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7-6-26 12:10
《(全職高手)孤獨患者》作者：淺本【完結】短篇。
文案：
當你愛上一個人時，他的一切都會變成你的解藥。
食用指南
1. 作者只會寫甜文。
2. 日常向，沒比賽向，說虐就打我向。
3. 槍王大大先動心黨
4. 沒了。
內容標簽： 年下 情有獨鍾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周澤楷，葉然 ┃ 配角：你猜 ┃ 其它：
[[i]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9-11-19 09:19 編輯 [/i]]
悠于 2017-6-26 12:13
☆、你心虛嗎
八月。
前一秒外面還是豔陽天，這會卻已經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點劈啪作響地打在落地窗上，有點吵，卻越發襯得周遭安靜至極。
葉然坐在冷氣十足的咖啡館角落裡，盯著窗戶上變幻莫測的水漬，充分感受了一把什麼叫世事無常。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遇到了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的相親物件。
手邊是一杯已經被攪拌得完全看不出漂亮拉花的咖啡，已經熄滅的煙蒂被無情摁在煙缸軟軟糯糯的幹咖啡渣裡，葉然一邊單手操作著手機，一邊悄悄抬眼望著對面正襟危坐的男人。
眼前這位，從坐下開始就只說了句「你好」和「謝謝」，如今已經過了十分鐘，至今沒有開口說第三句的打算。那張號稱是『聯盟臉面』的帥氣臉龐正維持著某種走神的空白，漆黑的眼睛隱在零落的幾縷碎發間，眸光淡而平靜，仿佛在和她進行著一場『看誰話更少』的拉鋸賽。
……嘖。
十分鐘啊，夠她碼500字了。
手機上刷出了一條新消息，葉然低頭看了一眼，險些沒繃住。
【葉修：你相親對象是小周？小周脾氣很好的，你悠著點別欺負人啊。】
我欺負人？？？這位大哥，你是不是對你妹妹有什麼誤解？
我要是欺負人，還用等到現在場外求援？！
【葉然：zdvnkjahf9uawefnvaow……&*（¥%#!!!】
【葉修：發言無效，重來。】
【葉然：…………玩你的遊戲吧！】
深深呼了口氣，葉然把手機反扣在桌上，對面的男人恰好因這不小的動靜而抬眸望過來。兩人默默對視了一秒，葉然首先撐不住地移開目光，習慣性從煙盒裡抖出一根煙來，剛要點火，忽然想起對面人似乎不抽煙，一時間愣住。
隨即她把煙放下了。
按照一般的相親流程，他們應該先來一番自我介紹。葉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們兩人連這一步都還沒走，頓時有些尷尬。
輕咳了一聲，她一本正經地開口，「你好，我叫葉然。」
對面人定定看她一眼，聲音輕緩而沉靜，「周澤楷。」
「我知道。」葉然擠出一抹笑，「聯盟槍王嘛……我有收藏一槍穿雲的手辦，很帥氣！比君莫笑好看多了。」
周澤楷略顯羞澀地微微低頭：「……謝謝。」
……簡直帥到慘絕人寰！
真切地感受了一把近距離欣賞大神風姿的福利，和榮耀記者們面對槍王的無奈，葉然乾笑了兩聲，重新將煙夾在指尖，也不點燃，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面，決定重整旗鼓。
結果她剛組織好語言，還沒開口，對面人忽然伸手，將打火機往她面前輕輕推了推。葉然微微一愣，抬眼看住他，「……呃，你不介意？」
男人搖了搖頭。
果真脾氣很好啊，葉修那傢伙真沒騙人。
葉然心情忽然好了起來，她放下煙，饒有興致地托腮望過去，「周澤楷，你知道今天我們倆見面是幹什麼的嗎？」
周澤楷有些局促地抿了抿唇，似是在尋找合適的措辭，只是花費的時間長了些，還沒等他開口，葉然便貼心地自問自答起來，「說實話，見到來人是你，我嚇了一跳，沒想到聯盟第一人居然也有被逼著相親的時候……追你的人應該能從淮海路排到外灘吧？」
「……」
也不知是不是葉然主動開口的緣故，氣氛總算不再僵下去，周澤楷幾不可聞地松了口氣。對他來說，回答問題要比主動挑起話題容易得多，不需要費心思考什麼樣的話題能不失禮，什麼樣的措辭不會不當，社交終結者的名頭，他實在不太喜歡。
他輕聲開口，用一種在葉然看來極為認真的語調答道，「不是……沒有。」
嗯？
葉然不明所以地怔愣了片刻，隨即反應過來，心中自動將他的話補全——不是被逼的，沒有追求者。
……騙鬼呢！！！
槍王大大你說這話心不虛嗎？！
你真不知道你有多少粉嗎？信不信我這時候放句話說『槍王在跟我相親』，咱倆連這間咖啡館都走不出去？
「……你真不用謙虛。」葉然心情複雜。
她也沒想到，相個親也能遇見榮耀大神啊……父母輩的朋友圈就這麼小麼？
迫於壓迫才答應這場會面，來之前聽說對方父母和她爸媽是大學同學，孩子老實又上進，工作性質雖然不是朝九晚五，但據說收入很不錯，比她這種自由職業好，人品不錯，年紀比她還要小個一歲兩歲……
但誰能從上面那段描述裡推測出物件是周澤楷？
頓了頓，葉然道，「我知道你們聯盟選手都很忙，難得夏休，還得抽時間出來應付我，不過你放心，我也是被逼來的，待會走出這個門，相親什麼的就讓它見鬼去吧，你這個年紀，遠不到需要相親的時候吧？要是家裡人問起來，你只管推給我就是……」
葉然一股腦將自己的想法說完，徵詢意見般地沖對面人挑了挑眉，仿佛在問，你覺得如何。
周澤楷靜靜坐在那裡，望著眼前眉眼飛揚的少女，目光自她姣好的面容上掠過，微微垂眸落在她夾著煙的纖長手指上，沒有開口。
他覺得這個提議並不怎麼好。
事實上他的確是抱著完成任務的心思來赴約的，甚至因為風度使然，他還早來了半小時。只不過眼前人比他更早，來時便坐在那個約定好的位置，對著電腦手速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臉上時而露出為難，時而又噙著笑，也不知是遇到了什麼事。
知道相親物件是葉然的時候，他有些欣喜，只是沒想到，支差應付的那個人不是他。
「你是……自由職業？」他開口。
對方突然主動開口，令葉然有些詫異，條件反射地點了頭，「嗯，我算是個……寫手吧，平時寫點東西，給雜誌供稿，網上也寫連載……」
周澤楷微微頷首，「S市？」
「是啊。」葉然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嘴上倒也沒停，「說起來也巧，我住的地方離你們輪回俱樂部不遠，不過還真沒去看過主場比賽。」
「下次。」對面人道。
「……啊？」葉然歪頭。
「去看比賽。」
「……」
果真不對勁啊！
怎麼相親主動權跑對方那裡去了？
先自我介紹，再互相詢問個人情況，對上眼了就繼續約，沒對上就拍拍屁股走人……所以槍王大大這是在嚴格地走程式？有這個必要麼？
要不要配合他？
葉然躊躇了。
眼前端坐的男人，哪怕沒有『榮耀第一人』的光環，走出去也能輕易成為人群的焦點。略顯正式的白襯衫，袖口折了幾褶露出勁瘦修長的小臂，寬肩窄腰長腿，配上那張令人驚歎的臉，說是演藝圈的明星也不為過。
如今他正看著自己，那雙黑如深潭的眸子裡仿佛盛了一個世界，頭頂的微光在他臉上打下一道陰影，將那雙眸子映得亮如繁星，輪廓分明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沒什麼表情，卻越發令人移不開眼，仿佛隔著寬桌都能感受到他的認真。
這個人……
「周澤楷，」葉然放下手臂，坐直，「你剛才是在……約我？你來真的？」
周澤楷和她錯開目光，微微斂眸，形狀好看的耳廓有些發紅。
頓了頓，他重新抬起頭，聲帶震動，低沉的嗓音在這一方角落裡輕飄回蕩，十足的性感——
「嗯。」
☆、要試試嗎
完全沒想到對方答應得這麼俐落，葉然明顯愣在了原地。
……眼前這個確定是周澤楷？
呃，這個「約」，和她想的那個「約」，不是一個意思……吧？
葉然不可避免地有一瞬跑偏了那麼一下，好在立刻又被良心撈了回來，覺得對方可能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單純地借著她給的話順下來而已。
她說了沒看過比賽，對方便邀請她去看。
就這麼簡單。
想明白這一點，葉然臉上的驚愕立刻換成了禮貌的笑，「好啊。」
和陌生人社交，大部分時候都需要客套一二。
儘管對方的大名早就如雷貫耳，可那又如何？兩人一沒有私下的交往，二不是朋友，這場相親對她來說不過逢場作戲，周澤楷顯然也不是什麼隨隨便便玩一場就散的人，太過認真，誰知會不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她客客氣氣地說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也不介意對方是否與她互動，拿出了自己全部的社交能力，將一個「不想相親但更不想失禮」的角色扮演得完美無缺。
周澤楷靜靜地看著她，總覺得這樣的葉然陌生至極，像是裝在一個殼子裡，和幾十分鐘前那個坐在電腦前叼著煙敲打鍵盤的女子判若兩人。
一個真實而靈動，一個虛偽且客套。
是因為他？
心不在焉地摩挲著手邊的陶瓷杯，周澤楷的思維漸漸發散，想到了他第一次遇見葉然時的情形。
那是第八賽季葉秋退役時候，還是在這家咖啡館，也是這個角落，他陰差陽錯地在結束採訪後走進來，路過屏風時聽到了裡面的哭聲。
一個女孩子，哭起來卻絲毫沒有軟糯萋柔，反倒是氣勢十足，邊哭邊罵，罵葉秋，罵嘉世老闆，罵榮耀聯盟……能想起來的都罵了個遍，就連被記者問過葉秋退役相關問題的其他戰隊選手都囊括在內。
周澤楷當時也不知是出於什麼心態，停下來聽了一會，大致分辨出對方是在講電話，心裡已經確定了這是個葉秋粉。
他失笑地搖了搖頭，剛準備離開，卻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對方說：我哪就亂發脾氣了？你聽聽他們說的那些話！好氣啊我簡直要炸了！嘉世下場對手是誰？什麼？三零一是什麼鬼！為什麼不是輪回！我要在主場看周澤楷吊打嘉世！！我要去場館扔陶軒臭雞蛋了！！哦不是，對不起，我忘了你還在嘉世……
跟他有什麼關係……
周澤楷眨眨眼，轉身走了。
臨走前朝裡面掃了一眼，筆記型電腦前，一個哭得眼眶紅紅卻意外漂亮的女孩子正咬著牙，惡狠狠地把煙頭往煙缸裡摁，整個人氣鼓鼓的，像個沒長大的哭包。
轉年嘉世客場對陣輪回，擂臺賽周澤楷完成了一挑三，下場時，不知為何居然神奇地想到了咖啡館裡那個哭著罵人的女孩子。
然後心裡陡然冒出了一句：看，幫你報仇。
結果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葉然並沒有去看那一場比賽。
想這些有的沒的時，周澤楷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葉然。他依然在聽對方說話，用那雙瞄準器般冷靜的墨瞳看著她，看她笑得客氣而疏離，措辭嚴謹不越界，看她幾次都把目光投向打火機又幾次放棄，最後看她肩膀一塌，話再也說不下去，責怪又無奈地挑眉睨了自己一眼。
仿佛在斥責他手持荒火碎霜，就這麼無情地射穿她的殼，並把人一路押槍打回原形。
「我說周隊……」葉然歎氣，「你故意的吧？」
這麼被人盯著看，一句回應也得不到，中途還走神，甚至把她盯到逼都裝不下去……既然都這樣了，槍王大大你為什麼不乾脆走人？
周澤楷一動不動接受對方的控訴，眨了眨眼，雙唇微抿像是噙著一絲委屈，但很快便又弧度輕彎，露出輕輕淺淺溫和無害的笑。
仿佛在說，我沒有啊，是你自己先破功的。
葉然險些被他這一笑晃了眼，條件反射地去摸打火機，手伸到一半又縮回來，之後才又望向周澤楷，「周隊……」
「周澤楷。」對面人開口。
「……周澤楷，」葉然頓了一頓，從善如流地換了稱呼，結果下一秒忽然忘了要說什麼，只好尷尬地停下來，「……算了。」
兩人又回到了最初的相顧無言，又過了一會，才聽周澤楷慢慢開口，聲音沉穩而低斂，「做自己，就很好啊。」
葉然頓時微微一怔。
大部分女孩子到了葉然這個年紀，家裡人都理所應當地著急。葉然父母儘管開明，卻也希望自家女兒能好好談一場超過一年的戀愛，要是願意結婚更好，實在不願意，能有個穩定的男朋友也算是意外驚喜。
所以才有了這麼一場相親。
相親是什麼，這就和遊戲裡做任務一樣，先接任務，再去見NPC，交談後得到結果，之後回去覆命。至於任務物品，要麼是對方手機號，要麼是一句『普通朋友』，至於有沒有後續任務，全看好感度。
好感度好刷嗎？
至少在葉然這裡不是那麼好刷。
她根本就不想和誰維繫一段長久的關係，哪怕對面坐著的人是榮耀聯盟大神，單單頂著那張臉就能讓你想無條件原諒一切。可如果對方走下神壇，跟你坐在同一個咖啡館的同一張桌上，這事就沒那麼好玩了。
本來是想應付過去，結果卻被對方不動聲色地拆穿，感覺實在不太好。
她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望著近在眼前的那張帥到發光的俊臉，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你到現在都沒走人，不是因為外面雨沒停，是因為我？」
好直接。
周澤楷被這記直球打了個措手不及，唇角噙著的笑僵了一下，接著漸漸收了笑，有些苦惱地蹙起眉心。
時間的流動在這一刹那似乎失去了意義，可能過了很久，又仿佛只有幾秒，當周澤楷還在組織語言思考如何回答時，對面人卻忽然短促地笑了一聲，連連擺手打斷他，「別說別說，留點面子……媽呀，往自己臉上貼金的感覺太恥了，周隊不好意思啊，我剛才腦子瓦特了。」
她忍不住抬手給臉上扇風，同時下意識扭頭望著窗外，蘋果肌上肉眼可見地染上一層紅暈，懸在兩人中間的雕花燈罩中透出的柔光打在她臉上，像是鍍了一層淺金色的暈。
周澤楷聽話地沒有開口，很有風度地垂眸不再看她，長長的睫毛壓住了眼底的幽光，桌面上交握的手指卻忍不住動了動。
「那個，我剛才開玩笑的……」
葉然腦子不清不楚，隨手將沒點燃的煙直接摁進咖啡渣裡，頂著還未散去的紅暈回過頭來，決定結束兩人之間尷尬的交流。
「這樣吧，雖然咱倆都是被迫坐在這裡的，不過相逢即有緣，周隊願不願意豐富一下我的手機聯絡人名單？就當交個普通朋友……」
任務進程一下跳到了最後，兩個任務物品一起發送，側重點卻顯然不同。
周澤楷不太想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葉然松了口氣，動作迅速地和對方交換了電話號碼，「抱歉耽誤你時間了周隊。」
周澤楷抬眼看她，從這個角度望過去，那雙眼睛沉沉如墨，一絲光都沒有，平靜得如同黝黑冷漠的槍口。
「理由？」他歪頭。
葉然頓了頓，有些猶豫地開口：「呃，不知道介紹人有沒有跟你提過，我年紀比你大一點？」
她不自然地撓了撓臉，「比我年齡小的男人……我沒交往過。」
話說到這份上，算是相當不客氣了，葉然自己說完都覺得過分，覺得自己實在有些恃寵而驕。對方都已經遷就她到現在，不僅沒起身走人，還忍受她花式表演智商下限，到最後自己還沒說什麼——興許根本就沒看她多順眼——卻先被人拒絕……
她要是周澤楷，說不得要甩她一臉巴雷特狙擊。
果不其然，對面的槍王大大再次抿起了唇。
他拿過手機，動作不緊不慢地將『葉然』二字存進通訊錄，之後再次沉默下來。
這次沉默的時間更長，長到葉然以為不會再有後續，這才聽到他的聲音響起，「要試試嗎？」
「……什麼？」葉然沒聽清楚。
周澤楷微微偏著頭，深邃的視線穿過凝結的空氣落在葉然茫然的臉上，好心地將話補充完整——
「沒交往過，要不要試試？」
☆、姐姐好凶
……試什麼試！你當這是商場試衣服嗎？！
直到周澤楷離開咖啡館，整個癱進軟沙發裡的葉然很長時間都處於某種迷之暴躁的狀態。她將手機按得劈裡啪啦，身子氣得一抖一抖，眼尾都紅了。
下一秒，名為【愚蠢的尼桑喲】的微信群裡立刻喧囂起來。
葉然氣瘋了：葉修你出來，把你銀行帳號給我發過來！
葉修：幹什麼？
葉然氣瘋了：……給你打錢治眼睛！！你到底是怎麼看出來周澤楷脾氣好的？說這話的時候你心不虛嗎？你居然坑自家親妹妹？？？
葉秋：哈哈哈哈哈……
葉修：6212 **** **** **** 8818，工商。
葉修：多打點(*￣▽￣)y
葉然氣瘋了：……………………
葉秋：哈哈哈哈哈哈！
葉然氣瘋了：笑笑笑！你除了笑還會幹什麼！
葉秋：你懟他不成就過來懟我？然然你這兩天不舒服？
葉然氣瘋了：我現在就特別不舒服！
葉修：怎麼，小周把你氣著了？能把你氣成這樣不容易啊
葉然氣瘋了：對！就是他！你說他是不是聽不懂人話？我都說了我從來不跟比我年紀小的男生談戀愛，他居然還反過來問我，既然沒試過要不要試試！
葉修：所以你答應了？
葉然氣瘋了：……
葉修：你還真答應了啊……那你氣人小周幹什麼，是你自己沒出息
葉修：說出口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啊葉然
葉然氣瘋了：……你走，我不想跟你說話了。葉秋你來，開遊戲讓我虐兩盤！
葉秋：用我10級榮耀大號和你5級大號？然然你氣懵了？相親不是成功了麼？
葉然氣瘋了：你不懂_(:зゝ∠)_
葉秋：消消氣，讓君莫笑躺平脫|光被你平砍到死
葉修：不好意思啊，君莫笑不在我手裡，想殺得問興欣老闆同不同意(*￣▽￣)y
葉秋：……
葉然氣瘋了：……
葉修：唉，一看就是不關注職業聯盟，你們兩個是怎麼當我弟弟妹妹的？
葉秋：滾。
葉然氣瘋了：滾！！！！！！
憤怒地關掉微信群，又氣不過地把手機摔進沙發角落裡，葉然胸膛劇烈起伏，直接上手將頭髮揉成了個雞窩，而後癱在桌上良久都沒爬起來，腦子裡不斷迴響著先前周澤楷的那句「試試」，循環往復無限連播，連他的眼神都記得清清楚楚，仿佛人就坐在對面，正用那雙沉黑如墨的眸子無辜地望著自己。
葉然臉都燙了。
煩躁地狠狠拍了兩下臉，葉然摸出一根煙就往嘴裡塞。她怎麼都沒想到自己今天智商情商能再創新低，在聽到周澤楷那句話後，整個人都懵在了原地，當對方確認第三遍時，就那麼傻乎乎地點了一下頭。
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時，她險些跳起來，連忙開口打算否定，誰知對方卻對她甜甜一笑，直接起身，說了句「開會」和「保持聯絡」，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就這麼！走了！
外面雨都還沒停啊！你之前被拒絕的時候怎麼不走？！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槍王！
「顏控害死人……」葉然咬著牙生生磨出了一句自語，再次頹廢地趴回桌上。
想來想去，她始終覺得這樣不對，撈回手機找出周澤楷的號碼打算撥過去，卻又想到這裡離輪回俱樂部很近，對方肯定已經回了，又要開會，只好悻悻地挪開手指，轉而點開了微信介面。
他倆居然還加了微信好友……
葉然抽著嘴角打字，結果一段話還沒編完，對方的訊息倒是先到了。
【周澤楷：……】
盯著這段省略號來回看了一遍又一遍，葉然默默將輸入框裡的一堆字刪掉。
【葉然氣瘋了：什麼意思？】
【周澤楷：名字改了】
【葉然氣瘋了：……】
……她怎麼改微信昵稱了！不是只想改一下群名片嗎？
葉然痛心疾首地閉上眼，心裡罵了自己一句蠢貨。
【周澤楷：氣什麼？】
葉然死死盯著聊天介面，撇著嘴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沒好氣地回了一句：說好的開會呢。
對面很快便回道：在開。
開會偷偷玩手機，輪回的老闆怎麼沒罵你？葉然心裡吐槽，手上也沒停，先是將昵稱規規矩矩改回來，而後決定執行自己先前沒做完的人生大事——
葉然：那個，關於之前……
葉然：我答應得太倉促了
葉然：年齡問題真的讓人很不習慣啊，這對我來說太突然了，還沒做好準備，這根本就是開荒啊！而且我這個人很沒意思的，要不你再慎重考慮一下？
她一口氣發了三條，手速在職業選手眼中看來肯定是慢的，而且還邊打邊想，中間停頓了很久，好在周澤楷一直沒有插嘴，就這麼靜靜地等她說完。
然後回復了一條：沒事。
再一條：姐姐很好。
………………
目瞪口呆地盯著手機螢幕上那好像被無限放大的『姐姐』二字，葉然的臉刷地一下紅到了脖子根。
周澤楷你你你，你犯規了！！！
＃＃＃
思想奮鬥了整整三天，中間經歷了數次來回博弈，葉然終於破罐破摔地承認自己多了個准•男朋友，比她小一歲的周澤楷弟弟，簡稱小周弟弟。
這還是她爭取來的結果，對父母交代是男女朋友，兩人之間則需要進一步溝通磨合，如果不合適再說。
一句話，周澤楷還沒轉正。
葉然爸媽高興壞了，那邊周澤楷父母也很開心，四個老人家一合計，行動力爆表，二話不說拉著自家閨女兒子出來聚了個餐，美其名曰聯絡感情。
葉然痛苦得差點沒在群裡暴風哭泣，然後換來了葉修和葉秋這倆不要臉堂哥的一頓嘲笑。
好在周澤楷也不太喜歡這種進程過快的家庭聚餐，倆人中途就找藉口有事跑了。事後收到回饋，葉然父母看周澤楷特別順眼，周家那邊呢，對葉然這個長相過關、收入過關、家庭過關的「未來兒媳」也印象良好。
說白了，人家覺得只要是兒子選的都是好的。
聽完之後，葉然險些沒再在群裡以頭搶地崩潰嚎啕。
這進度實在是太快了，相親就是這點不好，倆人還沒怎麼熟絡起來呢，兩家父母倒先湊起了熱鬧，要不是葉然這邊緊急叫停，葉然媽媽，葉修和葉秋的親嬸嬸，說不得敢親自下廚，第二天就跑去輪回給周澤楷送煲湯……
那副『我家女兒終於願意好好談戀愛了』的模樣，逼得葉然絲毫不敢在家多停留，馬不停蹄地滾回了自己的公寓，並撂下狠話再這樣立刻分手。
老人家瞬間就被震住了。
等周澤楷回頭在電話裡聽完葉然的吐槽，整個人都笑趴在了宿舍床上，好半晌才緩過氣來，還帶著笑意的氣聲通過聽筒沉沉傳來，仿佛人就趴在她耳邊，聲音低低曼曼，宛如情人私語：「姐姐好凶啊。」
葉然聽得面紅耳赤，啪地一聲摔了電話。
新賽季開始，輪回賽程的嚴峻堪比當初的第十賽季，周澤楷忙得無暇分|身，葉然也投入到新一輪工作之中，兩人的聯繫一度退化到全靠朋友圈點贊維持，當初說好的去看比賽也因為各種事由耽擱下來，至今沒有兌現。
直到興欣來S市打客場比賽，秉承著支持自家人的心思，葉然終於掏錢買了張票，隱去座位號，拍了照片發朋友圈，配文：別丟人啊某人。
很快下麵便多了幾條留言。
【葉秋：然然好興致，都開始看比賽了。】
【葉修：你是不是忘了你哥我去年宣佈的退役？】
【蘇沐橙：小然，比賽結束一起吃飯呀。】
【周澤楷：……】
【周澤楷：不會。】
【蘇沐橙回復周澤楷：？？？什麼情況？】
【周澤楷回復蘇沐橙：……】
【葉然回複葉修：…………靠！我腦子瓦特了，完全忘了這一茬！那我現在退票還來得及不？你到底來沒來S市啊！】
【葉修回複葉然：雖然你看不到哥的英姿，不過可以看小周嘛。】
【葉然回複葉修：……你走。】
知道堂哥不會上場後，葉然看比賽的興致驟減，開始後悔自己先前衝動發朋友圈的行為。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故意發給別人看的呢……可她真沒那個意思啊！
果不其然，沒多久，有人就直接敲了葉然私聊。
蘇沐橙：從實招來，你跟小周怎麼回事啊？
葉然：什麼怎麼回事，那話是說給我哥聽的。
蘇沐橙：然然啊，你覺得我信？
葉然：……
好氣哦！
她是真的忘了葉修退役了啊！印象裡他才剛打完世邀賽回來沒多久，蘇黎世浪了一圈也沒給帶個禮物……
為什麼不信她！
心情複雜地盯著朋友圈周澤楷的那兩條回復，葉然猶豫半天，還是回了他一句加油，而後為難地把玩著自己手中的比賽門票，想了想決定還是去。
雖然時間過去那麼久，但畢竟是答應過周澤楷要去看比賽的，就當履約了。
其實她也不清楚自己現在和周澤楷是個什麼狀況。
說是試著交往，實則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不過是常規賽都已經忙到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了，之後的季後賽他們是不是可以乾脆裝不認識了？
跟電競職業選手在一起，自由度真是高啊。
想想還有點爽。
葉然搖搖頭，把手機扔到一邊，繼續回電腦前趕稿去了。
趕稿的後果便是，第二天她睡過了頭。
等趕到場館時，迎接葉然的是大螢幕上巨大的「榮耀」二字，再一打聽，團隊賽已經打完了。
錢也花了，人也沒睡飽，比賽還沒看成，葉然頓時整個人都不太好。輪回主場贏了比賽，周圍大部分人都一副歡欣雀躍的模樣，見她黑著臉站在過道上，直接就被誤會成了興欣粉，還收到了一籮筐的鄙視和挑釁，氣得葉然險些跳腳。
沒好氣地跟著大流往外走，葉然一邊生氣一邊摸手機，剛打開微信，便收到了兩條訊息。
蘇沐橙：小然，我和你哥在D口這邊，一起吃飯？
周澤楷：C口，等你。
葉然茫然地盯著這兩條訊息，仿佛一瞬間站在了人生的分叉口。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怎麼辦？
被人群推推嚷嚷擠到場館外的大廳，葉然拉了個保安詢問C口和D口分別在哪，結果得出的答案竟然是完全相反的方向，一時間更加頭疼。
思來想去，她調出號碼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沐橙姐，你們什麼時候的飛機？」
電話那頭蘇沐橙的聲音脆生生響起，「明天一早，怎麼，要送機嗎？」
「可以啊，送你們唄，用不用我現在先去定個燈牌什麼的？」
蘇沐橙在電話裡笑出了聲，「那感情好。」
聽起來似乎也沒有輸了比賽的難過，葉然悄悄松了口氣，腳尖磨蹭著地面，緩緩道，「你們接下來要去哪？要不你們先吃……我晚點過去？」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輕笑，接著下一秒，蘇沐橙的聲音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葉然甚是熟絡的男聲，「葉然你是要去約會吧？去吧去吧，年輕人注意節制啊。」
葉然：「……」
「再見！」她啪地一下掛掉電話，又在原地站了一會，見人走得差不多了，這才慢吞吞地往C口走去。
輪回的人還沒走，當葉然站在C口巨大的標誌牌下面時，遠遠便在人群中見到了那個高瘦的身影。
一直以來葉然並不喜歡輪回的隊服，然而當那身衣服穿在周澤楷身上時，卻忽然變得閃耀奪目起來。黑白配色的隊服一如他那個人，沉穩，挺拔，銳意，鋒芒畢露。
她見過周澤楷廣告裡的西服正裝，也見過咖啡館裡那個穿著白襯衫的休閒造型，如今又見到了他身為輪回隊長的模樣，每一個都是他，每一個卻又不同。
心底突然湧上了巨大的失落感和後悔莫及，月滿潮水般劈頭蓋臉呼嘯而來，刹那間幾乎吞沒掉她的呼吸和心跳，措不及防地令她生生釘在原地，久久沒緩過神來。
她應該更看重這場比賽的。
那個人本身就已經如此鋒沉如水，當他操縱一槍穿雲站在賽場上時，又該是何等英姿剡利？
是不是會比現在更加耀眼強勢，更加攬盡疏狂？
想看他。
想看那個在自己最得意領域裡光芒四射的他。
目光盡頭，周澤楷低著頭，微微傾身聽著身邊的副隊說著什麼，輪廓分明的臉淡漠卻也溫和。他走在最後，身前是一群穿著相同隊服的隊友們，一大群人浩浩蕩蕩，聯盟豪強的氣場撲面而來。葉然不期然地抿了抿唇，默默往旁邊站了站，靠著牆懶洋洋地抱臂等著，目光浮沉繾綣，複雜至極。
直到周澤楷抬眸對上她。
視線穿過長長的甬道於半空交匯，時間仿佛瞬間慢了下來。葉然勾起唇角笑了笑，剛打算抬手打個招呼，便見他忽然加快了腳步越過眾人朝這邊走來。
葉然緩緩站直，後背逐漸繃得僵硬，竟是感到了緊張。
直到周澤楷在她面前站定，葉然才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一件事——她應該等人走得差不多再尋來。
收起多餘心思，她笑著開口，空口白話信手拈來，「很精彩的比賽，恭喜。」
周澤楷淺淺地笑彎了眼眉，眼底染上濃濃笑意，「謝謝。」
不知何時，身後的輪回隊員們居然全都默契地停了下來，和兩人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就這麼正大光明看起了熱鬧。孫翔悄俏湊到江波濤身邊，八卦地問自家副隊這位妹子的來歷和她與隊長的關係，江副隊聳了聳肩，表示他也不知道。
「嗯……」面對周澤楷這樣話少的人，葉然顯然已經摸透了和他交流的訣竅，「我就是來打聲招呼，你們接下來要回去複盤了吧？」
周澤楷搖了搖頭，「明天。」
「這樣啊。」葉然張了張嘴，「也是，比賽很耗神的……那，早點回去休息？」
「……」
……不說話什麼意思？
葉然眨了眨眼，懂了，「我起床到現在還沒吃飯……」
「一起。」周澤楷速答。
葉然頓時沒繃住笑了出來。
☆、看電影吧
當著輪回眾人的面成功地約出了他們的隊長大人，葉然和周澤楷在身後一群起哄聲中先走了一步。
周澤楷不是話多的人，葉然也難得沒有說話，起床氣，加上沒看成比賽的抑鬱自責，在對方發自內心笑說「謝謝」的瞬間浪潮般刷地一下沖到頂峰，仿佛被誰一股腦按在了水裡，肺部幾欲爆炸的痛苦，令她整個人都蔫蔫的，實在沒什麼力氣開口。
簡直就是自我賭氣。
一路上兩人零交流，直到坐到一家低調的日料店裡，望著對面疏朗如畫的男人，葉然才突然說道，「沒關係嗎？會被你隊友們誤會的。」
周澤楷彼時剛剛放下菜單，聞言抬起頭看過來。
對上他那雙清亮無辜的黑瞳，葉然一肚子話憋在嘴邊說不出來，半晌才破罐破摔，「算了，沒什麼。」
原本就算不上心情多好，陪吃飯的又是個沉默寡言的人，葉然一頓飯吃得甚是壓抑，好不容易捱到時間差不多，掃了一眼手機上蘇沐橙發來的地址，她放下筷子抬頭。
然而還沒開口，便聽對面周澤楷輕輕說了句對不起。
葉然登時愣在原地。
「……怎麼突然道歉？」她好笑地問。
周澤楷沉默了片刻，抬眸望過來，「跟我相處……你很不開心。」
葉然微微一怔。
負罪感刷刷衝擊著神經，她頭痛欲裂地揉著太陽穴，一邊反省，一邊苦笑著擺手，「這事怪我，跟你沒關係，我今天心情不太好……不過還是被你看出來了啊，厲害了槍王大大。」
周澤楷搖搖頭，停頓片刻才又道，「要走？」
葉然猶豫地抿了抿唇，「的確跟人有約……」
話音落，對面人微微垂眸，不再開口。
歎了口氣，葉然試探，「我不太拿得准你的行程……我朋友你也認識，介不介意跟我一起去打個招呼？」
周澤楷怔愣。
「你不方便就算啦。」葉然趕緊解釋。
對面人定定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不怕誤會？」
總覺得這句話好像在哪聽過……
等等，周隊你什麼意思？這位小同志，報復心太重不太好吧？
＃＃＃
事實證明，帶周澤楷去蹭興欣的飯局就是個天大的錯誤。
她畢竟還是小看了聯盟職業圈，也小看了大神的存在感，被方銳和蘇沐橙接連調戲不說，落荒而逃之前還看見自家堂哥給周澤楷塞了個什麼東西，說是見家長的紅包。
見個鬼家長啊！！
葉修你能不能不坑妹妹？！
果斷拉著周澤楷跑路，直到遠離飯店，葉然才臉頰紅紅地松了口氣，不好意思地望著眼前人，「對不起啊，我沒想到他們這麼不靠譜。」
周澤楷搖搖頭，抬手將她鬢旁散落的一縷發繞至耳後，「沒事。」
葉然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連忙站直和人拉開距離，心虛地開口，「那個，葉修剛才給你什麼東西？你別介意啊，他逗你玩呢，別聽他瞎說……」
眼見她向後退了一步，周澤楷沉默不語，動作自然地將手收回，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紙，上面潦草地寫著一個位址和日期。
「……咦，他居然知道。」葉然湊過去看了一眼。
周澤楷疑惑地歪頭看她。
「唔，我新書簽售。」葉然指著上面的日期，「下個月一號。不過葉修什麼意思，給這個幹什麼，說好的紅包呢？」
她習慣性吐槽自家堂哥，話沒過腦子便脫口而出，說完才意識到不對，剛想解釋，一抬頭，便撞進了周澤楷滿含笑意的眼瞳裡。
葉然眨了眨眼，「笑什麼？」
周澤楷將字條重新折好放進隊服口袋，笑道，「紅包，很開心。」
「這不是紅包！」葉然頓時羞憤。
「嗯，姐姐說的算。」
「……」
當初葉然說她的公寓離輪回俱樂部不遠，實際上比想像中還近一些，不過隔了一條街。
充滿強烈個人風格的單身公寓裡，周隊長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葉然則抱著一瓶果汁一杯咖啡過來，將果汁遞過去，「咖啡就不給你喝了，免得你晚上睡不好。」
周澤楷淺淺一笑，乖乖地將果汁接過去，咬著吸管喝了一口，「好喝。」
……別犯規啊你！
有事沒事賣什麼萌！
葉然看得有些呆，趕忙錯開目光，叼著煙起身去咖啡機旁，將咖啡渣倒進煙缸裡，路過書桌隨手開了電腦，之後才回到沙發上坐下。
周澤楷的目光一直跟隨著她，視線從亮起的電腦螢幕上掃過，落在她手邊的咖啡杯上，輕聲開口，「熬夜？」
「今天不了，昨晚趕完交了稿，明早說好要去送沐橙姐他們。」
葉然隨口答著，發現周澤楷還在盯著她的電腦桌面看，不由得也順著望過去，只見寬大的螢幕上，手握冰雨的帥氣劍聖正含笑地望著兩人，笑容熱烈而清朗，一如它的操作者，螢幕的最右側，鐵畫銀鉤的『夜雨聲煩』四字瀟灑飄逸，擋都擋不住。
葉然：「呃……」
周澤楷：「……」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氣氛忽然變得尷尬起來，葉然乾笑了兩聲，剛想開口解釋兩句，話沒出口，便見周澤楷忽然起身走向她的書桌，坐下，握住滑鼠操作了一番。
等葉然也跟著跑過去時，桌面背景已經變了。一身飄逸的灰色風衣，黑色禮帽，螢幕上的神槍手單腳點地，半側著身，漆黑冷靜的雙眸定定斜睨而來，如同周澤楷本人一般，從頭到腳都散發著強勢與冷冽，禁|欲感十足。
一槍穿雲。
周澤楷如今操作的角色。
葉然忍不住低頭，恰對上他抬眸望過來的視線。
兩人安靜地對視兩秒，葉然臉色微紅地別開臉重新去看桌面上的一槍穿雲，認真地打量半天，點頭，「挺好的……嗯，比夜雨聲煩性感！」
周澤楷頓時開心地勾起唇角。
兩人重新坐回沙發，葉然一邊擺弄著腳邊竹籃子裡的碟片，一邊頭也不抬地將方才沒來得及說的話說完，「……之前幫人寫過一個廣告腳本，拍攝的時候跟著去了，見過黃少天本人，後來在G市做簽售的時候去看了比賽，然後就覺得夜雨聲煩很帥……不過你也知道我算不上榮耀鐵粉，那個桌面純粹是為了尋找靈感，要寫的一個角色跟它形象有點符合……」
說著說著就消音了。
葉然動作一頓，總覺得自己好像越描越黑，也不敢抬頭去看周澤楷，轉而一本正經道，「當然了，一槍穿雲更好看。你剛打完比賽，肯定累，榮耀我就是個菜雞，就不丟臉了，找個電影給你看吧，時間短一些，放空放空腦子……」
說著便抽了一張出來，「邦妮與克萊德？」
周澤楷不太開心地點了點頭。
他因為身份緣故很少去電影院，想跟人約會也不那麼容易，如今能在葉然家裡看電影已經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滿意的約會方式了。
電腦桌面上的夜雨聲煩遠不能動搖他們約會的決心。
雖然不怎麼爽就對了。
葉然抱著碟片蹲在地上擺弄投影儀，很快，老片子特有的跳幀聲滋滋啦啦響起。她隨手關了頂燈，抱著咖啡坐到周澤楷旁邊，蜷起腿望向影布，頓了頓才忽然想起什麼，「……這片子你看過麼？」
周澤楷搖搖頭。
葉然低低笑出了聲，「好像不太適合。」
周隊長一臉茫然。
「要不我去換一個？」她依然止不住笑，「你覺得陽光小美女如何？」
周澤楷一動不動地望著她，葉然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唇邊的笑意漸漸消失，剛打算起身，身邊人忽然伸手攥住她的手腕，「葉然……」
葉然。
從來不知這兩個字從周澤楷口中吐出來，會那麼好聽，好聽到葉然有一瞬間恍惚覺得陌生至極，好像不是在叫自己。
她不得不回身仰望過去。
昏暗的室內，上世紀六十年代的光影映在周澤楷那張價值千萬的臉側，越發顯得他輪廓分明，細細密密的眼睫下是一雙沉如淵黑如潭的眸子，如今這雙眸子正一動不動地望著自己，被他盯著的感覺，就像是被荒火鎖定，下一秒就會被一發巴雷特狙擊狠狠擊中心臟。
葉然不自覺地曲卷了一下手指。
「怎麼？」她聽到自己輕聲開口。
「下個月一號，有廣告。」周澤楷輕聲道。
葉然一時沒反應過來，頓了頓才哦了一聲，「那你加油。」
她說的自然，毫無情緒，聽的人只得抿緊了唇線，半晌才道，「儘量……早點結束。」
「沒關係啊，你忙你的。」葉然聽笑了，「我哥跟你開玩笑呢，又不是什麼大事，別告訴我你真要去啊，你知不知道你不能隨意出席公共場合？被人認出來怎麼辦？」
「……」
周澤楷再次沉默下來，攥著葉然的手驀地一松，下一秒卻又用力合攏手指，「你不在意。」
我是不太在意。
葉然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頓了頓，她笑起來，「好啦，我去換個片子。」
她放下咖啡杯，示意周澤楷鬆開手，後者深深看了她一眼，默默放手，轉而陷進柔軟的沙發靠背裡，面無表情地盯著面前影布裡，克萊德在邦尼的期待下持|槍走進一家雜貨店。
他安靜地坐著，纖長的羽睫微微下壓，深黑的瞳眸被幕布上的光亮映得明明滅滅，明明一副認真看電影的模樣，卻周身都散發著『寶寶不開心』、『你都不哄我』、『我很生氣』的強大氣場，仔細看過去，還能瞧見他微抿的唇角幾不可察地耷拉著，頹頹喪喪的。
葉然噗嗤笑了一聲。
她湊過去半跪在沙發柔軟的墊子上，伸手戳眼前人氣呼呼的臉，「怎麼，不讓你去你很不開心？」
周澤楷掃她一眼，繼續面無表情地看電影。
「說話呀，氣什麼？」葉然盤腿坐下來。
周澤楷微微垂下眼眸，頓了頓，慢道，「……我不合格。」
……槍王大大，你這話我就聽不懂了啊！
葉然一頭霧水。
「不是合格的……交往對象。」周隊長艱難地解釋。
哦——
葉然拖著長音應了一聲。
周澤楷看向她，「你也，這麼覺得？」
「……」葉然沒有開口。
槍王大大的唇角抿得更緊了。
默默感受著眼前人氣場更加低迷彆扭，葉然輕輕歎了口氣，不再開口說什麼，伸手撈過竹籃重新挑起片子。
她也不是什麼好脾氣的人，次次都是她主動，也是會不爽的啊。
再者說，從第一次到現在，兩個月期間見面次數不超過一隻手，這狀態實在不能說好……
俐落地找出碟片，她剛要起身去換，卻忽然措不及防絆到桌角，整個人不受控地往前摔去，眼看就要撞上茶几，身後有人突然伸出胳膊攔腰把人撈了回來。
兩人齊刷刷摔回沙發，被撞的腳趾後知後覺將巨大痛楚傳回大腦，葉然痛得直吸涼氣，生理性的眼淚幾乎要衝出眼眶。
可即便如此，她卻還是強忍著疼飛快回頭去看周澤楷。
「你沒事吧？有沒有撞到手？我是不是壓著你手指了？」
榮耀職業選手最重要的便是手，手有沒有受傷直接影響職業生涯，給葉然八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傷了周澤楷，見他盯著自己不說話，更是整個人都要崩潰，手忙腳亂地去找他的手，「給我看一眼，你等一下我去開燈……」
話音未落，眼前忽然天旋地轉，下一秒，葉然整個被壓在了沙發上。
「葉然。」周澤楷輕聲開口。
葉然怔愣地望他。
眼前人傾身而下，鼻尖傳來極淡的洗髮水香味，葉然下意識闔眼，一抹柔軟的觸感落下來，將她眼睫沾染的濕潤全數帶走。
輕輕淺淺的吻，從眼皮到臉頰再到唇角，對方小心翼翼，生怕引起她的反感，葉然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腳尖的痛蔓延開來，整個小腿都麻木得沒了感覺，連帶整個人也遲鈍麻木，直到周澤楷再次抬起頭，詢問似的望進她眼裡，這才意識到他想做什麼。
葉然張了張嘴。
「葉然……」周澤楷再次喊她的名字，聲音低低啞啞，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落在葉然耳裡，幾乎激得她頭皮發麻。
然後，對方的吻便落了下來。
與周澤楷平日的乖巧安靜不同，這個吻深而激烈，絲毫不容反抗，對方的手環過她的腰，將她整個貼近他，仿佛要將人拆吞入腹般，又像是要把人嵌進他身體裡，舌尖靈活地在她口腔內四處遊走掃蕩，掠奪著每一寸空氣，窒息一般將人逼入絕路。
葉然被吻得恍惚出神，不知今夕何夕，腦子裡混混沌沌沒有出口，只能緊緊揪著眼前人的衣襟，直到險些缺氧，才總算被放過，整個人大口地喘息起來。
耳邊是周澤楷同樣低沉急促的呼吸，火辣灼燒的唇瓣被放過，細細密密的吻卻又順著臉頰掠過，從耳廓到耳垂，之後一路往下……
「葉然」二字仿佛有著什麼魔力，一聲一聲出自他口，落於她耳，越發令人恍惚不已。
輕微的刺痛感從鎖骨出傳來，卻是對方用力吮吸後用牙齒輕磨留下的觸感，葉然一手搭在他肩頭，一手陷在他柔軟的黑髮間，迷迷濛濛地拿眼去尋他，半是玩笑半是走神地開口，「我說周澤楷……你很會啊……」
對方動作微微一僵，唇齒停留在她鎖骨下方，已經伸入T恤的手無意識地在她腰間摩挲了兩下，接著抬起頭對上葉然逐漸恢復聚焦的視線。
兩人無聲地對視了片刻，葉然輕輕推了推他，後者有些僵硬地順勢和她拉開了距離。幕布中閃爍的光照亮身前的方寸之地，周澤楷張了張嘴，略帶委屈地開口，「我沒有……」
你沒有什麼？你沒有不會？
敢不敢把這話倒幾分鐘再說！
默不作聲地調整著過快的心跳，葉然頂著散發熱氣的臉望向對面人，目光在他委屈又隱忍的臉上掃過，僵著口吻別過臉，「你還走不走？明天不復盤了？」
周澤楷悶聲：「……電影沒完。」
葉然惱羞成怒，「那就好好看電影！」
「腳傷。」槍王大大這會想起這事了，掃了一眼電影進度，「暫停。」
葉然：「……」
支使他去開了燈，望著自己被撞出青紫的腳趾，葉然抽了抽嘴角，「沒事，小傷。」
周澤楷搖搖頭，在公寓裡走了一圈找出藥箱，給她噴上雲南白藥，之後才重新關燈回到沙發上，伸手將人撈過來圈在懷裡繼續看電影。
「你不熱？」葉然掙扎。
「熱。」周澤楷長臂一攬，再次把人扯回來，「忍著。」
「……！！！」
葉然氣得回頭瞪他，卻迎上了對方那雙純黑的眼瞳，頓時一腔火氣消弭無蹤，雖然還是坐了回去，嘴上卻道，「幼稚！你第一次談戀愛嗎？黏黏膩膩跟中學生一樣！」
「也有成人模式呀。」周澤楷這回倒是反應快，「你推我。」
葉然：「……」
「我們才見過幾次面！」她忍不住反駁。
誰知對面人卻搖了搖頭，「不止。」
什麼？
葉然驚訝，「我們以前見過？」
周澤楷卻懶得答她，將人掰回去坐好。
「喂！」葉然再次扭過來，「你快答我。」
周澤楷眨了眨眼，直接傾身吻上來。葉然整個人都要燃了，倉皇躲過後怒視眼前人，後者無辜地看她，「你不願看電影。」
……所以就只有這兩個選項嗎？！
☆、謝謝姐姐
結果最後電影也沒看完。
知道問不出答案後葉然也消停了，乖乖開始看這部她已經看過無數遍的電影。一個是熬了一夜趕稿，一個是備戰多日今天又打了場激烈的比賽，電影還沒過半，兩人便頭挨頭睡過去了。
直到早上鬧鐘響起，葉然迷迷糊糊睜開眼去摸手機，可惜沙發就那麼大，從另一個人臂彎裡翻個身就能摔在地上，頓時人就摔清醒了。
跪在地板上按掉手機，葉然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沙發上睡了一晚，頂著亂糟糟的頭髮抬起頭，恰好對上迷迷糊糊醒來的另一個人。
……哦，周澤楷。
！！！
他沒回俱樂部！！
葉然徹底醒了，兩人你看我我看你，下一秒，葉然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丟下一句『我去洗澡』便沖進了浴室，留下還沒反應過來的周隊長茫然地揉了揉眼，接著摔回沙發，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等葉然頂著半幹不濕的頭髮出來，一眼就瞧見槍王大大還窩在沙發裡，那張聯盟第一臉面整個埋在角落縫隙中，也不知會不會呼吸不暢。顯然這個雙人沙發並不能完全裝下槍王那超過180公分的長腿長手，對方睡得委委屈屈，明顯就不舒服，卻還是要賴著不起，天上地下，能睡就行。
葉然看得直抽嘴角，上前喊人起床。
然後就見識了一把槍王楷皇那職業級的賴床水準……
直到葉然再次被吻得七葷八素險些被就地正|法，周澤楷才總算慢吞吞地從沙發上起身，被一臉燥紅的妹子不情不願地推進衛生間。
第一次留宿，沒有換洗衣物，等周澤楷不得已穿著昨天的隊服走出來時，葉然已經化好妝收拾好小包，精神奕奕地望過來，「我要去機場送我哥他們，早飯你自己回隊吃吧。」
周澤楷眨了眨眼，走上前拉她，「一起。」
「你也去？！」葉然受到了驚嚇，「不了不了，你一夜未歸，今天不是還有事嗎？還是回俱樂部吧。」
大早上被拒絕了兩次，周隊整個人都頂著欲求不滿的低氣壓，一雙黑瞳直勾勾盯著葉然看，直到把人看得頭皮發麻，後者終究還是沒招架住，「我就是去送個機……你愛去就去吧……別耽誤正事。」
「不會。」周澤楷臉上總算露出點笑意。
葉然無奈地看他，「隨你吧。」
兩人一起開車去機場，見到葉修蘇沐橙等人，又是好一陣寒暄。葉修和方銳時不時就跑去調侃周澤楷，後者只安靜聽著，也不回嘴，從頭至尾就說了句『前輩慢走』。
倒是蘇沐橙把葉然拉到一旁，笑嘻嘻地跟她咬耳朵，「周隊還穿著昨天那身隊服呢……」
葉然面皮發熱，掃了一眼帶著口罩手搭外套的周澤楷。他個頭高，身材又經過精心管理，穿衣顯瘦脫衣也有料，此時手搭著棉外套和隊服，只穿著一個黑色套頭衫，背影削瘦挺拔，好看得和模特一般。
葉然一本正經地轉過頭，「蘇沐橙同學，你對槍王大大穿他自家隊服有什麼意見嗎？他不穿輪隊服，難道還穿興欣的嗎？」
蘇沐橙被她這副模樣逗得直不起腰，拍著她的肩笑得花枝亂顫，「沒有沒有，你說的都對。」
葉然頓時黑了臉。
好不容易送走了人，又被自家堂哥交代了幾句她完全不想聽的垃圾話，葉然帶著周澤楷左躲右閃小心翼翼地出了機場，回到車上才道，「以後出街，你還是別穿隊服了……」
正在開車的周隊長飛快地回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噙著笑沒有回答。
回到市內，謝絕了去輪回食堂吃早餐的邀請，葉然告別周澤楷，逃一般回到家，打開電腦本來想趕一趕進度，結果看到桌面上那大大的一槍穿雲角色，頓時腦子一片空白。
怔怔盯著眼前的神槍手看了許久，葉然默默接受了完全沒靈感的現實，索性卸了妝，翻出不知被遺忘多久的健身卡出門。
時差這東西很是奇怪，作為一個白天毫無靈感的夜行動物，前一天睡得晚起得早，接下來幾天都會不得不健康作息。
葉然堅持出入健身房兩天，實在受不了，第三天乾脆罷工，又恰好被編輯約去下廠看新書打樣，之後又跑去逛街，等忙完一圈回來，已是華燈初上。
回到家，給沒電的手機充上電，開機，微信便響了起來，是周澤楷在詢問她的私Q號碼。
葉然這才意識到，他們兩個連基本的網路社交帳號都沒交換過。
她和周澤楷，此前就像兩條平行線。
平心而論，葉然過往選擇交往物件，第一印象的喜好占了絕大部分，或是一眼就喜歡的長相，或是對方言談舉止的魅力，或是對方身上某個特質她特別欣賞……總之輕而易舉就能對一個人產生好感，並沒有什麼特別嚴格的劃線標準，至於愛不愛的倒在其次，交給時間就好。
周澤楷長相無疑是符合她審美的，不僅如此還超出許多，對方身上那種與一般電競職業選手不同的特質也令她頗感新鮮，按理說，接受起來應該不難。
可不知為何——興許是他們二人的相識方式為她所不喜，葉然應付起來，卻意外地多了許多小心翼翼，少了過往的灑脫。
她就這麼奇奇怪怪地梗在那裡，不上不下，進退兩難。
說白了，是缺乏勇氣。
不是談戀愛的勇氣，也不是應付相親的勇氣，而是一種……不知不覺就止不住暢想未來，卻又不願承認自己就這麼敗了的勇氣。
……相親真的太犯規了。
外界因素的影響遠比她想像中嚴重。
這就好比，你和他清清白白，可當周圍所有人都覺得你們是一對兒時，不知不覺間，你便也接受了這個說法。可事實上，不是啊。
幹嘛非要逼著人突破那條線呢。
偏偏自己還真的成功被拖著往前走了。
先前還信誓旦旦不想談戀愛，轉眼就不知怎麼跟人混到了一起，葉然一想到自己這麼沒出息，那股子奇怪的倔脾氣就止不住地往上冒，跟個叛逆期的小傻逼一樣，一邊擰著嘴硬，一邊又悄咪咪竊喜。
翻來倒去，宛若神經病。
默默唾棄了一把自己，葉然面無表情地將私Q號碼發過去。沒多久，電腦桌面右下角的小圖示閃爍起來，是來自槍王的好友申請。
葉然點了同意，對話方塊彈出，緊接著便是視頻申請。
很快，周澤楷那張令人看了就沒脾氣的臉出現在視野內。兩人面無表情地對視片刻，葉然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首先開口，「你很閑啊弟弟。」
對面，小周弟弟靦腆地笑了笑，沒有開口，卻在對話方塊裡打起了字。
一槍穿雲：訓練結束
葉然盯著對話方塊裡的四個字，挑眉，「你不方便說話？」
帶著耳機的周澤楷詭異地停頓了片刻，默默開口，「……打字快。」
「……」
葉然笑出了聲。
「等會再聊？我剛回來，去洗個澡換身衣服，很快的，15分鐘。」她說著，見對面周澤楷點了頭，這才走向沙發，打算從剛買的一袋東西裡找新買的沐浴露。
然而當她望著那一堆從商場帶回來的生活用品，新的牙刷、杯子、浴巾、拖鞋，甚至還有一支周澤楷代言的男士洗顏粉時，整個人都愣住了。
等等……她都買了些什麼？
這些玩意是給誰買的？
葉然呆呆站在原地，回憶半晌，發現的確是自己親手買回來的後，深深捂上了臉。
……好恥！！
她之前到底在想什麼！
飛速回頭掃了一眼正對著沙發的電腦螢幕，葉然也不知周澤楷看見沒有，迅速走位用身子一擋，接著飛快將袋子打上死結，抱著就往臥室跑。
急匆匆將那一包東西塞進櫃子，又恍惚地洗了澡換了衣服，當她再次回到電腦前，原本已經平靜下來的心，在看到螢幕裡周澤楷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時，猛地又緊張起來。
「……看什麼？」葉然底氣不足。
對面，周澤楷淺淺一笑，「好看。」
別撩行不行啊！
葉然只覺得自己臉上的熱氣又蒸騰起來，嘴唇翕動兩下，想撩回去，忍了忍沒說話，乾脆默默打字。
【一葉飄然：你剛才就一直看著？什麼也沒做？遊戲也沒打？】
對面一槍穿雲很快發來一個截屏，是在挑衣服，男裝。
葉然大松了口氣。
結果下一秒，對方消息便又發了過來：地址？
葉然：「……」
「幹、幹什麼？」她有些受驚嚇。
周澤楷抿著唇，似乎因為她這麼大反應而有些委屈，沉默了十多秒才悶聲道，「沒得換。」
「………………」
誰沒得換？
在哪沒得換？
周澤楷你話說清楚你！
視頻框裡，葉然似乎被說愣了，就這麼瞪圓了眼睛呆呆看他，好半晌沒反應過來。
周澤楷坐在宿舍電腦前，望著近在眼前的葉然，手指一動便發了個問號過去。
耳機裡響起提示音，仿佛一下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下一秒，她飛速低頭，劈裡啪啦敲起鍵盤：什麼地址？你自己不知道俱樂部地址，問我有什麼用？問你隊友啦！
周澤楷壓根沒看那一串長字，直接回復：你家
然後成功地看到葉然的耳尖紅成了一粒晶瑩剔透的石榴果。
鍵盤上懸空的手指忍不住動了動，指尖仿佛回憶起了對方腰間細膩溫熱的皮膚觸感，周澤楷微垂了眼眸，纖長的羽睫下，一瞬間湧上的洶湧暗潮被盡數壓下。
而對話仍在繼續。
一葉飄然：寄我家幹什麼啦！！！
一槍穿雲：沙發
一葉飄然：？？？
一槍穿雲：男士洗顏粉
一葉飄然：………………………………
靠！！
周澤楷你什麼眼神？怎麼看那麼清楚！
葉然整個人都不好了，羞憤地瞪向螢幕裡的人，卻在下一秒冷不丁地將對方低眉垂眼的模樣收進眼底，目光在那輕輕勾起的好看唇形上掃過，頓時被眼前美色迷惑，已經沖到頭頂的羞憤就這麼嘩地一下化成蒸汽砰然散開。
她覺得自己可能要原地自燃了。
……
一分鐘後，周澤楷成功地拿到了葉然公寓的具體位址。
將挑好的衣服放進購物車，填位址，點擊付款，進入支付頁面……一連串的流程下來也不過花了不到2分鐘，周澤楷卻盯著視頻框裡垂著頭面無表情的葉然看了三分鐘。之後，他推開鍵盤，起身，抄起手機走向陽臺。
路過室友身後時，江波濤摘下耳機回頭看了他一眼。
「視頻還不夠啊？」江副隊面帶笑意。
周澤楷嗯了一聲，拉開陽臺門。
江波濤好笑，「也不用非要到外面去吧？那麼冷，小心感冒。放心，我聽不見，看電影呢。」
周澤楷回頭看了一眼，果不其然瞥見他螢幕上暫停的電影畫面。沉默地點頭謝過他的好意，槍王大大還是選擇鑽進陽臺，然後撥通葉然的電話。
沒多久，聽筒那頭傳來悶悶不樂的聲音，「幹嘛突然打電話，不是在視頻嗎？」
電話這頭的周澤楷安靜了一會，道，「不願？」
聽筒裡一片沉默。
好半晌，才聽葉然洩氣道，「也不是啦……地址不是都給你了麼。」
周澤楷拿著手機轉身，懶洋洋地靠上牆壁，靜靜等著電話那頭的人。
果不其然，沉默片刻後葉然再次開口，聲音較之先前低了些，仿佛帶著天大的委屈，「……你別說透啊，就算那些真的是給你的，你這樣說出來，很沒面子啊……」
意料之外卻也情理之中的答案。
周澤楷抬眼望向遠處的萬家燈火，十一月的S市濕冷濕冷的，每次呼吸都能帶出一團淡淡的白霧，呼吸間，他似乎看到了此時葉然的模樣——不情不願地撇著嘴，小臉氣鼓鼓，眉心懊惱地皺著，指尖夾著煙卻沒點燃，整個人頹喪地窩在軟椅裡，像只被欺負的小動物。
她的話未盡，後半句不用猜都知道：東西是給你準備的，但我後悔了。
周澤楷又呼出一口白氣，然後才低曼開口，「衣服……沒買呢。」
聽筒那頭的人呼吸微微一停，好半晌，夾雜著無奈的聲音混合著笑意輕輕響起，像是松了口氣般，「那你這半天坐在那裡幹什麼？怎麼，卡裡沒錢？」
「不是。」周澤楷曲著一條長腿，調整了個更放鬆的姿勢，「要打報告啊。」
話音落，聽筒裡一片死寂，接著葉然的聲音僵硬傳來，「給誰打報告？」
……你呀。
周隊長無辜地撥了撥頭髮，頓了頓，開口，「同意嗎，姐姐？」
咚——
葉然短促地發出了一聲『靠』，接著更亂的聲音響起。半晌，她重新拾起電話，似乎氣得不輕，「你賠我鍵盤！！！日哦，滿杯的咖啡……」
「……好。」周隊默默將責任攬下來。
他身上有鍵盤代言，一會拜託江波濤給那邊帶句話，廠家應該願意送他一個吧……S市有專賣店，明早應該就能送到？
「……」
電話那頭終於安靜下來，葉然的聲音再次響起，「你說得挺輕鬆啊？我跟你講我對鍵盤要求很高的，別看我只是個文字工作者，但鍵盤也是要順手才行，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輕，紅軸我用不慣，青軸時間長了手指疼，機械聲音要好聽，我手腕有腱鞘炎，所以底托得舒服……」
她吧嗒吧嗒說了一大段，周澤楷一字不落地認真聽，聽完後又習慣性沉默幾秒，淡淡道，「自己挑？」
「我怎麼挑啊我！現在只有滑鼠能用，網頁打開後都沒辦法搜索！」葉然氣得不行。
「你說，我選。」
「……算了，麻煩。」葉然歎氣，「壞就壞吧，反正也用挺久了。」
回憶了一下那個鍵盤的品牌名，周澤楷默默報給葉然聽，之後問，「可以麼？」
當然可以！
那個牌子超好用！
可是也貴……
好氣哦，這個人身上的代言怎麼那麼多！
收到肯定答覆，周澤楷放下心來，直起身離開陽臺，帶著一身冷氣湊到江波濤面前查賽程表。
自家隊長突然靠近，嚇了江波濤一跳，刷地摘下耳機看過去。
已經查到結果的周隊單手握著手機，「明天……陪你挑？」
「啊？」葉然怔，「你有時間？」
離得近，聲音自然也傳進了江波濤耳朵裡。後者迅速搖起頭，示意他捂上聽筒，然後小聲道，「小周，經理說明晚約了電競之家的記者一起吃飯。」
周澤楷眨了眨眼，放開手，對葉然道，「有。」
江波濤：「……」
好、好紮心……
隊長你剛才聽到我說話了嗎？小周你不能這樣啊！！
雖然你去了也不會開口，但你好歹去了啊！
周澤楷眼神示意他：有事，不去。
江波濤：我也不想去！
周澤楷：你去。
江波濤：你也去！
周澤楷：不。
江波濤：……
豪門霸主輪回戰隊，正副隊長關係好是全聯盟都知道的事，然而如今兩人卻在沉默地對峙著。
而後不到半分鐘，江波濤敗北了。
痛心疾首地捂心臟，江副隊最終選擇戴上耳機逃避現實，心中已經默默考慮起了如何跟經理交代。周澤楷則面無表情地轉過去繼續講電話，「1分鐘。」
「……什麼一分鐘？」葉然一時沒反應過來。
周澤楷瞥了一眼自己的電腦螢幕，「付款時間。」
葉然：「……」
幾秒安靜，接著，她突然委屈起來，「你還催我……」
「……」
「我就不鬆口！」
「……」
「……你好煩啊！我跟你說我今天還真就拖夠這一分鐘了！」
「……」
「……算了，買吧……」
周澤楷頓時笑出來，「謝謝姐姐。」
葉然：「………叫上癮了你還！」
得到了滿意的答覆，周澤楷心情不錯，收起手機回到電腦前。彼時視頻框已經被關掉，付款時間當然也早就過了，只能重新再來一次。
飛快處理完，周澤楷掃了一眼時間，想了想，決定放棄再開視頻的念頭，關機睡覺。
結果一回頭，對上了室友那目瞪口呆的臉。
江波濤：……
周澤楷：呵。
鎮定地和江波濤對視一眼，槍王大大默默收回視線，起身，來到對方面前，刷地一下抽走了耳機，就這麼隨意地往自己耳邊一送——
江波濤整個人都不好了。
耳機裡安安靜靜，什麼聲音都沒有。
默默掃了一眼乾笑的室友，槍王大大又望向他的電腦螢幕，探身拿過滑鼠調出播放機，發現，他打電話前掃到的那個暫停畫面，如今依然一動不動地呈現在兩人面前。
周澤楷默默回頭望江波濤。
後者尷尬地笑了笑，刷地起身，二話不說就往門外走，「那個，我去查房，時候不早，小周快歇著去吧，哈哈哈……」
作者有話要說：
江波濤：隊長你人設崩了你造麼？
小周：造啊。
葉然：他早就崩了啊啊啊啊啊！！！
悠于 2017-6-26 12:13
☆、我也想你
跟葉然視頻後的第二天，周澤楷最終還是沒找到機會陪她挑鍵盤，一天的訓練剛結束就被等在外面的經理拖走了，江波濤甚至都沒來得及阻攔，最後只能在周澤楷沉默的注視下苦笑。
葉然得知消息後，原本已經打算自己出門買了，可也不知哪個神經不對，艱難地翻出了個先前淘汰的鍵盤湊合用起來，心裡還告訴自己，她不是在等周澤楷，她是懶，等哪天不懶了，就換個新鍵盤不委屈自己。
至於事實是什麼……那就不可說了。
之後沒幾天，常規賽輪回客場對義斬，周澤楷帶隊飛B市，並送了對方一個10比0。
當天的比賽葉然看了網路直播。她雖然看不懂細節，但至少看得懂輸贏啊，輪回打得那麼漂亮，擂臺賽周澤楷一挑三直接打爆了對方，直播平臺上不知多少人排著隊刷屏【槍王威武】，連葉然都被帶的熱血沸騰，直到直播結束都緩不過那股子興奮勁。
於是她索性將第九賽季輪回的比賽都找出來，從頭開始看起。
至於為什麼不看第十賽季……葉然覺得，作為興欣前•隊長家屬，還是避避嫌比較好，免得臨場倒戈。
嗯，當然不是因為不想直面輪回決賽的失敗。
賽場上的周澤楷，果真和線下的風格大相徑庭。葉然第一次意識到作為全明星選手，周澤楷之於聯盟的價值有多高——他這個人，實在太容易圈粉了。
操作漂亮，打法華麗，卻又精准而危險，極具攻擊性。只要一槍穿雲站在臺上，對輪回粉絲來說，就是一種莫大的安全感。
再加上他外形極好，不排斥商業活動，雖然話少，可這麼點小瑕疵，完全比不上他本身給輪回、給職業聯盟所帶來的收益。
每個人看問題的角度都有不同，葉然不是一個合格的榮耀粉，確切來說，她關注榮耀職業聯賽完全是因為葉修，而且還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那種關注。她能為葉修退役感到難過，不是因為嘉世贏不了比賽，或發現了俱樂部對葉修的排斥，只是因為她深切地知道，葉修有多愛榮耀。
所以當她在之後翻了大量新聞，又結合自家堂哥的情況後，反倒是最早意識到葉修退役背後真相的那批人。
如今回過頭來看周澤楷，第一反應是他很厲害，第二反應，就是意識到他的價值了。
心底那股子被放鴿子的小怨氣，突然就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因為知道，所以理解，因為理解，所以怨不起來。
保持良好的競技狀態本就需要佔用大量時間，與此同時作為全明星，還要面對俱樂部的包裝和商業環節……哪就是能隨隨便便陪人去買鍵盤的人啊。
如果要和這個人交往，就勢必要面對這些，興許還會收穫名為『榮耀』和『輪回俱樂部』這類的情敵，要有準備自己的男朋友忙得沒人影，要面對他無論比賽輸贏，都可能會給這段關係帶來的各種附加狀態，還要放平心態，做一個無論何時都不影響他狀態的女朋友……
太麻煩了。
葉然，你真的準備好，並且做得到嗎。
望著螢幕裡那個衣袂飛揚的神槍手，耳邊是解說不遺餘力對周澤楷的誇讚，葉然面無表情地叼著煙，生生看到自己已經邁出去的那只腳，又臨陣退縮般收了回來。
她並沒有準備好。
一段穩定的戀愛關係，裡面包含了大量的內容。性格、愛好、話題、生活習慣、自身條件、情商、在這段關係裡所需要扮演的角色……太多了。
葉然難得耐著性子考慮著這些，然後越想，越覺得心涼。
性格上，她粗枝大葉疏離淡漠，骨子裡卻執拗又戒備心強，典型的矛盾型自由主義。而周澤楷，沉默，強勢，心細，溫和，是個不能輕易招惹，惹上遲早等死的人。
愛好上，她愛好廣泛，唯獨缺了榮耀。周澤楷，大抵和她相反。
話題同上。
生活習慣……呵呵。
情商，周澤楷情商似乎都比她高一些。
……選項都快被排除完了。
談個屁戀愛啊！
葉然對著紙上一個個被劃掉的選項冷笑，撇撇嘴，隨手將這些無聊的玩意扔到了一邊。
周澤楷的消息恰好就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點開右下角的對話方塊，一槍穿雲的開場白仍然是一串省略號。
葉然漫不經心地回他一個句號。
比誰話少她也不會輸的好嗎？
一槍穿雲：在做什麼？
一葉飄然：看比賽。
一槍穿雲：？
一葉飄然：你的比賽。
一槍穿雲：打完了呀(*^__^*)
一葉飄然：看的第九賽季錄影，我知道比賽結束了……看了直播。
一槍穿雲：……
一葉飄然：很精彩，很帥，贏得漂亮！
一槍穿雲：(*/ω＼*)謝謝
一葉飄然：今晚就住B市了？
一槍穿雲：嗯……明天回
一葉飄然：好噠，那你早點睡，注意勞逸結合
一槍穿雲：……
一葉飄然：？
一槍穿雲：睡不著呀
一葉飄然：怎麼？
一槍穿雲：想你
僵著臉發了個省略號過去，葉然掃了一眼不遠處的鏡子，很滿意地發現自己並沒有臉紅——很好，有進步！什麼時候能做到面不改色被撩，連心跳都不加速就更厲害了。
葉然，要加油啊。
沉默了片刻，她敲下一行字：方不方便接電話？
對話方塊裡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而後很快又停下。下一秒，葉然的手機響了起來。
默默看著來電顯示，葉然抽了抽唇角——槍王大大，你行動力真強。
電話那頭有些吵，葉然隱約聽到旁邊熱熱鬧鬧間或傳來的幾個聲音，好笑地開口，「你們要去吃宵夜？」
「嗯……」周澤楷應了一聲。
葉然挑眉，「哦……睡不著，想我想到開開心心去吃宵夜？」
聽筒裡頓時一陣沉默，之後才聽到對面一句隱隱帶著尷尬的「不是」。
「行了，那就好好吃，吃飽好好睡。」葉然打算掛電話了。
對面安靜片刻，周澤楷夾雜著一抹緊張的聲音響起，「之前……」
葉然怔了怔，意識到對方並不想結束通話，乾脆翹著腳夾著手機，懶洋洋地去摸煙，「之前什麼啊？」
「電話……」周澤楷略帶委屈地開口。
「電話怎麼啦？」
「……方便接。」
「我知道啊，你這不是打過來了麼。」葉然故意不接他的話，「宵夜打算吃什麼？大晚上的，記得吃清淡點，可以吃點甜食，有助睡眠。」
對面又沉默了，半晌才聽周澤楷道，「……麻小。」
「……你們真棒。」葉然抽嘴角，「輪回隨隊的經理沒氣死？」
經理也吃呢……
電話那頭的周澤楷默默回答。
「我也想吃了。」葉然歎。
「吃呀。」周澤楷言簡意賅。
「算了吧，減肥。」
兩人又隨意聊了兩句，葉然就是不說自己打電話想說什麼，周澤楷想提，卻又輕易被岔過去，一來二去，終於意識到對方是在故意晾他。
槍王大大簡直有苦說不出。
「葉然……」他道。
「我在呢。」葉然懶洋洋地應聲，「有話就說。」
「……」明明是你有話要說才對呀！周隊長不太開心地將雙唇抿出一條直線。
「沒事我掛了啊？」葉然聽他半晌不開口，索性道，「快去吃飯吧。」
！！！
不能掛！
周澤楷迅速出聲，「不。」
……
葉然笑了，「槍王大大，什麼時候我電話都不准掛啦？難道還要我聽著你們吃？這太不人道了，深更半夜，我可是也餓著呢。」
周澤楷：「……」
「不是……」他有些著急，組織了半天語言，終於豁出去般問道，「想說什麼？」
「嗯？」
「你之前……」
眼前仿佛出現了小周隊長那委屈兮兮的模樣，葉然輕輕笑了幾聲，「你想知道我之前問你方不方便接電話，是想說什麼？」
「嗯。」周澤楷大松了口氣。
葉然繼續笑。果然只要人不在跟前，佔據了主動的就不可能永遠是對方，「沒什麼事，就隨便打個電話。」
「……」
周隊非常不滿意這個答案。
「哦。」他沮喪地應了一聲。
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葉然臉上的笑壓根就收不住，聲音裡也帶上了濃濃笑意，「不然你以為我要做什麼？不過是知道你睡不著，特意打電話陪你聊天而已。」
周澤楷的唇繃得更緊了。
他有點後悔附和孫翔和杜明的提議出來吃宵夜了。
「我回賓館。」槍王大大賭氣地開口。
葉然驚訝地一怔，隨即意識到他可能是來真的，頓時不好意思再逗人了，「別啊，都已經出來了，就跟隊友們好好吃飯唄，我隨口說說而已，陪你聊天哪用打電話，打字更快不是？」
周澤楷：「……」
被你這麼一說，更不開心了啊！！
「隨口說的。」槍王大大委屈得心都塞死了。
「嗯。」葉然郎心似鐵地滿口承認。
「……」周澤楷這次徹底沉默了，過了十幾秒才總算開口，「欺負人。」
葉然差點被他可憐巴巴的口吻萌到肝顫，頓了頓才面無表情回道，「是的。」
沒見過這麼不要臉還承認的！
周澤楷從接起電話，就開始有意地落到一群人的最後，如今已經和大部隊拉開了不少距離，一陣風卷來，只覺得B市冬天的晚上簡直冷的人心裡拔涼。
他沉默地舉著手機，好半晌才耷拉著唇角軟綿綿地喊道，「姐姐……」
瞬間，酥麻感便從葉然的腳底直沖天靈蓋。
「都說了不准這麼喊我！」
「……」
「算了，不逗你……」她立刻就軟了語氣，卻也忽然變得吞吞吐吐，「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打個電話……想跟你說句話來著。」
她猶豫片刻，心一橫，開口，「周澤楷，我也想你了。」
……
收了線，雙手揣進口袋趕上隊伍，周澤楷回到隊友周圍時，只輕輕說了句，「走吧。」
卻是將整張臉都埋在高高的衣領裡。
江波濤仔細看了他一眼，接著便笑著招呼眾人進店。坐下後，離周澤楷最近的杜明也不知哪裡覺得不對，頻頻扭頭看身邊人，好半晌，突然發現新大陸般驚呼，「隊長，你臉好紅啊！」
「誒？」其他人聞聲也都看了過來，對面孫翔疑惑出聲，「楷哥，你這麼冷啊？」
周澤楷：「……」
「連耳朵都凍得這麼紅了，隊長，出門前穿少了？」呂泊遠開口，「小心別感冒。」
周澤楷乾脆低頭，「……嗯。」
……
十多分鐘後，葉然微信裡多了一張麻辣小龍蝦的照片，然後是三個字：想吃麼？
葉然：呵呵。
憤怒地抄起手機大爆手速，葉然瞬回：大晚上的報社要不要臉！吃你的吧！煩死了！
周澤楷：(*^__^*)
結果沒過多久，有人敲開了葉然公寓的大門。
目瞪口呆地望著外賣小哥手上提著的幾盒小龍蝦，葉然整個人都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對面人又問「請問是周先生家吧？」，才猛地回神，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接過外賣。
十一月的冬日，兩個相距一千多公里的人，就這麼同時吃起了夜宵。
【葉然：！！！小龍蝦！！】
【周澤楷：到了？】
【葉然：到了！！開心！愉快地吃起來！】
【周澤楷：不是減肥？】
【葉然：姐姐這是在勉為其難接受你的好意知道嗎？送都送來了，就這麼不吃只看著，你對得起小龍蝦嗎？】
【周澤楷：我只用對得起你】
【葉然：……】
再次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鏡子，葉然怔愣地發現，鏡子裡的自己還是那張臉，卻笑得眉眼瀲灩，淡淡的紅暈自雙頰暈染開來，仿佛輕輕刷上了一層腮紅，名字就叫，心跳。
＃＃＃
小劇場：
蘇沐橙：[江波濤：深夜報社。小龍蝦.jpg][葉然：有人送夜宵，開心！小龍蝦.jpg]
蘇沐橙：嘻嘻。
葉然掃了一眼，用一根手指艱難回復：吃個夜宵也截圖？
蘇沐橙：那得看是誰送的夜宵咯
葉然：…………蘇隊長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啊你是職業選手要注意作息啊知道嗎
蘇沐橙：本來要睡呢，被這波恩愛秀得睡不著了
葉然：呵呵我不認識江波濤
蘇沐橙：認識照片裡對面坐著的那個穿黑風衣的就行了
葉然：……你在說什麼哦那個人我不認識啊
蘇沐橙：截圖發給周隊了(*^▽^*)
葉然：……………………
☆、都是你的
葉然買鍵盤的事，一直拖到了月底。
照例是在周澤楷做完了訓練日常後的時間，葉然開車去輪回俱樂部接人，之後兩人直奔市區那家鍵盤專門店。
一進門，葉然就差點被正前方周澤楷的單人巨幅海報晃瞎了眼。
她愣了一下，抽著嘴角回頭看本人，卻發現本人壓根就沒在海報上停留一眼，徑直就往裡走，走出幾步，回頭看還在原地的葉然，而後歪歪頭，露在口罩外的那雙眼睛疑惑地看她。
葉然動了動唇，似是想說什麼，三兩步趕上他後壓低聲音湊近道，「弟弟，你確定別人認不出你麼？」
周澤楷遷就著她傾身低頭，聽到稱呼，乖巧地搖搖頭。
由於提前打過招呼，門店經理早早便等在那裡，見到人，二話不說先請上二樓，細心地將其他顧客和他們隔絕開來。
上了樓，周澤楷將口罩摘下，人往沙發上一坐就撒手不管了，留下葉然和經理溝通她到底要選什麼類型。在經理去幫著挑款式的間隙，葉然回頭看周澤楷，後者正抱著手機玩遊戲。似乎是心有所感，他冷不丁抬起頭來，漆黑的眸子瞬間撞進了對方視線之中。
葉然本來沒什麼話要說，只是單純想打量他，如今被察覺到她的偷看，腦子一抽，脫口就道，「……白拿嗎？」
周澤楷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葉然刷地紅了耳根。
「不白拿。」小周弟弟迅速接話，而後才放緩到自己的日常節奏裡，頓了頓才道，「我買。」
其實當日吼著讓他賠鍵盤不過是胡說八道，葉然當然不能任由他掏錢，當即擺手，「不好，我來就行，你人往這一坐就已經能拿到折扣了，其他別管。」
周澤楷顯然並不同意，繃著唇搖頭。
「讓你別管就別管，哪來那麼多意見。」葉然強勢地將人拍回去。
「……」
措不及防被懟，周澤楷無辜地盯著她看，直看得葉然險些坐立不安，這才垂眸，輕聲道，「……好凶。」
葉然頓時一口氣沒提上來。
勉強算是達成了共識，葉然再不亂飄眼神，恰好經理回來，當即熱情地迎了上去，那股架勢，仿佛看到救世主一般。
經理雖詫異，卻也沒多說，盡責地按照葉然的要求將幾款鍵盤依次擺開任君挑選，全程目光都忍不住瞟向周澤楷，直到葉然挑好，打算去結帳時，才憋不住似的開口，「那個……能簽個名嗎？」
葉然微微一怔，下意識望向周澤楷。
後者顯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要求，點點頭，在經理激動遞來的本子上龍飛鳳舞地簽下了【周澤楷】三個大字。
字寫得極好，顯然專門練過。
經理頓時如獲至寶，連連保證絕不會將今日的事說出去，而後帶兩人去劃卡付錢。
下樓時，葉然湊到周澤楷身邊，小聲道，「槍王大大，字很好看呀，什麼時候簽給我一個唄？」
周澤楷轉頭看了她一眼，捕捉到對方眼中的狡黠和揶揄，頓了頓，低頭跟她咬耳朵，「……人都是你的。」
調戲不成反被調戲，葉然刷地一下紅了耳根，伸手就在對方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付了錢，拿東西走人，原以為事情能這麼順利結束，誰知剛踏出專賣店門口，迎面就碰到了兩個人。兩方打了個照面，對面突然就這麼愣住了，「隊……！」
對方的同伴頓時扯了他一把，險險將後面那個字咽回去，「……楷、楷哥？」
葉然腦子一下就當機了。
楷哥？叫誰？
怔愣地望著眼前兩個同樣穿著低調的男生，再看面無表情點頭的周澤楷，葉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原來他們碰見熟人了。
來人一個叫江波濤，一個叫杜明，都是葉然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存在，而這「名」還不是周澤楷說的，而是她近段時間惡補輪回比賽認識的。
四人短暫地打了聲招呼便各自分開，臨走前江波濤對周澤楷耳語了兩句，後者抿著唇頗有幾分羞澀地看了他兩眼，隨即緩慢地點了點頭。
江波濤略微驚訝地多看了葉然兩眼，之後笑了笑，和杜明一起告辭。
其實在輪回隊內，猜到周澤楷可能談戀愛的人不少，但只有江波濤這個副隊長兼室友確定過，原因無他，太好猜了。
周澤楷從來沒掩飾過什麼，每次聊天或視頻也都不避著人，唯一一次避了一下，也還被江波濤撞破了他撒嬌喊人姐姐。結果這個當事人沒什麼反應，江波濤倒是尷尬了好幾天，想問又怕他害羞，索性就憋在了心裡。
但這事，架不住腦補啊。
在江副隊的猜測裡，自家隊長的物件怎麼也得是個上三十歲的熟女，胸大腰細大長腿，舉手投足性感撩人，不然也喊不出『姐姐』不是？
……結果今天見到了真人，江波濤真心想給自己跪了。
腦補的都是些什麼玩意！！
這妹子一看就還年輕著呢，雖然人漂亮身材也不差，可跟他腦補的形象卻近乎南轅北轍……誰能對著這張年輕的臉喊出姐姐啊！！！
隊長你真不愧是我隊長……
待江波濤和杜明離開，葉然忍不住問，「無浪……和吳霜鉤月？」
周澤楷訝異地看了她一眼。
「有這麼驚訝麼？」葉然好笑，「我看了你們那麼多比賽，角色名都叫不出來豈不是白看了？」
「不是。」周澤楷淺淺地笑起來，突然低頭在葉然臉上偷了個吻，「高興。」
葉然能開始看輪回比賽，並開始記下隊內主力的角色名，證明她並不如自己平日裡所表現出來的對這段關係的無所謂。當她開始關注，就表示她已經將人放進了心裡，而這對周澤楷來說，無疑是開心的。
條件反射地摸了一下臉，那裡仿佛還殘留著對方唇上微涼的觸感，葉然呆了一下，刷地轉過身大步往前走去，「……快走，吃飯了。」
＃＃＃
吃了飯，回到家，葉然丟下周澤楷自便，自己則跑去鼓搗新鍵盤。後者只好窩在一旁抱著手機刷群聊。果不其然，經過杜明的宣傳，全隊都知道他們今天碰面了，周隊的神秘女友也終於浮出水面，並且據說又漂亮又親切。
一時間整個輪回內部群裡群魔亂舞，排著隊刷求照片。
周澤楷忍不住笑了笑，默默加入群聊。
一槍穿雲：不給。
群裡瞬間安靜下來，接著一連串鬼哭狼嚎表情包刷屏。周澤楷笑著關了群，一抬頭，恰好對上葉然看過來的目光，「笑什麼？」
周澤楷搖搖頭，起身走過去，「好了？」
「差不多，我試試看。」葉然說著便隨手打開了一個文檔，試著敲幾個字，仰頭笑看身邊人，「不錯，蠻好用！」
周澤楷眨了眨眼，目光在她殷紅的唇上流連了兩秒，低頭吻了上去。
他將人困在椅子裡，一手撐著書桌，另一手捧著葉然的臉不容她脫逃，就這樣和人交換了一個綿長而繾綣的吻，直到葉然險些喘不過氣來才微微拉開了距離。
葉然大口地喘著氣，纖長的睫毛上點點落著濕意，眼尾泛紅，原本清澈的眸子此時略微渙散地望著眼前人，還沒來得及開口說點什麼，對方的吻便再次落了下來。
不同於先前的溫柔，周澤楷毫不猶豫地撬開了她的牙關，疾風驟雨般衝撞進來，將她口中的氧氣一掠而空。葉然想要推開，卻在下一秒被人順勢將手臂搭在了頸上，接著整個人被往上一提，懸空感驟然而來，嚇得她條件反射地摟住對方。
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慫了……
葉然一邊承受著對方的吻，一邊腦子放空漫無目的地亂想，腦中自嘲般飄過這一念頭，接著下一秒，整個人忽然主動貼了上去，抬起修長纖細的腿環上對方的腰，抱著人用力反吻了回去。
管那麼多幹什麼。
她措不及防的主動顯然打亂了周澤楷的節奏，對方身體微微一僵，頓了頓，手臂使力一抬便將葉然整個抽抱起來，空出一手啪地一下關上電腦顯示幕，抱著人便往臥室走去。
柔軟的被褥被兩人的重量壓下一個淺淺的坑，周澤楷居高而下，細細密密的吻從唇邊一路來到耳旁，張口便咬在了葉然的耳垂上。
後者吃痛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葉然……」他聲音暗啞，帶著濕熱的氣息，激得身下人一陣輕輕顫抖。
葉然受不住地躲了躲，沒躲開，忍不住笑了一聲，抱著人用力翻了個身跨坐在周澤楷腰間，目光在他淩亂的襯衫領口掃過，轉而對上對方那雙黑得仿佛望進深淵的眼眸。
「周澤楷，你可想好了。」她低低開口，尾音纏綿上揚，「當我男朋友，可是噩夢級的副本。」
定定望著眼前人，周澤楷沒有回答，漆黑的眸子猶如一面純黑的水鏡，如今只能倒映出一個人的身影。那雙保養得極好的手握上葉然的腰，在對方灼灼泛紅的眼注視下，他面無表情地眨了下眼，而後用力一壓，整個人翻身而上，用行動回答了那個近乎挑釁的問題。
……
一段戀愛裡，到底需要兩個人各自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兩個在不同方面都強勢至極的人要如何調和？妥協還是爭鋒？
葉然不知道。
想必周澤楷也不知道。
可又如何呢？
走一步看三步，那是旁人的做法。葉然列了那麼多選項，又一個一個刪掉，難道就意味著裹足不前麼？
顯然，對於一個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來說，除非撞得頭破血流，否則又怎麼可能輕易放棄送到面前來的便宜？反正已經打過招呼，也明知前路不好走，互相都是噩夢級，那便算扯平，裹挾著困難往前走就是了。
和榮耀職業選手談戀愛不易，和恐婚恐愛的自由主義談戀愛更不易，大家誰也不欠。
當葉然扶著腰四處找煙時，周澤楷頂著一頭濕發走進來，手裡還握著一張輪回主場觀賽票。
他將票放在床頭，對上葉然怔愣的目光，笑了笑，「下周。」
「啊……哦！」葉然爬到床邊去看座位號，「VIP，呵，不錯啊，內部票？」
周澤楷點點頭，「……補上次。」
這話葉然沒聽懂，一臉懵逼地看他。
不過對於周澤楷來說，解釋這件事實在有些困哪，憋了半天才蹦出幾個字來，「咖啡館……」
葉然愣了半天，恍然大悟，「啊，你是說，咱倆第一次見那會，你說讓我下次去看比賽？」
對方點點頭。
「行啊，這次一定好好看。」葉然開心地將票收起來放好，「沒想到還有這種福利，不錯不錯。」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周澤楷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好好看？」
葉然：「……」
「上次，你沒看。」槍王大大很快確定。
咳……
丟開還沒打開的煙盒，葉然伸胳膊就去抱他，「別亂說，我上次可是去了的……嗯，就是去得晚了，比賽結束了……」
順勢把人抱過來，周澤楷面無表情地看著懷裡人拱來拱去不敢抬頭看他，道，「你說……比賽精彩。」
葉然身子一僵，乾笑著抬頭，「記得這麼清楚哈？」
「都記得。」槍王繼續面無表情，「你說的。」
……糟糕，負罪感這他媽毫無預兆就來了。
「我這次一定去！8點前必定坐在場館裡等！我給你拍照作證！」負心漢這就要下軍令狀了。
周澤楷懶洋洋地瞥她一眼，目光在她肩頭星星點點的吻痕上掃過，沒有說話。
氣氛略僵，絞盡腦汁想轉移話題的葉然忽然想起什麼，一下來了精神，支著上半身望他，「今天江波濤跟你說了什麼？他看我的眼神太奇怪了。」
周澤楷茫然地蹙了下眉，好半晌才想到那一幕，恍然，「問你。」
「問我什麼？」葉然饒有興致地湊過去。
後者有些為難地抿了抿唇，耳根微紅，「……是不是姐姐。」
葉然：「……」
怔愣片刻，葉然一下坐了起來，羞憤地一枕頭砸過去，「你你你，你當時還點頭了！！」
周澤楷一臉無辜地接過枕頭放到一旁，這次換成他伸手去抱人，然而卻被對方躲過，葉然小臉通紅，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你亂喊我，被人聽到了？」
對面人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靠！」葉然雙手捂臉，羞憤欲絕地倒了下去，感覺自己再也沒辦法直視江波濤了。
本來這個稱呼就已經夠恥了，之前還在床上被人這麼喊，想想更恥！葉然整個人把頭埋進了周澤楷懷裡，好半晌才悶聲道，「……以後不准叫了。」
周澤楷顯然也和她想到一起去了，語帶笑意地點頭，「在外……不喊。」
聽著哪不對？
葉然抬頭，「什麼意思？」
近在眼前的俊美臉龐上爬滿極淡的笑意，周澤楷低頭湊上前，在吻住她的同時，沉沉暗啞的語聲破碎擠壓而出，「……床上喊。」
葉然：「……」
周澤楷你夠了！我我我要報警了！！！
☆、在家等你
說是正式進入戀愛模式，客觀來看，似乎也不過是比從前多了一項床上運動罷了。
周澤楷畢竟還是個榮耀職業聯賽選手，而他遠比自己想像中忙碌，即便葉然的公寓離輪回俱樂部不過兩條街的距離，兩人的見面機會也不曾比過去多多少，大部分時間還是靠電腦和手機聯絡。
常規賽第21輪的時候，葉然帶著自家正式上崗的男票送的VIP券，在輪回主場看了一場精彩絕倫的比賽。
輪回輸了，輸給了客場作戰的藍雨。
按理說勝敗乃兵家常事，輪回也不是沒在之前的20輪裡輸過……可周澤楷明顯比起之前在乎結果，從場上下來就繃著臉面無表情，賽後的新聞發佈會更是連一個「嗯」字都沒說出口，嚇得江波濤還以為他們隊長對隊友有什麼意見，畢竟個人賽和擂臺賽都贏的大前提下，輸了團隊賽被逆轉這種事，說出來挺讓人鬱悶的。
葉然自然也看出了周澤楷的心情不好，有心詢問，卻也拿不准該如何開解他，最後也不知哪根筋不對，主動把人拖到了床上，直接被做到腿軟身乏，一肚子話都悶著沒機會說出口。
……事後才從對方的隻言片語裡聽出了點端倪，再旁敲側擊了兩下，才發現是在計較先前她電腦桌面上的夜雨聲煩。
葉然簡直哭笑不得。
這麼孩子氣的周澤楷她還是第一次見，儘管對方唇線都繃成直線了，卻還是逗得葉然抱著被子笑得停不下來，結果樂極生悲，被壓著幹了個爽……
之後葉然很長時間都沒再提過夜雨聲煩和黃少。
雖然她還偶爾還是會給黃少的長微博點贊……
不過職業選手畢竟是職業選手，心情狀態調整得極快，隔天就又精精神神絲毫不見低迷，一腔熱血回去複盤，留下扶著老腰目送對方離開的葉然獨自面對一片狼藉的臥室，心中一片荒火碎霜，恨不得去找江副隊要點心理開解工資。
原以為這事已經翻篇，可當幾天後一個掛著語音各做個事的夜晚，耳機裡傳來對方滑鼠鍵盤激烈作響，葉然隨口問了一句你在幹什麼，周澤楷回了她一句『PK』時，葉然才意識到，居然還搞出後續來了。
周澤楷和黃少天，榮耀裡連著打了三天競技場……
提問：男票和對手每天晚上都糾纏在競技場裡，相愛相殺無法自拔，我是不是得刷個yooooooo？
答：你刷個試試？
葉然真的去刷了，就刷在一槍穿雲的私Q對話方塊裡。
……周澤楷那天晚上生生被這句「yoooooo」刺激得沒開出下一把。
要說氣性大倒也不至於，葉然雖然不懂他們這幫職業選手，卻也清楚周澤楷不至於輸了一場就任性。這種連著和同一個對手PK三天的事，他以前也不是沒做過。小道消息傳，當初孫翔剛轉會輪回時，槍王大大也陪對方刷過三天競技場，只不過性質不同罷了。
圈外人葉小姐表示，這種心情她真的不懂。
……
正如這世上萬千的情侶所經歷過的那樣，葉小姐和周先生的熱戀期來的極快，如同荒野上驟然點起的一把火，眨眼間便燒成了燎原，進展之快，用「火箭式」來形容都不為過。
每天例行的微信問候必不可少，調情的話也不再藏掖，不見面就遠端聯絡，見了面乾柴烈火……當葉然開始扔掉她那彆扭的底線後，撩人的主動權立刻便易了主，從前周澤楷一句「姐姐」就能讓人打翻咖啡杯的情況急劇減少，反倒是如今葉然一句綿長輕淺的「寶貝兒」就能撩得對方失眠大半夜——
姐姐終究還是比弟弟多玩很多年的。
沒多久，連葉然父母都知道了他們已經正式進入狀態且相處愉快，老兩口欣慰得熱淚盈眶，恨不得一天三個電話催葉然帶周澤楷回家吃飯。
結果再次被後者嚴詞拒絕了。
葉然父母想當然不會就此甘休，轉頭便實行了第二計畫——將她的戶口頁同城快遞到了她的住處。
……嚇得葉然當天就又給寄回去了。
這種「退而求其次」的反邏輯簡直槽點滿滿，事後又是免不了的一頓吵。
家庭矛盾積壓多年，曲線般有著低谷和高|潮。認識周澤楷前，葉然上一段只持續了不到一個月的戀情結束時，父母爆發過一次，後果直接導致她迎來了三年空窗期，硬生生嚇得他們將矛盾壓回最低。
如今眼看她和周澤楷發展勢頭良好，父母心底的希冀便再次冒了頭，結果到頭來她故態萌生，彈簧終於撐不住壓力猛地回彈，連「沒良心」、「不孝」、「太渣」、「周澤楷怎麼瞎了眼看上你」這種話都罵了出來。
葉然一邊被罵的狗血淋頭，一邊心不在焉地想，他們老葉家的小輩是不是天生在【惹父母生氣】這件事上點滿了天賦點，怎麼一個兩個都這麼不聽話呢。
可，有什麼辦法呀……
淩晨一點的浦東靜的像一座死城，被灰溜溜拍出門外的葉然獨自一人慢悠悠往回走。她晚上出席出版商的酒會喝了酒，索性就沒開車，原以為能在父母這裡住一晚，結果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
沒有計程車，也懶得開APP打車，她就這麼沿著江邊漫無目的地走，黃浦江面上的風凜冽吹來，冷得人骨頭縫裡都疼。
白天的時候她剛結束了簽售，而周澤楷也正如他所說的沒有露面，這讓她既松了口氣，又有些遺憾，說不準是個什麼心情。一方面清楚知道拍廣告和參加女朋友的簽售孰輕孰重，一方面又懷抱著連自己都不敢多想的幻想，然後一整日都提不起精神。
可能正是因為如此，當爸媽提到周澤楷，提到結婚，她才沒遮掩好不耐，然後恰好被捕捉到，爭吵一觸即發。
迎著江風好不容易點燃指尖的煙，葉然想了又想，索性摸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過去，對方拖了好半晌才接起電話，顯然還沒習慣手機這種之前從來不用的玩意。
「……大半夜的打電話，是吃准了哥還沒睡？」聽筒裡，葉修那一如既往懶散的聲音清晰傳來。
「關懷一下退役老年人的夜生活。」葉然忍不住笑。
電話那頭的人嗤笑，「一聽你就是沒有性生活。」
「滾蛋。」葉然笑駡。
沉沉的笑聲短促地響起，「要是諮詢情感問題你可就找錯人了，說吧，什麼事？」
葉然停下腳步，轉個身背靠著欄杆，慢悠悠道，「也沒什麼……就想知道你當初打算回家跟大伯和好時，都買了什麼孝敬他。」
電話那頭的呼吸聲微微頓了一下，接著，葉修了然地開口，「被趕出門了？」
「是呀……」葉然抖著指尖的煙灰，語調輕鬆，「我跟你不一樣，沒膽子跑遠，沒多久肯定低頭，這不吸取經驗來了麼。」
「又不是第一次被趕出來了，咱倆半斤八兩。」葉修好笑，「不像你啊葉然，都喪到要找我了……很嚴重？」
「已經到了場外援助的地步了。」葉然歎，「被罵『有你這樣的女兒真是丟人現眼』了都，直逼你當年。欸你說他們兄弟倆怎麼連罵人的話都這麼像呢？要不是我虛心接受指責，指不定這會已經脫離戶籍了。」
「然後呢？虛心接受，拒不悔改？」
「……」
電話那頭一片沉默。
葉然也沉默著，一動不動望著指尖越燃越短的煙，不知過了多久才輕聲道，「……我真的很糟糕？」
聽筒裡傳來打火機點火的輕響，聽得出對方吐了口煙，葉然隨手將煙掐死在一旁的垃圾桶上，聽耳邊葉修難得認真道，「葉然，人要向前看。」
葉然沒說話。
對方嘖了一聲，顯然很不習慣她軟綿無力的求助，也不習慣正經八百安慰人，半晌才又道，「都說了情感諮詢問錯人……就問你一句，小周催你了？」
葉然愣了一下，「那倒沒有。」
談戀愛，可以。結婚，不行。
這個命題，對任何一個身處熱戀期的男女來說，都是致命的。
他們兩人在這一點上極為默契，哪怕是在情到濃時也不曾開口暢想過未來，並實實在在地將『活在當下』貫徹得淋漓盡致。
說出來有點奇葩。哪對情侶不幻想未來藍圖？哪怕只是隨口說說，至少沒有那種好似懸崖勒馬的小心翼翼。
可偏偏他們就不是這樣。
周澤楷心裡是怎麼想的，葉然不清楚，她只知道她好不容易邁出的這一步，正因為各種外因而不可避免、並肉眼可見地，仿佛被什麼不容反抗的巨大引力牽引著走上重蹈覆轍的老路子。
而她清醒地放任，不到deadline不甘休。
「既然沒問，你著什麼急？」葉修道，「人有說要跟你過一輩子了？」
葉然頓時被堵得毫無辯駁之力，半晌才道，「你別轉移重點行不行？這壓根就不是周澤楷的問題，換個人來照樣這樣。」
停了一下，她又補充，「再說了，我跟他正式談戀愛才一個月。」
「才一個月你就想這麼遠，再過一個月是不是得想下輩子了？」葉修涼涼道，「我看二叔壓根就是誤會你了，這哪是不想嫁人，分明就是一分鐘都等不了。」
「喂，夠了啊！」葉然險些氣笑，「你這開的哪門子嘲諷，我著急？我一點都不急！要不是他們興沖沖看著點希望就過來逼婚，我……」
葉修卻已經沒了耐性，「希望誰給的？」
「……」
絲毫不留情面地被懟回去，葉然找不出任何反駁的字句，胸膛急速起伏了幾下，憤恨地一腳踹上了護欄。
電話那頭隔了很久才傳來熟悉的聲音，「葉然，你遠不到被催婚的年紀，二叔二嬸變成這樣，你自己知道是怎麼回事。」
葉然捂著臉蹲在地上，好半晌才壓抑不住地發出一聲破碎的呼氣聲。
「怪誰呀……」她低低道。
「怪他們。」葉修輕聲開口。
他隱約也知道點過去的事。
那時候葉然還小，家裡兩個大人的矛盾激化到了頂點，從不停吵架到離婚再到無可奈何又重婚，時間漫長的近乎佔據了葉然近十年的豆蔻年少。
而她夾在其中，被這個牽連，被那個逼迫，一會被母親帶走，一會又被父親搶回來，兩人各自的婚外情人還輪番以她為突破口想拆散她的家庭，花樣百出又匪夷所思，連她放學回家都會被人堵在路上強行帶走……最嚴重的時候，甚至趁她獨自在家過夜時被砸了玻璃，電話裡恐嚇她，不逼著父母離婚就賣了她。
而這些，葉然父母都不知道，葉修父母也不知道，還是後來葉然上了大學，偶爾一次來H市，恰好葉秋也在，兄妹三人席間無意間聊起來，葉然隨口說出來的。
他這個妹妹在當時一句多餘的話都沒說，生怕自己說點什麼，家就真的散了，於是主動打電話求助他的父母，希望能幫她轉學來S市上最嚴格的寄宿學校，既安全，又能置身事外。
之後從高中到大學再到研究生畢業，她都再沒回過老家。
而當葉然父母鬧夠了以後，被所謂【到頭來愛的人還是對方】這種理由打敗，各自收拾殘局然後重婚，才後知後覺發現女兒鐵了心要在S市發展，這才也跟著跑來定居。
重婚後，夫妻兩人倒是重新恩愛起來，只可惜那時葉然已經長歪了。
「不怪他們，怪我。」葉然歎了口氣，抖出煙來點燃，沉默良久才開口，「行了，知道你也不耐煩聽我這種小女生心思，我這電話打的也挺沒意思……你說的有道理，我知道該怎麼做。」
「別耽誤人家小周就行。」葉修沉沉笑起來。
「說的跟他才是你親弟弟一樣，沒良心。」葉然深深吸了口煙，感受著煙草過肺後留下的空虛，笑起來，「哥，我去你那邊躲一段時間唄，周澤楷在全明星之前都忙得很呢。」
「並不歡迎。」葉修涼涼開口。
「你好煩啊！」葉然撇嘴。
電話那頭的人再次笑起來，「不過可以給你提供個避難所……葉秋在S市呢。」
葉然只覺得眼眶發酸，喉嚨滾動兩下才壓出一聲「哦」。
「我當時買了茶葉。」對方頓了頓，說出了他的最後一句話。
葉然怔了怔，目光再次投向漆黑的江面，「知道了。」
……
掛了電話，葉然看了一眼時間，淩晨兩點。
然後便是接連七八通的未接來電，全部來自周澤楷。最後一通電話是在5分鐘前，葉然知道他中途打來，卻懶得轉接，今天一晚上她都沒接對方電話，無非是不想將自己的壞心情傳染給對方。
她不想面對周澤楷。
無情地將葉秋從睡夢中吵醒，並甩了個定位，後者迷迷糊糊好半天，這才清醒過來，第一句話便是「你被趕出門了？」
葉然只能回他一句呵呵。
好在葉秋人就在浦東，這就開車出門，葉然懶得動彈，原地等人，順便發了微信給周澤楷報平安，告訴他自己今晚參加了個酒會，晚上就住附近了。
結果微信剛發出去，對方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葉然猶豫了一下接起電話，那頭聽著甚是清醒的周澤楷詢問她方才在給誰打電話。
「給葉修。」葉然笑著回他，「聊了點家務事。」
周澤楷沉默半晌，哦了一聲。
「怎麼這麼晚還不睡？明天不訓練啦？」葉然柔聲問。
對面人好半天才輕聲道，「等你。」
葉然怔了怔，不知該說什麼，對方第二句話便又響起，「……在家。」
家……
茫然地盯著江面出神，葉然腦子空空，之後猛地反應過來，「你在我家？？你沒回俱樂部？」
電話那頭，周澤楷良久才應了一聲，「你，簽售……」
葉然：「……」
心臟像是被誰一股腦塞滿了某種洶湧的情緒，鼓鼓囊囊好似隨時都會傾倒出來，葉然恍惚間忘了呼吸，只覺得有什麼從胸口開始蔓延，頃刻間便流盡四肢百骸，然後不斷下墜，再下墜，一路墜到心底。
「這樣啊……」她張了張口，聲音由遠及近，最後彙集到耳旁，沙啞卻清晰，一字一句，幾分鐘前還在堅持的不想面對的想法在這一刻消失的乾乾淨淨，「我現在回去。」
有個人，在她的住所等她……
他說在家。
葉然匆匆說了句「等我」便掛了電話，而後開始前後張望尋找空的士，等了半天又想到葉秋要來，頓時一個電話打過去催人。
結果電話還沒接通，一輛車便在她面前停了下來，車窗玻璃搖下，那張和葉修如出一轍的臉上帶著滿滿的無奈，「上車。」
葉然二話不說拉開副駕門鑽進去，指使對方送她回家。
頓時葉秋整個人都要炸，卻在看清堂妹略顯蒼白的臉色時咽下了唇邊的話，翻了個白眼認命地發動車子，一邊走一邊嘮叨，「也就是你，換個人你看我理不理她……」
「你是我親哥。」葉然討饒，順帶把自己接下來要求避難的事說出來。她必須跑路，不然誰知道母親會不會直接殺上門。
葉秋不願接話，一路上都沒理她，結果下車時還是扔了串鑰匙過去，在葉然怔愣的注視下丟了句『地址回頭發你』，而後毫不留戀地掉頭離開。
葉然抓著鑰匙目送他離開，直到車子轉出拐角，這才急忙往家走，剛到門口還沒來得及輸入密碼，門便先開了。
一身純黑色家居服的周澤楷正靜靜地站在門口，目光沉然地望過來。
兩人對視了片刻，下一秒，葉然裹挾著一身的冷氣跳進他懷裡，直撞得人往後退了好幾步才接穩她。
乾燥溫暖的手穿過她的發落在腦後，周澤楷一手托著樹獺般掛在身上的葉然，一手把她往懷裡壓，慢半拍地感受到溫熱的液體悄然劃過脖子浸入衣領，默了默才輕聲道，「……哭什麼？」
葉然把頭埋在他頸窩不說話，好一會才梗著嗓音低低道，「你怎麼這麼好看……」
周澤楷望著門板，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喜歡？」
「喜歡死了。」
☆、追男朋友
葉然生病了。
情緒大起大落，喝酒之後又作死吹江風，以一介肉身無畏抵抗S市陰寒的冬天，最後落了個頭重腳輕感冒發燒的下場。
周澤楷臨走前見她有那麼點感冒的意思，有些放心不下，葉然卻不以為意，笑嘻嘻地保證自己多喝水多休息，然後好不容易哄走對方，轉頭就拖著病體，不顧一切躲到葉秋那裡去了。
面無表情地望著對方身後巨大的行李箱，葉秋除了呵呵再無他語——這哪是暫住？這明顯是要常駐啊！
「我睡哪？」葉然頂著濃重的鼻音和通紅的眼睛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家堂哥。
這間精裝修的高層複式公寓是葉秋在S市的臨時落腳點，如果他在這裡出差超過三天就必然會住下，平時一直有托人打理，看起來倒也乾乾淨淨。
「睡主臥吧。」葉秋放下手邊的檔，面色平靜，「喝了藥立刻去睡，不准抽煙，不准喝咖啡，不准工作。」
葉然一臉驚恐，「你這裡還禁煙？」
這話說的，仿佛對方一點頭，她扭頭就要走。
「……」葉秋撇嘴不想接話，起身幫她搬行李，「主臥在樓上，沒人睡過。我下午的飛機回去，你想住多久都可以，不過最好早點解決問題。」
葉然默默跟著他上樓，吸著鼻子慢道，「也不是一時半會的事……」
葉秋意味深長地回頭看了她一眼，打開主臥的門，開了箱子幫她掛衣服，葉然則直接往床上一縮，不願動彈了。
出門那會她體溫也不過37度左右，到了這邊乾脆直飆39，能堅持到現在幾乎抽幹了她全身的力氣，一歇下，就變成了條動彈不得的鹹魚。儘管如此，躺下後她還是習慣性找出煙灰缸，趴在床邊準備點煙。
結果下一秒，唇邊的煙就被人沒收了。
兄妹倆大眼瞪小眼半天，葉然撇著嘴默認了對方的行徑。
「你男朋友知不知道你過來了？」葉秋將她的煙夥同打火機一起收進抽屜，背對著人隨口問道。
葉然頭痛欲裂地歪在一旁，有氣無力地答，「不知道。」
「不打算說？」
「嗯，他有比賽，不想打擾，而且解釋起來很麻煩。」
涼涼看她一眼，葉秋挑眉，「真懂事啊。」
「那是。」葉然聽得出他是在嘲諷自己，也不計較，笑笑道，「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講出來是要幹什麼？平白讓人多操心。」
葉秋將水和藥一股腦塞過去，不想聽她的歪理。
他這個堂妹，平素雖不常見面，多年下來也知道點秉性。要知道葉然曾經交過那麼多男朋友，有的持續一周，有的兩三天，最多不過一月，往往上次他來時見的是A，下次來就已經變成了E，誰知道中間是不是還有什麼BCD沒見過。
好在她極有分寸，不會真的亂來，私生活……特指某些方面，還算得上有底線，足以讓人對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幸好她是個妹子，換成是個男孩子，不知得禍害多少人。
幾乎每個和葉然談過戀愛的人都不得不承認，她是個很好的戀愛對象，夠體貼，脾氣好，不粘人，還獨立，從不腳踏兩隻船，裡裡外外給夠人面子……交過的過程堪稱愉悅，除了分手太過堅決，不給人一絲一毫的妄想以外，可以說是無可挑剔了。
就連女孩子的小脾氣都會好好控制在對方可接受範圍之內，當結束戀情時，對方甚至沒辦法說出她哪裡不好。
唯一的不好，大約就是沒有心。
她和父母的矛盾也由來於此。二叔二嬸看不得她這麼作天作地，幾年下來幾乎要跪著求她要麼別談戀愛，要麼好好跟人交往，每天都希望有個人能治她一治，甚至還心存希冀，覺得如果結了婚就能安定下來……
他們心裡當然也清楚葉然會變成這樣的原因，可老一輩人，強勢慣了，年輕時候吵起架來不顧女兒，如今想拉下臉來承認錯誤，也得看葉然接不接受。而很明顯，她並不接受。
那就對著幹唄。
之所以這次能鬧這麼大，估摸著還是因為她身邊終於出現了個超過一個月都還沒分手的物件，不僅是二叔二嬸，就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一幫人小心翼翼，生怕做點什麼惹到葉然，轉頭她又要跟人分手。
結果長輩倒是先沉不住氣了。
平靜地看她吃了藥，葉秋想了又想還是忍不住道，「你有點分寸啊。」
葉然一臉茫然地歪了歪頭，好半晌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麼，「這是要跟我促膝長談的節奏？行唄，你是我親哥，你說什麼我都聽。」
……誰願跟你促膝長談？只管聽不管做，誰愛說誰說去。
穿著一身板正襯衫西褲的青年懶洋洋地白她一眼，轉身走了。
葉然笑眯眯地目送他出門，轉頭打開抽屜摸了根煙夾在指尖，捏著半天又放下，眼睛一閉，縮進被窩裡補眠去了。
這一睡就是一整日，等人醒過來，房間裡只有一盞小小的檯燈亮著，窗外一片漆黑，恍惚不知今夕何夕。公寓裡安靜的可怕，葉秋已經走了，看了眼時間，晚上10點。
退燒藥令她出了很多汗，黏黏膩膩，實在忍不了，就先去洗了個澡，之後吹幹了頭髮，抱著手機叼了煙下樓，等看到廚房電鍋裡保溫的白粥時險些笑出聲。
等處理完手邊事，再量體溫，絕望的38.5令葉然整個人都險些崩潰。睡一覺降0.5度的節奏讓她煩躁不已，偏偏病著又沒辦法做事，無聊之下，乾脆開了遊戲。
葉秋不玩榮耀，她也不玩，但一應的設備倒是不缺，登錄器也是現成。葉然的卡還是三代卡，是在當年葉修三連冠後買來的，號停在4區，是個可憐的只有5級的劍客，掛名公會嘉王朝。
只不過上了遊戲以後才發現，她已經被當成僵屍號踢出去了。
好氣哦。好歹也是很多年的小號了好不好！
慢吞吞地操作著沒有公會的小劍客做升級任務，彼時周澤楷已經打完了比賽，葉然切出遊戲看了眼新聞，比分8:2，輸了擂臺賽。
兩人在網上聊了一小會，她說她在玩榮耀，槍王大大半天沒說話，像是被她這個舉動震住了，半晌才詢問用不用幫忙帶她玩。
葉然默默甩了個截屏，已經升到6級的小劍客正帥氣地在NPC旁邊擺pose合影。
一槍穿雲發了一連串的省略號。
葉然盯著這串省略號看半天，仿佛感覺到了來自聯盟第一人的無情嘲諷。
一葉飄然：區服不同不能相愛，槍王大大還是早點歇著吧
一槍穿雲：為什麼是劍客？（對手指.jpg）
一葉飄然：……當年是想練戰法的，被人鄙視了。
一槍穿雲：劍客……
一葉飄然：夠了啊，姐姐建號的時候夜雨聲煩還沒出道呢。別看我只有5級，我可是元老級的。
一槍穿雲：6級了
一葉飄然：……
一槍穿雲：七年升6級，姐姐好棒。
一葉飄然：………………
被問起病情，葉然只說有一點點低燒，已經好多了，還說等病好之後陪他逛街，雜誌上看中了幾件衣服特別適合他，想買來給他穿。
周隊長被自家女票這貼心的打算甜的不知所措，腦子一懵就信了她的邪。
結果誰曾想，這次病情來的轟轟烈烈，直到第三天，體溫依舊起起伏伏，最後又飆回了39。
生無可戀地窩在床上等外賣，葉小姐一邊抱著被子發汗，一邊效率極低的給小劍客升級，手指僵的不行，做個任務都能摔掉半管血，眼看著自己又死回了城，氣得差點摔滑鼠。
索性關了遊戲，打開微博浪了一天，順便摸進了「周澤楷全球後援會」，註冊了個小號，被安利了一大堆槍王表情包。
被那一堆表情包笑到頭痛欲裂的葉然轉手就選了幾張給本人發過去，後者發了個比先前更長的省略號，最後實在忍不住問她到底在做什麼。
葉然打著哈哈糊弄過去，到半下午時再次抵不住藥效滾去睡覺，醒來時已經是又一天清晨。
體溫，38.5。
這就有點過分了。
葉然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比起昨天還能玩個遊戲刷刷微博的精神狀態，這會是連抬抬手指都費勁，就這麼癱在床上歇了一個多小時，這才有力氣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葉秋發在群裡的問候。
她頭疼得都快飆淚了，只覺得全身冷得仿佛身處數九寒冬，拼著力氣先去將中央空調的溫度往上升，而後撐著麵條般的腿裹著被子下樓喝水，最後直接歪在沙發上，哆哆嗦嗦地摸手機。
【愚蠢的尼桑喲】微信群裡，葉然半死不活地打著字，說退燒藥肯定是假的。對面沉默了半天，問她，你是不是剛出了汗就去洗澡了？
葉然愣：不能洗？
葉秋：作死。
「對二叔二嬸說一聲吧，說不定老人家心一軟這事就過了。」對方給她出主意。
葉然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這一招要是管用，她早就用了。關鍵不在於生病對方就會心軟，而在於心軟沒多久還會重新舊事重提，兩碼子事。
這是尖銳而不可調和的來自父母與子女之間無法達成共識的矛盾，從十年前開始，就已經改變了他們一家三口每個人的生活方式和人生信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掰回來的，更不是裝作沒發生就能過去的。
葉秋也知道這事只能她自己解決，提了一句便不再多話，反而問：還沒告訴你男朋友？
葉然猶豫片刻，慢吞吞回復：太麻煩了。
葉秋：興許對方不覺得麻煩呢？
葉然：……這不能吧，他訓練呢。況且來了也無濟於事啊，又不是醫生。
葉秋：總能陪著去醫院幫忙排排隊什麼吧。
葉然：呵呵，天真。
兩人聊得有一搭沒一搭，眼看著就要結束對話，誰知下一秒葉修的消息就蹦了出來：什麼，然然生病了？？？嚴不嚴重啊？好心疼！！
葉然手一抖，指尖的煙險些掉下來：……………………你誰？
葉修：我沐橙啊(*^▽^*)
……嚇一跳！
葉然瞬間長舒了口氣，唇角噙了笑，剛打算回復，就看到蘇沐橙將她先前跟葉秋聊的那句【退燒藥是假的】截了個屏，說：抄送周隊，不用謝我(*^▽^*)
葉然頓時整個人都抖了一下。
葉秋：挺好，早就想這麼幹了，就是不認識她男朋友。
空蕩蕩的公寓沙發上，葉然抓狂了，抱著手機直接一條語音就發了過去，「靠，我不在家！！我沒告訴他我搬出來了！！我告訴他我病好了！！！我，我要不現在回去一趟？次奧葉秋你這裡有沒有什麼緊急退燒藥？我現在物理降溫還來得及嗎？」
葉秋：……
葉修：……
葉秋：你嗓子也太啞了吧，實話說，現在體溫多少？別在我房子裡出事啊，挺嚇人的。
葉然：[體溫計照片.jpg]
葉秋：……四天了你都沒退燒？葉然你打算尋死？
葉然：我以為吃了藥兩天就能好……
幾分鐘後，葉修的最後一條消息徹底結束了這場亂七八糟的聊天：【葉秋把地址發來，哥讓沐橙轉給小周。葉然，你是個大人了，看著辦吧。】
目瞪口呆地望著最後一句話，葉然隔著螢幕都能感覺到來自兄長的隱怒，一時間手足無措，呆愣許久，猛地起身往廚房走，二話不說先給自己煮了一大鍋毫無技術水準的姜湯，爭分奪秒地捏著鼻子趁熱灌下去整整一碗，接著翻出酒精開始不停地擦手心腳心。
開始出汗後，她趕忙窩進被窩發汗，覺得差不多汗落了，又撐著身子去穿衣服，裡三層外三層地將自己包好，圍巾手套帽子口罩一個不落，妥當了才頭暈目眩地扶著牆站了好一會。
然後拿起錢包和手機打算去醫院。
結果剛一開門，就看到周澤楷風塵僕僕地站在門外，舉著手打算摁門鈴。
他穿著黑色的羊絨風衣，沒戴口罩，只壓了個鴨舌帽在頭頂，風衣裡是明顯不配套的圓領衛衣，光潔修長的脖子露在寒風外，圍巾都沒見搭上一條，一身搭配不倫不類，明顯是急著出門，來不及收拾自己。
兩人四目相對半天，葉然尷尬地動了動唇，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的手就貼在了自己額頭上。冰涼的手背剛一觸到滾燙的額頭便令他眉頭緊蹙，沉黑的眸子裡洶湧翻滾著暗光，盯著她的模樣，像是要將人拆吞入腹。
「那個……」葉然乾巴巴地笑了一聲，聲音在口罩後甕聲甕氣，「我正打算給你打電話，看你有沒有時間……」
周澤楷死死將她看住，安靜得仿佛這輩子都不會再開口說話，那雙極為好看的黑眼睛甚至隱隱發紅，好半晌才垂下眼，一言不發地拿過葉然的手包，關門，抱著人往電梯方向走，出門後直接驅車往最近的醫院開去。
葉然窩在副駕位上，小心翼翼地拿眼看他，後者目不斜視，沉默如鐵。之後進了醫院，把人往休息區椅子上一按，看都不看她一眼地拿過她的證件去掛號。
「等等！」葉然出聲喊住他。
周澤楷停下腳步回頭，一個嶄新的醫用口罩轉眼遞到面前。面無表情地睨了眼前人一眼，他接過口罩戴好，轉身離去。
掛號，看診，交錢，化驗，打退燒針，掛點滴……
葉然安靜如雞地坐在診療室裡，掛著吊瓶，從未有過的乖覺。她眼睜睜看著周澤楷跑前跑後去交錢拿藥，之後提著一整袋的藥和一個臨時買來的暖手寶在她身邊坐下來，細心地幫著調整了點滴速度，又將熱氣騰騰的暖手寶墊在滴管下。
一切做完，他才仿佛松了口氣般，整個人後仰靠上椅背，那雙瘦而骨節明晰的手無力地搭上眼睛，就這麼保持著這個透著無限慶倖和疲憊的姿勢，良久沒有動過。
葉然幾次想跟他說點什麼，可話到嘴邊，見對方絲毫沒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又不得不咽下去，最後索性也安生下來，默默坐著再不開口。
掛完了水回到公寓，周澤楷平靜地等她洗漱好，親手幫她換了睡衣，又把人抱上|床，直到葉然撐不住睡過去，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真真正正將他不愛說話的性子發揮到了極致。
葉然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走的，等人第二天醒來，就見他已經從頭到腳換了身裝束坐在一旁，腿上放著平板電腦，正專注地帶著耳機看比賽錄影。
發現她醒來，周澤楷起身去給她倒水，而後塞了個體溫計過去。之後便是吃飯，吃藥，去醫院打點滴，結束後把人送到家安頓好，再驅車回俱樂部。
第三天第四天同樣如此。
直到三日點滴打完，已經瘦了一大圈的葉然體溫終於穩定，然而周澤楷依然沒有要開口跟她說話的打算，甚至沒問過她為什麼要住在這裡，為什麼生病了不說，為什麼明明作為男友，女朋友生病卻是別人通知的他。
他就這麼安靜地照顧著病人，每日往返于葉秋的公寓和輪回俱樂部，有條不紊地安排著自己的時間，沉默地聽葉然毫無重點的解釋，無視她發在手機上的道歉、玩笑、調情。
待她病好的第二天，還在主場打了場大勝的比分，事後被解說和媒體一致評價為毫無預兆的爆發。
賽後的新聞發佈會上也一句話都沒說，全靠江波濤將場面圓了回去。
葉然從未有過跟人冷戰的經驗，這下整個人都懵了，不知所措地度過了最初的幾天後，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撬開對方那張口，終於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大約是真生氣了。
可究竟是在氣什麼，葉然想不明白，也不敢確定，只好默默接受現實，一邊毫不猶豫按死心底小小的自尊心，一邊繼續向對方示好。
男朋友在鬧脾氣，她總不能接了戰書就跟人對著幹，該哄還是要哄的。
於是沒幾天，輪回戰隊的眾人就發現了一件畫風極其詭異的事——他們的隊長，聯盟槍王，正以每天一束花的頻率被什麼人追求著。
起先是嬌豔欲滴的玫瑰，配以手寫的一張「想你」的卡片，之後慢慢開始輪換，什麼滿天星、鬱金香、水晶草……一個星期過去，幾乎不帶重樣。
同時還有絡繹不絕的各種甜點和零食，有進口有本地，花樣百出，每一種都既好吃又上檔次，隊長不吃，全部送給了其他人，江波濤甚至還將這些拍了照PO上微博，配文：『隊內福利』，引來了一大堆的轉發。
再之後，是先前葉然早就看好的、打算送給男票的衣服，為此她還專門跑回家一趟，翻出周澤楷的衣服查好尺碼，然後親自去店裡買好寄到輪回俱樂部。
衣服周澤楷倒是穿了，葉然知道這個消息，還是看後援會路透圖發現的——槍王大大在去拍廣告時的一身私服被人扒出了品牌和價格。一時間那幾家店的生意都好了不少，甚至因為他天生衣架子，穿得極好看，還被對方品牌看中，有意談代言。
追人的同時葉然也忙得厲害，上次簽售的成績極好，導致她直接被安排了全國簽售，於是在送花、送吃食、送衣服期間，每到一個地方，她都會拍下當地的美食和景色發給周澤楷，順便將隨手買的各種小禮物寄回S市，哪怕對方不回復，她也樂此不疲，將所有的尷尬全部掩藏得不動聲色。
一點都沒覺得，這其中有哪裡不對。
可對方一直不理人，葉然也很苦惱啊，窮極無聊的時候上論壇發帖子求助——男票跟我冷戰，送花送衣服送零食都不理人，怎麼辦，急，線上等。
結果被下面一群人刷屏：LZ你是不是角色搞反了？這明明是在追妹子啊！
還有一群人刷屏：LZ妹子的男友力2333333
一個好建議都沒有！
葉然痛心疾首地將這幫沒良心的回復截屏發給蘇沐橙，後者在電話那頭笑得差點沒瘋掉，轉手就把這個帖子發到了微博，誰也沒@，就只配文：被這個智障LZ笑死了。
……要這樣的朋友何用？？？
蘇沐橙人氣高，很快就引來了更多人關注這個帖子，每天無數人在下面催促葉然直播追妻（劃掉）夫，帖子在微博上被輪了個遍。而葉然也從最初的憤怒到跳腳再到無可奈何，最後默默接受了自己被調戲的悲慘現實，忙碌之餘居然還真隨手更新起了帖子。
G市娃娃機裡的布偶，B市小店的一本書，K市空運的花，W市排隊買來的鴨脖子……至於什麼手工巧克力、錢包、墨鏡之類更不用說，後來甚至發展到了T家的手環、C家的項鍊、H家的袖扣都蹦了出來。
最後，終於有個追貼的層主誠心誠意道，LZ，都到這個地步了，你為什麼不直接送戒指？
彼時葉然正坐在去Q市的飛機上，看到這條回復，足足愣了有一分鐘，最後默默關了手機。
整整一個月，她都在給人送各種小禮物，也沒算過究竟送了多少，可能堆起來能在輪回俱樂部放滿幾大箱子。而周澤楷的單方面冷戰也沒持續多久，從W市離開沒兩天便接到了對方微信的回復，是一句『注意身體』和一句『鴨脖子很好吃』。
然後兩人便恢復了正常通訊，只不過再沒了之前那種無時無刻不閃瞎眼的互撩，而是規規矩矩平平靜靜，她說早安，對方便回她一句早安，她問中午吃了什麼，對方便回她清蒸魚。
她的每一條資訊對方都有回復，可細算來，周澤楷卻極少主動聯繫她。
葉然起先以為他是習慣性的害羞，然而慢慢的也品出了不對。當初她一聲不響住到葉秋那裡，生病也不願對他說實話的事，其實還是在他們這段戀愛關係裡割裂出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縫隙不大，矛盾不深，甚至還帶著葉然的一丟丟不願打擾他的好心，多大的氣性到後來也能變成無奈一笑。
可就是這麼一點小縫隙，往下探，卻是深不見底的鴻溝沉淵。
漫長的一個月，周澤楷一直在等的真正的解釋，葉然一句都沒說過。
而那個帖子，葉然也再沒回復過。
☆、吃夜宵嗎
輪回俱樂部裡，周澤楷也在刷那個帖子。
蘇沐橙當初轉發後沒多久便引來了唐柔，之後又被杜明發現，點開看完後總覺得哪裡不對，最後盯著自己手邊的小零食看半天，才意識到……咦，這LZ發的東西好眼熟啊。
果不其然，第二天他家隊長就收到了那個LZ之前PO出的墨鏡。
於是整個輪回隊內都開始在閒暇時間裡刷帖，以一種劇透的心態耐心等待著他們隊長的快遞，而後一一將收到的東西與帖子內容相互印證，最後齊刷刷以複雜的目光看向周澤楷。
而八卦帖的當事人只是淡定地將東西收放到寢室，面上半分情緒不露，絲毫不給隊友們以任何機會，無比自若地坐到電腦前開始訓練。
隊友們於是決定推舉孫翔出來問個清楚。
孫翔：「楷哥，那帖子的LZ是之前你承認過的女朋友吧？」
周澤楷漫不經心地瞥他一眼，垂著眸半天沒說話，算是默認。
「她突然送你這麼多東西幹什麼啊？不是說冷戰嗎？怎麼搞得跟在追你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楷哥你是個妹子……」孫翔一記直球，直接將所有人的心聲都說了出來。
呂泊遠本來在喝水，聽到這話噗地一聲噴了出來。方明華一個手抖沒把條讀出來，吳啟盯著自己螢幕前摔到臺階底下的小刺客不說話，杜明險些沒坐穩椅子……
整個訓練室安靜如雞。
周澤楷不作答，只是打開電腦，淡淡道，「訓練吧。」
訓練室裡頓時連呼吸聲都消失不見。
活動了一下手指，周澤楷開始按部就班地完成訓練項目。他腦海清明，目光專注，被保養得極好的手跳躍般在鍵盤上不斷舞動，直到一個階段完成，動作停下來，這才開口，「……不是追。」
他這冷不丁的一句，令其他人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好半晌才聽江波濤轉過頭笑問，「小周是說，對方不是在追你？」
周澤楷點點頭。
孫翔立刻接話，「這都還不算追？楷哥你那妹子還有其他大招憋著呢？」
周澤楷雙眸半垂，沒有回答。
眾人面面相覷了那麼一瞬，江波濤恍然大悟，「……還真不能說是追，你們不是都已經在一起了嘛。」
話音落，周澤楷緩慢地眨了眨眼，接著停頓幾秒，唇角微微噙了笑，「……嗯。」
「靠！秀恩愛啊！」杜明一陣哀嚎。
訓練室裡其他人也紛紛表示眼睛好痛要被閃瞎，紛紛表示，他們還真沒怎麼見過情侶之間冷戰，女方用這種方式主動示好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們倒也挺佩服那帖子的LZ……或者說自家隊長女朋友的。
雖然一直不停寄來各種東西，便宜的有貴的也有，但拿捏得實在太有分寸了！挑的東西都是些不怎麼占地方、又不會引起他們隊長反感的小禮物，單憑這一點，就已經讓人佩服了。
而且她似乎還專門交代過快遞公司，不會將東西直接交到周澤楷手裡，而是就放在俱樂部前臺管理大廳，掐著點等他們一天的訓練結束，打算吃飯的時候再通知人來拿，如果快遞比較頻繁，還會特意堆積一下，攢著一起送過來，既不會給他們的正常生活帶來困擾，還能因為這小小的細節而令人平添不少好感。
尤其是比賽前後兩天和比賽當天，無論主客場，快遞小哥都不會出現，前臺通知他家隊長拿快遞的電話更是完全不會響，簡直就是跟著常規賽季日程在走的節奏。
好像一開始，周隊並不喜歡這樣的方式，哪怕他每天都還是那麼沉默低調，但周身的低氣壓逼得江副都不敢隨便亂說話，更別說開口問問情況了，畢竟帖子說的很清楚，冷戰嘛……肯定是吵架了。
可到了後來，他們就眼睜睜看著自家隊長臉上漸漸有了笑，開始時還有些扭捏——當然現在也扭捏——慢慢的，收到快遞會笑彎了眼眉，再然後跟著他們刷起了帖，再再然後，他開始不准隊友們胡亂碰他的小禮物，再再再然後，他甚至不當著隊友們的面拆包了！
別鬧行嗎？我們都知道那快遞寄的是什麼好不好！
藏什麼藏嘛……
可為什麼隊長都這麼開心了，那LZ還在直播帖子？難道兩人還沒和好？
這問題有點涉及到隱私，饒是孫翔這會都堅決拒絕詢問，其他人更不用說，只能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反正他們隊長狀態沒受影響就行。
帖子照舊刷，八卦照舊有，該問的不該問的倒是全都銷聲匿跡了，漸漸地，這個話題便也淡出了討論中心。
直到葉然連著四天沒有更新。
輪回俱樂部，電腦前，周澤楷已經不知刷了多少遍那個帖子，而發帖人卻早已失蹤好幾日，瞧著意思，似乎有要棄帖的打算。
帖子下面好多呼喚LZ出現的留言，有猜測LZ是已經跟男票和好的，有猜這次LZ去的地方遠的，還有猜LZ去求婚的，甚至還有說分手的……
看了一會就不想看了。
周澤楷有點生氣。
誰說他們分手了？？他們好著呢！前天葉然還給他道了早安說要去Q市，那是她簽售的最後一站，按照行程，她很快就要回S市了，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到時候總是要見面的，見了面，冷戰不就結束了麼？
越想心裡越不舒服，周澤楷的眼神不由自主瞥向一旁安靜的手機。
是的，他最後一次收到葉然的微信是前天，從那以後連早晚安都沒有了。並且他已經連著四天沒收到過快遞了……
原本還擔心是不是對方又出了什麼事，會不會又和一個月前那樣，生病三四天、整個人都燒糊塗了都不願告訴他。
於是他查了新聞，結果從文化版看到了她成功舉行簽售的消息。
既然人好好的，為什麼不聯繫了？
是……膩了？
一想到這個，周澤楷心跳忽然停了一拍，莫名的緊張和恐慌驟然席捲而來，當即就有些坐不住，拿過手機便要撥葉然的電話。
那一串號碼早就爛熟於心，可當手指停在撥出鍵上空時，周澤楷不知為何又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那日，他被蘇沐橙一通電話告知葉然高燒不退時的心情，手指一頓，便怎麼也按不下去。
葉然，什麼也不願告訴他。
她甚至沒有將自己列入有事求援的名單裡。
誠然他是個職業選手，需要在職業聯賽裡做到絕對專注，除了少得可憐的夏休期冬休期，其他時候的確很難照顧到她，無論是她簽售也好，生病也罷，都不能第一時間到場。而她也確實懂事，從不會使小性子佔用他的注意力、吃醋、爭寵……她只會順著自己，在合適的時間出現，在自己需要她的時候出現。
聽起來很乖很美好。
可太理想化的東西往往都摻著假。
就仿佛當初他坐在咖啡館裡，看對面的葉然用一副挑不出錯的面孔，掂量著挑不出錯的措辭，一層，一層地用外殼將自己包裹起來。
他不喜歡這樣。
他想撕掉她的殼，打穿她的偽裝，粗暴地、不容反抗地，將她掩藏的一切都裸赤地呈現在自己面前。
一個月前，當他看到葉然完好無損地站在門的那邊，驚慌失措地望過來，往日清澈淡然的眉眼因為病痛而變得霧濛濛紅彤彤，一張小臉即便隔著口罩都能瞧得出瘦了一圈，那潛藏在巨大恐慌和心疼之下的怒，轟然就爆發開來。
那一刻他根本不知該如何面對葉然，氣自己無法第一時間照顧她，更氣她將自己排除在外，怕她張口便是「喊你也沒用」，當然也怕她說出「不要為我耽誤你的時間」。
結果她什麼也沒說。
他卻想說點什麼，可說不出，只好沉默。
只能冷戰。
結果對方還送花！他都還沒給葉然送過花呢！
好氣哦。
放空地盯著手機看了半天，周澤楷轉而敲開了職業選手群，掃了一眼名單，果斷點開【君莫笑】這個名字。
一槍穿雲：前輩
對方隱身線上，很快給了他回復：小周，什麼事？
周澤楷雙手平穩地打字，明明手速很快，卻因為內容的緣故而慢下來。
一槍穿雲：葉然回來了麼？
君莫笑：稍等，我問問啊。
對方並沒有讓他等多久，便又道：回S市了，人剛出機場
周澤楷手指頓了頓，目光再次瞟向安靜的手機，氣悶地抿起唇，默默回了對方一句謝謝。
想了想，他又道：……她搬家，為什麼啊？
君莫笑：她沒跟你說？也沒什麼，跟家裡鬧點小矛盾，過陣子就好
一槍穿雲：好的，謝謝前輩
君莫笑：呵呵，小事，哥很看好你，趕緊拿下葉然，別讓她作妖
一槍穿雲：……
這話怎麼接？所以他是還沒拿下？
周澤楷沉默地關掉對話方塊，順帶也關了電腦，拿了衣服起身朝浴室走去。然而還沒洗到一半便聽到敲門聲，是江波濤送電話進來，說是手機響半天了。
看到葉然的名字顯示在手機螢幕中間，周澤楷微微停頓了呼吸。他隔著濛濛水霧劃開手機，葉然那特有的綿長悠然的嗓音帶著笑意從聽筒裡傳了出來，「周澤楷，睡了嗎？」
周澤楷儘量保持著輕淺的呼吸，好半晌才輕聲道，「沒，洗澡。」
「這樣啊。」葉然笑道，「要出去吃夜宵嗎？我剛下飛機，快餓昏過去啦。」
周澤楷看了一眼時間，23:00，「好。」
「那我等你啊。」電話那頭的葉然語調輕快，仿佛根本沒有受到冷戰的影響，就好像他們之間壓根沒有發生過什麼不愉，「你想吃什麼？」
「……看你。」周澤楷聲音裡也帶著水汽，經浴室牆壁的回聲混合後，落在耳裡格外好聽。
葉然笑了出來，之後輕輕停頓片刻，低緩道，「我在輪回門口呢，穿了衣服下樓吧，外面冷，穿厚點。」
說完，留下驚訝怔愣的周澤楷，徑直掛了電話。
一分鐘後，小周隊長風風火火跌跌撞撞地從浴室裡沖出來，二話不說找出衣服就往身上套，頭髮都還滴著水也來不及擦，就這麼以最快速度換好了一身出門的裝束，接著匆匆對目瞪口呆的江波濤說了句『走了』，便拍門絕塵而去。
一路沖到樓下，臨近門口，他卻又突然慢了下來，也不知為何一想到葉然此時就在門口，錯亂的呼吸愈發難以控制，不得不暫時停一停，緩過一口氣再繼續走。
他一步一步平穩快速地走出大門，剛一出門就看到路邊停著的熟悉的車子。穿著淺灰色大衣的纖瘦女子正安靜地靠著駕駛位的車門，低垂著頭百無聊賴地望著自己的腳尖，淡黃色的路燈從頭頂灑下光輝，仿佛在她身上籠了一層柔軟金色的柔光。
周澤楷走到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軀遮擋了她頭頂的光，陰影下，女子抬起頭，那張夢中無數次出現的漂亮臉龐上漾出了笑，「來啦？這麼快？」
接著，還沒等他開口，對方便微微一怔，目光落在他尚未幹的發上，頓了頓，解下自己脖頸上的羊絨圍巾，一把抖開罩了上來，「怎麼回事啊，頭髮都不擦乾，你是不是也想感冒呀？」
兩人身高差了不少，對方踮著腳尖才能勉強舉著手臂幫他擦頭髮，沒兩下胳膊就酸了，就這麼將圍巾搭在他頭上，轉而催促，「快上車，坐下再擦。」
周澤楷沉默地望著眼前的葉然，突然伸手將人抱進了懷裡，還沾著水汽的頭整個埋進了她肩窩。隔著厚厚的大衣，他深深吸了口氣，對方身上熟悉的香味毫無阻攔地鑽進鼻腔，仿佛有著某種神奇的魔力，刹那間，便令他整顆心都沉沉定了下去。
葉然被他突如其來的擁抱嚇了一下，怔了怔才反手抱住他，笑嘻嘻道，「想我啦？」
「嗯。」周澤楷低聲應著。唇邊就是葉然光潔的頸，他忍不住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頓時引來對方細小的戰慄。
葉然怕癢地躲了一下，虛著眸光順勢抬眼望向眼前輪回大樓的某一層，微微一怔，道，「別亂動啊，我可不想當著你隊友們的面上演R18。」
周澤楷身體一滯，順著她的力道拉開距離，轉頭向上望去。
刹那間，某一層陽臺上齊刷刷矮下一排人頭。
周隊長：「……」
二話不說拉開車門把葉然塞進車裡擋住眾人視線，周澤楷繞到另一邊上車時還不忘抬頭看一眼。
明知離得遠，又有路燈遮掩視線，對方不可能看清楚，可不知為何，樓上那群人卻依然從槍王那淡然一眼裡品出了一句臺詞。
呵。
回來收拾你們。
悠于 2017-6-26 12:14
☆、這是真愛
持續一個月的冷戰，在葉然的一通電話裡宣告結束。
不，是一頓宵夜。
嗯……也許是一場久違的情|事。
管他呢，總之就是結束了，和好了，一切回歸原點，又開始虐狗了。
當晚葉然並沒有仔細看周澤楷的穿衣打扮，第二天一起出門時才發現對方手上戴了個頗為眼熟的男士手環，做工極好，樣式極簡，價格極貴，顏色極美……
「等會等會，」葉然喊住對方，「伸手。」
周澤楷挑著眉望過來，兩人對視片刻，他緩慢地將插在兜裡的手拿出來遞到她面前。葉然一把撈過，手指在內壁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熟悉的字母內刻，頓時眼神裡就含了笑，「喲，你居然願意戴啊。」
那是葉然送到輪回前臺眾多禮物中的其中一個，還不懷好意地在手環內壁定制了她名字的花式縮寫，原以為這麼騷氣的玩意周澤楷看看就算了完全不會碰，誰知這個心機BOY居然還戴出來了。
「非訓練時間。」對方解釋。
葉然挑眉，「專門給我看的？」
兩人四目相對，周澤楷慢道，「不是。」
不是？？他居然說不是？？
葉然頓時瞪大眼睛，「不是給我看你戴什麼戴！不准戴！這麼好看的東西你好意思給別人看嗎？」
說著就撲過來要把手環解下。
周澤楷笑彎了眼，一手橫擋而來，靈巧地一個使力，就把人整個抱到另一邊，「不好扣，別解。」
葉然氣笑，「不解可以，再問你最後一遍是不是給我看的？」
「是。」對方毫不猶豫地改口。見葉然臉色微霽，又道，「另一隻？」
「……什麼另一隻？」懷裡人怔了怔，繼而明白過來，「我就買了一個。」
周澤楷搖搖頭，「情侶款，問過，不單賣。」
「……」
你說不單賣就不單賣啊！姐姐有錢買一個扔一個行不行！
葉然耳尖發熱地掙開對方，「我強勢拒絕情侶款，太俗。」
周澤楷靜靜地低頭看她。
「…………看什麼看，再看也沒有！」葉然惱羞跳腳。
兩人無聲對峙半晌，周隊長默默扭頭，「隨你。」
葉然愣了一下，轉而繞到對方面前，「生氣呢？」
對方漫不經心地睨她一眼，手繞後將棉衣帽子掛頭上，隨手從一旁抽屜裡撈了個口罩，接著又信手拎出一副墨鏡，全副武裝好，這才回頭望向葉然，「走？」
葉然望著對方臉上那屬於自己的口罩和墨鏡，被他這一完全不當自己是外人的舉動氣笑了，好半晌才蹬著高跟鞋噠噠噠走進臥室翻了半天，回到玄關，面無表情地將另一隻同款手環遞過來，「趕緊的。」
盯著自己面前的女士款看了兩秒，周隊長默默接過手環，順手套在了近在咫尺的纖細手腕上，修長的手指靈巧地一撥便扣上了內扣。
葉然寫了一臉的「真是夠了」，撥了撥手腕上的東西，學著周澤楷的動作抽了個全新的黑色的口罩——因為某人的臉，她直接買了幾十個口罩常備在家。
只有一天的假期，葉然和周澤楷睡過了上午，在外吃了午飯，之後又去商場買了幾盒貴的要死的茶葉。雖然槍王大大表示他可以幫忙掏錢，但葉然還是堅定地刷了自己的卡，然後心痛到無法呼吸。
下午四點，兩人齊刷刷站在了浦東某個社區的某棟樓前，葉然深吸了一口氣，轉頭望向眼前人，「你在咖啡館等我，我去去就來。」
周澤楷好笑地看著自家女票一臉的視死如歸，忍不住伸手捏她的臉，「放鬆。」
「放鬆不了……」葉然拍掉他的手，哀嚎一聲，額頭抵上對方肩窩，「你不懂，前方即將抵達戰場。」
「陪你？」他本來是打算陪著人上樓的，被拒絕了。
葉然沒精打采地搖搖頭，直起身歎道，「我去了。」
對父母低頭這件事，是她經過一個月思考後決定的——確切的說，她早就知道自己要低頭，只不過一直懶得去理，如今既然已經回了S市，索性快刀斬亂麻。
在這一個月的冷戰裡，她難得審視了一番自己。
不得不承認，在戀愛裡，她就是個CD流選手，熱情往往像煙花一樣一炸即滅，想再來，就必須等技能冷卻。這本不是一個可以輕易養成的習慣，可她還是不可思議地做到了，並且遊刃有餘，毫不悔改。
男女之間戀愛，一開始都恨不得自己能和對方綁在一起，用永遠都不嫌多的時間膩味相處。可人都是往前走的，當她技能冷卻不得已停下時，旁人卻不會有那麼多閒情逸致等她，一來二去，就催生出了許多說出來挺酷、但實際上很失敗的戀情。
周澤楷是個意外。
他的職業，和對職業的熱愛，註定了他們不可能有那麼多時間相處。這太巧了，巧的就連葉然一開始也沒意識到，在對方因此對她抱有歉意的同時，居然恰好將她最大的缺陷掩蓋了個十成十。
可畢竟還是交往了一個月。
這就像一個人考試，無論如何努力都只能考60分，多年下來已成定式。突然之間，她被人提醒發現，自己居然沒怎麼努力就已經考過了60分，開始有希望考70、80、甚至90分。這時候，第一反應往往不是高興，而是會恐慌，會覺得這個世界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會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會對自己未知的領域感到莫大的驚懼。
周澤楷就是葉然的70、80、90分。
父母提醒了她，她慌了，無以為繼、緊張、惶恐，進而不自覺地排斥，希望自己能夠回到60分的安心狀態。這是她熟悉的領域，是她多年來遊刃有餘的分段。可事實上卻是，她的技能還沒走完，CD時間還沒到，她還要繼續往前走，走到一個她從前根本沒有踏足過的新階段。
然後她意識到，興許拿70分也不是那麼難。
家庭關係也是如此。他們如同曲線般有著高低起伏的親密疏遠，沒有最低，也不會有最高，但這就是他們一家三口的相處模式。
她已經習慣了和父母保持這樣的距離和節奏，習慣爭吵，更習慣爭吵後主動低頭——她真的很愛她的爸媽，若非如此，當年也不會一言不發來到S市，生怕自己的存在，成為他們離婚的理由。
小時候不明白，不知道那時寧願自己委屈也不願主動促成父母離婚的做法是因為愛。後來長大，和父母爭吵後，第一反應也是主動求和好，仿佛只要自己低頭，這個家就不會散。
大人哪能不懂呢。
只不過矛盾並非一天兩天鑄成，想釜底抽薪地解決，危險性太大了，不僅葉然不好受，葉家二老也要逼著自己直面從前血淋淋的傷疤。
可即便如此，也總比兩方一直互相傷害來的好。
她也想試著和父母一起考70分。
周澤楷在咖啡館裡等了葉然一個小時，終於等到對方面色平靜地拉開了他對面的座椅。
長長地呼了口氣，葉然抬眼，「明天晚上10點半有沒有時間，陪我去趟機場？」
周澤楷疑惑地看過來。
「去送我爸媽。」葉然勉強笑了笑，「他倆決定出國散散心，歸期不定。」
默默點了點頭，周澤楷抿著唇猶豫半晌，開口，「談得不順利？」
「不……挺順的。」葉然趴在木質圓桌上，將臉埋在手臂裡，「不如說，太順利了，有點不可思議。也不知他們是怎麼想的，就問了我一句咱倆分手沒，我說沒有，我爹就點點頭，看了一眼我媽，我媽就說，他們要出去走走，還說……」
……還說今後都不會再逼她做任何事了。
「嗯？」周澤楷見她半晌不出聲，不由得開口。
「沒什麼，就是說希望走之前見一見你。」葉然抬起頭，臉上的笑比起剛才多了分真心，「我好像沒跟你說過吧，我爹是你的粉。」
周隊長：震驚得花容失色.jpg
被他這副模樣逗得樂不可支，葉然心情轉好，也打開了話匣子，「跟你說實話吧，上次兩家吃飯，我爹從頭憋到尾裝正經，其實是個輪回鐵粉，家裡有房間專門放他收集的各種手辦、T恤、簽名照、周邊……他甚至還有你親筆簽名的明信片，第九賽季總冠軍後輪回發行的的那個。」
槍王大大持續震驚臉：「啊……那個，就簽了10份……」
「什麼？？？」這次輪到葉然不可置信，拍桌而起，「靠，他還真捨得給你花錢啊！」
這時候該說點什麼？很榮幸？很欣慰？不該這麼花錢？俱樂部定價太貴？錢其實不是花給我的？下次給伯父留一份？
江，隊長很需要你……
周隊長急忙安慰女朋友，「你也很捨得……」
葉然：？？？？？
周澤楷：………………靠。
眼看對面葉然要原地爆炸，槍王大大一瞬間福至心靈，心中小人啪地以拳敲掌，迅速轉移了話題，「全明星……去嗎？」
「什麼？」葉然差點沒跟上。
周澤楷繼續道，「下周，全明星週末。」
……葉然恍然地眨了眨眼，重新坐下來，腦子轉了轉，托腮看過去，「這次在哪啊？」
「B市。」周澤楷道。
「想讓我陪你一起？」
「嗯。」
「這樣啊。」葉然慢道，「可惜，我下周有別的事，沒辦法跟你一起去了，你自己要加油啊。」
周澤楷怔了怔，失望地垂眸，半晌，又輕輕笑起來，「嗯。」
葉然將他的表情看在眼裡，良心久違地痛得一逼，差一點就松了口，但最後還是將話憋回去，伸手撲棱了一下他軟而蓬鬆的黑髮，「乖。」
……
事實證明，有些時候真不能做虧心事啊！！！
緊趕慢趕在廣播響起的第一聲裡風風火火踏進機艙，葉然拖著行李箱目瞪口呆地站在頭等艙門口，聽著身後漂亮空姐溫柔的歡迎聲，措不及防地對上兩個剛摘了口罩的男生目光，整個人都不好了。
誰來告訴她，為什麼是孫翔和江波濤！
為什麼！！
輪回不是明天才走的嗎！
不是錯開了行程嗎！！
等等，葉然，冷靜，這兩人說不定和周澤楷不一起，說不定他們要先走一步，說不定……
哦。
她看到周澤楷了。
就在江波濤身邊靠近窗戶的位置，穿著她眼熟的黑色打底衫，雖然被鴨舌帽蓋了臉，整個人懶懶散散地靠著椅背小憩，但那熟悉的身形一眼就能看出來。
「咦？」江波濤望著葉然愣了一下，顯然是認出了她。
噓！
葉然飛快地比了個手指在唇上，整個人緊張得像炸了毛的貓，拼命擺手，接著迅速沖過前排往座位走。
她也在頭等艙，機票還是榮耀官方給的，和全明星入場券一起，早早就送到了她手裡。
這事說來也巧，自從一隻腳踏進榮耀圈後，她曾無聊在微博上寫過幾篇榮耀純職業同人。原本不過是閑來無事打發時間，誰知卻入了和她合作多年的好基友主編之眼。然後經對方牽線力推，榮耀方主動聯絡她，希望她能參與進榮耀官方小說的項目之中。
彼時葉然還在和周澤楷冷戰，陡然接到新項目，說不驚訝是假的，但隨後仔細想了想，覺得有趣，和榮耀合作對自己也有極大好處，加上好友還是中間人，不答應簡直血虧，於是事便定了下來。
雙方網上接洽過幾次，簽售中途到B市時，她還去總部開了個碰頭會。原本對方還拿不准這位如今炙手可熱的女作家了不瞭解榮耀，直到葉然說她有個四代卡……
這的確是個美麗的誤會，對方直接誤認為她有著多年榮耀經歷，一時間對合作更為篤定。而葉然在主編好友的威逼利誘下，終究沒敢說出自己的帳號卡裡只是個小號。
這次受邀去全明星週末，她是帶著任務去的。榮耀24職業的人設，考慮到受眾，決定用十多年來的全明星角色為原型。而她正是要趁著全明星週末，對一些職業選手進行一個簡短的采風。
……她真的，只是想給周澤楷，一個驚喜啊！！！
她真沒想到能在機艙裡碰到對方啊！！
為什麼這個航班的頭等艙，座位之間沒有格擋！
東航，你們墮落了……
貓著腰來到座位前，偷偷瞄了一眼另一邊角落的周澤楷，後者被江波濤的那句「咦」引著抬了頭。
下一秒，葉然嗖地一下蹲到了地上。
「噗——」有人笑出了聲。
江波濤和周澤楷同時望向隔壁的孫翔，後者擺擺手表示沒事。周澤楷沒看見人，再次拿帽子蓋臉窩回去，江波濤則一臉詭異地掃向孫翔後排蹲著的那位，心情很複雜。
說不說呢……
孫翔不認識葉然，當初在樓上陽臺遠遠的也看不清臉，這會直接趴過來小聲道，「喂。」
葉然如同一隻受驚的貓倏地抬起頭。
「你怎麼鬼鬼祟祟的？」對方低低問，「是明星？」
葉然不知何時摸出巨大的墨鏡掛上鼻樑，擋了大半張臉，聞言，表情複雜地搖搖頭。
見周澤楷已經不再注意這邊，她起身放行李，一旁的江波濤見狀，果斷上前幫忙搭了把手。
「謝謝。」葉然用氣聲朝他點點頭。
江波濤笑了笑，「不用謝。」
迅速回到座位裡，葉然一抬頭，前面孫翔依然在盯著她。她眼角一跳，鬼使神差地從隨身的包裡摸出筆記本和筆，湊上前低聲道，「簽個名？」
原來是個粉啊……
孫翔頓時放下心來，接過紙和筆龍飛鳳舞地簽上大名，隨口道，「你那麼小聲幹什麼？」
「有人睡覺……」葉然僵著臉，繼續用氣聲回答。
孫翔了然地點點頭，「你還挺貼心的，我們隊長的確不喜歡隨便被打擾。」
呵呵……葉然無聲乾笑。
「你叫葉飄然？」孫翔目光落在第一頁角落，「有點耳熟啊，我怎麼記得有個挺紅的作者也叫這個名來著……」
葉然頓時大驚，飛身而起去捂他的嘴，迅雷不及掩耳，砰地一下，以一個鎖喉的姿勢將人直接扣在了靠背上。
然而還是晚了一步，已經聽到他說話的另外兩人同時齊刷刷看了過來。江波濤被葉然這豪邁的姿勢嚇了一跳，臉上的表情簡直要漂移出宇宙之外，而在他身後，周澤楷更是在看見葉然的第一時間愣住。
保持著用力捂著孫翔嘴的姿勢，葉然尷尬地對上隔壁兩人。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好半晌，她從喉嚨裡憋出一個音來，「……嗨。」
「喂！！」孫翔強勢地將自己臉上的手撕下來，轉頭怒視葉然，「你搞什麼啊！」
葉然迅速收回了手，剛要道歉，便見另一邊周澤楷緩緩站了起來。
……好想哭哦。
葉然可憐巴巴地望向孫翔，不敢回頭，「對不起……」
「……」孫翔被她這副好像隨時要哭出來的模樣嚇了一跳，「喂，你別哭啊，我沒想打你。」
「葉然？」周澤楷開口。
葉然抖了一下，乾脆扭過頭。
孫翔奇怪地看看自家隊長，又看了看整個縮起來裝耳聾的女子，最後伸手戳了她一下，「喂，我們隊長在叫你？」
「不是，叫錯人了。」葉然破罐破摔，「我叫葉飄然，你不是看見了麼。」
孫翔怔了怔，接著轉頭望向隔壁，「楷哥，你認錯人了，她叫葉飄然。」
周澤楷：「……」
江波濤：「……」
葉然不可置信地抬頭看了一眼這位神奇的輪回全明星，隔壁江波濤直接撲哧笑出了聲，咳了咳才道，「飛機快起飛了，都坐下吧。」
「……」葉然表情複雜地跟他對視了一眼，僵著臉坐下。
周澤楷眨了眨眼，低頭望向江波濤，後者心領神會，起身讓出空間。下一秒，周隊長面色平靜地走向葉然，而後，淡定地在她身邊的空位上坐下。
孫翔頓時瞪大眼睛。
葉然呼了口氣，抬頭望向對方，「槍王大大？太巧了，你們也飛B市？」
周澤楷挑眉。
下一秒，葉然忽然撲過去抱住對方脖子，「我超喜歡你！我是你鐵粉！」
周澤楷彎了彎唇角，大大方方地回抱了回去。
孫翔：？？？
估摸著自己主動投懷送抱承認錯誤，對方應該不會再生氣，葉然放開人，迅速將紙筆遞過去，「求籤名。」
默默盯著她看了兩秒，周澤楷拿起筆，龍飛鳳舞地寫下名字，順便寫了一行電話號碼，「再聯繫？」
「……！！！」前排孫同學目瞪口呆。
「好啊。」葉然將紙筆接過來，順口道，「你們到B市住哪？我在微草隔壁的希爾頓。」
「一樣。」周澤楷淡淡道。
「這麼巧？」葉然挑眉，「待會一起吃飯？」
「好。」
孫翔：「……」
隨著飛機轟鳴而起，憋了好一會的前排某人終於找到機會回頭，剛想說點什麼，就見葉然已經疲憊地閉著眼倒在周澤楷肩上睡覺。她昨晚通宵在補榮耀聯賽的視頻——這一周她都在沒日沒夜做功課，就為了全明星採訪，若非如此，今早也不會差點趕不上飛機。
孫翔整個人都不好了，「你，你們……」
周隊長抬手比了個消音的手勢，然而卻還是吵醒了淺眠的葉然，後者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又在身邊人懷裡蹭了兩圈，這才起身，一抬頭就對上孫翔那一臉[喻文州看了都嚇爆手速.jpg]表情。
「……怎麼？」
孫同學一張帥氣的臉刷地一紅，二話不說坐了回去。
江波濤再次忍不住笑出聲，回頭道，「小周，葉小姐，別逗他了。」接著，他望向孫翔，「你沒看到他倆手上戴的同款手環？」
孫翔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下，刷地回頭望向身後兩人，目光在他倆手腕上來回掃了兩圈，驚訝地對上葉然，「……你是那個LZ？」
「啊？」葉然被他沒頭沒尾的稱呼搞得有點蒙。
「帖子。」周澤楷開口，「都在追。」
「……」這回輪到葉然愣住，「什麼意思？你知道那個帖子？別告訴我你也在看。」
「我們隊裡全員都在追啊。」孫翔替他家隊長答道，「我說怎麼後來沒見再更新了，原來你們和好了啊……」
葉然：……這他媽赤果果的羞恥play啊臥槽。
現在她跳下飛機還來得及嗎？
「為什麼來？」周澤楷見她沒有再睡的意思，這才緩緩問道，「不是沒時間？」
葉然：「……」
看來跳飛機已經來不及了。
她收起心思，一本正經地望向身邊人，「我想來想去都覺得，還是想來看你，哪怕見不到人也要在場外給你加油，工作什麼的哪有你重要？再說了你一走就是三四天，見不到你我心慌，什麼也做不好。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到我這裡簡直就是三十個秋了，那怎麼忍？所以果斷買票來了。這是真愛啊寶貝兒，你說我是不是特愛你？」
前排偷聽的孫翔：「……」
後排直面衝擊的周澤楷：「……」
隔壁險些被水嗆住的江波濤：「……」
頭等艙裡安靜如雞，葉然臉不紅心不跳地望著周澤楷，後者面無表情地對上她的視線，好半晌才氣定神閑地低低開口。
「呵。」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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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給你們看一個隨手寫又隨手刪的段子。
葉然打開微博，寫了篇【劍客X神槍手】的純職業三千字古言paro同人文，辭藻華美，劇情BE，沒有具體ID角色名。
然後收穫了一大堆「大大居然進圈了」、「大大你逆我CP」、「太太文裡的槍我代入了槍王，好帥！為什麼不是攻！」……的留言。
第二天，數萬條@狂奔而來，後臺提示差點卡屏。
葉然目瞪口呆地望著自己忽然又漲粉的微博大號，翻了半天，終於找出了罪魁禍首，兩個。
蘇沐橙：好帶感！不過原PO這CP……@周澤楷[點蠟]//@葉修：轉發微博//@葉飄然：【劍落槍鳴】，劍客X神槍，古言paro [長微博]
葉然默默發了一張自己被輪成狗的微博截屏，然後問葉修，你是不是瘋了。
葉修：漲粉了嗎？
葉然：…………你確定你看了？
葉修：太長，沒看
葉然：……
哥，你知道你轉的是什麼嗎？
☆、也喜歡你
說是同行，但實際上兩人都沒什麼時間，下了飛機到賓館cheak in後葉然就和輪回三人分開了，他們先一步回房間修整，葉然則直接去見了主辦方和榮耀方的負責人。
她見到了微草俱樂部的高層以及王傑希本人，說實話，儘管業界通傳（主要是葉修在說）王隊大小眼，其實在葉然看來，對方這一差不多被打了tag的特徵，並沒有傳言中那麼誇張，反倒是其自帶的氣場，令葉然不由自主地慎重起來。
普普通通的微草隊服硬是被他穿出了氣勢，身量高而瘦，即便是坐在沙發上，也仿佛自帶氣場和光環，黑色的碎發並沒有遮掩那雙大小不一的眼眸，卻襯得雙眸深而明亮，不經意對視時，除了平靜，根本讀不出其他內容。
這是一個兩冠豪門的隊長啊。
葉然不自覺地便慎重起來，溫和的笑意下漸漸湧起一絲緊繃。
和榮耀方對接後葉然便說明了來意，微草那邊對她的工作很是支援，當場便決定給葉然補了一份通行證和能進後臺的工作證，與此同時也表示可以代替她與其他全明星選手預約時間。
至於王傑希，則在會面後順勢留下作為第一個受採訪者。
結果還沒等葉然擺好姿勢（……），對方便先一步開口，「葉小姐那篇帖子不更新了麼？」
葉然：？？？
等一下，這個話題有點耳熟啊。
「王隊怎麼知道的？」葉然糾結半天還是沒有反駁，只有些尷尬地回問。
「葉小姐上次在B市買書的時候，我也在。」王傑希平靜地解密。
這世界真是小啊。
蘇沐橙你為什麼要轉發……
而且你到底是怎麼猜到是我的啊……
擺好錄音筆和紙筆，葉然破罐破摔地接受了【也許很多人知道她的黑歷史】，對王傑希笑了笑道，「不更啦，跟男票和好了，就沒什麼可更的了。不過王隊倒是提醒我了，回頭上去說一聲【謝謝，我們在一起了】之類。」
「恭喜。」對方短促地勾了勾唇角。
葉然笑著接受了這個充滿好感的開局，公事公辦道，「就不拍照啦，直接開始可以嗎？王隊隨意就好。」
王傑希點點頭。
採訪進行的很順利，直到快結束時，葉然才猛然間意識到，對方最早問出的那個問題，雖然沒頭沒尾的略顯突兀，可卻恰到好處地緩解了她的緊張感。
好感度簡直up！！
簡直要被圈粉了！
「倒數第二個問題，」想明白這些後，葉然面對王傑希也越發放鬆起來，「不知王隊能不能給我推薦個吃麻小的好地方？」
「嗯？」這個問題顯然不在對方考慮之中，怔了怔才道，「唔，簋街不錯，店面很多，都挺好。」
葉然點點頭，隨手掐掉了錄音筆，將手中的筆記本掉了個向遞過去，「最後一個問題，能簽名嗎？」
王傑希盯著她看了一秒，接過紙筆，「可以。」
葉然湊過去看他鐵畫銀鉤般寫下「王傑希」三個字，之後頓了頓，又加了兩個字「祝好」，筆鋒勁而不亂，張揚裡又隱含克制，唇角的笑意頓時氾濫開來，「王隊字真好看。」
王傑希抬頭挑眉望她，這個動作倒是將他的大小眼特徵完全襯了出來。
「比葉修的字好。」葉然接過筆記本又欣賞了片刻，這才合起來放好，「辛苦您了。」
「不謝。」王傑希搖搖頭，「葉小姐和葉修……」
「堂兄妹關係。」葉然說著，停頓一下又補充，「不過我沒走後門就是了。」
王傑希眨了一下眼睛，「我相信葉小姐的專業性。」
葉然笑著給了他一個「那就好」的眼神，起身和對方握手，之後一前一後走出房間。結果剛出門，就迎面碰到了輪回三人組，幾人打了個照面，待看清她後，周澤楷和江波濤都短暫地愣了一下，孫翔起先沒反應過來，又看了兩眼才認出人。
「王隊和……葉小姐？」
「周隊，江副隊。」葉然身後，王傑希主動開口，之後又朝孫翔點點頭。
周澤楷小聲地回了一句「前輩」，江波濤則笑著開口，「王隊，葉小姐，這麼巧。我們要下樓吃飯，兩位一起嗎？」
王傑希搖搖頭，「我就不去了，你們去吧。葉小姐若是想出門還是找個伴比較好。」
後半句是對葉然說的。
知道他是想起了之前那倒數第二個問題，葉然笑道，「好，我隨後跟沐橙去。」之後又望向輪回三人，「三位願不願帶上我啊？」
「好。」周澤楷主動開口。
王傑希眼底閃過一抹詫異，卻沒開口，和幾人打了招呼便告辭回俱樂部，葉然則跟上三人一起往餐廳方向走，路上簡短地解釋了自己身帶公務的事。
「原來如此，怪不得看到你和王傑希一起出來，」孫翔恍然大悟，「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麼啊你以為。
江波濤抽了抽嘴角，迅速開口，「這麼說葉小姐是打算挨個採訪了？」
「是的，所以還是要和你們約一下時間。」公事上，葉然自然是和江波濤接洽，「我原本以為你們是明天的行程，所以日程表上沒排，若是江副隊覺得可以，我們來商量一下具體時間？」
「可以。本來是要明天過來的，但臨時變動，我們三個先走一步，其他隊員隨後。」江波濤笑著看了一眼安靜的周澤楷，「我們隊長就不排了吧？」
一旁的孫翔噗嗤笑出聲。
葉然掃了一眼耳根微微發紅的槍王大大，正經道，「還是要的。」
周澤楷頓時低頭睨她。
「公事公辦嘛……」葉然悄悄勾著他的手指搖了搖，「再說，你也是出了名的難採訪呢，跟隊友一起唄？江副隊更瞭解場上的你嘛。」
……我對著你也不是說不出來啊。
周澤楷抿了抿唇，繼續沉默。
江波濤：我應該出門帶個墨鏡。
簡單吃了飯後各回各家，又臨時安排了一場採訪，散場後，周澤楷在江波濤的揶揄注視下默默收拾洗漱用品，在對方一臉「快走快走」的笑容中，紅著臉走向葉然的房間。
對方顯然已經想到他會跟來，興高采烈地開了門，熱情地將人迎進來。
「來啦？」葉然殷勤地將人推進浴室，「快洗漱更衣，等你。」
周澤楷：……受寵若驚！
強壓著過頻的心跳洗完澡，裹著浴巾裸著上身便出了浴室的槍王大大享受了一把女朋友幫忙擦頭髮的溫柔，之後又和對方交換了個長而激烈的吻，還沒來得及進行下一步，就被葉然推開，半拉半扯地被按到電腦前，並接到了一個帳號卡。
「幫我過神之領域任務唄？」葉然頂著一張紅撲撲的臉對男票放電。
周澤楷：「……」
略顯委屈地緊抿了唇，周隊長沉默兩秒，將卡規規矩矩插到卡槽裡，登錄遊戲，盯著停在競技場的角色看了兩眼，然後冷靜地轉身，一把打橫將人抱起來走向柔軟的床，葉然一聲驚呼還沒落地，便被堵回了接下來的吻中。
等兩人重新坐在電腦前，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想起之前過迷迷糊糊被哄著許下的一大堆不可抗條款，葉然深覺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居然忘了她的男朋友其實還挺記仇的，飛機上的事忍到現在才算帳……
不就是瞞著他沒說自己要來嘛……
不就是自打臉口口聲聲說真愛結果其實是來辦公事嘛……
唉，惹不起惹不起。
賓館房間裡，周澤楷動作流暢地操縱著名叫【驚鴻白霜】的60級劍客殺怪，葉然被他圈在懷裡盯著螢幕看，看著看著注意力就不在遊戲裡，而是落在操作者手上。
周澤楷的手極好看，手掌薄，手指筆直纖長，骨節圓滑不突出，將他的手映得如竹節一般，被修剪得乾淨整齊的指甲泛著健康的粉，乍一看過去，秀氣比女子更甚。
他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飛舞點躍，另一隻握著滑鼠手偶爾一個劃甩就能讓人心馳蕩漾。螢幕上的驚鴻白霜正在過任務，100個小怪，進度不快，卻格外的穩——不知是誰曾說過，周澤楷的手極穩，而只有這般穩的手，才能令荒火和碎霜永遠不失目標。
葉然忍不住抬起頭，目光所及處是眼前人瘦而線條淩厲的下巴，再往上是輪廓分明的側臉，高高的鼻樑，和漆黑專注的眸子——這張聯盟的臉面，無論任何角度看過去，都能美得人沒脾氣。
剛洗過還散發著濕氣的黑髮有些淩亂，略長的細碎劉海零星半遮著眼眸，電腦螢幕上的光倒映其中，越發襯得那雙漆黑的眸子亮的懾人，長而微翹的睫毛慵懶地壓著眸光，一開一合間的抖動都帶著繾綣饜足之意，一不小心便深陷其中。
「寶貝兒你真厲害。」葉然探身在他性感的不行的喉結上輕輕啃了一口，「沒想到你玩劍客也這麼棒。」
基本功而已……
周澤楷抿了抿唇沒說話，鍵盤被他摁得劈啪作響，一個翻滾躲開攻擊，之後迅速變向繞至一個詭異的角度，抬手一擊斜斬浮空，之後迅速一連串的普通攻擊直接將貧血的小怪送出去撞人。
鍵盤聲驟然停下，下一秒，葉然便被叼住了唇，措不及防地和對方交換了個吻。
……技術真是越來越好了。
葉然被吻得分不清東西，只聽對方在好心放開她之後，咬著耳朵輕聲道，「……乖，別搗亂。」
「……」
等會，我褲子都脫了你跟我說這個？
榮耀和我同時在吸引你的注意力，你甩我一句『別搗亂』？？？
唉，爭不過爭不過。
「你說，驚鴻白霜和我比，哪個重要？」葉然戳著眼前人形狀極好的鎖骨窩，帶著點撒嬌意味不依不饒。
「你。」對方重新將手放在了鍵盤上。
「騙人！你都不看我！」葉然往他懷裡蹭。
周澤楷身子僵了僵，無奈地低頭對上她的眼睛，「你。」
說這話的時候你能不能先別操作角色哦？盲打顯得你很厲害嗎？
……好像是挺厲害的。
還超帥！
想到是自己主動提出來要對方幫過任務，葉然頓時熄了火，同時為表誠意，還摸出筆記本寫寫畫畫——雖然開了錄影功能，但細節所帶來的靈感一縱即逝，好記性也需要爛筆頭。
「榮耀很好玩吧？」她一邊寫，一邊頭也不回地問。
周澤楷沉默了幾秒，點點頭，特認真地應了一聲。
「真好。」葉然笑起來，「其實我一直不太理解為什麼有人能對一款遊戲產生那麼強烈的熱愛，直到看見我哥三連冠後一年又一年不得冠軍也一直奮戰，直到認識你，直到我也開始關注它。」
她望著螢幕上左突右進的小劍客，放下筆，「能有一個為此燃燒全部熱情的事業真好，你不知道，今天我見到王傑希，感慨特別多，明明對方從頭到尾都很平靜，可我還是有好幾次聽到他說的話都鼻子發酸。然後才意識到，你們並不是為了職業而職業……」
頭頂傳來一聲氣音的淺笑，接著，周澤楷騰出一隻手揉了揉她的臉。
葉然回應般湊到他面前吻了吻唇角，而後重新將注意力放回遊戲上，好一會才又道，「我把帳號卡交給代練工作室，是在我去簽售之前。很巧是不是？榮耀官方找上我的時候，我第一反應居然是『還好我提前想到了練級』。你要不要猜猜看，我為什麼突然想玩榮耀了？」
螢幕上，驚鴻白霜殺掉了最後一隻小怪，頂著一層血皮停下來。周澤楷低頭望向葉然，好一會才不太確定道，「……我？」
葉然挑眉，「聽不懂，重新說。」
「……」周澤楷沉默地看住她，許久，忐忑而遲疑地開口，「因為……我？」
葉然頓時笑出聲，「不用這麼懷疑自己啊，多點信心嘛寶貝兒。」
話音落，周澤楷沉黑的眸子驀地亮起來，仿佛被這個答案驚到，張了張口，卻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就連驟然屏住的呼吸都帶著巨大的克制和驚疑。
被這雙眼睛看得臉頰發熱，葉然躲閃著望向螢幕，原本瀟瀟灑灑的態度也變得含糊起來，「先說好啊，我沒辦法陪你玩的，我技術太差了至今還沒搞懂技能……我就是想知道你們這麼熱愛的遊戲是什麼樣子，不想半桶水地搭不上話……」
說到一半，突兀地沒了聲音，葉然驟然被對方從身後用力抱住，整個人滯了一下，頓時忘了詞。
好一會，才慢吞吞道，「……我其實，不太習慣這樣……你要有所準備，興許我沒多久就膩了。」
她可以為了談戀愛而去尋找和對方的共同話題，但放在從前，這些都屬於戀愛技巧，是粗粗涉獵就夠了的程度，專業性太強實在搭不上也無所謂。就像她知道榮耀，知道聯賽，知道輪回槍王，知道幾個職業和明星選手……這對從前的葉然來說妥妥夠用了。
可她也知道，這只是60分的程度。
也不敢去想什麼多深的含義，葉然拍了拍對方緊箍在她腰間的手，「好了好了，放開我，乖，別鬧，還殘著血呢。」
身後人毫不理會，又緊了下手臂，這才松了力道，卻依然保持著姿勢趴在她耳邊，小聲道，「真的？」
葉然忍不住笑出來，「真的真的，你太有魅力啦，忍不住為你傾倒……」
她說得太過輕描淡寫，惹得周澤楷有些不滿，直接把人抱轉過來，黑寶石般的眼睛直勾勾望來，無聲地堅持著自身立場。
葉然壓根頂不住他的認真，被這麼一看，仿佛瞬間被鎖定了一般，肩膀一垮，苦笑著往人懷裡埋，「你別逼我再承認一遍啊，太丟臉了，給點矜持的尺度行不行……」
然而周澤楷卻異常殘忍地把人從身上撕下來，繼續一眨不眨地望她。
「喂！」葉然騰地漲紅了臉，感覺自己真是自作自死，「周澤楷！」
被凶巴巴叫了全名的槍王大大毫無悔意，鼓勵般親了親她，抵著額頭眉眼含笑地輕聲開口，「想聽……」
葉然氣急敗壞地推開他，「到底要聽什麼啦！是，我是想更瞭解你，想跟你有更多的共同話題，想為了你去玩榮耀，想看懂你的比賽，想……」
剩下的話，全部淹沒在了對方異常兇狠而不容反抗的吻中。
……結果最後也沒開始神之領域的第三輪挑戰。
昏暗的房間裡，唯有一盞角落的落地燈散發著微弱的光，淩亂的床上，兩個身影慵懶而曖昧地擠在一起，葉然精疲力盡地窩在身邊人懷裡昏昏欲睡，雪白纖細的手臂懶洋洋地搭在周澤楷肩頭，在那裡，不太明顯地有著一小團整齊泛紅的牙印。
她慢騰騰地拿指腹描摹著自己留下的深深淺淺的印記，思維發散地意識到，她的牙還挺齊整……
小時候整牙真沒白受罪……
「我……」周澤楷冷不丁地開口，像是用盡全力地在腦內搜索著能說得出的關鍵字，「喜歡吃甜。」
「嗯？」葉然迷茫地抬頭。
「……還有榮耀，」對方繼續擠著字往外蹦，每一個不短的停頓裡都能感受到努力，「贏比賽，戰隊，一槍手辦。」
葉然緩緩從他懷裡支起身，愣愣地望著對方半陷在陰影中的臉。
「喜歡微博，看劇，小動物，媽媽做的湯……」周澤楷轉過頭望她。
「……」
「還有你。」
「……」
怔然地盯著眼前人，葉然有些反應不過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接收到資訊。
她張了張口，先是笑了一下，接著又緩緩收住表情。
良久，她盤腿坐起來，用無比認真的表情望過去，「我也喜歡甜食，喜歡刷微博，喜歡閑著沒事站在外灘看景，喜歡精巧不複雜的首飾，喜歡化妝品和高跟鞋，喜歡看書看劇碼字，最近喜歡上看你的比賽，喜歡看你贏，喜歡你對我笑，喜歡你。」
房間裡靜了一瞬。
「你看……我們差的也不是很多是不是？」葉然輕聲道。
周澤楷靜靜地望著她沒說話。
「我不是特別會喜歡一個人……」葉然半垂著眸，於柔軟的被子下麵拉住他的一根手指，溫熱的觸感令她感到心安，「你大概看得出來，在這方面，我有點……糟糕。」
「不過我願意試試。」她重新笑起來，「可能有點慢熱，也可能會失敗……說到失敗，其實我和父母關係不太好，這個說來話長，你要是想知道，我回頭講給你聽。」
被子下麵的手被人微微用力攥緊，周澤楷沉靜地望著她，眸子裡有著溫暖的光，好看得像是畫中人。
葉然回看著他，頓了頓，又有些好笑，「嗨呀，你說你奇不奇怪？哪有人滾完床單之後還談心的，居然還恬不知恥地互相表白了一發……不說了不說了，挺沒意思。」
周澤楷羞澀地低頭摸了摸鼻子。
「我們明天白天抽時間逛街去唄？」葉然重新縮回他懷裡，「給你個機會討好女朋友？哎，這麼說其實我比你窮啊……我送你那麼多東西，現在想想真是血虧啊！不行不行，你得反送回來。」
「……好。」
「被女朋友要求送禮是不是挺新奇的體驗？槍王大大我告訴你，撩歸撩，有些東西是要落到實處的！做好準備，我不會跟你客氣啦！」
「……」
「還有，我不太會採訪職業選手，半吊子心裡沒底，你陪我去採訪韓文清大大唄？」
「………………」
「你怕不怕他啊？或者你陪我去採訪方銳？你們同期，應該還蠻有話題吧……他那個風格有點飄，估摸著是被葉修帶壞了。」
「……」
「你說我採訪黃少的時候，是不是得事先把錄音筆清一下……總覺得他可能有很多心得要說，萬一我記不住就虧大……」
「……」
「還有啊，你……」
「……別亂摸，睡。」
「……………哦。」
☆、你也是我的榮耀
周澤楷最近新拍了一支廣告，說來也巧，是繼當年的M記甜筒後的第二隻甜品廣告。
螢幕上的槍王大大這次出人意外地將微長的黑髮固定出了個小辮子，臉頰兩側零零落落散著幾縷碎發，恰好將他那張聯盟最值錢的臉整個暴|露在鏡頭之下。中景鏡頭中，他手握透明小勺，挖了一小塊焦糖布丁送進口中，而後滿足地眯起眼，臉上輕輕淺淺地漾出享受的笑。
然後甜甜道：好吃~\(≧▽≦)/~
葉然快被這則廣告笑瘋了，手上的焦糖布丁都拿不穩，直接連人帶瓶倒在沙發上，指著液晶螢幕裡笑出了酒窩的男人不停抖著肩。
「哈哈哈哈周澤楷你怎麼不去拍兒童片哈哈哈哈哈……」
沙發另一頭，一臉委屈兮兮的槍王大大頂著臉上還未散去的紅暈，滿目譴責地望著自家女朋友，發現她不僅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反而愈加變本加厲，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撲過去撓她癢癢。
「哈哈哈哈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快放手……」葉然頓時在沙發角落裡扭成了一條毛毛蟲。
「……笑我？」周澤楷繃著臉，手上不停。
「沒有沒有，你超帥！超可愛！簡直小甜餅哈哈哈哈哈我錯了寶貝兒快饒了我……」葉然四肢並用奮力掙扎，然而還是被人制得死死，手上的布丁終於不堪受辱，整個傾倒下來，啪地一下砸在了她胸口。
兩人動作頓時一僵。
下一秒，葉然已經飆出了眼淚的紅眼睛無辜地抬起來，水盈盈一臉欲哭無淚，「……我剛換的衣服……」
在她上方，周澤楷也被這神來一筆打斷，好半晌才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還笑！」葉然撲騰在外的腳丫子二話不說就踹了過去。
周澤楷止不住臉上的笑意，對葉然呼喝著拿紙巾的說法充耳不聞，湊過去乾脆就著布丁咬了一口。
「……蠻好的。」槍王大大點評自己的代言。
葉然：「……」
翻了個白眼，她將手上還揮舞著的甜品勺扔到一旁，索性躺平不動了，一副「要吃趕緊吃」的任君採擷狀，慢悠悠道，「今天幾號啦？什麼時候走啊？」
周澤楷俯身下來，舌頭一卷便帶走了那一小塊布丁，一邊嚼著，一邊隨意掃了一眼茶几上的電子鐘，「……唔，5號，後天。」
「哦，那機票什麼時候？」葉然看向他。
「……」周澤楷歪頭想了想，不太確定道，「17？」
8號去B市集訓，17號飛巴黎，那麼她還有12天的時間……
葉然腦子暈乎乎地算著日子，沒注意剛才還在她腰間作亂的手這會已經改撓為撫，順著輕薄的夏衫一路而上，冷不丁露在外的胸口被舔了一下，瞬間激得她雞皮疙瘩爬了一身。
「你屬狗的嗎！」她下意識就躲。
「甜。」周澤楷順著方向抬頭，似是回味般舔了舔唇。
……要命了！
葉然只覺得自己的血槽瞬間被清空，剛才腦子裡已經算好的行程一下子被打亂，再也拼湊不起來。
這是她和周澤楷交往的第三年，身處的不再是葉然的個人公寓，而是周澤楷名下的一套房產。當初買的時候葉然還嫌棄兮兮說大，幾年下來，原本空落落的房子卻逐漸被越來越多的東西填滿，比起從前的冷清，已經越發像個家的樣子了。
周澤楷依舊是榮耀電競選手，一如往昔擔任著輪回俱樂部隊長職務，槍王名頭徹響世界，榮耀第一人的寶座穩穩當當，然而比起他們初相識時的銳意凜然，卻是多了更多沉澱下來的沉穩大氣。
他的競技狀態保持的很好，輪回的戰績也不錯，明明單看年齡已經過了黃金時期，卻依舊意氣風發，絲毫沒有要走下坡路的跡象。
幾乎要讓人覺得，他能再戰十年也不晚。
葉然曾私底下跟他討論過，以後如果退役了，興許能去混娛樂圈，反正她現在轉職編劇，可以開後門為他量身打造一部從頭到尾只用耍帥沒幾句臺詞的角色，報酬不多，肉償就好。
對方被她逗得樂不可支，兩人瘋鬧好一會，雲過雨歇之後才聽他啞著嗓音說了句「謝姐姐提攜」，撩得葉然一晚上沒睡好，做夢都在想他退役以後要怎麼『提攜』對方。
然後第二天醒來，又想到他壓根不愁吃穿，頓時又覺得沒意思。
退役的事就這麼輕描淡寫一帶而過，今後誰養誰的事也就此打住誰也不再提。
如今夏休期，打世邀賽之前還有集訓，集訓葉然自然是不去的，不過比賽倒是提前和對方說好了要去看，反正世邀賽賽程長，就當是一次出國旅行了。
被周澤楷這麼一搗亂，葉然也懶得再去規劃行程，懶洋洋地陪著人睡了個午覺，醒來時外面已經晚霞漫天。
半睡半醒間伸胳膊去摸不知被扔在哪、這會正震動個不停的手機，葉然想也沒想便劃開了通話鍵，閉著眼慵懶地開口，「……哪位？」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原本是要說話的，結果聽到她聲音的一瞬間便屏住了呼吸，兩方僵持了好幾秒，才聽對方略帶笑意的聲音響起，「咳……那個，葉小姐，小周呢？」
……嗯？
葉然愣神片刻，下意識看了一眼手中的電話，頓時抽起嘴角……靠，拿錯了。
默默盯著螢幕上的【江波濤】三個字，她尷尬得頭炸，不得不推醒身邊人，並在周澤楷迷蒙睜眼的刹那捂上他的唇，將手機螢幕放在他眼前。
周澤楷微微一怔，長長的睫毛抖了幾抖，這才慢條斯理地接過手機，「江……」
剛睡醒，低沉的聲音裡還有著化不開的睡意，雖是刻意調整了一下，卻還是被電話那頭人精般的江副隊聽出來，「沒打擾到你們吧？」
周澤楷習慣性地抿了抿唇，沒說話。
隊友多年，也知道他的性子，江波濤沒等他開口便繼續說了起來。兩人的通話持續時間很短，周澤楷從頭到尾也就嗯了一聲，等掛電話時，葉然已經完全醒了，正半起身靠在床頭，嘴裡叼著一根沒點燃的煙發呆。
周隊長放下手機，像個漏氣娃娃般整個又埋回枕頭裡，抱著葉然又賴了半天，這才慢吞吞地跟著支起身，看模樣還是沒完全醒。
「江波濤找你幹什麼？」葉然倒是有點好奇。
周澤楷歪著頭倚在她肩窩，沉默半天，才仿佛剛想起來一般，「晚上出去……」
「出去玩？」葉然挑眉，「稀奇了，今年夏休期他們都還在S市？」
這個問題不好答，周澤楷迷迷糊糊地又蹭了她兩下，這才儘量組織起語言，「孫翔在。」
哦。
葉然點點頭。
「一起？」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摩挲著兩人的手指。
「我也去？」葉然詫異地回頭看他。
後者頷首，指了指手機。
……原來順勢也邀請我了。
雖然她和周澤楷交往的事在輪回內部已經不是秘密，那次B市的全明星周上也都見過一面，但這幾年兩人都越來越忙，別說和輪回隊員，就是他們各自與對方相處的時間都不長，聚少離多已經是常態，所以還真談不上【打入輪回內部享受員工家屬待遇】之類。
這會江波濤提議帶上她，倒也說的過去。
他們約了晚上7點，先吃飯，之後又轉戰KTV。原本葉然以為周澤楷說的意思是，因為孫翔在，而他們閑著無聊，結果後來才發現，是孫翔提前回了俱樂部，打算在這邊待兩天后和周澤楷一起去B市集訓。借著這個契機，還在S市的輪回隊員們開心地決定給他們的雙一組合送個行。
來的人不少，正式隊員裡除了吳啟沒在，其他基本到齊，訓練營裡在S市的也有那麼幾個，一看就是平時頗受前輩們照顧、比較被看得上眼的後起之秀，熱熱鬧鬧加起來也十來位，放眼望去，全是男人。
葉然身在其中，真是要笑了。
「……你們輪回是要搶藍雨的設定？」偌大的KTV包房裡，葉然壓著笑意問身邊人。
周澤楷開始沒懂她在說什麼，順著她的目光掃了一圈才反應過來，唇角頓時抿出了一抹笑。他搖搖頭，頓了頓才道，「有的。」
葉然勉強幫他補完了一整句話，「你是說訓練營裡有女孩子？」
對方點點頭。
「哇，那你們這一局可是贏了。」葉然道。
他們在杜明和孫翔合唱的歪七扭八的「亂世巨星」BGM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旁邊江波濤聽見，也忍不住笑出來，「這可是暴擊了啊葉小姐，喻隊和黃少聽到怕是要哭。」
葉然沒繃住笑出來，就連周澤楷都低頭揚起唇角。
結果那邊一首歌還沒唱完，就見丟下話筒的杜明朝他們招呼，「隊長，副隊，葉小姐，來玩啊。尤其是葉小姐，快來，我要報仇！上次輸給你我耿耿於懷到現在呢！」
葉然頓時擺手，「不了不了，你們玩就好。」
這是大實話，有一次在H市友誼賽，正趕上葉然在那邊簽售，晚上出去玩，葉然被拉去露了個面，結果一不小心喝贏了全場。這幫職業選手是一個賽一個的不能喝，哪能跟葉然比，當場名號就在輪回內部打響了，周澤楷事後被隊友們一個個拍著肩說厲害，搞的像是他贏了一樣。
杜明嘿嘿一笑，「我們今天不喝啤酒，果酒行不行果酒？」
「果酒也能放倒你。」葉然一本正經。
「靠……」
一旁呂泊遠簡直要笑瘋，其他人紛紛也來招呼，另一邊唱完了的孫翔一聽要玩，也跑過來，「要玩遊戲？帶我啊，骰子？那我要跟葉然姐一撥。」
葉然笑了，拉著周澤楷的胳膊，卻是看向江波濤，「江副，你們輪回這是拿我當BOSS刷呢？」
「不是還有我嘛？」孫翔疑惑。
葉然：「……」
這位弟弟，你戰鬥力還不如杜明呢……
江波濤呵呵笑著不答話，周澤楷則眨了眨眼，「陪你。」
葉然頓時幹勁十足，「來來杜明一決勝負，今天你能贏了我，我就去給你和唐柔牽線，我和他們蘇隊關係好著呢。」
話音落，包廂裡頓時一陣起哄。昏暗的燈光下，杜明瞬間漲紅了臉，「啊？」
「不信呀？」葉然吃驚，「還是你已經搞定了？」
「呃……不是不是，」杜明急忙擺手，「我就是沒想到，原來葉小姐跟蘇隊長關係好啊。」
「好著呢，認識很多年了。」葉然見他們擺開了架勢，便順勢拉著周澤楷加入其中。
這裡人人都知道葉然非圈內人，當初那個無厘頭的帖子雖然被蘇沐橙轉過，但誰也沒往私人關係上想過，這會突然聽說她還和興欣蘇隊長關係不錯，一個個都忍不住紛紛望過來，見葉然只笑著不說話，便都看向他們隊長。
周澤楷被一群人八卦地盯得渾身不自在，好半晌才道，「嗯……葉修堂妹。」
話音落，啪地一下，孫翔手裡的骰盅掉了，「啥？」
葉修這臉T技能現在還沒過呢？葉然驚訝地望著這群瞬間愣住的漢子們，不由自主地往周澤楷身後藏了藏，小聲道，「好像不該說？」
周澤楷深以為然地點頭。
……果不其然，本來還好好要和葉然一撥的孫翔瞬間倒戈，其他人，包括江波濤都堅定地站到了兩人對立面，「葉小姐，今天我們骰場決鬥吧。為表輪回的友好，我們把隊長借你。」
葉然：「……」
周澤楷摸了摸鼻子，首先拿過骰盅開局。
說是二對多，玩到後來哪還有人記得，就算是看在周澤楷的面子上也不會真有人針對葉然，沒多久就混到了一起。葉然骰場的經驗還真比這幫人足，酒量也好，很快便和眾人打成一片。
而周澤楷則不知何時退了出來，和方明華坐到了一起，兩人一人手裡拎著一瓶果酒笑看另一邊的混戰。
「小周和葉小姐在一起三年了吧？」方明華笑著問。
周澤楷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我記得你們好像見過家長了？房子也買了。」他隨口說道，「我這禮金都準備好了，你們倒是沉得住氣。」
是挺沉得住氣的。
周澤楷晃著手裡的酒瓶，深藍色的果酒在頭頂小燈的映照下反射出幽幽暗光，如同他黑暗中那雙星光夜幕般的眼眸。他抿唇思量著，頓了頓才道，「……不急。」
方明華微微頷首，「也是，你們也還年輕。不過做咱們這一行，談戀愛不容易，我看葉小姐挺支持你的，這麼懂事的女孩子不多，好好把握啊。」
周澤楷笑了笑沒說話。
葉然是很懂事，在一起三年，幾乎沒有因為他們這樣聚少離多的相處模式抱怨過什麼。
就拿生日來說，除了剛認識那會互相錯過，其餘每個他的生日，無論他人在哪，當天總能見到葉然帶著禮物來；反觀他，因為賽制的緣故，剛剛好葉然三年生日他都在外打比賽，而他除了提前備好禮物以外，三年都沒有親自陪過她。
換個人，興許早就鬧起來了。
縱觀他過去為數不多的戀愛經歷，能做到這一點的女孩子簡直屈指可數，葉然是真正的在交往裡你挑不出多少毛病的物件。
她能令你無比放心，不會在這些事上分散你的注意力，每一次的拿捏都恰到好處，雖然不是那種體貼入微的人，不會像那些溫柔的妻子一樣在你回來時提前備好晚飯、放洗澡水、主動拿衣服，但卻用自己的方式，在詮釋著『女朋友』這個詞的完美定義。
更可貴的是，她很獨立，不粘人，卻又不會吝於時不時放下架子做小女人，哪怕你明知她獨自一人時不是這樣，卻無法對她的表現生出任何反感，不會覺得她是在做戲——她真真切切地喜歡著你，並且願意將這樣的心情準確傳達。
可周澤楷也知道，她骨子裡並非如此。
她有著連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巨大的安全感缺失。
從第一次見她，到後來相識，再到如今，關係親密至此，怎麼會看不出來啊……
可他又不得不承認，這三年來，他和葉然都在努力地調整自己。他強勢而耐心地蠶食著對方架構起的深厚的牆，對方明知他如此，卻放任著，適應著，小心翼翼，又惶惶然隨時準備碰壁。
就像那些不斷探索前路的盲人，除非走到無路可走。
「……是她不急。」周澤楷緩緩開口。
他口吻平靜，面上也看不出任何多餘情緒，可方明華還是下意識抬眼看過來，怔愣良久才不太確定、且驚訝無比地追問，「你是說，她不想跟你結婚？」
周澤楷搖頭，「不知道。」
「你沒問過嗎？」方明華道。
身邊人繼續搖頭，沉默好一會才輕輕啟口，「不想問。」
……你們倆真是奇了。
定定看了他一眼，方明華靠上柔軟的卡座靠背，「女孩子的心思我們男人其實都很難懂，但至少……我個人認為，作為男人，有些事需要主動一點。」
他伸手和周澤楷碰了碰酒瓶，「當然，不是逼迫的意思，你按自己的節奏來就好。」
兩人仰頭喝酒，之後又沉默下來。好一會，周澤楷回頭看方明華，「已婚人士的建議？」
方明華聳了聳肩不置可否，「不想結婚有很多原因，怕自己不夠成熟，怕負擔家庭責任，怕麻煩，純粹堅定的獨身主義，不夠愛對方，缺乏安全感……很多。這就跟我們在場上比賽一樣，想要取得勝利也無非就那幾種老套路，對方躲，你就追，對方進攻，你就防守反擊，對方弱，你就強，對方強……你要更強。」
他笑著看著眼前俊逸的年輕人，「隊長，你可是榮耀第一攻擊手啊。」
周澤楷定定看了他一眼，轉過來，也將自己陷進沙發裡，「不一樣。」
這裡的不一樣，不是說反駁對方先前那些話，而是即便作為榮耀槍王，賽場上強勢至極，有些東西，卻也不是你手持荒火碎霜就能蕩平的。
不過他並不否認方明華說的有道理。
葉然不是怕跟他在一起，也不是怕跟他結婚，她是怕這件事本身。
這樣想的話，周澤楷反倒好受些。
「這是當然了。」方明華笑著搖頭，「不過說白了還是你認清方嚮往前走，要麼對方跟上你的節奏，要麼反過來你策應對方，只不過其中戰術千奇百變，複雜的很。我想，你應該也有自己的想法。」
周澤楷沉默不語，良久才主動將酒瓶湊過去與他一碰，算是答了他的話。
＃＃＃
到底這一番交談有沒有意義，方明華和周澤楷事後都沒有再提過，而那晚之後，周澤楷對葉然的態度也依然如舊，誰也看不出那些話到底對他有沒有影響。
後來從巴黎回來後，抓著夏休期的最後一點尾巴，周澤楷陡然忙碌起來。
他首先去和父母談了談心，之後找了律師辦了點事，又走了一趟葉然父母家，和葉家二老說了什麼無人得知，最後則是在參考了很多圖冊之後，選了一款婚戒，然後什麼也沒做，只是將這些東西一股腦扔進了他和葉然如今同居的家裡某個角落，再也沒有理會過。
葉然並不知他在忙什麼，也沒多問，兩人再次如同從前那樣保持著固定節奏，有關未來和婚姻的話題一次也沒提過，相當默契。
三年又三年，葉然奇跡般地延續著和周澤楷的固定戀人關係，而對方彼時已經退役，兩人終於有了更多時間相處，並正式地開始了同居生活。
直到又是一年，各種因素推動下他們準備搬家換房子，收拾東西時，葉然翻到了當初周澤楷丟到角落不理的一堆檔袋和一個深天鵝絨戒盒，這才將這一切推到了終點。
「……解釋一下？」葉然歪著頭望向對面人。
搬家是件很麻煩的事，大件自有搬家公司來操心，不太重要的也有家政處理，可仍有一些是需要主人親自操持的。他們二人已經忙活了兩天，一部分傢俱已經被搬走，整個公寓淩亂而空蕩，到處都是四散的箱子袋子，連個落腳之處都難尋。
葉然就這麼將這些東西放在旁邊罩了白布的雙人床上，望著眼前白襯衫休閒褲還戴著個防塵口罩的男人。他依舊挺拔勁痩，身材好得堪比男模，白襯衫上沾了些灰塵，袖子被折挽到肘部，小臂肌理分明，甚是好看。
日光透過毫無遮擋的落地窗灑進房間，有細微的塵淩亂飛舞。聽到她的話，原本背對著的男人疑惑地回過頭來，隨手取下手套，慵懶地將額間的發整個往後梳撥，露出那張乾乾淨淨絲毫沒有歲月煙塵的臉。
「嗯？」他開口。
葉然揚著下巴示意他看床上那堆東西。
周澤楷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頓了一下，走上前抽過戒盒下壓著的文件袋，打開拿出裡面的文件翻了兩眼，繼而淺笑起來，隨手將檔遞給葉然。
後者原本只是想讓他解釋一下那個戒盒，結果冷不防被塞了一堆檔，頓時蹙著眉接過，邊翻邊看，「哇哦，財產統計，還順帶公證了？槍王大大很你有錢啊！」
她一邊看一邊發出連連驚歎，「我靠，你當時代言費那麼貴？」
周澤楷不好意思地低頭摸了摸鼻樑。
「這上面說直到你退役為止資料會一直更新……天啦，十四賽季你就這麼有錢，現在可還得了？？」葉然驚訝地抬頭看他，「看來這次新房子我不應該出一半的。」
「嗯……」周澤楷忍不住笑，「還給你？」
「算了，手續都辦了，早幹什麼去啦。」葉然撇撇嘴。
知道她只是口頭上說說，真要是還錢肯定也不要，周澤楷不計較她口頭上的小家子氣，默默等她看完，又重新將檔整合起來裝好。
「公證這些幹什麼？」葉然問。
「……順手？」對方想了想，答。
真是槽多無口……
葉然道，「周先生，按照一般小說套路，你這樣是會被退婚的你知不知道？難道不是應該『我的就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麼？你這樣，結婚後對方要是花你的錢都不夠心安理得啊，畢竟不是夫妻共同財產，更何況若是有點什麼糾紛債務，你一撂挑子走了，對方可是要坐蠟的。」
被她劈頭蓋臉這麼一大段扔過來，周澤楷歪了歪頭，「所以？」
……所以？？？你就跟我說一句所以？葉然簡直要氣笑了。
「又沒結婚。」周澤楷委屈地抿唇。
！！！
一句話，四個字，威力十足，直接將葉然懟啞火了。她目瞪口呆地盯著眼前人看了又看，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在說話方面被周澤楷教做人了！
一肚子莫名其妙的火氣蹭地就燒了起來，可想了想又覺得對方沒有哪不對，還沒等她理清思緒，便聽對方慢道，「你也去做一份啊。」
「做什麼？」葉然條件反射問。
眼前人揚了揚下巴，和她先前的動作如出一轍。
葉然有點蒙，「為什麼？」
周澤楷思索半天，覺得臺詞實在太長了，努力半天，最終還是吐出幾個字來，「不被佔便宜？」
「……」
我靠你說的好有道理啊你，簡直是我等恐婚族良師益友！
葉然終於反應過來了，瞪眼望過去，「你怕我占你便宜？」
周澤楷努力搖頭證明自己無辜。
盯著他看了半天，葉然反倒思考起來，「其實做一份也行吧。事前說開了也挺好？免得日後一大堆麻煩。」
眼前人頓時又努力點頭。
你這麼積極點頭幹什麼……
葉然翻了個白眼，隨手將床上掉落的天鵝絨戒盒抄過來，也沒打開，「這個？」
周澤楷有一絲猶豫，不自覺地緊了緊手指，控制著放鬆肌肉，伸手拿過打開看了一眼，而後又合上，「……順手。」
葉然又忍不住睜大眼睛，「你是有多順才能順到珠寶店去啊？」
就是很順嘛……
周澤楷抿了下唇，「事務所旁邊……等預約……」
「……」
葉然目瞪口呆，一把搶過他手中的戒盒，打開，裡面靜靜躺著的四爪鑽戒一看就貴得一逼，日光照耀中折射出小小的一束束絢麗耀眼的光，美得令人窒息。
她沉默著，望著手中的鑽戒，連呼吸都變得若有若無，好半晌才壓下過頻的心跳，面不改色地抬起頭，「買了然後呢？幹什麼買的？」
「就……準備求婚啊。」周澤楷答得不明所以。不然還能幹什麼。
葉然：「……」
好氣哦，我他媽到底在問什麼？你他媽到底又在說什麼？
當時買來準備求婚，那麼現在呢？你買了為什麼等好幾年才又一臉『哦我居然買了』的模樣？
兩人無聲地相對而立，良久，才聽周澤楷輕聲道，「裝箱？」
……不知道為什麼我好生氣啊。
葉然意興闌珊地點點頭，準備繼續幹活。
然而還沒等她轉身，就見周澤楷重新拿起戒指看了一眼，接著抬頭看她，「好看嗎？」
心跳再次過了頻，葉然僵著臉點點頭，沒說話。
見她承認了自己的眼光，周澤楷眉心一松，頓時笑彎了眼眉。他將戒指遞到葉然面前，動作隨意而自然，說不出的輕鬆瀟灑，「送你？」
！！！
葉然猛地往後退了一步，繃緊了後背，緊張得舌頭根都在發硬，「給、給我幹什麼？」
周澤楷眨了眨眼，甚是輕描淡寫，「給你戴著玩。」
「…………………………」
她如臨大敵地盯著對方手中的鑽戒，雙唇翕動半晌，聲音乾巴巴地響起，「你不是，求婚用、用的麼？」
是啊，是求婚用的。
周澤楷好笑地望著她這副好像隨時都要轉身跑的姿態，漸漸又收了唇角的弧度，輕聲開口，「……用了就答應？」
葉然猶豫了一下，似乎是想搖頭，可又沒動，就這麼僵在原地，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望向眼前人的目光裡連她自己都不知盛了多少緊張。
「……所以沒用。」周澤楷話音淡淡落下，眼眸微垂，拉過她的手把戒指放在她手心，接著揉了揉她的發，「戴吧。」
他重新轉過頭收拾東西，只留下背後葉然怔愣地望著手心，接著控制不住地狠狠握緊，鑽戒棱角分明，硌得手心紋理生疼。
她咽了咽嗓，儘量輕鬆道，「所以這算求婚啦？」
周澤楷動作一頓，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思考了一會，搖頭，「不算。」
也不知到底是失落更多還是輕鬆更多一些，葉然定定看著眼前人的背影，良久才將戒指從手心裡拿開，掃了一眼裡面被硌得深深的印記，轉而隨手便將戒指戴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攤開手對著窗戶照進來的光端詳半晌，「是挺好看的。」
周澤楷笑了笑，將面前架子上最後一個一槍穿雲的手辦小心仔細地包好放進盒子，盒子再裝好箱，這才呼了口氣擦了擦不存在的汗，站在空蕩蕩的櫃子前，望了一眼玻璃門上隱隱約約照出的自己的影子，沉默良久才轉過身，重新來到床邊，將方才的檔袋打開，從裡面又抽出了另外一份文件。
彼時葉然也在慢吞吞地收拾著東西，視線時不時便飄向無名指，最後索性停下來，覺得自己帶著戒指幹活太傻了。
她看到周澤楷在重新翻著檔，不由得好笑，「還看呢？再確定一下自己有多有錢？」
「……」周澤楷斜眸睨過來，合起檔走到她面前，將東西遞過去。
葉然怔了怔，不明白他這一舉動是何意，下意識伸手接過，剛要吐槽自己不想再受一遍刺激，話還沒出口，目光落在檔上，頓時便將字句全部咽回了喉嚨深處。
眼前的文件，並不是財產公證。
它是一份贈與檔，先前她看過的那份檔裡的數字，百分之五十被贈與，獲贈人一欄，赫然寫著『葉然』二字。
葉然愣生生地抬眼看他。
「……這是求婚。」周澤楷迎著她的視線，輕聲開口。
仿佛被人一發僵直彈射穿在地，葉然整個人都滯在當下，腦子裡一片空白，眼圈驀地泛了紅。她飛快地眨了眨眼，仿佛觸動了某個機關，整個人瞬間活泛過來，低低道，「另外百分之五十呢？」
「爸媽。」周澤楷平靜地垂眸望著她。
「……那你不是一點都沒有了？」
對方點了點頭。
「一窮二白？」葉然仰頭，「瞬間變成只拿固定工資的窮光蛋了。」
抿著唇就這麼看了她好一會，周澤楷唇角微微一扯，「……姐姐養我？」
「不養。」葉然瞬間冷下臉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將手中的檔粗|暴地塞回周澤楷懷裡，接著毫無預兆地爆發，「……誰要你贈與了！現在就跟我去事務所把合同取消！！！我告訴你周澤楷，你要是沒錢我才不養你！我才不要這些呢……誰要這樣的求婚了？你就算把百分之百都給我我也不要！你不就想告訴我你不會離開我嗎？沒錢就不離開了嗎？家當都送我就兩人綁定了？要走怎麼都能走，誰還差點這玩意？！」
她氣得不輕，眼淚不要錢似的往外掉，卻硬是要咽掉所有哭腔，倔著目光死死看過來，仿佛要將他看死在這裡一般。
周澤楷定定地望著她，抬手拭掉了一指尖的淚，沉默半晌才緩緩道，「……走不了。」
「……什麼意思？」葉然啞著嗓子問他。
周澤楷將合同重新鋪展遞過去，葉然淚眼朦朧又不明所以地看了半晌，才發現這百分之五十裡除了轉換成數額的錢，還有周澤楷榮耀聯賽生涯裡的四個總冠軍戒指和三個世界冠軍戒指，以及所有與榮耀相關的獎章、獎盃、證書……凡是能證明過他過往輝煌的實物，全在其中。
眼淚滴滴答答全落在了手中的A4紙上，浸得紙背都透濕一片，葉然抽泣著抬起頭，咬著牙將合同塞還給他，同時還取下了手上的戒指，奮力地扔進他懷裡，死死盯著他說不出話來。
合同被塞回來沒什麼，可當看到葉然連戒指都摘的時候，周澤楷眼底刹那間湧上無盡的慌張，整個人呆了呆，幾乎是機械地接住那枚戒指，手心瞬間便有了汗，後背驟然繃緊，惶恐不安至極。
「葉然……」他甚至連聲音都抖了。
葉然三兩下粗暴地擦乾眼淚，咽著嗓好一會才冷冷道，「重來，我只接受用戒指求的婚，別的一概不理。」
「……」
什麼意思？
愣愣地望著她，周澤楷的大腦難得罷工了片刻，就這麼一秒兩秒三秒，心底突然就有一顆孤零零的種子破土而出，瞬間抽枝發芽開花，眨眼間就變成了參天大樹。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扯了扯束在腰間的襯衣折，也不知是不是該單膝跪地，四下張望了一下，發現自己居然真的選了一個又髒又亂、無處下腳、還一點都不不符合氛圍的地方，猶豫片刻，就這麼想都沒想地將戒指遞到了她面前。
然後張了張口，語結。
再試一次，才啞聲道，「……好看嗎？」
葉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接著嚴肅地點了點頭，「好看。」
「送你？」
「可以。它是你買來做什麼的？」
「向你求婚……」
「我答應了。」
「……」
表情空白地盯著眼前還在發愣的男人，葉然冷漠地開口，「這戒指，我四年前就發現了，你把它就這麼丟在櫃子底層，以為我看不見？反正就是故意給我看的，我忍了它四年了才忍到你開口！所以你就當我是四年前答應的，現在跟我去事務所，把那個傻逼贈與檔撤銷，不然你就一個人過吧。」
「………………」
「說話！」
「……」
總算被喝著回過神的槍王大大下意識低頭去尋眼前人的手，認認真真地將戒指幫她戴好，仿佛不太願意面對自家新進未婚妻暴躁的目光，久久不願抬頭，一直緊繃的唇角終於泄出了一抹笑，卻很快又恢復原狀。
他好一會才站直，一眼撞進對方依舊冷冰冰的眸子裡。兩人對視片刻，他抬手輕輕撫上她的臉，接著低頭探身在她唇邊落下一吻，唇抵著唇，嗓音低沉而性感，「……四年前？」
葉然繃著臉不說話。
任是誰，在有固定男朋友三年後，又做了四年的心理建設，最後還被對方暴擊，都頂不住行不行？
送總冠軍戒指？這個人居然敢送總冠軍戒指！！
你怎麼不乾脆拿著總冠軍戒指求婚！！買什麼鑽戒！
她不開口，對方沉沉的笑卻從唇間而出。下一秒，唇舌卻被猛地撬開，腰間環繞的手臂驟然用力，將她整個狠狠嵌進懷中，接著整個人被打橫抱起丟在身邊的大床上，還沒等她驚呼出聲，鋪天蓋地的吻便再次席捲而來。
「葉然……」周澤楷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帶著濕熱顫抖的氣息撲進她耳中，「……愛你。」
葉然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伸手回抱住他，「……我知道。」
我也愛你。
你也是我的榮耀啊。
作者有話要說：
懶得分，直接一章搞完。
本文寫完了！
嗨呀，當初剛開坑的時候以為寫個三五章就能結束，我真是太天真了……
總之……嗯，可能有番外也可能沒有，畢竟我好像不知道要寫什麼番外……
————
解釋一下。
1、小周就是不想催她，但擺正了自己的態度，我就不放人，你要耗著我也能陪你耗著
2、也不讓她爸媽催她
3、其實要說的話，強勢出擊也挺符合槍王大大風格的，但葉然還真不是那種吃硬的人，只能慢慢來，反正人在這，跑不了
4、本文最後一句話，是雙向，男女主共同心情。不過應該更貼合某人送總冠軍戒指的想法吧……（。
5、結婚並不可怕，成熟並能擔得起責就好，學會策應旁人並保護自己。
aaa22216 2017-7-13 12:19
小周雖然不擅說話
但是小細節及所有的動作都很體貼
濃濃的表示著喜歡的感覺壓
女主的心思其實我也還滿有感覺的
想愛卻又怕...
兩個人的相處就是互相的包容
互相的瞭解讓平行的兩人能有交集線
很喜歡這篇文章兩人對感情的包容與體諒
最後能再一起也是很順其自人的
雖然求婚的時機地點狀態有點囧就是XD
qsccxz1233 2018-4-15 15:16
好甜好甜好甜，小周好溫柔，讓人好想嫁他，當然，現實中這種可能沒那麼受歡迎吧…
黑夜希 2019-10-22 08:16
槍王的文都帶一種甜甜又無厘頭的感覺
幹嘛神化小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