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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mon0914 2017-9-28 22:40

愛數樓梯的人

  在告訴你這個可怕的故事之前,我想先問幾個問題:如果要出遠門,你會在臨行前仔細檢查窗戶是否都關好了嗎?

  如果正在寫字,桌上的筆掉了,你會立刻彎下腰去撿嗎?

  我想你會回答「是」。不只你,大部分人應該都會這麼回答吧。因為這是人的習慣性反應,不這麼做的話心裡會很不踏實,很不舒服的。

  那麼,如果你愛數樓梯,而當有一次發現數出來的結果總和平時的不符時,你--又會怎麼做呢?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人,那個有著愛數樓梯的特別習慣的人。

  他是我的一位高中同學,瘦瘦小小,不愛說話,是最普通、最老實本分的那類學生。作為班上的一份子,他僅僅只是「一份子」。懂我的意思嗎?我是說,對於一個班級而言他只是名額中的其中之一,甚至簡單到只是一個數字而已,比方說是26--我記不得他當時的學號了。除此之外,他可有可無。因為他即不是課代表或生活委員之類,也不是什麼小團體中的活躍人物,當然更不可能是班長。他實在太不起眼了,甚至在有些時候都要使大家忽略他的存在了。

  但並未讓大家真正忽略他的存在的,是他的一個習慣,一個非常罕見而特別的習慣。因為這唯一的一點,我們還是意識到了他,記住了他,並且都像我現在這樣幾乎可以說是永遠忘不了他。他愛數樓梯。

  這種喜愛,已經不能簡單地歸為普通意義上的喜愛,似乎已是染上的一種癖好。他數樓梯數上了癮,病入膏荒,無可救要。無論是像高樓大廈裡那麼多的一層層樓梯,或是低矮住宅區裡的樓梯,又或者僅僅是一兩級小臺階,只要被他看見了,他都要走一走,嘴裡跟著輕輕數道:「一,二,三,四,……」

  其實原先我們並不知道他對數樓梯的「熱愛」到了那麼深厚的地步,剛看見他這樣的時候還覺得很新鮮,忍不住笑。甚至有的同學還開玩笑似地陪他一起數。但後來發現他實在太愛這項「運動」了。可以這麼說:哪怕是午夜十二點他睡意朦朧地起床,只要有機會跨過一個小臺階,他都不忘在嘴裡念上聲「一」,而等回來的時候再念上聲「一」。如果在跨臺階的時候不這麼做,他就會睡不著--確切地說,睡不著是不可能發生的,因為他根本就不會去睡覺,直到把它數清楚。久而久之,我們都了解他這個癖好,所以每當大家在一起要上下臺階的時候,都對他的舉動見怪不怪了。

  我想你應該可以想象到一點。沒錯,對於每天都要花10多個小時呆著的學校--其各處樓梯,他都是再熟悉不過的了。我們有時會尋開心地考考他:「南大樓三層到四層之間的樓梯有幾階?」「教學1號樓每層之間樓梯各有幾階?」「花園裡紅亭子下的臺階有幾階?」等等,而他都能準確地說出答案,從沒有錯過絲毫。對於這點,雖然我們都不甚理解,但畢竟還是很佩服的。於是不管怎樣,終究還是記得有他這麼個愛數樓梯的人物存在。

  而故事就發生在暑假過後開學的第三天。

  還沒有完全從快樂的假期中收回心的我們終於熬到了晚自習結束,一夥年輕人說笑打鬧著直往宿舍了以後,把門一關,又都是我們自己的樂園天地了。

  來到樓梯口時他放慢了腳步,一步一步地走著,嘴裡還是老樣子跟著念數字。我們會意笑著,很自覺地快步先跑了上去,留他一個在後面慢慢數。因為我們知道不讓他數清楚可能比大海撈針都難,陪著他數也是早就膩煩了的事,而現今最好的反應就是不要理會,聽之任之。於是我們都爭先恐後地跑回了宿舍。

  當時我們二年級,住在男生宿舍2號樓的5樓。我們都住在一個房間,因為班上總共25名學生,其中男生一共就10個人。我們九人一進房間就開始放肆起來;躺倒的躺倒,扔書本的扔書本,敲東西的敲東西,拉開嗓門的也就拉開了嗓門惡作劇般亂吼亂叫。對於這類事我們早就習以為常,知道過了十分鐘或者十五分鐘後門一定會被推開,而他就會從外面走進來。

  但奇怪的事發生了。起先我們還不知道究竟過了有多久,直到有兩三個人開始打哈欠才使大家意識到原來已經快十一點了。他還沒有回來。大家覺得有點不對勁,因為這次他花的時間未免太長了一些,於是叫了兩個人出去看一看情況,其中一個就是我。

  我和另一位同學來到五樓樓梯口向下張望,但沒看到他的身影。另一位同學試圖叫他兩聲,不過我示意別這麼做,因為已經很晚,大聲叫喚會把同樓的其他人吵醒。我們兩個只得沿樓梯一層一層地走下去找。每層樓面上都黑漆漆一片,靜寂無聲。連我倆的呼吸都顯得沈重得過分。到了底樓,只見早已過了開放時間段的大門儼然緊閉,而整個過道裡除了我們兩個依然是空無他人。說真地當時我心裡忽然冒出一股莫名的寒意,不禁朝身邊的同伴看去,正巧對方也用同樣略含驚慌的眼神看著我。我倆沈默不語地對視五秒鐘之後,鼓足一口氣急步奔回了宿舍。

  就這樣,他再也沒有回來過。一個活生生的人無聲無息地失蹤了!

  第二日一大早我們就去報告了老師。我記得老師們也覺得很不可思議,還到我們宿舍查看。很快事情傳遍了整個宿舍大樓,跟著整個學校都鬧得準準洋洋起來。所有人都開始對此議論紛紛,有的還特意成群結隊來到我們宿舍樓外指指點點。

  總之,他的神秘失蹤一時成了最大的新聞,同時也使得大家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疑慮和恐慌之中。到後來連公安人員也前來調查,我們幾個作為他的室友以及最後和他分開的人還被依依詢問了多次。但一切都是那麼難以想象、解釋和信服,任何調查到後來都無一例外地不了了之。一籌莫展的公安部門也只好暫時擱置此事,公式化地備了份未破失蹤案記錄。校長還親自帶領一組學校領導骨幹班子上他家登門慰安。

  怎麼一個好端端的人就此蒸發了呢?這是我在那以後近兩年的時間裡最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那天晚上我們走後把他一個人留在了下面,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幾個人經常這麼互相提出發問,這誰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而另一方面,這樁離奇失蹤事件也給整個學校和全體人帶來了巨大的影響。其他樓裡的學生都不敢住進我們這一樓,甚至一些膽小怕事的女生們連接近都不願接近。新頒布的校規楚是用著重記號明確指出:每晚的宿舍關閉時間提前了整整一個小時;還特別聘請離休老人若幹名,平均分配給每幢樓作看守員。

  當然,這些影響都遠遠及不上我們幾個所受到的更深切,甚至……充滿了恐懼和驚悚!

  自他失蹤後,每天晚上一到夜深人靜之際,我們都會被一種隱隱約約的奇怪聲響嚇得不知所措。這聲響來自門外,確切來說,是從走廊中間的樓梯口處傳過來的。一種輕微而緩慢的腳步聲:「嘟、嘟嘟嘟、嘟嘟……」,一步步不停地來回響著,似乎是一個人總在那裡一會兒由下而上,一會兒又由上而下地走著樓梯。伴隨著這些腳步聲,還間隙性傳來一聲聲輕細的人語:「一,二,三,四……一,二,三,四……」不知疲倦地不斷重復數著。

  我們真被嚇壞了,躲在各自的被窩裡蜷縮起手腳,大氣不敢出,一動不敢動。被這麼折騰了好幾個晚上後,我們一起向教職室反映了情況,極力要求換新宿舍,但卻遭到老師們的一致反對和嚴厲批評:說是目前2號宿舍樓已經名聲受損,學生們都對之聞聲色變。在這種人心惶惶的關鍵時刻,怎麼還能夠再由於某些幼稚學員的作祟心理和個別搗亂分子的惡作劇行為而加重這本就是無中生有的謠言與偏見呢?因此,完全沒必要、也堅決不允許任何人做出類似有毀學校清譽和利益的事!

  請求被駁回使我們非常沮喪,而繼續在每晚準時出現的鬼異響聲更讓我們猶如跌進了恐怖的萬丈深淵一樣越來越難以忍受。正在大家為此苦惱不堪的時候,另一件意外事件的發生及時幫助大夥擺脫了困擾。但必須承認,它同時也為這鬧得滿城風雨的神秘事件更添了一份懸疑。

  有一天,一位學生突然轉學了。那是位剛進學校不久的高一新生,宿舍就在我們樓下的第3層樓裡。

  據說,在他的父母沖進校長室大吵大鬧著堅持辦理轉學手續的前一天晚上,他一個人半夜起床去廁所小便,然而像突然發了瘋一樣失魂落魄地逃回宿舍。被驚醒的室友們見他當時臉色蒼白、兩眼發直,嘴唇哆嗦個不停,褲子早已被尿濕。但任憑再怎麼問,他都不肯開口說話。而原本帶著照明用的手電筒也掉在走廊中間的樓梯口處。至於當時到底在那種看見了什麼,除了他自己外,再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正是這件駭人聽聞的事件爆發了更大的抵制形勢,校方終於頂不住壓力決定把2號宿舍樓拆除重建。獲知這個消息,最高興的自然就是我們這些已經飽受折磨的人。我們很快開始動手收拾東西,整理打包,一件件地往新宿舍裡搬。學校似乎也恨不得將這討厭的陰影盡早消去,動工得很迅速,還沒等學生徹底撤走就已經讓工人們著手拆起樓來。而最最讓我永生難忘的那一幕正是發生在這個時候!

  當我們幾個人拿著各自最後的東西下到底樓時,一名工人冷不防的驚聲尖叫讓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大家紛紛朝他湧過去,我們也好奇地直往人堆裡擠想探個究竟。只見這名工人癱倒在地上,緊繃著橫在那兒。人們立即拿來工具三兩下敲開那連著牆根處的最底一階臺階,一具直挺挺臥躺著屍體赫然呈現了出來!

  到這裡,還記得我剛才問的問題嗎:如果你習慣愛數樓梯,而當有一次發現數出來的結果總和平時的不符時,你會怎麼做?

  不過我想這個問題也許你比較難回答,因為也許你根本就沒這個習慣。

  沒錯,有這種奇特習慣的人的確不多,而會做這種奇特舉動的人就更絕無僅有--當那天晚上他一個人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漏數了一階臺階後,實在無法壓抑內心的別扭和難受,就只好把他自己填了進去!……

  後來,2號宿舍樓如願改建成了圖書資料館,這件事也在久而久之的時間推移下和成批新舊學生的不斷更替下漸漸淡袪了。我們也再沒聽見或遇見什麼怪事,順利畢了業。當然,也再沒碰到過有著這種特殊愛好而且極為偏激的人。不過也足夠了,因為這個人已經在我腦中紮下了永不磨滅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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