世界,甚至可能毀滅地獄。如果它不會釋放瓦斯的話骨女還是挺贊成鬼燈的看法的,問題就在於她吸入瓦斯整個人會飄起來……
  「那真可惜。」聽了骨女的緣由,鬼燈略感可惜地點了點頭,暫時將這個想法扔回計劃之外的行程單上。
  
  食屍鬼拿著邀請函來到動物忘年宴的時候,已經將要散會了。
  地獄的天空不像現世,看不出時間,他找遍全身都沒發現自己有帶手錶時鐘之內的東西,也不知在地獄中迷路了多久才摸到了阿鼻地獄的黑肚處。
  但是看著骨女驚訝的表情,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啊、食屍鬼桑,前不久我去西洋地獄簽合同的時候他們讓我幫忙搜尋一隻跑到日本的食屍鬼,是你嗎?」
  ……自豪感沒在他心中逗留多久,瞬間就被地獄的鬼畜輔佐官擊碎了。壓下再見好友興奮的心情,腦中思考了下鬼畜輔佐官的話,食屍鬼幾步跳到距離他幾步遠的地方,進入待戰狀態。
  「哦?你這個架勢……是想打嗎?其實我是和平主義者來著。」
  鬼畜輔佐官敲了敲狼牙棒,對他的動作很感興趣的樣子,週遭散發出一股「非和平主義者」的氣息。
  「……跑到日本的食屍鬼不是他,應該是他父親或者爺爺那一輩的,還是母親?」
  不知是看不下去好友被上司揍還是純粹閒來無事應了兩句,骨女在一旁插嘴為食屍鬼澄清。
  「我不記得當年有收過食屍鬼一家的偷渡金,請將那些金額全數賠償至閻魔殿。」
  食屍鬼謹慎地後退一步,他也不記得地獄什麼時候竟然開始收偷渡金了,這個鬼畜輔佐官在他看來就是在找碴。
  「不要以為骨女站在你那邊我就不敢拿出真本事了。」他想了想,說了句自己覺得非常有氣勢的話。
  「不不,你根本沒有跟鬼燈大人打起來的必要……偷渡金什麼的從來沒收過吧,就連花子小姐在閻魔殿廁所住了二十年鬼燈大人您還沒收到過她們的租金。」
  「…既然骨女桑這麼說了……」鬼燈各瞄了兩位一眼,收回狼牙棒。
  骨女擺擺手,總覺得鬼燈大人今天心情很不錯,都開始收偷渡金了,因為動物忘年宴的動物數量極多嗎?什麼時候她也偷偷收一些為自己還債:「話說食屍鬼是怪物吧?不是妖怪也不能算UMA,畢竟是個很籠統的概念,只要會吃屍體都能算是,你是被誰邀請的嗎?」
  「……波多黎的卓柏卡布拉來信。」
  「哦…下次收到邀請先來找我一趟吧,免得你再迷路。」
  動物忘年宴結束後,周圍雖零零散散的還有幾位參加者徘徊,但大部分都已經離開,食屍鬼遲到的理由能夠想得出來,骨女呼出一口氣,現在她有手機,聯繫也方便了許多。
  「地獄的地形很難辨別嗎?看來是時候設置一些路標了……」
  鬼燈無論何時都在為建設地獄煩惱,在骨女看來建設路標這種事實際上的用處不大,一般的參觀者都會有領路人,再不濟路邊戳個路人,只要沒有御○神鳴那種頂級路癡就沒問題。
  「……我還有、那個,受木精之托,山神家族在正月有個聚會,木精托我將這份邀請函交給鬼燈大人。」
        
第四十五章 月讀神在史料上的記載少之又少
  山神家族是個很龐大的家族,由木精概括的除了與山上的樹木花草野獸河流有關的神外,各地的土地神——俗稱守護神的神明也被算在這之中。山神家族大歸大,但對於骨女來說其實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神明家族。
  可是她卻收到了來自山神家族的聚會邀請。骨女忽然覺得自己最近收到的邀請函有些多,芥子前輩邀請了自己兩次,這次由木精執筆的山神聚會,以及之後由石燈籠兄弟遞交的來自高天原的茶會邀請,……為什麼不是跟神明有關就是跟野干有關?
  心情也因此無比煩悶的骨女在一再將自己上街購物的行程規劃押後後,穿著一套與之前無異的白色喪服,跟著鬼燈大人前往了現世。
  「山神家族的聚會,一般來說稻荷神宇迦御魂大人也會出席,骨女桑如果不想去還請不要勉強。」
  地獄門前鬼燈淡淡地出聲提醒。
  「……宇迦御魂啊,我跟她沒多大仇,詳細點說其實我覺得她應該感謝我一下。」
  宇迦御魂是最初的稻荷神,荼吉尼天只是因為與玉藻前作伴危害現世的時候被錯認成的稻荷神,因為骨女的緣故才被宇迦御魂得知,……似乎她也是月讀神的部下,月讀是掌管農耕的神明。
  骨女低頭仔細看著木精的邀請函,回想著那個會因花粉逃到地獄的……看起來很小實際上很老的身影。她跟木精應當只見過一面吧,那叫她一起去八成是有什麼原因。骨女思索了一下,將邀請函收進口袋中,跟在鬼燈大人身後踏過了地獄門。
  「兩位走好~」
  「要帶些土特產回來哦~」
  牛頭馬頭在冒著白煙的門後方朝兩人揮手,骨女偏過頭瞄了眼鬼燈大人,沒有一點表情。
  話說他們只是在地獄門前的富士山上吃個飯聊個天而已根本沒有賣土特產的地方啊!難道要她去食屍鬼在地下開的店給你們買些肉嗎?牛跟馬難道不是草食動物?
  「骨女桑有聽說過嗎?富士山的石長姬和她的妹妹,木花笑耶姬之間的故事。」
  「稍微有點印象,在地獄……私底下的聯誼時,經常能聽別人說起。」
  地獄的聯誼根本就是三天兩頭毫不停歇,來參加的物種也是各種各樣什麼都有,芥子前輩就算了,上次竟然連土龍弟弟都跑來參加,然後跟貓地獄的一隻獄卒對上了眼。骨女更不想提本來說交通工具的朧車因為好奇也走進了聯誼圈中……相比之下鬼獄卒簡直是少之又少,骨女根本不明白拉她去的目的何在。
  而石長姬跟木花笑耶姬的那些事情在聯誼中被談及的幾率十分之高,雖然都是斷章取義的片段,骨女聽得多了也能理出個大概方向來。
  只不過看在石長姬在她的家被人類入侵時幫忙搭救了一把,骨女對她的印象一直保持在糾結萬分的地步。
  「木花笑耶姬真的很漂亮嗎?」
  漂亮到讓瓊瓊杵尊見到她後直接把姐姐退貨回家了,還是說石長姬長得……非常讓人有矯正欲?骨女不確定地腦補著。
  「從某個中醫醫生的角度來說,是符合時代發展的美女,赫夜姬也說過是能與天照大神的美貌相媲美的時代美女。」
  鬼燈彎下腰攏了攏草叢不知在幹什麼,但仍舊口不停歇地解釋著。
  中醫醫生……啊,白澤先生嗎。
  「天照大神的確是個美女,不過在山洞裡宅了這麼多年應該也變得頹廢了許多吧。」骨女盯著鬼燈走過的一團草叢,愣是沒法看出與剛剛有什麼不同,難道鬼燈大人只是彎個腰綁個鞋帶?……木屐也有鞋帶嗎?
  「這個不好說,有些女人生來五官就很整齊,後來長歪的可能性也不大,這都是天生的,石長姬就屬於令人有矯正欲的那種類型……」
  鬼燈意有所指地轉頭指向通過一棵樹後出現的一片空地旁、毫無形象地在樹幹上坐著的石長姬。
  原來如此,的確讓人很有矯正欲,那鼻孔就像當初關東大地震的時候一起崩塌了一般。骨女意會般點點頭,順便對對方作出了自己的評價。
  「那邊的是木花笑耶姬跟她的丈夫,看樣子我們遲到了。」
  與石長姬相隔甚遠的地方有個人流旋風,骨女對比一下兩方的氣氛,覺得石長姬怨恨木花笑耶姬應該是在眾人的促進下昇華的吧,看看石長姬身邊只有一個一臉不安的木精正急切地望著這邊……
  比長著一副壓軸臉的木花笑耶姬還遲,他們果然是遲到了。
  「鬼燈大人、骨女小姐,這邊這邊……」
  木精小聲地喊著他們,比了下手勢。
  骨女瞄了眼站在木花笑耶姬身旁的瓊瓊杵尊,向鬼燈身後縮了縮,注意到她的小動作的鬼燈在瓊瓊杵尊與骨女之間看了看,會意地……讓開。
  鬼燈大人請您不要在這種時候展現您的S氣質啊!!
  骨女身子抖了抖,心中埋怨兩句,又縮到了鬼燈身後誓不放棄。
  「……骨女桑跟瓊瓊杵尊大人有過節嗎?」鬼燈摸摸下巴,看出骨女堅持的意思,這種時候再沒良心地讓開就有些不識大體了…骨女應該跟高天原還是有些關係吧。
  斟酌沒多久他歎口氣,不再讓開將骨女暴露在大眾的視線之下,轉而問了聲。
  「沒有,不過他是天照大神的孫子,我從本能上討厭他。」骨女信誓旦旦地說。
  「骨女桑以前在天國是月讀神的部下吧?是哪位神祇?」
  「……」
  「我是……保食神。」
  「……啊,那位啊。」詭異地沉默了稍許然後鬼燈才開口,語氣裡儘是「明白了」,骨女也不能確切知道他究竟明白了些什麼。
  她有聽過地獄對於自己還在高天原任職時候的傳說,大概就是被天照大神送給月讀神然後被月讀神認為不尊敬她所以將自己殺害最終身體上的所有東西都變成了谷糧,的這麼一個小故事。
  「這麼說來,我也想問個問題,骨女桑是保食神,大氣津姬是真的存在嗎?她跟保食神的存在意義重複了,地獄的教科書裡好像沒有收錄這個問題,有關月讀神的資料也是少的可憐。」
  「大氣津姬是在我之前——須佐之男命被趕離高天原的時候被殺害,原因好像是幫天照大神打掃須佐之男命在石洞門口拉的糞的時候,被須佐之男命發現後遷怒。我是在她之後,——因為在聯誼上不小心暴露了月讀神年輕時候的照片所以被左遷,所以根本上來說我並沒有死亡。」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骨女想著自己當年干的蠢事,就想穿越到過去告訴自己記得暴露照片後複印三千份,從高天原的天空中灑下來。自己生不如死也要讓月讀神嘗試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
  「月讀神年輕的照片很可怕?」鬼燈對這個問題比較好奇。
  「……我的審美有些奇怪,不過大概是彩花姐不化妝時候的水平吧。」
  鬼燈突然就明白了。
  鬼燈大人的身高雖不如閻魔大王,但骨女小小的個子想要掩藏不是問題。兩人並排在宴會場地週遭繞著邊向木精的方向走去。骨女敏銳地感受到一抹與上次在動物忘年宴前碰到的丑時參本質相似的視線。
  ……來源於石長姬。
  骨女見她那個位置已經看不見瓊瓊杵尊後,迅速地兩步遠離了鬼燈,腦殘粉太多的UP主不能夠輕易接近。
  現在腦殘黑也是不得了的多。
  「鬼燈大人快請坐,人家煮了味增湯在家裡,去給您端一碗過來~」
  「不……」鬼燈正想拒絕,對方卻已經消失在眼前,疑惑地看了眼木精,他領著骨女在小石頭上坐了下來。
  女人真可怕。被離去的石長姬狠狠地瞪了眼的骨女第一次有這種想法:「味增湯?」
  「……嗯,」木精目光飄移著,眼邊隱隱能看見幾根黑線,「很久以前鬼燈大人說過,會娶能笑著喝下他煮的味增湯的女子。石長姬就開始磨練自己煮黑暗味增湯的廚藝了……」
  「主料是腦髓,」鬼燈補充,順便闡明了自己對黑暗味增湯的態度,「而且我喜歡喂別人喝。」
  偶像害人毀三觀,好好的一個石長姬估計以前只有廚藝能看得過去被鬼燈大人您這麼一折騰,……估計到最後您得負起全部責任了。骨女撇過臉不敢出聲,有關食物的問題她沒法做任何評價,因為她沒有消化器官所以已經很久沒吃過東西了。
  「說起來木精為什麼邀請了我?」
  骨女想起自己主要的目的,詢問。
  木精本緊張不安地站在小石頭旁遠眺著一處大樹,估計是石長姬的家吧。聽見骨女的問話才回過頭來,與她大眼瞪小眼了許久,摳了摳自己的臉頰,帶著無辜回答:「之前邀請宇迦御魂大人的時候說漏嘴了,她說想見你一面。」
  「……」
  「骨女桑以前是保食神……那宇迦御魂大人曾經是你的部下嗎?」
  稻荷神的職能是祈願豐收,與保食神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宇迦御魂不是保食神的部下那就是接替保食神位置的神祇,鬼燈是這樣理解的。
  「不清楚,那時候宇迦御魂還沒有這個名字,以狐狸作為神使的傳統還沒有開始發展,稻荷神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我第一次聽說這個稱呼已經是碰見荼吉尼天的時候了。」
  「嘛——不過宇迦御魂大人剛剛發來消息,因為高天原有些事情所以來不了,還請骨女小姐盡情享受山神家族間的宴會。」
  木精搓搓手,左顧右盼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地對骨女說著,像做賊似的。
  「……不,其實我覺得吧,這個地方除了空氣壓抑就只有空氣壓抑了。」
  沉重的神明氣味壓得骨女呼吸困難,撇開她討厭神明這一點來看,她既不是石燈籠兄弟那樣的土地神也不是鬼燈大人這樣的鬼神,區區一個妖怪而已,套用之前擺放赫夜姬時說的一句話,在這種地方隨時都有可能冒出一個神明將她轟到連渣都不剩……
        
第四十六章 神祇的世界很混亂因為那時候沒有道德
  天國,高天原商業街——
  高天原是個很漂亮的地方。
  雖不及有「世界十大名勝」之稱的桃源鄉,卻比地獄的商業街更為養眼。地獄中滿目通紅,總體呈暗色系,而高天原商業街初見就給骨女一種小清新的味道。
  若是無視周圍住民身上的味道,骨女一定會考慮搬到這附近。
  高天原的茶會也不懂是為何召開的,總之看過邀請函上的時間後骨女稍微規劃了下,正月假期已經結束許久,但抽出一點時間也不是不可能,加上她的購物計劃從年前閒置到了年後,盯著滿滿的購物清單,骨女在茶會開始前拿上了自己所剩無幾的存折走在這條街道上。
  說起來這些東西高天原真的會有賣嗎?骨女有些糾結地盯著兩旁的店面,手中的清單上第一條就是「人類屍體」。
  備用的人皮已經沒有了,是時候製作新的皮,所以買一具屍體是必不可少的行程。但在高天原來來回回走了好幾圈都沒發現有出售人類屍體的店,骨女放棄地看向第二條。
  「腔棘魚骨骸……」
  很好,這個估計也沒有。骨女拿出鬼燈友情贈送的金魚草圓珠筆將前兩條待購物品劃掉。
  「驅妖符」。骨女想都沒想再次劃掉,估計是石燈籠兄弟的惡作劇,她一個妖怪買這東西是找死嗎。
  三三兩兩的待購項目被骨女一條條排除,骨女萬分煩惱地全都被劃掉的幾條,思索著自己究竟為什麼會想買這些東西。
  「月讀神的照片」,這個根本不用買,在她宿舍就有一套。
  「冬蟲夏草」。這個買回去有什麼意義?
  「鬼燈大人的紅黑色和服」,……她是為什麼會想買這種可怕的東西?
  「骨女桑想要我的衣服?」
  在他人思考時突然冒出一句話很容易嚇到別人,鬼燈卻全然沒這類意識,見骨女一個激靈向前跳了一大步,手中一長串購物清單也隨之拋出,他伸手接住飄在空中的購物清單。
  「……啊,鬼燈大人,好久不見。」
  驚嚇之餘她只能勉強打了聲莫名其妙的招呼。鬼燈覺得他們兩天前才在賽河原碰過面,應該還沒到好久不見的程度。
  「骨女桑要我的衣服幹什麼?」
  「我也想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麼……」骨女囧囧地回答,這種只有跟蹤狂會做的事情本該在地下偷偷進行,沒想到會被人發現而且還是被正主給發現了。
  話說她當時究竟是為什麼會想要這麼驚悚的物件啊!難道想掛在宿舍門口辟邪?骨女不確定地列出自己可能的想法。
  鬼燈看了正在糾結的骨女幾眼,又低頭瀏覽起全部的購物清單,摸摸下巴打斷了對方的思路:「人類的屍體現世有很多,如果你沒有備用的到我這申請暫時休假就行。腔棘魚在阿鼻地獄工作,如果想要它的骨骸就去問下。驅妖符的話,五道輪迴王是個道士,應該可以給你隨便畫幾幅,不過他一直都不太靠譜。月讀神的照片可以在等下的茶會上拍。冬蟲夏草?我那邊就有,骨女桑想要的話之後到我房間來,順便跟和服一起拿去吧。」
  鬼燈認真地一條條列舉每項物件的位置,順便友情提供了得到的辦法。骨女心虛地摳著手掌,她現在需要思考的不是這些東西怎麼得到而是她為什麼會想得到這些東西。
  除了人類屍體根本沒一樣是她必須的好伐!特別是最後一項那個和服,鬼燈大人她真的不是跟蹤狂她根本連三步的距離有多遠都不清楚啊!
  「……嗯,多…謝了,鬼燈大人。」骨女心中糾結得要死,死命摳著手掌勉強應了下來。
  「那現在去拿第一個物件吧,正好閻魔大王也收到了月讀神的邀請,不過大王他昨天洗澡洗太久了今天有些頭暈,我就替他前來。」
  鬼燈將購物清單對折了兩下遞回給骨女,淡淡地解釋自己在此處的原因。但這個解釋在骨女聽來已經是另外一種說法了。
  ——閻魔大王昨天被鬼燈大人推下天罰鍋煮了太久,已經再也不會恢復意識。
  念至此,骨女默默地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天國,高天原茶會舉辦地——
  天國是站在雲朵上的國度。
  踏入曾經居住過的雲朵,骨女沒有多大的感慨,她本來就不是多情的人,粗略估計早在好幾百年前她就一想毀滅這個地方的想法了。
  據鬼燈大人的介紹,天國其實指的是所有天上的世界,為了讓她理解得更透徹些還特地去與聊得熱火朝天的玉皇大帝跟宙斯打了聲招呼,在親眼目睹參孫第三次路過了夏娃身邊被上帝打回去後,骨女大概明白了鬼燈大人的意思。
  話說參孫跟夏娃究竟是什麼關係?!
  骨女只知道他是被上帝賦予了特殊使命的人,然後因為自己的墮落被切斷了力量來源,結果被打入了地獄……看他現在在天國蹦躂得跟芥子前輩似的,骨女恥於她竟然真的相信了書上講的故事。
  「參孫的力量來源是不喝酒不接近女人和他的長髮,結果因為沉迷女色被人剪了頭髮,最後向上帝懺悔回到了天堂。他跟夏娃沒有多大的關係,……怎麼了嗎?」
  鬼燈與周圍的人熟絡地打著招呼,順便科普道。
  「沒……話說以撒最後真的死了嗎?」骨女突然好奇。
  「以撒啊……你知不知道莉莉斯小姐家裡有位管家叫做替罪羊?」鬼燈皺著眉頭端起放在桌面上的咖啡,沒多想又放了下去。
  鬼燈大人不喜歡喝咖啡。明白到這點,骨女從一旁接過一杯茶遞給鬼燈。
  「替罪羊有聽說過,現在在莉莉斯小姐家工作?」
  「嗯,以撒被父親亞伯拉罕祭獻給上帝的時候,天使出現阻止了亞伯拉罕,並提出用一隻羊代替以撒。那只替罪羊後來被貝西卜先生帶回家當管家,最後跟在了他的妻子莉莉斯身邊。」
  抿了一口骨女遞過來的茶,鬼燈看了兩眼骨女,動作一頓又啜了一口。
  「誒?莉莉斯小姐不是撒旦大人的情人?在路西法墮入地獄的時候被順便帶到了地獄……」
  常識之外的消息令骨女愣了許久,手忙腳亂地想將自己對這個故事的認知表達出來。
  「的確是被路西法帶到了地獄,後來不知道為何與貝西卜結婚。人家的家庭私事我也不好過問。」
  骨女開始思考自己來到地獄的行為究竟是不是正確的,在通過地獄門的一瞬間自己的三觀就被改變了多少次?略帶憂鬱地歎口氣,骨女左顧右盼地尋找拜託石燈籠兄弟邀請自己來到高天原的酒吞童子。
  「鬼燈大人,我聽說地獄對酒吞童子下了禁令?」
  據石燈籠所言,因為酒吞童子被關在地獄門前不被牛頭馬頭允許通過,無奈之下打了個電話喊他們出去,順便交上了月讀神分發的茶會邀請。……無論如何骨女都無法想像月讀神會善良到發給自己邀請函,怎麼琢磨都是酒吞童子找自己有事。
  「……」鬼燈沉默了一會,「上次酒吞童子被滑瓢邀請去花街喝酒,路遇正在眾合地獄當保鏢的金太郎先生,前世的恩怨不知為何再次被挑起,花街被大面積破壞,雖然酒吞童子繳納了足夠的賠償金,不過重建工作以及他自身的傳說讓眾合地獄的女性獄卒們強烈要求禁止他出入地獄。這件事是由阿香通過報告給牛頭馬頭的,應當算是女性獄卒的私下裡的舉動吧。」
  酒吞童子在傳說中可是女性的噩夢。略有聽聞的骨女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了。
  
  「喲,骨女!」
  女性噩夢、如今被源賴信勾去魂兒的酒吞童子老遠便望見一身紅黑色和服在天國極其顯眼的鬼燈,沒多想,迎了上去熱絡地打了聲招呼:「石燈籠他們竟然送到了?哎、鬼燈大人,你竟然也來了,地獄的禁令什麼時候解除啊?」
  「在你轉生之後大概就能解除了,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現在送你去轉生。」
  鬼燈說著便抽出狼牙棒。
  「哎呀呀、不用了不用了,其實我在天國住的很開心。不過鬼燈大人怎麼會來茶會?我記得你愛喝酒吧?」
  酒吞童子哈哈笑了兩聲,摸著後腦勺,另一隻手成天拎著酒葫蘆,他和金太郎先生打起來的原因骨女能明白了,八成是面前這只沒腦子的妖怪無意中詆毀了源賴光幾句,對老大情深意重的金太郎氣不過於是兩人就開始互揍,……可惜了眾合地獄的花街,她還準備下次自己去鬧呢。
  「偶爾喝幾口茶能降火,像酒吞童子先生這種不知火為何物的妖怪應該無法明白吧。」
  「……但是鬼燈大人手上的那杯是月讀神試作的芥末茶啊?很好喝嗎?」
  「……」
  骨女好像突然不知道芥末是什麼東西了。
  鬼燈大人對不起那杯茶其實是邊上的人友好地遞給她的但是由於她不能喝茶所以順手遞給了您請千萬不要怪罪她所有茶在她眼中都是水根本看不出來有任何奇怪的地方根本看不出來啊!
  骨女臉部扭曲地後退了一步,發現鬼燈無意或有意地瞄過來的一眼,突然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月讀神她回家就把宿舍那本相冊加印三千份然後懇請白澤先生帶她飛上高天原灑一圈啊!!
  「請務必告訴月讀大神,芥末茶的味道不錯,如果允許可以再融入一些辣椒干進行泡製,一定能大受歡迎。」
  鬼燈在骨女複雜的眼神下大力推崇著這杯特製的芥末茶,骨女撇過頭乾笑了兩聲,鬼燈大人你明明就不吃辣還要求加入辣椒干,完全是在害人,順便辣椒干她推薦白澤先生那邊進口的特產神仙辣椒。
  「哦哦,我會告訴她的。真抱歉啊,月讀神去跟天照大神進行協商,所以今天可能無法參加茶會,不過你們為什麼縮在這個小角落?」
  因為她討厭神明更討厭抱團的神明……骨女糾著一張臉沒說出來,準備等著鬼燈大人的原因她再稍微附和幾句。
  「他們很煩。」鬼燈言簡意賅,骨女無言以對。
  酒吞童子順著鬼燈的方向看向茶會當中一團團的參加者,對鬼燈口中的「煩」也沒有評價什麼,手指動了動原本打算拿起酒罈子就灌的他,不知在看見遠處的什麼東西,記起自己的最初目的。
  「對了對了、差點忘記了,因為我無法去地獄才把骨女你找了出來,聽說你之前——大概在盂蘭節的時候,有在現世碰見過二口女?」
  「那麼老早的設定請不要來問我,那時候被二口女咬了一口的白澤先生應該更能夠給你們提供什麼線索,」骨女擺擺手,想要撇清關係,「你問她幹什麼?」
  「之前大清掃的時候漏掉的妖怪啦,我去了現世挺多趟都沒抓到她,這幾天還要再去一次,所以我打算做足了準備!白澤先生是在哪裡居住的居民?」
  「桃源鄉。」
        
第四十七章 不是只有生物試驗室才放滿了標本
  地獄,閻魔殿大廳——
  「哎……」
  實習生唐瓜手握掃把,邊歎氣邊打掃著閻魔殿大廳。
  他在閻魔殿工作時間也不短了,送信打掃洗衣服甚至餵養後院的金魚草的工作都經常幹,這都是在為他的工作志願——成為眾合地獄的獄卒這個想法的成功添磚添瓦。
  「哎……」
  地獄私塾中的好友茄子在不遠處扭著屁股唱著新出的廣告胖次歌,想了想與他的樂觀反差極大的自己,唐瓜不禁再次歎了口氣。
  也許是他無力地太過明顯了吧,茄子回過頭眨眨眼,緊緊握著樣式差不多的掃把幾步蹦回了唐瓜身邊。
  「……誒——唐瓜你怎麼了?今天起床遲了誤穿紫色的內褲所以心情不好?」
  茄子摳摳臉問了個正常獄卒不會問的問題。這傢伙永遠都好像少了根筋似的,卻讓他非常羨慕地樂觀的活著,偶爾對方的樂觀會讓唐瓜有把他猛揍一頓的衝動。
  「……我在想阿香姐的喜好,應該怎麼才能適應呢?」
  「嘿……你還在想著阿香姐啊,鬼族對蛇應該不怎麼排斥吧?我媽媽就蠻喜歡蛇。」
  自從上次去阿香姐的寢室一日游後,唐瓜腦中一直縈繞著鬼燈大人所說「如果能滿足要求也許唐瓜也行」的話,從那時開始他就想著法子讓自己喜歡上蛇,……然而在被它們咬了無數次後,如今看見蛇就怕的唐瓜不禁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光是怕蛇的獄卒就很難將這份工作幹下去了。
  「而且你想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唐瓜你不是被咬了很多次才反感它們嗎?這就表示其實你本質上不討厭蛇啊。」
  茄子額邊劃過一滴冷汗,在並不聰明的腦子裡搜索著能安慰好友的話。
  唐瓜卻不說話,儘管不再歎氣,壓抑的空氣仍舊無法回升。不管本質上討不討厭反正他現在很害怕蛇類……這要怎麼跟阿香姐……
  「不然我們去阿鼻地獄找土龍弟弟玩一玩?它長得很可愛哦,肥肥胖胖的。」茄子比劃出一個圓圓的形狀,完全無法讓人聯繫到「蛇」這類生物。
  無法聯繫自然就不能理解,唐瓜無力地搖搖掃把,將一些灰從這邊掃到了那邊,「阿香姐為什麼會喜歡蛇呢?難道不是跟它們生活一陣子就會喜歡上嗎?」
  對唐瓜來說這的確是個問題。
  「這個問題,阿香她是覺得他們滑溜溜軟綿綿的很可愛。至少該怎麼喜歡上它們……可以肯定再跟它們生活一陣子後,唐瓜,現在的你會因精神問題而被勒令退職。」
  唐瓜將掃到那邊的灰又掃了回來,如此反覆,就算是突然在眼前出現的黑影他也沒反應過來,直到茄子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身後熟悉的男音回答了自己無意中問的問題,唐瓜才匆忙轉身對身後突然出現的鬼燈大人問了聲好。
  「阿香就那麼點愛好是絕對無法妥協的,你如果真的想嘗試一下我可以幫你調到孤地獄去任職。」
  鬼燈身邊沒帶標誌性物品狼牙棒,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夾邊寫邊說,舉動輕易便讓唐瓜誤解為他已經將自己調到了連獄卒都很難無傷經過的孤地獄,畢竟這種事只需面前的輔佐官一句話就能輕易實現。
  「——不、不用了鬼燈大人!」
  「嗯?不想去孤地獄嗎?那裡的蛇類獄卒在所有小地獄中數量最多。不過我記得大叫喚地獄也有個以蛇類為主的地獄,骨女桑你那缺人手嗎?」
  握著金魚草圓珠筆的動作還未停下,鬼燈將一心二用的技能添滿了技能點,頭都沒回向剛剛才跟上他的腳步的骨女詢問。
  骨女有些厭煩地盯著手中一疊白紙堪堪追上了鬼燈,對掃地中的唐瓜茄子打了聲招呼便開始仔細打量著據說要被調到大叫喚地獄的唐瓜——唔,有些瘦弱。
  「大叫喚地獄的血髓食處,是『踐踏草坪卻死不承認的人』墮入的地獄,地獄中以蛇類居多沒錯,但是其餘昆蟲類獄卒也不在少數。唐瓜有興趣來工作嗎?」
  瘦弱的獄卒才有欺負的必要。骨女暗自斷定以唐瓜的小身板,若是到血髓食處幫工,不出一個月就得進地獄醫院。
  「大叫喚地獄還是算了……」頗有自知之明的唐瓜無力地拒絕了。
  「怎麼?」
  「他的工作志願在眾合地獄啦,」茄子搶著回答道,順手推了推唐瓜,不知道用意為何,「骨女大姐姐,我問個問題啊,每個女生都有奇怪的嗜好嗎唔唔唔……」
  茄子嘴巴還未閉上唐瓜就一把摀住了他的嘴往後走了好幾步,順便小聲地呵斥他幾句,大概就是「這樣說不禮貌」、「不要這麼直白」之類的,因為唐瓜後退所以一腳踩在剛剛才掃完堆起的灰塵上,掀起一片煙霧,週遭一片灰濛濛的也略微掩蓋住唐瓜憂鬱的心情。
  骨女低吟了一聲竟然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奇怪的嗜好……一般每個人都會有,並不應該局限於女性。無論是OTAKU們在房間裡擺滿了手辦周邊遊戲機還是吃貨在房間貯存了夠吃半年的零食,這都算奇怪的嗜好哦。」
  而且一個人的房間能看得出這個人的性格,之前從茶會回來後她被鬼燈大人帶進他的房間取東西時,有幸見識到地獄黑幕的房間構成,由藥物研究+奇怪藏品+拷問刑具的模型及構建這三大塊角落能很輕易地看出這個房間的主人是個興趣奇葩的抖S。
  「啊、那我的房間放滿了藝術品也算奇怪的嗜好嗎?」茄子掙脫了唐瓜的手,問。
  「不,那應該更偏向於興趣愛好。」
  「那唐瓜的房間裡放滿了小道具也算興趣愛好嗎?」
  「不,那只是他M屬性的完美體現。」
  骨女信誓旦旦地回答,順便頗感興趣地望向已經被她打上「M」TAG的唐瓜,沒想到在閻魔殿還潛伏著這樣一位有天賦的從業員……是不是應該加把勁挖到血髓食處?骨女很認真的思考著。
  「那骨女大姐姐有什麼興趣愛好或者奇怪的嗜好嗎?」
  茄子扯了扯骨女的衣袖,抬頭望著她。這個舉動令骨女感覺無比滿意,難得碰到了一位比自己矮的獄卒,身高上的優勢使她飄飄然了起來。
  「我的審美觀是有些奇怪,不過既然我自己喜歡就沒有把它當成什麼奇怪的嗜好。我有見過阿香小姐的房間,對我來說是個很可怕的地方。」
  骨女點點頭,其實芥子前輩的房間也飄著濃濃的詛咒氣息,房間的牆壁上還貼滿了狸貓的照片,據前輩隔壁的獄卒所說每天晚上都能聽見從隔壁傳來充滿怨念的詛咒及東西乒乒乓乓砸碎的聲效。
  「……」茄子眨眨眼,「我想看看呢——骨女大姐姐讓不讓參觀?」
  「……?」
  骨女愣了下,自己的寢室……話說那個連她都很少呆著的房間有什麼好參觀的?因為自己不睡覺的緣故,房間已經被完全改造成了倉庫,雖說最近新添了一件鬼燈大人的紅黑色和服掛在門上……唔,就算她想穿,可是近三十公分的高度差已經足夠讓衣角拖到地面。況且她根本不想再看見那件時刻都在嘲笑著她的身高的和服。
  骨女忿忿地想著。
  「等會兒我要去骨女桑房間裡取點東西,骨女桑意下如何?讓他們見識一下普通女性的房間我覺得對他們來說是個很好的成長經歷,說不定還能改正唐瓜M的性格。」
  ……她可以先行一步把她掛在門上辟邪的鬼燈大人您的衣服收起來嗎?而且她的房間真的不是普通女性的房間連床鋪上都放滿了東西喂。
  「……是,沒問題。」
  骨女不確定地回答,能不能改變唐瓜M的性格她不清楚也沒有改變他性格的意向,但是那件衣服稍微解釋一下,應當還不至於被當成癡漢吧……
  大概不會吧。
  
  地獄,大叫喚地獄員工宿舍——
  鬼燈招工的時候最愛喊的一句廣告詞,便是「包吃包住底薪五萬每月」,偶爾還會加上「比桃源鄉平均工資高了一倍不止」。但是當年骨女是被鬼神之□大人帶進了地獄,所以其實是在不知道地獄的豐厚條件下開始了打工生涯。
  如果可以,骨女非常想要求將「包吃包住」換成現金,先不論食物,光是住所她都很少使用。骨女領著掃完地的唐瓜茄子,隨同前往大叫喚地獄視察工作的鬼燈進入員工宿舍後,逛了兩圈才找到了自己的房間。
  屋子在走廊盡頭,摸摸門把手上面甚至有一層灰。
  骨女記得上次回家是茶會後將鬼燈大人的和服擺在門後辟邪或防強盜,距離現在也蠻久了,會積灰也是應該的,員工宿舍外最靠近的便是「人暗煙處」,粉塵一直都挺大。
  「……下次會議討論一下員工宿舍的位置吧,一直這樣下去對員工的身體不好。」
  鬼燈向下望著正在工作的小地獄,將改革方案暗記在心中。
  對這類問題沒什麼體會,骨女站在房間門口糾結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打開了門。
  和服掛在門後的話,只要不在房內關上門一般是看不見的。如此安慰著自己,她卻忘了自己房間對普通獄卒的驚悚性。
  「……」
  見到屋內的景象後,唐瓜不禁張大嘴巴後退了一步。鬼燈大人您確定這會對矯正他的性格有任何幫助嗎?
  「……誒,骨女大姐姐的愛好好厲害呢。」
  「的確很厲害,骨女桑,這些骨骸的來源是?」
  骨女面無表情地環視一圈被放在架子上或地板上或牆上的標本箱,低頭思索了一陣:「大部分是列那狐家族的屍體,當年食屍鬼去國外旅遊抓回來的。那邊放在床上的是小王子中的狐狸,因為狐品還不錯所以留了全屍……啊,你們旁邊的是稻荷神曾經的神使,到青木原樹海與石燈籠交流時被我抓到的。床頭則是當年中日地獄交流被順便帶來的落單九尾狐褒姒的全身骨骼。此外還有一些是人類屍體中剔出的骨頭,當時感覺挺漂亮的就留了下來……怎麼了嗎?」
  「鬼燈大人我覺得地獄的女人都好可怕……」
  唐瓜不安地朝鬼燈身後縮了縮,眼邊滑下幾根黑線,跟骨女相比他家那個購物狂姐姐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女性了。
  難道說被地獄錄取的女性有個先決條件是「個性奇怪」?!
  「嘛,我也不是無法理解骨女桑的愛好,我偶爾也會在房間裡煮幾個亡者……」鬼燈摸摸下巴,對骨女的愛好表示了理解,「而且地獄的女性多是女漢子型,像芥子小姐啊、火車桑,還有偶像蜜桃真紀也是。骨女桑這種已經是正常女性的愛好了。」
  「鬼燈大人不要以阿香姐為正常的標準啊!女孩子家裡應該是衣服化妝品特別多小飾品貼滿了傢俱還有一些減肥用品——」
  「不,其實我更覺得唐瓜姐姐在女性中是很特殊的事例。」鬼燈認真地反駁。
        
第四十八章 日常不好嗎日常可是拖劇情的必備法寶呢
  天國,桃源鄉——
  骨女從鬼燈處得知白澤新進了一批法老秘藥,對她房間裡即將腐爛的屍體有很好的抑制細菌滋生的作用。
  由於食屍鬼一家出門旅行——或者是因為之前鬼燈的話所以逃到了別處,骨女在青木原樹海好不容易撿到了一具與自己體型差不多剛剛死亡的女性屍體,卻沒處加工而帶回了地獄,放在了房間當中。
  然後發現它開始腐爛。
  「唔……屍體腐爛是自然規律,骨女桑可以去某個中醫醫生那裡,他最近好像去了趟埃及,拿回了些法老秘藥。」鬼燈如此提議。
  法老秘藥的話……約莫是從電視上經常看見的金字塔裡為了使屍體保鮮而使用的藥品,不知道用了那個以後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女性屍體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在醫學方面知識匱乏的骨女煩惱著。
  不安地抿唇思索,她的體型要找到一具合適的屍體著實不太容易,不然她也可以像某國的六耳獼猴一樣每天換一副外表到處騙人了。這還是身高的問題啊。
  搓搓手,骨女向牛頭馬頭再次遞交了申請,踏入了桃源鄉的土地之上。
  上次曾與鬼燈參加了高天原的茶會,骨女也不明白為何月讀神會想見自己一面,啊、還有宇迦御魂,確切點來說自己現在已經是輕易會被她們誅殺的妖怪了……難道想報當年的一箭之仇?
  骨女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突然覺得自己再次踏入天國地盤是不明智的舉動。
  宇迦御魂就不說了,月讀神跟自己可是有一些不共戴天之仇。況且天國的人其實也就那麼小心眼,大氣津姬不就是幫天照大神打掃了下門口,直接就被須佐之男命五馬分屍變成了五穀雜糧嗎。
  這樣說來,神話中的故事都很偏激啊……希臘那邊是一起輩分亂七八糟的神明,聖經描寫的又是疑心病過重的傲嬌上帝創造世界,日本神話是一群小心眼的神明構成了土地,佛教則是從根本上斷絕了人類的活路……
  骨女覺得她身為妖怪真是太好了,如果能將玉藻前除掉那麼她之後的一輩子簡直一片光明。
  「……啊,骨女桑,來買東西嗎?」
  背著一籮筐仙桃,手中捧著一隻受傷的白兔,桃太郎從樹後走出來,看見停在原地的骨女後打了聲招呼:「白澤大人現在在診所內,如果有哪些地方不舒服也可以找他看診。白澤大人雖然人不太正經,醫術還是很高明的。」
  「……嗯。」骨女應了聲,隨著桃太郎的腳步再次邁開步伐。
  白澤診所並不遠,骨女原先本就走了一段路,所以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桃太郎蹲下身子將受傷的白兔交給它的工作夥伴,放下一籮筐仙桃,對著陽光抹了把汗邀請骨女進入。
  「……它是怎麼受傷的?」
  「不小心在養老瀑布周圍爬到了樹上,被鳥嚇了一跳後摔在地上後摔傷了。」桃太郎給了個匪夷所思的答案。
  現在桃源鄉的兔子都會爬樹了?骨女盯著受傷的兔子看了好一會兒,在桃太郎的詢問下才回過神走進了白澤診所。儘管沒來過幾次,但這裡給骨女的印象非常深刻,主要就是那邊一摞碗中,曾經有一個幾度襲擊了白澤先生的臉……
  「麻煩稍微等一下,我去喊白澤大……」
  「白澤先生在嗎?」
  桃太郎對骨女善意地笑笑,將一塊布搭在桌子邊緣時,卻被突然插入的一句話打斷了思路。兩人同時向門外看去,一位金髮繫著紅色蝴蝶結的女性走進了診所內。
  「……啊,抹大拉小姐,白澤大人為您配的藥已經煮好了,麻煩等一會。」
  抹大拉。骨女眼角跳了下,為什麼明明是西洋天堂的人物會到桃源鄉來取藥,話說抹大拉小姐您不是以健康聞名的嗎為何還要吃藥啊!
  「嗯,多謝了。」
  失足大媽抹大拉怯怯地瞄了眼用複雜的眼神看著自己的骨女,扭捏了一陣在她身邊坐下,低著頭不作聲。
  「……請問我應該稱呼您抹大拉還是馬利亞?或者全名抹大拉的馬利亞?」骨女還是決定將這個問題問清楚來。
  聖經故事實在是太混亂了,上帝根本就是個BUG,想讓誰生誰就能生,不管是年輕人還是老年人,甚至男的都可以……還甚至……
  骨女從亞當想到撒拉想到挪亞想到上帝他自己,這根本就是個毫無邏輯的傳說嘛。
  「都可以。」
  抹大拉怯怯地回答一句。
  「抹大拉小姐應該不容易生病吧,那來白澤診所是取藥的?」
  「嗯,耶穌曾經受過的傷至今還沒好,桃源鄉白澤先生的醫術在天堂都很有名,所以我才來這裡為他求一劑藥。」抹大拉低頭羞澀地捏著自己的手指。
  「耶穌啊,抹大拉小姐真的是他的伴侶嗎?」
  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這點事骨女還是有所聽聞,但抹大拉的馬利亞的身份甚至性別一直都很含糊不清,在親眼見到她之前骨女還比較偏向於抹大拉是男性的說法。
  信徒一詞不知為何總聯繫不到女性上,西方的女信徒好像還蠻多的,這就是地區差異嗎……
  「嗯?嗯。」
  這真的是失足大媽嗎為什麼比她這麼點身高還要少女!骨女眼角抽了下,順眼就瞄到邊戴頭巾邊從屋內走出來的白澤。
  「……骨女小姐,您有什麼事情嗎?」
  儘管離得比較遠,骨女仍然能聽出白澤嫌棄的語氣。心中掂量了下自己最近的舉動,骨女覺得好像沒有在背後特別詛咒過白澤吧?
  倒是刀山地獄那些偷懶的獄卒最近被她整的很慘,總是不知為何一個腳滑從高台摔到了劍山上然後送到醫院急診。
  「鬼燈大人說白澤先生你這裡有埃及泡製屍體的秘藥,我只是來買東西的。」
  房間裡月讀神的相片不知道被塞到哪了,她也就沒來得及去加印三千份。骨女攤攤手表示自己的無辜。
  「那個傢伙……埃及的秘藥是嗎?桃太郎你放到哪了?」
  「誒?」突然被問到的桃太郎一愣。
  「前兩天不是讓你背回來嗎?那用酒罈子裝的秘藥。」
  「……」桃太郎沉默了一會兒,「那個是秘藥?我以為是裝填養老瀑布的酒,就放在那周圍的一顆大樹下了。」
  原來白兔受傷都是桃太郎你把酒罈子放在樹底下給了它一個支點的緣故啊。因為芥子而對白兔有著特殊好感的骨女腹誹一句。
  
  地獄,大叫喚地獄——
  骨女從桃源鄉以低價買了一大罈子埃及秘藥回到宿舍後,見鬼燈帶著入內雀來找她,並邀請自己去埃及地獄一日游。
  「阿努比斯聽說八大地獄有對埃及法老感興趣的妖怪,讓我務必要帶骨女桑你去一趟。」鬼燈很認真地說。
  「……我只是對秘藥比較感興趣,還有,鬼燈大人能請您將入內雀放在我的遠處嗎?」骨女後退了幾步,毫不掩飾自己對那只在鬼燈手中茁壯成長的小妖怪的嫌棄,她的皮尚在製作當中,這種時候再被它下個蛋在體內……她會冷死的。
  話說鬼燈大人您竟然真的將那只營養不良的入內雀幼崽給養大了?
  「座敷童子買了個鳥籠,挺喜歡它,因為閻魔殿沒有養貓也就隨她們去了。阿努比斯大人說他想見見各式各樣的日本妖怪,所以我準備帶它一道去埃及。」鬼燈理了理入內雀的鳥毛,金魚跟鳥是可以和諧相處的動物,他沒理由排斥入內雀。
  「……我能不去嗎?」
  骨女糾結地望著那只在鬼燈手中一臉陶醉的入內雀,埃及一日游她有充分的理由拒絕同行,第一她不認識阿努比斯大人,第二她對入內雀敬而遠之,第三……來回機票太貴以她現在欠賬的這個趨勢還不如不去。
  「倒也不是不行……但是骨女桑最近還是稍微休息一下比較好,聽刀山地獄的獄卒說你似乎從早到晚基本都在刀山地獄視察工作,偶爾離開也很快就回去了。」
  骨女尷尬地偏頭不去看鬼燈,她天天呆在刀山地獄其實是因為沒事幹所以跑去那養金魚草了,每次去閻魔殿交報告的時候都會被座敷童子她們威脅要照顧好金魚草們……座敷童子的厲害之處她有所耳聞,對於負債纍纍的她而言足以構成威脅。
  萬惡之源就是她身上為期幾年的欠債,骨女如今很有衝動到被調到大劍林處的橋姬面前詢問她以前是怎麼生活的。
  「工作最好不要太拚命,記錄科的員工經常有因為太過拚命所以進了醫院精神科的事例發生。」鬼燈邊說邊拉開入內雀的翅膀,仔細觀察著鳥類的身體構造。
  骨女默默地觀察著鬼燈的舉動,她沒有廣義上精神的來源大腦,去了精神科估計會把那些醫生弄得神經質吧。見鬼燈面無表情地拔下了一根入內雀的羽毛引得後者一聲細細的尖叫,骨女艱難地點頭。
        
第四十九章 埃及的神話與其餘的不同在於他們以動物居多
  埃及,靈之國——
  埃及死後的世界構成很有意思。
  它分成了三個部分,審判亡者及各位神的居住地的神之國,普通亡者居住生活的靈之國,以及名符其實的地獄圖瓦特。
  在鬼燈用意不明的熱切邀請下,骨女將自己撿到的人類屍體用藥水泡進棺材內,又仔細檢查了一番宿舍的安全問題,才與鬼燈及之後到來的小白一同前往到埃及。
  「鬼燈大人的工作沒問題嗎?」小白記得曾經也是在正月前後,鬼燈大人可沒有現在那麼閒,當時的假期還是它四處奔波聯繫了十王才求來的一周休假。
  「嗯,正月也過去了很久,大部分請假的獄卒都已經回到了工作崗位上,員工忙碌的時候上司一般都很閒。啊,抱歉,這個多少錢?」
  鬼燈從街邊小攤發現了自己感興趣的陶藝品,湊上去像個街頭大媽似的開始砍價。身後的骨女掰出手指頭算了算,她現在還有年假可以休嗎?在年初全都休完是不是代表她今年只有盂蘭節可以休息了?
  「阿努比斯說最近的埃及地獄很熱鬧哦!」小白搖著尾巴伸出舌頭在鬼燈週遭轉悠幾圈,背上還背著不會說話的入內雀,也只有在這時候骨女才會覺得它是犬類,「因為現世的混亂所以靈之國的亡者數量增多,居民多了起來街上賣的手工產品也多了很多哦。」
  「現世混亂?」骨女抓住重點。
  「埃及的貧富差距一直都很大,窮人連便宜的埃及大餅都買不起。我之前去現世視察時有聽說那邊的領導人被暗殺了吧,也不知道有沒有墮入地獄。三百英鎊太貴了,十英鎊。」
  鬼燈頗為霸氣地直接砍掉近十成的價格,骨女忍不住向那件陶藝品望過去,讓鬼燈大人感興趣的一般都是些奇怪的東西。
  一套四件小小的罐子擺在攤子上,粗略看過去像是由人、鳥、猿以及狗為裝飾,骨女腦海中瞬間浮現了桃太郎及他的三隻隨從。越想越像,不過為什麼桃太郎的雕像會在埃及以三百英鎊的高價出售?
  「這位客人給我們小本生意留點活路吧,這個卡諾匹斯罐現在已經不再生產了,作為埃及木乃伊製作過程中不可缺少的東西,買回去還是很有紀念意義的哦——」
  原來桃太郎桑你在埃及值三百英鎊,你一個月的工資還不夠買一個自己的仿造品。骨女撇過頭乾笑了幾聲,不明白這種東西賣這麼貴的意義何在。
  不就是幾個陶罐子,她回去從瀨戶大將身上剝幾個下來拿到埃及賣是不是能就此停下她的打工生涯了?骨女決定下次去現世視察就去找瀨戶大將討論一下這個問題。
  「卡諾匹斯罐不再生產了?誰說的?」
  骨女身後突然冒出一個黑色的狗頭,對攤主的話表示質疑:「前不久不是還開設了一家卡諾匹斯罐工廠嗎?難道那邊停產了?」
  「……啊,阿努比斯桑。」
  鬼燈放下自己很感興趣的幾個陶藝品,回頭對黑色狗頭打了聲招呼,而後又抬起陶罐子詢問:「有賣這個的工廠嗎?最近八大地獄在研究新的拷刑方式,需要東西來裝那些被剔出來的內臟進行生物研究。我覺得可以商量一下批發。」
  原來您就是阿努比斯大人嗎?!錯認成狗頭真是對不起。骨女心底道了聲歉,一扯正欲撲過去的小白狗鏈子將它拉了回來,鬼燈大人正在討論公事你還是不要上去瞎摻和了。
  「有哦,就在靈之國的那個方向,想要批發可以去跟那邊的老闆溝通,」阿努比斯向道路遠方指了指,「而且最近技術人員的增多,現在的卡諾匹斯罐支持根據客人的外貌製作,價格也很便宜。小白有沒有興趣去做幾個罐子回家玩一玩?」
  拿著裝內臟的罐子晚上會做噩夢的吧。骨女稍微鬆了鬆手,讓小白至少不至於被勒死。
  「……啊難道,鬼燈大人,這位就是對埃及秘藥感興趣的女性嗎?」
  阿努比斯注意到牽著自家好友小白像是在散步的、白色喪服與周圍格格不入的骨女,迎接人的本能讓他迎了上來脫口而出:「噢噢,如果能再高一些,無疑是一位更為美麗的克婁巴特拉了。」
  埃及人難道都這麼直白嗎?!就算她真的很矮也請不要說出來啊!骨女忍住對阿努比斯的唾棄,不斷告訴自己他是埃及有名的神明不要對他做什麼不然可能會破壞埃及跟八大地獄的友好關係……
  「嘛……埃及人喜歡高挑的女性嗎?在日本是以矮為美的,」鬼燈上下打量了下骨女的身高,將價值三百英鎊的陶罐放回攤子,與阿努比斯並肩走著,準備去他口中的製造工廠,「好像根據我的國家現世人類的擇妻標準,身高超過一米六的就難嫁出去了吧,我覺得骨女桑的身高剛剛好,女性還是不要超過一米七比較合適。」
  「一米七啊……的確呢,現在一米七的女性,再穿個高跟鞋身高一下子就超過男人了,跟那種女人一起走是會有壓力啊。不過這位克婁巴特拉穿高跟鞋會讓人很安全。」
  阿努比斯點點頭在現世情況下稍微贊同了鬼燈的看法,不過以高為美的觀念也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抹消的,就像他稱呼女性為克婁巴特拉也是出於某種習慣。
  骨女低頭看了眼自己腳上的木屐,高跟鞋……好像沒穿過,回家可以嘗試一下。
  「骨女桑的身高穿高跟鞋會讓人誤認成偷穿媽媽鞋子的小孩,還是不穿為好。」
  鬼燈大人您不要這麼直白好嗎雖然她現在已經無法再長高了但是通過那些東西可能還可以通過努力改善身高啊!骨女眼角一跳,突然對自己一直都很尊敬的鬼燈有了一點唾棄。
  「對了,說起存放內臟……」
  鬼燈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過頭從小白的腦袋上捧起入內雀,對阿努比斯介紹道:「這是日本的妖怪入內雀,會在人的體內下蛋,以人體內臟為食,阿努比斯桑之前有說過想見見日本的妖怪,本來想帶河童或人魚的乾屍,只是那種東西都被妖怪的家屬銷毀了,不太好尋找。得知了埃及木乃伊的製作過程後我推薦它來埃及上班。」
  埃及木乃伊的製作需要將屍體內臟全都挖出來,要想在不破壞屍體美感的情況下製作著實困難,所以在現在木乃伊數量的減少,大部分是源於製作方法的困難。
  入內雀的確是埃及地獄的好幫手,巴不得它現在就離開八大地獄的骨女後退一步,阿努比斯大人如果您接納了入內雀,那她絕對不再唾棄你了。
  鬼燈與阿努比斯走在最前方帶路,小白蹭在好友阿努比斯的身邊,而手中拽著由小白脖子上的蝴蝶結變成的狗鏈子的骨女自然而然地落在了眾人之後,將幾人的位置在腦海中具體空間化了下,骨女發現現在外人看來她就像牽著三個人在散步……
  ……真是驚悚的想法。骨女用手背掩著臉,被自己嚇到了。
  「……這位小姐、這位小姐……」
  細小的聲音從耳旁傳來,骨女放下掩著臉的手向身旁看去,一隻與八大地獄的特產地獄狗體型類似,但面容更為猙獰的狗不知何時與自己同行。
  ……是狼也說不定。有過將阿努比斯錯當成狗的先例,骨女為自己補充了這個認知。
  「你的審判已經結束了嗎?」
  審判?骨女下意識地向遠處高聳入雲的神之國望去,沒思索多久便搖了搖頭。她不是埃及地獄的居民沒必要經過這種審判吧。
  「……啊,怪不得,你身上一股該墮入地獄的氣息,可是卻在大街上走來走去。小姐是外地人?」
  骨女點點頭,思考著面前的狗還是狼口中「該墮入地獄」是什麼意思。埃及的地獄圖瓦特……她記得很可怕,據說墮入的人會受盡折磨直到靈魂消亡,不像八大地獄,服刑完就可以進入天國轉生。
  那麼這隻狗就是圖瓦特的看門犬雷姆了?的確很符合地獄看門犬的稱呼,比起他們那的特產地獄犬還要更猙獰一些。
  「哎呀,那……」
  「骨女桑,請不要與圖瓦特的看門犬對話。」
  埃及地獄看門犬頂著猙獰的面孔,卻用細小的聲音與骨女對話,骨女覺得這應該是想避免被在前方走著的兩位聽見吧,阿努比斯據說曾經是圖瓦特之主的兒子,然而它最後一句還未說出時就被擁有著地獄耳的鬼燈轉身用狼牙棒狠狠地朝地面一敲。
  ……果然還是八大地獄的輔佐官更厲害啊。骨女被鬼燈嚴厲地瞪了一眼,下意識地後退一步,不明白被瞪的原因。等鬼燈將狼牙棒舉起時頗為同情地看了眼腦袋深深陷入地面、已然神智不清晰的看門犬。
  「剛剛忘記說了,埃及的圖瓦特是個很可怕的地方,骨女桑還是小心為好,被看門犬拖入地獄後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
  似乎是覺得揍一下還不解氣,鬼燈踩了它兩腳叮囑骨女。
  「明白了……」骨女蹲下身戳了下沒任何反應的看門犬,抬頭小聲應了聲,視線穿過鬼燈瞄向遠方正在大肆購物的一位金髮美女,「……鬼燈大人,那位是莉莉斯小姐嗎?」
  她不僅手上拎著好幾個袋子,身後還跟著一堆移動中的貨物,以很形象的暴發戶第二次出現在骨女眼前。不知是骨女的目光太扎人還是被鬼燈一狼牙棒碾碎的地面太顯眼,總之沒過多久對方也注意到了疑似發生暴動的這邊。
  「……呀~骨女還有鬼燈大人,兩位是來埃及地獄旅遊的嗎~這位是埃及的阿努比斯大人?您好,我是西洋地獄的莉莉斯。」
  莉莉斯愉快地跟眾人打了聲招呼,絲毫沒有在意當下詭異的氣氛:「我家老公前兩天才說鬼燈大人最近要去西洋地獄簽合同呢,難道是他記錯了?」
  「……啊。」鬼燈大人拳拍掌,很明顯剛剛才記起來這事。
        
第五十章 哲學告訴我們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聯繫的
  地獄,西洋地獄——
  骨女與手中由埃及地獄的從業員製作的一套以她為模板的四個卡諾匹斯罐大眼瞪小眼中。
  鬼燈大人似乎忘記了與貝西卜先生的東西友好會談最終協議的簽署儀式,在莉莉斯小姐保證會安撫好貝西卜後,鬼燈大人就名正言順地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後,直接與阿努比斯大人前往了卡諾匹斯罐的製造工廠商討著批發問題。
  趁著空當,骨女被莉莉斯小姐拉去製作自己的罐子。
  也不明白這種裝內臟的小瓷罐有什麼用,據莉莉斯小姐所言,是製作木乃伊的時候,將人的靈魂裝進內臟,內臟再裝進罐子內為他的復活做準備。據說埃及有名的奧西裡斯神就是這樣復活的。
  無論是不是真的,骨女都不得不承認它的製作精細,從眼睛處甚至能看出她體內的本體骨骸。發現了這件事後骨女在前往西洋地獄時還特地向莉莉斯小姐借了一塊鏡子,一再確認不可能從眼睛看見體內後悶悶不樂地糾結著。
  「骨女桑骨女桑,西洋地獄的狗好可怕啊。」
  來到西洋地獄後鬼燈與貝西卜去商討那些複雜繁瑣的外交問題,骨女則與小白一同自由活動,入內雀被阿努比斯邀請去當試驗工,不得不承認她現在走路都很舒坦。
  「在墓地旁邊全身黑色,眼睛卻發著紅光!」
  似乎被墓地的某種狗嚇到,小白難得親近了骨女一番。被親近的骨女摸摸下巴,她不是狗派也體會不到多少興奮,但是對墓地的狗有些感興趣。
  西洋地獄的墓地不應該遍地爬滿了殭屍嗎?她曾經聽說因為殭屍數量太多,甚至都爬到現世去了,地獄裡的惡魔在現世居住時都要在家門口種植物才得以避免殭屍的騷擾。
  然後這種舉動不小心被人類發現製造成了橫版策略遊戲風靡了世界,甚至推出了第一視角的射擊遊戲供人類聯機玩耍。在骨女看來那只是沒見識過真正可怕的殭屍所以才能當遊戲玩耍的愚蠢的人類。
  就像在日本也有一些,沒見過妖怪所以將妖怪萌化後賣給那些OTAKU的人。骨女相信就算是極其弱小的骨女妖怪,站在人類面前也能嚇得他們屁滾尿流,對於嚇唬人類這種妖怪本職骨女還蠻有信心,她曾經還徹夜看過地獄特輯《妖怪嚇人一百招》。
  「……啊,你說的應該是西洋地獄的小黑吧,英國墓地旁的不幸的黑犬,我記得是以埃及的阿努比斯大人為原型創造出來的妖怪。小白你跟阿努比斯大人不是好友嗎?」
  骨女順著趴在玻璃上的小白狗爪子的方向望去,在墓地旁的確能看見一隻黑犬在徘徊。……話說在地獄裡造墓地是裝飾用?還是為了烘托地獄的恐怖氣氛?
  「阿努比斯很和善啊……那隻狗稍微靠近一點就炸毛似的看著我,比不喜處的部長還要可怕呢。」
  「不喜處的部長……杜賓犬嗎。的確呢,在地獄誕生的動物會比現世的更猙獰一些,畢竟得讓從現世來的亡者感到害怕嘛。」
  骨女將記憶中不喜處的杜賓犬部長與樓下的黑犬形象重疊一下,果然還是黑犬更猙獰一些。在夜晚看來的話黑犬就像只有一對發著紅光的眼睛飄來飄去,這點恐怖度增加了不少。
  「那夜叉一前輩呢?明明是地獄犬可是部長比前輩更有魄力一些啊?」
  小白搖著尾巴轉過腦袋,看著若有所思地看著樓下的黑犬的骨女。
  「我對地獄犬沒什麼理解,不是八大地獄太和善的緣故,那八成是因為夜叉一先生長得比較柔和吧。它結婚生子之後不是越來越沒嚴格凶狠的形象了嗎?我上次還看見它在高天原幫小狗們買搖籃車呢。」
  「也對啊,面對自己的孩子無論是人類還是地獄犬隻要是父親都會突然變得很溫柔呢——」小白用著嚮往的語氣說道,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那鬼燈大人也會嗎?」
  「鬼燈大人……我覺得他是那種以虐待孩子為樂的父親,他好像不太喜歡熊孩子。」
  「哎?家暴?」
  「家暴應該不至於,應該算是嚴父吧。鬼燈大人還是蠻在意為人道德上的問題,應該能成為一個好父親。」
  骨女叩叩攔在自己面前的玻璃,想著平日裡鬼燈的所作所為如此評價。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每個地獄或者天國都有個難搞的主。
  無論是神經又傲嬌的上帝,還是宅到無法見人的天照大神都是如此。在西洋地獄的撒旦大人第三次詢問自己喜歡哪件女僕裝的時候,骨女深深地覺得八大地獄的閻魔大王是個多麼親切又正常的地獄之主。
  撒旦大人就算她的審美觀很奇怪但她真的不喜歡這些裙子啊蕾絲邊啊小禮服之類的,話說你旁邊那麼多女僕為什麼偏偏來問她啊?不是其他地區的人就能給出非同尋常的建議,不同地帶的人一般審美都會差到十萬八千里啊。啊,她覺得左邊數起第二件很適合撒旦大人您右邊的女僕。
  將小白趕去跟不詳黑犬交流後,想去詢問鬼燈大人大概什麼時候能商量完的骨女,在半路被這位疑西洋地獄之主的撒旦大人帶到了一個奇怪的房間,正當骨女覺得他要挾持自己逼迫鬼燈大人就範,還打算告訴他「就算你挾持我也沒用鬼燈大人根本不在乎獄卒的死活」時,……他打開了自己的衣櫃。
  骨女驚悚地瞄瞄一櫃子的女僕裝再看看已經從王子系蛻變成魔王系的撒旦,……撒旦大人這是您的衣服嗎?
  原來這個撒旦不是地獄而是傻蛋的意思。
  「那你覺得這件怎麼樣?我覺得凱利穿起來很適合哦。」
  撒旦大人以少女的姿態問著他左邊的女僕,後者慌忙搖頭,骨女似乎看見了她搖頭時不巧面對著自己的……那像蛇一樣的臉。
  原來西洋地獄已經閒到了這種程度嗎,骨女覺得她根本不用擔心東西友好關係會破裂,因為對方的領頭人智商只有橋姬那麼高。
  「不喜歡啊……那骨女小姐要穿一下試試嗎?我覺得你的身高穿上去有種呆萌女僕的感覺,超讚的哦!」
  撒旦紅著臉對自己豎起了大拇指,骨女感覺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正準備拒絕時一旁的門被推開。
  「不用了。」
  鬼燈推門而入,看垃圾似的瞥了眼撒旦,對骨女沉聲喊了句:「骨女桑,過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又被瞪了一眼的骨女渾身一緊趕緊起身跑到自家上司身邊。
  見狀鬼燈滿意地點點頭,對身後反問了一句:「西洋地獄難道不需要審判嗎?」
  被問的似乎是跟他一起進來,身旁還跟著莉莉斯小姐的貝西卜。這位地獄二把手給人的感覺就靠譜多了,難道每個地方都是第二把手比較靠譜嗎?
  骨女看向鬼燈,不對,這位已經是地獄名副其實的一把手了。
  「西洋地獄跟八大地獄不同,這邊的亡者都是由上帝直接判斷是進入天堂還是地獄,墮入地獄的人會被獄卒們吃掉。不過天堂的那個老頭子每年分給地獄的亡者實在是太少了,所以有不少肚子餓的惡魔會跑到現世去吃亡者。啊,撒旦大人,我不是說了最左邊那件女僕裝最好看嗎?」
  貝西卜也成長了許多,從當年對撒旦的盲目崇拜到如今能客觀地對他提出建議。鬼燈點點頭,手中拿著一卷紙,向骨女示意了一下。
  「抱歉,骨女桑,這次是我沒有考慮周到,還麻煩你在休假期間跑這麼遠。」
  「……不,我覺得會忘記這種事的鬼燈大人已經瀕臨崩潰邊緣了吧,還請好好休息。」
  鬼燈大人在八大地獄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會遺忘這麼重要的事情已經很難得了。骨女偏移了點目光對他提議。
  「小白呢?我們先離開去現世看看吧。」
  「它……在樓下跟黑犬玩。」
  骨女不安地轉頭望了望遠方,也不知道小白在黑犬的手中有沒有活下來。
  
  西方現世,某座洋房——
  「……鬼燈大人?」
  這是一幢已經有些破舊的洋房,週遭隱隱還能瞧見不少生靈。骨女向周圍看了幾眼並沒發現什麼其餘特殊的東西,拉著小白的紅色狗鏈子站在鬼燈的身後。
  「這座洋房是一位西洋幽靈的住所,上次有帶阿努比斯桑過來遊玩。因為有些問題想問問這裡的主人,在西洋地獄幽靈畢竟是稀有物品。」
  鬼燈淡淡地解釋了一句,提腳便向裡走。骨女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斟酌下也跟了上去。
  「骨女桑應該不怕幽靈吧?」
  「我不怕,但是小白好像對這類事不怎麼在行。」
  骨女用腳碰了碰已經蹭上自己的小白,再這樣下去整個隊伍的進度都會被它拖累,想想她還是將小白一狗丟下轉而跟上了鬼燈。
  「等、等等等等!骨女桑還有鬼燈大人,我們一起走吧。」
  這是在鬼屋逼迫害怕的同行者前進的一個好辦法,骨女曾經就在電視半夜播出的面向妖怪的科普頻道妖怪嚇人一百招上,看見過基本每個人類都有這個舉動。
  鬼屋內很黑,如果無視了坐在破舊沙發上的金髮幽靈,以及她面前與妖怪嚇人一百招類似的面向幽靈的科普頻道,骨女覺得這還是個挺可怕的鬼屋。
  「……媽啊——女鬼啊——」
  「啊————」
  忽略了骨女一系列的如果,小白跟還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金髮幽靈一起尖叫了一聲,在房內橫衝直撞了好一會兒最終掙脫了骨女的狗鏈子跑出大門不見了身影。
  骨女囧囧地環顧四周,明明八大地獄有不少小地獄比這裡可怕多了,小白你還能算八大地獄的員工嗎?
  「……鬼燈大人,我去找找小白,你們慢慢聊。」
  骨女瞥了眼驚魂未定的金髮幽靈,記得鬼燈大人是有事要跟她商量吧。她覺得自己還是先到門口跟小白在周圍逛一逛看有沒有勇者的四人小隊在附近徘徊。
  鬼屋可是立下魔法師FLAG的好地方啊。骨女對金髮幽靈略一點頭代替問好,旋即走出鬼屋,順手將大門關了起來。
  「——怎麼又是你啊!上次帶個埃及的人這次帶的又是哪國的?」
  從沙發上掉下去的幽靈小姐堪堪爬回了沙發,本想以一個優雅的姿勢再開口,可是發現怎麼坐都不舒服後她猛地拍了下沙發。
  「……不是不是,她是我的部下,我這次來有明確的目的,」鬼燈擺擺手,「幽靈小姐,你知道西方的幽靈是通過什麼方法復活的嗎?西洋地獄的人好像也不知道,據說是幽靈特有的本領。」
        
第五十一章 身材矮的不一定是小孩還有可能是兵長
  某日,八大地獄閻魔殿外——
  「哎……小姑娘,小姑娘過來一下。」
  從西洋地獄回來的骨女工作很快便進入了正軌,將各部門報上來的亡者名單疊在一起上交給地獄門的牛頭馬頭核對後,走回大叫喚地獄的路上她碰見了一個小孩子。
  骨女摸了摸身側,發現自己沒帶手機。好在面前的小孩不是當年八寒地獄的春一先生那樣的變態,不然報警還得走一段距離到前邊的商業街去借電話。
  搔搔腦袋,骨女抿著唇看向用老頭的語氣喊住自己的小孩,不知道為何總覺得自己對他有些排斥。
  ——不對,也許他就是老頭吧。
  小孩手中拄著的枴杖吸引了骨女大部分目光,結合剛剛的語氣,骨女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畢竟老人家不一定身高要高,人類的身高就像木天蓼一樣只有一個時間能達到最高點。但仔細看看小孩皮膚比她還白嫩,骨女一時間還下不了結論。
  「……嗯,有什麼事?」
  向四周看了看,骨女確定他是在叫自己。
  「哎,現在的年輕人啊反應真慢。小姑娘知道地獄哪裡有賣氨基葡萄糖嗎?」
  「……啊,地獄的藥店距離這蠻遠的,從這條路直走下去能看見地獄門,在天國的桃源鄉那裡有一家白澤診所,我想那邊應該有賣。」
  拿不定對對方的稱呼,骨女糾結了下對方口中的「小姑娘」,向自己來的方向指了指。只是去天國的話不必經過閻魔殿審核,就算是……不管是小孩或老人都有那麼點認路能力吧。
  話說明明是她比較高為什麼還得被叫成小姑娘啊…
  「白澤診所關門了喲,不久前那個老頭又惹了哪個女孩子,沾了霉運在床上躺了好幾天,大概幾天內都開不了門了吧。真虧他還是瑞獸。」
  骨女默然,有聽說過白澤先生是從白堊紀就出生的神獸,年紀比桃太郎桑大了許多,「老頭」也應該是對他的稱呼吧。……他的霉運大概不是自己之前買藥的時候順便帶給他的吧?骨女不確定地摸摸下巴。
  青綠色天然卷髮的小孩用空閒的一隻手將自己胸前毛茸茸的一團棉花似的毛團扶正,順便拍了拍與骨女的喪服有些相同卻又不同的唐裝,「小姑娘是八大地獄的人嗎?啊,對了,現在什麼時候了?」
  「嗯,我是大叫喚地獄的員工。至於現在的時間……大概地獄的食堂馬上就開飯了吧。」
  「開飯了?」
  小孩不知道碰到了什麼髒東西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抬起頭清澈的雙眼正對著骨女,耳朵聽見後動了動:「小姑娘那你知道地獄電視台在哪嗎?哎,人老了隨便走走就迷路了啊。」
  「……」
  聽出一點他的目的,骨女眨了兩下眼睛,「我領你去吧。……請問您今年幾歲了?」
  剛用了「領」後骨女感覺這個動詞有些不太對,轉口便換上了敬稱,道德問題不可馬虎,還是得先問問對方的年齡。
  「我啊?不知道呢,好像從白堊紀那時候就可以開始算了。對了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我是中國天國被地獄電視台聘請的嘉賓鳳凰,小姑娘要怎麼稱呼?」
  ……為什麼明明年齡比骨女多了多少倍還頂著個小孩的外貌究竟是為了什麼!不是說小孩子在公共設施上不花錢啊如果沒有大人帶一樣得付錢好不好!
  骨女眼角一抽,順了順呼吸,初見的排斥感的原因也明瞭了,因為對方跟白澤先生一樣是中國的瑞獸。
  「我是……骨女。」
  其實從好的方面來看他活了那麼久,身高卻還沒自己高,這點上骨女有些愉快。但是愉快不代表她就得無視對方與明明老得像月讀神那樣卻成天用法術將自己變年輕類似的舉動。
  任誰見到眼前有人頂著一副孫子的外貌用爺爺的語氣說話……都會感覺彆扭吧。
  「鳳凰……先生,在地獄電視台出演什麼節目呢?」
  骨女與鳳凰大眼瞪小眼了一會,朝不遠處高聳入頂的地獄電視塔望了眼,不算特別遠,順路送一下也是沒問題的。不管鳳凰有什麼奇怪的目的,……瑞獸大概不能傷害他人吧?
  白澤先生好像經常跟鬼燈大人大打出手,若是面前的鳳凰有心消滅自己,……她好像連還擊的力量都沒有。骨女捏著下巴糾結了一番,為自己前不久的衝動感到後悔。
  「鳳凰的超具體占卜,骨女有興趣也可以看看哦,如果有看見天邊飛過了一隻鳳凰指不定還能延綿益壽順便淨化一下骨女你身為妖怪污穢的靈魂呢。」
  不是嘉賓嗎這個標題一聽就是由鳳凰先生您主持的啊,況且進化污穢的靈魂難道就是用鳳凰的聖光普照大地?骨女領著路的動作一頓,回頭看了眼堪堪跟上的鳳凰,放慢了些腳步。
  
  地獄電視塔——
  據說地獄電視台是鬼燈大人在幕後贊助操縱建造放出各種消息的場所。
  骨女站在電視台底部,抬頭九十度才得以看清電視台的全貌,電視台內有各種各樣的節目正在錄製或直播中,不光是地獄還有現世天國其他地獄等的消息,偶爾還會放送地獄特輯「邊抽鞭子邊念國二的日記之刑在黃金時段全地獄放送」,——也許就是這個節目的出現,電視台才被認為有閻魔殿做後台吧。
  如果真的是鬼燈大人贊助的那閻魔殿一年得賺多少錢才能搭這麼高啊……骨女拍拍抬起九十度也沒抽筋的脖子,自動將閻魔殿過濾成鬼燈,在鳳凰的邀請下走進了電視塔。
  「骨女小姑娘第一次進電視台嗎?要不要作為嘉賓出演一次?」
  「不不、嘉賓什麼的……我個人不太愛看電視,對電視明星的瞭解也僅止於偶爾在地獄能看見的海報上,像真紀美紀組合啊、或者烏天狗警察總部的源義經大人。」
  第一次進電視台的骨女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很新鮮,但好奇心也沒那麼旺盛,四下環顧稍微見識到了電視台的厲害程度,骨女就安靜地跟在鳳凰身後思考著脫身的辦法。
  她只是順便送老了不認路實際上似乎別有目的的鳳凰一程,待會兒還得回工作崗位,雖然回去了也只能喂喂金魚草欺負一下獄卒…但是出勤率關乎到她的工資問題,她還得存點錢去花街搞破壞呢。
  骨女打量著沒有閻魔殿乾淨莊嚴的電視台,放慢腳步希望鳳凰能就此無視掉她。
  「閻魔殿的鬼燈大人偶爾也會來電視台客串節目哦,好像今天就有他的排檔吧……」
  「呃?鬼燈大人?什麼節目?」骨女聽見熟悉的人的名字不禁一愣。
  「『灼熱叫喚!極限報道』。」
  鳳凰跟一旁的鬼打了聲招呼,走進了攝影棚,搓搓手與骨女對話,同時全身散發出只有天國才有的聖光,身體也逐漸開始變化。被聖光照到的骨女只覺得光有些刺眼,完全不覺得自己的靈魂有被淨化。
  伸出手看了看,她下結論剛剛鳳凰先生只是隨口說了兩句。
  「……微妙地很適合鬼燈大人呢。」
  骨女輕聲稱讚了一句,面無表情地看著鳳凰變回一隻鳥的模樣,跟現世有些殘念的雕像截然不同,羽毛華麗到感覺在變身結束後還持續散發著光芒,原來白澤先生不僅自畫像流到了現世去,連給這幾位同僚的畫像也一同被人類收藏嗎?
  現世的鳳凰像與眼前的實物根本不是同一個畫風。骨女見變回一隻鳥的鳳凰啄了啄羽毛,啄下了一根青綠色的伸到骨女眼前。
  「你掉的是金色的羽毛,還是這根青綠色的羽毛呢?」
  「……呃,抱歉,我沒有羽毛。」
  骨女抬手看了看,自己長得應該不像鳥吧。
  兩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兒,鳳凰的翅膀拍了拍,又從身上啄下了一根黑色的羽毛。
  「那麼,你掉的是這根黑色的頭髮,還是這根青綠色的羽毛呢?」
  鳳凰先生那不叫黑頭髮還有為什麼您那麼執著於金銀斧的故事啊!雖然對您沒有什麼仇恨但是她本能上對鳳凰的排斥讓她現在就想離開您允許嗎!骨女牽強地扯了扯嘴角:「……黑色的頭髮。」
  「哎,骨女你這時候不是應該選青綠色的羽毛,這樣我就可以交給你了。」
  「抱歉,但是我認為鳳凰先生如果有什麼想交給我不必拐彎抹角。」
  眼前的鳳凰腦袋轉了轉,似乎是每種鳥類在思考的時候都有這種動作。他拍打幾下翅膀,將口中叼著的有骨女手掌大的羽毛交給了她。
  「日本人不是都喜歡報恩的故事嗎?仙鶴報恩啊狸貓報恩啊地藏菩薩啊還有鳳凰報恩什麼的。」
  「首先很抱歉日本沒有鳳凰,其次並不是指報恩的故事很多就代表我們很喜歡受到報恩。」骨女指出鳳凰的認知錯誤,順手接過了那根青綠色羽毛,也不清楚鳳凰先生給她這東西有什麼用,照理來說鳳凰的羽毛……好像是一種藥劑?骨女不確定地想著。
  「其實這是鬼燈大人讓我交給你的,哎,為了天國跟地獄的關係我們瑞獸也不容易啊,有個成天鬧事的白澤在,指不定什麼時候地獄就攻入天國咯。算了算了,骨女你就好好收好吧。」
  眼前體型巨大的鳳凰搖頭晃腦了好一會兒,絮絮叨叨地像個老頭似的——不對,他似乎原本就是老頭。總之將自己的羽毛交給骨女就是他最終的目的,晃晃腦袋很快便跟著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離開了。
  「……」
  骨女手中捧著鳳凰的羽毛不知該作何感想。
  其實她從很久以前就感覺鬼燈大人在暗地裡偷偷摸摸地進行著生物研究,而且是像研製出金魚草那類具有破壞性的研究項目。將散發著餘光的青綠色羽毛對著天花板仔細瞅了兩眼,研究不出什麼的骨女歎口氣,還是將它收了起來。
  鬼燈大人會這麼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吧,只希望最後不要淪落成生物實驗體就行。
        
第五十二章 離狗仔隊遠些因為他們的文采太過出眾
  地獄,電視台內部某個岔道——
  聽牆角,一項很有意義卻遭人唾棄的舉動。
  無論有沒有暴露,偷聽到別人的隱私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已經有不少前人演示過他們保守秘密時內心的糾葛。若是被發現聽到了什麼驚天秘密,搞不好還得承受可能被滅口的壓力。
  骨女現在就覺得她會被滅口。
  鳳凰去錄節目後她便得以自由行動,站在原地盯了明明比月讀神還老卻佯作年輕地為觀眾占卜的鳳凰許久,她才默默地攏了攏衣袖轉身離去。
  鳳凰先生其實人還蠻不錯的,從與對方初見時骨女就稍微覺察出他別有目的,也能看得出對方是個不擅長隱瞞的人。
  這種人一般都很好相處。
  骨女走了兩步覺得不妥,又將被收好的青綠色羽毛拿出來細細琢磨,這個東西的用途燃起了她難得的好奇心,然而電視台又沒有什麼靠譜的人能給她解釋一下。
  ——難道是拿去賣了她的債就能還清?
  骨女摸摸腦袋,沒想多久就把這個想法否定了,自己的債務跟鬼燈大人沒什麼關係,照那位大人對生物學的狂熱,應該是對她的身體構造有什麼奇怪效果吧。
  鳳凰的羽毛能造成的效果,應該只有長壽及榮華富貴吧……對妖怪會不會有負面作用?骨女伸出手指戳了戳,應該沒有毒。
  「……結婚證書。」
  打量著羽毛的骨女聽見熟悉的聲音說著奇怪的詞彙,不由得定住腳步。
  但是這不代表說出奇怪詞彙的對方會隨著她的動作一起停止對話,骨女站在岔道口處就這樣在無意之間達成了聽牆角這種遭人唾棄的成就。
  「結婚證書籤過字了吧?上次的那份……」
  對方兩人距離岔道口較遠,加上骨女的神遊導致對話有有一句沒一句的,停下一會兒有了聽牆角自覺的骨女反應過來,小小地探出一個頭像那個方向望過去。
  紅黑色和服,背上印著地獄的專屬標識,手中還立著狼牙棒的,在骨女認識中只有與聲音相符的鬼燈。聯繫到鳳凰說鬼燈大人今天有受邀參與某個節目的嘉賓,那就基本就是了。
  雖然鬼燈背後的那個地獄的專屬標識在骨女眼中有些像一個桃子。
  話說他們在談論結婚證書嗎?!骨女眼角一抽覺得自己的小心臟受到了驚嚇,努力地轉了轉視角卻怎麼也無法看見被鬼燈高大的身材擋住的那個對方。
  這肯定不是身高問題,這是位置的問題,骨女斷定。
  「這樣啊,……多謝了,蜜桃真紀小姐。」
  ……
  骨女感覺自己肯定會被滅口,不光光是干了偷聽這種良心遭譴的事,而是因為她知道了一條報告給新聞編輯社就能立馬登上頭條的新聞——地獄鬼畜輔佐官與人氣偶像蜜桃真紀正在私下交往。
  對方兩人已經達到了談婚論嫁的程度了,應該隱瞞了很多年吧?以鬼燈大人悶騷的性格應該沒差了,骨女一時間忘記了逃跑,維持從岔道口的盆栽後探出腦袋的動作許久。
  ……啊,原來說什麼地域專屬標識,只是跟蜜桃真紀穿了個情侶裝而已嗎?骨女腦海中浮現曾經從電視上看到過的人氣偶像演唱會直播,好像還真有些出奇地像呢。
  ……啊,鬼燈大人結婚典禮應該會邀請自己吧,雖然她只是個員工但怎麼說也爬上了大叫喚地獄總管的位置嘛,到時候禮金要包多少呢。骨女下意識地摸了摸身側沒帶出門的存折,手上還留著不少債務的她也許沒法獻上更多祝福了。
  ……啊,話說鬼燈大人,她一直以為您是個像白澤先生一樣的不婚主義者呢,雖然比白澤先生靠譜多了。骨女呆呆地偷窺著遠處的一幕,神遊的思想讓她聽不進太多其他的話。
  終於想到了縮回腦袋,聽牆角帶來的沉重的負罪感讓她沒多想就迅速跑離了原地,直到在回路上的下一個岔道口隱隱瞥見來自照相機的快門閃光才堪堪停下。
  因為走快了幾步,她退回來一些距離,正好看見一隻貓舉著相機正對著自己,沒多想她比了個「V」的手勢。
  「卡嚓」。
  如她所想,閃光燈再次響了一遍,如果是普通人可能會有幾秒的眼花,但骨女三兩步上前的動作與在閃光燈剛落的時間點銜接的天衣無縫,靠近拿著照相機的貓跟前,她面無表情地抬腳便向下踩——
  不一定女人必須得穿高跟鞋才有傷害,其實木屐的攻擊力不少於高跟鞋。從骨女一腳便將那隻貓踩住鼻子貼在了地上,順便將它正對著眼睛的相機給踩爆,就能看出木屐的殺傷力了。
  「……喵喵痛痛痛痛——小姐腳下留情,鼻子對於貓來說可是性命啊痛痛痛痛——」
  貓的弱點是鼻子,就算是貓又也不例外,就算是穿著衣服會說話的貓又也沒法例外。骨女念至此又加大了腳下的一點力度,看著垃圾似的目光隨便地掃過了面前的貓又。
  藍色工作服的貓又沒多久連話也說不清,只是一個勁兒地喊痛,手腳胡亂揮舞著,骨女向旁邊看了眼被踩殘了的照相機,有些不放心,收回踩著貓又的腳再次踐踏了一遍。
  「——啊啊,小姐你還真狠啊喵。」
  句末帶著賣萌專用語癖,貓又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捂著自己的鼻子,連忙爬了兩步到自己的相機面前,拿起慌忙重啟。
  「啊,太好了還能用喵。」
  骨女再次面無表情地將它拿在手中的相機一腳踹飛。
  「如果你不想上法庭就安分點。」
  完全不知道地獄中有沒有法庭的骨女瞇著眼威脅道,眼神已經不再是看著垃圾了,而是看著垃圾渣滓。貓又渾身一緊,不捨地回頭看了眼遠處的相機,好搭檔,我還是保命要緊。
  「——唔,其實我也沒什麼想說的,下次不要在干偷拍這種事了。」
  骨女與對方對視了一會兒,眼神鬆懈下來,撓撓頭放鬆地呼出一口氣。以為就此平安的貓又兩條尾巴晃了晃,腦中浮現出一個主意。
  它湊上前去蹭了蹭剛剛才踩過自己的腳,撒著嬌。
  「嗯嗯,我會的,下次不再犯了喵,但是要是拿不回報道編輯長會懲罰我的喵,這位小姐能不能……喵喵痛痛痛痛——」
  不是貓派也非狗派的骨女將貓又踢開了些,然後踩在讓她心煩意亂總是晃來晃去的兩根尾巴上。
  偷拍這種事絕對比偷聽更令人不齒。鬆開腳蹲下來看著倒在地上的貓又:「你剛剛在照什麼?」
  「……明天的頭條喵,『地獄輔佐官與偶像明星即將結婚』,……喵。」
  貓又捂著腦袋可憐地看向面前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骨女,決定將「前女友在背後作亂」這句嚥下肚子裡。
  「哦?三流雜誌?」
  「才不是三流雜誌呢喵,週刊三途之川可是刊登了各種美貓生活照的青年雜誌哦,這位小姐,這是我的名片。」
  從貓又手中接過名片,對於貓爪子是如何將薄薄的一張紙捏在手中的骨女並不是很清楚,這應該是個技術活。
  「……小判?」
  「喵?」
  聽見骨女的呼喊,小判搓著手抬起頭。
  「沒什麼,然後呢?那個三流雜誌想將鬼燈大人當成頭條嗎?」
  覺得名字很奇怪的骨女嘗試性地叫了聲,馬上就得到對方的回答。抬頭瞄了眼小判,骨女向身後兩個岔路口後的方向看過去,順口問道。
  「說了不是三流雜誌喵!我們三途之川可是專業的青年雜誌!可愛的貓咪也在萌萌地連載,才不是不靠譜的雜誌喵!」
  「……不,我覺得光是連載貓的雜誌會來採訪人就很奇怪了。」
  骨女自認雖然不討厭動物但也不會特別喜歡,至少像鬼燈大人那樣對動物獄卒百般疼愛是做不到的,自己把它們推到劍林處服刑倒還有些可能,而且她至今見過的貓獄卒只有火車小姐與宋帝王那邊那頭名為漢的來自於埃及的帥貓。
  這樣一個跟貓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那本三途之川會來採訪不是對方出了問題就是她出了問題,現在看來則是兩邊都出了不少問題,話說連載貓的雜誌被稱為青年雜誌已經很有問題了。
  「才不奇怪喵~小姐讓我採訪幾個問題吧~幾個問題,就幾個問題喵。」
  「我比較喜歡問別人問題啦,回答問題總覺得很被動。」
  覺得對方有些死纏爛打,骨女伸出手彈了下小判的鼻子,聽說貓不聽話的時候這樣做能讓它長長記性。其實她倒覺得這個動作沒有直接踩上去更有威懾效果。
  「而且我得回去工作了。不要再偷拍……啊,沒相機你也拍不了吧,那就這樣,你最好不要去打擾鬼燈大人哦,在商量重要的事情時被打斷心情很糟糕的。」
  骨女呼出一口氣,平平淡淡地拍了拍小判的腦袋,隨機起身走遠,路過被自己踢出去的相機時還順手撿了起來,扔進旁邊的垃圾堆裡。
  事實證明骨女很少關注雜誌新聞電視一類的東西,就連海報都是平時不得不進入視野才稍微記了些。導致她對八卦記者心裡那些小九九全然不知。
  在骨女走遠後,小判陰陰地笑了兩聲,從衣袖裡拿出了自己的手機。
  果然只要不是鬼燈大人,根本就沒人能識破它小判大人的手段嘛!擺弄擺弄之前被鬼燈破壞後新買的一部手機,小判瞧見了明天的頭條是屬於它的了!
  
  隔日,閻魔殿——
  骨女與阿香正在討論大叫喚地獄中「受艱苦惱不可忍耐處」與眾合地獄的「大量受苦惱處」的職能重合及租金問題時,見鬼燈陰沉著臉從閻魔殿內廳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桃太郎三人組。
  「……阿香姐,鬼燈大人昨天沒睡好嗎?」
  骨女瞄了眼跟在鬼燈身旁,背上背著一本書的小白,心中隱隱有些眉頭,……但還是希望不是自己所想的那個原因導致鬼燈大人臉色如此糟糕吧。
  「不知道呢,昨天的工作應該不會特別忙吧。」阿香一手撐著臉苦惱地回答。
  骨女心中一緊。……她聽牆角的事情難道還是被那隻貓又抖了出來?……昨天果然應該再威脅一下,以那隻貓膽小的性格果然應該再威脅一下!
  「啊,骨女桑。」
  背著雜誌的小白不知是嗅到還是看到了正欲將自己縮在阿香身後的骨女,喊了聲興沖沖地跑了過來。阿香比骨女高了挺多,但比起遮擋效果果然還是鬼燈大人比較好啊……
  「……小白,有什麼事嗎?」
  「嗯,骨女桑……」
  「骨女桑,請跟我一起出趟門,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你。」
  鬼燈打斷小白的話,直視著骨女,臉色因不明原因似乎好看了些。
        
第五十三章 偶像就是騙人的東西記得不要崇拜偶像
  地獄,三途川——
  「骨女桑昨天去了電視台嗎?」
  「是的。」
  「為什麼去那邊?我記得你昨天應該是去了地獄門核對名單。」
  「因為遇見了鳳凰先生,他好像找我有什麼事情,就順便帶它去電視台了。」
  「那你在電視台碰見記者了嗎?」
  「……是的,碰見了一隻貓又,叫小判。」
  一路上就基本維持著這種一問一答的對話方式,然而走了一路到達鬼燈目的地的三途川後,他都沒有問出任何有關八卦內容的問題。導致骨女也好奇起八卦雜誌裡究竟寫了些什麼,能讓表情難得變化的鬼燈大人陰沉著一張臉。
  其實也不算難得變化,據說鬼燈大人去現世勘查的時候,在電影院看鬼片經常看到大笑。
  骨女縮縮腦袋,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聽牆角的行為有沒有暴露,是不是應該自己承認一下?這樣也許還能減刑……
  躊躇著自我就範還是待會兒被逼就範,同行的鬼燈卻毫不在意地通過三途橋,拐到三途川河岸邊,站定在一位坐著埋怨世界的老婆婆面前。
  三途川對面的老婆婆,這位應該就是奪衣婆了。骨女向對面看去,另一個老頭子一動不動地坐在對面的樹幹上不知在幹著什麼。如果骨女視力差了點,說不定還能忽視他耳朵裡塞著的耳機,認為他在冥思佛家至理。
  「奪衣婆,這位是大叫喚地獄的骨女桑,最近異異雲處因為乾旱問題導致水分流失,有關那裡的水資源調動問題可以跟她商量。不過今天前來主要是因為您的租金問題。」
  從鬼燈的話中骨女後知後覺地想起,本是「在持槍劫持飛機的歹徒中當臥底」的人墮入的異異雲處,以高熱的水蒸氣對他們進行處刑,最近不知為何溫度越來越高,三途川引流過來的水已經不夠用了。之前還打算來找鬼燈大人商量一下這件事,沒想到對方的效率這麼高……
  骨女後退兩步,給鬼燈及奪衣婆一個安靜的對話環境,據說奪衣婆因為租金問題跟閻魔殿抗議了幾十年了,結果每次都以「租金不變」將抗議拍回,有段時間甚至自費出了寫真集希望能夠補貼家用……
  如此看來,作為奪衣婆的丈夫,懸衣翁有多沒用一幕瞭然,沒用到讓自己的老婆……禍害地獄來賺錢。
  實在想不出奪衣婆的寫真集有什麼亮點,就連矯正欲旺盛的抖S都沒法對她燃起什麼矯正欲吧,富士山的石長姬還只是隨地震一起崩塌的大樓,奪衣婆已經是日夜操勞結果有一天忘了用法術掩飾自己的月讀神了。
  骨女低頭踢了踢橋邊的樹,看著排了長長的隊列的亡者們,也不忘黑一黑自己的老上司月讀神。奪衣婆收點賄賂就什麼租金都回來了不是嗎?其實她也想來三途川工作一段時間啊……
  「……骨女桑,走吧。」
  完全不知道帶自己來有什麼意義,就當只是為了那幾個問題吧。骨女摸了摸大樹,快步跟上了走上橋的鬼燈。木製的大橋踩著「嘎嘰」的聲音令人有種不安全感,她放慢了些腳步,回過頭看向曾經鬼燈的狼牙棒肆虐過的秦廣殿小樓,如今也已經重新建成,至於是否與原來一模一樣骨女也不清楚。
  ……最近記性有些差。骨女揉了揉腦袋,雖沒有倦意,卻還是想放鬆放鬆。
  「——懸衣翁,有關奪衣婆剛剛說的你擅離職守的問題我想問問——」
  放慢腳步後鬼燈一下子就走遠了,回過神的骨女小跑著跟上,踏在土地上在鬼燈身後站定,再也無法聽見「嘎嘰嘎嘰」的木頭聲,安全感又回來了。
  鬼燈用狼牙棒碰了碰放滿真紀美紀周邊的樹幹,敲了三下後沒聽見懸衣翁的回應,隨即用力地再敲了一下。
  樹木裂開的聲音與腳踏在三途橋上的聲音類同,骨女被嚇了一跳後退了兩步,愣愣地看著從樹幹上掉下來了的懸衣翁。
  ——好像不止記性差,發呆的次數也多了些。
  「鬼燈你還有什麼事?」
  懸衣翁的表情雖被掩蓋在濃密的鬍鬚之下,那雙老人銳利的小眼睛仍然能夠散發出指責的味道,讓人不經意間就認為被指責的對象犯下了什麼天大的罪行。
  ……嘛,從各種常識角度上看鬼燈大人也的確犯下了不少罪呢,其實光是虐待亡者就能去大焦熱地獄服刑了呢。骨女忽略了虐待獄卒的自己在懸衣翁及鬼燈間來回看了兩眼。
  懸衣翁仗著自己是地獄的元老,消極怠工將工作交給老婆,自身又是個無可救藥吃軟飯的色老頭,……簡直所有男人不該有的品質都商量好了聚集在他身上了。與他相比鬼燈大人您簡直是好男人的楷范,如沒有那麼S的話就更好了。
  骨女掩住自己對懸衣翁的嫌棄,他其實也不算負心漢,只是個性比較遭人嫌,還達不到骨女人渣的標準。
  「我們之間已經沒什麼可說的了!從你把我的真紀娶回家後你就是所有真紀美紀粉絲的敵人!」
  ……啊,不僅是個吃軟飯的色老頭,還是未來輔佐官夫人的粉絲嗎?
  已經將輔佐官夫人套在明星蜜桃真紀頭上的骨女撇過頭,彆扭地走離好男人鬼燈幾步遠。
  「不不,果然是這個原因嗎……那個印章是蜜桃真紀小姐的經紀人仿照的印章,我去問過地獄民政局了,他們並沒有受理過這項申請,我本人手上的印章也從未使用過。」
  鬼燈看了眼本站在自己身後卻遠離了一些的骨女,視線轉回至面前的懸衣翁,開口簡單地解釋著。
  他自己都不太明白為什麼要對懸衣翁解釋這個,這個舉動很明顯地透露了他根本不想結婚的意向,被懸衣翁抓到估計又會回到以前消極怠工的狀況——
  「你小子什麼意思!是在說真紀配不上你嗎!」
  懸衣翁怒而憤起的神色讓鬼燈瞬間收回了對他智商的判斷,他的智商還想不到那麼多。
  「沒有,我在說這次雖然是個烏龍,鬧上了不入流的八卦雜誌,但下次就不一定了,還請您好好工作拿出地獄元老的一面來,若是再有逃避工作交給奪衣婆的事例發生,我想真紀也會被蓋上章的。」
  「真紀怎麼也這麼快!太陰暗了吧娛樂圈!」
  懸衣翁咬著牙詛咒著陰暗的娛樂圈,邊將耳機放到一旁,咂咂嘴認命地再次爬上樹:「知道了啊!老頭子我會好好工作的!你小子給我看好了真紀美紀啊!真是的現在……」
  懸衣翁完全展現了一位老人嘮叨的本質,鬼燈也完全體現了一位在老人面前的年輕人的作風,轉身便離開,還不忘喊了一下子接收到太多信息而混亂的骨女一聲。
  「啊、……啊,那個,鬼燈大人,經紀人蓋章……是怎麼回事?」
  剛剛短短的一小段時間內吃下了太多她所不知道的背面消息,一時間還沒消化完,骨女跟上鬼燈穩健的步伐,瞅了兩眼他的側面決定從最開始的問題開始瞭解
  「之前——在骨女桑來到地獄之前,為了逼迫懸衣翁的工作,我與蜜桃真紀小姐在結婚申請書上簽上了名字,只要蓋章就算申請通過,以此威脅懸衣翁。我手上的只是複印本沒有法律效應,然而蜜桃真紀小姐的原樣被她的經紀人拿去,會抖到八卦雜誌上去應該也是那位經紀人的手筆吧。」
  用手拍了拍狼牙棒,鬼燈陰沉著臉,被算計的滋味可不好特別他還是地獄獄卒S排行第一的輔佐官大人,骨女隱約已經能夠看見那位私自散播八卦的經紀人的下場了。
  ……反正很可憐。
  鬆了一口氣的骨女,又開始在意那隻貓又小判又在八卦雜誌上添油加醋了些什麼,糾結了許久還沒得出結論的骨女最快滿足自己好奇心的方法就是去問同行的鬼燈大人。
  「有關骨女桑啊……沒寫什麼,稍微提到了些而已。」
  鬼燈摸著下巴,回憶著雜誌內容,還是決定不告訴對方,骨女桑應該不是那種喜歡看八卦雜誌的女性/吧,好奇心也不會特別強,這種答案不會露餡。
  「鳳凰大人有給你什麼東西嗎?」鬼燈另外問了句。
  「……一根羽毛,青綠色羽毛。」
  骨女摸摸袖子本想找出來,結果發現好像被她放在了家裡。中午回家擺放卡諾匹斯罐的時候順便放了進去。
  「記得隨身帶著,鳳凰的羽毛可以吸收污穢的氣息。」
  鬼燈大人妖怪本來就是污穢的存在啊!骨女眼角一跳腹誹著。
  「像是生前所做的事情,就算是不經意間,只要有違道德就會被認定為骯髒的東西跟著人來到地獄,鳳凰的羽毛有將其沖刷乾淨的效用。啊,骨女桑千萬不要拿去賣。」
  好像覺得骨女真的會這樣幹,鬼燈認真地提醒著,還未等骨女眼角跳啊跳給出什麼其餘的反應,攏了攏和服的衣擺繼續問:「骨女桑生前是被一個村子的人,當做祭品祭獻給稻荷神荼吉尼天的吧。」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骨女很想裝作看風景,然而周圍光禿禿的岩石連棵樹都沒有:「……嗯。」
  「那時候村子裡的人是被你吃了嗎?我有去都市王那邊調查過名單,並沒有發現有因此墮入地獄的人。」
  「……不是,荼吉尼天當時闖入了石燈籠兄弟的地盤,對戰耗費了太多體力,加上我原本是神明,吃了我對她有利有弊,為了補充體力她就將村子裡的人都吃了,……弄得我後來想吃也沒得吃。」
  骨女悶悶不樂地回答,如果將村人吃掉還能緩解一下仇恨帶來的痛苦,——荼吉尼天順口的舉動再一次讓骨女恨上了兩人。
  「這樣啊,那應該……來得及吧。」
  「嗯?」
  「沒什麼,骨女桑幾天後有空嗎?地獄有個藝術展,要不要出門逛一逛?對了,回家一定得將鳳凰的羽毛帶在身邊。」鬼燈再次叮囑。
        
第五十四章 腳踏N條船的男人絕對不可相信
  地獄的藝術展,展示的部分東西還很符合正常人的審美標準。
  例如古時候的泥土人、古時候的希巴貢屍體、古時候的金魚草干、古時候的壁畫複製品……
  大多都是古時候的東西。
  「……啊。」
  站在入口處,骨女的周圍只能看見富有古代氣息的壁畫及各種耕地用具,走進去則是一些古時候人們的工藝品,有小部分讓她倍感熟悉。退出來抬眼看了看大標題,用骨頭雕刻的「古代藝術展」五個字美感十足。
  有古代藝術展的話,這麼說還會有現代藝術展咯?
  骨女見約自己出門的鬼燈站在內廳一株身材矮小的金魚草前凝視著對方,早已習慣了鬼燈的喜好,她摸摸被別在腰間的已不似剛拔下來閃亮的青綠色羽毛,猶豫了許久迎了上去。
  她總有種鬼燈大人要拿自己做什麼實驗的預感。
  「鬼燈大人。」
  站在鬼燈身後骨女低聲喊了句,同時順著面前人的視線看向被關在展示台中矮小的金魚草干,順著長長的展示台看下去,金魚草的一系列周邊盡收眼底。
  金魚草為原型的雕塑啦、金魚草為模板的畫像啦、金魚草為本體的食物等等。
  ……金魚草做的食物也能在著古代藝術展上展示?早就餿了吧……
  骨女愣愣地看著遠方模樣鮮美,讓人想咬一口的金魚肉,不禁後退了一步,鬼燈大人您的愛好果然太奇怪了。
  「嗯,骨女桑,你來了,」鬼燈回頭對骨女微微點頭打了聲招呼,隨即回頭對她介紹著,「這排展示的是金魚草的發展歷程,這株金魚草是我最早從三途川的河岸邊發現的,然後帶回實驗室加以研究,研究出了進化種,之後它一再進化下去,成為了許多鬼心中的地獄特產。」
  鬼燈指了指之後金魚體積已經變大了的金魚草,骨女順著他的手看過去,想著這是被鬼燈大人研究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不禁又後退了一步,潛意識離鬼燈遠了些。
  她完全想不到自己體積變大二十倍的樣子所以鬼燈大人您放過她吧。
  「怎麼了,骨女桑?」
  骨女後退的動作太過明顯,鬼燈注意到兩人間三根狼牙棒長度的距離,放下指著金魚草的手問。
  「……啊,沒有。在古代藝術展上展示現代藝術沒問題嗎?」
  「沒問題,在另一邊正在舉辦現代藝術展,到金魚草專區的時候正好兩邊重疊。」三根狼牙棒的距離有些遠了,鬼燈向後瞄了眼金魚草展櫃,兩相權衡後向骨女方向走去。
  金魚草竟然還有專區!注意的重點比較奇怪的骨女左顧右盼了一會兒,的確,剛剛進來還沒注意,……這周圍基本都是金魚草。話說古代藝術展跟現代的一起舉辦不會有人掐架嗎?!例如崇尚創新的年輕人與追求古老的老年人,因為觀念不合造成的案件在現代可是層出不窮啊,據說五道輪迴王經常受理這種奇奇怪怪的審判。
  骨女左顧右盼的舉動在鬼燈眼中並不是多少對古代文明的好奇,反倒那緊鎖的眉頭述說了對方對金魚草的不滿,但回想起他視察時骨女總是在照顧金魚草,這又不能當做對方討厭……
  由此可見,在喜歡的金魚草面前就算精明如鬼燈都無法好好地看清事實,骨女若是知道了他的想法一定會一本正經地強調「因為我沒有其他事情可做」這個原因。
  「骨女桑帶著鳳凰的羽毛嗎?」拖拖拉拉不是鬼燈的性格,於是他很乾脆地換了個話題。
  「嗯,這個。對了,鬼燈大人,這究竟是……」
  「帶著就行了。」
  走到骨女身邊,鬼燈伸手拿起她掛在身側的羽毛彎腰仔細打量著,看得出原本是青綠色的,羽毛的軸似乎已經染上了些許的黑斑,微微皺眉他正準備再細細琢磨時羽毛被搶過去。
  ……準確說是從手中掙脫。
  鬼燈直起身不解地看向捂著臉退了兩步的骨女,還未等他疑問後者又退了幾步,直到兩人間的距離再次達到三根狼牙棒時才堪堪開口:
  「抱歉,鬼燈大人,我不太習慣跟別人太過接近。」
  「骨女桑在刀山地獄懲罰獄卒時倒是挺習慣的。」
  「因為那種別人站一排讓我踹下高台的滋味很不錯。」
  「骨女桑的臉有些紅呢,生病了嗎?」
  「請別開我玩笑了,鬼燈大人,骨女妖怪沒有血液循環,不可能會出現紅潤的臉色。」
  鬼燈不苟言笑地說一句,骨女一本正經地答一句。
  鬼燈向前走了一大步,骨女向後退了兩小步。
  感覺這樣不是個頭,況且三根狼牙棒的距離不易於交流,語調都得提高好幾度,權衡了下利弊,鬼燈提議:「骨女桑,這樣對話太困難了,稍微靠近一些如何?」
  「鬼燈大人的舉動太具有意外性,請允許我在這個距離跟著你。」
  「骨女桑想被當成跟蹤狂嗎?」鬼燈拿出殺手鑭。
  骨女張嘴的動作一頓,這個稱呼太損她的道德了。迅速閉上嘴靠近了對方一些,直到將兩人間的距離縮短到三步之內,她才堪堪停下。
  ……暫時就這樣吧。鬼燈摸摸下巴,沉聲叮囑了骨女一聲「跟緊」,才轉身帶著骨女閒逛。還在琢磨鬼燈為何要邀請她參加古代藝術展的骨女一愣馬上跟上對方的腳步。
  他因為身高原因步子很大,走了幾步回過頭看了看有沒有跟上的骨女,卻發現後者邁著小步子並無與他拉近距離的打算,鬼燈摸了摸下巴,稍微放慢了點腳步。
  「這裡是古代一些有實際意義的壁畫的仿造品,因為真品在現世刻在了山上,而且有些被人類保護起來不易搬運,所以就邀請壁畫的原主人模仿著原本的圖像再畫了一遍。」
  骨女聽著鬼燈對周圍詭異圖像的解釋,分出一些注意打量兩人間的距離邊朝周圍的「仿造品」投去探究的目光……話說都是原主人的作品這也能叫仿造品嗎?
  「骨女桑對古代藝術展沒興趣嗎?」
  「……不,還行吧,只是好像沒有我那個時代的東西……雖然有些現在的亡者或獄卒還在用吧。」
  「骨女桑的年代其實也蠻久遠了,只是那時候的獄卒或亡者也會比較多,能被地獄中的人稱為古代的藝術品,基本都是在飛鳥時代以前的人類遺產。」
  骨女面無表情地望向剛剛才經過的金魚草展台中那株矮小的金魚草干。
  「這麼說來,在白堊紀就出生的白澤先生也能作為古代藝術展的展品演出咯?」
  骨女剛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好,因為鬼燈大人彷彿悟了什麼似的,……她沒猜錯的話,鬼燈現在應該已經在心裡琢磨著怎麼把白澤做成展品標本展出了,搞不好還為這件藏品標了個高價準備販賣給現世或地獄的一些收藏家。
  白澤先生,對不起,她不是故意的,而且她相信你一定能渡過這個難關,雖然她個人是不太贊成你平安渡過。骨女在心底雙手合十為白澤祈禱了下。
  祈禱完的骨女注意力馬上被遠處的人類屍體吸引了過去,在骨女眼中除了身高太高外面一層肉沒剃乾淨外,基本能確認那是一具十分漂亮的骨頭。
  「……」骨女下意識地走了過去。
  「……」
  「骨女桑喜歡這個殭屍?」
  鬼燈也湊上前去上下打量著似乎是骨女中意的展品,地獄出現殭屍平時是不太可能的,視線偏移到一旁資料卡中的「貢獻者:五道輪迴王大人」時也就瞭然。
  「感覺骨頭很漂亮,在死後身體竟然沒有斷裂。」骨女用鬼燈看著金魚草的眼神盯著眼前完全看不見骨頭的殭屍,連鬼燈走到自己身邊都毫無知覺。
  「這應該是五道輪迴王的失敗作吧,說起來骨女桑不是想要驅妖符嗎?可以去找他畫幾張。」
  「驅妖符……嗯,如果碰到了,會的……」
  骨女至今都鬧不明白她究竟為何會想要這種能殺傷自己的東西,向鬼燈的方向瞥了眼,注意到他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自己身邊,渾身一僵向旁邊挪了一小點距離。
  他好像被討厭了。鬼燈摸摸下巴得出簡單的結論,思索著剛剛自己的哪個舉動容易被對方嫌棄,同時開口指了指不遠處:「五道輪迴王的話,就在那邊。」
  就在那邊跟自家輔佐官在逛藝術展。
  骨女眼角一抽,她也就隨口一說,什麼時候她也練成秒收FLAG的本領了?
  鬼燈大人本質上是個工作狂,跟五道輪迴王一見面必然就有挺多話能說的,骨女站在原地轉過身看著與鬼燈交流的十王中最後一位,盯了老半天也沒看出什麼來,於是乾脆視線偏移到對方身後的輔佐官身上。
  輔佐官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在某方面對女性特別紳士的骨女對對方的印象大好就差沒迎上去打招呼了,些許是同時也注意到骨女的目光,女孩子將頭擺正正對著骨女,與後者對視著。
  「……骨女桑,這位是五道輪迴王的輔佐官,中,是一位殭屍。」
  「……嗯。」
  骨女總覺得自己在與對方對視中交換了奇怪的信息,一下子便達成了奇怪的友誼。攏了攏衣袖她與對方點頭打了聲招呼。
  「這位就是刀山地獄的骨女嗎?聽鬼燈大人說你想要兩張驅妖符……自己用的?」
  不不這肯定不可能,骨女覺得自己還算是很有求生欲的一隻妖怪,沒理由那樣糟蹋自己的性命,微微搖了搖頭卻不知該怎麼具體回答對方。
  尷尬的氣氛蔓延開來,鬼燈看了眼智商並不高的中,也不指望對方能出來打圓場,乾脆自己開口:「五道輪迴王有什麼感興趣的展品有在古代藝術展上展出嗎?」
  「不,其實我是陪中來的,她說從電視上看見,要想讓腳踏兩條船的男人後悔,就要帶一個優質男人在對方面前炫耀。嘛,我倒是無所謂,就跟來了。」
  五道輪迴王憨憨地摸摸後腦勺,骨女在他身上看見了食屍鬼的影子。
  雖然食屍鬼的外貌比長相清秀的五道輪迴王更猙獰一些……不,猙獰了很多。
  「鬼燈大人,那個負心漢在哪?我記得他每年都會參加藝術展。」
  「那個傢伙應該在現代藝術展那邊。對了,中小姐,古代藝術展的時間標準是在飛鳥時代以前,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那個傢伙的確是在白堊紀就出生的古老神獸。」鬼燈很無情地暴露了白澤的信息順便添油加醋了一句。
  從面前三位的對話,骨女開啟女性特有的腦回路運轉了兩圈便能得出前因後果,無非就是白澤腳踏兩條……N條船騙了中→中認定對方為人渣蓄意報復→從電視上看到方法帶上優質好男人五道輪迴王去白澤面前炫耀→此時被鬼燈一句話提議於是打算將白澤製作成標本放在古代藝術展展廳中展示。
  其實女人也很可怕啊……骨女摸摸胸口有些後怕。
        
第五十五章 有人掏心掏肺有人卻狼心狗肺
  「其實地獄本來只有現代藝術展。」
  被中詢問,同時也對白澤標本非常感興趣的鬼燈詢問了與自己同行的骨女的意見後便領路前往古代藝術展的另一邊:「因為地獄對於古代的定義比較模糊,無論是多早的東西都能在地獄找到,所以大家就覺得古代藝術展沒什麼存在的必要,直到有一天,只有對自己的信心是畢加索級別的那頭野獸開始參加現代藝術展。」
  那頭野獸根本不用多想就能替換上白澤的名字,骨女見與鬼燈保持三步遠的距離放在五道輪迴王及中的眼中可能會很彆扭,於是她彆扭地跟在剛剛達成奇怪的友情的中身後。
  「因為當時場面的混亂引來了不少路人的圍觀,現代藝術展本來只是對藝術有興趣的人交流的地方,並不是特別出名的活動,被他這麼一鬧更多的人就知道了現代藝術展的存在。……嘛,其實能引起住戶對藝術的興趣倒也沒什麼大問題,但是每個人的觀點都不一樣,於是出現了『現代擁護派』跟『古代擁護派』還有『金魚草擁護派』。」
  骨女眼角一抽,為什麼金魚草也會有擁護派啊!金魚草這個詞語表達的意思跟現代古代無論是詞性還是詞義上都不同好不好!
  與鬼燈口中的「那頭野獸」一樣,另外一個有些奇怪的擁護派提出者不用多想肯定是面前義正言辭的鬼燈大人。
  「古代藝術展是由閻魔殿的伊耶那美小姐提出的活動,當時奪衣婆跟懸衣翁也有摻和在內,此外還有龍旋處的各種獄卒及阿鼻地獄的腔棘魚、土龍弟弟等,還是十分龐大的一個組織,在附上設立『金魚草專區』的條件後我通過了這個活動申請,之後因為資金的不足便設計與現代藝術展一同召開,經過幾年的摸索才漸漸變得正式起來。順便一提,奪衣婆要求的寫真集以及懸衣翁要求的真紀美紀的專輯在藝術展上販賣的構想,被眾人一致否認,這也算難得現代派與古代派的意見統一吧。」
  感情金魚草專區跟古代現代藝術展是獨立出來的嗎?骨女回頭望了眼身後已經遠離的金魚草,週遭的展品已經越來越偏向現代風,也越來越……具有抽像派的味道。
  不太適應這種類型的畫作,骨女彷彿看見了閻魔殿後牆上用黑繩地獄的岩石畫出來的藝術品,當時本來聽說是葛飾北齋先生在閻魔殿留下的國寶才去看的,誰知到那裡之後不僅沒看到國寶,反而被告知「葛飾北齋先生的畫就在這副鋼鐵天照之下」,糾結了許久的骨女喪氣回去。
  本來想見識一下世界級國寶的作品,沒想到會被這種畫掩蓋。骨女也無法說什麼抽像藝術不好,畢竟畢加索就是因為這種藝術走紅了幾千年,聽說他也因對現世的貢獻巨大被地獄赦免進入天堂生活。只能說每個人的審美觀都不同吧。
  而且現代藝術展有越來越向抽像派發展的趨勢,骨女看著或黏或硬或圓或方的不明本體的藝術展,猶豫著要不要跟下去。
  如果可以她想現在就單獨行動,跟鬼燈大人走在一起總感覺心底毛毛的又有些彆扭。抿著唇骨女認真考慮著偷跑的成功率以及可能會得到的下場,如果之後告訴鬼燈大人她走散了,對方相信的概率有多少?
  骨女沒有筆,也沒經過現代的概率學學習,無法準確地計算出來。
  「啊,畫紙,小中要不要嘗試畫一畫?」
  在街邊看見免費供應的紙筆,五道輪迴王來了興趣,回頭問著自家輔佐官,後者看了眼糾結著溜走的成功概率的骨女後,走上前拿起了紙筆。
  跟著中的骨女也下意識地走上前,沒注意拐了個彎的中的行走路線,不知不覺中又走到了鬼燈身後……
  ……於是馬上退了回去。
  「……?骨女桑要嘗試畫兩幅嗎?」
  覺察到身後人的動作,鬼燈對骨女舉起紙筆詢問道。
  「不用了,我無論是繪畫水平還是對自己的信心都是國中一年級水平的。」
  骨女打量了一下四人的站位,鎖定目標縮到了中的身後,對方的身高比自己高,怎麼說也能將她罩住,既然開始躲了那就躲到底吧。
  骨女破罐子破摔地想著。
  「這麼說來,我記得這裡曾經被那頭神獸霸佔過表演行為藝術……」對自己被討厭已經瞭然如心,鬼燈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下去,拿著手中三兩張紙環顧四周,如果沒猜錯中尋找的對方肯定就在周圍。
  剛剛他有在路邊看見腦袋上長了一坨毛的小號貓好好。沉吟稍許鬼燈望向骨女的身後,果不其然,一位頭上綁著頭巾像食堂大媽的人正偷偷摸摸地準備離開。
  會意地看向毫無知覺正在畫畫的中,鬼燈說出的話就沒那麼會意了:「中小姐,那邊有個食堂大媽。」
  骨女見眼前一直埋頭苦幹的中立刻面色冷靜地回頭,越過自己冷靜地瞄了眼後方,又繼續冷靜地低頭作畫,就在骨女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回頭看見熟悉的背影后,一直很冷靜的中騎著一個龐然大物從她身邊瞬間掠過她衝向對方。
  「啊,小中還是那麼不冷靜啊。」五道輪迴王的聲音在自己身後響起。
  「偶爾放縱一下自己的理智也是很好的減壓辦法。」鬼燈評論。
  這根本就是鬼燈大人您放縱了自己對白澤標本的好奇心吧。心下腹誹一句,骨女仔細打量著中正騎著的……蠍子,覺得自己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身前是濺著毒汁的中,身後是手握狼牙棒的鬼燈,骨女陷入從未有過的困境中。
  「……?」五道輪迴王饒有興趣地在兩人間來回打量著,向身旁問了句,「骨女……跟鬼燈大人鬧彆扭了?」
  「嗯,她偶爾會這樣,請不要在意。」鬼燈點頭大方地承認。
  「這麼說來,骨女要驅妖符是有什麼用處嗎?這個跟……這個就算威力再怎麼小,都會對她的壽命造成不小的傷害呢。」
  五道輪迴王身為在中國修行許久的道士,對兩國的妖怪都有所瞭解,就算自己畫出了最簡單的驅妖符,以骨女現在的狀況可能都吃不下一記。見被詢問的鬼燈也搖搖頭,不禁好奇地摸摸下巴。
  「對壽命有影響?」
  聽清一些對話片段,骨女回過頭重複了一遍,在五道輪迴王詢問時眨眨眼像是想起了什麼,「……能給我幾張嗎?」
  「好啊,沒問題。不過……」五道輪迴王猶豫著瞥了眼皺緊眉頭在思考的鬼燈,一個不小心可能就將骨女自己殺死了,有這個風險所以還得得到她上司的承認才行……
  「需要什麼道具我可以去找,如果是出售物品還請五道輪迴王告知我價格。」
  「不不,不是那個問題,……骨女感興趣的話,待會兒我讓中帶幾張送到你宿舍吧。」
  差點淪落成了販賣私人物品的黑心商販,五道輪迴王擺擺手澄清了自己的為人,向那邊已經開始鬧騰的中望了眼,見鬼燈沒給出什麼回答也就應下了骨女的要求。
  
  現代藝術展被搗鼓得一塌糊塗。
  至少骨女覺得,在中心滿意足地走回來乖巧地站在五道輪迴王身後時,現代藝術展的展區已經看不出它本來的模樣了,簡直比她當年破壞的花街還要狼狽。粗略計算了一下五道輪迴王需要為自家輔佐官的舉動賠償多少,骨女很快就放棄了計算,人家可是堂堂地獄十王及輔佐官,怎麼可能會有他們賠不起的東西。
  鬼燈攏起和服衣袖走進已成為廢墟的展廳內,在一座由地獄石雕刻而成的小山內,僅允許小孩通過的小山口發現被卡住的白澤。
  「你小子……!」
  白澤咬牙切齒地瞪著面無表情卻散發著一股「勝者」氣息的鬼燈。
  「你上次好像是被座敷童子埋在了土裡吧,這次至少部分關節還能動一動,知足吧。」
  「是不是你這混蛋告的密!小中在沒別人指引的情況下是不會觀察周圍的!」
  「怪我?明明是中小姐掏心掏肺你卻狼心狗肺造成的後果,只是被卡在小山洞算你幸運了,放心,待會兒我會把這件藝術品買下放到眾合地獄的火盆處烘烤一陣子,至少你最後可以見到阿香一面。」
  ……
  不忍心聽鬼燈太過鬼畜的宣言,骨女捂著臉走到一旁無聊地看著救援隊開始打掃工作,她仍然不懂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被邀請來的,難道只是鬼燈大人為了監督她有沒有將鳳凰的羽毛好好帶在身邊?感覺好無聊。
  從身側拿起青綠色羽毛細細打量著,骨女仍然沒法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啊、骨女大姐姐。」
  骨女抬頭,石燈籠拎著他石頭做的弟弟朝骨女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古代藝術展的大標題很符合你的審美呢,為什麼不去偷回家?」
  「是挺漂亮的,但是偷回家被抓到後我覺得我立刻就會被送進鬼燈大人的生物試驗室做生物研究所以還是算了。」
  骨女回想起用骨頭拼成古代藝術展字樣的大標題,點點頭拒絕,瞄到手中的羽毛,瞅了兩眼石燈籠,便舉起羽毛詢問:「石燈籠你們……知道鳳凰的羽毛是幹什麼用的嗎?」
  「鳳凰的羽毛?不清楚,但是鳳凰是長壽的象徵吧,應該是什麼良好的補品之類。……」
  石燈籠歪著腦袋不確定的回答,提及長壽時望著骨女的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奇怪,躊躇了許久,在骨女的反問下扭扭捏捏地問:「骨女大姐姐你……感覺你最近臉色很蒼白,身體沒問題嗎?」
  「嗯?」
  「就是那個吧,骨女大姐姐你可能活不長了。」
  被石燈籠拎著的弟弟代替猶豫的哥哥回答。
        
第五十六章 這章是臨時添加的
  「骨女桑,前面有個坑。」
  與石燈籠交談後,骨女就一直是這副心不在焉的狀態。
  她之前一直刻意與鬼燈保持的距離也不再注意,甚至在鬼燈提出「一起去個地方」時都呆呆地點了點頭。鬼燈摸摸下巴,出聲阻止了骨女走路的動作。
  聽說前面有個坑她下意識地停下,定神一看眼前一條平坦的紅石路鋪到底,哪有什麼坑。她抬起頭疑惑地望向鬼燈,後者盯著她看了許久。
  兩人就這樣站在路中間對視著,好在這條小道鮮少人通過,不然又有住民會成為鬼燈的手下亡魂了。
  ——因為打擾到他觀察下屬。
  「走路小心點為好,骨女桑很難得發呆呢。」
  收回目光,鬼燈站在原地示意骨女跟上,此時骨女似乎略微清醒了一些,走了幾步便停止了走動。
  「鬼燈大人要去哪裡?」
  「骨女桑來到地獄這麼久,還沒坐過朧車吧。」
  「誒?」骨女詫異,她的確沒坐過…這個對方是怎麼知道的?這應該算個人隱私吧?
  「朧車的運營記錄定期會給閻魔殿檢查。」鬼燈淡淡地解釋。
  敢情在地獄隱私權沒多大用處的…骨女邊發著呆邊跟著鬼燈。
  「朧車的交通軌道有一條是地獄的一大風景,所以想帶骨女桑去看一看。」
  「……哦。」
  走下去就是地獄的居民區,不是獄卒的鬼就會居住在那裡,聽說還有些妖怪也會。居民區的交通業其實非常發達,連閻魔殿沒有的電車都造了出來。
  ……話說,明明有電車了為什麼還要乘朧車?難道從天空中藐視地獄的感覺對鬼燈大人而言是很好的風景?骨女縮縮脖子,這個可能性好像非常大啊……
  ……話說,…鬼燈大人為什麼要找自己去看風景?她可不是那種蔑視地獄很有成就感的人喂!還是說她長得很像沒事看風景摸魚的獄卒?骨女驚悚地摸摸胸口,她的確經常在工作之餘摸魚種金魚草…
  ……話說究竟為什麼是找她啊!!鬼燈大人難道您對她做的生物實驗有一條是必須得去什麼地方達成什麼條件才能解鎖新的FLAG才能成功的嗎?!
  「骨女桑?」
  骨女的表情在前方鬼燈的眼中從敬佩變成疑惑最終彷彿受到驚嚇般長大了口,如此豐富多彩的表情是平時沒看過的,摸摸下巴琢磨著對方在想些什麼,鬼燈走到朧車旁打了聲招呼,順便喊了下骨女。
  「……啊,你好,我是骨女。」
  「這位是茄子父親的兄弟,朧車交通的……一號朧車。」鬼燈的話有一段詭異的沉默。
  鬼燈大人這個名字絕對是你剛剛才想出來的吧!骨女盯著有著大大的腦袋及跟茄子類似的三白眼的朧車……一號,旁邊還有跟他長相一模一樣的幾輛……茄子的母親還真厲害啊。
  對於從未見過的茄子母親骨女抱以最崇高的敬意,她已經達到了不是一般的審美觀能理解的地步了。
  注意了下又開始發呆的骨女,鬼燈與朧車交流了幾句便一把扯過尚在神遊的她坐進了朧車內。
  「誒?」
  「骨女桑還請坐好,朧車是以飛行的形式前進,可能會有些失重,不小心會從高空掉落。」
  鬼燈鬆開手跪坐在骨女面前,見狀她也不禁被車內的氣氛感染,也跪了下來。
  ……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
  骨女記得朧車的這個構造在古代是給身份地位高貴的公主大臣們乘坐的,幾代轉生都在小村莊,窮酸味早就刻在骨女的骨頭裡了,此時乘上這種車實在是彆扭。
  當她坐正時如鬼燈所言,整個人身體都稍稍傾斜了一點,忍不住拉開旁邊的簾子向外望去,自己正在以火箭升天的軌跡飛行。
  ——難道最終會達到宇宙第二速度然後脫離地獄甚至脫離地球嗎?
  「不會的,至少在達到一定速度後就會停下,不然容易給給大部分乘客帶來不適。」
  「鬼燈大人請您不要擅自偷看旁白。」
  骨女背對著鬼燈觀察著據鬼燈所言十分漂亮的風景。
  其實就是太山殿後通往平等殿的那條路,骨女對後面的四位王都沒怎麼瞭解,不過也曾聽說太山殿的鳥居能給路過的亡者帶來些許的溫暖,因為之後的冰山川是無論穿多少都抵禦不住寒冷的一段路。
  「……鬼燈大人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
  從高處看無論是鳥居還是冰山川都像一幅圖一樣,很漂亮沒錯,但是她仍然無法理解鬼燈帶自己來這裡的緣由,說到底骨女就不是容易想太多的妖怪。
  據說人的感情思想都是由大腦控制的,沒有大腦的骨女還能夠思考甚至感到害怕這算是個神的恩賜嗎?
  甚至感覺…有點小堵心。
  「骨女桑覺得我為什麼要帶你來呢?」
  鬼燈看都不看簾子外的風景一眼,似乎坐在原地正在休息。
  「……啊,不太清楚。」
  總不可能是因為自己將死才帶她來最後逛一圈地獄吧…骨女都是剛剛才從石燈籠兄弟那裡得知這件事的,神明特有的能力沒道理鬼燈大人也會有,…那還有什麼其它的可能?
  拿捏不定的骨女回過頭,被鬼燈的眼神嚇了一跳差點從高空飛行的朧車內掉了出去。
  鬼燈大人您不要瞪著她這個眼神很嚇人特別是您這樣做簡直比平時還要恐怖多少倍啊!
  「……」鬼燈迎上她的目光,明白了骨女的意思將眼神移開,順便提醒,「骨女桑坐進來一些吧,那個位置不安全。」
  「……哦。」
  「感覺你最近精神不好,我去問過刀山地獄的獄卒後,他們說你最近在養金魚草的時候經常被金魚咬到,本來以為出來逛一逛你的心情會變好些……發生什麼事了嗎,骨女桑?」
  「……啊,沒什麼,總覺得現在心情好起來了。」
  原來鬼燈大人不是帶自己去什麼生物實驗室做實驗,而是…很普通的出於關心才約自己出來的。
  「如果是獄卒有什麼鬧心的舉動,閻魔殿的屎泥課隨時歡迎他們。若是亡者的暴行…不喜處新進了一批鐵處女,數量有多可以調用。」
  迎上鬼燈平靜的眼神,骨女摸摸莫名雀躍起來明明沒有心臟的胸口。
  …誒誒等等,從某種意義上看這是約會嗎?
  …誒誒等等,這雀躍難道是源於少女的悸動嗎?
  …誒誒等等,她還能算少女嗎?
  想到自己上千年的歲數,骨女被自己這個問題噎了下。
  「真的沒問題?你的臉色看上去還是很糟糕。」
  「……恩,已經沒事了。」
  得知死期將至而悶悶不樂的骨女心情稍微回暖了些,在下方的鳥居還是稍微有點用的。朧車還在繼續前進著,向前走應當就是都市王附近的竹林了吧。
  ——那麼,首先得避免自己的死亡,所以她得去找玉藻前一次。
  ——就這樣去吧,鬼燈大人請祝她一切順利。
        
第五十七章 質變及量變導致的結果很嚴重
  骨女覺得,她最近有點奇怪。
  例如偶爾在路上碰見鬼燈大人的時候會退到路邊給他讓路,或者是在交接工作的時候老是盯著鬼燈大人發愣。
  「那個原因吧,老人家特別在意輩分關係才會特地給前輩讓路什麼的,發呆也只是骨女大姐姐你老年化的體現而已。不對,現在應該叫骨女老太婆了。」
  被骨女約出來詳細討論有關她的壽命問題,石燈籠捧著地獄難有的冰點坐在骨女對面。
  地獄的咖啡店都有著妥妥的地獄的味道,無論是鬼屋氛圍的店面卻賣著萌萌的咖啡蛋糕之類,或者是總體偏血腥的牆壁都能給初次進入的客人很深刻的印象。骨女還聽說正對著大門的那片血跡是當年隔壁的狐狸阿檎惹怒鬼燈大人所留下的證據。
  這年頭什麼說法都有,被稱作「骨女老太婆」也沒什麼反應的骨女將自己面前的咖啡推給石燈籠,仔細考慮著他的話。
  感覺有點道理。
  「老年人會經常發呆沒錯啦……那鬼燈大人總是做些意料之外的奇怪舉動也是因為老了?」骨女想到不久前鬼燈奇怪的舉動。
  「老人家不都讓人捉摸不透嘛,也有可能是骨女老太婆你太老了,所以跟鬼燈大人產生了代溝,年輕人的舉動老人家一向都不懂,之前不是還有個老奶奶幫孫女的洞洞褲縫上了嘛。」
  其他的沒討論出來,骨女得出了「自己與鬼燈大人隔著三代的年齡差」這個結論。
  「……話說這個結論有什麼用嗎?為什麼我要給年輕人的鬼燈大人讓路?」
  想破腦袋都沒發覺自己已經偏離本來目的的骨女開始糾結這個結論的用處。石燈籠舀了一勺冰點送進嘴裡,身旁放著自家弟弟,含糊不清地隨口答著。
  「大概是那個吧,因為年輕人太過新潮,老人家看不慣又沒膽子訓斥,所以在路上碰見時都會特地繞道避開對方。」
  「原來如此。」
  想到之前每次碰面鬼燈大人都不願意跟對方太過接近,原來是這個原因啊。雖然她在鬼燈身上找不出任何新潮的地方,……其實鬼燈大人還是偏古代的鬼神?
  畢竟他不像叫喚地獄穿著西服上班,最喜歡吃的也不是糕點而是飯團。儘管鬼燈大人還蠻適合穿現代服飾的……
  回想起穿著西服扮成人類的鬼燈,骨女在心底原因不明地點了點頭。
  於是這次與石燈籠兄弟的會面骨女偏離了原本的目的,但明白了之前鬼燈出人意料的舉動的原因,也算不枉此行了。
  「骨女大……骨女老太婆準備怎麼辦呢?」
  喊了一般改口,石燈籠拿過紙巾擦嘴,面前是已然見底的玻璃容器。
  「我對年齡其實也不是特別在意,但感覺叫老太婆好難聽。」
  「骨女阿姨?」
  「還是叫老太婆吧。」
  骨女面無表情地否認了石燈籠的提案,起身付過錢便準備離開。
  「骨女老太婆……老太婆。」
  抱著弟弟的石燈籠幾步追上了骨女,口中還不停絮叨著,追上後抓住對方白色系的喪服,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骨女將死,他看得出來,大概還有一兩年的壽命。
  她身側掛著的鳳凰羽毛也不像之前現代藝術展時看見的那麼乾淨,石燈籠只是粗略一看也並未多想。鬼燈在他眼中還是挺靠譜的一個上司,他對骨女倒真是不錯。
  但石燈籠認識骨女——從她被月讀神左遷後就認識了,至少也有幾百年吧,認識了幾百年的人就要去世了,這種滋味並不好受。
  扁著嘴,石燈籠停下腳步,手中拉著的白色衣角也未鬆手,骨女感覺一股力將自己停在了原地。
  回過頭,是低著頭看不清表情的石燈籠。
  「……骨女大姐姐該怎麼辦呢?」他撇著嘴,語氣有點奇怪。
  這種語調是怎麼發出來的,骨女摸了摸自己的喉嚨,想要模仿一下對方的語調結果未果。沒多想就拉開石燈籠拽著自己衣角的動作,轉而牽上對方的手,帶著他向前方走去。
  順著人流,也逆著人流。
  「沒事的,我也害怕死亡,所以會有辦法的。」
  「但是玉藻前……」石燈籠立刻低聲問道,一句話還未完全脫口便被骨女打招呼的聲音打斷。
  「鬼燈大人。」
  石燈籠抬起頭,紅黑色和服拎著狼牙棒的鬼畜輔佐官正在花街作亂,不遠處就是有著玉藻前味道的一家名為花割烹狐御前的店。小心翼翼地看了下骨女的臉色,似乎對方並未注意到遠處剛剛被他提及的人所開的店面。
  「……啊,骨女桑,來花街有什麼事嗎?」
  一手拎著狐狸尾巴,鬼燈像個門神似的撐著狼牙棒立在狐狸咖啡廳門口,回過頭看見牽著石燈籠像帶小孩遊玩的母親般站立在三步之外喊著自己的骨女,詢問道。
  「跟石燈籠討論一些事情,鬼燈大人這是?」
  「被這家店的阿檎拜託為它添加一點人氣,我覺得作為領導有必要瞭解一下各階層員工的辛苦,才能很好地招到適合當獄卒的員工,於是就答應了。」
  ……骨女打量著鬼燈手中已經暈過去的野干,鬼燈大人您不覺得身後萌萌冒著夢幻泡泡的狐狸咖啡廳跟你身上的氣氛有些不太對嗎?
  接到狐狸咖啡廳內見過一面的野干阿檎求救的目光,骨女摸著下巴在鬼燈的注視下考慮了一會兒:「那我先行一步了,待會兒還要去阿鼻地獄一趟。」
  野干怎麼樣都跟她沒多少關係,她現在主要目的是脫離鬼燈的視線範圍內。
  「阿鼻地獄?那正好,骨女桑麻煩幫我帶句話給那邊的胡峰,埃及訂購的卡諾匹斯罐已經到貨了,可以讓它們去閻魔殿取一點投入星鬘處的運行中看看效果。如果好的話再寫一份詳細報告交到十王廳,請務必包括了實施範圍實施對像實施過程等詳盡的內容,另外還請它們選出幾位裝置老手。沒有效果就……算了,我跟你一起去吧。」
  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發現要求對方帶話的內容太過繁瑣,鬼燈將手中的狐狸向咖啡廳內部一扔,拿起狼牙棒向阿檎示意了下,便在對方感激的眼神中慢慢地離開。
  「……不,鬼燈大人,我覺得我能很好地帶話到胡峰大人那邊,老人就算沒記性還是能拿支筆記下的,所以請您繼續在狐狸咖啡廳體驗員工的辛苦吧。」
  骨女不安地捏緊了石燈籠的手,隨著鬼燈靠近的步伐一步步退後著。不知是否由於鬼燈的氣場太強,週遭的路人都不禁給後退的骨女讓路。
  原本來來往往的人流因此出現了一道裂縫。
  「……」
  鬼燈斜睨了周圍注意這邊的路人幾眼,他們立刻受到威脅般當做沒看到就繼續朝前走,也許仍有幾個路人還在注意這邊的舉動,但上下看了看並未發現拿著手機相機的人在,鬼燈摸摸下巴靠近骨女。
  「骨女桑為什麼…嗯……上個月開始吧,我的舉止有什麼地方很奇怪嗎?」
  「一言難盡。」骨女佯作世外高人。
  「請用一句話概括原因。」
  「……我與您之間的距離是由時代及觀念所造成的無法跨越的鴻溝。」
  也不管鬼燈能否聽懂,骨女沒多想就聽令用自認為最簡單的一句話概括了自己認為的原因,鬼燈前進的動作一頓,不明白她究竟鬧得是哪出。
  「沒有什麼距離是無法拉近的。」
  「不,鬼燈大人,在父母不知情的情況下偷偷談戀愛的兒女,在丈夫不知情的情況下煮了他最討厭吃的土豆的妻子,在腦子不知情的情況下把胖次帶在腦袋上的人,他們都在不知不覺中建立起了不可縮進的鴻溝,並且將永遠存在。」
  「最後那個例子只是變態而已。」
  鬼燈冷靜地指出骨女話裡的漏洞,毫不介意對方所言的鴻溝,看著一直低著頭什麼都不說的石燈籠,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提著狼牙棒便上前。
  「況且時代跟觀念這種東西還不夠在我跟骨女桑之間挖下多深的溝。」
  三步的距離其實比骨女認定的三根狼牙棒要近上許多,鬼燈的大步子沒幾步便能走到她面前,若是骨女不一直後退,根本不必多走那幾步。
  背靠木樓,骨女眼角一跳,已經沒法後退了。鬼燈卻已經氣勢洶洶地走了過來,一副要打架的表情……
  鬼燈大人她打架真的是苦手你不要逼她,兔子急了也會煮火鍋,沒看芥子前輩在盂蘭節上開的狸貓火鍋攤子嗎?她好說也是個大妖怪,雖然弱了點。
  握著石燈籠的手越來越用力,骨女在思考究竟用語言感化對方還是拉著石燈籠撒丫子跑開時,一直低著頭不語的石燈籠突然開口。
  「……那鬼燈大人也一起走吧。」
  鬼燈的身高比骨女高了不知道多少,一個頭的高度肯定是有的。就在這兩人中間插入一個幼兒園身高的小孩根本不被人注意,然而石燈籠突然插話,拽了拽骨女的衣服,艱辛地抬起頭迎上鬼燈的目光,拉著骨女便向原本打算的方向走去。
  「誒?等等,石燈籠……」
  被迫邁開腳步的骨女不安地看了看身後馬上跟上的鬼燈,急切地想要制止石燈籠的動作。
  「鬼燈大人他說鴻溝並不存在?」
  「鬼燈大人只是看見了量變而沒看見質變而已。」
  「……那是什麼?」
  沒鑽研過哲學,骨女對石燈籠口中的「質變」及「量變」甚至連對號入座都無法辦到,她隨著眼前幼兒園身高的小鬼急急地走了幾步後緩了下來。
  「那是什麼不重要,導致的後果很嚴重。」
  「很嚴重?」
  「對。」
  石燈籠沉默稍許,回頭警戒地看了看面無表情盯著這邊的鬼燈,拉過骨女的衣角偷偷說了句:「會爆炸。」
  「你在逗我?」骨女眼角一抽,她再怎麼孤陋寡聞莫名其妙地爆炸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相信,然而「靠近鬼燈會爆炸」這個結論在骨女的腦海中徘徊許久,久久不能消失。
  「對了,骨女大姐姐去阿鼻地獄有什麼事嗎?」石燈籠略過自己的胡言亂語,另起了一個話題。
  「我去找那邊的腔棘魚先生……」
        
第五十八章 犯了錯就要擔
  地獄,阿鼻地獄——
  胡峰是統治著阿鼻地獄五百億昆蟲獄卒的頭領。
  對「五百億昆蟲是怎麼塞進阿鼻地獄」這件事沒多少在意,反而對「五百億昆蟲獄卒閻魔殿每個月得發多少工資」感興趣的骨女,在打量許久一隻比石燈籠還大只的胡峰後,很納悶對方為什麼不改名為大針蜂。
  「嗯,那拜託了。」
  牽著石燈籠,在走進阿鼻地獄的地盤後就被鬼燈大人帶著走的骨女打量著周圍熟悉的風景。也不知道這是第幾次來了,但是這次她可是有目的的到來——
  好吧,其實之前每次都有著明確的目的。
  「骨女桑之前也在埃及定做了一份卡諾匹斯罐吧?現在還在家裡嗎?」
  鬼燈與胡峰手中拿著四個雕著不同外形的罐子在商量著什麼,時不時提到曾經在埃及的所見所聞,最後滿意地對大針蜂……胡峰點點頭,後者就帶著一張長長的單子飛向遠方。
  然後走回來,盯著看風景的骨女好一陣,與她身旁被順便帶來,正在玩弟弟的石燈籠對視一眼後突然開口。
  「啊?啊……嗯。」
  「放在家裡就行,……骨女桑來阿鼻地獄有什麼事?」
  避過對方發呆的舉動,鬼燈朝周圍望了幾眼,風景不算很漂亮,比起上次看過的冰川山還要荒涼幾分。阿鼻地獄本就是很空閒的地方,地盤也很大,亡者基本都在空中掉下,所以大部分獄卒都會聚集在一個地方,因此大片土地上就是荒蕪一片。
  「我找腔棘魚……」
  「腔棘魚?對了,你之前在高天原購物的時候好像找過『腔棘魚的屍體』這種東西,後來我回去想了想,認為在地獄犯罪是很不理智的舉動。」
  似乎將骨女認定成「現在很不理智的人」,為了阿鼻地獄的腔棘魚性命著想,鬼燈認真地阻止對方可能的舉動。
  「不過話說回來,腔棘魚的屍體有什麼用處嗎?骨女桑好像沒養貓吧。」
  怎麼可能養得起,她已經不止一次看見過火車小姐在空閒時間擦著自己的摩托車抽著木天蓼雪茄了,先不管那珵油瓦亮的摩托車的保養費,跟抽煙的人同處一室對身體不好,雖然她好像沒有肺部。
  摸了摸胸口,骨女都不知道該為自己體內的空虛感到高興還是失落。
  扯了扯石燈籠,讓後者不要亂跑。其實她本意想要的只是魚而已,是不是腔棘魚都不重要,如果真的獵殺了腔棘魚說不定會被動物保護組織拘留呢。不過在地獄魚獄卒這種生物真的很難找啊……
  「我想買點小魚乾。」骨女牛頭不對馬嘴隨便敷衍了一句,企圖讓鬼燈的視線從腔棘魚上移開。
  「可以讓去現世視察的獄卒幫你帶幾袋回來,作為貓獄卒的漢先生那邊應該也有存貨。地獄的貓獄卒一直都很少,每次貓獄卒集會時到場的也寥寥無幾,所以小魚乾這種東西也很少會賣。貓又則是一種隨性的妖怪,據說目前統計在貓又的食物中,木天蓼火鍋占的比例最大,所以商家一般都沒有進貨。」
  鬼燈與比骨女還要戒備自己的石燈籠對視了一會兒,見後者彆扭地移開了視線,摸摸下巴思索著什麼,視線一轉順便回答了骨女隨口的問題。
  「……那魚獄卒應該很多吧?應該不至於……地獄中難道只有閻魔殿院子中的那一片金魚草能算魚?」
  「……啊,」鬼燈突然悟了,「金魚草的上半身的確可食用,能當成魚類沒錯,骨女桑想要嗎?去年的產量不錯,在給天國的某個中醫醫生做藥引外還有些金魚草干剩了下來。」
  「不用了。」骨女面無表情地拒絕。
  鬼燈略感可惜地抱胸站在骨女眼前,石燈籠移開視線後不知為何又繼續戒備地盯著自己,對於熊孩子一向沒什麼好感,他毫不介意地繼續迎上石燈籠的目光。
  在骨女看來就是石燈籠偷瞄鬼燈被發現移開視線後繼續偷瞄……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骨女揉揉石燈籠蓬鬆的頭髮,將他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鬼燈大人不喜歡小孩,你再那樣瞪著他會出事的。骨女對石燈籠擠眉弄眼。
  沒事,我比較在意跟你觀念不合的人是什麼樣子,我也要朝著這個方向發展。石燈籠平靜的目光正對著骨女。
  「……」
  「魚類的獄卒,在阿鼻地獄就有,骨女桑想去看一看嗎?」
  「呃?」還在眼神交流的骨女聽鬼燈喊自己不禁一愣。
  「阿鼻地獄的身洋處,是『偷吃海神祭品的人』墮入的地獄,懲罰是被投入海中體驗即將淹死卻死不了的痛苦以及無數頭魚類啃食身體的疼痛,就在不遠處,順便一提,身洋處的水也是從三途川分流聚成的。」
  「……」
  這麼奇怪的罪名真的有人能達成嗎!骨女眼角一抽,囧囧地拒絕了。她只是想要幾頭魚獄卒的屍體來引誘一下野干罷了,……不過鬼燈大人他好像不贊同自己這麼做啊。
  也對,誰都不喜歡在自己眼皮底下發生事件嘛。
  「這麼說來,阿鼻地獄也有野干吼處吧,野幹不會偷襲身洋處的魚獄卒嗎?」
  「有關這點,地獄有明確的禁令,就像金魚草展會上拒絕貓類出入一樣,凡是有魚類就職的地方都會派專人保護,如果專人都防不住,烏天狗警察也會來剝奪罪人的一切人身權,發放到地獄被當成普通的亡者一起服刑,所以在生了幾起事件後就沒再發生過了。」
  獵殺獄卒原來是這麼危險的事情。骨女皺著眉著扯了下嘴角,帶著石燈籠後退了一步,要是被鬼燈大人知道自己平時虐待獄卒的行為會不會也被送到烏天狗警察那裡?
  不對,送到前她估計就死掉了。
  「骨女桑還沒回答過我,你要腔棘魚的屍體,或者是找魚獄卒究竟有什麼事?」
  在骨女暗自神傷時鬼燈找到了一開始的話題重點,抹去心底一點的不安問。魚類在地獄絕對是少數,就算他覺得金魚是挺適合當寵物的動物,但因為生存條件的苛刻所以一開始就沒招太多,至少比胡峰率領的五百億昆蟲要少,至於骨女是為何對魚感興趣的……絕對不是突然感覺魚湯很好喝。
  「沒有……裝飾房間而已。」
  第二次被問,骨女底氣都有些不足,卻沒法全盤托出,要是被鬼燈知道她要去鬧事……感覺會有很嚴重的下場,例如被關小黑屋啊、被煮天罰鍋啊、被……會爆炸啊,之類的。
  「……骨女桑不願意說的話就不勉強了,但是請不要在地獄犯罪,烏天狗警察的僧正坊並不是個好說話的妖怪。」
  大天狗僧正坊,他的實力至少有玉藻前的水平,也可能更高,就連能一手將閻魔大王的法術拍回去的鬼燈對他的評價都如此,可見在烏天狗警察的管轄範圍內鬧事是多麼不明智的舉動了。
  ——儘管如此吧,她還是得去。
  幾人在阿鼻地獄的小道上停留了好一陣,直到鬼燈示意骨女跟上去身洋處時,她才反應過來堪堪帶著一直都沒說過話的石燈籠跟上對方。總覺得今天石燈籠有些奇怪啊。
  「……骨女大姐姐,你……」
  「說了會沒事的。」
  骨女輕聲安慰了一句,再次揉了揉他的腦袋,對小孩而言這其實是一種身高及年齡上的侮辱,但石燈籠只是沉默也不再說話。
  ——腔棘魚的屍體他大概能想到用處,沒到手也不代表骨女大姐姐會就此收手,她是個貪生怕死的人,那就一定會去找玉藻前。
  只是不明白是什麼時候。
  只是不明白鬼燈大人他知不知道這個消息。
  石燈籠摸摸弟弟粗糙的石面,決定待會兒找鬼燈談談。
  
  骨女給他人的感覺一般都比較微妙,這是相識多年的石燈籠得出的結論。
  主要體現在她不喜歡跟以前認識的人來往。
  這在心理學上是一種喜新厭舊的心態,然而石燈籠來到地獄後在哪都看不出骨女身邊有什麼新的角色,也詢問過賽河原的員工,大部分人甚至都不知道這號人物的存在。
  這樣想想也對,大叫喚地獄在變成殿的下方,與三途川旁邊的賽河原橫向縱向的距離都不知道差了多少。倘若賽河原的員工知道骨女,那他也不免思考一下她在地獄幹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了。
  抱著不能行動的弟弟,石燈籠抓了抓自己蓬鬆的頭髮,最終放棄地將弟弟搭在腦袋上。身前是被兩位門衛守住的閻魔殿大門,周圍稀稀疏疏地立著幾根樹幹。
  ——好像沒辦法進去了。
  石燈籠撇撇嘴,本來打算與骨女分道後去找鬼燈大人談一談,無論是什麼問題,甚至有關秋葉原賣的勇者斗魔王第四部的結局都可以談的開,據說鬼燈大人私底下也是個玩遊戲的死宅呢。
  現在看來沒什麼可能混進閻魔殿了。
  周圍偶爾經過的幾人明顯都是殿內的員工,與門衛說了幾句便被放行,因為人數稀少所以石燈籠也沒法跟在一個人身後充當對方的小孩,這畢竟不是在現世搭電車。
  石燈籠打了下自己的腦袋,思維跳躍之大連他自己都跟不上了,這種情況有失冷靜。摸了摸枯糙的樹幹,他邁開腳步準備離開。
  「……小朋友想進閻魔殿嗎?」
  巨大的黑影籠罩了石燈籠。
  地獄中光的來源並不明確,至少可以肯定不是由太陽發出的,偏暗色的光使週遭不會特別明亮,但在將石燈籠身後的人投影在地面上是毫無問題的。
  石燈籠往後看去,對方肩膀上坐著一位紅頭髮咬著下唇看著自己的小孩,這種時候還看不出什麼,將目光從小孩身旁移開後,旁邊的巨人映入眼簾。
  大大的帽子上印著「閻」字樣,身著紅色的和服,不用多想就知道對方是地獄名義上的擁有者閻魔大王。
  雖然溫和的表情與鬼燈大人相比,比較沒氣勢。
  石燈籠面對著像是拐賣兒童的閻魔大王,後退一步,將腦袋上的弟弟拿下來抱在懷中,抬頭對著對方。
  「……」
  然後從口袋中掏出手機,撥打了烏天狗警察的報警電話。
  「喂喂,烏天狗警察嗎?我在閻魔殿前發現了一個拐賣兒童的……」
        
第五十九章 冷靜的人在不冷靜的地方會很逗不包括抖S
  石燈籠相信自己不是第一個將閻魔大王送進警察局的人。
  烏天狗警察的辦事效率十分高,石燈籠背對著閻魔大王輕聲打著電話後,轉過身與對方對視了幾分鐘,幾隻烏天狗便從天而降。對於警局的記錄過程持無所謂態度,他忽視了被閻魔大王放下後就跑來拉著自己的紅髮小鬼,以幼兒園身高抱著弟弟便準備離開。
  與道德有問題的人站在一起,也會被人懷疑成有道德問題的。地獄名義上的主人竟然都有道德上的問題,他是不是該考慮一下在骨女死後離開地獄了?
  石燈籠認真思考著這個問題。
  「等等啊——小朋友,我不是什麼誘拐犯,我是他的爺爺啊——真的真的,你看我們的眼睛很像吧?」
  閻魔大王慌忙將石燈籠拉回來,扶著對方的肩膀,眨眨眼可憐地看著他,順便將一旁無動於衷的自家孫子拉過來,妄圖作個對比。
  「……不,說實話,這麼大塊頭眼睛還像個國中小女生似的眨巴眨巴很惡誒。」
  閻魔大王眨巴眨巴著大眼睛愣在原地,彷彿被一道天雷擊中了。
  「而且哪裡像?你眼睛都比得上他半個腦袋大了。」
  閻魔大王轉頭盯著自己的孫子,……好像這個方面他沒法反駁。但是長這麼高大也不是他希望的啊!身體的大小是身份的代表啊!
  「還有現代人在街上隨便認親的多了去了。我上次就看見一個小孩為了趕走小偷喊了別人聲媽然後被女人帶去賣掉的故事呢。」
  閻魔大王感覺天上砸下了一塊千斤重的岩石,在身旁紅髮的孫子點頭之下單位變成了噸。
  「……閻魔大王您如果不拿出什麼證據,我們也不好辦是不?最近虐待亡者的事件頻繁發生,僧正坊大人也說了不排除有高層暗中允許了這類舉動,所以……」
  所以你們去找鬼燈君啊!幕後黑手肯定是他啊!閻魔大王想不明白自己這麼慈眉善目,怎麼會被認成虐待亡者的抖S。將自己的孫子扛在肩上,閻魔大王在接到電話趕來的幾隻警察中來來回回看著,希望有那麼個人出來為自己作證。
  希望越大失望自然就越大,面前的警察與閻魔大王還沒熟悉到連對方孫子的長相都清楚,閻魔大王陷入了有苦說不出的地步。
  「啊啊,這個……他就是我的乖孫,這個要怎麼證明?」
  地獄身份證沒有人會無聊到每天都呆在身邊,更何況自己的孫子還沒到能辦身份證的年齡。手忙腳亂地比劃了許久,閻魔大王也沒能拿出與孫子關係的證明,搔著腦袋眼見眼前的警察目光中的懷疑越加濃厚,閻魔大王著急地向周圍看去。
  「……」
  「鬼燈君——」
  閻魔殿周圍認識閻魔大王的人還不少,向一側望去正好能看見熟悉的背景蹲在地上研究著什麼,背上印著的地獄標識及紅黑色和服無一不在說明著他的身份,閻魔大王鼻子一酸差點哭了出來。
  聽見了他深情的呼喚,鬼燈從遠處站起身,一手從地上撿起自己的狼牙棒,向這邊走過來,手中還拿著一株手掌大的金魚草。
  「……?大王你總算因為長的太胖被警察抓起來了嗎?」判斷了會兒當下局勢,鬼燈用狼牙棒戳了戳閻魔大王腰間的贅肉。
  「為什麼長得太胖會被抓啊!」
  「最近地獄的黑市運營的不錯,抽人油什麼的好像能大賣,我以為大王因為長得太胖有抽油嫌疑所以被審問了呢,……石燈籠,你好。」
  鬼燈對石燈籠打了聲招呼,順便用了點力,狼牙棒便戳進了閻魔大王腰間,惹來後者的尖叫。本該被送進監獄的輔佐官毫無負罪感地踹了踹腰間骨折的閻魔大王,接住差點掉下來的閻魔孫子,帶到一邊對烏天狗警察解釋著什麼。
  ……這麼明顯的犯罪現場警察都視而不見嗎?
  石燈籠在哭喊著的閻魔大王身旁蹲下身子,將弟弟用力砸到他捂著的腰間。
  「啊啊啊————」
  「……閻魔大王,好弱。」
  嫌棄地拿回自己的弟弟,石燈籠轉身面對著與閻魔大王沒幾分相似的紅髮小孩,與自己差不多大的樣子,卻更高一些,倘若說心智年齡石燈籠有自信能超過對方。在奇怪的地方樹立起自信後,他暗自點點頭看向了鬼燈。
  「石燈籠有什麼事嗎?骨女桑安全回到宿舍了?」
  「嗯……那個,鬼燈大人,我想跟你商量一些事情。」
  
  地獄,閻魔殿內部鬼燈的倉庫——
  死宅的興趣就是給別人欣賞自己的收藏。
  無論是庵野秀明在房間中擺滿了2003的假面超人手辦給自己妻子欣賞,還是安野夢洋子覺得一排不夠又添上幾個給丈夫觀看,總之兩人婚後的家庭中除了分類物品用的紙袋外,最多的就是各類擺在能擺放的地方的周邊物品。
  據說庵野秀明因為第一次購買的假面超人變身腰帶是兒童用的,特地自己製造了一個成人用變身帶呢。
  「這個倒是第一次聽說,我一直以為結婚後無論是興趣還是藏品都會被另一半束縛著呢。」
  拿起據說是三途川一條人魚的乾屍,鬼燈邊聽著石燈籠的講述邊欣賞自己的藏品。
  「主要痞子先生的妻子是一個很完美的宅妻嘛,而且跟死宅呆久了自身也會同化的。」
  在架子上發現了一個空檔,石燈籠低頭盯著自家弟弟,義無反顧地將他放了上去,寬度高度都剛剛好,簡直就是特地為弟弟製作的位置。石燈籠滿意地點點頭。
  「稍微能理解一些,我有個老同事經常將自身的宅屬性傳染給他的同事。」想起蓬蓬頭的幼年好友以及他現在呆著的部門一片都是「鬼卒道士」風氣,鬼燈嚴肅地應道。
  「所以OTAKU們才要把自己隱藏起來嘛,無論做什麼都會受到千夫所指,唯一能放輕鬆的秋葉原早就被一層看不見的低氣壓籠罩住了。」
  「接引科也能在秋葉原發現不少地縛靈,大都是對未發售的遊戲的執念導致了他們無法正常離開現世,說實話比較麻煩。」
  「鬼燈大人可以成立一個遊戲開發科,用來引誘那部分地縛靈。而且造出一些像是夢日記啊,懼魔症侯群啊之類的遊戲給亡者玩,倒也是一種蠻不錯的精神污染方式。」
  鬼燈的藏品很多也很雜,但石燈籠來來回回都沒看見DVD、遊戲碟之內的東西,這類物品一般都是抖S必備吧,曾經骨女在現世就收藏了好多看了會中毒的遊戲碟,當然主要是從進入青木原樹海的人類身上扒下來的。
  「這個提議不錯,下次在地獄會議上提出看看反響。精神污染……像是《學園handsome》這種?蓬曾經推薦過。」
  「不,那已經是另一個意義上的精神污染了。」
  一個話題隨著一陣沉默彰顯著結束,石燈籠來來回回沒發現抖S必備品後又溜躂回了原地,誰知被放在架子上的弟弟已經不見蹤影。
  「……」
  「石燈籠來找我應該不是為了討論庵野秀明跟他妻子的生活問題吧?」
  石燈籠回過頭,弟弟正在鬼燈手中被研究著,後者不發一言石燈籠也不想管他,躊躇一會兒走上前兩步,面對著鬼燈。
  「嗯,我想跟鬼燈大人討論一下骨女大姐姐的生活問題。」
  鬼燈聞言翻著燈籠的動作緩緩停下,眼神示意著石燈籠繼續說下去。
  「骨女大姐姐她……最近可能會去一趟花街,如果鬼燈大人有空請去周圍逛一逛。」
  骨女做的事情石燈籠明白他阻止不了,不光是實力上的問題,就怕他到時候也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鬼燈應該是冷靜的代表吧——
        
第四卷 結局任務
第六十章 祝君武運昌隆
  大叫喚地獄,員工宿舍骨女房間——
  活不長這種事情骨女也有自覺。
  這種自覺她早就做好了準備,所以最近的記性才這麼差,發呆的次數也見長,這都是人類變老的表現。也因此才會想到去高天原買東西,是為死後自己還能活下去再掙扎一番。
  她記得很早以前,還在高天原的時候,她還是一名保食神,通過高天原高等學校的教育她得知了人類的構成。屍體+亡魂。
  人類死後兩部分構成分開,只要亡魂不死,對在高天原的神明而言對方就不是真正的死亡,他們可以通過一些手段讓這個亡魂轉生,甚至一些神明被左遷後在現世轉生也能保留原本的記憶,就像骨女這樣。
  真要算起來,骨女已經是上千年的老太婆了,因為她的記憶已經延續了上千年。
  然後在高天原高等院校中學習到的另外一種生物,就是妖怪。
  據說神明一開始的任務是保護人類不受妖怪侵害,可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妖怪跟神明之間的關係變得很好,甚至有酒吞童子這類在高天原打工的妖怪出現,因此神明對改過自新——主要就是在地獄服刑或長時間沒傷害過人類,亡魂稍微乾淨一些的妖怪開了後門,特別允許轉生。
  但是妖怪本身的特點也讓部分妖怪沒法獲得解脫。對於生前怨恨的對象,若是不將對方用盡辦法殺害,妖怪自身累積的怨恨會使亡魂骯髒不堪,神明見到都會掩面而去,更不用說為對方解脫。
  這類妖怪在死後亡魂會跟屍體一起消失,直到完全死亡,就算神明想解救對方,連亡魂都找不到何談轉生?
  就算骨女明白自己不可能是玉藻前的對手,在死前掙扎一下也好,至少得為自己的存活做點努力。況且她還不想死。
  活了那麼久了肯定不會想死。骨女收拾了下現代藝術展後不久中奉五道輪迴王的命令帶給自己的一疊驅妖符,她總算想起來自己當初去高天原為什麼想買那些東西了。
  人類屍體,無論她有沒有取勝,過後這具皮肯定會變得破破爛爛的。
  腔棘魚的骨骸是為了引誘愛吃魚的玉藻前。驅妖符如果能貼到玉藻前臉上一定很有趣。但腔棘魚沒到手的現在她也只能用其他方法強行攻入了。
  反倒是鬼燈大人的紅黑色和服她還是想不起究竟是拿回來幹什麼的。
  骨女走兩步到背上印著地獄標識的和服前,猶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
  不太明白有什麼用處,但是看上去就很暖和。
  骨女將頭靠在和服上,她覺得這樣似乎能夠稍微冷靜一下腦袋,雖然的確有點跟蹤狂的感覺。
  她一個人僅憑五道輪迴王的驅妖符,戰勝玉藻前的可能性不高。但是幫手又得去哪裡找?每到這種時候才會開始煩惱自己的交友圈子真小。
  酒吞童子去現世捕捉二口女,暫時回不來。石燈籠兄弟實力退步了許多,找他們幫忙會出事。其餘沒有人擁有能對付玉藻前的實力……
  ……至於鬼燈大人,對方不會因為這點私人恩怨去破壞地獄,說不定聽了她的構想她還會再次被關進小黑屋裡。
  所以最後還是只有她一個人嗎——
  「……鬼燈大人,請祝我武運昌隆。」
  骨女覺得這件和服帶回來應當不是只為了給自己一些自信,不過她也只能從和服上找到這些東西。
  無論當初為的是什麼都不太重要了,反正妖怪都是孤獨死的,讓她也當一個孤獨死後轉生的妖怪吧。靠在和服上,就算當年在紺本寺她都沒這麼心平氣和過,鬼燈大人果然很厲害。
  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石燈籠兄弟的話。
  「……活不久了?」
  「對哦,骨女大姐姐的臉色很難看呢,皮膚處也有些裂開了,估計就剩下一兩年的壽命了吧。」
  骨女用力咬了下手指,就算是一兩年也得活下去。伸手摸了摸掛在自己身側的鳳凰羽毛,她拿上東西走出家門。
  
  地獄,眾合地獄花街——
  骨女走在花街上。
  花街這種地方在曾經生活的小村莊走出幾里路到較大的城池時,經常能在街上看見。她來到地獄後曾也數次到這附近閒逛,無非就是花花綠綠的燈籠畫紙貼在小樓上,摸著濃妝的妖艷女子在周圍晃蕩。也許對男性而言這裡的確具有誘惑性,不然怎麼說桃源鄉的白澤先生會成為花街的VIP客戶嘛。
  骨女在一家名為花割烹狐御前的店門前站定,抬頭望了眼高高的紅燈籠,門口沒有保鏢,但想進去應該也並非那麼容易,首先考慮到這家店的特性走進去就等於她得承認自己的性取向有問題……
  好吧,其實這性取向問題不大,外面一層皮脫掉除了骨科專家誰還認得出她是男是女,主要問題是會被人懷疑她的道德問題。
  糾結再三,被鬼燈影響的對道德很敏感的骨女還是從花割烹狐御前前走過,在沒人注意的地方繞了個彎拐進了小巷子內。
  好像曾經她也幹過這種事,當時是跟橋姬一起來的花街,結果準備火燒花街時被金太郎先生發現,之後借了鬼燈大人的狼牙棒卻被玉藻前反殺。久遠的事情在骨女腦海中浮現,她揉了揉自己的額頭,決定將曾經的失敗忘記。
  做人…做妖怪怎麼能一味的在意自己的失敗。
  不斷為自己補充正能量的骨女走到玉藻前住所之後,抬頭看著高高的大樓,低頭瞄著矮矮的自己,歎口氣將一張驅妖符貼在了築成住所的木板上。
  曾經她也是個神,雖然是跟驅妖沒半點關係的保食神,但這種咒符在高天原的高等院校中都有教過使用方法。
  儘管注意到了自己看不懂這疊驅妖符的內容,骨女也很大方地忘記了這咒符的來源是在中國修行的五道輪迴王,中國的咒符與日本的還是有一些使用上的區別。
  將房子周圍貼了幾張,骨女打量著這周圍的地形,覺得差不多也能構成一個結界了,於是在周圍來回跑了幾趟,拖了幾個垃圾袋垃圾桶墊在腳底,堪堪夠著了高聳的牆壁。
  體重輕盈也有輕盈的好處,體質還算不錯的骨女沒費多大的力氣就將自己給撈上了牆頭,望了望不遠的窗戶中空無一人的房間,想了想又跳下去拿了根長長的樹枝再爬上來。
  用樹枝開窗。
  然後跳進去。
  從未進入過這類房間的骨女將木屐從窗戶丟了下去,踩了踩室內的地板,聲音並不大。於是關上窗戶捏緊了手中的驅妖符,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個腦袋。
  沒人。
  二樓的樓道上空無一人。
  拿不準玉藻前在哪個房間,琢磨著若是被發現了該怎麼糊弄過去的骨女躡手躡腳地走出當前的房間,一排過去偶爾會傳出三味線或是男女調笑的聲音,也就稍微放下了點心思自如地在二樓來回走著。
  「你是誰?」
  骨女渾身一僵,木木地回頭,順便將驅妖符藏在自己的身後,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位腦袋上綁著幾枚金幣、手中端著一盤食物的女人。
  「我……」
  「大判,樓下有位客人找你~」
  骨女正準備開口想忽悠過去時,被樓下不知是誰喊成大判的女人回過頭應了聲,似乎顧不得骨女的身份了,將一盤茶順手推到骨女身上:「這盤交給在盡頭的妲己娘娘。」
  她匆忙拐進樓道走了下去,骨女愣愣地看著眼前放著餐具的大福糰子及一些冷食,這情報來得真快。定了定神她重新邁步向盡頭最為華麗的一間房間走過去。
  距離那連門框都幾乎鑲著金邊的門扉幾步遠時,「唰」地一聲被人打開,骨女不禁後退了一步,馬上發現自己這個動作沒什麼用,於是低下頭希望對方不要認出自己。
  「……哎呀~小妲己等我回來啊~」
  穿著食堂大媽套裝,喝得醉薰薰的白澤從屋內走出來,似乎在藝術展上被中打出來的傷已經好了大半了,對白澤唾棄一聲,骨女冷靜地走到被順手關上的門前。
  「撲通撲通」。
  白澤滾下樓梯的聲音在骨女耳邊響起,也不管這究竟是不是自己造成的悲劇,她伸手敲了敲門:「妲己娘娘,我送食物過來了。」
  「……嗯哼,進來吧。」
  於是骨女拉開了門。
  然後一把從身邊抓起放在盤子內、供食用者使用的筷子,躍進房間內將長髮跪坐著看著窗外的玉藻前撲倒在地,摁住對方的頭髮使勁捅進了她的鎖骨地方。
  ——真糟糕,捅歪了。
  將筷子捅進玉藻前的鎖骨,骨女嘖了一聲,當迎上玉藻前訝異的眼神時不知怎麼的興奮了起來。
  「……玉藻前小姐好久不見了~☆」
  心底湧現出的恨意隨著對方的血液昇華成強烈的興奮感,其實報仇這種事,在死前結束它也不錯不是麼?
        
第六十一章一些意外總能將我們打擊到體無完膚
  「你……!」
  玉藻前被骨女在背後撲倒,趴在地上又被摁住了頭部,刺痛從胸口傳來卻無法看清對方的樣貌,緊接而來隨著被刺進脖子的東西被拔出的另一陣刺痛,點點血跡從胸口流在了地板上。
  更多的似乎是隨著對方拔出的動作噴濺出來。
  「……玉藻前小姐好久不見了~☆」
  「……啊啊。」
  是骨女,會這樣叫她,語調會上揚成這樣的人也就只有這位與自己……對自己有深仇大恨的妖怪了。
  不知道她手中握著什麼,總之另一陣尖銳的物品劃過空氣的聲音讓她下意識展開了防禦。
  「……你這傢伙還是這麼喜歡纏著人家呢~難道真是迷上了人家?」
  骨女妖怪就只有一點不好對付,如果不將對方的骨頭捏個粉碎,無論如何她都能復原。現世碰見了多少次,原本以為在地獄能平靜一點,誰知對方竟然還追到了地獄來。
  「可是真的很煩呢?為什麼就糾纏著我不放?」
  九條尾巴在身後展開,骨女看了眼被扯下皮膚的腹部,已經變得空蕩蕩的有些寒冷,不過現在也不是什麼喊冷的時候了。
  玉藻前在骨女眼前摸了摸被捅了個小洞出來的鎖骨,這點傷對玉藻前來說根本不算什麼,想要真正令對方喪失行動力只能給對方貼上幾張驅妖符。——話說在地獄殺人是會被關進地獄還是被烏天狗警察抓住呢?
  「雖然你做的從廣義上看沒錯,但我覺得我做的從廣義上看也沒錯。為了我活下去所以請你去死吧,玉藻前小姐。」
  骨女咧著嘴感覺十分興奮,從盤子中迅速拿起另一根筷子隨著一張咒符用力扔出,反身溜到房子邊轉而衝向了玉藻前背後。
  玉藻前是妖怪,吃人算是天經地義。她也是妖怪,復仇也是為了自己能活命。更何況在現在——糟糕。
  骨女有種自己成為了S的錯覺。
  對這類妖怪最好的攻擊方式是從背後攻擊。對方的防禦主要還是依靠著九條蓬鬆銳利的尾巴,心下後悔自己沒帶把刀過來的骨女攥緊了符咒,一把捏住兩條亂擺的尾巴貼了上去。
  其實筷子也蠻銳利的吧,若是用毒液澆灌過再刺進對方身體裡,會感覺不錯。骨女想起自己曾經配置過的感染性毒藥。
  「所以你真的很煩啊,比那些個男人都……唔!」
  銳利的筷子迅速劃過對方的背部,骨女覺得自己體質還是蠻好的,這樣怎麼說都能給對方的舉動造成一點傷害吧。畢竟玉藻前的力量主要就來源於尾巴。
  ——將尾巴砍下來。
  這個念頭不斷在骨女腦海中叫囂,九條尾巴構成的防禦甚至攻擊範圍很廣,這對她而言都不是什麼大問題。
  也就在這種時候才會感謝自己是一具骨骸,人的骨頭承重能力最高不明,但能達到同等厚度的水泥板,對於只有骨頭碎掉的情況下才會有生命危險的骨女而言,任何危險都不像危險了。
  拉住尾巴再次將玉藻前撲倒,骨女踩住她用力扯下了一根尾巴。
  話說,這好像還能再生啊——
  「明明帶著那種東西…明明驅妖符會給你本身帶來的傷害更大卻說什麼想要活下去,骨女小姐的想法還真是矛盾呢。」
  「那種東西?為了殺掉你用一點點壽命接觸這玩意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骨女向窗外看了眼,扶著額頭蹲下身抓起被玉藻前打落的筷子,將一條尾巴釘在了榻榻米上。因為周圍被貼上了咒符,所以以妖力著稱的玉藻前才會顯得這麼無力,若是等她適應後自己肯定只能束手就擒了,機會就在眼前。
  ——感覺能活下去。
  「嗯哼,中國鳳凰的羽毛對我是完全沒影響哦,明明還有至少幾十年壽命的你竟然戴上這種東西,怪不得找死。」
  「……什麼?」
  骨女動作僵住,略帶驚嚇地回頭望著玉藻前。
  「——鳳凰的羽毛對普通妖怪是個好東西,對骨女小姐你可是大殺器哦~就像核彈一樣,一下就能將對方的大本營給轟爛掉呢~」
  「……管它的。」
  鳳凰羽毛是鬼燈交給她的,鬼燈大人有什麼目的她明白,但絕對不會是為了縮減她的壽命這種無聊的目的。若是告訴她這能對她的身體產生什麼變異供對方研究生物學那倒還有點可信度。
  ——鬼燈大人再怎麼鬼畜抖S,對行為正當的部下還是不錯的。
  骨女咬著牙,悶悶地憋了句。
  舉起手準備將驅妖符與釘在對方身上,骨女咬著牙剛舉起手時——
  「你在幹什麼?」
  骨女的餘光隨意地朝門外瞥了一眼,旋即動作有了瞬間的暫停,…鬼燈大人站在那裡。
  誰說在大事件的末端總會發生意外的!這個FLAG是誰立下的!出來骨女保證自己不順手打死對方!
  不管他,先將玉藻前殺了再說——
  
  鬼燈聽烏天狗警察說,曾經在花街抓到的坑錢的街女大判以不正當的手段被放了出去,現在再次回到了眾合地獄打工。
  由於最近烏天狗警察的閒置,正在調查過往的案件記錄,注意到大判被放出去有一些疑點的牟慶上報給源義經,作為當時逮捕大判的證人及取證人,鬼燈也被順便叫上。
  結果到據說僱傭了大判的花割烹狐御前時,在與樓底的工作人員交談後就見花街常駐者白澤從樓梯上滾了下來,見對方醉醺醺的樣子正打算毒舌幾句的鬼燈,被二樓傳來一陣「辟里啪啦」玻璃容器摔碎的聲音給吸引了注意力。
  「現在的花街還提供抖S俱樂部?」
  鬼燈向天花板瞟了眼,對二樓發生的事興趣本不大,大判已經被源義經隨行帶著的幾隻烏天狗帶走了,有什麼問題也只能問在一旁的其他侍應。
  「不,雖然妲己娘娘有過那個構想,也曾投入過實施,但是因為前來應聘的人都不夠S而放棄掉了這個計劃。……二樓那個方向,應該是妲己娘娘的房間?」
  侍應不確定地看了看二樓。
  「那我去看看吧。」
  鬼燈冷冷地瞥了眼本趴在地板上此時用手撐著起來了一點的白澤,用狼牙棒捅了一下,聽見後者的慘叫後又一腳踩在對方的背上走過樓梯。被踩了一腳的神獸卻因為意識模糊四下看著,甚至都不明白剛剛發生了什麼。
  樓梯走上去正好背對著玉藻前的房間,鬼燈踏上二樓木板轉過身的瞬間就能看見正與玉藻前對峙的骨女。
  
  「嗯,……非常抱歉,妲己小姐,地獄的獄卒給您造成困擾了。醫藥費由閻魔殿來出,……骨女桑,不要亂動。」
  用暴力手段阻止了兩人間的爭執,鬼燈低頭看了看在自己手中掙扎的骨女,沒多想一把將後者扛在肩上,低聲警告了一句。
  「嗯哼~?嘛,其實這傷對人家而言也不算重,不過她應該在周圍貼了些這東西吧,渾身使不上勁。」玉藻前艱難地坐起身,沒有一點差點就被殺死的驚慌,不慌不忙地將立在自己尾巴上的筷子拔了出來,「人家倒也不想坑她,鬼燈趕緊帶她回去關進小黑屋,不要把這瘋子再放出來了。」
  「鬼燈大人快放我下來啦——就差一點——一點——只要貼到她臉上就行了——」
  「好了,骨女桑不要亂動會掉下去的。那醫藥費請報到閻魔殿,若是有什麼損失也請一起上報,她的話我會好好帶回去教訓一下。」
  鬼燈對玉藻前的理解表示了感謝,回頭看了看已經快要趕上來的侍應。若是被發現好像不太好啊——鬼燈像扛小孩子似的打開大窗戶跳了出去。
  「鬼燈大人快放我下來啊——」
  「骨女桑現在越來越像個小孩子了呢。」
  「我已經上千歲了。」
  「唔……那應該算是挺正常的年齡了?」
  「明明就是老太婆好伐……不對,鬼燈大人放我下來我自己走啊!」
  「不行,你的行為太出乎人的意料了。……骨女桑有沒有想過自己使用驅妖符的下場?」
  鬼燈全然無視自己肩膀上骨女的抗議,一手扶著她一手拿著狼牙棒,熟門熟路地躲過花街眾人的耳目,向周圍的岔路看了幾眼。
  「已經是個垂死的人了,就好好呆在家裡等著臨終的那一天到來。」
  「……」骨女被扛在鬼燈肩膀上不說話,想起剛剛玉藻前的說的話,鳳凰的羽毛似乎還在自己身邊,悶悶地反問:「鬼燈大人您是知道鳳凰對我的危害才交給我的嗎?」
  「嗯。」
  鬼燈回答地毫不猶豫,繞了幾個彎走進大叫喚地獄的員工宿舍。
  這樣果斷的回答令骨女沉默著不知如何應對,鬼燈大人等於間接承認了「鳳凰對她有害」及「他將有害物質交給她」這兩件……很堵心的事。
  骨女的一隻手臂已經能勉強看見內部的骨骼,空空的連應該有的肌肉都不存在。自己竟然還會覺得堵心,這實在是——
  將她變成骨女妖怪後,唯一剩下還像個人的東西只有思想了。
  咬著下唇,想抵制住從破碎的皮外漏進的冷意,骨女撇撇嘴回答鬼燈之前的問題。
  「人類都會想為自己的生存做一些努力。」
  「唔…除了外貌有些狼狽,其他地方看上去你倒是很有活力。」鬼燈逕自向前走著,沒有理會肩膀上抗議的骨女。
  「外表一般都能給人留下第一印象,所以請相信我現在的狼狽。」
  「根據外貌判斷是很不理智的舉動,中小姐也很可愛但是實力也很凶殘。」鬼燈將她的要求駁回,思路一轉,率先出聲制止住了骨女想要反駁的念頭,「聽石燈籠提起過你快死了……妖怪轉生之後地獄想找還是找得到的,骨女桑不用擔心你的債務問題。」
  ……的確不用擔心,她已經再也不必負債了。
  「有些時候暴力解決不了問題,骨女桑行事的時候還得在謹慎思考一下。另外如果你家裡還有留下五道輪迴王的驅妖符請交出來,之前我應該阻止你的行為的。」
  最不適合說這句話的鬼燈提醒,將骨女的房門打開,踏入了這間放滿狐狸標本的房間,然後將一直被扛在肩上越來越沉默的骨女放在地上。
  「不過據說轉生的妖怪會變成人類開始一段新的記憶——嗯,這個比較麻煩。」
  眼前的骨女手部有些損傷,另外腹部濺上了對方的血,因為戰鬥的原因白色喪服連同裡面的人皮都被撕破,腹部空了一大塊出來。
  此外脖子處瀰漫著不科學的裂縫,有些令人在意。鬼燈摸摸下巴,盯著那裂縫不出聲。
  「……鬼燈大人?」
  本以為自己會被帶到小黑屋的骨女奇怪地看了看對方,後者走到窗邊打開了窗戶:「骨女桑這幾天禁足,就這樣,我過幾天再來檢查。」
  五道輪迴王給她送了厚厚的一疊驅妖符,剩下的一點就放在進門後的展櫃上,鬼燈順手將那疊東西帶走準備還給五道輪迴王,淡淡地警告了骨女一聲,轉身便準備離開。
        
第六十二章 於是
作者有話要說:我再次考慮起自己的虐點問題=_=其實我覺得我寫不出那個味道。今天雙更,歡迎翻頁。另:只虐今天一天,明天就正常了,昨天只是個意外,因為寫到了某個點所以心情有些奇怪……  地獄賽河原——
  石燈籠望著被獄卒打爛的、小孩子們辛苦堆起來的堡壘,坐在石頭上撐著臉悶悶不樂。身旁是與他的腦袋相似體積的一隻石燈籠弟弟。
  當然他悶悶不樂的原因肯定不是被打爛的堡壘。
  「骨女大姐姐為什麼突然就要死了呢。」
  歎口氣,這已經是石燈籠第三天在賽河原工作的時候,不知第幾次說這話了。一旁的弟弟想努力動動身子給自己一個正常的坐姿,奈何那麼點微小的力沒法達成相互作用的條件。
  「不是說本來她還有上百年的壽命嗎?此前的骨女妖怪不都是活了七百多歲嗎?」
  再次歎口氣,弟弟幾乎都能瞧見石燈籠身旁纏繞著的怨氣,努力地想給自己一個正常的姿勢,不成後被石燈籠的心情所感染,也悶悶地回答。
  「因為那個吧,她之前還活了幾百年。」
  骨女是什麼時候出生的他們也不清楚,但第一次見面已經是近千年前她還是人類的時候。這樣算算骨女早就超過了七百年的壽命,弟弟的這個說法沒被石燈籠採納。
  「她真的沒辦法了嗎?」
  相識千年再怎麼不搭槓的人都能在對方心中佔據不少的份量,更何況原本活動範圍就極小的石燈籠,低頭看著自己的腳懸在空中晃來晃去,賽河原的小孩子們又開始不屈不撓地搭建堡壘,自己卻怎麼也提不起勁再次擔任這個「孩子王」的位置了。
  完全沒幹勁嘛。
  骨女大姐姐不在地獄那根本就沒有待下去的必要了嘛,回高天原算了。
  「你,石燈籠,快過來!地藏菩薩來賽河原了,還有這邊的土堆應該放到哪裡?」
  紮著雙馬尾帶著星星髮飾的佐佐木桃羅流手中搬著一塊石頭走過來。
  石燈籠無神地向喊著自己的桃羅流看過去,隨口應了句:「桃羅流啊……放到獄卒凳子上啦,順便記得把凳子砍掉一個角。」
  「石燈籠你這幾天怎麼了?那些大人一次次的把我們的努力付諸東流,我們也應該更強勁地報復他們啊!」
  「例如?」
  石燈籠拿起一旁感覺坐著十分彆扭的弟弟,從石頭上跳了下來,環顧一圈賽河原詢問著桃羅流口中「更強勁報復」的手段。
  「例如用我們自製的大炮,把他們打進三途川中!」
  石燈籠面無表情地將目光從握著拳頭結果石頭掉到地上的桃羅流身上移開,看向隔壁的三途川,……明明趁其不備踹一腳就能踹下河裡為什麼還要那麼麻煩?果然小孩的想法他不太明白。
  「石燈籠你這幾天沒精神呢,被大人拉出去打了?」
  「……不是啦,有個朋友快去世了,我在想應該怎麼救下他。」
  「救?這裡不是地獄嗎?死後把對方也一起拉到賽河原就行了啦!小姐我可以罩著他!」
  佐佐木桃羅流信誓旦旦地拍拍胸脯,原先的孩子王被地藏菩薩領走轉生後,當之無愧的就是由她這位第二把手晉陞為了新一代……孩子王輔佐,然而現在的孩子王石燈籠似乎心情不好……這就是展現她知心大姐姐魅力的時候了!
  桃羅流在心中握緊了小小的拳頭。
  「來賽河原有些困難,她……唔?」
  石燈籠摸摸下巴,骨女死的時候好像是那一世剛出生沒多久,從年齡上看地藏菩薩好像能救她?
  「地藏菩薩來了嗎?在哪裡?」
  桃羅流指著一個方向,石燈籠抱著等頭大的弟弟便朝那裡飛奔而去,愣愣的望著他離開的背影,桃羅流再次看見被自己放在地上的石頭,恨恨地跺了下地面。
  ——「幫我搬一下石頭啦!!」
  
  地藏菩薩可謂是賽河原所有小孩的希望。
  比父母早亡的小孩到賽河原服刑,從一開始的堆石頭到疊疊樂再到現在的軍事堡壘,服刑時間雖比普通的小地獄要短,但絕不是短時間就能夠離開的。據說是現世的人們覺得這樣子虐待兒童太喪病,所以添加了地藏菩薩這一拯救系統。
  可最近地藏菩薩都沒帶小孩離開了。
  高天原的事情小孩也從獄卒那邊聽說了一些,但不久之前已經開放轉生,從賽河原多出來的部分成年亡者的消失便能明白已經通過了堵塞期,然而偶爾前來的地藏菩薩卻很久沒帶小孩離開了。
  有時候甚至悄悄地來又悄悄地離開,都是事後聽一些偶然看見的獄友所言才知道她有來過。
  小孩子可能不知道,但是獄卒肯定知道地藏菩薩來過。勉強算半個獄卒領著地獄工資的石燈籠繞過正在攢石頭堆堡壘的小孩,偷偷溜進賽河原的辦公室,七拐八拐在一間房間裡看見了人影。
  地藏菩薩沒必要隱瞞著獄卒,所以此時應該正微笑著坐在辦公室內的沙發上。
  ——「地藏菩薩!我有一個朋友想拜託您救救她!」
  他一推門,連對方的長相都沒看清,——反正身高那麼矮的一般就是地藏菩薩了,衝到對方面前鞠躬以示自己的誠心。
  「……朋友?小朋友先起來,坐下來喝杯茶吧,你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地藏菩薩雖矮,但比幼兒園身高的石燈籠還是高出了一個腦袋。她扶起石燈籠帶著對方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順便將自己面前的仙貝移到他面前。
  「聽賽河原的其他小孩說的。」
  「是這樣啊……小朋友很為朋友著想呢,我呢其實也想帶這些可愛的小朋友離開地獄啊,但是最近這個行為被鬼燈大人禁止了。之前是因為閻魔大王看小朋友們可憐,業務往來才頻繁了一些,……你的朋友是哪位呢?」
  地藏菩薩就算面對著點心零食都泰然自若,手中的禪杖跟珍珠都不曾脫落手中,慢慢地將最近沒法幫賽河原的亡者轉生的原因道出。
  「她不在這裡,以前地藏菩薩您也見過的,骨女。」
  「……啊,對了,這麼說也跟你們見過了呢,石燈籠…兄弟,對嗎?」
  經石燈籠的提醒想起了一些事,地藏菩薩微笑著繼續開口:「帶我去骨女小姐那邊看看吧。」
  「嗯?」對方變相的應予了他的請求,石燈籠不禁一怔。
  「曾經在八寒地獄的時候,鬼燈大人就拜託過我看看骨女小姐的身體狀況,要讓骨女小姐轉生原本是不太可能的,鬼燈大人說讓他再研究一下,這件事就擱置到了現在。無論怎麼凶殘,鬼燈大人也是為下屬著想的好上司……看你們這麼著急的樣子,是骨女小姐她出了什麼事嗎?」
  
  地獄,大叫喚地獄員工宿舍——
  骨女真的出了事,還是石燈籠兄弟所不知道的事情。
  地藏菩薩表示她在賽河原暫時沒其他工作,到那邊也只是出於習慣,畢竟在地獄她去過的地方並不多。石燈籠帶著地藏菩薩到大叫喚地獄的刀山地獄時,卻怎麼也找不到那總是呆在金魚草身後的白色身影。
  問過獄卒才知道,她前幾天去花街鬧事,被鬼燈大人禁足了。默然一會兒又問到被關的地點後,沒走多遠幾人便到從未來過的宿舍門口。
  賽河原也有自己的員工宿舍,雖然人數不多但格局是差不多的,石燈籠辛苦地抬著頭找著門牌,最終在最裡面一間門把手積灰的門外看見了骨女的名字。
  「總覺得很陰森啊。」
  石燈籠爬上窗戶看著窗外飛進來的粉塵,把手上的灰來歷也明白地差不多了,因為身高不夠所以拜託地藏菩薩打開房門,石燈籠探著腦袋望向房內。
  ——還是跟以前一樣惡趣味。
  狐狸這種生物這就是骨女怨恨的來歷,他們也無法多說什麼,走到一旁看見牆壁上的開關後請求地藏菩薩開燈,隨著「啪」地一聲室內變得明亮起來。
  地藏菩薩的表情,儘管在見到房內一片狐狸標本時都未曾動搖。
  早已習慣骨女奇怪的審美的石燈籠很平靜地忽略了大大小小的狐狸,四下望了望,走進房間內部,然後在小角落找到了她。
  抱成一團縮在角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石燈籠幾乎不必多想都能明白,人類死前都會這樣,害怕自己的歸宿。
  部分人類會到地獄服刑,部分人類會升入天堂享樂,部分人類會流到孤地獄,部分人類會墮入五道。
  石燈籠兄弟所認識的骨女雖然平時很淡然,但絕對是個害怕死亡的傢伙,用她本人的話就是「害怕死亡也是我少數像人類的地方」。
  「……骨女大姐姐?」石燈籠嘗試性地問了一句。
  「嗯。」
  「我帶地藏菩薩來看你了。」
  「嗯。」
  「……你怎麼?」
  上次見還只是臉色有些蒼白,在神明的石燈籠眼中至少還能活個一兩年把債務還清,……這次見面卻已經沒有多少活著的妖怪該有的活力了。
  不僅蜷縮在房間的小角落,明明皮都換了一副卻已經開始龜裂,這種死亡速度一點都不合常理。——雖然妖怪本來就是不合常理的生物。
  「很憔悴嗎?應該是因為用了些妖怪不該用的東西吧……麻煩關上燈,有點冷。」
  「可……」
  角落中的骨女將腦袋埋在雙臂中,悶聲說道,石燈籠還想再問些什麼,忽然感覺肩上被誰一拍,回過頭見到地藏菩薩苦澀的微笑。
  「先出去吧,骨女小姐應該想要安靜一下。」
  「……」
  儘管有些不情願,但骨女的狀態的確禁不住再多說幾句話,他幾乎能看見對方只剩下幾個小時的壽命,……如果今天地藏菩薩沒來這附近的話,他是不是就見不到對方的最後一面了?
  根本不敢想,石燈籠跟在關上燈的地藏菩薩身後,看著對方閉上門扉,向外走去。
  「……骨女大姐姐她……」
  「很遺憾,她已經是不完全體了,應該活不了多久……小朋友你也是神明吧,應該知道的,她估計今天就會消失了。」
  隨著地藏菩薩的話,石燈籠收緊了抱著弟弟的手,一路沉默著不哭也不鬧,來時還是他帶的路,走回去時卻只會木然地跟在地藏菩薩身後。
  是個乖孩子呢,可惜。
  地藏菩薩歎口氣。
  走出宿舍不遠後,扛著狼牙棒的鬼燈出現在她的眼前,習慣性地停下腳步與鬼燈打了聲招呼,順便扶了下撞到自己的石燈籠。
  「嗯?地藏菩薩你剛剛去哪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石燈籠抬起頭。
  「我去看了看骨女小姐的身體狀況。」
  「是嗎……我也找她有點事,地藏菩薩你待會兒有空嗎?」
  會意地向遠方的大樓看一眼,鬼燈歪歪腦袋瞧著看見他後又低下腦袋的石燈籠,有些不明白對方的態度。
  「嗯,鬼燈大人先去看看骨女小姐吧,我在閻魔殿等你。」  
        
第六十三章 形容詞太多的結果就是主語不明
  死訊這種東西總是來得太過突然,就好像學生放學回家時還在擔心明天的語文考試,幫母親接了個電話後,話筒的另一邊父親沉著著敘述著老人的死訊——就是這麼突然。
  相比明天考試的學生,從鬼燈處收到骨女死訊時,石燈籠覺得自己至少作了些心理準備。
  「……」
  他坐在一個狐狸標本的展櫃上撐著腦袋。
  骨女的房間中留下了一堆骨骸,被一件紅黑色和服包裹著。應該是覺得冷所以嘗試過保暖吧。
  鬼燈大人什麼都沒說,將骨骸包起來帶走了,臨走前關上了門。
  房間空蕩蕩的,石燈籠感覺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青木原樹海中。
  
  天國,桃源鄉——
  白澤在眾合地獄的花街,因為從樓梯高處摔了下來而臥床了好幾天。
  當鳳凰前一次來白澤這裡取訂購的氨基葡萄糖片時,被桃太郎這樣告知。對於拖欠訂單道歉一番後,鳳凰拄著枴杖再次推開了白澤診所的門。
  同行的還有因為頭疼來看病的老同僚麒麟。
  「真虧他還是瑞獸啊,摔下樓就至於躺個好幾天?」
  兩隻瑞獸走在一起就像爺爺帶孫子出門散步一樣,如果不是他們曾經做過自我介紹,桃太郎肯定想像不出他們與白澤大人曾經共事過。這已經不是殺豬刀的程度了,歲月在他們身上比磨殺豬刀的時候不小心被磨死的米蟲還要無所謂。
  「白澤大人還受到了一些意外傷害……看起來還蠻嚴重的。」將與自家上司同等地位的兩個老頭迎進診所內,桃太郎走到一旁泡茶。
  前幾天本來去花街遊玩的白澤突然駝著腰半死不活地推門回家,嚇得桃太郎跟一群見習兔子手忙腳亂才將他拯救過來,到底在花街發生了什麼也無從得知,沒聽那邊發生了什麼事件。其實白澤的法術耍得不錯,無論受了多大傷都不至於會變得那模樣,不然他也沒法在與鬼燈的對峙中恢復得那麼快。
  所以對於原因桃太郎還是蠻好奇的,奈何每次面對白澤陰沉的臉色就是不敢問。
  白澤診所今天難得的沒有女孩子聚集在這裡,也許是因為看見兩個老頭進了診所所以不願來,也有原因是白澤臥病在床,沒去勾搭妹子才導致了人數稀少。
  總之不大的室內,除了來來回回的兔子外,就只有泡著茶的桃太郎及一位客人了。
  客人比鳳凰還要矮上幾分。
  又是一個不願付公共設施的使用費的傢伙,麒麟只看一眼就能看得出對方不像外貌那麼年輕,雖不是白堊紀出生,但至少活了千年以上了。
  現在的人怎麼這麼愛裝嫩。思考方式老套的麒麟對於明明都是爺爺的年齡卻裝成一副孫子樣的鳳凰不滿很久了,白澤也是,老頭就該像個老頭嘛!看他多敬業!
  麒麟週遭飄出一股來源不明的自滿,鳳凰拄著杖在小板凳上坐下,抬頭白了眼摸著鬍鬚的麒麟:「老頭,別把客人嚇跑了。」
  「老頭,不要嚇跑客人的應該是你。」
  「你們兩個老頭乾脆脊椎直接斷掉把屍體送到我這來製藥吧,保證賣個好價錢。……唔。」
  「閉嘴,摔個樓就起不來的老頭。」鳳凰接過桃太郎手上的茶,喝了一口。
  白澤似乎聽見了外面的吵鬧,捂著腦袋從房內走出來,看見的不是令人心情愉快的女孩子,而是兩個對女孩子有驅散作用的老頭,頭疼地捂著額頭扶著牆走了出來,頭巾也沒包上,脖子處纏著幾圈白色的繃帶。
  「桃太郎去房裡把氨基葡萄糖拿出來順便加點毒藥進去,我看你們幾個老頭還能活多久。」
  「白澤大人您還是好好休息吧。」
  將煮好的藥湯放到桌上,桃太郎見怪不怪地拒絕了他的要求。撇頭暗嘖一聲,白澤不情不願地拉開凳子坐下。
  「白澤老頭你就是太小心眼了些,碰上女人就神志不清了,你又在花街被哪個女人騙了?」麒麟坐在沙發上,看了眼身旁低著頭抱著個燈籠的客人,沒多在意。
  「什麼女人……唔,真糟糕,究竟發生了什麼我都不清楚,就記得從樓梯上掉了下來,然後被誰狠狠地捅了一下背部……嘖。」
  用勺子在藥湯裡攪了攪,白澤揉了揉自己的腰部,當時的疼痛感還殘留在背上,還使不出勁使用法術恢復,……話說究竟是為什麼會使不出勁?
  桃太郎面無表情地將辣椒放在藥湯旁,白澤大人在花街算VIP客戶,對他那麼不友好的只有偶爾去那裡的鬼燈大人了吧。這件事還是爛在心裡比較好,不然天國跟地獄估計又要開仗了……
  「連法術都不會用,白澤老頭果然是白澤老頭。」鳳凰將見底的茶杯放到一旁,評價著。
  「不不,當時感覺使不出力來……就好像被限制住了一樣……」
  「難道我們國家也有法力高強的道士聽說白澤老頭沉迷女色,所以特地跑到花街去抓你?」聯想到自己國家追著白澤要求拓印白澤像的那群瘋狂道士,麒麟提出自己的看法。
  「怎麼可能,成仙的道士才能通過地獄門前往八大地獄,但是成仙的道士就沒必要追著白澤不放了,抓我的那群人類只是想吃了肉成仙吧。」
  一勺勺地將辣椒舀進藥湯中,白澤見紅色差不多夠深了才停止自己的舉動。他絕對不會把之後被一個妹子以劫獄的名義帶到警察局,期間神志模糊的時候走路摔了幾次掉進路過的血池還順便被從天而降的犯人砸到兩次……他覺得一輩子的壞運都集中在了這個時間點了。
  ……等等。
  好像在摔下樓梯前還碰見過什麼人。
  「……」一道模糊的身影一閃而過,聯繫到之後的遭遇輪廓也漸漸清晰起來,白澤咬著牙恨恨地嘖了聲,「我就說怎麼可能那麼倒霉,在樓上的時候碰見那小子最近經常帶在身邊的那女人了。」
  「女人?……骨女小姐?」與鬼燈較為熟悉的桃太郎也想到了,碰見白澤後能將對方折騰的這麼慘,骨女小姐的確有這個威力。
  「骨女?是誰?」
  「……」
  沒聽過也沒見過這只妖怪,麒麟問了聲,突然感覺身旁坐著的人似乎有些動容,拿著茶杯的動作一頓向後者看去。
  ——是他的錯覺嗎。
  後者沒任何動作,麒麟也就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跟中國的畫皮鬼有點像啦,被她盯上的男人會很慘。之前鬼燈大人有拜託我見過她,白澤老頭你天天跟女孩子混在一起被人家唾棄也是應該的。」
  鳳凰從小板凳上站起身,慢吞吞地拿著空著的茶杯走到桌邊,桃太郎趕緊走上去接過了杯子。
  「……為什麼鬼燈大人拜託鳳凰大人去見她?」
  又倒了一杯茶,在遞給對方時桃太郎順便問道。
  「我也不清楚,本來鬼燈大人想自己去的,半路碰見地藏菩薩,商量了下賽河原的事情,脫不開身就拜託我將羽毛交給那個……啥,骨女對吧?交給她,沒錯了。」
  熱騰騰冒著熱氣的茶葉飄著清香,鳳凰滿意地聞了聞,又坐回了原本的小板凳上。
  「原來那是真品啊……我還以為她腰間的那個是哪條街邊的仿造品勒,電視台為了賺外快不是複製了很多你的羽毛拿去賣嗎?」
  在現代藝術展上的確有看見過骨女身側掛著的羽毛,白澤啜了口湯,花街碰見骨女的記憶已經不夠清晰了,只能從更早前的記憶開始挖掘:「話說,把你的羽毛送給骨女……是那小子故意的還是太無知了?」
  「不清楚,不過鬼燈大人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要不是為了你這老頭我用得著天天擔心地獄跟天國的關係?兩方開戰可不是什麼鬧著玩的事情啊。」
  「等等等等、那個,白澤大人,鳳凰的羽毛有什麼效果嗎?」
  「嗯?桃太郎啊,」見眼前的辣椒罐被桃太郎收走,白澤嚥下一口放滿辣椒的藥湯,解釋著,「鳳凰的羽毛有清除污穢的作用,麒麟的角則是強身健體。那個……骨女對吧,首先她的存在就不是什麼乾淨的東西,拿著這個簡直就是找死。怎麼感覺有點鹹?你鹽放多了?」
  攪了攪紅色藥湯,白澤皺著眉。
  「這可不好唷,桃太郎桑,給老人家吃太鹹的東西很容易造成高血壓的。」
  「閉嘴老頭,我還年輕得很。」
  為了顯示自己的年輕,白澤舉起被他稱為過鹹的藥湯咕嚕咕嚕地便下肚了。
  「反正這傢伙自己就是醫生,鳳凰你不要管那麼多,到時候出事只能怪他自己了。」
  麒麟搖頭晃腦地晃到自己身側,剛剛一直坐在自己身旁的人已然不在。
  「……誒?剛剛另外一位客人呢?」
  「什麼客人?」桃太郎順著麒麟指的方向看了看,「沒有人吧?」
  
  鬼燈大人這樣做對他毫無益處。
  石燈籠緊緊地抱住自家弟弟,不停地這樣告訴自己,對方肯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他肯定有什麼目的。
  「哥哥,你太依賴別人了。」
  「廢話,我現在的身體一切公共設施免費。」
  不僅公共設施免費,一些私人設施如果小心使用還不會被發現,這就是老人鑽進小孩身體中的好處。但無論如何,小孩子還是需要一個大人的保護。
  石燈籠走在回途的路上,然後輕易地碰見了大人。
  「……小弟弟,你沒事嗎?」
  石燈籠抬起頭,一個大姐姐站在身前,面上帶著溫和的微笑,伸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舉動真熟悉。
  「沒事。」
  「那就不要一副哭出來的樣子哦,碰見了什麼都微笑對待吧,」青色頭髮的大姐姐蹲下身子,與石燈籠平視著,「雖然不可能一切都變好了,但至少會將你的心情變得不錯哦。」
  一字一句,勸解之意不由分說。石燈籠捏了捏自己的臉,明明完全感覺不到澀意。
  「……請問,鬼燈大人對待部下如何呢?」
  眼前的女性會在這裡走動,就代表是地獄的員工吧。
  果不其然,她因為意外的問題動作一頓:「鬼燈大人?」
  然後仔細地想了想。
  「對部下還是不錯的,特別是聽話的部下,獎罰制度作為地獄的一大制度,出來以後鬼燈大人就很得民心哦。」
  ——這樣嗎。
  石燈籠向身前的青發女性道了聲謝,在對方疑惑卻又溫柔的目光下離開了原地,向遠處跑去。
  「弟弟,我覺得,不論他想做什麼,先揍一頓是肯定有必要的。」
  「……」
  懷中的弟弟不說話,先揍一頓的前提在對方得是你有能力揍的。
        
第六十四章 FLAG不要亂立因為人人都有秒收的天賦
  地獄,秦廣殿——
  跨過三途川,便能從地獄內部前往秦廣殿。交代完賽河原的工作程序後,鬼燈來到三途橋旁,在遠處觀察懸衣翁許久,直到確認對方沒有懈怠工作,他才滿意地點點頭通過了三途橋來到了秦廣殿前。
  一頭灰黃色卷毛的小野篁正搔著腦袋糾結地站在秦廣殿門口,手中拿著一個卷軸,像是正在工作。
  只是站在工作場所門口工作的輔佐官著實不多見,鬼燈停下腳步疑惑地望了他一眼,才繼續邁開腳步走到對方面前。
  「……啊,鬼燈大人,正好,關於之前大叫喚地獄一批亡者的服刑時間表,因為我找不到那裡的總管理所以……」
  小野篁雖然原是人類,但是辦事效率高,這點甚至比得上記錄課的員工。更可怕的是無論多少工作他都能看似隨便地完成,這點更是奠定了他在秦廣殿的地位。
  鬼燈從自己身後拿出一疊厚厚的表格交給對方,視線轉到他身旁小石頭上放著的便當盒:「大叫喚地獄因為找不到合適的管理代理,暫時由我監管,已經跟變成王商量過了。」
  「唔……」小野篁接過那一疊文件,彎腰拿起石頭上的便當盒,指了指秦廣殿內部邀請對方一起同行,「管理代理?原本的那位怎麼了嗎?被母親召回老家逼著相親了?」
  「從外表年齡上看她也只有十四歲上下,還不到出嫁的年齡,出了點事所以暫時離職了。」鬼燈邁開腳步,順便問了句,「那是愛妻便當嗎?」
  小野篁手中的便當盒外表樸素,如果沒往那個方面想根本想不到會是妻子的手制便當,鬼燈曾經見過他的妻子送便當盒的場面,所以對此印象深刻。
  「嘛……都是老夫老妻了,講愛妻便當有點害羞啊……」
  小野篁不好意思地將便當放在文件之上,與鬼燈一同走進秦廣殿。
  「不會,小野桑的妻子確實是個美人,很令人羨慕呢。」
  「夫人被稱讚該說是高興還是得推辭呢……每次跟別人聊天時說到這裡都會有點糾結呢,」好像真的在煩惱妻子的問題,小野篁苦惱地耷拉下肩膀,與鬼燈並排而行,「不過,鬼燈大人應該能找到更漂亮的女人了吧。只是我認為夫人才是最漂亮的。」
  「……」鬼燈摸著下巴仔細想了想,「我對長相沒什麼特別的要求,當然也不是崇尚心靈美的人。結婚這種事只能找能迎合自己的興趣的人吧,就像阿香有著不可妥協的要求,至少反對我種金魚草的人是肯定不行的。」
  「……也對,說不定鬼燈大人最後會娶一個很微妙的人……」
  迎合抖S的興趣,小野篁感覺對方也許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
  鬼燈思索一番,對「微妙」這個形容認真地點了點頭。
  
  「這麼說來,鬼燈大人上次從埃及購進的一批卡諾匹斯罐,秦廣王讓我去買一套。鬼燈大人也知道秦廣王特別喜歡瓷器之類的東西……那個在哪裡有得賣?」
  秦廣殿大門走進去後,就是一道像博物館的走廊通道,兩旁擺滿了瓷器,這跟鬼燈的倉庫中擺滿了詭異的物品是一個性質,只不過秦廣王更貫徹了「死宅的精神」,就算別人不喜歡也要拿出去給別人看。
  雖然鬼燈打量許久後覺得也不會特別討厭。
  「卡諾匹斯罐被送到阿鼻地獄投入使用,如果想要可以去找胡峰取一套,出廠價比網絡的售價要低很多,加上八大地獄是批發……不過那玩意不適合作觀賞物。」
  「怎麼說?」
  「卡諾匹斯罐原本是裝木乃伊的內臟,為木乃伊的身體復活的配件保鮮,先不論它自身的意義。我們自己仿造一套倒是沒問題,關鍵是在埃及製作的會對獄卒的身體造成損害。」從牆壁上拿下一個圓盤,對考古並不怎麼感興趣的鬼燈來回看了幾眼,口中回答著小野篁的疑問,「鬼族如果太過接近,會變成普通的亡者,然後強行關進罐子裡出不來。小野桑這種亡者則是省略掉前一個步驟,所以我不太推薦擺放一個到秦廣殿來。」
  「誒——埃及在製造那麼危險的物品嗎?」
  小野篁死死盯著鬼燈的動作,希望對方把手上的瓷器摔壞,這樣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去秦廣王面前承認昨天他床頭消失的室町瓷器是他摔壞的了。然而鬼燈動作穩穩地沒有一絲動搖,在小野篁的注視下也平靜如初,歎口氣他開始認真考慮該把摔壞的瓷器碎片埋在哪裡。
  感覺埋到閻魔殿去很安全,至少秦廣王不會跑到閻魔殿的金魚草場中挖土。
  「這是他們地區的傳統,然而近年來木乃伊的停產導致傳統的停滯,所以阿努比斯才奉奧裡西斯大人的命令大量製造卡諾匹斯罐,為的就是延續傳統。」
  「嗯——」
  小野篁可惜地看著鬼燈將瓷器放回原處,收到後者疑問的目光搖了搖頭,再次邁開步伐準備向前走去,然而轉身的瞬間發現了在秦廣殿門口突然出現的黑影。
  一個小孩子。
  「嗯?」
  帶著疑問停下了轉身的動作,小野篁發出一個疑問詞,鬼燈見狀也回首看見了門口的石燈籠。
  秦廣殿的檢查並沒有閻魔殿那麼嚴格,一般的獄卒都允許進入。鬼燈雙手環胸看著門口進來的石燈籠,照理說賽河原按位置上是歸楚江王所管的,來秦廣殿能有什麼事?
  「……等等,那個,鬼燈大人,這個小孩子是?」
  當鬼燈思考之際,耳邊傳來小野篁顫顫巍巍的聲音,偏過頭正打算回答一句,他發現小野篁周圍被一圈藍色的鬼火圍住了。
  依著他那乾枯得像野草一樣的頭髮,鬼燈毫不懷疑碰上火的瞬間頭髮會開始燃燒,小野篁見到鬼似的捂著自己的腦袋及愛妻便當而放棄了那疊文件。
  也的確,鬼火是鬼的一種。鬼燈的名字也來源於此,因為閻魔大王那不負責的起名方式,在他的本名前加上個「鬼火」,就變成了鬼燈。
  「他是石燈籠,賽河原的員工。」
  鬼燈揮揮狼牙棒揮滅了自己身旁竄出的兩團鬼火,他原本就是被鬼火附身而成為鬼神的亡者,這種招數對他不太管用。
  「賽河原?來秦廣殿……哎燙燙……」
  「應該是來找我的吧,不過來勢洶洶,小野桑還是先讓開一些比較好。」
  「誒?」
  鬼燈空揮著狼牙棒,試了試它的力度,太久沒用了,最近的自己有些不夠格啊。忽視了一旁腦袋即將燒起來的小野篁,鬼燈一路拍滅鬼火一邊向前走去。
  遠處的石燈籠低著頭,腦袋被弟弟給擋住了,鬼火應該就是從那燈籠中溢出來的吧。這項技術似乎可以用在火盆處……摸摸下巴,鬼燈向旁邊被刻意避開的瓷器投去探究的目光,對方來找他的理由大概能猜到了。
  ——骨女桑沒跟石燈籠說過那事嗎?
  ——不對,他之前好像還沒跟骨女桑提起過,她也就來不及告訴別人了。
  鬼燈停下腳步,秦廣王的瓷器似乎打開了他腦中的什麼開關。……反正都沒差。
  抖S卻不自知的鬼燈很乾脆地放棄去探究。
  「……鬼燈大人,聽桃源鄉的白澤先生說,骨女大姐姐的死是你一手策劃的?」
  「那頭神獸……策劃倒不至於,很普通的計劃了一下而已。」鬼燈大方地點頭。
  「……」
  石燈籠抬起頭,將弟弟抱在肚子前,灰色的眸子正對著鬼燈,目光平靜倒是看不出多少憤怒。然而憤怒已經體現在了周圍燃燒起來的一圈圈鬼火上。
  原來石燈籠原本是操縱鬼火的妖怪。某種意義能說是曾經救下過鬼燈的人,他摸摸下巴,自己覺得自己平時還是一個恩怨分明的人,但報恩這種事聽起來比報仇麻煩多了。
  麻煩到乾脆懶得承認。
  「不過骨女桑離開得這麼早有點出乎意料,現在看來她衝動地跑去找玉藻前的性子跟你倒挺相似的。」
  「不,她應該有稍微策劃過,不過在策劃途中忘記了自己的計劃,才導致最後自己的舉動三不像然後失敗了吧。」
  石燈籠後退一步拉開了與鬼燈間的距離,沒有否認自己的衝動,來找鬼燈甚至一見面就出手這的確是他衝動的表現,然而滿腔的憤怒被壓抑在心底並不好受,作為發洩的對方,石燈籠第一個選定的目標就是不能選擇成為敵人的鬼燈。
  「我個人是不太贊同你在秦廣殿門口放火,——小野桑沒問題吧?三途川就在外面。」
  「秦廣殿怎麼——燙燙、小朋友快住手——啊多謝了鬼燈大人。」
  鬼燈回過頭,關切地詢問了一聲。腦袋上隱隱有著火的趨勢而到處找水池的小野篁聞言,感激地衝出了石燈籠的陣勢,向外面奔去。
  「啊,這沒問題,鬼火只會燒得到亡者,對其他東西都沒有危害的。不然森林裡的鬼火是怎麼燒起來卻沒引發森林火災的嘛,作為被妖怪管理局發了十幾張紅牌的妖怪,再怎麼不滿都只能默默將自己的鬼火變成對森林無害的火焰。」
  石燈籠面前突然竄起一串冰藍色的火焰,擋在了兩人中間,明明都說了只對亡者有用卻仍舊在不停地竄出來。好在現在還是午餐時間,周圍的員工都到食堂去了,只是可憐了小野篁的愛妻便當。
  「你在荼吉尼小姐的口中倒是挺厲害的一個人物。」
  「荼吉尼?哦,荼吉尼天嗎?那時候我還沒收到紅牌而已啦,要知道沒得到警告還未成長的熊孩子是很可怕的。」石燈籠與鬼燈的對話早就偏離了主題,鬼火卻隨著怒火不斷地竄出,儘管明白眼前的輔佐官肯定有什麼自己的計劃,但——這種東西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止得住的。
  大概有點像「不管你有什麼打算,總之先揍一頓再說」的心理。
  「說起來,鬼火能傷害到亡者,……是說能將亡者變成鬼族嗎?」
  聯想到自己的遭遇,鬼燈意味深長地問了句,手指碰了碰冰藍色的鬼火,如石燈籠所言絲毫感受不出對自己有任何傷害。
  「妖怪基本是由畏懼跟恨意構成的,鬼燈大人您只是正好兩樣都符合了才能跟鬼火產生共鳴吧。」
  「那正好,石燈籠跟我去閻魔殿一下。」鬼燈點點頭。
  「非常抱歉鬼燈大人,現在我滿腔不平無法平復,請您讓我再燒一會兒。」
  「……」鬼燈揮掉隔在兩人中間的鬼火,仔細思考了許久,雙手握住了狼牙棒,站在石燈籠眼前,一副待戰的姿勢,「那就這樣吧,早點打完早完事。」
        
第六十五章 一些人永遠不會開竅,一些人可能一點就通
  地獄,閻魔殿內部——
  路過的員工小心翼翼地跟從道路中間通過的鬼燈打招呼,順便遞個奇怪的眼神給他身後鼻青臉腫卻毫無表情的石燈籠。
  「鬼燈大人,我發現我午餐還沒吃,我能先吃完了再來嗎?」
  目的地很明確,是曾經去過的鬼燈的藏品倉庫,不想再看一遍鬼燈的惡趣味收藏,石燈籠盯著他身後的一簇鬼火提出離開的申請。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石燈籠不想見見點燃你的怒火的骨女桑嗎?」
  明明是在地獄工作危險度可以排進前十的男人,口中卻說著要救人性命,這簡直比鬼火還要虛幻。石燈籠摸摸自己被揍青了的眼睛,決定將這句吐槽咽在心裡,他對這個武力決定地位的世界絕望了。
  ——話說,鬼燈大人剛剛的意思是骨女大姐姐被他當成藏品收藏起來了?他以為你把她的屍體挖個坑隨便埋掉為地獄的土地做貢獻了呢。
  先不論骨女究竟是不是還活著,想到這點的石燈籠甚至連「點燃了他的怒火的是骨女」這點都沒去否認,將妖怪收藏起來……雖然上次有看見過人魚的乾屍……但是……這是某種嗜好奇怪的收藏家的行為吧……
  「嗯?怎麼了?」注意到石燈籠慢下了腳步,鬼燈回頭透過火焰問了句。
  「……」
  收藏家與抖S雖然造成的結果相同,但根本的思考方式是不同的,總的來說前者更可怕一些,因為這類人的思考方式都很獨特。就像現在的石燈籠根本不明白鬼燈將骨女收藏起來的意義……
  「……」
  石燈籠覺得他現在很想逃跑,敲了敲自始至終都沒開口的弟弟,決定讓他也出來面對一下瘋狂的人生。
  「——鬼燈大人的意思是骨女大姐姐還活著嗎?」
  石燈籠聽出接下他的話茬的弟弟語氣中帶著不屑。
  「不,地藏菩薩前些時候被高天原的月讀神叫去感化天照大神了,最近才有空。本來憑日本自己的技術她是無法轉生的,所以之前給地藏菩薩說這件事時,她也被嚇了一跳。」
  鬼燈掃了他一眼,回過身子繼續向前走著,停在自己的倉庫門前打開門進去。
  僅憑日本的手段沒辦法救人,換個角度理解的話——
  「等等,…就是說天下大同嗎?」石燈籠緊隨其後,順手關上了門,有點跟不上鬼燈的思路。
  「不,跟那沒關係,普通的取其精華而已。」
  不明白石燈籠怎麼突然冒出一句「天下大同」,鬼燈淡淡地否認:「中國的鳳凰羽毛對日本妖怪具有極大的殺傷性質,具體表現在它能將妖怪吸收並且淨化掉,骨女桑那種不屬於中國境內的妖怪沒法淨化會被直接消滅,畢竟中日雖然源於佛教,但本質上還是有些不同。之後用埃及的卡諾匹斯罐就可以將被吸收的部分彙集起來,把她關在裡面,放不出來。」
  鬼燈在架子上細數一番,在被石燈籠認為剛好合適自家弟弟的一個空檔上,找到了從骨女房間裡發現的卡諾匹斯罐,看了兩眼遞了一個給石燈籠。罐子的旁邊斜靠著黑了大半的鳳凰羽毛,他將其拿起來後仔細觀察了一番又放了回去。
  「其實一開始到手後,這個罐子就對她起了作用,從眼睛的地方能看見裡面的本體。骨女桑應該也覺察了,至於有沒有往這方面想我不太清楚。」
  石燈籠向眼睛看過去,的確能看見裡面清晰的一具骨骸,無法以形狀判斷真假,畢竟他不是骨科專家,然而鬼燈沒有欺騙的必要。
  「本來這樣下去,安靜的死亡,幫她轉個戶籍到西洋去就沒事了,那邊的轉生手段很多,可以直接經過教會淨化進入天堂,不需要地獄的審判。但是骨女桑意料之外的舉動……也許是我低估了她的生存意志吧,總之部分被五道輪迴王的驅妖符打亂,最後收集來的部分殘缺不齊,歐洲那邊多少都有些神經質,少了一部分就等於不完全體而不被接受,所以只能使用備用手段,拜託一下地藏菩薩。」鬼燈接回了石燈籠手上的罐子,放回原處。
  「……我記得,高天原對亡魂的定義是,在現世的經歷所累積成的不可見的物質。」石燈籠咬著牙。
  「地獄曾經組成過一個研究班,雖然說靈魂的重量是21克,但具體組成還沒研究出來。姑且按高天原的說法來看,……骨女桑經過地藏菩薩之手,因為殘缺及原本就不乾淨兩個原因會得到不幸的人生。」
  本來就覺得鬼燈應該不至於無緣無故害死骨女,對他沒有任何好處。結果聽了這一番話還是有點暈乎乎的石燈籠甩了甩腦袋,抓住了最後的要點。
  「鬼燈大人是想把骨女大姐姐變成鬼嗎?」
  「骨女桑對於大叫喚地獄是不可或缺的人才,前個管理代理被那裡的獄卒們欺負得哭著離職後,大叫喚地獄交到我手上時,通過分析才發現今年那邊的業績直線上升,已然沒有吊車尾的趨勢了,緊張的工作氛圍不僅能給獄卒們壓力,也能調動他們的積極性,這點上她做得很不錯。況且欠了地獄的帳沒有那麼容易甩開,妖怪跟亡者的記憶都不太穩定,我考慮了下還是鬼這類生物比較耐打。」
  「……」
  石燈籠其實很想問問耐打跟記憶的穩定有什麼關係,咽嚥口水將手中的罐子還給鬼燈,最終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令他在意的是另外一個問題:「就只是工作上的原因?」
  上次骨女將石燈籠約出去商量對策的時候石燈籠就覺得有些煩躁了,對方一口一個「鬼燈大人」,儘管石燈籠知道骨女的智商情商都低到驚天地泣鬼神的地步,但還是忍不住升起一股「養了幾百年的女兒被家裡蹲啃老族天天玩遊戲的無用宅男勾搭走」的屬於父親的鬱悶心情。
  雖然鬼燈跟宅男以及之前一連串的定語都沒有任何關係,甚至可以說是它的相反面——社會上的成功人士的代表,如果能稍微改掉一點天然S的性格那絕對能列入金龜婿的名單之中。
  咬著手指,石燈籠想起骨女朦朧的態度,敵視心理不禁再次升起,敢給肯定回答他就敢把這間房間全燒掉。
  「……工作上的原因……應該大部分是吧,還有她的賬務問題也存在一些。小部分是為了研究人類的構成,她的事例可以作為一個很好地參考……」
  石燈籠嘴角一提,握著燈籠的手微微用力,一絲火紅色的光在身旁竄起,正準備蔓延到各種展示櫃上時被鬼燈的「但是」給掐滅了源頭。
  「但是的確有些,她的遭遇與我挺像的,有什麼問題嗎?」
  鬼燈坦蕩蕩地點頭讓石燈籠不禁懷疑起自己的三觀是否正確,其實會考慮將自己的三觀跟一個天然S校準的他已經很不正常了吧。揉了揉額頭,石燈籠歎口氣。
  「問題是……鬼燈大人為什麼費這麼大力氣甚至害得骨女大姐姐早死都要將她變成鬼?」
  「我認為剛剛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
  「不,不對,我是說那個,」石燈籠手忙腳亂地想要表達出自己的意思,「為什麼那麼多妖怪中就選了骨女大姐姐當試驗品?」
  鬼燈奇怪地看著石燈籠,不悅地皺緊眉頭,這些問題剛剛自己的話不是都解釋得很清楚了嗎?要他再強調一遍?
  「……沒什麼,請當我剛剛什麼都沒說,一些東西還是自己意會會比較好一些。無論鬼燈大人您是想玩放置PLAY還是囚禁PLAY甚至是養成PLAY都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養成PLAY不錯,不過我比較喜歡經營PLAY。」
  「沒有那種玩法吧。」
  盯著認真考慮起「養成PLAY」的鬼燈,石燈籠不安地偏過頭,骨女大姐姐他只是隨口一提沒想到鬼燈大人這麼上心,請你不要怪他這是順應天命順其自然的結果。
  「話說回來,鬼燈大人是打算讓骨女大姐姐通過地藏菩薩之手轉世吧?」
  石燈籠細細思考一番養成PLAY可能使用的方法,發現了什麼問題,得到鬼燈的確認後提出自己的看法:「鬼燈大人打算如何喚醒她對於賬單的記憶?」
  「這個沒問題,我去找五道輪迴王要到了宿命通品牌的一些零食,另外還有周邊產品,據說是老年人治腰痛的膏藥。因為最近正在打折及促銷,買兩樣的價格比一樣還便宜。內服不管用外用再貼上去,記憶要是再沒成效的話就去餵中國的孟婆湯,再不行的話可以送到五道輪迴王那邊去……」
  鬼燈一個個列舉著解決辦法。
  「……」
  骨女大姐姐你還不如死透了呢。石燈籠深刻地想著。
        
第六十六章 不要碰麻將那是能污染人心的東西
  所有的不幸,都建立在幸運的向對面上。倘若全世界的人所遭遇的事情都如同在打敗惡龍的旅途上,被勇者扔到馬車中掛機的黑暗騎士一樣,那麼世上也就沒所謂幸運或者不幸。
  那幸運和幸福是否是同一個概念呢?
  石燈籠看著自從被派到現世為人們帶來不幸的弟弟最近發福了的肚子,能很確定地說幸運跟幸福間的差距就像普通漫畫家跟富堅老師間的距離一樣,前者總是準時來到而不知,後者就特麼麻將輸慘了才肯帶著幸福降臨到他的信徒身邊。
  石燈籠手捧漫畫站在書店之中,時不時將手中的漫畫跟多年前的草稿對比一番。
  
  某年後,現世——
  「說起來鬼燈大人您怎麼都不會變老的。」
  曾經的土地神現在卻做著小袖爺的工作,石燈籠沒有因為工作內容的變動而抱怨什麼,反倒是去天國轉了一遭回來後,對變成人的弟弟的未來十分擔心。
  鬼燈幾乎每個月都會到現世視察一次,這好像是從地獄建成時就開始的傳統,今天很難得來到了石燈籠兄弟負責的地區,看著十年如一日的鬼燈他不禁感歎道。
  「因為所有的日常漫畫都是海螺小姐模式,人是不會變老的,我也不例外。不遵從海螺小姐模式的日常漫畫最終的下場都會像sket d○nce一樣進行著last dance。」
  石燈籠負責的這片區域由於前段時間發生的宅男殺人事件已經封鎖了許久,但仍不能減弱它對外來者的神聖影響,鬼燈此次前來一方面是為了回收亡者,另一方面是應西洋地獄的莉莉斯小姐的要求,帶後者來某本輕小說的簽售會參觀。
  「啊,簽售會跳票了哦。因為谷川老師好像跟哪個畫漫畫的去打麻將贏了對方很多錢,暫時不想回去工作了。」
  石燈籠聽聞他們的來意,視線掃過鬼燈身後不遠處穿著小禮服的金髮美女,攤攤手表示自己對麻將四人組的無奈:「不過榎\宮老師最近畫的70頁小短篇有發售哦,因為篇幅問題還分成了上中下,要不要去看看?」
  「榎\宮老師還是一如既往的勤勞,他的身體沒問題嗎?地獄十分需要他這種員工。」
  「我覺得沒問題,他之前還在推特上曬完妻子又曬妹呢。」
  石燈籠瞬間打破鬼燈想要拉他去地獄的想法,這已經是現世難得的良心了。腦袋轉了轉想要換個話題,改變一下對方的注意力,卻看見莉莉斯往回走了過來。
  「嗯?鬼燈大人,這個小弟弟是誰?」
  對於被封鎖的步行街充滿了好奇,在一旁打量許久知道了大概過程後就理科失去了興趣,走向鬼燈身邊的莉莉斯手中撐著小傘,站在稍微長高了點的石燈籠身前,彎下腰睜著石榴色的大眼睛打量著對方。
  「地獄在現世的從業員,主要工作是為命定不幸的人帶來不幸。」鬼燈簡單介紹道。
  「不幸?」
  「閻魔大王的生死簿上記錄著每個人的幸運值,地獄的這類從業員會根據這些數值在人的周圍做些符合對方幸運值的事情,總的而言就像普通的RPG遊戲裡的幕後工作者吧,只不過RPG中不用發工資。」
  聽了鬼燈的介紹好像仍然有些不理解,莉莉斯伸手戳了戳面無表情的石燈籠的腦袋。
  「你們這邊這種事原來都是有專門的從業員做的啊,真好呢,我們那邊上帝那個糟老頭什麼工作都不願意交給地獄,撒旦大人最近閒到喜歡護士裝——」
  對於自家神話中那個傲嬌的老頭沒什麼好感,莉莉斯隨口暴露了撒旦最近的興趣,站起身子來繼續問道:「幸運這種東西應該怎麼影響?」
  「在地獄處罰的時候刑罰量會酌情減少相應的比例,減少的部分會影響來世的幸運值。然後交給地獄的從業員一份幸運值表讓他們照著工作流程做就行了。」
  鬼燈向周圍看了看,也只有在這種地方不收起角不換上西裝也不會被圍觀。確認自己以原型走在街上不會被懷疑後,他看向石燈籠,後者會意地接口。
  「其實這也要看情況的啦。對於幸運值超高的人,他們買零食的時候質量永遠在標準質量之上哦。」
  「嗯——不幸的程度有劃分嗎?」
  「……」石燈籠沉默了一會兒,「從『買零食的時候永遠都超過標準質量』到『買零食的時候只有包裝袋』。」
  「這完全是剛剛編出來的吧。」嘴邊的微笑變為了苦笑,莉莉斯看向另一方的鬼燈,希望後者給一個正確答案滿足她的好奇心。
  鬼燈摸摸下巴:「這種東西根據每個從業員的性格會有些許的不同,我有一個同事曾經來現世幹過兩年,他的標準是從『就算上課時間到了也不叫醒睡過頭的學生』到『就算沒上課也堅持不讓他睡覺』。」
  「與其說些許的不同,這在根本上就不同了吧。況且前者根本就不能看成幸運,睡過頭對於學生而言可是一天悲劇的開始哦。」
  出乎意料吐槽的竟然是作為槽點的石燈籠,他左顧右盼了一會兒,最後神秘兮兮地一手擋著嘴,看向鬼燈:「其實鬼燈大人,最近我弟弟他打著工作的名義天天在超市偷吃東西,已經有些走不動路了。為了他的健康著想,我認為您還是規定一個標準會比較好。」
  「我也有考慮過這方面,但是因為每個人性格上有所不同,因此每個人的經歷也不全相同,想在這種情況下規定一個適合所有人的不幸標準,數據可能太過巨大,大王他擔心從業員的接受能力,所以在出爐的瞬間就被否認了。」
  沉吟一會兒,鬼燈向周圍看看,街上的人手中提著各種五顏六色的紙袋,聯繫到這片地段的特殊性,紙袋中裝了什麼也很明顯:「因此採用了員工臨場發揮的對策,有關石燈籠弟弟的問題,我認為你可以矯正一下他的三觀,我認為『買周邊的時候總是有送東西』到『買的周邊總是被熊孩子弄壞』這兩個標準不錯。」
  「不,鬼燈大人,請您想想如果是你的藏品被熊孩子弄壞了,他會有什麼下場?」
  「……」鬼燈想像了一下,面色逐漸變得陰沉,「送到阿鼻地獄的閻婆叵度處,每天被山姥綁在棍子上繞地獄遊街一圈。」
  這個人不是鬼根本就是惡魔。石燈籠面無表情地後退一步,弟弟,你以後絕對不要溜進死宅的家裡了,死宅可是一種為了美少女手辦可以拚命的生物啊,為了神命著想還是離他們遠點吧。
  「這麼說來沒見到石燈籠弟弟,發生了什麼事嗎?」鬼燈低頭,問出的話卻讓石燈籠心底一驚,仔細想想他弟弟應該沒有溜進鬼燈的藏品倉庫的前例吧,那麼找弟弟會有什麼事?
  「嗯~小朋友還有弟弟嗎?」
  對八大地獄的政策瞭解了個大概就失去興趣,莉莉斯將注意放在國小生體型的石燈籠的弟弟上,手中撐著小洋傘向周圍看了看。石燈籠的體型不大,他的弟弟應該也不會超過國小年紀,那種身高在人流中很容易就被遮擋住。
  「對,有一個腦子笨粗神經到處惹麻煩的弟弟。我有通知他今天來這裡集合,也不知道他又跑到哪裡去了。」石燈籠咂咂嘴,流露出的不知是對弟弟的喜愛還是厭惡。
  「太過干涉弟弟的私生活是會招人厭煩的哦,石燈籠。」
  莉莉斯頗有感觸地摸摸他蓬亂的頭髮,石燈籠眉毛一皺,沒有甩開任由對方的手在腦袋上肆虐,反倒是很認真地吐槽。
  「國小生甚至以下沒有私生活可言。」
  「不不,在國小的時候寫的日記比國中二年級寫的還要不堪入目,特別是暑假老師佈置的觀察日記,想想自己曾經在全班同學面前朗誦過裡面的內容,將這段歷史放給亡者看能對他們的精神造成不少傷害。」鬼燈根據地獄現況否認道。
  「無論是什麼時候的日記讀給別人聽都是一種極限的羞恥PLAY吧,鬼燈大人還真是惡趣味。」
  感覺莉莉斯將手收了回去,石燈籠順了順有些凌亂的卷髮,低聲嘟囔了一句,抬頭見到鬼燈耐人尋味的目光暗覺不好,手忙腳亂地想換一個話題,順便就帶他們前往榎\\\宮老師的小短篇發售地去。
  「啊、哥哥。」
  沒走幾步,途徑一個小巷子時,從巷子中傳出石燈籠無比熟悉的聲音,微微偏頭看過去,他發現了一個被女僕拎在手中蕩來蕩去幼兒園體型的弟弟。
  向旁邊的招牌看過去,上面幾個大大的「女僕咖啡廳」字樣,石燈籠瞬間瞭然,扭過頭繼續向前走。
  「哥哥、哥哥,不要那麼無情啊,救救我吧——」
  「……那個,石燈籠弟弟?」莉莉斯停下腳步在兩人間來回看著,嘗試性地問了下前方的石燈籠。
  「這是最新的『哥哥哥哥詐騙』,此外還有『媽媽詐騙』或者『爺爺詐騙』等一系列裝成親友騙取金錢的詐騙方式,莉莉斯小姐如果碰到了還請小心。」
  很無情地將求助的人歸類成「詐騙犯」,石燈籠頭也不回地解釋著,直到身前被一片陰影籠罩,抬頭便看見比他高了一點的女僕小姐雙手環胸嚴肅地看著他。
  而後一指小巷裡蕩著鞦韆的石燈籠弟弟:「他弄壞了店裡的市松人偶,你是他的親屬嗎?」
  「……不是。」
  「怎麼看都是吧,無論是從聲音還是長相上。」
        
第六十七章 名字很重要因為有□□的存在
  「下半年的零食費扣光。」
  石燈籠走回女僕咖啡廳內弟弟坐著的座位旁,默默地將錢包收了起來,見後者沒怎麼理會自己,歎口氣,拉開座位爬了上去。
  桌面上是他花了兩個月工資買回來的摔壞了的市松人形,白白淨淨的臉龐卻詭異地扭曲到了他這個方向,好像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此外手部還出現了一些裂縫,旁邊是店員因為高價的賠償而友情贈送的服飾。
  「……」
  「市松人形跟水晶仁少女還是有些區別的啊。」
  鬼燈坐在一旁,將恐怖電影中經常出現的市松人形與自己房間中的藏品對比一番,如果說哪個比較恐怖,果然還是日本的民族工藝更□人一些,下次去哪裡買幾個回家吧……
  鬱悶的石燈籠看向時不時用手指戳了戳市松人形的軟陶臉的莉莉斯,抓過弟弟手中正在吃蛋包飯的勺子,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詳細說一下吧,為什麼你會摔壞這東西,關鍵是為什麼你摔壞了還被抓住了。」
  石燈籠的話中說出了他也不夠正的三觀。
  「唔…唔…」弟弟伸手希望拿到被石燈籠舉得老高的勺子,發現以自己的身高不太可能實現,放棄地坐回凳子上,向服務員擺擺手,「那個,麻煩再給我一個……唔唔唔!」
  「如果你這個月還想吃晚飯,你給我安分一點坐在這裡老老實實地交代剛剛發生的事情。」
  摀住站起來的弟弟的嘴將他拖回了椅子上,同時把不知什麼時候點來的蛋包飯往自己這個方向移動了些,石燈籠感覺他已經不是哥哥而是老媽子了。
  「……唔。」弟弟向一桌子看過去,莉莉斯還在跟市松人形玩耍,鬼燈大人不是那種會幫他說話的人,加上面前氣勢洶洶的哥哥,低頭嗚咽了一聲,「進店裡,吃東西,被嚇到,摔壞了。」
  「你以為你在說三字經嗎?家裡正好買了一本三字經一本弟子規那麼喜歡回家就塞到你嘴裡吧。從你為什麼沒按時赴約開始敘述,詳細一點。」
  面對進化成了鬼畜的石燈籠,弟弟不甘地偏過頭,嘟著嘴碎碎念了幾句,小小聲地回答:「因為想買的書下架了,全部下架,於是與一個朋友約好在這裡交易,然後他遲到了,我看見了一個幸運值低成負數的人,跟去偷偷看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
  小孩子的敘事能力有限,石燈籠明白他弟弟雖然活了蠻久,但平時也很少開口說話,能將一件事概括成這樣他已經很滿意了,點點頭表示目前的交代過審了,他靜靜等待弟弟接下來的話。
  「然後我也想跑,從小巷裡偷偷溜出去,可是跑不動被女僕姐姐抓到了,然後就是那樣了。」
  「誰讓你天天偷吃零食,這種東西少吃點為好。」
  似乎軟下心腸的石燈籠對這交代滿意了大半,將勺子交還給弟弟,自己也坐了下來認命地收拾著成堆的人偶服飾。
  因為賠償原因一行人被扣押在了女僕咖啡廳內,賠償完後又因為莉莉斯對女僕咖啡廳表示了自己的興趣所以稍微逗留了一會兒,對於這個地方,石燈籠的印象只有「坑錢」,與「坑人」。
  什麼「多付五百日元就能與女僕玩遊戲」啊,「消費了多少錢就能與女僕合照」啊之類的,對女僕完全提不起勁的石燈籠認為沒有戴上獸耳的女僕根本就是邪道。
  啊,順便提一句,他覺得貓耳才是最萌的,耷拉下來的兔子耳朵可以稍微接受,直挺挺的兔耳就算了。
  「唔……其實我覺得左耳跟右耳不一樣的獸耳會比較可愛,讓自己再矯正過來能夠很好地滿足人們的矯正欲。」聽見石燈籠忿忿不平的語氣,鬼燈接過女僕遞過來的菜單,在下方果真發現石燈籠口中的「坑人」項目,很認真地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給出了回答。
  「不不不那種左右不同的只能引起別人的強迫症,這是一種令人全身心都很難受的病。」
  「哦?…像是『在精神上將他人殺害』這種罪名墮入的亡者可以考慮一下使用這種刑罰方法。」
  鬼燈將菜單遞給身旁已經將市松人形抱在懷中玩的莉莉斯,後者放下它的手然後接了過來,順口對他們討論的中心做點評價:「如果對象是我的丈夫可能會見效吧,但是對於我這種可能就完全沒用哦~蛋包飯上次吃過了,麻煩給我兔耳帕菲。」
  莉莉斯指著菜單上最後一個餐點順手將它還給了女僕,後者點點頭沒說話,沉默著離開。盯著她的背影莉莉斯眨眨眼,意味深長地沉吟一聲。
  「鬼燈大人,我感覺我已經知道這邊對於不幸的概念了~」
  「嗯?」手中拿著小小的人偶和服,鬼燈反問一句。
  「剛剛那個女僕應該就是不幸的代表吧~周圍的氣氛都黑壓壓的一片,在西洋地獄那種孩子絕對是被孤立的哦~」
  指著走遠了的那名女僕,莉莉斯將市松人形的兩隻手都抬起來,乍一看有些像正對著她揮舞著手臂的小寶寶。
  女僕在這條街道並不少見,甚至獸耳女僕都有很多。鬼燈向莉莉斯示意的方向看了眼,也只能看見一個矮小的女僕背影,此時正忙碌地站在櫃檯內,收回目光深思了一會兒,向對面正在埋頭苦幹的石燈籠弟弟詢問:「石燈籠弟弟,你剛剛提到的幸運值為負的人是不是她?」
  「……」
  急急嚥下一口炒飯,弟弟抬頭:「對啊,因為看到的時候被巧合嚇了一跳才不小心弄壞了市松人形嘛,轉世那麼多遍都認出來了不缺這一次,不就是那什麼……唔,就是那什麼人。」
  「……」
  「嗯?怎麼了嗎,熟悉的人?」莉莉斯將市松人形的手拽了下來,更進一步地破壞了它,作為現在擁有者的石燈籠卻只顧整理換洗的和服和對弟弟的話的思考。
  「算是吧,莉莉斯小姐應該也見過才對,……因為原來都只是喊種類,就像座敷童子就是座敷童子一樣,她叫什麼名字我還沒深究過。」
  「硬要說的話,從幾百年前她就沒有姓名了啦,因為是『如果某一天不小心被人記到筆記本上就死的不明不白』的東西,所以老早就被她丟掉了。」
  石燈籠回憶著以前對方的說法,將其告訴了面前的人。
  「生死簿不是筆記本,硬要說的話應該是卷軸。」
  「不是那個東西,是更具有報復社會的性質、比較陰暗的一個筆記本,俗稱為死亡/筆記。」
  見鬼燈突然悟了什麼似的,石燈籠將眼前的振袖疊好放在身旁的椅子上,誰知道他又道出了什麼驚天秘密。
  「死亡/筆記的紙其實是從生死簿上撕下來的,那個惡魔因『盜竊罪』被關入了黑繩地獄。」
  「……」石燈籠動作一頓,「那東西真的存在啊……」
  鬼燈點頭,正準備開啟科普模式詳細說明時,低頭吃飯的石燈籠弟弟飄來一句「現在的問題不應該是我們發現了那誰嗎」而阻止了話題的進一步歪樓。
  「那就先給她起個名字如何?」弟弟提議道。
  石燈籠聞言,將手上的布料放下,抬頭望向女僕咖啡廳外的花叢:「……乾脆叫茉莉小百合吧,其實還蠻好聽的。」
  「日本有茉莉的姓氏嗎?怎麼著也該叫小百合茉莉吧。」
  「不不,小百合也是名字,姓氏這種東西反正到她嫁人的時候就要改了,乾脆不要,『茉莉小百合』整個都是名字。」
  石燈籠弟弟腦補了下以後全名為「XX茉莉小百合」的她,怎麼都覺得有些彆扭,知道哥哥對於起名是苦手,他看向對面的鬼燈希望他能起一個。
  「……三子。」
  喂!!簡單是簡單了許多但是為什麼這個名字聽起來那麼奇怪啊不知道的人會以為她跟座敷童子有什麼親戚關係麻煩鬼燈大人您認真想一想好不好!!石燈籠眼角一抽,見弟弟也有些後悔問鬼燈大人這個問題了,他們應該將這個問題留到回地獄的時候詢問閻魔大王才是,大王的起名水準是他身上的唯一一處長處了。
  義憤填膺之時莉莉斯手扣桌面的聲音傳入耳中,石燈籠帶著些希冀看過去,希望她的起名水準能比鬼燈大人甚至閻魔大王要高。
  「……嗯哼,我說啊,她既然就在那邊,為什麼不能直接過去問一問她本人呢?」
  「……」
  
  「名字?」
  將兔耳帕菲端到被其他工作人員打上「奇怪」標籤的一桌客人桌上,突然被詢問至此的她歪歪腦袋,一桌有一男一女兩個小孩,很普通的一家四口配置,……如果不是父母都喜歡COSPLAY的話能再稱為很普通的一家才是。
  不對,會帶小孩來女僕咖啡廳的父母已經不正常了。思考著要不要將本名告之,她越過這桌客人看向咖啡廳外部的花叢,猶豫了許久才慢慢告之:「請各位主人稱呼我牡丹13號。」
        
第六十八章 為什麼國內電視劇一天兩集國外一周才一集
  「這麼想來,說道13號,絕對就是那個了吧。」
  石燈籠帶著鬼燈前往步行街,將因為對未發售遊戲的執念而變成地縛靈的亡者登記下來,看著鬼燈將他們交給了接引科三人組後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也不深究原因,跟在鬼燈身後左顧右盼著。
  就算進入了夜晚,象徵慾望的街燈仍舊照亮了這條街道,國小生體型的石燈籠經常能受到他人的矚目,在莉莉斯小姐被她的管家替罪羊抓到帶回西洋地獄後,鬼燈雙手抱胸走進了小巷子裡,不知目的地在哪裡。
  「牡丹13號是假名吧,沒想到她竟然還兼職殺手,有點小看她了。」鬼燈沒回頭。
  「不不,鬼燈大人,這根本就是抄襲的,絕對是剛剛起的名字,或者說她其實叫牡丹十三子。」
  「有人家裡一連十三個生的都是女兒嗎?」鬼燈不禁回頭瞄了石燈籠一眼,先不論牡丹這個大氣卻又庸俗的姓氏,生了十三個女兒那她的父母也真可憐。
  石燈籠很認真地肯定:「說不定呢,我就看過生了十三個兒子的家庭。無論多低的概率,只要不是零都有可能實現的。」
  「那就當她叫十三子吧。」
  「其實我感覺牡丹茉莉小百合這個名字蠻不錯的。」
  「這已經不是人名了,而是一個花園的名字吧。」
  被鬼燈吐槽的石燈籠閒閒地走在圍牆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小巷內部,不知怎的一股羞恥感油然而生。
  小巷窄又長,鬼燈偶爾繞開擋道的垃圾桶,走了許久總算見到了出口,從一旁的圍牆上跳下來的石燈籠在不遠處看見自己站在三岔口吃著零食的弟弟。
  「卡嚓卡嚓」地吃著零食,此外全身有點透明,加上穿著的白色小浴衣以及慘白的臉色,很明顯是準備嚇人的打扮。
  「那個、鬼燈大人,請問這是?」
  石燈籠看向旁邊停下腳步默默圍觀的鬼燈,他應該已經沒收了弟弟下半年的所有零食費了,他是怎麼買得起食物的?
  「為了將牡丹茉莉小百合小姐帶進地獄而正在進行的殺人計劃。」
  「鬼燈大人請原諒我,不要再用那個稱呼了,羞恥度太高了。」
  將自己起的名字盡數否認,石燈籠在遠遠看著自家弟弟吃完零食後小步移動到旁邊的垃圾收集處,將零食袋扔進垃圾桶裡,就立在原地沒有動作了,時不時摸摸下巴裝作思考著什麼。
  「……」
  然後石燈籠看見他走進垃圾堆坐在了上方。
  「喂喂雖然那是大型垃圾但是一個小鬼被扔到垃圾堆裡我感覺明天我家就會有警察找上門啊鬼燈大人,說到底殺人計劃什麼的那種東西您不是八百年前就擬好了嗎?」
  咬著手指,弟弟頗為熟悉的舉動令他不安起來,不僅是警察,說不定明天還會有版權協會的人找上門來啊。不是說把安妮公主變成安妮王子或者把朱麗葉變成提伯爾特劇情就會改變啊,只是觀眾群從乙女變成了腐女而已吧。
  「那個沒有計劃,我覺得一個能讓人微笑著迎接死亡的殺人方法是很難辦到的。於是讓石燈籠弟弟自己解決,我出錢他辦事。」
  「唔哇,鬼燈大人您不要把別人的弟弟培養成弟弟13號啊。」
  十分擔心弟弟就此踏上了殺手的不歸路,石燈籠擔憂地想向前將他抓回來,零食什麼的給你吃就是了,賣身給這個鬼神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啊弟弟,你沒有十二個哥哥你的母親也不叫朝日奈美和所以不要去當什麼弟弟13號成不。
  「不一定是弟弟13號,說不定石燈籠你會就此擁有二十四個弟弟,組成了一個大家庭呢。」
  鬼燈伸手抓住石燈籠的領口,把他朝後面拉了點回來,阻止的意向不言而喻。石燈籠嘗試走了幾步,最終放棄了,撇撇嘴站在鬼燈身旁不再前進。
  「那還不如弟弟13號呢,前者還是個有腦子的殺手後者根本就沒腦子了吧。不對,無論是十三個還是二十四個弟弟太揪心了,一個就足夠了。現實中有妹妹的人絕對不會是妹控,弟弟也同理。」
  鬼燈意外地將視線從石燈籠弟弟身上移到旁邊,他一位這已經算是很過分的弟控了。
  「……啊,來了。」
  正對這條路沒人走感覺有些奇怪,石燈籠瞇著眼向路燈的遠方望去,這條小鹿的路燈間隔比較寬,等到對方出現在街燈不遠處時才能看得見。這樣一想從黑暗中出現的人影,雖然比較矮,但是恐怖程度還是有的。
  加上她的表情與弟弟一般平靜,在這種無人街道上絲毫不感到害怕,這究竟是膽子大還是神經粗石燈籠覺得有必要研究一下。
  「啊,來了。」鬼燈同時出聲。
  
  今天晚上沒班,自稱為牡丹13號的少女看了看手錶,拿著店長友情贈送的小蛋糕走在回家的路上。
  「回家的路上」這個普通的名詞能夠想到很多,無論是有關恐怖電影或者犯罪事實或者很普通的戀愛小故事,千千萬萬的想法聚集在腦海中所造成的下場就是——回家的路上真無聊,生活真無聊,讓她碰見一個黑幫少女就此走上拯救世界的道路也好啊。
  並不是說昨天睡迷糊了在床底下看見一隻手,隔天早上就能看見天降大神坐在自己旁邊。因為你可能會發現那隻手只是女兒節時被興趣奇怪的店長友情贈送的玩偶的手。
  雖然不清楚為什麼店長印象中的女兒節人偶是穿著洋裝的,但她能肯定自己比較喜歡穿和服的人。這就像「喜歡甜還是喜歡鹹」這個問題一樣,是一個人天生就具備的喜好。
  啊,順便一提,她喜歡鹹的食物。但是店長每次都送給她甜到膩的小蛋糕,她經常會認真思考要不要扔到垃圾堆裡。
  認真思考後的結果,就是經常在垃圾堆前糾結許久,直到發現這裡的垃圾堆不允許丟生活垃圾後才離去。
  只不過今天有些特殊。
  因為有個穿著浴衣坐在電視上,像個人偶一般的幼兒園體型的小男孩,至於為什麼是像人偶,她走近後對方的視線始終跟著她。
  ——這個劇情好像有點眼熟啊。
  與小男孩對視了一會兒,她面無表情地準備離開時,後者緩緩地開了口。
  「……大姐姐……你有弟弟嗎?」
  「……」
  心下了然了許多,因為光線原因她無法仔細看清小男孩的長相,但至少能確定對方穿著她喜歡的本國服飾,如果跟原本的劇本一樣是個哥特蘿莉她肯定扭頭就走。
  不過哥特蘿莉也不會喊住她就是了。她有自信至少不會被認成哥哥。
  「沒有。」
  「……大姐姐……你要弟弟嗎?」
  「不用花錢的話我是很願意培養一個免費勞動力啦,你不吃飯的嗎?唔……男孩子應該不會長成二口女吧?」
  她摸摸下巴打量著小男孩,覺得自己的擇弟標準也有點眼熟,為了保險還特地問了聲。
  小男孩不知是因為她話中哪句話而感到害怕,向後面縮了縮。雖然還是那般面無表情,但由於天黑看不清,結合他的動作,在氣勢上就衰退了許多。
  她歎口氣,彎下腰將店長贈送的小蛋糕放在對方面前:「無論你是被父母拋棄還是有嚴重自虐傾向的和服弟弟,或者只是為了挑戰版權協會的權威,這個都拜託你吃掉了。」
  打工的女僕咖啡廳中的蛋糕一直都很受客人歡迎,有什麼好吃的她不清楚,可面前的小孩子肯定愛吃。
  從奶油蛋糕到酸酸天天的山楂片,這也是人變老的標誌啊。曾經父親就喜歡買個幾大包山楂片放在家裡,也不去吃,最後還是被她吃掉了。
  站起身,她向一旁拐了個彎,沒注意到遠處一條小巷出口處立著的兩人便慢步離開。
  「……」
  石燈籠弟弟向前爬了幾步,打開裝著小蛋糕的盒子,裡面精美的蛋糕與垃圾堆的環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似乎還在閃閃發著光。一起發光的還有他的雙眼,興奮地從大型垃圾上扒下來,他伸手便準備開動——
  「開動什麼啊!!先給我去洗個手再吃!!話說殺人計劃跑到哪裡去了!!一塊小蛋糕怎麼就收買了啊這也太廉價了吧喂!!會相信你即將成為弟弟13號的我也真是醉了!!既然開了個頭就給我負責演完所有劇情把她家所有人都殺掉啊!!說了去洗個手再吃蛋糕沒聽清楚嗎!!」
  將數次伸向蛋糕的弟弟的手拍回去,石燈籠邊吐槽邊將蛋糕收好,迎上弟弟不甘心的眼神時也沒有一絲動搖,抬頭正想跟鬼燈說些什麼,卻見後者直直看向少女離去的方向陷入深思。
  「鬼燈大人?」
  「嗯?」
  「那個方向有什麼嗎?」
  石燈籠按住湊上自己的弟弟的腦袋,一手將蛋糕高高舉起不然他夠著,對於鬼燈的動作有些好奇,可是朝同一方向看過去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剛剛有個亡者飄過去了,應該沒什麼大問題。我想到了一個能讓人微笑著離開這個世界的方法,你們跟我回地獄一趟吧。」
        
番外 七夕祭劇場
作者有話要說:日本的七夕祭跟中國的七夕有很大的不同來著……
寫著寫著就寫多了。
然後被吐槽好文藝[捂臉。
哪裡會!
那就這樣,作者君今天很孤單T^T,才不會說打了一天的遊戲呢。  這是蠻久以前的一個小故事——
  「骨女桑知道七夕祭一般是幹什麼的嗎?」
  鬼燈坐在桌前埋首苦幹,卻沒漏過抱著高高的一摞白紙正欲走出閻魔殿的骨女。後者探出一個腦袋來,睜著疑惑的眼睛,看向鬼燈。
  「剛剛在桌下發現了去年阿香交上來的活動申請,是七夕祭相關的。」
  鬼燈將筆放在一旁,站起身走到骨女身旁,打量一番比她身高還高的文件,順手接過了一部分。
  「剛剛跟阿香聊天的時候想起來了這事,七夕祭與盂蘭節間隔的時間太短,連續兩個活動可能會降低獄卒的積極性,所以當時沒有採納。今年又被提起了……」
  「七夕祭,我記得是插兩棵竹子掛點願望上去的節日吧?」
  對鬼燈頷首示意感謝,骨女與他並肩走在回大叫喚地獄的道路上。腦海中浮現出曾經村子裡的七夕祭,因為太無聊就沒怎麼參與。
  現在看來,這也算是一塊知識的漏洞。
  「祈願……嗎,也許可以嘗試一下。」
  「……鬼燈大人不知道,居民區已經有小型的七夕祭了嗎?」
  「……哦?」
  鬼燈回頭看了眼個頭矮導致步子小的骨女,停下腳步等對方跟上,順口對她口中的七夕祭表示了好奇。民間自行舉行的祭典比較少,因為顧慮的方面會比較多,像是場地租借,各種糾紛,或者是公物破壞等事件都需要好好調整,沒有閻魔殿做中介最後總是以混亂收場。
  「眾合地獄的阿香小姐應女性獄卒的要求與居民區的住戶們交流過了,雖然規模不大,比不上盂蘭節的盛典,但還是有小小的一條街。阿香小姐真厲害呢……」
  與一般女獄卒不同,骨女感歎的地方在於阿香的工作能力,堪堪跟上了鬼燈後也注意到自己的步子有些小,不禁加快了些走路頻率。
  「嗯,阿香不僅受到男獄卒的擁護也受到了女獄卒的愛戴,把工作交給她是沒什麼問題的。」
  鬼燈搬著並不算高的文件,側目打量了一會兒重點有些奇怪的骨女,開口問道:「骨女桑想去七夕祭上看看嗎?」
  「誒?」
  
  這個地獄絕對出問題了。骨女如此深信著。
  明明以「穿著喪服不適合祭典這種活動」為由拒絕了兩次,卻還是被不知打著什麼算盤的鬼燈大人帶了出來。
  居民區不遠,坐著地獄電車就能到。
  鬼燈大人卻很遠,因為這段距離骨女不願意靠近。
  也許不是地獄出了問題,而是她有問題。尷尬地坐在窗邊,骨女低頭玩著手指。
  因為只有一層皮的緣故,指尖蒼白如同剛剛還拿在手中的白紙,毫無血液循環的感覺始終警告著她,她只是一具骨骸。
  一時衝動不會有,心臟跳動也不曾有。她的所有只是冷冰冰的骨骸及冷冰冰的皮,連溫度都沒有。
  ——可是還是很煩躁。
  一路上鬼燈都沒說話,只是走在她前方,始終留下了背影。對於鬼燈大人而言,最適合的是別人前面的位置吧,他總是比別人快上一步呢。
  小步子永遠跟不上大步子。
  一步五十厘米與一步七十厘米的差距,永遠是他們之間的距離,走多了距離也就大了,根本不需要骨女刻意去保持。
  
  七夕祭確實沒有盂蘭節熱鬧,大部分獄卒可能都不知道這個祭典正在舉辦,估計過幾年這裡的人流就跟盂蘭節不相上下了吧,而且因為牛郎織女的故事,女性會佔上大半。
  地獄看不見星空呢。
  骨女抬頭也只能看見黑漆漆的地獄巖,覆蓋在地獄的頂端,如果放煙火也可能會出現一些問題吧,這樣一來一些意境就會消失了。
  「骨女桑想看星空嗎?」
  「……不,只是看看而已,七夕原本是中國的情人節吧,現在只是單純用來祈願的日子了……」
  「日本已經有一個情人節了,七夕祭的作用並不大。」
  鬼燈時不時地停下腳步等著身後的人,在這條路的盡頭似乎被種下了小竹林,周圍三三兩兩結伴的人都朝著那個方向前進,雖然人不能算擁擠,但久了說不定她就會走丟。
  看著面無表情跟上的骨女,鬼燈思考著解決辦法。
  「鬼燈大人?」
  時間還早,在路中間停下腳步的兩人不僅阻礙了路人的路,隱隱有造成堵塞的趨勢,骨女琢磨了一會兒小聲提醒。
  「……」
  鬼燈沒說什麼,上前抓住骨女的手,旋即轉身繼續前行。
  「哎?」
  骨女一愣,下意識地跟著對方快步走了幾步,不知是不是鬼燈覺察了她的小步子而放緩了些,總之她走了幾步之後已經不再需要加快頻率了,取而代之的是注意力集中在被握住……抓住的手上。
  反正不能算是普通的握手,從形狀上看骨女感覺鬼燈把她的手當成了狼牙棒的棒柄了,猶豫了一會兒她還是出聲阻止:「那個,鬼燈大人,我不會迷路的……」
  「這種地方怪人比較多。」
  你就是怪人好不好!還是喜歡金魚的怪人!
  路過一家撈地獄金魚的小攤,骨女在心底吐槽,卻沒見嗜金魚如命的鬼燈停下來。
  週遭一條街道都被小攤子所佔領了,鬼燈卻對兩旁毫無興趣似的,或者是想先結束掉七夕祭的既定過程然後再慢慢逛?眼看著越來越近的竹林以及站在竹林門口發放紙箋的阿香,特別是她臉上彷彿知曉了一切的笑容,骨女就想跪下來膜拜一下她。
  「鬼燈大人您也來了,……嗯,骨女桑好,請在上面寫下願望吧。」
  阿香含笑遞過來兩張紙箋。
  骨女面無表情地接過。
  雖然兩方的表情差距比較大,但是至少交流已經在順利進行了。阿香轉手將另一張紙箋遞給一旁的鬼燈,卻發現後者打量著週遭的牛郎織女星畫作。
  「畫得如何?因為地獄沒有星空就拜託茄子畫了一副,還有一些小孩子在一旁作畫……鬼燈大人也在考慮結婚的問題了呢。」
  「結婚?」鬼燈回頭。
  阿香手指摸著臉,笑盈盈地看了眼咬著筆桿坐到一旁糾結七夕願望的骨女,點了點頭。
  「這個主要是看興趣吧,暫時還是沒有打算的。」
  「……」阿香的笑容有那麼瞬間的裂縫,「現在還沒有對象嗎?」
  「並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沒怎麼考慮過。現在地獄的運營正好進入了正軌,不注意可能會節外生枝……」
  看著將人生大事劃入「不重要」範疇的鬼燈,阿香歎口氣,不知道該對這位老友說什麼了,將紙箋交到對方手中,她看著一旁被畫出來的牛郎織女星,有感而發。
  「地獄的獄卒還不至於上司結婚就陷入了混亂,鬼燈大人應當對他們多信任一點,而且找個對象趕緊結了婚,對一些女性獄卒也是好事啊。」
  「好事?」
  「對,至少不會再期待奇跡的發生了……好啦,鬼燈大人趕緊去陪陪被你帶出來的人吧,七夕祭有很多人呢,還不至於出問題。紙箋的話,不要再寫什麼工作上的事情啦,太公式化的願望也會被駁回的哦。」
  阿香將鬼燈向骨女方向推了推。
  
  說什麼駁回……願望這種東西,鬼燈覺得只需要扛著狼牙棒去高天原走一遭,一般都能夠實現。
  這就是以武力統治世界的根源所在。
  「骨女桑寫好了嗎?」
  拿著紙箋走近對方,鬼燈在心底琢磨著。
  「……嗯,不過與其說是願望,不如說是問題呢。」
  骨女將紙箋用細繩綁住,踩在凳子上,抓住彎下腰的竹子辛苦地綁上去。
  身高有點矮。
  遇事很平靜。
  而且不是會在意別人興趣愛好的類型。
  鬼燈上前兩步接過她手中的紙箋,抬頭綁在了高處,似乎是隨口那麼一問:「骨女桑有結婚的意向嗎?」
  「……如果對方不介意變成鰥夫的話,我是無所謂的,這種事也不怎麼重要……」
  觀念也相同。
  「哦?」
  「……因為啊,我是已經死掉的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再死一次。」
        
第六十九章 不知道為何名字裡帶婆或者姥就會被當成老太婆
  「這麼說來,這片區域是你們負責的吧,幸運值這麼低的人,你們以前都沒見過她嗎?」
  鬼燈走在石燈籠兄弟的前方,覺著穿著西裝去拜訪別人會被誤會成什麼,於是簡單地將額頭上的角弄沒後就踩著木屐上路了。遠遠看過去十分有老頭的味道。
  鬼燈大人其實也很老了啊……
  腦袋上頂著據說是桃源鄉拿來的孟婆湯,石燈籠將弟弟流出來的口水擦乾淨,他實在不明白這麼臭的湯……他弟弟看上去還很想喝的原因。
  「沒見過,可能她從來都不吃零食……鬼燈大人,這湯……」
  「這是中國的孟婆湯,據說有排毒養顏的功效,中國的孟婆就是因為喝了它才青春常在的,不過也因為副作用而總是忘記了工作。」
  鬼燈身後的石燈籠兄弟一人頭頂一碗湯,為了避免弟弟偷吃,石燈籠特地將看上去就沒了胃口的一碗交給了弟弟,而自己保護著從國外運回來的、聞起來特別臭的孟婆湯。
  一股無法言喻的臭味,石燈籠覺得中國的亡者也蠻辛苦的。
  「雖然聞上去很臭,喝起來的味道聽說非常不錯。」
  「那只是因為喝下去的人都忘記這湯是什麼味道了吧。」
  「中國那邊比較擅長將東西煮的很臭卻很好吃,以前去那邊取材的時候有吃過一種油炸豆腐,那味道比閻魔大王多年不洗澡散發出的體臭還要臭,不過吃起來真的很香。」
  鬼燈點點頭,順口給閻魔大王安上了莫須有的罪名。那油炸豆腐不僅很香,而且會讓人想要一串接一串地吃,跟關東煮有著截然相反的味道卻有著相同的特性呢。
  「唔,我不覺得喝下去還能活著。」
  向腦袋上瞟了眼,石燈籠推開一直蹭過來的弟弟,跟著鬼燈走進了一幢公寓。
  走到三樓,拐了個彎,從裡向外數是第三扇門,也不清楚鬼燈是怎麼調查到她的住所的,總之看了看門牌確認了什麼,於是按了下門鈴。
  「卡嚓」。
  等了一會兒,在現世幾天前見到的少女揉著凌亂的頭髮打開了門,因為身高原因不得不抬頭才能看清鬼燈的全貌,沉默著打量了一會兒他身旁的兩個端著湯的小孩子,也不清楚有沒有認出石燈籠弟弟來,直接重重的「咚」了一聲將門合上。
  
  「叮咚」。
  鮮少響起的門鈴迴盪在黑漆漆的屋內。
  她躺在床上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掙扎了好一會兒才爬起來,踉蹌著摸到手邊的電燈開關,戴上眼鏡向門外摸去。
  是推銷報紙的人吧。天天來真不覺得很煩啊。都說了不需要大江戶新聞報……哦不對,好像是叫朝陽日報。
  好好的週末也不讓她休息一下,上課又打工的生活對於妙齡少女而言是最大的睡眠殺手,……雖然她的身高比起妙齡少女還差了那麼一點點吧,但絕對比小萌老師要高,她有這個自信。
  就跟她自信自己不會被認成哥哥一樣。
  開門的時候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幾天前在垃圾堆看見的那個小男孩,也不知道他要什麼時候找上門來,或者說現在門口的就是他?
  拉開門把手的動作一頓,她旋即繼續了自己的動作。厚重的紅木大門被向裡打開,她扶扶眼鏡仔細打量著眼前的人。
  ……不對,好像矮了點。
  視線正對著只是紅黑色和服的衣襟,她下意識地抬頭才得以看清對方的面貌。
  ……好像是個男人。
  低頭又見兩個端著詭異的湯底的小孩,看年齡應該只有國小,另一個甚至是在學習走路的年齡吧。
  ……好像是兩個小孩。
  這個奇怪的組合令她感到有一點點不對勁,面無表情地將抬著的頭低下,後退一步重重地合上了門。
  她知道最近推銷奇怪東西的人非常多像是裹腳布啦或者什麼王者之劍都有,但是真的會有人賣那種看著就有毒冒著紫煙的毒湯嗎?!!難道是老鼠藥?話說老鼠藥這東西應該賣給底下的房東吧!!話說究竟為什麼要來找她啊!!
  抱著頭糾結了一會兒,門外又一聲門鈴響起,卻沒傳來對話的聲音。她摘下眼鏡掐了掐鼻樑,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著其他的可能性。
  說不定不是推銷,只是很普通的親屬詐騙而已。像是帶著小孩的婦女來到單身男性家中哭訴著「這是你的孩子」而敲詐一筆的事件最近也蠻多的……喂喂警察叔叔她只是一個正處於花季年齡的少女雖然看上去不像但從外貌上看她根本連花季年齡都沒到啊!!為什麼這種「『這是你的孩子』詐騙」會找上她啊!!話說門外那個是男人吧!!說她對對方做了什麼她自己都不信啊!!還有男人也能生小孩嗎!!現在的科學技能點都點到哪裡去了啊!!
  摸了摸無法平靜下來的胸口,她混亂的思路一時間根本沒辦法得出什麼結論,在第三次門鈴響起的時候她深深呼出一口氣,戴上眼鏡再次打開了門。
  「大姐姐——」
  只剩下了頭頂詭異湯藥的幼兒園體型。她將門打開盯著對方,可以肯定剛剛那個高大的男人就在一旁,憑那兩個小鬼的身高加起來都夠不著門鈴的高度。
  她也夠不著就是了。
  「還有蛋糕……疼。」
  幼兒園小鬼張開嘴剛嚷了幾個字,就被一旁突然冒出的國小生敲了下腦袋,為了避免頭上的湯倒下還特地扶了扶。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她後退一步,已經看清了他們的面貌,正欲關門再冷靜一會兒的時候被旁邊突然伸出的一隻手攔住。
  那個穿著紅黑色和服的男人腦袋突然湊過來,正經八百地說了句:「你好,請問你能死一下嗎?」
  因為房內只有房間打開了燈,玄關及走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在外部的光線對比下他的臉看上去如同鬼神,又聽見了那麼恐怖的對話,少女一個使勁就想將大門關上。
  ……可是卻紋絲不動。
  身材高大怎麼可能力氣會很小,紅黑色和服的男人一眼看上去就是喝著卡繆的硬派作風。然而對方並沒有強行推門而入的想法,只是阻止了她關門的動作而已,僵持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放棄,忽視了已經開始爭吵的兩個小鬼,將門打開。
  「……很抱歉,我暫時還不想死。還有其他的事情嗎?」
  像鬼一樣的男人。她下定義。
  「沒有了,暫時就這事。我認為『你想死死看嗎』這個問題還是蠻受人歡迎的。」
  「在某個年齡段的確蠻受歡迎的,但是我已經經過那個年齡段很多年了。」
  看著糾結地摸著下巴思考的男人,她不禁歎口氣,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有什麼事,但是穿著和服看上去也不像是壞人。
  
  房間內很乾淨也很整潔,這是客氣的說法。如果讓鬼燈評價一下這個客廳,基本會那樣說,然而這個客廳符合「乾淨」跟「整潔」沒錯,但是那都是因為太過空蕩造成的視覺效果。
  客廳裡平常的傢俱都有,卻沒有任何裝飾品。花瓶裡沒花,書架上沒書,零食盤中沒有零食,石燈籠將兩碗色澤詭異的湯放在桌面上時也懷疑那邊的電視估計也不能看。
  明明什麼都有卻缺少了什麼。
  「因為平時都沒人會來,所以就只有白開水沒問題吧,……話說這個好臭,能倒掉嗎?」
  端著一盤寒磣的白開水放在桌上,她捏著鼻子揮揮手,得到鬼燈不贊同的目光後放棄了,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那麼有什麼事?你們是不久前去女僕咖啡廳的一家人吧……被妻子拋棄了?」
  當時因為舉止奇怪而被其餘女僕們評頭論足的一家人,她對他們有一點點印象,雖然一開始有些被嚇到而沒認出,但仔細思考後還是能記得起他們。打量一番這個配置,估計差不多了吧。
  「沒有,莉莉斯小姐只是客人而已。我跟這兩位都是地獄的人員,這次是來帶牡丹茉莉小百合小姐進入地獄的。」
  「……」
  她端著水杯的手一抖差點掉下來,先不論「地獄人員」這麼具有中二性質的詞語,光是後面那個稱呼……
  「也許你們找錯人了,我不是什麼牡丹茉莉小百合,話說我是自稱過牡丹13號,可不至於把我的名字腦補的那麼羞恥吧。不就是用了個假名嗎我……小弟弟怎麼了?」
  奇怪地看了眼捂著臉蹲到牆角去的那個國小生,她頗為關心地問。
  「因為一些黑歷史而感到羞恥而已,請不用擔心他。我很確認沒有找錯人,在地獄的記錄中可以很明確地看清你呈負數的幸運值,……你的生活不順,應該沒錯吧?」
  「會覺得自己的生活一切順利的那叫傻子,人總是對自己的一切都不滿足而想向上爬吧。」
  晃了晃水杯,她聽從鬼燈的建議忽視了正在自我唾棄的石燈籠,一手撐著腦袋,無力地抬眸看向正襟危坐的鬼燈。
  「那麼,牡丹茉莉小百合小姐,你也覺得自己不幸嗎?」
  一直想觸碰那碗相比之下可能能喝的湯卻始終被鬼燈拍回去的幼兒園小鬼開口問,問題的內容卻不是一個小鬼該有的想法。她意外地瞄了眼他,思考了一會兒非常嚴肅地回答:
  「請不要叫我牡丹茉莉小百合了。」
        
第七十章 只要地獄存在,殺人就不算壞事
  大白天的開燈會有些奇怪,她撓撓腦袋起身將緊閉著的窗簾給拉開。不知是不是因為陽光太過刺眼,呲著牙嫌惡地擺擺手,然後再坐回了桌子前,瞥了眼兩個小孩帶進來的碗,她覺得還是白開水比較好喝。
  促進新陳代謝,滋養身心,據說白開水喝多了死後還能進入天國。當然全都是聽別人瞎掰的。
  晃了晃杯子裡的水,她一手撐著腦袋看著對面正坐的鬼燈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張紙,一本正經地念。
  「籐原啟智,因『隱瞞家人』及『嗜賭』,理應墮入焦熱地獄龍旋處服刑,這次前來是準備將你帶……」
  「認錯人了哦。」
  鬼燈以公式化的語氣念著紙上的內容,念到一半被她出聲打斷。
  「那是我父親啦,跟我已經沒關係了。這麼說來你們果然是催債的人?雖然看上去挺正人君子的沒想到切開來還是黑色的嘛。」
  「任何人切開來都是紅色的,包括屍體。」
  「……突然有種陰森森的感覺,能麻煩你離我遠點嗎?」
  她向著與鬼燈相反的方向挪了挪位置,卻也沒抬腳就跑,某種意義上算是催債的鬼燈低頭翻了翻自己從記錄科拿到的資料,回去給葉雞頭放個假吧,工作已經出現這麼明顯的失誤了。
  「無論如何吧,父親的債務跟我沒什麼關係,也許你可以去找找我母親?她在哪我也不知道啦。況且我現在也不姓籐原,門外的門牌寫得很清楚。孤單一人生活的女高中生,人生是有多艱辛你們沒法知道的,所以在喝完這杯白開水後請回吧,我需要一個充足的睡眠來保證我下周的體力。」
  她擺擺手,趕客的意思顯而易見。石燈籠弟弟鬱悶地湊近她,順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低頭就見一個小鬼淚眼汪汪地瞪著自己,這場景怎麼想怎麼奇怪。然而拽了拽卻無法將石燈籠弟弟的手拽開,她佯作凶狠地瞪回去。
  「大姐姐,你會覺得不幸嗎?」
  跟剛剛一模一樣的問題被拋出。她剛剛就沒有回答,現在肯定也不會回答。毛都沒長齊的小鬼怎麼可能會理解不幸的概念——
  「像是買零食永遠只有包裝袋?喝飲料總是能喝出蚯蚓?吃飯一直能咬到沙粒?走過的地方經常掉下招牌?無論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最後都會跟別人跑掉?」
  餵你這個當父親的都教了什麼給這個幼兒園小鬼啊!!她微妙地瞄了鬼燈一眼,摸著小男孩的腦袋準備糾正一下他的三觀,卻聽後者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身高永遠長不高?話說這個原來是隔世遺傳啊。」
  「喂小鬼你想嘗嘗看沸騰的油滴滴在眼睛之中的味道嗎?或者說比較想體會用鐵錘使勁砸腳的小拇指的感受?」
  再怎麼矮也比幼兒園小鬼要高上許多,她帶著猙獰的微笑詢問。
  「對於那種套餐我沒什麼興趣。不過大姐姐,既然你那麼不幸,乾脆死掉好了啦,我們免費幫你處理屍體哦。」石燈籠弟弟對於摸頭殺這個行為,享受地受用了。低頭提出自己的目的。
  「就是因為不想死才叫人。現在自殺率雖然很高,但是相比自殺人數,自殺成功的實在是低。看著那些想自殺的人,我都想捅他們幾刀了。啊、如果有規定了不幸的神明死後我首先得去捅他們幾刀啊。不過處理屍體什麼的……總覺得你們會把我塞進水泥裡沉進東京灣啊。所以很抱歉,我隆重的拒絕。」
  石燈籠弟弟微妙地將視線放在某方面看規定了不幸的鬼燈身上。
  今天收到了二道微妙的目光,鬼燈冷靜地將手中的紙翻了個面,一出不成就換另一出,只要把她帶回地獄就行了。剩下的事情回地獄再說。
  「你也有欠債,沒算利息,在地獄剩下的債單還需要四年工作才可以還清,這是你的那部分。」
  他將手中的白紙交給了對方。
  「……啊,抱歉,地獄是什麼意思?哪個借貸公司?或者新開的一家銀行?話說我還沒成年怎麼可能去借錢啊。」
  「就是廣義上的地獄,你在前世的時候欠下的。」
  「真抱歉這位催債人先生,我剛剛把你當成正常的人看待了。等我端正一下態度。」
  她深呼吸一口氣,將水杯放在桌上,不自覺地端正了坐姿,懶散的氣氛一下子散開。面對自稱為「地獄員工」的催債人鬼燈,她一本正經地開口:「需要我幫你打個電話給醫院嗎?附近有一家挺不錯的。」
  「不需要,你只需要死一死就沒問題了。」
  室內的氣氛一下子又安靜了下來,或者偶爾還能聽見牆角里的石燈籠的嘟囔聲。總之對於這個問題,她沒有回答的慾望,正襟危坐地與狀似黑道的男人對視著,時間慢慢地流過。
  似乎是看不慣這個氣氛,石燈籠弟弟期間弄出了一點點聲響,仍未阻止兩人的對視,正不耐煩地準備將水杯摔在地上用玻璃片殺人時,對面的鬼燈微不可見地歎了口氣。
  鬼燈大人竟然歎氣了……
  竟然歎氣了?
  石燈籠弟弟立刻遠離了身旁的少女,向自己蹲牆角的哥哥方向移動。
  「你的意思就是,你現在不想死對吧?」
  「當然。只要你們想讓我死一死,那就沒有妥協的餘地,還請你們離開,我想警察已經在門外守著了。」
  催債人這種生物,碰到就不要猶豫直接打電話給警察局,因為在沒錢的時候說不定還會被對方打殘,放高利貸什麼的,跟對方一起入獄吃牢飯是多麼歡樂的一件事啊。她將桌下的手機掐斷通話。
  對面的鬼燈摸摸下巴思考著從現世的警察手中逃離的可能性,最終決定了什麼,從桌上將長相怪異的那碗湯拿起來:「這麼說來,我認識的女性中雖然性格或者愛好上都多多少少有點問題,但是都不會違逆命令。既然你不想聽令,那只能強行將你帶到地獄去了。」
  「……喂喂,打算殺人嗎?」
  「石燈籠,轉過身去。」
  鬼燈無奈地站起身。
  
  「鬼燈大人其實對待女性一直都很有禮貌的嘛,無論是對奪衣婆還是富士山的那個石長姬。」
  弟弟聽話地轉身,忽視了身後傳來的掙扎聲,蹲下來手撐著腦袋,與蹲牆角還未從「牡丹茉莉小百合」這個姓名中糾結過來的哥哥交流著。
  「雖然鬼燈大人一開始好像忘記了她的事情,但是看在見面後這麼上心的份上,我決定不報復他了。說起來哥哥你跟大姐姐性格沒兩樣啊,報復都太衝動了。」
  被石燈籠狠狠瞪了一眼,弟弟後怕地縮縮脖子,身後傳來什麼瓷器砸到了地上的聲音,以及不住的咳嗽聲。本著「違逆了鬼燈的命令下場會很可怕」的原則,弟弟繼續旁若無兄地喃喃自語。
  「不過大姐姐孤僻又惹人厭的性格得改一改了,不然永遠只能……」
  「你很久以前就在這附近看見她了?」
  喃喃自語到一半被石燈籠打斷,弟弟微愣後立刻回答:「這附近的女僕咖啡廳我都逛遍了,每位女僕我都見過面哦。」
  「……我錯了,我應該制止你跟那些宅男來往的。打壞市松人形也是你為了引起鬼燈大人的注意?」
  「當然。」
  「今年一年你都別想吃晚飯了。」
  為了這麼個無聊的原因害得他兩個月的工資沒掉了!!為什麼不讓他「順便」將鬼燈帶進咖啡廳,非要打壞那麼貴的玩意啊!!石燈籠決定改天就矯正一下弟弟的世界觀。
  弟弟撇撇嘴,摳摳臉頰不出聲,其實打壞市松人形真的只是不小心而已,因為當時看見大姐姐想要湊上去結果對方的幸運值太低在她面前的地面上出現了一灘水,仗著運動神經她跨過去了,但是腿短的自己……滑倒了。
  這個原因他還是嚥下肚子裡吧,說不定哥哥還會以「規範一下你的行為」為由把他抓進「地獄儀態速成班」呢。自顧自地點了下頭,身後似乎已經沒什麼聲音了,忍著回頭看情況的慾望,弟弟等著鬼燈的命令。
  然而又過了一會兒,鬼燈沉穩的聲線才從身後傳來:「你們有認識的接引科正在現世工作嗎?」
  「沒有,接引科……的荼吉尼小姐,我們看不順眼。」
  石燈籠弟弟回過頭,因為久遠的恩怨,雖說沒有那邊已經一動不動的人積怨更深,但偶爾使個壞還是沒問題的。
  房間內不知道是鬼燈刻意佈置過還是因為掙扎過度,所以比起一開始混亂了許多。弟弟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哥哥的衣服,看著砸在地上卻沒碎掉的瓷碗,那上面好像有一隻付喪神哦……
  這個先不管它,……鬼燈大人竟然真的在現世殺人了!!
  對鬼燈的恐懼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弟弟糾結地看著地上已經一動不動的人,……那應該不是睡著了吧。
  「鬼燈大人,你……給她喝了……」
  石燈籠弟弟覺得自己沒有貪吃喝掉那碗長相奇怪的湯真是太好了。
  「等活地獄甕熟處的亡者味增湯,是經過我的腦髓味增湯加工後形成的產物,想喝可以去甕熟處取。為了讓毒性更強烈些,煮的時候我倒進了些腦髓,對人類是一劑起效。不過下次味道可以淡一點。」
  「……」
  鬼燈對於自己在現世殺了人這點毫無罪惡感,摸摸下巴,從一旁端起水杯小啜了一口白開水,端起沒派上用處的孟婆湯便準備離開。
  「等等、鬼燈大人!門外有警察……」
        
第七十一章 記著不要拿紅黑色和服的人遞給你的東西
  「話說回來,鬼燈大人,鬼殺人…不會墮入地獄嗎?」
  後怕地回頭看了眼已經被拉上窗簾的室內,石燈籠弟弟頭頂孟婆湯,跟在了身著和服酷似黑道的鬼燈身後,拉扯著已經神遊許久的哥哥走出了大門。
  門外空無一人。
  太陽應該無法當成生物,然而空蕩蕩的走廊上只有透過玻璃照射到屋內的陽光,石燈籠走在最後,國小生體型剛好能夠觸碰到門把手,理所應當地將門合上。
  四下看看,並未發現有警察在周圍。
  現世的警察機制石燈籠不太清楚,只知道那是一群有著稅金小偷稱呼的人。據弟弟所言經常將他尾隨蘿莉的朋友誤抓進警察局喝茶,每次聊到這兒石燈籠就覺得他教育弟弟的方式有誤。
  「鬼跟亡者從根源上不是一個生物,妖怪也是。對於這方面的問題有專門的機構進行調理,像是妖怪特區每年對因妖怪而死的人數有所控制,地獄的話,因為沒有必要,所以在這方面沒有太大的約束。」
  對稅金小偷的消失一點都不意外,鬼燈踩著木屐,穿著看上去就不透風的和服走在太陽之下,這點溫度相比地獄簡直就是小兒科。
  「…沒必要?」走到弟弟身旁,見他已經沒有偷喝的慾望後,石燈籠滿意地點點頭,順便反問一句。
  「因為允許到現世的鬼得經過複雜的審核手續,一般都是獄卒,他們沒必要在現世殺人增加自己的工作量。」
  現在就有一個工作狂在現世殺人增加自己的工作量了,地獄還是處理一下這方面的問題吧。話說複雜的審核手續什麼的…根本就是只要能拿得出讓鬼燈大人您滿意的原因就行了吧!
  這是獨/裁!霸權!需要抵制!需要聯合人民反對!閻魔大王你趕緊管管這個地獄黑幕喂!
  石燈籠拉下一張臉默默地跟在鬼燈身後。
  「而且對於地獄來說,殺人的罪名其實並不重,等活地獄是有關殺生及虐待的地獄,在八大地獄中應該算刑罰量最低的了。人們對於行為上的錯誤更傾向於譴責別人道德上的錯誤,像說謊、欺騙侮辱、不尊重聖人等。」
  鬼燈瞄了眼了石燈籠複雜的表情,幾步走到樓下,四周仍舊空蕩蕩的。
  在這種季節時間出門的人確實很少,然而警察應該是全天待命的職業吧…
  石燈籠左顧右盼的樣子印在鬼燈眼底,鬼燈摸摸下巴,好似明白了什麼。
  「警察的話沒關係,我拜託了附近的亡者搗亂,他們暫時過不來。」
  他將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佈置下去的計劃道出,見石燈籠一副見鬼了的表情,又詳細解釋道:「前幾天在附近碰見了一個地縛靈,對她好像蠻有執念的,所以就以『幫你解脫』為條件,拜託他如果出了什麼意外就阻止一下。畢竟我印象中她不是那麼容易就能算計到的人,最後也的確是用比較強硬的手段才解決了。」
  強硬到根本就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手段。裝有亡者味增湯的碗還留在屋子裡,據說付喪神有逃跑的能力,所以不用在意。石燈籠也僅表示了自己對那個地縛靈的好奇。
  「什麼時候碰見的?對大姐姐有什麼深仇大怨?」
  「就是前幾天,石燈籠弟弟暗殺未遂之後看見的。好像是她已經去世的父親。」
  「……父親希望女兒死,這樣做不會墮入地獄嗎?」
  平日裡被嚴厲的父親溫柔的母親的美好故事所洗腦,實際上是從石頭裡蹦出的兩個小孩對這種事沒法作出自己的評價。
  「我也瞭解的不是特別清楚,好像她因為自身的不幸影響到了周圍,所以一直都被別人所排斥,她父親也因此去世,但是擔心女兒所以不願成佛…聽說到地獄去後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所以答應了我的要求。」
  不不不,到地獄怎麼想都只能過上水深火熱的生活吧,特別是在這位鬼畜輔佐官的手底下做事…
  「等下回到地獄通知一下接引科就行了,大叫喚地獄的管理層這幾年一輪接著一輪地換,地獄有管理才能的員工實在太少,也許應該考慮一下在地獄私塾中開設帝王學的課程了…你們也要回地獄嗎?」
  鬼燈回過身從石燈籠弟弟頭上拿起孟婆湯,這東西流入現世會造成不可估量的後果,必須得確保帶回了地獄。朝週遭投去探究的目光,他們應該沒被人看見,警察們還在被幽靈驚嚇中,問了下石燈籠,他便準備回富士山了。
  
  僅僅幾年對於地獄而言,不過是一隻貓抓到老鼠的過程。
  有的貓可能花一輩子都抓不到老鼠,有的貓可能會被老鼠反咬死,這種事都是因貓而異的。地獄的建設也一直都因領導人而異。閻魔大王就像前者,伊耶那美就像後者。鬼燈則是老鼠抓上癮的那隻貓。
  黃泉時代的伊邪那美小姐建設了一個地獄的模型,在閻魔大王這一代劃分為八大地獄,之後由於鬼燈的出現,八大地獄才逐漸進入了良好的運營,雖然在虐待亡者方面越發地慘無人道了起來,但是不可否認亡者的處刑及轉生,甚至在控制現世的人口數量上都做的很到位。
  除了大叫喚地獄那群個性奇怪的獄卒。
  許久以前就因為放走了一批亡者,導致現世幸運值分配不均,引發了泡沫經濟的到來。最近又有集體罷工的消息傳出來。
  理由是那始終不變的「工作場所中沒有女性就沒有動力」,上一次鬼燈還詢問過阿香,得到那邊女性獄卒的回答是「大叫喚地獄的男獄卒好噁心啊讓鬼燈大人把女性獄卒調到眾合地獄來吧」這樣具有性別愛的理由。
  管理換了許多批,業績卻越來越差了。那些獄卒需要的不是武力上的統治,而是精神上的制服。
  因為大叫喚地獄此時內部已然團結一致,鬼燈只能詢問在骨女手下工作了一段時間的橋姬她使用過的手段,得到的回答是:讓亡者處刑獄卒。
  對於這個奇怪的運營方式,每位管理都無法參透,只能照著表面挖掘出一點。大叫喚地獄就這樣斷斷續續地殘喘了下來。
  「鬼燈大人,前兩天大叫喚地獄的獄卒遞交到我這裡的調職申請……」
  鬼神無間腋下夾著厚厚的褐色信封,將手中端著的碗穩穩地放在鬼燈位於閻魔殿的辦公桌上,一手拿下信封放到了鬼燈手旁。
  「聽說那裡的獄卒已經開始暴動了,什麼時候鬼燈大人您再過去看看吧。」
  週遭是空闊的閻魔殿,一旁的小門隱隱約約能夠聽見一些吵鬧聲。鬼神無間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收回目光低頭把碗推前:「這是您要的孟婆湯,因為很久沒煮過中國料理了,可能會帶了點這邊的味道,效果應該還不錯。」
  鬼燈拆開褐色信封,從中拿出一疊填好的表格,整理的動作一頓,神色自若地伸入一旁的火盆中任其燃燒。
  「我會的。這幾天可能會有新的管理層上任……麻煩你順便關照大叫喚地獄了。」
  「不會麻煩,之前的那位骨女小姐能夠將那群獄卒管理地井井有條,我也蠻佩服她的,所以就想嘗試一下。不過身兼兩職的確會有些困難。」
  鬼神無間微微一笑,對鬼燈頷首示意去意。然而突然出現的吵鬧聲打斷了他的動作,閻魔殿旁邊的小門突然竄出幾位獄卒直奔鬼燈的辦公桌而來。
  他只能認出位於最末端的是眾合地獄的阿香小姐。
  在女性中人氣一直很高的鬼燈一下子就被她們包圍了,帶著微笑打量了一下暴風眼中心,鬼神無間湊到阿香身旁詢問:「發生了什麼事?」
  「……幾名大叫喚地獄的獄卒來眾合地獄騷擾我們這邊的獄卒,她們忍受不住,於是就來找鬼燈大人評是非。」阿香苦惱地撐著臉。
  「越來越過分了啊,那些人。」
  「工作還是有在好好運行的……那應該都是黃泉時期就在職的長輩們吧,要粗暴的對待也不太好呢。」
  兩人同時歎口氣,那邊的暴風眼已經在鬼燈的安撫下回歸平靜,似乎也從獄卒們得到了準確的信息,與這邊的兩人對視一眼,他們會意地走了過去。
  「將那些獄卒的名字報到等活地獄的屎泥處去吧,那邊的部長最近正愁沒有人手。新管理應該快到職了,這幾天……」
  「鬼燈大人,有個亡者說要找您。」
  閻魔殿的大門突然打開,站在門外的守衛對裡面喊了一聲,打斷了所有人的對話聲。
  週遭陷入瞬間的安靜。
  身著白色喪服戴著三角頭巾,每個地方都在顯示對方只是個亡者。
  「……抱歉我找錯人了。」
  皺著眉頭目光落在鬼燈額頭上的角,她剛踏入閻魔殿一步便向後退了兩步。
  鬼燈放下筆,環視周圍又開始吵嚷的眾人以示警告,冷聲命令著:「把她帶進來。」
  「……我真的只是認錯人了,很抱歉我剛剛將您認錯成了一個遭天殺的催債人所以能不能放——我——回——去……」
  被門衛抓著硬是帶到了閻魔殿內廳,她掙扎了一下無果,只得放棄了站在原地,撇撇嘴嘟囔著什麼。
  「遭天殺的催債人?」
  「對對,跟您長得有些像。我只是問了押送我的獄卒一句『有沒有穿紅黑色和服的人在地獄』然後他們就把我抓過來了,很抱歉認錯了人。」
  「……」
  「遭天殺的」鬼燈沉默了一會兒,上下打量著她矮小的身體,找到這麼小號的喪服也難為奪衣婆了,主要是——
  「你的眼鏡沒有一起帶到地獄嗎?」
  「誒,你怎麼知道我近視的?」她微微一愣,向後挪動的腳猛地止住,好奇地看向鬼燈。
  「……過來,把這碗湯喝下去。」
  鬼燈牛頭不對馬嘴地提了句,將辦公桌上的孟婆湯向前推了些,示意她過來。可後者卻擺擺手後退了兩步明確表示她對湯藥類物品的抵制。
  「我的常識告訴我穿著紅黑色和服的人煮出來的湯不能喝。」
  「這是那邊的男人煮的,據說是補品。」鬼燈指指鬼神無間,順便瞪了眼,後者趕緊微笑著點點頭。
  「他給您煮的愛心補湯還是不要讓外人染指比較好。」
  「……每位亡者在審判前都得喝一碗這個湯以增強體質,你現在喝了能早點進入審判。」鬼燈開始隨口胡說。
  「誒?真的嗎?」
  她喜出望外地盯著據說是湯的烹調者的男人,後者的微笑變成了苦笑,收到鬼燈警告的眼神後只得昧著良心點頭:「沒錯。」
  彆扭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她究竟為什麼想要早點進入審判,總之扭扭捏捏地上前兩步,在在場的將近十位鬼族的注目之下,緩緩端起了那碗孟婆湯,眨眨眼,「咕嚕咕嚕」地喝入腹中。
  「……在中國的確是這個過程。」
  「……」
  雖然不清楚「在中國」有什麼詳細的含義,但是她總覺得自己被坑了。
        
第七十二章 THE END
  「鬼燈大人,這位是?」
  將喝完孟婆湯後躺在地上的小女生扶起靠在辦公桌上,鬼神無間抬起頭,能夠讓鬼燈逼著他胡說八道了幾句,應該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吧。
  像是桃源鄉的那位死對頭白澤啊、經常到花街閒逛的那位白澤啊、總是溜進閻魔殿搗亂的白澤啊。
  雖說主語都相同,但是其中還是有區別的,據鬼神無間少數幾次的觀察,在桃源鄉的時候兩人打起來的機會不多,在花街碰到時以拳腳為主,如果白澤先生作死地跑到閻魔殿來,會被鬼燈大人掄著狼牙棒直接抽到地獄另一邊。
  鬼燈摸摸下巴,盯著靠在桌邊上的人,仔細在腦海中思考著,她現在已經不是骨女了,喝下了孟婆湯也跟這一世的名字沒太大的關係,……她以前叫什麼來著?
  鬼燈發現一個他一直都沒正視過的問題。
  「對啊對啊,鬼燈大人,她是誰啊?」
  「明明是亡者卻認識鬼燈大人,難道是在現世就認識的?」
  「鬼燈大人的年代在很久以前吧,剛剛她也說了,是認錯的人不是嗎?」
  眾合地獄的女獄卒們趁著鬼燈陷入沉思之際,七嘴八舌地討論起這個問題,如果賣給新聞社肯定是個很好的八卦,標題就定為「鬼燈與人類的結識」不錯,貓又編輯社的那些忽悠們肯定能掰出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來。
  平時就愛啃八卦雜誌的女性們怎麼可能放過眼前活生生的八卦。
  「……嗯……鬼燈大人,這是您特意從現世帶回來的嗎?不知道她的名字?」
  女性的統領,阿香收到同事們八卦的眼神,苦惱地歪歪頭,心中某個念頭一閃而過,詢問道。
  「嗯。」
  「……那就叫她輔佐官夫人吧。」阿香微笑。
  鬼燈感覺阿香的微笑一瞬間變成了看著許久未嫁的兒子帶女友回家的老媽子一樣。
  「這樣子對她的名聲不太好。」鬼燈嘗試拒絕。
  「那鬼燈大人覺得應該叫什麼名字比較好呢?」
  阿香將雙手放在身前,帶著十分燦爛的笑容,以溫柔著稱的鬼神無間都不得不自認不如,那微笑已經不僅僅帶著溫柔了,更多的是威脅。
  早就聽說鬼燈大人的人生大事因為他本人的不上心,他的朋友們都為他操心了不止一次。閻魔殿的蓬都把他珍藏的鬼卒道士手辦讓給鬼燈,讓他去跟手辦結婚,雖然被鬼燈大人黑著臉扔進了火盆之中。
  其實,阿香也很可怕啊……
  鬼神無間戳了戳昏過去的小女生的臉,最近自己的廚藝似乎有所下降。
  「……三子。」鬼燈用他悲壯的起名水平,將不久前起的名字搬了出來。
  「……真可憐呢,這孩子,明明身高比一子二子要高,卻不得不當她們的妹妹,而且會被排斥的吧,就像椿和梓的感情很好,但是身為異卵的弟弟棗就經常被遺忘呢。」
  阿香頗為同情地歎了口氣。
  「雖然不清楚她究竟是誰,但是鬼燈大人,請您幫她好好思考一個名字吧。作為伴隨一生的姓名,對於她之後的申請求職甚至聯誼都有影響。」
  「那就叫三子吧。」
  好像沒有聽見阿香的勸告,或者是聽見了卻不準備遵從,他真的覺得這個名字還不錯,防水防盜還防狼。
  見鬼燈已下定論,阿香明白自己無法影響他悲壯的起名水平以及有點奇怪的審美,與同事們打了聲招呼後,便頷首與她們談笑著離開了。
  「吶吶,阿香,其實輔佐官夫人這個稱呼感覺會挖出不少八卦出來哎,絕對比真紀美紀的緋聞還要驚人哦!」
  同事誇張地張開雙臂,希望以此示意八卦的驚人程度。阿香對此只是好奇地多問了兩句,眾人很快便聊開了。
  
  她深刻感受到上八卦雜誌的痛苦。
  先不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鬼燈大人的床上所受到的驚嚇,也不去想突然之間交給自己的大量工作,她覺得光是從普通的「骨女」莫名其妙地變成了「輔佐官夫人」,就夠她煩惱半天了。
  「……那個,鬼燈大人,我能請問一下現在是什麼狀況嗎?」
  夾雜著驚嚇驚訝感歎等等感情,她抬著頭微張著嘴,眼底波瀾不驚地眺視著大叫喚地獄的一小部分。
  「世界貿易經濟一體化,所以以前無法拯救的你被世界文化大雜燴所拯救了。」
  「不,我說的狀況不是這個。」
  「大叫喚地獄的獄卒已經被我全部抓了回來,武力壓制暫時起了效果,接下來看你的了。」
  「武力壓制沒有精神傷害有效果啊……不不,我說的狀況比較嚴重。」認真思考了一下大叫喚地獄的問題,她突然回過神發現自己想問的不是這個。
  「因為之前你喝過孟婆湯,鬼神無間製作的是劣質版,你轉世的記憶應該還有點殘留在腦海中,忽視它們就行了。」
  「說了那麼多沒有一個在問題上,鬼燈大人難道您沒有收到嗎?昨天還在打掃房間的時候從房門底下塞進來的那本雜誌……輔佐官夫人這麼容易讓人誤會的的稱呼,鬼燈大人您不去辯解一下嗎?」
  她覺得現在的自己輕鬆了許多,脾氣似乎也暴躁了許多。揉了揉太陽穴,將手中被一起帶來的問題根源的《三途之川》交給鬼燈,後者翻了翻卻沒生氣,反而頗為讚賞地作出評價。
  「竟然真的刊載了啊。」
  她眉毛一跳:「鬼燈大人您知道這事嗎?」
  「這是前幾天阿香看見你後的戲稱,因為不知道你的名字。我認為這個稱呼其實也不錯。」
  鬼燈翻了翻裡面的內容,在萌寵專欄停下翻頁的動作,邊觀賞著地獄的貓寵物邊與對方對話:「這麼說來,我感覺『三子』這名字不錯,因為座敷童子的一些原因,具備了防騷擾的功能,你可以考慮一下。」
  「為什麼讓我考慮的名字都這麼奇怪…難道沒有正常一點……啊,鬼燈大人,請別翻頁,這隻貓的後腿肉感覺很好吃。」
  她湊上前去蹦著跳了兩下,鬼燈見狀蹲下身份享著手中「刊載了萌萌的貓寵物每一天」的青年雜誌:「那你以前叫什麼名字?這只好像是鐵路站旁小賣部的那隻貓,想吃可以去抓來。」
  「……」
  她陷入一陣沉默,不知道是因為忘記了自己的名字還是考慮著去抓貓來吃的成功率。
  「以前的名字不重要,一個人的過去就得跟貓吃過的老鼠一樣被嚼兩口消化掉。」她佯作偉大地說著。
  「你以前好像沒有消化器官。」鬼燈指出問題所在。
  「咳咳,雖然沒有消化器官,但是我有牙齒,咬兩口還是做得到的。」她亮出自己的牙齒,突然發現話題又偏到老遠去了,趕緊拉了回來:「不對不對,先不管名字的問題,……不對,首先來看名字的問題,『輔佐官夫人』這個名字又羞恥又彆扭而且還很驚悚。」
  「驚悚?」
  「對,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別人背後捅一刀,主要是這位置名不正言不順地太不安了,我的目標不是當什麼輔佐官夫人,嫁一個看上去就是M的人就沒問題了。」
  她伸出食指,將混亂的大叫喚地獄拋到一旁,興致沖沖地開始跟鬼燈探討人生問題。
  「你轉世之後變得話多了。」
  「壓在心底的怨恨不見了,神清氣爽後人也變得輕鬆自如了。」
  鬼燈摸摸下巴,將手中的雜誌翻過一頁,「我覺得結婚這種事,對像如果一開始就是很聽話的人,一點都沒有意思,有點反抗才能讓人燃起來。」
  「雖然會反抗的人的確有點調/教的價值,但是調/教成功享受了成就感後感情就會逐漸淡了然後離婚,那樣還不如一開始就找個調/教成功的安安穩穩過日子……啊,鬼燈大人,這隻貓感覺也蠻好吃的。」
  鬼燈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沉默了一會兒回答:「這是宋帝王那邊的漢先生,吃了會犯法。他在埃及有親戚,下次可以去埃及吃貓肉。……你餓了?」
  連續兩次提到食物的問題,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主旨所在。
  「嗯?還行吧,主要是非常非常久沒吃過東西了,所以嘴巴有點饞吧。」
  「那現在去食堂吧,我順便去取個東西。」
  鬼燈站起身,將雜誌合上,邁開腳步向前走著。她兩三步跟上。
  「什麼東西?」
  「你的地獄身份證,名字就叫三子好了,身份填輔佐官夫人沒關係吧。」
  「……啥?」
  「另外還有一張結婚申請書,你等下去簽個名就行了。」
  鬼燈彷彿沒發現他的話中有多少爆點,仍然以一步五十厘米的緩慢速度向前方走著。
  「……等等等等,結婚申請書是怎麼回事?」她抓住一個對自己很重要的重點。
  「不是說名不正言不順嗎?這下就名正言順了吧。」
  「……不不不,問題不在那裡,我的意思是完全可以澄清這個八卦還我清白,不是想坐實了輔佐官夫人這個位置,話說輔佐官不是很多嗎?」
  剛剛改名成三子的她囧囧地跟上,為對方的詭異思路感到些許的無語。
  「那就叫閻魔殿輔佐官夫人好了。」
  「稱呼太長了啊!!多念幾次TV就過去了一半STAFF要官方加速了啊!!話說問題的根本就不是這個好不好!!鬼燈大人我可以拒簽嗎?」她終於忍不住,大聲吐槽著。
  「可以,有反抗的人才有調/教的價值。」
  「鬼燈大人您怎麼這樣……」
  「因為我是遭天殺的。」
  她好像覺得這個稱呼有點耳熟。
  
  全文完>
        
番外 生活劇本
作者有話要說:被一隻前輩說過去的文就不要輕易修改,於是這貨想了想,將和諧詞找出來就早點打上完結吧,操刀開始寫番外。
番外,又想了想,決定操起作者君的老本職:寫劇本。
劇本這是個好東西勒↗。
趕緊把這個腦洞補掉,222222字的文,這麼二你們怕不怕![233。處女座表示這字數看著順心。
聽說完結後點擊會猛漲,收藏會猛掉。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哭=-=。
總之這篇文已經是黑歷史了。
求撫摸。  場景1,簽字篇——
  時間:收到身份證不久後。地點:閻魔殿大廳。角色:鬼燈,在不知情的時候被迫改名為三子的骨女。
  三子:鬼燈大人,我要求吊銷身份證。
  鬼燈:(放下金魚草圓珠筆)哦?
  三子:大前天去眾合地獄交流時被一群女性獄卒圍住八卦,前天去現世視察的時候差點被大樹壓死,昨天被丑時參詛咒所以掉到了血池中,今天早上竟然收到了芥子前輩送過來的婚慶禮物!
  鬼燈:芥子小姐?……看樣子是時候舉行婚禮了,你覺得西式婚禮跟日式婚禮哪個好?
  三子:雖然感覺您在興頭上,但是很抱歉我還沒簽字也不打算簽字。還有請幫我吊銷身份證。
  鬼燈:字可以慢慢簽,我不怎麼著急。在這裡簽個字吧,你想要什麼樣的名字?
  三子:想要的名字啊……我想想,不知道為什麼對茉莉小百合有點耳熟。
  鬼燈:這個名字駁回。
  三子:……鬼燈大人,為什麼我感覺到一陣陰涼竄進了背部。
  鬼燈:(將一式兩份已簽字的結婚申請書交一份給她)最近八寒地獄的大門出了點問題,沒法關緊,所以冷風吹過來了吧。
  
  場景2,改名篇——
  時間:不小心被鬼燈欺騙簽字後不久。地點:叫喚地獄。角色:三子,鬼神無間,路人獄卒。
  三子:無間大人,您幫我想一個名字吧。
  鬼神無間:(從文件中抬頭)怎麼了?
  三子:聽說改了名字後一切身份文件都會失效,無論是身份證還是婚姻證明。
  鬼神無間:……鬼燈大人應該不會幫你蓋章。
  三子:誰要他幫我蓋章,…去找閻魔大王就行,大王他不同意的話就把他扔到油鍋裡炸一會兒。
  鬼神無間:日本地獄的閻魔大王當得真委屈啊……也難為他了。
  三子:(突然認真盯著鬼神無間)。
  鬼神無間:(看了看周圍,摸摸臉疑惑地看回去)。
  三子:無間大人,為了將閻魔大王的威信樹立起來,我們聯合抵制鬼燈大人的獨/裁統治吧。
  鬼神無間:你剛剛不是還想把閻魔大王扔進油鍋嗎?…況且我也不是什麼M,不太想抵抗鬼燈大人。
  三子:明明長得就挺像M的。
  路人獄卒:(突然開門進入)無間大人,這是逃跑的亡者名單。
  鬼神無間:抓回來,最近鬼燈大人劃下來一批鐵處女正愁沒地方檢測產品質量呢。
  三子:。
  
  場景3,蜜月篇——
  時間:不重要。地點:閻魔殿大廳。角色:鬼燈,三子,路過的阿香,座敷童子。
  三子:(波瀾不驚地看著鬼燈)。
  鬼燈:(面無表情地看回去)。
  三子:(轉頭看了眼旁邊咬著手指的座敷童子)。
  鬼燈:(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路過的阿香:(將文件抱在胸前,猶豫地)兩位這是在幹什麼?
  鬼燈:討論蜜月旅行的地點。
  三子:不,鬼燈大人,我還沒同意要出行呢。
  鬼燈:閻魔大王已經准假了,之後有大概兩周的假期,阿香有什麼推薦的地方嗎?
  阿香:(苦惱地微笑著)。
  三子:鬼燈大人,請您不要無視我的意見。我已經跟一子二子約好了在最近去現世買衣服。
  座敷童子:。
  阿香:鬼燈大人,我聽說巴黎那邊的時尚中心,最近新出了一款童裝很迎合時代的潮流呢。
  座敷童子:。
  鬼燈:(收到目光,點了點頭)。
  座敷童子:抱歉,三子,最近我們家隔壁的山口太太丈夫出門了,她一位孕婦呆在家中不安全,我們還是留下來照顧她吧。
  三子:餵你們是住在閻魔殿的吧閻魔殿隔壁的山口太太是誰啊!
  
  場景4,住宿篇——
  時間:芥子小姐因遇見來三子家做客的分福茶釜而暴走後不久。地點:大叫喚地獄崩塌的宿舍前。人物:芥子小姐,鬼燈,三子。
  三子:(低頭拿著文件夾,平靜地)我去問過叫喚地獄的鬼神無間了,他表示那邊的宿舍還有空。
  鬼燈:芥子小姐最近就到紺本寺再修行一段時間吧,另外好好反思一下這次的行為。
  芥子小姐:鬼燈大人非常抱歉……
  鬼燈:不,你需要道歉的是大叫喚地獄的獄卒們,就我個人而言這次意外還是有不錯的結果的。
  三子:鬼燈大人請您不要幸災樂禍。
  鬼燈:你是時候搬到閻魔殿來了。
  三子:請允許我鄭重拒絕。
  鬼燈:這不是疑問句,你的選擇只有一個。
  三子:……我可以跟芥子小姐一起前往紺本寺修行。
  芥子小姐:(看了看鬼燈,又看了看三子)兩位還沒有住一起嗎?
  三子:(受到直球撞擊捂著胸口後退一步)。
  鬼燈:嘛…因為之前的旅遊,積累了許多工作,加上她的性格也有部分原因在內。
  芥子小姐:這樣可不行的哦!既然結婚了就得好好住在一起,才有夫妻的味道嘛。
  三子:芥、芥子前輩竟然也這樣說……(恨恨地看一眼鬼燈,臉紅)……
  
  場景5,包子篇——
  時間:不重要。地點:賽河原。角色:鬼燈,三子。
  三子:鬼燈大人,我覺得小鬼真是一種令人厭惡的生物。
  鬼燈:明白事理的小鬼還可以忍受。
  三子:問題就是那種小孩太少了,現在的大人都不知道怎麼教育小孩的,不僅不聽話,還經常亂碰別人的東西。上次賽河原的小鬼走錯路到刀山地獄,把那裡攪得一團亂,最後還是得我來處理……
  鬼燈:那你可以把自己的小孩教育成聽話又冷靜的類型。
  三子:可是我不想生小孩。
  鬼燈:唔…這的確是個問題,要把你分配到賽河原工作一段時間嗎?聽說跟小孩們呆久了就會喜歡上他們。
  三子:…不不不,鬼燈大人,請讓我生小孩……(恍悟,後退幾步遠離鬼燈抱頭蹲下)不對啊!不是這個,請忽略剛剛的話。我是說請讓我繼續討厭小孩。對,是這個。
  鬼燈:嗯,我明白了。
  三子:……你確定?
  鬼燈:當然。
  三子:鬼燈大人,我感覺你明白的跟我想要你明白的不是一個東西。
  鬼燈:無論怎樣,結果都只有一個,理解的過程就不重要了。
  三子:(沉默,回頭跑)。
  
  場景6,家訓篇——
  時間:不知道多久以後。地點:閻魔殿後院。人物:三子,鬼燈,一隻出爐許久的小包子。
  三子:(低頭看著前方)……
  小包子:(抬頭看著前方)……
  三子:家訓第一條。
  小包子:看見跟女性走在一起的白澤先生就湊上去喊爹地。
  三子:…家訓第二條。
  小包子:看見獨自一人走在街上的白澤先生就跑上去狠狠地踩他腳部的小拇指。
  三子:……家訓第三條。
  小包子:尊重女性,特別是上下內衣不配套的女性。要將母親大人當成暖寶寶一般對待。
  三子:………鬼燈大人,您是怎麼教育兒子的?
  鬼燈:(雙手環胸站在一旁)追加一條,看見靠近母親的男性一律上去踩腳趾。
  小包子:包括父親大人嗎?
  鬼燈:如果你踩得到的話。
  小包子:(上前抬起腳就想踩)。
  鬼燈:(拎起他的衣領往外扔)。
  三子:鬼燈大人其實您也討厭小孩的吧。
  鬼燈:我認為養成PLAY挺不錯的。
  
  場景7,吵架篇——
  時間:三子第三次被「已婚人士」這個理由拒絕進入兔子的聯誼場所從而無法與芥子在外面吃飯。地點:家中。人物:鬼燈,三子。背景:小包子。
  鬼燈:(拿起離婚申請書)請敘述理由。
  三子:性格不合,作為一名S,我覺得跟鬼燈大人婚後從未贏過一次。
  鬼燈:(思考,看了眼一旁的小包子)例如?
  三子:總覺得我的S設定每次碰上鬼燈大人都會崩塌。
  鬼燈:這是調/教成功的結果。
  三子:我覺得我是時候踏上旅途讓自己的設定發揚光大了。
  鬼燈:……其實從結婚的時候開始,你就贏了。
  小包子:(坐在一旁玩金魚草,時不時往這邊看一眼)。
  三子:……。
  鬼燈: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三子:(接過離婚申請書)。

如如lulu 2024-7-12 20:05

還不錯,謝謝分享,如果還有cp是鬼燈的文章就求分享,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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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鬼燈的冷徹)地獄的那些黑色幽默》作者:奈斯影子【完結+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