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7-6-26 08:41
第97章 紅衣公子
新房很快就到了，房門被忽然打開，裡面被綁在床上的女子瞬間警惕著抬頭。她面容秀麗絕倫，表情憤怒，臉上帶著一些潮紅，明顯是被人下藥了。
洛水在打量著她，她自然也在打量著洛水：一襲異域風格的華美紅裙，白髮雪膚，容貌美豔異常，非常人能及。
「夫人，這就是唐姑娘。」
徐達在一旁規規矩矩的站著，同時也向洛水介紹著新娘。
「夫人？」
聽到這個稱呼，唐鴻靈微楞，那個好色之徒竟然還有夫人？有了這位夫人卻還要劫走她，讓她來做小……簡直是侮辱！若不是他們用了下三濫的手段，她一時不查，又怎會被這些烏合之眾劫走！她被這幫人劫走，而邢哥還被霸刀的人所傷……唐鴻靈本來是十分悲憤的，她本以為她今日已經無路可逃了，並且她已經做好了自盡的準備，只要趙天龍敢動她，她就會立刻咬舌自盡，她絕不受此侮辱！
原本她是這樣準備的，卻沒想到這天龍寨還有一位夫人……看那狗頭軍師對這位夫人恭恭敬敬的樣子，唐鴻靈頓時覺得事情有了轉機。於是她儘量調整好臉上的表情，帶著些疑惑問到：
「夫人？你是趙天龍的髮妻？」
洛水臉色微沉，然後道：
「不是。」這什麼跟什麼。
「哎呦喂！夫人啊，老大只是一時糊塗啊，他心裡最愛的肯定是你啊！ｂｌａｂｌａｂｌａ……」洛水剛否認完，一旁的徐達又開始鬼哭狼嚎了。
洛水直接一腳將他踢到了牆上，他才住了聲。
「我說過，你應該安靜點兒。」
洛水看著他有些驚恐的雙眼，唇邊的笑容越發的瑰麗，琥珀色的眼裡點點光芒彙聚。
徐達看著她，眼神微微空了那麼幾秒，然後又規規矩矩的站再了一邊，只是這次他再也沒有說半句話了。
洛水：浪費我精力！
「好了，現在來談談我們的問題吧。你是唐門的人？」
洛水看著唐鴻靈鬆散的紅色外袍下那身明顯的唐門服飾，心裡有些想法：這個唐門女子的血條和她差不多，並且此時還有一個虛弱的狀態。大概可以問一問她一些東西。
唐鴻靈見她剛才的行為，心裡對這位夫人又警惕了幾分，見她這幅要談話的樣子，唐鴻靈也就快速開口道：
「夫人既聽過我蜀中唐門的名聲，你夫君這樣幹也不怕給水寨帶來禍事？實不相瞞，我師兄怕是已經到金水鎮了！夫人若是放了我，我必然有重謝。」
唐鴻靈的話語中含著隱隱的威脅，並且也有著利誘。
洛水看著她輕笑道：
「好個威逼利誘啊，你們唐門確實是威風啊。只是，你是不是搞錯了一點，趙天龍不是我夫君。還有，最近唐門和霸刀的關係挺緊張的吧？你確定你師兄能騰得出手來找你？」
洛水笑意盈盈的看著她，那個「你」字的尾音上揚，帶著幾分嘲諷。
「你！」
唐鴻靈瞳孔微縮，十分憤怒的看向她。
對，就這樣看著我……
【魅惑】……
轉瞬間，唐鴻靈臉上的怒氣開始收斂，她的神色變得有些迷茫了。
「你認識唐無夜嗎？」
見她已經受控，洛水便抓緊時間發問了，她能感覺到控制她的時候，精力消耗得比其他的水賊要快。
唐鴻靈點了點頭，道：
「認識。」
「把他的生平簡略點告訴我！快！」
…… ……
「唐無夜殺過哪些人？」
洛水將手微微的放在了自己的心口處。
唐鴻靈頓住了，然後搖了搖頭，道：
「太多了，記不住。而且師兄的任務詳情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那他殺過一個叫曲鈴音的苗女嗎？你認識曲鈴音嗎？」
洛水感覺自己似乎有些緊張，雖然她已經選擇了現在，但遇上機會就想找回過去的事實表明：她還是在意著自己的過去的，她還是想要找回記憶的……
「不知道，不認識。」
唐鴻靈回答得十分簡略。
「唐無夜來金水鎮了嗎？金水鎮的唐門男子是誰？」
「不知道，是我師兄。」
…… ……
一通問話下來，精力只剩下五分之一了，洛水便立刻解除了唐鴻靈的魅惑狀態，同時解開她的繩子，把她一把扔進了窗外的河中，道：
「好吧，我覺得你說的挺對的，所以我放你走。」
作為一個紅衣教，洛水還是不能忍受一個好好的女子被這些水賊侮辱，鑒於她給了自己很多資訊，就當是放走她的報酬吧。反正她又不關心這個水寨。
…… ……
唐鴻靈意識一清醒就感覺自己被扔進了水裡，她也聽見了洛水的那句話，但她心裡不由的有些怪異：這麼容易就放我走了？看來這天龍寨怕是要內亂了吧……
不過，管他的，邢哥還在金水鎮等著她，她必須快些回去。邢哥的傷不能再拖了！他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一步，兩個人一定都不能少！
…… ……
放走了唐鴻靈，洛水便坐在新房裡思考著。她將手再次放到了自己的心口處，感受到手掌下的平靜後，微微歎了一口氣：
果然還是老樣子啊。
她見到唐無夜時，心臟處傳來的壓迫感，那莫名的心悸，以及唐無夜的好感值……總總跡象都表明一個可能：當初是他殺「死」了曲鈴音……
她心臟處的傷口是貫穿傷，後背開口較小，前胸開口較大，明顯是從後往前貫穿心臟的……造成這種傷痕的最大可能是弩-箭，而唐門……擅長弩-箭。
暗沉無光的眼眸，寂靜的河水……心口處的劇痛……
洛水瞬間白了臉，她扶著頭，平靜著心緒：我不能再想了，對，不能再想了……我是活著的……是活著的……
既然金水鎮的那個唐門不是唐無夜，那她待在這個水寨也沒什麼意思了，於是洛水叫來了徐達，問了他去楓華谷的路後，便讓他安排了。
令她遺憾的是楓華穀附近沒有河流，所以要回荻花宮就只能走陸路，而陸路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但目前……唉，看來真的只有陸路了。
洛水站在大船的甲板上，一邊看著天邊的晚霞，一邊等著徐達的安排。不一會兒，船上傳來一聲怒吼：
「誰把她放走的？！是誰？」
一群人戰戰兢兢的站在趙天龍的身後，領著他找到了洛水，道：
「是、是夫人。」
洛水慢悠悠的收回目光，看向趙天龍的眼睛，道：
「是我放的，有事嗎？」
趙天龍的表情有一刻的凝固，像是才想起來什麼一樣，收斂了怒氣道：
「無事。」
眾人：……老大這麼慫？
忽然一人站了出來，憂心忡忡道：
「夫人，您這事可害了我們大家啊！唐小姐是唐門的人，她和老大的好事未成，這樣回去必然是心帶怨恨的，唐門肯定會報復我們的啊！」
洛水看著他微笑，並沒有說話。害就害了唄，反正天龍寨也與她無關。
「報！報！報！大當家的，有人打上寨子來了，他武功太高，兄弟們攔不住啊！他指明要找唐小姐啊！！！」
「什麼？」
趙天龍大驚，拿起武器似乎打算去看看。而洛水則問道：
「他長什麼樣？」
那個水賊抬起臉來，看了看她，見不認識她，回話難免有所疑遲。而他旁邊的人則推了他一把道：
「夫人問話，你還不快答！」
「是是是，夫人。那人是一個使雙劍的紅衣公子，長得、長得十分好看。」
那水賊有些慌亂的答道，而他旁邊的人則嘲諷道：沒問你長得好不好看。
紅衣公子，用雙劍……
嗯，不認識。看來是這群水賊的麻煩了。洛水並不打算摻和，於是她便吩咐了人去問問徐達，去楓華谷的車馬準備好了沒有。
見洛水背過身進屋那悠閒的樣子，水賊中有人忍不住發問了：
「大當家下去迎戰了，夫人您不擔心？」
哪料洛水回眸笑道：
「打得過便打得過，打不過便打不過，我擔心又有何用？」
實意：他和老娘沒關係！
見她這樣冷漠，那水賊便忍不住埋下了頭，低語道：
真是無情冷血的女人，老大當初怕就只是看上她這張臉了吧。
…… ……
「唐姑娘現在在哪？」
一紅衣男子將劍對準一個水賊的脖子，有些冷冷的問道。他身後是倒了一地的水賊，有死有傷……
「大、大大俠饒命啊，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唐姑娘被夫人放走了。」
那水賊嚇得不敢動，只能不住的求饒。
「夫人？」
方少涵發出疑惑，手中的劍更進了一寸。
「那帶我去見見你們夫人吧。」
他並不怎麼相信這個水賊的話，畢竟他不久前才接受了唐邢的委託，來救他師妹。這一路上，他可沒看見有唐門打扮的女子經過。
「何人闖我天龍寨？」
趙天龍怒喝一聲，舉著兩柄巨斧便攻了上來。
方少涵一腳踢開腳邊的水賊，提著雙劍，面無表情的迎了上去……
不過幾個回合，趙天龍便戰敗……
方少涵一腳踢在趙天龍的腿彎處，讓他跪在了地上，同時，手中的劍架上了趙天龍的脖子：
「唐姑娘被你劫到哪裡去了？」
七秀坊出身的他平生最討厭的事之一便是強搶女子，這趙天龍的行徑確實讓他厭惡。
趙天龍埋著頭喘著氣，沒有回答。方少涵便將劍往前進了幾分，趙天龍的脖子上便出現了血痕……
終於，他抬起頭來，有些迷茫的樣子，他使勁搖了搖自己的頭，感覺有些頭昏腦漲，一個紅衣女子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晃著，晃著……
「唐、唐姑娘被她放走了……」
「她是誰？」
方少涵繼續問道。
她是……
她是誰？
趙天龍忽然感覺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了……
她是誰？是誰？
…… ……
「她……她是誰？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趙天龍抱著頭有些痛苦的吼道。
見他如此，方少涵眉頭微皺，他踢開了趙天龍，繼續朝著水寨的內部前進。趙天龍的樣子明顯是被人控制了，而開始那個水賊口中的「夫人」倒是令方少涵有些警惕，若真是那個夫人，倒是讓他有些好奇，這樣的人控制這個水寨幹什麼？或者說她真的放走了唐姑娘嗎？
都已經打進來了，不管怎麼說，方少涵還是決定一探到底。
…… ……
「夫人！老大敗了，那人馬上就打上來了！」
一個水賊跑到洛水面前來說了這樣一句話後便立即跑開了，看樣子是逃命去了……
這麼快？！
洛水微微一愣，然後便向身邊的水賊道：
「快帶我去找徐達。」
車馬還沒準備好嗎？
卻不想，瞬間，一個紅衣男子從天而降，四周水賊群擁而上，那男子手中雙劍舞動，不到兩個回合，周圍的水賊便全部潰敗……
洛水、洛水很心驚……
因為她看見了他的的血條……嗯，相當高，和唐無夜一個級別的。
洛水：……打這麼個水寨需要這樣的高手來嗎？我也是不懂這世界了。= =
本來就不想摻和進天龍寨恩怨的洛水，這下更不想摻和了……不但不想摻和，還想儘量撇清關係！本來她就和他們沒關係嘛！
於是洛水儘快調整好自己的狀態，讓自己顯得柔弱一些：放鬆身體，雙肩微微下垂，扶著柱子，小心的向那紅衣公子望去……嗯，她打算把自己也偽裝成被這些水賊劫來的女子，反正他們也劫了那個唐門女，就說他們不止劫了一個好了！
很快，那紅衣男子注意到她了，他將手中雙劍收回了背上，然後向她走來……
洛水看著他，有些微楞，因為這確實是一個極為好看的男子，他甚至可以用漂亮去形容……只是唯一的遺憾是對方面無表情，臉上如有一層薄冰。
洛水將眼神變得有些小心，也有點驚恐，很符合那些被抓的女子。待那男子走進，她剛準備開口……
一個原本暈過去的水賊忽然醒來死死的抱住了那男子的腳，並且以一種視死如歸的氣勢喊道：
「夫人，您快走！」
洛水：……
真是什麼都沒有辦法阻止的豬隊友。
第98章 心緒難平
方少涵一直走不出一年前的那場意外，心境也一直未能平定，所以他決定要四處走走。他知道，自己的心裡是壓抑著一種怒氣的……是被欺騙感情的憤怒，也有……不甘。
此外，苗疆出事，曲雲師姐和孫飛亮師兄雙雙遭遇變故，秀坊內師姐妹們都為此心亂，方少涵自然也不例外。除了這些，他也想起了曲鈴音……她也是苗疆五毒教的人，只是不知五毒的這場內亂中，她最後怎麼樣了……
算了，再怎麼樣也與他無關。方少涵極力收回自己的思緒，漂亮的臉上毫無表情，顯得有幾分冷淡。
方少涵知道近日的江湖很亂，但已經無所謂了，反正他心緒也是夠亂的，在坊中，無論怎麼練劍也平息不下來心緒。關於曲鈴音的那些事，他無法向人述說，也不能向人述說，那些不甘與哀怨也只能被死死的藏在心底……方少涵怕再這樣下去，他就會生出心魔，所以他選擇出來散散心。
金水鎮離揚州很近，是一個較為平靜的小鎮。他出了揚州城便向著金水鎮的方向而去，想著在平靜的金水待一些時間，卻沒料到這裡似乎也變得不再平靜了，唐門和霸刀的人在此聚積，他們之間充滿了火藥味，似乎稍有不慎便會打起來一般……
唐門和霸刀……
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這樣緊張了？
方少涵有些疑惑，難道說近日裡江湖上盛傳的唐門小姐逃婚是真的？難道說那唐門小姐和藏劍的五莊主來到了金水鎮？
方少涵有些心煩的走到河邊，卻看見一人在河邊徘徊，一邊徘徊一邊喃喃自語：
「這可怎麼辦啊？這東西真燙手啊！」
忽然那人一回頭，看見他身後的方少涵，也看見了方少涵背上的雙劍，他的眼睛頓時就亮了起來！
「這位俠士，我看你玉樹臨風，俊朗不凡，背上雙劍也是如此有氣魄，想必武功定是不凡吧。」
被人這麼抓住，胡亂的誇了一頓，方少涵有些尷尬，他只得後退幾步道：
「閣下想要我做什麼？」
那人見他這樣說，便立即將事情給講了一遍。原來他昨天夜裡見到了一個女子被劫的，那女子落下了玉佩，他見財起意想貪點小便宜，卻不想那玉佩上刻著一個大大的「唐」字。他看出了這玉佩是唐門的東西。
「哎呦喂，俠士，您說我這可怎麼辦啊？那女子又不是我劫的，他們要是遷怒我可怎麼辦啊？唐門的人我可惹不起啊！蜀中閻王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啊……俠士，你能替我拿著這玉佩去問問那個在鎮裡徘徊的唐門男子嗎？」
既然是有人被劫，方少涵自然是不會推脫的，於是他拿著玉佩去問了鎮裡歇腳處的那個唐門男子，卻沒想到被劫的女子是和他青梅竹馬的師妹，他們彼此相愛……那唐門男子委託他救出他師妹，既然是他力所能及的事，方少涵自然沒有推脫的道理。而唐門的人也是甚少求人的，若不是憂心心上人，那唐門男子又何故如此神色……
真心相愛……
想到這個詞，方少涵微微閉了閉眼，他心緒似乎又有些亂了。一步步的調查，他得知唐邢的師妹是被天龍寨的人抓走了，為怕稍遲一步釀成禍事，方少涵運起輕功提著雙劍直接就殺進了天龍寨。
卻沒想到，人沒救到，他卻在此處見到了一個他不可能見到也不想見到的人———曲鈴音。在見到她之前，他曾想過這個控制這個水寨的「夫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她控制這個水寨又是何種目的……
但這些想法在見到她後，便全部清空了……
她的容顏還是一如既往的美麗，不曾因時光而有半分改變，若硬要說有什麼變化的話，那便是她變得更加光彩照人了，似乎是將以前潛藏的魅力都完全釋放了出來一般。她一身耀眼到極致的紅衣，藏於柱子後，眉頭輕蹙，帶著一些憂慮和驚恐……
只是一眼，方少涵便覺得自己的心又涼了幾分，她在偽裝……
此時，一個水賊忽然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腳，並且朝她大喊道：
「夫人，您快走！」
夫人？
方少涵當然不會相信她會嫁給那個水賊頭子，只是不知道她此刻不待在苗疆，來這樣一個水寨幹什麼？還穿成這樣……打扮得不像苗人，倒是有些像……紅衣教。
方少涵收起思緒，一腳踢開那個水賊後繼續向洛水走去。
洛水見方少涵向她走來，立馬在腦海裡編了一連串的故事，待方少涵走近，她便開口道：
「我是跟隨西域舞團來的這裡，卻不想……」
她的話才出口一半，便住了口。只因為，一把鋒利的劍指向了她的咽喉處……
這長相極為好看的男子並沒有什麼表情，他手中的劍握得極穩，沒有半分顫抖。劍尖貼著她的咽喉，所以洛水立即僵住了動作，連話也不說了。
「你該說實話。」
他的容貌極盛，炫目至極，偏偏他的語調又極為冷淡，帶著一種不可接近的冷意。他看著洛水，片刻後，唇邊扯開一個有幾分嘲諷的笑容，然後收了劍，封住了洛水的內力，道：
「算了……你口中所說的話我又怎敢相信。」
…… ……
金水鎮的一處客棧，來了兩名容貌極為出眾的男女，兩人都是一身紅衣，顯得極為登對。只是，那姑娘臉上的笑容帶著幾分勉強，而那男子的臉色一直都是冷冰冰的。
「兩間上房。」
那男子領著那位姑娘來到了櫃檯前，掌櫃的有些恍惚的給這兩人開了房間。
房間內，洛水沉默著坐在了椅子上，方少涵推開窗後便轉身坐到了她對面。他提起茶壺給倒了兩杯茶，自己捧起了一杯小飲了一口，才儘量平靜的道：
「你為何會在這裡？」
「這位公子好生奇怪，你能來這裡，我就不能來了嗎？」
洛水低頭看著桌上瓷杯裡的茶水，唇邊帶著柔柔的笑容。
「我以為……你該在苗疆，曲鈴音。」
方少涵一口將杯中的茶水飲盡，他抬眸向洛水看去，眼眸黑亮卻似乎蒙了一層薄冰，顯得有些冰冷。
聽到曲鈴音這個名字，洛水緩緩抬頭與方少涵對視，片刻後卻忽然笑了：
「公子怕是認錯人了吧。」又是失憶前的事？我以前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怎麼這麼會惹事啊……
方少涵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更加冰冷，他的眼角卻染上了些許緋色，讓他本就極盛的容顏顯得更為奪目。
「我不會認錯你。」
說完這句話後，他便捧著空茶杯垂下眼，倒是有幾分說不出的幽怨……
見他這樣說，洛水也只有輕歎一口氣，再無言語。經過了好幾人，她每次都試圖讓他們相信是認錯了人，卻都是徒勞，當然……這次她也沒報什麼希望。她對方少涵這人倒是沒有什麼強烈的不安感，只是對他封她內力這件事相當的不滿。因為……
洛水曾試圖對方少涵下眠蠱，或者是幻蠱，但折騰了半天，身體裡的蠱卻像是睡著了一般沒有任何反應……只有系統不斷在腦海裡重複的一句話：
【經脈受損無法運功】
【經脈受損無法運功】
【經脈受損無法運功】
…… ……
洛水：……說好的蠱蟲藏於我們血脈裡，催動蠱蟲靠我們自己呢？
與此同時，她的精力條只剩下不到五分之一，就這個程度的【魅惑】或者【迷光幻象】根本就對方少涵不起作用！
…… ……
沉默片刻後，方少涵先開了口，他看著洛水額前碎發下那個若隱若現的紅色四片花瓣樣的印記，冷不防的問了一句：
「你入了紅衣教？」
幾大門派在商議著攻打荻花宮一事，七秀坊自然也在其中，既然要攻打荻花宮，自然少不了情報的採集。而方少涵所知道的有關紅衣教的事情裡，其中就有她們的服飾以及裝扮，另外紅衣教的神官等人的額頭上就有與洛水一模一樣的印記。
洛水沒有回答，她扭頭向窗外看去，裝作沒聽見的樣子。她額頭的印記是用特殊藥水畫的，當初的聖女候選每人都有一個這樣的印記，而探雪的印記一般都被額飾擋住了。
見洛水不回答，方少涵起身，走到了洛水面前，他忽然伸手抬起了她的臉，撥開了她額前的碎發，揉了那個印記幾下，道：
「是紋上去的？」
「你幹什麼？！」
被人忽然抬起臉，洛水的有些憤怒，她立即揮開了方少涵的手，一臉怒意的看向他。
卻不料方少涵忽然間移開了目光，他的耳朵似乎也染上了淺淺的緋色，不過轉瞬間他又將目光移了回來，板著臉道：
「你額頭的印記最好遮住。還有，一會兒和我去布莊。」
「……你想幹什麼？」
洛水冷著臉看著他。
「你身上的衣服最好也換掉。」
說完這句話後，方少涵便扭過頭不再看她了。他這次出來是帶了一些衣物，可都是他的男裝……並不適合曲鈴音，所以得去布莊重新買合適成衣。
近期紅衣教的真面目敗露，在江湖上的名聲並不好，並且各大門派已經開始著手對方荻花宮了，所以曲鈴音這一身紅衣教的打扮對她沒什麼好處。
作者有話要說：
洛水：我不認識你，真的！
秀爺：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你肯定是騙我的！
秀爺的心思其實很好猜，現在紅衣教那邊的形式不樂觀，他覺得雖然曲鈴音騙了他感情，他還是不能讓她去送死啊。他又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所以就這麼做了，打算先圈住女主幾天，等荻花宮的風頭過去再慢慢勸說女主脫離紅衣教。
第99章 心思難測
雖然曲鈴音她……曾經騙過他感情，可方少涵知道自己從未想過要她死，另外……趙師姐似乎也挺喜歡她的……紅衣教最近的形式不佳，各地的紅衣教分壇甚至都已經被圍攻了。所以不管怎麼說，曲鈴音這一身明顯紅衣教的打扮必須給換下來。這就當他最後一次幫她吧，這次幫過她後，他們便……江湖不見吧。
方少涵目光不經意間落在了洛水的頭髮上，他抬手挑起她的一縷頭髮，問道：
「你這頭髮是怎麼回事？是入紅衣教後染的嗎？」
方少涵曾見過少數的紅衣教女子，她們用特殊的藥物將自己的頭髮染白，寓意：純潔無暇。他卻不知，曲鈴音是幾時也喜歡上了這個東西。
「敢問公子和我是什麼關係，我有必要回答你嗎？」
洛水一把奪走方少涵手中的髮絲，怒極反笑道。
方少涵微微一愣，似乎也察覺到自己動作的不妥，於是收回手，垂下眼，相當冷淡的回答道：
「沒關係。」
「既然沒關係，公子這般困著我未免不好吧？」
洛水單手托臉，笑意盈盈的看著他，笑容雖然溫柔迷人，但那雙眼裡確是十全十的嘲諷。
「我沒困住你，我只是在救你而已。」
方少涵將茶杯重新滿上，再度捧起了茶杯掩住半張臉，杯中茶水升騰起陣陣霧氣，讓他瑰麗的容顏顯得有幾分縹緲。
「救我？」
洛水看著方少涵低垂的眉眼，笑得有些諷刺，
「我既無病也無傷，更沒有自尋死路，何來『救』一說。」
這年頭的神經病都用這種理由隨意扣押他人嗎？
方少涵忽然抬眼，黑亮的眸子裡似有火光在彌漫，顯得瑰麗又惑人：
「也許你沒有，但紅衣教卻在尋死路。」
「你！」
聽他這樣評價紅衣教，洛水氣得站起來，將桌上帶著茶水的茶杯直接就朝著他的臉扔去。她內力被封，精力又不足，目前也只有這種方式能宣洩她心中的憤怒。當然，她也知道，憑她目前的能力根本就砸不到方少涵。
只見，方少涵迅速閃身，然後抬手接住了空茶杯，待他坐回原位後，那茶杯中潑出的茶水才落到他後面的地板上。他抬目看向洛水，目光沉靜。
洛水也看著他，表情冰冷。
「和我去布莊吧。」
方少涵放下了茶杯，神色恢復了初見時的冷淡。
…… ……
「你放開我！我不去！我就穿這身衣服怎麼了？」
儘管洛水死命的掙扎後退，卻還是被方少涵硬拽著出了門。當然，出門後她也就不會這樣鬧騰了，只因為……丟臉。
對此，方少涵也默默的松了一口氣，要是洛水真在大街上鬧起來，他還……真沒辦法。
…… ……
布莊。
「喲∼這位公子好生俊俏，是來定做衣服的嗎？」
方少涵剛一踏進布莊，裡面的老闆娘便調笑著迎了上來。他大感尷尬，於是後退了兩步，將洛水拉到身前，道：
「是她要買衣物。」
一見洛水，老闆娘臉上的笑容半分沒減，繼續誇讚道：
「姑娘生的真是漂亮，我們這裡新來了一些款式的衣服，是長安那邊流行的款式呢，姑娘若是穿上……」
「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們買成衣。」
見老闆娘有些滔滔不絕，方少涵便打斷了她的話。而他身旁的洛水依舊是一臉不情願的模樣，沒有開口說半句話。
「那好吧，我們所有的成衣款式都在這兒了，不知姑娘喜歡哪件？」
老闆娘回到了櫃檯前，笑眼眯眯的看著洛水。
洛水抬臉看了那些衣服一眼，然後看了看依舊死抓著自己手的方少涵，臉色變得更沉，沒有說話。
老闆娘早就看出了這兩人有些彆扭的狀態，她當然不會覺得奇怪，做生意的人有的東西無視就好了，於是她便將目光轉向了方少涵。
方少涵抬眼，認真的挑選著眼前的衣服，然後挑出了其中比較素雅的三件，然後向老闆娘說道：
「就這三件，不過能麻煩老闆娘請人幫她換上嗎？她……有、有些不太習慣穿這樣的衣裙。」小小的撒了一個謊，方少涵都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臉熱。
老闆娘笑著打量著洛水那一身西域風明顯的紅裙，很理解的點了點頭，然後喚出了她的兩個女兒幫忙將洛水帶入更衣間更衣。
…… ……
更衣室內。
「這裡有後門嗎？」
洛水看著兩個受控的小姑娘，面無表情的問道。
「沒。」
「只有一個門。」
兩個小姑娘相繼回答道。
洛水有些無奈的解除了【魅惑】，然後對清醒過來的兩人揮了揮手道：
「你們出去吧，我自己會穿衣服的。」
然而，兩個小姑娘搖了搖頭，直接就撲了上來：
「娘說過，讓我們幫你換的！」
洛水：……你們要不要那麼聽話！
…… ……
換好了衣服的洛水將「阿裡曼的光輝」藏到了背包裡，然後才走了出來。
見她出來，方少涵便上前將另外的兩件衣服交給她，道：
「你這段時間就先穿這些衣服吧。」
洛水冷著臉，抱著衣服，並不搭理方少涵，方少涵也不太在意的樣子，他依舊抓住洛水的手，然後……拽著她回了客棧。
…… ……
客棧內的房間裡。
「你……這段時間就先待在這裡吧。」
方少涵的語氣冰冷強硬，神色也冷淡至極，但他的目光和洛水的目光稍微一接觸就會像觸電一般迅速移開。
「你憑什麼決定我的去向？」
洛水披散著頭髮，一臉怒意的看著方少涵。
方少涵沒有回答，只是垂下眼並不看她。見狀，洛水直接站起身就向門口走去。
只是在路過方少涵身邊的時候，她的手被方少涵拽住了，任她怎麼扯都扯不動：
「你放手！神經病嗎？」
方少涵並不看她，任她怎麼掙扎都未鬆開手上的力道。他側目看著窗外天邊的晚霞，神色有些不清。
「……你不能回紅衣教送死。」
洛水氣得一把拽住他那被紅繩束起的黑髮，一通亂扯。
「我說過了，我不認識你！你聽不懂中原話嗎？」
頭皮忽然一緊，方少涵臉色微變，他立即鬆開了洛水的手。見狀，洛水也鬆開了他的頭髮，然後轉身準備繼續走……
忽然間，幾段紅綢從她身後伸出，一下子把她綁了個結實。
…… ……
被綁得結實的洛水寒著臉坐在床上。
方少涵坐在桌子邊微微理著自己散亂的頭髮，見理不清楚後，乾脆將束髮的紅繩解了下來，一頭黑髮瞬間披散下來。紅衣，墨發，長眉秀目，眼帶桃花，他確實是好看到近乎妖魔。
在洛水眼裡，他確實就是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妖魔鬼怪，專攔她的路。
不一會兒，方少涵理好了頭髮，重新拿著紅繩束髮，洛水才發現他的左鬢角有著幾縷白髮。看著方少涵年輕的容顏，洛水不由的在心裡惡意的猜測著：都有白頭發了，說不定是個老頭子！只是容貌顯年輕而已！
這一刻，洛水忘記了自己也是滿頭的白髮，真要這樣算的話，她自己才是老奶奶級別的頭髮！
「我回苗疆，不回紅衣教，你總可以放開我了吧。」
洛水強壓下心裡的火氣，儘量平靜的對方少涵說。「曲鈴音」是苗人，那她回苗疆總可以了吧！他總沒有理由扣下她了吧。
聽見洛水的話，方少涵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他繼續手上的動作，束好了發才開口：
「……也不行。」
苗疆雖然已經打退了天一教，但目前依舊不太平，天一教的屍人還是時不時的跑去襲擊。總之……曲鈴音要是現在回苗疆，總還是免不了被捲進去。另外，聽說天一教的煉屍術很是殘忍……如果曲鈴音被他們抓住了，那後果……
幫人幫到底，反正他也就最後幫她一次了。
「你若是憂心苗疆的情況，你可以寫信，我幫你寄過去。」
洛水低下頭低聲罵了一句。
「你還想說什麼？」
方少涵神色冷淡的看著她。
「我說你神經病！多管閒事！」
洛水抬頭，一臉憤怒的看著他。
方少涵的臉色幾乎是驟變的，他脾氣就算再好也不能忍受這樣，不識好人心就算了，還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說他。更別說他算是不計前嫌的幫她了，方少涵本身也不是一個脾氣特別好的人。洛水的這一句話氣得他直接就抽出了背上的劍，將劍往桌上一放，抬眼看向洛水道：
「你若是這樣趕著找死，還不如我直接送你一程。」
他黑亮的眸中的火光似乎更盛了。
見方少涵這樣，洛水便立即閉了口。如果可以，她當然是不想死的……她比誰都想活著，可她更想活得好。她也知道，她是不會死的！
我想活著啊，可我不想一直這樣活著，任其他人擺佈我的命運……這樣的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區別？我想活著，想要活得好啊！所以……我需要力量。
【＊系統小字：天絕蠱成長８０％，距離覺醒還有８１天】
第100章 命運相交
楓華穀的某處山林裡。
暮色漸深，林中某處有人點起了篝火。一道人打扮的男子靜坐在火旁，看著跳躍的火焰有些出神，似乎在想什麼事情。他眉目疏朗，容貌俊逸，只是神色有些清冷，縱然火光在側也沒辦法完全化去他身上如冰雪般的清冷感。
淩虛陽看著跳躍的火焰，微微歎了口氣。他從羅毅那裡得知阿音被帶去了荻花宮，所以他便抓緊時間趕來了荻花宮……不為別的，他只想在各門派攻打荻花宮之前找到阿音，並且帶走
她。葉承風說過，阿音被拐入了紅衣教，若是阿音真被紅衣教那一套洗腦與各大門派死扛的話……
淩虛陽忽然不想再想下去了。
【找到她後，你又該如何呢？】
聽到心裡這個聲音，淩虛陽神色微變：
【那也與你無關吧。】
【你不想知道答案嗎？】
那個聲音帶著一絲嘲諷。
淩虛陽目光漸暗，他沉默了片刻後，才答道：
【隨緣。】
卻不料心裡那人冷笑一聲道：
【你是沒機會去問還是不敢去問？】
淩虛陽有些心煩了閉了閉眼，他抽出了背上的劍，將劍放到手中，看著劍身上自己的倒影，語氣冰冷：
【你不需要知道。】
【你明明就是軟弱！你不敢去問她，你不敢知道答案！你以為你在原地什麼也不做，她就會一直待在你身邊嗎？你以為你為她放棄修道，不告訴她就是偉大嗎？你站在原地，只肯默默的守望，註定什麼也得不到！】
【夠了！】
我說你夠了！夠了！心魔而已，竟如此倡狂！
淩虛陽臉色有些蒼白，因為他知道……有些東西可能真的是這樣。他的心亂了，很難再平靜了。他不停的在心裡念著靜心咒，然而這次卻似乎沒什麼效果。
【我不是心魔。】
淩虛陽看著劍身上倒映著的自己的臉，有些出神。劍身上倒映的那張臉，俊逸非凡，帶著說不出的清冷感……忽然間，墨色的雙眸裡的淡漠化去，變得有幾分瘋狂，眉角微揚，帶了幾分張揚。
【我是淩虛陽。】
劍身上倒映的那張臉笑了，笑得有幾分肆意。
…… ……
四周一片黑暗，淩虛陽負劍獨自走在黑暗中。黑暗中一片寂靜，什麼聲音也沒有。只是他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已經在向前走著。
不一會兒，前方出現了亮光。這光芒越來越亮，甚至於超過太陽。淩虛陽不得不到抬手遮目，以求不被這光芒刺傷眼。
不過片刻，這光芒漸漸的淡去柔和了，淩虛陽放下手才發現：四周變成了一個有些華麗的大殿，大殿的牆上裝飾著各種精美的壁畫，四處佈置著紅紗，紅紗隨著風的吹動飄起，有幾分說不出的風情。大殿中央有個半尺高的石台，石臺上站著一個華服女子：
她有一頭雪白的頭髮，頭髮上裝點著紅紗和各種黃金寶石的發飾，一身明顯偏西域風的華麗紅裙，顯得既妖豔又有著奇特的端莊感……
她以紅紗覆面，低垂著眉眼，所以淩虛陽看不清她的樣貌。他只能慢慢的走近她。
帶他走到離那女子還有十尺遠的時候，那女子抬起了眼，解下了面紗……
琥珀色的眼，美麗至極的容顏，她唇邊帶著柔柔的笑意。
真是一張萬分熟悉的臉啊……因為這是阿音的臉。
見那女子露出面容，淩虛陽剛想上前，卻不料他的面前忽然間升起了一道火牆……火焰跳躍著，將那女子的身影藏在了後面。
「阿音！」
淩虛陽抽出劍以淩冽的劍風劃開那火牆，就想上前。然而他的腳才前進半步便停住了。因為那女子說：
「別過來。」
淩虛陽頓住了身影看著她，似乎有些不解為什麼她要阻止他的靠近。
「淩虛陽，你回去吧，別再管我了。」
那女子微笑著看著他，聲音輕柔緩和，然而這內容卻讓淩虛陽有些心涼。
「阿音？」
淩虛陽有些驚疑，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說。他面前的火牆變得有些矮了，火焰也不復明豔，一副將要熄滅的樣子。所以火牆後女子的身影也變得清晰起來。
那女子微垂下眼，顯得既溫婉又柔順，她低聲笑了起來：
「這些年裡，四處為我奔波，真是辛苦你了……」
「我並不覺得辛苦。」
淩虛陽忍不住開口打斷了她，他直覺到了她接下來想說的話。
「到此為止了吧，淩虛陽。我並不喜歡你，你做得再多又有何用？」
她抬眼看著他，目光平靜無波。她的聲音依舊柔和，但話語裡卻帶著一種讓人心涼的冷意。
淩虛陽的心確實是忽然間感到了寒冷，就如一大盆冰水忽然潑下。他沉默了片刻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我……是自願的，你不用感到愧疚什麼的。」
「就算我不喜歡你也沒有關係嗎？你，就真的甘心嗎？」
她看著他，笑容不改。話語中的「甘心」二字充滿著質疑。
淩虛陽靜靜的看著她，微微閉了閉眼，深呼出一口氣後，才答道：
「沒關係。得之吾幸，失之吾命。」
話是這樣說，然而淩虛陽卻清楚的感覺到了自己內心的真話：不甘心。
他確實不甘心，然而……這又有何用？感情……確實是無法勉強的。若是真能勉強的話，世上便不會出現那麼多的癡男怨女了。阿音不喜歡他……心裡難受也沒用，他只能夠儘量表現得不在意。
那女子靜靜的看著他，唇邊的笑容越發的美麗。忽然間，她笑容褪去，神色漸漸變冷，語氣也變得十分冷漠：
「然而，你所做的一切全都沒用。」
她琥珀色的眼睛一直看著他，眼中沒有半點「人」的感情，如同毫無人情的神像俯視著眾人：
「你救不了她。」
也救不了我……
「你根本……什麼也改變不了。」
她話音剛落，淩虛陽面前的火牆再次升起，火焰跳躍著，燃燒著，似乎在嘲笑他的無能。
淩虛陽想反駁，卻發現他根本就出不了聲，他想上前卻發現身體完全沒有辦法動彈……就像是有什麼沉重的東西壓在了他的背上，讓他半分也動彈不得。
淩虛陽一臉空白的看著面前燃起的火焰，有些恍惚。他的身影也開始變得恍惚，有兩個人的身影在不斷的重疊分開，然後又分開重疊……
到最後，他的身影終於被定格成了一個：丹頂鶴模樣的道冠，一身有些幹練的道服……他容顏依舊，只是神色發生了改變。他神色不再清冷，變得有幾分嚴酷；眼中也沒有了猶豫，只剩下一片墨色……微揚的眉角顯得有幾分張揚。
…… ……
石臺上的女子微微歎著氣，正準備出現帶上面紗，卻發現：火牆被淩冽的劍風劈開，地上留下道道深痕，一人從火牆後直接躍到了她的身前……
「我會繼續，不論結局。」
他看著她，神色嚴酷卻帶著幾分說不出的鄭重。他將手中的劍一把插－入她腳下的石台，石台出現了道道裂紋，然後應聲而碎……
那女子的雙腳也終於得到解放，從見面開始她就沒有移過位……就是因為她的腳是被嵌進石台的……
他將她緊緊抱住，在她耳旁鄭重的承諾：
「我會救你。」
一定會……
一次不行，還有二次，二次不行還有三次……
我不會放棄……
作者有話要說：
道長會精分的原因是他壓抑太久了，總是按照師長或者說大家心目中的最高標準來，他把自己的想法壓抑得太狠了，他太能理解人，所以所有的負面情緒和想法只能壓在心底。壓得久了，出問題是自然的吧。女主是個導火線，他只是想要個答案：曲鈴音到底喜不喜歡他？
就這個答案而已，但是面對女主的時候他又退縮了，他不敢問。他怕那個答案是：不喜歡。那他就沒有理由再維持現狀繼續跟在女主身邊了……
白道長是淩虛陽最親和的那一部分，可以說是溫柔過了頭的猶豫。
而黑道長就是淩虛陽深藏的嚴酷冷淡的那一面，強勢，也執著。他沒有白色部分那麼多的想法，他也就不會過多的猶豫。
你們可能也看出來了，另外一條命運線要比正文的時間靠後一點。道長是一直扮演的拯救者，然而他三次都沒能拯救成功。
第一次，他未能阻止女主被殺。
第二次，他沒能在河中找到女主。
第三次，荻花宮，他也沒能救出女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徹底變成洛水•阿裡曼。
那條時間線的道長就是個悲劇，拼命想救回愛人，卻總是失敗，永遠都是晚了一步。
那條命運線的女主全名【洛水•阿裡曼】，嗯，她就是這樣囂張，直接把阿裡曼的神名拿來做了自己的尾碼名。
另外，這一章充分告訴我們：道長相見女主？做夢吧！23333333
ps：道長人設，白道長破虜or破軍套，黑道長秦風套。
道長線其實是雙線進行的，牽扯到另一條命運線。
這是第一百章!☉▽☉道長出場了！快留評!
第101章 弱者之哀
幽暗的樹林裡，篝火發出暖橙色的光芒，在夜裡顯得有些溫暖。淩虛陽猛然睜眼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場景。
原來……是夢啊。
他抱著劍，默默的松了一口氣。
【是夢？你在僥倖什麼？】
心裡的聲音再次傳來，淩虛陽冷著臉閉上了眼，他並不打算回應。
———————————————————
金水鎮，某家客棧內。
被綁的結實的女子獨坐在床邊，微垂下臉，沉默著。坐在桌子旁的紅衣男子也垂目看著桌上的劍，沒有言語。
氣氛越發的冰冷……
終於，那男子抬眸看向那女子，開口了：
「……我說過了，你若是憂心苗疆，可以寫信，我替你寄回去。」
寄回去？
洛水在心裡自嘲：寄給誰呢？她誰都不記得了，這信該怎麼寫？又該如何去寄？
「……好，你鬆開我，我寫信。」
洛水沒有抬頭，聲音冷淡得很，在方少涵看來，她算是妥協了。於是他上前解開了綁著她的綢緞……
在解開綢緞的瞬間，洛水抬頭，一個匕首就向方少涵的脖子劃去……
「你！簡直不可理喻。」
將洛水手中的匕首打掉，順便再將她禁錮住，方少涵的臉色變得更加的難看了。
…… ……
洛水被紅綢綁在了椅子上，只有她的右手可以活動，而她的面前的桌子上擺著一張信紙，旁邊擺著筆墨和硯臺。方少涵級坐在她旁邊看著她……
洛水看了看方少涵冷漠如冰的臉色，心裡有些怨念，也有……不甘：你不就是仗著武力比我高嗎，不就是我沒有能力反抗你嗎？不就是因為我弱嗎？！！！！
因為是弱者所以沒有選擇的權利？！
因為是弱者，所以我就該乖乖的聽你的話？！
因為是弱者，所以我就該接受你所謂的「保護」嗎？
…… ……
說到底，最根源的原因不就是因為我弱嗎？！！！！所以你才這樣肆無忌憚吧！！！！
【＊系統小字：天絕蠱成長９０％，距離覺醒還有７１天】
洛水緩緩抬起手，拿起了筆，將筆移到墨汁處慢慢沾起了墨……
說到底，她根本沒有選擇……
洛水低下頭看著潔白的紙張，卻有些無從下筆的感覺。她確實是無從下手，她拿筆的手甚至都有些細微的顫抖……
方少涵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的動作，看著她拿起毛筆那生疏的樣子，不由的有些疑惑：她拿筆的姿勢似乎有些不對……
我……該怎麼寫？
我該寫給誰？
洛水拿著筆小心的移到信紙上，她的心在顫抖……她緩緩的降下筆，想在紙上寫字卻完全想不到該寫什麼，只能拿著筆在信紙上留下了一個大大的墨點……
手在顫抖啊……
她真的無從下筆啊……她的記憶像是蒙上了一層白霧一般，朦朧不清。她知道她有個師弟，也知道她有個師父……可是，師弟叫什麼名字呢？師父長什麼樣呢？
全、都、不、清、楚、啊！！！
「啪嗒」
一滴淚珠低落在信紙上，濺起微小的淚花……
洛水拿著筆，埋著頭，動作就那樣僵住了……看著信紙上的那個被水侵濕的部分，開始不由自主的眨著眼，勾起嘴角，努力想要微笑……
她不應該展示這樣脆弱的心態……
更不應該將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示在這個人的面前！
「你若是不願意寫就算了。」
方少涵抱著雙劍站在窗邊，神色冷淡。
「我……願意寫。」
洛水的語氣平靜無波，讓人察覺不出半點兒其他的情緒。她背對著方少涵，右手拿著的筆終於動了……
「我很好，平安無事，勿念。」
洛水以極快的速度寫完了這句話，然後在落款處頓住了……她的筆下意識的寫出了三點水的偏旁……還好她即使收手，將那寫錯的部分畫了一個叉，然後重新寫下了「曲鈴音」三個字。
終於將信寫好，洛水將筆擱在了一旁，依舊低著頭道：
「我寫好了。」
見她停筆，方少涵便上前拿過信紙，正準備裝入信封的時候……他餘光一掃，有些疑惑，於是將信拿到眼前來仔細查看……
紙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話：
「我很好，平安無事，勿念。」
只是……這字怎麼看都不像出自成年人之手，倒像是一個初學寫字的孩童一般，字寫的只能說是能看而已……橫不像橫，豎不像豎的……還有，那個「無」字是「無」的意思嗎？
想到洛水剛才拿筆的姿勢，方少涵心裡劃過一絲疑惑：她……難道不會寫漢字？
她中原話說得那樣好，又怎不會寫字呢？
等等……說到底，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認知「她中原話說得好，字就一定不錯」呢？
一張張傾訴思慕的信紙浮現在方少涵的腦海，他想起了那紙上娟秀的小楷……
方少涵忽然感覺心裡發冷……
他當初怎麼會那樣輕易的認為那是曲鈴音寫的呢……不對，他為什麼會被這種荒謬的東西輕易的愚弄呢……
怎麼會呢……
方少涵臉色發白的拿著信紙，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的有些加重……
———————「曲姑娘昨日要回苗疆了，所以特意來向你辭行。」
———————「她在七秀門口等了你很久的，直到快接近日暮才走……」
趙詩雨的話語忽然在他腦海裡響起……
她在七秀門口等了你很久……
她等了你很久……
很久……
方少涵只覺得心裡很冷，很冷……心裡像是被忽然塞進了一大塊冰一樣，冷得他沒法說話……所以說，當初是誰在故意愚弄他們。
他自己到底是為什麼那樣輕易的相信了這個騙局……沒有過多的思考……就那樣輕易的相信了曲鈴音是心悅之人是趙師姐……
…… ……
【系統提示：攻略目標「方少涵」發生異變，請俠士儘快打斷他的想法！】
系統提示音在洛水的腦海裡響起，然而洛水並沒有反應，她依舊低著頭沉默著，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
呵呵，我有什麼能耐去阻止他的想法……
【系統警告：攻略目標「方少涵」發生異變，請俠士儘快打斷他的想法！】
【請俠士儘快打斷他的想法！】
【請俠士儘快打斷他的想法！】
系統三遍提示後，洛水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忽然間，洛水感覺身體裡的力氣被忽然抽走，她身體一軟，頭猛然間前傾，差點撞到桌子。幸好力氣的流失只有那一瞬間，她立即抬起右手護住了額頭，才避免了身體撞上桌子……
…… ……
洛水這邊的動靜吸引了方少涵的目光，自然也打斷了他的思考……
方少涵看著洛水僵直的背影，有些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說……他不由自主的走上前，接近她，卻發現：她一直低著頭……
「你……」怎麼了？
方少涵慢慢伸出手想要抬起洛水的臉，手指才接觸到她臉龐的垂下的頭髮就被洛水的右手抓住了……
「我沒事。」
洛水的語氣和之前一樣冷淡，沒有過多的情緒。
但看著她一直埋著的臉，方少涵的心裡忽然有了一種微妙的猜想……
他忽然間抬起了洛水的臉：
她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眼中還有些許未來得及消散的淚光……
她……哭了？
這個事實讓方少涵忽然有些心慌，他幾乎是瞬間收回了手，然後解開了綁著洛水的紅綢，他想勸她別傷心……卻發現自己有些說不出話來。
被解開了束縛，洛水依舊坐在椅子上沒有什麼動作。說到底她還是受制於他，有沒有被綁著不都一樣嗎？
「……你真的不能回紅衣教。」
方少涵有些悲哀的發現，除了這句話，他竟找不到其他話說了。
悠于 2017-6-26 08:43
第102章 天殺地絕（一）
「……你，」
方少涵心裡發慌，但他面上依舊是冷淡的神色，他開口說了一個「你」字後又沒了下文……
他向來不善於言辭，所以他也就找不到合適的勸慰的話語，只能夠繼續保持著沉默……越是心裡發亂，他就越是面無表情，看上去也就越發的冰冷。
「……紅衣教的那些東西，你別再信奉了。」
方少涵向前走進了兩步，他垂目看著洛水腦後有些淩亂的頭髮，不由自主的伸手替她理了理：
「金水鎮倒是還有些景致上佳的地方的，你要去看看嗎？」
—————————————————————
金水鎮，一處幽靜的水潭處。
洛水靜靜的看著流水落入水潭濺起的水花，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你不喜歡？」
方少涵將手中的羅傘輕放在了洛水的面前，別過臉略微垂了垂眼。
洛水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水花，沒有搭理方少涵的意思。
這個水潭水很清也很淺，注入水潭的只是一條小溪……水裡藏不住一個人。
「你喜歡什麼樣的景色？」
方少涵看著洛水靜默的背影，儘量平靜的開了口。他就站在洛水身後幾步遠的地方，雖然人沒有上前，但洛水知道，她在他的攻擊範圍之內……
這個人……
洛水背對著方少涵在心裡嘲諷道：雖然是解開了她的束縛，但他的站位表示出，他隨時都可以再將她綁起來……真是，無處不在的束縛感啊……
「楓華穀。」
洛水側臉看向他，唇角微微勾起，帶著一絲嘲諷：
「我喜歡楓華穀的景色。」
紅衣教的荻花宮就在楓華谷，方少涵自然是知道洛水是什麼意思的。於是他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出言道：
「你不能回紅衣教。」
依舊是那一句不變的話。
洛水忽然間轉身看向他，表情幾經變化，才緩緩開口道：
「不能回荻花宮，也不能回苗疆……你到底想怎樣？你扣住我到底有何企圖？」
洛水的眼睛直直的看向方少涵，裡面有憤恨也有不甘。
方少涵看著她，心裡有些火氣：她不信他是為了救她……
他抬步上前，洛水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
看著洛水的舉動，方少涵眼簾微垂，心裡有些微涼，他俯身收起地上的羅傘，然後對洛水道：
「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話語剛落，他便上前拉住了洛水的手，像來時一樣，打算牽著她回客棧。
而洛水則一把甩開了他的手，臉上帶著壓抑的怒色。甩開了方少涵的手後，她站在原地平息了幾秒自己的心緒，然後看著方少涵。
方少涵站在樹下，紅衣似火，陽光從他側面透入，讓整個人顯得更為迷幻……他出色至極的容顏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更為耀眼，縱然面色冰冷，也因這陽光而有了些許柔和。
方少涵站著未動，他手中拿著收好的羅傘，只是靜靜的看著洛水，似乎在等她開口。
洛水平息了內心的怒火，調整著臉上的表情，露出一個有些憂鬱無助的表情，她的雙眼一直看著方少涵，琥珀色的眼裡似乎有什麼在閃動……
「你告訴我真相吧……」
消耗目前所有精力，【魅惑】發動。洛水不奢求控制他，她只需要他心軟，只要他心軟那麼一次就好……她也確實是想知道答案。
方少涵看著她這樣，縱然懷疑她在偽裝，但心裡確實開始有些鬆動……告訴她也好，也許她會就此絕了回紅衣教的念頭呢？
「紅衣教行事已犯眾怒，各門派已經商議好了攻打荻花宮之事，朝廷也已出手，天策府的李渡李校尉已經帶人趕往楓華穀了……紅衣教逃不過這一劫了，不管你信不信……我確實只是想救你而已。」
紅衣教逃不過這一劫了……
逃不過這一劫了……
逃不過……
洛水忽然間感覺心口發緊……那樣華美的荻花宮，那麼多親和的姐妹，雨落、百香、秋彌……她們能躲過各大門派的圍剿嗎？
想一想她們的血量，洛水就騙不了自己：她們……逃不了……
如果她現在還在荻花宮的話，是不是也會被圍剿呢？但目前她偏偏在金水鎮……陰差陽錯的出了荻花宮……
所以……我會是我們中唯一存活那個人嗎？不……我根本就死不了的對吧？我肯定是唯一存活的那個人吧……
唯一存活的人……其實是唯一偷跑的人吧！
……
方少涵看著洛水驟然改變的表情，心裡有一絲不詳劃過，於是他開口道：
「你怎麼了？」
洛水抬眼看著他，沒有回答，然後突然間轉身向林中跑去！方少涵臉色一變，提氣運起暗香掠影就追了上去。洛水目前內力被封，用不了輕功，再說她的輕功本來就沒有方少涵快，所以她幾乎是立刻就被追上了。
方少涵抓住洛水的雙手直接向後扣住，眼角帶著些許緋色，臉上有著一層薄怒。
「你放開我！我要回荻花宮！」
洛水拼命掙扎，臉上一片焦急。
方少涵臉上的怒氣更盛，眼角的緋色更明顯，襯得他的容顏更加灼人，
「讓你回荻花宮？那你趕得及嗎？今天就是攻打荻花宮的時間，再說，以你的武功只能去送死！」也許是太過氣憤，方少涵說話便不是那樣留情了，語氣裡帶著一種冰涼的嘲諷。
是啊……
我太弱了啊……弱到連自己的都救不了，還妄想著救她們……
我還真是不自量力呢……
可是……我也有想要保護的人啊，也有想要守住的地方啊……
想要力量啊……
想要擁有足夠護住自己想要守住的一切的力量啊……
洛水在腦海裡對比著自己和方少涵的資料面板，心裡有些絕望……忽然間，她注意到自己資料面板上的名字旁多了一個淡金色的按鈕：
【天絕蠱】
描述：已覺醒９０％，可短暫使用。開啟可大幅度提升宿主的武力。
ｐｓ：未完全覺醒，使用威力有所減少，另外有少許副作用。
大幅度……提升武力？！
她現在內力受封也可以？對於副作用什麼的，洛水也不在乎了，反正最嚴重也不過是死而已！
【系統提示：是否開啟［天絕蠱（未完全狀態）］】
【確認開啟】
…… ……
幾乎是瞬間，洛水就感覺自己身體裡沉靜的蠱蟲開始活躍起來了，她身體的桎梏感消除了……她的內力解封了！
於此同時……
【系統提示：各屬性指數增長中，開始重新界定俠士各資料……】
洛水看見：她血量條上的數字開始飛速跳動，轉瞬間，她的血量顯示為……４.１億
【系統提示：內力條，精力條同血量等比增長中……】
【系統提示：特殊狀態下，免疫一切控制效果。同時精力、內力消耗降低８０％，技能效果增強１０倍，治療效果額外提升５０％……】
洛水有些愣了……
只因為她的資料面板那翻天覆地的變化，血量４.１億，內力２５００ｗ，精力７８０ｗ，各屬性高到嚇人……
方少涵的資料已經不夠看了……
但是，洛水發現，她的血條下多了一個ｂｕｆｆ【天殺地絕】，這個ｂｕｆｆ是倒計時的，計時時間為……三百秒。
時間耽誤不得，於是洛水瞬間提氣，強烈的氣勁從她身上蕩開……方少涵不查，被忽然這麼一震，身體不由自主的後退幾步。他有些詫異的看向洛水：她什麼時候有這樣高的修為了？
！
等等……她的眼睛……
方少涵看著洛水轉變成墨藍色的眼眸以及眼角那不知何時出現的暗青色紋絡，面色發冷，他大概猜到了，洛水是用了什麼偏門的方法短時間提高自己的修為，這些偏門的方法一般都有著極強的副作用，更何況洛水的實力提升得太多……讓他不由的有些擔憂起來，只是還沒等他開口，洛水便已經向他攻過來了……
她高高躍起，雪白的發在空中飛揚，陽光照耀在她身上，顯得光耀至極，像是一尊放光的神像……半透明的天蠶絲從她背後散開，像是一張張密不透風的蛛網，直奔方少涵而去……
道道絲線帶著強烈的氣勁襲來，旁邊的樹木只被稍微碰著一點兒便已被割成了幾段……
方少涵面色發沉，不敢硬接，直接抽出背上雙劍，瑰麗的劍氣環繞在他身旁，襯得他更像是山林中化形的妖魔一般，豔麗至極卻又冰冷至極。
天蠶絲觸碰到他身邊的劍氣，威力卸去了一部分，卻仍不改道得向他襲去……方少涵提氣後退，天蠶絲緊追不捨，劃開了他的衣袖，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天殺地絕】倒計時：２９２秒
副作用還不知道是什麼呢……不行，我得儘快打發他！
洛水心思一沉，一雙墨藍的眼眸直直的看向了方少涵，眼中光華流轉，似夜空般璀璨迷人……方少涵的大腦瞬間空白，他躲避的動作僵了下來，直到心口的疼痛感穿來，他的意識才清醒過來……
趁方少涵中了【魅惑】，心神不守，洛水瞬間逼近他，然後帶著天蠶絲一掌打在他的心口上，震得方少涵的身體直接向後撞去，直接將一顆樹撞斷後才緩緩落地……
【天殺地絕】倒計時：２８８秒
「咳咳……」
方少涵背靠著樹，以手掩口，咳出了一大口鮮血。他的身上也被樹枝和天蠶絲劃出了不少的傷口，鮮血將他的衣服的紅色染得更加的妖嬈……縱容他形容狼狽，但仍舊未損他的容貌半分，他依舊漂亮得驚人。
「你不能回紅衣教……」
方少涵右手將劍利於地面，強撐起身體，他抬臉看向洛水，臉上的怒氣更盛，眼角的緋色也越加豔麗，黑亮的眸子裡似有火光燃起。
他才撐起身體，洛水便一腳向他踢來，正好踢中他的手……
手中劍脫手，方少涵的身體沒了支撐，一下栽倒在地面……他的手腕處傳來劇痛，他的骨骼錯位了……
「我必須回去。」
洛水看著他的眼睛，面無表情，她的雙眼化成了墨藍色，裡面似乎還有星光閃爍，眼角的暗青色紋路將她的容顏襯得妖冶魔魅至極，同時也有種非活人的冰冷感……
【天殺地絕】倒計時：２７６秒
「別去！你、咳咳……你會死的……」
方少涵努力從地上爬起，抬臉看著洛水，眼中有種深深的怒意，也有……隱藏的擔憂。
「就算是死，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洛水垂目看著方少涵，然後收起了天蠶絲，正準備離去。
然而一陣空靈清幽的琴音從一旁傳來，於此同時，一個文雅清朗的男音響起：
「二位有何恩怨？為何在此大打出手呢？這位姑娘未免出手太重了。」
【ps：如果有在其他網站看到這篇文的朋友能來晉江給我留個評嗎？】
作者有話要說：
秀爺感情生澀，脾氣看似不錯實則易怒。他長得高貴冷豔2333333，越生氣，看起來就越漂亮hhhhhhh同時，越心慌越心亂，他就會面無表情，強裝鎮定，就是個紙老虎╮(╯▽╰)╭！
軍爺李渡官職為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
這裡我說一下，我採用的劍三90年代的血量資料，還有一些npc進本和不進本的血量是不一樣的，我設定這裡顯示的血量都是進本的話應有的血量。現在我公佈一下，目前攻略對象的血量數值。
淩虛陽：2.2億
方少涵：2.2億
陸輝：2.2億
唐無夜：2.1億
葉承風：2.1億
秦徵羽：2.1億
楚硯：2億（主修離經）
喬伊：1.8億（還在成長期）
探雪：1.4億（還在成長期）ps：90年代秦皇陵的探雪4.5億
羅守誠：……我不想說，他太慘了……(/▽╲)，目前武力太低，因為他年齡實在是太小了。
沒錯，目前武力值最高的3個是道長，秀爺和喵哥，揚州遇秀爺的時候女主血量才三十幾萬，所以你們能理解秀爺隨便打兩下，女主就差點掛了嗎？╮(╯▽╰)╭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劍氣入體，七秀和五毒內力不容，出那個【內力衝突】的buff也是有幾率的，不過女主她的運氣233333你們懂的╮(╯▽╰)╭！
說！【天絕蠱】屌不屌？說好的吊打就是吊打哦！方少涵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下一章我們有緣再見~
第103章 天殺地絕（二）
秦徵羽出揚州之後，第一個目的地便是金水鎮，他打算走金水的道，再轉去苗疆尋人，卻沒想到在這郊外遇見一男一女。
由於離得遠，秦徵羽到沒怎麼看清他們的容貌，只是依稀覺得這兩人通身風華都很出色，站在一起倒是很登對。他們似乎在看風景的樣子，秦徵羽暗自笑著：還真是有幾分興致的二人啊……
只是還沒等他感歎完，那邊就鬧上了，似乎有什麼矛盾的樣子……秦徵羽在樹蔭裡坐著休息，也沒太注意。因為戀人之間鬧點小彆扭什麼的也是很常見的，只是下一刻發生的事就讓秦徵羽有些心驚了……
因為那素衣女子直接將那男子一掌打飛，周圍的樹木也被氣勁切割得七七八八的……
秦徵羽：……
那位兄台，你……眼光真獨特。祝你此生幸福……
打飛那男子還不夠，那女子又走近踢了那男子一腳……那男子傷得更重了……
那男子一身的紅衣被鮮血染得更加豔麗了……
秦徵羽暗自歎了一口，然後背著琴走出了樹蔭……
那男子手使雙劍，一身帶有明顯七秀特色的服裝————是七秀的弟子。長歌和七秀向來交好，同時也為了避免這男子被那女子失手打死，秦徵羽決定摻和進去了。
秦徵羽：……其實我真的不想摻和這種家務事的。
但想一想那女子出手的狠辣，秦徵羽又微微歎了一口氣：他怕他不摻和，那七秀弟子就得命隕於此了。
這樣想著，秦徵羽便將手搭在了琴上，同時也向那女子喊道：
「二位有何恩怨？為何在此大打出手呢？這位姑娘未免也出手太重了。」
…… ……
洛水回頭看去，一旁的山林裡走出了一年輕男子：他眉目溫雅，面如冠玉，一襲白衣背著琴做文士打扮，很有些出塵君子的風采。
【天殺地絕】倒計時：２６１秒
看著自己資料面板上那個明顯的倒計時，洛水的心情有些急切，於是她並沒有理那人，直接轉身要走，卻不想方少涵硬撐著站了起來，左手一把拉住她的手，道：
「你不能去！咳、咳咳……」
他口中咳出的鮮血似乎更多了，那雙黑亮的眼眸近乎固執的看著洛水。
洛水面無表情，直接揮手運氣甩開了方少涵，方少涵受此一擊，更加撐不住的半跪在了地面……
見狀，秦徵羽微微皺了皺眉，直接將背後的琴放了下來，用手一撥……有些冷意的琴音響起，琴音結陣，構成一個「域」，攔住了洛水的去路。
「這位兄台並無傷你之意，姑娘你也太過了吧。有什麼事不能和和氣氣的說一說呢？」
【天殺地絕】倒計時：２４３秒
「與你無關！」
洛水回頭，已經收起的天蠶絲再度從她身上散開……以她為中心，構成一個個密不透風的切割領域，領域迅速擴大，朝著秦徵羽和方少涵的地方蔓延而去……
隨著天蠶絲的推進，地面一寸寸像蛛網一般碎裂開，周圍的植物像是被風暴卷席過一般，變得凋零破碎……
錚錚的琴音響起，秦徵羽的雙手放在琴上，不斷的彈奏著，他彈奏的速度越來越快，快得十指都化為了虛影，才堪堪抵住了天蠶絲的進攻……他的臉上出現了凝重感：這樣的修為……這樣深厚的內力……失算了，他完全不是對手。
疏影橫斜……
瞬間，秦徵羽一把撈起旁邊失去了行動力的方少涵，向旁邊躍去，而原地留下了一個依舊在彈奏的虛影。
在秦徵羽拉著方少涵避開這個由天蠶絲構成的風暴領域的同時，天蠶絲攻破了他的音陣，直接將他們剛才的所在的地面分割得七零八碎……
秦徵羽迅速看了方少涵一眼，心裡有著十分沉重的感覺：……這、這七秀弟子到底做了什麼？這姑娘這架勢……殺父之仇莫過如此吧= =
我該不會也交待在這裡吧？救人不成，反而把自己陷進去，想想都覺得有點丟臉。師父交待的任務……他還沒找到師娘和師妹啊！！！
找不到師娘＝師父要打一輩子光棍＝師父脾氣會越來越不好……
秦徵羽：……不，師父現在的脾氣已經夠不好的了。
秦徵羽皺著眉，將方少涵放到一旁，五指在琴上迅速一劃……淩冽的琴音再度響起……
江逐月天————————！！！！
淡青色的音域鋪展開來，恰好將洛水和他們自己覆蓋在其中。只要在他的音域之類，那姑娘的實力總會有所限制的。不管怎麼說，如果不能和解，就只能試一試把她拿下了。
於是秦徵羽再度將五指搭上琴弦，疏影橫斜……
四周出現了好幾個他的虛影，他們都懷抱著琴。然後，秦徵羽取出了琴中劍……而方少涵此時也再度強撐著站了起來，他以左手持劍……
「這位兄台，你還好吧？」
秦徵羽眼睛一動不動的看著那素衣白髮的女子，等待著合適的出手機會。
「咳咳，我沒事，我必須攔下她……」
方少涵擦了擦嘴角的血跡，面色有幾分發白。
秦徵羽：……我覺得這可能性不大。
…… ……
【天殺地絕】倒計時：２３１秒
置身於青色的音域中，洛水確實感到了有一瞬間的不適合感，體內內力的運轉包括蠱蟲的活躍性都有所降低……但這種感覺也只是一瞬間，而後便消失了。
【系統提示：特殊狀態下，不受控制效果的影響。】
她看著對面那嚴陣以待的兩個人，心裡算是明白了：若不把他們兩個都接解決掉，她怕是走不了的。
他們在等她先出手，好找破綻，她知道。但你就算知道，她也確實得先出手，因為她的時間經不起消耗……戰鬥每拖長一秒，對她就多一分危險！
必須要快……
幽幽的琴音響起，忽然間越變越快，像是雨打芭蕉也像是戰場上兵戈相交的碰撞聲，洛水覺得自己體內的血液似乎有些沸騰，經脈裡內力的運轉也有些停滯……這琴聲很像是心跳，一下一下加快，讓人心中的壓迫感倍增。
與此同時，緋色的劍氣四溢，一柄劍攻過來了……
洛水看著方少涵發白的面容，直接從背包裡取出一柄短劍，直接向他擲了過去，短劍撞上方少涵左手的劍，方少涵的動作略微一頓，趁著這個瞬間，洛水又是一腳踢在他心口，造成二次傷害……
「你滾開啊！」
【天殺地絕】倒計時：２１５秒
在洛水剛解決方少涵後，她的身後出現了秦徵羽的虛影：他提著劍眼看就要向她刺來……
【迷光幻象】……
…… ……
秦徵羽剛剛切劍正準備攻擊，卻看見，他眼前的女子變成了六個人……不是長歌疏影橫斜的虛影，她們全都是實體的樣子……
秦徵羽心裡一沉，他知道自己沒有看花眼，目標一多，他的動作便免不了一頓……就是這個微微疑遲的瞬間，他心口處便傳來一陣劇痛……
秦徵羽瞬間閃身到自己影子的地方，他剛才的地方站著６個一模一樣的女子……她們都是一頭白髮，墨藍色的眼瞳，臉色冰冷的看著他……
秦徵羽一手擋在心口，暗自慶倖著：幸好他多得快，那力道未能完全落在他身上，他才不至於重傷……
不過，她……長得好像有些眼熟啊。
然而來不及多想，下一刻，那六個女子同時閃身到了他的面前……同時攻擊！
他閃躲不及，只能護住要害，腹部被重擊………他的身體飛出好幾米撞到了樹上才停下。
於此同時，他聽見那女子說：
「聖火焚城。」
秦徵羽不可置信的看見，鮮豔明麗至極的火焰從那女子身上出現，然後以極快的速度向外蔓延……沾染到一點兒火星的樹木全都化為了灰燼。火焰未至，氣浪先到，狂躁外放的陽性內力灼得秦徵羽的臉生疼……
來不及閃躲了，他立即將琴架上，十指在琴上翻飛，快成了虛影。冰涼的陰性的內力外放構成一個了「域」，秦徵羽試圖抵擋這陽性內力外放形成的火焰。
他撥弄琴弦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內力一次比一次多的外放，火焰呼嘯而至，刮過這一片區域，土地變成了焦黑色……
秦徵羽目前是苦不堪言，他的內力消耗越來越大了，他快撐不住了……
「噗——！」
一口鮮血噴出，落在了琴弦上，而秦徵羽撥弄琴弦的手卻沒有半分停頓……
他確實快撐不住了……幸好這火焰也已經燒過了，在陰性內力構成的「域」消失的下一刻，火焰也消失了……不過餘熱燒斷了他的琴弦，他的十指皆被灼傷了……
看著自己受傷的十指，秦徵羽笑得有幾分自嘲，看來他今天確實會交待在這裡了……
卻沒想到火焰過後，那女子竟然沒有攻擊，秦徵羽有些驚奇的抬眼看去：四周只留下了一片片焦土，那個女子卻不見了蹤影……
她……放過我們了？
秦徵羽松了一口氣，這才去查看那名七秀弟子的狀況，那個七秀弟子剛才在火焰的邊緣處，應該沒有收到波及……不過，受不受波及他的傷也夠重的了。
秦徵羽到方少涵身邊的時候有些驚奇，因為受了這樣重的傷，方少涵並沒有暈過去，不僅沒有暈過去，他還試圖靠劍撐著身體站起來……只是他的雙眸很是無神，已經接近於昏迷了，但他還朝著那個女子消失的方向喊著：
「……你回來，咳、咳，不要去，回來啊！」
曲鈴音，你回來……
別去……
你會死的……
你回來啊……
第104章 秀坊舊事（新加了配音）
【天殺地絕】倒計時：２０１秒
洛水運起輕功拼命朝著楓華穀的方向趕去，在【天殺地絕】的狀態下，她的各屬性都是呈幾何倍增長的，所以她的輕功也是前所未有的快……她整個人從空中躍過，衣襟飛舞，像是一顆劃過天空的星辰。
【天殺地絕】倒計時：１９５秒
洛水能看見，地面的樹林飛快在她腳下後退，一直退，一直退……很快，樹林的邊境就在眼前了。
快一點兒啊，再快一點兒啊！！！
【天殺地絕】倒計時：１８３秒
————————「讓你回荻花宮？那你趕得及嗎？今天就是攻打荻花宮的時間。」
雨落、百香、秋彌……
撐住啊，一定要活下來啊！！！
…… ……
【天殺地絕】倒計時：１３４秒
…… ……
見方少涵內傷嚴重，秦徵羽看了看自己被火焰灼燒得鮮血淋漓的十指，又看了看只剩下２根琴弦的琴，他歎了一口氣，然後再度將琴放到面前擺正，運起相知心法撥動這僅剩的兩根琴弦……
每撥一下，他的手指上的傷口就裂得越開，鮮血也流的更多了。但是秦徵羽依舊面不改色的撥弄著琴弦，那七秀弟子的內傷過重，需要相知的內力來溫養他的經脈，而且……他自己也受了內傷，雖然沒有那七秀弟子那樣重，但也需要相知心法的調息。
不一會兒，方少涵的眼神便恢復了光彩，他的意識清醒了。雲裳心法護住了他的心脈，讓他撿回了一條命……
「多謝。」
方少涵清醒後，禮貌的對身邊的秦徵羽到了謝，然後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將右手錯位的骨骼再度糾正回原位後，用口咬著布條將自己的右手手腕固定住。
處理好了右手的傷後，方少涵便提著劍有些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抬腳努力向前走了一步，心口氣血翻騰，他不由的又吐了一口鮮血……
「這位元兄台，你現在需要好好調息修養，你這是幹什麼？」
見方少涵提劍向著那女子消失的方向搖搖晃晃的走著，秦徵羽便忍不住出聲了。
「多謝閣下，在下七秀方少涵，今日之恩他日必報。」
方少涵回頭，禮貌的朝秦徵羽抬了抬手，然後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繼續往前走。
各門派今日攻打荻花宮，天策府掃尾……曲鈴音這個時候趕回去就是送死！！！她不知道用了怎樣偏門的辦法提升武功，她武力提升得過高，想必對她身體的損傷非常大，說不定是要折壽……
不行，必須要追回她……
曲鈴音……你知不知道，你就是在送死？
…… ……
「……方公子，你這是要去送死嗎？」
秦徵羽收起了琴，歎了一口氣道：
「那位姑娘既然已經放過你了，又何必再去糾纏呢？」
秦徵羽內心：沒見過這樣趕著去找死的……
方少涵微愣，並未言語，繼續向前走著……
——————「別去！你、咳咳……你會死的……」
——————「就算是死，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方少涵心裡有些自嘲，他現在的舉動在他人看來不就和曲鈴音一樣嗎？是去送死……
可……就算是這樣，他也想攔下她……阻止她去送死。
然而下一刻方少涵感覺眼前的景物開始變得昏沉起來，意識模糊前一刻，他聽見那位受他連累的長歌男子說：
「抱歉，在下得罪了。救人救到底，方兄還是先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勢再說吧。」
…… ……
方少涵入七秀坊時只有三歲，有些事是他聽坊主和諸位師姐說的。
當年七秀坊還不叫七秀坊，叫憶盈樓。他是被人遺棄在揚州街頭的，當時憶盈樓初成，樓主收養了一些年幼的女童做弟子，他和一些女童混在一塊，加之容貌精緻秀氣，被誤認為是女孩收入門中，直到洗了澡好好打理過後才弄清楚他是男孩。
雖然是男孩，但既然已經收進了門裡，沒有理由再將這樣小的孩子遺棄……也只有這樣了。其實當時師父是有想過要將他送去藏劍山莊的，但後來卻不知道怎麼的，留下了他。師姐們沒告訴他原因，他也就不知道，不過他猜測大概與孫師兄有關。
孫師兄比他大一歲，是從嬰孩時期被收養的男童，當初還是曲雲師姐極力反對將他送走才留下了他。
他並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方少涵」這個名字是他入秀坊後，師父給他起的，因為他原來那身衣服的布角裡有個「方」字，所以他便以「方」為姓。也許是七秀多女孩的緣故，「少涵」是個較為中性化的名字，若是認真算來，還比較偏向女名。
…… ……
當年他年幼無知，不辨男女，在加上容貌精緻秀麗勝過大多數女孩，被一些師姐哄騙著穿了女孩的裝束而不自知。是以他經常和一些和他年歲相差無幾的師姐妹們在一起玩鬧，而孫師兄則經常沉默著躲在另外一邊看著她們。孫師兄是男孩，七秀上下全是女子，作為少有的男孩，他自然是被那些小姐妹們當成了異類排斥……
也許正是因為融不進同齡人的團體，所以孫師兄的心裡才會越發的依靠著一直以來溫柔待他的曲雲師姐吧，直到將她當成此生唯一，終日在無法言說的愛戀裡掙扎……
而他在過了七歲後才被清楚的告知：他和坊中的師姐妹們是不同的，他是個男孩……在此之前，他從不知道有性別這種概念。師父告誡了平常愛玩鬧的那幾位師姐，不許她們再將他打扮成女孩子了，因為……他總歸該意識到自己是個男孩子了。
那是他初次穿上男弟子的服飾，和孫師兄的一模一樣。而等他做完功課再去找平常一起玩的女孩們時，卻被笑了：
「少涵，你今天怎麼穿了男孩子的衣服啊？我上次送你的生辰發簪你怎麼不戴了？」
而他則毫無發覺的回答道：
「因為我是男孩子啊，那個發簪太花了。」
…… ……
從那以後，不知道什麼原因，他便被從前關係一直很好的那些小姐妹們疏遠了……明明前不久下了早課後還等他一起走的，還會帶漂亮的有趣的東西和他分享的……
…… ……
他總算是和孫師兄一個待遇了，他們……被孤立了。
每當她們玩得開心的時候，他走過去，她們便會停下談話走開……一處又一次，他終於受不了了，去找昔日的玩伴質問：
我做錯了什麼？你們這樣要這樣對我？
而昔日的玩伴只是看了看他的衣服後，不高興的道：
「你是個騙子！反正我們不和騙子玩！」
「我沒有騙人……」
「你明明就有！你是個男孩子，卻要偷穿女孩子的衣服！騙我們你是女孩子！」
…… ……
爭吵無果後，他只覺得心裡有一股火焰在燒，有怒火和怨氣在他的心裡盤旋。
「我沒有騙人……我從來沒有說過我是女孩子。你們只是在意我是男孩，只是找理由孤立我而已……我是男孩又沒有什麼錯！」
那女孩被說得有些惱怒，便帶著些嘲弄的對他道：
「你要是換回女裝我們就還和你玩，怎麼樣答應嗎？」
「對啊，你要是換回女裝，我們就還和你玩∼」
不知何時，周圍聚集了其他的女孩子，她們都笑嘻嘻的看著他，語氣裡帶著幾分嘲弄。
方少涵瞬間氣紅了臉，他將雙劍握住又鬆開，握住又鬆開，重複了好幾遍才忍住心裡的氣憤，只是冷冷朝她們說道：
「我是男孩，就穿男孩的衣服。」
後來他臉色難看的獨自回了房間，將衣櫃裡面以前師姐們送的漂亮的女裝都找了出來，然後……一把火燒了個乾淨。
「我是個男孩，不是女孩，也不做女孩！」
他看著火盆裡燃燒的衣物，面色冷淡。
…… ……
從那以後，他喜歡上了練劍，練劍能發洩他心裡的怨怒，每當他心中的火燒起來的時候，他就會去練劍。他不在理會她們的嘲笑，人變得有些孤僻，和孫師兄倒是越走越近了。
孫師兄性格平順溫和，而他和孫師兄不同……
某日下了課，她們走過他的身邊朝他和孫師兄丟了一顆石子，然後做著鬼臉……孫師兄埋下臉，情緒有些低落，他在等曲雲師姐……
而他沒有可等的人，所以，他直接撿起了一個石子向她們扔了過去……石子將其中一個女孩的發飾打亂了，她們便十分生氣了圍了過來……
「方少涵！你什麼意思？」
「那你們什麼意思？」
他半點也不讓的冷著臉站在那裡，孫師兄在一旁拉了拉他的手示意：不要吵起來。可他並不想理會，他只知道自己心裡的火越燒越旺了。
「沒什麼意思，倒是你，是不是想打架啊？」
女孩們不高興的抽出了雙劍嚇唬他。
淡淡的緋色染上眼角，方少涵冷著臉也抽出了背後的雙劍：
「打就打，以為你們人多我就怕嗎？」
…… ……
勸架不成，孫飛亮無奈的也被捲進了戰圈……
…… ……
等曲雲師姐等人趕來的時候，她們已經扭打成了一團……大家身上都是傷，當然，他身上的最多，因為他最受那些女孩子討厭……
…… ……
他們最後都被懲罰了，大家都被罰跪反省，此外他還多了一下懲罰：抄書。師父說他情緒不夠冷靜，心性不夠沉穩，該多抄抄書修身養性。
他雖然不甘，但也確實知道：自己的脾氣……確實是沒有孫師兄好。
…… ……
後來，他漸漸的收斂起自己的脾氣，每次功課都努力完成爭取勝過她們所有人，練劍也變得越來越勤奮了。性格變得越來越和順，看起來倒是與孫師兄有那麼幾分接近了。只是，他自己知道，這些只是他的表像。他依舊是那個有些孤僻，容易生氣的方少涵。
作者有話要說：
配音：臨水照花
群裡的小夥伴推薦的歌，我就看上桃花了23333333所以拿過來了。
差點被養成女孩的秀爺，2333333，秀爺潛意識裡就沒有男女之分這種概念╮(╯▽╰)╭，所以你們能看到他無意識的耍流氓（？），然後反應過來了才感覺尷尬。還有，和女孩子打架這種事……秀爺是幹得出來的2333333。
————————————————————————
小段子，小時候的方少涵。
秀蘿1：小涵，你看，我今天的衣服漂亮嗎？
方少涵：漂亮啊，師姐送的？
秀蘿2：當然了，小涵，這是我們給你帶的，你快去試一試吧~
…… ……
秀蘿1、2：小涵，你長得真漂亮，這樣的衣服果然還是你穿最合適了。
秀蘿3：對了，小涵，我們幫你帶了漂亮衣服，你送我們什麼呢？
方少涵：嗯，我這裡有幾個前些天師姐帶給我的發飾，你們喜歡哪個自己挑吧。
秀蘿1、2、3：哇~小涵，你真大方啊！我早就很喜歡你這個發飾了，說好了送我們不許反悔哦！
方少涵：不會的。
在知道方少涵是男孩後……
方少涵：喂~你們今天下課怎麼不等我了呢？
秀蘿1：呵呵，不和男孩子玩。
秀蘿2：呵呵，不和騙子玩。
秀蘿3：呵呵，不和變態玩。
…… ……
方少涵：喂！你們等等我……說好的要一直做好朋（姐）友（妹）呢？
——————————————————————————————————————
這種環境下長大的方少涵沒得恐女症就該謝天謝地了，哈哈哈哈哈~他從小就易怒，是個暴脾氣，長大後才有所收斂。
孫飛亮被孤立，憂鬱，變得沉默，更加依戀曲雲。而方少涵被孤立後……選擇:有本事來打架啊→_→
所以知道為什麼秀坊那麼多美女，秀爺半點想法都沒有的原因了吧。哈哈哈他根本就沒和女孩子正常相處過，小時候盡打架去了，長大了也對秀坊的師姐妹們敬而遠之了╮(╯▽╰)╭
方少涵:這個傢伙小時候和我打過架，那個傢伙以前罵我騙子變態，→_→師姐騙我穿女裝……
他每次生悶氣就練劍，練劍，所以他的武力值上去了╮(╯▽╰)╭
第105章 天大誤會
「這裡是……」
方少涵抬手扶著額頭，有些昏沉的睜開眼看著眼前的場景……
這裡是……客棧！！！！
曲鈴音！！！
…… ……
意識瞬間清醒，方少涵便立即將搭在床頭的紅色外衫迅速穿上，下了床拿起雙劍拉開了房門……
他注意到天色已晚，近黃昏了。於是心下便有些著急，荻花宮目前想必已經是掃尾的階段了吧，曲鈴音現在趕過去會不會……
曲鈴音已經被他強制換了衣服，只要她不自己暴露，天策府的將士們應當不會將她怎樣的……
——————「就算是死，也是我自己的選擇。」
腦海裡忽然清晰的浮現出她離去前一刻的那句話，方少涵忽然間白了臉：曲鈴音……已經被紅衣教同化了，就她現在那個死腦筋肯定會為了紅衣教主動挑事的！
…… ……
「方兄不在房裡好好休養，這樣匆忙是要去哪兒？」
方少涵才踏出房門，便聽見他旁邊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方少涵回頭一看，說話之人正是那天救他的那位長歌男子。於是便緩和了臉色，禮貌的解釋道：
「在下還有急事，就先謝過這位兄台了。」
「你的急事……該不會是去追那位姑娘吧？」
見方少涵那一副匆忙的樣子，秦徵羽便出手拉住了他，但他看方少涵的眼神有一些奇怪。
方少涵微微愣了一下，便有些沉靜的出了聲：
「……是。」
從一交手的時候，秦徵羽就有這種感覺……他總覺得那位姑娘的面容意外的熟悉，卻有些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這不應該啊，容貌那般出色絕世的女子，他不應該沒有印象啊……而交戰過程中容不得他走神，所以他也就沒有多想。不過戰鬥結束後，他才反應過來……於是立即找出師父交給他的畫卷查看………那姑娘的相貌和畫中的師娘有六分的相似，若是認真算來，竟比師父畫中的人還要漂亮。雖只有六分相似，但師父與師娘分離過久，對方的容貌有所變化也是應當的。既然和師娘相似，當然和師妹也是差不多的了。想到對方那張沒有半點歲月痕跡的臉，秦徵羽有些糾結了：
這到底是師娘還是師妹啊？
思及對方的一頭白髮和墨藍色的眼眸，以及那一身高到離譜的武功……秦徵羽默默在心裡下了個結論：她……大概就是師娘吧。
至於對方過分年輕的相貌，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武功修為越高，人就越不見衰老，他師父和藏劍山莊的大莊主就是一個例子。還有江湖中那些女前輩，一個個都駐顏有術，讓人辨不清年齡。師娘有這樣高的武功修為，駐顏這種事應該不算什麼吧……
…… ……
那位七秀的弟子重傷卻還要去尋他師娘，到不知是出於何種目的？當時觀他們二人的對戰，秦徵羽自然是看出了方少涵沒有傷人之意的，但令人費解的倒是他師娘，處處不留情……神色也冷淡至極。
那位七秀的弟子到底圖什麼啊？秦徵羽有些不解的回憶著，思考著……忽然，那位七秀男子看她師娘的眼神在他腦海裡閃過：帶著些怒意，幽怨，也藏著些不便言說的情緒……再想想當時最初那七秀男子和師娘一起賞景的樣子，讓人很容易誤會成一對戀人……
想到這裡，秦徵羽心裡忽然間得出了答案，雖然他依舊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但他卻覺得這是最真實的答案：
那個七秀弟子該不會對師娘存有愛慕之心吧？
得出了這個答案，秦徵羽忽然就覺得他師娘忽然打人的問題也能解決了。他猜測大概是那個七秀弟子向師娘表明了心跡，而師娘規勸不成便怒了。也是……那七秀弟子和師娘都不是一輩的人，這樣子師娘生氣倒也是情有可原的……
至此，秦徵羽便在心裡對方少涵有了一絲詭異的防備感。現下看他重傷未調息多少，又要去尋他師娘，他心裡的感覺便越發的怪異起來……
…… ……
「方兄，不知你和……那位姑娘是什麼關係？」
秦徵羽看著方少涵的眼睛，緩緩問出了聲，他心裡稍微舒了一口氣，因為他剛才差點就喊出「師娘」了，不過幸好在話出口之前改了口。
方少涵神情一愣，然後微垂下眼，有些平淡的道：
「……沒關係。」
「那……方兄可知，那位姑娘已有婚配了。」
秦徵羽有些糾結，但終於還是問出了口。
曲鈴音……已有婚配？！！！！
這句話宛若一道晴雷炸在方少涵的耳邊，他腦子裡瞬間一片空白，他幾乎是立刻就反駁了秦徵羽的話：
「這不可能！」
曲鈴音不可能已經嫁人了！！！她若是嫁人，他又怎會不知道！！！這人一定是騙他的，要不是就是認錯了……
心口的氣血又開始翻騰起來，方少涵有些踉蹌的扶住了牆。他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個消息，他的心緒會亂成這樣……明明就已經打算這次幫過她後便江湖不見的，婚嫁與否皆與他無關……可是他卻下意識的反駁了她已嫁人的消息。
怎麼可能……
她入了紅衣教，怎麼會嫁人呢？
想通了某些緣由後，方少涵才感覺心中氣血的翻騰感減輕了不少，他的心神才回轉過來，儘量平靜的面對秦徵羽到：
「你大概是認錯人了吧，她不可能已婚配的。」
秦徵羽看方少涵的目光從一開始的怪異而變得有些冷淡了，
「也許吧，那位姑娘的容貌確實和我師娘相仿。」
秦徵羽這句話其實算是在委婉的告訴方少涵：你看上的那位姑娘有可能是我師娘。
而方少涵卻有些冷淡的回了一句：
「天下之大，容貌相似之人並不稀奇。」
「……大概吧。」
秦徵羽內心：呵呵，這樣容貌的人，你倒是給我找出第二個來啊。
…… ……
金水至楓華谷的林間小道上。
「秦兄為何一直跟著我？」
方少涵看著一直跟在自己身後的秦徵羽，有些不耐。
而秦徵羽則溫和文雅的笑了笑，道：
「在下尋人剛好和方兄同路而已。」
秦徵羽：呵呵，小子，我必須得盯著你啊！敢肖想我師娘！
方少涵當然知道秦徵羽是什麼意思。淡淡的緋色染上眼角，方少涵強壓下怒氣，儘量維持著禮貌道：
「秦兄要尋之人可有明顯特徵，也許方某能幫上什麼忙。」
都說了曲鈴音不可能是你師娘！
「在下奉家師之命，來尋師娘而已，用不著方兄幫忙。」
秦徵羽的笑容不變，依舊帶著文人特有的儒雅。
方少涵：……我真想打他。
————————————————————
這天，遠在長歌的祝重霄收到了一封信，是秦徵羽寄來的信。
當時他正在湖心亭彈琴調節心緒，信鴿便翩然而至，落在了他的琴弦上，他撥弄了最後一個音便順勢停了下來，將信鴿捧與手上，取下它爪間的信件。
看著信，祝重霄的臉色便變得越來越難看，他捏著信紙的手越來越用力，到最後，信紙在他手中化為了一堆粉末隨風散去……
雙手再度搭上琴弦，一陣狠劃，有些激烈的琴音響起，帶著強烈的怒意。信鴿受驚，立即展翅飛出了湖心亭。
一曲終了，祝重霄沉默著呼出一口氣，然後一把將琴抱起，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曲藍青，你真是好的！！！我在長歌為你守身如、咳咳，潔身自好近二十年，你竟然在外隨意和其他男子勾勾搭搭，果然是南疆苗人，如此不通禮數!難怪信上總是讓我不要去找你，你自己一個人在外倒是逍遙快活！！！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祝重霄回房後便開始收拾東西，東西收拾好後，他想了想，又仔仔細細的打理了自己的形象，然後背上了琴，準備出長歌去尋人。
——————————————————————
秦徵羽的信沒什麼其他內容，只有一個意思：師父，你快來啊！我找到師娘了！有一個七秀的男子在追求師娘，他比你年輕，長得相當好看，還會跳舞……ｂｌaｂｌａｂｌａ
＃求問祝重霄的心理陰影面積！＃
作者有話要說：
hhhhh秦徵羽說女主是他師娘的時候，方少涵就是一個大大的懵逼！
——————————————————————————
小段子：
秦徵羽：方兄，你知道那是我師娘嗎？
方少涵：……！！！！！
方少涵：你特麼在逗我？！！！
秦徵羽：是真的，師娘與我師父blablablabla……
方少涵：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你肯定是騙我的！！！
————————————————————
小段子，祝重霄看了秦徵羽的信後，肺都快氣炸了，然後急急忙忙打扮（？）了一番，跑出了長歌，去找秦徵羽。
祝重霄：咳咳，徵羽啊，那個人很年輕？
秦徵羽：當然，他和我是一輩的。
祝重霄：……（尼瑪，曲藍青，你的臉呢？）
秦徵羽：所以說，師父，我覺得你有點危險了。
祝重霄（冷臉）：……你的意思是為師看上去很老？
第106章 大廈將傾
當前時間為洛水剛與方少涵和秦徵羽打鬥後不久。
【天殺地絕】倒計時：３秒
【天殺地絕】倒計時：２秒
【天殺地絕】倒計時：１秒
【系統提示：「天殺地絕」狀態消失，全身經脈崩壞開始。】
腦海裡的提示音忽然響起，洛水瞳孔猛然一縮，全身上下忽然而至的疼痛感，讓她從天空中垂直落了下來。
好痛……
好痛！！！！！好痛！！！！！！！
全身的經脈都好像被什麼東西使勁拉扯著，幾乎像要斷裂一樣。
…… ……
在山林的邊界處，一素衣女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在地上喘息片刻後，洛水又咬著牙忍著疼，從地上爬了起來。隨著她的動作，她那一身素雅的衣裙開始漸漸的染上紅色……
洛水伸出手查看，雙手手臂的皮膚上開始漸漸佈滿了細小的如蛛網樣的血色痕跡，她知道……那是血管崩裂的表現。不用照鏡子，她都可以斷定，她現在全身上下都是這種血色的痕跡。
如果此時有人經過，肯定會將她認成是剛從鬼差手中逃脫的厲鬼。因為她的雙眼下也開始爬上了那血色的細小紋絡，配合她那張漂亮的超乎想像的臉，倒是有種無生氣的詭魅感。
不行，必須得繼續啊……
荻花宮……
雨落，百香，秋彌……
洛水扶著旁邊的樹，查看著自己的血條，血量已經變回了二百七十三萬左右，同時，血條下掛上了一個【經脈崩壞】的ｂｕｆｆ，倒計時為三十六小時。這沒什麼其他的，也就是每秒掉少量的血，這對洛水來說並不算什麼；要命是是那種全身上下無可避免的疼痛感，就算是半點不動，經脈的那種撕裂感都讓人想要大聲喊出來。
只是，這樣的ｂｕｆｆ有一點兒詭異的熟悉感……
洛水微微閉了閉眼，養了養神，並不打算多想，她翻開了系統商店找止痛相關的東西……
【上清玉清丹】
系統描述：由純陽宮上官博玉煉製的珍貴丹藥，對於調養經脈，治療內傷，減輕疼痛有奇效。曾贈與他在外歷練的師侄三顆，足見其珍貴。少女，不來一顆嗎∼
【系統提示：「上清玉清丹」需要５６金幣，是否購買？】
【確認購買】
丹藥一到手，洛水便立即吞入口中。丹藥入口，帶有一絲細微的涼意，腹中升騰起了一小股氣，開始游走於全身的經脈……洛水這才感到疼痛有所減輕，雖然並沒有消退，不過這疼痛目前還勉強可以忍受。
一旦適應了身體目前的狀況後，洛水又開始運起輕功拼命的朝著楓華穀的方向趕去……
…… ……
直到日暮，洛水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俯在山頂喘息著……
太好了……她終於看見荻花宮的輪廓了。
荻花宮……荻花宮還在！
遠處的荻花宮那華美的宮門被夕陽照耀著，如包裹著一層金光，顯得聖潔無比……也虛幻無比。如燃燒著的火焰般絢麗的雲霞在荻花宮的上方聚集，更為荻花宮添上了一分說不清的魅力。
還在就好……還在就好……
洛水看著遠處的荻花宮那高高的宮門，不知怎麼的眼中竟有了些水汽，眼前的景象也變得有些模糊了，她臉上露出了一個分不出情緒的笑容。夕陽映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的面容看起來也有幾分虛幻，晚風將她的髮絲吹得有些淩亂，她微微理了理鬢角的髮絲後，再度站起身來……
好了……
我可以回去了，可以……回家了。
僅僅是看著遠處荻花宮那不曾改變的華美宮門，洛水就似乎感覺自己的身體裡又有了力氣……
終於，她用盡所有力氣，終於來到了荻花宮門前的山頭上。力氣已經耗盡了啊……洛水躺在山頭上休息，仰面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看著天邊豔麗異常的夕陽，忍不住微笑。輕柔的晚風吹過，讓她感到有幾分愜意……
終於……回來了啊……
兜兜轉轉，遇見了好幾個那樣的人……可她還是回來了啊！
真好……還是回來了……
洛水將手覆上雙眼，嘴角帶笑，眼角卻是在落著淚……
明明已經回來了，我為什麼會想哭呢……真是的，這也太軟弱了。
洛水用手背抹去眼淚，看著天邊那下沉了一半的夕陽有些出神……
紅色的夕陽……
隨著夕陽的進一步下沉，天邊的雲霞呈現出一種有些發暗的紅色，那紅色像是乾涸的血跡一般，看著便讓人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晚風吹過山崗，拂過臉龐，讓人感覺有幾分柔和。但洛水卻從心裡開始漸漸感受到涼意，風中帶來的是……血腥味。
昔日荻花宮裡女子眾多，一片熱鬧，就算是在山頭也能隱隱約約聽見女子的嬉笑聲。而今天……荻花宮太安靜了，靜得像是從世間隔離了，只能聽見晚風吹過樹林的「颯颯」聲……
洛水有些顫抖的撐起身體，努力向下面的荻花宮望去……
紅色……
一片紅色。滿地的鮮血將荻花宮前雪白的祭台染成了紅色，眾多的紅衣女子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她們身穿紅衣，倒在血色裡……手中還握著各自的荻花劍，有的劍斷裂了，一半在她手裡，另外一半在另一個人的屍體上。
有的人傷在心口，有的人傷在頭顱，還有的人身體破碎不全……她們唯一的相同點便是：都是死人。
…… ……
洛水睜著眼，一動也不動的看著眼前的場景，整顆心慢慢的變得冰寒……寒氣從心裡襲來，避無可避。
夕陽的餘暉照耀在那祭壇上，將那已有些乾涸的血跡顯示得清清楚楚……
明明是溫暖耀眼的紅色，此刻卻顯得十分的衰敗，冰寒……
洛水感覺眼前的景色開始發黑了，她身體的力氣突然間消失了，她從山頭上摔了下來……直接滾到了荻花宮山門前的祭台底部……
洛水的臉僵住了，分不清是什麼樣的表情。她極力晃了晃頭，企圖將頭中的暈眩感晃掉讓自己清醒一點兒。她手往旁邊一放，正想從地面爬起來，卻不想摸到了一個什麼東西……她側臉看去：
那是一顆頭，黑色帶著血污的髮絲遮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容顏。
洛水嘴唇有些顫抖，她的喉嚨裡有著哽咽聲，她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始終發不出聲音……
她伸出手有些顫抖的將那顆頭面上的髮絲梳理到後面，那顆頭的容顏才展示在她的面前：
那是一張相當年輕的少女的臉，只是臉上再也沒有了少女嬌媚紅潤的膚色，她的面色發青，唇色也是青白色的……她的頭離開身體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
那少女看上去比洛水還要小個一兩歲，是如花一般的年齡啊……
她睜著眼，空洞的眼中還遺留著對敵方的怨恨，怨恨將她的雙眼染得有幾分血色，看上去竟然像是一雙紅色的眼一般……
「風鈴……」
洛水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的口中終於發出了聲音，她喊出了這個少女的名字。她伸手緩慢的讓那雙含著怨恨的眼閉上了，然後小心的清理著她臉上的血污……
最後洛水直接將那顆頭摟進了懷裡，將頭深埋著，雪白的髮絲低垂，將她的臉完全遮掩住了，淚水無聲的滑過臉頰……
風鈴……
她記得這個少女，是荻花宮巡邏隊的一員。每次與她遇見的時候，她都會朝她有些靦腆的笑著。甚至於在知道她聖女落選後，還在路上等著她經過，還有些慌張又有些靦腆小心的安慰她……
她那時候只要回風鈴一個笑容，風鈴便會高興的跑開。
每次和雨落她們聯繫，都有風鈴的幫忙。
…… ……
終於，洛水將風鈴的頭放下了，放在了她不遠處的身體旁。洛水強打起精神，向荻花宮宮門的方向走去，她用手死死的捂著口，眼淚一直在落下……
明明早就不用在呼吸了啊，為什麼心口還會有窒息一般的感受？
一步一步，全踏在未幹的鮮血裡，一步一腳印……一步一血跡……
暗紅的血跡像是一張紅毯，一直向荻花宮的深處蔓延而去……
洛水身體有些搖晃的走著，邊走邊看著周圍那些永遠不能再睜眼的人的容顏……
這個人我認識……
這個人我也認識……
她叫細雨，喜歡花；她叫明塵，喜歡唱歌……
這是翩風，經常出荻花宮去採購東西……
她甚至於還記得，她離開荻花宮前一天翩風對她說的話：
————————「洛水，我明天要出荻花宮去置辦點東西。你有什麼想要我帶的嗎？」
翩風昔日溫柔明媚的笑容像是在眼前一般清晰……
而此時，她卻緊閉著眼倒在宮門前，她的脖子上有著一條深色的傷痕……她是被人一劍割了喉的。
…… ……
荻花宮的宮門一如既往的華美精緻，卻透出幾分衰敗與蕭瑟……
作者有話要說：
自穿越以來，女主的忍痛能力強了不少。因為環境造就人，她也從原來那個有點小天真（當時唐無夜沒有真的動手的時候，她不認為他是真的想殺她，所以才在楚硯面前包庇他。）的普通人長成了————帶傷也可作戰的女戰士（什麼鬼？），成長總是需要代價的。她總是避免不了傷痛，她能做的也就只有儘量提高自己的忍耐力。
雖然大家基本都知道，我還是要說一下，女主這樣維護紅衣教的原因：不管她在不在意認不認同紅衣教的教義，她和眾多的紅衣教女子一起生活這麼久，她終究還是將自己當成了紅衣教的一部分。另外，阿音對於紅衣教那樣的維護，少不了百香的功勞。百香，聖宣門的高級傳銷人員，傳銷洗腦能力杠杠的，你看她對那些不願意加入紅衣教的人做的事吧，還有她瞞著女主搞的小動作就知道了。揚州拉人入教一般都是百香去辦的。
我們都知道紅衣教不是啥好人，但女主不知道，她唯一見過的紅衣教的殘酷就是百香帶她們去殺了那一個莊子的人，而事後，百香肯定會哄女主的。當所有人都一起告訴你說：你做的是對的的時候，你也就會忍不住認為自己沒錯。另外，華研對女主的定位就是打手，所以一些核心的東西根本就沒給她看過。而其他妹子都是一副和和美美的樣子，一口一個「洛水姐~」，倒也是真心喜歡她的，你說她能不護紅衣教嗎？她目前其實和那些被洗腦了的紅衣女沒多大區別，就是一個潛意識的問題。她潛意識裡的認知被紅衣教掌控了。
而且，我說過，我不洗白紅衣教，紅衣教荻花宮的結局本就是這樣的。還有就是，女主認同的其實只有紅衣教底層的那些妹子，高層的，諸如阿薩辛等人，女主是沒有半點認同感的。紅衣教中最可憐最可悲的也是這一群底層的妹子，幾乎都是炮灰。高層教主都跑了，她們還要拼命去送死，來維護紅衣教。
配樂：霜月夜（墨明棋妙）
下一章，黎明前夜。
漫漫長夜，難以等到的黎明。
這將是最漫長無光的夜。所有人都已沉寂，獨留你清醒的面對著整個世界。
悠于 2017-6-26 08:44
第107章 黎明前夜
這將是最漫長無光的夜。所有人都已沉寂，獨留你清醒的面對著整個世界。
————————題記
洛水踏進荻花宮，地上的血跡更多了……屍體也更多了，不止有荻花宮的，也有不少江湖中人……
滿地的鮮血……和荻花宮處處紅色的裝飾顏色相仿，讓洛水有些分不清到底是荻花宮本就是這樣多的紅色，還是說是這獻血將它染得這樣紅呢？
越往裡走，地上的鮮血也就更多……
洛水已經分不清自己此時是什麼感受了，她神情有些恍惚……這一切來得太過突然，也太難以置信，讓她不由得在心裡期盼著：也許是夢境……
倒在地上的那些女子，那熟悉的紅色服裝，那一張張熟悉的容顏……讓她如何去相信？如何去接受？
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
這不是真的，是假的對不對？
是假的啊……
有沒有人？！有沒有人來告訴我啊！！！！！！！！
洛水看著荻花宮那裝飾華美的屋頂，腦中的暈眩感更甚……她腳下的步伐也更加的不穩了，身體也更加的搖晃了……
四周都是紅色……唯她一身染有血污的素白衣裙。
她獨自一人，搖搖晃晃，恍恍惚惚的走過死一般沉寂的宮殿……腳邊全是紅色……像是一抹獨自在世間遊蕩的孤魂一般……
找不到任何的方向，找不到來處……也找不到歸途。
忽然間她腳下一個踉蹌，似乎踢到了什麼東西。洛水緩緩低頭看去，那雙一柄從中間斷裂的荻花制式劍……
洛水蹲下身撿起了那柄斷劍，仔細的看著劍身上的血跡，輕輕的撫摸劍身上的裂紋……劍柄的地方綴著一個簡單的墜子，墜子上刻著這柄劍主人的名字—————秋彌。
在看清墜子上名字的那一刻，洛水眼瞳猛然間睜大……她心臟處也傳來一陣顫抖。
秋、秋彌……
是……秋彌嗎？
秋彌……
洛水無聲的念著這個名字，慌忙的在四周的屍體裡尋找著那個熟悉的面容。
這個不是，這個也不是……
洛水抬起其中一位紅衣女子的臉，迅速的擦乾淨她臉上的血污……
一張有幾分陌生的女子的臉露了出來……
也不是秋彌呢……
雖然心裡依舊蒼涼，但洛水卻感覺心臟處有些許放鬆……
秋彌……也許逃出去了吧。
洛水才松了口氣，她眼角的餘光卻看見了牆角柱子後的一抹紅色衣角……
洛水不知怎麼的慢慢的走近了那根柱子，那個紅衣女的身體也慢慢的展示在她的眼前：
身上滿是傷痕，身下是大灘大灘的血跡……
一隻羽箭正中她心臟……
只要在向前走一步就能看見那人的臉了。洛水卻忽然停下了腳步，她覺得心裡忽然有些緊張，像是一根弦在不斷的繃緊繃緊……那是一種隨時要斷裂的感覺。
算了，再查看也沒有意義了……
她們都已經死去了……
不會再活過來了。
秋彌……秋彌應該是逃走了吧。
洛水麻木著臉，臉上還有著未幹的淚痕，她正準備轉身繼續向內殿前進……腳下卻不由自主的向前踏了一步。
那個女子的容顏徹底顯示在她的眼前……
洛水原本有些麻木的心再次開始感受到重擊，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不停的從眼眶中滑落……
「秋彌……」
秋彌……秋彌！！！！
洛水身體一軟，跪倒在秋彌的身旁。秋彌蒼白著一張臉，緊閉著雙眼，左臉上有一道不淺的傷痕，她的右肩處也有著一處不知什麼武器造成的穿刺傷口……
————————「別傷心了……以後你們出來便叫上我吧，我保護你們。」
————————「嗯，洛水最厲害了。」
————————「……我沒你想的那樣強。」
————————「但在你身邊，我們是最安心的啊∼」
那甜蜜的笑容依舊被清晰的刻在了腦海裡。
————————「秋彌，你這是去哪裡？」
————————「我是去揚州採購一些生活用品，畢竟我是聖務門的啊∼」
————————「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啊∼」
…… ……
洛水伸手去觸碰地上那人的容顏，指尖帶著顫抖，感受到指尖的傳來的冰冷感後，洛水閉上了眼，任淚水滴落在地面未幹的鮮血中……
她還記得當初她和緋羽比試後，秋彌的那憤怒的神情……
也記得她半夜跑來給她送藥的樣子……
秋彌……
洛水捧著秋彌的臉，閉著眼，讓額頭抵著秋彌的額頭……淚如雨下。
秋彌……明明說過會保護你們的……
結果只是一句空話……
到頭來……還是沒能保護你們。
我根本……誰也保護不了啊……
這樣無能的我……這樣不守承諾的我……
你們究竟是為什麼要這樣維護我啊？！
為什麼啊？明明……我根本就保護不了你們啊……
淚珠滴落在地上的鮮血裡，濺起微小的血漬……
如果你沒有和我一起來荻花宮，會不會就不會死了？會不會還和雨落她們一起好好的活著……
「涅槃重生。」
【系統提示：目標不正確。】
「涅槃重生。」
【系統提示：目標不正確。】
「涅槃重生！涅槃重生！」
【系統提示：目標不正確。】
…… ……
【涅槃重生】的效果是救起一名重傷的隊友，而秋彌……已經死了。所以【涅槃重生】不起起效果不是正常的嗎？我在奢求什麼……
…… ……
洛水輕輕的放下秋彌，將她斷劍上的墜子扯斷收入背包中，然後繼續向內殿走去……
夕陽的最後一縷光輝也終於消失了，失去了陽光的照耀，華美的荻花宮逐漸變得陰森起來。昔日裡的荻花宮內有眾多的燭火，即使是夜晚也顯得光亮無比。而如今……入眼皆是死去的教徒，鮮血滿地，濃烈的鐵銹味籠罩著整個宮殿……夜晚點燈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或許是逃了，但更大的可能是和這些倒下的人一樣——永眠於此。
僅有幾盞燭火在宮殿的牆角發著微弱的火光，牆上裝點的紅紗隨著晚風飄動，燭火被晚風吹得有些搖晃，光芒漸暗漸明，似乎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在這沉寂的夜晚，洛水看著牆上的燭火，雖然是暖暖的色彩，但洛水的心裡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暖，她只能感受到晚風拂過肌膚的涼意，以及風吹過大殿的聲音……往日裡熱鬧非凡的宮殿裡僅剩下了風聲……
沉寂，永恆的沉寂……
一種無言的壓抑感從洛水的心中浮現，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沉重……洛水忍不住捂住了心口，向著燭火的方向跑著……那種宛若窒息般的感覺還是如影隨形的跟著她，讓她避無可避，無處可逃。
脆弱的燭火僅夠照亮前面的一小段路，剩下的路段全都隱沒在最深沉的黑暗裡。
洛水站在燭火下，無言的看著那黑暗……然後抬步走進其中。
深沉的黑暗裡什麼都沒有，沒有光亮，也沒有任何聲音。
洛水的心裡悄然間升起了一種恐懼，有人告訴過她：這世上最讓人恐懼的事便是死亡……明明她早就不畏懼死亡了，此刻卻依舊從心裡升起了一種強烈的恐懼……
這種感覺不是對死亡的恐懼……
是一種孤寂，一種強烈的孤寂感，是這世上只有你一個人的孤寂。
看不見盡頭的黑暗裡，所有人都已沉寂，唯獨她清醒著……清醒著感受這一切。
「有人嗎？」
洛水忽然開始瘋狂的向前跑著，白色的身影在這黑夜裡各外顯眼，也各外的孤獨，像夜裡四處遊蕩的孤魂野鬼。不，她本來就該是孤魂野鬼的。
「有人嗎？還有人活著嗎？」
洛水站在大殿裡，高聲喊著……她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裡回蕩著：
「有人嗎？還有人活著嗎？」
「活著嗎？嗎？」
…… ……
「回答我啊！！！別留下我啊……」
別留下我一個人啊……
真的……別留下我一個人啊。
「咳、咳……」
細微的咳嗽聲從一個角落穿來。
洛水便立刻朝那個角落跑去，那裡還有個人，洛水點開她的資料，名字是亮起的不是灰的，血條還剩下幾十點血……只是那血量正隨著時間慢慢的減少。
「緋羽……你還活著啊……」
洛水幾乎是有些慌亂的扶起地上那個少女，然後直接向她甩了一個【聖手織天】，然而：
【系統提示：目標已重傷，得饒人處且饒人。】
…… ……
「你不是失蹤了？咳、咳……密道在殿后……」
緋羽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了。
「你別說話，撐住，我、我馬上救你！」
洛水立刻對緋羽使用了【涅槃重生】……
這次沒有出系統提示音，證明【涅槃重生】是起作用的，洛水心裡便又燃起了一點兒希望。只是，涅槃重生的讀條是９.８秒……
「咳咳、我果然……還是討厭你的……」
別費力氣了，我沒救了……
我會回到阿裡曼大神的懷抱的。洛水，其實你也不是那樣討厭的。反正……就算沒有你，只要還有探雪在，我們都是當不上聖女的……
【涅槃重生】讀條到８.５秒的時候被打斷了……
因為，緋羽斷氣了，她死了……
她資料上的名字灰了，一切的屬性資料都變成了一道橫杠。
「緋羽！！！」
還差一點點兒啊啊啊啊！！！！明明就差那麼一點點而啊！！！！如果我能早點找到你就好了……
「你活過來啊！！！！！別留下我啊……別留下我一個啊……」
你們……
都活下來啊……
沉寂的夜裡徹底沒了聲音，連風也停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阿音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所以她需要群體……她怕一直是一個人。永遠都趕不上，就差那麼一步……她和道長的悲哀是一樣的。
配樂依舊是這個：霜月夜（墨明棋妙）
第108章 月上中天
密道在殿后……
緋羽的那一句話忽然在腦海裡響起，洛水才停下了呼喊。她放下了已經斷氣的緋羽，在黑暗裡摸索著前進……
終於，在前方，她看見了一處微弱的燭火。洛水連忙跑過去看：這是一面牆，牆上描繪著阿裡曼神的紋章，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她發現了一處紋章與其他的略有不同。雖然都是紅色的花紋，但那個紋路卻是反著來的。
洛水將手放到那個紋章上，然後慢慢的按了下去……
原本空無一物的牆壁上，忽然出現了一個洞口，洞裡很黑，只有些許微弱的燭光。
洛水沒有半分猶豫的就進入了這個洞口，當她剛剛抬步進入，身後的牆便再次恢復了原樣。
洛水現在已經沒有任何期待了，秋彌死了，緋羽也死了，她認為自己沿著著條路走下去也找不到其他的活人了……
就算如此，她也依舊在向前走著，動作機械，表情麻木。
洞中的牆壁上有一些血跡，地上偶爾也會出現一兩片紅色的衣料……
前方有著微弱的呼吸聲，洛水心裡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去期待……
一步一步，她走進了……
「誰？」
一個有些兇狠的女音從前方傳來，只是這話語有些微弱，說話人明顯底氣不足。
聽見這個聲音，洛水有些愣了……是百香，百香……她還活著？
「百香……」
洛水的聲音有些恍惚，裡面帶著些不確定。
「洛水？！」
聽見洛水的聲音，百香便扶著牆壁從暗處慢慢的走了出來。她走一步，地上便多出了幾滴鮮血……
「洛水……你為什麼要回來？你……沒事吧？」
也許前些日子她還在為洛水的失蹤而擔心，但從荻花宮宮門被攻破的那一刻起，她便因此而慶倖……慶倖洛水不在，不會有事。
「我沒事……」
百香……你還活著啊……
真是，太好了……
洛水上前去扶住了百香，隨即便是一個【聖手織天】，百香那幾乎快見底的血條便立即補滿了。百香的腳步便立即回復了正常，她有些詫異的摸著腰側……這裡原本是個正著流血的傷口的，現在卻……完全癒合了！
「洛水……你……」
百香吃驚看著洛水，洛水卻將她抱住，道：
「只要你還未死就還有救……」
「既然這樣的話，雨落在這裡，洛水你和我來。」
百香轉身領著洛水進入了一個燭火照耀不到的拐角處。那個角落裡，一個少女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不知生死。
洛水便立即查看她的血條，發現雨落的血量僅剩下五分之一了，她目前陷入了昏迷，於是一個冰蠶扔了過去，雨落的血條便再度恢復了原樣。
身體外傷的癒合，讓她醒了過來。雨落一睜眼便看見了眼前的兩人，她有些詫異道：
「洛水姐……你不是……」失蹤了嗎？
但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洛水打斷，洛水上前抱住她道：
「我回來了，回來找你們了。」
哪料，雨落的神色便變得有些難過：
「……洛水姐，你不該回來的。」
…… ……
對於百香和雨落為何會躲在這裡，洛水有些疑惑：其他的人呢？教主和其他教眾呢？她不相信紅衣教所有人都長眠於此了。
「教眾和其他的姐妹分開走了，而我們……」
說道這裡，雨落看了看百香苦笑著道：
「我們走不遠，再加上身上傷重，出去的話沒有辦法掩飾地上的血跡……所以倒不如一直待在這裡。」
這個地道裡沒有水和食物，百香和雨落的傷又是那樣重，洛水能猜到她們話中的隱藏意思：待在這裡靜靜的等待死亡。
洛水無言的看著雨落和百香，想要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卻發現無論如何她也笑不出來，只好道：
「我們……走吧。」
…… ……
地道外面是一處山崖，風很大，也很冷，能看見夜空中那一輪明亮的滿月。洛水看著月亮，心裡有些蒼涼：滿月？還真是美好的象徵呢……可惜這世間的景象從來不會因人世間的發展而有任何改變。
「雨落，百香，你們慢一點兒……踩這裡。對，小心一點兒。」
…… ……
月上中天，洛水帶著百香和雨落才慢慢的爬下了山崖。她自己可以輕功飛，但雨落和百香不行，百香還有點武功底子，但輕功並不怎麼好，而雨落……基本就只是個花架子。
…… ……
「接下來你們要去哪裡？」
洛水一邊探查著四周，一邊向她們問道。
「先隱藏身份吧，然後再和聖教的姐妹會合，繼續追隨教主吧。」
百香一邊靠著樹休息，一邊回答。
聽到她說「繼續追隨教主」，洛水皺了皺眉，有些冷的說道：
「……教主？荻花宮遭此一劫，他不護住你們反而搶先逃了……你還要繼續追隨？」
「……洛水？」
百香有些詫異的看著洛水，然後又柔和了神色：
「我知你對此事不滿……但教主畢竟是教主啊，他的安危比較重要。教主創立聖教，給吾等女子一個庇護，吾等應當心懷感激……」
「可當你們被人屠戮的時候，阿薩辛和那所謂的阿裡曼大神沒有一個來救你們！」
洛水看著百香，眼中神情莫名。
百香看了看她，歎了口氣，然後低下了頭，不再說話了。而雨落看了看百香後，看向洛水道：
「洛水姐，我跟著你……」
洛水看著雨落，然後轉身向林中走去，道：
「你們先休息，我去打獵，讓你們吃點東西。」
雨落想跟著她……可她卻不知道接下來去哪裡……
洛水讓百香和雨落暫時留著原地休息，並沒有點火，因為怕暴露蹤跡，聽百香說，還有一小部分的朝廷的人在清理紅衣教的殘部。
進入林中，洛水隨便打了幾個獵物，然後便找了個小溪處清理起來，最後外放一部分紅衣魅影決的內力，形成較小的火焰，將這獵物烤熟，切成小塊後才帶著這些東西去見百香她們……
然而，當洛水回到原地的時候卻沒發現人……
林中有一群人慌忙跑過的痕跡，還有……些許血跡。
雨落……百香……
手中的食物滑落在地上，洛水便立刻慌忙得沿著這些痕跡去找人。
…… ……
楓華谷，山林中某處，一群紅衣女子躲藏在林中。
領頭的是個紅衣教神官打扮的女子，她看了看林中的情況，微微松了口氣……然後讓身後的女子們先暫時處理一下自己的傷勢。
百香和雨落相互靠著，面露擔憂：洛水去打獵了，她們卻被這一群忽然出現的姐妹們帶走了，因為她們說……朝廷的人已經追過來了，所以她們便被帶著一起跟著逃命了……
只是，這樣的話……洛水估計會很擔心的吧。
百香和雨落對視了一眼後，便上前對那位神官打扮的女子輕聲問道：「大人，我們還有個同伴在外，我們想先去尋她。」
那位神官模樣的女子卻有些嚴肅的拒絕了：「朝廷的人就在附近，你們去尋她的話，太危險了，還有可能暴露我們的行蹤。」
百香萬分著急，可也沒有辦法。她確實不能夠拖累大部分的姐妹，可是洛水……
一旁的雨落拉住了她，小聲的安慰道：「我們一路過來的痕跡畢竟明顯，洛水姐應該很快就會找過來的。」
雖然有雨落的安慰，可百香依舊有些憂心，但也無可奈何，只能強壓下心中的憂慮……她還是覺得洛水在身邊更加心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月亮開始漸漸西沉。百香她們卻發現山林下有一小隊天策兵路過，帶隊的是個年輕的將士。
大家心裡都有些緊張，紛紛屏住了呼吸，盼望這這一小隊天策兵趕快離開。而那個神官打扮的女子則若有所思的觀察起那對天策兵來：
帶隊的人很年輕，看起來不像是多高職位的樣子，連帶的那一小隊兵都是新入軍不久的打扮……
她便開始在心中盤算了：她們比他們人多，再加上她帶的這一撥人幾乎都算得上是習武的精英教眾……
往日荻花宮的盛景還清晰的刻在她的記憶裡，復仇的火焰無時無刻不再灼燒著她的心……所以她向身後的眾人下令了：
「我們找個機會攻下去。他們只有一小隊人馬，大部分還是新兵！諸位姐妹，我們復仇的時刻到了！」
原本聽見這個命令有些疑遲的女子，在聽到「復仇」二字後，盯著那一小隊人馬的眼神便開始變了……
她們永遠記得今日荻花宮的慘像……
記得那滿地的鮮血……
記得昔日姐妹倒下的模樣……
怨恨的毒火在她們每一個人的心中燃燒。
作者有話要說：
對，那個帶隊的年輕隊長就是李校尉（軍爺），所以她們的結果可以預料……
下一章就可以完結第二卷了，小天使們，你們承諾的長評可以開始碼了！
荻花這幾人中，先死的是秋彌，接下來死哪些，想必你們也猜得到。
我只想讓你們猜：最後死的是誰？
ps：這一章你們總不能說我虐了吧！
配樂是這個：戰（i2star）
第109章 黎明之光
荻花事變之後，李渡奉命清掃紅衣餘孽。他領兵在這山林裡也算是仔細找尋過的，並沒有紅衣教的人出沒……直至此時，這片林中有了些陌生的氣息……
紅衣教的源頭及教眾是怎麼來的，李渡也算是瞭解的，她們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被紅衣教用藥物拐騙而來的尋常百姓，只可惜……是非黑白已經被扭曲，無法救了……
荻花宮中那滿地女子的屍體，縱然是久經沙場的他看了也忍不住歎息：他是為她們而感到可悲。
…… ……
所以，李渡打算裝作沒發現這部分人，領著人繼續向前走。紅衣教的真面目已經敗露，這些女子若想好好活下去也只剩下改頭換面了……若她們是真能改過自新倒也是好的。
月漸西沉，一片雲緩緩遮住了月亮，夜裡的山林間便顯得更加的黑暗，就連前方曲折的小路似乎也有幾分難以辨認了。
躲藏在林中的神官，嘴角慢慢勾起一抹似快意也似瘋狂的笑意，她無聲的下了命令：動手！
接到命令的眾人拿著各種的武器，帶著瘋狂又絕望的表情向著山林間那一小隊人馬沖去……
忽然的襲擊讓這一小隊士兵的隊伍有些亂了，只是轉瞬間，其中幾人便被這些忽然出現的女子斬於劍下。這一小隊確實都是新兵，也算是暫時先跟著李校尉帶著出來歷練歷練，忽然見這樣的陣勢難免有些慌亂……
見對方陣型一亂，神官臉上便掛起快意的笑容，那雙眼裡滿滿都是瘋狂……她舉起雙輪帶著幾個人將李渡團團圍住，直接就攻了上去！
「冷靜！保持陣型！」
見遭遇伏擊，李渡眉頭皺起，第一時間便下令收攏隊伍。同時，手中的長－槍高舉，幾乎只是一槍……便讓這包圍圈中少了一人。
「漣漪！」
其中幾位女子驚叫出聲，然後便更加瘋狂憤怒的攻擊……
…… ……
百香和雨落在人群的最後面，她們看著眼前的景象有些無奈也有些悲哀……雨落扯著百香的衣角，輕聲問著：
「怎麼辦？」
百香抽出腰間的長劍，露出一個分不清情緒的笑容，道：
「事到如今，我們也只有戰了……雨落……你，注意保護好自己吧。」
雙方已經開戰了……她們怎麼也逃不了了，她現在只希望這一小隊天策兵真如神官分析的那樣不堪一擊……
…… ……
洛水跟著痕跡一路趕來的時候便看見這一幕，看著李渡的資料，她的心中便升起了一種惶恐……
２.４億血……
（注：軍爺偏Ｔ，所以血量最高……但是攻擊，你們懂的，反正不可能比方少涵高的。）
雨落、百香……
洛水感覺自己全身幾乎都在顫抖了……
紅衣教這邊已經被那個叫李渡的天策解決了不少人了，其他的士兵也恢復了冷靜重新擺陣了……
場上除了百香、雨落外，只剩下了那個神官打扮的女子和另外帶傷的三名紅衣教女子……
…… ……
李渡看著眼前表情瘋狂的紅衣女子，面色不變，只是目光中透出幾許歎息，他提起長－槍正準備一下子解決她們的時候……
一名白衣白髮的女子忽然間躍至她們中間，然後，一陣帶著些有些異族特色的笛音響起……紫色的光蝶圍繞著她周身飛舞，配合她美麗至極的容顏，在這夜色掩蓋的山林中就像是忽然而至的山精妖魅一般……毫無人的氣息。
【千蝶】……
洛水一落地便立刻起了一個千蝶，將剩下的紅衣教女子的血線抬滿，她們的外傷便瞬間痊癒。
感受到身體上傷的癒合，除了雨落和百香外，神官和其他三個紅衣教女子皆有些詫異。而後，下一秒，神官盯著李渡開始瘋狂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是神跡！阿裡曼大神賜予我們的神跡！殺了他們！！！為我們的姐妹們報仇！！！」
「這……這是什麼妖術？」
士兵中有一人忍不住出了聲。
李渡皺起了眉頭，他仔細的打量著她們中間的那個新出現的女子：白衣白髮，容貌……就算是在這夜色中也能看出是極為豔麗嬌媚的。白色的發，白色帶著點點血污的衣裙，有些蒼白的膚色……說她整個人都是白色的也不為過，她在這夜色裡忽然出現……簡直就像是不知從何處跑來的孤魂野鬼一樣。再加上她這一手……李渡幾乎就在心裡為洛水貼上了「女鬼」的標籤。
見這些女子又瘋狂的攻了過來，李渡再度舉起槍加入戰局。眾人又混戰在了一起……李渡一槍正中那神官的右肩，刹那間，那神官整個手臂都變得鮮血淋漓起來……
然而在他的槍離開的下一刻，白衣女子的笛聲又響起……紫蝶紛飛……那神官的傷再度痊癒……
「這些妖物……簡直像是殺不死一樣！李大人，怎麼辦？」
面對這幾個紅衣女更加瘋狂的反撲，一位士兵忍不住發問了。
「你們照常攻擊，我去攻擊中央搗鬼的那個白衣女。」
李渡話音剛落，便朝著洛水的方向攻了過來。手中長－槍一掃，一片銀光。神官和其他人攔他不住……洛水左手拿著銀笛，右手手指纏上了天蠶絲……
「唔……」
長－槍-刺入肉體，百香的悶哼聲響起，她死死拽住刺向她腹部的槍柄，然後舉劍向李渡刺去……同時喊道：
「洛水，你別管我們了，你快逃吧！只有你的話，一定可以逃的！」
沒有我們這些累贅……只有你一個人的話，一定可以逃的！
洛水……快跑吧，不要再管我們了……
百香的劍還未完全刺出，她腹部的槍便被它的主人強硬著抽了回來，同時又是一橫掃將她的劍打掉了……百香瞬間跪倒在地。
【碧蝶獻祭】【冰蠶牽絲】
「百香！」
洛水嚇得直接將碧蝶獻祭，瞬發冰蠶給了百香……及時將她的血條補了回來……但這一分神，李渡的長－槍便向她刺來了。天蠶絲在空中布下的陷阱阻攔了那柄長－槍襲來的力道，洛水向旁邊閃去，然而李渡手中長-槍一個轉頭擊中她的左手，將她左手的銀笛擊飛……
洛水一驚，來不及補滿自己的血條便去撿那銀笛，她在地上一個翻身，躲過李渡的槍，同時天蠶絲向著四周其他的士兵襲去……
見狀，李渡不得不到回轉保護身後的新兵。一槍挑亂天蠶絲的軌跡，李渡頭也不回的向身後的人命令道：
「退遠點，放箭！重點目標是那個白衣女。」
說完再次一槍橫掃，打退神官和其他紅衣教女子，讓身後的士兵來得及後退。他知道，如果不解決那個白衣女鬼，估計這一場戰鬥打到天明也不會有結果……更說不定他的這些兵會被耗死在這裡。
月亮已經西沉，黎明就快到來了。
剛下完命令，一個來不及退回的士兵被那神官用手中的雙斬給腰斬了……李渡臉色冷凝，一槍正中那神官的咽喉處……
【聖手織天】
【系統提示：目標已重傷，得饒人處且饒人吧。】
…… ……
神官的血量瞬間跌底，在這樣緊張的形式下，洛水沒有辦法去讀【涅槃重生】那９.８秒的長條，也只能眼睜睜看著那神官就這樣死去……
神官大睜著眼，就這樣倒下了，紅色的血液從她的咽喉的破洞處開始流出，在地上蔓延……
「神官大人！」
其中一位紅衣女子發出淒厲的叫聲。
「放箭，對準要害。」
李渡再次下了命令，從那紅衣神官的死中他當然看出了倪端：攻擊要害，那白衣女鬼沒辦法救回來。
於是李渡當即再次出擊，一槍正中心臟，又一位紅衣女子倒下……
一劍中喉嚨，另外一箭中心……洛水來不及給她聖手，這一位紅衣女血條瞬間歸零，當場死亡。
…… ……
最後，場上只剩下了百香，雨落和洛水三個……
雨落身中數箭，她被洛水護在身後，所以沒有傷到要害……
這樣不行啊……
看著提著槍又向她們攻過來的李渡，洛水心弦崩到了極點……她攔不住他，實力相差太大了……
她根本就護不住雨落和百香……
完全護不住啊……
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啊？！！！！！！！
天絕蠱，天絕蠱……
對，我還有天絕蠱……
【天絕蠱……開啟天絕蠱！】
【系統提示：天絕蠱距離上一次開啟時間太近，俠士目前的身體狀況支撐不起天絕蠱的運轉，確定開啟？】
【確定開啟。】
【系統提示：各屬性指數增長中，開始重新界定俠士各資料……】。
【系統提示：內力條，精力條同血量等比增長中……】。
【系統提示：特殊狀態下，免疫一切控制效果。同時精力、內力消耗降低８０％，技能效果增強１０倍，治療效果額外提升５０％……】
【天殺地絕】的ｂｕｆｆ再次掛在了自己的血條下，只是這次的時間是……２０秒。
【系統提示：俠士目前的身體狀況只夠支撐２０秒，請俠士抓緊時間。】
２０秒？！！！！
洛水看著向她們緩緩走來的李渡，眼眸垂下，她召出了碧蝶，放棄了手中的銀笛……天蠶絲默默的纏上手指……
李渡走進了，天蠶絲猛然出手！一個扇形的切割領域瞬間向前方張開，寸寸土地呈蛛網狀裂開……
李渡一驚，閃躲不及，右腿便被削下來一塊肉來，左肩也被割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他向身後的士兵下令：
「全部退後，躲避！」
這女子的氣息變得危險了……
【天殺地絕】倒計時：１６秒
洛水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她再次向李渡出手了！
【迷光幻象】她的人影分為六道，全都是實體的樣子，手中天蠶絲向空中劃過……構成一張張密不透風的網，被灌注了內力的天蠶絲威力極大，一根天蠶絲劃過便能破壞掉阻擋在前方的任何東西……
【天殺地絕】倒計時：１３秒
李渡艱難的躲著，身上的傷越來越多了，有好幾次他手中的長－槍幾乎快要脫手……但他還是努力撐住了。他借助林中曲折的地形像只猴子一般上躥下跳，只是躲避，並不正面迎擊……
那白衣女子忽然提高的修為很有蹊蹺，讓他懷疑是用了某種不正當的方法，應該撐不久的……
【天殺地絕】倒計時：１０秒
洛水眼睛死死的盯著李渡上躥下跳的身影，心裡焦急萬分：她必須要快點解決這個大的威脅……時間，已經不多了。她密語傳音讓雨落和百香先走，只要她殺了李渡……百香和雨落逃脫的可能性就會很大……
洛水的嘴角已經慢慢的滲出了血跡，一張漂亮非凡的臉白得驚人，眼角的皮膚上也開始慢慢爬上蛛網狀的血絲……
天蠶絲再次向李渡襲去……近了、近了……洛水手指一收，天蠶絲向著李渡的腳踝纏去：削了你的腳，看你還怎麼跑。
「咳咳……」
洛水忽然吐出一大口鮮血，天蠶絲擦著李渡的腳踝而過……她身體裡那些經脈寸斷的疼痛又開始大肆興起了，不，這次比上次的還要嚴重……疼痛襲來，沒有預兆，一陣強過一陣，完全不給她適應的時間……
好痛……
要忍住……一定要殺了他才可以倒下啊！殺了他啊！！！
殺了他……
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系統提示：俠士目前太過痛苦，建議關閉痛覺感應。是否關閉？】
【確認關閉】
痛覺關閉的瞬間，洛水便感覺松了一口氣，她額頭上早已冷汗淋漓。
【天殺地絕】倒計時：５秒
時間……
洛水拼命去追趕李渡，同時用出了一個大範圍的【聖火焚城】……明豔的火焰呼嘯而過，將這夜色驅散了不少，高溫將這片林地迅速化為了灰燼……
【天殺地絕】倒計時：２秒
李渡坐在火焰的邊緣處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的半邊盔甲已被燒毀，身體也被嚴重燒傷了……剛才只要再遲那麼一步，他估計就會隨著這片樹林化為灰燼了。不過現在……他也離死不遠了吧……
李渡看著東方泛起的微光，心裡想著：我這算是戰死沙場嗎？
自他入天策的那一刻起，他便為自己規劃好了死亡的結局：和大多數將手一樣，在戰場上抛灑熱血，為國捐軀。
…… ……
被灌注了極強內力的天蠶絲向他的脖子襲來，他已來不及閃躲……然而，那半透明的絲線在離他的脖子還有不到一毫米距離的時候軟了下來……
【天殺地絕】倒計時：０
【系統提示：「天殺地絕」狀態關閉，俠士身體損壞程度達到８６％，請儘快調養。】
「真可惜啊，還差一點兒，我就能割下你的頭了。」
那個躍到他面前的白衣女子笑得有些悲苦，她說完這句話便一頭栽倒在地無法動彈了……
「洛水姐！！！！！我殺了你！！！！」
原本已經跑遠的雨落回頭看見這一幕，便舉劍向著李渡砍了過來，百香也一同舉起了劍向著李渡奔來……
李渡看著她們瘋狂的模樣，眼中意味不明，他默默的舉起槍一掃，挑開她們手中的劍，然後……一槍劃過了雨落的脖子，隨後一槍捅進了百香的心臟……
兩人相繼倒在了洛水的身旁……
洛水強抬起頭看著她們倒在眼前，頃刻間，眼淚如雨般落下……
李渡正拿著槍有些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她面前，洛水雙眼空洞看著李渡那張容貌出色的臉，沒有了動作。
李渡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看著她，眼中似乎有些……悲憫和同情，他道：
「紅衣教罪無可恕。」
洛水慢慢閉上了眼，微微勾起嘴角，笑得有幾分蒼涼：
「我沒錯……」
阿薩辛也好，教義也好……她在意的從來都不是這些，她在意的不過是那些明知送死卻還不回頭的……愚昧者。
愚昧者……呵呵，到頭來，她自己不也是那些愚昧者其中的一員嗎？
真是可笑又可悲的事實啊……
「你動手吧……」
她的聲音很輕也很涼，似乎已經完全放棄了希望。
李渡看著她沒有說話，片刻後……舉起了手中的槍，一槍正中心臟……
那白髮女鬼，不，也許她曾經也是人……那白髮女最終死在了他的槍下，無聲無息，她臉上還帶著淚水和最後那蒼涼的笑容。
洛水清楚的「看見」自己的血條歸０了，然而下一刻便什麼也「看」不到了，她的意識再度回歸混沌……
…… ……
「大人，您沒事吧？」
遠處的士兵終於趕了過來。
李渡看著他們，表情未改，只是歎了口氣道：
「將她們安葬了吧。」
鬼也曾是人，她們也曾是尋常百姓。
…… ……
楓華穀，一處被毀了大半的山林處多了好幾座新墳。每座墳都是木頭立的碑，有的上面有字，有的沒有……
一天策將士打扮的男子持槍在他面前的墓碑上刻下了「洛水之墓」四個字，然後便舒了口氣似的坐在地上看著日出……
太陽的第一縷光芒出現的時候，黑夜就被驅散，人間似乎又多了希望。
李渡看著天邊的那絲光芒，神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他忽然想起，昨夜那個白髮女的面容有些眼熟……他記性向來一般，不過這樣少見的容貌被他記住也是可以理解的。大概是她未加入紅衣教時，他們曾見過面吧。
太陽終於升起了，霞光萬丈，楓華谷的山林裡又迎來了一片鳥的鳴叫聲，一片安寧的景象。
李渡從身下抓起一把土灑在了他身邊的墳墓上，道：
「願你們來生一世安康。」
【系統提示：天策府李渡好感＋２０，目前總好感３０】
天一副本boss（曲鈴音篇）
第110章 晨曦微光
難尋來路，莫問歸途。
——————————題記
太陽已經完全躍出地平線了，明媚而溫暖的晨光照耀著山林，伴隨著晨風，很容易讓人心情平靜安寧。
李渡帶著天策府的一干將士已經離去了，只留下這山林裡的一片孤墳，獨自仰望著晨曦。
…… ……
「哎呀，那位大人可算走了。」
一位面相平凡的中年男子悄悄的從不遠的灌木中爬了出來，他是江湖散人，聽說各大門派攻打紅衣教後，自然也跟著過來撿好處了。對於他們這些想要出名的人來說，攻打荻花宮是絕對要去的，這可是出名的好機會啊！更何況，攻打荻花宮這是一場必贏的戰鬥啊，各大門派都參與了，他們這些人只要躲在那些名門弟子後面撿撿漏補補刀就行！不過說來，那荻花宮裡有不少漂亮的女人呢？就這樣殺了還真是可惜啊，而且還有無數的珠寶，當著各大門派弟子的面，他不好動手去拿，可他早就眼饞心動了。昨晚他在這裡遇見了一小隊天策府的人和一些紅衣教女人的打鬥，那天策府的大人殺了那些女人後，他就在等著天策府的將士們離去……他好去拿下那些紅衣女人身上的裝飾珠寶，再怎麼說，那些可都是錢啊！
卻沒想到那天策府的那位大人殺了這些女人後，還把她們下葬了……想到這裡，他就忍不住「嘖嘖」兩聲：這些紅衣女殺了就殺了唄，還下葬，這麼麻煩！你倒是快走啊！
等到太陽都升起了，那天策府的人終於走了……
於是他便高高興興的跑了出來，首先向神官的墳墓跑去：那個女人是領頭者，身上值錢的東西肯定最多！
於是他迅速挖開神官的墳墓，將神官裹著白布的身體露了出來……
「哇……這是瑪瑙吧！還有這個，是珍珠吧！這是……金子啊！！！哈哈哈哈哈，發財了！！！」他迅速扯下神官的耳墜，和身上的項鍊等物，隨便抖了抖上面的土就收入了懷中，然後轉向下一座墳墓。早已死去的神官耳朵上帶著略顯凝固的血跡就這樣暴露在天光中……
「哎，這女人身上的值錢東西也不少啊！！！哈哈哈哈！！」
那人還在高高興興的挖著墳，完全沒有發現他身後的一座墳墓發生了異動……
這座墳的土包微微抖動了幾下，然後從土中伸出了一隻削瘦蒼白至極的手……
「哈哈哈，發財了！下一個是誰呢？」
那人咧著嘴笑著，將手中的玉石對著陽光觀看，
「看看這水頭，多足啊！上等的美玉……額，美玉……」
劇烈的疼痛從他心口處傳來，他的表情凝固在了臉上，他略一低頭便看見了一柄寒氣逼人的劍穿透了自己的身體……
他回頭看去：一個白髮白衣的女子正慢慢從一座墳墓裡爬出，她渾身上下都可以用蒼白來形容，那是一種毫無生機的白，白得陰冷，白得讓人心生寒意……她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夜裡索命的厲鬼一般，即使是暴露在晨光中也讓人感覺陰風陣陣……
這是他看這世界的最後一眼。
「鬼……」
這是他留在世上的最後一句話。
洛水有些艱難的將刺入那人心口的劍抽了回來，然後便坐在原地休息著，她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連徹底從墳墓裡爬出來的力氣都沒有了。她一張臉蒼白至極，白得近乎透明，毫無血色，就這樣坐在土裡，很像是話本裡不經意間現身的孤魂野鬼。
洛水在原地看著晨光中這一片的孤墳，心裡已經感覺不出什麼來了，只剩下了麻木與空洞。心口處像是被開了個口子，涼風不停的灌入一般，所有的溫度都隨之散去……
洛水努力想要勾起嘴角，卻發現完全做不到，她微微低頭看著自己這一身被血污侵染得紅白相間的衣裙，不知是何感想。她心口處有著大片大片的血跡，透過衣服心口處的破洞，她還能隱隱約約看到自己心臟處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血液早已凝固，所以呈暗紅色。
我心上不早就被開了個口子嗎……這樣的涼意也是應該的吧。
洛水在心裡自嘲著，她關閉了痛覺，已經感受不到任何身體的傷痛了……只是，心中的鈍痛卻一直在持續……
她沒能救下秋彌，沒能救下百香和雨落，甚至於眼睜睜看著她們死在她眼前……
洛水微微閉上眼，揚起臉感受晨風和陽光，嘴角勾出一抹似微笑卻更近似於哭泣的笑容：
終於……還是只剩下我一個了啊。
所有人都在昨夜離去，唯獨她一人被留下，她連陪著她們一同歸去的權利都沒有……
微風拂過林間，樹葉微搖，遠處傳來一片飛鳥的鳴叫，此起彼伏，倒是有幾分熱鬧……陽光照耀著遠山，遠處連綿不絕的山峰像是一副美好的彩畫。
真是一副不錯的景色啊……
洛水勾唇看著天邊緩緩飄蕩的白雲，心中涼意更深：天大地大，她卻找不到自己的存在了……荻花宮已覆滅，她不知道自己該歸往何處了。
也許，她本就應該隨著大家一起沉寂在昨夜。既然早就死去，為什麼她還要睜眼呢？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做個死人才是她最終的歸宿吧……
【系統提示：俠士身體損壞程度達到９４％，請俠士儘快調養。】
洛水閉著眼躺在土裡，沒有辦法反應：壞了就壞了吧，都已經無所謂了……她會在這裡安靜的等待著消亡……
遠處，一抹紅影瞬間躍到了這裡，那是一個姿容絕世的少女：漆黑的發，緋色的眼眸，火紅的衣裙。
「探雪大人……」
她的後面小跑著一位紅衣少女。然而那名為「探雪」的少女並沒有半分等她的樣子，只是走進了這一片被燒得焦黑的林地。
荻花宮發生此事的時候，探雪正好在外尋找洛水去了，恰好避開了這一戰。而當她尋找無果打算再回荻花宮看看的時候卻遇見了被天策的人追殺的輕言，輕言向她呼救並說知道洛水的下落，於是探雪便出手擊殺了部分天策的士兵，但其中一人讓她感覺很是棘手：是那個領頭的年輕將士，他的武功修為……即使是探雪也不得不甘的承認，她目前不少對手。於是一招優豔花火之後，便提著輕言竄入林中繞了很大一圈子甩掉了他們。
到徹底安全後，探雪才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審問輕言：
「說吧，你知道什麼？」
輕言心下一沉，有些慌亂，但表面卻不顯，她經量讓自己的眼神落在探雪的下顎出，不去看探雪的表情來緩解自己內心的恐懼：因為……她其實根本就不知道洛水的下落，但她卻不能這樣告訴探雪，不然她和落在天策手中的下場差不到哪裡去。
「我看見洛水和其他人進了密道，後面的我就不知道了。」
輕言半點也不猶豫的說出了口，要讓探雪相信就不能有半分的猶豫。
聽輕言說完，探雪抬手一把勾起了輕言的下巴，笑容依舊魅惑，但那雙緋色的眼裡確實滿滿的危險：
「若是騙我的話∼你是知道後果的喲∼」
「大、大人，輕言不敢……」
輕言有些驚恐的說道，因為她已經感受到探雪掐住她下巴的指甲開始向下陷了，同時，她手指的溫度也在開始升高……讓她覺得有些難受了。
見輕言如此，探雪松開了手，收回了笑容，道：
「從密道出來後，她們走的是哪個方向？」
輕言摸著自己有些發紅的下巴，有些結結巴巴的道：
「這……我、我不知道。洛水和她們一起逃遠了吧，探雪大人您還要找嗎？」
「你不知道啊……這麼說，你已經沒用了嗎？」
探雪回頭看著她，唇邊的笑容漸漸擴大。
「不、洛水她們走的……這個方向！」
輕言心慌的隨便指了一個方向，她已經開始打算半路逃走了，和探雪待在一起……太危險了！
…… ……
這一路上她們看見了不少紅衣女子的屍體，她們每一個人的臉探雪都仔細檢查了，見沒有一個是洛水後又繼續向前尋找。
前方是一片燒焦的樹林，那裡有許多的墳墓，有些墳墓已經被挖開，可以看見裡面一身殘破紅衣的女子……
這裡葬著的全都是紅衣教的人。
「探雪大人……我們還找嗎？」
輕言看著這些墓，心裡有些沉重。
探雪沒有搭話直接向前躍去，因為她看見了中央那座墳裡有個下半身埋在土裡的女子躺在那裡……
到了那女子身邊，看著她毫無血色的臉，緊閉的雙眼，滿身的血污……探雪的心裡忽然間升起了一種陌生的，從未有過的感受……
這種感受十分不好，讓人心裡難受至極，卻也不知道怎麼樣才能沖淡這種讓人近乎窒息的感受。
「洛水……」
探雪蹲下身，將手放到地上女子的心口上感受著：手掌下的溫度微涼，十分平靜，沒有半分起伏……
探雪收回手，卻發現手掌上沾染了半手的血污，她緋色的眼看著手上的血跡略微有些出神……
她才再次去看洛水的心口才發現：她的心口處多了一道傷口，傷口呈現暗紅色，周圍有著濃稠血液……
「洛水！」
探雪忽然一把將洛水從土裡完完整整的抱了出來，她根本就不相信她會死……
【系統提示：探雪好感＋１０，目前總好感１００】
見探雪目前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了洛水的身上，輕言悄悄的轉身，正打算離開……
「你要去哪裡？」
一柄劍擦著輕言的臉頰而過，然後深深刺入了她前方的土地裡。輕言瞬間僵住了，然後緩慢的轉身看去：
探雪正看著她，嘴角雖然像往常一樣勾起，但卻沒有半分笑意。
「探雪大人，洛水……已經回歸阿裡曼大神的懷抱了，請節哀吧。」
輕言看著洛水心口處的傷痕，有些勉強的安慰道。
探雪正仔細的清理著洛水身上的土，聽見這話後，她回眸一笑，緋色眼瞳裡辨不清是何種意味：
「誰說她死了？」
見狀，輕言閉上了嘴不再說話了：洛水心臟處受傷，還是被下了葬了……怎麼可能還活著。
然而下一刻，探雪懷中的女子睜開了眼，她有些迷茫的眨了眨眼，看清眼前的人是探雪後，也沒有任何反應。
而探雪則露出了一個略有些欣喜和得意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還活著∼」
輕言則嚇得後退了一步，有些驚呼出了聲：
「鬼、鬼……」啊……
然而探雪的目光掃來，她立即捂住了口，不再出聲。
「洛水，你怎麼樣？」
洛水沒有呼吸和心跳，她的身體狀況就不好說，所以探雪也只能問她自己。
洛水雙眼有些空洞的看著探雪，心裡忽然覺得她大概也沒那麼可怕……反正一切都無所謂了……
「大家都不在了……所有人都死了……」
只剩下我了……
「我還在啊，我還活著。」
探雪看著洛水，臉上的笑容未改，晨光照耀在她臉上，更顯得光彩照人，那雙緋色的眼各外的閃耀醉人。
「我會一直在的。」
所以，和我走吧。她們會死是因為她們太弱，我不一樣，我比她們任何人都強，以後還會更強，我會一直在的。
洛水看著探雪，愣了幾秒後，臉上的表情漸漸的柔和了下來，她用一種迷醉和夢幻的語調道：
「是啊……你還在。」
真好……還有一個人在。
第111章 花開兩支
楓華谷的一處林間小道上，一位尋常丫鬟打扮的女子正駕著一輛普通的馬車。車內坐著兩個姿容不凡，堪稱絕色的女子。只是其中一位元女子是昏迷的狀態，正半躺在她旁邊黑髮少女的懷中昏睡。
黑髮少女的臉上帶著柔柔的笑意，有一下沒一下的把玩著懷中女子的頭髮。這正是探雪和洛水二人。自那日從那片墳地找到洛水後，探雪便帶著輕言去找了一輛馬車，同時也將她們三人身上的紅衣教的教服換成了尋常百姓的衣服。如今紅衣教眾人四散而逃，探雪自然也是要逃的，不過嘛……她不打算西逃，西逃的教眾太多，目標太大，而且……洛水如今的狀況也不便於長時間的奔波。所以她打算再楓華穀的邊緣處找個小鎮，偽裝成尋常百姓先住下來。
至於身份什麼的，她早就想好了。江南富商意外身故後後家產被旁人侵佔，餘下的兩個女兒只得拿著部分錢財帶著一個丫鬟遠離江南，到這樣的小鎮來暫避風頭。
姐姐嘛∼當然是洛水了，探雪看著懷中安靜昏睡的人，柔柔的笑容裡又透出幾絲豔麗，她笑得眉眼彎彎：雖然她挺不願意做妹妹的，不過她和洛水的年齡差太明顯了，也只能暫時先讓她做姐姐了。
探雪隨意的看了看窗外的風景，心情有幾絲愉悅：還好她留下了輕言，不然……缺個人使喚總是不習慣的。
…… ……
日上三竿，時間快接近正午了。
一位背負長劍的年輕道人順著紅衣教殘部留下的痕跡來到了這一片焦土處……
淩虛陽在各大門派攻打荻花宮的前一天到達了荻花宮，他趕在眾人之前到達荻花宮就是為了找到阿音，避免阿音受到波及……可是他翻遍了整個荻花宮，甚至於差一點暴露蹤跡的蹤跡，卻還是沒能找到阿音……
等荻花宮破之後，他依舊在此尋找……宮殿裡鮮血滿地，紅衣女子的屍體隨處可見……一片悲涼。見此，淩虛陽也只能閉著眼歎了口氣：紅衣教的這些女子的結局確實可悲。她們受阿薩辛蠱惑，無惡不作，失去了自我……如今，也算是天道輪回吧。總的來說，一切源頭皆是阿薩辛……
淩虛陽忽然將背上的劍解下放到了一旁，右手掐了個法訣，在大殿裡找了個地方打起了坐，開始緩緩念起了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頭者超，無頭者升，槍殊刀殺，跳水懸繩。
明死暗死，冤曲屈亡，債主冤家，討命兒郎。
跪吾台前，八卦放光，站坎而出，超生他方。
為男為女，自身承當，富貴貧窮，由汝自招。
敕救等眾，急急超生，敕救等眾，急急超生。
…… ……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脫離苦海，轉世成人。」
一小段往生咒念完，淡淡的光暈從他的身上蕩開，宮殿內陰冷血腥的氣息似乎消散了不少，盤旋的怨氣也似乎化解了不少。
「貧道能力有限，僅能如此。望諸位來生一世安康，莫再為人所惑。」
淩虛陽站了起來再次將劍負到背上，對著前面的空白之地行了一個道家的禮，然後轉身離去，向著宮殿的更深處走去……
柔和的陽光照耀著他，使他的背影看上去有幾分縹緲。
…… ……
「南無阿彌多婆夜
哆他伽多夜
哆地夜他
阿彌利都婆毗
阿彌利哆
悉耽婆毗
阿彌唎哆
毗迦蘭帝
阿彌唎哆
毗迦蘭多
伽彌膩
伽伽那
枳多迦利
娑婆訶
…… ……」
有些空靈帶著些許慈悲的念經聲響起，越靠近裡面的宮殿，這經文聲也就越清晰，淩虛陽甚至還聽見了若有若無的木魚聲：
「願爾等早日破迷開悟，明心開性，離苦得樂，往生西方極樂世界。南無阿彌陀佛，南無阿彌佗佛，南無阿彌佗佛。」
…… ……
大殿之中是正坐著一個年輕的僧人，他面容秀麗，眉目祥和，十分虔誠的念著往生咒。他的經文念得不急不緩，帶著一種別樣的莊重，淡淡的金色光點慢慢的從他的身上浮起，然後向著大殿四周散去……
明明是滿是鮮血和屍體的大殿，有了這僧人在此，倒有幾分寺廟的祥和安寧之感。
經文念完了後，木魚聲也慢慢的停了下來。那僧人這才起身轉過頭對淩虛陽行了個佛門的禮，道：
「阿彌陀佛。」
見狀，淩虛陽也抬手向那僧人稽首作禮，然後繼續向殿后走去。
「道長且慢。」
那僧人叫住了他，淩虛陽便依言停了下來，將目光再度投向那僧人：
「大師有何事？」
那僧人看向他，似乎遲疑了那麼一秒後，才開口道：
「貧僧觀道長目前的狀態似乎有些……」
那僧人未把話說完，但他的意思，淩虛陽卻是立刻懂了：這僧人看出了他心魔深種……
淩虛陽大概也能明白這個僧人為什麼叫住他了。心魔深種的人一般察覺到了就會立刻回門派靜心的，而他……卻還在外走動。想必這僧人是以為他還沒有察覺心魔的存在吧，想要提醒他兩句吧。
於是淩虛陽向那僧人淡淡一笑，道：
「多謝大師提點，貧道早已知曉。」
聽淩虛陽這樣說，那僧人到是笑道：
「看來道長早有應對方法，是貧僧多慮了。」
然後那僧人便收起了木魚走出了大殿。
淩虛陽微微仰頭看著窗外天邊那幾絲飄蕩的白雲，心裡有苦笑：
哪有什麼應對方法？只不過是死撐著而已……
阿音……
阿音目前生死不明，心魔的事也只能再緩緩而已。
【我就是你，不是心魔。你否認我也是在否認你自己，你不敢面對的自己。】
淩虛陽收回目光，再度恢復成了那個略帶清冷的模樣，一如既往的忽視了心裡的那個聲音。
…… ……
日上三竿，時近午時的時候，淩虛陽來到了楓華穀的這處一片焦土處。他一路走來，看見了不少紅衣教女子的屍體，他一邊超度一邊尋找著記憶裡的那個人……每當發現那些死去的人中沒有她時，淩虛陽便會默默的松了一口氣。
這裡是最後一處了……
若是還沒有找到阿音，那便可以確定她逃走了。
帶著一種若有若無的緊張感，淩虛陽走進了那片墓地，但一看這墓地的景象，他便皺起了眉：這確實是紅衣教女子的墓地，但卻有不少女子在下葬後又被挖了出來。那些女子的屍體隨意的暴露在正午的烈日中，身上滿是傷痕，不少應該有飾品遮擋裝飾的地方都空了……明顯是被盜墓者偷走財物後又隨意的拋在墓地旁的。
淩虛陽皺著眉一邊念著往生咒，一邊將那些被挖出來的女子的屍體一一放回了原處，然後將她們再次埋上。
這一片墓地的墓碑都是用木頭做的，上面有的有名字，有的沒名字。淩虛陽將所有的人都入土為安後，便開始看起了墓碑：
漣漪、百香、雨落……洛水……
洛、洛水？
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淩虛陽微愣：葉承風告訴過他的，阿音目前的名字似乎就是洛水……
洛水……是阿音嗎？
不、不會的吧，紅衣教的女子多了去了，難保沒有人和她同名。
雖然儘量這樣想，但淩虛陽還是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越跳越慢了，他知道……他是在害怕……
他慢慢走近了那一座墳，那座墳旁躺著一個早已死去的江湖散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他眼睛睜得很大，瞳孔縮的厲害，很明顯是死前看到了一些不可置信的事。那中年男子的手還抓著不少的珠寶首飾，一看就知道他是來幹什麼的。
淩虛陽避開了那根中年男子的屍體，走到那座墳前，然後緩緩蹲下，摸著墓碑上的兩個字「洛水」。他忽然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在這一刻停止了，然後有一種陌生的冰冷感從心臟處蔓延開來，那是一種無法形容也無法忍受陰寒，似乎比純陽終年不化的冰雪還要寒冷……
淩虛陽靜靜的站在洛水的墓旁，他手中提著劍，然而卻完全沒有半分動作……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這座墳，心中卻在顫抖，他應該挖開認證的……可是他卻提著劍停在了那裡……他知道：自己是在恐懼。
他害怕這個洛水真的是阿音……
他害怕阿音真的死去了……
他怕他像無數個夢裡裡一樣，永遠都追不上她，永遠都來不及救她……
…… ……
「阿音……」
淩虛陽臉色發白的揮起了劍，淡藍色的劍氣將外表的土層劈開，然後淩虛陽收起了劍，蹲下身開始用手挖開剩下的薄土……
他挖的動作一次比一次慢，挖的土一次比一次少……但泥土還是在慢慢的減少……
到最後，淩虛陽才發現：這是一座空墓。
淩虛陽說不清自己目前是什麼感覺，他只覺得心裡松了一大口氣：還好不是你，阿音……
————————————————————
楓華穀某處的小鎮上，一處簡易的平房裡。
「這次多謝楚先生了。」
一半身體都綁著繃帶的年輕男子努力撐起身體，向他旁邊整理著藥材的墨衫男子道著謝。
「李校尉不必客氣，楚某身為杏林弟子，醫治諸位本是理所應當的。」
那墨衫男子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回頭溫和一笑，便是滿室的春風。他一襲墨色長衫，漆黑的長髮披散著，明顯萬花弟子的打扮。
「只是不知是何方神聖將李校尉傷至如此？」
李渡的身上的燒傷很有特點，是一種暴戾的陽性內力外放造成的燒傷，和一般的燒傷不一樣，這種燒傷會波及到經脈。楚硯對此有幾分興趣。
正在穿衣服的李渡動作細微的一頓，然後繼續穿上衣服，毫無波瀾道：
「不是哪方神聖，只是個失去了自我的可悲之人。」
說話間李渡便已經穿上了所有的布衣。
「既然我們的傷都已經處理好了，那李某也就不多打擾楚先生了。」
李渡起身穿戴好了天策的盔甲，再次向楚硯道了謝後便準備離開了。
「李校尉不再多休養幾天嗎？楚某也好再為李校尉多開幾幅補藥。」
楚硯將一株藥材快速處理好後，便抬頭微笑著挽留道。
「不了，李某急著回去覆命，就謝過楚先生了。」
李渡的神情沒有多大的變化，他依舊癱著一張臉。
見狀，楚硯也只有略帶無奈的送李渡出了門。等回到屋內後，楚硯才再次露出了習慣性的微笑。他看著桌子上新處理的幾株藥材有些略帶惋惜的歎道：
「可惜新的藥材還沒來得及確認藥效……」
李渡的體質挺強的，而新的藥材也沒有多大的毒性，所以楚硯原本是打算在李渡的調養藥里加一點觀察觀察的，只可惜……李渡走得太快，這想法也只好作罷了。
…… ……
楚硯是半個月前來得這裡，紅衣教犯了眾怒，她們殘酷扭曲，用特殊的迷藥蠱惑百姓。萬花穀精通醫理，為了抵制紅衣教的惡行，也為了解救那些被拐入的無辜女子，自然是會想辦法
製作這迷藥的解藥的。
杏林大師兄裴元在研製解藥，楚硯自然也不會落後，他在萬花穀內就收到了谷外弟子用機關鳥帶來的迷藥樣本，只可惜樣本太少。楚硯鑒別出了迷藥中的大部分成分，但其中還有兩種藥物成分不確定，而樣本卻已經用盡了。所以楚硯便出穀來到了楓華穀，紅衣教的荻花宮建立在楓華穀，這裡的百姓大部分都中過紅衣教的迷藥，所以楚硯選擇來這裡再找一些紅衣教迷藥的樣本研製，順便再找一些新的特殊的藥材。當然，他也會儘量幫小鎮上的人治一些病。到一個地方就會幫儘量幫這個地方的人治病，這也許已經成了他的習慣了。
悠于 2017-6-26 08:45
第112章 相思難解（已補全）
晴朗的天空中一隻鷹飛過，像是一道黑色的流光。
一個異族打扮的人站在樹梢上仰頭看著天空，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荻花宮被攻破，大部分教眾西逃，阿薩辛不知所蹤。】
把消息送出去後，陸輝便開始看著天空發呆了：紅衣教的相關探查消息已經結束，接下來是他的自由時間……他想去找阿音，然而……
天大地大，該去哪裡找啊？
當初阿音是直接在他面前消失的，他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方向以及目的地。她當初雖然說是要回苗疆，但陸輝看得出來：她並不是認真的說的，那也許只是個敷衍的答案。
所以說，他現在又該去哪裡找人呢？
「喂！！！！！陸扒、咳咳，陸輝！你跑樹上那麼久幹嘛呢？」
陸輝這波斯貓真是貓不成嗎？這麼喜歡爬樹？」
樹下傳來陳州那有些怨念的聲音。
被陳州打斷思緒，陸輝便一下子跳下了樹，道：
「有事嗎？」畢竟陳州這叫花子一般不會叫他的。
「這……那個，嘿嘿……我的酒不是喝光了嗎？」
陳州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右手比了一個「錢」的暗示，畢竟他打工的工錢全被陸扒皮拿走了的，他都快兩天沒喝酒了……不喝酒的丐幫還是丐幫嗎？
「所以說你是想找我要錢，對吧？」
陸輝看著陳州，臉上是燦爛至極的笑容。
「哎，那不是……我的錢嗎？」
陳州話還沒說完便感覺自己頭上挨了一下……
「呵呵∼這是我的錢！我•成•家•的•錢，懂嗎？」
陸輝手中拿著不知道何時取下的雙刀，臉上笑容燦爛，但這笑容裡卻透出一種不容反駁的意味：到我手中的錢想拿走？沒！門！
————————————————————————
楓華穀，某處小鎮。
「柴胡，前胡，川芎，枳殼，羌活，獨活，茯苓，桔梗……」
一墨發披散的男子正微笑著為他面前的病人抓藥。
這病人是對母女，母親似乎是偶感風寒，正有些咳嗽。而她的女兒正在一旁照顧著她……那少女一邊照顧自己母親，一邊將目光悄悄投向那低頭正在抓藥的男子……
不管看多少次，她都覺得：楚先生，還真是生的好看呢……不僅好看，人的脾氣也好，隨時都帶著讓人放鬆的微笑，似乎這世間沒有什麼事可以讓他生氣一般……
靜茹看著楚硯臉龐那微微垂下的黑髮，神情有些恍惚：
真是溫柔的人啊……
如墨的發，如玉的容顏，修長的身姿……簡直不像是這樣的小鎮能出現的人。不過楚先生也確實不是這裡的人。據其他人說，楚先生是半個月前到的這裡，似乎是為了幫助以前受紅衣教控制過的那些人，也為了研究紅衣教迷藥的解藥……
楚先生有一手很好的醫術，自他到了這個小鎮後，便開始為鎮上的人看病，價格也不貴，幾乎家家都可以承受……鎮上的人那些陳年老病也開始漸漸的少了。
楚先生……
靜茹的眉眼微垂，她將目光投降了楚硯正在處理藥物的手上：那雙手指骨修長，白皙如玉……
研究出紅衣教的解藥後，楚先生便會離開了吧……
想到這裡，靜茹便感覺自己的心裡似乎升起了一種失落感，不是很沉重，但卻讓人無法忽視。她早已到了足以談婚論嫁的年齡，所以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感受是什麼……
她喜歡楚先生。
那是一種並不濃烈的感情，淡淡的，輕輕的，卻讓她的心無法逃離……
鎮上的大多數少女都對楚先生抱有一定的好感，楚先生對誰都是這邊溫和的模樣，所以她也沒有奢望什麼。楚硯於她而言，就如那天邊皎潔的明月一般：可望而不可及。
楚硯包好了藥後便轉過身來，將藥包交付予她，靜茹看著他那雙淡青色的眼，忽然間有些慌亂的移開了目光，她接過藥包，扶上母親，道了一聲謝後便埋頭走了。
…… ……
太陽逐漸西沉，傍晚時分，楚硯正在整理藥材，外加做些記錄，然而他發現門口似乎有個躊躇的身影，於是他擱下筆，臉上掛著平常那樣親和的微笑朝門外那人道：
「姑娘可是有事？」
靜茹在門口躊躇著，終於還是進來了。她手上挎著一個竹編的籃子，裡面全都是一些常見的藥材。她進屋後便將籃子放到了桌子上，看了看楚硯後，又微垂下眼道：
「今日多謝先生了，這些……算是謝禮吧。雖然、雖然有些微不足道，但還是希望先生不要嫌棄。」
說完話後，靜茹站在原地有些不安的絞著手指。因為這些藥材實在是太常見了，並無特色。可除了這些藥材，她卻找不到什麼可送的……畢竟先生這樣的人對金銀之物並無多大的興趣。她觀察過，這些日子裡，先生每隔一兩天就會上山去采藥，所以她猜測是不是藥材不夠用了……
楚硯仔細的看著籃中的藥材：只是些常見的藥材，十分新鮮，有的根部甚至還帶著些許泥土……應該是今天剛剛去采的吧。
於是他看著靜茹那有些緊張的樣子，忽然間一笑，道：
「姑娘有心了。不過山中多險，姑娘以後不必這樣了。」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明白她的心情……畢竟「愛慕」以及「思念」的心情，他也是懂的。少女情懷總是詩，有些東西他不好明說，因為太傷人，所以也只能這樣含蓄的暗示。
聽到楚硯的話，靜茹心裡有幾分失落的同時也有一種「啊，果然如此」的感覺。所以她並不是很傷心，她來送藥材的最終目的也只是……想要多見見他而已。
只是想在你走之前多見見你，僅此而已。
「……今天鎮上新搬來了兩位大家小姐，楚先生沒有興趣去看看嗎？」
也許是氣氛太過沉默，靜茹便開始想找些話說說了。但話一出口，她便有些後悔了：像楚先生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和鎮上的其他男子一樣，對所謂的大家小姐感興趣呢？
楚硯將籃中的藥材取出，放到桌上，輕輕抖了抖上面的泥土，微微笑道：
「楚某還有些藥材要處理，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
今天的小鎮有幾分熱鬧，因為東邊的那個院子似乎被人買下了。買下這個院子的是兩位富家小姐，據說是來自江南。至於為什麼突然跑到這樣的小鎮上來？眾人的心裡都有著各自的猜測。不過最靠譜的猜測便是：
二位小姐失去了父親，家中財產大部分被表親奪走，大小姐還因此被氣病了，所以她們才會到這樣的小鎮來，一是為養病，二是為散心。
…… ……
馬車十分的普通，駕車的是一個面容秀麗的女子。她將馬車停在東邊的那個院子前後，便一下子跳下了馬車拉開了簾子：
一個粉衣少女小心的躍了下來，當她站穩抬起臉的那一刻……似乎時間也為之靜止了，因為她實在是太過美麗：
漆黑如夜的秀髮，精緻無比的眉眼，一雙如星子般閃耀的眼眸，殷紅的唇。當她視線掃過的時候，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心裡似乎有些許細微的心悸。
所有的人心裡只留下了驚歎：這……就是大家小姐的風采啊……
見四周總有些若有若無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那少女也不惱，只是向眾人柔柔的一笑，然後便轉身又拉開了車簾，小心的扶著另外一位女子下了車。
那女子一身白衣，身姿修長卻有些羸弱之感，因為她頭上帶著帷幕，所以讓人無法看清她的容顏，只能夠從她的身姿和露出的那一雙瑩白如玉的手來猜測：這應當也是個少見的美人。
這女子大概就是傳聞中被氣病的大小姐了，因為她是由那位粉衣少女扶著下車的，身體基本上全靠在了那根粉衣少女的身上，走路也有些不穩的樣子，看上去十分的虛弱。
她們很快就進了院子並關閉了院門，任其他人在外伸著脖子張望著，低聲議論著：
「這大小姐……我怎麼看著像是命不久矣啊……」
「得了吧，少烏鴉嘴了，當心被人家聽見！」
…… ……
一間裝飾精美的臥房內，粉衣少女將差點栽倒在地的白衣女子一把扶上了床後，便坐在床邊為那白衣女子褪去帷幕和外衣：
帷幕一摘下，一張美麗過分的臉便暴露在空氣中……
只可惜這張臉的主人一直閉著眼，她臉色蒼白無比，沒有半分血色，看上去毫無生機。
探雪將洛水安置在床上，打發走輕言後便開始坐在床邊靜靜的觀察著躺在床上的人：
她的容顏依舊美麗，只是和昔日相比，顯得蒼白了許多，像是一朵正在褪色的鮮花一般，美麗的同時也讓人忍不住歎息。
探雪收起了臉上偽裝的柔和笑容，沒有表情的臉看上去有幾分冰冷。
探雪伸手輕輕的撥開洛水額上的碎發，看著洛水臉龐微微有些散亂的黑髮有些出神：她和洛水頭上的紅衣印記已經被她用特殊藥水洗去了，洛水的白髮也被她用特殊的藥水給染成了黑色了……她們身上所有的紅衣教的特徵都被她隱藏起來了，所以……她們應該不會被發現的。
洛水在馬車上就一直在昏睡，到如今也沒有再醒來，而洛水本身又是沒有心跳和呼吸的，所以這讓向來放肆的探雪有些焦躁：
她無法判斷她的狀況是好是壞。
洛水心口的傷已經開始癒合了，到如今為止，那個傷口已經不再是紅色了，但洛水卻依舊在昏睡中，就連她的體溫也比常人低，抱上去有一絲微涼。
探雪沉默的看著她，片刻後彎下腰盯著床上昏睡女子的臉，唇邊微微蕩開一抹豔麗的笑：
「我可是很少親自照顧人的，所以啊∼你可要快點好起來才行啊！」
語畢，她微微閉上眼俯下身，在那昏睡女子的唇上印上一吻：
你不會死的，對吧？
我會一直存在，你也會一直活下去，我們都會活下去的。
…… ……
明月高升，夜色漸深，小鎮各家都點上了燭火，楚硯也不例外。
他前些日子在楓華穀荻花前山處發現了一些特殊的藥材，到今天傍晚才徹底整理好這些藥物的效果，並將它們記在了本子上。
夜裡，他向往常一樣在桌子旁點燈研究著醫書，燭光將他的影子映在了窗臺上。他拿著筆，看著窗臺上自己的影子有些出神了。既然已經看不進去書了，他便將手中的書收到了一旁，拿出了另外一本圖多的醫術入門級的書————這是他當初教阿音醫術時為她選的書。
書上有不少他的筆記，也有……她的問題。她當初不怎麼看得懂這些書，所以他特意為她重新抄寫了一本通俗易懂的書，這書上還有當初阿音用朱筆勾畫過的痕跡。楚硯伸出手，輕輕的撫過書上字裡行間的紅色線條，唇邊漸漸的染上了笑意：
阿音當初很愛惜這書，很害怕弄髒了它，所以半點也不肯在上面留下痕跡，所有的疑問和筆記都是另外拿的紙張謄抄的。還是他再三示意不用那樣做，她才開始在書上做筆記。
回憶到這裡，楚硯臉上的神情更加的柔和了：她大概是不好意思吧。她當初對他似乎是有種別樣的尊敬，唯恐弄壞或是弄髒了他的書。明明書已經送她了，卻還是那樣小心翼翼……不過對於她這樣愛惜他送的書的行為，楚硯心裡還是挺高興的。
一小會兒後，楚硯將書放到了一旁，然後在桌上鋪上了宣紙，開始作起畫來了。柔軟的毛筆在墨汁裡輕輕的沾了兩下，然後便開始在紙上行走著，只是寥寥幾筆便勾出了一個女子的輪廓。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畫便已經完成了。楚硯將筆擱下，帶著些許恍惚的神情看著這幅畫：
畫上是一個明顯南疆打扮的女子，她正從茂密的樹林裡探出頭來看著什麼的樣子，她的臉上帶著輕鬆愉悅的微笑。
這幅畫畫得十分的逼真，晃眼看去就好像畫上的人正對著你微笑一般。
楚硯看著這幅畫，片刻後又歎著氣將這幅畫收到了一個小木箱裡，那個箱子裡裝的全是畫，畫上都畫著同一個女子。
楚硯將畫收起來後便鎖上了箱子：
畫得再逼真也不是真的……
再逼真的畫也難解心頭相思……
他和阿音已經快一年沒見面了。萬花穀內幾度風雨，他也曾想過她會不會寄信給他，可直到五毒傳來內亂的消息，她也未曾寄給他一絲話語……
阿音，你果然……還是喜歡那個純陽道士的吧。
五毒內亂……
他因為憂心她，曾跑到五毒的地界去尋過她，也打聽過她……最終卻是沒有任何的結果。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也沒有人在那場內亂中見過她……
五毒新上任的教主曲雲曾是七秀的昭秀，除開當年康雪燭的作為，七秀和萬花的關係一向是不錯的。所以楚硯就跑去了五毒幫忙治療在那次內亂中的傷患，也幫忙打掃戰場……楚硯就是趁著那個時候打聽的曲鈴音的事。
【作者有話：唐無夜玩ｃｏｓｐｌａｙ天天照鏡子，楚硯畫幅畫天天看著玩２３３３３３這兩個人都是會玩的。】
第113章 百鬼夜行
潔白的祭台，華美的聖殿……洛水獨自走在空曠的宮殿裡。風將裝飾的紗簾吹得飄飄蕩蕩的，顯得有幾分飄渺。洛水在其中行走著，腳步聲在寂靜的宮殿裡回蕩，顯得格外的清晰……
「嗯？守衛呢？風鈴？」
洛水有些奇怪的在宮殿裡來回尋找著:好奇怪啊!平常那麼多人，今天怎麼一下子這麼冷清了？大家都到哪裡去了？
洛水向往常一樣，向她的房間走去。這一路上依舊沒有看見半個人影。風穿過回廊，發出嗚嗚的聲音，像是夜鬼的哭泣，也像是淒涼的簫聲……它將牆壁上的燭火吹得搖搖晃晃的。
洛水抬手微微理了理被風吹得有些淩亂的髮絲，站在回廊的窗前仰望夜空:
晴朗的夜空沒有半點陰雲，明月高掛，又大又圓，襯得群星失去了光彩。
是滿月啊……
洛水看著窗外明亮的滿月，不知道怎麼的，心中竟有些微微的不安與……恐懼。
忽然間，她感覺背後似乎被誰觸碰了一下……
「誰？」
她立即拔劍轉身，發出有些驚慌的質問。
而她的背後只有一條被風吹得飄飄蕩蕩的紗簾……
見狀，洛水心裡微微松了一口氣，她將窗前的紗簾理了理，然後整齊的綁了起來，以避免它再被風吹得到處亂飄。
牆壁上，燭光搖曳，牆上的壁畫有些隱約不明。
洛水面對回廊的牆站著，抬頭看著牆上裝飾的壁畫：
壁畫是典型的紅衣教的風格，畫得是阿裡曼女神光輝照耀大地的情景。整幅圖多用紅色和金色等暖色調，看上去十分的聖潔溫暖。
女神烏髮披散，上面裝點著不少精巧的發飾，一襲紅如火焰的長裙，帶有明顯的異族特色。她身後是熊熊燃起的聖火，聖光普照大地，光芒萬丈。
女神有著一張極為美麗的臉，她微微垂著眼俯視著眾生，臉上帶著端莊又聖潔的笑容，只是搖曳的燭火讓她臉上的笑容有些明滅。
洛水看著這幅熟悉萬分的壁畫，心裡不知怎麼的，竟有些不安。牆壁上，燭火明明滅滅，女神的容顏也隨之若隱若現，燭光微微一暗，女神的容顏被隱藏在了黑暗之中，燭火再一明，女神的容顏再度清晰……
洛水注視著女神那微垂的眉眼，以及唇邊的笑意，忽然感覺有些怪異……
不！是這畫像本來就很怪！
女神嘴角的弧度擴大了，她唇邊的笑容加深了……
洛水忍不住後退了半步：她沒有看錯……女神的笑容確實加深了……
然而下一刻，女神微垂的眉眼開始改變了……她眼簾抬起了，一雙燦金色的眸子直直的看向了洛水。那張臉也不知道何時改變了，她變成了和洛水一樣的容顏……
…… ……
洛水不敢再去看牆上的壁畫了，她埋下頭向著她房間的方向跑去……
空蕩蕩的大殿裡回蕩著她一人的腳步聲，偶爾傳來一兩串風鈴被風吹的搖晃清脆聲音。只是這聲音在這樣的夜裡，顯得極為的怪異。
終於到了，洛水一把推開房間門：
房裡一個人也沒有，探雪沒在，只有大大開啟的窗戶和被風吹得四處飄蕩的窗紗，房間裡只有一盞燭火，這點兒火光照不亮整個房間，所以房間的四角都隱沒在深沉的黑暗裡。深沉的黑暗裡看不到任何的東西，洛水看著房間的四角，背脊上忽然升起一陣陰冷的寒意……
她忽然間將房門關上，又繼續向下一間房間跑去。大力的關門聲在黑夜裡回蕩著，似乎傳了很遠很遠……
沒有，沒有！
這一間房還是沒人！
「雨落！百香！漣漪！輕言……」
氣息有些不穩的女聲在黑夜裡回蕩，洛水在大殿裡不停的呼喊著，喊道最後，她的聲音都有些不穩了：
「探雪……你在嗎？」
然而寂靜的夜裡除了風聲什麼也沒有。
洛水只有在夜裡瘋跑，以求驅散心中那種恐懼感。跑著跑著，她發現：
她跑到了回廊處。
回廊四周的燈火都已熄滅，只餘下了壁畫旁的那一盞燭火，阿裡曼女神依舊帶著聖潔的微笑俯視眾生，仿佛她從來沒有變過一樣。
洛水一看見這一副壁畫，心裡的恐慌和不安就更加的劇烈，她覺得自己似乎又可以擁有心跳了……因為心中的恐懼是那樣的清晰。
洛水只看了一眼那壁畫便轉頭向相反的方向跑了。窗外漆黑一片，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似乎世界都處在這一片深沉的黑暗裡了。
在這深沉的黑暗裡跑了一會兒，洛水發現前方似乎有一點燭火，於是她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等她跑到拿出亮光前才發現：
這正是回廊的壁畫處。
女神帶著不變的笑容俯視著她，似乎在嘲諷她的行為。
洛水渾身冰涼的站在壁畫前，抬頭仰望著壁畫上女神的笑容，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正在一點一點失去溫度和知覺……
洛水努力穩定情緒，再次轉身向黑暗裡跑去……
而她的身後似乎響起了一陣隱隱約約的笑聲：
【你逃不了的。】
洛水面色發白，她裝作沒聽見，依舊奮力的向前跑去。
她在黑暗裡不停的跑著，跑著……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開始出現了人影了。洛水越向前跑，人影就越來越多，她們都背對著洛水在緩慢的向前走著。她們都是一身紅衣弟子服，有的是初級的，有的人是高級的，還有的穿的是神官的衣服……
看到了人影，洛水始終繃緊的心弦才微微放鬆了下來。她松了一口氣，想要同旁邊的紅衣女子交談時才發現：
她完全沒有在意她，就像感受不到她的存在一樣，一直在向前走著。
起初洛水以為只有這一人這樣，她在她們之中來來回回，最後發現：
她們都是這樣的……
似乎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存在……
「喂！你聽得見我說話嗎？」
「你們要去哪兒？能帶上我嗎？」
「喂！別不理我啊……」
洛水伸出手，卻發現：她的手穿過了她旁邊紅衣女子的身體……
這是……
洛水有些驚慌的看著眼前的場景：
所有的紅衣女子的身影開始變淡了，她們都變成了半透明的的模樣，越往下，色彩越淺，到腳步則是完全看不見的樣子。
她們似乎完全沒有發現自身的變化，依舊在向前走著，走著……
洛水跟著她們走，心裡一片茫然：
到底是她們是異類，還是我自己是異類？
沒有人能回答她的問題，因為沒有人能感受到她，所有人都在朝著一處微弱的光源處走著……
走著，走著，洛水忽然發現：
這些紅影的目的地竟然是那面壁畫處！
當她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她已經來到了壁畫處。
壁畫牆上的燭火自己躍了下來，飄在壁畫前方的空中，然後越變越大，越變越大……最後變成了一團一人高的火焰。
所有的紅影都在此駐足，她們仰起頭，露出一張張慘白的半透明的臉，每個人臉上都帶著虔誠的表情。一個紅影開始向那團火焰走去，她的身影被火焰淹沒，然後消失在火焰中，火焰歡快的跳躍著，似乎又躥高了一分。
有一就有二，剩下的紅衣都排著隊向那處火焰走去，然後一個一個都消失在火焰中……
洛水是隊伍的最後一個，她想轉身離開，卻發現身體根本動不了，只能僵硬著隨著大部隊向那團火焰緩緩走去……
終於，她的前方已經沒有紅影了，她站在了那團火焰前。
她不在向前走，卻也依舊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壁畫上的女神慢慢的從牆壁上下來，然後向她走近……
她每走一步，臉上就變化一分，待她走到洛水面前時，她的容顏已經和洛水一模一樣了，甚至連頭髮也褪去了色彩，轉化為白色。
她就站在洛水面前三步遠的地方，只要抬手就能觸碰到。火焰在她身後跳躍著，發出萬丈光芒，這似乎和原先壁畫相比，沒有什麼改變。
洛水僵硬著身體看著她，她的腿沒法動，身體沒法動，甚至連眼睛也沒法轉動或者閉上，只能夠睜著眼直面這令她萬分恐懼的一幕……
她從未像此刻這樣恐懼過，恐懼到似乎心臟都不屬於自己了，它已經快徹底麻木了。她也從未像此刻一樣希望自己暈過去，希望自己的意識不要這樣清醒……
那女子看著她，唇邊的笑意擴大，越來越大，直到那原本聖潔的笑容裡透出了瘋狂……
【你看，你逃得了嗎？命運……】
她看著洛水的眼睛，然後伸出了手……
洛水可以清晰的感覺到她手落在臉上的感覺，那是一種極低的溫度，低到她的臉上的感官都開始遲鈍了，低到她的心都開始結冰了……
有誰……
有誰……能來救救我啊？
救救我啊！！！！！！
【作者有話：我今天的車票買晚了，所以更新很晚……
我這一章畫風又變了∼希望各位接受良好∼
「你們要去哪？可以帶上我嗎？」這就是洛水的全部內心，洛水看似堅強事實上很害怕孤單，她需要群體，所以她心裡就只有一個意思：
別丟下我一個。
另一條線的洛水•阿裡曼很叼的，和淩虛陽基本上可以算是相愛（單方面？）相殺（還是單方面？）了。她有個很叼的技能：「鬼域召喚」（迷光幻象進化版），所以說她根本不怕鬼這些東西，她本身就是最強最嚇人的鬼。
另外，大家還記得５８章「夢境邊緣」那些火焰中跳出來的紅影嗎？就是這樣來的。
來來來，給大家送兩個小段子調節一下心情：
唐無夜:我深深的愛著一個傻逼。
曲鈴音:……→_→（媽的智障）
曲鈴音:傻逼她不愛你，你比傻逼還傻逼。
唐無夜:……
淩虛陽（白）:我喜歡你。
淩虛陽（黑）:我喜歡你。
曲鈴音:我也喜歡你∼
淩虛陽（白）:她喜歡我!
淩虛陽（黑）:滾！她喜歡的明明是我→_→
第114章 逃離夢境
有誰……
有誰……能來救救我啊？
救救我啊！！！！！！
那女子那雙冰涼的手順著洛水的臉龐輕輕滑下，慢慢的指向她的心口處，當那手觸及洛水心口時，洛水只感覺無盡的寒意湧上心頭，凍得她只想哆嗦……
好冷……
【你聽……】
那女子將另一隻手的食指立在唇前，臉上帶著分不清何種意味的笑容。
【很安靜吧。】
那女子將唇前的手放下，然後看著洛水的眼睛道：
【既然早就不跳了，你還要它幹什麼？我幫你拿走好不好？】
話語剛落，那女子便將手變成爪狀，長長的指甲看上去格外的鋒利：
【放心，不會疼的。】
洛水睜著眼看著那只手離她越來越近……強烈的恐懼讓她推開了眼前的人。洛水才發現：她可以動了！
於是洛水轉身就向黑暗的更深處跑去。然而沒跑兩步便被一圈明豔又張狂的火焰包圍住了……
阿裡曼女神打扮的女子正帶著笑緩緩向她走來，她走近了，圍住洛水的火焰又重新在那女子的身後彙聚。地面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正好將連接到洛水腳下……
洛水發現：她又沒法動了。
…… ……
那女子一步一步向她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洛水的心臟上一般……
就在那女子抬手快要觸碰到她的時候，從斜後方飛來一柄泛著些許寒光的劍……
那柄劍打開了那女子的手，然後斜插在洛水面前，劍柄上有一道符紙樣的東西亮起，一個圓形的氣場瞬間展開，將洛水籠罩在了其中。
洛水有些愣愣的看著眼前被攔在氣場外的那個女子：
那女子的臉上沒了笑容，似乎變得很憤怒，她右手向旁邊一揮，四周燃起沖天的火焰……
【又是你！】
見那女子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後，洛水不禁想要回頭看看是誰……
…… ……
「洛水？洛水？你怎麼了？」
耳邊傳來一個有幾分性感魅惑的女音，洛水睜開眼便看見了一臉笑容側身躺在她旁邊的探雪。探雪伸出手輕點著洛水的眉心，道：
「眉頭皺這樣緊，是做噩夢了嗎？」
卻不料，洛水只是愣愣的看著她，也不答話，就那樣沉默著。
「你睡了這麼久，既然醒了的話，要吃點東西嗎？」
探雪也不惱，依舊笑著看著她，然後轉身就要離開。然而她的手卻被洛水抓住了，探雪回頭看去，洛水那雙有些空洞的眼正看著她，似乎看不出什麼情緒。
既然被人拉住了，探雪也不準備去拿食物了，只是吩咐了一直站在房外的輕言去廚房熱一碗粥，她則拉著洛水的手坐在了床邊，帶著些許調笑道：
「怎麼？害怕嗎？」
洛水微垂下眼簾，沒有搭話。
「讓我想想，你在害怕什麼呢？」
探雪單手撐起臉，一臉「很有意思」的表情，紅唇勾起優美的弧度：
「是見了那麼多屍體而害怕嗎？或者說，你怕鬼嗎？還是說，害怕孤獨？」
洛水抬眼看著她，想說什麼卻還是沒有說什麼。
探雪也不需要她的搭話，只是笑盈盈的將洛水冰涼的手反握住，道：
「鬼有什麼好怕的？都是一些已死之人。既然會被殺死就說明她們太弱，這樣弱的存在就算是成了鬼又能有多強呢？世間最可怕的可不是鬼啊∼」
探雪深紅的眼在燭火下顯得有幾分詭魅。
洛水看著探雪的眼睛，夢中的場景在眼前浮現：一隊隊紅影消失在那張狂的火焰中……
然後洛水猛地抽回了手。
探雪的笑容定在了臉上，然後慢慢的消散。她俯下身逼近洛水，伸手抬起洛水的臉，盯著她片刻後，才重新露出笑容道：
「你在害怕什麼呢？我就在你身邊陪著你啊∼」
「紅色……」
洛水眼神微移，終於說出了兩個字，她的聲音有幾分喑啞，在這夜裡顯得有幾分縹緲。
紅色？
探雪看了看自己這一襲淺緋色的長裙，有些疑惑：
紅色？
等等……
她忽然想到了：她的眼睛是紅色的。眼睛染色的藥水她一般只在白天用，晚上沒怎麼用過，所以她現在的眼睛是變回了原來的顏色。
「真是的∼我辛辛苦苦親自（重讀）照顧你這麼久，你竟然還躲著我……我真的好傷心啊∼洛水∼」
探雪靠近洛水，滿臉的笑容，話語裡聽不出來半分傷心。
「探雪……」
洛水此刻有些無措，探雪這樣讓她有些無從適應，想要像從前一樣排斥探雪的話似乎不太好……她還記得是探雪將她從墳墓裡拽出來的。
「探雪？你這樣直呼我的名字真的好嗎？」
探雪的手輕輕的拂過洛水臉旁的髮絲：
「我記得∼你該是我的侍女吧∼」
洛水看著探雪，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了，於是試探性的叫了一句：
「探雪大人？」
聽見這個稱呼，探雪似乎並沒有多高興：
「作為侍女，你不但沒有好好的聽我使喚，反而還要我來照顧你∼洛水，你說，這可合理？」她紅唇勾起，帶著別樣的魅力。
「所以……大人想怎麼樣？」
洛水看著近在咫尺的探雪的臉，有些不適的移開了眼。
探雪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她看著洛水低下了頭……一個吻落在了洛水的唇上：
「我並不想怎麼樣，我只是想讓你記住。我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傢伙∼還有，叫我阿雪吧。」
…… ……（洛水已被嚇懵逼了）
似乎有些好奇洛水為什麼沒有反應，探雪抬起臉來才發現：洛水又睡過去了……
探雪：……呵呵噠∼這算是逃避現實嗎？
這時候輕言端著熱好的粥進來了：
「探雪大人，粥熱好了。」
「端出去吧，現在不需要了。」
探雪看著昏睡過去的洛水，把玩著胸前的黑髮，頭也沒回的向輕言吩咐道。
輕言端著託盤，看著探雪的背影，臉上有一瞬間的不甘，卻還是依言端著碗退了出去。
探雪脫掉外衫，掀開床上的被子，然後躺了上去，同時將摟住洛水的腰，輕笑道：
「為了避免你再做噩夢，我還是陪著你睡吧∼感謝我吧∼」
—————————————————————
「是輕言丫頭啊！又出來買菜啊？」
買菜的楊大嬸笑呵呵的看著眼前的女子，並全心全意的向那女子推薦著一些菜：
「要不要給你們家大小姐買只雞燉湯喝啊？老母雞燉湯，可養身體了！」
「那，來一隻吧。」
輕言帶著笑，付了錢後便將一隻雞裝進了自己手邊的籃子裡。
待輕言走遠後，那楊大嬸才和旁邊的人低聲議論著：
「林家大小姐的病還沒有起色嗎？」
「好像是啊？我上次看見輕言這丫頭進藥鋪買了一大堆藥啊。」
「話說，林家好像只有二小姐在忙裡忙外的啊，大小姐一處也沒有出來過，怕是病的太狠了吧。」
「嘖嘖嘖，真是作孽啊，這樣如花似玉的兩個人兒被逼到了這樣的地步。」
「話說，那二小姐還沒定親吧？」
「似乎是呢？要是定親了，夫家還不趕緊過來幫忙嗎？畢竟是這樣漂亮的人……」
「話說那二小姐的閨名是什麼呢？」
「怎麼？你該不會是想做媒吧？這可是正經的大家小姐啊！」
「再大家小姐不也沒落了嗎？再說，我那表親家裡不差，也是有幾件鋪子的。」
「好吧，我曾無意中聽到的，那二小姐名叫『林仙琪』，你若能做媒成功倒也是本事。」
…… ……
探雪臉上帶著柔和的微笑，走過大街，所有人都默默的禁了聲，包括那幾位議論的人。
想給我做媒呀？
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有意思呢∼
第115章 小鎮佳人（已補完）
又是一天夜裡，洛水再次醒來，探雪和她說了一會兒話後，她又睡過去了。
【系統提示：身體損壞程度達８６％，強制休眠。】
「又睡過去了？」
探雪有些無奈得歎著氣：真是……一天少有醒的啊。
探雪大概記了一下，洛水平均一天要睡上十一個時辰以上，清醒的時間不過半個時辰，還多在夜裡。但事實上算來洛水每天清醒的時間在慢慢的變長，但這變化太過細微，探雪也就忽略不計了。
見洛水依舊睡得生死不明，探雪滿臉的不高興，她拉開洛水衣服的前襟，讓洛水心口的那處傷口顯露了出來：
傷口與前幾次相比癒合了不少，但還是未能完全長好。
「也許，我該給你請個大夫，或者換更合適的藥。」
…… ……
清晨陽光明媚，樹上偶爾傳來幾聲蟲鳴。一處庭院裡，傳來二人的談話聲：
「叔叔，小侄目前真的無心成家。」
一眉目清秀的年輕男子看著眼前的中年男子，滿臉的無奈：
他今年二十有四了，早年由於忙於鋪子沒有成家，而至今日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家中早就開始為他張羅了，他自己卻也還沒有成家的願望。而這個叔叔倒是很想他成家的樣子，總是為他介紹各種不靠譜的人選……
「哎呀，大侄子啊，這次我給你介紹的人選可好了，是江南來的大家小姐呢！人長得可漂亮了！家中無長輩，另外還有一個丫鬟和一處庭院！」
大家小姐？
那青年的表情更無奈了：
「大家小姐能看上我嗎？」
再說的話，大家小姐一般都自有一種傲氣的吧，怕是很難相處的。
而那中年人則露出了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
「哎∼大家小姐不過是客氣的說法而已，真正的大家小姐哪會來我們這樣的小鎮呢？她們早就被趕出家門了，她們家的家產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親戚給占了，她們是在江南待不下去了才來的這裡。所以說啊，小侄，這下你可撿著便宜了！」
聽了這話，那青年的臉色似乎有些不悅：
「叔叔……你這是趁人之危吧。」
「哎！你這小子怎麼說話的，叔叔還不少為了你好，老大不小了還不成家，你也不多想想家中的母親！再說了過了這村可就沒有這店了，這麼好的機會不好好把握住？」
…… ……
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那青年卻還是隨著他叔叔來到了東邊的那處房子前，看著他叔叔敲開了那家的門，假意拜訪，然後被那婢女領進了門。
進門之後，那青年就一直在小心的觀察著庭院內的景象：
很是簡陋，大部分沒怎麼細弄。看來她們確實如叔叔所說的那樣，目前的處境確實有些困難。而且聽他叔叔說，這二小姐還有一位病入膏肓的姐姐，每天的湯藥幾乎就沒斷過。
那婢女領著他們進了一處招待客人的廳房後便默默的站在了一旁，旁邊一處房門的門簾被掀起，一隻如玉的手首先探了出來……
那傳聞中的二小姐帶著些許憂愁從簾子後面緩步而來，黑髮如瀑，膚白如玉，唇紅似血，一襲淡色的衣裙更顯得她氣質如白蓮般純潔，淡雅。
在見到她的那一刻，那青年幾乎快以為見到了水波上獨舞的白蓮仙子，他此刻腦海裡只有一句話：
原來叔叔也沒有騙我，這位姑娘……確實生得美貌。
「仙兒小姐，這是我侄子，何靖。他今日是特來恭賀小姐喬遷之喜的。」
那中年人笑呵呵的說了這句話後便暗地裡推了何靖一把，何靖一個踉蹌站到了探雪的面前，有些慌亂的將手中的拜訪禮物遞了上去。
「林、林小姐，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請笑納。」
探雪並沒有馬上去接，只是以袖掩唇淡淡的笑了，眉間的愁緒似乎也散去了不少。
見探雪笑了，何靖捧著禮物便有些呆了：她笑起來還真好看……
一旁充當婢女的輕言微微埋著頭，眼中帶著譏諷：
還真是無知者無畏啊。
將自己侄子推上前後，那中年人便謊稱有事先回去了。只留下了何靖與探雪在這大廳中相互交談，而輕言依舊站在一旁充當著背景。
何靖和探雪斷斷續續的交談幾句話後，氣氛依舊很是清冷，於是他便開始努力找話題了。
「聽說林小姐的姐姐目前病重？」
這應該是事實吧，因為他再次坐了大半天也沒看見那位大小姐出來，恐怕真是像傳說中一樣病入膏肓了吧。
聽他問起洛水，探雪心中不喜，但面上卻是微微帶點憂愁的模樣：
「嗯，姐姐已經病了許久了。」
「那……可有看過大夫？」
何靖下意識的便問了出來。
探雪微微看了他一眼後緩緩點了點頭：
「已經看過好幾個大夫了……然而姐姐的病卻還是不見起色。」
她愁容滿面的樣子著實是讓人有些心疼。
「這……可是那些大夫不夠好？」
見眼前人很是傷心的模樣，何靖便有些忍不住想安慰安慰她，為她出出主意：
「我們鎮上前些日子來了一位醫術很好的大夫，也許林小姐可以帶令姐去看一看。」
「嗯……我記下了，多謝何公子了。」
探雪眉頭微微鬆開，然後展現了一個極為柔婉的笑容，像是那雨後的蓮花一般，清麗逼人，又惹人憐惜。
鎮上新來的那位大夫，她當然是知道來頭的。那位楚大夫出自青岩萬花，當初圍攻荻花宮，萬花穀可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再說這個楚硯來此多半是為了研製紅衣教迷藥的解藥的，所以探雪平常就儘量不與他接觸，以免暴露出什麼來。
另外……更重要的是，看病需要把脈，而洛水她根本就沒有脈象，這樣奇怪的現象難免會讓人生疑，所以探雪一開始就沒考慮過要去那個萬花弟子那裡給洛水看病。更何況，洛水的是傷，根本就不是病！
而如今洛水整日昏睡，藥鋪買來的藥也不見多大的效果，探雪倒開始考慮起來：
是不是真的得去那個萬花弟子那裡開點傷藥呢？
…… ……
何靖走之後，原本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的探雪立刻歪了身子半靠在了椅子上，她拿出手帕將自己臉上那畫得低垂的眉眼給擦了個乾乾淨淨，只是轉瞬間這張臉便變得豔光逼人起來。
「輕言，你過來。」
探雪頭也不回的喚了輕言，然後看著已經有些污痕的手帕，唇角帶笑。
輕言摸不准她的意圖，卻也老老實實的站在了她的面前來。
探雪勾起唇角，笑容豔麗，她被染成黑色的眸子一直盯著輕言四處打量，盯得輕言心中有些慌亂了，她才開口道：
「我記得你身上曾受過傷對吧？」
她記得輕言曾被那天策將士傷到了後背的，那一槍可刺得不輕啊……
「是，但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多謝大人關係。」
輕言當然不相信探雪是真的關心她的傷勢，於是便客套的回答了幾句。
「是嗎？真的痊癒了嗎？」
探雪離開椅子站了起來，然後走到了輕言的背後。輕言全身都開始緊繃了起來：
「確實是……」
然而她話語未完便感覺到後背一陣劇痛……她身體忍不住向前一個踉蹌，差點跪倒在地……
探雪她……她竟然硬生生撕開她了傷口！！！！
鮮紅的血液順著輕言的後背緩緩的滴到了地上，輕言那一身素色的衣衫也被染成了紅色……
「你看∼這不是沒好嗎？輕言∼看來我得為你找個大夫∼」
探雪臉上是嫵媚至極的笑容，她的手指上沾染著不少的鮮血，那鮮紅染上她的指尖就猶如塗上了一層丹寇。
【ｐｓ：探雪殘酷……是真的。】
作者有話要說：
探雪在扮白蓮花！2333333333明明是朵毒罌粟，卻非要去扮白蓮花233333333
來，和我一起念：探雪不是啥好人！探雪不是啥好人！探雪不是啥好人！如果出現啥欺騙感情，玩弄感情的情景，請不要意外……因為設定集是這麼寫的= =：
【喜歡漂亮的東西，並且不擇手段得到，是探雪最大的愛好，她用她多變的美貌去吸引男人，但只是利用他們，卻從不會靠近男人。
俏麗，成熟，優雅，冰冷，嬌媚，楚楚可憐，這些都是探雪，她總是喜歡每天用不同的裝扮將自己展現在人面前。人們永遠都摸不清，真正的探雪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由於少時家中貧苦，令她對那些珍貴美麗的東西特別的嚮往。現在她可以隨心所欲地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或偷或搶或買，都隨她的心情，只是有一點，她絕對不會讓自己喜歡的東西落在別人手裡。】
ps：以上摘自設定集。
第116章 各懷心思
時至初夏，又是晌午之時，太陽的光芒照耀著大地，顯得有些灼熱。街上行人早已散去，都回了各自的家門。而兩位年輕女子卻還在這街上行走著。
走在前面的是一位青衣少女，那少女生得美貌至極:一對修長的娥眉微垂著，一雙如含秋水的眼眸，微紅的唇輕抿著，似乎帶著不少愁緒。
而這少女身後則跟著一位臉色發白的年輕女子。走了一小段路，那少女便有些擔憂的向她身後的婢女問道:
「輕言，你……還好嗎？」
說話間，她還將手中的紙傘遞過去了不少，似乎是想要為身後身體抱恙的婢女遮擋一下烈日。
若是被人見了，說不定會讚歎這位小姐的美貌與和善……
然而看著探雪的表現，輕言縱然心中有萬般的怨恨，也不敢表現出分毫，她也只能配合的說到道:
「小姐，我沒事……還撐得住……」
「撐住就好，醫館馬上就到了。」
探雪眉頭鬆開，露出了一個柔和的笑容。
…… ……
醫館內，黑髮墨衣的年輕男子正認真的處理著手中的藥材，而門邊卻傳來了一個嬌柔的女聲：
「大夫在嗎？」
楚硯抬頭便看見了那青衣少女撐著傘緩步走來的場景，只是一眼，楚硯大概就猜出了，這少女大概就是這幾天傳聞裡的林家二小姐吧，因為她有著常人難及的美貌。
「姑娘找在下何事？」
楚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禮貌的微笑回答。
那青衣少女抬眼向他看去，上下打量，似乎有些難以相信，她姿態優雅的收了傘，臉上帶著些少女特有的天真與嬌柔：
「你真的是楚先生？」
她那雙眼眸如含一汪秋水，當她專注的看著某個人的時候，會給人一種她對你有情的錯覺。
「姑娘可是對在下的醫術有所懷疑？」
楚硯微微收斂了笑容，唇邊只留一抹惔笑，看起來似乎有一絲不悅。
而那少女似乎為此感到歉意，她有些慌亂的向前踏了半步，有些無措的看著他道：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楚先生竟然這樣年輕……」
話語到後面便越來越低，她也移開了眼，似乎帶著某種不可言說的情緒。
楚硯笑容不變，心裡卻暗自皺起了眉：這林二小姐似乎哪裡不對的樣子。他們今日才見面，而這林二小姐的表現卻有些讓人誤會。
「這個、楚先生，我的婢女舊傷復發了，楚先生能開些藥嗎？」
那青衣少女滿臉希冀的看著他，似乎全心全意信任他。
楚硯並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帶著笑看著她，道：
「藥不能亂開。」
「輕言，你進來吧，讓楚先生為你看看。」
那青衣少女側臉朝門外輕呼了一聲，一個面色發白的年輕女子便緩緩走了進來。
楚硯見此便從桌子後走了出來，他讓那年輕女子坐下，讓她將手放到了桌上的一個墊子上，然後為她把起了脈。
借著把脈的動作，楚硯將離經真氣送入輕言體內探查。外來的真氣入體，輕言幾乎立刻就繃緊了身體，她差點就收回了手，還好探雪將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提醒了她必須要好好完成這場戲。
楚硯自然是察覺到了輕言這細微的反應，他卻裝作沒有察覺一般，繼續把脈。
把脈片刻後，楚硯收回真氣，便起身回到桌子旁，提筆寫下了幾點資訊，然後便抬頭問道：
「姑娘是何時受的傷？」
輕言看了看楚硯後，淡漠的回答道：
「大概是一個月前吧。」
她說的時間要比荻花宮事變要早上那麼半個月。
聽她這樣說，楚硯神情不變，但卻在心裡堆起了疑惑：
根據離經真氣回饋的資訊來看，她的氣血略有不足，若是一個月前的傷的話……她這身體的癒合力也太差了吧。
「那，姑娘方便讓在下看看傷口嗎？」
楚硯擱下了筆，繼續問道。因為傷口在後背，所以能不能為輕言查看傷勢，也要看她自己的意願。
輕言疑遲著，忽然她感覺探雪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向下用力了幾分，於是她便立刻同意了。
既然輕言已經同意了，楚硯便將她帶到了裡屋的屏風後，讓探雪幫她褪去衣物順便遮擋幾分。
…… ……
見到傷口後，楚硯便有些奇怪了：因為這傷口看不出來是何種兵刃造成的。
傷口明顯是二度創傷的樣子，他大概可以確認第一次創傷是某種兵刃造成的，而第二次就沒法看出來了……
因為第二次的創傷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第一次還要狠，傷口原本癒合的地方被破壞的很嚴重很雜亂……如此看來，不像是兵刃所傷，倒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的撕開的……
「不知姑娘是因何而傷？又是被什麼兵器所傷？」
楚硯從旁邊找了一塊布幫輕言遮蓋好後背後，便開始發問了。
輕言沉默了片刻，正構思著理由，卻不想探雪先上前了。
探雪上前幾步，一下子拉住了輕言的手，眉頭微皺，面帶憂愁的向楚硯看去，帶著些許自責的開了口：
「輕言會受傷都是因為我……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的話、如果……輕言根本就不會受這樣嚴重的傷……」
她的話語裡帶著滿滿的自責，眼中似乎也泛起了水汽。
見狀，輕言立刻埋下頭，有些艱難的安慰道：
「小姐……這不關您的事，保護你本就是我的職責。」
輕言現在不太敢抬頭，因為她怕自己還不能控制好臉上的表情。
「林小姐不必如此，能保護你，想必這位姑娘也是高興的。」
見青衣少女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楚硯心中的違和感更甚：這林小姐回避了他的第二個問題。
雖然有幾絲不悅，但楚硯還是保持了表面的溫和笑容，並且隨意的安慰了幾句。
…… ……
再問了一些問題再三確認後，楚硯才拿起了筆寫下了一些藥材，然後拿著這藥單到房中去抓了一些藥出來。
「這個是內服的，這個瓷瓶裡是外敷的。就是這些了，遠姑娘早日痊癒。」
楚硯將藥交到了輕言的手上，然後客氣的祝福了一句。
探雪將錢付了後，走到門邊重新撐起了傘。她走在陽光中，忽而又回頭向楚硯看去，欲言又止的樣子。
楚硯便有些好奇的問道：
「林小姐還有何事？」
「今日……多謝楚先生了。若、若不嫌棄，喚我仙兒就好。」
那青衣少女說完這一句話後便有些慌亂的走了，只留下了一絲令人遐想的情緒。
待她走遠後，楚硯臉上的笑容便徹底淡了：他真的很不喜歡桃花債，或者說是這種不知什麼目的的桃花債。
而屋外，一個少女默默的離開了……
靜茹本想向往常一樣來見一見楚先生的，卻沒想到在門口看見了林小姐……也聽見了林小姐的那一句話……
只是瞬間，她便停下了向前的腳步，然後默默轉身離開了。
沒想到……林小姐對楚先生……
也是……比較楚先生那樣的好，林小姐那樣漂亮，他們確實很般配……
…… ……
回到居所中後，探雪臉上柔婉的笑容便瞬間收了起來，她拿出一方手帕將臉上的妝容擦了個乾淨後，便奪下輕言手中的瓷瓶，只給她留下了藥包，然後吩咐道：
「去熬藥吧。」
輕言低著頭，提著藥默默的向廚房走去，心裡滿是怨氣與不甘。她當然知道這藥是給誰用的……就是因為知道，心裡才更加的不滿。憑什麼？明明都是侍女，為什麼卻如此不同……
忽然間，一隻茶杯橫空飛來，擦著她的耳朵沒入了牆中……
輕言嚇得不敢動，她身後傳來探雪那魅惑又帶著幾分危險的聲音：
「別∼耍∼花∼樣∼哦∼」
—————————————————————
楓華穀某處城鎮，客棧裡。
兩位長歌打扮的男子正坐在樓上飲茶。這兩位男子的容貌都頗為不凡，只是其中一位男子的神色太過孤高冷淡，難免讓人覺得不好親近，心生退意；而另一位男子則要顯得溫雅得多，明顯要好相處一些。
「還是沒有她的下落嗎？」
祝重霄看著眼前的清茶，卻半點也沒有要碰的意思。
秦徵羽搖了搖頭，歎了口氣道：
「完全找不到師娘的蹤跡啊，師娘的輕功太好，徒兒當時未能追上。」
雖然話是這樣說，但秦徵羽直接心裡知道：那種情況趕去追的也只有像方少涵那樣不要命的人吧。還有，師父，你問師娘消息的時候能別這樣冷淡嗎？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在詢問犯人吧……
若不是他還算了解自己師父，恐怕會以為師父他完全不在意師娘的蹤跡一樣……
秦徵羽：……呵呵。要真這樣不在意也不會在收到信後，三天就過來了。要知道長歌門到楓華谷可是完全不近的啊。
說真的，在楓華谷見到祝重霄的時候，秦徵羽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師父……你來得也太快了點吧？
＃說好的長歌著名宅男呢？＃
＃不到十萬火急不出門呢？＃
而他師父來的第一句話就是：
「她在哪？」你師娘在哪？
見秦徵羽無法給出答案後，他便又問了第二句話：
「那人在何處？」要搶你師娘的人在哪？
如果說祝重霄是一篇閱讀理解，那秦徵羽肯定是能拿滿分的人。開玩笑……被罰抄書了這麼多年，要是還不會理解師父的對話方式，那他這麼多年的書就白抄了……
於是秦徵羽便立刻將方少涵供了出來：
「師父，這便是我信上所說的那位不凡的方俠士。」
秦徵羽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十分真誠（？）的向祝重霄介紹了方少涵。
由於趕到楓華穀的時候，荻花宮已經被破好幾天了，而方少涵也沒能在其中找到什麼，所以心情有些低落，見了祝重霄也只是客套的行了個晚輩的禮後便不再表示什麼了。
而祝重霄倒是仔仔細細的將方少涵打量了一番，目光從方少涵的背後的雙劍再到他的臉上，雖然祝重霄的神色沒多大變化，但秦徵羽倒是感覺到了他的不愉：
這七秀的門人還真是生了一副難得的好相貌，曲藍青……你倒是好得很啊。
見祝重霄一直在打量著自己，方少涵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於是有些疑惑的問道：
「前輩……」為何這樣看晚輩。
然而他才剛說出「前輩」二字，便看見祝重霄將背後的琴解了下來……
方少涵：……前輩，你要幹什麼？
「當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我觀俠士很是不凡，可願一戰？」
祝重霄面無表情的說著誇讚的話，同時將手搭上了琴弦。
而秦徵羽則走到了一旁，笑著對方少涵解釋道：
「師父看來很是欣賞方兄啊。」
方少涵：……我信你們才有鬼。
作者有話要說：
探雪在勾搭楚硯！2333333
評論好像越來越少了……
因為覺得方少涵要撬他牆角，祝重霄表示：豎子！來戰！（插旗吧！咱們手底下見真章！不給你個教訓老子就不姓祝！）
秦徵羽（真誠）：方兄好好把握機會，我師父只是想指點你幾招！
方少涵：……我去年買了個表！前輩，你臉呢？
ｐｓ：祝重霄此時血量：３億
方少涵血量：１.８億（傷還沒好透）
哈哈哈哈，祝重霄問的是：可願一戰？然而他已經把武器都擺好了，擺明瞭不給方少涵選擇的機會。
楚硯為輕言看病的情節有小天使提出太扯了，我也覺得不說很恰當。所以就改了，至於離經易道真氣的作用，我亂編的，你們就當是給輕言做了個全身檢查。
我不是很懂這個……如果還有錯誤，歡迎指正_(:зゝ∠)_。
悠于 2017-6-26 08:46
第117章 師妹？師娘？
方少涵來不及拒絕，祝重霄的琴音就已響起，淡青色的氣勁從琴上蕩開……
來不及問什麼，方少涵立即提起後退三十尺，避開祝重霄的攻擊範圍。然而下一刻，祝重霄便已經抱著琴逼近了……
琴音陣陣，從耳進入，侵入全身上下。方少涵瞬間感覺自己體內氣血沸騰，氣息絮亂，他的步子便有些不穩了。情急之下，他的雙劍終於出鞘了。
這琴音太過淩冽，似乎帶著一絲殺氣……
這並不是錯覺。
方少涵不由的有些奇怪起來：這位前輩對自己的敵意為何這樣大？
忽然間他想到了秦徵羽的言論：你知道那位姑娘是我師娘嗎？
只是一個瞬間，方少涵的臉色便變得難看起來：難道說這位前輩真信了這樣的胡言亂語？
…… ……
方少涵的內傷本就未痊癒，而祝重霄的實力確實是遠超他的，所以他便很快敗落下來：
方少涵氣息不穩的半蹲在地上，嘴角已經滲出了血絲。而此時，對面的琴音才堪堪停住。
祝重霄收了琴，站在原地看著方少涵，神情沒有辦法改變，一如既往的冷淡：
「看來俠士還有待磨練。」
方少涵也在原地看著祝重霄，臉色有幾分難看，他臉上的神情幾經變幻，終於還是開了口道：
「前輩為何這般針對晚輩？」
聽他這樣說，祝重霄向前走了幾步，到他面前道：
「不過是普通的切磋，何來針對？」
他的聲音也和他的人一樣冷淡，聽起來倒是不像是說謊。而秦徵羽也在一旁跟著道：
「方兄多慮了，我師父不過是愛才心切，想指點方兄幾招而已。」
方少涵的目光從祝重霄身上移到秦徵羽身上，最終還是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指點？沒有針對？
這話方少涵是絕對不相信的，因為那位前輩的琴音裡有一絲殺氣和怒意，只是指點的話又怎會這樣？再說，他擅長使劍，而那位元前輩全程只用了長歌的音攻，指點之意何在？
或者說那位前輩就是在明晃晃的告訴他，他對他很有意見。
「啊，真是抱歉啊，師父，我适才忘了說了，方兄他內傷未愈，這下怕是……」
秦徵羽看著方少涵的狀態，忽然出聲道。他看向方少涵，臉上帶著歉意的微笑。
「方兄，在下這就為你療傷。」
說罷他便去解背後的琴，然而卻被祝重霄攔住了。祝重霄攔住了秦徵羽，然後解下了他自己背後的琴，用上青霄飛羽後，便開始彈奏起來。
青霄飛羽是長歌的特殊招數，能讓人騰空八尺。
祝重霄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袍，容貌俊美卻帶著些冷意，淡青色的光羽環繞在他周圍，騰空而起的他看上去倒有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祝重霄的功力自然是要勝過秦徵羽的，不過半柱香的時間，方少涵便感覺自己體內的狀況穩定了不少，於是雲裳心法繼續運轉，慢慢修復著自己受損的經脈。
雖然如此，但方少涵的神色還是放鬆不起來，他仰頭看著祝重霄片刻，終於還是說出了他的想法：
「前輩，她不可能是你的妻子。」
…… ……
自那日後，秦徵羽與祝重霄便和方少涵一直同行，無論方少涵怎麼解釋曲鈴音的問題，秦徵羽都一律微笑面對：
你和我師父說去。
…… ……
時間回轉到客棧。
秦徵羽與祝重霄依舊是飲茶的樣子。旁邊一間房門打開了，一緋衣公子背負雙劍就要出門……
「方兄，你這是去哪兒啊？這樣匆忙的樣子，何不坐下同在下喝杯茶呢？」
秦徵羽端起茶杯遙遙的向方少涵一敬，臉上依舊是不變的溫雅笑容。
方少涵關上房門，平靜的看著秦徵羽幾秒後，將目光落在了一旁沒有說話的祝重霄身上。祝重霄正看著他，神情冷淡，看不出喜怒。
方少涵移開目光後便面無表情的向他們走去，走到桌邊便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也沒去動秦徵羽遞過來的茶。
方少涵那雙黑亮的眼眸掃過秦徵羽帶笑的臉以及祝重霄那張似乎沒什麼神情的臉，嘴角扯開一抹帶著幾絲嘲諷的笑：
「你跟著我也沒有，我找不到她。」
一句話說完後，秦徵羽依舊笑著飲茶，神色沒有半分改變，祝重霄也沒有什麼反應。反正他們就是認定了方少涵沒說實話。
「前輩，我與她認識快兩年了，她確實不可能是你要找的人。」
方少涵一雙眸子直直的盯向祝重霄。
祝重霄端起一杯茶，拿起蓋子輕輕的在茶杯上扣了兩下，才不急不緩的道：
「我與她認識了二十年。」
認識了近二十年，分別了近二十年，也思戀了……近二十年。
聽見祝重霄的這一句話，方少涵卻忽然站了起來，他神色有幾分冰冷卻又似乎帶著一絲放鬆：
「曲鈴音她今年不過雙十年華，如何與前輩在二十年前相遇？」
聽見方少涵的這一句話，祝重霄手中的動作一頓，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上摔碎了，茶水四濺……
「曲鈴音……你是說她叫曲鈴音？」
祝重霄轉過臉來看著他，臉上的神色開始有幾分變化了，但看上去還是有些冷淡。
————————【祝重霄，你知道嗎？我們有個孩子，是個女兒。我為她起名為曲鈴音……】
【祝重霄，我不想見你，所以你也別來找我，也別來找阿音。】
…… ……
方少涵見對方神色有幾分不對，倒也是沒有多問什麼。卻不想，祝重霄倒是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朝他追問道：
「那她的母親呢？」
阿青呢？
既然玉妍與你相熟，那阿青呢？
方少涵不是秦徵羽，沒辦法從祝重霄的這一句話中看出其他什麼東西，所以他也只是禮貌的如實回答到：
「晚輩未曾聽過阿音父母的事。晚輩只知……她有個師父。」
聽到方少涵的前半句話，祝重霄的心臟便有些不安起來，但聽到他的下半句話後，心裡倒是有些平靜了：
也許阿青對他還有怨意，所以一直和玉妍以師徒相稱吧……
他這樣猜測著，至於其他更壞的結果……他下意識忽略了，或者說他不願意朝那個方向想。
…… ……
秦徵羽：啥？那是師妹？！！！師妹功力那麼高？！！！！
趁著祝重霄想方少涵問話的期間，秦徵羽默默的放下了茶杯，背上了放到一邊的琴，然後準備……開溜。
笑話，把師妹錯認成師娘這種事情……
師父絕對不會放過他的，他的師父祝重霄可從來不是什麼性情溫和的人……
只要想起小時候跪在湖中亭裡抄書的事，秦徵羽就會覺得手軟腿疼。
他師父向來嚴厲，要求嚴格。秦徵羽在幼年時期比一般的孩子好動，更有好奇心……本來以他的性格是不會被祝重霄收入門下的，但祝重霄見了他後不知道怎麼的，竟然同意了他的拜師。後來秦徵羽曾問過他原因，後被告知：
你與為師一位故人相似。
至於那位故人是誰？秦徵羽原來不知道，可後來還是知道了：那位故人是他師父的師弟——林澈，幼時曾以氣死夫子為己任，長大後又不顧眾人反對跑去大漠和一明教女子成婚的那個林師叔。
在知道林澈這麼個人後，秦徵羽的內心是這樣的：
呵呵……師父，你真看得起我。
也許就是因為覺得秦徵羽的性格有幾分像林澈，所以祝重霄覺得秦徵羽更應該嚴格管教，以防長歪。所以剛被祝重霄收入門下，還未習慣祝重霄脾氣的秦徵羽是吃盡了苦頭。
…… ……
「這個字你寫的不對。」
一男子神色冷淡，語氣平直的教導著身前的男童。
「可是，師父，這是小篆的寫法啊。」
男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那男子，試探著為自己辯解。
「我記得我吩咐你寫的是楷書。」
那男子的語氣依舊平淡，聽不出喜怒。
男童在心裡猜測著：是不是就這樣過了？
然而下一刻，那男子遞給著男童一本字帖，道：
「拿去，臨摹二百遍，日落之前完成。」
男童：……師父，你是說真的嗎？
…… ……
隨著男童逐漸的長大，他原本有些跳脫的性格也終於被他師父給硬扳得穩重了許多，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秦徵羽終於也成了他那一輩弟子中的優秀者，就和當年他師父一樣……
秦徵羽：所謂精英……說多了都是淚啊！
「默寫《左氏傳》大義五十條。」
白衣的男子站在湖心亭裡負手看著亭中奮筆疾書的少年，少年的動作很快，看起來背的很熟，不一會兒便寫完了，交卷。
那白衣男子看完那少年所寫的後，給出了評語：
「速度，尚可；書寫，尚可；內容，不合格。」
「？」
少年抬頭有些疑問的看向那男子，他並沒有發出驚呼或者說是追問，因為那都是禮節不合格的舉動，只是默默的等著師父的評論和處罰。
「第三十二條第八個字寫錯了。羽兒，你該認真的看書。」
「徒兒知錯。」
那少年帶著些許慚愧的神色恭敬的朝那男子一拜。
「《左氏傳》默寫十遍，三日內完成。」
「是，師父。」
…… ……
經歷過跪著抄書，躺著抄書，站著抄書……反正各種抄書以及練琴的秦徵羽表示：終於學成的他這輩子再也不要抄書了……
所以，認錯師娘這種事……還是早些開溜吧。
然而祝重霄微微側目，便看見了秦徵羽的舉動，於是帶著些冷意道：
「羽兒，你要去哪裡？」
第118章 曲藍青的腦洞
阿若是個綠站的作者，她認識了一個同為綠站作者的人——阿碧，阿碧深知綠站的深意。所 謂綠站，不就是驢人唄╮(╯▽╰)╭。
認識阿碧的人都明白這一點，而阿若……怎麼說呢？人傻不能怪社會!能被同一個事騙兩遍的人，估計也只有她了。
而她卻因此把氣撒到了可憐的阿碧身上，於是各種報復性的小h文橫空出世……
阿碧:……→_→
我詛咒你穿越，最好穿成我文裡女主她娘!
阿若:略略略略略略!
阿碧:→_→呵呵。中學時大家都稱我女巫的!
阿若:略略略，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 ……
雖然遭到了阿碧的詛咒，但阿若表示:誰信啊╮(╯▽╰)╭繼續寫!
然而，當天夜裡……她就穿越了。
…… ……
「姑娘，你還好吧？」
一個聲音在阿若的耳邊響起，這個聲音極為好聽，卻又極為冷淡，即使是問候的語句，這其中也沒有半分溫度。
阿若睜開眼便看見了一個長歌打扮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這男子長得極為好看，皮膚白皙卻透著一股冰雪的氣息，眉目雋秀卻並無柔和之感，一雙淺色的眼眸裡沒有半分情緒波動。
這，這人誰呀？
阿若有些恍惚，也有些小心的打量著那名男子:
這人的神情可真夠冷的……看上去就很不好相處。
劍三長歌的服裝？是在cos嗎？自帶美顏柔光特效的cos？
不過……現在該在意的是她目前到底在哪兒吧？
「這位……」
阿若開口了，她似乎是想問一些問題，卻忽然發現不知道怎麼稱呼那人。
似乎是發覺了她這微小停頓的原因，那人便主動開口道:
「在下姓祝。」
他只說了姓後便不再說話，似乎並不打算與她認識，所以並不說全自己的名字。
當然，以阿若那簡單的腦回路來看，她是絕對聽不出這些的。她只是覺得這人有些高冷罷了，不過見那人介紹了自己，她便也開始介紹起自己了:
「我姓……」
阿若剛要將自己的名字說出來的瞬間，便感覺自己的身體有點不受控制了，她聽見自己說:
「我姓曲，叫曲藍青，祝公子叫我阿青就好。」
這聲音輕緩柔媚，聽上去有幾分引人遐想。
阿若有些懵比了:曲曲曲藍青……這不是阿碧那個坑爹小甜文裡女主那個倒楣催早死的娘嗎？
這麼說來……
阿若將目光移到眼前男子的臉上，有些放肆的打量著:
這，這是祝重霄那個悶騷死傲嬌？
天呐!阿碧那個傢伙的詛咒是真的？
…… ……
眼前女子這有些放肆的打量目光讓祝重霄有些不悅，至於她那一句「叫我阿青就好」更是被他無視了，他神色不改的看著那女子，依舊是不變的冷淡語調:
「此路多兇險，在下送姑娘去附近的鎮上吧。」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向前走去，留下剛醒來的阿若在風中淩亂著……
哎！等等!我還沒答應呢！此路多兇險是什麼個意思啊？
此時正值午夜時分，寒月高掛在枝頭，發出淡淡的光輝。四周的樹林全部隱沒在黑夜裡，似乎有東西藏匿在其中一樣。風不知從何處刮來，掃過人的皮膚，泛起一陣陣涼意。隱沒在黑暗裡的樹葉也開始隨著風發出一片響聲……
前方那個長歌男子離阿若越來越遠了，阿若目前都有些看不清他背上的琴了。
見祝重霄真的沒有要等自己的意思，阿若便立即追了上去……
開玩笑，這荒郊野嶺的，一個人待著簡直是場鬼故事啊，更別說還是夜晚!
「祝公子，等等我啊!」
阿若的步子輕快，沒多久就要追上前面的祝重霄了，然而她卻發現:
前方那長歌男子的背影有些飄忽不定了，只是片刻又拉開了距離。
媽個雞!這死傲嬌居然加快速度了！
阿若腳下也開始加速，她內心卻對祝重霄豎起了中指:
這麼沒風度，活該死情緣!
…… ……
前方的祝重霄:輕功不錯，看來會武，不用擔心她了。
…………
正慌忙追趕祝重霄的阿若的腦海裡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叮——!系統已啟動!】
【開始植入玩家身份:曲藍青（五毒教）】
【開始分配最終任務:生下女主曲鈴音。】
【任務獎勵:回歸屬於你的世界。】
阿若:……臥槽!
雖然知道了怎麼回去，但這個要求也太TM坑爹變態了吧！
看過阿碧那篇坑爹小甜文的阿若知道，女主曲鈴音是曲藍青和祝重霄的女兒。而她目前的身份是曲藍青，這就意味著……她得和祝重霄啪啪啪!!!
抬眼看了前方跑得差點沒影的祝重霄一眼後，阿若表示:T^T任務太難，求換一個!
原著裡曲藍青是怎麼拿下祝重霄的呢？她好像記得是……是……是用強的吧！
【系統提示:沒錯!任務的第一步:強了祝重霄!】
【加油上吧!不要慫!系統在背後支援你！】
阿若:……!!!!
你妹啊!第一步就來這麼勁爆高難度的任務，你考慮考慮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請玩家加油!努力朝著目標前進!強了祝重霄!】
阿若:……我拒絕。
後續大家應該能想像，二十五歲的祝重霄的性格……呵呵，真不是吃素的！
作者有話：高亮！！！！今天寫作業以及和人相愛相殺了，所以……就放個段子吧。段子的主角為【[綜]青丘的心月狐你憋跑】的作者：若祁，大家對這個同人有興趣的可以去看一下，輕鬆風格，不騙人。還有帝子玖的莊花bg文，很不錯的，大家可以去看一下【[劍網三]含英咀華（莊花同人）】，這個腦洞還有個帝子玖版本的，一樣的就是名字換了而已，在作者有話裡面。
還有，我在此向後來的小天使們鄭重道歉，以及為評論區的影帝影后們發奧斯卡，你們真6666666真的……
其實118章沒有小黑屋，這一章是愚人節發的，全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希望現在道歉還來得及……
我發4，我以後真的不驢你們了，真的真的……
還有，以後叫我小紅吧，原因的話大概是我突然感覺小紅是一個非常高大上的名字！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它深深的吸引了我。
還有，我今年１５歲，初三生，看著我是初中生的份上，能放過我了嗎？
我的初中生身份可是經過評論區多人認證的！！！！！！！！！
作者有話要說：
阿若的地址，歡迎大家組團去圍觀：<INPUT TYPE=button VALUE=[綜]青丘的心月狐你憋跑 OnClick=window.open("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665465")>
阿玖的地址，歡迎大家組團去圍觀：<INPUT TYPE=button VALUE=[劍網三]含英咀華（莊花同人） OnClick=window.open("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2570705")>
阿玖版本的在這裡。
阿玖是個綠站的作者，她認識了一個同為綠站作者的人——小紅，小紅深知綠站的深意。所謂綠站，不就是驢人唄╮(╯▽╰)╭。
小紅由於花式驢人，被人報復寫了她的小黃文，而阿玖在這個時候不但不安慰可憐的小紅也跟風寫了起來。
小紅:……→_→
我詛咒你穿越，最好穿成我文裡女主她娘!
阿玖:略略略略略略!
小紅:→_→呵呵。中學時大家都稱我女巫的!
阿玖:略略略，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 ……
雖然遭到了小紅的詛咒，但阿玖表示:誰信啊╮(╯▽╰)╭繼續寫!
然而，當天夜裡……她就穿越了。
…… ……
「姑娘，你還好吧？」
一個聲音在阿玖的耳邊響起，這個聲音極為好聽，卻又極為冷淡，即使是問候的語句，這其中也沒有半分溫度。
阿玖睜開眼便看見了一個長歌打扮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這男子長得極為好看，皮膚白皙卻透著一股冰雪的氣息，眉目雋秀卻並無柔和之感，一雙淺色的眼眸裡沒有半分情緒波動。
這，這人誰呀？
阿玖有些恍惚，也有些小心的打量著那名男子:
這人的神情可真夠冷的……看上去就很不好相處。
劍三長歌的服裝？是在cos嗎？自帶美顏柔光特效的coser？
不過……現在該在意的是她目前到底在哪兒吧？
「這位……」
阿玖開口了，她似乎是想問一些問題，卻忽然發現不知道怎麼稱呼那人。
似乎是發覺了她這微小停頓的原因，那人便主動開口道:
「在下姓祝。」
他只說了姓後便不再說話，似乎並不打算與她認識，所以並不說全自己的名字。
當然，以阿玖那簡單的腦回路來看，她是絕對聽不出這些的。她只是覺得這人有些高冷罷了，不過見那人介紹了自己，她便也開始介紹起自己了:
「我姓……」
阿玖剛要將自己的名字說出來的瞬間，便感覺自己的身體有點不受控制了，她聽見自己說:
「我姓曲，叫曲藍青，祝公子叫我阿青就好。」
這聲音輕緩柔媚，聽上去有幾分引人遐想。
阿玖有些懵比了:曲曲曲藍青……這不是阿碧那個坑爹小甜文裡女主那個倒楣催早死的娘嗎？
這麼說來……
阿玖將目光移到眼前男子的臉上，有些放肆的打量著:
這，這是祝重霄那個悶騷死傲嬌？
天呐!小紅那個傢伙的詛咒是真的？
…… ……
眼前女子這有些放肆的打量目光讓祝重霄有些不悅，至於她那一句「叫我阿青就好」更是被他無視了，他神色不改的看著那女子，依舊是不變的冷淡語調:
「此路多兇險，在下送姑娘去附近的鎮上吧。」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向前走去，留下剛醒來的阿玖在風中淩亂著……
哎！等等!我還沒答應呢！此路多兇險是什麼個意思啊？
見對方真的沒有要等自己的意思，阿玖便立即追了上去……
開玩笑，這荒郊野嶺的，一個人待著簡直是場鬼故事啊，更別說還是夜晚!
「祝公子，等等我啊!」
阿玖的步子輕快，沒多久就要追上前面的祝重霄了，然而她卻發現:
你妹啊!這死傲嬌居然加快速度了！
阿若腳下也開始加速，她內心卻對祝重霄豎起了中指:
這麼沒風度，活該死情緣!
…… ……
前方的祝重霄:輕功不錯，看來會武，不用擔心她了。
…………
正慌忙追趕祝重霄的阿玖的腦海裡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叮——!系統已啟動!】
【開始植入玩家身份:曲藍青（五毒教）】
【開始分配最終任務:生下女主曲鈴音。】
【任務獎勵:回歸屬於你的世界。】
阿玖:……臥槽!
雖然知道了怎麼回去，但這個要求也太TM坑爹變態了吧！
看過小紅那篇坑爹小甜文的阿玖知道，女主曲鈴音是曲藍青和祝重霄的女兒。而她目前的身份是曲藍青，這就意味著……她得和祝重霄啪啪啪!!!
抬眼看了前方跑得差點沒影的祝重霄一眼後，阿玖表示:T^T任務太難，求換一個!
原著裡曲藍青是怎麼拿下祝重霄的呢？她好像記得是……是……是用強的吧！
【系統提示:沒錯!任務的第一步:強了祝重霄!】
【加油上吧!不要慫!】
阿玖:……!!!!
你妹啊!第一步就來這麼勁爆高難度的任務，你考慮考慮我的心理承受能力啊!!!
【請玩家加油!努力朝著目標前進!強了祝重霄!】
阿玖:……我拒絕。
第119章 紅衣餘孽
「師父與方兄聊得正好，可茶水已經涼了，徒兒想去為師父和方兄再添點兒茶水。」
秦徵羽站在原地，面上帶著笑容，就好像他說得話是真的一樣。
「哦？」
祝重霄臉上表情很是平靜，他朝方少涵道：
「方少俠忙自己的去吧。」
既然方少涵既不知道玉妍在何處，也不知道阿青的消息，他留下他也沒多大的意義。
見狀，方少涵沒什麼表情的轉身離開了：總算擺脫這兩人了。
不過……阿音有父親？是長歌門的人？為何從來沒有聽她提起過？
「羽兒，你出來有一些時日了，不知你武藝可有長進？」
來與為師切磋切磋吧！
祝重霄不等秦徵羽反應便將他一把抓起，一下子躍下樓，到了院中的空地上。
然後瞬間解下背後的琴，一片雲淡風輕的模樣，將手覆上了琴弦：
「羽兒，做好準備。」
秦徵羽：……師父，我可以拒絕嗎？
——————————————————
楓華穀邊緣的一處小鎮。
正值日暮十分，街上的商販都陸陸續續的開始打道回府了。夕陽斜照著街道，景色顯得有幾分引入遐想……
溫暖帶著暮色的陽光照耀大地，所以的景色都被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看著就很容易勾起人的回憶，溫暖的回憶……
楚硯道院子收了些藥材後又回到了屋內，他將手中的藥材分類放入藥箱後，卻停在
桌子旁……
桌子上是一幅未完成的畫，是一位紅衣的女子，寥寥幾筆，女子的神韻便已初成……
阿音……
楚硯伸手撫平畫紙，唇邊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他記得阿音當初與他一起出穀的時候就是穿的紅衣，說起來，她還真是喜歡顏色鮮亮的衣服呢……但她也確實比較適合鮮亮的顏色，看上去十分嬌媚也很有生機。
「楚先生在嗎？楚大夫？楚大夫？」
一對中年夫婦扶著一位少女踏進了楚硯的醫館，那位母親滿是驚慌的呼喚著楚硯，而那位父親的臉上也滿是擔憂……
見狀，楚硯連忙將桌上的畫收起，臉上帶著親和的笑容安撫著那一對夫妻，並詢問：
「可是出了什麼事？」
「楚先生！你快幫靜茹看看吧！她從昨夜開始就不怎麼吃東西了，到今天竟變成了這樣……我可憐的靜茹啊！」
說著說著，那位婦人便開始抱著女兒哭了起來。
靜茹？
楚硯向那少女看去：
她面色有幾分蒼白，嘴唇卻異常的鮮豔，似乎是上了妝的。她眼神空洞，臉上帶著奇怪的笑意，口中一直喃喃的念叨著：
阿裡曼大神您的光輝永照大地……聖教永不滅……
這是……紅衣教的迷藥？
「楚先生您一定要救救靜茹啊，她一向最敬重楚先生了……著肯定是紅衣教的那幫妖女幹的！不是說她們都死光了嗎？」
說道這裡，那婦人似乎也有些語無倫次了：
「難道說還有餘孽就藏在我們鎮上？」
「還請夫人冷靜。在下定會全力救治靜茹的，還請二位放心。」
楚硯面上的笑容不變，心裡卻也是有些懷疑：
這鎮上真的還有紅衣教的殘部嗎？
就算還有殘部，按理說她們此刻正應該好好的隱藏身份，不該如此的囂張啊？
…… ……
東邊的一處庭院裡。
「輕言，今天的藥熬好了嗎？」
一身豔紅裝飾華美的少女斜靠在椅子上，姿態嫵媚妖嬈至極，舉手投足皆是風情。
還有差不多半個時辰，洛水就該醒了。
「回大人，已經好了。」
面容秀麗的女子有些小心翼翼的將熬好的藥端了上來，然後便微微低著頭退到了一邊。自上次探雪硬生生撕開她後背的傷口後，她便完全不敢直視探雪了，她怕她眼裡的恐懼會被看出……
「放在這裡就行。好啦∼沒你的事了，自己走吧。」
探雪看著桌子上還冒著熱氣的藥，沒有給輕言一個眼神。對她來說，像輕言這樣的人不值得她去過多的注意。或許輕言自己也並不想她多注意她呢∼哈哈哈哈
…… ……
回到房間的輕言還有些後怕，探雪實在是太喜怒無常了，她每一次見探雪都會有一陣後怕。輕言從櫃子裡翻出一瓶沒用完的上藥，脫下了衣服，有些顫抖的給自己的後背上藥。她今天的傷口又開裂了……
由於傷口在後背，所以她給自己上藥上得很是艱難，花了好一段時間才上好藥重新纏上繃帶……
終於收拾好了傷口的輕言無力的趴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她將裝傷藥的瓷瓶拿到眼前來小心的查看著：
裡面的傷藥剩得不多了……
鎮上那個萬花弟子開的藥，探雪是一點也沒給她，探雪根本就不在意她的死活。
必須要想辦法離開探雪了……
不然，她絕對會死在她手上的。
想到昨天出去瞞著探雪幹的事，輕言就忍不住露出一個快意的微笑：
探雪，你這樣自負，肯定是不會想到我有勇氣暴露紅衣教吧。
那天探雪帶她去醫館看傷，她就注意到了那個默默離開的姑娘，後來悄悄的打聽注意才發現，那個叫靜茹的姑娘似乎和那個萬花弟子走得很近。畢竟她注意到了，那個姑娘幾乎每天都會跑去醫館的……
是喜歡上那個萬花弟子了嗎？
想到這裡，輕言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笑：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世間男子皆薄情，說不準她這樣還算是幫了她一把呢？
————————————————————
已經入夜了，楚硯將研製出的紅衣教解藥給靜茹服下後，就讓那對夫婦帶著靜茹回去了。
楚硯獨自一人在桌邊思考著：
這樣囂張的行為究竟是不是紅衣教做的呢？或者說是有人想故意告訴他一些消息，比如說：
這個鎮上還藏有紅衣教的人。
這個鎮上的大多數人，楚硯都見過。那麼他現在該好好的回想一下，到底誰比較像紅衣教的人。
首先，紅衣教皆以女子為尊，家中有男子，或者說是夫妻一起的可以排除掉。
新搬來的人疑點最大，當然也不排除以前就有一部分紅衣教隱藏在這個鎮上。
…… ……
林林總總的列下來，就東邊新搬來的林小姐那一家最可疑。仔細想一想，那位林小姐帶她的侍女來看病的那一天的表現也很奇怪啊。那個侍女似乎一直沒有敢抬頭看過她小姐一眼，如果說是大戶人家的規矩的話，這未免也太過了……
而那位林小姐表現得又和那位侍女感情十分的好，但那個侍女對小姐的表現恭敬是有，但更多的卻像是……恐懼。
再加上那位侍女所說的受傷時間……
楚硯幾乎就可以斷定了：這位林小姐包括其侍女應該都是紅衣教。
那位侍女的傷那樣奇怪也能夠得到解釋了，傷口被破壞的那樣嚴重，恐怕就是為了防止被他看出她背上的是槍傷吧！
這紅衣教女子對自己可真夠狠的……
楚硯換了一身輕便的黑衣，在腰間掛上了他常用的那一隻筆後出了門。
…… ……
今夜的月亮並不是很亮，楚硯輕巧的從房頂躍過，他的身影被完全隱藏在了夜色中。
林府裡四處漆黑一片，只有一處房間還亮著燈。楚硯靜靜的站在房頂上，儘量隱藏著自己的氣息。
…… ……
洛水醒來依舊是在夜裡。
【系統提示：身體修復１０％，目前總損壞７６％】
她睜開眼有些迷茫的看了看頭頂的紅紗後，又偏頭向旁邊看去，果然看見了臉上帶笑的探雪。
「你這次醒來的時間比上次早了些呢∼是不是傷口快好了呢？」
探雪一襲一如荻花宮裡那樣華美的紅裙，坐在床邊，半撐著臉，看著她。話語說完，她便伸手掀開了洛水胸口的衣服，讓洛水心口的傷口再度顯露了出來……
洛水滿眼放空的看著探雪，並無話語。
「哎？都這麼久了，怎麼還不見好呢？」
探雪伸手輕撫著洛水胸口那個還有些泛紅的傷口，有些抱怨道。
洛水將目光移向她，有些平淡的道：
「致命傷好起來沒那麼快。放心，我不會死的。」
是啊……
誰都會死，就她不會這麼容易死的。
她現在還處於系統的身體修復狀態，全身經脈崩壞，各項技能全部是灰色狀態，畢竟她現在連抬手都覺得費力……
「我怎麼感覺你對自己的生死沒那麼在意呢？」
探雪忽然逼近洛水的臉，那雙深紅的眼直視著洛水，有些溫熱的手指一點點從洛水的臉上劃過。
「你根本就不想活對不對？」
探雪勾起嘴角，深紅的眼中卻沒有半點笑意。
「不，我想活。」
我比誰都想要活……
洛水很快反駁道，同時她卻移開了同探雪對視的目光。
探雪見此，慢慢的俯下身，將臉貼在洛水的臉旁，摟著她的脖子，溫柔的說道：
「我知你是在悲傷，畢竟是那樣的慘像。如果說你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的話，我給你一個怎麼樣？」
她的語氣溫柔婉轉，聽著洛水耳中有些說不清的感覺，只覺得有些異樣的感覺。
「你是我挖出來的，那麼就是我的所有物了，為我活下去怎麼樣？我們一起活下去……」
探雪的笑容一如既往的豔麗魅惑，此刻卻多了些說不出的東西，讓人看著有些恍惚。
洛水看著探雪那雙醉人的眼睛，沉默了幾秒後，道：
「好……」
第120章 月夜相見
「姑娘的膽子可真是不小啊。」
窗外傳來一男子淡淡的歎息聲。
探雪一驚，立刻起身，抓起一柄小刀便扔向了窗外，同時整個人也隨著小刀躍向了窗外，紅裙在夜色裡蕩開，像是一朵綻放的玫瑰。
楚硯一襲黑衣站在夜色裡，臉上的笑容似乎也因這夜色而帶有幾分說不出的寒意。
一柄小刀破窗而出，朝著楚硯的眼睛襲來。腰間的筆出手，一瞬間打掉了那柄小刀，而與此同時，一紅衣少女借著那柄小刀遮掩的瞬間破窗而出，直接向著楚硯的脖子襲來……
楚硯面上笑容不變，他微微側身便躲開了探雪的這一擊。然而探雪並沒有就此甘休，一爪落空後，隨即一個優豔火花便就此放出……
明豔的火焰瞬間從她的身邊爆開，朝著楚硯張狂的襲去，這火焰給就如同探雪這個人一般是滿不掩飾的張揚與狂妄。
楚硯沒想到她會來這一手，後退間衣袖沾染了一點兒火焰，不過他立即將那截衣袖給撕了下來。
這樣狂暴的陽性內力，倒是和李校尉傷口上留下的氣息類似啊，難道說打傷李校尉的就是這個女子？
楚硯站在原地，收斂了笑，毫無笑意的臉看上去十分冷漠。他手中筆轉動，道道氣勁朝著探雪周身幾處大穴打去。
探雪當然也不是木樁，見楚硯襲來，當即向一旁閃身，火紅的裙擺在空中劃過道道優美的弧度。交手不過瞬息，探雪便明白了這個萬花弟子的實力在自己之上，更何況她目前沒有趁手的兵器……情況不太妙啊……
「真是難以想像啊，楚先生竟這般厲害∼仙兒心裡可是好生歡喜∼」
避過楚硯的這一次攻擊，探雪便嬌柔的笑出了聲，那聲音略低，卻帶著一絲說不出的魅惑，很是扣人心弦。
「姑娘也很是厲害，荻花事變才過去不久，竟仍在此停留。」
楚硯的臉上重新出現了笑容，不過那雙淡青色的眼眸裡卻依舊是冰冷一片：
「看來姑娘對自己很是自信啊。」
話語剛落，楚硯便再一次出手了！
探雪依舊閃躲，由於這攻擊太過密集，她被一道氣勁不小心打中左肩……但她卻好像完全沒有受傷一樣，依舊在快速的閃躲，同時隨手拉起院中的一個木凳朝著楚硯的臉就砸了過去……
只是那木凳在空中時便被一道氣勁打中，然後四分五裂，楚硯那張帶笑的臉再度出現在探雪的眼前……
「仙兒為何在此停留，楚先生當真不懂嗎？」
探雪以一種柔柔的姿態立在院牆上，她美麗的臉上顯露出幾分悲傷：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紅裙在夜風中縹緲，美貌的少女在月下面帶憂愁的述說著自己的思慕。
見到這樣的場景，一般的男子總是會心軟幾分的。畢竟是這樣美貌癡心的少女啊，僅僅是為了多待在心上人身邊，便冒著這樣打的風險……
可惜楚硯並非一般人，在見到魅力值高到離譜的曲鈴音初期，他還動過將曲鈴音用來試藥的念頭的……
楚硯的心確實是要比一般人要冷，也要涼薄。對於探雪的說辭，他分不出真假，也只是低聲的笑道：
「承蒙姑娘錯愛，可惜楚某早有心上人了。」
說罷便半點也不留情的朝著探雪攻去……
探雪當然也明白這一番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畢竟這個人一看就知道是個心冷的。她說這一番話不過是為了拖延一下時間而已，讓她能有機會拿到院牆下埋著的劍……
楚硯持筆攻來，探雪便立刻將藏於身後的右手放到身前來，她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柄寒光閃閃的劍……
探雪幼年時有幸得到過一位高人傳授的招數，雖然只有幾招，卻已被她練得極有威力……
（注：官方設定裡，那個教探雪幾招的人是呂洞賓）
一劍刺出，劍身上帶著暴戾的陽性內力朝著楚硯襲去……
劍鋒凜冽，招招狠辣……
楚硯那筆抵擋著，他心裡卻有了一絲疑惑：這劍招……怎麼有幾分純陽劍法的影子？
由於心裡帶著疑惑，楚硯出手便保留了那麼一兩分，他有些好奇眼前的這個女子究竟是怎樣習得這一身帶有純陽影子的劍法的……
她是紅衣教的人，這已經是斷定的事實。可這純陽的劍法是怎麼來得？還是說這個女子是叛出了純陽再入的紅衣教嗎？
…… ……
院中裡這樣大的動靜，輕言自然是發現了的，所以她一直悄悄的躲著一旁查看。在看到院中二人纏鬥的景象後，她慢慢勾起了嘴角：
探雪，看來你也不是那樣厲害嘛∼
洛水看探雪躍出窗外後一直沒回來，而且窗外的打鬥聲似乎越演越烈了，她難免有些擔心，於是掙扎著想要起身來看看情況……
卻不想，下一刻，一個紅色的身影從窗外飛入屋內……
探雪後背撞在牆上，她發出一陣悶哼，迅速抬臉咳出一口鮮血後，擦乾嘴角的血跡……她將手中的劍別在腰間，然後一把抱起床上的洛水，一掌將牆面拍碎，企圖就此逃走……
輕言藏於黑暗中，露出了快慰的笑容：
探雪，真沒想到啊∼你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天。
然而下一刻，一段紅綢纏上她的腰身將她朝著後方的楚硯甩去……同時她耳邊傳來了探雪的聲音：
「輕言！攔住他！」
探雪！你個賤人！
輕言在夜裡也沒有穿紅衣教的衣服，就是為了防著這一天。而探雪此番作為就是為了告訴那個萬花男子：她和探雪是一夥兒的！
她相信探雪也知道她根本就沒這個實力攔住這人……
所以，探雪完全是想拿她的命去拖延時間！
忽然迎面砸來一個白衣女子，又加上探雪的那一番話，楚硯自然不會手軟，直接一個玉石爆在了輕言身上……
輕言睜大著眼，重重的摔在地上，暫時失去了行動力。
楚硯沒有回頭看她，只是運起輕功去追那個紅裙的少女了。在他看來，那個紅衣少女的武功著實太高，想必在紅衣教的地位不會低……像她這樣的人會出現在這樣鎮上是確實很讓人懷疑紅衣教的目的，她的存在對這個鎮上的人也是個很大的威脅……
探雪的輕功一向是很好的，只是她帶了一個人，本身也受了不輕的傷，就算是用輕言擋了那麼一下，也很快被楚硯追上了……
洛水自己沒法動彈，她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了探雪身上……
她微微抬頭，看見探雪那張有些泛白的臉，那雙透著狠意的紅眸……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探雪這樣的表情呢：沒有魅惑危險的笑容，沒有柔媚的神態……只有一片冰冷和狂躁。看著探雪那張美麗至極的臉，洛水忽然間想起：她今年似乎才十六歲……
才十六歲啊……
「你放下我吧。」
她朝探雪開口道，夜風將幾縷頭髮吹到了她的臉上，所以她看不清探雪的神色。
「我不會死的。」
臉上的語氣很平淡，因為她知道，這是事實。
然而探雪並沒有理會她，依舊抱著她在屋頂上狂奔……時不時撿起一兩片瓦片襲擊後方的楚硯。
一道氣勁打中探雪的右腳，她步子一個踉蹌，差點從房上栽倒下來……
探雪本性自私，她也想過如果將洛水扔給那個萬花男子的話，她逃離的機會是不是會大一點兒……
然而這一刻，母親倒在血泊的場景，和夜晚裡發光的白玉珍珠一直在她腦海裡交替出現，讓她狂躁不已的同時，心裡也有些說不清的情緒……
如果、如果她把洛水也拋下的話……
她所能擁有的是不是就只有她自己了呢？
奢華的珠寶沒了可以再搶再買……人沒了呢？洛水說她不會死，呵呵，以為她會信？這世上是有不少的奇人異事，生命強于常人的也有，可這絕不是無限的……
這世間的什麼事都會有個限度的，洛水上一次僥倖活過來還不知道是不是她那顆白玉珍珠的緣故呢……
探雪在跨過一個院牆的時候被楚硯追上了，一道氣勁打中她後腰，她身體一個不穩當場栽下牆去……
而洛水趁著空中探雪掉下去的那一個推開她，向著楚硯的方向撲去……
見迎面撲來一個女子，楚硯手中的筆一轉，一道氣勁將要打出，卻在半路停了手……
夜風將那女子的黑髮吹得飄揚，白色的衣裙隨風飄動……月光將她照樣在她臉上，顯得格外的蒼白……
那張臉……
那張臉太熟悉了，那是他畫了無數次的容顏……
那是阿音的臉。
楚硯停下了腳下的步子，伸手去接那從空中撲下來女子，由於被驚倒了，他也沒用多大力氣，便被洛水一下子撲到在地……
洛水正好摔在他身上，然後便沒有了下一步動作，她昏睡過去了。
【系統提示：清醒時間到此結束，進入強制休眠狀態。】
「阿音？阿音？你醒醒？」
楚硯半撐起身體，抱著懷中的女子，輕聲的呼喚著她……發現沒有什麼反應後便一把抱起了她躍上了前面的院牆。
院牆內靜靜的，什麼也沒有。
楚硯不由的有些皺眉：
那個紅衣教的少女應該已經重傷了啊，按理說跑不遠的，怎麼沒見了蹤影？
既然找不到那個紅衣教少女的蹤影，楚硯也不強求，畢竟現在他懷中的阿音還不知道是個什麼狀況呢。於是他便抱著洛水向他醫館的方向走去……
月兒西沉，已經淩晨了。
…… ……
院牆內，一個黑乎乎的房間裡。
聽見門外沒了響動後，何靖才有些放鬆的呼出了一口氣，他將懷中昏過去的紅裙少女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床上。
作者有話要說：
探雪現在打不過花哥是正常的，她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她紅衣教的武功還沒學多久呢。十年後才是她的巔峰時期，秦皇陵挑戰一個團的探雪姐姐—————野團殺手2333333
2億血的楚硯對目前1.4億血的探雪，探雪確實很吃虧，她差點就夭折在這裡╮(╯▽╰)╭
哈哈哈哈，花哥想多了，探雪會留在楓華穀只是因為女主傷得太重，沒辦法長途趕路。
附贈一個腦洞：
[西幻]命運演算
周雯有個能力，能在一定程度上操縱別人的命運。她能看見別人的命運線，也可以更改它，但有一點——她看不見自己的命運線。這種能力是她穿越後才出現的，她稱之為【命運演算】。她可以排演命運，就像排演劇本一樣，不過這個能力也有局限————她能改變的不包括人心，她沒辦法操縱人心，也沒辦法排演每一個細節，而且能力起效的最短時間至少要三天。
聽起來這個能力很厲害，但她卻有個致命的缺陷：她本身沒有任何符合這個世界的攻擊力。這是個劍與魔法的世界。無論是劍術，還是魔法，又或者是其他的能力……她都沒有辦法擁有。
她本身太弱，這是個致命的缺陷。
這個世界太危險，她的能力也太容易引人窺視，事實上她已經被發現過一次了。她還是是花了大半年的籌畫才逃出了那個領主的領地。
所以說，她目前處於……被追殺狀態。
她需要有人保護。這個人必須很強，要能勝過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也必須足夠忠誠。
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的成名的強者都不會與她有所聯繫，就算她請得起，也沒有辦法保證其的忠心……
所以，周雯將目光放到了下一個時代最強的人身上。
她能看見大方向的命運線，也就能夠看見下一個時代最強的人的出現地。
她現在的時間正處於這個這個時代的末期，下一個時代最強者在這個時代末期出生，在這個時代末期開始展露頭角，在下一個時代達到輝煌的頂點。
而她，已經盯上了他。
她知道他出生於一個落魄的貴族家庭，家中只有一個命不久矣的老管家，在老管家去世後，他開始向大陸中央的魔法學院求學，學習魔法與劍術，從此一帆風順，成就極致輝煌。
而現在，她不會讓他如此順利。
她看中了他的潛力，看中了他的人格，看中了他的一切……
她會為他編織最為坎坷的命運，讓他嘗盡人間的各種苦難，讓他的命運被濃濃的黑暗所籠罩……
而她，將會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出現，成為他生命的支柱。
劇本已經定下，命運的演算已經開始慢慢展開……
周雯裹著黑灰色的斗篷，在密林的邊緣出靠著樹幹歇息著，她望著不遠處的那個城鎮慢慢露出了微笑。
一絲鮮血從她的嘴角滲出，她毫不在意的抹去。
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嗎？
這樣強的命運干預……就算這樣一步一步來也這樣勉強啊……
畢竟那個人是下一個時代的最強者啊……
一口鮮血咳出，周雯抱著樹幹慢慢的坐了下去，她的身體已經有些撐不住了，已經快沒力氣了。
不過，她已經看見希望了。
她劇本的主角就在前方那個小鎮，她的希望就在前方。
第121章 哀之入骨
醫館裡點著一盞小燈，正好放在窗前。
楚硯抱著洛水進了裡屋，動作輕緩的將她放在了床上，然後便坐在床邊觀察著她的狀況：
她緊閉著眼，臉色蒼白，嘴唇也發白沒有多少血色，髮絲有些淩亂的貼著她的臉旁，為她本就虛弱的模樣更添幾分柔弱……
白色的衣衫有些松垮垮的穿在身上，讓她顯得有幾分瘦弱……
楚硯注視著她，淡青色的眼裡流露出幾分思戀與擔憂。他伸手輕輕撫摸著洛水的臉龐，不由的自語道：
「好久不見，阿音。」
好久不見。你為何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又為何會和紅衣教的人攪合在一起？
他想要問的太多，更想問：
如果困難，為何不來找我？
但最終，他也只是看著床上昏睡的女子微微歎了口氣。
…… ……
楚硯將窗邊的油燈移到了裡屋的床邊，然後輕輕拉起洛水的右手，將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為她把脈，想要知道她身體具體的狀況。
剛將手指搭上洛水的手腕不久，楚硯的神色便逐漸變得沉重起來……他將手指再略微向下壓了幾分卻發現：依舊探不出她的脈搏……
「阿音……」
楚硯面色有幾分驚慌，他立刻伸手去探洛水的鼻息……
意料之中的平靜……
他再度將目光移到洛水的臉上，看著她那張美麗依舊卻又蒼白得嚇人的容顏，他又忍不住抬手去觸碰她臉部的皮膚……
手指下肌膚的觸感柔嫩，溫度比常人略低一點兒，著讓楚硯的心裡忍不住出現了一點希望。
他捧著她的臉，靠近她，慢慢的低下頭將額頭抵在她微涼的額頭上，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
「阿音……你還活著，是嗎？」
你一定還活著吧，對吧？
五毒有那麼多功效奇特的蠱，你現在這樣肯定是用了什麼蠱的吧？
楚硯閉著眼，回想著月光下她向著自己撲來的那一幕……她當時是睜著眼的：
「你肯定還活著，對吧？」
楚硯睜開眼，緩緩起身，慢慢拉起洛水的一隻手放入手中握著，淡青色的眼裡終於沒有了往日的冷漠與涼薄，只剩下了幾分掩飾不住驚慌……
「你一定還活著吧？」
他再度閉眼，握著她的手靠近額頭，似乎這樣便能讓慌亂的心情安定下來一樣。可是好像並沒有什麼效果，心裡那種陌生又強烈的驚慌感依舊在不停的盤旋……
他是醫者，對於一個人的生死判別當然是再清楚不過了。而這一刻他卻情願是他的判別出了錯，情願他分辨不出來這些……
他希望她還活著啊……
「阿音，你只是睡著了吧……」
楚硯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聲音裡那細微的顫抖，他握緊她的手，卻依舊不敢睜眼再多看她一眼……
這讓他如何接受？
他們分別才不過一年而已，短短的一年的時間卻讓他完完整整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世事無常……
才不過短短的一年時間……不過一年的時間啊……
明明五毒的內亂，她都躲過去了，那時他還為此感到些許的放鬆，卻不想在這個地方這樣偶然的遇見……也沒想過她竟然會變成如今這樣蒼白瘦弱，氣息全無。
這一切都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這種荒謬的感覺一直在楚硯的心裡盤旋，怎麼也無法抹去？
他怎麼能相信？！怎麼能相信？！
根本就沒有辦法相信這樣荒謬的事！
作為一個對自己醫術尤為自信的人，楚硯內心深處是自傲的，他並不像他表現出的那樣溫柔和善，平易近人。作為一個想要追尋理想中的醫道的人，他見過了太多生死，他以為他對這世界的生離死別早已看淡，甚至連自己的生死也都看淡……
後來遇見曲鈴音他才明白，所謂的看淡以及無所謂都只是沒有遇見那個能讓他牽掛的人。遇見那個人後，他似乎開始變得有些多愁善感了。她不在身邊的時候心裡總是掛念，總擔心她是否會照顧好自己，擔心那次的人還會對她不利……
「阿音……我明明說過的啊，若有困難就來尋我……我會幫你的。」
為什麼不來找我？
我就在萬花穀，哪裡也沒有去。
只需要一封信說明，我便會來尋你，你為什麼不向我求助？
…… ……
「還是說你只願意接受淩道長的幫助？」
楚硯慢慢睜開眼，他看著她緊閉的雙眼，想要再說什麼，卻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他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想露出一個像往常一樣溫和的笑，最終卻變成了有幾分自嘲與蒼涼的笑。
他將她的手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然後垂下眼，微微笑著道：
「分別的這一年裡，我對你的思念從未斷過。筆墨丹青能繪出你的容顏，卻繪不出我的思念……
我知曉你對我……並無思慕之情，也知曉你大概是喜歡淩道長的。純陽宮終年冰雪，淩道長他總歸要去修道的……萬花谷氣候宜人，風景也不錯，正適合我們這類凡塵中人。
我總以為時間會改變一切，時間會讓你……懂得我的思慕，能讓你與我心意相通……人的一生總還是有些時間的。
我卻未想過會出現這種情況……未想過你的時間竟如此短暫……」
也許是心裡有些情緒實在是太難以承受，楚硯的這一段話說得斷斷續續的，聲音弱不可聞，像是說給床上的人聽卻更像是說給自己聽。
楚硯低下頭忽然笑了起來，笑聲很低，滿是蒼涼，他拉起洛水的手在自己的心口畫了一個圈：
「阿音，有的時候我會覺得你就像一個圈套……」
圈住我，而你卻悄然間退走……
…… ……
楚硯為床上的女子仔細的蓋上了被子，再細細得為她理了理臉龐的淩亂的髮絲，然後出了裡屋。
桌子上放著一壇酒，一個精巧的茶杯。
楚硯坐在桌旁，慢慢的拿起酒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然後仰頭一口飲下，烈酒入喉，火辣辣的感覺，嗆得他不禁咳了幾聲。飲酒傷身，作為醫者的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平常甚少飲酒，忽然飲下如此烈酒，他顯得十分的不適應。
墨發自然的垂在他肩上，點點酒水順著他的喉嚨滑入衣領中……
他眉眼柔和，在燭光裡顯得更為秀麗，只是臉上的表情卻顯得有些奇怪，似乎是在笑卻完全感受不到笑意：
「咳咳……」
又一杯酒下肚……
楚硯以手掩口低頭小聲的咳了起來，待酒完全下肚後，他卻忽然笑了起來：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哈哈哈哈，無窮極……」
無窮極啊……
一杯酒，兩杯酒，三杯酒……
楚硯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杯，到最後，酒罈裡已經到不出半滴酒了……他半閉著眼，一手撐著頭，有幾分醉態的搖晃著已經空了的酒杯，唇邊扯開一抹自嘲的笑：
「真是想不到啊……」
想不到我也會有這樣買醉的一天……
都說酒能醉人，人醉了酒能忘卻一切，無論是痛苦也好，哀傷也罷，全都忘個乾淨……可是他為何還是這般清醒呢？身體雖然有幾分醉態，頭腦卻還是清醒的。他記得一切，該記得的記得，不想記得的……也記得，都是那樣的清晰……
「呵……所謂一醉解千愁也不過是場笑話嗎？」
笑話……確實是笑話啊。想要與你長效廝守，共渡此生……通通都是笑話啊！！！
…… ……
旭日東昇，小鎮的街道上也開始慢慢熱鬧起來了。有一人發現了東邊林家庭院的狀況，通報了當地的官府。衙門的人去那屋內查看了後沒找到半個人，林家的兩位小姐，包括一位侍女全都不見了蹤影……倒是院內有些許血跡和火焰灼燒過的痕跡。
對此，眾人議論紛紛：
「該不是江南的那位派了人想來除掉她們姐妹吧？」
「我看是紅衣教餘孽幹的吧！趙家丫頭前兩天不是才被紅衣教害了嗎？」
「嘿！我看那位小姐就是紅衣教吧！」
「哈哈哈哈，都亂猜什麼呢？衙門不是還沒下定論嗎？」
「也是啊……」
…… ……
趙靜茹今日已經徹底清醒了，在知道是楚先生救了她後，她心裡有一絲顫抖，也有幾分欣喜。一大早她便準備了謝禮，打算去向楚硯好好道謝，卻沒想到：
醫館的門是閉著的。
靜茹看了看升起的太陽，有些疑惑：
往常這個時間楚先生早就開門了，怎麼今日卻還閉著門？是出了什麼事嗎？
…… ……
醫館內，楚硯從桌子上抬起頭來，他昨夜不知怎麼的，竟趴在這桌上睡著了。宿醉讓他的額頭有幾分脹痛，他皺眉微微揉了揉額頭後便進了裡屋，打算清理一下自己。
悠于 2017-6-26 08:48
第122章 罌粟之毒（已補完）
水拍上臉的感覺有些涼，只是瞬間，楚硯便感覺自己那有些昏沉的頭腦清醒了不少。他進裡屋換了一身衣服後便坐在了床邊，靜靜的注視著床上那個閉著眼的女子。
手慢慢的撫上她的臉頰，楚硯靜默不語的看著她，然而片刻後又扯開嘴角想要露出一個笑容道：
「你看上去……還真像是睡著了而已啊。」
就算在無法接受，楚硯也知道這是事實：她已經死了。
他帶著一種分不清含義的笑容，慢慢拉開了被子，然後將手放到了洛水的前襟上……
既然沒有辦法救她，他總要知道她死去的原因。知道了原因，才好找出那個人……
楚硯的微微垂下眼簾，蓋住了淡青色眼裡的暗潮，嘴角依舊帶著不明含義的微笑。他伸手解開了洛水前襟的扣子，然後慢慢的拉開她的衣服……
床上女子的上半身慢慢全都都展現在楚硯的眼前……
她的膚色很白，白得近乎透明，透著一種脆弱。
楚硯微涼的指尖從她漂亮的鎖骨往下，一直到她心口處……
那裡有一個很明顯的傷口，還帶著些血色。楚硯將手掌輕輕的覆在她的心口上，臉上的表情未變，只是眼中的暗色更加深沉。
「……這就是你離世的原因嗎？阿音。」
指尖不帶半點旖旎的輕輕觸碰那處傷痕，早已乾涸的血跡呈現暗紅色，帶著些許的猙獰……
「貫穿傷……」
楚硯輕闔上眼，唇邊一點兒笑容也沒有了。他似乎在儘量平靜著自己的心緒，然後再度睜開眼，好好的探察那處傷痕……
傷口在心臟處……
還真是……半點生的希望也沒有啊……
傷口很深……
楚硯小心的將洛水半抱起，讓她依靠在自己的懷中，然後撥開她背後的頭髮……
光潔白皙的背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傷痕，是已經癒合了的痕跡，看樣子是舊傷。
這個傷痕……
楚硯低下頭仔細的查看，伸出手小心的觸摸著……
是……弩_箭造成的。
看樣子這個舊傷是一箭穿心啊……
「你一定很痛吧……」
楚硯抱著她，將臉貼在她背部的傷痕處，話語裡帶著幾分辨不清的情緒。他將她的頭放到自己的肩頭，然後緊緊的抱住了她，寬大的衣袖將她的身體遮的嚴嚴實實……
阿音……
「傳說中有一種靈藥，擁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
他輕垂著眼，平靜的注視著懷中人安靜的容顏，看著她蒼白的臉色，毫無血色的唇……他再次抬手細細的撫摸她的眉眼，然後指尖順著眉眼的輪廓向下，一直滑到她的唇上……
楚硯閉上眼，慢慢的低下頭去……
最終，雙唇相貼。
也許我這輩子都沒辦法做出那樣的藥來，但傳聞裡說：
秦皇陵裡藏有秦始皇自海外求來的仙藥，能使人長生不老，更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效。
所以，我只會當你在睡覺，阿音。
…… ……
日落了，又是一天過去了。靜茹站在夕陽的餘暉裡朝著一個方向看去，面上有些許的擔憂：楚先生的醫館今天一整天的沒有開門……是出了什麼事嗎？
聽說她之前的病是紅衣教餘孽在搗鬼，楚先生出手救了她，會遭到紅衣教餘孽的報復嗎？
也許每一個這個年齡的少女都是這樣，都會想這樣多想……
唉……
靜茹最後看了一眼醫館緊閉的門後，歎了口氣轉身回了家。她確實是不該多想的，楚先生和她不一樣的，她不該什麼都往壞處想。
不過，楚先生今天倒底是為什麼一直閉著門呢？
靜茹思考了一天，道現在已經在想著這個問題。
披散的墨色長髮，如玉的容顏，溫柔至極的笑容……
楚硯平常的樣子又浮現在她的腦海中……靜茹低下頭，隨意的踢著路上的石子，再次在心裡告誡自己：
別再想了，你們終歸是不可能的。
可就算心裡很清楚，但她還是忍不住去想他，也忍不住想去見他，想要在他離開這個小鎮之前和他多相處些時光，哪怕只多一點點兒也好……
…… ……
月兒默默升上樹梢，夜色漸深。
小鎮各家的燈火也熄滅了不少，世界一片安靜，大多數人都進入了夢鄉。但這裡也有一兩個例外。
「林小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一間房內，面容清秀的青年男子端著藥碗，有些擔憂的問著床上的少女。
那少女容顏美麗至極，臉色略顯蒼白，倒是讓她偏豔的容貌透出幾分楚楚之態。她墨發隨意的披散在床上，身披著一件有些寬大的青衣，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那是一件男子的外衣。
「仙兒感覺好多了，昨夜……多謝公子救下仙兒。」
那少女半倚著牆，微微咬唇看著何靖，眼中淚光閃閃，似有感激，也有幾分悲傷。
「林小姐不必多禮……這、這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見她如此神態，何靖覺得自己的心似乎都有幾分發緊了。那天林家小院發生的事都傳開了，鎮上對於此事說法不一。有說是江南親戚派人來除掉她們姐妹的，也有說她們姐妹都是紅衣教餘孽的……
不過對於何靖來說，還是後一個猜測更為可靠。因為那天夜裡，他正好失眠，難以入睡，也就剛好看見了林小姐和一個黑衣人在屋頂上打鬥的畫面。當時，林小姐的懷中似乎還抱著一個人，不過後來那個人似乎落到了那個後面追趕她們的黑衣人手中。
其實說實話，那天夜裡，他並未認出那是自己思慕之人，只因為除了身形有幾分相似之外，她們的氣質神態又或者說是打扮風格實在是相差太遠了……
那少女一襲紅裙從空中跌入他院中時的畫面實在是太令人難忘了……
也許是月色太美，而那人也太美，他在那一瞬間竟然差點將她誤認為是跌落凡間月中仙子……
黑髮隨風揚起，紅裙蕩開大大的波紋……像是一朵盛放的芍藥般美麗誘惑，也像是一簇燃燒的火焰一般耀眼灼人……
何靖原以為他只喜歡林小姐那樣柔美動人的女子，卻沒想到他的心在此刻感受到了異樣的波動，就像是著了魔一樣。
也許他真的是著了魔吧，明知道這種江湖人之間的危險爭鬥不該理會的，但他卻偏偏管不住自己的行為：他開門將那少女抱入了房中藏了起來……
將那少女藏入房中，待那黑衣人離去後，何靖才敢細細查看懷中少女的狀況，但令他驚訝的是……
那少女的容顏萬分的熟悉，竟然就是他思慕的林二小姐！
他抱著懷中的少女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懷中人那一襲張揚華美的紅裙已經很明白的顯示出了她的身份——紅衣教。
按道理說，他應該把她交給官府，應該……
可是何靖卻完全沒有半分這樣去做，畢竟……這是林小姐啊。就、就算她是紅衣教的人，也一定是有什麼原因入的教吧。就算是紅衣教也沒人能說她們不能改邪歸正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何靖將她偷偷的藏了起來，並且白天一大早就去藥店買傷藥了，當然他沒有去萬花來的那位先生的醫館，不過那位先生也恰好沒有開門。
…… ……
喂床上的少女喝過了湯藥後，何靖便坐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她，在看到她一直愁眉不展後，便忍不住向她問道：
「林小姐可有心事？」
床上的少女抬眼看了他一眼後，又微微低下頭去，聲音嬌柔：
「何公子喚我仙兒便可……」
聽她這樣說，何靖只感覺腦海中一片恍惚，他客套著推遲了一句：
「這、這不太好吧……」
然而下一刻，床上的少女便微微歎起氣來：
「公子救了仙兒一命，又何必如此生疏呢……」
「那、那仙兒……為何這樣惆悵？」
「仙兒」兩個字從口中念出的一瞬間，何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燒起來了，心裡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
少女低垂著眉眼，以袖掩唇，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底深沉的悲傷：
「姐姐昨夜落入那人手中，我、我……實在是太過擔心了，姐姐身體那樣不好……」話語說道一般，她便掩面哭了起來，那哭聲十分微弱，帶著一些難言的悲傷。
何靖只感覺有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了心臟，感覺十分的不好受。
「仙兒……明天我幫你去打聽打聽大小姐的下落吧。」
「真的嗎？」
少女微微停下了哭泣，只露出一雙美麗的眼睛看著他。
何靖點了點頭，道：
「你放心吧。」
「那真是謝謝何大哥了……」
少女忽然間撲到他懷裡，抬臉看著她，眼中滿是信任……
作者有話要說：
我能說，花哥差點給女主加防腐劑嗎？2333333
花哥膽子很大，真的。
有沒有人對cp天道感興趣的？（沒錯，就是這樣奇葩）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阿碧的腦洞合集》裡第6 章，這裡我就不貼了。
貼個天哥帥裂蒼穹的小段子（腦洞合集的第七章）：
「天哥∼你真的不能變個人形看看嗎？」
這天，蘇眉照樣調侃著她頭頂的那段文字。雖然說是調侃，但她心裡確實是想知道天道人形的樣子……因為喜歡，所以想要更近的距離；因為喜歡，所以想要觸碰到他……
雖然這樣也行，就當是個網戀罷了。不過網戀久了，偶爾她也想開開視頻嘛∼
【不過是幻相。】
「就算是幻相（字沒錯！注意），我也想看看啊，知道您在文字界大概很美，好歹也讓我看看你在人的眼裡大概是什麼樣的嘛∼」
蘇眉照樣在胡扯，反正她從來就沒對這個抱多大希望過，卻沒想到……這次天道真變了！
淡金色的光粉從頭頂的那段文字上抖落，在半空中慢慢環繞盤旋，變成一團光霧，待光霧散去後，一個近乎虛幻的人影出現在了那裡……
這是蘇眉第一次看見天道人形的樣子，似乎與她印象中的人沒有多大區別，沒有多長一隻眼睛，也沒有少長一個耳朵……頭髮也如她一般是黑色的，這與她想像中玄幻的顏色不一樣……
只有一點，他幻化出的相貌實在是太難以形容了，那是人所不能想像的極限，太過完美，完美得像是虛幻……
蘇眉覺得自己的定力已經很不錯了，但她依舊被震撼到了：那個人的容顏真的太過完美，挑不出半點瑕疵，就連氣質也是帶著幾分玄妙柔和的，並不耀眼灼人……
他的身影不是實體，是從上到下漸漸變淡的，頭部很是清晰，腰部卻是半透明的，道腳部則完全看不見了。他的四周似乎飄著一些東西，只是偶爾能看見一絲金色文字的模樣。
蘇眉：居然真的是男子的形態……
…… ……
劇烈的震動讓蘇眉忽然間回過神來，她半趴在地面穩住身體，有些疑惑的問道：
「這是怎麼了？」
眼前的人微微抬手，一行金色的文字再次浮現在蘇眉的眼前：
【不周山倒了，天裂了。】
他微微向遠方看去，臉上辨不出神色。 天，裂了？
蘇眉睜著眼看向他似乎還有點反應不過來這個發展：
天都裂了，你的反應未免也太平靜了吧！！！
然而下一刻她又反應過來，這是個不能用常理考慮的世界，說不定天裂對這裡來說是常事。不過此時，她還在意一件事：
「我說……天哥，你都化人形了，為什麼還要用文字交流啊？說話對你來說很難嗎？很難嗎？」
蘇眉將目光移向他，然而對視不到一秒又移開了臉：
他這張臉……簡直開掛啊……
「天裂了，說不定是被你帥裂的！」
對方抬眼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文字再浮現。幾秒後，他的身影變淡，又化為了一團光粉消散在空中……
「哎？！！！！我這是誇你的話啊！天哥，我誇你帥裂蒼穹啊！別忙著變回去啊……」
蘇眉有些幽怨的仰頭看著頭頂那段變幻的文字，默默的吐槽：
「完全搞不懂你……明明說沒情緒，結果卻表現得這樣小氣。」
第123章 楚非白
夜深了，楚硯脫下外衫吹滅了床頭的燭火，便拉開被子睡下了。同時，他將身邊的女子攬入懷中抱住。
他今天做好了保存逝去之人軀體的藥，在給阿音用的前一刻，他卻忽然發現：阿音的傷口處有用藥的痕跡。
他伸手將她心口處的藥粉抹下一點放到鼻子下聞了聞，發現這正是前些日子他為那紅衣教女子開的藥。
死人沒必要用藥……
那天夜裡，他也沒有看錯：阿音確實是睜著眼的。
楚硯的心裡忽然有了另外一種猜測，因此，他將藥擱置在了一旁，打算再觀察幾天。
——————————————————
「阿音，今日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
一年輕男子拿著一卷書向她看來。這人披散著一頭墨發，身穿寬大的墨色衣衫，容顏秀麗俊雅，笑容溫柔親和，使人如沐春風。
洛水看著他有些疑惑：
這……是誰？
似乎見她半天不搭話，那男子便又柔聲問道：
「怎麼了？可是有心事？」
「沒有啊，楚先生，這句話的意思是……」
洛水有些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的說出了這一句話，聲音嬌媚，帶著幾分愉悅。
這種語氣……
洛水感覺十分的陌生，在紅衣教的這些時光裡，她一向秉承這少說少錯的原則，所以很少說話，即使是說話，語氣也是偏冷淡不帶半分情緒的。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語調，簡直不像是她自己！
而對面的男子似乎是挺習慣的，他慢慢的走了過來，坐到她的身邊，側臉對她微微一笑，然後接過她手中的書，為她解釋了起來……
他的發有幾絲垂在了她的身上，洛水聽著他講解的內容，心裡一片震動：
因為這些內容恰好是她當初不知道從哪裡學到醫術……
原來是這個人教我的嗎？
她抬起臉，看著那人近在咫尺的容顏，腦海中有一些恍惚：
這人……和我是什麼關係？
…… ……
「楚先生！你怎麼樣？」
洛水幾乎是以一種旁觀者的角度看著自己跑到那個人的窗前，也一種探究的意味聽著自己這滿是擔憂的聲音。
真是好神奇啊……
她顯露這樣的情緒，還真是……有些無法置信呢。畢竟她是真的對眼前這個微笑的男子沒有半點印象。
「楚先生，你等一會兒，我去找夏姑娘！」
「別去！」
…… ……
洛水饒有興趣的看著床上那個虛弱卻不肯就醫的男子，目光帶著幾分探究的掃過他的眉眼：
明明依舊是溫和微笑的樣子，卻無端端讓她感覺到一種傲慢與強勢。
算了算了，他自己不想看病也沒什麼的吧。
…… ……
然而接下來洛水便順著場景給「偶感風寒」的那人帶來了熱水洗澡，順便再認認真真的照顧起了他。
「對了，阿音。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那人披著一件墨色衣衫，帶著笑容看著她，淡青色的眼眸裡一片柔和。
他拿出了一個雕工精細的木鐲。
洛水在看見那個木鐲的瞬間便低頭去看自己的左手：
她的手腕上乾乾淨淨，什麼東西也沒有。
對了，她想起來了，這個鐲子……好像被那個命為唐無夜的唐門男子給拿走了。這個鐲子，原來是這個人送給自己的嗎？
洛水有些心亂的看著眼前人溫柔的笑臉，不禁再次在心裡猜測著他們的關係……
「阿音？你怎麼了？」
那人有些擔憂的看著她：
「怎麼這些天老是走神，可是夜裡沒睡好？」
「這……沒有的事，楚、楚先生。」
這一句話是洛水自己答的，她心裡有些亂：他是姓楚對吧？
那人拉過她的手，溫柔的為她帶上木鐲，然後抬眼看著她，微笑道：
「不是說了嗎？在下字非白，阿音喚我非白便是，何必如此生疏？」
「是、非白……」
聽她這樣稱呼他，那人似乎笑得更加的溫柔了。
——————————————————
深夜，洛水再次醒來了。
只是這次醒來，她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眼睛看到的不再是紅色的紗帳，四周的裝飾也不再華麗精緻……
探雪也沒在她身邊……
看著透過窗照進來的清冷月光，洛水忽然間想起：她昨夜似乎是摔在了那根追殺她們的人身上。不過令她意外的是，她居然在這樣一個看上去十分簡潔的臥房裡……
她還以為會在亂葬崗醒來呢。
既然蘇醒了，知覺也開始慢慢恢復幾分了，洛水這才發現……她身上似乎……
衣服呢？！！！！
她居然是光著上身的！！！！
怎麼回事？！！！！
由於心裡急躁，洛水便掙扎著想要起身看看情況，卻發現：
她是半趴在一個人身上的……
她雙手正抵著對方的胸膛，對方只鬆散的穿了一件白色的裡衣，這一番動作，對方的裡衣的前襟便鬆開了，露出了一大片白皙的肌膚……
洛水努力伸出手，將散落在兩邊的衣服儘量往自己身上拉，由於渾身無力，拉了幾次都失敗了……
一隻手包裹住她的手，將衣服的一側拉到了她身上……
洛水驚疑的抬起臉，正好對上一雙神色難辨的淡青色眼眸。
「阿音……」
他輕輕的喚了一句後，便抬手將她摟入懷中，將臉埋在她的頸窩裡：
「你醒了啊……」
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種害怕被驚擾的歎息。
「放開我。」
洛水的語氣十分的冰冷，她的手也慢慢的放到了楚硯的脖子處，她雖然依舊無力，但威脅威脅還是有必要的。
聞言，楚硯很平靜的放開了她，然後起身坐起。看著她有些艱難的拉著衣服，溫柔的笑道：
「阿音如今四肢乏力，還是由在下代勞吧。」
「你……」
洛水看著楚硯那張溫柔的笑臉，感覺有些憤怒。她的衣服是誰脫的，這很明顯，而她如今全身乏力，這人卻說來幫她穿衣，怎麼想都覺得他居心不良。
洛水看著對方那張不變的笑臉，忽然間有些晃神：
這張臉……她見過。
這人，是送她木鐲的那個人！也是教她醫術的人……
他們之前的關係似乎很近，而今見對方這樣自然的表情，洛水有個不好的猜測：
她和他之前該不會是……
「阿音，你怎麼了？」
楚硯靠近她，有些關切的問道，順便為她拉上了一點兒衣服。
「我自己來，你出去。」
洛水冷著臉想要推開他，卻險些從床上摔倒。幸好楚硯接住了她。楚硯抱著她，有些無奈的看著她道：
「阿音，別逞強。在下閉上眼就是了。」
對方已經這樣說了，而且她現在確實沒有半分力氣，也只能無奈的默許了。
見她默許，楚硯倒是極為君子的閉上了眼，開始摸索著為懷中人穿衣……
「你在摸哪裡？」
「抱歉，在下……看不見。」
「手！」
「馬上就好了。」
…… ……
就這樣，楚硯閉著眼，終於勉勉強強的為洛水穿好了衣服。洛水這才感覺松了一口氣，這次穿衣服的時間對她來說……真是各外的漫長。
她無力的躺在床上，只是這一小會兒的活動便感覺有些累了。楚硯看了看窗外的月光，拉開被子再次躺下，面對著洛水，柔和的問道：
「天色還早，阿音不多睡會兒嗎？」
洛水搖了搖頭後，將頭偏向了另一方，她每天睡得夠多了，少有的蘇醒時間裡她想醒著。
一隻手伸過來將洛水的臉帶了回來，一雙淡青色的眼眸再次出現在洛水的眼前：
「阿音如今為何如此生疏呢？可是在下的行為讓你不悅了？」
洛水將眼神移向另外一方，並沒有搭話。
楚硯微微歎了口氣，帶著些憂愁道：
「在下那樣做只是為了檢查一下阿音身上的傷口而已。對於醫道，在下還是有些瞭解的。」
聽了這話，洛水對楚硯的印象倒是改觀了一點兒，但她依舊沒有搭話，她現在處於身體修復狀態，系統的資料面板都調不出來，所以……她是在努力回想眼前人的名字。她已經有了部分關於他的記憶，只是名字……
楚先生……
他似乎是叫……楚非白，對吧？
第124章 山林密語（已補完）
「既然不想睡覺，那介意和在下聊聊嗎？比如說阿音為何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楚硯注視著洛水，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他十分自然的伸手將洛水臉旁的髮絲理到了一邊。
洛水心裡有些抵觸，但見他這樣自然的姿態，那個猜測又再次浮上心頭：
我以前和他……
那……這麼說上次遇見的那個明教男子是在故意誤導我？或者說這兩個人都在誤導我？怒火與猜疑慢慢的湧上心頭。
————————「喵？」
一張陽光燦爛的笑臉浮現在腦海裡，想到對方那貓一樣的可愛神態，洛水的火氣立刻就消了……算了，他又沒有明說過，大概是我自己誤會了吧……
沒有記憶就是這點不好，容易亂猜。
見洛水半天沒有回答，楚硯目光隱晦的沉了幾分：看來她是不願意同我說。果然，我沒有淩道長那樣讓你信任嗎？淩虛陽到底哪一點比我好了？
「既然阿音不想說的話，那在下先來說說自己吧。自阿音離開萬花穀後，在下便一直待在萬花穀，我一直在等你的信……」
說到這裡，楚硯便止了音，淡青色的眼眸直直的看著洛水，裡面的情緒很是明顯。他慢慢的靠近她的臉，越來越近，近到洛水能感覺到他呼出的其他打在臉上的感覺：
「你為什麼不給我寫信？遇到困難的話，你明明可以向我求助的……」
他越靠越近，淡色的眼中帶著幾分迷離……
洛水忽然間偏頭，一個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見她躲過，楚硯的神色瞬間變得有些不明，淡青色的眼裡似乎也染上了幾分暗色。洛水臉上染上了一層怒色：她休眠時的事不好追究，而現在她清醒著，這人還敢這樣輕薄她，實在是……
她努力抬手，想要推遠他，由於身體實在無力，她的手抬起時都有些顫顫巍巍……
楚硯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臉上帶著一絲讓人不安的笑容：
「阿音如今還真是……柔弱不堪啊。」
對方握住她手腕的力道並不重，但卻剛好讓她掙不開，這種受制的感覺……洛水的表情幾乎瞬間就變化了，那張本就蒼白的臉似乎又白了幾分，琥珀色的眼裡也帶著明顯的怒火與不甘……
「非白！」
就在楚硯將要再次靠近的時候，洛水喊出了聲，這一聲似乎喚回了他的神智。他臉上的表情一僵，而後離開鬆開了捏住洛水手腕的手，低垂著眉眼，有些憂鬱的道：
「抱歉了……阿音，是在下失態了。」
洛水沒有回答他，只是冷著臉，將臉轉到了另外一邊。她耳邊傳來楚硯微微的歎氣聲。
「阿音，你生氣了嗎？」
雖然語氣依舊帶著些愧疚和憂鬱，但楚硯心裡卻劃過了一絲疑惑：非白？
還真是動聽的稱呼啊，尤其是從她口中說出來，即使是帶著憤怒的……
只是……為何會這樣喚他呢？雖然楚硯曾極力讓曲鈴音改口喚他的字，卻被曲鈴音拒絕了，她始終只肯稱他為楚先生。而如今，阿音在這樣憤怒的情況下竟然喚他非白？看來有一些地方值得注意了……
比如說，阿音，你的記憶還完整嗎？
你和紅衣教的人交往甚密，若你是神志清醒的，應該不會同紅衣教的人這般親近。聽聞紅衣教拐女子入教總會用上特殊的迷藥，而這種特殊的迷藥會在一定程度上扭曲記憶……
所以，阿音……你現在其實根本就不知道我以前和你是什麼關係，對吧？
———————————————————
太陽初升，暖暖的陽光照耀著大地，又是新的一天。
楚硯從床上坐起，輕輕喚了喚身邊人的名字，發現她沒什麼反應後，露出了一個往常一樣的溫柔笑容。他伸手探了探洛水的鼻息，在發現她依舊沒有呼吸後，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那晚他看見的阿音是睜著眼的，而昨晚阿音也是夜裡醒來的。所以說阿音這種類似於假死的狀態就是白天沒有任何知覺，只有到了晚上某個特定時間才會醒來嗎？
楚硯一邊思考著這個問題，一邊解開洛水的衣服，再次仔細的探察洛水心臟處的傷口。這個傷口明明就是直接貫穿心臟的，可阿音為何還活著呢？又或者說她現在不屬於「活著」的狀態……
想不明白，楚硯也就不再想了。阿音還活著是好事，不管她現在是以何種方式在活著，他都感到興慶。
「你還活著，這就夠了。」
他垂目看著床上的女子，唇邊蕩開一抹柔和的笑容，指尖輕撫過她的鎖骨……
檢查完傷口後，楚硯沒有忘記將她的衣服再次穿好，畢竟這種錯誤犯一次就夠了，阿音真的生氣的話，他也是會很傷腦筋的。
現在他該去考慮考慮怎麼幫阿音治好心口處的那個傷，那紅衣教女子曾來他這裡拿過傷藥，這是不是可以認為正常的治療對阿音也是起作用的？只是她如今探不到脈象，對於她身體的狀況探查麻煩了一點而已。畢竟只要她經脈是通暢的，離經真氣可以進入的話，還是能夠知道一些情況的。
楚硯拉起洛水的手腕，小心的將一絲離經真氣輸入對方經脈裡試探著，發現沒有抵觸後便開始讓離經真氣順著經脈游走洛水的全身，然而真氣沒有遊走多遠便到了阻礙……
楚硯面色漸漸發沉：
阿音體內的經脈……全都斷了。她的武功基本可以廢了。
經脈只斷一兩條還好說，但全身的經脈都斷了……這可怎麼來接？這根本就沒法接上！對一個練武多年的武林人士來說，廢去他的武功等於什麼？這件事楚硯相當的清楚……
如此，他也只能儘量試一試幫阿音修補一下經脈。
———————————————————
又是一天夜裡，洛水醒來便看見了坐在床邊等他的楚硯：
對方帶著溫和的笑容，拿著一卷書，坐在床邊等著，見她醒來便將手中的書放到了一旁，道：
「阿音，你醒了？」
洛水思緒混亂了幾秒後才想起他的名字：
「非白？」
楚硯笑著將藥碗端了過來，洛水伸手去接卻被他阻止了：
「阿音如今全身乏力，還是由在下代勞比較好。」
洛水垂目看了看自己抬起還有些顫抖的手，沒有說話，默許了他的舉動。
…… ……
一碗藥很快喝完了，洛水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看來早已習慣了喝這苦澀的湯藥。楚硯將藥碗放到一旁，拿出手巾為她擦拭了一下唇後，便帶著淡淡的愁容看著她：
「阿音可知曉你目前的身體狀況？」
洛水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強開天絕蠱再加上身體再次受到致命傷，她如今的身體損壞嚴重，全身的經脈基本全部崩壞，身體裡半點內力也感覺不到，全身的蠱血已陷入沉寂，系統也呈現灰色不可用狀態……
可以說，這是她經歷過最糟糕的情況了。不過，她也沒多在意，左右再差也不過是個死字……
「我看阿音似乎並不是很在意的樣子啊……」
楚硯垂目看著她蒼白修長的手指，唇邊的笑意有一絲變淡：
「經脈崩壞不僅僅是武功全廢，更重要的是……你的身體會受損嚴重，波及性命。」練了這麼久的武功一朝被廢，楚硯根本就不相信她會不在意，再加上，他記得她曾經在萬花時那無力的哭訴——哭訴自己太弱。
「我知道。」
洛水的眼神平價無波，就好像楚硯所說的只不過是已經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一樣。
「既然知道你為何會把自己弄成這樣？」
楚硯抬眼看著她，雖然面上依舊在笑，語氣也已經柔和，卻讓人感覺到一種壓力。
殘陽如血，荻花宮外遍地鮮血……
洛水低頭看著自己蒼白無力的手指，輕聲道：
「比起一些事情……根本沒人會在意這個。」
經脈崩壞又如何？這代價很大嗎？就付出這樣的代價，她也依舊救不了她們中的任何一人……沒錯，一個都救不了。既然她一個都救不了，在意這些又有何意義。
「沒有人嗎？」
楚硯細細的品著這幾個字，低頭笑出了聲：
「可是我會在意啊……」
哪怕你只是傷了一點點兒，我都會在意啊。
洛水抬頭便對上了楚硯那雙帶著難言情緒的眼眸。
「算了……阿音，我會盡全力救治你的。你只需要好好配合治療就是了。」
楚硯歎了口氣，然後帶著一旁的藥碗走出了房間。留下洛水還在默默猜測著：
這人……難道真的是我的……？
…… ……
月亮西沉，已經後半夜了。洛水再次陷入了沉睡狀態。
門被輕輕的打開，只松松披著一件外衣的楚硯提著藥箱進來了。他坐到床邊小心的點起了一盞燈，輕輕的解開了床上人的衣服，然後從藥箱裡拿出藥來仔細的為她上藥。
他每次都是挑的她沉睡毫無知覺的時候來的，只是為了避免她清醒時的尷尬。洛水目前全市無力，根本沒有辦法自己上藥，若是擺脫旁人為她上藥的話，楚硯自己卻不肯，他也不想讓人知道她在這裡，畢竟附近的官府還在查紅衣教餘孽。就那天那紅衣少女拼命帶阿音走的情況來看，阿音恐怕也是入了紅衣教的。
上好了藥，收拾好了藥箱後，楚硯再小心的為床上的人穿上衣服。他看著床上人安安靜靜沒有半點生機的容顏，歎了口氣，然後將她抱入了懷中，低頭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
「你還真是……容易惹上麻煩事啊。」
對於這一點他倒是挺贊同淩虛陽的看法的。
—————————————————————
楓華穀邊緣，某處山林。
一苗疆打扮的少年，倚著樹幹坐在樹梢上，無聊的把玩著自己的髮辮。夜色裡，一隻小巧的蠍子悄悄的爬上樹，爬到他的肩頭處。
「你今晚怎麼這般不安？可是附近有敵人？」
那少年略帶著些稚氣的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笑容，只是在這夜色裡，難免顯得有幾分陰森。
蠍子擺了擺尾，似乎否認了這個說法，然而下一刻又在他肩上打起了轉，搖頭晃腦的不知要表達些什麼。
看見蠍子的反應，少年離開將手中把玩的髮辮放下，一把將蠍子抓到眼前來，帶著幾分認真的問道：
「你確定？」
蠍子在他的手掌上又轉了個圈，蠍尾擺了擺，似乎在表示確定。
見蠍子這反應，那少年收斂了臉上的笑容，他抓著蠍子一下子躍下了樹，動作十分的輕巧，沒有發出半點響動。
然而在他經過一名苗人打扮的女子身邊時，對方瞬間睜眼，語氣有些嚴肅的問道：
「小伊，你去哪兒？」
聽見這個聲音，少年的步子一頓，他臉上的表情幾番變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於是便回頭朝那女子走去：
「師父，聖蠍告訴我，它感應到了師姐的氣息。師姐……就在這附近。」
阿音……
瑪索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疑惑，她小聲的向喬伊問道：
「你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找你師姐嗎？」
天一教和紅衣教合作，荻花宮事變之時天一教也是出了力的，可惜荻花宮仍然被破了，所以她們便也隨之轉移陣地。天策府的人目前仍有一部分在此巡查，喬伊一人獨行，難免會讓她有幾分擔憂。
「人多了容易引起波動，我一個人去找師姐反而更加方便。師父，你放心，在進入城鎮前我會記得換成漢人的打扮的。」
喬伊一邊解釋一邊將自己苗人模樣的髮辮散開來，重新束了個漢人少年常見的髮型。
對於喬伊的話，瑪索思考了一小會兒便同意了，自五毒內亂以來，喬伊跟著他們奔走，也算讓瑪索徹底看清了他這個弟子的實力：無論是武功還是蠱毒之術都已有所成，實戰能力與心智都很不錯。
喬伊一向是個很讓人省心的弟子。
見瑪索答應，喬伊便再次向前方小鎮的方向走去，才踏出兩步，他身後又傳來瑪索的聲音：
「若是……阿音如今生活的不錯，就不必帶她回來了。」
聽到瑪索的話，喬伊腳下的步子一頓，然後再次向前走去。
「我明白了，師父。」
他當然明白師父的意思。如今天一四處樹敵，隨時都要戰鬥，師姐跟著他們確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第125章 林中之蛇（已補完）
黎明將至，遠處的天空已經有幾分發亮了，飛鳥在附近的樹梢上徘徊，偶爾傳來一兩聲鳴叫。
喬伊在樹林的邊緣處，迅速的換掉了自己這一身顯眼的苗疆服飾，將這些服裝和銀飾小心的藏到一個布包裡背在身上，然後將一直待在他頭上的蠍子拿下藏入袖子裡。
到達小鎮的時候，天空已經大亮了，街上也有了不少來來往往的小販。喬伊將頭髮弄得雜亂了一些，裝作才趕路過來的樣子，然後在街上隨意的走動，他走得很慢，一邊走一邊向四處張望，像是對這個小鎮很感興趣的樣子。
他一邊走著，一邊將手伸入衣袖裡，敲了敲抓在他手臂上的蠍子的殼，暗示蠍子帶路。
…… ……
「在下近日夜裡難以入眠，感覺有些心神難甯，希望楚先生能為在下開點安神的藥。」
何靖今日一大早就來到了楚硯的醫館。因為仙兒曾告訴過他，那日追殺她的人就是這位楚先生。仙兒的姐姐如今不知下落，仙兒整天面露愁容，讓他有幾分不忍，所以今日便想來這裡查探查探。
既然來醫館，當然得找個正當的理由，何靖就找了個失眠的症狀。趁著楚硯低頭為他把脈的時候，他悄悄的打量起眼前這人來：
他容顏秀麗俊雅，唇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容，看上去脾氣很好的樣子。與大多數男子不同，他並沒有束髮，一頭墨發就這樣自然的披在腦後；一身做工考究的寬大墨衣，更顯得他氣質溫潤，風華過人。
無論怎麼看，何靖都覺得眼前的人比起醫者更像是一位文人雅士，更難以相信他是那晚將仙兒她們幾個姑娘傷成那樣的男子……
仙兒說過，她們早就想脫離紅衣教了，只想趁著這次機會在這個小鎮平平靜靜的生活下去，卻沒想到這萬花弟子卻不想放過她們，再加上曾經的婢女不滿這種生活背叛了她……
想到仙兒重病在床那柔弱無依的樣子，何靖就覺得自己心口發緊。
聽聞這位楚先生是青岩萬花醫聖門下弟子，醫者皆有仁心，既然有仁心為何不放過想要改過自新的仙兒和她姐姐呢？
思及此處，何靖便對眼前之人有幾分不喜，但為了好好的打探消息，他還是儘量隱藏住了這種情緒。
楚硯為他把著脈，也沒有在意他那隱蔽的打量，反正楚硯並不怎麼在意這人。
「公子的脈象一切正常。」
何靖的脈象當然正常了，因為他本來就沒病。但為了多磨些時間，或者說在這裡多看幾眼，他還是請求楚硯為他開了幾副安神的藥。既然他想吃藥，楚硯當然不會攔著，他心情很好的為何靖抓了幾味藥。
——————————————————
喬伊走到一間醫館外，袖子裡的蠍子忽然有了大的反應，他用手安撫了蠍子後，便隱秘著身形偷偷觀察著這醫館，透過醫館大開的門，他能看見裡面那位大夫的樣子……
萬花？！
喬伊一眼就認出了那男子身上的萬花服飾，並且，他還認出了那人的樣子：這不是那次送師姐回來那個萬花男子嗎？
喬伊將身影隱在醫館旁邊的陰影處，心情有些微妙。他抬頭看了看這個小鎮的景象：
街道上行人來來往往，說說笑笑。偶爾還有一兩個孩子嬉鬧著跑過街道，伴隨著大人的囑咐聲……
還真是一個安寧的小鎮啊。
安寧的小鎮，溫和的萬花男子，一家醫館。
喬伊低下頭看著地上的落葉，心裡有一些想法：
現在的天一教形式不容樂觀，並且是整個武林的公敵。師姐……跟著那個萬花男子，說不定要比跟著他們好……
他將手伸入衣袖中，摸了摸藏在衣袖中的蠍子，臉上努力勾出一抹笑：
「想來師姐過得不錯，我們還是回去吧。」
…… ……
喬伊轉身正打算離去，卻發現自己邁不動腳：他還是想要再見師姐一面，想要親眼看見她過得好……
師姐……
我很想你，每天都很想你，既希望你能和我們在一起，又不希望你和我們在一起經歷這些……
天一的未來並不明朗啊，長老動用禁術，煉製了無數的屍人，教中的其他人也開始不拿禁術當禁術了……
會這樣肆無忌憚的用禁術，煉製屍人就說明我們目前的勢弱。
跟著那個萬花弟子確實比跟著我們要好。
…… ……
「那個，這位哥哥，能向你問些事情嗎？」
何靖剛才醫館出來便撞上了一個有些冒失的少年，那少年面容精緻，帶有幾分稚氣，他有一雙漂亮而明亮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顯得很是無憂。
確實是個不知愁的少年啊！
何靖在心裡感歎著，然後便提著藥停下來回答這少年的問題。通過一番談話，喬伊瞭解到，這個鎮上最近發生的大事，包括那位萬花弟子的相關事情。
紅衣餘孽？
喬伊心思微沉了幾分，他對這個並不是多在意，他更在意的是師姐有關的消息，比如說那個萬花弟子來此地時身邊可有女子跟隨？
而這位元男子告訴他的消息是：那名萬花弟子是獨身來的此地，身邊並無他人跟隨，在鎮上除了趙家那位姑娘外並沒有和其他女子親近過……
趙家那位姑娘……？
喬伊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的暗光：那個萬花……你把我師姐到底怎麼了？
蠍子的感應告訴他，師姐就在這醫館內，為什麼偏偏沒人知道師姐的相關消息呢？或者說根本沒人見過她呢？
這些消息讓喬伊心裡很是不安，原本以為師姐在這裡會過得比較安定的想法也開始動搖了……
師姐在這裡……再那人身邊……真的會過得好嗎？
…… ……
何靖回答了那個少年的問題後又轉身入了另一家醫館，拿了些傷藥和補藥後才回了家。
「仙兒，我回來了！」
「何大哥，你回來了啊……」
白衣少女帶著柔婉的笑容，扶著牆慢慢的向他走去。
見狀，何靖立馬放下了手中的藥包，前去扶住她：
「仙兒如今身體未好，怎麼擅自下床了？」
「我、我……」
那少女在他懷中緩緩低頭，帶著些羞澀，輕輕的道：
「我想來接何大哥……」
眼前的少女容貌嬌美可人，又表現得對自己極為在意……何靖的心裡便也升起一種甜蜜感。
「仙兒，抱歉，今日去那萬花男子那裡，我還是沒能探聽出伴雪（探雪隨便給女主起的名）小姐的消息……」
「是嗎……」
探雪臉上的笑容慢慢變淡，然後有露出一個明顯帶著幾分勉強的笑容，道：
「何大哥辛苦了，那人本就狡詐，這是正常的……何大哥莫要為此搭上自己。姐姐的事……我、我們後面再商量吧……」
雖然面上一副柔弱可人，善解人意的樣子，但探雪的心裡卻有些急躁了：還真是廢物啊！探聽消息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和教中那群沒腦子的昆侖奴有什麼區別？哦，不，至少昆侖奴比這廢物能打。
探雪心裡滿是止不住的惡意，面上卻依舊維持著對何靖擔憂的神情。
「仙兒對我有此情誼，我、我此刻就是為仙兒死去也甘心！我一定會幫你找到伴雪小姐的下落的！」
見懷中人那強顏歡笑的模樣，何靖便忍不住說出了這樣一番話。然而話剛出口，一隻纖纖玉指便封住了他的口，他低下頭便看見了探雪那一副深受感動的模樣：
「何大哥……仙兒是不會讓你有危險的。」
好啊∼我記住了哦！可以為我去死這種話可是你自己說的哦∼
————————————————————————
楓華谷，一處山林裡。
一名白衫男子正負琴在這林間行走著。他容貌俊逸出塵，神色冷淡至極，行走的步子十分的輕靈飄逸，在這林中恍若仙人一般。
而跟在他身後的青衣男子則顯得有人氣得多了，氣質也柔和得多，並不如那白衣男子那樣高不可攀有距離感。
正走著，忽然間祝重霄停下了腳步，他開始隱秘的向四周探查。而跟在他身後的秦徵羽當然也察覺出了異狀，他悄悄調整好姿勢，做好隨時解下琴戰鬥的準備。
…… ……
「瑪索大人，這兩個人發現我們了。」
一苗人女子將身影藏于林中，悄悄的向身邊的人彙報著。瑪索靜默不語的將手搭上了自己的武器：
他們本不想起衝突的，卻不想對方已經發現他們了。他們都是天一教，看來這一戰是難免的了。
「不過是兩個長歌弟子。既然發現我們的蹤跡了，那就做掉他們吧，正好還可以多兩個製作屍人的好素材！」
中年的苗人男子眼神隱秘的掃過林中的二人，目光中帶著幾分陰狠。
「長老說的是。」
第126章 趕往南詔
既然已經被對方發現了，而且父親也已經下了令，瑪索暗自歎了口氣，然後召出靈蛇緩緩從林中現身……
其他人也開始陸陸續續的在四周現身，他們的身後跟著他們精心煉製的屍人。
一見那屍人，祝重霄臉上的表情便更加的冰冷了：
「天一教。」
他用的是陳述的語調，話語平靜卻帶著一絲冰寒。
他身後的秦徵羽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變得嚴肅了不少，他已經將背上的琴解下來了。
所有人都安靜的注視著對方，沒有任何的動作，似乎在等待著時機……山林裡一片寂靜。
起風了，風吹得樹葉發出「沙沙沙」的響聲，地上的落葉也被卷起了不少……
在落葉被卷起的那一刻，雙方同時動了！
巨大的雙生靈蛇向著祝重霄和秦徵羽襲來，一個個灰色皮膚的巨型屍人咆哮著向他們而去……
祝重霄站在原地，手指再琴弦上狠狠一劃，淩冽的琴音響起，一股氣勁從他身上蕩開，將向他們襲來的東西擊退了幾分。
「羽兒！」
聽見祝重霄的示意，秦徵羽立刻提氣躍向空中，青霄飛羽用出，十指在琴弦上不停地撥弄，急切的琴音不斷響起……
二人同時用上了疏影橫斜，瞬間這裡便多了十道身影，皆抱著琴為長歌打扮。
瑪索操縱著靈蛇向前攻去，一時間竟分不出哪個才是他們的真身，只能加大攻擊力度，儘量全都攻擊……
烏蒙貴也指揮著身後的屍人向前攻擊……
祝重霄和秦徵羽畢竟只有兩個人，而對方卻是天一教的精銳，光從人數上來說就已經勝過他們許多了，所以他們不久便處於下風了。
屍人咆哮著向秦徵羽的背後攻去，秦徵羽正提著劍與其他人纏鬥，來不及回防，然而在屍人攻到他的前一刻，祝重霄也抽出了劍，鋒利的劍氣將屍人的手臂齊肩斬斷，瞬間便解除了秦徵羽的危機。
「羽兒！」
祝重霄再次呼喊了一聲秦徵羽的小名，然後用力在琴弦上一劃，暗示他們該找個機會撤退了。他雖然一向孤傲，但也不會自大，這樣的情況，他和秦徵羽兩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應對，必須要先撤退才好。
秦徵羽很明白祝重霄的意思，於是再次運用疏影橫斜，分出了不少影子，作勢要加大攻擊力度……
而這邊，祝重霄也再次運功分出了更多了影子，對上了瑪索的攻擊，數條鮮豔的紅蛇吐著信子朝著祝重霄逼近……
瑪索雙眼緊緊的盯著眾影子中的其中一個，將蟲笛放到了唇邊……
再多注視那人的容貌幾秒，瑪索心裡便有一種怪異的熟悉感，雖然這個長歌男子的表情一直都很冰冷，但他的容顏真的讓瑪索有一種難言的熟悉感……然而瑪索又萬分確認，她曾經沒有見過這名男子。
————————【師父。】
一張明媚的笑臉在腦海裡浮現……
阿音……
他的臉和阿音有幾分相似！
發現這一點後，瑪索的攻擊微微停滯了一瞬間。而祝重霄便抓住此機會，帶上秦徵羽留下滿地的影子後輕功逃走了。
「大人，我們追嗎？」
身後的人向瑪索請示著，瑪索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收回了眾蛇，然後道：
「不必了，天策府的人還未完全撤離此地。這個地方已經被發現了，我們抓緊時間趕路吧。」
「不等喬伊大人嗎？」
又一人有些疑惑的問出。
瑪索還未答話，烏蒙貴冷哼一聲，然後道：
「他自己會追上來的。」
瑪索看著手中的蟲笛，又召出了一條通體碧綠的蛇，讓它藏在了林間：
「我給小伊留下了帶路的，他能找過來的。」
————————————————————
楓華穀邊緣的一座小鎮，一處醫館。
楚硯看著床上毫無知覺的人，微微歎了口氣。阿音身體的癒合能力確實很強，這幾天他為她抹的藥已經初見成效了，她心口的傷已經縮小了不少了，晚上她的清醒時間也比以前要長了，就是……她渾身的經脈比較麻煩，楚硯也不能肯定能完全給她接上，他只能夠盡全力一試。
如果經脈一直接不上的話，就算傷口全都癒合，阿音的身體恐怕也會比正常人嬌弱幾分，就更別說練武了。
為阿音調養經脈需要針灸，藥浴，湯藥的配合，藥方他已經開出了，就是醫館內剛好缺了其中幾味藥材，這幾味藥材需要去山上採摘。
楚硯坐在床邊，思索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打算去采藥。沒人知道阿音在他這裡，他就出去半天應該不會有事的。
於是，楚硯帶上藥簍和藥鋤，出了醫館。
…… ……
見楚硯走遠，一直躲在陰影裡的少年慢慢的站起身來。他在這裡等了好幾天了，終於等到他出門的機會了。他知道正面對上的話，他目前不少那個萬花弟子的對手，更何況天一教的情況不便於大張旗鼓的開戰。
喬伊轉身到了醫館的後門處，這裡處於角落，平常鮮少有人來往。蠍子從他袖子裡爬出，順著他的身體慢慢的爬到了地上，透過門下的縫隙爬進了屋內。
喬伊看著面前這扇關得嚴嚴實實的門，唇邊的笑容逐漸擴大。
不一會兒，門裡傳來金屬落地的聲音。
喬伊輕輕推了推門，門慢慢的打開了……門內的地面上有一把被不知道什麼東西腐蝕了的銅鎖。
進入屋內，喬伊彎腰將蠍子再度收回了衣袖裡後，便直奔裡屋而去。
一進裡屋，他便看見了床上安靜躺著的女子。她穿了一身白衣，緊閉著雙眼，臉色有些發白……
「師姐？師姐？」
喬伊小聲的喚了兩聲，發現沒有反應後，有些疑惑的看著床上人的臉：
師姐這是……生病了嗎？
他伸手小心的摸著洛水的臉，心裡有幾分難過：師姐的體溫有些涼啊……是夜裡著涼了嗎？
忽然間，他的動作頓住了，他垂下眼仔細的觀察著洛水的臉色，觀察她緊閉的雙眼……他好像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師姐她似乎……太過於安靜了……
他完全沒有感覺到她呼吸的氣息……
「師姐？！」
他加大了呼喊的聲音，然而床上的人依舊沒什麼反應。喬伊頓時有些慌了，無論是理智推斷還是感情傾向，他都不相信師姐會死去……
這幾天，那個萬花弟子明明都有給師姐熬藥的啊……
想到教中的諸多禁術，喬伊心裡有了些想法：師姐的身體或許出了些問題……也許他應該帶師姐去找師父。
對於洛水現在這種難以理解的狀況，比起那個萬花弟子，喬伊覺得還是師父她們更值得信任一些。
師姐的事情不能耽誤，而且他在這裡已經逗留得夠久了，師父他們也應該會擔心了……
喬伊立刻將床上的人抱起，直接從後門出去了。他小心的避著人出了小鎮，一進入山林後便運起輕功全速向著當初歇腳的地點趕去。
…… ……
太陽西斜，快接近日暮的時候，楚硯背著藥簍回來了。
他打開醫館的門，放下藥簍後第一時間進了裡屋，想要去查看洛水的狀況，卻不想：床上只剩下了一床被褥，床上的人完全沒了蹤影。
見此情景，楚硯心裡便一沉：阿音的身體狀況他十分清楚，她根本就沒有辦法自己離開……
難道說是那晚的紅衣教女子？她沒有離開這個小鎮？
用藥的人不在了，楚硯也沒了處理藥材心思，他將藥簍隨意的放置在屋內，然後開始巡查著整個屋子。
屋子的後門是開著的，地上有著一把壞掉的銅鎖。
楚硯面無表情的戴上鐵質的手套，將地上壞掉的銅鎖撿了起來，放在一張白布上仔細的觀察：
銅鎖的鎖心完全被腐蝕掉了，它的周圍還殘留著一些碧綠的液體。
是毒？
楚硯看著壞掉的銅鎖，淡青色的眼裡暗潮湧動。
悠于 2017-6-26 08:49
第127章 小心翼翼
喬伊背著洛水在林間飛速奔跑，暮色將臨的時候便已經到達了天一教上次的歇腳點。他背著洛水在林間仔細的尋找著，發現沒有半個人影后，便吹起了口哨。
一條通體碧綠的蛇慢慢的從樹上游下，然後慢慢的攀上喬伊的身體，輕輕的盤在他的脖子上。
「碧麟……」
喬伊低頭看著這條蛇問出了聲：
「師父她們向哪個方向走了？」
碧綠的小蛇向著一個方向伸長了脖子，不急不緩的吐著信子。
見狀，喬伊立刻向著那個方向奔去。他身上背著一個人，難免有些影響速度，所幸洛水自陷入休眠狀態後體重驟減，對喬伊來說負重也並不是很大。
————————————————————
她這幾天常常跑去廣都鎮尋找一個人，然後便在那個人的身後偷偷的跟著他，其實偷偷也是說不上的，因為她完全沒有隱藏自己的目的，可以算是光明正大的跟著他。
她找不出原因，只知道自己像是被什麼控制了一樣，總是有事沒事就到廣都鎮去找他，然後默默的跟在他身後走一段路，無論他怎麼甩，她總能夠跟上他。
而她又確信自己沒有被控制……
曲鈴音覺得自己真的是著了魔，那個人是個唐門啊，她應該避著他走的……畢竟她的武力並不如教中許多的精英弟子。正面對上那人的話，她毫無勝算。
她又一次跟著那人走了……
我簡直是在自尋死路！
曲鈴音簡直不能理解自己的行為了，或者說她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才會一次又一次的跟著這個唐門。
這次她被那人抓住恐嚇了一番，奇怪的是……她竟然並不覺得害怕，在事後甚至還有些許想笑：他並沒有傷害我，看來……他也並不是那樣討厭我嘛。
後面的事情發展超出了她的想像，那個唐門弟子似乎也對她抱著同樣的感情，因為她發現他們偶遇的次數變多了，而且，她總有一種感覺：他是故意來找我的。
也許陷入戀愛期的女子總會多想，也總是會有一點幻想：說不定他也許喜歡我的。
…… ……
她猜不透他的意思，有時候也會自己一個人跑去密林裡，隨意的采一朵野花開始一片一片的揪著花瓣：
「喜歡、不喜歡、喜歡、不喜歡……喜歡！」
她看著手裡最後的一片花瓣，微微低下頭有些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他也是喜歡我的……
世間感情之事無法強求，你喜歡一個人時，對方正好也喜歡你，這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
曲鈴音一直都認為自己是幸運的，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但她有對她最好的師父，雖然她的天賦並不是多好，但師父師弟也並沒有就此看輕她……
是啊，她多麼幸運……
輕快的笛聲在林間響起，她召喚出碧蝶，有些高興的在林間隨意的玩耍……
…… ……
再後來，他們之間就順其自然的發展成了現在這樣，他們誰都沒有明說什麼，但偶爾對視的目光中很明白的表達了情誼。
事實證明曲鈴音她並沒有想錯，對方恰好也是喜歡她的。
…… ……
曲鈴音出了五毒，在廣都鎮的一家客棧裡住著。夜深了，她吹滅了床頭的蠟燭正準備關窗的時候，一個黑影自夜空中落下，瞬間穿過窗戶進了屋內……
「這麼晚還不睡？」
唐無夜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轉身便看見了身體半隱在黑暗裡的他。
「在等你啊∼」
她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見她這樣回答，唐無夜從陰影裡走了出來，他一把揭開了臉上的半塊銀色面具，臉上帶著些許疲倦，他將目光轉向她，唇角微微勾出一分笑意：
「要是我今晚沒來呢？」
「沒來我就去睡覺唄。」
曲鈴音笑著說道，然後走到桌邊倒了兩杯茶，遞了其中一杯給他。
唐無夜接過茶水，垂目看著茶水頓了一兩秒後便一飲而下，而後靠近她，帶著兩分調笑道：
「我還以為你會說一直等我的話呢。」
曲鈴音有些好笑的擺了擺手，然後湊上前盯著他的眼睛道：
「你別這樣自信好嗎？你不來，我幹嘛要等一夜啊？」
唐無夜勾了勾嘴角，沒有說話，看起來確實很自信。片刻後，他從懷中拿出一個錦囊遞給曲鈴音，道：
「給你帶的禮物。」
曲鈴音接過錦囊打開一看：是一對銀制的耳環，看模樣是中原流行的樣式。
「你送我這個幹嘛？我有耳墜的啊。」
唐無夜從她手中拿回了耳墜，並且小心的幫她戴上：
「這個好看。而且你上次不是說你丟了一個銀飾嗎？」
見他提起這個，曲鈴音偏頭想要對他說什麼，結果耳朵便被扯得一疼：
「哎！嘶——你輕點！還有，我丟的是頭飾，你給我耳墜幹嘛？」
「哦，我大概聽錯了吧。你別動，馬上就好了。你看，多漂亮。」
唐無夜的聲音聽不出半分異動，但不知怎麼的曲鈴音的心裡卻升起了一絲懷疑：
「上次我頭飾是不是你給拆的？」
「咳咳，沒有。是你自己拆的。」
唐無夜忍不住側過臉咳了兩聲。戴好耳環的她卻有些懷疑的轉過頭盯著他的眼睛，質疑道：
「真的？」
「真的。我拿你頭飾又沒用？拿來做暗器我都嫌它不夠鋒利。」
唐無夜勾著嘴角，微微低頭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話語裡盡是嫌棄。
她對他翻了一個白眼，然後道：
「你們唐門真奢侈，拿銀子做暗器，還能抹毒嗎？」
…… ……
相聚的時間並不多，他常常有任務在身，她也不可能一直不回五毒。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和他來往的事，包括師父。而她猜想，他應該也沒有告訴唐門的任何人，所以才會每次來去都很匆忙。
五毒地界邊緣的一處密林裡。
她帶著靈蛇，正尋找著師父交待的幾味草藥。林間十分安靜，僅有幾絲風色。靈蛇悄然間遊到她的腿邊，她低頭裝作仔細查看草藥的樣子，暗地裡卻早已準備好了迎敵。
因為，她感覺到了一個背後有一個目光正鎖定了她。說實話，她還真有點緊張，雖然這裡是五毒地界的邊緣處，但畢竟還是屬於五毒的勢力範圍的。敢在這裡動手的人，想必對自己的能力很是自信。
「哎，這株藥草被不小心弄壞了啊。我們去前面看看吧。」
她裝作沒有發現的樣子對靈蛇說著話，然後起身打算將剛剛手中的藥草扔下，然而就在她即將扔下藥草的那一刻，靈蛇猛然向她身後的一個方向撲去，她也瞬間轉身吹起了蟲笛……
一個黑影躍到空中，她迅速抬頭，企圖用目光捕捉那道黑影，卻忽然發現視線裡沒有那道黑影的蹤影……
糟了！身後……
果然，一隻手輕輕的搭在了她的脖子處，靈蛇在她前方頓住了，不敢靠近。她的身體也僵住了，她完全不敢轉頭，脆弱的脖子完全在對方的掌控下，她怕稍微一動，對方就會毫不猶豫的掐死她。
「我與閣下無冤無仇，閣下為何出此殺手？」
她儘量平靜著語氣問著身後的人。然而對方並沒有搭話，只是慢慢靠近了她的耳朵，靠得很近，她的皮膚甚至能感受到對方呼吸時的熱氣……這讓她感覺有一點癢。
「噗哈哈哈哈！你猜我是誰？」
憋笑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這聲音簡直太熟悉了，她瞬間就黑了臉，然後轉身和身後的人扭打在了一起：
「唐、無、夜！你有病啊！嚇我好玩嗎？」
他抱著她在林地裡打了幾個滾，然後揭開面具躺在地上，將手放到唇邊微咳了幾聲道：
「咳，是挺好玩的。」
「……我打死你！」
看著他唇邊的笑意，她覺得更生氣了，於是舉起銀笛就往他頭上砸……唐無夜帶著毫不在意的笑，一把奪取她手中的銀笛便又抱著她在林地上滾了幾圈。
「……有本事你別還手！」
她搶不回銀笛便更加羞怒了。
「我沒還手啊。你看，這不是在任你打嗎？」
他手中拿著她的銀笛，對她略微得意的揚了揚下巴。
打鬧了一陣後，她便起身去尋那掉在地上的藥簍和散落了一地的藥草：
「都怪你，師父交待的藥草全都散了。」
「我幫你撿就是了。」
說罷，唐無夜也起身去撿那散落了一地的藥草。
（不遠處的靈蛇一臉懵逼：excuse me？）
她接過唐無夜手中的藥草，辨認了一番後才將它們都裝入了藥簍，藥草找齊了，她看著藥簍，心裡有幾絲擔憂：
「你真是瘋了！這裡是我五仙教的地界，你還敢過來。」
「沒有，我清醒著呢。這不是邊緣處嗎？再說，你一個人來這裡也不怕遇上什麼危險嗎？下次還是和別人結伴吧。」
他帶著笑看著她，然後將手中的銀制面具往她臉上戴。透過面具的眼孔，她能看見他柔和的目光：
「還有，我想你了。」
他的聲音略沉，卻也帶著一絲柔和。
…… ……
傍晚，她背著藥簍哼著歌回來了。
「師姐今天心情很不錯啊。」
背後上方傳來一個清朗的少年的聲音。
她回過頭抬眼看去，發現喬伊正站在坐在樹屋邊，笑著看著她。
「是挺好的∼」
不說別人，她自己都能發覺自己語氣裡的歡快氣息。
喬伊從樹屋上一躍而下，輕巧的落在了她的面前，墨藍的眼眸盯著她：
「有人告訴我說……師姐你戀愛了。」
看著喬伊認真的神色，她的心瞬間便涼了一大半，然而她卻反應極快的笑著否認道：
「哪有的事？只不過是采到了幾株好藥，感到高興而已。」
「哈哈，我也覺得不可能啊。」
少年也對她露出大大的笑容，那雙墨藍的眼睛依舊認真的看著她：
「畢竟師姐戀愛的話怎麼可能不告訴我呢？」
「……就是啊，小伊你先等會兒，我先去把藥草交給師父。」
她有些不受控制的轉過了臉，不知怎麼的，她竟然有些無法直視喬伊的眼睛。因為……她撒了謊。
「師姐，我和你一起吧。說起來，最近師姐好像很忙的樣子，我都很少看見師姐了……」
少年接過了她背上的藥簍，笑嘻嘻的跟著她身邊，只是話語裡藏有幾分憂鬱。
【高亮！！！！！！！看這裡看這裡！！！！！設定解釋！！！！！
土著曲鈴音和玩家曲鈴音這種說法只是為了區分投影和本體。
大家都知道的「曲鈴音」出生的時候是個空殼子，沒有靈魂，所以曲藍青才會到處找禁術去讓她恢復正常……然並卵，玩家沒有進入，還是個空殼子。
這個攻略遊戲有古怪。玩過攻略遊戲的人都知道，攻略遊戲的女主性格是事先被設定好了的，也就是選項基本都是根據設定的性格來的，不可能是你現實中玩家的性格。例如：你是個女漢子，而遊戲中女主的設定性格是個軟妹子，在進行選項時，所有的選項肯定都不太符合你的心思。可曲鈴音玩的這個遊戲是不一樣的，這個遊戲的每一個選項都是她的性格能做出的選項，而對話選項的話更是與她所想的對話一字不差。
這很奇怪是不是？因為那個空殼子裡注入的是她的靈魂投影啊，思想行為是同步進行的，只是沒有現代和系統的記憶而已。這樣解釋吧，她註冊了這個遊戲，遊戲註冊的時候，系統幫她構建好了帳號（軀殼），然後她登錄遊戲，系統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她靈魂分出去了一部分注入那個空殼子裡，然後自然成長。
在進行到劇情的時候，進行思維同步，因為本身就是一個人，有潛意識在，所以她們的思維和行為很容易同步同調。而且大家應該也看得出來，玩家曲鈴音和土著曲鈴音的性格基本一樣，只是土著版沒有吐槽而已。
那個投影是有思維的啊，就像同一個人被備份了而已。只是她的記憶裡沒有了劍三的劇情，現代的記憶以及系統，如果出現了系統的事情，系統會自動對她進行記憶修正。比如，水裡變魚那一段，她的記憶肯定會修正成這樣：我潛力大爆發，學會了潛水，唐無夜沒有發現我！
因為是全門派攻略，所以她需要到處跑，而這種時候，玩家只需要隨便選擇一個選項就好了，對應的她的想法就是某一天忽然心血來潮想去哪裡了……
還有她的身體癒合能力極強這一點，系統也會對她，包括她周圍的人進行記憶修正，來確保遊戲的正常進行……
然而一個人的靈魂不能出於長期分裂狀態，不然就真的成精分了，而且分裂的時間越長，經歷的事情分歧越大，她們見的影響力和同調率就會減弱。所以，系統送玩家曲鈴音去穿越了，把她們又粘成了一個個體。然而為了防止記憶錯亂，那部分記憶，系統就沒有第一時間給她。
而且，這裡大家應該注意到了她沒有對唐無夜表白過啊，就算她認為她喜歡唐無夜，她也沒有表白啊！！！！（攻略玩家的潛意識）至於她認為自己喜歡唐無夜這一點很好解釋，相信大家應該沒有忘了吧，曲鈴音在唐門線上回檔了ｎ次！！！！所以她對唐無夜的印象絕對是最深的，受本體和回檔的影響。她對唐門線絕對有執念，我來模擬一下她的思路：
看到唐無夜：哎？這個唐門有點眼熟哎。
下次再看到：看到他為什麼心跳有點快？（被殺多了）
再遇到：遇到得也太多次了吧，哎？話說我為什麼要跟著他啊？哦，我可能喜歡他，對！我肯定喜歡他！
…… ……
就是這樣，她把自己催眠了……
對於還沒談過戀愛的人來說，你曉得是真的喜歡還是錯覺？然後後來唐無夜不是和她相處還挺和諧嗎？對於目前處於天真•理想•五毒愛犧牲•戀愛觀狀態的曲鈴音來說肯定就是：我喜歡他，所以我把我能給的都給他！
所以，續命蠱就這樣出來了，要不是這裡鳳凰蠱她沒養好，她肯定優先給唐無夜掛鳳凰，你們信不信？
自我催眠的可怕２３３３３３】
ps：我希望大家能理解，因為後續劇情……還有個大回檔的設定。（我為什麼要把設定搞這麼複雜？我想狗帶了……）
第128章 為誰續命
「你受傷了？」
她看著他右手處露出不明顯的繃帶，有些疑惑的問他。
見她目光看向自己的右手，唐門打扮的男子便將右手放到她眼前來，道：
「小傷而已，不礙事。再說，我又不是你，哪那麼容易被人傷到？」
他看著她，略微勾起嘴角，帶著一絲調笑。
「……我知道我很弱，不需要你反復提醒。」
她沖他翻了個白眼後，就扭過頭不再看他了。
「生氣了？」
他走到她面前來，抬手準備摸一下她的臉，卻在半路被她打掉：
「別隨便亂碰！我很脆弱的，萬一不小心被你弄死了怎麼辦？」
她帶著甜到虛偽的笑容直視著他的暗色眼眸。
「……你有那麼誇張嗎？」
他有些無奈看著她，然後隨意的從桌子上拿了扯過一張紙放到手上折疊了起來。不一會兒，一隻白色的紙蝶便出現在他手上。
「喏，給你玩。」
他將手中的紙蝶遞了過來。
「你把我當三歲小孩哄嗎？」
她沒有接下他手中的紙蝶，臉上的表情更加不滿了。
「唉……你可真難哄。」
他垂目微微歎了一口氣，似乎有些無奈。然而下一秒，他便抬手勾起她的下巴，一個吻直接落在了她的唇上。
短暫的親吻結束，他暗色的眼眸帶著笑意看著她，嘴角也勾起一抹不正經的笑：
「那這樣呢？」
此時曲鈴音才反應過來，於是舉起銀笛又敲在了他頭上：
「登徒子！你拿哄花樓姑娘的手段對付我嗎？」
（唐無夜：……唐無樂教的不管用？）
打完人後，她立即轉身裝作生氣的樣子，而事實上卻是為了掩飾自己有些發紅的臉。
唐無夜摸了摸自己被砸的有些疼的腦袋，無所謂的向她面前走來……
然而，走到的時候，她又轉身了；唐無夜繼續走，從她背後伸頭，企圖看她的臉上的神色，然而……她依舊轉身不讓他看。
「真生氣了？」
他忽然伸手從她背後抱住她，在她耳邊問著，呼出的熱氣弄得她耳朵有些癢。她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於是很是平靜的反問道：
「你說呢？」
他沒有回答，只是將紙蝶放到她手裡：
「要嗎？」
她看著對方特意摘下爪套的手，並沒有拒絕這只紙蝶，不過口中卻還是說道：
「比起蝴蝶，我更喜歡蛇。」
說完話後，她回眸看著他，目光中帶著一絲挑釁。
「噗，得了吧！你這武藝，頂多是只蝴蝶。戰鬥力給五分，不能再多。」
他抱著她，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處笑了起來。
她只能面無表情的回應：
「行行行！你強你有理。」
…… ……
隨意的一起鬧騰了一陣，唐無夜便回唐家堡了。她也差不多該回去了。雖然沒有再提，但那次他受傷的事卻被她記在了心裡。她也是第一次感覺到唐門的任務並不輕鬆，他也不一定會次次平安……
她想到了鳳凰蠱，這個蠱在五仙教內部很有名，地位也很高。鳳凰蠱是保命效果最好的蠱，相當於每個五仙教弟子的第二條命。一人一生只能養出一蠱，每個五仙教的弟子出生，他們的親人都會為他們準備好幼蠱，然後交給他們親自餵養。鳳凰蠱幼蠱的長成時間因人而異，有的長得快，有的長得慢……不巧，她的鳳凰蠱就長得比較慢，到現在為止離完全長成還差那麼一點。
鳳凰蠱沒有，總還有其他的蠱……比如說，續命蠱。
續命蠱養起來比較容易，想要養得快也比較容易————只要你肯多喂血。
養續命蠱的事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尤其是小伊。不知怎麼的，她總覺得這事告訴小伊的話會有不好的後果。
她向小玉師姐要來了續命蠱的幼蠱後便將它養在了身體裡。
「阿音，你要這續命蠱幹什麼？它效果又不如鳳凰蠱，還需要餵食許多的鮮血。」
小玉師姐將幼蠱拿來時還有幾分不解。
「呵呵，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小玉師姐知道怎麼養好？」
她面帶微笑將這件事掩了過去。
「和其他蠱差不多，只是等它長到一定時候，你得換蠱壇養這東西，一天喂個幾滴血就是了。橫豎你也不急著用它，就用不著喂多了，隨便喂一點讓它不死就成。」
「好的，謝謝小玉師姐了。」
「哈，都是一家人，和我客氣個啥啊？」
…… ……
續命蠱，不急嗎？不，她覺得有點急，這種蠱當然是養得越快越好啊。為了防止失敗，她一次性養了三蠱。
續命蠱是她最好的選擇，因為她知道續命蠱有個特性：養蠱人喂的血越多，蠱就長得越快。
蠱在身體裡養了快半個月後，終於到了以血喂蠱的階段。
她怕白天喂這蠱會被小伊他們發現，所以只在晚上喂它們。
小小的蠱壇裡有著一顆綠豆大小的半透明蠱蟲，她將手腕放到了蠱壇上方，然後拿出刀子慢慢的向手腕上劃去……
紅色的血珠慢慢的低落在雪白的蠱壇裡，一滴一滴，然後越積越多……
…… ……
一次性喂完三枚蠱後，她便迅速為自己止了血，只感覺眼前有些發黑，頭也有些暈的樣子……
看樣子，她放血好像有點過了……
不過第二天起來時她似乎沒察覺到身體有什麼異樣，所以晚上就接著這樣幹了，一連喂了大半個月，她終於養好了續命蠱，幸運的是三枚蠱都成功了，沒有失敗的。
她隨便找了一瓶傷藥，將三枚續命蠱都藏入其中後，便再次出了五毒的地界，前往了廣都鎮。
…… ……
夜晚，她點起蠟燭後，便坐在窗戶邊看著街上隨意買來的話本。就內容來說，總結起來大概就是以下這些：
＃相府小姐好撩人＃
＃武林盟主愛上我＃
＃平窮書生偶遇富家小姐＃
＃冷面閻羅純情丫頭＃
＃霸道殺手愛上我＃
…… ……
這、都、是、些、什、麼、鬼？！！！！！！！
隨意的翻了翻，雖然說是為了打發時間，但她卻還是覺得：好後悔買這些話本……實在是看不下去後，她便將所有的話本隨意的扔在了桌上。
桌子上的燭光微微一晃，一個人影透過窗進入了屋內。
她趴在桌子上，頭也不回的問道：
「你為什麼多數是晚上出現？」
唐無夜走進她，幫她關上了窗戶後，隨意的拿起桌上的一折話本，道：
「晚上比較不引人注目，而且我任務大多數是在晚上完成。」
說完，他便隨意了翻了翻手中的話本……
她回過頭看見他手中的話本，這恰好是那本內容為＃霸道殺手愛上我的＃話本……
唐門似乎……也是幹殺手這一行的吧……
這一瞬間，她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不好了，於是快速出手搶過他手中的話本，和其他話本一起收到了桌子下面……
唐無夜看的速度很快，隨便翻了翻，大概內容便已經瞭解了，於是他看她的目光瞬間變得有些奇怪了：
「……想不到你喜歡這種啊。」
「喜歡哪種？」
她有些尷尬的別過頭去，
「你別胡思亂想了，這就是街上隨便買來的話本。」
「嘖嘖嘖，暗殺目標和殺手……」
唐無夜忽然走到她身邊來，伸手捏起她的一縷頭髮，帶著些調笑的看著她：
「你要是喜歡玩這種『刺激』的，我倒是可以抽出半天時間追殺一下你，讓你好好感受感受這種『驚心動魄』。」
「免了，我謝謝你的好意。」
她只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以作回應：
「我對這個真的真的真的不感興趣！」
「哦，那好吧。」
他貌似有幾分失望的歎了口氣，然後低下頭在她耳邊有幾分曖昧的道：
「我還以為能看到你對我求饒的樣子呢。」
他的聲音有幾分低沉，帶著些說不出的感覺。
只是瞬間她便感覺有些臉熱，於是轉過臉來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然後……舉起了銀笛砸他頭：
「我總覺得你在想一些不好的東西。」
…… ……
折騰了到半路，她卻發現了他深色衣服下露出的一點兒白色繃帶，於是漸漸停下了手：
「你又受傷了……」
「這次的任務比較麻煩而已，沒傷到要害，你放心。」
他依舊是不怎麼在意的表情，甚至還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她卻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然後企圖掀開他的衣服，然而……
「你這衣服怎麼解來著？繩子，扣子怎麼這麼麻煩？」
他輕輕拍開她的手，一邊解開外衣一邊道：
「你別亂碰，我衣服裡藏著不少帶毒的暗器。」
看著他左肩處綁的白色繃帶，她拿出了藏有續命蠱的藥瓶，然後道：
「我給你上點藥吧。」
他看著她，過了幾秒後才笑道：
「不用了，我已經上過藥了。」
「怎麼？你是怕有毒嗎？」
她一下子打開了藥瓶，對著他笑著，只是笑容裡帶有幾分不悅。
「怎麼會呢？再說，你那水準能毒倒誰啊？」
他伸手抱了抱她，語氣裡依舊帶著幾分調笑。
「你！你自己上藥吧！」
語畢，她便將手中的藥瓶扔給了他，然後用眼神示意他自己上藥。
見她一直盯著自己，唐無夜也只能無奈的歎了口氣，然後接下了繃帶，給自己上藥：
「我早就上過藥了，唐門特質的藥，效果很好的。」
「我的藥效果也很好。」
她以眼神監督著他自己上藥，見他上完藥後，才帶著幾分輕鬆的調笑道：
「你就不怕真的有毒？」
聞言，他抬眼看著她，微微勾起嘴角：
「你會這樣做嗎？另外，如果不是劇毒的話對我可沒多大效果啊。」
「知道了，我要是給你下毒一定下最強的毒。」
她笑著對他開著玩笑。
「我教你一個辦法。」
他重新穿好外衣後，便伸手將她摟入懷中，然後抬起她的臉，慢慢低下頭去：
「也許你可以把毒_藥塗在唇上。」
然而這一吻還沒有落下，他頭上便又被她砸了一下：
「你在胡亂教些什麼？我給你下毒絕對會下最強的毒的。」
「哦，那我也絕對會殺了你的。然後我們一起死。」
他抱著她笑了起來，似乎覺得很好笑。
她看著他的笑容，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誰會信這種事啊，反正我是不會對你下毒的。」
要下也是下蠱，比如說——續命蠱。
我希望你每次都能平安歸來。
小段子：
唐無夜：我精通各種cosplay技術，你要玩角色扮演嗎？
阿音：……謝謝，不用了。【媽的智障】
阿音內心：我感覺我好像幫他打開了什麼不好的開關= =
第129章 幻想崩塌
你該與我共赴黃泉。
——————曲鈴音
「她和一個唐門好上了？這不錯啊，派去唐門的弟子折損了不少，她大概可以頂上了。」
「父親！阿音畢竟是我徒弟！」
…… ……
這天，她來見師父的時候，烏長老也在，烏長老的面色有些不愉，他們剛才似乎是在爭吵些什麼。
「師父，找我過來有什麼事嗎？」
她幾步走到了那位冷豔苗女的面前，笑著問道。
「我聽說你近日和一個唐門的小子走得很近，正好，教中有一個任務要分配給你……」
師父還未開口，一旁的烏長老卻率先開口向她問起了話，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師父打斷了：
「阿音！我不管你和那個唐門是什麼關係，你都必須和他斷了！不然……就別怪師父出手！」
瑪索有些憤怒的看著她，臉上的怒意猶如實質。
師父很少對她說過重話，也很少像這樣生氣過。一時間，她竟有些慌了：師父、師父究竟是怎麼知道的？
「師、師父？」
她有些呆愣的看著瑪索，眼裡有些震驚。
「你不要問我是怎麼知道的，也不用狡辯！沒讓你殺了他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你還想怎麼樣？你自小跟著我長大，我待你如何你自己心裡清楚！你瞞著我和一個唐門私相授受，你考慮過我的擔心嗎？唐門中人皆心狠手辣，你就能確信他是真心的？你自小就不聰明，我卻也沒想過你會做出這樣的蠢事！你還要命嗎？！」
瑪索越說情緒越激動，臉上的怒色也越來越重。
「師、師父……我、我和他都是認真的……」
見師父如此生氣，她的手便有些不安的握在了一起，連說話也有些結巴了。
他是真心的……
「他是真心的？」
瑪索怒極反笑，只是這笑容極為嘲諷：
「恐怕也只有你才能說出這樣的話，我聖教與唐門的關係如何？你沒有忘記吧！唐門中人皆狡詐多變，你覺得他是真心的？你能看出來嗎？你是想走你娘的老路嗎？」
我娘？
她有些詫異，因為她從未聽師父提起過她娘。
「師父、我……」
「住口！你若不願意和他斷了，那就別怪我親自動手！是斷了來往還是我出手，你選一個吧，我不想再說了。」
瑪索慢慢收斂起臉上的怒氣，神色微微有幾絲疲倦。
「我……明白了。」
她愣愣的看著瑪索幾秒後，便轉身跑走了，直到轉身背對瑪索後，她眼中的淚才慢慢掉了下來……
師父出手……
若是師父出手的話，他一定會死的……
該怎麼辦呢？該怎麼辦才好啊？！到底該怎麼辦啊？！誰能告訴我啊……
無夜……
…… ……
「呵呵，她若是不想斷不也是挺好的嗎？剛好可以分配新一批的探子任務。」
「父親！阿音自小很聽我的話，她會去斷了的。」
…… ……
夜色中，她跑出了五毒，前往了廣都鎮。
她在離廣都鎮不遠處的樹林裡見到了他，他似乎受了傷……
她悄悄的藏於樹後，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也不知道對他說……
師父的碧麟在跟著她。
通體碧綠的小蛇纏繞在她的左腿處，時不時的吐著信子。
…… ……
這一次她覺得自己意識有些恍惚，似乎被什麼控制了一樣……她對他說了一些話，也做了一些事……（系統附體階段）
他們也差不多算是結束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心情回的五毒……
我們還是結束了啊……
她連哭的想法都沒有了。
…… ……
「小伊，你站住。」
「師父？」
「阿音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你就別去打擾她了。」
…… ……
他開始追殺她了，看那勢頭似乎有些認真。可終究還是沒能把她怎麼樣，也許正是因為如此，她才不會相信吧。
不相信你會真的殺了我……
不相信你就真的那樣狠心……
…… ……
也許師父是對的，唐門的人都心狠手辣，心思狡詐，僅憑她怎麼可能看得出來呢。
一箭穿心而過……
她痛得無法言說，心口的熱度伴隨著鮮血一起流出，最後一眼是他暗沉冰冷的眼眸……
你是認真的啊……
原來說要殺我的話，你是認真的啊……
可笑的是我還一直以為是個玩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對我動手的，以為你無論何時都會站在我這一邊，以為你……是愛我的……
所以說，一切都是她的妄想！！！！！！
眼中的世界已經開始變得黑暗起來，身體裡的溫度也已經散去了不少，她用最後的目光看著他，想要努力記住他的樣子……
當然要記住你啊……
我一定會記住你的……
我就是變成鬼也會記住你的！！！！！！
怎麼可以只讓我一個人痛呢？你當初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你說我們會同甘共苦，不離不棄，就連死都會在一起的。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的！！
既然如此，地獄你怎能不陪我一起去呢？
唐無夜……
陪我一起吧，一起下地獄吧！
————————————————————————
快淩晨的時候，喬伊終於追上了前面等著他的瑪索等人。
「師父，我回來了。」
背著一個人狂奔了一夜，喬伊感覺十分累，於是一到地方便將坐了下來，同時將背上的人小心的放到前面來抱著。
「我把師姐帶回來了。師父，師姐她的身體似乎出了問題，您幫她看看吧。」
喬伊剛說完，瑪索便走到了洛水身邊為她查看著：
「這……完全沒有活人特徵，阿音她……」
「師父，我肯定師姐還活著！」
喬伊抿著唇，抬眼看著瑪索，目光十分執著。
「天絕蠱還活著，她自然也算活著的。」
烏蒙貴忽然間開口道，他向喬伊走來，看了看他懷中人的樣子後，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竟然成了活死人，還真是奇怪啊。」
然而轉眼間，烏蒙貴的神色也變得不是那麼好了：
「天絕蠱還為完全長成，她就用了？簡直愚不可及！」
「父親！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阿音她需要救治。」
瑪索收回了纏繞在喬伊脖子上的小蛇，然後微微扶起了洛水，她看著洛水毫無血色的臉，心情有些沉重。
這畢竟是她親手養大的孩子啊……
是阿青唯一的女兒。
「還救什麼救？全身經脈都斷了，救了也是個廢人！天絕蠱這東西給她簡直就是浪費！別忘了我們還在趕路，南詔王找我們合作肯定也是不希望看到我們有這樣的累贅的。」
烏蒙貴沒什麼好臉色，因為他確實感覺不怎麼高興。他從來都看不上曲鈴音，天賦那麼差，還白占她女兒靈蛇使徒弟的名額，簡直就是拖後腿的存在。曲鈴音剛出生的時候，他還挺支持瑪索收她做徒弟的，畢竟曲藍青的能力不錯，若是她女兒繼承了她的天賦，假以時日定能成長為他們這一系的好助力。哪能想到，她天賦居然這樣差！蠱血的濃度也就一般，連門中稍微優秀一點兒的弟子都比不上，而且比她晚入門的師弟也很快就超過了她。這樣的人拿來養天絕蠱，他都覺得是看得起她了。而且她從小被瑪索保護的太好了，養成了那樣天真柔軟的性格，除了一張臉之外，她簡直一無是處。
「父親！」
瑪索忽然喊出了聲，聲音裡帶著一絲怒氣，然後過了幾秒後，她才緩緩平靜了自己的語氣：
「阿音是我徒弟，我肯定會救她的。」
「師姐並不是累贅，還請長老明鑒。」
喬伊抱著洛水，緩緩抬起臉來看向烏蒙貴，那張還帶著一分稚氣的精緻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瑪索！我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好！你想想，你甘心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小丫頭搶走教主之位嗎？若不是為了你，為父用得著這樣嗎？」
烏蒙貴忽然間轉頭對瑪索說了這一番話。
瑪索緩緩抬臉環顧了周圍有些疲倦的族人一番，然後微微閉了閉眼，長歎出一口氣道：
「我知道……」
可我一點也不想教中分裂，不想我們五仙教內鬥，也不想煉製屍人，更不想讓信任她跟著她的族人流血犧牲……
她還記得小伊也才剛剛成年，可他卻因為跟著她早已在生死之間來回了好幾次，為了增強實力，他甚至於將自己一身的血液都煉成了毒血。
忽然間，喬伊懷中的人睜開了雙眼：
「師父……」
洛水，或者說現在該叫她曲鈴音了，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的她成長在出生在苗疆成長在苗疆……
到現在，她才醒來，醒來時也還有些恍惚……因為那些並不是夢，是她的過去和記憶，她真的全部想起來了。
想起來了師父，師弟，想起了在苗疆度過的那些時光……
也想起了唐無夜。
呵呵，荻花宮外那一次，她就該拼盡全力殺了他的！續命蠱……卻沒想到自己當初的續命蠱道是擺了自己一道。憑什麼？我成了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憑什麼你還活得好好的？你心裡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嗎？
【作者有話：怨恨版曲鈴音上線！烏蒙貴說的都是為了瑪索的話別信，他私心更大！瑪索就是被他這幅「都是為了你好」的姿態套鬧了，明明不想分裂五毒也只能跟著走了。瑪索是個心軟的，她不想讓「為她好」的老父親心寒，然而烏蒙貴並不值得她這樣。】
第130章 是是非非
見曲鈴音似乎想要起身的樣子，瑪索叫住了她：
「阿音，你別亂動。你渾身的經脈全都斷了，動作幅度太大的話會痛的！」
痛？
曲鈴音微微愣住了，她似乎好久都沒有感受到「痛」了。經脈盡斷會痛嗎？如果會的話，她為何從未感覺到痛過……
————————【系統提示：俠士目前太過痛苦，建議關閉痛覺感應。是否關閉？】
————————【確認關閉】
看來是那一次的原因……
痛覺被那個名為「系統」的存在關閉了啊。沒有痛覺倒也好，對於一般人來說，痛覺主要是用來示警的，以免身體受了傷而不自知，對於可以查看血條來判斷是否受傷的她來說，痛覺確實可有可無。
「師父，你們這是……？」
曲鈴音環顧了四周後，發現這是一個密林中，很多族人面上的神色都有些疲倦，甚至還有一些人受了傷……
近來江湖上盛傳五毒教分裂為天一教和五毒教，天一教帶領部分族人出了苗疆……
「阿音……」
瑪索歎了口氣，然後道：
「你這段時間在江湖上想必也已經聽說了吧。聖教分裂了，我們……敗了。我們現在是天一教，目前正要趕往南詔。」
「南詔？師父，我們不回去了嗎？」
曲鈴音有些不由自主的問了出來，畢竟苗疆是她們世世代代生活過的地方。
瑪索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曲鈴音將目光投向喬伊，卻發現喬伊只看了她一眼後便移開了目光：
「師姐……我們大家都在一起呢，去哪裡不都一樣嗎？」
這樣來看，確實沒錯……
師父在這裡，師弟在這裡，族人也有一部分在這裡……
「嗯，確實是這樣的。」
曲鈴音笑了笑，然後無視了瑪索的囑咐，掙扎了起了身，似乎想要試探著站起來。
然而她這舉動卻讓瑪索有些生氣：
「不是讓你別亂動嗎？」
喬伊也有些擔憂的看著她，同時伸出手護在她的身邊，好隨時扶住她。
「師父，我想你大概弄錯了一點，我並不覺得疼。」
…… ……
「既然不覺的疼，那你總該交待交待為什麼把自己弄成了這樣？」
瑪索看著她，表情嚴肅。
曲鈴音：……師父，能別一來就逼問我嗎？
——————————————————————
天色漸明，蜀中唐門。
一唐門服飾的青年男子拿著武器去了訓練場，然而正當他訓練的時候，他身後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無夜，你傷好透了嗎？就敢來訓練。」
唐曉月面色不是很好的看著他，然後只是一個瞬間便躍上了唐無夜面前的木人頭上：
「我記得你是差點就傷到心臟的吧，可別告訴我你這麼快就好了！」
唐曉月低頭看著目光暗沉的唐無夜，幾秒後，又躍下了木人，對他道：
「你該回去好好休息！」
唐無夜是怎麼會被人從背後刺中心臟邊的，唐曉月不想去追問。對唐曉月來說，那次出去無夜恢復正常的裝扮已經是幸運的了，所以她也並不想將他看得緊了。
他到底是因為疏忽被人傷了，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她都不想去追問了。
「我已經好了。」
唐無夜看著唐曉月，語氣平靜，並沒有半點要回房休息的意思。
唐曉月：……果然不能對這小子態度太好！竟然又把我的話當耳邊風！
…… ……
到底是扭不過唐曉月，唐無夜還是被她帶到了平常負責給諸位弟子治傷的師姐那裡。
…… ……
「不是說你傷都好了嗎？」
那唐門打扮的女子收拾了一下手邊的東西，便向唐無夜問道。
「子瑜，你在逗我嗎？他那樣重的傷這點時間就好了？」
唐曉月上前奪過唐子瑜手中的東西，有些詫異的問道。
「哎！你還給我……不短了，這都快一個月了，他傷好你還不高興啊？」
唐子瑜從唐曉月手中奪回東西後，看了坐在一邊不怎麼說話的唐無夜一眼後，便也有些詫異的向唐曉月問道：
「怎麼？你不知道他身上帶著苗人的蠱？」
「什麼蠱？奪命蠱嗎？」
一聽到蠱，唐曉月的反應就是這個，因為她與苗人交手時中得最多的就是這個蠱。
聽到唐子瑜說自己身上帶著蠱，唐無夜忽然間愣住了，他傷好這麼快，從曉月姐的反應來看並不是藥的問題……如果說他身上有蠱，那肯定不是殺傷性的蠱……
他曾經唯一接觸親密的苗人只有一個……
阿音。
心裡有無數想法和猜測在這一刻忽然就都平靜了下來，唐無夜忽然發現自己有點不敢去猜測了……
他只能夠愣在那裡靜靜的聽著唐子瑜和唐曉月解釋著：
「哈哈哈，怎麼可能？你不常跟苗人打交道不瞭解也很正常，無夜身上被種了三枚蠱，別擔心，都是些治癒性的蠱。」
「他身上的叫【續命蠱】，在苗人的蠱中算是中等偏上的，這蠱養起來比較省事，喂血就成。養蠱人喂的血越多，蠱就長得越快越好。無夜身上的蠱效果不錯，看來養蠱人喂了不少的血……」
…… ……
唐無夜忽然間站了起來，他走到唐子瑜面前定定的看著她，唐子瑜有些不解的停下了和唐曉月的談話：
「你有什麼想問的嗎？無夜？」
「……師姐，我身上的蠱是何時種下的？」
唐無夜在儘量平靜著自己的聲音，努力讓它向往常一樣低沉，不洩露出情緒。
「你自己不知道嗎？這難道不是你和哪個苗人交易所得的嗎？」
唐子瑜半靠在櫃檯上，有些好奇的看著他。
唐無夜沒有搭話，他靜默了幾秒後便向外走去，只是步伐似乎有幾分混亂，不復往日的穩定。
…… ……
「他這是怎麼了？」
唐子瑜看著話也不說就走的唐無夜的背影，有些好奇的看向唐曉月。
「不，沒什麼，也許是心情不好，子瑜你知道的，他從小到大就這怪脾氣。」
唐曉月勉強笑著和唐子瑜搭著話。她當然知道無夜是怎麼了，她知道他曾經和一個苗女走得近，也知道他殺了那個苗女……
如今聽到這消息，他心裡想必是不好受的。
和唐子瑜隨便聊了幾句結了尾後，唐曉月便立刻趕去尋找唐無夜，然而她卻發現就這麼一會兒，唐無夜就跑得沒影了。
訓練場沒影，他房間裡也沒有，到底去哪兒了？
…… ……
「我說，你這樣匆忙幹什麼呢？」
一個聲音從一旁響起，與此同時一個東西向唐曉月襲來。
唐曉月下意識的接住了才發現，那是一個包裝精美的錦盒，看樣子裡面裝的是一些精巧的小玩意。
唐曉月現在沒心情看這個，只是打開看了一眼後便又將這盒子扔給了身旁的人：
「唐無樂，你這東西還是留著去逗其他師妹吧。」
「你呀！還真是半點風情都不解！哥哥我送都送了，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唐無樂拿著錦盒似乎並不在意的跟著唐曉月打著轉：
「這就當你上次救我的謝禮吧。」
見唐無樂提起金水鎮的事，唐曉月便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唇角扯開一抹機具嘲諷的笑容：
「哦？你的命就值這點兒？」
唐無夜也不理會唐曉月的諷刺，只是靠近她，看著她的眼睛，笑著道：
「我不是想慢慢還嗎？」
比如說還個一輩子啥的……
他這話說得很是曖昧，眼中也有著某些暗示的意味，然而唐曉月並不吃這一套：
「免了！隨你，我還有事，就不和你瞎扯了。」
說完話，唐曉月就向前跑了幾步，似乎正打算用輕功離開，然而這時候她耳邊傳來唐無樂輕飄飄的一句話：
「你若是在找無夜的話還是算了，我剛看見他出堡了。」
聽見這話，唐曉月立刻止步，然後轉身走到唐無樂的面前，向他追問道：
「那你看見他往哪個方向去了？」
唐無樂看著唐曉月焦急的樣子，笑容不改，他不急不緩的吐出了三個字：
「我忘了。」
…… ……
唐曉月：日你仙人板板！再給老娘裝，信不信馬上揍得你媽老漢都不認識！
唐無樂：哦，你來打我呀∼
唐曉月：……你以為老娘不敢嗎？
唐無樂：那你就來打我呀∼來呀∼
…… ……
那一天的唐無樂依舊被唐曉月追成了狗。
「唐無樂你個龜兒子！有本事別跑！給老娘站到起！」
「你當老子哈（傻）啊！站到起讓你當木樁打嗎？凶婆娘，有本事追到我呀！」
唐無樂邊跑還不忘繼續挑釁唐曉月，氣得唐曉月直跳腳，但唐無樂上躥下跳的太快，跑得也太快。她不好打中他，也只能這樣追著他滿唐門的跑……
「狗/日的！你有種給老娘等到起，有本事你今天一直跑莫停！」
唐曉月舉著千機匣靠著樹，微微喘著氣。
而見她停下，唐無樂才在前方停住了腳，並且回過頭笑嘻嘻的道：
「別不信哥哥的持久力啊，一天沒問題的！」
「你娘的！」
伴隨著唐曉月的咒駡的是一發化血鏢。
唐無樂躲過後，便又開始了上躥下跳的奔跑。
也許唐曉月自己感覺不到，但唐無樂心裡倒是明白得很：她對無夜的狀況太過在意，在意到這些天她都不像她自己了。唐曉月一向脾氣大，自唐無夜出事後，她竟破天荒的沒有再發怒過了。這在唐無樂看來，才不是什麼脾氣變好的信號。無夜算是她看著長大的，無夜出了事，她心裡怎麼可能好受呢？長期壓抑並不是什麼好的事情，所以……
唐曉月，你還是做個凶婆娘吧！反正老子不怕你。
第131章 誰違誓言？
————————「養蠱人喂的血越多，蠱就長得越快越好。」
————————「無夜身上的蠱效果不錯，看來養蠱人喂了不少的血……」
以血養蠱，以血續命……
唐無夜一出唐家堡便展開了身後的機關翼飛了起來，對於想去哪裡？他心裡並無頭緒……
他忽然間很想見她……
真的很想見她，就算……再給他一刀也還是想要見她。
他覺得他們之間有些事情必須要說清楚了，至於怎麼說？他的心中卻沒有半點頭緒，只有一個想法：
先找到她。
唐無夜看著遼闊無邊的天空，心裡有些茫然：天地如此遼闊，要在這之中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自上次荻花宮一別後，他就失去了她的音訊，【尋蹤】也因為時間間隔太久，標記變淡而無法再次追蹤了。自五毒分裂以後，唐門對於五毒的資訊也變得不容易收集起來，更何況是在其中不怎麼顯眼的曲鈴音……
所以，他忽然發現……只要她想，也許他這輩子都見不到她了。
收了機關翼，唐無夜隨意找了一處地方降落。他心緒太亂也太複雜了，像是各種顏色的絲線都混雜在了一起一樣，讓人難以分辨……
阿音到底是什麼時候給他下的續命蠱呢？
他在仔細的回想……
已經失去記憶的她的笑容一閃而過，豔麗逼人卻又帶著幾分狠意……
那時候，她比他記憶裡任何時候的她都要美麗，美麗得像是幻象，更像是一個不可捉摸的夢境……她看著他時眼中的陌生與戒備，他記得很清楚；她臉上那蠱惑人心的笑容，他也記得清清楚楚……
那樣的她看上去渾身都是刺，讓人觸碰不得……
確實是觸碰不得啊……
唐無夜略微低下頭，他將手放在自己心臟旁曾經被刺中的位置，唇邊勾起一抹笑容，這笑容很怪異，似乎是帶著幾分嘲諷卻也透出幾分淒涼之感。
那時的你是真的想殺我……
所以這蠱一定是你以前給我的吧……
————————「你怎麼又受傷了……」
————————「都是小傷，不礙事。怎麼？你心疼嗎？」
————————「……你能別逗我嗎？」
————————「好，不逗你了。這傷真的死不了人。」
————————「……我承認，我心疼。」
————————「嗯？你說啥？我剛才沒聽清，你能再說一遍嗎？」
————————「……我記得你聽力很好。」
————————「可是我還想再聽一遍。」
————————「沒有了第二遍！」
…… ……
曾經的小打小鬧他如今還能很清晰的記起。有些回憶，如今想來心裡也會有些許暖意……
————————「無夜，你知道鳳凰蠱嗎？」
————————「知道啊，這不是你們苗人的第二條命嗎？
————————「我也有的……就是，好像，總是養不好……」
————————「養不好就慢慢養吧，你外出記得與人結伴就好。」
————————「……我的意思是，你不想要嗎？」
她的天賦不好，這一點她從未瞞過他，或者說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瞞著他。她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偶爾也會向他抱怨幾句平時習武養蠱中的不順……
他聽了也只是笑一笑，然後安慰她：
「養不好就養不好吧，慢慢來就行，別太急躁。你若需要防身的暗器，我給你做幾個怎麼樣？」
說來，在她面前……他確實是有些自負的。
「算了吧……我拿著你的東西回去，被發現了怎麼說？」
「唉……那好吧。」
————————「你真的不想要鳳凰蠱？」
————————「這不是你的第二條命嗎？你留著自己用吧，我還用不著這東西。」
————————「可我覺得你更需要……你沒有發現嗎？你最近好像總是受傷的樣子……」
————————「你的錯覺吧。有時候任務麻煩的話，受傷不是很正常嗎？」
最近確實不正常……他已經開始調查了，可調查的結果卻顯示是五毒方面做得手腳。他當初下意識的就瞞了她，他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或者說她是否也參與其中……
他也認為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吧，但他卻總是不由自主的向那一方面想：五毒給我下絆子的事，你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阿音……
為了驗證她是否知道，那一次他裝作無意間透露了幾分下一個任務的資訊。而那次任務……他便中了陷阱，他被一條碧蛇咬中了，於是瞬間便感覺到了暈眩，原本很容易解決的任務目標便讓他差點喪命……
說是差點喪命，其實也算差不多快喪命了吧。至少他是感覺自己只剩下最後幾口氣了，趁著還未斷氣，他想再去見她一面……
然而這一次見面卻讓他難以置信……
看著她腿上纏繞的碧麟蛇，他不得不信了……
原來……你真的知道啊，你真的參與其中了！！！！
可笑我還經常安慰「根骨不佳」的你……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安慰吧？你走的是攻心的道路……以自身為武器，以感情為牢籠，你根本就不需要多高強的武藝……
我被你的溫柔假像所困住，沉溺其中……
你一定很得意吧……
曲鈴音……
他當時失血過多，他覺得自己也許快要死了，怨怒的火焰在心裡升起……
曲鈴音，當初的誓言沒有忘記吧……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們說好的……
我若去往黃泉，你也應和我一起走。
你曾經答應過我，你說你會嫁給我的……
你怎能讓我獨向黃泉？
那一天，他忘了自己是怎麼死撐著回的唐門，他心裡只有一個想法：我還不能死，她還活著……我絕對不能死。
在唐門仔仔細細的處理了傷口，休息了一晚上後，他便開始追殺她了……
至於身上的傷……
呵，隨便吧……反正都會一起死的。
…… ……
唐無夜忽然發現這個地方有些眼熟……
這是一處大的封閉式的琥珀，湖面很是平靜，只有風吹過時才會蕩起些許波紋……
看著湖對岸，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發白……
這裡是……
是他當初殺死她的地方……
他提起躍向湖對岸，然後半跪在地面上，低下頭查看著土壤……
他記得她當初是倒在這裡的，記得她的鮮血流了一地……
滿地的鮮紅……
那顏色似乎是滲進了他的眼睛一般，就連抬起頭來看天空，也是滿眼的血色……
忽然間，唐無夜感覺自己的頭有些疼……
他又想起了她最後回眸的那一眼：
十分詫異，帶著幾分不可置信……
原來……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會殺了你啊……
唐無夜忽然間掩面有些想笑，他扯開了嘴角想要笑出聲來，卻依舊笑不出來，心裡的感覺太難受了，真的太難受了啊……
心臟被崩得太緊，似乎每呼吸一下都會感受到痛……
一下一下的痛，隨著心臟的跳動向全身蔓延……
「真是可笑……」
「你以自身鮮血喂蠱，為我續命……而我卻回應你一發追命……奪走你的性命。」
是的，他沒法騙自己……
她心臟長在右邊什麼的根本不可能啊……這種話根本就騙不到誰，也騙不到自己……
他確確實實是殺死了她的，他是看著她斷氣的，是看著她體溫散去的……
而荻花宮時的她確實是沒有心跳和呼吸的……
聽聞天一教在中原大量煉製屍人，復活死人……
阿音，你其實已經變成活死人了吧……
活死人……
被邪術復活的死人……
再怎麼說也不再是活人了，她已經失去了擁有生命時的鮮活……
唐無夜在水邊看著自己的倒影，忽然間有些恍惚……
水中的影像隨著水波晃動，晃動，變得不清晰起來……
等水波平靜下來時，他忽然發現：
水裡倒映著的人是……阿音。
水中倒映著的女子巧笑倩兮，嬌豔無比，她看著他的眼裡帶著幾分天真，似乎全心全意的相信著他……一如往昔。
一如往昔……
唐無夜微微勾起嘴角，努力微笑著，他對著水面伸出了手，似乎想要觸碰水中人的容顏……
可惜倒影就是倒影，他的手指一觸及道水面，水中的人影便全部被水波打散……
「一如往昔………哈，怎麼可能？時間不會倒流，你失去的東西也永遠不會再回來。」
他靜靜的等待水面平靜下來，然後注視著水中的倒影，暗色的眼中透露出幾分溫柔……
他知道這是幻影啊……
可就算是知道，他也不想破壞這份幻影，他放任自己沉溺在其中……
你看，只有在幻象中你才會這樣毫無防備的看著我，會這樣溫柔的對我笑……
作者有話要說：
碧麟是瑪索的蛇，喬伊、阿音和瑪索的蛇關係都不錯，他們都能暫時驅使它們。
喬伊經常用蠍子跟蹤阿音，然而阿音並不知情。
心機毒不是白叫的。
喬伊知道阿音鳳凰蠱沒有養好，但他並不知道阿音拿那麼多血去喂續命蠱的事，按理說一般人用這麼多血喂續命蠱早就因為失血過多死了，然而……阿音她開掛。
喬伊最理想的設計就是讓唐無夜死在阿音面前，既讓阿音死心，也解決一個唐門精英。可以說他這裡是暗中利用了阿音和唐無夜的關係。
在喬伊的設想裡，阿音如果因為唐無夜死了而死心的話，挺好，他和她長期相處，總會打動她的；而另一方面，如果阿音因此而陷入哀傷狀態，他就可以借此機會安慰阿音，實行感情上的趁虛而入。
現在大家算是完整的了解毒哥的性格了吧，也知道毒哥當初的暗害計畫了吧。他真的是所有人中最心機的一個。
炮哥第一章的時候把阿音當初那種靠容色完成任務的女特務了。所以在萬花穀的時候他會說她：水性楊花。他以為楚硯是她的下一個目標。
好了，我虐炮哥了，你們這幫小妖精滿意了吧？
悠于 2017-6-26 08:50
第132章 命途難平
阿音……
唐無夜看著水中的人影，面上的神色變得柔和起來，與此同時，他的心裡卻是越變越難受……
越是看著你，心情就越悲傷，心臟也越是疼痛……
越是疼痛卻越想看她，越要想她……
唐無夜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的是在……自找罪受。
水中的人影笑得越開心，他便越感覺到痛苦：
這樣毫無掩飾的開心笑容……也只有往昔的你才能展現吧。
荻花宮時她那瑰麗帶毒的笑容還清楚的留在他的記憶裡。他記得她唇邊蕩開的令人迷醉的笑意，也記得利刃深刺入自己背後時的痛楚……
「你變了好多……變得我都有些不認識你了。」
他看著水面的人影，忍不住伸出手，似乎想要再次觸碰，卻在半路止住了動作。這畢竟是幻象，只要輕輕一碰，水中的人影便會就此模糊……
他低頭輕輕的笑出了聲，這笑聲很低分不出什麼情緒：
「我們都在變化啊……」
是啊，都在變化……
沒有什麼是一直不變的，就連對你的感情也是一直在變，越變越深沉……就像是陷入沼澤中一樣，而更可怕的是他自己察覺到了，然而卻完全放任這種感情的變化，任由這種痛苦的感情將自己拉入最深沉無望的黑暗中……
「我看著你由蝶變成了蛇……」
由柔弱無害的蝶變成了帶毒潛伏的蛇。我這樣形容你，你應該會高興吧，畢竟你以前就想成為蛇，而不是蝶。
忽然間，唐無夜抽出了隨身帶著的匕首，他將匕首放在眼前查看，鋒利的匕首刃上倒影著他的眼睛……
他看著匕首忍不住自嘲：還真是一雙無望的眼啊，完全沒有半點希望的痕跡啊……
確實是沒有希望啊，你根本就不可能再愛我了……
可悲的是我卻依舊不想放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除了感受更大的絕望還能得到什麼？
真是可悲，就算是清醒的知道結果，我卻依舊這樣選擇……
「我還真是……瘋了。」
他用匕首在自己的手臂上慢慢的劃過……鮮紅的血液頓時流出。
他將滴著血的手臂放到自己眼前查看，面上沒有半點表情。他心裡只是有些疑惑：為什麼感覺不到痛呢？
他再次拿起匕首，手臂上又多了一道更深的傷痕……
為什麼不痛呢？
為什麼？
痛感呢？
一連劃了三、四道，他臉上的表情才放鬆了些許……
終於……還是會痛的啊。
會痛就好。
會痛就還不至於麻木……
—————————————————————
時光荏苒，一晃半個月過去。天一教的人都順利的到達了南詔，燭龍殿的修建也已步入正軌。
在進入南詔地界的前一天夜裡。
烏蒙貴將喬伊私下帶到了一處交談。
「我們大業將成，曲鈴音跟著我們也不怎麼安全，還是在城外找一家人安置她吧。」
烏蒙貴的語氣很是平靜，甚至於帶著幾分勸道。
喬伊心裡雖然一沉，卻也開始認真思考其烏蒙貴的建議。誠然，他是想要和師姐一直在一起，可是目前的情況來看，和南詔合作面對整個武林，天一教會面對更多的危險……師姐不和他們在一起倒也會少許多危險。
既然想好了，喬伊便有幾分艱難的開口問道：
「長老可找好人家了？」
見喬伊已經想好了，烏蒙貴便露出了微笑道：
「城外隨便哪一家都行，只要給錢，他們便會收留她的。」
「那……長老可以告訴我是具體哪一家嗎？」
喬伊抬臉看著烏蒙貴，表情有幾分認真。
「這……到時候再告訴你吧。」
他對面的烏蒙貴明顯不想多談這個話題了，於是轉過身有些不耐煩的道：
「今天我們進城，把她放在這裡就好。我找的人過不久便會來接她。」
「我想留下來等他們接走師姐再進城。」
喬伊轉身走到烏蒙貴面前，很平靜的講著自己的請求。容顏精緻的少年在夜色中眼帶祈求的看著自己眼前的長者，很難讓人拒絕。
而偏偏烏蒙貴對他也沒有什麼後輩之前，直接就拒絕了他的要求：
「我們是要去見南詔王，你怎麼能錯過時間呢？她放在這裡又不會出什麼事，反正都已經是活死人了，又不怕再死一次……」
「烏長老！」
少年繃著臉看向他面前的長者：
「你根本就沒有找什麼人家吧！你只是想丟下師姐！」
他的聲音裡帶著壓抑的怒氣，在這夜裡顯得有幾分尖銳。
被喬伊一語道破心中的打算，烏蒙貴也不隱藏，只是哈哈笑了：
「是又怎麼樣？她如今這個樣子，是個廢人不說還要浪費人照顧，不就是個拖累嗎？而且你和瑪索對她太過在意了，若是其他人拿她威脅你們怎麼辦？你們豈不是要為她倒戈？我就不明白了，你前途大好為何要看上這麼一個除了臉一無是處的女人？」
烏蒙貴上下打量著喬伊，目光陰沉，臉上帶著明顯的嘲諷：
「你若是愛美色，我們大功告成之際，要什麼樣的美人會沒有？那南詔皇宮裡的美人多的是，你若喜歡她們，大可以向南詔王請求賞賜……」
「烏長老！」
喬伊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然而只是瞬間他便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看著烏蒙貴，墨藍的眼裡滿滿的惡意：
「聽聞長老當年癡戀前教主魔刹羅。然而魔刹羅她不愛你，並且為一個漢人男子生下私生女，而如今長老你卻依舊對她……」
「住口！你還沒有資格過問我的事！」
烏蒙貴一把掐住喬伊的脖子，面色變得極為陰沉可怕。
喬伊伸手召出蛇蠍朝烏蒙貴攻去，趁烏蒙貴回防時，掙開了他的手退開好一段距離。他臉上的笑容不改，直直的看著烏蒙貴：
「咳咳、在我看來魔刹羅也沒什麼好的啊，長老又何必一直惦記著她呢？」
烏蒙貴沒有搭話，只是面色陰沉的朝著喬伊攻了過來！
喬伊也收起心神認真也對，他一手抓著銀笛，另一手伸向腰後掛著的苗刀……
一時間此處笛聲飛揚，蛇影遍佈。
喬伊畢竟還年輕，不說對戰經驗，光是年歲修為他都差烏蒙貴許多，落敗自然也是時間的問題。
…… ……
喬伊召喚出的靈蛇被烏蒙貴掐死，毒屍被烏蒙貴召出的毒屍壓制住……
喬伊被烏蒙貴一章打中腰腹，一下子摔倒在地面，他瞬間躍起，吐出一口鮮血便提著苗刀上前了……
烏蒙貴身材高大，卻十分靈活，他迅速躲過喬伊的一擊，然後一掌打中他的手腕……
喬伊手腕被折斷，苗刀抓不穩，瞬間掉落在地面上。
烏蒙貴抓著喬伊的後勁將他提起來，兩人眼對眼看著對方。烏蒙貴臉上帶著陰沉的笑容，他目光裡滿是諷刺：
「年輕人還是不要太狂妄的好。說某些話的時候，你得先掂量自己的能力！你怕是從前被捧得太高了，才會這樣狂妄。天才又怎麼樣？沒有時間去成長的天才又有何種能耐？對我來說，死去的天才可沒有半點威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烏長老是被我說中心思惱羞成怒了嗎？」
喬伊努力睜眼看著他，他嘴角帶著血跡，卻依舊半點不讓的笑著，眼中也同樣帶著嘲諷。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
烏蒙貴將喬伊用力摔了出去，看著他撞到一棵樹後緩緩滑下。然後他走向喬伊，蹲下來，抓起喬伊的頭髮抬起他的臉：
「這樣弱的你要怎麼改變我的決定？別說你師姐，就連你我也可以就此殺了。你能拿我怎麼樣？你在我手裡過不了三百招，這樣的你要怎樣留下那個廢物？」
「她不是廢物！」
血從頭上滴下，滑過眼睛，喬伊眨了眨眼，努力睜眼看著烏蒙貴。
烏蒙貴輕蔑的一笑，然後抓著他的頭向後面的樹撞去，只是瞬間喬伊便感覺自己頭暈得已經有些睜不開眼了，而他耳邊還傳來烏蒙貴嘲諷的聲音：
「她是不是廢物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我會頂上師姐那一份的，還請長老放過師姐。」
喬伊垂下了眼，任由頭上的血順著臉頰滑過，他終於還是服了軟。
「哈哈哈哈哈哈……」
烏蒙貴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哈哈笑了起來，而後陰狠的盯著喬伊道：
「我說得還不夠明白嗎？你這樣弱憑什麼和我談條件？」
「……我記得教中有一種禁術能迅速摧長年齡。」
喬伊的聲音很是平靜，似乎這是一件在平常不過的事一般。
「你想給自己用？」
烏蒙貴有些興趣的看著他，然後還不忘提醒他：
「你覺得你能成功？失敗的話你可是會死的。」
「我一定會成功！」
喬伊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眼睛直視烏蒙貴。
烏蒙貴嗤笑一聲，有些不屑的看著他：
「大話誰都會說。事情沒有成功之前，每個人都相信自己會成功。」
「我若失敗，長老可以將我煉製成屍人，相信威力不會太差。」
喬伊聲音平靜無波，目光卻看向了地面。
地面有不少的花草因沾染了他的毒血而瞬間枯萎，僅留下一處殘骸。
第133章 也許永別
既然已經達成了協定，烏蒙貴便放過了喬伊，轉身離去了。
樹下半坐著的少年壓抑的咳了幾聲，吐出一口鮮血，血液落地的瞬間，花草盡數凋零……
他冷靜的將被折斷的手腕的骨位糾正，拿了幾條布隨意的纏上後便運起了補天心法治療內傷，同時將自己身上的血跡處理乾淨，再給自己用上冰蠶蠱……
當一切處理妥當後，他才撿起掉落在的苗刀裝作無事的走了回去。
…… ……
進入南詔後，烏蒙貴和南詔王接上了頭，天一教的眾人都住進了已經半完工的燭龍殿。南詔王和天一教的合作還未達成，他自然是事事都順著天一教的，燭龍殿內的生活用品的配置與南詔皇宮相差無幾，若不是瑪索等人不想讓外人打擾，「熱情」的南詔王說不定還要給她們配幾位侍女。
因為曲鈴音的身體狀況，瑪索向南詔王要了許多的珍貴藥材，南詔王倒也是說給就給，十分大方。許是瑪索更加瞭解活死人是狀況，所以曲鈴音身體的修復程度一天天快了起來，到最後就只剩下經脈問題了。總的來說曲鈴音基本恢復了正常的行動能力，並且白天也能一直保持清醒狀態了。
她的毒血內功的相關技能依舊是灰色，不過紅衣魅影決心法下的技能倒是處於可用狀態，只是【天絕蠱】依舊處於灰色不可使用狀態。
…… ……
「曲鈴音的情況依舊完全穩定了，除了武功盡失（因為毒性內功技能灰色狀態）外沒有其他的事了，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
陰暗的房間內，一苗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一邊搗弄著手邊的蠱毒，一邊問著他旁邊的少年。
「藥材和蠱都已經準備好了，今夜便可以行動了。」
少年輕垂著眼看著手中的銀笛，精緻帶著幾分稚氣的臉上沒有半分表情。
「那就好。你現下可以去找你心心念念的師姐道別，畢竟你成不成功是個問題，說不定就回不來了。」
烏蒙貴回頭看著喬伊，笑得有既諷刺又怪異。
聽他這話，喬伊的臉上出現了幾分明顯掙扎的神色，不過轉瞬間他便恢復了平靜，他緩緩抬起臉看向烏蒙貴：
「不用了。若是成功，我自會以最新的樣貌來見師姐，若是不成功……」
說道「不成功」三個字時，他眼神黯淡了幾分，微微頓了一頓後才接著道：
「不成功的話，我更不用去見她……」
看著喬伊轉身將要離去的背影，烏蒙貴又低聲笑了起來，這笑聲在陰暗的屋內回蕩著，顯得有些陰森：
「你真的不再去見見她嗎？要知道，若是你失敗了，你可就再也見不到她了，更別說以後了。」
喬伊的步子停頓了一瞬間，然後便再次抬步走出了房間，並沒有回答烏蒙貴的話。
…… ……
喬伊回房後便開始寫信了。
才抬筆寫下一句話後，他便搖了搖頭將其劃去，又開始斟酌著語句……
信紙廢了一張又一張，滿屋子的信紙上墨色的字跡被劃去了一行又一行，依稀看得出來「師姐」、「阿音」等字跡……
廢了許多時間，他終於歎了一口氣只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話：
【師姐，去找師父，然後立刻離開這裡。】
明明想說的話很多，到了這種時候卻反而怎麼都說不出了……
他將信紙交給了小蠍子，然後對它囑咐道：
「若是我明日天亮時沒有歸來，就把信交給師姐，並帶師姐去找師父。」
交待完了一切後，喬伊便有些無趣的趴在桌子上，發出了有些自嘲的感慨：
「真像是在交待後事的樣子啊……」
他剛滿十六沒有多久，如今卻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一般安排起自己的後事了……
當真是……有幾分可笑。
…… ……
傍晚，曲鈴音從瑪索那裡歸來，四處隨意的走了走便打算回房了，只是在她轉身時卻有些怪異的向一個地方望去：
那裡是一處屋子旁，屋子旁邊什麼也沒有，能夠看得天邊的晚霞，豔如火，紅似血……
奇怪，她剛才似乎總覺得那裡有什麼人在注視著她……
是她看錯了嗎？
…… ……
一處屋後，苗人打扮的少年半倚著牆坐著，他抬起臉觀望著天邊的雲霞，臉上帶著幾分有些悲涼的微笑：
太陽就快落山了。
說不見師姐，他卻依舊偷偷來見她了。
在烏長老那裡的表現也不過是一時的逞強而已，他終究還是怕的：怕他就此死去，怕他今後再也見不到她了。
說到底，其實就是他沒有信心能夠成功……
這種少有人用過的術會造成什麼效果？誰又說得清呢？
喬伊抬手蓋住了眼睛，遮住了晚霞的光輝。
師姐，再見了……
願我能成功……
太陽終於完全沉入了地平線以下，天邊最後一縷光輝也消失了。
屋後的少年慢慢起身，朝著萬蠱池的方向走去，在那裡，他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就差他這個人了。
——————————————————
曲鈴音覺得這幾天很奇怪。
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看見小伊了，這有些反常。以前在五毒的時候，小伊幾乎天天都來找她，而現在小伊不怎麼出現她倒有些無從適應了，也有些疑惑：
他是太忙了？還是出了什麼事？
這裡是燭龍殿裡，天一教的大本營，小伊會在這裡出事的幾率太小了，所以曲鈴音覺得他應該是太忙了吧。
說來她感覺自己挺沒用的，天一教如今的處境，人人精神都很緊繃忙碌，而她由於經脈被廢反倒是十分清閒。小伊能力一向出眾，能者多勞，他應該是太忙了吧……
想到這裡，曲鈴音只能微微歎了口氣，然後打算去找瑪索問一問，小伊最近在忙什麼？有什麼是她可以幫忙的嗎？
小伊從小就很懂事聽話，雖然她是師姐，但很多時候卻是師弟在讓著她、順著她……
小時候的一切不提也罷，但到這種關鍵時候卻還要小伊在前面為她挑擔子……曲鈴音覺得自己還真是……對不起師弟。
她伸出手，看著自己蒼白無力的手掌，然後慢慢用手蓋住了臉：
「我還真是……一點用都沒有啊……」
大家對很忙，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著準備，並為此拼命。然而就她一人如此清閒，如此無力……
她什麼忙也幫不上……
經脈全斷，毒性內功被封，身體裡的蠱血全部沉寂，她連幫其他人喂血養蠱都做不到……
「你確實很沒用。」
就在曲鈴音心情低沉事，她旁邊傳來一個有幾分嘲弄的中年男子的聲音，曲鈴音回過頭來看，發現正是烏蒙貴：
「烏長老？」
她微垂下眼，並沒有反駁什麼，因為烏蒙貴說的是事實而已。既然是事實她又何必否認。她只是比較好奇一直不怎麼喜歡她的烏長老怎麼會來找她。
「你是想去找你師弟嗎？」
烏蒙貴看著她幾秒後，才慢慢開口道，他說這話時臉上帶著十分怪異的笑容，似乎有幾分扭曲的興味。
「長老知道小伊在哪裡？」
見烏蒙貴主動提起喬伊，曲鈴音也就順勢問了出來。
「我當然知道啊。我還知道他為了你這個廢物師姐與我做了約定：若是不能成功大幅度增長自己的武功，就讓我將他做成屍人。」
烏蒙貴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曲鈴音，臉上帶著嘲弄至極的笑容：
「你可知道這些？今晚他就在萬蠱池施術，若是熬不過今晚……呵呵，你怕是只能看見由他煉成的屍人……」
烏蒙貴話還未說完，曲鈴音臉色便一白，然後她迅速朝著萬蠱池的方向跑去。她的身後還傳來烏蒙貴那帶著嘲笑的聲音：
「你得快點去啊，若是去得早，也許還能見他最後一面。」
【作者有話：喬伊只有１６歲，表現得再成熟再有心機，會害怕也很正常。
我來理一下喬伊的個人年齡線。
３歲，和曲鈴音做鄰居。
５歲，拜師瑪索。
７歲，打敗１１歲的曲鈴音。
７歲之後開始給和曲鈴音接觸的異性搗亂。
１３歲，確認自己的感情。
１５歲，五毒內亂，加入天一，參加五毒內戰，並將自己一身血液煉成毒血。
１６歲，和天一教眾人一起南逃，並且和紅衣教接觸。
１６歲，進入燭龍殿對自己用禁術，摧長年齡。
…… ……
喬伊小時候就只是挺喜歡和曲鈴音玩的，然後隨著年齡漸長才開始變為愛戀。
對了，明天姬友阿若過生日，我先提前祝她生日快樂。阿若就是評論區的那個君諾，也是當初帶頭寫我小黃文的那個病原體！！！！我今天還要祝她生日快樂，我簡直太大度了~~~~快被自己感動哭了~~~~~~】
第134章 相依相偎
他們迂回誤會，我卻只由你支配
問世間哪有更完美
…… ……
你錯我不肯對，你懵懂我蒙昧
心火怎甘心揚湯止沸
你枯我不曾萎，你倦我也不敢累
用什麼暖你一千歲
…… ……
風雪依稀秋白髮尾
燈火葳蕤，揉皺你眼眉
假如你舍一滴淚，假如老去我能陪
煙波裡成灰也去得完美
——————————————《牽絲戲》
萬蠱池。
這是一個很長的大理石池子，池子的一端就是大門，另一端則是牆。池子兩邊放著不少的蠱壇……
池中的水呈現半透明的青色，水面上升騰著淡淡的霧氣。看來藥浴早有人替他準備好了……
「烏長老，看來你真的很希望我對自己施展這個術啊……」
喬伊關死了大門，一邊褪去自己身上的銀飾一邊看著池水自嘲道。
烏蒙貴對師姐向來不喜，他卻總為了師姐忤逆烏蒙貴，想必烏蒙貴心裡也是不怎麼高興的吧。
————————「年輕人還是不要太狂妄了。」
所有的銀飾都已褪下放到了一邊，喬伊走入了池中，然後坐下，將頭靠在池子這端的門上……青色的水慢慢的漫過他的腰際，停在了他的脖子處。
「我太狂妄嗎？」
少年精緻的臉上透出幾分自嘲，他捧起池中的水，看著池水透過指縫順著手臂滑下，臉上的嘲諷意味更甚：
是我太狂妄還是你太欺人？烏長老，你想要的分明是一顆不需要思想的高武力棋子。
身體已經完全浸泡在了池水中，池水中肉眼看不見的蠱蟲也已經開始朝他的身體處彙聚，他只能看到池水中色彩慢慢的都向自己彙聚了過來……
身體裡的蠱血和池水中的蠱共鳴起來，池水變得有些活躍，就像是沸騰的水一樣。喬伊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裡的蠱血也在慢慢沸騰，他的體溫逐漸上升……
池中的蠱漸漸的鑽入他的身體，從血管漫向全身，他手臂上的青勁已經顯露了，就連他的額頭上和眼角的血管也泛著青色，顯露了出來。
他現在說不清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滋味，只知道很難受，就像有人在死命的撕扯著他全身的血管一樣……
他一張臉變得蒼白無比，額頭上的冷汗直冒，他仰起頭緊閉著唇，強忍著這痛楚……
…… ……
池中的蠱已經盡數進入了他的身體，池水中的青色已經褪去，恢復了正常水的顏色……
池中的少年身體的痛苦之感減輕了一些，這讓他或得了片刻的喘息時間。
只是……現在該加第一道蠱了。
催長年齡，他想摧長十年，這是這個術所能催長的最大年齡了。催長十年一共該加五道蠱，每一道蠱都會使身體承受更大的痛苦，若是他能撐過便能成功，若是撐不過……也不過是死而已。
喬伊呼出一口氣，然後抬手召出了靈蛇將池子邊的一個蠱壇打倒，壇中的藥材和蠱進入了池水中，池水頃刻間便變成了靛青色……
那色彩宛如活了一般，直接向著喬伊的方向蔓延而來……
「呃啊……」
蠱蟲入體時，他的身體便發生了異動，骨骼被強行拉伸的痛苦讓他不由的叫出了聲，但只是瞬間他便抬手捂住了口，緊閉著眼死命的撐著。
…… ……
曲鈴音趕到萬蠱池的時候，大門已經關閉了。此時已經入夜，夜色將整個萬蠱池籠罩其中，讓人看不清這處建築的原貌，大門被黑暗掩藏，看上去就像是某個生物在夜色裡張開的口一樣。
到這種時候，曲鈴音也不顧及什麼了，直接跑到了大門處，一邊拍打著門一邊呼喊著：
「小伊！小伊！你在裡面嗎？」
「……師姐？！」
門內傳來一個有些模糊不清的聲音，在這聲音之前還有一聲被很快壓下去的痛呼。
「小伊，快出來！我不值得你做到這一步，無論你和烏長老做了什麼樣的約定，我都不需要！你快出來啊！！！」
曲鈴音臉色發白，她急切的對門內的人說著話。
然而門內的人卻只是沉默了一兩秒後，帶著些笑聲道：
「沒有值不值，只有我願不願意。」
喬伊頭靠著門，蒼白的臉色顯露出了一分笑意：
世界上的事哪來那麼多的值不值啊，有的不就是自我的意願嗎？我願意為你付出，願意為你分憂……想要保護你，想要和你一起啊……
我想要的從來就不是師姐弟這樣的關係……
溫和有禮懂事乖巧的師弟……我根本就不想是這個形象的！
師姐……阿音，你可懂？
…… ……
聽到這句話，曲鈴音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她慢慢垂下了眼，停下了言語。她當然知道喬伊這句話的含義，但她卻沒有辦法給他答覆……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還真是可恥，從小到大，都是喬伊在護著她……
真的好可恥啊……你這樣待我，我卻沒有什麼可以回報的。或者說你想要的，我卻沒法給……
曲鈴音再次抬眼看著緊閉的大門，心中開始計較起自己一次聖火焚城所能造成的威力……
而門內的人卻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開口道：
「師姐，你別想著打開大門。這術已經開始就沒法中斷的。」
「沒法中斷……？」
曲鈴音有些不可置信的睜著眼，她將手放到了門上，頓了幾秒後才道：
「你騙我的對嗎？小伊，你從小就愛騙人！」
「這次不騙你。師姐，我從來就沒有騙成功過你吧……」
喬伊努力忍著骨骼拉伸的疼痛，他垂著眼著漸漸褪色的池水，儘量用輕鬆的語氣說道。
他看著自己手臂上已經崩裂的皮膚，心裡暗自嘲笑道：
真是抱歉啊，師姐，我現在就在騙你。
我必須完成這個術……
…… ……
曲鈴音背靠著門像是失去了力氣一般，慢慢的跌倒在地上。眼淚慢慢溢出眼眶，她用極其溫柔的語調道：
「今晚，師姐就在這裡陪著你吧。我們聊聊天吧。」
淚珠從右臉旁滑落，偏偏她的聲音柔和極致，聽不出半分異樣。
門內沉默了片刻，才傳出一句話：
「師姐想聊什麼？」
「我隨便什麼都可以啊，關鍵是小伊想聊什麼？」
曲鈴音背靠著門坐下，抬頭仰望著已經升起的月亮，聲音溫柔平和，就好似平常聊天一般，前提是忽視她那張悲傷的臉。冰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臉上，將她的臉色襯得更加的蒼白，毫無人氣的蒼白。
「……我有很多話想告訴師姐，師姐可不要嫌棄我囉嗦啊。」
喬伊全身的皮膚都已經崩裂，鮮血將他身旁的池水染成了赤色，骨骼拉伸時身體傳出了骨頭的響聲……
他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己不至於發出慘叫。
「小伊想說什麼，我都聽著。」
門外的曲鈴音垂著眼睛看著手中很久沒用使用過的銀笛，心裡難說是什麼感受。
「哈……那我可說了，師姐可別生我氣啊。」
門內傳來少年刻意笑出的聲音：
「其實我早就想說了。我小時候很不喜歡鄰居家的哥哥，因為師姐每次和他玩的時候就會丟下我。所以啊……我就老是想辦法捉弄他。」
也許是身體太過痛苦，喬伊說話有些費力，所以話語總顯得有些斷斷續續的：
「師姐你大概不知道吧，我經常騙他說你約他在什麼地方見面，然後就把他騙出去喂一天的蚊子。哈哈哈……
還有，有一次你和他約好去林子裡抓蝴蝶，我前天晚上弄破了他的網，害他去重新做網，然後告訴你他來不了，讓你帶我一起去……
師姐是不是很奇怪為什麼從小到大約你的師兄們總是會莫名其妙的爽約？因為都是我幹的啊……我不想師姐和他們待在一起，一點兒也不想……」
因為他們和你同齡啊……我害怕你喜歡上他們。
第三道蠱加入池中，喬伊疼的停下了說話，他用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口，害怕發出一點聲音……
終於對著疼痛適應了幾分後，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繼續說：
「師姐還記得以前嘲笑過你的阿朗師兄嗎？他後來是不是對師姐很客氣了？因為我瞞著師姐去揍了他一頓，哈哈哈哈，他自己天賦也不算多強啊，連我都打不過，憑什麼嘲笑師姐……」
我瞞著你做了很多很多事，師姐，你可千萬別生氣啊……
有些話我怕我再不說，這輩子都沒機會說了。
「嗯，小伊一向很厲害。」
門外曲鈴音的聲音裡透著安撫，她靠著門，目光有些恍惚的看著被夜色籠罩的遠方，捏著銀笛的手卻越來越用力……
因為喬伊的聲音裡依舊透露出了明顯的痛苦，她害怕他撐不住……
她在這裡引誘他說話也只是為了更好的轉移他的注意力，卻沒想到聽到這些事情……
————————「師姐，我喜歡你！」
————————「哎！小伊，喜歡這種事可不是這樣輕易能說得出口的。我知道你喜歡我，和喜歡師父一樣是不是？
————————「不、不是的……」
————————「等下，小玉師姐找我，我先走一步，小伊。」
歡快遠去的少女沒發現樹下少年那瞬間變得暗淡的眼眸。
————————「師姐喜歡怎樣的人？」
————————「嗯……細心，溫暖，陽光一點兒的，最好愛笑。怎麼？你問這個幹什麼？」
————————「因為我喜歡師姐啊，也想讓師姐喜歡我啊。」
溫暖，陽光，愛笑……對嗎？師姐，你看我笑起來好不好看？
————————「小伊，你怎麼又開這種玩笑？喜歡這種事情等你長大再說吧。而且在真正喜歡上什麼人之前，誰都不會知道自己會喜歡誰吧？」
————————「師姐，我沒有開玩笑。」
真的沒有開玩笑啊，師姐。我比他們都厲害，你為什麼總是不看我呢？
…… ……
她曾經一直以為小伊的喜歡只是少年一時的迷戀，畢竟和他相處時間最長的異性除了師父就是她這個師姐。少年慕色艾，少年人很容易喜歡上漂亮的人，但這種喜歡並不是真正的喜歡，這種感情就和喜歡一朵漂亮的花一樣。
她以為小伊長大了後會明白的，卻不曾想過：不明白的只有她而已。
—————————「師姐不要總是出去啊，我一個人會很無聊的。」
少年笑嘻嘻的坐在樹梢上對她說著話。
—————————「小伊，你該去找同齡人玩吧。」
她看了看樹梢上的少年，然後歎了口氣。
—————————「……可是我想和師姐一起啊。」
少年的目光黯淡了一瞬，然後又展開了一個更加燦爛的笑臉。
—————————「可是……那個，我在外邊有事情要辦啊。」
她有些窘迫的撒了個謊，因為她是去見唐無夜。
——————————「什麼事情？真的那樣重要嗎？」
——————————「嗯，他很重要。」
——————————「這樣啊……」
少年低著頭，有些懨懨的應了一聲。
…… ……
第三道蠱已經被完全吸收，喬伊的身體已經開始發生了巨大的改變，他的頭髮已經長到了腰際，身體也在被慢慢拉長，衣服已經開始變得有些短小了……
只是這樣粗暴的成長方式讓他的身體有些繃不住，強行拉伸骨骼讓骨骼變得十分脆弱，加速催長的身體，讓血管有些繃不住，他全身的皮膚都已崩裂，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被剝去了皮膚一般，變得血淋淋的……
他終於有些繃不住了，發出了壓抑的喊叫……
曲鈴音聽著門內傳出的痛苦的喊叫，只是抬手努力捂住了口，防止自己哭出聲來：
小伊已經這樣了，她幫不上忙，也應該讓他不再擔心才是。
…… ……
「師姐……我可能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但我還是……想要告訴你……」
也許真的太過痛苦，他每說幾個字都有停下來喘氣：
「我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從來都不是……玩笑啊！」
第三道蠱的疼痛還未停歇，第四道蠱卻已經來到……
骨骼拉伸得更快了，身體裡蠱血像是要燃燒起來一般拼命翻騰，體內的蠱蟲都有些不聽話了，開始死命的撕咬著宿主的血肉……
還有一道蠱啊……
喬伊卻覺得自己已經撐不下去了。
果然他還是太過狂妄了嗎？他幫不了師父也護不住師姐……
「小伊！小伊！你還醒著嗎？」
門外傳來曲鈴音有些焦急的呼喊。
喬伊努力勾了勾嘴角：
「我……醒著，師姐。」
他的聲音十分的輕，像是下一刻就會消失在空氣中一般。
「小伊，你一定要撐住啊！你不是說過會保護我嗎？我現在很弱啊，弱到誰都可以殺掉我，所以你一定要活下來啊！」
曲鈴音閉了閉眼，臉上是極其嘲諷的表情：
我還真是無恥啊，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若我……活下來的話，師姐……師姐怎麼獎勵我……」
喬伊的聲音更輕的了，似乎連喘息都有些小了。這不是痛苦減輕的表現，而是他力氣用盡的表現。
已經連呼吸都覺得吃力了啊……
一隻不知從何處飛來的碧蝶停落在曲鈴音的手上，蝶翼呈藍色，發著微弱的光。曲鈴音看著指尖停留的碧蝶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眼中再次恢復了光彩，她努力壓抑語氣中的慌亂，儘量溫柔著語調道：
「小伊，你想我怎麼獎勵你？」
「若我活下來……師姐嫁給我可好？」
門後傳來少年痛苦並帶著些遲疑的聲音。
聽見喬伊的這個要求，曲鈴音有些愣，沒來得及即時回話。
見曲鈴音沒有搭話，喬伊心裡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果然……還是我的妄想嗎？
「師姐不必為難……我開玩笑的……」
說完這句話後，喬伊便再沒有說話了，身體的疼痛太過，他已經陷入昏迷了。
「小伊！小伊？！你醒醒，我答應你，你活下來啊！」
【作者有話：
小段子：知道曲鈴音喜歡上唐無夜後……
喬伊：臥槽！師姐，你不是說喜歡陽光愛笑的嗎？這個陰沉的傢伙是什麼鬼？
阿音：啊？我說著玩的。
喬伊：……師姐，你坑我。
第135章 期待奇跡
就算曲鈴音在門外再怎麼呼喊，喬伊也沒能再醒來。
池邊的靈蛇搖搖晃晃的將最後的蠱壇打倒，淺紅的液體滑入池中，將池水染成一種十分夢幻的色彩。
池中的人全身上下都呈現血紅色，被崩裂的皮膚，撕裂的血肉在此刻開始重新生長起來……
血管一寸一寸崩裂，然後又被不知名的力量重新修補好，血肉一點一點裂開卻又重新長好……
最後，他的表層皮膚全都被剝離了下來，被剝離的皮膚下面是新長好的皮膚，這一番變化就好似蛇蛻皮一般。
池中人模樣已經大變，他五官已經徹底長開，顯得清俊非凡，臉上曾經的稚氣卻是半點不在了；黑髮長至腰際，上衣已變作短衣，遮不住腰腹……
…… ……
夜風呼嘯，明月西降，遠處的天邊泛起了一絲白光……
天就快亮了。
曲鈴音坐在門前靜默不語，等待著門中人蘇醒，風將她臉龐的髮絲吹得有些淩亂。
就在她打算用武力破開殿門的時候，一隻綁著信件的蠍子爬到了她身邊。
「幽針……」
曲鈴音有些詫異會在這裡看到小伊最喜歡的那只蠍子。她打開蠍子帶來的信件，很快看完後，臉上便顯出了幾分自嘲：
「小伊……你還真是……」
真是什麼？
曲鈴音有些說不出了。
蠍子在曲鈴音面前打著轉，示意她跟著它走，但曲鈴音只是搖了搖頭，微微歎了一口氣道：
「幽針，你去找師父來吧。我在這裡等小伊出來。」
見曲鈴音無論如何也不離開，蠍子便只有聽從她的話朝瑪索的住處爬去。
…… ……
遠處的天空已經染上了緋色，一縷陽光照向大地……太陽升起來了。
曲鈴音看著身後緊閉的殿門，心中的憂慮更深，她記得烏蒙貴和小伊約定的時間只到天明之時。如果天亮時，小伊還未出來就代表他失敗了，而他失敗的話，烏蒙貴便可以將他煉製成屍人。
「小伊！你醒醒啊！小伊！！！！」
因為天亮了，曲鈴音便開始急切的敲打起門來，試圖喚醒裡面也許還活著的人。
小伊……你說過你會活下來的！
…… ……
門內池中。
長髮青年低著頭坐在水中，沒有半點反應，一動也不動，似乎不會再醒來了一般。
…… ……
「天已經亮了，他卻還沒出來。看來是失敗了！」
烏蒙貴的聲音從曲鈴音的身後傳來。她回頭看去，烏蒙貴帶了一些人過來了。
那苗人裝扮的中年男子看了看東方升起的太陽，有些感慨的模樣。然而下一刻他便朝身後的人吩咐道：
「看來他是沒能熬過。你們去把他的屍體帶出來吧。」
卻不料想要打開門的那兩人被曲鈴音阻止了，她將手藏到腰後，然後從系統背包裡取出一把短劍攔在了門前：
「烏長老這是何意？結果還未定，你又如何斷定小伊的生死？」
見曲鈴音攔在面前，烏蒙貴有些不屑的笑了笑，然後道：
「結果未定？你是在自我欺騙嗎？天已經亮了，喬伊卻還未出來，這不就代表他失敗了嗎？而且你應該在這裡守了一夜吧，你可有叫醒過他？」
曲鈴音看著他沒有說話，只是臉上的神色有些難看，她依舊舉著短劍攔在他們面前，近乎固執的說著：
「他還活著！」
烏蒙貴看著她，眼中一片惡意的嘲諷，臉上卻帶著故作安慰的笑容道：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現在還是接受事實比較好。他、已、經、死、了。我只是按照約定來取他的屍體，所以……你該讓開！」
這一句話說完，一條不知從何處冒出的巨蛇纏住了曲鈴音的腰部，然後將她舉起狠狠的摔向了一旁的地面……
這措不及防的一摔，摔得她五臟六腑都開始晃蕩了，她強忍著頭暈目眩的感覺從地上爬了起來，然後吐出了一口鮮血。
烏蒙貴走到殿門前，朝她瞥去一眼：
「果然是廢物啊，這樣廢物的你要如何阻攔我？就算他還沒死透你又能怎麼樣？我把他做成屍人你也只能看著！」
曲鈴音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並沒有說話，只是定定的看向烏蒙貴。
「怎麼？怨恨我？哈哈哈哈，怨恨我還不如怨恨你自己吧，要知道都是因為你是個廢物，他才會這樣做的。若不是為了保下你這個廢物，他又何必這樣做呢？你說，比起我來你是不是更該怨恨你自己呢？」
烏蒙貴一邊命令旁人砸開殿門，一邊饒有興趣的諷刺著曲鈴音。他看著曲鈴音舉起的短劍，臉上的嘲諷更甚：
「你如今經脈全斷，連基本的蠱術都用不出來。僅憑這樣一把短劍就想阻止我？看來你和你師弟一樣狂妄啊。」
「能不能總要試過才知道。」
曲鈴音面無表情的回答著話，然後施展了一個小範圍的【迷光幻象】，對方烏蒙貴這樣的人，以她目前的能力，就算耗光精力，【魅惑】估計也是沒什麼用的，而【聖火焚城】的消耗太大並且並不怎麼靈活，所以【迷光幻象】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
在烏蒙貴等人的眼中，曲鈴音的身影忽然在他們面前消失了，然而下一刻，她的身影出現在了正要砸開門的那兩人身邊，然後一腳便將其中一人踢遠，同時手中的短劍向另一人的脖子劃去，趁著那人向後閃躲的時候，她一腳向他腳下掃去……
只是一個瞬間，這兩人便已摔倒在地。
烏蒙貴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變化，然後下一刻便笑得有些陰沉的開口道：
「障眼法？」
然後不等曲鈴音反應，便一掌向她襲去。
曲鈴音瞬間用【迷光幻象】分出三個自己的幻象迷惑他，然後閃身避開這一掌，舉劍向著烏蒙貴的眼睛劃去，卻沒想到短劍被他的手掌抓住了：
「也不過如此。」
烏蒙貴轉瞬間便捏斷了曲鈴音手中的短劍，直接一掌拍在她腹部，曲鈴音的身體瞬間便飛出去撞到了一邊的牆上……
「廢物就該有個廢物的樣子！喬伊已經死了，你護著個屍體也沒用，倒不如拿給我煉製成毒屍廢物利用一下，若是他煉成的毒屍威力夠大，你以後倒也可以繼續躲在他的身後。」
「咳咳……」
曲鈴音看著自己忽然降下的血條，有些興慶她目前沒有痛覺，因為沒有痛覺，所以……這樣的傷勢根本就不影響她什麼！
她從背包裡取出另一把短劍，正要繼續上前的時候，一條巨型黑蛇死死的纏住了她，讓她半分動彈不得……
「我記得你是沒有痛覺的，所以這教訓估計你也感受不到。還是這樣讓你老實一點，你就在這裡看著我把他的屍體撈出來吧。年輕人還是應該現實一點兒，這世上哪有那麼多奇跡……」
烏蒙貴一邊笑著，一邊砸開了門……
曲鈴音身體被蛇死死纏著，就算她不用呼吸也能感覺到心口發緊……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烏蒙貴砸開了殿門，門被打開，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低頭坐在池水中的長髮青年……
他就靜靜的坐在池水中，沒有半分動靜，就好像一座雕像一般；新長的皮膚蒼白如雪，一頭長及腰際的黑髮自然的披在背後，一半飄散在水中，襯得他身材更加削瘦了……
他身邊的池水裡還有著未完全暈開的血色……
「看來成功了一大半啊，可惜還是……功虧一簣。」
烏蒙貴看著池中已經大變樣的人，似乎有些惋惜，然而下一刻便指示旁人將那池中人撈出來帶走……
「他還活著！你不能帶走他！」
曲鈴音拼命掙扎著，可是除了使身上的蛇纏得更緊之外並無其他作用……
你們不能帶走他……
小伊他還活著！！！！
他真的還活著啊！！！！！
＊系統提示：天絕蠱成長１００％，目前恢復可使用狀態。
「你們撈他的時候注意一點，這池中裡有他的血，這小子的血裡全是毒。」
烏蒙貴並沒有在意曲鈴音的話，繼續指示著旁人將池中的青年裝入一個大陶罐裡帶走……
【系統提示：是否開啟天絕蠱？】
【確認開啟】
【系統提示：各屬性指數增長中，開始重新界定俠士各資料……】。
【系統提示：內力條，精力條同血量等比增長中……】。
【系統提示：特殊狀態下，免疫一切控制效果。同時精力、內力消耗降低８０％，技能效果增強１０倍，治療效果額外提升５０％……】
【系統提示：介於目前俠士經脈全毀，特別添加「偽脈」狀態，暫時偽構全身經脈……】
曲鈴音看著自己的血條猛然增長到了５.３億，【天殺地絕】和【偽脈】兩個ｂｕｆｆ掛在了她的血條下面，毒性內功下的所有技能都已恢復了可使用狀態……
靈絲手套帶上手，她從背包裡取出了天蠶絲，然後召喚出了靈蛇……
第136章 創造奇跡
曲鈴音：既然沒有奇跡那就創造奇跡吧。
兩名苗人小心的將池中的青年撈了上來，放入大的陶罐，還來不及封口，兩條盤旋的巨蛇瞬間出現在他們身邊……
青蛇將陶罐和其中的青年男子一起卷走，白蛇則張著口朝那二人襲擊去……
「這……」
那二人十分驚險的躲過白蛇的襲擊，都有些慎重的拿出了武器對準白蛇。
卻不料白蛇沒有再次攻擊，它在二人面前盤起一半身體，微微低下頭來俯視著二人。明明是蛇，那兩人卻覺得從它那雙鮮紅的眼裡看見了威脅之意。
這白蛇十分巨大，就算是盤旋起來也有三人高，那二人看著白蛇不敢動彈。
一旁的烏蒙貴有些沒耐心了，直接召出毒屍向著卷著陶罐走的青蛇抓去，不管發生了什麼變故先把喬伊的屍首搶到手再說！
就在毒屍將要接近青蛇的時候，一些不知道從哪裡飛來的半透明絲線瞬間遍佈全場，只是一晃眼的時間，那毒屍便已經被切掉了雙臂和頭顱！
曲鈴音攔在了青蛇的面前，已經變成墨藍色的眼眸仔細的盯著烏蒙貴，同時向她身後的青蛇囑咐道：
「先帶小伊去找師父，這裡我攔著！」
烏蒙貴目光掃過一旁被斬成幾段的黑蛇，臉色陰沉，他站在原地仔細的打量著曲鈴音：
她看上去似乎和以前沒什麼兩樣，就是眼眸變成了墨藍色，眼角出現了一些細微的暗青色花紋，另外變化最大的是……她周身的氣場改變了。現在的她讓他都感到有些威脅了。
「看來，天絕蠱並沒有廢啊。」
烏蒙貴看著曲鈴音，臉上的表情很是奇怪。他似乎是在笑，卻又好像不是在笑，有幾分陰陽怪氣的感覺。
「你攔著？就算是天絕蠱，沒有正常使用的天絕蠱又有多大的威力？」
「這個威力，烏長老可以親自試一試！」
曲鈴音嘴角含笑的看著烏蒙貴，眼中卻沒有任何情緒。話語剛落，她十指翻動，灌注了極強內力的天蠶絲便朝著烏蒙貴卷去……
同時使用迷光幻象搶先偽造模擬了周圍的場景，掩蓋住天蠶絲的真實軌跡。這一舉動無聲無息，烏蒙貴一時不查，便險些被天蠶絲削去了腦袋，虧得他快速後退才只是在臉上留下了一道傷口……
當然，曲鈴音是不會下殺手的，畢竟烏蒙貴還是瑪索的父親，更是天一教目前的領頭人，她唯一的目的不過是攔住他而已。
趁烏蒙貴回防的時候，她並沒有抓住間隙估計，只是又繼續召出了其他五種聖物攔住烏蒙貴眼前……
碧藍帶著點點微光的蝴蝶在她身邊盤旋，曲鈴音頭也不偏的朝碧蝶吩咐道：
「先去看看小伊的情況，如果……如果他還活著，就儘量幫他活下去！」
碧蝶領了命，迅速朝著青蛇離開的方向飛去……
巨大的天蛛擋在了曲鈴音的身前，玉蟾、風蜈、聖蠍也緊緊的跟著曲鈴音的身邊。
烏蒙貴見如此場景，心下沉了幾分，也開始認真對待起來，同時心裡也開始盤算著天絕蠱的真實效果……
一個經脈全斷的廢材使用天絕蠱既然能強到如此？（系統的輔助加成）
烏蒙貴心裡不由的有了幾分悔意：早知道當初就把天絕蠱種給自己了！但想想，著蠱的成功率並不高，他也只有在心裡感歎曲鈴音的運氣。
烏蒙貴召出了更多的毒屍和黑色擋在自己身前，開始盤算著對方防守的弱點。
曲鈴音示意玉蟾上前，同時將天蠶絲收回了背包裡，換上了一把短劍。畢竟天蠶絲這東西下手很難分出輕重，還是換短劍更保險一點，她不想沒法對師父交待。
但是迷光幻象的依舊籠罩著這片區域，在烏蒙貴的眼裡，四處依舊掛著天蠶絲。
要創出能迷惑烏蒙貴的幻象消耗的精力很大，就算是天絕蠱狀態，消耗降低８０％，曲鈴音也覺得有些經不起消耗了。
烏蒙貴先用毒屍擋著，然後朝曲鈴音襲擊了過來，趁毒屍擋住天蠶絲（幻象）的時候，便一掌朝著曲鈴音拍來……
玉蟾忽然間鳴叫一聲，然而烏蒙貴卻並沒有改道，依舊朝著曲鈴音襲來！
曲鈴音心裡一沉，來不及閃躲便直接一劍向著烏蒙貴的手掌削去。她不知道烏蒙貴煉了什麼邪門的功法，竟不受玉蟾聲音的影響。既然不受影響，她便在心裡指示玉蟾向烏蒙貴召出的毒屍處移動，儘量攔住毒屍的行動。
見曲鈴音一劍削來，烏蒙貴變掌為爪，故技重施，一招抓斷了曲鈴音的短劍。畢竟這短劍只是普通的制式短劍，材質並不怎麼堅硬。
抓斷曲鈴音的短劍後，趁此時機，烏蒙貴便又是一招向曲鈴音襲擊而去，聖蠍，風蜈被毒屍絆住，僅剩下天蛛還有餘力相助……
烏蒙貴這一招打在了天蛛忽然噴出的蛛網上，曲鈴音便趁他還未收招時一掌拍向了他，同時暴戾的陽性內力在掌中彙聚……
烏蒙貴反應極快的向一旁閃躲，而曲鈴音本就知道這一掌不會落實，一個小型的聖火焚城便對著烏蒙貴的臉放出！明豔的火焰毫無徵兆的出現，火光將烏蒙貴的臉照耀得清清楚楚……
烏蒙貴手快的扯過一旁的毒屍遮擋，但還是有一半身體被火焰燒到，還好他運起內功護體，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右臂的皮膚也已被燒得有些焦黑了。
…… ……
見烏蒙貴的神色變得更加難看了，曲鈴音注視著【天殺地絕】的時間，心裡焦急的盼著青蛇能迅速帶喬伊去找瑪索，如果【天殺地絕】的狀態消失，還沒找到瑪索的話……
她和小伊恐怕都不會怎麼好了……
正當曲鈴音正打算再次進攻糾纏一會兒的時候，碧蝶傳來資訊了：
喬伊的情況很不好，算是活著的，但隨時都有可能死亡。
碧蝶會向她傳消息就代表碧蝶沒法辨別小伊的情況……必須要她親自去看看再做決定。
…… ……
曲鈴音面上毫無異動的看著神色陰冷的烏蒙貴，心裡去而在盤算著剩下所有的精力施展的迷光幻象能撐多久……
她用迷光幻象掩去自己的身影，在原地留下一個自己的幻影，然後吩咐各類召喚物儘量不要正面攻擊，只是糾纏就好……
為了避免被烏蒙貴發現，她直接用掉了自己所有的精力構建了一個幻象區域，然後便迅速的朝著青蛇離去的方向奔去……
…… ……
不過半分鐘的時間她便已經看到了卷著陶罐遊走的青蛇，以及在它旁邊一直盤旋的碧蝶。
曲鈴音從空中躍下，直接打碎了陶罐，她將罐中的青年打橫抱起，然後便躍上了燭龍殿的殿頂，開始四處尋找瑪索的蹤跡。
師父在哪裡？
師父……
你知道小伊的狀況嗎？
懷中的青年很是瘦弱，所以就算是抱著，曲鈴音感覺也不是很費力。她看著喬伊已經完全改變的容顏，心裡有些說不出的落寞……
他在一夜之間跨越了別人幾年的時間，變得有幾分陌生了：一張褪去了所有稚氣的臉顯得十分的清俊，就是過於蒼白的膚色讓他看上去太過病弱……
曲鈴音一邊抱著他找著瑪索，一邊不斷的將補天心法下的各種大加丟給他，然而他的血條還是不斷的在降……
更重要的是……就算暫時將他的血條拉到了安全線上，他也完全沒有半點要清醒的意思。
這樣不行啊……
等天絕蠱的效果消失，【偽脈】的ｂｕｆｆ也會消失，到時候她就不能夠使用補天心法下的技能了！而喬伊的狀態卻完全不見好轉，這讓曲鈴音有些心焦……
荻花宮外……
雨落被人一槍封喉，百香被貫穿心臟……
只要想起那一幕，曲鈴音就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說不清是自責還是自怨……那種無力感，她再也不想忍受了！
她當初沒能救下雨落和百香，到如今連從小和她一起長大的師弟也救不了嗎？
曲鈴音的心緒亂成了一團，但她明白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急。於是她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再去觀察喬伊的血條。
他的血條下掛了一個奇怪的ｂｕｆｆ【白駒過隙】，這個ｂｕｆｆ一共五層，沒有說明。但是曲鈴音能感覺到這個ｂｕｆｆ是個矛盾的存在，它一方面掉血一方面加血，而且完全沒有規律，有時掉血速度快，加血速度慢；有時掉血慢，加血快……
但無論怎麼來，只要曲鈴音停下為喬伊加血，喬伊的血量便朝著最低線掉去……
曲鈴音不能放任喬伊這樣，她知道這個ｂｕｆｆ是喬伊施術造成的，也許這個ｂｕｆｆ自然消去，喬伊的術也就成功了。
雖然喬伊說過這個術無法中斷，但曲鈴音如今卻沒有辦法了，她只能夠想著辦法去驅散喬伊血條下的那個ｂｕｆｆ。
至於術能否成功，或者說是其他什麼副作用之類的……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她現在只想保下他的命！
烏蒙貴說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的奇跡，她承認。可有些奇跡是可以人為創造的！
她相信自己能夠創造這個奇跡，因為她能活到如今，本身就是個奇跡。
小段子：
喬伊費勁拜瑪索為師，想要和曲鈴音成為同門，然後讓她的目光多為自己停留……
然而，就是因為他是小師弟，阿音才對他完全沒有想法233333
阿音：兔子不吃窩邊草，而且草太嫩！
喬伊：……所以說我費勁拜入靈蛇使門下是為了什麼？= =
阿音：唔……也許是為了和我對比，體現你多麼天才？
喬伊：……T_T
喬伊，卒。
悠于 2017-6-26 08:52
第137章 影響
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曲鈴音便驅使碧蝶為喬伊進行驅散，也幸虧這個術已經結束了，驅散才不是那樣的難。
當喬伊血條下的ｂｕｆｆ被完全驅散的時候，曲鈴音發現他的身體發生了變化，原本就蒼白的膚色似乎變得更加沒有血色了，ｂｕｆｆ消失的那一瞬間他的生氣也隨之消失了……
更令曲鈴音感到怪異的是：喬伊的左眼角下開始慢慢的浮現了一些暗青色的紋絡，結合他蒼白無生機的膚色顯得十分的詭魅。
…… ……
在天絕蠱的效果快要消失的時候，曲鈴音終於找到了瑪索。
瑪索正在一個平臺上和一些她不認識的人交談，也許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大戰做準備。
「師父！」
曲鈴音抱著喬伊忽然間從空中躍下，瑪索臉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改變，然後便如常的對她面前的幾人道：
「諸位事物繁忙，我就不留你們了。」
那幾人也看得出來瑪索有事要避開他們，也沒說什麼，只是道了別後離去了。
…… ……
等那幾人走遠後，瑪索便領著曲鈴音向一個房間內走去，並問道：
「出了什麼事了？」
那幾人中有南詔王的人，所以瑪索是不會當著他們的面談論天一教內部的一些事情，或者說私事的。
曲鈴音走進屋內，將懷中的抱著的青年放到了床上後才轉過身來看著瑪索，現在天絕蠱的效果已經完全消失了，但她的身體卻沒有任何異樣。她想：大概是自己的身體已經壞到不能再壞的地步了吧。因為沒有痛覺，所以她也就不是很擔心自己的狀況。
見曲鈴音抱著一個衣物不合身的青年男子，瑪索有些詫異了：平常沒見阿音與誰這般親密啊？
「阿音，他是？」
「師父，他是小伊啊，你認不出了嗎？」
曲鈴音看著瑪索，眼裡辨不清情緒，她心裡禁不住去懷疑：師父，烏長老逼迫小伊的事，你知道嗎？
她知道自己不該去懷疑師父，但心裡卻忍不住這樣想了，畢竟烏蒙貴是師父的父親……而師父一向很少忤逆烏長老的話……
「他是……小伊？！！！」
瑪索有些驚疑，她仔細的觀察床上人的容顏，發現：他的五官輪廓確實與喬伊十分相似。只是……小伊為何一夜之間會長大這麼多？
忽然間，瑪索想到了一個可能，於是瞬間她的臉色便變了：
「阿音，他用禁術催長了自己的年齡？」
「師父……難道不知道嗎？」
曲鈴音轉身看著床上依舊未醒的人，聲音裡聽不出情緒。
「阿音！發生了什麼事？」
見曲鈴音這樣子，瑪索心裡便有了一個猜測，但沒聽見曲鈴音說，她也不願那樣去想父親。
見瑪索似乎真的不知道什麼，曲鈴音便將她所知道的事全都告訴了瑪索。聽完曲鈴音所將的，瑪索的臉上已經辨不出情緒了，也許是憤怒又或者是其他什麼的，她對曲鈴音道：
「阿音，你今天就留下來照顧照顧小伊吧。我去找長老。」
瑪索話音剛落，還不等曲鈴音說什麼便轉身離去了。
對此，曲鈴音也只是看著瑪索離去的方向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片刻後，她轉過身看著床上閉著眼的長髮青年，微微歎了口氣：
「小伊……你一定要快些醒來才好啊。」
…… ……
過了不久後，瑪索回來了，她的臉色有些難看，當曲鈴音問她的時候，她卻什麼也沒說，只讓曲鈴音好好照顧喬伊就行。
對此曲鈴音心裡有些想法：
師父和烏長老鬧開了嗎？
雖然這種想法有些不厚道，但曲鈴音卻發現如果師父和烏蒙貴鬧開的話，她心裡確實是高興的……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有這種想法和這種心情的，因為這讓她生出了一絲卑劣感，並且也感受到自己的內心深處的暗影……
但曲鈴音卻沒法阻止自己的想法，甚至還更惡意的期待：瑪索與烏蒙貴正式鬧崩！
瑪索一向是曲鈴音心中最親近敬重的人，但她此時卻覺得：師父未免太過於聽從烏蒙貴的話了，僅僅是因為他是她的父親？這根本就是盲從！
若是以前，曲鈴音或許還不會想這些東西，但如今她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想這方面的東西了，也甚至於開始質疑起瑪索來……
「看來……我始終是回不到從前的啊。」
曲鈴音看著喬伊蒼白的臉，微微勾了勾唇似乎想要笑，但還是終究未能笑出來。她從前是什麼模樣呢？她自己都有些淡忘了，但她卻能夠清楚的知道：絕不是像現在這樣的……這樣的心懷暗影，藏於人後。
烏長老一向不喜歡她，或許她小的時候曾為此而難過，到後來漸漸的習慣……然而到如今，她看見烏長老時，埋與內心深處的想法竟然是：
烏長老已經危及到了她的存在，那麼該如何除掉他呢？
這種想法雖然只有一瞬間但還是被她所察覺到了，但礙于瑪索或者說如今整個天一教的局面來看，除掉烏蒙貴的弊大於利。
心裡某些想法千回百轉，曲鈴音也只是垂下眼擺出一副柔順的樣子坐在床邊看護著喬伊。自聽從五毒分裂的事後，她就一直在想：若是沒了烏蒙貴，是不是就不會給族人帶來這樣多的災難呢？
從他們被趕出時代居住的苗疆到成為中原武林聯手想要除之的對象，曲鈴音也只能在心裡笑答一句：
烏長老真是好手段！拉著這麼多的族人陪你一起瘋！
…… ……
快接近日暮的時候，喬伊才醒過來，而曲鈴音也在這裡坐了將近一天。
「師姐……我，成功了？」
喬伊開口說話，他的聲音已經發生了改變，他不再是少年的聲音了。他看著曲鈴音，目光有些閃動，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才第四道蠱他就已經撐不住了，他以為他會死在那裡的……
第五道蠱是什麼時候下的他都完全沒有知覺的……
「嗯，不算失敗吧。」
見喬伊想要起來，曲鈴音便扶著他又躺了回去，並且囑咐道：
「小伊，你的新長的骨骼很脆弱，還是先在床上躺幾天等骨骼完全固定長好再說吧。這幾天就由我來照顧你吧。」
喬伊自己也明白自己的狀況，於是很是順從的躺了下去，他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笑容：
「那就多謝師姐了。」
…… ……
喬伊的術不算成功也不算失敗，這事情沒過多久他自己便已經知曉了：他的身體只長了五歲，術的效果只有一半。由於最後不知道出了什麼亂子，他血脈裡的蠱蟲發生了狂亂，並在他的左眼角下留下了暗青色的印記，讓他的整張臉看上去詭魅了不少……而更大的副作用在於，他的身體從此後將不再成長了，他這一生都將維持這幅樣貌……直至死亡。
對於自己身體的狀況，喬伊也並沒有什麼不滿的，畢竟他能夠活下來就已經是一個奇跡了，多出的這些亂子他也能夠忍耐，無非就是身高比其他男子矮上一點罷了，至少他不是一生都維持孩童的樣貌。
…… ……
第二日清晨。
曲鈴音早早的來到了喬伊的屋裡，她帶來了一些衣服：
「小伊，你以前的衣服恐怕都小了吧，這是師父新給你找的，先暫時穿著吧。」
樣貌清俊的青年從床上坐起，笑著接過了曲鈴音手中的衣服。也許是他容貌改變已經面色蒼白的緣故，這笑容沒有了曾經的燦爛，反而透露幾分病弱，外加一分詭魅……
…… ……
「小伊的頭髮長長了不少啊……」
曲鈴音站在喬伊背後，她微微低著頭拿著木梳，輕輕的梳理著喬伊長到腰際的頭髮。她手中的發顏色雖然是黑色的，髮絲卻極細，像是很容易斷裂的樣子。
曲鈴音輕輕的為他編了個苗人男子平常的辮子，然後慢慢拿起銀飾為他裝點。
「因為對我的身體來說，已經過了好幾年了啊。」
喬伊垂著眼看著自己蒼白的膚色和長長的指甲，臉上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師姐能接受我現在的樣子嗎？」
他伸出手放在陽光下，蒼白的皮膚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有些刺眼。
曲鈴音將他已經梳好的頭髮放下，然後坐到他身邊拉過他手為他剪著過長的指甲：
「我若變成了屍人的樣子，小伊你能接受嗎？」
曲鈴音低著頭輕輕的修剪這喬伊的指甲，她這一句話問出口，她明顯的感覺到喬伊的手有一瞬間的緊繃。
喬伊轉過頭看著曲鈴音，她的容顏依舊美麗，晨光的照耀下，她身影顯得有些虛幻。他早就注意到了，她的皮膚變得瑩白如玉卻再沒有了血色。
「師姐無論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能接受。我對師姐的感情不會變。」
曲鈴音垂著眼，忽然間沒了話語。片刻後，她又輕輕道：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你都是我師弟。」
還是，只是師弟嗎？
喬伊轉過了頭，眼神有幾分黯淡。
就算我年齡催長了，你也只視我為師弟嗎？
第140章 完全覺醒（１３８．１３９留空）
又是一天過去，夜深了。
喬伊睡下後，曲鈴音便獨自一人出了門。夜色裡，燭龍殿一片寧靜，殿內只有偶爾吹過的風聲。眾人都已睡下，只剩下隱藏身影守夜的族人依舊在某些人眼看不到的地方巡邏。四周沒有燈火，整座燭龍殿都陷在夜色裡，這讓曲鈴音想起了某些不想再想起畫面……
不知出於什麼情緒，曲鈴音獨自一人走向燭龍殿正前方的祭壇。她站在高高的祭臺上仰望著璀璨的星空，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受。
帶著涼意的夜風吹過，讓她感覺有些發冷的同時，腦海也清醒多了。
今天一天她的精神都有些恍惚，她感覺自己看到了不少的幻象，也聽到了不少的幻象……
似乎有一個人……不、應該是很多人在告訴她很多事：
【噫！洛道好可怕啊！到處都是僵屍！】
【就是啊，任務也好悲哀啊！都怪天一教！】
【都怪烏龜！】
【可憐我靈蛇使瑪索還要跟著他作妖！】
【對了，今天你去打燭龍殿嗎？說不定會出五毒特效笛子哦∼】
【打打打！走，我們去打烏龜！】
…… ……
【說起來，五毒分裂魔刹羅也有很大的責任吧。】
【肯定啊，她要不鬧失蹤烏蒙貴肯定還被壓制得好好的，五毒也沒那麼容易分裂。她這一假死，再接她女兒回來，這下好了！原本五聖使之間的教主爭奪鬧得更凶了，還拖曲雲下水。簡直心疼昭秀！】
【心疼昭秀！攤上這麼一對渣父母！】
【心疼昭秀＋１００８６】
【心疼昭秀和亮亮！】
…… ……
曲鈴音有些難受的甩了甩頭，試圖擺脫腦海裡這一堆雜亂的聲音，然而去而並沒有什麼用……
她的腦海裡像是有上百人同時說話一樣嘈雜，更令她難受的是這些人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能夠聽清，完全沒有辦法忽視……
好煩！
好煩！好煩！
好煩！好煩！好煩！！！！
好吵！到底是誰在和我說話？是誰？能不能安靜啊？！
越是安靜的夜晚，腦海裡的嘈雜聲也越是明顯，曲鈴音幾乎有些承受不住的捂著頭蹲了下來……
她感覺頭似乎開始脹了，就算沒有痛感著感覺也令她煩躁無比。這就像有人將一大堆東西強塞進了她的頭顱一樣……東西太多太過量了，已經超過了她大腦的承受度……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頭會就這樣炸開的時候，一個有些陰沉的中年男子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怎麼？在夜晚偷著哭，為自己的弱小而悲哀嗎？」
就在這一瞬間，曲鈴音腦海裡的聲音全都消失了，她有些不解的將手從頭上放下來，轉過身，並以一種看智障的眼神看著她眼前的烏蒙貴：
我怎麼不知道我在哭？
可惜烏蒙貴似乎並沒有看懂她的眼神，只是自顧自的陰測測的笑著，然後道：
「你身體裡有最強的蠱，而你卻依舊把自己弄成了這幅樣子，真是可笑!」
曲鈴音認真的看著他，並沒有言語。或者說烏蒙貴的話根本就激怒不了她，她現在甚至還在思考剛才今天腦海裡聽到的一切……
烏龜是指？
燭龍殿……嗯？烏龜是指烏蒙貴嗎？
見曲鈴音似乎有些不為所動的樣子，烏蒙貴便陰沉著臉再次開口道：
「你知道你為什麼不能好好運用天絕蠱嗎？因為，它還未完全蘇醒，你需要喚醒它……」對於如今經脈斷盡的曲鈴音來說，他就不信她會不受誘惑。
聽見烏蒙貴提到天絕蠱，曲鈴音的表情總算是有了些變化：因為烏蒙貴算是說到她心口了，她確實很在意天絕蠱帶來的力量。天絕蠱開啟時那種不受任何約束的力量很讓人著迷，也很讓她希望，如果……如果天絕蠱開啟的時間再長一點就好了，或者說冷卻時間再短一點就好，至於給身體帶來的負擔……這種東西只要在她身體的承受範圍之內就好。
她知道烏蒙貴在打什麼主意，可惜的是……她還真需要天絕蠱的力量，這個誘惑太大，她沒有辦法也沒有理由拒絕。
「烏長老知道怎麼做？」
曲鈴音看著烏蒙貴平靜的問出了聲。
見曲鈴音這樣毫不猶豫的選擇，烏蒙貴低低的笑出了聲，他的笑聲和他人一樣陰沉，讓人聽了感覺不是很好受。
「明晚，你來萬蠱池。我會幫你準備好需要的蠱引和藥材，你只要和你師弟一樣在池中待一夜就好。不過切記，別告訴瑪索。覺醒天絕蠱是有一點危險的，不過我想你應該不會在意的吧，畢竟什麼事都要有代價。」
…… ……
最近南詔王在中原武林策劃了一場陰謀，將幾大門派的掌門用計給關到天一教的燭龍殿了。每一個族人都很忙，瑪索作為天一教的領導人物之一，自然是會更忙的，白天曲鈴音基本都很少看見她。
所以，瞞過瑪索這個要求……簡直不能再簡單了！
…… ……
深夜，子時。
今夜是陰天，夜空中沒有月亮也沒有星辰。夜風穿過建築，傳來一片呼嘯聲。
曲鈴音打開了房門，提著一盞微弱的燈向萬蠱池的方向走去，她的動作異常的輕巧，沒有發出半點腳步聲。
燈光很弱，只能照亮前面一小塊地方，曲鈴音獨自提著這盞燈在燭龍殿的小道上行走著，就好像夜裡的幽魂一般。
不一會兒，萬蠱池到了。
大殿的門是大開著的，門邊站著兩個人。夜裡很黑，曲鈴音是走近了才發現他們的。那兩人看見曲鈴音後交換了一個眼神沒有說話，然後禮貌的向曲鈴音表示一切都準備好了，可以開始了，在她進去後，由他們負責將大門封上，並在明日太陽升起時來開門。
曲鈴音微笑著看了他們一眼，也沒有說話。她走進了殿內，用手中的燈的微弱光芒查看了一下池水。池水呈現半透明的粉色，那是一種很夢幻誘惑的顏色，池底似乎還有東西在悠閒的游來遊去。
曲鈴音將燈放近一點兒，仔細的查看著：原來是五條顏色鮮豔的小蛇，其中一條和師父的碧麟很相似，看來是一個品種的蛇。
她將燈放在池邊，然後伸出手捧起一捧池水看了看，然後脫下了衣服進入了其中。
早在她進入大殿后，門外的兩人就已經將大門封上了，曲鈴音坐在池子的一端，默默的聽著門外人遠去的腳步聲。她不由的輕笑：
烏蒙貴還挺不放心她的啊，還要派兩個人來盯著她入池去彙報嗎？
池水漫過她的脖子，池中的小蛇也開始慢慢向她遊來並開始圍繞著她打轉。曲鈴音點開自己的面板開始查看起自己的血條來，她發現自己的血條下出現了一個狀態【天絕】，點擊的話只有一小句解釋：
天絕蠱覺醒升級中。
她能感覺到自己自己渾身的經脈似乎開始有變化了，有一點脹的感覺，渾身上下所有經脈的斷裂處都有些發熱……
【系統提示：經脈修補中，請宿主不要隨意亂動。修補進度１％，５％，１１.２％……】
曲鈴音仰著頭看著黑暗中的殿頂，心裡還有些興慶的想著：
幸好她沒有了痛感，不然這經脈發脹和發熱的感覺，她光是想想都覺得感受不會太好。
…… ……
【系統提示：修補進度９５％，９７.５％，９９.８％，１００％，經脈修補完畢，天絕蠱覺醒作用下，已自動幫宿主將經脈拓寬一倍，不要太感謝我哦∼親∼】
池中水的顏色變得有些淡了，其中一條小蛇便開始圍繞著曲鈴音遊動並吐出些許液體，那液體將曲鈴音四周的池水再度染紅……
另外一條小蛇也開始改變運動軌跡了，它慢慢的游近曲鈴音然後一口咬在了曲鈴音的肩上……
曲鈴音可以很明顯的看到自己的皮膚上，從肩頭開始，一種灰色以肉眼可見速度向她整個身體蔓延而去……
…… ……
一夜很快就過去了，對於沒有痛覺再加上經脈修復後可用補天技能的曲鈴音來說，這一夜並不難熬。
沒有痛覺的她不會陷入昏迷，補天心法隨著經脈的修補好已經恢復了可使用狀態，血條的下降對她來說早已不是什麼難題。
…… ……
清晨，當太陽的第一縷光輝出現時，萬蠱池的門外便已經來人了。依舊是昨夜在這裡封門的那兩個人，他們先敲了敲門，似乎想要確認裡面的人的情況。
然而等了幾秒後，裡面卻沒什麼動靜。
其中一人便歎著氣打開了門，一夜過去，今日這般安靜，那位師姐想必是沒能撐過吧……
門被打開了。
晨光超亮了萬蠱池的前端，池水已經乾涸，池中躺著五條死去的小蛇。池邊放著一盞早已熄滅的燈。
雖然有一部分晨光的照耀，但萬蠱池內還是顯得有些黑暗，畢竟這是一個封閉的殿堂，殿內沒有窗戶也沒有蠟燭。
「咦？她人呢？」
見池中沒有人影，其中一人便有些疑惑了。
然而正當他打算進入陰影裡到池的那一端去尋找的時候，他身邊的人拉住了他。他回頭便看見了同伴有些蒼白嚴肅的臉。
同伴指著一個方向示意他看去：
在萬蠱池的一處黑暗陰影裡，有一雙眼睛正看著他們。
就算是在這陰影裡他們也能很清楚的看到那雙眼睛，因為那雙眼睛是發光的，熒藍色的光……
像是夜色裡睜開了眼的鬼魅。
也像是子夜路過墓地裡時看見的幽火。
喬伊：無論師姐變成什麼樣，我對師姐的感情都不會變的！
曲鈴音：真的？（那我可就去做整容了哦~）
…… ……
第二天曲鈴音歸來。
曲鈴音：hi~小伊！
喬伊：……
喬伊：……（含淚吐血ing）
曲鈴音：啊？師弟，你身體又虛了！
第141章 全面開掛
正當二人嚴陣以待準備迎敵的時候，那雙眼睛的主人慢慢的從黑暗裡走了出來。一位身穿紫衣佩掛銀飾的女子出現在他們面前：
那女子的皮膚是灰色的，讓人很容易想到墓地裡的屍體；她有著一頭灰白的長髮，這顏色看上去讓她顯得更加的無生機；但令人驚異的是，她的臉卻美麗的驚人，那是一種什麼都遮掩不去的美麗；她的眼睛是墨藍色的，眼角後有著一些奇異繁複而美麗的暗紋……
她一走出陰暗處，她眼中的螢光便消失了。
令他二人感覺詭異的地方在於：就算是這樣奇異的模樣，她在他們眼中也是美麗非常的……那是一種非人的美麗，帶著一種魔性的蠱惑。
但不管怎麼說……這女子似乎全身帶著一種死氣，她不像活人，也不像屍人。
「是、是昨天的師姐嗎？」
其中一人後退兩步，然後向她開口問道。
那苗人打扮的女子沒有搭話，走到離他們較近的地方才開口道：
「二位能為我找一件遮掩面容的衣物嗎？」
她的聲音輕柔和緩，調子卻有些低，聽著人耳中倒是有一陣說不出的涼意。
見她開口說話，那二人才松了口氣似的，其中一人飛快得跑了出去，留下來不及反應的另一人有些慌張的看著他的背影：
臥槽！兄弟！你別讓我一個人和這位師姐相處啊！
…… ……
曲鈴音自己似乎也覺得自己目前的形象不便於見人，便自動退回了陰影裡等著人拿衣物歸來……
而站在門口的那人則四處張望著，似乎完全不想去看陰影裡十分顯眼的那一雙眼睛。
等著衣物的曲鈴音站在陰影裡，默默的探察起自己目前的資料來：她的血量目前達到了一個相當恐怖的高度——６億。
她得到了一個【天絕】的ｂｕｆｆ，ｂｕｆｆ顯示由於是初次完整覺醒，系統給了她一個２３７小時的試用時間，但是……讓她感覺不怎麼好的是——這個時間內她的【天絕】狀態沒辦法消去，也就是說接下來近十天裡她都必須維持這一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
天絕蠱完全覺醒後她的制約確實少了很多，【天絕蠱】開啟時間變為了三個小時，冷卻時間為三天。值得一提的是，開啟後可中斷，將沒用盡的時間保存下來，這樣下次要用的時候就不用等冷卻時間，可直接再開。由於是完全覺醒體，開啟後的後遺症就只是體虛休息幾個時辰而已，只要不超量使用，就不會像前幾次那樣讓自己經脈斷盡血管崩裂的。
仔細探察著，曲鈴音還是發現了這個６億血量與５.３億血量時的不同，５.３億時的３００秒【天殺地絕】狀態顯示的是霸體，不可控；而６億血的【天絕】狀態顯示的是：減弱控制效果，６０％的幾率不可控。
…… ……
那位苗人男子很快便帶來了一件可以遮住大半張臉的斗篷，他將這見斗篷遞給了曲鈴音，她穿上後才再度從黑暗裡走出來。
深色的斗篷遮住了她大半部□□體，讓她看上去不至於那樣顯眼了。
————————————————————
燭龍殿，聖蠍殿廢墟。
「索迪爾，你今天出殿了？」
黑色長髮，面帶病弱之相的苗人青年叫住了另一個身材高大的苗人青年，那苗人青年頭戴紫色的頭巾，模樣十分的年輕。
索迪爾正從燭龍殿殿外歸來。
見一個有些眼生的青年男子攔住自己的去路，索迪爾難得的好心情便消散了幾分，他仔細的打量著眼前的人：
修長卻略顯瘦弱的身材，黑色的及腰長髮，蒼白的皮膚，清俊卻帶著幾分詭魅氣息的面容……
燭龍殿的每一個人他都認識，可他卻沒在燭龍殿內見過這人。
「我沒有見過你，你是誰？」
索迪爾將手藏於背後，暗中拿出武器準備攻擊。
「呵呵」
那陌生男子低聲笑了，這笑容讓他的臉看上去有幾分陰鬱。
「索迪爾，你認人的水準還真夠差的。我是喬伊。」
「喬伊？」
索迪爾眼神有幾分詫異的看著他，帶著些不可置信的神色再次打量他：
雖然身形和樣貌變化很大，但這容貌……確實有些像喬伊那小子張開了的模樣。等等……前些日子聽聞瑪索和烏長老為喬伊吵了一架，該不會是因為喬伊這小子用什麼禁術了吧？
「你怎麼成了這幅樣子？這樣急於求成可不好啊，成長可得一步一步來的。」
索迪爾以一種過來人的樣子勸著喬伊，這語氣讓喬伊臉色有些發黑：
「索迪爾，你也沒比我大個幾歲，少和我這樣說話！」
「至少比你年長！瞧你現在這瘦弱模樣，看上去一點都沒有苗家男子的風範。」索迪爾看著喬伊，似乎有些上癮了似的在繼續說教。
喬伊這小子很少這樣狼狽的，趁此機會好好說教說教他！
「索迪爾，你這樣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模樣就好了嗎？」
喬伊揚起笑容，毫不客氣的諷刺了回去。他眼神仔細打量著索迪爾手中的東西，有些意味不明的開口了：
「各大門派圍攻燭龍殿在即，你不好好看守七秀坊坊主，跑出燭龍殿去買這些女子用的的胭脂是要幹什麼？」
索迪爾忽然間將手中的東西藏於身後，看著喬伊有些不悅道：
「你管我？」
見他如此神態，喬伊便慢慢的靠近他，裝作漫不經心一般談起了一些事：
「聽說七秀坊的葉坊主眉目如畫，溫婉如玉，更是天下三智之一……」
「行了！如葉坊主那樣的女子，我便是傾心於她又怎樣？」
索迪爾將手中的胭脂大大方方的拿了出來倒也不隱藏什麼。
見索迪爾很乾脆的承認了，喬伊倒是收起臉上的笑容，有些正經的道：
「你別忘了我聖教和中原武林的關係。那位葉坊主是不會喜歡你的，你還是收起這心思吧。」
「得了吧，喬伊！你也別笑話我，你追你師姐追得全教皆知，人家不也沒喜歡你嗎？」
見喬伊很不留情的否定他，被傷了純情少男心的索迪爾也就毫不留情的戳起了喬伊的傷疤：誰不知道他啊，從小追師姐追得全教皆知，然而這並沒有什麼用，該是師弟還是師弟。
索迪爾說完這話，喬伊的臉色瞬間便陰了下來：
「要你管！」
「那你也別管我喜歡誰。」
索迪爾將胭脂收起後，便向喬伊問道：
「你今天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見索迪爾主動提起，喬伊總算是想起了他來這裡的正事：
「我想找你切磋。聖教裡就我倆的年齡和實力最為接近……」
「我並不覺得我和你是同齡人……」
索迪爾很認真的反駁這喬伊的話。他雖然被稱為聖童，可他已經十九歲了，而喬伊這小子才不過剛剛十六而已。
「我就問你一句，打不打？」
喬伊的臉瞬間黑了幾分，他身體催長後還沒有試過目前的實力，索迪爾與他天賦不相上下，年齡也相差不大，所以來找索迪爾是最為合適的。
「打。」
…… ……
兩人以前就經常在一起切磋，所以現在他們也毫不客氣的動手了。
喬伊右手捏著銀笛藏於身後，左手指間一個手勢，巨大的雙蛇便盤旋著出現在他面前，當即便朝著索迪爾的方向攻去，同時他自身則飛快的後移。
索迪爾一個晃身邊躲過了靈蛇的一擊，然後便向著喬伊的方向追擊而去，然而靈蛇將自身當做繩索死死的鎖住了他前進的身體。索迪爾頭也不回便是一爪將束縛他身體的靈蛇撕碎……
他身體健壯，慣用的武器是巨大的金爪，力氣自然是不小的。靈蛇退場，喬伊的身邊卻出現了更多的召喚物，它們將喬伊的身影藏於其中，各種配合的向索迪爾攻擊著。
喬伊這小子今天怎麼老是避站？看著眾多的召喚物或者說毒屍圍著自己，索迪爾有些不耐。他以前和喬伊切磋的時候，喬伊這小子每次都會抓住機會提起苗刀和他近戰偷襲的……雖然喬伊以前的大法他也不是很喜歡，但至少還算是正面打的吧。而今天，喬伊卻總是操縱這麼多召喚物出來攻擊他，本身卻有些悠閒的藏在後面……這讓索迪爾心情有些不爽。
當即便揮舞著雙爪，一個龍掃八荒便用了出來，將圍住他的召喚物全部打退，然後一個龍行虎步便朝著喬伊的方向追擊而去：
「喬伊！你今天怎麼這樣畏畏縮縮的？你的刀呢？」
索迪爾的這一擊落了空，喬伊十分靈活的一個後翻多了過去，同時不知道何時召喚的玉蟾便擋在了他的身前。
刀？當然是沒帶啊。
喬伊今天早晨才練過一陣子苗刀，他的骨骼確實已經穩固住了，但是今早他用苗刀時卻感覺手腕一用力就有點顫抖，所以他就沒帶他那把慣用的苗刀，看來他身體的狀態還沒有完全穩固。這樣的狀態帶苗刀和索迪爾這個蠻力狂硬打是很不明智的選擇，所以他所幸就沒帶。
但是身體沒有完全穩固這種話，他是不會在索迪爾面前說的。索迪爾和他自小就是族中出了名的好天賦，所謂的天才都是有些傲氣的，所以他們兩人經常在暗地裡較勁，他也經常去找索迪爾切磋。可由於索迪爾畢竟長他三歲，他們之間的切磋多是索迪爾勝得多。
但以現在切磋的形式來看，一切都還在他的掌握中，看來催長年齡後的實力增長很明顯啊。他身體的移動速度和內力修為都比以往高了不少倍。這麼個嘲諷索迪爾的機會，喬伊自然是不會放過的，於是他的趁召喚物掩護自己的時候沖索迪爾露出了一個以往慣用的笑容：
「啊？我忘帶了。不過對付你，我還用得著刀嗎？」
這嘲諷很給力，索迪爾的動作明顯加快了。他們同為這一代少有的天才，自然是免不了暗地裡拿自己與對方比較的，喬伊狂妄，他也不差多少。
…… ……
「你輸了，索迪爾。」
容顏清俊的長髮男子臉上帶著笑，顯得有幾分得意。
「你得意個什麼？你現在的實力不就是用禁術得來的嗎？哪有我踏實？」
雖然輸了是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喬伊這小子肯狠心對自己用禁術，實力有這樣增長是很正常的……不過對於索迪爾來說，他還是不想看見喬伊那張得意的臉：作弊得來的實力有什麼好炫耀的！
「禁術就禁術啊，反正現在我贏你還是很輕鬆的。」
喬伊將身上由於運動而有些歪的銀飾整理了整理才慢條斯理的對索迪爾說，這動作裡嘲諷的意味滿滿的。
「我明白，畢竟你是付出了大代價的。」
索迪爾忽然向前踏了幾步，和喬伊平行站著，然後他伸出手比了比他們之間的身高。
喬伊：……
臥槽！你那個莽漢一樣的身材有啥可炫耀的？
索迪爾：比你有男子氣概，你羡慕啊？來，過來咱們再比比身高啊。
小段子：
喬伊：放棄吧！葉坊主不會喜歡你的！
索迪爾：哦，你師姐也不會喜歡你的。
…… ……
喬伊：我找你切磋，因為我們差不多同齡……
索迪爾：打住！誰和你同齡，小鬼。
喬伊：……
喬伊：你說呢？聖「童」（重讀）
索迪爾：……
索迪爾：別聊了，我們還是來打架吧！
第142章 冰寒入骨
就在喬伊一個步子退到一旁的時候，從不遠處走來了三個人：兩男一女。
女子穿著一身遮住了大半張臉的斗篷走在前面，而那兩名苗人男子則神色有些怪異的跟在她身後。
…… ……
敗給了喬伊後的索迪爾心情不是怎麼的好，而現在又看見一個他不認識的人，看形象還有那麼一些詭異。所以索迪爾便向那人走近盤問了：
「這些天怎麼總出現一些不認識的人……你是從南詔王那裡來的嗎？」
喬伊跟在索迪爾身後，眼神也不住的向那女子掃去：
奇怪……怎麼感覺有點熟悉啊。
那女子還未開口，她身後的人便搶先開口了：
「不是的，聖童，這是……是……曲師姐。」
說道曲師姐的時候，他們似乎也有些感覺不大好說出口。
「是我，小伊。」
陰暗的斗篷下傳來帶著些許涼意的女聲，曲鈴音將頭上的兜帽放了下來，然後便看見喬伊和索迪爾瞬間改變的神色，她微微勾起唇似乎想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好久不見，索迪爾。」
然而索迪爾看她的眼神便立刻奇怪起來：
「……這個，是阿音啊。你這是？」
「我給自己用了一個術，這幾天大概都會維持這樣了。」
曲鈴音回答的有些輕鬆，似乎並不太在意她現在的形象。
而索迪爾的表情就不是那樣好了，他先側目看了一眼喬伊，然後才有些無奈的看著曲鈴音那張大白天都透著陰涼的臉道：
「……你們真不愧是師姐弟。」
「你似乎對我現在的樣子有些意見啊，索迪爾。」
曲鈴音看著索迪爾臉上一變再變的神色，便忍不住有些想調笑他了。
「沒……你高興就好。」
曲鈴音當初在五毒是出了名的漂亮，現在雖然說……也能算得上是漂亮，可這風格……咳咳，索迪爾只能表示：你開心就好。
索迪爾又看了一下旁邊的喬伊，然後再回過頭來看著曲鈴音的臉，他臉上露出一個有些胃痛的表情：
「那個，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算了，他們師姐弟的事，他還是少摻和。
看喬伊那小子的表情，他就知道：要出事了。喬伊這小鬼以前就是出了名的小心眼，愛使壞。
…… ……
「小伊，你怎麼了？」
回去路上的氣氛實在是太過沉默了，曲鈴音便忍不住向一直跟在她身後的喬伊發問了。
從她放下兜帽的那一刻開始，喬伊的臉上就沒有了表情，在她和索迪爾談話的時候，他也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一旁。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的眼睛，讓曲鈴音有些辨不清他的表情。
聽見曲鈴音的問話，喬伊才緩緩抬起頭來，他剛好站在牆邊的陰影處，一半陰影覆蓋住了他的臉，讓他沒有什麼表情的臉硬生生的顯露出幾分陰暗來。
「師姐……」
他張了張口，只吐出了兩個字，然後便沒了下文。他半倚著牆靜靜的站著，眼簾輕垂，看向地面。
曲鈴音看著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與他交談，她大概是明白為什麼的，但她覺得她的選擇沒有錯：
「小伊，你別太在意。我這樣子也只是暫時的，還是說小伊很嫌棄我如今的樣……」
「沒有！」
曲鈴音的話還沒說話，喬伊便直接打斷了她：
「師姐……你明明知道的。」
你明明知道的……
我們你變成什麼樣子，我對你的感情都是不會變的。你明明知道的！
他站在陰影裡，慢慢閉上了眼，似乎是在隱忍某種情緒。
師姐……
你懂我的感受嗎？你知道冰寒入骨的感覺嗎？
在看見曲鈴音兜帽下面容的那一刻，喬伊便只有這種感受——冰寒入骨。再強烈的陽光照耀在他身上都感覺不到半點溫度。
曲鈴音看著他，幾秒後才有些認真的道：
「我知道我會沒事。」
「你說……你知道？」
黑髮的青年瞬間暴起，他伸手抱住曲鈴音將她困在牆角，然後微微低下頭看她，他臉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師姐，你知道危險嗎？你知道烏長老的目的嗎？你知道他根本就不會在意你的死活嗎？」
所以說……我拼上性命到底是為了什麼？
禁術也好，煉毒屍也好，把渾身的血液換成毒血也好，烏蒙貴的陰謀也好，針對也好……
我都會一一接下的，這些都沒有關係。
我只是……想讓你好好的。
師姐，你去找了烏蒙貴。你沒有告訴任何人。你就這樣輕易的步入了烏蒙貴為你安排的道路……
他根本就是不懷好意！
所以說，我當初用禁術的意義何在？
我做的這一切的意義何在？
我賭上性命，賭上一切所換來的就只是個笑話嗎？
「……所以還是我太弱嗎？」
因為我太弱，所以你不相信我能夠護住你嗎？師姐……
他緊緊的抱住曲鈴音，閉著眼靠在她的臉旁，已經長成青年模樣的他再也不能以年少的名義去騙取她的懷抱，所以這個懷抱的意義很明顯。
他閉著眼將下巴放在曲鈴音的肩上，完全不敢也不想回頭去看曲鈴音的表情。
一雙手穩穩的搭上了他的肩頭，然後慢慢的推開了他，雖然力道不大，但喬伊卻只能就這樣任由她推開，他的眼中一片黯淡。
「小伊，你已經足夠強了。」
曲鈴音雙手撐著他的肩，墨藍的雙眸與他對視。
喬伊卻不以為意，他有些敷衍的笑了笑：
夠強嗎？如果我夠強的話，師姐又怎會這樣不安，以至於去相信烏蒙貴……
從小和喬伊一起長大，曲鈴音也能看出幾分喬伊的心情，再加上他現在根本就沒有掩飾他心中所想。
所以，她將手從喬伊的肩上放下，看著他的眼睛，十分認真的道：
「我需要力量。」
小伊，你確實足夠強了。只是這是我自己的問題，我需要力量。
「你的心情我能理解。」
喬伊的神色未改，依舊是有幾分敷衍的笑容：
師姐，你知道能理解嗎？你真的理解我願付出一切只想你好的心情嗎？
「可是，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嗎？」
曲鈴音伸出一隻手來，一隻帶著淡淡光芒的光蝶在她指尖緩緩飛舞。光蝶繞指飛舞，顯得有幾分夢幻。
「你看它美麗嗎？」
喬伊看著她指尖的變化，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曲鈴音卻忽然反手將那光蝶死死捏在掌中，虛幻的光點四散開來：
「美麗卻脆弱的東西註定無法長久。沒有誰能永遠護著誰，也沒有誰甘願永遠是個累贅，所以我需要力量。」
她再次打開手掌，四周的光點再次彙聚，它們彙聚成了一條半透明通體發亮的小蛇：
「小伊，你想保護我，我一直都知道。我知道我弱，可這不代表我就甘心一直躲在你身後看你拼命……因為有人保護，所以我就該乖乖的站在原地享受你們的保護嗎？該眼睜睜看著你們一個一個倒下嗎？這種無力的感覺，你可有過？小伊？」
昔日紅衣教的眾多姐妹都想要保護她，所以百香她們讓她自己走，她們甚至於想用生命去為她爭取逃命的時間……
而她拼了命想救她們，卻發現：原來挽留從來只是強者的權利。有人說過有得必有失，人的一生會得到許多東西，也會失去許多東西。想用不再忍受失去的痛苦只有兩條路可走：一，讓自己變得無情無欲，什麼都不在意，既然沒有可失去的了，便自然不會再害怕失去；二，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守住自己所擁有的……
要麼無情無欲，要麼天下無敵。
她做不到無情無欲，所以也只能朝著天下無敵的道路走。不求真的無敵，她只是想要擁有一戰之力，而不是……用盡一切，也只能看著眼前的人一個個倒下。
「小伊，我也想保護你的。」想保護你和師父，想要你們能夠順利活過這次。
曲鈴音的臉隱在牆邊的陰影裡，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在陰影中，她那雙泛著螢光的藍色眼睛倒是十分顯眼。喬伊看著她的眼睛，忽然間發現自己找不到合適的話了。
第143章 前緣難續
華山，純陽宮，太極廣場。
樣貌清麗絕塵的女冠正在交待一些事，而此時一位純陽弟子打扮的女子恭敬的站在她了面前：
「師叔祖，我為何不能去？」
於睿看著她面前的人，淡笑著搖了搖頭：
「水鏡，你的傷還未好，還是先好好養傷吧。」
這位純陽弟子是靜虛一脈，乃是洛風十幾年前從山下帶回的弟子，據說是她的母親求著洛風將她帶走的。由於生於煙花之地，她的眉眼生得有些豔麗，而她平常少有表情，便將這幾分豔麗生生化為了淩冽。
上次大師兄回來一事，祁師弟有些衝動，差點害洛風喪命，還好水鏡和洛風一起撲了上去才未能釀成大錯，可即使是這樣，洛風和水鏡兩人也傷得不輕。
于睿是知道水鏡心中所想的，自從大師兄離開純陽後，靜虛一脈確實是有些尷尬，洛風死守靜虛一脈，水鏡與洛風情同父女，自然也是想要改變靜虛一脈的現狀的。或許是急切的想要改變靜虛一脈在他人眼中的印象，水鏡對門派大事之類的參與的非常的頻繁，她事事都想參與，根本就不顧及自己的身體狀況。可是人的偏見哪有那樣容易改變的？
思及此處，於睿也只能暗自歎著氣，她委婉了拒絕了水鏡的要求：燭龍殿這一去怕是很兇險，她不能讓帶傷的弟子參與。
「水鏡。」
熟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水鏡回頭便看見洛風正踏著雪過來，一身道袍染上些許雪花，顯得他身形有些單薄。
他現在的身體確實是很虛弱的，畢竟紫虛師叔祖的那一劍並不輕。
見洛風趕來，水鏡也只好作罷，只是恭敬的站在洛風的身後。
「抱歉，咳咳，水鏡給師叔添麻煩了。」
洛風的態度十分的平靜，就算他的話語裡夾雜著幾聲咳嗽的聲音，也難以破壞他話語中的平靜。
於睿看著他，輕輕的搖了搖頭：
「水鏡想要為宗門出力的心情我能理解。師侄的傷可好些了？」
「師叔不必擔憂，洛風已經好多了。」
隨意的客套了幾句後，洛風便帶著有些不甘的水鏡離去了。
洛風的背似乎永遠都挺得很直，就像不為任何風雪折腰的寒松一般。於睿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不知在思索些什麼。
…… ……
「洛風師兄。」
道路的前方站著一個負劍的道人，聽他的呼喊，洛風便停下來向他打著招呼：
「淩師弟。」
淩虛陽向前幾步將手中的瓷瓶遞了過去：
「這是上官師伯的丹藥，對師兄的傷勢有很大的好處。還請師兄收下吧。」
洛風看著他手中的瓷瓶，並沒有說話，而一旁的水鏡則伸出了手去接：
「多謝淩師叔……」
然而洛風卻將水鏡略微往後一拉，才帶著禮貌的微笑道：
「丹藥珍貴，師弟還是自己留著吧，我的傷快要好了。」
他很禮貌的拒絕了。
水鏡站在洛風的身後，目光有些暗淡：她不太明白師父為什麼不收淩師叔的丹藥，明明他的傷勢沒有好轉多少。
雖然洛風拒絕了，淩虛陽卻沒有收回手，他看了站在洛風身後的水鏡一眼，然後目光才重新看向洛風道：
「近日風雪漸重，師兄應當要好好保重身體。大師伯未歸，靜虛一脈多由師兄照顧，師兄可不能就此倒下。這瓶丹藥是師父讓我交于師兄的。」
淩虛陽話已至此，洛風也不好在推脫什麼，於是他抬手接過丹藥，較為認真的道了一聲謝。
…… ……
太極廣場。
「師父，洛風師兄已經收下丹藥了。」
淩虛陽向於睿彙報完後便恭敬的站在一旁，等著於睿的問話。
於睿認真的打量著這個曾被寄予厚望的弟子，輕歎了一口氣問道：
「虛陽，你的心境為何還是如此？」
距離上一次已經過去許久了，而淩虛陽的狀況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發的嚴重了，他的心境已經不只是動搖這麼簡單的問題了。
淩虛陽垂著眼，他靜靜看著地面為掃淨的積雪，過了幾秒後才回答於睿的問題：
「弟子愧對師父。」
他沒有解釋他心境不穩的原因。
對於早已看出一些問題的於睿來說，這並不意外，她心裡只是有些感歎：
純陽修道，可門下弟子卻終究難逃紅塵。
雨卓承是這樣，淩虛陽也是這樣。
於睿搖了搖頭，有些無奈的道：
「你並未愧對於我。你只要無愧於自己就好。」
淩虛陽依舊看著地面的積雪，緘默不語。
————————————————————
黑龍沼。
中原幾大門派的掌門被抓的事情鬧得很大，祝重霄便一邊尋找著曲藍青的消息一邊向著著天一教燭龍殿處趕來。
在趕來的路上，他與帶領五毒眾人的曲雲相遇了，並且還順便幫了他們一個小忙。五毒眾人對祝重霄都還有些警惕，但出自七秀坊的曲雲對長歌門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於是祝重霄等人便被曲雲留下歇息了。
曲藍青原本就是五毒人，她的消息五毒應當是最清楚的。這是詢問的最好機會，祝重霄自然是明白的。
…… ……
「曲藍青？」
神色溫和的中年苗人男子念著這個名字，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正在努力回憶：
「如果老朽沒記錯的話，她在二十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不可能！
這是祝重霄腦海裡的第一反應，明明前兩年她還在信上毫不留情的諷刺著他，這怎麼可能？
見祝重霄沒有回答，艾黎摸了摸鬍子，繼續確認道：
「老朽沒有記錯，她確實已經去世二十年了。她的女兒拜了靈蛇使瑪索為師，只可惜……」
說到這裡，艾黎長歎了一口氣，然後接著道：
「只可惜她恐怕已隨了瑪索投向了天一教。」
「艾黎長老，你說的可是實話？」
面色冰冷的長歌男子平靜的看著艾黎，目光和他的神色一樣冰寒。
祝重霄的話語有幾分平靜，似乎只是單純的追問。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內心的動搖以及……畏懼。
看出祝重霄的不信任，艾黎也只是搖了搖頭，道：
「老朽說的句句屬實，老朽並沒有騙閣下的理由。」
五毒長老確實沒有騙他的理由，可阿青的信又作何解釋？
也許是心緒太過不穩，所以祝重霄並沒有注意到：他將這問題問出了口。
「那大概是瑪索寄的吧，以前在五毒的時候，瑪索年年都會向中原寄一封信的。」
艾黎依舊是一副和氣的樣子，他看著祝重霄的眼裡帶著幾分安撫，他很明顯的表達出了一句話：請節哀。
事實已經避無可避了，到此刻，祝重霄才想起那些被他刻意忽略遺忘的東西：
阿青給他寄的信裡從來有沒有表現出回他信的意思，那十幾封信連在一起看就能看出很明顯的問題——它們的內容是連貫的，大概是同一時間寫好的。
「……多謝長老。阿青她……是如何去世的？」
祝重霄的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然而下一刻又恢復了那樣波瀾不驚的模樣，只是他話語中的疑遲透露出了他如今的心緒。
「大概情況老朽也不說很清楚，畢竟已經二十年了……但據說，她是病逝的，追其緣由大概是——結郁在心吧。」
這是曲藍青當初逝去時，廣為流傳的說法。艾黎本身也也覺得這個說法是可信的。畢竟曲藍青並未被人尋仇也未受傷，她突然逝去，也只有病逝能夠解釋了。而且，他記得曲藍青去世前的幾個月裡，她的身體一直都不好。
悠于 2017-6-26 08:53
第144章 世事無常
「師父，節哀吧。」
秦徵羽看著祝重霄似乎沒多大變化的臉，顯得幾分躊躇。他自小跟著祝重霄身邊受祝重霄教導，自然是瞭解祝重霄的。他這位師父平常不苟言笑，少有表情，永遠表現的那樣孤高淡漠，似乎沒有什麼事能撼動他心神。如果說是平常，秦徵羽大概能夠相信：祝重霄並不會為任何事所動。
但此刻，秦徵羽卻是很真切的感受到了祝重霄的情緒：因為祝重霄剛才失態了。他的師父祝重霄是一個任何時候都會注意自己言行的人，如果不是內心太過晃蕩，他相信祝重霄是不會就這樣大反應的。這樣的反應對於祝重霄來說確實已經夠大了。
剛才那位五毒長老講訴師娘的事情的時候，秦徵羽完全沒有插話，他也不知道自己該怎樣插話：師娘早逝，師妹步入歧途……
這樣的事實，對於懷著希望而來的師父來說，確實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我無礙。」
沉默片刻後，祝重霄目視前方，說出了這一句話，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似乎並沒有感到悲傷。
秦徵羽看著祝重霄背著琴的背影，忽然歎了口氣：
他的師父一向是如此的。
他並不需要任何安慰。
他似乎永遠也學不會彎腰和妥協。
…… ……
祝重霄背著琴，忽然向著一個方向走去，繡著精緻暗紋的衣角在空氣中劃開一道冰冷的弧度。
「別跟過來。」
他制止了秦徵羽的跟隨，頭也不回的步入了林中。
秦徵羽看著他的背影，有些無奈的收回了自己踏出的步子，他想：現在師父也許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 ……
傍晚的山林十分寧靜，偶爾傳來一些蟲鳴。
祝重霄站在樹頂上注視著遠處遼闊的天空，心裡忽然有些茫然：
阿青不在了，玉妍入了天一教……
孤笙，孤生。他如今確實是是孑然一身。
晚霞有幾分燦爛，南歸的大雁在天空中留下了一片片人字形的暗影，一隻雁是一個「人」字，一群雁組成一個大大的「人」……
這是大雁的家，一群雁組成的家。然，獨身之人無家。
…… ……
太陽已完全沉沒，祝重霄依舊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太陽西沉的方向。夜風將他白色的衣袍吹得有幾分飄逸。
【她是病逝的，追其緣由大概是——結郁在心吧。】
結郁在心？
祝重霄淡色的眼中一片沉寂，無論怎麼想，他都無法相信像阿青那樣的人會因為他而結郁在心。他甚至於還記得她臉上時常掛著的笑容——豔麗中帶著幾分盛氣淩人。
她驕傲得就像是一隻擁有華美羽翼的孔雀，他完全想像不到她會因為什麼事而結郁在心，也完全相信不到她會……病逝。
像你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又怎麼會因為什麼而結郁在心呢？
阿青……
…… ……
…… ……
「祝重霄，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心裡有我沒有？」
紫衣的苗女手持銀笛笑著看著他，只是這笑容到不了眼底，透著些許怒意。
白衣的男子並未搭話，也不看她，只是自顧自的撫著琴。
「祝重霄！我問你話呢！」
苗女臉上的笑容全無，只剩下了一片怒色。她忽然上前去一把打開了男子撫琴的手，然後用手中的銀笛抵在他的心口，問道：
「你說啊！說實話！」
男子一臉沉靜，那雙淡色的眼眸注視著她的眼睛，然而下一刻他的目光便向旁邊移去了：
「……沒有。」
咚————！
苗女將男子撲倒在地，雙手抓著他的衣領：
「你說……沒有？那你和我一起的這些日子算是什麼？！」
她的臉上是滿滿的怒意。
男子的髮髻有些散亂了，他依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沒有答話。
苗女用手將他的臉捧著，讓他的眼睛直視自己的眼睛：
「你說實話啊！你看著我說啊！」
她的聲音裡滿是怒氣，眼中卻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他沉默的看著她，片刻後，他閉上了眼：
「曲姑娘，天下無不散的宴席。也許是祝某的某些行為讓你誤會了，祝某在此向你道歉。我對曲姑娘並無此意。」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很慢，也很冷靜。
曲藍青默默的看著他一如既往冷淡的臉，忽然間鬆開了他的衣領，然後站起來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物，拂去衣服和頭髮上沾染的碎葉……
「沒有我嗎？好、好、好……」
她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她站在原地俯視著地上躺著的人，臉上恢復了以往的豔麗笑容，帶著幾分盛氣淩人，一切都好似沒有變化。
…… ……
…… ……
有些話如果沒有說出口，是不是永遠就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祝重霄站在被夜色籠罩的山林裡，忽然感覺自己心口有些發冷。他解下背後的琴，十指撫上琴弦，似乎想奏一曲，卻又發現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什麼曲目也想不起來了。
零星的曲調響起，只是偶爾的一兩聲，並不成曲。
「我……」
祝重霄雙手按在琴弦上，他有些艱難的開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心裡是有你的……」
短短的幾個字，他卻說得無比的艱難。話出口後，世界仿佛變得更加安靜了。然而忽然間一陣風襲來，林中的樹葉發出一片響聲，打破了這寂靜的場景。這聲音似乎是在諷刺著他：
說出口了又能怎樣？
想要聽的人早已不在這世上了。
———————————————————————————
黑龍沼，燭龍殿。
「師父叫我來是何事？」
一身黑色斗篷的曲鈴音站在了瑪索的面前，她沒有拿下兜帽。她還記得上次師父看見她這模樣後大怒的樣子，瑪索為此和她冷戰了好幾天。
…… ……
「你有沒有想過，你若是撐不過去怎麼辦？那小伊所做的這一切豈不是徒勞？他費勁心思想要保護好你……」
「死亡即是新生。師父，這是您曾經告訴我的。」
「你覺得你是鳳凰？」
「……不是。但我覺得我有那樣強的生命力。」
…… ……
瑪索看著將全身都隱藏在暗色斗篷裡的曲鈴音，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阿音她已經長大了，不再是曾經對她百依百順的那個孩子了，她有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你拿去吧。」
瑪索向曲鈴音遞出一個蠱盅。
曲鈴音並沒有伸手去接，只是一直看著瑪索，她看著瑪索依舊帶著幾分冷淡的神色，心裡有些黯然：師父還在生氣？
見曲鈴音這樣，瑪索終於妥協了，她的臉色柔和了幾分，然後道：
「這是【鳳凰蠱】，燭龍殿大戰在即，你拿著這個護身吧。」
她和喬伊都知道，阿音的鳳凰蠱至今也沒養好。
「【鳳凰蠱】？師父……」
鳳凰蠱，苗人一生只能養出一蠱。曲鈴音看著瑪索手中的蠱，依舊沒有伸手去接。師父的鳳凰蠱給她太浪費了。這不是系統技能裡的鳳凰蠱，這是真正的一生一蠱，一蠱一生的鳳凰蠱。
似乎是看出了曲鈴音心中所想的，瑪索又將蠱盅遞過去了幾分：
「這不是我的鳳凰蠱，它是你娘留給你的。」
「我娘？鳳凰蠱不是……」一般被苗人用來定情的嗎？我娘的蠱為什麼會留下來？
這些疑問曲鈴音還沒有問出口，就被瑪索打斷了：
「鳳凰蠱留給最愛的人，你只要記住你是你娘這世上最愛的人就好。」
曲鈴音還想問什麼的時候卻發現瑪索已經轉過身去了。很明顯，瑪索不想再多談論這個問題了。對於自己父母的疑問，曲鈴音也只有作罷。
反正這麼多年來，她也是與師父師弟一起過的。
對於自己父母的問題，能知道就知道，不知道的話，她也並不強求。
畢竟人生在世，重要的是現在和未來。
第145章 進攻燭龍殿
各大門派已經在黑龍沼聚首，都商量著攻打燭龍殿殿的事。
「既然諸位皆已到齊，那便隨貧道來吧。」
…… ……
燭龍殿入口的大門被打開，各門派弟子便一一進入。
葉承風看了走在前方純陽弟子人群中的淩虛陽一眼後，便再次將目光看向前方的大門內……
—————————————————
「已經開始了。」
瑪索在最後祭龍潭守著，她看著燭龍殿入口的方向，靜默不言，顯得有些肅穆。開弓沒有回頭箭，天一教以後會如何也只看這一戰了。
…… ……
「小伊，你去哪裡？」
曲鈴音在去祭龍潭的路上遇喬伊擦肩而過，她在他們擦肩的那一瞬間止住了喬伊的前行的步伐，並向他發出疑問。
喬伊應該和她一起去祭龍潭才對。
「各門派的攻勢太厲害，天蛛殿的醉蛛老人已敗，烏長老命我前去聖蠍殿廢墟處支援索迪爾。」
黑色長髮的青年表情嚴肅，他穿了他以前常穿的短衣，那把他以前常用的苗刀也再次被別在了他腰後。
「就你一人嗎？」
曲鈴音有些詫異，就算是要支援索迪爾，讓喬伊一個人去是不是有點過了。按照前幾殿守殿者這樣快的敗績來看，各門派的攻勢確實不小。而喬伊一人去支援索迪爾的話難免讓她有些憂慮。
「天一的大部分人手以及屍人都還在趕來的路上，烏長老想要包圍各大門派，卻沒想過他們的攻勢這樣迅速，所以讓我去阻攔一下。」
說到烏蒙貴的時候，喬伊的臉上浮現了一絲譏諷的笑容。
「我和你一起去吧。」
曲鈴音拉住了喬伊，她的雙眼在兜帽的陰影裡發出點點螢光，顯得分外的執著。
「……好吧。」
思考了一兩秒後，喬伊便帶著曲鈴音一起向聖蠍殿廢墟的方向奔去：
「師姐，我們只需要拖延時間就好，你注意護好自己，別太拼。」
「你也一樣，別太拼啊。」
曲鈴音笑著回應他，寬大的斗篷被飛奔時的氣流吹起，像是一隻大大的蝙蝠。
…… ……
「七姑娘，你若是勸得葉坊主願意和我在一起，我索迪爾願意放棄聖教的偉業和葉坊主一起寄情山水，遠走高飛……」
曲鈴音和喬伊剛到達便聽見了索迪爾的這一句話，曲鈴音和喬伊對視一眼，都沒有出去，打算先暫時在後面躲一會而，看看索迪爾打的什麼主意。
哪料索迪爾的話還未完，那名七秀女子先生起氣來，她直接拔劍向索迪爾劈去，並有些憤怒的道：
「蠻夷小兒！我大師姐也是你能肖想的？」
索迪爾用手中武器暫時招架住那女子的雙劍，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聖蠍殿廢墟前方的路上傳來了嘈雜的聲音，各大門派的弟子已經趕到此處了：從衣著來看，先到的是七秀，藏劍以及天策的一小隊人。
小七一臉氣憤，而一直在殿后的葉芷青對他也是疏遠有禮的樣子，示愛再次失敗，索迪爾便帶上武器走入殿中準備迎敵。
「我將以學自中原的武學擊敗你們！」
…… ……
都說天才都是有些狂妄的，可曲鈴音從來就沒有見過喬伊狂妄的模樣，但今日一見索迪爾，曲鈴音便感覺：他是不是太狂妄了一點兒？
各大門派都派出了門中高手以及精英弟子，她覺得索迪爾用他本門派的武學應對都有些麻煩，而索迪爾居然還想用其他門派的武學來應對……
他確實是太過狂妄了。
然而，聽見這話的喬伊卻在曲鈴音身邊嗤笑一聲，然後對曲鈴音解釋道：
「索迪爾這傢伙又在裝。事實上本門的武學，他一個也不會。烏長老當年敗給那個中原人後想盡辦法收羅了很多中原武學。只可惜這些中原武學的心法與我聖教的心法相衝突，強行練習只能導致經脈變異。所以烏長老便從新入的教徒中挑出最傑出的弟子用聖教的秘法培養，傳授中原武學。這個人就是索迪爾。」
當年烏蒙貴本來也挑上了他的，只可惜他當時的年齡太小就先作罷，而後來他拜靈蛇使瑪索為師後先一步學習了五毒的心法，烏蒙貴便只能放棄他專心培育索迪爾了。
聽了喬伊的解釋，曲鈴音感覺有些無語：
她還真是沒想到，索迪爾這樣狂妄的話語背後竟然是這麼個原因！
「他習的哪一派的武學心法？」
既然知道索迪爾並不會本門派的心法，曲鈴音便明白了索迪爾的武器為什麼不是蟲笛，另外她也有些好奇索迪爾學的是哪一門派的武學。
喬伊對著曲鈴音笑了笑，然後示意她看前面索迪爾的招式：
「這樣巨大的武器和這樣招式形態，師姐覺得和哪一派的人相似？」
在觀察了前面和索迪爾打得正歡的各門派弟子的招式幾秒後，曲鈴音有些不確定的問道：
「是藏劍？」
「沒錯，索迪爾所學的正是烏長老當年從藏劍收羅的心法改變而來的。」
喬伊目視著前方，壓低聲音答道。
見索迪爾又一個龍掃八荒掃開他周圍圍攻的三派弟子，曲鈴音的腦海裡忽然間響起了一個聲音：
這個大風車轉得真溜！
但只一瞬間，曲鈴音便回過神來，她覺得自己這幾天真的有些莫名其妙的的，腦子經常出現一些弄不懂的東西，但她偏偏還對那些東西感到有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曲鈴音收斂心神清除腦海中的這些雜念，然後側臉看向喬伊問道：
「我們現在不出去幫索迪爾嗎？」
喬伊今天穿的很簡潔，他原本及腰長的黑髮早就被削去了一段，只是簡單的編了個苗人常見的髮辮；一身幹練的短衣，只在脖子處掛了幾件銀飾，看上去倒像個沉穩的青年人了。
或者說他自催長以來，就不再像是一個少年人了。
「現在還不用，索迪爾還撐得住。師姐，我們主要的任務只是拖延時間而已，時間拖延得越久，對我們來說就越有利。」
喬伊的臉上又掛起了以往的燦爛的笑容，只是他現在有些發白的皮膚以及眼角下的暗紋讓這笑容顯得有幾分詭魅，他就像是一隻潛伏在暗中豎起帶毒蠍尾的毒蠍：要拖長戰時，就不能在一開始就放出全部的底牌。
…… ……
這一隊先行的弟子的武功很明顯並不如索迪爾，幾十個會和後，他們中受傷的更多了，而在此時，索迪爾又對著他們的人群揮舞起了巨爪，在索迪爾面前的兩名藏劍弟子眼看就要喪生於此……
一柄重劍從那兩名弟子的後方襲來，剛好架住索迪爾的金爪，而此時索迪爾的金爪離那兩名藏劍弟子只剩下了半寸不到的距離……
「葉、葉師兄……」
一名藏劍女弟子抬起臉來，看著趕到此處的葉承風，臉上有著劫後餘生的欣喜。
「師妹你先退開！」
葉承風眼睛一直盯著索迪爾的舉動，他話還未完，便已經和索迪爾打在了一起。只是幾招，葉承風便感覺：這人的招式與藏劍的真的很相似，另外還有……這人的蠻力還真的有點難擋啊。
再一次阻止住了索迪爾的一招龍掃八荒，葉承風感覺自己的虎口被震得有些發麻了，這還是他第一次遇見這樣蠻力的人。
葉承風纏住索迪爾，其他為受傷的弟子也並不輕鬆，因為天一的人手還有不少。
「諸位請安心再撐一會兒，莊主和各掌門商議完事後便會立刻過來！」
葉承風趁著戰鬥間隙說了這樣一句話，一旁重傷的弟子們的心裡便感覺安定了不少。葉承風聯合剩下未重傷的弟子，再加上旁邊的七秀坊燕秀相助，索迪爾的落敗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與此同時，純陽的先行弟子趕到了。領頭的人一身藍白相間的道服，俊秀的臉上表情淺淡，略帶幾分清冷——正是淩虛陽。
純陽弟子一趕到便遍地落起了氣場，無數張道符在半空中懸著，發著淡光的氣場一個一個鋪滿了整個聖蠍殿。
見天一教的人正與葉承風等人纏鬥，淩虛陽也不說話，直接加入了戰圈。他的劍鋒直逼索迪爾而去……
…… ……
見各門派的人手增多，隱在殿后的喬伊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沉，見淩虛陽加入戰圈，喬伊便召喚出靈蛇以及屍人出手了，於此同時，他向曲鈴音囑咐道：
「師姐，你先不要出去，一會兒看情況行事。」
腰後的苗刀被抽出，喬伊以Ｚ字型路線快速向淩虛陽襲去，在經過的路上還順帶擊傷了不少各派弟子，並且還撕毀了不少純陽的道符，破壞了這一地的氣場。他經過之後，巨型的靈蛇盤旋著襲過，巨大的毒屍也從此路襲過……給那些本就受傷的弟子造成二次傷害。
當——！當——！當——！
苗刀與利劍相撞時發出了金屬特有的清鳴。喬伊一個看著淩虛陽那雙寧靜的眼，唇邊勾起一個有幾分張狂的笑，然後……
巨型靈蛇從他身後忽然出現，雙蛇分開向著淩虛陽絞去，而喬伊趁機舉刀向著他的眼睛劃去……
淩虛陽眉頭微皺，他並不慌張，因為越是這種時候就越要保持冷靜。他舉劍劈向巨蛇，同時劍身迸發的劍氣向著喬伊的眉心襲去：如果喬伊想要刺瞎他的眼睛，那麼他自己也會被劍氣刺中。用一命換他眼，到底怎麼選？相信任何人都清楚。
喬伊自然是不想用自己的命去換淩虛陽的眼的，反正他這一招也只是虛招，他真正的目標是一旁和葉承風以及小七二人打鬥的索迪爾。
索迪爾的身上已經添了不少的傷痕，葉承風揮出重劍正要拍出一個夕照雷鋒，然而一陣急促的笛音響起，一擊百足拍在了葉承風身上。
葉承風正專心對戰這索迪爾，這猝不及防的一擊讓他的嘴角瞬間滲出了一絲鮮血。然而他面色不改，甚至來不及抹去這一絲血跡便依舊提劍繼續先前的攻勢。
「麻煩！」
喬伊暗咒一聲，瞬間指揮各種召喚物纏上淩虛陽，然後一把將有些喘氣的索迪爾拉出了葉承風的攻擊範圍。
同時，他暗自下令，讓分散的天一殘眾向他的方向聚攏。他與索迪爾一起對戰葉承風，淩虛陽以及小七。索迪爾正面襲擊，而喬伊的攻擊目標並不固定，他一心可多用，能同時操縱多種毒物，也能立刻提刀上前；他的作戰方式十分的靈活，而且招數還比較陰險，所以這暫時令這戰局持平。
又是一次交手，喬伊再次將笛換為苗刀向著靠近戰圈的一個純陽弟子襲去，淩虛陽舉劍阻攔，然而喬伊卻極快的變招向著正在對戰索迪爾的葉承風的後背襲去……
「當——！」
苗刀被一雙彎刀架住了。對方的白色的兜帽下顯露出幾縷金色的髮絲，那人抬起臉來，輪廓完美的臉上有一雙異色的眼瞳。
明教弟子到了。
「天一的小子，你刀用得不錯嘛∼和我比比吧？」
對方的笑容十分的燦爛，就像正午的陽光一般耀眼。
喬伊一見他，臉上的笑容便收斂了不少：
「是你。」
他還記得這個明教弟子，記得他曾經來五毒尋過他師姐。
「哦？我們見過面嗎？」
回應喬伊的是這人的一柄彎刀，和一句聽起來讓人很不高興的話：
「我這個人記性不怎麼好的，如果我們見過面的話，我猜是不是你欠我錢呀？」
陸輝確實不記得他有見過眼前這個天一的小子，不過這並不妨礙他給他添堵：如果這小子真欠他錢的話，打完燭龍殿，他也許可以搬點東西當特產帶回明教。這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反正燭龍殿之行，他們明教弟子就是來刷刷好感，做做外交的。畢竟被抓到燭龍殿的可沒有他們掌門啊。
巨蛇和毒屍暫時抵擋住陸輝的一擊，喬伊的臉隱在靈蛇的後面，露出了一個有些不友好的笑容：
「我果然還是很討厭你啊！」
以前我的會輸給你，現在的我可不一定啊！
「好巧∼我也不怎麼喜歡你呢。」
手持雙刀的明教弟子依舊笑容燦爛。
…… ……
隨著明教弟子的加入，戰況對天一越發的不利起來，尤其是在陸輝加入後。喬伊完全失去了靈活和刀法的優勢——因為陸輝比他更靈活也更擅長用刀。
靈絲手套覆上手，天蠶絲纏上十指，曲鈴音覺得自己該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4200 算肥了吧~
容我吐槽一下：索迪爾就是個變異版藏劍！哈哈哈哈哈。
其實索迪爾那一句話還真不是狂妄來著，他只是在裝逼！
「看，我的中原武學都這麼溜！」
然而他只會這種中原武學2333333
————————————————————
小段子。
喬伊：索迪爾，你知道你學的中原武學是哪家的嗎？
索迪爾：知道啊，藏劍的。
喬伊（狡詐笑，看著索迪爾的頭）：哦~~~~~（尾音拉長）
索迪爾：……你什麼意思？
第146章 開掛不好（已補完）
苗刀再次被彎刀攔下，陸輝握著雙刀反向一絞，喬伊手中的苗刀差點脫手。他死抓住手中的刀，大力得雙臂都發生了顫抖才讓苗刀沒能脫手。
可這泄力的一瞬間便被陸輝抓住了機會。陸輝兜帽下的臉上揚起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他對他面前的苗人青年做了一個口型：
「再∼見∼了∼」
然後瞬間舉刀向眼前人的脖子劃去。
喬伊雙臂顫動，雙臂的壓力暫時還未能緩過來，動作也沒有之前那樣快了，苗刀已經來不及格擋了。
忽然間，陸輝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的刀沒法再往前移動了。
空中佈滿了很多半透明的絲線，它們將他的刀一層一層纏繞的死死的，半點也拉扯不動。
喬伊抓住這個機會，將苗刀朝著陸輝的脖子劃去，陸輝棄刀後閃才躲開這一擊，然而空中佈滿的猶如蛛網般的絲線將他的身上割出了不少細碎的傷口，傷口處滲出的血絲將他一身白色的衣袍染得變了顏色。
陸輝手中的雙刀變成了單刀，他後退到一個較為安全的距離後便開始仔細的打量著這個新出現人物：
灰色的皮膚，一身遮住了大半張臉的黑色斗篷，斗篷的陰影下是一雙帶著螢光的藍色眼睛，臉龐露出幾縷灰白的髮絲……
這女人是天一教新產出的怪物嗎？
陸輝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他盯著前方喬伊和喬伊身後那裹著斗篷的女子，神色有幾分慎重。然而，只是一個瞬間，他眉頭一松，臉上又扯開一個燦爛的笑容，然後朝前方的人挑釁道：
「喲∼這是和我玩群毆嗎？真是不公平啊。」
說話的同時，他體內莫問心法運轉，疏影橫斜開始調息……
「現在我們再來比一比人數吧？」
原地出現了六個和陸輝一模一樣的虛影，他們的臉上都帶著如太陽版耀眼的燦爛笑容。
「切，不過幻象罷了。」
喬伊臉上帶著有幾分鬼氣的笑容，他五指向前擺出一個抓的姿勢。只是瞬間，他的身後好幾條巨蛇瞬間出現朝著陸輝的方向攻去。
然而情況並不像喬伊所想像的那樣，對方的虛影並不是幻象，他們的攻擊都是實體。
在巨蛇靠近對方攻擊範圍的時候，地上人影閃現，所有的蛇都被斬為了幾段。到處都是陸輝高速移動時留下的殘影，陸輝的速度在這一刻發揮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
喬伊這是第一次見到對方真實的速度，尤其是在這樣多的虛影的輔助下，這樣的速度才顯得尤為的可怕。
只是瞬間，喬伊的臉色便變得有幾分難看了，他的眉頭皺起，帶著幾分惱怒：
這傢伙剛才的速度還沒有這樣快，難道說在和他打的時候，這個明教一直都在戲耍他？
•
不管喬伊心中怎麼想？陸輝用出疏影橫斜再提高了速度，他就是決定要速戰速決了。他平時的速度就很快，但這次用上速度是他的極限了。準確來說，他的身體負擔不了多久這樣的高速移動，一旦超過一定的時間，他後面的攻速肯定會慢下來。這樣的話，他就危險了。
算了！不管怎麼說，還是得先解決掉這個天一的小子才行！他能感覺到那個天一小子身後人的危險。
所以，先解決一個是一個！
•
陸輝所有的虛影都在一個瞬間向著喬伊攻去。
•
剛才曲鈴音一看見那個明教一分為六就知道要不好了，於是十指操縱天蠶絲稍微變換了一下：
所有的天蠶絲在陸輝攻擊喬伊前的一刻環繞在喬伊的周圍，這有效的阻攔了陸輝的速度。
于此同時，曲鈴音伸手將喬伊一抓，然後帶著喬伊快速後閃，避開陸輝的攻擊範圍。
陸輝的刀幾乎是貼著喬伊的臉頰而過的，刀鋒甚至還割下了喬伊臉龐的幾縷髮絲。
就在陸輝準備跟進攻擊的時候，曲鈴音與喬伊同時召喚了玉蟾。
大大的玉蟾擋在了他們中間，爭取到一絲時間，就在這時間間隙裡，曲鈴音手中的天蠶絲便再次變化，變成了一道難以突破的屏障。
陸輝只好先停在原地，六個虛影看著被天蠶絲阻隔的另一邊曲鈴音與喬伊，同時笑道：
「天一的小子，怎麼不和我交手了呢？是、怕、了、嗎？」
他的話語裡帶著濃濃的嘲諷，他異色的眼睛遠遠的看著喬伊的眼睛，裡面有著不加掩飾的挑釁。
陸輝很明白嘲諷的作用，他也很清楚對誰嘲諷才最有效。那個黑色斗篷的女人看不出情緒，但那個天一小子似乎對於贏他這件事十分在意。
他的高速狀態撐不了太久，所以他選擇了出言挑釁。
•
聽見陸輝的話，喬伊的神色果然有些許變化，他當然也知道這是對方的挑釁，所以他並不打算舉刀上前和陸輝硬拼。雖然不想承認，但那個明教小子的速度太恐怖了，如果被近身的話，他有很大的概率會被對方割喉。
既然不決定近身，喬伊便收起了苗刀，一個手勢準備再次召喚毒屍或者靈蛇。
然而他的動作卻被曲鈴音攔下了。
曲鈴音將他拉到自己身後，然後向他微微搖了搖頭：
那個明教所有的挑釁都是沖著小伊去的，所以她可以理解為對方並不想對上她嗎？
她之前見過這個明教，在金水鎮附近的時候她就知道陸輝並不像他表現的那樣無害，今日一見——果然和她當初想得一樣：這個明教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
一隻光蝶在指尖纏繞，曲鈴音用出了迷光幻象。
轉瞬間這裡便出現了二十多個灰膚的黑斗篷女子，她們都是一個樣，更重要的是——她們都是實體的模樣。
曲鈴音站在其中微微抬臉，斗篷下那雙泛著螢光的眼睛向陸輝看去：
「你不是要比人數嗎？」
她聲音平靜，卻帶著絲絲涼意。
•
金發明教男子看著眼前一片片分不出幻象還是實體的人影，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ＷＴＦ！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陸輝：……明尊，我想舉報對面開掛！
•
雖然對於對方的這一手感到很是意外，但陸輝還是很快整理了情緒，開始冷靜的尋找其對方的本體。
他爹曾經告訴過他：
「長歌雖然能一人分幾人，但分出的那些都是虛體，本體永遠只有一個。這條規則對於這世上的其他幻象也是適用的，沒有人能真的分為幾人。」
本體永遠只有一個，這個原則無論怎麼樣都是不會有錯的。
陸輝看著不知何時拿回的另一把彎刀，異色的眼眸倒影在冰冷的刀刃是，看上去有幾分危險。
他帶著笑再次舉起了雙刀。
六道虛影同時動了，他們以極快的速度繞過了天蠶絲攔截的區域……
•
在陸輝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的時候，曲鈴音就知道要不好了，她十指翻飛，立即將外放的天蠶絲拉回來回防，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那個明教的速度太快了。
在天絕蠱加持的狀態下，她的動態視力提升了不少，可就是這樣她的眼睛也只能夠捕捉到幾絲那個明教高速移動時留下的殘影，而更糟糕的是對方本體加上分出的虛影都在快速異動，到處佈滿的殘影讓她有些分辨不出陸輝的具體位置。
而且，為了以防陸輝突破她的防線去攻擊喬伊他們，她不得不留下了一部分天蠶絲擋在她身後的位置。
•
疏影橫斜分出的雖然是虛影，但這些虛影是有實際攻擊能力的。再加上陸輝本身的速度又快，他利用這六個虛影在一瞬間同時攻擊了曲鈴音分出的身影。
迷光幻象能迷惑人的五感，但是如果要完全從五感上欺騙一個人，精力的消耗就有些大，不利於持久戰，所以曲鈴音選擇的是用迷光幻象來欺騙對手的視覺和聽覺。人對於外界資訊的獲取主要是來自於視覺和聽覺，所以曲鈴音這樣選擇也沒有什麼錯。
但這也就是說，曲鈴音的迷光幻象所製造出的分－身是完全沒有攻擊能力的，也是觸碰不到的。
•
手中的彎刀劃過眼前一個女子的身體，像是劃過空氣一般，完全沒有任何感覺。
六道虛影同時攻擊了眼前女子分出的身影無果後，陸輝臉上的笑容變得燦爛了：
他想他找到對方的本體了。
就是最左邊的那一個人！
•
天蠶絲還正處於回防狀態，曲鈴音便感覺自己脖子上傳來一陣涼意，沒人看得見的幽藍色光蝶在她的指尖環繞：
她的身影消失了。
然而陸輝只是微微愣了一瞬間就將手中的彎刀再次遞進一分：這種忽然消失的方式，作為明教的他玩得多了。對方跟不上他的速度，所以也不會那麼快逃出他的攻擊範圍。
刀上傳來的觸感讓他明白，這一次的攻擊再次落實了。他臉上的笑容擴大，異色的眼眸裡的冰冷和他臉上燦爛的笑容形成強烈的反差。
「呱——！」
耳邊傳來一聲刺耳的蟾嘯，他的攻擊不由自主的向旁邊滑去。
「你沒有機會了。」
帶著幾分涼意的女聲低低的從前方傳來，陸輝下意識轉頭向前方看去。在那陰影裡，一雙帶著螢光的藍眼映入他的眼中……
這什麼怪物的眼睛？
他腦海中這想法還未繼續下去，他的大腦就變得一片空白了。
•
趁著對方中了魅惑的這一瞬間，曲鈴音立刻操縱天蠶絲向著對方的脖子纏去。同時，一個小型的聖火焚城也在準備中。
她必須儘快解決掉這個明教，他的速度對她來說實在是一個威脅。
在天絕蠱的加持下，這是她第一次感到威脅：
剛才要不是玉蟾擋了那麼一下，她的頭現在估計就不在她脖子上了。她脖子上的傷口很深，她被割到了大動脈，暗紅的血液在一瞬間噴灑而出……
補天心法瞬間運轉，碧蝶第一時間為她止住了血。
•
當陸輝的意識恢復的時候，他的脖子處便傳來了一陣劇痛：
細細的絲線深深的陷進了他的脖子裡，鮮血漸漸的從他脖子的絲線處滲出，他現在完全沒有辦法說話了。
「夏哈甫！」
見陸輝正處於生死一線，另外兩個與天一教殘部爭鬥的明教弟子立刻隱身閃到了曲鈴音身邊。她們一個攻擊曲鈴音，另外一個則揮刀向著陸輝脖子上纏繞的天蠶絲砍去……
曲鈴音並不准備用天蠶絲回防，因為她並不覺得她們有什麼威脅性，她現在是鐵了心要殺陸輝。
如果不殺陸輝的話，她接下來的戰鬥都會很被動。
十指變換了一下，纏在陸輝脖子上的天蠶絲瞬間加大了力道，陸輝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痛苦了。
一個小型的聖火焚城沖著向她攻來的明教女弟子放出，那弟子閃躲不及便被這一下給重傷了。
「卡蜜拉！」
另一名明教女弟子看著痛苦萬分的陸輝和重傷的師妹，臉上帶著十分明顯的焦躁：她斬不斷這天一怪物的絲線。
所以她只能舉刀向那怪物攻去。
•
曲鈴音眼睛對上那名明教女弟子，正要以對付陸輝的方式讓她下場，卻不想：一支箭破空飛來，穿透她的咽喉……
強大的後座力讓她忍不住退了半步，天蠶絲的力道瞬間鬆開了，而那明教女弟子則抓住了這個機會虛晃了一招就拖著解開天蠶絲的陸輝向後竄去。
空中飛舞的碧蝶再次為曲鈴音止住血，她微抬手掩住脖子，然後抬眼向前方屋頂看去：
一隊暗色衣服舉著□□的人出現了。
唐門弟子到了。
正前方的一唐門男子有一雙暗沉的眼眸，他的半張臉被掩蓋在銀色的面具下。他此刻正面無表情的舉著千機匣，千機匣對準的方向正好是曲鈴音。
很明顯，剛才那一箭是他放的。
•
「真是……好久不見啊。唐無夜。」
曲鈴音低低的笑出了聲，她微微晃了晃脖子，她活動脖子時感覺關節有幾絲晃蕩，似乎並不如往常靈活了。
她的手指慢慢的拂過脖子處的傷口，補天心法下冰蠶訣（對，就是冰蠶牽絲的進化版，瞬發冰蠶）開始運轉，脖子上的破洞以及那道深可見骨的刀痕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只是轉瞬間便完全癒合了。
•
看著曲鈴音這情況的眾人有些驚訝了，他們站在原地並沒有輕舉妄動。
「這是什麼怪物？」
拉著陸輝的明教女子眉頭緊皺，她正掂量著是不是要上前試探一番那人是不是真的殺不死時，陸輝拉住了她的手:
「咳咳，她是殺不死的，亞斯卡伽。」
第147章 陰影之下
名為亞斯卡伽的明教女子有些不解的向陸輝看去：往常一直帶著燦爛笑容的金髮男子的臉上沒有半分笑容，他脖子上的血線未消，渾身血跡斑斑，顯得有幾分狼狽。
當時那些鋒利的絲線勒住了他的脖子，差點讓他喪命，同時他的四肢也沒少受那些絲線的攻擊。高速移動的後遺症和那些絲線的兇猛攻擊讓他現在只能夠勉強坐起，完全沒法再次攻擊了。
「我剛才割破了她脖子上的大動脈，而她卻好像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一般，咳、咳……」
一句話還未說完，陸輝便大力的咳嗽起來了，他脖子上的傷痕處又開始湧出了大量的鮮血。
「夏哈甫，你先別急著說話！」
亞斯卡伽的皺著眉，立刻從身上扯出一條繃帶將陸輝的脖子纏了好幾圈。
陸輝沉默了幾秒緩過來後又開口道：
「我懷疑她是沒有痛覺的。」
由於傷口在脖子上，脖子上又纏著好幾圈的繃帶，他的聲音聽上去有幾分奇怪。
「照這樣看，那怪物豈不是無敵了？」
亞斯卡伽心情有幾分沉重，剛才曲鈴音自我治癒的能力她也看見了，攻擊要害沒用，對方不受影響並且沒有痛覺。
「這簡直就是一個人形的兵器。」
亞斯卡伽看著場中灰膚白髮的女子，與中原人相比偏美豔的臉上扯開一抹帶著幾分冷意的笑容：
「或者說這根本就已經不是人了。將人變成這樣，天一教還真是……應該被聖火淨化的存在！」
•
「師兄，這……」
唐門打扮的女子表情嚴肅的看著聖蠍殿中央的那人，有些驚訝于對方的生命力：
傷到要害居然也沒半分影響嗎？
唐無夜面無表情的看著場中那人，心情的警惕又提高了幾分，他暗中迅速檢查了一下身上帶著的暗器後便一下子躍下了屋頂：
「我先下去試探，你們原地待命。」
•
曲鈴音有想過她與唐無夜再次見面會是怎麼樣的場景，也許是刀光劍影的，也許是虛情假意的……
但這樣的見面卻還是她未曾想過的。不過仔細想想也是，他是唐門的弟子，攻打燭龍殿各門派都會派人來，他回來也不足為奇，對敵人暗中放冷箭，講究一擊必殺一直都是他的風格。
見唐無夜一人獨自躍下屋頂，曲鈴音便大概知曉了他的意思：
想來試探我嗎？
她陰影下的眼睛帶著幽幽的螢光，向那躍下屋頂的唐門弟子看去，裡面竟帶著幾分甜蜜的惡意。
你既然已經過來了，就別想再活著離開了。
幽蘭的光蝶躍上指尖，迷光幻象啟動，曲鈴音的幻影再次佈滿了全場。天蠶絲悄無聲息的蔓延開來，布下一個個陷阱。
蜘蛛已經織好了網，只等待獵物入網的那一瞬間。
•
「把他交給在下吧。」
不知何時到達的萬花弟子低頭向亞斯卡伽出聲道。
他容顏如玉，眉眼柔和，臉上帶著使人如沐春風的微笑。
亞斯卡伽有些微愣的看著那人，對於是否把陸輝交給他照顧，她有些拿不定主意：她無法判斷這人是否真的如他外表那樣無害。
「在下青岩萬花弟子，楚硯。」
見對方對自己表示出幾分不信任，楚硯報出了自己的名字，語氣也算是誠懇。與此同時他身後的一人則有些好笑的勸著亞斯卡伽：
「這位明教的姑娘不用擔心，楚師兄的醫術一向很好。如今的情況，各大門派應該同心才對。」
他語調柔和卻也很清楚的表達出了一個意思：我們沒有壞心，在燭龍殿各門派互相幫助才是有利的。
亞斯卡伽被對方勸服了，便將陸輝交給了楚硯。她確實很擔心陸輝，陸輝是她師叔的孩子，在來中原的前一天晚上她師叔夫妻還請她幫忙看著點陸輝，讓他早點拐了心上人回家。
她答應得好好的卻沒想到燭龍殿會遭遇這些，她也沒想到以陸輝的實力和速度會傷得這樣重。
＃哦漏！我該怎麼和師叔一家說？＃
對不起，我沒看好夏哈甫，讓他被人打成了這樣？
•
見楚硯誠懇的報上名，對方似乎不領情，而沈青墨一聲勸對方就被勸服了。跟在楚硯身後的夏芷蘭臉上的微笑就不是那樣好看：
「沈師兄對付姑娘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厲害啊。」
聽出了夏芷蘭弦外之音的沈青墨面色有些不太好看，他喜歡夏芷蘭，但他卻不知道為什麼夏芷蘭對他的總是這樣排斥。
遙想以前，芷蘭也曾向他請教過書法，他們當時的關係也一直很和睦。但卻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們之間變成了這樣。
•
楚硯隨時帶著藥箱，陸輝受的多是外傷，上點藥包紮一下就差不多了。
見楚硯的手法確實是專業級別的，亞斯卡伽便又動了一個心思，她看了看重傷昏倒在曲鈴音身邊不遠處的卡蜜拉一眼後，便對禮貌的對楚硯開口問道：
「我還有一師妹受傷很重，不知先生可願出手救治？」
她出生西域，中原話說得不是很順口，口音有幾分奇怪。
楚硯倒也不怎麼在意，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他剛想說點兒什麼卻見那明教女子瞬間隱沒了身形：
「那就多謝先生了，我先去帶師妹過來！」
「亞斯卡伽！你別……」亂來。
陸輝一見亞斯卡伽隱身就知道她要做什麼，可惜他的話才說一半，亞斯卡伽就已經沖向了場中。
陸輝：……
亞斯卡伽你的腦子呢？！！！
現在場上和那女人鬥的只有一個唐門啊！他們打鬥會波及到你的！人多混戰時才是帶回卡蜜拉的最好時機！你就不會等唐門的人全上了再去嗎？
亞斯卡伽，你要是出了事我娘會揍我的！我娘揍我，我爹不會幫我的！
＃我的同門比我衝動系列＃
•
隱身偷偷潛入場中的亞斯卡伽剛要去抱卡蜜拉，就看見一團明豔的火焰鋪面而來……
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看來卡蜜拉帶不回了，她也要重傷了……
被火焰灼燒了半截手臂的亞斯卡伽緊咬著牙，快速躲過曲鈴音的正面攻擊，她舉起彎刀正準備迎擊對方那鋒利的絲線的時候，卻發現：
那絲線完全向著她的右側快速襲去，對方似乎完全忽視了她，只是在攻擊那個唐門男子。
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嗎？
雖然心裡有幾分怒意，亞斯卡伽卻也沒有浪費這個機會，她迅速抱起昏迷的卡蜜拉然後脫離了戰場。
•
天蠶絲形成的切割領域迅速向著唐無夜的方向襲去，曲鈴音完全忽視了剛才出現在她身邊的明教女子，她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先殺了唐無夜。
•
唐門制服的男子舉著千機匣十分靈活的四處遊走攻擊，場中幻象居多，他不好分辨，這些攻擊也就大多沒有落到實處。
在攻擊了有十多下後，他大概找出了對方的本體，於是迅速閃到一個合適的地方，浮光掠影用出，千機匣已經擺好了位置，目標心臟。
既然咽喉不是弱點，那就換一個地方吧，把常人要害的位置都攻擊一遍，他還真不相信對方不會受到半點影響。
不死之身？不巧，他還真不相信。
對方這樣明目張膽的顯示她的優勢，說不定只是誇大的表現，只是為了掩蓋她致命的弱點。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是不死的，就算是天一教復活的死人也是能夠被再次殺死的。
如果一次殺不死，那就多殺幾次，沒有誰的生命是真的無限的。
•
曲鈴音本體與幻影相互重疊互換，不停的變換著方位，她張開雙手，快速的轉了一個圈，關注了內力的天蠶絲在空中飛舞，形成一股極強的切割風暴向著唐無夜消失的方向席捲而去……
大幅度的動作讓她的兜帽有些搖晃，隱藏在陰影下的容顏若隱若現，四散的氣流將她的灰白的頭髮吹得有幾分飄揚。
•
唐無夜舉著千機匣看著她兜帽的陰影下那張若隱若現的臉，心跳忽然間停滯了一瞬間，不知怎麼的，他舉著千機匣的手微微顫動了一瞬間，他在追命箭發出的前一刻將千機匣的方向偏離了。
•
細微的破空聲傳來，一支箭擦著曲鈴音的頭髮而過……
嘶——！
布帛的撕裂聲響起，黑色的兜帽變成了幾條參差不齊的布條。沒有兜帽的掩蓋，曲鈴音那張隱藏在陰影下的臉徹底顯露了出來：
灰色的皮膚也無法遮掩的美麗容顏，眼角帶著奇異的令人感到不安的暗色花紋。那雙帶著螢光的藍色眼睛一暴露在天光下，其中的螢光便消失不見了。
在看清對方容顏的那一刻，唐無夜就愣住了，他往常暗沉的眼眸在這一刻瞬間收縮。
這一刻似乎世界都變得寂靜了，時間也就此停滯不前。
直到天蠶絲的風暴將他的雙手的血肉都削下來不少，劇烈的疼痛才拉回了他的意識。
「師兄！」
屋頂上的唐門弟子沖了下來，其中一個唐門女子在天蠶絲風暴接觸到唐無夜的前一刻迅速甩出了子母爪，然後將唐無夜拽出了天蠶絲的攻擊範圍，這才保下了他的一雙手。
可即使是這樣，他那一雙手也被削去了不少血肉，看上去鮮血淋漓，十分淒慘。
•
「好久不見。」
灰膚白髮的女子帶著溫柔的笑容看著唐無夜，她一身殘破的斗篷下的紫衣衣角隨風蕩漾，蕩開了一層層溫柔的波紋。
溫柔的好似她曾經的眼眸。
•
唐門制服的男子死死的握著千機匣，像是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一般，他直直的看著場中的女子，臉上的表情很難形容。
「好久、不見。」
他近乎艱難的吐出了這四個字。
•
「夏哈甫，你有沒有發現氣氛好像有點不對？」
亞斯卡伽輕輕拍了拍身邊的人一下，有些疑惑的問出了聲。因為現在場上太安靜了，似乎所有人都在看著場上那個天一教的女子，就連她身邊那個萬花的大夫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朝著那個天一女子看去。他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是震驚也像是一片空白，那是一種很難形容表情。
「哎？夏哈甫？」
在得不到回應後，亞斯卡伽再次拍了拍身邊的陸輝一下。然而陸輝依舊沒有回應她，她回過頭看去：
陸輝也在看著那個女子，他臉上的表情和那些人一樣奇怪。
第148章 以命換命
剛剛擊退索迪爾，喬伊以及其他天一屍人的淩虛陽和葉承風的步子僵在了半路。他們剛打算過來幫忙的。
鋒利的絲線在空中飛舞，在喬伊和索迪爾身前築起一道難以逾越的防線。灰膚白髮的女子站在正中央向他們微笑，灰白色的長髮在空氣中微微蕩漾，透著一種無生機的絕望。
她的模樣比起過去又變了不少，如果說是不熟悉她的人這一見面，恍然間認不出來也是應該的，可惜他們每一個人對她的容顏都很熟悉。
五官輪廓，包括她微笑時唇邊的弧度都還是那樣熟悉。
•
「師兄，你怎麼樣？」
唐門打扮的女子看著唐無夜鮮血淋漓的雙手，有些憂心的問出了聲。
「我無礙。」
唐無夜垂目看著自己鮮血淋漓的雙手，額前的碎發蓋住了眼睛，銀色的面具遮住了他的半張臉，這讓人有些辨不清他的神色。
「師兄，你認識那人？」
他身後另外一位唐門男子似乎有些好奇的問出了聲。
然而唐無夜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沉默著看著場中央的女子。
碧藍的蝴蝶在曲鈴音灰白的發間飛舞，幽幽的微光將她臉的顏色襯得更加的詭異，她現在的模樣和那些靜靜的躺在墓園裡的死人沒有什麼兩樣。
灰色的皮膚……
她被天一教煉成屍人了？！
•
「怎麼？還在商議嗎？」
環顧一周，見各派領頭的弟子都暫時沒有要上前的意思，曲鈴音便主動問出了聲。
「你們一起上吧。」
她低頭輕笑起來，語氣裡帶著幾分狂妄。帶著絲絲涼意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似鬼魅般縹緲。
•
淩虛陽提著劍，看著場中的人，臉上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他的視線落在她灰白的發上，又落在她灰色的皮膚上……
他緊抿著唇，握劍的手似乎也出現了一絲顫抖。
他夢中的景象成真了，他最擔憂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命運拐了一個彎最終卻依舊回到了原點，它依舊在向著那條看不見的路前行。
除了形式之外，結果與夢中相比沒有什麼不同。
所以說……
所以說、我到底能做到什麼啊？
想要救你這種話也不過是個笑話而已……
•
「師兄，我們要上嗎？」
藏劍模樣的男子提著輕劍，似乎正在掂量著是否要第一個沖上前去。
「不……」
葉承風攔住了他，他提著重劍臉上的神色有些難辨，似乎有幾分無措。
他知道曲鈴音是個五毒，也知道五毒分裂了。但他不知道她是跟著天一教走了，先是紅衣教，然後再是天一教……
葉承風都不知道該怎麼評判這一切了，這事情的發展簡直就像是個玩笑一般，像是那些戲文裡描述的一般巧合的可怕。
「這一點兒也不好笑……」
葉承風看著對方那灰白的皮膚和眼角的暗紋，喃喃自語道。重劍依舊在手，金屬的涼意從手心一直滲入他的心裡。
「師兄？你說什麼？」
「你們先去前面吧。這裡就交給我吧。」
•
「師兄，那女子……我看著好像有些眼熟。」
仔細的看著那天一女子的容顏，夏芷蘭的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種有些荒謬感覺，有些東西讓她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
「不，你沒見過她。」
楚硯拿著藥瓶的手僵在了半路，他臉上徹底沒有了笑容，淡青的眼眸裡沒有半分柔情，顯得冰冷至極也涼薄至極。
「師兄？！」
夏芷蘭有些詫異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楚硯這樣面無表情的樣子。但只是一瞬間，楚硯的臉上又蕩開了淺淺的笑容，只是那雙淡青色的眼眸裡依舊沒有笑意：
「師妹，你和師弟在這裡幫忙照顧傷患吧。」
他取出了掛在腰上不常用的那只筆，然後將手中的藥瓶遞給了夏芷蘭和沈青墨。
「師兄！我記得你是主修離經易道的！」
楚硯拿著筆，臉上帶著如面具一般的笑容，慢慢的向前方走去：
「可我並不只修離經。」
•
緋色的劍氣席捲而來，手持雙劍的紅衣男子首先躍向了場中。他的身後傳來一聲擔憂的呼喊：
「少涵！」
「師姐，你先去前面吧！這裡由我撐住！」
方少涵提著劍，漂亮至極的臉上一片空白，黑亮的眼眸中似有霧氣在彌漫。他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不能讓師姐她們出手！
他必須先想辦法攔住曲鈴音！
不能讓她們真的起衝突！
•
雙劍撞上了鋒利的絲線，兵刃相撞時帶起的氣流將方少涵的臉龐的髮絲吹得有些飄逸。
方少涵率先加入戰圈，這一舉動就像是一滴落入熱油裡的水一般，瞬間引起了多重反應。
隨著方少涵加入戰圈，葉承風也提著劍上前了。
葉承風斜插過來的一劍正好打在的方少涵的雙劍上，打歪了他劍招的的運行軌跡：
「這位秀坊的兄弟，我來幫你！」
「不必了。」
方少涵臉色變得不是那樣好看了，他主動出手對付曲鈴音就是為了防止其他人出手。他自己出手自己知道輕重，不會下狠手，但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
而另一邊的淩虛陽也很快加入了戰局：
「葉公子，貧道來助你。」
見方少涵率先出手淩虛陽就有些心急了，他認出了方少涵。上次在揚州，方少涵將曲鈴音打成重傷的事他還記得，在他看來方少涵要趁機解決舊怨的表現。
於是一個個氣場鋪滿戰圈，他也提劍上前了。
•
唐無夜放棄了千機匣，他換上了匕首：
「你們先去前面吧，我和其他門派的人一起就夠了。」
話語剛落，他就上前了，完全不顧自己才綁上繃帶的雙手。
「你們先去前面吧。」
唐門打扮的女子舉著千機匣站在原地，她吩咐了其他的人向前走自己卻沒有挪動半步，她準備留下來幫忙。
「三彩師姐，你不走嗎？你不走的話我也不走。」
又一唐門服飾的男子帶著幾分調笑道，然而下一刻一柄匕首架在了他脖子上：
「再亂叫我名字，就讓你橫著出去。」
•
坐在一旁的陸輝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嚴肅了，他伸手重新將雙刀拿在手上。然後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一瓶藥，他用牙齒咬開蓋子正打算喝下……
一旁的亞斯卡伽眼疾手快的奪走了他手上的藥，面色冰冷的問他：
「你想幹什麼？」
「我想去幫忙。男子漢大丈夫就這樣坐在一旁看著，太不地道了。」
他回答得十分誠懇。
亞斯卡伽：……呵呵，你有那樣正直過？
「悠著點吧！就你現在這樣還折騰，當心把命玩掉！」
亞斯卡伽說完話，還不等陸輝反應便用刀背砸暈了他。就陸輝現在這狀態，打暈他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
索迪爾重傷敗退，喬伊和曲鈴音聯手，鋒利的天蠶絲席捲全場，各種毒屍和召喚物再次出現。
方少涵的雙劍再一次被葉承風的輕劍攔下，楚硯的氣勁又一次不小心打偏到了唐無夜的匕首上……
趁著眾人都出現亂子的時候，曲鈴音變換天蠶絲優先向唐無夜襲去……
「鎮山河！」
一柄泛著藍光的劍插—入地面，八尺氣場瞬間張開，向唐無夜襲去的天蠶絲被攔在了氣場之外，停滯在了空中。而趁著這個瞬間，淩虛陽一把抓住唐無夜的手臂，將他拉出了天蠶絲的攻擊軌道。
他想要曲鈴音能在天一失敗後活下來，那就不能讓她直接造成太多傷亡。
【可她依舊是個天一教。淩虛陽，你還真是虛偽。】
【……】
【你承認了嗎？看看你的心，和我相比，到底誰更低劣呢？你要是有勇氣，直接一點的話，就不會造成今天這局面。】
•
停滯在空中的天蠶絲，忽然改變軌道向著方少涵襲去。方少涵正旋轉著劍與喬伊爭鬥，鋒利的絲線猛然間纏住了他的手腕……
劇烈的疼痛傳來，他的右手手腕上瞬間多了幾道血痕，右手的劍不禁脫手。
喬伊抓住機會一刀刺向他的脖子，與此同時靈蛇盤旋而上。方少涵盡力想閃躲，只可惜手腕被天蠶絲牽制，那像是要斷裂般的疼痛讓他的身影不是那樣靈活了。
他右臂中刀，脖子差點被蛇咬中，還好楚硯忽然的一個攻擊讓靈蛇偏離了位置，而且葉承風一劍斬掉了靈蛇的頭顱。
•
淩冽的琴音傳來，道道氣勁向著曲鈴音襲去。
曲鈴音不得不一個手勢，收回了天蠶絲回防，同時她也給自己加了一口血，使血線維持平衡。
方少涵的右手這才堪堪保住，不過也沒有力氣在提劍了，他只好改為單手劍法。
•
幽藍的光蝶被一把抓碎，化為了一陣光粉。
曲鈴音解除了迷光幻象。這種近身混戰，迷光幻象的用出不大，而且迷惑多人消耗的精力也太多。
曲鈴音雙手操縱著天蠶絲向四周切割，於此同時，一個大的聖火焚城也在準備中。
她暗示喬伊退開，當眾人再次近身時，明豔的火焰瞬間從她的身邊炸開。
那跳躍著的火焰豔麗得似一朵開在彼岸的紅花，著美麗的紅花蔓延而過的地方便留下了一片焦土。
純陽的氣場沒能抵擋幾秒便被這火焰擊潰，所有人身上出現了或多或少的燒傷。
•
「這招數……」
場外撥琴的秦徵羽看著火焰中那道人影，忽然想起了什麼。他攔下了取出琴中劍的祝重霄：
「師父……那個人，可能是師妹。」
他的話說得有幾分艱難，語氣裡帶著幾分不確定。
聽見秦徵羽的話，祝重霄抬眼開始仔細觀察起了那混戰中央的女子的容顏。
然後，他僵住了身體。
那雙淡色的眼眸中的瞳孔有一瞬間的收縮。
•
「阿音，你不能一錯再錯了！」
身上被天蠶絲割傷多處的葉承風終於開口了。的額角上都是鮮血，說話時，那鮮血順著臉頰低落下來，顯得有些狼狽。
「阿音，你回頭吧。」
淩虛陽的一向清冷的臉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跡，一身道袍被火焰燒得有些殘破。
「少那樣喊我師姐，你們不熟！」
喬伊滿臉不悅，首先指揮了毒屍攻擊。
曲鈴音像是沒有聽見他們的話一般，也操縱天蠶絲輔助喬伊攻擊。
然而淩虛陽和葉承風的這兩句話終究還是被場上戰鬥的其他人聽在了耳中：
他們和阿音認識？
•
重劍出手，一把砸在了毒屍的頭上，然後帶著不加掩飾的力道向著喬伊襲去。淩虛陽持劍向前一劃，冰藍的劍氣朝著曲鈴音攻去……
天蠶絲纏住葉承風的重劍，讓他不得寸進。方少涵和楚硯立即接手，幫主葉承風攔住喬伊的攻擊。
銀笛轉手放到唇邊，尖銳的笛音響起。淩虛陽瞬間便感覺自己的心臟遭受了一記重擊……忽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差點摔倒在地。
曲鈴音墨藍色的眼眸直直的向前方看去，正好望進一雙暗沉的眼眸裡。
淡淡的螢光在她的眼底彙聚：
「你為什麼還活著？」
•
【你為什麼還活著？】
夜裡無數次的夢境在此刻重疊，彙聚成了同一句質問的話。
唐無夜暗色的眼眸直愣愣的看著她，身體的動作僵住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就好像時間在此刻靜止了一般。
【你難道不應該來陪我嗎？】
上窮碧落下黃泉，永不分離。
我已身在地獄，你為何不來？
•
【是時候該了結了，你為何還活著？】
【你為何還活著？】
【為何還活著？】
……
充滿惡意的質問被一下子灌注在了唐無夜的腦海中。
他本就無光的眼眸徹底暗了下去，然後他慢慢舉起了匕首向著自己的脖子劃去……
•
「師兄！」
一隻箭準確的打中唐無夜手中的匕首，匕首落地時的聲音喚回了唐無夜的神智。
曲鈴音面無表情的向那個方向看去，唐門打扮的女子正舉著千機匣，毫不畏懼的直視著她的目光。
曲鈴音唇邊拉開一道極冷的弧度，她看著那個唐門女子，眼中的螢光又重新彙聚……
唐仨彩看著那雙眼睛，忽然間大腦一片空白……
她將千機匣轉了頭，對準了自己的心臟。
「仨兒姐！」
唐仨彩身後的男子忽然抱住了她，搶下她手中的千機匣，止住了她自盡的行為。
•
唐無夜再次提起匕首向前攻去，天蠶絲抵住了匕首的攻擊，他暗沉的眼眸辨不清神色的看著曲鈴音：
「你有怨，我知曉。你向著我來便是，用不著牽扯其他人。」
「向著你來，你還真是會說大話啊。」
曲鈴音的唇邊勾起一抹極為諷刺的笑容，然後她再次操縱天蠶絲向唐無夜的脖子割去：
「你的謊言已經夠多了……」
唐無夜看著她沒有說話，他忽然間丟掉了匕首。天蠶絲馬上就要纏上他的脖子了，他也沒有任何舉動，依舊站在那裡似乎放棄了抵抗準備赴死。
我的命，給你了。
【作者有話：4400 的大章，算是爆更了。哈哈哈哈哈，大家都以為對方會下重手系列，爭著上前都是一個表現：放著！我來！你別動手！
謝謝昨天給長評的小天使。
另外大家可以去看一下147章的長評，一個文藝範的，一個斷腿寫的唐無夜的自訴，那一樓又有一個喵哥的自述，都快成818樓了。大家簡直會玩！我服了！
@蘇仨兒
這裡的炮姐「唐仨（sa一聲）彩」由群裡蘇仨兒友情出演。哈哈哈哈，你們可以嘲笑她給的id。
悠于 2017-6-26 08:56
第149章 斷裂的弦
唐無夜一直睜著眼看著曲鈴音，似乎想要一直看著她直到生命的盡頭。死亡將至，他心裡卻忽然有了一種說不清的輕鬆感，他認真的看著曲鈴音，用心的記下她的容顏——也許這是他最後一次機會這樣好好的看她了。
鋒利的絲線剛剛接觸到他的脖子……
一柄劍橫插過來，落入他的面前，淡淡光暈的氣場鋪開，將這絲線彈開了一分。而後有一柄劍斬在了這絲線上，一個人影擋在了唐無夜的面前。
葉承風舉著重劍，緊抿著唇看著曲鈴音。有血珠從他額頭滑落，劃過眼睛，在睫毛上留下一些細碎的血珠。
不遠處的淩虛陽臉色發白，一身道袍已被血染成了紅色。他剛才分心救下唐無夜時腰間中了喬伊的一刀。
不管怎麼說，那個唐門弟子絕對不能死在這裡，不能死在阿音手上。
他也不能死在這裡。
清冷的丹藥入口，他強打起精神，再次提劍斬殺了一隻靈蛇。
上官師伯贈與他的丹藥，這是最後一顆了。
•
曲鈴音看著眼前的藏劍弟子，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便操縱天蠶絲攻擊。葉承風自然不會就此順利的讓她的天蠶絲纏上，他用重劍迎上了天蠶絲的攻擊。細細的絲線飛快的圍繞著重劍繞了一圈又一拳，將重劍纏得死死的。
葉承風能感覺到曲鈴音通過天蠶絲施加給自己武器的壓力。
曲鈴音加大了天蠶絲上的壓力，她冷眼看著葉承風，在等待著他武器破碎的那一刻。
然而葉承風卻認真的看著她，然後微微笑了，他雙手舉著重劍，開始旋轉，施加在劍上的力道越來越大……
•
這世上有很多人意想不到的事每天都在發生。就好像有人會忽然遭遇意外死去，有些東西會忽然變得一文不值。
就好像曲鈴音從未想過天蠶絲會斷掉。
曲鈴音自己也經歷過不少意想不到的事情。恰好，每一件她經歷的意想不到的事都不是什麼好事，那些帶來的都不是什麼好的回憶。
這次也不例外。
天蠶絲是她從紅衣時期一直用到現在的武器，它柔韌鋒利，或許還有些陰狠。她用這絲線割裂過不少人的脖子，也用這絲線絞毀過不少人的武器……
天蠶絲的堅韌與鋒利是她一直看見的，她也曾認為天蠶絲會一直伴隨她直到歲月的盡頭。
所以，她不曾想過它會斷掉，不曾想過它會被那柄金色的巨劍斬斷……
斷裂的天蠶絲被撕裂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慢慢的從空中飄下，像是春日裡細細的雨絲。
那名藏劍弟子的眼睛正執著的看著曲鈴音，他的眸子裡有一絲金色，暖暖的，像是被碾碎的陽光。
「阿音，你不能殺他。」
•
「羽兒，你留著這裡。」
明明是毫無波動的話語，秦徵羽卻從中聽出了些許難以明說的情緒。
祝重霄將劍收回了琴中，然後他抱著琴上前了。
帶著金屬指套的手指在琴弦上來回波動，一小段樂曲從他指尖滑出，青色的音域瞬間放出，將場上所有戰鬥的人籠罩其中。
•
曲鈴音從背包裡隨意的拿出一柄制式長劍，直接對著葉承風身後毫無戰意的人襲去。
沒有了天蠶絲的制約，她對於全域的掌控弱了很多。也就無法再有效的制約葉承風的舉動。
長劍撞在了葉承風的輕劍上，劍身上很快便出現了裂紋……
不行……
一般的武器完全沒有辦法與這個人相抗衡，失去慣用武器的曲鈴音的就如同失去了毒牙的蛇一般，戰鬥力大打折扣。
•
葉承風一劍挑開曲鈴音的武器，一邊對著身後的人說道：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失去了戰意，也不知道你們是什麼恩怨。但是如果你死在這裡的話，你覺得唐門會怎麼做？」
他全力抵抗著曲鈴音的攻擊，所以沒有回頭。雖然他的占了武器之利，但曲鈴音的內力修為高出他不少，她的每一次攻擊，劍風劃過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些裂痕，所以葉承風抵擋得也是有些吃力的。
唐門會怎麼樣？
唐門會殺了她。
也許是葉承風的話起作用了，唐無夜的意志終於不再那樣消沉了，他再次拿起了匕首。
•
明明就差一步了……
只差一步，唐無夜就能被她殺死了！她浪費了兩個大型魅惑的精力，然而他卻總是好運的逃過一劫。
看著眼前葉承風那雙似有碎光的眼睛，曲鈴音終於決定下狠手了。
點點螢光在她眼中彙聚，她直視著葉承風的眼睛，而葉承風也沒有閃躲視線……
當那雙帶著螢光的眼睛映入他眼中的時候，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他身體的動作僵住了。
為了節約精力，曲鈴音並沒有對他下自盡的暗示，她只是讓他的精神恍惚了，然後趁著他精神恍惚的瞬間一劍向他的心臟刺去。
當——！
金屬的撞擊聲響起，她的長劍撞在了唐無夜的匕首上，她抬起臉直視他的眼睛，她能夠想像自己目前的表情有多麼難看。
唐無夜並剛與她的目光一接觸便移開了眼神，他沒有與她對視：
「阿音……」
他開口才喊了一個名字，便被打斷了話。
「你閉嘴！」
曲鈴音加大了攻擊，然後虛晃一招，直接棄劍一掌打在唐無夜的身上。蠱毒與內勁被一起打進了他的身體裡，唐無夜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停滯了那麼一瞬間，然後距離的疼痛從他身體的內部傳來，他忍不住咳出了一口鮮血。
他的內臟被那內勁震得破損了。
銀色的面具掉落在地上，搖晃了兩下。
曲鈴音看著他那張陰鬱蒼白的臉，眼中情緒莫名。銀笛放到了唇邊，她正打算催動蠱蟲，卻不料身體裡內力的運轉忽然一陣停滯，泠泠的琴音從她身後傳來……
•
白衣的長歌男子抱著琴，正看著她。他神色有些冷淡，薄唇微抿著，顯得有些不易親近。淡青色的音域正從他腳下鋪開。
•
「我不明白，」
曲鈴音將銀笛從唇邊拿下，她的表情有些難以形容，似乎帶著些幽怨也似乎帶著些迷茫：
「你們為什麼都要救他？難道說他的命格外金貴嗎？」
她目光掃過葉承風正滴著血的手，掃過淩虛陽被染紅了半身的道袍，再掃過方少涵目前低垂的右手……
她唇邊勾起了一抹有些諷刺的笑：
「唐無夜，你的命還真是貴重啊。有這麼多人願意為你拼命。」
•
祝重霄看著曲鈴音唇邊那抹似諷刺又似自嘲的笑，目光有一瞬間的恍惚。然而他手上的動作卻也沒有停下，他撥弦的手越來越快，曲調一次比一次急，攻擊也一次比一次密集了。
疏影橫斜製造出了成片的虛影，他琴聲的威力在擴大。
•
在琴聲和音域的干擾下，曲鈴音能感覺自己經脈都要開始慢慢凝結了。那個長歌帶來的干擾太大，必須先解決他。
迷光幻象隱藏身形，曲鈴音在葉承風和唐無夜的眼前消失了。然而下一秒，她出現在了祝重霄的身邊。
她一劍斬向了祝重霄，然而對方並沒有動作，依舊在撥弄琴弦。直到劍鋒快要接觸到他的時候，他消失在了曲鈴音的面前，然後出現在了其中一個虛影的位置上。
麻煩！
長歌的影子與自身換位的招數確實讓人很難抓住他。不知怎麼的，曲鈴音感覺自己今天的內力消耗特別快，內力和精力，無論哪一個消耗完對她來說都是極為不利的。
既然不好抓住他，而他又不看她的眼睛，最適合的招數也只有聖火焚城了。
•
在場外輔助祝重霄鋪設音域的秦徵羽看著曲鈴音和祝重霄打鬥時的身影，微微歎了口氣：
這還真是，相見不相識啊。
他撥了撥弦，對曲鈴音試探著施展了一個平沙落雁。去發現：完全沒有任何效果！對方連半點反應都沒有。
秦徵羽：……講真，師父。你真的覺得我叫她師妹合適？
（曲鈴音目前的天絕蠱免控率為６０％，秦徵羽控制不成功是他臉黑。）
•
明豔的火焰自曲鈴音的方向綻開，向著祝重霄的方向呼嘯而去，火焰呈扇形攻擊範圍，剛好將祝重霄所有的虛影都覆蓋在其中。
這樣不加掩飾的狂暴內力……
祝重霄微微沉了心，他十指平放在琴上，然而下一刻開始快速撥弄，十指的動作快成了虛影。陰性的內力外放形成一個淡青色的域將他包裹在其中，將這怨毒的烈火擋在了外面。
這招數和秦徵羽曾經用過的一樣，曲鈴音自然也是見識過的。所以她冷笑著加大了外放的內力……
•
火焰多持續一秒，祝重霄的壓力就更大一分，他指尖的動作在還加快，撥出的琴音已經分不出曲調了，顯得有些尖銳刺耳。
「叮——」
有一絲細微的聲音傳來，祝重霄意識到了什麼，但他還來不及反應，他指尖的琴弦便斷裂了一根。
由「音」構成的域終於出現了一絲很小的裂縫。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即使這樣小的裂縫，在這一瞬間裡也已經足夠了。
【作者有話：
曲鈴音：唐無夜，你的命還真是貴重啊。有這麼多人願意為你拼命。陣營女神了不起？呵呵。
葉承風：啥？我難道不是在為阿音拼命？
淩虛陽（一臉不解）：我什麼時候為他拼命了？
方少涵（臉色難看）：我不好龍陽，謝謝。
唐無夜：……
唐無夜：曲鈴音，你是不是傻？
曲鈴音：我感覺我今天內力消耗特別快。
楚硯（微笑）：你的錯覺。
有一種花叫做西蘭花（吸藍花）。
ｐｓ：吸取敵方藍條（內力）的萬花。
第150章 睜眼瞎說
當一絲火焰穿透屏障進入的時候，整個域便像是被慢慢加上裂縫的琉璃，在一瞬間崩潰。
•
當火焰散去之時，祝重霄一身整潔的白衣已被燒得殘破不堪，他身上多了好幾處燒傷，雙手十指已是血跡斑斑……
然而他的表情越依舊沒多大的變化，連眉頭也沒有半分改變，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十指在琴弦上的劃動沒有半分停滯或是顫抖。
這個人不像是人，倒像是個永遠只有一個表情的石像。
•
時間慢慢的過去，曲鈴音的精力早已耗光，內力也開始慢慢的顯露出不足來。高強度的戰鬥久了，喬伊的體力也有些撐不住了。
汗水浸濕了他額前的發，他的揮刀的速度已經有些變慢了。再加上唐無夜轉了戰場，開始主要攻擊他了，招數沒有半分留手。
•
最後一招放出，曲鈴音的內力完全告罄了，她的體力也撐不住了。
而和她戰鬥的人中還有兩位似乎還有一些戰力，他們分別是一個萬花，一個長歌。殿的邊緣處還有兩位萬花弟子，一名明教女子，一名長歌男子，以及兩個唐門弟子。
錚錚的琴音響起，一道氣勁打在了她的腿腳關節處，她身影一個搖晃。轉瞬間，那長歌男子的劍以及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劍光森寒，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
見曲鈴音被挾制，喬伊便棄也放棄了抵抗，他任由唐無夜的匕首架上脖子，然後極為平靜的道：
「你們抓她沒用，聖教內部的消息，她並不知道。相反，我到是知道很多東西。」
對方已經戰敗，沒有絲毫抵抗的樣子，更重要的是知道不少天一教的消息。
活的俘虜意味著什麼，唐無夜比誰都清楚。就算他再看這個天一的小子不順眼，他也沒有再將手中的匕首壓下一分。
書雁師姐出了問題，太-祖母曾經囑咐過他們，攻打燭龍殿的時候儘量留意塔納相關的消息。哪怕找到一絲一毫也好。
•
「你知道很多東西？」
唐仨彩舉著千機匣慢慢的從牆邊走了過來，她看著看著喬伊那帶笑的模樣，眼中透出明顯的不信任：
「那麼你的意思是，你會告訴我們了。」
「那要看你們的誠意。」
喬伊抬起臉來與她對視，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為了不讓人有對他動手的藉口，他相當配合的扔掉了武器。
「談條件嗎？」
唐三彩冷哼一聲，然後千機匣直接對準了被壓制住的曲鈴音。她看著喬伊，臉上的表情極其的冷淡：
「我看你剛才似乎挺緊張她的，她是你什麼人呢？」
看見她的舉動，祝重霄的眉頭有一瞬間的輕皺；楚硯的低垂著眼，看著手中的筆；淩虛陽默默的換了位置站，剛好擋住了曲鈴音身前……
•
「只是師姐而已。你確定要威脅我？我真的知道很多事的……」
說到這裡，喬伊低聲笑了起來，他看著唐仨彩的眼裡充滿了惡意：
「比如說你們唐門那個急於求醫的大小姐。」
他話語剛落，便感覺自己的腿彎處被人狠踹了一腳，於是瞬間身體便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千機匣抵上了喬伊的額頭，唐三彩面色冰冷的看著他：
「你真以為你很獨特，這燭龍殿裡的天一教可多得是，少你一個也不稀奇。」
「是不稀奇。難道你認為他們人人都有煉屍的經驗嗎？又或者說有煉屍經驗的會願意告訴你們嗎？」
年輕的天一教男子並不慌張，他似乎極為自信自己不會死在這裡。
唐仨彩冷著臉，慢慢的放下了千機匣。
因為他說對了，他們還真不敢保證能在活捉一個天一教這樣核心的弟子。
•
曲鈴音站在原地看著喬伊與對方攀談，她一句話也沒說。她確實不知道很多事，喬伊要做什麼她只要配合就好。
•
一條鎖鏈纏上了曲鈴音的手腕，她體內的內力便感覺完全不到了。
這鎖鏈有問題！
她抬頭便看見了唐仨彩那張帶著些諷刺的臉：
「白骨哀，你們天一教用來鎖人內力的陰毒東西，用在你身上倒是很合適。」
見曲鈴音盯著她看，唐仨彩便回憶起了剛才被她一眼控制的不愉快經歷，於是便開口道：
「她這雙眼睛還是刺瞎比較好吧。」
她這話一出口，周圍的人便齊齊變了臉色。
「姑娘慎言。」
祝重霄第一個開了口，他撕下一片布條將曲鈴音的眼睛蒙上後才繼續道：
「小女給諸位添麻煩了，祝某改日必當登門賠罪。」
祝重霄這話一說口，除了在牆角看戲的明教女子和一旁綁繃帶的方少涵外，其他人皆是一臉震驚的樣子。
方少涵聽見這話，眉頭皺了皺，他繼續綁著右手繃帶，當做沒聽見一般。只是他的倆色不怎麼好看。祝重霄的這一番話讓他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記憶。
•
「這人是您女兒？」
唐仨彩有些吃驚的表情：長歌和天一教的人扯上關係了？這還真是怪哉啊。
「前輩，你別是弄錯了。」
深知曲鈴音五毒背景的唐無夜開口了，他覺得這件事有些荒謬。
「小女自幼養在深閨，很少見人，是以不知世間人心險惡。三年前，小女無故失蹤，祝某一直未能找到小女的蹤跡。直至今日，燭龍殿一見，才發現小女竟被天一教帶走變成了如今這般六親不認的模樣。」
祝重霄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他說這一段話時顯得尤為的認真。
但眾人的臉上還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
前輩！你這是在編故事逗我們吧！這事情還真是夠巧合夠曲折的！
「我師姐和長歌沒關係！你的故事編得真沒水準。」
對於祝重霄的這一番話，喬伊是第一個反駁的。他和曲鈴音從小一起長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他怎麼不知道曲鈴音一直被養在長歌？
長歌這人看著一張很正經的臉，沒想到編起故事來還不臉紅的。
真是——臉皮夠厚！
祝重霄的話對曲鈴音心裡也是一陣衝擊：
我什麼時候去過長歌了？
我什麼時候冒出個爹了？
……
她張了張口，正準備反駁，一隻手搭在了她後勁上——她忽然說不出話了。
青色長衫的長歌男子帶著溫雅的笑從曲鈴音身後走出：
「她確實是我師妹。而且，我怎麼不知道師妹何時有了一個師弟？還是個天一教的師弟。」
秦徵羽看著喬伊，眼中沒有半分笑意。
然而他的內心卻在興慶：平沙落雁終於成功了！只希望師妹不要再這個節骨眼上開口，不然的話要帶師妹平安離開的事就麻煩了。
•
淩虛陽與葉承風相互看了看，他們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懂這事情的發展了，然而卻又在心裡暗自支持了祝重霄的說法。
「原來如此。」
葉承風恍然大悟般的點了點頭。
而淩虛陽則乾脆看著自己手中的劍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附和了葉承風的話。他向來不擅長說謊，這樣就已經是極限了。
楚硯正在幫忙治療傷患，聽見祝重霄的話，他臉上的笑容依舊，看不出他心裡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高亮提示！我在這裡統一回復上一章。
我承認，我這不是甜寵文，甜寵只有結局有。
所以說男主渣男直男癌的可以停停了。我可以理解你們支持探雪，但是不能理解你們黑其他人。
還有，我不太喜歡不管不顧肆意妄為，女主最高實力也就這個樣子，不滿意的可以退了。
為什麼不能殺唐無夜，上一章的小段子就很明白的說了。
【曲鈴音：唐無夜，你的命還真是貴重啊。有這麼多人願意為你拼命。陣營女神了不起？呵呵。
唐無夜：曲鈴音，你是不是傻？】
殺唐無夜的後果，我來告訴你們。
他是無字輩，是唐門直系，又是遺孤。唐門是個護短的門派，唐老太太是初唐四傑之一，她一般不出唐門。不巧，燭龍殿她剛好來了的。
唐老太太的實力怎麼樣？我可以告訴大家，燭龍殿裡所有掌門的實力都沒她高。
道長和二少他們確實不知道曲鈴音和唐無夜之間的恩怨，而且他們的目的很明確：不能讓唐無夜死在曲鈴音手上。
因為唐無夜死在曲鈴音手上，曲鈴音就會遭到唐門的集體追殺。別說什麼她而過復活這種話，在某些情況下，死不了可是比死更可怕的。
會復活的話，那就分屍分別埋了之類的唐門也不是幹不出來。
在好一點的結局大概就是一直在被追殺，但沒被抓到。
反正是永無止境的逃亡路。
這種情況女主喜歡？
天一後面她會恢復現代記憶的，投影性格的影響將會降到最低，你覺得她會喜歡一直逃亡？
天一勢弱了，烏蒙貴是怎麼活下來？是瑪索用屍人解藥交換的，你覺得天一教能夠庇護她嗎？
再來說說渣男直男癌的問題。
她目前的身份是個天一教，是邪派。而唐無夜在所有人眼裡是唐門派來燭龍殿幫忙的。
道長二少包括秀爺他們掌門可是被抓來燭龍殿了，他們在救掌門的途中放水就已經是極限了。他們都是正派的性格，也不說那種狂放肆意妄為不管不顧的人，你覺得他們會幫阿音殺唐無夜？
對於自小受到的教育來看，道長和二少放水就已經很糾結了。
是不是男主必須要事事順著女主寵著女主不計後果，不管對錯才是好男主？只要不是這樣就是直男癌，渣男？
我也是不懂了。
渣男的詞條和直男癌的詞條網上有，大家可以看看，哪一條，道長和二少對上了？
我覺得道長對女主都夠溺愛的了，要一個人放棄原則去愛一個人我覺得是有點過火的，恰好，道長觸碰了他的底線，明知道女主後面會走上為禍一方的道路，他卻依舊不想傷她，只想阻止她。我覺得這個都是蘇了的。結果沒想到大家還覺得不夠。
淩虛陽只有３顆丹藥，他師伯贈與的，拿來救命的東西。我可以說他基本都間接或直接的用在了女主身上。
第一顆，給女主用來止痛了，暴殄天物。
第二顆拿給花哥當女主的診金了。
第三顆，他吃了，可喜可賀，３個丹他自己終於吃了一顆。因為他不能死在這裡，不能死在曲鈴音手上啊。他知道要是自己死在曲鈴音手上的話，純陽宮會是怎麼樣的態度。
２個鎮山河全給唐無夜了，他自己滿身的傷，他和二少都是正面攔曲鈴音的，所以受傷最重。他在拼命，你說他是為了唐無夜？在逗誰笑呢？他和二少可沒有阿音那樣強的自愈力，也不能復活，死了可就是真死了。
唐無夜死其他人手上，你看他會不會這樣拼。
他是在感情方面不太果決，因為他太喜歡啊，所以克制，尊重對方。有人說他要是早強硬點帶走女主就不會出這些事了。
是不會啊，但女主喜歡他嗎？這做法尊重人嗎？他強硬帶走？強取豪奪？這特麼逗我？
他回純陽覆命，阿音傷勢未愈，留她在萬花養傷，還拜託楚硯好好照料她。他會想到曲鈴音自己那麼作死？會跑出去？他會想到楚硯結果是那麼個心思？
因為我寫文主要是用女主視角，所以是不是道長視角就被人忽略了。說女主憋屈，道長他還委屈呢。認為道長對女主做得不夠的，我問一下，女主對他做過什麼？
再來，我們說二少。
二少攔下曲鈴音因為他知道後果，藏劍是要背家訓長大的。他在燭龍殿這樣放水已經糾結死他了。燭龍殿被抓的可是他們大莊主啊。
他和阿音打全程用的輕劍，只是抵擋，沒有主動攻擊，還拼命為唐無夜擋刀子。你說他傷重不重。
他全程只用了一個風來吳山，就是斬斷阿音天蠶絲那裡。除此之外他一個風車都沒轉過。
再說他哪裡對不起曲鈴音了？
他開始誤會曲鈴音後有做什麼不好的？他只是鬧了下彆扭，跑到道長面前猜疑了一下，然而他連猜疑暗示都不會。哪有當著主角面黑主角的？耿直過來了頭。
他渣男？直男癌？渣在哪裡？直男癌在哪裡？
這年頭，正派性格的人都成渣男了嗎？
大家可能覺得女主很在意唐無夜死不死的問題，我可以說恢復了現代記憶的她來說，根本不在意這些。唐無夜死不死關她啥事？
事事順著你由著你不論對錯的，不是伴侶，是僕人，是傀儡。大家都不是小學生了。
我的男主分正派性格和邪派性格，正派的不抹黑，邪派的也不洗白。
唐無夜，喬伊，陸輝，探雪（？）屬於邪派性格。
楚硯是異類，非正非邪，中立派。
我們來聊探雪，雖然我給她開支線，但我真的不洗白她。
她是會在阿音殺唐無夜的時候遞刀子，笑著看她殺。因為她沒有三觀，而且沒用門派概念，她肆意妄為不管不顧後果的。
她巴不得阿音成為她這樣的人，人人懼怕她追殺她，只有她能接受阿音。大家覺得這是好性格？
她永遠不會傷害阿音？這說法誰給的勇氣？
初次見面她差點挖了阿音眼睛，是不是忘了。我可以說，如果不喜歡了，她做的事只會比唐無夜更殘酷。
因為她本身就偏惡質，純粹的惡。
阿音和她的好感是怎麼來的？是作弊得來的，魅惑硬刷的。
要沒有這些好感做基點，你看她會怎麼做？
荻花宮其他聖女候選為什麼那麼怕探雪？都不細想的嗎？在荻花宮阿薩辛眼皮底下她都敢那樣肆意。
今天先說這三個，要是有機會再說其他的。
再說一次，不滿意和劇情的，看得心煩的，可以退了。
我承認，不是甜寵文。另外，我改文案了。大家晚安。
第151章 鮮豔的血
祝重霄此行主要就是來找曲鈴音的，既然人已經找到了，他差不多該打道回府了。他這一身的傷也需要處理，燭龍殿裡，他與秦徵羽幫了不少忙，也算是盡了道義。
可惜曲鈴音如今的模樣有些不同尋常，祝重霄很懷疑天一教的人將她煉成了屍人。於是，他也只能前往祭龍潭，去向天一教的頭領索要屍人的解藥。
可是曲鈴音如今怎麼辦？
祝重霄不打算帶曲鈴音一起去，因為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話都是現場編造的，如果帶曲鈴音去的話，她有很大的幾率被天一的人再帶走。
「羽兒，你先帶玉妍回長歌。」
祝重霄站在了曲鈴音的面前，他看著曲鈴音那張與曲藍青有幾分相似的容顏，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聽見祝重霄的話，曲鈴音心下一驚，她立刻後仰直接撞了秦徵羽一臉，同時一腳踹在她身後秦徵羽的膝蓋上……
然而祝重霄一個手刀劈暈了她。
秦徵羽揉著自己被撞得有些疼的臉，表情有幾分微妙。
「羽兒，你好好照顧她。玉妍就先交給你了。」
祝重霄將曲鈴音手上的鎖鏈解了下來，然後扯下她眼睛上的布條，將她交給了秦徵羽。
「師父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師妹的。」
對於時常背著琴到處走的長歌弟子來說，不要看他們外表文雅瘦弱，抱一個人對他們來說還是挺輕鬆的。
然而另一邊，那個樣貌有幾分清俊的天一弟子的情緒似乎有一些不太好。他微微低著頭，額前的發遮住了他的眼睛，腦後簡單束著的發也溫順的垂在他的耳旁。
「我反悔了。」
他的聲音有些低，語氣似乎有一些低落。
「你什麼意思？」
唐仨彩剛要將千機匣對準他，卻發現不知從何處出現的蛇纏上了她腿，她一驚……
「師姐！」
她身後的人立即一刀斬斷了那蛇，然而當他們在回過神的時候，那天一教的男子已經與唐無夜交上手了。
一枚落葉被他放到了唇邊，急促葉笛聲響起。唐無夜的感覺自己渾身的血管都被什麼嘶啞著一樣，他的身體反應便不是那樣靈活了。
唐無夜本來傷勢就不輕，而喬伊被曲鈴音護在身邊倒是沒有受多少傷，所以喬伊很輕易的突破了唐無夜的防線，那一邊的淩虛陽和葉承風還來不及反應……
喬伊已經撿起苗刀向著祝重霄攻去了：
「你要帶她去哪裡？我說過的，她什麼都不知道！」
曲鈴音自小養在長歌這種鬼話，喬伊根本就不信。他覺得那個長歌想要帶走曲鈴音根本就是別有用心。他一開始束手就擒就是為了防止他們拿曲鈴音要脅他，他手裡有一個很好的談判條件——屍人的解藥。
唐門大小姐，唐書雁被烏長老煉成屍人的事他是知道的。當初那女人來五毒臥底在烏長老身邊的時候，他也是經常見到她的。
所以，只要知道這些，屍人的解藥就是他手中最大的籌碼，他有信心能夠保住自己和曲鈴音的性命。
而現在這個長歌所說的話完全打亂了他的計畫，他們要帶走師姐？
這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煉屍人也好，天一教也好，她根本就不知道什麼。」
苗刀與一柄軟劍相撞，喬伊的眼睛對上了祝重霄的眼睛。
「羽兒，你帶玉妍先走！」
祝重霄五指在琴上一劃，隨即提劍劈向了喬伊：
「你與玉妍是什麼關係？」
他語氣平淡，但淺色的眸中卻透出幾分質問的意味。他的目光掃過喬伊的蒼白得過分的皮膚，眼角那暗青的花紋……眼中透出幾分不悅來。
在他看來，這天一男子看上去太過詭魅了點，他面相偏陰冷還帶著幾分鬼氣，一看就不是什麼心術正的人。他並不想玉妍和這樣的人扯上什麼關係。
「玉妍？」
喬伊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有些嘲諷的笑，這笑容讓他本就詭魅的臉看上去更加的陰冷了幾分。
「別隨便亂給她換名字！這句話應該我問你才對！你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你們長歌帶走她到底是想做什麼？」
「呵呵。」
秦徵羽抱著曲鈴音向來路走去，他回頭對喬伊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然後道：
「我們可不是你這般心思的人。」
你怎麼看待他人就代表你是什麼樣的人，秦徵羽這話的意思很明顯的嘲諷了喬伊。不只是祝重霄，看喬伊的面相，秦徵羽也覺得他不是什麼心術正的人。這樣面相的人往往狡詐多變，他裝出一副很擔心師妹的樣子，可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呢？
畢竟師妹和他同出現在此地，他看上去倒還好，可師妹確是一副屍人的樣子。而這天一教男子剛才說了：
對於煉屍，他很有經驗。
洛道李渡城的情況秦徵羽也是瞭解的，好好的尋常城鎮因為天一教而變成了一座荒城，城中百姓多數被煉為了嗜血的屍人。
那樣的淒慘的景象，說一句人間地獄也不為過。
雖然說秦徵羽自認不是什麼菩薩心腸，但那樣的場景確實讓他對於天一教沒什麼好感。而這天一教的男子很明白的說了，他很擅長煉屍，再加上他剛才戰鬥時確實操縱的不少毒屍，這讓秦徵羽相信死在他手中的人一定不在少數。
對於這樣的人，秦徵羽確實是全無好感的。至於他新上任的師妹在天一教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這也只能在以後去弄清楚了。
•
師姐！
眼看著曲鈴音被秦徵羽抱著遠去了，喬伊不免有些急了，他十指一抓，又有不少的靈蛇和毒屍忽然出現。
他下令毒屍和靈蛇朝祝重霄背後襲去，然後趁著祝重霄回防的那一瞬間沖出了祝重霄的防線……
他向著秦徵羽沖了過去，手中的苗刀對準秦徵羽的後頸。
•
一隻利箭刺破布帛，發出嘶啦嘶啦的聲音……
鮮豔的血液從空中散落，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一隻小蟲剛好爬過這血液侵染的地面，它剛一接觸到這血液便全身顫抖的倒在哪裡一動不動了，不消幾秒，便只留下了一個空殼。
喬伊看著透體而出的利箭，眼中有些茫然……
他知道人總有一死，那麼多的生死拼殺，他也早就做好了死去的準備。只是沒有想到，他會死在這裡，會死在唐門的手上。
眼前的景象已經有些發黑了，那個抱著師姐離去的長歌男子的背影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模糊了……
師姐……
地面留下的血液非常的鮮豔，不同于常人暴露在空氣中一段時間後就發暗的血液，這血液紅得十分漂亮，鮮豔漂亮得像是永不退色的紅染料，也像是密林之下生長的彩色蘑菇，越是鮮豔美麗，越是有毒。
作者有話要說：
毒哥血帶毒，所以他的血的顏色特別鮮豔，暴露在空氣中很久都不發暗，一直保持著鮮紅色。
大家可以猜一下，是誰動的手？╮(╯▽╰)╭
————————————————————————————————
介於很多小天使都不怎麼瞭解這文的背景，我就簡單介紹一下。
天一教和紅衣教在劍三背景裡是邪教，沒得辯。
不是那種武俠小說裡和正道利益不和被誣陷的魔教，它們是真的邪教。
紅衣教的性質相當於□□功，但它比□□功還要惡劣。
而天一教把普通百姓和能抓到的武林中人通通煉成屍人，在中原的地界上大搞生化危機，喪屍圍城。
所以說，女主總是在站錯陣營。
我這樣簡單的介紹，應該能明白相關背景吧。我文中是一筆帶過，可能有點小天使並不清楚這背景。
第152章 祭龍潭撕逼
「唐寅宕！」
唐仨彩回頭便揪住了她身後男子的衣領，那男子手中的千機匣還沒來得及放下。對於唐仨彩的怒氣，他看上去並不怎麼慌張：
「這人出爾反爾，誰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有屍人的解藥呢？留他性命遲早出問題。而且，師兄你應該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吧？」
唐寅宕說著這話，一邊向他身邊處理傷的唐無夜看去。
唐無夜抬眼看了他一眼，臉上沒多少表情：
「你現在應該好好想想怎麼交代。」
這是離天一教屍人解藥最近的一次，可惜知道解藥的人被他殺了。
「我覺得祭龍潭那裡問來的消息更加可靠。」
這次攻打燭龍殿除了救出各門派掌門之外，另一個目的就是逼天一教交出屍人的解藥。所以唐寅宕這樣想也沒問題，祭龍潭都是天一教的頭領人物，他認為他們手中的解藥才更加可信。
•
燭龍殿殿外。
幾枚暗器打中毒屍，讓這毒屍的動作有片刻的遲緩，而後一發弩-箭將這毒屍爆了頭。
唐門服飾的少女面無表情的舉著弩－箭後退，一雙無神采的眼睛仔細的掃過漸漸圍過來的毒屍，目光鎖定毒屍的頭部。
又一發弩－箭射出，正中一毒屍眼睛，而後她快速後退。接下來的時間裡，她都是這種射一箭退幾步的打法。
漸漸的，一部分毒屍都彙聚過來了。
「小淵，暗器陷阱做好了。你快過來吧！」
一唐門少年從旁邊想那少女揮手示意。
•
看著這一地的毒屍，唐小獵松了口氣，然後坐在地上微微休息了一會兒。他眼角的餘光卻看見唐小淵舉著千機匣向那一邊的毒屍走去了。
子母爪瞬間纏在了唐小淵的腰上，將她拉了回來。
「小淵，你休息一下吧，那邊還有其他人撐著呢。再等一會兒，等燭龍殿裡打完後這些屍人便不會像這樣主動攻擊了。」
唐小淵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似乎是同意了。然後便被一旁的唐門少年意氣拉著坐下來休息了一會兒。
•
白骨哀被解開了，曲鈴音的內力便開始慢慢恢復起來。祝重霄的那一下並不能讓她暈太長時間。
「啊？你醒……」
秦徵羽低頭看看見曲鈴音睜眼，剛想說什麼，他的話還未完全說出口便感覺頭腦一陣暈眩，止不住的睡意襲來……
他眼睛閉上之前只能看見曲鈴音那有些模糊的背影。
「你好好睡一覺吧。」
【眠蠱】。
•
聖蠍殿廢墟。
一地的毒屍和天一教徒的屍體，地上的血跡也開始呈現出暗沉的顏色。而有的毒屍所流出來的乾脆就是黑色的血液。
邊緣某處的鮮紅色液體順著地面的溝壑慢慢的向那些血液流去，這液體剛一接觸那些殘留的血跡，那些血液便像是被汲取了顏色一般慢慢的開始褪色。
一隻幽藍的蝴蝶停留在一個青年的臉上，蝶翼輕輕扇動，有一些光粉慢慢的落下，落在青年緊閉的雙眼上，落在他常常的睫毛上，也落在他眼角的暗紋上……
當蝶翼上的光粉完全落盡後，這藍蝶的身影開始慢慢變透明，然後消失不見。
又一隻幽藍的光蝶出現，它緩緩停留在青年的心口，青年的心口似乎有什麼東西存在，他的身體裡有一個米粒大小的光點正在閃爍。
蝴蝶停留在他心口幾秒，然後再次扇動翅膀，它向著青年心口的光點出撞去，一點光影閃過，那只蝴蝶似乎撞進去了。
青年的心口處緩緩的浮現了一個類似於鳳凰圖案的虛影，然而這個虛影很快便消失不見了，青年心口的光點也不見了。
•
祭龍潭。
曲鈴音趕到的時候，各門派的掌門都到齊了，他們正在與瑪索與烏蒙貴等人對峙。
烏蒙貴依舊是那樣囂張中帶著幾分陰沉的模樣。
武林第一奇男子與五毒的前教主一同出現在了這裡。魔刹羅的出現讓烏蒙貴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了，在加上她旁邊的方乾，烏蒙貴的心裡便感覺更不好受了。
「魔刹羅、方乾，你們兩人今日皆入我燭龍殿中，終能讓我報得大仇，結束這多年來的恨事。」
烏蒙貴這一世最在意的事之一便是魔刹羅與方乾帶給他的痛苦。魔刹羅當年位居教主受教中眾人愛戴，愛慕她的不再少數。烏蒙貴也是其中一位。魔刹羅是教主，他是年輕的長老，他自認為他們比誰都合適。
他苦追魔刹羅多年無果，他本以為他總有一天會打動她的。卻沒想到方乾入了苗疆。他敗給了方乾，魔刹羅愛上了方乾，並且為他生下了一個私生女。
而方乾卻在魔刹羅生下女兒之前出走，不留一句話。
他曾打聽過，那個名為方乾的中原男子在俠客島有妻室。既然有妻室為何還來苗疆招惹是非？他恨方乾讓他輸得什麼都不剩，也恨魔刹羅竟然看上了這樣的人。在魔刹羅眼裡他竟然比不過這樣的人！
比起烏蒙貴的情緒外露，魔刹羅神色平價無波，倒是顯得有幾分胸有成竹：
「破門叛教，濫用本教禁忌之術，拘禁教主多年，今日當是你贖罪之時了。」而她身邊的方乾接著道：
「烏蒙貴，光陰早逝，你的心中怨恨卻是越來越深了。」
聽了方乾的這一句話，烏蒙貴簡直感覺一口氣梗在了喉嚨處：
「你我恩仇，早非當年一事。當年你以漢人之身份奪走本教教主之心，後來你方乾的女兒曲雲又奪走瑪索本代教主之位，若這都能忍，我烏蒙貴妄為苗裔！」
這些都能忍的話我還做什麼長老！
方乾歎了一口氣，道：
「我卻從未將你記在心上。」
你是從不放在心上！因為感受這些的不是你。你奪我心上人，你女兒搶我女兒教主之位！這麼大的仇怨能放下的都是聖人！
烏蒙貴的臉色已經不是用陰沉可以形容的了。
于此同時，站于烏蒙貴身後的瑪索歎了一口氣，然後開口道：
「爹爹，此事我卻不甚在意。」
曲雲空降，坐上了五毒教主之位。說瑪索心裡沒有半點想法也是不可能的。但比起五毒的分裂來說，她對這些確實是不在意了。煉製屍人不是她的本意，但她阻止不了自己的父親。
「若是兩情相投，又有何「奪走」之說，烏教主未免一廂情願了。」
站在瑪索和烏蒙貴身後青色皮膚的小女孩開口說話了。她名為何邪，家住洛道，天一教在洛道煉製屍人將她們村莊全部的人都變成了屍人。她的體質特殊，烏蒙貴以她母親要脅她，讓她入了天一教修煉毒神心法，來助天一教。
「你們住嘴，既然方乾你進了燭龍殿，今日便讓你們有進無出。」
烏蒙貴已經氣得臉色發黑了。
而魔刹羅與方乾還在那邊好好的秀著恩愛，刺激著他。
「大哥，我身中蠱毒，只怕會拖累於你。」
「中原豪傑齊聚此地，烏蒙貴之下場已然註定，無須你我親自動手。」
…… ……
「教主你們二人真是夫妻情深啊。不，我大概該叫你前教主吧。」
曲鈴音的聲音從祭龍潭的一旁傳了過來，她走到了瑪索的身邊有些諷刺的看著魔刹羅。她當然認識魔刹羅，只是很少見到她而已，說起來若不是魔刹羅假死，五毒又怎麼可能會這樣快分裂呢？他們又怎麼會與昔日的族人反目成仇。
曲鈴音知道自己是在遷怒，但她站的就是瑪索這邊，自然是不會對魔刹羅有什麼好印象的。
「我好像說錯了一句，你們大概還算不上夫妻吧。前教主，你可知曉中原人的成婚可不像我們苗人一般簡單。中原人成婚是要講究三媒六聘的，是需要拜堂的。前教主，你和你身邊這位可有拜過堂？」
曲鈴音的話一出口，魔刹羅的臉色瞬間就有些變了，但這只有一瞬間。她當然知道這些，而當年方乾與她確實沒有拜過堂堂算不得夫妻，使得她女兒成了私生女才不得不把女兒送走：
「你是瑪索的那個弟子？既然是我苗裔，那你就該明白既然是兩情相悅又何需這些虛禮？」
魔刹羅既然已經和方乾在一起了，自然是談妥了他們之間的問題，對於曲鈴音的這一番話的刺激她也能好好的應對。
而方乾的眉頭就有些皺起了：
「小丫頭不要胡說。」
方乾的這一句話便讓曲鈴音的視線瞬間轉到了他的身上：
「方島主，不知尊夫人可好？你這樣『坦誠』和五毒的前教主兩情相悅，不知尊夫人是什麼想法？這麼多年過去了，尊夫人可還健在？」
作者有話要說：
唐寅宕這個名字不是我起的，是唐仨彩她自己要求的。唐小獵和唐小淵由@神小獵和神小淵永結同心，友情出演。
毒哥身上是阿音給的鳳凰蠱，加碧蝶守護。
燭龍殿前夕，瑪索給了她曲藍青留下來的鳳凰蠱，然後她轉眼就給毒哥掛上了。另外，毒哥自己的鳳凰蠱確實不在他自己身上，但是還沒有用。
喬伊心機boy，投降半真半假，他就想半路搞個埋伏，因為他抓著唐書雁需要屍人解藥這一點。所以他可以先牽制著唐門這部分人，結果他沒想到祝重霄不按常理出牌。
一遇到曲鈴音的事，他就掉智商╮(╯▽╰)╭。
————————————————————————————————————
另外，向大家倒個歉。我150章大概語氣重了點，希望探雪黨不要生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理解方式。我劇情發展也只能向這樣走了。我的女主大概就是這樣，劇情基調已經定了，所以可能走不出多蘇爽的路線，我只能對沖著女王女強來看的小天使表示抱歉。
第153章 記憶修復
尊夫人可還健在？
曲鈴音這一句話的隱藏意思便是，你夫人沒被你給氣死？
方乾面色倒是沒多大的改變，因為他與他夫人並無多少感情。然而魔刹羅的臉色就有些冷凝了。她雖然與方乾談好了各自的問題，但若說她不在意倒是不可能的。
當年方乾入苗疆與她相戀的時候她並不知方乾已經成婚。
後來方乾在她生下曲雲前離去，近二十年沒有音訊，若說魔刹羅心裡沒有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但這些事情，再怎麼樣也不好拿到這裡說，尤其是在天一教的面前說。
這時候趕到的曲雲本想喊出的「阿爹，阿娘」這一句話梗在了口中。對於曾經作為昭秀，後又因五毒之事與原戀人葉暉決裂的曲雲而言，方乾這樣的所作所為……她還真有點不好說什麼。
「我的雲兒！」
魔刹羅已經看到曲雲了，便有些壓抑不住的喊出了聲，這畢竟是她近二十年沒有見過的女兒。
近二十年沒見，曲雲本該是成年女子婀娜的身影，但由於七秀與五毒的內功衝突，讓她變成了如今的女童模樣。
「雲兒！」方乾也將視線轉到了曲雲這邊，不再理會曲鈴音的挑釁的話語。
「一家團聚真幸福啊。原本成年的女兒重返童年，前教主是否感到很欣慰呢？畢竟像這樣陪伴愛女再一次成長的機會可不多啊。只可惜，這一次你女兒不會再長大了……」
曲鈴音的這話拉仇恨的程度就有點高了。若說魔刹羅這輩子最愧疚什麼，那一定是早年送走自己女兒的事。她自己也覺得虧欠女兒很多，她私心想讓自己女兒繼承五仙教教主的位置，卻沒想到五毒心法與七秀心法的衝突，害得女兒如今成了女童的模樣……
還不等魔刹羅有什麼舉動，站在曲雲身後的毒屍先一步開口了：
「師姐，別聽他們多言，這惡女在此多說不過是想擾亂我們軍心。」
「雲兒……你可曾怪過阿娘？」
魔刹羅將曲雲抱入懷中，有些顫抖的伸出手去觸碰曲雲的臉。曲雲抬臉看了魔刹羅，將目光移開了一瞬後才再次移回來道：
「未曾。」
「哈哈，聽說你這醜八怪當年是風度翩翩的少年郎孫飛亮！？今日不人不鬼，怎還有臉面出來行走？」
見孫飛亮出面，烏蒙貴就似乎是抓住機會諷刺了。
•
燭龍殿外。
天一的毒屍再次開始聚集，原本已經倒下的毒屍不知為何又開始站了起來。
「情況不妙啊。」
唐門少年再次在周圍布下機關暗器後，便開始仔細的觀察起了四周。
「毒屍越來越多了，哎？那邊是……」
唐小獵的話未完，他身邊的唐門少女便介面道：
「是天一教的祭司。」
地上倒下的毒屍在那些忽然出現的天一教祭司的手下再次站起，然後彙聚成一個個奇形怪狀的東西……
這東西……真詭異！
唐小獵嚴肅著臉，然後向身邊的少女道：
「我先去通知其他地方的師兄師姐們，小淵，你快去請老太太來，就說情況有變！」
少女點了點頭後便不見了蹤影。
•
燭龍殿，祭龍潭。
口舌之爭道最後也都會變成打鬥，而且眾人來燭龍殿的目的也不是為了看天一教與五毒教的口舌之爭。
不管誰爭贏，誰爭不贏，最終都是要拿下烏蒙貴的。
曲雲用五毒的心法替魔刹羅化解蠱毒，而孫飛亮先上前去攻擊烏蒙貴。他敗下後，已經變成塔納的唐門大小姐唐書雁上前接住烏蒙貴的一招後，唐門老太太出手了。
僅僅是一招天女散花便破了烏蒙貴的防禦，讓他受了傷。
「我唐門中人，即便做錯了事，也輪不到他人懲處！」
唐老太太杵了杵拐杖，打算上前直接拿下烏蒙貴逼問屍人的解藥時，他們後方一唐門少女正向他們疾奔而來：
「情況有變！天一教援兵趕到，需要老太太帶隊支援。」
烏蒙貴站在原地得意的笑著看著唐老太太離去的背影。
見烏蒙貴如此得意，唐書雁的心裡便不是那樣好受了，當初正是烏蒙貴將她煉成這般模樣的。
「書雁，大局為重，隨奶奶來。」
然而唐老太太的一聲勸終究讓唐書雁不甘心的與唐老太太一起離去了。
雖然唐老太太和方乾等人走了，可各門派的高層或者精英弟子都還在。唐老太太為初唐四傑之一，實力自然非等閒之輩，烏蒙貴現在大增的實力本來就有點不穩，現在被唐老太太的那一擊給打出了問題，剛才那般輕鬆的樣子不過是他裝的而已。
在這眾人的圍攻中，他便有些撐不住了，於是立刻喚起了瑪索：
「女兒，你先拖住這些人，待我休整一會!」
「爹爹，我不想與漢人為敵了，冤冤相報何時了」
「這些漢人欺上門來，要取我的性命，此非可忍之事也，若你不出手，只怕今日為父便要死在他們手中!」
「…… 女兒從命便是!」
瑪索無奈的歎了口氣，有些不情願的上前了。
曲鈴音也與她一起上前了。
•
在祭龍潭又看見了曲鈴音，祝重霄的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羽兒，你到底在幹什麼？為什麼沒能看住玉妍？
（倒在地上的秦徵羽：zzzZZZZZZ）
曲鈴音在這裡諷刺方乾的話，祝重霄也是聽在心裡的。近二十年沒有音訊……
這些話像是一根刺一樣，刺在了他的心上。
他知道這話是曲鈴音針對方乾與魔刹羅的，然而方乾與他的情況太過相似，同樣的近二十年未見過妻女；再見時，女兒已經出了問題。
曲雲變為了童女，而曲鈴音變成了屍人。
最大的不同便是，魔刹羅還在；而曲藍青已經不再了。
•
留在聖蠍殿殿后的弟子中，和祝重霄一起到達祭龍潭的只有萬花的楚硯，明教的亞斯卡伽，以及唐門的兩個弟子。其他人因為傷勢過重已經陷入昏迷並被送往了駐紮地。
在祭龍潭一抬臉又看見了曲鈴音，楚硯臉上的微笑簡直都快維持不住了……
「師兄，我真的覺得那個姑娘很眼熟。」
他的身後，夏芷蘭依舊在鍥而不捨的表達自己的看法。夏芷蘭其實大概看出那人是誰了，她這一番話也只是在提醒楚硯：出格的舉動有一次就夠了。
「師妹，你真的記錯了。」
楚硯回頭，臉上依舊是那般讓人如沐春風的微笑。
•
「阿音，怎麼只有你一人回來了？小伊呢？」
一邊與眾人纏鬥後，瑪索一邊向身旁的曲鈴音低聲問道。
「師父放心，小伊不會有事的，他身上種著鳳凰蠱。」
小伊本身實力不弱，頭腦也轉得快，加上身上種著鳳凰蠱，曲鈴音能夠相信喬伊是不會出什麼問題的。
聽曲鈴音這樣說，瑪索也就放心了一大半，然後開始專心對戰了。
•
戰鬥到一半，烏蒙貴已經休整好了。於是瑪索和曲鈴音便向後退開，讓烏蒙貴上場對敵。
•
見曲鈴音下場，祝重霄心中便稍微緩了一緩。指尖的琴音便再次提了一個調子，琴音中的殺意很是明顯。
•
在眾人的圍攻之下，烏蒙貴終於也顯出了下風。瑪索正要上前去幫忙，卻見烏蒙貴一個閃身到了一青灰色皮膚的小女孩身旁：
「邪神，你若不想你母親出事便乖乖讓我吸取功力。」
「你讓我練這功不就是為了今日嗎？我阿娘在你手上，我又能如何？」
那小女孩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任由烏蒙貴吸取她一身的功力。
「曲鈴音，你也過來！」
烏蒙貴將視線轉向了曲鈴音。
曲鈴音心裡有些不詳的預感，而瑪索拉她到了身後，正要開口說什麼，卻見烏蒙貴道：
「算了，你不願過來也行。不過為了聖教的未來，還是容不得你拒絕。」
曲鈴音提氣正想離開這個地方，卻發現她的身體忽然動不了。她無力的倒在地上，看著自己的血條上限和藍條上限開始不穩的變化了起來。
「天絕蠱是我種給你的，你不會真以為這就是你自己的東西吧？我是養蠱人，而你只是蠱的宿體而已。」
曲鈴音已經看不清烏蒙貴臉上的表情了。她耳邊的聲音也開始模糊了起來：
「父親！你對阿音做了什麼？」
「玉妍！」
「阿音！」
……
「烏蒙貴，你當真是喪心病狂，連自己人也不放過！」
……
【系統提示：「天絕蠱」正處於混亂狀態，是否強行鎮壓？】
【確認鎮壓】
【系統提示：「天絕蠱」正要脫離宿體，是否強行煉化，反噬原主？】
【確認煉化】
【系統提示：煉化反噬開始，痛覺暫時無法關閉，請宿主做好準備，可能會有一點痛。】
曲鈴音腦海裡的最後一個想法便是：
這特麼叫一點點痛？！！！！！
所謂再一次死亡的痛苦也不過如此。
•
【系統提示：記憶資料庫修復完畢，開始載入最初的記憶。】
【Loading……】
【Loading……】
【Loading……】
……
【系統提示：記憶載入完畢。】
【宿主，歡迎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放假了，回家了……
我腦袋上又疊起了家長buff……
——————————————————————
這是貼吧劇情貼整理的相關劇情資料，我貼出來給大家看看。
【方乾與東海】
新設定集中說到，突然冒出來的上上代五毒教主阿洛爾，在西元711年受到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新門派「香巫教」的挑戰，比武之後受傷掛了。（好一瓶醬油！）
於是18歲的魔刹羅成為新教主，過了7年，就是西元718年的時候，方乾來到苗疆。
出人意料的是，新設定集中，方乾還有隨從，叫脅驅，另外還提到更多的隨從，阿秀、小戎……
一下子造出這麼多人物，這不是擺明要出俠客島麼？
接下來的一段和主線劇情八竿子打不著，女主角魔刹羅遲遲沒有出場，說的是方乾的一段江湖故事。
不過確實挺好看的，當武俠小說看吧。因為在以前的資料裡完全沒有，建議大家自己看設定集品味。
之前丐幫劇情開始說到，東海上有九島四十二洞。
方乾來到南疆，突然遇到了一大群東海來的人，要找方乾一戰。
之前方乾在中原好幾年，他們不來，如今鑽到著荒無人煙的苗疆一大群卻來了，這也真是醉。
元滄鸞是方乾師父的女兒。她貌若天仙、聰明無比、武功極高、爭強好勝。
她柔聲勸方乾，我很想念你，爹想把本門掌門之位讓給你，宇軒已經十五歲了，都快不記得你的長相了，跟我回東海吧等等等等……
方乾一口回絕：在我心中，天下比東海大。
（大概立即就有人脫口而出了：渣男！不過樓主認為，從描寫來看，這時的方乾，很可能已經是九天之一了）
元滄鸞於是叫出三名師叔，明經天、年千山、施金回，要來硬的把方乾抓回去。
這仨都是東海傳說中的人物，如今三人聯手對付方乾。這一戰很精彩！又打了3頁！但是三個人聯手還是拿方乾沒辦法，而且方乾還沒用劍，他用了一堆萬花穀的武功。
於是方乾跑了，元滄鸞放棄追趕，回東海去了。
方乾擺脫了追擊，但是耗盡內力落到水裡。醒過來的時候在一條船上，然後他看到了一個女娃。
方乾在一艘小船上醒來，見到一個苗人小女孩。
人家問他：「你是河神大爺，還是河妖大爺？」
原來，人家正在祭祀拜河神，突然他就掉下來了，把人嚇住了。
那個小姑娘小名豬囡，她被人下了蠱，拜了山神拜蝴蝶神，都不管用，現在又來拜河神。
於是方乾給小丫頭把了脈，又把她衣服脫了驗身。方乾用金針過脈之術給她壓制毒性，然後花了一頁多篇幅討論苗漢文學。
方乾對蠱術產生了濃厚興趣，同時，他還有一個秘密就是到苗疆找兩把劍「飛景」和「華鋌」，於是就在這裡住下了。
這時候五毒教正和香巫教大戰，終於擊敗了香巫，而且發現了一個人和方乾所找的劍有密切關係，於是方乾就找上了門。
於是方乾就和魔刹羅認識了。
後來方乾找到了劍，兩人結下深厚的感情……
但是……他們相識的情景就幾行字一筆帶過，還不如前面方乾和鳳瑤的感情交流呢。
哦對了，那個小豬囡，就是後來的玉蟾使鳳瑤。
最後，曲雲就在回憶中睡著了，她的篇章到此結束。
【左長老烏蒙貴和右長老艾黎】
上上代靈蛇使烏蒙貴，和上上代玉蟾使，和上上代不知什麼使魔刹羅是同輩五使。其中烏蒙貴年紀最小，魔刹羅18歲即位時，他只有17歲，艾黎則是22歲。
順便說下醉蛛老人，他和烏蒙貴他們三個不是一輩，還要更早一輩，是上上上代天蛛使。（好累……）魔刹羅即位那年，他已經46歲了。因為他殺了同輩的風蜈使喂蜘蛛，所以後來被魔刹羅關了起來。可惜，設定集裡關於醉蛛老人就說了這一小段，幾乎沒提到他和謝雲流的事，真是失望。
但是和醉蛛老人同輩的五毒教前輩，遊戲裡並不止一個！
設定集中透露，上上上代五聖使中還有一個人，現在已經變成了九黎祭司長老。她就是現在無量山神木穀那只孔雀轟炸機旁邊站著那位戴面具的大胸老太太。她比醉蛛老人還要大13歲，今年已經93歲了！
烏蒙貴小時候，母親被漢人殺死，所以對漢人有強烈的仇恨。
他愛上了魔刹羅。
魔刹羅當上教主之後，烏蒙貴成為左長老，在五毒教的地位、名聲都僅次於教主，同時艾黎也變成了右長老，五毒教在這群強力的傢伙率領下進入黃金期。
年輕的時候，大家都認為他和魔刹羅是絕配的一對。後來方乾來了，烏蒙貴恨之入骨，於是去偷襲，結果麼當然是輸。輸了不打緊，方乾也沒報復，但是……魔刹羅從此討厭阿貴，阿貴就這麼杯具了。
後來，烏蒙貴偷偷抓走囚禁了魔刹羅，其他人都以為教主失蹤了，其實是烏蒙貴想扶持自己女兒瑪索當教主。但是艾黎把曲雲帶回來了，烏蒙貴美夢落空，又杯具。
最後，烏蒙貴造反了。
但是烏蒙貴這一生最大的對手，其實是艾黎長老。艾黎長老非常低調，但其實是五毒教最睿智的人，一直在背後默默支持魔刹羅和她的女兒。魔刹羅失蹤、烏蒙貴叛變，是艾黎長老力挽狂瀾，一次次挫敗烏蒙貴的陰謀，才有了五毒教的今天。
（從艾黎長老的種種表現來看，我認為十有八九他也暗戀魔刹羅）
不為人知的百合，南納西
在五毒教的最後，我們再說說之前提到的玉蟾使南納西。
南納西也沒在遊戲裡見到過，書上也沒有配圖。
設定集說，當年她和魔刹羅是親密玩伴，後來也盡心輔佐魔刹羅。
然而實際上，南納西深愛魔刹羅，雖然這種愛無法被世人認可，但是她義無反顧地付出一切！
魔大媽魅力太大了！不但幾個傑出的男人為他瘋狂，連女人也……
魔刹羅失蹤後，是她和艾黎商量，找回魔刹羅的女兒，而且，她是和艾黎一起到七秀坊找到曲雲的。她對曲雲有種女兒般的感情。
後來烏蒙貴叛教，南納西毅然離開五毒，到天一教當臥底，不求回報，只希望默默地看著所愛的人幸福。
烏蒙貴有點懷疑，於是給南納西吃「玉胎金蠱丸」，南納西二話不說就吞了，得到了烏蒙貴的信任。
為了能和烏蒙貴抗衡，南納西偷偷修煉禁術「麒麟化魔蠱」，這種功夫可以使人短時間內功力大增，但是會失去本性變成嗜血麒麟魔。（這不是跟孫飛亮一樣？）
但是不料，她體內的玉胎金蠱丸和麒麟化魔蠱產生衝突，魔化成怪物，本心不斷被蠶食，很多天一教眾被她給吃了。
烏蒙貴把她關了起來，用血池養著，令其徹底魔化。
南納西飽受折磨，常常自殘，求死不能。
南阿姨比孫飛亮慘多了……
ps：論魔刹羅的魅力。
<INPUT TYPE=button VALUE=相關劇情總結帖，有興趣的小天使可以去看看OnClick=window.open("http://tieba.baidu.com/p/3071751395")>
悠于 2017-6-26 08:58
長歌門蘿莉
第154章 平行線
漆黑一片。
雪發紅衣的女子默默的行走著，她身上有著微弱的光暈，這讓人能夠在這一片漆黑裡看清她的身影。
她靜默的向前走著，朝著一個方向。明明這裡是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清，她卻似乎能夠找到方向一般。
及地的華美紅裙，雪白的發上罩著裝點著各種寶石的紅紗，耳邊垂著金絲流蘇的耳墜，無法描繪的美麗容顏，豔麗的唇邊一直保持著帶著幾絲莊重聖潔意味的微笑。
沒人知道她從哪裡來，也沒人知道了她要到何處去。
她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走到了何處，然後她停了下來。她看著眼前的黑暗，臉上的笑容不改，然後伸出了手……
修長的手指在空中似乎觸碰到了什麼屏障一般，無法再寸進一分。
她臉上的笑容變淡了幾分，然後再次將手慢慢向前伸去，塗著精緻丹寇的指甲開始一寸寸變長；紅紗裝點的長袖無風自動；她腳下那一片黑暗裡也慢慢的出現了極細帶著光的金色絲線，一條一條，絲線變得越來越多，那光芒也開始不斷的變幻，這些絲線越聚越攏，開始慢慢的凝成一道道手腕粗細的光芒，這些光芒都朝著她伸手的方向飛去，然後像是撞上了什麼一般忽然消失不見，又像是落入河中的雨絲一般只濺起了一點細小的水花，然後便再也看不見了……
她五指間開始浮現淡淡的光點，然後空中那道看不見的屏障便浮現出了幾絲淺藍色的光絲，像是琉璃將碎時出現的裂紋。
紅裙女子唇邊的弧度有一絲細微的變化，沒過兩秒，空中那道看不見的屏障便碎成了一片星屑樣的光塵。
紅裙微蕩，她正抬腿走出一步……她腳下的黑暗中卻漸漸出現了一個淺藍色的太極圖案。
紅裙的女子臉上的笑容終於收斂了，她站在原地，雙手收於腹部，像是一尊神像一般立在那裡，目視著縹緲的前方：
「這是第幾次了？」
她輕聲問道，而她的前方沒有任何人。
點點光霧在她身後彙聚成了一個年輕的道人，道人站在離她十步遠的地方，目視著她紅紗下的雪白長髮，沒有回答。
「總是這樣壞我事的話，我也是會生氣的。」
紅裙的女子微微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塗著漂亮丹寇的指甲，唇邊是一抹極為溫柔的微笑。忽然間她轉過身來，華美的紅裙在空中蕩開一道極為美麗的弧度，像是層層疊疊的花瓣也像是微微起伏的波浪。
「淩虛陽，我們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
她琥珀色的眸子看著她前方不遠處的道人，眼神溫柔，似有星屑灑落河中，蕩開淺淺的波紋。
那道人神色略顯清冷，他微微閉了閉眼後，才看著她開口道：
「可你在干預命軌。」
「我干預的只是『我』自己的而已。就算我不干預，『我』也遲早會走向那條路的，我只是讓自己少走彎路而已。」
她臉上的表情未改，只是眼中的柔和少了幾分：
「你前幾次在分歧點的時候攔下我，我不與你追究並不代表你可以一二再再而三的這樣做。」
那道人微垂下眼簾，俊逸清冷的臉上顯出幾分清愁：
「我只是……想讓阿音自己選擇而已。」
他未能救下這個世界的阿音，可至少要給其他世界的她一個自由選擇的機會。這也算是彌補遺憾吧，可真實的遺憾往往沒有辦法彌補，就如此刻——他們面對面，可兩人之間始終維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安全距離。
「自己選擇？」
紅裙的女子微微笑了起來，豔如紅霞的頭紗在她身後微微蕩漾：
「可就算是自己選，『我』也不一定會選你啊。」
「我知道……」
容顏年輕的道人依舊輕垂著眼，淺色的唇微微抿著。
「所以，淩虛陽，你到底在期待什麼呢？你到底想要改變什麼呢？」
她發出質問，淺色的眼眸直視著他的雙眼，似乎想要看透他的靈魂。
而那道人並不與她對視，只是緩緩道：
「我未曾期待過什麼，也未曾妄想改變什麼。」
「只要阿音自己選，這就夠了。」
…… ……
紅裙女子看著他，臉上的盡顯漠然。她看著那道人，目光從他墨色的眼眸到他輕抿的唇上，再到他背後的劍上……她一直看著他，直到空氣中都漫起了緊張的氣氛，她才再次開口道：
「我還當純陽宮的道士都是一根筋到不行的人呢，卻沒想到到也有你這樣算計良多的人。次次都在我構建好偽象之域的時候侵入，你還真是會挑時候。」
剛構建好偽象之域，為了維持偽象之域的穩定，她根本不想也沒有精力對他動手。
「……」
算計良多？
淩虛陽的眸中看不出情緒，他的視線環顧四周一圈後終於落在了他前方女子額間裝點的墜子上：
「因為我不想與阿音動手。」
那女子站在原地，維持著神像一般的姿態，臉上的表情並未有多大的變化，依舊漠然一片。
「阿音，你不該扣留那三千怨魂的，永夜總歸不是長久之計。她們該入輪回。」
見那女子不語，淩虛陽也只是微歎了口氣向從前一樣勸了一句，他知道她不會聽他的，可是次次見面他卻依舊這樣勸她。
果不其然，聽見他的話後，那女子的唇邊蕩開一抹極為溫柔的微笑：
「道長早已超脫世外，又何故依舊留在這塵世之中呢？」
她沒有回答他的話，反而向他發出詰問。她的態度很明顯：既然我們都有問題，你也別說我什麼。
淩虛陽不再說什麼，只是站在原地，眺望遠處那一片永無止境的黑暗。
紅裙女子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抬步向來時的路走去。她與那道人擦肩而過，就像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一般。
「我會留在這裡只是因為你還在。」
她的身後傳來那道人淺淡的回答聲，淺淡得好似一陣風便能吹散。
————————————————————————
紅紗微蕩，這是一處裝飾華美的大殿，與許多年前被摧毀的紅衣教的荻花宮相差無幾。
大殿最靠裡的座位上，雪發紅裙的美貌女子正單手撐著臉安睡。
一雙白如雪的手臂輕輕的挽上了那女子的脖子，一黑髮紅裙的美貌女子不知從何處出現。
「洛水，這次怎麼樣？進展順利嗎？」
那黑髮女子的聲音有些涼，帶著一絲魅惑的低啞。
雪發的女子慢慢睜開眼，抬起臉來，神色有幾分不愉：
「不順利，又被人攪合了。」
「還是上次那個道士嗎？」
黑髮的女子在那白髮女子的臉上輕輕的印下一吻，在說道「道士」二字時，她緋色的眸中閃過幾絲狠意。
「是。阿雪，你也別想去找他麻煩，他不好對付。」
被稱為洛水的女子揉了揉額角，微歎出一口氣，然後伸手反抱住身邊女子的腰。
大殿的兩旁是落地窗，夜風將床邊的紅紗吹得飄飄蕩蕩的，透過紅紗，洛水可以看到夜空中那輪將圓的明月。
「明日就是十五了，月將無缺。」
洛水看著探雪緋色的眼，語氣有幾絲柔和。
這裡是洛水構建的「域」，「域」內沒有白晝，只有黑夜。而黑夜中的月亮與外界卻是一樣的：外界月圓，域內月圓；外界月缺，域內月缺。
「是啊，明天就該十五了。洛水，你不陪我出去嗎？」
探雪挑起洛水的一縷白髮，輕輕的卷弄著，編著細細的髮辮……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魅惑，卻帶著幾分歎息。
洛水構建的域內除了紅衣的三千怨魂外只有探雪一個活人。怨魂聚集之地陰煞之氣太重，探雪又是女子，這裡待久了對她的身體不太好。所以每月十五之前她便會去外界待上三天，見見陽光。
順便……也避開荻花事變的重現之夜。
對於探雪的問話，洛水只是輕輕笑了笑，並不回答。
「洛水，你已經很久沒出去過了吧，難道你就真的不想看看外界嗎？」
探雪有些不解，因為在她的記憶裡，自從構建好這個域以後，洛水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這裡。
「從他人的夢境中我能看到很多。而且，明日也是荻花事變重現之時。」
洛水走下了座位，她走到了落地窗邊，抬頭看著夜空中即將無缺的明月。
荻花事變之時正是滿月。
每一個滯留人間的亡魂每個月都會重現自己死亡之時的事情。
「我必須帶著大家一起睡過去。」
只要意識混沌了，就可避免再次強制性重現死亡。
「還有，阿雪。如果你回來時我還未醒，你就幫我向大家囑咐一下：外出時儘量避著方士，道士，和尚之類的人。別犯了什麼事被捉了去。」
【作者有話：
家長ｂｕｆｆ疊起了，好要命啊……＿（：зゝ∠）＿
今天以必死的決心更新的……要死了。
對了，這是另一條線的事，說了道長線是雙線進行的。對了，這條線的道長別看樣貌還是年輕，他年齡已經１００＋了。道長一直在上天，從未被超越，哈哈哈哈哈哈
道長感覺很契合假如的歌詞：
假如時光倒流我能做什麼
找你沒說的卻想要的
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後
會怪我恨我或感動
假如真可以讓時光倒流你會做什麼
一樣選擇我或不抱我
假如溫柔放手你是否懂得
走錯了可以再回頭
想假如
是無力的寂寞
而這條線的阿裡曼和適合「蠱夢」的一句歌詞：
笑他還是最傻的樣子，猜不透的癡
對了，順便推薦姬友的一篇笑破肚子的文。
（系統）總裁大人的懵逼日常
一個正常世界的總裁被逼著去小說世界扮演霸道總裁的故事，言情向。
畫風絕對輕鬆逗比，大家可以去看看□□一下心情。
哈哈哈哈哈哈，阿若她胡扯的水準和套路真是屌屌的。
第155章 千島長歌
千島湖是一個景色優美的地方，向來出文人雅士的長歌門就建在這片湖泊之上，門內建築與水之間十分和諧，更顯得景色宜人。
一青衣男子正小心的端著一碗褐色的藥前行。
「秦師兄？」
一位抱著書卷的少女叫住了他，她看著青衣男子手中的藥碗問道：
「師兄今日還是去送藥的嗎？」
秦徵羽端著藥碗，回過臉來溫和的笑著點了點頭。
「已經快四個月了，那位師姐還未好轉嗎？」
那少女小心的整理好手中的書卷，帶著些疑惑的問著秦徵羽。
•
四個月前，祝師伯帶回了據說是失蹤多年的女兒。當時很多人都很疑惑：在長歌這麼多年怎麼從來沒聽說過祝師伯有個女兒？
後面大家才知道：祝師伯與他妻子鬧了矛盾，兩人分居，他女兒和他妻子住在一起，並不在長歌。而且祝師伯為人又比較孤僻，這樣想想，大家不知道他有個女兒的事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之後的事到是讓人有些同情這位平常顯得有點不近人情的祝師伯了：天一教為禍江湖，祝師伯妻子意外去世，他的女兒被抓去天一教煉成了屍人……
就算這次從燭龍殿帶回了女兒，可他女兒卻已被天一的毒素弄白了頭，而且記憶也十分混亂不堪，認不出往日的親人了。
•
聽見少女的問話，秦徵羽微微歎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他的臉上顯露出幾分愁緒：
「師妹的症狀……依舊沒有起色。」
氣氛有片刻的沉默，那位少女臉上的神色顯得有幾分靜默，她覺得自己也許是說錯話了，正當她想在找些好的話題時，卻見秦徵羽抬眼望瞭望天道：
「時候不早了，我先去給師妹送藥。其他事情，以後再聊吧。」
那少女向秦徵羽點了點頭，然後便抱著書卷走了。
•
一間裝飾雅致的房間，中央是一扇繪著秀麗山水的屏風，屏風後是一張帶著白色紗帳的床。
秦徵羽在房間外輕輕敲了敲門：
「師妹，你醒了嗎？」
他的聲音很輕也很溫和，似乎怕驚擾道房中的人一般。
屋內安靜一片，沒有任何聲音。
秦徵羽在屋外聽了一陣後，便歎著氣輕輕推開了門。他繞過屋內的屏風，將藥碗放在了床邊的桌子上，然後便將床邊的紗帳收起束在了一旁。
做完了這些後，他便索性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等著床上的女子醒來。
反正湯藥還有些燙，便讓她多睡一會兒吧。
•
床上的女子睡得很安靜，烏黑的長髮被人很細心的放到了一邊。
秦徵羽注視著床上人的黑髮，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在燭龍殿時，她的長髮還是毫無生機的灰白色，而現在用特殊藥物染過後又恢復了正常的顏色。
師父在儘量讓師妹與燭龍殿中時看上去不同，現在看來倒是有些效果了。自祭龍潭烏蒙貴被不知道什麼蠱反噬後，師妹便一直處於昏睡狀態。
師父與那五毒的前靈蛇使不知道交涉了什麼，之後，他們帶師妹離開得便順利了不少。
值得一說的便是——師妹的樣貌在回長歌的路上便恢復了正常，除了那頭白髮。
比起燭龍殿裡那樣狂妄詭魅的模樣，恢復正常樣貌的師妹看上去顯得十分的秀雅，蒼白的臉色和變淡的唇色讓她本來偏豔的容顏顯得有幾分素淨。
在回到長歌以後，他們才發現：她的記憶出了問題。
天一教果然對師妹的記憶做了手腳！
明明前一天才剛見過的人，第二天她便不認識了，而且還非常警惕，不讓任何人接近，還總是說奇怪的話，很容易就陷入混亂的記憶中。
她每天都處於一半清醒一般昏沉的狀態，秦徵羽剛開始接近她的時候，還差點被打傷——因為她拒絕任何人的接近。
每一次送藥，秦徵羽都要做好挨打的準備……
（秦徵羽：師兄心裡苦……Ｔ－Ｔ）
偏偏秦徵羽還不能拒絕，因為他師父將師妹交給了他照顧，而師父出於某種說不清的原因，只敢在師妹昏睡時來見她。
對此中緣由瞭解不少的秦徵羽也只能感歎一句：情怯。
•
如果說秦徵羽一開始是處於半無奈的狀態照顧曲鈴音，而後來他大概也照顧成習慣了吧。畢竟是師妹，所以他對於曲鈴音一開始就有著隱形的好感。而在看見曲鈴音如今這個樣子，在日復一日的照顧中，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處於憐憫同情又或者說是其他什麼情緒……
明明師父後來並沒有再要求他天天來照看師妹，可他卻依舊天天熬藥，天天為師妹送去，然後再照常看顧師妹，看看她的頭腦是否清醒了。
祝重霄將曲鈴音主要交於他照顧的緣由，他也知道不少——師父還沒放棄那個讓他和師妹成婚的想法，又或者說師父從未放棄過。
對於師父的這些想法，秦徵羽也只有在心裡吐槽吐槽，然後繼續端著碗去熬藥……
今後的打算，今後再說，而且他似乎並不討厭師妹，雖然師妹思維混亂時總想揍他……
現在他更在意的是：師妹何時會清醒，又或者說她是否會清醒？
•
日暮的光輝透過窗戶照進屋內，照耀在床上人的臉上，顯得有幾分靜謐。並不刺眼的陽光在她長長的睫毛上跳躍著，讓她看上去顯得更為安靜祥和了。
秦徵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中拿著一本書，而他此刻卻並沒有看書。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在她臉上跳躍的陽光，當他回過神時，他感覺剛才那一刻的時光似乎有一輩子那樣漫長。
桌子上的藥已經涼了不少，藥碗摸上去是溫熱的。
是時候叫師妹起來喝藥了。
秦徵羽將手中的書收到了一旁後便開始輕聲喚起了床上的人：
「師妹？師妹？該起來喝藥了。」
一開始叫師妹起來喝藥是個艱難的任務，因為她的記憶很混亂，排斥所有人。每當秦徵羽端著藥碗接近她的時候，她便會用盡全力攻擊。
所以最初的那一個月，每次秦徵羽端藥來見曲鈴音的時候都會背著琴來。一方面可以防禦；另一方面便是可以彈一些安撫師妹情緒的曲子，然後再慢慢告訴她自己的身份。
就算是每天記憶都會在混亂一次，秦徵羽天天來見曲鈴音，她多少還是有了些印象。所以後面秦徵羽送藥過來的時候，曲鈴音便不再對他大打出手了，她顯得安靜沉默了許多。
對此，秦徵羽也終於松了口氣。
•
曲鈴音再次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白色的紗帳，素雅的房間，以及……眼前這個溫雅的長歌男子。
在看清是秦徵羽的那一刻後，曲鈴音直接再次閉上了眼轉過身躺下……
別怪她如今這個反映！
因為這實在是太特麼尷尬了！
她眼前這個長歌男子可是照顧了她近四個月！真貼身照顧那種！而且前期還經常被她揍還不好還手！
半夜她記憶混亂的醒來，他還經常抱著琴披著單衣就過來給她奏安神曲……
他自稱她師兄，這舉動簡直十佳好師兄啊！勞模都不帶這樣的！
她記得自己記憶混亂期間經常給他難堪來著……
曲鈴音：……我想靜靜。我覺得我現在完全沒法面對這麼個好人。
•
見曲鈴音近日的舉動似乎有些不一樣，而且她的眼神似乎也有些清明了，秦徵羽心裡便浮現了一個猜測：
「師妹，你已經清醒了嗎？」
他的語氣依舊是那種輕柔溫雅的，似乎怕驚到人一般。
然而曲鈴音並沒有回頭，只是點了點頭後便把臉埋在了被子裡。
「那師妹如今感覺如何？可有頭昏等症狀？」
「我現在感覺很好，師、師兄。」
曲鈴音在心裡糾結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有些結巴的叫出了「師兄」二字：人家都快成勞模了，叫聲師兄還是沒問題的。
「師妹，藥要乘熱喝。」
見曲鈴音那副「求世界忘記我吧」的狀態，秦徵羽也只有端著藥碗勸了一句。
「我已經好了，不需要再喝藥了吧。」
曲鈴音頭也不回的說道，顯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狀態。這句話說出口後，曲鈴音就有些後悔了，她感覺自己似乎是有些任性了：畢竟天天熬藥挺花時間和精力的。
就在曲鈴音以為秦徵羽會繼續勸她的時候，她卻聽見了一些細微的水聲，她回頭一看：
秦徵羽竟然將碗中的藥全部都倒入了一旁的花瓶裡。
曲鈴音立刻小心的去觀察他的神色——她以為他生氣了。然而秦徵羽的臉上並沒有半分不悅，他見曲鈴音看他，臉上還露出了一個有些安撫的笑容：
「既然好了的話，藥確實是不需要了。其實師兄也覺得這藥挺不好喝的。」
見曲鈴音一臉「完全沒有意料到」的表情，秦徵羽輕輕笑了笑，道：
「我偷偷嘗過。」
曲鈴音：……
小哥，你挺大膽啊，藥都敢隨便嘗著玩。
「師妹可還需要師兄幫忙的地方？」
秦徵羽將空藥碗放入託盤中後，便一臉笑意的向曲鈴音看過來。
「不用了。師、師兄，我想先一個人靜一靜。」
曲鈴音再次轉過了臉，拉過了被子。
也算是瞭解曲鈴音一部分過往的秦徵羽表示理解，他知道師妹才清醒肯定要先理一理記憶和情緒。
然後他便帶著空藥碗出了房，順便幫曲鈴音帶上了門。
•
曲鈴音一個人在被窩裡慢慢的消化她失憶期間的這些經歷。
系統終於修復好了記憶資料庫，她恢復所有記憶的時候，簡直感覺三觀都受到了衝擊和挑戰！
紅衣教的那份記憶好歹時間還算是正常的，所以先排除在外。
而在五毒的那份記憶，尤其是關於唐無夜的那份記憶和她以前在現代玩遊戲時經歷的不太一樣……
這完全就像是在同一時間段給她塞入了兩份完全不同的記憶！更重要的是這兩份記憶的比重還差不多！這導致她有很長一段時間分不出自己到底是誰——她的自我認知完全陷入混亂。而屬於「五毒」的那部分記憶所帶的感情•色彩明顯要更加激烈一些，所以這讓她在很多混亂的時候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他人的靠近，這是一種完全排除他人，拒絕説明的狀態。
花了四個多月，曲鈴音終於理好了自己的記憶。
然而一整理好記憶後，曲鈴音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臥槽！臥槽！臥槽！！！！！！
先不說那扯淡的紅衣經歷，就唐無夜那個舉動就要嚇死她了好不好！雖然已經吐槽過很多次了，但曲鈴音還是想要吐槽：
系統！你出來！說好的只是個戀愛小遊戲呢？
一般戀愛遊戲的黑化ｂｅ不都是玩監•禁ｐａｌｙ嗎？雖然這個監•禁她也完全不想感受……但一箭殺死前情緣這種扯淡的設定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殺完人後又是一副要還命的架勢是要鬧哪樣？所以說唐無夜果然是真蛇精病嗎？
我能要求重置唐門線嗎？
系統，求重置！我希望我從未攻略過唐門線！
這遊戲真人玩真的要死人啊！
再來說說紅衣教……
曲鈴音心裡只感覺有一萬隻草泥馬呼嘯而過……
作為紅旗下想成長的社會主義正直好青年，我這麼就那麼輕易的被邪教洗腦呢？
雖然內心一直在貌似輕鬆的吐槽，但有關紅衣的記憶想起來還是很令人惆悵，或者說那一段記憶所帶來的感情沉重得就像是條載滿了砂石的船隻，稍有疏忽便會被哀痛的河水所覆。她們曾救過她，也曾收留她，將她視為最親最愛的人……
就算是如今想起來，少女燦爛的笑臉也依舊在腦海中浮現……
雨落，秋彌，百香，風鈴……所有人的臉她都還記得，記得清清楚楚。只是隨著新的記憶的沖刷，關於紅衣的這份記憶就像是年代久遠的老照片一樣，開始慢慢泛黃褪色……
只有其中的感情，現在想來還令人的眼睛發酸。
•
曲鈴音在意識裡打開了系統背包，她將背包裡秋彌的那一把斷劍輕輕一劃，放入了倉庫中。
淚水慢慢的滴落，一滴一滴，落在枕頭上濺起微弱的水花……
「對不起……」
對不起，百香。
對不起，秋彌。
對不起，雨落。
…… ……
如果是洛水的話，她一定會誓死替你們報仇的吧……
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曲鈴音記憶混亂期間揍所有靠近她的人這一事情，秦徵羽有話要說。
秦徵羽：寶寶心裡苦T-T，師父非要我照顧師妹。天天戰戰兢兢不說，還要挨打……
祝重霄：羽兒，玉妍就交給你了。
秦徵羽：！！！！哎!師父！等一等啊！我不想被家暴！！！！！_(:зゝ∠)_君子動口不動手啊！！！！
第156章 資料損壞
雖然心臟早已不再跳動，但紅衣的這部分記憶所帶來感情還是讓曲鈴音的心臟感覺有些酸楚。
悲傷又或者說愧疚憤恨哀鳴之類的感情，總是不會持續太久，又或者說曲鈴音不會讓這樣的感情一直掌控自己的情緒。也許這樣說有些殘酷，但事實就是如此，當她擦乾臉上的淚時，就註定了她心裡的選擇——她放棄了作為「洛水」的人格。
所以她會在心裡向百香，雨落等人道歉，因為她們所愛過的那個人已經不再存在了。
對於意外被捲入這個世界的曲鈴音來說，她一直都很明白自己最終的目標。
•
曲鈴音臉上的淚痕已經不復存在，她的神色恢復了正常。這四個月以來，她幾乎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床上度過的，所以現在她也該下床走一走，順便看看身體出什麼問題沒有。
正當曲鈴音準備打開系統背包穿的時候，她忽然有些發愣：她剛才竟然下意識的想去取那件「阿裡曼的光輝（高級）」。說起來，這件衣服是什麼時候升到高級的她也不知道。
雖然愣了一瞬間，但曲鈴音依舊從系統背包裡拿出了那件衣服。
繡著金線的紅色綢緞所製成的長裙顯得華美非凡，整條裙子的顏色鮮豔嫵媚又不失莊嚴；如果仔細看還會發現這面料上偶爾還會有一絲流光閃過，像是劃破夜空的流星，也像是流竄的火焰；布料摸上去的手感非常好，柔軟光滑；裙身點綴的紅紗和寶石也很十分精緻漂亮，就和每一個女孩幻想中的一樣……
這件衣服確實很美麗惑人。
曲鈴音歎著氣，然後將這件「阿裡曼的光輝」收到了系統倉庫裡，然後關上了密碼鎖——如果沒有其他什麼狀況，她想她以後是不會再穿這件衣服了。
床邊的椅子上放在一件折疊整齊的衣裙，衣裙的主色為青色與白色，曲鈴音拿起這衣服才發現這是一件長歌的制式衣裙——這應該是秦徵羽之前留下的。
曲鈴音穿好衣服披著發開門後發現秦徵羽正在門外小亭子旁的回廊邊站在，見她開門出來，那文雅的長歌男子還回過頭來向她微笑：
「師妹怎麼不挽發？」
秦徵羽的視線落在她披散的頭髮上，目光似有疑惑。
「這樣有失禮儀嗎？」
見秦徵羽這樣問，曲鈴音心裡便不禁有些細微的懊惱，她覺得自己也許是有些失禮了。她的記憶告訴她長歌門雖然也是一個江湖門派，但門內裡多是讀書的士人，甚至還有人從政，與朝廷有不少的來往。在她的記憶裡，秦徵羽日日都來照顧她，他的著裝每次都是一絲不苟讓人挑不出半點錯的。
所以……這她這不挽發的行為也許在秦徵羽看來是有失禮儀的。
見曲鈴音的臉上表情微變，秦徵羽倒是安撫的笑了笑，然後道：
「這處院落少有人來，師妹這樣倒也是無妨。」
末了他還帶著笑意添了一句：
「只是別讓師父看見就好。」
「也就是說我這樣確實有點失禮對吧？」
曲鈴音的語氣有些尷尬，她剛才在屋內就不應該只是簡單的梳了梳頭發，應該好好的挽一下才對……
見曲鈴音似乎立刻就要轉身進屋了，秦徵羽卻搶先一步進屋拿出了木梳和發簪：
「師妹初來，想必還不怎麼熟悉長歌的服飾吧。今日的挽發便由師兄代勞吧。」
看著秦徵羽拿著木梳和發簪的模樣，曲鈴音還真不好拒絕：老實說，她確實不怎麼會挽古代的髮髻。苗人編個髮辮就足夠了，而在紅衣教的時候……她一直都是披著頭髮的＝ ＝。
「那就勞煩師兄了。」
曲鈴音坐在水邊的回廊上，她的背後秦徵羽正拿著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理著她的發。微風吹過，讓她感覺有幾分心靜。
不一會兒，秦徵羽就為她挽好了發，然後他從一旁的桃樹上隨意的折下一小段桃枝斜插在了曲鈴音的發間。曲鈴音有些意外的摸了摸發上的那枝桃枝，有些意外的回頭看著秦徵羽。卻見秦徵羽對她微微一笑，道：
「這桃花開得恰好，我只是覺得師妹與這桃花正好相映。」
他說這話的語氣十分真誠，也十分平靜，好像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曲鈴音的心裡卻升起了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她有點懷疑這人是不是在撩她……不要怪她太過敏感多想，也別說她自戀，畢竟她的經歷以及她角色屬性上那高達７００的魅力值正明晃晃的擺著呢。
有了這種懷疑後，對於秦徵羽之前任勞任怨照顧她的行為，曲鈴音覺得自己又要多想了。為了弄清楚是不是自己多想了，曲鈴音第一時間在意識裡翻出了系統面板想要調出秦徵羽的好感面板查看，不料卻發現打開後是一片空白。
【系統提示：十分抱歉，情感數值資料庫崩壞，目前正在查找問題。還請宿主查看其它資料。】
資料庫又壞了？
這系統……
曲鈴音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評價這個系統了。情感數值資料庫崩壞，這是不是意味著……
曲鈴音立刻在意識裡調出了其他人的好感面板查看：淩虛陽，楚硯，唐無夜，葉承風……
最後她發現，他們所有人的好感面板都成了一片空白。情感數值資料庫崩壞後，她再也探查不了其他人對她的好惡了。這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曲鈴音自己並無法說清楚。
無法探查好感值，沒有了長久以來依賴的系統數值，這讓她在以後待人處事上只能靠自己去判斷了。同樣的，這也許讓她以後對待他人沒有那麼強的目的性。可探查他人的好感，這是一個作弊器也是一個約束，它讓人能很輕鬆的讓他人喜歡或討厭一個人，怎麼對待他人視你的目的而定，長期以往，擁有這個作弊器的人終究會失去待人的真心——這樣的人生更像是一場遊戲。
儘管曲鈴音當初是因為一場遊戲來帶這個世界的，可她並沒有把這個世界當成是一場遊戲，在時間的流逝中，雖然她不想承認，但她終究已經開始慢慢融入這個時間了……
好感值這一作弊器的失去，讓她忽然有了一種警覺或者又說是恐懼，這個世界在她的心裡已經越來越真實，越來越無法脫離了……而曾經的世界倒更像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
「師妹？怎麼了？」
見曲鈴音有些出神的樣子，秦徵羽便不禁出聲詢問。
被秦徵羽的聲音打斷了思緒，曲鈴音便抬眼向秦徵羽看去，同時開口掩飾道：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師兄為何這般擅長……」為女子挽發。
說道這裡的時候，曲鈴音頓住了，她接下的話感覺不太好說出口。
然而秦徵羽卻聽出了她還未說出口的意思，於是只是帶著些回憶向她解釋道：
「我自幼受師父教導。師父是個要求有些嚴格的人，除了對學識行為等方面的要求外，他對我生活方面也頗有些教導。」
雖然面上是這樣客套的說，但秦徵羽的心裡還是有些汗顏——他當初真不知道師父這樣一個嚴肅苦悶的人居然還要求他學這些：
像《詩經》中的傾訴仰慕的詩歌也就罷了，師父當初竟然還訓練他自己寫，寫的詞句不好重寫，寫的不夠真情實意重寫，寫得不夠打動人心重寫……
想起那段苦不堪言的時光，秦徵羽就想直接懸樑：當初要求他一個沒有接觸過男女之情的少年寫出動人的感情詩歌，這不是為難人嗎？
而結果也是出人意料的，他居然真的寫出來了！雖然只是勉強合格，但好歹也是通過了。
對此，秦徵羽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該說果然人的潛力都是逼出來的嗎？
（秦徵羽：師兄心裡苦，但師兄不說Ｔ－Ｔ）
而且除了寫表述傾慕的詩歌這一坑徒弟的行為外，祝重霄當初還讓他聯繫識別女子的妝容以及髮髻樣式，還要求他學會挽女子的髮髻。
對此行為，祝重霄當初的說法是：
「作為我的徒弟，你應當比任何人都有優秀，會得東西多一點沒有壞處。」
令秦徵羽感覺坑爹的是，他當初竟然還感覺師父說得挺對，而現在想起來……他總覺得師父的這些行為有一種陰謀在其中。
為了防止在心裡編排師父，秦徵羽還是很及時的打斷了自己的這個想法。他覺得再想下去或許就會讓他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
生活方面也頗有教導？
曲鈴音心裡感覺有些汗顏：長歌的師父還教這個？難道都是為以後娶媳婦做好準備嗎？這還真是……考慮深遠。
雖然心裡滿滿的吐槽，但曲鈴音面上還是維持了平靜。她像秦徵羽問起了她到長歌來的原因。她記得她在燭龍殿的時候是曾聽見過一個長歌男子稱她是他失蹤多年的女兒的，她當時包括現在都不太相信這話。然而現在她身在長歌門的事實倒讓她有些思索起來那個男子話中的真實性。
她當初創建「曲鈴音」這個角色的時候，背景除了是瑪索的弟子外便是一片空白，父母之類的完全沒有交代。而五毒的那部分記憶告訴她，她在五毒成長的近二十年都沒有見過父母，是瑪索將她養大的。而瑪索包括其他人只在偶爾提到過有關她母親的事……那麼說「曲鈴音」這個角色確實是有父母的，系統創造的身份並不是憑空創造的，當初那個燭龍殿的長歌男子真的很有可能是「曲鈴音」這個角色的父親？
「師妹你自由跟著師娘長大。師父與師娘鬧了矛盾，所以最近幾年長期分居，師娘在這段時間內被天一教所害，而師妹你被天一教的人抓走煉成了屍人洗去了記憶，所以如今才會出現記憶混亂。」
秦徵羽的語氣平靜而緩慢，他的雙眼看著曲鈴音的雙眼，似乎是在認真的解釋著。曲鈴音看不出他眼中的情緒，但她知道他說的這些都、是、扯、淡！
見曲鈴音一臉明顯的「你繼續編吧，我聽著呢，看你能編出怎麼樣的花兒來」表情，秦徵羽終於繃不住了，他輕笑出了聲：
「當然，這只是告知大眾的說法。最真實的情況，我想師妹你應該最清楚才對。」
這句話說完，他臉上的表情明顯變淡了許多，他眼中的情緒也透出了明顯的認真：
「師妹，我們都希望你不屬於天一教。不管你的過去是什麼顏色的，但現在和未來的色彩應該是明亮的。」
曲鈴音有些微愣的看著他，她剛才還以為他並不知道她曾經是一個真的天一教，現在看來，某些事他都很清楚。
秦徵羽抬手輕輕拂去一片飄落在她發間的桃花，然後再次朝她微微笑了起來：
「在我看來，師妹還是比較適合明豔一些的妝容。」
「長歌風景不錯，師妹可願隨我一同去觀賞一番？」
語畢，秦徵羽向她發出了邀請。
曲鈴音：他這是在撩我呢？還是撩我呢？還是撩我呢？
因為好感作弊器壞了，對於長期依賴系統的好感顯示的曲鈴音來說，她忽然遇到這種情況就有點很不確定了：他好感到底是多少啊？越界了沒有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說過的系統的好感顯示其上是有瑕疵的，因為真實的情感沒法一下子去定義，是處在變化中的。舉例，唐門目前的好感顯示依舊是－１００，但他現在真的有那麼恨女主嗎？
所以系統認為它的數值算錯了，於是就全盤崩壞了。
秦小哥的好感是多少，大家可以猜一猜╮（╯▽╰）╭————————————————————
小段子：
祝重霄：阿青不讓我見玉妍……算了，我幫玉妍好好培養個未來夫婿吧，將來好送給她。
於是乎……
祝重霄：羽兒，你要學會寫表述傾慕的詩歌。必須能夠打動人心。
秦徵羽：ｅｘ？啊？啊？啊？！！！！！
祝重霄：羽兒，這些女子的妝容你也必須要瞭解，以後會用到的。
秦徵羽：……師父，我真的不覺得我會用到這個＿（：зゝ∠）＿。
祝重霄：羽兒，這些……
秦徵羽：我懂！我學！
祝重霄（滿意）：明白就好。
秦徵羽：……我感覺師父有陰謀。
祝重霄：你想多了。（童養夫養成進度６０％）——————————————————————
第157章 祝玉妍
長歌門建造在水上，所以多水榭涼亭。曲鈴音雙手搭在一欄杆處看著水中來來去去的小魚，青衫的長歌男子站在她身後看著她。長歌的水十分清澈，水中游魚的姿態能讓人看得十分清楚。
「長歌位於千島湖，這裡四季如春，氣候宜人，算是個長居的好地方。」
秦徵羽在曲鈴音身後簡單的為曲鈴音介紹長歌的景色，順便也走到曲鈴音的身邊，與她一起看著水中的遊魚。
「師兄的意思是，我今後就住在這裡了嗎？」
曲鈴音略微偏頭看著秦徵羽，發出了疑問。
秦徵羽笑著點了點頭，然後不知道撒了什麼東西到水裡，水中的魚漸漸的多了起來，它們都抬頭去爭搶秦徵羽撒下的東西，不遠處的魚遊了過來，潛在水下的魚也浮了上來。不同顏色不同大小的魚彙聚成群，顯得多彩又熱鬧。
「師妹可喜歡這些魚？」
秦徵羽看著她，臉上依舊是溫雅的笑容，只是這一刻顯得格外的溫柔，陽光照進他淺褐色的眼眸裡，像是有無數的溫柔落進了他眼底。
曲鈴音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的眼睛有些生疑，她的心裡升起了幾分很是怪異的情緒：她真的很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對她有意思。
「師妹要試一試嗎？」
見曲鈴音沒有搭話，秦徵羽也不怎麼在意，只是輕輕拉起她的手，將他手中的東西放到了她手心裡，然後示意曲鈴音看向水面：
更多的魚彙聚過來了，它們成群結隊的在曲鈴音所在的回廊下的水中來回穿梭，構成了一座只有在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魚橋。
「師妹，你喜歡嗎？」
秦徵羽再次向她問道，他臉上的表情似乎更柔和了幾分。
•
剛剛乘船到達諸賢殿時，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天色雖然還未完全暗下，但西邊已經能夠隱隱約約看見那月勾的輪廓。
晚風刮過帶起幾分涼意。
秦徵羽先一步下了船，然後向曲鈴音伸出手來，拉她上岸。曲鈴音並未多心，借助秦徵羽的手一步跨上了岸。然而當她剛上岸，卻見秦徵羽解下了一件外衫遞給了她：
「長歌入夜後是有幾分冷的，是我未考慮周到。師妹的手有些涼，大病初愈還請注意身體。」
秦徵羽的其他照顧行為曲鈴音到還是可以無壓力的接受，畢竟他是據說是受她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父親所托，來照顧她的。但解衣取暖這樣蘇的行為就算了吧……要是被人看見那就不是尷尬兩個字說得清的了。所以，曲鈴音十分有理的拒絕了：
「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並不覺得冷，我天生體溫偏低。」
見曲鈴音拒絕，秦徵羽也不強求只是又整整齊齊的穿好了外衫，然後繼續領著曲鈴音向前走去。他的步子只領先曲鈴音半步，既不離她太遠，也不離她太近，這是一個剛剛好的表示親近友好的距離。
不遠處，一位長歌打扮的女子正抱著一些書畫向他們走來，看那方向，應該是才從諸賢殿出來的樣子。她首先看見了秦徵羽，先他一步向他打了聲招呼，然後便將視線轉向了曲鈴音：
「這位便是傳聞中那位祝師姐吧？」
她的臉上帶著溫柔而禮貌的微笑，神情中也透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疑惑。
祝師姐？
認錯人了嗎？
曲鈴音正打算開口否認，卻不料秦徵羽先她一步出了聲：
「正是。師妹她今日剛醒，我帶她去見師父。」
「既然如此，雨菲便不打擾二位了。」
周雨菲聽秦徵羽說完後，有些了然的看了看曲鈴音和秦徵羽，然後帶著笑意離去了：師兄師妹啊……還真是美好的感情。祝師伯的意圖很明顯，而如今看來，他們二位感情倒是很和諧，並非一部分人所說的祝師伯亂點鴛鴦譜的樣子。
「你師妹的表情怎麼感覺有些怪？」
曲鈴音有些狐疑的看著周雨菲離開的方向，腦海裡還在回憶周雨菲剛才那個將笑不笑甚至還帶著些揶揄的表情。
「我並未看出異常，而且，她也是你師妹，玉妍。」
秦徵羽帶著笑，糾正起了曲鈴音的稱呼。
「……等等，你叫我什麼？」
曲鈴音抓住了秦徵羽話中的重點。她從一開始就覺得有一些不對，到這裡，這個不對的感覺才完全清楚了：秦徵羽從一開始就沒有叫過她的名字，他一直稱呼的她師妹，所以……搞不好他根本就弄錯了她的名字，或者說他和他師父認錯人了。
「玉妍？怎麼了？」
秦徵羽停下腳步，有些疑惑的看著她，他確實不知道這個稱呼哪裡有問題。難道是師妹不喜歡這樣親近的稱呼？他這樣快喚她閨名是否有些唐突？
「……我覺得你和你師父大概認錯人了。我很有可能不是你師妹。」
曲鈴音站在原地看著秦徵羽，目光裡透出幾分鄭重。
見她這樣認真的表情，秦徵羽臉上的神色也漸漸開始變得有幾分認真了，他靜靜的等著曲鈴音接下來的話。
「我的名字是曲鈴音，並不是玉妍。」
曲鈴音的話剛一出口，卻見秦徵羽忽然就笑了：
「原來你在意的是這個啊。師妹，你還真是……算了，怪師兄未與你說清楚。我和師父都知道你叫曲鈴音，這是師娘為你起的名字。而師父另外給你起了一個名字，師娘一直未告訴過你。這個名字就是——祝玉妍。」
本來正認真聽著的曲鈴音一聽見這個名字，腦子裡就忽然一片空白了，用俗話講就是懵了。
祝玉妍？！
這個名字簡直太過響亮，響亮得讓曲鈴音都覺得自己是在夢裡了，讓她都有些懷疑：我穿越的不是劍三吧，是大唐雙龍前傳吧……
陰癸派陰後祝玉妍的名字……
你是認真的嗎？確定不是在玩我？！！！！！
在仔細觀察秦徵羽的表情，確認沒有任何開玩笑的跡象後，曲鈴音只能半捂著臉吐槽一句：
「你師父真叼……」
她早該注意到了，那位長歌女子稱她為祝師姐，而秦徵羽稱她為玉妍，合起來不就是祝玉妍嗎？
劍三的背景裡可沒有陰後祝玉妍。可這名字撞得也太巧了吧，簡直迷之尷尬！對此她也只能感歎一句：你們玩得真溜！真的！我甘拜下風……＝ ＝
明明有那麼多名字，你們剛好用了「祝玉妍」這個名字，我也是服氣了。簡直了，不服不行啊！她該興慶好歹沒用「祝英台」嗎？
不然「祝英台」加五毒的門派輕功「化蝶」簡直讓她分分鐘懷疑這場穿越是不是來上演梁祝化蝶的……
注意到曲鈴音的神色很是異常後，秦徵羽很是不解：
「師妹可是不滿師父給師妹的這名字？」
在秦徵羽看來，祝玉妍這名字並無異常的地方，但就不知道為什麼，曲鈴音卻是那樣一副吃驚或者說不可置信，又或者說難以言喻的表情。
「我只有一個問題……」
曲鈴音簡直感覺有些胃痛，這種你們大家都不明白，只有我一個人懂梗的尷尬……
「師妹請講。」
「我能不能換個名字，對了，也不要『祝英台』。」
曲鈴音面無表情的看著秦徵羽，語氣十分的認真。
「額……這要看師父的意思。」
秦徵羽有點無奈的移開了眼，然後他看著曲鈴音那副「我選擇死亡」的表情，只好小聲對她妥協道：
「師妹想要我如何稱呼你？私下裡我可以如師妹所願的。」
「真的真的真的不能換名字嗎？」
「師妹莫要為難師兄。」
秦徵羽簡直有些受不了曲鈴音這般祈求的神情，他忍不住輕咳了一聲，移開了目光重新理了理情緒，然後道：
「師妹你在長歌的身份便是『祝玉妍』，這個真的不能換。」
「……算了，隨便你們吧，你們高興就好。」
曲鈴音也不想在為難秦徵羽了，她放棄了。反正大家都不懂梗，她自己努力忘掉這個梗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今天的秦小哥依舊在努力的撩師妹。
女主終於知道她的另一個名字是【祝玉妍】了，她表示一臉蒙蔽。
曲鈴音：ｅｘ ｍｅ？我不過是睡了一覺起來，名字都換了……別攔我，我要去看看世界換了沒？！！！！！
祝重霄：玉妍！你在幹什麼？趕快從房頂下來！這樣成何體統！
秦徵羽：師妹你怎麼了？有什麼想不開的和師兄說啊！別亂來啊啊啊！！！！
半夜我悄悄來更新，希望你們沒人揍我……_(:зゝ∠)_
畢竟大家都是小天使，對吧？
第158章 真真假假（改錯字）
秦徵羽帶曲鈴音穿過諸賢殿，來到了漱心堂。此時已經入夜了，長歌四周早已點起了燈，一些回廊旁的水面上還漂浮著被做成蓮花模樣的燈。燈光透過輕紗照映在堂外的地面上，顯得有些朦朧夢幻。
穿過漱心堂，前面就是微山書院了。夜色中的微山書院被籠罩在一團朦朧的燈光下，顯得有些縹緲。
在去往微山書院的石路上，秦徵羽忽然頓住了腳步。他回過臉來看了看曲鈴音，臉上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曲鈴音不解，她停住了腳步靜靜的等著他發言。
在沉思了幾秒後，秦徵羽終於開口了：
「師妹，你做好去見師父的心理準備了嗎？」
被秦徵羽忽然問道這樣一個問題，曲鈴音心裡微微一愣，她剛才的心情並沒有多大的波動，對她而言只是去見一個人而言，在秦徵羽這樣鄭重的提問後，她忽然反應過來：她去見的這個人很有可能是她目前這個角色的生父。
「既然是我的……父親，那這幾個月來，我為何一次也沒有見過他？」
在短暫的停頓了一瞬後，曲鈴音終究還是把「父親」二字說出了口。通過秦徵羽的介紹，她也明白她「父親」名為祝重霄，正是燭龍殿時與她打過的那位長歌長歌男子。這些她還是有一些印象的，她回憶了一下那個白衣長歌男子的臉，心裡還有幾絲詫異：真看不出他已經四十多歲了。
既然是她這個角色的父親，但曲鈴音心裡還是有很多疑惑，其中最大的疑惑便是在她記憶混亂的這幾個月裡，他為何一次也沒出現過。在她這一段時間的記憶裡出現最多的便是秦徵羽，而通過秦徵羽若有若無的引導，曲鈴音心裡倒是有了一個關心女兒但不善表達的父親的形象，但如果真的是關心女兒那為何一次也沒來見過女兒？
而秦徵羽方才告訴她的外界所傳的關於她是祝重霄被天一教抓走的女兒這些事，秦徵羽告訴她說是故意放出的謠言，而他後面說了一些令她有些暖心的話，她沒再繼續追問真相……現在想來可不是秦徵羽故意遮掩過去的嗎？
這還真是說話的藝術啊，該說不愧是搞政治的長歌門嗎？
只是一瞬間，曲鈴音的心裡便想了許多。
而秦徵羽仔細的觀察著她的表情，便大概察覺出了她那有些生疑的情緒，於是便開口解釋道：
「師妹也別見怪。師父他自然是來見過你的，只是都在你將醒之際離去，所以你這幾個月才未能見過他。師父他……只不過是情怯而已。」
「情怯？」
曲鈴音回想了一下燭龍殿時，那人似乎不會變化的表情，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秦徵羽看著曲鈴音的臉，半晌後，才將目光移到夜空中的彎月上：
「師妹，你生得很美。」
怎麼忽然說起了這個？
曲鈴音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表情了，是該害羞呢？尷尬呢？還是該恭維一下你長得也很帥？
而興慶的是，還沒等曲鈴音想好要怎麼接話，秦徵羽便再次開口接著道：
「和師娘很像。我曾見過師娘的畫像，你與師娘生得有七分相似。」
「師娘已去近二十年，而師妹你流落在外近二十年，到如今竟成了這般模樣。師父他看似不為所動，但心裡肯定是極為愧疚難受的。師妹，你與師娘生得相似，師父見你時便會在心裡想起已逝的師娘，每想起一次，心裡便難受幾分。而師妹你是他如今唯一的親人了，所以師父他自然也不會避你不見的。事實上，他心裡覺得虧欠你許多，只在你昏睡的時候來見你是因為他並不知道該如何與你相處。師父性格並不親和，這些想必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避著你只是因為怕嚇著你，又或者說，太過珍視而顯得小心翼翼，難免會顯得有幾分情怯……」
「等一等，你說他妻子已逝去近二十年了？這和你開始說的不一樣。」
曲鈴音聽著秦徵羽的解釋並沒有想起其他的，她只抓住了這一句話。
秦徵羽將目光與她對視，片刻後，他眼中顯出幾分無奈與傷感來：
「我開始說的是謠傳。師妹，你知道的。真相如何，你若是想知道的話我自會原原本本的告訴你的。我並不想欺騙你。所以，師妹你也別太過懷疑我的話好嗎？」
曲鈴音與他對視的目光並未柔和下來：
「可是，師兄你的不欺騙並不代表不隱瞞對吧？」
對此，秦徵羽也只能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
「算了，我接下來所說的話，師妹願意相信多少就信多少吧。」
「師父與師娘結識在二十二年前。他們是如何結識的，我也不清楚。而師父與師娘在一起一段時間後鬧了矛盾，至於這矛盾到底是什麼，我依舊不清楚。師妹，你也別這樣看我，畢竟這些東西師父不可能告訴我的，而時間又過得太久遠，我自然是推測不出的。」
秦徵羽面上是一副苦笑的表情，他看著曲鈴音懷疑的神色，顯得有幾分無奈。其實祝重霄和曲藍青當年到底鬧的什麼矛盾，依祝重霄當年的性格來看，秦徵羽還真能猜出幾分：無非就是門第或傳統正邪觀念偏見。但這些話，他並不能也不打算對曲鈴音說。
「之後師娘便與師父決裂了，並回了五毒生下了師妹你。這些事，師父並不知情，師父知道你的存在是因為後來師娘的信件。其實當時師父便已經後悔了，他想去接你們回來，而師娘卻怎麼也不肯告訴他你們在哪裡，而且信件裡的用語也多刺激師父。師父當年也是個不服輸不低頭的硬脾氣，如此便也就這樣和師娘耗上了。卻未曾想過，那些信件都是師娘臨終前寫下托人寄給師父的，每年一封。所以師父從不曾想過師娘會遭遇意外。」
曲鈴音從五毒的那部分記憶裡得知瑪索很少談起她的母親，族中人偶爾談起只讓她知道她的目前被一個漢人負了心——這在現代是一個很常見的關於苗疆女的悲情故事。秦徵羽所說的這些與她所知道的事很巧合的對上了許多。
「我所知道也就這些了。要不要去見師父一面，全看師妹你的意思。」
秦徵羽說完便走到了一旁，讓出了那條通往微山書院的石道，他看著曲鈴音的眼睛，然後微微笑了起來，這笑容依舊帶著文人特有的溫雅，同時也多了幾分溫柔：
「當然，無論師妹你如何選擇，我始終都是你的師兄。」
•
蜀中唐門。
明亮的月亮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陰影，像是一隻展翅的蝙蝠。一唐門弟子從高空盤旋落下，落地的一瞬間收起了他身後的機關翼。他剛踏出一步，從一旁的陰影裡卻傳來了一個女子的聲音：
「你傷全好了嗎？就這樣拼！」
「曉月姐。」
臉上覆著半塊銀色面具的唐門男子只是低低的喚了一聲後，便不再搭話，他的半邊身子沒入旁邊建築的陰影裡，似乎快與這夜色融為了一體。
「我在這裡堵你好幾天了，你總算回來了。子瑜，你快過來給他看看。」
唐曉月是真的很擔心唐無夜，自從之前唐無夜殺死那個苗女後，他的狀況就一直不對。他看起來沉默了不少，而且完成任務時就像不要命一樣。燭龍殿那次，唐無夜幾乎是吊著一條命回來的，當時急得唐曉月幾乎快砍人了。而後來唐子瑜來幫他處理好傷勢後她的情緒才穩定了不少。之後她問跟著去的人是誰傷的無夜，唐寅宕說是一個天一教的青年，不過那個青年已經被他殺了。
一堆暗器忽然向著那半邊身體在陰影裡的男子襲去，那男子反應迅速的躲開後，站在唐曉月身邊的唐門女子開口了：
「不用看了，你看，他這不是活潑亂跳的嗎？我都說了他沒事，你還硬要拽我來，他身上的蠱夠他撐十幾年的了。話說苗人的蠱這樣好用，我也挺想換幾個了。」
唐子瑜搖了搖手中的藥瓶，顯得有一些興趣。她將目光投向了唐無夜，正向開口問他是向哪個苗人交易換的蠱的時候，她身邊的唐曉月看出了她的意圖。
「子瑜，既然無夜真的沒事了，你就回去吧。我和無夜有其他話要說。」
唐曉月臉上的笑容有一絲的僵硬，但想著其他事情的唐子瑜倒也沒察覺到，對於唐曉月很明顯的逐客令，她也就沒多問什麼，直接回去了。
唐曉月走進唐無夜，正向說什麼的時候，唐無夜直接後退兩步再次展開身後的機關翼飛走了，只留下了一句：
「曉月姐，我沒事，你別擔心。」
唐曉月：……我日你仙人！你跑啥？給老娘站到起！
•
等生著氣的唐曉月離開後，樹後的陰影裡又出現了一個唐門打扮的青年男子，他將嘴裡叼的草吐掉後有些發愁的自言自語道：
「無夜這小子長大了，話也不和師姐師兄說了。真是傷腦筋啊∼」
唐無樂：這小子該揍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有話：
哈哈哈哈，秦小哥的撒謊或者說哄人水準可比毒哥高明多了，真真假假。
唐門已經放出來了，純陽和明教在後面。
幾天的曉月麻麻依舊很心塞，兒子大了不聽話了，也不和麻麻說心裡話了２３３３３３
——————————————————
小段子：
唐曉月：弟弟心態不對，總是沉默怎麼辦？
唐無樂：多半是作的，揍一頓就好！放心，我幫你！
悠于 2017-6-26 08:59
第159章 父女見面
「當然，無論師妹你如何選擇，我始終都是你師兄。」
看著秦徵羽的笑容，曲鈴音忽然沉默了，只是有些古怪的盯著他看。
「師妹，怎麼了？」
秦徵羽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解的向曲鈴音問道。
「師兄你說話一向如此嗎？」
曲鈴音心裡有些糾結，沒了好感值判斷，她真的不清楚秦徵羽對她抱有什麼樣的感情，到底是男女之間的還是說僅僅是師兄妹的。秦徵羽這個人她也不瞭解，她根本就不知道他的這些行為到底是示好，還是說正常的關愛。
秦徵羽沒有說話，他的眼中透出幾分不解來，他開始回憶起剛才的談話了，試圖找出一些不對的地方來。
在秦徵羽還未開口時，曲鈴音又繼續向他道：
「如果是的話，還請師兄以後注意一下，這樣很容易會讓人誤會的。」
「誤會什麼？」
秦徵羽抬眼看著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
曲鈴音：……這個人裝傻。
既然對方裝傻，曲鈴音覺得自己救該耿直一點，哪怕被當做自戀也比以後遭遇黑化追殺要好＝ ＝。
「誤會師兄你對我有意。」
曲鈴音覺得自己這樣說一個很明白了，如果是正常情況下只想搞曖昧或者說只是師兄妹感情的話，秦徵羽以後應該會保持距離吧。
「如果我說是呢？」
秦徵羽輕飄飄的一句話到讓曲鈴音有些驚住了，她抬眼看著秦徵羽的臉企圖找到一些開玩笑的跡象時，秦徵羽自己倒先笑了起來：
「師妹無需太有負擔，師兄照顧師妹本就是應該的。」
曲鈴音：……他這樣說，到底是對我有意還是無意？怎麼不把話說清楚啊。
•
雖然說關於祝重霄拋下妻女近二十年的行為是挺讓人無語的，但曲鈴音還是決定去見一見他，畢竟是他將她帶入長歌的，而且又是「曲鈴音」的生父，老實說，曲鈴音對這個人還是挺好奇的。
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奇葩的人能和妻子賭氣近二十年不見面，妻子去世近二十年後才知道。
石路的盡頭是一處寬廣的庭院，庭院中一名白衣男子背對她站著。
在曲鈴音燭龍殿的記憶裡，這個人好像也是穿的白衣，而現在他依舊穿白色。對曲鈴音自己來說，並不怎麼喜歡穿白色，因為太過寡淡了，而且白色太過孤高，稍有一點的污穢便會顯得很明顯。
曲鈴音一邊走近那人，一邊仔細的觀察著他：
他是很明顯的長歌打扮，衣服的款式與秦徵羽有幾分相似，都帶一些文人的氣質。他的背挺得很直，衣服打理得十分整齊，頭髮也被整整齊齊的束著，他全身上下都打理得一絲不苟，似乎找不出半點差錯的模樣。
只是這樣的一看，曲鈴音心裡便有些發愁：
喜歡穿白衣，全身上下都打理的一絲不苟，氣質冷淡……說這樣的人沒有強迫症，曲鈴音是一萬個不信的。只從一個背影來看，曲鈴音幾乎就可以認為這個人是一個完美主義晚期患者，沒救了的那種。
曲鈴音在離那人五步遠的時候停住了腳，而那人也在此刻轉過身來。
在完全看清楚那人的那一刻，曲鈴音這一瞬間幾乎以為自己看見了淩虛陽。不過很快她便覺得他們一點也不像。淩虛陽雖然氣質也偏清冷，但總體還是柔和的。而這人的氣質便不是一個清冷說得清的，他是偏冰冷。
淩虛陽自幼修道，所以表情常常有些清淡；而這人在曲鈴音看來，幾乎是沒有表情的了。
俊逸出塵的容顏，淺色的眼，加上他臉上那過於寡淡的表情，在曲鈴音看來，這人真的要成仙了——成為那種七情六欲都忘光了的仙。
但他畢竟不是仙，他還在凡間，所以他這樣過於孤高的態度在初次見面就很容易給人一種很難相處的印象，而事實也是如此。
曲鈴音和祝重霄倆個人相互看著對方，都沒有要先開口說話的意思。兩雙淺色的眼眸相互對視，彼此之間靜默無言，氣氛越發的沉默。
曲鈴音將目光投向祝重霄身後的樹影，考慮著是否要先開口說話，畢竟一直這樣沉默也不是個辦法。他們兩人中始終要有一人先開口。
「你……」
「你這些年過得如何？」
曲鈴音剛說出口一個字，而祝重霄卻也開口了。這是一句極為普通的問候話語，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也沒有多少溫度，他的語調並無多大的起伏。若不是因為他剛才移開目光的那一霎那，曲鈴音還真會以為這人只是公式化的問候。
考慮再三後，曲鈴音也只是有些陌生的回了一句：
「還行吧。」
她和祝重霄是真的不熟。
聽完她的回答後，那長歌打扮的男子目光移向了其他地方，不再說什麼，依舊是一副冷淡的模樣。然而片刻後，他又看向曲鈴音道：
「天色不早了，你也早點歇息吧。」
語畢，他便走入了背後的樹影裡，向遠處走去，不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曲鈴音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長歌的夜景，也不多言什麼，不久後也沿著來時的方向走去。
在那條石路上，秦徵羽依舊站在那裡等待著她。見她歸來，秦徵羽便走到她身邊與她同行，並沒有問什麼。這舉動顯得有幾分貼心，倒是讓曲鈴音心裡有幾分放鬆。
•
這幾個月以來，今夜是祝重霄第一次與完全清醒的曲鈴音見面。
比起未清醒時那蒼白脆弱的模樣，曲鈴音現在的模樣要明豔了不少，也與阿青更加相似了。
當她踏著月色而來的時候，祝重霄恍惚間竟在她身邊又看見了一人：紫衣蹁躚，笑容豔麗而帶著幾絲張揚，與阿青當年一模一樣。然而幻想終究只是幻想，阿青早已逝去。來的人只有一個——她是他與阿青唯一的女兒。
祝重霄自己一人獨居習慣了，而且在輩分又不低，待人親和這個詞從來就與他搭不上邊，所以道如今與女兒見面時，他也找不到合適的話說，最後也只能不鹹不淡的問候一句「你這些年過得如何」。
對於曲鈴音那樣帶著幾分陌生的神色，祝重霄也並不見怪，畢竟對於曲鈴音來說，他確實是一個憑空出現的父親。所以接回曲鈴音之後，他從來都沒有過與她相處親和的幻想。
畢竟一般人在知道他的事後，即使不怨也會疏遠吧。所以祝重霄從一開始就把曲鈴音交給了秦徵羽照顧，他只打算遠遠的觀望。這次見面也是秦徵羽建議的。
因為從一開始心裡就沒有抱太大的希望，所以見過之後，他心裡也沒有多大的失望，只是心裡有一種「果然如此」的空曠之感。
羽兒與玉妍相處的不錯，他也算是放心了很多。
•
華山，純陽宮。
純陽常年冰雪，如今也一樣，入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天色已晚，年輕的道人掃了掃門前的雪後，便抽出背後的劍又就地練起了劍，只不過練了一小會後他的臉上便變得有幾分發白，他只好先將劍插－入雪地裡，半蹲著微微喘著氣歇息著。
「淩師叔，于睿真人托我給你送些丹藥……」
話才說一半，注意到那道人狀態的道姑再次停住了腳步：
「師叔上次傷了根本，純陽常年冰雪並不適合養傷，師叔更應該好好歇息才對。」
純陽常年冰雪，弟子長以內力抵禦寒氣，而淩虛陽在燭龍殿一役傷了根本，如今內力禦寒的效果下降了不少，很容易感上風寒。
「我無礙，只是閑來無事而已。」
那道人將劍收回劍鞘中站了起來，臉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笑。他本就淡色的唇此刻有幾分發白，這顯示出他如今的狀態並不像他所說的那樣好。
那道姑也為說什麼，她也並非那種擅長勸說的人，她只是將身後的一個包袱遞了過去：
「這些也是于睿真人讓我交付師叔的，近日連綿大雪，這幾天怕是會更加寒冷了。」
淩虛陽道了一聲謝後便接過了那包袱，打開一看，發現有一件極厚的裘衣。他的如今有些清瘦顯得更為清冷的臉上透出幾分暖意來：
「師父有心了。」
「對了，師叔。過幾天有位師叔要去揚州辦點事，師叔要有帶的東西不？」
「並無，多謝水鏡了。」
淩虛陽推辭後，腦海裡忽然閃過了什麼，他思考了幾秒後，忽然又道：
「水鏡，你能幫我問問你那位師叔，揚州之行介意再加一個人嗎？」
再加一個人？
那道姑眼中透出幾分疑惑來：
「師叔您是想去揚州嗎？」
站在一旁的淩虛陽微微點了點頭。
「揚州風景好，氣候也不錯，師叔若是身體再好一些，跟去也無妨。他們預定的是半個月後出發，我去幫師叔問問吧。」
說著說著，水鏡便認真的考慮起揚州的行程來了。老實講，她挺喜歡這位待人溫和的淩師叔，所以幫他辦事的話，她還是挺樂意的。
「如此，便勞煩水鏡了。」
「師叔不必太過客氣。再說，師叔上次也幫了我和師父的。」
作者有話要說：
道長是內功派，毒哥打得多，打毒哥的時候，他把自己當t用，毒哥下手不留情的，而且各自稀奇古怪的蠱。
所以道長傷了根本。
二少……外功派，身強力壯，耐打？
秀爺，雲裳心法護體，也傷得重，但養得差不多了。
喵哥，第一個下場，所以他還算傷得輕的？23333333
秦小哥說話故意模糊化，退路多。（這才是真狡猾！）
至於祝重霄和曲鈴音見面，只能這樣沉默尷尬，因為他們之間真的沒啥好說的，都是陌生人狀態。
第160章 原則（已補齊）
在回小院的船上，曲鈴音抬頭看了看夜空中皎潔清冷的月光，然後又看了看身邊撐著船的青衣男子一眼，她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但又有些糾結是否該問出口。
「師妹想要問什麼？若我知道必當毫無隱瞞的告訴師妹。」
秦徵羽輕輕撐著長杆，小船輕晃著著向前移動。他看出了曲鈴音臉上的糾結，所以他先一步開口問她，他本以為她會問關於師父的其他事的，卻沒想到曲鈴音問出口的問題卻是：
「燭龍殿之後，他、他們怎麼樣了？」
師父，還有小伊……他們會得到怎麼樣的結果？
見曲鈴音問起這個問題，秦徵羽臉上的微笑有一片刻的停滯，然後又微笑道：
「師妹很在意昔日的舊友？」
曲鈴音看著秦徵羽有些改變的神色，正想回答，秦徵羽卻先她一步自答道：
「師妹與他們一起度過了近二十年，想必是有深厚感情的，在意也是人之常情。不過，師妹，你該明白：天一教始終不是正途。」
秦徵羽停下了撐船的動作，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十分認真看著她，表情顯得有幾分嚴肅漠然。帶著寒意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朦朧的光暈，這一瞬間竟讓曲鈴音覺得他與祝重霄的形象有幾分重合了。
「師妹，你可曾見過一座座平靜安寧的城鎮化為荒城？你可曾聽過洛道烏鴉的啼叫？那一聲聲可都是泣血的控訴……李渡城中屍橫遍野，那是殘陽也遮掩不去的血色。師妹，你見過嗎？」
他的抬眼直視她，眸中沒有半分柔和，竟顯得有幾分冷意。
「抱歉，我沒見過。」
曲鈴音忽然冷著臉回過了頭，她背對秦徵羽而站。潛意識裡想要隱瞞的事實被秦徵羽毫不留情的揭穿，曲鈴音心裡感覺有幾分空白：
她當初玩劍三遊戲升級的時候，為了方便升級經常去洛道——因為那張地圖的任務多紅名怪也多，自然升級就比較快。那張圖的紅名怪大多數都是屍人，他們原本都是普通百姓，後來卻被烏蒙貴主導的天一教徒抓來做屍人實驗，失敗的屍人天一教自然是不會帶走的，於是就放任它們在昔日的家鄉遊蕩。就算遇見了往日的親朋好友，已經成為屍人的它們也已經認不出了，只剩下了吞噬與撕咬的欲望……這是一場大唐版的生化危機。
這個地圖的任務曲鈴音以前做過，所以她事實上很清楚這些。但清楚又能怎麼樣？當初是一場遊戲，而如今竟然成了現實。自穿越後，她從未去過洛道，但也能夠想像那裡的慘像。
她雖沒有親手煉製過屍人，但她確實是站在了天一教的陣營裡，甚至還幫天一教對付中原各派的人。因為師父和師弟在……在理智和感情的選擇中，她五毒的記憶佔據主導，她選擇偏向了感情。
這些事情再她的記憶全部恢復後便是被她刻意遺忘的，或許是愧疚也許是覺得這是錯誤，無論怎麼樣她心裡都有一些自嘲：真是虛偽。
遺忘是個好東西，能夠治療傷痛，忘卻煎熬和痛苦，只留下輕鬆和美好。
這一道逃避的屏障最終卻被秦徵羽完全擊破，他的話很不留情的指出了她曾助長罪惡的事實，讓她直視自己的過去，不容半點逃避。
「我知道。」
秦徵羽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十分平靜，平靜得有些過了：
「我知道你未參與其中，師妹你本就是受害者。師妹你那個天一教的師弟確實是心術不正之人。」
他說到這裡，便歎了口氣，語氣恢復了平常的柔和：
「師妹，師兄並不太會說話，還望師妹海涵。」
秦徵羽不會說話？對此曲鈴音有些想發笑：
就這幾天的相處中，她對於秦徵羽最大的認識便是擅長言語。而現在他卻自稱不太會說話……曲鈴音知道，他不是不會說話，他只是在某一些地方有他的堅持，不願意敷衍而已。
所以他的某些言語會顯得有些冰冷。
有些事做過了就是做過了，曲鈴音也沒想要誰怎麼看。畢竟已經過去的事實是無法更改的，就如她也曾入紅衣，向無辜者揮劍……
記憶到此便開始停止，曲鈴音垂目看著水中彎月的倒影，水波蕩開，彎月的倒影變得有些模糊，顯得很是虛幻。夜風吹過，帶起陣陣寒意。
一件青衣落在了曲鈴音的肩頭，一隻手牽住了她的手，手心的溫度剛剛好，不涼也不過分熾熱。秦徵羽的有些歉意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
「夜裡涼，當心風寒。我是真的不太會說話，師妹別再生氣了吧。」
「我沒有生氣。」
曲鈴音的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半點情緒。她剛開始確實是有一些生氣的，可這怒意很快就消散了——因為秦徵羽說的是實話，她沒法反駁也沒法辯駁，所以她也只有沉默。
然而秦徵羽卻覺得曲鈴音說的大概是氣話，便用更加緩和的語氣和她搭著話。
船不久便靠岸了，曲鈴音上了岸推開了房間門，一隻手忽然拉住了她的手，她回過臉便看見了秦徵羽那張文雅俊秀的臉：
「人都是會犯錯的，只要不一直錯下去就好。師妹，留在長歌吧。」
•
自那日後，曲鈴音便再也沒有見過祝重霄了，而天一教的相關情況，秦徵羽也算是告訴了她一些：烏蒙貴被邪蠱反噬，一身功力全部毀於一旦，五毒前靈蛇使瑪索為救下父親以及天一教的其他人，給出了屍人的解藥。各門派掌門皆無礙，還拿到了屍人解藥解除了屍人之患，燭龍殿一役也算是有了一個較為圓滿的結局。
既然瑪索沒有事，曲鈴音心裡也就安下了大半的心，也沒有察覺到秦徵羽刻意隱瞞的關於喬伊的消息。畢竟鳳凰蠱在小伊身上，以小伊的能力，保命應當不難。
•
雖然祝重霄不再出現，但曲鈴音也能在生活中處處感覺到他的影子，因為她每日的功課都是由祝重霄安排的。用秦徵羽的話來說便是：
「師妹既然已是我長歌門人，至少也該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吧。」
對此，曲鈴音表示：ｅｘ ｍｅ？？？？？？
你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見曲鈴音這樣一副被嚇住了的表情，秦徵羽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我開玩笑的，師妹。琴棋書畫等課業需要從小培養，而師妹自幼長於苗疆，這些要求對師妹來說確實是有些艱難的。所以，師妹你只需要看看基本的書，練習一下字裝個門面就好。」
聽了秦徵羽的話，曲鈴音的心裡便松了口氣：因為她知道自己成不了那種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大家閨秀。
只是學點基礎，裝個門面應該不會多難吧？
抱著這樣想法的曲鈴音在接下來日子裡便重溫了一下高三生活……
曲鈴音：……
師兄，你出來！不是說好的裝個門面就好嗎？這樣繁重的課業是要鬧哪樣？曲鈴音從沒有想過，穿越到一個武俠（？）世界後，居然還能體驗一把高三生活……
而秦徵羽對於她的驚訝只是表示一臉的疑惑：
「啊？師妹課業是師父安排的，是按照我十歲時的課業量安排的。」
對此，曲鈴音還能說什麼？她只能夠一臉同情的看著秦徵羽：
「師兄……你真是個勤奮愛學習的好孩子。」
「額……師妹如果覺得累的話，可以歇一歇的。」
秦徵羽裝作看不懂曲鈴音的表情。
「歇一歇？可是我昨天的字就沒有寫完，今天的要是再不寫完，明天豈不是更多？」
曲鈴音拿著筆繼續抄著旁邊一本書上的句子，她雖然總是吐槽長歌的課業多，但她卻還是在老老實實的完成課業。不為什麼，只為填滿時光，每天都學得精疲力盡的話，也許夜裡便會睡得安穩，不再多想了。
西邊的天空已經出現了雲霞，太陽的光芒變得不是那樣刺眼了，它開始緩緩下沉了。
秦徵羽將手中的書卷放到了一旁，然後朝前面依舊在練字的曲鈴音走去。
「師妹，你的這一筆劃應該再用點力。」
秦徵羽彎下腰溫和的注視著曲鈴音執筆的手。
「像這樣嗎？」
曲鈴音提筆重複寫了上一個字，然後側臉看向秦徵羽。秦徵羽的臉就在她的臉旁，他鬢角的髮絲有幾縷落在了她的耳邊，微微晃動時讓她有些發癢。
「像這樣。」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握上了她的手，帶著她在紙上寫下了一個有力的「音」字。
也許是場景有些曖昧，曲鈴音的心裡又升起了奇怪的感覺，還不等她反應，她身後的男子卻已經直起了身，好似無事的道：
「已經酉時了。師妹，我們回去吧。」
第161章 純陽來客
又是一個日暮，長歌打扮的男子往一處長亭的方向走去。
長亭內，一青衣女子正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著，她手邊還倒著一隻細杆毛筆，以及一本《春秋谷梁傳》。
見此情景，那青衣男子微微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然後解下他的外衣為睡去的女子披上。
課業對於曲鈴音來說很重，秦徵羽是知道的，但他卻沒有阻止，只是一直陪著她而已。
《春秋谷梁傳》屬於小經，是國子監的學生都必須要學習兩年的書籍，這對於初學者曲鈴音來說確實是太難了。
曲鈴音不知道《春秋谷梁傳》不是初學者應該學的東西，所以一直在看在學，還以為真的是自己跟不上古代的思維以及理解，所以才會到現在也不知道一星半點。而秦徵羽知道，但他卻沒有告訴她。
曲鈴音自記憶恢復後，表現的很正常也很平靜，天一教的事她問過一次後也不再多問。雖然她表現的一切正常，但秦徵羽卻知道：她有心結。
明明很在意天一教的事，卻在問過一次後便不再過問。即使她極力掩飾，但那些過往終究在她心裡留下了痕跡。怕她只是悶在心裡，所以秦徵羽還是多多少少的吐露了天一教的相關消息，只除了喬伊。
繁重的課業是刻意的，秦徵羽希望用這種方式沖淡那些影響，也希望她的形象氣質等能更快的與天一相脫離。另外他總是跟在曲鈴音身邊也是為了防止她一個人的時候多想。
「師兄？我睡著了？」
也許是睡得並不怎麼安穩，曲鈴音醒的很快，她一睜眼便察覺到了蓋在身上的衣袍，於是將目光向旁邊投去：沒了外袍的秦徵羽正在一旁的長椅上坐著看著她，看他目光似乎在深思什麼。
「師妹可是太累了？」
見曲鈴音醒來，秦徵羽也很快回了神再次露出笑容，然後接過曲鈴音遞過來的他的外袍。
「還好吧，只是不知怎麼的，就睡著了。」
曲鈴音先檢查了一下衣袖，確認沒有染上墨汁後，才再次抬筆打算寫字。然而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將她手上的筆奪走，然後放在一旁的筆臺上。曲鈴音有些不解的看向秦徵羽：
「師兄？」
「師妹，我明日教你琴吧。這些便不用再做了。」
秦徵羽的臉上依舊是溫和的笑容，日暮的光輝襯得他整個人顯得更加的柔和了。他抬眼注視著曲鈴音音如今的模樣：一身長歌制式的青色衣裙，墨色的發被挽成了一個精緻的髮髻，只在兩鬢垂下兩縷，膚白如玉，唇不點而朱，顯得明麗又清豔……與她在天一教時的形象相去甚遠。
「是嗎？為什麼？」
曲鈴音看著寫滿了的黑字的紙張，有些不解：如果說這樣就夠了，她那些天一直感到苦惱的課業又算是什麼？
「師父和我只是想讓師妹你能儘快和天一教的形象脫離而已，這樣已經夠了。這些課業也不必再學了。」
秦徵羽抬手替曲鈴音輕輕理了理鬢角的頭髮，然後笑著道：
「師妹，你做得夠好了。師兄騙了你，這些課業並不是初學者應該學的。」
曲鈴音：……臥槽！你坑我！
•
第二日清晨，秦徵羽如約前來。他背上背著一張琴，同時手中抱著一張琴。他手中的琴做工很精緻，琴身上雕琢著精緻美麗的花紋。
見曲鈴音走來，他便將手中的琴放在了旁邊的石卓上，然後微笑著示意曲鈴音上前試一試。
曲鈴音手指上戴著長歌奏琴特製的金屬指套，試著撥弄了一下琴弦，琴弦顫動，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就算曲鈴音並不懂琴，她也能聽出這琴並不是次品。
「師妹坐這裡吧。」
秦徵羽指了指一旁的石凳，然後也將自己背後的琴解了下來，放在了石桌上，他輕輕的撥了撥一根琴弦，琴弦顫動發出聲響：
「此音為宮。」
曲鈴音有樣學樣的也撥了撥對應的那根琴弦。
秦徵羽笑著看了她一眼後便繼續撥弄著琴弦：
「此音為商。」
「此音為角。」
「此音為徵。」
「此音為羽。」
「宮、商、角、徵、羽是最基本的五音。除此之外還有變宮、變徵二音。另外，我的名字也是出自這五音。」
說著話的同時，他再次抬手撥了撥琴弦，連著撥出了「徵」、「羽」二音。
曲鈴音暫時分辨不出什麼，也跟著撥了撥琴弦，撥出了「徵」、「羽」二音。等她撥完琴弦卻發現秦徵羽正在看她，他臉上的表情裡帶著幾分調笑的意味。
「怎麼了？」
曲鈴音有些不解的問道。
「不，沒什麼。」
秦徵羽微微握拳擋住唇，卻也掩飾不了唇邊的笑意。
曲鈴音：……總覺得我好像被他耍了。= =
•
時光流轉，曲鈴音自恢復記憶以來，至今日已經快一個月了。在秦徵羽的各種糊弄和教導（？）下，她的心態也算是正常。= =
這日，她正在熟悉長歌的琴，秦徵羽也在她身旁看著她。而不遠處卻忽然走來一長歌弟子，他在離曲鈴音他們十步遠的地方停下了腳步，然後開始喚起了秦徵羽。
「師妹，師兄先失陪一會。」
秦徵羽臉上帶著有些歉意的禮貌笑容。
曲鈴音也不在意的禮貌回答著，然後繼續撥著琴弦，至於那人和秦徵羽說了什麼，她聽不到也不甚在意。
不過一小會兒，秦徵羽便又做到了她的身旁，然後和她搭著話：
「師妹，長歌來了一位純陽的道長說是師妹的故人，想要見你。」
純陽的道長？
正撥弄著琴弦的曲鈴音動作忽然止住了，她抬眼朝秦徵羽看去，似乎是想要確認這個消息是不是真的。秦徵羽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這是真的。
純陽的道長……
純陽的道長她只認識一個人——那便是淩虛陽。
「對了，那位道長是純陽清虛子高徒，名為淩虛陽。」
秦徵羽忽然間的話，讓她大腦似乎有一瞬間的空白。
淩虛陽三個字佔據了她的腦海，有關燭龍殿時的記憶像是被拉開了閥門水壩裡的水一樣，頓時湧上她的大腦。
她記得他那有些發白的臉色，也記得他攻擊時刻意歪掉的劍氣，更記得他那一身被血染紅的道袍……
掉落在地的道冠；一瞬間散開的黑髮；蒼白的臉色；緊抿到有些發白的唇；被天蠶絲劃破的衣袍；衣袍下傷口滲出的血滴；遍地的氣場……
燭龍殿時，關於他的一切都清晰的在記憶裡浮現，也包括那一句:
「阿音，你回頭吧。」
…… ……
見曲鈴音的臉色有些不對，秦徵羽便表示:
「師妹若是不想見他，便交給師兄應付吧。」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
曲鈴音在看著秦徵羽眼睛的那一瞬間垂下了眼，看向了指尖的琴弦。纖細半透明的琴弦與她記憶裡的武器十分的相似。她摘下指套以指腹去撫摸那琴弦……她耳邊傳來了秦徵羽的輕喝:
「師妹，當心！」
秦徵羽的話音剛落，她便感覺指尖似乎有什麼液體滲出，她抬起手指一看:食指被琴弦割破了一個細小的傷口，有一兩滴血珠正從她的皮膚中滲出……
這琴弦與天蠶絲真的十分相似，只是不如天蠶絲鋒利和殘酷而已。
「師妹？」
秦徵羽拉過她的手查看，發現只是一個細小傷口後便放心了不少。
「抱歉，師兄。我失態了。」
曲鈴音抽回了手，隨意的放入口中抿幹了血後，便移開了眼神並示意秦徵羽帶她去見那位故人。
•
水上的回廊才走到一半，曲鈴音便已經看到了回廊終點處的涼亭中站著的那人：
他還和以前一樣穿著純陽的道袍，一頭墨發被道冠緊緊的束著，道冠的尾端掛著一個太極圖案的吊墜。他容顏俊逸秀麗如初，只是臉色稍微有些發白，身形看著也清瘦單薄了不少，這使得他原本偏清冷的氣質更甚，讓他看起來與人世有了一層淡淡疏離感。
淩虛陽……
這個人是因為自己才變成這樣的，曲鈴音十分清楚：燭龍殿的時候，她沒有半點留手，同樣的，小伊也不會留手。
所以當初他和其他人傷得有多重呢？
曲鈴音有些不敢去想。
這是她造成的結果之一。走到一半，曲鈴音的步子忽然停住了，她突然不想去見淩虛陽了，也不想知道其他人傷得怎麼樣了。可這樣逃避的想法也只有那一瞬間。
「師妹？如果你真的覺得為難的話，師兄可以幫你推辭的。」
燭龍殿一役，圍攻曲鈴音的各大門派弟子秦徵羽後來都做過一些基本瞭解，他大概也有些清楚曲鈴音現在的心境。至於淩虛陽的來意，他確實不怎麼明白，不過總歸不是來要賠償的吧？
「多謝師兄，不必了。不過我想單獨和他談談。」
曲鈴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忽然間提出了這個要求，按理說秦徵羽陪著她去見淩虛陽也許更合適，但她忽然就想單獨見見他——不想讓其他人聽見他們之間說了什麼。
見此，秦徵羽很貼心的退開了，然後朝來路走去，並向曲鈴音道：
「我就在不遠處。若是有事，師妹喚我便是。」
第162章 索要答案
在曲鈴音進入涼亭之前，淩虛陽便已經注意到了她，他看著她，臉上浮現了一個淡淡的笑容，這笑容讓他渾身那種與世隔離的感覺消散了不少，但這樣還是不能為他如今有些蒼白的臉色增添色彩。
曲鈴音走入涼亭，看著他的臉，有些詭異的沉默了。自她穿越以來，第一個出現在她面前幫助她的人就是淩虛陽，他陪伴她從巴蜀走到揚州，再從揚州到萬花穀，這一路雖然也不是多平靜，但他卻盡力在護著她。她甚至還想過，如果不是淩虛陽當初給萬花送信，硬撐著送她去萬花穀的話，她是不是在再被唐無夜殺死之前就得體驗一次死亡？她也有想，如果不是淩虛陽的託付，一開始是陌生人的楚硯會不會不出手救她？
這一路走來，他似乎一直都在幫她，追逐她的蹤影。在回憶中，那段時間他似乎一直都是跟在她身邊的，只是默默的跟著，從不問什麼，也不提什麼要求，甚至連感情的洩露都十分的小心，似乎總是怕唐突了她一般。
送她東西，或者偶爾說一句誇讚的話語時，他從來不敢直視她的眼睛。這些行為曲鈴音現在想起來倒是有些想笑，他太過小心翼翼了。
然而心裡的這絲笑意在接觸到他白如冰雪的臉色時，便慢慢的沉寂了下去。
現在系統的好感值面板打不開，曲鈴音再也看不見其他人對她的好感了，但淩虛陽當初的好感值她是記得的：１００（生死不離）。
淩虛陽喜歡她，她一開始就知道的。可她卻裝作什麼也不知道，沒有給他半點回應，當初只是利用他來躲避唐無夜的追殺。現在想想，這行為確實是有些卑劣。
「阿音？」
見曲鈴音一直沒有說話，淩虛陽臉上的表情便慢慢的冷卻了下來，再次見面的喜悅也開始漸漸消散了。燭龍殿時，曲鈴音那冷漠的樣子還刻在他的心上。燭龍殿時，他們圍攻她和她的師弟……這樣想想，阿音也許並不想見到他，是他擅自行動了。於是他勉強撐起一個淡到幾乎不可見的微笑道：
「看來阿音今日有些忙，是貧道多叨擾了。」
語畢他便抬手打算拜別，然而下一刻衣袖卻被人輕輕的扯住了。
「我……近日並不忙。」
有些遲疑的說完了這句話後，曲鈴音便放開了淩虛陽的衣袖坐在了一旁，然後看著淩虛陽，思考了片刻後還是問出了口：
「道長，你……的傷怎麼樣了？」
聽她這樣問，淩虛陽微微一愣，然後再次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道：
「阿音不必掛念，我無礙的。」
雖然他說自己無礙，但見他這樣清瘦單薄的模樣，曲鈴音是絕不相信他無礙的。自系統的好感值系統崩潰後，狀態ｂｕｆｆ系統似乎也出問題了，她現在只能夠查看對方的血量多少，而不能看對方的狀態了。所以她現在根本就不知道淩虛陽的身體到底是一個怎麼樣的狀態。
「燭龍殿……」
「燭龍殿的事已經過去了，五毒前靈蛇使給出屍人的解藥，天一教大部分教徒也活了下來，他們目前應該在南詔一帶隱居。」
曲鈴音才開了個頭，淩虛陽便說了這麼多。燭龍殿時確實是不太好的記憶，曲鈴音想要說什麼，他大概也猜得到，大概是愧疚和道歉之類的話吧。並不想曲鈴音感到難受，淩虛陽便直接幫她略過了這些，順便還提了提天一教後來的消息，因為他覺得曲鈴音應該會在意這些消息。
只是關於她師弟的噩耗……淩虛陽也不想說出口。
由於心中有所隱瞞，所以淩虛陽說完了這一段話後便沒有再看曲鈴音，他輕抿著唇，表情顯得有些一絲底氣不足。
「這樣啊，真是多謝道長了。」
曲鈴音也沒想到淩虛陽說出這一段話來，而這話的內容也確實是她所關心的，她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麼了，所以她也只能有些恍惚的道著謝。
然而淩虛陽卻沒了聲，只是默默的注視著她：
長歌的服飾以白色為主，翠色點綴，多襦裙，曲鈴音穿著身上顯得十分的飄逸。她的頭髮恢復了曾經的墨色，被挽成了一個精緻的髮髻，兩鬢垂下的發束倒是讓她的容顏看上去溫婉了不少。
他見過她很多樣子：苗疆時的天真嬌媚，夢裡阿裡曼的冰冷惑人，燭龍殿時的妖冶張狂……但這個樣子的她還是初次看見：她的臉色如過去一般沒有多少血色，所以配合長歌淺色的服飾來看顯得有些清冷，只是這份清冷與她原本偏嬌豔的容貌相映襯，便化為了幾分明麗清豔。
這樣的她看上去如同一個一直長於長歌的女子一般。
「道長？」
察覺到淩虛陽似乎有些走神的曲鈴音輕聲發出疑問。
聽見這聲音，那道人的表情如同從夢中恍然醒來一般，他將目光移向了曲鈴音，然後道：
「阿音最近變了很多。」
「那道長覺得是在向好的方向變嗎？」
曲鈴音忽然笑了起來，這笑容帶著幾分豔色，倒是讓她顯出了幾分過去的影子。
「阿音自己覺得好便好。」
淩虛陽微微笑了起來，依舊像是春日裡初融的冰雪，帶著幾絲暖意。
無論阿音是什麼模樣，在我心裡都是一樣。
【這話你為何不說出口？】
心底冒出的另一個聲音讓淩虛陽的表情瞬間改變。這些日子裡那個「他」並沒說話，他還以為「他」消失了，卻沒想到是等在這裡的。
「道長？你這是……」
看見淩虛陽瞬間變得更白的臉色，曲鈴音心裡便忍不住猜測：
難道是燭龍殿時的傷還未好？又復發了？
•
【你說不出口的話由我來說吧。】
【……休得倡狂！】
【我只是順從自己的心而已，或者說我們的心。】
…… ……
淩虛陽低下了頭，單手扶著額頭，加上他閉上的雙眼和發白的臉色，顯得有十分的難受，很像是舊傷復發的樣子。於是曲鈴音便感覺有些慌亂了，她立即起身上前打算扶起淩虛陽看看的時候……
一隻如美玉鑄造的手忽然間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淩虛陽忽然抬起了臉：
依舊是那張俊逸秀麗的臉，但眉宇之間那層淺淡的清冷感卻變得稀薄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說不出的壓迫感。
「道長？」
稍微試了試，見抽不出手，曲鈴音便發聲提醒了。她覺得此時的淩虛陽似乎有哪裡不對，但到底是哪裡不對，她又說不清楚。
「阿音。」
他的語調有些沉，帶著幾分鄭重之感，與往日略顯清淡的語調十分不同。
「你願意和我回純陽嗎？」
曲鈴音還未仔細分別清楚淩虛陽的不同，便被他忽然的這一句話給弄得有些懵了。
「阿音你明明知道的，我對你的感情。你明明知道，我傾慕你。」
他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抱入懷中，墨色的眼瞳直視她琥珀色的眼瞳，眼底的執著於感情毫無保留。
「為何不給我答覆？為何裝作不知？」
明明知道卻裝作不知道，如果對方不點明的話也許還能貌似相安無事的相處下去，但對方已經點明了。曲鈴音忽然間感覺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了，她有些愣神了，所以對於這個擁抱媚意半點抵抗。
淩虛陽看著心上人近在咫尺的容顏，忽然間安靜了下來。他確實一直喜歡她，但另一個「他」卻總是害怕明確說出口。而他不同，他想要一個明確的答案。就算這個答案讓心粉碎也好，他都想要一個答案。
這份感情以及深沉的思戀壓抑在心裡也夠久了，他不想另一個「他」再繼續掩埋壓抑著這份感情了。
涼亭裡，年輕的道人緊緊抱住一位長歌打扮的女子，也許是景色太好，他竟尋找懷中女子的唇緩緩的低下頭去……
【你！放肆！】
•
就在曲鈴音回神的那一瞬間，她被人推開了。
淩虛陽寒著一張臉，垂著眼，嘴唇有些發抖的轉過了身：
「抱歉，阿音。貧道……失態了。」
【我只是在做你想做而不敢做的事而已。】
【你住口。】
「今日多叨擾了，貧道這就告辭。」
淩虛陽背對著曲鈴音說著告辭的話，他的臉色十分的難看，他剛才被心魔佔據心神做出了那樣的舉動，他現在完全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曲鈴音的表情了。
我真的不想被你討厭。
【虛偽！你明明就是想那樣做的。】
【……多說無益，出劍吧。】
淩虛陽閉上了眼。
在他的心神世界裡，兩個長相完全一樣的道人拔出了背後的劍，開始對打。他們不僅長相相同，連用劍的招數也是完全一樣的。
•
對於剛剛發生的事，曲鈴音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她確實有些受到了驚嚇，在她的記憶裡，以淩虛陽的性格是不可能做出那樣強硬的舉動的。剛才那一刻，她幾乎以為他是唐無夜附體了……
就在曲鈴音還在找理由和解釋的時候，她面前人的背影似乎晃了晃。本來就很擔心淩虛陽是不是舊傷復發的曲鈴音也不想什麼了，她立刻走上前去問候：
「道長，可是今日身體不適？」
「我無……」礙。
礙字還未說出口，一口鮮血便從淩虛陽的口中吐出。他的身體開始變得無力，眼前的世界也開始漸漸變得昏暗起來。
耳邊依稀還有誰的呼喊：
「道長？！淩虛陽？！師兄！你快過來……」
小段子：
淩虛陽【黑】：阿音，和我結為道侶吧！
淩虛陽【白】（抓狂ing）：！！！！！你這太直接了！！！！！
淩虛陽【黑】：直接點好。
淩虛陽【白】：……毀我形象。我果然還是應該消滅你吧。
第163章 劍膽琴心
這是哪裡？
淩虛陽看著眼前的這一片黑暗，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銀飾撞擊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來，叮叮噹當的，十分清脆悅耳，像是一串鈴鐺在誰的身上歡快的搖晃。
他回過頭看見：
紫色的衣裙飛揚，一五毒服飾的女子正緩步向前走去。她的身邊，偶爾有一兩隻光蝶飛過。
「阿音……？」
淩虛陽帶著些疑惑朝那人道，然而那人卻並沒有停下腳步，依舊在向前走著。她走得並不快，於是淩虛陽便朝她的方向跑去，企圖追上她。
然而，他卻始終追不上她。就算用盡全力，拼命的追逐，也只能看到前方人的背影，和她那看上去不快的步伐。
追逐一個永遠也追逐不到的人是怎麼樣的感受？
做著一個永遠無法實現的夢又是怎麼樣的感受？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愚蠢還是執著？
…… ……
最後的最後，那背影也消失了。淩虛陽站在原地彷徨，有些迷惘。
有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一襲飄逸的青衣，精緻柔婉的髮髻，襯得她偏豔的容顏清麗了不少。
他看著她，剛想說些什麼時，卻發現她解下了背後的琴。帶著金屬指套的十指在琴弦上重重一劃，尖銳有些刺耳的琴音響起……
淩虛陽瞬間感覺心口一疼，嘴角慢慢滲出了血絲。
他有些發愣了。忽然間，他想起了之前他差點對她做的事，瞬間便明白了幾分。
「別靠近我。」
她語氣平淡卻帶著幾絲冷意。淩虛陽垂下眼，不敢去看她的表情，然而沉默的幾秒後，他還是忍不住抬起了眼，看了她的表情。
她臉上一片寒霜，琥珀色的眼眸裡不帶半點情緒，顯得冰冷無比。
只是一眼，便讓淩虛陽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什麼叫徹骨之寒。純陽終年冰雪，他不覺得寒冷；就算傷到根本，內力難以禦寒，他也能相處自若……
然而她的這一眼卻讓他整個人都似乎凍結。
「道士就該安心修道。」
「少動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 ……
「師兄，道長他醒了嗎？」
曲鈴音抬手敲了敲門，一青衣男子拉開了門。
「剛才我去看過了，還沒有。」
秦徵羽將手上的東西放到了一旁後，便拉著曲鈴音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順便也抬袖為她倒了杯茶：
「師父已經幫忙看過了，這位道長大概是舊傷未愈，再加上心境上的問題，有些走火入魔了。」
「走火入魔？心境不穩？」
曲鈴音有些驚訝的看著秦徵羽，她確實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些以前武俠小說裡的詞會在淩虛陽身上出現。從穿越初見開始，在曲鈴音心中，淩虛陽就是略帶清冷，性情溫和正直的俠義形象。他一直都很溫和，情緒一直較淡，帶著方外之人特有的淡然。她真的不能把走火入魔這樣的詞語淩虛陽掛鉤，淩虛陽不是爭強好勝的性格，怎麼會走火入魔？
「師妹，師兄所言非虛。這位道長，確實是有了心魔。」
秦徵羽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褐色的眼眸看著曲鈴音，帶著一些疑惑：
「師妹昨天與他談論了什麼？或許他是情緒太過激動了吧。」
順著秦徵羽的問話，曲鈴音思緒回到昨天……
——【你願意和我回純陽嗎？】
——【阿音你明明知道的，我對你的感情。你明明知道，我傾慕你。】
——【為何不給我答覆？為何裝作不知？】
…… ……
「昨天，我們並未談論什麼，只是說了些舊事，然後道長他便忽然倒下了。」
曲鈴音端起一杯茶，垂目看著杯中半透明帶著碧色的茶水，語氣平靜無波。
「這樣啊，大概是道長他有什麼心事吧。」
大概看出了曲鈴音有所隱瞞的秦徵羽倒也不點破，只是依舊飲著茶，順便歎了口氣，道：
「這真是遺憾！我並不怎麼通醫術，要是那位萬花的先生還未走的話，倒是可以為道長仔細看看。」
萬花的先生？
曲鈴音放下茶杯，有些疑惑的看向秦徵羽：直覺告訴她，他說的應該是熟人。
「萬花醫聖的那位高徒，楚硯，楚先生。師妹，你應當認識的吧？當初你喝的藥便是這位楚先生為你抓的，他自稱是你的故人。」
說道這裡，秦徵羽玩笑似的笑了笑，然後接著道：
「師妹你若是早半個月醒大概就能見到那位先生了，他那時還未回萬花，一直在等師妹你醒來呢。他對師妹似乎很熟悉的樣子。」
楚硯……
——【阿音，若是有麻煩，記得來找在下。】
那雙淡青色眼中的溫情似乎就發生在昨天。
「確實有些熟，楚先生曾救過我的命。」
曲鈴音移開眼看向秦徵羽身後的屏風，她臉上的表情淡淡的，顯得有幾絲不悅。她覺得秦徵羽是在故意套她和楚硯相關的話。
察覺到曲鈴音的不悅，秦徵羽便再次放柔了表情，然後為她斟滿一杯茶道：
「看來師兄得找個日子好好感謝一下楚先生。」
…… ……
屏風後安靜睡著的人緊閉的眼皮忽然動了動，他緩緩睜開了眼，在看清頭頂的紗簾後，他才感覺心裡忽然松了口氣：
原來是夢啊。
…… ……
既然淩虛陽沒有醒，曲鈴音沒和秦徵羽聊多久便離去了。待她離去後，秦徵羽臉上的笑容變淡，他看著杯中清澈碧綠的茶水，微微歎了口氣，然後便將桌上的茶具收拾好，之後便轉過屏風去看淩虛陽的狀態。
床上散發的道人臉色有些發白，他睜著眼靜靜的躺在那裡，沒有半點動作。
「道長？你醒了。」
秦徵羽有些詫異，淩虛陽這樣子看來是醒了有一會兒了，但他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是為了聽他和師妹的談話嗎？
不怪秦徵羽會這樣想，因為人總是會以己度人的，偶爾會以自己的思量去猜測他人。
看見秦徵羽進來，淩虛陽立即坐了起來，較為禮貌的道了謝後，便垂下了眼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情緒顯得有些低落。
「貧道已無大礙，便不在長歌多叨擾了，今日便辭去，還請秦公子替貧道為阿音道一聲別。」
曲鈴音在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了。但他還記得他昏倒前的舉動，所以他便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也許就像心底的另一個人說的那樣，他就是膽怯，他害怕她見他時和夢裡一樣的表情。
既然淩虛陽已經沒什麼大事了，他想走，秦徵羽也沒什麼理由攔著，所以他自然是微笑著答應了。
等曲鈴音再次來看淩虛陽的時候，卻發現：他已經走了。
「師妹，淩道長今日午時便清醒了，他說揚州還有要事要辦，於是便先行告辭了，並托我與師妹道一聲別。」
…… ……
已經走了？
他傷好些了嗎？
對於淩虛陽不辭而別的舉動，曲鈴音心裡倒是出現一絲細微的失落，而後又自嘲道：也不是非要親自告別，她似乎有點想當然了。
•
又是一日，曲鈴音的琴學得有些磕磕絆絆，剛剛入門的水準，勉強能辨得清五音而已。秦徵羽本想等她再進一步的時候教她長歌心法的，但想想她畢竟不是在長歌自幼成長的，若是硬要求她在段時間內達到普通長歌弟子的水準未免太有些強人所難了，所以秦徵羽打算提前教曲鈴音。
「儒門有志羈風雨，失鹿山河散若星；千古文人俠客夢，肯將碧血寫丹青。先祖建相知山莊，本為摯友李百藥退隱留一清淨地，後歷代以來，門中有隱於山水之間者，亦不乏為家國效命之人。不過若非大治之時，入長歌門中，便須秉修身、齊家之法，解治國、定亂之道……」
此刻的秦徵羽臉上的笑容收斂了幾分，略微顯得有幾絲嚴肅。他忽然正經的介紹起了長歌門的歷史，曲鈴音心裡就明白了他接下來大概要說一些正式的東西了，於是便很認真的看著他。
「長歌弟子的武器為琴與劍，但主要是用琴，禦音為刃。師妹，你來門中也有一段時間了，長歌門人不會音攻總是有些不像話吧。」
說到這裡，他看著曲鈴音認真的眼神，唇邊又蕩開了微笑，他和往常一樣溫和文雅。
秦徵羽的意思，曲鈴音很明白：他要教她長歌的內功了。雖然這是一件挺嚴肅的事，但曲鈴音不知怎麼的，她的關注點又有些歪了：
我還是覺得他在撩我。
「……師兄，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師妹有何疑問？」
「師兄聽說過『斯文敗類』這個詞嗎？」
「這……」
秦徵羽臉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停滯，他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師兄，你剛才的樣子就很像。」
「咳咳，我剛才說到哪兒了？」
秦徵羽就像沒聽見一樣，微微清了清嗓子，然後繼續開講，不過他的表情又變得正經嚴肅了幾分。
•
秦徵羽將記載長歌心法的書冊交給曲鈴音時已是日暮了，所以他便讓曲鈴音先自己回去看看，待第二天再與她細說。
然而當天夜裡——
【系統提示：宿主獲得長歌心法，是否修行？】
【確認修行。】
在意識裡確認後，曲鈴音便瞬間感覺到了有幾絲清涼的真氣出現在了她的經脈中，這幾絲真氣順著經脈遊走全身，越變越多，清涼的感覺也開始慢慢向著寒冷轉變，她感覺自己全身的溫度開始漸漸被帶走了……
怎麼回事？
這感覺似乎有些不對勁。
十指已經開始發白，曲鈴音的唇色也開始淡去，於是她立即放棄了打坐修行，並在意識裡選擇中斷修行。
【系統提示：未知原因造成宿主選擇失效。】
【系統提示：心法載入８９％】
【系統提示：心法載入９２％】
…… ……
系統提示的心法載入越來越完整，曲鈴音便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冷，那種從經脈裡滲出的寒意讓她完全沒法抵抗。
空氣中的水汽在凝結，曲鈴音的指尖已經覆上了一層薄冰，她的頭髮以及眼睛的睫毛上也開始慢慢覆上了薄冰……
【系統提示：心法載入１００％，長歌武學開啟。】
【系統警告：心法內功屬性確認為陰性，五毒毒性內功與其衝突，暫時無法共存。】
【系統警告：心法內功屬性確認為陰性，五毒毒性內功與其衝突，暫時無法共存。】
【系統警告：心法內功屬性確認為陰性，五毒毒性內功與其衝突，暫時無法共存。】
…… ……
「別吵了，就這狀態，我也知道無法共存啊！」
曲鈴音在屋內轉著圈，將身上的薄冰抖落，開始有些焦急的想著辦法。忽然，她的經脈處傳來一陣緊縛感，她被有些長的裙擺給絆倒在了地……
「這都能摔倒……我也是服了自己。」
她有些搖搖晃晃的從地上坐起，揉了揉被摔得有些疼的額角，忽然發現：
衣服似乎變大了。
悠于 2017-6-26 09:00
第164章 解決方案
看著自己身上松垮垮的衣服，曲鈴音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她立即到了鏡子面前查看——鏡中是一張十分精緻可愛的臉，大概十二三歲的模樣。
現五毒教主曲雲原是七秀坊的昭秀，由於七秀與五毒的內功相衝突，曲雲便變成了孩童的模樣。曲雲是因為先練了七秀心法再練的五毒心法才變成那樣的，可她並沒有練七秀的心法啊……如果說是五毒心法排斥力太重的話，那她曾經的紅衣心法怎麼沒問題？
曲鈴音仔細的思考著，忽然間，她想起了一點：七秀和長歌的內功屬性一樣——都是陰性。
根據她穿越前的記憶來看，劍三要開９５級的時候曲雲都沒有恢復正常，如果她和曲雲的情況類似，那不就是說她以後都會頂著這一副長不大的蘿莉模樣？
想想這個結果，曲鈴音就覺得可怕。一輩子的蘿莉啊……她現在感覺自己的頭皮都有些發麻了。
【系統提示：宿主目前的宿體出現未知問題，請儘快解決。】
「讓我解決，你倒是給出個解決方案啊……」
曲鈴音將過長的裙子給往上拉了拉，再用腰帶固定住，算是勉強讓衣服合身了。她站在床邊和看了看床沿的高度，歎了口氣：她果然變矮了。＝ ＝
「如果是因為內功衝突，我廢掉其中一種可以恢復正常嗎？」
曲鈴音沒抱多大希望的試探著問了問，因為她覺得要是真這麼簡單的的話曲雲也不會一直都是一副蘿莉的樣子了。然而令她驚訝的是——
【據宿體（單指曲鈴音目前的身體）資料分析，可行性為９５.６％。】
超過九層的概率，這完全可以視為可行啊。
【請宿主選擇需要卸載廢除的心法？】
這是一道五毒長歌二選一的題目。
五毒心法她用得最久，而且「曲鈴音」這個角色本身就是苗裔，身體裡含有蠱血，配合五毒心法的效用較高，更別說還有天絕蠱——這不用說，肯定是只能在五毒心法下使用的。
而新學的長歌心法具體的威力她還不知道，而且也不熟悉，所以選擇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系統提示：是否卸載廢除長歌心法？請宿主再次確認。】
「額……讓我再考慮考慮。」
本來想的是廢除剛學的長歌心法，但忽然間曲鈴音又有些猶豫了——這還是她第一次需要放棄的武力值。她大概看了看，長歌心法下的技能也和五毒差不多，分治療和內功兩支。而且就秦徵羽所說的「以音為刃」也比較吸引她……
糟了，越是這樣想她就越猶豫了……
太貪心可不好。曲鈴音這樣勸著自己，然而完全沒有用。長歌心法載入上的那一刻起，她的血量就又長了１００萬，顯示為三百萬左右。而且長歌心法下的各種技能已經啟動了，都顯示為可使用狀態。
曲鈴音將目光投到了桌上放的一張琴上——那是秦徵羽上次送她的琴。她走近桌子，踩在了旁邊的凳子上，五指在琴弦上隨意的一劃……
錚錚的琴音響起，一道看不見的波紋在空氣中劃開，牆壁旁裝飾用的瓷瓶應聲而碎。
這樣新奇的能力……
這樣誘人的攻擊力……
讓她就這樣輕易的放手……還真是有些捨不得。
算了，再想一想，蘿莉也挺可愛的不是嗎？身高這種東西，是高是矮都差不多嘛。既然蘿莉武力值更高就蘿莉吧，蘿莉還安全，不容易結仇，也沒啥感情糾葛（霧）……
曲鈴音給自己的選擇找了一大堆自我安慰的理由，然後想著：
反正已經有了解決辦法，等什麼時候真的需要成人姿態了再說吧。
好吧，其實她就是不想廢武功。
•
「師妹，你在裡面嗎？」
這詢問伴著敲門聲響起。然而房間裡一片安靜，沒有半點聲響。
一襲青衣的長歌男子在門前靜候了片刻後便打算推門而入了。今日清晨，秦徵羽早早的來到了約定的涼亭便等候，然而等到日上三竿都沒有等來曲鈴音。出於擔憂和疑惑，他便來到了曲鈴音住處來尋她。
敲門沒有回應，她似乎不在屋內。
但是巡邏的弟子告訴過他，祝師姐昨夜並沒有外出，今早也沒有出門。所以，這就奇怪了。到底是師妹她睡過頭了，還是說遭遇到什麼了？
想到這裡，秦徵羽臉上的表情便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
房間內，一位披散著頭髮身穿著明顯不合身衣服的幼女有些慌張了起來：糟了，秦徵羽來了！該怎麼弄？
「等等……我在。」
曲鈴音剛說完，秦徵羽便已經破門而入。因為他覺得房間內傳來的聲音太過稚嫩了，不太像曲鈴音的聲音，有些擔憂她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額……」
秦徵羽推開門看見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一個明顯偷穿成人衣服的小女孩背對著他站在屋子中央。
「你是何人？為何在我師妹房中？我師妹現在在何處？」
秦徵羽站在門，他很警惕所以並未接近。畢竟只是個背影而已，就算像是女孩，也不一定就算真的孩童。這個江湖中各種怪異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返老還童的老妖怪之類的。無聲無息出現在師妹房中的小女孩真的太可疑了。
「那個……師兄，是我。」
曲鈴音有些尷尬的轉過身來，她微微埋著臉，那張精緻稚嫩的臉上透露出幾分羞愧來，顯得有幾分可愛。
「我是曲鈴音。」
她的聲音也和她的人一樣稚嫩，帶著這個年齡女孩特有的清甜軟糯。
饒是秦徵羽再怎麼鎮定也被她的話弄得愣了一瞬間：師妹？
他仔細的觀察了對方的容顏，瑞瑞她面容尚且只能，但也能看出將來的豔色，更重要的是——她與師妹的容顏確實十分相似，毫不誇張的講，這完全就是師妹年幼時的樣子。
•
一番尷尬的解釋後，秦徵羽算是明白了：曲鈴音昨晚上拿回去的書冊並不只是看，她還自己動手試了，所以才變成了這個樣子。對此，秦徵羽心裡便出現了一種無力感：師妹，不是說好今天我來看著你練的嗎？你為什麼要自己瞎練呢……
秦徵羽弄不明白曲鈴音現在的狀況，也只能將之歸結於她練功的某個環節出了錯，才導致了如今的問題。但看著眼前的女孩低著臉似乎有些失落的樣子，他便忍不住安慰道：
「師妹，你先別擔心，我帶你去見師父，讓師父為你看看吧。」
雖然知道估計沒什麼用，但曲鈴音還是裝樣的點了點頭。
出門後，秦徵羽在前面走著，由於有些心急，所以他走得稍微有些快。而曲鈴音如今人小步子也小，所以有些跟不上，她只能在後面小步跑了起來。注意到曲鈴音的舉動，秦徵羽便停下了步子轉過身來。
曲鈴音有些不解的歪了歪頭：「？」
然而秦徵羽卻忽然彎腰將她抱起：
「師妹，我帶著你走吧。」
曲鈴音：哎？哎？哎？
•
這麼大了還被人抱著走，曲鈴音心裡簡直感覺尷尬的要死，但無論她怎麼說，秦徵羽都表示：師妹，你現在這樣小，還是師兄抱著你走比較放心。
曲鈴音：……師兄，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變小的只是我的身體，並不是我的腦子。
•
祝重霄的住在一處比較安靜的庭院裡，用秦徵羽的話來說便是，師父他喜靜。（其實就是性格孤僻。）
見到曲鈴音如今的模樣，就算是平常少有表情的祝重霄也露出了較為明顯的驚訝，他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了秦徵羽，示意他開口解釋。
很明白祝重霄意思的秦徵羽自然也將這事完整的告訴了他。
「羽兒，你的意思是——玉妍她自己亂練導致的？」
他說這話時，將目光投向了曲鈴音，那張冰冷的臉有著不同尋常的壓迫力，也顯得有幾分質問的感覺。
曲鈴音聽著他的話，心裡感覺有幾分不舒服，便微微偏過頭不去看他。與此同時，秦徵羽拉著她的手，半擋在她面前：
「這……其實是我的錯，我當時想著應該沒問題，便想偷懶一下，直接把心法拿給師妹練了，卻沒想到師妹會出這麼大的問題。」
「你也知道這是個大問題。」
祝重霄極為氣憤，他臉上的表情更加的冷了，讓人感覺他整個人身邊都沒有溫度一樣。
祝重霄知道曲鈴音不太願意和他帶在一起，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確實愧對於她們母女，所以他便不常去見她。他將曲鈴音交給秦徵羽照顧，不僅僅是培養感情；秦徵羽自幼便很能處事，他相信他能將曲鈴音照顧好，卻沒想到她醒來沒多久便遇見了這樣的事……
身體變小並不是一件平常的事，練功出問題導致身體變小的案例他所知道的也只有現五毒教主那一例，現五毒教主曲雲目前都還是孩童的樣子，而曲鈴音如果也是這樣，她極有可能這輩子都維持孩童的模樣。
他看秦徵羽與曲鈴音感情已經不錯了，本想今年尋個好日子便讓他們完婚，如今看來他們的婚姻怕是要延後了。
•
祝重霄仔細的檢查了曲鈴音的經脈後，發現了曲鈴音本身帶的五毒內功和長歌內功相衝突，於是他大概猜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廢了她其中一種武功。
他本想廢掉她的五毒內功的，這樣也能徹底讓她與天一教完全割離加深與長歌的聯繫，但他想到了阿青，又想著曲鈴音練了這麼多年的五毒內功，身體已經完全適應了五毒的內功，於此想必，長歌的內功反而比較新，是個外來著者，所以他也只能暗自惋惜，決定替她廢去新練的長歌內功。
長歌心法是她昨日才練的，應該沒練多少，今日廢去，希望還來得及。
•
祝重霄站在曲鈴音面前，注視著女兒如今稚嫩的容顏和矮小的身體，思緒忽然有些渙散：
「你看，阿音可愛吧。」
美豔的苗女抱著一女童，笑得溫柔，溫柔中又帶著幾分張揚，就和她的人一樣。
她站在橋上，將懷中的女孩放下了地，朝他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然後低下頭溫柔的對女孩道：
「你爹在那，去找他玩吧。來，沾點泥，給他衣服上蹭一點兒，叫他天天穿白色，也不嫌晃眼。」
…… ……
這思緒也只有一瞬間，那樣的場景始終是虛幻。祝重霄回過神來，他眼前的女孩有著比同齡人精緻太多的容顏，也有著一雙與他極為相似的琥珀色眼眸，那雙眼眸裡透出的光是屬於成年人的，而不是一個孩子的。
這一刻，他似乎在她的背後看到了一個虛影：長歌的青色衣裙，屬於成年女子的曼妙身姿——那是她過去的樣子。這幅孩童的身體裡住著玉妍已經成熟的靈魂。
「玉妍，你做好準備。接下來，我會幫你廢去你昨天練的長歌內功。」
•
揚州城，一處民房。
「亞斯卡伽說你命在旦夕，所以不回大漠。但如今我看你還是挺有活力的啊。」
一身藍色儒衫的清俊男子坐在桌邊彈著琴，他五指劃過琴弦，空氣中就劃過一道看不見的波紋。他的對面有一個明教打扮的金髮男子在屋內不停的跳躍，躲過那些空氣中的波紋。
「我最後再問你一遍，你回不回去？」
林澈的臉色有些黑，他重重的在琴上一劃，有些尖銳的琴音響起。陸輝快速向左邊閃去，他後面的牆壁上便多了一道裂紋，完美避過這道攻擊的他對著林澈揚起燦爛的笑臉：
「就、不、回！」
林澈：……老子上輩子到底做了什麼孽，生出個這樣討債的兒子！
眼見林澈的臉已經黑到無法再黑了，陸輝便笑嘻嘻的繼續道：
「爹，你還想拿琴砸我嗎？我記得這是你來中原的第三把琴了。」
「……」
聽見陸輝的話，林澈腦中的怒火瞬間就降溫了，他立即收回手，恢復了一副君子端莊的模樣：
「琴乃風雅之器，你少胡說。」
第165章 父母之心
看著祝重霄那張冷凝的臉，曲鈴音的腦海在這一瞬間便空了，她腦子只剩下了一句話在回蕩：他要廢我武功。
祝重霄的手剛剛接觸到曲鈴音的肩膀，那小女孩模樣的人便立刻揮開他的手向後閃去：
「我並不是很著急，所以廢武功就算了吧。」
女孩的聲音比起成人的清脆了許多，同時也尖銳了許多。
「你的意思是你想維持這個樣子？」
祝重霄站在原地，直直的看著閃到遠處的曲鈴音，他面上的表情讓人有些猜不透。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
明明是面容精緻可愛的小女孩，在她說這一句話時卻讓人似乎在她的臉上尋到了不屬於孩童的情緒，她將臉略微偏過去，精緻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
「……你讓羽兒怎麼辦？」
秦徵羽是他內定的女婿，也是他的親傳弟子，若說沒有感情倒也是假話。他是想讓秦徵羽照顧曲鈴音，但他再偏心曲鈴音再也不至於逼弟子娶一個孩童為妻，如果真的這樣他就是害了秦徵羽一生。而且如今曲鈴音初遭變故還未體會到這個世界的目光，若是日後時間長了，她的身體與靈魂相差太大，與這人世不相容，她遲早也會痛苦的。
「這事與師兄有關？」
曲鈴音轉過臉來看著祝重霄，稚嫩的臉上沒有屬於孩童天真懵懂。
祝重霄俯視著她，沉默片刻後便轉身離去了：
「隨你吧。若是你以後後悔了，廢去長歌內功也就沒今日這樣簡單了。」
他也該找找其他的辦法了，若是實在找不出，也只能找個時間強硬的廢了她的長歌內功。
•
書房內，秦徵羽正在翻閱各種書籍，見祝重霄踏進來，他便轉過身來恭敬的行了個禮，然後問道：
「師父，師妹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祝重霄先沒有搭話，他站在門邊注視著他帶在身邊養大的這個弟子：
他生得一副好相貌，氣質文雅，自幼勤奮好學，性格謙和，待人處事少有差錯……
這樣的人就說不是人中龍鳳也是一方英才。
「玉妍不肯廢去長歌的內功。」
「……師妹可知她或許一輩子都會是孩童的樣子？」
聽見祝重霄的話，秦徵羽有些微愣，似是有些不解，但下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又很難形容了，似乎含著哀歎。
「她知道，她覺得這樣沒什麼不妥。」
在談到曲鈴音的話時，祝重霄的臉上表情更加冰冷。他的好意也好，擔憂也好，她根本不理會。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和曲鈴音真的是父女嗎？或者說天底下有哪一對父女是這樣的關係。
「羽兒，你與玉妍的事……作罷吧。」
祝重霄還是憂心若自己百年之後，曲鈴音會怎麼樣？但照顧曲鈴音的責任卻不必強加在秦徵羽身上了。
這算是解除婚約了嗎？
若是之前，秦徵羽或許會在心裡暗自高興著，但如今這樣說，他心裡卻又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蕩感。
「師妹出事……我便離去，這是不義。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應該會有解決辦法的，若是師妹真的一生維持這樣，徵羽也願一直照顧她。」
•
揚州城，某處。
「你說你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對方是長歌門的人，所以……這就是你死賴在揚州的理由嗎？」
林澈的手差點又忍不住搭上琴弦了。燭龍殿之後亞斯卡伽傳訊與他和依娜絲，說陸輝傷重，暫時安置在蜀中。出於擔憂，他便從大漠再次踏入中原的地界。依娜絲本來也該和他一起來的，但她當時正在別處，林澈便留下書信先趕了過來。等他到達蜀中的時候已經近一個月了，而更令他詫異的是：當地分壇的明教弟子告訴他，陸輝說有事要辦去了揚州。
林澈：……不是說傷重嗎？還這麼能跑，看來也不怎麼重嘛，等我找到你絕對打斷你的腿！
然而等林澈在揚州見到陸輝時，他也沒能真的打他——因為陸輝真的傷得不輕。即使已經過了這麼些時日，他看起來也是在正常走動，但林澈還是細心的觀察到他的動作在很多地方有一絲細微的異常。待他檢查了陸輝的身體後才發現他身上全是被利器切割的傷痕，最嚴重的是脖子上的那一道，到現在也還十分明顯。
這些傷痕很清晰的顯示了燭龍殿一役時的驚險，陸輝是真的差點沒命。
就算這個兒子小時候再熊長大後再坑爹，甚至於擅自改換姓名，林澈也沒有絲毫悔怨，就像他當年義無反顧的跟著依娜絲來到大漠一樣，他也沒有後悔生下這個兒子過。陸輝是他和依娜絲的孩子，唯一的孩子。都說父母是孩子最大的依仗和庇護，陸輝在燭龍殿差點送命，而他的父母卻完全不知曉。無論如何，林澈也忍不下這口氣。於是他便向陸輝盤問燭龍殿的情景，以及是誰將他打成這樣的。
「是一個天一教的小子，那小子可邪門了。」
金髮的異族男子臉上帶著茫然之色，似乎是在仔細回憶什麼。
「他如今在何處？」
林澈撥了撥指尖的琴弦，似乎有些漫不經心的問道。
「哎？我說爹，你也把我想得太無能了吧。若是有仇我肯定當場就報了啊，還輪不到爹你替我報仇。而且那個人已經死了，是唐門動的手。」
陸輝蹲在桌子上，臉上依舊是燦爛的笑容，和以往一樣，他伸出手胡亂的撥著林澈的琴弦，琴發出了一陣雜亂無序的聲音……
「——啪！」
林澈直接一折話本砸在陸輝的爪子上：
「小時候我教你的樂曲你全都忘光了嗎？」
這小子果然需要回爐重造！
「沒有吧，」
陸輝抬起臉看著房頂略微歪了歪臉，然後笑嘻嘻的道：
「我只是覺得那種老古板的曲子聽著真無聊，簡直像是催眠曲啊。」
「再我沒有發氣前，你趕緊消失在我面前。」
「哦。」
陸輝見怪不怪的「哦」了一聲後直接隱身了，確實算是「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林澈：……
林澈覺得他更想揍他了。
「爹，我記得你說過你是長歌門的人，這麼久沒再去長歌了，你就不想回去看看嗎？」
雖然看不見陸輝的人，但他的聲音卻很清晰的從林澈的身前傳來。
林澈：……你小子又蹲桌子上！
「給我下來。」
「爹，你真的不想回去看看嗎？」
「給我下來。」
「爹，這次是個好機會耶，揚州離長歌很近的！」
「我讓你從桌子上下來！」
「有什麼關係？反正你又看不見我。」
…… ……
即使看不見陸輝的身影，但林澈也能想像他此時那副得意得要死的樣子——就和他小時候一樣。
「你的那點心思我明白的很，我就算去也不會帶你的，死心吧。」
林澈垂目看著桌子上的琴，然後認認真真的擦了起來。
「Ｅｘｃｕｓｅ喵？為什麼？」
陸輝忽然顯出身影來，他蹲在桌子上指著自己的臉，有些不解的向林澈問道。
林澈抱著擦好的琴轉過身，斜看了他一眼，然後道：
「我嫌丟人。」
「我長得帥，刀法好，哪裡丟人了？」
陸輝很認真的盯著林澈的背影，似乎完全不覺得這一番話是自誇。
「呵呵。」
林澈冷笑一聲後，將琴放好轉身，
「四書五經你看過幾本？」
「……一本？」
陸輝開始努力回憶以前被自己燒掉的書中有沒有叫《四書》或者《五經》的。
「經典曲目，你會彈幾首？」
「……那個陽什麼雪的我還記得一些。」
「是陽春白雪。」
林澈十分心累的扶住了額頭：他這麼多年的教育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學識不夠格，琴也只是個半吊子，你說你哪裡不丟臉？」
「可我是個明教啊。」
陸輝一臉無辜的看著林澈。
「……閉嘴。」
林澈覺得這件事更丟臉，這麼多年的長歌教育卻教出了一個明教……到底是他教育方式有問題還是陸輝這小子天生是個明教？
「還是先談談你喜歡上的那個姑娘吧，她叫什麼名字？是長歌誰門下的弟子？」
「不知道。」
這次陸輝倒是老老實實的坐在了凳子上，臉上的笑容依舊耀眼得讓林澈想揍人。
「那你知道什麼？」
林澈覺得陸輝是不是故意來氣他的，不知道對方姑娘的名字也好意思讓他去幫忙求親。
「唔……我知道她姓，嗯……祝，對，她爹姓祝！」
陸輝當然知道對方的名字，但那是她在天一時的名字，在燭龍殿后姓祝那位長歌的前輩帶她去了長歌，她大概也換名字了吧。
姓祝？
林澈臉上表情略微一僵，他忽然有了一個不太好的預感。如果說陸輝心上人和他差不多同齡的話，那他新上任的父親大概也是他那一代的長歌弟子。他們那一代的長歌弟子中有一位姓祝的師兄特別有名。
但想一想，他們那一代長歌弟子中姓祝的還是有幾位的，再說他可沒聽說過他那位「仙人」般「不食人間煙火」的祝師兄有女兒。別說女兒了，有沒有情緣都是個問題。林澈很難想像是什麼樣的奇女子才能包容他那位祝師兄的性格？反正一般人肯定受不了近距離接觸「神仙」的感覺。
這樣想一想，林澈便安心了不少：他很久沒回長歌了，該找個時間打聽一下其他幾位姓祝的師兄弟有沒有女兒了。但畢竟一個一個打聽也不太好，所以林澈又繼續向陸輝問道：
「那她爹叫什麼名字？」
「這……讓我好好想一想吧，當時我已經昏迷了，後面的事是亞斯卡伽告訴我的。我想想……嗯，長曉？從曉？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吧。」
陸輝記得亞斯卡伽的發音似乎是這樣的，至於亞斯卡伽的中原話到底標不標準就不在他考慮的範圍內了。
祝長曉？祝從曉？
林澈有些疑惑了，他不記得他們那一代的弟子中有叫祝長曉或者祝從曉的……
等等……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名字。
「……是祝重霄嗎？」
「就是這個！爹，你真聰明哎。」
陸輝說著假到不行的誇讚的話。
然而林澈卻沒有在意了，他這一刻的臉色變得極為的精彩。最後，他也只能對著陸輝咬牙感歎一句：
「你小子真會挑人！」
小段子。
林澈：……我不想再看見「祝神仙」那張臉了。
祝重霄：以為我想看見你「林大痞子」這張臉嗎？
——————————————————————————
喵姐依娜絲在後面，林澈和依娜絲這一對很甜的。
喵哥的傷大家都知道的，是阿音幹的，然而喵哥成功甩鍋給喬伊，哈哈哈哈哈哈
喬伊:……總感覺有人在背後黑我。
第166章 故人會面
對於林澈來說，祝重霄此人，他說熟也熟，說不熟也不熟。他和祝重霄在他們那一代的弟子中都很有名，不過祝重霄的名聲都是好名，而他是惡名而已。所以他與祝重霄的關係自然是稱不上好的，當然在他看來以祝重霄那個性格應該和任何人都稱不上好。他跟依娜絲去大漠前夕那一次，應該是他們之間唯一一次心平氣和的談話了。
他永遠都記得夫子對他和祝重霄的不同：
【林澈，你看看你，為何就不能學一下你祝師兄呢？】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氣煞老夫了！】
…… ……
祝重霄得到的永遠是眾人的仰望與夫子的誇獎，而林澈得到的大概就是一幫和他一樣另類的朋友以及夫子的責駡吧。但那又有什麼關係？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他從小就認為這世上的事是沒有絕對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夫子說的也不一定全是對的，規矩與陣營這種東西有時候反倒是一種討厭的阻攔。
所以，大家都知道：林澈是長歌的異類。
他還記得他把夫子氣得最嚴重的一次大概就是，公然在課間傳看甚至於轉賣各種話本戲文——都是一些市井氣息的東西。
夫子發現後氣得臉上的鬍子都在抖，他覺得林澈簡直就不應該待在長歌，他要不是林大人的遺孤，又怎麼會讓他這樣不思進取冥頑不靈的人進入長歌呢？這些行為簡直是在侮辱長歌的神聖！
所以他將林澈除課本之外的雜物全都燒了。描繪市井的圖畫，精巧的機關，奇特的木偶……通通化為了灰燼。
夫子以為這樣林澈便能從中得到教訓，卻不想，少年模樣的林澈只是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微笑著看著那堆火光，好似毫不在意的樣子。
對於林澈來說，這些東西是他心愛之物，但也不說唯一不可取代的，夫子能燒掉這一堆，他還能再弄來一堆一模一樣的，反正夫子是奈何不了他的。
【林澈，你的中庸之道都學到哪裡去了？你以為這世上人皆醉就你獨醒嗎？】
夫子當然也不是傻子，對於林澈表現的太過突出的行為，他當然能看出他那種隨意親和外表下隱藏的驕傲，那是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驕傲，這種態度簡直傲慢到令人髮指！
就算是少年人的狂妄，這也有點太過了。
夫子知道林澈心中所想，但他卻不認同。與林澈相比，祝重霄簡直太符合夫子心目中完美的形象了。
衣著一絲不苟，課業完美完成，尋常也是一臉不苟言笑的表情，這確實是一個標準範本的好學生。
林澈對祝重霄雖然幾乎沒怎麼說過話，但他卻是熟悉他的，原因無他：夫子在他耳邊天天誇著祝重霄，他聽得都煩了。也許是聽得多了，他對於沒怎麼接觸過的祝重霄的印象就不是那樣好了。
所以當夫子單獨罰他抄書的時候，祝重霄正重旁邊走過，他只看了林澈一眼後便恢復了目視前方的模樣，好似什麼都進不了他的眼底一樣。對於正在接受夫子懲罰的林澈而已，這無疑是一種無言的挑釁和鄙視。
所以在第二天早課的時候，他在祝重霄的書上全部潑上了墨水。
當然，之後他們打了一架。最後被罰的也只有林澈一個人。
…… ……
所以林澈對祝重霄的印象是差得不能再差了，即使過了這麼多年，他對他這位師兄的不待見也一點兒也沒有好轉。
然而，陸輝喜歡上了祝重霄的女兒。
對此，林澈也只能對命運這種東西表示「佩服」。
林澈打量自己的兒子良久後，歎了一口氣：雖然他不想承認，但祝重霄多半看不上陸輝這是個事實。以他對祝重霄的瞭解，祝重霄能看得上的女婿不說才高八斗通曉古今，但至少也要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而宇兒……
想到陸輝小時候的那些作為，林澈也只能掩面歎氣。
你琴只能算勉強會，棋書畫樣樣不通，誰給你的勇氣去求娶祝重霄的女兒的？
「宇兒，不說爹打擊你。你還是死心吧，那姑娘的父親不會將她嫁給你的。」
林澈並不想回長歌門去見祝重霄，而且又是談這樣一件明顯會失敗的婚事，所以他打算勸陸輝打消這個念頭。畢竟也就燭龍殿一役見過一面的姑娘能有多深的感情？
然而如果乖乖聽勸的話，那陸輝也不會坑他這麼多年了。
「為什麼沒勇氣？只要阿音喜歡我就夠了。我喜歡她，並且會一直喜歡她。」
陸輝的表情是少有認真。
林澈看著他，過來幾秒後笑歎道：
「你這真有我當年追你娘的執著啊。好吧，這次爹就厚著臉皮幫你一次吧。「
「我就知道爹一定會幫我的！」
陸輝的臉上又露出的燦爛的笑容，看起來十分的耀眼。
「不過，你到時候記得聽我的。」
「好~」
「首先，你先去把陽春白雪這首曲子練熟了。」
「哎？」
「去長歌你好歹要個能拿得出手的曲子！」
•
清晨，長歌門來了一位久違的故人。
他曾是長歌弟子，在二十年前離開長歌與一位明教女子前往了大漠。如今他帶著兒子回長歌來探望故人，倒是有幾分衣錦還鄉的意外。
水邊的一處涼亭，涼亭內兩名長歌打扮的男子正面對面坐著。他們的身後各站著一人。
「一別二十年，祝師兄的風采依舊，真是令師弟我羡慕不已啊。「
林澈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禮貌笑容，口中說著恭維的話，然而他心裡的話確實：
還和過去一樣的面癱都不嫌煩嗎？
「師弟過獎了，在我看來，師弟也同過去沒多大分別。」
祝重霄很自然的回敬了一句，當然他的潛臺詞是：還是這樣一副不長進的模樣。
「師弟許久不回長歌，夫子十分想念你，就不知師弟為何不先去見夫子？」
他說話這句話的同時，他身後的秦徵羽向前移了兩步，拿起茶壺給祝重霄和林澈各自斟了一杯清茶：
「前輩，請用。」
為什麼不去見夫子？當然是因為我不想見那個老頭啊，相信那個老頭也不想見我的。林澈心裡是這樣想的，當然他面上到還是表現出一種思念的表情：
「澈自然也是想念夫子的，然而澈先來找師兄是有一事相商。」
林澈舉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茶水微澀的感覺在舌尖蔓延開來，道是讓他有些懷念曾經在長歌的生活了。
「有何要事？」
祝重霄沒有動面前的茶，他只是坐在那裡定定的看著林澈，那目光裡沒多大的情緒，很容易讓人心生畏懼。
然而林澈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因為祝重霄是什麼德行的人他早就知道了。他將這次規規矩矩站在他身後的陸輝給引到了身前來：
「師兄，這是犬子——林宇，字克己。」
祝重霄將目光移到林澈身前的年輕男子身上開始打量：這男子束著長歌文人的髮髻，穿著一身長歌的制式服裝；然而他頭髮確是淺金色的，他臉部的輪廓趨於完美，容顏更是少見的出眾耀眼，但明顯是異族的長相，更別說那一雙
一藍一金的異色眼眸，更是顯示了他異族的身份。
林澈早年跟著一位異族女子私奔，這事當時鬧得挺大的，祝重霄也是知道的，卻沒想過林澈與那異族女子所生的孩子長得完全不像他。當然，這只是指發色和眸色，單論容顏的話，他兒子還是有幾分像他的。
那金髮長歌打扮的男子臉上帶著禮貌的笑，恭恭敬敬的向祝重霄行了一個中原的禮：
「祝師伯，在下林宇。」
雖然說對方的禮儀和話語完全沒有任何問題，甚至於還讓祝重霄感到了一絲熟悉，但他看著陸輝心裡卻升起了一種違和感：林澈教出來的兒子會和他教出來的弟子差不多嗎？這完全不可能。所以他也就舉起一杯茶，將茶蓋在杯沿處輕輕碰了碰後，道：
「你兒子和你還真不像。」
「呵呵，師兄莫要取笑澈，澈年少輕狂對師兄多有得罪還請師兄海涵。宇兒與澈不同，他自小穩重喜好中原禮儀文化，若不是路途太過遙遠，澈還想將他送來長歌學習的。」
祝重霄的話師妹意思，林澈自然是明白的。就算心裡把祝重霄罵翻了天，他面上還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並且隆重的包裝著陸輝的新形象。
陸輝：哈？爹，我怎麼不知道你以前想送我來長歌門的事呢？
聽完林澈的話，祝重霄倒是陸輝升起了那麼一點好感。他抬眼再次打量起陸輝來，然而心裡的那種熟悉感卻再一次出現了。他側目看了看一直站在他身旁的秦徵羽一眼後總算明白了一點：林澈兒子臉上的笑容和秦徵羽的是一模一樣的。
陸輝：看我現學現賣的本領~
•
瞎扯閒聊了一會兒後，林澈便慢慢將話題拐到了他想要的方面：
「聽聞師兄育有一女，澈要與師兄商議的事便與令愛有關。」
林澈看著手中的空茶杯，臉上的表情收斂了幾分，顯得十分嚴肅鄭重。看起來他接下來要談的是一件大事。
玉妍？
祝重霄的心裡疑問重重：難道他知道了玉妍年歲變小的事？他是來與我商議解決方法的嗎？
思及這個可能，祝重霄便吩咐秦徵羽帶陸輝去長歌四處參觀一下，他要與林澈單獨商議一些事情。
第167章 人不如故
對於新來到長歌門的人，秦徵羽其實也算是略有耳聞的。上一代的事對秦徵羽來說不近也不遠，而且林澈當年又那樣特立獨行，所以秦徵羽對於林澈還是多多少少有點認識的。從他的認識來看，林師叔是一位與師父完全不同的人，而根據祝重霄的性格來看，秦徵羽大概也能猜出他們當年的關係並不怎麼親密。不過這些倒不必在意，如今最令秦徵羽好奇的便是跟在他身後的這位名為林宇的男子。
林師叔的兒子林宇，字克己。他的外貌多繼承了他那個異族的母親，看上去完全不像個中原人。然而他身穿長歌的制式長衫，一頭燦爛的金髮束得整整齊齊，相貌出眾的臉上帶著溫和禮貌的笑容，雖然對於他的笑容秦徵羽心裡也有一絲淡淡的違和感，但這不妨礙秦徵羽對於林宇的標準長歌印象。
秦徵羽便一邊領著陸輝參觀長歌，一邊與他閒聊著。秦徵羽善言，也善於引導話題從他人的話語中找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然而這次他卻碰到了個軟釘子——與他同行的那位男子只是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偶爾點頭附和或者短短的應一句，他基本不怎麼說話。
只是這一會兒的談話，秦徵羽便在心裡為陸輝這樣的態度打上了一個問號：他是不太會說中原話？還是性格使然？又或者說是傲慢？
…… ……
曲鈴音坐在一座水上的涼亭裡撥弄著指尖的琴弦，試驗著長歌的招數：被灌注了長歌內力的琴音在她指尖擴散開來，涼亭附近的水域蕩開一層層漣漪，漣漪越來越急，水花開始濺起……
指尖平放在琴弦上，曲鈴音停下了撥弄琴弦的動作——因為她剛才似乎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秦徵羽領著一個金髮的長歌打扮的男子在她不遠處行走著。
那金髮男子的相貌她很熟悉。但看到那金髮男子那標準的長歌打扮和神態，曲鈴音又有一些不確定了：他真的是陸輝嗎？
•
正與陸輝交談又或者說是單方面介紹的秦徵羽忽然停下了說話，因為一名長歌打扮的女孩抱著琴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秦徵羽停下了腳步，陸輝自然也停了下來。他將目光投向面前的女孩，仔細的觀察著，他覺得這女孩的樣貌有些眼熟，總覺得在哪兒見過一樣。而過這個真的是個孩子嗎？陸輝有些懷疑起來，他的直覺一向敏銳。這女孩的樣貌精緻非凡，然而神色卻完全不像個孩子，就算是再早慧的孩子身上也應該有著屬於孩子的純粹又或者說是稚嫩。然而在這個女孩的身上他看不到這些，如果忽視她還有些稚嫩的相貌，陸輝完全可以認為她是一個成年人。
「師兄，這位是？」
那精緻如人偶的女孩抬眼看著秦徵羽，開口說話了。她的聲音帶著這個年齡特有的清甜軟糯，然而她的語氣和神態卻完全沒有這個年齡半點的影子。
「這是林師叔之子，林宇。」
秦徵羽先向曲鈴音介紹了一下陸輝，然後接著向陸輝介紹道：
「林兄，這位是我師妹，祝玉妍。」
還是很想吐槽「祝玉妍」這個名字的曲鈴音忍住了吐槽的衝動，開始打量起秦徵羽身邊的人來：樣貌確實很想陸輝，但這神態，這氣質……完全和她記憶裡的不一樣啊。難道說是她認錯了？至於秦徵羽剛才介紹的林師叔，曲鈴音並不知道這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但不妨礙她向這個「林師叔之子」打個招呼，怎麼稱呼？反正叫師兄准沒錯。
「林師兄。」
曲鈴音向陸輝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稚嫩的臉上出現這種笑容簡直像是個孩子硬要偽裝大人一般可愛，讓人忍不住想嬤嬤她的頭。
事實上，陸輝真這樣做了。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手已經摸上了曲鈴音的頭髮……
陸輝：……沒忍住。畢竟我是個行動派。╮（╯▽╰）╭（林澈：因為你沒有自製力。）
秦徵羽：……林兄這行為？他這人到底是怎麼樣的性格？
曲鈴音：……你在嘲笑我矮嗎？
陸輝的手在曲鈴音的頭上停留不到一秒，曲鈴音便後退半步躲開了。女孩稚嫩的臉上笑容變淡，顯得有些不悅。而秦徵羽也同時上前將曲鈴音拉到了自己身後，然後笑著向陸輝解釋著：
「抱歉啊，林兄。師妹她不太喜歡和不熟的人接觸。」
「失禮了，在下對祝師妹總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陸輝很誠實的說出了自己的感受，然而這句話聽起來和那些搭訕女孩子的話沒有多大的區別。
秦徵羽的目光在曲鈴音過於精緻的臉上停留了片刻後，又轉到了陸輝那一本正經的臉上，他的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種奇怪的念頭：林兄莫不是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莫名的熟悉感？
如果是平常，曲鈴音也許會認為這就是一句再普通不過的搭訕，然而這一刻她卻認為對方說的是實話，因為她看他也很眼熟。曲鈴音看著對方那雙罕見的異色眸子，心裡泛著嘀咕：
就算不說相貌，這雙眼睛應該很少有人長這樣的吧？如果相貌和眼睛都相似這得多奇跡啊？
所以曲鈴音小聲的試探著問了一句：
「陸輝？」
卻見那人反射性的抬眼看向她，幾秒後，他臉上的那禮貌溫和的笑容立刻就變化了：
「……阿音？」
他的聲音裡帶著幾絲明顯的不確定。
曲鈴音：……臥槽！還真是他！
曲鈴音再次打量起陸輝的裝扮來，她的眼神微微有些改變了，如果用一句話來形容她此刻的心情，那便是：寶寶受到了驚嚇！
看著曲鈴音和陸輝這一副久別重逢的樣子，秦徵羽心裡有些細微的變化，他臉上的笑容未改：
「師妹和林兄認識？」
曲鈴音答：
「是故人。」
而陸輝同時答：
「當然認識∼」
這話語與他開始的冷淡模樣完全不一樣，語氣中透著幾絲掩飾不住的興奮與熱情。
察覺到陸輝巨大變化的秦徵羽忽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評判陸輝才好，而忽然見到曲鈴音的陸輝顯然有些高興過頭，他直接上前半蹲下將曲鈴音抱在了懷中，用臉輕輕蹭著她的臉：
「好久不見∼阿音。」
然而曲鈴音則在努力的掙扎想要從他的懷抱裡出來：我早該想到的！陸輝這個壞習慣！
人變小了，內力武功等方面雖然沒問題，但她的力氣卻也隨之變小了，所以掙開陸輝對她來說還真的有些困難。
被這場面有些驚到秦徵羽立即上前拉開了陸輝，他臉上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林兄……你這樣不太好吧。」
剛見面就抱著別人的小（未）師（婚）妹（妻）又摟又抱的，你想幹什麼啊？
哪料陸輝卻一臉不解的看著他：
「這不是禮儀嗎？」
「……林兄，中原禮儀不是這樣的。」
「可我們那邊就是這樣的。」
…… ……
扯了一小會兒的禮儀後，秦徵羽算是明白了一個道理：人不要臉天下無敵。還有就是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對方硬要懂裝不懂，他能有什麼辦法？
看著陸輝臉上顯露出的燦爛笑容，秦徵羽有些頭疼的將曲鈴音的身影往後擋了擋：既然說不通，那就應該用行為來隔絕對方的不要臉行為！
然而——
「師兄，能讓我和他單獨談談嗎？」
曲鈴音在秦徵羽身後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
「許久未見故人，有一些舊事想要問一問。」
既然曲鈴音已經把話說得這樣明白了，秦徵羽自然是沒有理由拒絕的，即使他並不想讓陸輝和她單獨相處。他回過頭注視著曲鈴音，幾秒後，臉上露出了一個分不清什麼情緒的笑容：
「師妹的故人還真是有些多啊。」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師妹的過去有太多的故人，有太多的感情。他不曾在她的過去裡出現，所以也插不進她的過去的故人中。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本以為現在和未來至少可以一同經歷編織，然而……故人太多。
•
秦徵羽離開後，曲鈴音領著陸輝去了她小院的客房，順便泡了壺茶招待他。
曲鈴音捧著茶杯看著陸輝那與過去沒有兩樣的笑容，有些靜默，淡淡的水汽從茶杯中升騰而起。片刻後，被陸輝盯得脊背有些發麻的曲鈴音先開了口：
「你的傷怎麼樣了？」
燭龍殿之時，她沒有留手。天蠶絲將陸輝卷成了一個血人，他的腦袋也差點被她給割下來。
陸輝沒有想到她先開口問的居然是這個問題，於是臉上的表情略微愣了愣，而後便又恢復了燦爛的笑容：
「已經全好了！」
雖然陸輝這樣輕鬆的說，但曲鈴音的雙目依舊低垂著看著茶杯。因為她知道陸輝沒說實話。長歌的衣服將他包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他身上的傷痕。然而在最開始陸輝不經意的轉頭間，她看見了他脖子上那道深深的痕跡——那就像是在他的脖子上緊緊的勒著一條細線一般。
曲鈴音用手指劃過茶杯的杯沿，在心裡默數這時光：已經快半年了。
燭龍殿已經過去快半年了。
她打傷他們所有人也已經快半年了，道長目前看起來身體很不好，陸輝看上去也沒痊癒，而另外的人？她還不知道。她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傷得更重，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已經喪命。也許是愧疚，又或者說是逃避，她沒有主動去注意過他們的相關消息。
「阿音？」
曲鈴音的思緒被忽然打斷，因為她手中的茶杯被人忽然搶了去。對方將身體半趴在桌子上，異色的眼眸一直注視著她：
「阿音，我覺得我比這個杯子好看。」
曲鈴音：……
「許久不見，阿音怎麼變成這樣了？」
陸輝將杯子拿到了一旁，然後伸手輕輕戳了戳曲鈴音如今稚嫩的臉，似乎感覺很新奇的樣子。
曲鈴音默默的揮開他的手，然後將凳子拉遠了一點兒：
「我練功出了岔子，於是就變成了這樣。」
「那，還變得回來嗎？」
陸輝將凳子向曲鈴音的方向移了一大段距離後，再次戳了戳她的臉。
曲鈴音：……
你有完沒完？沒見過小女孩嗎？
「如果我說變不會來了呢？」
曲鈴音再次揮開陸輝戳她臉的手，抬眼看向他。
聽見這句話，陸輝臉上的表情倒是有片刻的僵愣，他注視著曲鈴音的如今的樣子，幾秒後又扯開了笑臉，忽然上前把她抱入了懷中，將她的頭髮抓亂：
「其實阿音這樣也挺可愛的∼」
能完完全全的抱入懷中，就像是屬於自己的一樣。
第168章 人靠衣裝（已補完）
陸輝的這一行為自然是讓曲鈴音再次掙扎了起來：
「你這習慣能不能改一改？」
陸輝將她放開後才道：
「阿音現在真可愛∼」
曲鈴音：……
所謂的雞同鴨講大概就是現在這樣吧，一個與你腦回路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的人怎麼交流？曲鈴音只覺得自己很無奈：喜歡抱枕或者小孩子的話別找她啊，畢竟她不是真的小孩，感覺會很奇怪。
看著陸輝與以往沒什麼兩樣的燦爛笑臉，再看他這樣親昵的表現。曲鈴音的心裡忽然有了一種不解：
燭龍殿之時，她差點殺了他，不說怨言什麼的，可他現在這般半點隔閡也沒有的樣子讓曲鈴音感到有幾分詫異，也有幾分不適。
他脖子上的傷痕還未完全消退，相信脖子差點被絞斷時的感覺他也還沒忘記，可他為什麼還是這樣一副親昵毫無芥蒂的樣子呢？
人都是有自我保護意識的，只有感覺到痛了，就會遠離那個讓你痛苦的原因，就像她逃避一些事情，刻意忽略一些記憶一樣。
也許是曲鈴音盯著他脖子看的目光太過明顯，所以陸輝靠近她略微偏了偏頭，異色的眸中帶著些許疑惑：
「阿音？怎麼？」
「燭龍殿時，我差點絞斷你的脖子……」
曲鈴音低垂著眼看著自己如今稚嫩的雙手，情緒有些莫名，她未說完的話的意思也很好理解。
「你是在問我介意不介意嗎？」
陸輝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臉，臉上的笑容依舊沒有半分陰霾的樣子。他看著自己面前的女孩，忽然抬手摸了摸她的脖子。
曲鈴音瞬間抬眼，一手揮開他的手正想說什麼，卻聽他道：
「阿音，你身上一點傷痕也沒有了呢。」
「我體質和你不一樣，傷會好得很快。」
曲鈴音忽然明白了他的意圖，燭龍殿之時她的脖子也受了很多次致命傷，而那時她出於天絕蠱狀態下，要害傷害降低再加補天心法加持，所以也沒有步入死亡。
「這樣挺好的。」
有著罕見完美容貌的金髮青年笑容燦爛，陽光透過窗戶撒在他淺色的髮絲上，讓他更顯耀眼更多了幾分溫暖。
「阿音差點絞斷我的脖子，我也差點將阿音的脖子削斷，這樣算是扯平了吧。」
「……」
曲鈴音忽然感覺有些無語，扯平能用在這種事情上面嗎？他是太天然了呢？還是太樂天了？
「你和我不一樣。」
什麼地方都不一樣。曲鈴音知道，自己是不會死的；而陸輝與她不同，他的傷不會片刻之間就好，死亡對曲鈴音來說不過是一次短暫的睡眠，然而對於其他人來說就是永遠的沉睡。
「在我看來是一樣的。」
陸輝將手覆蓋在曲鈴音的手上，臉上的笑容擴大：
「阿音如果覺得很對不起我的話，和我去一次大漠看看吧∼」
只要她答應去「一次」，他就能把把這次變成最後一次，因為她會想辦法讓她留下。
曲鈴音：……
其實你是人販子出身的吧！還是說你在明教旅遊局工作，安利明教風景區是你的信仰？
「哦，我忽然覺得我很對的起你。我們扯平了。」
曲鈴音面無表情的抽回了自己的手。那張精緻的蘿莉臉上出現這種表情倒是有些意外的可愛。
陸輝也這麼覺得，所以他又繼續動手動腳了。
於是曲鈴音站了起來，然後她把凳子往旁邊挪了挪；然而陸輝帶著笑臉，跟著她挪起了凳子，曲鈴音挪多少她就挪多少，反正他一直都坐在曲鈴音旁邊。
於是他們原先談話的位置從桌子旁變成了窗戶旁。
這一番折騰後，曲鈴音深刻懷疑自己的智商是不是也跟著變小了，而陸輝……他事實上是十二歲而不是二十二歲吧！
•
搬凳子搬煩了的曲鈴音也就無奈的放任陸輝貼著她坐的行為了，但對於陸輝一言不合喜歡玩抱抱的這個行為她還是堅決抵制的。
「我記得你是個明教啊，怎麼穿著長歌的衣服？」
曲鈴音終於問出了她在這裡見到他後一直想問的問題。當然，這個問題的背後的意思是：你打扮得這樣文學氣質來長歌到底要幹什麼？
「我爹是長歌弟子，他帶我來拜訪他師兄。」
拜訪他師兄到底要幹什麼呢？陸輝當然不會說。他看著曲鈴音那張稚嫩的臉，感覺自己好像有點手癢了。
十一二歲的孩子臉上的皮膚嬌嫩得很，仿佛稍微掐一下便能掐出一道紅印子一樣，當然，摸上去的手感也很好。
「……你有完沒完，摸你自己臉去！」
再次被摸了臉的曲鈴音氣得將秦徵羽送她的琴一下子砸在了陸輝的身上。
「阿音你生氣了嗎？」
陸輝接住她的琴，臉上依舊是那種理直氣壯的笑容，似乎他做了什麼都感覺沒什麼不對一樣。
「好吧，我讓你摸我臉吧，扯平吧！」
說著他就拉起曲鈴音的手，將臉湊了過去。
曲鈴音：……
曲鈴音覺得要是她現在還帶著練琴用的金屬指套的話，絕對一爪讓這個整天裝傻的傢伙破相不成！
指尖觸碰到的皮膚溫度比起她的略高，並不如她的細膩，但也算得上是光滑……
聽說明教那地方常年風沙，而陸輝卻沒被吹成橘子皮到底是他底子太好呢？還是他保養太好？
跑偏的思維再次跑了回來，曲鈴音抽回了自己的手，順便一巴掌拍在了陸輝的下巴上：
「我覺得你穿這件衣服很不合適。」
穿著長歌的衣服，打扮得一副文藝青年的樣子，結果是這種行為。曲鈴音覺得他真對不起他這身衣服。
「誒？」
陸輝呆了呆，然後他眨了眨眼，看著曲鈴音認真的道：
「那阿音覺得我穿什麼合適？」
「……你喜歡的就好。」
雖然話是這樣說，而曲鈴音覺得他更適合明教的衣服，與他的人設相符合，然而對於對方願意穿什麼衣服，她也管不著。剛才說他穿這件衣服不合適的話只是在吐槽他的行為而已……
所以說，你到底是真聽不懂還是假聽不懂？
「嗯，我也覺得長歌的衣服不是很適合我呢。」
金髮的青年臉上是大大的笑容，他將手伸向了自己的衣領，然後雙手大力一扯，衣服從衣領處扯開，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膛……
「這衣服包得真嚴實，有些熱。」
「！！！！！！！！」
「阿音？你怎麼了？」
「光天化日之下，不是，朗朗乾坤……」
曲鈴音已經被驚得有些語無倫次了，她腦海裡只有一個想法：
臥槽！你想幹啥？
——————之後陸輝便被無情的踢出了門。
•
湖心亭，兩位長歌打扮的男子正在交談。
「師弟有話直言便是。」
受不了林澈繼續在這裡胡扯閒聊的祝重霄打斷了他的話題，對於林澈不是為曲鈴音變小的事情而來的事，他本身就有些失望，而林澈卻依舊在這裡不著邊際的閒聊便讓他更加的不耐了。
「咳咳，師兄，那我可就直說了。」
眼見祝重霄不耐了，林澈也就直說了，畢竟他得防著祝重霄直接走人的情況。
「燭龍殿一見，犬子對令愛一直念念不忘，差點相思成疾，所以澈是來替他求親的……」
林澈接下來的話祝重霄沒怎麼注意了，他只注意到了林澈的前一句話的意思：燭龍殿，我兒子對你女兒一見鍾情，咱們結個親家怎麼樣？
燭龍殿，一見鍾情？
想想曲鈴音在燭龍殿時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樣子，還有那一個打十個氣勢……再想想林澈兒子林宇那樣正正經經的模樣……
祝重霄的心裡只能想起了一個詞：
人不可貌相。
他有些奇怪了盯著林澈片刻後，才保持著平常冷淡的語調道：
「他愛好真奇特。」
林澈：……？？？？
我有說錯什麼嗎？這不就是一個普通話本的套路嗎？他看我的眼神怎麼那麼奇怪？
「小女尚且年幼，暫不考慮婚事。」
祝重霄很直白的拒絕了這撞親事。就算玉妍與羽兒的婚事作罷，他也不可能將女兒嫁給一個完全不瞭解的人，而且這個人還很有可能與他爹一樣不著調。
對於祝重霄的拒絕，雖然也在預料之中，但林澈還是在心裡嘀咕：
拒絕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這種敷衍的理由算什麼？年幼？你打算留你女兒到多少歲啊？
陸輝會喜歡上的姑娘肯定和他是差不多的年齡的，林澈堅信這一點。
「師弟無需多言，玉妍暫時不會考慮婚事的。」
祝重霄的意思很明顯：這事沒得談。林澈是來談婚事的，既然已經拒絕了他也沒和林澈多敘敘舊的意思，於是便將茶杯放在石桌上站起身來，離開了。
一言不合就走人，「祝神仙」你果然還是老樣子！
雖然心裡很暴躁，但林澈面上還是保持著虛偽的笑容，追著祝重霄道：
「師兄再考慮考慮吧，我家宇兒也不差啊，他……（一下省略千字誇讚的話）」
林澈幾乎快把陸輝誇成文曲星下凡了，然而祝重霄卻依舊是一副不為所動的冷淡模樣，他正朝著曲鈴音的院落趕去，打算看看曲鈴音今天的情況。
他們才走到曲鈴音院落的附件，就看見了陸輝衣衫不整的被踢出來的一幕。
祝重霄：！！！！！！！
林澈：？？？？？？？
段子：
祝重霄（暴怒）：臥槽！！！你兒子對我女兒做了什麼？
林澈一臉懵逼：這不是該問你女兒對我兒子做了什麼嗎？
悠于 2017-6-26 09:01
第169章 長歌書市（已補完）
這一刻，四周瞬間安靜了下來，空氣中似乎有著什麼東西在慢慢的凝結。
祝重霄注視著那個衣衫不整的男子，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如果秦徵羽在的話，大概能看出他淺色的眸中怒氣在蔓延：
「林澈，你這兒子該管教了！」
由於是會客，祝重霄的身上並沒有帶琴或者劍等武器，所以他隨意的在庭院的桃樹上折下一枝，以這樹枝為劍向著陸輝攻去了。
祝重霄直呼了林澈的名字，連表面的客套都不願維持了，林澈自然是明白他有多憤怒的。但他還沒忘記，陸輝身上的暗傷還未完全好，曾經引以為傲的速度他目前還發揮不出來，要是讓祝重霄的這一擊落實了，他真怕自己兒子會落下什麼嚴重的病根，所以他也趕緊在一旁的樹上折下一枝朝著祝重霄攔去，口中還試圖調解道：
「師兄！你別衝動，這說不定是誤會！」
「誤會？今日我替若是下手重了便也是誤會。」
祝重霄的語調十分冷，淡色的劍氣在他手中的桃枝上形成。
眼見祝重霄來勢洶洶，深知自己目前身體狀況的陸輝趁林澈沖上來的一瞬間就地一滾，避開了祝重霄的攻擊，然後離開遠離戰圈，同時朝林澈揮手道：
「爹！你加油！」
林澈：……
看著眼前怒氣更甚的祝重霄，林澈忽然覺得他就不該擔心那個坑爹貨！祝神仙雖然性格差勁，沒人要，但武功方面還真不好對付。現在值得興慶的便是他們二人都沒帶琴，就算真打也應該嚴重不到哪兒去。
或許是庭院的動靜有些大了，正在庭院外長廊擦琴的秦徵羽便有些不放心的抱住琴趕來了。他剛一踏入庭院，便見到自己師父正在和林師叔交手，而那名為林宇的男子則感覺有些事不關己的站在一旁。
更令秦徵羽感覺不舒服的是陸輝那副衣衫不整的樣子，這讓他有些擔心陸輝剛才對曲鈴音做了什麼。
•
陸輝一邊閃躲著祝重霄偶爾突破林澈阻攔襲來的一擊，一邊火上澆油的解釋道：
「祝伯父，是阿音說看我穿著衣服習慣的，我剛才是正打算換一件衣服……」
他的話還未說完，便感覺背後有一個低氣壓的人出現了：
「所以，你是當著玉妍的面換的衣服嗎？」
陸輝：……
ＷＴＦ？你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秦徵羽並沒有給陸輝回答的機會，他將抱著的琴往身前一橫，儘量保持著禮貌的笑容：
「林兄，請吧。」
帶著指套的五指在琴弦上劃過，看不見的波紋從空氣中蕩開。
雙刀早被林澈沒收的陸輝一臉懵逼：
我要怎麼打？
•
門口的動靜這麼大，曲鈴音自然也是聽得見的，她剛一出來便看見院內混亂的打鬥場面。
「你們在幹嘛？」
抱著琴的長歌女孩一臉詫異的看著院中的人，修身飄逸的長歌衣裙讓她看上去多了幾分這個年齡的孩子沒有的安靜與嫻雅。
也許是看見曲鈴音並沒有什麼事的樣子，大概明白這真的是個誤會的祝重霄停了手，同一時刻，秦徵羽的琴音也停了下來。
「這位是……」
林澈隨手將手中的桃枝扔入旁邊的落葉中，有些詫異的看著曲鈴音：這不是祝重霄女兒的院落嗎？這個女孩是誰？
雖然林澈的心裡有了某種猜測，但他還是儘量壓下了這種猜測，心裡有點勉強的打著哈哈：這應該是那個祝玉妍的妹妹吧？或者說是其他來找祝玉妍玩的長歌小師妹。
祝重霄看來打量這曲鈴音的衣著，確認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後才開口道：
「我與你師叔許久未見，臨時起意切磋了一番而已。」
剛才的事，他是打算輕描淡寫的揭過了。
於此同時，他側目朝林澈道：
「這便是小女——玉妍。」
看著眼前年齡最多不超過十三歲的女孩，林澈忽然覺得有一道晴天霹靂劈進了他的腦海裡：世界真奇妙，我兒又坑我。
看著女孩那種精緻非凡卻還顯得有幾分稚嫩的面容，林澈有些掙扎的向陸輝投去眼神質問：
「這真是你喜歡的那個女子？」
陸輝倒是沒什麼負擔的笑著點了點頭：
「阿音很可愛吧？」
林澈：呵呵，可愛啊，是很可愛……還是個孩子當然可愛了！
現在這一刻林澈才終於明白了祝重霄的那一句「小女尚還年幼」的話不是推脫，而是事實。他就想不明白了，陸輝到底是怎麼長的，那種性格和其他稀奇古怪的愛好也就算了，可這個喜歡童女的癖好到底是怎麼發展來的？明明他和依娜絲都很正常！
•
雖然陸輝的誤會算是解決好了，但祝重霄和秦徵羽對他們父子的印象卻是跌到了最低點，所以當天下午秦徵羽便禮貌微笑的送客人離開了長歌。
•
揚州城人來人往，依舊是一片熱鬧的景象。
一名明教服飾背著雙刀的異族女子行走在街道上，她有著一頭耀眼的金色長髮，髮絲略卷，將她襯得有幾分嫵媚，當然，她本身的容貌就極為嫵媚豔麗，更是帶著一種普通少女沒有的成熟風情。
依娜絲是今日才到的揚州城，陸輝在燭龍殿一役中傷得很重，暫時無法回大漠，知道這個消息時的她暫時還無法脫身來見他，於是便讓林澈先一步來見兒子，而林澈回中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和陸輝兩人都沒了回來的消息，她在後面才得到消息：
林澈帶著陸輝去長歌求親了。所以她進入揚州的時候才沒見到他們父子二人。
既然沒見到人的話就先在揚州城等著吧，逛了一天揚州城的依娜絲在傍晚回到落腳點的時候便看見了林澈和陸輝。
剛一見面，她先仔細的打量了陸輝一番，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脖子上那道還未消去的痕跡。只是這一瞬間，依娜絲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按陸輝脖子上的痕跡來看，燭龍殿他差點把腦袋給丟那裡。
聽說當初傷陸輝的那個天一教小子已經死了，依娜絲也不能再追究什麼，而陸輝現在看著也還好，所以依娜絲只是皺了皺眉便開口詢問了求親的事：
「你喜歡的姑娘答應你了嗎？」
陸輝還未回答，林澈便黑著臉朝依娜絲搖了搖頭：
「我師兄根本就不可能答應這事的！」
「夏哈甫有哪裡不好嗎？」
依娜絲有些不解的拉著陸輝到林澈的面前，然後扯著他的臉道：
「他這張臉有哪裡不好嗎？教中很多小姑娘都挺喜歡他這張臉的。」
難道說中原的審美不一樣？
「娘……你放手。」
也許被人扯著臉皮的感覺太不好受了，所以陸輝發出了抗議。
「依娜絲，這個不是只看臉的？」
林澈有些無語的抬手遮住了眼。
「哦？光臉還不夠嗎？他武功在同齡人中也不差啊。」
依娜絲鬆開了陸輝的臉皮。
「我師兄也不看這個的……」
「那他不滿夏哈甫哪一點？」
「我覺得他對於宇兒哪一點都不滿意。」
…… ……
「那姑娘喜歡夏哈甫嗎？」
既然對方父親對陸輝印象不好，依娜絲便想到了從那姑娘本身入手。
「額……我覺得吧，她應該還不明白這回事。」
說這一句話的示好，林澈感覺有些尷尬，他該怎麼告訴依娜絲，兒子喜歡上的姑娘是一個還未成年的小女孩？
眉眼都透著風情的異族女子有些不解的看著他。
「……那姑娘年齡最多不過十三。」
林澈的表情十分的無奈，似乎有些尷尬，也有些羞怒。
依娜絲確實理解了他的話，然而她下一句話卻是：
「十三？我記得中原的姑娘十五便可出嫁吧？那也可以先訂婚，等兩年後再完婚啊。」
對於依娜絲這樣理直氣壯的理解，林澈也只能表示：……
然而陸輝也同時在一旁道：
「對啊，我可以先等兩年的∼」對於曲鈴音是練功出岔子，長不長得大的問題，陸輝很巧妙的隱瞞了下來。原因無他，他爹要是知道了這個絕對又會勸他放棄的。
林澈：……
等兩年後，那姑娘最多十五，在二十三才成婚的林澈看來也是很稚嫩的，他就不能理解為什麼兒子能這麼理直氣壯的說出這樣的話……
人家爹看不上你啊！那姑娘也不一定看得上你啊！看祝神仙那模樣，明顯是把他弟子當做女婿來培養的吧。
•
長歌門，書市。
「師妹可有想買的書？」
青衣俊雅的長歌男子背著琴，牽著一個小姑娘的手，他此時正微微低著頭溫和的問著他身邊的女孩。
昨日的那一場鬧劇讓林師叔和師父不歡而散，秦徵羽覺得曲鈴音大概也是不怎麼高興的，於是趁著書市趕集的時間帶曲鈴音出來走一走算是散散心。畢竟曲鈴音從醒來開始一直都未去過長歌的多少地方，大多數時間她都是自己在自己的院落力量安安靜靜的待著，再加上她身體變小的事，秦徵羽更怕她心裡有什麼鬱悶的地方，所以便想著經常帶她出來散散心調節調節心情。
對於曲鈴音來說，長歌的書市確實挺稀奇的，書市位於長歌門的地界，但卻是開放性的，能看到各門各派的弟子在這裡來來往往。雖然說書市主要賣的是書，但也有其他的市里出現的小玩意或者說小吃之類的東西。
這裡擺地攤的書倒是有些雜七雜八的，有各地縣誌，也有話本戲文，還有一些志怪傳奇小說。
對於秦徵羽的問話，曲鈴音搖了搖頭，表示暫時沒有，她想先逛一逛這裡。這裡的娛樂挺少的，所以她對於那些小攤上的話本小說倒是有些感興趣。
見曲鈴音好奇的目光在一旁的小攤上流連，秦徵羽倒是沒有再問什麼，他牽著曲鈴音走到了那個攤子前挑了幾本話本和志怪小說交給曲鈴音：
「師妹若是對這些感興趣的話，也沒事的。只是要藏好，不要告訴師父是我幫你買的就行。」
他朝曲鈴音笑了笑，帶著幾分輕鬆的調笑。
曲鈴音接過這些雜書，隨意的翻了翻後便朝秦徵羽笑道：
「放心，不會讓師兄你背鍋的。」
祝重霄的性格她大概也知道，這類雜書在他的眼中絕對是屬於□□一類。而秦徵羽雖然是祝重霄教導的，但還是挺通情達理的。秦徵羽有時候的這些小動作，倒是讓曲鈴音回想起來現代中學時代背著班主任偷偷看小說的感覺，這真是有幾分熟悉的感覺……那些時光遙遠的就好像是上個輩子的事情。
買了雜書，秦徵羽也不忘買些正書字畫等東西。他在一家書畫攤子上挑了兩幅秀雅的山水畫，然後將其中一幅遞給了曲鈴音：
「師妹的房中裝飾還是少了些，這幅字畫師妹暫時先收下吧。」
說暫時是因為秦徵羽想著日後有時間時，他自己精心繪一幅圖，送給曲鈴音做房內裝飾。
剛付完錢的秦徵羽忽然又看到了旁邊賣糖葫蘆的小販，他便又去買了一串糖葫蘆遞給了曲鈴音。
然而曲鈴音卻有些疑遲，她有些奇怪的盯住秦徵羽的臉：
「師兄，我變小的只是身體而已。」
所以你這一副逗小孩子的樣子是要鬧哪樣？
秦徵羽拿著糖葫蘆，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然後又蕩開了微笑：
「抱歉，師兄有些忘了。」
眼睛是會欺騙人的，看著曲鈴音如今的模樣，秦徵羽明知道她並不是孩子，卻還忍不住多照顧她一點兒。大概照顧人真的是會成習慣的吧。
說著話的同時，秦徵羽正準備收回拿著糖葫蘆的手，打算將糖葫蘆插回小販的彈奏上時，曲鈴音接過了糖葫蘆，然後咬了一口：
「我不討厭甜食。」
準確的說她其實還挺喜歡的。
秦徵羽看著她，忽然笑了，然後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
「我也不討厭。」
因為甜的滋味會帶來幸福的錯覺。
•
「守誠，我去辦事。你可別搗蛋，這可是長歌讀書人的地盤。」
一身玄甲的男子囑咐著他身後的少年。
那少年十六七歲的模樣，一頭有些許淩亂的黑髮，面容有著少年人罕見的俊美，配合著他的表情也顯得有幾分冷硬。他與那男子一樣一身玄甲，背後背著沉沉的刀盾。對於羅毅的囑咐，羅守誠有些不屑的扯了扯嘴角，敷衍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走吧！」
這話都說三遍了，他有那麼喜歡惹禍嗎？
眼見少年快要不耐煩了，羅毅才有些不放心的離開了，走時還不忘再次叮囑：
「真的別惹禍！這不是蒼雲堡，不是什麼都能打一架解決的。」
「哦。」
少年一副冷漠的表情，明顯沒有在認真聽。他將背後的刀盾放了下來，拿在手裡無聊的看著刀柄上刻的花紋。
羅毅走遠了，他才從身上摸出一個一個玉佩細細的把玩著，玉佩尾端的木珠很光滑，表面的花紋都被磨平了不少，顯然是經常被人拿在手中把玩。
「阿姐……」
細不可聞的聲音從他口中傳出。
第170章 蒼雲少年
據荻花宮之事已經過去兩年多了，羅守誠也長高了不少，武功也長進了許多。隨著時間的流逝，昔日白髮紅衣女子的容顏不僅沒有在他的記憶裡淡去，反而越加的深刻了，無數個夜晚的夢中他總會見到她。
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一樣，夢中，他的父母並未遭遇不幸，他並未被遺棄，阿姐也好好的陪在他的身邊。父母的生意做大了，家中富裕，體貼的母親，偶爾嚴肅的父親，還有溫柔美麗的阿姐……
在那個夢境中，他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富家公子一樣成長，一直在江南等富饒之地生長，不曾去過雁門關，也不曾成為蒼雲的將士；阿姐也像一個大家小姐一般成長，變得越來越美麗，上門求親的人也越來越多，然而他將他們所有人都趕走了，原因無他——他覺得沒一個人配得上阿姐；
「我會照顧阿姐的，這些人都是些紈絝子弟！」
對於他的行為，夢中的阿姐笑得十分的溫柔，又帶著幾分說不清的情愫在他的臉頰上落下一吻：
「那守誠可要好好長大啊，阿姐等著你。」
她美麗的容顏在晨曦中變得有些模糊不清，那頭如雲的秀髮被挽成了一個精緻的髮髻，精美的流蘇從她發間緩緩垂下。
在這個夢裡，她的頭髮不曾變白，她也不曾與紅衣教的人扯上關係，她一直都是那樣光彩照人溫柔美麗的模樣，沒有似乎半點陰霾，生活也沒有任何的不愉。
•
夢境之所以是夢境，就是因為它不是現實。
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羅守誠想，大概是他太過思戀阿姐了，才會做這樣的夢吧。兩年多以前，荻花宮遍地鮮血的模樣在他的腦海裡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不曾為此震撼或者說惋惜，畢竟紅衣教是罪有應得。然而當時，阿姐被調去了荻花宮，而整座荻花宮被屠盡……
遍地的屍體中他未曾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只好在心裡安慰自己：也許阿姐逃了出去。
他本想再在附近好好找一找，卻被羅毅師兄強硬的帶回了雁門關。師兄告訴他：你阿姐被那個道長救走了，他們去萬花養病了，她說等養好病再來看你，讓你乖乖待在蒼雲好好的訓練，別再被人捉走了。
羅毅師兄說他見到了他阿姐，她目前很平安，他私自跑出來來這麼久，早過了回門派的時間了，應該回去了。他沒有辦法也只能先隨羅毅師兄回了蒼雲，這兩年間，思戀在不斷的累積。曾有夜晚，他夢到荻花宮那鮮血淋漓的地板，夢到紅衣女子的屍體堆積成山，夢到阿姐就安安靜靜的躺在她們中間：
如月光般的白髮被鮮血染得污濁不堪，血痂將那頭如綢緞般的發凝結成了一片片的枯草。她身上滿是傷痕，右手上的木鐲碎成了木片……
他從夢中驚醒，去找羅毅師兄，請他帶他去見阿姐，然而卻再次被拒絕。
「你阿姐如今在萬花，需要好好靜養，等你再長高些再說吧。那個純陽道長會照顧好她的。」
羅毅師兄這樣告訴他：
「前段時間你阿姐還寄來信件問你訓練有沒有偷懶呢？她還特意囑咐我好好看著你，別讓你再出去亂跑。」
「那阿姐的信件在哪兒？」
「我記得我隨時放哪兒了呢？你等等，我幫你找找。」
然而找了一天，羅毅師兄也沒有找到，最後他也只能歉意的對他道：
「這是師兄不對，弄丟了。師兄賠你幾本新的話本吧。」
…… ……
這兩年來羅毅師兄都是這樣糊弄他有關阿姐的消息的，羅守誠不傻，他也漸漸的察覺到了某些真相。羅毅師兄大概是不想讓他傷心，所以才騙他的。
這世界上，最後一個與他血脈相連的親人最終也步入了黃泉，十四歲的戲劇性相見短暫得就好像曇花一現。
有時候羅守誠也會覺得，命運這種東西還真是有夠殘酷的。給人渺小的希望後又給予徹底的絕望。有時候他也會想如果十四歲時沒有任性私自到揚州尋親，是不是就不會遇見阿姐？是不是就不會再經歷永別？是不是就不會這樣痛苦了？
這樣的痛苦，是為這世上最後一個血緣親人的逝去而哀痛，還是說其他什麼不明的情愫？少年的羅守誠不明白，他只知道這是他這麼大以來經歷的最為痛苦的事：希望變絕望。
就算是被荻花宮的那群妖女抓去要煉成血奴的那一段時間，他也不曾這樣痛苦和無力。
•
羅毅去辦事時悄悄回頭看了一下待在原地無聊的看著陌刀上花紋的羅守誠，當他看見羅守誠拿出了隨時帶著的玉佩時，心裡微微歎了口氣：
天災人禍，命運無常，這些都是人之力無法更改的。
當初羅守誠找到了親人，那樣的高興，然而那個所謂的親人也只不過是一次虛幻的夢境。荻花宮事變，他的阿姐被捲入其中，喪了命。
兩年多以前，他急衝衝帶著羅守誠走，不讓他在附近搜尋只是為了給他一個希望。在羅毅眼裡，羅守誠似子似弟，他那樣年少，找到阿姐時那樣興奮，羅毅有些不忍讓他遭受這樣的打擊，所以編了個故事騙他阿姐還活著。
因為羅毅先羅守誠一步在荻花宮附近搜尋了，他在一片山林裡發現一片新墳，其中一處墳墓的墓碑上刻著羅守誠阿姐的名字——洛水。
羅守誠口中那個比天仙還漂亮的阿姐沒能逃過這場禍事，她已經步入黃泉了。
羅毅本身就不是什麼能算計的人，他東扯西扯，欺瞞了羅守誠近一年後，他也瞞不住了。羅守誠已經發現了倪端，他不說破，羅毅也不說破，但兩人心裡都極為明白——謊言已經被拆穿了。
•
長歌書市比起揚州的熱鬧，還帶著一種清雅之感，並沒有多少嘈雜。
羅守誠在原地看了看玉佩後隱去了心裡的情緒，然後又小心的將玉佩收了起來。他站起身來再次將刀盾背在了背上，他暗紅的眼放空的看著前方的小攤，面上沒多少表情，一副很不好接近的冷硬模樣。
他前方不遠處的一個話本摺子攤前，一對長歌的師兄妹正在挑選話本，那年長的師兄一直溫情微笑的看著他年少的師妹，一副很溫馨的場面。
但越是這種兄妹或者姐弟之間溫情的模樣，就越讓羅守誠心裡難受。所以他乾脆偏離了目光，不再注意那對師兄妹，可過了幾秒後，他卻又忍不住去看他們的相處。
雖然這種場景讓他心裡難受，這種場景對他也有很大的吸引力。
那位青年長歌男子遞給他師妹一串糖葫蘆後，似乎有什麼事被人叫走了，他在原地有些躊躇的模樣，最後不知道和那長歌的女孩說了什麼後，才慢慢離去了。
長歌書市雖然多是讀書人的地盤，但是還是有一些遊手好閒不長眼的痞子混混常年混在這裡等著幾乎訛人錢財。
比如說，那位青年的長歌男子走後，就有三個嘴裡叼草一看就是混混模樣的人朝那長歌女孩圍去了。
•
秦徵羽剛和曲鈴音說著什麼話時，就聽見旁邊又一人叫他，他回頭看去，是一位長歌的師弟找他，那人在他身旁低語了幾句後，他有些疑遲的看著身邊的曲鈴音有點打不定主意。
曲鈴音自然看出他有事要辦，而且還是不太方便帶著她去的事，所以她很理解的先一步提出：
「師兄，你先去忙吧。我就待在這裡等你，我並不是你眼中看到的這個年齡。」
見曲鈴音這樣說，秦徵羽思索了幾秒後將一個滿滿的錢袋交給了她：
「師兄很快就回來，師妹若有喜歡的東西就先買下吧。這些銀錢隨師妹使用，只要不把師兄變成乞丐就行。」
「私房錢？」
曲鈴音抬眼有些好笑的看著秦徵羽。
「都交給師妹了，這哪算是私房錢？」
秦徵羽也隨即調笑道，只是這話的話外的意思還是那麼容易讓人想歪。
曲鈴音：蘿莉也撩？師兄，習慣撩妹是種病，得治。
不遠處角落裡混混模樣的人看著那獨自一人的長歌女孩和她手中那滿滿的錢袋，對身邊的兩個混混使了眼色，然後他們便慢慢的圍了上去……
曲鈴音自然是察覺到了這些人的窺視，但她也沒有任何感覺，只是平靜的抱著琴在在那裡，等著那些人發難，她好動手試試這琴音。
「小妹妹，一個人拿這麼多銀子可不怎麼安全哦，要不交給我們代為保管吧。」
•
見那長歌打扮的女孩被三個混混圍住，羅守誠皺了皺眉，稍微扭了扭脖子松松筋骨，玄甲盾從背上放下，他抬步上前了。
羅毅師兄的囑咐他當然記得，所以他不用刀，只要沒有血光，總不算是惹事吧。
第171章 聽個故事
那領頭的混混在一步一步逼近拿著錢袋的女孩，而那女孩卻沒什麼表情的站在那裡，似乎並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一樣。
事實上在那混混走進一個範圍後，曲鈴音抱著琴的手已經悄悄的搭上了琴弦，只等他們再靠近一點就為他們「奏上一曲」，然而與她琴音同時出手的還有一面看上去就很重的玄甲盾。
玄甲盾從混混的後方飛來，旋轉著擊向那領頭的男子，待擊倒那名男子後又借著反作用力向旁邊的混混飛去……就這樣，三個混混的臉上都挨上了這麼一下。玄甲盾的重量不是說著玩的，所以他們當即便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了。
曲鈴音抬眼向前方看去：
一個十六七歲的蒼雲少年正慢慢向她這裡走來，額前有些淩亂的黑髮以及暗紅的眼眸都為他俊美的面容帶來幾分桀驁的氣質。
這一看就是個刺頭的傢伙哪來的？
•
一招解決了喪混混的羅守誠再度將玄甲盾放回了背上，他現在才開始關注起他幫忙的這個長歌女孩來：
如潑墨般的黑髮挽了一個少女的髻，自然的垂在她的臉旁；她的眉眼生得十分的精緻，宛若神明親自繪成的完美；一雙琥珀色的眼眸似山澗泉水，清澈靈動又帶著幾絲水霧迷離……
也許是長歌的陽光太過美好，這一刻，那女孩的容顏在羅守誠的眼中竟差點隱沒在了這陽光中，就如他夢中阿姐隱沒在晨曦中的容顏一般。
羅守誠不得不承認，這也許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除了他阿姐之外。他面前的這個長歌女孩比起同齡人來說，她的容貌確實有些過於漂亮顯眼了，羅守誠甚至可以想像她容顏完全長開後的美麗……
然而那張想像中的容顏與他記憶中的某張臉開始慢慢重合……
阿姐……
•
剛才出手一招秒掉喪戰五渣的蒼雲少年站在那裡有些愣愣的看著她，氣氛沉默了幾秒後，曲鈴音便感覺有些不自在了，出於禮貌她走上前輕聲道了聲謝後便抱著琴打算離開，也不管對方聽沒聽清。
剛回過神便看見那個容貌神色肖似阿姐的女孩要走，羅守誠也不知怎麼的，腦子還沒想清楚，身體卻先做出了反應——
•
一面沉重的玄甲盾砸在了曲鈴音的面前擋住了她的去路，她的背後傳來少年有些顯不出情緒的聲音：
「等等。」
曲鈴音應聲停下了腳步。
她打量了一下這面將地面的石頭砸出裂紋的玄甲盾，在心裡估算了一下它的威力，然後十指又開始悄悄的搭上了琴弦。這刺頭模樣的蒼雲少年這樣攔下她的去路，莫不是來長歌挑事的？
不過一瞬間，那蒼雲少年便已經來到了曲鈴音的眼前，那雙暗紅的眼眸直接對上了她琥珀色的眼眸，配合他稍顯冷硬的表情，顯得有幾分挑釁。
看著對方一副苦大仇深盯著自己的模樣，曲鈴音忽然有了一種想法：這該不是我什麼時候惹的仇人吧？
「我想和你聊一聊。」
「你想幹什麼？」
兩人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羅守誠看了看曲鈴音那戒備的樣子以及隨時搭在琴弦上的手指，忽然明白了什麼，他記得他羅毅師兄也經常說過他：
——守誠，你這表情能不能別總是這樣不討喜啊，大人見了覺得你欠揍，小姑娘見了覺得你凶。
羅守誠：……所以，她這樣戒備是因為我看上去太凶了嗎？
為了防止造成誤會，羅守誠連忙向眼前的人解釋道：
「我沒有惡意的！」
然而對方只是幽幽的看了他砸在地面的盾一眼，並沒有說話。
羅守誠：……
•
書市邊緣，蒼雲的少年半坐在水邊的石臺上，一腿支起，一腿自然下垂，明顯的一副不服管教不守規矩的自由模樣，背上的刀盾已經被卸下，就放在他的手邊。
而他的旁邊坐著一位長歌制服的女孩，相比去少年那無拘無束的坐姿，女孩的姿勢很普通，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被羅守誠攔住，對方明顯是個表達不良星人，又很想和她聊一聊而且明顯沒有惡意；想著秦徵羽沒這麼快尋來的曲鈴音也就答應了和羅守誠聊一聊，反正左右沒什麼事。
「你認識我嗎？」
曲鈴音微微仰起臉看著她身邊的少年：他暗紅的眼眸一直低垂著看著手中的玉佩，發間裝飾的白色絨毛被風吹得微微蕩漾。
不可否認，這少年生得極好，出奇的俊美，他眉宇之間有著少年人特有的桀驁和張揚，卻也隱藏著幾絲不該在他這樣的人身上出現的抑鬱。
對於曲鈴音的問話，羅守誠側過臉來看著她，點了點頭後又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額，你的意思是認識還是不認識？」
曲鈴音完全意識不到羅守誠要表達的意思，所以她再次提問了：
「你攔下我是為什麼？」
難道說是想要她道謝？剛才沒聽見她道謝，覺得她剛才不禮貌？
各種想法在曲鈴音的腦海裡亂竄，那少年看著她，目光變得有些恍惚，似乎在透過她看什麼人一般：
「我也不知道……」
「……」
你一副要打架的樣子攔下了我，結果卻說你不知道原因？哄我玩嗎？
曲鈴音一臉懵逼。
然而羅守誠卻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再次開口了：
「大概是覺得自己看見了阿姐吧。你和我阿姐長得很像。」
「你阿姐？」
經歷過被秦徵羽誤認為師娘的烏龍的曲鈴音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阿姐是這世上最溫柔最好看的女子。」
羅守誠抬眼看向水天一線出，嘴角有些不由自主的上挑了幾分。
哦，看來這個個未來的蒼爹是個姐控呢。
然而還不等曲鈴音順勢誇讚對方的阿姐一句，對方臉上的表情又一變，變得有幾分冷淡和抑鬱：
「可惜我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原本誇讚的話被曲鈴音吞下了肚子，她看著眼前的情緒有些低沉的少年，忽然明白了幾分：原來攔下她是因為對親人的思戀。找不出合適的安慰話語的曲鈴音最後也只能從嘴裡蹦出了兩個常見的字：
「節哀。」
也許是覺得自己的這一句「節哀」太過敷衍了，曲鈴音便在自己的身上找了找，找出了一包剛才買的桂花糖，然後遞給了羅守誠：
「甜味會沖淡悲傷。」
羅守誠看著糖，愣了愣，然後道了聲謝後拿了一塊糖含在了口中。淡淡的甜味從口中劃開，看著眼前那張有幾分熟悉的容顏，心裡確實是出現了幾絲難以言喻的感覺。
雁門關的孩子從來都不是嬌養的，所以羅守誠的童年很少吃糖這種零食，就算是有糖在羅守誠的認知裡也是優先女孩子吃的；再然後長大了，再吃糖會被人笑話的，所以在羅守誠的記憶裡是沒有糖的，他本人也不怎麼接受糖。
然而也許是對方的眼睛太過美麗，也許是這風太過溫柔，他莫名的收下了這糖，還吃了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他在這個女孩面前忽然有了傾訴的欲－望。在雁門關他種是沉默寡言，維持著自己堅強無淚的形象，所有的東西都壓在心裡，他無處訴說也無人可以聽他訴說。
大概因為是陌生人，所以才更敢將壓抑在心底的情緒發洩出來吧。羅守誠開始慢慢的訴說了，訴說他記憶裡知道的有關阿姐的隻言片語，訴說著他無處言語的茫然與悲傷，訴說著那不被他察覺的異常情愫……
羅守誠說的話有些反反復複，有點地方甚至有些邏輯混亂，但曲鈴音也沒有出聲提醒，因為她知道對方大概也不在意她聽沒聽懂，他只是需要訴說了而已，而她只需要靜靜的聽著做一個沉默的聽眾最好。
「阿姐虛長我幾歲，我自幼長於雁門關，之前並未見過她。我與阿姐相逢是在我十四歲那年……」
那年我跟著師兄出來歷練，任性跑去了揚州尋親，卻被紅衣教的妖女抓獲，她們要將我煉成血奴。所幸，阿姐認出了我，然後她冒險放走了我。我當時想要她和一起走，可阿姐不肯，她甩下了我回了紅衣教。我當時就該拼命讓她和我走的……如果當時阿姐和一起走了，就不會去荻花宮了，也就不會死了。」
「如果荻花宮出事之前我能找到阿姐，她也許就不會死了。」
「阿姐長得很漂亮，就像九天的仙子一樣。她看上去有些冷淡，事實上很溫柔。」
「阿姐的武功很好，至少當時她沒少把我揍趴下。」
「阿姐的武器是一段很奇怪的線，很鋒利，也很嚇人。」
…… ……
一段模糊不清的訴說後，少年低下了頭，聲音比之前的更輕了，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
「我之前還想著，把阿姐一起接去雁門關，等我長大了，便強了，就能一直保護阿姐了。」
「我長高了，武功也進步很多了，可惜阿姐她看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曲鈴音：這個姐控少年好可憐！！！！不過這個故事怎麼有點耳熟？
羅守誠：我姐姐沒了，我好可憐！
羅毅：所以你要找個和你姐長差不多的人當心上人嗎？
秦徵羽：哪兒來的毛孩子？
陸輝一家三口暗搓搓的商量著什麼：¥%¥……@#@&*……¥#
第172章 一口大鍋
對於眼前這個蒼雲少年的訴說，曲鈴音只是安安靜靜的聽著，只是她的思緒卻有些飄遠了………
兩年多以前，揚州紅衣營地，荻花宮事變……這些都是她曾經經歷過的事。
這個蒼雲少年所講述的故事的發生時間和地點恰巧與她曾經的經歷相對上了。
曲鈴音在揚州紅衣營地待了有一段時間，那裡的紅衣教徒她基本都認識，所以她便有些忍不住好奇的從記憶裡去尋找羅守誠口中那個疑似九天神女下凡的阿姐。
當初被選去荻花宮的人不多，除了她和緋羽之外也就百香，秋彌，雨落等人。這些人裡沒一個符合羅守誠口中阿姐的形象。
一雙充滿憤怒和恨意的暗紅色眼眸從腦海裡閃過……
曲鈴音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那個當初差點被練成血奴的蒼雲少年。
想到這裡，曲鈴音忍不住抬頭想身邊的蒼雲少年看去，將他與她記憶裡一直被關在石室裡的那個少年做對比，這一對比還真讓曲鈴音看出來了:他們有著同樣的黑髮，同樣的暗紅眼眸，五官輪廓也是極其相似的，或者說她記憶裡那個少年精緻的臉長開後就是她眼前這張俊美中透著風雪氣息的臉。
曲鈴音:……我又遇見熟人了？所以說這人口中的阿姐是我？
只要思維向這邊發散了，曲鈴音就忍不住將自己的經歷向羅守誠講述的事裡面套……越是對比越發現相似，或者說羅守誠口中的故事完全是她經歷的誇大修辭版。
當初她是放走了那個蒼雲少年，他當時稱她為阿姐，她還以為這只是個禮貌客套的稱呼而已，結果沒想到，對方的意思是她真是他親姐姐？這什麼鬼？
難道說系統給她又整什麼么蛾子了？還是說這其實是祝重霄第二春所生的孩子？想想秦徵羽所說的，祝重霄與曲藍青分開了二十年。這些年裡祝重霄到底是不是單身可沒人告訴她，如果說在這二十年裡，和前女友分手後的祝重霄有過第二春也是很正常的事……而有了第二春為什麼羅守誠卻沒在祝重霄身邊曲鈴音覺得吧，也許拋下孩子不管這種事是會上癮的，一回生二回熟，像「曲鈴音」自己不也是出生就沒見過祝重霄嗎？說不準羅守誠也是這樣的!
越想越覺得有理的曲鈴音忍不住再次抬臉看向羅守誠的臉，她在對比羅守誠和祝重霄的樣貌相似度。
老實說，她與祝重霄見面的次數很少，而見面時為了避免尷尬，她的目光總是很少放在祝重霄的臉上的。祝重霄的容顏她認識，但具體的細節她就不怎麼想的起來了，她只記得他長得挺仙的，眉目雖然雋秀並不淩冽，但卻始終如覆著冰雪一般，反正是個看起來很有距離感的人。
也許是心理作用又或者說他們之間也許真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聯繫吧，曲鈴音越看越覺得羅守誠與祝重霄長得有幾分相似:看，他們眉目間都有一種冰雪的感覺!
•
秦徵羽與那長歌弟子商議完事歸來後，並沒有找到曲鈴音，就在他打算去前方找找看的時候，有三個人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秦師侄，真巧啊。」
一襲青藍長衫的男子對著秦徵羽露出了屬於長輩的溫和笑容。他的身邊站著幾天前鬧得大家都不愉快的那位罪魁禍首——陸輝。
今日陸輝並沒有穿長歌的制服，他穿著一身在秦徵羽看來過於清涼的明教制服，看上去到是和他那日輕浮的舉動相符。
陸輝身邊的女子倒是秦徵羽沒有見過的生面孔，但那女子一身明教打扮再加上和林澈陸輝很親近的模樣，秦徵羽倒是不難猜出這女子的身份。
長歌書市算是個開放性的場所，各門各派的弟子都能來這裡，會在這裡見到林澈一家也不奇怪。但因為秦徵羽前幾天剛與他們鬧得不愉快，並且還是他親自送林澈和陸輝出的長歌，現在看到他們一家人，秦徵羽自然很難有好的心情。
當然，作為一個修養良好的長歌弟子，秦徵羽自然是不會將這些不愉快擺在臉上的，他維持著以往溫和禮貌的微笑，不鹹不淡的向林澈等人打了招呼，之後便推脫有事要先行一步。
「等等，怎麼沒見到阿音？阿音沒和你一起出來嗎？琴（獸）兄？」
在秦徵羽附近看了半天，沒有看到心上人身影的陸輝攔著秦徵羽問了出來。
「師妹？師妹並未和秦某一起出來。」
回答著陸輝問題的同時，秦徵羽的臉上露出了恰到好處的疑惑，似乎是有些不解他為什麼會認為曲鈴音會和他一起出來。
聽見秦徵羽的回答，陸輝臉上表情便瞬間低落了下來，看上去十分失望。
秦徵羽:呵呵，我就知道你在打我師妹的主意!
•
「……我覺得你姐姐沒死。」
出於某種尷尬不可言說的情緒，曲鈴音並沒有指出她就是當初被他認為阿姐的那個人，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羅守誠側過臉來看著她，扯開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這微笑讓他臉上的神情看上去柔和了不少。對於曲鈴音的話，他並沒有當真，他只當是這女孩同情自己而說出的安慰話而已：
「或許吧。」
怎麼可能還活著？羅毅師兄親眼看見過她的墓。
曲鈴音看羅守誠這神情也知道他沒把自己的話當真，但她也不想說自己就是她阿姐，畢竟這個事還沒有定論呢？她雖然很懷疑羅守誠是祝重霄的兒子，但事實還需要祝重霄來斷定。
想帶羅守誠去見祝重霄的話，自然應該先帶他去見秦徵羽的，畢竟她前幾次見祝重霄都是由秦徵羽帶去的。想到這裡，曲鈴音便忽然想起了秦徵羽，她剛才好像是說要在原地等師兄的……
「你和我一起來！」
曲鈴音拉起羅守誠的手便跳下石台向著剛才小攤的地方跑去。
羅守誠：？？？？
沒跑多遠，曲鈴音便看見了秦徵羽的身影，他的身邊還站著幾個熟悉的身影。
•
「師兄，我在這裡。」
曲鈴音的聲音從秦徵羽的背後傳來，秦徵羽正微笑的表情瞬間就僵了：師妹，拆臺不帶這麼快的！
他剛告訴陸輝曲鈴音沒和他一起出來，曲鈴音就忽然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簡直神打臉！
對於秦徵羽被秒打臉的場景，林澈只是朝他微微笑了笑，笑容中一片了然，明顯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的。雖然所在長輩面前撒謊被拆穿是有些丟人，但厚臉皮的秦徵羽硬是沒有臉紅，只是維持著以往的笑容解釋道：
「許是師妹今日沒見到我，出來尋了。」
話裡話外的意思便是：我和我師妹關係很好，師叔你兒子沒機會的！
一見到心上人的身影，陸輝就站不住了，他直接朝她的方向跑去，向她伸出手，企圖抱起她，然而一面玄甲盾直接砸在了她和曲鈴音之間的地上，迫使陸輝在裡曲鈴音還有半米距離的時候停下了腳步。
「你是誰？」
看著眼前這個神色不善的蒼雲少年，金髮的明教男子臉上揚起了燦爛的笑容。
「你又是誰？」
羅守誠眉頭皺起，臉上也扯開一抹不是那麼友好的笑容，配合他暗紅的眼眸，這神情格外的有壓迫力。他不太喜歡這人隨意沖上來抱人的舉動，又或者說是他很不喜歡這人想要接近他身邊的長歌女孩，或許是她和阿姐長得相似，所以他不想讓人對她這樣放肆孟浪。
作者有話要說：
一口大黑鍋忽然蓋在了祝重霄的背上。
——————————————————
下期預告：
林澈（幸災樂禍）：看不出來啊！祝神仙還有第二春，還有個流落在外的兒子啊！
陸輝：噫~
依娜絲：看熱鬧~
秦徵羽：！！！！你們別胡說！我師父只有師妹一個孩子！我只有一個師娘！
曲鈴音：師兄，我就靜靜的看著你辯解。【盯——！】
羅守誠（一臉懵逼）：？？？？發生了什麼嗎？
祝重霄：……
祝重霄：江逐月天！宮、商、角、徵、羽……（長歌招式各來一套）
第173章 搞事！搞事！
眼看陸輝和羅守誠就要打起來了，曲鈴音先一步拉住了羅守誠，與此同時，林澈也喝住了陸輝，原因無他:
原本陸輝在長歌的形象就夠低了，如果再在人家的地盤上打架鬥毆的話，他怕以後別說陸輝了，連他也不好回長歌了。
「師妹，他是？」
秦徵羽看著曲鈴音與羅守誠牽著的手，微微皺了皺眉。
「他說他是我弟弟。」
曲鈴音看著秦徵羽，眼中也投去一個疑問:師兄，你知道我有個弟弟嗎？
「這不可能！」
還不等其他人反應，秦徵羽就先否認了。秦徵羽是知道自己師父的性格的，既孤僻又頑固，但對於感情這方面的事，他師父也是個很難理解的人，說他愛師娘吧，可這麼多年硬是沒有去見過師娘，只是在臥室裡掛了一副畫；若不愛師娘的話，他這麼多年來確實是單身一人，似乎對除了師娘外的女子沒有半點興趣……秦徵羽與祝重霄朝夕相處了十多年，當然很清楚自己師父那單調得不能再單調的生活狀態了，他怎麼可能會有續弦？沒有續弦又怎麼會有第二個孩子？
而羅守誠也有些疑惑了：他什麼時候說過是這個長歌女孩的弟弟？
一直在一旁看著的林澈到是笑了起來，他對比了曲鈴音而羅守誠的身高樣貌後，帶著些揶揄道：
「弟弟比姐姐年齡大，這還真是怪哉！怪哉！」
「那個，林師叔，你大概誤會了。」
曲鈴音鬆開了羅守誠的手，將目光投向了林澈：
「我今年已經二十有一了。」
眼前的女孩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似乎並不是在開玩笑的樣子。林澈有些驚疑的看了看她，在仔細打量她後才發現了一些他之前沒有發現的細節問題：
曲鈴音的言行舉止完全不像個十二三歲的女孩。
「那麼，你是長不高嗎？」
林澈身邊的明教女子走上前來，彎下腰笑眯眯的看著曲鈴音那張精緻可愛的臉，順便還上手摸了摸，然後再道：
「其實你這樣也挺可愛的∼」
曲鈴音：……這個喵姐給我的感覺怎麼那麼熟悉？＝ ＝
「咳咳！」
林澈拉回了依娜絲，他覺得這樣隨便摸一個才見一面的小姑娘不太禮貌。然而依娜絲並沒有理會林澈的暗示，她依舊帶著笑容走近了曲鈴音，那雙生得十分嫵媚的眼裡是真切的愉悅：
「第一次見面我也沒有準備什麼好的禮物，喏，這個就送給你吧∼」
說話間她便將脖子上的一條寶石項鍊給解了下來遞給了曲鈴音。依娜絲知道曲鈴音是陸輝的心上人，她之前還好奇曲鈴音到底長什麼樣子，現在一看，她倒是十分滿意——因為對方長得漂亮又可愛。
（林澈：……依娜絲，你這個只看臉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能改？）
「我由於功法衝突，暫時變成了這幅樣子。」
曲鈴音拒絕不了依娜絲的禮物，只得先收下，然後向林澈解釋道她的問題。
功法衝突？
林澈首先想到的是先五毒教主曲雲，想到曲雲如今都還維持著孩童的模樣，他便向陸輝投去了一眼：陸輝肯定只得曲鈴音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可是他瞞著他。
現在先不想這個問題，林澈將目光投向了有些呆愣的羅守誠：
「這麼說，這位蒼雲的少俠真的可能是你的弟弟？」
秦徵羽依舊在否認，可林澈以「具體結果還是去問問祝師兄吧」這個理由，硬拉著羅守誠去找了祝重霄。
•
長歌門，一處僻靜的院落。
一襲白色長衫的長歌男子正在院中看庭院中的一片落葉：
要入秋了嗎？
門外傳來一片嘈雜的聲音，院中的男子雖然面無表情，可是臉上卻透出幾分不悅來。往日裡，他的院落總是安靜的很，就不知今日為何有這麼多人對這裡感興趣了。
心情有一些不太好的祝重霄慢慢的向院門出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像用尺子丈量過距離一樣，顯得十分的規整。
還未到院門口，林澈的聲音便已經傳來了：
「師兄，你失散多年的兒子回來找你了！」
祝重霄面色變得更冷了，他只當林澈故意在找他的麻煩，並未當真，然而等他道院門口時便發現曲鈴音身後跟著一個一身玄甲的蒼雲少年，而她身邊秦徵羽的神色很是尷尬無奈。
•
長歌書市，羅毅辦完事歸來時書市已經閉市了，廣場上冷冷清清的，少有人來往。而那個說好會一直在小攤前等他的師弟早已不見了蹤影。
羅毅：……不是叫你別惹事嗎？這小子又跑哪兒去了？
•
「我說過了，我只有阿青一位妻子，也只有玉妍一個孩子！」
也許是太過氣憤，平常語調少有波動的祝重霄這次的聲音裡含著隱隱的情緒。
「師兄，你再好好想一想，也許是哪場露水姻緣呢？」
林澈貌似關心的向他詢問著，事實上則是毫不留情的給祝重霄潑髒水。露水姻緣，這話說得好聽，事實上是一個很不負責的形象。對於一直讀聖賢書的人來說，是很遭人鄙視的行為。
「林澈，你不要太過分了。」
一枚落葉被風吹起，輕飄飄的落在了祝重霄的衣服上，然而下一刻便碎裂成了許多細小的碎片落到了地上。祝重霄淺色的眼眸中如覆著一層冰雪，他盯著林澈看的目光裡帶著寒意。
曲鈴音和羅守誠等人就只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並沒有出聲。曲鈴音不插話是因為她不瞭解，而羅守誠則是因為感覺腦子有些混亂了：
他從來都沒有找到過家人，他一直都當親人都已逝去，卻沒想到今天忽然有人告訴他，他阿姐還活著，他還有個爹！這些消息簡直快把羅守誠咂暈了，他從進入長歌門內部起就一直處於一種雲裡霧裡的狀態。
見祝重霄的憤怒不是作假，林澈也見好就收，收斂了幾分，他正色道：
「可這少俠總不會無緣無故跑來認你作爹吧？」
不然，他該多眼瞎啊。
「這還是要先問一問師妹和這位……少俠吧。」
秦徵羽打著圓場，他將話題轉到了羅守誠身上，由於不知道羅守誠的名字，他也只暫時稱他為少俠。
•
事情涉及到曲鈴音紅衣教時的事，她雖然有些不想說，但還是將原來的經歷稍作修飾後講了出來，當然她將這段時期的經歷掐去了頭尾，只留下了和羅守誠有關的那一段。
涉及到自己親人的問題，羅守誠自然毫無隱瞞的說了出來，對於當年他確認阿姐的那個木鐲自然也是重點介紹了的。
當聽完整個事情後，不是傻子的林澈自然明白這是個誤會了；與此同時，秦徵羽則看著羅守誠拿出的玉佩，笑得有幾分疏離：
「沉香木雖然少見但也不說沒有，這種東西算不了什麼的。這位少俠，你要是喜歡，我倒是可以送你幾塊。」
曲鈴音聽完了羅守誠的講訴才知道是她想多了，原來羅守誠認定親人的證據是她手上的木鐲，可那木鐲……
「是我誤會了，那個木鐲是楚先生贈與我的。」
再看到羅守誠聽到「楚先生」時欲言的樣子，她又補上了一句話：
「那個木鐲是我親眼看著他雕的。」
這句話杜絕了楚硯可能是羅守誠親人的希望。
經歷了這場烏龍，差點憑空多出一個兒子的祝重霄默默的回房間拿了琴出來，然後叫住了想靜靜離去的林澈一家：
「許久未見，不知師弟武藝可有進步？」
來戰！
•
漆黑的夜空，月高升，夜深了。
南詔境內，一處隱蔽的山林裡。
一陣隱隱約約綿長的笛音響起，正在巡邏的苗人打扮的男子緩緩倒地睡了過去。樹後一人慢慢顯出了身形：
那是個青年男子的身影，只是比起地上的苗人男子來說偏瘦削一點，他也是苗人的打扮，只是少戴了頭冠，那頭及腰的細發就這樣自然的垂在身後，與樹的陰影和融為了一體。
夜空中飄過一片雲，月光被擋住了，林中的夜色更加深沉了。
那人才走出樹的陰影，朝著林中一處小經走去——那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
「小伊，你要去哪裡？」
一身姿妖嬈的苗人女子悄然間出現在了樹後。
前方行走的男子忽然間停下了腳步，他並沒有轉身，只是沉默著。當夜空的雲離去，月光重新照耀大地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師父，我想去見師姐。」
樹後的女子歎了口氣，然後道：
「她不再是你師姐了，她如今應是長歌門的弟子。在長歌，她會過得不錯的。」
長歌門比天一教要好很多，至少不需要被迫隱藏起來。這些屬於天一的罪惡她無需背負。
「沒有親眼看見過，我是不會相信的。」
男子的聲音裡辨不出情緒。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都不能再去找她。」
樹後的女子繼續道，她身後似乎有眾多的影子在浮動。
「……我只是想見見她而已。」
悠于 2017-6-26 09:02
第174章 景之如故
已經入夜了，清冷的月光照耀著已經少有人跡的廣場，顯得十分冷清。
長歌書市已散，旁人早已各種回家，而一黑色的人影卻靠著石柱立在這裡，似乎在等著什麼人。
羅毅知道羅守誠劊無緣無故的消失的，他打聽過，有人說看見了一個蒼雲少年進了長歌門。他並不知道羅守誠進長歌要找誰，也不知道他是與何人一起去的，所以他也只能留在書市的地方等他，卻不想，這一等就等到了月亮升起。
在月兒即將升到最高的時候，一人披著月光歸來了。
他依舊是去時的打扮，一身冷冰冰的玄甲，不是是夜色的原因還是其他什麼原因，羅毅總覺得羅守誠的情緒有些不對。
他似乎有些低落，也或者說是一種不可言說的落寞，尤其是他在在月光下，這種感覺更是明顯了。
•
事情都已經解釋清楚了，原來他根本沒有姐姐，他只是一個被不知道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在哪裡的血親拋下的孤兒而已。
血脈相連，不離不棄的親人終究只是妄想。
想起曲鈴音如今那張帶著屬於女孩的面容，羅守誠心裡卻是有種說不出的失望與低落：
他和她根本就沒有關係。
一直以來的尋找和思戀就像是一個笑話一般，對方根本就不認識他，當初會放走他只不過是一時的惻隱之心吧……
想到這些，羅守誠的心裡更不好受了：他發現比起身為孤子的失望，他更在意的是——他們之間沒有關係這一點。
或者說他在意的並不是她是他阿姐的身份，而僅僅是她本身……
•
看見羅守誠的表情從一開始的落寞忽然變成了一種隱約的不可置信，隨後又趨於平靜，羅毅便有些擔憂的開口問道：
「守誠，你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而已。」
月光下，少年回頭向來時的路看去，帶著幾分說不清的情愫：
「師兄，我似乎喜歡上了一個人。」
•
青岩萬花。
墨色長衫的青年男子正低頭處理著手中的藥材，墨發在他臉旁輕輕垂下，讓他本就秀麗的容顏顯得更加的柔和。
很久沒有收到長歌門的回信，楚硯心裡有些許疑惑：是出了什麼狀況嗎？
他自長歌門回到萬花以來，幾乎沒半個月都會向長歌門寄去一封書信詢問曲鈴音的狀況，畢竟曲鈴音的藥是他開的，而長歌門一般在幾天後就會回信告訴他曲鈴音的近況。然而大概在兩個月前，他就沒有再收到長歌門的回信了，寄去的信也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回應。
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楚硯將處理好的藥材分類收入藥箱後便點上了燈，燭火的光明亮柔和，就像某個人的眼睛一般。
想著遠在長歌不知近況如何的那個人，楚硯微微歎了口氣，然後走到書桌旁鋪上了信紙，提筆開始寫信。這將是他寫的最後一封寄去長歌的信了，同時也是一封拜帖——因為他已經打算親自去長歌門看看曲鈴音的狀況了。
•
千島湖，長歌門。
夜色漸深，秦徵羽的房中卻還點著燈，窗戶上印著他墨色的影子。
秦徵羽看著手中的信，心情有些複雜。這信是七秀坊寄來的，落款是方少涵。信的內容並無特別，只是說他近日身體感覺大好，請他去七秀坊一敘，順便友好切磋一下。
他這是在記上次的仇？
秦徵羽忍不住想起他原先錯將師妹認成了師娘，為了找到「師娘」，他硬纏著方少涵並對外稱是他好友，就這樣拖著方少涵直到祝重霄趕到，然後方少涵便被想消滅「情敵」的祝重霄以切磋的名義給吊打了一頓……
因為不方便找他師父，所以就找上他了嗎？
秦徵羽看著信件上的那一句「望友人切莫推遲」，不由的想起了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
他將信件放入了桌邊的一個盒子裡，盒子裡裝了許多落款為楚硯的信件，那個萬花大夫寄來了很多信，秦徵羽自然是看出了楚硯對於曲鈴音存在的感情，出於私心，自曲鈴音醒來後他便不再給楚硯回信，也並不將信件拿給曲鈴音看。對於方少涵的信件，秦徵羽也打算置之不理的，雖然他信中沒有明顯的提到曲鈴音，但秦徵羽覺得方少涵邀請他去多半也與曲鈴音有些許關係。
信件放入盒中，然而片刻後秦徵羽又將它拿了出來，他決定去赴約了，順便也開口方少涵是否真的痊癒了，不管怎麼說，他這傷是師妹造成的，他作為師兄也該擔一點責任吧。
•
這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曲鈴音在床上擺上了她目前所有合身的衣服，在清點了數量後，她歎了口氣：自她身體變小以來，往日的衣服都穿不了了，所以她現在正缺少合適衣物。而長歌門書市是不賣衣物的，所以她得去揚州買新衣服。
清點了一下錢財後，曲鈴音出門去找了秦徵羽，左右算是搭個伴吧。然而秦徵羽的房門緊鎖著，路過的師妹告訴她：
「秦師兄今日一大早就出門了。」
出門了？
曲鈴音站在秦徵羽房前有些疑惑：師兄是有什麼事要辦嗎？怎麼未聽他說起？
本來想著自己目前這幅孩童的樣子最好與人同行，但秦徵羽既然去辦事了，曲鈴音也就打算自己去揚州了，反正她又不是真的小孩。
帶著這樣的想法，曲鈴音回到房間打開系統背包將銀笛別再腰間，再將秦徵羽送她的琴背上，準備妥當後，她便來到渡口乘船去往揚州了。
•
去往七秀坊的渡船上，一青衣男子背著琴臨風站著，渡船從水上劃過，在船後留下一道道長長的波紋。
秦徵羽垂目看著水面的那兩道波紋，思緒有些飄遠……
他這次去七秀坊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曲鈴音。他還記得當初在金水鎮時遇見方少涵和曲鈴音時的場景：紅衣的男子站在樹下注視著他身前白衣的女子，他手中的羅傘微微向前偏著，為前方的女子遮擋著絲絲細雨。雖然是男子，他卻生有一張極其漂亮的臉，這容顏在細雨霏霏中像是三月裡開遍山野的桃花一般灼人。他靜靜的注視著背對他站著的女子，那雙如黑亮的眼眸裡藏著細微的憂心以及那無法遮掩的感情……
不是秦徵羽想太多，而是方少涵那張臉生得實在太過出色，雖然這樣有著懷疑師妹的嫌疑，但世間之人大多是好美色的，尤其是這樣近魔似妖的漂亮，很難有人能夠拒絕。
秦徵羽思索著某些事情，沒有發現遠方已經開始慢慢出現了憶盈樓的輪廓——七秀坊快要到了。
•
渡船靠岸，揚州碼頭到了。
曲鈴音走到船邊，稍微提起了一點裙角，然後大步跨了過去。她身後傳來船家有些疑惑的聲音：
「小姑娘是一個人嗎？」
「不是的，我師兄就在前面等著我。」
女孩回頭沖船家微微一笑，這笑容在陽光中格外明媚。
曲鈴音知道這船家大概是擔心她，對於對方的善意，她撒了個小謊，算是安了船家的心。
聽完曲鈴音的話，那頭髮花白的老船家將撐杆放入水中後，向曲鈴音呵呵一笑：
「那就好，揚州城很大很熱鬧的，小姑娘可要玩得盡興啊。」
•
這裡有很多集市，到處擺滿了小攤：賣首飾的，有話本的，有捏糖人的……應有盡有，打扮各異的人來來往往，一片繁華的景象。
「這串珠花多少錢？」
「哎呦姑娘您真是好眼光，這可是……」
離曲鈴音最近地方是一處首飾攤，攤主正眉飛色舞的向一位年輕的姑娘誇讚他的珠花。這賣的不是什麼昂貴的金銀珠寶（那種得是大店），像這種在外擺攤的首飾店賣的多半是一些手工藝品，物廉價美，很受許多普通百姓的歡迎。
曲鈴音看著繁華如初的揚州城，不由的想起了她第一次來這裡的情況：她是與淩虛陽一起來的，當時的她還是成人的姿態，愛穿五毒的紫色衣裙，喜歡在身上裝扮各種精緻漂亮的銀飾；那時的淩虛陽還是一身道袍，臉色沒有如今這樣蒼白，雖然氣質稍顯清冷，但眉宇之間的柔和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的；那時的揚州城同今日一樣繁華，只可惜當時她被方少涵重傷，還未來得及好好看看這座聞名古今的城市。
•
揚州內城，一處臨水的街道。
一唐門打扮的男子倚著牆靜靜的注視著遠方水天相接的地方——那時通往長歌的方向。
這男子有著一張極為普通的臉，較為奇怪的是他的眉眼明明生得極好，但配合其他的五官卻顯得極為平凡，半點也不出挑。這真的是一張極為平凡又顯木訥的臉，他面無表情時卻無端端讓人感到一種生人莫近的氣勢，所以他的周圍基本是沒有人的。
他就獨自一人看著那水潭相接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你看那個怪叔叔又來了。」
五六歲的孩童躲在牆後附耳在同伴的耳邊悄悄的議論著。
「連續一個多月了，他總是隔幾天就來這裡看看，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知道了！他是不是在找寶藏啊？故事裡都這麼說的！」
其中一個小童的聲音稍微高了一點，旁邊的小童立刻打了他一下，示意他小聲點兒，別被發現了。
「我爹說故事裡都是騙人的！我猜他大概在等人吧！」
又一小童反駁了同伴的觀點。
「才不是呢！我猜他是想抓一條大魚！」
孩子的腦海裡總是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對於水邊獨自立著的那個人，他們有著各種各樣的猜測。
•
唐無夜自然是聽得見他身後那群小孩的議論，他只是沒有理會而已。他看著長歌門的方向，想著那個人如今的情況，猜測著她如今的生活和模樣。
他努力想像著記憶裡那個人作長歌打扮的模樣，心裡的壓制的思念又開始蔓延開來……
考慮到他身體和心理狀況，曉月姐幫他推掉了許多工，讓他自己去散散心，所以這幾個月他倒是清閒了不少。可是一閑下來，心中的思念便開始瘋狂蔓延了。他知道她被帶去了長歌，通過唐門的情報他也知道她如今換了名字也換了身份。
唐門與長歌的關係並不算親密，而且她估計對他也是滿心的怨恨的，所以唐無夜沒有想過要去長歌門見她，他只是在離長歌最近的揚州城徘徊而已。
為什麼來揚州？
唐無夜心裡嘲笑著自己可笑的期待：他大概在期待著她偶然有一天會來揚州，他們會在這裡「偶遇」。
知道她這一生大概都會避著他，所以唐無夜所幸易了容，隱藏住自己的真實樣貌。自當初他殺害她以後，他這是第二次掩蓋自己的容貌了。
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唐門弟子少有以真容面世的，不是面具就是易容，所以他以他人的面容繼續活著也是無所謂的。
小段子：
方少涵：呵呵，你來了啊。劍在這裡，你挑一把，用琴也可以。
秦徵羽：……
秦徵羽：方兄，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秦某不太喜歡打架。
方少涵（冷笑）：這只是友好切磋。
（叫你上次喊你師父揍我！還故意騙我曲鈴音是你師娘！我揍不了你師父還揍不了你嗎？）
第176章 容色逼人（無１７５）
秀坊的碼頭立著站崗的女弟子，她們每一個都是妙齡女子，有著這個年齡女子特有的青春美麗，精緻華美的七秀衣飾更為她們增添幾分風情。
秦徵羽向她們其中一人詢問了方少涵的住處，道過謝後便向那個方向趕去了。
七秀與長歌離得近，而且同屬於大唐三大風雅之地，長歌中人善琴，七秀中人善舞，這兩個門派的關係一向是不錯的，而秦徵羽又拿著方少涵的邀請函，所以那站崗的女弟子很自然的放行了。
方少涵的院落在秀坊的東南角，是一個不大不小的院落，裡面有著一個小池塘，池邊種著柳樹，池塘裡開滿了還未謝的菡萏。覆蓋了大半個池塘的菡萏十分的顯眼奪目，然而它們開得再嬌豔也沒有池塘邊石登上坐著的那個人奪目。如果有人進入這個院落，第一眼會注意到的絕非是那半池塘的菡萏，因為池塘邊坐著的那個人實在是太過顯眼了，他的色彩如此強烈，以至於這半池塘的菡萏都淪為了他的陪襯。
秦徵羽不能免俗，他踏入院落第一眼注意到的確實是池塘邊的方少涵，他依舊是記憶中的打扮：緋衣，墨發，身負雙劍。
只是過去幾月光景，他容色未改，依舊耀眼的讓人無法直視，他容貌勝過許多女子，但若說他長得陰柔倒也不對，他只是單純的漂亮而已，那雙一種超越性別近乎妖魔的漂亮，像是三月裡大片大片開的燦爛的桃花一般，也像是春回大地時繁花似錦的模樣。都說人襯景，景襯人；然而這對於方少涵來講是不適用的，因為無論多美的景色，在他的面前都只能淪為陪襯。
「你來了。」
見秦徵羽踏入院中，方少涵便站起了身，神色如常，沒有欣喜也沒有不悅。這很正常，因為他和秦徵羽的關係確實不怎麼親密，而他對秦徵羽確實也不算有好感。
秦徵羽站在原地注視著他的容顏，心裡忽然歎了口氣：論臉，他確實是比不過方少涵。目光轉到對方背負的雙劍時，秦徵羽又想到：論武功，他大概也要略輸一籌。
但拋開這兩點來看，秦徵羽覺得自己還是挺有優勢的：論琴棋書畫的話，他敢肯定方少涵比不過他；論為人處世，他覺得方少涵也是比不過他的。
他太容易被煽動。
這是秦徵羽對於方少涵最直觀的理解。雖然方少涵平常表現的如常，但透過他那偶爾冷淡的表像，秦徵羽還是能看穿這個人——他的眼眸總是那樣黑亮，大概也與他怒火常年不熄的有關。
「坐吧。」
方少涵邀秦徵羽在池塘邊的石凳上坐下，然後轉身進屋拿了壺茶過來，為自己和秦徵羽各自斟了一杯茶。
細白瓷的茶杯上繪著精緻的花紋，蜜色的茶水上漂浮著一些花瓣。這茶是花茶，與長歌碧色的清茶略有不同。不過也很正常，七秀多女子，比起微苦的綠茶，她們自然是要更加喜歡透著花朵芬芳的花茶一點兒。自小在秀坊長大的方少涵自然也是保持了這個習慣的，他的生活與其他七秀女弟子一般精緻。
秦徵羽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小口後便不再動了，因為他到底是更喜歡長歌帶點輕微苦澀的碧茶，他少時夜讀就必會準備一壺碧茶給自己提神。
方少涵解下背上的雙劍放在了石桌上，也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才抬眼向秦徵羽道：
「我聽說阿音清醒了。」
他說話一向是不喜歡拐彎的，所以秦徵羽也不意外他會直接談這個，畢竟他的心裡或多或少都提到了師妹的問題。
「師妹她前些日子剛醒，身體還略有不適，所以她未能陪秦某來拜見方兄。」
秦徵羽真誠的看著方少涵，臉上是一貫的溫和禮貌的微笑。他就是耍小心思了，方少涵信上邀請的起身不止他一個人，他信上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阿音若是清醒了，不如與秦兄一起來七秀坊拜訪吧。然而他沒明說，秦徵羽就當看不懂，就當只邀請了他自己一個人。
「對了，方兄的傷勢可好些了？我帶了些養身的藥材來，還望方兄收下。」
秦徵羽側身正將身後的包袱裡拿出了一個禮盒，然而方少涵卻推辭了。
「我已經沒事了。」
方少涵將秦徵羽遞過來的禮盒又推了回去，他的面色正常，行動方面似乎也沒有任何問題，確實是痊癒的樣子。七秀兩門心法，冰心訣主攻，殺傷力很強；雲裳主守，能護人心脈溫養經脈修復內傷。這樣想來，方少涵恢復得快也是很正常的事。
「師妹當年被天一所惑，對方兄多有得罪，還請方兄海涵。」
秦徵羽站起身來朝方少涵恭恭敬敬的一擺，神色裡是真誠的歉意。
然而方少涵卻下意識冷了臉，秦徵羽的這模樣顯得他是一位對師妹十分愛護的好師兄，但這模樣就好像他和曲鈴音是一體的，而方少涵被刻意隔離在外一樣。
雖然方少涵知道曲鈴音如今對自己估計不怎麼好，但秦徵羽這一副樣子就好像他和曲鈴音關係多親密一樣，讓方少涵心裡有一種莫名的不喜。他攔下了秦徵羽這一擺，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一兩秒後才垂目看著手中茶杯中漂浮的花瓣，道：
「不必了。我……從未怪過她。」
秦徵羽看著眼前這個容色出色的過分的男子，臉上的笑容如常，然而眼裡卻沒了笑意。
秦徵羽：我就知道這傢伙對我師妹意圖不軌！
•
毫無營養的寒暄也寒暄過了，每當方少涵問起曲鈴音的近況或者有關她的其他什麼消息時，秦徵羽總是不鹹不淡的用打太極的方式將話題敷衍過去，一番談話下來，方少涵並沒有知道多少有關曲鈴音的消息。他也看出秦徵羽的故意的了，所以他的便感覺有些怒了，雖然面色依舊是一副冷淡的樣子，但他的眼角染上了淡淡的緋色，讓他本就奪目的容色更加的逼人，有一種烈焰燃燒起來的感覺，也有一種紅蓮花大片大片綻放的美麗。
「算了，不談這些了。許久未見不知秦兄武藝進步多少？少涵願與一試。」
話語剛落，不等秦徵羽回答，方少涵便已經拿起了桌上的雙劍，走到了一旁的空地上，對秦徵羽擺了一個劍招的起手式：
「秦兄，請。」
秦徵羽看著方少涵的架勢，笑容有些僵：
「這……方兄才痊癒不久吧，我怕方兄……」
「多謝秦兄關心，正是因為痊癒後還未怎麼動過手，所以才需要秦兄配合讓少涵看看武藝是否疏漏了。」
方少涵舉著劍，劍尖在陽光下反射著屬於金屬的光輝。
「只是切磋而已，還望秦兄手下留情。」
秦徵羽還未做出回答，方少涵便已經攻了過來。眼看對方非要逼他做出決定，秦徵羽也很無奈的解下了琴。他並不想和方少涵動手，其一是他知道他的武藝確實是略輸方少涵一籌（他又不是來找虐的）；其二則是他真的不太喜歡打鬥。對秦徵羽來說，能用交流解決的問題就儘量用交流解決。
然而方少涵顯然不這樣想，從初見面時，秦徵羽就一直在忽悠他，總是讓他心裡憋著一股氣，所以他也不打算壓著怒火強裝好脾氣，能動手就動手，誰和你ｂｂ？
•
夕陽將水面染得色彩斑斕，已經日暮了。
揚州城內，街上的小商小販依舊開始陸陸續續收攤了，原本熱鬧的人群也變得熙熙攘攘起來。
曲鈴音買好了衣物又在揚州城逛了一天，心滿意足的她看了看天空，打算回長歌了。不知不覺都這麼晚了，長歌離揚州並不近，若是這個點回去，估計到長歌也是深夜了。
看著又下沉了一點的太陽，曲鈴音便不由得有些心急起來，她背著琴向著碼頭的方向小跑而去：這麼晚了，不知道還有沒有渡船？
由於有些心急，而背上還背著一個分量不輕的琴，所以當一面牆後走出一人的時候，曲鈴音未能及時刹住腳步——她和那人撞上了。
•
唐無夜在水邊站了半天，在集市上漫無目的的晃了半天，這一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已經日暮了，他看著不遠處那即將沉下地平線的太陽，神色裡帶有幾絲晦暗不明：
今天，他還是沒能遇見她。
不過也是，這天底下的事哪有這麼多的巧合？他遇不見她才是正常的。
太陽落山了，他也該回揚州的落腳地歇息去了。
日暮十分，集市已經散盡，街道上只有少數幾個人在來回。唐無夜有些心不在焉的走著路，心裡在想什麼，他自己也分不清了，就是這樣一種恍恍惚惚的狀態，讓他在走過一面牆時被一個人撞到了。
那是一個背著琴的小姑娘，身高才到他腰的位置，被這樣一撞她便有些不由自主的向後倒仰了幾步，不過卻沒有摔倒。
唐無夜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在她身後的琴上，落在她的衣著打扮上：她身後背著的琴不輕，而她被這樣毫無防備的一撞居然只是後退了幾步便穩住了身形，看來是個會武的，而且武功還比同齡人高出很多。她衣裙是青色的襦裙，配有精緻雅致的飾品，頗有些管家小姐的意味。
只是這一眼的打量，唐無夜就能推斷出眼前這女孩是長歌的弟子。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他的職業習慣而已，看人會下意識的觀察衣著和行為來推斷對方的身份。
長歌的弟子？
看對方的年齡似乎才剛入長歌沒幾年的樣子，既然是這樣年輕的弟子，出長歌為何身邊沒有師兄妹跟著？
第177章 靜夜思
曲鈴音被這一撞，直接向後踉蹌了幾步才穩住身形。待她穩住身形後才抬臉打量起被她撞到的這個男子，初映入眼簾的就是黑藍相間的唐門制服。
唐門的人！
一張冷峻帶著一些陰鬱的臉從腦海中劃過，曲鈴音下意識的緊張起來，當她抬頭看清對方的容顏時，她心裡才不由自主的放鬆了：
她就說，這世上沒這樣多的巧合。
這個唐門男子長得比較平凡，沒有特色，如果硬要說有什麼特點的話，就是看上去比較老實木訥。
•
長歌門的人本沒有什麼，但曲鈴音在那裡，所以唐無夜對於這個地方便有些敏感了起來。
那撞了他的長歌女孩抬起臉來打量他時，他也在打量她：
修長的眉，琥珀色的眼眸，水潤的唇，對比起同齡人來將過於精緻漂亮的面容。
琥珀色的眼……
唐無夜下意識的想到了一個人，當他覺得自己想得有些荒謬的時候卻發現：這女孩長得十分眼熟。
她的五官輪廓雖然還有些稚嫩，但這輪廓卻是他在熟悉不過的了。三年前，他曾在南疆之地常常見到這容顏；一年半之前，他也曾在鏡子裡常見到這容顏。所以說，縱然還有些稚嫩，但這張臉他確實是認得的。
唐無夜忽然有些想笑，不知道是笑這命運還是笑他自己，又或者是笑他這可悲又絕望的思念。
你化成灰我都認識。
這本該是用在仇人之間的話，他卻覺得用在自己身上也有些合適。阿音如今看他不就是看仇人嗎？
眼前這長歌女孩就是曲鈴音，唐無夜萬分確認。不僅僅是對方那張臉，還有對方還完全不似孩子的神態和行為，以及她焦急時那細微的動作，更何況她的腰上還別著她曾經常用的那柄銀笛——長歌裡除了曲鈴音，他想不出還有誰會用這種五毒的武器。
看吧，我熟悉你就如同熟悉我自己。
只是不知道，如今她為何變成了這幅樣子？
垂眼看著仰視自己的女孩，唐無夜心裡有些感慨：他似乎每一次見她，她都會變一個模樣。五毒時天真的苗女，紅衣教時狠絕的白髮女，燭龍殿時可怖的巫蠱女……
這讓唐無夜想到了故事裡變幻多端的妖魔：千種變化，奪人心智，惑人心神，只等獵物無法逃脫時笑著露出本來面目，將之吞入腹中。
有的時候唐無夜也會覺得曲鈴音就好像一隻蜘蛛，在編織一張捕獵的網，而他就是那誤入蛛網的獵物，自以為是的掙扎只不過是讓名為思念的網將他纏得更緊而已，更可悲的是，到最後他竟然完全沒了掙扎的想法，就想這樣靜靜的等著宣判。
•
曲鈴音撞了人後禮貌的道了歉，然而她發現對方似乎沒有在聽一樣，只是有些出神的看著她，配合他那張木訥的臉，看上去到也沒什麼奇怪的，就是顯得這個人特別的呆而已。
曲鈴音急著趕路，也沒在意，自然也沒有去多想「唐門居然有這樣呆的人」之類的，然而就在她轉身打算離去的時候，那男子叫住了她：
「你是要去碼頭嗎？」
他的聲音就和他的臉一樣平平淡淡，沒有半點特色。
曲鈴音一愣，不知道這唐門男子要做什麼，還不等她回答，那人卻先一步道：
「時辰已經晚了，最後渡船恐怕也沒了。」
曲鈴音轉身向那男子道了謝後，便繼續向碼頭的方向趕去，也許是唐無夜的緣故，她對於唐門中人潛意識裡就有一分不信任，而且她有個不到黃河心不死的習慣，沒到碼頭前她都抱有一絲希望：萬一還剩一條渡船沒走呢？
那唐門男子在她身後跟著她，她便悄悄分出一分心神去注意跟著她身後的男子：
他始終與她保持著三十尺的距離——這超出了唐門最遠暗器的射程。
所以對方這行為是在向她表示並無惡意嗎？
曲鈴音有些不解，但對方沒有惡意的話，她也就沒說什麼。
•
碼頭很快就到了，這裡一個人也沒有。太陽剛下山，天空還未完全暗下來，水面還倒映著天邊那已經黯淡了許多的雲霞，水面上一隻船也沒有。
好運不是總會光顧曲鈴音的，就像那個唐門男子說的一樣，這個時間點已經沒有了渡船。
曲鈴音站在渡口處，看著寬廣的水面有些出神：
今晚難不成要住客棧嗎？
我沒回去師兄他們會不會擔心啊？
「你想回長歌嗎？」
身後的聲音有些近了，曲鈴音偏過頭看見那唐門男子不知何時走近了，他離她目前只有幾步遠：
「如果你著急回去的話，我可以送你回去。」
唐門在揚州有情報點，揚州多水路，所以情報點自然是有著備用的渡船的，以唐無夜的許可權借用一條倒也是可以的。
送我回去？
曲鈴音有些狐疑的盯著這個長相木訥的唐門男子，似乎懷疑他令有目的：在她的認知裡唐門的人就沒有這樣熱心腸過，在曲鈴音的認識裡唐門的人似乎都和唐無夜一個樣，似乎連血都是冷的。
見曲鈴音這樣警惕的盯著自己，唐無夜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但面上卻不顯，只是裝模作樣道：
「你別誤會，你這樣的小姑娘獨自一人出門派沒個師兄師姐跟著，比較危險。我只是看你年紀小，擔心你而已。」
他給的理由很正常，就好像一個熱心腸的人路上遇見了一個獨身的小姑娘，忍不住想幫忙而已。
可曲鈴音還是抱著幾分懷疑的態度：
「你為什麼要幫我？唐門的人有這麼熱心腸嗎？」
她的態度有些尖銳，就好像豎起渾身的刺防備著什麼一樣。
唐無夜想大概是自己這身制服的原因，唐門的制服讓曲鈴音不信任他，因為「唐無夜」。而曲鈴音曾是一個有些天真容易相信他人的人。想明白這個原因，他感覺自己已經麻木的心臟似乎又有些冷了。可好不容易遇見她，他不想就這樣離開。
想儘量多和她待一會兒，想幫幫她，給她留下一個好一點的印象，哪怕以陌生人的身份。
「你和我認識的一個人有些像，所以我想幫你。」
他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沒有什麼情緒和語調，也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更加木訥：他知道他做出這樣的表情的話會讓她沒那麼警惕。
都說以貌取人是個不好的習慣，但大多數人都還是忍不住以貌取人。眼前的唐門男子有著一張老實的臉，木訥的神情，一看就不像是個腦子好使能騙人的人。所以曲鈴音也有些將信將疑了，她仰頭看著眼前男子這張少說三十五歲的臉，神色有些奇怪，似乎是尷尬也像是無奈：
「你可別說我像你許久未見的女兒之類的。」
唐無夜：……
唐無夜被曲鈴音這一句話給噎住了，好幾秒後他才回神，他看著曲鈴音，努力維持著木訥的神色道：
「不是女兒。」
「那是誰？」
「一個此生再難見到的人。」
唐無夜說完話後轉過了身向著一個方向慢慢走去：
「你若信我的話，就在這裡等一會兒吧，我去借條渡船來。」
夜色裡，他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曲鈴音想著剛才的談話，覺得自己大概問錯了話，這個人也許真的沒有惡意的。他如果說是讓她跟上去的話，曲鈴音還會猶豫和懷疑，他讓曲鈴音在這裡等著的話，曲鈴音倒還覺得有幾分安心，但也不是完全安心。所以當唐無夜離開後，曲鈴音就用跑到碼頭旁的矮房後面藏了起來。
•
暮色漸深，一條小船悄然無息劃到了渡口處，這船是個帶棚的打漁船的樣子，但十分小，只能容納兩三個人的樣子。
唐無夜獨自一人撐著船到了碼頭處卻發現：碼頭空無一人，只有夜風在輕輕的吹動。
她走了。
失落嗎？說實話，就算猜到有這個可能的唐無夜心裡還是會有種失落感的，就算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
曲鈴音躲在矮房後用迷光幻象隱藏著自己的身形，當看到那個陌生的唐門男子真的獨自撐船來渡口的時候，她才真的算是放下了心，所以她便從矮房後走了出來：
「抱歉，這裡沒有一個人我有些害怕，所以躲了起來。」
唐無夜知道她在說謊，但他卻裝作不知道，因為她還在這裡就夠讓他欣喜了。
•
小船離碼頭稍微有些遠，曲鈴音人變小了，步子也小了不少，她打算一大步跨過去的時候，船上那個唐門男子把撐杆放到了一邊，上前來拉住她的手將她往船上一帶，曲鈴音毫無防備的被拉上了船，由於重心不穩，一把栽進了那男子的懷裡。
曲鈴音正有些怒，抬頭看見對方那沒什麼表情的木訥樣子，再看看自己如今的樣子，她想：他大概把她當成一個孩子了吧。
「你坐穩了，我開船了。」
那唐門男子輕輕放開她，收起了撐杆，拿起了槳開始划船。
今夜沒有月亮，只有漫天的繁星。星光不夠明亮，看不清遠處，漆黑的水面倒映著璀璨的星河，夜空與水面連成了一體。小船獨自在水面上前行，好像是在夜空中穿梭一般。
夜風很輕，吹在人的耳邊像是戀人的私語。曲鈴音坐在船頭，仰望著這一片璀璨的星河，想起了以前世界的一首童謠《小白船》：
藍藍的天空銀河裡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樹
白兔在遊玩
漿兒漿兒看不見
船上也沒帆
飄呀飄呀，飄向西天
…… ……
這首童謠曲調很安寧輕緩，與這寧靜的夜十分相襯。
想著這首歌的曲調，那些遙遠了模糊了的記憶漸漸開始清晰起來。
曲鈴音覺得音樂真的是個很神奇的存在，她看著前方背對她獨自一人劃槳唐門男子，忽然覺得有些冷了。
她有些想家了。
想念那家裡那床暖暖的舊棉被，想念冬天裡的暖氣，想念書房那台電腦……
手按在心口處，摸到那處凹凸不平的痕跡，曲鈴音感覺自己的眼睛有些酸了。以前的她從沒想過她會在這樣的傷後活下來，不，應該說她從未想過她會受到這樣的傷。也未想過削個蘋果破了手指都要唏噓半天的她有一天也能面不改色的舉劍殺人，能夠在屍山血海裡來來去去……
因為這個世界，殺人算不了什麼。人命更算不了什麼。
她很幸運，因為她不只一條命。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了，關於上一章有個小段子：
秦徵羽：方兄，我們講道理嘛！
方少涵：老子大橙武精六插八不是來跟你講道理的！
——————————————————————
唐無夜：你化成灰我都認識！
曲鈴音：臥槽！你又想砍我嗎？
唐無夜：……（我好像說錯話了）
第178章 雨夜
方少涵的劍招和他的人一樣華麗而犀利，不停變化的劍招和緋色的劍氣交相輝映，美麗得像春風拂過漫天紛飛的三月桃一樣。七秀的武藝本就是脫胎於舞，所以七秀的劍舞極具觀賞性，尤其是方少涵用出這劍招時，這場切磋完全稱得上是一場視覺上的盛宴。
然而這場視覺盛宴的唯一觀眾卻並不這樣想。秦徵羽將十指搭在琴上，半點也沒有放鬆，方少涵的武藝本就高他一籌，若是不認真對待的話後果恐怕很難看。那華麗的雙劍旁纏繞的緋色劍氣可不是開玩笑的，這要是真的打實了，秦徵羽估計自己得再床上修養個好幾天了。七秀武器是雙劍，招式上較為靈活多變；而長歌的武器是琴，以音為刃，招式的靈活上是輸了一籌的，可是長歌功法的能分出特殊的影子虛影，本體能夠在虛影之間來回變換位置，這大大的彌補了長歌以琴做武器的靈活缺陷。
小院的空地上，滿地都是秦徵羽留下的虛影，方少涵緋色的身影在其中穿梭，手中雙劍來回變換向著虛影中的某一個攻去。琴音連綿不絕，秦徵羽在各虛影之間來回變換，躲開方少涵的劍招，順便以音進行攻擊……
•
秦徵羽與方少涵這一打就打了大半天，最後還是看天色漸晚才停下手。秦徵羽的髮髻有些散了，他的衣著變得不是那麼整齊了，衣服上全是被劍氣割開的痕跡，所幸沒受什麼傷，只是看上去有些狼狽而已；方少涵的樣子要比他好一些，只是破了衣袖，他頭上束髮的紅繩已經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一頭墨發就這樣披了下來，與他那張漂亮過分的臉相襯顯得有幾分雌雄莫辯的美麗。
打了這麼久，秦徵羽自然是有些累了，所以他便坐在池塘邊的石凳上，喝著那壺沒喝完的花茶稍作休息；而方少涵臉上卻看不出半點疲倦的樣子，他轉身進屋換了身衣服和頭繩，重新把自己打扮整齊後才出來對秦徵羽道：
「多謝秦兄想讓。日後若是空閒，少涵還會去找秦兄多多討教，還望秦兄不要推辭。」
他臉上帶著笑，那身收拾得整整齊齊的衣服和秦徵羽現在有些狼狽的模樣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他這話中挑釁的意味十足。
秦徵羽默默喝著涼了的花茶，臉上依舊帶著禮貌的笑：
「若是空閒，必不推辭。」
這個有空還是沒空當然是他自己說了算，誰願意閒置時間來當陪練或者說襯托紅花的綠葉呢？反正秦徵羽是不願意的。而且這一切磋他便發現了：他精力沒有方少涵那麼旺盛，切磋的時間一長便成了持久戰，他很吃虧。對於這個，秦徵羽默默在心裡吐槽：果然是易怒的人精力更充足，沒事就打架。
時間不算早也不算晚，估摸著離太陽下山還有一個時辰了，秦徵羽便向方少涵告辭了。方少涵打了一架出了氣，留著秦徵羽也沒意思了，秦徵羽要走了，他連客套話都沒說一句便將秦徵羽送到了七秀門口。
•
當秦徵羽回到長歌的時候，夜色已深了，他會了他自己的院落稍微打理了打理自己的衣著後便出門去尋曲鈴音，然而門外路過的師妹告訴他：
「祝師姐去揚州了，還未歸來。」
「那她是何時去的？」
「師兄你剛走不久，師姐就跟去了，師姐難道不是去尋你的嗎？」
那位長歌女子似乎有些好奇，秦師兄說去揚州，然後祝師姐問了秦師兄的行蹤後也去了揚州，這難道不是去尋秦師兄的嗎？
秦徵羽搖了搖頭，向那位師妹道了別，然後走向了長歌碼頭。夜色已經深了，這個時間，揚州碼頭早已沒了渡船，想到曲鈴音如今那副孩童的樣子，秦徵羽就不禁擔心起來：揚州是個繁華的城市，同時也擁有各種各樣的人，拐賣小孩的人自然也是有的。雖然曲鈴音說她的武功並沒有歲身體變小而變弱，但秦徵羽擔心的是她萬一中那些下三濫的圈套怎麼辦？
既然擔心，秦徵羽也就站不住了，他在長歌碼頭旁借了一條渡船，在渡船上掛了一盞燈，然後便撐的船往揚州的方向趕去。
•
寬廣的水面上，一條在夜色裡顯得黑漆漆的小船在慢慢的飄蕩。
前方划船的唐門男子似乎是察覺到了身後女孩那忽然間低落的情緒，於是便回過頭來開口詢問了：
「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星光並不明亮，他站在船頭，夜色將他整個人掩蓋，讓他的身影成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看不清他的臉，一時間曲鈴音忽然有了一種荒謬的感覺：她剛才的一瞬間竟然覺得眼前的人有些眼熟。
「我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她收斂起情緒，儘量平淡的說道。
「你有心事。」
划船的人用的是陳述句，話語中是肯定。他將船槳放到一旁後走到了曲鈴音的身邊坐著：
「小孩子心事太重可不好。」
他裝作未看出她的年歲，以一種熱心長輩的口吻對她說著話。
曲鈴音抬起臉看著身邊比她高了大半頭的人，神色有些尷尬，因為她知道自己不是孩子。夜風吹過，帶著絲絲涼意，曲鈴音本就偏低的體溫便又低了一些。
唐無夜低下頭看著她：
「夜裡氣溫低，你穿少了。」
說話間他便轉身在船頭一個小抽屜裡拿出了一張薄毯披在了曲鈴音的身上。曲鈴音沒有拒絕這好意，她接過這薄毯自己調整著，兩人的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了，那人的手便像是觸電般瞬間收了回去。
唐無夜收回了手，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感覺。他想觸碰她，想要擁抱她，但他怕被她察覺，所以即使是指尖的輕微觸碰他也要像個陌生人一樣對待。他也怕碰到了就會忍不住想要觸碰更多，因為剛才指尖短暫的觸碰，已經讓他開始想念了。
曲鈴音對於對方猛然間收回的手並沒有什麼感想，她心裡只是閃過一絲疑惑：這人什麼時候把爪套脫了的。唐門的制服是有特殊的爪套的，而她剛才觸碰到的並不是冰冷的金屬觸感，而是正常人溫暖的皮膚。
他對我很放鬆？
曲鈴音想起了投影和唐無夜相處的那部分記憶，每次和她相處的時候，他似乎都沒有帶爪套，唐門的爪套裡面藏有不少的毒和暗器，他當時不帶爪套代表著一種放鬆的狀態。
那時候的唐無夜和「曲鈴音」還未鬧崩，他們相處，他不帶爪套很正常。而這個唐門男子在她面前不帶爪套難道是因為看她是個孩子的模樣，所以不在意？又或者說，對方真的是將她看成了女兒之類的？這唐門男子的外貌在三十五歲左右，若是一般人，有女兒的話估計和她現在的模樣差不多年齡。
想到剛才對方給自己披毯子那副照顧小孩的模樣，曲鈴音忍不住有些尷尬：
「你該不會真的把我當你女兒了吧？」
「……我還未成婚。」
見曲鈴音又提到這個問題，唐無夜再次無語了，他只能僵著臉在心裡反問著自己：我易容的年齡看起來有那麼大嗎？
「那你是喜歡照顧小女孩嗎？」
曲鈴音理了理頭髮，將懷中抱著的琴調整了一下方向，然後再度問道。
「你在懷疑什麼?」
她連續提到這個問題，唐無夜也看出來了她的想法，於是他便直接問她了。
「我並不認識你，你這樣照顧我，又說不出具體的原因，很讓人懷疑你的目的。」
曲鈴音臉上帶著笑，語氣是一種半開玩笑的輕鬆語氣，然而她的指尖正穩穩的搭在懷中琴的琴弦上。
「小姑娘的戒心真大。」
唐無夜歎了口氣，然後抬手想去摸一摸曲鈴音的臉，然而，手伸到一半卻改了道，摸上了她的額頭，像是長輩寬慰後輩一般：
「我說過的，你只是長得像我認識的一個人而已。我如果想對你怎麼樣，早就動手了。我送你回長歌也只是賣長歌門一個人情而已。」
他這次給的理由很合理，至少很符合曲鈴音對於唐門中人的認識，所以曲鈴音這才又放鬆了幾分，甚至還有心思和他聊聊了，因為船還要坐很久，就這樣沉默著的話確實太無聊了。
「其實我看你也有些熟悉的感覺。」
曲鈴音半開玩笑的說著，然而她這一句無心的話卻讓唐無夜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不過夜色太黑，而且他表情掩飾得又極快，所以曲鈴音也沒發現什麼。
「是嗎，你覺得我像誰？」
唐無夜裝作平靜的問著，然而在這一句話問出口後，他的心臟似乎都有些顫抖了，對於曲鈴音口中的答案，他既期待又不期待。這是一種十分矛盾的心理，一方面，他希望她能認出他，這是不是就說明他在她心裡依舊是特別的，她還關注著他；而另一方面，他又不希望她認出他，因為他並不想打破這樣平靜相處的場景。
「只是一瞬間的熟悉感而已。」
曲鈴音笑了笑，並沒有說他到底像誰，因為她也不知道了。這一瞬間的熟悉感來得快也去得快，她把這認為是這個唐門男子的面容太大眾化的緣故，這種理由她當然不好意思說出口啊。
曲鈴音並沒有認出他，唐無夜心裡說不準是興慶更多一些還是失落更多一些，那是一種有些複雜的感覺。
•
夜風越來越大了，小船被風吹得劇烈的搖晃，原本平靜的水面開始翻起了波浪，夜空中的星辰也開始漸漸黯淡了下來——有雲遮住了它們。
要下雨了。
船身劇烈的搖晃讓抱著琴的曲鈴音有些坐不穩了，她一手抓琴，一手扶住船沿才堪堪穩住身體，正當她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一個波浪打來，她手中的琴「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她整個人也向前栽去了。
幸好旁邊有人拉住了她，她被人拉進了懷中：
「風浪大了，你抓穩點。」
那人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響起，音色有些低沉。
曲鈴音再一次感覺到了那種莫名的熟悉感。
原本這個時代的夜晚就很黑，這一下雨，烏雲遮住了星星，周圍就更黑了。黑得什麼也看不見，伸手不見五指就是這樣感覺。曲鈴音的夜視能力並不怎麼好，她睜著眼直視著前方，卻什麼也看不見，就好像有人拿黑紗遮住了她的眼睛一樣。這個時候被身邊的人抱在懷裡，她也就沒能推辭了。她眼睛看不見，能抓住的也就是這個抱住她的人。而對方抱著她的感覺估計和抱一個孩子沒什麼區別，所以她就不計較那麼多了。
孩童的身體小，所以唐無夜幾乎是將曲鈴音整個人都抱進了懷裡，他抱著她的手有些想收緊，卻也克制著不收緊。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抱過她了。
見曲鈴音有一會兒沒說話了，他便忍不住出聲詢問了：
「你怎麼了？害怕嗎？」
他的話音剛落，天邊便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響聲——打雷了。閃電從夜空中閃過的一瞬間，曲鈴音看清了周圍的輪廓，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也足夠她安了一絲心：
「並不是，我只是有些看不清。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我有些夜盲。」
聽見她的話，唐無夜的嘴角微微上揚了幾分：原來她是因為看不見才這樣安靜啊。與曲鈴音不同，唐門在中人多在夜間行動，每一個唐門弟子都有夜視的訓練，唐無夜也不例外，所以他的夜視能力不差。
曲鈴音半點也看不見，而他卻能看清一點兒。
「前面還看得清方向嗎？」
曲鈴音彎下腰去，在船上小心的摸索著剛才摔下來的琴。
一雙手將她拉回了原位，然後那把琴再次被放入了她的懷中：
「我也看不清了。你別亂跑，現在風浪大，這船有些小，我怕你栽水裡去。」
「那……今晚船還能走嗎？」
曲鈴音聽話的抱著琴，任由身邊的人抱著自己。
「走不了，雨太大了，我得找個地暫時停一停。」
他的聲音裡帶著安慰。
曲鈴音能聽見急雨打在船棚上嘩啦啦的水聲，也能感受到風中雨水帶來的濕意。
「船裡進水了嗎？」
曲鈴音皺著眉問著，因為她什麼也看不見，只能依靠身邊這個人來判斷的感覺很不好。
「沒有，只是雨水吹進來而已。你等等，我去將簾子拉上。」
對方說完就放開了她，走前面去了。曲鈴音一個人獨自一人坐在船的小棚裡，忽然有些坐立不安。風浪打來，船身再次搖晃，她差點又摔在地上。
看來抱著琴確實坐不穩……
這樣想著，曲鈴音便將琴小心翼翼的摸索著放到了她後面的一個木臺上。她摸到了一床毯子，她忽然反應過來：這不是什麼木台，只是個簡易的床板。
「你困了嗎？困了的話就睡一會兒吧，等雨停了我們再走。」
唐無夜將船艙前的簾子拉上了，雨水吹不進來，船艙內便漸漸溫暖了起來。這種大雨天，溫暖的室內，確實讓人很有睡意，但曲鈴音還沒心大到在這個陌生人面前睡著，所以她答道：
「我還不困。」
然而她話剛一出口，便感到一陣難以抵抗的睡意襲來，她的雙眼已經有些睜不開了，雖然現在她睜眼和閉眼都是一樣的感覺。
意識逐漸模糊時，她聽見那唐門男子帶著笑意的聲音：
「還說不困，小孩子本就容易犯困……」
剩下的話曲鈴音已經聽不清了，因為她睡著了。
小段子：
唐無夜：你困了就睡吧。
曲鈴音：我不困。
唐無夜：困了就睡，乖。
曲鈴音：我都說了我不困，咦……zZZZZ
唐無夜：看，我說的你困了吧。
第179章 往事
一片黑暗裡，女孩漸漸的睡了過去，沒有呼吸和心跳的她這樣靜靜的睡去，就好像步入長眠一般。
唐無夜歎了口氣，將指尖殘留的安神粉處理掉後，便坐在曲鈴音身邊靜靜的看著她。在這樣的黑暗裡，即使是他也只能看清她的一點輪廓，所以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她的臉，指尖傳來她肌膚的柔嫩感，讓他的心裡有一絲顫抖與安慰。心中那數不盡的思念在此刻悄然平靜了下來，就像是在燥熱的夏日午時接觸到片刻的涼意，雖然有所緩解，但卻更加想念。
只在她睡過去後他才能這樣大膽的觸碰她，唐無夜想到如今的狀況，臉上露出了一絲帶著嘲諷的笑容。他不知道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只知道像是缺失了什麼一樣，有些不自在。而能填補這部分缺失的人就在他眼前，可惜這樣的相處也不過是騙來的。他在她面前甚至不敢露出真容，不敢用自己的聲音和她說話。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他低頭注視著睡去的人良久後，終於伸出手去將她抱入了懷中。處於豆蔻年華的身體有些幼小，他幾乎是將她整個人都抱入了懷中，她的臉就靠在他的心口處，她睡得很沉，沒有任何醒來的跡象。唐無夜只敢輕輕的抱著她，因為他怕他動作太大驚醒她。當她入懷的時候，他才感覺到心裡缺失的某部分慢慢被補上了。
他低下頭看著懷中的人，神色有些莫名，他伸出手小心翼翼撥開她臉龐的碎發，細細的撫摸著她臉部的輪廓。
「阿音……」
黑夜中有誰發出了有些壓抑的低吟，這聲音略顯低沉，含著幾分道不明的情緒。
黑暗裡抱著曲鈴音的男子慢慢的低下了頭去。
一個吻悄然落下，淺嘗輒止，不敢深入。
懷中的人依舊無聲無息的睡著，他細細的摸著她的臉龐，忽然間很想仔細的看看她。在這樣的黑暗裡，縱然他夜視能力不錯，眼中的她也只是一片模糊的輪廓而已。
黑暗裡忽然出現了一點光，唐無夜拿出了一盞燈，它成球狀，用紗罩著，裡面養著一群螢火蟲。這一群螢火蟲彙聚而成的光芒不算太亮，卻能剛剛好照亮這一處狹小的船艙。
他將燈盞放在了床頭，有些昏暗的光芒照在懷中女孩的臉上，將她如今的容顏十分清楚的顯現了出來。唐無夜低頭靜靜的看著她，用目光細細的描繪她的容顏，將她發生的變化牢牢的記在心裡。
「你如今怎麼成了這般模樣？」
他輕輕的歎著氣，伸手細細的描繪她如今變得有些稚嫩的眉眼。
•
寧靜而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安神粉不是什麼強效的催眠藥，時效並不怎麼長，懷中的人已經快要醒來了。唐無夜有些不舍的將她輕輕的放到了床上，然後仔細的將她衣服上的折痕整理好，最後帶著些猶豫的在她眉心處落下一吻：
如果可以重來，我真不希望我們自己變成如今這樣。
我希望我們之間的記憶永遠都是兩年前那樣美好。
我希望我們能有未來。
我希望我們能組成一個家。
我希望……
•
曲鈴音醒來的時候發現船艙裡有了光，她坐起來才發現床頭多了一盞燈，這燈裡裝的不是燭火，而是一群發光的豆子樣的東西，倒是讓她有些稀奇的多看了幾眼。
下一刻，這盞紗制的圓燈便落入了她的手中。
「你喜歡的話就送你了。」
那唐門男子坐在陰影裡，他不說話時幾乎與陰影融為了一體：
「這裡面裝的是螢火蟲，燈光持續不了多久的。」
曲鈴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中的圓燈，心裡忍不住嘀咕：
這還真是在逗小孩嗎？看來他真的很喜歡孩子啊。
因為有了這盞小燈，船艙裡有了光亮，曲鈴音的雙眼多多少少能看清一些東西了，所以她心裡便放鬆了一些，也有心思再與那唐門男子搭話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我睡了多久？」
曲鈴音一邊問著話一邊將手中的圓燈放回了床頭，她只是看個稀奇而已，這個唐門男子依舊幫她很多了，她並不好意思再收下他這盞精巧奇特的燈。
「剛剛過了子時，你才睡一個時辰而已。」
那唐門男子表情平淡，他看見了曲鈴音的小動作，所以又開口問道：
「你不喜歡這燈嗎？你如果是不好意思的話大可不必，我那裡有很多盞這樣的燈。」
曲鈴音看著他搖了搖頭：
「我不會養，拿著也沒用。」
唐無夜看著女孩那禮貌乖巧至極又帶著幾分疏離的模樣，終究將「我替你養」這四個字咽了下去，不再搭話。
•
外面還下著雨，船身也偶爾隨著風浪搖晃一下，當那唐門男子不再說話只是看著一個地方出神的時候，曲鈴音終於還是覺得無聊了，所以她便拿過一旁的琴，隨意的撥弄著琴弦彈奏了起來，隨意的幾個調子並不成曲。
那唐門男子被她的舉動吸引了，他將目光投了過來，然後有些好笑的問道：
「你無聊了嗎？」
曲鈴音撥了撥身邊的琴，承認道：
「有點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雨才停。」
「那你願意聽個故事嗎？」
那唐門男子帶著一種幾分蒼涼的笑容看著她，昏暗的燈光中，他的面貌變得有些模糊不清，曲鈴音忍不住揉了揉眼去仔細的看著他。她忽然發現雖然說這人有些大眾臉，但他卻極為耐看，看得久了就感覺他臉上似乎有著四個字——「我是好人」。
「什麼樣的故事？」
曲鈴音有些好奇唐門的人也會給小孩子講故事逗樂？可別是鬼故事之類的。
「關於我的故事，」
說道這裡他微微頓了頓，似乎思考了一秒：
「我和我未婚妻的故事。」
唐門的人什麼時候這麼相信人了，願意與陌生人分享自己的經歷了？
曲鈴音十分懷疑，他要講的這個故事其實也只是個「故事」而已。
「願聞其詳。」
•
「幾年前，我喜歡上了一個姑娘。十分幸運，她也剛好喜歡我。」
講訴故事的開端，那唐門男子臉上的表情便變得柔和了許多，似乎正在回憶某些美好的事。
「我家和她家的關係並不好，所以我們只敢偷偷的來往。」
「我不敢向家裡透露半點有關她的消息，她也不敢向她家裡透露我的消息。因為我們都知道，家裡是不會同意的。可就算是這樣，我們也並不想放棄。」
「忽然有一天，我任務受了重傷，差點送命，我撐著最後的力氣去見她，她卻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她做的。和我在一起甜蜜是假的，感情是假的，她只是在利用我而已。她想要我的命。」
那唐門男子面色晦暗不明，他的唇抿得緊緊的，片刻後他呼出了一口氣，才繼續道：
「所以，我先下了手。我就要死了，我們一起死也是好的。」
越到後面，他的講訴似乎變得越困難，講到這裡，他便停住了。他的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曲鈴音，似乎在透過她看著什麼一樣。
「可是你沒死，你們最後怎麼了？」
曲鈴音適當的插了話，打斷了他陷入的這斷回憶，因為他看她的目光讓她有些不自在了。
「我……重傷了她。她差點死在我手上。之後我才明白，之前她對我說的那一段關於欺騙的話都說假的，她只是想保住我的命而已。因為我們的來往被她家裡人發現了。之後，她便不願在見我了。我也……很少再見到她了。」
終於簡單的講完了故事，那唐門男子有些艱難的閉了閉眼，似乎在緩解某種情緒。說實話，他的故事講得並不怎麼好，既沒有富有感情的講訴也沒有任何修飾的華麗辭藻，只是簡簡單單的敘述而已。
但就是因為只是簡簡單單的敘述，曲鈴音便知道，這不是故事，而是一個事實，或者說至少有五成的內容是真實的。
曲鈴音：唐朝劍三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嗎？不，應該是唐密歐與茱麗葉？
看著那唐門男子有些呆滯的眼神，曲鈴音便問道：
「你很痛苦？」
那唐門男子回過神來，並沒了回答這個問題，只是微微勾起唇，露出一抹有些蒼白的笑容：
「當我下手的時候，我的整個世界便崩潰了。」
「可你還是下手了。」
曲鈴音覺得自己真的有些搞不懂唐門的人的腦回路：既然感覺痛苦，卻還是要這麼做；難道說所以的唐門的感情都是這樣極端偏執而多疑的嗎？在她看來，他與他未婚妻之間就是一個缺乏信任的問題。他未婚妻瞞了他一些東西，而他也不夠相信他未婚妻而已，或者說多疑是唐門的天性。
「是啊，我還是下了手。」他伸出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只露出了依舊帶著那蒼白笑容的下半張臉：
「我以為我們會一起去死的。」
一起死？
曲鈴音的心裡又開始吐槽起來：只是失個戀而已，在這裡居然都要搞得這樣慘烈……我的天啊，唐門真是個奇特的物種。
「我無法理解你。」
曲鈴音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如今變得有幾分稚嫩的手指，再次道：
「這世上，沒有誰離了誰就不能活。」
那唐門男子將遮住眼睛的手放了下來，他走近她摸了摸她的頭，就在曲鈴音以為他要說什麼「你還小不懂」之類的話時，他卻看著她，頗有幾分認真嚴肅的樣子：
「那只是你而已。」
「她離開了你，可你現在不也還活著。」
曲鈴音靜靜的看著他，似乎在告訴他，她並沒有說錯。
「是啊，我還活著。」
那唐門男子笑了起來，這笑容裡沒有半點愉悅的感情：
如果這樣麻木的活著也是活著的話，我確實還活著。
因為命還未還給你啊。
小段子：
曲鈴音：這世界沒有誰離了誰不能活。
唐無夜：……你果然這樣無情！
曲鈴音：……ex？我說的明明是事實！明明是你絕情好嗎？搞不懂你的腦回路@-@
悠于 2017-6-26 09:03
第180章 螢火
人總要往前看，就如這場雨終究會停一樣。縱然唐無夜心裡希望這雨能下得更大更久一點兒，可打在船篷上的雨聲還是慢慢的小了起來，水中的風浪也漸漸小了，他該行船了。
剛下過雨的夜空還未明朗，依舊漆黑一片，一顆星子也看不見，水面上的的小船在撐船人的動作下開始慢慢的向前行駛，船頭掛著一盞奇特的圓燈，燈光不甚明朗，但在這樣的黑夜裡卻能帶給人一絲安慰。
曲鈴音抱著琴坐在船艙的簾子旁，看著前方唐門男子划船的背影，心裡倒是有幾絲疑惑，因為他剛才與她將的拿過故事。這個故事的最後他尋求了她的意見：
•
「如果是你的話，你對那位重傷你的人有何想法？」
曲鈴音雖然覺得對方問自己這個」孩子「的意見有些怪異，卻還是認真的思考了一番後回答：
「你說過，你們是未婚夫妻，既然是拋卻了家中的偏見而在一起的，想必你們很相愛吧。相愛的人之間卻發生了這些，只能說是信任問題。彼此都有保留的東西，各自隱瞞著一些東西，會爆發這樣的危機也是遲早的吧，再加上你們二人的家裡不和。如果是我的話，我應該與她的選擇一樣，就此決斷吧。」
「你欺騙我的，我都當了真。」
他緊鎖著眉，臉色似乎有一絲發白。
曲鈴音覺得對方大概有些魔怔了，居然將自己當做了他的未婚妻來對話：
「我知道不能全怪你，唐門中人本就多疑，你又重傷瀕死，這樣的結果也算是不出意外吧。但能理解並不代表能接受啊，我並不希望自己的枕邊人將來有一天會要了我的命。先別否認，你當時出手了對吧？這就說明是會有這個可能性的。我也知道經歷過這些磨難，我們之間的信任問題也許會得到解決。但是，我並不想用命去做賭注，也並不想在日後的生活中日日隱含著恐懼與擔憂。我並不知道你未婚妻是一個怎麼樣的人，但我就是這樣不夠勇敢，不願冒風險的人。賭上性命的失敗有一次就夠了。」
「不會了，以後都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他的臉色更白了，眼中黯淡一片，似乎失去了所有生命的光彩。
「你用什麼保證呢？」
曲鈴音有些單手撐著臉，看著他。像這樣的承諾誰都會說，然而未來是那樣的變化莫測，誰又能真的保證什麼呢？
「苗疆有蠱，可使生死逆位。如果她還願意與我一起，我就將子蠱給自己種下，將母蠱給她。」
他看向曲鈴音的目光有些出神，臉色稍微緩了緩，沒有那麼白了，唇邊似乎還有了一絲淺笑：
「我把命給她，這個做保證夠了嗎？」
曲鈴音這一刻覺得這個人真的不好評判，該說他執著好呢？還是該說他太過執迷不悟？或者說他的感情太過熾熱太過極端。她不好評判，最後也只能抿了抿唇道：
「比起一起死，我更希望一起活著。」
「可我不知道怎麼能讓她原諒我，我能給出的最貴重的東西也只有性命了。」
他忽然從身上拿出了一柄匕首，低頭看著匕首鋒利的刃，這忽然的舉動嚇了曲鈴音一跳：
「如果她真的怨我，我也可以讓她親自動手來取。她的傷口在哪，我的就會在哪。」
「……」
曲鈴音無話可說，她忽然間覺得她眼前這個唐門男子的精神有問題，她覺得他瘋了。但是出於同情也或者說是其他什麼的，她開口安慰道：
「當然，你也說過你們曾經很相愛。如果她真的足夠愛你，她應該會有勇氣再去賭一回。如果她真的怨你恐怕也會想著拉你一起去死的，你看你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她應該還愛著你的。」
心靈雞湯什麼的，曲鈴音一向說不出多少，她也只能這樣乾巴巴的安慰道。
「你是說……你有可能會原諒那人？」
那人忽然抬臉看向她，目光裡似乎有了一絲光亮。
「這……我不知道。未來的事，沒人說得准。」
曲鈴音有些彆扭的側過了臉去：這人還真想在她這個「孩子」身上找安慰啊？可這種事情，沒有同感深受過，誰又能真的給出準確答案？
「我明白了。」
曲鈴音：……？？？？
他明白了什麼？我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
越想越覺得那段談話怪異，曲鈴音看著船頭撐船的人的背影，有些不敢深想了，或者說她拒絕深想下去，有些東西還是維持著表面比較好，只是還能夠維持著平靜的假像。
小船靜靜的行駛著，兩人都未再說話。夜晚寂靜的只剩下了風聲。
忽然，不遠處出現了一點光亮，這一點光亮越來越近了，原來是一隻渡船，船頭掛著一盞即將燃盡的燈。
那船漸漸的靠近了，借著燭火的光亮，曲鈴音忽然發現那船上人的輪廓很是熟悉，還不等她出聲確認，那人便先一步問出了聲：
「師妹？」
這聲音溫和清朗，帶著幾絲疑惑。
來人正是秦徵羽。
「師兄？你怎麼來了？」
曲鈴音抱著琴，三步並兩步，當兩船相接的時候，她正準備跳上秦徵羽的渡船。然而腳下不小心踩空了一步，一隻手穩穩的扶住了她：
「小心一點兒。」
面容平凡的唐門男子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
「謝謝。」
曲鈴音道了謝後，便掙開了他的手踏上秦徵羽的渡船。
一隻手在空中虛抓了一下，最終還是默默的收了回來。唐無夜看著曲鈴音和秦徵羽相談甚歡的模樣，心裡有些難受。就在她離開他身邊的那一刻，他感覺到自己心裡剛剛被補齊的部分再一次缺失了。
•
「師兄，你這麼晚了，是要去哪？」
曲鈴音看著秦徵羽身上濕透了的衣服，心裡有些擔憂：該不會感冒吧？這個時代的風寒很麻煩的。
「我來尋你，日暮時你未歸來，我很擔心。」
秦徵羽的臉色有些發白，說話間帶著些輕微的咳嗽。他出來的匆忙，未帶傘，而這渡船上又少有遮蔽物，夜雨來得太急，他整個人便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衣服緊緊的貼在了身上，頭髮上都帶著水跡。
「師兄，你病了。我並不是小孩子，你不必這樣著急的。」
曲鈴音踮起腳摸了摸秦徵羽的額頭：一片冰冷。
「可是你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市井中人下三濫的手段你並不瞭解，所以我很擔心你，師妹。」
•
「你師兄怕是已經染上風寒了，來我船上歇息一會兒吧。」
唐無夜在忽然間插了話。曲鈴音這才回頭向秦徵羽介紹起了他：
「師兄，是這位唐門的……哥哥送我回來的。」
略微思考了一下，曲鈴音決定還是稱呼對方為哥哥吧。
「在下長歌門秦徵羽，多謝俠士相助，咳咳……」
秦徵羽順勢拜謝了一番，然而口中的咳嗽聲卻是越來越急了。
唐無夜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道：
「你到我船上來歇息吧，船艙裡有床薄毯，可暫借你。你的船可以拴在我的船尾。」
他對於秦徵羽感官並不怎麼好，只是為了不引起曲鈴音的惡感，他便順勢這樣做了。
•
秦徵羽進入船艙拉上簾子，將自己濕透的外衣拖了下來，披著那床薄毯，便坐在船艙旁，禮貌的與唐無夜攀談了起來。對方是蜀中唐門，他與曲鈴音一樣，不太相信唐門中人會有這樣的熱心腸，所以他也只能強打起十二分警惕，維持著往常的姿態和他攀談。
「秦某還不知俠士名諱。」
「我叫唐尋。」
唐無夜撐著船，面色有些冷淡。他無意與這長歌弟子多做攀談，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曲鈴音的身上。他想在這短暫的時光裡再多看她幾眼。
…… ……
•
長歌門終於到了。這段路程終於到了終點，就算再不舍，他們也將離別。
曲鈴音扶著秦徵羽上了岸，然而衣袖卻被輕扯了一下。那拿著撐杆的唐門男子看著她似乎想要說什麼，最終卻只是將船頭的那盞螢火蟲燈取下遞給了她：
「拿去玩吧，不會養也沒關係。夜晚全放出來，就像漫天的星星一樣好看。」
曲鈴音推託不要，然而對方卻略帶強硬的將那盞燈拋入了她的懷中，然後將船劃走了。
曲鈴音看著手中的燈不知作何處理，而她身邊的秦徵羽則輕笑著將那燈紗弄破，將那滿滿的一群螢火蟲放了出來。霎時間，漫天流螢，確實像是燦爛的星空一般漂亮。只可惜這種漂亮只維持了一小會兒，只是一這一小會兒，那些螢火蟲便全部散開來不見了蹤影。
曲鈴音有些不解的看向秦徵羽，卻見他有些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無奈和歉意的笑：
「抱歉了師妹。那人是唐門中專職暗殺的。」
所以我無法相信他給的東西。
想了想，秦徵羽再次道：
「他與陰影相融的太過融洽了。」
唐無夜的易容偽裝本領很強，但秦徵羽也是一個極其明銳的人。一個人潛藏的氣息和習慣是難以隱藏的，秦徵羽從那人的身上察覺出了晦暗與死寂。唐門雖然是個殺手門派，但門中弟子分好幾支，有研究機關的，也有做情報工作，□□研究等等，主職殺手的畢竟是少數。但這少數卻是極其危險的人物。
所以秦徵羽無法相信他。
•
殺手……
與陰影相融的太過融洽……
那個像是「羅密歐和茱麗葉」的故事……
曲鈴音極力不遠去深想的忽然就擺在了她面前，容不得她去逃避了，假像已經被打破了。送她回來的人就是唐無夜。所以她才會覺得他在黑暗中的身影那般熟悉。至於那張臉，不過是易容罷了。曲鈴音知道，唐無夜的易容術一直都是不錯的。
所以，船上那些話，就是他對我說的嗎？
他問我的話，那些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小段子：
曲鈴音：臥槽！船上我都是亂說的，你千萬別當真啊！
唐無夜：晚了，我當真了。
第181章 再會
那些回答……
曲鈴音心裡忽然感覺到了一種無力：她只是隨便安慰的而已，她真心希望他不要當真。只有保持現在這樣不接近的狀況就好了。
只要想起剛才她毫無防備的在他船上睡了一覺，曲鈴音心裡就感覺有些慌亂：臥槽！他沒對我做什麼吧？
然而想到自己現在還是一副孩子的模樣，曲鈴音忽然間就松了口氣：我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他應該不會對一個孩童外表的我有什麼想法的吧。
•
深夜裡，曲鈴音與秦徵羽穿過水上的回廊，忽然發現不遠處的亭子中有人提著燈在觀望。待走近了，他們才發現那人是祝重霄：
他依舊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在這夜色裡格外的顯眼。
見秦徵羽與曲鈴音歸來，他的目光落在曲鈴音身上幾秒後又收回，沉默幾秒後，他還是出了聲：
「以後早點回來。」
語氣依舊平淡得聽不出多少情緒。
曲鈴音點了點頭後沒有說話。
祝重霄也不再多言，他將目光轉到了秦徵羽那還帶著水跡的頭髮上，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
「羽兒，你先回去歇息吧。」
秦徵羽依言點了點頭，他回頭看了一眼曲鈴音，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就這樣回去了。
秦徵羽走後，氣氛便變得有些沉默了。因為曲鈴音之前很少這樣和祝重霄獨處過，她並不習慣這個憑空多出來的父親，而對方對她也沒有惡意，甚至於還有幾分細微的關懷，但曲鈴音卻對他並無親近之感。都說血緣是個很奇妙的東西，只要是有血緣的親人，只要見了面都會有一種莫名的親近之感，然而曲鈴音並沒有在祝重霄身上感覺到這一點兒。曲鈴音將這歸於自己原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原因，另外就是祝重霄本身的性格也並不好親近。
「走吧。」
白衣的長歌男子提著燈走在了前面，似乎在為曲鈴音開道。
曲鈴音寂靜無聲的跟了上去，她知道祝重霄是在送她回她的小院的。但由於某種說不出的尷尬之感，這一路上她都沒有說話。而祝重霄似乎也知道她的感受一般，也一直保持著沉默，沒有過多的言語。他沉默的走在曲鈴音的身前，速度不快也不慢，剛好是曲鈴音能跟上的速度。他手中那盞燈中的燭火在他行走中略微搖晃，腳下的影子也隨之徘徊不定。
這一段路遠也不近，祝重霄將曲鈴音送到了院門口後便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句：
「早些歇息。」
•
也許是睡得太晚了，又或者是因為遇見了唐無夜，心裡受到了驚嚇，曲鈴音這天晚上做了一晚上的夢。
夢裡的內容亂七八糟的，只依稀記得其中幾個場景：
四周白茫茫一片，看不見任何東西，忽然間一顆樹的輪廓開始慢慢的浮現，從樹根到樹幹再到枝丫，最後是葉子，就像是有人用畫筆慢慢描繪一樣。最後整顆樹都顯示了出來，但還是像被強光照耀著一樣，讓人無法完全看清它的輪廓，只是依稀能看見一點兒殘破的綠意。明明是繁茂的樹，卻有一半的枝幹上沒有樹葉，枝幹露出一些焦黑的痕跡，像是被烈火灼燒過一般。
正當她全身關注的半眯起眼注視這顆樹時，身後有人接近了她。她想回頭會卻猛然發現身體不受控制的愣在了那裡。身後的人將手覆蓋在她的雙眼上，緊緊的抱著她。
陰影忽然降臨，曲鈴音能感覺到周圍的場景沒那麼白沒那麼刺眼了。然而耳邊卻傳來一陣陣羽箭的破空聲，有羽箭釘在樹幹上的聲音，也有羽箭劃破衣物刺入人體的聲音。
身後蒙著她眼的人忽然間鬆開了手，她看見了周圍的場景——燒焦的土地，半邊枝幹正在燃燒的枯樹，插－入泥土中的羽箭，箭尾有火苗在燃燒，周圍是一片火海。
「向南走，別回頭。」
那人在她耳邊輕語，帶著喘息，似乎每說一個字都要耗盡他渾身的力氣一般。她心裡感覺一陣心慌和悸動，她想回過頭去看看他，卻不想身後的人伸出雙手捧住了她的臉，將額頭抵在了她的脖頸處，讓她無法回頭看。
「別看了，快走。」
耳邊的聲音越來越輕了。
她垂目看著腳下：大片大片的鮮血慢慢的暈染開來。
夢境再次轉換：
她獨自一人行走在殘破的城門前，城門前的土地上堆滿了屍體，有穿鎧甲的也有穿布衣的，有用劍的也有用琴的……
她在眾多的屍體中尋找著什麼，她懷中抱著一張殘破的琴，琴弦全都斷裂了，琴身上還染有一些暗紅的痕跡。一枚碧色的玉佩從她的腰間滑落，摔在了一旁的石頭上，碎裂成了兩半。一半刻著「平」字，一半刻著「安」字。
黑暗再次襲來。
她跪坐在地面，她面前的地上插－著一柄光芒有些暗淡的劍，劍穗上的流蘇已經掉了不少。她低下頭看向自己的手，她手中握著一片殘破的衣角。眼角的濕意怎麼也止不住了。
•
秦徵羽回房後便換了衣服，煮了碗姜湯去寒，然而他還是病了。
這個時代的風寒需要慢慢調養，好得並不快，所幸他身體底子一直都不錯，所以幾天後便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偶爾還有一些咳嗽而已。
這幾天裡出於愧疚，曲鈴音便每天都來看望秦徵羽，順便也幫他熬熬藥。畢竟秦徵羽是因為去尋她才淋雨淋感冒的。
也許是享受師妹照料的感覺太好了，好到秦徵羽完全忘記了被他收在信盒裡的那封來自萬花的拜訪帖。
直到楚硯登門拜訪時，他才想起來這事。
秦徵羽：……我現在把師妹藏起來還來得及嗎？
•
「多日未見，秦兄為何清減了不少？」
那位從萬花遠道而來的大夫依舊是一襲墨衣，披散著一頭墨發，臉上帶著親和溫柔的微笑。
「前些日子夜間下了一場雨，徵羽外出時未準備充分，受了風寒。」
秦徵羽帶著禮貌的笑容，為眼前的人斟上了一杯清茶。
「那秦兄可需楚某開些藥？」
楚硯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後，不急不緩的開口問道。
秦徵羽笑著推辭了：
「已經快好了，不勞楚先生費神了。」
一陣無關痛癢的寒暄後，楚硯終於提出了見曲鈴音的請求：
「楚某上次為阿音開的藥可有效用？阿音如今怎麼樣了？」
秦徵羽想了想，他覺得他也攔不住楚硯，而楚硯醫術又高，讓她見見曲鈴音也沒什麼，說不定他對於曲鈴音如今變小的情況有些辦法呢？所以他如實回答了：
「實不相瞞，師妹已經醒來多時了。」
楚硯忽然抬眼向秦徵羽看去，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臉上親和的笑容忽然變淡了不少，那雙淡青色的眼裡的溫和霎時間便消散了不少：
「阿音既然醒了，秦兄為何要瞞著楚某呢？」
他看著秦徵羽，然後又露出了一貫的溫和微笑：
「阿音的藥是楚某開的，阿音醒了應該及時通知楚某才是，以防某些變數。」
「楚先生誤會了。徵羽非有意瞞著先生，只是今日太過忙碌，一時間忘了通知先生而已。」
秦徵羽露出了無奈又歉意的笑容，順便舉杯敬了楚硯一杯茶算作是賠罪。
•
今日，曲鈴音將自己打理了整齊，抱上了琴打算去找秦徵羽，去幫他熬藥順便學習一下新的曲目。
然而當她走過水上回廊時，遠遠的就看見了秦徵羽，他身邊跟著一個萬花服飾的男子。
那人眉目柔和，面容秀麗至極，臉上帶著使人如沐春風的微笑。清晨的陽光照耀在他的身上，為他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風經過他的身邊，悄然間變得柔和，將他寬大的衣袖吹得微微揚起，讓他顯得有幾分飄逸。
看見他的第一眼，曲鈴音心裡忽然間想起了一句話：
陌上人如玉。
楚先生他確實是如玉一般的人。如玉一般溫潤，如春風一般柔和。
第182章 徵兆
這幾天混亂的夢境中，她也見過楚硯。
在夢裡面，天空一直是灰色的。前方是殘破的城牆，焦土一樣的地面還有一些未熄滅的火焰，倒下的戰馬，斷裂的長-槍，遠處燃起了黑灰色的狼煙。
細密的雨滴開始從天空中落下，滴在那些焦土的縫隙間，滴在那些未熄的火焰上，火苗在不甘的掙扎著，最終還是漸漸消逝於這場雨中，只留下一縷輕煙證明其存在的痕跡。
有人抬步跨過那處剛熄的火焰，墨色的衣擺在風中有些搖曳。
他撐著一柄素色的傘，著一襲墨色長衣，在這灰暗的天地間白與黑的對比格外的強烈。秀麗至極的臉上淺淡的沒有表情，淡青色的眼中一片漠然，冰冷的雨似乎也滴進了他的眼裡，讓他的眼睛失去了往日的溫度。
他撐著傘慢慢向前走去，他走得很慢，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裡，只是慢慢的走著而已。寒風夾雜著雨水吹過他的臉龐，未曾束起的髮絲在風中微微搖晃。
她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視角看見他的，她的視線忽高忽低，有時候她覺得自己也許是一塊石頭，有時候也許是一顆枯樹，再或者是這從天而降的雨滴……
前方的人撐傘走在雨中，一個偶然間回眸與她四目相對。刹那間，天地間安靜了下來，雨滴的聲音瞬間消失。那一瞬間，她幾乎以為他看見自己了，可是曲鈴音心裡卻很清楚：他看不到自己的。
曲鈴音能感覺自己的身體很輕輕到隨意一躍就能飄在空中，就像是一株隨風飄蕩的蒲公英種子。她感覺自己化成了一陣風，也許就是這場雨裡的風。她隨著這雨向著前方撐傘的人奔過去。
他的衣擺在這風裡搖晃得更厲害了，他腰間綁著一串刻著字的銀心鈴，銀心鈴在這風中發出了輕輕的響聲，像是誰的低語一般。
曲鈴音忽然看見，他笑了。這笑容與他以往那溫柔親和的笑容都不一樣，帶著一種淺淡的憂傷，也帶著一種無法釋懷卻勉強裝豁達的情緒。
他低頭將腰間的銀心鈴握在了手中，那鈴聲戛然而止。
他輕笑著歎了口氣：
「這還真是藥石無醫。」
•
明媚的晨光帶著暖意照耀著水上的回廊，輕風拂過，水面泛起了淺淺的波紋。曲鈴音忽然回過神來，這幾天的夢境太能影響她了，這影響大到她時常恍惚，在白日裡就見到夢裡的景象。那些燃起的火焰，燒焦的土地，包括那晦暗的天空，都時常在她的恍惚間出現。
在看到水上回廊向她走來的萬花男子時，她總是忍不住想起夢境裡他那一瞬間的回眸，明明沒有透露多深的情緒，但那一眼卻深刻得讓她難以忘記。
他到底在看什麼？
又或者他到底看見了什麼？
這幾天總做著這些夢，曲鈴音感覺自己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了，她總覺得這些不僅僅是夢，比起荒謬的夢境來說，她更相信這是一種預兆，又或者說是有誰想要通過夢境告訴她什麼東西。
•
「師妹？」
水上回廊還未走到一半，秦徵羽便看見了曲鈴音的身影，於是他便帶著楚硯在涼亭處停了下來。
眼前抱琴的長歌女孩有一張十分精緻漂亮的臉，還帶著一種熟悉感。但究竟是哪裡熟悉，楚硯發現自己也說不出來，所以他也只是停住原地溫和的朝曲鈴音打了個招呼。
「楚先生，好久不見。」
曲鈴音無意隱瞞自己的樣子，直接以曾經的姿態向他問好。那張稚嫩的臉上露出這樣禮貌的笑容，透出了幾分曾經的感覺。
這熟悉的語調和稱謂，只是一瞬間，楚硯便明白了那種熟悉感來自哪裡：
「你是……阿音？」
他的話語裡有一絲輕微的停頓，似乎帶著幾分不確定。
一旁的秦徵羽看著楚硯，微微點了點頭承認，並向他解釋了曲鈴音會變成這樣的原因。
「我與師父先前並未想過這種問題，五毒與長歌心法發生了衝突。師妹練了長歌心法，只是一個晚上便成了這般模樣。」
楚硯並未說話，他只是看著曲鈴音現在的模樣，面上的笑容漸漸失去了溫度：
「如果是心法相克的話，為什麼不讓她及時廢去新練的心法？」
他雖然看著曲鈴音，但這話明顯是問的秦徵羽。
秦徵羽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
「師妹不肯。」
曲鈴音自己不肯，那他們想出再多的辦法也沒有用。至如今只喜歡，這位故人能夠勸一勸她，希望還來得及。
聽到秦徵羽的回答後，楚硯垂目看著曲鈴音的眼睛，似乎在思考她為何不肯，思考無果後他便問出了聲：
「阿音，你為何不肯？」
「我現在這樣子也算是無病無災，暫時維持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曲鈴音略微移開了她，她知道所有人都在為她如今的樣子憂心，可她真的覺得沒有什麼，也並不在意。但所有人都在為這事苦惱，讓她有些煩躁的同時也感到有些愧疚。
然而就算是有些愧疚，她也還是不想廢功法。
楚硯看著她沒有說話，只是上前一步，拉起了她的手，離經真氣順著她的經脈探入體內……
曲鈴音如今是活死人的狀態，楚硯是知道的，因為她沒有心跳和脈搏，所以為她看病不能把脈，要比較麻煩的使用離經真氣探查，還得要對付配合。
當然，知道楚硯在幹什麼的曲鈴音自然是不會有抵觸的。
楚硯捏著她的手腕，半晌後才收回了手。曲鈴音微微抬起臉看了一眼他，他如玉的臉上不喜不悲，淡青色的眸子也看不出什麼情緒，這讓曲鈴音不好判斷自己的身體在他眼裡到底是異常還是正常？
「阿音，你覺得你的情況沒有問題。」
他的臉上重新展露了溫和的笑容，然而淡青色的眼中卻沒有半分情緒，顯得有幾分違和：
「可你的外表是個孩子，而你的經脈骨骼卻都不屬於一個孩子。阿音，你覺得這正常嗎？」
曲鈴音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聽著他講。
「現在沒感覺出問題不代表以後也沒有問題。與你外表極不符合的經脈和骨骼遲早會給你帶來壓力的。」
見曲鈴音不言不語，楚硯終於放緩了語調。他想到了她當初在萬花無哭訴自己天賦低微的那段時光。他大概也能猜出她為什麼不願意廢掉長歌內功。經歷了這麼多，她恐怕已經心生執念了，抓在手中的力量，哪怕分毫也不想放棄。
「阿音，武學方面總會有其他辦法的。你也不必太急著一時，先恢復正常再想起他辦法重練長歌心法又有何不可？」
曲鈴音沉默著沒有說話，安靜的聽著也只是安靜的聽著。她的態度明顯就是：我只是聽，但不會去做。
楚硯最終也只能無奈的停下了言語。他算是理會了秦徵羽那一句「她不肯」到底是怎麼的無奈。
建議再多，對方不願意，也只是枉然。
可惜的是，他除了這個建議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她的狀況，他治不了。已經成為活死人的身體讓她不太在意自己了，已經改變的內心讓她不會再輕易的因為其他人的話語而改變自己的想法。
所謂的不撞南牆不回頭，就是這樣的執拗。
一張冷淡至極的男子的面容與曲鈴音目前表情淡淡的臉逐漸重疊起來。
秦徵羽有時候也會覺得師妹和師父還是有一些相似之處的，比如說在某些時刻總是頑固執拗的讓人很無奈。
第183章 未來
談話到最後也只能終止，因為大家都不想再談論這個起爭議的話題。
楚硯將目光投向曲鈴音的臉，首先岔開了話題：
「阿音看上去氣色欠佳，可是近日夜裡未睡安穩？」
曲鈴音點了點頭，道：
「我這幾天總是做夢，一些很奇怪的夢。」
她在說這句話時，目光一直看著楚硯的臉沒有移開半分。
楚硯見曲鈴音的神色，臉上露出了笑容：
「阿音這樣看著在下，是這夢和在下有關嗎？」
「咳咳，楚先生莫要戲弄師妹。」
不等曲鈴音回答，秦徵羽先出了聲。
秦徵羽：當著我的面就調戲我師妹，簡直太不厚道了！
秦徵羽原以為曲鈴音也會出言否認的，卻沒想到，曲鈴音最後只是將目光移開後，微微點了點頭：
「我確實夢見了先生。」
這一刻不說秦徵羽臉上的驚疑，楚硯臉上也露出了一些異色。雖然阿音承認夢見了他這讓他挺高興的，但據他瞭解的曲鈴音來說，她夢見他的場景絕不像他想的那樣旖旎。
「看阿音的神色，這夢怕是並非好夢。」
楚硯的臉上依舊是溫柔的笑容，好似三月裡最輕柔溫暖的風。楚硯的臉上從來都是這樣的笑容，他很少有不笑的時候。而他在夢境中那樣的笑容，曲鈴音還是第一次看見。
想著夢境，她將目光投向了他的腰間：那裡掛著一柄精緻的白玉笛，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夢裡那個在雨中叮噹作響的銀心鈴並不存在。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那確實不是一個好夢。我夢見了狼煙，夢見了殘垣斷壁。」
「是戰爭嗎？那確實不是好夢。」
楚硯臉上的笑容變淡了一些，他將目光移向涼亭外的水面。那裡有一群紅色錦鯉在碧色的蓮葉下來來去去，十分輕鬆閒適。戰爭意味著亂世，亂世起，這一切都將不復存在。不過還好，這僅僅是個夢而已，夢並不等於現實。所以他還有幾分輕鬆的朝曲鈴音調笑道：
「阿音可是夢見在下離世了？」
曲鈴音看著他搖了搖頭：
「我只是看見先生在雨中行走，似乎很悲傷。」
會悲傷就意味著經歷了失去。
失去確實不是一個美好的詞。會令他悲傷的事無外乎失去重要之人。
「那阿音可有夢見自己？」
還不等曲鈴音回答，楚硯便先笑了起來：
「若阿音無病無災，在下必不會那般悲傷。」
這話裡的感情沒有絲毫的隱藏，道讓曲鈴音再度有些尷尬起來。楚硯曾向她告過白，雖然被拒絕了，但他似乎也沒有半分放棄的意味，而且也沒有半點隱藏。他的言語和行為簡直就像一直在向他說著表達傾慕的話，沒有絲毫的隱藏。
曲鈴音感覺有些尷尬，而秦徵羽則感覺有些不悅了。他知道師妹的故人中有不少人都是傾慕她的，可還沒哪一個向楚硯這般直白的將心思在曲鈴音面前坦露出來。
秦徵羽：這一點都不含蓄！大唐三大風雅之地的萬花穀就這樣的教學？
「先生別說笑了。」
秦徵羽臉上帶著禮貌卻稍顯疏離的笑容看向楚硯，然後道：
「先生遠道而來必然辛苦了，徵羽還是先帶先生去客房稍作休息吧。師妹近日未曾睡好也回去休息休息吧。」
楚硯大概也看出了秦徵羽的心思，他也不說什麼，只是了然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便隨他去客房了。畢竟來者是客，客人應有的禮貌他還是不會少的。
但一路上的談話就不是那樣和諧了。
「秦公子，在下多言一句：世間之事莫要強求。」
這突然冒出來的師兄就不要多想其他的事了，所謂的師兄師妹也不一定是段佳話。
秦徵羽對阿音的心思並不難看出，所以楚硯對他也並不客氣。
秦徵羽面色不改，笑容依舊文雅禮貌：
「楚先生說得對，尤其是感情上的事，切莫強求。」
他的言下之意也很明顯：我師妹對你沒意思，你也別強求。
•
傍晚時分，安排妥當了楚硯的秦徵羽照例來曲鈴音的小院，檢查她的曲目學習進度。
一曲《梅花三弄》磕磕絆絆的奏完，曲鈴音有些尷尬的低下了頭。
曲目她背的並不完整，時不時需要秦徵羽提醒引導。
秦徵羽溫和的看著她，笑了笑，道：
「師妹進度已經不錯了，這些都需要時間慢慢練習的。」
話語說完，他便拉起她的手引導著她又奏了一曲，這次的曲子流暢了很多。
「我習樂已十餘載了，師妹不必與我比較。」
他奏完這一曲後便拿出了一個精巧的香爐，放到琴案上點起了火，縷縷輕煙從那香爐中飄出，帶著一些淡淡的香氣，使人有些放鬆的感覺。
「這是安神香，希望師妹今晚好眠。」
他將香爐放下後，抬起眼對曲鈴音露出了一個十分溫柔的笑容，他眼眸中倒影著燭火，顯得既明亮又溫潤。
「師兄……」
曲鈴音拉住了秦徵羽的衣袖，攔住了他離去的腳步。
「師妹，怎麼了？可是睡不著？」
秦徵羽回過身，微微低下頭看著她。
「我夢到了未來。」
曲鈴音沒有抬頭看他，她稍顯稚嫩的聲音在此刻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秦徵羽拉著她到桌邊坐下，然後拿起她桌上的茶壺為她斟了一杯茶，帶著柔和的神色安撫她：
「那不過是個夢境，夢與現實是相反的。師妹，你且寬心。」
他知道曲鈴音近幾天都在做噩夢，所以便儘量安撫她。
曲鈴音垂目看著清茶上漂浮的幾片茶葉，沉默了幾秒後，終於還是將她所瞭解的未來借著夢境講了出來：
「師兄，我看見了未來。節度使擁兵自重，他起兵反了……」
曲鈴音話還未完，便被秦徵羽打斷：
「師妹慎言，這種話可不要隨便在外說。」
被忽然打斷，曲鈴音的心緒也不穩了一瞬間，她端起茶杯小飲一口，平靜了幾分心緒後還是決定繼續說：
「我看見潼關被破，叛軍一路北上占了長安，各大門派派去支援的精銳弟子十不存一。戰火一直燒遍了整個大唐，四處是被破的城門，燃起的狼煙在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我看見……天策府被滅門，楊將軍……」
「師妹！」
秦徵羽輕喝住了她，然後再次為她斟上了一杯茶：
「師妹，你夢魘了，別想太多。忘了這些夢吧。」
有些話不能亂說，所以他必須打斷她。
「我忘不了，我看見師兄你……」
曲鈴音雙手捧著茶杯，眼睛無神的盯著杯中浮起的茶葉：
「不只是師兄你，還有好多好多我熟悉的人……」
夢境中那片殘破的衣角，現在想起來，還是會讓她的心裡有些發麻。像是被重物擊打後細小的針紮似的感覺。
「師妹，別多想。今晚好好睡一覺吧。你會忘記這些的。」
秦徵羽伸手微微抱了一下曲鈴音，然後吹滅了燭火離去了。
曲鈴音默默的坐在桌旁，依舊捧著那杯依舊涼了的茶，沒有話語，窗外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在地上，形成一塊塊格子狀的光斑。
我盡力了。
天寶十四年，安史之亂爆發。
你們為什麼都不信我呢？
為什麼都不相信呢？
當戰亂起的時候，一切美好寧靜都會被扯破。這個盛世將被亂世終究，而亂世的終結，代價太大。
曲鈴音抿了抿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她低下頭再次小飲了一口茶水，冰冷的感覺由喉嚨漸漸滑向胃裡：
「好涼。」
•
秦徵羽夜晚獨自在水上回廊間走著。曲鈴音的話在他的心裡留下了很深的映射，讓他的心緒有些混亂。長歌門一向與朝中牽扯很深，門中弟子大多數是士人，甚至有很多做了官。
節度使制度的弊端和隱患各位大人也都心知肚明，只是各方利益牽扯，無力動搖罷了。至於范陽節度使，說實話，長歌門的人對他的印象並不好，認為他是個媚上的弄臣。而事實上他在朝中的表現也是如此，似乎除了討好陛下和貴妃就沒有其他別的本事了，所以朝中有一部分人防範他，但也沒有過多在意。與之相比，楊國忠才更應該防範監察。然平心而論，就算朝臣都防範排斥他又有何用？也不過陛下的一句話罷了。
起兵反唐？
他有這個膽量嗎？僅僅一個范陽節度使有那麼多兵力與大唐抗爭嗎？各路關卡並不易攻打，尤其是潼關。而佔領長安必要拿下潼關。這確實是有些異想天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師兄也知道一些朝廷的事，畢竟長歌從政。他如果找到好的機會是會從政的。
目前的時間線是天寶三年（744年），我不照劍三時間線了，如果有誤還請大家裝作沒看到吧……_(:зゝ∠)_
————————————————————————————————————————————————
天寶三年(744年)，安祿山接替裴寬任范陽節度，河北採訪、平盧軍等使一一照舊。採訪使張利貞經常接受他的賄賂;幾年之後，黜陟使席建侯又說他公正無私;裴寬又因安祿山接替而離職，至於李林甫又一味迎合唐玄宗，都一齊說安祿山的好話。這幾位都是唐玄宗信賴的朝臣，唐玄宗對安祿山的好感更加堅定不移了。
——————————————————————————————————————
安祿山目前只是范陽節度使，師兄不信他又這個能力反是正常的。
安祿山反的時候他身兼范陽、平盧、河東三節度使。目前他自然是還沒有這個能力的。
ps：進度條要拉了。大概還有個一兩張就會開啟戰亂地圖了。
紅衣教會出場。
第184章 遮目
這晚的談話仿佛沒有發生過一樣，曲鈴音和秦徵羽彼此都心照不宣的沒有提起過。
次日，楚硯邀曲鈴音在水上回廊的涼亭一見，說是敘敘舊。正是清晨，秦徵羽去了書院還未歸來。
這依舊是個好天氣，快要入秋了，天高雲淡，湖水裡的蓮花有的已經開始凋謝了。涼亭中坐在一個墨色長衫做萬花打扮的男子，亭中的石桌上擺著一壺茶。茶是熱的，壺口還有著淡淡的水汽冒出。
曲鈴音到的時候，那容顏如玉的萬花男子正舉杯小飲，他的手邊放著一副半卷起的畫。而當她靠近的時候，那幅畫便被他卷了起來，讓一點內容也沒看見。
曲鈴音見此有些好奇的看了那副被卷起的畫幾眼，雖然有幾分好奇，但既然對方遮掩，她也沒有多顧問，只是到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阿音好奇這個嗎？」
楚硯放下杯子，拿起手中的畫卷放到了曲鈴音的面前，接著道：
「在下本想著……算了，阿音，送給你吧。」
曲鈴音：……？？？？
我什麼都沒說啊，我沒說想要的！
不等曲鈴音說什麼，他又將畫卷在桌上鋪開了：
紫衣的苗疆女子躍然紙上，完全稱得上是冰肌玉骨，花容月貌。
畫上的人正是曲鈴音，或者說正是她以前的模樣。曲鈴音頓時有些愣了，待她反應過來時便覺得臉有些發熱：楚硯畢竟對她告過白，雖然她拒絕了。但他總是這樣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感情，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這上面每一絲色彩每一筆墨痕我都不敢有所怠慢，怕繪不出阿音的神-韻，所以在下時時刻刻都在想著阿音。」
他臉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淡青色的眼眸帶著說不出的情誼一直看著她。
曲鈴音不好說什麼，她只覺得自己似乎感覺臉更熱了。也許是受不了楚硯的目光，她便側身半趴在欄杆上盯著水裡那群游來遊去的錦鯉。
楚硯見她的表現，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接著帶著些無奈道：
「在下本不想講這送給阿音的，因為怕阿音覺得諷刺。」
畫上是位妙齡女子，而曲鈴音如今卻是孩童的模樣，若不是知道楚硯沒有這個意思，兩相對比確實是有些諷刺的。
曲鈴音回過了頭，看著桌子上的畫，回道：
「我知先生沒有這個意思。」
楚硯笑著看著她，然後抬手再次將畫卷了起來，遞到了她的手邊：
「那阿音你願意收下嗎？」
曲鈴音瞬間覺得進退兩難了：這畫楚硯剛才表明含著他的心意，又說原本不想送是怕她覺得諷刺。而她剛才說了不覺得諷刺的。如果她現在拒絕這不就是表明她心裡其實還是覺得諷刺的嗎？
然而要說收下？曲鈴音也不想收，已經明確拒絕過對方，又一而再再而三的收下含著對方心意的禮算什麼？
曲鈴音想拒絕又不好拒絕，所以她又垂下眼去看水面想要找一個合適又不衝突的理由。
長歌的水大多數時候都是平靜無波的，就像鏡子一樣倒映著藍天白雲以及岸上的各種建築，自然也倒映著曲鈴音的模樣：
面容精緻漂亮的女孩半趴在欄杆上垂目的模樣。
恍惚間，曲鈴音竟然覺得水中人的面容有些陌生。自身體變小後，她很少照鏡子，因為還不太習慣目前的模樣，所以她的很多言行舉動都還和以前一樣。這些舉動放在成年人的身上沒問題，但放在一個孩子的身上就有些讓人忍不住想笑，那並不是惡意的笑。
一條紅色的錦鯉遊過，水面蕩開細小的波紋，水面的倒影微微扭曲了一瞬間。當波紋消散後，倒影重新浮現，只是似乎有了一些不同。
曲鈴音忍不住眨了眨眼，想要確認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因為水面上倒映著的不再是一個孩子的面容了，那是一個成年女子的身影，面容精緻漂亮到極致，這是她還未變小時的模樣。
當確認不是幻象後，曲鈴音正要驚呼出聲，卻見那倒映的女子沖她笑了。瞬間，她感覺精神有些恍惚了，眼前著水面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耳邊傳來了楚硯有些驚訝的呼聲：
「阿音？！」
•
落入水中的一瞬間，曲鈴音似乎看見了什麼人。那是個女子，她站在水中向曲鈴音伸出手來，隨水流展開的衣裙像是一朵盛放的紅蓮花。輕紗飄蕩纏繞，曲鈴音感覺自己的身體有些僵硬了，那女子與她十指相扣，一隻紅色的錦鯉從眼前遊過遮擋了她的視線。
•
見曲鈴音落水，楚硯立刻就將墨色的外袍脫下，跳入了水中，沒花多長時間就撈起了曲鈴音。他將曲鈴音放到涼亭的長凳上躺在，把她濕透的外袍褪下，然後一邊擰著自己頭髮上的水跡，一邊呼喚著她：
「阿音？阿音？你醒醒。」
楚硯呼喊著她，心裡卻漸漸起了一種疑惑：
阿音不需要呼吸，如今水性也不錯，為什麼今天落水後會被水嗆暈呢？
還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那長凳上的女孩眉頭皺了皺，下一刻便睜開了眼。她醒來的第一句話是：
「水裡有東西。」
她的臉色有些白，像是活見了鬼的模樣。
聽她這麼說，楚硯立刻走到欄杆邊垂下眼去看那水：
湖水很清澈，能看清很深的地方，除了一些水生植物和偶爾來去的錦鯉外便再無他物。
這水裡能有什麼東西？
楚硯有些疑惑，阿音在水裡到底看到了看到了什麼？
正當他想詳問的時候，曲鈴音白著一張臉看著他，然後迅速與他道了別回去了。來不及說些什麼的楚硯只有歎息著看著她的背影，以及石桌上那卷她未能收下的畫。
•
曲鈴音睜開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僅著白色中衣的楚硯，他一身是水，發間甚至還在滴著水。很明顯，剛才他是下去撈她了。
「水裡有東西。」
她看著楚硯說了這麼一句話，然後便回憶起在水裡看到的場景。剛才還不覺得，到現在越回憶越覺得詭異，越覺得驚悚。對於水裡看見的，她只能想到一種東西：水鬼。
當楚硯回過臉時，曲鈴音看著他，臉色又白了幾分。
她看見楚硯的臉在慢慢的出現變化，似乎有一層似紗非紗的東西蒙在了她的眼前，模糊間她看見楚硯的臉開始隱隱扭曲了起來，就好像光影的折射發生了異變一樣，眉目的輪廓被扭曲，臉上的表情被扭曲，他那頭還滴著水的墨發似乎活了過來，又或者說是被什麼給附上了，一縷縷發散開尾端像蛇一樣四處纏繞蜿蜒，原本正滴著的水也開始慢慢變成了紅色……
所以她急忙向對方道了別往回跑去，她急於見到正常的世界。
當她跑過回廊，光影的扭曲便追過了回廊，在曲鈴音的眼中，在她跑過回廊後，回廊就瞬間扭成了一個極其怪異的模樣。
當她跑過樹下，光影將樹扭曲成了一個張牙舞爪的模樣，好似故事裡的惡鬼，就連風中也傳來一些似笑似哭的聲音，像是小孩的，也像是女子的，他們哭著笑著，聲音從小到大，都在同一時間變得尖銳起來……
•
平行線，迷光幻域，荻花宮。
高座上的白髮女子忽然低頭輕咳起來，驚得她身邊的女子趕緊抱住她輕聲問著：
「洛水，怎麼了？」
那白髮女子抬起臉來，輕輕笑著擦乾嘴角的血跡：
「我很高興，突破礙事者的防線了。紅線以及纏上了，紅綢也遮住了她的眼。不久之後礙事者就不會這樣擋道了。」
她捧起身邊女子的臉，看著她緋色的眸子，然後在她耳邊歎息似的輕語：
「阿雪，你的命線也不會斷了。」
她指尖觸碰著那黑髮女子蒼白的臉：
「很快你的血就會重新溫暖起來。」
黑髮女子伸手反摟住她的脖子，嬌媚的笑了起來：
「我並不覺的這有什麼關係，我和你的溫度一樣，我很滿意。」
•
迷光幻域的荻花宮依舊是萬籟俱寂，只有風呼嘯的聲音，穿過大殿時像是一群鬼女在哭泣。
【下一次鬼門大開之時，就是我們的世界建成之日。】
悠于 2017-6-26 09:04
第185章 雨菲
曲鈴音一路奔回了自己的小院，沖進房間後關上了房門，等了幾分鐘後才再次打開門查看，院中的一切如常，景色沒有半分異象。
曲鈴音這才松了口氣將渾身的濕衣服換了下來。剛才那些異象大概是她的錯覺吧。這樣想著她便安心了不少。
•
午時，秦徵羽來尋曲鈴音。他聽說了清晨發生的事，有些擔心曲鈴音的狀況。當他踏進院中的時候，便看見曲鈴音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彈琴。琴聲依舊一如既往的磕磕絆絆，其中還藏著幾分浮躁。
秦徵羽站在樹旁聽了一會兒，見她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才走近喚了一聲她。
她指尖猛的一顫，琴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她抬起頭來看見是秦徵羽忽然間松了口氣的模樣。
走這麼近都沒發現我嗎？
秦徵羽忽然有些擔憂曲鈴音清晨到底遇見了什麼菜會讓她現在如此的驚慌。
•
曲鈴音抬起臉來看著秦徵羽，仔仔細細的看著，似乎要從他的臉上找出一些異常來。她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並沒有發現異常後才松了口氣。
秦徵羽有些帶著些憂心向她問道：
「我聽周師妹說了的早上的事，師妹可是出了什麼狀況？」
「我大概是看見了幻象了。」
曲鈴音想了想後還是將早上看見的東西告訴了秦徵羽。秦徵羽聽後表情似乎更加的擔憂了：
「師妹，你前些日子才遭遇夢魘，今日又看見這些……是否是因為身體出問題了？師兄曾聽人說體弱的人容易被邪氣侵入，師妹你最近身體可好？」
曲鈴音雖然表現如常，但她的身體畢竟不是正常人的身體，所以一出什麼問題，秦徵羽也看不出來，也不能送去給長歌門內的大夫看，因為師父並不想將師妹是個活死人的事大肆宣揚。
曲鈴音搖了搖頭道：
「我並沒有感覺到哪裡不適，一切都如常。」
只除了她身體變小這件事。
等等……
身體變小，靈魂與身體之間的差異就出來了。她小時候常聽大人講的鬼故事裡經常有這樣的情景：某某靈魂與身體不契合的人容易被鬼怪盯上。
真的是這個原因嗎？
「師妹？你在想什麼？」
見曲鈴音有些出神，秦徵羽便忍不住輕喚出聲。
「我沒事，只是似乎想到了原因。」
正想與秦徵羽細說的曲鈴音忽然有聽到了什麼聲音：那聲音很細碎，時隱時現，似乎和風一樣縹緲。
她頓時止了聲，又開始仔細的去聽那聲音。
「師妹？」
秦徵羽見她的狀況有些不對，又趕緊出聲提醒她。
然而曲鈴音抬頭看著他，琥珀色的眼中似乎有些茫然：
「師兄，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秦徵羽愣了愣，他開始閉眼仔細去聽著庭院中的聲音：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音，也有樹葉落在地上的身影，也有一些細微的蟲鳴，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的什麼聲音了。
那麼師妹是聽見了什麼？
「師妹，你聽見什麼了？」
曲鈴音低下頭又開始彈奏，琴音很雜亂大聲，似乎是想驅趕什麼聲音一樣：
「我聽見……有人在哭，是小孩，不，是女人，或者都不是。」
秦徵羽看著她憂心的歎了口氣，然後道：
「我會與周師妹商量，讓她今晚來陪陪你的。」
•
秦徵羽走後，院落瞬間又安靜了起來，那些在風中若隱若現的聲音又消失在了風中。
曲鈴音不知道自己該鬆口氣還是該繼續警惕了。她將石桌上的琴抱回屋內，然後便坐在院中仰頭看旁邊那棵樹發呆，思緒也隨意的亂跑著。
回想起剛才與秦徵羽見面的場景，她忽然間覺得有些異常，但究竟是哪裡有異常，她也說不出來，於是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回憶起剛才的場景來。
忽然間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她立刻緊張的在意識力量呼喊系統打開秦徵羽的資料面板查看，然而系統顯示的面板上是一片空白。除了秦徵羽的名字，他的血量，藍條，狀態等各種資料資訊都不見了。
【查看資料—淩虛陽】
不出所料，面板信息依舊是一片空白。
【查看資料—葉承風】
【查看資料—祝重霄】
…… ……
她幾乎將她所有認識的人的資料都查看了一遍，然而他們的資料都是一片空白。
所有說既無法看到他人的好感度之後，她也無法看到他人的血量判斷實力了嗎？
這種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系統中病毒了？
【系統提示：遭遇干擾，原因正在探查中，還請宿主稍安勿躁。】
曲鈴音：可是我目前這個樣子怎麼冷靜得下來？
看到鬼怪的又不是你啊！或者說你根本就不會怕好不好！
不行，我得趕緊想辦法將身體變回去，驅除這些邪祟！
•
就算曲鈴音再怎麼期盼太陽在天上掛久一點兒，但暮色也還是慢慢侵染了天空。
曲鈴音進了屋內，點了十多盞燈，燈光將屋內照得亮堂堂的，曲鈴音的心裡才感覺到了一絲安慰。
她坐在燈火的中間，目光一直盯著燈火照耀不到的陰影處，好似這些地方下一刻就會跳出魑魅魍魎來一般。
在雲霞完全消失之前，有人推開了她的門。
來人是一位長歌女子，容貌清新脫俗，一身氣質很是清雅，長歌白色的衣裙穿在她身上，更顯得氣質高雅出眾。
這是一位很符合長歌審美的女子。至少那身飽讀詩書的書卷氣，沒有多年的底蘊是醞釀不出來的。
那女子一推開門，見這場景稍微愣了愣，然而下一刻便將目光投向了燈火之中的曲鈴音，歉意的笑著賠罪道：
「師妹本該早些來的，只是路上遇見了一點小事耽擱了，還請師姐原諒。」
看見有人來，曲鈴音便十分高興了：
「周師、師妹你能來陪我，我已經很高興了！」
按輩分，她是該叫她師妹的，可對方是個長腿高挑的美貌琴娘，而她目前是個蘿莉模樣，所以這一聲師妹她叫的有些窘迫。
大概是看出了曲鈴音的窘迫，周雨菲抿唇微微一笑：
「師姐還真是可愛。」
說實話，在接受秦徵羽的請求之前，周雨菲並不常見曲鈴音，她對曲鈴音的映象還停留在那個水上回廊上驚鴻一瞥的擁有傾城色的女子。她並不瞭解曲鈴音，只知道她很少出來，一般出來都是和秦師兄一起的。她對曲鈴音的認識也只有諸位同門的傳言：那位祝師姐練功不知哪裡出了岔子，竟然變成了孩童的模樣。
而今日見到這位傳說中較為孤僻的祝師姐，倒是覺得有幾分可愛呢，與傳聞很有偏差。
祝師姐如今孩童的模樣，確實是稱得上可愛的。
•
被周雨菲這麼一打岔，曲鈴音心裡的恐懼感也算是消散了不少。
而周雨菲知道曲鈴音如今的狀況，再一看這滿屋的燭火，眼中暗藏著憂心：
師姐的狀況這麼嚴重？
然而她面上不顯，只是與曲鈴音聊起了一下輕鬆的話題。她走過很多地方，也讀過很多書，對於話題的引導自然是很擅長的。
不一會兒，曲鈴音就陷入了她將的一些趣事中，心情明顯放鬆了幾分。
周雨菲很自然的將那些多出來的燭火吹滅收了起來：畢竟屋內擺這麼多燭火拼不安全。
屋內的光芒一減少，曲鈴音的神色似乎又有些變化了。周雨菲則笑著將三盞燈擺在了曲鈴音的床頭，然後道：
「時候不早了，我陪師姐去洗漱吧。對了，雨菲今晚恐怕要在師姐這借宿一晚了，還請師姐不要嫌棄。」
原本擔心太晚了周雨菲會回去的曲鈴音暗自松了口氣，然後在她的陪伴下完成了洗漱。
原本的床上只有一床棉被，多了一個人之後便不太夠了。所以曲鈴音打開櫃子又拿了一床棉被出來，小小的人抱住足以將她整個人都罩住的被子的場景總是讓人忍俊不禁的，所以周雨菲輕抿著笑，然後走近曲鈴音，伸手接過了她手中的被子：
「還是我來吧，師姐坐著就好。」
然後曲鈴音便看見周雨菲以神速套好了被套，鋪好了床，順便還在床邊點起了一炷安神香。
見床鋪已經收拾好了，曲鈴音便來到鏡子面前摘取頭飾。然而目光觸碰到鏡子那有些暗沉的背景後，曲鈴音忽然將鏡子按下，讓它反面朝上。
算了，還是不看鏡子松頭髮吧。
一雙手比曲鈴音先一步接下了她的髮髻，她身後傳來周雨菲那溫柔的聲音：
「還是師妹代勞吧。」
看到曲鈴音拍下鏡子，周雨菲便明白她又恐懼了，所以她便上前幫忙了。
最後全被周雨菲收拾好的曲鈴音，看著床邊為拉開被子的美貌琴娘，心裡默默吐槽：
師妹，你這樣顯得我這個師姐很廢啊！我懷疑你的愛好是照顧小孩啊。
最後的最後，屋內只留下了一盞燭火。這盞燭火就放在曲鈴音的床頭，在周雨菲的陪伴下，曲鈴音奇異的竟沒了恐懼。
「雨菲不喜歡太黑，這盞燈就留著吧，師姐以為如何？」
周雨菲溫柔的笑容在燭火旁顯得更加的朦朧柔和，都說燈下看美人別有滋味，這確實是這樣，昏暗的燈光下，周雨菲那種高雅的氣質淡去了不少，顯得更加平易近人了。
「師姐要聽個故事嗎？」
最後的最後，曲鈴音是在周雨菲講故事的溫柔身影中睡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新人物：周雨菲解鎖。
善解人意情商高的美貌琴娘出場，照顧人方面堪稱女版秦徵羽，女神級人物！對了她路上耽擱的事就是因為她青梅竹馬的退婚事件，這個在42章有一點點介紹。
周雨菲（雙眼閃耀著母性的光輝）：哎呀！師姐真可愛~
曲鈴音：……師妹，你看我的目光似乎有點不對。
周雨菲：寶寶，不是，師姐要聽個睡前故事嗎？
————————————————————————————————
184有一部分小天使看不懂，我來解釋一下：
上一章那個白髮女是另一條線的阿音——洛水•阿裡曼。黑髮女是探雪。
阿裡曼一直想影響這條線的阿音，她用的最簡單方便的辦法就是夢境入侵，但是另一條線的道長在夢裡布下了重重防線，她突破不了。所以她坑了道長一次，鋌而走險借了水面的倒影連接了這個世界一瞬間，給阿音綁了線遮了她的眼（她想解決她那條線已經成仙的道長了）。現實連接不容易，她付出的代價不小，所以她吐血了。
然後阿音被遮眼後的表現就是現在這樣，看什麼都奇怪，處處皆妖魔。而與阿音並（互）肩（坑）作（互））戰（賣）的系統君也受到了影響。
第186章 玉佩
睡去後，曲鈴音夢到了一些東西。
她夢到了一處華美的宮殿，宮殿內沒有蠟燭，只有一些大大的窗戶，窗邊綴著精美的紅紗，窗外是明亮的滿月，宮殿內的各類陳設都與她記憶裡的荻花宮一模一樣。只有一點——這座宮殿看上去太過寂靜了，沒有半點兒人氣。
夢境裡，曲鈴音恢復了成人的體型，長歌白色的衣裙在風中微微飄蕩。
背後傳來了腳步聲，她還未來得及回頭便感覺有人用手覆上了她的雙眼，那人的手有些冰涼，涼意通過雙方接觸的地方傳導到了她的心裡。
【我為你打開真實的世界。】
那人在她耳邊輕笑了一聲，然後接著道：
【你可要好好看啊。】
一陣黑暗襲來，身後的人，眼睛上遮住的手，以及這座宮殿都不見了蹤影。
曲鈴音站在長歌的水上回廊裡，抬臉看著天空中那輪滿月。
夜風吹拂，白色的衣裙飄飄蕩蕩，水中將凋零的蓮葉也隨風微微蕩漾。
異象在瞬間發生：
平靜的水面頃刻間發生變化，水邊翻起了波浪和氣泡，像是一鍋正沸騰的水，水中一切都在片刻凋零。有女人嬉笑的聲音從水面下傳來，那是一種意味不明的笑，聽在耳中感覺有幾分滲人。
曲鈴音忍不住後退了幾步，因為她看見有一雙蒼白枯瘦猶如白骨的一樣的手正從水面伸出……
她回過臉去看背後的水面：那裡也一樣，水面上伸出了兩雙手，蒼白枯瘦，指尖長而尖銳，猶如鋒利的鉤子。
而天上的月亮呢？
月亮變成了一顆頭，那顆頭閉著眼，沒有嘴唇的嘴裂的大大的，看神態似乎是在笑。更令人驚恐的是——它在慢慢靠近。
…… ……
接受不了也躲不開的曲鈴音閉上了眼，她在亭子的中心，臉色發白的蹲了下來，然而她沒有注意到：亭子的亭頂上出現了一隻巨大的眼睛，瞳孔是豎瞳，像是某種野獸的眼睛。
…… ……
強光襲來，那些要抓住曲鈴音衣角的枯手片刻間煙消雲散，亭中的眼睛也不見了，水面恢復了正常，月亮也恢復了正常，依舊遠遠的掛在天空。
一身道袍的男子憑空出現，他微歎著氣，彎下腰扶起蹲在地上的曲鈴音。哪料他手剛觸碰到她，她便忽然睜眼一匕首向他刺來……
也許是因為沒有防備，閃躲得不及時，匕首刺中了他的左肩。轉瞬間，那身道袍就透出了一絲血色。
他輕輕抓住她拿著匕首的手，擁她入懷，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道：
【別怕，我在。】
耳邊的聲音似乎有著一種神奇的力量，只是瞬間，曲鈴音便感覺自己的情緒安定了不少，她睜開眼看見的便是一位白髮的道人，那道人的面容似乎隱藏在一層朦朧的紗後，讓她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能感覺到他身上那種修道者獨有的清冷感，然而他的語氣柔和平緩，卻給她一種溫柔安心的感覺。
那道人放開她，抬起了手，微涼的指尖輕點在她的眉心處。
【別害怕，一切皆是虛妄。】
他的指尖雖然有些涼，但怪異的是，曲鈴音心裡卻感覺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
就像是黑暗裡行走的人忽然見到了一處光亮，也像是遭遇大雪封山的旅人忽然發現了一處燃起篝火的山洞一般。
•
清晨，曲鈴音醒來的時候感覺自己的精神放鬆了許多。昨夜似乎是做了個好夢？但到底是怎麼樣的夢呢？她忽然發現她回想不起來了。
「師姐睡得可好？」
已經穿戴整齊的周雨菲就坐在床邊微笑著看著她。窗外的陽光已經能夠照亮大半個屋子了。
曲鈴音不禁感覺有些臉熱：她睡過頭了。
周雨菲抿唇笑著，然後順手將曲鈴音的衣服遞給她：
「剛才見師姐睡得正好，雨菲便沒有打擾師姐。畢竟師姐這段時間還需要好好休息養養精神。」
起床洗漱完畢的曲鈴音來到了原本放鏡子的地方，那面鏡子依舊倒扣在桌子上，曲鈴音看著鏡子的背面，想了想，還是將鏡子擺回了原位。
她站在鏡子前，正打算梳理自己頭髮的時候，身後一雙手先她一步拿起了發簪以及發飾，她的身後傳來周雨菲的聲音：
「還是師妹代勞吧。」
然後曲鈴音就眼睜睜的看著周雨菲給她梳了一個孩童常見的包包頭……
曲鈴音：……＝ ＝
「師姐可是不滿意？」
周雨菲一臉「這樣多可愛啊，師姐為什麼不滿意？」的表情。
曲鈴音只能將所有的意見都咽回了肚子裡：
「沒……」
看來真的得將把身體變回來這件事提上日程了！
•
曲鈴音起床不久，她的院落便來了一些人，那是一個長歌打扮的女子，她臉上帶著不忿與焦急。她是來找周雨菲的。
周雨菲看見她，臉色有一瞬間的改變，然而下一刻又恢復了常見的溫婉笑容：
「師姐，雨菲有事就先失陪了。」
曲鈴音也沒阻攔，她看著周雨菲很快的向那女子走去，似乎還在一邊安撫著那女子的情緒：
「師妹，你別太生氣，小心傷身。」
「師姐，我怎麼能忍？他怎麼能這樣對你呢？師姐這麼好，他到底有什麼不滿意的？」
那位長歌女子眼中水光瑩瑩，似乎快被氣哭了的模樣。而周雨菲一臉淡然，讓人有些摸不透她如今的情緒。
…… ……
由於她們越走越遠了，曲鈴音也只能隱隱約約的聽見一些內容：好像是關於退婚什麼的事。
周師妹被人退婚了？
曲鈴音有些想不通了，就算只有一個晚上的相處，她也對周雨菲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實在想不出這樣溫柔美麗博學多才的女子被退婚的理由。
•
周雨菲走後不久，秦徵羽便來了曲鈴音的院落。
他看了看曲鈴音的臉色，然後笑著對她問道：
「師妹今日氣色好多了，可是安神香有用？」
曲鈴音想了想床頭那個香爐，也忍不住想昨晚睡的那麼安穩多半也是安神香的功勞吧，於是她向秦徵羽揚起笑容：
「睡得很好，多謝師兄的安神香。」
「師妹能安好，師兄就滿足了。」
秦徵羽笑著向她打趣，對於他時不時撩妹的言語，曲鈴音已經能夠做到不往心裡去了。
招呼也打的差不多了，秦徵羽便從袖中取出一個通體透亮的玉佩遞給了曲鈴音：
「對了，師妹，此物是師兄早年受一位大師所贈，如今贈與師妹只求師妹心安。」
這沒玉佩事實上是師父交給他的，師父知道了師妹的狀況後就給了他這個玉佩，讓他送給師妹，並且囑咐他：就說是你送的。
秦徵羽想起祝重霄將這玉佩交給他時，臉上那少見的躊躇之色，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師妹與師父之間的父女關係，這輩子怕是都會這樣了。
曲鈴音伸手接過玉佩，放到眼前打量起來：
玉佩通體透亮，明顯是上等的美玉製作，玉佩的正面刻著時下最常見的兩個字「平安」，反面刻著一朵半開的蓮花。這玉佩的樣式有些眼熟，到底是哪裡眼熟呢？曲鈴音開始仔細回憶起了。
夢中那塊被摔成兩段的玉佩忽然間從腦海裡閃過，曲鈴音突然抬頭定定的看著秦徵羽：
「師兄，這真是你的玉佩？」
秦徵羽笑著直視她的目光，半分也沒有閃躲：
「怎麼？師妹是在懷疑什麼嗎？」
「沒有。」
曲鈴音垂下了眼，將玉佩收在了腰間，然後轉而問起了周雨菲的問題。
•
「你問周師妹？」
秦徵羽笑了笑，然後拉著曲鈴音到院中的石桌旁坐著，為她倒了杯茶：
「這話說起來有些長。周師妹是尚書左丞之女，左丞大人與右丞大人早年認識，一直交好，所以兩家定下了娃娃親。周師妹與那右丞公子也算是青梅竹馬了，一年前右丞公子出門遊歷，周師妹贈他墨寶相約今年成婚。然而世事難料，昨日，那右丞公子托人來送回了有周師妹墨寶的紙扇，並帶來了一句：抱歉。」
「所以說是那男子在外有人了？」
曲鈴音抬頭看著秦徵羽，嘴角微揚，似乎帶著些嘲諷。
秦徵羽歎了口氣，然後伸手摸了摸曲鈴音額前的發：
「師妹，你別這樣看著我，師兄又不是那右丞公子。」
曲鈴音低下頭默默的在心裡吐槽：
可師兄你平常撩我的行為很有渣男的潛質啊。
她再抬起臉的時候，關注的話題卻歪了：
「這麼說周師妹是正經的官家小姐了？」
就說她像個大家閨秀，沒想到還真是個大家閨秀。
秦徵羽看著曲鈴音那一副驚歎的樣子，笑了一聲，接著道：
「師妹你不用這樣驚歎，長歌與朝廷關係密切，長歌弟子有不少官宦子弟也是正常的，就連師妹你認真算來也算是半個官家小姐吧。」
「……師兄，你別開玩笑了。」
曲鈴音木著一張臉看著他。
「我沒開玩笑，師父早年做過官，不過只有一小段時間，他就辭官了。據說是與同行鬧了矛盾，他一時衝動打傷了人。」
秦徵羽毫無顧忌的對著曲鈴音講起來祝重霄的黑歷史。
曲鈴音：哇哦！看不出來祝重霄年輕時那麼衝動啊！
秦徵羽：來來來，師妹，我再給你講講！師父他ｂｌａｂｌａｂｌａ……
第187章 十年
周雨菲這件事之後怎麼解決的，曲鈴音也不知道，因為秦徵羽沒有告訴她了。而再見到周雨菲的時候，曲鈴音也看不出什麼來，因為周雨菲的神色如常，似乎心情並未受到任何影響。但是否真的沒有受影響，這種事其他人怎麼能說得明白呢？
關於這事，曲鈴音聽旁人說起過一些：那右丞公子終究還是和周雨菲解除了婚約，並沒有鬧大，也算是和平分手，然而右丞大人似乎對於兒子心上人的出身不是很滿意，據說他們的婚事有的磨了。而左丞大人與右丞大人之間的關係也出現了裂縫。私底下也有不少人在偷偷議論右丞公子的輕狂不懂事。
這些時日，曲鈴音也找到了將自己身體變回來同時還保留長歌心法的辦法——那就是構建兩套互相獨立的經脈。雖然一般人只能有一套經脈，但曲鈴音的身體並不是正常人，無法用常人的眼光去看待。
這個其實也算她偶然間想到的：既然內功互不相融，那就獨立存在吧，就好像給不相容的兩個軟體各自創造了一個運行空間一樣。
她只是試探性的問了一下系統，本來沒報多大希望，然而系統給出了可行概率：９６.５％
在曲鈴音眼中，可行性超過５０％就值得去冒風險，更何況這麼高的概率呢？這完全可以視為百分百的概率了。
然後系統給了她兩個選擇：
一，快速再造第二套經脈，只需恢復假死狀態６個月就行：
二，只在每天夜裡睡眠時間慢慢改造，需要時間６年。
曲鈴音本想選最快的，但在決定前她又稍微想了想：如果這樣原因不明的像個死人一樣躺上半年該不會被下葬吧？而其他人也會擔心的吧。
思及這些，曲鈴音最終還是選擇了第二套方案：在夜裡慢慢改造。
六年的時間說快也快，說慢也慢，時間這種東西從來都是看各人的感受的。六年的光陰過去，在第二套經脈造好的那天，女童模樣的人在一夜間長大。曲鈴音在長歌待的太久了，久到後來照鏡子時也無法將鏡中那個帶著書卷氣的清豔女子與她曾經的樣子聯繫起來了。
祝重霄與秦徵羽的打算終究是成功的，曲鈴音在慢慢與長歌同化。若不是十分熟悉她的人，就是站在她面前，恐怕也無法將如今的她與那個燭龍殿中的人聯繫起來。
祝重霄與秦徵羽對此都很滿意：就這樣吧，那些晦暗和悲傷的過往，慢慢的遺忘吧。
六年平靜的過去，十年也平靜的過去，直到天寶十四年，戰火燃起，這份平靜被徹底打破。叛軍攻破了潼關直奔長安而去。原本還留在長歌靜待消息的讀書人們，一聽見這個消息，所有人人臉上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然後便是一種沉重的靜默。
長安是大唐的都城，長安是一座繁華的美麗城市，長安所代表的意義沒人會比他們更懂。
易守難攻的潼關怎麼會破呢？天策府駐紮的洛陽又為何會淪陷？
所有一切的發展讓人意外又震驚，就好像十年之前，誰也看不出這樣繁華的盛世低下隱藏的暗流，也像十年前沒人會相信亂世的到來一樣。
事實就是這樣出乎意料，種種原因一起構成了這場變故。
潼關破了，洛陽失守了，長安危矣，大唐危矣。
也許正是因為感受過盛世，所以才更加不喜戰亂吧。各大門派派出各自的精英弟子前去長安支援守軍，長歌自然也在其中。
帶隊前去的人正是祝重霄。
他們出發那天整個長歌都在為他們詩酒踐行。曲鈴音在岸邊看著他們一個個上了船，這些長歌的弟子都心懷大義，眼中還有未能熄滅的理想。
十年前的那場夢隱隱浮現在眼前，曲鈴音忍不住上前一步，也想跟著上船。
一襲白衣，神色冷到極致的長歌男子站在船頭看著她，淺色的眼裡看不出情緒，而曲鈴音卻在他的目光下慢下了動作：
「我與你們同去。」
「你留下。」
他平視著她，眉目間如含冰雪，看上去冷漠至極，一如往昔。這麼多年過去，曲鈴音大概也算是瞭解他一點了：
他喜歡安靜，喜歡一個人，時常冷著臉，從來都很少說話，即使是關懷也隱藏在冷漠的神色之後。
「我想去。」
曲鈴音看著他，目光沒有偏離半分。
祝重霄沉默的看著她，片刻後移開了眼神：
「你留下，羽兒會照顧你。」
在曲鈴音還未反應過來時，他解下背後的琴在琴弦上迅速一撥，曲鈴音便感覺自己的身體僵住了。
這是長歌的平沙落雁。
秦徵羽從她身後的人群中走出，默默拉起了她的手，對著船頭的人鄭重道：
「我會照顧她。」
他沉默的看著祝重霄，幾秒後從袖口處拿出一封信遞了過去：
「師父，這是最新到的消息。」
祝重霄接過信紙，點了點頭，然後便吩咐身邊的人開船。
船開始慢慢移動，水面留下一道道淺淺的波紋，水中倒影著蒼藍的天空。船上的人將信紙收入袖中，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岸邊的男女，他注視著曲鈴音，臉上的神色略微變了變，似乎是努力想要露出一個笑容，然而常年冰寒的臉上露不出冷漠以外的表情，最終他也只是儘量讓自己的眉宇間柔和了一點。
本就雋秀的眉眼稍微染上一點柔和便如同整片整片的冰原崩解一般，有了一絲奇異的暖意。
長歌的風依舊柔和，水面的波紋也依舊淺淡。
曲鈴音望著那船離去的背影，心裡很難說是一種是什麼樣的感受，她無法阻止他們的離開，就好像她無法改變這場戰亂一樣。
蜻蜓清點水面，留下一圈圈淺淡的痕跡，這點微墨的痕跡無法撼動整片水域，就連這痕跡也會在片刻後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好似它從未在水面停留過一般。
歷史越是朝著她所知道的方向發展，她就越是感到個人的渺小。
離開的人帶著希望，留下的人收穫了絕望。
他們或許回不來了。
•
長歌的弟子這一去就是兩個月，剛走的那段時間，還能及閘派保持著書信來往，但越到後面信件便越少了，信中的內容沾染著戰火的氣息，含著寫信人對於亂世所感的悲哀。
到最後，書信也斷了，不止是書信，其他方面也沒有他們的任何消息了。
長歌內部等待著，也商議著。
最後，等來了長安被破的消息，等來了所有人下落不明的消息。
•
那天是個好天氣，長歌的陽光依舊明媚，明媚的陽光下，長歌的景色一如既往的秀麗雅致。曲鈴音坐在水上回廊的涼亭中，心不在焉的喂著水中的錦鯉。秦徵羽沒有在她的身邊，自祝重霄走的那天起，她們就很少見面，雖然也也她刻意與他冷戰的原因，但更多的原因便是他很忙。
忙到每天都很少看見他的身影，偶爾在水上回廊上遇見一次，她也只能看見他匆匆而去的身影，以及那一個歉意的微笑。
曲鈴音看著水中一群群搶食的錦鯉，忽然注意到水面的倒影多了一個人，她回頭看去，秦徵羽正站在她的身後。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憂慮，連平常禮貌的笑容也有些敷衍了，眉宇間隱藏著倦色。
忙到經常見不到的人忽然出現，臉上還帶著這樣的神情，曲鈴音大概也明白是出事了。
「怎麼了？」
曲鈴音注視著他微微皺起的眉，注意到他眉間隱含的沉重。
「長安被破了，所有人下落不明。」
他儘量平靜著語氣，只是其中的情緒也免不了外露幾分：他在憂慮。
手中的魚食忽然間全部掉入水中，水中的錦鯉都一擁而上去搶食，鮮豔的色彩在水中流動著，十分耀眼。曲鈴音抖了抖手掌中的殘渣，看著已經有些暗下來的天空，沉默無言。
要下雨了。
亂世長安行
第188章 書生
秋季多雨，正如曲鈴音想的那樣，不一會兒，天色便暗了下來，淅淅瀝瀝的細雨從天而落，在水裡濺起一個個小小的水圈,魚食已經被哄搶乾淨，那一群群鮮豔的錦鯉不一會兒便各自散開了。
曲鈴音看著水面，一句話也沒說，秦徵羽站在她身後陪她一起看著水面，也什麼話都沒說。
片刻後，天色更暗，秦徵羽歎了口氣，然後道：
「天氣漸涼，師妹我送你回去吧。」
•
秦徵羽將曲鈴音送回小院後，便匆忙的走了，曲鈴音知道，這段時間他都很忙。
曲鈴音坐在房內，由於雨天天色有些暗，所以屋內點了幾盞蠟燭，燭火發出溫暖的光，為眼前的一切都鍍上了一層暖意。
曲鈴音坐在鏡子面前，仔細端詳著鏡子十年未變的容顏，五指慢慢的撫上臉旁：肌膚光滑如初，正如一聲中年華最美好的那幾年一般。如果沒人說，誰會相信她已不是少女了呢？
這十年來，祝重霄曾多次明裡暗裡的示意她該成婚了，也多次提起秦徵羽，可她並未為理會，次數多了，祝重霄也放棄了，並不再提起她的婚事了。他們依舊很少見面，少有的那幾次見面中，她也只記得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和那一句似乎斟酌了半天才出口話：
「玉妍，婚事你要仔細斟酌。若是……我還在這裡。」
從那以後，他便再未過問她的婚事，似乎一切都隨她的意願去了，只是提醒她：
看人要謹慎，成婚更得謹慎。若是沒遇對人，他還在，不要太擔心。
說實話，她從不覺得她與祝重霄是父女，而為了避免尷尬，他們都是很少見面的。然而時間能讓一切變化，待在長歌久了，她大概也能看出幾分祝重霄的心思，以及透過他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看到他心裡的落寞與極力想要補償的東西。
曲鈴音將腰間一直掛著的玉佩拿到手上細細的看著，指尖觸碰著「平安」二字的輪廓。過去這麼久了，她早就知道這玉佩是祝重霄送的了，當初大概是怕她不收，所以才借的秦徵羽的名義。
玉的質地冰涼，像是那個人常年不化的冰冷表情一般。
曲鈴音神色莫名的看了手中的玉佩片刻後，又將這玉佩小心的掛回了腰間。
——「長安被破了，所有人下落不明。」
秦徵羽的那一句話在她的腦海裡回蕩。
她下意識的想起了許多年前做過的那個夢，夢裡有一片殘垣斷壁，天邊有灰黑色的狼煙，也有碎成兩半的玉佩。夢中人一直找的那個人到底是生是死？無從得知。
•
屋外的雨聲漸漸的小了，庭院內落了一地的紅葉。
曲鈴音吹滅屋中的蠟燭，將自己身上這身做工精良的長歌衣裙脫了下來，然後打開衣櫃拿出一件平常江湖女子的衣服換上。換好衣服的曲鈴音將目光轉到了桌上的琴上，她將琴中藏匿的劍抽出來看了看：劍身柔韌，鋒利，絲毫不因歲月流逝而有半點鈍感，光亮的劍身倒映著她的分不出情緒的雙眸。
將琴中劍再次藏於琴中後，曲鈴音將琴背起，當她的腳剛要踏出房門的時候，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再度將琴放下收入了系統背包，只在腰間掛著多年之前的那柄銀笛。
•
雨停了，天色也漸晚了，西方的天空已經開始佈滿了美麗的雲霞。
青衣的長歌男子背著琴與一長歌打扮的女子說著話：
「師父和其他人一直沒有消息傳來，我打算去長安探探消息。師妹就先拜託周師妹你照顧了。」
那容色清麗的長歌女子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便道：
「那師兄你多加小心，祝師姐那邊就先交給我吧。」
她並未勸阻秦徵羽，因為長安那邊的情況她也很擔心。如今長安被叛軍佔領，城內消息很少傳出，也不知道祝師伯他們到底怎麼了？無論是生還是死，終歸是要有個結果。
秦徵羽對她笑了笑，道了聲謝，然後便轉身朝著一旁停靠的船上走去。他並未與曲鈴音道別，因為他與師父一樣，希望曲鈴音留在長歌，至少現在這裡還是安全的。
如果去道別，師妹想要與他同去的話，他又該如何拒絕？
所以，還是這樣安安靜靜的走吧。
小船在平靜的水面緩緩前行，水面劃出兩道淺淺的水波，隨著小船漸行漸遠，水波也越變越淡。周雨菲站在岸邊遙望這秦徵羽離去的背影，也只能微微歎著氣，在心裡祝福他平安。
直到水面那道身影小得不能再小時，周雨菲才轉身離去。
她該去看看祝師姐了，祝師伯出了事，也不知道祝師姐的心情如何？不敢做嘛說，終歸不會很好。
•
不大不小的庭院內一片安靜，只有樹葉上殘留的雨滴低落在地面的聲音，被風雨吹落滿院的紅葉也沒人打掃，任由這些紅葉在地上鋪了一層又一層。
「祝師姐？」
周雨菲踏進院中，眉頭輕微的皺了皺：她總覺得這院中似乎太過安靜了些。
在她喚了一聲後，並沒有人回答。於是周雨菲便來到房門前，敲了敲門，繼續喚了幾聲：
「祝師姐？你在嗎？」
房間內暗暗的，沒有半點燈光，也沒有人應答。
周雨菲的心裡忽然升起了某種想法：
「師姐？雨菲失禮了。」
她用力推開了門，房間內的景色一覽無遺：
床上整整齊齊的擺著一件長歌的衣裙，桌子上往常放著的琴不見了蹤影，旁邊的蠟燭早已燃盡……
一看這景象，周雨菲就知道曲鈴音早已離開了，她大概也能猜出她的去向：
她去了長安。
祝師伯出事，祝師姐又怎麼可能沒反應呢？
周雨菲有些無奈的看著空蕩蕩的房間，也只能歎著氣希望秦徵羽能在路上遇見曲鈴音，不管怎麼說，二人結伴終歸要比一人獨行要安全得多，尤其是如今這亂世，祝師姐又長著那樣一張臉。
•
戰亂長安。
城外不遠處的一間民房內，有兩男一女似乎在爭執著什麼。
「多年未見，小玉姐還是這樣『心善』啊。」
開口說話的是一名書生打扮的男子，他生著一張極其清俊的臉，膚色略有些白，帶著幾分病弱之相。他說這句話時，臉上帶著笑，然而語氣卻是說不出的諷刺。
「喬伊，你……」
這次出聲的是一名苗疆打扮的男子，只是他的話還未說完便被身邊的苗人女子打斷了：
「我沒法看著她們被捕而不管，若是狼牙軍尋到了此處……喬伊，你就走吧，後果由我們自行承擔。」
說完這句話後，她看了身邊的男子一眼，然後握住了她的手。燭龍殿之後，她便與阿朗成了婚，如今也近十年了。戰亂爆發時，雖然五毒在遠在苗疆，但曲雲教主也看出了狼牙勢大後的時局對他們不利，於是便隨各大門派一同派出弟子支援長安。她與阿朗便是被派來的弟子之一。
大唐勢弱，天策被屠，遠在其他地方的軍隊來不及趕到長安，光靠守城軍和各大門派的弟子，也只不過是多撐了些時日，長安終究還是未能改變被叛軍佔領的命運。
長安被破，各大門派的弟子或死或傷，有的拼命逃離了，有的被叛軍抓捕了。她與阿朗便是在逃命的路上遇見喬伊的。
當時叛軍正追捕著他們，他們與五毒的其他同伴分開逃了，在城外的樹林裡，他們見到了一身漢人書生打扮的喬伊。
認真的講，當時急於逃命，再加上喬伊的變化頗大，小玉和阿朗並未認出喬伊。只是在他們奔過那書生身邊時，那書生笑出了聲：
「多年未見，小玉師姐，你們為何這般狼狽？」
之後的事便順理成章了，喬伊救下了他們，他將他們帶到了長安城外一處偏僻的地方，那裡有一間平房。起初阿朗並不相信喬伊，因為天一與五毒如今自分裂後便是仇敵，無論曾經多麼親密的姐妹如今都背道而馳。就如同阿音和她一樣。
小玉想到了小時候，那時候曲鈴音還經常來找她請教蠱術，向她追問各種稀奇古怪的故事；而燭龍殿時，曲鈴音毫不留情的攔住眾人身前的樣子還深印在她腦海中。
看吧，天一和五毒，永遠都會這樣了。兄弟姐妹又如何？
——【小玉師姐，你知道續命蠱嗎？】
——【阿音你要養續命蠱嗎？拿東西費力不討好，你還是安心養鳳凰蠱吧。】
…… ……
——【阿音，你的臉？！誰幹的？告訴師姐，師姐幫你殺了他！】
——【不是什麼大問題，幾天就好的。小玉師姐、阿朗師兄你們放心吧！我先去見師父。】
——【喂！阿音，你給我回來！臉上的傷口還不是大問題嗎？】
…… ……
——【小玉師姐，你和阿朗師兄什麼時候成婚啊？】
——【你猜啊，放心，到時候喜宴肯定請你！對了，你呢？你什麼時候成婚？】
——【額……我嘛？這個還沒有合適的人呢，談這個太早了吧。】
——【哪裡早了，看上了就要早下手才對！來，阿音告訴師姐，你看上誰了？如果沒看上誰，師姐給你推薦個人怎麼樣？】
——【呵呵呵呵，師姐，算了吧。】
——【哎哎哎！你別走啊，我推薦的絕對是你熟悉的，你看小伊怎麼樣？喂，阿音！真是的，又跑了！】
…… ……
少年時，誰都沒有想過她們會走向兩條完全不同的路，就如同誰也沒想到五仙會分裂一般。
她與阿朗站在了右長老這邊，喬伊與阿音站在了左長老那邊。
說好的請你吃喜宴，結果也只是少年時一句永遠不會實現的妄言。
「所以，喬伊，你們天一又在打什麼主意？」
小玉將自己身上的傷簡單處理後，便抬起臉，目光淩冽的看著那書生打扮的青年。
時光似乎在他的身上靜止了，十年光景過去，他的模樣依舊是燭龍殿時的樣子，只是身上的氣質更加善於隱藏了。
書生模樣的人將腰間的長笛拿在手中把玩，唇邊勾起一抹分不清情緒的笑：
「小玉師姐，再怎麼說，我們也算是一起長大的。如今救下你們只是我個人的意願而已。你也別亂猜了，我教只有我依然來了此地。」
自燭龍殿后，瑪索不允許他再去找曲鈴音，也不許他輕易出去。可這麼多年，他也不是全無長進的，怎麼可能次次被攔住。
他只是想去見師姐而已。師父的打算他也明白幾分，無非就是認為師姐跟著他們去長歌更好，所以要割斷師姐與天一的聯繫。很不幸，他也是屬於天一的這部分，所以作為與天一的聯繫之一，他也要被割捨，無論他願不願意。
喬伊知道，師父一直都視他們如己出，但若是深究起來，比起他來，師父其實更偏心師姐一點。也許是因為師姐天賦不像他那樣高，又或者說是天絕蠱種在師姐心臟中的愧疚，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從小到大，師父最在意的還是師姐。
這對喬伊來說並沒有什麼，師父更偏心師姐這樣的事他根本就不在意，不僅不在意還覺得很應該：師姐應該得到更多的關懷。
然而，因為這份偏心，所以師父讓長歌的人將師姐帶走，勒令他不許去見她。
師父，我的心情你就完全不在意嗎？
或者說師父，你為什麼那麼自信師姐跟著他們更好？
喬伊並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再怎麼樣，讓他見師姐一面也是好的。可是往日親和的瑪索在這個問題上卻忽然變得冷漠無情起來：
「你不能出去。」
「先解決你身體的問題再說，真以為禁術是隨便用的嗎？」
「你這幾年的模樣完全沒有變化，你自己沒注意到嗎？」
…… ……
沒變化又怎麼樣？身體？他感覺自己好得很，除了太過思念師姐之外一切都很好。
終於，瑪索也沒能攔住他了。他跑出來了，一路向著長歌的方向趕去。他知道，師姐就在長歌。
長歌門不好混入，而他的形貌又太過顯眼，所以第一年他只能在長歌門外又或者是揚州等地徘徊，希望能夠遇見師姐。
之後，他慢慢學會了中原人的禮儀以及行為，他用特殊塗料遮去眼角下暗青色的花紋，將自己打扮成了一個病弱書生的模樣。長歌書市每隔一段時間就對外開放一次，他也隨著這些讀書人去往長歌書市，與他們一起在各個書攤上挑挑揀揀。
他很幸運，初次去就遇見了師姐。她穿著一身長歌的衣服，氣質形象與曾經大不相同，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為了防止被認出來，在曲鈴音的目光掃過的時候，他常常低頭裝作挑選書籍的樣子。
雖然對於師父的決定很不忿，但很悲哀的是，喬伊心裡也覺得曲鈴音待在長歌更好，尤其是在這裡見到她之後。長歌風景好，師姐身邊還有人照顧，她的眉宇間曾經那股似乎永不揮散的怨恨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看上去很平靜輕鬆，這樣很好。
這樣很好。
喬伊努力在心裡勸著自己：師姐過得很好，她的師兄將她照顧的很好……
然而這種自我勸慰不過一刻便會被心裡的怨毒與不甘全數佔據：師兄？師姐哪來的師兄？她明明只有我一個師弟。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傢伙簡直太礙眼了，那種笑容要多虛偽有多虛偽！簡直讓人想要撕裂他那張臉，撕裂他臉上的笑。我無法待在師姐身邊，你憑什麼能？在快按捺不住動手的欲望時，喬伊離開了長歌。
他還未完全失去理智，在長歌動手殺長歌弟子這種事，也只是想想就好。
每次長歌書市開放時，他都會懷著希望而來，希望遇見那個思念萬分的人。這樣的狀態維持了三年。
這三年裡，他從一個原原本本的苗人完全蛻變成了一個漢人書生，從長歌買回去的書無事也會翻看幾分，就這樣，只要他想，外貌和氣質就完全是一個病弱書生的模樣，再沒有任何人懷疑的書生模樣。
就在他以為他會這樣暗自看著師姐一輩子時，戰亂爆發了。
各門派派出了各自的精英弟子支援長安，長歌也不例外。長歌的船經過揚州的那天，他正好在。
長歌弟子都在船艙中，而船頭卻立著一人。
不巧，那人他見過。
祝重霄，據說是師姐的生父。
祝重霄去支援長安？那師姐呢？師姐會不會也在這船上？她會不會也跟著去了？
太過擔心，他也跟在這群人之後去往了長安。
到長安之後，他現在城外找到了一處偏僻平房，然後買了下來。由於戰爭將爆發，所以這家主人急著逃亡，這房子幾乎是半賣半送的給了他。
戰爭在城門外爆發之時，便躲在遠處冷冷的觀望。直到視野中出現了熟悉的人影。
那是苗人的服飾，五毒也參戰了？
五毒地處苗疆，遠離中原，曲雲引導五毒參與中原的戰亂幹什麼？
不將眾多族人的生命當回事嗎？果然是漢人養大的丫頭，心完全偏的漢人！
戰爭結束，長安城破，狼牙軍忙著追逐長安守軍殘部，還活下來的各門派弟子或逃貨被捕。
喬伊藏在林中，冷冷的看著那群追逐苗裔的狼牙軍，眼中充滿了惡意：
我來給你們的戰後加點有趣的東西吧。
低低的笛音響起，一條條細細的蛇從藏匿在樹後的青年身上鑽出，然後接著落葉的隱藏向著那一片片屍體遊去。
不一會兒，早已結束的戰場上傳來狼牙軍的呼喊：
「啊！這傢伙居然在裝死，老子中了一劍！」
「這人又活了！怎麼回事？」
「詐、詐屍？快去請大巫師來！」
•
狼牙那邊暫時性的陷入了混亂，都在小心翼翼的防備著地上的屍體，對於那些逃走的人追捕得倒是沒那麼積極了。
有兩個苗人正好向著他的方向逃來了，喬伊看著那一男一女熟悉的身影，心裡思索了幾分，終於還是打算救下他們。
小玉師姐，阿朗師兄，好久不見。
終歸是一起長大的。
雖然各自信奉的道義不同，但往日的情誼總歸不是假的。
第189章 救人
之後的事便簡單得多了，喬伊救下了小玉和阿朗，將他們安置在這裡養傷。然而不久前，受狼牙軍追捕著的一位七秀弟子以及一位丐幫弟子經過這附近。
小玉認得那七秀弟子，既然是同來支援長安的戰友，她自然無法看著他們被狼牙抓捕。於是她與阿朗動手殺了那一小隊追兵，救下了那七秀弟子和丐幫弟子。
然而喬伊帶著傷藥歸來時，看到屋內多出的兩個人，瞬間就變了臉。他能救下小魚和阿朗，並不代表他願意救這裡所有的人，所以出口便是一句諷刺的話：
「多年未見，小玉姐還是這樣『心善』啊。」
「我沒法看著她們被捕而不管，若是狼牙軍尋到了此處……喬伊，你就走吧，後果由我們自行承擔。」
小玉也覺得貿然殺死這一隊狼牙追兵的行為有些不妥，這也許會引來更多的追兵，但她確實無法眼睜睜看著詩雨她們被捕。
在屋腳坐著捂著腰側傷口大口喘氣的丐幫弟子看著屋中議論的人，並沒有搭話，他的目光落在了身邊昏迷的七秀女子身上：
那女子一身精美的粉衣早已被兵刃劃得破舊了許多，她的髮髻也早已散亂，身上遍是血跡，她緊閉著眼倒在他身邊，原本美麗的臉因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無比。
陳州伸出手撥了撥身邊女子額頭上被血污沾染的發，目光有些暗淡：
詩雨，你會沒事的。
見屋中三人的矛盾似乎有些升級的樣子，陳州也知道是他們二人帶來的麻煩，於是向小玉要了傷藥後便向喬伊表示：
「這位……是我們對不住你，我和……我朋友歇息一會便馬上離開。」
詩雨二字在舌尖繞了幾圈，他最終還是用了「朋友」這個稱呼。趙詩雨與他充其量也只能算是朋友吧，其他的不過是他自己一廂情願而已。
陳州抬臉看著那臉色不好的書生，打量了他削瘦的身形後，有些愧疚：
這書生一看就是弱不禁風的模樣，他們的到來確實是為他帶來了災禍。
察覺到陳州在打量自己，喬伊的臉色也沒有多好看，不待見就是不待見，現在的情況他沒必要對他強裝笑臉。
「你們現在這狀態能逃去哪裡？」
小玉有些擔憂的看著地上生死不明的趙詩雨，然後上前去探她的脈：
「趙妹妹可有受內傷？」
小玉身邊的苗人男子將目光投向了喬伊，沉默了片刻，歎了口氣道：
「小伊，這次多謝你了。還有，之後的事就讓我們自己擔著吧。」
「所以說，在你們眼裡我就真的那樣狠心不近人情嗎？」
喬伊的臉色依舊不好，與他蒼白的臉相襯看上去又病弱了幾分。人都救下來了，然後告訴他不要管，引來禍事他們自己擔著？他救下他們不就是白做工嗎？
僅此一次吧，送佛送到西。這次的麻煩費點心思還是能解決幾分的。
「你們待在這裡，外面我去處理。」
喬伊冷著臉轉過身出了屋子。留下身後人悄悄的議論。
•
喬伊出門後，小玉和阿朗便火速為陳州和趙詩雨二人處理著傷勢。小玉用補天心法為他們二人療過傷後便將趙詩雨扶到了一旁的床上去歇息。
阿朗打開櫃子拿出了兩套普通的衣服遞給了陳州：
「換上吧，你現在就和真的叫花子沒什麼兩樣了。」
見趙詩雨的臉色好轉了許多，陳州一直鎖著的眉頭才鬆開了幾分，還有心情開起玩笑來：
「我本來就是叫花子嘛。」
玩笑開過後，他還不忘向阿朗打聽剛才出去的拿過書生的來歷，他對著門口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笑著問著阿朗：
「那個，他是你們什麼人來著？冒這麼大風險幫我們真的沒問題嗎？」
不善謊言的阿朗硬生生將要出口的話咽了下去，他看著陳州愣住了，似乎在思考要怎麼解釋喬伊的身份如實回答？喬伊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天一教，燭龍殿還守過殿的。所以這肯定不行！
還不等阿朗想出個什麼來，他的後背被人拍了一下，小玉為趙詩雨換好了衣服了，她轉過身站到了阿朗跟去先一步回答了陳州的話：
「你說小伊？他是我親戚家的孩子，小時候我們在一起玩過。」
「他看上去體質有些弱的樣子，屋外的那些屍體交給他一人處理有些不厚道吧。」
說道這裡，陳州便爬起身來，似乎想要去屋外幫喬伊。畢竟那個書生看上去太過弱氣了，氣色還不太好，讓他有些懷疑那書生其實是帶著病的。為這書生帶來這麼大麻煩，還要這病弱的書生獨自去處理那些屍體，陳州是真的覺得這太不厚道了。
然而他剛起身，便又被阿朗按了下去，小玉在旁邊接著道：
「小伊看上去弱了點，他會武功的，你還是先歇著吧。」
處理屍體這種活，天一教可是擅長的很，指不定喬伊這會兒在拿那些屍體做什麼呢？所以肯定要攔下陳州不能讓他出去看見。
•
屋外是一地的狼牙軍屍首，喬伊略微點了點，有十幾人。這些屍首大多數都很完整，到是讓他省了不少心思。喬伊拿出腰間別著的風雅長笛，放到了唇邊輕輕吹了一曲，原本漆黑的眼眸內有著幽紫的暗芒在流動。
帶著蠱的細小碧蛇吐著信子，從喬伊的衣袖中冒出，然後飛速的朝那些屍體遊去。
不一會兒，小蛇便在所以的屍體上游走了一遍，然後便游到了喬伊的身邊，纏繞著他的腳踝，吐著信子似乎在邀功。喬伊將笛子上下來，彎腰抓住那蛇然後塞進了衣袖內：
「碧麟，我之後再獎勵你吧。」
將小蛇塞進衣袖內後，喬伊再度將木笛放到了唇邊，低低的笛聲傳出，向是風聲，也像是誰在夜中的低語。
一曲完畢，他唇邊帶著笑意，朝著這滿地的屍體喚了一句：
「該醒來了。」
這句話就像是某種咒語一般，這遍地的屍體瞬間起了身，像是活人一般慢慢站了起來，還扭了扭脖子。喬伊拿著笛子站在一旁，就好像一位真正的讀書人一樣，腰背挺得直直的，他看著那些重新「活」過來的人身上的血跡，皺了皺眉，然後指揮他們去不遠處的河中泡一泡。
將那些血跡清洗得不那麼明顯後，喬伊看著面前這一排整齊的死人，再次下了一個指令：
往城北的山林去，越遠越好。
•
屍首處理完了，喬伊看著院中地面殘留的血跡，又看了看自己這身淺色的長衫，他臉色陰沉了幾分：這東西他可不想幫他們處理。
•
喬伊再度回到屋內的時，小玉先一步迎了上來，遞了一杯水過來：
「小伊，你處理好了？」
喬伊抬眉看了一眼她，接過了水，飲了一口才道：
「院子裡的血跡我沒處理。」
小玉身後的阿朗上前幾步，然後道：
「我去處理吧。」
然而他被陳州攔住了：
「這還是我去吧，給你們帶來了這麼多麻煩，挺對不住的。」
「哦，你也知道啊。」
喬伊抬臉看向陳州，臉上是一個很不友好的笑容，眼眸的裡不待見半點也不掩飾。
陳州：這書生的脾氣似乎有點不好啊。
悠于 2017-6-26 09:05
第190章 扶風
如今的長安城已被狼牙軍佔領，守城軍早已替換成了叛軍的人馬，長安城內雖然依舊有商市，街道上也依舊有著行人來來往往，但終究沒了往日熱鬧繁華的氣氛。商販們不再大聲叫賣，行人們也是行走匆匆，沉默不語，城內的氣氛越發的凝重。
•
長安城地牢。
「我看各位也是英雄好漢，何必為了那昏庸的唐皇賣命呢？不如跟了我大燕，我大燕必保各位的榮華富貴……」
一位朝堂服飾的中年男子正帶著親切的笑容與地牢內的人交談，然而他認真誠懇的說了半天，地牢內關著的人皆閉目養神，未答一語，半點不為所動的模樣。
到最後，那勸說的人怒了，他看著這滿地牢的長歌弟子，終於放了狠話：
「你們長歌與唐王朝牽扯頗深，如不歸順我大燕，今後有你們好受的！如今你們皆被我軍所捕，還以為自己是那高高在上的士人弟子嗎？清高這種東西，平常裝裝門面也就罷了，可裝過頭了，那可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了。」
說到這裡，那官員模樣的人將目光掃過這一屋子長歌弟子身上已經變得破舊的長衣，臉上露出一個有些嘲弄的笑：
「知道外面那個法場嗎？那上面的紅色可都是你們這群不知死活的硬骨頭血給染的。你們不願聽我的也行，幾日後，法場上，看是你們的骨頭硬還是我大燕的刀鋒利。」
屋內關押的長歌弟子中有幾位年輕的弟子臉上露出了幾分憎恨，見他們這表情，那官員笑得更放肆了：
「對了，你們的那些個師姐妹大概也會送去犒勞我們的將領吧。哎呀，到底是長歌的水養人，那些姑娘一個個都挺水靈，可惜都這麼想不開，來與我大燕作對。」
一顆石子穿過牢門的鐵欄，擦著那官員的耳朵沒入他身後的牆中。
那官員瞬間變了臉，愣在了原地。
那位端坐在牢房中央的領隊長歌男子睜開了眼，他面無表情，眉宇之間猶如冰雪覆蓋。他放下了抬起的手，微微理了理已被塵埃染得污濁不堪的白色寬袖，手上的鐐銬隨著他的動作叮咚作響：
「祝某沒別的優點，就是骨頭硬。你可以回去交差了。」
那官員白著臉，伸手指著祝重霄，半天也沒再說出什麼狠話來，只留下了一句：
「下次來的人可不像本官這麼仁慈了！」
•
惱怒的官員在地牢內匆匆行走，然而迎面走來一隊身著紅衣的美貌女子，他不得不停下腳步，向那最前面衣著華麗紅衣女子行了個禮：
「扶風聖女。」
被稱為「扶風聖女」的女子側目看向他，伸手攏了攏耳邊的紅紗，臉上面無表情，看上去冷漠異常。
紅衣教投靠了大燕，這次攻打長安，紅衣派了兩位聖女前來相助。這兩位聖女分別是聖務門聖女—— 巴提推•扶風，聖宣門聖女——探雪•艾德和。誠然，這兩位聖女都有著世間不可多得的美貌，尤其是艾德和聖女，她一出現幾乎就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無論你喜好的是嬌媚的，豔麗的，純潔的還是清冷的，你都能在探雪聖女身上見到這些特質，她就像是一個不停變化的夢一般，那樣神秘，美麗，還有惑人。
然而這兩位聖女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扶風聖女極度厭惡男子，隨時都有可能發怒傷人，而探雪聖女……被探雪聖女的美貌所迷惑而起的事情還少嗎？
想到這裡，那位官員默默的在心裡感歎著：
這算是哪門子的聖女？都是些女魔頭！
對扶風聖女行了個禮後，他便打算溜了，因為大家都知道這位聖女的怒火可是毫無緣故的。而見扶風那冰冷的樣子，他也知道她的心情已經不是很好了。所以他轉身儘快的向大門的方向走去。
然而，當他掠過那群女子身邊時，那位冰冷殘酷的聖女忽然側目看向了他：
「張大人臉色如此不好看，可是有人給你難堪了？」
這位聖女一開口，那官員便立刻停下了腳步，細微的冷汗已經從額頭上冒出了：他怕他答話哪裡不對，這位聖女就要藉故大發雷霆。作為一個普通的朝堂人士，他可承受不起這些個武林高手的怒火。
官員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只能仔細斟酌著語句小心翼翼的答道：
「那些長歌的弟子骨頭太硬，他們不聽下官的勸說還恐嚇下官。」
紅衣聖女不是朝堂官員，但為了討好這位喜怒無常的聖女，他便自稱「下官」將自己的姿態擺得低到不能再低了。
見這男子如此卑微的姿態，扶風的心情倒是好了許多，她略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來。她身後的侍女見她唇邊的笑容，便不由自主的將頭埋得更低了幾分，並小心的退後了一小步：
扶風聖女想來陰晴不定，時常歇斯底里怒火殃及旁人，就連貼身侍女都畏懼近她的身。她上一任的侍女在她睡覺時，幫她脫去外袍，卻不知哪裡惹怒了她，被鞭打得血肉模糊。所以她便時刻謹記與扶風聖女保持距離。
「哦？那這些人可能交給扶風處置？」
聽說了「骨頭硬」三個字，扶風便又些興奮起來，她最喜歡折磨那些自以為清高的男子了，當他們變得卑微如泥，鮮血染上她的衣裙時，她夜裡驚恐的心才能得到一點點的慰藉。
「那……他們就拜託聖女大人了。」
那官員稍微疑遲了一秒，然後便應允了。畢竟他們的頂頭上司曾經吩咐過，只要紅衣教的人做的不過火，便都依著她們。而他也確實知道紅衣教內有著男奴的存在。只是幾個撬不開嘴的俘虜，賣與扶風聖女做個人情倒也不錯。這樣想想，他便有些幸災樂禍起來：
不聽本官的勸，如今到了紅衣教的手上，可有你們好果子吃了！
•
關押長歌弟子的地牢前。
美貌的紅衣聖女帶著愉悅的笑容掃過牢門內那一群長歌男子，她的目光停留在屋中央閉目打坐的那名長歌男子身上。那男子一身的長衣早已被塵土染得看不清本來的顏色了，袖口處還有不少破損，但就是這樣窘迫的情況，他臉上卻也沒有半分表情，那如含冰雪的眉宇間隱著孤傲。
看起來真是個硬骨頭啊。
扶風將目光投在那男子身上，上下打量著他，越是打量越是滿意。只要想著這樣的人跪倒在她的面前，他的血撒滿一地，她就忍不住有些愉悅。心裡壓抑著的恐懼感也被這種愉悅蓋去了幾分，真好啊。這種裝模作樣的男人都該去死！都該在地獄裡掙扎才對！
「把他帶出來。」
牢房的監頭相互對視了一眼後，慢慢打開了牢門，近乎粗暴的去拖拽屋中央的那人。然而他們的手還未觸碰到對方時，對方便起了身，腳下輕移幾步，輕易的躲開了他們。
「祝某自己走。」
那長歌男子一臉冰寒，看也不看他們便徑直走向了牢門外，手腳間的鐐銬在他走動間叮噹作響。
「祝師伯！你們要帶他去哪裡？」
周圍的長歌弟子不顧自己身上的鐐銬就要上來阻止，然而他們一個個身上都有著不輕的傷，如今給沒有武器在手。那幫武功不弱的紅衣女子進入牢房很輕易攔住了他們。
「安靜。」
祝重霄回頭看了那些長歌弟子一眼，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帶去哪裡？你們自己猜啊。」
扶風笑出了聲，她就喜歡看這幫人在未知中恐懼的模樣，就和她一樣。那些無法言說的秘密讓她心裡時刻隱藏著恐懼，她常常在半夜驚醒，她總是夢見那秘密被教主得知，她被處以聖火之刑的場景。因為心裡藏著秘密，時刻畏懼秘密被人發現，她便變得疑神疑鬼起來，侍女們的一個眼神或者是動作都會被她懷疑是否知曉了她的秘密，所以她喜怒無常，經常歇斯底里，她不想讓任何人靠近她，因為有人靠近，秘密被知曉的可能就會多一分。
這樣的恐懼，夜裡無法安眠的恐懼，最好每個人都去品嘗品嘗！我的心不安寧，所有人都不安寧才最好！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扶風的資料：
扶風從小在紅衣教長大，18歲那年，她遇到了泉州梅莊大少爺千越鶴，愛上了。她甚至想離開紅衣教和他長相廝守。
這個梅莊，顯然不是杭州藏劍山莊旁邊那個，因為那個梅莊早已被滅。不過……千越鶴竟然是藏劍山莊的弟子，劍法不錯，後來因為繼承家業才回到梅莊。
但是，千越鶴只是個花花公子，他只是想玩美女而已，渣男一個。當扶風知道真相，一怒之下屠了梅莊，又一把火燒光。當最後扶風要殺千越鶴的時候，這男人嚇得尿了褲子，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看到他這副熊樣，扶風絕望了，無法相信自己怎麼會愛上這種人。從此她也對所有男人死了心。後來，她用各種方式殘酷虐殺男人。這不只是因為恨，還是因為心底的恐懼。如果阿薩辛知道她已不是處女，那她就完了，所以她經常脾氣暴躁歇斯底里，更加瘋狂地殺人。
除了，扶風，失身的聖女還要喚晴（這個都生娃了），邀月已經暗自幫助一些叛教者逃離紅衣教。這樣來看，阿薩辛的六個聖女或多或少都有問題。
——————————————————————
其實如果扶風當年遇見的是一個真心愛她的人，她說不定就真的逃離紅衣教了。然而她遇見的是個渣男，然後她在紅衣教待著就默默變態了。她心理不正常。
第191章 驚語
所有的長歌弟子都被攔在了牢門之中，唯祝重霄一人戴著鐐銬出了牢門。
紅裙的美貌聖女走到他的身邊，帶著惡意的打量起他的容顏，而後輕笑道：
「仔細看看，你長得挺不錯的。」
祝重霄眉間微皺，依舊冷著一張臉，並無言語，手腳間的鐐銬讓他無法做出太大的動作。
「帶走吧。」
扶風收起了臉上的笑，伸手捏著胸前垂下的一縷黑髮，轉身向前走去，轉身間紅裙蕩開，像是一朵盛放到靡麗的花。牢頭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只在心裡可惜：這樣的美人怎就是個女魔頭呢？扶風聖女愛好虐殺男子的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所以就算她再美，這些男子都只是遠遠的觀望她，暗自可惜的壓下自己心中齷蹉的心思。
扶風的貼身侍女依舊與她保持著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向來時一樣，那些稍低一等的弟子跟在侍女的身後，不發一言。
祝重霄被她們圍在中間，領著向一個方向走去。
•
回到了紅衣教的屬地，扶風的嘴角稍微勾起一點兒，顯然心情不錯。
她將所有侍女留著屋外，獨自一人進了房間，並向侍女吩咐道：
「帶他下去換身衣服。」
扶風的房間是聖女的規格，裝飾精美，到處點綴著紅紗。她坐在鏡子面前，將自己頭上的綴著寶石的紅紗摘了下來，小心的收在了一旁：
這紅紗染了血就不好清理了，畢竟這是她最喜愛的頭紗之一。
將身上多餘華貴的裝飾全部摘除掉後，扶風才對著鏡子露出了一個笑容。染著丹寇的指甲在梳粧檯上輕輕的敲打著，她將梳粧檯的暗格打開，從中拿出了一顆頭骨。似乎帶著些眷戀的摸上那頭骨上斑駁的裂痕，然而瞬間她臉上的表情便化為了怨恨與悲愴，尖銳的指甲在頭骨上又劃下了一道痕跡：
「千越鶴，你們這些男人是不是都沒有心？」
尖銳的指甲一下一下的抓著那頭骨，紅色的丹寇在那白色的頭骨上留下一些紅色的印記，扶風抬臉再次看向鏡中笑了：
「可我挖開你們的胸膛時，分明是看見了心的啊。」
指尖的力道加重，頭骨瞬間凹下去一塊，又一道裂口出現在了頭骨的頂端。
「好了，該想想怎麼招待新到手的奴隸了。」
扶風唇邊勾起一道冰冷的弧度，拉開了梳粧檯後的幕簾，各種刑具顯現了出來，居然早已被清洗感覺，但還是能夠感覺到這些刑具上散發的血腥味。
•
鏡子前的香已經燃盡了三炷，然而侍女們還沒有帶著那個長歌男子歸來，扶風臉上的表情幾經變化，最終歸於平靜：
她有些不耐煩了。
房門被人小心翼翼的扣著，扶風理了理手中帶走倒刺的鋼鞭，道：
「進來。」
「聖女大人，那人不服管教，已經打傷好幾位姐妹了！」
來的人正是她的貼身侍女，她一手捂著被氣刃割裂的右臂，一邊向扶風半跪著稟報。
「姐妹們不曾想過，那人重傷帶著鐐銬還能有這本事……」
那侍女的話還未完，一道黑影就向著她襲來，帶著倒刺的鋼鞭纏上她的身體，只一下便翻起皮肉，血肉瞬間模糊……
一身簡短紅裙的聖女站在鏡子便，滿臉怒容，鋼鞭在他手中宛若成精的黑蛇四處飛舞，將這房間的裝飾打的破爛不堪：
「這種小事都做不好，我留你何用？」
面對扶風的怒火，侍女咬牙忍住即將出口的痛呼，忍不住後退半步，跪倒在地，恐懼的呼喊著：
「聖女息怒！息怒……」
扶風聖女喜怒無常，怒火常年不熄，這是很平常的場景。侍女現下只希望留著那裡的姐妹們能儘快將那男子制服送來見扶風聖女，由他來承受扶風聖女的怒火。每次聖女這樣發洩過怒火後，她們總能緩上幾天。
•
更衣室，布帛紛飛，一地狼藉，紅衣女子倒了一地，她們身上都有著或輕或重的傷，倒在地上無法動彈，只能隱忍著痛呼。
屋中央帶著鐐銬的男子半坐在地面，髮髻散亂，吃力的微喘著起，他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不少汗水。一身的傷，加上行動不便的鐐銬，放到這些人他便已經盡了全力，剛才運功時，暫時壓制的內傷便壓制不住了，使得他感覺渾身的經脈都繃緊了的疼。
「看來這不但是個硬骨頭，還是個『高手』啊。」
更衣室的門被打開，紅裙的聖女掃視了屋內後，唇邊勾出了一個殘酷的笑容：
「就是不知被鎖了琵琶骨之後，你還能折騰到幾時呢？」
隨著她話語的落下，她身後湧出了更多的紅衣女子，其中也有不少雙眼空洞的血奴。
•
紅衣教屬地，一間裝飾華麗無比的屋內，一華服女子半靠在貴妃椅上，烏黑發發間裝點著各種精美的發飾，她臉上覆著紅紗，讓人看不真切她的容顏，只是從她的露出的那一雙眼睛以及滿身的風情來看，她應當是一位稀世美人。
「扶風又在弄什麼？動靜這麼大。」
那女子將新塗好丹寇的手指放到眼前看了看，漫不經心的問著身邊的侍女。
「地牢那邊有些個硬骨頭，張大人便請扶風聖女幫忙處置那些人。現在這動靜，大概是扶風爭女正在處置那些人吧。」
那女子拿過一旁的聖典看了起來，然而不一會兒還是皺起了眉：
「動靜這麼大，正當這地方是她扶風一人做大的嗎？」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脾氣好的人，扶風這一動靜已經影響到了她，她也沒那心情容忍她。
「走，去看看，什麼人讓她弄出這麼大動靜來。」
那女子將手中的聖典放到了一旁，摘下了面紗，撫了撫裙子上的褶皺，起了身。面紗下確實是一張堪稱絕色的容顏，緋色的眸子像是兩顆光彩惑人的紅寶石，讓人忍不住深陷于那光彩中。她的美與扶風的美不同，她的美麗帶著一種侵略性，十分張揚肆意，像是朵朵盛放到極致的鮮花，似乎下一刻就會凋零，然而凋零前這耗盡生命盛放的靡麗是任何人都無法否認的美麗。
•
扶風房間。
屋中央吊著一個被鐵鉤穿透琵琶骨的男子，他的上衣已全被鮮血滲透，血肉與破爛的衣服已經粘在了一起。黑髮散亂的披著，他白著一張臉，抿著唇，額頭上冷汗直冒。本是如此狼狽的場景，他那雙淺色的眼裡越依舊是寒冰一片，即使鞭子落在身上他也依舊沉默不言，就算面前的女子再瘋狂的激怒他諷刺他，他也還是冷著臉不發一語，冷漠的神色中隱著孤傲。
「如果向我求饒的話，說不定會讓你輕鬆點。」
扶風臉上帶著病態的笑，伸出指甲去刮弄那男子身上的傷口。疼痛讓那男子的臉色更白了，額頭上的冷汗也更多了。
未能聽到想像中的慘叫與哀求，扶風的心裡有些煩躁：
你們不都是這樣的一群人嗎？給我叫啊，想我求饒啊！憑什麼維持著這自命清高的模樣？憑什麼這樣看我？低賤的傢伙！誰給你的勇氣這樣看我，你才應該是那個趴在地上俯視我的人！
對於男子眉眼間隱含的孤傲不滿，扶風又是一鞭落下，鞭子帶著倒刺纏上他的身體，刮出一陣讓人心顫的聲音。
看不起我嗎？所以只是玩玩而已？千越鶴！我要你在地獄也不得安寧！我要這世上所有自命清高的男人都下地獄！失去了純潔之身的我日日在恐懼裡煎熬，你們也得和我一起在這恐懼裡煎熬！
見扶風聖女又發了瘋，周圍本就離得不近的侍者悄悄離得更遠了幾步。
就在扶風沉浸在這場景中時，門口傳來了敲門聲，然而還不等扶風發問。門邊被人強行打開了。
華美的紅裙蕩開惑人的波浪，日日都是盛裝打扮的艾德和聖女出現在了門口：
「要發瘋的話，動靜最好小一點兒。不然可別怪我多管閒事了∼」
華服的聖女唇邊帶著蠱惑眾生的笑，絢麗的紅眸中一片狠戾。
「你怎麼折騰你的男奴我不在意，可影響到我的休息就有問題了，明天我臉上若是出現半點瑕疵，可別怪我與你糾纏不休哦∼」
「糾纏不休」四字在她的舌尖轉了許久，帶著一種纏綿的曖昧。然而扶風看著來人走近，不動聲色的走向了旁邊——她討厭與人靠近。對於來人過於囂張的行為和言語，她也是十分的不忿，於是她出口就是一句嘲諷：
「探雪，你這可是在擔心這男人？莫不是與他又私情吧？」
扶風看著探雪那雙眸子，臉上是無比溫柔的笑容，然而配合這話卻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惡意。
紅衣教的聖女與男人有了私情，這可是重罪！就算是囂張至極的探雪也不想接下這頂大帽子。
所以她也輕笑著答道：
「也不知道是誰與男人有過私情∼」
探雪的這句話說得極輕，輕得不小心似乎就會聽漏，然而扶風卻不可能漏聽她這句話。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探雪這句話一出口，扶風的心瞬間如置冰窖，她腦海裡只剩下了一陣尖叫：
她知道了！！！！！！！
她怎麼知道的？！！！！
誰告訴她的？！！！！！
第192章 禮物
對於探雪的反諷，扶風強壓心中的驚慌，冷著臉喝了回去：
「探雪！你少污蔑人！」
「我就隨口一說，又沒指名道姓，你緊張什麼？」
探雪輕提起裙擺，小心的避開地上的血跡，朝著扶風走了過去，她來到扶風身邊，略微向前探了探身，緋色的眼眸略有深意的逼近扶風：
「你看你，臉色怎麼這麼差？」
扶風強忍著避開她眼神的衝動，手中的鞭子一抖，努力維持著那副冰冷嘲諷的表情：
「被人打擾了興致，你臉色能好起來？」
探雪站直身體，唇邊帶笑，並未搭話：
雖然扶風剛才那句話語氣很不好，但卻有幾分解釋的意味。六聖女各自地位想當，若不涉及到教規問題，誰也沒必要向誰解釋。而且，她從剛才就注意到了——在她反問出「私情」的時候，扶風的氣息絮亂了一瞬間。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也足夠證明她的問題了。
再想想扶風這些年裡越發古怪的脾氣，以及不喜人近身的特性……
探雪伸手卷了卷耳邊垂下的髮絲，唇邊的笑意越發迷人了：
這可真是有趣啊。
失去了純潔之身的聖女依舊在小心翼翼的維持著昔日的榮光。不過，失去的永遠也回不來了，而假像終有被打破的那一天。
探雪臉上的笑容越發迷人，扶風的心裡就越發的恐懼：她十分不確定探雪是不是真的知道了她的秘密。
扶風將手中的長鞭被放在了一旁，讓人帶下去清洗，既然盛宴已經被探雪打擾了，她也沒了興致，所幸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反正看那骨頭硬的長歌男子還能撐個幾天。
「將他帶下去。」
扶風理了理額前有些淩亂的碎發，向站在一旁的侍女吩咐道，在此期間，她對探雪沒有投去半分目光，十足十不高興的樣子。
兩位侍女領命，立即上前來解開那滿身是傷的男子手腕上的鐵索，將他放了下來。
也許是吊了太久了，也或者說是因為琵琶骨被鎖，一身功力全都無法發揮，那男子有些站不穩了。他站在地上有些搖搖欲墜的感覺，似乎下一刻就會倒在地上，然而令人驚奇的雖然這樣搖搖晃晃，但他還是站住了。不同于一般連抬頭都沒有力氣的人，他不僅站住了，還儘量抬起頭，掃視著這些紅衣教的人。那目光說不出是什麼含義，似乎和他之前那冰冷的視線一樣，又似乎多了一些東西。
見這人骨子裡的那份驕傲始終都沒有散去，扶風的心裡又起了一些毒火：
「竟然還站得穩啊，那明日廢你雙腿好了。」
她看著那渾身是傷的人，目光裡全是深沉的怨恨與惡意，不知是透過那人看到了誰。
當年千越鶴為活命跪下向她求饒，後來又有許多男子為了不受折磨也向她下跪，她已經習慣了讓他們跪下的場景。偶然見到了怎麼也不肯求饒的「硬骨頭」，心裡對千越鶴的那份失望以及為能紓解的折磨欲－望也就越發的高漲起來。
她到如今都十分後悔，當年為什麼要給他一個痛快呢？她就該好好折磨他才好，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見扶風這般「好興致」，探雪也有些好奇了：這所謂的「硬骨頭」到底長什麼樣？
於是她轉過身去看那一身斑駁血跡的人：
披散的墨發由於沾染了血污，而顯得有些雜亂，一張極為俊逸的臉由於失血過多而白得嚇人，雋秀的眉眼間似含冰雪，一雙琥珀色的眼眸裡也沒多少溫度……
就是個典型的孤傲士人子弟而已。
然而探雪卻對他的眉眼有一種說不清的熟悉感，不僅僅是他的眉眼，還有他的神態以及他那白的嚇人的臉色，探雪都感到十分的熟悉。
精緻雋秀的眉眼，琥珀色的眼眸，時常面無表情的神態，再加上那白得像是剛從墓土裡爬出的臉色……
多年都找尋不到蹤影的人的名字出現在了探雪的腦海中：
洛水。
也許是心理作用，但探雪就是覺得她越看這人，越覺得他與洛水相似，再仔細看看，他們的容貌確實是有三、四分相似的。
這麼多年以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與洛水這般相似的人。
這讓她覺得，或許他們之間有著某種聯繫也說不定。
所以在扶風的侍女硬架著那人離開前，探雪先開口了：
「我看這人長得挺合我心意的，不如將他送給我怎麼樣？」
探雪聖女美貌多變，引誘不同的男子看他們神魂顛倒，最後再希望破滅的樣子算是她的興趣愛好，這是許多人都知道的。
然而剛才才威脅了同行，現在又理直氣壯的向同行索人的行為讓扶風只想冷笑，然後回她一句：
「你以為你是誰？合你心意就要送你嗎？那我看你那天項鍊也很合我心意，不如送我可好？」
所以扶風也這麼做了。
紅衣教的所有人都知道探雪愛美愛奢華珍寶，你動她珠寶首飾簡直就和動她命一樣。
「扶風哪裡的話，這男奴哪裡比得上我的項鍊？你提的這個要求太過分了點吧。」
探雪依舊是帶點魅惑帶點涼意的語氣，然而她臉上的表情卻顯示出了她此刻不悅的心情：
她最討厭的就是有人打她東西的主意。
見兩位聖女有了分歧，侍女便只能架著那傷重的人愣在那裡，等候聖女們最後商量好的決定。
「這樣吧，扶風，你把他送給我，我就送你一份大禮怎麼樣？」
探雪理了理耳邊的發，整了整頭紗，微笑著看著扶風。
扶風帶著嘲弄的笑，繼續激她道：
「你所謂的大禮能有你最愛的珠寶珍貴？」
「這份大禮對我來說可能不值價，但對巴提推（扶風波斯名）你來說也許就是一份無法衡量的大禮呢？」
探雪緋色的眼裡帶著深意，唇邊的笑容越發的迷人，像是一朵盛放的罌粟，攝人心魄的同時也帶著危險的警告。
扶風心裡忽然有些不安，但她掩飾住了這種情緒，繼續問道：
「是什麼？」
扶風之前很少與探雪共事，除了她不喜與人親近以外，還因為探雪與其他聖女不同。不同於她們這些從小在紅衣教長到受到嚴格聖女教育的聖女，探雪十六歲時才入教而且直接空降成為艾德和聖女，對於這個半路聖女，其他聖女例如扶風在內心深處都是有一種莫名的優越感的。
這次若不是聖教主的安排，她根本就不會與探雪共事，也不會與她相處。只有真正遇見扶風才發現：探雪真是個令人討厭的人。
•
「是什麼？」
對於扶風的問話，探雪伸出塗著鮮豔蔻丹的食指豎在唇邊，笑答道：
「秘密。」
這一句「秘密」像是一聲驚雷，在扶風的耳邊炸開了，炸得她腦海都有了一瞬間的空白。
在場的其他人聽見「秘密」二字只當是探雪不肯說是什麼禮物，然而扶風卻聽懂了另一層含義：
探雪所謂的「大禮」就是這個「秘密」。
扶風不知道探雪是怎麼知道她的秘密的，連續幾次的暗示，她也不會認為這只是巧合了，所以她的臉色出現了一絲明顯的變化，說不清是驚訝更多，還是驚恐更多。
「現在，你願意把他送給我了嗎？」
探雪放下豎在唇邊的食指，指向了那邊侍女架著的那人，她緋色的眸子一直盯著扶風的雙眼，其中是只有扶風看得懂的威脅。
第193章 入城
扶風沉默了片刻，縱然心臟的跳動傳遍全身，她也儘量維持住了自己那冰冷高傲的神色：
「這男人送你了。」
探雪看著她，理了理袖口的繁複的花邊，露出了一個風華萬千的笑容：
「那我就感謝巴提推你割愛了。」
扶風面色冰冷，讓侍女將那渾身是傷的男子交到探雪侍女的手上，然後便轉身吩咐侍女送客。
探雪也不理會扶風那難看的表情，只是笑著讓侍女扶起那男子，便轉身離去了。
待探雪離開後，扶風才像是洩憤一般抓起剛才放在一旁的鋼鞭隨意的在房中揮舞，裝飾的紅紗被鞭子打得破破爛爛，整個房間像是被颶風席捲過一般。
諸位侍女面色發白的跪在地上，口中只能不停的喊著：
「聖女息怒！」
扶風沒有轉身，語氣中帶著一些怨怒，也隱藏著旁人難以察覺的恐懼：
「你們下去吧，順便再拿些新的紅紗過來。」
待所有的侍女都退出屋內後，她才面色發白的撲倒在鏡子面前，有些無助的抱住自己的雙肩：
怎麼辦？還是有人知道了！
探雪她知道了！
聖教主也會知道嗎？
我還能活多久？
我還能在這聖女之位上待多久？
無數的恐懼湧上她的心中，她抬起臉看著鏡子中那張美麗卻蒼白的臉，忽然間臉上又染上了怒意，那曾是她臉上最常見的神色：
這樣才是我……
我是巴提推聖女，沒人能撼動我的位置，沒人能知道我的秘密……
誰也不能！
她看著鏡子中那張染上瘋狂的臉，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手中的鋼鞭轉了一個圈，然後狠狠的劈向了鏡子，透亮的水銀鏡瞬間佈滿了裂紋，並在下一刻四分五裂。
她打開櫃子的暗門，拿出其中藏著的頭骨，帶著笑容捏碎了它：
「我是巴提推聖女，沒人能知道這個秘密。」
•
大唐昔日的京城——長安，如今已被狼牙軍佔領。如今的城門上站崗的軍隊也已換成了狼牙軍，他們對於進城來往的商戶等人盤查極為嚴格，似乎生怕其中混入了大唐的間諜。
「嗯？你們幾個是來長安做什麼的？」
城門口的守衛攔住了一隊商人。那領隊的男子一襲襲杏色長衫，長相極為俊朗，他帶著討好的笑對守衛道：
「大人，我們都是生意人，如今世道艱難，家中還有老小要養活，所以思來想去也只能再來長安做些曾經的生意了。」
「生意人？把你們馬隊後面的箱子打開看看！」
那瘦高的守衛與同伴看了一眼後，便揮手讓一旁的同伴前去檢查那些箱中的物品。
那商隊領隊男子對身後的同伴們點了點都，示意他們打開箱子。而他身邊帶著白紗斗笠的女子身影似乎有些僵硬，那男子便伸手拉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安慰道：
「別怕，各位大人不會為難我們的。」
聽了他的話，那女子果然放鬆了幾分。
將所有的箱子都檢查了一遍後，那守衛便向同伴招呼道：
「全是些絲綢布帛，沒問題，可以放行。」
聽了他的話，似乎整個商隊都小小的松了口氣，正當他們要入城時，另一旁的守衛忽然攔下他們：
「哎！等等，這個遮遮掩掩的是什麼人？」
他話中帶著質問，然而眼睛卻不住的往那帶著白紗斗笠女子纖細的腰身上瞟去，他這忽然發難的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了，然而就算明白也還是敢怒不敢言。
「問你呢！說話呀！」
那守衛帶著不懷好意的笑，接近那女子，抬手就想去扯她斗笠上的白紗。
然而那女子身邊的男子攔住了他，那男子滿眼的祈求：
「大人，這是內人！內人她在來時的路上染了病，臉上出了很多疹子，嗓子也出了問題，這次跟來長安也是想來看看病。」
一邊說著話，那男子一邊悄悄的將一錠金子塞進了那守衛的手中。
聽說那女子臉上起了很多疹子，那守衛其實就歇了心思，而對方遞過來的這一錠金子則是讓他有些喜笑顏開，於是立馬放行了，在那男子走之前還頗為友好的拍了拍他肩膀：
「你小子挺上道啊，有前途。」
「承大人吉言。」
那男子討好的笑了笑，然後領著那女子走遠了。
入了長安內城，一處偏僻的院落中，那隊人馬的氣質便立刻變了，所有人臉上那討好軟弱的表情都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涼的嚴肅：
「這群狼牙賊子真是可惡至極！」
有人一邊拴馬一邊罵著，順便從裝著絲綢箱子的暗格裡取出了武器——輕重二劍。
「很抱歉，我給各位添麻煩了。」
帶著斗笠的女子松了口氣，將手上的斗笠摘了下來，露出一張極為美麗的容顏來，這人正是一路北上的曲鈴音。
「不管你的事，阿音，就算沒你，他們也會想辦法敲詐我們一筆的。給點錢就能打發的事便不是什麼大問題。」
那位杏色長衫的男子也取出了輕重二劍，一身的氣質也發生了變化，再無半點屬於市井商人的市儈氣息。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要再次謝謝你們，葉公子。」
曲鈴音將斗笠收起，對葉承風露出了一個感謝的笑容。
葉承風還未回答，他身後恢復了女裝的一位長相頗為俊朗的女子到先答了起來：
「反正我們也是進城來打探各門派弟子下落的，祝小姐也與我們一起行動吧。」
然而曲鈴音卻搖了搖頭：
「我並不會易容之術，只怕會給你們帶來不小的麻煩。」
她這張臉太打眼，而一路上那些狼牙軍對於漂亮女子的所作所為大家都看在眼裡，而且葉承風他們走的是商人身份與狼牙打交道，若是她跟在其中，這容貌確實會給他們帶來麻煩。
對於打探消息，她也有自己的計畫。
聽說紅衣教如今與狼牙關系密切，而阿薩辛也派了兩位聖女來助狼牙軍。紅衣多漂亮女子，然而那些有著不好心思的狼牙軍對於紅衣教的人總不會那麼肆意，畢竟來的那二位聖女凶名在外。
聽曲鈴音這樣說，那位藏劍女子也只是遺憾的歎了口氣：
「我們也不會易容，若是唐門的人在就好了！可惜他們現在外派的弟子也不好找了。」
她也知道她們要辦的事帶著曲鈴音行動不太方便，於是也就歇了這個心思。
葉承風也沒阻止她什麼，只是認真的看著她，片刻後，才道：
「請多保重。我們若是打探到了什麼消息，必然會告訴你的。」他與曲鈴音是在半路遇上的，他們是一隊人，而曲鈴音是獨行者，因為憂心又或者說是私心，他邀她入了隊。正好，他們的目標都是長安。
而長安城到了，他們也到了該分別的時候。
多年未見，他本有很多話想說，但在這混亂的世道，他也只能隱下一些話——因為這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多謝。」
曲鈴音再次道了一聲謝，然後轉身準備去尋找紅衣教的駐地。然而在她離開前，葉承風叫住了她：
「阿音。」
曲鈴音回頭，看見的便是葉承風欲言又止的模樣，到最後他也只是輕輕的笑了笑，然後道：
「一定要活下來。」
「你也一樣啊。」
我不會死，可你會死，所以這句話應該我來說才對。
請一定要活下來啊，葉承風。
作者有話要說：
讓秘密永遠成為秘密的方法就是讓知道秘密的人無法在開口。
所以，扶風對探雪動心思了。
第194章 尋找
長安內城，一間偏僻的民房內，一紅衣教服飾的女子雙眼無神的坐在床邊直愣愣的看著某個方向，而她身邊有一也著紅衣的女子正在照鏡子。
那紅衣女子身上的紅裙雖然也是明顯的紅衣教制式，但比起那目光無神女子的紅裙要精緻得多，讓人一看就能分出她們地位的高低來。
曲鈴音離開藏劍的長安據點後，便在街上尋找著落單的紅衣女子。紅衣教自語叛軍合作後，行事便顯得張揚了許多。十年前荻花事變後，紅衣弟子皆隱瞞身份四處躲藏，而如今這長安城內紅衣女子肆意的走在街上，神色高傲。光是這樣，曲鈴音就能夠想像如今長安城內的狀況：
叛軍當道，人人自危，連往日裡熱鬧非凡的街市也安靜了下來。商販們似乎都不敢大聲吆喝，只是默默的擺著攤子。
將一頭烏髮梳理整齊，分出一小縷發編成辮子盤在頭上，再拿出一條精緻的紅紗仔仔細細的固定在發間，本就紅潤的唇在抿了胭脂後色澤顯得更為豔麗……
曲鈴音放下手中的胭脂，看著鏡子中一身紅裙的女子，微微歎了一口氣。鏡中的女子一身華美的紅裙，容顏美麗至極，就如記憶中十年前的洛水。那個冰冷的洛水似乎被永遠的留在了記憶裡，而現在鏡中顯現的就如同水中鏡像一般，似乎下一刻就會隨著波紋散去。
她確實沒能想到自己會有再穿這身衣服的這一天。
曲鈴音收斂起情緒，再次看向鏡中，鏡中人眉間那輕微的憂愁被完全收斂起來，在長歌被養得有幾分清豔脫俗的氣質也被過於豔麗的口脂破壞，而顯出幾分冰冷冷的豔色來。
曲鈴音想了想，拿起手中的細杆筆在眉間細描了幾下，再次看向鏡中，鏡中人眉眼精緻卻顯得有幾分淩冽，雖然漂亮，但一眼看上去就給人一種不好親近的感覺。
曲鈴音看著這張完全符合「高貴冷豔」一詞的臉，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開始處理後續事情來——比如被她用「魅惑」審問的這紅衣弟子。
曲鈴音坐在床邊看著這個雙眼無神年輕的女子，想起了很多事情：
昔日在荻花宮裡的舊友，荻花宮破時，那一個個倒下的身影；在揚州紅衣營地，被血洗的莊園，毫無抵抗之力的男子跪倒在她們面前求饒，百香冷笑，秋彌在她身後推她向前，長劍穿過那人的咽喉，那人大睜著眼死在了她的面前，絲絲鮮血沿著她的劍尖滴落下來……
曲鈴音面上沒有表情，沒有表情的臉因這妝容而顯得冰冷至極。她拿出腰間別著的銀笛放到唇邊輕輕一吹，蠱入心肺。那紅衣女子的眼瞳微微放大，眼眸徹底歸於寂靜——她死了。
曲鈴音繼續吹奏著銀笛，有些尖銳的指甲在掌中一劃，一道血痕出現，她將掌中的血滴落在那女子的眉心處，然後她放下了銀笛，對著那已死之人道：
「該醒來了。」
「去城外北面的樹林，越遠越好。」
這種縱屍術還是曾經在天一教的時候，她看見喬伊使用的。瑪索並不想她沾染這樣，所以沒有交給她煉屍術等東西。喬伊也不想她沾染煉屍術，然而除了煉屍術之外的東西，他都教給了她。
【師姐，這是縱屍術，挺簡單好用的。】
記憶裡，青年模樣的喬伊對她笑了笑，雖然因為過於蒼白的臉色和眼角的暗青色紋絡而顯得有幾分詭魅，但那份儘量展現的溫柔還是能夠從他的眼中看出。
•
長安內城，地牢入口。
守衛們正有些無聊的站著崗，一紅衣教服飾的女子向他們走來，於是守衛便立即挺直了腰，做出一副認認真真站崗的姿態。
那紅衣女子帶著面紗，看不清容貌，但從露出的一雙美目來看，應當是位美人。而且她穿的服飾比起一般的紅衣弟子要明顯華麗精緻得多。
守衛看她衣裙的樣式，琢磨著：
這該是哪位聖女的侍女？
可無論是艾德和聖女還是巴提推聖女都不是什麼好惹的人，所以他們也只能將姿態顯得更加恭敬：
「這位紅衣的姐姐可有事？」
紅衣教現在和狼牙是合作關係，而這次更是派了兩名聖女來助戰，這二位聖女行事都較為張揚，而由於合作還未完全達成，狼牙上層對紅衣教的放任，導致這些低層的人在紅衣教的人面前顯得有幾分討好的意味。
「聖女大人讓我來地牢挑幾個人過去。」
那戴著面紗的紅裙女子公事公辦的態度向這守衛說道。
「還、還挑人啊？」
其中一位守衛臉上出現了苦色。自抓住戰俘以來，這紅衣教都挑了多少人走了？而其中巴提推聖女更是頻繁來地鬧挑人，當大家知道她挑人是幹什麼的後，每次見她都忍不住一陣寒意：這女魔頭！由於懼怕，所以對於紅衣聖女們便更是顯得恭敬了，因為他們生怕哪天自己就被挑上了。
「怎麼？可是不方便？」
那紅裙女子站在那裡追問道，語氣有了幾分不滿之意。
「這倒不是，只是巴提推聖女這麼快就審問完畢了嗎？」
另一守衛帶著討好笑，心裡卻暗自道：
昨天那女魔頭才從張大人手裡提了一個「硬骨頭」去「審問」，這才多久？這巴提推聖女真是越來越殘暴了。
做足了準備的曲鈴音當然知道巴提推聖女的脾氣和習慣，所以也很自然的介面道：
「那人沒撐多久，所以聖女大人覺得有些掃興。」
她用魅惑從那個低層紅衣弟子那裡套出來的消息裡得知，這次來的兩位聖女分別是巴提推聖女和艾德和聖女，其中巴提推聖女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喜歡虐殺男子，而艾德和聖女風華絕代，喜歡引得眾多男子為她神魂顛倒。巴提推聖女昨夜又從地牢提了一名男子去虐殺。
然後再多的資訊就得不出來了，畢竟那個紅衣弟子的地位太低，更加秘密的東西她接觸不到。
聽曲鈴音這樣說，那守衛只能維持著討好的笑，道：
「那這位紅衣姐姐可有手諭？」
手諭？
曲鈴音沒想到還有這一出，但仔細想想也是，進出地牢這種地方確實是需要一些證件的。看了看自己目前還剩下三分之二的精力值，曲鈴音唇邊露出了微笑。
琥珀色的眼眸對上那守衛的雙眼，那雙眼眸裡的細微光點像是星屑從夜空墜入湖中。
守衛的神色有一瞬間的茫然，另一守衛察覺到了不對，正要言語，然而雙眸卻撞進那雙眼底還彙聚這光芒的眸子裡。
「請吧。」
二位守衛放了行。
曲鈴音看著自己又消耗了許多的精力值有些擔憂，看來這守衛的實力比一般人要高得多啊，再多來幾道檢查的話，她的精力條就有些撐不久了。
•
曲鈴音進入地牢後便朝著最裡面走去，那個紅衣女子說過，各門派的弟子都被關押在最裡面的牢房裡。
然而曲鈴音還未走近便停住了腳步——因為這裡還有一道門，門口又是兩個守衛。
曲鈴音用了與過大門口時同樣的方法混了過去，所以她的精力值也只剩下了三分之一了。現在她只希望裡面別再出什麼么蛾子，要儘快打探到長歌弟子牢房，還有儘快找到祝重霄才行。
•
最裡面的牢房道路彎彎曲曲像是迷宮一樣，各個牢房之間互相獨立，間隔不近。也許是運氣，曲鈴音很快便找到了關押長歌弟子的這一片牢房，鬧房內幾個熟悉的面容讓曲鈴音心裡微微松了一口氣。
然而她在這些衣衫破損，髮髻散亂的長歌弟子之間沒有找到那個一直冷著臉的人。
曲鈴音的心情忽然就低沉了起來：
他……不會真的戰死了吧？
•
長安內城，紅衣駐地。
一間裝飾極盡奢華的房間內，艾德和聖女正指揮著侍女將那個滿身血污已被處理乾淨的男子放到房間內。
她看了看自己那張佈置得十分奢華的床一眼後，略微皺了皺眉，然後朝侍女道：
「先將他……放到這裡吧。」
她看了看四周，然後指了指身後那張長椅，然後接著道：
「你快去找一張床來。」
男子被毫不溫柔的放到長椅上，背部的傷口受到壓迫又開始滲出鮮血來，因失血過多而陷入昏迷的他眉頭也開始無意識的皺了皺。
「快找些藥來，他要是死了，你知道後果的。」
探雪都這樣說了，那侍女自然不敢停留半步的出門去找藥和被褥了。
待那侍女走後，探雪便坐在長椅邊仔細的打量那男子的臉：
並不是她的錯覺，這人與洛水確實是有幾分相似的，尤其是那對眉眼，幾乎與洛水如出一轍。
探雪看著那人慘白的臉色，臉上的表情略微有些不悅：他若是死了，那她與扶風不就是白撕破臉皮了嗎？
見昏迷中的人皺起的眉頭，探雪忽然反應過來：他的琵琶骨被貫穿過，而且背部滿是傷口，這樣躺著恐怕很難受。
探雪看著那人身上再次滲出的血跡，臉上露出了一個明顯嫌棄的表情，但最終她還是摘下手上較為華麗的首飾，然後將那正躺著的男子翻了個身，讓他趴在了長椅上。
「就算是要死也要讓我找出點消息啊∼」
你與洛水之間肯定存在某種聯繫對吧？
自十年前洛水被那萬花弟子帶走後，她便再也沒能見到她。就算回了紅衣教，動用各方教眾私下裡尋找著洛水的消息，可還是沒有半點收穫。
「洛水」這個人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除了荻花宮裡的那些記憶，世間再無任何她的痕跡，而當年荻花宮的人也死了大半，還記得洛水的人就更少了。而這一切就好像「洛水」的存在被某些人刻意的遮掩了一般。
這真是讓人完全無法高興的猜測。
作者有話要說：
「去城北的樹林！」
師姐師弟一個腦回路2333333
悠于 2017-6-26 09:07
第195章 探監
當侍女找來找來傷藥以及被褥回來時，便看見自家聖女正看著長椅上那個男子出神，從未見過聖女這般神態的她心裡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測，本來作為侍女她無權干涉聖女的決定，然而紅衣教畢竟是聖教主最高，而聖教主所制定的教規也應當是不能違背的。
所以在那侍女將那男子放到新鋪的簡易床上後，便咬了咬唇，還是向探雪開口了：
「聖女大人，您對這男子……」
她並沒有言明，但探雪卻已明白了她的意思，於是目光一轉，緋色的眸子對上侍女的眼睛，探雪唇邊勾起一抹笑：
「你是擔心有人嚼舌根嗎？還是說你會去亂說這事？」
侍女在她的目光下止了聲，不再言語，只是沉默的為那男子處理傷勢。
白色的裡衣撕開便是一片毫無血色的皮膚，皮膚上各種深淺不一的傷口正在滲著血，有的地方的血跡已經乾涸，凝成了一片暗紅的血痂，背後被貫穿的肩胛骨留下了兩個可怕的傷痕……
侍女剛為這男子上好藥，探雪便吩咐她出去了：
「就這樣吧。」
侍女拿著藥，回頭看了一眼斜靠在長椅邊的探雪一眼後，想了想，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待侍女出去後，探雪靜靜的盯著簡易床板上趴著的那個人，他背上的血已經止住了，只留下了猙獰的傷口暴露在空氣中。
探雪走到他身邊坐下，伸手側過他的臉來，仔細的打量著他的眉眼：
確實很像啊。
指尖忍不住撫過那男子的眉眼，探雪的眉頭又略微的皺了皺：男子與女子的眉眼終究還是有些不同的，洛水的眉眼要比他柔和一些。
探雪的目光一轉，落在了梳妝鏡前的細杆眉筆上，她的臉上忽然又浮現了一抹笑。
她拿來梳妝鏡前的那只筆，染上粉彩，細細的在那男子露出的的半張臉上描繪著：
眉毛應該再柔和些，眼角再嫵媚一些，嘴唇再豔麗些……
最後一筆落下，探雪看著他的臉，忽然有些出神了。如果說他原本的容貌只和洛水有三四分相似，經過她的這一番裝扮，至少有了六七分相似了。
微涼的指尖輕點在那人對方眉心，探雪看著那張臉，唇邊帶著笑，臉色的神色竟然少見的有了幾分柔和，緋色的眸子裡也是情義滿滿的模樣，顯得更加的醉人了。
門口的侍女剛好看見這一幕，她有些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然後沉默的轉身離去，裝作什麼也沒看見的模樣，只是心裡卻忍不住焦急起來：
怎麼辦？
聖女大人她被這個男子迷惑了。
•
長安內城，關押長歌弟子的地牢。
見一紅衣女子始終在牢門前徘徊，眾位長歌弟子的心裡也就有些想法了：
紅衣教的人又想幹什麼？
其中一位長歌男子看著曲鈴音，滿臉的怨怒，一道無形的音刃穿過牢房欄杆的間隙，向著曲鈴音襲去。
曲鈴音仰臉躲過，紅紗在空中劃開一道優美的弧度，面紗微微搖晃，那張在妝容的襯托下顯得冷豔的臉若隱若現。
牢門內，一隻還帶著指套的手正指向她：
「妖女，我師伯被你們帶去做什麼了？」
那人一頭墨發披散著，束髮的木簪早已斷裂，配上那冰冷憤怒的神色，到讓人想起獄中冤魂來。
宋宴……
曲鈴音暗自掃視四周，發現巡邏的人正好走開了，而門口的守衛也沒注意這邊，於是便走進了鐵欄。
她一走近，那本來還在打著坐的長歌男子便立刻暴起，一塊鋒利的劍刃碎片向著她的眉心襲來。
躲過這道碎片，錚錚的琴音又響起，宋宴竟一手拉著斷琴上的斷弦，一手快速的在那弦上撥弄。
動靜再大的話，守衛就會過來了。
所以曲鈴音躲過這些音刃後，便低聲向那人喝止道：
「住手！宋宴。」
被曲鈴音忽然叫出名字，那長歌男子便稍微愣住了：
「你……」
他話還未完，曲鈴音先摘下了面紗，雖然妝容顯得氣質有些冰涼傲慢，但輪廓畢竟還是原來的那張臉。
「祝師姐……」
一見她的臉，宋宴便感到有些驚嚇了：
「師姐，你和誰來的？秦師兄嗎？」
一看曲鈴音的服飾，他大概也猜出了她是混進來的。
「沒有，我自己一個人來的。我想知道祝……我爹的下落。」
祝重霄三字停在了喉嚨處，曲鈴音稍微停頓了一下，最終還是改了稱呼。
「師姐你太莽撞了！」
宋宴看著曲鈴音，滿眼的不贊同。而他身邊其他的長歌弟子也圍了過來，低聲道：
「這裡是叛軍的大本營，再過一會，那姓張的賊子便會來了。師姐你還是趕緊離開的好。」
「你們還未告訴我答案。」
曲鈴音看著宋宴，重複了剛才的問題。
宋宴放下了手中的斷琴，垂下了眼，似乎不敢看她一般，臉上也顯出了幾分自責和愧疚：
「師姐……師伯被紅衣教的人帶走了。我們並不知道那妖女帶師伯去做什麼。」
「你是說他被紅衣教的人帶走的?!被誰帶走的?」
曲鈴音下意識抓住了鐵欄杆，更加靠近牢房了幾分，她臉上也開始無意識的顯現出幾分焦躁來。
紅衣教，別的人也許瞭解的不多，但曲鈴音卻知道，男子若被紅衣教抓去只有兩個下場:死或者變成血奴那種怪物。變成血奴和死相比，說不上哪個更好一點。
像祝重霄那樣的人，像他那樣的人……
曲鈴音完全無法想像祝重霄被煉成血奴的樣子，完全無法想像他失去所有孤傲佝僂起身體，記憶自尊又或者是作為人的意志全部喪失的樣子。
「我聽那些紅衣妖女稱她為聖女。」
宋宴看著曲鈴音臉上那無意識的焦躁，心裡的愧疚和自責也就更深了。他心底升起了一種灰暗絕望的情緒，作為士人，他未能保住自己的國家；作為丈夫，他未能保住自己的妻子，錦娘戰死洛陽，他甚至未能見她最後一面。他沒有保住錦娘，更未能守住錦娘她們拼死想守的長安；作為年輕一輩，他也沒能從那群狼牙賊子手中護住自己的師伯……
是宴之無能。
•
聖女?
曲鈴音從那個紅衣弟子那得來的消息裡知道:目前來長安的有兩位聖女。而那紅衣弟子說過，巴提推聖女昨日才提了一個「硬骨頭」去「審問」。說是審問，其實只是給她的虐殺加個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
祝重霄……
曲鈴音忽然扭頭將面紗再次戴上了，然後匆匆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句「宋師弟，請暫且忍耐一段時間，我會儘快想辦法救你們出來的」。
昨天帶走的，那麼說他已經在扶風•巴提推手裡待了一天了？
一天的時間，希望還來得及……
像他那樣的人肯定沒那麼容易死的，一定還來得及的！
這樣想的曲鈴音說不清是自我安慰還是一種直覺。她堅信祝重霄沒那麼容易死，又或者不願去想他已死去的這種可能。
監牢走到了一半，曲鈴音停下了腳步——因為前方迎面走來了一隊紅衣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
宋宴和錦娘是文臣武將的cp，宋宴長歌文臣，錦娘天策武將。宋宴主動請纓支援長安，因為他當時已經很久沒有收到錦娘的消息了，長歌弟子去長安的半路，他才知道錦娘所在的軍隊全滅的消息。
第196章 潛入
曲鈴音並未向她們投去目光，裝作平常一樣向監牢門口走去。隱約間，她聽見那一隊紅衣女子在背後低聲議論著：
「她好無禮的樣子，見面都不打個招呼。」
「估計是艾德和聖女那邊的人吧。」
那隊紅衣女子低聲議論了兩聲後也沒了下文，當做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一般，並不在意。
巴提推聖女與艾德和聖女以前並未共事過，所以兩位聖女手底下的人不能互相認識完整也很正常。而兩位聖女昨天才鬧過矛盾，她們手下的人當然也依著上司的情況，互相並不親密。
•
紅衣屬地離監牢不算近也不算遠，只要跟著那些來來往往的紅衣女子，還是很容易找到那裡的。
由於以前真的在紅衣教待過，相關行為習慣，曲鈴音還是有些瞭解的，而且還有【魅惑】在手，只要不當面撞上兩位聖女，她還是很容易混進去的。
屬地的建築很有紅衣教的風格，清一色的紅紗裝飾，頗有幾分波斯風情。
曲鈴音獨自走在這閣樓裡，迎面來來往往的人誰也沒理。巴提推的人當她是艾德和的人，不願和她多做接觸；而艾德和的人當她是巴提推的人，同樣也不與她多做接觸，這樣倒是方便了她很多。
「畫眉還沒回來嗎？」
「不知道啊，今天一天都沒看見她了。」
前方兩個低級紅衣弟子打扮的女子正議論著什麼，曲鈴音也只是面不改色的越過了她們向前走去。她心裡其實也有幾分猜測：她們議論的那個女子大概就是被她殺死的那個。
按照紅衣教的等級制度，聖女的房間一定在最高處，也是裝飾最為華麗的房間。
曲鈴音站在閣樓的陰影處，目光注視著拐角處最為華麗的那兩個房間，思考著探查的時機。
紅衣教的聖女向來都是武功高強之輩，她沒法硬抗，更別說是硬抗兩個，而如果開天絕打的話，勢必會引起很大的騷動。所以她在這裡轉了轉又向下面的閣樓走去——必須要弄清楚二位聖女在沒有在房間裡面。
而就在曲鈴音混在那群不知在擺弄什麼東西的紅衣女子中時，上面閣樓有人下來了。曲鈴音稍微低下頭，用眼角的餘光打量那閣樓上下來的人：
領頭的人容貌美麗，一襲華麗的紅裙，頭戴裝點著寶石的紅紗，她的身後跟著兩位衣飾較一般弟子華麗的女子。
她下樓的步伐很慢也很輕，透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優雅與美感，她走過曲鈴音身邊時，曲鈴音與周圍的人一同低頭對她行禮：
「巴提推大人。」
而那位聖女將目光在她們身上隨意的一掃後便也沒有再理會她們，直接向著屬地外走去。
待她們走遠後，曲鈴音才隨旁人一起抬起頭來，望著她的背影。不過，她去那個方向似乎是監牢……
扶風•巴提推的特殊愛好，曲鈴音也從哪些紅衣女子口中知道了一些，她目前去監牢幹什麼，曲鈴音也基本上可以想像得出來——無法就是在去挑選可以讓她施虐的物件。
宋宴他們還在牢裡……
想到這裡，曲鈴音手下的動作忍不住用力了幾分，然而便被身邊的人呵斥了幾句：
「這是艾德和大人要的衣服，你手下的動作輕點！出了差錯，你一人去頂嗎？」
曲鈴音收斂起情緒，小心的向身邊人賠著不是，而腦海裡卻忍不住去想巴提推這次去監牢的目標。思考了幾秒後，她也暗自歎了口氣，暫時放棄去想了。目前還是先找出祝重霄再說，兩邊都顧的話，說不定哪一邊都辦不成。
「那麼，就你把這些送上去吧。」
環視了周圍一圈後，那抱著衣物的領頭女子將自己手上的衣物直接遞到了曲鈴音手上。明顯是一副不容拒絕的姿態。
事實上曲鈴音也不想拒絕。現在巴提推外出，正好是探查她房間找人的好時機。至於送東西給艾德和嗎？這種事情隨便糊弄一下就好了。
所以曲鈴音也沒有拒絕，只是沉默的捧著幾件紋飾極為繁複華美的衣物上了樓。而她的這個神情在那些紅衣女子看來就算一種不滿卻無法拒絕的樣子，所以她們都在低聲譏諷著她：
「誰讓她剛才把那件錦繡衣上的繡紋扯壞了一點，她不上去，難不成還等著我們上去幫她承受艾德和大人怒火嗎？」
誰都知道艾德和聖女愛好奢華，最愛華服珍寶。這是她的禁區，誰要是敢弄壞一點她的東西，那就不是一個怒字能說得清的了。
閣樓頂上的房間門口都有著侍女把守，僅僅看房間門邊的裝飾，曲鈴音就能判斷出哪個是艾德和房間，哪個是巴提推的房間。原因無他：艾德和好奢華是人盡皆知的，左邊房間的門口裝飾明顯要比右邊的更為華麗，處處透著一種不屑掩飾的張揚，這種風格屬於誰？這都不需要明說。
探雪•艾德和，近十年了，你這愛好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看見曲鈴音上來，左邊房間門口站著的人忽然先一步上前拿起了她手中的衣服：
「這是艾德和大人要的衣服吧？交給我就行了，你先下去吧。」
一般啊來說這些東西是會讓來人送進去的。可是任性的聖女在房間內養著一個重傷的男人，這讓水柔不得不想盡一切辦法阻止任何人進入聖女房間。
不是應該讓我送進去嗎？
曲鈴音感覺有些奇怪，然而也沒有多想，正好她剛才也打算用魅惑讓侍女送進去，她現在還沒有想和探雪對上的打算。所以她略微低下頭一副順從的模樣，任由那侍女接走了手中的衣服，然後轉身一副打算下去的樣子。
然而當那侍女開門進入房間的那一瞬間，周圍巡邏的侍女正好背過身走到拐角處時，曲鈴音忽然轉身向著右邊的房門躍去，還不等守在房門口侍女反應，便一擊打暈了她，然後迅速打開房門，將那侍女拖入房間中，整個過程她都很注意，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響。
在關上房門的那一刻，曲鈴音覺得自己的心似乎都是跳著的，雖然它早就不跳了。她看著手中拖著的被打暈的人，還有些苦中作樂的自我調笑道：
看來我還是挺有潛入的天賦的。
怎麼解決這個人呢？
曲鈴音背靠著門半坐了下來，靜默的看著被打暈的侍女那張年輕鮮活的臉。
她打算扮成她的模樣在這裡活動。系統商城的易容丹功效很好，足夠讓最親近的人也看不出來外表的異常。她騙葉承風他們說她不會易容只是不想跟著他們行動而已，她自己一個人行動的話，靈活性更強。
比如說某些天一教的東西和紅衣教的東西，她都可以肆無忌憚的使用。
所以說，到底要怎麼解決這個人呢？
曲鈴音拿下面紗蓋在暈過去的侍女的臉上，吞下了易容丹，她的容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改變起來，眼瞳的顏色以及五官的輪廓都完完全全變成了這個侍女的樣子。
【殺了她。】
心底有個聲音在冰冷冷的對她說。
她感覺自己的手像是被什麼牽引著一樣撫上了那人的脖子，冰冷的幽光從她眼眸裡一閃而過，紅紗蓋住了那人的臉，讓她無法看見那人因步入死亡而逐漸扭曲的面容。
直到侍女停止了呼吸，曲鈴音才收回了手。
殺一個人真的太簡單了。
這個時代，死一個人也真的太平常了。
曲鈴音脫下了侍女的衣服給自己穿上，然後在鏡子面前最後調整了一下妝容和表情。
•
曲鈴音在巴提推的房間裡翻找了一會兒，沒發現祝重霄的身影後也只能放棄，然後將侍女的屍首拖入房間內一個她剛才發現的暗室裡。
走出了房門，她與一個巡邏的弟子正好迎面遇上，那女子看見她便收回了手，看舉動，剛才應該是要推門的樣子。
「怎麼了？」
曲鈴音向她問道。
「沒什麼，只是剛才沒看見映月姐姐，有些擔心。最近狼牙那邊傳來消息說有一隊人被發現死在城北的樹林了。他們都說是大唐的餘孽在作祟，長安城內也混進了不少危險人物。所以我才擔心姐姐，不過看來是我多想了。」
這是一個更為年輕的姑娘，笑容裡還帶著幾分少女的活力。
「不過也是，有聖女大人在這裡，我們會遇到什麼危險呢？」
雖然聖女大人的脾氣有些古怪。所以她一直很佩服一直跟在巴提推聖女身邊伺候的映月。同時也擔心著她，因為巴提推聖女依舊換了好幾任侍女了，前面的侍女都死了。
比起長安城內混進的危險人物，巴提推聖女也安全不了多少。
秉承著少說少錯這個理念的曲鈴音並沒有怎麼搭話，只是偶爾態度柔和的附和一兩句。這個少女明顯沒什麼心機的模樣，所以她也就沒有多想，在巡邏隊的人過來後，她便迅速向曲鈴音揮了揮手示意再見，然後跟著巡邏隊的人一起去繼續巡邏了。
少女離開時的背影以及她那純然的關心與善意，讓曲鈴音心裡無端端的升起了一股寒意。
雨落……
多年之前死在楓華谷那個少女的樣貌又在腦海裡浮現，她的笑容，她的關懷，以及她的死亡。
那天月亮很圓，月光很亮，夜色很美，鮮血濺在紅楓上的色彩讓人無法忽略。
她以為她已經忘了，可有些被改變了的東西終究是深入骨髓了。
•
留給曲鈴音的時間算不上多，她必須在巴提推回來之前找到祝重霄。不然巴提推回來了，她就沒機會了。而且她也無意在巴提推面前扮她的侍女，她畢竟不是專業的，這個映月的性格她完全不瞭解，又怎麼能在與她日夜相處的巴提推面前不露餡呢？
就在曲鈴音站在房門口思考著剛才遺漏的地方時，她注意到了左邊房間內的動靜。
房間內有什麼東西被打碎的聲音，還有女子的輕聲細語，雖然牆壁的阻隔讓那聲音很細微，但那聲音卻也像帶著醇香的美酒一般，透著一些蠱惑。
而更讓曲鈴音在意的是，她剛才聽見的一聲極為細微的咳嗽聲，如果沒聽錯的話，那應該是一個男子的聲音。
探雪的房間裡藏著一個男子？
而本該被巴提推帶走的祝重霄四處不見蹤影。曲鈴音忽然有了一個猜測：
祝重霄在探雪那裡。
第197章 歲月
「你醒了啊，既然醒了就好辦了。藥在這裡，你自己喝吧。」
一身華麗衣裙的絕色女子面帶微笑的斜靠在長椅上，她身邊的侍女正端著一碗褐色的藥汁沉默無言的站在一旁。
短暫清醒過來的祝重霄先一步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這是一間裝飾得極其奢華的房間，而不遠處帶著紅紗的那張床則顯示著這個房間的性質——這是一位女子的閨房。
在看清楚環境後，他便試探著動了一下手臂，企圖起身坐起來，但背部和琵琶骨處傳來劇痛讓他渾身無力。
「起不來嗎？算了，水柔，你去喂他喝藥吧。」
見祝重霄這幅樣子，探雪也只是無聊的擺弄了一下手上新得到的鐲子，完全沒有展示善意的意思。
侍女將藥碗暫時放在一旁，然後上前打算扶起祝重霄，然而卻被對方掙扎著拒絕了。
僅著白色裡衣的男子，重傷未愈的狀態讓他的臉色蒼白的可怕，然而他的神色卻依舊如常，一如既往的冷淡又或者說是冰冷：
「你有何企圖？」
「企圖？」
探雪抬起眼看著他那張被畫了半面妝的臉，忽然間抬袖掩唇輕笑起來，正打算說話，然而對方又開口了：
「無論你有何企圖，祝某都不會讓你如願的。」
說完這句話後，祝重霄便閉上了眼不再說話，也不打算接受侍女遞來的藥。
生，固然很好，可若是心人想以此為質相要脅，那他還是選擇死亡。山河已破，生死何懼？
玉妍早已長大，羽兒也是他看著長大的。不論今後他們是否同歸，羽兒都會照顧好玉妍。
阿青也已離開那麼多年，他早已了無牽掛，早點去見她也好。為了不忘記阿青的容顏，他曾一遍又一遍去回憶他們的曾經，可就算是無數次去回憶，隨著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他筆下女子的容顏也終究開始有了些許差別。
這次與上次畫的不完全一樣，上次畫得與上上次畫的也不完全一樣……
執筆的手從落筆的那一刻起就不允許再顫抖。院中的桃花開了一年又一年，長歌的錦鯉遊了一年又一年，從一小群變得越來越多，聚在一起幾乎快將那片湖水都染上朱色，時光一直未停留過，只是在知道你不在後走得更快了而已，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略過他一人。
在鏡子裡發現頭上的第一根華髮時，他也只是看著牆上的畫像，略微歎了口氣：他已不在年輕。
人總會老去，也總會死亡。
•
「艾德和大人。」
門外傳來了一女子的呼喚聲，探雪停下笑，稍微理了理皺了一點的衣角，吩咐侍女去開門。門口站著的是巴提推的侍女——映月，門一開，她便將目光越過水柔，向著房間裡的人看過來。
「是你啊，有事嗎？」
探雪將目光轉到了門口的人身上，臉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容。
水柔向房間內走了幾步，引著曲鈴音假扮的映月進入了房內，然後便安安靜靜的站在了一旁，保持著沉默。
曲鈴音一進入屋內，一眼就看到了那根簡易床板上閉眼躺著的人：
沒有了發冠，往日裡束得整整齊齊的墨發全都披散了下來，其間甚至於能看見幾縷白色的髮絲；白色的裡衣將他沒有血色的臉襯得更加蒼白，往日裡孤傲冷淡的神色在這虛弱的狀態下也顯得有幾分脆弱悲涼起來；數十年未改變的俊逸若仙的容貌也開始漸漸染上風霜，眼角終於留下歲月流走的痕跡……比起他之前的樣子，他看上去總算是有了幾分年歲已知天命之人的模樣。
曲鈴音目光停留在他眼角那歲月鐫刻的痕跡上，忽然發現他已不再年輕了。在記憶裡，明明離開長歌那天，他還依舊如過去一般，宛若一個意氣風發的青年人。這個世界的人只有功力足夠，很少有顯老態的，他會變成這樣也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他受到了太過嚴重的傷，功力折損嚴重。
見曲鈴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祝重霄身上，探雪略微不滿的勾起嘴角，緋色的眼眸直視著她：
「怎麼？你對他有興趣？還是說巴提推反悔了？」
聽到探雪的問話，曲鈴音才將目光轉了過來，同時低垂下眼並不與探雪對視，顯出侍女卑微的姿態，並接話道：
「是的，聖女大人說她想再考慮考慮。」
曲鈴音並不知道探雪與巴提推直接有過什麼，所以她只是順著探雪的話說下去，並且有意模糊她話裡的內容。
「是嗎？看來這個男人對巴提推真不是一般的重要啊∼」
探雪站起身來，伸出手去觸碰祝重霄的臉，微涼的指尖輕輕的點在他的眉心處，被蔻丹染成朱色的指甲像是惡鬼的尖牙。
本來閉著眼不想理會這些的男子忽然間睜開了眼，淺色的眼眸不帶絲毫情緒的對上了探雪那雙霧氣氤氳的緋色眸子。
看著他的眼睛，探雪輕聲笑了起來，臉上滿是愉悅：
「水柔，你出去吧。」
沉默的侍女依言走出了房間。曲鈴音此刻的目光被完全的牽引到了探雪那猩紅的指甲上，她的神經被完全崩緊了，探雪要做什麼？
一些不好的猜測止不住的湧向腦中，追命也停不下來。她很害怕探雪忽然對祝重霄動手，這麼近的距離，就是她再快也沒有辦法阻止，而且探雪的手指就放在祝重霄的眉心處——那裡離眼睛很近。挖人雙眼這種事，探雪是完全做得出來的。
•
待侍女走出了房間，華服的聖女才忽然轉頭看向曲鈴音，那雙像是被鮮血染就的緋色眼眸直直的盯著她，然後輕輕開口問道：
「你在緊張什麼？」
這聲音低媚如常，語氣平淡，透著一點漫不經心。明明話語中沒有任何威脅的成分，但卻令曲鈴音的神經崩得更加緊迫。曲鈴音強迫自己不去看探雪的手，目光的焦點只落在探雪頸部的項鍊上。
「你很喜歡我的項鍊嗎？這麼盯著看？」
探雪忽然收回了點在祝重霄眉心處的手，轉而捧起曲鈴音的臉迫使她抬頭與她對視，緋色的眼眸裡暗色在蔓延。
探雪喜好一切奢華與珍寶，最討厭有人窺視她的東西。
想到這一點，曲鈴音立刻開口反駁：
「映月不敢，只是大人的項鍊太過美麗，映月才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我的東西自然是最美最好的。」
探雪微微勾起唇笑了，臉上透著幾分不加掩飾的愉悅與自豪。
然而還不等曲鈴音松一口氣，那雙捧著她臉的微涼的手緩慢下移到了她的脖子處，紅眸聖女臉上的笑容逐漸擴大，眼角眉梢都透著一種迷人的風采：
「雖然你的眼光我很喜歡，不過你到底是誰呢？」
豔麗的紅唇靠近她的耳邊，說話間帶著幾絲曖昧的氣氛。
指尖的力道在收緊，雖然不用呼吸，但曲鈴音還是明顯的感覺到了頸部的壓迫感。
「快點告訴我吧∼我要是生氣了的話，你可是不會好受的∼」
一旁躺著難以動彈的男子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的場景，暗自疑惑：內鬥？
「不願意告訴我嗎？真是一點也不聽話啊∼」
捏著曲鈴音脖子的手用力下壓，同時手臂上抬，探雪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曲鈴音的痛覺早在幾年前就已重新開啟，所以脖子被緊緊掐住的感覺讓她難受不已，也讓她說不出話來，她目光忍不住轉到一邊去看祝重霄，然後垂在身側的雙手忽然間拿出一對匕首，成十字型向著探雪掐住她脖子的手削去。
這舉動迫使探雪先鬆開了手，曲鈴音立刻一個後躍拉開距離，與此同時伸手去抓躺在那裡的祝重霄，然而明豔的火光猛然間爆開，迫使她不得不避開，只能站在高處落腳的地方摸著脖子輕咳了兩聲。
「我看你很緊張他嘛∼別過來喲∼不然我可會不小心手滑的∼」
探雪站在原地看著她，臉上滿是張揚的笑容，這笑容給那張本就明豔的容顏又添了幾分光彩，紅裙蕩開大片大片的波紋像是一朵盛放到極致的花。她抬起右手指向身邊躺在的男子，掌心處跳躍著的是一團明豔的火焰，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看這情況，祝重霄心裡也明白了這個假扮侍女的人來自哪方勢力，於是便開口道：
「不用在意祝某，姑娘還是自去吧。」
「還不現出真身嗎？那他可就只能化成灰了哦∼」
探雪掌心的火焰越加明亮，大有立馬再來一場優豔火花的架勢。然而曲鈴音卻忽然注意到她腳下的地面有異，於是她瞬間閃身避開，避開瞬間剛才的地面忽然竄出一圈瑰麗的火焰。曲鈴音忽然感覺到了壓力，她以前沒看見探雪用過這個招數，看來是後來才有的。這十年裡，她在變，其他人也在變。
見火牢花雨被避開，探雪也只是略微挑了挑眉而已，正想放出點火焰在祝重霄身邊嚇嚇她時，曲鈴音忽然走近了她：
「探雪，是我。」
易容丹的效果被點去，屬於映月的那張臉漸漸的變成了另外一張極致美麗的臉。褐色的眼眸也漸漸褪去多餘的色彩，變成了清澈的琥珀色。
•
門外傳來侍女有些擔憂的聲音：
「探雪大人，裡面沒事吧？」
然而屋內傳來紅眸聖女有些辨不清情緒的聲音：
「沒事，你就待在外面。」
作者有話要說：
祝重霄開始逐漸蒼老了。因為功力折損嚴重，外貌也就開始漸漸衰老了，畢竟他已經五十多歲了。
至於阿音，她畢竟不是專業間諜，又太心急就祝重霄了，也沒打探好消息，或者說沒那麼多條件讓她去打探。所以在探雪面前露餡也是正常的，當紅衣教聖女都是草包吃素的話，可是會吃虧的。
還好她撞上的是探雪，要是撞上扶風，她估計和扶風就得全面開打了，而且扶風不會在意祝重霄的生死。
探雪拿祝重霄威脅她也只是威脅而已，探雪沒想過弄死祝重霄，因為她還想通過祝重霄找洛水。
第198章 沉默
那個扮成侍女的女子顯出真容，祝重霄原本一直未曾變過的神態終於有了些許變化，震驚或者說還有一絲懼怕終於讓他的瞳孔略微收縮了一瞬間。
玉妍……
不是讓她留著長歌嗎？！羽兒為何沒有攔住她？
•
紅眸的聖女手掌中跳躍的火焰被收起，她目視著那個容貌依舊如記憶裡那樣美麗的人，臉上挑釁又張揚的笑漸漸淡去，最終分毫不顯。
「洛水？」
她的聲音低媚平靜，似乎沒有波動，但這得忽視她語氣中的那份不確定。
曲鈴音看著她比起昔日更為嬌豔動人的容貌，略微垂下了眼，低語道：
「是我。」
「真的是你啊……」
紅眸的聖女瞬間踏步上前，靠近她，伸手捧起她的臉，臉上的表情似喜非喜難以形容。
「這麼多年，你去了哪裡？」
探雪嘴角勾起似乎在笑，然而眼角眉梢卻沒有透出辦法的笑意反倒顯出了幾分幽怨。
「我……」
曲鈴音來不及回答便被她一指封住了唇。
「我找了你很久，一直都在找你。」
探雪略微垂下眼注視著曲鈴音的眼睛，緋色的眼眸裡一片氤氳，看不出情緒。十年前的她曾與她偽裝姐妹，當然，洛水是姐姐，她是妹妹；而如今來看，洛水看上去才更像妹妹了。十年過去，她依舊如記憶裡那樣美麗，無論是身高還是容貌，洛水都沒有分毫改變。
這讓探雪想起了當初洛水半掩在墓土裡醒來的樣子，她與常人不同，她的美麗勝過她所有的珍寶，她的魅力亦不會因時光的流逝而漸漸消逝，無論怎樣，她永遠都不會改變。
「你一點兒都沒變呢∼」
指尖輕撫過曲鈴音的眉角，探雪豔紅的唇微微勾起，而後靠近她的耳邊，語帶著幾分幽怨的質問：
「這麼多年，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呢？我們明明說好的，要一起活下去。明明說好的，我會成為你活下去的支柱……可你為什麼不來見我？」
「還是說你想食言？！」
探雪捧起曲鈴音的臉，緋色的眸子已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對上了曲鈴音琥珀色的眸子。
也許是她眼中的感情太過明顯，也或者說是曲鈴音確實感覺到了有幾分心虛，內心屬於「洛水」的那部分還存著，靜默的看著她，也看著探雪。所以她忍不住移開了眼，這是下意識的行為。畢竟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她食言了，因為「洛水」根本就不會回來了。
「你看著我呀。」
探雪略帶強硬的板正她的臉，不許她的目光有半分的逃避。
「十年了，我比當年要強得多了，若是那個萬花弟子再來，我必不會輸給他！如今聖教如日中天，我在這裡也算是說得上話的。洛水，和我一起，就像當年那樣。我擁有的一切我都與分享，留著這裡吧，我們共用這世間榮華！」
曲鈴音垂下了眼，閉口不言。
探雪氤氳的紅眸裡染上了幾分失望，她抬手摘下脖子上那條璀璨的紅寶石項鍊，然後戴在了曲鈴音的脖子上：
「你喜歡這項鍊嗎？我送給你。我這裡還有很多這樣漂亮的首飾，還有很多漂亮的衣服，我都和你分享。」
「留下來吧，你答應過我的，會一直和我一起。」
紅眸的聖女抱住了眼前的人，臉上的表情帶著幾分期盼，然而懷中的人一直沉默，她臉上的表情期盼就漸漸的消散了，緋色的眸子裡氤氳的暗色在蔓延。
「她不會留下來。」
一個冷淡到冰寒的聲音從探雪身後傳來。
探雪回過頭去看，那重傷的長歌男子竟然掙扎得半坐了起來，只是他臉上的神色相當的不好看。
•
將探雪的話全部聽入耳中祝重霄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他從不知玉妍過去竟還和這紅衣妖女有過什麼，而如今這妖女竟然還纏著玉妍不放，企圖再讓玉妍入邪教。
是他當年犯下的錯，導致玉妍半生多艱苦，如今好不容易掩蓋好了那些不好的過往，將玉妍留在了長歌，又怎麼可能讓她再次被拉入深淵？
「她不會留下來。」
縱然身上每一寸筋骨都似烈火灼燒，但他還是強撐著半坐了起來。
•
趁著探雪回頭的一瞬間，曲鈴音開啟了天絕蠱，原本已經快見底的精力迅速回滿並且增長得更多，琥珀色的雙眸已經轉化為了幽藍色，暗青色的紋絡也開始慢慢佈滿眼角，像是快速生長的爬山虎一樣。
察覺到不對勁的探雪一回頭意識便陷入了那雙眸子裡的一片幽藍中，那雙眼眸裡彙聚的光芒像是夜晚子時墓地燃起的幽火，也像是浩瀚夜空中凝聚成銀河的璀璨星光。
魅惑起效了。
曲鈴音無言的將雙眼茫然的探雪扶到了床邊，然後將她抱上了床，褪去她的外衫，為她蓋上被子。
紅眸的聖女安靜的躺在床上，雙眼茫然的看著她，臉上褪去了戾氣以及危險的魅惑，已經完全長開的嬌媚動人的容顏毫無保留的展示出來，這樣的她看上去格外讓人心動，也格外的讓人想歎息。
探雪本來生得極其嬌柔明麗，但妝容和常年魅惑危險的神態，將那嬌柔的容顏化為了淩冽的豔麗。
曲鈴音看著床上神色茫然的女子，沉默的轉身到旁邊的拿了一杯水過來，然後從系統背包裡取出沉眠的藥物放入水中。
她端著水杯坐到了床邊，將探雪半扶起，然後將水杯遞給她，迷茫的聖女毫無半點反抗的飲下了她所贈與的東西，然後閉上了那雙永遠氤氳著的雙眼，陷入了安眠。
到這時，曲鈴音眼中的幽光才漸漸熄滅。探雪實力比她高，她也只能開天絕蠱來加強【魅惑】的效果，而【魅惑】中途，她也不敢隨意撤銷，在讓探雪飲下沉眠的藥物睡去後，她才敢撤去眼中魅惑的狀態。
這是她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了，她想帶走祝重霄，但卻不想和探雪起衝突。
•
放倒探雪後，曲鈴音便立刻背起祝重霄，沖出了紅衣駐地，一路上，【迷光幻象】和不要錢一樣釋放，維持著高消耗精力的幻象籠罩自身。
眼角的暗紋開始漸漸的往額頭上蔓延，曲鈴音能感覺到再這樣高消耗下去，她的精力條恐怕就要見底了。於是她閃身進了一條巷子裡，稍作休整，打算先將祝重霄帶去葉承風的所在商鋪——那裡是偽裝好的藏劍弟子的集聚地。
「你為什麼要來？」
曲鈴音休整好，再次背起祝重霄時，她身後背著的人忽然開口說話了，語氣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曲鈴音聽著卻不知怎麼的感到有幾絲沒由頭的心酸。
她並不答話，只是背著他在各種小巷子裡穿梭，找去葉家商鋪的路。
「你該留在長歌。」
身後的人安靜了幾秒後，繼續道，聲音裡夾雜著幾聲輕微的咳嗽。
「然後一直等著你們嗎？最後等來你的死訊是嗎？」
曲鈴音目視著前方，天色已經有些暗了，太陽早已西沉，徵羽幾率還未消散的霞光，半輪彎月還未完全升起。
她曾以為背上的這個人只不過是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而已，只是「曲鈴音」這個角色的生父而已，只是「曲鈴音」的，幾次而已。然而，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的感情哪能分得那樣清楚呢？也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停留得太久了，久到她已經把自己當成「曲鈴音」了。
謊話說了一千遍，那麼即使是假的也會成為真的。
原本以為可有可無，毫無感情的人，到最後竟然發現無法想像他的死亡。
「……長安不安全。」
他靜默了片刻，最終也只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因為長歌目前還安全，所以你要我留在長歌？」
曲鈴音忽然有些想和他爭論一些東西：
是不是因為你在我幼時沒能在我身邊，所以今後無論我多大年齡，在你心裡都是需要一直留在安全蛋殼裡保護的小孩？衝鋒陷陣又或者說是犧牲，你都打算一個人攬下？
「這還真是一種可悲的補償心理……」
曲鈴音輕笑的道，語氣裡帶著幾分涼意。
祝重霄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所以便不再言語，一路上除了偶爾的幾聲咳嗽外便全是沉默。
第199章 紛亂
在夜色完全降臨之時，曲鈴音終於趕到了葉家商鋪。
夜色之中，一襲紅裙的曲鈴音背著祝重霄闖入其中，差點被當成入侵者攻擊，不過還好她先出聲叫住了那領頭的藏劍女子，那女子認出她的聲音，仔細的看了看她的臉後才有些驚疑的讓其他人放下武器：
「祝姑娘，你這是？」
看著曲鈴音一襲紅衣裝束，大半張臉覆著暗色的紋絡，葉茗陶感覺有些詫異。
「這些先不談，勞煩葉姑娘幫我找個房間，多謝了。」
曲鈴音看著葉茗陶，藍色的眸子裡幽光流轉，讓人無法拒絕。所以葉茗陶也只得先咽下了自己的疑惑，先替曲鈴音安排了一間房間。
將背上昏睡過去的人安置在床上後，曲鈴音才解開天絕蠱的狀態，天絕蠱解開的一瞬間，她的身體便感覺到了一陣力竭之感，只得扶住床才避免了一頭栽在地上。見她如此狀況，一旁的葉茗陶連忙伸出手去扶住她，順便問候一句：
「沒事吧？」
曲鈴音稍微休整了兩秒後，才抬起臉來道：
「我沒事。」
天絕蠱狀態解除，她的眸色已經恢復了正常，臉上那詭秘的暗紋也盡數消散了。
對於曲鈴音抬頭換張臉一般的狀況，葉茗陶稍微呆愣了半秒，然而還是維持了良好的風度，儘量扶穩曲鈴音，待她站好才認真聽起她的解釋來。
「這是我爹。」
曲鈴音將目光投向床上昏睡的祝重霄身上，視線落在他已經開始變得有幾分滄桑的眉眼間。
「祝前輩？怎麼會弄成這般模樣？」
葉茗陶看著床上依舊開始顯出衰老的人，有些不可置信，當初她也是見過長歌的這位祝前輩的，當初他臨風而立，俊秀出塵，外貌還是精神風貌都和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相差無幾。這才過多久，居然已經開始顯出老態了？
「他被紅衣教的人抓住了，被鎖了琵琶骨……」
接下來的話，曲鈴音沒有再說，但葉茗陶也自然明白了，也懂為什麼曲鈴音是一身紅衣教的打扮了——她多半混進紅衣教去救祝前輩了。
曲鈴音不再說話了，只是看著床上逐漸蒼老的人，心裡一片沉寂，那是一種無法言語的感情，讓人忍不住眼眶發酸。明明數十年，你都是一副無法被打倒的冷酷模樣，一直站在長歌回廊的那棵桃樹下不言不語。
曲鈴音還記得初春時，她經過回廊，春風輕撫，淺緋色的桃花花瓣飄落一地的場景。那個一襲白衣纖塵不染的人就站在水邊看著她，也許是春風太過柔和，也許是這飄落在他身上的桃花太過溫柔，竟讓她在他往常冰冷一片的眼中看到了柔和的情緒。那場景過去太久，也太過虛幻，現在回憶起來就像一場夢境一般。
•
祝重霄傷得太重，不僅僅是各種外傷，還有各種內傷，經脈上的問題，所以曲鈴音不敢輕易用補天訣為他治癒身體，只是稍微為他癒合了一下琵琶骨上的貫穿傷，然後便等葉茗陶去請大夫來看過後再做決定。
大夫來得很快，長眉白須的老大夫將手搭在祝重霄的手腕上為他把著脈。葉茗陶陪著曲鈴音在一旁坐著，順便拉著她的手安慰她：
「會沒事的。」
葉茗陶雖為女子，但容顏偏中性，既有著女子的清豔也有著男子的俊朗，她回過臉安慰曲鈴音的這一刻，恍惚間，曲鈴音卻似乎看見葉承風的樣子。並不是妄言，葉茗陶與葉承風容顏上卻有幾分相似。
大夫把好了脈，將祝重霄的手腕收回被褥裡，然後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琵琶骨重傷，五臟六腑及全身經脈皆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左手手筋被挑斷，於此相比身上那些鞭傷反倒算是輕的了……」
大夫接下來的話都已經模糊了，曲鈴音只感覺大腦裡一片空白，除了長歌她院落回廊旁的那顆桃樹外，什麼也想不起來了。腦海裡盡是那棵桃樹開花的場景，淺緋色花瓣漫天飛舞，樹下站著的人就在那裡不言不語的看著她，桃花落在他的發頂、衣間也不抬手拂去。
「他還有救嗎？」
「好好修養幾年，幸許能補救個七七八八。」
「那……他的這一身武功？」
大夫看著曲鈴音，歎息著搖了搖頭：
「能回來一半算是幸運吧。不管怎麼說，命最重要，不是嗎？小姑娘。」
「是啊，命最重要。」
曲鈴音垂下眼，嘴角勾起一個分不清是苦澀還是心酸的微笑。
明明那樣孤傲的一個人……
•
安置好了祝重霄後，曲鈴音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查看了天絕蠱的狀態後，再度披上了紅紗，打理了一下身上的紅色衣裙。
她還沒忘記，宋宴他們還在牢裡等著人去救。
留下一隻碧蝶照看祝重霄後，曲鈴音向葉茗陶告了辭，然後幾個跳躍消失在夜色中。
葉茗陶未來得及阻止，也只得歎了口氣等著扮成商戶去和狼牙周旋的葉承風歸來。
•
躲藏在夜色中的巷子裡，曲鈴音服下了易容丹，琥珀色的眸子轉化為了緋色，容顏也便得嫵媚豔麗，微揚的眼角帶出幾分張揚——這是探雪的臉。
身上的【阿裡曼的光輝】也開始漸漸變化，最後變成一條探雪常穿的華麗紅裙。
紅裙的絕色女子踏著優雅的步伐，風情萬種的向著牢門口走去。
地牢門口的守衛見狀立刻討好的行著禮：
「艾德和聖女。」
•
彎月漸漸升高，夜色漸深。
躺在床上的人略微皺了皺眉，黑暗裡發著幽光的碧蝶落下一層層細微的光粉，為他治癒身上的傷口。
傷口癒合的微癢感覺讓睡夢中人有所察覺，睡得並不安穩。似乎是很久沒有這樣沉睡過了，所以他陷入了許久沒有出現過的夢境中。
天高雲淡，陽光溫暖明媚，輕風微拂，紅色的錦鯉在清澈的水裡來來去去，回廊邊的那棵桃樹開得繁華燦爛，淺緋色的花瓣漫天飛舞，有的落在水裡，有的落在長歌那白石鑄就的回廊上，為回廊鋪上了一層淺緋色的地毯。
風輕輕的吹拂，粉色的花瓣在空中打著轉，飄進了旁邊的院落中，「嘎吱」一聲清響，院門被打開……
心裡掛念虧欠的那個人打開門，微楞的看著他，他回以儘量柔和的目光。他在這裡看著她，看著她漸漸改變，從一開始的煞氣滿滿詭魅的樣子到現在這樣清豔明麗的模樣，從一個青年女子到一個稚嫩的女童，再變回成年的模樣……
一年又一年，桃花開了落，落了開，他都在這裡看著她，小心翼翼的維持著心裡的那片柔軟。
阿青……
玉妍長大了，可我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長大的。
【在你看不見的時候，她就已經長大了。】
一個熟悉到陌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轉身看去：
一襲紫衣美得驕傲張揚的女子緩緩從橋上走下來，紫色的蝶在她的發間蹁躚飛舞，淺緋色的桃花肆意飛舞，模糊了視線……
【阿青，你是來接我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配樂：時代を越える想い2(鏡の中の夢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