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7-11-17 19:04
《(紅樓)不可惜》作者：外鄉人【完結+番外】
文案
當盜版的惜春，有一個雖然短命，但卻是穿越的修真娘時，她的人生還會是原著中那個孤僻冷漠，心冷嘴冷的惜春嗎？
當一切塵埃落定，惜春還會「勘破三春景不長，緇衣頓改昔年妝。可憐繡戶侯門女，獨臥青燈古佛旁」嗎？
內容標籤：紅樓夢 古典名著 隨身空間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賈惜春 ┃ 配角： ┃ 其它：紅樓夢，穿越時空
悠于 2017-11-17 19:07
第1章
第一章
連惜知道自己剛剛被人生了出來。但是做為一個成年人，她非常的不想知道自己身上是多麼的髒兮兮。
身邊吵雜的聲音，讓連惜很是心煩，尤其那說話的聲音進入她的耳朵，再小都會變成打鼓時，連惜就更受不了。
「哇，哇！」連惜覺得不能因為她小，就把她當豆包。所以直接將自己的不滿發洩了出來。
「奶娘呢，快把奶娘叫來。這是姐兒胎裡不飽，餓了。」一個中午婦女的聲音竟然可以直接蓋住連惜的哭叫聲。
那婦女剛一說完，另一個聽起來年輕一些的聲音，便響了起來。「媽媽，將姐兒給我吧。」連惜抽噎著聽到了這裡，便感覺到嘴角被塞進了一個軟呼呼的東西。
心下略微一思索，便明白是何物。當下便噁心了起來。哇哇大哭。
你姐我不吃，不吃，不吃，就是不吃。餓死了也不吃。
小小的嬰兒吐出了乳.頭，又哭又叫，不肯吃奶的樣子，一下子就讓奶娘慌了手。
正房的大丫頭采枝一身洋紅衣裙手腳麻利地一掀簾子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屋中的情況，語聲輕脆，乾淨俐落。「出了什麼事？太太問姐兒這是怎麼了？」清明前後，府裡的丫頭們都換了春裝。今天又是當家太太生產的日子，所以個個都穿著喜氣極了。
穩婆和奶娘對視一眼，奶娘只能忐忑的上前回道，「老奴也不知是怎麼了，姐哭個不停，就是不肯吃奶。」
采枝看了奶娘一眼，又將視線看向屋中的其他丫頭，見其他丫頭都紛紛點頭，這才信了奶娘的話。
「府裡不是給姐挑了兩個奶娘呢嘛，今天怎麼就張媽媽一個人。李媽媽呢？讓李媽媽來試試。」采枝是正房的大丫頭，在府裡那也是說話落地有聲的。
張媽媽一聽這話，心裡就是一激靈。咬了咬牙，「李媽媽壞了肚子，出恭去了。」至於李媽媽為何會壞肚子，張媽媽卻是提也未提。
采枝聽了，朝著那位張奶娘笑了笑。別有深意。然後轉身便出了屋子。
采枝回到了正房內室，剛剛生產完的小史氏，已經備收拾妥帖送了回來。這會聽到采枝的回話，垂下眼簾，心中若有所思。
「將姐兒抱過來。我要看看。」為什麼不吃奶呢？是身體的原因還是跟她一樣是帶著記憶轉世的？
「是。」采枝輕身退了出去。
小史氏看著采枝離開，心裡輕輕地歎了口氣。這破地方，她終於可以回去了。
在這裡的一年，她是真的受夠了這裡的人事紛爭。
原來現在的小史氏並不是原來的甯國府當家太太史氏，而是修真界的一名女修。小史氏最開始是個現代女孩，在一次意外後，重生在修真界。修真界是非常殘酷的，但所幸在哪裡都有二代這種人的存在。而史氏非常幸運的便重生成了修三代。各種資源不斷。這也讓她的修為比同齡人更容易，更輕鬆。
可修煉的快了，總會遇到瓶頸。這不，這一次小史氏就是遇到了大的問題。這才會通過自家老祖的手段來到這裡鍛煉心境。
只是小史氏沒有想到，她會回來紅樓夢的世界。
還好巧不巧的成為了賈家四姑娘賈惜春的那個早逝娘。
夫妻相愛，兒女之情。這些都是她此次需要經歷的。就在剛剛，她已經感受到了離開這裡的契機。
...只是那個剛剛出生的孩子，又要如何安置呢？
來到這裡一年，那畢竟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她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她養成孤僻冷漠的性格，心冷嘴冷，最後剃髮為尼嗎？
雖然在她看來那也沒有什麼不好。畢竟都是修行。
可紅樓裡的尼姑，那是個什麼樣的修行。那庵堂多半都是藏汙納垢的地方。
還有她又如何捨得自己生下來的孩子，過著一出生就要寄人離下，畫畫都湊不齊物件的日子嗎？
看來，她是要好好的安排好她的生活，才能離開。不然這件事情，早晚會成為她的心魔。
若是那孩子真的是穿越或是帶著記憶轉世投胎的，至少她的擔心還不會那麼強烈。
...畢竟人與人之間的親情，先是以血緣來維繫，其次才是靈魂。她...更在意的是她生下來的這塊肉。
那畢竟是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才得來的。
一時間，小史氏的心裡也不知道是希望一會兒被抱進來的孩子是原裝貨，還是盜版的了。
思緒翻飛間，又是一翻門簾響動。采枝帶著奶娘和一干下人便進來了。
「奴婢張氏見過太太，給太太請安！」奶娘張氏抱著連惜向床上的小史氏行禮及輕聲問好。
自小嬰兒被抱進來，史氏的眼神就沒有離開過。直直地看著她。連惜此時還是個嬰兒，眼睛並不能看得太清，而耳朵卻是好用的。
可惜了，連惜剛剛哭累了，這會已經睡著了。所以並沒有聽到她這輩子娘親說的第一句話。
「姐兒瞅著是睡著了。張氏，等姐兒醒了，你就在我這裡再喂一遍姐兒。」小史氏無論是用肉眼看，還是用法力查看，都沒有查出面前的小嬰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
但一想到她自己在修真界在那些修真大能的親人面前都沒有被人查出來，就覺得這一招不保險，一會兒還是看一看小嬰兒的具體表現吧。
少時，連惜一覺睡醒，餓著肚子的滋味非常的不好受。從來就有些個任性的妹子，此時更是覺得有理由發脾氣。
「哇，哇。」連惜扯開了嗓子就是一段響亮的哭聲。
奶娘張氏一見，立馬從搖車裡將連惜抱了出來。先是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溫熱帕子，擦了擦上身，便在當家太太炯炯有神的目光下喂起了奶。
可是懷裡的小祖宗卻是非常的不給面子。無論怎麼喂，就是死活不張嘴。好不容易在張嘴哭的時候，將東西送到嘴裡，可是下一秒就要吐出來，接著哭。
反複試了幾次，奶娘都急出了一身汗。屋裡的其他人也被新出生的小主子哭的頭疼。在再一次試過無果後，小史氏皺著眉結束了這種相互折磨的過程。
「把乳汁擠出來，用湯勺喂喂試試？」
「是。」聽到小史氏的話，屋裡的下人，拿碗的拿碗，拿湯勺的拿湯勺。好不容易擠了小半碗，張氏才小心翼翼地準備再一次餵奶。
連惜早就知道屋裡的這些人在幹什麼。換湯不換藥，她是一定不吃人奶的。於是小腦袋一搖，繼續哭了起來。
「太太，奴婢沒本事。姐兒還是不吃。」這一回張氏是嚇到了，連忙跪了下去。
小史氏這一回是真的覺得她這姑娘有些個不對勁了。
「你先起來，站到一邊去。采枝讓人弄些溫牛乳和羊乳來。」
采枝道了一聲是，便走了出去，少時，采枝端著一個託盤又走了進來。
一碗牛乳，一碗羊乳。
下人小心地拿起一碗來，剛剛用湯勺送進連惜的嘴裡，那濃濃的奶膻味，直接讓連惜吐了。
這古代的東西就是比現在的純，就連這□□都可以膻到驚天地，泣鬼神。
「哇，哇，哇。」連惜不會說話，為了表示自己吃不順口，又一次厚著臉皮哭叫了起來。
下人們看了一眼小史氏，又連忙將另一碗□□喂了過去。哪裡想到這回連惜是剛一被碰到嘴，就將頭扭到了一邊。
下人們：「......」，這剛出生的姐兒，可真夠難侍候的。
小史氏：「......」，這孩子，可真是不讓人省心。
半刻鐘後，看著無論怎麼喂，仍是一口不吃，嚎啕大哭的閨女，小史氏終於歎了口氣。「再去準備米油來。多準備幾樣來。」人乳不吃，牛乳羊乳也不吃，只能再試試這個了。若是還不行，她就只能想罷法試試她從修真界帶出來的吃食了。
自小史氏開始生產，灶上就備了米粥，此時為粥早就熬出了米油來。因此聽了她吩咐，采枝連忙打發下人去端來。
......
「喝了，喝了。太太，姐兒吃了。」一屋子的下人，都露出了一絲放心的笑容，終於是肯吃東西了。若是連這個也不吃，豈不是要生生餓死。
小史氏聽了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也不禁暗自笑了，這還真是個魔人精。
多大的小人，就這麼難伺候。
將來可要怎麼辦才好。
不過，小史氏也通過這麼一番折騰，下意識的認為自已生下來的親閨女可能是個原裝貨。
這餓了又是哭，又是鬧的。哪有成年人一點的羞臊。
還有這挑嘴的毛病......
第2章
第二章
連惜也知道自己剛才那麼挑嘴也有些個過了。但是一想到吃母乳，她整個人都覺得受不了。再加上剛剛被喂到嘴裡的牛奶和羊奶，那個腥膻，她就更受不了。
她在，呃，還沒被生出來的那一世，就不太喜歡喝這些個乳製品。不過也不是很反感，畢竟現代的乳製品被稀釋的早就不讓人覺得腥味膻了。
可這裡的不一樣呀。
什麼太太，奴婢，下人的。一聽就不是那個人人平等的時代。想也知道這個時代的人一定不會像她來的那個時代。對於食品應該不會太黑心。
但是她沒有想到，竟然還會這麼實在。
那牛奶的純度，保准是五個星再加五個星的。
想到不吃母乳要吃這些，連惜就有些受不得，於是索性就由著自己的性子來。
反正她是嬰兒，她不懂事，她啥也不知道。
連惜這邊大鬧了一場伙食戰，吃飽喝足的睡去了。那一邊剛剛生產過的小史氏，也有些支撐不住。打發了下人，便讓下人們都退下了。
「把姐兒就先留在我這裡。你們且下去吧。讓我們娘倆個好好親香親香。對了，這都四月初了，蓉哥和薔哥在書院的份例可都送過去了。」
去年小史氏一過來，就發現同歲的賈蓉和賈薔至今天不過讀了本三字經，一天天就知道混玩。小史氏見此，直接將二人打發到了山東的孔家書院去。
都是十二歲的半大人了，竟然還不知道努力上進，可以想見將來榮寧府不倒才是一件怪事呢。
「太太放心吧。初一的時候，就打發人送去了。吃的，用的，一應不少。今天初四，想來這會子已經到了呢。」京城離山東近著呢。趕著馬車也不過是三天左右的時間。
唉，可憐她們太太，這麼一把年紀，還要管著府中鎖事。
幾年前，珍大奶奶一病沒了。後進府的奶奶，小門小戶出生，本就不得太太喜歡。這一兩年來也不知道是做了什麼，竟然更不得太太的眼。別說管家了，就是生產這樣的日子，都不讓她近前。大爺倒是個孝順的，可惜讓太太打發著去給城外的老爺送信了。此時還沒有進府，估計是被攔在城門外了。
「今兒天也晚了，等明兒早膳前再去西府報喜。」她實在是累了，所以在吩咐完這句話，便再未出聲。
采枝見此，對屋中的其他人使了一個眼色，自己輕手輕腳悄悄上前，整理了床帳，便也退了出去。
走到門口時，采枝掃了一眼，床頭那處放著的搖床，見床中小人睡的香甜，笑了笑。這才關上門。
此時已經月上中天，正月裡的下人都忙了小半天，若不是老天保佑他們太太生產順利，估計今天都不用睡了。
采枝安排了守夜的人，就打發了其他下人回去休息。而她自己則是在外邊的小榻上歇息了下來。
要想人前顯貴，人後自然要遭罪。她這個主子貼身的大丫頭並不是那麼好來。
......
子時三刻，連惜便醒了。不過她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便宜老娘騷擾醒的。
這女人半夜三更不睡覺，抱著她哭什麼哭呀？
連惜還在想著要不要來個二重奏也陪她哭一會兒，便聽到便宜老娘說道，「......我的兒，娘可能陪不了你多久了。想到你剛剛滿月，就要失去母親，娘這心裡就是一陣疼。可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娘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再多加逗留於你也是非福。」
聽到這裡連惜算是明白了怎麼回事。
她有了一個穿越娘，而這個娘還可以穿越回去。
娘，我也想穿回去呀。您帶我一起走吧。我保證再也不挑食了。
祼穿真的是太危險了。
「啊，呀，阿。」無齒之徒是怎麼樣也無法將心中的想法說出來的。
「我兒一生，無親可靠。本是孤苦。幸而娘還有些個能為。保我兒一生榮華富貴，卻是輕而易舉。」說罷，不知從哪裡拿來出來的針，一下子就紮破了連惜的胸口，又憑空拿出了一朵玉質杏花樣子的東西，輕輕地按在了連惜解開繈褓的胸口。
連惜只感覺一點刺痛，然後便沒有什麼感覺了。連惜歪著頭，睜著模糊的雙眼，一臉迷茫的看著小史氏的方向，不知道她剛才幹了什麼。
「這是一件法器，是娘送給我兒的第一件禮物。裡面是這甯國府一半的家財，以及娘留給你的東西。等到我兒再大一些，便可以自行運用。」
連惜不知道面前的小史氏為什麼會如此說，她說這些難道是知道自己是穿越來的。可以聽得懂嗎？
不，應該不是。因為就在連惜這麼想的時候，她的腦子裡竟然又出現了一些東西，像是一部有聲的電影，而電影的主角便是面前的小史氏。
這就是神仙法術嗎？
忒特麼神奇了。
與連惜想的一樣，事實確是如此，小史氏害怕自己走後，這些東西面前的孩子不會運用。於是將自己要說的話，都製成了記憶，保存在連惜的大腦裡。在連惜四五歲，悄微懂事時，便會打開。
她哪裡想到，面前的小嬰兒會現在就打開那段記憶呢。
那件法器只是個儲物分間，它分三個儲物區域。一部分是裝著甯國府一半的家財。那裡各種古玩玉器，黃金珠寶，綾羅綢緞，仍有盡有。
第二部分是小史氏找的一些各種方面的書籍以及繪畫的工具，當然裡面還有一些解毒和強身健體的丹藥。以及一些普通人可以用的小法器，就像是連惜身體裡的這個儲物空間一樣，當然等級是一定沒有這個高級的。畢竟這個東西是已經融入了血脈和靈魂。
第二部分中還有一個很大的箱子，那裡面都是一些高中低檔，不同層次的法器。
小史氏不知道她的女兒將來會不會有靈根，但是只要有靈根，便會打開這個箱子。如果沒有，那這個箱子是怎麼也打不開，移不出去的。
小史氏覺得她這麼好的靈根，再加上女兒是紅樓中的四春之一，應該是有靈根的。可她沒有想到，她姑娘就是個普通人。那個箱子，是真的再也沒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儲物空間的第三部分，是空空如野的一塊地方。那裡什麼都沒有。連惜想著，也許是讓她自己裝東西的意思吧。
之後，小史氏又憑空放出來三個人形傀儡。一個二十多歲婦人打扮，一個十幾歲少女樣貌。還有一個是個男人的形態。一身黑衣，身長玉立，眉清目秀。
這三個傀儡，小史氏打算將來給她閨女使喚。這甯榮兩府的下人是個什麼樣子，她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等她走後，還不一定怎麼磨磋她閨女呢。既然這樣，那她就給她留下幾個下人。
有這三個保護和照顧，她在另一個世界也能安心一些。
說來這三個傀儡，還是他們修真界常見的家居型傀儡呢。每個傀儡只要一小塊靈石，就能運行五十年。無論是男女什麼樣的形態，居家，打掃，旅行，護衛都能發揮出比普通人還要高的能力。
想當初小史氏剛到那個世界的時候，從小到大也有兩三個這樣的傀儡自小照顧她的生活。
畢竟父母家人都是要修煉的。
傀儡的使用方法和儲物空間的使用方法，都被印在了連惜的腦子裡。所以這些事情，就算有一天，小史氏離開了，她也不會什麼都不知道。
畢竟是嬰兒的身體，沒多久，連惜打了個哈欠便又睡了過去。
而史氏也只是看著女兒天真無邪的睡顏癡癡地發起了呆。
她手裡還有兩塊賈蓉和賈薔的心頭血製成的玉牌，只要將玉牌放入主僕陣法中，惜春的將來便有了兩個侄子幫襯。可是那樣一來，惜春豈不是就脫不開甯國府這個地方了嗎。
唉，不管了。反正怎麼樣，她閨女都是命定的賈氏女。既然如此，還不如握住那兩個小的呢。
第二日，榮國府的老太君賈母，也就是東府史氏的姑母便帶著兒媳婦，孫媳婦們過來了。
「姑母，您老是最有福氣的壽星了。快抱抱我們大丫頭。也好讓她蹭些福氣，將來活到九十九。」史氏看著賈母，笑得有些虛弱。
下人們知機，聽到自家主母如此說，連忙將連惜抱到了榮國府老太君面前。賈母接過連惜，仔細地看了看，然後笑了。「這小模樣，竟跟她大舅舅一個樣子。嗯，眼睛，眉眼也像你。」
賈母口中的大舅舅，是史家的長子，前兩年沒了的史湘雲之父。
小史氏聽了卻是一笑，「姑母這話可不對，您再仔細看看，都說外甥肖舅，侄女肖姑。我看這孩子，倒有三分敏妹妹的樣子，嗯，細細看了，竟然和元丫頭也有些個相似。果然是一家子姑侄姐妹。」
第3章
第三章
賈母憑生最喜歡的子女，便要數賈敏了。最喜歡的孫子，就只有前幾年出生的寶玉。說自家閨女長相肖賈敏，也算是讓賈母多一份眼緣了。
「嫂子說的是。倒真和我們大丫頭有幾分相似。」王氏對於自己的長女，也是非常喜歡，雖然不及自己的兩個兒子。
「珠哥媳婦要生了吧？」小史氏問著一旁有些清瘦的王氏。
聽到小史氏的問話，王氏心中一痛，歎了口氣地回道，「太醫說差不離就在下個月。但願是個兒子，也好讓珠兒在地下有一份香火。」賈珠自去年那一場大病後，沒多久，就撒手西歸了。留下懷著身孕的妻子，這是王氏一生的痛。
相較於大年初一出生的女兒，和一生下來便被抱到婆婆院裡養的小兒子，王氏最心愛的孩子便是賈珠了。自幼聰明伶俐，又肯讀書上進。一直是王氏的希望和驕傲。哪裡想到年紀輕輕便讓她白髮人送了黑髮人。
人生最大的悲傷，莫過於此了。
「唉，老天在看著呢。珠兒是天上的星宿，來人間歷練一番，功德圓滿了，自然要回去了。弟妹是個有福氣的，誰不羡慕你呢。別的不說，珠兒媳婦這一胎必定是個兒子。弟妹放心吧。將來哥兒出生了，好好的讀書，也不辱沒了他父親的名聲。」凡是看過紅樓的人，都知道李紈肚子裡的這一胎是賈家的希望——賈蘭。
「呈你吉言。」王氏看著婆婆懷裡的小女嬰，有些期待。
連惜這會被人抱來抱去，還是沒有聽明白這是幾個意思。不過至少她明白了，來的人裡，有一個是她老媽的姑母，一個是她的弟妹。
至於其他的，抱歉，她還真的沒有聽明白。
說來一屋子花紅柳綠，連惜是一點也沒有看到，不過滿屋子嗆人的水粉味卻是弄得她非常的不舒服，那小哈欠打的，一個接一個。最後別說小史氏了，就是賈母也有些個心疼。連忙一總聲的讓抱下去。
被今天早上突然空降的楊氏抱到了懷裡，然後貼身丫頭柳兒也拿著她的東西，向眾人行了一禮後，這才去了東暖閣。
「這兩個人，怎麼之前沒有見過？」賈母看著面生，有些疑惑地問著娘家侄女。
小史氏一笑，看著賈母，眼神閃閃發光，「瞧姑母這記性，那兩人不是咱們史家出來的嗎？」
賈母聽了就是一怔，眼神恍了恍，才點了點頭。「是呢。是史家出來的。」
至於真相如何，小史氏低眉掩飾住眼底的輕蔑。
......
對於史氏生了個閨女這件事情，其實也算是喜事了。畢竟十隔這麼多年，還能老蚌生珠，如何不是喜事。
只是眾人看著史氏的面色，都有些個須臾。這麼大的年紀生產，豈不是傷了根本。又不是沒有兒孫，何必如此拼命呢。
還有便是眾人心裡沒有出說來的，那些羞人的話。
都是當祖母的人了，還這麼不知羞的勾搭自家爺們進自己的屋子。
也不怕別人笑話。
連惜這邊，抵抗不住嬰兒身體的束縛，只能老老實實地接受周公的招喚，大睡特睡。就連尿了滿床，也不知道。
而那邊，小史氏也有些個支撐不住。她自來就不喜歡紅樓裡這些老姑婆們，若不是為了她走後，自家閨女能夠受到更好的待遇，她才賴得應付呢。
「我恍惚聽說，這丫頭是個不吃奶的？」賈氏想到今天聽到的消息，不禁有些皺眉。
史氏點頭，「誰說不是呢。一口都不吃，吃了就吐。那小模樣，哭的我的心都跟著疼了。現在一天十二個時辰，都讓人熬著米湯呢。雖說這米油頂不上□□。但誰讓這孩子就只吃這個呢。」
「去年莊子上還進了一些碧粳米和紅稻米。老二家的，你回頭收拾一些送過來。現在才四月初，只能將著舊年的用了。」
「老太太放心。一會兒就打發人送過來。」王氏一聽賈母如此吩咐，立馬站起來聽了。
「多謝姑母，也謝謝弟妹了。我們大丫頭太小，不能起來磕頭了。我這做娘的，只能躺在床上，卻之不恭了。」小史氏笑著道了聲謝。
「敬哥兒這一項可好？」似是想到了什麼賈母眼中一抹深色隨之閃過。
「自從將族長之位給了珍兒，我們老爺像是長住在觀裡一般。除了年節，再不回來的。昨兒珍兒親自去請，因錯過了城門關閉的時辰，現在還不曾回轉。也不知道今天我們老爺會不會一起回來。」小史氏像是沒有發現一般，不動聲色。
「敬哥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一個隔房的嬸娘也不好說他，倒是委屈了你。」
「姑母說笑了，哪有什麼委屈。我們史家的姑娘，還怕什麼呢。對了，姑母，我們老爺上次過年回來的時候，給我們大姐兒取了個名字，您給斟酌一下，可還使得。」
「哪一個？」
「以『珺』字為名，以『惜瑤』為字。姑母以為如何呢？我聽著倒是覺得怪好聽的。」
「珺瑤？皆為美玉。倒是好名字。你們老爺是正經的讀書人出身，想來他起的名字，是不會差的。」
「姑母也這樣以為，那就用這個了。唉，也不知道我們老爺是怎麼想的。那個時候竟然連姐的字都給取了。真真是圖省事了。姑母，我這個年紀才得了一個姐兒，還望姑母給起個既長壽，又有福氣的乳名。」
賈母一聽，倒也不推遲，想了想，便說道：「她幾個姐姐，都是以春字為乳名。便叫她『惜春』吧。」
小史氏聽了，也只是笑著道謝。很多事情，她這個局外人改變不了，但是她卻可以添加一些變數。就像是名字，就像是字一樣。
便是命定的運數，她相信也不是一層不變的。她們修真人如此，而她們這些歷劫的仙子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原應歎息。
這四個字，她改變不了，也不能改變。但不代表她生的閨女就按著這個名字生活。
娘們幾個又說話了一番，賈母才帶著兩個兒媳婦離開了甯國府。而至始至終，大房的邢夫人除了最開始說的那句話外，便再沒有吱聲。
不過眾人也不在意，就是了。
數日後，有了新名字的連惜，還不等自己高興。她的身邊就又多了一個教養嬤嬤。教養嬤嬤姓劉，是小史氏通過一點修真手段將人弄到自己閨女身邊的。
她閨女一滿月，她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她希望在她走之前，可以將閨女的一切安排妥當。
賈家姑娘們的教養，除了當初被細心教導的賈敏和即將要進宮去的元春後，其他的人，不用看書都知道的小史氏還怎麼放心讓自家姑娘生活在賈家呢。
可是她的娘家，哼，原身的父母去後，那就不是她的家了。她在懷孕後期一直在維持和賈母與王夫人的關係，其實為了還是希望自家姑娘在榮國府能過得好一些。
賈敬，賈珍還有尤氏或是甯國府，小史氏都是不放心的。唯有在閨女成年前，將她安置在榮國府賈母的身邊，其他的只能徐徐圖之了。
「采枝，將焦大一家的身契找出來。」史氏翻看了一遍甯國府的下人花名冊，發現除了那個焦大以外，其他人，還真的沒有看得上眼的。
「太太，焦大一家五口的身契都在這裡了。焦大的婆娘前些年就沒了。有個獨子，老太爺起名叫焦福，在莊子上，媳婦焦福家的是灶上娘子，生有一子一女，兒子今年七歲，閨女五歲了」采枝手腳麻利的將這五張身契抽了出來，遞到史氏面前。
史氏點頭，「嗯，在把前兒選上來的入畫兄妹倆的身契也找回來。」之前在選丫頭的時候，史氏便推算出來了哪一個小丫頭是入畫，提前把她和她哥哥要了過來。正好，兩人的年紀和焦家的孫子孫女都是一樣的。
「你把這些都替你們姑娘收著。以後這些人都歸在你們主子名下。」柳兒雖然是個傀儡，但是智商絕對線上。不但線上，她還有自己的儲物空間。雖然不大，但是裝一些貴重物品卻還是可以的。
「是，夫人。」
這半個多月，惜春小朋友已經陸續從這府裡的主人和下人的嘴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可是看著面前的女人，在一樣一樣的交待後事，心裡仍是有些個難過。
「采枝，你是外面買來的。家裡也沒有什麼人了。我將你調到姑娘身邊去，等到將來，嫁了人，仍回姑娘身邊可好？」
采枝一驚，「夫人？」別人添丁進口，是升職加薪，怎麼到了她這裡，就是下放了呢？
第4章
第四章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已是時日無多了。我走後，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姑娘了。你一向穩妥，將你調到姑娘身邊服侍。一來總不會被大奶奶隨手打發了。二來，有你在姑娘身邊我也能放心一些。」她選了那麼些老實人，卻忘記要選個嘴皮子利索的了。
「太太，您怎麼會這麼想呢。太醫不是已經說過，您只要安心靜養，便不影響壽數的嗎？」采枝聽了史氏的話，有些吃驚和擔心。
主榮僕才能榮呀。
說來，做戲要做全套，自從發現自己將要離開這個世界後，史氏便利用修真的手段改變了身體內部。讓人看起來因為高齡生產而使身體各項機會慢慢衰竭。
「不必在說了。你今天且收拾收拾，明兒一早就去姑娘屋裡吧。以後你和柳兒是姑娘身邊的一等大丫頭。姑娘雖不吃奶，但楊嬤嬤仍算是姑娘的奶嬤嬤，和劉嬤嬤一起教養姑娘。」對於采枝的話，史氏並未再說什麼。只是讓人將焦大一家以及入畫兄妹叫了過來。
前一句是對著采枝說的，而後一句，便是對著屋裡的其他人說的。
於是聽到史氏這句話，楊嬤嬤，劉嬤嬤還有柳兒都上前恭敬地聆聽史氏訓導。
少時，人到齊了，史氏才認真的對他們說道：「我將焦大一家，以及入畫兄妹也調入姑娘名下。從今天以後，你們姑娘好，你們就好。她若是不好，你們想來也好不到哪裡去。我在京城還有一處鋪子和一處莊子。這些都交給焦大父子打理。入畫和茜雪先做為二等丫頭留在姑娘身邊，給你們打個下手。焦福家的，主要負責姑娘的飲食。至於入畫的哥哥和茜雪的哥哥就留在二門外跑跑腿。一會兒讓管家派人去莊上將焦福叫回來。」
焦大一家以及屋中所有被最在惜春名下的人都齊齊的磕頭應是。
史氏見此，也不在多說。直接放了賞錢，讓人退下去了。
教養嬤嬤也是簽了賣身契的。這些身契都交給柳兒這個傀儡保存，是萬無一失的。人心不古，但是史氏能做的也只是這些了。
雖然她也可以將這些人用修真手段簽下一些契約。但是惜春太小，這麼多人，非常的容易反噬，傷到她。
而且史氏已經把甯國府一半的家財和她收集到的一些凡人財物都留在了閨女的儲物空間裡，有了這些，也算是一種生活保障。
史氏沒有提的是，她還用了手中的權利，偷偷地辦了一張戶籍和路引。就為了將來以備不時之需。
至於在外面的產業，史氏不是沒有想過再多給惜春留一些的。只是留了也不一定保得住。
一個鋪子，一個京郊的小莊子。
對於普通人來說，可能是不少的財產。但是對於榮寧兩府來說，還看不進眼裡。兩處加起來，一年也不過是兩百多兩的收入。想來，應該是不會被人惦記的了。
史氏的嫁妝真是不少。畢竟是候府長女。但是無論怎麼說，史氏的嫁妝也不可能全部都給惜春。
或者說明面上都給她留著。於是史氏之前便叫來了賈珍，告訴他，她的嫁妝都給惜春當嫁妝。
但就是如此，還是將貴重的物品以及全部的壓箱銀子都放在閨女的空間裡，其他東西挑挑撿撿幾大箱子都搬到閨女的房間，當成私房。剩下東西，史氏眼珠子一轉，直接讓人搬到了庫房，大銅鎖單獨存放了起來。
至於鑰匙，自然是要留給德高望重，身份輩份最高的榮國府老太君保管了。尤氏自她傳出病弱的消息後，可是沒少打著她嫁妝的主意。這一回，就讓她看得著，吃不著。
甯國府的財產，在小史氏看來，別管是現在，還是別的什麼時候，因為惜春是賈敬的親閨女，那麼就是正經的甯國府大小姐，有權利分到一半的產業。
別說什麼女兒家不值錢，自古以來就沒有這麼分家的。呸，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沒有。小史氏也是現代人出身，怎麼可能會覺得她的惜春不應該擁有半份財產？再說了，她生的閨女怎麼可能不尊貴。一半家產怎麼了，那是她閨女應該得的。
但是那些嫁妝，小史氏卻認為，跟惜春沒有任何的關係。畢竟原來的小史氏早就被自己取代了。雖然在身份上仍是沒有變化，但是內裡卻不是一個人了。
所以無論她怎麼處理這筆嫁妝，她最終都會還給賈珍一脈的。
雖然那些東西，她還看不上眼。但是無論怎麼說，就算是現在給了賈珍，賈珍也不珍惜，將來也會一一敗光的。
還不如留在惜春手裡，將來折現還給賈蓉或是賈薔，也算是一樁善緣。
那些嫁妝也不過是十萬兩銀子左右，這還要加上留在外面的所有產業鋪子。當然這些事情，她都留了口信，讓將來惜春拿出十萬兩銀子來分給賈蓉賈薔。不過時機嘛，就要讓她自己看著辦了。
五月初十，小史氏帶著對親生女兒的留戀，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被安排好一切的惜春，帶著自己的班底，在榮國府老太太的憐惜下，住進了榮慶堂的東廂房。與未來的賢德妃隔牆而居。
榮慶堂正院裡的廂房，分東西兩廂。東廂挨著正房的屋子住著元春，而西廂的兩個套間就分別住著大房的迎春和二房的探春。
此時許是因著史氏與榮國府這邊尚未出五服，所以本在議親的元春，親事也被耽誤了下來。
不過元春的心性倒是不錯。對於這個剛滿月就喪母的小堂妹，倒是分外的憐惜。在她的心裡，寧府的這個妹妹，可比同父異母的三妹妹，以及榮國府名正言順的二妹妹更讓她容易接受。
小史氏並沒有死亡這一點，這個世上，估計除了惜春以外，誰也不會知道了。因為小史氏在離開前，還特意抱著惜春好一番的告別和不舍。
也幸好惜春現在是小嬰兒的身子，不必做出喪母的悲傷來。不然她還真的哭不出來。
惜春身邊的人，都是小史氏精挑細選出來的。在臨去的前兩天，史氏還特意拜託了賈母幫著照看。所以就算是尤氏想要接著主母新喪打發了惜春身邊的人，那都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惜春帶著數箱行李住到了榮國府。
到了榮國府，賈母並沒有再給惜春安排人。只是讓身邊的大丫頭時不時地照應一番也就罷了。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兩府的下人，其實都是走熟了的。
往往西府選下人的時候，都會有東府的家生子被選上來。再加上東西兩府的下人，經過幾代的做親，早就已經分不清楚了。
就拿焦大的孫女茜雪來說，若不是小史氏選焦大先將她選了來，估計這兩年就會在榮國府謀上一份差事。
話說，惜春有著成人的思想，所以比一般的小嬰兒更好照看。元春對於這個省心的小堂妹，也非常的喜歡。
當然更喜歡的還是喜歡漂亮妹妹的賈寶玉童鞋。
凡是妹妹，他都會喜歡，別管是長牙的，還是沒長牙的。但是對於喜歡天天睡覺的妹妹，賈寶玉就有些個無奈了。
但不管怎麼說，惜春在榮國府的生活卻正式開始了。
榮禧堂，東暖閣。
「太太，老奴已經打探出來了。」這一日，當歇過晌，周瑞家的就賊眉鼠臉的進來了。
王夫人看了一眼身邊服侍的人，丫頭們知機，都悄聲退了出去。
「四丫頭都帶了些什麼進府？」自從惜春搬到榮國府，王氏管家，便直接讓人喊惜春為四姑娘了。
「四姑娘一共帶了十六隻箱子進府。其中，各類首飾占了一箱，書籍筆墨又占了兩箱子。各類衣服料子共占了十箱子。剩下的三箱，有一箱是奇巧玩具，一箱子各色上好的繡線，繡花樣子。最後一箱子，因是上了鎖，無法查看。不過看吃重和聲響，那裡面至少有五千兩銀子。」
王夫人聽了，眉毛便皺了起來。「就這些？可見到什麼銀票地契一類的物件了嗎？」那小史氏是他們妯娌裡最精明不過的人，怎麼可能只給幼女準備這些個東西傍身。
周瑞家的搖頭，「許是留在了東府，或是在老太太那裡吧。我聽老太太那裡的丫頭說，先敬大太太可是將一把鑰匙交給了老太太保管呢。估計...」長腦子的人，都不會將貴重物品交給一個月大的孩子來保管吧？
「是了。四丫頭還那麼小，放在下人手中，也不是長久之事，交給老太太或是留在東府才是正理。」
「太太說的是。馬上就要中秋了。林家的節禮，怕是這一兩天就要到了。您看，是不是？」周瑞家的別有深意的提醒了一下王夫人。
第5章
第五章
王夫人聽到林家，心裡就是一堵。然後又想到了林家的節禮，心中冷笑了一聲。「在家千日好，現在卻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真是丟進了賈家的臉面。」
主僕多年，王夫人眼睛一轉，周瑞家的就知道她想的是什麼，一聽這話，都不用在心裡過一遍水，連忙笑著回道，「可不是嘛，這姑太太也是個不容人的。林家代代單傳，可不能就這麼斷了香火。要不太太跟老太太提一提。」
舊年，賈敏生了一個姐兒後，娘倆的身體就越發的不好。可是林家到現在卻是連一個哥兒都沒有落地。這件事情，王夫人既是幸災樂禍，又有些個擔憂。
親姑姑這樣，這很可能影響到自家閨女的親事和前程。不過想到前兒自家哥哥和嫂子對自己的提議，王夫人又覺得，這對於他們家元春不是什麼大事。
後年，便是三年一次的選秀。她們家元春正好在適齡之列。本來她是沒有想那麼多的，她還想著給給他們大丫頭選個四角俱全的人家。但是恰巧東府出了喪事，按理，大丫頭是要服孝一年，明年再開始議親，但是既然已經耽誤了，就不怕再等一年。
甄家當年還不如他們四大家族，可不就是出了個聖上奶娘，一個貴妃。才讓家族迎頭趕上，成為一代豪門。
她的元春那是大年初一的生日，是跟著榮國公一樣的貴人生日。當年榮國公一無所有，還不是跟著太.祖打天下，才有了賈氏一族的榮華富貴。
想來都是同一日的生日，她的元春也差不了。更何況元春自幼被自己請來的人，精心教養長大，琴棋書畫，不說樣樣都精，但是琴技卻是當世大家都稱讚過的。
進宮博個前程，總比以榮國公嫡長孫女，五品員外郎的嫡長女出嫁要好一些不是嗎？
說起這個王夫人又想到了自家男人。自從恩得了這五品員外郎竟然至今天十餘年都不曾升上一級半步的。可算是廢物到家了。到是在女人方面......
「周瑞家的，那趙姨娘怎麼樣了？最近還在鬧騰嗎？」得志便倡狂，說的就是趙姨娘這樣的女人了，真真是無知粗鄙，人棄狗厭。可偏偏就入了她們家老爺的眼裡。
「太太就是不問，老奴也是要回太太一聲的。這趙姨娘越發的沒了身份。今兒要吃燕窩，明兒要吃魚翅的，就是她貧賤之身受得住，那肚子裡的姐兒，也受不住。」
王夫人舉杯喝了口茶，冷哼一聲，「哼，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家，還怕吃窮了不成。誰她吃，可勁的吃。想吃多少吃多少。你回頭吩咐灶上，趙姨娘生產前，想吃什麼，就做什麼。誰都不許怠慢了。」
趙姨娘都不害怕胎兒營養過剩不好生產，她怕什麼。既能得個賢慧的名聲，又能一舉兩得地......
周瑞家的出嫁前便是王夫人的心腹陪嫁大丫頭，這會兒也明白了自家主子話裡的意思，雖然這招既狠又准，但是若不是那趙姨娘鬧得太過，也不會這麼巧的撞進來不是。
「太太說的是，一會兒老奴就吩咐下去。」
「蘭哥兒那裡前兒出痘，小孩子家家的，怪不容易的。你回頭就說我說的，每日給蘭哥那裡送上一盞湯去。」王夫人想到長子留下的遺腹子，心中微酸。
「大奶奶是個妥當人，太太放心吧。」周瑞家的知道王夫人雖然面上冷著蘭哥，但是心裡還是惦記的，所以時常將蘭哥的消息報上來。
其實也不怪王夫人會冷著李紈母子，畢竟一見到她們娘倆，就會想到早逝的兒子。哪一個母親願意看到呢。
所以，雖是冷著她們母子，卻是絕不允許任何下人作賤了他們娘倆。
「寶玉這兩日可好？」將一旁的念珠拿了起來，王夫人關切地問著自己唯一的兒子。
周瑞家的一笑，「寶二爺越發的出息了。前兒大姑娘教的東西，咱們二爺只念了兩遍就都記住了。聽說又會背好幾首詩了呢。」
「他小孩子家家的，只要吃好玩好便罷了。回頭可不能讓元丫頭再累著了他。」
「太太放心吧。咱們姑娘心裡有數呢。」
王夫人聽了，微一點頭。她生的閨女，如何不好。
......
時光如梭，歲月易逝。不知不覺間，惜春便滿了周歲。只是因為母孝在身，所以周歲並沒有大辦。不過是老太太賞了一些東西，王夫人，邢夫人以及尤氏這個親嫂子著人送了些禮物罷了。
「今天是咱們大姑娘的抓周，竟然如此冷清。別人也就罷了，怎麼咱們大奶奶也不來一趟呢，好歹是咱們姑娘的親嫂子。」
采枝一邊整理焦大和焦福送進來的抓周之物，一邊跟著柳兒抱怨。
「是這樣說的。」柳兒是傀儡，但好在是有著一定智商和思維的傀儡。日常對話倒是難不到她。
「還有呀，你說說，咱們姑娘本來就是兩府身份最高的，可是你看看，什麼好東西都是可著這邊的大姑娘，一點尊卑都不講究。」
「是這樣。」就那麼點破東西，她家主子還看不上眼呢。
「大姑娘自幼不吃奶，都是喝著各類粥和湯水長大的。要不是焦福家的手藝好，咱們外面還有個鋪子，就那麼點月錢，姑娘至少要餓上半個月。好在姑娘一歲了，也吃正常的飯食了。不過這湯，卻是不能斷的。瞧咱們姑娘的小臉，多細嫩。身體多好。哪像那個寶二爺三天兩天的這病那病的。」
「是這樣。」
采枝被柳兒的這一句句是這樣，弄得差點忘記下面的話。不過想到這個柳兒和楊嬤嬤都是個悶葫蘆，也就只能忍耐了。
采枝當初在甯國府，那也是下人裡的尖尖，可到了這榮國府，卻是處處不得志。除了她提前跟著惜春外，之前小史氏屋子裡的丫頭都被尤氏打發出去了。相對於那些人，她還算是不錯的。
只是到底是意難平。
意難平，說的就多了。可是惜春這屋裡，就沒有幾個是善談的。教養嬤嬤是宮裡出來的，自是話最少。可是這史府出來的柳兒和楊嬤嬤那話就更少了。
除了她們三個，惜春屋裡就只有兩個五六歲的入畫和茜雪了。那兩個能懂什麼，又能聊什麼。
噢，忘記說了，還有直接入了老太太小廚房的焦福家的。不過那也是個鋸了嘴的葫蘆，三句不帶吱一聲的。
也不知道當初先太太是怎麼挑的人，竟然能從滿府的下人裡，挑出這麼多如此寡言的下人來。
「好了，采枝。時辰要到了。你去看看姑娘睡醒了沒？」轉頭朝一旁一直默不出聲的入畫說道，「你去看看焦福家的，壽麵可得了？若是得了，就端回來。」想了想又說道，「焦福家的，畢竟是姑娘屋裡的人，一會兒就一起過來，給姑娘暖壽吧。」
入畫五六歲的年紀，異常的機靈。將劉嬤嬤的話重複了一遍，見劉嬤嬤點頭，又沒了別的吩咐，便一溜小跑去了老太太的小廚房。
茜雪是焦福家的親閨女，之所以不讓茜雪去。自有劉嬤嬤的考慮在裡面。
劉嬤嬤在惜春屋裡也有一年的光景了。對於惜春屋裡的事情，也有了九分理解。楊嬤嬤和柳兒兩個從來都是不爭不搶的，心中眼裡都只有姑娘一個人。屋中的大小事情，幾乎都是她在管。
但是她卻不敢在這兩人面前弄鬼。也不知道為什麼，劉嬤嬤被這兩人毫無波動的眼睛一看，就覺得渾身冒涼氣。
她出來都不懷疑，若是她有什麼壞心。這兩人會發現不了。
至於其他的，如采枝，就更別提了。采枝知道自己將來是要嫁出去的。而且一輩子都是要跟著姑娘的。對於姑娘的教養嬤嬤非常的尊重。從不敢造次。
采枝的婚事，這兩年到是不急。等過兩年，姑娘再大一些，入畫和茜雪也能拿事了，再放她出去不遲。
而采枝自己也是這麼想的，畢竟她侍候了姑娘一回，就是要嫁人，也要在姑娘記事以後呀。
焦大一家五口，更是忠心不二。自從跟了惜春，那是眼裡心裡就只有惜春一個主子。再無二話的。
前兒個，聽了茜雪和焦福家的說起，姑娘愛吃水果。就算是四月的天，沒有什麼水果。這爺倆也想了辦法送進來了一些果子。
此時的劉嬤嬤不得真心敬佩小史氏生前的安排。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物，才能在死後都能將人心安排到如此地步呢。
劉嬤嬤想到剛來這府裡時，屋中總是像被人翻動的樣子，皺著眉想著這位夫人是不是還留了什麼不為人知的後手？
悠于 2017-11-17 19:07
第6章
第六章
抓周的東西，不外乎那麼幾樣。惜春在幾人的注視下，非常淡定地抓了一隻筆。上輩子她就學過多年的素描，但是她對畫畫什麼的卻是沒有任何興趣。
說好的高考加分，可到最後，加的那點分，仍是無法保證她上重點。
這輩子之所以會抓筆，其實是真的沒有什麼可抓的。不是書就是筆，要不就是袖珍的針線笸籮，胭脂水粉這些，抓不抓，估計到時候都會給她用的。何必再去抓一回呢。
抓過了周，又吃了壽麵。因為惜春這裡一向規矩大，所以很冷清，也就沒有什麼人過來。於是劉嬤嬤便讓采枝準備了一些穿耳洞的東西，也不選什麼日子了，直接在這一天裡給惜春穿起了耳洞。
「要三對，三對。」惜春一歲了，再加上是成年人的思維，所以說話什麼的，倒是越發的清晰。
劉嬤嬤捏著針，輕聲問她，「姑娘是說要在耳朵上打三對耳洞，是嗎？」還真的沒有這麼打過。誰家姑娘會打三對耳洞？
惜春重重地點頭，「嗯，要三對。這邊三兒，那邊也三個。」肉肉的小手先是捏了捏左邊耳朵，然後又捏了捏後邊的，鄭重其事的強調。
「姑娘這是聽誰說的？老奴可沒有見過誰家的姑娘打三對耳洞的。」是她們沒注意，讓什麼居心叵測的人在姑娘面前嚼舌根了？
「不是，是我，我自己要。喜歡三個。」三個耳洞多漂亮，上面兩個帶耳釘，下面一個帶長耳墜。
或是一面帶三根長耳墜子，一面帶兩個耳釘，一個長耳墜子。多好看。
劉嬤嬤還有些個猶豫，但是楊嬤嬤和柳兒卻在惜春發話後，在劉嬤嬤不動手的情況下，使用巧勁接過了劉嬤嬤手中的工具。
之後楊嬤嬤和柳兒兩個一左一右，小心翼翼，輕輕巧巧地就在惜春的耳朵上各紮了三對耳眼。
不但紮好了，還手腳麻利地在新紮的耳洞裡套上了事先準備好的茶葉杆子。
劉嬤嬤見此，強忍著大罵的衝動。準備了紮耳洞後的善後工作。她又沒說不紮，不過是多問兩句罷了。
她就知道會這樣。楊柳兩人自從姑娘能說話開始，凡是姑娘的話，不管對不對，都會認真的去執行。別人還會考慮一下，姑娘這樣做對不對。而到了她們這裡，那是一點猶豫都沒有，立即的執行的。
其實劉嬤嬤哪裡知道，因為小史氏的手段，不提楊柳二人，便是一直在暗中保護惜春的阿木，都可以和惜春心意相通。
那是惜春指哪打哪的高級外掛。
就好比從他們搬到榮國府開始，惜春就給阿木下達了一個長期任務。那就是教導已經過了三歲的賈迎春武術。
於是每天半夜，阿木就會將迎春抱出府，然後花上一整個晚上教導她武術。天亮前再送回來。讓迎春還能睡上一兩個小時的覺。
小孩子本來就覺大，一天兩天還好，時間一長，迎春白天就困得越發的沒精神，弄得府中上下人等都叫她『二木頭』。
可誰又能知道，練武堪堪一年的迎春，竟然可以一腳踹斷男人手腕那麼粗的樹幹呢。
至於將來花落誰家，就要看誰家的祖墳冒青煙了。
娶了這麼『溫柔』的一塊木頭，是一件多麼幸福的事情呀。
......
「二姐姐，怎麼不來？」元春對於惜春雖然喜愛，但那也是要僅次於寶玉的。現在寶玉越來越大，又正是粘人的時候，自然顧不上惜春。
此時，才能看出來，誰是親的，誰不是親的了。
好在元春還知道今天是惜春的生日，雖然沒出孝，但也送了一份賀禮過來。而探春呢，跟惜春一直相看兩相厭，那是天生的氣場不和，真的跟年齡沒有什麼關係。不然早就是成年人心思的惜春又怎麼會跟一個小豆丁計較呢。
天天把自己當成孔雀。難道她就不知道孔雀開屏時屁股都是光禿禿的嗎？
惜春最瞧不上探春的就是小小年紀，還要對著她擺出一副同情可憐的樣子，但是臉上的神情卻是驕傲得不得了。
也因此，整個賈家，最讓惜春看得上眼，並且平時接觸比較多的就只有迎春了。
別看她只比惜春大五歲，卻是個願意謙讓別人的。
惜春這麼想的時候，一丁點也沒有因為讓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相讓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姑娘想來是忘記了。二姑娘今年都六歲了，老太太讓她跟著寶二爺一起開蒙上學呢。早上二姑娘來的時候，姑娘還沒醒，留下了給您的生辰賀禮後，便去了老太太那裡。一會兒就是晌午了。姑娘在老太太那裡就能見到二姑娘了。」
說這話的時候，劉嬤嬤眼中閃過一抹不屑。都六歲了，才想著給姑娘開蒙，這也真夠敷衍的。
惜春聽了點點頭。有的學就不錯了。要知道賈家的姑娘都是散養的。
大家閨女竟然只跟著寡嫂學什麼針線。這是開的哪國的國際玩笑，就她這個現代來的，都知道光學這些，那是小妾預備役的課程。
說來，賈家也是厚道人家了。為了這大□□的名門旺族輸送妾室，竟然提前解決了家中妻妾爭權的問題。
爭到了也沒用，壓根沒學過管家。就算是悟性再高，也流於小道。
大家主婦，連如何管家都不學，估計是壓根就沒有想過讓她們姐妹嫁出去呢。
幸好她老娘來歷不凡，知道給她找了教養嬤嬤來。不然以她的悟性和懶散，呵呵，估計也就只比傻大姐強上一些。
自學成才？下輩子吧。
「二姐姐送了什麼來？」惜春知道迎春屋裡的事情的，所以非常好奇迎春會送什麼東西過來。
「二姑娘送了一個親手打的絡子來，給姑娘收在榻上了。姑娘要看看嗎？」劉嬤嬤摸摸惜春的頭髮，感覺頭髮有些個毛湧，想著要不要等天熱的時候給姑娘剃回頭，一邊將早就知道的事情告訴惜春。
惜春點頭，「要看。」
話落，柳兒就抬腳去了榻子處。
惜春人小，胃口也小。為了一會兒還要去上房吃午飯，所以壽麵只吃了長長的一根。劉嬤嬤便讓人撤掉了。
一時，老太太正房的丫頭還喚惜春去吃午飯，惜春不用人抱的，用著自己那小蘿蔔腿，一點一點地蹭到了賈母的正房，到了那裡，正好所有人都到齊了。
「給老太太請安。見過大姐姐，二姐姐，寶二哥，三姐姐。」因為惜春今天進來，發現王夫人和邢夫人都不在，於是便只對李紈笑著問了句好後，便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賈母屋裡的餐桌，是個很大的正方型桌子。上面非常奢侈地還鋪了一張繡花垂穗的桌布。
...史大媽，王大嬸，領著一群敗家子。
賈母獨佔一面，剩下的三面，元春帶著寶玉坐在左面兩張椅子上，迎春帶著探春坐在右面，而惜春這個幾個月前才開始上桌的四姑娘。便坐在了賈母對面。由楊嬤嬤侍候著用膳食。
惜春還小，吃的東西跟賈母差不多，都是軟爛之物。楊嬤嬤儘量挑撿惜春愛吃之物，讓她吃飽。
賈家的飯菜非常的油膩，重油重肉。這一點，惜春倒是適應的非常好。誰讓她自來就是個無肉不歡的主呢。
吃了一小碗碧粳粥，又就著火腿鮮筍湯吃了一個小巧的花卷子後，惜春才示意楊嬤嬤自己吃飽了。
飯畢，一屋子的女人都去了堂屋喝茶時，賈母指著惜春笑著對元春說道，「自從四丫頭能上餐桌了，老婆子天天對著她，吃的都比以前多了。」
「老太太說的是，這幾個月來，元兒也覺得胖了些呢。」
這話說完，屋子裡的人，不獨元春，其他人都笑了。
「四妹妹吃的多，身體也是我們姐妹中最好的。在老太太院裡住了近一年了，竟然沒害過一次病。四妹妹小小的年紀，一頓飯吃得跟三妹妹差不多，身體卻比三妹妹好，可見嘴壯也是好處。」
元春這話不假，這一年裡，她都得了三五回的風寒了。更別提寶玉和二妹妹三妹妹了，可就是四妹妹那裡，從來沒有叫過太醫。
「你不說，我還真的沒有注意要。不說四丫頭如何，只是這些侍候的人，就該賞。她太太和老爺將她交給了我，我就要對得起她太太臨終前的囑託。鴛鴦，你去替我賞一賞四丫頭屋裡侍候的人。就說他們用心侍候姑娘，老太太記得她們的好。」
鴛鴦應聲去了。不一時，劉嬤嬤就代表惜春屋裡的下人過來道謝了。雖然這屋裡還有楊嬤嬤，但劉嬤嬤卻是知道楊嬤嬤一定不會代替他們謝主家的賞的。
每每此時，劉嬤嬤都不禁去想，先太太將她和采枝調過來，是不是早就預感到忠心能幹的不會說了？
劉嬤嬤謝過賞後，王夫人便走了進來。
「老太太，璉兒成親的日子合出來了。」
第7章
第七章
因著王夫人要說的話，是她們這些閨閣女兒不方便聽的。所以元春就帶著小姐妹們一同離開了。
這時正好是歇晌的時候，元春也沒做什麼，直接將姐妹三人打發回自己的房間睡午覺去了。而她則是帶著寶玉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廂姐妹幾個走了出去，王夫人才繼續說道，「好叫老太太知道，日子是特意請了香山碧雲寺的主持挑的吉日，回來的時候，媳婦又特意拐道了寶玉乾娘那裡，又讓馬道婆給合了一回。雙方都說今年九月初十是個好日子，成親最利子嗣。」
「今天四月四，你娘家那頭嫁妝什麼的可都準備妥帖了？」正好還有五個月的時間，六禮已經走了五項，還差最後一項迎親了，時間倒是充裕。
「舊年，我嫂子就將鳳丫頭的嫁妝備齊了。咱們這樣的人家，哪個姑娘不是從出生就開始攢嫁妝的。回頭再買一些胭脂水粉，頭油梳子，也就齊全了。」
「新房那裡，你多上些心。老大家的，就不用她操心了。」賈母想到邢氏的出身和眼界，便不肯讓邢氏伸手賈璉的婚事。
「老太太放心，媳婦即是璉兒的嬸娘，又是鳳丫頭的姑母，必是要親力親為。萬不敢大意的。」這可是關係到賈王兩家的臉面問題。切不可隨意處之。
賈母點頭，因著這一點，也是她放心的一點。「日子既然定了下來，就派人通知敏兒吧。她是做姑姑的，親侄子成親，總要送份賀禮的。」
「媳婦知道了，回頭就讓周瑞親自跑一趟。老太太可還有捎給姑奶奶的東西，若是有，一總帶過去。」
婆婆和親媽就是這麼一點區別了。
誰讓一個是親生的，一個是搶人兒子摘果子的呢。
......
在賈家是沒有秘密的，很快惜春就知道了賈璉要成親，以及周瑞要南下的事情。
剛搬過來的時候，惜春屋子被人翻動的事情，惜春又怎麼可能不知道。當時她可就趟在床上睡覺呢。
要不是她攔著楊柳二人和阿木，那進來翻箱子的人估計這會子骨頭都找不著了。後來阿木一路跟著，發現是王夫人派的人，心下就有些個不高興。
雖然她早就猜測是王夫人的手筆，但是惜春還是希望不是她的。畢竟要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生活好多年，她更希望王夫人真的是個好人。
再加上看不上賈寶玉自來熟的個性，凡是他看上眼的，也不管人家給不給，死活都要拿手的心性。自己不給，或是假裝小孩子哭鬧，上到王氏，到下榮國府的下人，一個個的，都好像她犯了多大的罪似的。
她才多大呀，憑什麼要讓著比她大兩歲的寶玉？
弄得後來，她的東西都鎖在櫃子裡，就是黴爛了丟掉了，或是送到城外托寺裡的和尚賣了施粥也不再拿出來了。
可是惜春心裡就是生氣，總想著咬回去。
這會兒子，聽說周瑞家的南下揚州，惜春眼睛一轉，便想出來了個辦法。於是悄悄地吩咐阿木也跟著去揚州。
至於迎春的課業，則由柳兒喬裝代授。
反正傀儡這種東西，可男可女，可大可小的。居家旅行的方便利器。
.....................................................
且不說榮國府這邊忙忙碌碌地操辦賈璉與鳳姐的婚事。只說隨著周瑞來到林家的阿木，在惜春的暗示下，直接在一日夜間打暈了周瑞，易容成他的樣子，拉著林府的大管家一起喝酒。
然後兩壺酒下肚，就開始醉得說『胡話』。
老哥呀，你們林家財大氣粗，倒底有多少財產，給個准話唄。
什麼老太太已經和二太太商量好了，娶林家的大姑娘進門給寶二爺當大房，又要納薛家的寶姑娘為二房。
什麼他們都在京城裡聽說了林家的大姑娘自會吃飯起就會吃藥了。身體差的不行。將來還可以過繼薛家姑娘和寶二爺的孩子回林家繼承林家的萬貫家財。
什麼寶二爺是神仙轉世，將來一定貴不可言，別看抓周時，抓的是一盒胭脂，但是胭脂怎麼了，多娶幾個媳婦不也是一條出路嗎？
還有什麼二太太說了，她非常的同意娶林家的姑娘當兒媳婦。將來端茶倒水，立規矩，讓她也知道知道當人家媳婦的不容易。
她收拾不了賈敏，還不能收拾自己的兒媳婦。
什麼林姑老爺位高權重，娶了他的女兒，必然會被提攜的。寶二爺一定不會向珠大爺那樣需要自己去考取功名了。少奮鬥了十年有木有？
賈敏一看就不是長壽的，林老爺要麼續弦，冷落原配女，要麼就是任由嫡女無人教導。林家註定要沒落。
還有什麼賈家尊卑不分，襲爵的長子住馬棚，五品小官住正院的。反正凡是惜春想到的，都告訴了阿木，然後阿木在以周瑞的說話語調說出來。
別說別人了，這話林家的大管家一聽，嚇得那酒是立馬就醒了。等到看著阿木扮著的周瑞一晃三恍地回到房間時，連滾帶爬的去了後院。
林大管家世代在林家做管家，那是林家最忠心不二的人了。現在他們林家就只有姑娘一個，可萬不能落到那個火坑裡呀。
姑娘要是落到那個境地，他們這些林家下人還有好日子過？
賈敏雖然是賈家出來的，但是怎麼說也是林家的主母，對於這樣的事情，自然知道胳膊肘兒往哪拐。
再一聽是周瑞所說，想到這人是與自己不睦的娘家二嫂的陪房，就更是信了三分。
啊呸，想要我姑娘侍候你，做你的大頭夢去吧。
就你那兒子，還當是寶呢。含玉而生，咋沒噎死他呢。
...沒噎死，還真是命大。不，是嘴大。
生了一場氣，賈敏的身子又出了一身的汗。
說來也是奇怪，一年多前，她的身體突然就好了起來。往日的那些病痛竟然都沒有了。她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卻也珍惜這難得的健康。
對於保養更是用心。
不但對自己更加用心的保養，就是對自家閨女和老爺也是如此。今天燉湯，明天煨粥，這女兒的身體也是一日好似一日。
只是...自家老爺一直堅守在文弱的戰線上。
其實，林家這三人，算是得了早就離開這個時空的小史氏的幫助了。
一人一顆修真界才會有的健體丸，有延年益壽，固本培元的功效。
而這個消息，賈敏雖然在信中對賈母說過，但是卻無人相信，只是以為她在寬慰眾人罷了。
今年林黛玉生日的時候，林府竟然來了兩個怪人，但是在見到林家一家三口的面相時，大吃一驚，在推算不出因果後，只能悄然離開。
當然，也就沒有留下什麼不見外人，不留眼淚的話。
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了，哪想到白天剛接到親侄子既將成親的好消息，晚上竟然就看到林大管家嚇得面色慘白的跌進來。
賈敏只要想到自家父親在信中不禁地誇獎二哥家的寶玉多麼多麼聰慧，多麼多麼機靈孝順。就忍不住想到今天晚上周瑞家的醉話。
「林管家，你回頭就帶著咱們家的賀禮跟著那周瑞一起上京城。然後讓你婆娘親手把之前無意中買下來的賈家在金陵的莊子地契交給我母親。讓她看看那王氏是怎麼管家的？」
「是，太太。只是那樣一來，會不會？」本來林家就世代單傳了。要是讓太太這麼搞下去，這榮國府還不得記恨他們林家呀。
「哼，怕什麼。你沒聽說嗎？咱們家老爺位高權重著呢。」說到這裡賈敏又開始憂心林家沒有子嗣這件事情。
可這事還真的不能怪她。
林家世代單傳，傳到他們這一代，已經是第五代了。後院也沒少進人，可是大家肚子裡都沒有消息，她又能怎麼辦？
不過，這一兩年來，她和自家老爺的身體也漸好了，屋中的那事，也漸漸地多了起來，想來有個孩子應該也不是沒有希望。
黛玉今年也兩歲了，為了自己的這個苗，她也要想想辦法了。
等等，她已經兩三個月沒換洗了，也許，也許......
「林管家，明天一早，不，你現在就去就請個大夫進府。」雖然她那事一直不准，但是以前身體不好，可是現在的身體卻也說不準是怎麼回事。
「是，太太。老奴這就去。」林管家有些個疑惑，但是自家女主人的吩咐，自然是立即執行的。
稍時，大夫進府，隔著帳幔一番診視，好嘛，此時的賈敏正好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母體健康，胎兒強壯。
好嘛，這一回林管家等人上京城，除了賀喜，打臉外，竟然還出了一項任務，那就是報喜。
話說，惜春就住在賈母的上房，對於消息，也是能夠更早一步知道的。且不說林家如何打了王夫人的臉，賈母在賈璉成親在即，又是如何按下此事不表的。
只是聽說了賈敏懷孕的消息後，惜春頭一個想到的便是林黛玉可能真的是六歲進賈府。
千古迷題，終於有一個要解開了。
第8章
第八章
以前看書時，都說林家有個兒子長到三歲時就沒了。現在林黛玉兩歲，明年三歲，弟弟出生，那麼三年後，弟亡，母也亡時，豈不就是六歲上？
想到這裡的時候，惜春掃了一眼趴在元春懷裡撒嬌的寶玉。
這個害人精，人家不缺水還死勁的給人澆水。強買強賣這種事情，果然是古來有之。
坑死一幫娘子軍呀！
「四妹妹，你在看什麼？」第一個發現惜春眼神不對的是探春，探春雖然還小，但是本能的感覺到惜春看寶玉的眼神不對。
「大姐姐，也要抱。」惜春看都沒看探春，直接用著她的小胖臉對著元春撒嬌。
元春一笑，看著牙不沒有長出多少的小堂妹，笑著讓下人將惜春抱了過來。
溫柔的接了過來，抱在自己的懷裡，逗著惜春說起了話。
而對於探春同樣渴望的眼神，誰也不知道元春有沒有看到。
是夜，惜春悄悄地叫來了阿木，讓阿木將老娘留下的健體丸給林家送去四顆。現在的林家三口，以及即將要出生的那個便宜表弟。
惜春不知道自家老娘也送了林家三口一人一顆靈藥，所以更不知道林家的孤兒寡母在林如海的葬禮上悲痛極至，卻連一個病倒的都沒有。
花開兩朵，各表一邊。
自古婆媳，妯娌，姑嫂之間的矛盾就是宇宙間不可調和的主基調。賈敏出嫁前，便與王夫人有些個不和睦。不過說來，也不過是那麼一點子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
那個時候，身為榮國公嫡女的賈敏自視甚高，很是瞧不上大字不識幾個的王夫人。再加上王夫人剛剛嫁過去，賈母總要借機立立規矩，而賈敏呢，十來歲的小姑娘，總覺得外面來的女人，搶了自己的哥哥，所以給王夫人使絆子，在賈母那裡上眼藥什麼的，幾乎成了小姑娘的日常課業。
而王夫人呢，對於沒事找事的小姑子心裡也是咯應。但她畢竟是新媳婦。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在家的時候，她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只是想的再好，事到臨頭的時候，還是氣憤異常。
一來二去的，從最開始的只是不喜歡，到後來的沒由來的討厭。姑嫂之間的矛盾其實大多部分都是一種下意識的抵觸。
等到賈敏成親了，王夫人雖然松了口氣，不用時時備戰了，但內心深處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的，是一種寂寞。
與小姑子鬥智鬥勇，成了深宅內院中的一種生活調劑。
三朝回門，因著林家上無高堂，下無兄弟小姑，賈敏的日子過得別提有多舒心了。可這一回，王夫人卻是打心底開始了嫉妒。
憑什麼賈敏的日子就可以過得那麼舒心。而她呢。走了一個小姑子，還有一個書香世家出生的長嫂妯娌。
以前有賈敏在前面比著，還顯不出來賈赦之原配的能耐來。可是賈敏出嫁了，府中的女眷就只剩下一個婆婆兩個兒媳時，新一輪的暗戰又拉開了帷幕。而這硝煙，又一次罩在了王夫人的頭上。
隨著時間推移，就算是距離再遠，王夫人和賈敏的關係也沒有融洽。王夫人對於賈敏，從最開始的羡慕嫉妒恨，到後來因為沒有子嗣而變得幸災樂禍。
...一直持續了很多年。
多年後，賈敏漸漸成熟，也知道自己年少時做的事情不地道。心理也清楚因著她的關係，自家的二嫂剛入門時過得有多麼的艱難。
但賈敏心高氣傲慣了的，讓她主動認錯，卻是再不能的。於是她在回禮的時候，特意多送了王夫人兩匹料子，她以為王夫人能夠明白她的意思，默契的收下。
她哪裡想到她的這一示好舉動，直接打翻了王夫人心裡最陰暗的燭臺。
你賈敏是在炫耀吧，羡慕自己上無公婆，下無妯娌，自己管家，逍遙自在吧，一定是吧。
於是在回禮的時候，王夫人特意在回禮的禮單中，放進去了一尊品相不錯的...送子觀音。
那而個時候，賈敏一無所出。
就這樣，陰差陽錯之下，矛盾再一次的升級。
......
前事不多說，只回到當下。賈敏一時氣憤，便將王夫人私下裡暗自倒賣榮國府公產的事情擺在了明面上。
林管家的婆子進府請安時，也是挑了個時辰。知道一般大戶人家在什麼時候人最多，她這才在什麼時辰去請的安。
於是效果很明顯。不但賈母知道了。王夫人，邢夫人還有賈家的其他女眷也都陸續知道了王夫人私下暗自倒賣金陵產業的事情。
賈母看了，大為生氣。她雖然偏心二房，但也不能讓王夫人這麼敗壞榮國府的根基。
可是轉念想到早逝的賈珠，被寄予厚望的元春，還有含玉而生的寶玉，賈母知道，這件事情，她必須壓下來。
尤其是賈璉與王家再次聯姻的重要時刻。
而自家大兒子自來就是個混不吝的主。如何安撫他倒是成了首要解決的問題。
因為此間種種利益糾葛，所以這也導致了王熙鳳為什麼一進門就可以直接管家的原因。
婆婆拿捏兒媳婦的方法有很多種，一是管家權，二是房中妾，三嘛，就是遠子女。於是這一天起，在定下了王熙鳳進門後就管家的事情外，二房還多了一個姓周的妾室。
當然大房也多了一個姨娘。不過二房是懲罰，大房則是安撫。
同時，允許王夫人在賈璉成親前不用來榮慶堂請安。並寶玉和元春增加課業的命令。
老妖婆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惜春躺在楊嬤嬤的懷裡，聽著采枝在正房那裡得來的八卦，笑得一顛一顛的。
哼，你以為將秦可卿暗中定給了賈蓉，別人就不知道了。
人在做，天在看。她可是有外卦的。
賈蓉是過了一年的孝期，但是甯國府的孝期還沒有過完，所以賈母便先私下裡將秦可卿與賈蓉的婚事定了下來。
她的那位親兄長也是個棒槌。自己兒子的婚事，啥時候需要隔房的叔祖母做主了，娶的還是那麼一個身份背景的兒媳婦。
是，現在太子還沒有倒臺，但是這歷史上又有多少的太子是真的上臺了的呢？
從龍之功，就是娶人家的私生女？
你忒麼地守個城門也比娶人家私生女要好聽吧。
惜春在知道賈蓉的這件婚事後，對於賈母就有著說不出的反感。若真的是好事，為什麼不讓賈璉或是賈珠娶呢。
偏偏在兩人都或是成親，或是訂親後在提出這麼個人選來，好像是便宜了寧府，實際上呢，不過是賈母想要讓榮國府在甯國府好時跟著沾光，不好時，規避風險罷了。
老狐狸。
賈蓉和賈薔被送到了書院，這兩年越發的出息了，小史氏去時，兩人倒是都回來了，但是小史氏留了遺言，讓兩人過了百天熱孝繼續回書院讀書去。
也因此，除了過年的時候惜春很少能夠看到這兩人。
不過這都不打緊，因為小史氏的防患於未然，賈蓉和賈薔這對堂兄弟對於惜春這個姑姑是非常的看重。
姑姑的話，那就是聖旨一般的存在。
惜春派人去給兩人送東西，並讓兩人好好讀書，爭取出孝後就能考取個功名。
惜春想好了，只要兩人考上舉人，進士的考題什麼的，她總有些手段提前弄到。讓兩兄弟提前做一做，不求什麼好名次，只在是榜上有名便罷了。
成了二榜進士，東西兩府在走走關係，讓他們去當個小官，熬熬資歷。等到元春省親的時候，估計那時候的官位也就不低了。
至於秦可卿，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自然是隨任上了。
也免得自家那老不修的哥哥再做出什麼扒灰的事情來。
他們甯國府娶個廢太子的私生女倒是沒什麼，但是最怕的是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貞潔，或是在廢太子出事後，弄死人家皇室血脈。
人家皇家自己弄死個把個，或是成打成批的弄死，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可你一個小小的甯國府，卻敢弄死皇室血脈或是做出逼迫皇室血脈的事情，那就是不可饒恕的事情。
就算是這一抹血脈不上玉碟，不被承認。
那也是皇家血脈。
事情發展成這樣，惜春也不知道榮寧二府會不會如原著中抄家滅族了。雖然她有自家老娘留下的金手指，但是真到了那個時候，她也不見得會真的好就是了。
賈蓉和賈薔遠在山東的書院還會每月給自己稍點小玩意回來。也因著兩人的身份，就算是賈珍這個親兄長和尤氏這個嫂子冷待，在這兩府也沒有人敢真的怠慢了惜春。
甯國府珍大爺可就是只有這一個兒子，將來整個甯國府就都是小蓉大爺的。小蓉大爺心中有這個小姑姑，那麼他們這些做下人的，就要會看人下菜碟。
兩府下人，人人一雙勢力眼。惜春是明白自己的處境的。雖然她不在乎，但是這份人情她卻是記下了。
更何況老娘走的時候，可是告訴過她，這兩人是她的人呢。
自己的人，自然好好地為他們做打算。
自家侄子的帽子，就是親爹，也不許到上面染色去。
保衛侄媳婦的貞操，從現在開始！
惜春雙手握拳，鬥志昂揚。
「噗嗤。我們四姑娘這是在做什麼？」
第9章
第九章
惜春剛剛的氣勢一下子便被來人打散了。抿嘴轉頭瞧去，原來是她。
「新娘子，穿紅衣。」王熙鳳成親兩三個月了，惜春沒事的時候，還是會這麼說。
「四妹妹小小年紀，倒是個促狹的。」王熙鳳看著面前粉琢玉雕的小姑娘，心下也是喜歡。
「二嫂子好，二嫂子，好漂亮。我最喜歡,二嫂子了。」惜春最會撒嬌，知道王熙鳳喜歡什麼樣子的，自然是一臉笑眯眯
王熙鳳聽了，呵呵大笑。並不因為自己年紀小，而收斂了骨子中的張狂。
「平兒，我記得嫁妝裡不是還有一套小頭飾，你找出來，給四妹妹戴。」說完這話，又轉頭看著惜春被剃了只長出一寸左右的頭髮，
「四妹妹，嫂子送你花戴好不好？」王熙鳳也不等惜春反應，自己倒是先笑了起來。
眾人見王熙鳳笑了，也都跟著一起大笑。
禿子頭上怎麼戴花，真當她是小孩子呀。
「好，都給我。壓壞，箱子底。」惜春還是太小了，說話都是幾個字幾個字的往外蹦。但是好在她的話，咬字清楚，別人都能聽得懂。
這不，惜春這是說王熙鳳嫁妝多呢。
王熙鳳最驕傲的是便是她的嫁妝和出身。現在被一個不懂事的一歲半小孩如此說，心裡更是高興。
不過此時在老太太的院子裡，王熙鳳自然不能全盤接收。「二嫂子那算什麼呀，老太太的私房才叫多呢。四妹妹在這個院子，想來是天天聽到箱底被壓壞的動靜兒呢。」
說的跟真的似的。不過惜春倒也捧場，竟然還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真的聽到了。
這一點頭，又把眾人弄得大笑。
「原來是璉二.奶奶來了。剛兒老太太在屋裡還說外面怎麼這麼熱鬧。老太太和太太們都在屋子裡，璉二.奶奶快請進吧。」今年剛升上二等丫頭的鴛鴦笑咪咪地打起了簾子。
王熙鳳見此，也不在逗惜春了。也不用人扶，直接扭著腰進了上房。
京城的冬天著實冷了下來，惜春在外面的時間也有點長了，伸手給楊嬤嬤讓她抱自己回屋去。
至於為什麼不自己走，說實話，門砍太高了。惜春的小短腿要是自己邁進去，屋子中的那點熱呼氣就都要放出來了。
一歲半了，除了比前幾個月多長了幾顆牙外，她仍是什麼也幹不了。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是她再大一些，估計還是要圈養著。雖然上輩子她就很宅。
但是上輩子有電腦，有無所不能的淘寶呀。這輩子，她就是想看過書，還不認識繁體字。
想讓柳兒給自己讀書解悶吧。都是文言文。有聽沒有懂。
這古代貴女的生活，還真的不如上輩子的小市民呢。
要不，明天跟著迎春蹭課去？
惜春一邊伸手讓柳兒給自己脫大衣，一邊示意楊嬤嬤鋪被子，她要小睡一會兒。
屋裡都是地龍，又早早就點了炭盆，倒也不怎麼冷。所以脫了外衣，惜春就坐在窗邊的大炕上等著采枝。
采枝去小廚房了，那裡有焦福家給她燉的湯。
不吃點東西就睡覺，不是惜春的習慣。
「姑娘，今天燉了排骨玉茭湯。肉燉的爛爛的，奴婢特意盛了一塊。」采枝一進屋子，便看見自家姑娘用著那小胖手支著小下巴眼巴巴地看著門口的樣子。
惜春聽到采枝這麼說，眼睛就是一亮。伸長了脖子往采枝的手上瞧。「采枝，你真好。我最喜歡，采枝了。」
「姑娘剛剛不是說最喜歡璉二.奶奶嗎？」劉嬤嬤放下手中的繡活，好笑地問著自家的小人精。
惜春臉皮不是一般的厚，聽到這話，想都沒想就回道，「都喜歡，都喜歡。我最喜歡，劉嬤嬤。劉嬤嬤，喂我。」
因為楊柳二人去惜春心意相通，所以吃飯洗漱方便的事情，都是這二人在做。
但是今天惜春撒嬌地讓劉嬤嬤喂，劉嬤嬤便也拿起碗來，一點一點地喂了起來。
「嬤嬤，要上學，好不好？」趁著吃東西的空檔，惜春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姑娘，食不言，寢不語。」劉嬤嬤做為教養嬤嬤聽到惜春吃東西還說話，立即板起臉來。
惜春剛想說個『噢』，就反應過來，她此時應該不要再出聲，於是便點了點頭，繼續消停地吃著。
飯畢，劉嬤嬤等人侍候惜春洗漱後。這才將剛剛惜春說的話，回了。
「姑娘是覺得悶了，想要去上學堂，跟著二姑娘玩耍。是嗎？」
劉嬤嬤明白惜春的意思，這讓惜春很高興。連忙點頭。
「姑娘還小呢。要不每天等到姑娘睡醒了，咱們再去學堂玩一會兒可好？」
二姑娘六歲了，每天上全天的課，倒是不打緊，但是自家姑娘卻還小著呢。早上又起不來，平日裡睡的也多。還不如在平時姑娘悶的時候抱著姑娘去轉一轉也就罷了。
……
惜春對於劉嬤嬤的安排，非常的認可。於是也不討價還價，直接拍板定了下來。
之後心滿意足的惜春就去睡她今天不知第幾場午覺了。
而正房那一邊，王熙鳳初初管家，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回報起年禮的事情，更是意氣風發。
「……揚州敏姑媽那裡，比往年又多了幾隻老參和上等的藥材。老太太看一下，若是沒有再添減的，回頭兒就讓人送過去。」
雖然才十一月中旬，但是京城和揚州相隔千里，若不早點出發，很有可能就沒有辦法在年前送到了。
說完這些，王熙鳳又在心裡換算了一下腳程。今年冬天尤其冷，江水竟然在幾天前就開始結冰了。看來，他們府上要是送年禮，就只得走陸路了。
鴛鴦接過王熙鳳遞過來的年禮單子，轉身恭敬地打開放在了賈母手裡。
賈母帶著玳瑁眼鏡，倒是仔細地看了一回。
「敏兒有了身子，但願這一回一舉得男。一會兒把我房裡一直供著的那白玉求子觀音放進去。」
「還是老太太想得周到。我就覺得少了點什麼，卻總是想不到。」王熙鳳笑著恭維了一句後，便又換了個話題來說。沒辦法，她姑姑那念珠轉的飛快，她可不想再招惹了自家姑姑。
「老太太，過完年史家大妹妹就要出孝了，您老前兒還說沒見過呢。不如過完年，就請大妹妹來府裡小住幾日？」
賈母想了想，歎了口氣。「那也是個可憐的孩子。這事你來安排吧。」
「老太太您就放上一百二十個心吧。剛來時，在院子裡碰見了四妹妹，四妹妹長得越發好看了。胖呼呼的，見人不笑不說話的，說來，咱們這些人裡，就四妹妹跟史大妹妹更親一些呢。」
惜春的娘是史湘雲的親姑姑。黛玉的娘是史湘雲的表姑姑。而賈家眾人，其實都是史湘雲父親的表兄妹。
「說來也是，都是可憐孩子。你這個做嫂子，多留點心。唉，敏兒家的黛姐兒，長到這麼大，還沒進入京城呢。」
王熙鳳嘴角一抽，怎麼說來說去，又說到林家去了。老太太是真的不知道她姑媽不願意聽嗎？
「老太太急什麼，來年林姑父升遷，全家進京，您老就是想看到煩，都行呢。現在呀，您還是看看我吧。可憐人家巴巴的過來，您老一會兒這個，一會兒那個的，可憐我這個沒有惦記，沒人心疼的。」
說罷，還拿起了帕子捂著臉，做出一副傷心落淚的樣子來。
「你這猴兒，天天在我眼前晃，還不等我想你呢，你自己就蹦進來了。這還挑起老婆子的禮了。快打出去，這屋子再留不得她了。」
王熙鳳一跺腳，不依了。「您老還說疼我呢，這就要讓人打出去。這我可不依。」說完幾步上前，就揉到了賈母的懷裡。
也虧著王熙鳳這麼鬧騰，不然元春一邊學規矩，一邊教導寶玉啟蒙。迎春正式入女學，探春小小年紀也跟著去上課的正院，還真的有些個冷清。
邢氏和王氏倒是天天來，但是邢氏說話讓人生氣，王氏還不大愛說話，一屋子那叫一個清靜。
至於惜春，人家除了一日三餐的時候會按時按點地過來，其他時候，自娛自樂才懶得搭理黑心老太婆呢。
「老太太，東府尤大奶奶過來請安了。」一時鸚哥掀了簾子進來，笑著回稟。
因著是自家親戚，尤氏在丫頭稟報了一聲後，便抬腳進了屋子。
一進來，眾人廝見，請安問好。
丫頭上了茶來，尤氏輕抿了一口，這才說出了來意。
「老太太，馬上就要過年了。秦家那邊，是不是要走動一二？」
第10章
第十章
賈蓉的這件婚事，賈家上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就連京城一些差不多的人家，也因著賈家下人嘴上沒有把門的，也就都差不多都知道了。
本來賈家也沒有覺得這事應該要避諱。所以這個時候也別管秦可卿到底是個什麼身份，也別管寧府是不是還在孝期，過年了，一心媚上的時候到了，這走禮自然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尤氏今天過來，本意是想要讓賈母拿出一個與秦家走禮的章程來。
兒子不是她生的，這兒媳婦自然也不是她的親兒媳婦。做好了，沒人誇。做得不好，還不知道怎麼被人戳脊樑骨呢。
再加上這個便宜兒媳婦又是那麼一個出身，輕不得，重不得的。
賈母聽了尤氏的話，也明白她的顧慮。「秦氏雖然還沒過門，但是畢竟是長房宗婦。輕易怠慢不得。就比著璉兒媳婦當時的禮，再厚上三層吧。老二家的，回頭你把禮單子找出來，抄一份給珍哥媳婦帶回去。」
尤氏起身道謝，又說起了惜春。當然，不過是順嘴說上兩句罷了。
「還是老太太會調養人，我們大姑娘自從跟著老太太，竟是比先時在我們府裡時更好了。看著她那個小模樣，我都恨不得也住到老太太院子裡來了。」
話說尤氏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自從賈璉成親後，這兩三個月來，尤氏但凡來西府，就沒有特意去見過惜春的時候，偶爾在上房碰見了，也不過是看一眼，或是問上兩句話罷了。
就是今天她來了，惜春在睡覺。也是壓根就沒有瞧見呢。
「四丫頭是個省事的，自小不哭不鬧。可比她的幾個哥哥姐姐省心多了。」
這話倒是真不假，這個世上最疼惜春的人已經離開了。剩下的人，對她如何，惜春其實心裡都明白。
人能肆意的發脾氣，任性，矯情，還不是因為知道有人在乎嗎？
再加上看過紅樓夢，看過紅樓同人文。對於賈家的這些人，她還真的沒有多少好感。
哭鬧，只會消磨本就不多的愛心。何必呢。
「那還不是老太太教養的好，不然她個小人兒，哪裡來的那麼懂事。」只是可惜了，婆婆的嫁妝倒底是沒落到自己手裡。
她一直以為寧府財大氣粗，可是真的管家了，也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
尤氏再一想到，賈薔也大了，過兩年成親後，也是要分一份家產出去的，這心裡呀，就更不是滋味了。
「珍哥家的，蓉兒和薔兒在書院裡一切可好？你們老爺那裡可還好？」
尤氏忙斂回跑馬的思緒，起身答道，「我們老爺那裡，前兒我們大爺就去問了。說是今年過年就不回來了。讓咱們自去過。蓉兒哥倆那裡的用度，每個季度都是按時送過去的。書院下個月初放假，去接他們哥倆回府的人都已經安排好了。」
對於賈敬，賈母也不怎麼放在心上，只要他安安份份地在道觀裡呆著，賈母就不會對他有什麼想法。倒是對於賈蓉和賈薔兩個，有些個關心。「天寒地凍的，讓他們哥倆坐馬車回來，可不許再騎什麼馬，再凍壞了。若不是這書院是你婆婆費了力氣尋來的，我是萬不許他們哥倆離家那麼遠的。」
「知道了，回頭定會叮囑他們的。說來咱們家也是有家學的，只是這兩年族中子弟也沒有考出來，我們太太這才將他們哥倆送出去的。我聽說，太太選的這個書院，上科春闈時，就出了不少進士呢。」
府裡現在就她和賈珍兩個主子，主子少了，府裡也清靜。所以都出去也是好事。
「咱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要搶那些寒門子弟進階的機會。蓉哥身上是有爵位的，將來薔哥大了，再給他捐一個出身。何苦小小年紀再熬壞了身子骨。」
王夫人想到自己的長子，就是因為沒日沒夜的讀書，這才熬壞了身子骨，小小年紀，一場風寒就沒挺過去。
尤氏聽了這話，也只是笑笑。那是她先逝的婆婆的決定。她也不好說什麼。再一個就是想要說些什麼，也不能當著婆婆的親姑姑面前說。
王熙鳳對此，倒是沒有什麼感覺。他們王家就沒有幾個會讀書的。她嫁的男人，呵呵，也就是讀過三百千的貨。成親前為了好看，這才捐了個五品的同知。
再她看來，凡是大家子弟，也就是這麼過的。沒什麼不好，也沒什麼好的。
更何況，...賈璉是大房嫡子，自然是會繼承爵位的。
.......
當然，通過這件事情就可以看得出來，誰是親媽，誰是後媽，誰是不讀書的人家出來的姑娘了。
坐到了晚膳前，尤氏就離開了。不是賈母不留飯，而是這頓飯不太好吃。
大太太和二太太都在那裡侍候著，她卻要坐著和姑娘小爺一起吃飯，實在是彆扭得很。
也因此，小睡醒來，嬰兒肥的臉上紅撲撲的惜春只來得急看一眼自家嫂子的背景就進了賈母的上房。
又是一頓大魚大肉，鮮雞肥鴨子。惜春胃口非常好的吃了一碗米飯，一個花卷子。
看得一旁的劉嬤嬤直皺眉。
她家姑娘得控制食量了，不然這年紀越大體重就越難減了。
冬過雁落，春去秋來。等到林黛玉的弟弟兩歲時，惜春三周歲也要除服了。可是直到今天，惜春也沒有見過自家老子長個什麼熊樣。
這一日早起，寧府那邊熱熱鬧鬧，惜春這裡點是冷冷清清。給自家老娘燒了一回紙，惜春這心裡就有些個不是滋味。
一日夫妻百日恩，原來的小史氏跟你過了大半輩子，後來的小史氏也跟著你一年多，生了個閨女。
現在除服，你連回來看一眼都不看，這也太沒心沒肺了。還有自己長到三歲了，從出生到現在就沒有見過自己老子，這也有些個說不過去了。
她也不是天生的受氣包，想到原著中的惜春一直到賈敬死，都沒有見過一面，心裡就有些個委屈。
只管生，不管養，哪來的好事。
「來人，備馬車。我要去觀裡見老爺。」
三歲多的惜春說話已經很利索了，居移氣，養移體的三年貴族小姐生活，早就讓惜春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是，姑娘。」
柳兒毫不猶豫的便出去讓人備馬車了。而采枝則是有些個猶豫。
「姑娘怎麼想到要去見老爺了？」
惜春聽了也不理，直接從榻上跳下來準備去正房告訴賈母一聲。
到了賈母那裡，小豆丁樣子的惜春非常乾脆地說道，沒有見過老爺，想要去給老爺請安。
無論是什麼樣的規矩，就沒有攔著人家子女不讓盡孝的。賈母聽了，也沒攔著，直接讓人吩咐鳳姐打理好跟著去的人。
從賈母房中出來，惜春也沒有回房間，直接帶著人出了院子，直奔西邊二門而去。
采枝一直知道自家姑娘是個脾氣性子都不好相處的人，無緣無故的發脾氣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可這一回，也不知道哪裡來的一股子邪火就沖著自家遠在道觀裡的老爺去了。
心裡有些擔心，但仍是飛快地包了惜春兩件衣服，一件披風跟著去了。
采枝，柳兒，楊嬤嬤三個便跟著惜春上了馬車。至於劉嬤嬤和入畫茜雪，則被留在了房裡。
城外的道觀，其實離榮國府並不算太遠。惜春沉著個臉，一言不發地坐在馬車，呃，楊嬤嬤的懷裡。
馬車有些個顛簸，惜春嫌馬車裡太咯，所以便坐到了楊嬤嬤的懷裡。
大半個時辰後，馬車便停在道觀的正門。道觀中的一些小道士連忙迎了出來。
惜春一個眼色，柳兒便上前問道，「我們敬大老爺在什麼地方？」
一個有些年歲的老道士，聽到榮國府的下人說是四姑娘過來了，再看到一群丫頭婆子中間圍著的那個小人，就明白這不到腿高的小丫頭就是敬老爺的老來女。
「在道觀的東院，請隨貧道來。」
老道士在前面帶路，惜春等人在後面跟著。因著惜春沉著臉，柳兒和楊嬤嬤木著個臉，采枝雖然看著還好，但是臉色也不太對，所以跟來的下人，也就沒有一人敢說笑，一直到了東院門口，惜春才擺了擺手。
「楊嬤嬤和柳兒，采枝陪我進去。其他人就留在這裡，我和老爺有話說，任何人都不許打擾。」
惜春小臉一沉，還是有些氣勢的。跟來的丫頭婆子們都恭聲道是，再未進前一步。
「大姑娘，敬老爺就在裡面。」道士一揮拂塵一臉笑容和藹。
「道長，就是這裡了嗎？」
「是的，就在裡面。」
「很好。道長有事就先忙去吧。我自行進去便可。」惜春突然扯出一抹笑容，剛剛還冷冰冰的臉上，瞬間笑容滿面。只是那笑容卻不達眼底。
那老道士打了個寒顫，念了一句道號。便真的離開了。
惜春看到老道士走出了院子，深深吸了口氣。看著前面緊閉的房門，沉聲對著柳兒道了一句，
「把門給我踹開。」
悠于 2017-11-17 19:08
第11章
第十一章
只見那句『把門給我踹開』一落地，柳兒二話不說，上前幾步就是一腳踹在了緊閉的房門上，沉重的大門自兩旁開起。
采枝睜大了眼睛，還有些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姑，姑娘，老爺，老爺在裡面呢。」
天呀，她家姑娘怎麼會，這要是被人知道了，可怎麼是好？
采枝連忙回頭，正好發現院子中就只有她們幾人，才後知後覺的想明白，自家姑娘這是有預謀的呀。
只是…老爺再如何，也不能就這樣踹門呀。
采枝哪裡知道踹個門那還真的不是什麼大事，再大的事，他們家姑娘也能幹的出來。就在采枝還在頭疼這門的事情呢。
她家姑娘又不管不顧的在門開後，走了進去。不但走了進去，那平時就會說好聽的話哄人的小嘴，又吐出了一句，讓采枝無法承受的話。
「砸，都給我砸爛了。」
「呃」，就這一句話，順利地讓采枝暈了過去。
這絕對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了。姑娘找上門來，不先想著請安認爹，竟是先要砸了屋子來出氣。
小女孩，軟軟糯糯的聲音在門外傳來。賈敬和一旁的道士都有些個懵逼。
別看采枝暈了過去，但是柳兒和楊嬤嬤卻是沒有。二人聽了惜春的命令，直接擼胳膊挽袖子，跨過門砍，那就是一個砸。
……什麼落地的青銅鼎爐，什麼三足腳凳，那是一腳一個全部踢翻。
就連屋中的幾層帳幔都被楊嬤嬤一把扯了下來，摔在地上。
賈敬盤腿坐在蒲團上，一旁二十歲上下的道士打扮的男人手中拿著一杆拂塵。
兩人都被面前的一切驚呆了。
一個不足三尺高的小丫頭，還有兩個下人打扮的女人就這麼把他們的靜室給砸了？
看著滿地在狼藉，惜春心中的無明火倒是悄了不少。抿了下嘴，惜春對著那個二十歲上下的男人，就小跑了過去。
「爹，惜兒好想你。」
剛剛在門外醒來的采枝，一邁進屋子，就看到自家姑娘朝著一個不認識的男人叫了一聲『爹』。然後又看見自家老爺懵逼的坐在那裡，一個沒挺住，又暈了過去。
男人嚇得當場就不會反應了，倒是賈敬，看著屋子和面前的小丫頭，憤怒的吼道，「胡鬧，放肆。誰給你們的膽子竟敢在這裡撒野？」誰家的孩子，這麼沒有教養？
眼睛睜了老大，也不見得惜春會怕他，小腦袋一抬，毫不畏懼，「我是甯國府大姑娘，賈珺。老頭你誰呀？當著我爹的面，就這麼吼我，我爹是不會放過你的。是吧，爹？」
賈敬：「……」他是你爹，我是什麼？
道士：「……」被逼著陪老爺修道，已經夠苦逼的了，現在又喜當爹。人生還可以更悲催點嗎？
惜春真的不知道自己親爹是誰嗎？那邊那位和賈珍長的有八分像的老頭，惜春是怎麼也不會看錯的。
但是憑地什麼三年不管她，還想要讓她叫聲爹？
…反正她沒見過，認錯了也不怪她。
「大姑娘，老爺在那呢。我只是個下人。」
「混蛋，你的意思是我說認錯人了？」惜春眉毛一立，小手一插腰，小模樣那叫一個兇悍。
那道士打扮的下人，咧著嘴，笑得很僵硬。姑奶奶呀，您可不就是認錯人了嘛。
惜春轉頭看賈敬，「你個拋家棄子的，女兒都長到三歲了，還不認識得，你好意思嗎？修道修道，塵緣未了，你修的是什麼道？家裡都讓珍大哥哥鬧翻天了，兒女債不還完了，你還想要修道升仙，哼。道祖能收你嗎？老頭，我來問你，我今年幾歲了，生辰是哪一日，若是說錯了，就治你個冒認官親之罪。」
賈珍：「……」這混不吝的丫頭，真是她閨女？
進屋就砸，兩句話不到就要治罪。髮妻去的早，不是送到了西府嬸子膝下教養的嗎？這樣子真的有受到教養？
「給老爺請安。姑娘沒有見過老爺，這才，這才。姑娘年幼日夜思念老爺，還請老爺看在仙逝的太太的份上，不要怪罪姑娘。」
采枝今天算是受到了大刺激，暈暈醒醒間，神經都快讓自家姑娘弄麻木了。這會看著父女倆個大眼睜小眼，連忙膝行到賈敬面前。
賈敬眯眼看了一下說話的丫頭，想了想道，「我記得你，你是太太身邊侍候的。叫，叫？」
「奴婢采枝，是侍候太太的。」
「太太去後，姑娘不是一直在西府老太太那裡教養嗎？如何會養成這般脾性？」
「親爹不管，親哥哥嫂嫂無視。人家隔房的堂祖母，能用多少心思。」
賈敬被惜春這『童言無忌』的話給噎了一下，但看著惜春那個樣子，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於是將頭轉向采枝，「你來說說。」
「老爺容稟，大姑娘所言確有其事。珍大爺和珍大奶奶自從太太去後，姑娘抱到了西府老太太院裡，就再也沒有主動看過姑娘了。珍大奶奶每每去老太太那裡請安，也從未關心過姑娘。而且，而且，」采枝看了一眼賈敬面有難色。
「而且什麼？」
「而且西府的下人還說，咱們姑娘寄養在老太太那裡，一應吃穿都是西府出的，咱們東府一兩銀子也沒出過。前兒姑娘想要吃碗面，廚房的下人還說，姑娘擺正經小姐的譜呢。還有……」
采枝接收到了惜春的眼色，那張小嘴巴巴的就告起了狀。什麼寶玉總是搶姑娘的東西，什麼三姑娘說她們姑娘是沒有要的小可憐了。
反正是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沒有采枝沒說到的。采枝越說，賈敬就越是生氣。最後將手中的書籍一摔，站起來就走到門，高喊著讓人將賈珍叫來。
自今天開始東府就算是出了孝了，在出孝前，賈家的幾個老女人就開始算計起賈蓉的婚事了。
前兒采枝去正房，還聽說今年最後一個適合成親的吉日就在中秋前後呢。
都說秦可卿的模樣世間難尋，既然這樣，還不如就娶回來給她便宜大侄子當媳婦呢。
雖然惜春看不上秦可卿在賞梅宴時，讓寶玉睡她的房間的輕浮舉動。但是人家那『巧克力』色的血統，為人處事的手段，到是難得的好媳婦。
都說不看僧面看佛面，當初秦可卿下葬時，來了多少達官顯貴。
為了葬禮好看，賈蓉想要捐個官，宮中的那個大太監怎麼就那麼趕巧的出現了呢。
相較於其他人，惜春更覺得秦可卿更有投資的價值。再一個，賈蓉賈薔在她手裡攥著，她就不相信賈蓉他媳婦不把自己當祖宗供著。
她自家大嫂尤氏那個德性，她也不指望了。再加上尤家還有兩朵待嫁的小花，為了自己的將來，甯國府的家，還是讓秦可卿來當比較好。
只是她那好色成性的兄長，卻是個問題。
惜春眼珠子一轉，一臉可憐兮兮的撲到賈敬的腿上，「爹，你原來真的是我爹呀。爹，我好想你。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您呢。三姐姐常說，我是個沒人要的野孩子。惜兒好可憐呢。噢，對了，爹。昨天我娘還說，她在天上等了你好久了呢。」
惜春嚶嚶的哭聲，再加上那話中早就不存在的人，聽得房裡的幾個人渾身發冷顫。
太太在天上等著老爺？
......
娘？昨天？天上？」賈敬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在聽到惜春這麼說後，竟然反問起她來。
惜春點頭，「嗯，昨天睡覺，娘來了。她說子孫不肖，家門污濁，才累爹爹修行多時，而不得道。她雖是一屆婦人，卻因為爹您潛心修道，而得已飛升。因爹爹一人系一族，若是不解決，很可能就不得飛升了。」
賈敬近年來，修道都修魔怔了。聽到惜春瞎掰的話，竟然理智全無的問她解決辦法。
「我娘說了好多，我都忘記了，不過，娘說她想珍大哥哥了，等到蓉哥兒娶了媳婦，就讓爹你帶著珍大哥哥哥一起修道。族長的位置也讓爹推出去，以後族中再有不肖子孫，也不會損了爹爹的功德。噢，還有珍大嫂嫂，娘說修行清苦，讓她來侍候您和哥哥起居。」叫你連一個孩子都容不下，那就休怪她不客氣了。
這話一說完，惜春就想起了這屋裡還有一個人不是她的心腹呢。
眯著眼看了一下那個道士打扮的下人，又看了看年歲也不小了的采枝，小嘴一咧，又接著道，「爹，我看那個人順眼，你把那個人給我吧。」
把這人弄到自己手上，等到下山的時候，就送到焦大那裡，就不害怕他給賈珍通風報信了。
過兩年，看著若是個好的，就給他娶一房媳婦。若是個不好的，哼哼，再送回來修仙問道。
第12章
第十二章
惜春出了一個餿主意，楊柳二人沒反應。采枝受到了驚嚇忘記了反應。而屋中唯二的兩個大老爺們，在幹什麼呢。
一個想著惜春剛剛看自己的那種泛著綠光的眼神。一個卻在深度思考這一做法的可行性。
直到此時，整個屋子的人就沒有一個人為賈珍考慮過。人家要不要修道的問題？
就在賈敬還在沉思時，賈珍衣衫不整，滿身酒氣的趕了過來。好嘛，這才什麼時辰，這不肖子就喝成這樣。剛才閨女還說，今天是她娘的除服日呢。
老子辛辛苦苦修道，就遇上這些個拖後腿的不肖子孫來。連不通道法的老妻都已經借光飛升了，他卻還在這裡苦熬幹修的。
賈珍聽到自家老爹傳喚，放下酒杯馬不停蹄的趕過來，還沒給老爹行禮呢，就被老爹踹了一腳。
「哎呦，好疼。」
一道嬌嬌軟軟，慢慢悠悠的聲音自門邊響起。打人的賈敬和被打的賈珍同時一愣。
「爹爹，不要打珍大哥哥了。珍大哥哥還小呢。過兩年長大了，就懂事了。現在做錯事，都是身邊的下人不好，不能怪大哥哥噢。」反正賈珍身邊也沒什麼好人，要是一起罰了，也是主僕一場，同甘共苦了。
本來賈敬就沒有想著再打賈珍，可是讓惜春這麼一說，氣血上湧，上前去就又是一腳。
他還小？兒子都要娶媳婦的人了，天天就知道拖老子的後腿，實在是可氣。
這個時候，賈珍還在感念這真是自家親妹妹，小小年紀就知道手足情深了。他是壓根就沒有想到他妹子有著一肚子的壞水。
這邊正想著以後要對妹妹好一些，那些老爹的無影腳就踹了上來。
唉，妹子是親妹子，只是這爹，……也是親爹。
又被踹了幾腳的賈珍，實在是不明白自家老爹火急火了地將自己叫來是為了什麼。就是為了當著自家妹子的面，教訓自己？
「爹爹，珍大哥哥好疼的。不要再打了，珍大哥哥知道錯了，下次一定不敢了。」惜春看著打的差不多了，小嘴一咧，可憐兮兮地小步上前勸著。
「爹爹，去屋裡歇歇，歇歇。」然後不由分說的拉著賈敬的衣擺往屋裡拽。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歇息夠了，咱們再繼續。您看，您老剛剛那兩腳，都沒啥力氣了。
賈敬被小閨女拉扯著，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賈珍這才順從地進了屋子。
妹子，哥以後一定對你好，加倍的好。
而賈珍鼻青臉腫地對著將賈敬勸到屋裡喝茶的惜春的背景想道。
進了屋子，柳兒早就在惜春的吩咐下，準備好了茶水。
一見父女倆進了屋子，連忙端了過來。當然，柳兒在對待兩父女的時候，是非常的大小眼，賈敬面前一個水杯就完事了，而惜春面前呢，光是小點心就有兩三樣，端著水杯先是喂了惜春一口茶，然後將點心送到惜春嘴邊。
一口點心，一口茶的惜春自然不知道門外院子裡跪著的賈珍還期盼著嫡親的妹妹能夠讓他少跪一會兒呢。
賈敬喝了口茶，轉頭看著自家的老閨女，坐在椅子上，晃著兩條小短腳，一臉舒服地讓丫頭侍候著，感覺胸腔裡有一口老血在翻滾。
剛剛是誰說的，自己過得那叫一個腥風血雨。
剛剛又是誰說的，自己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小心翼翼。
寄人離下，看人眼色。
就他閨女這悠然自得的小模樣，就知道這就不是自小受委屈的主。
轉頭看了一眼，被砸得空晃晃的靜室，賈敬突然覺得她閨女真的...過得挺好。
可能是內心真的覺得自己對於這個女兒有些個不管不顧，所以就算是閨女這麼作，賈敬也沒有辦法發脾氣。
但是不管怎麼說，今天這樣的事情，不能再發生了。
「讓那不肖子給我滾進來。」賈敬將水杯使勁往桌子一放，口氣尤為不好的吩咐道。
屋中的那個小道士見到自家老爹這麼說，姑娘身邊的人沒有一個人動彈地，摸了摸鼻子，小跑著去了院子。
「大爺，老爺請您進去呢。」
賈敬的這一聲吼，門外的賈珍自然是聽到了。在下人過來時，就已經爬了起來。
「給老爺請安，不知老爺叫兒子過來，有什麼吩咐？」別管剛才父子倆是如何上演的單方面暴力衝突，這個時候，還是要請安的。
「哼，蓉哥兒的親事怎麼樣了？你媳婦兒那裡要是忙不過來，就去請人操持。還有，你妹妹那裡，都給我上點心。少了什麼，缺了什麼，都勤著走動走動。別以為你太太去了，你老子又不在府裡，就讓人怠慢了她。」
「老爺放心，妹妹那裡一應事宜，有老太太呢。老太太待妹妹極好的。」之前賈珍就問過尤氏，尤氏便是如此回答的。
「呸，西府的老太太，自已孫子孫女都不少，還能越過了他們去？」一聽這話，賈敬就知道賈珍對於惜春的事情有多不上心了。
「爹爹，大哥哥，你們不要吵架。老太太對我很好。二姐姐的奶娘總是偷偷掐她，還偷她的東西。我身邊的人就沒有呢。楊嬤嬤和柳兒對我可好了。都不讓別人搶我的東西。嗯，寶二哥搶，她們也攔不住。」
啥是火上澆油，這就是了。別的不說，至少賈敬和賈珍還是知道惜春身邊的人都是哪來的，跟榮國府是一點干係都沒有地。
「不過，哥哥，我想大嫂子了。您讓大嫂子有空去看看我唄。我聽人說，您是我的親哥，而府中的那些嫂子，只有珍大嫂子才是我的親嫂子，可是每次大嫂子去給老太太請安，都不得說話呢。還有，采枝是娘親給我的人，能不能不要打發了她呀？采枝對我可好了。」
尤氏？好你個尤氏。
聽到惜春的話，賈敬父子同時想到了尤氏對於惜春的輕慢。可是他們也不想想，若不是他們父子的態度，尤氏也不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如此無視惜春。
「...你大嫂子為什麼要打發采枝？」賈敬問出了賈珍也想要問的問題。
這個時候采枝也抬頭看著自家姑娘，大奶奶啥時候要打發她了？
惜春張嘴讓柳兒喂了一口茶，這才慢條斯禮的說道，「大嫂子問采枝娘親的嫁妝，采枝太笨了，竟然沒記住。大嫂子都不高興了呢。爹，娘親的嫁妝在哪裡呀，大嫂子都找了好久呢。」
尤氏確實是找采枝問過小史氏嫁妝的事情，也曾經說過采枝是大姑娘了。這些柳兒都告訴了惜春。
惜春對於尤氏相當的沒有好感。且不說對自己連一點面子情都沒有，就只說尤家的那兩個姐妹，就更讓惜春對她『另眼相待』的了。
雖然她不應該這麼牽怒於她，但是小史氏葬禮時尤氏的表現實在是打臉，今天是除服，東府那麼熱鬧，就沒有一個人想到要接她回去上柱香的事情。
真是不把豆包當乾糧呀。
尤氏今年不足三十，其母過逝，其父續娶。這有了後娘，便有了後爹，在尤氏的身上體現的尤為明顯。
因著尤氏嫁妝豐厚，幾乎都是親娘左手倒右手，將尤家的財產變成自己的私房和嫁妝產業，所以，其母過逝後，後進門的尤老娘非常的眼饞這份在她看來相當豐厚的嫁妝，於是一直托著尤氏，不給定親。
等到快二十歲了，尤父自已也覺得應該給唯一的親閨女找個人家的時候，又趕上了一夜風寒，纏綿病榻。
這一拖，就拖到了三四年後，尤氏守完了父孝。
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想要嫁個好人家，已經是不可能了。但是做不得原配嫡妻，不是還是續弦的正室嗎？
尤氏知道自己的情況，指望繼母是不可能了，便決定自力耕生。也趕巧，住著離他們家不遠的甯國府當家奶奶一病沒了，於是尤氏便想到了賈珍。
青澀有青澀的美麗，成熟又有成熟的韻味。完全長開的尤氏自然也有屬於自己的魅力。
猶抱琵琶半遮面，收腰羅裙瘦瘦裁。素衣小扇慢慢搖，一身淺淡三分俏。
才子佳人私會的戲碼就這麼被知道賈珍行蹤的尤氏搬到了現實。而見到女人就邁不動步的賈珍，在有心算無心下，給個有別樣風情的女人一個名份，也不稀奇。
成親後，尤氏也知道自己的行為會讓人非議，於是在穿衣打扮上，盡可能的往端莊上靠攏。而賈珍這個不長情的人，在尤氏婚前婚後的改變上，早就失去了興趣。
但不管怎麼說，求仁得仁。尤氏雖然沒了夫婿的寵愛，卻也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
...只除了婆婆眼底濃濃的鄙視。
因為身份上絕對的壓制，讓尤氏對於小史氏的挑剔只能選擇忍忍和避讓。但這不代表小史氏去後，她會對她的親生閨女沒意見。
漠視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
但是尤氏的寬宏大量，惜春是一丁點都沒有接收到。不但沒有接收到，還在腦中自編自演了一套『小白菜呀，地裡黃呀。』的戲碼。將一個被冷落的孩子心理完美的表達了出來。
遇到這樣不省心的小姑子，尤氏也只能自認倒楣呢。
相信如果給她選擇，她更想要一個原著中那個冷心冷情的惜春。
第13章
第十三章
惜春在告了小狀，黑了賈珍後，便覺得今天的拜訪非常的完滿。秀氣地打了一個小哈欠，看了一眼楊嬤嬤。
楊嬤嬤連忙上前，將還坐在那裡的惜春抱到了懷裡。輕輕地悠蕩起來。
柳兒也從采枝一直挎在手臂上的布包中，拿出那件薄厚適中的披風。兩人動作一致地侍候著惜春，誰也沒有想過屋中的其他人是個什麼想法。
賈敬雖然不是個好父親，但是此時也知道要保持安靜，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斜了一眼賈珍，率先走了出去。
賈珍摸了摸鼻子，看一眼他心中的『救火標兵』惜春小朋友，有些個不甘地跟著自家老爹走出去了。
采枝微微彎腰，以示恭敬。在那父子走出去後，小步走到那個道士打扮的下人面前，「咱們姑娘既然要了你過去，你且先下去收拾東西，捎後跟著我們一起回府。」
惜春才三歲，但是采枝卻是知道惜春既然跟著老爺說想要這個下人，那就沒有辦不成的。
而且在采枝看來，一個下人罷了，主子想要他過去侍候。那是他的福氣。
「可是老爺那裡？」自家老爺可是還沒說要將自己給姑娘呀？
采枝當年也是跟著小史氏在甯國府管過家的大丫頭，對於這種事情，看得是最清楚的。
「這些不用你來管，你且去收拾。」
那小道士見此，也沒有多說什麼。相比于這一屋子被姑娘砸過得空空蕩蕩的靜室，他一個下人，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老爺連那樣的事情都沒罰姑娘，他又算得了什麼呢。
見到這男丁非常有眼色的悄聲退了出去，采枝看著那人的背景，總覺得有些個眼熟。
小道士在陪著賈敬修道前，是有名有姓的。人家姓於，名柱。府裡的人通常喚他柱子。
之前一直是在前院侍候，後來賈敬修道，需要一些下人隨侍左右，好巧不巧的，就選中了他。
其實這世上，哪來的那麼好的巧合。不過是一個外面買來的小廝，在這種時候，被家生子推了出來罷了。
於柱子也不是不知道這蓋頭底下的內情，只是當初他被賣給人伢子，就對於這些個事情看淡了。
他娘死的早，他爹在他到三歲的時候就又娶一房媳婦。這後娘也是缺一家的人，嫁過來時，也帶了一個兒子。
嫁過來沒兩年，就又生了一個兒子。
相較于後娘的親生兒子，爹與後娘的寶貝疙瘩老兒子，于柱子在那個家裡過得越發的艱難。
一直到九歲那年，後娘與爹商議著將他賣到大戶人家『過好日子』。于柱子才對那個爹，那個家死了心。
可能是他在天上的親娘還惦記著他，在人伢子那裡轉了兩手後，便被賣入京城的甯國府。
國公府邸，真的是比他們鄉下的員外還要貴氣。給了月錢也要多很多。
只是他一個外面來的，每個月的月錢和年節的賞銀都會被管事的卡去一大半。
不過那對他來說，也是滿足了。
以前在家裡，他何嘗見過幾文錢呢。
就這樣一年大似一年，他也在賈家下人的薰陶下，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些陋習。
賭錢，喝酒，吹噓，等等的壞毛病。
賭點小錢，喝點小酒，沒事喜歡說說大話，這也不算是什麼大毛病。尤其是於柱子還非常自製。
這還得多感謝於柱子那位後娘，後娘在他小時候，時刻都在抓他的短處，就為了讓那位娶了媳婦就變成後爹的于老爹對於大兒子少一分疼愛和上心。
所以自小習慣的謹慎性格，倒是讓他後來非常的有自製性。
他每月只會拿出十個銅板去賭錢，或是贏了就繼續玩。若是輸了，這個月便不會再碰一下。
喝酒倒是沒有什麼，不過於柱對於酒來說，還真的不上癮。或者說他本身因為身體對酒精沒有反應，喝酒從來都像是喝涼水一般，所以對於酒，還真的沒辦法上癮。
但是對於下酒菜，...卻是難得打牙祭的好時候。
說起來，於柱子唯一沒有染上的，便是好色了。
他討厭女人，非常的討厭。
當年他還小，後娘總是背著他爹偷偷地掐他，打他。讓他幹他跟本就幹不動的力氣活。
他也討厭，村子裡給爹說媒的那個媒婆，若不是她，也許，他不會過得那麼艱難。
他更討厭進了府後，府中的那些個婆子，媳婦。
...勢力眼，刻薄。就沒有一個是軟和的。
因為對女人興趣不大，再加上就算是進了道觀，他也有門路弄來酒肉，所以也就順水推舟地跟著自家老爺來到了道觀。
只是他沒有想到，平靜的日子會因為旁觀而帶來變數。
他更沒有想到，山下的女人，是比老虎還要可怕的存在。
尤其是這老虎身後還站著一位從來不理講的主子時。
但是現在的他，卻是只能認命地去收拾他本就為數不多的行李。
那邊於柱子下去收拾行李，柳兒和楊嬤嬤哄著惜春睡覺。采枝左右看了看，便決定走到門外去偷聽自家姑娘的父兄在談論什麼。
千萬不能讓珍大爺知道姑娘在背後慫恿老爺，讓他也出家修道。
不過也不知道賈敬是不是真的顧忌惜春的處境，竟然提也沒提賈蓉成親後的，對於自家親兒子的安排。而是難得問起了府中的事情，和賈家在京城中的一些族老的情況。
「...家學那裡，一直是代儒族叔祖在教導。叔祖家的瑞哥也時常去學裡幫忙。每年分給各房的份例都不曾遲過。金陵那邊，也派了老成的下人在守著。」
賈敬點頭，摸了一下稀疏的鬍子。「蓉哥兒和薔哥也在家學嗎？」
賈敬在今天見到惜春後，突然想起來，他還有兩個孫子的事情。於是有些個不太自然地問道。
賈珍嘴角抽了抽，半退了一步，這才小聲地回道，「蓉哥和薔哥在太太在時，便被送到了山東的學院。今年過了太太的孝期，兩個孩子便準備下場試一試水。」
賈珍的後退，是為了防止自家老爹惱羞成怒。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家老爹的羞恥度是那麼地沒下限。聽到這話，竟然並未出現什麼不正常的表現。這讓賈珍還有了一絲絲失望。
「嗯，家學這幾年幾人考上舉人，又有幾人中進士？」想到自已多年前也是考過進士的，賈敬難得問起了細務。
賈珍整個人都有些個不好了，為知道為什麼，他就是覺得自家老爹今天是來找茬的。
問的問題是一個比一個刻薄，尖銳。
半晌，看到老爹那不耐煩的神情，硬著頭皮回道，「自兒子接手家學的那十幾年中，並無一人中過舉人，連秀才也無一人。」
賈敬大為吃驚，有些不敢相信。「一個也無？」
賈珍點頭，「無一人榜上有名。」別說一個了，半個都沒影。
「秀生童生試都沒有？」
「…沒有。」為什麼老爹不問時，他還感覺不到羞恥度，但現在提起這個，他覺得好生難為情。
「無量天尊，家學既然如此，便沒有必要再繼續下去了。回去便關了吧。」
賈珍猛地抬頭，「可老爺，這家學，家學，」家學還能關了？這樣的事情，不是應該再找一些德高望眾的人來教導子弟嗎？
賈敬大喝，「我說關了。沒聽到嗎？至於代儒族叔，稍後你送些金銀之物過去，你親自去送。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既然我賈氏一門，再無資質榜上有名，便依著祖宗的運道，都送到軍營裡去博個前程吧。」
賈敬是個習慣不太好的男人，雖然他覺得賈家這麼多的子弟，在這麼多年裡沒有一個考出來的。有一大部分的可能，或是全部的可能都是因為賈代儒的教導不過關。
但是賈家對於長輩還是有著很高的尊敬之心的。不然榮國府的賴家也不會如此了。
所以賈敬想了想，既然讀書讀不出來，那就關了家學，都送到軍營裡去。也省得將來沒有出路。
賈珍聽著自家老爹多年不管事，一管管多年的命令，也不管這一決定會激起幾層波，只是非常認命地咬牙接了下來。
老子都快被踢成驢了，其他人也就別想過好日子了。
惜春的小蝴蝶，賈敬的天外一筆，再加上賈珍的神助攻，賈家那些在家學混日子的賈氏子弟們，誰也沒有想到未來等著他們的是什麼樣的腥風血雨。
年滿十五歲，被天南地北送到全國各大軍營的賈氏子弟，就像過著流放的日子。當年的悠閒生活一去不復返。
苦過，痛過。卻最後都堅持了下來。
而數年後，雖然也養成了軍營裡一些軍痞子的習氣，但是不得不說，至少都有了一份正經的營生和糊口的本事。
同時，也為那些年少的賈氏子弟做了一個榜樣。
不好好讀書，就會被流放。
第14章
第十四章
這一命令，雖然是賈敬的吩咐，賈珍在執行。但是不等不說，當賈珍卸下族長之職後，賈蓉在惜春的肯定下，一直執行了下來。
只是這一命令在遇到寶玉的時候，受到了一定的阻礙。
十五歲的半大小夥子，除了在幾位表妹間摘花鬥草，就再無其他事做，但誰讓他有個不分事非的祖母呢。
賈敬對於帶著兒子一起修道的事情，並沒有拒絕的心思。在他看來，這是一件『為你好』。別人就是想要修道，他還不願意領呢。
賈珍此時並不知道自家老爹對於自己人生的規劃，現在正滿心的想著訓斥尤氏和操辦賈蓉的親事。
賈蓉和賈薔在除服之前便已經留在了家裡，一來備考，二來便是婚禮的事情。
不過賈蓉現在還那麼小，就讓他成親，在惜春眼裡，那就是揠苗助長。過早的開始婚姻生活，可能會長不高呢。
可是成親了，又不能不讓人家有這種生活吧。
想當初，賈寶玉不是更早就有這種生活了嗎？
這老賈家的祖宗也是逗逼。請回神仙幫忙，竟然是教導嫡系孫子怎麼洞房。果然賈家的男人，思路都是與天肩並肩的。
這樣的事情，不是惜春這個當姑姑要操心的。她只要等著喝侄媳婦敬的茶就行了。
她相信以秦可卿的智商應該不會做出尤氏對她的不管不問。
就算是她想，她相信賈蓉也不會放任不管的。
惜春只要想到賈蓉成親後，賈珍會被賈敬拉著去修道。她就興奮極了。
到了那個時候，尤氏也不在府裡了，她就搬回甯國府去住。
稱王稱霸的日子不遠了。
賈珍自那日從道觀裡回來，先是去了一趟賈代儒的府上，將關了家學的事情說了。賈代儒聽說是賈敬的意思，心裡大不贊同。
「胡鬧，荒唐。家學乃是一族之根本。若是關了家學，豈不是毀了一族之根基。」賈代儒吹鬍子瞪眼睛，差點砸了家中唯一一套待客的茶具。
賈珍雖然混了點，但是對於自家老爹那還是相當的孝順。一聽賈代儒這麼說，心下也不高興了。「族叔祖切莫動氣，關了家學也是老爺深思熟慮的結果。這麼多年，家學教導族中子弟，讀書識字，為的還不是考舉功名，光耀我賈氏門楣。可是這麼多年了，竟無一人成才。不提進士，舉人，便是秀才也是半個皆無。老爺憂心忡忡，便是身在紅塵之外，也無法安心修道。
近日老爺突然有感，賈家祖宗也是戎馬半生，才有今天的賈家。也許我賈家子弟皆非靠科舉出仕，而是要繼承先人衣缽。族叔祖在家學大半生，雖然子弟無能，但其中的辛苦，我們父子皆是記在了心裡。」賈珍向前推了推帶來的禮物，「以後族叔祖若是有什麼為難之事，皆可到甯國府找珍，珍自不會推脫。」
賈代儒：「......」，這是在說自己沒有教導弟子成才的本事吧。
賈代儒想了想，其實這樣也好，總比家學換了夫子，而那夫子再教導出了仕子而打臉來得好。
解決了賈代儒的事情，其他的人，賈珍還真的沒有放在心上。只是招集了賈家子弟將賈敬的決定說了出來。
雖然家家都怨聲載道，但是在絕對的實力面前，誰也沒有辦法撼動賈珍執行賈敬的決定。
西府，倒也不是沒有人說話。賈政就被人撞了木鐘。可是家學的現狀就在那裡擺著呢。確實是除了混時間再無出息的事情。幾十年如一日，這也讓賈政沒了話說。
更何況賈敬比賈政賈赦都要年長幾歲。在賈家各種稀奇古怪的『傳統』下，賈政也沒有辦法硬得過賈敬。
於是賈政這個大齡兒童就回家找媽媽了。
賈母知道後，嗯，怎麼說呢，還真的沒有當回事。
他們榮國府還真的沒有人在家學中讀書，關不關家學，還真的不用她上心。
不過最心疼的二兒子既然找了自己，那麼這事，她就只能上去說兩句了。
關了家學，不是大事。但總不能讓賈家子弟目不識丁吧。
目不識丁這種事情，實在是有些不敢想。
......雖然現在也差不多是這樣的情況。
最後迫于賈母的壓力，和賈敬的要求，賈珍最後雖然還是關了家學，但是卻將每年家學所需的銀兩單獨提了出來。
他在京城裡找了兩家私塾。凡是五歲以上，十五歲以下的賈家子弟，想要讀書識字的，都可以去那裡。只要每年正月裡到甯國府這裡做好登記，出了正月，甯國府的下人便會跟據人頭，將一年的束修送到那兩家私塾去。
當然了，每個月賈珍都會派專人去查子弟的出勤率，一年曠課多少天，下一年，也就不用去上學，就算是沒到年紀，也會直接被送到軍營中。
十五歲以後，若是考上秀才，族裡就會賞上幾畝地，讓那秀才可以不愁生計繼續往上考。若是考不上，就只有兩條路可走。
一是回金陵老家種地去，二便是被遠遠的送到各大軍營中。
總之一句話，就是不許在京城無事遊蕩。
上面的這些，自然不是賈珍想出來的。而是賈蓉按著惜春的意思，逐一透給他老子的。
惜春實在是不想讓賈家的那些旁枝在京城裡無所事事。仗著兩府的勢到處惹事生非。將來算總帳的時候，都算在兩府頭上。
這主意表面上賈蓉出的，這也讓賈珍再不以從前的眼光來看待賈蓉。
當然此時的眾人誰都不知道這一蝴蝶，究竟改變了多少後事。
最起碼，一蝴蝶翅膀扇飛了賈寶玉的一朵藍顏玫瑰。
這樣的安排，賈母自然是無處可說的。而賈政見此，也沒再說什麼。不過對於甯國府心裡又多了幾分芥蒂。
有辱斯文！
......
都說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這話是一點都不假。惜春隨著婚禮日子的越發臨近，心情就止不住的飛揚。
婚禮如期舉行，這一點到是沒有什麼變化。婚禮很是盛大，京城中有些名望的人家都送了賀禮，並派了家中有些份量的人來參加。
婚禮的時候，賈敬也回到了府裡。在甯國府住了五天后，拿著大粗麻繩就將賈珍綁回了道觀。
「老爺，兒子不要修道。兒不子要呀。」
賈珍掙扎不休，拼命反抗。可是也抵不住老爹和兒子侄子站在統一的戰線上。他那便宜的媳婦，倒是哭著求了。
可惜的是......
「呸，你個無知的婦人。沒見識的蠢貨。這修仙問道，是正經的大好事。竟然還在這裡阻攔不休。還不速速收拾了行李，一起離開。若是再敢遲疑，一紙休書送你回家去。」
尤氏聽得一愣，那是左右為難。
她既不想被休回娘家，也不想跟著去侍候自家被逼著修道的人男人。她就不能留在甯國府裡當個大奶奶嗎？
兒媳婦娶進門，可是一天規矩都沒立呢。她還沒有享過一天婆婆福呢。
因為不是親媽，所以賈蓉對於尤氏的感情幾乎為零，而賈薔呢，那差不多也是負數了。秦可卿是新婦，這種事情也不是她能說得上話的。
再加上，成親這幾天，蓉哥就已經告訴過她了，這個家裡，她只要把府裡的大姑娘，她們的親姑姑放在心裡就夠了。其他人，看姑姑的態度。
而此時，三歲多不到四歲的姑姑大人，正趴在奶媽的懷裡，睜著圓溜溜地大眼睛看得正起勁呢。
最後，賈珍不敵喪心病狂的親爹，被五花大綁地帶到了道觀。而整個甯國府就只剩下賈蓉賈薔和秦可卿及惜春了。
「蓉哥兒，你襲爵的奏摺可遞上去了？」打發了屋子裡的下人，惜春才問道一件相對來說比較重要的事情。
賈蓉聽了，便點頭回道，「成親前一天，就遞上去了。」賈蓉心裡算了算，估計那份襲爵的奏摺這會子已經到了內閣。
歪頭讓柳兒喂了一口西瓜，惜春小大人似地叮囑，「你現在已經成親了，是大人了。可不能再像小時候那般頑皮了。你媳婦看著就是個好的，那小模樣，咱們東西兩府就沒有一個人越過她去的。好好待你媳婦，知道不？再成日家的胡鬧，小心我讓你老子捶你。」
秦可卿抿了下唇，忍下心中突起的笑意。這兩句話，不是日前去西府，那府中的老太太說的嗎？這小姑姑竟然現學現賣上了。
那小小的三頭身子，圓潤可愛的小模樣。像個小大人似的坐在那裡，忒是好笑。
「是，姑姑放心。蓉兒知道。」賈蓉聽了惜春的話，很是恭敬。起身行禮時，絲毫不差。
秦可卿眼光一閃，心下疑慮。可此時面上卻仍是笑著回道，「多謝姑姑愛惜。」
第15章
第十五章
惜春看到這小倆口這麼受教，心中也起了賣弄的心思。學著賈敬的樣子摸了摸下巴，然後發現這個姿態其實並沒有她想的那麼好看。
尤其是看到秦可卿不自然地聳了聳肩膀時，只能把心中剛剛升起的不好意思壓了下去。
都怪賈家那不靠譜的基因，讓她也做出了不靠譜的事。
「蓉哥兒媳婦，這個家以後就是你的責任了。家中那些不聽話的下人，也別管是幾輩子的老人了，或打或賣都是你一句話的事情。還有，那些動不動就說侍候過老主子的下人，若是要依老賣老，你也不用跟他們客氣，直接送他們去見他們的主子。咱家還養的起幾個守靈的人。哼，誰讓他們張嘴閉嘴的掛念著呢。當然了，我身邊的人，不許你動一個。」
「姑姑放心，侄媳婦有分寸的。倒是姑姑，什麼時候搬回來住？」賈蓉對於自己媳婦還是有些力度的。
現在的賈蓉可不是願意著中的那個賈蓉了。在小史氏的安排下，在書院正經讀了四年書的他，早就非吳下阿蒙了。
所以，別管自家媳婦嫁進來前是個什麼身份血統，但是既然嫁給了他，那就是他賈蓉的媳婦，賈家的宗婦。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存在。
聽到賈蓉的問話，惜春就歎了口氣，「唉，一時半會兒的，是搬不回來了。那府裡元春大姐姐報了選秀。明年開春就要進宮去。咱們府裡又出這麼一出，估計老太太那裡知道了，會立即派人接我回去呢。」
頓了頓，惜春想到了自家的牌匾事件。「等到襲爵的旨意下來了，你們就把甯國府那塊牌匾換下來吧。」
「侄子明白。」襲爵旨意下來，他賈蓉也不過是個五品的武將爵位，到時候府裡再掛著甯國府的牌子，就是大不敬了。
「你們兄弟倆今年是要在京城裡科考的，這件事情老太太她們知道嗎？」惜春想到之前總是聽人說要回原籍考試去。
便想著將賈蓉和賈薔的戶籍弄到京城裡來，沒有想到這個時代只要有錢或是有權就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成了。
略微用了一些時間和人脈，兄弟倆或者說甯國府的戶籍就脫離了金陵。
脫離了金陵，不是重點。重點是徹底的和榮國府分了宗。這戶籍都不是一個地方的人了，將來榮國府再犯什麼事情，也跟他們沒有多少關係了。
以前，他們甯國府與榮國府因為祖上的關係，沒有出五服。在九族之列。但移走了戶籍，其實就是兩家人了。
雖然一比寫不出兩個賈字，但是兩家人卻是事實了。
當然，這些都是在檯面下悄悄地進行著。
畢竟甯國府是長房，就算是在分宗分族，也沒有把自家分出去的道理。所以，賈氏一族的族長，還是在甯國府這裡。
這事怎麼形容呢。惜春不知道。不過如果讓人知道真相了，那就有意思多了。
這就好比女兒國的國王是個男人，國企外聘了一個洋經理。
「姑姑？」秦可卿看著說說話，就自已拿著小胖手捂著嘴偷樂的惜春。
「剛才說到哪了？」被秦可卿叫醒的惜春，立即板著一張帶著嬰兒肥的小胖臉，問著面前的大侄子們。
「關於戶籍和在京城考試的具體事情，西府那邊並不清楚根由。只以為是得了蔭恩。」成親前，賈蓉和賈薔就已經過了童生試，考上了秀才。因兩府都不太重視，所以知道的人，也沒有幾個。
「那就好，具體事由，就先瞞著吧。」
就在惜春享受著當家大家長說著話時，前面管家匆匆地跑了進來。
「主子們，宮裡來人了，讓蓉大爺去接旨呢。」
屋中幾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明瞭這可能是襲爵的旨意。於是賈蓉也不等人吩咐，連忙回了內室去換衣服。
賈薔也不用人說什麼，便領著管家去前院，幫著賈蓉招呼宣旨的內侍去了。
一時間屋中就只有秦可卿和惜春兩個人。
秦可卿看著丁點的小大人，一點都不像一個孩子的惜春。心裡越發的覺得這個『親姑姑』有些個神秘和怪異。
不過轉眼又想到只比自家小姑姑大一歲的西府三姑娘探春，那一臉的精明相，說話時的神態和掐尖時的得意，也覺得這可能就是賈家教養閨女的與眾不同之處。
「侄媳婦坐下來吧。」惜春掃到一直站在屋中的秦可卿，忙讓她坐下。
秦可卿謝坐後，便在惜春下首坐了下來。她雖然年長，但一來是新婦，二來又是晚輩。所以一直是跟著自家男人和小叔站著的。
抬頭向外望去，秦可卿也有些擔心前院的賈蓉。
雖然夫君比她小了三歲，但是不管怎麼說，這個夫君自己是滿意的。人長的俊俏，又知道上進。
本來便是賈家長房長子嫡孫，現在又襲了爵位。將來的日子，也會越過越好的。
想到自今天以後，整個府邸就是她當家，秦可卿的心中，也有一種豪情滿懷。
她...有了一個自己的家。
而前面接旨的男人，給了她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
賈蓉的運氣非常的好，襲爵的奏摺遞上去後。上面的人便批了下來。不但批了下來，還給了額外的恩賞。
世襲三品爵威烈將軍。
按理，賈蓉襲爵也不過是五品，但是上面的人可能考慮了其他因素，而讓賈蓉在賈珍的原爵位上襲爵。
這一下，可是樂壞了惜春。
原因無他，因為那個假道學賈政大叔，至今不是五品官呢。
這以後出門站位，又有一個人站在賈政前面了。
......
這一天，甯國府算是熱鬧到了極點。
大早上的，先是修道多年的老爺將癡迷酒色的珍大爺綁到了城外的道觀。然後又讓大奶奶收拾收李搬到道觀下的莊子裡，以方便就近照顧。
剛剛消停下來，宮裡的內侍就又來宣了襲爵的旨意。
宮裡是怎麼知道他們家的大爺要『繼承』老爺的衣缽的呢？
甯國府的下人，就沒有一個想得透的。
「恭喜小蓉大爺，賀喜小蓉大爺。」
「...每人再賞三個月的月錢。」送走了宣旨的內侍，賈蓉高興地這麼說道。
「謝小蓉大爺賞。」前兩天小蓉大爺成親，賞了三個月的月錢，現在襲爵又賞了三個月。這短短幾天，就得了半月的月錢，下人們就沒有哪個不高興的。
...所以，大爺您老還是修道去吧。
「蓉哥媳婦，咱們家的稱呼是不是應該變一變了？」惜春在屋裡聽著下人的歡呼聲問秦可卿。
「姑姑說的是，不如就提上一輩，您看如何呢？」公公婆婆都在，就連祖父也在世，這個時候提太多，確實是不太好。可是現在自家男人襲爵了，若還是如之前那般，實在是不妥。
惜春想到賈珍和賈璉是一個輩份的人，就覺得賈蓉兩口子太悲催。
輩份小的人，你傷不起呀。
「隨你吧。」惜春打了個哈欠，又揉了揉眼睛。
「姑姑累了，不如送您回房休息吧。」
「嗯，好。對了，侄媳婦的乳名是叫『可卿』吧。」別的不說，惜春自己都覺得自己張嘴閉嘴的『侄媳婦』非常的彆扭。
秦可卿的身子微微一怔，連忙笑著道了一聲是。
這樣隱秘的事情，是怎麼被人知道的？
惜春也沒再說什麼，就讓嬤嬤抱著回自己的院子了。
自從惜春上次大鬧了道觀後，賈珍一回來，就讓人給惜春收拾了院子，將惜春接過來小住了幾天。
惜春的小院，位置非常的好。是整個甯國府內院最好的位置。大小，採光也非常的不錯。
院名是惜春自己取的，以前這個芳那個草的，不是惜春的格調。所以一來便改了名字。新院名非常的俗氣，但是寓意卻非常好。
吉祥如意。
沒錯，就是這個人們一輩子說得最多的吉祥話。
當初知道惜春將自己的院子起這麼個名字時，可是把東西兩府的女眷笑壞了。
通俗直白。
不過想到惜春是個還沒有正式啟蒙的孩子後，倒也覺得這個院名起的好了。
這院子正房三間，再加上左右耳房，左右廂房，以及一面的倒座房，相當的寬敞。
院子裡還有單獨的小廚房，在惜春這裡很是方便。
她住正房西側，書房便設在東側，中間的堂屋是一般的待客之所。
因為惜春年紀小，所以劉嬤嬤帶著入畫和茜雪住在東側的兩間耳房裡，而采枝柳兒和楊嬤嬤則是住在了西側的兩間耳房。其他人便都住在了那一面除了廚房的倒座房。
東西各兩間的廂房卻是空著的，按著劉嬤嬤的意思，將來要拿出一面來做惜春的小庫房。不過現在惜春的東西都在老太太院裡，這一計畫暫時就擱淺了。
整個院子，除了惜春的原班人馬外，還又添了四個粗使丫頭和四個婆子。
平時惜春住在那府時，她們就負責看著院子。而惜春回來住時，便聽候劉嬤嬤和采枝的吩咐。
這個院子是算是賈珍對自家親妹子最大的誠意了。
也是最好能為惜春做的事情了。
悠于 2017-11-17 19:08
第16章
第十六章
裡面的擺設讓尤氏看了非常的眼熱。可是就算是再眼熱，尤氏也不敢在賈珍的氣頭上做什麼小動作了。
那日本來賈珍從道觀回來就要收拾一番尤氏的。但是剛把親妹子送到榮國府，賈珍的一幫狐朋狗友就找來了。
吃酒玩樂到半夜三更，也就把尤氏的事情給忘記了腦後。而第二天酒醒了，前一天的氣也消了不少。
這才免了尤氏一頓胖揍。
當然了，賈珍不知道，惜春這人最討厭的男人打女人了，如果賈珍真的動手打了尤氏，估計這小壞丫頭還會找機會讓賈敬再送他一頓竹扁炒後鞧的。
當然尤氏因為惜春告的小刁狀，再加上她本身在除服的時候都沒想到將惜春接回府，確實是做的不地道這件事情，也弄了一個沒臉。
給惜春收拾院子這事，尤氏自然是不敢再生枝節。
此為前話，暫不多說。現在再說一下，惜春被楊嬤嬤等人送回去休息後，榮國府那邊終於知道了寧府這邊的事情。
賈母聽了不像，連忙讓人喚了賈蓉賈薔和秦可卿過去回話。
聽到賈母傳喚，誰都知道推脫不得。但賈薔是個體貼的好孩子，想到自家小姑姑一個人留在府裡，他有些個不放心。便借了托詞並沒有去。
賈蓉和秦可卿倒是沒有辦法，面對這樣一位長輩，確是一定要去的。
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對於族長的事情，都有了一絲明確。
這是他們東府唯一能壓制西府的東西了。
本來在惜春的想法裡，是不想讓東府繼續做著族長之職的。賈蓉倒是無所謂，在他看來族長什麼的，也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
可是惜春是看過紅樓夢的，想到將來榮國府要省親還要讓甯國府賠送了花園子這件事情，心裡就老大不樂意了。
所以，在那一天來臨前，這個族長之位卻是一定要的。
什麼時候不要這族長之位，至少也要在省親前後。那個時候這族長之位還可以幫著撈點實際的好處。
惜春對於將來抄家的事情，一直記憶尤深。
看過原著，雖然只有前八十章靠譜。也看過那麼多的紅樓同人文，雖然都是以愛情小說為主，玄幻為輔。
當然惜春自己也不否認，也許她也會是這一場紅樓同人夢中的主角，也或是...配角。
但不管怎麼說，她既然來了，能多活一輩子，自然要讓自己過得舒心順意。
抄家滅族的事情，還是能避就避吧。
她最大的金手指，除了自己知道劇情外，便是老娘給她的武裝到牙齒的裝備了。
有了這些，她還過不好。那就太對不起這世上無處不在的氧氣了。
她都想好了，將來哪個當權的讓她過不好，她就派阿木弄死他或是直接丟到十萬八千里。呃，...這個好像有些個簡單粗暴。
不過那卻是惜春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想到以後的陽光大道，此時放心睡著的惜春自然不知道賈蓉兩口子在遭受怎麼樣的暴風驟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家老爺為什麼要讓珍兒也去修道？胡鬧，家裡有他一個還不夠嗎？」
賈母氣的將杯子一把擲到了地中央，茶水四濺到了賈蓉的衣擺，秦可卿的裙腳上。
也幸好這個時候人們都穿的多，也幸好賈母丟茶碗的角度夠低，站在屋子中央的小倆口並沒有受到傷害。
不過心裡都有些個不高興，倒是真的。
一個隔了房的祖母，拿著輩份和關心就想要管一管別人家的家事，臉不要太大噢。
兩個人都同時想到了惜春的那句話，『以老賣老，就送她們去見比她們更老的人。』
「讓老太太操勞了。祖父認為父親年歲漸大，應該修身養性以保天年，這才讓父親跟著一起去道觀。祖父離開前已經上了奏摺，剛剛宮裡的襲爵旨意也下來了。家裡有蓉兒和蓉兒媳婦，老太太放心吧。」
「這樣的大事，為什麼不跟我商量一下？」
其實這才是賈母生氣的根本原因吧？
賈蓉腦袋一歪，面上一副不解之狀，「老太太要商量什麼，難道老太太是說，我不應該襲爵？我們東府若是不應該我襲爵，難道老太太更屬意的是...薔哥兒？」
賈母一怔，她啥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老祖宗，蓉兒哪點做得不如薔哥兒了？」賈蓉一點委屈地看著賈母，好像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
「蓉兒，老太太的意思是說，襲爵這樣的事情為什麼不先跟她說一聲。」王氏住在下手，將歪到天際的話題扯了回來。
「原來是這樣。可是襲爵這樣的事情，是祖父決定的。今天之前，蓉兒也是不知道的。」
一推二乾淨，賈蓉就不相信面前的老太太會去道觀找他們家老爺問去。
「...可是長房的爵位，畢竟是關乎我賈家一門的大事，豈可輕易兒戲？」
賈蓉點點頭，非常贊同。「老太太說的是，可是我們老爺那脾氣，我們這些做小輩的也攔不住。當時若是老太太在就好了，我爹也不會...」，賈蓉未盡之語，在場的人都明白。
這話一說完，賈母就覺得心塞。若是賈敬真把她當回事了，她也不會從下人嘴裡知道甯國府的事情。
事實不能多想，這也太打臉了。
「...族長一職，你們老爺又是如何安排的？」賈母看著面前十五六歲的賈蓉，將心中一直惦記的事情，問了出來。
賈蓉靦腆一笑，「祖父將族長一職傳給父親。父親被祖父留在了道觀裡，臨走時，只來得及讓小子暫代，有什麼事情，立即去道觀打他。小子雖然年輕，卻也不敢懈怠。咱們族裡一般也無大事，若是有大事，必是要去道觀求見父親的。」
老太太您老就別惦記了，我姑姑都想到你會這麼問了。
我姑姑說了，沒有萬八千兩的好處，或是沒個五六年的時間，是不會把族長之位讓出來的。
錢可以買官，自然也可以買族長之位了。再說了，他們也不求別的，就是想要隔應隔應人。
賈母聽到賈蓉如此說，眉頭就皺了起來。這實在是太胡鬧了。
本來她還想著將族長之位落在自家二兒子頭上。可是現在想來，卻是不能了。
若是珍哥直接將族長之位傳給了蓉兒，那她還有話說，畢竟賈蓉年歲在那裡擺著哪。可現在族長還是賈珍，那麼就沒有異動之說了。
看著面前長身玉立的賈蓉，再看著一旁的秦氏。賈母突然間覺得甯國府可能要脫離了她的掌控。
別看榮國府表面風光，其實內裡如何，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看明白。撐起一個國公府的，不過一個一等將軍，一個五品文官。
現在的甯國府雖然不如自己們的榮國府，但是不管怎麼說，還有一個三品的爵位。
兩個府邸，共進退。也不會讓人小瞧了去。
萬不能讓甯國府跑出自己的手掌心。尤其是秦氏嫁過來之後......
當初促成賈蓉和秦氏的婚事，可不是讓甯國府脫離自己的掌控的。
想到了成親幾年仍是無所出的鳳姐，又想到了一進門就克死了孫子的李紈，賈母總覺得自己是得了個芝麻丟了個西瓜。
風險同樣伴隨著利益。
好好的一盤棋，怎麼就半路殺出了一個程咬金呢。
這賈敬不老老實實的修他的道，就在這裡給她添亂。
身為賈氏一族的前族長，他對得起賈家，對得起她嗎？
「唉，我老了。那些事也管不了了。能吃的，吃兩口。能喝的，喝兩口。哪日一閉眼，便也清靜了。說來，四丫頭在東府也住了一些日子了。回頭讓人送她回來。守著她們兄弟姐妹，老婆子也就安心了。」
秦氏心裡也明白過味了，斜眼掃了一下賈蓉，發現賈蓉眼底也有了一絲陰鬱。眼珠子一轉，便想到了主意。
「老太太高夀，千秋萬代。我們這些做小輩的，可看不得老太太這個樣子。四姑姑年歲小，一直養在老太太膝下。我們見了，也是愛得跟什麼似的。回頭我們就將四姑姑送過來，也算是替我們在老太太這裡盡一份孝心。」頓了頓，「只是.....」
賈母眼睛一眯，笑容不達眼底，「只是什麼？」
秦氏一笑，有些個羞澀。「我們太太跟著去服侍我們老太爺和老爺去了。家裡就只有孫媳婦一人，所以想著隔三差五接四姑姑回來說說話。」他們家人小鬼大的姑姑可是說了，請神容易送神難，住到一起，誰難受還不知道呢。
反正她小，還不懂事呢。做錯了事情，也是身負教養之職的人沒有教養好她。
不過，老太太話說到這個份上，送惜春過來，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但是送過來寄養和親戚間的小住，就另當別論了。
秦氏是知道惜春對於自家男人的影響力和重要程度的。而且也沒有幾個女人，在嫁人後，胳膊肘兒還往外拐的。
秦氏將話說到這份上，賈母一是顧忌秦氏的身份，二是也沒有別的話攔著人家自家人親近。壓下心中萬般思緒，笑著應承。
還好，還有一件事情，還在她的掌控下。
一時間，關於賈珍修道，賈蓉襲爵，惜春歸屬的問題，就被眾人有意無意的用其他話題轉移了。
「聽說大姑姑過了年便要進宮選秀了。我陪嫁裡有一對紅瑪瑙上纏金桂花枝的鐲子，稍後便讓人送過來，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王夫人聽了一笑，「多謝，多謝。」東西不說貴賤，只是這份好寓意就夠讓人喜歡的了。
「大姑姑難得的人才，此去必不會辱沒了她。您老就放心吧。更何況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家，又是什麼樣的教養，大姑姑又是大年初一的生日，此去定是前程似錦。」秦可卿說這話時，其實也滿是心虛。
世間那麼多人，也沒看有多少大年初一出生的人，就福氣沖天了。不過想到賈家的人總把大年初一當成了不得的事情，秦可卿也就順嘴誇了誇。
若是大年初一的人，真的了不得。那皇家的絞殺名單中，就又多了一項長期任務。
...畢竟年年都有一個大年初一。
第17章
第十七章
元春的教養，都浮於表面。心計，也忒淺白了些。這樣的人，想要在宮裡走的更遠，難於上青天。
「若不是咱們家世受皇恩，我老婆子也捨不得大丫頭去受那份罪。其他的，老婆子也不多求，只要大丫頭平平安安的，我就滿足了。」賈母早就知道了王夫人要送元春進宮的意思。只是她也早有此意，所以便莫不作聲的看著王夫人動作。
待到宮裡的待選名額下達到府裡時，又以剛剛知道為由，狠狠地發作了一番王夫人。
之後又抱著元春說著什麼捨不得她的話，那叫一個舔犢情深呀。
這些事情，估計兩個府邸除了愛八卦的惜春時時讓柳兒注意外，還真的沒有別人知道呢。
要知道就惜春所知，王夫人特意給元春請來的那個宮裡嬤嬤，可就是賈母搭橋牽的線呢。
賈蓉看著賈母這番作態，心裡跟吃了蒼蠅似的。秦氏垂下眼簾，也不敢正視賈母的眼睛，就怕眼中的鄙夷不小心洩露了出去。
而兩人的這個樣子，無論是王夫人還是賈母，都以為是礙于她們兩人才會如此，所以也沒有多想是不是兩人有別的想頭。
就在這時，門外的丫頭語氣輕脆的向裡面喊道，「老太太，賴大家的求見。」
一時，賴大家的進來，向眾人行禮，這才回道，「老太太，甄家打發人過來請安了。」
賈母聽了眼睛一亮，就連王夫人聽了，也是滿臉的喜色。
「快，快，讓她們進來。」
賈蓉和秦氏對視一眼，便以府中還有瑣事為由，告辭離去。
「這個甄家，可是甄貴妃的娘家？」出了賈母的上房，秦氏掃了一眼身邊，這才輕聲問賈蓉。
聽到秦氏這麼問，賈蓉也只是回了一句『回家再說』。
秦氏心裡一咯噔，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當初父親將自己嫁于賈家，可是因為賈家是鐵杆的嫡系，現在看來，事情並非是他們父女想的那樣美好了。
四王八公，可是最先投靠到父親門下的。一直被父親當成心腹中的心腹。但是現在看來，卻並不是這樣。
孕有成年皇子的甄家，跟著賈家卻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之前也只是聽說兩家是老親。但看今天這個情形，可不只是老親那麼簡單了。
賈家，王家，薛家，史家，嗯，還要加上江南巡鹽禦史的林家，這些可都是以賈家為中心的，若是賈家真的有了其他的想法，那麼父親那裡就要有個防備。不然變化突生間，豈不是要損失慘痛。
一時回了府裡，賈蓉打發走了下人，又將過來探聽消息情況的賈薔也支走了。這才拉著秦可卿回到了他們的房間。
噢，當然了，賈蓉兩口子的房間，自然不是文中所說的天香樓。
因為...天香樓在惜春的干預下，壓根就沒有蓋起來。估計以後也不會有了。
兩人的房間，設在了甯國府的東邊的一處大院子。不過如果賈珍不回來了，小倆口可能會搬到正院去居住。
「榮國府和江南甄家一直有來往，人情來往，以及金錢來往。若是我所知無誤的話，榮國府還有幾萬兩的銀子存在甄家。這次元春大姑姑入宮選秀，其中江南甄家就出了不少力氣。聽說元春大姑姑一進宮，便會被分到甄貴妃的宮裡。」
秦可卿聽了賈蓉的直言相告，心中卻有一種被騙婚的想法。同時，對於自家老爹的情況也是萬分擔憂。
「夫妻一體，我並不想騙你。榮國府確實是腳踩兩條船。而甯國府，」賈蓉看著秦可卿嬌美如花的容顏，輕聲說道，「不會參加任何的黨爭。」
秦可卿聞言，情不自禁地向後退了幾步，有些不敢相信賈蓉的直言相告，「那為什麼，為什麼還要」答應這門親事呢？
其實以秦可卿的聰慧，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她其實就是賈家買的雙保險罷了。
她與元春，皆是如此。
「你與我的婚事是榮國府與父親定下來的，事前我並不知道。」摸了摸鼻子，賈蓉也覺得這話說得好象有些個不仗義。「但你是我的妻，我是你的夫。這一生，無論你出身如何，只要真心相對，我便待你如珠如寶，不離不棄。」前提是你別胳膊肘兒往外拐。
「至於賈家的立場，或者說是榮國府的立場，是否要告訴其他人，那是你身為人女的權利。但甯國府，這是你的家。」
賈蓉的話，那是說得相當直白，秦可卿聽明白後，苦笑了一聲，便回到了里間。
當初的打算，看來都錯了。
一但父親知道了這邊的情況，她便是一顆棄子。
父兄精心教養自己長大，難道不是為了聯絡有親嗎？只要一想到甯國府如今僅剩下的，包括自己在內的四個主子，秦可卿的心裡就哇涼哇涼的。
就算今年賈蓉和賈薔成功在秋闈中突圍出來，也不過是個舉人。等到明年春闈，天下舉人齊聚一堂，那時就算是僥倖榜上有名，也不過是七.八品官的出身。
父親對她寄予的厚望，她只能愧對了。
走到里間，看到秦可卿半趴在床榻上，賈蓉坐在床的另一頭，聲音堅定。「從你嫁給我的那天開始，你就只是我的妻，賈秦氏。安心的過日子吧。有些事情，我們都無能為力。但是只要我活著一天，就會保你一生平安康泰。」就算是將來太子無法繼位，你秦可卿也會是我甯國府的女主人。
這是那天夫妻相拜後，那是掀開蓋頭時，我對你許下的承諾。
「大爺。」秦可卿聽到賈蓉的話，轉身撲到了他的懷裡。
她只有他了，她也只剩下他了。
「你，我，姑姑，薔哥，我們好好的過日子，過兩年有了孩子，我也考出了功名，我就申請外放，到時我們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過上幾年消停日子。」
「嗯。」遠遠的離開，也是好的。
「喚人進來侍候你洗漱吧。對於榮國府的事情，無論怎麼決定，我都支持你。」就算是一比寫不出兩個賈字，祖籍金陵的榮國府和戶籍在京城的甯國府可不是一家了。
這就是分宗的好處了。
少時，下人進來，打水洗漱。夫妻倆換了衣服又坐下來吃起了茶。
「咱們府上的牌子，是要換一換了。正好襲爵的旨意下來了，咱們也有了理由。」既然打定主意一心一意好好的跟著賈蓉過日子，那麼秦可卿就要好好的為賈蓉打算。
「嗯，府裡正好收著一塊上好的板材，回頭就用那個吧。咱們也省事些，就直接刻個『賈府』，不然等兒子襲爵後，還要改牌子，到那時候還不一定就有比這個板材好的料子呢。」
秦可卿聽到賈蓉提到兒子，臉上羞紅了一下。「大爺說的是。不過西府老太太那裡是不是？」
賈蓉搖頭，「先不告訴她，不然又要多生事端。不過，我明天去趟城外，祖父的字不錯，到時讓祖父親自提字。」
雖然賈母是賈敬的嬸子，但是賈敬還真的沒將這位嬸娘放在眼裡。而賈母心裡也明白，所以，賈母想要操縱甯國府，一般都是朝賈珍下手。但是現在輪到了賈蓉，賈母顧忌著秦氏，倒不太好直來直往。
但她畢竟是長輩，所以賈蓉便聽從了惜春的建議，啥事都將賈敬搬出來。
這一效果，果然不錯。
「那府裡也要改造一番了。大爺順便問問老太爺和老爺有什麼想法沒有？」按例襲爵後，府中的格局都是要按著所襲爵的品級安置。
且不說榮國府如何，只說甯國府，在擺設上還沿襲著當初甯國公在世時的擺設，這一點就是逾制的事情。
現在既然要換府門上的牌匾，那麼府中的擺設以及格局便一起動一動，也說得過去。
「嗯，你說的很是。日前我和薔哥兒也商量過了。我現在成親了，他也老大不小，是時候分家出去單過了。但我們自小長在一起，若是分出去，我也不舍，正好這次府邸改建，就將原來的甯國府改成一大一小兩處府邸。我與薔哥兒一人一個。離得也近便些。」
「還要裁人。」惜春一覺醒來，吃了一點點心，便帶著人來到了賈蓉和秦可卿的房間。
兩人正好在外面堂屋說話，惜春一進來便聽到這些打算，自然而然的插話進來。
「姑姑來了，怎麼下人也不通報一聲呢。」剛剛要說的話，兩人都有意識的避開了下人，可是沒有想到這院裡竟然一個下人都沒有。
「所以說了，要裁人的嘛。可卿剛來可能不知道咱們家的情況，你看，幸好進來的是我，若是別人，還了得。」惜春這話還真的不是危言聳聽。
兩府的下人走的太近了，而且又都是嘴上沒有把門的，很多的事情，都會傳得沸沸揚揚。
伸手抓住秦可卿遞過來的手，被秦可卿領到了上座。惜春看著這跟沒有長骨頭似的手，有些感歎這個時代貴族女人的養尊處優。
「姑姑說的是，只是我剛進門，便動了府裡的老人。怕是不太好呢。」
第18章
第十八章
惜春歪頭一笑，「爹爹不是在修道？你就說是爹爹的意思。爹爹要放一批人出去，還要尋一批人去侍候他。不就得了。」
秦可卿一聽便明白了惜春話中之意。
聽話的就放你們走，不聽話的就送到道觀裡拘著。二選一，是人都知道要怎麼選擇了。
拉大旗，扯虎皮。
這一招百試不爽。
......
白駒過隙，轉眼便是兩年過去。
兩年的時間，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比如說，甯國府正式一分為二。再比如說，甯國府以賈蓉和賈薔的小分家，正式更名。賈蓉所居的大一點的府邸稱之為『南賈府』，賈薔所居的則為『北賈府』。
這兩年，要說最有意思的便是元春的際遇了。
當初選秀進宮，本意是甄貴妃所出的皇子。哪想到得到秦可卿報信的太子，直接立用手中的權利，將元春引到了皇帝的面前。
然後，賈氏元春便成了當今天子的『貴人』。
當今天子年過半百，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了。元春才多大，十多歲的妙齡少女。這不是糟蹋人呢嘛。
王夫人知道了，哭斷肝腸。而賈母也對於自小寄予厚望的長孫女失去了信心。
皇帝要是還能再活二十年，而元春這顆棋子就不算是廢了。
可現實是，京城裡的達官貴人誰不知道皇帝的精神頭越來越短了呢。
在賈母心裡，元春進宮。不但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還跟甄家有了穩穩的衝突。
得不償失呀！
元春進宮並沒有分到哪個皇子府上，而是直接成了當天今天子的貴人。這一點，惜春可能是除了賈母，王夫人以外最煩惱的人了。
元春的歸宿問題可是關係密切天下蒼生，黎民百姓的。要知道賈元春最大的作用有三點，一是讓所有的穿越人士知道誰才是下一任皇帝。
二是回娘家省親，將娘家和親戚家的錢財打水漂似的花他個精光。
最後便是...不顧禮教，讓男女混寢，成全金木良緣。呃，這麼說也不對，畢竟男女都有自己的院子可居住，但是那樣的旨意卻是讓人非議的。
成年男子進二門都是有說法的，元春這個受過高等教養的貴族小姐，竟然直接將親弟弟丟到了女兒國，這也就看出來，賈元春的智商和突然受了追捧而枉呼所已了。
自從賈元春成了貴人，賈家跟甄家的關係就有了一絲裂痕。不過世家大族，表面上的規矩在那裡擺著呢。再一個現在太子的地位一天不如一天，而甄貴妃所說的皇子，卻是非常得當今天皇帝的喜愛。
也因此，在大面上，賈家仍是與甄家保持著有聯繫。同時也要求元春在宮裡低調做人，切不可與甄貴妃一脈起衝突。
元春的歸宿問題，最不關心的可能就是賈蓉和賈薔了。兩人去年就通過了春闈，順利地在二榜末端留下了名字。
同進士，如夫人的事情沒有發生在兩人的身上。這是惜春等人都高興的事情。賈家在京城還是有些人脈的。
很快就授了官，不過因為兩人年紀還小，再加上又是剛剛考出來的進士，所以都是七八品的小官。
不過幸好不是在工部。
一個是在禮部，一個則是戶部。賈家有人脈，兩人也願意學習。想來三年考評的時候，升上一級不是問題。
其實很多人都在想著賈家兄弟年紀輕輕是怎麼考上進士的。
這個問題，估計除了惜春以外，還真的沒有多少人知道。
很多人，念上一輩子的書，也不一定會考上進士。可為什麼賈蓉賈薔兄弟不過認真念了五六年的書，便可以有如今的成績呢。
會讀書不如會考試。而會考試不如有個神通廣大的親姑姑。
惜春用特別俗氣的辦法給兩人弄了一套本朝歷來考試匯總冊，秦可卿又用相關人脈弄來了每科監考的習.性.愛.好。然後在差不多的時候惜春又偷偷地派阿木去了皇宮......
如果最後這樣還考不上，那就只能回老家種地去了。
前事且不多提，自從兩年前惜春被賈母指明『撫養』後，便差不多長居在榮國府了。一年中，也不過是回賈蓉那裡住上個十來天。
秦可卿倒是沒有辜負惜春對她的『厚望』。吃的，喝的，玩的，用的，隔三差五的就讓人送過來。
讓那些因為賈敬和賈珍同時修道而對惜春大小眼的下人們，都有了一些忌憚。
別看父兄不靠譜，但是人家當家的侄子對這位小小年紀的親姑姑那是放在了心上了。
「四姑娘，這是太太讓人吩咐做的，您就別為難我們這些下人了。」針線房的下人，一臉苦惱的訴說著。
這一日，正是端午節家宴的前一天，針線房送來了惜春過節要穿的大衣服。那衣服和探春與迎春的是一樣的式樣，繡的花樣都是如出一轍。
「不是我在為難你，是你們針線房在打我的臉。這麼不知禮儀尊卑的事情，難道也是二太太吩咐你的？王家也是名門大戶，你是在誹謗二太太娘家王家的教養嗎？采枝，送客。入畫收拾東西，咱們回家去。」
「誒，四姑娘。四姑娘。奴才實在不知道做錯了什麼。求您發發慈悲，奴才下去改了還不成嗎？」
惜春聽到這裡頭都沒抬，繼續低頭畫著手中的畫。一旁的劉嬤嬤放下手中的針線，走了過去。
「我家姑娘是賈家長房嫡出的姑娘。父兄侄子都是有爵位和官身的。府上二姑娘倒也罷了，雖然是庶出，但畢竟是一等將軍家的長女兼獨女。跟她一樣穿戴倒也沒什麼，只是那二房的三姑娘？」五品官家的庶出。
惜春倒也不是有意為難這針線房的，不過是想要將這話說了出來打一打二房的臉以及壓一壓三姑娘探春的氣焰罷了。
日前，秦可卿入府看她。王夫人和賈母一喝一唱的說什麼蓉哥年歲也不少了，子嗣的事情要抓緊。
一對老妖婆，賈璉的年紀比賈蓉還大呢，現在不也是連顆蛋也沒下出來嗎？說別人的時候也不想想自已的屁股擦乾淨了沒有。
其實，惜春也明白，最近朝堂的事情紛雜不堪。雖然現在還不知道鹿死誰手，但是太子已經大勢已去，看起來再無回天之力了。不過是占著個太子的名頭，卻被所有成年皇子圍攻阻截著。
...雖然太子家的嫡長子，仍然是皇上最喜歡的孫子。
而秦可卿在這榮國府的地位，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惜春性子不好，任性慣了。秦可卿也不是什麼好鳥。
「老太太說的是，不過，我們小輩倒也無妨。只是璉二叔那裡也是要抓緊了。孫媳婦這次來，還有別的事情要跟老太太說呢。昨兒個參加吳大人家的賞花宴，有一位劉夫人還問孫媳婦，赦大伯一家是不是還住在東邊馬棚子前面呢。」
秦可卿看著賈母和王夫人都變了臉色，心下暢快。果然像姑姑說的，有的時候，簡單粗暴更容易讓人感覺到快樂。
「..哪位吳大人？又是哪一位劉夫人？」聽到秦可卿這樣的回話，再好脾氣的人都要怒了。可是到底是有些個顧忌，賈母沉著臉問了出來。
「禮部侍郎吳大人，禦史台劉大人的夫人。」
「你是怎麼回的？」
秦可卿微微一笑，滿臉的賢慧。「我說。『一筆寫不出兩個賈字。但畢竟是兩家人，別人家的事情，哪有特意去打聽的道理。我們老爺太太都在道觀修身養性，我年輕，自然是只管自家內務，再不問其他......』。後來，我還特意回問了那位劉夫人，怎麼問起這個，您猜怎麼著？」
「...怎麼著？」賈母在心中暗罵了一句混帳。卻也明白秦可卿這話在指桑駡槐。
「那劉夫人呀，說是她們家大人那日特意向她提了一句。您說這劉大人怎麼還想著您府上的事情呢？」
這吳大人和劉大人，不是別人，正是太子府的重要屬下。現在被秦可卿說了出來，其實，就是明確的告訴賈母一干人，別惹她。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賈母和王夫人都從秦可卿的這番話中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投鼠忌器，只得忍了下來。
「蓉哥兒家的，你不是來看四丫頭的嗎？你且去吧。」賈母在這一回和中知道，想要在把賈蓉一系攥在手裡，那就只有惜春這一條路可走了。
該死的賈敬，讓她到嘴的鴨子飛了。
「是，那我就先過去了。」
秦可卿到了惜春房裡，賈母上房發生的事情，也跟著秦可卿的到來，一一傳到了惜春的耳朵裡。
「你別理她們，一群沒事找抽型的。你們蓉哥才多大兒，孩子的事情急什麼。他們自家還有個無子的呢。不過，她們不著急，是為了讓寶玉襲爵罷了。」
鳳姐和賈璉這對，可不是到死都沒有生出兒子來。竟給他人做了嫁衣裳。
「姑姑慎言，您不比我，總是還要住在這裡的。」
第19章
第十九章
「沒事，柳兒在外面看著呢，再說了，鬧開了，我正好搬回去住。我身邊有劉嬤嬤，那是正經宮裡出來的教養嬤嬤，才不怕人家說我的教養問題呢。」眾人之所以還讓惜春住在這裡，一是賈蓉那裡沒有惜春的長輩，這對惜春的教養不利。二是並不想跟著榮國府弄得太僵。
當然她們不惹事，並不代表她們就怕事了。
惜春之所以還會住在這裡，其實說真的，這跟她自己不想走有著絕對的關係。
請神容易送神難。
當初死活要讓她住在這裡，現在，她還就賴在這裡不走了呢。誰難受，誰知道。
反正她身邊有教養嬤嬤在，沒事就挑挑榮國府禮數不對的地方，給眾人添添堵，也是這無聊的成長生活中的一種調劑。
賈蓉那裡，白天就只有秦可卿在家。哪像榮國府這裡，半大般的孩子那麼多呢。
聳聳肩，惜春承認，她就是沒事找事把榮國府當樂子了。
......
說完了秦可卿的事情，再說說三姑娘探春。前兒在姑娘上學的小書房竟然有意無意地想要壓在她的頭上。
在她面前充什麼主人范，還話裡話外的說什麼客隨主便。腦子透逗了吧，她算是哪門子的主人。
真是把這榮國府當成自家的了。
她做夢去吧。
不但如此，還慫恿寶玉去她房裡尋寶。
你妹呀，以為她年紀小，就不知道反擊了？
惜春想到探春慫恿寶玉的事情，就特意安排了人去慫恿趙姨娘去探春房間『嘮嘮家常』。不但讓探春沒臉上火，今天還來了這一出打臉的戲碼。
惜春接收到了柳兒說的王熙鳳走到了她的門外，當即也不管那針線房的人要說什麼，而是大聲的說道，「這個家本就是赦大伯的府邸，雖然掛著榮國府的招牌，但是京城中的人誰不知道這是一等將軍府。我與三姐姐都是客居於此，本不應該再挑什麼。可是？」
「只可是什麼？」在門房聽到惜春停在這裡不繼續往下說，王熙鳳便直接走了進來。
惜春看到王熙鳳進來，笑著見禮，並請她上坐。同時又打發了針線房的那人。「那衣服若是三姐姐與我們是一樣的。我是再不穿的。你且回去吧。」
惜春說了這話，那下人無法，看了一眼王熙鳳便告辭離去。
惜春這話，雖說的是三姑娘探春，但是往裡面一想，便明白說的是二房鳩占鵲巢。這種事情四姑娘敢說，她卻是不敢聽的。
唉，這神仙打架，卻是他們這些小百姓跟著遭殃。
這四姑娘今年才五歲，咋就這麼難侍候呢。
這長大了還得了？
這下人又想到四姑娘幾次三番的回家去，沒呆上兩天就被老太太派人接回來，這心裡就堵的慌。
那下人啥心思，壓根就不在惜春的考慮範圍內。
有多大的胃，就吃多大的飯。她有底氣，她折騰的起。她若是沒底氣，那她也會學著賈迎春那樣，天天裝老實跟塊木頭似的。
「我剛剛在外面聽四妹妹說的那個『只可是』，四妹妹不妨跟嫂子說說都只可是什麼？」
惜春掃了一眼屋裡，劉嬤嬤看著自家姑娘這樣，輕輕地歎了口氣，什麼也不說的帶著針線笸籮出去了。
唉，自家姑娘這無法無天的性子，這以後可怎麼是好？宮裡宮外，就沒有一位姑娘是像她們家姑娘這樣難管教的。
走到門口的時候，看到楊嬤嬤和柳兒也跟著出來。劉嬤嬤只能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好好的姑娘，都讓她們給慣壞了。
一時間，屋裡就只剩下惜春和王熙鳳。
這時惜春才歪著腦袋，唯孔天下不亂的說道，「只可是呀，這府裡呀就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講。寶二爺，璉二爺，都是二爺。可一個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的鳳凰蛋寶貝疙瘩。而另一個，嘖嘖嘖，二門外的管事。風裡來雨裡去。娶個媳婦，胳膊肘兒還是個往外拐的。」
王熙鳳柳眉一立，直接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眼睛噴火，氣勢逼人。「四妹妹。」
惜春輕輕擺動了一下小腦袋，下巴向前一抬，一副你能耐我何的樣子。
整個一氣死人不償命。
「政二叔一家住在正院，往來客人，都是政二叔在招呼。誰還記得榮國府真正的主人是誰。現在京城裡的人，因為那塊沒有噎死寶二哥的玉，都知道了寶二爺，誰還知道璉二爺呢。噢，不對，榮國府有只母老虎，那位璉二爺可是璉二.奶奶的夫君。什麼管家奶奶，就是個不掌鑰匙的丫頭，呃，」惜春上下掃了一眼王熙鳳的婦人打扮，「媳婦。」
「四妹妹身邊的人就是這麼教導四妹妹的嗎？」被惜春的這番話說得惱羞成怒的王熙鳳已經準備拿惜春身邊的人開刀了。
「我說錯了？應該沒有呀。那麼，這是...二嫂子這是惱羞成怒了吧？一定是惱羞成怒了。我身邊的人，哪有什麼資格教養我。我不是老太太接過來教養的嗎？」
「你！」王熙鳳被惜春氣的大喘氣。恨不得撕了面前的小姑子。
惜春吐了吐舌頭，對於憤怒的王熙鳳很不以為然，「二嫂子嫁過來前，二嬸子都敢拿公中金陵產業套現了，這事，你不會不知道吧？」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對姑侄，是一對『二』呀。
王熙鳳：「......」這事，她還真不知道。
不過這孩子是怎麼知道的，這可一點都不像是五歲的樣子？
「這件事情，是四妹妹是聽誰說的？」
自然是她蝴蝶出來的呀。
「聽趙姨娘說的唄。趙姨娘跟三姐姐說，二太太偷偷的倒賣公里產業，就是為了寶玉。虧了三姐姐人前人後的恭敬她，人家二太太心裡壓根就沒有她。二嫂子要是不信，隨便找人問去。」
這話不假，正好是前兒趙姨娘鬧探春時說的話。至於趙姨娘是怎麼知道這件被下了死命令讓全府知情的人封口的事情，那就不知道了。
有一種人，天生就讓人打蹙。惜春便是如此了。
無論是誰，對於惜春的印象，都是冷心冷情，任性妄為。
王熙鳳在賈蓉成親前，對於惜春還是喜歡的。只是隨著兩府的關係疏遠，再加上惜春越大越渾的性格，她也對和惜春接觸有了一絲頭疼。
這就是個混不吝的主。
啥事都敢往外說，啥事都敢做。
心情好的時候，那張氣死人的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好聽的話比自己說的還溜。這要是心情不好......,唉。
「...四妹妹歇著吧。我去老太太屋裡轉轉。」覺得跟惜春講不通，王熙鳳便準備先撤退了。
至於剛剛惜春說的話，倒是可以派人查一查。
這榮國府只能是她的，呃，是她們倆口子的。別說親姑了，就是親爹也不行。
王熙鳳帶著一腦門的關係走了，眼睛冒火的劉嬤嬤卻是走了進來。「我的姑奶奶呀，您就不能省點心嘛。前個挑唆趙姨娘鬧三姑娘，今天又打了三姑娘的臉。現在可好，直接唆使璉二.奶奶去查舊帳。您就不能消停過些日子。你看看，誰家閨女像你這樣呀。這府裡的下人，嘴巴就沒有一個是把門的，這要是傳出去，您還要不要名聲了。」
劉嬤嬤沒提的是她已經從采枝那裡套到了珍大爺會被敬老爺弄到道觀裡『修道』，便是自家姑娘下的口舌。
一想到這裡，劉嬤嬤那個心呀。哭都沒地哭去。
那一年，姑娘好像才三歲多一點。
比宮裡的『鬥戰聖佛們』還要心黑手辣。
「嬤嬤，人家這不也是被人逼急了嘛。您看看，您看看。人家這手上的針眼子，都能當篩子了。」
什麼破女學，竟然在教了兩本破書後，就天天動針線。害得她天天挨針紮。
劉嬤嬤看了一眼自家姑娘白白胖胖，細皮嫩肉的小豬蹄子，又有些個恨鐵不成鋼。要是讓宮裡宮外的那些老姐妹知道了自已就教養出來這麼個劣貨，老臉都要丟盡了。
...不過還好，她家姑娘今年才五歲。
她一定會在姑娘出嫁前，教會姑娘一切姑娘家應該會的技能。
「哎呀，嬤嬤。您都不疼我了。人家好傷心噢。」看著劉嬤嬤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惜春不用想，都能明白她這是為了什麼。
可是至於嗎？她外有阿木，內有柳兒和楊嬤嬤，好多的東西只要他們會了，可不是跟自己會了是一樣的。
她能重活一世，能帶著記憶重生，已經是上蒼給她的最大的恩賜和福運了。她是不祈求下輩子還會如此的。
既然帶不到下輩子，這輩子能用且用唄。
再說了針線活多累眼睛和脖子呀，一針一線，繡上一上午也繡不完一朵複雜一點的花，有那個功夫，還不如睡一覺呢。
她對衣服什麼的要求也沒有那麼高，當初在現代的時候，不是純棉的衣服，都穿了好多年。沒有繡花的衣服，不，應該說是有繡花的衣服，那還真的是沒有兩件。
那兩件，還是機器刺繡的呢。
現在人工刺繡，她還有什麼挑的。
但要是讓她去繡花繡草的，那就別提了。
反正針線房送來的衣服，她從來都不挑，照樣穿上身。
那一邊，王熙鳳在晚飯後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越想惜春的話，越覺得不對勁，看了一眼平兒，悄悄地讓平兒將旺兒媳婦叫來。
平兒聽了一愣，倒也未多言語，轉身出去吩咐。
少時，旺兒媳婦來了，王熙鳳摒退左右，將今天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說了，「你們兩口子，悄悄地去給我查一查，我到是想看看這事是子虛無有，還是確有其事。」
「奶奶放心。」旺兒媳婦是自小侍候王熙鳳的人，待到了年紀，便嫁了人跟著王熙鳳一起到了賈府，在王熙鳳看來，是除了平兒以後，對王熙鳳最忠心的人。
王熙鳳最後有沒有查到，或是查到了以後要做什麼，卻不是惜春會關心的事情了。畢竟她只負責煽風點火，其他的事情，就看個人的戲份了。
「姑娘，環三爺來了。」采枝看到又揉到劉嬤嬤身上的惜春，抿嘴笑著說道。
第20章
第二十章
「環兒來了，快請他進來。」惜春一聽是賈環來了，立即高興的眯起了眼睛。
賈環同鞋，可一直是她收拾賈寶玉，給賈政上眼藥的主力軍呢。現在來的正好，她正好相中了一件老太太賞給寶玉的擺件。
前幾年，她不會說話，就算是有心思。也沒辦法收拾賈寶玉。通常都是氣得不行，偷偷讓阿木去擼賈寶玉的頭髮。
沒辦法，東西不能無緣無故的消失，不然都是下人手腳不乾淨。寶玉也不能無緣無故受到*上的任何傷害，不然又都是侍候的人不盡心。
所以惜春轉來想去，吃掉兩盤乾炸果子狸，這才想出了擼寶玉頭髮的主意。
反正寶玉頭髮多著呢，每天擼上幾十根，也不會...禿頂吧。
而且寶玉頭髮長不好，這種事不能再是下人的不是了。若非要找出一個人來，那就是胎裡帶出來的問題。
寶玉他娘，中午產子，營養不良。這才苦了寶玉。
為一行動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阿木真的是個傀儡，他擼寶玉的頭髮，竟然是可著一處擼的。
後來惜春發現不對了，讓他分散著來，可是她卻忘記了，這阿木......
所以每每看到寶玉頭髮不是東少一塊，就是西少一塊的頭頂，都死命地告訴自己，她真的比寶玉小兩歲，是接受寶玉親祖母教養長大的乖寶寶。
...於是沒有一點心裡負擔。
但是被寶玉拿走的東西，卻是一時間想不到辦法要回來。
一直到一年前碰見同樣是四歲的賈環，惜春才想到了個好主意。
跟一個小時缺鈣，大了缺愛的猥瑣的小凍貓子合作，不但從寶玉手裡黑到了不少好東西，同時還能找到一個願意跟自己一起攪風攪雨的人，那幸福的滋味就別提了。
兩人把從寶玉那里弄來的東西，送到當鋪去估價。然後東西給惜春，惜春再給賈環一半的銀子。這一半的銀子，惜春又讓阿木幫著存到了信譽良好的百年錢莊。
不過賈家這地方，就是沒有秘密的地方。如果賈環手裡多了幾張銀票，估計他和趙姨娘的日子也好過不了。
於是難得好人做到底的惜春，便幫著賈環將用這些銀票買了兩套外城的小四合院。又幫著他租了出去。
一套院子是整個租出去的，一套院子是分幾家租出去的。這樣一來，那套散租的院子裡就留下了一間小小的廂房，給賈環自用。賈環便將手上的兩張房契和兩套院子的房租存在了那裡。
當然了，還有沒有其他私房，惜春就不知道了。
而惜春呢，對於這些上輩子買不起的古懂，那是喜歡的不得了。反正她也不差錢，收集一些自已喜歡的東西，就當是培養愛好了。
要知道在現代，有錢人也會有這種收集愛好的。
惜春手裡的金銀真的是很多，很多。她不知道她老娘是不是挖了金銀礦，這才弄得像是不值錢的石頭一般，堆滿了空間。
對於沒有金錢壓力的少女，惜春是沒有想到要繼續置產的。畢竟投資也是有風險的，而且產業在外面總沒有在空間裡讓她踏實。
金銀多到可以造反的地步，她也是瞞有壓力的。
......
「環兒，你怎麼過來了？」惜春並沒有因為賈環是庶出就不坐在那裡不起身，而是飛速地用臉頰在劉嬤嬤臉上蹭了蹭，然後才從劉嬤嬤身上下來，站在一旁等著賈環進來。
「四姐姐，老爺今天誇我了。」賈環雖然和惜春同歲，但是身型和身高上卻是差了半個頭。可能是因為兩人天差地別的胃口和身邊有沒有盡心侍候的人是有很大的關係的。
「二叔今天沒吃藥？」惜春大為吃驚。
賈環一愣，「我家老爺病了？」
「你爹自來就沒正常過呀？」不是一直病著嗎？
賈環：「...四姐姐，你在說什麼？」為啥四姐姐的話，他一句也聽不懂呢。
惜春抬頭向窗外看去，45度明媚的憂傷。
古代是講皇權的地方，同時也是講理法的。就好比皇家人吧，他們張嘴閉嘴的道德，仁義禮智信，他要求所有他治下的臣民都要講禮法，講尊卑。可是這天下最不講理的地方便是這皇家。
可皇家人，就是這麼任性。
他可以州官放火，卻是不許你百姓半夜點燈。
而賈政同鞋呢，就犯了這樣一個大忌。
以卑賤之軀，枉想等到尊貴的待遇。
一個小小的工部五品文官，竟然竊居國公正院。一等將軍之府邸。這樣的事情，還想著升官發財，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今天在家裡，就敢擠兌襲爵的長子的一切待遇。誰知道升了官後，會不會直接挑釁直屬上司的權威。
所以惜春才說賈政腦袋有坑，身上有病。
「你還小，等過幾年就知道了。你先說說你家老爺是怎麼誇你的吧。」
這話從一個隻比自己大幾個月的姐姐嘴裡說出來，還真的沒有一點可信度，不過賈環習慣了。所以聽了也只是點點頭，從頭說起。
惜春將以前看小說時看到過的那些個女配總會在女主路過的地方，要麼跳舞，要麼祈福的表演現學現用的，教給了賈環。
賈環根據從惜春那裡得來的賈政每日行程，正好在一處賈政必經之路上來了一段蓄謀已久的上進表演。
一段詩經，就『背對』著賈政背了出來。
後來父子倆一番對答，賈環便將惜春教給他的話說了出來，「環兒今年五歲了，很多人都說環兒沒有寶二哥聰明。所以在讀書上，就要更努力才行。寶二哥比我讀書兩年，所以兒子至少比寶二哥更努力一些才行。環兒想著讓老爺喜歡，讓老爺為兒子驕傲，便不覺得辛苦。再一個，環兒認為只要自己一直努力，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大器晚成。......」
「然後呢？」
「老爺誇我懂事，還賞了我一套文房四寶呢。」
「就這樣呀。」惜春白了他一眼，德行。這就滿足了。你家老爺的私庫裡，可有不少的好東西呢，這都是我沒事的時候都讓阿木盤點過的。
「那二老爺可有說去找寶玉？」
賈環摸摸頭，有些個不確定。「呃，老爺好像沒來老太太院裡。」
惜春眼珠子一轉，一臉壞笑地將賈環招到了面前。嘀嘀咕咕一陣耳語後，賈環也一臉壞笑的離開了。
少時，賈環便見到了在榮國府小花園裡摘小紅花的寶玉，「二哥哥，二哥哥，你來，我有事跟你說。」
寶玉身邊的襲人見是賈環，眉毛不自然地輕輕皺了起來。這個環三爺真真是小家子氣，動不動就要來找寶二爺要這要那的。
想到她也非常喜歡的那只緋玉香爐，襲人看著賈環的眼神都帶著一絲厭惡。
庶出的，就是眼皮子淺。
襲人這個時候，雖然也有了要一輩子侍候寶玉的想法，但是這種想法可能還不夠完善。
畢竟她要是真的以寶玉的姨娘為終身奮鬥的目標，就不應該鄙視賈環和趙姨娘。要知道那可是她們這一行的『前輩』呢。
趙姨娘的今天，還是她的明天。
賈環的日子，又何嘗不是她所出子女的日子呢。
......
寶玉看到賈環本能的抖了抖，但是想到賈環每次都是幫自己通風報信，心裡對自家老爹的恐懼又被一種天真的感激佔據了。
「環兒，找我有什麼事？可是老爹又要做什麼？」
賈環小臉一板，看了一眼寶玉身後不遠處的襲人，拉著寶玉小聲的說道，「嗯，老爹最近又要抽查二哥哥的功課了。具體是哪一篇，我還沒有把握。你知道的，我手上沒有什麼銀子打點書房的人。」
寶玉一聽，這哪是什麼事。環兒沒有銀子，他有呀。「我有，我有。一會兒我就讓襲人給你送過去。不，不對，不能讓襲人知道。銀子不行，還是老規矩吧。老太太前兒還賞了我個紫檀琉璃燭座，回頭環兒找人拿出去賣了，也好打點書房裡的人。若是能夠讓老爺忘記我，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每次老爺要查自己的功課，環弟弟總能先一步知道。環弟弟竟然還願意悄悄地告訴他做準備，好讓自己應付老爺。
環弟弟，真是好人。
......
天真的寶玉估計永遠都不會知道，每次環弟弟跟他『通風報信』後，他家老爹要查他功課之前，他的好弟弟都會主動地去向他們共同的爹去請安問學問。然後也會順嘴地提一提寶玉最近在看哪一篇文章功課。
...感謝惜春親情贊助出的主意吧。這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辦法。
賈政高興，雖然沒了一個兒子，但是剩下的兩個兒子都知道努力讀書上進。
賈環也高興，每每通過這種方式都可以多得一筆私房，就算是分給四姐姐一半，但是他也有不少。
雖然他也想過，撇開四姐姐單幹。但是可能是野獸的直覺，讓他在心底就抵觸這種想法。因為他感覺，如果他真這麼幹了，會有更可怕的事情在等著他。
最最高興的，估計就要數寶玉了，對於自家老爹的恐懼也隨著最近的接觸而漸漸變小，他再也不聞老爺而色變了。
不但他們父子兄弟三人如此高興。賈母，王夫人還有侍候寶玉的一干人等都有著或多或少，或輕或重的滿意度。
寶二爺知道讀書上進了，老爺滿意了，他們再也不用擔心老太太『回』金陵了。
話回當下，寶玉是個不懂物價的主，對於他的東西也都是散慢慣了。可被惜春薰陶過的賈環，卻比大他兩歲的寶玉懂一些。一聽那物件是老太太剛賞下來的，心裡就有了一絲害怕。「我不敢要呢，二哥哥。上次襲人姐姐就對太太說過，你總給我東西的事情。太太訓了姨娘和我好久呢。
以後這樣的事情，二哥哥我是不能幫你的忙了。我受點委屈倒沒什麼，可是我姨娘卻要跟著吃排頭，我看著不忍心呢。再一個，老爺要是知道了，又要如何呢？我也害怕呀。」
悠于 2017-11-17 19:30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一聽賈環不再幫自己了，寶玉一下子就驚了。自家老爺太可怕了，要不是環兒在前面擋著，他還不知道要吃多少排頭呢。
「這個，這個，環兒，二哥哥那裡還有敏姑媽端午節送來的年禮呢，一塊品相極好的胭脂玉雕刻的玉鎖。前兒四妹妹喜歡，我都沒給她呢。送給環兒好不好？」寶玉有些急切地自袖兜裡翻找著。
賈環看了一眼襲人，低下頭掩飾笑意。
這東西既然四姐姐惦記上了，又怎麼可能跑得了。他這次過來，不就是為了這塊玉鎖嗎？
將玉鎖拿起來，仔細地看了一遍，除了顏色以外，他還真的沒有看出來這有什麼好的。
嗯，雕功也算是一項了。
可是，四姐姐不是一項討厭這什麼金呀玉呀的嘛。說寶二哥脖子上帶了那麼多的東西，沒把脖子墜斷了，都是祖宗保護。
怎麼還會讓自己將這東西弄回去呢？真真是奇了怪了。
算了，不想了。
將玉鎖握在手中，賈環滿意自己這麼迅速地完成了惜春交給他的任務。然後才勉為其難的答應寶玉繼續做著通風報信的工作。
「我記得敏姑媽家的林姐姐今年六歲，他們家的林表弟是三歲還是四歲來著？」賈環隨口問寶玉。
寶玉一愣，也記不太清楚了。不過林妹妹六歲的事情，他卻是記得非常的清楚。
「林妹妹，雲林琳還有三妹妹今年都是六歲。只是林妹妹卻是沒有見過面，聽老太太說，林妹妹長得非常的像敏姑媽，很是風流雅致的一個人。」
「環三爺說的是林家表少爺吧，正好是比三爺小一歲呢。」
襲人看著自家的寶二爺又被環三爺騙了東西，終於穩不住了。走到近前，正好聽到兩兄弟說起林家的哥兒。隨即插話進來。
襲人今年正好十歲，不過侍候寶玉卻是好幾年了。想想她也不是不容易，一邊要侍候寶玉，一邊要猛刷賈府女眷的好感度，而私下裡還要幫著已經到了賣兒賣女地步的家庭想方設法的往外倒騰外財。
可自從環三爺開始接近自家寶玉後，她哥之前捎話說想要買匹騾子的錢，到現在還差了好些。
所以，襲人是越看賈環越煩感。這個時候心中都已經想好要怎麼去回太太的話了。
「二哥哥，你身邊的下人，我看就襲人姐姐最不錯，心裡裝著那麼些主子，竟然還能記得住這些個瑣事，回頭二哥哥可要好好賞一賞襲人姐姐呢。」若不是四姐姐派人盯著，他還不知道惹得太太訓斥的那頓罵竟是這個府裡府外都誇好的人背地裡打的小報告呢。
賈環這話怎麼聽怎麼彆扭，襲人恨不得咬他一口洩憤。什麼叫『心裡還裝著那麼些個主子』。這不是明晃晃的上眼藥呢嘛。
「三爺這話不假，襲人卻實是比我們有心。隔三差五的都要去太太的院子裡說會兒話。幸好老太太院子和太太的院子不遠，不然這腿還不得累瘦了。」晴雯一聽是擠兌襲人的話，也不管手上的花如何了，直接也擠了過來。
「...二爺，您要的花采的也差不多了，天越來越熱了，花也不新鮮了，不如我們先回去？」賈環是主子，她不能說什麼。晴雯最近比自已受寵，又有賴家的情面在，自己又說不過她，襲人只能轉移陣地。
「是呀，天熱了起來。二哥哥體弱，確實是要回去了。對了，二哥哥，詩經中的《碩鼠》篇，要記得看噢。」賈環看看天，覺得一會兒可以去自家老爹那裡敲敲邊鼓了。
四姐姐親自挑了一篇文章，他得上老爺那裡透一透。明後天老爺就會想起來考一考自己這位好嫡兄了。
寶玉一聽，眼睛瞬間睜大，「是《碩鼠》可是？」
「唉，也說不準呢，就是之前聽人提了一嘴，也不知道呢。現在有辦法了，回去了也能知道些了。不過以老爺的性子，差不多就是這樣，二哥哥還是準備準備吧。」賈環說這話的時候，一邊拍拍裝著玉鎖的位置，一邊對寶玉擠眉弄眼。
「好，好，我明白了。那環兒也快回去吧。」寶玉心領神會，連忙轉頭對著襲人和晴雯，「我們快點回去，我還要回去看書呢。」
襲人和晴雯相視一眼，都有些個莫明其妙，為什麼每次賈三爺來見好們寶二爺，寶二爺就會想要去讀書呢？
每次環三爺來找她們二爺，二爺總會將新得的物件送給環三爺，不但如此，那之後她們二爺還會抓緊一切時間背書。
再之後，...老爺就會來考校二爺。
襲人想到這裡，眼睛瞬間睜大。
老爺？
難道是她誤會了環三爺？
那今天還去不去太太那裡打小報告呢？
這真是個問題。
正值端午前後，若是去太太那裡，太太一定會再賞賜她一些東西。
就算是太太不穿的舊衣服也好，或是自己穿，或是捎回家給母親穿，都夠體面的。
太太的衣服，料子都是好料子，而且衣服都是七.八成新的。就算是敗家一點都裁著料子，弄所繡品，也能賣個好價錢。
端午的時候，讓哥哥出去賣香包，一定能多掙兩個錢。
一時間想到這裡，襲人就有了些糾結。
......
惜春拿到了那塊玉鎖，心下滿足。「采枝，你明天去寺裡，讓人開個光，在佛前供上些日子，再請那裡的高僧念回經。之後我有用。」
「知道了，姑娘。明兒去寺裡，要不要給姑娘帶些寺裡出名的點心？」采枝笑著從惜春手裡接過玉鎖，拿出自己的帕子小心的包了起來。
「姑娘，大消息。」茜雪不等惜春說話，一蹦三尺高的從外面跑了進來。
惜春見她滿臉是汗，也不怪她。竟然還用手指了指入畫，讓她給茜雪倒杯茶。
茜雪喝了茶，朝入畫笑了笑。這才一副誇張神密的樣子，小聲地說道，「揚州的林姑老爺遇刺了。」
「你說什麼，誰遇刺了？林如海？」惜春被茜雪的話弄得一下子就從榻上站了起來。
茜雪點頭，「是呢，剛剛賴大家的跟老太太說的呢。說是三月份的事情，林姑老爺外出視察，被一夥強梁紮了刀子。聽說當時留了好多的血，幸好救了下來，不過因為傷了心肺，現在還不能下地呢。聽賴大家的說，林如爺要上摺子請辭呢。」
惜春歪頭不解，退回榻上，盤腿坐了下來。雙手支著下巴，滿臉的困惑。
這節奏不對呀！
「敏姑媽呢？她如何了？林家姐弟怎麼樣了呢？」同人文中的同人嗎？
茜雪搖頭，「...奴婢聽到了這裡，就回來了。想來這會賴大家的還沒說完，不如我再回去聽聽？」
茜雪自小長在內宅裡，在她看來遇刺這樣的事情，就已經是天大的事情了，哪還顧得上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不必了，」惜春掃了一眼柳兒，柳兒略彎了彎身子，便出去了。
少時，柳兒回來，惜春也知道了揚州林家的具體事情。
三月份林如海外出，被人行刺。但是得救及時，在加上身體素質不錯。倒是順利地過了危險期。但是，可但是，那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直接紮在了心肺邊緣處。
以後就是傷口好了，人也廢了。
活著都是一件很艱難的事呢，更何況是入朝為官了。
於是遞摺子退下來，便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因為林如海可能不再是朝官的事情，賈家這個端午過得非常的蕭條。
...又少一個高官親戚。
但是在怎麼蕭條，也底不上差一點就要失去頂樑柱的林家。
「老爺，這摺子一上去。我們家可就真的要任人宰割了。」賈敏一旁研磨，一旁輕聲地歎息。
林如海倒是輕輕一笑，「倒也不至於。我畢竟是因公受傷，又是傷在任上。聖人愛惜羽毛，畢竟是要給一份恩典的。文武百官都看著呢，總不會寒了各位臣子的心。這樣也好，我本就不耐煩那些瑣事。以後也能安心陪陪你。」
賈敏一笑，斜了林如海一眼。「陪我做什麼，我倒是天天在家裡，哪像老爺呀。上次答應人家月下踏雪尋梅的，可最後老爺卻陪著劉師爺前院武文弄墨。」
徐娘半老，別有風情。賈敏嬌嗔的樣子，讓林如海心裡一熱，又想起了那些花前月下的事情。
拉過賈敏的手，輕輕地放在嘴邊，「以後，我都陪著你。無論是踏雪尋梅，還是行舟擺渡夜月對飲。我們都有的是時間。這一回，再不失約於汝。」這麼些年，也苦了她了。
賈敏靠近林如海的懷裡，微微點頭。
這樣也好，甜也罷，苦也罷，總要一家人守在一起。
若是老爺真的有個三長兩短，讓他們孤兒寡母如何在這吃人的世上存活呢。
「老爺，妾身這就去安排回蘇州老宅的事宜。爭取早日過上老爺許諾給妾身的日子。」
林如海聽到賈敏的話，身子不自然僵硬了一下。敏感如賈敏，立刻便發現了。
「老爺？可是妾身說錯了什麼？」賈敏不解林如海的反應，是怎麼一下子就變了。
是收拾行李，還是安排回蘇州的事情？這兩點，賈敏仔細想了想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林如海聞此，放開賈敏，歎了口氣走到了窗前，窗外一輪新月，照得窗前的花樹，都帶著一絲朦朧的美感。
「敏兒吾妻，你我夫妻二人，可能有生之年，是回不到蘇州老家了。若要回去，除非他年...」移骸骨。
賈敏嘴唇一顫，似是想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相信。「老爺？」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敏兒也想到了吧。我們在這揚州得罪了不少人，其中便有勢力錯綜複雜的甄家。若非如此，何來的當街行刺？我是朝.廷命官，當今禦旨親指的巡鹽禦史，說句不客氣的話，也算是一方大吏。」看了一眼，歪頭看自己的賈敏，心下柔軟，打趣之意猶然而起，「呵呵，也是御賜榮國府的成龍快婿。」
賈敏嬌嗔的喚了一聲「老爺」。白嫩如蔥的玉指，攥成拳頭。賈敏輕輕地捶了幾下林如海肩膀便罷了。
並不敢使勁，怕傷了他。也不敢多捶，怕自己心疼。
林如海哈哈笑了兩聲，安撫地拍了拍賈敏，才繼續說道：「想要動我之前，總會顧忌幾分。可是這一次的行刺，乾淨地落，一擊不中，立即撤退。一看便不是臨時起意。想來這背後，又是一場利益較量。再一個，江南水太深，將來幾方博弈，誓必會牽連一二。留在江南，左右之間總會受治於人。所以江南並非久居之地。
若我所料不差，奏摺入了萬歲的眼，想必會有恩賞，介時我們定居京城，便是為了聖上的顏面，各方勢力也會顧忌一二。待到闕哥他日金榜提名，便是我林家東山再起之時。」京城裡的貴人多如牛毛，誰還會過多的關注他這個過氣的前巡鹽禦史呢。可是江南卻不一樣了。
別的不說，他本就是江南人，江南的人脈比之其他地方和其他人都要多上一些。只要他活著，他的那些同窗同科，還有座師妻族，都是一張不小的關係網。這股勢力若是有較的聯繫在一起，便是一股莫大的助力。這還不算林家幾代人丁單薄而積累下的偌大產業。
因此被拉攏的可能性又占了幾分。到時林家無論投靠誰，都會得罪其他幾方勢力。若是誰都不投靠，便真的惹了眾怒。惹火了那幾方勢力，這些人便會想到『不能為友，只能為敵』或是『毀了也不給其他人佔便宜的機會』的情況下，，他們林家就真的成了眾矢之的。
他為官多年，自然是知道遠離京城的偏遠地方，消息有多蔽塞。殺人越貨，火燒滅跡，最後也不過是一句『天乾物燥，不甚走水』草草結案。
這樣的風險，他承擔不起。
那麼惹不起，就只能躲起來。
而躲藏的最高境界，便是大隱隱於眾。
進了京城，岳家再如何也會有那三分香火情。再加上天子腳下，各方勢力都在看著，多做多錯。皇上在一天，他們林家都是安全的。若是有一天，皇上西去，新皇忙著清算那些已經站隊的臣工們，想來也顧不得他們這誰也沒有投靠的林家吧。
短暫的蟄伏，不代表永世的沉落。
他林家還有子嗣，就不會真的被人打倒。他家闕哥繼承了他們夫妻會讀書的優點，雖然比閨女小兩歲，但是讀書的勁頭，卻是一點都不少。
剛剛會認字，便自己找書看。
將來，...一定會光耀門楣的。
他林如海還有兒子，兒子還會生孫子。只要血脈不斷，林家便不會真的泯然於眾。
他們林家，終有一日會回來的。回到這片祖籍興起之地。
想到這裡，林如海又笑了，「敏兒出嫁多年，一直未在入京城，這一回，我們舉家入京城，也可一解思親之苦。你與岳母多年不見，想來定是思念得狠了。」
賈敏咧嘴笑了笑，有些個不自然。甄家與她娘家是幾輩子的老親，老爺出事後，她不是沒有想過這些有的沒的。可是被老爺直白的說出來，總有一些難堪。
自己的娘家，對於甄家已經沒有了影響力嗎？
還是說...自己這個外嫁女，其實已經失去了娘家一部分的庇護。
兒子出生前，她對娘家那是倍感親近和思念。可是這份親近思念卻是一天一天消磨殆盡。
想到這兩年母親張嘴閉口的說著二哥家的寶玉。滿信紙對於東府改換門庭的不滿。還有對元春的失望，夫君升官的期許，以及黛玉的婚事......
周瑞的那些話，一直在耳邊想起。想到如果黛玉真的嫁到了賈家，那豈不是真的要在二嫂的手下生活。
母親高夀，又能看顧黛玉幾年呢。那之後，二嫂豈不是要變本加厲。
婆婆拿捏兒媳婦的手段，多種多樣，層出不窮。無論怎麼做，都占著天然的優勢。
她的女兒，...得找個沒有婆婆的。就像當初的自己一般。
還有讓賈敏不解的是，甯國府的事情。本是天經地義，律法可依的事情，可是她母親卻是不這樣認為。
其實讓賈敏更不明白的是，甯國府和榮國府畢竟是出五服的兩家人了。就算是沒有出五服，那也不是一家人。母親何苦為了別人家的事情，如此著急生氣呢。
現在改名為東賈府的甯國府，當家的是賈蓉，是她的堂哥的兒子的兒子。她的堂侄孫子。也就是母親的曾堂侄孫子。這關係其實這麼算下來，已經是遠了不少了。母親還覺得人家東府的人，無視她這個做長輩的，這也太...多情了些。
還有他們榮國府，雖然掛著牌子，但其實早就不是了。在東府換了匾額的時候，母親就沒有想過京城裡的人，是如何看他們榮國府的嗎？
多難為情的事情呀！讓人背地裡如何說呢。
賈敏輕輕地扭了一下手中的帕子，心中又想到...大哥襲爵多年，卻不曾有一日入住正房。而二哥一家卻是鳩占鵲巢。
這樣的事情，母親怎麼會如此理直氣壯的視而不見？
賈敏想不明白。
長此以往，大哥和二哥之間的矛盾又豈是能夠輕易解開的。兄弟不和，分家之始。而內帷不淨，亂家之禍。
當初母親就曾這樣教導過她，怎麼到了如今天卻又......
「夫君說的是，那近日我便安排管家進京去收拾老宅。那宅子自從成親後，便一直無人居住，十幾年了，也不知道破敗成什麼樣了呢。」
賈敏和林如海成親後，林如海便出京為官，那房子雖然留有兩家人看著，可沒人住的宅子，總是少了一點子人氣。破敗是肯定的。
「這些事情，你看著辦。我是再不管的。」賈敏管家是一把好手，這也讓本就書生氣的林如海更不知這些個事情。
夫妻二人對話後，便都各自忙了起來。林如海的身體狀況非常的不好，所以他便只領了教導兒子啟蒙，以及收拾家中藏書的工作。
而這個時候，賈敏便發揮了她女人的超強韌性。一邊派人上京城修整京中老宅，一邊打發下人，收拾家中各處行裝。
最後還要下帖子給一些關係不錯的官宦人家。
這麼忙還要下帖子邀請這些人上門，是做什麼呢？
原來是林家在揚州和蘇州等地一些必須變賣的產業。
賈敏想著一下子放到市面上去賣，那只會壓低這些田產莊鋪的價錢。所以找了一天，請這些官家夫人入府，看一看誰有需求。剩下的再拿到外面去賣。
林家的產業，因為置辦的早，位置大小都不錯。除了留下黛玉的嫁妝田，闕哥兒將來繼承祖產需要的產業外，賈敏準備將這些都賣出去。畢竟離的遠了，管理上就會非常的『不方便』。
賈敏邀請的這些夫人都是要臉的，在價格上都不會壓的太低。而且這種事情，本就是互利互惠的事情。畢竟這樣的事情，在官場其實也是很多見的了。
三年考核後，很多的官員不一定會留在當地，而那些在任上置辦的產業，便要轉手賣出去，或是賣給親朋，或是賣給同僚。這在官場已經約定成俗的事情。
他們買了好東西，賈敏也能擁有一個更合理的收入。
賈敏做這些的時候，是一直帶著林黛玉的。
林黛玉今年六歲，也是時候學習管家了。雖然之前賈敏管家的時候，都會捎上林黛玉，但是這種系統的學習，卻是沒有的。
年紀小，但是身體不錯，又有幼弟陪伴的林黛玉還沒有見花落淚，見月憂傷的憂鬱文藝小青年的范。
所以，像一塊吸水海棉一樣吸收著母親傳授給她的生活知識。
母親好辛苦，她想要幫一幫母親。
還有...管家中的母親好威風。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像一個揮斥方遒，指點江山的女將軍。
......讓人敬仰，...想要效仿。
所以說，小孩子就是天真單純。總是喜歡模仿身邊親近之人的一切行為。而身邊親近之人的某些行為，在孩子的眼中，也變成了一種模仿，效仿的『榜樣』。
若是原著中賈敏失了兒子，天天悲春傷秋的時候，被林黛玉看了，是不是也會覺得沉浸在悲傷中的賈敏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柔弱的美。
...也許，那也是後來黛玉體會的一種美吧。
一直忙忙碌碌的到了中秋節前幾天，皇上的旨意終於快馬加鞭的送到了揚州。
林如海因著政績，再加上是因公受傷，在職歸隱。所以皇上不但准了林如海所請，還特意封了林如海一個三等伯的爵位。親賜『甯遠伯』，准其兩代世襲罔替。
惜春聽說後，就覺得這當皇帝的，還挺小氣，兩代世襲罔替，那要是算上林如海這一代，也就剩下一個林闕了。林闕之後便如榮國府和其他的世家大族一樣，一代低於一代。
但是不管怎麼說，有了這個爵位，林家在京城的生活，便會安穩很多。
而接到聖旨的那一刻開始，林如海便正式的對接任他的官員進行了徹底的工作交接。並將交接文件弄成了一式三份。一份留檔吏部，一份自已保存，另一份就是交給接任的官員。待一切妥當，林家也已經做好了隨時上京的準備。
不過，中秋節再即，總不能讓全家人在船上過節吧。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中秋節過後，挑了一個適合出行的日子，一家人便乘坐幾艘大船離開了生活多年的揚州，以及這片多滋多彩，又深藏白骨的江南大地。
一路上，船行得都不快。畢竟船上的時光，是難得的清閒日子。
林如海受了重傷，以後只能養養歇歇，賈敏身體備棒無病無痛，走路帶風。林黛玉雖然仍是瘦瘦弱弱的樣子，但是身體底子卻是不比同齡人差多少。
而林家的小少年林闕，四歲的小男孩，卻繼承了父母的好相貌，清俊秀雅，朗目疏眉。長大後，還不知道要迷死多少春閨少女呢。
當入冬之後，惜春第一次見到林闕時，才知道一個小男孩也可以長的這麼好看。
比總是天天一身大紅的寶玉同鞋，好看多了。
人家是行走的藝術，到了寶玉這裡，就成了行走的......紅包。
就這還被賈家當成心肝似的捧著，也真是讓人同情賈家這群審美扭曲的女人們呀！
知道林家進京城的消息後，惜春便讓阿木過去隨時保護了。在惜春的記憶裡，林家那就是財大氣粗的人家。此番舉家定居，那帶來的財物，必須是車鬥海量的。
惜春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同樣的，她自認自己也不是什麼壞人。舉手之勞的事情，她還是願意送些溫暖的。
此次讓阿木去，也不過是想著，如果真的人有劫了林家的船，那她也好就近看看熱鬧，以及想要通過這事，看看能不能知道最後登上皇位的到底是哪個土鼈。
賈家都分成這樣了，應該不會再被牽連的抄家流放吧。
林家進京城，還是舉家進京城，自然是要住在自已的府邸。林府自林如海得了爵位便重新換了塊門匾。現在也是響噹噹的甯遠伯府了。不過換湯不換藥，這府再怎麼變名字，它離甯榮街距離也沒有近半分或是...遠一分。坐馬車仍是兩盞茶的時間。
不過一直關注于林家進京事宜的賈母卻不這麼認為。
在賈老太君看來，自從娶了秦可卿進賈家，就諸事不順的她，是沒有辦法讓自已閨女帶著有爵位的女婿和兩個兒女住進賈家了。
當初合八字的時候，就應該也讓人算一算會不會衝撞了長輩。
事實上,有了年紀的賈母選擇性地忘記了，當初求娶秦可卿的時候，他們家的姿態擺的有多低，那真真是別說衝撞長輩了，就算是八字不合，估計也會八抬大轎娶進門。
......反正也不是他們榮國府的媳婦，也不是她的親孫子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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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嫡出的姑娘，甯遠伯夫人要回娘家，那可是件大事。
無論是對下人，還是對滿府的大小主子。
不過惜春這會正因為掉乳牙而不開心，這邊府中的下人還在滿院子亂跑亂叫著。
「有沒有點規矩了，當我門口是大集呢。劉嬤嬤你去看看。」
劉嬤嬤聽了搖搖頭，出去了。她家姑娘怎麼就學不會修身養性呢。
「姑娘，你不過是開始掉乳牙，這是每個人都要有的過程，咱不用擔心的。真的，您看，我小時候也掉過牙呢。現在不是都長好了。」入畫比惜春大幾歲，這會都換了好幾顆乳牙了。
惜春抿嘴，「人家不是擔心這個了，人家是想著新牙長出來了，是不是又要帶牙套了。」
她最討厭的就是帶牙套了，上輩子就是這樣，帶著牙套上學，同學們都笑話她，就連照像，她都不敢張嘴笑出來。
之前探春帶了一個銀質的牙套，她還笑話她像是電視裡演的那種爆發戶。現在報應不爽，輪到她了。
「...姑娘，這個只是以防萬一。若是姑娘哪都好，就是一口牙不好，那多難看呀。」
惜春扭頭不理，心裡卻是糾結極了，一面想要一口漂亮整齊的牙，一面又不想帶牙套。
迎春和探春帶的時候，惜春沒少作怪逗她們笑。
然後看見她們露出了帶在嘴裡的牙套時，就會更加倡狂的笑出來。
每每迎春都會氣得不理她，探春氣得哇哇大叫才算罷。
哪想到風水輪流轉，今天到她家了呢。
其實她應該一會兒去翻翻老娘留給她的東西裡，有沒有專門治這種小兒脫乳牙，或是矯正牙齒的東西。
「姑娘，明天敏姑太太回娘家，老太太讓人打掃敏姑太太出嫁前的院子呢。」一會劉嬤嬤便將打聽出來的資訊告訴給了惜春。
惜春嘟著嘴，看了一眼劉嬤嬤。都不知道自己讓她出去是為了什麼嗎？
劉嬤嬤搖頭歎氣，走到了惜春面前，將坐得坐沒坐像的惜春抱到了自己的懷裡，「姑娘別惱了，不過是幾個婆子搬東西罷了。並沒有看見賴大家的和周瑞家的。若是有，嬤嬤就罵她們一頓，給我的姑娘出出悶氣了。」
反正這兩人就像是紮在了她們姑娘眼裡，每次見到了，總要挑點刺。不過在劉嬤嬤看來，這兩人也是沒規矩的蠢貨。拿來給她們姑娘練手也沒啥。
「噢。」惜春坐在劉嬤嬤懷裡，雙手張開，支著下巴。她也不是真的不講道理的，真的。
劉嬤嬤抱著惜春，看著她的小模樣，心裡真是讓她弄得軟成一片。多大點事就這樣了。這要是在宮裡，誰還會把掉顆牙當回大事看呢。捨不得說教的劉嬤嬤想了想，便朝惜春問道，「姑娘明天要穿哪件衣服，嬤嬤看那件針線房送來的梅紅衫裙就不錯。」
自從惜春上次給了二房和三姑娘一個沒臉後，針線房的人，也就知道變通了。雖然是一樣的顏色和料子，但是都會用出一些不同的款式和繡樣，讓三姐妹挑。
三姐妹穿的都是不一樣的，自然也就沒有什麼高低貴賤之分。既安撫了惜春，又沒有貶低二房及三姑娘，也算是急智了。
惜春本意也不是為難針線房，見到針線房如此用心，自然不再有什麼不滿，不但沒有不滿，還讓采枝大大方方地去賞了一回銅錢。
拿著賞銀的針線房眾人，對於惜春是愛也不是，恨也不是。
真真是個小磨人精。
「梅紅色的那件？」惜春歪頭想了想，然後點頭，「就那件吧，一會讓人告訴二姐姐一聲，就說我明天穿梅紅的那件。不許告訴三丫頭去。哼。」
劉嬤嬤拍了拍惜春的屁股，「姑娘又忘記了，咱們屋裡到是沒那嘴碎的，可是二姑娘屋裡，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這話剛落地，三姑娘那邊必是知道的。」一個院子裡住著，三姑娘和二姑娘的房間也不過是隔了一道牆。
「不嘛，不嘛，就是不告訴她。」雙手抱著劉嬤嬤的脖子，使勁地在她懷裡扭來扭去。
瞧把她慣得，真真是一點規矩都不講了。劉嬤嬤被惜春纏得沒法，只得轉過頭打發人去將惜春的話告訴二姑娘，然後又開始哄起她來。不然這小祖宗得在她身上掛一天。
唉，下次一定不能再心軟了。不然她家姑娘這規矩啥時候能學好。
「她賣娘求榮的嘴臉，我看了就噁心。我娘要是活著，便是身份再低，我也高興。哪像是那死丫頭，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是二姐姐的姨娘還活著，二姐姐可比她過得好。」
最討厭這個父母雙全還不珍惜的人了。
人家王子騰升官了，她比寶玉還高興，瞧把她能耐的。看了就讓人討厭。
「二姑娘的性子，軟不軟，硬不硬的，倒是這不出頭的性子，」劉嬤嬤搖了搖頭，並沒有往下說。
「嬤嬤是不知道。二姐姐的奶娘其實現在也變好了。」能不變好嘛，迎春動不動就對著她奶娘的兒媳婦來兩招分筋錯骨手，奶娘的兒子是個軟耳朵的，奶娘投鼠忌器，也得老實下來。現在迎春那裡凡是得罪人的事情，都是那奶娘一力扛著。迎春的生活水準也在不斷的上升中了。
可喜可賀！
這賈母院中的變化，還真的逃不掉深宮出來的老嬤嬤的眼睛，雖然劉嬤嬤不知道迎春倒底是用什麼辦法治服了自己的奶娘一家。但是不得不說，還是有些手段，並不像外人看到的呆木。不過，
「二姑娘吃虧就吃虧在這府裡竟然沒有一個人為她打算。三姑娘好歹還有趙姨娘和環哥在呢。」更別提懷裡這個被賈蓉大爺夫妻以及薔大爺捧在手心裡的壞丫頭了。
惜春聽了，只是一笑，「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嬤嬤就別操心人家姑娘了。你家姑娘還難受著呢。人家的牙掉了。」說完惜春又開始在劉嬤嬤的身上揉扭起來。
劉嬤嬤一聽這話，氣得是又一巴掌拍在了惜春的屁股上。
這小磨人精，還沒完沒了了。
惜春知道她告訴了迎春，探春是一定會知道消息的。所以壞心眼的又讓傳話的下人在話尾加上一句，「我們姑娘說了，不讓三姑娘知曉呢。」
又一次，惜春成功的將探春氣得火冒三丈。
「啪」一套上好的官窯出品的茶具就這麼廢在了三姑娘賈探春的手中。
「賈惜春，我討厭死她了。為什麼不回自己家去作，天天的賴在別人家做什麼？」探春氣得在屋裡來回的走，可是心中的火氣是怎麼也消不了。
「侍書，你去告訴二姐姐，我明天要穿杏紅衫裙。」
侍書一怔，皺眉看了一眼探春，「可是四姑娘已經跟二姑娘說好了要穿梅紅的那套。」
探春眼睛一立，「讓你去，你就去。我倒是想要看看，二姐姐跟誰好。」她們是親堂姐妹，賈惜春不過是個隔房的族堂姐妹罷了。
探春也是個欺軟怕硬的，她是真的不敢對上惜春，所以就拿軟包子二姑娘賈迎春來洩氣。其實就是真的對上了惜春，惜春也不會怎麼地她。
可是惜春說話做事她打臉呀。出身不是探春可以決定的，惜春也明白。惜春從來不覺得庶出不好，不然惜春也不會私下裡交好賈環了。她只是討厭探春不認親媽這種白眼狼的行為，所以必須打壓她的氣焰。
必須讓她知道她是誰下的蛋，呃，不，是誰生的。若不是有趙姨娘在，她以為她那奶娘不會像收拾迎春似的收拾她？如果沒有趙姨娘這個家生子裡外幫襯，她想要養成今天這太刺玫瑰花的脾氣，那是癡人說夢。
難道迎春就天生是包子性格嗎？還不是反抗爭紮了也沒用，這才選擇忍氣吞生。
因此每當兩人對上的時候，無論三姑娘探春說了什麼，人家就對著自己的丫頭說一句，「嫡庶有別，我現在沒心情跟庶出的說話，你去告訴她，什麼什麼的。」
那打臉打的啪啪作響。一兩次過後，探春是再也不願意正面跟著惜春幹了。
而此時，侍書看著自家氣急敗壞的姑娘，沒敢吱聲。只得領命而去。
到了二姑娘房裡，將自家姑娘的意思那麼一說，二姑娘那雙好像看透一切的眼睛，對著侍書那麼一瞧，弄得侍書心裡就是一慌。
「四妹妹之前便派人來說，她明天要穿梅紅的，現在三妹妹又說自己明天穿杏紅的，明天敏姑媽帶著林家表弟妹過府，自是不能簡單薄了。你回去讓三妹妹放心，我明天就穿桃紅的衣服了。不會穿重的。」
迎春習武多年，心性再不是原著那般。現在兩個妹妹打對臺戲，卻把自己扯了進來，心下也有氣。便裝做沒有聽懂一般，說出了第三種答案。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侍書一怔，嘴角一抽，想到自家姑娘的意思，再看看二姑娘的樣子，便咽下了未盡之語，行了一禮，便回到了隔壁。
這二姑娘是真的沒聽懂，還是有意為之呢？也不知道姑娘聽到這個答案，會不會更生氣？
迎春的話，不用兩息，隔壁的探春和住在對面的惜春便都知道了。
惜春捂著小嘴樂得一顛一顛的。眼珠子一轉，便在心裡對著柳兒吩咐了一聲，讓她今天熄燈後，將自己那件桃紅色的衫裙找出來。她明天要跟迎春穿一樣的，氣死賈探春。
而賈探春這邊，倒是不知道惜春會這麼壞心眼，故意拿氣自己當消遣。在聽到侍書的話後，心裡倒是覺得二姐姐兩不幫，像是她的做事風格，便也掩下不提。
心中卻想著，這樣也好，三姐妹穿不同顏色的衣服，也算是打了個平手。
可是第二日，當看到惜春放棄那件她說的梅紅的衫裙，而穿上桃紅時，眼睛都氣紅了。
為什麼她不堅持梅紅呢。為什麼她要跟二姐姐穿一樣的衣服。這不是明擺著說自己跟她們不一樣嗎？
賈惜春，你太過分了。
迎春倒是也看到了惜春的衫裙，低眉順眼無聲的笑了。不過為了怕刺激到三妹妹，迎春的臉上仍是擺著一副木木的樣子。
昨天三姐妹因為衫裙傳話的事情，賈母等人都是知道的。今天早上，眾人還以為會看見三人穿著不一樣的衫裙來出來。
卻沒有是想到，惜春和迎春穿的一樣，探春自己又是另一樣。
眾人都不用想，便明白這又是惜春的鬼主意。
這孩子，太頑劣了。
「咦，三妹妹，你怎麼沒有穿桃紅的？」寶玉看著『與眾不同』的探春，問出了一句讓探春特別尷尬的事情。
在寶玉的心裡，家裡有什麼重要事情或是來訪客人時，姐妹三人，一般都會穿顏色一致的衣服見客的，這種現象，還真的是頭一回見。
探春被寶玉問住了，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說是惜春故意弄成這樣的。可是穿什麼衣服，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二哥哥今天穿著大衣裳，可是要出去？」探春想了想，便只能岔開話題。
寶玉點頭，「太太讓我去跪經呢。」
賈母聽到寶玉的話，皺眉問王夫人。「昨個兒怎麼沒有聽你提起？今天敏兒回來，豈不失禮。」語氣中有著明顯的怪罪。
王夫人自座位上起身，不慌不慢，恭敬答道，「不怪老太太不知道，只是昨夜裡，夢見了珠兒，媳婦心裡惦記著，天一亮，便想著讓寶玉去寺裡給他哥哥跪回經。」王夫人聽自家嫂子提起，元春這一向在宮裡算是得寵，這個月都伴駕了三五回。想到元春身子一直保養的好，沒準將來她就有個皇子的外孫，此時也不向以前那般心裡沒底了。
「二太太，寶二哥是兄弟，給珠大哥哥跪經也使得。蘭兒是珠大哥哥的親生兒子，豈不是更應該去給珠大哥哥跪經？二太太怎麼可叫了蘭兒一同去？」惜春一聽這話，非常自然的接話進去。
王夫人看了一眼笑眯眯的惜春，手中的佛珠轉的飛快。「...他們叔侄一起去。」看了一眼李紈，並未再說什麼。
李紈看了一眼惜春，心下搖頭卻也只能悄悄地吩咐貼身侍女去給賈蘭收拾出行的東西。
雖然這兩年婆婆總是想不起自己的孫子，但是作為孫子的親娘，李紈還是不希望在這種事情上兒子被婆婆想起來。
「寶玉自來便比別人身的弱，這寒冬臘月的讓他們叔侄出去，外面可都預備下了？」
「好叫老太太放心。跟車的是寶玉的奶兄弟，其他人也都是老成穩重的。」自已的兒子，她怎麼可能不上心。
「襲人得你看重，我和寶玉也不好多使喚她。現在晴雯在寶玉那裡，我看也還使得。鴛鴦，你去告訴晴雯，就說我說的，多給寶玉帶兩件厚衣裳。手爐腳爐的炭一定多備一些，嗯，在馬車上就不要再點爐子，走動起來，再燙著他們叔侄，讓她們多給寶玉帶些暖爐也就罷了。」
說到這裡，賈母掃了一眼王夫人，冷哼一聲，「我的寶玉，你去給你哥哥跪經，一定要用點心，讓珠兒好好疼一疼你們叔侄，下次再有這種事情，讓他挑個春暖花開的時候再給你們太太托夢。」
本來今天賈敏回家，賈母的心情就非常好。可是想到二兒媳婦這一出安排，賈母心裡就恨不得掐死她。
以前女婿還是一方大吏時，賈母就動了心思想要將外孫女許配給寶玉。林家人少，但是人脈卻不少。有了這麼一位高官做岳父，前程不是比別人少走些彎路。
後來女婿辭了官職，但是卻用命換來了一個三等伯的爵位。那可是兩代世襲的爵位。林丫頭的父親和弟弟都是三等伯，那身價可比一屆高官之女要高出許多去。
本來女兒還有些個活心，可是這兩年也不知道怎麼了，每次她提起黛玉的婚事，敏兒都不接話。這實在是讓人氣惱。
她的寶玉是有大造化的，敏兒可不能不識好歹。若不是看在黛玉是自己的親外孫女，自己也不想提攜她們林家了。
她這邊還沒搞定林家這方，不過是在前幾天透了個話讓老二家的這個蠢婦在敏兒回來的時候，熱情一些。周到一些。
哪成想這個蠢婦竟然還將她的寶玉支出去了。
什麼夢見了珠兒。什麼時候夢見不行，偏偏在她的敏兒要回來的時候才夢見。當她老了，看不出來嗎？不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裡，還怠慢出嫁數年才回娘家一次的小姑。
王氏，太不賢慧了。
不但不賢慧，還是個蠢婦，愚不可及的蠢婦。
還有襲人的事情，這蠢婦竟然收買她派給寶玉的人。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寶玉還住在自己房裡呢，老二家的就敢這麼做，真的以為她老了嗎？
若不是那日環兒與寶玉的對話被傳到了她的耳朵裡，她還以為襲人是個好的，估計會一直蒙在鼓裡。
襲人，襲人。
賈母想到襲人，眼睛就眯了起來。
下賤的東西，竟然敢做出這樣的事情。賈母想到今年也有十歲的襲人，心中便是一陣冷笑。
慢慢來，總要讓她吃到苦頭。
其實現在的襲人已經吃到了苦頭。自從端午前後被賈環道破後，她在賈母上房的日子，就不太好過。
寶玉至今仍睡在賈母的碧紗櫥裡，寶玉名下的丫頭，其實除了早早出了府的可人和媚人，便沒有幾個了。
別看寶玉現在屋裡的丫頭那麼多，其實除了晴雯，那些丫頭都在賈母的名下。
等到什麼時候寶玉自己有了院子，或是搬出了碧紗櫥，估計侍候他的人，才算是他的人呢。
兒媳婦收買自己身邊的丫頭，這是何等的事情，賈母覺得處理一個小丫頭，根本不能平息她對於這件事情而引發的憤怒。於是一邊不動聲色地將襲人慢慢地擠出寶玉的身邊，一邊好吃好喝地養著襲人。
十歲還是太小了些。十二就差不多了。
襲人並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已經被賈母設定好了，她現在只是內心非常的惶恐。她從寶玉身邊的掌鑰大丫頭，變成了老太太房裡專門繡鞋墊的針線丫頭。
光是半年裡，為老太太繡的鞋墊就有二三十雙。可是她仍然沒有接到其他的命令。她也曾找寶玉說過話。可是寶玉卻說老太太穿她繡的鞋墊舒服，他一個做孫子的，自然不能跟老太太搶人用。
襲人說她不放心晴雯，晴雯睡覺沉，晚上若是寶玉想要喝水，都叫不動。
可是晴雯這個時候，卻從一旁走過來說道，她自己知道自己的這個毛病，所以晚上她是不上夜的。
再三試探後，襲人只能內心惶恐的繼續繡鞋墊子。
此時的她，不得不承認，她腳踩兩條船，站在牆頭等紅杏的事情，真的東窗事發了。
二太太在知道她被老太太叫離了寶玉房裡後，便再也沒讓人傳喚過她了。而老太太那裡，...她幾乎很少出自己的下人房。
而在襲人的心理，雖然此時已經到了絕路，但是心中還是有著一絲渴望的。
那就是她這一生的貴人，史湘雲。
當初若不是史大姑娘用她用的順手，在老太太面前誇獎她，她也不會在一眾家生子那裡擠出頭來。
之後每一次史大姑娘過府做客，都是她在侍候。漸漸的史大姑娘越來越喜歡她。直到走到哪都帶著她後，她才徹底在老太太的上房熬出了頭。
再之後，她將自己攥了好久的月錢，都孝敬給了寶二爺的奶娘李媽媽。在可人媚人相繼離開後，這才讓她有了出頭的機會。
這一切，本來都是好好的。哪成想二太太派了金釧過來。
若是在二太太第一次找自己的時候，自己就告訴老太太，是不是今天的結局就會不一樣了呢？
不，也許她也會像出府的可人媚人那樣，早早的離開上房，離開榮國府。再無人知道去向。
所以此時看著晴雯聽到老太太的吩咐，認真指揮其他丫頭給寶玉收拾東西的襲人，衷心的期盼史家大姑娘史湘雲的到來。
老太太那麼疼愛寶玉，只要史大姑娘願意為自己在寶玉面前說話，寶玉一定會將自己再要過去的。
想要給老太太繡鞋墊的人多了去，晴雯的繡活比自己的要好出好幾倍去，......
可是襲人註定是要失望了，她將來要走的路，絕對不是寶玉的大丫頭。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此時，回到賈母的堂屋，剛剛賈母的話，無論是王夫人還是其他人都不敢接下去。便是素來機變的王熙鳳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插話進來。
因為眾人恨不得剛剛什麼都沒有聽到呢。
別人不敢，不代表惜春不敢。這小妮子從來就不是省油的燈。狗咬狗的時候，痛打落水狗，哪能少了她呀。今天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惜春要是放棄了，才會後悔到心痛呢。
「老太太，您是說這做夢也可以提前預定的嗎？真厲害。二太太就是二太太，什麼樣的神奇事都可以隨手捏來。果然是好了不起呀！真讓人羡慕。太太！」惜春說完還一臉『你是我的偶像，我好崇拜你』的看著王夫人。
想到王夫人能生出寶玉這麼個兒子來，就已經讓人覺得很神奇了。其他的...也難不倒她吧。
「......」賈母聽了惜春的話，嘴角抽搐。這四丫頭就不能把嘴閉上嗎？她不過是想要讓老二家的知道些分寸，別以為她不知道她的那些小手段。
讓四丫頭這麼一來鬧，本來不過是兩句話的事情，倒是弄得老二家的面上不好過了。
唉，為了寶玉，老二家的她也不能做得太明顯。
「......」王夫人雙手在衣袖中握成拳，恨不得當場給惜春兩個拳頭外加兩腳踢。這熊孩子怎麼不去死，怎麼不跟她那短命的老娘一起去死。這都說的是什麼話，還隨手捏來，她當自己是賣雜耍的嗎？
「......」而其他人也像是看怪物一般地看著惜春。
她是故意的吧，一定是故意的吧。
是吧？是吧。
東府還真的竟出奇葩人。
一心修道的，不想修道被關在道觀裡要死要活的，以及鏟了花園子種菜的，還有這位，小小的年紀，就已經讓人看不出來奇葩本質的。
能湊成一家子，也真心不容易。
東府這邊，一心修道的，不用說，指的就是賈敬。不想修道卻被親妹妹坑到道觀裡，天天就想著逃跑，逃跑不成尋死覓活的是賈珍。至於將花園鏟了種菜的，是秦可卿。
惜春覺得這有錢人家平時不怎麼運動，一到生產的時候就容易出事，都是生活習慣的問題。
唉，說白了，就是富貴病。
於是小手一揮，便作主砍了，不，是拔了被東賈府和西賈府一分為二後，成功劃進賈容家的會芳園的梅林。
當然只是拔了一部分，弄塊地方讓秦可卿去種菜。一是鍛煉了身體。二是也省得動不動就要請人來家裡賞梅了。
至於種這個花那個草的，惜春表示，花花草草的都不是她的菜。既然都是勞動，那就來點實際的。
惜春的假聖旨頒下來了，賈蓉兩口子無論怎麼想的，都是按著惜春的說法做了。連根拔起的梅樹粗粗算下來也有幾十顆。
於是本著不浪費，花花草草都是生命的原則，這些梅樹被分別移栽在東賈府各個院子中。之後東賈府的景致，就真的有一種淩亂的美了。
不過不管怎麼說，種地也有一年多了，秦可卿拿著她那些精緻到極點的農具，還真的似模似樣的當起了農婦。
雖然身材依就是嫋嫋婷婷，走起路來，仍然一股子風流嫵媚。但是身體卻是比之前天天呆在屋子裡的時候好了。
近半年換季的時候，竟是連一場風寒都沒有。
飯量也漸長，以前吃和不吃都看不出來。現在倒也是每頓都有明顯的進展了。胃口好了，身體自然就更好了。
其實這就是廢話，動得多了，吃的能不多嗎？
本著就是閑著無聊，想要折騰折騰的惜春，也在秦可卿心裡有了更高的地位。
因為秦可卿捂著尚不明顯的小腹，堅定地認為，別看姑姑小，她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有道理的。誰敢反對，打死拖走。
如果有人透過現象看本質，就會明白，惜春其實就是一個無法無天，任性到了極點的壞丫頭。
如果有人在現代接受過大網路的薰陶，就會明白，惜春的性格有一個非常形象，非常生動的絕佳詞彙可以代言的。
那就是————攪屎棍子。
「時辰不早了，用早膳吧。」賈母對於惜春早就失了管教之心。
反正在她看來，只要惜春一日在府裡，賈蓉兩兄弟便別想著脫離她的掌控。
平時隨便怎麼折騰，她也懶得管了。
這四丫頭打不得，罵不得。說她沒教養，那是在說她沒有負擔起教養她的職責。
說她血統的問題，那是賈家長房和史家嫡長女所出，說她不好，那是在說賈家血統不好，還是史家的不好？
說身邊的人教唆壞了她。可是她身邊的人，身契都不在她手裡。再加上除了宮裡出來的嬤嬤外，近身的都是據了嘴的葫蘆。一天都能不說一句話的主，又怎麼可能教唆壞了四丫頭。
唉，這四丫頭就不能像二丫頭那般老實一些嗎？
一時飯閉，寶玉帶著賈蘭去了寺裡。而賈家眾人都按著習慣喝著飯後消食的茶。
惜春也不例外，雖然都說飯後便吃茶對於養生不好。但是賈家的飯菜，別看是大早上，但是也好油膩的。不喝茶解膩，總覺得嘴裡難受。
探春坐在惜春對面，看著惜春喝口茶，便掃一眼自己的樣子，總覺得所有人都在看自己。
四妹妹說自己是嫡女，說二姐姐是大房獨女，身份都比自己高貴。現在兩人就坐在自己對面，穿著一樣顏色的衣服，這樣心裡本就藏著自卑的探春，更是覺得所有人都瞧不起自己。
一屋子的人，都覺得自己的身份是姐妹中最低的。
「老太太，我聽說敏姑媽和大姐姐長的非常的相似，可是真的？大姐姐難得一見的人才，是我們姐妹中最出色的。現在又進了宮，成了貴人娘娘。讓人想念呢。」
她雖然是庶出，可是她還有一個成為貴人的姐姐。
賈母聽了一笑，「都說侄兒肖姑，娘娘確實與敏兒有些相像。一別這麼多年，也不知道我的敏兒現在如何了。你們敏姑媽在家時，極是聰慧手巧。繡的花，佈置的屋子，再沒人比得。她娘也不行。」說最後這句話時，賈母虛空點了點惜春。
意是最後一句說的是惜春的娘，小史氏。
若是她娘還活著，她也不用為這丫頭操碎了心了。
惜春見此，仰頭朝著上座的賈母笑，笑得好不可愛。
「老太太就是難得的人物，難道敏姑媽比老太太還要好？我是不信的。」起了站票的王熙鳳在一旁一甩帕子，兩手向上一攤。
賈母聽到王熙鳳直白的奉承，笑得合不攏嘴。「你才多大的人，豈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哎呦，我的老太太。您說這話鳳丫頭可不信。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話我倒是信。可是咱們什麼樣的人家，我也見識過不少人了。我是再沒看見比老太太更巧，更長壽，更有福氣的了。
今天也沒外人，您老就告訴告訴我們，你這一身福氣，滿滿的長壽運道，倒底是咋修練出來的唄？我們回頭也好有樣學樣的練一練，不求像老太太這樣活到和老壽星稱兄道弟的那一天，只求活到九十九就心滿意足了。
哎喲，瞧我。老太太是要天長地久的，我們這些兒孫要是只活到九十九那就太不孝了。要不老太太，您悄悄地告訴我所有的訣竅。我也好一直侍候您呀。您放心，您老說的辦法我一定能學會，我原比別人都靈巧一些呢。」
王熙鳳車軲轆的一番話說得眾人都是開懷大笑，尤其是賈母，指著鳳姐罵她『猴』。
王夫人也一手轉著佛珠，一手拿著帕子掩嘴輕笑。可是看向王熙鳳的眼神，卻帶著防備。
她房裡的那些借據，到底是怎麼不翼而飛的呢？
還有這鳳丫頭為什麼要在私下裡調查舊年的事情？
這兩者之間，倒底有沒有什麼關係。
王熙鳳自然也看到了自家親姑姑隱晦的打量，心中卻是有苦難言。
她不知道她讓旺兒媳婦調查的事情，是怎麼被人知道的。她也不知道姑姑放利子錢的借據是怎麼到了公公的書房。
她只知道她公公將那些東西藏了起來，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便會發難。
做為親姑侄，她是應該提醒一下自己的這位親姑姑。可是想到公公發難二房和姑姑，受益的便是她們一家。心中便將提醒姑姑小心的事情，按了下去。
不過，如果可以把姑姑的視線轉移到自己那位元吝嗇的婆母身上，讓她們倆去撕咬，倒也不錯。
不是她不仁，只是人不為已，天誅地滅。
都是王家女，這個道理想來姑姑能夠理解她的。
所以，對不住了，我的親姑姑。
「老太太，時辰差不多了。敏姑媽快要到了。我和大嫂子先去二門迎一迎。」鳳姐心中轉了一圈，便將那本就不多的愧疚壓到了腳底板，笑著對賈母說道。
賈母聽了，自然無二話，連忙揮手讓這對妯娌一起去。
本來賈母還想著讓兩個兒媳婦也去迎一迎的。可是看到屋中的三個孫女，這個念頭便放下了。
算了，都上了年紀了。
不過，兩個嫂子不用迎出二門，至少一會可以在她的院子門前迎一迎。
她姑娘那麼金貴，現在又是伯夫人，娘家嫂子迎一迎也使得。
想罷，賈母也無心說話，便伸長了脖子向門外看去。
而屋中的三個小少女，除了探春先瞪了一眼惜春外，也都向外面看去。
「三姐姐，敏姑姑就要到了，你真的不換件衣衫去？」接收了探春愛的視線，惜春就又蕩漾了起來。然後又沒忍住地開始撩撥起探春來。
「你？」聽到這話，探春轉過頭來，杏目圓瞪，眼中都快要冒火了。
惜春泛巴泛巴眼，看著探春要發火又不敢發火的憋屈勁，心裡別提多高興了。
她就是喜歡她們看不順眼自己，還不能弄死自己的樣子。
「唉，三姐姐，也不是我說你。長幼有序，尊重親長的規矩怎麼就讓你就飯吃了呢。二姐姐是我們的姐姐，她都說自己要穿什麼色的衣衫了，你怎麼就好意思擰著幹呢。你這心中也太沒有姐妹之情了。若是宮裡的大姐姐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擔心你了。真是太不懂事了。
你看我，明明比你小，明明更喜歡那件梅紅的衣衫，一聽說二姐姐要穿這件，還不是連夜找了出來。你呀！懂點事，省點心吧。」說完，還氣死人不償命的搖了搖頭，好像是探春真的有多不妥似的。
這個混蛋，掐死她得了。
探春攥緊了拳頭，心中恨不得掐死惜春。就連一旁的王夫人，也看到了這一幕。她覺得如果探春真的上手收拾惜春了，她一定不會再懲罰三丫頭的。天天對著這麼個嘴欠的壞丫頭，三丫頭也不容易。
「好了，都給我少說兩句吧。」賈母本來一心向外看去，卻也被惜春兩人鬧得頭疼。
對於惜春和探春之間的官司，賈母不是不想管。可是一但她介入了，四丫頭這個沒良心的就會說自己偏心自己的親生孫女。說她容不下她這個隔房的，說她自己有多麼多麼可憐，誰都欺負她。
然後得到消息的東府就要有些動作。秦氏也會過來明為賠禮，實則為四丫頭撐腰。弄得好像她有虧待了四丫頭似的。要知道在待遇上，除了進宮的元春，她們姐妹幾個就屬四丫頭的待遇最好。
真是一群不省心的......
天知道，此時此刻她還啥也沒做呢。
久而久之，賈母也懶得管她們小姐妹之間的官司了。不然還得對上胡攪蠻纏的四丫頭，跟她牙磕牙。
惜春聽到賈母的話，笑眯眯地聳聳肩，張著嘴不發出聲音地對著探春做了一個口型，「說你呢，聽見了沒有？」
氣得探春深呼吸了好幾次，這才恨恨地將頭轉向外面，再不搭理惜春。
如果探春知道，惜春是以一種『只要知道你過得不好，我就開心了』的心態跟她鬧，會不會氣吐血。而且為了調劑這無聊的成長生活，惜春在心裡都制定了好幾套方針，就為了每天都將她氣得上蹦下跳。如果這些她都知道，這時的探春還會不會這麼強壓下火氣呢。
王夫人看了惜春好幾眼，最後也只是搖了搖頭，再不看她。
這丫頭就是人來瘋。你不理她，也就消停了。你越是理她，她越是沒完沒了。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等到東府那邊對這丫頭不上心了，看自己怎麼收拾她。
話說因為老太太發話了，所有人都不說話了。一時間屋裡的眾人，都心思各異的沉默等待著。
少時，惜春坐不住的扭了扭腰，想要站起來，被一直盯著她的劉嬤嬤看見了，直接一個巧勁按了下去。
我的姑娘呀，這一早上的，你還沒鬧夠嗎？都這會子了，咱就消停消停吧。林太太怎麼說也是外人，咱就裝一裝吧。
惜春無法，回頭對劉嬤嬤皺了皺小鼻子，然後才跟著眾人伸長了脖子繼續向外看去。
悠于 2017-11-17 19:31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姑奶奶帶著表姑娘進府的消息便傳到了賈母的正房。小說賈母微顫顫的要往外走。
其他人看了，心裡也不是個滋味。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衰』。自幼讀書，自今不綴的賈敏，可以和自己的探花郎夫君連詩做詞不落下風的賈敏，此時滿腦子就只剩下這句詩。
當年倚紅梅，貼黃花。閨閣女兒何等天真爛漫。一朝嫁做他人婦，雖是夫妻恩愛，兒女成雙，可終究離鄉多年，再不曾回來。
她走時，芽芽新樹牆頭高。如今只得仰頭望，滿庭關不住，皆是樹陰遮天處。
......
當年不及雙十年華，如今卻已是兩鬢猶有銀絲現。
...真的是想家了。
一時間不說賈敏在暗暗感慨，就是眾人都有些個感傷歲月流逝不等人。
雖然林如海辭了實權的官職，卻也用命換來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爵位。在京城這地界，一塊牌匾掉下來都能砸死幾個權貴的地方，林如海也算是有了被砸一下的資格了。
雖然如果可以選擇，沒人會用這種方法證明自身價值。
都說封妻蔭子，賈敏這一次也算得上是因禍得福，衣錦還鄉了。
連帶著她的這一雙兒女，身份都是不同的。
別看只是個三等伯，但林妹妹也算是伯爺之女了。惜春看了一眼王夫人，也不知道這會她的心理陰暗面積用不用算了。
估計心有多少，陰暗面積就有多大了。
聽下人稟報，賈敏一行已經進了二門，惜春便跟著賈母一起迎了出去。
紅樓的釵黛之爭，前喜釵，後就黛的湘雲，都是曾經那女兒夢中最絢麗的一幕。說來她也好久沒有見過湘雲了，也不知道她最近有沒有犯渾。
剛想到犯渾這個詞，惜春便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個詞好像更適合她自己。
因為血緣最為相近，所以每次湘雲來榮國府，惜春為了給賈母添堵，都會主動的邀請湘雲和自己一起住。不過老太太有自己的考慮，倒是把元春的屋子收拾出來當做客房給湘雲住了。
至於住在她房裡，賈母最開始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讓惜春暗地裡折騰了幾次寶玉後，賈母的精力也就顧不上了。但是又怕惜春帶壞湘雲，便只能在自己的院子裡收拾一間客房出來。
上次湘雲來榮國府，就曾抱怨過她家的兩位嬸娘總讓她做針線活的事情。
「雲姐姐，你說這些就不怕傳到兩位史候夫人的耳朵裡？你又不是她們親生的，對你好，是人情。對你不好，也是人之常情。別說你做針線活了，我們姐妹不是照樣也要學針線的嗎？你雖是史家大姑娘，可是你畢竟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你覺得你爹的爵位被你二叔占了，可是這也是你爹自己讓出來的嗎？
大舅舅的壽數沒辦法給你庇護，那也只能怪你自己的運道不夠。何必總是說兩位舅媽的不是呢。這對你有什麼好處？不過是讓你的處境更艱難，讓兩位舅媽更不上心罷了。你動不動就是『但凡我有這麼一個姐姐或是哥哥，便是沒有父母，也沒妨礙的。』抬頭三尺有神靈，你就不怕這話應驗在下輩子嗎？」
這麼一段話，徹底將史湘雲說滅火了後，惜春又告訴她，與其見人就說兩位嬸娘的不好，還不如見人就說她們的好。
以她們能接觸的面，無論對誰說史家的兩位候夫人對史湘雲不好，誰也不會有那個本事或是意願為史湘雲出頭的。
而且就算是有人正義感爆棚，幫著史湘雲出頭，傷了史家夫人或是史家的臉面，史湘雲的日子估計比以前更不好過。
何必呢？
因此，那麼說了對自己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只會讓兩位候夫更加對她不好。畢竟她們做多做少，壞名聲都已經傳出去了。若是不對她差一些，感覺都對不起自己。
所以，惜春給史湘雲出的主意，便是逢人便誇兩位嬸娘對她多好多好。把兩人誇上天去。
是人都會愛惜羽毛的。當然也有少數人不是這樣的。但是死馬當成活馬醫，所以礙於總總，兩位候夫人就算是做面子，也會對史湘雲好一些的，不是嗎？
再一個，無論賈母的出發點是什麼，那都是史湘雲可以借助一下的助力，除了榮國府，還是史湘雲的外家，也不是不能拉來狐假虎威的。
史湘雲不傻，心機也夠，聽了比自己小一歲的惜春如此說，當真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對於惜春的提點，心中感激。而對於惜春說的，賈母不攔著她說史家二位夫人的『壞話』的目的，也有了幾分相信。
一是為了更有理由的訓斥二位夫人，讓兩人夫人在她的面前低頭。二是為了史湘雲的感激。將來更親近賈家而非史家。
一個父母雙亡的女孩，能養成心直口快，開朗豪爽的性格。必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
要麼是生活條件真的如此美好，要麼便是心機深沉到小小年紀便學習控制自己的一言一行。
可明顯，史家的那個環境，根本沒有辦法讓史湘雲養成這樣的性格。所以惜春一直懷疑史湘雲的性格是到了賈家後，一半釋放壓抑的本性，一半是裝出來給別人看的。
因為畢竟是半真半假的東西，所以眾人也就沒有懷疑這性子的真實度。
湘雲也曾在知道黛玉要進府的事情後，問過她老太太會不會更喜歡黛玉。惜春給也了一個非常肯定的回答，湘雲明顯便有些失落。
「你爹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子，林姑娘的娘是老太太的親閨女。這一點上，人家就比你跟老太太親。除了這一點外，你爹娘早早就沒了，人家的爹娘和弟弟都有呢。你是孤女，人家是伯爺之女，更看重一些也是人之長情。
我聽說二太太有個娘家侄女，跟二姐姐同歲，是金陵薛家的嫡女。要是她也來了，到時候你再看，態度一定還不如你呢。畢竟沒啥血緣，又是商戶女。
別的且不說，我，二姐姐和三丫頭，還不是我跟你血緣最近，關係最親嗎？」這世上哪來無緣無故的好。
惜春不是聖母，她也沒有救史湘雲的習慣。在惜春的認識裡，就是那句話，『有招想去，沒招死去』。救人不救命的事情，誰也沒有那個義務。
只不過是那一日在聽到史湘雲說那句『但凡』時，心裡有些個感觸。
一個孤女，竟然說出這種話來。內心又是多麼的渴望著父母家人呢。
只有孤兒身份的感同深受，才會明白這句話中的真假吧。
很不巧，惜春就是懂了。
惜春有的時候，也會想若不是親娘有本事。是不是這個時候，她也會像是史湘雲那樣討巧賣乖，只是為了生活更好一些呢。
想到迎春一招分筋錯骨手制住了動不動就拿她撒氣的奶嬤嬤，想到了自從那次談話後，便得更加看得清自己處境的史湘雲。惜春知道，自己是幸福的。
她，應該惜福。
......
賈敏一身華貴不失雅致，一手牽著四歲的小少年林闕，一手牽著六歲的長女黛玉，母女姐弟三人就那麼直直地站在賈母的正院門前。
「母親，不孝女協子女回來了。」賈敏眼中含淚，幾步上前跪在了丫頭擺在前面的蒲團上。
母女相見，賈母也不禁淚流滿面。
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呀。
這是她小心翼翼，嬌養長大的女兒呀。
一別經年，本以為今生相見無期，卻沒有想到因禍得福。
「我的兒呀，好狠的心呀。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由著鴛鴦扶著走到蒲團處，一把將賈敏抱住，痛哭出聲。
旁邊的人見此，無論是不是真的感動於母女情深，都是一副『太感人了，我好感動』的樣子拿著帕子擦著眼角。
至於眼角濕沒濕，就要看個人的演技了。
又哭了數聲，母女才被眾人勸解住。
「母親，這是我的長女，黛玉。那是幼子，闕哥兒」賈敏起來了，可是她的一對兒女卻還在那裡跪著呢。於是連忙向賈母指了指兩人。然後又示意兩人趕緊磕頭問好。
當年黛玉進府，都是禮儀出眾，進退有度。此時和母親一起入府拜見，又怎麼會失禮，小手輕輕地拉了拉弟弟林闕，便拜見了賈母。
賈母看見性子伶俐，小模樣又精緻的林家姐弟，立即便喜歡上了，連忙親自扶了姐弟二人起來。嘴裡不住的說好。
此時畢竟是初冬了，眾位娘子軍也沒有在外面多呆，而是在賈母扶起林家姐弟後，便一起進了屋子。
賈母上房的下人非常的能力，一群人進了屋子，熱茶便都端了上來。林家三口都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熱茶，這才有了一絲暖和氣。
南方的冬天濕冷，北方的冬天卻是乾冷乾冷的，一大早就坐車過來的三人，都有些個寒意。
喝了兩口茶，賈敏又讓自己的一雙兒女見過邢王兩位夫人，三春姐妹又拜見賈敏。待長輩拜見後，林家姐弟又與三春姐妹互相見禮。
「這便是四姑娘吧。長得倒是玉雪可愛。記得從前，與表姐書信往來，如今卻天人永隔。也怪讓人心疼的。快過來，到姑母這裡來。」賈敏看到惜春小小的人，嬰兒肥的臉上，滿是小女兒的嬌蠻可愛，心下一動，便叫了惜春到跟前。
「姑媽好，姨媽也好。」
「噗嗤」一聲，賈敏就笑了出來，「還真是這樣。」拉起惜春的手，賈敏仔細地端詳了一番。
胖呼呼，滿是肉窩窩的手，看起來就是福氣相。
「在家都讀什麼書？平時喜歡吃什麼，玩什麼？」
惜春看著面前的溫柔和氣的賈敏，甜甜地說道，「唉，讀得什麼書，不過是認上幾個字，不做睜睛的瞎子罷了。」那一副老成的語氣一出來，便知道惜春學的是誰了。
眾人被惜春這副搞怪的樣子，弄得哭笑不得。
「她們姐妹幾個，就數她年紀最小，又最是頑劣。」賈母對於這些孫女本就沒有什麼情義，對於惜春也不過是礙於面子情和心裡那不能說的想法。所以此時看到惜春如此，也不過是一笑置之。
賈敏倒是挺喜歡惜春的性格，摟到懷裡一陣親香。而領著弟弟坐在賈母另一側的黛玉姐弟倒都是驚奇地看著惜春。
她們姐弟還從來沒有見過惜春這樣的姑娘呢。
因為賈敏身體好，黛玉也時常會跟著賈敏出去應酬。往來那麼多的官家女眷，就沒有幾個像是惜春這樣調皮得讓人難以形容的。
不過，怪好玩的。
而林闕呢，冷著他那張俊俏的臉，悄悄地打量起了這個略微有些個胖的小表姐。
聽娘說，這是他最小的表姐。
......很可愛。
林家是一家四口一起來拜訪的，不過林如海是直接進了前院的。這會兒兩個舅兄都在一處，三人話不投機地各說著各的。
賈赦：「妹夫自揚州來，那裡商賈眾多，自古又是美女如雲的地方。想來見識過不少古董珍品和美女，為兄甚是羡慕。」
賈政：「自古江南便是文人學子的聚居地，錦繡文章，隨處可見。」
林如海：「多年不回京城，京城真是大變樣。想當年......」你們把江南當成什麼地方了？
林如海是瞭解自己這兩位舅兄的，所以倒也應付得來。只是這心裡卻還是為岳家的情勢感到可惜。
相較於前院各說各的，後院倒是正常了許多。一直到用了午膳，寶玉叔侄提前回來，這祥和的省親氣氛才有了一絲詭異的發展。
「林姐姐，你可有玉沒有？」
惜春從來都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在見過了賈敏，黛玉和林闕後，好奇心就已經得到了滿足。吃過午膳，本來惜春都要找理由先跑路了。哪知道寶玉叔侄竟然提前回來了。
不過寶玉回來了，惜春倒也有了留下來的新的動力。
於是在寶玉叔侄見過賈敏，轉身去前院拜見林如海時，惜春便問出了自己那句唯孔天下不亂的話。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黛玉被問得一愣，「玉？什麼玉？」現在這個季節，不是應該佩戴金銀首飾嗎？
黛玉倒是也非常的喜歡玉石和珍珠，但是她們這樣的人家，什麼季節佩戴什麼首飾卻是有一定的說法的。也因此，黛玉對於惜春的問題有些個摸不清頭續。
「林姐姐出生的時候，沒叼塊玉啥的嗎？一會兒寶二哥回來，一定會問你有沒有玉的，若你說沒有，他就要砸他那塊玉了。不過你不用擔心，他那塊玉砸了好多回了，一點皮都沒磕碰掉呢。特別結實。」惜春說這話的時候，都已經想好哪天真的讓他再也沒有玉可摔。
不過這個鍋，誰背呢？
惜春拿眼掃了一眼探春。心裡悄悄地搖了搖頭，否定了。那丫頭平時逗逗，氣氣也就罷了。要是真把這個鍋弄她身上，她這輩子也就完玩了。老太太和二夫人是不會放過她的。
史湘雲嘛，也算了吧。都不容易。
想來想去，除了沒見過面的寶釵兄妹，和一直讓她看不順眼的賈政夫婦外，惜春是真的想不到別人了。
不過這都不是當務之急。當先的事情是先想辦法讓柳兒她們弄一塊贗品以假亂真。畢竟那塊真的通靈寶玉...真的挺結實。
其實這件事情，惜春早就有想法了。可是想找一塊，或是仿製一塊跟通靈寶玉一樣材質的玉佩卻不是一日兩日便可以完成的。
柳兒三隻傀儡雖然看起來挺萬能的，但是一些技術上的事情，就只能無能為力了。看來這事，還得去求劉嬤嬤才行。
只是這種胡鬧的事情，劉嬤嬤不攔著就不錯了，還能幫忙？惜春搖頭表示，這個可能真心不大。
唉，都被這榮國府給關傻了。不然為什麼想做壞事的時候，都找不到背鍋的人呢。
惜春在搖頭，黛玉也在搖頭，
可能是她...福氣不夠，所以沒叼塊玉出生的吧。
此時看到黛玉搖頭，惜春的小臉立馬擺出一副『我失望，我忒失望』的表情。然後才一臉不太肯定的樣子說道，「林姐姐，按我寶二哥哥的套路，他會先說，『這個妹妹我見過，』若是你說沒見過。他就說，那便當久別重逢的舊相識。
然後才會問你，這個妹妹有沒有玉？若是有，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沒有，便會使勁的將玉往地上砸。一邊砸還一邊說，家裡的姐妹們都沒有，現在來了個天仙似的妹妹也沒有，我才不要這勞什子的東西呢......唉，林姐姐，你說你怎麼就沒有玉呢。
家裡的姐妹沒有，新來的姐姐也沒有，不說寶二哥哥了，我也一直想知道別人的玉是不是和二哥哥的一樣結實耐摔呢。我們太太留給我的那只玉香爐，都讓我不小心摔壞了呢。」似是又想到了什麼，惜春左手拍右手，「林姐姐，那你有沒有金鎖，銀鎖之類的。」
黛玉同樣還是搖頭，「那東西倒是有，不過不是落草時帶來的。那你們有嗎？」
惜春搖頭，「唉，我們的也不是落草時帶來的，可能神仙們也嫌我們的嘴長的太小了吧。我倒是想要有一塊，別管是啥東西的物件。就算被噎住也行呀。」
賈母：「......」這孩子怎麼說話呢，還能不能好了。
賈敏看了一眼惜春，又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母親和二嫂子，心中突然有些個不敢置信。
這麼，這麼荒唐的的事情，不會是真的吧？
林闕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竟然在一片寂靜的空間裡，首先問出了自己進屋後除了拜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二表哥的玉真的是出生時叼在嘴裡的嗎？那塊玉有多大？當時二表哥出生時，嘴巴有多大？」
一聽林闕的問話，賈母就知道不好。四丫頭那個渾不吝的性格，誰知道能說出什麼來。可是這個時候，卻是沒有辦法阻攔四丫頭的。不然豈不是欲蓋彌彰。
還有她的寶玉明明是含玉，怎麼變成了叼玉呢。
這感覺也差太多了。
唉，自從四丫頭出了孝，怎麼越大越不懂事了呢。這渾不吝的性子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賈母想到賈蓉賈薔，再看看一旁的女兒，突然間覺得自己死抓著惜春不放，可能並不是一步什麼好棋。她非常懷疑，在用上惜春這顆棋子之前，她有很大的概率會被她氣死。
這四丫頭一不高興，就鬧著回府。秦氏就會找上門來，陰陽怪氣的說一上通話。話裡話外，說自己虐待了四丫頭，說自己不能一視同仁，還動不動就哭一哭自己那丟下女兒早早去了的太婆婆。
唉，別說四丫頭不高興的時候了，就是高興的時候，還喜歡沒事找事。可是一想到太子至今還是太子，賈母就不願意放走和賈蓉那支最後的聯繫。
賈母心裡清楚，若是惜春回了自家。賈蓉那支對待榮國府的態度一定會發生轉變。
賈珠沒了，賈璉也廢了。剩下的寶玉幾個，都還小，在榮國府這邊後繼無力的情況下，她沒有辦法放開賈蓉兄弟。
尤其是有著皇家血統的秦氏，也是她不能放手的一個原因。
這別人家的孩子，真是說不得，打不得。
想到之前因為四丫頭的話，她不得不收回寶玉的玉是有大福氣這種話，心理就窩火。
「老太太，寶二哥哥含玉而生是有大福氣，聽說太.祖.皇帝都沒有福氣含玉而生呢。所以是不是這天下最大的福氣便是改朝換代，獨坐龍椅呢。等到寶二哥哥登基為帝，我是不是也是公主了？」
就這麼一句話，嚇得賈母渾身的冷汗，之後再也不敢讓人傳什麼寶玉含玉而生，是有大造化大福氣的事情。
現在再看四丫頭，真真是有種請神容易，送神難的感覺。
惜春看著從始自終就冷著一張臉，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林家表弟，心中大呼，原來每個冰冷表面的背後，都藏著一顆悶騷的心呀。
「玉不大也不小，寶二哥出生的時候，我沒見著，也不知道他當時的嘴巴有多大，不過我聽說，寶二哥是個特別有福氣的人，不然那塊玉要是不小心吃到肚子裡，就不得了了。」
眾人聽了惜春的話，想了想，竟然還真覺得寶玉是個有福氣的人。這要是吃到肚子裡......
......不敢設想。
「玉的材質是什麼？軟玉還是硬玉？重量幾何？花樣紋路質地呢？」林闕很顯然並沒有感覺到屋裡眾人詭異的安靜，繼續問著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以前在揚州的時候，他就聽人提起過這位表兄和表兄的玉，他也算是好奇很久了。
惜春看著林闕，忍住想要大笑的衝動。「那玉很結實，怎麼摔都不會壞。不過也有可能是寶二哥哥力氣小，又是摔在了地毯上的原故吧。至於重量，沒有稱量過。不過林表弟這麼說了，回頭倒是可以量一量。」
兩人一問一答間，到是說了很多話。兩人說請的情形被賈敏和黛玉看在眼裡，都充滿了驚奇和詫異。
林闕那沉默寡言的性子，今天說話的量都快趕上平時一個月的了。
是對問題本身感興趣，還是對說話的人感興趣呢？
這是賈敏母女都關心的問題。
不過正房這麼多人，自然也不可能都安靜地呆著只看著惜春兩個小孩在童言無忌地說著渾話，也因此其他人都是圍著賈敏母女在說話的。
一片熱鬧景象。
只是別人還好，只有王夫人殺人似的眼神一直狠狠地盯著惜春，要不是現在屋裡的人忒多，她都恨不得沖上去向下撕吧了惜春。
這說的都是什麼混話。有這麼說話的嗎？
『姑娘，發現惡念，是否現在進行斬殺？』惜春正和林闕你一言我一言地說著話，腦海中就聽柳兒無起伏的話語。
做為傀儡，柳兒等人除了照顧惜春的日常起居，還有就是保護自家的主人不受一點傷害和威脅。王夫人的惡念太過強大，柳兒感知後，第一時間就想要當場消滅這股惡念。
惜春聽了一怔，下意識地看向王夫人。正好看到王夫人來不及收回去的兇狠目光。惜春反應也算是迅速了，一臉好像是受到驚嚇的樣子，一邊站起來向後退，二邊用手指著王夫人，「二太太，您，您為什麼這樣看著我。我害怕呢。」
說完像是真的害怕一般，一頭紮到了劉嬤嬤的懷裡。
呃，身板有些個不對。
好像有些個瘦小。
惜春反應過來後，抬頭向前看，這才發現，自己跟本就沒有紮在劉嬤嬤的懷裡，而是撞到了小屁孩林闕的身上。
咧嘴一笑，惜春向一旁的柳兒伸出了手，示意她來抱。柳兒上前一步便將惜春抱出了林闕的懷裡。
林闕下意識的緊了緊手臂，但是並沒有阻止柳兒的動作。只是在之後，以一種不認識的眼神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
它有些不聽話，還有...四表妹身上好軟和的樣子。
因為惜春這一連串的動作，大家的目光都被惜春弄到了王夫人的身上。於是王夫人臉上的表情，...是在眾人眼中一點一點地變回了平時的慈祥佛爺樣的。
賈母和賈敏這對母女很有默契地轉過頭，當做沒看見。迎春和探春也是低著頭，仿佛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大房的邢氏，撇了撇嘴，呲笑了一下。
唯有黛玉和林闕，有些不敢置信，王夫人剛剛的樣子和現在滿屋子人視而不見，仿若未覺的舉動。
這就是書上說的掩耳盜鈴吧？
一時間，整個賈母的上房詭異的安靜了下來。仿佛剛剛的熱鬧都是眾人的想像一般。這樣尷尬的氣氛，還是鳳姐最先反應過來，笑著打破了。
「哎呦，瞧我這記性。知道姑媽在南邊呆慣了，特意讓灶上做了幾個南邊的點心。這會兒子怕是早就得了。平兒，快讓人去看看，怎麼還沒送來？」
賈敏聽了，連忙笑道，「璉兒媳婦不但人長的俊俏，就是這份心思，也不怪老太太這麼疼她。」泥嘛，這也太尷尬了。
這四丫頭小孩子性子，有些個童言無忌，這二嫂子也實在是太沉不住氣了。
年紀越大，竟然一點沉浮都沒了。
「誰說不是呢，鳳丫頭最是個伶俐性子，人又孝順，又會哄人。有她在，我也能多吃兩口飯。」雖然四丫頭說寶玉的時候，自己也差點要翻臉，但是她還是顧忌了一下閨女和外孫子外孫女的感受，可沒有想到老二家的這麼沉不住氣。
沉不住氣倒沒啥，但是咋還能讓人發現了呢。
「這是老太太您的福氣呢。」
賈敏捧著自家老娘說話，一時間，屋裡的氣氛又回鍋到了惜春大叫之前。
......
再說寶玉這邊，到了前院，拜見過林如海後，又呆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叔侄二人便回到了賈母的正房。
進了正房，寶玉就看見了坐在賈母身邊的黛玉。
心下便覺得眼熟之極。
「這個妹妹，我曾見過。」
寶玉進來見過眾人後，便對著黛玉說了這麼一句話。
眾人聽了，先是抽了抽嘴角，然後看了一眼惜春，惜春滿臉『你們看，我沒說錯』的樣子，強忍著沒笑出來。
到了這裡，賈敏頭都大了。好好的回趟娘家，怎麼就變成了這種調調。
而賈母也因為惜春之前的話，而一時忘記要怎麼反應了。她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家的寶貝孫子還真的有『套路』。
還被比自己小兩歲的堂妹總結了出來。
「胡說，你們哪裡見過。你妹妹長這麼大第一次進京城。好了，去了小一天了，路上可都好？」賈母是真的害怕寶玉真說出什麼話來。連忙打斷他。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寶玉在回答完問話後，又將注意力轉回了黛玉身上。
「林妹妹，可有玉沒有？」
寶玉不負眾望地說出了惜春剛剛的預言，這讓眾人都有些個不好意思。
這種被當眾扒開的感覺，真的讓他們這些圍觀的有些個難為情。
黛玉被寶玉進來說的兩句話，徹底得弄得哭笑不得。
剛才她就只顧著詫異了，倒是忘記問四妹妹，這種情況如何解決了。
說有玉，眾人一聽便知道是假的。她也怕面前這位表兄會順勢讓自己拿出來。
說沒玉，這位按著『套路』來的表兄，很有可能就會砸玉。
那玉雖然被四妹妹說得非常結實，但是經常這麼摔下去，誰知道這次會不會壞呢。
這位表哥，就不能不按『套路』來嗎？
不過林黛玉畢竟是林黛玉，雖然在一瞬間有些個無措，但是不過幾息之間便想到了對策。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冬至過後，天氣尤其寒冷，頭一回進京，不太適應京城的氣候，所以並不敢配飾。」一段似是而非的話一說完，黛玉看出寶玉還想要追問，連忙岔開了話題。「寶二哥哥現在讀什麼書？聽母親說二哥哥天份極佳，早晚金榜提名，蟾宮折桂。」
寶玉一聽到天仙似的妹妹說到讀書科舉，心下厭煩，嘴角就不自在的往下落，「...正在讀詩經。妹妹呢，在讀什麼書？」
林黛玉想到剛剛惜春搞怪的樣子，眼角掃了一眼外祖母，想著這話既然是學外祖母的，就代表著外祖母對這姐妹們讀書上的態度。於是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輕聲說道，「也並不曾讀什麼書，些許認得幾個字罷了。」
「妹妹的名字，是哪個？」寶玉越見面前的林家表妹，就越覺得眼熟，親切。直接坐到了黛玉另一側，笑呵呵地問黛玉的名字。
黛玉不好不答，小聲的告訴了他。寶玉一聽黛玉的名字裡跟他一樣都有個玉，就更高興了。「可惜妹妹的玉，沒帶來。不然真的想要品鑒一番。」
黛玉：「......」呵呵，她啥時候說有玉了？
「對了，妹妹可有字？」
賈敏雖然被老太太拉著與兩位嫂子們在說家常，可自從寶玉開始問話，她們幾個人的心神就不由的被寶玉牽引著。先是說眼熟，然後又問玉。這會竟然直接問起字來。哪家正經的大家公子會問這樣的話。
若不是實在親戚，這乳名都是不能隨便告訴人的。問個名字也就罷了，名字本就是起來了讓人叫的。可是字，那是一般人能問的嗎？
小小年紀，就不學無術。真真是三輩子不離姥家根。
「二哥哥，我知道，我知道。」聽到寶玉問黛玉字，惜春眼睛一亮，又不甘寂寞的叫了起來。
「四妹妹？你知道什麼？林妹妹的字嗎？」
惜春拍了拍柳兒的手，讓她放自己下地走。
惜春五短的身子，一身的小肥膘，被放在了地上，竟然還學賈政把兩隻手背到後背去。可惜了，身子太多肉，胳膊太短，兩隻手在身後堪堪抓著後背的衣服，連手指頭都伸出來了，也沒有辦法指尖碰指尖。
樣子有些個滑稽，逗樂。屋裡的人都有些忍俊不已。
「醜人多作怪。」探春看到惜春那個樣子，小小聲地罵了一句，聲音雖小，但是坐在她旁邊的迎春卻是聽見了，眉毛幾不可察的皺了一下，便又恢復成一臉溫柔可親到有些呆木的樣子。
三妹妹呀，總是記吃不記打。這話要是讓四妹妹知道了，豈是能輕折騰的？
「四妹妹，別賣關子了，你快說吧。」寶玉看著惜春背著個手，邁著四方步，就差學他們老爺撫撫須了。
惜春瞪了一眼寶玉，拿腔作調道，「你這孩子，就是太心急。我家劉嬤嬤說了，姑娘家起字，是因為要『待字閨中』。怎麼能隨便告訴你呢。不過我倒是知道你心中一直有個詞，想要送給姐妹們當字用，可是呢？」
「才不是呢，我是看到了林妹妹才想到這個詞的。咦，四妹妹，你是怎麼知道我有個詞，可以當字？」
「我今天不小心惹三姐姐生氣了，我要是猜對了，你把你心中的那個詞，送給三姐姐好不好？」
寶玉一聽這話，抬頭看向那邊的探春，皺眉不願意，「這個詞三妹妹不合適。」還有為什麼四妹妹惹三妹妹生氣了，要用他心中的詞當賠禮呢？
「哼，我看是二哥哥不捨得吧。三姐姐可是你親妹妹，前兒還給你繡荷包呢。二哥哥不會只懂拿姐妹們的東西，而不知回報吧。」
「當然不是，我只是說那個詞不合適三妹妹。並沒有說不捨得給三妹妹呀。哎呀，四妹妹，你還是快說你到底猜的是哪個詞吧。」
惜春掃了一眼屋中眾人，看到眾人都在看她，眯著眼笑了。
「我才不說呢，要是我先說出來，你不承認怎麼辦？咱們讓人拿了筆墨來，我們倆各自寫出來，到時兩相一對，豈不是公平？」
惜春一說完，寶玉這個人來瘋的，便一連聲地喊人拿筆墨來。
不一會兒，兩個丫頭分別托著個託盤，向這對兄妹走去。
兩人悄悄寫了，分別一前一後交給了看熱鬧的賈母。
「老太太快給我們看看，寫的一樣不一樣？」
賈母就著鴛鴦的手，打開了兩張紙，那上面分別寫著兩個相同的字——顰顰。
賈敏伸長了脖子向上看去，其他人也是如此。賈母心裡深深地歎了口氣，便讓鴛鴦將這兩張紙番過來。
寶玉平時也不怎麼跟四丫頭一起玩耍，怎麼一舉一動都像是落在了四丫頭眼裡呢。成百上千的字，竟然連寶玉肚子裡的字都能知道，這也太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賈敏在最開始的時候是聽說了寶玉這個不省心的侄子問自家閨女的字，心裡就是一陣火氣上湧。後來東府的四丫頭跑進來攪局，最後變成了三侄女的字，賈敏的心裡，就是一松。
好在沒讓她在這裡翻臉，不然傳出去，得多難聽。
只是一看這兩個字，賈敏剛剛松下去的那口氣，好懸沒被它氣過背去。
顰顰，這是什麼字，這豈不是在詛咒她閨女天天皺著個眉，日日過不順心嗎？
寶玉這孩子，實在是太不著調了。
「咦，四妹妹，你是怎麼知道的？」寶玉看到兩張雖然字跡不同，但是內容相同的紙，不敢置信地叫了出來。
惜春小胖手一揮，「這有啥，我知道的還多著去了呢。」她還知道你金陵薛家表姐脖子上的有塊金鎖呢。
小孩子的好奇心完全被挑了起來，寶玉也顧不上新來的妹妹了，直接走到惜春面前，軟語商量。
惜春那小心眼子多壞呀，便是沒有什麼理由和原因，也要故意拿捏一把他呢。她能無緣無故的告訴寶玉？
「二哥哥，你答應我件事，我就跟你說。」惜春忍著笑，一副正經的樣子要跟寶玉說悄悄話。
林闕小嘴一抿，看著有些個不高興。可是到底是什麼也沒說。可能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為什麼不高興吧。
「四妹妹，你說吧。」寶玉彎腰就著惜春的小短身材。
惜春爬在寶玉的耳朵上，小小聲地說道，「二太太要趙姨娘一個月裡給老爺做出四雙鞋襪來，天天三更都不能入睡，人看著可辛苦了，環兒跟趙姨娘住在一起，人也熬瘦了呢。二哥哥，你去跟二太太說，咱們家那麼多針線上的婆子呢，什麼針線不能做？環兒還要趙姨娘照顧，姨娘還要侍候老爺，侍候太太，若是累病了，老爺多心疼呀。」
寶玉聽了一愣，四妹妹就是讓自己做這件事情？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為什麼四妹妹不自己去跟太太說呢。
這不是廢話嘛，一個是眼中釘，一個是肉中刺。還有一個是心頭寶。
這誰說情的效果能一樣嗎？能嗎？
不過好奇心還是勝過了其他，再加上想到一直幫助自己的賈環，也就沒二話的答應了。笑著直起身對惜春保證沒問題，他現在就去說。惜春一見，連忙拉住他，剛剛都已經把二太太惹得快發彪了，這會寶玉再去，豈不是要上天？
氣出病來，那她多心疼呀。
惜春的鱷魚眼淚一流出來，當下便攔住了寶玉，「這會是家裡還有客人呢，當著客人的面說二太太不會管家那多沒面子呀。晚飯前，二哥哥找個沒有人時候悄悄地說給二太太豈不好呢。」晚飯前去說，正好省一頓了。
寶玉一聽，也是這麼回事。「四妹妹真乖，真懂事。」
惜春這沒臉沒皮的，直接伸長了脖子驕傲的二五八萬，「那是」。
惜春又像寶玉保證，只要這件事情他做成了，立馬告訴他想知道的事情。寶玉這才心滿意足的，又回去騷擾新來的妹妹。
至於新來的表弟，寶玉表示，他還真的沒見著。
寶玉走到黛玉身邊，摸摸頭，呵呵笑了。「林妹妹，你覺得我剛剛說的那這兩個字怎麼樣？」
黛玉如何不知道這兩個字的含義，心中也是氣憤，只是顧忌到母親，只得壓下委屈的眼淚，「寶二表哥若是覺得好，就留著將來冠禮時自用吧。剛剛寶二表哥可在前面見到了我父親了？我們姐弟二人還不曾拜見兩位舅舅，只是不知道此時方便與否？」
賈敏一聽黛玉這話，便也明白自家閨女是想要回家了。
「是呀，一來便眼裡心裡都只有母親，卻忘記拜見兩位兄長。實在是太失禮了。母親，我想要帶著她們姐弟去見兩位兄長，可還使得？」
賈母對於惜春和寶玉這對組合先後帶來的驚喜，也有些個吃不住。聽到賈敏說要見兩個兒子，想也沒想拉住寶玉，讓人送賈敏三人去了。
「鬧了一天了，四丫頭年紀還小，先回房歇息去吧。」賈母實在是不想再一會兒再見到惜春了。
「多謝老太太疼惜。那我就先回房了。」一臉笑眯眯，好像沒有聽說賈母的意思一般，仍是笑得一臉的天真無邪，「老太太，您對我真好。我就知道您最疼我了。我長大了，也會好好孝順老太太的。」
賈母看著自說自話的惜春，左手無力的揮了揮。
就以現在的發展趨勢，她還真的沒辦法保證能活到惜春長大的時候。
看著惜春離開時輕快的腳步，賈母在心裡算了算日子。
要不，過兩天送四丫頭回家小住一些時日？
年前，呃，要不還是年後再接回來？
想了想，賈母又覺得其實過了二月二再接回來也應該可以。
這一刻，賈母又對秦可卿不滿了起來。以前每隔十天半個月的都要跑到她這裡提出要接四丫頭回府，最近倒好，竟有一個月沒有提起這茬了。
這也太沒有毅力了。
她不主動提出來接四丫頭回府，那四丫頭要是也不提，她又要如何將人送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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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賈母滿心不滿的秦可卿又在幹什麼呢。
本來今天賈敏回娘家，秦可卿便想要來湊個熱鬧。哪成想，還沒有走出府去，家裡就來了個不速之客。
說起這位不速之客，秦可卿還不太熟悉。但是惜春卻是太知道這此人了。
這人便是賈代儒的孫子，賈瑞。
如果這麼說還有人不知道，那麼想一想鳳姐那段有名的桃色新聞，那把帶著濃郁色彩的小鏡子。就能想起這人是誰了。
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風流的古今中外聞名的大色鬼。
惜春本來就對賈家的老祖宗的品性有著非一般的懷疑。請回神仙，就是為了教導十歲出頭的嫡出孫子如何洞房。
來個神仙，就是為了給族中子弟送一面可偷窺女人的小鏡子。
神仙幹的事，作為普通人的惜春，她表示非常不理解。
話回當下，對於那只胭脂虎收拾色中惡鬼的手段，惜春還是會表示，鳳姐做得......非常棒。
不過對付色狼，還是太溫和了。
尤其是這種事情，竟然還讓其他外人知道了。原著中的賈蓉賈薔又是什麼好東西。這種事情，真的不會在酒桌上告訴賈璉嗎？
賈璉最後對鳳姐那個態度，難道就真的沒有懷疑過鳳姐這方面有虧嗎？
相較於原著中只能自己動手的鳳姐，秦可卿就幸運了很多。
「侄媳婦在家呢。這一項可好？來的不湊巧了，蓉哥兒這是上衙門了吧。叔叔家裡實在是有些個難處，這才，呵呵。」賈瑞一臉討巧獻媚，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秦可卿看。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其實賈代儒家裡倒還有幾畝薄田，再加上這些年賈珍這邊給的分紅和按例給的工錢以及其他學生給的束修，生活上倒是沒有什麼艱難。
除此之外，賈代儒老妻以及賈瑞母親的那兩份嫁妝，完全夠賈瑞一家三口生活的。但是賈瑞自從那年年終在甯國府參加了一次祭祖活動後，對秦可卿就有些個念念不忘。
當然也不能說是對秦可卿念念不忘，賈瑞此人，真心色鬼轉世，凡是漂亮的女人，他都會念念不忘。
比如東府的秦可卿，西府的鳳姐。還有前門大街的那位豆腐西施......
但是相對于威名在外的鳳姐，一直以溫婉示人的秦可卿到是更容易親近得多。
除此之外，東賈府人口簡單，事物簡便，想要見秦可卿雖然也不容易，但是卻比幾重門的西府要強得多。
做為一個旁支族人，想要見一見長房嫡支的宗婦，除了借錢這個理由，合情合理外，賈瑞也是想不到別的了。
借錢，還錢，都是理由。
賈瑞想到秦可卿的樣子，心裡就是一團火，啥時候......
秦可卿皺眉，她何曾見過這樣的無賴。「瑞叔來的不巧，我們家大爺這會子不在家。前次瑞叔過來，我們大爺還說，許久不見瑞叔，也不知道代儒叔公最近可好？明年又是大比之年，瑞大哥這邊可是做了準備？」
賈瑞嘴角一抽，有些個不自在。「托蓉哥兒惦記，祖父一切都好。」考什麼呀，他也不過是小的時候，祖父有精力正經學了幾本子書，越大忘的越多。
秦可卿見此，也沒什麼話要說，直接問賈瑞的來意。知道又是來借錢的，心裡更加瞧不起面前的男人。
這麼大的年紀，還不務正業，整天就知道遊手好閒。家裡沒了代儒叔公的束修收入，還真的是養不起一個家呢。
像他這樣的，就應該都送回金陵老家去。那裡有祭田。守著田產當個田舍翁也比天天留在京城裡到處舉債要強。
秦可卿想到上次關了家學只是送了那麼一批『學子』離開。這一回，年前去道觀裡請安的時候，順便說一說這一批大齡青年吧。
至於返回原籍的路費，...他們府出了。
惜春不知道此時的秦可卿正在面臨著什麼，不然一定一蹦三尺高的要打殺了賈瑞，堅決維護侄子的帽子，侄媳婦的貞操。
不過現在的惜春不知道，但不代表一直在賈蓉家裡蹲坑的阿木不知道。
於是賈瑞一個月朝秦可卿借了四回錢，而且每次來，還都選在賈蓉上衙門的時候的事情，便被阿木在幾天後的月報中，告訴了惜春。
當惜春知道賈瑞的事情後，眼珠子一轉，那就是一串的壞主意。
阿木的身份一直是個問題。雖然他經常隱在暗處，但是時間長了，總會被人發現的。現在賈瑞冒出來了，那就別怪她不顧同族之情了。
阿木雖然是個傀儡，但在惜春這裡，卻有著不一般的地步。她想要阿木過得好一些。像柳兒和楊嬤嬤那樣吃穿精緻，生活安穩。
因此當晚便讓阿木去了賈代儒家裡，在那裡近距離地觀察了賈瑞十天左右，將賈瑞的一舉一動學了個遍，這才將賈瑞的記憶用一些現代看到的『物理方法』弄成失憶，然後進行了『人道主義』的切割小手術。之後大腦一片空白的賈瑞小同學便被丟到了皇宮深處一座久不居人的宮室之中。
皇宮那麼大，多個小太監應該不是什麼容易發現的事情吧？反正後面的事情，惜春才賴得管他呢。
再說了真賈瑞沒了記憶，有什麼事情，也找不到她來。以後只要讓阿木時刻注意點，若是那賈瑞有恢復記憶的表現，就再敲打，呃，不是，是實行一回物理失憶。
都說求仁得仁，將賈瑞送到皇宮裡，也算是滿足了他一顆蠢蠢欲動的心。
那諾大的皇宮中，最不缺的便是漂亮女人了。
深宮怨婦，色心壯膽的公公。豈不是一拍即合的事情。
......
兄弟妻，不可戲都不知道的混蛋畜生，讓他活著都是對這個世界的一種褻瀆。不過賈家這種奇葩之人那是血液中帶出來的，是打不盡，滅不絕的。惜春就不是聖母，又怎麼可能去用愛來感化這些混蛋呢。
要知道惜春一直信奉的便是——以暴制暴。
惜春沒把賈瑞丟到南風館裡接客或是青.樓楚館裡做龜公，都是難得的大發善心了。眼不見，心不煩地『遠遠』的打發了賈瑞，已經算是賈瑞的幸運了。
至於當初用物理方法將賈瑞弄得半病不活，是不是讓惜春發善心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話說惜春以前看過很多的小說，電視劇，那裡面的人只要出車禍，或是撞到牆，被打破腦袋，以及受到驚嚇就會很容易的失去記憶。
惜春讓阿木將賈瑞綁出來的時候，先是讓阿木把他往牆上摑，等摑暈了，就搖醒他，問他是誰。發現他知道自己是誰，惜春就會讓阿木注意力度地去敲打賈瑞的頭部，敲暈了再弄醒，繼續問他是誰。發現這一招真的不管用，惜春才又將人丟到了水裡，一遍遍地拉出來按下去。然後是發瘋的馬車，午夜驚魂......終於廢了九牛二虎之力，賈瑞才被折騰的不知道自己是誰了，惜春才放過他。
而那個時候的賈瑞也就真的只剩下一口氣了。幸好...沒瘋。
......
阿木易容成賈瑞的樣子，便留在了賈代儒那裡。白天做著孝順上進的孫子，晚上則是在聽到惜春的傳喚後，執行各種匪夷所思的任務。
阿木雖然是傀儡，幹別的也許不行，但是行命令列事卻不會打一分折扣。當接到惜春的命令讓他好好讀書參加科考時，便真的去背那些在他看來猶如天書的經史子集去了。
而阿木版的賈瑞，畢竟不是真人。在性子上，雖然儘量去模仿賈瑞，但還是變得比真賈瑞沉默了許多，這一點，自小撫養賈瑞長大的賈代儒夫婦是看得一清兩楚。
「這孩子終於長大了。對他爹娘，我們也算是能交待了。」夜裡，賈代儒老妻看著仍在點燈讀書的賈瑞房間對著一旁的賈代儒感慨道。
「是呀，我一直擔心我們沒了。這孩子要怎麼辦。現在看他如此上進，我也能安心了。」
二位老人又看了一眼賈瑞的房間，相互攙扶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都說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賈代儒因為對『賈瑞』的上進放心了。在秦可卿長子滿月不久的一天夜裡便安詳的在睡夢中去了。
賈代儒的老妻也在這一打擊下，沒出頭七呢，也去了。
惜春知道後，心裡也不是滋味。她總覺得是因為她的原因才讓這對老夫妻放下心提前離開了人世。
她真的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她真的只是，只是想要收拾一番賈瑞。可是再多的話都是藉口，都是理由。她心理非常的過意不去。
當即便讓賈蓉賈薔一起幫著操持後事，又讓阿木充當孝子賢孫，為這對中年喪子，晚年丟孫的老夫妻守孝三年。
秦可卿對於賈瑞的印象非常的差，在聽說惜春的安排後，心裡便不大高興。不過還是聽話的去幫著在後院接待來往女眷。
不過在看到現在的『賈瑞』後，心中對於賈瑞的變化也有些個吃驚。
...這真是個懂事守禮的好青年。
雖然壞印象要變好，不容易。但是倒也不那麼反感了。等到後來知道賈瑞老老實實地在家裡守了三年孝時，對他的印象到是大為改觀。
阿木版賈瑞畢竟是個傀儡，在加上來到這個時空的時間還非常的短暫，很多的事情都是不清楚的。
惜春心裡也明白這些事情，於是不但讓賈蓉幾人幫忙，還派了焦大去照應。賈瑞家裡原來還有幾個下人，也被焦大父子倆弄到一起做了速成培訓。
不過人多就一定事非多，在惜春的指示下，除了留下兩對夫妻外，其他的下人都被一筆遣散費打發走了。
兩對夫妻，一個是看大門的，一個是廚房的，一個是打掃衛生的，一個是做粗使活計的。
有這四人，這兩進的小院就不會荒廢下去。從而也保證了阿木的生活品質。
...雖然傀儡吃不吃東西，換不換衣服都沒啥區別。
賈代儒留給賈瑞的產業，阿木也都妥善的收好了。在進行了一次財產評估後，惜春拿出等價的銀票，讓阿木趁夜送給了宮裡『當差』的賈瑞手中。
算是從此了無相欠吧。
賈家爺們的相貌，都還不錯。賈瑞雖然失憶了，但是生存本能卻還是有的。不但有，還非常的適應宮裡的生活，於是賈瑞便在宮裡當著他花叢中的風流小太監，而阿木則是老老實實地宅在家裡守著孝，看著大比要考的書。
而那對準備拿著小鏡子到處騙人恩德的僧道，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反正是再也沒有過來送『溫暖』。
可能是時間不對，也可能是...人不對了吧。
反正這些惜春是不關心的。
......
花開兩朵，各表一隻，時間拉回當下，此時的惜春，在賈敏回娘家時囧了一把紅樓眾釵後，便被忍無可忍的賈母打發回房間休息了。
而回房間的惜春自然不知道賈敏在領著兒女去見兩位兄長時，又遇到了什麼。
先是一臉謙卑中帶著得意的賴大兩口子，說著長子多麼多麼出息，已經等到了缺補的恩典。
然後是陪同自己去見兄長的大嫂子自以為隱晦的打量。一會看看賈敏腕上的鐲子，一會看看賈敏戴在頭上的小鳳釵。
不但打量完了賈敏，就連黛玉和林闕也沒放過。那眼中明晃晃的『錢，錢，錢』，看著賈敏嘴角直抽抽。
撇開這些且不提，最讓賈敏不能忍受的是眼界窄到了指甲縫一般的二嫂，說著她閨女多好多好，她兒子多好多好。
最後一臉同情地在提到賈敏夫婦半近半百，一雙兒女卻如此稚嫩時，賈敏是真的聽不下去了。
不反擊，可不是賈敏的性格。
「我在揚州的時候就聽聞二哥還有一個幼子，生的極是聰明可愛，不過五歲的年紀，卻也知道讀書上進，只是今天怎麼沒見？」當著嫡母的面誇獎庶子，賈敏的心，也夠黑的了。
不過這話倒是很好的讓王夫人心裡一堵，看了一眼賈敏，似笑非笑，「姑太太可能有所有知，那孩子最近著了涼，怕衝撞了貴客，這才沒有出來。」客之一字，咬得極重。
「二嫂客氣了，我算是什麼客，都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外道。當年二嫂子進門時，還是我陪著太太張落的新房擺設呢。唉，說來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二嫂子都是做人祖母的年紀了，看著倒是見老了。
這人呀，上了歲數，就是要好好的保養才行呢。前兒我們老爺還說珍珠粉養顏，特意讓人弄了一些回來，吃得我都絮煩了。看二嫂的氣色，要不回頭我打發人給你送來一些？」
「不.必.了。」
「好呀，姑太太要是方便，也給嫂子送來一些吧。」
王夫人咬牙切止的回絕，和邢夫人討要的聲音一同出現在了這長長的巷道。一時間倒讓賈敏忘記了反應。
大嫂，你就是來搞笑的嗎？不是說你和二嫂關係不好嗎？為什麼還會幫著二嫂也解圍？
你一定是猴子請來的救兵吧。
她母親倒是怎麼想的，竟然給大哥娶進門這樣一位繼寶，真真是讓人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控制著臉上的表情，賈敏淡淡地對著邢氏說道，「大嫂子既然喜歡，回頭我便打發人送來。」
王夫人看到賈敏懞逼的樣子，木木的臉上浮現了一抹笑容，看得賈敏牙根疼，於是又是舊話提起，「我們林家人丁單薄，我們老爺膝下就只有他們姐弟，瞧著怪孤單的，我今天看著你們家三姑娘倒是個伶俐的，想不到二嫂子這麼老實的性子，也能教養出這麼招人喜歡的閨女來，看得人實在喜歡，也不知道『生病』的侄子，是不是也像她姐姐這樣伶俐。」
他們林家可沒有庶出子招人眼，你王氏再怎麼樣，不是還有兩個庶出天天在眼前晃蕩嗎？賈敏想到自從兒子出生後，他家老爺就不怎麼進姨娘的房間，心裡就是一陣甜蜜。
再一想到，這次進京城，他們老爺將那些姨娘都打發了，心中就止不住的高興。
當初他們林家沒有孩子的時候，她是想過就算是庶出的，有一個也好。可是自從生了黛玉後，這樣消極的想法，就早早的丟到了腦後。
她們家老爺，也是個傳統的人，很是重視嫡出。在有了兒子後，對她更是尊重。
人生還有什麼好求的呢。
哪想是她的這位好二嫂呀。
具她所知，日子過得還真的是只能拜拜佛了。
除了初一十五，自家的好二哥，是再不進她的房的。
「...姑太太既然喜歡，讓他們表兄弟姐妹好好相處便是了。就怕君子坦蕩蕩孩子頑劣，讓姑奶奶笑話了。」你家的兒女也就只配和他們家的庶出一起混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賈敏拿著帕子掩唇一笑，「都是兄長的孩子，哪來的厚此薄彼呢。」別說是你生的，還是姨娘生的，我認的只是我兄長的血脈。
再說了，再看看你生的那東西。又是問玉，又是摔玉的。還有什麼這個妹妹我以前見過，這麼紈絝子弟的樣子，誰敢讓孩子跟他玩。
你生的是寶，我們林家的孩子可比你這個兒子更貴重呢。
這個時候的賈敏還不知道，若不是惜春裝了一把提前透了劇情，再加上她閨女聰慧消弭了一場尷尬，接下來的取字事件，可是會讓賈敏對於寶玉的印象就會更差了。
賈敏和林如海都活著呢，就要替人閨女起字。這是當著人父母的面調戲人家閨女，還是內心深處恨不得他們兩口子去死呀！
「聽說林姑老爺那一次受傷不輕，現在還在保養著。我娘家前兒送來了一隻老山參，一會讓人給姑奶奶送來。闕哥小小年紀，看著怪讓人心疼的。」別嘚瑟了，誰知道你男人能不能活到你兒子成年呢。
「多謝舅母關心，家父一切安好。」聽到王夫人氣急敗壞，不懷好意的話，不等賈敏反擊，林闕難得的嗆聲了。
有人語懷惡意的說起自家父親，為人子女誰又能忍的下來。父親說過他是他們家的男子漢，要為母親和姐姐撐起一片天。
林闕雖然才五歲，但是林如海與賈敏對他的教養卻是一點不敢懈怠。尤其是林如海受傷的這大半年，林闕像是突然長大了好幾歲一般。
當然，這不排除林如海曾經害怕自己堅持不下來，或是命不久矣，做出的一系列揠苗助長的愛的教育。
「母親，二舅母不喜歡珍珠粉，皇上賞給父親的藥材裡，不是還有一隻何首烏。書上說那個吃了最是利發的。母親派人送給二舅母可好？」黛玉看到弟弟如此，也鼓起勇氣，先是看了一眼王夫人的髮鬢，然後誠肯地像自家母親建議道。
母親說過，女人最在意的，一直都不會發生改變的事情，就是容貌。
母親剛剛說二舅母年老色衰，現在她也可以在這方面上功夫。
反正二舅母的氣色看起來也不是多好，頭髮也漸漸出現了霜色，比母親大不了幾歲，竟然看起來差了那麼多。
所以母親...也是關心二舅母的，不是嗎？
父親的身體，一直是全家人的心病。大夫雖然說父親只要好好保重，安心靜養，雖是壽數無法更改，但再陪伴她們些年月，卻是沒有問題的。
但是父親的身體，最怕的是引發併發症，一場風寒都會成為奪手父親生命的元兇。
他們全家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祈禱著，可是二舅母如此言語和惡意，實在是欺人太甚。
她在進京的船上，也聽到母親說起她與二舅母之間的恩怨。這一次二舅母向母親炫耀擠兌時，母親才會反駁。可是二舅母千不該萬不該將話題扯到父親身上。
別說弟弟忍不了，她也忍不了。
王夫人握著佛珠的手一緊，皮笑肉不笑地掃了一眼黛玉，這才看著賈敏說道，「這孩子倒跟姑太太小時候一樣，聰明伶俐的緊。也不知道將來有沒有姑太太這樣的好福氣。」
瘦了巴幾的樣子，一看就是個沒福氣的。口齒如此不饒人，也不是個大度的。還想做她家寶玉的媳婦，做夢還比較快一些。
「多謝二舅母誇獎。母親，玉兒說的提議可好？」黛玉也不是吃素的，聽到王夫人這樣說，先是當成沒聽出來的樣子，謝過王夫人的『誇獎』，然後又一臉認真地尋問母親自己的提議。
「瞧你這孩子，好像母親多吝嗇似的。月桂，你現在就去讓人將那只何首烏給二舅太太送過來。噢，再去裝一匣子珍珠粉給大舅太太。」
「呵呵，那我就不客氣了。聽說南邊豪富，姑老爺一直在南邊當差，應該不差這個些東西。噢，瞧我，姑老爺成了伯爺，我這做嫂子還沒有恭喜呢。我聽說，那爵位將來傳給闕哥兒時，都不會降等的。這姑老爺就是本事人......」
賈敏：「...大嫂廖贊了。」怪不得剛剛在老太太上房時，這位大嫂子竟然是一句話也不說呢。這思想真奇葩。想到自已的娘家人在兒女面前丟了人，賈敏的面上也有些個燙。
王夫人：「......」為什麼看著大房出醜，自己也會覺得丟臉呢。話說到這裡，真的是恭喜別人的好時機嗎？
黛玉：「......」外祖母家裡的怪人怪事就是多，先是四妹妹，然後寶二表哥，現在又是大舅母。
林闕：「......」為什麼都是古怪的樣子，他竟然覺得四表姐更可愛一些呢。
......
這一場談話，就在這種稀奇古怪的氣氛下結束了，再之後，幾人便再也沒有說話。一路沉默地向前面接待林如海的地方走去。
因為幾個大人不是親手足，就是都不年輕了，兩個小孩子還沒有到避諱的年紀，所以一行人便也沒有什麼顧忌的見了面。
相互說了幾句話，林如海和賈敏便去了賈母上房準備告辭離去，結束這一場讓人心累的拜訪。
到了賈母那裡，賈母極力挽留，但賈敏以林如海的身體不能太過勞累為由，堅決拒絕了母親的挽留。
「我看林丫頭怪可人的，不如便留在這裡陪陪我老婆子吧。你一走多年，老婆子還以為有生之年，再見不得了。現在看著你過得好，我也就放心了。你父親在天有靈也能瞑目了。」說著說著，賈母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老太太快別傷心了，您看姑媽這不是回來了嗎？姑父姑媽以後都要留在京城，您老什麼時候想見了，便能見著了。您老說是不？」王熙鳳眼疾手快地連忙上前，拿著鴛鴦手中的帕子便給賈母擦拭眼淚。
剛剛去前面的時候，王熙鳳幾人不方便跟著過去。此時在賈母上房，便沒了什麼顧忌。
林如爺雖然沒了官職，但還有爵位。林家還有一個男丁，這身份可比雲大丫頭更值得拉攏。想到此，賈母就提出了將林黛玉留在府中做陪的要求。
賈敏自然是不同意的，且不說府中王氏姑侄當家，會不會怠慢了自家的寶貝姑娘。只說她剛剛和二嫂發生了一點『小摩擦』，黛玉又話中暗示二嫂皮膚和頭髮都不好。這會子讓黛玉留下來，她這個親媽，可真是不放心。
可是見到自家母親這個樣子，賈敏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鳳哥兒說的是，左不過隔著兩三條街的路程，什麼時候母親想我了，或是我想母親了，直接坐車便過來了。到時候母親可別嫌我來的頻繁才是呢。」
賈母聽了呵呵一笑，「不嫌，不嫌。你便是住下來，那才好呢。我們娘們日日親香著。來，林丫頭，到外祖母這裡來。回頭就住跟外祖母住，可好？」
外祖母笑得很親切，很和藹。可是林黛玉就是滿心地不願意留在這裡。四妹妹古靈精怪，寶二表哥瘋瘋顛顛，二姐姐看著自己的奶娘都皮笑肉不笑。還有三妹妹，說句話都要看一眼二舅母......，
最重要的是二舅母剛和母親進行了一場有深度有內涵的交流，她留在這裡會不會被遷怒？母親，這裡有吃人的妖精呀。
許是賈敏看到了自家閨女平靜外表下的不安，想了想笑著回了賈母，「好叫老太太知道，我這個玉兒，最是嬌氣。從來沒離開過我們身邊。別人我也不放心，因為是老太太，再沒有推辭的。本來老太太留她，我只有高興的。只是剛到京城，且不說之後會不會水土不服，只是總要帶著她拜訪幾家府邸，才能放她到老太太這裡享福。
今兒我且先將人領回去，過個幾日，再將我們丫頭給太太送來，老太太看可好？」
賈母一聽這話，倒也不好真的將人現在留下。只得依了賈敏的話，「她才多大呀，再累著了她。算了，你這當太太的都不心疼她，只有我這討人煩的老婆子多上點心了。今天我也不留你們了，過幾天我再派人去接她過來小住。」
賈母也知道賈敏說的再理，畢竟林家剛剛進京，總要下帖子拜訪幾家關係親密的人家。帶著孩子去拜訪，一是說到沒話可說時也有個話題。二也是讓人知道林家有女的意思。三嘛，便是多出去走走，見見人，將來也不會養成一副小家子氣的靦腆。見了人就羞手羞腳的。
想到這裡，賈母就又想到了當年賈敏這麼大的時候，她也是每逢聚會都會帶著她出去。
這一晃就是這麼多年了，她閨女的女兒也到了出門做客的年紀了。
轉頭看去，發現自家的兩個孫女，對於她們的話題既然是......無動於衷。
......唉，她老了。這些個丫頭都被關傻了。
心念一轉，就又到了別的地方上面。
說來，賈母應該是古今中外的人中，最癡迷羅隱的粉絲了。
今朝有酒今朝罪，明日愁來明日愁。可不正是賈母的生活寫照。
當然了，估計在賈母的心中，李白也有著一定的地位。李白的那首將近酒，那可是徹底地說出了賈母的心聲。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這也是賈母的自我評價，和對心肝寶玉的定位......
不過那心寬的跟護城河似的，也不得不讓人敬佩。
看來人家能活到老封君的年紀，還真的不是偶然。
只是可憐了這些被老妖精壓在山底下的一眾小妖精了。
賈敏莞爾一笑，「哪裡用得著老太太派人去接呢。老太太這麼疼我們玉兒，她自小就沒有個姐妹，老太太這裡這麼多的姐妹們可以玩耍，心裡早就坐不住了。」
反正各家拜訪完，也就要過年了。最快的時間也是過年初二的時候了。正月來住上幾天，倒也沒什麼。
不過賈敏轉念又看到一直坐在自家老娘身邊的寶玉，眉頭跳了跳。過完年，她閨女七歲，寶玉可就八歲了。看老太太的意思，確是沒有搬出去的打算。
這哪行呀！
愛屋及烏，反之亦然。看王夫人不順眼，賈敏看寶玉自然也就沒有順眼的地方。看他像個小姑娘似地委在老太太懷裡，賈敏也有些個瞧不上。
她兒子三歲就不喜歡讓人抱了呢。剛到四歲，他們老爺就領著去前院讀書了。現瞧瞧寶玉，白瞎了那副皮肉了。
這麼想的賈敏顯然忘記了，他兒子那副冷情到冷漠的脾氣了。那是一般人能親近得了的嗎？
別說賈敏瞧不上寶玉，就是寶玉看著這位美婦人的賈敏也有些個膩味。說了半天，竟然還不讓林妹妹留下來，真是不過份了。
老太太說話，竟然也要反駁，太沒有規矩了。
「姑母，林妹妹一個在家裡多孤單。您把林妹妹留下來吧。」
「寶二表哥，難道我不是人嗎？我姐姐回家去，還要照顧我呢。」長這麼大，頭一回見到這麼多的奇葩，林闕除了林海檢查功課外，說話不超過十句的習慣，今天算是打破了。
「我沒有說林表弟不是人。我只是說我們府裡人多更熱鬧一些。要不，林表弟和林妹妹一起留下來。我們也好日夜親香。」
呸，誰跟你日夜親香。
林闕聽到寶玉這種天真的話，連咬牙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今年四歲半，都知道邀請別人來家裡做客要先徵求到長輩的同意，可是這寶玉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吧。
父親和母親大人不是說這裡是大舅舅的府邸嗎？
二舅舅家的嫡出二子也可以代主人邀請別人來小住了嗎？外祖母是長輩，想做什麼，自然是可以的。可是一個小輩這樣做，真的好嗎？
為什麼說外祖母健在，還要說這裡是大舅舅的府邸呢。因為父親可是講過的，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女子三從四德中，夫死從子。所以這就是大舅舅的家。
林闕有些早熟，書讀的也不少，雖然知道寶玉剛剛說的話太失禮，但是他覺得自己還是要顧忌一下母親的顏面的。因此，又找了個理由回寶玉。
「寶二表哥，父母在，不遠遊。我和姐姐自然是要早晚對父親和母親晨昏定省的。難道在這裡，寶二表哥都不給舅舅舅媽請安的嗎？」
悠于 2017-11-17 19:31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寶玉聽到林闕的話，嘴角就是一抽。有些個難為情。悄悄地拿眼睛看賈母。賈母哪裡捨得寶玉這個小可憐樣，於是笑著對見到寶玉這樣同樣疑惑的林家夫婦說道，「你二哥哥每天都要起大早上衙門，寶玉還在長身體呢，起太早對他不好。所以，我便只讓寶玉晚上的時候去給他老子請安。」
當然這個晚請安，有的時候，也因為賈母攔著而形同虛設。
林家四口都是人尖子，聽到這種話，還有什麼不知道的。不就是寶玉睡懶覺，起不來床嘛。用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嗎？
就是這規矩也太鬆散了些。
因為畢竟是後宅，女眷之所。雖然此時林如海已經年過半百，已經少了一些避諱。但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林如海卻在進門以後，一直目不斜視，視線只對著賈母座榻下的榻腳。但是此時卻不得不抬頭地看了一眼依偎在賈母懷裡的寶玉。
這孩子長的不錯，剛剛在前面考較他的時候，他也覺得這孩子身上有一股子靈性。可是現在，卻覺得這孩子若是不出意外，終身難成大器。
溺愛過重。
像他們這樣的人家，在教養子女上，最忌諱的便是溺愛。本身便沒了上進的動力，若是再溺愛，只怕一生碌碌無為都是好的。
便說這早起一事，世家大族無論男女老少每日裡必是要在早朝前起床的。男孩要從小適應這種起床的時間，以便將來上朝為官時，不會因為時差的原因而出現萎靡不振的情況。
而姑娘們在出嫁後必然是一家主母，陪著自家的爺們一同起床，或是更早起床的安排膳食以及出行衣物，則是一項重要的責任。
可是這二舅兄家的寶玉，這個年紀若不加緊......
想到自己一身病骨，但是好在皇上憐憫給了爵位。將來傳給闕哥，也是一份倚仗。但是回想到一直在前面陪著自己的兩位舅兄。林如海有些低落的情緒，卻是漸漸恢復了過來。
那兩位舅兄又能給子孫留下什麼呢？
細細探究起來，恐怕還不如自己呢。
想到之前他背著髮妻打聽到的關於賈家的一些事情，林如海就想到了那位賈家的四姑娘說的話。
什麼事情，只要你去比一比。那你就幸福了。
當然了，惜春說這話的時候，省略了下半句，那就是別跟那些層次太高的人去比。不然，就是給別人送幸福了。
林如海想到自己一直因為辭官而有些抑鬱，放不下。現在還不如一個五歲的孩子看得清白。
不過這岳家府上到底是怎麼教養的子孫的，能夠讓一個五歲的不丫頭說出這樣的話來。
「怎麼沒有見到那位四姑娘？」想到這裡，林如海便小聲地問著坐在自已身旁的媳婦。
賈敏被林如海這麼一問，下意識地抬頭掃向屋內。這一掃，還真的沒有發現惜春的蹤跡。就連坐椅也像不曾安置過。
「怎麼不見四丫頭？」
惜春是在賈敏去前面拜見兩位兄長的時候，被賈母打發下去的。屋裡的人都知道。就連邢王兩位夫人也在進屋後，由自已一房的下人告知了。
惜春一向不太討這些人的歡心，一是嘴太冷，什麼話都敢說。二是太任性，那無法無天的性子，一般人是恁不下去的。三是總愛說些大實話，讓人下不來台。所以，在惜春不在的時候，大家都能聊的更開心，當然是裝逼裝的沒人拆臺罷了。今天也是如此。聊著聊著就忘記了惜春的事情。
這會聽到賈敏問，賈母也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她還小，嗜睡著呢。」
賈敏一怔，一家三口非常有默契地看向了林闕。
這不是還有比惜春還小一歲的主嗎？
林家拜訪榮國府，是在一種詭異祥和，處處透著怪異的氣氛下圓滿結束的。林家姐弟跟著賈敏上了來時的馬車後，同時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種不可思議。
在看清對方眼底的情緒後，姐弟倆又都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坐在馬車裡的自家母親。
因為林如海的身子，所以這一次的出行，林家是準備了兩輛低調，卻是有爵之人可乘座的馬車。來時林如海父子一輛，賈敏母女一輛。
這回程的時候，林闕倒是主動地坐上了自家母親的這輛馬車裡。
她們姐弟倆並不是頭一回出府見客，在揚州的時候，兩人經常陪著賈敏或是林如海出去。也因此在剛剛的談話中知道賈家的表姐妹竟是連府門都沒有出去時，那種驚訝就別提了。
又不是犯人，為什麼不出去呢？如果不出去，如何交到手帕蜜友呢。小的不出去，老的也不出去，這日子豈不是越過越窄。
還有姐弟倆都看到了賈寶玉的那塊玉，也沒覺得好在哪裡。為什麼會傳的天下人盡知的地步呢。總說寶玉有了那塊玉，是什麼貴不可言。那要是不小心弄丟了呢？
一塊玉就能當做命根子，那豈不是成了玉的載體？
姐弟倆在林府，也只不過是聽林管家教育下人時說主人就是他們的命根子。怎麼到了這京城就反過來了呢。
難道人不比那死物金貴嗎？
林家姐弟更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外祖母家的人話裡話外，以及行動間都在表示若是玉出了事，表哥也得出事呢？
若那塊玉真的有這樣的能力，外祖母家不是更應該將那塊玉妥善保管，而非天天讓表哥掛在脖子上，招搖過市了呀？
而自小被教育忠君思想的林闕卻覺得，如果這玉真的是好東西，為什麼不獻給當今天子呢？
如果不想獻上去，就應該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地悄悄地藏起來，以免懷璧其罪，惹來他人的不滿和窺視。
林闕想到之前父親領他看過的林家的藏寶室，心中對於外祖母家就有了些不認同。
林家那些藏寶，聽父親說，就是母親和姐姐都沒有見過呢。一來母親還有娘家，二來姐姐將來會嫁到別人家。說話做事，難免不會洩露一二。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幾事不密，呃，在林闕看來也就沒啥秘密了。
外祖母家的人，都是能人。
還是膽子賊肥，賊肥那種的，
不然，如何能夠有恃無恐的這樣張揚。
姐弟想不明白外祖家的這些怪事，不過倒是把寶玉丟下一邊，去想別人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先想到了那位一提起，眾人表情就產生微妙變化的四姑娘惜春。她身上也處處透著怪異。
不過黛玉倒是挺感激那位表妹的，不然寶玉發起瘋病真的將玉摔了，就算是玉不會有損，那場面也怪尷尬的。
母親數年才回京城，可不敢弄得太難看。
「唉，你們那小腦袋瓜子就省省吧。那是你們外祖家。」賈敏看著自己的這對兒女自上車後，便眉來眼去的打機關，一人拍了一下，表示嗔怪不滿。
許多事情，可以放在心裡想一想。但是卻不能說出來。雖然自己娘家有很多不妥之處。但是賈敏卻不允許自已的兒女去非議。
黛玉愛嬌，被賈敏拍了一下，一點也不惱，反而主動上前抱住賈敏的一隻胳膊。「太太，我真的要去外祖母家小住嗎？」
賈敏摸了摸黛玉的頭，很是肯定的回答了她。「年前太忙，年後你便去住上一陣子。咱們家人口簡單，沒有你外祖母家裡熱鬧。去小住一番也好。」賈敏沒說的是她害怕將來黛玉說親的人家，並不如她和夫君想的那麼完美。
榮國府裡，倒是一個好的歷練地。
黛玉一聽，小臉就垮了下來。真的要去呀。「那弟弟呢？」
「弟弟要讀書呀。你老爺在家裡正好可以指導你弟弟的功課。」在賈敏看來，以自家老爺這種資歷，便是做太子太傅的材料了。給兒子做先生，兒子的前程那就已經板上定釘了。
而且老爺以前太忙，現在冷不丁的清閒下來，這個時候若是不做些事情，還真的會悶出病來。
「太太，我聽說寶二表哥也住在老太太房裡呢。我去了，住哪裡呢？」太太前兒還對弟弟說，你和姐姐都大了，再不能向小時候那樣了呢。還說明年就讓弟弟徹徹底底搬出內院去。現在外祖家有這麼大的一個表兄日夜長在內院，是不是有些個說不過去。
纖纖玉指，虛虛在黛玉的額頭上點過，賈敏笑嗔她，「偌大的榮國府，還沒你這個小人住的地方？放心吧，你外祖母會給你安排好的。」
說這話的時候，賈敏是再想不到等過完年，黛玉去賈府小住的時候，賈母會將兩人安排在碧紗櫥裡外間。
若不是有惜春身邊的劉嬤嬤費了大力將惜春的慫恿和冷箭攔了下來，以黛玉嬌養長大的脾氣，以及賈母為寶玉鋪路的心思，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呢。
「噢。那母親可早點派人來接我回家呀。」
「胡說，這還沒去呢，我派人上哪去接你。你外祖母家裡，也不是什麼吃人的地方。再這樣，回去有你好果子吃。」
賈敏剛說完閨女，從來話少的兒子卻也吱聲了。「太太，我也不喜歡外祖家。一股子花粉味，熏得人腦仁疼。」
「噗哧」，賈敏就笑了出來。「你這孩子，一屋子的女眷怎麼可能沒有脂粉味。」
「那個四表姐的身上就沒有，身上都是乾乾淨淨的味道。」今天有一會兒，惜春和林闕是坐在一起的。所以林闕還能清楚地記得惜春身上並沒有那麼個怪味道，不過大冬天的，為啥這位表姐的身上有西瓜的味道呢？
「我以前跟你們說過，這位四姑娘的母親，是我的親表姐。」
黛玉姐弟一同點頭，「說過的。您還說過四表妹的父親，是您的親堂哥。」這種家族關係譜，姐弟倆個都背過。
「嗯，那以後你們就好好相處吧。」不知道為什麼賈敏看著惜春那股子古靈精怪的樣子，就打心眼裡喜歡。
...這應該與四丫頭讓自家二嫂丟臉沒啥關係吧。
「今天若不是四妹妹提醒，若是寶二表哥真的把玉摔了。那玉若是有個什麼，豈不是我的罪過。媽，我想送點東西給四妹妹，可好呢？」
「我兒不可妄自菲薄。那塊玉的跟腳，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呢。就算是摔壞了，也是他自己輕狂，與我兒何甘。我倒是擔心他真的摔玉，再嚇到你們姐弟。要知道你們姐弟素來膽子就小。本就是我和你老爺嬌養長大的，如何受得那等癲狂驚嚇呢。」
正常人，誰出生會含玉而生呀。古往今來也就這麼一個。這事呀，是不是真的，都兩說。若是真的，當今皇上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不提別的，至少也要看一看那塊玉的模樣吧。
可是宮裡似乎從來就沒有人表現出重視的程度。不但宮裡沒有，就是除了與榮國府交好以外的人家，都沒有表現出過多的關注。
可見這事呀，眾人還不一定是怎麼猜想的呢。
賈敏所料不差，京城中的人大多數人都以為這是王夫人自導自演的一場戲碼。沒看自從寶玉出生以後，榮國府的大房早就再也沒有跟二房的一戰之力了嗎？
就連皇宮中的皇帝當年也是如此認為的。這種祥瑞的事情，皇家的人最會玩了。只是讓皇室中人最無語的是王夫人用了一招他們誰都不敢用的辦法。
這年頭，小孩子的死亡率那麼高，誰也不敢用自己孩子的生命來博一場祥瑞。
要知道這孩子一但多了什麼祥瑞的名頭，就會成為府內外的箭靶子。所有人預除之而快的存在。
一但這個孩子有個三長兩短，那麼帶來的負面影響可比正面的要大。
人家一定會說，是他德行有虧，上天才會把祥瑞收回去。
所以，包括皇室在內的所有京城中人，都一致認為王夫人———膽子真大，真會玩。
林家的馬車緩慢而平穩的向著回家的方向行駛著，而馬車中的林家姐弟在聽到母親的話後，都嘻嘻地笑了起來。
「媽是不知道，當時寶二表哥一問起玉來的時候，我都差一點笑出來。四妹妹還在一旁對著我做怪樣子。」
黛玉平時都管賈敏叫媽的。不過來了京城就發現一般都是要叫太太的。有的時候黛玉一時改不過來，應是會這麼叫。
黛玉想到當時的情景，就止不住的想笑。那麼尷尬又滑稽的場面，也不知道二舅母有沒有感覺到難堪。
黛玉歪頭掃了一眼自家小小年紀就坐得直直的弟弟，那股子驕傲就別提了。
賈敏用手指虛點了一下黛玉的額頭。「你今天也看到你外祖母的態度了。以後對你表哥敬而遠之些吧。不過，我看四丫頭性子天真可愛，不像三丫頭是個心裡多的。你們多接觸接觸也好。」
娘家的這幾個侄女，在賈敏看來，都有些不足之處。不過她畢竟是外嫁女，總不好多說什麼。
「媽，過完年姐姐去外祖母這裡小住時，我也去。」他可以保護姐姐，也可以，也可以見一見那位小表姐。
賈敏聽了一笑，「隨你。」都不在家更好，她正好可以和老爺重溫一下當年成親時的感覺。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娘仨個有說有笑的，林如海雖然一個人在另一架馬車上，但是也不覺得無事可做。
剛剛在前面與兩位舅兄說話的時候，兩位舅兄在言談間也洩露了一些榮國府內的機要之事。
這些事情，林如海此時想起來，都有些個膽顫心驚。
這榮國府豈不是在玩火。
太膽肥了些。
自古皇位更迭，最怕的就是提前站隊。而提前站隊中，最有可能將家族推入萬丈深淵的便是多方下注。
這榮國府便是如此。
且不說甯國府娶了太.子殿下的私生女。只說大舅兄話裡話外都是甄貴妃所出的皇子。而二舅兄口中稱讚的卻是另外一位皇子，聽說這位還是二舅兄的二舅兄也極力贊許過的。
這種事情，他剛剛回京都能看出一二來。那其他人呢？
深深地歎了口氣，林如海覺得今天之後他還是老實在家『養病』吧。至於兩位舅兄想要替自己引薦皇子的事情，還是等到他完全康復以後再說吧。
他們林家人丁單薄，可經不起這種的耗損。再一個，若是他真的出了事，又讓她們娘仨依靠誰去。
他本就是老來子，再加上母親的娘家人丁人單薄，這麼多年早就沒有什麼人在了。現在就剩下夫人的娘家，還算是有些近緣。
可今天看這個樣子，倒是不被牽連就不錯了。
闕哥過完年才五歲，正是用心教養的時候。若是他因為皇帝屁股底下的那把破椅子而疏於子嗣的教養，列祖列宗泉下有知，也會打斷他的腿的。
還有...林家這一代，終於有個姑娘了。他怎麼也要看著姑娘出嫁才行。
唉，看來自己這副身子，確實是要更加的用心保養了。
......
「老爺，兩位自稱是夫人侄孫的賈蓉賈薔兩位大爺在街口下馬，說是要拜見老爺。」
賈蓉賈薔兩兄弟，一早就知道林如海要來拜訪的。只是今天不是休沐日，只得去衙門裡當差。
官不大，但是兄弟倆一直是兢兢業業的。
好不容易到了下午沒有什麼事的時候，兩人才提前離開了各自所在的衙門。
緊趕慢趕，還是沒趕上。不過還好，至少在街口遇見了林家的馬車。
兩人當即下馬，連忙使人通傳。
也別管什麼世家公子的矜持了。
林如海本以為是巧遇，可當兩人過來見禮時，一番交談才知道兩人是特意趕回來的，當下就有些個改變對賈家子弟的印象。
看來，賈家人裡也不是只有寶玉賈璉那樣的紈絝子弟，這不是還有努力上進的嗎？
他終於可以放鬆一下剛剛想到的杜絕兒子與表兄弟的往來計畫。呃，不對，表兄弟的往來計畫還是要嚴控的。與子侄輩倒是可以適當的接觸。
這倆人應該不會帶壞自家兒子吧？
跟現代的萬千家長一樣，林如海也對於孩子的教育以及學習生活環境有著很大的擔心。雖然這個時候還沒有擇校，擇社區的概念。但是給兒子找一些懂事上進的人，還是可以的。
要不是賈寶玉那個皮懶的東西和賈璉粉頭油面的樣子。他也不會這麼擔心了。
這近墨者黑的憂愁......
因著時辰不早了，再加上街口本就不是說話的地方。於是雙方定下後日休沐時再去林家拜訪。
賈蓉和賈薔自從正式入朝為官後，才知道自家在朝裡的底子是非常的薄弱的。雖然有些門生故舊，但是那些人脈卻是牢牢的掌握在榮國府。
準確地說是掌握在賈政的手中。
這一點在賈蓉兄弟看來，是非常不利的。
他們必須發展自己的人脈和關係。
這剛剛進京城的林家便是他們兄弟相中的目標。但是他們也知道和西府比起來，他們不占什麼優勢。但是好在這一輩中，也就只有他們兄弟倆入朝為官了。
兩人見了林如海後，對他的印象那是老好了。果然是當過一方大吏的。那氣勢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就連堪堪五歲不到的小表叔，那一臉的沉穩都比西府的鳳凰蛋強出一裡地去。
各自分別後，賈薔跟著賈蓉回了東賈府。
他的西賈府是不開夥的。一日三餐都是在這邊吃過了再回那邊去。
偶爾半夜餓了，他院裡的那個小廚房才會煮個面啥的。
自從兩邊內分家後，這樣的事情便成了習慣。兩邊的下人也沒覺得不好。畢竟自小他和賈蓉就是一般長大的。
飯畢，賈薔便回了自已那邊。而賈蓉也去了後院。秦可卿自裡面迎出來，說了今天的事情。賈蓉對於賈瑞的來訪，到也沒多想，畢竟他見過的不如賈瑞的賈家族人實在是太多了。
「你剛有身孕，日常就不要太過操勞了。這樣的瑣事交給管家處理也就罷了。」賈蓉一手扶著秦可卿，一手在前面虛攔著。
「大爺放心吧，我身邊都是用老了的嬤嬤。到是大爺身邊沒個侍候的人。」秦可卿被賈蓉之間扶起了暖閣的榻邊。小心坐了下來，看著對面的賈蓉體貼萬分地說了這麼一句。
聽話聽音，賈蓉一聽秦可卿後面這句話，便明白了她的心思。當即笑著搖頭，「我們是夫妻，本就是兩個人過日子的事情，中間何必在挾著別人呢。弄得烏煙瘴氣的，有什麼意思。你為我生兒育女，我卻弄個女人來紮你的眼，又算是什麼能為。什麼也別多想，我們這樣就很好。以後我只守著你和孩子們。」
更別提，秦可卿剛有身孕時，小姑姑便讓人遞了話過來，要讓他守身如玉。他要是敢跟人亂弄男女關係，那他就祈禱秦可卿的肚子裡是個女孩子。
若是男孩子，他的某些功能型器官就成了可有可無的配件了。
當然了，這樣的話自然不是惜春自己說的。她不是還有不會害羞的打手三人組嗎？
秦可卿沒有想到賈蓉會這樣說，心下感動莫名。「大爺。」就算是她男人這輩子都不能升官，她也不會再嫌棄他了。
感動天下的好夫君，有沒有？
......
「我後日休沐要和薔哥一起去拜見林家敏姑太太一家，你讓人準備些禮品。林家清貴，東西在精不在貴。」
秦可卿點頭，「今天林家去西府拜訪，本想著去拜見一番的，只是沒去成。後天我也跟著去拜訪一下敏姑太太吧。對了，不如將小姑姑接回來，後兒個我們一起去，大爺看如何呢？」
官家女眷時常都要來往的，這一點秦可卿自然是知道。所以一提出要去林家，秦可卿便想著走後宅夫人路線。帶上惜春，也不過是想起來林家的女兒只比惜春大一歲。也能說個話。
「也好，明天派人接小姑姑回來小住幾天吧。馬上就要過年了，回頭還要去觀裡拜見老太爺和老爺。」
「我明白。今年比往年冷了些許，前兒打發人又送了一些銀絲碳過去。也不知道用沒用完，過兩天莊子上的收成都送來了，再挑一些好的，給老太爺和老爺太太送過去。聽派去請安的下人回來說，太太自入冬以來，便犯了胃疾，時好時壞的。」
賈蓉嗯一聲，「回頭拿咱們家的帖子，去找個好大夫給那頭送過去。需要什麼藥材，儘管使去。」以他們家現在的地位，也不是請不了太醫的。只是賈蓉卻不願意為尤氏請罷了。
一來，他們住在城外，讓太醫跑城外就診，尤氏的臉，還沒有那麼大。
二來，他也不想因為此事，而將尤氏接回府裡。要知道請神容易送神難。
所以還是找個好一點的民間大夫去看診吧。
省事！
秦可卿嫁過來後，也仔細地打量了賈蓉和尤氏之間的官司，雖然都是一些雞皮蒜毛間的小事，但是後媽和原配嫡子之間就沒有不存在矛盾的。
「我曉得呢。只是說來叫大爺知道罷了。明兒接小姑姑回來也好，我約了京城有名的鋪子來做衣服。正巧是這兩天過來。小姑姑特別喜歡她們家的冬靴樣子，正好這回做兩雙。」
「姑姑院子裡的地龍可燒起來了？」
秦可卿斜了賈蓉一眼，端的是風情萬種。「這還用大爺說。一入冬就讓人燒起來了。不過想著小姑姑不在，每日燒的時辰不長罷了。明天起早接了小姑姑回來，便正常燒起來了。」
「嗯，你做事。我放心。只是別累著了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
秦可卿聽到這話，溫柔一笑。心下滿意賈蓉的體貼。
「那府裡對姑娘們的教養看著也不是長心的，若不是咱們家老太太臨去前給姑姑找了劉嬤嬤回來。我是真的不放心呢。姑姑轉年就六歲了，是不是接回來長住了。」六歲的姑娘了，是時候學些管家理事，以及人情往來了。
這些東西，都是要實踐的。那府裡可不會那麼好心地讓他們家的姑娘練手。
「嗯，你說的也是這麼個理。等這次姑姑回來，問問姑姑的意思吧。」他家的小姑姑別看年紀小，主腰子到是正著呢。
夫妻倆又說了一回瑣事，眼見著時辰也不早了，便都洗漱睡了。
第二天一早，秦可卿送走了去衙門的賈蓉，又簡單地處理了幾件府事，便也收拾了一番去了榮國府。
因著是親戚，又是長來長往，榮國府的下人也沒讓秦可卿下馬車，直接一路拉到了二門。
到了二房，正好趕上賈母這邊正要用早膳。
秦可卿是知道賈母這裡用早膳都比較晚，可是竟然沒有想到今天會這麼晚。這都什麼時辰了。
巳時初了。再有個把時辰都可以吃午膳了。
進屋一番請安，秦可卿也沒顯欠地去侍候老太太吃飯，而是就著老太太的手坐到了一旁，喝起了茶。
「柳兒，蓉哥媳婦有了身子，不能喝茶。去將早上燉的那碗燕窩蓮子羹端了給蓉哥媳婦。」今天早上惜春突然不想吃燕窩改吃了其他粥，所以這碗燕窩倒是剩了下來。正好秦可卿來，於是惜春不俱任何人臉色的吩咐著在自己身後侍候自己吃第二頓早飯的柳兒道。
到了今天，寶玉起來的就更晚了。賈母還天天的等著寶玉起來再吃早膳。她老天拔地的耐得住餓，但是她們幾個小的，卻是不行的。
本來就帶著廚娘的惜春更是讓人每天早上先做一頓飯吃著，等到賈母那裡傳早膳再吃一頓。
因為記得紅樓夢原著中，寶釵讓黛玉吃冰糖燕窩的事情。於是今年接到林家進京城的消息後，惜春就讓人給她弄燕窩來吃。
「自明日起，每天早起泡上等燕窩一兩,放上冰糖五錢,用銀吊子熬出粥來,我要吃。」惜春坐在自己的屋子，對著焦福家的吩咐道。
紅樓裡關於吃的東西，惜春記得最熟。去年她就吃到了五隻雞配的茄子丁了。
味道真心不錯。
「噗嗤」一聲，不等焦福家的說什麼，劉嬤嬤就將口中的茶噴了出來。
「姑娘，老奴沒聽錯吧。您是要泡一兩燕窩熬粥吃？還每天？」那上等的燕窩一兩就能泡出一斤的出來，姑娘每天早上要吃一斤燕窩，這是什麼節奏？
「嗯，我聽說燕窩最是滋補人了。吃了以後皮膚好好的。」
「以前姑娘不是說過不吃燕窩的嗎？」還說什麼都是毛，都是口水的。
惜春小腦袋瓜子一甩，「那句話，我要收回去了。嬤嬤只當沒聽見吧。」
劉嬤嬤：「......」覆水難收呀，姑娘。哪有說出來的話，還可以這麼理直氣壯的收回去。估計古往今來也就只有她家姑娘一人了罷了。
懶得再跟這小祖宗掰扯，劉嬤嬤直接吩咐焦福家的，「每隔兩日，取上等燕窩一錢泡發了，或用冰糖，或用蓮子，銀耳，或用紅棗，枸杞等物燉了，給姑娘送來。」
焦福家的看自家姑娘並沒有反對，便聽了劉嬤嬤的話，下去準備不提。
劉嬤嬤轉頭看著惜春不解的眼，長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解釋道，「我的姑娘呀，再好的東西也不能天天吃，且不說日日進食，絮煩得倒了胃口。只說過猶不及這一點，便也應該注意。還有...一兩上等燕窩泡發了，差不多有一斤多。」劉嬤嬤看著惜春就差沒說，別沒事給自己進補，再補大發了。
一錢燕窩？一兩燕窩？還有天天吃，吃多了就補大發了？
惜春當時只覺得她的眼前有一萬隻品種草泥的馬狂奔而去。
這丟人，都丟到姥姥家去了。
原著中薛寶釵勸黛玉日日食用的時候，咋就沒有想到這個呢。黛玉那裡不會也有這種情況吧。
還有薛寶釵讓黛玉每日一兩燕窩，是泡發過的還沒泡發過的？
不自不覺間，惜春一下子就記住了這件事情，記住了薛寶釵。
..................................
柳兒聽到了惜春的吩咐，出門去給秦可卿端燕窩。而侍候賈母用早膳的王夫人，青白的臉色，見此卻想到了昨夜晚膳前，寶玉對自己說的那番話。
別說晚膳滴米未沾，就是昨夜也是翻來覆去未曾醒著。
「四丫頭小小年紀，倒是會保養。」就是她，也沒有天天吃燕窩的時候呢。把這死丫頭狂的。
蒼天有眼，咋就不吃死她呢。
惜春聽了就跟打了雞血似的看向王夫人。秦可卿一見，便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而賈母垂下眼簾，一陣反胃。
這成日家的這麼鬧，咋就沒個消停的時候。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二太太說得人家怪不好意思呀，這不過都是按著劉嬤嬤的意思做罷了。您要是覺得不錯，不如每日也給二姐姐，三姐姐做上一碗吧。我聽嬤嬤說這燕窩最是滋補人了呢。」惜春說完這話，轉頭看了一眼睡眼惺忪的寶玉，又笑著說道，
「二哥哥，你說是不是？女孩子家補的好，人才能看著更漂亮。不過二哥哥看著也單薄，不如和環兒，蘭哥兒也一起吃燕窩，好不好？」
惜春笑著把寶玉架了起來，就看王夫人怎麼做了。
果然在寶玉也提出來讓姐妹們一起吃燕窩的時候，王夫人的臉開始由多雲轉陰轉變。
「寶二哥哥，我想起來了。我聽劉嬤嬤說這上等的燕窩都可廢銀子呢。不過咱們榮國府家大業大，應該不差那點子銀錢，你說是不是？」
寶玉點頭，「四妹妹說的是，只要姐妹們好，花再多的錢子，都是值得的。老太太，太太，明兒就讓人給二姐姐和三妹妹弄來吃吧？」
王夫人看著笑得跟個小惡魔似的惜春，再看看自家那個別人兩句話就哄得不知道方向的蠢兒子，突然間，感覺到一陣心累。
......
迎春見了，仍是低頭吃飯不說話。反正這種事情，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倒是探春見了，心下猶豫糾結了一番。
她也想像四妹妹似的，天天開小灶，別說是燕窩魚翅了。那是想吃什麼吃什麼。什麼時候餓了就什麼時候吃。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是沒有辦法跟四妹妹比的。
四妹妹手裡有她太太留給她的私房錢和莊子鋪子。看鋪子的人，按月按季的送好東西過來。不但如此，東府的蓉哥和蓉哥媳婦兒也是得了什麼好東西都給她送來。
雖然她和二姐姐也會得到一些，但是那也不過是面子情。真正的好東西都在四妹妹手裡。
探春可是聽說了，四妹妹身邊的人，都是領著雙月錢的。就連不差錢的四妹妹在他們府裡領二兩月錢，在他們東府還每月領著二十兩呢。
二十兩月錢，那是她們西府太太們才能領的月錢數呢。
探春越想心理就越不平衡。憑什麼四妹妹可以想怎麼過日子就怎麼過？憑什麼她事事都要看太太的眼色行事？
「何必那麼麻煩呢，四妹妹那裡日日都燉著湯湯水水的，讓她們多燉幾碗也就是了。四妹妹，覺得可好？」探春看到自己這麼說完，太太的臉色，心中不禁得意起來。
惜春眼皮都沒抬地回了一句，「當然不好。」當她是冤大頭呀。
也不管王夫人眼底那抹興災樂禍，直接不客氣地說道，「三姐姐還真的會過日子，只不知道這份能力是趙姨娘傳給你的，還是太太教導的。我太太沒了，留下福陰惠及於我。若是三姐姐羡慕？」惜春看了一眼探春，又看了一眼王夫人，笑得賊缺德，「太太長命百歲的，也是你的福氣不是？
有太太這樣的嫡母，那可是別人羡慕都羡慕不來的。三姐姐可要惜福才是。榮國府家大業大，想吃什麼不能吃，若是讓人知道家裡小輩要吃個湯湯水水，還要一個沒娘的孩子幫襯。且不說二太太的臉面放哪裡，便是傳了出去，二老爺在衙門裡也不好看呢。
二哥哥，你說是不是這個理？給姐妹兄弟燉補品，那是一般的事嗎？焦福家的一個老婆子，做我的吃食都勉強了，哪裡做得了這麼多。還不如請太太專門弄個廚房，再弄幾個廚上手藝好的年輕姑娘們，總比那些個婆子要來的乾淨。你常說的那句是什麼來著，就是珍珠還是魚眼珠的那段？」
寶玉先是想了一下，然後便笑了，「四妹妹說的可是那句，『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麼就變出許多的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的不是珠子，竟是魚眼睛了。』的話？」
惜春小胖手一拍，好不開心。「對，就是這句話。還是二哥哥聰慧，竟能總結的這麼精准。我不服別人，只服二哥哥。」能一下子把家裡所有的以婚女人都罵進去。除了寶玉，也沒誰了。
聽到寶玉和惜春的一唱一喝，包抱賈母在內的所有老中青都鬱悶了。
做為魚眼睛的賈母和自認為只是死珠的王夫人，真不知道要用什麼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雖然引起這些的是惜春，但是話卻是寶玉說的。這想要訓斥卻又捨不得，不說吧，又怕寶玉這孩子又要胡說些什麼。
被自已心愛的孩子當面諷刺什麼的，這滋味太銷.魂。
......
燕窩就在惜春房間的小火爐上溫著，一來二去，不過是三五句話的功夫，柳兒便將燕窩粥端了過來。秦可卿接過柳兒端來的燕窩，輕輕地吃了一口，也接著笑道，「這燕窩燉的倒是有些個火候。嗯，這燕窩也不錯。」看了一眼身邊的大家丫頭，「去拿個荷包賞她。」
秦氏身邊的丫頭應聲出去了，秦氏才又轉過頭來對著屋中眾人笑道，「我們姑姑自小便是吃著這些湯湯水水長大的。老太太慈愛，專門辟了一個灶鍋給我們姑姑，這也讓我們安了不少心。」
「不過是順手的事情，不值得什麼。你今天到是來得早？昨兒怎麼沒過來？」還是這秦氏會看人臉色呀。
秦氏一笑，放下碗。「昨兒聽說敏姑太太回來，早早就想著過來。可是府裡突然來了客人，我們大爺不在家，這才耽誤了。幸好我們大爺昨兒在街口碰到了姑太太一家。」
「他們一家長居京城，待以後再見也使得。最近身體可好？你有了身子，很該多多注意一些。正巧你今天過來，回頭就讓四丫頭跟你回去住幾天。也好給你解解悶子。你們姑侄倆做個伴，也省得你長日裡孤單。」
賈母想著既然秦氏過來了，就趕緊將惜春接走吧。最近這四丫頭越來越邪性，她是真的有些受不住了。
「說來也巧了，我也是覺得悶的很，想要接我們姑姑回去住些日子。還是老太太心思巧，剛一來，便知道我是為什麼來的了。」
賈母聽了哈哈一笑，「若不是看在你有了身子想要人倍伴的份上，四丫頭我是再不讓她離了我身邊的。」說完又對著一旁的惜春說道，「回去住一陣子也使得，但是別忘記了回老太太這邊來。」
惜春從坐上跳下來，笑眯眯地說道，「老太太放心吧。我住幾天就回來。不等老太太想我呢，我就回來，可好呢？」
賈母眼角不易被人察覺的一抽，笑著點頭說好。可心中是怎麼想的，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一時，屋中飯菜上畢，賈母等人也不在說話。而是專心用起了早膳。
吃飯的時候，仍是邢王兩位老媳婦帶著王李兩位小媳婦侍候著這一桌子的老老少少。
榮國府的餐桌從來都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別看是早膳，但那也是準備得跟國宴似的。粥，湯，面，點心，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廚房不準備的。每每在吃飯的時候，惜春都要一臉幸福一臉糾結的吃著太過奢侈的飯食。
你說說，這一大桌子的吃食就一個老太太領著四個孩子吃，這也忒敗家了。
人呀，身在福中，就是要積福。不然早晚有一天，當寶似長大的寶玉，要在大冬天吃酸韮。
造孽噢！
......
今天早上備桌上的雞絲湯麵，看著清清亮亮的，惜春一眼便看到了，讓柳兒給自己端一碗來，惜春也沒說話，只是在心裡吩咐了一番柳兒。
柳兒手腳麻利地給惜春盛了一碗面，又去一旁拿了醋碟和辣椒醬，一樣點了一點在面上。這才放到惜春面前。
富貴人家的碗都有些個小，惜春一碗面吃完，也不過是個半飽。於是柳兒又去給惜春盛面。
惜春吃東西的樣子特別的好看，不是說什麼的儀態端莊，而是一股子甜到心裡的感覺，特別地讓人有食欲。
就算是打心眼裡看不上惜春的賈母，天天對著惜春，胃口也非常的不錯。
看著惜春吃面吃的香甜，賈母也示意在一旁侍候的鳳姐，給她也來一碗。
鳳姐早就準備好了。連忙也給賈母點了兩滴醋，送了過去。
四丫頭愛吃辣，但是老太太這把年紀，腸胃可受不了這個。
一時飯畢，眾人移步去喝茶。
而惜春剛剛已經聽了賈母和秦可卿的話，要讓自己回府居住。這個時候，難得好脾氣的拉著秦可卿回自己房裡收拾東西去了。
惜春一回到房間，就讓人將房子再燒熱一些，然後讓秦可卿坐在窗邊的炕上。
看著惜春又吩咐人給自己倒參茶，秦可卿連忙攔住，「姑姑快別忙，我不渴呢。」
雖是這麼說，但惜春還是讓人用了點心和茶果上來。
「轉年姑姑就六歲了，我和大爺的意思是想著接姑姑回府裡長住。不過我們也想了，還要看姑姑您自己個兒的意思。」
惜春聽了，低頭想了想，再抬起頭，眼睛閃亮亮的。「你們說的是，我是應該回家去住了。一會兒讓她們把我的行李都收拾出來。這一次就先把東西帶回去吧。便是下次再來，也不過是走親戚。」
惜春一早就接收到王夫人給金陵薛家去信的消息。她想著估計明年薛家就要上京城了。
這榮國府就要變成藏汙納垢之所，她在留下，于名聲也有妨礙。還不如趁著可卿懷孕，以陪伴為名，先一步離開呢。
「姑姑說的是。不過老太太可能不會讓你將東西都搬走。這一次，姑姑還是看看有什麼喜歡的，咱們先帶走一部分吧。」秦可卿和賈蓉不傻，自然明白賈母教養惜春的原因。
而且秦可卿是知道惜春有多少家底的。她聽說太婆婆的嫁妝都給了惜春。再加上家裡庫房裝著太婆婆的那間小庫，早就按著惜春的吩咐打開了，裡面的東西都送到了惜春的小院。
至於鑰匙還在賈母這裡的事情，惜春壓根就沒當回事。若是沒有鑰匙就開不開門，那這世上就要有一部分人失業了。
不過這一來二去的，秦可卿便也知道了惜春的一些家底。
候府嫡長女的嫁妝真不少，都快趕上她太子私生女的嫁妝了。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她娘給她的東西都在空間裡，放在外面的，也不過是一些精巧的東西，這些東西並不會占多少地方。
當年她帶著十六隻箱子進府，這些年也損耗了一些。挑喜歡的，貴重的先裝上兩箱子帶走，剩下的東西，讓柳兒和楊嬤嬤慢慢地往回倒動也就是了。
不過，倒也不能全都裝走，還是要留下一部分東西，偶爾來小住的時候用。就算是不住，也要用東西占上房間。
「姑姑這次回家小住，身邊的人要留下誰來看屋子？」將水果茶放到桌案上，秦可卿覺得自家這位小姑姑是真的會享受。屋中的擺設是怎麼舒服怎麼來。這炕上的靠墊也是能怎麼舒服就怎麼舒服著來。
這才是真正會享受的人呢。
惜春房中的小爐子上一直烤著東西，這會兒子燒起來，滿屋子的食物香。
「嗯，就留楊嬤嬤帶著茜雪吧。」至於小丫頭，那都是西府這邊的。她反正是不管的。
劉嬤嬤，柳兒和入畫跟著她回去，家裡那邊的院子，也有人常年在院子裡留守的。對了，焦福家的，也得跟著一起離開。不然別人做的湯湯水水，她吃不慣。
「姑娘，于柱家的，進來請安了。」姑侄倆正說著話，就聽到門外的小丫頭來了這麼一句。
惜春看了一眼秦可卿，有些不明所以，「於柱家的，誰呀？」
秦可卿看著面前的小姑姑，兩眼迷茫的樣子，情不自禁地笑了，「還能是誰，姑姑身邊的采枝呀。」
惜春恍然大悟，「原來是說她呀。這世道也不知道是怎麼規定的。憑地什麼女人嫁了人，就連名字都不能用了。」對秦可卿白活了一句，遍讓人叫采枝進來。
采枝出嫁已經一個月了。這還是頭一回來請安。
至於為什麼是頭一回。
還是惜春說的，放婚假。所以這一放就是一個月。
采枝穿著一身喜慶的衣服，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看到秦可卿在這裡，先是一怔，然後連忙跪下.身子開始請安。
既然趕上了，就不能沒有表示，於是采枝除了惜春給的賞賜外，又收到了秦可卿賞的。
算是雙豐收吧。
「你針線好，以後還是管著我房裡的針線吧。」媳婦和丫頭是不一樣的，但是在惜春看來，就沒有什麼不一樣。
不過要說不一樣，倒是有一點非常不錯。采枝以前是惜春身邊的大丫頭，進出都是有規矩的。但是媳婦就不一樣了，在人身自由上，非常的輕鬆。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不辜負姑娘的信任。」采枝這一個月來也是非常擔心自己以後的活技，她沒有想到她一進來，啥還沒說呢，自家姑娘就給自己分配了活技。跟出嫁前差不多，仍是管著姑娘的針線和穿戴。
一時，惜春嫌屋子鬧哄，便先跟著秦可卿回家去了。而留下一干下人自行收拾行李。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走出賈母的院子，回身向後望，惜春眯著眼笑了，這麼個打怪的地方，她還是要回來的。
介時隔岸觀火或是空手套白狼，豈不是更有意思？
雖說殺人不過頭點地，但是王夫人讓人在自己的飲食中下相克之物，這筆帳卻是早晚都要算的。
一個中老年婦女最在意什麼？惜春表示她可以沖著這五年的『交情』，好好的幫她在意在意。
沒辦法，她就是辣麼善良！
兩人到了府中，這才想起忘記跟老太太說一聲了。面面相窺後，各自將目光移走。
好像是有什麼事情，她們都忘記了。等到想起來的時候，再說吧。
賈母在聽說惜春和秦可卿直接回府的消息時，臉色陰了陰。但是卻什麼也沒說。說不說的，都是她丟臉，還不如當做不知道呢。
四丫頭的教養，不能被人說三道四。蓉哥媳婦秦氏的教養，...不是她能說的。
所以她只能忍著。忍到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的時候......
這一大早就鬧得她腦仁疼，賈母是越想惜春，越不想讓她再搬回來了。掃了一眼陪在下面說話的二兒媳婦，賈母認為自己的院子還是不夠大。
回頭林丫頭過來小住，在加上雲丫頭，還有寶玉和闕哥兒，她院子中的四間廂房正好一人一間，所以她們家的這三個丫頭，就搬到老二媳婦院子裡去吧。
正好，也和四丫頭親近親近。
賈母毫無禍水東引的羞恥感的想到這裡，就開始算計著什麼時候讓這些孩子搬屋子了。
今天是臘月十八，眼瞧著就要過年了，搬屋子總要挑個好日子，所以年前是不行了，要不，還是年後吧？
.....
不知道被嫌棄的惜春，正聽著秦可卿跟她說明天要去林伯府拜見的事情。惜春聽了沒有什麼意見。能出去總比天天守在家裡強。
而且惜春也挺好奇林家在京城的府邸是什麼樣子的。
「林姑姑是個什麼樣的小姑娘？」秦可卿想著既然去人家府邸拜見，總要帶一些人家會喜歡的見面禮。
惜春聽到秦可卿問黛玉，歪著頭，抿著嘴想了想，「長得很好看，柔柔弱弱的。還有那麼一點子書香和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還有那就是聞都能聞到的文藝女青年的范。
書中已經明確表示，此人是行為藝術愛好者了。
秦可卿：「......」小姑姑形容的是六七歲的小女孩嗎？
秦可卿的這種感覺，卻不是錯覺。惜春對於林黛玉的印象還真的是多數來自於書中。所以沒有門牙的林妹妹也被美化了。
現在的林黛玉，雖然看起來還有些個瘦，但是身體卻是沒有什麼弱症的。健健康康的一個小姑娘。
當然，雖然身體好了，但是她的脾氣秉性卻沒有變多少。
好在年歲還小，還有賈敏教養，到也不會養成原著中那個樣子。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待到林如海過逝，林闕還未成長起來時，林黛玉竟然一改本性，毅然決然地站了出來，想要用柔弱的肩膀，保護自己的母親和弟弟。
都是沒有父親，但是一個懂事長進的弟弟和一個魯莽不著調的哥哥，在這一點上，林黛玉無疑是幸福的。
..................................
當天午飯後，劉嬤嬤便帶著其他人和行李回到了東賈府。到了惜春的小院，又是一番收拾忙碌。
「嬤嬤，你今天帶了這麼多東西回來，那府裡就沒有人說什麼嗎？」惜春粗粗看了一遍，劉嬤嬤這次一共帶回了六隻箱子，貴重物品全部在內。其中只有一箱是今年冬天做的幾套衣服和其他服飾。
不過，六隻箱子呀。怎麼可能這麼暢通無阻地出來了呢。
劉嬤嬤將惜春喜歡的一套玉擺件，擺在了房裡，這才轉過頭來為惜春解疑惑。「老太太歇晌了，嬤嬤回來的時候，就沒過去打擾她老人家。現在天寒地凍的，家下人等能不出屋子就不出屋子，一路走來，竟是連個幫忙抬箱子的人都沒有。這規矩實在是太鬆懈了。」
言下之意便是她們把握了老太太午睡的時間出的門。榮國府裡的人吃過午飯都在屋裡呆著，壓根就不知道她們帶了這些個東西出去。
「那二姐姐和三丫頭房裡呢？」她們兩人可是住在她房間對面的。
就算是那些下人不敢吵醒老太太，但是姑娘房裡的下人，卻不會如此講規矩。
劉嬤嬤聽了就是一笑，「說來也巧，兩位姑娘跟寶二爺去了太太院裡。」
「噢。」那可真是巧了。
劉嬤嬤點頭，非常贊同惜春的話，「可不是，今天上午環三爺去了咱們屋子，嬤嬤做主將姑娘上次說要給環三爺的文房四寶以及一套下面送進來的竹制華容道給了環三爺。哪想到環三爺小小年紀，就知道友愛兄弟姐妹，特特讓人請了寶二爺和兩位姑娘去他房裡玩。」
惜春一聽，便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笑得好不得意。有了神一般的隊友，誰還怕豬一般的對手呢。
「那院裡，我還有什麼東西？」惜春想了想，既然這麼順利，那院裡應該不留什麼東西了吧。
劉嬤嬤想了想，搖了搖頭。「也沒有什麼東西了，姑娘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衣服鞋襪，兩三個月就要做新的。那些小了的衣服，都是不穿了就送人了。今天於柱家的回府當差，嬤嬤就做主，將姑娘今冬之前的衣物，都給了她。現在那府裡也不過還有兩箱子料子和一些筆墨。」
劉嬤嬤沒說的是，就是那兩箱料子，她也吩咐了於柱家和楊嬤嬤都按著姑娘現在的身型，放下一些尺寸長度，按著料子的季節薄厚儘快做出成品來。
當初她們太太弄了整整十大箱子的布料子，有可做外衣的，也有做內衣的，還有做尿布的，當然被罩等料子，也都包含在裡面。本以為是太太多慮了，哪裡想到五年多過去了，竟然只剩下兩箱子。可見那府裡的人，有多怠慢自家姑娘。
不過也幸好這兩年蓉大奶奶想著她們姑娘，吃的用的，每個月都會送上一些。不然這兩箱子早就用完了。
不是她眼皮子淺，再乎這些個東西。只是女兒家用過的東西，卻是不能隨便處置的。本來就是姑娘穿小的那些衣服，她都是不想送人的。還是姑娘說，留著也是占地方。而且她年紀小，就算是避諱也不在這一時，這才松了口。
再一個，那些玉器擺件都是先太太留給姑娘的，都是遺物。總要收著留下些念想。
唉，這是什麼國公府邸，拿走自己的東西還要用些心思。可憐她們姑娘小小年紀，竟成了那戲文裡的『質子』了。
劉嬤嬤想到當家的二太太，也就怪不得姑娘看她氣不順了。
長了一張欠揍的臉。
惜春聽了劉嬤嬤的話，點了點頭。那點子東西她還真的沒放在眼裡。只要沒有什麼緊要的東西落在那裡就好。
「蓉哥媳婦說一會兒要量身做幾套過年穿的衣服。我想著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也再做個兩三套也就是了。可是蓉哥媳婦偏說今年過年後，要帶著我出去走動，這兩三套就不夠用了。說是沒有個五六套打底，都不夠穿的。所以嬤嬤記得回頭幫我把一些我現在能戴的首飾找出來吧。」
秦可卿能夠想到帶著自家姑娘出門應酬，劉嬤嬤心下高興不已。要知道姑娘家家的，只有常出去走動，別人才能知道你。到了年紀才會有人上門提親。
不然誰知道你，就算是知道有你，誰又能知道你的脾氣秉性，相貌如何呢。
「蓉大奶奶有了身子，還能想著帶姑娘出門去。可是有心了。」這個侄媳婦比親嫂子強多了。
惜春不是不知好歹，秦可卿的用意，她也明白。只是心裡頭卻總有些個悵然。
她過完年才六歲，現在就要打算十年左右出嫁的事情了。是不是...太早了些。
第二天一早，惜春在自己院中吃過早飯後，才被秦可卿的丫頭請了過去。
秦可卿老遠便看見了惜春，也不在屋裡坐著等了，直接讓下人拿了她的披風，迎了出去。
「姑姑昨夜睡得可好？今早用的還香甜？讓人送過去的火腿幹筍湯吃的還順口？」
因為惜春說自己年紀太小，受不住賈蓉幾人天天的晨昏定醒，便將這規矩抹了。又因為年根底下，早晚寒冷，惜春昨兒下午回房時，便說了早晚飯自用，讓他們自便去。也因此，秦可卿今天早上只讓人送了一道熱湯也就罷了。
「那湯的味道極鮮，火腿也入味。就著湯還多喝了兩個小包子呢。蓉哥媳婦，那火腿是南邊來的嗎？」
秦可卿笑容僵了一下，不過馬上就說道，「是我陪嫁的一處莊子送來的。」
一看秦可卿這樣，惜春便也明白這火腿的出處了。只當做不知，「晚上回來讓人用火腿給我燉一道白菜吃。我極愛那個味道。」
那可是正宗的金華火腿呀，惜春自來就喜歡吃那東西。
「我記下了，晚上姑姑還有什麼想吃的，我一總吩咐他們備下？」看著面前的姑姑，她其實更願意和她一起吃飯。每每都是好胃口。
惜春左右看了看，笑眯眯地。「讓人包些餃子吧。豬肉木耳的，還有雞茸山珍餡的。」在古代想吃什麼，都是要按著節氣吃的。就算是平時你都要饞死了，也不能吃。
惜春饞餃子饞了好久，雖然在榮國府那裡她也是有自己的廚師想吃什麼就做什麼。可是劉嬤嬤總是攔著她。所以，惜春只能將餃子換成餛飩了。不過今天劉嬤嬤沒在身邊，她晚上和秦可卿吃完了再回院子去。
惜春那笑著小狐狸的樣子，秦可卿看了心裡也明白。這唯一能治住她們姑姑的人是誰了。
「不若今天從林府回來，咱們一家人就一起吃頓飯吧。」飯桌就擺在她們正房這邊。
惜春忙點頭，「好呀，好呀。叫上薔哥兒一起。我們一家五口吃個團圓飯。」她也有這麼個意思。
「五口？」秦可卿詫異。
「我和薔哥兒，還有你們一家三口，可不就是五口人了嗎？」
秦可卿這才明白惜春是把她肚子裡的孩子算上了，心下好笑，不自覺地又用手摸了摸肚子。期待極了。
「也不知道這腹中胎兒是男是女？」成親兩三年，若是能夠一舉生男，就再好不過了。
「只要是你生的，管他男的女的呢。以後生他一大群，誰還有閒心想這些呢。別想那麼多，咱家才沒那些個事兒呢。」有事的人都去修道了。剩下的，還真的都不是事人。
話糙理不糙，她又不是不能生了，就算這一胎是個女兒，那就接著往下胎唄。她和她男人都年輕著呢。
想到榮國府那邊的人，話裡話外的男胎，男胎，到底是個什麼居心？
哼，能有什麼居心，不過是想要讓她沒事多想，然後擔心上火唄。差點就要想岔了。
不過，禮尚往來......
......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二門處，那裡早就有一輛馬車等在那裡。秦可卿先讓人扶了惜春上馬車，然後自己也在下人的侍候下坐了進去。
之後秦可卿的大丫頭瑞珠也和柳兒一起坐了進去。
這輛馬車不大，坐四個人看起來有些個緊，但是惜春人小，在柳兒坐上來後，便直接坐到了柳兒懷裡。
來到這裡這麼多年，她還是不習慣坐馬車的顛簸。
馬車出了一路慢行到大門口處，跟車的其他丫頭和婆子才上了等在那裡的另一輛車。
「薔哥兒今年也不小了，你準備給他說個什麼樣的媳婦？我聽那府的老太太說，二老爺的一個門生有個上了年歲的妹妹，姓什麼福呀，還是什麼窮的。」行了一刻鐘左右的時間，惜春放下偷偷掀起一角的車窗，轉身看著滿臉溫柔撫摸肚子的秦可卿。
自來長嫂如母，賈蓉雖然和賈薔不是親生的。但也是血緣最近的。秦可卿是有這個資格給賈薔張落親事的。
「姑姑說的那人，莫不是姓傅吧？說是一個姓傅的通判，家裡有個妹妹，守孝耽誤了花期。這人我倒是也見過，模樣性情倒都是好的。只是心氣高了些。」怕不是個好相處的。
惜春聽到傅這個字，歪頭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那姑娘可是叫傅秋芳？」
她當初就覺得越聽越耳熟，可就是想不起來。今天聽了秦可卿這話，到是順利想起來了。
「呵呵，姑姑好記性，說的就是她。她嫂子也曾帶她出來走動，我也在一些夫人家的宴會上見過她。人長的標誌，看著也是識文斷字的。」
紅樓夢裡專出大齡未婚女青年，這位傅秋芳就是其中一人。現在年紀在秦可卿看來都是大了，過幾年豈不是更大。
不過聽到秦可卿對這姑娘的評價，惜春便也知道不太衷意。
「日前看了幾家，都不太滿意。不是姑娘本身的問題，便是姑娘父兄的問題。薔哥兒今年考評都好，想來明年便能升上一升，所以我想著，再等一等，也使得。姑姑以為如何呢？」
現在眾皇子都長大了，勢力都不小，若是一個不慎，娶進個娘家父兄有『上進心』的，那他們賈府這邊就難消停了。
「你心裡想著這事，我也不過是白問一句罷了。薔兒有你們夫妻給他張落，再沒不妥帖的了，我就只怕那府裡有人著急呢。」
賈薔雖然沒有爵位，但是大小也是入仕的京官了。
再加上長得俊俏，年紀輕，又有出身。這就好比一塊上好的五花肉，人人都想要來一口。
「姑姑放心，我曉得。」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賈薔的婚事其實也不是那麼著急。惜春主要是怕榮國府的人再打她們家人的主意。
不過就算是再來幾個私生女，估計也看不上沒有爵位，只是個小官的賈薔吧。
惜春想到紅樓夢裡有一段是說賈薔愛上了一個唱戲的姑娘。在仔細一回憶，那個時候賈蓉不但娶了媳婦，還熬死了媳婦，又娶了繼室了，而那麼大的賈薔卻還一個人單著。就覺得這孩子也怪可憐的。
沒爹沒娘，除了賈蓉一家竟然再沒個可以依靠的親人。兩個人在一起，眾人自然是先看到賈蓉這個正牌的甯國府繼承人，而非賈薔這個遺腹子。
但現在有秦可卿給他張落婚事了，估計也就不用再打多年的光棍了。
惜春覺得這事有人操心了，便對此事放心了，但不代表秦可卿此時就能放心操辦了。
現在京城中的局勢越來越混亂。父親的太子之位也越來越危險。秦可卿用腳後跟想，便也知道父親沒了即位的可能。
可是她的那位皇祖父，一面表現出多麼喜愛自己的嫡兄，又一面表現出對父親的不滿。
也因此，現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太子會不會因為嫡子而翻身。
當然螳螂不蟬，黃雀在後。除了秦可卿誰也不知道父親手中的一大半勢力都被自己的一位庶出兄弟攏在了手裡。
而那位庶出兄弟的母親，便是自己親生母親的親妹妹。
當初母親一舞動京城，可是當時名動整個京城的風流名妓。太子微服，一擲千金。很快母親便被金屋藏嬌，養在一處別院中。
母親有位親妹妹，小了母親幾歲。雖然是一起被賣入那骯髒之地，卻一直由母親保護，不曾出來掛單。
後來母親生自己時難產而亡，便是這位姨母在照顧自己。一來二去，姨母漸大，姿色也出眾了起來。
因為姨母一直深居撿出，再加上當初母親得寵時，求太子給姨母重新辦了戶籍，也因此姨母才能以良家女身份進入東宮。
成為一名侍妾，平安養大了她們姐弟。
是的，姐弟。
她曾朝夕在姨媽的身邊長大，感情深厚。雖然之後分開了，雖然她和自己的那位血緣最近的弟弟幾乎不得相見，可是她卻知道，於她，他們母子是最親近的人了。
不然也不會在前幾年自己過得都非常艱難的時候，還要時刻想著她過得好不好。
父親薄情，紅顏未老恩先斷，對姨媽的興趣早幾年就消失了。再加上姨媽沒有外戚的幫襯，所以弟弟其實並不得父親看重，可卿想過，就算是有朝一日父親得了皇位，弟弟也不會是坐上大位的那個人。
可至少，父親登基，他們這些依附父親的人都能夠生存下來。
......
而自從自已出嫁，父親得知了賈家的事情後，自己便成了父親的棄子。但是姨母和這位和自己最親的弟弟卻沒有放棄自己。
每每托了東宮外出的太監給自己送東送西。不然榮國府那幾個女人，又怎麼會對自己和姑姑這般客氣。
秦可卿現在也不求別的。只求姨母和弟弟都能好好的。父親也能好好的，不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可是她也明白。這個小小的願望，本就是奢望。
父親當了那麼多年的太子，若不登基為帝，下次便只有死路一條，或是終生幽閉。
若是這份幽閉的聖意來自皇祖父，還新皇帝基後，也許父親還有一條命可活。若不是......
而自己這個滿朝皆知的秦家養女，估計也活不到新皇元年了。
就算是新皇不忌諱她這個私生女，□□國府那對婆媳卻也不會放任自己不管的。
秦可卿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神堅定。
她想活下去。
一直活下去。
惜春察覺到秦可卿的情緒有些個不對，連忙仔細地去看她的面色。
「蓉哥媳婦，你怎麼了？是這馬車太顛簸了嗎？若真的不舒服，我們就回府吧，嗯，要不讓柳兒抱著你坐會兒嗎？」
秦可卿一怔，嘴角不明顯的抽了一下，「...姑姑不必擔心，我沒事。」讓她這麼大個人讓人家像抱個孩子似的抱在懷裡，那還能看嗎？
秦可卿看到惜春還有些不相信的樣子，連忙岔開了話題。
此時姑侄倆都有心親近，秦可卿在說過賈薔的婚事後，兩人又說了年底的安排，比如去道觀請安，比如年終祭祠堂。還有年夜飯的功能表等等。
「今年咱們就一家人過年，可不去西府了。忒鬧騰。你懷著身子，可不能太累著了。那府裡，估計除了寶玉，其他人都是二等小民似的。」又不是一家人，總往一起湊合什麼。
「姑姑說的是。大爺托了朋友弄回來了一些乾貨，都是姑姑愛吃的。到時候咱們圍爐而坐，清清靜靜地過個年，豈不有趣。」
「今年是四口人，明年就是五口人了。蓉哥和你長的都俊，也不知道你這肚子裡的孩子是男孩還是女孩，想來樣貌是一定差不了呢。」
「姑姑說笑了，我只求他平平安安，一輩子健康長樂。樣貌什麼的，倒是其次。」自古樣貌太好，都不是什麼好福氣。
男子還好，女子卻......
......
林家與甯榮街本就不遠，今天路上因為趕集的特別多，所以這才走的慢一些。不過也是說話間便到了的。
長隨送上拜帖，馬車便被恭敬的迎了進去。不過進了門，便有人帶著賈蓉賈薔去見林發，而一直到了二門，秦可卿和惜春才下馬車。而林黛玉卻已經等在那裡了。
「林姐姐好，這是我們蓉哥媳婦兒。」惜春一下來，就跟崩豆似的對著林黛玉笑著介紹道。
秦可卿是晚輩，在惜春話落，便上前一步，彎身行禮，喊了一聲『林姑姑好。』
「天下竟然有這般俊俏的人，我今天算是見著了。蓉哥媳婦兒快跟我進來，母親已經等很久了。」黛玉被惜春抓著右手，只用左手示意秦可卿跟上。
惜春握著黛玉的手，一邊手，一邊拿起來看一看，感覺...好像雞爪子，還是泡椒的那種白色的。
「四妹妹在看什麼？」黛玉看著惜春一會兒拿起自己的手，一會又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比一比。有些好奇。
「你看。」聽到黛玉問，惜春直接把兩隻手都拿起來，給黛玉。讓她自己看。
這一看，黛玉和一旁跟著的秦可卿都笑了。
黛玉的手，很明顯就是女兒家的那種細細嫩嫩的樣子。而惜春的手，不說大不了，只說胖呼呼的，張開來，上面都是小肉窩窩。可愛的緊。
這還真的沒有可比性。各有各的好。
三人如眾星捧月一般被迎到了賈敏的上房。
賈敏正中獨坐，並未起身。
秦可卿見此，也不覺得怠慢，畢竟無論是品級還是輩份，人家賈敏都是有資格坐著等她們的。
這不是怠慢，而是正常的態度。
進了上房，惜春和秦可卿上前行禮，賈敏這才從坐位起身，上前一步扶起秦可卿，而惜春則是由黛玉扶起來的。
賈敏拉著秦可卿的手，看著面前的少婦，心裡止不住的驚歎。
這樣的美人，賈敏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尤其是那種從骨子裡就散發出來的柔媚。這樣的人，竟然是出自她娘家。
想到這位侄孫媳婦的身世，賈敏也就不怎麼吃驚了。
當年太子跟著皇上南巡時，賈敏有幸看過一眼。那真真是龍章風姿的人物。能被太子寵倖的女人，想來相貌一定不會平庸。
龍子鳳孫，不過如是。
...享受著整個天下最好的資源，卻十之八.九幹著紈絝子弟的事情。
但不管怎麼說，在賈敏看來，秦可卿都是值得認真對待的客人。
於是賈敏便拉著秦可卿去了暖閣說話。「這一朝回京城，最受不了的便是這京城的冬天，乾冷乾冷的。都是自家人，咱們娘們去暖閣說話。玉兒，領著你妹妹。」
「姑媽放心，我不是外道人。姐姐不領我，我也跟著呢。」惜春抬起和黛玉相牽的那只手，在賈敏眼前晃了晃。
賈敏輕笑地搖了搖頭，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麼長的，這麼活潑。
不過也好，她一直嫌自家閨女太安靜了。而自家兒子，...這大冬天的，不提也罷。免得那股子冷氣揮之不去。
一進入暖閣，撲鼻的熱氣迎面而來，惜春笑嘻嘻抬起下巴。柳兒上前一把將惜春的披風解下來。
林琳家的丫頭見狀，連忙接過去。
秦可卿也要解披風，哪知賈敏一把攔了下來。「你是有身子的人，不比小孩子火力壯，且等上一等。」
賈敏是生產過的，一看秦可卿走路的樣子，便知道秦可卿是有了身子。
「讓您見笑了。」秦可卿對於自己現在的身子非常注意，聽到賈敏如此說，聽話的應了。
「這有什麼，女人家嫁了人，總會有這一出的。孩子幾個月了，吃的可好？睡得怎麼樣？有什麼想吃的，只管告訴我，回頭讓人給你送去。」
秦可卿接過林家下人遞上來的茶杯，見是紅棗泡的水，心裡對賈敏的禦下之道，更是大為讚歎。
不過是給了貼身下人一個眼神，那下人便撤換了原本的茶水，可見一般。
「我們家常也愛這麼樣，蓉哥媳婦不要客氣。」
「多謝姑太太愛惜，三四個月了，什麼都好，睡得也好。前兒個您回府，本來想去拜見的。只是不曾想就是一時有事托不開身。失禮之處，還請您不要見怪。」
「這算什麼事，也值得你正兒八經的說一回。咱們娘們可不興這麼外道。」說完看了一眼秦可卿的臉色，便喊了丫頭上來將她的披風脫了下去。
「我就說姑媽人好，蓉哥媳婦還一路緊張兮兮的。這會兒子相信了吧。唔，林姐姐，這是什麼，真好吃。」
黛玉見惜春指著一盤吃食問自己，便也伸手拿了一片。「這是乾炸慈菇。」
「慈菇呀？有聽過沒吃過。」說完惜春又拿起了一片，放到嘴裡嚼了起來。
暖閣裡有一個大火炕，賈敏領著秦可卿坐在一頭，而黛玉則領了惜春坐在另一頭。兩人看著惜春憨憨的樣子，都有些個喜歡。「四丫頭這樣很好，活潑天真，率性可愛。」
雖然表姐早早地去了，再加上堂哥帶著兒子不著調的修什麼道。但是四丫頭這個老來女卻並沒有養成陰鬱的性子。
賈敏也知道四丫頭自小便被自家母親養在了膝下。但是四丫頭的精氣神卻不是三丫頭和二丫頭能比的。
環境很重要，本身的天性更重要。
「我們也喜歡姑姑這樣。她還小呢，便不想讓那些規矩束縛了她。我們大爺也說了，姑姑的將來我們必是不肯讓她吃苦的。開開心心就是了，咱們這樣的人家，還不能護著她一生一世。」
惜春這種愛恨分明的性子，以及護短的性格，非常招秦可卿的喜歡。尤其是賈蓉兄弟潔身自好，秦可卿順利懷孕後。
「我聽說四丫頭身邊的那個劉嬤嬤是宮裡出來的？」只是看四丫頭這規矩倒是不太像。
秦可卿拿著帕子捂著嘴笑了，「我們老太太有遠見，特特請了劉嬤嬤回來。本來是想著教養姑姑的，哪裡想到姑姑一撒嬌，那劉嬤嬤呀，就沒折了。我們就更別提了。一看見姑姑的小模樣，心都化了，哪還想得到說什麼。」
「別說你們了，我看四丫頭也愛得跟什麼似的。」不笑不說話，見人便是一臉笑眯眯的樣子，笑容甜甜的，說話輕脆利索，讓人打心眼喜歡。
賈敏想到母親一直希望的林賈聯姻，想到了寶玉，再想到了惜春。心裡漸漸有了一個模糊的想法。
不過轉念賈敏又想到上次回去母親私下裡跟她說的事情，不由地看了看面前的秦可卿，心下總覺得母親的話，有些個偏頗。
畢竟是生養自己的母親，總不能真的什麼都不說。
「前兒在老太太那裡，老太太還說你們府裡現在連個年長的人都沒有，你又是頭一回有身子，一些個事情難免思長手短的。還想著讓二嫂子每常閑了，給你看看呢。只是又怕你嫌她們聒噪，這才一直沒個動作。」
言下之意便是老太太那一夥人想要親近，你自己是個什麼意思。若是想要親近她就從中幫著說兩句，若是沒這個意思，她也把話帶到了。
秦可卿聽了，對著賈敏就是一笑，這老婆子還沒死心呢。
「姑太太說的是。只是老太太上了年紀，我們也不好打擾。二太太畢竟還管著大老爺的家呢。這平時已經夠她勞累的了，我們做小輩的，不說孝順一番，也不能再多添麻煩事了不是。老太太一直疼愛薔兄弟，我們大爺就時常覺得老太太不心疼他呢。」
「......」賈敏聽了，臉上就是一紅。自家老娘做的事情，確實是容易讓人打嘴。
「...老太太上了年紀，難免有些個想不周到。你年紀小，別說老太太她們有些個擔心了。便是我，時常想來也是惦記。身邊可有老道的嬤嬤？過完正月也要為我們玉兒請個教養嬤嬤，若是需要，也幫著你找一找呢。」
「多謝姑太太想著，出嫁的時候，家裡就給陪了兩個嬤嬤，前兒知道我有了身子，家裡就又送了兩個來。林姑姑的教養，我看著便是不請嬤嬤也是好的。我們姑姑轉年也要六歲了，還想著再給我們姑姑請個嬤嬤來侍候。這些日子已經有了些眉目，姑太太若是信得過我，林姑姑的事情，也交到我身上可好呢。太太久不進京城，總不比我們方便，可是呢？」
在一旁和黛玉說小話的惜春聽了一耳朵，有些發怔，「還要給我請嬤嬤？」剛剛不是還說不會用規矩管她的嗎？怎麼這會就變了。
秦可卿看著伸頭看過來的惜春，不禁笑了。
若是生女如惜春，也沒有什麼不好的。
悠于 2017-11-17 19:32
第36章
第三十六間
就在惜春想著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時，秦可卿為她解惑了。
「姑姑身邊的劉嬤嬤今年都四十有五了。再過幾年，豈不是會出現力不從心的情況。這一回，給姑姑找個年紀輕一些的。也能多侍候姑姑幾年。」
秦可卿說的是侍候，而不是教養。因為那兩個字，秦可卿故意放慢了說的。所以倒也讓幾人明白過來了。
惜春聽了是這麼回事，嘻嘻笑了起來。
原來是給劉嬤嬤做接班人的呀。
「劉嬤嬤對我好，在我身邊一直盡心心力。就算是她將來老了，我也要養著她。不讓她晚年淒涼的出去。」
賈敏一聽這話，倒覺得這孩子是個知道感恩的。對於身邊的一個下人，都能如此，心裡剛剛模糊的想法，也有了一絲肯定。
賈敏剛想到惜春，便聽下人來報說自家兒子過來了。
賈敏一邊讓他進來，一邊不禁好奇兒子怎麼過來了？
他不是最不喜歡進內宅的嗎？
林闕確實是不喜歡內宅，家裡來了女眷時，林闕也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的。他還記得小的時候，這些人總是掐他臉的事情。
還有就是這些女人一臉的假笑，討厭死了。
但是今天不一樣。昨天晚膳的時候，就聽父母和姐姐說過今天來訪的客人裡，就有上次見面的那個榮國府的四姑娘。
想到那個只比自己大一歲的小姑娘，林闕就覺得歡喜。笑起來的樣子，就像是小時候第一次吃荔枝的感覺。
甜甜的。
林闕的年歲小，輩份卻是不小。按理秦可卿也要喚他一聲『林叔叔』。也因此，聽到林闕過來，便自炕沿站了起來。
「嗯，蓉哥媳婦不必多禮。」林闕在秦可卿行過禮後，穩穩地來了這麼一句，小大人的沉穩樣子，特別的有氣勢。
不到五歲的孩子，竟然有如此家教。秦可卿忍不住拿寶玉來對比。
比了不到一息，秦可卿就覺得，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寶玉...還真的不能跟人比。
「四，姐姐。」
「闕哥兒好。」
看著面前的惜春笑著叫自己闕哥兒，林闕心下滿意。
表弟什麼的，真心不喜歡。
心滿意足的林闕，又來去匆匆地離開了後院，繼續回前院陪自家老爹見客去。
賈敏看著小兒俐落地離開，又看了一眼，坐在女兒身邊說著俏皮話的惜春。搖頭笑了笑。
也許這就是緣份吧。
不過這個時候賈敏也才知道，原來兒子喜歡這樣的孩子呀。
兒子對誰都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便是對親姐姐黛玉，也是淡淡的樣子。尤其是女兒哭起來的時候，兒子那副心煩的樣子都快要實質化了。
後來女兒漸漸地不怎麼哭了，姐弟間才親近起來。
四丫頭一臉的嬰兒肥，笑起來小酒窩甜甜的。尤其是一雙好看的大眼睛，便是不笑，也是一副笑模樣。
這樣的孩子又有誰不喜歡呢。
因為算得上是走親戚，所以態度上都比較親切。並不像一般拜訪，端著擺著的。
不一會兒，幾人便有說有話的談起了京城中時興的繡樣和首飾。
「快別提了，我自來就沒穿過這麼多的衣服，每天早上起來，感覺都要被衣服壓倒了。還有那大毛的衣服，沉甸甸的，雖是暖人的緊，卻不耐煩穿它。」
江南的冬天雖然也冷，但還沒有到那種必須要穿大毛衣服的地步。可是在京城，不穿大毛衣服，感覺就是不暖和。
而且衣服的料子也比她們在南邊的時候厚了許多。光是現在她身上的那條棉裙，就比往年重了一倍還有餘。
「京城的冬天一直都可冷了，份例裡的碳，跟本不夠用。我那裡還好，蓉哥媳婦沒過門時，焦大總想著到了冬天給我送碳。不然我連被窩都爬不進來呢。」
秦可卿沒有嫁過來之前，惜春別看是在賈母的院子裡。但是冬天每日的份例碳也少的可憐。
那個時候惜春一般都是讓劉嬤嬤抱著去賈母的房裡蹭碳火。可是一回到自己房間，那房間也凍人的很。
後來焦大知道了，急急採購了一些銀霜碳送進了府。這才沒讓惜春厚著臉皮一直賴在賈母那裡。
因為有趙姨娘從中找補，探春那裡也不差什麼。唯有迎春，每每冬季便要受些罪。不過還好，迎春的奶娘不在克扣迎春的份例，日子比前幾年好過了一些。
「焦大是誰？」
「我們太太給我留下的下人。人可好了，就是愛喝點小酒。喝多了就會唱上兩出荒腔荒調的戲。聽茜雪說，左鄰右舍都去理論了好幾回了。我身邊的茜雪是焦大的孫女。」
也是這個時候，惜春才明白為什麼茜雪是一杯茶攆了出去了。茜雪是焦大的孫女，原著中寶玉跟鳳姐去東府做客，更深夜重回府時聽到焦大在那裡罵著『爬灰養小叔』的話。本就覺得此人醃髒，然後又被鳳姐利眼喝斥，心裡就存了氣。
趕巧又有了李嬤嬤的事情，一來二去的，便借提發揮遷怒到了茜雪的頭上。
至於不至於的，倒也說不清，沒看見秦可卿沒了，寶玉都吐血了嗎？茜雪的爺爺罵了夢中的引導人，茜雪不過是沒看住一杯茶，真的值得攆出去嗎？
不過早早地離開了寶玉的身邊，又焉知是禍非福呢。
......
黛玉聽明白了焦大是誰，對這個問題也不趕興趣了。不過皺著眉毛想到了剛剛四妹妹的話，有些想不明白。
在她們家，什麼好東西不是可著她們用。像是碳這一類的東西，黛玉還真的沒有概念。
不過她也知道一般大家族，姑娘和小爺的東西都是有份例的。只是，「份例碳不夠用，那外祖母知道嗎？」黛玉知道榮國府現在是二舅母管家，有些...疏漏，也在所難免。只是外祖母知不知道呢。
惜春喝了一口熱茶，將口中的吃食咽下去，「老太太是什麼樣的人物，哪有什麼不知道的。璉二嫂子就常說，只有她老人家不想知道的，就沒有她不能知道的。當然了，我聽嬤嬤說，元春大姐姐沒進宮前，一個人的份例就是我們三個加一起都不及呢。不過人家是嫡女，我是外面寄養的，所以，沒的可比性。林姐姐，你們家的份例夠你用嗎？」
林黛玉：「...還行。」她們家好像就沒有份例這種東西。
「真好。我太太仙逝前，給我留了鋪子和莊子。每個月都有進項，想吃什麼，想用什麼，我自己就可以買，而且蓉哥媳婦不用我想就給我送來了。二姐姐那裡就可憐了，一個月才二兩銀子，大太太那裡還要表示一下兒女孝心。我嬤嬤說了，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林妹妹覺得呢。」
「...妹妹嬤嬤說得對。」咱們就不能討論點陽春白雪嗎？為什麼一定要在這裡除了吃喝就是份例銀子的。
「四妹妹平時都讀什麼書？」黛玉實在對這些個話題不趕興趣。於是趁著惜春小嘴忙的時候，問了些她可以接受的。
「嗯，家學裡就是一些女則，烈女傳什麼的。我不喜歡。人家對我好，我才會對她好，要什麼以德報怨，或是別的什麼，我才不幹呢。還有女兒怎麼了，誰規定女兒就一定比男子低一等了。這天下沒有女人哪來的男人。你說對不對？對了，我平時除了畫兩筆劃外，就讀一些遊記或是聽嬤嬤講宮鬥小說。」
遊記她知道，但是「什麼是宮鬥小說？」
惜春看了一眼正在那裡談什麼花樣的黃金托鑲嵌什麼顏色大小的寶石賈敏和秦可卿，作賊似地趴在黛玉小肩膀上小小聲地說道，「我嬤嬤說了，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榮國府裡都大房二房互相擠兌，正房側室爭寵爭地位。宮裡那麼多的娘娘，就一位皇帝老爺，爭的東西就更多了。
那層出不窮的小手段，可有意思了。每天睡覺前，我嬤嬤都會給我講上一段。我嬤嬤怕我將來吃虧，所以讓我漲漲見識。」
呸，說的好聽。也不知道是誰掛在那劉嬤嬤身上不下來，不給講小故事就又是絕食，又是不起床的賴皮。
人家劉嬤嬤最後扭不過她，這才挑挑撿撿地找了一些東西給惜春聽。就這還深怕小姑娘聽太早這些東西，移了性情呢。
其實劉嬤嬤多慮了，就以她們家姑娘那尿性，別說這些東西能不能移了性情，就是再多幾倍，也是撼動不了惜春那下水管道一般的神經。
還跟人家搶男人，那怎麼可能是惜春會做的事情。若是有人勾搭自己男人，惜春也不過是將人送到軍妓營裡。再不會又是陷害，又是搶奪的。
若是男人自己有了其他想法，惜春冷哼一聲，那就別怪她不怪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份了。
聽到惜春這話，黛玉眼睛瞬間就瞪圓了。
四妹妹口中的嬤嬤，這是要幹什麼呀？
「林姐姐，你要不要看？」
「看什麼？」剛剛還在想這是什麼嬤嬤呢，黛玉就被惜春下一句話弄懞了。
惜春假意從衣袖的內袋裡拿出了一個巴掌大的小冊子，「我讓柳兒用小字將嬤嬤說的故事都記錄下來了。你看，絕對的經藏版。」惜春將那小人書向黛玉遞了遞。
黛玉描了一眼說的正起勁的兩個大人，又看了一眼，只每人留了一個下人的屋子，悄悄地接了過來。用帕子攔著掃了一眼。
「...四妹妹，你平時都把它帶在身上？」
「當然不是，我這是特意帶了來送你的。我聽說過陣子你要去榮國府小住，這是給你留著實慣用的。」
她知道榮國府不一般。但是這四妹妹卻是直接告訴她榮國府是龍潭虎穴嗎？
將小冊子收到衣袖裡，黛玉使了一個只有她們兩人才知道的眼神。賈敏自始自終沒有發現。賈敏身邊的大丫頭，就在剛剛還被賈敏指了出去。數年後，等到賈敏發現那一系列數本小冊子時，她心愛的女兒早就成長為一代鬥戰聖佛了。
惜春之所以會交淺言深的對黛玉做這些事情。其實只要細想，便也明白了。
她從來都不是聖母，又怎麼可能願意看到一個乾淨的人不被世俗染黑。
只要一想到她把那麼一朵真正的白蓮花弄成腹黑芝麻餡，心裡的興奮就說不出來的高昂。
女孩子有了共同的秘密，關係便會自然而然的親近一些。此時黛玉對惜春也是如此。
只可歎，惜春是個腹裡藏奸的。
一時下人來回稟午膳準備妥當了。前院已經叫過膳了，問太太這邊是不是也要一起用膳。
「瞧我，光顧著說話了。到是沒留神就到了用膳的時間。讓人把午膳就擺在這屋裡吧。出去怪冷的。」
丫頭聽了，躬身下去吩咐。一時，又進了幾個丫頭，有擺桌的，有端食盒的，也有遞水盆，也有舉著毛巾等著幾人洗手的。
膳食擺了一半，賈敏便吩咐人將林闕叫來。「蓉哥媳婦和四丫頭別介意。闕哥還小，在前面也吃不下什麼，與其陪著那幾個爺們幹坐著，還不如叫回來咱們一起用。」男人吃起飯來，總是要喝兩杯的。她兒子還太小，既不能喝酒，何必陪著傻坐著呢。
秦可卿和惜春都沒有意見，人家孩子可差不多比寶玉小了一半的歲數呢。寶玉現在還在後院裡撕混，這她們都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怎麼到人家不足五歲的孩子這邊了，就要論個一二三。
而且就是要論，五歲的孩子在內宅，也不是什麼需要避諱的事情。
「太太這麼說，可是把我們當外人了。叔叔今年才多大，哪裡就到了講究那些的時候了。」
惜春倒是沒說話，直接對著賈敏嘻嘻笑了笑。
這是你家，你是親媽，你說了算。
一時，林闕在前面聽到母親傳他去後院，先是皺眉不願，但又想到了什麼，眼睛便是一亮，小嘴一抿，便告辭出來。
一路上，兩條小短腳倒騰的倒是飛快。下人們看了都有些個驚奇。
他們家大爺這是轉性了吧。
可剛走到正院，林闕又想起了什麼，轉頭又往自已的屋子裡跑。
進了屋，自多寶閣上拿下一個錦盒。錦盒不大，看起來也很精緻。
打開來，原來那裡面裝的是一隻玉香爐。上次跟四，姑娘談天時，她說她的那只打破了。正好這兩天他得了一個。一會兒送給她。
小心地抱著，又向賈敏所在的正院走去。這一次，林闕怕摔了寶玉的東西，並不敢太跑。
終於在膳食都擺妥前，林闕趕到了賈敏的上房暖閣。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進了屋子，又是一番見禮。待安坐用膳時，林闕的眼神一會兒看一眼惜春，一會兒又看一眼惜春的。
賈敏看了好笑，不過見兒子難得對一個人感興趣，倒也願意成全他。
「四丫頭坐我右邊，蓉哥媳婦坐我左邊吧。」
惜春和秦可卿聽了，也沒說啥。反正都是客隨主便的事，也就直接落了座。而黛玉斜了一眼自家弟弟，便靠著秦可卿坐了下來。
林闕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了十五度左右，然後以一副非常自然的表現坐到了惜春和黛玉中間的位置。
手中那只小小的錦盒，還在袖子裡。林闕垂下眼簾，想著什麼時候送給面前的小姑娘。
......
都說食不言寢不語，但大華夏的飲食文化中，可並不一定包括這一項養生。在外面多年的賈敏，應酬往來間早就忘記了這個規定。
本來的餐桌文化以及敬酒文化便是吃吃喝喝，然後說說笑笑，順便把事辦了。你要是吃飯的時候，擺著一張臉，啥也不說，那這客也算是白請了。
也因此一上了桌，幾人便有說有笑，互相讓讓菜的。
「這是我們南邊的菜，你們嘗嘗。可還吃得？」賈敏指了一道顏色鮮亮的菜色，讓布菜的丫頭給惜春和秦可卿夾一些。
「這大冬天，竟然也能吃到這麼清爽的菜，我們在太太這裡是享了口福了。」這大冬天的，吃這麼新鮮的菜，倒也難得。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銀子才能得這一盤子呢。
雖然不是吃人的嘴短，但是作客人的，看到主人準備的宴席如此講究，心裡還是很滿足的。
「這有什麼，不過是我們在南邊吃慣了這些，進了京，一時間他們姐弟倆都敗了胃口，這才讓人弄了點子好菜蔬來。若不是這個時節，誰還把它當回事。只是量少得很，蓉哥媳婦兒別嫌簡薄才是。」在南邊呆的長了，就連賈敏這個京城姑娘，也不太習慣京城的飲食。
幸好來京時，帶了全套的廚房班子。
「嗯，很好吃。」惜春這時也咽下了口中的飯菜，不吝嗇地誇獎著。
「好吃，你們就多吃些。蓉哥媳婦也放心用。都是你能吃的。把那道湯，都盛一碗。」賈敏說完又指著一旁的一道湯，讓人盛給眾人。
這年頭，再有手藝的廚師，再好吃的菜吃久了，也就沒啥味了。這冷不丁一換，吃起來還真的很好吃。
就在惜春悶頭吃飯的時候，林闕突然給惜春夾了一筷子火腿燉肘子。
惜春嘴裡都是飯菜，也只能抿著嘴，對林闕笑笑。
她就是愛吃肉，怎麼地吧。
林闕見此，好像看到了新玩具一般，一會兒給惜春挾口這個，一會給惜春挾一筷子那個。一會兒看見惜春吃的這道菜喜歡了，自己也挾到碗裡吃上一口。
真是難為林闕這才四歲的孩子，筷子竟然用得這麼嫺熟。要知道就是惜春自己，去年的這個時候，吃飯還沒有自己動手，張嘴閉嘴地讓人喂呢。
當然了，至於是不能還是不肯，就沒人知道了。
古人的孩子早熟，惜春是早就知道了。沒看寶玉七歲都知道給人家姑娘起字了嗎？四五歲的男孩會用筷子，應該也不算是什麼大事吧。
於是心安理德的吃下了林闕挾過來的菜，大口大口吃的香甜。
「闕哥兒，我要吃那個。」惜春看著在林闕另一邊的一道炸鵪鶉小聲的說道。
林闕看到自己和姐姐之間的那道菜，皺了皺眉毛，用筷子挾起一隻，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碟子裡，拆起肉來。
一會兒一隻小小的炸鵪鶉的背脊上的肉，便都被林闕送到了惜春碗前的小菜碟裡了。
將吃食送到了惜春碗裡，林闕才松了一口氣，他剛才還以為自己挾不起來呢。
他還是太小了，挾只鵪鶉都會覺得好重。父親說明年會請個武術師傅來教自己簡單的拳腳功夫，以便強身健體，不至於連考場都堅持不下來。
嗯，明年他一定要好好的努力。以後就算四姑娘想要吃烤乳豬，他也不用擔心挾不起來。
惜春看到林闕一點沒留把鵪鶉肉都拆給了自己，難得體貼地用她的小筷子挾了一大塊放到林闕的碗裡。
「這個好吃，闕哥兒你也吃。」
「嗯。」完全忘記這個他家廚子做的菜，以及忘記這是他挾給人家姑娘的林闕，開開心心地吃起了平時不太喜歡的油炸食品。
兩個四五歲的孩子在那裡吃的噴香，看得其他人都不禁有了更高的興致和胃口。
惜春自來胃口就好，上了餐桌也沒有扭扭捏捏的。賈敏娘仨都頭一回見到胃口這麼好的小姑娘。一時間倒都有些個開胃。
秦可卿自來便願意對著惜春吃飯，也是因為這一點。
而秦可卿自從懷孕以來，胃口就越來越好，秦可卿知道這可能是因為肚子裡的孩子心疼自己，也有可能是賈蓉無論多忙，都會陪她一起用早晚膳，或是找一點下衙回來陪她，也或是...心裡因為這個孩子更踏實了一些。
總之姑侄倆個都是好胃口的人，林家三口這一頓倒是都吃撐了。
本來林家飯口一刻鐘後才會吃茶，但今天卻顧不上這規矩了。飯畢，賈敏直接讓人泡了壺陳年普洱茶上來。
請人吃飯，還把自己吃撐的。賈敏心想，縱觀古今，也就她們娘仨了吧。
這是怕吃虧，還是怎地？真是有出息。
少時，因為秦可卿是孕婦，賈敏也體諒她。便在正院收拾了一間廂房，請她去那裡暫歇。而惜春則是和黛玉林闕一起去了黛玉的院子。
黛玉的小院看著沒有惜春的大，但是景色卻非常的好。
或者說林家的府內景色是那種南北園林結合後的處處精緻。原本在北方到了冬天，整個園子都是光突突的，現在卻並不如此。冬天仍有幾分綠意，不知品種的松栢。還有太湖石堆砌的假山，粉牆黛頂，被雕成碩大荷葉，刷了綠漆，立在冰湖上的腳踏石。
一路走來，惜春遠遠就看到鑲嵌了一圈毛玻璃的亭子。心中不禁算了算當今這個時空，一塊看不太清楚的玻璃一塊能值多少銀子。
半晌，...算數一直不太好的惜春，在不好意思掰手指頭的情況下，只能放棄了心算這一高難度的心理活動。
又往前走了一射之地，黛玉指著一處精緻的小繡樓對惜春說道，「那處便是我的院子了。院裡太太作主移了平安果和桔子樹，聽花匠說，明年就能結果子了呢。」
真是又實惠又吉利的做法。
「姑媽想的真好。那明年結了果子，林姐姐別忘了下帖子，我跟你一起摘果子。」
「那有什麼，到時候我們摘果子，開詩社。豈不快哉。」
惜春臉上的笑容一僵，腳下一頓。「林姐姐，還要做詩呀？那...還是別叫我了。先生教的那些，我始終學不會。等你們摘了果子做完了詩，直接讓人給我送點果子去就行了。」
林闕一直跟在兩人的身後，聽到惜春如此說，小嘴竟然咧開了一個弧度。
他也不喜歡做詩。
一是一，二是二。為什麼要弄得那麼複雜。
「噗哧」一聲，黛玉就笑了。「那我們做詩，四妹妹做畫。如何呢？」
惜春歪頭想了想，覺得此事還能成。便又道，「那可不許嫌人家慢，更不許說人家畫的不好。」
惜春話一落，除了柳兒和林闕，其他人倒是都笑了出來。
眾人說笑間便到了黛玉的小院。剛走到門口，一群下人便圍了上來，跟供祖宗似的將三人迎了進去。
進了屋，去了披風，尚未落座。端茶的，遞點心的，送瓜果的。一溜排開，好不整齊。
黛玉似是習慣了這種眾星捧月的生活，看也不看，只是招呼惜春用這用那。
最後在惜春踩上腳爐後，才讓那些下人退出去了。
黛玉這裡，文獻書籍特別的多，看得惜春都不得不敬佩面前的小姑娘了。
這丫頭真的是六歲嗎？
放後世，那就是一學霸呀。
學渣惜春表示，最討厭這種學霸和別人家的孩子了。
「林姐姐，這些書，你都看過嗎？」惜春用手指了指對面那一面書櫃的書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黛玉。
黛玉不以為然地點了點頭，「嗯，差不多吧。」
惜春對於自己平裡的不學無術難得起了一絲愧疚之心。不過轉念一想，這個時空，女人既不能考狀元，又不能出書就業，考學歷的。其實少讀點書，也不是什麼壞事。
古來多少女詩人女詞人，人生都不平坦順途。可見書讀多了，也真沒啥好處。
萬一將來嫁的男人，讀的書還不如你。那豈不是曲高和寡的節奏。
「四，姑娘喜歡畫畫？」林闕心裡非常抵觸叫惜春姐姐。因此便用了這個稱呼。
腳下的暖爐有些個熱，惜春將腳尖墊了起來。「元春大姐姐喜歡琴，二姐姐擅長下棋，三丫，嗯，三姐姐便自告奮勇的練了字。然後先生就說我有畫畫的天賦，讓我學了畫。」惜春以前是練過幾年畫。不過那個時候，也不過是想要特長加分。
「前兒得了一套畫畫用的物件，送你吧。」說完，林闕小臉一板，對著一旁的下人吩咐道，「去我書房將前兒得的那套物件送過來。」
「什麼好東西，還巴巴的要送人？且拿了來，與我看看。」黛玉聽了弟弟這話，有些吃味。
林闕看了一眼黛玉沒有說話，又轉頭去看惜春。心裡有些個忐忑，不知道她會不會也覺得東西不好？
惜春倒是沒有嫌棄東西好壞，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著鼻子，「我就是胡亂畫的。再好的東西，給我都算糟蹋了。」
惜春這話，真的不是妄自菲薄。她本身對畫畫就沒什麼興趣。再加上天賦也就一般。現在能畫上幾筆，還真的是長日無事可做，當成消遣的營生。
現在林闕一本正經地送她畫具，她還真怕他把自己想的太好了。
「四妹妹這是說的哪裡話，再好的東西，若是沒人用，也是占地方的死物。咱們不過是家常閑了，沒事畫上兩筆，誰還拿它當正經事幹呢。」黛玉見到惜春說的這麼實在，心裡更覺得這些個表姐妹裡，面前的小姑娘更得她的眼緣。
至少沒有那麼多的虛頭巴腦的花花腸子。
好吧，她也承認四妹妹的心眼子也不少。
「嗯，畫不好，也不妨事。畫具有的是，隨便畫。等我再得了好東西，還給你。」
惜春兩隻小胖手，在臉頰上一托，笑得有些個羞澀。「那多不好意思呀。我就先謝過闕哥了。」
一時，下人便端來了林闕口中所說的畫具，三人一一賞玩了一番，便收了起來。黛玉直接讓人送到她們來時坐的馬車上。
雖說客隨主便，但是也要賓主都盡歡才行。於是黛玉也沒安排什麼賞詩做詞的活動。畢竟五歲的惜春一看就不像好這一口的。
於是黛玉拿了棋盤，準備領著弟弟妹妹打雙陸。
因著屋裡燒著地龍，倒也暖和。所以三人便也只在黛玉書房裡安坐不提。
......
「四妹妹，你又玩賴。」下了幾盤棋後，黛玉實在是忍無可忍地攔下了惜春想要移動棋子的胖爪子。
惜春一臉討好地沖黛玉笑，「林姐姐，就一下，真的，就一下。」
黛玉小臉一板，「不行，這盤棋才下了幾回和呀，這都第九次悔棋了。這一回，堅絕不行。」
「那闕哥不是還沒悔過棋嗎？這一次算他的，好不好？」
林闕抿了下嘴，對於惜春的說法，沒有表示反對。黛玉瞪了一眼林闕，非常的不服氣。
什麼嘛，到底誰才是他的親姐姐呀。
「嘻嘻，林妹妹真好。」感覺到黛玉手上的勁松了下來，惜春連忙將棋子擺在自己相中的位置。
「這是最後一次了哦。」黛玉看到惜春又擺在了一個非常不利於她自己的地方，心中對於這話，有了一些不敢肯定。
「嗯，嗯。」先答應下來再說，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唄。
惜春的態度，別說聰慧異常的黛玉了，就連一直坐在惜春和黛玉中間的林闕都看出了其中沒有一絲的誠意。
跟這樣棋品清奇的人下棋，真的是一種折磨。此時的黛玉已經後悔這個提議了。
冬季日短，申時剛到，天就黑了下來。三人還在為一隻棋子為什麼自己長腳的事情各抒已見，賈敏身邊的大丫頭便過來了。
「請姑娘們安，請大爺安。太太請四姑娘去正院呢。」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原來是秦可卿看著天色不早了，便準備動身回去了。讓人去前面問了問賈蓉二人，那兩人也覺得是到了告辭的時候了，這才讓人來將惜春找回去。
惜春在人來的時候，便知道可能是要離開，有些遺憾地看了一眼，怎麼作弊耍賴都沒能贏的棋，心下也只能認命。
果然下棋這種事情，還是只能跟迎春一起玩，怎麼悔棋都不生氣。
「林姐姐，這盤棋我們記下來。以後見面我們再接著玩，好不好？」惜春相信只要再讓她多走幾步，這盤棋她也許，大概，差不多能贏。
黛玉看了惜春一眼，又看了一眼棋盤。心中對於惜春的這個提議，實在有些接受不能。
每一局，都是下個三五步就要悔一回棋的人，這還有什麼好玩，好記得的。下次繼續悔棋不就是了。
「好，我把棋盤收到我房間裡，誰都不許動。你下次來，我們再接著玩。」林闕看著惜春滿臉可惜的樣子，又看了一眼姐姐喜歡的棋盤，有些為難。
「雪雁，去將棋盤端著給大爺送去。」什麼東西，還當寶似的。
惜春見了，笑的像只討巧的貓。而林闕見了，心裡也跟有只羽毛掃過一般。癢癢的，軟軟的。
弟弟長年不笑的臉，雖然現在也沒有笑。但是黛玉就是能感覺到她弟弟此時那可以堪稱愉悅的心情。
歪頭不解地看了看棋局，又看了看兩眼盯著棋盤消失在門外的惜春。
弟弟是為什麼高興呢？因為下棋贏了？還是因為家裡多了個姐妹？
可是她明明記得剛剛一直幫著四妹妹挽救輸勢的弟弟並沒有贏。贏的一直是她，好不好？
真的，贏四妹妹一局棋，真的是太不容易了。想到剛剛四妹妹唱念做打的樣子，黛玉也對下次跟四妹妹下棋有些個打怵。
「林姐姐，我剛剛下錯了。應該是放在這裡的。真的，咱們重來哦......」
「哎呀，林姐姐，錯了錯了。我要重新放在那裡。......」
「哎，林姐姐，你不能放在這裡。你放在這裡我就走不得了......」
「哎呦，林姐姐，不就是一盤棋，幹嘛那麼認真嘛。來，退一步，退一步，我們從這裡重新開始......」
「林姐姐好，好林姐姐，就讓我一下，就一下。」
「林姐姐，再一下就好了，真的，最後一次......」
「剛剛闕哥說的不對，我們重新來，好不好？......」
......
黛玉長這麼大，就沒有見過這麼賴皮的人了。都說看人下棋，便是觀人人品。
四妹妹的人品......
還有就是遇上四妹妹的弟弟，這麼沒原則，沒堅持的樣子......
將丫頭遞過來的披風穿上，又走過去，幫著惜春將紅狐狸毛製成的昭君帽仔細戴好。黛玉這才牽著惜春的手移步去正院。
林闕看了眼天色，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兩個人，想了想，便抬腿要去前院。
他是家裡唯一的男丁，不應該總在後院流連。
不過突然想到袖兜裡的錦盒，林闕又停了下來。
「四姑娘，且等一等。」
惜春回頭，不解地看著林闕，叫她作甚？
林闕看了一眼同時停下來的姐姐，抿了抿嘴，伸手招呼惜春回來幾步。
惜春看了一眼黛玉，便鬆開了黛玉一直握著的那只手，向林闕走去。
「闕哥兒，有什麼事情？」
「這個給你。」
惜春沒有伸手接，只是歪頭打量面前的小錦盒子，「這是什麼？」
去年冬天，惜春調理寶玉便將冬眠的小蛇，拔了牙放在錦盒裡，偷偷丟到了寶玉的房間，所以看到這樣的錦盒被個小孩子拿在手裡，惜春下意識地防備，不敢伸手接呢。
這麼大的男孩子，最是淘氣的時候了。
不知道惜春有多陰暗的林闕，一本正經地回道，「你上次說不小心打破了你太太留給你的玉香爐。這是我前兒得的，四姑娘拿回去把玩吧。」
惜春一聽這話，便搖頭不收。在哪個時代玉的價值都是非常高的。尤其是這種做成香爐的玉器，那都是要很大一塊玉慢慢雕刻出來的，且不說玉石的本身價值，便是雕功都值大價錢呢。
之前她還聽秦可卿說過，有的時候，東西本身並不值錢，值錢的便是做工上。
能送到未來甯遠伯手裡的玉器擺件，又怎麼可能是凡品。她雖然是沒有什麼原則，但是卻不願意占人家小孩的便宜。
...又不是賈寶玉那貨。
對面的林闕今年才四歲，這麼貴重的物件要是隨手送了出去，家裡大人知道了豈不是要生氣。
「我不要呢，我早就不喜歡那玩意了。這東西你自己收著吧，也不要隨便送人了，也許哪天想要拿來玩了，我再從你要。」
林闕皺眉，看著手中的錦盒，暗自運氣。這才幾天，四姑娘為什麼就不喜歡了呢？
「四妹妹，我們該走了。」黛玉看著兩個小的一個要送，一個不收的。不禁好笑。什麼阿物，也值得當回正經事的送來送去呢。
「噢，這就來。」回了黛玉一句，惜春便又轉頭看向林闕，「今天闕哥兒送了我畫具，回頭畫副九九消寒圖送給闕哥兒好不好？我畫的幹枝梅，我嬤嬤說看著還說得過去，有幾分功底。」已經收了人家一樣禮了，惜春還是很領情的。
惜春的畫，也就這個能拿的出手了。而惜春也決定專門培養自己這一項拿得出手的技能了。凡事在精不在多，不是嗎？
「...好。」雖然自己沒有送出去玉香爐，但是四姑娘卻送了自己消寒圖，不禁一邊高興，一邊心中算了算現在是幾九了。
聽到林闕的回復，惜春揮揮手，笑著向黛玉走去。而林闕也只是靜靜地跟在兩人的身後，好像剛才送禮沒送出去的，不是他一樣。
在岔路口時，林闕又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兩個人，回頭對著一直跟著她的丫頭，低聲說道，「你去盯著，那棋盤就放在我房間暖閣裡，誰都不許碰。」
「是，大爺放心。我這就回去盯著。」那丫頭連忙應了下來，躬身下後退去。
而林闕也從這裡拐向了去前院的小路。
且不說林闕如何，只黛玉帶著惜春小步去了正院後，這才發現一直以為在身後的弟弟竟然早早就去了前院。
因為知道弟弟的脾氣，倒也沒有生氣。
秦可卿在廂房睡得並不踏實，不過倒也緩解了一身的乏累。歇息了半個多時辰後，秦可卿便起來洗漱了，秦可卿一動，賈敏那裡便知道了。
就算是親戚，那也是客，賈敏自然是不能放著客不管，所以也只是歪在了榻上小歇了片刻。
秦可卿洗漱收拾了一番，便又被賈敏請了過去，喝茶吃點心，說著東家長西家短，時興的首飾，上眼的布料。這一說，便說到了天漸漸變黑，丫頭進來掌燈，秦可卿才發現時間過去了多久。
秦可卿是好久沒有遇到過這種說話投機的人了。
無論俗的，雅的。這賈敏都能跟秦可卿說到一塊去。兩人真是越聊越投契。這種感覺是賈家其他女眷沒有辦法給得了的。也不是其他官家女眷可以達到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兩人這不遠不近，不親不疏的關係吧。
惜春到了，又簡單的說了兩句告別的話，秦可卿便帶著惜春離開了。這一回離開的時候，賈敏親自將人送出正院，而黛玉則是負責將兩人送到二門處。
出了二門，惜春兩人便上了馬車。所以也沒有看見在前院送賈蓉和賈薔的林闕。
林闕墊起腳尖向馬車的方向看了看，發現...賈府馬車上的車衣，真難看。
這一次的被拜訪，林家四口那是相當的滿意。賈敏對秦可卿的印象的非常好，一點也沒有覺得她因為出身而疏於教養。
反而認為就秦可卿現在的教養，絕對絕對比自家兩位嫂嫂強出二裡地去。
而黛玉和林闕姐弟，雖然對於惜春的小孩子性格，以及...下棋時的不君子有些個搖頭外，但是兩人都喜歡惜春想什麼說什麼，一點也不作偽的真性情。
他們形容的是惜春？一根攪屎棍？
雖然這個時候，惜春絕對不承認是林家姐弟是把她想得過於美好了。
而林如海呢，對於正經科舉出仕的賈蓉和賈薔感覺相當的棒。
怎麼說呢，這種感覺就像是你們是在一個工作單位，兩個人是通過正規的面試，考試才成為正式員工的。而像賈政賈璉這些人呢，則是走後門進來的。
那印象能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而且是非常的不一樣。
憑啥老子累死累活才得到一份公務員的工作，你就可以躺著就成人生贏家。所以老子就是表面上可以一視同仁，但是心裡也是瞧不起那些人的。
因為咱們不是同一國的。
說的再多，其實就是一件事。林如海對於雖然是京城小官，但是知道上進的賈蓉賈薔兄弟非常地看好。
這小半天，又通過談時事，談工作，談典籍，而更加的喜歡。
總算是有這兩人彌補了一下林如海對於賈家的印象。
......
賈蓉和賈薔在內心深處對於林如海，也有著一種非比尋常的崇拜。言談有物，句句真知灼見，又豈是賈政一流，可以相比的。
前院後院，男女雙方對於這一次的拜訪都非常的滿意。而滿意的結果，便是隔三差五的再次拜訪。
......
晚上回到家，惜春吃到了自已心心念念的餃子，抱著小手爐，被秦可卿用小暖轎送回了院子。
到了院子，畢竟只是五歲的年紀，白天玩累了，這會早就累得沒辦法鬥得過兩隻眼皮妖精了。
惜春也不管那些瑣事，直接對劉嬤嬤伸出了手。「嬤嬤，抱，我困。」
劉嬤嬤今天之所以留在家裡沒有跟著出去，一是惜春剛剛搬回來，又是要長住，很多的事情，就不能如先時那般對付。都要一一安排妥當，立下規矩。
二一來，便是劉嬤嬤今天早上起床，有一絲不太舒服。雖然看著並無大礙，但是劉嬤嬤卻怕帶著病去人家裡，若是嚴重了，豈不是惹主人家的忌諱。畢竟林家老爺的身體情況在那裡擺著呢。因此這才留了下來。
這一天，劉嬤嬤是沒少擔心懷裡這小沒良心的。就怕她頭一回外出，再冷了熱了，讓人怠慢了。
不過劉嬤嬤也知道這一次去的是賈家姑奶奶的府邸，這種情況應該是不會發生的。而且她觀察過賈敏說話做事，非常的周到妥帖，想來是不會讓自家的姑娘受到一絲委屈。
可是這心呀，自從這顆肉球出了府，就沒有一刻不惦記著的。
雖然知道懷裡的壞丫頭，一肚子的心眼和壞水，可是她自從這孩子出生便帶著她，雖不是親生的，但那種關心卻是假不了。
這一回也好，至少讓她下定了決心，再不能慣著她，由著她的性子折騰了。
因為有劉嬤嬤在，惜春小院早就收拾妥帖，熱水熱茶，都已經備下了。就連惜春要換的衣服，都在熏籠上熱了兩遍了。
抱著越來越重的惜春進了屋子，劉嬤嬤一連聲的吩咐就脫口而出，惜春也不管，只是賴在劉嬤嬤懷裡享受著。
一時洗漱畢，惜春又摟著劉嬤嬤的脖子讓她.陪.睡。劉嬤嬤有心想要拒絕，可是看惜春那個賴皮樣子，倒也沒有推辭。
劉嬤嬤看著惜春這個樣子，也知道今天累得狠了，所以想著有什麼規矩明天再開始。只是不知不覺心軟的劉嬤嬤又一次忘記了自己之前下的決心。
也但願她明天還能記得今天的決定。
懷裡摟著這只肉娃娃，這對不似母女勝似母女的兩個人便在這深冬的夜裡，安然入睡。至於其他事情，只待明日了。
兩人睡的香甜，但是不代表其他人也都能夠安然入睡。榮國府的王夫人，便決定在惜春回家居住的這幾天裡，好好的操作一把，讓她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出現在自己眼前了。
反正現在惜春出事了，有責任的人也不再是他們府了。她收拾不了賈敏，收拾不了秦可卿，還收拾不了一個五歲的孩子嗎？
想到宮中的元春，還有含玉而生的寶玉，王夫人便覺得自己必須要做點什麼。
而遠在金陵的薛家此時也是鬧得誰也睡不著了。畢竟打死人這事，可不是什麼小事。這個年註定了薛家會更熱鬧。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吃過晚膳回到房間，林闕打發了屋中的下人，便坐到了窗下的書案處。看一會兒書，便扭頭看一眼擺在書案一角的棋盤。
林闕記事很早，差不多一歲左右的時候便記事了。雖然周歲時候的事情，現在看起來相隔不長，但是林闕卻覺得已經好久遠了。
他清晰地記得他被抱到一個大大的圓桌上，上面擺了好多的東西。他還記得......
但他的記憶裡，卻是從來沒有這位外祖家的四表姐的。
長的，林闕嘴角微微上揚，還挺討喜，好看的。
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和其他的兩位賈家表姐坐在一起，看起來雖不是最漂亮的，但是眼中的神彩卻是最明亮的。
她一會叫母親姑母，一會叫姨媽。顯得很親切，而母親也很高興。
她說話時，總是帶著三分笑，眼眼眯起來的樣子，也特別的好看，臉頰一側的酒窩便一現一現的。
嗯，他很喜歡這個表姐。雖然他並不喜歡像叫其他表姐一樣，叫她一聲表姐。
輕輕地拿起棋盤上的一顆棋子，林闕又想到了母親說的話。
四姑娘很可憐，母親滿月便沒了，父親還是個只知修道不著家的。哥哥不繼，嫂子不慈。
雖然還有些不太明白。但是這並不妨礙從來萬事不過心的林闕，有了那麼一絲自己都感覺到很奇怪的心疼。
他想對她好。
僅此而已。
......
這一夜，王夫人算計著惜春出事後的責任歸屬方，以及是否可以在這件事情上拿到秦可卿或是賈蓉一房的把柄。越想越覺得能用的上的手段，唯有在飲食裡下些相沖相克的藥了。
以前都在老太太的院子裡，四丫頭那不著調的，也是跟老太太一起吃。她是真的怕失手傷了她家寶玉，但現在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
甯國府雖然換了牌子，分了家。但是下人之間卻還是聯絡有親的。好多甯國府的下人，都有親人在榮國府當差，一來二去，便很少有人注意到這個。
讓周瑞家的去操作，王夫人才坐在榻上數著佛珠。若是可以她真想連秦可卿那賤.人一起弄死得了。
可是弄死一個一府當家奶奶，太子私生女可沒有弄死一個沒有娘的五六歲的小女孩要簡單輕鬆。
不過想到岌岌可危的太子，王夫人心中不禁冷哼。不過是秋後的螞蚱，也蹦躂不了幾天了。
剛在心中爽了一番，王夫人就又想到了寵貫六宮的甄貴妃，以及年紀輕輕卻生死都要陪著一個糟老頭的閨女，再好的心情，也禁不住這麼轉換。
只要想到這些，王夫人就天天在菩薩面前祈求當今天子能夠在元春生下個一兒半女，有了依靠時再蹬腿。不過若是能夠等到她外孫子長大成人，並成功熬死了他那些兄弟再去死，就更好了。便是讓她日日吃齋念佛，她也心甘情願。
王夫人在痛並快樂著，而遠在金陵的薛家卻是一點快樂都找不著了。
傍晚跟著薛蟠回來的家丁連忙將薛蟠白日裡為了搶一個丫頭將人活活打死的事情告訴了薛姨媽。
薛姨媽當場就嚇得差點暈了過去。若不是薛寶釵見勢不對，連忙帶著下人忙前忙後，這會呀，薛大傻子造的殺孽，就會變成讓養不教的人去償命了。
這個時候可不比她們家薛老爺在的時候了。
寶釵忙前忙後，心中也是悲苦。
殺人償命，自來有之。可是那殺人的，畢竟是自己的親哥哥呀，那是自已母女後輩子的依靠呀。
從來都是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也許...只是那人的這一場劫難應在了自家哥哥身上罷了。
「太太，太太，衙門裡的衙役來了。說是要抓大爺去衙門問案呢。」薛府的老管家，連滾帶爬的沖了進來，一連說一邊對著薛姨媽磕頭。
「天呀，我的兒，我的兒，這可怎麼辦？你哥哥可是我的命呀。」薛姨媽嫁到薛家多年才生下薛蟠這塊冒充了孩子的胎盤。如珠似寶的養大，從來都是寵著哄著。雖然幾年後又生了個閨女，可是這年頭只有兒子才是讓她在薛家立足的根本。這心中的天平自然是早早就傾斜了。
等到男人去了，成了寡婦，薛姨媽對於自家兒子那就更是看重了。這一點聰慧如寶釵又如何看不明白。
母親疼她，但不能跟哥哥相提並論。
寶釵輕歎一口氣，看著一下子便沒有生氣的母親，心中也是難過。「老管家，你且去前面，告訴那些衙役，就說哥哥下晌便出門走貨去了，歸期不定。請他們先回去。」說到這裡，寶釵想了想，又接著道，「去帳上先支兩百兩銀子，分給那些來府的衙役，讓他們吃酒去。」
老管家一聽自家姑娘這話，倒也有了點主心骨，只是，「若是那班衙役不走呢。」
寶釵冷冷一笑，「我薛家世代商皇，可不是一般的商賈小戶。我大表姐是當今的貴人娘娘，我姨媽是國公府的女主人。我舅舅那也是兵部實權再握的人物，來我薛府前，可都打聽清楚明白了？」
老管家在薛家多年，自然聽出了自家姑娘話裡的意思，拉大旗扯虎皮唄。穩了穩神，便自去不提。
「媽媽，日前姨媽不是稍信來，讓咱們闔家上京城嗎？撿日不如撞日，咱們何不現在就收拾了行李呢。離開了金陵這地界，哥哥也能安生些呢。」
「可是你哥哥這案子？」
「我們應姨媽相邀去京城居住，走在路上，卻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要煩請姨媽幫忙周旋。」
薛姨媽一聽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若是讓人知道她們薛家現在就是在金陵都沒有什麼勢力了，豈不是要丟人和讓人輕視，既然如此，便將此事說成在去京城的路上發的，雖然也是在金陵地界，但是卻不是在金陵城內了。
「我的兒，還是你想的周到。同喜，你去看看大爺在幹什麼？」屋中的薛姨媽大丫頭同喜聽了，輕腳輕手地掀簾子出去了。
不一會兒回來了，同喜低頭行禮小聲回道，「大爺回房便吃了些酒，這會子醉了，已經歇下了。」周喜雖然是個下人，可是對於自家總是會惹事的大爺，也有些個看不上。家裡都鬧成這樣了，他還有心思喝酒。
寶釵搖頭苦笑，並未說話。倒是薛姨媽恨恨地罵了兩句，然後轉頭又吩咐廚房的人熬些養胃和醒酒的吃食備著去了。
「媽媽，咱們還是儘快收拾行李動身吧，我這就回房去給姨媽寫信去。」
薛姨媽聽了，覺得寶釵說的極是，便笑著讓她回去寫信，自已帶著下人開始收拾行李。
一直忙到三更開外，薛姨媽母女才堪堪休息。只是睡不睡得著就無人可知了。
......
這一夜，估計睡眠品質最好的，就是惜春了。第二天醒來後，和王夫人一樣都想到了坑死對方的辦法後，這責任歸屬方的問題。反正她不在那個府裡，就算是那裡再怎麼雞毛狗跳都不會影響到她的日常生活。
惜春是典型的鬼主意一大堆的人，所以大早上在劉嬤嬤懷裡，就開始想東想西，看著她那又圓溜溜地大眼睛在那裡轉來轉去，劉嬤嬤就忍不住歎氣。
這個小壞丫頭，這是又不知道往哪裡使壞心眼了。
這話還真的沒有冤枉惜春。惜春這個時候都想到要幹一票大的了。她通過和柳兒等傀儡之間的心靈感應，直接讓留守在榮國府的楊嬤嬤綁了賴尚榮。
都說擒賊先擒王，家賊最難防。
反正賴大一家也不是什麼好人，既然這樣，那她就幹點損人利已的事情。
綁了人，自然是進行勒索了。可賴大一家甘心被人勒索嗎？
自然不甘心。
那不能甘心，又能幹什麼呢？
賴嬤嬤以及賴大兩口子，在賴尚榮失蹤的第一天，就收到了惜春讓人送去的一縷頭髮和發帶。
不敢報案，不敢讓人知道，就怕這唯一的寶貝疙瘩出了什麼事情。今天一千兩，明天五百兩，每次都是給了錢卻看不到人。
最後把賴家人弄急眼了，惜春才把人放回去。當然了，她也只是將賴尚榮放回去了兩天，好讓賴家能夠過個好年。
過了大年初一，初二一早又將人綁回了城外的小黑地窖裡。繼續拿他當長期飯票來弄。
看在賴尚榮被綁後他和他們賴家都表現良好的份上，惜春便在他所居住的小黑屋添置了一盞油燈。
而為了不讓賴尚榮的宅男生活過於無聊，惜春還給他佈置了任務。每天編出一隻柳筐來換取生活物資。
編的多了，可以換的東西就更多了。賴尚榮的生活條件也就越來越好。吃的，喝的，用的，一一被那雙勤勞的雙手製造了出來。
而不知不覺間，一直到元春封了太妃，惜春將他放出去時，賴尚榮的編筐技術和速度都是這一行業的佼佼者。
要問學技術哪家強，就數京城黑煤窯。
......
而賴大一家，在這種長期的負擔下，實在是承受不了了，所以主意便也打在了二房的私產以及肥如碩鼠的賈母私房上面。
開始是一點一點，拿著假的換真的。之後膽子被養肥了，或者說已經到了人心可以承受的最大限值，破罐子破摔了。
當然了，賴家也不是沒有想過別的辦法，想要找到被綁走的賴尚榮。可惜了，傀儡要想藏住一個人，那還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找著的。
惜春對於收拾了一個賴家，就讓榮國府出現最大的財務蛀蟲這件事情，感受到了一定的滿足和驕傲。可是被惜春盯上的賴大一家，就沒有那麼幸福了。
而賴家永遠也不會知道，因為他們家無私地提供了演練物件以及事情的可操作性實際運用。這為將來惜春順利綁走寶玉提供了大量的可參考性資料。
現在嘛，時間就要回到賴尚榮剛剛消失的時候。
「他爹，這日子可要怎麼過呀。若是榮哥兒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我也不活了。」賴大家的，越想越說不下去。
她家榮哥兒自出生下來，雖說不能跟寶玉一般噎金咽玉，但也是大不丫頭婆子小廝捧著長大。現在竟然被人綁了去。
這大冬天，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呢。
「那殺千刀的，我家榮哥兒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呀，你看看，你看看，這麼一大縷頭髮呀，這得多狠的心。」
古人講究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所以賴大家的才會在見到那縷頭髮而大驚小怪。這若不是惜春還是小女兒心性，不敢真的動刀見血，估計這個時候賴家收到的就不只一縷頭髮了。
以前在電視裡和書裡惜春都看過，這個時候就應該寄上一些手指頭或是耳朵什麼的，那才叫震撼。
她只送了頭髮和衣服什麼的，真的太小兒科了。
惜春是選擇性地忘記了，她讓賴尚榮親筆寫了一封『家書』。
賴尚榮這麼一位公子哥，自來也沒有見過什麼血呀，肉呀的。惜春為了嚇唬住他，就在關他的隔壁，讓人殺了頭豬。
豬被殺的時候，那淒厲的叫聲，不遠不近，不清不楚地傳到賴尚榮的耳朵裡時，非常恐怖。昏暗的地方，聲聲慘叫聲，還有順著門縫流進來的暗紅色的鮮血，都將賴尚榮嚇壞了。
「哼，有錢還敢給老子裝窮，直接宰了送回去。讓他們也知道知道我們的『說一不二』。」
「是，大哥。那這屋的這個呢？聽說家裡老有錢了。」這話一落，賴尚榮就感覺到自己所在的小黑屋的房門被人敲了敲。
「讓他寫封信，把咱們這裡的情況說一說。再讓他家裡送來兩千兩銀票來。不然照樣宰了。」
「好嘞，大哥，您擎好吧。」
就這麼兩句簡簡單單的話，聽在賴尚榮這裡，無疑像是秋後處斬的發令官。
那封家書，嗯，寫的聲情並茂，感人泣下。就是那上面寫的東西，讓人毛孔悚然了些。
反正賴大看完那封信，第一不敢報案，第二更是不敢聲張。
「你這婆娘，現在還哭什麼哭，快拿銀票去。對了，信上說了，要一百兩一張的。」將兒子的手書放下，賴大開始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不然為什麼有人要綁自己的兒子。
「對，對，咱們家裡就有現成的。我這就去拿來。二十張一百兩的銀票，是不是？是不是？」賴大家的，這個時候已經六神無主了，一邊說，還一邊的嘮嘮叨叨。
兩千兩銀票，不是個小數目。但是賴大想到今年年底他從莊子上截留下來的那些就不止這些，心裡也就不那麼心疼了。可是一想到自小嬌生慣養的兒子，這一顆為父的心又開始抽抽了。
這一次送銀票去，他一定要連窩端了這批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混帳呢。
這一天，是惜春與秦可卿拜訪林家的第三天。
而賴尚榮的漫長的單程肉票之旅才剛剛開始。
第40章
第四十章
「我聽說你們家榮哥，去遊學了？這大過年的，怎麼這個時候讓孩子出門去？」這一日賴嬤嬤去給賈母請安，賈母突然想到這兩天聽到的消息，漫不經心地問賴嬤嬤。
賴嬤嬤笑容一怔，連忙低頭放下茶碗，借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然後才笑著回賈母，「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管不住他。出去走走也好，也能見見世面，免得有主子們的庇護，不知世事艱辛，不知道感恩。」
賈母一聽便笑了，拿手指在半空中虛指著賴嬤嬤，「你這老貨，幾十年了還是這般。你們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只是哥兒畢竟還小呢。」
「主子的恩典，便是粉身碎骨也是難報萬一的。我們榮哥雖小，可是奴才們卻也不能不讓她知道我們有今天，都是主子給的恩典。若是他不知道對主子盡忠，那奴才可不敢在要他了。」
賴嬤嬤覺得煽情的也差不多了，忠心也表過了，是時候換個話題了。畢竟賴尚榮一天不回家，賴嬤嬤實在是不想說太多。
「我那日看到晴雯，出落得像朵花似的。她在寶二爺的房裡，可還使得？」
一說起寶玉，賈母的臉上就是比剛才都還要燦爛的笑容。
「使得，怎麼使不得。晴雯的針線很好，人也勤快。說話爽利，性子也真。可比那些心裡藏奸，面上憨厚的強出了百里地去。有她在寶玉身邊，我也放心多了。」
說到晴雯，賈母就想到了襲人。心中冷笑，慢慢來，她不著急。
「那奴婢也就放心了。」若是晴雯在寶玉屋裡混得好，倒也不費她們送她進府來。她與賴家有著這份香火情，將來認她做個幹孫女，也未嘗不可。
......
惜春在自已家的日子過得非常的逍遙。那真真是睡覺睡到自然醒。
從給人請安的，便成了被人請安的。升了輩份的好處就在這裡了。
雖然以前她在榮國府也是跟著賈寶玉的作息時間起床的。但是一個院子裡住著，她又不是賈寶玉那二貨，睡著了跟只死狗似的。
天一亮，老太太上了年紀睡就少，而老太太起了，迎春探春兩人也陸續跟著起了。惜春就住在兩人對面廂房。一個院裡住著，丫頭下人婆子進進出出的。又哪能睡個好覺。
尤其是探春是個看不得人好的。早晨的動靜數她房裡最鬧騰。
所以惜春便是再能睡，也睡不著了。可為了不讓探春高興，惜春是醒了也要賴在床上。打夠了滾才在劉嬤嬤怒視的目光下，耍賴的起床。
然後惜春這邊一起床，小廚房的湯湯水水地就送了上來。每每看見惜春身邊的大丫頭拎著食盒進屋時，從窗戶看過去的探春，嫉妒的眼睛都紅了。
她不是嫉妒那點吃的，她是生氣惜春比她過得好。
現在惜春回了府，探春也省了心。而惜春的日子也就過得更好了。
秦可卿有了身子，惜春也跟她說過。除了午膳她們在一起吃，早晚飯賈蓉陪著她吃，賈薔陪惜春吃。
正好各有各的伴，誰都不寂寞。
秦可卿也明白惜春此舉不過是因為賈薔罷了。
賈薔這個年紀，卻是不能再進後院了。可是不進後院，賈蓉就要陪著他在前院用膳。她現在懷著身孕，姑姑小小年紀，就想著讓自家男人多陪陪她，這才做下這麼個決定。
誰說她們家姑娘是混不吝，這麼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上哪找去。
賈薔跟惜春接觸的多了，自然也就知道自家姑姑是個什麼性子的人了。
又在一次談話中，聽到自家姑姑說已經開始給他相看媳婦了。然後每每見了惜春，就一副難為情的羞澀樣子。
賈薔對於自己的婚事，一直是帶著嚮往的。他希望他的妻子可以像秦氏一樣，美麗，溫柔，善解人意。但是身世卻簡單一些的姑娘。
他也知道世間事就沒有兩全其美的。於是在自家小姑姑的打擊教育下，他的想法就成了身世簡單的，性格溫柔的姑娘。
至於美麗？
男人白天也不怎麼進後院。而且晚上熄燈了，都一樣。
不過，若是可以選擇，他還是想要找個合眼緣的，畢竟是要過一輩子的人。
別說什麼納個姨娘，通房的。這種事情他是想也不敢想的，惜春早就發話了，誰要是敢學賈珍左一個，右一個，是個母的，也別管年紀長相就往屋裡帶，她會繼續建議敬大老爺收徒的。
「做為長輩，我自認還是很開明的。將來就算是你要找個唱戲的，小姑姑也不攔著。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別一開始的時候，愛得死去活來，過了那個熱度，又嫌東嫌西的。要是你真敢那樣，哼哼，直接讓老太爺給你起個響亮的道號出家去得了。」
這日晚飯，惜春和賈薔剛吃完，一人一面坐在榻上喝著山楂茶消食時，惜春突然想到了那個在原著中和一個叫什麼來著的小戲子，愛得要死要活的。
最後到底怎麼樣了，惜春也沒太記住。不過這事卻是記下來了。
而之所以記下來，還是因為那丫頭碰到寶玉的那天，寶玉給了襲人一記窩心腳。
先是透心涼，然後是窩心腳。也因此，惜春記住了在花架下一筆一畫寫『薔』字的姑娘，......雖然還是沒有記住人家的名字。
好像是在哪裡看過，這姑娘長的有幾分神似林黛玉，就是林黛玉被指著說戲子那段。
不過好像那身子骨也跟原著中的林黛玉似的，不像是個長壽的。
不過，那都沒事。瞧瞧林家四口，現在不也說得挺好。看來她娘給她留下的小藥丸子，還是有作用的。
不過前提是賈家這一回還能有機會蓋大觀園。要知道元春已經從新皇帝的妃子，變成了老皇帝的貴人。
也不知道過幾年會不會有那個資格去省親。而惜春又想到了賴家，心中冷笑，誰知道那個時候榮國府還有多少財力去蓋省心別院呢。
家賊難防呀。
都說當初賈家蓋大觀園是用了林家二三百萬的家財，現在呢，就算是林家有他十個八個二三百萬的家財，也花不到賈家了。
惜春想到昨天賴大帶著一幫人去交贖金的用意，心中就得意極了。
小樣，她家柳兒也是這幫人能夠對付得了的。不但搶了贖金，還又額外敲詐了一筆。想一想，心中就得意的不得了。
「京城中不是有幾個養生堂嗎？你拿著這些銀票買些布和棉花，大大小小做上幾十套冬衣。再割上半隻豬肉，嗯，再買些米麵，大蘿蔔和大白菜什麼的。噢，對了，還有炭，也買一些回來。」
惜春又不差錢，勒索賴家也不過是看不順眼這一家人罷了。同時她又知道賴家人有多貪，被惜春這麼一搗亂，將來一定會把手伸向榮國府。
反正榮國府裡的錢，大多都被二太太截留到了自己私房裡，取其將來抄家還給了朝廷，還不如救民於水火呢。
想到榮國府奢侈敗家的生活方式，惜春就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她這樣也是為了給賈家後人積福不是。
......
賴家這一回的行動，當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可是沒有辦法，被人家抓到了軟肋，也就只能聽之任之。
正好趕上過年，府裡的璉二.奶奶要讓人打了各一千兩的金銀錁子，賴大主管這件事情，直接在每個錁子那裡抽了條。
又特意將幾件擺件報了毀，這才稍微讓賴家人的心肝不那麼疼痛。
雖然兒子還沒有回來，但是至少他們知道人是平安的。那邊的人說了只要錢籌夠了，就會放人。這些道上混的，就都是講究的。所以賴家也只能繼續去籌錢去了。
賴大是個有心機的，他特意讓人將老太太的私房拿了幾件放到了二太太的小庫房裡。他想著就算將來真的事發了，也有人給自己一家背黑鍋。
他不是沒有想過大太太和大老爺。可是大房離老太太的庫房太遠了。而且在府中勢弱，根本就沒有自己的人脈。
說句不客氣的話，賴大一家還真的沒有把大房看在眼裡。
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事情，其實真的追究起來也沒有意思。
將鍋綁在了二太太那裡後，賴大一家行事更加的肆無忌憚。
而知道這一切事情的惜春，那當然更是獅子大開口。
您沒客氣，咱也就甭客氣了，是吧。
「姑娘，林府派人送東西來了。」入畫掀起簾子，站著離惜春幾步遠的地方，笑著說道。
「又送了什麼東西？」惜春穿鞋下榻，頗為感興趣的問道。
自從那日去林府拜訪以後，林家那邊都算了三四回的東西了。有黛玉讓人送來的，也有林闕讓人送來，自然也有賈敏讓人送過來的。
有吃喝，也有玩物。
黛玉讓人送過一回蘇繡炕屏，林闕讓人送過一回玻璃燈，賈敏送的最實惠，是一大籃子乾果和兩匹好料子。
這一次又是送什麼來了呢？
「奴婢看過了，是一隻垂耳兔子，林家大爺讓人送來的。」那小兔子竟然是黑白花的毛色，非常可愛。冬天抱在懷裡，一定也非常的暖和。
「兔子？嗯？那熏成兔肉乾吃吧。正好我也吃夠豬肉脯了。」惜春一聽，想也沒想地吩咐了一聲。
「咳咳，姑娘。不是的。不是吃的。」入畫被自家姑娘的話嚇了一跳，連忙搖頭擺手。
「不是吃的？」惜春皺眉，不會是送了一隻布偶來吧？真幼稚。
「林家送東西的人說，是給姑娘養著，平時解悶的用。」
「我不但不能吃了它，還要拿吃食養著它？」是這個意思吧？
入畫點頭，姑娘總結的太精闢了。
「那就讓人抱進來吧。」對於寵物的熱愛，惜春那真的是可有可無。
惜春話音一落，入畫便轉身去了門口，輕聲說了一句遞過來吧。
再轉身，入畫的手裡便多了一個籃子。
籃子編的很精緻，那兔子也小小巧巧的，三瓣嘴還叼著根蘿蔔。黑白花的毛色非常的漂亮可愛。惜春掀開蓋著籃子的布簾時，小兔子還知道抬頭看她。
「哇，好可愛。」一屋子大小丫頭看得都是眼冒紅光。
哼，要是那只兔子奪了自己的寵愛，將來一定要吃了她。看到屋裡的人都這個表情，惜春這小醋罎子就又打翻了。
「養到耳房那邊去吧。替我謝謝闕哥兒。把我前兒得的那些個波斯國玩器挑兩樣好的給闕哥，嗯，我不是還有一塊雀金呢。找出來，連著那種半身斗篷的做法和圖紙都包上給林姐姐送去。」
惜春的那塊雀金呢是她做完斗篷剩下的。因為這料子還算貴重，劉嬤嬤就沒讓惜春隨手賞出去。不過惜春自來是個手大的，東西還是沒留住。
劉嬤嬤此時聽了，就特後悔當初聽惜春的話，好好的長斗篷不做，做什麼半身的。她倒不是心疼東西，只是覺得有些個可惜。
不過想一想，東西雖然貴重，但是禮尚往來，也是應該的。
「姑娘，姑太太那裡，可要送些什麼？」
一聽劉嬤嬤這麼問，惜春就為難起來了。賈敏什麼都不缺呀，再一個她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送她。不送的話，確實是有些個說不過去。
可是人家不是還小呢嘛。
「嬤嬤，要不我們把那只兔子做成肉乾送給姑媽吧？」看著被小丫頭抱來摸去的兔子，惜春不無惡意的建議道。
劉嬤嬤瞪了惜春一眼，「胡說。姑娘之前不是繡了個小荷包嗎？把那個包上送給姑太太吧。」反正就是個心意，既然如此，親手做的豈不是更顯誠意。
「啊，不要。」惜春瞪大了眼，「嬤嬤，您還是我親嬤嬤嗎？您都不疼我，您一定是假的？快把我家劉嬤嬤還來，還來。」惜春立馬也忘記別的了，伸出兩隻胳膊就抱著劉嬤嬤的腰開始晃悠。
惜春的針線，比她的那手繡活也不差什麼了。雖然她一直慶倖沒把衣服袖子縫到繡布上，但是除了這一點值得驕傲外。她實在是拿不出手呀。
那個荷包她可是繡了一，呃，兩個來月吧。好不容易昨兒收針了。她嬤嬤竟然就要送出去。她哪裡捨得呀。
其實惜春更捨不得自己丟了面子。要知道那巴掌大的荷包，其他就是繡了非常簡單的圖案。
一圈鎖邊的正字吉祥紋，正面一束幹枝梅，背面一個摻了金線的福字。
再怎麼說，也是她學針線以來的第一個能見人的作品了。不說好好珍藏著，竟然還要讓她拿出來送人。
不捨得呀，不捨得。
「大姑娘，奶奶讓奴婢來問，您可有什麼東西要捎到那府去的？林家的人就要走了。您要是有東西，便一起讓他們帶回去，若是沒有，便罷了。」少時，秦可卿院子裡的瑞珠便過來了。
「沒聽到劉嬤嬤說什麼嗎？趕緊的，把東西都包了讓瑞珠帶走。」惜春也知道劉嬤嬤這麼做，一定是為了自己好。所以習慣性地磨了磨人外，也就聽話地讓人把荷包找出來了。
什麼規矩禮數的，回頭她得還和劉嬤嬤『好好』的聊一聊。
「是。」入畫應了一聲，拉著瑞珠便去了放東西的地方。
悠于 2017-11-17 19:32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秦可卿要給惜春再找個教養嬤嬤這事，惜春大嘴巴的已經告訴了劉嬤嬤。但是劉嬤嬤卻並未放在心上。
資歷，年紀都在那裡擺著呢。而惜春對劉嬤嬤的依賴也是有目共睹的。所以那人就真的像她們所說的那樣，是給劉嬤嬤打個下手，將來備用的。
「姑娘，我的好姑娘快下來，嬤嬤是真的抱不動你了。」懷裡的壞丫頭又借題發揮，一個荷包值得什麼。
「不嘛，不嘛。嬤嬤不疼我了，我好可憐的。」惜春跟個麻花似的扭在劉嬤嬤身上就是不下來。
「行了，我的小祖宗。從現在開始就給你放假，年前再不動針線了，成了吧？」
惜春眼睛尤然一亮，「真的？嬤嬤說話算數？」早這麼說，不就得了。
沒好氣地瞪了惜春一眼，「算數。好了吧，快下來吧。」大手拍了拍惜春的小肉屁股，一臉的拿你沒辦法。
向上一跳，親了劉嬤嬤一大口，惜春這才心滿意足的從劉嬤嬤身上下來。
「唉，長日漫漫，嬤嬤連針線都不叫做了，我只能找蓉哥媳婦說說話，找發一下時間去了。」惜春得了便宜還賣乖，也不等劉嬤嬤說什麼，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看到惜春連外面的大衣裳都沒有穿，劉嬤嬤也顧不得別的了，連忙朝外面喊去，「姑娘且慢著走，柳兒，快將姑娘的厚衣裳取了來。」
這小不省心的，若是凍壞了，還不是自己心疼。
......
過年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那可是一年中最大的事情。再不像惜春所知道的，過年放上七天假，吃飯上網泡酒吧。
一大早，惜春便被人從被窩裡挖了出來。吃了點早飯，便開始收拾。
先是一件大紅小襖，同色的洋縐銀鼠皮裙，外面一件嫩黃繡花褙子。一雙墊了厚底的小鹿皮靴子。
至於頭上，劉嬤嬤看了半天，仍是只做了簡單的雙丫髻。上面只各纏了兩色寶石串成的珠串。
不過應惜春的要求，劉嬤嬤還是從首飾匣子裡拿出了一對絹花戴在上面。
...這愛臭美的小丫頭。
「沉甸甸的，回頭讓人打個空心鏤刻的來。」在柳兒給惜春帶瓔珞時，惜春不滿地吩咐了一句。
「赤金盤螭瓔珞圈好看是好看，就是重了些。小姑姑也不用等明日，我那裡正好有一個小一點又輕巧別致的瓔珞，既好看，又輕巧。瑞珠，你回去給姑娘取了來。」
今天是三十祭祖，對於甯國府來說可是一年一度的大事，秦可卿忙完了自己，便扶著丫頭的手到了惜春這裡。
這一會兒先是賈家各房的爺們祭祖，然後是族中一年一聚的全族大宴。所以也就這會兒子族人還沒有來的時辰，有時間過來看看了。
那小姑奶奶可是個太陽不曬屁股，堅決不起床的主。今天可不能讓她像往常那般胡來了。
正巧秦可卿一走進屋院子，還不等丫頭通報，便聽到惜春屋裡傳出來的聲音。當即便揚聲出來。
且不說瑞珠自去取來予惜春不提。只說秦可卿一進屋子便看到穿著喜慶的惜春。心下便是一個滿意。
穿的越好，越是說明她的待遇好。她們這些人侍候的好。更能好好的打一打西府人的眼。
惜春一張臉長的非常的喜慶，那真真是丹唇未啟笑先見。穿上一身豔紅，那是怎麼看怎麼招人喜歡。
「你怎麼過來了？昨兒晚上還下了輕雪呢。路上多難走？小心累著了懷裡的寶寶。」
秦可卿看著柳兒要給惜春帶鐲子，伸手過來接了，自己幫惜春戴上。一邊戴，一邊笑著回她，「一大早，就讓人掃出路來了。從我們院到姑姑這院子，又都鋪了氊子。姑姑放心吧。」
之前秦可卿和惜春去庫房，看到庫房最裡面竟然放著好多的氊子。不過都被蟲子嗑出了大小不一的洞。
聽說是賈家老祖宗當年上戰場時留下的『軍用物資』。
可見都說上樑不正下樑歪，也是有根據的。賈家從上到小都是撈手呢。
秦可卿讓人丟出去，惜春便攔了下來。「這東西正好，且收拾出來留著東西鋪路用。且你有了身子，下雪的日子，就用來鋪院子。這麼多，便是你所過之處都鋪上，還能富裕出一倍來呢。」
秦可卿一聽也是一愣，雖然丟掉可惜，可是這用來鋪路，感覺太奢侈了些。讓人知道，還不定怎麼說嘴呢。
「都是大窟窿小眼子的，能做什麼呢。除了丟掉，真沒別的可幹了。噢，也可以當牆紙糊在下人房。」可以起到保溫的作用。
秦可卿想了想，也覺得這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管它值千金萬金，也沒有她腹中的孩子來的重要。「姑姑說的是，我看這樣便極好。」
於是這個冬天，東府這邊就過得極為奢侈。內院凡是秦可卿會走動的地方，以及惜春會去的地方都用這氊子鋪了一層。
因為東西夠多，便是踩髒了，踩濕了也不要緊，直接再換一塊便是。
......
「西府的人今天都會來，若是她們說了什麼不中聽的話，你就當成耳旁風。千萬別往心裡去，氣壞了自己個，高興的還是她們。」
秦可卿哪能不知道這個道理，看著小大人似的惜春如此叮囑，非常上道。「姑姑說的，我都曉得。今天可能要忙碌些，估計是顧不上姑姑了。姑姑若是有什麼吩咐，直接讓您身邊的人去弄便是。」秦可卿倒是想讓惜春幫著一起管家來著，可是...年紀在那裡罷著呢，還是太小了些。
其實也就是年末祭祖這一天，整個府裡會忙碌一些。其他的時候，還真的沒有什麼大事。
賈敬的生日，算是大日子。可是人家都不回來過，你就是想忙碌也忙不起來。賈敬不過，賈珍就是有心過，也越不過自家老爹去。
這麼一算，除了惜春的生日在這東賈府算是個日子外，還真的沒有其他了。惜春才幾歲，過個生日哪裡還需要擺宴席。
而以惜春的小心思，幾乎從來不在東府過生日。拿點銀子在榮國府辦生日宴，既省事，還能讓那些看她不順眼的人，笑容滿面的張落她的生日。
她最喜歡別人看不順眼她，還不能無視她的樣子了。
「我知道呢。這是我自己家，我還能被外道了。到是你才要注意呢。若是累了，你便去歇一歇。就算是她們挑理，又能有什麼干係。」惜春想到了什麼，便在心裡呼喚了楊嬤嬤。讓她一會兒便回府，跟在秦可卿身邊就近保護照顧。
早上祭祖，中午族宴，到了晚上還要有守夜的家宴。這一天，可真夠秦可卿忙的。
當然，榮國府那邊也不比他們好到哪裡去。不過就是少了前兩項罷了。
能在這個時候主持家務，那也是身份的象徵，趙姨娘就是想，她也沒那個資格。
後宅的手段防不勝防，踩下裙子，或是伸一腳絆一絆的。就秦可卿那小身板，呵呵，不要太酸爽了哦。
將秦可卿的安危交給了楊嬤嬤，惜春也就放下了心。然後帶上瑞珠取來的瓔珞打扮地美美地跟著秦可卿去了正院。
少時，儀式複雜的祭祖結束了。惜春跟著一干女眷去了正院用茶，等待稍後用膳。
「今天倒是辛苦蓉哥兒媳婦了。你也是有身子的人，快坐下吧。」王夫人笑著指著自己手邊的椅子讓著秦可卿。
「二太太厚愛，只是長輩們都在這裡，哪有我這麼個小輩坐下的理。」無事獻殷勤，准沒好事。
「還是蓉哥媳婦是個知禮的。你現在有了身子，又要管家，又要照顧四丫頭，可還有精力侍候蓉哥兒。蓉哥這天天起早上衙門，身邊總要有個知冷知暖的人侍候著。可給蓉哥安排了幾個屋裡人？」
王夫人長的真的是那種傳說中的面憨刁。說起話來，那真真是讓人恨不得生吃了她。
還安排幾個人，一個都沒有。這是兩府都知道的事情，王夫人竟然在這種時候，這種人多的場合提出來，其心真的是大大的壞掉了。
這種話題，秦可卿一時間還不知道要怎麼回，可是看著賈家族中女眷看過來的視線，秦可卿便將視線對轉到了惜春那裡。
小姑姑，江湖告急！
惜春一接收到秦可卿的求救信號，眼珠子一轉，笑呵呵地用她那還帶著軟糯的童聲說道，「二太太不用問蓉哥媳婦，她不好意思呢。這事我知道，蓉哥媳婦那天提出來了，讓我們老爺給罵回去了。我們老爺年前的時候就說了，家裡不許再放那些個小妖精。
好好的身子骨都給敗壞了。還有正經人家的姑娘，誰放著大房正室不做，跑去當妾室。就算男人再尊貴，也不過是個貪慕虛榮的。這種人家出生的姑娘，也不見得是什麼好的。將姑娘送進來給爺們做屋裡人，求的還不是父兄的前程，這種子孫不求自己上進，一味以裙帶關係立世，家風實讓人不恥。正所謂上樑不正下糧歪。......」
說到這裡看到賈母和王夫人的臉色一變再變，惜春便明白這兩老妖婆是聽出來了，這是罵元春和她們府裡呢。
想到惜春的嘴炮本性，再想想這番話，兩人堅決不承認這話是惜春自己想出來的，所以一至認為這真的很有可能是賈敬那混蛋說的。可是這話也著實太難聽了。
她們榮國府的大姑娘，可不就是皇帝老兒的屋裡人，所謂貴人，估計也就是外面大戶人家裡的通房姑娘。
賈母聽不下去了，重重地將手中的茶碗子向小茶几上一磕，「四丫頭，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這才離開人院裡幾天，這規矩就鬆散了。」
惜春可沒有把賈母當回事，聽她這麼說，也不羞惱。「哎呀，人家還小嗎？天天讓蓉哥媳婦姑姑，姑姑地叫著，都忘記了年紀，只記得輩份了。老太太別惱，回頭我就說說劉嬤嬤。好歹也是宮裡出來的教養嬤嬤，可不能看著我人小，就不拿我當主子姑娘侍候教導。
我老子還好好的在道觀裡修道，我哥哥也好好的呢。回頭若是真的看我不努力學規矩，一定會生氣的。還有呀，蓉哥媳婦身邊也有好幾個宮裡的教養嬤嬤，可也不能太放縱了她們。蓉哥兒知道了，還不定要說什麼呢。」
「小姑姑說的是，以後再不縱著她們了。」秦氏早就知道惜春出馬，無論是啥樓都得歪掉。
啥是胡攪蠻纏？這就是了。
也不知道小姑姑是怎麼長成這副性子的，讓人歡喜的時候，心裡跟吃了蜜似的。讓人咬牙氣憤時，恨不得生撕了她。
賈母說的是秦可卿帶壞了惜春，而惜春卻說她的教養是宮裡的嬤嬤在出力。
然後又點名雖然過年的時候，皇上因為屁大點事訓斥了太子，就連今天的年夜宴都讓太子閉門思過。可就算是這樣，太子仍然是太子，而且秦可卿的父兄都還活著。既然活著就輪不到別人來磋磨。
就算是有朝一日真的壞了事，她秦可卿也不是誰都可以踩兩腳的。
秦可卿別管是什麼身份，娘家如何，她都是她們賈家的宗婦。雖然輩份沒有榮國府的一干人等高，但是身份卻是賈家女眷中最高的。且不說宗婦這個身份，只說秦可卿身上還有襲爵得來的三等誥命在呢。
這些都是資本。
除了這些，惜春也不會讓人欺負了秦可卿去。人家這兩年是真的對惜春很好，投桃抱李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賈母被惜春話裡話外噎的有些喘不上氣來，鴛鴦見了，連忙上前去幫著扶背。
鴛鴦眼角餘光掃了一眼惜春，覺得這就是個白眼狼，若當初不是老太太接她去了榮國府，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未知數呢。
現在翅膀長硬了，就如此對待老太太。真是太沒有良心了。
惜春對於當初老太太的庇護也感激，可是被人當成質子，當成小貓小狗養的時間長了，是個人都不會再有感激之情。
就好比此時，惜春從來都不是見好就收的孩子，於是又立即叫道，「呀，老太太，你這是怎麼了？要不要幫您叫太醫，送您回府休息呀？這大過年的，雖說請大夫抓藥不吉利，但是您老身子可比什麼都重要。」
誰家大過年的會叫太醫進府，人家太醫也是要過年的。
還有為什麼要送回府，是嫌她病在她們府裡不吉利嗎？
賈母越想越生氣，她強迫自己不要去想，不然今天可能就真的走不出這東府了。
「是呀，老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呀。寶二叔還指著您老呢。」秦可卿剛剛吃了個小虧，這個時候，正是打嘴炮，給人添堵的好時候，哪能放過。
東府的惜春和秦可卿名為關心，實則氣人的話，雖然也有人明白，可是眾人卻都怕失了表現的機會。
於是紛紛出言勸慰整個賈氏宗族身份最高的老太太，您可一定要保重身體呀。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但惜春一個人的殺傷力就不容人忽視，現在姑侄倆一起的殺傷力那都是要成噸位計算的。這殺傷力王夫人扛不住，活成老妖精的賈母也受不住。
忍著湧到嗓子眼的怒火，一臉欣慰的回復著眾人的關心。
「不妨事，只是剛剛說話急了些。」
賈母覺得她離吐血也不遠了。
無良的姑侄相視一眼，又都一臉溫柔孝順的模樣看著賈母。
少時，賈母就著鴛鴦的手喝了整整兩杯茶後，才算是順過氣來。秦可卿見此，連忙上前笑道，「看到老祖宗長命百歲，我們這些做小輩的，這心裡呀，就有了主心骨了。」
秦可卿一說完，眼角掃了一眼王熙鳳。王熙鳳便也知道這是內鬥結束的信號。也忙扯開了臉笑道，「哎呦，我以為我都是夠巧嘴的，沒有想到這說嘴的行家在這裡呢。蓉哥媳婦快讓你嬸子看看，這滿嘴都長的是什麼牙口？」
「二嬸子這話可不通，這京城上下誰不知道嬸子是這脂粉中的英雄，便是十個會說話的男人也不如你呢。這會子倒來說我，可見是沒誠意，擎得著人誇你呢。」頓了頓，秦可卿看到瑞珠做給她飯畢的手勢，便笑著說道，
「這時辰也不早了，酒席已經備妥，還請老太太，太太，以及各位奶奶移駕後堂。」這回有酒有菜，應該能夠堵住眾人的嘴吧。
聽到可以用膳了，一屋子的女眷都有些個迫不及待。
只要長腦子的人，都知道剛才的那場硝煙是東府的人贏了。可是她們也知道東府在其他方面是比不過西府的，但是也不能得罪。
這就好比王熙鳳吧，這兩年一有什麼事情，都是做壁上觀。
啥時候風平浪靜了，再說來熱場子。
王熙鳳為啥呢？
一是無子，二是她終於看明白了她們大房，她與賈璉在這榮國府的地位。
想到現在的情勢，王熙鳳對於嫁進榮國府來就是一陣陣的後悔。
說好的繼承人，呸，整個府裡的人都認為這個家是寶玉的。
她家賈璉又算得了什麼呢？
還有幸好管家時日尚短，她沒有為了面子好看，而腦子進水的把大筆的嫁妝賠進去。
看來，她是要想個辦法將二房一家攆出府去了。
......
一掃剛剛的風霜雨雪，女眷這邊用餐的氣氛相當不錯，可以用得上和.諧來形容了。
「四妹妹，馬上就要過年了。你什麼時候搬回來呀？」寶玉按著往年的慣例，又擠進了女眷的席面上。這會兒子看著惜春與迎春小聲說話，便情不自禁地插話進來。
寶玉是賈家的鳳凰蛋，一舉一動都被很多人看著。他這話一說出口，氣氛一下子便冷凝了一下，不過下一秒又恢復了剛剛的熱鬧。
「老太太說我是開心果，太太也說我乖巧伶俐，讓我陪一陪蓉哥媳婦呢，不然她一個人孤單。」拿帕子擦了擦嘴角，惜春又一臉笑眯眯地看著他，「二哥哥，聽說金陵薛家人要進京城了，是嗎？」
「四妹妹也聽說了？我聽說薛家的寶姐姐，是個難得的人物呢。這一回來了京城，咱們可要好好的認識認識。這一回，我一定要老祖宗留下她們。」
寶玉對於林黛玉沒有住在府裡，一直深感遺憾。現在聽太太說，還有個更好更標誌的姐姐，心裡便起了親香的念頭。
惜春猛點頭，不斷附和，「對，對，這次你就將薛家姑娘留下來吧。畢竟她們家就是個商戶，敢不聽老太太的話？二哥哥只管放心留人才是。不過我估計就算是你不留，人家也會留下來的。大樹底下好乘涼嗎？」
「真的？」
「是呢，那時你就好好安置那位薛姑娘了。我聽說她哥哥是殺人犯再逃呢。姑娘家都是金貴的，可不能讓她哥哥給帶累了。我看呀，她來了，不如就讓，嗯，就讓她住到老太太院裡，反正雲姐姐也不常來，她的房間便可以先讓給那位薛家姑娘住呀。」
想到賈母對薛家的態度，還有什麼是把薛寶釵放到她眼前更能讓她膈應的。
天天面對膈應的人，想來賈母也可以為賈家節省一點糧食了。
最最重要的是住的近了，更可以耳鬢廝磨了。兩人的關係再走的近一些，賈老太太不吐血才怪呢。
想到這裡，惜春又覺得還可以幹點別的，給王夫人和賈母添添堵。
「那要是雲妹妹來了呢？」按平日相處的親疏遠近，未曾見過的寶姐姐自然比不上從小一起長大的史湘雲了。
「...那也沒有辦法呀，那時就讓雲姐姐跟我睡一屋吧。」
有了奪屋之仇，相信已經長過腦子的史湘雲，應該不會毫無芥蒂的天天姐姐長，姐姐短了吧。
「那要是林妹妹來了住哪呢？」這天下女兒間的事情，就沒有寶玉不操心的了。
惜春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哪有那麼巧的事，都能碰到一起去。」
「唉，真想建一座大大的園子，好讓家中的姐妹們都住進來。」寶玉不知人間疾苦的感歎了句。
惜春看了眼天真無邪的寶玉，真的覺得賈母和王夫人也挺不容易的。
能讓這麼大的小夥子仍舊保持住這份天真的心思，那可真的跟將寶玉放在真空中養活一樣了。
真夠有能耐的。
......
推杯換盞之際，秦可卿也不得閒。王夫人像是通過使喚秦可卿來得到變相的滿足一般，一會這個，一會那個。賈母像是沒有看著一般，仍是與幾個老親說說笑笑。
「這道湯到是鮮美，蓉哥媳婦，給你叔母盛一碗去。」
「老嫂子嘗嘗這個，聽說是南邊快馬加鞭送來的，蓉哥媳婦，夾過去讓你嬸子嘗嘗。」
「這道菜倒是滋補的很，你年紀小小的，正是要補的時候，蓉哥媳婦呀，這個再給你弟妹來一些。」
......
王夫人這一招，著實是高。秦可卿便是真的有什麼不滿，也不能發出來。畢竟她一是主人，二是小輩。在最開始的時候，沒有做出反應，之後便是再做什麼都不能了。
難道這個宗中女眷你可以親手遞過去，那個也能，後面的卻只讓小丫頭侍候，人家會說什麼呢？
寧落一群，不落一人。便是這個道理了。
秦可卿心裡有氣，面上都仍是一副溫柔得體的笑容。心中卻是再算計著如何報復回來。
瑞珠心疼自家主子，眼瞅著自家主子大冬天忙得滿頭是汗，心疼得不得了，實在沒著，只得擠到惜春身邊求助。
探春見了，抿了口茶，笑著說道，「瑞珠，我有些個口膩，你去廚房幫我端碗甜湯來。」想找四丫頭解圍，還是門外候著吧。
與其讓她們太太憋著一肚子的火回府去，還不如哪來哪了，清靜回府呢。
瑞珠看了一眼正和寶玉說話的大姑娘，又看了一眼近前的探春，只能咬牙出去了，她準備到了門口便讓小丫頭去廚房，然後自己再找機會向他們府裡的大姑娘求救。
瑞珠一臉心事重重，強言歡笑。惜春卻是毫無所覺。
不過惜春早上安排的後手現在倒是發揮了作用。楊嬤嬤及時報告了秦可卿的身體狀況，惜春一聽，不禁冷笑，真拿豆包不當乾糧，不過是仗著秦可卿這個宗婦不好在闔族女眷面前示弱而已，竟然就敢這樣折騰人，看來是自己被折騰的輕了。
面上不動聲色，卻直接吩咐身後的柳兒去將她早前買的瀉藥，給王夫人和三丫頭摻到吃食裡。
想到這手法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便笑著對寶玉說，「二哥哥，今天的湯特別的鮮，是蓉哥媳婦娘家送來的方子。你給老太太和太太送上一碗，盡盡孝心唄。」
滿臉笑容，好不可愛。
寶玉是個實誠孩子，聽了惜春這話，也沒有懷疑，直接讓晴雯端了兩碗過去，先是孝敬了一碗給賈母，賈母笑呵呵地喝了，然後便逢人便誇寶玉孝順。
「都說我偏疼這孩子，有碗湯都要孝敬給我這個老婆子，難道我不應該多疼疼他嗎？」
「老太太說的是，寶玉這孩子就是招人疼。」族中一女眷符和。反正是你自己的孫子，你願意怎麼疼都是你的事情。
被賈母誇得難為情的寶玉，又領著晴雯去了王夫人那張桌子，回身將託盤裡的湯碗端了起來，一臉笑容地將湯碗送到王夫人手中。
王夫人滿臉欣慰地伸手去接，而這時，意外卻發生了。
柳兒抓住了時機，一道暗氣便打在了寶玉的手腕上，湯碗順時掉到了...王夫人的衣衫之上。
寶玉一下子就傻了，他手腕子一麻，這才沒有拿住碗。而王夫人也沒有好到哪裡去，看著寶玉傻愣愣地站在面前，再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裙以及順著方向滾落到地上的湯碗，王夫人活到如今還真的沒有這麼丟人過，而這份丟人還是自己的心肝肉帶來的。
整個廳堂靜的仿佛一根針都可以聽到。
秦可卿自然知道這件事情要如何應對，只是對面是王夫人，她倒不介意讓人覺得她年輕不知事。
於是秦可卿瞪大了眼睛，仿佛受到了驚嚇，向後退了兩步後，靠著寶珠，拿帕子捂著嘴角看著王夫人，然後為了表示逼真，又再看一眼寶玉。
天呀！這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怎麼會這麼可怕。嬌弱如她，好像有些承受不來。
晴雯也是個機靈的，見此自然知道不能讓寶玉扛著，所以上前一步跪了下來，「太太息怒，奴婢一時失手，弄髒了太太的衣服，還請太太責罰。」
晴雯一跪下來，被靜止的時間便又重新走了起來，王夫人看了一眼晴雯，只說了句，『便罷了，行事且小心著些吧。』還算是知道些眼色，知道替主子擋在前面。
然後轉身看著站在那裡裝像的秦可卿，秦可卿見此也不等王夫人下句話說什麼了，直接表示自己明白，「太太請跟我走，後面有安排廂房。」再裝就假了。
可能是跟惜春在一起呆久了，離開了大廳，遠離人群後，秦可卿竟然還故意漏出一臉嫌棄，躲避的樣子，生怕王夫人衣服上的髒物，沾到自己身上。
看到那副樣子，王夫人氣得咬牙不已，但也只能跟著去了。不然還能一直這麼丟人？
只是王夫人不知道等到她回來的時候，更丟人。
惜春竟然安排柳兒在她衣裙背後臀部的部位弄濕了。
看起來，...就像是尿了褲子。
王夫人的坐位是在最裡面，她是要從門口穿過整個大廳才能回去的，所以除了同樣在最裡面的一桌席外，其他人......
「噗呲」也不知道賈家哪房的女眷一個沒忍住，呲笑了出來。
王夫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扶著王夫人換衣服的金釧也不知道。可其他跟著王夫人來的人，卻都看清了。
玉釧看著自己姐姐和太太，心中特別的糾結，這個時候若是去提醒太太，太太豈有不遷怒的道理？
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而其他人礙於顏面都裝作不知道。當然也有真的沒有看到的，比如賈母和寶玉。一時之間，那皇帝的新衣便在這個時空上演了。
不過，凡是總有例外。
「太太，時候不早了。不若咱們先回府吧。」
探春知道這個時候提醒王夫人也會被遷怒，但是她的立場卻不得不提醒。
王夫人看著自家房裡一直知道分寸的庶女，對於她提出來的這個要求有些意外。可是一想這也是個臺階，便也順著下了。
她以為探春是因為剛剛那道湯的事情，又哪裡想到是因為『尿褲子』這個後續事件。
王夫人一臉慈愛的提出要走，賈母也不想在留下來。於是榮國府的人就都告辭了。
一族女眷看著這情形，也紛紛提出告辭，秦可卿見狀，又作勢留了兩句，便將人送了出去。
走在最後的惜春，看著被下了瀉藥的吃食，心裡一陣惋惜。
而回到府中，又是換衣服，又是洗漱的王夫人，竟然自始自終都不知道自己丟了這麼一個大人。
這也是身邊人的慶倖之事了。
可最讓人覺得慶倖的事情，一直到當天晚上榮國府的年夜飯時，這消息傳得裡外皆知，趙姨娘都話裡話外帶出來的時候，王夫人仍是不知道這是為了哪般。
而作為親侄女的王熙鳳，雖然覺得看自家姑媽的笑話有些個不地道，但是這一兩年變得有些想要坐山觀虎鬥的王熙鳳卻不願意去提醒她。
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世人怏怏，皆為利往。
以前她不明白，總以為她們都是王家女，就應該擰成一股繩。可現在她明白了，也懂得了，再讓她損已利人，那是不可能了。
她，是王熙鳳，是一切向利益看齊的王家女。
「二.奶奶，二爺回來接您一起去老太太那裡呢。」豐兒笑嘻嘻地打簾子進來，問著對鏡理紅妝的主子笑著說道。
「你們二爺就是瞎操心，我又不是找不著，哪裡用得著他來接。」
豐兒嘻嘻一笑，「二爺回來接二.奶奶，自然是心疼您和肚子裡的哥兒。」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都說一竅通，竅竅通.王熙鳳自從明白自己可能讓人當槍使了。便一心撲在求子上。
她想著只要有了孩子，她就有了底氣好好謀算一番將二房趕出府去。
她那混人公爹，都奔五十的人了，襲爵多年，竟然還沒有住過一天榮慶堂。有了孩子，她就有把握讓公爹給自己當槍使。
她是知道她公爹有多喜歡孩子，像是那姨娘生的琮兒，就特別的招他待見。就連寶玉，雖然看不上二老爺，但是得了什麼好東西，也會想著給寶玉送一份。
想到此事時，王熙鳳就每每祈禱，肚子裡的娃，一定要是個哥兒才是.她公爹重男輕女呀。
......
當然相比賈赦心心念的嫡孫，賈璉這個親爹就靠譜多了。他也是二十好幾的人了，本來娶的媳婦就小，好不容易養大了，這個時候才有個血脈，別管是男是女，只要是他的種，他就高興。
於是孝子賢孫似的，將媳婦捧在手心裡。這不，就算是去老太太那裡吃個年夜飯，賈璉也要從前面趕過來，接了媳婦一起去。
一場尷尬的，別開生面的年宴終於結束了。
榮國府的人心累，而東府的人，是體累。
東府這邊，後院還好說。只是前院就讓人恨不得抓狂。
宗族旁支的子弟，害怕在東府惹事，回頭報應到自己兒孫頭上。他們可不想登上下一批充軍或是回鄉種地的名單，因此，對於賈蓉賈薔兩兄弟，都是客客氣氣，再不敢擺什麼架子。
榮國府這邊，小的倒還好，都是省心，賈赦更是如此，有酒有菜有戲子有漂亮丫頭就能消停地自娛自樂。只是賈政，就有些個讓人難辦了。
你一個工部的員外郎，沒事問別的部門官員那些公事幹什麼？
你要是真的有本事，也不至於孫子都會打醬油了，工部的耗子都幾世同堂了，您老還在從五品員外郎的坐位上蹲了二十年都有餘。
現在一副給傳授為官經驗的樣子，是要鬧哪般呢？
求別鬧，真心求別鬧！
誰也不像跟您一樣有出息。
......
今年賈蓉和賈薔在年底考績的時候，又得了個優。再加上惜春將她記得的在現在常用的製錶的方法交給了兩兄弟，兩兄弟在年底都升了官。
賈蓉遷任禮部員外郎，賈薔遷任戶部員外郎。
皆是從五品。
現在外人誰不知道，賈家一門祖孫三代，三個員外郎呢。
說來，也不知道是誰在後面補的刀，這麼打臉榮國府的事情，也被做了出來。
賈母和王夫人一致認為是秦可卿故意的。不然今天也不會如此行事。
而賈政則自認為賈蓉兩兄弟是科舉出身，又有賈家的人脈才會如此。而內心深處除了一直因為沒有正式參加科舉而有些自卑不甘外，還有些個認為，自己這麼優秀人的人才，當今天子一直不給他升官，一定是自己懷才不遇。
沒看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嗎？
說實話，三人皆是員外郎這一點，賈母婆媳還真的沒有冤枉秦可卿，這事呀，還真的是她那位好兄弟在後裡使的勁。不然不過獻上個多功能方便整理的表格，又哪裡一下子從六七品升到了從五品。
還是兩兄弟一起升官這樣的好事？
做夢還比較快一些。
所以在操作這事的時候，秦可卿的兄弟便將此事可讓榮國府的人心裡不痛快，面上也丟盡的理由一一告訴了秦可卿的那位太子爹。
這皇家人，其實都是小心眼的。太子一聽會讓榮國府人的不痛快，那即便吩咐手下的人運作去了。
兩個從五品，在京城這地界還真的沒有啥看頭。太子的兄弟到是沒有想到太子是這樣的出發點。只以為是要給懷孕的私生女一份恩典。
這麼一想，秦可卿的那些叔伯，太子的那些兄弟便都沒有攔著這事。龍椅上的老兄弟，看了還特意誇了誇這些皇子有手足之情。
當然，這件事中的太子，卻照樣沒有等到他老爹一個好臉色。
過年的時候，還因為東宮內惟牽扯上了地方官升免之事，被皇帝訓誡閉禁閉。
所以說，事情萬物一啄一飲真真是皆有定數。不然太子故意在前讓賈蓉兄弟打臉賈政，王氏婆媳也就不會在之後欺負秦可卿了。
當然惜春不痛不癢的惡作劇，倒是不能算在這裡面的。
......
賈家這邊在京城也是落戶百年，枝繁葉茂，族中子弟眾多。過起年來，熱鬧是一定的了。而林家這邊雖然不能跟賈家相比，但是這幾年倒也比前些年要熱鬧一些。
...雖然林家姐弟，一個話少，一個是冰山。
六七年前，林家過年時，那就一個冷清呀。夫妻兩個排排坐，面對一大桌子的吃食，心裡都是瓦涼瓦涼的。
後來黛玉出生了，雖然那個時候還小，讓奶媽抱著，夫妻倆過年時，也有了些熱乎氣。等到黛玉兩三歲時，林闕出生了。
從那個年開始，林如海和賈敏才對生活有了更多的期盼和熱度。
現在姐弟倆雖還小，但是一家四口圍著個圓桌，那種幸福無缺的滿足感，仍在林如海和賈敏的心中。
經歷了這麼多事，黛玉的性子倒也改了許多，說著俏皮話，逗著賈敏和林如海每每捧腹大笑不止。而林闕卻一直瞪著一雙大眼睛，左右看看，有些不解姐姐這話有什麼好笑的。
低頭看見席上有一道林家廚娘精心準備的佛跳牆，突然想起上次見面時，賈府四姑娘說過她還沒有吃過這道菜呢。
拿起湯勺，輕輕地給自己盛了一勺子，鮮香宜人。真的很好吃，怪不得她一直惦記著要吃呢。
也不知道自己上次送過去的兔子，四姑娘喜不喜歡。若是喜歡，下次再給她弄點別的。
「闕哥兒，過完年，你姐姐要去外祖母那裡做客，你是留在家裡還是陪你姐姐一起去？」
「姐姐哪天去？」
賈敏算了一下，說道，「初二去外祖家拜年，當天要回來。等過完了十五，再送你姐姐去住兩天。」
林闕冷著一張臉，想了想，「住兩天吧，然後我還要讀書呢。」
林如海聽了，大笑。「不急，不急，出了正月再正經讀書也使得。去了外祖家，記得去東府走動走動。蓉哥和薔哥都是好的。我聽我的一些同年說過，兩兄弟再不像那些世家子弟，為人肯上進，又知道進退。
年前又兄弟合力整理了一套畫格子做統計的方法，甚是實用。你常去他們往來，多少也能學個一二。」說到這裡，林如海看了一眼正在說話的妻女，放輕了聲音囑咐，「你寶玉表哥還小，難免天真憨玩，你去了，且不必如他那般，知道嗎？」
也難為林如海這個方正君子了，這背後說一個孩子壞話的事情，他還真的是業務不純熟。不過好在他兒子還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林闕點頭，對於那個有些個另類的二表哥，他也不打算親近。
嗯，聽說四姑娘回東府了，也不知道他們去做客的時候，她在不在？
「我和弟弟都去外祖母那裡小住，您和父親在家裡且不是無趣？不如就不住下了吧？」對於去榮國府小住，黛玉是打心眼裡一萬個不願意。雖然四妹妹給了她一本宮鬥實例手冊，可是她是真的不願意做那樣的事情。
「你外祖母是真心疼愛你，你且去小住幾天，就當是為母親盡孝了。我和你父親昨兒就計畫好了，送了你們姐弟過去，我們就出城去城外你外祖父陪嫁給娘的那個小溫泉莊子。」
送走了兒女，去過幾天二人世界。這正是那天晚上林如海和賈敏商量好的事情。
那小溫泉莊子不大，就一個泉眼。這些年也有些荒廢了，不過賈敏進京城後，倒是撥了筆銀子，著人重新修繕整理。
林如海閑來無事，親自畫的圖紙，雖不比大家，卻也有一番情趣在之中。
「溫泉？書上說經常泡一泡，可以體內濕寒之氣，強身健體，對父親身體也好，可是呢？」黛玉一聽，雖然有些羡慕父母可以去泡溫泉，而她卻要去那...亂七八槽的地方。但是只要想到對父親的身體有益處，便也不提其他。
「正是呢，前兒太醫來的時候，也提了一嘴。所以我想著，倒不如在那裡住到天暖了再回府，你和弟弟從外祖家回轉，也直接去那裡。」
她老爺也說了這兩年京城風雲變化，最是容易受到波折的時間。他們家還是避一避方是上策。
賈敏想到自已娘家竟然為了那飄渺的從龍之功就急急站了隊，就氣憤不已。但當她發現自家老爺說的話還有遮掩時，心裡就是一突。再她軟磨硬泡下，終於知道的時候，眼前當真是一陣陣發黑。
兩廂下注，左右逢源。投靠一個皇子都會惹來殺身之禍。現在賈家兩房竟然是各自下注，
作死呀！
狂奔的去作死，也不是這般迫不及待。
若是父親還在，必不會讓家裡這般......
幸好聽老爺說東府那邊別看是娶了太子的私生女，竟然是堅定的保皇黨。哪個皇子都不偏幫。
可是榮國府畢竟是自己的娘家呀。
酒色狂熱的大哥哥，不知規矩卻又刻板無知的二哥哥。沒有上進心的璉兒，天真乖張的寶玉，她對於榮國府的未來還真的不看好。
東府雖然人口簡單，但是兩個爺們都是上進的。
只這一點，就比其他強。
幸好一比寫不出兩字賈來，但願兩府相互幫襯，度過這青黃不接的歲月吧。
賈敏不是看不出來老太太對東府的冷淡和別樣心思，可是形勢終是比人強。該低頭時，就低頭。本不是什麼丟臉的事。
想到這裡，賈敏覺得她是非常有必要過些日子邀請四姑娘來府裡小住的。
林家勢單力薄，人口簡單。將來闕哥總要有一房得力的妻族才好。四丫頭在東府裡，非常得寵。輩份也在那裡呢。蓉哥與薔哥年紀輕輕便是從五品，過個幾年，官職身份自是與今不同。
身份上，還是親戚情份上，闕哥有這一房妻族都是再穩妥不過的事情。
而且，私心裡，賈敏也覺得如果闕哥娶了四丫頭進門，就算是東府再與西府疏遠，看在她這個婆母的面子上，四丫頭與蓉哥薔哥也不會太薄情。
母親想要讓兩個玉兒，親上加親。且不說寶玉比自家闕哥還要癡長幾歲，可是那說話和作派，就讓賈敏覺得不是良派。
想到小小的四丫頭，竟然都能知道寶玉的那些不妥的舉止，可見平時又是如何乖張了。
這樣的人，三歲看到老，她如何會把手心裡捧大，如珠似玉養大的閨女嫁與他來糟蹋。
更更別提，那府裡參與進去了皇室奪嫡的分爭，那是隨時都有可能掉腦袋的事情，重者滅門，輕者抄家。她的女兒便是她養活一輩子，也不會去受那份輕賤。
賈敏不是不想去提醒母親一聲，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無論母親知不知道，事情已經沒有了退路。此時只能希望家裡投靠的兩位皇子中，有一位可以繼承大統。這樣，至少會保下賈家一房。
......
「姑娘，一日大似一日了，怎麼還是這般胡鬧。前兒個那府裡二太太的衣服是個怎麼回事？」正月十六的早上，劉嬤嬤覺得年也算過去一半了，有些個話，卻是不用忍著了。
這十多天，為了讓這小壞丫頭過得好年，她憋得都快上火了。
惜春將一串鈴鐺綁在了兔子那短的不能再短的尾巴上，然後拿小胖腳踢著兔子往前跳。玩得正高興，便聽到劉嬤嬤的話。頭也不抬地回了句，「嬤嬤不是看見了吧，這寶玉就是個坑爹的貨，以前天天讓他老子挨老太太的罵，現在倒好，竟然直接升級坑起了娘，那麼一大碗湯呀，我都心疼那吃食。真真是不知人間疾苦呀！」
聽了惜春的話，劉嬤嬤差點讓她氣個倒仰，「這且不說，寶玉到底是怎麼沒拿住腕的，只說二太太的裙子，為什麼會濕了？」
惜春抬頭，歪著小腦打量劉嬤嬤，然後做出恍然大悟狀，「原來嬤嬤是說二太太尿褲子這事呀！這我就不知道了。」
劉嬤嬤看著惜春這皮皮的樣子，恨不得上前給她兩巴掌。
這孩子，怎麼就那麼皮呢。
「唉，現在府裡府外都傳遍了，也不知道二太太這麼大把年紀還尿褲子是不是有什麼隱疾？真是太讓人擔心了。前兒蓉哥媳婦還說要送點補品去問安呢，我想著這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毛病，便給攔了下來。」
劉嬤嬤氣極反笑，她活到這把年紀，就沒聽說過什麼毛病是光彩的。
裝，你就裝吧。當誰不知道這話就是你讓人傳的。入畫和茜雪，她都已經罰過了。現在也應該輪到你這個主謀了。
劉嬤嬤拿起戒尺就要去抓惜春，惜春一見，這一回兒是真的把劉嬤嬤惹急了，連忙撒腿就往外跑。擎等著挨打，那可不是她會做的事情。
「救命呀，劉嬤嬤大義滅親了。」
劉嬤嬤：「......」她不過就是想要打兩下手板，至於嗎？
......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惜春心裡也明白劉嬤嬤拿著戒尺嚇唬她的意味更多一些，而她胡鬧慣了。自然不會真的讓劉嬤嬤打。可院子瘋跑了小半天，跑得滿腦門子的汗，這才被劉嬤嬤強行弄到了屋裡。
劉嬤嬤那個氣呀，雖然最開始她是只想著打上兩手板，好好的教訓一下這無法無天的丫頭。哪裡想到這丫頭竟然這麼瘋。
到後來，劉嬤嬤是想著把惜春弄到屋裡去，以免大正月裡在凍著。可是無論她怎麼伸手就是抓不著她。小胖滾滾的身子，左鑽一下，右撲一下的。累得劉嬤嬤也是渾身是汗。
這還不打緊，出了一身汗還不著急換衣服擦乾淨，竟然進了屋子還使勁地抱著脖子撒嬌。這回劉嬤嬤是逮著機會狠狠地拍了幾巴掌在小屁股上。
哪成想，是夜竟然發起了燒。這一下可把劉嬤嬤嚇壞了。
唉，真是上輩子欠她的，她命裡的天魔星。
......
正月十七，林家姐弟去榮國府小住。正巧趕上惜春受了些風寒，不得前去。下晌，林家姐弟便和迎春，探春及寶玉賈環一起到了東府來探病。
惜春的小院，那真的不小。丫頭僕婦也是一堆一堆的。一走進院子，那感覺就真的跟眾星捧月似的。
秦可卿是以她出嫁前的生活為參照給惜春配得人。
不說一腳出，八腳邁，那也差不多了。又因著惜春年幼，又頗為好動，所以院子裡又額外多放了幾個年歲相當的小丫頭，一面侍候惜春，一面陪著她玩耍。
就這一院子的下人，真的快趕上賈母院子裡的一半配置了。要知道賈母院子裡可是除了賈母以外，還有寶玉，探春和迎春呢。
探春跟著林家姐弟一同前來，見此心裡極是不平，那是壓也壓不住。
她就是看不得惜春比她好。憑什麼呀！
迎春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從來不會跟探春爭長短。她是姐姐，贏了也不過是讓人說嘴沒有友悌之心。輸了，也沒啥光采的事。雖然習慣了，可是終究是意難平。不過好在她也還有別的事情讓她上心。
她有個師傅，而這師傅卻不是一個人。平時都是男師傅，可是竟然有幾次是女師傅。
她們練武的地方明顯是在京城的某座荒廢的院子。師傅總是點了她的穴道，夾著她來去。
有幾次，她偷偷在師傅經常點穴的穴道位置處墊了東西，師傅不察，直接扛著她飛出院子。
然後她就知道了，出了榮國府一路向東，不足一刻鐘的時間，會遇到一個荒廢的宅子。
每天晚上在那裡，迎春都會將白天受的氣發洩出來。分筋錯骨手，十八路霸王拳，鴛鴦連環腿，都被迎春一一使了出來。
師傅還有很多的功夫沒有教自己，迎春卻知道，師傅不會再教導自己了。
因為這三樣武功，在自己練得有了一定火候後，師傅留給了自己一份價值相當可觀的謝徒費後，就再也沒有出現了。
那是十張一千兩的銀票，被整整齊齊裝在一個牛皮小筆袋裡。小筆袋裡還有一枚戒指，戒指看起來是那種精鋼提煉製成的，想當的堅硬。戒指正面還鑲嵌了一個棱角突出，十分不規制的寶石。
迎春閉目細想，便也明白師傅留給自己的這枚戒指是何用意了。
戴上它，向人揮拳頭時。殺傷力真的是非同小可。
將戒指帶在手上，將裝了銀票的牛皮小筆袋縫在腰帶上。迎春知道，以這個家的情況，那些銀票都是她以後生活的保障。
那幾年的生活，已經讓她養成了半夜起床練武的習慣，所以就算是沒有師傅監督，她也會乖乖的練上一個時辰的功夫，再去睡覺。
...好吧，她承認，相比以前兩個時辰的學武時間，那是懶惰了。
而且她也只能在晚上睡覺前或是清早眾人起床前，鎖上自己的房門，在自己的房間摸黑練習。
自從迎春治服了奶嬤嬤後，整個房裡便只有她說得算了。而那個時候開始，她房間裡就再也不用人守夜了。
不過也是這樣，她才知道。從小到大她的房間竟然從未上鎖過？幸好這是候門深院，不然進了歹人可怎生是好？
她也明白，這是慣例，可是她就是不習慣。於是從那時候起，自已獨睡的迎春便習慣了夜夜插門鎖。
至於這以後會不會出現什麼蝴蝶效應，現在誰也說不準。
......
再說回到教導她武藝的師傅那裡，那位男師傅，她再也沒有見過。可是那位女師傅，她竟然隱隱感覺是四妹妹屋中的柳兒。
她不敢去試探，也不敢去問什麼。
但是無論如何，她都感激自己有了這一份經歷。
治服的奶嫂，奶娘等人，她雖然在府裡仍然不受重視，但是在自己的房裡，卻再也不用受氣了。
這份恩德，她必然會永遠記得。
......
「四妹妹身子一向比我們姐妹好，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就病了呢。」探春看了一眼林家姐弟，笑得別有深意，「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病了。都是一家子姐妹，何必分什麼親疏遠近。」
那話裡的意思，好像是在說惜春裝病，就是為了不跟林家姐弟來往似的。
林闕在知道惜春生病後，心情就非常不好。冷著一張臉，眉頭微微皺著。現在聽了探春的話，就覺得這三姑娘太討厭。四姑娘都病了，還說這些紮人心的話。
惜春之所以受了風寒不過是昨日在屋外玩耍時，跑的太快，玩的太瘋導致。這也讓劉嬤嬤好一通說她。
惜春本來不是個能閑住的人，這今天悶在屋裡，早厭煩了。幾人來探病惜春正高興，哪想到探春又來刺人了呢。
「誰說不是呢，論親疏遠近，還真的沒有人比我更親了呢。我們太太是老太太的親侄女，我父親是老太太的侄子。我身上是賈家和史家的血脈，而敏姑媽也是賈家和史家的血源。說來，這趙家的血脈倒也...遠了些。」
這趙家，自然是趙姨娘的那個趙家了。而趙姨娘的血脈還能近得過史家？
說完這段話，惜春才反應過來賈環跟的探春是一母所出，又接著說道，「當然，做為太太的兒子，二哥哥的血緣倒是在這方面跟三妹妹一樣，都存在著一定的距離。」
......
若不是有賈環在這裡，惜春是一定不會輕輕幾句帶過的。
看到氣氛有些個不太好，林黛玉看了一眼迎春，又看了一眼二舅舅家的三個孩子，拉著惜春的手，笑著問道，「怎麼就病了呢，可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若是這裡沒有，只管打發人來告訴我才好。」做為伯爺之女，林黛玉說這話還是非常的有底氣的。
再加上在他們林家，她與弟弟的待遇絕對不是賈家表兄弟姐妹可比的。至於寶玉，完全沒有可比性。
母親已經告訴她了，對於寶玉，要敬而遠之。就算是心中再同情他被外祖母捧殺，也不能招惹。
母親說，外祖母不讓寶玉上進，其實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畢竟含玉而生已經是了不得的祥瑞了，若是再上進一些，豈不是要招人忌諱。
多少天妒英才，便是由此而生。
「多謝林姐姐了，我是這府裡的正經姑娘，想要什麼，蓉哥和他媳婦，還有薔哥都會想法弄來的。若真有什麼他們弄不來的，我再去找林姐姐要。對了，林姐姐這次過來，是準備小住的吧，院子，房間可都安排好了？嘿嘿，瞧我這記性，年前的時候，老太太就要接姐姐和闕哥來小住了，想必房子什麼的都已經收拾好了。
京城冬天特別冷，那屋子要是不好好燒上幾天，都沒法住人呢。老太太那麼疼姐姐，這些事情又哪裡想不到呢。再不會委屈了姐姐和闕哥。再一個，姐姐是甯遠伯嫡長女，而闕哥又是甯遠伯世子，便是不述親情，在身份上，也是應該是讓整個一等將軍重視起來呢。」
林如海不知道自己哪一天就要咽氣，所以早早地給賈敏和林闕請了封。這樣一來，就算是他真的走了，也不至於不放心。
只可惜，這個年代女人的身份地位來自父兄和男人，想要自己拼個身份，那就只能進宮去搏一搏了。
林如海的甯遠伯爵位，是沒有辦法給黛玉一個爵位的。不過就算是如此，那甯遠伯嫡長女的身份，也傲視所有親戚家的女孩了。
「四妹妹，我們府上是榮國府，不是什麼一品將軍府。怎麼這點事都能犯糊塗呢？」探春被惜春的話，弄得一愣，下意識去反駁。
「三姐姐，你沒發燒吧。那是赦大伯的家，那是二姐姐的家。什麼時候是你府上了？既然是赦大伯家，自然是一等將軍府了。」
探春眼睛一瞪，有些個不服氣。怎麼不是她家了？
「得得得，人家正生病，難受著呢。可不聽你那些沒道理的話。府裡的女先生不是已經講過三從四德了嗎？老太爺去後，大老爺襲爵位。這府裡自然是大老爺的，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並不是誰住了正院，叫一聲老爺，就可以顛倒是非。那只會讓人覺得是掩耳盜鈴，鳩占鵲巢。
都是作客的，怎麼一點自覺都沒有呢。二姐姐平時讓著咱們，那不過是主人家的待客之道，以及姐妹之情罷了。可萬不能不知道深淺，得寸進尺才好。」
你說不是，沒問題。明天她就讓人弄塊一等將軍府的牌子偷偷地換下之前那塊。就以那府裡下人的疲懶態度，估計不過個十天半月都沒人知道呢。
...只是這樣一來，好像賈赦一房就要背個鍋了。
惜春聳聳肩，這跟她有什麼關係。她還沒有心疼那塊好木料子呢。
看著姐妹倆又要吵起來，黛玉連忙插話進來，「多謝四妹妹想著，外祖母那裡想來都安排好了。我們姐弟一來，倒是要麻煩外祖母，也勞煩二舅母了。」外祖母操心，二舅母勞力。而原來的管家奶奶鳳姐，則是在養胎。
此時把事情想得很美好的林黛玉，是壓根就沒有想過人家還真的沒有為她們姐弟倆準備住宿的地方。
當滿腔的想當然遇到意料之外時，林黛玉對於外祖母，對於榮國府的那顆本就不熱乎的心，估計又要降個幾度。
「林姐姐，我那間屋子正好空著，若是老太太.安.排的院子太遠，你就住我那間吧。大冬天的，來回走動冷得很。你又是剛剛從南邊上來。想來更不適應了。我那屋子，以前一直住著，就是最近回了這裡，那屋子也是天天都在燒著。」
早就知道榮國府沒有什麼動靜的惜春，現在也不過是借花獻佛，提前賣個好罷了。
惜春可不承認她是故意提前把賈母的好客之道說的那麼好，然後讓林黛玉心裡落差太大的。
林黛玉聽了，只是一笑，輕聲謝過。在人家做客，自然是客隨主便，哪能是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那不跟...三妹妹一家一樣了嗎？
林闕卻是動了心思。
四姑娘的房間？他記得好像就是老太太院裡的廂房吧。之前就說那裡有一間空房，好像是史候府的大姑娘來時，會住在那裡。
若是老太太給她們姐弟安排的客房實在太遠，是不是可以讓住在那裡呢。
就在幾人說話間，惜春所在的炕，一處蓋腿的被子卻不知為何竟然動了動。賈環第一個看到，嚇了一道，「四姐姐，你被子裡是什麼？」
惜春雖然是得了風寒，但是卻沒有衣衫不整的躺在那裡。每天早上都會被劉嬤嬤從溫暖的被窩裡巴拉出來，然後洗漱一番，丟到暖閣裡的大炕上放養。
大炕很大，此時姐弟幾個都坐在大炕上。圍著個小方炕桌，喝著熱茶，吃著零嘴。
所以那一處的動靜，便先被賈環看到，然後姐妹兄弟幾個也都看到了。
惜春伸頭一看，剛要伸手，便被林闕抓住了。
「我來吧。」林闕心裡也有些小害怕，但是他卻不想讓惜春碰一些未知的東西。
「噢。」惜春知道裡面是什麼，倒也沒有在意，直接放手讓林闕去弄。
黛玉看了一眼那裡，又看了一眼惜春，放下了心。
能進屋子，並且被放在炕上被裡的，應該不是什麼傷人的東西。
果然，林闕掀開的被子，好嘛，一隻被蹂.躪的垂耳兔子便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裡。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兔子是林闕送的，他當然認識。不但他認識，就連同樣有只小兔子的黛玉也認出來了。只是這兔子的造型，實在是太別致了。
穿著紅緞子做的馬夾，套著白色繡花邊的襪子，脖子上一圈金色小鈴鐺，兩隻耳朵的根部還系著一對蝴蝶結。本來白色的額頭，也被染了色。
上面竟然用黑色的染料寫成四個字——我不是人。
廢話，你要是人，那她們又是什麼？
這要是誰嘴快，那就是說了大實話了。
這兔子，是惜春最近無聊，特意磋磨，不對，是用心做的造型。
平日裡，也都是被放在屋裡或是炕上，供惜春玩耍，今天幾人過來，惜春也忘了兔子的事，這會被賈環指出來才想起。
「三姐姐，你看這是什麼？」惜春從林闕手裡抱過兔子，指著兔子的腦門問探春。
探春咬牙，轉頭不去看。
「四妹妹，這兔子好精巧，給了我吧。」寶玉一看這麼可愛的小東西，心裡便喜歡。他屋裡那些姐姐妹妹，都喜歡這樣精巧的東西。寶玉便準備將這只兔子帶回去養。
惜春一聽，眼睛便立了起來。「二哥哥，別什麼人有點好東西，你就惦記。誰也不是你父母，沒有義務慣著你。我喜歡的東西，憑什麼你一要，就給你呀。要是喜歡，回家找二太太給你弄去。都說窮人家的孩子眼皮子淺，二哥哥這倒是什麼毛病？」見什麼要什麼。
惜春向來說話不客氣，雖然她不怎麼喜歡那只兔子，但那也是她的兔子。憑什麼在榮國府時，人家有點東西，你就要。現在回家了，你還想著要別人的東西。
...她就是吃了它，也不送人。
「四妹妹，你怎麼說話呢？還有沒有點規矩了？」探春眼睛亮晶晶的，抓到了機會，立即張嘴訓斥。
「我在老太太屋裡，接受老太太教養。你是說老太太不會教規矩了？入畫，入畫。」惜春從來不嫌事大，聽了探春的話，立即朝門外喊人。
「姑娘叫我做什麼？」入畫從外屋進來，便笑著問惜春，仿佛沒有看見屋裡的氣氛似的。
「三姑娘質疑老太太對我的教養，你去請上劉嬤嬤，讓她去問一問老太太，這幾年是不是沒盡心，不然三姑娘為何如此說？」
「賈惜春，你敢？」探春直接被惜春弄毛了。惜春要是真的讓人去問了，她都不敢想像老太太會如何生氣。
「哼，我有什麼不敢的？入畫快去。讓焦福套車，你們坐車去。比走路快。」惜春也學著探春的樣子，自炕上站了起來。仰著小脖子頗為不服氣的看著探春。
別以為你比我個子高，我就怕了你。
惜春沒有叫上柳兒，其實就是不想真的讓探春受罪。畢竟入畫是有思想的，這事她一五一時告訴了劉嬤嬤，或是想明白惜春只是氣一氣探春，便不會真的去找賈母問這話。
而且劉嬤嬤是不會任惜春這麼胡來的，所以這真的只是嚇一嚇探春。
可是惜春混不吝的名號在外，誰知道她會不會真的這樣做。探春自然會害怕。而引起這一切事情的寶玉，就有些個懵逼。
怎麼好好的，就鬧成這樣了。為什麼四妹妹讓人去找老太太呢？
「妹妹們別吵了，這兔子我不要了。」寶玉有些著急，看著倆姐妹小聲勸著。
「都怪你，看別人有點什麼，都想要。還是做哥哥的呢，一點都不知道讓著妹妹。一脈所出，真是假不了。」
哼，惜春說完便將把頭一轉，抱著兔子去了林家姐弟那裡。
探春被惜春剛剛那舉動，氣得眼淚直打轉。就是不肯落下來。
四丫頭還是那麼討厭，早知道就不過來了。
探春此時倒是忘記了，她過來本就不是為了探惜春的病情的。而是集體活動不好缺席罷了。
今天一早，在聽到惜春生病時，探春心理倒是有那麼一時間是高興的。誰讓那死丫頭竟是很少得病的主呢。
探春記得秋天裡，她受寒生病時，惜春去探病，可沒有說一些氣人的話。
「三姐姐，你這臉色可真差，是不是那苦藥汁都塗在臉上了......」
「三姐姐，今天老太太那裡蹲了火腿肘子，可好吃了。本來我還想給你留一碗的，不過聽說，生病的人，只能看著，不能吃著。所以我就只端了一碗過來。我吃著，你看著，聞聞味吧。」
「三姐姐，老太太說了，生病的人要淨餓，您看我給你帶了些點心，估計你是不能吃了，這樣，我就替你吃了吧。咱們是姐妹，我吃了，你就當是自己吃了吧......」
探春回想起來，就是越想越生氣，現在風水輪流轉，終於輪到她了。可是沒有想到這剛剛來到這裡，便接連受挫，還讓四丫頭將了一軍。
......
迎春想到剛剛四妹妹的話，心裡不禁好笑。原來這些道理都有人明白。可是二老爺一家，卻是真的很理直氣壯。滿府的人都是叫二老爺為老爺，叫本應該是這府裡的正經主人大老爺。此時被四妹妹拿那層遮羞布扒拉下來，心中竟然非常的暢快。
因為心中對於二房的芥蒂，本就不善言辭的惜春再之後惜春打擊探春的時候，又一次地選擇了裝聾作啞。
都是妹妹，她還是不要介入了。
「給幾位哥兒請安，給幾位姑娘請安。我們奶奶知道哥兒和姐來看我們姑娘，只是她那裡忙，抽不開身。特意讓奴婢給哥兒和姐兒請安。這是剛剛新得的果子，請哥兒和姐兒慢用。」瑞珠帶著小丫頭過來，正好解了這一室的尷尬。
探春氣不順，總是壓不住火。她沒有辦法惜春，還沒有辦法說上兩句一個下人，「什麼請安不請安的，我們算是哪個牌面上的人。可受不起這個。你們奶奶倒是忙的巧。不過誰讓你們奶奶是貴人呢，而貴人...都忙。」
「就算是不忙，我家蓉哥不但有三品的爵位在身，還是和『二.老.爺』一樣的從五品官職，蓉哥媳婦怎麼說也是朝廷承認的誥命夫人。三姐姐，論年紀，論身份，你讓我們蓉哥媳婦來請安，是不是有些個托大了，便是宮裡的大姐姐，也沒這個資格吧。」不過就是宗裡的堂姑罷了，真當自己了不得了。一個七歲的孩子，又不是鳳子龍孫讓人供著。
頓了頓，惜春覺得探春竟然還能坐得住，心中壞心眼一起，拿著小眼睛上下的打量探春，一邊打量，還一邊搖頭輕歎，「呵呵有些人呀，就是沒有自知之明，給她三分顏色就想要開染房了。這不好，真的不好。」
探春那股子由出身而自卑的心思一直在這些年的生活中被扭曲成了極度高傲要面子。惜春也知道她的心思，可是就是不願意成全她，或是漠視她的可憐。
哼，踩成自已親娘親弟弟往上爬，也值得別人同情？
只要一想到這裡，惜春便會不留餘力地打擊探春，讓她正式自己的出身。二太太是個什麼樣的人，其實大家都看得分明，羊肉絕對貼不到狗肉身上去。
再親近也是白忙活，還不如好好對待自己的親娘呢。
寶玉更是表面熱乎，裡面冷血的傢伙，有自己的親弟弟何必對這樣的嫡兄百般遷就呢。
沒好氣的損了一句探春，惜春又轉頭對林家姐弟說道，「我們家蓉哥媳婦招人疼，得了二太太的眼。過年的時候便是懷著身子也一直侍候著二太太，哪成想竟然侍候二太太給自己累著了，再加上正月裡各家拜訪，總是得不空。早上的時候，還聽說今天有客人過府，這會子想必是那客人已經到了。
咱們是自家親戚，到也不會挑了理去。等明兒不忙了，我作東，就在我這小院，咱們好好聚一聚，也算是盡一份地主之誼。放心，我是這府裡正經的主人，再不會有在別人家的地盤請客吃飯的事了。」
黛玉被這姐倆鬧得有些個頭疼，不過這時卻也點頭笑著表示理解，「別說蓉哥媳婦了，我和我們太太過年也忙得狠。不是在家等著客人上門，就是要早早下帖子去人家拜訪。這是堪堪受不得，才到外祖母這裡躲清閒來了。」這話倒是不假，林家今年進京城，一些親朋故舊都是要拜訪和被拜訪的。
再加上林如海又有了這個爵位，雖然沒有了實權，到也不會讓門庭冷落。兒女都小，賈敏自然要開始夫人外交，這一來二去，便真的忙了些。
三妹妹剛才說的話，實在是過於難聽了些。只是這四妹妹那話，也實在是刻薄。黛玉轉眼看了一眼自進屋便不曾開口的二姐姐，突然覺得其實三姐妹還可以均勻均勻。
對了，剛剛四妹妹說什麼過年時蓉哥媳婦侍候二太太而累著了？這又是什麼緣由呢？
林黛玉想不明白，就算是二太太是長輩，可是有自已的兒媳婦，又是西府的人，為什麼要蓉哥這個東府隔房的孫輩媳婦懷著身孕來侍候呢？
本能的，黛玉覺得是她的那位好舅母又在欺負人了。
剛剛被惜春點破了身份，這會又看到惜春和黛玉說話，探春再也忍不住了，自炕上下來，狠狠地瞪了惜春等人一眼，便跑出去了。
出了門，只聽到探春叫上侍書要回府的聲音。
屋中幾人面面相覬，都不知道要說什麼。
「我不是故意氣她的。誰讓她每次都先找茬的......我是妹妹，她還是姐姐呢。總不能要我讓著她吧。」惜春的話，說著說著，別說別人怎麼想了，她自己倒是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然後越說越覺得委屈。「我知道，她就是看不得我好。她姨娘嫡母都有，卻欺負我一個沒娘的孩子。
我老爺和哥哥都去練什麼丹，修什麼長生了。身邊也沒個嫡親的弟弟。她就覺得我不應該過得比她好。我過得不好是應該的，過得好，她就看我不順眼，總是找我的茬。難道我天天過得苦兮兮，她才高興嗎？」
說著說著，惜春竟然哭了起來。
還不是那種大聲的哭，而是那種壓抑的，哽噎的哭法。小小的一團，哭得好不傷心。
別說感同身受的迎春，心一直比較軟的黛玉，心疼她的林闕了，就是探春的同胞弟弟賈環也覺得他三姐這是自做自受。
你沒事招惹她幹什麼呀？真當別人沒看到她自從進了院子那滿臉的羡慕嫉妒恨以及看著四姐姐因為風寒而說話變味的嗓子時，那幸災樂禍的樣子嗎？
把人氣跑了，自己還委屈的哭了，從外面趕過來的劉嬤嬤腿步一頓，就沒有進暖閣。
這會子要進去，她們家這姑娘一定又是要抱，要親，要安慰的。完事還會趁機提出好多不合理的要求。劉嬤嬤想了想，便在外屋站住了。
反正她們姑娘自小就心大，皮實。想來一會自己就能調節好。
屋裡這些人，論起心眼，她們姑娘不是最聰明的。但若是論起這些小心思來，還真的都不是她們姑娘的對手。
撒嬌，耍賴，跟無師自通似的。顛倒黑白，也是玩的一手避重就輕。
不過這三姑娘也真是的，既然是來探病的，難道就不能說兩句好話。若是不能，就別來。何必惹別人生氣，還把自己氣夠嗆呢。
探春是哭著回府的，別人可能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但是惜春院裡以及跟著過府的大丫頭們卻都是知道的。
畢竟是大冬天，也不可能讓下人在門外呆著，所以惜春她們在里間暖閣的時候，屋中除了柳兒這個跟影子一般的下人隨侍在內，其他的丫頭都在外間呆著，等級不夠的都在惜春院裡的一間廂房裡說話取暖。
也因此裡屋是個什麼情況，眾人都是明白的。雖說四姑娘這話是太刻薄，可是道理卻是假不了。
蓉大奶奶，身上有三等將軍的誥命，蓉哥現在的官級又與政老師同級，確實沒有必要特意過來請安。但人家派人過來了，並且言說有事走不開，三姑娘這樣得理不饒人，便有些個過了。
被打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必竟誰都知道四姑娘護短，她們家的人，又怎麼可能讓別人說三道四。
不過四姑娘說的那些關於老爺和府邸的事情，下人們都選擇了『非理勿聞』。
而被惜春搶白了一番的探春，實在是氣不過。一路走來，心中卻是想了數個方法，可是想到自己要什麼沒什麼，便氣餒不已。
她為什麼不是從太太肚子裡爬出來的呢？
想到這裡，探春便想到了跟她一樣都恨不得賈惜春去死的太太，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侍書，我們去太太那裡。」
悠于 2017-11-17 19:33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探春去了王夫人的院裡，王夫人正因為王熙鳳養胎而為那些管家時的瑣事心煩呢。探春到了，先是請安，然後在發現王夫人的情緒並不好時，便添油加醋的將今天惜春的言行誇大的說了出來。
今天惜春的言行卻實是容易讓人詬病。但是更讓人詬病的卻是二房的行為，那是實打實的丟臉。
王夫人先是聽探春指著寶玉罵他眼皮子淺，然後又說這榮國府是一等將軍府，是大房的，而他們二房是厚顏無恥的鳩占鵲巢。心中的怒火就已經將理知燒沒了。
「啪」王夫人氣極，舉杯摔之。卻不料杯中的茶水大半飛濺到了她和探春的裙子上。
探春也是一驚，嚇得自椅子中站了起來。垂頭不語，心中卻是又驚又怕。此時她也想明白了，太太其實是拿四丫頭沒有辦法。現在她到太太這裡來，豈不是讓太太生氣了再遷怒自己嗎？
王夫人畢竟是上了年紀，又管家多年的世家貴婦。見探春嚇成那般，便壓下怒火，強扯著笑容，對著探春說道，「一會就要到了晚膳時間了。你且回去換身衣服，陪老太太說說話去吧。」
「是。」暗暗吐出了一口氣，探春行禮告退。
探春出了門，便看見大冷天站在王夫人門前打簾子的趙姨娘。於是來自身份上的自卑，探春看也沒看地出了榮慶堂。
站在那裡打簾子，是嫌自己還不夠丟人嗎？
趙姨娘見此心裡一酸，面上便落了出來。她聽說三丫頭過來了，也知道三丫頭不待見自己，這才急急忙忙地過來守在太太門口，便是想要見她一面。
她知道她粗鄙，可是她不能不粗鄙。她還有兒女要照顧。不粗鄙的倒是人人誇她好，可是怎麼樣，到底是早早去了。留下一個沒娘的孩子，受著磨磋。
想到二姑娘迎春的在府中的待遇，趙姨娘便告訴自己，沒娘的孩子是根草。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負。
環兒小小年紀，便明白自己的苦心。可這三丫頭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她總嫌環兒不爭氣，總嫌自己粗鄙。若真的像她想的那樣，樣樣拔尖，她也不用再活著了。
太太如何能容得下她們娘仨。
......
探春住在老太太的院子裡，因為她的身份，除了探春過來二太太這邊，趙姨娘是見不到探春的。從過年到現在也有小半月沒見著了，這才急急的趕過來，在門外凍了二三刻鐘，就為了見上一面，哪成想這孩子竟然如此氣大。
唉！太太蛇蠍心腸，連親生女兒都能夠送到那不得見人的去處。何況是她這個庶女。
宮裡真的是好去處？
搖頭苦笑，趙姨娘放下簾子，漫步走回自己的屋子。
大戶人家的妾都活得如此艱難，那深宮中的妾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想到那許多的女人，年邁的皇帝，就連趙姨娘這個只能給兒子講了三字經的小婦人，都不看好元春的未來，何況是別人。
想到此，趙姨娘心中又是一陣痛快。都說我們是下.賤胚子，你王家出身的當家太太再高貴，生個閨女還不是跟她們一樣，是給人當妾的。
還是給一個比她父親年紀還要大的糟老子當妾，註定要守幾十年的寡。
她當初是老太太送給二老爺的，可不是自己親娘送進去的。元春要怪就只能怪自己的親娘吧，誰讓她攤上個好太太呢。
想到這裡，趙姨娘摸了摸鬢角的珠花，想著什麼時候跟老爺說說，將她兄弟家的大侄子放出去，她侄子是個會讀書的，沒準將來也能有個出身。
舅舅家有了人，三丫頭是不是就不會每每見了王家夫人便跟前跟後，舅媽長，舅母短的了？每聽三丫頭喊一聲舅母，她心裡就像是被人用鈍刀子割著一般。
......
又被女兒傷了心的趙姨娘，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王夫人在中間使壞，所以當天夜裡賈政去了趙姨娘房裡後，趙姨娘又給寶玉上了一番眼藥。因著跟自己親娘住在一起，所以賈環也知道了趙姨娘的作為，於是第二天，又去敲詐了一回寶玉。
寶玉攤上這些親人，也算是倒了血黴了。
其實趙姨娘沒有想錯，沒有哪個孩子會天生厭惡自己的母親。就算是探春再勢力，心中也有柔軟的地方。
但是王夫人卻是個心狠的，她在探春出生後，便將探春抱到了她的屋裡養活，然後不久後又送到了老太太那裡，在探春的身邊都是一些王夫人安排的人。那些人，天天地在年幼的探春面前說著太太有多好，趙姨娘有多壞的話。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再加上自賈環出生後，趙姨娘特意表現出來的粗鄙不堪。這讓長年累月受『薰陶』的探春如何看得上。母女關係一度緊張到無人不知的地步。
後來趙姨娘也發現這樣不行，便拼命的想要往探春身邊湊，可是越往前去，探春就越是排斥。再加上探春長居老太太的院子，那也不是趙姨娘可以去的地方。久而久之，這對母女就只能在二太太的院子裡見面了。
可是二太太的院子裡，都是二太太的人。說什麼話，用什麼語氣和表情，不出兩息的時間，二太太是一定會知道的。
投鼠忌器下，母女倆是漸行漸遠......
．．．．．．
白天自認為寶玉受了委屈了的偽母女王夫人和探春都準備在老太太那裡給惜春上回眼藥。不過到了晚飯後，寶玉已經不在她們的關注範圍裡了。
晚飯畢，黛玉的嬤嬤過來問黛玉姐弟今晚如何安置，此時早應該將鋪蓋整理好了。賈母聽了便去看王夫人，畢竟這樣的小事，可不是她這個老太太會關心的了。
而王夫人呢，這才想起忘記給林家姐弟安排住宿了。心中卻不由的怨起惜春和探春，若不是這兩人，她下午也不會忘記這件事情。
「...天寒地凍的，咱們家的屋子有些長久不住人，便是收拾出來了，也有些個冷清，之前我就想著，雲丫頭和四丫頭的房間都還空著，不如先將她們姐弟安排在那裡，離老太太近便，姐妹們住的也近。」
最近過年太忙了，她就把這事給忘了。本來今天姐弟倆來了，準備隨便找兩間房，大火燒上一天，也就差不多了。哪想到事趕事的，竟然忘記了。現在臨時再找出兩間房現燒起來給姐弟倆住，王夫人都不用想，明天一準都病了。
雖然她求之不得，但是事後卻是不好善後的。也幸好老太太院裡還有兩間空屋子。這兩間，且不說四丫頭那間今年冬天就沒有斷了火，便是雲丫頭的那間，也是時常會燒一燒。現在給姐弟倆住，到還方便。
王夫人明顯一怔的樣子，以及那根本沒有掩飾的輕慢只要長眼睛的人都看得見。黛玉呼吸便有了一定的起伏，而林闕兒的眼底也是寒冰一片。
賈母心中明白，但是卻並未覺得應該說什麼。畢竟事不關已時，賈母還是慈愛的。但這畢竟是她的外孫子和外孫女，再加上她本就有了心思。便一副親切的樣子說道，「你這樣安排很好，只是我捨不得她們姐弟，將寶玉移出來，讓林丫頭暫住在碧紗櫥。闕哥兒便跟著寶玉一起和我住在暖閣裡吧。」
賈母一直是個利益至上的人，原著中為了賈赦納鴛鴦的事情，大罵了大兒子和兒媳婦，又借機發作了一番二兒媳婦。
但是那是因為涉及到了她自己的利益。鴛鴦值個什麼，但是鴛鴦卻是她房裡的總鑰匙。
納鴛鴦這麼相貌平凡的丫頭為的是什麼，賈母都不用想，一打眼便明白了大房的打算。所以才會發作得那麼利害。
但現在，為了兩個幾歲的外孫子女，而打自家當家太太的臉，賈母卻不會這樣做。
碧紗櫥？
林黛玉聽了差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她從小金尊玉貴的長大，何嘗住過那種旮旯的小地方？
想到下午四妹妹的話，再加她也認同的樣子，黛玉就覺得這打臉啪啪的。
煽腫了，有沒有？
「老太太，讓林表弟跟著你睡，我就睡在碧紗櫥外面的大床上吧。」寶玉是個天真不知事的，一聽到賈母的安排，立即提出了自己的意見。
「這樣也好，你們兄妹住的近，也好親香。只是可不許淘氣。」這樣的安排再好不過了。只要過了今晚，她就不相信女兒還會不考慮自己的意見。
表兄妹耳鬢廝磨，更可以增進感情。她的寶玉那麼得人心，林丫頭只要接觸多了，自然......
黛玉看到賈母聽了寶玉的話，竟然點頭答應，眼睛都瞪圓了。這還講不講點規矩了。可是她是小輩，也不好當面翻臉，只能說道，「老太太，下晌的時候，就跟四妹妹說好，這一次住在她的房間，她雖然病了沒能盡地主之誼，但是住在她的房間，也當成是她的一份心了。玉兒推遲不過，已經答應了下來。」
她今年都七歲了，再跟表兄弟住在碧紗櫥的裡外間裡，那她還用見人嗎？傳出去，林家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想到外祖母三天兩頭的派人接自己過來做客，這就是她的待客之道？
若是外祖母上心，二舅母又怎麼回如此怠慢？
這就是外祖家呀！
黛玉現在非常的羡慕惜春，有什麼說什麼，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從來不會有什麼顧忌，雖是全憑個人喜好行事，但是卻不會氣到內傷。
她是真的想要站起身，指著外祖母的臉問她還知道不知道規矩了？還想問問她這就是您心念成疾的表現？這就是您老的待客誠意？
您老有沒有將我們林家放在眼裡？有沒有將母親的心情和臉面放在心上？
可是這些她卻都不能做，不能說。
她...好羡慕四妹妹。
......
黛玉的話一落，賈母的臉上就是一僵，就連王夫人的臉色也有了些不好看。林黛玉覺得她已經說得很客氣了，可是這打臉的話，一貫唯我獨尊的兩人卻有些接受不了。
這是在說她們沒有盡到地主之誼？還有她們榮國府哪裡用得著四丫頭盡地主之誼。
那麼大的臉，進門時也不怕夾著她。
「林妹妹，我們一起住在碧紗櫥多好呀？等以後寶姐姐和雲妹妹來了，就讓她們住在那兩間屋子裡去。」
這一回，寶玉的話，終於拉回了眾人的注意力。
「寶玉，哪裡來的寶姐姐？」賈母想了一下自家的親戚裡，名字裡帶寶的，好像還真的沒有。
「就是金陵薛家的寶姐姐呀，聽說是薛大哥哥打死了人，進京城避難來的。所以想著，讓寶姐姐也住到老太太院裡來，到時家裡又多了一個姐妹玩耍了。」四妹妹說了，一定要在大家問起薛家的時候，重點提一提薛大可哥打死人的事情，這樣老太太和太太才會更加關心寶姐姐，也會更同意讓寶姐姐留在府裡教養的。
寶玉越想越覺得四妹妹出的這個主意不錯。到時候大家都住在老太太院裡，豈不是樂哉？
主意是不錯，可是就沒有一個高興的。
王夫人不想兒子這樣拆自家親戚的台，心下不悅。但此時也只能強顏歡笑，「老太太別聽寶玉胡說。我妹妹一家這次上京城，主要是蟠哥今年要去戶部領籤子支銀子，二來還有寶丫頭報了備選，上京待選來了。」
賈母似笑非笑地看了王夫人一眼，她還沒有老到連點眼線都沒有的地步。是真是假，她還是明白的。
「我老了，就喜歡個清靜，人太多了，也嫌鬧的荒。既然是老親家，回頭來了京城，等她們安頓好了，記得下帖子請來說說話。」頓了頓，看了看身旁的黛玉，歎了口氣，「既然你四妹妹這麼說了，我就不留你了。你和闕哥就住那兩間房子吧。」
老二家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還有...這林丫頭竟然也是個脾氣大的。
寶玉明顯很遺憾，他還想要說什麼，林闕黑漆漆的眼睛，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寶玉心中便升起一股膽怯，縮著脖子坐在那裡，不吱聲了。
「老太太放心。便是我不下帖子，我妹妹也要來拜見老太太的。」想到她先前的打算，看來從老太太這裡走，是行不通了。
不過她還可以讓自家老爺幫著留客。
王夫人不知道，因為白天的事情，惜春這小磨人精竟然又起了壞主意。
她偷偷地讓變成賈瑞的阿木去邊遠鄉下找幾個懷孕三個月左右的婦人。這裡面總會有一個能夠生下兒子，然後在七月初六的時候趕到京城。
若是王熙鳳生下一對罕見的龍鳳胎，那大房不是也有了祥瑞。
大家心甘情願的看著寶玉受寵，還不是因為他有含玉而生的祥瑞。現在雖然龍鳳胎比嘴裡叼塊玉的祥瑞差了一些，但是一般人家也是要當成吉兆的。
都是祥瑞，賈母若還只是偏心二房，偏心寶玉，到時候看鳳姐為首的大房會不會起了逆反之心。
再一個，有了嫡孫，對未來有了希望的賈赦，還會讓賈政跟一家之主似的在府裡作主留客嗎？
而且留了還是二太太娘家的客人。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晚上睡覺分房時，黛玉看著弟弟想要先選房又礙於規矩而扭捏不語的樣子。就起了逗弄的心思。一會說四妹妹讓她睡在自己的房間，一會兒又說她四妹妹的房間比較暖和。
而林闕則是眼睛亮亮地看著黛玉，抿著嘴就是不說話。
本就精緻的小臉，露出那種眼巴巴的小模樣，讓黛玉到底沒有堅持住多逗弄一會的念頭，將惜春的房間讓給了林闕。而自己則是住了離正房更近的那間廂房。
晚上休息前，黛玉特意吩咐身邊跟來的一個嬤嬤將今天發生的事情，明天一早就回府，然後一五一十的告訴母親。讓她過兩天便派人來接她們回家。
這破地方，她再也不來了。
而林闕則是穿著寢衣在這個廂房裡走來走去，四處打量起來。
惜春還是有些東西在這屋裡的，所以到也能看出一些她平時生活的影子。
小巧的一個紅泥小火爐竟然也被四姑娘放在了博古架上，這樣林闕也有些想不明白惜春如此看重是為了什麼。
難道是那句；『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呵呵，到是有意思。
再轉到一邊，林闕拿起另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博古架上的物件。
那是被一個木雕的底架托著，上面一塊大紅色的絨布的珠母蚌。
這東西他知道在南邊多而常見，但在北方卻是少見的。
伸手打開蚌，裡面竟然並不是空的。
那是一個根雕的小貓戲球。而那球便是一顆小珍珠。
小貓很小，小到只有他手心那麼大。他過年才五歲，手心又能有多大呢。
林闕一眼便喜歡上了這個小東西。拿在手中把玩半天，這時差不多一般情況下都在榮國府這邊，名為看屋子，實為打探各種八卦的楊嬤嬤走了進來。
「給闕哥請安，我們姑娘說了，凡是這屋子裡的東西，您和林姑娘只要有看得上眼的，便都可以拿走。」
這是惜春知道林闕住她房間時，在心裡對楊嬤嬤吩咐的。
對於自己喜歡的人，惜春向來不心疼東西。但若是自己不喜歡的，那就是一根針，惜春都會心疼的在其他地方找補回來。
被一個攪屎棍子盯上，絕對不是一般人願意的。
不過那些事情，林闕是不會考慮的。此時他正滿眼高興呢。白天因為一隻兔子惜春跟寶玉鬧了彆扭，又跟探春嗆了嘴。現在自己尚未說什麼，就打發嬤嬤過來傳話，讓自己別客氣，喜歡什麼拿什麼。
林闕心裡非常高興自己在惜春那裡的地位。原本冰山向的臉，竟然融化了一些。
可惜了，屋中的人就沒有幾個注意到的。
林闕不喜丫頭侍候，此次只帶來了兩個大丫頭。此時也讓林闕打發到黛玉那裡去了。這也是楊嬤嬤進來時，沒有人通報的原因。
「你是四姑娘的奶嬤嬤？」
楊嬤嬤輕輕行了一禮，道了一聲是。
林闕便從身上拿出一個裝了金銀錁子的荷包賞了楊嬤嬤。楊嬤嬤接過，仍是用平板無波的聲音謝了賞，便再不吱聲。
林闕看了一眼，非常滿意這種安靜的行為。那些個咋咋乎乎，一臉獻媚的嘴臉，林闕還真的看不上。
果然是四姑娘的人，看著就讓人舒服。
......
由於林黛玉的小報告，林家姐弟的榮國府之行也不過是呆了六．七天便結束了。結束的理由便是要帶著她們姐弟出門拜訪。
賈母見此也不好多留，但對於此次的林家姐弟來府事件，卻有些個不滿意。也正式地讓賈母對王夫人更不滿起來。
這一日，本來還想多留襲人一兩年的賈母，正式將襲人送到了賈政的房裡，言明開了臉，先當個通房，等到有了子嗣再升做姨娘。
「你身邊木納的木納，不著調的不著調。當娘的哪有不心疼的。這襲人在我房裡一向乖巧，又得你媳婦看重。給你收在房裡，我也放心。」
賈政本就是賈正經，一句長者賜，不敢辭，而晚就入了洞房。
一樹梨花壓海棠。
當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那十歲出頭的女孩含苞待放，青澀的反應，嬌羞無力水瑩瑩的樣子，賈政這個假正經如何把持得住？
柔媚入骨的一聲『老爺，奴婢受不得了』。奔五十的賈政差一點就死在了襲人的身上。
夜夜笙歌，紅燭到天亮。每日倚身入懷，柔弱無骨媚眼拋。
襲人的到來，到是讓趙姨娘失了寵。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至少，寶玉的日子好過了。
襲人還以為她會一直在老太太房裡繡鞋墊，卻沒有想到老太太竟然將她給了二老爺，心中雖然更覺得寶玉和璉二爺那樣的才好。可是她畢竟不是自由身，也只能隨波逐流。
年輕有也年輕的俊俏，而老子也有老子的好。就這身經百戰的能力，就讓剛剛成為女人的襲人滿意在心頭。
王夫人被賈母這一手，可算是氣炸了肺。房裡有趙姨娘那個小妖精不夠，竟然又來了一個來。
這死老太婆就是跟她作對。
幸好她早早就做了防備，就算是來再多的女人，也別想再下個蛋。
王夫人用手摸了摸鬢角，讓人緊緊盯住王熙鳳。一天不生產，那結果也不一定。
只要賈璉沒有孩子。這個府早晚是她們家寶玉的。
若不是需要那死老太婆活著牽制大房，她早就像對惜春那樣下些藥毒死她了。
想到這裡，王夫人又想到，都已經快出正月了，這四丫頭怎麼就只病了三五天，就又到處惹是生非了呢？
那包藥到底下了沒有？
自然是下了，惜春還嫌那包藥太少，她分兩頭下到了王夫人和寶玉的飲食裡。過去這麼多天了，竟然一點藥效都沒起，惜春其實比王夫人更好奇。
難道王夫人這藥是假的？還是時間太長失了藥效？
反正沒有留下一點讓人去辨識的惜春，是註定不知道王夫人到底要給她下什麼藥了？對於一直沒有發生什麼事情的娘倆，惜春也只能遺憾地少了一次看戲的機會。
五月中旬，過了端午節沒幾天，就收到了賈瑞傳來消息，薛家一行此時距離京城不足百里。明天午後便到。
於是當天夜裡惜春便讓楊柳二人在三更後，榮國府門房最鬆懈的時候，將早就刻好的那塊『一等將軍府』門匾換下了掛了上百年的『赦造榮國府』。
想到一般下人是不會抬頭看正門的門匾的。再想便是賈政進出府都是走側門，想來明天薛家進京城前，是沒有人會發現榮國府的門匾被換了吧。
惜春只要一想到賈政一副主人的嘴臉留客薛家人，就止不住的想要看熱鬧。
「入畫，給我收拾衣服。我明天吃過午飯要去西府給老太太請安。」
在一旁做針線的劉嬤嬤差點紮到手上。
自從年前回來，老太太不說接姑娘回去。姑娘自然也沒有上趕著要過去。平時十天半月的去那府請個安，都是小蓉大奶奶三催四請。就那還不願意動彈呢。
這一回，可是她們姑娘自己張落著要去那府裡，事有反常，即為妖。她家姑娘這是又在算計了什麼？
一塊門匾算什麼，惜春更過份的事情都做出來了。她竟然讓人模仿賈赦的字，偷蓋了賈赦的印章，『幫助』賈赦向上遞了一份讓爵的摺子。
當然爵位並不是給住在榮慶堂裡的賈政的，而是自家親生兒子賈璉的。
惜春一直讓人盯著宮裡的消息呢，想來明天宣旨的太監最晚下晌也會到的。
一般這種襲爵讓爵的事情，只要是正常的情況下，都是不會被刁難的。相反，朝.廷遇到這樣的事情，速度上還會更快一些。
一等將軍的俸祿可比三等將軍高出不少呢。
地主家也沒有餘糧，能省一點是一點。
而且這樣的小事，只要到了御前，不過是看一看，便會照例下旨的事情，所以這一段普及過的惜春是一點也不擔心這事不成的。
賈璉若是襲爵了，那就是三等將軍了。之前為了成親好看買的那個同知，倒是可以丟到一旁去了。
住在父親的府邸，住在哥哥家，以及住在侄子家，這三者可是天大的區別呢，就是不知道賈政王夫人倆口子受不受得住了。
只是不知道明天又是發現換門匾，又是迎接傳旨太監，上門來坐客的薛家人，還能不能順利被留在梨香院了。
明天那樣的好戲，若是錯後了，豈不是可惜。
可惜蓉哥媳婦現在挺著和鳳姐一樣月份的肚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去看熱鬧。
「姑娘，你怎麼好好的想要去給老太太請安去？」她老了，就像過點安生日子。
「在家閑的無聊，出去走走唄。」
林家一家都去了郊外的莊子，之前雖然也有邀惜春同去。但是惜春總覺得跟著人家一家四口出去怪彆扭的，所以便推了。現在整個府裡就她和蓉哥媳婦，天天對著，早就看厭煩了。
看了一眼坐在劉嬤嬤身旁的張嬤嬤，惜春又想到了秦可卿幫著林家請來的那位夏嬤嬤。黛玉身邊多了這麼一位教養嬤嬤，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唉，姑娘一年大似一年。去了那府裡，再不要跟著三姑娘拌嘴鬧彆扭了。還有，二太太畢竟是長輩，再不能總用『童言無忌』那套了，知道嗎？」
惜春吐了吐舌頭，歪著頭，一臉壞笑。「嬤嬤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保證這一次，無論誰說什麼，我都不人來瘋。」
如果那個時候榮國府裡還有人能夠惦記到她，那就太長心了。
一聽惜春這話，劉嬤嬤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這有說跟沒有說一樣。她也是這兩年被這丫頭磨傻了，竟然還會相信她的承諾。
明天讓張嬤嬤陪著一起去那府吧，她家姑娘雖然脾性不太好，但是年紀小，總這麼遭，也容易吃虧，張妹子脾氣規矩大了些，眼底不容沙子，又是真心疼愛姑娘的。有她跟著，自己也能放些心。
但願那府裡的人看著姑娘年幼，莫要欺負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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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邊經過半年的顛沛流離，薛家一家三口終於帶著行李和傭人僕婦，通房預備役走到了京城外。
這幾個月，對於薛家人來說，並不好過。連年都是在外面過的，就可以想像她們的日子是過成什麼樣了。
這一回終於進京城了，不論是薛姨媽還是薛寶釵都松了一口氣。總算是有個落腳之處。
薛蟠一路騎著高頭大馬，看著比金陵還要繁華熱鬧的京城街道。心裡那股子意氣風發是壓也壓不住。美的都快找不著北了。
就是不知道他那股子勁是從哪裡冒了來的？被判成了死人，還能這麼張揚的，古今中外，也僅此他一個了。
一路走走停停，終於到了甯榮街。騎馬走進去，先是看見了東賈府，然後是西賈府的門匾，甯國府分家的事情王夫人在信裡倒是告訴了薛姨媽，因此薛家兄妹倒也是心裡清楚。
又往前走，一座氣派的大門就出現了，薛蟠知道那一定是榮國府，催著抬驕子的下人快走兩步，然後自己倒是一馬當先地奔了過去。
雖然文墨不通，但是幾個字還是認識的。
「一等將軍府？」薛蟠看著這五個字，拿著馬鞭一字一指的念了出來。
薛蟠揉了揉眼睛，看抬頭，一個字一個字的看去。
沒錯，還是一等將軍府。
伸脖子再往那邊看，發現這條街上就只有這三座府門，薛蟠不明所已，打馬回到薛姨娘轎前。
「媽，這條街上沒有榮國府，到是有個一等將軍府。可是咱們打聽的消息，就是這裡？莫不是聽錯了？」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薛姨媽在轎子中聽著自家的蠢兒子說什麼沒有榮國府了，只有一等將軍府時，第一個想法便是自家兒子是不是認錯字了。
可是轉念一想，這幾個字最好認，應該不會認錯。想了想才說道，「我的兒，你上前去問問，這榮國府搬哪去？」她當年出嫁前，可是去過榮國府的，記得就在這條甯榮街上。怎麼二三十年過去了，姐姐搬家也不告訴她一聲呢。
薛蟠派人上門去問，人家榮國府門上的家丁，好不鄙視，「哪裡來的土包子，到我們榮國府大門前問榮國府怎麼走？連個字都不認識，還敢上京成？哼。」
薛家的下人也是見識過的，可是那榮國府的下人多囂張呀！被當面損了一回後，也沒敢吱聲。
「大爺，他們說這就是榮國府。還說，還說，咱們是土包子不識字。」那下人小跑到薛蟠家前，指著榮國府的大門說道。
「媽的，當大爺不識字？那上面分明就是一等將軍府。你們幾個，去問問到底是誰不識字。」
坐在轎子裡的薛姨媽卻冷不丁地想起來，這榮國府的大老爺所襲的爵位可不就是一等將軍府嗎？
難不成，這府裡已經是大老爺一房做主了？
「我的兒，回來。」薛姨媽看到薛蟠帶人要去人家挑事，連忙喝住。
薛蟠別的不能說，但是孝順這一點，還是不錯的。當然，這是娶了媳婦之前。所以此次聽話的轉過頭來。
薛姨媽見到薛蟠打馬到了她的轎前，掀開了轎簾，「休要魯莽，你派人上去問問賈政賈老爺可是住在府上？若是，讓門上的代為通稟一聲，就說金陵薛家紫薇舍人之後前來拜訪。」
薛蟠聽了，撇了撇嘴，仍是照著做了。
那門人一聽是金陵薛家，當即嚇了一道，早好幾個月前就聽說了二太太的娘家妹子要帶著哥兒和姐兒上京，卻沒有想到左等不至，右等不到。竟然在今天到了。
門人中一人立即向裡去通報，其他人都圍著薛蟠一行人的打轉，剛剛那個說話張狂的小廝也一連的打嘴做挕。
「不是大爺要說你們，你們這門匾都已經換成這樣了，自己都弄不清楚，豈不是太丟人。今兒幸好是你薛大爺，要是別人豈不是更好看。」
榮國府門上的小廝都是識字的，聽到薛蟠這麼說，下意識的回頭去看門匾。
喝，嚇死一個人。
一等將軍府？
怎麼會是一等將軍府。
完了，這是要出大事了。
幾個互相看看，都能從彼此的眼睛裡看到驚恐，於是幾人你推我，我推你的，終於選出了一個更小的小廝，讓他去府裡將門匾的事情上報上去。
「賴管家一定會吃了我的。」那小廝邊往府裡走，邊在心裡不停的祈禱。
還好聽到消息的賴大，比他更吃驚。自然也就顧不上要如何收拾他了。
此時那個往二門處報信的小廝剛把薛家到了的消息說完，就看到賴管家帶著另一個門口同事過來了。規矩的行禮問好。
「麻煩兩位，去把我那婆娘叫過來。」就算是管家，賴大一般也是不進二門的。所以一般有什麼事情，都是兩口子在二門處交接。
此事雖然重大，但在賴大心裡，卻有著其他的想法。只是想法還不甚成熟，所以此時叫賴大家的過來，這一來二去間，就有了時間，讓他慢慢的思考。
...................................
今天惜春難得過來請安，正好又是『挑了日子』過來的。心中自然是有數的。這會子正和探春一起坐在老太太上房的圓凳上互相瞪著眼睛玩呢。
「四妹妹倒是孝順，回府這麼久，怎麼今天過來給老太太請安了。咱們姐妹可是有好久沒見了吧？」探春哼笑地看著惜春，笑得好不得意。
「都說遠的香，近的臭。我少來兩趟，老太太才能在想起我時，想的都是我的好呀。這天天見，都見絮煩了，就是你不煩，老太太看著你，就是嘴上不說，心裡也煩了。」
來而不往非禮矣，惜春可不是這樣不回報的人。
想到之前楊嬤嬤傳過來的消息，笑得滿是同情，「聽說趙姨娘病了？現在如何了？前兒聽說，要用十年以上的人參配藥，府裡都艱難的拿不出來了，可是呢？」趙姨娘生病，這狼心狗肺的三丫頭竟然一次都沒去看過。
惜春最看不上的便是探春這一點，有親娘親弟弟，竟然還可以那麼狠心的去對待。
若是她，就算她娘是個粗使婆子，只要守著她過日子，她也願意。
...還有賈環這個弟弟呢。
探春最不喜歡的便是別人在她面前提趙姨娘，「不過一個姨娘，有太太在，何需我們這些姑娘上心呢。」
「...確實是一個姨娘，可那也是你的姨娘呢。」忘本的白眼狼。
「老太太，太太，金陵薛姨媽到了，正在大門外下車呢。」
就在惜春和探春又在磨牙的時候，一個丫頭掀開簾子進來了。
王夫人聽了，立時就從坐處站了起來，一臉激動的看著賈母，「老太太，是我那妹妹帶著哥兒和姐兒來了。」自出嫁，便再不相見，本是這個時代常有的事情。沒有想到幾十年過去了，她們姐妹還有重逢的那一天。
賈母人老成精，看著激動的王夫人，同樣笑眯了眼。
一時，王夫人預帶著府中所有人去迎接薛姨媽進府，探春見了第一個站了起來，跟著出去了。然後是寶玉和李紈.
「二姐姐，你去做什麼？那又不是你姨媽，也不是邢家的姨媽。我們在這裡等著便是了。」
「可是，」迎春其實也不想去，但是若是不去，豈不是太明顯。
「可是什麼，你是赦大伯的獨女，官家千金，至於去迎接一個商家眷屬？正所謂仕農工商，你可別輕賤了身份。」
惜春毫不留情的話，正好被走到門口的王夫人一干聽得一清二楚。王夫人雙眼欲裂，目光狠厲地看著惜春。
惜春感覺到自己背後火辣辣的，但是小身板依舊坐得筆直。
想到她打聽到的消息，這薛家還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薛蟠那個呆霸王，是真的跟原著中一個樣。薛姨媽呢，年輕的時候，手上也不是沒有沾過血的，不然規矩本就鬆散的商戶又怎麼可能只有薛蟠和寶釵兩個孩子。
這一點，估計薛寶釵的冷漠以及自私就繼承了薛姨媽。
想到自己當初竟然還想著寶釵不錯，心裡就嘔的要命。
「太太，我們快走吧。別讓姨媽和寶姐姐等久了。」探春知道自家的太太對惜春也沒有什麼好辦法，所以這個時候，正是需要一個臺階往下走。
王夫人聽到庶女的話，點點頭，沉著一張臉，走了出去。原本的高興再也不復見。
「金釧，去看看二．奶奶在幹什麼？那是她的親姑媽。外人不來迎一迎，她這個親侄女卻是不能不來的。」
「是，太太。」金釧想到已經十天半個月沒有出過院子的璉二．奶奶，心裡也有些個不確定。
既不戀權了，也不了出門走動了。為了肚子的裡的孩子，竟然可以做到這一步，看來二．奶奶是真的很看重這一胎呢。
何止是王熙鳳看重，就連賈赦父子都是當寶似的一天三請安。弄得邢夫人一天一大半的時間都要長在王熙鳳那裡。
而王熙鳳雖然仍是看不上自家這個眼皮子淺的婆母，但是她要想討好一個人，那真的是春風入骨，讓人舒服到不行的。
幾個月下來，邢夫人早就忘記當初對王熙鳳的不滿，一心想著要幫王熙鳳帶孩子，好讓她能夠專心管家。
金釧往後走，王夫人往前走，走到快到二門口的時候，賴大家的小跑過來了。
「見過太太，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咱們榮國府的門匾被人換了。」
王夫人不解，皺眉問她，「換了？換了什麼？」
「換成了，換成了一等將軍府。」賴大家的一說完，就偷偷拿眼描王夫人，看到王夫人的臉色比剛才還要可怕後，嚇得連忙把頭壓了下去，而且是壓的更低。
「門上的人都是死人嗎？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報上來？」
王夫人的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身體微微地前後搖晃，玉釧和探春連忙伸走去扶。
可是王夫人這個時候卻暴躁不已，左右甩開兩人，加快的腳步往前沖。可剛過了二門，又覺得不對。
一個急刹車便停了下來。
「賴大家的，你確定府門上的門匾被人換了？而且還換成了一等將軍府？」
「是，是老奴家的親自去看了，確認過了才讓老奴稟報的。」
王夫人露出一抹冷笑，「好，好呀。真是好。」
「珠兒媳婦，你和三丫頭與寶玉去接你姨媽。接到了你姨媽，便送到榮禧堂。我去老太太那裡，稍後就過去。珠兒媳婦，你們就留在那裡幫著招乎姨媽一家吧。」
李紈知道府裡要出事，本就害怕受到牽連，沒有想到這一回自家婆婆竟然會這麼體諒她。
當即領了軍令狀，便帶著探春寶玉去二門了。
而王夫人則帶著一抹陰狠的笑容又重新殺向賈母的榮慶堂。
她當初能夠除掉榮國府名正言順的女主人，來日也照樣能夠除掉一個男主人。
十多年前她利用賈璉的親娘，和迎春姨娘之間的妻妾之爭，成功的除去了大房的兩個女人，至此改變了榮國府的整個格局，也讓大房再無法和二房相媲美。
現在大老爺竟如此不顧兄弟情分，母子之情，那就不要怪自己叫他做人了。
一塊門匾，真以為就能奈何得了她？
……
當初賈璉的親娘何等風姿，迎春的姨娘如何得人心。一個占著名份，一個占著寵愛，可如今又如何呢，只有活著才是希望。
逼急啦，鳳姐都可以犧牲，更何況賈璉和……
不過是一塊門匾，哼哼，它也只能是一塊門匾。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當年賈璉的親娘做為國公府的當家太太，那真的是一等一的人物和氣派。這跟本不是王夫人這個次子媳婦可比的。
經常被人放在一起比較，是誰都不會高興。
都是世家貴女，被人踩在腳底，哪個都不會甘心的。
於是惡向膽邊生的王夫人便慫恿迎春的母親，說是什麼原配沒了，就可以扶正的話。迎春的姨娘也不是傻的，這種話又如何能信。可是王夫人是親自許了好處的，這才讓迎春的姨娘做了馬前足。
深得寵愛的迎春姨娘在賈赦嚴重的寵妾滅妻下，可沒少給賈璉母親使絆子，生病時拖延太醫，熬藥時不給騰爐子等等的小事。
更別提，通過一件件小事，膽子越發大的迎春姨娘竟然在得了王夫人的全權後援幫助下，真的下了狠手，暗中治死了賈璉的母親。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本以來沒有了大太太，又有二太太把柄和承諾的迎春姨娘卻沒有想到自己會被留了一手的王夫人治死在產房裡。
至此，賈璉和迎春都沒有了自己的親娘。
不過前者也在有心人的誘導下，恨透了迎春。
但無論怎麼說，王夫人都非常驕傲自己沒費一兵一足，便攪起了這一場內宅硝煙。
而這些事情的真相，早就無從查起了。所以一直深愛八卦的惜春也一直弄不明白，明明是親兄妹，為什麼賈璉對迎春會那樣冷淡到無視的地步。
想到這些的王夫人，其實在走到榮慶堂前時，便已經想到了若是事情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她不介意再一次血染雙手。
．．．．．．
探春自從賴大家的出現，就忘記了要如何反應。她沒有想到正月裡四妹妹的話，竟然成了現實。原來她真的不是什麼國公府的姑娘，她只是個五品官的庶出女，...她害怕她們一家會被大老爺趕出府去。
其實四妹妹的那些話就是不說，她心裡也是明白的。因為是榮國府，因為尚未分家，她還可以被稱做是國公府的姑娘。
一但分家了，她就真的是從五品京官的庶出女了。那還有什麼身份可言。
其實她知道太太對她只不過是面子情罷了。可是有老太太在，養在老太太院裡，她的身份就不單單是如此。
她不願意跟趙姨娘親近，不願意搭理環兒，還不是因為他們時刻都在提醒著自己是什麼出身，畢竟在這個等級森嚴的時代，出身代表了很多事情。
她不能選擇，她不想承認，可是這一天，還是來臨了。
那樣的一塊門匾，若不是得了大老爺的吩咐，又怎麼會掛上去，還不被人察覺。
原來她們都小瞧了這位一直醉生夢死的大老爺呀！
對於一塊木頭制的門匾不關心的寶玉，雖然也知道可能是除了什麼大事，但是八歲的他，還是覺得就是天塌下來，還有老太太，太太呢。他只管吃喝玩樂便是了。
想到這裡，寶玉有些遺憾的對長嫂和妹妹說道，「太太吩咐請姨媽和薛大哥，寶姐姐去榮慶堂，可惜二姐姐和四妹妹還在老太太那裡等著呢。大嫂子，要不我們去將四妹妹她們叫過來吧。」
探春的眼睛睜得那麼大，有些不敢相信寶玉是真的傻還是在裝傻，出門前四丫頭那話多難聽呀，這會竟然還惦記著叫四丫頭過來，沒毛病吧。
想都不用想，那四丫頭一定會一臉鄙夷傲慢的說著：薛家也配？
李紈也有些頭疼，自家丈夫那樣風采絕倫的人物，怎麼會有如此蠢笨不知世事的弟弟，輕歎口氣，李紈決定再也不讓兒子跟寶玉多接觸了，她可就這一根獨苗呀。
「...不用接了。就讓她們在那裡陪老太太吧。不然老太太那裡也冷清。」
寶玉聽了點頭，「大嫂子說的是。」他心裡還是有孝順之心。
李紈：「......」她還真的不想聽到這句話。如果聽不到，她至少也只是懷疑寶玉的智商，現在倒是不用懷疑了，只是這結果太讓人接受不了。
探春：「......」環兒雖然猥瑣，但是心眼卻不少。自己也不是個傻子，更別提先去了的珠大哥哥和進宮的大姐姐。難道寶玉這麼好胡弄，是有什麼別的身世？
畢竟賈家，王家以及趙家所出的孩子都沒有這樣奇葩的。
......
一時，薛家三口被引進二門，又被送到了榮慶堂。因為男女有別，寶玉是在另一個小廳中接待的薛蟠，兩人是姨表親，一見面，還真的有些相似之處，不過薛蟠卻沒有寶玉長的精緻，估計這一方面是隨了薛家吧。
本來應試是賈政接待薛蟠的，雖然是個小輩，但也代表的是薛家。可是賈政早就被王夫人派去的人叫到了老太太的上房，所以整個小廳中，就只有寶玉和薛蟠。
有句話是怎麼說的，酒逢知己千杯少, 話不投機半句多。
寶玉說了句一路辛苦，便隨口問起了路上見聞。
薛蟠則是漫不經心地說了句路上還不錯，到處都有美人後，兩人就對各自認為的美人進行了深一步的探討和求證。
那說的真真是熱火朝天。
果然是共同的愛好，是拉進兩人距離的最好辦法。
而另一邊的廳堂，李紈領著探春到是能說會道的。
「姨媽千萬見諒，我們太太本來已經走到二門處了，但是臨時出了些事故，這才怠慢了姨媽。請姨媽稍坐片刻，太太這就過來。」
「哪裡的話，都是自家姐妹，這是我們寶釵，」拉著寶釵的手，向她介紹面前的兩個人。
薛姨媽雖然沒有見過李紈和探春。但是能被派來接待她們娘倆的。便也知道是姐姐房裡的人。
三人互相見了，說了幾句話，下人便上了茶水，瓜果，點心。
因為薛家一共走了好幾個月，自然是有些個見聞，寶釵博聞強記，探春機敏，兩人倒也能一問一答的說上一些話。而薛姨媽一會兒問問蘭哥，一會兒問問寶玉。好像很是關心，其實心裡也在犯嘀咕。
她們一家來到京城，連自家的宅子都沒去，托家帶口，帶著大批的行李過來。姐姐有事不能來迎，本可以理解，可是坐了這麼半天，卻一直音信全全就讓人擔心。
若是這榮國府，噢不，是一品將軍府真的出了什麼變故，也好早點打發人告訴她一聲，她也好安排全家落腳之處。
面上不顯，那心中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越加的心焦。
而這個時候被薛姨媽心心念念的王夫人在幹什麼呢。
她叫了賈政，然後一起去了賈母那裡，讓賴大家的說一說那門匾的事情。
「啪」的一聲，上品官窯出品的三彩茶碗子就被摔了出去。
「這個孽帳。這是要氣死我不成？來人呀，快把老大給我叫來。」
她苦苦維持著國公府的顏面，竟然被長子那個混蛋打破了假像。
「你們都是死人嗎？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及時制止？啊，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沒有人知道。傳我的話，大門上的人，全部割去職務，每人三十大板，永不錄用。」
賴大家的一聽，躬身應了。連忙以此事退了出去。
說來門上那些小子也不冤枉，那大門那麼高，想要換塊門匾必須是要拿著大高木梯子，幾個人合力完成。
那麼大的動靜，竟然全都不知道。哪一日讓賊人殺上門來，豈不是也不知道。
少時，賈赦酒氣熏天的過來。
賈赦是個大孝子，在不要自己性命的前提下，那是老娘說什麼是什麼，指哪打哪的人。
剛剛雖然是到了男人最關鍵的時候，但是老娘急招，那真的是提了褲子便一路小跑了過來。
到了正房，看到二弟和二弟妹倆口子都在，不由一愣。不過仍是真心實意的對著上坐的親娘行了禮。
「老太太叫我做什麼？」
「啪」不由分說，又是一個茶杯子撇了出去。惜春躲在側面的屏風後面都有些心疼這套杯子了。一套杯子四杯一壺，這回好了，一天之內直接報銷倆。
...賈家老太太，那是真敗家呀！
就算是乾隆的媽也不過就是這樣了吧。
「你這不孝的東西，我還沒死呢，你就著急了。連大門上的門匾都等不急了。你是不是等我死了，就立馬將你兄弟攆出去。」
雖然被摔了杯子，但賈赦的酒還有些個沒醒，聽了這話，直覺回道，「老太太，您不會讓我一直養著二房一輩子吧。」雖然是兄弟，但也沒有這樣的處法。
聽到賈赦的話，賈母氣得差點那口氣沒上來，直接歸西去。
「我問你大門的門匾是什麼時候換的，現在立馬給我換下來。不，不，等晚上，等天黑後，立馬給我換回來。不然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裡。我告訴你，我死之前，絕不允許你換下來。」
賈赦摸了摸腦門，越聽越糊塗。「老太太，啥門匾呀？御賜的東西，上百年了吧？您老這是想要幹什麼呀？」
說實話這門匾的事情，賈赦來的這一路上，還真的沒有聽說過。
這會子聽老娘這麼一通搶白，更不明白了。啥門匾這麼重要，還讓老娘拿一頭撞死來威脅？
他今年五十來歲，襲爵這麼些年，連一天正房都沒住過。老娘不讓他住，他就不住。
他媳婦一看就是個小家子氣的，跟原配沒法比。可是老太太讓娶回來，他就娶了。
不讓媳婦管家，將家中中饋交給二房，他也沒說啥.雖然他非常想不通老太太都嫌棄的兒媳婦，為什麼還要幫他娶回來。
既然她也沒相中，那當初咋就不娶個她相中的呢？
凡是老太太要的，凡是老太太讓他後退的，他就沒有猶豫過。可是今天聽到老太太的話，他就不明白了。他都這麼孝順了，老太太為什麼還不滿意呢。
這一副尋死覓活的，還不如說個痛快。
「混帳，你還在裝傻。正門外的那塊門匾你敢說不是你讓人換成了一等將軍府的牌子？」
一聽這話賈赦整個人都懵逼了。
他啥時候幹過這樣的事情？
「老太太冤枉呀。兒子真的沒有幹過這樣的事。兒子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冤枉？如果冤枉，為什麼是一等將軍府的牌子。而不是其他。」比如說員外郎府什麼的。
「這我哪知道。」賈赦冤枉極了，這種事情若是他幹的，也不會等到好幾十年才幹。當初襲爵的時候，他就幹了。
「大哥不用狡辯，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若是大哥容不下我等，待送了老太太上五臺山，我們一家便搬走。」賈政一想到門外的門匾面上就臊的慌。
想到那塊牌子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換下來的，他就覺得這段日子別人看他的眼光怪異就是因為此事。
大哥這是要毀了他呀。
賈政真的是冤枉賈赦了。這個把月別人看他眼光不對，那還是因為他自己本身的原因。
都是同朝為官，每次賈蓉或是賈薔見到賈政都會禮貌問好，而他呢，則是將對寶玉訓斥的話，原樣照搬的用在那倆兄弟上。
不過是一個遠房堂叔，竟然如此訓斥兩個跟他一樣品級的遠房侄子，而話中又都是一個泛泛空空的大道理。
人家好歹也是科舉入仕，可比你那恩封的強多了。有啥資格如此訓人呢？
最重要的是其中一個還有著三品的爵位，當朝隱形的太子女婿。
這一來二去的，誰看到他不覺得怪異，腦子裡有坑呢。
......
這屋中所有的人，包括賈迎春在內，就沒有一個人覺得這事不是賈赦大老爺幹的。可是除了賈赦大老爺外，還真的就有那麼一個人，是知道賈赦是被冤枉的。
畢竟這一切可是她弄的。看著大老爺被人冤枉，惜春也覺得自己做錯了。
被人冤枉本就委屈，被自己的親娘冤枉，那就更委屈了。
可憐的賈赦同學，在這一時刻獲得了來自小混蛋賈惜春的一滴鱷魚眼淚一滴。
「老太太，兒子真的不知道此事。」賈赦心中都不知道要罵誰了。這是誰幹的缺德事。
這是幫他嗎？這是害他呢。
「啪」賈母又丟下一個茶杯，氣極罵道，「事實擺在眼前，你還在狡辯，是不是要誠心氣死我？」
「二姐姐，第三個了。你說一會兒鴛鴦會不會看老太太摔得性起，而把那茶壺也拿過來？」
「禁聲。」迎春嚇壞了，被四妹妹拉著躲在這裡看熱鬧，就已經夠讓她害怕的了，沒有想到四妹妹膽子大的竟然還敢這麼說話。
早知道剛才老太太讓她們出去的時候，她說什麼也不會跟著四妹妹胡鬧了。
「老太太，老太太，宮中傳來聖旨了。」賴大家的在外面躲了一會兒，沒有想到便聽到院外的人來報信。咬著牙，硬著頭皮，又闖了進去。
今天到底是個啥日子呦！
咋就這麼熱鬧呢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榮國府自從賈赦襲爵，賈政賜官後，這還是近幾十年第一次收到聖旨。
此時雖然屋裡的人還在鬧騰，但是都在聽到聖旨這一刻，行動了起來。
在這個君權天授的年代，只要不是想要造反的，就不會對聖旨以及傳聖旨的人有一丁點的怠慢。
所以去前院接待天使的，去內室換誥命服裝的。一時間，好像剛剛的吵鬧都變成了幻影。
惜春拉著迎春也連忙錯開眾人，先是走到了自己房間，然後稍做整理便跟著換了大妝的賈母匆匆出去了。
在榮禧堂招待薛姨媽一家的二房幾人，也都不可能再坐得住。請薛姨媽母女帶著薛大傻子靠邊跪著，李紈帶著寶玉和探春按著規矩和老太太一干人匯合，然後分別找地方跪下。
少時，闔家老少都收拾妥當，跪於院中。中門大開，迎接聖旨。
「奉天呈運，皇帝詔曰。允一等將軍賈赦讓爵于其子賈璉，...允賈璉三等將軍爵位，其妻王氏三品誥命。卿此。」
「賈將軍，接旨吧。」那傳旨的小太監剛剛已經被賈璉的荷包打點好了，這會對著賈璉更是和顏悅色。
賈璉呆了，傻了。驚到了天際。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家老爹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原來這才是他的親爹呀？
不聲不響的就做出這樣的舉動來，不是親爹誰又能把這餡餅直接往他嘴裡送呢。
怎麼突然會把爵位讓給自己呢？這一點徵兆都沒有，意外來的太突然了。但這就是大喜事。
賈璉連滾太爬的向前去，然後激動得有些語無倫次的叩謝皇恩，同時雙手向上接過聖旨。
而在賈璉接下聖旨的時候，賈赦和賈政這對兄弟也已經從這突然的變故中清醒過來了。
「公公，這是不是有什麼問題？我，我沒有，沒有，」事關重大，賈赦是真的不敢直接說出自己根本沒有上過讓爵位的摺子。
可若是這麼說了，先別說這是不是事實，但最起碼會落得個欺君之罪。
賈政此時微微抬頭，看向賈赦的眼光，都帶著毒。
哼，大哥既然要讓爵位出來，為什麼當初不直接掛個三等將軍府的門匾。
腦子一轉，自以為明白了。原來是因為那個時候『名不正，言不順』
大哥下的一手好棋，他們都被騙了。
老太太帶著闔府的女眷跪在正堂後院。此時自然也已經聽到了聖旨的內容。
心中怒不可歇，渾身氣得發抖。
整個後院的女眷，估計除了王熙鳳以後，誰也沒有為這份聖旨高興。
一時送走了傳旨的太監。賈赦等男丁跟著女眷又重新步入老太太的榮禧堂。
一進屋子，除了老太太外，所有人都站著。就連大肚子的鳳姐了不例外。
滿屋子的人，卻是靜得針落可聞。
本來還有些喜色的賈璉，也把笑意掩了下去。
「璉二哥哥，恭喜你了。你現在也是三等將軍了。以後出門應酬再也不會被人當成咱們府的管家了。恭喜，恭喜！」惜春來此本來就是為了看這份熱鬧的，所以早就不耐煩這些人一動不動，一句不說的樣子了。
「謝，謝謝四妹妹。」這種恭喜的話，還真的讓人高興不起來。還有這種氣氛真的是恭喜他的好時機嗎？
惜春揮了揮，笑眯眯的，「都是自家兄妹，客氣什麼呢。只是可憐了赦大伯，襲爵這麼多年，還沒有住過一天榮禧堂呢，這以後就更住不得了。怪可憐，怪遺憾的。」
賈赦立在一旁，聽了在心裡直點頭。真的是太遺憾了，他竟是一天都沒住過榮禧堂。這事真的要怪老二一家。
想到這裡賈赦抬眼就給對面的賈政倆口子一個白眼。
他還好，可憐璉兒他的親娘，到死都沒有等到那一天。
「四丫頭，天色不早了。你也應該回府去了。」賈母看著蹦蹦噠噠，笑呵呵的惜春，下達了逐客令。
惜春歪頭看了一眼老太太，又伸脖子看了一眼屋裡的大座鐘，一副老太太說的不太對的樣子。並且通過行為表示出來了，她非常不想離開的念頭。
賈母急促地喘了幾口氣，強壓下怒火。沉著聲音說出接到聖旨後的第二句話，「蓉哥媳婦在家裡無聊，你且回去好好地與她作伴去吧。等到蓉哥媳婦出了月子，我再接你過來。」
對於四丫頭，你根本不能硬著來。那是個無法無天的主，說得重一點，她就敢不顧形象的嚎啕大哭起來，不但如此，還一面哭，一面讓人套車說是去城外找她爹去。
那小嘴巴一套一套的，一邊哭還不耽誤說著話。一次兩次下來，誰都打怵。
惜春聽到這裡，也明白今天是怎麼也留不下來了。早知道剛剛就不多嘴多舌的先跳出來了。
自作孽，不可活呀！
惜春眼睛一轉，在心中吩咐楊嬤嬤回頭一定要實況轉播後，然後又挨過恭喜了大房一遍，這才愉快的回了甯國府。
前腳惜春這個外人走了出去，後腳放在茶几上的那唯一的茶杯和茶壺都沒有逃過它其他兄弟的命運，一一終結在了賈母的手中。
「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老大，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太太。」賈母忍到現在才發火，內心對自己都是佩服的。
這個家，她一直按著自己的方法在平衡操縱著。幾十年下來，從未有失。為什麼突然之間大房竟然就脫離了她的掌控，並將她維持了幾十年的平衡打破。她不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她必須要做點什麼，好讓一切回歸到原來的軌跡上。
「噗通」一聲，賈赦就跪了下來。「老太太，冤枉呀。兒子是真的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子這幾天連府都沒有出，更別提去遞什麼摺子。還有，還有，兒子的印章都在二弟手中放著，一應使用都不歸兒子呀。兒子是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麼大的事情，兒子就算是有心，也無力。更別提不跟老太太您商量了。」
「是呀，老太太。我們老爺最是孝順，這事他這麼說，必是真的不知情。」賈璉此時得了王熙鳳的眼神，立即跪出來聲援自己的父親。
反正這個時候聖旨都下了，誰也不可能讓皇上把聖旨收回去。既然這樣，作作態又能如何呢？
「老二，府裡的印章真的在你那裡？」聽到賈赦這麼說，賈母第一個不相信，但是又想到老大雖然平時混了點，但是起碼是孝順的，從未忤逆過自己。所以，準備再問問情況，再做定論。
「回老太太的話，府裡的印章都在寶玉他太太那裡。」這東西也不在他手裡，但是賈政還是覺得這事跟大房托不了關係.
「是的，老太太。府中印章一直在媳婦手裡。可是媳婦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是什麼時候被大老爺盜用了去。」
聽到這裡，賈母又轉頭看向賈赦，賈赦見此連忙否認。「老太太，兒子壓根不知道二太太將印章放在哪裡了。兒子沒用過，更別說什麼盜用了。那摺子壓根不是兒子上的。」
「難道還是你二弟上的摺子不成？」很多事情，無論過程多曲折，只要看最後的受益人，便知道其中是誰在操縱，誰才是真正的幕後黑手。
只看是賈璉襲爵而不是寶玉襲爵，那可以明白這件事件，誰才是真正的受益人。現在見此，賈母首先懷疑的便是賈赦，其次便是賈璉夫婦。
都是說趁你病，要你命。二房此時大勢以去，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現在也不過是強自掙扎。
所以就在賈赦連乎冤枉的時候，賴大家的站了出來。
「老太太奴婢有話說。」賴家一直在想辦法如何能夠將他們盜取的財物嫁禍給別人。現在看到這個老太太如此生氣，倒也想到了辦法。
剛剛賴管家便在外面吩咐了自家媳婦，如果大房這邊被壓了下來，那就站出來將二太太盜取老太太私房的事情『抖出來』。
聖旨下，大房便是這府裡真正的主人。老太太七八十了，誰都知道有今天沒明天的。現在將事情都按在二太太頭上。一來在此時賣給大房一個人情，二來也省得哪一日老太太發現。
賈母看著自己的親信賴大家的，眉毛便皺了起來，「有什麼話，便說吧。」
賴大家的不是個不會看人臉色的，現在非要說的話，應該是跟今天的事情有關係。難不成是賴大家的發現了什麼線索不成？
賴大家的跪在賈赦父子一旁，先是看了一眼王夫人，最後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咬牙說道，「老太太，前兒薛家的大爺打死了人，二太太便是用大老爺的印章給那金陵知府去的信，當時信便是二太太讓老奴去榮禧堂取出來的，路過二太太裝嫁妝的廂房，那時房門正好開著，奴婢好信便探頭往裡面掃了一眼，卻沒有想看到了，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今天是說爵位和門匾之事，怎麼又扯上王氏的嫁妝了？
「看到了老太太的嫁妝。」
賈母聽了一愣，下意識的覺得自己剛才可能沒聽明白，左右看了看屋中的人，下意識的問道，「你看到了什麼？」
她的嫁妝？賴大家的是說她在王氏的嫁妝裡看到了自己的嫁妝？她沒聽錯吧。
賴大家的像是做了破釜沉舟的決定一般，抬起頭，一臉的大無畏，「老奴在二太太的嫁妝裡，看到了幾件老太太的嫁妝。奴婢管家多時，根本沒有聽說老太太將這幾件您曾說要帶進棺材裡的嫁妝送給二太太。」
「你胡說。」王夫人首先反應過來。這是誹謗，這不可能，她雖然惦記老太太的私房。但是想到老太太最疼寶玉，那些東西根本就不用她惦記，將來都會是她兒子的，所以並沒有怎麼上心。
現在聽到賴大家的如此說，本能的以為這是污蔑。當場就大怒的斥責。
王夫人聽到賴大家的話，徹底的憤怒了。而其他人，包括寶玉在內的其他人，都徹底的驚了。
「太太？」寶玉看著自家母親又看了看賴大家的，有些不敢置信的輕輕地叫了一聲王夫人。
「珠兒家的，你還不帶著寶玉和姑娘們出去。」賈母最是心疼寶玉，看到寶玉這個樣子，連忙叫李紈將人都帶走。都怪她太心急了，怎麼剛剛就忘記了寶玉也在屋裡呢。寶玉自來就膽子小，嚇著了可怎麼好？
寶玉轉身並不想走，可是看到母親還有父親的樣子，以及老太太沒有一絲笑容的臉，只得喃喃地叫了一聲，「老太太？」
他不明白，為什麼賴大家的會說太太的庫房裡會有老太太的嫁妝，他也不明白，太太到底有沒有挪用了老太太的嫁妝，他更不明白明明午膳前大家都好好的，為什麼不過個把時辰，榮國府的天就變了呢。
「你薛家姨媽不是來了嗎？咱們家的人都聚在這裡，總不是待客之道。我們寶玉最懂事了，跟著大嫂子一起招乎客人好不好？」
賈母說完，便讓李紈和探春將寶玉拉走了，寶玉自來沒有主見，此時雖然心裡有些擔心，但仍是聽話地乖乖地任嫂子和妹妹拉著出去了。
而迎春則是慢了兩步，也跟著出了屋子。不過出了屋子的迎春則是回了自己的房間，同時還不忘記派自己房中的司棋去老太太上房那裡打聽消息。
「老太太，老奴所說句句屬實。現在那些東西都還在二太太的廂房裡，若您不信，可派人去搜。」
那幾件東西具體是怎麼搬進去的。除了前一任管著王夫人私房的大丫頭以外，還真的沒有人知道。
不過那個大丫頭幾個月前正式出府嫁人了。聽說男方家境不錯，在南邊開著個小糧鋪子。
而後接手私房庫的金釧，只是在前任大丫頭的『提點下』盤點了有無少東西，卻沒有盤點為什麼庫房裡還有不在帳上的貴重東西。
金釧跟著王夫人日久，還以為這些是別人孝敬的黑貨，因此倒也沒有放在心上。她不可能明著問王夫人，這些是否要上帳。而王夫人不知道這些東西，自然也不會特意的吩咐。
現在只要派人去搜，那是妥妥的人贓並貨。
賈母看了看氣急的王氏，無論怎麼看都有些欲蓋彌彰的樣子，又看了看地上跪著的一臉『為了主子，萬死不辭』慷慨樣子的賴大家的。
相較于兒媳婦，賈母更相信她的『忠奴』，所以眼睛微眯，沉喝了一聲，「來人，給我搜」。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賴大家的師從婆婆，此時此刻的表情別說賈母深信不移，就是其他不知賴家賊喊捉賊的人都相信了賴家的忠心。
王夫人遇上了，也只能認栽了。
就在這一天，先是賈赦被親娘冤枉，然後是王夫人被家奴冤枉。雖然只是大伯子和弟媳婦，但這緣分卻是巧到了極致。
當然雖然都是冤枉，但是這最後的結果卻是不一樣的。
親手弄了這麼一出大戲，惜春自己卻沒有看著，也不知道是怎麼樣的遺憾呢。
悠于 2017-11-17 19:34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賈母一聲令下，賴大家的便起身帶著人去搜了。這一轉身，別說王夫人眼皮跳了一下，就是一直事不關已的鳳姐也不由有些疑惑。
她姑媽不會真的蠢到那個份上吧？
她們王家的女人是愛財，可是也沒有愛財到去撈油鍋裡的金子的地步呀。可是她姑媽若是沒有做過，那賴大家的又怎麼會是如此神情呢？
反正她是不相信她的親姑媽，府裡的二太太是被冤枉的。
鳳姐自從發現貓到別人身後，讓別人當槍，比自己沖在前面給別人當槍要輕鬆得多。王熙鳳便是一改往日作風。
而被王熙鳳當成槍的人，整個榮國府就只有兩人，一是邢夫人，二嘛，便是賈璉。
都說溫柔刀，刀刀入骨。
王熙鳳用的便是這一招。本就是百變佳人，全副心機都用在賈璉身上，那賈璉早就忘記自家的祖墳朝哪開了。
而邢夫人呢，則是被王熙鳳畫的那張大餅誘惑的。
邢夫人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和愛好，便是孩子和銀錢。
在一連幾個月，被王熙鳳重點攻略下，早就把王熙鳳肚子裡的孩子當成心肝了。
鳳姐可是說了，這孩子出生後，就會交給她來教養。
鳳姐也說了，她是孩子的親祖母，將來孩子一定會孝順她的。
......
現在的邢氏和賈璉一樣，那真的是鳳姐指哪打哪。
這會子沒有看到王熙鳳吱聲，有些疑惑地看過去，當看到王熙鳳臉色不太好時，連忙問道，「璉兒媳婦，可是哪裡不舒服？肚子不舒服？還是哪裡？」
眾人聽到邢氏的咋乎聲，都向鳳姐看去。
鳳姐的臉色，確實是不好。
自從懷孕後，鳳姐便聽了秦可卿身邊嬤嬤的話，進行了一系列的保養。不抹胭脂水粉便是一項。
不過人年輕，再加上這一陣子保養得好，氣色看起來倒還不錯。哪裡想到今天事情這麼多，鳳姐挺著八個多月的肚子自然是有些勞累站不住了。
鳳姐是知道秦可卿身份的，要不然她也不會真的瞧得上一個養生堂抱養來的棄嬰了。
正是因為知道秦可卿的身份，所以秦可卿如何安胎，她便如何安胎。就這樣，鳳姐還總怕怠慢了腹中的這塊肉，在秦可卿身邊又多了兩個嬤嬤後，又生生借了一個過來。
唱念做打，說的是比唱的還好聽。秦可卿哪裡受得住王熙鳳這樣，本就不缺身邊侍候的人，這會便是顧著往日情份，也不會求到眼前卻不借她的道理。
自從有了這個嬤嬤，便是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平兒都要靠後了。誰讓平兒平日抹的胭脂膏子那氣味對著孩子不好呢。
鳳姐看到今天這樣，想了想，虛弱地朝邢夫人笑道，「我還好，就是肚子有些疼。」說完，還用一隻手捂了捂肚子。
鳳姐那是人精子，今天這個局勢，眼看著大房二房都牽連在裡面的了。大房是門匾和爵位。二房則是私盜老太太私房以及...包攬訴訟。
雖然薛家也是自已的姑媽家，被人說出這樣的事情，她面子上也不好看。但是鳳姐卻是知道親不親，也得看走動。小姑媽對自己可沒有多好，自已也不用替她害臊。
爵位與牌匾已經成了定局，老太太就算是再生氣也無濟於事。至於二太太那裡的私房和印章，無論怎麼樣，老太太都不會大動干戈的。畢竟二房再不能出什麼事了，畢竟現在已經不是名正言順的榮國府二老爺了。
想到印章，鳳姐眼睛一眯，她覺得她回頭是應該是賈璉去吏部報個備，他們家以後都要用璉兒的三等將軍印章，至於公爹的一等將軍印章，就說...早就丟了。
至少有十來年找不到了。
至於為什麼摺子上還會有印章，那就只能是早早就寫好未遞上去的摺子。
你問是什麼時候寫好的？
先婆婆去逝前就寫好了的。
王熙鳳實在害怕二房拿著公爹的印章做了什麼不肖之事，到時再連累了她們一房。
王熙鳳一副『我好難受，我好虛弱』的樣子，賈母就是再生氣也不能再留下她，於是揮了揮手，讓王熙鳳先退下了。
投桃抱李，王熙鳳直接讓邢夫人扶著她，兩人一起走了。
到了門外，王熙鳳才小聲地對邢夫人說道，「太太還是跟我一起回去吧。免得老太太發起火了，再燒到您身上。」
邢夫人自來就不討賈母喜歡，自然是最怕賈母發火的人。聽到王熙鳳如此說，特別感激的笑了笑。
「鳳哥兒，我聽那嬤嬤說，現在的孩子都已經能夠聽到外面的聲音了。今天璉兒有事，一會兒我給你念三字經去。我念得比璉兒好，保准不會再把你念睡著。」
王熙鳳：「......」甭管是誰念了，只要看到有人拿著本書，在她面前唱天書，她兩隻眼皮就沒有不打架的時候。
兒子呀，你將來可一定要是個狀元之才，不然你娘這罪是白受了。
......
惜春走了，但楊嬤嬤卻來了。
王熙鳳和邢夫人走了，但是賈璉父子卻還在當場。
因為在惜春離開沒多久，賈母就已經讓李紈帶著寶玉和探春迎春退了出去。所以此時屋子中，就只有賈政夫婦，賈赦父子，以及中間坐著的老太太和鴛鴦了。
「老爺，您既然什麼也沒做，咱們為啥要跪著呀？」雙腿跪得有點發麻的賈璉這個時候才想起來，自家老爹為啥說跪就跪了。
賈赦那老胳膊老腿早就跪不住了，聽到兒子這麼說，好像真的是自己在犯蠢，於是有些猶豫地說道，「...要不，咱爺倆起來？」
賈璉一聽這話，連忙站起來，又將自家老爹扶了起來。
賈赦從來都只在酒．色上起勁。其他地方，還真的是太難為他了。起來後身體直打晃。
「唉，老了。」
因為賈母正在閉目養神，等著賴大家的搜出結果來，所以對於賈赦父子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她沒有辦法讓掛上的門匾在傳旨太監離開後，重新更換。她也沒有能力讓皇帝收回成命。現在雖然她還想著讓兩房平衡，可是卻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使勁地打壓大房了。
這不再是她和她男人的府邸，也不是她兒子的府邸，是一直不得她喜歡的孫子的府邸。賈母只要想到她的那些老姐妹知道了她們賈家的事情，她這臉上就臊的慌。
鴛鴦一直在給老太太捶著肩膀。可是心中卻是噗通噗通的跳著。
如果二太太那裡真的有老太太的私房，那麼她這個監管老太太私房的大丫頭就難逃其責。
鴛鴦仔細地想了想，老太太私庫裡面的東西。想著想著，手上就是一停，滿臉的驚駭。
「嗯？」賈母發現鴛鴦停了下來，有些不滿。
鴛鴦睜開眼，又閉上眼。最後內心掙扎了兩下，向前走去，然後直直地跪下。
「老太太,奴婢有罪。」
賈母眼中狠厲一閃而過，「鴛鴦，你跟在我身邊多少年了？」
「回老太太的話，奴婢六歲進了老太太院子，至今也有十三年了。」
「嗯，那你說說，你有什麼罪？」
鴛鴦俯身磕頭，然後直起身子，「奴婢四年前接管老太太的私房鑰匙。老太太的私房一共占了五間大房。日常所用都在最左面的那一間裡。其餘四間皆是不常用的。奴婢便每年年底都要對著帳冊子將所有的東西盤一遍。只是今年過年的時候，奴婢受了風寒，之後便，便不曾盤庫......」
年前有一日醒來，鴛鴦頭痛腦熱，起床給自己倒杯水時，發現自己房間的窗戶紙破了好大的一個洞。
雖然當時只以為是夜風起時，夾帶了什麼東西，將窗戶紙弄破了。只是現在回想起來，卻是太過巧合了。
因為那幾天便是自己準備盤庫的日子。
之後病好了，又馬上就要過年。又要侍候老太太，又要陪著老太太出府應酬或是榮國府裡也要請客吃席。
一時忙到出了正月，盤庫的事情，也就忘記了。哪想到竟然在這裡等著呢。
賈母聽了鴛鴦的話，知道其中有些巧合和誇張。但是裡子卻是跑不了的。
看來這是早就有人算計了自己的私房和自己的下人呢。
「你現在就去盤庫，一間一間的盤。」
「是。」
鴛鴦站起身，語氣堅定。神情肅穆。到了門外，叫上鸚哥和琥珀，便去了老太太私庫所在。
賈母看著面前的四個人，心中冷笑。
老大孝順，人卻是扶不起來的阿斗。賈璉又是個不上進的，現在整個被鳳姐捏在手心裡。
老二呢，為人迂腐，一手好牌卻能打成這樣，也是沒誰了。
至於老二媳婦，哼。
能惦記自已私房的，估計除了老大便是老二媳婦了。
相對于老大來說，老二媳婦更便宜一些。
看來，她是要好好想想今後對兩房的態度了。
大房不能一味的打壓，二房也不能再一味的抬高了。
賈母在想著今後對兩房的態度，而京城裡的人，也在看著賈家的事情發展。
其實今天並沒有多少人發現榮國府換了門匾，但是當傳聖旨的太監過來後，眾人便發現了榮國府變成一等將軍府。
等到各路人馬都知道了聖旨內容時，京城中的人第一個想法便是——難道賈赦也要修道去？
想較于京城中人各種不靠譜的猜測，宮中的元春卻是氣極敗壞。
那是榮國府呀，那是她的家呀。自小父親居正院，母親居正房。什麼時候偏居一偶的大伯竟然如此手段了得了？
她進宮這些年，一直過得不好不壞。當初本來以為會進皇子府，卻沒有想到會成為當今天皇帝的女人。
她雖然是個貴人，可一直以自己出身國公府而驕傲。
現在國公府沒有了，她都可以想像宮裡的人會如何看待她了。
看來她真的要好好地打點一下皇上宮裡的小太監了。便是不為了自己，也要為宮外的父母撐回腰了。
而同樣接到消息的林家一干人，卻都欣慰地笑了。賈敏覺得大哥哥終於幹了一點有腦子的事情，而林如海卻覺得此事另有蹊蹺，畢竟以他對那位大舅兄的瞭解，好像並不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不過不管怎麼說，這個結局卻是好的。
......
一時太陽漸漸西沉，賴大家的到了王夫的廂房，讓人打開房門後，將那幾件曾經在老太太屋裡見過的東西都一一指了出來。
害怕自己認錯了，賴大家的還故意派人去請鴛鴦過來。鴛鴦正在盤庫，想了想，便讓人回賴大家的，讓她們將庫房圍起來，待到盤過了老太太的庫房，再去那裡指認。
鴛鴦拿著往年的大帳冊子一一盤下來，這一盤不要緊，差點沒把她嚇死。老太太除了常用的那間庫房一樣不差外，其他的四間庫房，有的十物去其七．八，有的十物丟其三四。加加減減，再一一清理後，四間庫房竟然空了兩間。
媽呀，嚇死她了。便是打死她也無濟於事呀。
當即讓人將所有的東西，統一搬到靠前的兩個庫房，然後大鎖套小鎖，又重新取了兩把鎖鎖上了，這才拿著物品丟失清單去了二太太的院子。
賴大家的做事也就算是本事，對付鴛鴦這樣盡心的丫頭便是弄生病。對付金釧這樣剛接手的丫頭，就更好辦了，將東西拿出來，在添上差不多重量的木頭或是石頭到裡面，然後封上裝東西的盒子，這樣一來金釧就不會再要打開了。
所以這一次的『人贓並貨』行動，並沒有發現王夫人其實也丟了私房。等到此事過去，王夫人想到不對勁，再來盤查自己的私房時，發現她的私房竟然只剩下三四層時，那叫一個悲痛欲絕呀。
當她將此事告訴眾人時，眾人卻一副『賊喊捉賊，段數太低』的視線和態度，這讓王夫人真真是有苦說不出。
她說的是真話呀！
當鴛鴦在王夫人那裡總共找到老太太丟失的三分之一的物件後，便讓人抬著東西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而她直接和賴大家的進去回話。
進到屋子，鴛鴦直直跪了，賴大家的也跪在她一旁，不過卻抬起頭，大義淩然道，「回老太太，二太太那裡只找到這些東西，其他單子上的三分之二的物件，俱已經沒有了。不過老奴想到二太太的陪房周瑞，他女兒便嫁給了一個古董商。老奴請老太太示下，是否繼續追回財產？」
一網打盡，斬草除根。將證據做實，滅了二太太的爪牙，且看二太太再如何『狡辯』。
......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關於周瑞女婿是個古董商的事情，府裡府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嫁女嫁成這樣，周瑞一家也是讓人羡慕滴。
當然有羡慕就會有嫉妒。賴家雖然不至於嫉妒，但是看不得別人好，那是一定的。
再加上他們告了二太太這麼大一個狀，自然是要在此時全力剪除二太太的爪牙。這才能徹底的打倒二太太，只要二太太不得翻身，那麼他們家就仍是榮國府的大忠臣。
現在賴大家的提起來，那真的是有連窩端的想法。畢竟二太太管家這麼多年，手上也不乾淨，多件銷贓的物件都是周瑞倆口子去辦的。
而辦來辦去，便辦出了一家小小的古董店。
現在去那店裡，再一搜一查，保管還能弄出點名堂來，到時候二太太的罪名可就做實了。
黑鍋有人背，他們賴家也就不用再擔心了。
兒子的安全一直是他們家所有人關心的，每次他們家弄到了點錢，兒子那裡就會來消息，消息的內容無疑就是那件事，一是報平安，二便是再要錢了。
現在惜春讓人去要錢時，理由已經換成了——生活費。
賴尚榮編筐的那點薪水，實在是不夠負擔他全部的生活費，養這麼一個大活人，開銷再少，那也是有滴。
惜春一直都知道地主家也沒有餘糧這個道理，又明白羊毛出在羊身上，因此是非常無恥地將勒索變成了寄宿費用。
惜春不但無恥，她還臉皮厚成了長城拐角的地步，她自詡她的那個關押賴尚榮的地方是個——職業技術學校，賴尚榮是念了寄宿技校，學了編筐的本領，那家裡交點學校，寄宿伙食費，豈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應該是不會有人反對的吧？
反正就算是有人反對這種說法，惜春也是聽不見的。
當然惜春的惡作劇也明顯了給賴家一個更貪婪的理由和讓無辜的二太太被坑的偶然。
......
賈母看著此時還在懵逼的王夫人，眼中跟淬了毒似的。裝得跟真的似的。真以為這樣自己就會真的以為她是冤枉的嗎？「讓賴大帶著人去那家店裡找找，若是真的找出了咱們家的東西，就直接報官吧。」
「老奴記下了。」賴大家的行禮後便轉身出去了。
這事讓她家那口子去辦，絕對的『萬無一失』。
王夫人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啞口無言的時候，她以為她可以一直從容下去。她一直都是驕傲的，因為她的出身，以及她的嫁妝。當然還有她所出的那三個個個來歷不凡的孩子。
老太太的私房，說她不動心，那絕對是假話。可是就算是再動心，她也不敢打老太太的主意，尤其是現在，她不敢打。
更重要的是老太太那麼疼愛寶玉，什麼好東西都要給寶玉留著，既然是這樣，那老太太的私房將來便都是寶玉的，她現在又何苦搬來搬去。
+
她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庫房會出現老太太的東西？
栽贓，陷害？可誰又有那麼大的本事呢？
大老爺？
不，她不相信他還有那個本事。
鳳哥兒？
不，她現在足不出戶的養胎中，又怎麼可能呢？
「老太太，媳婦冤枉呀。這樣的事情，再不是媳婦做的。還請老太太明查？這一定是有人栽贓陷害我的。老太太。」
「栽贓陷害你的？那他怎麼不陷害別人？都已經人贓並貨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要是只會說冤枉二字，那便少張口了。 」
王夫人壓下狂跳的心臟，穩了穩心神。「老太太容稟，且不說我自己的嫁妝還有多少，媳婦又能花去多少，將來所餘皆是寶玉所得。老太太疼寶玉跟心肝似的，將來您的私房寶玉必是要占大頭的。在媳婦眼裡，這些都是寶玉的東西，媳婦又何必這樣的醜事？」
賈母一聽，雖然覺得牽強，但是好像還真的有些個道理。只是若不是老二媳婦偷的，那東西又為什麼會在她那裡？
「老太太，璉兒他娘的嫁妝，是不是在二太太那裡保管著？出了這樣的事兒，兒子覺得回頭還是將東西取了出來給璉兒吧。畢竟他也成親這麼多年了，眼瞅著都要當爹的人了。給了他，也省得她娘在九泉之下老是惦記。
再一個，兒子記得璉兒成親時，二太太就變賣過金陵的主產，您看，要不要把公中的帳裡盤一盤。這二太太管家幾十年，公中的鑰匙可一直是二太太把著呢。」
賈赦難得精明一把，可是二太太一聽這話，心裡就是一咯噔。這要是真的盤查公中庫房，她這回就真的再不用翻身了。
還有賈璉親娘的嫁妝，這麼多年了，誰還記得還剩下什麼？
王夫人知道此時不能明著說公庫的問題，所以便將話題轉向了他處。「老太太，媳婦真的冤枉呀。這周瑞的女婿並不是咱們家的下人，若是鬧了開來，府裡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老太太，不如將二太太的貼身下人傳來，也許她能知道點什麼呢？」賴大關心此事，所以早早地就站在門口，屋中老太太的吩咐，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待賴大家的出來，老倆口對視一眼後，便一個往外走，一個往內去。
所以，剛一進來便聽見了二太太的話，想也沒想地就出了這麼個主意。
賈母一聽，也覺得是理。不然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個事。
少時，金釧便被領了進來。
她也是剛剛才知道庫房那些不在帳上的東西，竟然是老太太丟失的私房。
金釧自然沒有自作主張的說什麼，『不是太太做的，都是奴婢一人所為』這樣的蠢話。
她只是一五一十地將她接手二太太私庫的事情說了出來。
賈母聽了，也對之前那個王夫人身邊的丫頭有些個印象，於是又問那丫頭今何在？
王夫人聽了一咬牙，對於眼前的情況已經不敢再有什麼的指望了。
「那丫頭過完年便出府嫁人了。」
哼，那可真巧，「所嫁何人？」
王夫人閉上眼，有氣無力地回道，「...聽說是在南邊開糧鋪的。」具體嫁到了哪裡，王夫人還真的沒關心過。
真真的到了絕境的感覺，現在接手的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以前那個丫頭又讓自己一副嫁妝嫁到了外地。現在倒好，她真的是被冤死在這裡，也沒有人相信這事不是她做的了。
「老太太，這二太太也拿不出什麼證據不是她盜的。您看這府裡的管家，可再不能讓二太太管了，不然公中還能剩下三瓜兩棗的都是祖宗保佑了。」
賈母一聽賈赦的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行了，你給我少說兩句吧，你的事，還沒完呢。唉，你領著璉兒先回去吧。這裡也沒有你們父子什麼事了。」
留下老大父子，這事就更不好收場了。因為賈母已經有預感賴大一家會從那家古董鋪子收到點什麼。
賈赦本來還再想說點什麼，可是看到母親那疲憊的神色，到了嘴邊的話，又通通地咽了下去。
回頭出了這樣的事情，如果老太太還讓二太太管家的話，那他就讓他家那蠢婆娘天天盯著二太太去。
領著兒子轉身出了屋子，轉身之際還沒忘記給賈政一個鄙夷的眼神。
瞧瞧你那媳婦，真夠丟人了。
賈政看著賈赦離開時的那個嘴臉，臉都脹紅了。他一直以娶的老婆比兄長出身好，端莊大氣為榮。卻沒有想到自家老婆竟然幹出這樣的事情。
事實勝於雄辯，人髒並貨了，她還想狡辯，也不看看有沒有人會相信，不過是嘩眾取寵罷了。
這事要是傳出去，他跟著她一樣丟人。賈政想了想，這件事情一定要控制範圍，不然影響實在是太大了。
．．．．．．
賈赦領著賈璉出了正房，只對賈璉低喝了一聲「混帳東西，還不給我跟上。」
賈璉一個激靈，連忙跟上。一路跟著賈赦穿堂過院地回了東院。
進了屋子，帶下人上了茶水，賈赦便將人都打發了。
「孽帳，還不給我跪下！」
老子還沒死呢，就想著襲爵，當家做主了。雖然他自己對這個爵位也沒啥想法，但是他卻不願意替這渾小子背黑鍋。
嗯，璉兒這小子自來就膽子小，這主意估計又是王家那婆娘給他出的。
賈璉壓根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呢，剛剛喝了口茶，便聽到自家親爹這話頭不對，連忙放下茶碗子便跪了下來，「老爺千萬不要動怒，兒子做錯了什麼，您只管說，兒子一定改。若是因兒子的錯而氣壞了身子，兒子便是萬死也難辭其究，求老爺保重身體。」
「哼，說的好聽。我問你為什麼將大門上的門匾換了，又是怎麼拿了印章上的襲爵摺子。從頭說來，若是有一點隱瞞，小心我打斷你的腿。」
「呃？」賈璉猛地抬頭，不些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到的話，「老爺，不是您換的門匾和上的摺子嗎？你是知道兒子，兒子哪有那個本事？」
「胡說，還不老實招來。」他要是有那本事，早就不會讓老二一家住在榮禧堂裡了。
至於幾十年來，憋憋屈屈的住在這馬棚子邊上。
賈璉是真的以為這事是自家親爹在做的，一看親爹這樣，便知道不是，可是不是親爹，誰又會想著他呢？
父子倆又是一通你問我答後，發現此事還真的不是他們幹的。
「璉兒，會不會是你媳婦幹的？」
賈璉想了想，搖頭，「她現在天天寶貝她肚子裡的那塊肉，哪還記得兒子這個人呀。」
父子倆面面相視，這不是鳳姐，那還有誰呢？
估計就是讓這兩人想破腦子，只要惜春不說，也沒有人知道這事是誰在後面做的活雷．峰。
撇開大房這邊，賴大帶著前榮國府的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丁就直奔著冷子清的古董鋪殺了過去。
到了那鋪子，還沒有如何呢，鋪子正中央的鎮店之寶竟然就是榮國府內的看家寶貝。
不但是榮國府裡的東西，竟然還是先皇御賜之物。
賴大微微一笑，高喊了一聲，「來呀，將人給我綁了，送到官府裡去。」
說完親自抱著那物件，又讓人封了店鋪，便大搖大擺地回了榮國府。
到了榮國府，當王夫人看到賴大懷裡的東西時，她便知道，大勢以去。
她是真的要被冤死了。
那東西是周瑞的求自己借的一件擺件，說是留做鎮店之寶。自己當時因著一些...鬼迷心竊地答應了。
她是再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的。她知道就算是她說這東西是她借出去暫使一陣子，也是不會有人相信的。
可是，她冤呀。
她承認她拿過公中的東西，也拿過各家走禮中的好物件添到嫁妝裡。可是她真的沒有偷老太太的私房呀。
世間事都是一飲一啄，原著中王夫人與整個榮國府貪了林家二三百萬兩的家產，卻讓人家林黛玉連碗燕窩都喝不上。
府裡府外都說林家沒有家財，一草一紙皆是賈家所出。若是知道自家真實情況的黛玉，心中又是如何的悲憤。
現在的王夫人，被這一出一出的事情，以及豪門家奴的私心徹底的冤枉得再沒有辦法翻身了。此時真真是只能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賈母看到王夫人渾身癱軟的坐到了地上，眼中閃過一抹厭棄。
現在事情已經明朗了，接下來就是要說說如何處置她的事情了。
休棄？
不，就算是送到家廟去，也不能休棄。王家和賈家都丟不起這個人。
而且一但休棄，那就是兩家人老死不相往來的節奏。現在她們榮，不，是一等將軍府承受不起這樣的關係疏遠。
可是若是送到家廟去，宮裡的元春和寶玉將來又要如何做人？
思來想去，賈母便只有出此下策了。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賈母雖然覺得此間事情有些個蹊蹺，但是卻不願意就此輕拿輕放。若是這樣的事情還輕拿輕放，那以後還不是個人都可以在她頭上動土了。
雖然礙於寶玉和元春的面子，但是這苦頭王夫人卻是要吃定了。
今天的榮國府，或者說今天午膳後的一等將軍府，實在是熱鬧非凡。
先是薛家京城入府，然後是發現門匾被換，其次是宮裡傳下的聖旨，最後便是這私房被盜一事。
一樁樁，一件件，都讓七十來歲的賈母有些個力不從心。
可是事情還沒有完，因為薛姨媽聽說府裡有事，準備先行告辭離去，他日再來拜訪。
賈母一聽到這個消息後糟牙都跟著疼了起來。
想到薛家就在榮禧堂裡看著她派人搜查老二家的私產和嫁妝，這臉上就是一陣臊的慌。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可是轉念一想，是老二家的先不守規矩，這才有了她的這番行為。
她這個老太太還委屈呢。處處抬高二房，打壓大房，沒想到她還沒死呢，就惦記上她的私房了。
心寒呀！
府裡鬧成這樣，再不能裝得若無其事，一副粉飾太平的樣子了。
「我累了，二太太還要服侍我。讓她薛姨媽且先自便，失禮之處，改日一定下了帖子給她賠不是。」
那小丫頭機靈的重複了一遍，見到老太太點頭，小步倒退著出去了。
．．．．．．
「老太太客氣了，都是自家親戚，以後常來常往的。姐姐是老太太的兒媳婦，侍候老太太，是她的本份，等我們安置妥了，再過府拜見也不遲。這一次便不進去給老太太請安了，還請老太太不要怪罪。」小丫頭傳話時，薛姨媽站起身來，恭敬地聽了。然後笑著讓小丫頭再幫著傳話回去。
原來是薛姨媽和寶釵在李紈姑嫂的招待下了連喝了幾碗茶後，正有些個著急之時，宮裡的太監便來傳旨了，李紈只得留下薛姨媽母女，帶著探春出去接旨。然後在老太太打發她們出來時，又回到了這裡繼續陪著薛姨媽母女喝茶。
及至後來，便看見賴大家的帶著人來搜東西，母女二人為了避嫌，便不曾出去。而李紈派人去問，聽說是老太太的吩咐，便也沒有吱聲，餘下只探春一個，更是不會在此時做出什麼來。
探春知道，她在府中的體面，其實都是老太太給的。若不是老太太在上面壓著，也許她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待遇。
雖然探春不想承認，若不是有趙姨娘時刻看著，她自小的日子也不會過得比二姐姐體面舒心。
因此從小的時候探春就知道要看誰的臉色過日子了。這個時候聽到搜查二太太私房的命令是老太太下的，探春更是不會做出什麼蠢事來。
賈家本就不是個有規矩的地方，待王夫人偷盜老太太私房的風言風語傳出來時，薛家母女倆都有些個坐不住了。
李紈雖然有些制止廊下丫頭婆子的閒言碎語。可是她本身並不得王夫人看重，王夫人院裡的丫頭又怎麼可能聽她的。
再加上這裡還有趙姨娘的慫恿呢。
當家太太，元配大婦丟了人，那她們這些一直被王夫人壓在手底下的姨娘們，又怎麼可能放過這麼一個好機會呢。
趙姨娘一家是府裡的老人，傳起消息來，速度都快趕上神七了。不出一個時辰的功夫，榮國府內外便人盡皆知了。
早年還算得寵，但是自年輕時小產後便再出所出的周姨娘，看著趙姨娘上蹦下跳，有些個冷笑。傳來傳去，不就是那麼幾句話，有什麼意思。
想到自己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周姨娘就恨不得生吃了王夫人。冷笑一聲，對著身邊的大丫頭小聲說道，「你去找一雙男人的鞋底子悄悄地放在二太太庫房一角去。記住大小不要是老爺的，也不能是賈珠和寶玉的。」
不能讓王氏為她兒子償命，她也不會讓王氏好過的。
想到英年早逝的賈珠，宮寒之症的元春，還有自小便有些個體弱之症的寶玉，周姨娘冷冷地看著窗戶，她不著急，她要慢慢的來。
自于新收房的通房姑娘襲人小美眉，則是一邊讓貼身的丫頭翻找賈政喜歡的衣裙，一邊仔細地給自己化了個淡妝。
太太做出這樣的醜事，她這個做下人的，可一定要好好的開解老爺，替太太分憂呢。
爭取早日坐上一胎，也好抬成姨娘。
襲人想到寶玉，又想到賈環，心中不禁又想到在家時聽到的一句諺語——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心頭寶。
......如果她生下老爺的老來子，是不是一切都會發生改變？
且不說再不用像個粗使丫頭一般，天天在太太房裡立規矩，也不用日日吃著廚房的三等飯菜，就是太太也不敢再這麼磨磋她了。
......
王夫人這一生，好事沒做下幾件，壞事到是多得不可計數。府裡府外恨不得弄死她的人，真的是車鬥海量。
上天也不是沒有給過她當一回好人的機會，就說那一年劉姥姥進府打秋風吧，本來是去見她的，可是最後竟然是周瑞家的親自送到了鳳姐那裡的。
那麼一個知恩圖報的老太太，可讓巧姐這個沒娘的孩子得了不少力呢。
若是當初王夫人願意把沒事裝出來的菩薩像分一點給劉姥姥，估計寶玉也不至於家破後，噎酸虀圍破氈了。
現在想想，惜春做事也有些個厚此薄彼，若是現在讓寶玉有個一技之長，將來是不是也不會養活不了自己？
要知道那賴尚榮還有個編筐的手藝呢。
遠的且不說，只說聽了外面的風言風語，四人在屋裡極為尷尬，努力說些一路見聞好做談資，可是外面的聲音卻是越來越多，尤其是剛剛知道這府裡掛著一等將軍府的門匾沒有個把時辰呢。
這好好的榮國府就在一天之內又變成了三等將軍府。
這一回，薛姨媽母女對視一眼，心中明瞭她們是再不能留在這裡了。
「媽媽，時辰不早了。不如我們先回家，待安頓好了，再來拜訪姨媽一家與老太太，可好呢？」寶釵尤為善解人意地提議道。
「是呀，都這個時辰了，你舅舅出了京城，就只有你姨媽一個親人，入了京城，還沒來得急安頓，便想著先看看你姨媽，哪知道你姨媽如此忙碌。算了，咱們且先回去，下次再來吧。」
薛姨媽是受了王夫人的邀請，是準備住在府裡的，不然也不會一進京城就直奔榮國府而來。
哪裡知道她帶著兒女，行李家僕，卻是白白在這裡等了小半天。這眼瞅著天都黑了，自家姐姐還沒有回來。
現在又聽那嘴碎的下人如此嘀咕，薛姨媽是再不好留下了。估計便是此時見到了姐姐，姐姐也不一定有心思留下來她們。
再一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姐姐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們薛家在這府裡也不一定會好過。
聽到薛家母女的話，李紈哪裡敢放她們走，連忙打發小丫頭去後面傳信。這才有了剛剛這一出。
小丫頭將老太太的話對著屋中的女眷說了，薛姨媽笑著回了兩句，便讓人去叫薛蟠好出府。
本來陪著薛蟠的寶玉一聽薛姨媽要帶著寶釵回府，當下就急了。
寶姐姐可真美，除了林妹妹，再無人可及。
寶玉見了漂亮姑娘就邁不動步，哪裡聽得寶釵要走的話。
「姨媽不要走，大家住在一起，豈不近便。若真的非走不可，至少把寶姐姐留下吧。薛大哥哥打死了人了，會帶累寶姐姐的名聲。」
薛媽媽來來還對寶一訴留客很是感動，可是這話聽到最後卻氣得一個倒仰。
這是怎麼說的，為什麼寶玉也知道了兒子這件事情？
難不成整個府裡都知道了？
薛姨媽看了女兒一眼，又轉頭打量聽了寶玉這番話的賈家眾人，發現沒有任何一人表現出驚訝和害怕。心中便明瞭兒子的這件天大的事，至少在賈家人裡是都知道了。
姐姐糊塗呀，這種事情為什麼還要弄得人盡皆知，這還讓他們蟠兒如何在京城立足，而他們薛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強笑著說了兩句捨不得女兒，安頓好了再來的話，拉著閨女連忙上車走了。
回頭看了一眼還在看著閨女背影眼巴巴不舍的寶玉，薛姨媽是半個眼珠子都瞧不上他。
就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呆性，還想著她們家寶釵，姐姐還真的是癡人說夢。
什麼國公府的公子哥？哼，哪來的國公府，她怎麼沒有看見。
薛家人來去匆匆，帶著一身的狼狽離開了榮國府，找到了薛家在京城的那座年久失修的宅子。
當初接到上京城的信時，薛姨媽本來是猶豫的。但是薛蟠卻是打死人了，這就不得不上京城了。
但是一早兩姐妹就商量好了，要住在榮國府，所以別看是花了半年時間在路上，薛姨媽也沒有打發人先上京城來修宅子。
現在，匆忙而至，那破敗的樣子，如何能住人。
最後無法，只得讓人去包了一間客棧暫居，然後連夜讓人開始收拾，努力在最快的時候裡收拾出來兩個院子。
在客棧住了兩天，薛家才搬了回去。
先住著，其他的地方再慢慢收拾。一家三口是再不想住在客棧裡了。
客棧人蛇混雜，寶釵又是那樣的姿容，薛姨媽日夜擔心再出什麼事情。
京城中貴人無數，他們薛家又算得了什麼。此時的薛家寶釵，豈不就是當初的香菱嗎？
薛家三人，一直在家裡等著王夫人的消息。一直到七天，仍是沒有消息，派人一去打聽。好嘛，王夫人壓根不在府裡。
這王夫人去了哪裡呢？
如果惜春在這裡，她一定會告訴你，
天做孽，猶可活。
自做孽，不可留。
王夫人竟然被賈母打發到了東府。
理由竟然是秦可卿年輕，身邊也沒有一個上了年歲的老人，怕照顧不好自己和肚子裡子嗣。東府畢竟是我賈氏一宗的長房，萬不可掉以輕心。
王夫人生過三胎，讓她貼身照顧再妥當不過了。
惜春沒有想到，折騰來折騰去，竟然把王夫人折騰到了她們家裡。
賈老太太可真的是太會算計了。
薑果然是老的辣。
．．．．．．
賈母為什麼要讓王夫人來東府照顧秦可卿呢？
那是因為賈母已經明確的準備站隊了。
二房已經勢微，若不從外面引來力量，那就只能被大房打壓。
可是想要真正的站隊，就要有『見面禮』，而太子喜愛的私生女，賈家長房宗婦便是最好的禮物。
可是那畢竟是皇家血脈，所以賈母想來想去，便派了王夫人去執行這個計畫。無論她成功與否，在賈母的心裡，她都已經是個棄子了。
若是成功了，太子便是遷怒，也有王氏在前面頂著。若是失敗了，也是王氏自己的問題，跟她，跟政兒和寶玉都沒有關係。
而到了那時，再處置王夫人，別人也不會說她是因為私房而動了私心。
至於秦可卿，她的死活早就不在賈母的考慮範圍裡了。
......
秦可卿怎麼可能信得過王夫人，兩人可算是相看兩相厭。
王夫人到了秦可卿面前，秦可卿都覺得呼吸都是一種痛苦。
可王夫人卻是破罐子破摔了。每每都會一臉慈愛的湊到秦可卿身邊講一些生產時的事情。
沒生過間的女人，本能對生產都會產生恐懼，被王夫人這麼一說，秦可卿明知道她不懷好意，還是忍不住聽了進去。然後每每暗自害怕。
惜春見此，覺得這可不行。
在自己的屋子裡轉了數圈，就差把地板磨漏了。
最後發現，只能在寶玉身上下功夫，才會讓王夫人心急如焚，歸心似箭。
可是要怎麼收拾寶玉呢？
惜春平日裡出點壞主意還可以，真到了真格了，很多事情她都不敢下手了。
就說寶玉這事吧，她本能的想要將寶玉的腿打斷，這樣一來，王夫人就會跳高似的往回奔了。
可是惜春又怕這時代的接骨人手藝不行，再把好好的小胖包子弄成殘疾。
那她就真的攤上大事了。
若是讓那些個神仙發現神瑛侍者變成了殘疾，她這個偽惜春會不會被雷劈死？
惜春覺得這很有可能。
就在眼瞅著就要到七月的時候，惜春實在是想不到什麼好辦法，只能去求助在她眼裡較為聰明的人去了。
其實身邊的劉嬤嬤也不是沒有告訴過她，想要打發走王夫人，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釜底抽薪。
可是惜春卻是一點也不想那樣做的。
於是惜春只能眼睛一轉，去了林家，請賈敏這個一直與王夫人相親相愛的小姑子過來一起坐陪了。
至於賈敏會如何打臉王夫人，惜春表示，她只負責『溜縫』。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賈敏是被惜春求著哄著弄過來的。在來之前，就聽到惜春將王夫人如何在過年的時候，死勁地折騰秦可卿，又怎麼死皮賴臉過來照顧，實際為了嚇唬秦可卿的事情，都一一添油加醋的說了出來。
雖然小輩不言長輩之過。但是這長輩若是這麼為老不尊，惜春也不會慣著她。
賈敏本不願意管這些事情，可是自林家進京城，兩府就走的及近。此時惜春又可憐巴巴地求到了面前，賈敏猶豫再三，仍是決定過來陪伴照顧秦可卿，或者說是和自家二嫂打擂臺。
是人，都有私心。賈敏也不例外。別管太子如何，但是賈家二房與東府之間，有眼睛的人都會知道親近哪一方。
再加上賈敏有心為兒子聘娶惜春，此時自然是要全力相幫。
......
賈敏在來的路上，便聽說了自家二嫂覬覦母親私房的事情。
雖然賈敏覺得自家二嫂就沒有聰明的時候，但是這麼蠢的事情，竟然也幹得出來，實在是蠢到了天際。
王家的家教真的這麼蠢？
看那璉兒媳婦鬼精鬼精的樣子，也不像呀？
不過要是不蠢的話，她能不知道那庫房裡的東西，現在是碰不得的？
賈敏為人清高，自嫁了林如海後，那股子清高勁就更別提了。本就看不上什麼黃白之物，但是卻也知道她當家主婦的責任。
現在看到自家二嫂如此，一邊鄙視，一邊話裡話外的嘲諷著王夫人。
林黛玉那張小嘴，平日裡說話都跟刀子似的。賈敏這個當娘的，自然不會遜色多少。
賈敏自被惜春接來，便住在了正房的東廂房。
而不請自來的王夫人，則是住在西廂房。
本來秦可卿是想要安排王夫人住到其他的院子裡的，但是王夫人知道她此次來這裡的目的，於是強烈要求要住在秦可卿的院子。
為此本來便一直陪在秦可卿身邊的賈蓉，也只能在秦可卿依依不捨的目光下搬到了前院去居住。秦可卿氣不順，只說東廂房裝著雜物，請王夫人住在西廂房。
本來賈敏不來的話，王夫人也不覺得受到了明顯的怠慢。可是賈敏一來，聽說王夫人做在秦可卿的院子，便也向秦可卿提到，也住在正房，也好方便照顧她。
因為都知道王夫人前些天丟人的事情，所以秦可卿特意讓人將放了一些貴重物品的東廂房，給賈敏收拾出來，而那些貴重物品，則是趁著天好，放在了正院裡晾一晾太陽，好去去黴氣。
自古以來，便以東為尊，王夫人被秦可卿連連打臉面，氣得整張臉跟豬肝似的。
於是連連收買秦可卿身邊的嬤嬤和下人。而王夫人不知道，她的這一舉動，都被惜春派人盯著呢。
每一個被人塞了紅包的下人，先不說秦可卿要如何做，只惜春都會將人叫過來，仔細地敲打一番。
錢，可以照收。嫌少，還可以從她要。但是要認清誰才是你的主子。
那些下人一聽這話，便全都明白了。
這意思相思的簡單，白收錢不幹事，這沒問題呀。這相當的簡單。
於是這些人收錢收的那叫一個理直氣壯，那叫一個毫不手軟。
在秦可卿生產前的這兩個月，王夫人那花錢就跟流水似的。
可是老太太給了她這個任務，若是不完成，等待她的是什麼，王夫人心裡是真的沒底呀。
老太太的手段，那不是一般人可以想像的。
至少不是她能夠想像得到的。
而且這一次是難得的機會，只有弄死了秦可卿，他們二房便可以真正的站隊了。
一但他們支持的那位皇子登上皇位，他們二房就可以重新將起屁的大房再打回原型。
而且老太太也說了，等到時候，會將元春從宮裡接出來。不會讓元春老死深宮中。
所以，別管花多少錢，她都要將秦可卿按死在產房裡。
王夫人想到自己的得力陪房周瑞一家被發賣的事情，心裡就上火。她的陪房下人裡，也就只有周瑞家的做事合她的心思。
剩下的那些人，王夫人搖搖頭。
不順手呀！
若是周瑞一家在，周瑞可以在外面找到秦可卿身邊下人的家人，一番威脅利誘，還怕事不成？
現在倒好，她只能在府裡利誘了。
可是這些下人的胃口，卻是越來越大了。
......
王夫人生下三個孩子，賈敏也生了兩個孩子。很多的事情，王夫人知道，賈敏自然也知道。王夫人想要讓秦可卿產前多思多慮，而賈敏卻不會看著自家二嫂如此作妖。
往往王夫人剛起頭，賈敏就會將話題轉過來。先是贊同地說了一句生孩子是疼，可是總比那十個月天天小心翼翼的要強。而且孩子生下來了，那種血脈相連的滿足感，成生母親的驕傲，都不是現在能夠體會的。
然後又說起什麼奶娘的奶水好不好，奶孩子的奶娘也要忌口什麼的，直接將話題略過生產，直奔如何教養了。
不過可能是當娘的都喜歡誇講自己的孩子吧。賈敏說著說著，就會說到黛玉如何聰明，林闕如何上進，小小年紀就知道努力讀書，讓他休息一會兒，都不願意的話。
那話裡話外，都是甜蜜的困擾。
「說起我們家闕哥，二嫂，寶玉今年已經不小了吧。可有進學？我們老爺還想著過兩年就讓闕哥考童生試呢，你說說，他著什麼急呢，寶玉這麼大了，不是也沒考呢，真是不知道要說他什麼好了。
我前兒還說我們老爺，像我們闕哥這麼大的孩子，哪個也沒有念到四書呢。可我們老爺偏說什麼，闕哥兒較一般人聰慧了一些，不能糟蹋了這份天賦。唉！」
王夫人每每聽到這裡，就胸悶氣短。她家寶玉除了會做一手胭脂外，還真的沒怎麼用功讀過書。
他們家老爺每每提起，老太太都會說寶玉還小呢。可現在看著比自家兒子小了幾歲的林闕天天被賈敏拿出來炫耀，她這臉上，也真的是面上無光。
「姑媽，寶二哥比闕哥年長幾歲，有些東西闕哥卻是沒法跟二哥哥比的。」說完還揚起下巴，一副我為哥哥驕傲的樣子，看了眾人一眼，「二哥哥做得胭脂膏子，比前兒蓉哥媳婦給我的還要好呢。那精細的手工，便是宮裡的匠人，也是比不得的。假以時日，一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要知道秦可卿用的正經是宮裡出來的胭脂水粉呢。
賈敏聽了惜春這話，差點沒笑出來。拿著帕子捂著嘴，輕輕地按了按，「四丫頭說的是，這一點我們家闕哥兒還真的做不來，寶玉的手這麼巧，二嫂有福氣了。什麼時候也讓寶玉給我這個當姑姑的也做一盒來使呢。」
你們夠了呀！說話不揭短，打人不打臉。
王夫人：「......」一群不得好壽的。
七月初七，惜春睡得正香，便聽到柳兒在腦中傳話，「姑娘，璉二.奶奶產下龍鳳胎，我們帶去的那個男嬰要如何安置？」柳兒是知道自家姑娘要讓璉二.奶奶產下龍鳳胎，所以才讓自己等人弄來一個男嬰的。
可現在璉二.奶奶已經自帶這個技能了，所以這個孩子，是要繼續『生出來』，還是另做打算，柳兒此時只能進一步請示了。
惜春一個激靈便從床上坐了起來，「不對呀，這不科學，鳳姐一輩子就生了這麼一個閨女，哪來的兒子？難道這個多生出來的孩子，是重生的？也或是穿越的？」惜春想了想，便覺得這個孩子一定會按著現代的小說寫的那樣，天生就是個彎的。
不過，這個時代是允許彎的。不但允許，還有好多內宅婦人舉雙手贊同。自家爺們找個男人，那總比找個小狐狸精要好吧。
最起碼，不用擔心庶出子女分薄了家產，也不用擔心有人撼動她正房的權威。
「姑娘，我們找來的男嬰要如何處置？」柳兒看到產房外，越來越多的人，害怕一會兒再也托不住了，又連忙催促道。
「哎呀，還留在那裡做什麼，趕緊抱著孩子趕緊撤呀！」當初就是想要弄點混亂出來，但是沒有想到人家自己肚子爭氣，給了三分顏色就自己開起了染房。
再沒有她畫龍添足的必要了。早知道就不讓阿木去鄉下買孩子了。雖然也不過是幾兩銀子的事情，可是幾兩銀子花出去了，這孩子卻沒有辦法出口了。
柳兒聽到惜春的吩咐，與妝扮成產婆的楊嬤嬤對視一眼後，便拎著筐從房頂跑了出去。
一邊跑，還一邊在心裡問惜春，這個孩子怎麼處理掉？
惜春聽了滿頭黑線，搞沒有搞錯呀，那是個人，是條生命，還怎麼處理掉？
黑.社.會嗎？
「你先送到養生堂去，過幾天讓阿木去領養回來吧。」惜春想了想，也只有這樣了。不能出口，便只能轉內銷了。
反正阿木是個傀儡，將來也不會成親生子，收養個孩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賈蓉是未來的族長，給賈瑞養子落個戶，上個族譜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是。」然後柳兒便不在惜春的腦子裡說話了。
惜春深吸了一口氣，準備繼續睡覺。至於鳳姐生的那對龍鳳胎，她明天有的是時間去看。
對了，去看的時候，還要想一想如何測試那個男孩是不是穿越重生的？
或是帶著記憶出生的，那可就有意思了。
「姑娘，姑娘，蓉大奶奶要生了。」
惜春剛找到一個睡覺的舒服姿勢，入畫便推門而入，將府中正在發生的大事告訴了惜春。
惜春頭腦搶地，恨恨地叫了一聲。
得了，這下是沒法睡了。
......
惜春換了衣服，便是入畫的陪伴下去了秦可卿的院子。可剛走到自已院門時，得到消息的劉嬤嬤就趕了過來。
「姑娘，蓉大奶奶生產，自有二太太和姑太太在呢。您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家，如何去得。還是回房休息吧。」
劉嬤嬤一邊說，一邊狠狠地瞪了入畫一眼。
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沒有分寸了，這樣的事情也要告訴姑娘。
入畫縮了縮脖子，有些個害怕。她也是聽了姑娘的話，讓一有消息就趕緊過來告訴的呀，嬤嬤要怪罪，也不能只這麼看著她呀。
她...又不是姑娘，哪能不害怕這深宮老嬤嬤呀。
惜春被劉嬤嬤攔了下來，也只好站在那裡可憐巴巴地看著劉嬤嬤。
雙手抱著劉嬤嬤的一隻胳膊，使勁的搖來搖去，「嬤嬤，人家擔心嘛。」秦可卿對惜春很好，真的，一直就很好。所以在這種一腳踏進死門關的生產關頭，惜春又怎麼可能坐得住。
劉嬤嬤自小扶養惜春長大，對於惜春的脾氣那是非常瞭解的，看這個情況，她知道她是勸說不了惜春的。於是歎了口氣，「算了，姑娘去了，可不許害怕，知道嗎？」
女人生產極其危險，未出嫁的姑娘一般是不讓去接觸的。可自家姑娘就不是個聽人勸的。
惜春一聽，連忙笑著保證，然後又拉著劉嬤嬤的胳膊一路快步向正院走去。
惜春心滿意足了，可王夫人卻是高興不起來。因為秦可卿那邊剛發作起來，王夫人的房門便被人從外面鎖了起來。
至於是誰動得手，誰的命令。秦可卿身邊的嬤嬤會告訴你。這件事情跟她們家的大姑娘一點關係都沒有，是她一個人所為。當時她只是擔心奶奶生產時有人去裝私房的屋子裡順東西，這才將門鎖上，以防萬一的。
哪裡想到一時昏了頭，竟然將二太太的房門給鎖上了。
事後發現了，那嬤嬤深感愧疚，自認做錯了事情。所以請求秦可卿一個要扣自己三個月的月錢，以示對自已做事不認真的處罰。
而那時剛剛生產後的秦可卿，自然是嚴厲的批評了那老嬤嬤一頓，並抱著孩子躺在床上向王夫人陪禮道歉了。
不過那都不是現在要關心的，賈敏自得了秦可卿要生產的消息，連忙從東廂房裡出來，正好聽到西廂房裡王夫人主僕的叫駡聲。
皺眉冷哼了一聲，直接無視了王夫人的囧境。
她不是無知婦人，來了沒多久便明瞭了王夫人來此的目的。
一邊心裡著急母親的糊塗，一邊也不恥這些人拿一個女人開刀。所以便是被請到了東府，日常也很少去西府給母親請安。
母親老了，卻也糊塗了。
賈敏快步走到秦可卿屋裡，正好看到好幾個嬤嬤正有條不紊的做著事情，心中一松，便也沒有指手畫腳，只是在一旁說著話，安慰著臉都疼得沒有血色的秦可卿。
「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哪個女人不是經了這一遭才過來的。」
「...太太說的是，我只是，只是頭一回。」
「對，就是這樣。一回生，二回熟，以後呀，閉著眼睛都能生。哥哥帶著弟弟，姐姐牽著妹妹，就跟那葡萄似的，一串一串的。」
「呵呵，哎呦，太太快別樂我了。一笑肚子更疼了。」
賈敏一聽，忙說道，「好，好，好。我們不說這個了，不說這個了。這是生產呢，都認真嚴肅點，知道嗎？」
「太太......」秦可卿被賈敏逗得一邊疼得抽氣，一邊笑得無力。
不過這緊張的心情，卻是不知不覺間放下了。
賈敏見此，也不在說話，若真的沒了力氣，一會兒生產時也是麻煩。
待那邊產房佈置妥當了，賈敏便起身準備幫著秦可卿換地方生孩子。
哪成想......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惜春手裡有些個好藥，秦可卿又對惜春好，惜春自然也沒有吝嗇。所以早早就已經給秦可卿用了好藥。
……還用了不少。
也因此，秦可卿雖然疼得厲害，發作的也急。但是生產卻是非常順利。
從發作到惜春知道消息趕到正院，不過是半個時辰，秦可卿便生下了一個七斤重的大胖小子。
七月初八，丑時三刻。秦可卿和賈蓉的長子便出生了。
話說賈敏剛剛讓開床邊的位置，準備配合嬤嬤將秦可卿移到產房去。可是這個時候的秦可卿卻根本就站不起來了。
嬤嬤看到秦可卿這個樣子，連忙掀開她的裙子看去。好嘛......
這還去什麼產房，要是真的去了產房，這孩子都有可能生在去產房的路上。到時候大腦先著地，還不得把孩子磕傻了。
「這，這，這也太快了。奶奶還沒進產房呢？」旁邊一個嬤嬤聽到小嬰兒哇哇的大哭聲，有些傻住了。
為了蓉大奶奶生產在府裡住了小半個月的產婆此時才挽上一隻衣袖子，她兩隻眼睛都瞪圓了。接生這麼多年，還頭一回碰見這種速度的。
發現的再晚點，頭皮都要看見了。
這種沒有用武之地，不能大展身手的心情她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如果惜春在這裡，她一定會告訴你，在現代有一句廣告詞是這麼說的——醫生開始了嗎？已經結束了。
「我們奶奶好福氣，上天都捨不得奶奶吃苦呢。」瑞珠哪裡知道這正常婦人生產需要用時多久，雖然也知道秦可卿用時比較短，但還是滿心為秦可卿高興。
走到正院門口的惜春，聽著裡面小娃娃的哭聲，再在心裡算了算秦可卿生產前後所用的時間，默默地抬頭看向滿是星星的天空。
娘，親娘，您老真給力！這藥效是不是也太驚人了。早知道這樣，...她也省著點用了。畢竟這種藥真心不多了。
惜春對於自家老娘給的靈丹妙藥，現在是真的深信不疑了。她準備回頭就好好的數一數，好好的保管起來，再不浪費了。
七月初七，三等將軍夫人王熙鳳在西府誕下了一對龍鳳胎，賈家大房那是樂得都找不著北了。賈赦當即表示要大宴賓客，讓京城裡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大房也出現了祥瑞。
洗三非常的隆重，遠近親朋都來了。每個夫人都上前去抱了抱兩個小包子，就想著沾沾喜氣。
成親多年，一朝分娩。竟然還是罕見的龍鳳胎。王熙鳳美的都快找不著北了。
她自從生產後，那是見誰都是一臉的笑容。那種揚眉吐氣的感覺，讓王熙鳳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去。
「太太快歇一歇吧，大哥兒太沉了些，姐兒也不輕呢。您這樣一直來回抱著，小心累著了您的腰。」沒有一個當娘的不喜歡別人喜愛自己的孩子。
自從生產後，邢氏對兩個孩子的喜愛，那是有目共睹的。她都恨不得住到鳳姐的小院裡了，可就算是沒有住在這裡，也是早早就來，晚到不能再晚才離開的。
王熙鳳做完月子後，就要重新管家理事了。畢竟這是當初王夫人『事發』後，老太太的決定。
也因此，王熙鳳看到邢夫人如此對待兩個孩子，倒也放心在出了月子後讓她幫著帶孩子。
都說隔代親，這話是真的不假。本來賈赦是不喜歡閨女的，但是這一胎卻是龍鳳胎，小小的孫女竟然也得到了親爺爺的喜歡，當然相較于她兄弟的那種喜歡，還是差了一點。
賈赦正經有不少的好東西，自從王熙鳳生產後，賈赦一會兒收拾點東西，就讓人給王熙鳳送來，一會兒想到什麼，就又讓人送來。
每每送來了東西，賈赦都會讓人指著賈璉，告訴他，那是給他孫子孫女的，誰都別想打它們的主意。
賈璉這麼大年紀，才有了這一對兒女，那上心的程度，絕對不比自家老爹少，便是平兒有意無意的勾引，賈璉都能想到兒子閨女身上去。
那是一改往日的做風，看得旁人驚奇不已。
當然了，相對于大房一脈高昂的心情，在秦可卿平安生子後，直接被秦可卿『恭敬』『感激』送回來的王夫人，心情也就有些不太美好。
生就生吧，咋還生了一對龍鳳胎呢？
咋就沒有一個省心的呢？
相較於七月初七所生的龍鳳胎，秦可卿七月初八生的長子，就有些無人問津了。
不過深深知道低調的東府一干人等，那還真的沒有眼饞羡慕。
出了月子，才被兒子接回府的賈敏笑著拉住惜春的手，再一次提出邀請。
「多謝姑媽抬愛，只是蓉哥媳婦剛剛出了月子，身子還有些虛，我總還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給她搭把手。」
「蓉哥媳婦生產這麼大的事情，珍哥媳婦也不說回來看看。倒是累著你了。」
「珍大嫂子要侍候父親和哥哥，再來她也病著。蓉哥媳婦這裡有姑媽，姑媽豈不是比她在，強出百倍去。我又沒累著什麼，倒是這一個多月讓姑媽辛苦操勞了。看得怪讓人心疼的。」不讓尤氏回來，其實最重要的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做為四姑娘的嫂子，秦可卿名義上的婆母，只要回來了，再想送回道觀，就沒那麼容易了。畢竟尤氏可不是賈敏和王夫人這樣的客人。
在這一點上秦可卿和惜春的觀點相當一致，於是才有請親近她們的賈敏過府來幫忙的舉動。
「四丫頭就是這麼體貼。」賈敏一聽這話，心中更加的喜歡惜春了，這麼體貼懂事的孩子，可不多見呢。
賈敏想到惜春能夠想到將自己接來跟王夫人打擂，便覺得惜春腦子靈活。本來就喜歡伶俐女孩的賈敏對於惜春更是喜歡。
尤其是能夠當機立斷，指使蓉哥媳婦身邊的嬤嬤在關鍵時候鎖住二嫂房門這件事情，就看得出來惜春是個有決斷的。
小小年紀，就有這份心思和膽子，倒也難得。
「嘻嘻，姑媽雖然說得是實在話，可是人家聽了還是挺不好意思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您在變著花的誇獎自家侄女呢。」
賈敏怔了一下，拿著帕子捂著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就是一直不說話的林闕嘴角也不禁上揚了四十五度。
劉嬤嬤人老成精，早就在賈敏的一舉一動中看出來了賈敏的心思，現在看著自家姑娘竟然還一點形象都不要的『實在』，頓時牙花子都疼了。
這小磨人精，她咋就不能省省心呢。
從今年開始，一定要好好教導她家姑娘如何成為一個謙遜謹慎端莊的大家閨秀了。
不過劉嬤嬤轉念又想到自己的姑娘那撒嬌耍賴的樣子，對於自己剛剛下的決心又有了幾分動搖，讓她們家姑娘學會這些，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唉，算了。...至少讓姑娘學會在外人面前裝裝樣子吧。
賈敏要走了，林闕在眾目睽睽之下遞給了惜春一個小袋子，也走了。
留下站在原地的惜春，有些不解地看著林闕遞過來的小袋子，死沒死沉的，拉開袋口的錦繩，惜春探頭向裡看。
泥嘛，這死小孩，竟然送了她一袋各色珠子。
這是要幹啥？當玻璃球彈嗎？
白色的珍珠，紅色的瑪瑙，黑色的曜石，綠色的祖母綠，黃色的玉石，紫色的水晶。每樣都有二三十顆的樣子。
真的是五顏六色。
......
「你剛剛給了四丫頭一袋什麼？」坐在回家的馬車上，賈敏不無好奇才地問著馬車裡低頭看書的兒子。
「一袋珠子罷了。」將書頁翻了一頁，林闕漫不經心地回答母親的問話。
「幹嘛送四丫頭珠子呢？」
「前兒四姑娘說要穿珠子做托鞋。」
賈敏皺眉，她怎麼想不起四丫頭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了？
還有珠子能做托鞋穿嗎？不咯腳？
賈敏想不起來，便也不想了。只是，
「你就給了她那麼丁點，能夠做什麼的？我記得咱們家庫房裡的還有一匣子各色寶石，那都是打磨好的珠子，回頭讓人給四丫頭送去吧。」
寶石這種東西，只有用了，才算不浪費。所以對於惜春要用珠子穿托鞋這一點，賈敏覺得估計不會太舒服外，是一丁點都不會覺得惜春是在浪費。
有什麼樣的條件，就過什麼樣的日子。他們家的條件在那裡擺著呢，過得奢侈點，又沒礙著誰。
何必天天裝得一副賢良淑德，勤儉持家的樣子，背後又做那些雞鳴狗盜的事情。
林闕聽了母親的話，也只是點了點頭。
四姑娘的腳，那麼小，雙腳踩在暖爐上，都沒碰著邊邊。他給的那些珠子，其實已經夠用了。
不過母親多給的，四姑娘倒是可以留起來，等到明天還想穿這樣的托鞋，倒也不用再現找了。
惜春其實只是在與黛玉閒聊的時候說了一句，想要弄一雙滿是珠子的托鞋，因為腳上都是穴道，走路的時候踩地種鞋子也算是一種按摩了。
惜春只是隨口一說，卻沒有想到林闕記在了心裡。於是在自家的庫房裡找了一圈，又挨個對比了一番，再讓下人按著珍珠的大小進行打磨穿孔後，才小心翼翼捧著送過來。
舉著那袋珠子，惜春看了好半晌，才想明白林闕送她這珠子的意思。想到了珠子的用途，當下便讓人叫了楊嬤嬤過來。
楊嬤嬤是在惜春的要求下，專門學過各種女紅技巧的。就連宮中的繡技楊嬤嬤半夜也是趴在牆頭偷過師的。
將自己腦中的托鞋樣子告訴楊嬤嬤，讓她按著自己的想法，做一雙托鞋來試試，惜春就不管了。
反正她是奢侈慣了，又沒花別人的錢。她才不管探春知道後，又怎麼編排她呢。
劉嬤嬤雖然不管著惜春的家底，但也知道惜春不差錢。
......
時間就像白駒過隙，轉眼便到了第二年，原本是秦可卿生病的年月，現在卻是秦可卿長子抓周的日子。
王夫人任務失敗後，便被賈母關在了她自己的房裡。雖然明面上並沒有發出什麼闔府皆知的禁足令。但是內裡如何，誰都知道。
不能出院子，只能在廂房的佛堂與臥室之間走動，王夫人自漸陰鬱。倒是王熙鳳意氣風發，雖不復曾經的張揚，卻也是明豔照人。
也不知道賈政是怎麼想的，就算是門口的牌匾換了，就算是老婆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他竟然還好意思厚著臉皮住在正院裡。
這一點，臉皮不夠厚的大房也只能望洋興嘆。
都說同人不同命，西府前一天有多熱鬧，第二天的東府就要有多冷清。
歸根究底，還是因為身份。
太子明顯的失勢了，這個有著太子私生女做主婦的東賈府，又怎麼可能高朋滿座。
人情冷暖的事情，所有人都明白。所以秦可卿也不覺得失落。畢竟在她的心裡更擔心的是別的事情。
秦可卿賈蓉等人一直與林家交好，這一兩年間因為有林如海的教導和指引，賈蓉和賈薔在各自的工作上，都有了一定的進展。
就連秦可卿也在賈敏的搭橋牽線下，結識了幾位有身份的夫人。
可是一進入七月，林如海的身體便不好了。整個人已經連續半個月沒有下過床了。
太醫也去看過了，就連御醫，林家也偷偷請了過來。但是無論是誰來，診治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早些年的事情，畢竟是傷著了身子，雖然這幾年多加注意保養，終是妨礙了壽數！林如海此時已經是油盡燈枯之相了。
與林家交好的人家，都非常的擔心林如海的病情，幾乎日日都會派人上門來探視。
黛玉才八歲，而林闕也才六歲。若是林如海再走了，這個家又要如何支撐下來呢。眾人每每想到，都不禁為賈敏娘仨擔著心。
賈敏日夜不是求神拜佛，便是坐在林如海的榻前獨自悲泣。
少年夫妻，恩愛年年。卻沒有想到滿頭青絲仍漸在，卻無法牽手到白頭。
惜春偷偷讓阿木送了兩顆靈丹妙藥給林如海，可是服用後的林如海仍是沒有半點起色。這也讓惜春明白，自家老娘的藥也不全都是萬能的。
一年前秦可卿生產時對那些藥的信心也被打擊了幾十個百分點。
惜春並不修佛，也不通道。但在這個時候，卻願意相信那漫天的神佛可以讓林如海再多活幾年。
她私心的希望那總是一臉慈愛對她笑的瘦老頭可以再活的久一些，再久一些……
九月的一天，惜春正在自已的院子裡畫她唯一拿手的幹枝梅，就聽到下人傳話說是蓉大奶奶身邊的瑞珠進了院子。
「姑娘，林伯爺沒了。奶奶讓您換身衣服，好一起去林府呢。」瑞珠在等到進屋許可後，連忙走了進去，請安行禮說話一氣呵成。
「啪」的一聲，惜春的畫筆落在了書案上。
向前滾了滾，又掉到了地上......
悠于 2017-11-17 19:35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惜春緩了緩神，壓下漫上來的淚意。讓自已不要哭出來。深吸一口氣，連忙讓人幫她換一件素色衣裙，又將身上帶顏色的首飾都摘下來，只留幾件玉器壓著髮鬢。
「柳兒和入畫跟著我，嬤嬤這兩天有些不舒服，就留在家裡吧。讓張嬤嬤跟著我去林府，要是有什麼事情，張嬤嬤也可以留在那裡幫幫忙。我記得她和林姐姐身邊的夏嬤嬤是一起出宮的。好像關係還挺熱絡。」
劉嬤嬤幫著惜春將一個裝了芝麻糖，軟糯米條的荷包掛在腰上，然後將荷包的位置又整理了一下，才點頭說道，「這些都不用姑娘關心，今天去了林府，估計那邊也沒什麼心思待客，我在姑娘的小荷包裡放了點吃的，若是餓了就墊一墊。」
姑娘自小性子就又嬌又特，談得來的小姐妹除了二姑娘，就只有林家的姑娘了。現在林家又出了這樣的事情，還不知道那娘仨如何難過呢。
唉，想到姑太太這兩年流露出來的意思，劉嬤嬤又擔心因為林姑老爺的離逝，再影響到自家姑娘的姻緣。
心裡又是一陣的糾結。
林家人口簡單，家境殷實，婆母又是姑娘的堂姑姑，大姑姐為人也不錯。這樣的人家可比西府那樣的大家族要強多了。
對於這件婚事，其實大家都到了心照不宣的地步，只是姑娘還小，所以兩個當事人還不知道。
噢，對了，西府的人也都不知道。畢竟那府裡的人，還一直期盼著二房的寶二爺可以娶到林姑娘呢。
「嬤嬤放心吧，餓著誰也餓不著我的。您都不舒服兩天了，一會兒讓管家去請個大夫回來，千萬別再挺著了。我會擔心的。」生命那麼不堪一擊，她哪裡捨得再讓身邊的人敷衍自己的身體呢。
「不過是吃壞了肚子，哪裡就需要看大夫了。下次姑娘不要再讓人弄那些海鮮回來了，嬤嬤年紀大了，腸胃受不得太涼了的東西了。」
惜春愛吃海味，無論是賈蓉兄弟還是秦可卿，或者是焦大父子都會在海味鮮肥的季節弄來給惜春吃的。
惜春不是小氣的人，喜歡吃的東西，也願意分享給身邊喜歡的人。劉嬤嬤就是惜春最喜歡的分享的人。
所以吃了幾頓海味，又喝了一碗海鮮粥的劉嬤嬤就受不了了。
惜春因為突然知道林如海去逝，所以這個時候便是聽到劉嬤嬤的話，也只是抿唇笑了笑。
劉嬤嬤見了，伸手摸摸惜春的頭。有些心疼她。
賈敬並不怎麼管惜春，賈珍更是當沒有惜春這個妹妹一般。這兩年，惜春每次去林府，因為年紀的原因，林如海都不需要避諱，所以相處起來非常的親近。林如海是個寵孩子的，對自家的兩個孩子那真的是疼著寵著當寶似的供著。
不過林黛玉和林闕都不太會撒嬌，但是惜春會呀，撒嬌耍賴，總能讓林如海在惜春的身上找到那種當父親的樂趣。
畢竟自家親生的兩個孩子都太聰明了，這讓他們都沒有一點為人父母的驕傲。
倒是惜春是個智商正常的孩子，學東西也不會像那姐弟舉一反三，學什麼都非常快。於是賦閑在家的林如海會教惜春制墨，然後又要哄著沒學會制墨，還竟添亂到砸傷自己手指的惜春別哭了。
教惜春下棋，林如海倆口子都只能一遍一遍地看著惜春眯眼笑嘻嘻的悔棋。教惜春畫畫，惜春除了那幹枝梅畫得還像個樣子，其他的，都不值一提.教惜春彈琴，黛玉都可以彈出一整首的曲子了，而惜春還在那裡撒嬌說著手指疼，要揉一揉，才會彈一下。不過閑來無事的倆口子倒是都在惜春的身上找到了為人父母的那種存在感和忙碌。
惜春是個喜歡熱鬧的孩子，到了林家，那真的是整個林家的人都會陪著她轉。一來二去的，對林如海的感情，也不下於對自己的親生父親。
帶著丫頭嬤嬤，惜春三步並兩步的去和秦可卿集合。二人在二門處上了見了，彼此打量了一下穿著，然後才上了同一輛馬車。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馬車很快便到了林家。
因為是女眷，所以馬車被直接牽趕到了二門處才停下。
被林家的下人婆子迎出來，兩人誰都沒有感覺到意外和怠慢。惜春心急如焚，先是快走了幾步，但是發現人小腳短並沒有縮短多少距離，之後也不顧不上什麼形象，直接提起裙子向裡面跑了去。
「姑媽。」一進房裡，便看見一身素縞的賈敏。惜春強忍著的淚水一下子就奪框而出，一邊叫了一聲姑媽，一邊撲進了賈敏的懷裡。
「你來了，你姑父臨走的時候，還給你留了東西呢。一會兒讓你姐姐拿給你。是你上次說的桃花墨。」
說著說著，兩個人就抱頭痛哭起來，而一直靠在賈敏身邊的黛玉也控制不住的哭得不能自己。
秦可卿一進來，便看見三人痛哭的樣子。被這種氣氛感染的也紅了眼眶。
．．．．．．
林如海是有爵位的，所以後事並不算淒涼。再加上有兒有女，又有爵位傳下來，所以人來人往的倒也不冷清。賈蓉和賈薔便一直以子侄的身份幫著年幼的林闕忙前忙後，招呼往來客人。
鳳姐是個無力不起早的，雖然這些年性子改了不少。但是仍是習慣了見風使舵。雖然現在的林家有力可圖，但是可圖的時間還是太早了一些。所以林如海的葬禮，鳳姐也只是陪著賈母去了一回林家後，便再也沒有過去。
倒是東府的人像是居住在林府了一般。賈蓉兩兄弟各請了幾天假，等忙完了林如海三七後，這才回了府。
秦可卿也差不多是那個時候回的府，畢竟孩子太小了，將孩子留在家裡那麼長時間，她也不放心。
倒是惜春，卻一直住在賈敏的廂房裡。時不時的晚上還會住在賈敏的房裡陪伴著賈敏。
至於林黛玉，也同樣沒有回到自己的小院。她悲傷難耐，卻也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畢竟父親沒了，母親又那麼傷心，而弟弟還小到不能撐起這個家。
所以在過了頭七後，黛玉便在秦可卿的幫忙下接管了林家的中饋。
有惜春陪著母親，黛玉也能更放心。而有家務事牽著黛玉的精力，黛玉也不會將全副心力都用在悲傷上面。
至於弟弟，...因為父親的離逝，又比從前更加的沉默了。
「闕哥兒，我可以進來嗎？」惜春帶著柳兒過來給林闕送宵夜，正好看見房間的門沒有關，於是站在門口向裡面探頭問去。
林闕從書中抬起頭，眼底深處一抹溫柔閃過。「請進」
「我來送宵夜，這是姑媽和我親手做的噢。」不過是一碗小餛飩，卻被惜春說著了很神奇的東西。
林闕轉眼看去，不禁有些想笑。那碗裡面，大大小小的餛飩，一點都沒有廚娘做得好看。
拿起勺子，盛了一隻放到嘴裡。
味道，也不能說好。但還可以吃。
自從父親去後，也幸虧有四姑娘陪著母親，沒事給母親找些事情做，今天不是下廚房學著煮東西，就是被拉著給家裡的小狗做什麼過冬的棉衣。
噢，母親院裡養了一條京巴。是四姑娘讓她莊上子的管事精挑細選送過來的。
每天帶著個串小鈴鐺，天天圍著母親轉，母親的精神也比父親剛去時好了不少。
「味道怎麼樣？」
惜春眼睛亮亮地看著林雀，希望聽到他說一些誇獎的話。
「很好吃。」林闕看了，面上雖然仍是一臉冷冰冰，但眼中卻有了一絲笑意。
「那就好，這下我可就放心了，你不知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調餡料呢。姑媽還說應該在餡料裡放點糖，可是我覺得餛飩都是鹹的，所以才沒放。可是姑媽說放點糖可以提鮮，你說這做個飯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調味料呢。真是神煩。」
都是大家小姐，其實賈敏出嫁前也就只學過一點點心或是補湯的製作方法，但那些也只是理論上的。等到出了嫁，就更沒有機會做些什麼了。
林如海去後，惜春便總是會給賈敏找點事情做，就怕她一個不好，再悲傷過度追隨林如海去了。
「母親在做什麼，可是休息了？」
惜春想了想，不太確定地說道，「應該還沒有吧。吃過晚飯，你就到書房來讀書了。我和姑媽呆著沒意思，就去小廚房研究餛飩了。林姐姐說廚房太髒，所以就只在屋裡看什麼帳冊子。我剛剛過來的時候，姑媽還說要給小豆丁洗個澡，這會兒應該快洗完了吧。」小豆丁就是那只惜春送給賈敏的小狗。
林闕點頭，慢慢地吃著餛飩，時不時地看著不在跟他說話的惜春，在書房裡亂逛的樣子。
看到惜春拿起一本書，翻了兩下，又一臉嫌棄地丟到一旁，突然間覺得好像更有胃口了。
過了一會兒，林闕就算是吃得再慢，也將一碗素餛飩吃光了，看著等他吃完，便帶著丫頭離開的惜春，心裡有些不舍，更有了一絲動力。
父親不在了，他要保護母親和姐姐，還有......四姑娘。
悲傷的時間總是過得很慢，惜春自那日來到林府便一直住了下來，在穿上黛玉讓人給她做的冬衣後，惜春又呆了兩天，這才離開林家。
京城的冬天一直來的比較早，陪著林家娘仨過了林如海的百日，惜春才決定告辭離開。可就算是這樣，林家人仍是覺得惜春呆的時間太短了。
惜春是個樂觀開朗的女孩，在哪裡都會積極生活，每天向著太陽蹦躂。她在的每一天，林家都是熱鬧的。
只她一個人，竟能抵得上林家三口的折騰勁。也是沒誰了。
也因為惜春在，賈敏是真的沒有時間去傷心了。畢竟惜春這個小磨人精，那是一時半刻都不會消停的。
說是陪伴賈敏，可是每每吃飯的時候，她都是好胃口的纏著賈敏喂她。那真的是一點餐桌禮儀都沒有了。
不過這樣一來，賈敏竟然也吃了不少東西進去。林如海離開的這些日子裡，竟然一點都沒有變瘦，這讓林家眾人都有些個不可思議。
惜春之所以這樣，還是因為她覺得人之所以沉浸在悲傷中，就是因為太空閒了。若是時間都被占滿了，哪還有時間去悲傷呢。
於是本就有些個磨人的惜春，那是變本加厲，使出渾身解數的將賈敏整個人的時間都占滿了。
她覺得自己還不夠，竟然還叫焦福再弄條狗回來，占住賈敏那剩餘的為數不多的時間。
至於林黛玉，惜春其時並沒有怎麼關心的。一來在惜春的印象裡，林黛玉就應該是那種見花落淚的姑娘，所以父逝這種事情，自然是給了她一個更可以悲傷的理由。
再一個，惜春沒有想到林黛玉竟然會在一夜之間長大，她竟然代替賈敏接管了林家的內務，努力地要給母親和弟弟一個安穩的生活。
為此對於林家那些不聽話的下人，林黛玉不介意使用一些鐵腕手段，直接叫來人伢子，全家送給了人伢子。
誰也沒有想到自家一直清高，目無下塵的大姑娘會使用雷霆手段，而且管起家來似模似樣，一點也不比太太遜色。
只黛玉一個人一出手，林家那些因為男主人去逝而有些心大的下人們便一個一個都老實了。
林大姑娘的殺雞警猴，給了賈敏一個相對平靜的空間，以及絕對的可以讓惜春發揮磨人功夫的時間。
捧著林如海臨終前還想著留給她的桃花墨，惜春結束了三個多月陪著林家人一起吃素的日子。
接下來的兩年時間裡，林家都要閉門守孝了。而她在林家的這些日子也算是看明白了，人走茶涼這句話，是多麼的現實豐滿。
林如海不在了，林闕年紀又小，就算是襲爵了，也沒有人把他當回事。就連賈母這個賈敏的親生母親，也不過是哭過兩場，感歎兩句，然後繼續過起了自己奢侈靡費的富貴日子。
除了林家人，估計也就只有惜春還記得那個總是好脾氣的老書生了。
「姑父，您送我的桃花墨，我也試著做了，可惜每次弄出來的顏色都怪怪的。姐姐還笑話我笨，太過份了。您都不知道人家有多傷心呢。還有呀，姑媽竟然只顧著小豆丁，都不怎麼理人家了。嗯，闕哥兒還是那樣，除了讀書就是讀書，姑父你就放心吧，將來一定會金榜提名的，不過名次什麼，今天就不說了，免得闕哥壓力太大了。」
賈敏:「……」不用想四丫頭又想要磨人了。
黛玉:「……」她能說是四妹妹笨嗎？
林闕:「……」他聽到四姑娘小聲說自己是書呆子的話了。看來有時間是要……
劉嬤嬤今天是陪著惜春一起來的，看到自家姑娘在人家林老爺一周年的忌日上，告了人家一家人的狀，心中的無奈已經化做了無力的歎息。
你就作吧。
得罪了婆婆和大姑姐有你將來哭的時候。
不過劉嬤嬤轉頭看了一眼今天來參加林如海周年忌的人，心中倒是不擔心自家姑娘這個樣子會被人看到，再傳出去。
畢竟西府因為寶玉受了風寒，只是禮到人沒到，來到這裡的除了賈蓉兄弟和蓉大奶奶外，就只是林家三口。
而這些人，又都是知道自家姑娘脾性的人。劉嬤嬤早就不指望改變他們心中姑娘的形象了。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周年忌的時候，西府的人，因為寶玉得個風寒竟然禮到人不到，著實讓賈敏不滿，於是在這之後，賈敏對自己娘家更加冷談。
東府五個主子，除了那個還不會走的，就都過來了。而西府呢，大大小小多少口人，竟然連半個人都不來，那還是自己的娘家呢。
其實賈敏也沒有冤枉了西府，二房的當家太太與她不合，這會正在禁足中。賈政更是不理這些俗事。其他的小輩自然不會多嘴多舌多事端。隨著二房的失勢，大房在整個府裡真的與之前的生活不一樣了。
突然在自己的家裡有了揚眉吐氣的感覺。
不過就算是如此，賈赦和邢夫人的全副心神還都在鳳姐的那對龍鳳胎上，自然不會去關心都死了一年多的林如海還燒什麼周年。
而王熙鳳呢，因為寶玉前一天夜裡著了涼，受了風寒，賈府就覺得這跟天塌了似的，這把賈母給忙的呀，一會兒說是伺候的人不盡心，一會兒又說是被賈政逼著讀書給累著的。反正那是不但自己的全部心思都在寶玉身上，就是家裡的其他人，看到賈母這樣，也會上行下效的把寶玉當成寶。
雖然王熙鳳自從生了孩子，而且還是龍鳳胎後，對於賈母仍是獨寵寶玉，而對自己家的兩個寶貝不上心的事情，心中一直存著芥蒂。但那也是針對賈母而非寶玉。寶玉是王熙鳳的親表弟，又是她疼了好多年的孩子，王熙鳳也不能真的做到不上心。
但沒有哪個當娘的會喜歡搶走自家孩子地位的人，長房長子嫡孫，竟然還不如二房的嫡次子，說出來，鳳姐心裡就跟有一團火似的。
王熙鳳不敢想像若現在不是自己當家，那自家的兩個寶貝還不得讓人怠慢死呀。
老太太真是越來越糊塗了。
王熙鳳只要想到，有老太太在的一天，二房就會在府裡作威作福，心中就怨恨老太太太長壽。
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時間一晃而過，林家進京城的第三個年頭，也就是秦可卿兒子兩歲的時候，入宮多年的元春，終於升職加薪了。
不但升職加薪有職稱了，她竟然還得寵到一句思念家人，便讓後宮的嬪妃有了回家的恩旨。
這讓本來一直被壓得死死的賈家政老爺一房，卻迎來的天下的喜事。
聖旨下來了，但前提是要有省親別院的方可省親。二老爺和二太太這兩年過得實在是憋屈，好不容易遇上這麼一個天大的喜事，豈不是要讓賈家闔族都要重視起來。
這一日，家中男女老少齊齊聚在賈母的榮慶堂裡。而賈政也把當今的旨意和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蓋省親別院？二叔，您不會想要在我這三等將軍府裡蓋吧？而且蓋那麼一座別院得花多少銀兩呀？」賈璉一聽到賈政的話，第一個跳了出來。
賈璉現在是孝子，孝妻孝子的模範。一想到要大規模的花錢，心裡就不痛快。
這還不說，要佔用他家的地盤呢。
「璉二叔，你想差了吧。蓋省親別院又怎麼可能在這府裡蓋呢？你聽過誰家的堂姐省親回娘家，卻要回到隔房的堂弟家裡的，那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
賈政被賈蓉理所當然的話弄得一噎，他還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賈璉也不是傻子，立馬便明白了賈蓉的意思，連忙朝著賈政做揖，「給二叔賠不是了，是侄子想差了。」幸好之前聽了薔哥的話，讓人將那個一等將軍府的牌子換成了三等將軍府。不然以二老爺一家的厚臉皮，還真的可能讓宮裡的娘娘到大伯家省親呢。
自從賈璉襲爵後，賈璉就再也沒有叫過賈政二老爺。
還老爺呢，他是誰家的二老爺，不過是闔家住在他們府上打秋風的罷了。
「老太太，您叫我們過來做什麼？二房閨女的事情，我們就不參與了吧。兒子約了人。」賈赦也不覺得元春回府跟他們一房有什麼關係。所以滿不在乎。
人家娘娘有親爹，親兄弟，親侄子，親姐妹，就算是將來有什麼好事，也不會輪到他們一房的。所以何苦湊那個熱鬧，還不如出去喝個小酒來得痛快。
「我們娘娘在宮裡苦苦的熬了這麼多年，現在封了嬪，可是闔府的大事，也是整個賈氏宗族的大事，老太太叫了大傢伙過來，自是有她的用意，還請大老爺稍安勿造。」
這幾年老得很快的王夫人，終於揚眉吐氣了一番，那說話的神情驕傲張揚得不可一世。
秦可卿和王熙鳳對視一眼，都沒把她當回事。
落了架的鳳凰，再想爬起來，可沒有那麼容易。
一廂情願的事情，也看有沒有人配合。
眾人也不再說什麼，都將視線轉向上首一直未說話的賈母。
賈母想到自小在她身邊長大的元春，又想到出了位娘娘的二房，還有寶玉的原因，倒也願意給二房做臉。
這幾年大房越來越得勢，她早就已經壓不住大房了。就算是用所謂的孝道，其實也沒有多少成效。
借此機會，正好可以敲打敲打大房和一直不受管教的東府。
「娘娘封嬪是我們全族的榮耀。能夠出宮省親，自然是當今給的恩典。我們做臣子的，萬不能辜負了這份恩典。鳳丫頭，現在公里還有多少銀子？」
鳳姐眼珠子一轉，笑著說道，「還有三十多萬兩吧。」本來極喜歡排場的鳳姐，在生產過開始管家後，那真的是能省則省。光是打發掉寶玉身邊的丫頭就有好幾個了。
至於什麼排場，三等將軍府就別拿國公府的排場說事了。
再加上換了管家夫人的府邸，自然也要換一批管家和管事，這一來二去的，倒也攢下了不少銀兩。
府裡一切都是她兒子閨女的，不過必竟還沒分家，既然要蓋省親別院那自然不能都是大房出了，所幸兩房還沒有分家。
「薔哥兒，你在戶部，蓋一座省親別院一般需要多少銀兩？」
賈薔在心裡算了一番，然後才起身對賈母說道，「回老太太的話，次一等的，五六十萬兩也就打住了，若是要好一點的，沒有百十來萬，卻是不能夠的。」
賈母點頭，「既然娘娘省親是全家闔族的大事，那麼各府各房便都出一些銀子吧。公中便出二十萬兩。娘娘畢竟在我身邊養大，我也出二十萬兩。老二，娘娘畢竟是你們一房的，也出二十萬兩吧。至於其他的，老大家的十五萬兩。至於宗裡出多少，蓉哥是不是去問問你父親，他畢竟是族長。」
「老太太說的是。」賈蓉聽了，面上點頭恭敬地應了。心中卻覺得他父親知不知道不是什麼要緊的，要緊的是他姑姑得知道這件要錢的事情。
他姑姑知道後，那哪是要錢的事情，那純是要命的事情了。
一朝得志，小人倡狂。王夫人便不能免俗的自行運用了這一技能。
她閨女成了嬪，這樣的大喜事，自然要奔相走告，於是先是向王家報了喜，之後又是薛家。最後才是林家。
王家人知道了，雖然對於好好的閨女竟然被老皇帝糟蹋了，但還是給臉的送了五萬兩銀票來，表示慶賀。
薛家的對於元春的事情，並未多麼看重。畢竟老皇帝不少了，不說皇子們，就是皇孫們都成年了。
元春在宮裡這些年，無論得寵還是不得寵都沒讓她老爹升個一官半職的，所以他們這些姨表親也就不指著沾光了。
在打聽到王家給了五萬兩銀子時，也拿出了五萬銀票讓管家婆子送去。並言說知道這會府上忙，等忙完了這日子再過來親自道賀來。
王夫人拿著十萬兩銀票，心中有些個失落，這跟她想像的不太一樣。她感覺娘家的親戚好像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般重視元春。
這不是廢話嗎？一個男人的通房熬成了姨娘，這有什麼好重視的。
若是這個男人年輕力壯，倒也有幾分期待。
可是眼看著這個男人的孫子都已經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這個男人又是年過花甲，有今天沒明天的年紀了。
給這樣一個老頭子當姨娘，這有什麼好期待的。
「林家那邊可有回話？」想到賈敏那邊也得了通知，王夫人便問那個新提上來的管事婆子。
「姑太太說恭喜老太太，恭喜太太。特意讓奴婢帶了兩件禮物回來。」那下人有些木納，只知道收到禮物應該是高興的意思，卻沒有找開禮盒看一看是什麼禮物，不然也不會用這種口氣說話了。
王夫人聽到賈敏還會特意讓人準備了禮物，心中就萬分得意。臉上便浮現了一抹笑意，輕抬下巴，讓金釧接過禮盒打開它。
看到禮盒裡的東西，王夫人臉上的笑瞬間便扭曲了。
「賈敏，我跟你勢不兩立。」
王夫人恨恨地拿出盒子裡的東西便丟到了地上，砸了個粉碎。
「太太？」金釧看著暴怒的王夫人有些不解。
「出去，出去。讓我一個人靜靜。」王夫人不耐煩說什麼，直接將屋中的人都打發了。然後一個人歪在榻上想著好久之前的事情。
那是一個白玉觀音，當年的自己也不是沒有送出去過。
現在賈敏送了這麼一個送子白玉觀音來，是在暗諷她的元春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做母親嗎？
喜歡一個人，便喜歡將她往好處想。不喜歡一個人，那她的一切行為都有會被惡意揣測。
賈敏認為元春的當務之急並不是什麼省親，也不是什麼權勢。而是子嗣。所以才送了尊白玉觀音過來。
哪裡想到今天又有人誤解了呢。
......
另一邊的東府，惜春也從賈蓉等人的嘴裡知道了省親的事情，和賈母想要讓大家集資蓋省親別院的事情。
惜春嘿嘿一笑，得來了劉嬤嬤一個白眼。於是連忙斂去臉上的笑容，臉上一派端莊。
「這件事情，我知道了。不過地主家也沒有餘糧。要錢的事情就先托著吧。哥哥那裡，就不要打擾他修行了。」
惜春還以為蝴蝶了那麼多，元春封妃省親的事情也被蝴蝶掉了呢。卻沒有想到妃沒封上，但是省親卻是如期到來了。
惜春早就想好了要如何應對，堅決不讓那府裡建什麼省親別院。
不是惜春對元春有什麼想法，只是那麼一座耗資巨大的大觀園，也不過是讓元春回來呆上幾個小時，然後幾年裡便成了寶玉的後宮罷了。
紅樓中多少事情，是在那裡面發生的。少個女兒國也是算是省了一段風流韻事。
更別說，那老太婆還要讓他們家花錢了。
所以一邊應付著賈蓉等人說話，一邊悄悄地在心裡吩咐一直留守在她那府那間屋子裡的楊嬤嬤，今晚子時將寶玉綁了。
而贖金的數量嘛，就先來個五十萬兩吧。
寶玉在做胭脂上有天賦，那就先關起來做上他幾百盒胭脂，然後再要夠贖金後將人放回去。
到了那時，她既得了胭脂，又將西府蓋省親別墅的銀子都弄了出來。看西府再拿什麼蓋園子。
惜春平時惡作劇慣了，自然是沒有覺得再複製一個賴尚榮會有什麼大問題。可是這一回惜春卻捅了一個大簍子。
為了增加綁架的效果，惜春特意寄了一塊帶血的布，和一截手指。
當然血和手指都不是寶玉的，而是有一次一個廚娘做飯的時候不小心砍下來的。惜春知道後，立即讓柳兒保存起來，就等著什麼時候用一用呢。
這一回綁架寶玉，這道具就派上了用場。
只是這道具一出場，效果太強烈了。
受到驚嚇的賈母直接被嚇得昏迷過去了。
等到惜春知道消息連忙趕過去時，賈母已經永遠的閉上了那雙眼睛。
其實賈母除了寶玉被綁受了一回驚嚇，最重要的是前幾天竟然發脾氣將那塊通靈寶玉給砸碎了。
賈母因為那塊玉的事情，便上了一回火。哪成想，沒幾天元春的封嬪喜事和省親的旨意也下來。
本就上火擔憂的賈母，再遇上這種自以為的天下喜事。還沒高興多久呢，就收到了寶玉被綁架，以及帶血手指頭的提示，那麼大的年紀了，平日裡又都是多油多鹽多糖的飲食習慣。
不被這一連串的事情弄出腦出血，那才是奇了大怪了呢。
可是惜春不知道呀，她當初花費了好久，才找到一塊跟寶玉那塊通靈寶玉相似的玉塊，弄好後掛在寶玉的脖子上，就等著哪天他發瘋再將那玉往地上摔時，來個『碎碎平安』。
可是時間一長，惜春就將這事忘記腦後了，而帶了幾年贗品的寶玉竟然會在今年這個多事之秋幹出這樣的事情來呢。
惜春知道賈母的消息後，徹底的嚇傻了。
她真的沒有想過要這樣弄死賈母的，她真的沒有想過。
她心裡一直記得當初親娘去逝，若不是老太太接她過去撫養，她的生話也不會這麼省心。光是應付尤大嫂子，就夠她受的了。
她還想著等過幾年賈家抄家了，開個養老院，回報老太太五年多的養育之恩。……讓她最親近的劉嬤嬤當院長呢。
她……還沒有報答老太太的恩情，就將老太太送上了西天。
看到趟在那裡已經沒有呼吸的賈母，惜春再也堅持不住地晃了晃身子，讓黑暗接管意識，無力地向後倒去。
「姑娘，姑娘，您怎麼了？」
第 58 章
第五十八章
惜春穿越前年紀就不大，膽子雖然不小，但是也從來不敢做那些違法亂紀的事情，當然了，這個違法亂紀的標準是要因事而異的。
上小學的時候，往同班女生的書包裡丟毛毛蟲，在同桌的凳子上抹膠水，這些個調皮搗蛋的事情，惜春...就沒少幹過。
上了初中，男女生有了明確的性別認識，惜春也曾暗戀過班裡漂亮的男生，也因為男生生病流鼻涕而『失戀』。
等到高中了，學著班裡的同學逃掉自習課，去租書店看臺言小說，古典名著，家長說一句，十句話等在那裡來張顯性格。
......
惜春家裡有些個小錢，還有些人脈，又是家中的老么，從小就受寵的惜春，也養成了在家無法無天，在外看情況是無法無天還是乖乖的遵紀守法。
來到紅樓的世界，因為親娘給力，所以膽子便被養得更大了，動不動就出一些個昏招，可一力降十會，她的那些個橫衝直撞竟然也讓她在這紅樓世界裡闖出了一條安穩的路。這也讓她更加的自以為是和不知分寸。
從砸了賈敬的道場，將賈珍送進道觀。再到從榮國府裡平安脫身，惜春早就覺得自己能力了得了。
賴尚榮一直被關著，賴家除了損失了錢財，也沒有哪個損了命。惜春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很好的案例，成功後，便可以使用在寶玉身上。
可她沒有想到，賈母竟然會這樣經受不起打擊。
細數賈母會這樣，答案有很多，賈家的飲食，府中的勢力變更，上了年紀，不愛運動的養尊處優生活，寶玉摔碎的玉，綁架寶玉送回來的帶血的手指......
無論有多少理由，惜春知道那些理由中，因她而起的原因就占了一大半。賈母因她而死，她難逃責任。
惜春想說她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是只是無心的。
可她沒有辦法否認，她做些事情時，卻是心懷惡意的。
但她真的沒有想過要誰的命，她只是想給那些人添添堵罷了。
賈母的死，惜春是真的被嚇到了。
同時惜春也後悔死了。
阻止省親的辦法還有那麼多，她為什麼偏偏要行此下策呢。
惜春覺得是自己害死了賈母，心中是既內疚又後悔。
懊惱，後悔，愧疚，種種情緒一下子就湧上了惜春的心頭，前世二十來年的性命在這一刻算是全白活了。
她覺得這一刻，她就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心中只想著逃避責任，而毫無承擔。
因為胡做非為，而害得賈母提前離世，這件事情已經早早就超過了惜春可以承受的範圍，因此，昏過去的惜春便一直沒有醒來。
也許她的內心，也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情吧。
她終於變成了一個比寶玉還要噁心的人。
她...成了殺人兇手。
若是時間可以倒流，她再不會如此。
若是時間可以重來，她一定安安份份，不傷及任何人。
......
惜春自那日見到賈母去逝後，便一直昏迷不醒，數日裡，秦可卿和賈蓉賈薔兩人是想盡了辦法，也沒有辦法讓惜春醒過來。
賈敏去西府祭拜賈母，便聽說了惜春昏迷的事情。帶著黛玉和林闕過府看望惜春，可是惜春一直沒有反應。
「這孩子就是太重情了，老太太這一去，卻沒有想到四丫頭傷心至此。」賈家就沒有什麼秘密，四姑娘重情重義，在老太太去後，竟然傷心到昏厥的地步。實在是孝感動天呀。
「唉，我們也沒有想到小姑姑竟然會傷心至此。老太太頭七都過了，小姑姑還沒有清醒，這可如何是好呀。時間再長，神仙也要受不住了。」
不吃不喝地躺在那裡，每一天也只有下人勉強喂進去的一點參湯來支撐身體，時間長了，身體哪能受得了。
賈敏和秦可卿等人唉聲歎氣地從惜春房間出來，便坐在花廳想著最近發生的事情。
黛玉眼眶紅紅地看著往日裡閒不住的表妹，今天卻安安靜靜地躺在那裡，毫無生氣。黛玉心疼地直掉眼淚。
若是四妹妹醒來，她再也不故意氣她了。也不說她笨透氣了。
她再向母親撒嬌耍賴，自己也不羞她了。
以後下棋，自己都讓著她，無論怎麼悔棋都沒關係。
黛玉滿心的心疼，等到將來惜春醒來時，真的做到了處處讓著她。可當這些事情都成了習慣時，她才猛然發現，有些人就是會得寸進尺。
下棋不但悔棋，她還，她還無視了下棋的規則，喜歡把棋子放哪，就厚著臉皮把棋子落在哪裡。下棋耍賴，還說不要別人讓她。這樣厚臉皮，也沒誰了。
......
「寶玉現在也不知道是生是死，也不知道能不能趕回來送老太太最後一程。」
「是呀，贖金都交了出去，人還不放出來。也不知道這官府到底是怎麼辦事的？那些人就不知道這是宮裡賈嬪的親弟弟嗎？」
「如何不知道呢，只是這大海撈針似的找個人，哪能那麼容易。」
其實秦可卿和賈敏都知道，賈嬪真的不是什麼大人物，能在京城裡當京官的，哪個背景都不會比賈家後臺低。
而且奪嫡到了最關鍵的時候，那些人又怎麼可能會把心神放在一個丁憂的五品官嫡次子的身上呢。現在這麼說，不過是找個心理安慰罷了。
林家自林如海去後，便閉門謝客了。而秦可卿所在的東府，雖然賈蓉賈薔兄弟一直在朝裡混得不錯。
可賈蓉畢竟是太子的女婿，所以也受到了來自各個叔伯的打壓，舉步為艱。而西府，賈政就不用說了，賈赦一個讓了爵位的老紈絝子弟，除了上心自己的孫子，便是摟著花姑娘喝小酒，宅到了天際。而賈璉也不比他老爹強到哪裡去。
所以賈家現在是真的末落了。
「母親最疼寶玉，若是出殯前寶玉不能來見老太太最後一面，老太太就是九泉之下，也不能閉上眼睛的。」
「誰說不是呢。」五十萬兩白銀呀，就這麼給了出去。因為這筆錢，賈家大房二房可是沒少鬧騰。
原來就算是惜春昏迷不醒，做為執行任務的傀儡也沒有放棄完成任務的打算，於是一切按著惜春開始的計畫進行著。不但要了贖金，還逼著寶玉在小黑房裡做胭脂。
王夫人和賈政在賈母去後，並沒有聽從勒索信上的要求，不報官不聲張。先是去官府報了官，然後就做等消息了。
可是一直到賈母頭七過了，官府的人也沒有找到。最後擔心兒子的王夫人便準備拿錢來贖人了。
可是這麼一大筆錢，誰出呢？
賈母去了，整個府裡唯一站在他們二房這邊的人，也沒有了。
想要同是王家女的鳳姐拿出這麼一大筆錢出來贖人，那比登天還難。這一點，王夫人感同深受。
思來想去，最後便只有分家一途了。
分了公里的財產，再分了老太太的私房。這樣一來，贖金也就有了。
無論怎麼樣，賈家都是要守孝的。想到家中長輩去逝，就算是分產也不能分家，王夫人就覺得還可以再在這府裡住三年。
不過在她心裡，還是覺得老太太去的時間實在是太不合時宜了。
若是晚一點，各府各房蓋省親別墅的銀子就都到了二房。那時，還愁什麼贖金。
這還是親祖母呢，死都不會挑個好時間。這不是存心坑她們元春和寶玉嗎？
虧得老太太活著的時候，還口口聲聲地說著最疼寶玉的話。
每每想到這裡，王夫人心中就止不住的怨恨賈母。
王夫人怨賈母，賈母偏愛了一輩子的賈政，心中也是有怨的。若是母親當初能將爵位給了自己，是不是今天這一切的尷尬就都不會發生了。
住了那麼多年的榮禧堂，現在卻要讓出來。若是直接搬出府去，也不至於那麼難堪。
賈赦是個大孝子，可是心中也未嘗沒有對偏心母親的怨恨。現在母親去了，心中雖然難過，但也松了口氣，以後再也不會因為孝道一事被死死壓著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賈家兩兄弟不和，其實早早就已經出現了。想要兒子齊心，互相照顧，卻差點弄成了死仇，若是賈母在天有靈，當初還會不會那麼偏心二房，讓兩個兒子都對她心生怨念呢？
......
老太太終於去了，大房也算是終於當家做主了。但是大房當家做主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處理老太太的後事，和讓賈政搬到後面的梨香院去。
畢竟，這也是規矩。
等到王夫人提出要給寶玉交贖金的時候，賈赦一家人是非常反對從公里出錢的。最後王夫人提出分家，拿自己一房所得的產業交贖金，大房便再不好再說什麼了。
如果不是老太太走的太突然，老太太的私房其實在她的心理，那都是要給寶玉的。可惜了，沒有遺言留下，她的那些私房，別管曾經說過什麼，想過什麼，都要按著世人的規矩，五五平分給兩個兒子。
而公里的財產，除了不能分的祖產外，其他的財產，在王熙鳳的積極努力下，都是按著四六分給兩房的。當然了，四的是二房，六的是大房。
既然分了財產，那麼二房之後在府裡守孝所產生的各種生活花費，大房便再也不出了。這是分家後，邢夫人提出來的意見，不過這個意見倒也附和大房所有人的心思。
賈政覺得憋屈，可是守孝不得搬府的事情也是規矩，所以也只能認了。他本來是不想讓出正房的，可是賈赦卻說，只要不搬出府去，便不算是壞了規矩，硬是讓賈政搬出來。
他住正房，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順。現在老太太不在了，也沒有站在他的身後，本來就勢弱的二房，就只能搬到了後面的梨香院中。
你說王家和薛家？呵呵，兩房都有王家女，又都是親戚，自然是兩不相幫了。
賈政有的時候，也會偷偷地想，如果老太太沒有去逝，是不是就不用守孝，不用守孝，也可以蓋省親別墅，迎娘娘回家省親？
可是這一切都讓寶玉給毀了。
若不是寶玉，老太太不會死，賈家也不會守孝，而娘娘也會按計劃回家省親，為他們一房撐腰。
和王夫人偶爾想的一樣，但是王夫人卻比他想的要多一些，比如說，王夫人希望元春不會因為老太太的離逝，而失寵什麼的。
元春還真的沒有失寵，但她失望呀。
多年的宮廷生活，元春對於老太太的感情早就淡了。好不容易可以衣錦還鄉，卻在這個時候出現變數。
想到父親本就不高的官職，還要回家丁憂，元春都可以想像等到三年孝滿，父親還能不能再官復原職了。
因為祖母過逝，皇帝還真的特意安撫了元春幾回，可是這幾回裡，元春都沒有侍寢，畢竟皇帝也有那麼一絲忌諱。
眼看著皇帝越來越老，她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元春滿腦子裡想的都是孩子，孩子。
不能回家的遺憾，對自已一直沒有身孕的失望，以及對守孝後父親官職的擔心，一下子就讓元春病了起來。
病了的宮妃是不能侍寢的，若是傳染了龍體，豈不是天大的罪過。
於是一直想要翻盤的元春，也只能報了病，在自己的宮裡安心靜養起來。
不過，這倒也這讓她躲過了一場殺戮。
當然那些都是後話，暫且不提。只說現在惜春仍然昏迷著，賈寶玉也依然不知所蹤。
整個甯榮街都變得比往日更加的煩躁。
「母親，蓉哥媳婦，我想去看看四姑娘。」本來到了年紀便一直在前院的林闕，在知道惜春昏迷多日仍不清醒後，終於坐不住，向賈蓉賈薔提出了要見一見惜春的要求。
第 59 章
第五十九章
蓉薔兩兄弟想到二人的年紀，便不想答應。可是林闕不說話，面無表情的一張臉，直直瞅著你的樣子，兩人還真的有些毛毛的。
想了想，便決定讓林闕先去內宅，問過賈敏在決定吧。畢竟他們聽秦可卿說過，姑姑可能會跟面前的小表叔結親。
雖然婚姻大事，他們應該徵求姑姑的意見。但是姑姑畢竟年紀還小，所以這樣的事情，他們自然要先幫著上上心。
...在他們看來，林闕的條件已經是非常不錯的了。
......
賈敏聽到兒子的話，皺眉看著這兩年長高不少的兒子。
四姑娘比兒子還要大上一歲，兒子今年都已經超過七歲了，現在卻要進人家姑娘的閨房，實在是不能夠的事情。
可是自家兒子明知道這樣於禮數不合，卻又提出這樣的要求，可見是真的擔心四丫頭的。
賈敏轉念想到她早就想要聘了四丫頭給自己做兒媳婦，現在這樣的事情，其實也是可以通融的吧。
最後賈敏轉頭對秦可卿提了一句，秦可卿也明白賈敏話中之意。她對於惜春和林闕兩人的親事非常看好。
嫁過去便是伯爺夫人，婆母和善，夫君上進，這豈不是一門好親事。
讓瑞珠領著林闕去惜春的閨房，黛玉也自告奮勇的提出陪弟弟一起去。賈敏和秦可卿見此，到也覺得合適。
一路上，林闕一直規矩地半低著頭，心中卻想著惜春的事情。
怎麼就會一直昏迷呢？
母親說是傷心過度，用情過深所至。可是他為什麼會以為那是被嚇的呢？沒見過死人，所以才會嚇到的吧。
但不管怎麼說，他若是不見到四姑娘一面，他是如何也不能安心的。
劉嬤嬤等人一直守著惜春，在聽說林家姑娘和林家大爺過來看望自家姑娘後，劉嬤嬤連忙再次查看了一下自家姑娘，然後才請了林闕進來。
林闕進來，仍是半低著頭，靜靜地走到惜春床前。
這麼多天，惜春臉上的嬰兒肥早就消退了，現在露出一張帶著美人尖的瓜子臉。
好看是好看了，可是林闕卻沒由來的心疼了。
靜靜的躺在那裡，林闕都感覺不到惜春的呼吸。
低頭看了好久，林闕才上前一步，坐到惜春的床邊上。
伸出手，旁若無人地摸了摸惜春消瘦的臉頰，然後才半俯著身，小聲地說道，「快點醒過來。」 不要害怕，我就在這裡。
過了半晌，惜春仍是一點反應都沒有，林闕心中有些失落，但卻並不願意放棄。將懷中一直帶著的一份護身符摘了下來，放到了惜春的枕前，然後又輕聲地說道，「以後我會保護你。」
只要你醒過來，我就帶你回家去。
母親和父親曾經說過的話，他已經知道了。既然四姑娘是自己的媳婦，那麼搬到自己家裡去，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這個時候的惜春，一直被惡夢困擾著，她的夢裡，賈母一臉狼獰，伸著雙手向她走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惜春的樣子，就像是惡鬼索命一般。
惜春嚇得轉身就跑，跑著跑著寶玉又出現了，伸著缺了一根手指的手，大聲叫著『四妹妹』。
惜春驚叫連連，拼命的揮手。可是無論她怎麼跑，都躲不開賈母和寶玉。他們總會出現在她的前面或是後面。
可是惜春仍是不願停下來，然後在奔跑的時候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裙角，摔在了地上。
這個時候，惜春已經驚恐到了一個臨界點了。終於再也忍不住的放聲大哭起來。
就在惜春放聲大哭的時候，賈母和寶玉都不見了，而面前卻出現了一僧一道。
惜春將真的通靈寶玉隨手丟到母親給她的空間裡，因為空間有結界，所以這一僧一道一直找不到。再加上惜春身上一直有母親留給她的護身的東西，所以一些仙家手段一直不得施展。一直到惜春因為賈母的死，受驚過度而昏迷，讓這一僧一道有了可乘之機，這兩人才拘了惜春在夢裡。
「通靈寶玉是否在道友手中？」
惜春驚魂未定地看著面前邋遢的兩個人，咽了咽口水，膽怯地點了點頭。
「那還請道友將通靈寶玉交予我二人？」兩人對視一眼，然後眼中都閃過一抹了然。
他們早就懷疑面前的少女，便是攪亂這個時空的原凶。但是一直不得近身，所以就算是心有懷疑也只能暗中觀望。
「憑什麼要交給你們？那是寶玉的東西。」雖然害怕，但是痞性不改的惜春，緩過神來，便覺得自己會一直呆在這個奇怪的地方，一定是面前的兩個人幫的手腳。
心中害怕，但卻不願低頭。心裡還想著，不過就是兩個地仙。回頭她逃了出去，一定要讓這兩人好看。
「道友心中明白。若是不交出來，我二人便只能繼續關著道友了。」
惜春眼珠子一轉，「你們放我出去，我自然會將通靈寶玉還給寶玉。不然，我們就在這裡耗下去。」惜春覺得什麼時候都是輸人不輸陣的。她雖然害怕，但是也不能表現得太明顯。也許面前的這兩人也能被自己詐住了呢。
兩人其實也是到了關押惜春於夢中的時間極限，不然此時也不會出現了。聽到惜春如此說，心中也明白，此事到了各自退一步的時候了。
「道友此言，可算數？」
「自然算數。不過，」
「不過什麼？」他二人就知道此女頑劣，並非通情達理之人。
「不過憑什麼？」
僧道二人被惜春這理直氣壯的話弄得一怔，這還憑什麼？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那通靈寶玉本就是賈寶玉之物，理應歸還於他。」
「我承認私自跟他換玉，沒有經過他的同意是我的不對。可是他摔壞了我的那塊玉，現在憑什麼要我原物歸還。他要是能把我辛苦找來的玉還給我，我就把他的玉給他。若是不能，我就將這塊玉一分為二，他是原主，給他大頭。我只要小一點的那塊就行了。」
「......」，這還講不講點道理了。
「不就是塊補天淘汰下來的破石頭，至於你們將我拘在這裡嗎？也不知道外面都多長時間了呢，現在呀，嚇得我小心肝還一直撲通撲通的呢。」
「......」，能說出這番話，看來她還是沒嚇著。
本來惜春一直愧疚不已，但是任誰被關在這不知名的地方，天天被賈母和寶玉這對祖孫嚇唬，再大的愧疚之心，也沒了。
賈母去了，賈家丁憂守孝三年。其實已經是對賈寶的一種變相的保護了。
不然這奪嫡的關鍵時刻，賈家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樣的抄家滅族的舉動呢。
這麼一想，惜春倒也安慰了自己。
她做錯了事情，自然有她應該承受的處罰。可這不代表是個人都可以站在道德至高點上對她做出懲戒。本來脾氣就不是很好的惜春，一下子就更不好了。今天不要點補償，她還不走了呢。
見過多少世面的一僧一道，最後也不得不妥協。拿了一個仙家常用的儲物荷包當做補償，這才讓惜春答應出去後，便將通靈寶玉還給寶玉。
神仙成經也是人，妖，鬼，怪總組成的。所以在仙界自然也會有販賣的市場。而儲物荷包就是那種最低級的『包裝袋』，一般都是仙界買賣東西時，隨物品當成裝東西的包裝袋給顧客的。
既沒有時間禁止，也沒有無限空間。裡面的空間也不過是十立方米的樣子。
本來惜春是不想要的，可是這兩人窮的也沒有啥了。那個什麼鏡子，惜春倒是想到了，可是她又不是偷窺狂，要那個也沒有什麼用。只能聊勝於無的接受了這個賠償。
當然惜春是不知道兩人是怕她得寸進尺，這才忽悠她的。
也是好巧不巧，就在林闕來見惜春的時候，惜春便醒了過來。
眾人大喜，都說林闕是個有福氣的人。又都說和該是兩人的緣分。
惜春醒來，看到坐在自己床邊的林闕還有些個疑惑納悶。可等到一會兒就聽到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將她昏迷這些天的事情，一一說了出來。惜春才知道自己昏迷這些天，都發生了什麼事情。
囧得不要不要的惜春連忙在眾人不注意的時候，將通靈寶玉給了柳兒，讓她悄悄地將寶玉放了。
傀儡是真的沒有自己的意識的，這一點她在以前還真的沒有放在心上。不過以後，卻是不能不注意了。
惜春醒來，手裡突然抓著一個荷包。黛玉看見了，林闕也看見了。便是屋中的其他人也都看見了。
「姑娘，這是哪來的？」入畫見到柳兒退了下去，便接替了柳兒的位置站在惜春的床邊，幫著惜春整理被子。
惜春靠坐在床頭，拿起那個白底繡青蓮的荷包，仔細地看了看，聽到入畫的回答，只是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
一時茜雪將廚房一直熱著的湯水端了上來。惜春聞著香味才發現自己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黛玉姐弟看著惜春醒來很是高興，雖然對於突然出現在惜春手中的荷包有些好奇，但是兩人畢竟不是喜歡刨根問底的人，見惜春未答，也略過不提。
一時，賈敏秦可卿以及賈蓉賈薔兄弟都知道惜春醒了，都紛紛趕了過來。不久，東府一直壓抑的氛圍終於雨過天晴了。
不過東府這邊恢復了生氣，西府那邊，寶玉帶著通靈寶玉突然出現在大門口，也讓眾人一直提的心放了下來。
當天，賈敏娘仨在惜春醒來沒多久，聽到寶玉回來的消息，于情於理都應該去西府看望一番。於是便又坐車趕了過去。
寶玉倒是沒黑，但是人卻瘦了很多。滿身的花香和脂粉味道，雖然已經換過衣服，清洗了一番，可是日夜做胭脂，和在做胭脂的地方起居，也讓寶玉連骨肉都發出了那種香氣。
林家的孝期還沒有過，所以對胭脂的味道尤其敏感。聞到寶玉身上的味道，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
老太太剛過身，寶玉一回來就弄得這麼香氣襲人的，這也太不孝了。於是匆匆地說了兩句話，三人便坐著馬車回家去了。
老太太真的是白疼他了。
又過了兩日，惜春的身子完全養好了，便一身素服地去了賈母的堂前，恭恭敬敬地給賈母磕了三個頭，並在靈前發誓，會以親孫女的禮，為賈母守孝，日日抄寫佛經，祈禱賈母早日輪回，來生喜樂康泰。
賈母養她五年，這五年的恩惠，她會報答的。...雖然可能不會報答在她的身上了。
回到家的寶玉，是直接跟著父母住進了梨香院的。
那梨香院小小巧巧，大約十余間房舍。要住下賈政夫婦，寶玉，探春，賈環三兄妹，還要坐下李紈，以及趙周兩位姨娘和賈政新寵襲人姑娘，...確實擠了些。
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二房的人口真的是比大房多了不少呢。賈赦雖然老不修，但是房裡卻是沒有姨娘的。那些與賈赦有過肌膚之親的丫頭們，竟然連個通房都沒有混上來。
「幸好以後不用再管二房的花銷了。」邢氏看著因為房子小了，人多住不開的二房，心有餘悸地對著在一旁算帳的鳳姐說道。
王熙鳳現在已經住進了榮禧堂，看著敞亮舒闊的正院正房，心中便對一直鳩占鵲巢的二房感到憤慨。
當初他們一家四口加上平兒住的房子還不到梨香院的一半大呢。
作威作福這麼多年，是時候換一換了。只是可憐她們老爺，竟然讓她和璉二住進來。那豈不是到死都沒住過這襲爵之人應該住的地方？
王熙鳳嗤笑了一下，「太太說的是，想來等出了老太太的孝期，二叔一家就會搬出去了。」便是梨香院，王熙鳳也不會讓他們住長了的。
不過，她倒是可以沒事去給二太太請請安，畢竟住了那麼多年的大屋，現在住在那裡，心裡落差一定不小，她這個親侄女去安慰一番也使得。
...總要回報一番當年將她當不拿鑰匙的管家婆子使的恩情。
邢夫人搖了搖頭，「我看難呀。二老爺現在丁憂了，將來出孝還不一定能不能補上官職呢，若是不能，這在京城呀，還不得死死巴著咱們家？」小戶出身的邢夫人在這一點上可比王熙鳳看得更清楚明白。
王熙鳳一怔，「不至於吧，不是還有宮裡的娘娘？」親閨女還能不管親爹的前程？
邢夫人左右看了看，然後王熙鳳便將侍候的下人都打發出去了，邢夫人這才一邊用手拍著巧姐的背，一邊神神秘密地說道，「出孝要三年呢，三年後誰知道那龍椅上坐著的是誰？我聽說呀，今年皇上都厥過去兩次了。」
「......」，也就是說二房的大姑娘很有可能這輩子都要在宮裡守活寡了？守活寡還算是好的，就怕新皇登基後，容不下這些個庶母，直接打發到皇家寺廟裡去。
想到這裡的王熙鳳轉眼又想到了現在越來越混亂的局勢，突然覺得老太太這個時候駕鶴西去，真的是太及時了。
家裡既省了蓋省親蓋別墅的花銷，又能閉門守孝躲開那些事事非非，等到三年後，大局差不多就定了下來，那個時候賈家也出了孝，乾乾淨淨，萬事不沾身了。
只是蓉哥媳婦又要怎麼辦呢？
如果上位的不是太子，豈不是，豈不是......
第 60 章
第六十章
王熙鳳的擔心，倒是多慮了。為啥子這麼說呢。
在西府和東府所有人看來，秦可卿這個太子的私生女非常得太子看重，不說年節讓人送錢送物。就是日常有了什麼好東西，也會想著給秦可卿送來。
那東宮的小太監經常大包小裹的去東府，這條街上的人誰不知道呢。
當然這也是秦可卿能夠小小年紀坐穩賈氏宗婦的根本原因。
但是內裡的情況，卻是賈家一干女眷不知道的。
可是賈家老少爺們，以及一干女眷都不知道的事情，並不代表太子的那些兄弟不知道。
太子嫁女，沒有得到甯國府的支持，這件事情，滿朝文武誰不知道。天天被眾位兄弟指桑駡槐地說著賠了夫人又折兵，太子早就對秦可卿不滿到了極點，恨不得沒有生過這個讓他丟臉的女兒。
還送東西？哼，他可沒有那閑功夫。
於是在太子心中，早就沒有了秦可卿這個女兒。但是不代表太子宮中沒有關心秦可卿的人。
之前就說過了，秦可卿的姨娘入宮後，一直關心秦可卿的生活起居。再加上雖然不得寵，但是至少生下了太子為數不多的兒子，所以秦可卿的姨娘和血緣最親的弟弟一直有餘力關心著秦可卿在宮外的生活。
為了讓秦可卿過得好一些，經常讓東宮的小太監假借太子之名給秦可卿送東西。
及至後來，起名為水晏的秦可卿之弟，有了一定的能力後，對自己的這個姐姐也是照顧得更多，當年賈蓉賈薔兩兄弟一齊升入五品時，便是這位的手筆。
這些事情，各位皇子府在東宮的眼線都一一傳了回來。而這也讓幾位皇子不約而同的放下了朝秦可卿下手的計畫。
不過是東宮的一個侍妾上心的私生女，動不動，對於太子來說都是無關痛癢的。
將來一但他們上位，到是可以利用善待一個出嫁的私生女來彰顯他們的仁慈。而現在保持中立的東賈府，還真的沒有動手的必要和動機。
善待一個私生女，總比善待太子其他的兒女要強，也要更省心。
所以王熙鳳不知道，她的擔心非常的沒有必要。不但沒有必要，還正好想反了。太子上位，秦可卿過得不一定會好。但是太子不上位，日子卻會為了某些人的名聲和面子，過得相對更好一些。
......
這一日晚膳過後，惜春靠坐在暖炕的一頭，手中拿著那只敲詐來的荷包。
這東西於她真的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不過仙家的東西，做工倒是很精細，比京城裡最好的繡娘制做出來的荷包還要精緻好看。
手中憑空出現了個荷包的事情，劉嬤嬤已經下令她房中的人封口了。也因此，此事並未傳出她的正房外去。
至於林闕和黛玉姐弟，惜春倒並不擔心。兩人於她沒有壞心，而且又都不是碎嘴之人。
不過，她真的要和林闕訂婚了嗎？
那個比自己小一歲，一臉冷冰冰的小男孩，自己真的要嫁給她嗎？
想到這裡，惜春滿腦子都是以前看電視劇時，十七.八歲的女主嫁給不足十歲的小男孩當童養媳的事情。
惜春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冷顫，然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那是她自己嚇自己。
她長大了，人家林闕也不會停止不長的。
不過這年頭，嫁給一個知根知底，又認識的人，總比嫁給一個不認識的人，生活在一個陌生的家族要強。
畢竟林家那一畝三分地，惜春表示除了前院，她都已經踩過點了。別說長久生活在那裡，就是臨時幹點違法的事情，也不會像別人那樣找不到門地。
只是她這個年紀，就內定了這樣的婚事，還是有些不甘心。
好多小說裡都寫了，什麼江湖呀，幫派呀，王爺皇子的。雖然她也不喜歡那樣人人都愛，一生折騰的人生。可還是有些羡慕那些穿越前輩的。
說起折騰，她是只喜歡折騰別人。而不是被人折騰。但不代表她就願意就這麼嫁人呀。
不過老太太的去世，惜春倒是真的成長起來了。也願意換個角度去想事情了，那些無法無天，不服管教的桀驁不遜也收斂了起來。
既然大家都覺得這門親事不錯，而林闕也對自己很好的樣子。嫁到林家去，也沒有什麼不好。
「姑娘，嬤嬤讓人熬了些湯，快些趁熱喝吧。」劉嬤嬤端著一個小託盤笑著走了進來。
惜春看到是劉嬤嬤，笑眯了眼，「老太太的孝期還有幾個月呢，嬤嬤這又是弄得什麼湯？」
惜春是孫女輩，所以孝期只有一年。不過就算是如此，惜春也一直按著當初她為自己立的誓言，認認真真的守著孝。
往常最愛吃的肉食，現在也是一丁點都不動的。就算是饞得厲害了，也不過是讓廚房用豆腐皮做些素肉來吃。
惜春的這一堅持到讓很多人都跌破了眼鏡，要知道就算是西府兩房，也很少有人像惜春這樣堅持的。
「姑娘放心吧，嬤嬤省得，這是素湯，最是滋養身子。這半年姑娘都瘦成什麼樣了。」劉嬤嬤一邊將託盤上的蓋碗，雙手遞給惜春，一邊心疼地看著這個她自小養大的孩子。
昏迷的那幾天，惜春就瘦得厲害。原來還有的嬰兒肥，都掉了下去。而醒來後，也沒辦法進補，這身子是光長個，不長肉。如何不讓人心疼呢。
老太太去之前，劉嬤嬤好不容易硬得下來的心，這一回又軟了下來。那規矩不學就不學吧。反正姑娘的終身也有了，林家的姑太太也心疼喜愛姑娘。再加上，凡是還有她們呢。總不會讓姑娘吃了虧去。
「這是小米遼參？」
「是呢，這還是薔大爺著人弄來的呢。說是最是溫補身子。」說完這句話，劉嬤嬤便看見惜春放在腿上的那個突然出現的荷包。
唉，也不知是福是禍。
惜春看到劉嬤嬤的神色，想了想，然後一臉神秘地對劉嬤嬤說道，「嬤嬤，我偷偷告訴你噢，我夢見太太了，然後太太給了我這個荷包。」
惜春雖然覺得將那對邋遢的僧道說成小史氏，心裡有些個噁心。但是她現在一點都不想讓從小就疼她入骨的劉嬤嬤再擔心那些有的沒的。
劉嬤嬤一聽，雙眼一亮。也學著惜春的樣子，壓著聲音問她，「真的是太太給你的？」
姑娘昏迷了那麼多天，突然拿著荷包醒過來。估計就是太太在天之靈在保護他們姑娘了。
「嗯」，惜春重重地點頭，然後拿起湯勺拿碗裡的一塊海參和小米粥喂了一口給劉嬤嬤。
「姑娘自己吃就行了，何苦管我呢。我老了，吃這些東西，沒得糟蹋了。」說到這個，劉嬤嬤又想起前兩天惜春讓人送來的銀兩和地契，眼睛紅紅地問道，「姑娘這半年給了嬤嬤不少的東西了，怎麼又讓人送了銀兩和地契呢。」
將最後一口吃進去，劉嬤嬤叫來了一直站在一旁的柳兒，給惜春漱口。
自從惜春醒來，她屋中除了柳兒和楊嬤嬤，便很少放別人了。再加上年節將近，惜春便給身邊的丫頭下人輪流放了假。
不過就算是不放假，惜春的房間除了楊柳二人，以及兩位教養嬤嬤，也就只有身為大丫頭的入畫和茜雪能進來的。
以前惜春喜歡熱鬧，倒是願意讓諾大的房間多些人。可是自從遇見了那對僧道，惜春的這一想法就改變了。
趙姨娘都能賄賂寶玉的乾娘收拾寶玉和王熙鳳，那位將王夫人得罪死死的自己，豈不是更危險。
人少裡，被人做手腳的機會也就小了。
「我醒來後，總是會後怕。若是我再也醒不來了，嬤嬤將來可怎麼辦呢？以前出府，總會在大街上看到那些老無所依的人沿街乞討。我現在滿腦子想的就是若是我沒有醒來，誰給嬤嬤養老呢。
那五十畝地是帶著個小莊子的。我已經讓焦大把地都租憑出去了，每年有了這些收上來的租子，嬤嬤手裡也寬裕一些。我還在戶部下麵的錢莊給嬤嬤存了一筆銀子，那筆銀子，每月嬤嬤可以取上十兩，可以一直取到嬤嬤一百歲呢，還有那些衣服料子......」
惜春是真的想過若是她不在了，將她視若已出，愛若珍寶的劉嬤嬤晚年會如何淒涼。
雖然秦可卿和賈蓉一定會善待自己身邊的人，可是那畢竟不是自己，自己是說什麼都不會放心的。
柳兒和楊嬤嬤是傀儡，她是不用擔心的。若是她真的死掉了，他們也會在靈石裡的能源用盡後，漸漸地消逝於空氣中。
其他身邊侍候的人，都是托家帶口的。唯有兩個教養嬤嬤是孤孤單單的，但是想對後來的那位嬤嬤，是秦可卿找來的。小史氏找來的這位劉嬤嬤晚年豈不是更淒涼。
於是才會在這些日子裡，看到一些首飾或是布料都會給劉嬤嬤，讓她存一份家底。
惜春的話，劉嬤嬤越聽越是難過。她養大的孩子，何時會想這麼多。
這是她一直捧在手心裡的姑娘呀！
劉嬤嬤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抱住惜春，哭了起來。
惜春那些日子畢竟是嚇著了。現在見到劉嬤嬤這樣，一直壓在心底的恐懼暫態都被放了出來。趴伏在劉嬤嬤的懷裡，大聲哭了起來。
娘倆抱頭痛哭了一頓，二人的感情不是母女更似母女。
......
東府這邊母女依依，西府那邊的王夫人卻也在心疼。
因為賈母的孝期，本來可以二六進宮見閨女的王夫人也要再等到三年出了孝期才可以再進宮去。
自從元春進宮，王夫人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元春。一來是元春位份低，跟本就沒有辦法做到召見家人。
二來，王夫人自己的誥命也低，宮中大宴的時候，就算是元春有幸參加，王夫人自己也沒有身份進宮去陪坐。
於是一來二去，娘倆也只有元春封嬪以後，才見了兩回面。可這第三回，還沒到日子，老太太就去了。娘倆商量好的事情也就無疾而終。
娘倆商量了什麼事情呢？
自然是寶玉的婚事。
賈家勢弱，二房勢弱，所以寶玉的妻族一定是要非常給力的。
薛家不行，原本以為是個有錢的。可這兩年再一看，竟然也是個空架子。逢年過節送的那點節禮，都不及在金陵時的三分之一。
再加上薛家再有錢，那閨女的嫁妝也不會超過總家產的三分之一，這樣一來，商戶家的薛寶釵就不是個好媳婦人選了。
其實王夫人不知道，商人逐利。以前在金陵，王夫人在薛姨母那裡是什麼國公府的當家太太，老太太多麼多麼喜歡寶玉，宮裡的娘娘很得寵，將來一定會生下小皇子。
那個時候，薛家一心巴著賈家，自然是要使勁的送錢送禮。可是到了京城，薛姨媽就發現，事實與她印象裡的完全不同。
然後時間一長，大房又搶到先機打壓了二房。薛姨媽就覺得對二房的投資可以省下來了。
於是再到年節時，那禮自然就是普通家常送禮的配備了。
可是王夫人不知道呀，她看見薛家的禮品單子，再時常看到薛寶釵那半新不舊的衣裙，有些聯想倒也不能怪她。
再回來說說母女倆的其他人選。
史家的湘雲，雖然有兩個候爺叔父，可是她沒有親爹呀。兩個叔父又都是有閨女的。
出嫁前對史湘雲千好萬好，那也不過是盡一份不讓人說嘴的義務。可是出嫁後呢，自家女婿尚未提拔不過來，誰還會想到侄女婿。
掃過了前面二女，剩下的便只剩下林家的黛玉了。
這位，王夫人是打心眼裡不喜歡的。不喜歡賈敏，也不喜歡黛玉。通通的都不喜歡。
元春見此，也就不在說什麼了。畢竟林家人口單薄，空有爵位，但襲爵的長子太小。根本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商量來商量去，兩人便將眼光放到了更遠處。
可是這一放眼去瞅。兩人同時都失望了。
後宮不得干政。元春就算是嬪，地位也太低了。再加上皇上年邁。還真的看不出元春有什麼好投資的。
再瞧寶玉吧。十來歲的半大小夥子了。書，書讀得不好。身份，還不如沒爹的賈蘭。
五品官的嫡二次，這身份上哪去找媳婦呀。
母女倆就都上火了。
於是準備下一次見面時，再好好商量商量。卻沒有想到下一次見面去要再等三年。
而三年的時間，變數實在是太多，太多了。誰也不敢保證三年後，母女倆就真的能夠再見著。
「娘娘，太醫過來給您請脈來了。」抱琴看著對窗發呆的元春，輕聲地說道。
悠于 2017-11-17 19:41
第 61 章
第六十一章
都說趁你病，要你命。元春自那日賈母去逝報了病，便過得一直時好時壞。往往她覺得自己已經病好了，可是宣了太醫來，那太醫卻說自己只是大有起色，還需要靜養一段時日。
左一個時日，又一個時日，元春便等來了諸皇子逼官，老皇帝駕崩然後新帝也駕崩的囧境。
而此時，元春還抱著能夠早日承寵，生個孩子的幻想呢。
「王太醫，本宮的身體究竟如何了？」太醫請完脈，元春便將除了抱琴以外的人都打發出殿外。
王太醫能平安的活到六七十歲，自然知道如何對待那些表現風光，內裡卻沒有半點能耐的嬪妃。
這賈嬪娘娘，雖然年華嬌豔，歲月正好。可是皇上已經暮年。這幾年宮裡是一個皇子公主都沒有生下來，便可以知道這位賈嬪娘娘再得寵，將來也不過了了。
王太醫又細細地算了一下，覺得有兒子的甄貴妃娘既然關心賈嬪娘娘的身體，那他就應該明白誰輕誰重。
勢大的甄家，有成年皇子的甄貴妃，可比丁憂後父親連個五品京官都沒有的賈嬪強出幾百里地去了。
「回娘娘的話，娘娘的身體已大有起色，不過憂思過度，連日來為老國公夫人傷心，以致於傷了肝脾，再加上痰疾本是舊疾，現在娘娘應拋開一切，安心靜養。」
元春：「......」，老太太過逝，她其實並不怎麼傷心。她只是憂心她與二房的地位罷了。可現在聽太醫這麼說，她也不能站起來告訴他，自己不傷心吧？
看來還有得磨了。
「那就有勞王太醫了，待本宮痊癒，定有重賞。」
「...這是臣的本份。」
元春使了個眼色，打發走了太醫。然後便靠坐在那裡發起了呆了。
「娘娘，明天便是林家出孝的日子，您上回說，要給林家個恩賞的。現在？」抱琴看著自小侍候的姑娘最近有些消瘦的樣子，心中很是心疼。
都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自小便明白，她的命是跟面前的人系在一起的。她好，自己不一定會好。但是她不好，自己是絕對好不了的。
二太太與娘娘商量的寶二爺的妻子人選。抱琴心裡明白，最好的選擇不過是林家的林姑娘。
聽說林家的哥兒讀書上進，林家又有爵位，在抱琴看來這是對寶二爺難得的好親事。可是二太太明明知道這些，卻因為各種理由而不同意。這一點猶為讓人不解。
寶二爺讀書不成，身子又弱，還沒有什麼好的家世，為什麼娘娘和二太太就以為娶誰家姑娘都可以呢？抱琴非常不理解主子娘倆的想法。不過做人下人的，該做的事情，自然是不能怠慢的。
元春撫額，輕輕吐出一口氣，「你不說，我到是忘了。按例取些東西著人賞下去吧。傳話給姑媽，若是方便的話，帶著林表妹進宮來看看本宮，多年未見，怪想她的。」
賈家的人都要守孝不能進宮，現在家裡的親戚終於有一個出孝可以進宮的了，元春自然是希望見見賈敏，以及黛玉。
「是，奴婢記下了。」抱琴聽了，一一記了下來。然後轉身出去吩咐不提。
林家人少，出孝本就冷清。再加上賈家仍在守著孝。所以能來的人就更少了。除了林如海為數不多的沒有人走茶涼的同窗同科，就剩下賈敏的一些手帕交了。
出孝後，賈敏便準備給黛玉相看親事了。畢竟女兒的花期耽誤不得。一耽誤便是一生。
而且這年頭，一門好親事，從相看到說定再到做成，哪個大戶人家不需要個三五年來籌備。現在黛玉這個年紀，雖然才十歲左右，但也已經不算小了。
元春的賞賜並未給這個簡單的出孝禮帶來什麼大的波浪。畢竟能來林家的人，官位，身份或是眼界見識都不低，元春就算是宮妃，其實在一些人眼裡，還真的不算啥大人物。
至於元春所說的，讓賈敏和黛玉進宮見面的事情。賈敏倒是想了，畢竟出孝後總要進宮請個安什麼的。順便看看元春，也不是不可以。
但計畫總是沒有變化快。行動力不給力的賈敏，竟然就生生錯過了兩人宮裡見面的唯一一次機會。
為什麼這麼說呢？
......
現在的朝局越發的混亂了，太子已經失去了做為太子的尊嚴。皇上一脈卻一直在不留餘地的打擊太子一脈。
眾位皇子也紛紛出手，仿佛是將太子拉下來，便可以順利登基一般。
太子的嫡子，也有些急燥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太子爹出了什麼事，他這個當兒子的，也不可能越過老爹成為皇太孫。
...他自認沒有建成帝的那份上天賜予的福氣。
都說官逼民反，若不是太子已經知道了四大家族的真正心思，估計在王子騰讓太子直接反了的時候，就真的會直搗皇宮了。
可是太子再傻也不會明知道別有用心，還去認真思考。不過是將計就計而已。
當所有人都知道太子要逼官，當所有人都做好的救駕的準備時，秦可卿也正在安排惜春和家中老小躲進地窖之中。
她身份敏感，誰知道出事的時候，會不會被牽連。於是在接到弟弟水晏的通知後，先是將家中貴重物件以及細軟之物慢慢地移進了賈家老祖宗建府之時挖的地窖之中。
然後在得到確定的時間後，將惜春和寶貝大兒子也送到了地窖中去。
至於她和她男人以及小叔子，便留在了上面。看著情勢，若真的被人殺上門來，再行下去也不遲。
......
這一天，註定要載入史冊。
當了多年太子的某位，先讓一部分太監宮女，趁夜穿上鎧甲順著東宮和皇宮相連的宮門沖了進去。
然後得知太子府親衛闖進皇宮的諸位皇子，直接打著救駕的名號由其他宮門也殺了進去。
都說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
水晏看著自家父親和嫡兄在那裡商量著如何包圍宮中的幾路人馬時，垂下了眼簾，掩飾心中的思緒。
太子在幾位皇子率人入宮後，便封鎖了宮門。然後急招九門提督，九城兵馬司的人去護駕。
幾位有些耳目的大臣已經傻眼了。他們早就知道了各位皇子的動向，也早就接到了皇帝的暗示。
可他們誰都沒有想到，人家太子還在皇宮外呢。太子的親衛隊也一個不少的都在東宮和皇宮幾座宮門處呢。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本應該逼官的太子變成了護駕的。本應該借機救駕的諸位皇子們，卻成了逼宮的？
想到幾位皇子的幾路兵馬此時都已經進了宮，宮外的這些保皇黨們都有些坐不住了。
別的先別管，只先聽著太子的命令殺進宮中救出皇上，才是當誤之急。
所有人都想到了救駕這件事情，而唯有一直不被眾人重視的水晏卻想到了弑君。
唯有皇帝死了，太子才能登基。
救駕？哼，這樣的功勞在絕對的權力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
因為皇家親情談薄，他不相信太子救駕成功後，皇帝會把皇位傳給他。那不過是又一場爭奪罷了。
水晏的心，在面對姐姐和母親的時候，非常的柔軟。可是在面對包括父親在內的其他人時，就會變得非常的堅硬冷漠。
他不喜歡父親的那些女人，也不喜歡除了可兒姐以外的那些兄弟姐妹，都是一個父親，誰又能比誰高貴呢。若不是父親，就算是母親想要高攀，也沒機會不是？
母親感覺父親的出現，讓她和姨媽免于一雙玉臂千人枕的悲涼。可是他卻並不這樣認為，不過是男性本色罷了。
一面因為美色拒不了，一面又跟其他人一樣瞧不起他們姐弟的出身。哼，他們瞧不起他們姐弟，他還看不上他們呢。
他對自己發過誓，將來他的孩子再不會分出三六九等。他會一視同仁對待他所有的孩子。
想到孩子，水晏對於那位太子妃做主娶進來的妻子，心中越發的不滿意起來。
短視，膚淺，心胸狹隘，又陰險毒辣。若不是...水晏真不想看見她。
太子被逼急了，所做的計畫漏洞百出，水晏只能自力耕生，也幸好他早就不是光杆將軍了。
如何將嫡兄也算入那張『為國捐軀』的名單上，其實才是水晏的根本目的。
想要這天下，想要座上那張至尊至貴的龍座，太子爹必須登基，這樣他才能夠名正言順。可是太子爹登基，竟味著他們兄弟之間的爭奪也既將開始重複父輩所經歷的事情。
他可沒有那麼好的耐性繼續等待。再一個，他的那位好嫡兄也不是太子那般有容人之量的。
就跟他的母親一樣。
說實話，太子妃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太子的女兒比兒子多，而兒子近幾年又陸續夭折了不少。
剩下的要麼就是體弱多病，要麼就是聰慧不足。唯有一個健康長大，卻身份低下的水晏，還是個唯唯諾諾的性子。
當然此時的太子妃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她根本沒有正眼瞧得起的庶子，竟然真的算計了她親生兒子的性命。讓她這個本可以傲視後宮的女人，只能在太子登基三天后，跟著一起葬入了皇陵。
......
那一夜的皇宮到處都是亂軍，女人的哭喊，男人的吼叫，太監的哀嚎……交織成一片，深夜的寂靜仿佛已經離京城的百姓好遠好遠。
......繁華不在，如墜人間地獄。
逼宮的幾位皇子在太子一行人的『護駕』下，幾乎全軍被斬殺殆盡。而老皇帝呢，卻是受驚過度，死于了龍座之上。
那裝了二十顆蓖麻子的參茶也被小太監在驚嚇中打破了。
誰也沒有看到在嘶殺喊叫，短兵相撞之間，一隻不知是哪裡飛來的利箭，直直地朝著太子嫡子射了過來。
噗哧一聲，太子的嫡子緩緩地低下頭，看著身前的箭，一雙狠厲的眼眸，再也不復往日的神彩。
他們就要贏了，他們已經走到了這裡。
為什麼？
太子猛然回頭，看著心口中了一箭的嫡長子，呆呆的不知如何反應，這是他最心愛的孩子。
這是這些年讓自己一直看到希望的兒子呀。
太子的嫡子只來得及叫了一聲父王，便再也沒有發出聲音。而到死那雙眼睛都沒有閉上。
太子抱著兒子的屍體，不禁痛哭失聲。可是四面八方飛過來的箭矢，卻沒有因為太子的喪子之痛而有所緩和。
那一場亂象，一直持續到了東方破曉。
而那一場之後，先帝的兒子十不存七。
那一晚，忠順親王想要做收漁翁之利，所以在接到母親甄貴妃探聽的消息後，老實地看著其他兄弟蹦噠。皇四子假裝一無所知，純良無偽地閉門不出。而深處戰場的太子卻是深受重傷。
皇帝死了，做為護駕的太子自然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了皇位。可是太子的傷卻已經到了藥石枉效的地步。
當了幾十年的太子，沒有人知道太子想要登基為帝的心是多麼的迫切。哪怕是只做一天的皇帝，他也要名副其實的做一回這天下的主人。
一切登基大典從儉，平亂後的第七天，太子登基為帝。
第九天，下旨封水晏為太子。
第十天，駕崩於太極殿中。
而尚未等到封後大典的太子妃，則是在聽到皇帝駕崩的消息，被人情深不悔地『自盡』于紫宵宮中。
水晏看著合葬的帝后，眼中劃過一抹笑意。
真的是非常的省事呀。不但省事了，還省了一筆出葬的費用。
母后說過，死後再不葬在皇陵中，她只與姨媽葬在一起。
皇家的那些污垢，死後再不沾染。
皇帝大行，滿朝文武，以及這天下的黎民百姓都是要守制的。
水晏這個皇帝更是要如此，於是親自頒佈聖旨，要為兩位先皇守孝三年。
都說父死三年不改其志。
原太子現先皇的這個父親，水晏倒是不用顧忌。畢竟，這位父親登基後就頒發過兩道聖旨，一是封自己為太子。另一個便是讓甄貴妃陪葬先先皇。
而這個時候，剛剛守完孝的林家，又迎來了新的孝期。
皇帝守二十七天時，他們這些有爵之家只需守上一年。現在皇上守三年，他們這些人，只能繼續陪著再守個三年。
秦可卿摸著幾個月的肚子，心中暗自慶倖。幸好她這一胎懷得早，不然又是隔.房.太.祖.母的半年孝期，又是兩位大行皇帝的孝期，估計她這一胎還真的要等三年後了。
在一切歸於平靜，皇位更替已經完成後，賈敏便準備為今年已經十歲左右的黛玉慢慢地相看親事。而新皇的這道旨意，卻讓賈敏的這一計畫擱淺了。
皇帝死的太早了，太子登基的也太快了。
一個月裡死了兩個皇帝，這也算是千古難見的罕事了。
九歲的惜春倒是沒啥傷感的想法，畢竟死的又不是她的親爹。不過秦可卿也不怎麼傷心，倒是讓惜春將要到了嘴邊的安慰話咽了下去。
她一年能見一次賈敬，她都對賈敬沒啥感情。秦可卿長這麼大，也不知道見過原太子，現在的先帝幾回，要是沒有什麼感情，倒也好理解。
「蓉哥媳婦，太后宣你進宮去小住。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呀？」惜春雙手托著臉，看著指揮下人收拾行李的秦可卿可憐兮兮地問著。
第 62 章
第六十二章
秦可卿不但自己進宮，還會將她們家的大寶也帶進宮。拖家帶口的，虧了是親姨媽親弟弟，不然還真的讓人以為是打秋風的。
本來他們家就人口簡單了，現在再走了兩個半，整個府邸可就只剩下她和賈蓉了。
噢，你問賈薔？小皇帝派他去南邊公幹去了。
現在各府的皇子們都差不多死於那場事逼官之役之中，當今皇帝仁慈並未牽連各皇子府的家眷，但是本來那些皇子們手中掌握的勢力卻已經到了群龍無首的地步。
現在龍椅上坐著的這位皇帝，那是以太子庶子的身份時就將太子手下的人收攏大半了，現在自然是要進一步的收攏天下權勢為已所用。
腦子靈活，可以信任的賈薔就被派了出去。
當然了，若不是秦可卿生產在即，賈蓉也不可能安生地呆在京裡當產夫。誰讓龍椅上的小舅子就只認這一個姐姐呢。
「要不姑姑去林家小住幾天吧？」姑姑身上的孝是為老太太守著的，去林家，姑太太應該不會忌諱。
想到這裡，秦可卿又搖頭笑了。真是一孕傻三年，前些日子姑太太還說要接姑姑過去小住一些日子呢，又怎麼會忌諱這些。
自從惜春那年昏迷再醒來，她與林闕之間的婚事，便已經提上了日程，雖然因為著各種各樣的喪事，一直沒有定下來，但該知道的卻都知道了。但就是因為沒有定下來，所以也不需要避諱。
惜春想了想，也覺得留在家裡沒有什麼意思，便點了點頭。秦可卿見此，便打發人去林家說了一聲，意思是自己要進宮陪伴太后小住幾天，家中無人照顧惜春，想要讓惜春去林家小住。
林家那邊接到消息時，賈敏正和黛玉說起要接惜春過來玩呢。這回到是都想到了一起去。賈敏和黛玉一聽消息，就連忙讓人給惜春的房間裡擺個冰盆，降降溫。
惜春在林家是沒有自己的院子的，她是一直住在賈敏的正院廂房裡。
賈敏不是沒有想過給惜春收拾一個院子出來，但是惜春卻不願意自己住。開始是因為林如海和賈敏都在，正院熱鬧。二來是林如海不在了，她要日夜陪伴賈敏，以防她傷心過度。
及至後來，惜春覺得不能讓那只小豆丁專美於前，爭寵得不要不要地，又哪裡願意自己去住個院子呢。
也因此，賈敏讓人收拾出來正院東廂最好的房間，然後在惜春不在的時候，五間廂房打通成一間，給惜春佈置成閨房。
賈敏是賈母口中最會佈置屋子的人，她收拾出來的房間自是雅致清新，又帶著女兒家的矜持嬌貴。惜春一眼看見，便喜歡上，還央著賈敏將她在東賈府的房間也佈置一番。
這世上能讓惜春撒嬌的人不多，而這世上能抗得住惜春撒嬌的人就更沒幾個了。賈敏疼惜春跟自家閨女都沒兩樣，在一定程度上，因為黛玉的懂事，賈敏更會將大半心神放在不省心的惜春身上。
所以惜春一提出要求，就算是賈敏再不想出門，也坐著車去給惜春佈置房間去了。
話說回來，惜春經常過來小住，她的房間倒都是收拾地乾乾淨淨，此時聽到惜春要過來，賈母娘倆此時也不過是讓人曬曬被子，再通通風這類的小事罷了。
......
「薔哥兒的親事，這回總算是可以相看了。」想到去南邊公幹的賈薔老大不小了，再不成親的話，那就真的成大齡青年了。
「是呀，這幾年事趕事。朝廷又是多事之秋，雖然薔哥兒也明白，可是他的婚事卻是再不能耽擱下去了。」
惜春看著肚子上扣了個鍋的秦可卿，搖了搖頭。「還是等你坐完月子再說吧。小心生出個操心的小老頭。」
惜春說完，還將臉皺成一團，在粉嫩的小臉上弄出一片小皺眉。看起來真的像是是個小老太太。
秦可卿看了，笑得腰都直不起來。姑姑真是的，還以為她長大了，哪想到還是這麼頑皮。
雖然秦可卿張嘴閉嘴都是姑姑長，姑姑短的。但在心裡她其實並沒有將惜春當成長輩，而是一直當成了夫家的妹妹或是和兒子一樣的晚輩。
見到惜春這個樣子，秦可卿可不覺得惜春如何不穩重，仍是打心底喜歡她。
現在她親弟弟座上了龍椅，這天下，她就再也不用怕誰了。以後她也有了能力保護自己重視的人了。
姑姑就算永遠這樣的性子，也不要緊了。
兩人剛剛提到的賈薔，現在已經到了南邊。而在南邊那些地方官員的應酬下，竟然也遇到了他命中的那顆『星星』。
賈家沒有省親，本應該被賈家買去的十二個小戲子，也各有各的宿命，被分散在天南地北，過著誰也無法知道的未知生活。
齡官仍是被家人賣到了戲班子，也幸好嗓子不錯，長的也不錯。於是小小年紀倒也被捧了起來。
這次賈薔來南邊，就被當成禮物送給了賈薔。
有些人，一眼便是萬年。
賈薔是這個時代典型的仕大夫階級，在面對齡官的時候，雖然心亂了一下。但還是沒有忘記自家姑姑定下的規矩——只能娶一個媳婦的規定。
一生只能娶一個媳婦，只有一個女人的情況下，賈薔非常的珍惜這唯一一次的機會。所以與小戲子，噢，不，是姑姑說的戲曲明星走的太近，也許會被姑姑誤會。
齡官被人賣來賣去，又送來去去，心中早就鬱結於心。到了賈薔這裡，她早早就知道那些個地方官送自己來的用意。可是她是真的不甘心。
不過好在賈薔並沒有對她做什麼的心思，只是將她留在了驛館裡。平時跟著身邊的下人做些侍候起居的活計。
賈薔不是沒有想過拒收地方官送上來的這份禮物的。可是他不是剛剛步入官場的小毛頭了，被送回去的『禮物』會是個什麼下場，賈薔早就明白那絕對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也不知道為什麼，只要想到面前瘦小的女孩會遭遇什麼，賈薔的心裡就會湧現出一股不舍來。
於是明知道自己這次南下是幹什麼的，竟然還是腦子一熱將齡官留在了身邊。
他以為這就是同情在作祟罷了。
可是哪個女兒不懷春呢，一個相貌堂堂，心地又不錯的青年才俊，就這麼將自己留在身邊，雖是侍候，卻也是保護。心思較一般人通透的齡官又如何不知道這其中的意思呢。
都說一見鍾情，都說日久生情，有些人註定是要在一起的，便是再抗拒也是毫無用處。
一對有情人，兩顆寂寞的心，一天天地在靠近。
無力抗拒，只能隨波逐流。
數月後，情到深處水自流，賈薔再也沒有辦法因為什麼門戶之見，身份高低來壓抑自己這份情誼，而齡官也情根深種無法自拔。
賈薔輾轉反側之下，終於決定派人將齡官送進京城，送到惜春的面前。
他知道自己想要和齡官在一起，最大的支持和阻礙都是他的這位小姑姑。
他記得姑姑說過，就算是將來他找了個唱戲的回來，她也不會反對。
現在南邊的形勢有些不容樂觀，先將齡官送回京城去，他也能全力地收復那些零散勢力。
於是就在秦可卿做月子的時候，一輛青布馬車拉著齡官進了京城。這也讓惜春在無聊寂寞的成長生活裡，多了一個可以按著自己心意教養的洋娃娃。
一個由她指揮，劉嬤嬤親自教導出來的源氏新娘。
不過劉嬤嬤也通過教導齡官，才發現自己只是對惜春一個人心軟。
也不知道是要感到慶倖，還是悲哀。
最想要教導成才的，她始終狠不下心來。而那些臨時教教的速成班學員，卻是一個比一個出息。
唉，劉嬤嬤算是明白了。那丫頭呀，就是她命裡的天魔星。
．．．．．．
而此時這些事情，都言之尚早。秦可卿和惜春各乘一輛馬車駛出東賈府。一輛向著皇宮的方向駛去。一輛向著林伯府駛去。
少時，惜春乘坐的馬車便進了林家的二門。
惜春在丫頭的服侍下，下了馬車。然後特別自然地向賈敏的院子走去。
這地方她熟的不能再熟了。
一路上林家的下人見了惜春都非常恭敬的行禮問好，無一人敢怠慢。
惜春明白是什麼意思，但是並不介意。
走到賈敏院中垂花門處時，正好碰見了林闕。
惜春見到林闕，眼珠子一轉，便做了一個鬼臉。
又是瞪眼睛，又是伸舌頭的，就是想要逗笑林闕。
林闕本來對惜春就板不住臉，見到她這樣，噗哧一聲便笑了。
林闕一笑，惜春更是哈哈大笑得差點直不起腰來。
幸好林闕一慣成熟，見此並不生氣。只是收了笑意，眼中滿是溫柔地看著她。
「別笑了，一會再傷著嗓子。」林闕將荷包中的一顆利咽的藥丸子拿了出來，遞給她。
惜春見此，倒也不好再作怪了。「你怎麼隨身帶著這個，是不是上火了？」這藥她常吃，誰讓她總是愛吃一些容易上火的東西呢。
什麼油炸鵪鶉，手撕果子狸的。
林闕雖然看著冷冰冰的，但是身體極容易上火。一上火還總往嗓子那裡走火。這個小毛病，惜春還是知道的，所以看到林闕拿出來的東西，便明白林闕可能又是上火了。
「最近水喝得少了，沒什麼大礙。」不過是有些燥熱，很快就會過去了。
「噢。既這樣呀，那你多注意身體，多喝水哦。闕哥兒，你是大孩子了，你要乖，要聽話，知道嗎？」
林闕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輕輕地點了點頭，餘光掃過跟著惜春一起來的那位劉嬤嬤，看她那一臉『你還好意思說別人，這裡就數你最不乖』的樣子，心中便越發的想笑了，不過還是忍住了。
人的20顆乳牙在6-12歲要陸續脫落，被新萌出的恒牙所代替。林闕正好趕上了一個尾巴。所以，便是心中再想笑，林闕也不想在惜春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闕哥兒，你給姑媽請過安了？」這個時辰，林闕還在後院，感覺好奇怪呢。
「嗯，請過了。時辰不早了，我去前院讀書。」早就應該去前院了，只是還想要在第一時間見見這個調皮的丫頭，所以才等到現在。
「哦。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知道嗎？」惜春抬起小肉爪子，笑眯眯地朝他揮了揮。
林闕見了，心裡一軟。面上也顯得又柔和了一些。
真是越來越招人喜歡了。
「快進去吧。剛進八月，天還熱著呢。」
「嗯。」惜春一聽這話，說了句『回兒見』，連忙向屋裡跑去。用手捂了捂臉，她可不想被太陽曬著。
惜春可是聽劉嬤嬤說過，現在這個年紀最怕曬了，一個不好就會長斑的。
林闕站在那裡，看著惜春長長的裙擺在跑動中起起伏伏，雖有些擔心她摔著。但也只能搖搖頭，目視她進了屋子就離開了。
明知道這樣跑會跌倒，可是四姑娘就從來不願意聽人勸。也幸好她身邊的丫頭機靈，每每有危險的時候，都能機會扶住她。
果然最不聽話的人就是她了。
新皇登基了，他要更努力讀書才行。
學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他必須要成為一個可以為她頂起一片天的男人。
......
惜春小跑進屋子，正好看到黛玉臉紅紅地坐在賈敏懷裡。
「姑媽，姐姐。你們這是在說什麼悄悄話呢？」惜春鬼精鬼精的，在叫賈敏和黛玉的時候，那是怎麼親近怎麼叫。
就因為這叫法，探春還找過惜春的茬呢。
「你們是堂姐，林姐姐和雲姐姐是表姐。都是我的姐姐。我願意怎麼叫就怎麼叫。你羡慕呀？還是你嫉妒呀？」
探春氣得甩了衣袖便拉著迎春，準備不搭理她。可是惜春這個小不要臉的，又哪裡是那麼容易放過她的。圍著她一個勁地打轉，說著氣死人不償命的話。
「三姐姐，你笑一個唄。」
「三姐姐，你生氣呀？」
「三姐姐，是不是覺得妹妹太可愛，會被人搶走呀？」
「三姐姐，我知道你在嫉妒林姐姐她們，是不是？」
「三姐姐，你不用嫉妒她們，能有我這樣的好妹妹，都足夠讓別人羡慕你的了。」
「三姐姐，你說我為什麼就沒有你的好運氣，好福氣，會有這麼一個可愛善良的好妹妹呢？唉，因為三姐姐有我這樣一個好妹妹，我都羡慕你呢。」
那小不要臉的話，一套一套的，當真是將探春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
唉，當初與探春針鋒相對，現在想想都不行了。她們一個搬回了東府，一個搬到了梨香院。
就連一直住在老太太院裡的迎春，也就近搬到了原來王熙鳳和賈璉住的那個小院子了。
當年一起住的三姐妹，算是各分東西了。
不過惜春最近聽說探春的日子過得非常的不好，生活水準那是直線下降。
雖然平時一直拿氣探春當消遣，但是看到探春的日子過得苦巴巴的，惜春也不忍心看。
唉，如果說賈母的存在對誰的影響最大，那個人其實就是探春了。
只是在惜春剛想拿自己的私房錢貼補探春的時候，探春又一次成功地將惜春為數不多的好心腸打散了。
那就不是一個值得同情的丫頭。
第 63 章
第六十三章
探春的生活不太好，主要原因還是因為現在二房的一切生活開銷都是二房自己出，王夫人本就吝嗇，再加上當初贖寶玉花去了五十萬兩銀子，對於王夫人來說，那就跟傷筋動骨似的。這會兒子自然要在別處找補回來。
你說分家和分老太太私房得來的財產？
那本就是他們一房的，當然不能算了。
如果當初大房和東府把娘娘省親建別院的錢拿了出來，她現在也不會這麼心疼那五十兩白銀了。
她們家二老爺是個只會花錢，不會掙錢的主。現在又丁憂了，那就跟留職停薪差不多了。在不能開源的時候，就只能節流了。
幸好現在是孝期，家裡上下都不用在肉食上花錢了。至少也省下了一大筆伙食費。
想到以前吃個茄子都要五六隻雞來配，王夫人就覺得心疼那白花花流出去的銀子。
花自己錢和花別人的錢，就是不一樣。
......
王夫人既然決定縮衣節食了，那就要有所行動。
寶玉是她的心肝，是她後半輩子的指望，那是萬萬不能委屈的。就是委屈了她男人也不能委屈她兒子。
賈蘭，是她可憐的長子唯一留下的血脈，也不能虧著他。
除了這兩個，剩下的人，便都不在王夫人的考慮範圍內了。
也因此，趙姨娘母子三人，日子過得相當的艱難。
趙姨娘畢竟上了年紀，再好的顏色，也不如年輕人新鮮了。自從襲人到了二房，趙姨娘的寵愛也漸漸地少了。
後來分家，也幸好東府還願意負擔族中子弟成年前的束修。不然趙姨娘都可以想像二太太是真的不會再讓她的環兒上學了。
其實這一點趙姨娘多慮了。就算是王夫人不想要讓賈環上學堂。一直跟王夫人不對付的東府也不會讓這件事情隨了王夫人的願的。不但不會隨她的願，還會用此事來『勸說』賈政不要誤了賈家子弟的前程。
所以不管怎麼樣，只要做到了學生的本份，賈蘭和賈環都是可以按著規矩去東府那裡領束修的。
而寶玉呢？
寶玉是個不愛讀書的，王夫人雖然也將他送到族中那些子弟去的學堂一起讀書。但是寶玉，賈蘭以及賈環三個孩子，就只有寶玉因為學業進度和出勤率的問題，沒有領到東府發下來的束修費用。
這樣打臉的事情，東府做出來，毫不猶豫。但是王夫人為了寶玉的臉面，卻也只能悄悄地拿出一筆束修來，將寶玉送到另一個知名度更高的學堂。
美其名約是寶玉應該去更好的學堂，請更好的先生。其實內地裡，誰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畢竟賈家人的嘴，就沒有一個把門的。
而這件事情，東府壓根也沒有想要幫著隱瞞下來。不但沒有隱瞞，還將此事當成了個例，讓賈家的那些子弟看一看。就算是西府的寶貝疙瘩，也照讓得按著他們定的規矩來。
蹺課請病假？哼，有的是方法對付你。
賈環出門上學，並不常在府裡。可天天在府裡面對親娘嫡母的探春心裡的怨氣也尤為嚴重。
她總想著，若她是太太的親生女兒，是不是就不會像她之前暗地裡笑話史湘雲那般，日日夜夜做針線了？
若她是太太的親生女兒，是不是也會如大姐姐那般，在家時千嬌百寵，接受最好的教育，然後進宮博前程呢？
探春一直不願意相信她竟然真的只是一個姨娘生的庶出女。於是她把她的不如意都加在了趙姨娘的身上。
「太太，辛苦了。咱們家還在孝期，怎麼還有這麼多的瑣事？一個年節也太花費了。我雖不管事，心裡每常閑了，也算計得到，現在年景不好，只是出的多進的少，如今若不省儉，必致後手不接呢。」
這一日下晌，探春來二房正房請安，看到王夫人剛打發了一個取銀子的婆子，便上前端起茶杯一邊侍候王夫人喝茶，一邊輕聲說著話。剛起了個頭，看到王夫人並沒有什麼反應，心下狠了狠，便咬牙接著說道，
「咱們家，又逢著老太太的孝期，老爺也在丁憂，很不用養那麼多的閒人。不如太太給了他們一些恩典，放出去一些。一來為老爺太太還有二哥哥祈福，二來也可減省一下府裡的開支。」
王夫人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著看了探春一眼，「我的兒，難為你有這份心。你既然也有這樣的想法，倒是說說看如何放法。」
王夫人只要一想到當初分家產的時候，沒有一房一半公平地分心裡就窩著火。然後後來分下人的時候，她的那位好侄女，倒是大方的將府中一半的下人都送給了二房。
幸好賴大一家知趣，在分家的時候贖身走了，不然看她怎麼收拾他們。
二房本就蝸居在梨香院，那麼些下人，哪裡住得開。
再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的月錢，吃食和例衣首飾。那都是一筆不少的開支。現在聽到探春如此說，心下正是滿意。
她本就不想養著那些人了，可是一來為了顧忌名聲，二來也是不想弄人怨聲載道的，所以遲遲沒有動手，現在瞌睡了，正好有人送了枕頭，她如何能不高興呢。
「老爺太太還有二哥哥身邊的人是不能動的，我身邊除了兩個使喚的，其他的倒也不打緊。環兒和蘭兒還小，身邊也不需要那些侍候的人。二位姨娘和花姑娘本就是侍候老爺和太太的人，自然是不需要另外安排人來侍候......」
探春心黑著呢，她不但將趙姨娘和周姨娘身邊的下人算在了出府的名單裡，她竟然還建議王夫人將管著二房針錢的小針線房裁了。
兩位姨娘和通房姑娘本就是侍候人的，沒事做些針線也是個營生。
王夫人一聽探春這裡裡外外的說法，心裡不住冷笑，面上卻是笑得越發的和藹了。
「我的兒，難為你有這份心思。你也到了應該學管家的年紀了，以後呀，你就跟在我身邊學學管家理事。至於你剛剛說的那些，考慮的倒是周全。只是你畢竟是姑娘，未出嫁的姑娘都是金貴的，你身邊的人，就不要放出去的。其他的就隨你說的辦吧。」
一個連親娘都可以這麼踩的人，誰敢真心對她好呢。
還不怕養出個白眼狼出來？
不過王夫人畢竟是個有城府的人，一邊笑著誇探春心思巧，一邊讓金釧拿她嫁妝裡的一些小首飾。「這些都是我嫁妝裡的東西，你和娘娘我都是一般疼的。她進了宮，這些東西也就一時丟在庫房裡，現在你也到了要打扮的年紀，這些便拿回去戴著玩吧。」
探春見了，便覺得自己走對了。連忙笑著接過，嬌生奉承。一時間這對偽母女倒是親熱得就跟親生娘倆似的。
第二天，探春便在王夫人的支持下，主理了梨香院政老爺一房的裁員工作。
首先被拿來開刀的，便是趙姨娘的娘家和趙姨娘身邊的丫頭。
趙姨娘對於自家女兒做的事情，在昨天晚上就知道了。梨香院能有多大，進進出出的，想要知道個消息，比當初在榮禧堂還方便。
趙姨娘能將一兒一女平安生下來，進而養大，手中如何沒有自己的人脈。
她只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竟然急功近利到如此地步。
心中極為酸楚。
本來還想要鬧一鬧的趙姨娘，這會子也老實的了。她這一回算是被探春傷了心。
賈環當天晚上下學後，也聽說了探春做的好事，氣得差點去找她理論。
「環兒，你三姐姐也不容易。終身都掐在太太手裡。姨娘本就是丫頭出身，有沒有人侍候都不打緊。」
「可是姨娘，她這是踩著你往上爬呀！」
賈環這些年，早就成熟了起來。他知道只有努力讀書才能讓自己和姨娘過上好日子。所以便收起了那些小心思。能不搭理寶玉便不搭理寶玉。
當初和四姐姐一起糊弄寶玉得來了不少的銀兩，他便是現在分家，帶著姨娘出府去，也不愁生計。可是姨娘一直放心不下三丫頭，可是這三丫頭卻是個眼裡沒人的。
以後，三丫頭的死活，他再不管了。
賈環其實並不是太壞，小的時候是嫉妒過寶玉。但是後來寶玉過得也沒比他們好到哪裡去，那股子嫉恨倒也不知不覺間消散了。
賈環或許有些冷漠，但是卻比其他人要好很多。
這也是當初惜春找他合夥的一個原因。以前看書的時候，都說是賈環賣了巧姐兒。可是問題是狠兄狼舅裡，賈環也只能算是個堂叔罷了。
王仁為舅，這一點沒有爭議。而狠兄嘛，細細算下來，隔房堂堂兄有一位，是賈蘭。隔府的族堂兄有兩位，是賈蓉和賈薔。
所以真要是以這句話來說是誰賣了巧姐兒，那絕對不是賈環。
再加上在惜春看來，賈環最大的壞事，估計也就是差點給寶玉弄個毀容罷了。
這一點，惜春是有賊心沒賊膽。但賈環卻是臨場發揮沒有錯過。
唉，可惜呀，今生就是想要看寶玉『陰陽臉』，估計都沒有機會了。
話題偏了，咱得回到當下。
自從探春打發了趙姨娘身邊的丫頭和針線房的人。趙姨娘的日子便過得更是艱難。以前有人侍候的時候，至少也不用起早去打水，以及一日三餐自己去廚房提。現在身邊一應事物皆是趙姨娘自己幹。
賈環心疼趙姨娘，便將自己僅剩的一個奶娘和一大一小兩個丫頭，在白天的時候都派到趙姨娘那裡。雖然不能替姨娘做那些個針線活技，但是也可以幫著打打飯，倒倒水。
可是這些，被王夫人推出來管家的的探春卻是看不到的。
本來打發了趙姨娘身邊的丫頭，惜春倒也不至於多麼地生探春的氣。
可是最讓惜春生氣的是，探春竟然煽風點火以及見死不救。
那一日，王夫人突然想要找一件她嫁妝裡的一件千金難尋的擺件，於是讓金釧開了庫房，將東西找出來。
可哪裡想到，金釧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便花容失色地跑了過來。
「太太不好了，太太出大事了。」
金釧一邊跑一邊叫，還差點被長長的裙子給絆倒。
王夫人正在那裡想著如何運用這份擺件，謀點事情，卻聽到金釧大呼小叫的聲音，心裡便有些個不耐煩。「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太，太太，真的出事了。庫房，庫房被盜了。」金釧不敢說自己當初接庫房的時候沒有好好檢查過庫房裡的東西，於是便在來的路上，想到了其他藉口。
「什麼？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什麼庫房被盜了？」王夫人刷地一下從炕邊站了起來。
金釧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滿臉驚慌。「太太剛剛讓奴婢去庫房取東西，奴婢按著之前的印象打開了裝東西的箱子，哪裡想到裡面根本沒有東西，都是一些磚頭。奴婢見了，連忙將其他的箱子都打開，發現大部分的東西都變成了磚頭。」
「磚，磚頭？」王夫人身上的力氣將是突然間被抽手了一般，剛剛站了起的身子，又跌回到了炕上。
「是呀，太太。當初咱們搬到梨香院的時候，奴婢還親自查了一遍有無破損呢。哪想到這才多久，庫房裡面的東西竟然大部分都變成了磚頭。」
金釧不敢說，她從接手就沒有怎麼認真地查看過被封條封上的箱子和禮盒。她一直以為東西就在那裡，所以就算是在老太太在時盤點庫房那會，也沒有仔細地盤點過二太太的庫房有沒有少東西。
而且那是賴大帶著人來查二太太的庫房，在看到那些封條後，竟也是沒有打開那些箱子，所以金釧也下意識的忽略了。
哪想到，竟然會出現這樣大的事情。
王夫人聽了金釧的話，也不用人扶了，三步並兩步地去了她正院的小庫房，到了那裡，正好有幾個婆子正在門口往裡張望呢。
見到王夫人過來，連忙讓開了門口。王夫人也顧不得什麼儀態了，提裙便進去了。
那裡面都是金釧剛剛打開的箱子，裡面都整整齊齊地擺著或一塊，或二塊的紅磚頭。
在小庫房裡轉了一圈，王夫人有些經受不起打擊，直直地昏了過去。
「太太，太太。」
......
王夫人也不過昏了個把時辰便醒了過來，一醒來，便看見探春守在床頭。
「太太，您醒了？」探春一臉驚喜地看著王夫人醒來，心中其實也並無不可惜。
若是太太去了，其實生有一兒一女的姨娘就機會扶正了。那個時候，她也是嫡女了。
可惜太太醒了。既然醒了，那她的夢也就不能再做了。
少時，王夫人在探春，李紈和幾個丫頭的服侍下，洗漱一番。
喝著探春特意讓人煮了參茶，王夫人的心還在一滴滴地流著血。
她的嫁妝，她的私房呀！
「我的兒，你也聽說了吧。」
「女兒剛剛已經聽金釧姐姐說了。太太千萬別著急。金釧姐姐既然說她在咱們搬到這裡的時候，東西還在的。那麼能拿了這些東西的人範圍就小。這麼多的東西，一時間也不好都拿出府去。我們何不關上門，各處私下裡找一找？有那財源不明的，便是線索也或是主謀呢。」
王夫人早就想要這麼幹了，她一睜開眼睛便想到了這一招。不過看到面前的探春，王夫人覺得她手中還是有著一把鋒利向前沖的刀的。
「我的兒，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辦了。」
「太太放心，定不辱命。」說完給半靠在那裡的王夫人壓了壓被角，便意氣風發的出去了。
早就說過了梨香院不大，除了賈政，寶玉，王夫人和探春自己就只剩下李紈娘倆和三個姨娘通房。
李紈早早接到消息便守在了王夫人的屋裡。聽到探春如此說，便讓身邊的大丫頭去給探春行個方便。
探春見此，也不客氣，先是搜了李紈娘倆的院子，然後便是趙姨娘等人。
於是，在一番搜撿下，除了趙姨娘處多了一百多兩來路不明的銀票外，其他的地方並沒有發現異常。
探春本就看不起趙姨娘的身份，搜了滿院子的人，就只有趙姨娘處銀子對不上，便自覺打臉。
在問及趙姨娘銀子來處時，趙姨娘顧忌賈環便不吭聲，可這更讓探春覺得私盜主母嫁妝的事情，便是趙姨娘幹的。
於是無論趙姨娘說什麼都不相信的探春便將此事報告給了王夫人。王夫人呆在屋裡，其實早就知道了外面的動靜。雖然她也不認為趙姨娘有那個本事在短短的數月間倒走自己幾近七層的私房。但是她卻並不想幫著趙姨娘平反。
「我的兒，你說這事要如何處理？」王夫人一臉為難地看著探春，試探地問她。
第 64 章
第六十四章
探春一直不喜歡趙姨娘，哪怕那是她的親生母親。現在趙姨娘又做了這樣丟人的事情，探春都覺得臉上無光。
聽到王夫人問她如何處置，探春語氣非常不好的地回了句，「國有國法，家有家歸。還請太太按規矩處置。」
黃鼠狼給雞拜年，啥時候都沒有安過好心地，所以王夫人一臉為難地看著探春，口中滿滿的顧忌和疼惜。
「趙姨娘畢竟是你的親生母親，她既然不承認，也許真的不是她做的呢。咱們總不能冤枉了好人，再傷了你的體面。我的兒呀，我是真的恨不得你投到我的肚子裡，這樣咱們娘倆也不用投鼠忌器了。」
說的那真是比唱的好聽，賈母在時總覺得二兒媳婦笨嘴拙腮，若是看到她這副唱作俱佳的樣子，一定會驚喜的再活過來吧。
「太太，太太對我的好，我心裡明白。是我自己沒有福氣。」每當午夜夢回，探春都希望自己是太太的親生女兒。
不是嫡出，一直是探春心中的痛。
半晌，王夫人又拍著探春的手，信任地說道，「別的東西倒還罷了，只是丟的東西裡，有一件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極要緊的東西。我本想要親自審問趙姨娘一番，可是，」頓了頓，看了一眼探春，好像她不親自審問是顧忌探春一般。
「若是讓其他下人審問，趙姨娘畢竟是為了府裡生了一哥兒一姐兒的半個主子，那就太傷她的顏面了。所以我的兒，太太想要讓你問幫著問一問，那件東西，她到底是放在哪了？」
探春一聽這話，還有什麼好說的。她一直想要的便是被重視，被王夫人當成親生的對待。
前者，她已經開始管家了。而後者，也正在慢慢向她靠攏。
「太太放心，我一定會問出那些東西的下落的。」
哼，趙姨娘也真是糊塗了。她做出這樣的事情，可想過她和環兒？現在正是她補救的時候。
「那些東西有什麼打緊的，我本也不在意。只是那一件，卻是極為要緊的，它是我母親留給我，本來是想要留你給大姐姐的，不過你大姐姐進了宮，也不需要這些東西了，便想著留給你。哪裡想到會遇到這樣的事情......」
又都說了兩句，探春就領了尚方寶劍去了趙姨娘的房間。
噢，因為梨香院過於狹小，所以雖然趙姨娘犯了事，但也只能關在自己的房間裡。
看著探春像是一只得了肉骨頭的小狗忘乎所以地離開了。王夫人這才叫了金釧上前來。
「我問你，庫房的東西，你最後一次是什麼時候查看的？」
此時早就緩過神來的金釧，發揮了她豪門大丫頭的心理素質，上前兩步，跪下磕頭，「回太太的話，私庫一般都是一年一清查的。不過今年又多了一次。就是咱們搬到梨香院的第二天，奴婢親自去檢查過。怕的便是搬過來的時候，那些個婆子手上沒個輕重，再磕碰了哪裡。」
金釧有些懶散，不過能成為王夫人的大丫頭，心機手段也都不少。雖然幹活的時候，並不上心。但是如何侍候主子，卻有一番心得。
「嗯，繼續。」
「是。當時洽逢老太太剛剛過逝，能用的人手不足，奴婢便讓玉釧跟著太太，而奴婢帶著咱們院裡的小丫頭一邊檢查，一邊規整。當時趙姨娘身邊的小雀還眼紅太太嫁妝呢。不過奴婢做到一半的時候，賴大娘過來了。非要進庫房看一圈，奴婢等人攔不住...幸好也只是看了圈便走了......」
金釧非常的聰明，她說的時間也正好是王夫人不在院裡的時間。那幾天她身上不舒服，所以才藉故沒有陪著王夫人去前院守靈。
在時間上，便有了空隙。
時間上說完了，又說到了人證。趙姨娘身邊的小丫頭早就被打發走了。而賴大一家也是在寶二爺還沒有回來的時候，便贖身出府了。
因為誰也不知道，寶玉被放回來的當天，跟他關在一個地方另一處房間的賴尚榮也被放了出來。
賴家人見此，連忙收拾了東西，早早托身離開了賈家。
所以這個時候，就算是金釧滿嘴跑火車也不會有人出來反駁了。
王夫人聽了，皺眉不語。
這事情太蹊蹺了。
金釧一家都在她手裡攥著。應該不敢做出監守自盜的事情。可是那麼多的東西，怎麼就會突然不見了呢？
庫房就在她的院子裡，空間小了，院子也小了。往來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別說是趙姨娘了，就算是她自己想要把庫房裡的東西悄沒聲息的換了，都是不可能的。
當年老太太的東西，同樣也是無知無覺得到了她的庫房。怎麼現在她的東西又會這樣無緣無故的被換掉了呢。
這府裡，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本事呢。
「當年薛家剛進京的時候，便出了那樣的事情，當時你可有發現什麼？」
金釧一怔，但是又連忙正色地低頭回想，半晌，一臉愧疚地沖王夫人搖搖頭。
「...可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
金釧假作思考，半晌失望地說道，「奴婢實在是想不起來有什麼可疑的地方。私庫的鑰匙，奴婢一直帶在身上，便是晚上睡覺，也會放在枕頭底下壓著。就算是奴婢一時沒有管住鑰匙，可是那私庫正對著正房。白天黑夜，咱們院裡都不曾少了值班的婆子。
人來人往地，如何能看不見？更何況太太的私庫，能進去的也沒有幾人了。不相干的人進去更是打眼。......若是單單只是偷東西，倒也罷了。可是那磚頭卻又是怎麼帶進去的呢？」
金釧隱隱有種感覺，也許太太的私房早幾年就已經被人套跑了。可是這種想法，她卻不敢說出來。於是只能當做一無所知的忽悠太太，忽悠自己。
要是讓太太知道她懈怠差事，出了這樣的紕漏，一定不會放過自己，放過妹妹和爹娘的。
最好的謊話，便是先騙過自己。這一點，在有生命威脅的前提下，金釧就做得很好。
「你先起來吧。」
「是。」
「人是賤皮賤肉，不懲戒一番如何肯說實話。你去看看三丫頭那裡審得如何了？若是趙姨娘實是不招......」
言下未盡之語，跟了王夫人多年的金釧又如何能不知道。會意地點了點頭，金釧便躬身出去了。
走出王夫人的房間，金釧回頭望了一眼藏青色繡著吉祥回字紋的門簾，心中越發堅定了打死也不會說出來的真相。
雖然讓趙姨娘背了黑鍋，她有些於心不忍。可是想到妹妹和爹娘，心就又硬了起來。
早知道自己沒有那三兩三，當初就不掙這私庫鑰匙了。
梨香院，趙姨娘房間。
「姑娘好歹也是我十月懷胎化了血肉生出來的，別人污蔑我，也就罷了，難道連姑娘也不相信我嗎？」
趙姨娘面對探春的逼問，心痛得渾身都在發抖。那王家的惡婆娘就是在拿她的閨女當槍使呢。可她這孩子怎麼就是看不明白呢。
你看不明白，我不怪你。可是我都已經告訴你那王家惡婦不懷好心，你怎麼就是不聽呢。
探春早就被王夫人哄得找不著北了。哪裡還能聽得進去趙姨娘說的那些掃興的話。
其實探春壓根就不是什麼聰明人。
原著裡都說什麼敏探春，可若真的是敏探春，當初王夫人讓她管家的時候，就不應該接手那一個爛攤子。
薛寶釵一個外姓的姑娘，都能當個震山太歲，獨坐正院正房，她就不應該去管那些個破事。
還有做的那些個改革，那真真是踩著其他人的臉和利益在管家。
砍了寶玉賈環等人上學的幾兩銀子，真正虧的就只有她的親弟弟。
學人賴家將大觀園也承包出去，可是卻忘記了賴家和榮國府兩是隔著幾重天呢。
真是聰明人，就不會一心瞧不起自己的親娘親弟弟。只一味地踩著他們上位了。
寶玉不上進，若是賈環真的聽話上進了，賈環能不能活到今天都是個未知數。
......
「姨娘也不用張嘴閉嘴都說這些，滿府裡外，誰都不會忘記我是你生的。姨娘還是說說太太的私房都去了哪裡？趙家人出府了，又都去了什麼地方？」
「姑娘，我是真的沒有動過太太的私房。你外公外婆和舅舅們已經舉家回金陵了。這件事情，絕不是我們做的。」
「誰是我舅舅，我舅舅奉旨巡邊呢。姨娘也不用說那些有的沒的，你那裡搜出來的一百多兩銀子又是怎麼來的。」
趙姨娘得寵多年，其實並沒有存下多少銀子來。
一是這些年一直是二太太當家，因著妻妾天然立場不同，所以一直不得重用的趙家，生活非常的艱難，趙姨娘將她和賈環的月錢，一大半都捎回了家裡，不是給二老看病吃藥，便是照顧著幾個侄子侄女。
二來，剩下的那些個銀子，趙姨娘為了拉攏眼線和人脈，也差不多都打賞了出去。
所以按理來說，一百多兩銀子，趙姨娘就是一分不花，她的那二兩銀子一吊銀的月銀，也要攢上好多年，就算是加上賈環的，其實也不過是少些時日罷了。
「...那筆銀子，是你舅，是我兄弟離開京城前，給我的。」
「姨娘真會說笑，趙家是個什麼情況，府裡的人誰不知道。若真的是有閒錢的，能舉家回南邊？」金釧掀開簾子，一邊往裡走，一邊不客氣地掀開趙家的老底。
京城地貴，那麼大一家子，要是沒有幾個錢，還真的沒有辦法在京城長久的居住下去。畢竟開門七件事外，還要有房租的費用。
「給三姑娘請安，太太擔心姑娘，特意讓奴婢過來看看。」
「勞金釧姐姐走一趟，太太那裡可是有什麼吩咐？」
金釧看了一眼趙姨娘，露出一抹鄙夷的笑，「也沒什麼。本來這樣的事情，若是仍不從實招來，都是要吃點苦頭的。太太擔心姑娘被氣著了，再來那畢竟是姑娘的生母，若是真的讓人用了刑，怕姑娘心裡不好受...太太說了，若是趙姨娘真的不願意說，那就算了。總不能讓姑娘為難不是。再怎麼說，您都是府裡的姑娘，太太都是您的嫡母。」
趙姨娘是內宅呆老了的，又是一輩子跟著王夫人鬥智鬥勇活到現在的，如何不明白王夫人這話的意思。
她一臉茫然地看著金釧的嘴一張一合，然後又將頭轉向探春。
她不相信，三丫頭聽不出來那王氏話中的意思？
探春的心緊了緊，粉嫩不曾染色的長指甲在握緊時，深深地紮進了手心。看了一眼趙姨娘，探春讓強自擠出一抹笑容。
「我年紀小，經歷的也小。倒是不知道往常這樣的事情，都是怎麼處理的？」太太這是想要讓自己表態嗎？
如果她表了態，是不是以後太太就真的會當她是親生女兒看待了。
金釧顯然沒有想到探春竟然有此一問，不過她畢竟是做了準備而來的，便將她覺得適合的刑罰和刑具說了出來。
「拿上一套夾棍，套上十指。拉緊兩邊的繩結，十指連心，也不怕她不招呢.」
聽了金釧的話，探春有那麼一絲猶豫，轉頭看向趙姨娘，再向窗外看了看馬上就要落山的太陽，探春用自己都有些陌生的聲音，輕輕地吐出了一句話。
「來人，上夾棍。」
趙姨娘聽了，緩緩地閉上眼睛，渾身的力氣像是被抽手了一般，跌坐到了地上。
這真的是她的親生女兒嗎？
有金釧的示意，夾棍很快便被取來了，探春僵硬地點了點頭，幾個婆子如兒狼似虎地就按住了趙姨娘，兩個扶著趙姨娘的肩膀，另兩個將趙姨娘兩隻手的指手，一根一根套進了夾棍裡面。
套好後，兩個婆子對視一眼，一齊將控制夾棍的繩結向兩向拉。
「啊！」突然而來的鑽心疼痛，讓恍惚的趙姨娘瞬間清醒過來。
一聲尖叫，像是叫出了趙姨娘所有的委屈一般。又好像叫斷了她與探春之間母女情份。
探春畢竟是嬌養長大的國公府小姐，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
「姨娘還是快些招來吧，既不用受這皮肉之苦，也不讓三姑娘為難，豈不是兩全呢。太太說了，只要姨娘承認了，這事便做罷了。以免鬧大了，再傷了咱們三姑娘的體面。您不心疼三姑娘，可是我們太太卻是將三姑娘疼到了心坎裡去了。」
金釧看出探春想要讓人擺手的想法，連忙將話題接了過來。
探春聽了，也不好再言語什麼。只是將頭轉向另一邊。
她雖然討厭她，卻從來沒有想過要讓她受這個罪。
「...我沒有，不是我。」趙姨娘想到自己不只一個女兒，她還有一個兒子。
若是承認偷盜，且不說能不能拿出東西來，便是有了一個偷盜的母親，將來環哥兒如何出仕，如何娶親呢。
「三姑娘，我真的沒有。你相信姨娘一次吧。姨娘真的沒有拿二太太的東西，啊。」
不等趙姨娘說完，那行刑的婆子又拉緊的夾棍。
「姨娘？你怎麼？你們這些奴才在幹什麼？放開我姨娘。賈探春，你還是人嗎？」賈環心疼地揮開控制趙姨娘的那幾個婆子，手忙腳亂地將趙姨娘手指從夾棍中取出來。
剛下學回到府裡，便聽到王夫人房裡的彩霞送過來的消息。連忙往姨娘房裡跑的賈環便聽到了趙姨娘的話，以及那聲慘叫。
第 65 章
第六十五章
賈環心中唯一承認的姐姐，便只有二姑娘賈迎春一人。
迎春心軟，但好歹是養在老太太院裡，吃喝用度再不愁的。雖然沒了親娘，遭遇可憐，但是在府裡，卻比賈環這個有親娘的要過得好很多。
趙姨娘雖然看著粗鄙，有心計。但是實際上與王夫人的較量也只不過達到自保而已。
她有閨女掐在王夫人手裡，她還有兒子尚且年幼，她怕逼急了王夫人，兒子會被人抱走，甚至是向她的一對兒女下手。
這個時代原配占著天然的優勢，再加上王夫人還管著家。若不是王夫人此生最大的短板就是賈寶玉，趙姨娘還真的沒有辦法維護今天這個局面。
也因此趙姨娘也有顧不到賈環的時候。
賈家下人見風使舵，那真的都是無師自通。
賈環年紀小的時候，襲人還沒有來到二房，趙姨娘是侍候完了女主子，又要侍候男主子的，忙得跟陀螺似的。一時顧不到賈環，賈環就經常被身邊的下人怠慢。
迎春就是在這種時候，經常將自己的點心留給賈環的。
不過每每探春看到賈環餓極了沒有吃相的樣子，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所以迎春便會趁人不在的時候，用帕子包上幾塊點心，悄悄地等在老太太院子外面，將點心給賈環。
兩人一直悄悄地來往，所以整個府裡很少有人注意到這兩個不被人重視的孩子。
一來二去探春在賈環心裡嫡親姐姐的身份，就被迎春替代了。
至於惜春？那是一起做壞事的同夥。
而元春？抱歉，賈環會告訴你，自他有記憶以來，他就沒有見過她。
賈環對探春一直很不滿。他始終認為探春不親近他們娘倆，還覺得她是恨不得他們娘倆不存在的。
這是賈環的感覺，但是探春卻也這麼想過。
她總想著，若是她和二姑娘迎春一樣，她一定會跟緊太太的腳步，咬死不鬆口的。
可是就因為親生的姨娘好好地活著，所以她才認為太太是心裡有了後顧之憂。
她雖然貪慕權勢榮華，但她卻重來沒有想過要讓趙姨娘出什麼事情。
而今天的事情，不過是事趕事罷了。
......
「賈探春你這個畜生，你還是不是人？姨娘哪一點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對她？」
都說食指連心，平時做針線被針紮一下，都會鑽心地疼，今天十根手指，直接被夾成了豬蹄，趙姨娘此時的狀態相當的不好。
臉色白如紙，額頭滿是冷汗。渾身疼得哆嗦，嘴裡還在低喃著，『我沒有』。
探春在賈環沖進來的時候，本來的縮了縮。但是看到一旁揚眉的金釧，突然又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
「賈環，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誰說話。我是你姐姐。你的規矩呢？」
「她還是你親娘呢。這就是你的規矩？你就是這樣忘恩負義的嗎？」
「你，」
「我怎樣？」此時賈環恨不得生撕了賈探春的心都有了。
姨娘哪一點對不起她了，她要這樣對待姨娘。當初她在老太太房裡，為了讓她過得好一些，姨娘沒少軟硬兼施地對她身邊的人，就生怕她受一點委屈。
那幾年，他和姨娘過得多難呀。二太太一心打壓他們。趙家那邊也是多災多難，舅舅因為可有可無的一點小事便被擼了差事，整個趙家除了表嫂做著粗使婆子，竟然沒有一個在府裡當差的。
外公想在外面把個面攤子，周瑞都讓人給砸了。
......
姨娘這些年容易嗎？
「三爺有所不知，趙姨娘偷盜太太私房，三姑娘也不過是例行審訊。只要趙姨娘將東西還回來，自然是從輕處理。」
「主子說話，哪有你個鴊人插嘴的道理。這就是太太教你的規矩嗎？」
「賈環，你放肆。金釧姐姐是太太身邊的人，打狗還，呃，總之你還是不要在這裡胡攪蠻纏了。姨娘早些說了，也省得再遭罪。」
探春那話，實在是太打臉。金釧的臉上就現出了一抹惱怒。
她雖是個下人，但也是人。好好的被比成那啥，能不惱火嗎？
「哼，賈探春，你把我支走了。還想對姨娘做什麼？太太丟了東西，為什麼不去審問看東西的人，審姨娘是什麼道理？」
探春聽了一怔，是呀，為什麼她搜了整個二房，就是沒有去搜一下金釧的房間。她問了所有二房的人，包括自已的親生母親，為什麼就是沒有好好審問一下金釧呢。
東西是在她管轄的範圍裡丟失的，最應該審問的也應該是她呀。
「不勞三爺費心，個中事由，太太已經知道了，自有太太做主。現在是趙姨娘的問題。」
「三姑娘，我真的沒有拿過太太的東西。真的沒有，真的沒有。」被人誣陷，被人動用私刑，還是自己親生女兒下的命令，此時的趙姨娘真的是又氣，又急，又痛，又失望。
「姨娘既然沒拿過太太的東西，那從您房間裡搜出來的那一百多兩銀子，又是怎麼回事呢？難不成是從天下降下來的，若真是如此，還請姨娘不吝賜教，讓奴婢以後也有這福氣。」
聽到這裡，再結合之前彩霞說的事情。賈環算是明白姨娘這無妄之災是怎麼來的了。
那一百多兩銀子，是他給趙姨娘的。自從姨娘身邊的下人都被打發走後，姨娘飲食起居都比之前差了好幾個檔次。
有的時候，連喝口熱茶，吃口像樣的飯菜都成了問題。賈環知道這裡面一定有人是看著姨娘不得寵了，所以才想著作賤姨娘。
所以賈環便取了一些當初和惜春合夥做『生意』得來的銀錢，交給姨娘打點。
卻沒有想到竟然了姨娘被人冤枉的證據。
「那筆銀子，是我給姨娘的。」
「環兒，」趙姨娘害怕賈環出什麼事情，連忙想要阻攔。
她也是想過環兒給她的這筆錢可能來跟不明，所以一直不敢說出來。
當初也是她豬油蒙了心，怎麼就不問問這筆錢是怎麼來的呢。
「既然是三爺給的，為什麼趙姨娘不說出來呢。這又是因為什麼呢？」
「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你問我姨娘就要說？馬不知臉長。」
「環兒，你怎麼說話呢？我也問過姨娘，是姨娘自己不說的。」
「賈探春，你也是讀過書，學過三從四德的。自古以來在家從父，以男為尊，你就算是巴著太太，也要注意一點吃相吧。吃相太難看，只是讓人徒增笑料而已。野雞還妄想當鳳凰，撐死不過是家雞。」
探春被賈環說得臉色通紅，眼眶裡都是眼淚，恨不得立即離開這裡。
「奴婢敢問三爺，您是何處得來的這筆銀子？得了消息，奴婢也好去給太太回話。」金釧一聽賈環這麼說，心中也是覺得驚喜。能一下子扳倒趙姨娘母子，這樣的機會實在是千載難逢。只要賈環出事了，不喜歡讀書的寶二爺自然就沒有人做對比了。
「...是東府四姐姐暫借我使的。」
探春：「......」探春不願意承認，這麼一筆銀子，對於她來說是一筆不小的銀錢，但對惜春來說，還真的不算是什麼。
當初她身邊的那個大丫頭，是叫什麼采枝的那個，出嫁的時候，惜春就陪了百八十兩的銀子，還有什麼首飾，布料。
現在環兒如此說，也真的是不無可能。畢竟當初四丫頭養在這府裡，兩人的關係走的也挺近。
金釧：「......」怎麼會是她呢。那可是太太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
半響，瘦弱的賈環將趙姨娘從路上扶了起來。一邊往起扶，一邊狼一樣的眼睛，兇狠地瞪著探春。
這些人，賈環可以原諒。但唯有賈探春，不可原諒。
......
這件事情，因為抬出了惜春而結束了。可是趙姨娘身上的傷好養，但心上的傷卻是再難好了。
只看她再也不曾正眼看過探春便能明白，她心中對於這個女兒是有多麼的失望。
賈政後來也知道了此事，可畢竟正妻在側，新寵在前，一個人老珠黃的姨娘還真得不到他半點憐惜。
「這趙氏，倒底是怎麼教養哥兒的。真是越來的糊塗了。」賈政的耳朵，聽到的都是其他張嘴閉嘴都是賈環桀驁不馴的黑話。自然對賈環的印象變得極差。
再一個，無緣無故的，四丫頭為什麼要給環兒那麼多的銀子，這也讓賈政對賈環的大為不滿。
惜春在林家住了幾天，那真的是樂不思蜀。可是自從聽到了梨香院的事情後，心裡就一直堵著慌。
她們這些個姑娘裡，就只有賈探春是個父母雙全的，可她竟然還不滿足到天天折騰。
...如果她老娘活著，就算是邢氏，尤氏那樣的，她也不會嫌棄。
「環兒，你老實告訴我，你有沒有打算從那個家裡分出來？」這一日，惜春特意回了一趟東府，將賈環叫到了東府，問他一些打算。
「不瞞四姐姐，那個家，我早就呆夠了。現在看到姨娘的樣子，我更是心疼。姨娘性子張揚，可是經過那件事後，姨娘現在變得話少了很多。」
「我有辦法讓你帶著姨娘搬出來。只是可能不會再得到什麼財產了，你願不願意？」
「什麼辦法？」
「寶玉有個乾娘，懂些個歪門邪道的東西。就是這些年來經常到府裡要香油錢的那個。」
賈環聽到這裡，恍然大悟。「四姐姐說的可是那個馬道婆？」
「對，就是她。」
「她怎麼了？她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帶著姨娘分出來？」
「若是寶玉得了什麼急症，怎麼看都看不好。而她卻提出來你和姨娘克著了寶玉。你說二太太會不會打發你們娘倆走人？」
「寶玉能得什麼急症？他傻成那樣，會幫著咱們騙人嗎？」
惜春瞪了賈環一眼，這小混蛋竟然還有這樣天真的想法，也真是難得了。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那馬道婆厲害著呢。讓寶玉得場病，還不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等到你和姨娘都搬出去了，寶玉的病再一好。這不就是坐實了你和你姨娘克寶玉的事實？
不過以後姨娘和你要是再想回到那個家，可能就要困難了。」那哪裡是困難呀，那真的是比登天還難。
真當所有人都可以像某位甄姓娘娘，出了宮還可以懷著別人的孩子再進宮？
聽到惜春的計畫，賈環仔細想了想，最後猶豫的問惜春，「四姐姐，馬道婆真的能幫我們？她可是寶玉的乾娘。」
「怎麼不會。她那人最愛錢了，有錢就是她自己都能作弄。」
「那是不是需要很多的銀子？」若這個計畫真的能成，那他手上的銀子，可是他和姨娘將來安身立命的本錢。
他是再不也會讓他姨，不，是他娘。他將來是再也不會讓他娘做什麼端茶倒水，打簾子做繡活的事情了。
「這事就不用你管了。你只要想明白了是出府還是不出府，其他的事情，就都不用你來辦。」
「可是？」聽到這個計畫，賈環就知道那一定不是個小數目。那麼大的一個數目，讓他怎麼還呢。
「哎呀，你可是什麼呀。你現在只考慮一下，你倒底想不想要離府分居吧。不過，我覺得你最好不要告訴姨娘咱們的計畫，也讓姨娘死死心。」
「大恩不言謝。這筆銀子就當是我從四姐姐借的。將來賈環有了銀子，一定連本帶利加倍地還你。」
「環兄弟，姐姐今天就教你一個乖。凡是能用錢解決的事情，那就都不是事情。這銀子呀，掙來了就是花了。只掙不花，那決定是傻子。」
「多謝四姐姐。別的兄弟我也不說了。將來四姐姐有什麼事，但凡兄弟能做到的，絕不推遲。」賈環說完這些，還特別恭敬認真地對著惜春抱拳說道，「請四姐姐幫我，我想要帶著姨娘離開那地方。...只帶著姨娘。」至於賈探春，讓她自生自滅去吧。
「好。有你這句話，姐姐就算是再難，也幫你辦成了。你這兩天就收拾東西吧，把一些貴重的，重要的東西，都先搬到你置辦下的房子裡，免得走太急，帶不出來。噢，對了，就是分家搬出來住，也一定要讓二老爺給你一套京城裡的宅子。族譜那裡，你不用擔心，我保證你前腳搬出來，後腳就給你辦得妥妥的。」
惜春是真的不差錢，她覺得她是差事。雖然讓趙姨娘早早就認清了探春白兒狼的脾性。也好過一直換抱著希望要好。
而且趙姨娘的這場罪，其實歸根究底，跟她也脫不了關係。
若不是她綁了賴尚榮，那麼賴家也不會將主意打到老太太的私房和王夫人的私庫了。
這一切，她是有責任的。
想到這裡，惜春便悄悄地吩咐阿木版賈瑞回頭再去買上幾畝地，就當是將來趙姨娘母子的喬遷之禮吧。
「多謝四姐姐費心。」賈環這一回更是將腰彎得更低。
「甭客氣！」不過是小事一樁罷了。
..................................................................
「二哥哥，你最近怎麼都不做胭脂了？」寶玉做的胭脂可比外面買來的要好，所以探春一直是用寶玉做的胭脂，最近胭脂馬上就要用完了，可是寶玉還沒有送新的來，探春一時好奇，便過來看看寶玉這是忙什麼呢。
悠于 2017-11-17 19:41
第 66 章
第六十六章
惜春拿著大把的銀子，向著馬道婆的頭上猛砸。當然了，惜春不是讓身邊的人大搖大把地去找馬道婆的。
她是讓人裝扮成周瑞家的，然後敲響了馬道婆的院門。
馬道婆看到來人，就是一驚。「周姐姐，怎麼是你？你不是已經？」被過逝的賈老太太全家發賣了嗎？
「老姐姐有所不知，我們太太捨不得我，便偷偷將我們一家買了下來，悄悄地安置在她的嫁妝莊子裡。這不，太太有事請老姐姐出馬，就派了我來。」
「原來是這樣，快進屋，有什麼話咱們進屋說。」聽到周瑞家的話，馬道婆想的卻是也許並不是那位王夫人捨不得周瑞家的，而是一定有什麼把柄在周瑞家的手裡。
進屋落坐，扮成周瑞家的楊嬤嬤將惜春的計畫那麼一說，馬道婆再看一眼裝了滿子銀子的包袱皮，咽了咽口水答應了這一坑兒的計畫。
今有坑爹，古有坑兒，人的思想有多大，舞臺就有多廣。不過馬道婆雖然答應了下來，可是畢竟她是寶玉的乾娘，總要表現一下『慈愛』之心。
「只是這樣一來，寶玉可就要受苦了。」
「唉，太太也是沒有辦法了。不然也不會捨得用寶玉來做套.老姐姐呀，你是不知道那趙姨娘母子有多跋扈，太太這也是被逼無奈......」
「...我只怕到時候，太太看到寶玉那個樣子，會心疼的受不了，屆時豈不是讓我白費功夫？」
「這一點，老姐姐只管放心。到時候，你只管按著計畫來，太太再不會與你計較的。」
太太真的有演技？
保證太太一定不會自亂陣腳的。
兩人在空中交匯了半天眼神後，馬道婆才去了里間，不一會兒，拿出了一個信封，告訴周瑞家的，將這個放在寶玉的床鋪之後，三五日內必有結果。
楊嬤嬤版周瑞家的，留下那一包銀子，又夾著個信封出去了。
在外面轉了幾圈後，楊嬤嬤趁著天色漸晚，便悄悄地去了梨香院。
將東西放在寶玉的鋪床之下，楊嬤嬤換了身衣服，便從兩府相近的角門回了東賈府。
惜春全程都是通過與楊嬤嬤之間的感應知道事情進展的。於是在楊嬤嬤平安返回東賈府後，惜春才終全副注意力放在了撲克牌上。
沒錯，就是撲克牌。
惜春口述，黛玉計設，賈敏特意讓了造紙廠的人，定了四個厚的窗戶紙數張。
所謂的四個厚，就是原有窗戶紙的四倍厚度。
那叫一個硬呀，絕對是做撲克牌的上等用料。
別的惜春也不會玩，製成了撲克牌後，便一直玩鬥地主。當然了因為惜春做什麼都是半吊子，就這鬥地主的玩法，也是教的不論不類，四川麻將版的東北斗地主規則。
惜春說了規則後，就贏了頭幾把，其餘皆是賈敏和黛玉兩母女在贏。
最後惜春一咬牙，直接讓人將林闕從書房叫了過來。
有心算出眾的林闕幫忙，惜春才不至於弄成一面倒的大輸家。
「咦，怎麼下這張？不對，不對，下這張，這張。」惜春回過神來，正好看見握牌的林闕要打一張九，連忙攔住。
林闕也是好脾氣，或者說，林闕對惜春是難得的有耐心。聽到惜春又胡亂指揮，也不生氣，直接按著惜春的意思將很可能會放炮的那張牌打了出去。
「我贏了。」黛玉趁著惜春不敢置信的時候，連忙將牌丟了出去。因為黛玉知道，若是丟得晚了，面前的四妹妹一定又會玩賴地將牌拿回去。
「怎麼辦？一炮雙響。」賈敏也將牌丟了出去給惜春看。
惜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以為所有人都會跟她一樣，一打牌什麼的就會玩賴。等到挨個看過兩人的牌後，一臉討好地抬起頭。
雙手捂著臉，笑得好不可憐。
「姑媽。不能再貼了。這一把，就算了吧。」惜春別看有林闕幫忙，但也是輸的多贏的少。
而她們四人都不是差錢的主，為了讓玩牌更有意思，所以輸贏玩的又都不是銀子，而是在臉上粘小紙條。
因為林闕是猴子搬來的救兵，呃，不，是惜春請來的外援，所以輸贏是不用粘紙條的。
而惜春呢，打牌不會算計牌面，又是個沒有計劃的人，所以輸得自然就會很多。就算是林闕有力挽狂瀾的能力，也架不住惜春的自做主張。
別的不多說了，此時惜春的臉上，...還真的沒有多餘的地方來帖小紙條了呢。
「時辰不早，母親和姐姐也應該休息了。」林闕最看不得惜春討巧賣乖的樣子，每每看到，心裡都軟得一塌糊塗。
賈敏和黛玉相視一笑，都明白這是林闕給惜春解圍呢，抬頭看了一眼大坐鐘，黛玉和賈敏這才發現時間已經不早了。
「闕哥兒說的是，時辰也不早了。我是應該去歇息了。到是你們仨，要早點睡，知道嗎？」
惜春一聽這是要散牌局的架式，還有些沒玩夠。不過時間確實是不早了。這個時候，也是日常賈敏休息的時間。
...誰讓這古代，都習慣了早睡早起呢。
「姑媽放心吧，我吃完宵夜就去睡。」惜春晚上不吃點宵夜，半夜一定會被餓醒，這個壞習慣，林家三口都是知道的。
賈敏點頭笑著又吩咐了幾句，這才放她們姐弟妹三人離開自己的花廳。離開花廳的幾人，直接轉戰惜春的房間。
惜春的房間就在賈敏的正院裡，好幾間屋子連在一起的大套間，三人便在惜春房間的大堂屋坐了下來。
...坐等宵夜。
賈敏一直覺得因為惜春的到來，所以家裡多了一絲歡笑和吵鬧。她也喜歡這種熱鬧的環境。
感覺每次惜春來林府，她渾身鏽住的骨頭好像都活動開了一般。
就說這吃東西吧。也許真是應了那句嘴壯的孩子，身體結實。
四丫頭每頓飯都不少吃，還有一天三頓點心，也都是吃得乾乾淨淨。嘴壯了，身體自然就好了，也就很少得病。每一次四丫頭過來，跟著她一起吃飯，她的一對兒女胃口都不錯。
就連晚上這頓宵夜，四丫頭不來的時候，姐弟倆是誰也想不起來吃的。
而且就算是吃，也沒有什麼胃口。
不過林家人一般都是沒有吃宵夜的習慣，自從惜春來了以後，每每都是林闕陪著用宵夜的。黛玉也會吃上一些，不過並不太多。
黛玉現在的身體非常好，既不會失眠，也不會吃得藥比飯多。雖然看起來仍然有些個瘦弱，但是氣色卻非常的好。
雖然相差一歲，但是黛玉已經有了少女的風姿，而惜春......憨敦憨敦的。
今晚的宵夜是雞湯青菜什錦面，一人一小碗。
黛玉胃口小，將除了面以外的青菜和其他配菜都吃了。林闕則是除了他自己的那碗面外，又吃了惜春碗裡的青菜。
惜春知道她應該吃點青菜，可是她就是不愛吃青菜，不吃或是丟到一邊，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呀。她也知道自己特別的矯情，任性。所以每每到了此時惜春就會特別的糾結。
吃？還是不吃？
林闕知道後，都會主動地將青菜夾到自己的碗裡。然後大口大口的吃掉。
「你就慣著她吧。太醫前兒還說四妹妹應該多吃一些菜蔬，不然嘴角的泡什麼時候能下去。」
林闕聽了姐姐的話，一聲不吭。
他也控制不了自己呀，他一點也看不得四姑娘糾結的小模樣。
而惜春呢，則是厚著臉皮看著黛玉眯著眼笑。
「你呀！」黛玉用手在虛空中點了點惜春的頭，好笑又好氣。
「姐姐，我明天早上還要吃這個配菜，酸辣下飯呢。」惜春是登鼻子上臉的典型人士，所以看到黛玉不說話了，連忙將自己的要求提了出來。
黛玉低頭一看桌上的配面的小菜，當即就火冒三丈。剛剛她只顧著看弟弟和惜春互動著吃面，壓根就沒有注意到桌子上竟然上了一盤紅油豆腐皮。
惜春這幾日上火，嘴角起了個泡。請了老太醫過來看過，讓飲食清淡一些，忌腥辣。
這件事情，現在已經管家管得得心應手的黛玉一早就吩咐了廚房，卻沒有想到今天，竟然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放了盤紅油豆腐皮。
這還得了？
「不行，雪雁，你去問問今天這盤菜是誰上來的，我前兒的吩咐都當耳旁風了是嗎？」
幸好四妹妹不是客人，不然豈不是失禮於客前。若是換成了別人，人家會怎麼想他們林家。還不得以為是故意怠慢了客人。
雪雁一聽，便在惜春灼灼視線下，端著那盤配菜走了出去。
「林姐姐，你就算是想要問事，也等人家吃完了再去問嘛。還有呀，太醫不是說了，我上火其實就是熱的。」
林家人不怕熱，所以很少在大熱天用冰。以已度人，賈敏自然是不會在惜春的房間裡給她放多少冰盆了。
就連日常的水果，賈敏也一直以惜春不懂事為由，事事看著她，就怕她吃多了，壞了肚子，傷了脾胃。
大夏天，就算是穿的再少，惜春都會覺得悶熱。再加上惜春本來就不是一個坐得住的人，一來二去的，就上了火。
惜春的老娘也給她留下了不少的好東西，可是惜春當普通人當慣了，從來都是慢半拍才會想起那些東西來，今年也是如此。等到那些消暑的東西找出來時，她已經熱上火了。
黛玉對於惜春的抗議當做沒有聽見，直接吩咐下人將惜春的那半碗麵條端走了，然後在下人的侍候下扭身去漱口。
少時，柳兒拿出一個小白玉盒過來。林闕見了，便讓柳兒給他。柳兒見惜春沒有表態，便將小盒遞給了林闕。
白玉盒裡裝著淡綠色的藥膏，一打開，一股子青草的味道。
惜春見了，非常自然地轉過身子面對林闕，還乖巧地調整了身子，更方便林闕上藥。這都是這幾天養成的習慣。
林闕小心翼翼的，都沒有弄疼她。而且淡淡地一層藥膏抹上，惜春便覺得患處涼涼的。
「不用抹太厚，等下半夜再讓守夜的下人，給你抹一遍，過兩天就好了。」將藥盒蓋上，放在小桌上。
林闕一邊起身洗手，一邊輕聲地對惜春說道。當然也有對惜春屋裡下人的吩咐。
「...晚上睡覺要是再抹，一定會蹭到被子上的，被頭髒了，還蓋在身上，也許會蹭到臉上，也許會蹭到衣服上，想想就怪彆扭的。」
林闕想了想，若是心裡總是惦記著一件事，估計惜春晚上都不會睡好，於是又轉身拿起小玉盒，又在患處輕輕地抹了一層，「那一會兒就不抹了。」
黛玉瞪了她一眼：「......」就你事多。
惜春伸出舌頭做了個怪臉，事少的那是死人。
．．．．．．．．．．．．．．．．．．．．．．．．．
一夜好眠，惜春過著自己千金大小姐的生活，偶爾還會偷偷地將賈敏養的那只小豆丁抱到林府後面下人養的雞圈裡，讓這只短腳小嘴巴的小狗鬥一鬥護群的大公雞。
看著被公雞叨得到處亂竄的小狗，惜春就會笑得前仰後合，不能自己。
活該，叫你在本姑娘的鞋裡尿尿。
......
而同一時刻的梨香院，馬道婆的那個信封終於有了效果。
寶玉聽了探春的話，下意識的一哆嗦。左右看了看，發現屋中除了探春以外，就只有晴雯和侍書，於是小聲地說道，「再不要提那什麼胭脂的事情了，我是再不做的了。」
自己喜歡和被人逼著去做，那再喜歡的，也變成了不喜歡。胭脂於寶玉，便是如此。曾經那麼喜歡，現在是一眼也不想看到了，不但不想看到，他還不喜歡侍候他的丫頭們抹。
...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二哥哥，當初抓走你的人，真的讓你天天做胭脂？」這得是腦子有多大的毛病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呀？
寶玉點頭，「嗯，他們說只要我做出規定數量的胭脂就放我走的。我每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做胭脂，就是想要早點離開那個地方。三妹妹你不知道，我房間外面有妖怪。每天都會發出好怪的聲響。我平時都不敢睡覺的。」
一直居住在寶玉附近的賴尚榮表示，他也有聽見。
不過如果惜春在那裡，那麼她會告訴你，一牆之隔的另一面，是個豬牛混合圈。
養尊處優的兩個人，自然是沒有見過這些，聽過這些的了。也因為有了這些牲畜，兩人本就不高的呼救聲，被徹底掩蓋了。
探春看著寶玉心有餘悸的樣子，非常想要安慰他一番。要是她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說那些都過去了，再也不會發生了？
這種事情，就像當初寶玉突然失蹤一樣，誰也不敢保證。
只是寶玉說的話，是真的嗎？那些人抓寶玉，竟然不打不罵，好吃好喝的，只讓他做胭脂？
寶玉則是在的探春說完這句話後，打了個冷顫，然後雙眼突然變得毫無機質，緊接著突然一蹦三尺高，大聲的嘶猴喊叫，那形容猶像書中山怪。嚇得探春當場就不會跳了。
此時此刻真真應了那句話——女兒愁，繡房竄出個大馬猴。
第 67 章
第六十七章
寶玉以著非正常人的速度和角度，將掛在房裡牆壁上，尚未開封只是擺設的長劍一把自牆上拽了下來。揮出劍鞘，左一劍，右一劍，便向探春與晴雯這邊奔來。
寶玉如此情形，探春並兩個丫頭都嚇慌了神，除了尖叫再無其他應對。屋外的丫頭們一聽屋中形容不對，連忙跑進來查看，哪知道正好看見寶玉眼睛瞪得老大，那眼珠子都似要瞪出來一般。
寶玉屋中的丫頭，哪個不是嬌花一般的養大，何時見過寶玉這個樣子。當即就有嚇哭的。
探春嚇得顫抖不已，可是屋中只她一人可拿主意，平時厲害得什麼似的晴雯，此時早就嚇縮了骨了。
「快，快來人，搶下寶玉手中的劍，切不可讓他傷了自己。」探春看到有院中的粗使婆子過來，連忙將人叫住去奪劍。
見風使舵，貪財好賭，貪生怕死，本就是賈家所有下人的通病，聽到探春吩咐她們去搶寶玉的劍，當即便有幾個往後退的。
誰的命，誰上心。這要是被發瘋的寶玉砍死了，她們找誰說理去。
探春這個時候，是支不動這些下人的。最後無法，只得讓一直扶著自己的侍書去請王夫人過來主持大局。
不過她剛吩咐了侍書，得到消息的王夫人就三步並兩步地趕了過來。
她如今就只剩下寶玉這一個兒子了，若再有個三長兩短，讓她將來指望誰去呢。
王夫人一出手，眾人就是再不想上前，也只能咬牙沖了。這個時候不上前，那等著秋後算總帳吧。
眾婆子如惡狼僕羊似地，沖了上去。寶玉猶要反抗，卻不知被哪個婆子一把按住腰，死勁地向下拉。然後其他的婆子七手八腳沖上去，抱腰的抱腰，抱腿的抱腿，還有抱著腳，抱著胳膊的。一時寶玉□□無術，很快讓人治服了。
搶下了劍，寶玉仍在掙扎。王夫人見了，心疼的眼淚汪汪。直命人拿最軟的料子將寶玉包住，抬上床上去。
「來人，快去請太醫。」王夫人心疼地一邊叫一邊對著其他人吩咐。
探春這時見王夫人來了，倒也有了主心骨。連忙上前扶住王夫人，「太太，咱們家還沒出孝，不如請璉二嫂子幫忙，拿著他們府上的名帖將太醫請來，更好呢？」她們二房沒出孝，大房難道就出孝了，不過是大房有爵位更好請太醫罷了。
探春的話，說得王夫人一怔。是呀，他們家老爺丁憂了，再不是什麼京官了。她大年初一的大女兒，此時也被迫出家了。
她們整個二房，現在是要人沒人，要錢沒錢。
曾幾何時，她王家嫡女會想到要過這樣的日子呢。
「我的兒，你二哥哥這裡離不開人。去鳳丫頭那裡取名帖的事情，你且去吧。」也不知道鳳丫頭到底是多狠的心，自分家後，便再也不曾給她這個親姑媽請過安。言語間，隱隱有些敵意，這讓本就心虛的王夫人更不願意往她身邊湊了。
畢竟他們二房現在是誰都惹不起。
「太太放心，便是用求的，我也會為二哥哥將太醫求來。」探春覺得這個時候，是她表忠心的時候，於是啥也不說，立下軍令狀便提裙出去了。
探春只以為寶玉發了什麼怪病，卻根本不記得也許這裡還會有她的原因在。不過就算是想到了，她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不過就是提了兩句胭脂水粉，往常也不是沒有說過，怎麼以前沒事，現在就有了事？
可是探春卻忘記了，往常沒有事，那是因為寶玉沒發瘋。現在寶玉發瘋的時候，可正是和她說著話，沒事也是事。這個時候不留下來給自己辯解一二，過了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
少時，寶玉被人整個包在一匹布裡，像個大湧一直在扭來扭去。
臉上也是扭曲的，平時一直圓潤可愛的發福臉，現在也扭曲出了一個新的高度。
眼神兇狠地看著站在床邊的王夫人，晴雯和一干下人，嘴裡又發出那種野獸的叫聲。
「我好好的哥兒交到你們手上，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晴雯你說，寶玉是怎麼成了這樣？」
晴雯哆嗦了一下，連忙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地將剛剛寶玉和探春的話學了一遍，末了，又說道，「許是二爺失蹤的那段日子受到了什麼驚嚇，剛剛三姑娘說話時，讓二爺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也未可知呢。」
王夫人聽到這裡，眼睛微眯，恨不得生撕了探春。
晴雯禍水東引，不過是下意識的趨吉避凶。但她卻不知道一個可以對生母惡言相向，又對生母受刑無動於衷的庶出女，又怎麼可能會給嫡母留下好印象呢。
王夫人對於探春，是既防且拉的。她手中需要一杆沖在前面的槍，但她也要防著這個不是她所出的狠心庶出女。她給探春找了事做，其實根本原因就是不想讓她和寶玉多接觸。
她的寶玉是多麼的天真，善良又孝順。她可不想讓這個有心機的庶出女對他做出不好的影響。
可是她也知道因為寶玉，她不能在明面上禁止兩兄妹來往，於是在探春主動靠過來的時候，給了她協助管家的權力。
有了管家的事情牽扯精力，她就不相信很有『上進心』的三丫頭還有時間來影響她的寶玉。
只是千防萬防，日防夜防，她的寶玉還是受了罪。
果然是趙姨娘生的種，專會下軟刀子。她好好的一個哥兒，竟然讓這些下．賤胚子算計。
此時心急如焚的探春快步走向自二房搬到梨香院，大房那邊就徹的那道門，看門的婆子看是探春，也沒當回事。只叫等著，她們去回二．奶奶。
「你這個婆子，好沒道理。沒見我們姑娘要過去嗎？」侍書是探春的大丫頭，本來就有些副小姐脾氣，小氣勢。自探春協助管家後更甚。
「這位姑娘，這話才叫沒道理呢。你們是哪家的姑娘，不過是親戚家的姑娘罷了。過了這道門，便是我們三等將軍府，去親戚家，怎麼不能讓下人去通報了？」
說完也不理臉色漲了通紅的探春主僕，呸了一口，就轉身慢悠悠地向正院正去。
探春見了，連忙自身上拔了件首飾，塞到侍書的手上，侍書會意，連忙對著木柵欄門那邊的老婆子叫道，「這位媽媽，媽媽且等一等，且等一等。」
那婆子頗不耐煩，站住腳，半扭過身子，因著角度問題，一臉橫肉都向上堆，「這位姑娘又怎麼了？你要是不想見我們家奶奶，就直說，也省得老婆子白白誤了功夫。」
形勢比人強，就算是再不樂意，侍書也得低頭哄著那婆子，「我們姑娘是要見璉二*奶奶的，麻煩媽媽通融。這是一點意思，還請媽媽收下，回頭買個果子吃。我們寶二爺病了，特意求二*奶奶幫著請個太醫的。十萬火急的事情，媽媽速去速回才好呢，畢竟寶二爺不但是璉二爺的親堂弟，還是璉*二奶奶的親表弟呢。」
那婆子一聽是這回事，哪裡還趕耽誤。連忙過去將這門打開，請了兩人進來。「姑娘們也不說是個什麼事，差點就誤了正事。老婆子腿腳不好，姑娘們年輕，又是熟悉這地形的，何不速去呢。」
探春看到那婆子前後不一的樣子，又一次感慨到了出身和權勢對於一個人是多麼的重要。
主僕二人，一路快走，趕至鳳姐處時，鳳姐正在待客，平兒出來接待了探春，聽到探春所求，略一思考，便讓旺兒兩口子一個拿著府裡的名帖去請太醫，一個去收拾些上好的藥材，陪同探春一同回去看看情況。
直到探春主僕離開，平兒才回到屋裡，將寶玉的事情悄聲在鳳姐耳邊說了。鳳姐聽了皺眉，看著王子騰夫人說道，「剛剛姑姑那邊來了人，說是寶玉得了怪病，正急著請太醫。本來嬸子好不容易來一次，還想著晌午我做東，咱們娘們幾個好好樂一樂，卻不成想，出了這樣的事情。
嬸子若是不忙著走，且先在鳳兒屋裡略坐一坐，我去看看就回。平兒，去看看姐兒和哥兒醒了沒，若是醒了，就抱過來給嬸子解悶。」
王熙鳳是知道自家嬸子和姑媽一直不合的，寶玉這個時候病了，若是讓嬸娘跟著一起過去，一定會被怠慢的。還不如她自己過去看看是個什麼情況，也好說給嬸子知道。
「呸，你這孩子，都是當娘的了，還沒個正型。那哥兒和姐兒難道平時就是給你們倆口子解悶的不成？」因著王熙鳳自小便長在她身邊，此時倒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不過剛說完這句，王子騰夫人又問道，「剛剛你說是寶玉那孩子不好了？」
「是呀，說是開始時還好好的，突然就像是得了失心瘋一般，要打要殺的。」鳳姐回想了一下，自己上次見寶玉是個什麼情形，然後再結合一下平兒剛剛的說詞，那寶玉養的跟個閨女似的，真的敢拿著劍到處對著人砍殺？她咋就不相信呢。
一個是她夫家的侄女，一個是她小姑子的兒子，她的外甥。王子騰夫人自然是更喜歡從小長在她身邊的王熙鳳。不過對於長相討喜的寶玉，她也是喜歡的。「唉，這孩子怎麼總是七災八難的呢。我看呀，就是寵溺太過，福氣太大給鬧得。」
「誰說不是呢。只是這樣的話，再不是我們能說的。」
王子騰夫人也明白鳳姐兒的處境，拍了拍她的手，兩人便一齊走出了房門向梨香院走去。
說話間，探春已經帶著旺兒媳婦回去了，進了屋子，正好看見王夫人坐在寶玉床邊垂淚，連忙上去要將自己剛剛出去一遭的事情說一說。
哪成想，剛一走進，王夫人就像看到了世仇一般，自床邊坐起，上前一步就照著探春的臉上招呼。
「啪」的一聲，一個大耳巴子下來，王夫人的手都打麻了，而探春也不敢置信地捂著迅速腫起來的臉。
「太太？」太太為什麼要打她？她哪裡做得不對了？
王夫人瞪著眼睛，死死盯盯著探春，毒蛇一般的眼神向是要釘進探春的骨頭裡，「你對我的寶玉做了什麼？為什麼寶玉會變成這樣？」
「我，我沒有呀。太太。剛剛我和二哥哥只是在說胭脂的事情，然後二哥哥就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似的。」她只是了出去幫著請了回太醫，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你明明知道，我的寶玉現在聽不得這些個事，為什麼還要說這些？我是缺了你用的，還是少了你穿的？如此包藏禍心，究竟能得什麼好？虧我如此對你，整個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滾，你給我滾。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若是我的寶玉有個什麼，我一定要讓你跟著陪葬。」
探春被王夫人這副狼獰的樣子嚇得倒退幾步，她不明白，明明之前還是好好的，怎麼一回來卻變成了這樣。
「太太，我與二哥哥是手兄，我怎麼會害他呢。太太，您相信我呀！」探春只來得急說出這句話，就被王夫人叫來的下人，拉了出去。
你與賈環也是手足呢。可長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你處處打壓賈環，抬高自己，或是讓別人知道你們不是一類人。
梨香院太小，襲人一早就得了消息，這會看到平時威風八面的掌家姑娘探春如此狼狽地被幾個婆子拖拽出房間，興災樂禍的笑了。
她也是命不好，自從跟了二老爺，就只過了幾天的舒心好日子。她沒有想到老太太就這麼沒了，不但沒了，連頭頂上的天也變了，好不容易熬到了分家，又碰上了這麼個缺心眼的玩意。
襲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早知道還不如在老太太院裡繼續繡鞋墊呢。
老太太沒的突然，什麼話也沒有留下。不過二*奶奶卻是善待了老太太院裡的人，都給了銀子和恩典放了出去。
鴛鴦不願意跟著哥嫂走，大太太還特特將鴛鴦留給了巧姑娘。若是當初她沒有跟了二老爺，是不是也可以去大房侍候呢。
想到這裡，襲人看探春這個樣子，心中就越發暢快。幫著太太不認親娘，還打壓她們，不是也沒落個什麼好？
呸，活該！
一時，旺兒帶著太醫過來了，一番診脈，卻發現寶玉脈相並無大礙，又仔細地看了眼睛，舌苔後，那太醫就差沒指著王夫人的鼻子大罵她養的兒子在裝病了。
這麼折騰家人，真是夠孝順的。
臨了，太醫連藥都沒開，只說了句，「讓寶二爺沒事多讀讀孝經，許是這病就好了。」
哼，火急火燎的將他弄來，真當太醫的腿腳不值錢咋地。
第 68 章
第六十八章
這位老太醫，是有名的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之所以還能在太醫院混得下去，只是因為物以稀為貴，就算是皇宮大內，也缺少這麼耿直的人。
...不過一般『得病』的宮妃卻是不敢找他看病的。誰知道皇帝的憐惜是不是還沒等到，自己就成了皇宮的笑柄。
畢竟哪個宮妃都不敢保證她裝病的時候，這位老太醫會不會來句，「這位娘娘的病，藥石不可治，就是閑出來的。」
...這事曾經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那位宮妃可是被人嘲笑了好一陣子呢。
......
不過水晏上位後，卻是很喜歡這位老太醫，既不像別的太醫那麼圓滑，也不會看個診就吊醫書。說得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倒底是哪得了什麼病。
就算是皇帝也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裝逼不是，也因此一直很受水晏的重用。
宮中貴人和一些顯赫的達官大族都是知道這些的，可是自從賈母去後，人脈聲望以及種種都不及當年的賈家卻是不知道的。
旺兒拿著帖子一路快馬到了太醫院，就看見『一直』比較閑的老太醫在那裡研究草藥，行冖鞠躬不等說話，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將人拉走了。
於是在老太醫離開梨香院後，賈寶玉裝病的消息，便不脛而走了。
京中貴人們得了消息，都有些興災樂禍，諾大的太醫院，你請誰不好，這回丟人了吧。
......
而此時的王夫人卻滿頭霧水，一臉的不解，她的寶玉自來就是個孝順孩子呀，一個太醫不正經地看病，管哪門子的孝經？
王夫人怔在原地，半晌才明白那太醫在說她的寶玉在裝病。氣得當場就砸了寶玉屋裡靠床邊的一個擺件。
欺人太甚！一個太醫院的小太醫也給這樣諷刺她的寶玉，真的以為她們家沒落了嗎？
好吧，她承認，他們家是沒落了。可她們寶玉的姐姐也曾是先先皇的太嬪呢。他們家也算得上是皇親了，雖然關係有點遠。
...更別提東府來有個秦氏呢。再怎麼樣，他們家也不能被個太醫如此戲弄。
她的寶玉自來良善天真，雖有些懵懂，卻並不會如此作弄人。王夫人又想要讓人找個有醫術醫德的太醫來，可是扶著王子騰夫人走到門口的王熙鳳可不願意再丟人了。
「看寶兄弟這個樣子，估計也不是人力可為呢，不如我們換個方向再請了人來？咱們府上，老太爺的替身張道人不是還在觀裡？還有寶玉的乾娘馬道婆，不如太太使了人都請來，也許他們有辦法，也未可知呢。」
「是呀，姑太太且聽鳳哥的吧，剛剛走出的那位太醫，聽我們老爺說可是已經內定的下一任太醫院太醫令呢。醫術自然是好的。若是他都沒有看出問題來，想必寶玉的事情，便不是身上發出來。」
王子騰的夫人自然也明白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然可不夠丟人的。雖然寶玉有事，別人不會說到他們王家。可是畢竟是王家姻親，總不好被人說三道四。
雖然現在是國孝，但她親閨女還在悄悄地議親呢。
因著種種不能立即就定下來，但家裡有小輩要成親的人家哪個不是悄悄地相看起來了，等到出了孝便定下。
若是讓人傳出寶玉有什麼了不得的病，天知道會不會影響到她閨女的親事。若真是那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她沒有生出兒子來，這一生只得一個閨女，那可是千嬌百寵養大的。她生不出兒子，都能讓她男人認命，就可以知道她的手段了。
而且她看寶玉這個樣子，特別的像是......鬼上身。
王子騰夫人又看了一眼自己家這個心眼特別多的小姑子，心裡卻是想著，早就告訴過她了，大人的事情，也別總是拿孩子做手腳。
她自從知道自己生不出孩子了，直接對著她男人下的手。後院那些女人，她可是一直好吃好喝地養著呢。畢竟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可是她這位小姑子卻是不一樣，專門為難小孩和那些妾室。
有什麼意思呢？說不準寶玉這病呀，就是哪個女人下的黑手。
...也有可能是哪個早夭未出生的孩子陰魂不散，也未可知呢。
王夫人此時早就六神無主了，聽到王熙鳳和娘家嫂子這麼說，連忙打發下人去將那兩位請來。
哪裡想到清虛觀裡的張道人，竟然出門遊歷去了。幸好寶玉的乾娘馬道婆還在京城之中。
只是卻在閉關中，暫時無法見客。
下人追問馬道婆的徒弟，其師幾時才能出關。
那小徒弟眼睛轉了圈後，笑眯眯地看著賈家那些急得火燒眉毛的下人，清脆地答道，「師傅閉關前曾算出近日會有大事發生，需要閉關提升功力。不過，她老人家曾說過，她明日下晌便會出關。」當然，一會兒你們走了，師傅在房間裡吃完了半隻燒雞後，也會出關的。
馬道婆為啥子要躲著賈家的那些人呢？還不是因為周瑞家的說，讓她在寶玉發病的第二天再出面。
馬道婆覺得人家親娘都不心疼自家兒子遭罪，她這個花錢買來的乾娘就更沒有道理心疼了。
於是便心安理得的在家裡享起了清福，噢，不對，是閉關。
賈家這邊在知道這兩人一個不在京城，一個雖然在京城，卻不知道躲在哪裡閉關去了。一時間，真的是求助無人。
「東府的敬大老爺和珍大爺不是也在修道嗎？不如請了他們過來看看？」
王夫人聽了先是一喜，然後皺眉搖頭，「罷了，快別找他們爺倆。我的寶玉可受不得他們磋磨。」
修什麼道，不過是沒事自己胡亂練丹，瞎吃藥罷了。當她隔得遠不知道，那邊三天兩頭地請太醫，說是吃壞了肚子。
最後秦氏也嫌丟人，特意從外地聘了兩個醫術高明的大夫養在了那道觀裡。這才沒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
她家寶玉身子自來弱，可受不起這樣的糊弄。王夫人轉念又想到在老太太葬禮上，看見的尤氏，就萬分慶倖自已男人雖然沒出息，卻也沒有讓她跟著『同甘共苦』。
天色漸黑，王夫人無法，又在整個四九城裡請了幾位大夫，還有一些出名的神婆，可是結果卻真的是讓人大失所望。
賈政就剩這一個嫡子了，上心的程度雖然不及王夫人的七分，卻也有五分了。
一時賈政到了寶玉這裡，王子騰夫人也不好久呆，便先告辭離去。王熙鳳假借送人之名，也跟著出去。畢竟再怎麼樣，寶玉也大了，雖然是親表姐弟，但也要避嫌一二。
而且，王熙鳳也不願意和王夫人呆在同一個地方。她以前不懂事，可不代表她現在不記仇。
王子騰夫人和王熙鳳走了，又帶走了身邊的大小丫頭，老媽婆子的。一時間，寶玉的屋子便空曠安靜了許多。
寶玉房裡今天這麼熱鬧，下了學回來的賈環賈蘭自然是去打了個照面。賈蘭看到自家親娘一直站在王夫人身後忙前忙後，便有些心疼。
他是知道祖母有多不待見母親的。所以自懂事以來，最大的願望便是能夠考個出身，讓母親的日子好過起來。
賈環倒是在屋裡找了一圈，既沒看見探春，也沒有發現趙姨娘。眉頭就皺了起來。掃眼看了一眼彩霞，便趁人不備退了出來。
彩霞又等了一會兒，便對著一旁的玉釧說了一句回房給太太拿件披風，便離開了。
彩霞走到屋後，便看見賈環等在那裡。她知道賈環想要問什麼，連忙連珠炮似地將她知道地都說出來了。
賈環垂下眼，小聲地問道：「寶玉真的是在跟三丫頭說話的時候發的病？姨娘真的一天沒有過來？」
「是呢，且不說三姑娘。只說這也不是姨娘的性子呀。就連影子似的周姨娘今天也一直在寶玉房裡呢。」
賈環點頭，其實他早就發現了，自從那件事後，姨娘的膽子就被嚇破了。不但如此，整個人也沉默了許多。
以前有這樣的事情，早早就會過來看熱鬧。現在竟然是一天都不怎麼出屋子。想到這裡，賈環就恨探春如此絕情。
活該寶玉在跟她說話的時候發病。等回頭他帶著姨娘離開，就有她好受的了。
又說了兩句，賈環就讓彩霞離開了。
看著彩霞離去的背景，賈環始終沒有問出來，彩霞願不願意跟他走。
不過想到惜春的計畫，賈環覺得到時在問彩霞就知道她對自己是否是真心的了。
若她真心相待，他賈環也可以做到不離不棄。
且不說他這丁憂後不一定補上官的從五品家的庶出子，雖有幾兩銀子，但是又能娶到什麼好媳婦呢。
小戶人家的媳婦，一股子小家子氣，還不如彩霞在國公府歷練過的眼界和本事呢。
再一個，賈環想到趙姨娘的出身，再想到趙姨娘的性格，他覺得將來的媳婦一定不要出身太好，以免瞧不起姨娘，再給姨娘臉色看。
姨娘大半輩子都給人做下伏低，看人臉色過日子。他可不想讓姨娘下半輩子也是如此。
哼，什麼娶個好媳婦，可以少奮鬥五十年。那樣沒出息的想法，也就只有正房王家的那個婆娘才會有吧。
不過也是，就寶玉那樣，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不娶個老媽子回來，那就真的是等死呢。
...他想要大大方方地叫一聲——娘。他想要讓他的娘，一身大紅衣服坐在正房正院。再不受那窩囊氣。
......
「姨娘，你這是在找什麼？前面寶玉出了事，姨娘沒去看熱鬧？」賈環邁步進了趙姨娘的屋子，就看見趙姨娘在那裡翻箱倒櫃的。
趙姨娘見到賈環進來，明顯一怔，然後遮掩地笑了笑，「也沒找什麼，我做針線，弄得手腕子疼，想找上回你拿回來的那瓶藥膏子抹抹。」
趙姨娘也是聽外面的丫頭婆子說探春被盛怒的王夫人一巴掌拍臉上了，所以便想著將上回惜春給賈環的一瓶宮裡出品的水晶藥乳送過去。卻沒想到賈環這個時候就進來了。
雖然趙姨娘生氣傷心探春的『不懂事』，可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看著她遭了罪，哪能不心疼。可她也知道賈環還在氣頭上，是一定不願意聽到自己還提他姐姐，所以便假借自己要用。
賈環看著還在惦記探春的趙姨娘，心裡又是急，又是氣，還有說不出來的委屈和心疼。
三丫頭那樣的人，還惦記她做什麼。本來賈環還想要告訴趙姨娘他和惜春的計畫，但是一想到姨娘如果知道後，一定會有兩種後果，一是會要求他帶上探春。二嘛，便是要求自己終止計畫。
他不想再在這裡當著二等主子，過著主不主，奴不奴的日子。他現在正在努力的讀書，就算將來屢試不第，他也可以找個文書的工作，或是帳房先生的活技，他一定能養活姨娘的。
賈環想到以三丫頭的脾氣，就算這個時候趙姨娘心疼她巴巴地送藥過去，也一定不會領情的，雖然讓姨娘面子上過不去，心裡又被紮了刀子，但是賈環想到不破不立，讓姨娘心生絕望，他們才能過他們的消停日子不是嗎？
「那藥膏前兒就讓我拿到房間裡去了，姨娘等一下，我去拿來。」賈環溫和地跟趙姨娘說完，便出了屋子，到了門口，就看見自己房間的小丫頭，吩咐她去將藥膏拿來交給姨娘。
看著小丫頭蹦蹦跳跳地向他房間走去，賈環站在趙姨娘的房前，無聲地笑了。
便是公候之家又如何，那榮華的背後總有讓人忍無可忍的血腥的骯髒。他就要帶著姨娘離開了。從今以後，當家做主，姨娘再也不用在滿屋子的下人面前，吃那惡婆娘吃剩下的冷冰冰飯菜了。
還有三丫頭，她再也傷不了姨娘的心了。
......
趙姨娘拿著賈環給她的上好藥膏顛顛地去了探春的房裡。此時探春的臉腫得老大，這會正趴在床上哭呢。
「我的好姑娘，我早就說過太太不是什麼慈悲人，你偏不信。這回吃了苦頭，總應該信了吧。你是我生的，賈環才是你的親兄弟呢。」趙姨娘一看探春那個樣子，一邊往探春那邊去，一邊嘴上不饒人的說著讓探春更惱火的話。
「侍書，快拿熱毛巾來。我這有上好的藥膏，粉白的顏色，擦了就能消腫，這是你弟弟惦記你，特意尋了來的。」
趙姨娘就這兩個孩子，那是她一生的心病。她知道兒子和女兒關係不好，便總想著在兩人面前做個潤滑，想要讓他們往裡湊湊。
哪想到今天趙姨娘的這一番心血算是又白費了，那顆慈母心也是喂了白眼狼。
人在最難堪的時候，最不喜歡別人在眼前逛。探春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如何願意讓她一直瞧不起的生母看到她這麼狼狽的樣子。
再加上剛剛趙姨娘為了讓探春知道賈環的好，特意說什麼她手上的藥膏是賈環特特為她尋來的，探春就覺得這是天大的笑話，所有人都在看她笑話呢。
「姨娘省省吧，太太不過是一時著急，這才打了我。這也是太太沒把我當外人才會如此。環兒有這心，還不如多看看書來的要緊，他也不小了，再這麼不長進，以後要靠誰呢。寶二哥這會正病著，環兒要是有心，就應該多去老爺太太那裡伸把手，也算是有孝心，友悌兄妹了......」
巴拉巴拉說了不少話，而她說的越多，趙姨娘的臉色就越不好，人也越沉默。
一顆火熱熱的心，瞬息間便被澆了個透心涼。
......她這個女兒真的成為王氏的了。
「老爺，寶玉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也不活了。」王夫人坐在寶玉的床頭，哭著對賈政說著自己的恐懼。
周姨娘眼中閃過一抹喜色，然後歸於平靜，而襲人則是一臉擔憂地看著賈政。
老爺您可能就要死兒子了，奴家好擔心呀！要不晚上，去奴家的房裡......
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襲人一直在努力積極的準備懷個孩子，可是先有家孝，再有國孝。這生孩子的事情就被迫擱淺了。
不過沒有孩子，襲人就更加的巴著賈政，因為她知道她不能連寵愛也沒了。
其實在襲人那核桃大的腦容量裡，是沒有什麼國孝家孝的，別說她了，一般賈家的下人，都是沒有這概念的。但是賈政這個自以為的讀書人，卻是一定會守著他那僅剩不多的禮儀規矩。
當然這也不排除是為了出孝後補官沒有紕漏而做的面子工程。
......
這一天，送走了多少的大夫，就連城外的幾座出名的寺廟都請了得道高僧過來解厄，哪裡想到寶玉的情況仍然不見好轉。現在賈政竟然打發走了最後一位大夫，而還沒有再繼續想辦法的徵兆，王夫人如何能不恐懼。
這是要讓她兒子自生自滅的節湊呀。
「唉，這孽帳。若是老天真的不留，又能如何。左右他也不是個爭氣的，所幸就當沒生養過他。」賈政看著在床上掙扎不休，一臉狼擰的寶玉，再看看這屋子精緻奢華的擺設，滿屋子的丫頭下人，心中對寶玉的不滿又多了幾分。
沒事竟學些精緻的淘氣，讓家中父母臉上無光，這也就罷了。如今卻為了他，還要如此勞師眾眾，豈不是大不孝。
這個兒子生來就是討債的。
「老爺，若是珠兒還在，就算是十個寶玉，我也不心疼。可是你我夫妻就只剩這一個了。老爺，求您看在我們夫妻幾十年的份上，看在去了的老太太的面上，再想想辦法吧。我的寶玉呀，我的寶玉。」
「唉，能想的辦法都想盡了，你讓我上哪想辦法？」那也是他的兒子，難道他就不心疼。
人生最大的悲哀莫過於青年喪父，中午喪子，晚年再喪子了。
仔細一起，賈政立馬悲從心來。
這三樣，他忒麼倒楣了，竟是全攤上了。
與梨香院同於一府的賈家大房，在王熙鳳回去後，也都得了消息。
邢氏第一個反應便是寶玉這毛病過不過人？她的兩個寶貝疙瘩可不能有一點閃失。
至於賈赦父子，自己親生的都不一定關心了，又怎麼會在意別人家的兒子。
賈赦對於寶玉獨得老太太歡心，早就不滿於心。可礙于老太太，賈赦就是再不喜歡也會照看著他，但現在？他誰呀他？
在他看來，若不是寶玉的出生，讓老太太心中的天平一面倒，他們大房也不會被二房壓了這麼多年。
而他也不會被人叫了那麼多年的大老爺了。
為啥他是大老爺，而老二那個假正經的卻是老爺？
哼，這些沒眼力的下人，分家的時候，他都示意璉二家的打包給了二房。
所以，此時聽到了寶玉得了怪病，賈赦是一點也不關心。仍是做他的宅男，他喝的小花酒。
而賈璉呢，他的嫉妒心比他爹還要強烈。
他心裡對於二房其實早就看不慣了。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親娘早的死，親爹不管不顧，他只能靠著二房和老太太那點微薄和疼愛，才能順利長到現在，娶媳婦生兒子。
當初有賈珠時，賈璉就不得寵，後來賈珠沒了，又來了賈寶玉，他就沒有得過老太太的寵。當然也不能這麼說，指縫裡倒也漏出了一些。
說句實在話，若他不是大房的長子嫡孫，那在老太太那裡的待遇，估計和二姑娘迎春也差不了多少。
現在看到從小就是全府鳳凰蛋的寶玉生病了，遭罪了，如何能不高興。心中暗戳戳的小人，都在盼著在沒有生命危險的情況，多折騰折騰寶玉呢。
雖然還有一些小擔心，但是太醫都沒看出來有什麼病，整個大房那是立馬就將心都放在了肚子裡。
該吃吃，該喝喝。
「來人呀，去給老爺傳話給那邊的政老爺，就說，兒子是他生的，又不是買東西送的添頭，既然不是讀書的那塊料，就別折騰孩子了，瞧把寶玉嚇得。真要出了什麼事，有他後悔的。」
得了，賈赦是把寶玉如此，全都怪在了賈政的頭上。反正是不是有什麼要緊，在這種時候，還能氣一氣賈政，賈赦表示非常開心。
且不說賈政那裡得了賈赦的傳話，氣得臉如豬肝色。只說這一夜，整個梨香院就沒一個人能消停了。
賈蘭雖然回了房間，卻仍然擔心留在寶玉房間裡的母親。賈環一邊擔心事情會不會穿幫，一邊擔心剛剛又被探春數落的趙姨娘會不會積郁成疾。
而王夫人和賈政這對兩口子，自然是一直守在寶玉的房裡，寸步不離。
而探春則是在那一巴掌之後，又重新管起了家。
她不能放棄好不容易得來的權利。
......
第二天卯時三刻，林府。
「姑媽，姑媽，有好戲看了，有好戲看了。」惜春一大早都顧不上梳洗，便小跑著奔向正房賈敏的房子。
賈敏此時，正在給她的心愛寵物狗小豆丁梳毛，看到惜春這樣風風火火的跑來，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瞧你，這是什麼樣子？規矩都學到哪去了？這要是讓你嬤嬤看見了，還不知道又要說你什麼好呢？牆角的地磚都被讓磨薄了一層，怎麼還不長記性呢。」
劉嬤嬤對於惜春，真的是一點折都沒有。最後無論想出了什麼懲戒的辦法，也不過是罰罰站。
通常惜春被罰的地方便是賈敏房間的最裡角。
惜春站在那裡，面朝牆角。而劉嬤嬤則帶著人去裡屋故意說些個惜春喜歡的典故，聲音透過薄薄的門簾，隱隱約約的，那叫一個讓人著急呀，弄得惜春是抓心撓肝的。
「哎呀，我的好姑媽，便是嬤嬤要罰，也要等咱們回來了再說吧。您快點，咱們出府去，快點，快點。」
「你這孩子，你還沒說什麼事呢？這火上房似的著什麼急呀。你看看你，這樣子是能出門的嗎？」賈敏至少都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可是她看惜春的那個樣子，才有的磨呢。
「姑媽，寶玉擺了檯子唱大戲呢，聽說可有意思了。我們快去看看吧？」
「啥？」賈敏懷疑地看著滿臉興奮的侄女，是自己聽錯了還是她說錯了？
惜春看到賈敏一臉懵逼的神情，然後又看了一眼滿屋子的下人都把她當西洋景看的視線，這才明白自己剛剛真的是太心急了。
「姑媽，你聽我說。昨天寶玉跟著三丫頭說自己做得胭脂多好多好，誰知道說著說著，人就瘋了。一蹦三尺高，拿著屋裡辟邪的劍，是東一下，西一下，見人就砍。把所有人都嚇壞了。不過，您猜，太醫來了，是怎麼說的？」
惜春一副手舞足蹈的樣子，滿臉的神神秘密，還有眼神中鼓勵賈敏問下去的神色，看得賈敏眼角直抽抽。她自問無論是賈家還是史家都沒有惜春這個樣子的底板，怎麼就養出這她這副性子呢。
不過看到惜春雙眼亮晶晶地看著自己，賈敏仍是不改寵溺地問道，「太醫是怎麼說的？」一看這丫頭這個樣子，就知道寶玉那孩子沒什麼事情。
惜春將手一隻背到了背後，一隻放在了下巴處，學著那老太醫的樣子，摸了一把莫須有的鬍子，然後眼睛一立，一副有辱斯文的樣子，指著一旁的小豆丁說道，「寶二爺這病，老夫無能為力，不過若是多讀上幾遍孝經，想來不日便可痊癒。」
惜春這一次並沒有派人跟著梨香院，所以具體如何，她也是不知情的。不過賈家向來是沒有什麼秘密可言的，那老太醫的話早就以各種版本自賈家傳了出來。
惜春對賈敏說的還算是靠近事實地版本，還有更不靠譜的呢。
昨天事發的時候，東府那邊的人只想著看看事情經過，倒是忘記過來告訴惜春一聲，還是惜春院裡的丫頭，想起來自家姑娘那好信的性子，一大早坐了車過來說了一通八卦。
但是惜春起來的晚呀，所以一直等到惜春睜開眼睛了，那下人才添油加醋地將梨香院的事情當成話本子說了。
為此，惜春那叫一個後悔呀。她當初就不應該在老太太去後，撤掉楊嬤嬤這個眼線。
這讓她錯過多少熱鬧。又錯過多少事情真相。
再一個，她怎麼就忘記在馬道婆那裡拿到東西就派人去梨香院守著呢。
......畢竟有些消息自西府傳到東府，再從東府傳到惜春這裡，其實就已經失真太多了。
賈敏這回不但是眼睛在抽，就連嘴角和內臟都有一種要抽抽的感覺。
「...寶玉這孩子實在是太頑劣了。」
惜春眼珠子一轉，笑著接話道，「誰說不是呢，讀上兩本子書還能累到哪裡去，瞧瞧闕哥兒，一天到晚的在書房裡用功讀書呢，也沒有像寶玉這樣，一讓讀書就頭疼腦熱的，一說考校功課，就出妖蛾子。
姑媽不知道，以前老太太在的時候，倒也不用寶玉親自上陣，那個時候，只要二老爺一說考校功課，老太太總是要攔下來的。不但攔下來，還要大罵二老爺一頓呢。唉，寶玉這個樣子，將來可怎麼辦呢？
世人都還說，寶玉沒被那塊玉噎死，就是個有大福氣的，可是寶玉若不能金榜提名，天下這麼大，誰知道他呀。就寶玉那身板，前兒蓉哥還說，若是送到軍營去，那就是單程票。可是族規已經立了下來，便再不能因一人而更改的。這事怪讓人難辦的。咦，
姑媽？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惜春說得興起，一轉頭卻發現賈敏壓根在走神，便不滿地叫了她一聲。
賈敏回過神來，就看到惜春嘟了個小嘴，一臉的不高興。賈敏連忙伸手將惜春拉到懷裡，這孩子有多會撒嬌，不講道理，賈敏是深知地，於是又是哄，又是逗的，期間還將惜春一直看不順眼的那只叫小豆丁的狗打發了出去，惜春這才高興了。
「姑媽剛剛在想什麼？」惜春撒嬌地問著剛剛走神的賈敏，想著若賈敏不說出個讓她滿意的理由，她最近一定要賴著賈敏不可。
最近那只小破狗不過是有點掉毛，食欲不振，姑媽就心肝肉似的上心。她前兒學刻章還把手弄傷了呢，姑媽都沒有那麼心疼她。
跟一隻狗吃醋爭寵，也就是惜春了。不過她那手也不過是破了個小的微不足道的小口子，出了沒有兩滴血，就那樣賈敏和黛玉還要給她補一補呢。
至於林闕，則是又心疼，又自責。他就不應該在惜春一撒嬌就帶她一起玩什麼刻章。
可人家四姑娘這個時候早就忘記這茬了，滿心地要讓賈敏更疼她一些呢。
......
賈敏摸著惜春的頭，感慨萬千地笑了。「在想老太太呢。也許我們都誤會了老太太。」原來不知不覺間，母親過逝也大半年了。
「誤會老太太了？」這賈母都化古了，她做了什麼事情，讓她們誤會了呢？惜春歪著腦袋想了又想，還是沒有想到賈敏是為啥有這驚恐詭異的想法。
...寶寶膽子小，不驚嚇的。
賈敏點頭，「也許老太太不讓寶玉讀書上進，又如此溺愛寶玉，其實不過是權宜之計。不然寶玉的那塊玉，再加上他再上些進，也許賈家就不是今天這個局面了。」齊大非福呀。
「...既然老太太將寶玉當成了棄子，為什麼還想要讓林姐姐嫁給寶玉呢，難道是因為寶玉被養廢了，所以想讓姐姐給寶玉做補償？」
這話一下子就又戳到了賈敏的敏感點。哪個當媽的都不會願意自己的女兒成為別人的補償。若老太太真的是打算養廢寶玉，那麼又總是想要讓黛玉嫁給寶玉，老太太難道真的不明白寶玉配不上她家黛玉嗎？
還是將她家黛玉當成寶玉安身立命的護身符了？
「寶玉的那塊玉，哼，也真是稀奇了。不但可以失而復得，還可以恢復如初。果然是二太太的本事。」
賈敏想到老太太去前，寶玉將玉摔碎了。卻沒有想到等到老太太去了，寶玉自外面回來，又帶了一塊寶玉。
真當眾人都是傻子？
那塊玉是不是大蘿蔔價批回來的，壞了一個，就可以再換一塊？
惜春沒有想到賈敏竟然會提起這個。有些不自在的拿手指勾了勾頭髮，她真的沒有想過要眾人會這麼想寶玉的玉。
好好的一塊通靈寶玉，就這麼被當成了隨時可以替換的普通物件。
這件事情，眾人便是不說。但是滿京城的人，誰不覺得這就是王夫人的內宅手段。估計以前把這個寶當回事的人，也都開始懷疑是不是王夫人的手筆了。
什麼嘴裡叼著，胎裡帶出來的。估計就是這王家女人做的套。
唉，這娶媳婦真的要娶賢，不然家裡後院沒事竟出些妖蛾子。這以後，誰還敢沒事整這些個祥瑞出來。
當然眾人更憤慨的是就算是整出來個不凡的祥瑞事蹟來，估計也不會有人相信了。
......
「好了，好了，姑媽，不管怎麼說，別人都不知道寶玉在裝病，我們總要去看一看吧。不然讓人知道了怎麼說呢？」
賈敏是寶玉的親姑媽，聽到侄子病了卻不去看，確實讓人知道了不太好。不過這些都是惜春拉著賈敏去看的理由。
這麼一場大戲，當真是千載難逢。不去看多可惜。
至於寶玉有沒有裝病，也就惜春敢這麼理直氣壯的顛倒黑白了。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
第 70 章
第七十章
林家世代單傳，好不容易在這一代有了黛玉這麼個別管嫡出還是庶出的唯一姑娘。不論是已經去了的林如海，還是現在活得依然健康的賈敏，對黛玉都跟眼珠子似的，如珠如寶的寵著。
其實，若不是林闕還活著，讓夫妻倆還有個閒心和這份輕鬆的心態。不然也會跟原著中一樣，對黛玉的感情是真真的矛盾。
一來，喜她這根林家獨苗，雖然七災八難，但仍然頑強地活了下來。
二來，怨她不是男兒身，沒辦法頂門定居。
而最後呢，就是怪她占了林家獨子活著的機會。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不能活的話。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林家的兩口子在原著中不是沒有想過鳳死龍活這種事情的。畢竟這是一個男權的社會。而男權就代表著一切的一切。
沒有兒子，就沒有血脈，就會斷了傳承，至百年家族香火無繼，數座家塚成孤墳。
至此後，世上再無林家，世人也再不知江南有個林家，曾出過多少驚才絕豔的人物。
可現在不一樣了，林闕成功地活了下來。不但活下來了，還聰明上進，懂事穩重，這讓林家上下無不歡喜。
而這個時候，黛玉就像是老天特意賜下來的賞賜一般。
一定是老天知道了他們林家的祈禱，所以特意改變了一脈單傳，賞了一個女兒給林家。
也因此，自小到大林黛玉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受寵愛。
曾幾何時，賈敏還覺得自己是林家的大功臣，不然別的主母只生下一個，她卻生下了兩個，還是一兒一女，湊成了一個好字。
這種想法，一直信奉『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說的林如海也有的。所以在賈敏有意讓林闕再娶賈氏女時，林如海並未反對。
因為當年他母親為他聘娶賈氏女時，就是因為賈家繁衍無憂，人丁興旺。
及至見到惜春後，惜春又是個除了賈母王夫人以外，很有長輩緣的愛嬌姑娘。那就更不會反對了。
能吃，能睡，嘴壯胃口好的惜春，被林如海寄予了很大的厚望。
他也不求太多，只要下一代能有兩個孫子就成。
林如海雖然去了，但是賈敏對於惜春的厚望卻也是有增無減。而對於自家閨女的疼愛更勝往昔。
她閨女沒爹了，她可得多疼疼她，把她爹的那份一起疼進去。
有親媽就是不一樣，黛玉的人生早就被自家老娘安排得滿滿的了。
比如嫁妝要多少抬，家俱要用什麼木料款式，陪嫁的田地和莊子在哪裡，又要有多少，還有家下僕人要幾戶等等，等等。
就連賈敏對惜春的喜愛和親近，也有考慮到將來姑嫂問題在裡面。
只有她們倆關係好，他們姐弟的關係才能更好。友愛親近，守望互助。
話題說遠了，賈敏也是為人母的。所以無論當年老太太多麼想要促成雙玉的親事，賈敏都不會同意的。
她也不要求未來的女婿多麼大富大貴，多麼前程似錦。但再怎麼也不能有個面憨刁的娘，假道學的爹，以及自己吃喝用度都靠祖陰，還張嘴閉嘴蠢祿的人要好吧。
這樣的人，真的適合嫁閨女？她可不想給姑娘找這麼個人，然後再拖累了自家兒子的前程。
......
賈敏被東一下，西一下的話題弄得非常的不想去見寶玉。可是賴不過惜春粘人，死活拉著賈敏去看熱鬧。
賈敏無法，再加上畢竟是自己的親侄子，這人情世故總是要走一遭的。於是只得先打發惜春回房洗漱，然後留下黛玉姐弟看家，帶著惜春去了賈府。
至於自家兒女，還是避避嫌吧。
而且這種壞榜樣，能不見就不見了吧。
「早去早回，不要淘氣。」林闕看著興奮異常的惜春，不放心地叮囑。林闕真的怕面前的姑娘因為好奇，而留在那裡不回來了。
「嗯，晌午咱們就回來。」惜春一點都沒有想要在賈家吃午飯的想法。
還有一點她自己都沒發現是她與林闕之間用的是『去』和『回』。
「中午我讓人做鮮藕炸素肉。」這道菜惜春愛吃。
......
賈敏看著面前的一對小兒女，心中寬慰了不少。再看了一眼最近又長高了一些，而且人也胖了一些的女兒，有一種欣慰在心頭。
別管世事如何，守著他們，護著他們，便已經是她最大的幸福了。
姑侄倆坐在馬車上，賈敏看著在車上吃點心的惜春，搖了搖頭，「你昨天又是幾點睡的？早就叮囑過你，女孩子要早睡早起，怎麼就不聽話呢。」起的這般晚，又沒有吃早餐，洗漱也無。可見昨天睡得有多晚了。
惜春咽下嘴裡的點心，覺得冤枉極了。「姑媽，人家也想要早點睡的。可是姐姐非要讓人家做功課。弄得都亥時多了，人家還在點燈熬油呢，您看，這黑眼圈，多像蓉哥媳婦上次抱回來的那只貓熊呀！」
新皇登基，雖是在孝期，但是各方大吏卻都是進京城朝賀來了，然後沒多久，太后娘娘就賞了秦可卿一隻現代人都喜歡的大熊貓。
惜春曾讓人抱著去林家顯過，所以這個時候一提起來，賈敏就想到那對大黑眼圈。
賈敏用手指點了點惜春的額頭，「你呀，還怪起你姐姐來了。一天的功課，你白天都不帶動一下的。到了晚上了，你還好意思說這話。我怎麼聽說，昨天闕哥兒又幫著你做功課了呢？」
林家是書香世家，對於兒女的學問自然是最上心的。林闕自是不用提，黛玉那也不是一般人。所以每每來林府小住的惜春，都是痛苦萬分。
她本來就是普通人，記憶，領悟力就只能是個中等水準。
再加上文言文，詩詞這些東西，對於一個在現代學習都只能算是中等的學渣來說都是困難重重了，更別提相對于現代那種節選的一首半篇來說，這裡成本成套的文言文，那真的是要了惜春的小命了。
「哎呀，姑媽就別說人家了嘛。人家又不想考什麼狀元，會點就得了唄。就姐姐太過分了，偏偏要學那麼精做什麼。」感謝這個時代沒有高考，沒有黑暗的高三備考吧。
扭著身就鑽進了賈敏的懷裡，一直扭呀扭的。然後嘴裡還不停地撒著嬌，就這樣一直扭到了西府。
因是自家親戚，所以馬車直入二門，並未停歇。不過，剛一下馬車，就在二門處，碰見了馬道婆。
馬道婆聽到這是出嫁的姑太太帶著長房的姑娘過來了，便好奇地張望了幾眼。
有林黛玉這個千古活廣告打在那裡，賈敏的容貌自然是不俗的。世家千金自小養成的底蘊，再加上幾十年官太太的氣度。整個人，算得上是馬道婆平生所見之人中最不凡的了。
轉頭再看這位姑太太領著的姑娘，神彩飛揚，古靈精緻，雖從前也見過幾回，但是馬道婆不得不承認，這小姑娘越是長大，渾身的氣場，越是強烈的耀眼。
那是一種她形容不出來的感覺，但她卻本能的知道，這姑娘，不是她能得罪的。
「姑媽，你看。」惜春早就看到馬道婆了，也知道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
賈敏順著惜春指的方向看去，不過是一個道婆打扮的婦人，這並不能引起賈敏什麼注意，她有些不解地問惜春怎麼了。
「那是寶二哥的乾娘，姓馬。人稱馬道婆。老太太在的時候，沒少哄著老太太給她香油錢。璉二嫂就說，這人那張嘴能哄得老太太高興，也值這個價。」
王熙鳳是最不信神鬼之說，陰私報應的人，所以添什麼香油錢，也不過是當成了一種娛樂消遣。
賈敏是虔誠的佛教徒，那些年，為了求兒求女吃了多少藥，拜了多少廟。當初黛玉出生時，林家又施了多少粥。等到林闕出生，賈敏更是出錢將她那兩年拜過的廟都一一修了金身。
所以在這方面，賈敏和她娘還是有的一拼的。不過她娘愛好廣泛，而她比較單一罷了。
搖搖頭，賈敏對著那馬道婆也不過是輕淺地點了點頭，便牽著惜春往梨香院走去，「那我們四姑娘信什麼呢？」
惜春回頭看了一眼跟在她們身後不遠處，也往梨香院走去的馬道婆，然後摸了摸胸口，沉思了幾息後，抬頭看著賈敏，笑得甜甜的，「我信我娘，更信我自己。」
賈敏聽到這話，就是一怔。
不過轉念想到表姐離世前為四丫頭做的那些安排，便也覺得惜春如此說，並無大錯。
賈敏想到，如果是她，也許都沒有辦法安排得如此妥帖吧。
摸了摸惜春的頭，賈敏也是這個時候才想起，面前這個總是愛撒嬌的小姑娘，是個沒娘的孩子。
惜春不解抬頭看她，賈敏笑了笑，卻並未在此事上糾纏，「我們先去看寶玉，之後再去見大哥和大嫂子。」
這個府邸，畢竟大房的。她們過來，沒有先去大房已經是失禮了。當然，如果先去了大房，再去看寶玉，人家又會說她們心裡對寶玉並不是真的關心。
賈敏想來想去，怎麼樣都得有人說嘴，便決定帶著惜春先去看寶玉，然後再去大房坐一坐。
「噢。」反正她們娘倆今天也不會去東府的了。畢竟除了管家和下人外，那府裡也沒誰了。
姑侄二人這之後就沒在說什麼，而是沉默地向梨香院走去。一路上雖然下人不少，但是倒不見慌亂。
當然這個時候賈敏遇見的其實都是賈家大房的下人。而過了梨香院那道後砌的大門，那裡面才是二房的地盤。
「姑媽回來，也不讓人告訴我一聲，我這剛得了消息就往這邊趕，卻沒有想到一直追到這裡，才見著姑媽。四妹妹也回來了，幾天不見，四妹妹又長高了不少。」
王熙鳳在府西邊老太太院子那邊的後樓收拾庫房，就聽到府裡的下人說林姑太太回府了，王熙鳳一聽就知道是為了寶玉的事情，連忙放下手上的活計，準備去迎接，可畢竟是內宅女眷，就算是腳程再快，又哪能快過馬車。
而且賈敏的馬車是一路不停地駛進二門處。而下人跑去通報王熙鳳，再到王熙鳳趕過來，這就是一個來回的時間。
最最重要的是兩條腿的，他也走不過四條腿的不是。
「璉兒媳婦很不必如此，都是自家人。」賈敏雖然這麼說，但是還是比較滿意王熙鳳如此懂禮數的。
「今天這樣涼爽，二嫂子卻走的臉上都是汗，一定是趕著過來呢。嫂子的這份孝心，姑媽便是嘴上不說，也是看在了眼裡，記在了心裡。唉，跟二嫂子這麼一比，我好像都沒有什麼用處，姑媽，您會不會見到二嫂子就不疼我了呀？」
這孩子，怎麼總是這樣呢。
「你是姑媽的心尖尖，不疼你疼誰呢。」賈敏想到也許是沒有母親的原因，所以這孩子才會這樣的吧。心裡一下子就更心疼她了。
「嗯，那姑媽要一直這麼疼我，最疼我。」
賈敏與王熙鳳相視一笑，然後保證道，「好，最疼你。」
惜春剛剛一段話，既說了王熙鳳，又替賈敏表了意。一下子兩人對惜春的好感那是有增無減。
等到三人一邊說話，一邊向梨香院走去，在梨香院門口見到等在那裡的賈探春時，三人的心情都不太美妙。
王熙鳳挑眉看探春，覺得探春真的是把自己當盤菜了，竟然也好意思站在這門口等著。她這個府邸的女主人都等迎過來，她一個二房庶女，哪來那麼大的臉。
而賈敏與惜春想的，自然也是這些。可惜她們是真的錯怪了探春，因為壓根沒有人會提前通知探春賈敏的到來。
「三姐姐，聽說你昨天傷了臉，怎麼今天還特意站在門口迎我們呢。怪不好意思的。哎呀，這臉怎麼傷得這樣重，你這是撞門檻子上了吧？姑娘家家的，幹什麼可得注意了，穩重再穩重才好呢。」
探春聽到惜春的話，臉就是一僵。然後再看看面前的這些人，心中便恨趙姨娘昨天竟然將送來的藥膏子又拿了回去。
心中就覺得丫頭出身的姨娘就是上不得檯面。
可是探春也不想想，若不是她昨天沒好氣地數落了一番趙姨娘和賈環，趙姨娘也不會在走的時候，心不在焉地又將手中一直攥著的藥盒又拿了回去。
那藥膏是真的好，抹在臉上涼涼的，一點也不疼了。昨天晚上抹了一次，今天就有些個消腫，不過青紫的痕跡卻還沒有改善。
「見過姑媽，見過璉二嫂子和...四妹妹。家裡事多，實在是分不開身，失禮之處，還望見諒。」探春這話裡，雖然是向幾人打招呼，但也不乏炫耀她現在管家的身份。
賈敏見此，只點了點頭，越過傾身行禮的探春就走了進去，王熙鳳扶著賈敏的一隻手臂，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而被賈敏牽著手的惜春，歪頭朝著探春眯著眼笑了。
她可是答應過賈環，分家的時候讓探春留在這裡呢。
本來寶玉要是發病的時候，探春沒有他身邊，倒也好說。只是這會子，就算是探春想要留下來，王夫人都會心有芥蒂，不肯留她了。
隨著幾人一起進到梨香院的，還有馬道婆。
幾人進了寶玉的房裡，正好王夫人和賈政都在那裡，賈敏和惜春著重看了一回寶玉，發現...演得還挺像。
姑侄對視一眼，一起離開了寶玉的床前。然後便看到被王夫人熱情迎進來的馬道婆。
那馬道婆畢竟是專業裝神弄鬼的，人一到立即表現出了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她一副事先毫不知情的樣子，先是看了看寶玉，然後又在屋裡走了一圈，最後讓王夫人召集二房所有的主子到寶玉的房裡。
此時的王夫人早就六神無主了，自然是人家怎麼說，她就怎麼做了。不過本來二房的主子們，因為寶玉是王夫人的心肝肉，所以早早地就都守在這裡了。
王夫人打眼一掃，發現除了去給寶玉煎藥的周姨娘外，竟然哪個也不缺。於是連忙讓金釧去將人叫了來。
待人到齊後，馬道婆環視了一周，然後念念有詞地嘟囔著，半響就在大家等的不耐煩的時候，才一臉肯定地給了眾人一句話，「無量天尊，寶玉這病乃是八字相沖，大不利之勢。」
「馬道婆，您說的可是這位襲人姑娘不成？自她來了我們二房，這二房就沒有消停過。」趙姨娘剛剛被馬道婆重重掃過的一眼，弄得有些個慌神，本能地問了出來。
王夫人一聽，也一臉『我兒子有救』的樣子期待地看著馬道婆，「您老是寶玉的乾娘，寶玉一身可都有賴您了。」
馬道婆：「......」演的可真像，不知道的誰能想到這一切都是您這位寶玉的親娘策劃的呢。
比她這個專業的還要專業。
悠于 2017-11-17 19:47
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馬道婆對於王夫人一手策劃了寶玉中邪之事後，又表現的一臉無辜，慈母心腸，很是敬佩。
要問演技哪家強，金陵王家數第一。
能娶到這樣一位『多才多藝』的媳婦，政老爺真是太有福氣了。
馬道婆平日經常穿梭各個勳貴府邸，對於王夫人『自編自導』的寶玉含玉而生的事情，早就耳熟能詳了。
畢竟她做為賈寶玉的乾娘，被人問起這個事的概率比普通人多太多了。
當年她有多為能夠成為寶玉乾娘而驕傲，現在就有多丟人。
且不提那些讓人覺得暗淡無光的日子，只說今天這場戲，她是一定要演好的。周瑞家的可是說了，面前的這位親娘，還特特從外地雇傭了兩個托。
等到她將她弄出來的事情解了，若是寶玉還不好，就讓她趕緊撤退，因為估計後面還有戲碼。
而且這一票要是幹不好，聽那周瑞家的意思是，以後就再也不找她了。雖然老太太不在了，但是這賈家也是她的行銷大客戶，輕易丟不得。
閉上眼睛再睜開，馬道婆將這幾天演練好的臺詞和動作表演了出來。
「此言差矣。就算是二房的老人，也有可能與寶玉沖了八字。」
「這以前沒沖，現在就沖，又是什麼道理？」探春雖然剛剛被下了面子，但是在聽到有人八字衝撞寶玉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希望是二房的新人——通房襲人姑娘。
周姨娘與她沒有利益衝突，趙姨娘與環兒雖然總是拖她後腿，但是相較於年輕的襲人來說，她更希望趙姨娘得寵。
至少...她不會害她。
馬道婆那也是做了功課的，於是在三姑娘探春質問時，便真的扯出了一段反正是惜春也聽不懂的話來。
不過總結起來就是兩句話，一是，以前寶玉有老太太這個老壽星在庇護著，所以才會沒有事情。
二便是寶玉的玉，畢竟曾經受了『傷』，雖然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但總的來說，還是傷了元氣，自然是沒有辦法以揮它的功能，繼續保護寶玉了。也因此寶玉此次便會病成這樣。
探春：「......」說的好像還挺有道理的。
王熙鳳：「......」這老婆子在嘮叨什麼？她咋就一句話也沒聽懂呢。這是欺負她沒讀過啥書是吧。
......
「那依您的意思，是誰沖了我們寶玉呢？」王夫人問這話時，還特意用她那雙早就往下耷拉的丹鳳眼向二房的一干人等都掃了一遍。
惜春見了，都覺得就算是現代的X光，估計也就這強度了。
被王夫人掃過的眾人，有人擔心，也有人有持無恐。當然，還有一些是漠然。
擔心的，自然是被馬道婆眼中掃過的趙姨娘，有持無恐的，就要數李紈了。她們是長房，就算是有人要離開，那也不會是他們母子。
...雖然這種想法很天真。但是不得不說，這些年要李紈就靠這個來安慰自己了。
至於漠然，那就只有與人無爭的周姨娘了。
而剛剛被人提起的襲人姑娘，則是低頭尋思著這馬道婆口中的人，究竟是誰？
反正看那道婆的神情，也應該不是自己。
馬道婆慎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又在屋中轉了轉，拿著手指在手上掐了掐，最後竟然及其自然地報了兩個生辰八字，言明俱她所知道的，就是這兩個生辰與寶玉相克。
「咦，這兩個生辰不是...環兒與趙姨娘的嗎？」
「這不可能。你胡說。」趙姨娘一聽這話，立馬就叫了。她跟了老爺將近二十年，又生了一對兒女。怎麼可能會克到寶玉呢。
而且她的環兒還那麼小，兄弟倆一直相處的很和睦，怎麼可能會克著他。
王夫人雙目一立，眯著眼看了趙姨娘和賈環一眼，這才轉頭問馬道婆，「這話萬不敢胡說的。您可是確定就是他們娘倆？」
無論是與不是，這都是剷除異已的好時候。而且她家老爺就在一則聽著，她就不相信為了寶玉，她們老爺會沒有動作和想法。
「言盡於此，信與不信，都是天意。太太是寶玉的親娘，您若是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寶玉就這麼去了，老婆子也無話可說。」
王夫人聽到這話，還有什麼可說的。立即轉頭看向賈政。「老爺，寶玉是你唯一的兒子呀，你一定要救救他呀。我們寶玉生來就不凡，老太太都說是有後福的。為了家族的將來，委屈一下環兒也是應該的。」最好能委屈死他。
「我，我們環兒難道就不是老爺的兒子。老爺，奴兒的生死都隨老爺心意，可是環兒卻不能，卻不能為了寶玉而抵了性命呀。」
賈政一時間被一群女人弄得很懵逼，他不知道要不要相信那馬道婆的話，想到還在床上的寶玉，再看看一臉忐忑站在那裡賈環，他突然想到，如果老太太在這裡，也許他就不用這麼為難了。
馬道婆也是一噎，她啥時候說要以命抵命了？還是說二太太這是連那點分家銀子都不想出了，直接弄死這娘倆？
這個時候不但馬道婆傻了，就連一手操辦的惜春和知道內情的賈環都有些莫名。他們的計畫，是這樣的嗎？
「既然是八字相沖，那就隔得遠一些。總不至於要弄出人命來吧。手心手背都是肉，難道環兒的命就可以隨便抹殺？姑媽，我害怕。」
惜春拉著賈敏的手，緊緊地靠在她懷裡。賈敏皺著眉將視線對上賈政，「二哥哥，這是你的家務事，這話本不是我應該說的。只是都是你的兒子，賈家的子孫，再怎麼樣也不能輕率行事。再者，」賈敏頓了頓，看了一眼馬道婆以及一臉渴望的王夫人，認真地說道，
「若是寶玉的病就是處置了環兒，也沒好呢。到時候，二哥哥可是連一個兒子都沒有了。」
雖然看剛剛寶玉的那個樣子，不像是裝的。但她不是太醫，自然不可評論寶玉道理是不是裝的。可若是裝的，那麼他們母子所謀還真的不小呢。
想到面前的這位馬道婆又是寶玉的乾娘，賈敏一下子就陰謀論了。
賈政剛剛正被自己的兩個女人說的沒有主意，聽到賈敏如此說，心下更是知道拿賈環換寶玉的法子不可為。
真的弄不好，他這輩子三個兒子可都沒了。
王夫人見到賈政是不會拿賈環給寶玉添命了，茫然地看了一眼馬道婆。
馬道婆不知怎麼就心中會意，上前一步說道，「...其實讓他們隔開，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是不能避免。」
王夫人眼睛一亮，轉頭對著賈政說道，「樹大分枝，家大分家。老爺和不如現在就讓他兄弟分家呢。」
趙姨娘一聽這話，也是心中一動，要是分家的話，自然不會再有什麼一命換一命的說法，難得做了幾十年的情敵，趙姨娘認真贊同王夫人的話，「是呀，老爺。為了寶玉好，為了環兒能活命不如分家呢。」
馬道婆垂下眼，無聲地笑了。原來二太太是打著這個主意。
她就說嘛，她哪句裡有要環三爺給寶玉抵命了，怎麼會有這種誤會。原來這是內宅的手段呀。
不過能用唯一的親生兒子做套的女人，又怎麼可能沒有心計手段。
馬道婆所思所想，其實雖然走了茬路，但是王夫人的心裡，未償沒有這麼想。看著賈環活蹦亂跳，而寶玉趟在床上七死八活，她如何能甘心。
於是在馬道婆說出那番話後，下意識的往自己想要的那個局勢裡靠，也就不奇怪了。
這種我不好，你也不能好。我好了，你最好也不好的心態，其實每個人都有。只是這跟基因是一樣道理。有的人是隱性的，有的人是顯性的罷了。
......
後來的事情，就很好辦了。
為了讓兩個兒子都有機會『活下來』，賈政便真的順著這群女人的心意，分了家。
不過在分家的時候，惜春難得發了回善心。讓賈蓉提醒了賈政他還有個大兒子，大兒子還給他留了個大孫子。
既然分家，那就一起分了得了。
分家的時候，大房賈赦一家過來了，東府的賈蓉也過來了，加上作為旁觀的賈敏等人，眾人一起看著二房將家分了。
至於族中那些大佬，呵呵，賈政算是哪根蔥，他分個家還值得所有人都去觀禮？
二房的家產，一共分了三份。賈政和王夫人言明將來是要跟著寶玉過的，所以寶玉獨得二房財產的五成，不過暫由王夫人把持。
賈珠一房，賈珠雖死，但還有賈蘭。畢竟是長房長孫，所以得財產的三成。而賈環這個庶出子，便得了剩餘的二成以及趙姨娘。
沒錯，趙姨娘也是要跟著賈環分出去過的，畢竟沖克寶玉的是她們娘倆。自然是要一起分出去。
...反正賈政也不缺人侍候，襲人完全能夠滿足這個年紀的賈政任何的需求。相反的，賈政這個年紀，想要完全滿足襲人的胃口，就有些個艱難了。
至於探春，則是在馬道婆批過字後，被一臉欣喜的王夫人過繼到她的名下，成為偽嫡女。
三姑娘開心呀，她自小便求了許多年的身份，感謝老太太，感謝那塊碎了又好的玉，感謝趙姨娘和環兒......
也因為這個身份問題，三姑娘開開心心地留在了王夫人身邊。而趙姨娘在這一刻也放下了對探春的母女之情。
...這個女兒再也不是她的了。
王夫人記得馬道婆說的越快越分開寶玉好的越快。所以雖然心疼那點子產業，但為了自家兒子，也痛快地拿了出來。
賈環一心盼著離開這個家，所以二成的財產雖然在王夫人的克扣下，也沒有多少，但他仍然帶著趙姨娘樂顛顛地地接了。
賈環高興了，但是趙姨娘卻嫌少呀。所以東挑挑，西挑挑。就是賴在那裡不走。
剛剛她覺得自家兒子會有生命危險，那是恨不得不要產業也要帶著兒子走的。但這會，她也想明白，族中和大房的人都在這裡，再怎麼樣也不會用這糊塗主意的。所以趙姨娘就開始放下心地為自家兒子謀好處去了。
王夫人心急無焚，凡是不太重要的事情，也都隨趙姨娘挑撿，就連趙姨娘嫌少，王夫人都不介意多給了兩百兩銀子。就只盼著她們娘倆能夠儘快地搬出去。
賈環要離開，跟著他的下人，幾乎都不願意。最後在眾人以為就只有娘倆離開的時候，彩雲突然跑了出來，跪在人前。
「老爺，太太，奴婢自請隨趙姨娘和三爺離府。求老爺，太太成全。」說完便重重地磕下頭去。
賈環與彩雲之間的事情，不少人知道。聽到彩雲如此要求，眾人的視線都朝賈環看去。
賈環抿了抿唇，放開扶著趙姨娘的手，一步一步走向跪在正中央的彩雲。
剛剛姨娘那樣挑剔，太太都能忍了下來。這個時候彩雲想要跟著他們走，自然也不是什麼大事。
彩雲比自已大上一兩歲，自六歲進了正院，便一直侍候太太。自小彩雲就對自己很好。
大冬天他去太太房裡請安，太太故意凍著他。那麼多的下人裡，就只有彩雲，悄悄地塞了一個小暖棗給自己。
小暖棗裡裝的是無味的艾草，一燒就是一柱香。雖然過去了那麼多年，可是賈環仍然記得當初的那份溫暖。
當時他們年紀都小，那種丫頭和庶出少爺之間的事情，便一點一點地照著話本子裡戲的那般去了。
他不是沒有想過要帶彩雲走。可是前路茫茫，他不敢肯定彩雲會願意跟著他離開。
「老爺，太太，我和姨娘離開也需要侍候的人。既然彩雲願意跟著我們走，還請老爺太太疼惜兒子一回。」說完這話，賈環的臉上還露於一抹懷念，掙扎，不想離開的樣子。
王夫人一看，哪還有不同意的，她只求這娘倆能夠儘快離開，越快越好。於是讓探春去找了彩雲的身契，一同給了彩雲。
「還不收拾東西去。」賈環收起彩雲的身契，然後對著彩雲麵點頭說道。
彩雲連忙起身，退出了正房，向後面自己的房間跑去。
她將心都給了賈環，自然是賈環在哪，她在哪。而她的家人，在知道她跟賈環有了情誼後，便再不肯與她親近。後來三姑娘往外放人，她的家人也都離開了，可誰也沒有想過問問她要不要跟著一起離開，這樣的家人，她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賈環的東西在之前就已經收拾好了，趙姨娘的東西，也因為之前探春帶人抄查私物，而重新整理了一番。所以這個時候領了分家費後，娘倆就是想要多呆一會兒，都被王夫人派了探春送了出去。
賈環分家得了一套二進的院子，位置離榮寧街比較遠。不過王熙鳳派了府上的馬車送賈環三人過去，倒也不怕遠。
......
看著賈環離開，李紈母子的心裡也有了一絲活動。若是能帶著財產離開，其實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李紈看著賈蘭，又想到二房雖然不得勢，但是比鄰而居的大房卻還有爵位在身，背靠大樹好乘涼，現在還不是她們娘倆離開的時候。
賈環母子走了，這出大戲也就落幕了。至於最後馬道婆有沒有辦法治好賈寶玉，惜春是一點都不關心地。畢竟她答應賈環的事情也辦到了，他們娘倆分家出去了，而探春也留下了不是嗎？
說實話看了這一場大戲的惜春和賈敏，心情都有些沉重。好好的一個家就這麼缺了一角，這也是仗著人丁興旺，不然誰家敢這麼折騰。
要知道這種事情在林家，那是想都不要想的。林家族中雖然出了五服的還有幾房，可是人丁也是不咋樣。別說孫子，庶出子了，就是庶出的閨女都是當寶似的供著。
哪想賈家呀，大房那裡還有個當成隱形人的賈琮呢。
拒絕了賈赦一干人等的挽留，賈蓉的邀請，賈敏帶著惜春坐上了林家的馬車，直接回了林府。
梨香院的事情，暫告了一個段落，惜春繼續過著她貴族小千金的小生活，而進了宮的秦可卿自然也不會虧著了自己。
自進了宮，從不擔心惜春會過得不好，也不擔心自家男人起了什麼歪心思的秦可卿，過得也相當的滋潤。
秦可卿雖不是公主，卻過著比公主還要優質的生活，這是那些真正的公主都無法做到的。
那些公主，靠的是父親的血液。而秦可卿卻是兩樣都靠得上。
「夫人，太后那裡新得了果子，請您過去說話呢。」太后身邊的大宮女，輕巧地走到秦可卿面前笑著說道。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秦可卿就著瑞珠的手，看了看小鏡裡妝容，這才笑著轉身請那宮女起來，「派個其他人過來也就是了，怎麼竟勞動姑娘過來？」
「能給夫人傳話，那是別人搶都搶不來的呢。」上前幫著秦可卿整了整裙角，接著又說道，「奴婢算是哪個牌面上的人物，能侍候太后娘娘就已經是天大的福份。夫人如此抬愛，奴婢如何擔得起。」
秦可卿聽了淡淡一笑，並未在說什麼，檢查了一下自已的裝扮，便扶著那宮女的手，去了太后的寢宮。
她與現在的皇帝是比所有人血緣都親的親姐弟，而小時候撫養過自己的姨媽又成了太后，而太后又是深得自己亡母庇護的親妹妹。
這一串下來，這天下的女人，估計除了太后以外，就只有秦可卿的身份最高了吧。
當然，不是指輩份，身份，而是血緣和寵愛。
至於皇后，若不是皇后生了皇帝的嫡長子，估計現在有沒有這個皇后都是兩說。
皇帝早就不滿皇后許久，除了皇后是先皇太子妃即以故的太后做主娶進門的以外，還因為皇后的目光短淺，以及心狠手辣都讓皇帝忌諱。
做了皇帝的人，猜忌之心越來越大，他非常害怕哪一天嫡長子的舅舅會帶著九門的兵將，與皇宮中的皇后裡應外合，對自己進行逼宮。
而他與皇后沒有感情，也沒有什麼患難與共的情誼。他們之間有的只是冷漠和隱隱。當年他曾聽皇后與自己的貼身丫頭說過，寧願給嫡兄當側室，也不願意嫁給自己這個沒用的男人。而那個時候，他們才成親不足半月。
他滿心的以為這世上自己又多了一個親近的人，可惜火熱的心就被這盆冷水澆滅了。在知道了自己妻子的所求後，他也就不再把這個女人當成自己的家人，而是和宮裡宮外的那些與他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樣。
既拉且打。
也因此，上位後的水晏很是防範有野心的皇后，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一直在打壓皇后的娘家。就連皇后之父，之兄會在皇后手拿鳳冊時，得到承恩公的爵位的事情，也被皇帝否定了。
『于國於民未建寸工，何德何能等此爵位？若天下生女皆如是，再無將軍百戰得封候了。何為祖宗家法？朕之先人為朕祖宗，朕之後人，稱朕為祖宗，既是如此，從朕開始，後宮女眷不等在蔭封娘家。』
眾大臣還欲反對，水晏又笑著說道：「男人建功立業，封妻蔭子，這是男兒追求。朕相信滿朝文武大臣，應該沒有想要靠著養個閨女，便想要靠裙帶飛升的無用之徒吧。」
得了，就這一句話，誰也不敢說他們就是想要成為皇親國戚，然後怎麼怎麼樣。
沒有丟得起那個人。
......
不過每個人的心中都有柔軟的地方，皇帝水晏也不例外。
娘親和姐姐，便是水晏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這些日子秦可卿進宮小住，皇帝但凡有了空閒，便都會來太后的寢宮去二人話家常。
至於太后留個外臣命婦居內宮的事情，凡是消息靈通的，倒是都沒有說太后或是皇帝此舉不妥。
這不是廢話嗎？
這位誥命，那可是真真的金枝玉葉，身上的血有九成九是和皇帝一樣的。
「哀家聽說，你府裡還有個姑娘，是你公公的嫡親妹妹？倒是一直不得見，什麼時候方便了，你帶她來給哀家看看。」
秦可卿坐在軟椅上，和自己的親姨媽聊著家常。神態自然，倒無一點忐忑不安和扭捏做態。
「姨媽快別提她了，她可不是個坐得住的。小小的人，從小就愛說大人話。跟她說話，次次都逗得你笑得腮幫子疼。她小時候在那府裡養了幾年，那府裡的老太太去了，她這會正服著孫女孝呢。等到她出了孝，便帶進來給姨媽瞧瞧。」就算是國孝，但是家孝國孝兩重孝進宮，宮裡人也會忌諱。
「這倒是難得了。今年多大了？可定了人家？」
「誰說不是呢，太婆婆去的早。我公公和婆婆又不怎麼管。自小長在那府裡，那府的老太太親孫子親孫女親重孫子都是不缺的，又哪能事事顧著她。幸好太婆婆當初留了一些侍候的老人。直到我進了門，找了個機會，這才接了回來。
那府裡的姑娘教養真是不敢恭維的了。便是養個妾也比當成養寵物來得強。我們這姑姑還是個頑劣的，在學習上呀，真真是讓人又好氣又好笑。我進門時她才三歲，眼瞅著過了年差不多就十一歲了。本來已經與林家說定了婚事，因著這兩年裡裡外外都是事，倒是一時還沒有定下來。」
「林家？」太后想了想，能被可卿聽到了林家，估計也就只有那一家了，「林如海的兒子？」
「姨媽也知道林大人？」秦可卿詫異地問著二三十年都不曾出過宮的太后。
「那可是風流青俊的人物，如何能不知道呢。想當年......」林如海得中探花的那一年，她正好陪著姐姐路過那條頭榜遊街的那條路。
「母后又和姐姐說當年什麼？也讓朕聽聽。」
皇帝不用通報就進來了，倒是嚇了面前的兩個女人一大跳。
一番行禮落坐，皇帝水晏又問起了剛剛娘倆被打斷的話。
太后笑了，也沒覺得什麼，就直白地對水晏說道，「能有什麼，不過是當年還在宮外，跟著你姨母，我們一起看那狀元遊街。雖然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但我們也就看到了那一回，狀元長的還湊和，那榜眼，」太后搖了搖頭，「真不能看，就是那探花，長得一表人才。我還丟過繡花的帕子呢......。可惜了，那麼俊的人早早地就去了。」
「噗呲」秦可卿就笑了，「姨媽的意思是說，長得醜的人，就不可惜了？」
皇帝的眼中也露出了一抹笑意。
坐上皇位雖然辛苦，可是母親卻再也不用壓抑地熬日子了，這種想說就說，再也不用顧忌的生活，才適合苦了一輩子的母親。
太后想了想，，還非常認真地點頭，「長得好看的人，就是比別人看起來更加的賞心悅目，俊眉朗朗，清雅悠遠。至今想起，都仿佛聽到當時街上女兒的尖叫聲。」
太后目光轉向秦可卿，「那林家的小子長得如何，有沒有其父幾分風采？」
秦可卿先是看了一眼眉眼柔和地看著她們說這些八卦的皇帝，然後才笑著回太后，「長的倒是比林大人還要俊上兩分，我們家那位小姑姑也曾看著林家哥兒笑得好不得意，說是秀色可餐。說幸好不是天天對著只大馬猴，不然她非得瘋了不可。」
「哈哈哈，」皇帝母子立即被秦可卿的話逗笑了。
「那你婆家的小姑姑長得如何，若是太看醜，可就辜負了林家哥兒那好相貌了。」
「這個姨母倒是多慮了，我們姑姑長得又喜氣，又有福氣的樣子。雖然還小，不過長大了絕對錯不了。」
惜春的樣貌還真的不差，或者說賈家能拿的出手的，也就是相貌這一點了。
男的都俊，女的也都靚麗。
「怎麼？姐姐婆家的那位四姑娘已經許給了林如海的兒子？」水晏聽到這裡，便也知道了一些。不過他倒是沒聽說過這兩家訂定親事了。
「兩家早都已經說定了，開始兩人還小，後來又趕上了國孝家孝兩重孝，便就先放下了。不過林家是誠信的人家，林家的姑太太對我們姑姑也好。這不，我這次進宮小住，她們便將姑姑接到了林家去。」
水晏點頭，原來是這樣。不過他也記了下了此事，等到後來有人倚老賣想要求娶惜春，好走秦可卿的路線。
哪成想，水晏一聽這話，就想起了今天的事情。自然是將這人給駁回了。
太后聽了秦可卿的話，便笑著對一旁的宮人吩咐道，「你一會兒挑上一些東西去林家，謝謝林家幫著我們家姑奶奶照顧賈姑娘。然後再將前兒禦膳房新制的點心，賞給賈姑娘。」
秦可卿笑著站起來，替惜春謝過太后，這才在太后的示意下，又重新坐回了位置。
太后此舉其實是在給秦可卿做臉，秦可卿如何不知。心下感動莫明。
這麼些年來，就算是自己什麼忙也沒有幫上，姨母和弟弟仍是對她不離不棄，就是在她們最艱難的時候，仍是想著要為宮外的她做臉撐腰。
誰說皇家沒有親情。不過是這份親情能夠得到的人太少太少了。
她何其有幸......
「關於姐姐婆家的那位姑娘和林如海獨子的親事，朕記下了。等到出了孝便為兩家賜婚。」
「賜婚的事，倒是不難。但是出了孝，皇帝可別忘記了選秀這件大事。瞧你後宮的那三瓜兩棗，我都替你寒攙」。
看到自家姨母有些不高興的樣子，連忙笑著打茬，「姨母怕是記錯了，我怎麼記得就偌大的皇宮，只有一顆棗呢。您老...這是饞瓜吃了吧？」
太后笑得罵了一句秦可卿，說她多做怪，然後轉頭看向水晏，「選秀的事情，一出國孝就要好好操作起來。這事也不用皇后來做，我可信不過她，到時候讓你姐姐也進來，我們娘倆慢慢看。」
「全聽母后的。」反正女人對於他來說，都是生孩子和陪伴母后的。
母后天天對著自己不喜歡的人，是他面對自己喜歡人的時間的好幾倍。所以娶個母后看得上眼的人，其實是有利於後宮和諧，以及母后心情愉快的。而他也不怕母后選個娘家姑娘進宮來，畢竟母親和姨母早就沒有家人了。
「六部那邊前兒不是還因著選秀的事情，鬧得不可開交。怎麼這兩天倒是聽不見了？」
水晏將宮女端上來的茶，親自給太后遞過去。然後才似笑非笑，一臉嘲諷地對著面前的母姐說道，「之前是因為利益瓜分不均等，之後則是統一了分配比例吧。」
「...這樣人家的姑娘若是要進宮，豈不是又弄得後宮烏煙瘴氣。」前朝多少人總是想要把持著皇帝的後宮。
想要前後串連，以權傾朝野為目的，甚至於是撼動江山社稷。這樣的事情，別說是一朝太后會不會坐視不管，便是只是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太后也不會允許有人搶是她兒子的東西。
哪怕那個東西，是這萬里江山。哪怕是與天下人為敵她也在所不惜。
...因為她要保護自己的兒子。
「母后放心吧，介時朕會給母親一份名單。那些大臣既然將閨女送進來選秀，那就由不得他們了。咱們倒是不妨為她們一一安排個好歸宿。」
比如說這一派的官員女兒嫁給另一派的官員兒子。
再比如說，將沒什麼官系糾葛的姑娘選進宮來，然後再落選一批被『內定』『保送』的選女。
「這一次選秀，我朕不準備弄得太大，就在京城以及周邊的三個省，嗯，家中爵位就在三品，父親的官職也在三品的姑娘吧。」
「...這是你登基以後的第一次選秀，是不是太減薄了些？」那才能有多少姑娘參選呀？
以前沒條件，只能委屈兒子。現在就算是委屈了天下人，也不能再委屈自家兒子了。
「母后，選秀充實後宮，不過是為了子嗣計。選那麼多人進宮來，且不說宮裡鬧哄哄的，看得朕就心煩。而且一路下來，空耗人力物力，現在國庫空虛，少個主子，就少了數十張口。」進了宮，他供著她們吃，供著她們住。她們沒事了還會對著自己的孩子下下手，他腦子被驢踢了，才會弄一大幫女人進來？人少點也清靜，到時都安排很遠遠的，誰沒事也別亂走動。
水晏沒說的是在選秀過程中，這些秀女進京城以及出京城的費用，都是一筆不小的花費。
而這中間還要有些個官員雁過拔毛。
太后聽了兒子的話，就想到了當年老皇帝的後宮，以及太子時期的東宮。
「確實是這樣的，人多了是非也多。不過也不太少了，那也不像個樣子。」
「這事母后看著就是了。」
「姨母，皇上將此事全全交給了您，選秀一開始，可有您老忙的。」
「忙點好，忙點好。你姨母閑了一輩子，早就煩了。」
水晏及為孝順，聽到母親這話，連忙說道，「不如將大皇子抱來母后宮裡？」
回頭姐姐出宮了，母親一個人在這偌大的皇宮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豈不是悶得慌。
「算了吧，那孩子跟他娘似。好好的孩子都被養歪了。」當初皇后就是瞧不起太后，從未拿正眼掃過她。孩子也是如此有樣學樣。雖然現在太后貴為皇帝生母，成了這天下身份最高的女人，可是皇后那股子想要低頭，又放不下身段的彆扭勁，還是不得太后的喜歡。
怎麼看怎麼假。
「大皇子不過六歲，好好教養總會好的。」秦可卿想到之前進宮時，看到的那個小小的大皇子，心中也對這孩子的教養有了一絲擔憂。
當時她剛入宮沒多久，正巧陪著太后逛御花園，就看到大皇子帶著隨從在御花園玩耍。
小小年紀，就有了紈絝子弟的樣子，不但如此，囂張跋扈，目光無人的樣子，也非常的『欠教育』。
給太后請安的時候，那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著實讓人厭惡。
那可是他的親祖母，如此做為豈不是讓人心寒。
「不說她們了，怪掃興的。哀家的出身在那裡擺著呢。她們娘倆瞧不起哀家擺在了明面上，還有多少人心裡瞧不起，卻嘴上不說，面上還擺著一副恭敬來。」
水晏聽到這裡，更加地心疼母親的不易了，起身跪在太后的身邊。
水晏一跪下，包括秦可卿在內的所有人都跟著跪了下來。
...對於秦可卿來說，皇帝跪著她坐著什麼的，那也太恃寵而驕了。
「母后，英雄不問出處。您相信兒子，兒子會將這個天下治理得不輸於任何一位皇帝，兒子會讓天下人，還有所有的後世子孫知道，您生養教養了一位怎樣優秀的皇帝。」
再也不會有人因為身份的問題而看輕自己的母親。那些身份比母親高的女人，又有什麼建樹，她們可曾培養過一個皇帝，一個為國為民的好皇帝。
太后的眼淚止也止不住，用顫抖的雙手扶起水晏。「母后知道，知道。我的兒子是最好的。誰都比不上。母后知道，一直知道。」
秦可卿在一旁也落下了淚。
...因為跟太后姨母相比，她的母親更不被世人所接受。
也永遠不會被人所知道。
如果她是個男兒身，是不是就可以為母親爭一份榮譽和身份，最起碼也有一份認可。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太后的身份，是美化後進的東宮。可是秦可卿親生母親的身份卻根本沒有辦法再美化。
秦可卿的身份人人皆知，可是卻不能擺在檯面上。
...因為那身份實在是太上不得檯面了。
在這個時代，眾所周知，不是母以子貴，就是子以母貴。
前者還要等，要熬，就像現在的太后。而後者卻是需要一定的偶然性和必然性。
花魁出身的母親，永遠是秦可卿身份上的硬傷，也是其亡母不被世人接受的根本原因。
只是這些人也不想想，難道是那些人想要幹這個行當的？難道是她們哭著求著一定要賣肉的？沒有買賣，就沒有傷害。
嫌人家身份低，當初你別脫褲子呀！人家幹這一行的，至少還收了費。那些大家爺們，還不是花錢給人那啥的。
死了除了陪葬品多一些，墓地好一些外，又比誰高貴到哪裡去了？
......
這些事情再怎麼樣，在這個時代，也只能妥協這不公平的現實，當然，這在現代也一樣。所以總的來說，無論秦可卿享受多高的待遇，身份上又如何尊貴，在正式場合見到水晏的那些同父異母，不被水晏放在心上的姐妹，秦可卿照樣還是要行禮彎腰的。
若太后和皇帝真的將秦可卿認回皇家，對於秦可卿來說，絕對的是禍非福。
...最重要的是三人心裡都明白，這件事情一但弄開來，朝中各部也不會同意的，就是宗室也不會讓秦可卿認祖歸宗。
三人心知肚明，所以也從來不在那上面多做糾纏。畢竟他們三人都明白，真的實惠，才是實惠。那些虛的，就讓那些人去爭吧。
「等哀家去了，就讓我們姐妹長久地住在一起。」當初秦可卿的母親去逝時，因為她的身份，名份問題一直解決不了，所以就一直將棺木寄放在城外的寺院裡。
後來水晏登基，太后搬進慈甯宮的第一道懿旨就是將秦可卿母親的棺木送到了皇家寺廟裡。
她要讓那些曾經對她和姐姐不屑一顧的方外之人，日日夜夜為自己的姐姐誦經念佛。
當初是她傻，她以為就算是皇家寺院，那也是方外之人，卻沒有想到當她巴巴地捧著攢了一年的月錢，送到皇家寺院時，那些人的嘴臉，她至今還記得。
不配？哼，一群吃著皇家用著皇家的人，憑什麼說她沒資格，說她姐姐不配。這回好了，她就天天讓那些人給自己的姐姐念經打坐，每月拿著全寺上下手抄的經書來換取下個月的供應。
這件事情，秦可卿一早就聽說了，也曾在難過的時候跟惜春說了。惜春沒心沒肺地只想到了西遊記裡唐僧沒上禮，而取到假經書的事情。
「佛祖當初還要過飯，明．太．祖還當過和尚呢，誰的出生比誰高？當初明．太．祖還敢在佛像上寫下充軍發配三千里的話，這事做得漂亮，太后娘娘，威武霸氣。
女人在家不能靠父母，自然是要靠自己了。你瞧，肚子爭氣不是也一樣嗎？當今太后也是一例成功典範。至於你母親，其實也不錯呀，你就想想，她一個人就戰敗了東宮多少名門閨秀？
你看看，你長得多好看，多俊俏。都說女肖母，所以呀，就算不看內涵，咱只要用膚淺的外美都能讓別人羡慕嫉妒恨，所以身後事什麼的，總免不了讓那些被她壓過的人，發揮一下酸倒牙的心理，這也有利於內分泌和消化不是。......」
惜春的話，在秦可卿看來是一點道理都沒有。不過在一頓胡說打屁之後，秦可卿也就放下了。
「姨母，你千秋正好，何必說這樣的話，讓我和皇上心疼呢。」
「是呀，姐姐說的對。母后，咱們現在的日子好了，您就應該向前看，何必想那些呢。」
此時聽到太后又提起自已亡母，心裡雖然難過，倒也能打起精神勸慰太后。水晏見到母親提起這麼不吉利的事情，也忙著配和秦可卿說些喜慶，吉祥的話來。
當然，秦可卿說得最多的，還是惜春從小到大的糗事。這讓太后在出了賈母的孝後的第一時間就將惜春招進了宮。
......
運河之上，數艘帆船在行駛著。其中一條看起來便非常厚重的官船上，齡官因為暈船吐得七死八不活。
「姑娘，喝藥了。」小丫頭小心地端著一碗岸上大夫開的藥，遞到齡官手中。
「拿走吧，喝這勞什子又有什麼用。半點效用皆無，何必作賤銀兩呢。」齡官的身子一直不太好，再加上心事重，所以身體總是不願意好，就連這暈船也要比別人重一些。
若說以前只是形似林妹妹，現在那股子病弱之氣就更像了。
「姑娘這麼說，讓賈大人如道了，又該如何擔心呢？臨出發前，大人可是說了，要我們好好侍候姑娘的。」這小丫頭是賈薔在江邊特意買來服侍齡官的。
雖然服侍的時間不長，但是到也瞭解自家姑娘和賈薔之間的事情。
她還以為自己這一回是遇到了好買家。哪裡知道，今次陪著齡官進京城的這些人，將來都會被打發的遠遠的。也幸好齡官心軟，這一次除了這個小丫頭，也只帶了一對老夫妻，其他的都是讓賈薔雇傭當地的鏢局護送。
賈薔這麼做，其實是為了她好，她心理明白。可是心裡總是落忍。這世上能少一個人因她而生活顛簸，就少一個人吧。
此時齡官聽到那小丫頭提到賈薔，心中既甜又苦。甜的是兩人兩情相悅，情若海深。苦的是分別兩地，相思兩茫茫。
這次進京城，齡官心中並不像賈薔看到的那麼高興。
賈薔的家世，齡官在這些日子裡早就已經知道，那樣的家世和家人，又怎麼會接受她這麼個裝神扮鬼的戲子呢。
...她還聽說賈薔有一位金枝玉葉的堂嫂。那樣身份的人，如何會想要跟她這樣的人成為妯娌呢。
她不知道等待著她的會是什麼，可是她也想為了自己努力一把，為了薔哥爭取一回。這一次齡官是報著必死的決心進京城的。
她在外行走多時，如何沒聽說過那些高門大戶是如何處理這類事情的。她只求事過境千後，薔哥兒還能記得她的好，忘記......
......
宮裡的一番母子情深，江南到京城的帆船上齡官的擔心害怕，惜春和林家都不知道。不過接到宮裡的賞賜，眾人還是高興的。
待宮裡的人走了，惜春便拿起一盒點心，先是孔融讓梨一般地給賈敏，黛玉一人一塊點心，然後又拿著盒子坐到林闕身邊，將一塊看起來不像是甜味的點心，遞給了林闕，然後自己拿起一塊甜味的放到了嘴裡。
「...呃，這味道，怪，怪別致的。」這就是宮裡出來的點心，這還是禦膳房出來的？虧得前陣子她想要讓阿木去幫自己打包些吃的回來呢。
黛玉心裡點頭，這味確實沒有她們家常吃的好。如果皇宮裡的貴人就吃這個，那她還是不要再落井下石了。
貴人也不容易，估計還沒有在家裡宮外吃得好呢。也許這封貴人在進宮的時候，想要帶著的不是銀票嫁妝，而是家中的大廚吧。
「宮裡貴人多，口胃都難挑。禦膳房裡的人總不能面面俱到。想要不出錯，就不能太出彩。在宮裡太出彩的人，走不遠。我當初還沒出嫁的時候就聽說，宮中的貴人，就算是九五之尊都喝不上當季的新茶以及一些特產呢。那些當差的，就怕用得好了，皇帝再養成習慣。」
賈敏也只是淺嘗了一塊點心就放下了。對面的三個孩子，卻一個一個吃不得苦似的，一人就吃了那麼一口。
「蓉哥媳婦現在就在宮裡呢，養胎期間就吃這個，多不順口呀。」其實惜春一點都不想讓秦可卿進宮去的，可是太后與皇帝的一番情誼，哪裡是說不去就不去的。而且這一去，對秦可卿和賈蓉都好，所以惜春也就聽之任之了。
就當是走親戚，回娘家。
「能在宮裡養胎，那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這對蓉哥媳婦和她肚子裡的孩子都好。再加上本也沒有什麼利益衝突，蓉哥媳婦兒在宮裡，太醫倒是可以日日去請平安脈，比咱們家常方便。」
聽到這裡，惜春眼珠子一轉，笑著問賈敏，「姑媽，我聽說宮裡的娘娘們在進宮前都會培養一些人才進去當幫手，像是懂廚藝的，善針線女紅的，還有會功夫和什麼懂醫術的，是不是真的呀？」
她看得小說和電視劇都是這麼演的，她是真的好奇這些人都是怎麼培養的，要知道茜雪早早就跟著焦福家的學廚藝了，那還是有從小打下的底子呢。做出來的菜和湯還差強人意。
那些十幾歲的小丫頭，做底是怎麼學會一身的醫術，然後聞一聞就知道主子的飯菜或是衣服裡下了藥的？她針對這一問題，可是問對自己嬤嬤的。她嬤嬤還說她異想天開，就算是從會認字便開始學醫，沒個二十年，根本是不可能達到她說的那個效果的。
今天因著一塊點心的事情，惜春舊話重提，賈敏聽了，也是啼笑皆非。「你這孩子，正經書本子是一點都不願意看，就看這些個沒道理的東西。」
賈敏說完，看到除了看四丫頭的兒子外，自家閨女也好奇這個話題，便搖頭一笑，接著往下說。
「一般人家，誰會花這樣大的力氣去培養姑娘身邊的下人？人會不如已會，有那個精力還不如盡心培養姑娘來得重要呢。畢竟下人會得多了，主意也就多了。進了宮，身不由已和誘惑的事情也會隨之而來。那個時候，一但這下人有點異心，全心信賴下人的主子姑娘豈不是要陷入了絕境。
再一個，下人總不能跟著主子一輩子，花上十幾年的精力培養了一個下人，然後二十來歲到了年紀，就配出府去，這樣的買賣，有人做？若是都留在身邊做嬤嬤，也太多了些。
這些倒是都說遠了，有精力花數十年去培養下人的人家，所謀定是不少，那家的姑娘又豈是一般人家......」估計就是皇帝也不能承受得了這份豔福。
「所以才要進宮呀。」
賈敏搖頭，「那也不保險，有這麼多的時間，都可以往宮裡送一批宮女太監老嬤嬤了。將那家的姑娘住處圍成鐵桶都能圍幾圈了。」
宮裡暗箭難防，那是沒有硝煙的戰場。幾個有點特長的小姑娘還真的能在宮裡護住她們的主子，那也太天真了。
「姑母，後宮是什麼樣的？聽說宮裡的美人可多了，不過住的地方都可小了。是不是這樣呀？」
「皇宮挺大，姑母也沒去過多少地方。不過正如你說的，一些嬪妃住的院子還沒有你姐姐的院子一半大呢。有的還是幾位娘娘合在一起住？」
「以前總聽人說進宮去享福什麼的，吃的沒有家裡好，住的沒有家裡好。然後見人就跪，跪，跪的，這真的是享福，而不是去遭罪？」
「哪有你說的那樣。」不過是人各有志罷了。你以為別人都像你這樣不求上進？
「姑媽，宮裡的......」她以前去過的皇宮，那是只要時間對了，買了門票就可以進去。只要不嫌髒，花上幾十塊錢，就可以租上一套宮妃的衣服，不倫不類的玩上小半天。
可是到了這裡，她還真的好奇宮裡那些娘娘呀，宮女呀，太監的生活。那些穿越，重生的書都快寫爛了。她好不容易來一回，能不好奇嗎？
「母親，姐姐，我和四姑娘有事要說。」賈敏的話剛落下，林闕就自坐位上站起來，向賈敏說了這句話，就直接走過去牽著惜春的手向外走。
惜春剛拿了一塊林家小廚房幫的點心，咬了一口還沒有咽下去。這會兒子被林闕拉著一隻手，另一隻手上還拿著點心，嘴裡說不出來話，就連想問問林闕拉她去做什麼，都做不到。
一路牽著惜春，將人拉到惜春在正院，賈敏特意給她佈置的小書房。一進來，便看見惜春被噎得直往下嚥。
「水，」給她倒了杯水，然後拿走她手裡的點心。特無耐地丟到自己嘴裡吃掉。就愛吃這些個甜的，也不怕傷著了牙。
大口大口地喝了半杯水，惜春才將那股糯米帶來的渴勁壓下去，「喂，你幹嘛呀。」
「喂，闕哥兒，你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有事找我嗎？」喝過水，也沒在意林闕搶她半塊點心吃的事情，畢竟她吃的也是林家的點心。
她...不跟他計較。
一直這麼看著她，又不說話。惜春歪著頭，看著比自己小一歲，竟然還比自己高半高的林闕。
有啥事不能等她八卦完再說呢。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對宮裡有興趣？」林闕目光灼灼，看著惜春的眼神裡還有一絲不贊同。
「八卦一下啦，又不可能真的進宮去體驗一把宮鬥，然後為了活下去讓自己雙手染上鮮血，成為新的一代鬥戰聖佛？呵呵，闕哥兒，我可沒有那麼大的上進心。」
林闕面無表情的臉上，因為眼中浮起的笑意，而顯得柔和了許多，「鬥戰聖佛？」
惜春理所當然地笑了，「闕哥兒，你不會連《大唐三藏取經記》都沒有看過吧？」
林闕心裡搖頭，「我看過。」只是沒有想到面前的四姑娘會用那只潑猴來形容宮裡的宮妃。
不過，心下好笑。林闕竟覺得要說誰更像那只潑猴，他覺得面前的姑娘更像。
「你看過都不知道大聖的佛號？那你都看了什麼呀？不會是只看唐僧和女兒國的國王吧？」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他看那部神話小說，其實還是因為面前的姑娘喜歡看這種稀奇古怪的書，他才會想著先看一遍，再給她看的。
誰還會記得那些個小說情節呢。
惜春哪裡知道她在林家想要看本書，都會經過林闕的嚴格把關。更別提什麼吃的，玩的了。
林闕覺得惜春就是他的小媳婦，她的一切，都是他的事情才對。所以別說惜春來林家小住的時候，惜春從頭到腳，起床的時間，吃的點心什麼都林闕關心過，叮囑過。
每天給惜春送什麼樣的點心，什麼時辰點什麼味道的香，幾天才能吃一次炸的東西，就連惜春屋裡的被子帳子什麼時候曬，什麼時候換都有安排。除了惜春有特殊的交待，府裡關於惜春的一切要求其實都是按著林闕安排的在執行。
賈敏也知道林闕做了什麼，經常拿這個來打趣他。不過林闕臉皮厚，一直不在意。
「也沒啥如何不如何的。你要是不喜歡看這類的雜書，那等我看到有意思的，我講給你聽就是了。對了，闕哥兒，你還沒說你到底叫我過來做什麼呢？走的那麼急，還不知道姑媽擔不擔心呢。」
賈敏才不會擔心呢，她是看出兒子不高興惜春一直在說著宮裡宮妃的事情，這才將人拉走的。
賈敏知道惜春說那些不過是因為話趕話的好奇，並非是真的感興趣。只是兒子的性子實在是太強了。她這個做娘的，實在是從小就扭不過這個兒子。
幸好兒子和她都喜歡這個未來兒媳婦。不然，那才有得磨呢。
她現在就是擔心兒子天天板著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再把她那跳脫的兒媳婦嚇著。
「母親那裡沒什麼，倒是你這裡，卻有什麼。」
惜春拿手指著自己，一臉的迷糊不解，「我？」她有什麼呀？
「我們的事。」
「我們的事？我們有什麼事？」她最近一直很乖，很聽話呀。
「我們的婚事，難道你想反悔？」聽到惜春似是撇清關係的話，林闕臉上一沉，眼神都有一種想要吃掉惜春的兇狠。
「婚事？我們的婚事不是早就定下來了嗎？這也算是事兒？有什麼可說的。」惜春更不解了，這不是早就定下來的事情了嗎？為什麼今兒林闕要舊事重提呢？還一臉她是負心漢的樣子，為的是哪般呀？
別以為他木著一張臉，她就看不出來他的情緒。她的眼睛和感覺可是靈著呢。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惜春對於自己的婚事，嗯，怎麼說呢，那真的是越大越滿意。當初那些看小說留下來的後遺症也都不會在幻想了。
什麼王爺，俠客，教主，隱士的，都通通地見鬼去了。現在惜春對於陪自己又一次長大的林闕，非常地有好感。
這丫，長地好看，人還聰明，最重要的是特別的疼她，寵她。雖然總喜歡管著她。不過，這樣地『男盆肉』，年紀雖然小了些，不過完全不影響惜春地滿意度。
而且看著一直對自己很好的林闕，惜春有了一點點難為情，怪不好意思地。
不過今天林闕好怪呀，無緣無故地鬧什麼情緒彆扭呢。難道是每個月的那幾天到了？可是......
這麼小的男人也有那幾天了？
咦，不對呀，只要是男人，再大也不會有這種生理情緒吧？
「...我以為你對進宮感興趣？」
半晌，看著說說話，便走神亂瞄自己的惜春，林闕終於說出了自己剛剛的糾結。
聽到這裡，惜春竟然還理所當然地點頭，「若是不需要自助，還能來個返現一日遊，兩日遊的，我倒是挺感興趣的。咦？」說到這裡，惜春終於明白林闕這是怎麼了，站起身，背著個小胖手，圍著林闕轉了一圈，笑得又賊又得意。
「闕哥兒，你不會以為我想要進宮不理你了吧？」惜春那一臉的臭屁和自得，林闕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也覺得可愛得緊。
「嗯」。他是真的以為她對進宮有興趣，也想要成為娘娘。
「闕哥兒，你看看我。是不是非常非常的美麗，可愛，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林闕上下看了看雙手捂著臉，然後傾身探向自己問出這麼不知羞的話的小姑娘，雖然心中認可她的話，可是這也太不矜持了吧。不過對上惜春滿臉的期待，林闕不得不違背自己的原則，艱難地說了句，「...是。」
一聽到林闕肯定的回答，惜春立馬笑彎了眼，「那有我這樣的未婚妻，你是不是感覺特別特別的幸福？」
「...是。」雖然兩家已經說定了，不過他記得好像還沒有走儀式吧。這樣說的話，他們之間現在就這樣稱呼，是不是太早了些？
不過林闕心中倒是特別的歡喜，至少他知道，她的心中也不是真的沒把這件婚事放在心上的。原來對這場婚事，她也同樣的......期待。
其實惜春倒也不覺得現在說這些有什麼太早，不過都差不多是既定的事實，給他一個名份，也讓他知道他是自己的。
......這也沒什麼不好。
「嘻嘻，闕哥兒，以我們家現在的關係，我要是進宮，位份可不低呢。成為娘娘，然後還有機會成為太后呢，是不是？」
「嗯。」以蓉哥媳婦的身份，不看生面看佛面。自然不會低到哪裡去。
「那你看，為了留住我，你是不是要對我更好一些呀？」
林闕：「......」難道他對她還不夠好？
雖然這麼想，但是林闕還是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惜春見此，連忙將剛剛自己想的要求提了出來，「那我以後的功課，闕哥兒也都幫著做了唄。」
他就知道會有這個，「...姐姐會發現的。」而且她現在的大部分功課不也是他幫著做的。
「沒事，到時候就說你非要幫著我做的。我怎麼攔都攔不住，這才只能聽之任之。」惜春說完，還擺出了一臉拿林闕無可耐何的樣子。
林闕：「...好。不過那些需要你自己去背的東西呢？」這臉皮為啥這麼厚，這麼無賴的樣子，咋就還能這麼可愛呢？
「唉，這個讓人悲傷的世道。到底是為嘛要學這些呢。不管了，凡是可以代替的功課，你都要幫我做了。一定要小心，不許讓姐姐發現了。」反正林闕厲害著呢，模仿她的字，非常的像。就連她這個本人都認不出來呢。
「不用小心了，我已經聽見了。四妹妹，你今天的大字再加兩篇。」
林黛玉狹促，看到林闕將惜春拉走，稍微又坐了坐也從賈敏那裡出來了。因此，剛一到窗下，就聽到了惜春讓林闕幫著做功課的事情。
往常弟弟幫著四丫頭做功課，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也就過去了。這一回倒好，竟然還可以這麼提要求的。
她...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她每天要管家，還要讀書做功課。可是四丫頭呢，每天睡覺，吃飯，喝茶，吃點心，然後寮貓逗狗，陪母親聊家常，磨著母親哄著她，陪她玩。
就這樣了，讓她每天寫上五篇大字，就好像虐待了她似的。一會兒讓母親給揉揉手腕子，一會兒讓弟弟給她做功課。
母親知道了，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說什麼女孩子家家的，會點就行了。再說了你四妹妹畫畫得好，也沒有非得逼著她再學這學那。
她逼她學什麼了？不就是寫幾篇字，讀些古詩文，做幾篇詩詞，再練練指法，然後背背名家棋譜......
黛玉覺得她安排的課程其實已經是再簡單不過的課程了，要知道她給惜春安排的這些，還不到她每天的三分之一呢。
可剛剛她聽到了什麼，就這樣的功課，四妹妹還要找幫手。太過份了。
林黛玉管家姑娘的氣勢全開，小臉板著的樣子還真和林闕是親姐弟。妙目橫看過去，威嚴十足。
惜春一見到這樣的黛玉，嚇得就打了一個飽嗝。
「嗝，嗝。姐，姐姐。你怎，麼過來了。」嚇死寶寶了，這種感覺就跟考試前商量作弊，被監考老師聽到是一樣的。
妥妥地要被抓的節奏呀。
「姐，你嚇到她了。」林闕看到惜春被黛玉突然出聲嚇得都打起飽嗝了，連忙倒水給她。然後還不滿地對黛玉皺眉。
他媳婦兒他都沒啥要求了，他姐為啥還要跟他媳婦兒過不去呢。
黛玉看著林闕那小心緊張惜春的勁，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她這都是為了誰呀。
「你們是死人不成？還不快給姑娘拿利膈丸來吃。」黛玉被弟弟這一眼，看得莫名有些個心虛，不過轉頭就對著滿屋子的下人喊了一句。
這一句又讓惜春嚇著了，打得更厲害了。
這還是那個見花落淚，聞風而泣的林妹妹嗎？整個一林辣子了。
嚇死寶寶了，有沒有？
惜春屋裡的動靜很快就引來了賈敏的問詢。對於這三個孩子之間的事情，賈敏是不參與的。
不過還是偏心了一下那對小兒女。
...畢竟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侄女撒嬌賣萌的功力十個懂事的閨女拍馬都不及。
讓人取了利膈丸又送了壺花露蜜水，賈敏才抱著那只被惜春百般挑剔的小豆丁去了惜春的房裡。
聽到閨女對侄女的要求...賈敏不得不承認，對自己那賴皮的侄女是有點高了。
去了惜春的房裡，看著惜春打嗝打得臉都紅了，立即就有些心疼了。
「你妹妹還小呢，有什麼非要學的。咱們這樣的人家，會了不過是錦上添花，不會又有什麼打緊的。正經學些管家理事才是要緊的呢。」
「太太，您怎麼又向著她說話。你怎麼不問問她，就是那要緊的管家理事，她可曾認真學了。」那天黛玉拿著林家內院的帳冊子給惜春看，惜春看了一眼，就說亂得人心煩，瞧得眼睛疼，打死都不再看第二眼。
「她才多大，有什麼要急的。就算是她學不會，不是還有我呢嘛。將來你放心地出門子，我還能管得動。」
黛玉一聽說『出門子』，臉就羞紅了。哪還顧得上自家老娘說了什麼，跺了跺腳，「您就慣著她吧。我再不管了。」
話落掀簾子便跑了出去。
這個時候，惜春也緩過氣來，不再打飽嗝了。看著黛玉粉白的小臉羞紅一片地跑出去，臉上就浮現了一抹開心地笑。
「你呀！」賈敏說跑了閨女，轉頭就看到兒媳婦這個樣子，伸出玉指點了點惜春的頭，沒好氣地笑駡了一句。
「為了你學習的事，我跟你姐姐都打了多少起官司了。把你姐姐氣跑了，看你怎麼哄？」現在賈敏算是完全體會到了自家母親對寶玉的那種無奈了。
若她那大侄子也跟面前的侄女一樣，也怪不得自家母親那個樣子了。
惜春呵呵一笑，滿不在乎。「姐姐又不是小氣的人，而且最不記人仇了。姑媽又不是不知道，您看著吧，一會兒姐姐就得回來。」
「回來做什麼？還沒被你氣夠呀？」
自己的閨女，自己知道。黛玉有些小脾氣，卻不是小氣的人。而且真的如四丫頭說的那樣，最是不記仇的。
表姐妹一起長大，從小打打鬧鬧的感情也能更深一些。將來姑嫂相處，也不會像當初她和二嫂子王氏那般恨不得吃了彼此。
林家人丁單薄，她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便是她們姐弟能好好的。自家兒子的性格，三歲看到老，若將來娶個別有心思的媳婦，姐弟二人之間的關係，很可能就會越處越淡。
哪個當娘的，願意看到這一幕。小侄女惜春這樣的，很好，很好。
「大姑娘，您怎麼又回來了？」門外入畫看到去而複返的林黛玉有些詫異地問了出來。
在林府裡，惜春身邊的人都是叫林黛玉大姑娘，叫惜春姑娘的。而自從惜春來了林府後，林府的下人，一半叫惜春四姑娘，一半叫她姑娘，叫黛玉大姑娘。
所以入畫的叫法也沒有錯。
「我那還有新得的玫瑰鹵子，四妹妹剛剛打嗝那麼利害，吃些這個，倒是可以順順氣。」
黛玉被老娘說得羞跑後，還沒等走回她院子，正好看見後院的一個管事嬤嬤送了些外面進上的玫瑰鹵，然後就想到剛剛惜春打嗝的事情，這就又帶著人回轉過來。
「哈哈，姑媽快看，快看。我蔔的卦再沒有不靈的。」惜春聽到外面的說話聲，毫無形象地撲到賈敏懷裡哈哈大笑起來。
賈敏看著惜春習慣性地將狗擠下去，抱著她無奈地笑了。
這孩子真是霸道，連自己送的狗都容不下。
林闕看都不看被擠到一邊的小豆丁，一臉羡慕地看著母親。
為什麼她總是看不著自己呢？
「這是說什麼呢，笑成這樣？」黛玉哪裡知道這中間的事情，順著掀起的簾子就走了進來。看到弟弟坐在一旁，母親抱著惜春，小豆丁圍在母親身邊可憐兮兮地蹭著裙角，有些不解。
「姑媽說姐姐生氣了，再不肯理我了。我說姐姐才不會呢。剛剛人家不舒服，姐姐回到院子一定會找些好東西給我送來。話剛落，姐姐就來了。快讓我看看，姐姐給我帶了什麼好東西？」
黛玉手上散漫，有了什麼好東西也從來不藏著掖著。剛剛自己打飽嗝那樣難受，黛玉回到自己的房間，一定會想自己有什麼好東西然後給自己送過來的玩。
所以黛玉就算是再不想承認自己也是慣著惜春的人之一，可是在行動上已經暴露無疑了。
因為惜春是真的很瞭解黛玉的性格，所以了，剛剛才會說的那樣斬釘截鐵。不過......這速度是不是比往常快了些。
「剛剛在路上碰到了個管事婆婆，送進來幾瓶子玫瑰鹵，我想著這東西不錯，便直接帶人送過來了。母親和四妹妹平日裡愛喝甜的，倒是可以多喝喝。」以前四妹妹沒來時，母親在飲食上從來不怎麼上心。
現在有了四妹妹，母親的口味倒是越來越跟四妹妹靠近了。...而且胃口也越來越好，身體也越來越健康，抱著小豆丁，母親都能將林家整個花園子逛一圈，還不會累了。
黛玉說完，雪雁就將那一個託盤送到了三人面前。
惜春不大在意，只掃了一眼。便也知道能送進來的東西，必然差不了。
「姐姐，讓人做著點心餡來吃吧。」
黛玉點頭，看了一眼雪雁，「給太太和姑娘各留下一瓶，其他的送到廚房去。」弟弟跟她一樣都不喜歡這種東西，也就只有母親和四妹妹愛吃這樣甜的東西了。
「是」雪雁雖然有些個木衲，但卻是極為聽話的。黛玉的下人裡，也就只有她最得黛玉的心。
經過調.教雖然木衲不改，但是得主子信任卻也不張狂。
雪雁放下兩瓶子玫瑰鹵子，便拿著託盤親自去了廚房，一路不假他人之手地將東西交給了賈敏小廚房的領頭麵點師傅。
雪雁離開後，屋裡的四人打發了下人丫頭，又都坐在了一起，說著家長里短。
說實話，這也就是惜春運氣好。賈敏現在接地氣了，林闕從小沉默寡言，只黛玉一個陽春白雪的性子，還因為管家理事多了幾分煙火氣，不然她這麼個俗到骨子裡的女人還真的沒辦法在林家這個滿是書香氣的地方這樣囂張地活下來。
「前兒接到了兩個帖子，一張是周侍郎府的千金及笄禮的。一份是理國公府老太太的壽誕。太太，現在國孝期間，不是不能宴請嗎？」
賈敏冷冷一笑，「國法是給那些想要守法的人制定的，老天要使其滅亡,必先使其倡狂。這樣的人家，咱們不必理會。準備一份像樣的禮品，禮到人就不用到了。」
那樣的人家，還真的不知天高地厚。以為當今是個好糊弄的人，便如此懈怠孝期，可見是忘記了，再瘦小無牙的老虎，終是老虎。
想到前兒聽說的周侍郎家想要送女兒進宮的事情，便也明白了為何現在要給閨女辦及笄禮了。
現在整上京城都在傳著出孝後，皇帝選妃的事情。賈敏想到往年選秀都是以自家自願為主的。再加上林家沒了當家的爺們，可謂是無權無勢。想來她們自己不報名，她家黛玉是沒有機會進宮讓人當大白菜挑來撿去的了。
「姑媽既然不想與他們那樣的人家結交，為什麼還要送禮過去呢？」雖然她們不差那份禮，但是也沒有那個必要吧。
賈敏斜了惜春一眼，「讓你學些管家，你還不學。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嗎？問你姐姐去。」
惜春聽了吐了吐舌頭，轉頭看向黛玉，黛玉一臉促狹的笑容，輕抬著小下巴，就等著惜春過來問呢。
看她怎麼笑話她。
惜春眼珠子一轉，眯著眼也笑了。「闕哥兒，我考考你，你知不知道這樣的人家我們為什麼不能深交，卻也不能打臉交惡？」
賈敏一手指就點在了惜春的額頭，好笑又好氣。黛玉則是用帕子捂著嘴，笑得眉眼彎彎。
就連平時沒有一點表情的林闕，也低頭輕聲笑了出來。
看著面前的四姑娘，林闕真的想問問她，怎麼可以這麼嬌蠻可愛呢？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這樣的人情世故，林如海去逝前都手把手交給了林闕。雖然那時林闕還有些小，但是他卻仍然將這些都記在了心裡。
那個時候，他非常的害怕如果他忘記了怎麼辦？面前的四姑娘卻跟自己說，可以將這些話都記下來。
哪一天發生了什麼，哪一天說過什麼，聽過什麼，都可以記下來。然後做個目錄，裝訂成冊。
一本一本分類好，將來當成傳家寶。
林闕當時聽了，便真的按著惜春的話做了。
父親在哪一天跟自己說了什麼，都被他一一地記了下來。
現在那幾本冊子都被珍而視之地藏在書房的暗室裡。
其中就有兩本，是林闕記錄和惜春之間的點點滴滴的小冊子。
哪一天，四姑娘惜春掉了顆牙。哪一天四姑娘惜春又耍賴不做功課，還有哪一天，四姑娘隨手給了自己一塊點心等等，都被林闕記了下來。
此時聽到惜春這樣的明明自己不知道答案卻還要一副我要考考你的樣子，心下好笑，倒也不賣關子。
他的四姑娘，性子太急了。
「甯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些許錢財可以解決的問題，都不值得讓人去記恨。一個家族走向滅亡時，子孫不肖，必是毫無理智可言。萬不可以小事激怒於豎子，讓已身立于危牆之下......」
說白了，就是破點小財，但不會讓人覺得自己一方怠慢了。省得沒等這樣的家族走向末路，就給自家帶來了麻煩。
此時的林家都是孤兒寡婦，還沒有與任何人抗衡的能力。林闕並不想在他還沒有成長起來的時候，讓家族遭受到什麼重創。
一時的隱隱，只是暫時的。不過這世上有很多的事情看不過去，林闕也不打算在有一天權在手時，便改變行事風格。
該送的禮，...還是得送。不會深交的人家，仍然會避開。
這麼一說，惜春也就聽明白了。上輩子她閱歷淺，也沒有接觸過什麼這樣的事情，所以一時也沒有想到。
畢竟在現代，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真的很淡薄，別說一個社區住著，就是一棟單元樓裡，誰是誰都不認識呢。
送禮什麼的，都是有交情，或是想要有交情才會去操心的事情。那兩家，在惜春看來，連同事都算不上的人家，哪裡用得著去送禮呢。卻沒有想到這不過是規避風險。
一個任性慣了的人，你不能指望她重活一回就善解人意，通情達理起來。那些穿越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人，一朝穿越就大殺四方，惜春這輩子就算是再重活上幾回，估計也達不到那個標準了。
此時惜春聽了林闕的話，還真的有一種醍醐灌頂，茅塞頓開的感覺。點點頭，一臉地欣慰。「闕哥兒長大了，我也就放心了。」嫁給這樣的人，將來也不怕他做出什麼憤青的事情來。
「噗哧」
「噗哧」
接連兩聲，賈敏和黛玉母女都沒有形象地笑了。
明明自己沒想明白，這會兒子還裝出這麼一副樣子來作怪，真是讓人不知道要說她什麼好了。
惜春對著兩個笑得歡快的女人，皺了皺小鼻子，然後將桌上的一盤點心拿起來，走到闕哥兒面前，「獎勵你吃點心，趕明兒做只筆帶給你。」
林闕點頭，接過點心。「好」，凡是你給的，我都會視若珍寶。
賈敏坐在上首，看著婷婷玉立的女兒，還有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一對小兒女，欣慰地笑了。
唯願此生，她能守護住這份溫馨。
惜春的趕明個做個筆袋給林闕的承諾，在林闕以不幫她做功課的要脅下，以自己都驚訝的速度完成了。
無論是慢工出細活，還是倉促而就，惜春的繡活都讓人不敢恭維，也幸好她不是吃這口飯的人，不然還真的只能擎等著餓死了。
在惜春看來最大的幸運是沒穿成繡娘，可是她不知道，她最大的幸運是沒有人嫌棄她的這份粗糙。
得了筆袋的林闕，當寶似的帶在身上。那非常想要炫耀的樣子，氣得黛玉狠狠地收拾了一頓惜春。
她給弟弟做的那麼精緻的筆袋，還不如這懶丫頭狗啃似的一個看不出來是什麼的東東。必須罰寫大字，呃，不對，背古文，這個沒人替得了。
黛玉不知道，惜春那滿肚子的小心眼，又想到了更高一等的作弊方法。
凡是黛玉給她留的功課，她都讓柳兒背了。然後在黛玉考較功課時，讓柳兒在心裡默念給她。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惜春是拿出來了刷BOSS的毅力，以及當初上學時考試作弊的全部精力與黛玉進行了你來我往的遊擊戰。
......
時光如梭，很快幾個月就過去了。秦可卿就是再得寵，也不可能在宮裡生產。所以一直在宮裡住到九個月時，便在御林軍的護衛下，帶著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回了東賈府。
而這個時候，惜春知道消息後也辭別了林家，回到自己的家了。
一路上，小少年林闕騎著馬走在前面，心情很是複雜。先是——
媳婦兒回娘家了！
一時半會兒不回來了。
然後是——
媳婦兒還沒娶進門，他的夫為妻綱沒有用武之地。
怎麼辦？他非常地不想送媳婦兒回娘家。
......
「闕哥兒，路上又沒什麼人。咱們不能走快一點嗎？」
「你這是在做什麼？快把簾子放下來。」
惜春坐在馬車裡，通過那半透的紗簾向外看去，好嘛走了半天，也沒有走出多遠去。坐馬車可不是在現代做頭等艙那麼舒服，那木頭的車軲轆，走在路上擱死個人。
所以先是悄悄地掀起簾子看了看，發現路上壓根沒有什麼人，這才忍不住張嘴對騎馬走在馬車一側林闕說了現在內心極度渴望的事情。
這鈍刀子割肉能不能換成快刀呀。
林闕是半點都沒有感受到惜春不耐的心情，他只看見惜春掀起了簾子，露出了那臉嬌豔無雙的臉蛋，立即就不高興了。
大街上這麼多人，被人看去了怎麼辦？
除了想到了這個，林闕又想到，四姑娘就這麼迫不及待的離他遠去嗎？
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他媳婦兒怎麼就，怎麼就？
唉，等出了國孝，他就讓母親來提親，先娶回去再說其他吧。
這媳婦兒心太野了。
......
林闕的身份正好高出賈蓉兩口子一輩來，所以到了東賈府的門口，又正值賈蓉休沐，賈蓉倒也沒怠慢林闕，早早得了消息，便帶著人站在門口等著了。
當然，如果這一行人裡沒有惜春，賈蓉的態度是不是還會這麼恭敬，就沒人知道了。
賈蓉讓人將馬車迎近二房，然後親自帶著林闕去了他的書房。
雖然林闕現在才九歲，姑姑十歲，但是這並妨礙賈蓉從現在開始幫著自家的姑姑調.教男人。
姑姑說過，男人也要遵守三從四德。他們家自他起都不得納妾，從這一點就可以看出來，姑姑也是極討厭妾室的。
既然如此，那姑姑的男人，也不應該納什麼妾室。
這一點，必須由他來強調。嗯，等薔哥回來，再讓他幫著姑姑給未來的姑父也上根弦。
...他記得薔哥兒曾經給一位同窗算過一筆帳，內容便是養個小妾一年的成本是多少，兩年的又是多少......
且不管男人間如何就女人展開話題和攻防戰，只說惜春在二門裡下了馬車，便去了秦可卿的正院。
此時的秦可卿，嗯，還是很漂亮的。
...除了肚子上的鍋，走的時候是炒鍋，回來的時候是...湯鍋。
「哇，蓉哥媳婦，你這肚子也忒大了吧。宮裡都給你吃什麼了呀？我還以為你...在宮裡吃不好呢。」從宮裡的點心就可以看出宮裡的飯菜是個啥味道了。
惜春最後幾個字，在看到秦可卿身邊那兩個陌生嬤嬤後，突然降低了聲音，「蓉哥媳婦，這兩位哪來的呀？」
一個個的，都不像是好說話的人。看人的眼神，怪滲人的。
惜春自打來了這裡，就沒見過幾個人有這兩位嬤嬤這般的氣勢，一下子，只在窩裡橫的四姑娘惜春就膽怯了。
「小姑姑別怕，這兩位都是姨母送過來幫我生產的。姨媽這是不放心我，呃，小姑姑還不知道吧。我肚子裡的是雙胎。」
惜春拍拍胸，倒也不把注意力放在陌生人身上。不過，看著低頭溫柔摸著肚子的秦可卿，惜春還是驚訝地張開了嘴，「蓉哥媳婦，你懷了雙胞胎？」
這不是穿越女主以及重生女主的福利嗎？秦可卿難道，難道？
「天王蓋地虎？」
「啥？小姑姑說什麼？什麼王，什麼虎？」秦可卿有些發愣地看著面前氣息變得詭異的惜春。
看到秦可卿這個樣子，惜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她真的是異想天開了，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穿越和重生的，難道在現代那些生了四胞胎的都是老祖重生不成？
「沒什麼了啦。蓉哥媳婦可算是回來了，我都想你了呢。」
「想我了？嗯，我看小姑姑也是想我了，瞧瞧這臉蛋，都想圓了。」誰家想念不是人比黃花瘦，怎麼輪到了自家的小姑姑，倒越發的圓潤起來了。
不過看到這一點，秦可卿也是放下了心。至少惜春過得好，自家男人就不會因為自己在宮裡一住好幾個月，忽視怠慢了惜春而生氣。
一走個把月，她還真的有些想自家男人了。本來她早就想要出宮來的，只是姨母一直不放她走，而那諾大的皇宮，姨母也確實孤單了些。
一聽秦可卿這話，惜春立馬雙手捂住臉，露出圓圓的大眼睛，滿是糾結，「真的很明顯嗎？我要不要以後少吃一些？我聽說現在要是再胖下去，以後都會是個胖妞呢。那得多難看呀。我可不想成為張家大妞那樣的。」
惜春嘴裡的張家大妞，是京城戶部的一位張大人家的姑娘，人長得很好看，就是身材，很魁梧。
聽說...是因為在家裡太受寵的緣故。
家裡閨女少，再加上家裡也不是什麼有底蘊的人家。家裡人好不容易有個官身了，就想著能夠進一步成為皇親國戚。
那家的老太太和姑娘的生母都覺得身材健壯好生養，所以...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好好地一個小姑娘就被吹氣球似地吹起來了。
等到家裡爺們終於注意到他們準備用來提高家中門楣的姑娘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成長成別人姑娘的兩倍體重時，那個時候再想要恢復身材，簡直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長的胖也就罷了，大不了就昧著良心說句珠圓玉潤終級版，可是這長的比一般爺們還高，又算是哪回事呢。
一度，或者說幾度，張家大妞都成為了京城小圈子中的經典案例。
不過上天都是帶著戲劇成分的，張家大妞對於自己的身材，那是相當地有自信心，她祖母就說是因為了娶了她娘，所以爹才會被旺夫的考上了進士。然後她娘還像下崽子似地生了一炕地兒子。
祖母說了，女兒肖母，她一定也是個旺夫旺子的。
這種高度膨脹的自信心，就連自戀又臭屁的惜春都拍馬不及。
這在京城也是一景。
都說關了一扇門，總會有一扇窗在等著你。張家大妞的這扇窗必須開得大一些，不過，也許真的是老天疼憨人吧。這張家大妞前年出嫁，趕在國孝前竟然也生了一個大胖小子，又在國孝剛開始，因為家家吃素，餓暈過去後，又診出了三四個月的身子，前不久又生下了一個兒子。
至於為什麼是三四個月的身孕才被診出來，那是因為張家大妞的身材，就是沒懷孕看起來都像三四個月的身孕呢......
這樣的好生養，讓很多子嗣單薄的人家都有些可惜沒有壯士斷腕的決心，讓張家大妞的婆家撿了個天大的便宜。
「小姑姑怕甚，反正林家表叔也不會嫌棄你的。」惜春的好多小零嘴都是林闕收集來的。
「都說女為悅已者都要容，雖然我不太贊成這句話。不過既然為了別人都可以這麼折騰自己了，那為了自己豈不是更應該要容嗎？我若是胖了，倒也不會嫌棄自己，可是能美美的，當然還是要美一些了。當然了，闕哥兒要是嫌棄我胖，我就把他喂得更胖，然後嫌棄他去。」
秦可卿一天天聽著惜春那一套一套的歪理，都沒有力氣糾正她了。
可是太后派來的那兩個嬤嬤，眉頭皺得死緊，嘴也狠狠地抿著。想來若不是顧忌到秦可卿，可能會直言惜春的各種不規矩了。
「大寶呢？怎麼沒看見他？」
「快別提了，姨母寵得緊，不叫抱回來，說是就算是回來了，我精力也顧不上他，叫在宮裡住一段日子呢。」姨母也上了年紀，可是自己的親孫子又是那樣的性子，沒辦法只得將滿腔祖孫情都投到了外孫子上。
你說不是親的？若秦可卿的孩子跟她都不算是親的，那還有誰的孩子算是親的？
所以，在皇帝水晏還沒有別的孩子出生前，秦可卿的孩子就負責了彩衣如親的光榮使命。
惜春失望地搖了搖頭，她可想那個大胖小子了。「噢，那也是咱們家大寶不認生，最招人喜歡了。姑媽還說讓咱們抱著大寶去林家玩呢。」
哪個當娘的不喜歡別人誇自己的娘子，聽到惜春如此說，笑的好不得意，「誰說不是呢，皇上要抱，他就乖乖的讓抱。事後，那小混蛋還嫌皇上抱得不舒服。你瞧瞧，把他給慣的，都沒邊了。」
惜春泛了泛眼，竟然破天慌地點了點頭，「嗯，確實是太慣著他了。趕明兒他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秦可卿斜了她一眼，也就她還好意思這麼說，兩個小混蛋不一起胡鬧就不錯了。
秦可卿讓人拿了些太后賞下來的東西，給惜春把玩，有首飾，有布料，還有一些精緻的小擺件，小玩具。
「還有些東西，等我這邊行李歸置妥了，再讓人給姑姑送回院子裡。」
惜春拿起一隻花鈿，笑著對秦可卿說道，「宮裡的點心，也就那樣了。不過這首飾卻是真的好，又輕巧又好看。咱們家常帶的，都是實心的，忒重了些。」
「宮裡人多，總要想辦法節儉。不過，咱們這樣的人家，這種東西若是戴少了，也不像個樣子。姑姑也不小了，總是帶得這麼簡單，倒有些寒薄了。」
惜春越大越嬌氣，帶的首飾一多起來，總覺得頭皮疼。一般家常都喜歡用彩繩束髮，平時也不過是兩三樣頭飾在頭上。
「有什麼打緊的，我又不出門。若不是怕讓人說了你們的閒話，說是虐待了我，那些個玩意我都不想帶。」
秦可卿想到惜春平時出去做客的時候，倒都是按著身份規矩來的，倒也不在說什麼。在自己家裡，怎麼舒服怎麼來也沒什麼。
反正......婚事已經定下來了。
也范不著向那些沒主的姑娘，天天打扮得像只花孔雀似的。
「姑姑一路坐著馬車回來，想必是累得狠了。快回院子裡休息一會兒，晚上咱們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悠于 2017-11-17 19:48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惜春也看出秦可卿不像剛剛那麼精神了，於是體貼地聽她的話回到了自己院子裡。
惜春走後，秦可卿就慢慢地回到內室，歪在榻上，讓瑞珠輕輕地敲著腿。
她現在月份大了，坐一會兒就腰酸背痛。不過想到再熬一些時日，她膝下就有三個孩子了，那個時候她就真的再也不擔心了。
一個孩子還是太少了些。這個年代，講究的是多子多福，只有她生的多，賈家才能興旺起來。
賈蓉一直潔身自好，連個妾室都沒有。每每出去應酬的時候，那些官家太太奶奶們就說話裡話外的說秦可卿沒有容人之量。
雖然自弟弟成功登基後，這樣的情況已經很少了，但是不得不說，還是會有那些不會看人臉色的人存在。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外面的人怎麼說，都沒有自家人的支持來得有用。反正他男人聽小姑姑的，而小姑姑是站在她這邊的。
她...不想將她的男人讓給別人。她一心一意地跟著他過日子，難道不好嗎？
非要再弄出一兩個外人來，有什麼意思。
那兩個嬤嬤看到秦可卿並無睡意，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嬤嬤上前，小聲地說道，「夫人，剛剛與您說話的那位賈姑娘，」
秦可卿眼睛都沒睜，揮了揮手，將那嬤嬤的話打斷了，「姑姑身邊自有宮裡出來的教養嬤嬤，而且我看我們姑姑的教養就可以了。」
兩位嬤嬤一聽秦可卿這話，都有些不解。剛剛那位賈姑娘的規矩，那還叫可以？那不可以得是什麼樣呀？
走路時，步幅太大，裙子都有些飛起。說話時，聲音過大，手舞足蹈，毫無儀態可言。
還有那一舉一動之間，真的不是她們這些作嬤嬤的挑刺，這也叫有教養過的世家姑娘？
她們讀書少，可也不是那麼好騙的。
可兩人的想法，秦可卿壓根不在意。
在她看來，惜春只要在外面知道裝裝樣子，在家是個什麼舉止，那就不是她會在意的。
家嘛，本來就是放鬆的地方。
若是家裡家外不分的，只會裝相，那還有什麼內人外人之分。
那些個什麼規矩教養，若真的有用，才是天大的笑話呢。
想到狠毒的先太后，再想到登基為帝的女皇武帝，教養是什麼，能當飯吃嗎？
......
晚飯是在秦可卿和賈蓉的正院吃的，畢竟惜春輕手俐腳，總不能為了什麼輩份禮數就讓秦可卿托著肚子，娘仨個走過來吧。
那多不通情達理呀！
不過吃晚飯的時候，宮裡新來的兩個嬤嬤的眉毛又皺了起來。
這也太沒有規矩可言了。
這男女七歲不同席，怎麼竟然男男女女都坐在一起了。
這還有沒有點規矩？
兩個嬤嬤，吸氣，呼出，再吸氣，再呼出。這樣的事情，她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於是兩個嬤嬤非常有默契地各自向後退了一步，閉上了雙眼。
都是得罪不起的，她們眼不見，心不煩。今天下午那位奶奶已經說了，等她生產過後，還要送她們回宮去。既然這樣，那她們也沒必要真的立什麼規矩了。
不過兩人也都想到了，秦可卿下午話中的暗示。
奴才就是奴才，資歷再老，在主子面前也要知道要擺什麼姿態。水晏和太后當年不得勢時，被那些宮人欺負漠視，心中最恨的便是這些奴大欺主的下人了。
主子再如何，那也是主子。
唉，兩個本來還想找點茬，幹點事兒的嬤嬤在來的第一天就在秦可卿強硬的態度下服了軟。等到飯前又一次低下了頭。
都是得罪不起的呀。
啥叫都是得罪不起的呢。
因為兩個嬤嬤剛剛在這屋裡見到了惜春的教養嬤嬤。
那個從惜春未滿月就開始教養惜春的劉嬤嬤。
那劉嬤嬤可不是一般的深宮老嬤嬤，當年也是宮裡響噹噹的人物。
年輕的時候，她們倆在宮裡，都沒有資格享受到當時還是大姑姑的劉嬤嬤的教導呢。
不過......劉嬤嬤出宮後，就教養出了這麼一位姑娘？
兩人心裡都有些戚戚然......
一招不甚，真是毀了一世的英明呀。當年不知何故突然要出宮，出了宮竟然一直留在這裡，雖然看著那位賈姑娘對劉嶙嶙極是親近，可是她不是來教養人家姑娘的嗎？
這得多大的仇才會這般教養人家姑娘呀？
想到這裡，兩位嬤嬤同時腦補了一出年度大戲，關於劉嬤嬤年輕的時候，關於惜春父母的......愛恨情仇。
今天吃飯的桌子，是個圓桌，桌面上還多加了一層惜春讓人弄的大轉盤。
為了照顧秦可卿，也為了不『區別對待』，三人都是坐得那種超級大的能當榻用的大椅子。
大大的椅子，厚厚的墊子，還有連宮裡都沒有轉盤餐桌，兩位宮裡出來的嬤嬤也算是長了見識了。
其間，也不用下人侍候挾菜，各人愛吃什麼，都是自己挾的。至於公筷不公筷的，誰在意那個。
既沒有夠不著的，也沒有不愛吃的。三人也沒在意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規定，將這些日子各人發生的事情，都挑挑撿撿地說了說。
在三人看來，噢不，還要加上賈薔，四人深受惜春的影響，在他們看來，在外面能裝就裝，在家裡怎麼舒服怎麼來。
因為惜春一般都是在外面裝得非常淑女，回家就被打回了原型。最開始的時候，秦可卿來擔心惜春在外面會漏了餡，不過時間一長她就發現惜春還是很有演戲天賦的。
賈蓉曾經對秦可卿說過，惜春的事情，都隨她的意。若是她真的漏餡了，幫著遮掩一下也就是了，切不可為了那些『不重要的人』和『不重要的事』強迫她做不喜歡的事情。
秦可卿哪能真的賈蓉這麼一說她就放下不管了，要知道她還年輕，賈蓉也正是壯年，將來若是生了個閨女......
...不過好在至今為止，惜春在京城中的名聲都是非常好的，知書達理，善解人意，溫柔靦腆......
本來這樣的生活方式，秦可卿還有些個顧忌，但是在宮裡走了一圈後，她就發現，太后姨媽和皇帝弟弟比她還要放鬆。
那真的是放鬆到了極致的狀態。
不過那也是正常，隔誰小心翼翼了二十多年，塵埃落定後，都會放鬆一下的。
......
齡官的到來，是在入冬後的一天。
那個時候秦可卿生產做月子，對著精力充沛的哼哈兩將忙得不可開交，惜春因為秦可卿生產，暫時接了府中中饋。齡官到來後，下人先報給了惜春。惜春聽說了，直接將人弄到了自己的院裡。
將人都打發出去，屋裡只留了柳兒和楊嬤嬤。
至於劉嬤嬤，采枝她男人最近有點小心思，采枝前兒提了一句，今天正好不忙，惜春就讓劉嬤嬤帶著人去給采枝她男人上根弦去了。
他個還俗的偽道士，不能因為她們采枝給他生孩子，發福發胖水桶腰以後就嫌棄了吧。
她這麼一個好說話的主子姑娘，自然要好好地讓人跟他『溝通』『溝通』。
而最知惜春脾氣的劉嬤嬤，本來就跟采枝關係不錯，今天一早便帶著人殺了過去。
惜春看了賈薔寫的信，在心中悄悄地吩咐阿木過來將她那會打發到門房處的三個跟隨齡官過來的下人帶走。然後才將注意力放在齡官身上。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惜春覺得齡官那嬌滴滴的樣子，特別的有意思。於是從櫃子裡找出一把夏天用的摺扇，走上前，用扇柄抬起齡官的下巴。
齡官控制自己的嘴角不要抽動，可是面前十歲上下的姑娘實在是讓人無語極了。
她一路風雨趕來，剛進了府，便被人領到了這裡。
她在來之前，也聽賈薔說起過這個姑娘。
她是薔哥兒的姑姑，卻比薔哥小了十來歲。
自小沒了母親，卻被大家寵著長大。
性子上有些個嬌蠻，讓自己多擔待。
可是面前的小姑娘已經不只是嬌蠻了，她成功地在齡官的心理留下了一個女紈絝的印象。
雖然長的沒自己高，但是拿著扇子挑人下巴的舉動，卻一點也不耽誤那份調戲的本質。
「嗯，不錯，不錯。長的倒是挺漂亮的，配得上我們家薔哥兒。柳兒，楊嬤嬤，你們看，是不是長得很像林姐姐？」
齡官在整個紅樓中的戲份細細算下來，還真的不錯。
一是被拿來暗諷黛玉，二是寶玉見她一回，踢了襲人。不過，最讓惜春在意的是像黛玉這回事。
柳兒和楊嬤嬤只拿眼掃了一下，動也沒動地方，便站在那裡點頭，「有四五分像林姑娘。」
「去找套素點的衣服，再拿套玉質的首飾，嗯，梳個倭墮髻。」想了想，惜春又對著楊嬤嬤道，「柳兒去弄這些，嬤嬤去端盆開花的花盆來。」
兩人聽了惜春的話，立即行動起來。不一會兒，柳兒便將這些東西找來了，惜春指了指齡官，「給她扮上。」
齡官一臉懵逼地先被惜春調戲，然後又被柳兒拉著去打扮。她覺得她的認知可能有些受到衝擊。
少時，齡官僵硬地被柳兒擺弄著。好不容易打扮完了，又被惜春拉到一旁靠窗的椅子處。
一手中拿著被硬塞進去的繡花帕子，另一隻手擺出了蘭花指，輕輕地摸著那盤月季花。
「好了，現在微微低下頭，有點小傷心，小猶豫，眼中帶點淚。對，對，把手放在腮邊，眼睛再迷蒙一些。好，好，好，就是這樣，保持住。千萬別動。」本來齡官是沒有淚的，但架不住為了效果好看，惜春真的上手掐她呀。
齡官是學戲的，這點小事，難不到她，可是她不是應該被打壓，被暗諷，被無視，被欺負的嗎？
她不回頭都能知道那位姑娘在畫畫，可是為甚要這樣呀？
......
一會兒做出西子捧心狀，一會兒做出倚窗望月狀，再一會兒又做出撫琴陶醉狀，最後又做出了武松打虎，孫二娘持刀剁肉，鬼子進村......
折騰了整整一天，再吃掉兩頓飯，一頓點心瓜果後，別說畫畫的惜春，就連擺姿勢的齡官也沒心情想東想西了。
「哎呦，可是累死個人。行了，薔哥兒媳婦，也坐下來歇一歇吧。」
她一早就想要畫一些黛玉的生活圖了，可惜現在的黛玉早就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黛玉了。
正好今天看到了齡官，所以她便想著好好地圖上一些古代版PS美人圖，然後裝訂成冊，送給黛玉當生日禮物。
至於黛玉會不會驚悚，那就只能到時候才知道了。
「你以前的身份，就不要想了。我手裡正好還有一份身份證明，正好是我太太當初給我弄的，年紀上，也正好大了幾歲，回頭就予了你。從此後，你就是我們薔哥兒自小定下的未婚妻，不過是家道中落，過來投奔的。嗯，你也不用擔心別人知道什麼，薔哥兒給我的信中已經說是處理好了南邊的事情。
剩下的就是跟你進京城的那三個下人。這個好辦，我讓人送他們到關外，在那裡給他們買上幾畝地，想來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這輩子都不會進京城了。就算是進了京，你們見面的可能性也少得不能再少。」
賣身的下人，三代內不得科舉。齡官以後就是官太太了，自然再見到那些人的機會是少之又少。
看到齡官還有些個放不下的樣子，惜春伸出小肉爪子拍了拍齡官的手，「這沒啥可擔心的，相較于薔哥娶不上媳婦兒或是找個男媳婦兒，你這條件也真的是微不足道。更何況人分三六九等，也不過是時代的問題。等到過個幾百年，你們這一行的，那才就做鳳毛麟角呢。那都是國粹，得稱一句『藝術家』。
你好好地跟我們薔哥兒過日子，嫁妝的事兒，不用你操心。小姑姑給你出了。」反正小史氏還留了一大筆嫁妝要分給賈家子弟的，那正好，拿出一半來給齡官當嫁妝。
當晚，惜春就讓柳兒將人帶下去休息了。然後又讓阿木在外面買上兩房家人，回頭送到府裡來，給齡官使。
第幾天後的一早，惜春就將劉嬤嬤弄了回來，讓她教導齡官管家理事的學問。劉嬤嬤聽了，不禁冷笑，「姑娘也知道這是女兒家必學的課程呀？嬤嬤還當姑娘不知道呢。」
「哎呀，我的好嬤嬤。您就少說人家兩句吧。這大早上的，你就說人家，回頭人家上火了，吃不下去飯了，你不是又要發愁，心疼了嗎？」
「這樣的話，姑娘敢說，我可是不敢聽的。姑娘也有上火吃不下去飯的時候？那太陽是打東邊升起來的嗎？」
「呵呵，嬤嬤應該問那太陽有沒有升起來才是呢。」秦可卿掀開簾子，一邊往裡走，一邊忍不住要趣惜春。
「咦，我說呢。都這個時辰了。天怎麼還是黑的呢，原來是太陽沒升起來呀。那趕情好，大家都回房，洗洗睡去吧。」惜春那臉皮，豈是秦可卿幾句話就會臉紅不好意思的。
真是笑話。
「你不是說要坐兩個月的月子嗎？怎麼這會兒子就出來了？」
「快別提了，那倆小祖宗可是太鬧人了。還有幾天，我是坐不住了，這就出來了，反正都五十多天了，也不差什麼了。」
又是一通說笑過後，秦可卿將來意問了出來，「我聽人說，前幾天來了位姑娘，是薔哥兒的未婚妻？」
惜春上前抓住秦可卿的手，輕輕地握了握，然後將人領到西屋的暖炕上，這才笑著說道，「可不是嘛，雲南木家的姑娘。」
說完這話，惜春就將人打發出去了，理由還是給她準備早飯什麼的。
雖然理由一看就有問題，但是惜春的話，在整個東賈府還是有一定的力度的。為了表示惜春的理由非常不錯，一屋子的大小丫頭都擠到了惜春的小廚房說話去了。
於是惜春便將齡官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末了，「你會不會瞧不起她的身份，不願意和她做妯娌呀？」
秦可卿沉默了一下，然後無可無不可地說道，「那倒也沒什麼，就像姑姑常說的英雄不問出處。木姑娘的身世也是身不由已。只是這樣一來，薔兄弟那裡，可就得不到妻家一點助力了。」
惜春不以為意，「那也是他自己的選擇，怨不了別人。當初蓉哥也沒想過會得到妻族的助力不是嗎？」說到這裡，惜春就笑了，「當時我們都盼著拖後腿的時候能夠輕一點，哪裡還會想到會有今天呢。」
當初他們都是這樣想的，畢竟那時太子的處境真的非常不妙。那個時候，她們全家都做好了，一但太子出事，就舉家去個偏遠的地方。
卻沒有想到太子是出事了，但是事態的發展卻跟她們想的南轅北轍。
「是呀，我也沒有想過會有今天的日子過。姨媽和皇上，」說到這裡秦可卿抿了下嘴，便不再往下說了。
惜春知道秦可卿的心裡是感慨萬分的，倒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讓她再繼續感慨下去。
都是三個孩子的娘了，這種事情，難道不是未婚姑娘的專利嗎？
「咱們這樣的人家，難道還怕人打壓不成？薔哥兒也是個大老爺們了，若是沒了有助力的妻族就起不來，那我覺得還是別讓他占著位置不幹人事了。對了，蓉哥走了多久了，什麼時候能回來？」
自秦可卿生產過後沒幾天，皇帝這個小舅子就將自家姐夫弄出了京城，這會子還不知道走到哪了。
秦可卿搖頭，「大爺也沒說。」回頭日子長了，進宮問問便也知道了。
「管他呢，我讓人將齡官叫過來吧。噢，對了，我給了改了名字，齡官的官字不好，所以改成了齡莞，音同字不同。」
「木齡莞？倒是好名字，看來林家表姑姑倒是沒白費功夫。」
惜春對著打趣自己的秦可卿吐了吐舌，然後朝外面喊了一句。
少時，齡官便在下人的領路下，到了惜春的房裡。
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齡官與黛玉相似的面貌只要沒找歪，至少是清秀以上的容貌。那種嬌怯惹人憐愛的味道......
好巧不巧這兩天已經被惜春折騰沒了。
每日裡要扮成那股子或彪悍，或搞怪，或柔弱的樣子一站就是個把鐘頭，或是拿根棍子，把自己扮成武松或是...孫悟空，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道具。隔誰身上也柔弱不起來了。
再加上惜春給了形似又身似黛玉的齡官喂了一顆老娘留下的藥丸子，讓她身體得到了一定的改善，想要裝一下柔弱或是暈倒來逃避惜春的折騰都辦不到。
惜春對於小白花的印象相當的不好，非常明確地告訴過齡官，那種氣質，一般都是妾室的專利。誰家的原配大房都不會喜歡與這樣的女人來往的。
男人喜歡和女人喜歡的是不一樣的。女人天生就應該是個好演員，在女人面前理智從容，在下人面前精明霸氣，然後在男人面前小鳥依人。
於是經過惜春幾日調.教和影響的齡官，在見到秦可卿第一面時，精神面貌完全是讓人驚歎的。
...這哪裡是秦可卿打聽到的版本，整個人爽利的不行不行的。
三人斯見，齡官也就知道了面前這位貴氣逼人的蓉大奶奶是當今皇帝的親姐姐，正經的皇家金枝玉葉，然後出於老百姓的那種對皇家的敬畏，齡官一下子就嚇得跟個鵪鶉似的了。
「這小模樣，長得可真是俊俏。瞧著怪可人疼的，還是我們薔兄弟有福氣，木家姑娘不要拘禮，來了這裡就是到了自己家。以後想要吃什麼，玩什麼，只管打發人來回我，就是找姑姑也是一樣的，千萬別把自己當客人才是呢。」
「是，多謝大奶奶厚愛。」聽到秦可卿叫自己木家姑娘，齡官一顆不安的心終於放下了。
雖然賈薔一直強調，他們之間的事情，只要姑姑同意，便不會受到什麼阻礙，可是他怎麼就不想想，府裡放著這麼一位管家奶奶，怎麼可能只聽一個十歲出頭的姑娘的話呢。
齡官一直以為是賈薔不懂內宅之事，可是這東賈府，關於賈薔的事情，還真的是如此。
秦可卿會幫忙，但是最後做主的，除了他自己外，就只有惜春。
他自己同意，惜春支持，秦可卿還會多管閒事嗎？
當然不會。
畢竟只是堂兄弟，而且還是分了家的。秦可卿是吃撐到了也不會如此做的。
但這些事情來此時日尚短的齡官卻是不知道的。
不過就算是不知道這些，但在見過秦可卿後，她在府裡的待遇和身份算是正式定了下來。
...原來大姑娘院裡那個陪著大姑娘折騰的人真是薔大爺的未婚妻呀。
沒有想到小小年紀，倒是個孝順人。剛一入府就陪著姑娘如此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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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數日奮戰，以及後期的加工，惜春終於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本個人志，她將共有一百幅的黛玉藝術照，每一張都進行了裝裱，然後裝訂成冊，用兩塊雕著精美花樣的竹板包了。
一百幅畫，都是A3紙那麼大小的。因為實在是太厚了，所以根據情結內容分別裝成了兩個冊子。一本是正常一些的生活照，一本則是來源於生活又高於生活的藝術照，比如最經典的那些，如黛玉版武松打虎，悟空遠瞭，猴子偷桃，仰天大笑，紈絝逛街等。
...為了不讓黛玉真的惱了她，將東西沒收，惜春眼珠子一轉，便將正常的那本生活照送給了黛玉當生日禮物。而那本搞怪的，則...送給了賈敏。
生日宴結束後，惜春一反常態地告辭離去，離去前將兩本冊子送給了二人。賈敏是和黛玉一同收到的東西，母女倆各打開自己的，黛玉正在研究惜春明顯進步的畫技，而賈敏就差點笑暈了過去。
「快收了起來，送到我房裡去。」這東西千萬不能給閨女看到，不然一定留不下。
黛玉多聰慧的一個人，立馬就攔住了下人，上前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當場黛玉的臉就被氣紅了。「賈惜春，你給我等著。」
她就說嘛，今天四丫頭怎麼這麼奇怪。送個生日禮物，還偏要等到生日宴結束了再送。不但如此，竟然還找理由不住下來。原來是在這等著呢。
等著啥，惜春早就想到了會如此，壓根沒打算端午前再去林府讓黛玉在消氣前找自己『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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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數月，賈薔一臉風霜雨露地回來了，在知道惜春的安排後，那顆一直飄忽的心也算是定了下來。
雖然惜春說過自己娶什麼樣的媳婦兒都可以的話，可是賈薔卻覺得那個時候，惜春還小，不懂得這世間的生活法則才會那麼說的。
可是當他回來後，發現被照顧得很好的齡官，那顆心終於放下來了。
「薔哥兒可算是回來了，人家木姑娘等了你好久呢。你還沒見過吧，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惜春搞怪地對著那對小情人擠眉弄眼地說道。
「這是雲南木家的齡莞姑娘，你的未婚妻。」
「這是我們薔哥兒。」
本就相識的兩個人被惜春這麼一說，臉都羞紅了。
這一次相見後，齡官算是徹底安下了心。自那之後便一直住在了惜春的院子裡。
惜春為她請了劉嬤嬤出山，而劉嬤嬤提出的唯一要求便是讓惜春跟著學。
惜春有多懶，身邊的人就沒有不清楚的。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讓惜春學點東西了，自然是不會放過。
惜春也知道這管家理事的學問不是她想像的那麼簡單。於是拉上柳兒和楊嬤嬤一起學了起來。
......反正這兩人會了，她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齡官學得很認真，竟然真的通過兩年的脫胎換骨的學習，改變了自身的氣質和短板。
居移氣，養移體，劉嬤嬤知道齡官的來歷，在這方面非常的注意和下功夫。
兩年後，國孝三載，恍然而過。轉眼間整個天下就都出了國孝。賈薔就和齡官在一個最近的黃道吉日裡成了親。
齡官沒有娘家，惜春等人一商量便在城裡買了一套兩進的小小的院子，當做齡官的娘家兼嫁妝。
一人得道，雞犬升飛。呃，賈薔和惜春還是那跟著一起升飛的。所以賈薔的婚事，很是惹人注目。
一個來歷成迷的女人，在賈府住了將近兩年。眾人怎麼查都沒有查出來齡官的身世，於是眾人便覺得這很有可能是賈薔發跡前定下的親事。
不過眾人查來查去，倒是查到了一份賈薔的風流韻事。
差不多是三年前，賈薔去南邊公幹，與一個戲子發生了點不得不說的事情，不過後來那戲子自知是配不上還是什麼，竟然遁入空門，遠離紅塵了。
雖然賈薔很惹人注目，但是成親的那天來賓並不多，主要是那天成親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各府的大齡青年都急了三年，好不容易出了國孝再不成親，誰知道會不會再發生點什麼？
婚後小倆口就正式在自己的南賈府開夥了。
不過兩人你濃我濃的新婚生活也不過是三五天，就不得不分房而居。
若說這個世上，什麼是最公平的。那就唯有時間和生老病死了。
賈薔剛剛成親，在一片喜慶的大紅下，賈家接到了意料之中，又非常意外的消息。
賈敬終於羽化成仙了，帶著他的兒子和兒媳婦。
沒錯，大家沒有看錯。
賈敬他終於藥死了自己以及賈珍尤氏兩口子。
說來這裡面最無辜的就要數尤氏了。
凡是賈珍不想吃的藥，都給了她。而賈敬發現了，又要重新給賈珍一份。
一來二去的，兩人體內都是賈敬沒有品質認證的偽劣藥。
那一日賈敬又煉出了一鍋，不，是一爐丹藥，也不等駐地大夫上來試藥，便自己收了，叫來了賈珍分了他一半。賈珍習以為常，將藥一收，便回去和媳婦分享了。
這幾年若不是媳婦跟他抗下了老爹的虐待，他的滿口牙都得被老爹煉的丹咯出茬來。
哪裡想到，這一夜三人吃了藥，便各自休息了，到了第二天，下人等了久久都不見主子們起床，推開門一看，好嘛，那身子都硬了。
死得透透的了。
於是在下人們的通報下，賈家又迎來了第二波孝期。
可憐的林闕剛催著賈敏將聘禮收拾妥當，就不得不暫停下來。
而可憐的惜春，抬頭仰望星空，四十五度角的明媚與憂傷。
母孝三年，國孝三年，還有賈母的孝一年，今年她十三歲，光是守孝就守了七年。人生一半的時光就這樣沒了。
想到未來的三年孝期還在那裡等著她，你說她能不憂傷嗎？
至於老爹賈敬？至六歲後，賈敬死活都不想再見到惜春了，而惜春也正經好些年沒有見過賈敬了。
...感情都是處出來的。自小的熟念度，還沒有賈母深呢。
悲傷，到也有限。
國孝剛出兩個月，賈蓉賈薔兩個兄弟又開始守孝了，這一回直接報了丁憂扶靈回金陵。
因為小史氏的離世時，她兒子和老公都沒有想過要扶靈回去，所以現在賈敬離開了，再加上賈珍夫妻，呃，賈珍和兩任妻子的靈柩，這一次要扶回去的靈非常的多。
東府兩房這邊一合計，就準備托家帶口地來個全家出動扶靈回金陵。不過在他們合計完，惜春便想到了西府還有靈柩寄在寺裡呢。
於是便打發人去那府問了問，要不要順便將賈母的靈柩一起請回去。
賈赦是宅男，恨不得一天不出屋子。賈璉剛剛托了關係正式得了個實職的缺，哪裡捨得扶靈回金陵。
至於賈政一房，賈環一個跟頭不知道翻哪去了。
而留在府裡的賈蘭和寶玉？各自的娘都不會同意孩子出去受苦，於是就只剩下一個賈政了。
賈政和賈敬算是隔房的堂兄弟，賈政對於賈敬的孝期，在賈政的心裡，是可守可不守的，畢竟國家也沒有這方面的強制要求。而且他這個時候，正滿心期待著官復原職呢。
賈蓉已經正式接任族長之位了，並在成為族長之後正式對賈政下了最後的通牒。半年之內如果仍是沒有補上缺，那位舉賈政舉家帶著家小回南去。
當然，不回去也可以，要麼當官，要麼去當兵，無業遊民是不允許滴。還有賈寶賈蘭這對叔侄，已經到了賈家男丁上學考功名的年績了，若是考不出來，也需要做個選擇，是進軍營還是回鄉種地，本著兩府比旁人更近的關係，讓他們家自己選擇。
......
賈政要愁，要煩的事情辣麼多，又如何願意好不容易出了家孝國孝再花數月時間扶靈回金陵呢。
聽到東府願意好意帶著賈母等人的靈柩回南，還有什麼不同意的。
不過假道學還想要將賈蓉兄弟叫過去好好的『提點』一番，哪裡想到人家兩兄弟壓根都沒搭理他。
相較于賈赦的宅，賈政除了回家和上朝外，也是非常的宅的。賈政自己都沒有回過金陵，還要提點別人，那不是天大的笑話。
雖然賈政算是長輩，可是那也不是他們家的呀。
賈蓉和賈薔是和賈蘭一個輩份的，按輩份來算，兩房的關係已經夠遠了，再加上賈家人冷血，二人心中本就沒有那些個親戚，現在心中認可的長輩也就只剩下惜春一人。
賈政誰呀？
論血緣，夠淵遠。論輩份，族中祖父輩。論身份，論地位，論兩兄弟這些年走過的路，賈蓉賈薔表示，政老爺還是哪涼快哪歇著去吧。
被兩兄弟掃了面子的賈政，又一次氣急敗壞地對寶玉下了黑手。
而現在少了賈母的救駕，寶玉真的是又受了不少苦。
不過賈家二房的下人們都覺得，
這算是什麼稀奇的事？自從老太太去後，他們房裡的寶二爺，三天兩頭就要挨頓胖揍。
家常便飯了。
這兩年賈政的脾氣越來越不好，針對寶玉這個唯一的嫡子，或者說唯一留在身邊的兒子，他寄予了很多的希望和期待。
當然寶玉也同樣回報給他了一份無法承受的希望...以及絕望。
當慈父對賈政來說，無疑是比升官還要艱難的事情，所以慈著慈著就鬼畜了。
......
賈政如何折騰寶玉，那都是人家父子倆的事情，東南兩個賈府壓根就沒有誰想要伸張一下正義。於是在清明節過後的第三天，東府的人拖家帶口又帶著一隊皇帝派來的護衛隊回南了。
而離開的眾人壓根不知道皇帝在他們走後的第七天，下了選秀的旨意。
本來一出孝，太后和朝堂就著急想要讓水晏選秀的。可是水晏卻覺得一出孝就全國選小老婆，有點吃相不好。
於是便拖呀拖，終於拖過了清明。覺得時機成熟了，便在朝臣又一次的建議下，頒佈了讓朝臣有些牙疼的選秀聖旨。
...凡是三品爵位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員，凡是此列官員中，家中子弟無做奸犯科的，祖上三代及族中無刑事案件的......家中適齡女眷皆需參加選秀，違者爵降三級，官降二品。
這一次的選秀之所以在詔書後面加上強制執行的話，還是太后的意思。
皇帝的要求太苛刻了，一個選秀，竟然連刑部都介入了。這樣一考核下來，全國上下能還剩下幾家符合這樣的條件呀。
當然這些惜春等人並不知道，所以林家就有些求助無門了。
賈敏不可能為了黛玉而抗旨，因為全家都不會拿著林如海用命換來的爵位做些什麼。
但她也不捨得閨女呀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賈敏這兩年早就給黛玉相看好了人家。
是她手帕交的小兒子，只比黛玉大兩歲。兩家也已經說定了日期，就等著今年大比，那家公子得個功名再來提親。
還有就是賈敏想要給自己家的閨女辦個盛大一點的及笄禮，之後風光大嫁。
哪裡想到會被強制選秀呢。
若早知如此，兩家人估計也不會如此事事想要完美周全了。
本來賈敏還想著走走太后的門路。可是太后當年的身份不太好，沒有哪個女眷會屈節下交，就連現在的兒媳婦皇后娘娘，在懷孕的時候，都明裡暗裡，話裡話外地暗示太后離她遠一些，不然再把肚子裡的孩子染上一股子窮酸勁。
這也是太后與皇後娘倆先天後天都不太對付的根本原因。當然了，除了皇后這一類人，還有一些其他人也沒把太后當回事。畢竟誰會特意結交一個沒有前途的太子後宮中的一個不受寵，身份不高的侍妾呢。
所以現在人家母憑子貴了，那些想要靠上來，想要搞夫人外交的人，也就沒有辦法了。
因為喜愛秦可卿的關係，賈敏倒是不在此列，可是她長年在外，進京城的時候，因為林如海的身子和當時的時局也沒有特意與人結交，所聯絡的不過是幾家文臣和手帕交。
但是這些人，也在連續幾年的奪嫡中成了低值易耗品。
後來林如海去了，林家閉門守孝，本就夠淡的關係也都淡了下來。林如海的孝期一過，還有賈敏身為出嫁女守的母孝，然後是國孝，又總是有這有那的事情耽誤著，所以弄到後來，賈敏竟然一次都沒有見過太后的面，更別提為了黛玉擺選走門路了。
賈敏本來還想走一走秦可卿的路子，可是賈家扶靈回南，壓根就不在京城。派出京城去找人的林家下人，還跟賈家的人走岔了路.
等到秦可卿這邊接到消息的時候，黛玉都已經選完秀了。
......
不過幾家歡喜，幾家憂愁。林家不想進宮，卻只能進宮。而薛家想要送女進宮，卻因為那道聖旨，而止步於前。
而最讓薛家受不了的不是選秀的聖旨，而是隨之而來選宮女待贊的旨意。
整個把人往絕路上逼呀！
薛家是什麼樣的人家，薛寶釵一早就知道。可是在她的心裡，她還是可以屈尊選一選宮女女官一類的。
薛寶釵哪裡想到，水晏這個缺德的，在下完那道苛刻地選秀聖旨後，又下了一道慘絕人寰的宮女入宮要求。
凡是應召入宮的宮女，需年滿五周歲不滿六周歲，身家清白......五代以內自由身的良家女子。
至於家中父母或是祖父母有人給人為奴為僕的，那就不能參選。這最後一條，就是針對這一類人特意提出來的。
「皇上，不滿六周歲的小姑娘選進宮來，又能幹什麼？」這不是胡鬧呢嗎？
水晏卻覺得這個年歲正好，「以前每三年宮裡都會選一批人進來，然後再放一批人出去。那些宮人的年歲，都是豆蔻年華生生熬過了花信之期。宮中將這些華年大好的姑娘留成了老姑娘，怨氣集于宮中，豈不是有違天和。
年歲小有什麼打緊，慢慢調．教兩年，也就是了。等到在宮中服役滿十年後，便可出宮去。那時剛剛過了及笄又是最好的碧玉之年。豈不是兩不耽誤？
朕是天子，是上天之子，同時也是萬民之主。凡朕治下黎民皆是朕之子民，無論是宮女，還是庶民，他們幸福安康便是朕之責任，也是朕一直努力的方向。朕受萬民供養，自然不可因人而異......」
水晏沒有說的是，那些年紀大的進宮來，除了侍候外，就是爬床以及其他別有用心之人的眼線。
五六歲的孩子進了宮，就算是再雖熟，又能早熟到什麼程度，等到十五六歲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時，就放出宮去，豈不更好。
而且他之前也聽母親和姐姐說過管家經，說是一些大戶人家就是在這個年紀選人的。
先是幹粗使，然後一點一點精進。等到二十歲上下便放出府或是在府裡配小廝。
水晏想了想，就直接提前到了滿十年就可以出宮去。
這樣一來，雖然年紀小了，宮裡侍候的時候，難免出現這樣那樣的事情，但也比年紀大了，時間長了就再起什麼要不得的心思要好。
深宮女人多了，怨氣也就多了。他相信來來去去，不出十年，他的皇宮，就會是另一種氣象。
水晏想的這些，薛寶釵是完全想不到地。她現在已經是焦頭爛額了。
寶釵比寶玉大兩歲，寶玉又比黛玉大一歲，黛玉又長惜春一歲，所以今年寶釵都已經17歲的寶釵，還想著最後再拼一把進宮的名額時，差點沒哭倒長城。
六歲到十七歲，中間差了十一年呀。無論如何寶釵的進宮夢算是斷了。
十七歲的大姑娘了，既然進不了宮，那就安安心心地找個人嫁了吧。
可是又能找誰呢？
薛家進京城這幾年，過得不鹹不淡。薛寶釵雖然有幫著薛姨媽用心經營，但架不住薛蟠不爭氣。
「媽媽，妹妹，我今天出去喝酒，為妹妹定下了一份大好的婚事。」這一日，薛蟠自外面回來，便醉醺醺地來到內院，向對坐繡花的母妹邀功。
薛寶釵一聽到哥哥的話，心裡就是一咯噔，手上的針一個沒留神便紮在了自己的手裡。
將手自繡花撐子下面拿出來，輕輕地含在嘴裡。自家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寶釵早就知道了。和他往來的又能是什麼好人。
想到自己的婚姻哥哥竟然如此草率，心中就是一悲，臉上不似其他姑娘因為說到親事而羞得滿臉通紅，而是一份慘白。
她的年華已經被虛耗，難道她的婚姻也要毀在哥哥的玩笑之中嗎？
「我的兒，你天天像那沒籠頭的馬似的。這又是去了哪裡，怎麼還拿你妹妹的親事說嘴？同喜，還不給大爺倒茶來。」
同喜見到薛蟠進來，便想著要出去倒茶，這會聽到薛娘的吩咐，更是加快了腳步。
此時寶釵正是悲從心來，哪裡顧得上在那邊親親熱熱的母子。少時，薛蟠喝了濃茶，醒了酒。
這才把他覺得今天幹得最漂亮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來今天薛蟠出去喝酒，碰到了一直鬼混的朋友。
大同——孫紹祖。
孫紹祖是誰，看過紅樓的人，就沒有不知道的。這孫紹祖在家境困難時曾經拜倒在賈門府下，乞求幫助。後來，孫紹祖在京襲了官職，又在兵部候缺題升，拿了五千兩銀子求賈赦幫著打點，事沒辦成，還想要要回銀子，要銀子不成又娶了人家姑娘。最後任意踐踏，生生逼死了賈迎春。
當然，那是原著中的。
現在這個版本中的孫紹祖，過得也不錯。跟薛蟠那是酒肉朋友，在候缺的時候，也是借了薛大傻子的銀錢去打點的。
現在官職下來了，自然是想要好好報答一番當初薛蟠的知遇之恩，聽說薛蟠家中還有一胞妹，長的那叫一個貌美如花，沉魚落雁，於是誠求聘之。
薛蟠本就不是個聰明人，這個是有目共睹的。
聽孫紹祖這麼一說，想到又是京官的正妻，當下便同意了。
薛蟠將孫紹祖那是在薛姨媽面前誇成了花，薛姨媽一聽這孫紹祖不但有個微末的武官爵位，還補上了一個從五品的參將。心中一下子就滿意了。
自家是個啥情況，誰不知道呢。
打著皇商的牌子，說到底還不是個商。
她姐姐說得好聽點當初是嫁進了國公府，可實際上不還是員外郎的媳婦嗎？
現在她家寶釵說的這個人家，不但也是從五品，還有個爵位呢。
寶釵緩過神來，更好聽到薛蟠說孫紹祖，羞意難掩地看了自家母親和哥哥一眼，起身回房間去了。
......原來，是她誤會哥哥了呢。
也是呢，哥哥這麼大個人了，怎麼也不會太坑自己。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寶釵因為是自己的婚事，在聽了一個大概後，便起身離開了。
所以，也不知道那孫紹祖為何年逾而立卻一直未娶。
更重要的是，薛寶釵只是把她哥哥想得太好了些，就是沒有想過跟她哥哥臭味相同的人，又會是個什麼好東西。
「我的兒，你妹妹的親事，我就交給你了。回頭仔細派人去打探一下這位孫大人的脾氣秉性，還有家中大小事情...這位孫大人倒是比寶玉強出了一射之地去。」
薛蟠一聽這話，眉毛就皺了起來，「怎麼？姨媽又來說親了？就他們家寶玉的那個樣子，豈不是糟蹋了我妹妹的人品。」
沒有眾星捧月的寶玉，自然失去了光環。再加上梨香院又狹小，賈政又天天呆在家裡，沒用十天半個月，寶玉就成功升級為——小凍貓子。
居移氣，養移體。富貴閒人，視金錢如糞土，再加上眾星捧月，親長寵溺而養的天真的氣質，寶玉自然是受人待見的。
可是現在的寶玉，就是個被打怕了的大男孩，一聽到賈政的聲音或是名字，那就像一隻嚇得縮了骨的貓似的。
相由心生，這樣的寶玉被王夫人帶出來，本就沒有貴妃親弟，榮國府寶二爺加持的時候，如何能夠進入薛家人的眼裡。
薛姨媽打發了同喜和別的下人，這才坐到薛蟠對面說了起來，「可不是，今天你姨媽又領了寶玉過來。那寶玉，十五六歲的大小夥了，見到你妹妹，也不知道要避諱。真真一點禮數都沒有。唉，你姨媽也是個命苦的，生養了三個，留在身邊的就這一個，還是個不爭氣的。
我看你姨媽呀，將來也只能指望蘭哥兒了，怕就怕，珠兒媳婦不是個好相與的。」
薛蟠撇了撇嘴，對於自家老娘的話題不太感興趣。
「媽，您說我給妹妹說的這門親事怎麼樣？要不要現在就開始預備嫁妝？我聽鋪子裡的掌櫃說，最近鋪子裡進了一批好貨，媽也讓人送來給妹妹挑一挑。」
「你妹妹的婚事，總算是有了眉目。只是你也老大不小了，前兒好不容易說成的那個桂花夏家的姑娘，竟然如此不識抬舉。」
原來這輩子薛姨媽真的是又一次相中了她宿命中的兒媳婦，不過這個兒媳婦這一次卻是沒有相中他們薛家。
在這大京城，一塊牌匾掉下來，還能砸死個九個有身份，一個有後．台的。像是薛家以及薛蟠這樣的，估計連讓牌匾砸的資格都沒有。
上輩子薛家住在榮國府，打著國公府親戚，貴妃表弟的名號在外面招搖撞騙，夏家母女自然會高看薛家一眼。
可是這輩子，不過就是個普普通通掛著個皇商名號的商人罷了，這種皇商的名號，還真的不稀罕。畢竟偌大的皇宮的供養也不可能全讓薛家做了。
就算是皇帝或是內務府腦抽了，全包給了薛家，那薛家也要是那塊料子，他能頂得起來嗎？
夏家，薛家，還有不少的商戶世家都差不多是皇商。所以一個傻子當家的薛家，又沒有什麼後．台，有什麼資本讓人中意呢？
能一直消停地挺到現在，也只能說是時局動盪，沒人下手罷了。
「香菱不是生了個兒子嗎？兒子再怎麼說，也要娶個比香菱好看的。」這輩子除了妹妹，他還沒見過比香菱還好看的女人呢。
「噓，你不要命了。這種話怎麼還敢說出來，孝期生子的事情，若是讓人知道了，咱們家也不用過了。還有若是讓你未來的媳婦知道了庶出子的事情，誰還願意嫁給你。」
雖然薛姨媽現在還挺滿意香菱的，但那也不能跟自家兒子相提並論，當然了，就算是再喜歡香菱，香菱的身份也不能讓人高看一眼。
她將來還會有正經的兒媳婦。然後生下一大堆的孫子孫女。
只說母親的母族，嫡出畢竟比庶出強一些，。
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香菱最後還是落在了薛蟠手上，不過這一次，因著種種原因，香菱的日子過得倒還不錯。
雖然是對比出來的。
薛蟠本質就不好，但是這一世，賈家的子孫們都被強行勞改去了，能留在京城的都是歲數還小，跟薛蟠玩不到一起去。
沒有了賈家子弟對薛蟠近墨者黑的傳染，薛蟠倒還好一些。來京城這幾年，也就偶爾和寶玉玩過幾回。而寶玉的那套女兒是水做的，比男兒金貴的說法，或多或少被薛蟠聽了進去。
當然也只是聽了進去。
香菱自從被薛家『買』了回來，在最開始的時候，是非常不得薛家母女的喜歡。可是那就包子性格，一來二去的，倒也讓娘倆個消了氣。
...跟個面瓜似的，再大的氣也會消了。
後來孝期前開了臉，放到了薛蟠的房裡。沒有想到薛蟠這個混不吝的，竟然在孝期裡還整出了個孩子。
香菱老實呀，對於這個孩子，是根本不敢有什麼想法的。薛寶釵倒是不想留下那孩子，可是薛姨媽哪裡能願意呢。
別管孩了的娘是誰，那畢竟是兒子的親生血脈，薛家的下一代，她的孫子。
於是偷偷摸摸地將香菱遷到了薛府後院的一處小院子，悄悄地養起了胎。
懷胎十月，瓜熟落蒂。香菱一點也沒有辜負薛姨媽讓人燉的好食材，一舉為薛家生下了庶長子。
生兒子是好事，可是生兒子的時間卻是個大問題。再加上薛蟠畢竟沒有娶妻，所以孩子的事情竟是一被子掩了，外人多數都不知道。
就連時常來薛家串門子的王夫人也是不知道的。
而香菱呢，也因為這些那些的原因，至今仍只是個通房姑娘。
商戶人家的規矩本就鬆散，但是再鬆散也不能出了大褶子，薛姨媽又是王家出來的，到底也是有幾分規矩在眼底的。
...其實要不是怕影響了薛蟠娶妻和寶釵出嫁，薛姨媽也不會如此委屈了自己的大孫子。
在薛姨媽的眼裡，凡是兒子的孩子都是自己的孫子，至於孩子是哪個娘生的，那都不重要。
「媽，聽說姨媽前兩年將他們家的那個庶出三姑娘記下自己名下了？三姑娘長得好看嗎？」
想到之前在外面吃酒聽到寶玉說起過他妹妹如何秀外慧中，那樣正經人家的姑娘，薛蟠除了見過自家妹妹以外，再沒見過了。今天聽到母親提起王夫人，自然想到了這一位。
薛姨媽一聽兒子這麼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那三丫頭再怎麼說，也只是個庶出，就算是記在了你姨媽的名下，那也不能改變身份。你少惦記那有的沒的。」
薛姨媽可不想跟自家姐姐做親，一來自家姐夫連個官職都沒有，二來，這姑娘娶進門，對自家一點助力都沒有，還要搭上大筆的聘禮過去，才能讓自家姐姐許嫁，這樣的媳婦有什麼意思呢。
「我不過是問一嘴，媽想到哪裡去了。」薛蟠撇了撇嘴，有些興致不高地回了一句。
「沒有想最好，要是想了，也立馬給我打住。唉，得了，你也別在我這裡了，快點派人去打聽那位孫大人的事情。你妹妹還等著消息呢。」
薛蟠孝順母親，友愛妹妹是他唯一的優點了，這個時候聽老娘這麼一說，也沒嫌煩，直接站起來出去了。
薛姨媽看了，既擔心又欣慰。
兒子終於懂事了，閨女的終身眼瞧著也是有眉目了。
......
薛家母子這邊百般挑剔探春，而探春那裡是壓根就沒有想過薛家會這麼大的臉，還會惦記著她。
王夫人正在和賈政商量趁著選秀送探春進宮博個前程，進宮的名額，他們家自是沒有的，不過大房有呀。
大房的二丫頭今年正好過了選秀的年紀，那名額白白放著也是放著，何不如暫與了他們？
賈政數月求複職，仍是了無音信。聽到王夫人對探春的安排，心下不能更同意了。可是，
「出孝後，兄長已經數次提起讓二房搬出府去了。因總想著睹物思人一番，我實在是不捨得離開這個地方，若是再去索取名額？」賈政還真的怕大房以此為要脅，讓他們全家都搬出府去。
沒了官職，在搬出府去，賈政都不敢想像他們一家會是怎麼樣的落魄了。
所以就算是出了老太太的孝和國孝，賈政一直死死地賴在梨香院，無論賈赦怎麼說，他就是只當沒聽出來，死活不離開。
現在王夫人提出這麼個要求，賈政相信他那不顧手足之情的兄長一定會讓自己搬出去的。
王夫人聽了也知道賈政的顧慮，可是這是他們一房唯一的機會了。寶玉不是讀書的料子，她也害怕再逼得緊了，這唯一的兒子也跟著長子去了。而賈蘭，就算是真是個讀書料子，想要一層一層考下來，沒個十年八年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裡，王夫人便明白想要迅速發家致富，唯有探春這一條路可走了。「老爺，大老爺無情無義，不顧手足之情，我們離開府邸是早晚的事情。若是可以在此事上爭得一線先機，倒也有了盼頭。」
王夫人的意思，賈政明白。早走晚走，他們一房早晚都得走，晚走的話，可能就錯過了選秀，他們是一點好處都沒有。若是早走，以此名額相換，倒也不失一個機會。
他們二房能出一個元春，自然也能再出一個探春。
王夫人之所以願意扶持探春上位，一來是這兩年探春乖覺，一直侍她如初。
二來也是逢年過節，賈環母子都再也沒有出現過，而王夫人到處派人找不到賈環母子後，便放下心來對探春好了。
至於賈環母子，則是在搬到了分家時給的那套宅子沒兩天，就悄悄地搬走了。
賈環一點都不想再讓賈家的人找到他們，再加上他本身又不是在京城沒有房子，所以將賈政給他的這套宅子租了出去，然後再著趙姨娘和彩雲搬到他之前買的宅子裡。
他現在也沒別的事情牽扯精力，所以一心讀書，準備出孝後考取個功名。他也知道自己資質有限，所以他所求不多，只要考到名下財產能免稅也就罷了。
東府的四姐姐答應過他，只要他不是一心讀書的書呆子，將來就會讓蓉哥和薔哥幫他補個官缺，雖然可能不會太高，也就七品八品的小官吏。但那樣一來，他既有了份俸祿，而姨娘和彩雲也有了一份身份。
而生活有了盼頭，賈環自然一心地向前奔。至於趙姨娘至分家的那日開始，就強迫自己從來都沒有生養過探春。
娘倆個非常默契地再不提賈政一房，也不在想要與他們見面，自然而然地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裡。
反正王夫人看不到糟心的趙姨娘母子，心情非常的舒暢，而白撿了一個大閨女，誰不樂意慈愛一些呢。
而且改了家譜，這三丫頭就是自己的閨女了，她好了，自己自然跟著享福。
思來想去，賈政一咬牙，便真的去找了賈赦。而王夫人看著賈政離開的背景，淡淡地吩咐人將自家的行李都收拾妥當。
他們就要搬到離此處兩條街外的賈府了。
賈政順著梨香院朝裡開的小門，便向曾經賈母居住的榮慶堂而去。現在賈赦帶著邢氏就住在那裡。
迎春住在鳳姐和賈璉原先的那個小院裡，而賈琮則是住在榮慶堂前面的四個小院中的一個。
至於原來賈赦居住的東院，卻是一直空著的。
賈政一路走來，心中感慨萬千，自從老太太去後，他們二房的地位一落千丈，他從小就比大哥更會讀書，更得老爺太太歡心。可是就因為是次子所以不能繼承爵位，雖然住著正院正房，雖然一住便是二三十年，可是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
......還是被打回了原形。
這兩年他總是在想，若是當初父親沒有在去逝時為自己求取了官職，他是不是也可以憑自己的能力考取功名。
若是那樣，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就不是這般田地了？
若不是這般田地，又會是何等樣子呢？
路過迎春的院門口，院中下人凡立，卻寂靜無聲，好一派大家閨秀的氣派。
再想到自家房裡的小女兒，賈政閉了閉眼，再次睜開，大女兒為了家族榮譽進了宮，雖然最後倒楣地攤上了皇位更迭。但不得不說，她是成功的案例。
小女兒趕上了好時機，皇帝正直壯年，想來不會步大女兒的後塵，成為...寡婦。
小女兒若是能有大女兒一半的成就，他們二房就再一次站起來了。到那時，他們總會讓大房為今天的怠慢付出代價。
賈政與王夫人想得挺美，但那也要看賈赦同不同意呀。
別以為你不在我家做客了，我就要送你『路費』.美不死你。
「咱們都是自家兄弟，你那宅子若是一時沒修好，就先在我這裡住著，等年下再回去，也消停過個年。」
選秀替換人選這種事情，因為是特事特辦，所以在報名上是有時間限制的。賈赦絕口不提名額的事情，又張口留客，這讓賈政一時間不知道要如何反應。
在賈政與王夫人的認知裡，只要他們一提出來離開，賈赦會立馬將他用不上的選秀名額讓出來，也因此哪裡會想到賈赦竟然完全不按套路來。
賈赦如何願意看到二房再因為個黃毛丫頭而崛起。
若真的讓探丫頭進了宮，得了勢。難保這老二一家不會賴在他們府上不走了。
唉，一提起這個，賈赦就氣不打一處來。
這二丫頭怎麼就不會再長得慢一點呢，長得那麼著急，正好趕上選秀過了年紀，白養活她這麼多年了。
沒用的東西。
賈赦從來都不關心迎春的死活，若不是選秀的旨意，他都不記得他還有個閨女。想到馬上就有個成妃成嬪的閨女，賈赦一連聲地讓人給迎春送了不少好東西。還想著去東府借兩個嬤嬤，臨陣給迎春磨磨光。
當天大家看到賈赦的樣子，誰也沒敢觸黴頭。可是第二天，賈赦仍然在興奮。
邢氏看著還在興奮的賈赦，實在是不敢再拖下去了。在別人就算不吱聲，事發後也不會挨駡的情況下，邢氏只得硬著頭皮小聲地告訴了賈赦，
老爺呀，您閨女正好超了選秀年紀一歲...還多一點。
邢氏是真的不想說這句的，可是以她在府中的地位，不說這話，事後挨駡的一定是她，那個時候挨駡可比現在挨駡更嚴重。
她不是鳳姐，鳳姐肚子爭氣，生了一對寶貝蛋。而且鳳姐是兒媳婦，公公就算是想要罵人，一般也罵不到跟前去。
賈璉平時上衙門，也不在府裡。算來算去，會被賈赦拿來出氣的就只有邢氏一人了。
因為賈赦那驢脾氣，邢氏提醒完賈赦，都不敢抬頭看賈赦的臉。
當時賈赦是個啥心情呢？
從熱辣辣的酷暑，到三九的雪虐風饕，只用了邢氏兩句話的時間。
兩句話前，賈赦還想到了成為皇帝的老丈人，有個皇子的外孫，將來說不準也能成為皇帝外祖。
可是兩句話後，賈赦的心呀，哇涼哇涼的。
他知道了，他這輩子是沒這機會了。昨夜做夢都笑醒的事情，只能是做夢了。
對於自家閨女『不爭氣』的事情，賈赦只能選擇遺忘。可今天一直不是東西的老二竟然還惦記著這事，他如何肯給他。
呸，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吧。
老子得不著，你老二也休養撿便宜。
......
賈赦的回答，非常的令賈政不滿意。為了達到自己的預期想法，賈政又將要求說了一遍，可是賈赦這滑不溜手的老混帳能乖乖順著他的話走？
「老二呀，不是做哥哥的說你。你養了兩個閨女，怎麼就竟想著買宮裡送呢，大丫頭讓你送進了宮，這會好好的人，還在修什麼道？你以為進了皇家的寺院，就不是姑子了？你也不想想大丫頭今年才多大呀，你咋就這麼狠心呢。
現在又想將三丫頭也送去。不是哥哥多心，你確定這兩丫頭都是你親生的嗎？不過這倆丫頭都不是一個娘生的，這？」賈赦上下瞄了賈政一眼，帶著一股子懷疑的氣息。
賈政：「......」這是在說他的帽子問題嗎？
你不給就不給，幹嘛這麼埋汰人呢。真當豆包不是乾糧，真當他好欺負的？讀書人也是有脾氣的。
賈政想到越來越嬌媚的襲人，心中對於自家無良兄長的話，更是不相信。
那時候他年輕，身子自然沒問題。現在他雖然上了年紀，但是照樣雄風不減當年，沒看他的小妾每每服侍他一夜，第二天早上都起不來床，要他跟王氏請個假嗎？......
男人對某些話題都是相當的敏感，賈政也不例外。所以在想過身體和帽子的問題後，賈政才轉到別的上面。
可是賈政不知道，對於他剛剛的沉默，賈赦這不是東西的老混蛋又有了別的想法。
他就是隨口一說，不會真的說中了吧？
如果這兩丫頭的身份有問題，那...不受寵的蘭哥和性子一點都不隨老二倆口子的寶玉呢？
第 80 章
第八十章
「大哥莫要信口雌黃，毀我屋中女眷清譽。」賈政對自己還是相當自信的，他不相信大哥說的這些胡話。
賈赦一聽這話，可不幹了，要不是看在他是自己兄弟的份上，他能好心好意提醒他？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我說老二呀，不是大哥瞧不起你。可你瞧瞧你自己，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遠的不說，只說你這複職的事兒。當初珠兒活著的時候，讀書也是相當不錯的，雖然最後累死了，但是若是他活著，一定不會幾十年如一日不升一級半職。就憑這一點，他就不像是你親生的。
當年咱老爹還在的時候，總說你樣樣比我強，懂事會讀書。唯一我比你強的就是會選投胎的時機。可現在看著，別的不說，你大哥是非常肯定賈璉是老子的親生兒子，那不會讀書的勁，就隨的我......
唉，說過了說過了，還是說說你吧。大丫頭和三丫頭的那個機靈樣，可一點都不像你和你媳婦，你媳婦一臉的木衲，還有你這不知變通的樣子，倆丫頭都機靈，真跟撿來的似的。嗯，性子不像，長的也不像。不隨爹娘也有，可總要隨個誰吧。既不像咱敏妹，也不跟鳳哥兒王家類同，看來看去，還真的看不出來像誰了。
閨女這樣也就算了，可是兒子事就大了。血統的事情，萬不能混了。咱賈家可不能給別人養孩子。環兒讓你兩個銅子打發了，身邊就只剩下寶玉，這寶玉吧，那敗家的勁，是隨你了。沒事花大把的錢養一批沒啥用，只會動嘴皮子的窮酸書生。嗯，剩下的就跟你沒有一樣的地方了。」
賈赦不幫著分析還沒覺得啥，可是這一分析，好嘛，他是越想越像那麼回事，看向賈政的眼神都透著一股子憐憫。
賈政：「......」大丫頭，珠兒和寶玉這三兄妹長得如出一轍，一看就是一個娘生的，這個一定不假，可是摸摸自己的長相，賈政覺得好像真的沒有一點像自己的地方。
賈政雖然從來都瞧不上自己不學無術的親大哥，可是這會賈赦那一臉的同情和略為犀利的言詞還是讓他聽了進去。
仔細想想，他一生五個子女，好像只有環兒在長相上，肖似於他......
幸好賈政天生不知變通，為人又執拗極了。此時雖然聽進去了賈赦的胡言亂語，倒也沒真的去做什麼。
這一回合的名額戰，賈政不但受了一肚子的閒氣還是個無功而返。
賈政嘴笨，又好臉面。賈赦就是個胡鬧賴皮不要臉面的，這一點上，其實惜春很像是他的閨女。
也許賈赦真的應該看看惜春有沒有像他的地方。長得是賈史兩家的優點長的，性子又極似賈赦，除了...不好色這一點外。那不學無術的勁頭，一模一樣。
飯可以多吃，話卻是不能多說的，拋開一切不談，人家賈赦合得出來讓賈政一家住到年底，就是不給名額。
可是賈政這一回是真的想走了，只要把名額給他，他立馬就走，都不帶在這裡過夜的。
賈政雙手空空地回來了，不說他自己有多失望，只說王夫人和探春這對偽母女就傷心得讓人覺得天都塌了下來。
一步登天，成為人上人的機會就這麼沒了？
大老爺也太狠心了，這是想要讓他們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不行，不能這樣就算了。三丫頭，你去給我準備一份厚禮，我們去見鳳丫頭。」
「璉二嫂子？」見她做什麼？難道她有什麼辦法？大老爺再不管事，那也是一家之主，他都不同意的事情，璉二嫂子給頂風上？
「嗯。」都是王家女，誰不知道誰呀。
若是她的元春還在宮裡，若是老太太還在，沖著寶玉，老太太也不會讓他們二房如此的，而她哪還用看大房一家的臉色。
因為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對鳳姐賠笑的樣子，所以王夫人將探春留在家裡，帶著讓她心疼的禮物在下人們的一層層通報下，去了榮禧堂。
這是王熙鳳給她的下馬威，也是對王夫人多年把她當槍使當棒槌的反擊。
都是王家女，王夫人又比她多吃了幾十年的鹽，如何不知道。
這份難堪，王夫人只能生生咽下。
...有朝一日，加倍奉回。
當然，這麼想的王夫人，其實已經有些個沒底氣了。
她一直以為出身不凡，必有大造化的兒子，現在看來，能考中個舉人，都是用盡了大造化了。
她現在唯一的指望便是庶女了。
只要讓庶女進宮，相信以庶女那份向上爬，好鑽研的心性和本事，一定會很快在宮中立足的。
只要探春在宮裡立足，他們二房至少不會再繼續沒落下去。只要再給她一些時間，她相信她一定會好好教養寶玉的孩子......
嗯，也許探春在宮裡得寵，寶玉的婚事也不會再將就了。
王夫人一路走來，看著自己曾經住了幾十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正院，心中複雜難述。
她以為...她會住一輩子，然後和歷代榮國府的女主人一樣，遷到西邊的榮慶堂。
......
「二嬸子來了，真是貴客臨門，有失遠迎。這些下人們也太沒眼色了，二嬸子又不是那些小門小戶上門打秋風的，怎麼二嬸子來了，也沒個人來告訴我一聲呢。真是罪過，罪過，二嬸子大人大量，原諒則個。」
王夫人都進了院子，鳳姐才帶著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威風八面的出來。一出來，就是笑容滿面的來了這麼一段。
王夫人心裡恨得咬牙，面上卻也是一派和氣。
「我們姑侄也有日子沒見了，想是璉二奶奶忙，不大有時間，所以我就親自上門來了。」
王熙鳳聽了，笑著回道，「誰說不是呢，嬸子也管過家，咱們家呀，雖然大不如從前了，但是家大業大，哪一天沒個七八百件事呢。說來，我是真的羡慕二嬸子好福氣，有三妹妹幫著管家。哪像我呀，想要這份福氣，還要再等個十年八年的。快請，快請，二嬸子快進屋坐，自老太太去後，您還沒來過呢吧。」
王熙鳳是個記仇的，自打知道自家姑姑的『好心意』，她就沒有再叫過她姑姑。以前叫她二太太，現在卻只叫她二嬸子。
頭一見面，就是一個回合過去了。
王熙鳳沒過癮，但是王夫人也不可能再往下接著刺下去，畢竟她今天是來求人辦事的。
兩人屋中落坐，王夫人木然地打量這個她曾經住過的屋子，家俱擺設極盡奢華張揚，華麗富貴，完全是按王熙鳳的喜好來的。
端茶輕輕抿了一口，王夫人便將來意說了。
王熙鳳放下手中剛剛拿起了一粒瓜子，想了想，然後笑了，「嬸子既然這麼，再難辦的事情，我也去試著弄。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嬸子真的要將三丫頭抬起來？就不怕，不怕...」王熙鳳意味深長的看著王夫人，一副『你也不傻呀，怎麼還抬個姨娘的姑娘，就怕人家姑娘上位了，讓你這正妻退位讓賢？』
「她現在是記在我名下的嫡女。」
真當她沒有想過這種事情嗎？
「可...畢竟不是您生的呀？」
羊肉貼不到狗肉身上，真的不怕雞飛蛋打？您將人家的親娘和親兄弟趕出去，還真的不怕人家記在心裡？
「旺兒跟我說，他之前在城門處見到了環兒，說是環兒正要回南邊參加科考。嬸子你說說，這環兒也真是的，就算是分了家，這出遠門也不能連個招呼都不打一聲，既然他回南邊趕考，也應該問問寶玉和蘭哥不是。都是一家子的兄弟子侄，一起出去，也有個照應。」
說到這裡頓了頓，「不過環兒也是個有孝心的，如果真讓那小子僥倖得了功名，趙姨娘也就算是熬出頭了。唉，誰能想到一個家生子出身的姨娘，也能有那一天呢。嬸子，您說是不是？將來三姑娘在宮裡若是得了寵，再給趙姨娘求個恩典......」
王夫人聽到這裡，哪還不明白王熙鳳要說什麼。難道她就不害怕探春反咬她一口？
以前還不至於，至少自己這個王家出身的太太，給她帶了一個好舅舅。但現在看來，若賈環真的考中了功名，然後進入朝堂，這很有可能會使她的優勢被減弱。
...還有那環小子真的回南趕考去了？為什麼不到府裡吱一聲呢？難道是怕人有攔著他不成？還有...三丫頭知不知道這件事？
嫡母的兄弟，哪有自己的兄弟靠譜呢。再加上有親娘惦記，很大程度上，賈環都不會不顧探春的。
...若是之前姐弟娘倆不和，都是那娘仨做的套呢？
這麼一想，自己的寶玉確實容易被這對姐弟忽略不提，更別提將來幫襯寶玉了。
一個嫡親的，有出息的弟弟，和嫡母所出的，沒有什麼未來的嫡兄，三丫頭如此會取捨，如何取捨不是顯而易見嗎？
可是這個時候若不送三丫頭進宮，那他們二房也許就真的會因為宗族規矩遠離京城了。
王夫人臉色轉來轉去，變化莫測，王熙鳳看了心中得意。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等到時辰差不多了，王熙鳳又關切地問王夫人，「寶兄弟的傷怎麼樣了？二叔也實在是太嚴厲了些。怎麼說打就來一頓呢。難道他除了寶玉還能指望別人？」
賈政在賈赦那裡吃了個釘子，回去氣不順就又給寶玉來了頓竹板炒後秋。
當然能，還有賈蘭呢，以及賈環。
且不說賈環，王夫人對於賈蘭是又怨又氣。若沒有他，自己的寶玉也不會有了對比，經常挨打。可是若沒有他，她的珠兒豈不是連個祭拜的香火都沒有。
......
王夫人帶著貴重的物品來看王熙鳳，沒多大一會兒就闔府皆知了，迎春正在自己的屋子裡打棋譜，聽說了，只是搖頭對著跟自己說八卦的司棋一笑，「二太太這主意是註定沒下文了。」
司棋有些不解，看著自家姑娘，「姑娘，何出此言？您是說二．奶奶會聽老爺的話，不將那名額送給三姑娘？」
「嗯。」
二嫂子是有閨女的人，若是弄不好將來大姐兒也會進宮去。這個時候讓三丫頭進去，讓她站穩了腳跟，在她閨女面前耀武揚威嗎？就算是這種可能微乎其微，也不會有人做的。更何況，進宮的賈家姑娘，一定會佔用賈家的資源，一個姑娘用多少，兩個姑娘又會各自分多少。
再一個，大房所有人就沒有誰希望看到二房再爬起來的，當家做主的滋味，以前沒有時，到也不會感受到那份美妙。可是現在誰還願意繼續忍耐。
沒有出手打壓二房已經是大房的仁慈了，幫著他們重新站起來，那才是笑話呢。
迎春不知外面的事情，她是真的以為賈政丁憂後一直沒有補上的缺是他個人的問題。但其實不然。
這裡面雖然也有他多年沒有修下好人緣的緣故，自然也會有大房賈赦的手腳在裡面。
賈赦怎麼會讓他在站起來呢。從中在吏部進行一下阻撓，相信沒個十年八年的，吏部的官員是注意不到還有一位丁憂待複職的賈大人的。
邢氏這些年的注意力都在兩個孩子身上，對於王夫人來求的事情，雖然聽說了，但也沒有放在心上。賈璉上朝去了。賈赦抱著他的古董和小美人正在進行高深度的古董鑒賞講坐。
賈琮上學，迎春擺棋譜，以至於王家姑侄的談話倒是沒有任何人來打擾。
王夫人還是聽進去了鳳姐的話，留下東西心事重重地走了。
王熙鳳讓人將東西一收，轉身就將此事放下了。
她就是要白拿她的東西，還不讓她如意。
揚頭冷笑，你能耐我何？
林府，後院暖閣。
賈敏翻看之前惜春送來的黛玉像冊，心中是一陣悲，一陣痛。
她心中著實不願意閨女進入那滿是群狼惡虎的後宮，可是選秀就要開始了，別的不說，自家姑娘那模樣，品性，若是真的參加了選秀，必是中選無疑。
「母親，家中的帳冊我都已經整理好了。帳冊都是按著四妹妹的想法，做過精簡的。您...您不要太擔心了。」
黛玉自知此次選秀，她進宮的可能性非常大。所以在選秀開始前，便將家中的一切，都交待清楚，就害怕她這一去，母弟生活不便。
以她的家世，她的容貌以及才學，在以她平時閱讀邸報，和觀察這兩年皇帝的一些行事風格，不是她自負，她進宮的機會比那些權貴之家，以及大權在握或是在軍中有影響力大的朝臣家中閨女更容易進入皇宮。
皇權天授，她們...如何抗拒。
「...選秀要進宮住上些時日，你的東西可都收拾妥當了？」
「嗯，我身邊的夏嬤嬤是宮裡出來的，這回選秀能帶什麼，不能帶什麼，有她盯著呢。」
「也不知道四丫頭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太太，四妹妹他們清明過後才離開，最快也要年底才能回來。」
黛玉明白自家母親的心思，可是事以至此，她們已經別無選擇了。
她不能落選，因為林家的門楣不能被人小瞧......
她不能落選，因為她是長姐......
她不能落選，因為她是林家嫡長女.....
她有責任和義務......
還有當初的那份不甘......
悠于 2017-11-17 19:48
第 81 章
第八十一章
有人想進宮，有人拼了命地想進宮，還有人可有可無，更有人捨得榮華卻捨不得家人，想要人人如意，上蒼卻沒有那個辦法。各人有各人的命，而命卻決定了各人要走的路。
黛玉不想進宮的理由只有一個，因為一但進了宮，想要再見家人，遙遙無期。
而想要進宮的理由......卻有很多，很多。
對於進宮這件事情，黛玉一直很矛盾，到底要不要進宮來？
林家勢弱。
林家人口單薄。
林家子嗣除了她就只有弟弟一人了。
她若是進了宮，弟弟便真的只有一個人在奮鬥了。若是她在宮外結一份家世相當的好親，是不是就可以跟弟弟守望相助？
不，不，那樣還不夠，遠遠不夠。
這些年倒下去的世家，身不由已的媳婦她還看得少嗎？
她不能讓自己的婚姻沒有一點作用。
進宮雖然也不會是一條順途，這條路上也許也滿是崎嶇荊棘，但...收益更大一些。同樣是付出，為什麼不選擇收益更大一些的呢。
興旺林家門楣是男兒的事情，但是如何在弟弟成長起來前，保證她林家的門楣不墜落，也是她身為林家嫡長女的責任。
若是全靠弟弟一人，總是太累了些。林家需要一個緩衝的時間，而她...義不容辭。
這些年，黛玉始終記得那年父母在書房說的話。
那年她們全家還沒有進京城，那時是父親剛剛受傷後的一日，她打發了下人，親自端了補湯去書房見父親，卻聽到父母說的話。
他們林家勢微，竟然無法在江南久居。
他們林家只能靠著父親受傷換來上皇的同情，背景離鄉，然後躲在京城小心度日。
那時的她，是怎麼想的。
她想，甄家如此囂張跋扈，不就是出了個皇帝奶娘嗎？
甄家不就是出了一個寵冠後宮的貴妃嗎？
摸著自己的臉，黛玉當時是下過那樣的決心的。
到了京城，二舅母因為元春大表姐在宮中得勢而對母親耀武揚威時，她也想要為母親增一份榮光。
當父親過世，後事淒涼，她們孤兒寡母只能借助賈家的勢力時，黛玉沒有一時不渴望過權利。
別說是進宮博前程了，在周家一個小管事都想要明搶她家莊子時，她媽的她都想要過造反。可是身為女兒身，她能做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既然不能征服天下讓人不在欺淩林家，那麼她就只能進宮去，去那裡征服一個擁有天下的男人。
......
可是後來，在京城中的日子越來越安穩。
雖然外祖家不濟，但是堂外祖家卻是給力的。
再加上他們林家老實安心度日，最後也得到了一點喘息之地。只要弟弟長大成人，林家就會又一次站在世人面前。
父親不在了，她想陪著母親，守著弟弟。
她已經放棄了進宮博前程的想法，可是選秀的旨意卻又下來了。
黛玉覺得，也許這就是上天的安排。
不然為什麼今年的選秀是這種強制性的。
又為什麼東府的敬舅舅和珍大哥倆口子會逝於今年。
又或者什麼久居京城的蓉哥兒媳婦會跟著一起扶靈回南呢？
是不是上天的安排，沒有人知道。但是黛玉的心中，又一次對進宮有了想法。
能俗著，誰不願意俗著。不能俗著，也就只好清高了。
黛玉有了自己的想法這並不奇怪，原著中的黛玉，性格真的是目下無塵嗎？原著中的黛玉寄居賈府，都可以每日閑了在心裡幫著賈家算過帳呢，何況是管家多年的林家掌家大姑娘呢。
林如海的靈柩還寄放在城外的寺廟裡，林闕還年幼，尚未參加科考。林家能指望得上的人，就只有她了。
是夜，黛玉睡不著覺，起身來找賈敏。發現賈敏屋子裡的燭火還燃著，心裡也明白母親的心思。
「母親，夜深露重，因何不就寢呢？」
賈敏露出一抹淺笑，伸手招黛玉近前，「若是母親睡了，我兒豈不是要白走一趟。」
「如何是白走，只當是月下尋梅罷了。」依偎在母親身側，黛玉仰起俏臉，不舍地看著賈敏。
賈敏不在說話，只是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黛玉發下來的一頭秀髮。
黛玉安靜地趴在賈敏懷裡，一言不發，視線卻掃到了那只母親一直帶著的荷包。
母親喜愛四妹妹，所以日常腰上帶的兩隻荷包，其中必然有一只是四妹妹做的。可今天尚未洗漱的母親腰上竟然只有一隻自己做的荷包。
黛玉斂眉，細微思索了一下，便明白所謂何故？
她知道，母親這是怨上了四妹妹。
只是這件事情，四妹妹又是何其無辜。
一個自幼喪母，寄人離下的小姑娘。一個父不管，兄不仁，只能依靠侄子過日子的小姑娘真的容易嗎？
四妹妹平日裡開心無憂的樣子，難道真的就可以讓人忽視她的身世嗎？
黛玉轉眼又想到，母親應該不只是怨上了四妹妹，可能還有蓉哥兒媳婦吧。
「母親，我們之前著人打聽過消息的。蓉哥兒媳婦和四妹妹也曾說過。只是誰能料到事事無常呢。強制選秀，是太后臨時起意的。並非是蓉哥兒媳婦知情不報。四妹妹無父無母，現在連長兄都不在了，只盼著蓉哥兒媳婦不改初衷，能夠始終如一的待四妹妹。」
歷年選秀都是憑著身份，各家自願報名，早兩年她們就也已經聽到了消息。各家想要報名選秀的都已經早早就預備起來了。當初秦可卿也曾順嘴提過選秀之後，宮裡會為惜春和林闕指婚。
她們當時還高興宮裡賜婚是份體面，還想著等選秀過後，接了聖旨就正式下聘呢。
真的沒有想過今年的選秀會被皇帝派了刑部的人橫插一杠子。夠身份的秀女從數百人一下子降到了百人。太后會如此，也是害怕最後挑不到合皇帝心意的人。
賈敏撫摸黛玉頭髮的手，便是一頓。半晌，長長地歎息了一聲，「母親明白你的意思，只是心裡總是有股火氣發不出來。母親也不是真的怨怪四丫頭，只是蓉哥兒媳婦那裡，」
世人都是欺軟怕硬的。秦可卿，賈敏就算是心裡怨恨也不敢表現出來。可是對於自己從小疼到大的惜春，卻是沒有什麼忌諱，畢竟惜春的身世在那裡，而且還是她的兒媳婦。
「母親，以咱們倆家的關係，蓉哥兒媳婦若是知道，如何能不通知咱們一聲呢。想來在她出京前，是不知道的。」黛玉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其實進宮也不是什麼壞事呀。小時候，在揚州的時候，那些個夫人太太，不都誇玉兒樣貌出眾，將來必是貴人的嗎？母親，成為人上人不好嗎？進宮難道不是一條更好的出路。我會努力走的更遠，到那時弟弟也可以早點送父親靈柩回姑蘇了。」
賈敏這才反應過來，有些不敢相信地看著黛玉，「你告訴母親，你是不是，是不是？」
黛玉點頭，「是，四妹妹走的時候，曾經跟我提起過她們可能會走的路線。還有，還有，咱們家的下人，其實只有一撥是出去找人的，另外幾撥，是我打發他們出去處理產業的。我本不想讓母親知道這些，可是怕母親會遷怒別人，這才說了出來。」
賈敏怔怔地看著黛玉，半晌並沒有說話。她不知道要說什麼，也不知道能說什麼。這是女兒自己選擇的路，而走上這條路的原因，她如何能不知道。
心痛，心疼，這一刻她只怨那個最應該保護她們孤兒寡母的男人，死的太早了。
如果不是他走的太早，女兒不會如此做為，兒子也不會日夜不輟地讀書了。
賈敏忍不住抱著黛玉又是一番痛哭不已。
這樣的事情，她都不知道應該要怨恨誰了。
待賈敏稍微緩和了一下心神，黛玉又想了想，將他們家現在還不能跟秦可卿和賈府鬧掰的事情提醒了自家母親一遍，這個時候與賈家的人冷了關係，不說她進宮後孤立無援，就是將來闕哥在朝堂上，也難以施為。
現在的林家，還需要依仗那些外力才能在這京城或是天底下站穩腳跟。
而且四妹妹對她，可是仁至義盡了。若是母親還要遷怒于她，讓她心中如何能安。
想到此，黛玉悄悄地附耳對賈敏說了幾句話，看到賈敏驚訝的眼神，黛玉肯定地點了點頭。
她不能全部告訴自家母親四妹妹做了什麼，但是卻可以告訴母親一部分事實。因為她知道只是這一小部分事實，母親便會明白四妹妹真的不能隨意怪罪。
如女莫若母，而知母也莫若女了，黛玉說完，賈敏的眼神就變了。
那年惜春昏迷不醒的事情，賈敏自然還記得。她卻沒有想到惜春還得了個寶貝，而那寶貝竟然給了自家閨女。雖然還很想問問閨女到底是啥寶貝，但是閨女也說了，此次不能問，不能說，只能藏在心底，以免讓先人知道了怪罪或是...收回去。
賈敏自然不會懷疑這是閨女故意說謊話來騙她的。她閨女說謊話的時候，雙手絞著帕子，雙眼直直地看著人，不但如此，身體還會下意識的挺直，保證儀態端莊。
但此時的閨女卻必非如此。那麼就只能說明一點。閨女說的話，是真的。
「四丫頭是個好的，母親心裡明白，這事也怪不得她。至於蓉哥兒媳婦，她人在外面，找不到她，也是天意。」就算是找到了，又能如何呢。這條路是女兒自己選的，她什麼也不能做。
當初知道選秀的時候，她不是還慶倖不會有人跟自己搶女婿了嗎？不但如此，她還一心地盼著選秀早點開始，這樣結束的時候，她兒子的婚事也有了體面。
...不過是世事難料罷了。而且進宮之事，自家女兒也是願意的。這又能怪得了誰呢。
怨不得人。
......
想到自小看到大的宮鬥宅鬥小冊子，黛玉覺得她非常的需要一個實習的空間。
黛玉下意識地摸了摸惜春之前送給她的那個小荷包，心中更是大定。
這只荷包是惜春那年昏迷不醒，在醒來的時候拽在手中的。
後來惜春又將這個荷包給了黛玉。
黛玉是知道這個荷包是憑空出現在惜春手裡的，惜春送給她的時候，也說那是前人遺物，仙家的寶貝。
後來惜春交給黛玉了這種儲物荷包的用法後，黛玉就更知道這個荷包的珍貴了。知道後，她連忙想要將荷包還給惜春，可是惜春如何能要。
惜春對於當初敲詐那對僧道神棍的荷包，是一百個都看不上。當初只是不想白白便宜了那兩隻。
後來聽說賈敏在暗暗給黛玉相看親事，惜春就想起這個荷包來。
這種宮鬥宅鬥的利器，自然是送人的最佳禮品了。
「姐姐，你可別告訴別人。且不說懷璧其罪。只說這寶貝給誰不給誰的都是個事兒，姐姐悄悄地收著便是了。」
就這麼一個東西，秦可卿對惜春也不錯，迎春也跟惜春沒斷了關係，史湘雲跟她一樣，都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再加上一個黛玉，還有一些她結交的手帕交，總不好厚此薄彼。
可是惜春就是覺得黛玉比任何人都需要這東西，所以早早就給了黛玉。沒想到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黛玉：「...何不你自己收著？」
惜春當時滿不在乎的說道，「我又用不著，姑媽和闕哥還能欺負我不成？到是姐姐，將來可是去了別人家呢。」她還有傀儡，還有親娘給的寶貝，這個荷包于她連錦上添花都算不上。
「...小不要臉的，真不知羞。」黛玉只以為惜春是說婆家的事情，用手指著她笑駡了她一句。
......
黛玉新得了寶貝，對惜春更是比以前還要上心數倍。
不但功課加倍了，就是惜春嬤嬤都狠不下心教導惜春的規矩之事，也全都由黛玉一力接管了。
那陣子惜春的小臉從圓圓的蘋果蛋，直接瘦出了小尖下巴。
最後別說林闕心疼得治不得，就連賈敏都覺得自家姑娘太兇殘。看著惜春撒丫子跑了，這兩人難得沒了不舍之心。
留下來也是遭罪，還不如先回家住一陣子。等到黛玉這股邪風下去了，再回來呢。
......
第 82 章
第八十二章
現在黛玉得了荷包，一時新奇，在裡面正經裝了不少小東西。不過都是一些零碎的小東西。
畢竟她這樣的大家小姐，名下的任何東西，都不能隨便消失。多在荷包裡裝兩塊點心，晚飯的時候，嬤嬤都怕她撐著。
不過好在她還管著家，找些理由在帳上弄些東西出來倒也不是難事。
想到有一天自己會在自己家里弄『私房』，黛玉就有一種囧囧的感覺。
黛玉覺得選秀不讓帶下人進宮也是一件好事。
等到坐上進宮的馬車，她就把她名面上帶的東西分出一大半來都裝在儲物荷包裡。到宮門口檢驗行李的時候，這麼一登記，誰能知道她是帶著備份進宮的呢。
四妹妹跟她講過，選秀的時候，要小心衣服，首飾被人動手腳或是被人偷掉，毀掉什麼的。
不過...四妹妹身邊的劉嬤嬤看著也是個嚴肅的老嬤嬤，怎麼天天就跟四妹妹講這些呢。
想到自己裝在荷包裡的，四妹妹友情贊助自己的小冊子，黛玉覺得她是應該進宮看看，那些個事情會不會真的有發生。
黛玉只是好奇，她沒有想到當她進宮後，那些個小冊子上寫的事情竟然真的會發生。
有人偷了她的簪子，有人弄壞了她的衣服，有人在她的鞋子裡放刺丁，還有人在她的被子裡放不知明的粉末。
......
黛玉所有選秀的東西都帶上雙份的。一份裝在荷包裡，一份放在外面。若真的天雷陣陣出現四妹妹說的那個情況，也好應對。
當然此時的黛玉畢竟還是個小姑娘，一時間總會對一些未知的事情感到害怕，於是在自己嚇完自己後，又開始折騰身邊的下人。
說是準備了兩份，其實除了外面放下的那一份，其他的還準備了好幾份。下人們好奇姑娘讓人準備這麼多做什麼。可是仍是按著黛玉的要求，往她屋裡搬了一個大大的箱子，然後將多做出來的衣服和鞋襪都放在箱子裡，而鑰匙就只有黛玉一個人擁有。
選秀前一天晚上，黛玉悄悄起床，打開箱子，將裡面的東西都收到荷包裡。然後再原樣鎖上箱子。她想著等她從宮裡出來，這些東西再放回去，有問題的，也讓下人們再行丟掉。
因為管家的便利，黛玉還找了個藉口，從林家的庫房裡找了好幾匹花色一樣的布料，以及被褥都放在她院中的一個小庫房裡，同樣是支開了下人，偷偷地裝在了荷包裡。也因此黛玉是帶了幾十條大布單子和同花色的數床被褥床單進宮去的。
至於到底有多少床被褥，那就要看到底選秀要多少天了。
進宮選秀還自帶被褥的，黛玉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雖然沒有帶下人，但是宮裡有的是侍候的下人，黛玉被一個宮女從宮門口領到秀女住處時，一路走來，收穫不少的注意力。
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一般人家的閨女進宮選秀只帶上一個衣服包和一個首飾匣子。但是黛玉這裡卻又比別人多了一個被褥包。
雖然是夏季，被褥都做得薄薄的，但也是個好大的包呀。
不過也好在黛玉做了充足的準備工作，每天都會給自己換上一套被褥，然後衣服也是如此。
正是因為這樣，黛玉一直平安地躲過了選秀過程中的種種『意外』，成功地走到了最後。
在這個過程中，黛玉成功引起了水晏的注意。
一副柔軟的江南姑娘樣子，到底是怎麼躲開那花樣百出的算計呢？
水晏不但注意到了黛玉，同樣也注意到了那樣『多才多藝』的秀女們。繡線染上避孕，或是過敏的藥用真的有用嗎？
水晏招來太醫，太醫也只是說...可能有效用。
這就讓水晏更是好奇了，這些個女人以及她們的家族，竟然為了一個可能的效用，就這般大費周張，也真是夠『上進』的。
將那些心思詭異，手段陰狠的秀女都或是淘汰，或是指給那些不老實的宗親大臣以後，水晏還親自寫下了一本手冊。
出過這樣秀女的家族，皇室三代內選秀不入選入宮中。
......
水晏聽說過這位林家姑娘的，聽姐姐秦可卿說起過。也聽母后提起林如海時談起過。
太后年輕的時候也追過星。在知道這批秀女裡有林如海的嫡長女時，便興致極高的招黛玉去相見了。
黛玉是個招人喜歡的姑娘，雖然聰慧過人，但是性子很真，嘴甜，人也不壞。在她的觀念裡，人與人都是平等的，不然也不會盡心教導香菱作詩了。
她尊重生命，雖然嘴上總會有一些刻薄。不過因為管家和賈敏以及嬤嬤們的教導，那股子文人的刻薄倒是早早就藏了起來。
她對人有一種發自內心平和，這種氣息很容易讓人感覺到。
見到太后，她敬畏，她尊敬。但是卻不會卑恭屈膝，獻媚討好。這一點文人的風骨很讓太后喜愛。
探花郎的閨女就應該是這樣的。
太后總聽到秦可卿提起黛玉和惜春。對於兩個小姑娘也著實喜歡。
現在秦可卿扶靈回南，惜春又跟著去了，就算是回來，在孝期裡也是沒法見的。所以太后對秦可卿嘴裡的表姑姑很是好奇。
黛玉說話很好聽，有時輕聲細語，慢條斯禮，有時思維敏捷，妙語如珠，時常逗得太后哈哈大笑。
「哀家知道她，本來還想著等到出了國孝就給她和你弟弟指婚。哪裡想到竟又出了這樣的事情。聽了怪叫人心疼的。」
「多謝太后娘娘厚愛，四妹妹有蓉哥媳婦照顧，又有太后這般想著，便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想到惜春也是個命苦的，黛玉便有些心疼她。
「我聽說她在規矩上有些個散慢？」太后想到之前派去侍候秦可卿生產的那兩個嬤嬤回來說過的話，突然想要問問這位未來的大姑姐是個什麼看法。
太后對於惜春的規矩問題，其實並不太看重。一來是她本身對於規矩之事就不上心。二來便全是秦可卿的面子在裡面了。
黛玉聽到太后這話，心裡就是一咯噔，這是誰告訴太后四妹妹的規矩不好的？
難道是蓉哥兒媳婦？
不，不能。雖然蓉哥媳婦是晚輩，但是惜春的年紀在那裡擺著呢，若是四妹妹有什麼不妥，別人也會連帶上她的。
那麼，那會是誰呢？
不過黛玉也知道，此時還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連忙打起精神笑著恭敬地回道，「宮裡的規矩標準可能跟民間的不太一樣，不過四妹妹身邊有兩位教養嬤嬤，一位曾經是四妹妹的生母臨終前請了來的，聽說曾經也是宮裡貴人身邊侍候過的；
另一位是賈將軍夫人嫁進門後特意為她請的，那時四妹妹年紀正小，多虧了夫人憐惜。才又得了一位教養嬤嬤。四妹妹從小便是由她二人教養大。不過宮中一向都是萬民的表率，四妹妹畢竟只是普通臣女，再怎麼樣，想來也不如宮裡的教養好吧。」
黛玉的意思很簡單，太后您是高標準的看多了，眼界也高了。但是你不能拿宮妃或是公主的標準來衡量普通臣女。
再一個，惜春沒母親，靠的全是教養嬤嬤教養，若是不好，那責任也不只一個人呢。
太后聽到這裡便笑了，好個機靈的小姑娘。
這之後，太后對黛玉的觀感一直很不錯，時常叫來說話。在經過各種『意外』和『生病』『過敏』等選秀必經事件後，能夠一直沒有任何意外，平平安安走到最後的黛玉，便受到太后的極大青睞。
宮中的一切事情都瞞不住水晏和太后，兩人雖然對黛玉受了那麼多的算計，卻仍然沒有發生任何意外，感受意外極了。
但不得不說，這個時代的人，在封.建.迷.信.上都是技能滿點的。
他們娘倆都覺得黛玉應該是個有福氣的姑娘，不然如何避過那些個事情的呢。
這娘倆哪裡知道，黛玉的感覺很敏銳，自從進宮後，那些個原本在宮外時經常見面的小姐妹們，看自己的眼神都便得很隱晦後，黛玉就開始小心起來了。
雖然她不是宮鬥科班生出身，但至少也看過教材，聽到小講座的。所以在住進宮的第一天，她的被褥是每天都在換的。
她帶進宮的首飾不多，除了一套正日子用的首飾外，其他的首飾真的是少的可憐。
裡外就是兩根簪子，一根珠釵，兩朵宮花，一對玉鐲子，一對明月璫，再無他物。
這些首飾每天都要帶在身上，所以並不用擔心因為閒置而被有心人拿來陷害自己。
而正日子的那份成套的首飾和衣服鞋襪，黛玉則是鎖在了床頭的小櫃裡。她帶來的東西，都是有備份的，就算是遺失了，被陷害了，她也可以及時地拿荷包裡的那份頂上來。到時候那個所謂的證物，她是不會承認的。
胭脂水粉也是每天開新盒，堅決不用前一天或是當天擺在房間裡的。就怕裡面被放了什麼東西，然後再傷了臉。
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小心太過了，可是當房間裡的另外一個秀女，在抹了胭脂後，整張臉都起了紅紅的小疙瘩時，黛玉就再也不會這麼想了。
有人邀她去逛園子，黛玉也從來不去。便是邀她一起做針線，黛玉都只是拿著本書在看著。除了學規矩，黛玉就只是拿著本書在看。
...因為進宮不出幾日，黛玉就發現除了看書最沒有可能受傷外，無論做什麼都會有『危險』。
逛園子有崴腳的，掉池子裡的，還有被蜜蜂蟄的，最不可思議的，還有迷路，撞見外男的。
當然為了避免出現栽贓陷害的事情，她也不會一個人留在房間裡。通常她都會在大家都在房間的時候，留在房間。如果房間裡沒有其他人，她就會風雨無阻地房間外的院子，院子裡有一個小涼廳，在那裡看書，有誰進入自己的房間，或是別人想要對她做什麼事情，都不容易。
幸好四妹妹給她的小冊子上有特意說到選秀的問題。那裡面羅列了不少不可思議的事情，而黛玉雖然沒有遇到那麼多，但是卻心下有了準備，也讓自己更從容了些。
雖然遇到事情的時候，她沒有受到傷害也沒有順手推舟，可是有的時候，她明明看出了問題卻也只能裝做不知，任事情發展下去。
到了宮裡，她學會的第一個道理，便是明哲保身。
她不能為了別人而得罪人，因為他們林家負擔不起任何人的報復。
她做了她能想到的，或者說她知道的一切，但她也知道這樣也不保險，成事在人，謀事在天。她能做的只是繼續。
......
黛玉被太后召見得多了，自然會在那裡遇見水晏。
黛玉很美，美的風情萬種，美的不可方物，這是無庸置疑的。比黛玉更美的女人也不是沒有。
但是卻少有黛玉這種氣質的，那種獨一無二的氣質。
畢竟是仙草轉世，那氣質身段樣貌也不是大白菜，滿街都是。
不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比黛玉漂亮美麗的自然也是有的，但是卻不能用車鬥海量來形容了。
反正不管怎麼說，水晏第一次見到黛玉，被黛玉吸引，也決不是那份皮肉外在的相貌。
黛玉的學識和談吐，眼界和見識，以及玲瓏心思倒是都讓水晏對黛玉很有好感。
再加上水晏放在京城中的探子，將林家的事情報了上來，水晏對於黛玉的能力也有了一定的認識。
雖有母弟支持，但是一個八.九歲的小姑娘就將林家上下管得服服貼貼，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黛玉不但做到了，在下人和外人口中的風評也是非常不錯的。這一點也更為難得了。
水晏是個實幹型的性子，對於黛玉這種能夠跟你花前月下，呤詩作賦，還能實幹管家，做正事的姑娘非常的有好感。
不清高，這就也很好。
不世俗，這非常的好。
不媚俗，這真是太好了。
進宮一個月，黛玉被太后召見了六次，偶遇皇帝兩次。換了三十二套被褥，丟了七盒胭脂，四塊帕子，兩隻宮花，一隻簪子......
好在最後是平安出宮了。
不然黛玉都要開始擔心她帶的東西夠不夠這樣消耗的了。
此時此刻，黛玉比曾經任何時候都要感謝和感激惜春送給她的這個小荷包。
還有幸好這個荷包是滴血認主過的，不然...也有可能......
出了宮，看著不在是四四方方的天空，黛玉不由得歎了口氣。
果然是皇宮，壓抑都比其他地方來得更猛烈，更深沉。
不讓自己胡思亂想，黛玉笑著走向站在林家馬車前的林闕，由著林闕接回了府。
只要自己的家人都好好的，她便能毫無顧慮地進宮去博一回前程。
這一個月，黛玉吃不好，睡不好，時刻提著心防備著，看起來真的有些個消瘦，賈敏見了心疼得眼淚止都止不住。一疊聲地讓下人準備補品。
少時，黛玉洗漱畢，又與家人吃了一頓遲來的午膳後。這才坐下來將宮裡的事情一一道來。
其中的驚險萬分，黛玉卻一句也沒有說。一來她並無大事，二來，她也不想讓母弟擔心。
選秀都已經如此驚險萬分了，等到真的進了宮，長久居於那裡，母親還不得天天擔心呀。
「...我在太后宮裡倒也吃了兩回點心，本以為會比我們秀女那裡的膳食好一些，哪裡想到，真如四妹妹形容的牆裡牆外。吃的就跟舊年宮裡賞的那點心味道一個樣。」
「那住的呢？住的可好？」吃的，賈敏也不想說什麼了。她是早就知道宮裡做的吃食，都是用好料子，但做不出好味道的。只是住的問題，還是要問一問的。
「四個人住一間，都是架子床，房間還算涼爽，每日都有宮女都打掃。」不過打掃卻是需要給打賞的。
......
「姐姐，若是我能...」你也不用進宮去了。
林闕總是冷著一張臉，木著個表情。除了對惜春會軟化外，對誰都不曾有過表情。此時，聽到黛玉說這些宮裡的事情，林闕終於繃不住了。
他知道黛玉進宮，雖有皇家旨意，但更多的卻是她想要進宮。
而進宮的原因......
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黛玉聽見，轉頭看林闕，笑著搖頭，「你還小呢，總有你出頭的時候。我是姐姐，自有我的責任，誰讓你是弟弟呢。若你是哥哥，我再不必如此了。」黛玉沒說的是，弟弟活著，其實就是對她最大的幫助了。
若是沒有弟弟，黛玉不敢相信那會是什麼樣的日子......
「姐姐，我剛才打聽了一下，此次選秀進宮，姐姐的位份是最高的。皇上後宮除了皇后一人，並無其他妃嬪，姐姐的位份不但是這批秀女中最高的，也是除了皇后以外，身份最高的。」
黛玉一干秀女，是過了正選後，在秀女所在的宮殿處接的旨意。所以未出宮，誰選上，誰沒選上，誰得了什麼品級都是當時就知道了的。
林闕一早就等在宮門外，裡邊傳出來的消息，一水的都接收到了。雖然黛玉出來後，他便帶著人回府了。但還是留了心腹下人聽了個全套，剛剛那下人回府已經一一告訴他了。
幸好姐姐入宮的品級夠高一些，不然那吃人的地方，豈不是要讓人壓著。不過，他也要更努力的讀書了，早日金榜提名，姐姐在後宮裡，也能更有底氣。
他是爺們，振興林家，保護家人是他的責任。給姐姐撐腰，在宮外給姐姐最大的幫助，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他會很努力，很努力，讓宮裡的那些女人，都對姐姐禮讓三分。因為他在宮外，那些女人的家人...也在宮外。
如果說林闕以前只是想要入朝為官不墜了林家門楣，只想著自保。那麼現在，他的目標就更明確了。
他可以不做權臣，但是一定要成為皇上的心腹，然後做一個能夠威懾百官的朝官。想到這裡，林闕便準備再培養一下他養在京城外的那一批快要成型的人手。
五年前，他聽了惜春的玩笑話，用父親留給他的人，悄悄地培養了一批人伢子。現在這批人伢子也或多或少在各地站穩了腳跟。有的甚至已經成為了官伢。
若不是四姑娘，他還不知道他的府裡就有皇帝派來的探子，也幸好他知道的早，所以及時對自己手下的人做了調整。
現在他要去看看這批人裡，有幾個是前幾年進宮當宮女的，還有有沒有跟著主家姑娘進宮的。如果有，便將名單統計出來告訴姐姐，也好讓姐姐在宮裡有個眼線。
想到這裡，林闕也和薛寶釵一樣鬱悶了，五六歲的小丫頭進宮當宮女，那他的人，還如何保證忠心呢。看來，他陪養的這批人，就只能通過人伢子送到各個朝臣府邸了。
那些有姑娘的人家要列為重點，還要多放人，這樣一來，就算是他安排的人不能順利走進那家姑娘身邊，也不虧。若是能夠知道府中的一些隱.私，他不算計別人，也只不過是......
當皇帝的，都忒特麼不是東西了。就算是他想要培養一些下人，送到宮裡給姐姐使用，估計也沒有辦法了。
...因為不但宮女限制了進宮的年齡，就連太監也做了年紀規化。
水晏為了收攏這些太監的心，特意在宮外靠近宮門的一處圈了一塊地方，將來用於給這些太監養老和做墓地，那裡不但是太監養老的地方，還是一些剛淨身的小太監學規矩和實習的地方。這些太監一生最擔心的便是老無所依和後事安排，現在竟然連這個問題都解決了，以後就更不好收買了。
林闕除了想辦法讓將自己的人陪養成奶娘以外，再無他法了。
......
回到當下，見到姐弟倆這樣，賈敏壓下心頭的酸澀，「我兒初選便封了嬪，一進宮便是一宮主位，可以多帶些嫁妝和陪嫁進去，娘也能放心些。」
一個月的宮廷生活，讓黛玉早就沒有了談這些話題時的羞怯之心，聽到賈敏如此說，黛玉也只是抿唇笑了笑。
「對了，姐姐準備帶什麼人進宮呢？」林闕想到了下個月就要進宮的旨意，有些擔心忙不過來。
帶進宮的下人一定要忠心妥當，最好是有那種父母家人在府裡的。除了這一點，他手上也還有幾個能用的人。
...他真想將姐姐武裝到牙齒。
「之前下過幾道聖旨，其中就有說，嬪位可以帶三個人進宮去。我兒就帶個嬤嬤，再帶兩個丫頭進去。嬤嬤上了年紀，知道的也多一些。」
「嗯，人選的事情我再想想，然後與母親商量。」帶進去的人，一定要忠心可靠，不然就是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她死了不要緊，可是疼愛她的家人會傷心。
她死了不要緊，若是連累了她的家人，那就是死一萬次，都難以心安。
「也好，人的事，你自己先拿出個章程來。其他要帶進宮的，我早有打算。」林家不差錢，她閨女進宮自然是要帶一批更好的進去。
「嗯，那些個事情都交給母親便是了。過幾天便是中秋了，等明日再與母親好好想一想今年中秋怎麼過。」這是她在家過得最後一個中秋了，黛玉思及此，就又有些傷感，不過看到自家母親的樣子，連忙打住，「四妹妹她們可還有消息傳回來，有說什麼時候回京城嗎？」也不知道她進宮前能不能見到四妹妹一面了。
不過黛玉轉念一想，在宮裡時看太后的意思，等到蓉哥媳婦回來，一準會招四妹妹入宮的，到時候也可以見著面。
賈敏搖頭，「上個月，你在宮裡，四丫頭倒是讓人送了回東西。聽說還在路上呢。」有皇家的護衛隊跟著，賈敏倒是不擔心他們一路的安全，只是這麼長時間倒真的有些想她了。
「母親放心吧，最遲年底前，總是要回轉的。」黛玉用帕子蓋了一下嘴角，將哈欠掩了過去。
賈敏見狀，連忙讓黛玉先回房休息，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議。反正惜春一干人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回來的，她們再著急也沒用。
黛玉也不推辭，起身帶著丫頭回房了。
在宮裡這一個月，神經時刻緊繃著。看到時刻有人出意外，那心情就別提了。到了家，黛玉覺得自己渾身都疼，恨不得立即就躺在床上大睡三百回合。
可是母弟的擔心，她又怎麼能視而不見呢。
黛玉離開了，身影漸漸地消失在院子外，賈敏終於再也忍不住地哭了出來。
雖然以黛玉的身份和她們林家的地位，自己的誥命，每月都中進宮幾回。可是她就這麼一個閨女，沒有看到她一身鳳冠霞帔大紅嫁衣，十裡紅妝的出嫁，終是她一輩子的遺憾。
她...對不起老爺當初的囑託呀！
......
黛玉那裡算得上是一切塵埃落定了。惜春一行人也知道了黛玉入宮的消息。
原來惜春一行人，一直走的是陸路，每到個地方都要進行修整。從京城出來的第二天，一行人就沒有按著回南的官道出發，而是先繞道去了西邊的一個出了名的鎮。
本來孝期扶靈什麼的是不能當眾自助休閒遊的，可是若是逛逛寺廟什麼的，倒也沒有什麼忌諱。
...古人對神佛還是瞞敬畏的。
一行人再打著為先人祈福祈禱做法事的理由，在那裡耽擱一下，倒也說得過去。
不過在住宿上就有些不大方便了。不過，貓有貓道，鼠有鼠道。這個時代也是有『房產經濟人』這一職業的。
所以每到一個地方，就讓下人提前從他們的手裡租上一套房子，整頓好後，再退租，比住店要舒服和清靜。
而被不知情的賈敏派出來找人的林家下人，是直奔回南的官道追人的。一直追到金陵也沒見著。後來林家的人想著是不是這一群人都是嬌客，所以走不慣陸路，而改了計畫走水路。
於是林家的下人，又在金陵包了船，又往京城的方向迎，這一迎就迎到了通洲，上了岸，林家的下人只得往京城去報信了。
扶靈的隊伍越走越偏，清明過後出發，一直走到了中秋前，一行人也沒有走到金陵城，而是到了五臺山腳下。
別說林家人找不到惜春一干人等了，就是宮裡的皇帝和太后每每聽到侍衛來報說是走到了哪，然後又停在了哪時，都非常的詫異，他們這是怎麼走的，路線都偏成什麼樣了。
說實話，誰也沒有想過，惜春一干人會帶著數抬靈柩滿天下的亂走。就連隊伍中的賈蓉和賈薔也不例外。
這年頭出次門不容易，惜春覺得她非常有必要將所有的名山古寺拜一遍，讓寺裡的高僧為這些個靈柩做個法事，念念經。
孝心感動天地有沒有？
反正她是被自己感動了。
對於黛玉會進宮這件事情，惜春都要驚訝死了。
黛玉的性格雖然有些趨於鳳姐，但是再怎麼樣，也沒有想過她會進宮呀。
不過在知道選秀的旨意是強制性的時候，惜春也就不糾結了。
等到接到消息說，黛玉初封為嬪時，惜春還有興致對秦可卿說皇帝有眼光呢。
惜春以前看過好多的宮鬥小說，也聽嬤嬤們講過現在的宮鬥小故事，對於皇宮的概念就是血雨腥風，你死我活。
現在雖然不在是真的白蓮花了，但是還是特別黛玉式的林黛玉，惜春還是比較擔心她的。
一來，是出於多年的姐妹情誼。
二來，便是出於自身的考慮。
自古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人遭殃，滿門皆滅的事情那是數都數不過來的。
她將來是與林家綁在一起的，所以黛玉在宮裡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她的處境也不會太好。
思來想去，惜春便決定讓楊嬤嬤『告老還鄉』，然後換張臉送到黛玉身邊貼身保護黛玉。
本來惜春就想著這幾年讓柳兒和楊嬤嬤倆改頭換面一回的，現在碰到這樣的事情，直接讓楊嬤嬤消失在眾人面前，然後讓柳兒升級為嬤嬤。
於是沒幾天，楊嬤嬤就離開了。
帶著惜春書信的少女楓兒便一路快馬加鞭去了京城林家。
到了林家，別管賈敏放不放心這個陌生的少女。只黛玉姐弟卻是深信不疑的。
黛玉想著惜春連那樣的寶貝都願意送給自己，給自己送來一個文武全才聽說還會做飯的侍女，她又如何會不相信呢。
...她們之間不但沒有利益衝突，還是一個立場之下的家人。
她相信她。
而林闕更是如此了，他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惜春的荷包會在姐姐身上，也不知道那荷包的真實用途，但是她是他的四姑娘，那麼他就相信她。
其實賈敏也不是不相信惜春，而是惜春那性子太不靠譜，沒法讓她相信她能辦得妥帖。
不過兒子和閨女都那麼相信，她也就沒話可說了。
化名楓兒的傀儡就這樣留在了黛玉身邊，一直到黛玉成功地升級為太后，惜春才悄悄地將楓兒要回來。
傀儡能幹，忠心，文能管家算帳做女紅，武能散打偷襲辨識毒.藥下絆子。這樣居家旅行必備之物，惜春能借給黛玉三十年，也是難得的大方了。
跟黛玉進宮的人，已經確定下來了。一個是秦可卿當初幫她請的夏嬤嬤，一個是楓兒，另一個則是林家的一位家生子。
同時也是黛玉的大丫頭——雪睛。
其他的丫頭對於進宮，都有些個恐懼。只有雪晴是自己願意進去的。
雪睛的爹，按這個時代來說，是個克妻的命。
前後娶了三個媳婦，每個媳婦又都是好生養的。而非常不幸的是，雪晴便是他爹第二任妻子生下的長女。
原配嫡妻生了兩兒一女，第二任也就是雪睛的娘生了一兒一女。第三任也就是現在的雪晴後媽，則也生了二兒一女。
不是原配嫡出，又不是有媽的繼室所出，雪睛與弟弟的小日子真的可以用『小白菜呀，地裡黃呀』這句話來形容了。
娘親到死都放不下弟弟，所以雪睛只要求弟弟過得好，便再沒有任何要求了。
賈敏將雪睛的弟弟安排在了林闕身邊做小廝。
賈敏是吃過陪嫁爬床的苦頭的，對於雪睛的家人，便立即看管了起來，尤其是雪睛的弟弟，直接被調成了林闕的親隨。
......
下個月黛玉就要進宮去，惜春無論如何也是趕不回來了。
她讓楓兒上京城的時候，特別從自己的私房裡找出了好多的東西給黛玉帶進宮去。不但如此，她還列了一份長長的單子，讓楓兒採購。然後直接帶進京城，悄悄地交給黛玉。
南邊的胭脂水粉，香料買他上百盒，各種書籍野史遊記買上幾百本，水果點心果浦蜜餞，以及各類肉乾，熏醬熟食，珍貴銀霜碳，各種成藥丸子，做裡衣，衫裙的料子，就連火摺子都買了一打......
宮鬥的小說看多了，在惜春看來，那裡面最恐怖的不是主子們之間的陷害，而是管著宮中大小補給的內務府。
在賈家這種二三流世家，管家的下人們都會看人下菜碟，那宮裡的奴才豈不是更是如此。
黛玉一看就是那種所有宮鬥小說中，會被人一而再，再而三陷害和打壓的主角型人物，所以這些生活物資非常的有必要準備充足。
想到黛玉可能會被人陷害，住在荒蕪的冷宮中，惜春又讓人弄了好多的棉布料子和帳子，窗簾窗紙什麼的，然後又包了好大包的各色花種子，菜種子。
不過惜春也想到了，反正有楊嬤嬤，噢，不，現在應該叫楓兒了。反正有楓兒在，黛玉缺什麼了，都可以讓楓兒出來買。
反正以傀儡的本事，這些年來去宮中，就沒有被人發覺。
而且宮裡人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今天丟只雞，明天丟份甜點的，竟然從來都沒有人找過或聲張過。就好像本來就沒有似的。
弄到最後，惜春壓根不敢在讓人去皇帝的禦膳小廚房拿東西吃了。開始只是好奇，可是丟了東西，竟然連個聲張的人都沒有，那就太奇怪了。
...雖然她每次讓人取稍微貴重一點的吃食都會留下她找到的原材料，平常一些的吃食也會留下銀子，可是做好的東西，突然間變成了生的或是銀子，難道就沒有奇怪嗎？
還是說這種事情見多了，所以見怪不怪了？
惜春壓下對宮裡人的奇葩猜測，再不敢去宮裡叫外賣了。這讓小廚房的人，著實遺憾了很久呢。
要知道惜春每次給的東西都是量多質優的，而銀子也是給了不少。
皇帝的小廚房都是有耗毀的，惜春每每買走的那份吃食，都會被歸置在那上面，然後負責的人昧下東西和銀子。
在水晏不喜歡打賞宮人的習慣下，小廚房的人還能撈上一筆，已經是難得可貴的事情。然而惜春卻讓很多人的發家致富夢半途而廢。
拋開那些有的沒的，惜春對於她採買的東西，是不是太多了這個問題，一點也不擔心。她是知道黛玉有地方裝這些東西的，而且也不會占了黛玉的嫁妝份額。
嬪入宮只能帶幾抬嫁妝，賈敏便是把箱子做得又大又深，又能多裝多少呢。
第 84 章
第八十四章
從小為黛玉攢的嫁妝，扣除家俱擺設也要幾十抬。雖然不能全部裝進去，但也要帶走大部分吧。
黛玉又想要把她書房裡的書帶走一部分，這樣一來，能帶進宮的東西就更少了。
最後黛玉抵不過賈敏的一片慈母之心，放棄了帶書進宮的打算。不過，明面上是放棄了，但實際卻並非如此。她是讓人找了幾個大箱子放在她的房間，讓下人將所有的書都裝在箱子裡，並且告訴任何人，這些箱子是給惜春的，其他人不可以隨意打開，否則後果自負。
她給惜春留了封信，信上用她們倆知道的暗語交待了那幾隻空箱子的原因。等到惜春看到信後，只得替黛玉善後，吩咐人將這些個『書箱子』抬回賈府去。
黛玉雖然半吐半露地將惜春給她寶貝的事情說給了賈敏，卻本能地未向賈敏說出惜春給她的是什麼。所以這種善後的事情，黛玉只能交給惜春來做了。不過，幸好黛玉做事靠譜，在箱子裡放了一些惜春曾經裝進去的大石頭。
至少抬箱子的人不會因為重量的問題而起疑，而只會想到自家姑娘就是連進宮了，都『不放過』表姑娘。
惜春為什麼要給黛玉的荷包裡裝大石頭呢，還是出於人身安全考慮。
她們這些弱女子，在受到傷害的時候，自然要有保護自己的武器。
既不能傷了自己，也不能被人搶去。而石頭便是其中最不需要技術含量的。
天然的，無公害的。
誰敢欺負自己，就用一堆石頭砸死她。
別管是什麼人了，一堆石頭砸下來，保准變成餡餅，也或是...披薩。
石頭是阿木去京郊的採石廠弄的，那數量決對有的一拼。就算是黛玉用石頭裝了幾大箱子，剩下的數量，也是非常多的。
......
林家出了個嬪，還是本屆選秀中身份最高的。不但是秀女身份中最高的，還是後宮第三人，如何不讓京城老小注意到這點。
於是林家從第二天開始，就被上門道賀的人踩破了門檻子。
就是當年林如海在世時，他們林家也沒有受到過這種熱情，賈敏一時有些須臾。
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世人攘攘只為利往，這話果然精闢。
人人都誇賈敏如何會教養閨女，又如何有福氣。然後又誇黛玉好相貌，好人品，還誇林闕，誇林家，就連林家未過門的兒媳婦都被誇了一溜十三章的。
一時被來訪的客人如此恭維，賈敏也暫時拋下了長女入宮的那點不舍之心。
史候府，也就是史湘雲的叔父家裡也來了人。
賈敏與史家畢竟是表親，就算是知道史家的小女兒在宮裡給自家閨女使了絆子，也只能揚著笑臉待客。
黛玉本來是不想多說她在宮裡的事情的。可是史家的小女兒史湘嵐畢竟也在這次的進宮大名單裡，黛玉在知道史家下帖子要過府拜見時，想來想去怕母親不知內情，再胡亂答應下什麼，這才一五一時地告訴了賈敏。
史湘嵐在宮裡是和黛玉一個房間的，兩人在宮外也見過幾回。可是這一回，兩人之間的氣氛就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相較於熱情開朗的史湘雲來說，史湘嵐的性子偏於安靜。
但是下起黑手時，卻絕對不手軟。
有一天夜裡，黛玉睡得迷糊，就感覺有什麼東西在拉扯自己。正好看見史湘嵐就站在自己的床頭，想要將自己睡前系在手腕上的荷包解下來。
那荷包如何是她能輕易解得了的，這不一下子就弄醒了黛玉。
黛玉心中一驚，也不想當場與她撕破了臉來，借式轉了個身，將自己面朝裡面假裝繼續深睡。
之後豎起耳朵細聽，發現史湘嵐站在自己床前半晌才離開，這才悄悄地吐出一口氣，不過當夜她是再也睡不著了。
第二天，就聽說有人丟了東西，要挨個房間查找。黛玉第一個想法便是去看史湘嵐。
黛玉裝作不經意地看了一眼史湘嵐，發現她嘴角上翹，眼神也有向自己掃過來的期待，便心下明瞭，那位秀女丟的東西，十有八．九就在自己這裡。
衣服包放在床邊的小櫃子裡，包袱皮上黛玉細心地打了一個結，不過並沒有發現是否有被人動過的痕跡，為了怕真的出什麼事情。黛玉直接將包袱從櫃子中拿了起來，轉身放在床上，放上去的時候，直接將包袱跟荷包裡備用的其中一隻調換過來。
除了衣服，還有首飾匣子，也是以身一檔，將首飾匣子換了下來。
至於被褥，那就更好說了。每一天，黛玉都會花點賞銀，請宮女拿出去曬太陽，那些想要對被子做手腳的人，可是一邊被太陽太曬著，一邊冒著隨時有人發現的危險呢。
不過，總的來說，一般這個時候，黛玉的床上除了一塊她自己從宮外帶過來的床單子，是什麼都沒有的。
這一番檢查，自然是什麼都沒有查出來。史湘嵐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不要露出太多的痕跡，她不相信會沒有，那東西是她親自放進去的呀。
她和另一個秀女都有些不明所以，可是東西就是沒有了，你又能怎麼辦？最後也不過是不了了之。
黛玉的準備做得很充分，史湘嵐的手腳做得也很低調。畢竟半夜三更的，也沒有人有膽子去觀察那些預備成為皇帝的女人是如何睡覺的。
而史湘嵐和那位秀女串通時，也好巧不巧的沒有被人察覺。家世二流，人也二流，聰明才資也皆是二流的史湘嵐之所以會被選進宮來，還是因為史家人丁興旺，又與朝堂沒有多大的干係。
幾個兄弟資質平庸到連惹事都二流，再加上沒有史湘雲敗壞史家夫人的名聲，外面又傳出史家善待長房遺孤史湘雲的話語，種種下來，也是史湘嵐能夠擠入宮名單中，成為史貴人的原因。
至於那個因為家族原因投靠史湘嵐，配合史湘嵐陷害這批秀女裡勝算最大的黛玉的秀女，最後卻沒有入選，只能遺憾地回家去了。至於等待她的是什麼命運，也只能任由家族的安排，聽天由命了。
關於史湘嵐在宮裡的所做所為，黛玉略過了荷包的作用，挑挑撿撿，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賈敏。賈敏一聽就是火冒三丈，本來她打聽到了進宮的名單，還想著找時間去史家拜訪，畢竟是聯絡有親的親戚，到時在宮裡也能守望互助。
哪成想，這還沒進宮呢，就開始陷害起她閨女了。這要是進了宮，還不得踩著她閨女往上爬呀。
於是賈敏在接待史家來客時，一口一個表嫂，那是真的熱情有餘，誠意全無的。
想要進宮後，讓她閨女照顧？
進宮前，她們是表姐妹，進宮後，她們也是一個家的姐妹，有皇后娘娘照顧，哪裡還用得著她們家黛玉呀。你說什麼？皇后娘娘病重，是病就有好的一天，有什麼好著急的。不過聽表嫂這麼說，倒是看出了史家對皇后的擔心和孝敬之心了。
你說宮裡只有你們家湘嵐可信，畢竟是自家親戚？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人，哪裡還能按娘家的輩份論親遠呢。
都是當過家的一家主母，一個男人的女人，又怎麼可能真的毫無芥蒂的姐姐妹妹？
「都是當娘的，表嫂的心情，我如何不理解呢。你不知道我這心呀，也是七大八下的。我們黛玉呀，自小就睡得淺，雖然帶了家常用慣了的被褥進宮，可是總是睡不好的。在家時，還能點了安神香，可當初選秀時，如何有那條件，只等帶了荷包在身上，時刻聞著，助個眠。
我還想著在進宮的嫁妝裡，放些香料。只不知都帶上什麼樣的好。表嫂既然來了，也幫著我參祥參祥。」
史夫人聽到賈敏聽睡眠，又提荷包香料的，心中便是一咯噔。從剛才到現在，她就覺得不對勁了，賈敏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不會是她家湘嵐在宮裡做了什麼吧？
這還沒進宮呢，就把人得罪了。那以後還有好？官大一級壓死人，人家姑娘可是初封就是嬪的准皇妃呢。
想到這裡，史夫人就坐不住了，若不是真的做了什麼，就算是面子情，賈敏也不會如此言語。
這滿朝上下誰不知道自皇帝登基以來，皇后就病重到封宮不出的地步，還說什麼皇后會照應她們，這話明顯就是推脫之詞。
自家閨女的性子，...當娘的就沒有不知道的。現在是越想越擔心。若是湘嵐真的在選秀時與林家姑娘結下了什麼仇怨，那真的是蠢不可及了。
既然想要結仇，那為何不下死手，直接將人打壓下去呢。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唉！都沒一個省心的。
笑著又陪賈敏說了幾句話，史家夫人就連忙回府去審問自家閨女了。
賈敏看著史家夫人離開，轉頭去了黛玉的院子，笑著對黛玉說，「進了宮，有些人大面過得去就行。有些人也沒有必要姐姐長妹妹短的。不然就有人拿你當傻子使了。有些事情，一開始你要是抹不開臉，以後再想撕劣開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真當她是好性不成？欺負人都沒有這樣的。選秀都敢對她閨女下絆子，進了宮還不得背後下黑手呀，還是離她閨女遠遠的吧。
......
前話暫且不提，只說數日過去，黛玉帶著賈敏精挑細選的數抬嫁妝，帶著自己的三個心腹，坐上了宮裡來接的轎子離開了前半生居住的地方，走向那個後輩生需要奮鬥才能獲得生存空間和資源的皇宮時，心中也是忐忑不安的。
「娘娘莫怕，無論前路如何，老奴等人自會護著娘娘的。」夏嬤嬤看著黛玉雙手不停攪動的樣子，也有些心疼。
這個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呀。
她和四姑娘身邊的張嬤嬤都是蓉大奶奶從當今的太后那裡要來的。
張嬤嬤在四姑娘那裡因為有劉嬤嬤在前，所以始終不太受重視，可是她在林姑娘這裡，卻是被尊為上賓。林姑娘待人很真，雖是世家女，卻並不會瞧不起她們這些個侍候的人。
一日一日地相處下來，她也漸漸地喜歡上了這個自己教養的姑娘。她總想著她會跟她一起陪嫁到別的高大門院，在那裡她會繼續在她的身邊，守著她，守著她的孩子。
卻沒有想到一旨選秀，她教養長大的姑娘竟然要進宮做娘娘。
離開了皇宮，就沒有誰還想要再進去的。可是她就是捨不得這個孩子。
......
她還有幾分薄面，又曾經在太后身邊侍候過。也許能讓姑娘的路走的更穩一些。
...也更遠一些。
相較於雪睛的東張西望，夏嬤嬤更喜歡沉默不愛說話的楓兒。
雪睛雖然身世可憐，又是黛玉身邊侍候老了的人。可是夏嬤嬤見慣了這樣的丫頭，看著可憐，可是很多時候，都會反咬人一口。也因此自然不會全身心地去信賴她。
可是這個楓兒就不一樣了，雖然來到姑娘身邊短短的還不到一個月，但是雙眼還行動上，就可以看出沒一般人可有的沉穩大氣。
不卑不亢，沉著穩妥。無論是什麼樣的場面，都不見慌亂。
那張只是清秀的面龐卻總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
賈家四姑娘身邊的楊嬤嬤和柳兒就有這種氣質。而那兩個人也同樣是個穩妥的，這些年一丁點紕漏都沒有出過。
現在這個楊嬤嬤的侄女楓兒被送到姑娘身邊，應該是可以信賴的吧。
畢竟只有她們姑娘好了，四姑娘才能好不是？
「娘娘，這便是您的宮殿了。」
黛玉在宮門口下了轎，然後被宮人抬著嬪妃在內宮乘坐的小轎一直抬到了封嬪聖旨上所說宮殿。
黛玉為嬪，居一宮主殿，名下宮女太監數人。
黛玉之下，還有數位貴主，只是並不多罷了。
此次選秀極為苛刻，能最終入選的秀女不過區區數人，細細數下來，不過一嬪，二貴人，三位美人，四位才人。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說一下這個時代後宮的等級劃分了。
後宮之宮，皇后為尊，其次為貴妃，次之為妃，再之嬪矣。嬪以下，貴人，美人，才人，最後便是最末等的選侍。
選侍是那種選秀進宮，卻無位份的秀女。這一次水晏並沒有選。
以水晏的心性，估計以後也不會如此選的，畢竟...傷別人臉面的時候，自己的臉面也是傷著了。
你既然覺得其女不配得封賞，那又為何要將此女選進宮來？而如此不配得到初封的秀女，皇帝都要選進宮來，這品味......
前面已經說了，此次選秀就選出了十個人，也因此整個後宮是完全能夠住得過來的。
以前在東宮的時候，地處畢竟狹小，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總是會拌些個嘴。於是太后在安排宮殿的時候，特意將這一次入宮的十來個秀女分別分配在十來個宮殿。
能居主殿的居主殿，身份不夠的就住偏殿。但是不管怎麼樣，都是獨居一宮的狀態。就是想要吵個架或是沒事找個茬，也要先走出一段路去。
以現在這大家姑娘的運動量來說，那麼一大段路下來，估計也沒啥精神來點啥了。
「唉，這選秀，就不應該讓男人參和進來。好好的選秀，讓皇帝這麼一參和，竟然最後只選了十個人進宮來。真真是胡鬧，又是刑部，又是吏部，又是這，又是那的，那哪是選秀，分別是弄了一個科舉了。」
但就是科舉也沒有這麼幹的。
第 85 章
第八十五章
太后想到這次她信心滿滿地想著給兒子選些個侍候的人，讓兒子舒舒服服的過日子，哪裡想到秀女開始選，皇帝那裡就提出了這樣那樣的苛刻條件。
兄弟不學無術的人家，姑娘的教養也一定不好。所以不配入宮為皇嗣生母。
父兄品德不良的人家，姑娘的操守也難於清明，所以不配入宮伴駕。
母親母族若家宅不寧，內惟不妨，這樣的姑娘日夜受教於其母，心性必然有瑕疵，所以不得進宮，以免亂了後宮秩序。
姑娘在家不能欺負其他兄弟姐妹的......
姑娘不懂律法的不行......
姑娘也不能是個只會讀書的或是不識字的......
選秀的姑娘還不能......
......
家中規矩不明，嫡庶長幼，家下僕人，等等都成了秀女考核成績的重要一分。
還有在那一個月的後宮生活中，凡是做出不雅，不智，不純，不善，等等舉動的姑娘，都被劃了下去。
太後手捏著秀女名單，每天都會因那名單快速的變薄而心驚。
這哪是選秀女，這分明是在選聖人吧。
是吧，是吧？
......
不過這樣嚴苛的選秀規矩下來，能夠殺出重圍十個人，都是太后堅決地不允許水晏再管選秀的事情才有的結果。
而不被放水就可以進宮的黛玉就讓這娘倆高看了一眼。
林家和林闕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不但沒有問題，在這一點上，黛玉還得了加分。
林家世代書香，五代列候，到了林如海這一代，又是個探春出身，因功封了爵位。這樣的人家，說真的，還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不是沒有，而是這樣的人家，鳳毛麟角。
而林闕呢，小小年紀，就薄有才名。林如海臨終前擔心獨子學業，特意請了當世大儒為林闕師。師門皆是俊傑，也讓小小年紀的林闕，有了不同一般的人脈。
而賈敏那裡，雖然賈家有些個問題，但是賈珍出家修道在十年前，好多的禍事都來不及做，賈家的子弟都被一頓大改造。而賈母死的又早，還沒做下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賈赦不德，但是夠宅，一年半載都不出府門。
賈政呢，...夠無能。
無能到就是想要惹點事，都沒那份本事。
至於當初賈家兩房在嫡奪中站隊的問題，也因為賈母去的早，啥都沒趕上。所以說，黛玉的外家，雖然有著這樣那樣的毛病，但都是小毛病，完全不會成為減分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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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封為嬪的秀女，其實只要不出大紕漏，都會在侍寢後再封一級的。
而黛玉也不會例外。
進宮後，黛玉自然按著套路，先是收拾宮殿，然後對她名下的下人，來一通我好，大家好，我不好，你們更不好的訓話。
之後就是等待了。
等待皇帝的宣召和她對後宮的驗證實驗。
四妹妹一定好奇死了，那些宮鬥小冊子上的事情，會不會真的發生。
她一定要從今天開始寫日記和後宮生活心得。然後每寫完一本，就給四妹妹送去。反正她是知道楓兒有能力自由出入皇宮而不被人所查覺。
至於是如何知道的，還是因為某一天，她無意間說道不知道以後要住的宮殿的具體位置和裡面是個什麼結構，裡面有沒有書房什麼的。
然後..
第二天一早，楓兒就拿了一大堆紙草來告訴她，她所居宮殿的位置和裡面佈置的樣子，就連如側的地方都清晰地畫了出來。
......
黛玉進宮後，其他位份不如黛玉的秀女也陸續進宮了，冷清的後宮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待所有被選進宮的姑娘們進了宮，整個京城也好像少了點什麼，比前些日子安靜了好幾分。
薛寶釵就是這個時候出嫁的。
帶著讓賈敏羡慕嫉妒的嫁妝，十裡紅妝的嫁進了孫府。
薛寶釵出嫁的時候，賈敏正好去寺裡上香。
雖然賈敏身份在那裡，但是在遇到薛家送嫁的隊伍時，仍是主動的避讓了。
人生就那麼一次的婚禮，讓她們先過去又能如何呢。
可是賈敏卻沒有想到那一抬抬精緻的嫁妝，卻讓她紅了眼。
她的閨女，本可以比這位新娘子還要風光出嫁的，可她給閨女準備的嫁妝裡卻沒有一件紅色的東西。
她林家的嫡長女呀。
那條路，艱難崎嶇，兇險萬分，做為一個母親，她驕傲自己生養的女兒，力壓群芳。可是同時，她也擔心，自古開弓沒有回頭箭，那條路，不進則是退。
容不得一點的懈怠。當初大侄女被送進宮去，她是怎麼說的，她說她賈敏若是有閨女，一定千驕百寵的養著，一定不會讓她吃點苦，遭一點罪，一定十裡紅妝嫁出府去。
可是事實上，因為老爺早逝，從那一年開始，她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女兒就一夜之間長大了。
開始學著管家，開始學著看帳本，開始和那些刁滑的下人，你來我往，鬥戰鬥勇。小小的年紀，卻還要照顧自己，照顧幼弟......
她...是個失職的母親。
有的時候，她總會想，大侄女進宮和黛玉進宮原因和目的是不同的嗎？還是相同的？
黛玉是林家幾代來唯一的女兒，卻生在林家最無力的時候。她們母女都是接受世家教育長大的姑娘，她的選擇她理解。若換了她，她相信她會和黛玉做出同樣的選擇。只是，
百年之後，她又要如何向林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又要如何向早逝的夫君交待呢？
．．．．．．
薛蟠與孫紹祖之間還是有點酒肉交情的，再加上孫紹祖補官時用了薛家的銀子進行打點，這個時候迎娶薛寶釵，在態度上自然比當初娶迎春時要好數倍。
薛寶釵又比當初的迎春有心計，有手段。
她與迎春最大的不同便是，她有哥哥，有老娘，還有靠譜的下人。而這些迎春都沒有。
她爹拿她抵債，她哥哥嫂嫂當沒她這個人，而老娘這種生物，又早早地去輪回了，多年的不重視養成的懦弱性格，根本不是薛寶釵這種可以在薛家當半個家的大姑娘可比的。
新婚夜，寶釵看到三十幾許，身材魁梧，一臉『貧瘠』的孫紹祖，僵硬地扯了下嘴角，垂頭輕輕表示羞澀。
這世上果然沒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有長相的，沒能力。有家世的，沒本事。
有顏的沒才，有才的沒顏。
寶玉倒是長得好，可是至今仍是個白身。
孫紹祖長得貧瘠，卻已經從五品的官身了，不但有官身，還有個微末的爵位。
一嫁進門就是官太太了，有得必有失，孫紹祖的粗鄙以及長相，她...不嫌棄。
寶釵有一種牡丹的富貴之態，容貌豐美，舉止嫻雅。這樣的人物，本不是世間難尋，今朝鳳凰落架，孫紹祖才得以一見。
一夜顛鸞倒鳳，寶釵白嫩細滑，肉軟骨香的任孫紹祖揉搓。孫紹祖雖然是不管不顧慣了的牲口，但是心中也是有些忌諱的。
所以，倒也不像對迎春那般急風驟雨，狂吹猛打，不知憐惜。
寶釵的親哥，再呆再渾，若是寶釵受了罪，自然會喊打喊殺的追上門來，這一點，對薛蟠有些瞭解的孫紹祖，自然不敢放肆。
第二天，一臉饜足的孫紹祖非常滿意寶釵的樣子，這也讓寶釵覺得這一夜沒白遭罪。
可當早膳一前一屋子的鶯鶯燕燕過來請安拜見時，寶釵差點沒咬碎滿口的銀牙。
她哥就是這麼辦事的？當初就是這麼調查事情的？
泥煤地，她哥哥還是太單純了，沒有姨娘的男人，難道就不能有通房了嗎？這一屋子的鶯鶯燕燕，比上次選秀皇帝留下來的還要多。
輕輕地抿了口茶，壓下心中的怒火，寶釵笑著詢問那一堆女人的身份以及位份。
得知這些人都是通房而連一個姨娘都沒有時，笑得越發的和藹了。
「姑娘們都是侍候老爺的舊人，想來都是穩妥的。只要好好侍候老爺，本夫人自不會虧待了各位。不過，」
特意頓了頓，看到眾女的視線和注意力更加集中了，寶釵才一臉為難地繼續往下說，「新皇新氣象，以前如何，也不是咱們能說得了的。老爺入朝為官，自然是事事跟隨皇上的腳步行事。按著我朝律例，三品以下朝臣，家中不得超過妾室二人。五品以下只允許有妾一人。
今我既入門，便要開恩獎勵一番。可是礙於我朝律例，所以，本夫人只能要從幾位姑娘裡面選一人正式提做姨娘，只是」寶釵掃了一眼那麼多的女人，面上一派猶豫。
轉頭看向孫紹祖，笑得好不溫柔，「老爺，妾身倒是有個主意。不如就看哪位姑娘先為老爺誕下子嗣便提做姨娘，您看可好呢？」
孫紹祖對於寶釵的話，很是不以為然，但是想要當今皇帝選秀，卻只選了十個人進宮，便也知道要投其所好。再聽到寶釵如此說，也覺得有理，都是侍候他的人，自然是誰先生下孩子，便提做姨娘了。
「嗯，那就聽夫人的吧。」
寶釵微微一笑，好似對孫紹祖的贊同很感激一般，「老爺放心，我會管好這個家，讓老爺沒有後顧之憂，全力打拼前程的。」
像是保證一般地說完，寶釵才轉過頭看向地中央的那些女人，眼中寒光微過，一閃而逝，「大家都聽到了吧。好好侍候老爺，誰先平安誕下老爺的血脈，本夫人便會升她為姨娘，一切待遇從優。」
果然是大家出來的姑娘，進府第一天便想著給自家老爺選姨娘。孫紹祖看到這裡，心下對於自己挑的這門親事更加的滿意了。
薛蟠果然沒騙他，他妹妹果然是個賢慧的。
薛寶釵剛剛說那句話，話中的平安帶著一定的暗示作用。說完後，又想到以孫紹祖的品味，他的這些舊人會不會聽不懂呢。
看了一眼鶯兒，薛寶釵覺得她今天之後是應該先收拾了後院再幹別的。
鶯兒自小跟著寶釵，寶釵想什麼，很少有她不知道的。
聽到自家姑娘這手不血刃的處理方法，心中顫了顫，但還是硬著頭皮微微點了點頭。
姑娘放心，回頭她就去暗示明示一番，保證所有人都能知道怎麼做。
薛寶釵帶著十裡紅妝嫁入孫紹祖這個『高門』後，便立即激發了她的宅鬥技能。
女人戰鬥的本能，其實是天生的。當獵物就在眼前，而眼前又圍著一群獵手時，誰是最好的獵人，便會在博弈中產生。
原配嫡妻，是先天就占著大義和地位的。親自出手對付一個妾室，那是下下等的手段。
讓她們自相殘殺，然後漁翁得利，才是上等的手段。
當東風壓倒西風，當西風壓倒東風時，適時的出手，控制局面才是正室應該做的事情。
當然一個好漢三個幫。陪嫁丫頭和陪房的作用就在這裡了。鶯兒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想法，當天便聯繫了薛家的陪房們，將寶釵如何如何賢慧大度，如何知書達理，又如何的明理溫柔嫺靜散了出去。
然後這些下人們，在挑一兩個拔尖的人，讓孫紹祖的女人們對於成為姨娘而獲得的待遇心生嚮往，進而破壞這些女人本就不牢固的戰線。
宅鬥，一觸即發。
......
寶釵如何，千古來人都有評說。但是其聰慧以及識實物這一點，卻再無可挑剔的了。
一個在幼年看過西廂記的姑娘，其家中藏書自然不止於此。其家中定有許多其兄口中那個『庚黃』所繪春宮圖一類的收藏。西廂記都看了，還再乎其他......
大家出身的賢慧端莊，也不過是現給人看的。
閨閣之中，如何善用自身的魅力和手段勞勞地牽制住孫紹祖的寵愛，卻是寶釵自我昇華和實踐的過程。
...看了那麼多的書畫，若是再不實踐一下，豈不是紙上談兵。
寶釵的人生真的是得到了一定的昇華，對著孫紹祖那個長相舉止和談吐做出一定的暗示和勾引，其實也是挺難為她的。
但不管怎麼說，婚後的生活還算在計畫範圍內。
只是舉案齊眉，到底意難平。
......
悠于 2017-11-17 19:49
第 86 章
第八十六章
鶯兒端著託盤，一臉恭順地從院外走進來，一進來放下託盤便走到寶釵身邊輕聲耳語，「奶奶，西院的小張姑娘好像是有了，聽下房的人說，有兩個月沒有換洗了。」
大爺的通房姑娘實在是多，光是住在西院的就有兩位姓張的姑娘。這還不提住在南，北兩院的呢。
要知道通房住的那種院子，一個院子至少可以住六位姑娘呢。
寶釵翻著帳冊的手就是一頓，眼眸微沉，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睜了開來，「消息準確嗎？」
嫁進來才多久呀，她們家的爺們就給了她這麼一份大禮，真是太有心了。
不過，那小妖精是什麼時候弄的鬼呢？這些日子，她可是一直將孫紹祖這餓狼留在了正院的。
寶釵下意識地揉了揉自己的腰，她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可不是讓別人摘果子的。
「奶奶，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小張姑娘的貼身丫頭最近一直喜形於色，雖然沒有做出打眼的事情，但是對於大廚房的份例菜色也不再挑剔了。不但如此，最近半個月，還經常拿銀子點私菜，聽說都是一些大補之物。」
自從寶釵管家後，因為孫紹祖明顯的滿意，再加上她帶來的嫁妝以及陪房都是那麼地讓人知道她孫府女主人的身份，所以很快便將孫府的中饋管了起來。
以前只要『服侍』過孫紹祖，並且得寵的『姑娘』就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的時代徹底地過去了，隨之而來的，便是清明的府中規矩。
每個人什麼身份就拿什麼樣的份例，無論是月錢，三餐還是其他份例，都被明確的定了下來。
丫頭一年幾身衣服，姑娘們一年幾匹料子這些都被精細到了極致。
而那之後，雖然這些姑娘們都不同程度的鬧了起來，可是在寶釵一句，這才是大家規矩，以前孫府沒有女主人，自是無妨。但現在孫府有了女主人，難道還要向以前那樣主不主，僕不僕的混亂著？咱們孫府是什麼樣的人家，豈能在規矩上讓老爺丟臉于人前，讓老爺朝中的同僚暗中笑話.....
孫紹祖被寶姐姐一番忽悠加上迷．魂．湯這麼一灌，越發覺得寶釵大家子氣派。一個商皇家都這樣的規矩，那麼他這樣的官宦人家自然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他就說嘛，為啥他在朝中的那些同事們，對自己總是一副不與苟同的樣子，原來是出在這裡呀。
於是一邊笑著贊同寶釵的決定，一邊讓寶釵一定從重從嚴，一定要顯出他孫府的規矩和氣派來。
寶釵的規矩無論怎麼樣，都是正經路子出來的。像是管家，像是走禮，像是夫人外交等等，不說多麼出眾，但也比一般人強出幾裡地去。
自寶釵嫁過來，寶釵便將之前整理的朝中一些資訊都用到了刀刃上。像是孫紹祖的頂頭上司，什麼時候做壽，家裡夫人什麼時候生辰，平日最寵哪位元姨娘，都會明明白白的為孫紹祖打點好。
再加上一些同僚的生辰以及家中大事小情，寶釵都會仔細地選上適當的禮品送上門去。
一樁樁，一件件，寶釵都用心地經營著。然後直接受益人孫紹祖也在這婚前婚後明顯的不同下，更加的愛重寶釵。
寶釵是什麼人，就她那一肚子的墨水，滿身的心眼，擺愣一個孫紹祖，那就跟玩似的。
只是可惜了，這麼個人卻配了孫紹祖這個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混帳東西。就算是寶釵再怎麼好，對於他那一屋子的小妖精還是放不下。
寶釵也不是不明白，男人要是靠得住，母豬都會爬上樹。於是滿心地期待肚子能爭氣些，早日誕下嫡子，也好徹底的站住腳。
可是她左盼右盼，盼到別人都有了信，她還一點反應都沒有呢。不過，她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但是現在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任何人生下的孩子占了她兒子的嫡長名份。
「無論這個消息真假，都當真的給我將這個消息散佈出去。然後，等府中都傳得差不多的時候，你去庫房取兩匹粉紅料子給那張姑娘送去。然後問問她，需不需要請大夫過府診個脈。若是真的有了孩子，等孩子生下來，就提為姨娘。孩子未生下來的時候，待遇等同姨娘，讓府中大廚房的人，都先緊著她，別人且都靠後。」
「奶奶？」鶯兒有些不解自家姑娘的用意是什麼。這個時候不應該裝做不知道，讓她們自相殘殺？
「...我要一網打盡。」府裡的『姑娘』太多了，光是一個月的月錢和份例就要不少的消耗，地主家都沒有餘糧，何必養上一些什麼都不幹的人呢。
人性本惡，她就不相信知道有人先懷孕了，而懷孕期間的待遇直線壓倒眾人，那些人不會惡向膽邊生，只要她們伸手......
鶯兒一直知道自家姑娘非常的聰明，現在看到她在這種時候還能遊刃有餘，便也不在多想了，反正她只要跟著自家姑娘，在薛家的爹娘就都會好好的過活就行了。
「奴婢知道了，這就去辦。」
寶釵點頭，端起剛剛鶯兒端起來的水魚湯，慢慢地吃了起來。
寶釵嫁了，嫁得還算不錯，至少外人看來是如此。同為紅樓雙姝的黛玉，過得也不錯。
因為楓兒的十項全能，黛玉避過了不少來自後宮的試探。
很多的骯髒還沒到黛玉面前，就被楓兒連根拔起了。這讓有些躍躍欲試的黛玉毫無成就感。
不過不用這麼快就髒了自己的手，黛玉心裡還是感到了慶倖。
自水晏祖父開始，宮裡就有了二六之日嬪妃娘家女眷可以入宮探視的規矩。現在每個月賈敏都要進宮個三五回，向太后請安，以及看望黛玉。
黛玉在宮裡過得相當不錯，這一點隻從氣色上就可以看得出來。漸漸地賈敏也放下了心。
水晏雖然龍威日盛，但對於黛玉這顆仙草倒還算寵愛。
黛玉的學識，才貌，識情識趣，以及女兒家的小嬌蠻和任性都讓水晏感覺到新奇。
他長這麼大還有沒有過什麼女人，當初他與母親蟄伏，只得任由現在的皇后作威作福。那個時候，他其實是討厭那些表現一套背面一套的女人的，屬於自己的，以及他太子爹後宮的那些......
現在他登基為帝，天下都匍匐在他的腳下，意氣風發，何等快意恩仇。可是對於女人，也有了些提不起興趣。
皇后當年一心想要嫁給嫡兄當側室，連他的正室都不願意做，現在見到自己那副子深情演給誰看呢。
都是表面一套，背面一套的，那副做作的樣子，還不如戲子專業呢。
倒是這林妃是個真性情，再不肯委屈了自己。
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
...最重要的是從不在自己面前裝大度，裝賢慧。
第一次侍寢的時候，當時的林嬪就說她不喜歡像個『燒糊了的卷子』一般被人扛到他的寢宮。
第一次去她的宮裡，她就很自在的樣子。
她把她住的宮殿，佈置的像個家。
說來黛玉住的宮殿是宮中一處位置非常好的地方。
位於皇帝寢宮和太后寢宮的中間位置，無論去哪裡都是極為方便的。
這是太后當初考慮到秦可卿的原因和她本身對黛玉的喜好特意安排的。
果然黛玉進宮後，太后那裡一點都不寂寞了。
一屋子十個美的各有特色兒媳婦圍著她打轉，太后再寂寞就有些個說不過去了。
寡婦說寂寞，這事就有些個大了。
黛玉書讀得好，又管過家，所以說話雅俗各半，讓聽她說話的人，一點都不會無趣。
太后年輕時讀書不多，後來進宮了，才勉強又學了些，只是這些卻沒有辦法跟那些大家出身的姑娘相比，吃了一些虧後，平日裡最看不得那滿嘴子詩呀詞呀的人。
惜春自知黛玉要進宮後，便向秦可卿打聽了不少太后和皇帝的喜好。然後通過她與傀儡之間的聯繫，告訴給了黛玉。而黛玉既知了太后的喜好，自然是投其所好。
張嘴說話自然是全都是老太喜歡聽的話了。就連平日裡的一些穿著打扮，都在小細節上，悄悄地符合太后的品味。
所以說，水晏看到的黛玉，也不過是她想要給他看的一面罷了。
世家女兒，經過世家教養，嬤嬤教導以及惜春影響的管家多年的姑娘，哪有那麼簡單。黛玉所做的一切，不過還是那句話，投其所好罷了。
在投其所好的情況下，適當的讓自己過得更舒適，這才是她的目的。
在這個過程中，惜春不但通風報信，她還特意花了大精力，默寫了幾本前世她看過的宮鬥小說，比如《假方傳》什麼的，然後讓人快馬加鞭送到京城，再悄悄地送到黛玉手中。
黛玉自從知道楓兒的本事後，就不詫異惜春的人還會有什麼本事。進個宮...也不算是什麼大事，畢竟楓兒之前就進宮給她畫圖紙，然後前些日子又曾偷溜出宮，回到林府給她取豆腐腦吃。
只是看著那本什麼假方傳的書，黛玉再一次認識到惜春的嬤嬤徹底把惜春養歪了。這麼奇怪的故事，倒底是怎麼講出來的呢。
這，這，這...太不可思議了。
不過，那個太醫和後妃的事情，確實是應該注意了。
別管是傷到了清譽，還是被收買被算計，太醫都是一把利箭。於是太醫便成了黛玉進宮後最先想要掌握的一股勢力。
收服太醫的事情，短時間還看不到成效，不過現在刷太后的好感度卻是必須的。一時間黛玉將太后哄得每天見到水晏都會誇一誇黛玉有多好。而她甚至動了再過幾個月就讓黛玉管理宮務的決定。
婆媳間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太后也只是個普通人，自然不能例外。不過黛玉的好處便是...她還不是太后的正經兒媳婦。所以太后的挑剔自己不會沖著黛玉來。
而等到太后的婆婆病發作時，黛玉已經在宮中站穩了腳跟。
......
皇后一直在病中，真病假病其他人倒是不關心。最讓人關心的是新近得寵的林妃娘娘是否會繼續得寵下去，還是後宮之中可以百花齊放，各領風騷呢。
雖然進宮不過三四個月，黛玉已經成了皇后之下的第一人了，可是到底有些個讓人唏噓。
黛玉崛起的勢頭太猛，一時間，另外一起進宮的九位佳人，也只能避其鋒芒。
當然也有人想要分一杯羹，比如說史湘嵐。可惜的是，一直沒有找到什麼好辦法。
無論是接近水晏，還是親近黛玉，都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過機會總是會留給有準備的人，不是嗎？
史湘嵐可是帶著一腔子雄心報復進宮來的，若真的在宮裡沒有任何作為，如何對得起她自認的美貌和才智呢。
她相信她不會永遠被林黛玉壓一頭的。
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她就不相信她沒有出頭之日。
於是當『靜心養病』中的皇后派人來聯繫她時，她才發現原來還有別的路可以走......
......
秋去冬來，白雪皚皚，惜春也在一片落雪之中趕回了京城。
一走大半年，惜春這個時候，才有了點回家的感覺。
當賈家的馬車隊伍路過林府的時候，惜春下意識地掀開簾子看了看，林家的大門依舊和她離開的時候一樣。想到之前她還和黛玉說要過年一起煮臘八粥的事情，心裡便是濃濃的不舍。
那皇帝也真是的，那麼多哭著喊著要進宮的你不選，偏偏選黛玉幹什麼。
還有就是黛玉，你說你好好的千金大小姐不當，怎麼就那麼想不開地要進宮呢。她都去信告訴過她，自己有辦法可以讓她不用進宮。
是，她們知道選秀的時候，時間已經晚了。但是晚了不代表就一定要進宮不是？別的不說，找個想要進宮的，比如說薛寶釵，將她整容成林黛玉的樣子，雖然難度大了些，但不得不說，也是有可能的。
要知道傀儡不是萬能，它是無所不能的。
就算是不用大動干戈，報個病逝假死然後再換個身份回來，都是非常簡單的。真鬧不明白黛玉到底是咋想的。
她不是應該清高，不食人間煙火，然後到蔑視一切理法的嗎？她還真的進宮去給皇帝當女人了？
對自己從來沒有過多要求的惜春，自然無法瞭解這個時代的女人對家族以及家人的那種責任感。
她們會為了自己的家族和家人希望自己的幸福和婚姻，以及生命。
黛玉便有這種覺悟。
所以說，這也是惜春不能理解的地方。若是擱她身上，別說自願是不可能地，就算是有人逼迫她，估計這丫頭早就撒丫子奔了。
反正多想無益，以她和黛玉的關係，做好黛玉的後勤，就是對她和自己最大的幫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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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7 章
第八十七章
惜春回到京城的第二天，便特意讓人遞了帖子去問候賈敏，並將這一路來為賈敏和林闕買的土儀送過去。
至於給黛玉的那份，直接讓人送到了宮裡。
惜春有孝在身，本不適合再過林府做客去。再加上對於黛玉進宮這件事情，她...也害怕一直視她如女的賈敏會怪她。
惜春也不知道賈敏會怪她什麼，可是她自己就是這樣覺得的。
雖然皇宮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可是她就是有一種眼睜睜地看著黛玉跳進火坑的感覺。
而賈敏會怪她嗎？
最開始的時候也許會。
但是後來，黛玉的解釋，以及楓兒的到來，都讓賈敏清醒了過來。
那還只是個孩子。
那也只是個仰人鼻息，無依無靠，無父無母的孩子。
幾個月以來，賈敏已經漸漸地對黛玉進宮這件事情，看開了。
誰家姑娘出嫁，娘家母親可以最多一個月裡見六次面的？
她家姑娘就可以。
而且她也不用擔心女婿外放，妯娌攀比，婆婆偏心......
只要經營的好，她外孫子的前程都不用愁了。...至少也是個親王。
賈敏畢竟也是這個時代的人，傳統思想裡，做人妾室不光彩，沒身份。妾的娘家也不算是什麼正經親戚，可是這皇家就不一樣了。
規矩禮法，那也要看是給誰做妾不是？
在這皇家，自古成王敗寇，她閨女的未來可不會止步於此。
自從黛玉進宮便得寵後，賈敏的心情也就變了。
反正宮都進了，自然是要往高處想，往遠處看，現在她的心神就只剩下黛玉可以一直得寵下去，然後肚子爭氣，將來能夠有個依靠。
賈敏自幼讀書，嫁給林如海後，書讀得就更多了。那記載上下幾千年的史書上，可沒有寫過幾例皇后嫡子成功的案例。
她閨女不是沒有機會的。
當然她閨女也有可能成為後來者的踏腳石。
但是既然已經進宮了，若是不博一回，豈不是對不起那被禁錮的人生。
皇帝雖然年輕，但是自古長壽的皇帝就沒有幾個。所以賈敏每次進宮都會告訴黛玉切不可偏聽偏信胡亂吃什麼補藥，好好的將養身子，比什麼都強。
當年她就是因為藥吃多了，身體裡留了藥性，這才身體越來越差。好不容易生下了黛玉，當時坐月子好一頓補，再加上以為自己也就這一個的時候，便停了一陣子的藥，卻沒有想到停藥不多時，卻成功懷上了闕哥兒，可見那些個助孕的藥，不吃也罷。
不過閨女轉年才十五的年紀，到也不急著要孩子。若是能夠更進一步，那時再要孩子也不遲。
然後賈敏轉念又一想，要了孩子豈不是就能更快的更進一步了？
於是賈敏又從姑娘進宮糾結到了閨女什麼時候生產了。
......
兒活一百歲，母憂九十九。賈敏就算是再心寬，不到閉眼的時候，也不可能真的放心下黛玉和林闕這兩塊她的骨肉。不過這是一個長期的課題，倒也不急於一時。此時聽說惜春回了京城，倒還真的溝起了幾分想念。
畢竟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在沒有親姑娘在身邊的情況下，賈敏也特別地想念起了活潑好動的惜春。
「賈家那邊正守著孝，咱們倒是不忌諱什麼，只是四丫頭剛剛從外面回來，定是累得很。你去通知大爺，讓他替我走一趟，看看四丫頭這大半年過得好不好？若是四丫頭那邊緩過乏，過幾天我再派人去接她。」
自從四丫頭出京，閨女進宮，兒子就較以前越發的沉默了，賈敏總是擔心林闕將自己繃得太緊，再傷著身子骨。現在正好惜春回來，讓兩個孩子見一見，也許兒子就能放鬆下來，恢復到閨女進宮前的樣子。
這麼一說，賈敏就更覺得惜春回來的太及時了。那孩子活潑好動，一天天古靈精怪的，別說兒子對她總是會表情軟化，偶爾還會有個笑模樣。就是這個家，也會熱鬧起來，再不像之前這幾個月死氣沉沉的。
......
賈敏想到惜春回來了，秦可卿也就回來了。秦可卿回來了，必然是要進宮去的。孝期三年，只要過了頭一年，後面那兩年的規矩就松了很多。過了年，相信以太后對秦可卿的寵愛，說不準就會叫秦可卿進宮去。
賈敏對後面這一點還著實有些個不確定。就算是當親閨女看待，畢竟人家還有個九五至尊的親生兒子呢。
皇家要避諱的東西比民間還要多，不過就算是太后不召見秦可卿，只要秦可卿一家子在京城，黛玉在宮裡，賈敏也能放下一半的心。兩家的香火情在那裡，秦可卿回來了，對黛玉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所以說不管怎麼樣，賈敏都不會跟著賈家走的太遠的。
...可惜她是個長輩，不太好直接過去。
林闕聽到惜春回來的消息早就坐不住了，聽到母親讓人傳出來的話，那是一刻鐘都等不得了。
讓人備了馬，換了身衣服，便出門去了。
京城人多，林闕一路小心地騎著馬，就怕碰著了人。
不過這一來一去之間，林闕到達東賈府的時候，也已經接近午時了。
賈蓉和賈薔接待的林闕，午膳也是在前院用的。
因著賈家服孝，吃得都挺素。林闕到沒什麼，只是心裡暗暗心疼惜春。
那是個無肉不歡的丫頭，活到這麼大，一半的生命都在守孝了，也怪不得她總是想吃肉。
男人不喝酒，不能高談闊論的時候，吃飯的速度都是相當快的。一時飯畢，林闕以賈敏的話為由，要求與惜春見上一面。
賈蓉和賈薔互相看了一眼，雖然覺得這個要求有些個無理，但是想到兩人那已經快擺到明面上的婚事，以及兩人從小見到大的習慣，倒也願意通融一番。
...而且那位敏姑奶奶不但有個當寵妃的閨女，她還是他們小姑姑未來的婆婆。于情於理都應該給個面子的。
讓人通知了內院後，便讓下人帶著十二歲的林闕一路去了惜春的院子。
本來惜春的兩位大侄子也想要跟著去的，不過想到這對小兒女總要說上兩話體己話，所以便無視了那些規矩。
哼，在他們家，誰敢說小姑姑的閒話是非，直接亂棒打死，丟出去喂狗。
林闕一路低頭走來，目不斜視。
到了惜春的院子，惜春一身素縞，抱著手爐站在門邊看著他。
一身素衣顯得惜春越發的瘦小單薄了，林闕一下子就心疼了。
林闕暗暗握了下拳頭，他發現他的四姑娘瘦了。
姐姐進宮的這些日子，他心裡是自責的。若他可以早點長大，早日撐起一個家，是不是姐姐就不會毅然決然地選擇進宮去了。
一直生活在一起，朝夕相處，他從來沒有想過姐姐有一天，會去那個他再也見不到人的地方。
他是成年男子，又是外臣，如何進得了後宮。
他曾經想著將來姐姐嫁了人，若是受了丁點的委屈，一定會給姐夫好看。可現在這個男人，高高在上，又豈是他能施為的人物。
除了亂臣賊子，誰敢給皇帝臉色看呢？
...而且那也不是他能叫姐夫的人。
當初每每聽到姐姐說教，說那些大道理，說什麼光耀門楣的話，他都覺得煩。現在就是想要再聽一聽，也沒有機會了。
如果沒有意外，他這輩子能見到姐姐的機會就只能帝崩，有子太妃出宮這一條出路了。
雖然這麼想非常的大逆不道，可是這卻是他對姐姐最大的期盼了。
其實林闕心裡是矛盾的，太妃和太后也只是差一步。一個也許他還能見到，另一個卻仍是見不著。
可是這地位卻是天差地別的存在，他...總是希望姐姐好的。
而他現在，最重要的是便是努力讀書，保養自己和母親的身體。
因為他知道，只有他和母親都好好的，姐姐在宮裡才會有個娘家，有個盼頭。
「大半年不見，闕哥兒這是不認識我了嗎？」一進她院子就看著她發呆，這習慣可不好。
惜春對於守孝這種事情，只能說駕輕就熟。所以孝期需要避諱的事情，並不敢去做。
一來，死者為二。
二來，她還沒有那麼混帳。
不過大半年未見林闕，她還真的有些想他。
林闕一直在她身邊的時候，她還覺得有個人總是管著她，怪煩的。不過離開京城沒兩天，她就開始想念林闕了。
也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在京城的時候，同樣是十天半個月不見，可那個時候，她卻是一點都沒有那種非常想念他的感覺。
可是這一回，她每天都比前一天更想他。
想他在幹什麼？想他在吃什麼，用什麼，想他．．．有沒有想自己。
當很多的事情，成為一種習慣，之後再想要戒掉，就跟那蜀道上青天一般。
難，難，難。
「認識，」面前的姑娘，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之一，如何能不認識，只是，看著面前的姑娘，林闕心疼了。
他心疼了，他應該早一點將她娶進門的。
這樣他就會牢牢地將她看在身邊，再不讓他的四姑娘吃一點苦。
看到林闕的樣子，惜春好像又找到了以前的熟惗，笑著請他進屋去。
劉嬤嬤在正房的東暖閣裡坐著，透過窗子，看到了林闕，搖了搖頭，按下了要起身出去的張嬤嬤，「他們未婚小夫妻，讓他們自在說說話吧。」
「可是...」這樣總是於理不合呀。
張嬤嬤看看劉嬤嬤，又看看站在院子裡說話的小兒女，不禁皺起了眉。
就算是她是太后那裡出來的人，可在這個院子裡，劉嬤嬤十幾年仍是如震山太歲一般的存在，她的話，她便是再不贊同，也不好反駁。
因為她們幫親不幫理的姑娘，從來都會站在劉嬤嬤這一邊。
不過這些年，劉嬤嬤也沒有辜負姑娘的信任，這一點，就算是同為教養嬤嬤的張嬤嬤也感到敬佩。
數年不改初衷，也不是誰都能堅持得了的。
劉嬤嬤按住了張嬤嬤，兩人繼續在東暖閣裡...貓冬。不過惜春還算是有分寸，將林闕讓進西暖閣後，並沒有將下人都打發出去。
而是留了未來的嬤嬤，現在仍是大丫頭的柳兒。
林闕已經好幾年沒有來過惜春的屋子了，這間窗下有著大火炕的屋子，除了顏色素淡了些，並沒有多大的變化。
想到那年將兔子弄成那樣放在炕上的事情，林闕還特意看了一眼火炕。
「嘗嘗這茶，是五臺山下買的。是當地的土茶，冬天喝著比紅茶暖身，卻又不會精神的讓人睡不著覺。我之前讓人給你稍了些，可看見了？」
待林闕在炕沿坐下，惜春特意讓人上了一些消食茶。
林闕抿唇想讓自己露出個微笑，可惜卻並不成功。只得先將茶喝了，然後再做打算。
「味道輕而不寡淡，回味甘而不澀，確實不錯。」
惜春還想要說幾句俏皮話，但是轉念想到她還有著孝，林家那邊還進宮了一個人，也就沒了說笑的心情。「姑媽還好嗎？身體怎麼樣？」
林闕點頭，雙眼一直不曾離開惜春的臉，「都好。」
「姐姐進宮，我也沒還得及送她一送。不過蓉哥兒媳婦已經答應我，待我這邊出了孝，便帶我進宮去見姐姐。到時候你有什麼想要對姐姐說的話，我幫你轉達。」
「嗯，姐姐走的時候，給你留了不少東西和書籍，還有...一些功課。」林闕想到以前每每姐姐給四姑娘留下功課，他都是要幫著完成的，然後姐姐就連著他一起說教......
那樣的日子也只剩下回憶了。
林闕看著面前一聽到功課就炸毛的四姑娘，心下微暖，還好，她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惜春：「咳咳，咳咳，你說啥？還有功課？怎麼還會有功課？」
大姐，不是吧。那種時候了，你不跟著家裡人依依惜別，你竟然還有閒心給她出功課？你是應該滿腦子備戰後宮的嗎？
林黛玉，果然是林黛玉。
真是服了她了。
......
算了，不想了。
今天晚上讓柳兒帶著她進宮去來個一夜遊吧。
反正剛剛在她已經悄悄地問過楓兒了，今天皇帝點了史貴人伴駕。黛玉正好一個人，去找她說說話。
轉頭看到林闕，又想著還是別讓柳兒送她去了。畢竟她院子裡這麼多人，讓人發現她半夜不在屋裡就不好了。以前半夜出去玩的時候，至少還有楊嬤嬤在幫著打掩護。現在可沒有。
惜春想了想，便在心裡通知了阿木，反正阿木晚上也沒有什麼事，讓他帶著自己去更方便一些。
「在想什麼？」他不喜歡她在他的面前卻不看著他。
「...在想功課的事情。」惜春抬起頭，可憐惜惜地看著林闕。
雙手合十，眼巴巴地在林闕眼前搖晃，
求功課小能手！！！
第 88 章
第八十八章
林闕眼中帶了一抹笑意和懷念，聲音低沉，「...早就幫你做完了，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姐姐一時半會的是不會再查你的功課了。最快也要出了孝或是在母親進宮的時候叮囑幾句罷了。」
惜春：「......」怎麼不會檢查功課。
她剛剛已經決定了今天晚上要去自投羅網的。所以說今天晚上到底還要不要去了？真是太糾結了。
感覺就像是剛剛放了寒暑假，而忘記做作業，又作死地送上去讓老師檢查的心情。
唉，寶寶心裡苦，但是寶寶什麼也不說。
「你說姐姐也真的是本末倒置，她不是應該更重視你的功課嗎？」林闕將來是要頂門定居的，林妹妹這好為人師表的愛好，不是應該沖著親弟去嗎？而且林闕比自己聽話多了，跟他一比，自己就是個壞學生。
林闕搖頭，她還好意思這麼說。
林闕自小在讀書上就從來不用別人多操心，啟蒙時便養成的讀書習慣，一直到現在都沒有懈怠過。真當別人都跟她似的，讀書寫字都跟吃毒.藥呢。
不過她不喜讀書也沒什麼打緊的，本來林闕就對紅袖添香夜讀書的風流韻事極度的厭惡。
而且在林闕看來，將來無論是為官，還是讀書，等娶了媳婦兒過門，他晚上都不會再鑽進書房裡去了。
男兒建功立業，為的不就是一身榮耀和封妻蔭子嗎？他要的是不負如來不負卿，為了朝裡的工作或是什麼讀書的事情，就放棄與家人相聚的時光，林闕覺得這買賣虧大了。
白天他在外奔波，晚上再在書房熬夜。一天到晚，只有在給老娘請安的時候，以及回房休息的時候才能看到媳婦兒，他圖的是什麼呀？
也許是談到了功課，這對於惜春來說，永遠是個沉重的話題。看到惜春在那裡嘟著個小嘴，滿臉的『社會太黑暗，一點都不會平』的樣子，林闕清了清嗓子，轉個話題問道，「走了這半年，個子倒是沒長，不過怎麼瘦了，還黑了呢？」
本來還在胡思亂想的惜春，一聽到林闕這話，就不高興了。
你可以說她瘦，但是怎麼可能說她黑呢？
她哪裡黑了，哪裡黑了？
會不會說話呢？
惜春狠狠地瞪了林闕一眼，還好他沒說什麼黑胖黑胖，不然絕對不能原諒他。
自己還沒嫁給他呢，就成了糟糠。
這更新的速度也太快了些吧。
不過？自己真的黑了嗎？惜春一邊狠狠地瞪著林闕，一邊下意識地捧著臉，歪著小腦袋想著自己的美白大計。
自古原配就拼不過狐狸精，根本原因是她捨不得敗家，禍禍男人的錢去保養，去把自己弄得美美的。原配一心跟前男人過日子，總想省吃撿用，最後卻便宜了外面的女人。
雖然這個時代她可以放下一大半的心，可是能美美的，誰還願意邋遢著呢。
「...我瘦了，是因為思念。而...黑了，是因為我在太陽底下思念來著。」所以才會黑瘦，黑瘦的。
林闕：「......」媳婦這解釋還不如不解釋呢！忒特麼另類了。
他要不要表示一番感動呢？
可是真的...好難。
......
還不知道自己說錯話，捅了女孩子痛腳的林闕，被惜春瞪得莫明其妙，又因為惜春的話而囧得沒邊。
「我這半年又得了不少新鮮玩意，這次來得著急，回頭讓人給你送來。」林闕想不明白，為什麼女孩子要麼無緣無故高興，要麼莫明其妙生氣。所以在處理這種事情，林闕一直都會直覺的岔開話題。
想不明白，就不糾結。
女人比他讀過的任何一本晦澀難懂的書，還要複雜深奧，他早早就想明白了。
他...只要擁有便是了。
至於讀懂她？
呵呵，他有的是時間。
這輩子就跟她死磕到底了，總會弄懂她的。
......
「這是我閑來無事做的荷包，雖然沒有姐姐做得精緻，將就著用吧。」惜春雖然嘴上說得謙虛，要是林闕真敢表現出一絲對荷包的不滿，那就能看到惜春那噴火的眸子，咬牙切齒的聲音了。
當然了，還有可能伴隨著告刁狀什麼的......
不過好在林闕非常的瞭解惜春，對於惜春這種『我雖然嘴上說不好，其實我覺得自己非常的好，你現在必須立馬儘快的玩命誇我，不然一切後果自負』的心態，已經非常瞭解了。
「這荷包很不錯，比去年做得更好了。而且上面的的繡樣，非常的有意境。可是途中的風景？」去年惜春給林闕做的荷包，兩團亂糊糊的線，還非說成是比翼鳥。今年這個，至少看出來是什麼了。
不錯，不錯，真的長進了。要是針腳再細密一些就更好了。
話說他媳婦兒也就一手工筆劃還能拿得出手了。看這荷包上面的圖案，一看就知道是他媳婦自己描了繡上去的。
「嗯，這是從雷峰塔上向外看的風景。景致和視野都非常好，我還特意畫了一描畫呢。雷峰塔我裡外都找了，並沒有壓著白娘子。不過說來若真的是壓了白娘子，那法海也夠猥瑣的，他還日日夜夜對著女蛇妖念經打坐深談佛法。既然知道是只女蛇妖，為啥不壓在尼姑庵堂裡呢。那時候就沒有哪位師太懂佛法了？
難道他拆散白娘子和許仙，其實是為了橫刀奪愛？」惜春想到後世網上經常看到的小段子，情不自禁地猜測到。
禿驢,竟敢跟貧道搶師太 。這句話可是讓上輩子惜春樂了好久呢。
若是當年白蛇傳的版本，挪到了後世。在她大網路的有色薰陶下，也許結局就會變得更不同了。
比如說，白蛇與法海六百年前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再比如說法海與小牧童之間的忘年戀，還有白蛇橫刀拆散法海與許仙。也或是法海安奈不住相思，暴走關壓白蛇于雷峰塔下一解多年相思。
也或是讓許仙出家，就是為了朝朝暮暮你念經來我打坐？
惜春想到這裡YY得自得其趣，倒是把林闕驚了個夠嗆。
「咳咳，咳咳。」林闕被惜春這假設一下子嗆著了，連忙喝了兩大口茶水壓了壓驚。
他媳婦這想法真夠驚悚的。
看來這個話題也不能再繼續下去了，不然他媳婦一會兒就得得意忘形，讓她身邊的嬤嬤逮個正著，回頭又要挨訓。
「母親每個月都會進宮去，姐姐在宮裡一切都好。母親倒是放下了心，不過倒是有些思念你。母親說咱們兩家也不是外人，家裡也並不忌諱那些個。她小的時候，與敬舅舅也是十分親近，若是得了閑，叫你過府小住一些時日呢。」
林闕看著明顯黑了，瘦了的惜春，有些心疼地想到，就算是去了林府，估計也沒有辦法好好給她補一補了。
他媳婦臉圓圓的，特別的可愛。雖然現在臉瘦下來了，也很好看。可他還是不想看到媳婦這個樣子。
媳婦應該永遠都是肉滾滾，笑得像只偷了雞的狐狸的樣子。
好吧，林闕幸好是平日裡冷著臉慣了，又不怎麼愛說話。雖然和惜春倒是比跟別人說得多。但是腦補慣了以後，很多的想法只是想不會說出來。
不然只憑那一句『肉滾滾』，惜春至少一年半載的不想見到他。
惜春聽了林闕轉述的話，想了想，搖了搖頭。
「孝期出門總是不好，我們家現在做了什麼，外面的人都好幾隻眼睛盯著呢。你明年不是說要回南參加趕考嗎？要是我去了，你也沒辦法安心苦讀了。」
這個時代的科舉也不過是童生，秀才，舉人，進士這四檔。
童生試每年三月份和十二月末各有一考，考過了就可以參加每年四月份的秀才考試。秀才一年一次，舉人三年一次，而舉人考試的轉年二月就是進士考。
去年選秀前賈環就回金陵去了。為的便是從童生一直考到舉人，然後再回來。
明年便是三年一度的鄉試了，林闕在來京城前，就已經考過了童生試。
當時林如海帶著年僅五歲的林闕去參加童生試時，也不過是想要讓兒子知道知道什麼是千人科舉第一步。
因為當時請辭的奏摺還沒有批下來，林如海仍然是江南這一代的高官，下面的官員一看是林如海帶著兒子過來，哪還有故意為難的，再一個，不過是小小的童生試，就算是秀才，也不是什麼大事。
若不是正好沒趕上好時間，下面這些官員們，還真的有可能將林闕捧出第一天才兒童呢。
考過童生試的林闕，過完年，等到江上的水解了凍，便可以一路乘船回南，去參加四月份的秀才考試。
之後若是順利，便是舉人。若林闕一鼓作氣，就算是後年開春考不上進士，那麼下一個三年也不用再回南邊去了。
這年代，就算是再有錢，再有身份的人，也都是沒有做過汽車，火車，沒見過飛機的『土包子』。
聽明白惜春話中的意思，林闕抬頭看她，眼中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脈脈情義，「我並不在意這些。若只是你回府裡小住，便會影響到我的考試成績，那也只能是我自己學藝不精，與你何干。」
「我自是相信你啦，可是這種事情，也是再所難免的。不是我說喪氣話，你過年才十三，有好多人都比你年紀大，且不說學問如何，只是這考來考去的經驗都勝你一籌。」
林闕搖頭，並不認可這樣的說法。「我年紀小，也許經驗不多。但同樣的，並無太多的壓力。年紀越大，壓力就會越大。心態也就不會太平穩。」
惜春一想，還真的是這樣。越考不上，就會越在意成績，越在意成績，就越容易緊張，「若是一切順利，你後年就會參加春闈。那時會不會是咱們開朝以來最小的進士了？」就算是沒考上，也是參加進士考試的年紀最小者。
「木秀于林，風必催之。聽母親說，姐姐的意思是讓我緩幾年再考進士。」
「緩幾年？下一科嗎？」這進士可也是三年一考呢。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就算是我真的僥倖考中，這個年紀也無法派官。就算是派了官，眾人也不會重視。既如此，還不如再等上二科，再行下場。」
等到二十歲的時候，再入朝為官。想來也會更受重視一些。
明天若是一切順利，拿到了舉人名額。後年再...等一年，他的四姑娘就出孝了，他會立即派人來提親，商量婚期的。
十五歲成親，是他最後的底線了。誰知道再托下去，會不會再有什麼變故。
自己的媳婦兒，想要見一面，還得別人同意，這樣的日子，他可是過得夠夠的了。
雖然他媳婦兒有些個不學無術，不喜上進。但是她媳婦長得這麼好看，蓉哥兄弟又那麼會做官，再加上蓉哥兒媳婦的身份，天知道會不會被人惦記。
而做為寵妃親弟，林闕想到自家老娘最近總會接到一些拜訪的帖子，那些夫人過府的時候，總會帶著家裡適齡的小姑娘。
還好他老娘很滿意他媳婦兒，而他媳婦兒也挺滿意他......
......
說了這麼多，雖然對科舉之事有些理解，但看著面前的林闕還是有些不放心，「...闕哥兒，你是不是忘記一件事了？」
「什麼事？」
「聽說秋闈挺難的，咱們是不是把考試想得太簡單了？」惜春記得以前她看過一份文章，說的就是範進中舉的事情。
若是中舉真的那麼簡單，那範進還會瘋嗎？
林闕一怔，這話題不是她先題出來的嗎？
不過事實雖然如此，但是林闕還是知道自家媳婦的脾氣的，也不敢真的話說出來，只是想了想說道，「年初的時候，你不是讓人給我做了一份秀才考試，舉人考試以及進士考試的五十年模擬練習題了嗎？秀才和舉人的，我都做了一遍。倒也有些個章法。進士的倒還沒看，畢竟貪多嚼不爛。我準備等到考完舉人後再專攻這一項。」
大華夏的教育方式，已經成功地考出了賈蓉和賈薔。現在搬到林闕身上，惜春還是有些自信的。畢竟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練習題做多了，考試也能有幾分把握。
而且這次考試資料收集的越全，對於考試的的幫助就會越大。這些都做全了，等到考試前，再看一看邸報，就當是實事政法了。
想來考進二甲，真的是非常非常的輕鬆。
惜春收集的這些東西，其實並不費事。只是將給賈蓉和賈薔早些年收集的東西都找出來，然後再加上這幾年的，資料就全了。
當初給林闕送去的時候，沒把林闕感動壞了。就連賈敏和黛玉都對惜春這種作弊的手段歎為觀止。
真不知道這小腦袋瓜子裡，一天天都想了什麼。
惜春說實話，她就是現代教育下的殘次品。
惜春上學時，特別的時興開補導班。惜春學校的老師們也熱衷於此。
而為了增加補導班的生源，那些非常『有良心』，『有師德』的園丁們，竟然在課上只是匆匆教一下，而那些需要注意的重點卻都是在課下教導的。
惜春從小就不喜歡上學，聽同學們說老師在開補導班，也沒當回事。等到期末考試的時候，那成績遠遠落人一大截，穩穩地居於成績紅榜最低下一排的惜春，那是著實吃了一頓好果子。
好果子的程度不下於賈政對寶玉的『愛護』。
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惜春就再也逃不開做練習題的命運了。
以前都說什麼，書讀百遍，奇跡自現。還有什麼熟讀古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能吟什麼的。當初為了高考，她背了多少古詩詞，就連睡覺說夢話的時候，都是滿嘴的詩呀詞呀的。
可俗人就是俗人，當初為了考試背的詩詞也不過是一些容易上口的，而那些太長或是太複雜的詩詞背的也是其中幾句常見的。
雖然當初成績不怎麼樣，但是不代表惜春沒有考過試。
所以她做的古代版公務員升等考試練習冊那也是有價無市，相當地有含金量的。
且不管惜春的不著調，林闕迷一樣的自信。只說兩人正說著話，入畫便進來說西府的二姑娘過來了。
惜春一聽到是迎春過來了，連忙自炕沿處站了起來，「二姐姐來了？」
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
「是呢，二姑娘今天一早就聽說姑娘回府了，這會兒子就過來看您來了，現在正在正院跟蓉大奶奶說話呢。」
其實迎春倒是想要一早就過來，可問題是以她對惜春的瞭解，昨天剛回家，今天上午還不一定會賴床到什麼時候呢。既是如此，還不如等到午膳後再過來。
以前在賈母的院子裡，迎春和探春都是按著賈母的作息起床的，唯有寶玉和惜春那倆個，一個是真的天真無邪，另一個是真的不怎麼天真無邪，兩人都是賽著看誰最後起床的傢伙。
賈母不會說寶玉懶散沒規矩，也就更不能說比寶玉小兩歲的惜春了。畢竟惜春從小就難纏，那是個沒理變三分，得理不饒人的傢伙。
自小就打下了睡懶覺的習慣，惜春是再沒能改過來的。這件事情東西兩府的人差不多都知道的陳年舊事。當然了，林府那裡就更知道了。
林如海剛沒的那些日子，惜春一直住在賈敏的房裡，非讓賈敏摟著睡懶覺不可的事情，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情。
所以迎春就是立即想見惜春，也怕惜春這會子在睡懶覺。不是自然醒的惜春，可比平時更磨人。
迎春自認不是那位『好脾氣』的劉嬤嬤，在惜春胡攪蠻纏的時候，還能好脾氣，一臉寵愛的哄著。要是換了她......
她總不能恩將仇報，將四妹妹扇到牆上去吧。
......
惜春昨天才回來，正經也有大半年沒見迎春了。
以前她們都在老太太的院子裡對門而居。後來雖然她搬了回來，但是也經常去那府裡請安。再長也沒有大半年沒見的時候，說不想那是假的。
很多人天天見的著的時候不當一回事，還會覺得煩。可是一但見不著了就會想念。以前隔著一條街各自住在深宅大院裡，惜春還不覺得如何。
現在離開這麼久，惜春真的是見誰都會想。
比如迎春，再比如探春，以及...王夫人。
好吧，她承認後面那兩位估計是不會想她的。
也不知道她離開的這大半年，那對偽母女過得好不好？
惜春正在想著那對偽母女，而王夫人和探春也在想著她。
知道惜春回京城了，母女倆別看不是親生的，但卻相當一致地抽了抽嘴角，感覺到了牙疼。然後又都對她回來後的事情，有了一絲絲期盼。
惜春回來了不要緊，要緊的是秦可卿回來了。
自從黛玉進宮，又順理成章的成為寵妃後，王夫人對於賈敏是又羡慕又嫉妒。可是現實是你不得不低頭，誰讓人家的身份是她們高攀不起的呢。
王夫人曾經還有了將探春許給林闕的想法，只為了給賈政換個官當當。
雖然她也知道惜春早早就定了林闕，可到底最終不是還差著各項手續呢嘛。哪成想，賈敏實在是看不上探春，王夫人又不願意對著賈敏說太多的軟話，這才罷了。
可現在惜春回來了，秦可卿也回來了。王夫人覺得她還是可以再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讓秦可卿幫一把。當初的那點小恩怨，時過境遷了，何必一直耿耿於懷呢。
不過此時的王夫人卻沒有想過就她還好意思說別人呢......
而探春雖然和王夫人想的不一樣，卻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不過那娘倆不知道，想再多也是白想，秦可卿的小心眼程度，雖然比不上惜春，但那也是差不了多少的。
都說皇家的人都是小心眼愛記仇，秦可卿別的沒有遺傳到，這一點卻是絕對看得出她的血統身份的。
別的且不說，母女倆都在那裡想著如何行動，卻又一次被惜春給攪亂了章程。當然這一次惜春真的是出於好心。
她可以對天發誓，她這一回真的只是想要幫幫忙的。
可是事事總是難兩全，總會有人不高興......
......
一街之隔的西府是如何想的林闕並不關心，可是此時此刻看到惜春聽到迎春來了那個激動勁，心裡有些泛酸，原來他媳婦不止見到自己這麼熱情，見到別人也如此呀。
「二表姐來了，我就不多呆了。過兩天我派人接你回府，」看到惜春還要反駁，林闕沉著聲音又接著說道，「回府吃頓便飯，陪母親說說話，然後就送你過來。」
啥時候他媳婦能夠徹底的留在家裡呢。
惜春這會兒子是聽明白林闕話中的用詞了。
她去林府做客怎麼就變成了『回』？
惜春與林闕的名份已經在天子和太后那裡備過案了，未婚夫妻見一見，也在情理之中。
不過迎春的年紀卻不在適合見表弟了。所以林闕這才要告辭離去。
...雖然仍然有些沒呆夠。
「外面天寒地凍，你請二表姐過來說話吧。」林闕又想到了現在的氣溫，怕惜春一熱一冷再凍著，便出主意不讓惜春去正院那裡。
惜春看了一眼外面，又想了想林闕的話，最後堅定地搖了搖頭，「不了，我嬤嬤前兒還說我長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樣不懂事了。二姐姐既然來看我，怎麼地我也應該去正院接她過來的。
而且，你好不容易來一次，現在要走了，我也要送你出去呢。」
看到林闕那身上的低氣溫越來越重，惜春連忙笑著又添了一句。
天生就有煽風點火和滅火技能的惜春，又一次將彆扭小少年林闕剛剛升起來的火氣滅了下去。
這一升一落間，林闕是真的連生氣都沒著了。
只得吩咐一旁的入畫給惜春拿厚實的大衣裳，在入畫拿了幾件大毛披風後，拿起其中一條看起來較厚的，親自給惜春圍上。
「將釵環卸了，帶個帽子吧。」去年惜春因為帶帽子而讓釵環拽著頭皮疼的事情一出來，惜春就寧願什麼都不帶了。
貂蟬帽的那種，惜春又嫌棄頭頂四處漏風，所以是不愛戴的。
反正她這樣的大家小姐，再冷也凍不著她。
惜春正守著孝，頭上也不過是兩三隻銀釵，入畫聽見林闕的話，特別識實務地去了裡屋，從梳粧檯那裡拿了兩條紫色緞帶，然後回來就地將惜春頭上的銀釵替換下來，又重新挽了髮鬢。
惜春對於林闕能夠用一張冷臉就嚇得她屋裡的大丫頭跟只鵪鶉似的，早就見怪不怪了。
反正在惜春看來，如果林闕能把所有的女人都嚇成鵪鶉那她以後就省心了。
「走吧。」看到惜春的頭髮弄好，比惜春高一個頭的林闕，拿起一旁的雪帽小心地給惜春戴好。這才牽起她的手，一起向屋外走去。
林闕牽著惜春的手，遷就著惜春，慢慢地向院外走去。而在另一屋的張嬤嬤，看得就有些個不是滋味了。
怎麼著？這還要招搖過市不成？
「不妨事，一會兒林家大爺也不可能跟著姑娘進正院。」
「可是老姐姐，這府中那麼多的下人，讓人看了還不知道要怎麼說呢。」她們家現在不比幾年前了，做什麼事情都要小心再小心。
以前是擔心上面，現在卻也是要擔心外面。
「能說什麼？人家未婚小夫妻礙著誰的眼了？張妹子，不是姐姐不上心，咱們姑娘那主腰子才正著呢。
林家的哥兒正好能管得住她。姑娘還有兩年多的孝要守著，出了孝，宮裡的賜婚旨意就會下來，且看到時候姑太太那裡一定會來提親的。現在讓小倆口培養一下感情，也是為了以後著想。」
自家姑娘和林家的哥兒自小感情就好，姑太太看著雖有些個心思，但本性還不壞。大姑姐現在又進了宮，想來將來也不會為難姑娘了。
這樣人口簡單的人家，自然要用心維護了。
多少姑娘都沒有她們姑娘幸運，在成親前就已經和未來的女婿相知相識，青梅竹馬的一起長大。
她這輩子也沒有別的願望，只盼著姑娘好好的。她一輩子的心願也就了了。
張嬤嬤聽了，也不在糾結。畢竟劉嬤嬤敢如此放縱，應該是有把握不會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果然，林闕牽著惜春走了一路，竟然一個下人都沒有看到。不但沒有看到，一直到林闕將惜春送到正院，自己出二門，都沒有任何下人來回走動。
秦可卿管著家，手段是非常了得的。而賈蓉為了惜春的名聲著想，自然也是盡力地去維護。
林闕臨離開前，還用力拉了拉惜春的手，告訴她，別忘記了過幾天他派人來接的事情，還告訴她，有什麼想吃的，想玩的，一定要派人去告訴他。
「對了，這個給你。」林闕從衣袖裡拿出一個荷包交給惜春。剛剛只顧著說話，忘記把這個給她了。
惜春接過，並未直接打開，抬頭不解地看向林闕，「這是什麼？」
「這個月的安家費。」
惜春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聽到的東西，「安，安家費？」
她沒聽錯吧？剛剛要林闕的用詞是這個吧。
「嗯，是安家費。以後每個月我會送銀子過來。要是不夠花，你便派人去找我。」他媳婦兒自然他來養。
那荷包很大，很沉，晃動了一下，應該都是金銀錁子。不過，「為什麼給我這個？」
「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現在你父不在了，自然是由我來養活你。」
以前他媳婦的老爹和哥哥雖然從來不管她，可是還活著。現在他媳婦就只有靠著侄子和侄媳婦，可憐巴巴地活著了。他前陣子做夢總會夢見他媳婦吃不好，睡不好，待遇也直線往下降。
「...可是我不是還沒嫁給你呢嘛？」你都已經說是出嫁從夫了，現在就行使義務是不是太早了些。
所以，大哥，咱們別玩得這麼驚悚好不好？
你這麼做，你老媽，我姑媽兼婆婆知道嗎？
「難道你還想要嫁給別人？」林闕可不幹了，他媳婦怎麼可以這麼說，這麼想呢。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說，現在是不是太早了些？」她還沒進門，就管起他的私房錢，是不是...有些個迫不及待了。
...不過好興奮呀。
剛剛興奮了一下，惜春就又蔫了。
因為她發現她真的不用太興奮，因為林闕有什麼寶貝和私房，十有六七，她都是知道，並且掌過眼的。
喜歡的就變成了自己的，不喜歡的就仍然堆在林闕的私庫裡。所以現在林闕給自己零花錢，噢不，是安家費，其實也是在拿那私庫裡的財產了。
為什麼她感覺林闕動了她的財產呢？
「不早了，正是時候。」
「噢。」你說是就是吧，反正只要你給我做功課，別的都可以商量的。
......
入畫就站在兩人的身後，聽到兩人的談話，嘴角抽個不停。
雖然是她們姑娘的未來姑爺，但是要不要現在就開始行使義務和主權呀。
惜春與林闕兩人是邊走邊說的，不大一會兒就走到了正院的院門口，林闕有些不舍地放開惜春的手，小聲的叮囑，「小心點，別跑別跳，慢慢走進去。我先回家了。天冷得狠，那些個針線活什麼的，就不要做了，仔細凍著手。
也別聽那些有的沒的，咱們家還不差那幾個針線上幹活的，等開了春，我就派人去江南再買幾個繡娘回來給你使。你願意動，就當消遣。反正你做的荷包都戴得。若是不願意動，咱也不是那繡娘的命，好好呆著就是了。」若真的要動針線，那就只能他一個人做活就好了。
「......還有畫畫，顏料都會凍住，不畫也無妨礙。我前兒畫了一幅九九消寒圖，這回來得匆忙，回頭讓人給你送來，還有你也想想，你有什麼想要的，回頭一併給你送來。」
這一回，不光是入畫嘴角直抽了，就是不放心追著出來跟著一起到正院的張嬤嬤嘴角也抽了。
她們家這位姑娘，真真是一年半載都是橫針不動，豎針不撚的，好不容易守著孝沒有什麼營生玩樂，這才做了一點子針線，可就那幾個荷包，這未來的姑爺倒是心疼上了。
張嬤嬤非常的不贊同，臉上就表現了出來。林闕吩咐完惜春，轉頭就看見張嬤嬤那一臉的老大不高興，心下也有些不郁，他媳婦怎麼樣，他都沒說啥，憑什麼這些下人一個個的竟擺弄起他媳婦了。
「嬤嬤是四姑娘身邊的老人了。您對我媳，呃，對四姑娘的用心，爺都看在眼裡。不過四姑娘生來嬌貴，身邊的人只要都懂規矩，會侍候人就行，至於四姑娘，那些個規矩和技藝不學也罷了。我林家並不要求四姑娘學那些可有可無的東西。」林闕對於自己剛剛差點順嘴溜出去的『媳婦兒』一詞，有些遺憾。
啥時候能夠光明正大，明正言順的叫媳婦兒呀？
張嬤嬤：「......」什麼叫可有可無的東西，便是宮裡的公主都是要學的，那不是比面前的四姑娘更嬌貴？
她們這都是為了誰呀？
姑娘，姑娘不理解。姑爺，姑爺沒良心。這都是什麼事呀？
入畫：「......」剛剛姑爺那個停頓，她好像聽到了別的什麼東西？
惜春：「......」她好像也聽到了點...
說完這些話，林闕轉身摸摸惜春的頭髮，點頭面無表情地告辭離去。
惜春伸手摸了摸剛剛林闕摸過的地方，這個時候，不是應該微笑著離去嗎？
一張冰塊臉！
「奶奶和二姑娘還想著姑娘說過來，怎麼這麼半天還沒過來，讓奴婢出來看看姑娘是走到哪了，卻在門口了迎上來，姑娘果然是心疼奴婢，捨不得奴婢多走路呢。」
瑞珠奉了秦可卿的話，出來迎惜春，卻沒有想到在門口撞上了惜春主僕，當即笑著與眾人打招呼。
第 90 章
第九十章
惜春覺得她一定是上輩子或是幾輩子都做了好人，或是哪一世成了救世主，拯救了銀河系，不然怎麼會這麼好運呢。
有個萬能的娘，還有一個很疼愛自己的竹馬。這輩子便是再大的風浪，於她也不過是蒼海一栗耳矣。
偶爾犯二的時候，惜春都會覺得是不是老娘真的看不上便宜老爹，她其實是老天爺的私生女？
前幾年，她張狂過，也輕狂過。
雖然她從來都不願意承認，可是那些黑歷史畢竟是實實在在存在過的。
在現代就沒有自愈的中二病一直陪著她到了這裡。
這大半年，她走了很多的地方，因緣際會也聽了很多的佛法，道法。
心也漸漸地安定了下來。
心態變了，看事情的角度也變了。
別的不說，至少惜春身上那股子『天下舍我其誰』的二貨氣質是沒了。
沒有那股子不安分的折騰勁，整個人看起來都穩重了很多。
雖然還是不如這個時代土生土長十三歲姑娘的穩妥，但是也比一年前強了不少去。
......牆（強）裡牆（強）外。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不過那些也不是什麼重點了。重點只要惜春不在胡作非為便也罷了。
只是這個標準對於惜春來說，定的還是有點高......
此時回到秦可卿的正院，瑞珠一說完玩笑話，惜春竟然還真的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這回知道姑娘我疼你了吧。回頭快離了你們奶奶，侍候你家姑娘來吧。」
「那趕情好，滿府誰不知道姑娘身邊的姐姐們都是好的。我們奶奶時常說我們多有不如呢。」
瑞珠這話吧，怎麼說呢，是真的有點羡慕，還有一點酸了。
惜春在府裡的地位是長輩，是嬌客。是得賈蓉兩兄弟真心敬重的姑姑。秦可卿投其所好，自然樂意捧著惜春。
要知道惜春的喜好可是會直接影響到自家男人的。
再加上當初太子發現將秦可卿嫁過來，跟本是無利可圖的賠本生意，對秦可卿便不在支持後，秦可卿自然一心一意跟著賈蓉的喜好行事。
惜春老爹帶著哥嫂一起去修道，惜春的輩份自然是府裡最高的。再加上當家的女主人和爺們都捧著，惜春院裡的下人都變得格外金貴起來。
瑞珠雖然是秦可卿娘家帶來的大丫頭，但是也不會輕易得罪了惜春的人。
因為她知道，若是她有理，那還好，只是也會被要求息事寧人。若是她沒理，自家的主子一定不會姑息她。
不過好在惜春院裡有劉嬤嬤這個手段了得的宮裡嬤嬤管著，那院裡的下人也不敢仗著惜春的勢在府裡內外做出傷了惜春名聲的事情來。
可是活少，地位高，拿的月錢和賞銀永遠是府裡頭一份，這如何能不讓人羡慕呢。
「唉，就怕你們奶奶捨不得你。」逗了瑞珠幾句，惜春也順利地走到了房門口。
順著掀開的簾子，惜春腳步輕快地走了進去。剛進來就看見秦可卿迎出來。
「剛打發了瑞珠去瞧姑姑在哪，再想不到姑姑就進來了。姑姑快裡面坐，裡面暖和呢。二姑姑也在屋裡炕上，我沒讓她下地。」
秦可卿聽到門口小丫頭向裡喊的聲音，連忙穿鞋下炕，卻沒有想到惜春就已經走了進來。
「都是自家人，怎麼還這麼客氣呢。你這裡我又不是沒來過。哪用得著讓你次次都迎出來。」說著拉了秦可卿的手，便向屋西里間走去。
秦可卿的臥室是在東里間，東側間是秦可卿家常所居之所。
穿過正堂，越過西側間，惜春熟門熟路地向最裡面的西暖閣走去。
那裡面原不是待客的地方，只是西側間並未添置火炕，雖然有地龍，但是冬天的京城尤其寒冷，再加上秦可卿也不認為迎春是什麼外人，便將人讓到了里間。
西里間也是秦可卿幾個兒子日常過來玩耍之處，收拾的也非常精心。
惜春走了進來，看到迎春正坐在炕上喝著茶，心下歡喜，脫鞋上炕，湊了過去。
「二姐姐真是坐得住，知道人家過來，怎麼都沒有想迎我一迎，難道姐姐不想早點看到我嗎？」
「可我怎麼聽說，你不是外人，哪裡需要迎出來的話呢。」迎春在惜春面前相當的自在，跟她說話，也不再像是木頭人一般。
當然了，自從二房失勢，大房的人都有了一些變化。
以前只窩裡橫，收拾收拾不聽話下人的迎春，現在在外面也能展現出幾分她國公孫女的氣度來了。
「那哪裡能一樣，反正我不管，都是二姐姐的錯。」惜春聽到迎春拿她剛剛的話駁她，眼珠子一轉，一頭紮進了迎春的懷裡，使勁地揉著她。幸好迎春這些年練武不曾間斷，不然可受不得惜春這樣磨人。
姐妹倆笑鬧了一番，秦可卿看著發亂釵松的姐妹倆，忙叫了丫頭給她們姐妹收拾。
一時，三人重新落座，各自說起了離別後的事情。
不過當惜春聽到賈政一房仍是賴在現在的西府梨香院時，眼珠子都瞪大了。
「大老爺怎麼允許呢？」惜春記得她走之前，大老爺就三天老頭的催賈政搬家呢，怎麼到了現在賈政還沒有搬出去。這大老爺也太沒有執行力了吧。
對於那個混不吝的大老爺，惜春可不認為他治不了賈政一家呢。
...若是真的治不了，她也可以幫忙出出主意的。
賈政死要命子，自命不凡。王夫人總是端著她王家嫡女的架子，對於這樣的人，攆人的方法多的是，她是非常不相信賈赦大老爺沒有招的。
用茶水將口中的花生送了下去，然後迎春才笑著給惜春解惑，「聽說王家的王大人給璉二哥哥捎過話，讓別傷了親戚情面。還有就是二太太給三妹妹結了一門好親事，我們老爺為自家侄女高興，便又留下二房一起過年了。」
鳳姐是王家女，王夫人自然也是王家女，若是這倆姑侄鬧了起來，傷的還是王家的臉面。雖然王子騰偏心侄女，但也不願意讓親妹妹被打臉，於是才會捎話給賈璉，不許他們大房把事做絕了。
賈赦父子忌憚王子騰，倒也不敢使用太激烈的手段來，這一來二去的，就弄到了上個月，探春定下了門高親，賈赦父子就更不敢做些什麼了。
說到探春的婚事，迎春對於自己的未來也感到了茫然。
轉過年，她就十八歲了。可是家裡人既然沒有人想到她的婚事的。也不能說是沒有想到，只是他們的想到，和她的想到是兩回事。
比自己小三歲的堂妹都嫁人了，而她卻仍在閨中蹉跎光陰，讓大好年華只能空寂凋零。
「三丫頭許給了誰？」這一回總不用和親了吧。
「是忠順老親王。」當今天子的親叔叔。
惜春聽了細細想了一下這人是誰，然後眼睛就睜得老大，「那個，那個皇帝的叔叔，甄太妃所出的那個？那得多大年紀了？」
不是吧，滿京城的人，誰不知道那位王爺荒唐到了極點，府中男女姬妾無數，成年兒子也有幾個，父子愛好相同，而且還曾做出了『聚麀之誚』的醜事來。
這樣的人家，二太太竟然將三丫頭嫁過去，她瘋了不成？
別說惜春這個閨閣女兒都知道的事情，就是一旁的秦可卿也是聽說過忠順王府的事情的。
本來皇位更迭就是一件讓人不得不說的『天意』，忠順親王一直以為就算是他不能坐上皇位，坐上去的也應該是他的兄弟，哪成想，竟然是，竟然是他大兄弟的庶子坐上了那個老爹用來吊魚的龍椅。
幾天的時間，老爹沒了，他也從炙手可熱的皇位備選人變成了皇帝的兄弟，然後又迅速地升級為皇帝的叔叔，忠順親王覺得心累，心太累了。
既然已經大位無望，那就幹點讓自己身心愉快的事情。
他鍾愛的小戲子，他喜歡的小丫頭，他肖想了好久的兒媳婦，倒是再也不用壓抑本性了。
放縱，盡情的放縱。
帶著大小兒子一起放縱。
不當皇帝也他媽的挺好，有人管著萬里江山，而自己只需吃喝玩樂。
秦可卿也是皺眉，「二太太怎麼會給三姑姑許下這麼一門親事呢？」
這不是生生毀了三姑娘呢嘛，好好的一個姑娘竟然推到了忠順王府，那這輩子算是徹底的毀了。
之前忠順親王府的世子妃說是暴斃，其實是怎麼死的，誰不知道。現在好人家的姑娘哪個敢往那府上送，不是心疼女兒，而是怕帶累了家族名聲。
迎春搖頭苦笑，有種物傷其類之感，「...二老爺補上缺了。」言下之意，讓惜春和秦可卿都噁心壞了。
「這不是賣女求榮嘛，都說虎毒不食子，二老爺這是瘋了不成？還有二太太，她就真的把三丫頭許出去了？三丫頭不是刺玫嗎？她同意了？」
「正七品的國子監學正，就葬送了三妹妹的一生。連我們老爺都心動了。二老爺為了補缺什麼門路都用盡了，何況是這樣的事情。至於三妹妹，全家人都在瞞著她呢。她以為許的是忠順親王世子做側妃。」
「這事兒是怎麼發生的呢？」惜春其實是想問這樣的事情，賈政是怎麼跟忠順王府勾搭上的。
可是這個年代對於女孩子的用詞非常的講究，所以惜春也只能讓自己文雅一些。
「是寶玉。」提起這個迎春也對寶玉一陣失望。幸好她於詩詞一道並無什麼天賦，再加上住得遠，不然就不只是三妹妹一個人遭殃了。
原來寶玉時常會出去跟著一些人鬼混，也經常拿著探春寫的字，作的詩詞出去炫耀。哪成想一來二去，時間一長，就傳到了忠順王府裡去。
忠順王府著人打聽了一下，聽說還是個烈焰玫瑰一般的嬌俏美人，便有心弄了去。後來一打聽，知道賈政正在補缺，忠順王府便提了這麼個一換一的辦法。
探春的身份太低，細算起來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所以便只能進府做侍妾。而忠順王府給賈政謀個七品官。
賈政還嫌官位低，但是以忠順王府現在的能耐也就只有這樣了，但是人家忠順王府卻是不會承認的。
他們只說如果賈政不把閨女送過來，那麼別說七品官當不上了，就是這大京城想來也沒有辦法再呆下去。
對於皇權，這個時代的人本來的都會敬畏。而對於皇親國戚，自然也會心存顧忌。
這一來二去的，賈政便也只能答應了下來。可賈政答應下來，可不代表探春就會同意。
探春又不是王夫人親生的閨女，就算是親生的閨女，在男人的前程，兒子的未來上，也是要退一射之地的。
所以王夫人在知道了這件事情後，直接在對探春的說法上，換了另一種說法。
忠順親王世子通過寶玉瞭解到了探春的內外雙修，於是決定聘做側妃。
探春雖然對於成為側妃有些不滿意，她覺得就她的資質怎麼說也應該是正妃呀。不過她更加的明白，什麼是被身份所累，所以也就欣然同意了。
她們太太不是說，那世子還沒有子嗣嗎？只要她嫁過去，肚子爭氣，一定能生出孩子來，到時候母憑子貴，豈不是更風光。
一心待嫁的探春自然忽略了王夫人自從宣佈了這件婚事，就收走了她的管家權利，而且還將她一直關上房間裡繡嫁妝。
本來這麼一件丟人的事情，二房都是悄悄掩著的。但架不住大房的人知道後，真的當了一回事，等到知道具體消息的時候，別說大房的人怎麼心思各異了，只說迎春就有些不敢相信一直看起來方正的二老爺會幹出賣女求榮的事情。
......
惜春聽了這事，心中第一次同情起探春來了。
那死丫頭只比自己大一歲，轉年也不過是十五歲的小丫頭片子。以前那麼多的戲弄其實還不是因為好嫉妒探春有母親，有弟弟。
現在是必須要讓她知道真相的時候，這是她必須為她做的事情。
她從來都只是想要讓探春倒點小黴，丟點小人，然後氣急敗壞，又拿自己沒辦法。可這樣大的事情，她又如何眼睜睜地看著她遭殃受累呢。
惜春承認自己不是什麼良民，但是也不算是什麼壞人。對於探春，她也只是瞧不起她不認生母，不認親兄弟，再加上總是在她們姐妹裡掐尖，這讓有著小暴脾氣的惜春如何忍讓。
本來就不會忍讓的性格，以及每每把挑畔探春當生活調劑的惜春，更是愛上了這種看探春抓狂的樣子。
一來二去的，時間一長，惜春自己的挑釁和氣死人不償命，探春被欺負的反彈，兩姐妹結下的怨就更深了。總想看著對方跳腳倒楣的樣子，可是小女孩的矛盾畢竟都是一些雞皮蒜毛大點的事情，如何跟這樣的終身大事相提並論呢。
所以，她們的事情，可以先放到一邊，等讓探春過了河，然後她再繼續和探春對掐也不遲。
想到此惜春眼睛微眯，無論探春之後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她都不準備讓忠順父子再繼續這樣醉生夢死了。
盯上她們賈家的姑娘，就要做好被賈家姑娘咬一口的準備。
留下他們父子糟蹋大姑娘小媳婦，就真的太對不起自己唯恐天下不亂的那顆憂國憂民的心了。
......
悠于 2017-11-17 19:50
第 91 章
第九十一章
唇亡齒寒還是物傷其類，其實在意思上，還是有一點接近的。
迎春心裡總是害怕的，在探春的事情出來以後。
可是她又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她總不能向人求助說，快幫她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那她是有多恨嫁才會如此呀。
...而且就算是她真的這麼幹了，估計出了收穫恥笑以外，再無其他了。
因為探春的事情，屋中的三個是既氣憤又難過，一時之間屋中便有些個冷場。惜春把玩著手裡剛剛林闕給她的小玩意，一邊看著神色有些莫明的迎春。惜春想了想看了一眼秦可卿，「蓉哥兒媳婦一會兒還有的忙呢，我和二姐姐先回我院裡了。」
她有些話，想要單純對迎春說，所以只得帶著迎春回自己的院子，不然難道還要讓秦可卿回避出去不成？
迎春沒有說什麼，便起身跟著惜春下了炕。而秦可卿也只是客氣地說了兩句，便讓兩人離開了。
她畢竟不姓賈，而且又差著輩份。有些未嫁女兒的悄悄話，確實是沒有必要聽的。
雖然秦可卿表現出她並不在意的樣子，但是心中已經做好了惜春為迎春求她幫忙的準備。
秦可卿不禁想到西府的人也真是夠可以的了，這麼大個姑娘就這麼放在家裡，連親事都不想說，難道真的要臭在家裡，當一輩子的老姑娘不成？
想到迎春的性子，再想到鳳姐等人的貪婪，估計這事呀，還有的磨呢。
......
來時牽著惜春小手的是林闕，而回去的時候卻是迎春。
惜春笑著歪了歪頭，覺得挺有意思的。
林闕牽她的時候，感覺很穩很用力。而迎春可是柔柔的感覺。
回了院子，進了屋，姐妹倆被下人侍候著脫去了外面的大衣裳，然後又脫了鞋鑽上了炕。
喝著熱熱的茶，惜春不禁笑道，「這一天，除了吃就是喝的。光是這茶，我就喝了好幾遭了。每每晚上都要起好幾回夜。現在起夜實在是太難受了。」大冬天的夜裡，從暖暖的被窩中起來方便，真的是一種銷．魂的體檢。
迎春神色有些淒涼，低頭看著在滾水中打轉的茶葉，對著惜春漏出了一絲無奈，「我們閨閣女兒，除了這些事情，又能做什麼呢。」
「能做得不多，但也絕對不少.日子都是人過的，就看你自己想過什麼樣的日子了。二姐姐，你有沒有想過將來？將來想要過什麼樣的日子。」
迎春看著惜春，眼中有些羡慕，「那不是我想或不想的問題。身為女兒身，半點不由人。」迎春頓了頓，看了一下屋中只有她們姐妹，然後又想著說道，「你身邊的柳兒姑娘，與我有些個淵源，前些年受她大恩，想來妹妹是知道的吧。」
惜春揚眉，歪著頭，一臉不知道迎春在說什麼的樣子。「二姐姐說的是什麼，我可不明白。」
迎春輕笑，「真的不明白？」『不明白』就不明白吧。
惜春點頭，「真的不明白。」不就是練武的事嗎？這事裝糊塗就得了，何必說開了呢。
「妹妹，二姐姐想求你件事？」迎春想了想，咬牙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下子，惜春可就不解了。迎春是個性子特別孤拐的人，再難的時候，也不會向人求助，現在怎麼會想她求助呢？
惜春哪裡知道，迎春是因為自幼習武，所以一直沒有把惜春當做外人。此時她是真的沒有辦法做到，這才想看看惜春能不能幫她的。
「二姐姐先說說看，要是能做，而且不為難。那做妹妹的，也不推遲。若是...」
「我明白。成與不成，姐姐都只不當是天意如此。」
惜春笑眯眯地點頭，雙眼直直地看著迎春，眼中催促她快說。
「我想離開府裡，過自己想過的日子。我知道今年冬天北邊雪大，鬧了雪災，死傷無數。姐姐知道蓉哥和薔哥都是有能耐的，能不能為姐姐弄個身份和路引。」
「咳咳，二姐姐，你說什麼？不是開玩笑吧？」今天第二次被嚇著，惜春也是真的服了這些原著十二釵了。
難道練武真的對一個人的性格有這麼大的影響？
那個懦弱的，只知逆來順受的二木頭，竟然想要離家出走？
這是...被三丫頭的事情嚇著了吧。
「二姐姐，你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的嗎？你決定想不到的，吃人的手段可比府裡還要多幾分呢，二姐姐這樣的，妹妹敢打賭，絕對一出門，就得玩完。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要不被人當貨物賣了，我明白。若你信得過我，不如這件事情就交給我來辦吧。」
「你想怎麼辦？你又能怎麼辦？請蓉哥兒媳婦幫我說門親事嗎？那之後呢？繼續過著被圈在內院的生活？四妹妹，我想，我想過一種不看任何人臉色的生活。那種靠自己的就可以揚眉吐氣堂堂正正的生活。」
迎春也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她的這個想法，可是她是真的過夠了這樣的日子。再看看她們大太太，雖然是繼室，可是也是八抬大嫁榮國府大門抬起來的正房太太，可是還不是過著看人眼色的日子。
再看看璉二嫂子，管著個家，威風八面。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璉二哥哥現在當了官，有了官威，璉二嫂子不是照舊只能賢慧著來嗎？
她...想要過一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不高興了，就用自己的拳頭去講理的生活。
也許上天這一次真的疼惜她，迎春的願望到最後竟然真的以另一種惜春無法理解和嚮往的方式達成了。
泥嘛呀，賈迎春她竟然占山為王，落草為寇了。
迎春在外面走動多時，竟然無意間發現竟然有女人可以當山賊，當黑老大的。後來又因為種種原因與之發生了一些『小摩擦』，迎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直接搶了人家的山寨......
這一回當家作主，翻身農奴把歌唱，竟然真的讓她把小日子過得有生有色。
而迎春的小山寨因為人數太少，規模太小，再加上有賈家一干知情人士的保駕護航，竟然年年都躲過了官府的清繳。
......
此時惜春沒有想到迎春的理想這麼偉大，人生這麼輝煌璀璨，只是一時之間竟然被迎春的說詞弄得有些個震撼住了。
看著明顯不像被穿越，被重生的迎春，惜春也有些個迷茫了。
...她是不是太沒有追求了？
她現在想著如何糊弄過黛玉給她留下的功課，就是天大的事情了。這跟迎春一比，立馬被比到了四川盆地底下去了。
真是太沒追求了。
「二姐姐，你的意思是玩失蹤，然後拿著受災百姓的身份出京城再也不回來了是嗎？」
惜春的總結，非常的到位。迎春其實就是這個意思。
點頭，再點頭，非常堅定的點頭。
「你讓我想想，這事還可能有別的解決辦法？」若真的讓迎春這麼離開了，估計有生之年，她們姐妹是再不得相見了。這絕對不是她所希望的。
雖然只要迎春過得好，她也沒什麼關係。可問題是那樣做的話，真的對迎春是好的決定嗎？
迎春自幼養在深閨之中，長這麼大，估計連外男也沒有見過幾個。這要是放到了外面去，那外面的野狼還不得生撕了她呀。
還有迎春長得這麼漂亮，一骨子的溫柔氣息，真讓她出去了，估計她就能幹出問人『請問江湖怎麼走』的話來。
而且女人若是沒有個拿得出手的身份，那可是會讓婆家人瞧不起的。大房的大太太邢夫人可不就是這樣嗎，那還只是說她是小門小戶出來的。
將來迎春要是真的嫁人，總不能以難民的身份去婆家吧。而且一個大姑娘，帶著那麼多的嫁妝，是怎麼從受災地出來的？
若真的是如此，要解決的問題還多著呢。
一邊咬著芝麻棒，一邊歪頭想著辦法。迎春見到堂妹如此，也不催她。
從小這個堂妹就是個有主意的，從來沒有吃過什麼虧。又扶靈回過南邊，一路上總有一些見識的。
果然就在迎春信心滿滿地等著惜春想辦法的時候，惜春還真的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有了，二姐姐你這事就交給我辦了，你就擎好吧。」
「你想怎麼做？」
惜春搖了搖頭，一隻小胖手還似模似樣的捏了個手印，「天機不可洩露。」
看到惜春這個俏皮樣子，迎春還真的放下了心。不過自己的事情解決了，另一位自小長大的堂妹，又讓迎春生起了憐憫之心。
「三妹妹的事情，總不能讓她一直蒙在鼓裡吧。」
當然不能她們幫忙和乾著急，而讓那死丫頭美美的繡什麼嫁妝，怎麼也要嚇嚇她才行。「這有什麼難的。」惜春說完這句話，轉頭向外面喊去，「入畫，入畫。」
入畫正巧就在外間屋子裡，聽了惜春的聽喚，掀開裡外屋相隔的棉簾子就走了進來，「姑娘叫我做什麼？」
「我記得之前聽你說過，你認識一個梨香院廚房的粗使婆子可是呢？」
入畫一怔，那不是姑娘讓她去收買的人嗎？怎麼會這麼問？不過轉眼看了一眼在坐的二姑娘，立馬心領神會地說道，「是呢，以前托她買過東西。」
「你這樣......」
惜春讓入畫將忠順王府裡的不堪之事，再加上探春真正的婚事都說了一遍，然後在入畫睜大的眼睛下，讓她告訴那個廚房的粗使婆子，等到探春的丫頭去領飯或是找機會將這件事情的真想告訴侍書。
入畫聽了都有些不忍心三姑娘那遭遇，這真的是親生的爹嗎？
不過就算是如此，入畫也沒有說什麼。她畢竟是個下人，還是聽主子的吩咐去辦事吧。
而且自家姑娘既然讓她把消息傳給三姑娘，看樣子就不會真的袖手旁觀。
她家姑娘就是嘴硬心軟，天天說著多討厭三姑娘，見了面總要下人面子，氣人跳腳，這人家有了事，還不是要上心。
不過入畫是瞭解自家姑娘的缺德屬性的，估計這事回頭在三姑娘知道後，自家姑娘還會找時間跑人家面前拿話氣人家去。
一邊幫著人家，還一邊讓人家恨得牙癢癢的，估計全天下也就只有她們家姑娘了吧。
「這樣真的有用嗎？」迎春看到入畫聽了吩咐出去，還是有些擔心。就算是三丫頭知道了真相，又能怎麼樣？
「嘻嘻，二姐姐不用擔心。我只是想要看看三丫頭的反應，然後順便嚇嚇她。忠順王府這麼噁心的存在，怎麼可能真的讓三丫頭跳進去呢。」
「可是......」就算是這一次躲了過去，那麼下一次呢，下下次呢？
聳聳肩，惜春也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於是又張嘴問道了別的事情，「對了，雲姐姐那裡怎麼樣了？聽說史家也有姑娘選秀，可是真的？」
「是史家的二姑娘湘嵐。雲兒早就定下了親事，是衛家的長公子名喚若蘭的。只是...只是聽說身子骨不大好，時好時壞的。」
迎春的消息其實也是蠻靈通的，這主要還是最功於她身邊的司棋。司棋是迎春的大丫頭，平日裡也不過是幹點輕巧活。司棋愛熱鬧，經常找一些同期的小姐妹聊天。
自從搬到榮禧堂後的小院後，因為離正院近了，所以也更方便司棋接收各類消息了。於是史湘雲定親的事情，也從鳳姐的院子裡知道了一些大概情況。
本來史湘雲一出生就沒了父母，那些喜好搬弄事非的人就說雲妹妹命硬，這回也不知道史家是怎麼想的，竟然將雲妹妹許給了這樣的一個身子不好的人，若是有了什麼三長兩短的，豈不是又要說雲妹妹命硬克夫了。
惜春突然覺得她今天好聖母。
為啥她又有想要給湘雲老公一顆藥丸子的衝動呢。
轉頭看向窗戶，冬日裡太陽落山早，此時外面已經暗了下來。所以根本就沒有辦法來一個45度明媚的憂傷來表示她一點都不想當聖母的心情。
為啥這些個姐妹不能振臂一揮，高聲一呼，造個反呢？
被賣到龍潭虎穴的賈探春，想要自由奔放的賈迎春，還有嫁人就要面對病怏怏時刻準備當寡婦的史湘雲。
一定是她今天打開的方式不對吧？
一定不是因為林闕給她安家費，所以她心中高興想要發紅包。
一定不是。
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
惜春自己過得幸福了，自然是有了閒心管別人的閒事。若是自己過得不好，哪還有工夫和精力管別人的事情。
再加上人性的劣根性，若是自己過得不好，自然也不希望別人過得好。那樣她就可以站在一個高處，用著憐憫和慶倖的眼神看著別人了。
惜春的同情心，一般情況都是喂給狗吃了，但現在明顯是二般的情況。
兄弟雖有小忿，但不廢懿親。
都是一起長大的姐妹，又沒有什麼國恨家仇，奪夫之恨的。至於如此見死不救嗎？
救她，又不是多費勁的事。
若是舉手之勞都不願意幫一把的話，那她成什麼人了？
呃...也許都不配做人了吧。
雖然她依舊討厭探春，但是這並不是她可以見死不救的理由。這個時代不比現代，若是在現代，這樣的父母，女孩子本身就有多種辦法讓自己逃離悲劇。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都以偏概全，但是不得不說，釀成慘劇卻是這個時代的特色。
......
傍晚留了迎春一起用飯，姐妹倆吃著用豆腐皮做的素肉，都是好胃口。飯畢也不飲茶，而是讓人取了冰庫裡應季凍著的水果，熬了水果羹，一人連水帶果地吃了些。
吃飯的時候，秦可卿過來看過。又讓人送了道湯這才離開。她屋裡有一個大男孩還有三個小男孩都等著她侍候呢。若是回去晚了，這爺四個還不知道怎麼折騰呢。
冬天天黑的早，越晚越冷，惜春也沒有多留迎春，安排了一隊婆子安安穩穩地將迎春送回對面府裡。
迎春去後，終於無事一身輕的惜春這才躺倒在身後的火炕上。
「這沒有暖氣，沒有空調的時代，一到冬天，我都不想下炕了。」
天天暖氣，空調的，年年都讓說上幾回，劉嬤嬤一直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東西，不過也明白應該是自家姑娘杜涉出來的，冬天用來取暖的物什。這會又聽到惜春這麼說，劉嬤嬤斜了惜春一眼，瞧她那點出息。是冷著她了，還是凍著她了。
「我的好姑娘，若是累了，就去睡吧。在這伸什麼懶筋呢。回頭再傷著腰。」
劉嬤嬤坐在炕沿處，一邊說，一邊輕輕地拍了拍惜春的屁股。
惜春被拍了一下，直接扭著身子，將頭枕在了劉嬤嬤的腿上，「哎呦，好疼。嬤嬤前兒還給柳兒做東西，都不給人家，哼，嬤嬤不疼我了，我好可憐呀。」十三歲的大姑娘了，兩句話不到，又開始磨起了她的老嬤嬤。
那日劉嬤嬤將舊日裡別人給她做的一些尚未上身過的衣裙和鞋帽，找了出來，又改了改，分別給了柳兒和入畫，這讓惜春知道了，就又纏著嬤嬤撒了一回嬌，今天又舊事重提了起來。
劉嬤嬤早就習慣了惜春時不時的撒嬌，抱著她，任由她賴皮。等到惜春自己鬧累了，消停了，劉嬤嬤才摸著惜春的頭髮，一臉的感慨，「闕哥兒是個會疼人的，嬤嬤也就放心了。」
今天白天的事情，劉嬤嬤已經都知道了。對於闕哥兒的行為，劉嬤嬤非常的滿意。
「嬤嬤，您放心的也太早了吧。我跟您說呀，林姐姐進宮前，竟然還留了功課給我，您說這還有天理嗎？聽闕哥兒說，姑媽進宮請安，林姐姐還問了好幾遍我回來了沒有。別忘記做功課什麼的。還說回頭要讓姑媽帶進宮，她還要檢查。」
劉嬤嬤：「......」這事她是說不上話了。不過這林妃娘娘是不是太看重她們姑娘的功課了。這幾年為這事打的饑荒還少嗎？
劉嬤嬤看了一眼還賴在她懷裡的小丫頭，突然覺得這一回姑娘是落了下風了。這功課是再逃不掉了。
......
是夜，因為惜春睡得早，她的院子裡所有人都早早下去休息了。
而在所有人都睡下不足兩刻鐘的時候，柳兒便從守夜的炕上坐了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向了惜春，惜春此時差不多要睡著了，所以在柳兒走來來輕推她的時候，還有些個沒反應過來。
不過下一瞬間就想起了她今天要去看望出嫁的表姐。
伸手讓柳兒為她穿上一身黑色的夜行衣，又轉過身讓柳兒將滿頭青絲梳著兩根麻花辮子，腳上再踩一雙柳兒做得黑色厚底棉靴子後，惜春就跟在柳兒身後出了房間。
房間外，同樣是一身黑衣黑褲黑靴的阿木早早地就站在了那裡。
揮手示意柳兒進屋，惜春便向阿木伸出了手。
阿木見到惜春手勢，就地轉身中蹲下，惜春小心地爬在阿木的背上，由著他背起來。
一路運轉輕功，飛簷走壁，寒冷的夜風，呼呼地吹在臉上，惜春後悔出門前沒有帶塊面紗了。一直到了黛玉的寢宮前停了下來，惜春揉了揉她的臉，她覺得今天晚上真的是太遭罪了。
惜春被阿木放下來，在心中對阿木下達了把風的命令後，便叫了楓兒出來接她。
楓兒一早就知道惜春要過來，又在惜春的吩咐下告訴了黛玉。
黛玉今天又不用伴駕，於是早早地就將人打發了出去，獨自帶著楓兒等在寢宮內殿裡面。看到楓兒有所行動，黛玉緊張極了。
一會兒，窗戶被打開，一身黑衣的惜春就著楓兒的手跳了進來。
「嗨，美人。人約黃昏後的感覺怎麼樣？是不是很刺激？」
她想想都有些個刺激了。如果她是個男人，一定要訪遍皇帝的後宮。
帶著宮妃私奔是不可能了，不過夜下尋個香什麼的，還是可以當成一段風流韻事的。
皇帝在前面累死累活的批著奏摺，而風流瀟灑，英俊不凡的她，坐賞天下美人。左擁右抱，好不快活。
還有些宮妃為了爭奪她的注意力，吃酸撚醋，更加的殷勤，左邊一個美人倚在懷裡喂她喝酒，右邊的美人給她扒葡萄皮，前面還有一些宮妃婀娜多姿的跳著活色生香的舞......活到這份上也算是值了。
做人呀，果然還是要有點追求的。
嘻嘻！
想著想著，惜春就站在窗戶邊呵呵地笑了起來。
雙眼迷離，手上還做出了搖紙扇的架式。看到惜春這個樣子，黛玉進宮後好不容易修練出來的那點子耐心都飛快的溜走了。
這是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奇怪的地方上去了。
黛玉有些無語外加頭疼的伸手撫額，面前的死丫頭，從來就沒有一刻讓人省過心。
「好了，快點跟我過來，那邊凍人的很。」黛玉拉著惜春便向寢殿深處走去。那裡面有著熱炕和暖爐，總比站在這窗戶下暖和的多。
「姐姐，說真的，皇宮就是皇宮，敗家也敗得如此理直氣壯。這房頂這麼高，冬天得燒多少碳才能讓屋子暖和起來呀。」
姐妹對坐，靠著熏籠一邊喝著熱茶，一邊小聲地說著話。
你管他房頂高不高呢，真是正經事從來不過腦，沒啥用的閒事，還巴巴地當成一回事。「半年不見，我們四姑娘竟然也會算帳了？快讓我瞧瞧，這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升起來的。」
嬌俏地白了黛玉一眼，「這話好沒誠意，您沒看見今天連月亮都沒升起來嗎？」將茶碗放下，惜春伸出手，又特別驕傲地說道，「不就是看個帳冊子嗎？多大點的事，姐姐少瞧不起人。」
黛玉：「......」一個連一兩銀子能換多少銅板都不知道的人，有什麼資格這麼臭美。將來林家交到她手上，自己要擔心的事情，估計比現在還要多。
對了，對了，若是將來她有了小侄子和侄女，她是一定要管起教養之職的。不然真讓他們有樣學樣，那林家以後還有好？
尤其是侄女，她是不相信她還會有她母親這樣的好福氣了，找個不嫌棄她的婆家了。不過，想到林家的爵位，以及自己在宮裡的前程，將來給自家侄女撐個腰啥的，倒也沒什麼問題。
...若那侄女真眼她這不著調的親娘似的，大不了，她就多賞幾個陪嫁嬤嬤過去。
......
「我聽說那個史湘嵐被封了個貴人，這史貴人還找你的麻煩了？怎麼樣，宮裡的生活有意思嗎？」
「也就那樣吧。史貴人覺得她侍寢後沒有再封一級，以及這一批進來的宮嬪們都沒有再升一級，是我在中間做了手腳。不然為什麼只有我封了妃，而別人還都是進宮時的初封。」
惜春對於這個解釋，有些不理。「那皇帝為什麼不封她們呢？」
因為水晏發現國庫空虛，份位越高的宮妃，份例就會越多。
黛玉是先進宮的，這一點水晏當初還沒有太明確的認識到。等到黛玉封妃後，內務府送來了開銷名冊，水晏才發現，女人多了，花銷也會多。
而女人的職位升得太快，那錢就跟流水似的。
一個貴人的份例，都快趕上兩個美人的了。再看看嬪位和妃位的份例，水晏突然覺得選秀充實後宮什麼的，其實真心沒必要。
現在宮裡的這些女人，只要耗毀不超過一半，以後這樣的選秀，是能免則免吧。
早知道就不聽老娘的話，什麼十全十美吉利，還非要選上十個人進宮。十個主子，就代表著最小要上百位宮人侍候，然後還有她們自娘家帶來的陪嫁下人，吃穿用度......
別以為皇帝就不能摳門了，要知道一個窮光蛋皇帝，真想要將龍椅上的寶石摳出來換銀子了。
皇祖父花錢大手大腳的，養肥了那些個蛀蟲，卻苦了親孫子。
水晏每每想到，就要大哭一場。
窮逼皇帝，惹不起。
這也是水晏不給那些宮妃升職位的根本原因。而黛玉只能說是命好了，她在水晏意識到這些之前，已經升到了妃位。
在無過無錯的情況下，也不可能再收回成命。
黛玉滿不在乎地指著一盤點心說道，「皇帝的心思，誰又能猜得到呢。四妹妹，你送過來的楓兒，真是解決了我的大問題。這宮裡的吃食真的是沒法說了。」
惜春一抿嘴，「我還尋思啥時候宮裡的點心也做得這麼好吃了，原來是這麼回事。」虧她以前經常吃原來的楊嬤嬤，現在的楓兒做的點心吃食呢，竟然一點都沒有嘗出來。
不過這一點惜春就要特別佩服一些人的舌頭了。什麼雨水，井水，山泉水的，一喝就能喝出來。她怎麼就沒有喝出來呢。
...她最多也就是喝出茶葉是新茶還是舊茶了。
這舌頭都是怎麼長的呀？
果然想要裝得一手好逼，必須自備裝逼神器。她這輩子是不指望了。
黛玉微微一笑，不能再贊同了。
「對了，功課帶來了嗎？」
惜春滿嘴裡送點心的手就是僵，雙眼瞪大，不可置信自己剛剛聽到的是什麼？
「姐，姐姐，你剛剛說什麼了？風太大，我沒聽清楚？」
這四壁緊閉的寢殿哪來的風，真是越來越會胡說了。
對於面前的小妹妹，黛玉只能拿出十二萬分的耐心，「我是說，我進宮前不是給你留了功課嗎？現在做得怎麼樣了？有沒有帶進來？」
「我來看你，怎麼還會帶著那些玩意？」惜春覺得黛玉實在是太過份了，早知道就不來看她了，讓她天天想她想得淚流滿面。
「你來看我，竟然不帶著功課一起來？怎麼，是不是又偷懶沒做？」一定是這樣的，這丫頭偷懶的功夫和她睡懶覺，耍賴皮，撒嬌，不講道理的功夫是一樣一樣的。
「什麼時候我來看你，還必須要帶上功課了。這沒道理的，好不好？而且這回可不是我偷懶，人家昨天才回京城的。而且姐姐也知道我還守著孝呢，姑媽也沒讓人將功課送過來呢。我連姐姐到底留了什麼功課還不知道呢。」
她說的可是真的。林闕只告訴她功課做完了，可沒有告訴她功課都有什麼。
黛玉斜眼上下看了她一回，特別冷酷無情地說道，「回去就讓人回府裡取來。年前母親進宮的時候，我是要看的。若是看不到......」
惜春打了個冷顫，對於黛玉越來越有的皇妃威嚴，有些招架不住。
惜春在心裡只承認她害怕是因為黛玉身上的氣勢足了，而不是一如既往，從前世就怕到現在的班主任情懷在作祟。
黛玉看到惜春這個樣子，心裡差點沒樂開了花。
該，看現在誰還能給你撐腰。
想到母親上次進宮跟她提的，等四妹妹出孝就去提親，當年完婚的事情，黛玉覺得還有兩年多的時間，她可以保證兩年內一定讓四妹妹將她『應該學會』的東西都讓她學會。
至於什麼是應該學的，那這個度，黛玉覺得就以她自己所學為例吧。
黛玉進了宮，發現宮裡的生活雖然不如家裡的，手上些許宮務，她還是能夠應付得來，所以又把教導惜春功課這件事情當成了營生和消遣。
也不知道惜春知道黛玉只是閑的無聊才會如此，會不會真的給黛玉找點事情做呢。
第 93 章
第九十三章
黛玉帶著威脅的話，惜春想了想沒敢真的不當一回事。
黛玉已經開始接觸宮務了，也就是說以她的身份地位和手中的權利，完全可以再賜兩名教養嬤嬤給她。
雖然她不怕什麼嬤嬤，可是蚊子不吃人，它吸血呀。
張嬤嬤一個人就可以嘮叨得她耳朵疼了。若是真的再來兩個，她的日子還能過？雖然她家劉嬤嬤會幫著壓制那些個嬤嬤，可是她害怕她嬤嬤有心無力呀。
惜春越想越覺得現在的黛玉一定有更多的辦法收拾自己。於是可憐巴巴地抬起頭，討價還價地說道，「姐姐，功課的事情，能不能緩一緩呢。年後再交給姑媽送進宮來，好不好？」
黛玉輕哼一聲，「這個嘛，」
惜春一看，連忙自坐位處站起來，走到黛玉身後，又是揉肩膀，又是捶後背，黛玉看著殷勤的惜春，笑得不好得意。
以為有母親幫著你，我就治不了你了嗎？
哼，這誰看誰慣著你。
黛玉堅決不承認自己就是慣著惜春的人之一，她把惜春賴皮撒嬌的事情都賴在了別人身上。然後，一邊準備著給惜春的禮物，一邊怨著家裡人太慣著惜春。
少時，黛玉發現惜春的力氣越來越小，便大發慈悲地說道，「罷了，罷了。功課的事情，就出了正月再說吧。」頓了頓，「若讓我發現又是闕哥幫你做的，所有的功課翻倍。」
黛玉轉念一想，又笑了，「就算是他能幫著你做，又如何。過了年他就回南去了，不到秋闈放榜是不會回來的。」
「姐，...我過年都十四了。這功課要做到什麼時候才能完呀？」
人家也許是做到出嫁，可是惜春想到就算是自己做到出嫁，也不過是正式落到了黛玉的手裡。
想到出嫁後，她也是有誥命的人，然後就可以跟著婆婆一起進宮。想到這裡，惜春就覺得那樣的日子，就是明晃晃送到林妹妹手裡，讓她檢查功課的。
...沒出嫁也是有好處的，至少不會面對面的考問功課。
「你還好意思討價還價，是誰出去做客連首詩都做不出來的？」之前賈敏領著黛玉和惜春出去做客的時候，幾家小姐聚在一起，呤詩作對，唯為惜春是落在最末的。黛玉看了如何能不生氣？太丟面子了。
惜春一聽這話，連忙討好地沖黛玉笑，一個勁地笑，不停地笑。
最後又被黛玉瞪了一眼後，惜春才眼珠子一轉，想到了別的話題。她將迎春的決定告訴了黛玉，也將自己的想法跟黛玉說了。
「你是說將二姐姐過繼到賈代儒那一脈去？說什麼傻話呢。二姐姐雖非你一般是長房嫡女。可也是一等將軍之女，三等將軍之妹。如何肯過繼到那樣落迫的人家去？那個叫賈瑞的吧，現在是幾品官？家中還有何人？」
「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讀。家中除了一個收養的義子外，再無他人了。」
原來在迎春說了她的心願想法後，惜春便想到了這麼一個辦法。
若她真的如迎春所願讓她從此隱姓埋名，遠離京城，那才是害了她呢。
強盜，水匪，拍花子，迷．藥，黑店，仙人跳......
等等，等等。惜春敢對天保證，這些事情迎春別說遇見過了，她估計連聽都沒有聽說過。真要讓她這麼出去了，還不是羊入虎口。
你說迎春會功夫，功夫還不弱。可她畢竟只是個養在深閨不知世事艱辛的大家閨秀，真的被人盯上了，吃了虧，那是說什麼都晚了。
所以，惜春的意思是先將迎春過繼到阿木，也就是賈瑞這裡.然後再請個人品不錯，常年混江湖的人陪著迎春去外面走上一遭。
這樣一來既安全，讓人放心，也算是隨了迎春的願。像是紅樓裡出名的柳湘蓮，還有那個醉金剛倪二，都是不錯的人選。
當年因為一時胡作非為，綁架了寶玉。惜春心中一直很內疚。當年她只是想要阻止榮國府建蓋省親別院，才會如此的。可她沒有想到會直接將撫養了她五年的老太太送上西天。
現在說得再多，都不能掩蓋她的罪過。
她是後悔了，可是她老娘再萬能，也沒有給她留下後悔藥。
雖然賈母的離逝，讓賈家有了一線喘息的機會，可是這並不是可以無視惜春罪過的原因。賈母過逝，賈赦和賈政兩房正式守孝，然後成功地躲過了朝堂動亂的危機。這之後榮國府兩房又正式分家，很多的事情，都被化解了。
但是無論怎麼說，惜春都沒有資格無此做，不是嗎？
這與忘恩負義又有什麼區別？當年若不是老太太給了她一個生存的空間，尤氏能放過這麼一個嬰兒？
就算是有忠僕護著，想到舒服度日，也是異常艱難。
那筆綁架寶玉得來的銀子，惜春一直沒有動過。
她準備平分給老太太的孫子輩。
賈璉，賈琮，寶玉，賈環，迎春，元春，探春以及賈珠的妻兒。
元春的那份，早在她『被修行』的時候就悄悄地送了過去。
賈環的那份了也是在分家之後給他的。
探春和迎春的，惜春一直想著等到她們出嫁的時候，給她們當私房錢的。
不過，如果迎春真的過繼了，這筆錢也只能是嫁妝了。
「大舅舅是不可能將二姐姐過繼出去的。」
黛玉想都不用想，便知道惜春的計畫跟本不可能實現。
「若是二姐姐八字不好呢？比如說克夫什麼的？大舅舅就是想要拿二姐姐的親事結門好親，估計也沒人上門提親了吧。若是這個時候，賈瑞帶著大筆銀子上門求著過繼，豈不是正中下懷。當然，前提還是要『說通』大太太和璉二嫂子。這兩位還是比較明理的。」
能不明理嗎？
迎春嫁不出去，就要臭在家裡。若是嫁出去，也會狠出一筆嫁妝銀子。到了那個時候，還不如收下大筆銀子將她打發出去了事呢。
王家的女人都愛財，王夫人和王熙鳳是個中佼楚。
而雖然有了孫子教養，人變得不在那麼讓人捉急的邢夫人，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有些個沒有安全感的，銀子什麼的，誰也不會嫌多。
黛玉想明白了了惜春的意思，可是還是覺得這事並不好處理。
「如此一來，二姐姐的名聲豈不是就沒了，傳得沸沸揚揚，將來二姐姐的日子可要怎麼過呀。」這個時代對於女人名聲是非常看重的，若是有了這樣的名聲，以後跟本別想要嫁出去了。
「這有啥。被人說道的是將軍府的二姑娘，跟瑞大哥的妹妹有什麼關係。瑞大哥的妹妹因為父母早逝，祖母年邁，自小被養在舅父家裡。這不是到了年紀，所以才接了回來嗎？」
當她是真傻呀，做那種顧前不顧後的決定？她自然是先給迎春想好了出身才會如此的呀。等到事情辦成後，先將迎春送到外面住上幾個月，然後再接回京城來。
好多的小說時在，不都是這麼寫的，這叫偷樑換柱還是什麼來著？
「瑞大哥的舅家，是哪裡的？」
惜春之前早就向阿木打聽過了，「原來也是金我陵那邊的，後來遷至了湘西還是蜀中，不過兩邊早就幾十年沒有聯繫了，想來了不會穿幫。」
黛玉點頭，「還是要穩妥一些才好呢。」四妹妹的這個計畫，實在太天方夜譚了。可是她一時也沒有什麼別的辦法。
還有就是，「瑞表兄為什麼要過繼二姐姐呢，這總要有個理由不是？還有，我們商量的這件事情，瑞表兄可知情，可會同意？」
惜春歪頭看向別處，然後眼珠子一轉，笑得像只偷雞的小狐狸，「瑞大哥那裡，姐姐就放心吧。保准沒有問題。至於瑞大哥為什麼要過繼二姐姐，主要還是瑞大哥身上有疾，於子嗣上有妨礙，過繼二姐姐，也不過是想要坐產招婿。」反正那個時候，迎春已經過繼了，想過將來過什麼樣的日子，就看她自己的選擇了。
聽到這裡，黛玉便都明白了。不過想到四妹妹這口中沒有一點忌諱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伸出玉指，在惜春額頭上用力點了點，本就細緻的肌膚立馬就紅了一塊。
「幹嘛，幹嘛呀。趁著姑媽不在，你就欺負我是不是？看我不告訴姑媽的。」
「哼，那我倒是要瞧瞧，你還怎麼向太太告狀。是說你夜半探入皇宮來被我欺負了？還是你設計一個彌天大謊，將母親的親侄女弄到別家去？」
黛玉一說，惜春也知道這招現在對黛玉不好使了，冷哼一聲，將頭轉向另一側，「早知道我就不來看你了。虧了我準備那麼多的好土儀給你。」
黛玉見此，也不著急哄她。反而是打開剛剛跟惜春一起進屋的一個大布包袱。
裡面的東西五花八門，什麼都有。黛玉一樣一樣拿出來。有質樸的根雕，有憨態可拘的泥娃娃，還有什麼小香羅的扇子，山西裝醋的美人長頸瓶，最最有意思的是裡面竟然還裝了一塊玻璃對折鏡子。
每拿出一樣來，黛玉都要點評一番，然後惜春聽著話，就想要把頭轉過去，也回她幾句，可是想到自己還在生氣，就是輕哼一聲，把頭轉得更向另一邊。
「怎麼還會有這種西洋物件？」黛玉看著一直拿眼偷瞄她的惜春，忍著笑，聲音中帶著詫異地問道。
總算有個臺階下了，惜春想了想，還是麻溜地下來了。
「在回南的時候，碰見有西洋人要當東西，我看了喜歡便留了下來。姐姐，這鏡子不錯吧。不足巴掌大，還能對折呢。以後就帶在身上，什麼時候想照就什麼時候照。」
這種小鏡子，惜春在現代見得多了，但這是這種純手工藝的卻是很少見。
怎麼說呢，在現代，越是老工藝，越是純手工藝做出來的東西，都比機器流水線的貴出好幾倍。
所以就算是當時家境不錯，惜春也很少有這麼漂亮的手工藝品。
但是到了這裡，好吧，這個時代幾乎就沒有什麼機器製造，所有的東西，差不多都是手工的，這也讓從最開始特別珍惜的惜春，到了後來，漸漸地麻木了。
黛玉能夠看出來惜春也比較稀罕這東西，想了想，還是沒有讓回去。畢竟四妹妹既然送了過來，便是要給她的。若她再與她客氣，豈不是顯得太生份。
嗯，她現在是妃位了。那就明後天賞些東西給四妹妹，也抬抬四妹妹的身份和寵愛。
最近母親進宮，也說了有好多人都在盯著弟弟妻妾的位置，回頭她賞了東西下去，應該有不少人會消停吧。
「對了，我也有東西給你。不過明後天我讓人送出宮去。現在給了你，我這邊不好憑空消失。」
惜春無所謂地點了點頭，她並不太在意那些東西。不過，有些話卻是要問的，「若是裡面有好的，等二姐姐過生辰的時候，我就挑一份送給她。」迎春的生日是在二月初。
說來她們姐妹的生日也挺有意思的，二姑娘在二月，三姑娘在三月，而她這個四姑娘在四月。真是一點都不差呢。
不過說到這裡，惜春又想起了原著中，探春說二月份沒有人過生日這句話。怎麼著，黛玉不算是你們家的，你不算在內，那迎春呢，你也忘記了嗎？
死丫頭，看她回頭怎麼作弄她。
「瞧把你能的。時辰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以後什麼時候想進來，提前讓楓兒告訴我一聲也就是了。」
黛玉並不覺得宮裡守衛多麼的森嚴，畢竟楓兒可是經常進出皇宮的。有的時候去給自己買吃食，有的時候去給自己換打賞宮人的零錢什麼的。
聽到這話，惜春特別應景的打了個哈欠。「我知道了，林姐姐你也早點休息吧，聽說宮裡人平時都起的挺早呢。」
黛玉點頭，可不是嘛。以前她在家時就起的挺早。哪能想到進了宮起的就更早了。
「皇帝住在宮裡，上早朝的時候，不過是從後院坐轎子去前院。而那些大臣們呀，家在京城各個角落，就是為了不遲到，為不堵車，噢，不對，是不堵轎子，起的一定比皇帝早得多多了。幸好咱們家離宮裡近，不然得多辛苦。」
這古代皇帝苦逼不解釋，這當人大臣的，也沒好到哪裡去。就是這天天起早的作息時間，也真是讓痛苦。
怪不得古代的夜生活吃不開呢，難道還有這個原因嗎？
黛玉：「......」四妹妹話裡說的是林府還是東賈府呢？
難道從現在開始，四妹妹就知道心疼弟弟將來上朝辛苦了？倒也不怪弟弟疼她。
第 94 章
第九十四章
惜春就是有感而發，並非是針對哪個府，或是哪個人的。
只能說有些話，真的是說者無心，聽者有份了。
敏感的林妹妹，就算是人生軌跡不同了，聽人說話，還是會自動聽出幾個意思來的。
「可見闕哥兒沒有白疼你，這就心疼上了。回頭若是闕哥兒再幫你做功課，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得了。」黛玉說完，便拿著帕子捂著嘴笑了。
惜春先是一高興，然後小臉就垮了下來，這不是逗她玩呢嘛，「姐姐你就貧吧。當人家不知道闕哥兒明年開春就回南的事？」能夠還讓她千里之外送功課給闕哥兒？
她小夫君正在為了他們的未來奮鬥，為了考上公務員，拿上鐵飯碗努力呢，她怎麼可能幹出這樣的拖後腿的事情？
那她真是病得不輕。
看到她不開心，黛玉那愉快的小細胞就歡快地跳躍著。想了想，便在她想好的開春後，惜春的功課表中加上了賦詩十首的作業。
......
夜深更重，姐妹倆碰過了頭，惜春看著黛玉將她帶來的小東西都裝在了那個小荷包裡，惜春就和黛玉告辭了。
離開的時候，惜春特意讓阿木帶著她往史貴人的宮裡走了遭，趴在阿身的背上，伸著了脖從史貴人宮殿上的瓦片向裡頭看去。
阿木選的位置非常的好，正好是史湘嵐的臥室。
此時也不知道是惜春來晚了，還是水晏今天沒有賣身，兩人已經就寢了。
惜春非常好奇水晏長成什麼模樣，可是看了半天，也沒有看到，心下正有些失望，哪成想這個時候，史湘嵐卻起身了，惜春看著史湘嵐半夜三更不睡覺起來化妝，不懷好意地笑了。
史湘嵐是她舅舅家的表姐，跟史湘雲一樣，都是她的表姐。
可是她和史湘嵐卻一直玩不到一起去。
主要原因還是史湘嵐特意表現出來的那副『你好可憐，我好同情你』的姿態。這樣本來就會作，又有些心高氣傲的惜春非常受不了。
想到史湘雲長年生活在這種眼神和語言下，心中就是無限同情。
人家也不過是做作了些，既沒招她，也沒惹她，惜春自然不會在每年為數不多的拜訪舅舅家的日子裡找史湘嵐的不痛快。
雖然她也聽說了史湘嵐幹的那件人事，不過這些對於惜春來說，還夠不成抱打不平的標準。
不過，給她添點堵，倒是可以不收費。
悄悄地示意阿木背她回府去，然後一到了自己的房間，便將柳兒派了出去。
她讓柳兒去宮裡，給今夜侍寢的史貴人化個煙熏妝，濃度嘛，也參照秦可卿的那對貓熊好了。
濃黑的黑眼圈，再加上血盆大口......如果時間來得急，再來了爆.炸頭，效果應該更驚人。
惜春有些壞地想著明天一早水晏醒來，發現身側躺著的睡美人，便長成血盆大口的貓熊是個什麼心思。
......
誠如惜春所希望的，水晏一大早醒來便被嚇了一大跳。
史湘嵐半夜起來化妝為的就是想要讓水晏一睜開眼睛就能看見美麗的自己，可是她哪裡想到昨天半夜還有個缺德的傢伙，會讓人將她化得精緻的妝容給換了下去。
水晏一動，史湘嵐就醒了。本著讓皇帝能夠近距離欣賞她的美貌的打算，史湘嵐又裝睡了半刻鐘，然後再水晏有些發直的視線下，悠悠轉醒。
（☉o☉）一覺醒來，朕感覺朕的貴人被掉包了。
腫麼破，線上等。
「皇上~，您醒來了，怎麼也不喚臣妾呢。」史湘嵐一副嬌羞的樣子，對著水晏一陣子擠眉弄眼。
『咕咚』一聲，水晏艱難地咽了一口口水。
果然，這後宮之中，只有林妃不作妖。
無論他去哪個宮裡就寢，哪個宮嬪都會早早化好了妝等他一睜開眼睛就可以欣賞到美景，而林妃呢，卻是從來都素著一臉，再無半夜起身化妝的自覺。
晚上光線不好，這化妝的效果那都不能用打了卡扣來說了。
現在看來，不化妝也他媽的挺好，至少不會一大早上的，就嚇得他小心肝噗通噗通地狂跳。
何止是挺好，簡直就是太好了。
一大早就被史湘嵐嚇到的水晏，連早膳也沒吃，就去了前朝。
對著那張臉，能吃得下飯才是怪事了呢。
水晏來去匆匆地離開了，史湘嵐被水晏的行動速度弄得一愣。
皇上，好像還沒有洗漱吧。
史湘嵐很不解，她非常的迷惑。
「來人，更衣。」剛剛為了擺嬌柔，史湘嵐是半躺半坐，又半遮半掩，想要製造個朦朧的景象。後來水晏一個激靈跳下床，然後又一個健步沖出去時，史湘嵐壓根沒有反應過來。
這會兒水晏也走了，史湘嵐才想起來要起身更衣。
在宮裡侍候的宮女太監都是不能直視主子的臉的，日常都是用餘光掃過。剛剛眾人只顧圍著水晏忙前忙後，此時才掃向史湘嵐。
「呀，娘娘...」史湘嵐的陪嫁丫頭不小心掃到了自家姑娘的臉，當場叫了出來。
史湘嵐先是皺眉，然後看那丫頭還是一臉驚恐的樣子，也察覺出不對勁來了。也不等宮女為她穿鞋，光著腳便跑到了梳粧檯前。
「啊！！！！！」有妖怪呀！
一聲慘叫在寂靜的深宮中，一直迴響了很久很久。
史湘嵐的驚恐，惜春並未感覺到。畢竟她也只是讓柳兒用了些胭脂和鍋灰，洗一洗就能掉的。
可是史湘嵐安靜下來後，竟然一臉扭曲地想到，她的妝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就算是睡花了，也不會變成這樣。
深宮大內，唯一有機會，有能力將自己弄成這樣的人，就只有當今的皇帝陛下了。原來當今天子還有這樣的愛好，可是她並不喜歡被畫成這樣，嚶嚶嚶...怎麼辦？
林黛玉如此受寵，平時還總是淡妝或是不化妝，難道，這就是原因所在？
留著一張乾淨的臉，等著皇上去畫畫？
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了寵愛，她忍。
...還有皇上如此待她，是因為已經開始接受她了嗎？
看來皇后說的是對的，既然皇后毫不保留幫著自己得寵，那自己是不是應該投桃報李呢？
......
因為史湘嵐以為這個惡作劇是水晏弄的，所以並沒有大張其鼓。而那些有眼線在宮裡的宮中各位小主們，看著史湘嵐的作為都有些個糊塗。
突然一大早上的就驚叫一聲，然後好幾天都是一股子洋洋得意，驕傲不可一世。
這腦袋......沒啥問題吧？
眾人對史湘嵐的關注度也不過維持了幾天的時間，然後驚中便傳出了關於賈府二姑娘八字天生不好，天煞孤星，克夫克子的話來。
一時間，本來還想著這位是寵妃林氏表姐的世家主母們，都再也不想著為自家孩子提親的事情了。
迎春在消息傳出來的前一天，便從惜春那裡知道了事情由來，所以倒也鎮定。可迎春鎮定了，賈家的其他人可就不幹了。
賈赦剛剛通過探春的婚事，找到了一條通天的路。還沒有為迎春找到下家，就被傳出了這樣的話。
這流言跟本就找不到源頭。
臘月中旬，迎春在賈家的地位一降再降，身邊的丫頭下人也被遣到了別處去。
除了司棋和繡橘，就連奶娘一家也離開了。
臘月十九，邢氏和鳳姐非常熱情地讓人招待了賈瑞的說客。
而賈瑞的說客是誰呢。
就是賈薔之妻齡官。
被賄賂了一番的二人，都對將迎春這個燙手山芋送出去換錢的主意非常的贊同。
而賈赦，迎春這輩子除了選秀和作親時被賈赦想起來過，其他時候也許都不記得自己還有個閨女。
賈璉就更別提了。
在賈璉的心裡，總覺得自家老娘的死跟迎春姨娘有著不可不說的關聯。能無視這個妹妹的存在，已經是他最大的寬容和容忍了。
於是惜春前前後後用了兩萬兩白銀就將迎春弄出了賈府。
這身價還真挺貴，看來孫紹祖也是個會做生意的嘛。五千兩就將貴妃堂妹娶到手，然後弄死了，還不用承擔什麼責任。
之後，榮國府二姑娘感于自身八字不吉，傷心過度後直接暴斃了。而那之後迎春便帶著無論她是好是壞都要跟著她的兩個丫頭去了賈瑞的安排的府邸。
在那裡住了幾個月後，又轉道通州的下一個渡口，在哪裡上船，等著賈瑞派來的家僕婆回府去。
至此，成為賈家京城一脈，瑞大爺的嫡親妹子，賈琳。
因為長房和祠堂都是東府的問題，所以過繼弄得非常的低調。
再加上這幾年賈瑞一心讀書，除了上朝就只在家中讀書，很多人都不太熟悉的情況下，倒也沒有讓外人知道些什麼。
家裡原有的幾家老僕，也因為這個計畫的原因，被以各種藉口還了賣身契，打發他們離京城了。
新買來的下人，如何知道這主家真正的底細呢。說是有位小姐，一直養在外家。那就有一位小姐一直養在那裡。說是小姐要回京城了，那就打掃了院子，恭敬地候著。
因為賈瑞府邸是徹底清空了，所以新招來的下人，都是惜春拜託劉嬤嬤幫著調教的。就連外院的管家，都是讓焦大從她名下調出來的。
這麼一番折騰，其實並不費什麼功夫。在什麼時候都是有人好辦事。迎春的問題，只要買通了，噢，不，是說通了賈家大房，其實就沒有什麼大事了。
賈赦不關心，賈璉漠視，邢氏貪錢，王熙鳳也不是什麼善茬子。有迎春這個名聲跌到谷底的姑姑在，其實對於王熙鳳的閨女是有著一定影響的。
雖然王熙鳳也覺得其中有詐，但是想到自家的姑娘不受遷連，而她不但沒有賠著，還淨賺了不少，倒也願意配合著將迎春過繼並直接悄悄送走的計畫。
有親如此，悲哉痛哉。
將視線離開賈家大房，再看京城中的賈氏族人，族人自從賈珍誠心孝順，陪著親爹修道後，族中子弟現在是真的太少太少了。不是跟著兒子去了邊疆，就是回南邊種地去了，當然還有一部分是真的考出來了名堂，家中老小跟著去了任上。十去六.七的情況下，賈氏的族人這些年也走的越來越淡了。
雖然有些人巴結賈瑞，可是阿木版賈瑞也得給他們機會不是？你求你的，我做我的。求也是白求。送禮就收著，回頭管家要麼還份回禮，要麼就真的打了水漂。
一來二去的，賈瑞的府邸，門庭更是冷落。
於是迎春的到來，甚至是一點水花都沒有濺起來。
不過阿木和阿木養子的生活水準卻是提高了不少。
有了主子指揮...至少伙食會變變樣，衣服什麼的，也不會太簡單。
那個本來是買來的小男孩，在鳳姐生出龍鳳胎後，就被阿木收養在府裡了。
這些年父子倆個相依為命，那個孩子小小年紀也甚至孝順。對於父親一直不娶妻這件事情，既心疼父親孤單一人，又擔心有了母親，有了弟弟，父親就不疼他了。
小小的孩子，也著實的糾結。
便宜姑姑的到來，讓這個孩子一開始還有一些吃驚和好奇。但是迎春幫著阿木管起家後，漸漸地也就熟了起來。
賈家養姑娘都是窮著養的，除了窮著養，還要圈著養。這麼多年，見過迎春的外人除了賈敏一脈，就只有王子騰夫人了。
而等到迎春過繼，不，對外是暴斃之後，以迎春和王子騰夫人的社交圈，想要再見一面，卻是不容易了。
惜春給迎春換了一個身份，免於讓她真的被離家出走，或是被賈赦賣掉。
而迎春對於這樣簡單的生活，也非常的得心應手。面癱不善言辭的兄長，懂事的侄子，都讓迎春覺得比呆在原來的家裡更有親切感。
等到後來，惜春使人聯繫了柳湘蓮，讓他帶著迎春出去闖闖江湖後，迎春的生活就變得列加的豐富多彩。
而隨著柳湘蓮出發的迎春，並不知道自家那個她以為很呆，很木，很不善言辭的兄弟幹了一件多麼喪心病狂的事情。
臘月二十三，小年。滿朝文開百官都等著大老闆發紅包呢，迎春的便宜老哥就先玩了一把大的，他給忠順王父子以及賈政來了組合套裝——一杖紅。
早朝上，賈瑞一本奏摺將忠順王府買官賣官，『聚麀之誚』違背綱常，先皇孝期，褻玩戲子，聚眾酒宴。威逼利誘，買女賣官......
一時間朝野內外震動不已。
「這個混帳。」年後就要赴任的賈政聽說了，差點沒把整個梨香院都砸了。
第 95 章
第九十五章
迎春的事情告一段落後，賈瑞就整出了這麼一件妖蛾子。這著著叫眾人嚇了一大跳。
忠順王府的事情，京城的人誰不知道。可是誰也沒有想到賈瑞這個『愣頭青』會首先鬧出來。
這賈瑞是京城賈氏族人，也是皇上姐姐的夫家，這個時候，由此人鬧出來，是不是皇上的意思呢？
大殿上的眾人均做此想時，又不約而同地看向了跪在中間木著一張臉的賈瑞。
心中又都搖了搖頭。
這人若不是有賈家在背後保駕護航，能不能平安地站在這裡都是兩說呢。
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不會說話，不會看人眼色，不懂人情世故......
如果皇上真的要讓人首告，這樣大的功勞也不應該偏給這樣的人。估計真的是他自己所為？
水晏培養了一批探子，忠順王府的事情，如何能夠逃到他的耳目。
之所以一直不發作，原因為外乎那麼兩個。
一是，這一家的父子兄弟也只是在家裡，或是京城某些地方小範圍的噁心人。不處置他們也是一種皇帝寬宏大量的面子工程。
二是，忠順王府的權利在一天天的消弱，水晏便準備留著他們慢慢的刷怪。忠順王府和江南甄家有著一定的聯繫，手上應該還是有些暗中勢力的，水晏登基這幾年，一直在打壓著他叔伯輩的勢力。
總的說來，成效顯著。
惜春使指阿木版賈瑞幹這個事情，並不是有什麼政治嗅覺，而是單純的噁心人。
「此事本非臣之職責所在，但是臣族中有位族叔，家中有一女兒，乃是太皇上皇賈嬪之胞妹，秀外慧中，賢良淑德，一直是臣族叔夫婦掌上明珠。哪成想，忠順親王得知族妹頗有才名，不惜以朝官七品官位誘之。臣族叔，一心唯讀聖閒書，對於功名本無心為之，一生所求不過立書教人。哪成想天降橫禍，掌上明珠將不保矣。
忠順王府仗勢欺人，著實讓人心寒。可最心寒的是那些飽讀詩書，一心報國的有志之士。忠順王府又將那些學子的努力放在了何處？
若養女皆可換官位，男兒何必苦讀書。十年寒窗苦讀書，不及養女更有用。
長此以往，這江山社稷可還有什麼清明可言？這一次，是微臣族叔，也是授過官，讀過書的。若是再來一個目不識丁，或是心中無法紀之人，豈不是要亂了......
忠順王乃聖上親叔，我朝正經的皇親國戚，其一言一行，代表的是皇族，是國體。豈可輕視之......
......臣不忍心拒絕族叔一家殷殷祈求，拳拳愛女之心。只得打聽個中原由，卻不想竟然查出忠順王府諸多違制，違背綱常之事，臣領朝廷俸祿，忠君之事，絲毫不敢懈怠，只得據實以報，還請聖上明察。」
面無表情地說完這番話，水晏的心是糾結的。
對於賈家的事情，因為秦可卿的原因，水晏是做過調查的。
對於面前的賈瑞，水晏也不是不知道。
那就是個老老實實，沒有啥脾氣，只會讀書的書呆子。
滿腹經綸，倒背如流。又寫得一手好字，放在翰林院後，工作成績也是非常讓人滿意的。
水晏還想著開年後，將賈瑞調到戶部去呢。
怎麼現在竟然出頭管這個爛攤子，著實讓水晏不解。
還有，他的耳目回報他的消息，可是說賈政一心求複職，很有賣女求官之嫌，怎麼到了這賈瑞的口中，竟然變了另一個樣子？
是朕被騙了，還是賈瑞被人騙了？
下意識地摸了摸臉，水晏覺得這個被騙的人，一定是賈瑞。
以賈瑞的官職，是不夠級別參加早朝的。但是本朝是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皇帝早朝時，翰林院的學士們會輪流跟著上朝。以便記錄下一些皇帝所說的特殊事情，或是在一定事情上充當百事通，為皇帝解答一定問題。
今天賈瑞之所以會來上朝，也是跟其他翰林院的同僚們換了個班。
按著慣例今天是小年，為了不破壞皇帝過年的心情，一般是不會有什麼特殊的，重大的事情要在這個時候上奏的。
進入臘月，從臘八開始，全國各地就像是組團團購一樣，到處冒出祥瑞來。當然了，除了過年會有這樣五花八門的祥瑞一樣一樣冒出來，還有就是皇帝萬壽節的時候，也會出現各種祥瑞滿天飛的景象。
綜上種種，今天是受『賈政委託』感謝忠順王府厚愛的最好時間。
這就像是一碗香噴噴的臘八粥或是餛飩裡，掉進了一坨老鼠屎一樣，香中帶著臭，看著噁心，吃著更噁心。
所以，這種事情也就只有總策劃惜春這只攪屎棍子能想得出來了。
前話且不提，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只能看水晏的了。
反正這樣的事情，可大可小，端看水晏想怎麼處置了。
之前就已經說了，今天是小年。
所以水晏也非常好說話地讓人接手調查忠順王府是否干預了朝廷官位的事情，其他的，水晏表示，都可以拿到年後慢慢說。
一刀砍下來，哪有鈍刀子砍人更讓人難苦的。
水晏已經準備就這個事呀，他慢慢地吊著忠順王一家。先讓他們這個年過得提心吊膽，然後開年後，再慢慢地收拾他們。
...就跟老貓玩老鼠似的。
今天除了這件事情，其實是沒有別的會讓皇帝掃興的事情了。這對於皇帝這個職業來說，真的是非常不容易了。不過，這件事情真的掃了皇帝水晏過年的興致嗎？
那可不見得。
......
退朝之後，忠順親王看著賈瑞的眼睛都跟那淬了毒一般。
不過在他的心裡，他雖然怨恨賈瑞不幹人事，但他更是怨毒了賈政。
好你個賈正經，跟本王裝什麼大尾巴狼，想當官都想瘋了，這會在這裡給他擺清高。看本王怎麼收拾你。
你不是想要立書育人嗎？你不是無心功名嗎，行呀，本王成全你。
想要高官，也許本王沒那個能力。但是讓人一輩子做不了官，那方法多的是。
本官看上你的女兒，也是看得起你。
不識好歹的東西，鬧成這樣，本王看哪家敢娶你閨女。你就等著她老死家中，恨你一輩子吧。
得罪了皇親王府的下場，除了這王府徹底的倒了下來，那就等著被人疏遠吧。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當然這些事情，賈瑞這個傀儡真身的萬能保鏢是不會理解忠順親王那快要氣炸的肺。
因為忠順親王拿眼睛眯著看他時，他竟然還按著這個時代下官見上官的禮儀，完美地給忠順親王行了個禮，這個禮非常的標準，非常的行雲流水，禮畢才退開一步拱手離去......
甚是讓人敬佩他的淡定。
於是忠順親王就更生氣了。
而他現在拿除了惜春外，萬事不過心的賈瑞沒有辦法，可不代表就真的吃了這個虧。
於是賈政那裡就知道了今天早朝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帶著忠順親王怒火的告知七品官沒有的資訊就把賈政鬧得差點嚎啕大哭。
本來賈政還覺得賣了閨女換來的官職太小了。可沒有想到臨了臨了，閨女竟然被拒收，他之前嫌棄太小的官職也沒了。
還有他什麼時候拜託過賈瑞請求他幫忙上達天聽了？
這不是胡說嘛？
這事他不委屈，真的。
他真的願意呀，他忒特麼願意讓忠順王府仗勢欺一下的呀。
到是後院的探春，聽說後，冷冷一笑。
爹是那麼個爹，娘又不是親娘，虧她當初鬼迷心竅連親娘親弟弟都不認了。卻沒有想到會落到這麼一個下場。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探春不認為當初自己做錯了，她只怪自己看錯了人。
雖然她不知道是那個賈瑞為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但不得不說，他救了自己一回。
雖然自己不一定會報答他，但她記住了這份恩情。
賈赦對於賈政聯姻不成還得罪了忠順王府這件事情，喜憂參半。
喜的是老二一家還是沒起來。憂的是他害怕忠順王府連他們大房也一起記恨上了。
於是也不管是不是年根底下，他要求賈政一房必須在出了正月就搬離他們西府，不然他就只有親自『送』他們一家離開了。
要知道這還是看在王家王子騰的面子上才會如此，不然別說出正月了，能不能留下過年都是個未知數。
這個年賈家大房仍然有些害怕，但是還是無知無畏地過得很開森。而賈家二房的氣氛就有些個低迷。
李紈帶著賈蘭一直當個隱身人，寶玉見了賈政跟耗子見了貓一般，探春有心說兩句，可是想到回報與付出不成正比，也賴得應酬。
正月初三，侍書快走自屋外進來，走到練字的探春身邊，快人快語地回道，「姑娘，打聽到了，王家表少爺和薛家的表少爺今天都來府裡拜年。」
探春不作聲，一直在寫完這篇字後，才將筆放下，然後抬頭看著侍書笑道，「我們去給太太請安去。」
「是」。
得罪了忠順王府，她也不指望有高門大戶來提親了。探春覺得靠人不如靠已，指著親爹嫡母給她找一份美滿婚姻，還不如自己籌謀呢。
王家的表哥王仁，去年剛剛死了老婆，今年過完年就要開始張落續弦的事情。
薛家的表哥薛蟠，聽說這幾年薛姨媽一直在給他張落婚事，只是一直沒有什麼眉目。
這兩個，一個雖然沒了爹娘，卻是大房璉二嫂子的親哥哥，他們的叔父正好沒有兒子，他是身挑兩房的唯一男丁。
另一個，薛家雖然只是皇商，但是豐年好大雪，有的是金子銀子。再加上薛家的大姑娘又嫁給了一位參將為妻，也算是有了些身份。
探春知道以她的身份，再加上這個時代對女人的苛刻態度，以及家中父母的不上心，想要結個好親，就只能靠自己了。
而她所能接觸到的，或是能夠算計到的，就只有這兩位可以見到的表哥了。
她不是沒有想到林家的那位表弟，可是......
一言難盡。
探春對於未來生活的願望經過忠順王府侍妾的事情，標準是降的越來越低了。
她只求明媒正娶，是正室就罷了。
就算不是原配只要是正室她就再不挑了。
......
探春管家多年，總有幾分自己的手段和人脈，讓人設計個偶遇，都跟吃餡餅似的簡單。
不過在偶遇後，探春便決定還是重點攻略那位薛家表哥勝算更大一些。
王家的表哥......探春搖了搖頭，並不想多提。
不過薛家的表哥，看自己那睛神，探春便覺得此事十月八．九是沒問題的。
嫵媚一笑，探春嬌羞無限地轉身離開了。
留下呆霸王這個時常被人仙人跳的土財主家的傻兒子在那裡傻笑。
然後，不出正月，被兒子磨不過的薛姨媽便去了閨女的府上將此事說了一回。寶釵對於自家哥哥的品性，那是再瞭解不過的了。
別看她現在有了身份，想要給哥哥說門好親，也是難上加難的。她雖然不滿意探春的身份，但是哥哥也老大不小了，總不能真的再拖下去了。
而且這位賈家的三姑娘，是從小在賈老太太膝下長大，又被認在了王夫人的名下，教養和名份也都有了。雖然姨夫無官無職，但是若真的有官有職，也不會將女兒許給她們一屆皇商之家，想了想，便也認可了這門親事。
薛姨媽見兒子喜歡，閨女也不反對，便真的上門來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