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8-2-12 12:01
《(綜)專業作死MOMO醬》作者：尹桃蹊【完結】
文案：
社會小說家izumi在收到恐嚇信後，於橫濱街頭遭遇異能者襲擊。武裝偵探社派太宰治和國木田前往調查。
「你是誰？」
見到izumi後，太宰治忽然問出這樣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原來，這個izumi是太宰治少年時代撿回黑手黨的女孩子——
半井桃水。
可是，半井桃水明明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
百度百科:半井桃水，日本小說家、詩人、明治時期著名新聞社東京朝日新聞社記者。女主能力「眾生皆罪」靈感來源於其作品名《懺悔》。
內容標籤： 綜漫 少女漫 少年漫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半井桃水（MOMO），太宰治 ┃ 配角：文豪小野狗，殺人網球，魔幻籃球，冰上的尤物，死神小學生，三年Z組卷毛老師，我是逼王我最屌，月刊少女身高差，無頭車手尋頭記，菜刀分屍人渣事件…… ┃ 其它：蘇爽甜
悠于 2018-2-12 12:04
第01章
眺望著橫濱街市的山丘上、鬱鬱蔥蔥的山道之間，有一處能看到海的墓地。成群的白色海鳥在橫濱港騰飛而起，輪船汽笛之聲路過長空，從遙遠的海面涉水分花而來，傳到墓地時那回聲就如同天邊的低歎。
「織田作，好久不見。」
蹲下身將兩隻玻璃酒杯擺在墓碑前，半井桃水的黑色風衣垂地，柔軟的衣擺落在小小的白色無名墓碑底座上。
她用牙齒咬下酒瓶口軟木塞的動作相當豪邁，俐落地倒酒進玻璃杯，金色酒液冒出細膩的氣泡，在陽光下折射出鑽石般耀眼的碎光。
「這是個不錯的地方，陽光充足，綠木成蔭，你的窗子正對大海，院子裡有春暖花開，低頭看得見人群熙攘，山嵐和朝霞與你比鄰而居……是個適合丟掉槍和子彈、握住紙和筆的地方。」她晃了晃酒瓶，液體撞擊瓶壁發出水花破碎的微弱聲響。「今天是來找你喝酒的，我帶了Bar Lupin的蒸餾酒，沒加冰塊，你不許嫌棄啊。」
兩隻酒杯「叮」一聲輕輕碰在一起，半井桃水將其中一杯沿著墳塚倒了一圈，又仰頭將另一杯飲盡。海風忽然變得強烈起來，拂開她蓬鬆的中短髮和空氣劉海，露出一張白皙的側臉。
酒杯已經空了，女孩子卻仍仰著頭，良久，她伸手用力抹了一把眼睛，低頭時卻對著墓碑彎起唇角，露出一個幾乎與日光同輝的燦爛笑容。
「我剛從美國回來，明明答應過太宰，七年之內都不會踏入橫濱一步的。」
她看著墓碑前兩隻玻璃杯，它們明明近在咫尺，一空一滿的現實卻無比清晰的告訴她，友人與她隔著觸及不到的彼岸。
「你走了四年，而我卻在大洋彼岸對四年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
她忽然頓住，想說的話有很多，對著冰冷的墓碑，卻只剩下緘默。
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無論如何，對方也聽不見了吧。
「只有我一個人說話，這樣很寂寞啊。如果你還在的話，大概會回我一句『這就沒辦法了』吧？」
「我走了啊，以後就在橫濱常住了，下次再來看你……兄弟。」
最後看了墓碑一眼，半井桃水轉身朝墓地外走去。直到看見自己因違章停車而被貼上罰單的車前窗，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之前遺忘的事——
她剛剛，好像喝酒了來著……
「就一杯而已，應該沒事……吧？」——抱著這樣的僥倖心理，半井桃水違反了交通規則。
一路上幸運的沒有遇見查酒駕的交警，但虧心事或許真的不能做，剛剛駛入地下公路，她的車子忽然爆炸，整個車身被炸飛，將隧道上壁破開一個巨大的窟窿。
而在前一天，她剛好收到一封恐嚇信，沒有字，只有一個被剪碎「分屍」、又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的洋娃娃。
——支離破碎的焦黑娃娃，看上去和死在爆炸裡的人一模一樣。
***
一名優秀的社會小說家從來不缺少仇敵。
獨道的見解，尖銳的筆鋒，犀利的言辭，龐大的知識儲備，敏銳的政治眼光，抨擊時弊恰到好處的煽風點火，必要時還要再加上一點嘩眾取寵的誇張技巧。
——這樣一篇基於現實貼近生活、甚至有著鮮明政治傾向的小說，必然不會像言情故事那樣纏綿悱惻；如果反映的是某些特定的現實，得罪人也是在所難免。
所謂的「口誅筆伐」永遠都是一把雙刃劍，故而大部分人類選擇了更懷柔更委婉的方式，但總有那麼幾隻笨拙的奇葩喜歡故意往劍尖撞。
比如說，在國外小有名氣的izumi。
這位剛從美利堅歸國的小說家日前于橫濱遇襲——izumi的汽車忽然在隧道公路中爆炸，所幸並無人員傷亡。其責任編輯報警後，員警將此次事件委託給武裝偵探社調查。
事務所中，偵探社調查員——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一臉肅然的指著畫了許多箭頭的白板，道：
「izumi的小說多是中短篇，背景全部取自現實，甚至揭露了很多黑幫和犯罪組織的運行方式和秘辛。這也是我的一個疑點，一個人不可能成為多個組織的成員，由此可見，izumi不是異能者，就是有特殊的情報來源。」
「我們可以先排除其發表過的反對種族歧視、宣導人權自由和前一陣美國大選的內容，這種程度並不能構成izumi遇襲的原因。我認為應該從犯罪組織開始排查，還有一點很重要——我統計了一下izumi三年來發表的社論和小說，種類很雜，但百分之七十都與人口販賣和非法人體實驗有關，或許這是一個突破口。」
國木田低頭翻著手中幾張薄薄的打印紙，上面便是小說家izumi的資料。一向認真負責的工作狂國木田用了一整晚時間，上網通讀了izumi的全部作品。
在這之後，立志將終生獻給「理想」的國木田對izumi的好感度上升了幾十個百分點。
中島敦探頭瞧了眼電腦螢幕，很多社會小說家為了嘩眾取寵而流於套路，批量生產的所謂毒舌總透露出一股充滿小家子氣的尖酸刻薄。而izumi的文字很有自己的特點，她的遣詞造句甚至可以用溫柔來形容，但那種綿裡帶針的冷幽默和直戳重心的犀利總會給人留下極深刻的印象。人虎少年腦海裡下意識浮現出一個擁有智慧眼神的老者。
「聽說izumi本人相當低調，外界甚至不清楚其真實身份，之前還拒絕配合警方調查，太宰先生，國木田先生，你們這樣直接過去沒問題嗎？」
中島敦有點擔心前輩們吃閉門羹。
一直在沙發上偷懶的太宰治忽然開口：「原本izumi拒絕配合調查，不過——」他話音一轉，拿下蓋在臉上的《完全自殺手冊》，坐起身眨了眨眼睛，「有社長在，應該不成問題。我比較好奇的是——襲擊者是通過什麼途徑找到正主的。」
「好奇？」國木田推了推眼鏡，毫不留情道:「我就沒見過你這個繃帶浪費裝置對工作有好奇的時候，平時不是自殺就是在自殺的路上，怎麼這次忽然積極起來了？」
「看著izumi的那些文字，我仿佛看到一雙白皙纖細的手握著刀子，溫柔的捅進他人心臟。」太宰雙手合十兩眼發光，看到他這個模樣，國木田都猜得出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直覺告訴我izumi一定是位女性，我可是衷心希望她是一位美人。呐呐，國木田君，你說如果我邀請的話，她會跟我殉情嗎？她會用那雙纖細的手將刀子溫柔的捅進我的心臟嗎？」太宰一臉期待道。
國木田額角蹦出青筋，「果然……」
「如果izumi是個中年大叔怎麼辦？」人虎少年抽了抽嘴角，小聲吐槽道。
無論這位神秘的小說家是美人還是中年大叔，都不會影響國木田對筆記本中計畫的執行力。當然，前提是——他的搭檔不是太宰治。
在阻止了太宰一系列找死行為後，譬如——「哇這條河很不錯誒∼」「快看快看，從那座大廈上面跳下來一定會看見黃泉比良阪吧∼」「這是拆彈部隊的警車呢，你說我跟著他們會不會遇到未拆除的啞彈∼」——在太宰的干擾下，兩人抵達izumi所住酒店的時間比國木田的計畫晚了二十分鐘。
「二十分鐘！」國木田極力忍耐著想要痛扁某個自殺狂魔一頓的衝動，指著上書「理想」二字的筆記本吼道:「我今天的計畫上並沒有寫我會因為你愚蠢的自殺行為遲到二十分鐘！」
「哦呀？我以為國木田君早就習慣了呢∼」
「所以說我為什麼要習慣一個糟糕的自殺愛好者！」皺著眉一臉不悅的國木田按響酒店房間的門鈴。
看到上書「半井」二字的門牌，太宰少見的愣了愣，「這個姓氏不常見呢。」太宰食指抵唇，擺出一副思考的表情。
於太宰而言，這個姓氏雖然不常見，卻也熟識的如同空氣，二十多年生命裡匆匆而過無法挽回的人當中，剛好有那麼一個姓「半井」。
那個「半井」死在五年前，還是太宰親自確定的死亡，骨灰也應其生前要求，撒進了橫濱港。
就在太宰陷入思考時，復古歐式酒店的房間門「吱嘎」一聲被裡面的人打開——
「是來找izumi老師的嗎？那你們得等一會才能見到她。」
開門的是個青年男子，二十六七歲，長著一張帥氣的臉，可惜態度有點輕浮。
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裸著沾滿水珠的上半身，看上去開門之前正在洗澡！
他剛剛說的是「她」，而且還說了「等一會才能見到她」，原來izumi真的是女性……
等等這也不是重點！為什麼要洗澡？為什麼要等一會才能見到她？！這倆人之前在房間裡究竟做了些什麼？！！
「你們好你們好，呀∼沒想到izumi老師的客人來得這麼早，我都還沒——」
你都沒怎樣？你還想怎樣？！
還未等青年說完，「啪嗒」一聲，國木田聽到內心深處好感度碎裂的聲音。
沒想到你是這樣的izumi！！！
作者有話要說：
接檔文《審神者今天兩米八》文案已放出，預計一月份更新，開坑後每天八點固定更新，如果有事不能更新會提前請假。開坑前收藏滿200，開坑當天掉落兩章，滿300掉落三章(雖然我知道應該不太可能滿300)
暖萌治癒甜文，希望大家多多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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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MO日語是「桃」的意思，對應半井桃水中的「桃」
izumi日語是「泉」的意思，三次元的半井桃水幼名「泉太郎」，嗯沒錯看這個名字也知道是個男的。
第02章
「你們好你們好，呀∼沒想到izumi老師的客人來得這麼早，我都還沒沖洗完呢。路上一輛車疾馳而過濺了我一身泥，幸虧izumi老師把她房間的浴室借給我……哦忘記說了——」
看到國木田一臉崩裂的表情，半裸青年仿佛忽然想起什麼般敲下手心，自我介紹道:「我是izumi老師的新責編，《朝日週刊》的前野蜜也，二十六歲，最喜歡狸貓，未婚，也沒有女朋友，主要是愛上我的女孩子太多我很難抉擇，傷害任何愛著我的女性都是一種罪過。熟悉的人都問我明明可以靠臉吃飯為什麼偏偏要靠才華，我覺得這是因為我熱愛著編輯工作。其實我的夢想是做少女漫畫雜誌的主編——」
國木田:「……」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喋喋不休的人。
「呐，國木田君，我忽然覺得izumi最大的危機不是來自於犯罪組織的報復，而是這位可以和災難畫上等號的責編吧。」太宰捂著嘴悄悄對國木田說。
國木田:「……」被同樣和災難畫上等號的太宰吐槽為災難，這個前野真的是沒救了。
「二位怎麼都站在門口，快請進。」前野側過身讓開被他堵住的門。
國木田:「……」為什麼站在門口這得問你呀！
這個責編似乎天生就具備令人火大的特殊能力。
酒店套間面積不小，除了臥室還配有衛浴廚房，izumi本人不在任何房間中。前野雖然看上去不靠譜，基本的待客之道還是有的，他從廚房端來茶水，國木田端起瓷杯，清了清嗓子：「謝謝，請問izumi小姐在哪裡？事關重大，所以希望能儘快和她瞭解一下情況。」
「izumi老師啊……她去捉小精靈了。」
啥？
國木田以為自己聽錯了。
「就是小精靈啊，小精靈。」見國木田一臉疑惑，前野解釋道:「您還不知道吧，izumi老師是馬猴燒酒呢！」
馬猴……燒酒？
這是什麼鬼！
國木田平生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當前野噗嗤一聲笑出來時，他才意識到自己被耍了。
「哈哈開個玩笑，因為您看上去太正經了，抱歉抱歉∼」前野掏出手機把遊戲頁面展示給國木田看:「其實是在這款手機遊戲裡捉小精靈啦，izumi老師去了酒店頂層天臺，她說那裡可以捉到稀有的小精靈。」
國木田:「……」直接說她在天臺玩手機遊戲不行嗎，太宰也是這個人也是，正經人很好欺負嗎？！！
總覺得……再和前野待在一個空間裡他一定會忍不住給這人一個過肩摔。
國木田放下茶杯，「太宰，走了，我們去天——」他一轉頭，卻發現太宰已經不見了。
「如果是找那位和您一起來的先生，他並沒有進屋。」前野頓了頓，用有些驚歎的語調道:「我看他直接去坐了直通頂層的電梯，可是我剛才並沒有說過izumi老師在天臺啊？」
前野雖然還在疑惑，已經走到門口的國木田卻忽然明白太宰為什麼會知道izumi的下落。
門口鞋架上只有女式外出鞋，並沒有室內拖鞋，這說明兩點:一、izumi並沒有走遠，還在酒店內；二、izumi還在這個房間中。
至於第二點是怎麼被排除的，國木田就不清楚了。畢竟那個人是太宰，能推測出別人不知道的事情也不奇怪。甚至從一開始他就沒被開門的半裸男人誤導也說不定。
不過這傢伙還是很讓人火大，去做什麼就不能說一聲嗎？
國木田無比怨念的朝電梯走去。
此時此刻，踏上天臺的太宰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個站在配電箱上的女孩子。
她吊著一隻胳膊，另一隻手舉著手機不知道在幹什麼。風帶起她的黑色風衣和發梢微卷的蓬鬆中短髮，頭頂一根呆毛晃晃悠悠，因為背對的緣故，他看不見女孩子的臉，單從背影看倒是個美人。
昨晚下了一夜雨，空氣中彌漫著青草和泥土的馥鬱氣息，日光溫暖而慵懶，而那個逆光的纖細背影仿佛要融進暖陽中，存在感澄澈到幾近透明。
仿佛從高空一躍就會消散在風中一般。
太宰走上前，仰頭，勾起唇角道:「izumi小姐，站在那麼高的地方是想要自……誒？！」
「嗚哇啊——！」被忽然出現的聲音嚇了一跳，女孩子腳一滑，忽然從配電箱上摔下來。
下落時疾風拂開她的空氣劉海和介於櫻色和淺茶色之間的蓬鬆髮絲，露出一張白皙精緻的臉。那雙蜜糖色的眼睛亮而清澈，摔倒墜落帶來的倉惶還未從雙眸中褪去。
看到女孩真容的太宰表情忽然一變，全身仿佛石化般僵立在原地，任由女孩子撲倒自己，兩人一上一下摔在堅硬的水泥地面上。
他此刻的表情或許可以用「見鬼」來形容。
有太宰做肉墊，半井桃水吊起的左臂幸運地沒有傷上加傷。「對不起對不起——」她手忙腳亂的想爬起來，卻沒法再動彈。
因為身下男子忽然拽住了她的衣領。
「你是誰？」太宰問道。
青年的嗓音清澈明朗，讓人想起清晨透過深谷森林的陽光，暖洋洋的聲色化去八分深不可測，留下一分活潑和一分神秘。
雖然這聲音很好聽，但拽人衣領這種行為太不禮貌了。半井桃水的語氣有些不悅:「你剛還問我是不是izumi……嘎？！！」
她忽然卡殼，因為看清了身下男子的臉。
「太……太宰？」
話音剛落，天臺門咣當一聲被踢開，「太宰，我剛剛聽見女人的喊——」看到兩人一上一下的姿勢，國木田也忽然卡殼，短暫的沉默和尷尬後，他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的轉身。
「對不起打擾了，你們繼續。」
又是咣當一聲，天臺門被摔上。半井桃水眨了眨眼，默默的從太宰身上爬起來。
「嘿吾友，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呀……咳，我是說，你還不追過去解釋下？」在太宰的目光下，半井桃水聲音越來越小。
太宰躺在水泥地面上半晌沒說話，只是眯起眼睛盯著半井桃水，直到把她盯的發毛，他才緩緩坐起身，露出一個沒有絲毫陰翳的太宰式笑容——
「雖然我的座右銘是『清爽明朗且充滿朝氣的自殺』，但被天上掉下來的人砸死可不是什麼輕鬆漂亮的死法。」
「MOMO醬，好久不見。」
面對太宰與記憶中相似卻又不太一樣的笑靨，往日嘴賤到能讓中原中也氣冒煙的半井桃水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有一大波彈幕正在刷屏——
這個笑容由我守護！
這個笑容由我守護！
這個笑容由我守護！
……
——最近還是別再逛B站了。
半井桃水有些惆悵的想。
說起半井桃水和太宰治的孽緣，大概要追溯到很多年前——
作為貧民街的孤兒、福利院眾多「小可憐」之一，每天過著吃不飽穿不暖還要幹活挨打的日子，如果半井桃水不是異能者，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和身為黑手黨的太宰治有什麼交集。
能力暴走在異能者中並不罕見，身處福利院那種充溢著壓抑和暴力的環境中，一時沒控制住情緒很正常，因情緒導致能力暴走，這樣的例子也不在少數。
毫不誇張的說，她因能力暴走把福利院全體人員弄、哭、了——沒有其他含義，只是字面意思。
「眾生皆罪」——這就是她的異能力。只要能力一發動，以她為圓心，視線所及範圍內的人不論敵我都會抱頭痛哭，從兒時踩死的螞蟻懺悔到早餐剩下倒掉的半杯牛奶。
雖然異能名字有一種「我沒有錯，錯的一定是世界」的蜜汁中二風，完全沒有「人間失格」或是「獨步吟客」聽上去風雅，也沒有「金色夜叉」或是「腦髓地獄」聽上去令人膽寒，但從某方面來講，這個精神操控系能力相當強大。
沒有不犯錯的人類，不管對方是升鬥小民還是高官政客，是十惡不赦的罪人還是扶貧助弱的慈善家，「眾生皆罪」面前人人平等，它從不以敵人的價值觀念為評價標準，甚至也不以半井桃水的價值觀念為標準。
可關鍵是，這個能力有副作用，因為這個副作用，她曾一度想放棄使用異能。
敵人「被懺悔」時，半井桃水不但能看到對方懺悔之事的前因後果，還必須承受著同等的罪惡感，對方多痛苦，她就有多痛苦。
能制敵，能拷問，能獲取情報……如此日天日地日空氣的萬金油能力，要是沒有點副作用，半井桃水豈不是要上天了？
最先知道這個能力是把雙刃劍的人是太宰治，當年半井桃水因能力暴走被趕出福利院後，就是他用「人間失格」讓她的能力無效化。
失去唯一的容身之處，周圍因沒有人敢靠近形成「真空帶」，受能力副作用的影響，只能蹲在貧民街的垃圾堆旁哭鼻子的半井桃水遇到了太宰治。
少年一根手指簡直神了！包治百病妙手回春，老中醫，你值得擁有∼
當年半井桃水還在想:這個清雋漂亮的男孩子幫了她呢，人挺好的樣子呢，能力也很好用的樣子呢，有他在就不用擔心以後能力暴走了呢……於是傻了吧唧的跟了人家一路。她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臉皮厚，太宰對這個甩都甩不開的牛皮糖很無奈，只好把她拎進港口黑手黨的事務大樓。
這還是太宰治第一次撿孩子。有了這第一次的經驗，後來撿起另外一個兩個也順手多了。
說起來，太宰治和織田作能成為好友，說不定是因為他們都有相同的嗜好，比如說——撿孩子？
精神操控系能力雖強大，卻容易受到自身心理影響難以控制，動不動就暴走已經成了家常便飯。跟著黑手黨幹部之一的尾崎紅葉時，為了讓自己顯得更有用些，她沒事就往地下審訊室鑽，順便練習操縱異能，然後再哭著去找太宰。
那時候太宰年紀還小，又不是半井桃水上司，所以也就沒日後教育芥川龍之介那麼嚴苛，或者說兇殘……雖然也挺凶，但最後還是架不住半井桃水厚臉皮的請求，給她一個摸頭殺，那個溫柔的摸頭殺大概是她黑暗時代裡唯一的慰藉。就這樣，從一開始跟著被弄哭的犯人一起哭，再到對痛苦習以為常，她終究成了笑著施展能力卻不暴露自己一點情緒的冷酷黑手黨。
不知從何時起，聰明到算無遺策的太宰治越來越了無生趣；也不知從何時起，見證過太多人「懺悔」的半井桃水越來越厭惡鮮血和暴力。
太宰治想死的不得了，烏漆墨黑堪比黑洞的內心爆發出對自殺無與倫比的熱情，可惜閻王大概也怕他在地獄搞事，愣是不敢收他；而半井桃水主動申請下調，從黑手黨幹部尾崎紅葉的直屬部下變成天天和壓箱底文書檔案為伍的文員，連槍都沒機會摸，於是順理成章認識了立志不殺人的黑手黨下級人員織田作之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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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送走毫無自覺的神煩責編前野君後，三個人終於能坐下來好好說話了。
「所以說，你們從小就認識？」
國木田看著面前這個膚色白皙明眸含露、五官精緻又帶著幾分英氣的中短髮姑娘，忽然發覺太宰認識的女性顏值都不低。
之前受到的衝擊太多，已經不再懵逼的國木田君在聽到太宰和izumi是熟人後反應相當淡定。別說是和太宰認識，就算izumi說她和聯合國秘書長認識他都不會驚訝了。
國木田暗忖，既然兩人從小認識，那這位元小說家小姐應該知道太宰的過去。
兩年前太宰加入偵探社時，社長將他的入社測試交給了國木田。那時社長暗中調查過太宰，明顯被洗白過的檔案和太宰與其檔案不符的才能讓偵探社警惕過一段時間，社長甚至鄭重其事的將□□交給國木田，讓他在太宰進行入社測試時「自主處理」。
「自主處理」的意思就是——如果可以斷定太宰是惡人或者間諜，國木田擁有殺掉他的權利。
隨著太宰憑藉超高智商通過入社測試成為同伴，這份警惕也隨風散去，但偵探社眾人對他之前從事的職業多多少少有些好奇，至今為止猜測的賞金已經累積到七十萬。
貌似可以在這個女孩子身上著手。雖然國木田對七十萬不感興趣，但他可以偷偷告訴敦君嘛！
對太宰積怨已久的國木田早就想扳過一局了。
推了推眼鏡，他道：「izumi小姐——」
「半井桃水。」女孩子指了指自己鼻尖，說起正事時給人一種俐落乾脆的感覺。「izumi是筆名，被朋友的同事這樣稱呼總感覺……有點羞恥。」語畢，她一臉不可思議的瞟了眼太宰:「國木田君真是辛苦你了，沒想到這傢伙也會有正常的同事關係，我該驚喜還是驚嚇？」
來了！
國木田君豎起耳朵。
只可惜半井桃水接下來完全不打算切入回憶殺，而是直接轉移了話題，都沒給國木田發問的機會:「唔……你們是來調查昨天的汽車爆炸事件吧？可惜我也沒什麼線索能提供給你們，抱歉啦。」
「MOMO醬之前有收到恐嚇信吧，能把信給我們看看嗎？」太宰接著問道。
「昨天收到後就馬上扔掉了，之前在美國平均每三天收到一封恐嚇信，我都已經習慣了所以……」歎了口氣，半井桃水略帶遺憾的嘀咕:「早知道這一次是來真的，當時留下信件就好了。」
聽到這話，太宰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而國木田目光掃過她吊著的左臂，又問道：「半井小姐是怎麼從爆炸中逃脫的？」
從外形上看，半井桃水並不像是體術高手，港口黑手黨的樋口一葉看上去都比她結實。
「這個嘛……說起來還挺慚愧。」半井桃水抓了抓頭髮，用一種不知是慶倖還是不好意思的口吻道:「其實開車前喝了酒，總覺得心裡不踏實，看到前面似乎有交警在查酒駕，就匆忙停了車想避下風頭，結果沒走幾步身後汽車就爆炸了，我還真是lucky呢哈哈哈……」
國木田覺得她的不好意思完全是多餘，這人根本就沒有反省過違反交通的事！
「那半井小姐有沒有什麼懷疑物件？」
半井桃水頭頂呆毛一抖，她給了國木田一個「你逗我嗎」的表情，扒拉著手指頭如數家珍:「我寫過新經濟政策，寫過厚生省的人體實驗，寫過毒梟和走私犯，寫過政府忽視初高中少女性援|交，寫過極端宗教組織……國木田君，你說我該懷疑哪個？」
國木田沒話說了。這麼能搞事情，和天天嘗試花樣自殺的太宰也沒差了。
「看來是沒什麼線索了。」太宰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肩膀，「我們先回去了，MOMO醬要是想起什麼可以打我電話，我的號碼一直都沒變過。哦對了！」太宰捏住下頜想了想，「咱們有幾年沒見來著，時間太久我都記不太清了呢。」
「……五年。」一提起這個，半井桃水就有些心虛。五年前離開時，因為某些原因，太宰明令七年之內不准她踏入橫濱一步，為了不被他抓住算帳，半井桃水立刻惡人先告狀的跳起來控訴:「這你都能忘，我很傷心啊太宰，我發給你的郵件你從來都不回我，要不是你能讓所有能力無效化，我很想讓你體驗一次「眾生皆罪」試試看哦混蛋！」
「抱歉抱歉∼」太宰竟然沒有揪著「不到七年你怎麼就回來了」這點不放，而是雙手合十，態度相當誠懇道:「改天請你吃飯賠罪怎麼樣，嗯，叫上國木田君讓他買單。」
國木田立即表示反對:「為什麼你要賠罪卻讓我買單？！」
半井桃水一敲手心，用清淩淩的目光看著國木田，滿懷感激道:「就這麼定了，多謝啦國木田君∼」
「喂，你們都不聽人說話的嗎？！」
國木田算是徹底推翻之前對小說家izumi的看法了。這個人不愧是跟太宰從小一塊長大的，跟太宰一樣，簡直就是他的災難！
「你們到底是怎麼認識的啊？」國木田板著臉嘀咕了一句。
「怎麼認識的……」似乎想起什麼，半井桃水一雙明眸彎成月牙，攤手道:「隨隨便便的大街上，一個流浪漢和一個霧都孤兒隨隨便便就認識了唄。」
「把人家形容成流浪漢，MOMO醬很過分誒。」太宰鼓起腮幫抱怨道。
「唔……那你說換成什麼？」
「最起碼也該換成流浪少年吧。」
「誒？！太宰你真的有少年時期嗎？我覺得你的青春根本不能稱之為『青春』，應該用『黑春』來形容才對。」
「MOMO醬覺得我很黑嗎？喔∼我的內心受到了一萬點傷害……」太宰誇張的捂住心口，痛心疾首道。
……
聽著兩人插科打諢卻沒透露一點關鍵資訊，國木田忽然覺得，關於太宰的過去，在半井桃水這裡他同樣不會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答案。
這女孩子的防線不低。
回到停在酒店外的車上，國木田在後視鏡中發現太宰此刻的神色極其凝重。兩年搭檔，他很少見太宰露出這種表情過。
「太宰，怎麼了？」
「國木田君，你說這世上有沒有起死回生的方法？」
「你怎麼會問這種愚蠢問題，不可能有的吧。」
「是啊，不可能。所以……不是我錯了，就是她錯了。」太宰低聲喃喃道，忽然抬頭對國木田說:「司機師傅，送我去海邊的墓地。」
「喂，接下來還有工作，你以為是在坐計程車嗎？」
「嗨嗨∼皮皮國木田我們走∼」
……
酒店中，半井桃水打開手機相冊，用手指滑動著剛剛站在酒店天臺配電箱上拍的照片，良久，她從床頭櫃取出一個紙盒包裹。
這紙盒是昨天通過快遞送來的，寄包裹者不祥，裡面只有一個佈滿焦痕支離破碎的洋娃娃。
收到這個的當天下午，半井桃水的汽車在公路隧道中爆炸，她差點也成了盒子裡布娃娃的模樣。
她對太宰和國木田說謊了，除非已證實恐嚇信完全無害，否則她絕對不會隨便扔掉。
打開盒子，半井桃水將破碎的洋娃娃取出，一塊一塊放在桌子上。同樣被放在桌子上的，還有在爆炸的千鈞一髮之際，下意識搶救出來的違規停車罰單。
之所以會對一張罰單這麼重視，大概是源于長久以來對危機的警惕性。
「現在，讓我好好檢查一下你們到底是什麼來頭。」她用鑷子捏起洋娃娃的碎片，抿了抿唇，輕聲嘟囔道:「對不起啦太宰，這件事我要自己解決。」
她的眼神清明而堅定。
「你好不容易才脫離那裡，我不能總給你添麻煩呀。」
***
「給你添麻煩啦國木田君∼」太宰朝車窗揮了揮手，笑眯眯道:「可以不用等我直接回偵探社哦，當然如果你實在離不開我的話——」
回答他的是一串尾氣，國木田板著臉開車絕塵而去。
太宰步子悠哉散漫走在石板鋪就的山道間，沿路所見盡是綠木成蔭。他手插著兜，耳朵上別著耳機，嘴裡還哼著有些跑調的小曲:
「嚕嚕嚕∼殉情一個人是辦不到的∼唔哦唔哦∼兩個人就可以∼」
當看到無名白色墓碑前的酒瓶和兩隻玻璃杯時，他唇角忽然浮現出微笑，高深莫測卻又轉瞬即逝。
「是Bar Lupin的蒸餾酒。」
「呐織田作，你也看到她了吧。她說給我發過郵件呢，可是明明在五年前她就已經死了呀……」
「一模一樣的臉，一模一樣的聲音，一模一樣的性格，一模一樣的行事風格……如果是他人假扮想要對付我，這個計畫可就太粗糙了，畢竟五年前她的死亡是我親自確認過的，飲彈自盡，完全不存在假死的可能。」
「更何況，就算是雙胞胎，也不可能相似到這種程度。」
身著沙色長款風衣、身影欣長的黑髮青年低下頭，他的聲音依舊清朗，但和平日的成竹在胸有那麼點不同。
似乎有什麼東西已經脫離了他的掌控，前行的軌跡也變得不可捉摸，手中仿佛可以控制人心的透明絲線在見到半井桃水那一刻時有一根忽然繃緊，到現在，徹底斷裂。
「織田作，你說我該怎麼做呢？」太宰手指撫過耳朵上別著的耳機，神色凝重，輕聲問道:「除了等待上天的啟示外？」
第04章
港口黑手黨的事務所位於橫濱中心地帶，是非常高調的五座黑色大廈。其中的地下審訊室和檔案室，是半井桃水從前最常出沒的地方。
已經脫離港黑五年的她此時此刻化身為墨鏡架，手插兜跑到黑手黨事務大樓夜遊，一路跟逛公園似的晃到了檔案室。倒也不是黑西裝們守備鬆懈，基本上可以說是在這裡長大的半井桃水對他們的習慣太過熟悉，偶爾撞上人時表現又太過坦率，竟然沒有人發現哪裡不對。
「呦兄弟，好久不見，忙著呢？」
她穿過走廊，跟一名擦肩而過的黑手黨打了個招呼。
「是啊忙壞了。」步履匆忙的黑手黨隨口答了一句，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誰來著？」他撓了撓頭，「嘛，算了。」
半井桃水推了推墨鏡，瞟一眼四周發現沒人，出溜一下子鑽進檔案室。
面積不大的屋子四周全是書架，裝訂成厚冊的檔案整整齊齊擺滿書架上所有能利用的空間。
「唔……四年前的檔案在哪呢？」
她隨便抽出一本，大略翻了一遍，判斷出這是六年前龍頭事件中殞命成員的記錄。
出身、家庭成員、社會關係、性格愛好、獎懲經歷、何時加入黑手黨又何時故去……並非簡簡單單的死亡報告，而是如同傳記般將亡者的人生鋪陳開，這種一板一眼卻又事無巨細的記錄方式，是情報員阪口安吾的風格。
「這本是六年前，那麼四年前的……應該在這附近。」
扔下六年前的檔案，半井桃水奔向靠背椅後的書架，剛伸出手，她忽然收手向後一躍，手掌在桌面一撐，踩上辦公桌，避開了突襲的同時將靠背椅踢向檔案室門口。
辦公桌下的地面被拱起，如同黑色荊棘的布刃迅速刺穿半井桃水剛剛所在的位置，荊棘嶙峋的尖端掃過書架，木頭被劈散，紙頁飛起，飄落的到處都是。
轟的一聲，檔案室大門被破開，一群戴墨鏡的黑西裝端衝鋒|槍闖進檔案室，為首者剛好被半井桃水踢過去的靠背椅撞飛。
「嘁，就會以多欺少。」她撇撇嘴，乖乖舉起雙手投降。
「咳咳咳——」
低沉沙啞的咳嗽聲傳入檔案室，半井桃水臉色一黑，隨著腳步聲逐漸接近，她歎了口氣，喃喃道:
「Trouble is coming…」語氣和植物大戰僵屍裡僵屍來了時如出一轍。
黑西裝們讓開一條路，半井桃水調整出一個相當正經的面部表情，對來者道:「呦，太宰的迷弟……噗嗤——！！」
不行了，她忍不住了！
每次看到芥川龍之介的小洋裝，她總是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
講真，她很早之前就想吐槽了。港口黑手黨中無論上下，著裝口味都很奇怪。比如說永遠黑西裝戴墨鏡端□□仿佛一個模子批量生產出的下級成員，看著他們會讓人油然生出種「不穿黑西裝你還好意思混幫派嗎」的念頭。
再看高層——襯衫是假領和重疊荷葉邊看上去和小洋裙無異的芥川(其實真的很可愛)；白大褂變態醫生以及用飄柔就是這麼自信的boss(您以為換上白大褂再遮住髮際線別人就認不出您了嗎)；喜歡層層疊疊花魁和服配高跟鞋的紅葉大姐(倒是挺好看但不嫌累贅嗎)；總是戴著小禮帽像去參加晚會的中原中也(雖然她覺得蠻帥但不知為啥總被太宰嫌棄可能他嫌棄的不是帽子而是人)；以及擁有天帝之眼、手腕中寄宿著Black•Peat的漆黑之翼……不對，太宰(一直都想把他的繃帶扒開，不熱嗎，遮住一隻眼睛不怕走路摔進水溝嗎)；當然半井桃水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年輕女孩子愛俏，她偏偏常年一身敞懷黑風衣，乍一看像個地窖大蝙蝠(這可是太宰送的誒永遠不要脫了)。
——順便一提，太宰也送過芥川同款黑風衣，中原中也曾嫌棄說「看上去窮酸的像某寶爆款」。不過兩人穿上後根本不是一個風格，完全不像同款，區別大概在於：半井桃水像是去參加葬禮，而芥川……棺材板要壓不住啦，躺在裡面的傢伙就是他殺的！
總之，那些年被辣眼無數次的半井桃水時常會冒出「這樣的港黑吃棗藥丸」的吐槽，然而這麼多年過去，港黑依舊每天生機勃勃的在橫濱港收著保護費吃著炸雞。
……貌似現在不是想這麼多的時候，芥川那雙幽黑冰冷深不見底的眼睛已經染上了殺意。
作為同被太宰撿回的孩子，芥川對半井桃水這位明明弱爆卻早早得到太宰認可的「前輩」已經看不順眼很久了，這種類似於「我有大胸細腰長腿你一個也沒有憑什麼他喜歡你」的吃醋心理莫名其妙讓半井桃水覺得有點心疼外加有點萌。但再心疼再萌也扛不住「羅生門」不可承受之重啊！
……太宰這個撩完就跑的罪惡男人！
剛剛一不小心嘲笑了芥川的洋裝，半井桃水覺得自己立下的死亡flag跪著也要拔|出來。
「迷弟……那個什麼，前幾天太宰還跟我說起你來著，他很關心你呀——」為了穩住芥川，半井桃水瞎話隨口就來。
芥川如深潭般的雙眼因這一句話忽然卷起狂風暴雨，「你在說謊！」
原本想穩住芥川，但貌似他更加生氣了。
「我所求只有一句話，可那個人永遠都不可能認可我，在他心裡新收的偵探社部下遠比我優秀。」心有不甘的說出這句話，芥川不自覺的握緊雙手。
「嗨∼嗨∼太宰認不認可你這件事先放在一邊，先解決咱們兩個的問題。」
「被當做恐嚇信寄給我的布娃娃如果沒被燒焦再拼湊起來其實挺可愛的，可是我看著很眼熟，那是我從前送給愛麗絲醬的吧？她還在生氣我脫離港黑的事？
「那張違規停車的罰單字跡也有點眼熟，後來回憶了一下，總覺得很像某個熱愛科學反對迷信的檸檬控。我記得他一直看我不順眼來著，是他在我車上放了炸|彈？講真其實我很無辜啊，『神從者』這個外號是別人給我的，我又不信宗教。其實相比『神從者』，我覺得『審神者』更符合我酷帥狂霸拽的定位。」
半井桃水一嘴賤起來就容易沒完沒了。她放下舉起的雙手，看周圍舉槍的黑西裝們沒反應，又從兜裡掏出手機，「先拿恐嚇信做問候禮，接著是爆炸味道的下午茶……」她點開相冊，滑出在天臺拍的照片，放大，舉起螢幕給芥川看:「酒店對面的大廈還有狙擊手待命作為前菜，我要是再不來『赴約』，你是不是就下令爆頭做人腦豆花湯了？」
捉小精靈只是托詞，她不過是忽然發現對面大廈頂層有人影，身邊又沒有望遠鏡，想去天臺頂層看的更清楚些罷了。
「參加晚宴的話，我可不會只吃掉前菜就退場，這對辛苦準備的主人來說實在太失禮，我可是那種連飯後甜點咖啡布丁都會一口不剩的最佳客人哦∼」
半井桃水彎著眼睛，笑吟吟道:「親愛的龍之介小迷弟，你用這種方式逼我來自動受死，到底給我準備了什麼『正餐』呢？」
***
雖然說出聽上去很帥的話，但沒過三秒她就慫了。
「別這麼叫我，背叛太宰先生的人！」芥川一言不合就放「羅生門」，不過這還得怪她嘴賤。
「哇哇哇對不起我錯了芥川君——！！」半井桃水吱哇亂叫的躲避著從天花板和地底冒出的黑色荊棘，「芥川君、芥川君你先等等，什麼叫背叛太宰的人，我發誓我是真心愛著他從沒給他戴過綠帽子……不對不對劇情偏了，芥川君，您老能先解釋下所謂的『背叛』是啥嗎，我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
看到半井桃水眼神裡全都是不摻水的茫然，芥川愣了愣，隨後是毫無掩飾的憤怒。
「連自己做過什麼都不記得了？」芥川咬牙:「明明是太宰先生把你帶了回來，給了你生存的意義，你最後卻叛離黑手黨。明面上『已死』的你為什麼要回到橫濱，就不怕吾等的報復嗎？」
「已死？」半井桃水呆毛抖了抖，眨眨眼睛，躲閃的動作一頓，「羅生門」在她側臉劃出一道血口，「五年前我得到一對美籍日裔夫婦資助，遠渡美利堅讀書，脫離黑手黨這件事是太宰……咳，和太宰商量過，也明確給boss遞過辭呈。我離開的光明正大，何必要死遁？為什麼你會說我『已死』？」
芥川忽然詞窮。
這麼說來半井桃水確實離開的光明正大，可為何太宰先生某天從外面回來後告訴所有人她死了？
是為了保護她嗎？
太宰先生為她做了這麼多，這個女人卻說走就走，一點不知道感恩！
「羅生——」
「啪！」半井桃水忽然打了個響指。
空氣中蕩漾開一圈圈透明的波紋，仿佛有無數人在遙遠的時空低聲禱告，伴鐘聲而來的神之福音卻如滅世的洪水波濤，瞬間淹沒這小小的檔案室。
半井桃水肩背筆直的立於中央，就像怒濤中僅存的諾亞方舟。
「異能力——
「眾生皆罪」。」
黑西裝們膝蓋一彎，無法自控的跪地抱頭痛哭，手裡的槍再也拿不住，紛紛滑落到地面。有幾個意志力堅定的倒是沒哭，就是承受的罪惡感一點不比其他人少。
扶著書架的芥川顯然抗打擊能力非一般人可比，他還勉強站立著，佝僂著身子，喉間咳聲低啞，額頭冷汗涔涔。
敵人的罪惡感和懺悔記憶如浪濤般湧來，衝擊力讓半井桃水的臉色瞬間蒼白，但燈光昏暗，她把自己的不適隱藏的很好。
「芥川君，我離開時你剛加入黑手黨沒多長時間，對於我的事，你知道的應該不多。」
「我啊，在港黑高層裡體術算是末流。之所以能在黑手黨中活這麼多年，可不是單靠太宰照拂的。」
「能打敗我的，只有太宰。」
她走近芥川，伸手——
芥川瞳孔驟縮。
……然後，半井桃水扒掉了他的黑色外套，露出裡面非常卡哇伊的白色……小洋裙。
無法動彈的芥川瞪著耍流氓的女孩子。
「好像你的異能力是通過外套施展的？」半井桃水嬉皮笑臉的晃了晃剛扒下來的黑色外套，「我可不想再用一次我的能力，很難受的。」
牛郎•半井邁著歡快的步子與織女•芥川擦肩而過，作為扒了別人衣服的補償，她決定說點讓對方高興的事:「我倒是覺得太宰挺重視你的。」
「如果沒有期待，怎麼會把你撿回來，怎麼會嚴苛教育？至於所謂的對你失望……呵，他那種算無遺策的計畫通，如果真對自己一手教導出的學生失望，早就榨幹你的剩餘價值再一槍崩了你啦！」
「不過暴力教育是不值得提倡的。下次再和某人見面，撒嬌也好抱怨也罷，認真的對他說一句『太宰先生我很仰慕你，我這樣努力的想追上你，也請你回頭看一看身後的我』吧！」
芥川:「……」
——這樣羞恥的話，他是絕對、絕對不會當著太宰先生的面說的！
得知敵人潛入的黑手黨在事務所內進行全面排查，離開檔案室後半井桃水也開始了四處躲貓貓的悲慘之旅。
通過走廊拐角，前方出現一隊黑西裝，半井桃水回頭，之前還沒有人的退路被忽然冒出的另一隊黑西裝堵住。
——難道還要用那個能力嗎？
當半井桃水打算正面杠上這群黑手黨時，身後一隻手忽然出現並捂住了她的嘴。
她被手的主人拖進黑暗中。
第05章
「是我，老實點，別亂動！」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半井桃水悄悄放下打算踢向對方胯Ⅰ下的腳。等到追兵走遠，她轉過身——
「呦中也前輩，這麼久不見，你怎麼都沒長高？」
「……」中原中也臉一黑，忽然伸手捏住她沒受傷的一側臉頰狠狠往外扯，一邊扯還一邊咬牙切齒道:「小白眼狼，就該讓你被抓住！」
「啊疼疼疼疼！」半井桃水從中原中也手裡搶回自己的臉，揉著被掐紅的部位道:「我知道前輩你是好人，謝謝啦∼」
「不要隨便髮卡。」中原中也抱著臂睨了她一眼，「嘖，你不是『死』了嗎？五年不見音訊，好好的又冒出來做什麼？還跑回黑手黨，膽兒肥了啊你？」
雖然臉上帶著嫌棄，但他的話裡卻有顯而易見的關心。
半井桃水和中原中也都是尾崎紅葉「帶大」的孩子，幾乎可以算作同門師兄妹，雖然半井桃水爛到極點扶不上牆的體術讓中原中也完全不想承認這個「師妹」，他還曾拿太宰治做反面教材，說她的體術也就能和某條青花魚比劃比劃。
但不管怎麼嫌棄，重情義又坦率直爽的黑道大哥中原中也照顧熊孩子們已經成了習慣，哪怕如今立場不同，半井桃水依舊被他照顧著。
順便一說，中原中也唱歌超∼好聽，有一次港黑眾人去KTV浪，他一開口大家都跪了，從此奠定中原中也「港黑第一歌姬」的寶座，半井桃水盼著他出櫃……啊呸，盼著他出專輯很久了。
總之，這是個與「腦子百轉千回」「心眼兒多如蜂窩煤」的太宰完全不一樣的人。
五年前的黑手黨年輕一代佼佼者眾，有「雙黑」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有優秀的「專屬情報員」阪口安吾，有「身手一流卻不殺生」的下級成員織田作之助，有剛加入就嶄露頭角的「武鬥派」芥川龍之介，還有拷問部隊的「神從者」半井桃水。
能和這群怪物並稱，這說明半井桃水並不是擺著好看的花瓶。在港口黑手黨眾人眼中，她是個「閃爍著神光」的惡魔。所謂「閃爍著神光」指的是她的能力——「眾生皆罪」，她的定位就像是聆聽他人懺悔的神父，這明明是個引導人向善的神聖能力，但事實上並非如此。
經她之手拷問過的敵人最後多數都瘋了。尾崎紅葉曾誇讚她「對異能力的掌控已經登峰造極」，她在人前保持著微笑，人後卻扶著廁所牆壁幾乎把膽汁都吐出來。
那時候使用能力，她已經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淚腺，不用每次哭著找太宰。一個人承受著能讓許多人瘋掉的痛苦，只是嘔吐而已，這代價算是輕的。
半井桃水親手殺人的時候不多，但沒死於戰鬥卻在拷問後自盡或因發瘋被處死的俘虜大多和她有關。
五年前脫離黑手黨時，太宰幫她洗白了檔案，但「眾生皆罪」這種精神操控系異能早就被他人深深忌諱——一直被□□的夢野久作就是個例子——無論是港黑內部還是港黑的仇敵，想致她於死地的人不少。兩人做了約定，太宰要求她七年之內不能踏入橫濱一步。
為什麼是七年，半井桃水沒問過太宰，但她多少猜得到。或許在太宰的計畫裡，七年後港黑甚至整個橫濱都將完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世事無常，在半井桃水離開橫濱（亦或是死亡）一年後，織田作去世，太宰叛離黑手黨。兩年後太宰加入武裝偵探社，又過兩年，半井桃水回到橫濱。
***
中原中也把半井桃水帶回他的辦公室。
「今晚你先在這躲著吧，天亮後再找機會離開。」中原中也壓了壓帽檐，推開辦公室套間的門，「你欠我一次人情，別忘了——」他的話忽然頓住。
翹著腿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太宰治回頭，拖著長聲道:「呀，中也你回來了，借你的屋子一用。」
茶几上隨意扔著零食袋子和報紙雜誌，手邊還有一盒開了蓋的蟹肉罐頭和一瓶中原中也珍藏的紅酒；再看太宰要多隨意有多隨意的姿勢，這幅把別人地盤當自己家的愜意模樣讓中原中也看著就火大。
「嘖，你丫怎麼跑我這來了？」中原中也撇撇嘴，一臉嫌棄道：「既然已經查到懸賞人虎的情報，就快點離開！」
太宰一隻手臂枕在腦後，另一隻手捏著下頜，不假思索道:「嗯……上天告訴我在這兒能等到MOMO醬，所以我就來啦∼」
中原中也回頭瞪了一眼半井桃水，毫不溫柔的推搡她進屋，然後砰地一聲摔上門走了。
被牽連的半井桃水默默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辯解，無奈又無辜的低下頭，剛好看進一雙茶褐色的帶笑雙眸裡。
「噗——」太宰忽然笑出來，他的目光落在半井桃水用胳膊夾著屬於芥川的黑色外套上，促狹的挑起眉，語氣戲謔道：「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愛好，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不要再說了，這都是太宰你的錯！」此時此刻，半井桃水特別想將外套當鍋甩在太宰身上。
「嘛∼嘛∼小姑娘，這麼晚不去乖乖睡覺，卻跑來和壞叔叔們玩？」太宰豎起食指，「大人的世界可不是你該介入的哦！」
臉皮厚嘴又賤的半井桃水眨了眨眼，故意捏著嗓子學蘿莉音:「壞叔叔，人家只想跟你玩∼」
「喔∼MOMO醬是要跟我殉情嗎？」太宰捏著下巴，上下打量著半井桃水，一臉為難道:「可是我只和美女殉情呢，並不是說MOMO醬不好看，只是認識這麼多年，實在沒辦法把MOMO醬當女孩子看待呢！」
「噫，好過分啊你……算了，我就當你是在誇我。」半井桃水鼓起腮幫子，有些氣惱的問他:「你怎麼也在這兒？嗯……如果不方便說的話可以不用告訴我。」
「嘛，不是什麼需要保密的事。」太宰倒是很坦誠，「偵探社的新成員被不明人物懸賞了70億，我來調查一下這個『不明人物』到底是誰。」
半井桃水點點頭，好奇的問他:「那你查到了嗎？」
「你猜呢？」太宰不答反問，看到半井桃水露出了然的神色後，他笑了笑，抻了個懶腰。「這幾天發生的事可真多，被綁架，見到曾經的下屬，剛剛又和中也打了一架，要不是在潛入之前做過『準備』，說不定真的會被他殺掉呢。」太宰一邊說著，一邊做出「好險好險」的表情。
「我才不信你一點準備都沒有就被『綁架』。」
「話說回來……」太宰忽然湊近，手指輕輕碰了碰半井桃水臉頰，「還在流血呢。」他眯了眯眼睛，「這個傷痕……是「羅生門」弄的？」
「小傷而已。」半井桃水本想隨便用袖子抹掉血跡，但一想到身上這件風衣是太宰當年所贈，她便改了主意，認認真真的挽起袖口，打算犧牲裡面的白色襯衣。
這種糙爺們般的處理傷口方式最後還是被太宰製止。
「我該說你什麼好呢，你是不是真不把自己當女孩子？這麼隨便感染了會留疤的。」太宰頓了頓，微微勾起唇角，「下次小心點，你的優點只剩下這張臉了。」
「……對方向你扔了一隻狗。」
「對方接住你的狗並扔了回去。」頭也不抬的回她一句，太宰在櫃子裡翻出碘酒紗布，朝半井桃水招了招手，「過來上藥。」
「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半井桃水摸了摸鼻子，「這種傷兩三天就好了，反正我臉皮厚……」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在太宰明朗卻不容拒絕的笑臉中敗下陣來。
「好吧好吧。」她舉起雙手投降，抱膝坐到太宰身邊，「拜託你了。」
太宰用鑷子夾起碘酒棉球，輕輕擦在半井桃水臉頰上。兩人近在咫尺，年輕男子身上的溫度和氣息仿佛無處不在，不知不覺間入侵，佔據了女孩子全部的心神。
兩人的呼吸糾纏在一起，半井桃水忽然聽到自己的心跳。一聲一聲，猶如鼓錘，堅定而深刻。
這個距離太近了啊，他會聽到的……
半井桃水局促的捏著自己襯衫上的袖扣，眼神有些無措的瞟向四周，希望借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房間的電視機正在播放真人秀綜藝節目，漂亮的女主播簡直是用繩命去搞笑，演示著一項看上去像自殺但其實根本死不了的高難度動作；茶几上的雜誌和報紙被隨意攤開，雜誌朝上的那面剛好是她之前發給編輯的新連載；衣櫃半開，隱隱能看到裡面有很多頂帽子……
太宰還真是沒有一點客人的自覺啊……
「放心吧，那些追兵不會找到你。」太宰邊說邊用膠布將女孩子臉上的紗布固定好。「那只蛞蝓的辦公室他們還不敢搜查。」
半井桃水忽然轉過頭直視太宰，一臉正色道:「渣宰君，你真是個罪惡的男人。」
「哈？」太宰眨了眨眼睛。
半井桃水激動的握拳，痛心疾首道:「雖然中也君也很好，但不能太厚此薄彼啊渣宰君，你的小徒弟在哭啊，芥川君等你等的都少白頭了啊！」
太宰表情頓時僵住，他沉默幾秒鐘後，笑容可掬的掰了掰手指，「MOMO醬，你剛剛說了什麼，再說一遍？」
面對他仿佛打上陰影一般的笑臉，半井桃水輕咳一聲，果斷改口:「沒，我是說中也君真是樂於助人。」
「中也確實是好人呢。」太宰掏出自己的手機，「我這裡有他邁內八字學大小姐口吻說話的錄影，你要不要看？」
「要要要！」
「想看的話，就要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太宰兩根手指捏著手機搖了搖，笑吟吟問她，「為什麼潛入黑手黨？」
「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是來證實恐嚇信的來源和目的罷了。最後我得出一個結論——」半井桃水激動的握拳，「後宮之火正在熊熊燃燒，太宰，這都是你的錯！」
「那還真是抱歉，這麼說恐嚇信是芥川寄的……不，這不像是他的風格，他會直接找上門殺掉你而不是用這麼曲折委婉的方式，整件事應該是他的部下策劃的。」極其熟練的忽略半井桃水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太宰繼續問道:「所以你之前在說謊，恐嚇信根本沒扔掉是不是？」
「嘛，就是這樣。這件事涉及到咱們之前的『工作』，你的那位後……咳，同事——國木田君還不知道你曾經是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幹部吧？認真追究的話，之前的爆炸襲擊屬於『私怨』。」半井桃水攤手，「所以你看，還是由我自己處理最合適。」
「我沒有故意隱瞞，在這件事上我也不會說謊，只是看他們絞盡腦汁猜測我之前的工作，總覺得那副樣子很有趣，所以就沒告訴他們而已。」仿佛想到什麼有意思的場景，太宰尾調微微上揚，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糟糕言論讓半井桃水抽了抽嘴角。
接著他話音一轉，「還有呢，芥川的威脅並不是你冒風險的主要原因吧？」
「沒有別的原因。」仿佛為了增加可信度，半井桃水態度誠懇的又補充一句:「真的！」
太宰笑容漸漸沉下來，輕輕開口:「你在查四年前發生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這件事發生在MOMO的黑時代——
MOMO:你叫太宰青鯖，太宰又叫你蛞蝓？
中也:嗯，有什麼問題嗎？
MOMO:可是怎麼看也是魚比蟲子高級點，感覺就像是你占了下風……誒中也君你去哪？
中也:找太宰打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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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也先生說大家努力收藏留評他就出專輯呦【沒有這回事
悠于 2018-2-12 12:05
第06章
聞言，半井桃水擺弄袖扣的動作一頓，倏地抬起頭瞪眼看太宰，良久，她深深歎了口氣，有些忿忿不平的咕噥了一句: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太宰笑而不語，看向她的眼神中滿是狡黠之色。
半井桃水愣了愣，忽然察覺到什麼一般翻起自己的衣服口袋，最終她在風衣內側兜裡發現一枚紐扣大小的竊聽器。
「太宰……」她磨了磨牙，握住竊聽器的手狠狠一用力，手心便傳來「啪嗒啪嗒」的碎裂聲。
看她猙獰的表情，仿佛碎在她手心裡的不是竊聽器，而是太宰那張可惡的臉。
「哎呀被你發現了。知道不能小看MOMO醬，虧我還特意換成這麼小的紐扣式竊聽器，真遺憾。」太宰攤攤手，他嘴上說著「遺憾」，臉上卻還是那副懶散悠哉的表情。
被太宰耍什麼的，認識他這麼多年的半井桃水早就習慣了。
打架打不過人家，玩心眼兒也鬥不過人家，總是被太宰全方位碾壓的半井桃水覺著自己也就能在料理和繪畫方面贏過他。
這個結論還真是讓人開心不起來。要知道，太宰除了製作豆腐以外什麼菜都做不好——之所以會做豆腐，也是因為他想發明出能讓他撞死的豆腐。順便一說，這簡直就是本世紀最無聊的研究課題。
至於太宰做的其他菜肴……那簡直是比黑暗料理還恐怖的存在。最起碼黑暗料理的賣相在品嘗之初就明確向他人表現出「不好吃」這個真相，但太宰做的東西就像他這個人一樣，賣相良好，色香俱全，一眼看過去絕對不會引起任何人警惕，然而被表像誘惑後……呵呵噠，半井桃水完全不想回憶過去的慘痛經歷。
太宰曾經做過一個「精神雞肉汆鍋」請織田作阪口安吾和她品嘗，雖然這道菜名副其實讓他們瞬間回滿MP……哦不對，是精神百倍，但相應的副作用也很清奇:他們都失去了精神滿滿那幾天的記憶。事後半井桃水問起太宰那幾天她都做了什麼，太宰死活都不告訴她。
不過看他笑成那樣，大概沒發生什麼好事。
織田作和阪口安吾從此對太宰的料理敬謝不敏，人生寂寞如雪的太宰只好找半井桃水「試毒」。一開始她是拒絕的，不過後來……敗於他的賣萌和微笑之下也好，猜拳輸掉也好，任務中被設計不得不求助太宰以至於欠下人情也好……總之，太宰的料理給她的黑時代增添了不少「樂趣」。
至於繪畫，當年太宰在黑手黨幹部辦公室掛上自己的作品後，被boss家的愛麗絲醬誤認做詛咒系異能者的能力，還引發了好大亂子。純屬躺著也中槍的半井桃水被boss勒令哄了好幾天孩子。順便一說，哄孩子真不是人幹的事啊！
有太宰這麼個神隊友，往事簡直不堪回首。
時隔多年，太宰依舊聰明地讓別人想套他麻袋，而半井桃水依舊對太宰沒辦法。
「之前明明跟你約定過，離開黑手黨後七年之內不再踏足橫濱，可是兩個月之前我在美國收到一封無署名的信件，上面只有一句話——織田作已去世。」
「我先是給你和安吾君發了郵件，但全部石沉大海，所以我回來了。」
聽到半井桃水說的無名信件，太宰眼神微窒，平日微帶促狹的笑意也漸漸沉凝。
可轉瞬間，他又習慣性勾起唇角，用故作輕鬆的語氣說道：
「四年前，一個名為Mimic的組織勢力侵入橫濱，黑手黨和異能特務課做了交易，黑手黨幫忙剷除Mimic，異能特務課給黑手黨頒發異能營業許可證。」太宰倚牆抱臂，目光有些涼，「當時安吾剛好失蹤，森先生派織田作調查，發現安吾失蹤與Mimic有關，總之發生了很多事，最後……織田作為了給他的孩子們報仇，和Mimic的頭領同歸於盡了。」
太宰省去了其中的沉重和驚心動魄，他說的簡單，似乎不想讓面前的女孩子難過，但同樣出身黑手黨的半井桃水卻聽出其中有很多不協調的地方。
看到半井桃水的神情，太宰補充道：「阪口安吾真實身份是異能特務課的搜查員，是潛伏在港黑和Mimic中的三面間諜；織田作……算是森先生的棄子吧。」
半井桃水沉默了一會，忽然蹭地站起身往門外走。
太宰拉住她，「你要做什麼？」
「去找幼女控的茬！」半井桃水回頭，狂風驟雨的前兆正彌漫在她雙眸中。
「以後有的是機會。」太宰歎口氣，又笑了笑，道：「現在不行。」
被太宰拉住的女孩子氣鼓鼓的重新坐下，身體縮成一團，把腦袋埋在膝蓋上。
她知道對上森鷗外自己打不贏，但還是不爽，不爽到快要爆炸。
半晌，她聽到太宰清越的嗓音：「為什麼寧可冒風險來這兒翻檔案，卻不直接問我呢？」
是啊，織田作的事太宰肯定知道，為什麼不問他呢？
——大概是，於心不忍吧。
半井桃水不說話，太宰似乎明白了什麼，轉移了話題，「上次還沒來得及問，你在美國過得如何，怎麼會做起小說家？」
「過得還行吧，至於小說家……美國的高中沒念完我養父母就死了，因為一些事我沒繼續念書，你看我連小學文憑都沒有，又想找個既能養活自己又不需要固定時間上班的工作；而且你知道「眾生皆罪」的副作用，腦子裡別人的記憶太多，總得找個地方倒出來，不然會炸掉的。」半井桃水語意含糊的一帶而過，「你呢，怎麼會想到加入武裝偵探社？」
「唔，加入偵探社的理由有很多，比如說——」太宰扒拉著手指，數起偵探社的好處:「偵探社規矩少，社長很通情達理，同僚很有趣，最重要的是——」
五官精緻的黑髮青年彎了彎眼睛，唇角上揚，笑的毫無陰霾。
「這是個可以幫助他人的地方。」
聽到這句話，半井桃水怔然良久。下意識偏過頭，她生怕太宰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一個人到底經歷過什麼，才會徹底改變自己的生活方式、甚至是人生觀念？
這又該是……怎樣痛徹心扉後才會有的轉變？
心疼，好心疼啊……
「雖然現在的我依然沒能找到活著的理由，但是沿著這條路一直走下去的話，或許會找到的吧，那個你和織田作一直都希望我能找到的東西，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
太宰的聲音沉靜中帶著一絲笑意:
「MOMO醬，怎麼看你這表情，感覺像是要哭了一樣？」
聽到這句話，半井桃水忽然意識到，她終究不再是當年那個管不住淚腺的小孩子，也沒有了可以用同事和工作當藉口靠近對方的理由。
他們隔著五年的距離，而這距離之中，橫亙著的不只是時間。可是想要安慰太宰的心情卻帶著一股跨越時光隔閡的、一往無前的孤勇，分分秒秒的重疊遞增。
……聽說撫摸毛茸茸的柔軟生物會給人類帶來一種滿足感。
於是半井桃水做了這輩子最笨拙的一件事，她一言不發的抓起太宰的手，放在自己頭頂。
見她這幅蠢萌蠢萌小動物的模樣，太宰先是一愣，然後噗嗤一聲笑出來。
這一瞬間，分別又重聚帶來的隔閡仿佛無聲無息消散在五年的牽掛裡。時光仿佛倒流回很久以前，他們還是當年那個貧民窟女孩和黑手黨少年。紅著眼睛衣衫襤褸的小姑娘滿懷希冀的看著眉目清秀的少年，將頭湊到人家面前。
「我曾經看到過一個穿著漂亮衣服的女孩子和她爸爸一起走在街上，他們說說笑笑的樣子似乎很開心。那個女孩撒嬌後，她的爸爸還摸了摸她的頭呢。」
「那個爸爸當時的眼神好溫柔。」
「其實我也很想被摸摸頭的，可是還沒等我走上前拉住那對父女提出請求，就被院長用鐵棍敲著小腿趕回了福利院。」
「你可以……摸摸我的頭嗎？」
從前看過的父女溫情一幕就像是植入半井桃水心中的執念，讓她耿耿於懷了那麼久。其實她所渴望的也許並不是一個摸頭殺，而是被他人溫柔以待吧。
小姑娘當時想著，如果這個少年能摸摸她的頭，作為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對她好的人，她願意將此生所有勇氣和忠誠，用雙手捧給他，從此為他披荊斬棘拓土開疆。
「我又不是你爸爸，而且……」少年眼神飄移，帶著點微妙的嫌棄，「你的頭髮好久沒洗了，好像還有蝨子誒！」
……果然還是不行嗎？
她的眼神一點點黯淡下來，就在她決定放棄時，一隻溫暖的手落在她頭頂。
「這次就算了，下一次記著洗頭髮。」
下一次？
半井桃水覺得自己還是很聰明的，別人的話外之音也是能聽懂的。也就是說，她是不是可以將這句話當做能跟著他的許可？
於是她跟著太宰，走進一個和她的從前截然不同的世界。然而沒過多久她發現了一個令人幻滅的真相，從此深埋心中的執念啊希冀啊溫情啊耿耿於懷啊全都成了笑話。
世界真是太小了，那個她在街邊看到過的、給了「女兒」一個溫柔摸頭殺的「父親」，他喵的就是一個變態蘿莉控！！！
後來的「神從者」半井桃水每次一聽到boss從老遠地方傳來帶著顫音的「愛麗絲醬∼」，都會努力壓抑住內心深處「幹掉這人順便再叛離黑手黨」的衝動。
森鷗外大辣雞，你還我童年，還我血汗錢！！！
第07章
總覺得……被安慰到的不是太宰，而是她自己才對。
半井桃水把臉藏在報紙後面，眼神偶爾瞟向翹著腿枕著雙臂嘴裡還哼著小曲的太宰。
相比看報紙，她其實更想肝遊戲，至少肝遊戲能讓她暫時不胡思亂想。
黑手黨事務大樓的小精靈可不是隨時想捉就能捉，而且作為一名玄不改命氪不救非的酋長，她至今還沒見過SSR的影子。
奈何手機剛好沒電。
——好想要茨木酒吞一期尼爺爺鶴球迦爾納嗷……
——話說，茨木童子那個迷弟還被稱為「羅生門之鬼」呢！迷弟、羅生門，如此眼熟的設定……
「這麼晚了，MOMO醬還不睡嗎？」覺察到半井桃水時不時飄過來的目光，太宰歪著頭問她：「或者……需要我給你講睡前故事？」
窮極無聊開始發散思維的半井桃水忽然聽到太宰的聲音，眨了眨眼睛道：「我拒絕，聽了你的故事恐怕更睡不著了吧，不如我們聊個天？」
咳，順便再談個情說個愛。
被自己想法嚇了一跳的半井桃水默默在心裡念了幾遍金剛經。
「你想聊什麼？」
「唔……」半井桃水食指戳著下頜，想了想，道：「你們偵探社很清閒嗎，其實你完全可以在天黑之前就離開黑手黨大樓的吧？」
「才不是哦，作為一個維護城市和平的有愛組織，偵探社的任務可是很繁重的，最近忙起來自殺的時間都減少了呢！」
太宰故意做出一副苦惱又委屈的模樣，半井桃水抽了抽嘴角，她可一點沒看出這人哪裡有「忙」的樣子，還有自殺時間減少是什麼鬼？
「你不會是把工作都推給同事了吧？」半井桃水翻過報紙指著頭條新聞道:「有空的話可以調查一下這個能上天的少年啊，他應該也是異能者吧？」
頭條新聞是一張照片——身著高中校服看上去超屌的少年為救一隻小鳥，舉著透明雨傘騰空而起。
「他叫阪本，是縣立文高中的學生。」太宰顯然知道這個少年，「之前就調查過，他不是異能者，不過就算身為普通人，他也是個比異能者還神奇的存在。」
半井桃水有點懵，她還是不太懂沒有異能的普通人是怎麼不借助工具飛起來的。
「畢竟是盈利性質的民營組織，只要有委託，我們就有的忙了，所以能偷懶時就要儘量偷懶。過兩天再回偵探社好了，反正國木田君一定會把工作處理好的。」太宰合著手掌一臉陽光明媚道，對於他迅速換臉的能力，半井桃水已經見怪不怪了。
「我仿佛看到了國木田君抓狂的臉，太宰，希望過兩天不是你的祭日。」她沒什麼誠意的說道，放下報紙，伸手拿向雜誌。
「才不會呢，我的夢想是和美女殉情，而不是死在國木田手裡。」太宰偏頭瞧了眼半井桃水翻著的雜誌，似乎斟酌了一下言語，慢悠悠的開口提醒她:「啊，最好不要看——」
然而他的提醒已經晚了，嘶啦一聲，半井桃水忽然陰著臉把雜誌扯碎。
不顧此時已經是半夜，她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打兩遍沒人接聽，她又鍥而不捨的打了第三遍，這一次對方終於接了電話。
「……你誰啊？」手機裡傳來青年男子帶著鼻音的困倦嗓音，「大半夜擾人清夢，還有沒有人性啊？！」
「前野編輯，您手機沒有來電顯示嗎？」半井桃水明明咬牙切齒卻極力保持微笑的表情有些瘮人，「您好意思跟我提人性？不經我的允許把原稿裡的『顏面』改成『胯|下』，把『情況』改成『情|事』，您的人性裡是不是去掉了那個『人』字只剩下『性』了啊？」
「什麼啊，原來是izumi老師……」
不等前野辯駁，半井桃水繼續質問道:「還有，邊框外那一堆萌系狸貓是怎麼回事？我記得新連載的主題是人口|交易遏止不盡之根源，內容有關於貧窮、暴力、性|虐待與政府唯GDP主義論，為什麼一翻開雜誌我還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少女漫畫？！」
「狸貓多可愛啊，而且少女漫畫有什麼不好，成為一名少女漫畫責編是我的夢想呢。」前野責編完全沒有反省的說道。
聽了這話，半井桃水出離憤怒了，「請您認真一點好嗎，這是刊登在《朝日週刊》上的社會小說，不是少女漫畫更不是小黃文，如果再亂改我的文稿，我有權提出更換責編的申請！」
「好吧好吧，明天上班我會發道歉聲明，不過izumi老師也有錯啊，您的原稿漢字太多了balabala……」
——excuse me？怪我咯？
「……前野責編，拜託你快去勇敢追逐自己的夢想吧，拜託！」
半井桃水黑著臉掛了電話。「太宰，你認不認識什麼厲害的律師，推薦我幾位。」
「你找律師做什麼？」
「我的名譽受到了嚴重影響！」她抖著殘破的雜誌抓狂道，深覺自己在黑手黨中歷練出的冷靜已經全部喂了狗，連頭頂呆毛都在跟著顫抖，「我決定排查一下前野責編經手過的全部稿件，全部！我要和他法庭見！！！」
「淡定淡定。」太宰拍拍她肩膀，好像是在安慰，卻笑眯眯的推波助瀾，「聽說東京的妃英理妃律師勝率極高，不過——」他話音一轉，「MOMO醬這麼生氣，真的是因為前野責編改了你的原稿嗎？還是因為其他什麼原因？」
半井桃水默然，過了半晌才道：「沒事了，我已經冷靜下來了。」她在沙發上打了個滾，背對太宰往角落裡一縮，「我先睡了哦，明早起晚的話記得叫醒我。」
這副有事瞞著的模樣太明顯。許是因為太過信任的緣故，在周圍除了太宰外沒有其他人的情況下，半井桃水總會下意識的忘記隱藏自己。
但太宰並沒有戳穿她，他的語氣甚至相當輕鬆：「 晚安，MOMO醬。」
「嗯……晚安……唔……呼……」
女孩子沾枕就著的特殊本領簡直讓人歎為觀止。
太宰沉默著看了她良久，悄無聲息的靠近，伸手在她鼻下探了探，又摸了摸她的頸動脈。
有呼吸，有動脈搏動，也有溫度，這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五年前他在郊外廢棄大樓頂層看到的那具冰涼屍體。
他脫下自己的風衣蓋在女孩子身上，看到她因為感覺到溫暖而微微舒展開蜷縮的身體。
「我想出五十八種可能性，最後被我否決了五十六種。」
太宰壓低聲音，語氣有些不滿，像是在對某個睡著的女孩抱怨。
「……你睡得倒香，我可是睡不著了呢。」
***
半井桃水做了一個夢。
千千萬萬張流著血淚的人臉將她包圍。痛苦、仇恨，哀怨，祈求，麻木、瘋狂……他們的表情生動而鮮活，卻無一不在對她呐喊哀嚎——
「殺了我，快殺了我啊！」
「請給我一個解脫！」
……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武器，我辦不到……」
半井桃水此時唯一的想法不是救救他們，而是沒有武器殺不了他們。而她自己竟然也沒覺得這樣想哪裡不對。
就好像她知道他們已經沒救了一樣。
面對滿懷惡意步步逼近的恐怖人臉，她倉惶向後退，向後退……忽然，她踩到一個東西，身體一歪，摔倒在地。
那是一把手|槍。
她迅速撈起手|槍指向人臉時，嘭的一聲煙霧綻開，人臉竟然變成一群萌噠噠的狸貓。
她松了口氣，放下手|槍。狸貓們一蹦一跳像彈球一般朝她走來，她卻忽然發現它們每個都長著和芥川龍之介一樣的臉。
「離太宰先生遠點！」
狸貓芥川一邊說一邊施展出「羅生門」，發現自己使不出異能的半井桃水不停的逃啊逃，從黑夜逃到白天，又從白天逃到黑夜，最後逃進一座廢棄大樓。
她爬上天臺，氣喘吁吁的向下看，狸貓芥川並沒有追上來，剛放下心的她忽然發覺身後站著一個人。
那個人是太宰。
「我得離你遠點。」半井桃水聽到自己的聲音。
——為什麼？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說，剛想問問對面的太宰知不知道，卻驚恐的發現，自己執槍的右手正不受控制的慢慢抬起。
最後，她朝太宰笑了笑，將槍管塞進自己嘴裡，扣下扳機。
「砰——！！」
***
「啊——！！」
半井桃水忽然翻身而起。
她臉色慘白，背後冷汗涔涔，喘氣的頻率就像繞著富士山跑了十幾圈一樣。
「……MOMO醬？」
太宰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微微蹙眉，眼神裡有著明顯的擔憂：「做噩夢了？」
還不太清醒的半井桃水有些恍惚道：「我夢見自己飲彈自盡了……」
「飲彈自盡啊……」太宰眸光微閃，「MOMO醬為什麼會夢見這個？」
「我怎麼會知道？」半井桃水抓了抓有些淩亂的頭髮，一臉控訴的看著太宰，「總之都是時臣……不對，都是你的錯！」
想到夢裡那些長著芥川臉的成群狸貓，忽然患上密集恐懼症的半井桃水不禁打了個寒顫。
……修羅場什麼的，實在是太可怕了。
天色初亮，兩人無比熟練的繞過監控器離開黑手黨事務大樓，太宰還隨手順走中原中也一瓶好酒，如果不是半井桃水阻攔，說不定他還要在人家的恒溫酒櫃裡裝一組炸|彈。
「MOMO醬是要回酒店嗎？」太宰手插兜走在半井桃水身後，「還是儘快找個固定住所吧，需要我推薦房產仲介嗎？」
半井桃水回頭看過去，面容精緻的青年身披晨光，暖金色的澄澈薄紗裡，他漫不經心的微笑也好，悠然隨意的姿態也好，都好看的讓半井桃水恨不得時間就此定格。
她笑了笑，剛想答應，卻忽然聽到太宰興奮的聲音——
「啊，這條河很不錯誒！」
走在堤壩上的太宰眼睛一亮，沒等半井桃水拉住他，便一頭紮進河裡。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一：
河神：年輕的小說家呦，你丟的是這個金太宰呢，還是這個銀太宰呢？
MOMO：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同理，金太宰銀太宰不如自己的狗——
芥川：敢對太宰先生不敬，羅生門！！！
＃專業作死momo醬＃
小劇場二：
半井桃水離開港黑時直接把芥川的風衣扔中也辦公室了，在監控裡沒看見她把自己風衣帶走的芥川並不知道風衣在中也辦公室，開始在港黑事務所掘地三尺找風衣。
畢竟……認識那麼多年太宰就送過他一件風衣。
「看見在下風衣了嗎？」×1
「看見在下風衣了嗎？」×2
……
「看見在下風衣了嗎？」×n
「喂，芥川！」中原中也拎著一件風衣。「這是你的吧？」
過了幾天，港黑內部有了新的傳言——
「聽說中原中也先生和芥川有一腿？」
「聽說中原中也先生偷走了芥川的衣服？」
「聽說中原中也先生效仿牛郎，想引起織女芥川的注意？」
後來不知為何傳言演變成——
「聽說中原中也先生扒了芥川衣服？」
「噫，禽獸！」
再後來，當中原中也和芥川遇到半井桃水——
中也：「污濁了的憂傷之中！」
芥川：「羅生門——！！！」
＃專業作死momo醬＃
——————————————
申請了下周的榜單，所以求收藏啊求收藏，收藏多的話太宰先生說不定會送芥川新風衣呦∼
空山新雨後，我來求收藏。
欲窮千里目，我來求收藏。
爺娘聞女來，我來求收藏。
洞房花燭夜，我來求收藏。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我來求收藏。
兩隻黃鸝鳴翠柳，白鷺我來求收藏。
人生在世不如意，不如我來求收藏。
天生我材必有用，各種我來求收藏。
求收藏，求收藏，十萬個我來求收藏。
第08章
當半井桃水把太宰撈出來後，兩人已經順著湍急的河流漂出千米之外。
「啊……又酥敗了呢。」太宰一臉遺憾道：「看來下次不能當著MOMO醬的面自殺。」
他坐在岸邊，一腿平伸一腿屈起的姿勢瀟灑而隨意，卻好看的能入畫；蓬鬆微卷的黑髮浸過水後變得服帖了一些，額發處透明水珠正順著臉部曲線下滑，最後滴滴答答落在草地上。
坐在太宰旁邊的半井桃水此時完全沒有心情吐槽太宰奇怪的津輕腔，她正抱著自己破了個大洞的風衣發呆，頭頂呆毛蔫耷耷的垂下，就連身上被水浸濕變透明的白色襯衣都不想理會。
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混蛋往河裡扔了根彎曲的鋼筋，半井桃水剛好倒楣的被鋼筋尖端刮住了衣服。
也得感謝這根鋼筋，不然兩人的「橫濱漂流記」還不知要進行到何時。
「你該慶倖那根鋼筋只刮到了你的衣服。和受傷流血相比，衣服破了不過是件再小不過的事。」太宰安慰道。
「這是你送我的風衣。」半井桃水鼓起腮幫，有點委屈道：「我每次穿之前都會認真熨平，髒了也都是送去乾洗的！」
太宰愣了愣，「只是批發市場淘的便宜貨而已，用不著這麼愛惜吧？」
半井桃水身子一僵，良久，她轉過頭，一臉控訴的看著太宰，「你當年跟我說是國外名牌手工定制的。」
「哎呀。」太宰捂住嘴，眼神漂移了一下，一副不小心說漏嘴的樣子。
「你就送過我這一件風衣。」半井桃水可憐巴巴的說道。
「女孩子就要穿的鮮豔一些嘛！」太宰合著雙手，笑的極其明媚燦爛，「這衣服壞的好，MOMO醬你可以趁機改變一下形象。」
「那你再送我件風衣嘛。」
太宰瞬間變成一副冷漠臉，「我沒錢。」
「太宰……」
盯——
「你死心吧。」
「太宰……」
盯————
「別用這種看負心漢的眼神看著我，我是絕不會動搖的。」
「太宰……」
盯——————
「以小說家izumi的收入，還需要別人給買衣服嗎？」
「太宰……」
盯————————
「……好了好了，真是敗給你了。」太宰一手扶額，有些無奈地從草地上站起身，招呼著半井桃水：「走吧，去給你買風衣。」
「誒，好！」半井桃水立即眉開眼笑的跟上他。
一件沙色長風衣忽然罩在半井桃水頭頂上，她低頭看了眼身上半透明的襯衣，喜滋滋的用太宰的衣服把自己裹成一隻蠶寶寶。
兩人隨便找了家服裝店，然而一進店門半井桃水就有點懵逼，她差點忘了太宰隨時隨地撩人殉情的習慣。
「喔∼美人啊，如深谷幽蘭般清麗端莊又楚楚可憐，我就是為了和你殉情才活到今天。」太宰單膝跪地，拉著導購員的手，用詠歎調般的誇張語氣道：「惹人憐愛的小姐啊，你願意跟我去橫濱最高空來一次信仰之躍嗎？」
美麗的導購員小姐：「……」
「小姐不說話在下就當默認……嗷——！！」
半井桃水拍了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一臉冷漠道：「對不起，這傢伙腦子有洞，不用理他。」
婉言謝絕了導購小姐殷切熱情的推薦，半井桃水最後還是選了一件黑色風衣。
太宰捏著下巴打量她，道：「MOMO醬的話，我覺得還是那件櫻色漸變的連衣裙最適合你。」
「描繪角色就要做到讓讀者光憑剪影就能認出來的地步。」半井桃水換上風衣，在太宰面前轉了一圈，衣擺隨著她的動作散開，「現在才更新到第八章，讀者老爺們對我還不是很熟悉，所以作者決定以後再給我換新形象。而且像我這樣又帥又美的人，就應該穿黑風衣。」
「不要一臉開朗的說出這麼不得了的話啊。」太宰朝導購小姐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美麗的深谷幽蘭，請問我可以賒帳嗎？」
導購員小姐臉紅了，然後……堅定的搖了搖頭。
「啊∼你這份堅定的心志好耀眼！」說完，他把頭轉向半井桃水，「MOMO醬——」
「千萬不要說你的錢包被水沖走了，你把衣服扔給我之前就已經把錢包掏出來了。」半井桃水笑眯眯的打斷他：「雖然動作很快，但是我看到了哦！」
太宰歎了口氣，掏錢包時臉上還掛著顯而易見的失落，也不知是失落癟掉的錢包，還是失落空谷幽蘭小姐拒絕了他的殉情邀請。
兩人在服裝店門口分道揚鑣，半井桃水抱著裝衣服的紙袋回酒店，她臉上的笑容仿佛點亮了雙眼，輕快的步伐帶的呆毛一顫一顫；太宰走在回宿舍的路上，他回頭看了眼服裝店玻璃櫥窗裡、那個穿著櫻色漸變連衣裙的塑膠模特。
半井桃水一進店門時太宰就注意到——她的眼神落在這條連衣裙上的時間，比落在其他衣服上的時間多了好幾秒。
在半井桃水「死」前，他都沒送過她什麼東西。就連那件被她當做寶貝一樣珍惜的風衣，也是剷除敵對組織旗下商店時淘到的殘次品，當時沒地方處理才隨手扔給了她。
太宰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最後轉身折回服裝店。
***
回到酒店後，半井桃水抱著太宰送給她的風衣激動的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
滾了一會後，她掏出手機打開聊天群，敲下一句話——
【此生不悔控卷毛】：窩窩窩家卷毛爸爸今天送了我一件衣服嗷嗷嗷！
回復緊接而來——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恭喜
【全國制霸】：恭喜
【撒花美男】：恭喜
【漆黑之翼】：恭喜
也有剛加入不久的新人不太瞭解情況——
【籃球真好玩】：誒，卷毛醬家的卷毛爸爸是上次說起的那個「腦子特別好心眼兒特別多頭髮是卷毛同事全是他後宮的渣攻」嗎？明明都是渣攻了為什麼還要叫爸爸？
【此生不悔控卷毛】：不要叫我卷毛醬啦，雖然我發梢也是卷的……
【此生不悔控卷毛】：他是第一個賦予我生存意義的人，還有他好∼可愛的，一個人就可以組成一打表情包！
【籃球真好玩】：卷毛控醬，你確定你是喜歡他而不是在黑他？
【此生不悔控卷毛】：愛到深處自然黑，還在過雙十一的人是不會懂的[冷漠的表情.jpg]
【籃球真好玩】：……說的好像你不過雙十一似的，再說我可是很受歡迎的，不要小看兼職模特的女生緣啊喂！
【全國制霸】：話說我也是卷毛啊，為什麼沒有女孩子跟我此生不悔？我覺得這應該不是我的問題，一定是我們副部長面相太凶，把那些來社團找我的女孩子都嚇跑了。
【全國制霸】：[汪的一聲哭出來.jpg]
【全國制霸】：一說起副部長臉又開始疼了，今天我們去看望生病住院的部長，我不過是在醫院迷個路，結果又收穫了副部長愛的鐵拳。
【此生不悔控卷毛】：[點蠟.jpg]
半井桃水幸災樂禍的給倒楣網友點了支蠟，就放下手機去熨自己的新衣服了。
她離開後，聊天室對話還在繼續——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點蠟.jpg]
【撒花美男】：[點蠟.jpg]
【漆黑之翼】：[點蠟.jpg]
【籃球真好玩】：[點蠟.jpg]
【全國制霸】：[對方不想和你們說話並把你們的SSR換成了達摩.jpg]
【撒花美男】：這也太狠了，我剛抽到鹹魚王……啊其實我更想要花鳥卷小姐姐，如果陰陽師的小姐姐們能出手辦該多好！
【漆黑之翼】：太過分了，說好的一起當非洲人呢？！你等著，我要用我這只寄宿著原力Black•Peat的右手吸走你的歐氣！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口令紅包]
【漆黑之翼】：爸爸求垂憐！
【撒花美男】：爸爸求垂憐！
【全國制霸】：爸爸求垂憐！
【籃球真好玩】：爸爸求垂憐！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英俊的表情.jpg]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今天爸爸我抽到了茨木，還差一個花鳥卷就可以攢齊所有SSR召喚神龍了！
【籃球真好玩】:吸吸吸吸吸歐氣，你是怎麼做到的？一定有特殊的畫符技巧吧！
【漆黑之翼】：金錢爸爸……
【撒花美男】：求你……
【全國制霸】：不要說！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這個世界上沒有100萬做不到的事情，如果有，那就再加100萬。
【籃球真好玩】：……掀桌！！！
【漆黑之翼】：就知道是這樣……
【撒花美男】：就知道是這樣……
【全國制霸】：就知道是這樣……
【此生不悔控卷毛】：我不過是去熨了件衣服，怎麼一回來紅包都搶沒了？
【此生不悔控卷毛】：又被土豪秀一臉，我現在還沒抽到過SSR呢[微笑中透露著貧窮.jpg]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真可憐，我再賞你個包，拿去買勾玉吧。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紅包]
【此生不悔控卷毛】：嗷，謝謝金錢爸爸[抱大腿.jpg]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卷毛控家在橫濱吧，過段時間我會去一趟橫濱，要面基嗎？
【此生不悔控卷毛】：好呀好呀，金錢在北美吧？其實我也剛從北美回來，不過橫濱是我從小待到大的故鄉，嗯也是我和我家卷毛爸爸相遇的城市∼
【此生不悔控卷毛】：到時候我帶你到處走走，橫濱是個很美的城市呢！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好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等我忙完就聯繫你，如果那時橫濱還在的話。
半井桃水皺了皺眉，這句話看上去怎麼這麼奇怪？
她覺得金錢的原意應該是：如果那時還在橫濱的話——畢竟金錢是美國人，弄錯句式也情有可原。
然後，半井桃水點開金錢發給她的紅包——
【此生不悔控卷毛】：……
【此生不悔控卷毛】：誰特麼手快搶了我的包！！
[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被群主禁言三分鐘]
【關西埃勒裡(群主)】：吾等非酋誓不與歐壕為伍！
【此生不悔控卷毛】：……那你倒是把紅包還給我啊！
【關西埃勒裡(群主)】：咳，大家嚴肅點，來新人了！
[人類love已加入該群]
作者有話要說：
聊天群裡的人是誰猜出來了嗎？
提示：都在配角欄裡
讓他們淒慘的掉馬，這是我一生的追求【握拳
——————————
PS：天然卷都是好人！！！
第09章
半井桃水剛想隨大流歡迎一下新人，手機忽然震動，來電顯示的名字是「工藤優作」。
她馬上把新人扔到腦後，接起電話，「您好，工藤先生。」
「半井，有消息了。」偵探小說家低沉成熟的嗓音從手機裡傳出，「在國際刑警中任職的一個朋友告訴我，OHTE的某個高層明天會在橫濱中華街與另一個組織的接頭人匯合，似乎是要商議一項有關於非法人體實驗的合作。」
OHTE，全稱Organization for Human Trafficking and Experiment ，翻譯過來就是——人口販賣與人體實驗組織。
這只是國際上的通稱，這個犯罪組織的真實名稱無人知曉。
五年前，半井桃水接受一對夫婦資助，遠渡美國讀書，期間住在夫婦家，承蒙過他們諸多照拂。
半井桃水是孤兒，不知道別人家的父母都是怎麼跟女兒相處的，但是這對夫婦卻讓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溫暖。
然而這種只屬於表世界普通人的平靜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
最初半井桃水只是覺察到有可疑人士在他們家附近盤桓，在她翹課跟蹤卻跟丟人的那一天，員警打來的電話打碎了所有她對未來的所有幻想。她跑回家，發現房子周圍拉起黃色警戒線，地下室有失火的焦黑痕跡，警車和消防車停在大門附近，街區來來往往都是穿著制服的員警和一身便衣的FBI。
夫妻倆的屍體在地下室被發現，呈蜷縮狀，勉強還能辨認出亡者身份；屍檢呼吸道裡有煙塵，這意味著兩人是被關進地下室活活燒死的。兇手謹慎老練，現場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唯一的突破點是死者屍身上留下了一些有組織犯罪的特徵。
原本應該在社區高中上課、卻因為跟蹤可疑人物而失去不在場證明的半井桃水成了主要犯罪嫌疑人；而夫婦倆的遺囑更是成為她的「殺人動機」。如果不是恰巧經過的工藤優作幫了她，要洗清嫌疑恐怕還要費一番功夫。
這場入室殺人案如今依舊是個無頭懸案，半井桃水找不到兇手，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接受遺產。儘管夫妻倆真心把她當女兒看待，但她始終覺得自己是領養的，內心再親近，也是個外人。
據說這對夫婦曾經有個女兒，在三歲時失蹤，當年警方調查後結論最終指向OHTE。既然如此，那就找到他們真正的女兒吧，或許那個女孩還活著呢。
剛何況他們的死，很難說不是和OHTE有關。
她將目標對準OHTE，追尋著這個組織曾經留下的蹤跡。從美墨邊境到哥倫比亞、從西西里島到西伯利亞、從斯里蘭卡到坎達哈……那些正值戰亂和黑幫肆虐的地方，兩年多來她幾乎走了個遍。然並卵，老鼠封了自己的洞口閉門不出時，任誰都找尋不到。
說到底這件事並不是半井桃水的責任，夫妻倆不過是照顧她一年多，她沒必要為這一年奉獻自己的未來。
但人的感情不能用天平去衡量，真要按照「我付出多少所以你也必須付出多少」去計算就變味了。
想要做一件事的理由，不過是覺著值得罷了。
***
「……OHTE的某個高層明天會在橫濱中華街與另一個組織的接頭人匯合，似乎是要商議一項有關於非法人體實驗的合作。」
「另一個組織？」
聽到偵探小說家友情提供的情報，半井桃水蹙起眉。
「是個跨國犯罪集團，和你追查的OHTE一樣，名稱不詳，首腦不詳，組織結構不詳，因成員全部穿黑衣，所以被稱作『黑衣組織』。」
「是他們呀，我從前聽說過的，只是不太瞭解。」半井桃水抽了抽嘴角，「講真，『黑衣組織』這個名字太簡單粗暴了，這年頭混黑的都穿黑衣服，不穿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混黑。」
電話對面傳來一聲輕笑，「混黑和單純的犯罪組織還是有區別的。如果你要去中華街盯梢，一定要小心點，FBI也在盯那個OHTE高層，你應該不太想和他們打交道吧？」
「不過……」工藤優作話音一轉，「我還是不贊同你摻和到這些事裡面，雖然我給你提供了情報。你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就該交友上學逛街買衣服，時不時和男朋友看場電影約個會，過平靜安寧的生活。把這些不該你背負的東西交給員警不好嗎？」
「工藤先生，讓一個前黑手黨信任員警，這比讓我抽卡抽到SSR還要困難……不，還是抽SSR更困難。」半井桃水彎了彎眼睛，「沒辦法啊，就算再麻煩，有些事我也必須得做。」
「我有一個朋友，他曾經是個殺手，可他的夢想卻是成為一名小說家。後來他不再殺人，因為他認為奪取他人性命的傢伙沒有資格書寫人生。」
「他幫助弱小，救助孤兒，用自己底層成員的微薄收入撫養了五個孩子；他堅守著自己不再殺生的信條，卻為朋友出生入死；他從未跟我說過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但我還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東西。」
半井桃水頓了頓，繼續說道：「工藤先生，我做這麼多，從來都不是為了贖罪。」她的聲音似乎有些無奈，又似乎在故作輕鬆，「我覺醒異能力後，一直都覺得這個世界很髒；我到現在也一直堅信，我身上背的每一條人命都不是無辜的，包括我自己。如果有一天我被人尋仇，被人殺死，也無可怨尤。」
「但是看到織田作……就是我那個朋友，看到他我就會明白——人當有所為而有所不為。」
「養父養母把他們的遺產留給了我，我一分沒動。我想找到那個女孩，我想把她父母再也沒辦法給她的愛轉交給她，我想告訴她——親愛的小姑娘，你的爸爸媽媽一直在想念你，一直……愛著你。」
「如果這世間本就是眾生皆罪，那我就不去看是與非、對與錯。」半井桃水將右手放在心口，語氣溫柔卻如同宣誓般，一字一句像是為自己的心臟拴上枷鎖：「誰予我三分，我必償七分，這就是我的正義。」
活著是件尤為艱難的事，異能力帶來的並不只有好處，也許還有無窮無盡的災難。
對於曾經常年活在他人「懺悔」中、甚至這樣的生活以後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半井桃水而言，活著更是一件痛苦的事。
儘管這樣的人生如荒園般看不到希望，但她還是想努力給園中枯木澆水試試看。
「可是她失蹤時才三歲，這麼多年過去，也許那個女孩已經死了；就算她還活著，你怎麼確定你找到的人就是她？」工藤優作提醒道，「即使這樣，你也要堅持嗎？」
「沒關係，就算找不到那個女孩，把OHTE幹掉也行呀。」半井桃水彎著眼睛，笑眯眯道：「人活著總得有個追求，再上升一下就是『活著的意義』，您看人家國小生都知道在作文裡寫『以後要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我沒那麼偉大，只是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給自己找點事幹不是也挺好。」
工藤優作：「……」對一個三觀端正的偵探小說家說「幹掉」這樣的詞真的好嗎？
「哦對了，工藤先生拜託您一件事，請務必滿足我的心願，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半井桃水語氣忽然變得凝重而認真，把偵探小說家嚇了一跳。
「拜託您向有希子姐姐轉達我的問候，順便再幫我問問她，能不能多送我一些她的簽名照片。」
工藤優作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你要這麼多照片做什麼？」
「觀賞用，收藏用，實際用……啊請不要掛電話我是開玩笑的！」半井桃水吞吞吐吐道：「……這不是最近沉迷氪金無法自拔嘛，然而不但沒氪成歐洲人，我的屬性還在『非酋』之上加了一個『吃土』。」
工藤優作：「……」他已經聽不懂現在的孩子都在說什麼了。
「有希子姐姐的簽名照片挺值錢的吧，轉手賣出去的話……嘿嘿嘿……」窮瘋了的吃土非酋笑得有點猥瑣。
「……說好的有所為有所不為呢？」工藤優作清了清嗓子，「你自己跟她要吧。啊，我忽然想起有件事沒做，再見。」不等半井桃水有反應，他就掛斷了通話。
失落的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半井桃水收了收心，迅速洗了個戰鬥澡，換上剛剛熨好的風衣。
「呐，要祝我好運哦。」她摸了摸風衣面料，輕聲對自己說。
***
橫濱中華街位於橫濱市中區山下町，是山下公園西南的一條中國菜館街，共計十個區域五個門。
半井桃水繞過錯綜複雜人群熙攘的街道，在一處背陰的巷角找到一個賣紹興酒的攤子。
「情報屋，我要買情報。」
「我只出售與金錢同等價值的情報。」身著綠色中式長衫的男子隨手從桶裡舀出透明酒液，灌進準備好的空玻璃瓶裡。
「唔……這就難辦了，我可是很窮的。」半井桃水捏著下巴想了想，道：「用我的情報跟你交換怎麼樣？」
長袍男子感興趣的抬頭，「哦？你想交換什麼情報？」
半井桃水咧嘴，笑的有些不懷好意，「用港口黑手黨首領的獨家秘♂辛，交換最近一段時間來中華街的可疑人物位置。」
反正那個蘿莉控不是隨隨便便就狗帶的人，她賣起來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長袍男子考慮了幾秒，道：「好吧，看在小姐第一次光臨本店，並且港黑的情報我也剛好感興趣的份上，交易成立。不過——」他話音一轉，「這條街藏龍臥虎，或許與小姐擦肩而過的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目的。」
「我要找的兩人是外國人的可能性比較大，都有從事犯罪活動，其中一個是黑衣組織的成員，另一個是OHTE高層，他的身邊應該有盯梢的FBI。」
「我想知道兩人明日的接頭地點。」
……
交換情報後，在情報屋「多謝惠顧」的客套中，半井桃水將長衫男子附贈的紹興酒塞進雙肩背包裡，防止被跟蹤在街上轉了幾圈後，才出發去情報屋提供的地點。
那是一家面積很小的中藥店，門口掛著象徵「懸壺之禧」的藥葫蘆，店內裝藥的木質抽屜幾乎摞到天花板，櫃檯前只站著一位藥劑師。
「……三七粉沒有了，如果不著急的話您可以等半個小時。」
她進門前聽到藥劑師對一位面容端秀的黑長髮女性顧客這樣說道。
顧客搖頭，似乎在表示不想等了。半井桃水低頭拉了拉衣領，與離開的顧客擦身而過。
她走到藥劑師前，「我想買麻黃根和三七粉。」
「實在抱歉，三七粉剛好沒有了，不著急的話您可以等半個小時。」藥劑師說了和剛才一樣的話。
半井桃水微微一笑，「不急。」
藥店顧客很少，等待期間她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藥劑師聊起天。「在外面時看到藥店是二層樓。」指了指樓上，她問道：「上面也是藥房嗎？」
「不是。」年輕的藥劑師解釋道：「其實開店的房子是租來的，樓上房東並沒有租給我。不過房東從來不住樓上，那房子已經空了很長時間了。」
「原來這房子不是您的。」半井桃水語氣帶著點詫異，「不過像您這樣的年紀就能自己撐起一家藥店，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藥劑師靦腆的撓了撓頭發。
時間在閒聊中過去的很快，藥店門口響起車喇叭聲。
「送短缺藥品的車來了，您要的三七粉也在裡面，我出去卸一下貨，馬上就回來。」
半井桃水點點頭，「需要幫忙嗎？」
藥劑師連連擺手，有些局促道：「謝謝您的好意，我自己就可以，不用麻煩您了。」
藥劑師出門後，半井桃水趁他不在迅速爬上樓梯，掏出一根鐵絲花了兩秒鐘撬開二樓房間門鎖，將針孔攝像頭和竊聽器粘在屋子角落。
這一手撬鎖功夫還是當年太宰教她的。
當半井桃水完成這一切，重新坐回一樓長椅上時，藥劑師剛好帶著送藥的人進門。年輕男子毫無察覺的稱出十兩三七粉，用紙包好遞給她，並把她送出藥店。
「多謝惠顧。」
出了藥店後，半井桃水在流動包子鋪買了午餐。這家包子鋪在網上好評超多，老闆戴著圓墨鏡和瓜皮帽，穿著不合身的中式長袍。雖然個子矮了點就像個小孩子，穿的也很奇怪，聲音卻真好聽。
帶著包子紹興酒和三七粉的她在藥店對面找了家旅館住下。進入房間後，她迅速拉上窗簾，並用桌子抵住房門以防有人闖進來。
「太宰總受傷，三七粉能淡化傷疤，唔……還有紹興酒，都給他好了。」
她低聲咕噥道，一隻手從雙肩背包中掏出望遠鏡和改裝過槍管的瑪格納姆左輪，除了這把通過改裝減輕了後坐力的手|槍，她還貼身帶著工藤先生送給她的鋼筆——據說這是他的某個博士朋友發明的黑科技。
這支鋼筆兼職錄音筆手電筒GPS定位器，筆尖超硬能當玻璃切割器和小刀使用，筆囊可以裝麻醉劑。自從有了它，半井桃水再也不需要帶管制刀具上街啦∼
但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想到給鋼筆添加這麼多功能？就讓它做一支安靜的美鋼筆不好嗎？
將手機和藥店二樓的監聽設備連在一起，接下來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咬了一口包子，半井桃水的眼睛彎成兩道月牙。
唔……好好吃，等回去時給太宰捎幾個！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想卡三萬上榜，所以下次更新要晚一點，週四我們不見不散【飛吻
第10章
半井桃水在藥店對面蹲守了兩天，壓根沒等到人，耐心尚未完全告罄的她決定再蹲一晚，如果明早還沒等到，她就殺到情報屋去，好好跟老闆聊一聊情報不是你想賣想賣就能賣的問題。
半夜，她坐在旅館房間標配的電腦前昏昏欲睡，特工電影裡帥氣的阿湯哥在高樓上搖搖欲墜。
手機螢幕忽然亮起，震動聲把半井桃水吵醒，她打了個呵欠，一邊揉眼睛一邊滑開螢幕，手指點在新收到的郵件上。
「接頭時間地點更改：明日淩晨，新宿，歌舞伎町一丁目13號，XX夜總會——情報屋真央」
半井桃水默默盯了手機螢幕好一會，把已經敲出來的「你怎麼知道我電話號碼？」改成了「為什麼時間地點改了？」
不一會，對方回了郵件——
「我只出售「已發生之事」，而不是「別人內心的想法」，不過可以附贈你一條消息：一個小時前，港黑武鬥派的芥川龍之介在醫院遇襲，其部下已將其救出。 ——情報屋真央」
看到這封郵件，半井桃水便想通了其中關節。
在異能者紮堆的橫濱，作為外來者的黑衣組織和OHTE並不佔優勢。港黑重要成員遇襲，必然會加大對其他組織以及可疑人物的排查力度。提前得到今晚芥川會遇襲的消息，又不想暴露身份，黑衣組織和OHTE只能更改接頭地點和時間。
生物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第一次選擇失敗會讓他們更加謹慎。橫濱在神奈川，而新宿位於東京，這是不是說明OHTE的活動範圍集中在東京？
要不要搬到東京呢……不，還是算了，太宰在橫濱呢。只要看到太宰就會覺得開心的半井桃水不捨得離開橫濱。
只是，OHTE和黑衣組織是怎麼得知今晚芥川會遇襲的呢？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情報屋又發了封郵件。
「不是我，我還是更喜歡本土的惡黨。順便提醒你，在新宿要小心一個情報販子：臨原折也。 ——情報屋真央」
……這名字好像有點熟。
還沒等半井桃水把人名和記憶裡的人物對號入座，郵件又來了。
「哦不對，是折原臨也。 ——情報屋真央」
半井桃水：「……」
——忽然覺得，情報行業的市場競爭也是蠻激烈的呢。
半井桃水迅速收拾了自己的東西，雖然很想沾枕就著，不過長時間養成的不規律作息習慣還是讓她壓下困倦。
她花了兩秒鐘考慮了一下是坐JR線寢台夜車比較方便還是坐黑車比較方便，最後決定選擇後者。
隨便攔了輛路過的黑車，打開車門時她回頭朝藥店看了一眼。
……總覺得剛剛好像有人在盯著她。
嘛，應該是錯覺吧，藥劑師早就下班回家了。
她坐著黑車離開後，藥店一樓忽有燈光亮起。早就已經下班的藥劑師就站在視窗前，視線還停留在半井桃水離開的方向。
青年男子白日裡看上去靦腆內向的神情一掃而光，他勾起唇角，深紅色的右眼中央赫然出現一個「六」字。
***
半路上黑車司機不老實，被半井桃水掏槍頂著腦袋嚇唬了一通後再也不敢弄什麼么蛾子，把人送到歌舞伎町後連錢也沒要就開車逃跑了。
此時天剛濛濛亮，半井桃水打算在夜總會附近找個旅館補覺，不過歌舞伎町的旅館畫風和中華街的旅館畫風稍微有那麼點不一樣。
她看著一溜牌子上霓虹燈組成的粉色桃心和「LOVE HOTEL」，心情有些微妙。這種心情在用房卡打開房門後變得更加強烈——
房間裡彌漫著濃重的酒味；白大褂襯衫領帶和眼鏡被隨意扔在地板上，看著有些淩亂；有著一頭銀色天然卷的男人□□的躺在雙人床上呼呼大睡。
他的旁邊，還睡著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太婆。
半井桃水倒退著走出房門，看了眼門牌號。沒走錯啊？
床上的銀髮天然卷似乎被半井桃水開門的聲音吵醒了，他像僵屍一般忽然坐起身，一對沒精打采的死魚眼看向半井桃水，眨了眨，又眨了眨。
「……對不起，打擾你們了。」半井桃水面無表情的摔上門，她還是換家靠譜的旅館吧！
無視房門內傳出「誒——？！！」的慘叫聲，她果斷下樓去前臺退了房。
順利找到第二家旅館補覺到天黑，MP和HP已經恢復滿值的半井桃水抻了個懶腰，覺得此時的自己能solo一群精英怪。
從包裡翻出墨鏡和一頂中原中也同款禮帽——這是前幾天從中原中也辦公室順的，就在太宰順走他一瓶酒並破壞了酒櫃恒溫器的時候。
半井桃水壓低帽檐遮住自己的臉，在夜總會對面24小時營業的速食店點了一份三明治——因為三明治最便宜，要不是為了不引人注意，她其實想點白水來著。
停在速食店玻璃窗外的小麵包車司機正靠在車後門打電話，嘴唇開開闔闔：「……好，咱們今晚不醉不歸……你先等我找個停車位，我看看……對面夜總會下面有停車場……」
視線從麵包車司機的嘴唇移開，半井桃水在街道邊的水吧攤位看到一個熟人——黑長直發，面容端秀，正是之前在藥店買三七粉的女子。
——FBI，南空直美。
半井桃水在心裡默默念出這個名字。
這位探員的直覺很厲害。四年前調查半井桃水養父母遇害的專案組，南空直美也在其中，她還是當時組裡唯一堅持半井桃水無辜的探員。在藥店時半井桃水一眼就認出了她，不過她貌似沒認出半井桃水。
半井桃水低頭咬了口三明治。
速食店門上掛著的風鈴響起，一個戴眼鏡的小男孩走進來，坐到了半井桃水附近。
這個時間獨自跑到歌舞伎町玩的小孩子還是挺罕見的，半井桃水隨意掃了一眼，忽然覺得這男孩有點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大概不是很重要的人，她立刻把這件事拋在腦後。
九點鐘左右，她看到一個穿黑風衣帶墨鏡的方臉男子走進夜總會，南空直美也跟著走了進去。
——看打扮應該是黑衣組織的成員，臉這麼方，簡稱黑衣人小方吧！
半井桃水站起身，經過戴眼鏡小男孩的座位離開速食店，繞過那輛小麵包車，車後門是開著的，裡面擺滿了進口的蔬菜罐頭和自熱盒飯，應該是送貨車。
司機捧著貨箱進入速食店，半井桃水從汽車旁經過，將背包偷偷扔進麵包車後備箱那一堆罐頭後面。
遠遠綴在南空直美身後，進了夜總會，半井桃水掃了眼一樓繪有平面圖的指示牌。這家夜總會有三個門、兩座電梯，其中一個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場。娛樂場所共五層：一層迪廳酒吧，二三層賭場，四五層KTV。夜總會之上還有六七八層，是僅供VIP使用的包房，也就是說，沒有VIP卡的半井桃水自己一個人是進不去六層以上的。
娛樂場所人多眼雜，OHTE與黑衣組織的接頭地點只會選擇被竊聽係數最小的私人包房。
半井桃水沿著攝像頭死角找到服化間，坐台小姐和舞女的替換衣服都放在這裡。她戴上假髮和能遮住半張臉的化妝舞會面具，換了一身佈滿亮片的鋼管舞短裙，裙裾堪堪遮住綁在大腿上的□□和多功能鋼筆。
在群魔亂舞的一樓大廳中，她很快鎖定了一個目標。
咦，吧台那兒坐著的紅發男子不是神奈川某家連鎖酒店旅館的小開嘛，想當年她還跟著港黑的下級成員去他家酒店收過「保護費」呢。
……他好像是姓森井，據說是個花花公子來著。
半井桃水經過吧台，忽然轉頭對森井一笑，然後不再理他，轉身隨便找了個男人一起跳舞。
她在不遠不近的地方和別人玩，暗地裡卻在觀察對方的反應，差不多吊足了口味，便扔下舞伴到吧台要了杯酒。
「我好像沒見過你，新來的？」
花花公子森井湊過來，露骨的眼神從下到上滑過半井桃水的腿和胸，最後停留在她戴著面具的側臉上。
半井桃水輕笑一聲，歪頭看著森井，面具後眼眸如露，似乎還帶著點孩童般的天真。
她用輕飄飄羽毛般撩人卻又暗含賭氣的語氣道：「你這話說的真有意思，好像這裡的姑娘你都認識一樣。」
語畢，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塗了口紅的唇在燈下晃著潤澤的光。她伸出舌尖舔去唇角酒液，森井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幹。
半井桃水覺得自己可以領獎了。
——作為本屆奧【嗶——】卡最佳女演員獎項得主，在這裡我要感謝那些為我無私付出的人：感謝我的爸爸媽媽生下我後把我扔到了貧民街福利院；感謝發掘我並帶我入行的王牌經紀人太宰治先生；感謝我的形體教練紅葉老師；感謝提攜過我的師兄中原中也先生，同時恭祝他唱片發行超過【嗶——】億；感謝我的合作舞蹈團隊「黑蜥蜴」；感謝港黑娛樂集團老總森先生；感謝JPTV，感謝TBS，感謝NHK……
咳，以上都是口胡。總之感謝港黑教育機構的大力培養，儘管「□□」是半井桃水覺得最羞恥的一門課。
她覺得自己還是有潛力的，可為什麼太宰就是不願意跟她殉情？
「酒保，給這層的每位客人上杯軒尼詩，我買單。」森井不愧是情場老手，先顯示自己的財力，接著哄人的甜言蜜語張口就來：「這家會所裡的姑娘我確實都認識，卻沒見過像你這麼漂亮的。」
半井桃水半開玩笑道：「我看不是都認識，是都『親密接觸』過吧？」
「吃醋了？」森井靠過來，在她耳邊吹了口氣，輕聲道：「美麗就是為了給人觀賞的，為什麼遮住臉呢？多可惜呀！」
噫，好想朝這人臉上狠狠招呼一個直拳——好好說話，吹什麼氣！
還是速戰速決吧！
「想要摘我的面具呀？」她忽然站起身，坐在了森井大腿上，慢慢將唇湊近他。就在青年以為能一親芳澤時，半井桃水向後一撤，接著上句話，道：「一個吻還不夠利息呢。」
「那我們上樓？」
半井桃水勾起唇，「如果這是邀請的話，那麼……樂意之至。」
上樓時森井想攬半井桃水的腰，被她一閃身躲過。森井也沒多想，就覺得這妞兒是在欲擒故縱。開了房，鎖上門，他打算開始「步入正題」時，忽覺後頸一痛，眼前一黑，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半井桃水過河拆橋卸磨殺驢，不但敲暈了工業集團家的森井，還出門順便敲暈了私人包房前臺的服務生，調出監控錄影，找到黑衣人小方進入的八樓包房。
她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想知道OHTE與黑衣組織的合作計畫，如果能抓住OHTE高層拷問一下更好。她和黑衣組織無仇無怨，也不想惹上這群亡命之徒，如果可能的話，她會儘量避免與黑衣組織正面杠上。
所以從正門沖進去的作戰方案想都不用想，異能最好也別用，「眾生皆罪」辨識度太高，容易暴露身份。
到了晚上，來這種□□場所追尋刺激享受糜爛生活的富豪不少，空包房不剩幾間。好不容易找到一間七樓空包房，半井桃水考慮兩秒鐘後一把推開窗，瞬間有疾風襲來，拂亂她的頭髮。
要是不小心墜下樓去，不死也得終生殘疾。
計算出最省力的路線又做了一些準備工作後，半井桃水鑽出窗，用手扣住外牆的瓷磚縫隙，小心翼翼卻靈巧的在空中轉了個身，將自己挪到牆面凸起的、還不及腳寬的平臺上。來自高空的冷風毫不留情的吹在只穿著鋼管舞裙的半井桃水身上，掛在牆頭搖搖欲墜時她還自娛自樂的想著「阿湯哥的電影真好看」。
沿著平臺側行到OHTE與黑衣組織接頭的房間窗下，她抓住隔壁房的窗圍欄，腰一用力，悄無聲息的翻到一架空調室外機上。
空調室外機就在接頭房間的窗戶下。
窗開著，非常好，不用偷偷在玻璃上鑽洞了。
半井桃水貼近窗口，隱隱約約的交談聲從屋內傳出。一個是低沉沙啞的男聲，大概來自于那個黑衣人小方；另一個女聲甜美卻怪異，仿佛用了變聲器，又仿佛通過網路或者電話外放，顯得有些失真。
半井桃水不自覺蹙起眉。
這樣甜美的聲音，經過電磁信號的處理，莫名給人一種陰森詭譎之感，讓人聽了渾身發涼，就像蜜糖裡摻著劇毒一樣。
只是他們的談話——
「＃@％＄＆¥�寣K…」
「＊％＄＊％＃@……」
……好像是義大利語，但意大語她頂多會幾句日常對話，他們說了什麼寶寶根本聽不懂啊！
半井桃水皺了皺眉，把綁在大腿上的黑科技鋼筆掏出來，打開錄音功能。幸好她隨身帶著這東西，從前還覺得沒啥卵用，現在她真是感激給鋼筆添上這些功能的人
——多麼清奇的創造力啊，有機會的話一定要見上一見。
正當她思考如何抓住裡面的女人並拷問出OHTE的情報時，談話聲莫名其妙的停了。
一種危機感突然襲上心頭，站在空調室外機上的半井桃水翻身一躍而下，原本朝她心臟飛來的子彈堪堪擦過肩膀，留下一道鮮紅的血線。
失重感瞬間襲來，高空墜落產生的氣流從半井桃水身側滑過，刮的她皮膚生疼。化裝舞會面具被疾風卷走，不知去向。
「砰」一聲，樓底傳來人體砸於地面的聲響。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銀髮天然卷是阪田銀八
悠于 2018-2-12 12:05
第11章
「那個人摔下去了。」
伏特加從窗口探出頭，他向下瞄了一眼，樓底下垃圾桶倒翻，亂七八糟的東西堆了一地，只能隱約看清掉下去的似乎是個人形。
「樓底下那個東西真的是人嗎？先生最好親自下樓看一看。」
還是那個甜膩中摻毒的嗓音，一個身著白色套裝的女人出現在視窗，她帶著一張銀色面具——這張面具似乎經過了特殊處理，光滑的能映出人影，就像一面鏡子。
伏特加點點頭，快步離開包房，白裙女子注視著他離開後，剛要轉身，涼涼的嗓音忽然出現在她身後——
「別動。」
半井桃水站在窗前，槍口精准的指向白裙女子後心。
墜落的確實不是她，而是她之前準備好的被褥卷。從空調室外機上翻下去時，順手用鋼筆切斷吊好被褥卷的繩子。之所以提前佈置這些，就是為了在被發現時給自己爭取時間。
套裝女子緩緩舉起手，半井桃水持槍的手平穩如初，沒有一絲動搖。「OHTE的窩點和成員名單，你是自己乖乖告訴我，還是受盡折磨後告訴我？」
女子喉間發出一聲微弱的嗚咽，卻不是半井桃水之前聽到的那個甜膩卻摻毒的嗓音。
意識到不對的她立刻施展異能力，卻為時已晚，套裝女子瞬間軟倒在地。沒在屋子裡發現其他人影的半井桃水走到套裝女子身邊，摘下她臉上那張奇怪的面具，毫不意外的看到她烏青的雙唇和唇角一縷鮮血。
是咬毒自盡，還是之前服毒現在剛好毒發？
半井桃水抿了抿唇。
在「眾生皆罪」的影響下，就連自殺的念頭也會讓人產生罪惡感，從而阻止對方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但是這個套裝女子剛好在她用出異能前死去，這種情況不太正常。誰不喜歡活著呢，半井桃水自忖如果是自己被人頂著槍脅迫，怎麼著也得抗爭一下。
除非……對方對她的異能力相當瞭解！
她想起之前聽到的那個詭異女聲，難道是她在遠端指揮這個套裝女子？
就在半井桃水思考自己是否暴露身份時，陌生的電話鈴聲忽然響起，空曠的包房裡，這鈴聲顯得尤為刺耳。她循聲望去，在房間中央的豪華大床上發現一隻手機。螢幕未設置密碼，點開主頁的新郵件提示——
「MOMO，I am everywhere. ——By Mirror–Man」
Mirror……Man？
鏡面人？
半井桃水瞳孔一縮，下意識回頭，她看到剛剛扔在地板上的、服毒女子的面具。
——銀色，光滑，能映出人影的……鏡子？！
忽然，包間門被人打開，一個身著黑風衣戴墨鏡的人看到半井桃水時先是一愣，接著立刻舉起槍打算朝她射擊。
「「眾生皆罪」」
半井桃水頭也沒回的輕聲道。
黑衣男子發出痛苦的呻|吟，手|槍「咣啷」一聲滑落到地板上，半井桃水隨手抓起床上的羽絨枕頭，轉身。
「沒帶消音|器很麻煩，被黑衣組織追殺也很麻煩。」
她的表情語氣輕鬆而平和，唇角甚至還噙著一絲微笑，擁有著溫暖蜜糖色的雙眸此刻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這是一雙屬於前港口黑手黨「神從者」的眼睛。
「既然我的異能和臉已經被你知道，那就只能對不住了。」
一聲悶響，子|彈穿透枕頭，射|入黑衣人額頭。
與此同時，位於橫濱的武裝偵探社中，躺在沙發上偷懶的太宰忽然睜開眼睛。
他的手機響了。
太宰接起電話：「田山君，查出什麼來了嗎？」
「倒是查出不少東西，不過你說的那位小姐……她的履歷上疑點很多。」前偵探社成員，也是偵探社的專屬情報員「田山花袋」用被子把自己包裹住，對著電腦螢幕，將他搜集到的情報全部告訴太宰：
「五年前，她乘坐XX號客輪抵達美國，成為一對美籍日裔夫婦的養女。那對夫婦一個是高中理科教師，一個在理財銀行工作。」
「四年前，其養父母遇害後，她開始行蹤不定。我猜測這期間她住的都是不需要出示身份證件的非正規旅店。」
「三年前，她開始在一些報紙和週刊上發表連載，百分之六七十都與人口買賣和失蹤兒童有關；兩年前出版第一部 社會小說，主題是被拐賣的婦女在異國他鄉受到虐待以及被親生父母找到後在新家庭的各種不適應。」
「半井桃水的養父母在警局備過案，他們本來有個女兒，在三歲時失蹤。這麼多年過去，這對夫婦可能不抱希望能找到他們的孩子，領養半井桃水後對她很好，甚至遺囑上繼承人一欄寫的都是她的名字。」
「所以我認為，半井桃水行蹤不定期間應該是去追查她養父母的親生女兒下落了。從帳戶上看，那筆遺產她一分沒動，我覺得她可能是想找到當年失蹤的那個女孩，然後把遺產原封不動的交給她。」
「她的養父母是怎麼遇害的？」太宰問道。
「這也是個疑點，這對夫婦是被關在地下室燒死的。這個案子如今依舊是懸案，兇手處理手法乾淨老練，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不像是新手。我翻出了夫妻倆的電子檔案，這就是一對兒老實過日子的普通人，不像是能和誰結生死大仇的樣子，他們生前經歷中唯一的不尋常，大概就是三歲女兒失蹤這件事吧，如果這女孩還在，年紀應該和半井小姐差不多。」
「這個先不用管。」太宰完全不在意這對夫婦的檔案問題，這上面能做的手腳很多，他自己的檔案就是被異能特務課洗白過的，「我現在有一個猜測，需要田山君幫我證實。」
「請比對一下這對夫婦和MOMO醬的DNA。」
「噗——！！」手機對面傳出噴水和擦螢幕的聲音，「咳咳，DNA？你說DNA？等等我沒理解錯吧，你的意思不會是……」
「嗯，我懷疑MOMO醬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第12章
半井桃水用自己的手機拍下服|毒女子的正臉，打算日後有機會查一下此人身份，又和她互換了衣服。把兩具屍體拖進衣櫃後，她帶上那張鏡子材質的面具，大搖大擺的走正路離開包間樓層。
如她所料，黑衣組織的確已經發現墜樓的不是人而是一卷被褥。為了抓她，電梯和樓梯口都有人把守。
半井桃水與那個死去的OHTE成員身量相同，又有面具擋臉，從服化間順的黑長直假髮也剛好派上了用場，排查可疑人物的黑衣組織成員並沒有發現，從他們面前經過的這位OHTE小姐已經被調包。
「伏特加先生在一樓等您。」
她向守在電梯旁的黑衣組織成員點點頭，進入電梯。
一樓的組織成員得到消息，到電梯門口接人，當電梯門打開時，卻發現裡面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OHTE小姐進入電梯還不到半分鐘，這麼短的時間內，還能人間蒸發不成？！
……
此時此刻，那個莫名其妙消失的人正蹲在電梯轎廂頂部，手|槍抵在一個戴眼鏡男孩的額頭上。
進入電梯後，她通過安全窗鑽出電梯轎廂，本以為空蕩蕩的轎廂頂部竟然早被人佔領了，還是那個之前在速食店遇到的小孩。
半井桃水在阿富 | 汗經歷過恐怖 | 襲擊。塔利 | 班命令身上綁著炸|彈的七歲男孩炸了一座學校，只是因為那座學校是男女混校，而古板教條的宗教教義不允許女子抛頭露面。她還在墨西哥見過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端著霰|彈槍在公車上掃|射，少年喉嚨裡發出嘎嘎的怪笑，鮮血從車門縫滲出來，漸漸流成一條河。
她從來不敢小瞧小孩子。被夢野久作的腦髓地獄搞死的人能組成好幾桌UNO，就連她自己第一次動手殺人時，也不過是個小孩子。
「外面在搜人，各個出口都被封鎖了。」男孩被嚇了一跳，但似乎並不驚慌，說話還挺有條理，「大姐姐能把槍放下嗎，我不是壞人，和你一樣在躲外面那些黑衣服的人。」
一個比她小那麼多的孩子跟她解釋自己不是壞人，這感覺怎麼這麼詭異？
雖然覺得有點囧，半井桃水依舊沒放棄「欺負」小孩子，冷聲威脅道：「別碰腕表，手不想要了嗎？」
柯南悄悄打開錶盤瞄準器的手指頓了頓。她竟然發現他的小動作了？！
他乾笑著解釋道：「因為大姐姐穿的衣服跟與黑衣人接頭的那個女人一樣，剛剛你上來時我以為你和他們是一夥的。」
此時電梯抵達一樓，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閉上嘴不再出聲。
檢查電梯的組織成員進入，剛注意到地下停車場那一層的按鈕亮著，還不等他通知同伴，半井桃水從安全窗一躍而下，兩腿夾住對方頭顱一擰，清脆一聲響，黑衣男子倒地。
趴在安全窗邊上的柯南動了動唇，似乎是想說什麼，最後卻還是沉默了。
電梯抵達地下停車場，金屬門在半井桃水身後緩緩開啟，她忽然就地一滾，拽起屍體擋在身前。
「砰砰砰——」屍身瞬間被機關|槍射成篩子，幾近透明的麻醉|針從頭頂安全窗射出，擦著半井桃水耳尖，紮進電梯外開槍的人脖頸上。
半井桃水仰著頭，朝柯南咧咧嘴：「合作愉快？」
柯南沒搭理她。
走樓梯的追兵已經趕到停車場。停在這裡的車不少，大多是豪華轎車，一輛白色豐田麵包在這些矮趴趴的車群裡格外明顯，倒有點像高窮挫不小心混進了矮富帥的圈子。
半井桃水帶著柯南一邊躲槍子兒爆人頭，一邊摸到麵包車旁。柯南剛想問一句「這是你的車嗎」，看到半井桃水熟練的半分鐘撬車技術，徹底默了。
他心裡有一條絕對不能跨越的線，除了愛在機動車道玩滑板偶爾違反一下交通規則外，身體縮水的名偵探總體來說還是個遵紀守法的好少年。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淪落到成為偷車犯的幫兇，柯南覺得壓力有點大，不過生死關頭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半井桃水開著車沖出停車場，此時天色已亮，停車場外規劃車道的路障被她一油門撞飛。她右手掌控方向盤，左手滑開手機，撥打110——
「我要報案，歌舞伎町一丁目XX夜總會地下停車場有一輛豐田HIACE麵包車被盜，7座、白色、車牌號是新宿54—74—662，經過花園神社上了甲州道，朝東京橋方向駛去。」
半井桃水瞟了眼坐在副駕駛的柯南，仿佛想到什麼，又加了一句：「司機還綁架了一個七歲左右的男孩。」
柯南先是一愣，緊接著便想明白半井桃水報案的理由——她是想借助交通封鎖阻礙身後的追殺，而最後所謂的「綁架」則是為了引起員警重視，而不是單單把報案當做小小的盜車處理。
「砰——」一聲，後車窗被子|彈擊碎。半井桃水扔下手機，打開車內通向後備箱的小門。
「我背包在後備箱裡，Boy你幫我拿下。」
柯南眨了眨眼睛，「……這不是你的車吧？」
「嗯，車主在速食店外打電話被我看到，知道這車會停在那個停車場，當時後備箱開著，裡面的東西我用得上。」
兩輛黑色轎車從兩邊包抄，想把麵包車夾在中間，半井桃水猛地一轉方向盤，車尾一甩，狠狠撞向包抄的黑色轎車。
柯南跌跌撞撞的爬到後車廂，在一堆罐頭箱子後面撈到半井桃水的黑色背包。
「子|彈沒剩多少，得省著點用。包裡有瓶酒，看到那些玻璃罐頭了嗎，燃燒|瓶會做吧？」她頓了頓，繼續道：「我包裡有旅館的一次性肥皂和舊報紙，後備箱還有自熱盒飯，應該也有封箱子的透明膠帶，你把煙霧|彈也做出來吧。」
柯南：「……」
——你怎麼就相信我一七歲孩子會做這些？
他一邊哆哆嗦嗦(車在搖晃)的搗鼓燃燒|瓶和煙霧|彈，一邊問半井桃水：「你之前在速食店外看到這輛車時就預料到現在的情況了？」
「差不多吧，這只是我預想的其中一種情況。」半井桃水幽幽開口：「有個人曾教過我：『如果敵人能從一想到十，那我必須從一想到一百』。說這句話的人分分鐘能在心裡羅列出幾百種計畫並從中選出最有利的那個，我沒他那麼聰明，只是盡可能的事先想好所有退路。」
兩邊黑色轎車夾住白色麵包後踩了刹車，想要迫使半井桃水停車，其中一輛副駕駛車前窗剛搖下，槍|管還沒伸出來，前輪就被半井桃水一槍打中，車身旋轉著，「嘭」一聲撞上路邊護欄。
另一輛車門忽然打開，一名黑衣人拽住白麵包車門試圖跳上車頂，半井桃水解除開門鎖，一腳將油門踩到底。拽住麵包車拉門的黑衣人半個身子已經探出轎車，半井桃水一加速，被他摳住的拉門順勢開啟，還未來得及縮回轎車的黑衣人就這樣被拉門扯出轎車，在公路上打了好幾個滾。
半井桃水忽然扔下方向盤，身子從駕駛位的側窗探出，執槍對準後面的轎車。
「喂要撞上了啊！！！」柯南手忙腳亂的撲向方向盤把車頭扳正。
「砰」一聲響，子|彈穿透黑轎車前窗，司機頭顱留下一個深紅色的彈洞，而車子旋轉著撞上後面一輛黑轎車。
連續滅掉三輛敵車，後面還有兩輛緊追不捨，忽然，半井桃水心頭湧現出強烈的危機感，這是長年積累下的戰鬥直覺。
「低頭！」
提醒柯南的同時，她側身朝副駕駛位一撲，一顆子|彈穿過車前窗，打在駕駛位的靠背上。汽車方向失去控制，從路欄邊擦過，竄起一串火星。
柯南重新坐起身，按了一下眼鏡框，看著前方東京橋有一會，才神色凝重道：「狙|擊手，有兩人。」
半井桃水眼神變了變，「燃燒|瓶好了沒？」
「好了！」
「把煙霧|彈收好，燃燒|瓶朝咱們這輛車的後排底座上扔，我說扔的時候再扔。這玩意威力不大，沒法指望它直接炸掉別人的車。」半井桃水踩了刹車，速度漸漸下降，後面兩輛車疾速接近，她忽然踩油門到底，猛轉方向盤，倒車撞向黑轎車——
「扔！！」
兩隻燃燒|瓶滴溜溜滾到麵包車後座底部的油箱，半井桃水拉開車門，抱住柯南縱身一躍，在路邊綠化帶滾了幾圈。三輛汽車相撞後翻車，火勢迅速蔓延，來不及查看身上是不是受了傷，她翻身而起，扯著柯南到一顆粗壯的行道樹後躲了起來。
「轟隆——！！！」
爆|炸產生的氣浪折斷不少新樹，半井桃水不敢貿然動身，東京橋上的狙擊手還在，絕對不能暴露在大庭廣眾下，只能任憑樹杈和砂石打在自己身上，順便很負責任的護住身旁男孩的腦袋。
——萬一眼鏡碎了紮進眼睛裡就慘了。
躲在樹後並不保險，只能阻擋一下視線暫時讓狙|擊手找不到人，卻不能阻擋穿甲彈，換一個狙擊地點，兩人依舊會暴露。
「那裡。」柯南指著一個方向，扯了扯半井桃水袖子。十步開外有一條運河，潛入水底狙|擊手就看不到他們了。
關鍵是怎麼在這十步裡躲過兩個狙|擊手。
「Boy，考驗你手藝的時候到了，煙霧|彈呢？」
柯南的煙霧|彈是用廢報紙、融化的肥皂和透明膠帶做的。用自熱盒飯融化肥皂液體，再浸透廢報紙，烘乾，膠帶全部粘封最後再卷成一圈。因為材料少時間也不夠，煙霧的效果自然不盡人意，不過也聊勝於無。
「槍聲一落，立馬跑！」
黑衣組織的狙|擊手基安蒂和科恩透過白色煙霧，看到兩個朦朧的影子從樹後冒頭。基安蒂嗤笑一聲，兩人對準人影，槍聲一落，不但影子沒倒下，反而又竄出兩道人影奔向十步外的運河。
然而再瞄準已經來不及了，遠處又傳來隱隱約約的警車聲。
「條子來了，老大讓我們撤。」科恩合上手機。
「怎麼這麼快？」基安蒂不爽的「嘁」了一聲，心有不甘的用瞄準鏡最後看了一眼目標所在地，煙霧已經散了，沒看到人，只看到兩件外套在樹枝上迎風飄舞。
那兩槍射中的不過是衣服而已。
警車聲越來越近，最後停在運河邊，半井桃水剛從水面露出頭，就被十來把警用手|槍同時瞄準。
板著臉的目暮警官走到半井桃水身前，手裡還拎著一副板銬。
「你被逮捕了，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第13章
目暮警官背著手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他這兩天心塞的次數都快趕上在犯罪現場看到柯南的次數了。
前天早上他抓了個奇葩嫌疑犯，這嫌疑犯自首偷車和綁架兒童，雖然「被綁架」兒童——也就是柯南，在錄口供時努力解釋說他們只是不小心被黑幫械鬥波及，為了逃命才偷車報假警。
警|察也很疑惑，報警時直接這麼說不行嗎，非得把自己放在犯罪者的位置上，這人什麼毛病？
——其實原因很烏龍，半井桃水只是習慣了被條子追著跑而不是向條子求助，報警自首說的話純屬大腦一時短路，或者說，大腦進水……
柯南的口供並不能掩飾半井桃水在國道上用手|槍殺人的罪行，他沒打算幫她徹底脫罪，在警|察面前說這麼多謊，將她的行為引向防衛過激已經是他的極限，也可以說是償還她在跳車後護住他的人情。
槍可以說是從敵人手里弄到的，射擊技術可以說是在國外學的，夜總會已經被黑衣組織「清理」過，但國道上那幾台報廢的汽車和司機額頭的彈孔明擺著呢，這麼大的事故也不是說掩蓋就能掩蓋的。
他推測出半井桃水不是普通民眾。她本人似乎沒什麼是非觀念，尤其是那種殺人時不把人命當命看的態度，絕對不是遵紀守法的本分公民應該有的。
這事兒要是換個時間地點，他還要親手逮捕她呢！
柯南覺得自己挺倒楣的。他從茱蒂老師那裡得知黑衣組織的消息，大半夜不睡覺跑過來跟蹤伏特加，本來組織也沒發現他，他在電梯轎廂上躲得好好的，就等他們撤後自己就安全了，誰能想到半路跳出個女殺神，還是被黑衣組織追殺的女殺神，牽連他也得跟著逃命。
目暮警官也覺得自己倒楣，新抓來的人真是將米蘭達宣言中「你可以保持沉默」貫徹到了極致。
哦，她還是說了一句話的——「那輛麵包車保險給不給賠？」在保險公司明確給出拒絕的答覆後，她哪還有說話的心情！
把陌生人的車弄爆啦，王八蛋保險不給賠，接下來不得不吃土為生。黑衣組織你還我血汗錢！還我血汗錢！
虐不虐？虐不虐？你就說虐不虐？！
沒等刑事一科審出點什麼，上面又先後下來三道命令：第一道來自公|安部，要求帶走半井桃水，由他們親自審問；第二道來自大使館，指出半井桃水擁有美國籍，享有外交豁免權，應走外交途徑解決；第三道來自內務省，要求將半井桃水以毀壞公物(公路和綠化帶)的罪名拘留。
前兩個就算了，第三個是什麼鬼？
當然，半井桃水報警時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一直追查黑衣組織的公|安部必然會命令她協助調查；南空直美身在日本，現在肯定也知道她在夜總會做了什麼，為了OHTE的線索，南空直美會先上報FBI，再由FBI跟警視廳交涉，釋放半井桃水。
起到最重要作用的其實是走了內務省程式的異能特務科，畢竟這是個表面上「不存在」的組織，明面的命令得通過內務省下達。
普通監獄關不住異能者，對於異能者行為的管理，異能特務科的許可權高於公安部和大使館。阪口安吾當年潛伏在港黑那麼久，半井桃水的名號肯定在異能特務科報備過。說到底她是為了自保，殺的人又不是普通百姓，也沒濫用異能破壞治安，這些小事異能特務科沒功夫管她。
半井桃水以為自己頂多因為毀壞公物被關一個星期，再交些罰款就行了，沒想到她竟然被關了一、個、月！
這一個月她倒是認識了不少獄友，比如說那天在LOVE HOTEL遇到的銀色天然卷男人、銀魂高中光榮的人民教師——阪田銀八先生。
被拘留的原因是毀壞他人財物。據阪田銀八所說，他和同事們一起喝酒，喝高後不小心砸了居酒屋，給同事們惹了麻煩，他們為了報復他，才有了那天早上起來他發現自己身邊躺著滿臉褶子的教導主任……的事。
這可真是嚇到他了！
之後又發生了什麼，阪田銀八表示一言難盡，唯一的感觸就是此生再也不想碰酒了。不過半井桃水覺得他說的太扯，就算此生不悔控卷毛，她也壓根不想相信這個卷毛。
她認識的第二名獄友，是夜兔工業高中的扛把子——神威，據說他是因為打群架被拘留。
神威和阪田銀八認識，好像神威的妹妹是阪田銀八的學生。兩人一照面就打了起來，拘留所的看守為了攔架差點光榮。
半井桃水實在不明白，阪田銀八到底對人家妹妹做了什麼，才導致哥哥看見他就想揍他？
第三個認識的獄友是天道大學的學生會會長、生物醫學系的高材生——朧。被拘留的原因是……他自己弄了個網，沒事就喜歡出去捉烏鴉養著玩，然後被隔壁姓高杉的鄰居舉報了。
他來到拘留所看到阪田銀八後，也是一言不發就開打，貌似是因為遷怒——那個姓高杉的鄰居也是阪田銀八的學生。而神威反而轉頭和阪田銀八聯合起來打朧，原因雖沒明說，但話裡話外都是一個意思——晉助我罩的，別以為你是大學生就能欺負高中生！
……這是怎樣錯綜複雜的多角戀啊，半井桃水忽然很想親眼見識一下，那位高杉同學究竟是怎樣傾國傾城的人物。
全程懵逼的半井桃水安靜蹲在角落裡當吃瓜群眾，熬過三十天從拘留所放出來時，她覺得天特別藍，花特別香，路邊的歪脖子樹特別可愛，就連汽車尾氣的味道也熟悉的令人感動。
還有站在歪脖子樹下等待她的太宰治，聽到聲音後微笑著回頭的一瞬，美好的讓半井桃水恨不得時間就此定格。
她一邊朝太宰跑過去，一邊在心裡唾棄自己，怎麼就吊死在這棵歪脖子樹上了呢？
此時半井桃水還不知道，她之所以會被拘留整整一個月，完全是因為某棵歪脖子樹在背後搗鬼。
……
一個月前——
阪口安吾覺得自己真是太倒楣了。本來每天需要處理的事就多得數不清，半井桃水還在東京作了這麼大一死給他增加工作，最後連太宰治也來添亂！
就在半井桃水前腳剛進警視廳時，八百年沒跟他聯繫過的太宰破天荒打了他的電話。
阪口安吾還挺有耐心的跟他解釋：「警視廳沒有處理異能者的許可權，異能特務科現在也沒功夫搭理她這點小事，放心吧，關不了幾天她就出來了。」
結果太宰竟然說：「不，我的意思是最好能多關她十天半個月。」
阪口安吾愣了愣，很快想明白他這麼做的原因：「「組合」找上門了。」他用的是陳述句。
「組合」是一個北美異能者組織，boss是個喜歡氪金的土豪，想要在橫濱搞事，需要異能特務科頒發的異能營業許可證。這東西的審核比公務員證律師證執業醫師證的審核還要嚴格，不是隨便亂髮的，異能特務科不可能給一看就是國外不法組織的「組合」發證。
於是土豪boss打算斥鉅資買下武裝偵探社的異能營業許可證，偵探社當然不會把許可證賣給他。軟的不行來硬的，估計兩方很快就會打起來。
「橫濱現在不安全，我不想讓她摻和進來。」
聽到太宰這樣說，阪口安吾簽署檔的筆尖頓了頓。
五年前半井桃水還在港口黑手黨時，只要不是眼瞎，任誰都看得出她喜歡太宰治，偏偏這小姑娘以為只要自己不說，別人就誰也不知道。
她背下了橫濱的河流分佈圖，統計過哪些建築物中有方便上吊的橫樑，圈出所有適合自殺的地點，城市中每一座發生過跳樓事件的大廈位置她都了若指掌；每次太宰「失蹤」，第一個找到他的人永遠都是她；就連太宰隨手為之的一個摸頭殺，都能讓她傻樂好幾天……
就這樣哪還瞞得住？
太宰不是一個適合託付終生的人，大概那傢伙自己心裡也清楚，平日裡該喝酒喝酒，該泡妞泡妞，該作死作死，從來不見他回應半井桃水半分。
大概是雛鳥情結吧，因為是被太宰撿回港黑的，她特別聽太宰的話，只除了一次。
興許是想斷掉半井桃水的念想，太宰有段時間沒出現在半井跟前。和每次都會被半井桃水找回來的「失蹤」不同，當他真不想被一個人找到時，那個人哪怕翻遍所有街巷，都不過是徒勞——看芥川找那麼多年都沒找到人就知道他有多會藏。
直到龍頭戰爭結束後半年，太宰竟然直接找到半井，半是威脅半是逼迫的讓她離開港口黑手黨。
阪口安吾是龍頭戰爭時期被挖角到港黑的，除了首領，港黑中他最先認識的人是半井桃水，因為兩人在檔案室有工作交接。
認識的時間不長，所以他知道的情報有限，只是聽說兩人起了爭執，又打了一架。體術半斤八兩，異能又被太宰開掛一般的無效化牢牢壓制，想要分出勝負就得看誰腦子更聰明、誰更狠得下心更無情，如此一來，結果顯而易見。半井桃水是不傻，但她做不到像太宰那樣冷靜到近乎冷漠。
再之後半井離開港黑，可是沒過幾天她就出事了。
某天夜裡，睡著的橫濱人忽然集體做起噩夢，夢裡他們不斷重複經歷這輩子做過的所有惡事，無法控制的痛苦和悔恨簡直就是心靈鞭撻。
——順便一提，半井桃水真不應該叫「神從者」，她應該叫「神父」才對，換個教堂裡的職業，說不定她也能混的很好——此夜過後，橫濱的大小黑幫中有不少人「棄暗投明」「重新做人」。
太宰第一時間察覺到不對勁，他整整找了一晚上，最終在郊外一座爛尾樓裡發現半井的屍體——她是飲彈自盡的，身上被人用過刑，周圍還有些沒見過的實驗器材。
通過特殊管道，委託厚生省的研究人員檢查後，才知道這些都是增幅異能的儀器。儀錶在爛尾樓頂被發現時，錶盤指標顯示的頻率為最大，信號範圍覆蓋整座橫濱。
現代的科學技術還不能解釋異能產生的原因，但歸根結底與人體有關，自然也與人的生命力有關。讓異能覆蓋整個橫濱，以這種透支法，策劃這件事的人根本沒打算讓她活到第二天。
想想「眾生皆罪」那損敵八百自損一千的副作用，讓整個橫濱的人集體「懺悔」，她就算不死也得瘋。飲彈自盡，子彈會瞬間擊中腦幹，這也許是她為自己選擇的、最不痛苦的離開方式。
太宰治曾無數次用「人間失格」讓暴走的「眾生皆罪」失效，但這一次，半井桃水終究沒能等到太宰解除她的痛苦。一直念叨著自殺殉情的太宰治始終沒能求仁得仁，到最後，反而是半井桃水走出了他嚮往的終點。
把她的骨灰撒進橫濱港時，太宰曾低聲說了一句話，一句阪口安吾以為自己出現幻聽的話。
之後這人依舊該喝酒喝酒，該泡妞泡妞，該作死作死，但是有些事情到底和從前不一樣了。
太宰治算是個重情義的人，只是能讓他重情義的人太少；而習慣，許是比情義更加折磨人的東西。
偶爾說出一句話後他會忽然頓住，仿佛在等什麼人吐槽一樣。阪口安吾和織田作都不是擅長吐槽的人，他等的是誰不言而喻。有時做了外表正常但想想就不可能正常的料理，本打算找個倒楣蛋試吃，他又仿佛想到什麼，忽然將整盤料理倒進垃圾桶，幾次以後，他就再也不做任何東西了。
阪口安吾那時忽然明白，他在橫濱港聽到的那句話，並不是幻聽。
太宰當時說的是——
「我後悔了。」
第14章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為番外，文風模仿文豪野犬的官方小說《太宰與黑暗時代》，情節和正篇無聯繫，但也許有正篇的線索。
分成幾段隔章發，至於隔幾章那就不一定了。
時間軸位於龍頭戰爭之前，阪口安吾還沒潛伏進港口黑手黨，而半井桃水剛剛申請下調，成為一名檔案室的文職人員。
正篇明晚零點更新。
半井與黑暗時代①
港口黑手黨有三條原則，分別是『絕對服從首領的命令』，『不可背離組織』，以及『收到的攻擊定要加倍奉還』。重要度從上到下依次遞減。
拋去私人感情不談，某種意義上來說，太宰的級別比我高，也可以稱得上是首領。
所以那天晚上，正在一邊洗澡一邊咬蘋果的我接到太宰治的邀約電話時，嚇的我差點把香皂當成蘋果塞進嘴裡。
電話裡傳來太宰如往日一般開朗的聲音：「呦，MOMO醬，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幫忙哦，來一下Bar Lupin。」瞬間我的腦海裡浮現的是『他又要作死了』，『反正不會是找我殉情』和『不去的話明天會不會被他灌下新發明的黑暗料理』。
掛掉電話，我將剩下的蘋果核以三分投籃方式扔進垃圾桶，又三下五除二的沖掉泡沫，擦乾身上的水。
換衣服時，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那件最常穿的黑風衣，便於遮擋腰間槍套裡改裝過後坐力的瑪格納姆左輪——雖然自從調到檔案室後，我基本用不到它了。
我驅車趕往那家酒吧時，一路上還在想太宰約我的原因。除了拷問以外，基本上他能找我幫忙的事很少，難道是冒充他女朋友打發爛桃花？
不，應該不是，不管好桃花還是爛桃花，他都是來者不拒的類型。但如果真的是這樣，我決定接下來的三個月不和他說話了……不，還是一個月吧。
晚上十一點，沿著幽靈般照耀著的瓦斯燈光，我走到一座紅色霓虹看板下。推開酒吧門，漂浮在店內的紫煙一直沒到了胸口。我走下樓梯時，太宰已經坐在吧台前，用手指把玩著酒杯，沒喝點來的酒，只是一言不發的觀望著。
我猜測，那杯子裡面如果是摻了洗滌劑的蘇打水，他一定會眼睛都不眨的喝下去。
「呦，MOMO醬。」
太宰似乎很高興的說。
我笑著和他打了招呼，酒吧的貓跳下座椅，我在他旁邊的位置坐下，調酒師什麼也沒問，直接把一杯牛奶送到我面前。
我沉默了一會，看著牛奶有些為難。
「我還從來不知道，酒吧裡竟然有這種未成年飲料。」
「是我特別要求的啦。」太宰治兩根手指彈了一下盛裝牛奶的玻璃杯。「MOMO醬還是未成年，而且裡面加了特別的料哦，我做的哦，保證你今晚會睡得很好。」
「你也是未成年吧。」
我把玻璃杯往前一推，誰知道喝了他弄的東西會不會一睡不醒。
「那還真是可惜呢。」
雖然這樣說著，但太宰表情上可是絲毫看不出可惜的樣子。
「所以呢，你今晚叫我出來只是想讓我嘗試一下你的新發明？」
「不是呦。」太宰壓低聲音，表情變得神神秘秘的，「MOMO醬，你覺得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哈？』
說實話，我是不信鬼神的。對於刀頭舔血的人來說，鬼這種東西遠不及人心詭譎。
「想不想玩抓鬼遊戲？」
他似乎看出我想說什麼，搖了搖食指，剛要繼續說，酒吧門開啟時的鈴鐺聲響起。
「哎呀，來了！」太宰回過頭，看到新來的那個人，招了招手，「這裡這裡！」
「織田先生？」
看到從煙霧裡走出來的那個人，我有些意外。
第15章
半井桃水滿腔蕩漾的內心在看到歪脖子樹上掛著的上吊繩後，被徹底冰凍成大洋環繞的南極洲。
「呀MOMO醬，你出來的可真快∼」看到女孩子正盯著上吊繩，太宰一臉爽朗道：「剛剛看到這棵樹時，忽然覺得它的角度特別適合上吊，你能等我一會嗎，我先——」
「等你把自己吊死嗎？」半井桃水扯住太宰後衣領，將他拉離上吊繩。
「不是這樣哦，經常上吊有利於預防頸椎病，這是上吊健康法呦！」太宰豎起食指，煞有介事道。
半井桃水一臉冷漠：「信了你才有鬼！」她至今還對當年太宰騙她風衣是名牌一事耿耿於懷。
「果然MOMO醬不會上當。」太宰有些失望道：「之前我這樣說時，國木田君就相信了呢」
「噫……國木田君竟然這麼好騙，那我下次管他借錢他能不能借給我？」
「你可以試試哦，說不定可以呢！」完全不干涉女孩子邪惡的念頭，太宰將手裡拎著的紙袋交給她。半井桃水眨了眨眼，朝袋裡看了一眼——裡面有衣服、手機和多功能鋼筆。
之前在夜總會換上舞女裙時，半井桃水自己的衣服都放在服化間，殺出地下停車場時也來不及回去取；手機是服毒女子的手機，和錄過音的鋼筆一起裝進「防水袋」，被半井桃水藏在包房衛生間的水箱裡——順便一提，所謂「防水袋」，其實是她從床頭隨手拿的未開過封的避孕套。
本來打算從拘留所出去後再回夜總會一趟，沒想到她會被關押一個月，更沒想到太宰會幫她拿回來。饒是半井桃水臉皮厚，也有點不好意思。
她抱著紙袋，低聲說道：「謝——」
「哦對了，你從蛞蝓那裡順到的帽子我直接幫你扔掉了。」太宰忽然略帶嫌棄的打斷半井桃水，他好像根本沒聽到女孩子的道謝，或者說，假裝沒聽到。
這個城府深沉卻也會溫柔照顧他人情緒的青年，永遠都不知道該怎麼接受別人的謝意。
半井桃水微微翹起了唇角，「那真是可惜呢，中也的東西都是名牌，哪怕一頂帽子轉手賣掉都是好幾個零，我現在正窮著呢！」
「這樣啊，那等下次我們一起去打劫蛞蝓的辦公室吧。」太宰敲板道，幫她打開副駕駛位的車門，等到兩人都坐進車裡後，又說：「MOMO醬在追查某個組織吧？如果有什麼難題可以跟我商量，就像……從前一樣。」
半井桃水愣了愣，轉頭看向駕駛位的太宰。他側臉稍稍偏向她，唇角掛著漫不經心的弧度，右手隨意的搭在方向盤上，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像玉石雕的藝術品，手腕上露出白色繃帶……看到繃帶，半井桃水忽然想起，之前在中華街買的酒和能去疤的三七粉在國道上被那場爆炸毀了，之前還想著離開中華街時要給他捎帶那家特別好吃的包子，也因為種種原因導致計畫夭折。
……從前？
這是個多遙遠的詞啊。
「我自己可以的！」半井桃水搖頭，一臉認真道：「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她對「不能給太宰添麻煩」這件事有種執拗的堅持。
太宰手搭在方向盤上，卻沒有開車，「你做這麼多，真的值得嗎？」他頓了頓，繼續道：「收手吧，MOMO醬，別再查下去了。」
話音剛落，半井桃水身子一僵，在太宰看不見的地方，她的手指微微顫了下。
「這是建議，還是命令？」
她的眼神有瞬間的迷茫，接著便一寸寸黯下來，看上去有點委屈，但黯色中泛起的點點星光又像是溺水之人正在拼盡全力掙扎。
這雙蜜糖色雙眸中的執著和堅持都快溢出來了。
真像啊，和五年前他親口跟她說「我希望你退出港口黑手黨」時真像。
***
六年前的關東地區，因一個異能者死亡後留下的五千億黑錢，包括港口黑手黨在內的數個黑社會組織之間爆發戰爭。當時黑手黨成員平均在街上走十分鐘就會遭遇一次襲擊，戰爭期間屍骸成山血流成河。這場被稱作龍頭戰爭的結局，以大部分不法武裝組織都遭受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收場。
龍頭戰爭中期，港口黑手黨情報洩露傷亡慘重，高層揪出組織內部的叛徒，但拷問部隊用盡手段都沒能撬開叛徒的嘴，問出敵對組織的情報。
是當時已經做了一年文員的半井桃水重新走進地下審訊室，拿到大量情報後用黑手黨的慣例三槍處理叛徒，宣告了拷問部隊「神從者」的回歸；再加上雙黑在戰場上的驚人表現，才挽回港黑的頹勢。
再次成為尾崎紅葉的直屬部下，是半井桃水考慮很久才做出的決定。做出決定之前，她還特意找織田作聊過。
「已經確定要回去了嗎？」織田作問她。
「嗯。」半井桃水點頭。兩人坐在一家餐館，她面前擺著一盤織田作推薦的咖喱飯，超級辣，但也超級好吃。「和你想要金盆洗手做個小說家不一樣，雖然討厭鮮血和暴力，但我從沒想過要退出港口黑手黨，所以……不能一直就這樣做個文員啊。」
織田作舀起一勺咖喱飯，「這就沒辦法了呢。」
「嗯……最初加入港黑，是因為無處可去，一直能在那裡待下去，是因為太宰。我覺得我欠他的可能一輩子都還不完。」咖喱飯太辣，她大著舌頭，聲音有些含糊：「他對我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她腦袋裡似乎只剩下這個詞，仿佛千言萬語，都抵不過一句「很好」。
半井桃水最初跟在太宰身後，純粹是因為他看上去「好說話」和「異能力好用」。
說實話，半井桃水在福利院過得並不好。一個被家人拋棄、接受過貧民街福利院教育的女孩子，她會得到什麼待遇可想而知——缺衣少食，挨打受罵，不被期待，還要跟福利院同齡的孩子們撕資源撕領養機會撕院長們的寵愛……她在小小年紀時，就已經嘗遍成人世界優勝劣汰的殘酷。
半井桃水的異能暴走被太宰終止後，她就默默跟在他三步外。太宰也知道自己身後跟著個小不點，許是覺得這小不點的異能有點意思，就沒甩開她。於是，太宰過馬路，半井桃水也跟著過馬路；太宰在暗巷收拾幾個不長眼的人，半井桃水就在附近看著他揍人；中午飯點，太宰拐進一家餐館，半井桃水就蹲在餐館門外等。
太宰歎了口氣，招呼半井桃水進去吃飯。她討好的朝太宰笑笑，有些局促的拈起筷子，只扒碗裡的米飯，桌上比白飯貴的蔬菜和蟹肉罐頭她碰都沒碰，吃飯時也不發出一丁點聲響。下午經過商業區，玻璃櫥櫃裡好看的洋娃娃和精美的服飾她再喜歡也不敢多看，掃過一眼後趕緊移回目光，生怕走神的功夫跟丟了人。
也是這麼走一趟下來，才讓一直冷眼觀察的太宰決定帶她回港口黑手黨。小姑娘識時務，不得意忘形，能夠不為外物所惑堅持自己的目標，如果說這是一場測試，她已經合格了。
把半井桃水扔進黑手黨後，太宰就沒再管她，半井桃水也不指望有人管她。港口黑手黨不是慈善機構，也沒有一個年輕又滿腔正義敢說出「那就由我來毀掉彭格列」的十代目。在充斥著走|私、賣|春、軍|火，毒|品等等違法行業的裡世界中，像半井桃水這個年齡的孩子，有天賦會特別培養，漂亮的男孩女孩會特別培養，沒有天賦又長相一般的，只能做炮灰，發揮自己最大的剩餘價值——比如說，往身上綁□□與敵對組織同歸於盡。
半井桃水覺得自己孤苦伶仃沒有後臺，異能雖然是蠻高端的精神操控但有坑爹的副作用，體術天賦也一般，又不是什麼算無遺策的天才，所以她明白自己必須比其他人付出更多努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自由、金錢、地位，以及他人的重視。
「培訓」兩個月後她被調到底層，成為底層的輔助戰鬥人員。這段時間裡，她因為頻繁使用異能吃了很多苦，時常不穩定的異能暴走也經常誤傷己方，「神從者」的名聲是打出來了，但這名聲並不是什麼好名聲——「眾生皆罪」就像一把刀子，把人心裡那些腐爛後散發出惡臭的東西全都挖出來暴露在陽光之下。
被誤傷的同僚不喜歡她，聽說過她的人避著她，工作強度大，異能副作用時不時折磨她，這些都得半井桃水自己扛著。
在港黑，沒人心疼你是不是個本應該上國小的孩子，也沒人在意，你的年齡能不能承受這些心理壓力。
那段時間，她為了轉移注意力，為了發洩，真是什麼不好的都學會了。抽煙喝酒賭博說髒話，畫著殺馬特煙熏妝，頂著洗剪吹太妹頭，往暗街邊一站跟個童妓似的，還是最便宜的那種。太宰就是在這種情形下見到她第二面，當時女孩子蹲在牆角抽煙，幾個眼神渾濁的男人圍著她問價錢，她抬起頭說了一句「滾！」，眼神涼的瘮人。
太宰也聽說新晉名人「神從者」就是他帶回港黑的女孩，路過巷角時的巧遇卻讓他差點沒認出來。半井桃水倒是第一時間認出太宰，她蹭地站起身，扔掉煙，訥訥的叫了一聲「太宰君……啊不，太宰先生。」
女孩子頭簡直要低到地縫裡去，她不敢看太宰，生怕看到少年失望的眼神。
太宰治失望嗎？
大概是有一點吧，畢竟是他撿的人。半井桃水要是永遠出不了頭也罷，可她現在也算是小有名氣，以後有人提起「神從者」，說不定還要再加上一句：看到那個辣眼貨了沒？她還是太宰先生帶回來的呢，原來太宰先生的審美這麼詭異……
於是，半井桃水被太宰「教育」簡直是順理成章的事。
將昂貴的大衣扔到地上，太宰挽起袖口，唇角噙笑，目光森然，「讓我看看你體術學的怎麼樣？」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揍了她一頓後，又把她扔到街心公園的噴泉裡，硬是按著她腦袋讓她把臉上髒兮兮的妝洗了。
小姑娘嗆了好幾口水，差點把肺咳出來。
「回去後你找尾崎紅葉的部下，說自己想進拷問部隊，如果有人問起是誰讓你來的，你就報上我的名字，那位大姐會看在我的份上見一見你。我的臉面只夠幫你到這兒，能不能被她相中，得看你自己。」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女孩子，語氣輕鬆的說出滿含惡意的威脅：「港黑不壓抑成員個性，只要你能為組織帶來利益，在大街上玩行為藝術也沒人管你。但是我討厭煙味，下次再看見你蹲在牆角抽煙，就切掉你拿煙的手哦。」
說討厭煙味當然是騙人的，他不過是為自己多管閒事找個藉口罷了。
只是剛說完這些話的太宰忽然覺得不對勁，伸手摸了摸女孩子的臉，才發現滾燙的淚珠正順著半井桃水臉頰流下，和噴泉水混在一起，溫溫的，再也分不清哪些才是眼淚。
他聽到女孩子按捺著哽咽的一句：「謝謝。」
半井桃水哭起來都是無聲的，就像大半年前她默默在他身後跟了一路；就像她端起碗扒白飯時，不發出一點動靜的小心翼翼，仿佛只要她稍微鬧騰一點，就會被所有人拋棄。
這是一個沒人管的、被扔在城市街角的孩子，她過得好與壞，她學好還是學壞，她成為一個好人還是壞人，從來不會有人在意。而如今，有人在意了，有人會管教她，有人告訴她這樣不行那樣不對，她的第一個反應不是跟管她的人對杠，而是哭泣，眼淚忍不住下掉，卻不是因為傷心。
儘管太宰是被「正確」所疏遠的人，這種引領也不會讓他管教的人走上世人所認定的「正確」道路，但這樣就可以了，跟黑手黨講三觀太矯情。從她有意識以來就沒被「正確」對待過，怎麼指望她「正確」對待別人？總之誰對她好，她就對誰好，管他是不是殺人放火金腰帶！
在這眾生皆罪的失格人間，她不需要做個好人，只需要做個快意恩仇的人。
半井桃水用袖子囫圇擦掉水，抬起花裡胡哨的臉，頭頂呆毛一晃一晃，溫暖的蜜糖色雙眸也是濕漉漉的，像只可愛的小動物，「我以後能去找你嗎？」
太宰挑起眉，興味盎然的笑了笑：「當然，如果你能找到的話。」
作者有話要說：
愛上一匹野(太)馬(宰)的MOMO才不是一個沒有故事的女同學【哪裡不對
————————
少年們啊，無論你們今後度過多少歲月，都請不要介意自己的容貌，不要吸食香煙，若非節日，也別喝酒。長大後，請多加愛惜那性格內向、不愛濃妝的姑娘。——太宰治《人間失格》
悠于 2018-2-12 12:06
第16章
可能因為從前壓抑的太久，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在太宰開始熱衷於自殺時，半井桃水也「變態」了。
中原中也曾經一臉嫌棄的問過半井桃水一個問題：「你小時候明明挺安靜的啊，怎麼現在這麼煩人？」
已經不再患得患失的半井桃水一本正經道：「人都是會變的，就像我剛來港黑時還沒前輩你高，現在已經可以俯視你了一樣。」
於是，嘴欠的半井桃水被中原中也追著打了一路，他還是留了手，不然別說是半井桃水，連黑手黨總部都會被這個人形拆遷機夷為平地。
總之，半井桃水把中原中也氣的跳腳被他追殺的場景，已經成為港黑事務所那些年每日固定上演的節目之一。
港黑內部固定上演的節目多的可以剪成一部大河劇。首領給幼女換公主裙的戲碼就不提了，還有件值得讓人津津樂道的事是——拷問部隊的「神從者」今天又從XX地點撿回了太宰先生。
每次一有人喊：「又找不到太宰先生了！」都會有個無奈的聲音在後面接道：「我去吧。」
半井桃水腦袋上的呆毛簡直就是天線，能直接接收太宰先生的位置，有人做過統計，「天線」準確率高達91.8％。
其實天線什麼的完全是鬼扯，橫濱那麼多適合自殺的地點，根據他每天的任務和活動路線畫出大致範圍，再一個一個排查……天曉得她每次找到太宰治都得費多大功夫！
如果用表情包來形容就是——從剛開始的[人生重來算了.jpg]，到中間的[好氣哦但還是要保持圍笑.jpg]，最後到[我心中沒有一點波動甚至也不想笑.jpg]。不知何時起，「太宰治」這個人已經成了她的日常和習慣。
就是這樣一個幾乎稱得上是半井桃水信仰的人，卻在龍頭戰爭半年後親口對她說：「我希望你退出港口黑手黨。」
「這不是建議，這是命令。」
「你啊，一直在給我添麻煩不是嗎，我已經受夠了呢。」
***
「這是建議，還是命令？」
這是在太宰說出不希望半井桃水繼續追查OHTE後，她的第一句話。
「MOMO醬覺得呢？」太宰治唇角依舊噙著和往日一般的輕鬆笑意。
「我明白了。」半井桃水低頭歎了口氣，「我們……打一架吧。」
「誒——？」太宰瞪大眼睛，忽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右手背抵在唇前，陽光透過車窗傾瀉而下，他的側臉仿佛也要融進那片暖橙色中。
「MOMO醬還是和從前一樣，一點都沒變呢。」他眨了眨眼睛，「哪怕明知道會輸，也要這麼做嗎？」
半井桃水抬起下頜，看上去有種執拗的驕傲：「嗯，哪怕明知道會輸。」
「你知道，輸了的話，我會阻止你做你想要做的事。」太宰臉上笑容漸淡，目光也一寸寸沉下來，漆黑的瞳仁像看不見底的深淵，仿佛有什麼令人膽寒的東西就沉睡在那深淵之中。「選擇權在你，但事實證明，只要我阻止，你想做的事就做不成。」
就像五年前，她被迫離開黑手黨一樣。
半井桃水沉默良久後，緩緩開口：「其實這五年，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我是不是過於依賴你了。」
她對太宰的依賴並非是無法獨立，而是一種心理上的歸屬感。當眼睛只能看到一個人的時候，當生命裡圍繞的全都是那個人的故事，生存的意義也變得簡單卻荒蕪。
現在想想，無論太宰逼她離開港黑的目的是什麼，從結果上來看未必不是好意。這五年裡，她走了很多地方，認識了很多不同的人，她的身邊沒有太宰，不需要每日在城市大大小小的角落找一個不知道有沒有把自己作死的人。
事實證明，就算沒有她，這五年太宰也沒把自己作死。時間長著腳，會自己溜走，哪怕當初再怎麼一往情深，她也會漸漸看淡，就算七年之約已過，也不會如最初離開時一般，心心念念的想再見到他。
她其實可以過一種生活，像鷹隼搏擊長空般自由。
五年，不早也不晚，時間剛剛好。她收到那封未署名的信，回到闊別已久的橫濱，再次見到太宰，時光還未曾消磨掉她對這個人的好感，碰到好吃的好玩的她還是會第一時間想著他。
但她卻不會再被這份感情束縛，從前多年的退讓，在這五年裡，化為她直面他的勇氣。
「就算輸，我也不會放棄。」忽然抬頭，直視太宰的蜜糖色雙眸在這一刻仿佛忽然被億萬星辰點亮。
「想阻止我的話,有什麼招數儘管來，如果你不怕我們就這樣——」
「是建議哦∼」太宰忽然開口。
「——糾纏一輩子……誒？」半井桃水神情呆滯，「建、建議嗎……原來是建議啊……誒誒誒——？！！」
豪言壯語剛說一半，就被卡進嗓子裡，半井桃水憋的有點難受。
「MOMO醬不希望我插手的話，我不會做讓MOMO醬討厭的事情哦！」太宰忽然伸出手，揉了揉半井桃水的頭，介於櫻色和淺茶之間的髮絲被揉亂，頭頂那根用各種方法都不能讓它服帖的呆毛正努力的拱啊拱，似乎想從太宰的「□□」中脫身。
「不過——」他話音一轉，「一定要注意安全。」
太宰收回手發動了引擎，半井桃水捂著臉縮在副駕駛位，髮絲底下的耳尖都是紅的。
——太、太犯規了啊太宰先生！
她努力按捺下心底的小雀躍，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點什麼。偏頭看到太宰踩下油門時，她忽然想起那些年被太宰開車技術支配的恐懼。
她緊張的都結巴了：「不不不要放著我來……啊啊啊啊啊啊啊——！！！！」
……
和太宰在一起時，千萬不要嘗試兩件事：一、吃太宰做的飯；二、坐太宰開的車。前者會失憶，後者能要命。
半井桃水忽然覺得，要是她也能把車開成這樣，一個月之前從黑衣組織手底下逃脫時也不用那麼費勁了。
兩個小時的車程被太宰硬生生縮短一半，車子停在太宰公寓樓下時，半井桃水已經在生死中經歷了一個來回。
「……啊哈哈哈……太宰你快看前面那條河好寬敞好氣派哦……河邊老婆婆手裡的湯好像很好喝的樣子我要不要去嘗嘗……」
「黃泉比良阪嗎？！」太宰眼睛蹭地亮了，清雋的臉頰上也浮現出激動的紅暈，他搖晃著半井桃水肩膀，尾音微微上挑：「在哪裡在哪裡？我也想去看看∼」
花了兩分多鐘才克制住那一碗湯的誘惑，半井桃水跟太宰進了他家。之前她放在酒店的行李被太宰拿了回來，房也早早退掉了。這簡直幫了她大忙——保險公司不給賠償那輛報廢的麵包車；破壞公共設施的罰款也不是小數目；要是再加上三十天的酒店消費，未來的日子她真得吃土了！
她還得租房子呢！
「附近有一家還算靠譜的房產仲介，吃過飯我帶你去看看吧。」太宰說道。
安排好下午的行程後，太宰躍躍欲試的想去廚房「大顯身手」，被半井桃水拼命按住。
「太宰，你要是想跟我殉情的話還請直言。」半井桃水一臉冷漠。今天已經坐過這人開的車，饒了她吧她還想多活幾年！
太宰拖著長音道：「誒，可是我並不想和MOMO醬殉情呀∼」
「……」這麼直白很傷人自尊的啊混蛋！
太宰家的冰箱裡東西少的可憐，幾盒蟹肉罐頭孤零零的擺在橫格上，角落裡遺留著幾顆不知道放了多久的雞蛋。好在食品櫃裡還有大米，敲開雞蛋發現沒變質後，半井桃水做了蟹肉雞蛋炒飯，兩人簡單解決了午餐。
下午去租房子，因為房產仲介就在附近，提供的租房也大多在同一街區。太宰的公寓是員工宿舍，離武裝偵探社不遠，仲介老闆帶他們去看房子時，碰到兩位太宰的同事。
一位是劉海有點奇怪的少年，看上去十七八左右，太宰叫他「敦君」，順便一提，半井桃水總覺得少年那腰帶長的可以上吊自殺(後來她才知道那腰帶是太宰送的)；另外那位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名字很有意境，叫「泉鏡花」，身著大紅色振袖和服的女孩子像個可愛的人偶娃娃。可惜泉鏡花面對她時態度有點不自然，好像怕她一樣，抓著身旁少年的手臂直往後躲。
「我長得有那麼可怕嗎？」兩行人分開後，半井桃水有些鬱悶道。
「你是想問那個小姑娘為什麼躲著你吧？」太宰手插兜走在半井桃水身側，語調中帶著一股懶散勁兒：「她從前是港口黑手黨哦，不過現在是偵探社社員，大概是覺察到你身上熟悉的氣息了吧。」
想到泉鏡花那身振袖和服，半井桃水眼角抽了抽，「她不會是紅葉大姐帶大的吧？」
同樣作為尾崎紅葉帶大的孩子，半井桃水相當瞭解那位大姐頭。想當初大姐頭每天最熱衷的事就是蠱惑半井桃水脫掉黑手黨標配，換上她準備的各式各樣的和服。
據說中原中也小時候也是這麼過來的，而且紅葉大姐給他準備的都是女式和服……
剛開始半井桃水還是很聽話的，後來覺得穿和服行動不方便，她又沒有強到站著不動就能日天日地，再加上太宰送了她一件黑風衣，從此她活生生把自己從人偶娃娃捯飭成不修邊幅的糙爺們。
別看她現在一副衣冠禽獸的模樣，五年前她頭髮比太宰還短。要不是有張還算撐得起門面的臉，拷問部隊的「神從者」絕對會成為拉低尾崎紅葉門下顏值的存在。
半井桃水很快挑好了房子，她的新家與太宰的宿舍僅隔一條小巷，四十平米一室一廳的單身公寓。交過租金後，兩人溜達著往回走，路過一輛停在街邊的本田飛度。
非常普通的黑色兩廂轎車，日本家庭購車銷量TOP30中排第二，在橫濱這個僅次於東京的第二大工業城市中，低調的幾乎能泯滅於眾人眼中。
半井桃水卻忽然停下腳步，指著街對面的咖啡館對太宰說：「你能在那裡等會我嗎？」
「可以呦。」太宰目光劃過那輛黑色微轎，勾起唇角，從他臉上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半井桃水注視著太宰進入咖啡廳，深吸一口氣，轉身朝黑色微轎走去。
她打開車門：「南空探員，好久不見。」
第17章
車上有兩個人，除了半井桃水認識的南空直美外，後座還有一個淺茶色短髮黑皮膚的年輕男子。
南空直美沒有向半井桃水引薦的意思，而是先交給她一個牛皮紙檔袋，她的手指接觸到檔袋線圈時忽然停住，斟酌般開口：「南空探員背後是FBI，我代表的僅是追查OHTE的個人，那這位先生呢？」
年輕男子挑起眉，坐在後座的他上身前傾，看著半井桃水的表情多了幾分興趣盎然：「半井小姐覺得我是哪方勢力的人？」
半井桃水的手指劃過文件袋，牛皮紙粗糙的觸感仿佛在提醒她選擇走的這條路有多坎坷。
她低著頭，看上去心不在焉，心底卻豎起二十萬分的警惕：「大概是……公安部吧。」
車中氣氛忽然冷凝，半井桃水仿佛絲毫沒有覺察，繼續道：「我被關押拘留時，共有三方人來干涉警視廳的執法，分別是內務省、大使館，還有公安部。異能特務科某些明面的程式需要經過內務省，而大使館可以說是協助FBI調查。」
「異能特務科的工作只涉及國內外異能組織和管理異能者，對於我追查的東西不感興趣。現在出現在我面前的二位，南空探員是調查OHTE的FBI，這樣看來，先生所屬勢力一目了然。」
「車上有三個人，看上去好似三足鼎立，但事實上只是我是隸屬於個人而非某個團隊，勢單力薄。交易講究公平，如果二位想和我做什麼交易，我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了……畢竟，我手裡的情報只有一份。」
半井桃水嘴裡說著自嘲的話，卻隱隱帶著幾分試探和挑撥——情報只有一份，最後給誰還不是看她心情？面對FBI和公安部強強聯合，她這個孤家寡人根本不佔優勢，耍些心眼兒是為了自我保護。
年輕男子輕笑一聲，朝半井桃水伸出手，車中的氣氛忽然緩和下來，「安室透，現在是西餐廳的服務生，也是個私家偵探，很高興認識你。」
半井桃水從善如流的伸手：「半井桃水，自由撰稿人。」
「半井小姐也不算勢單力薄，您和異能特務科關係這麼好，我們可不敢聯合起來欺壓您呢。」安室透攤手，「您在拘留所這一個月，橫濱差點被國外異能者組織毀掉，這件事南空探員也是知道的。」
看到南空直美微微頷首，再加上安室透的解釋，半井桃水這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麼。
簡單來說就是——北美異能者組織「組合」看中橫濱一樣東西，在暴發戶老闆的帶領下跑來撒幣……啊不，跑來刷橫濱的異能者。在武裝偵探社和港口黑手黨的首次合作下，「組合」反而被刷了。
只是過程有點慘烈，橫濱兩大異能組織合作之前，港口黑手黨的夢野久作被敵方俘虜，「腦髓地獄」的異能被濫用，橫濱大量人口陷入月讀……啊不對，被生化危機……啊好像也不對，被異能操控而對其他人進行無差別攻擊……這次對了。
對於夢野久作，半井桃水還是有點瞭解的。因為都屬於精神操控系，大概高層覺得他們能互相理解吧，差點就把這熊孩子調到她手底下。不過成為她屬下前，熊孩子因為太熊把自己作進了監|禁室。為了逮他，港黑付出了大代價，最後還是太宰出手才成功把他關起來。
大多數精神操控系異能者對付起來都超級棘手。對付這種異能者，要麼是把對方異能無效化，要麼是在對方用出異能前把他解決掉，基本沒別的招數。「組合」能俘虜夢野久作，也是很厲害了。
可惜他們帥不過坐鎮橫濱的太宰大佬——半井桃水無比驕傲的想到。
作為橫濱戰場的局外人，安室透和南空直美從頭到尾都沒提到過太宰治這個名字，但半井桃水還是能猜到他在這場戰爭中起到的作用，同時也能猜到，她為什麼會蹲整整一個月拘留所。
心情……大概是有點複雜的吧。明明該生氣，但又生氣不起來；也許該高興，但又有些疑惑。
太宰治是個很懂得放手的人，他會給予人適當的幫助，但不會把人完全納入羽翼之下，畢竟成長需要經歷風雨。半井桃水從小到大經歷的風雨不算少，哪次也沒見太宰阻止她直面危機，這次怎麼就護崽了呢？
半井桃水一邊想著，一邊打開南空直美交給她的文件袋。抽出裡面的A4紙，她的眼神落在列印體字體上時，瞳孔驟然緊縮。
檔袋裡一疊打印紙，每頁都只有一句話——
MOMO，I am everywhere.
By Mirror–Man
想到在夜總會包房找到的手機裡也是這句話，半井桃水頭皮都快炸了。她忽然抬頭，循著車窗張望自顧，沒發現可疑人物，卻透過街對面咖啡廳玻璃窗，看到太宰正在撩妹。
她忽然冷靜下來，仿佛有什麼力量將她從陰森詭譎的空間拉回有些無聊卻溫馨的日常。
「一個月前我潛入夜總會的行動失敗，這個檔袋，是半個月前我的小組成員跟蹤OHTE時拿到的，為了拿到這個，我的同伴犧牲了。」南空直美語氣平靜，眼神卻有些哀傷。「原本以為是組織機密，沒想到……」
「I』m sorry to hear that。」半井桃水歎了口氣，輕聲道。
「FBI和國際刑警已經正式將OHTE更名為「鏡面人」，半井小姐，你對這個組織瞭解多少？」
「我追查OHTE……鏡面人有三年，卻連他們的尾巴毛都沒抓到。」半井桃水搖頭，「之前一直蟄伏在冰層下的組織似乎從今年開始活動頻繁起來，之前我還有些納悶，現在看來……」她目光有些冷，「我是被他們盯上了。」
「他們最先盯上的其實是你的養父母。」南空直美忽然說了句半井桃水始料未及的話，「三年前你的養父母遇害，這個案子成為懸案，並不是因為我們找不到兇手，而是因為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真相。」
「因為你只是他們剛收養一年多的養女，不清楚兩人的過去，所以FBI對你採取的措施是隱瞞……事實上，你的養父母早在十多年前就加入了『證人保護計畫』。」
「他們的身份、經歷、出生證明、病歷記錄，甚至還有他們的臉，都是假的。我的許可權僅僅能知道，他們曾是「鏡面人」的成員，他們的死，也與「鏡面人」有關。」
「現在你被他們盯上了，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建議你也加入『證人保護計畫』，雖說不能百分百保證你的安全，但總比你現在自己一個人在外面強。」
聽了南空直美的話，半井桃水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
「呐，」她低著頭，指尖緩慢的摩挲著A4白紙，動作近乎溫柔，卻帶著幾分壓抑的平靜，仿若暴風雨來臨的前兆。「我養父母他們……曾經真的有過一個失蹤的三歲女兒嗎？那個女孩的失蹤真和鏡面人有關？」
南空直美猶豫了一下，似乎有些不確定，故而開口時也比較謹慎：「這個我不太清楚，如果他們是這樣和你說的，那大概應該是真的吧。畢竟……這種事沒必要說謊。」
半井桃水點點頭，又轉向安室透，「安室先生很沉默啊，難道您不是為「鏡面人」來的？」
「確實不是。」安室透聳了聳肩，「因為之前半井小姐跟黑衣組織有過接觸，我是為黑衣組織而來。」
「這樣啊。」半井桃水將右手伸進衣兜，手指碰到某樣東西後忽然怔住，她眨了眨眼睛，神情有些玄幻。
她衣兜裡多了一把電擊|槍，也不知道太宰什麼時候塞進她衣兜裡的。
看她在發愣，安室透清咳一聲，「半井小姐是要給我什麼東西嗎？」
「哦，有的！」半井桃水趕緊將兜裡的多功能鋼筆掏出，「義大利語，你們會嗎？」
結果兩人都不會，安室透表示自己的同事中有會的，南空直美說可以交給上級，於是兩人都拷了一份錄音，半井桃水又把之前拍的服毒女子照片發給了他們。
「你要加入『證人保護計畫』嗎？還是我再給你一些考慮的時間？」南空直美再次問道。
「加入你們的計畫，然後離開故鄉和朋友，換身份，換經歷，換出生證明和病歷，或許還要換張臉，從此把自己活成另外一個人？」半井桃水忽然翹起唇角，說出的話卻帶著幾分斬釘截鐵的意味：「不用考慮了，多謝南空探員，但請允許我拒絕。」
「可是——」
「我應該高興啊。」半井桃水此時的眼睛極亮，仿佛有日光融於其中，或許可以用「興奮」這個詞來形容她此時此刻高漲的情緒。「三年沒查到任何線索，如今忽然有了進展，知道該從何處下手，難道我不該高興嗎？敢把我當成目標，我就敢把他們拖入地獄，難道我不該高興嗎？」
她的手指不自覺用力，平整的A4紙面漸漸出現一道道褶皺。
像傷痕，也像淚痕。
「既然Mirror—Man向我宣戰——」半井桃水微微抬起下頜，笑意森然，眼中卻仿佛燃著兩團火焰，殺氣騰騰。
「戰就戰，誰怕誰！」
第18章
半井桃水下車後，並沒有立刻去找太宰。她站在行道樹下，看著街對面咖啡廳中太宰正拉著女侍應生的手說著什麼，女侍應生先是笑意盈盈，接著一臉懵逼，然後唇角抽搐，似乎很想將手裡的託盤砸在對面男子毛茸茸的腦袋上。
半井桃水覺得自己都能腦補出一場對話：
——美麗的人啊，請和我殉情∼
——對不起先生，你還是自己去死吧！
——那就給我上一杯清潔劑吧∼
——對不起先生，本店不提供此類飲品！
——好吧，我要一杯加清潔劑的咖啡∼
——對不起先生，這個本店也不提供！！
……
她忽然抱著肚子笑彎了腰，笑著笑著，卻倚著行道樹慢慢蹲下身，抱膝縮成一團。
興奮的情緒早已冷卻，她忽然覺得有種難以言狀的荒謬感縈於心頭。
她的養父母還對她隱瞞了什麼事？是不是他們……一直在跟她說謊？
——女兒失蹤後我們再也沒能有孩子，你來了以後我們都很高興。
——你在這裡，家裡氛圍都溫馨多了，希望你能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如果那孩子還在，應該和你一般大。
——我們是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的，咱們是一家人，所以你也別跟我們客氣了。
——你能不能……叫我們一聲爸爸媽媽？
……
這些曾讓她惴惴不安卻又雀躍歡喜的言語裡，到底藏著幾分真，幾分假？
世界仿佛忽然離她很遠，只剩下雜亂無章的聲音，破碎模糊的人臉，它們繞著她轉圈，發出嘎嘎的刺耳尖笑，間或夾著幾句拿腔捏調的嘲諷——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
「放棄吧，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對你真正坦誠！」
「你看到的人是假的，你得到的愛是假的，你經歷的一切都是假的！」
「說不定就連你自己，也是假的！」
……
「MOMO醬？」
耳邊忽然傳來熟悉的嗓音，清朗悠長，跨過喧囂漫越而來。圍繞著她的惡意紛紛退避，世界再次將她拉入懷抱。
她有些迷茫的抬起頭，一隻溫暖的紙杯貼在了她的臉頰上，傍晚的涼意仿佛瞬間離她遠去
「這是……」
「焦糖瑪奇朵。」太宰一撩衣擺，和半井桃水並排坐在行道樹下。「感覺這個最適合MOMO醬，奶泡上焦糖的顏色很像你的眼睛。」
半井桃水雙手接過紙杯抱在懷裡，暖暖的像抱著個小火爐。
「太宰，」她看著街上的車水馬龍，眼神迷茫的像個孩子，「不想笑的時候，你是怎麼笑出來的？」
「誒？」太宰咬著吸管，聲音有些含糊，「我笑的時候，都是因為我想笑啊。」
「騙人。」半井桃水鼓起了腮幫。
很多時候太宰臉上的表情根本不能算作表情，只能算作面具。他總是用一副笑容開朗的模樣裝飾自己，但他真的開心嗎？
如果真的開心，為什麼他笑容背後偶爾露出的眼神，那絕望中帶著訴求的眼神，那仿佛無助孩子般泫然欲泣的眼神，會讓她難受到透不過氣？
「曾經在一本書裡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太宰的手插在衣兜裡，故人留下的煙盒棱角硌的他手心生疼。他頓了頓，繼續道：「眼淚這東西，是流出來就能把辛酸和悲傷都沖走的好東西。可長大成人後就會明白，人生中也有眼淚沖刷不乾淨的巨大悲傷，也有難忘的痛苦讓你即使想哭也不能流淚。所以真正堅強的人，都是越想哭反而笑的越大聲，懷揣著一切痛苦和悲傷，即使如此也要帶著它們笑著前行。」
逐漸深重的夜色裡，隨著他念書般緩慢清越的嗓音，一排排路燈忽然被點亮，順著街道的方向前行，蔓延至遠方。
傍晚的沉寂隨著燈光亮起而退散，仿佛萬物在沉睡中醒來。車燈連成銀亮的河川，商業街的霓虹如花綻放，從南至北，從東至西，瞬間催開萬紫千紅。
「這句話其實並不適合我，我只是個膽小鬼罷了，『堅強』這個詞終究與我無緣。」太宰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坐姿，「膽小鬼連幸福也會害怕，但是MOMO醬不一樣，MOMO醬一直都很堅強。」
「為什麼要害怕幸福？」
太宰想了想，唇角習慣性上翹，背著光的雙眸中是一片濃重的黑霧，仿佛看不見任何希望，卻從最深的地方隱隱透出一縷正在掙扎的、幾不可見的光芒。
「大概是……害怕再次失去吧。」
話音剛落，一個溫柔的擁抱忽然落在他身上。
女孩子柔軟的發頂抵著他的下頜，呆毛活潑的一晃一晃，觸及到他臉側，帶來微微的癢。
她中午洗過澡，身上有洗髮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是甜中帶著點青澀的櫻桃。兩個人的溫度互相交融，焦糖瑪奇朵溫醇的氣息漸漸縈繞，在萬千燈火遺忘的街角，忽然不知誰在向誰取暖，也不知最後到底是誰暖了誰。
「不會再失去了。」她喃喃道：「這一次，我們誰都不會再失去什麼了。」
太宰驚訝的瞪大眼睛，良久，他笑了笑，眉宇間柔和的像是融化在焦糖咖啡裡的奶泡。
他的手掌落在半井桃水頭頂，將女孩子的腦袋按向自己胸膛。
「嗯，這次不會再失去了。」
***
半井桃水是捂著紅透冒煙的臉回到新家的。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看到太宰那個眼神就豬油蒙心大腦短路然後就撲上去了……百萬神明在上，那時她真沒什麼旖旎的心思，只是覺得，再不拖住身邊這個人，他就要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太宰看上去倒像是沒當回事，回宿舍的路上還哼著經典的「殉情之歌」。大概在他看來，這就是哥們之間純潔の友誼吧。
一想到這個，半井桃水就更加鬱卒了。
她歎了口氣，剛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忽然發現門口的信箱裡露出一角白色信封。
取出信封，沒在上面找到寄信人這一點並沒讓半井桃水覺得驚訝。她磨了磨牙，覺得這事越來越有意思了。
她離開橫濱五年，那五年幾乎是與過去的一切斷了聯繫。橫濱的所有消息對她單方面封鎖，以至於連織田作去世這件大事她竟然晚了四年才知道。
從養父母遇害開始，她追查「鏡面人」三年無果；到收到未知者來信，用織田作已死四年的消息釣她回國；再到忽然得知「鏡面人」與黑衣組織接頭、潛入夜總會、犯罪宣言一般的手機郵件和列印字；加上今天再次出現的不明信件……
有人用五年時間布下一張天羅地網，就為了對付她……不，這不像是對付，倒像是在玩弄手心裡的小白鼠。
殺人不過頭點地，能讓對方這麼費心費力，到底是什麼仇什麼怨？
她覺得此人多半有病。
進屋後第一時間打開信封，裡面只有幾張圖片，像是用手機偷拍的儀器圖紙。
圖紙上儀器外觀呈座椅形，頭部連接著類似頭盔的部件。她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台儀器，也不懂手寫花體英文標示出的各種參數，但看到圖紙那一刻，忽然有種無法言明的恐懼感襲上她的心頭。
——難道是在哪見過這東西卻不小心忘了？
有句話叫「能遺忘就說明不重要」，可是恐懼感卻告訴她，這儀器並不是不重要的東西。
半井桃水一手托著下頜，仔細回想自己在哪裡見過這種儀器時，忽然瞥到另外一張圖紙邊緣外有個東西長得很熟悉，她找出放大鏡，透過鏡片看到那個長得很熟悉的東西是個徽標，印在藍色塑膠資料夾一角，被儀器圖紙遮住了一半。
這貌似是……厚生省的徽標？
厚生省是日本政府部門之一，主要負責醫療衛生和社會保障。
半井桃水想了半天也沒明白某個無名氏寄給她厚生省的圖紙是什麼意思，索性先把這事放在腦後。安室透和南空直美分別給她發了一封郵件，是下午兩人拷走錄音的文字版翻譯。
兩人的郵件內容大體上差不多，先是說暫時沒查到服毒女子身份，後面翻譯出的錄音內容，大部分是「鏡面人」和黑衣組織具體的一些合作事宜，這部分對半井桃水來說沒什麼利用價值，倒是有一點引起她的注意。
對話中，當黑衣人小方(伏特加)提及「矢霧製藥公司」時，「鏡面人」給出的答覆是——「組織的確將一些研究專案交給了矢霧製藥，但這與我們的合作沒有任何關係。」
「矢霧製藥？」半井桃水一字一頓道：「製藥，製藥，醫療衛生，厚生省！」她忽然敲了下手心，好像一切都能聯繫在一起。
半井桃水立刻上網查了一下矢霧製藥所在位置，這家公司總部位於池袋，離橫濱不遠。
她陷入沉思中，指尖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鍵盤。
製藥公司很可能是個陷阱，在「鏡面人」已經盯上她的情況下，去池袋調查也許是自投羅網。但她顯然不可能放過任何微小的突破口。
而且她漸漸懷疑，給她寄信的人和「鏡面人」並非同夥。她的理由並不充分，只是一種感覺。
寄信人目標明確，兩封信的內容簡單直白。第一封信告訴她織田作已死，目的是讓她回橫濱；第二封信給她厚生省的圖紙，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在收到翻譯郵件後，卻能讓她迅速將二者聯繫在一起。
反觀「鏡面人」的郵件和檔案袋裡白紙，總是用一句英文故作玄虛裝神秘的行為簡直讓人膩味厭煩到極點。
半井桃水歎口氣，忽然身子一仰，把自己摔進四柱床上。有些疲憊的閉上眼睛，她忽然覺得茫然。
就像站在佈滿雷線和炸|彈的戰場中，周圍彌漫著濃霧，她看不見敵人，也看不見腳下哪裡是安全區。只要行差踏錯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這日子什麼時候能到頭啊……」
她這邊正鬧心的咬被角，而太宰那邊卻是另一番場景。
兩人道別後，太宰沒回宿舍，而是去了許久不曾登門的Bar Lupin。
這家坐落於銀座的酒吧還和從前一樣，門口街道兩旁的瓦斯燈如幽靈般懸在頭頂，推開門，店內彌漫的煙霧飄到胸口。老酒保抬起眼皮，先是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位是從前的常客。
老酒保一言不發，和從前一樣給太宰上了一杯蒸餾酒，他卻沒喝，而是趴在吧臺上，用纖長的手指按著杯子裡的冰塊，看著冰塊在酒液中一沉一浮。
門上掛著的鈴鐺忽然響起。有人推開門，將冰涼的晚風帶向吧台。
被太宰叫做「老師」的貓咪叫了一聲，跳下椅子，給來人讓座。
「一會要開車，請給我來一杯番茄汁。」
說話的人是個充滿學者氣息的青年男子，他在與太宰隔了一個座的吧台椅上坐下。 「沒想到你會約我在這兒見面，太宰。」
「這裡不好嗎？」太宰習慣性勾起唇角，語氣有些漫不經心，「剛好是個能讓人想起很多往事的地方，不是嗎，安吾？」
「有些事不用特別想起，因為從來都不曾遺忘。」阪口安吾推了推眼睛，「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麼？」
「安吾這是明知故問嗎？」太宰眼神一寸寸涼下來，「為什麼要給MOMO醬寄無署名的信？」
「為什麼引她回橫濱？」
太宰唇角譏誚，目光森然：「安吾，這一次你又想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太宰說的那段話出自《銀魂》尾美一篇，無論看多少遍再看都會哭的篇章QAQ
膽小鬼連幸福也會害怕——太宰治《人間失格》
悲傷的人總是在笑——同樣是三次元的太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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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在週四零點更新
有小仙女問更新頻率，我統一回答下，這篇文在入V之前都是隨榜更新，意思就是，按照每週上榜要求的字數更新，一般情況下是一周1w5，也就是四章或者五章
還有小仙女問我什麼時候入V……我也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V啊，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_(:з)∠)_
第19章
「看來什麼都瞞不住你。」阪口安吾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底座相碰，發出清脆聲響。「這一年內，日本境內已經發生十七起異能者失蹤事件。」
「異能者失蹤？」太宰挑眉，「為什麼這件事偵探社不知道？」
「失蹤的異能者都沒什麼親朋好友，離群索居，從不與人聯繫交流。內務省下令保密，不止武裝偵探社，其他異能者組織恐怕現在也不知道。異能者不好管理，你能想像到，如果這個消息告知大眾，會引發多大的騷動。」阪口安吾神色肅穆，「對於這次事件我們異能特務科有一些猜測，原本是想等到證實後會尋求偵探社的協助。」
「事實上，這類失蹤事件並不是第一次發生。」阪口安吾雙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根據我們的情報，五年裡世界各地此類事件至少發生過百起，最後只找到寥寥幾人的屍體。耐人尋味的是，這些屍體的死狀都很類似——被扔在廢棄的工廠樓或者荒郊野外，身上有用過刑的痕跡，死因卻是自殺。」
太宰瞳孔驟然緊縮，「這樣說來，異能者失蹤事件的第一例，應該是『死於』五年前的MOMO醬。」說這句話時，他的神色少見的有些陰沉。
「沒錯，但是半井桃水還活著這點說不通。」阪口安吾苦笑，「而且非常巧合的是，這五年來所有被發現的棄屍地點所在城市，她都出現過。」
「這並不能證明什麼。這幾年MOMO醬一直在追查那個國際犯罪組織，去過的地方都有據可查。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想將罪名安在她身上。」
「對啊，很可能。」阪口安吾重新端起他的番茄汁，輕輕搖晃著玻璃杯，紅色的液體在昏黃燈光下，像是半凝固的血液。「但是太宰，你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麼會有人對付半井桃水？如果是因為五年前她『活』了下來，這件事疑點也很多，她是怎麼活下來的？明明爛尾樓頂層的屍體是你……親自確認過的，DNA沒出錯，如果是整容也有跡可循，我不信以你的眼力都檢查不出來。」
「換句話說，五年前死的那個人，真的是半井桃水嗎？五年後出現在你面前的這個人，又真的是半井桃水嗎？就算五年前死的不是她，已經過去五年，現在的她還是你印象中的那個半井桃水嗎？」
阪口安吾頓了頓，繼續道：「我寄匿名信給半井，將她引回橫濱，也有兩個目的。一為查案，二為保護。如果她是清白的，背後對付她的那個組織在五年前失敗後，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半井在橫濱總比在國外安全。」
「如果MOMO醬不是清白的呢？」太宰問了一句。
「這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太宰。異能者數量雖然不多，但異能者的事從來都不是小事，半井桃水的名字，從她三年前著手調查OHTE開始，就已經記在各國情報機構和國際刑警組織的案頭。」阪口安吾有些為難，他從公事包裡翻出一張打印紙給太宰看，正是FBI南空直美給半井桃水看的那個寫著「MOMO ，I am everywhere.」的白紙。「OHTE已經正式更名為鏡面人。你想一想，Mirror—Man的縮寫是什麼，MOMO的縮寫又是什麼？」
「都是MM。」沒等太宰回答，阪口安吾先說出了答案。他苦笑道：「這樣想的確有些牽強，現在她還沒被抓起來，純粹是因為證據不足，ICPO（國際刑警）也想靠她揪出真正的鏡面人。我們異能特務科也是努力很久，才能爭取到讓她回橫濱參與『調查』的。」
太宰沉默片刻，又問：「最後一個問題，今天白天的信也是你寄的？」
「什麼信？」阪口安吾眼鏡後的雙目有些茫然，「我今天沒寄過信。」他想到什麼，臉色忽然一變，「匿名信這事只有特務課知道，不可能洩露出去，除非我們之中有叛徒！」
太宰唇角還掛著悠哉的笑容，眼神卻一寸寸冷下來，如出鞘刀刃般尖銳鋒利。「疑點這麼多，不去調查清楚，反而把重擔都放在一個小姑娘肩膀上，你們可真有出息啊。」
「如果真的能證明半井的清白，我會親自向她道歉，讓她揍一頓也沒關係。但是太宰，如果半井不是無辜的，她是失蹤案的參與者，甚至是……背後推手，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嗎……那就沒辦法了呢。」太宰站起身，朝酒吧門口走去，「我只能帶她亡命天涯了。」
阪口安吾愣了愣，一時沒反應過來，「你、你難道真的喜——」話還沒說完，太宰已經離開了Lupin Bar。等阪口安吾追出門，太宰欣長的背影在彌漫於長巷的煙霧中漸漸消失。
「不，不是喜歡。」夜色中，太宰眼眸中的漆黑仿若透不過一絲光亮，他的聲音很輕，輕的像是怕吵醒沉睡於黑夜中的魑魅魍魎，輕的只有他自己聽得到。
「只是很愧疚，這五年來，一直很愧疚。」
大抵每個暗戀的少女，心裡都有那麼一些不為人所知的惆悵和遺憾。
對於五年前的半井桃水而言，她的惆悵是她暗戀的人既黑且渣，她從來都跟不上他的步伐；她的遺憾是，她「至死」都沒親口說出那句「dai si ki」。
其實她忘記過很多事。
她忘記她曾說過的情話；忘記她送過的花；忘記她剛學會開車時帶太宰溜風，差點連人帶車沖出山崖；她忘記自己還訂了兩枚戒指，在摩天輪上求婚說過的「眾生皆罪，人間失格，單從異能名字上看我們就應該在一起的吧？」
所有她遺忘的一切，太宰都記得。
獨自一人抱著回憶向前走，其實一點也不好受。
半井桃水的「失憶」，說起來很無厘頭，罪魁禍首就是太宰。織田作和阪口安吾吃過太宰做的精神雞肉汆鍋後從此對他做的東西敬謝不敏。也不知道菜里加了什麼，可能是港黑新研製的藥劑，可能什麼也沒加只是因為太宰這人有毒。總之這三天他們精神滿滿，事後三天的記憶卻全部消失。
一直在幫他試菜的人，是半井桃水。
最開始太宰發現，他的菜對半井桃水簡直有奇效。半井桃水本身就是個精力充沛的人，再配上太宰各種加MP的料理，直接就補過頭了。
有句話叫「酒壯英雄膽」，雖然沒喝酒，卻被其他東西壯了「中二膽」的少女除了任務中表現的過度興奮外，整整三天都在硬撩太宰。
沒錯，就是讓人啼笑皆非的硬撩。
比如說兩人正在出任務，槍林彈雨中，半井桃水會忽然回過頭，深情款款的對太宰說：「如果手中沒有槍，我就不能保護你；如果一直握著槍，我就不能抱緊你。」那天剛好漫天飄雪，敵人滾燙的鮮血和雪混在一起，化成一地血水，她還會略帶憂傷的跟太宰說：「知道雪水為什麼是紅色的嗎？因為它忘記了自己曾經的顏色。」
在一旁不得不聽壁角的港黑下級成員尷尬癌都快犯了，太宰很有先見的警告過他們不許說出去，於是一群人死死守住港黑「神從者」是個中二宅這個不是秘密的秘密，這麼多年愣是沒讓本人知道她早就暴露了對太宰的圖謀不軌。
午餐時間，她跑便利店買了包棉花糖送給太宰，還附了一張桃心形粉色便利貼，上面寫著——「你就是我心中的棉花糖。」這其實也沒什麼，最重要的是，除了棉花糖和甜膩人的便利貼，她還送了太宰一把花，一把港黑事務所大樓底下花壇揪的……白菊花。
港黑也是有個性，大樓下面種什麼不好，非要種白菊花，從此成員參加葬禮都能省下一筆買花錢了。
類似的蠢事還有很多，那時半井桃水年紀不大，小蘿莉一隻，也沒人能教她，喜歡什麼只知道剃頭挑子一頭熱，連撩都不會。太宰就覺得太有意思了，這三天過得無比精彩，比他三年的經歷都精彩，連自殺的愛好都暫時拋到腦後，天天就想著怎麼哄半井桃水吃下他做的菜。
太宰就像逗弄一隻喜歡賣蠢的小寵物，反正三天后她什麼都忘了，沒有料理buff加成，平時她慫的不敢撩，他不用負任何責任。
記憶也許會遺忘，但逐漸增多的好感卻不會隨著記憶的遺失而消退。如果太宰一開始就乾脆俐落斷乾淨，小女孩的仰慕會隨著時間流逝被消磨。關鍵是，太宰不但沒斷乾淨，反而在後面推了一把，任由這份感情抽條生長，最終亭亭如蓋。
愛慕太宰治的女性何其多，約會調情你情我願，合則聚不合則離，他的愛情觀就是如此，對每一位女性他都不會抱有任何愧疚，除了半井桃水。
這孽緣的根結原本就是太宰親手種下。發現玩脫了以後，他以為冷落和躲避能拉開兩人的距離，沒想到半井桃水為了離他更近一點，龍頭戰爭期間申請從文職調回拷問部隊。
明明那個時候的她最討厭自己的異能；明明那個時候的她，早已經想要遠離鮮血和暴力。
太宰乾脆逼迫她退出港口黑手黨。他承認自己是個人渣，既然半井桃水討厭現在的工作，何必為了他這種人硬留在港黑，將不喜歡的事一直做下去？
她如約離開黑手黨，然而沒過幾天就出事了。
太宰一路上都在回想從前的事，那些過往的點點滴滴，那些通過生死兩茫茫才讓他明白的某些道理像烙鐵一樣滾燙，可時時刻刻對於內心的詰問，伊始于半井桃水的「死亡」，卻沒能終止于織田作的逝去。
他到底還是沒能明白該怎麼活，找尋不到答案，所以這些詰問猶如他身上一道道傷痕，時間愈久，只能用繃帶草草掩飾。
回到宿舍後，太宰透過玻璃窗，剛好能看到對面二樓拉著窗簾的窗戶。他仿佛才發現，兩扇窗距離竟然這麼近，近到能分享陽臺上同一盆花的氣息，近到他說句「你快來」，下一秒對方的笑臉就能出現在花的芬芳裡。
良久，他掏出手機，按下連絡人一欄的某個號碼。
鈴聲響了沒多久就接通了，女孩子帶著一絲困倦的熟悉嗓音從手機聽筒傳來——
「……太宰？」
隔著一條小巷，對面窗簾被拉開，打著呵欠頭髮亂糟糟的女孩子出現在窗前。
她穿著櫻色的睡衣，上面還印著嫩黃嫩黃的小鴨子，小鴨子呆呆的表情還蠻像沒睡醒的她。
「晚上咖啡喝多了，完全睡不著呢。」太宰微微勾起唇角，語氣一如既往的悠哉輕佻，「MOMO醬，你說我該怎麼辦？」
而最後一句，帶著三分歎息七分無奈，卻低到近乎呢喃：
」你說，我該拿你怎麼辦？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太宰的料理有特殊作用這個梗，動漫漫畫沒提過，官方小說裡出現過。
所以momo失憶沒什麼陰謀論，就是個意外事故，都是太宰的鍋。
大家也不用往平行空間猜了。
PS.太宰這人真的有毒啊_(:з)∠)_
再PS.三次元忙碌，可能評論不能及時回，還請諒解，等有時間我會一一補回復噠
第20章
「所以說，你就是喝了十罐這個才睡不著的？」
穿著小鴨子睡衣的半井桃水蹲在太宰家的廚房裡，指著牆角和泡盛(一種日本酒，度數較高)瓶子堆在一起的空咖啡罐，有些無力的說道。
這些咖啡罐底色是黑的，上面印著白色的骷髏頭。「Death Wish？死亡之願咖啡？」她歪著頭翻譯著罐身上的英文，有些好奇，「這就是傳說中那個每天最多喝兩杯的咖啡？要不是印著名字，光看包裝我還以為是毒|藥呢！」
這個產自美國紐約的飲料半井桃水也聽說過，據說其中咖啡|因含量是普通咖啡豆的四倍，號稱「全球最提神」。200%的咖啡|因，超級苦的口味，喝了會讓人連想死的心都有。
「嘛……咖啡館的侍應生小姐跟我說，這種咖啡一次喝很多就可以看見三途川了，我還以為這次一定會成功。」太宰鼓著腮幫，一副被不良商家坑騙的模樣，失落又委屈的癟嘴道：「結果除了更精神以外，根本沒有要死的感覺嘛！」
聽了他的話，半井桃水更加無力，呆毛蔫蔫的，都快耷拉下來了。
「我說，正常人一般不會想到大量喝咖啡這種自殺方式吧喂？哦我忘了，你不是正常人，正常人也不會一天到晚想著自殺……」她打了個呵欠，有氣無力道：「你也早點睡吧……嗯，我覺著你這些天應該是睡不著了，那我回去睡了哦？」
「才——不——要——」太宰拉長聲音，似乎想到什麼，他忽然敲了下手心，興奮道：「MOMO醬MOMO醬~夜還這麼長，讓我們玩點大∼人∼的遊戲吧！」
「你你你你要做什麼？」半井桃水蹭地一下站起身，警惕的抓住胸口衣領，退離太宰一丈遠，正氣凜然道：「我我我我是絕對不會向黑惡勢力低頭的！絕對！」
「咦你在說什麼呀？」太宰眨了眨眼，不知從哪翻出兩支遊戲手柄，遞給半井桃水一支，「都說是『遊戲』啦，遊戲！還是說MOMO醬你……」他勾起唇角，語氣揶揄，「其實內心深處期待著什麼不一樣的『遊戲』嗎，嗯？」
最後那句尾音上揚的「嗯」，被他說的格外悠長蕩漾。
「沒有，我什麼也沒期待！」半井桃水惱羞成怒道，氣鼓鼓的接過遊戲手柄，不再接太宰的話茬。
就不應該接起太宰之前那一通電話，她當時腦子絕對是進水了！
太宰也不知道從哪找的遊戲，和他的人一樣輕浮不正經。遊戲名字叫《秘密的關係開始了》，是攻略類遊戲，玩家分男女，總的來說就是——避免修羅場的同時，和多個異性保持秘密聯繫。
——噫，真渣！
半井桃水一邊唾棄著，一邊內心有點小激動的劈裡啪啦按起手柄。
——為了聯盟，為了部落，她要比太宰更快通關！德瑪西亞！！！
……
太宰漫不經心的按著手柄，社長秘書春野綺羅子小姐推薦的這個遊戲比他想像的簡單多了。如果主角是男性，只要對著遊戲裡的女孩們使用甜言蜜語攻勢，好感度就會蹭蹭的往上漲。
女孩子們喜歡聽的甜言蜜語是什麼，沒有人會比太宰治更清楚。等到全部通關後，他偏過頭剛想對半井桃水說什麼，卻發現女孩子已經倚著牆睡著了。
她以一個不太舒服的姿勢蜷縮在牆角，手裡還拿著手柄，睡得一臉毫不設防的樣子。
聽著女孩子微弱均勻的呼吸聲，太宰悄悄靠近，想要取出她攥在手裡的遊戲手柄，手剛剛伸出，他的目標——那支手柄，就像槍管一樣抵在了他脖子上。
睡的迷迷糊糊的半井桃水睜開一隻眼睛，「是太宰哦……」她放下手柄後，又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對不起……唔嗯……」
太宰幾不可察的蹙了蹙眉，眸色幽深。
——上次在黑手黨事務所時還沒這樣。她的狀態，要比剛回橫濱時緊繃多了。
「這樣可不行啊。」
太宰若有所思道，將手柄拿遠了一點，又從櫃子裡取出一張毯子。本來想拍拍半井桃水肩膀，目光落在她頭頂呆毛上時，他的手忽然頓住，似乎改變了主意，僅用兩根手指捏住半井桃水頭上的呆毛，不懷好意的輕輕一扯，「要睡的話就躺下哦。」
「……知道啦知道啦，別扯我呆毛，不知道它才是我的本體嘛。」半井桃水不耐煩的揮開太宰的手，翻個身背對太宰躺下，這一次她睡的安穩多了。
翻身的時候，她手機從睡衣兜裡滑落。
太宰沉默一會，似乎在考慮什麼，隨後拿起了半井桃水手機。
剛回橫濱時半井桃水就說過，之前五年裡她給他發過很多郵件，最後不知為何全部石沉大海，可太宰卻一封也沒接收到。
是手機外掛程式的問題嗎，還是……
太宰劃開螢幕，看到解鎖密碼時，遲疑了一瞬，又熟練的輸入很多年前兩人初相遇的時間。
——解鎖成功。
「還和從前一樣啊，怎麼都不知道換個密碼……」
太宰小聲嘀咕著，仔細檢查手機裡每一個app，手指靈巧的在螢幕上移動跳躍，沒發現任何問題的他最後把目光放在一個聊天室群組上。
這是一個遊戲同好群的聊天室，群組人不多，小部分很活躍，大部分都在潛水。太宰想了想，拿起了自己的手機。
一分鐘後，聊天室來了一個新人。
【羅生門迷弟】：畏懼死亡吧，畏懼殺戮吧，求死之人，平等逝去，如你所願。初次見面，在下羅生門迷弟。
群裡夜貓子倒是不少，一時間紛紛冒泡。
【撒花美男】：歡迎新人，哇，這次的新人很屌的樣子！
【籃球真好玩】：羅生門？迷弟？我記得茨木有個別名叫羅生門之鬼來著，他還是酒吞的迷弟。
【全國制霸】：新人也玩陰陽師嗎？
【羅生門迷弟】：不，在下不玩手遊，會浪費電。
【羅生門迷弟】：與其在遊戲中滿足於弱者不切實際的幻想，還不如在現實中想辦法變強，這樣就能得到那個人的認可了吧。
【撒花美男】：emmmm
【籃球真好玩】：emmmmm
【全國制霸】：emmmmmm
【關西埃勒裡(群主)】：感覺是個很認真正經的新人呢！
【關西埃勒裡(群主)】：我這邊也要拉個新人來哦！
〔【關東夏洛克】已加入該群〕
【撒花美男】：情侶名哦！
【關東夏洛克】：呃，你誤會了，是關西埃勒裡非讓我改成這樣的。
【撒花美男】：愛的深沉……
【籃球真好玩】：愛的深沉……
【全國制霸】：愛的深沉……
【關東夏洛克】：現在退群還來得及嗎？
【關西埃勒裡(群主)】：再調戲新人我就把你們名字後面的標籤換成三賤客了喂！
【撒花美男】：錯了，是四賤客
【籃球真好玩】：@漆黑之翼 他期中沒考好，手機被母上大人沒收了
【全國制霸】：so sad~
【羅生門迷弟】：關東夏洛克也玩遊戲嗎？
【關東夏洛克】：推理遊戲吧，我是個偵探哦！
【關東夏洛克】：福爾摩斯說過：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個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真相。
【關東夏洛克】：我喜歡通過剝絲抽繭的方式，找到那個唯一通往正確的道路。
【撒花美男】：雖然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籃球真好玩】：但感覺……
【全國制霸】：好厲害的樣子……
【關東夏洛克】：……
【關西埃勒裡(群主)】：來人啊，把我的青龍偃月刀拿來！
【關西埃勒裡(群主)】：都說了不許調戲新人〔允許你先跑39米.jpg〕
【羅生門迷弟】：大家感情看上去很好的樣子，是在現實裡就認識嗎？
【撒花美男】：我都沒見過大家呢_(:з)∠)_
【關西埃勒裡(群主)】：我有個主意，不如咱們舉辦一次面基會吧！
【全國制霸】：說起來，下周是我們學校的海原祭，超有意思的！在我們湘南區，海原祭比夏日祭還要盛大，我有多餘的入場票可以送給大家哦，來嘛來嘛來面基！
【籃球真好玩】：我……去不了……〔吐血.jpg〕
【籃球真好玩】：期中考試掛科了，得去補習班；下個月有籃球比賽，得去訓練；經紀公司給我談了個夏日時裝的代言，我得去拍平面硬照QAQ
【撒花美男】：好忙啊，同情你_(:з)∠)_
【全國制霸】：漆黑之翼估計也不能來_(:з)∠)_
【籃球真好玩】：金錢爸爸最近也不出來撒幣了呢_(:з)∠)_
【關西埃勒裡(群主)】：這樣吧，我把面基會的時間地點掛在群公告上，後天晚上我會統計一下到的人數，怎麼樣？
……
看到群主發言，太宰唇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弧度，手指翻飛，迅速打下一句話——
【羅生門迷弟】：抱歉，在下工作繁忙，恐怕屆時無法抽身。各位今晚早點睡，注意節約用電。
***
第二天早上，半井桃水才發現自己竟然在太宰家睡了一夜。
「你你你怎麼都沒叫醒我！」半井桃水滿頭毛都要炸起來了。
「我叫了哦。」剛剛打了個電話的太宰合上手機，轉過身攤了攤手，「可是根本叫不醒MOMO醬呢，而且……」他掐著嗓子學起半井桃水的語氣腔調，說道：「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個人……不知道做了什麼夢，你拽著我的袖子一邊哭一邊這樣說呢！」
「誒誒誒——」半井桃水蹲在榻榻米上，捂著臉崩潰道：「我有這樣說嗎？！」
「當然是……」太宰揚起唇角，笑的格外純良，「騙你的~」
「太宰……」
看到半井桃水掰手指，太宰立刻轉移了話題，「下周偵探社要去箱根泡溫泉，MOMO醬想去嗎？」
「誒？我可以去嗎？」
太宰點頭，「可以帶朋友的，不過帶的人要自費。」
「我倒是想去啦，可是……」半井桃水有些猶豫，她還想去池袋查一查那個矢霧製藥。
「呀，你的手機亮了。」太宰指著榻榻米上呼吸燈正在閃爍的手機。半井桃水解鎖後看到蹦出螢幕的群公告，想到箱根以及立海大所在的湘南和橫濱一樣，都隸屬於神奈川縣，離的不算遠，面完基後可以直接去找太宰，便有點意動。
矢霧製藥常有，而太宰和麵基不常有……
——決定了！去箱根！去面基！
太宰看著打字回復群主的半井桃水，想起剛剛那通尾崎紅葉打來例行關心泉鏡花的電話。
——決定了！偵探社集體去箱根的資費就讓那個大姐頭掏吧！
接下來，他只要說服社長同意這次旅行就可以了。
作者有話要說：
momo你這樣會被魔獸和擼啊擼玩家一起揍的我跟你講！
太宰你玩語c這麼溜遲早會掉馬的我跟你講！
＃計畫通太宰get√＃
金錢爸爸大概在忙著當乞丐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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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的關係開始了》這個遊戲有毒，大家可以玩一玩哈哈哈【頂鍋蓋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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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榜單出來後，我……晴天霹靂，心灰意冷，興味索然，意氣消沉，整個人就像霜打的桃子(是桃子不是茄子)又在滾燙油鍋裡炸了一圈，出鍋後失去水分四肢顫抖還冒出散發著焦糊味道的煙，蕭索的只剩下尚算挺拔的脊樑柱頂著一顆碩大的左搖右晃的頭顱……
絕望的都想斷更一周了_(:з)∠)_
不過想想，能排上榜總比那些沒排上的幸運，而且小仙女們這麼可愛我實在不忍心拋棄你們呀，所以真的不來一發收藏或者評論安慰一下渣作者嗎【湊表臉
悠于 2018-2-12 12:06
第21章
「人還真多啊……」
站在立海大附屬中學門前的半井桃水搭起眼棚，踮腳往校園裡瞅。
「那是當然！」身著校服、站在校門前發宣傳單的男生聽到她的話，熱情的介紹：「我們立海大的海原祭，是中、高、大學部聯合舉報的文化祭，作為神奈川唯一一所實施由國中到大學一貫式教育的學校，海原祭在湘南的盛大程度堪比夏日祭呢！」
從男生那裡拿到一份校內地圖，半井桃水推了推幾乎遮住一半臉的墨鏡，壓低小禮帽帽檐，雖然想極力保持低調，但身在不是校服就是便裝的校園裡，她格格不入的衣品還是沒能泯然於眾人間。
……她能怎麼辦，她也很絕望啊！
看到前面有個穿運動服的卷髮少年，想起群裡【全國制霸】形容自己長相時說的「卷頭髮，穿土黃色運動服」，她連忙跑上前拉住他，「同學，願意跟我簽訂契約，成為馬猴燒酒嗎？」
——要不是這羞恥的接頭暗號，她能把自己武裝的這麼嚴實嗎？！
有著鳶尾色卷髮的美麗少年轉過身，疑惑的看向半井桃水，他身邊銀髮紮小辮子的同伴眨眨眼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扔下一句「對不起」，半井桃水捂著帽檐落荒而逃。
「今年海原祭還來了這種怪人。」幸村精市感慨道，斜晲一眼還在憋笑的銀髮少年，又問：「仁王，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噗裡。」仁王雅治把玩著自己的小辮子，「我也不知道呢~」順便在心里加了一句：只是拿走某個學弟的手機，順便幫學弟群裡的人想出一個完美的接頭暗號而已。
另一邊，半井桃水由於黑的太顯眼，被各種攤位拉住轟炸——
「小姐姐，來杯草莓刨冰吧，冰冰涼涼酸酸甜甜，最適合夏天！或者你喜歡鯛魚燒嗎，每一口的甜蜜軟糯都會讓你回憶起初吻的感覺呦！」
半井桃水冷漠臉，「初吻還在的我真是對不起哦。」
「歡迎回來主人SAMA，您是想先吃飯，還是想先洗澡，或者是先吃我？」
半井桃水嫌棄臉：「讓開，醜拒。」
動漫社與話劇社傾力打造舞臺劇《刀侍》，只需300円，你的夢中情刀就能降臨現世呦！下午兩點大禮堂，審神者們約不約？
呆毛一顫，半井桃水機械地回過頭，問：「有鶴球嗎？」
「有的有的！」賣票的兔女郎笑容可掬道。「鶴丸國永的coser是話劇社的臺柱子呢！」
「哦，那給我來一張。」
「給我也來一張！」
元氣滿滿的少年嗓音在身旁響起，半井桃水下意識抬頭——
海帶一樣的黑色卷髮，土黃色運動服……
「啊啊啊啊啊是你！！」她指著對方語無倫次了一陣，忽然拽住少年的袖子，把他拉離攤位，壓低聲音道：「同學，願意跟我簽訂契約，成為馬猴燒酒嗎？」
——不管說幾次，還是感覺跟羞恥啊！
少年神色有些微妙，隨即一副難以啟齒的語氣回她，「醜拒！」
儘管知道這只是暗號，半井桃水的臉還是黑了。
「等等等等別舉拳頭啊喂！」被扯住衣領的海帶頭少年慌慌忙忙解釋：「手機被前輩拿走後再還回來事情已經成定局了，關鍵是群裡的人還都在舉雙手雙腳贊成，那些不來面基的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
半井桃水一臉不爽的放下拳頭，少年松了一口氣，又道：「你好，重新介紹一下，我是切原赤也，立海大網球部的王牌，也是群裡的『全國制霸』。」他迅速打量半井桃水一眼，最後目光落在她蓬鬆微卷的發梢上，「你應該是『此生不悔控卷毛』吧，哇哇哇果然是卷毛呢！」
正當半井桃水覺得自己的拳頭又有點癢時，有人從身後拍了拍她肩膀。
「願意和我簽訂契約，成為馬猴燒酒嗎？」
半井桃水轉身，看到自帶撒花背景的紅發美少年時，那句「醜拒」被生生卡在了嗓子眼裡。
關鍵是，美少年說出這句羞恥臺詞時完全看不出不好意思。見半井桃水沒反應，少年摘下耳機，一手插兜，一手忽然輕輕抬起半井桃水下巴，深情款款的看著她說道：
「答應後就不准反悔了哦，只能做我一人專屬的魔法少女。」
——完了，她更不想說出下面那一句了！
還沒等半井桃水害羞，就看見少年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他忽然背過身蹲下，捂住紅透冒煙的臉，碎碎念道：「好害羞好害羞……」
半井桃水：「……」
切原赤也：「……」
「紅頭髮，骷髏項鍊，朋克T恤，耳釘……」半井桃水捏著下巴，「是『撒花美男』吧？」
「嗯……」切原赤也不太確定道，「既然能說出接頭暗號，應該就是吧……」
再次通過自我介紹，兩人得知這個名為禦子柴実琴的少年除了是一名高中生外，還是一個漫畫家助手。
雖然看上去有點像花花公子，但其實是個可愛的好人，就是這個性格有點難以形容……
「哇那個男生好帥！」
「沒見過，大概是外校的學長吧。」
「咦不是高中部的嗎，好想去要聯繫方式……」
看到女生們漸漸圍過來，禦子柴実琴勾起唇角，「你們幾個，不想參加海原祭的話，要不要跟我去玩啊？」
在一群臉紅女生們的尖叫聲中，他眨了眨單眼的動作看上去俏皮又誘惑，「笨蛋，我所謂的玩，可是『那種』事哦！回頭再怎麼哭天喊地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
說完這句話後，忽然轉頭背對著眾人的禦子柴臉又熟透冒煙了。
半井桃水：「……」
切原赤也：「……」
「愛說羞恥臺詞，又覺得難為情。」切原赤也嘖了一聲，「某種程度上來說還真是厲害呢。」
「何必呢，不說又不會死。」半井桃水耷拉著死魚眼道。
「這大概也算是個人萌點……吧？」切原赤也撓了撓頭。
「是啊，萌點。」半井桃水面無表情道：「和海帶君你那扭曲的頭髮一樣。」
「是啊，和呆毛君的呆毛一樣。」切原赤也立刻反駁了回去，「算了，我還是先帶你們去個好地方吧！」
「誒，不等『關西埃勒裡』和『關東夏洛克』了？」害羞勁過去後，禦子柴実琴終於看上去正常多了。
「他們說會晚點來，我先帶你們去網球場。」提起網球，切原赤也忽然興奮起來，「一會兒網球部和東京的冰帝學園有一場交流賽，我會出場哦！立海大網球部很強，尤其是我這個王牌！」他推著兩人後背，「快走快走，時間就是金錢！」
結果來參加面基會的半井桃水和禦子柴莫名其妙成了來看網球比賽的。但在校園裡轉了一圈又一圈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阿喏……切原君，你帶的路真的沒問題嗎？我看前面應該只有樹林，網球場應該不在裡面吧？」
「誒，我記得是這麼走的啊？」切原赤也低頭看地圖，發現根本看不懂後他抓頭髮哀嚎，「豈可修又迷路了……」
「……你真的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嗎？」半井桃水撫額道。
與此同時，校門口——
「你以為我拉你進的是普通聊天群嗎？」服部平次調整下帽檐，接過迎賓學生發放的校內地圖，又對身旁戴眼鏡的男孩說：「那天我去大阪警視廳找我家老爸時，在門外聽到他跟人打電話，說是國內外的公安都在盯梢一個嫌疑犯。我查了一下那個嫌疑犯的網上交際情況，把聊天室的群主號從原群主那裡買了下來，經營一段時間後又提議面基，好和嫌疑犯達成現實中的聯繫。工藤，難道你不好奇嗎，這個人到底做了什麼才引起多方注意？」
「小心惹火上身啊你。」雖然這麼說著，柯南最終還是妥協，「不過聽你說完後我確實有點感興趣了。」
「所以啊——」服部平次剛要說什麼，一名正在打電話的校園保安從旁經過，他的話引起兩人注意。
「……什麼？從人工湖那邊撈出一個人……湖水是活水，連著校外的運河，會不會是……知道了，我馬上趕過去……」
保安掛掉電話後立刻跑向校人工湖方向，服部平次和柯南對視一眼，都看得見對方眼裡的凝重。
兩人迅速跟在保安身後，朝人工湖跑去。
另一邊，跟著切原赤也在樹林裡轉了半天圈、最終還是沒能趕上網球賽的三人忽然發現，周圍人忽然變多了，還都在討論人工湖那邊的事故。
「聽說校工大叔在人工湖裡撈出一個人呢！」
「噫，死人嗎？好可怕……」
「可能吧，走走走我們去看看！」
半井桃水頭頂呆毛晃了晃，想到某種可能性的她招呼切原赤也和禦子柴実琴，「我們也去看看吧！」
等到抵達人工湖時，看熱鬧的群眾已經將湖畔圍的水泄不通，而那極有辨識度的悠哉懶散腔調穿越人群，被微風送進半井桃水耳朵。
她忽然長歎一聲，無力的捂住臉——心好累，人生重來算了……
「呀，又酥敗了呢，真是太遺憾了。」
雖然這樣說著，但語氣裡聽不出絲毫遺憾的太宰抬起頭，忽然眼睛一亮，一臉開朗的朝人群中某個方向揮手。
「MOMO醬，不要再往後躲了，我看到你了耶~」
第22章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為外傳：半井與黑暗時代②，忘記①的小仙女指路14章
半井的黑暗時代②
來的人我剛好認識。
身為港口黑手黨的檔案員，因為需要統計戰場上的傷亡情況，對於底層成員有一定接觸。
織田作之助，雖然是港黑底層人員，但卻實力強勁，至於強勁到什麼程度卻不得而知，據說是個能讓人連槍都拔不出來就會被殺掉的存在。過去是個冷血無情的殺手，但事實上，加入港口黑手黨後他再也沒殺過人。
「MOMO醬應該認識織田君吧，他也經常來這家店，喝酒的時候偶爾碰到。」
在織田先生正往吧台走時，太宰這樣對我說道。
「總而言之，是個非常有趣的治癒系男子。」
『是嗎？』
我對太宰的話不置可否，很多詞語的概念在太宰這裡肯定和普通人不太一樣，至少從表面上看，缺乏面部表情且不修邊幅的大男人並不適合「治癒系」這個詞語。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我還不太熟悉織田先生。就像單從表面看，太宰治並不像一個黑手黨。然而只要看過他所立下豐功偉績的列表——那充斥著黑暗與鮮血的列表——恐怕就沒人能再小看這個面容清秀的少年。
近兩年港口黑手黨所收穫的利益幾乎有半數都是依仗著太宰的功勞。那金額究竟高達多少億，為此踐踏了多少人的性命，我大概猜得出來。
不過，所謂得到多少付出多少，無需代價的榮耀是不存在的，這一次見面我發現，太宰身上的繃帶又多了。
「老闆，再來一個蟹肉罐頭——剛才說到哪來著？」織田先生落座後，太宰揮動著空罐頭盒，重新提起剛才的話題，儘管他面前已經擺了三個空罐頭盒，「哦，是抓鬼啊抓鬼！」
他捏起新上來的蟹肉罐頭，有些興奮的說道：「據我的屬下報告，最近橫濱暗街有白衣女鬼出沒，專門挑半夜不回家拈花惹柳的男人下手，目前已經有十來個組織成員被害。他們的屍體外表看上去沒有任何傷口，但表情均是同樣的驚恐，而且將屍體解剖後，發現他們的心臟位置是——空的。」
「這算什麼？東洋版畫皮？還是日派開膛手傑克？」我故意瞪大眼睛做出一臉疑惑的樣子，又道：「等等，既然有鬼為民除害，太宰你為什麼還好好的坐在這裡？」
在這期間，織田先生只是沉默的喝著酒，安靜聽我和太宰的對話，或者沒聽。
「在你心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太宰不滿的噘起嘴。「難道你真的不好奇那個鬼的真面目？」
「織田先生。」我轉頭問另一個人，「您認為身穿白衣半夜不睡覺老在外面晃悠還會掏人心臟的傢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變態醫生吧？」織田先生想了想，慢吞吞的說道。
我忽然覺得，織田先生何止是治癒系，他簡直就是個妙人！
「放棄吧太宰。」我敲了下手心，「說不定調查到最後你會發現，所謂的白衣女鬼，只是個在幼女那裡受了氣後失眠的、披上白大褂在街上練習解剖的、即將步入更年期的可憐變態醫生罷了。你看，織田先生也是這麼覺著的！」
「這麼腹誹森先生，小心你們兩個日後被他報復啊。」太宰豎起食指，元氣滿滿道：「決定了，這次作戰的名字就叫做『捉鬼行動』好了！組長——太宰治，組員——半井桃水、織田作。祝我們三個武運昌隆！為接下來的美好合作，不幹一杯嗎？」
「真的需要我去？」織田作問道。
「嗯，我需要你的能力，或者說，如果織田君能去的話真是幫了大忙。」
「那就沒辦法了呢。」織田作這樣說著，舉起了酒杯。
「你太慣著他了，織田君。」我從善如流的改變了稱呼，扶額歎了口氣，繼續道：「還有你起名的水準實在是太、差、勁、了！」
雖然嘴上吐槽著，但最後我還是答應了和太宰一起捉鬼，他沖的那杯牛奶我也在乾杯的時候喝了下去。
應該說……味道還不賴？
第23章
半井桃水在聽到太宰叫她時，真想當什麼也沒聽見轉頭就走的。好在五年前就已經習慣到處打撈太宰的她如今依舊業務熟練，她摘下帽子和墨鏡，坦然的在眾人注視下走到人工湖岸邊，輕咳了一聲，對校工鞠了一躬：
「非常抱歉給您添麻煩了，這位是我的哥哥，他腦子不太好。」忽略太宰「MOMO醬好過分，我腦子才沒問題」的辯駁，半井桃水一本正經的跟校工胡說八道，「他總認為自己是一條青花魚，看見水就想往裡紮，攔都攔不住。之前我帶他看過很多精神科醫生，他們都勸我別治了，直接把人送到精神病院吧。」說著說著，半井桃水仰起頭捂住眼睛，聲音哽咽：「可是我不忍心讓哥哥孤零零的留在那種地方。父母死後，和哥哥相依為命的我只好走到哪就把哥哥帶到哪，上學也帶著，結果因為影響學校秩序被開除……」
女孩子眼圈微紅，淚珠可憐巴巴的掛在眼角要掉不掉，隱忍著哽咽將自己照顧傻哥哥的艱難娓娓道來，你就說虐不虐？虐不虐？！
——唉呀媽呀虐死我了，立海大的芥末花生咋這麼辣！
半井桃水抹著一把辛酸淚，不想再說話。
一通胡扯把周圍人說得無比同情，等到圍觀人群退散後，切原和禦子柴看半井桃水的表情都和之前不一樣了。
「辛苦你了。」禦子柴拍了拍她肩膀，「有什麼難處以後記得告訴我們，雖然我們能做的不多，但閒時幫著看護一下你哥哥還是能做到的。」
「我認識一個學長，他父親是醫生，你看合適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繫一下。」切原赤也熱心的勸慰道：「不管怎樣都不要放棄治療啊！」
「謝謝。」半井桃水露出一個「堅強」的微笑，滿懷感激的對兩人說：「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如果實在堅持不下去，我會求助的。」
傻哥哥太宰君：「……不，等等，你們能不能聽我說句話？」
「切原赤也——！！！」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怒吼，將林中棲息的鳥兒震飛。頭戴鴨舌帽、身穿運動服、長相老成的少年逆著人群跑過來。
「糟、糟糕！」切原赤也臉色慘白欲哭無淚，「副部長找來了，你們先玩著，我得走了！」話音未畢，就看他飛快跑遠，留在原地的幾個人還能聽見那個副部長暴躁的吼聲——
「太鬆懈了，回去後揮拍300下，再繞著海岸線跑50圈！！」
「超、超凶啊……」半井桃水在心裡同情切原兩秒鐘，又轉向禦子柴，「你要去哪？」
「嘛，我就隨便逛逛。」禦子柴実琴撥了下劉海，「去當一個愛的狩獵者，把少女們的心都奪走吧！」
這句羞恥臺詞剛說完，半井桃水就毫不意外的看到他又一次因為難為情而紅透臉頰。
轉眼間人走的走散的散，湖邊就剩下半井桃水和太宰治。好不容易跟著校園保安跑到人工湖的服部平次一看，圍觀的都走沒了，也沒有想像中溺水之人或者屍體，不由有些傻眼。
柯南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半井桃水，他先是一愣，隨後神色凝重的扯了扯服部平次衣袖，「你說的那個嫌疑犯是誰？」
「【此生不悔控卷毛】。」服部平次順著柯南目光看過去，「就是那個穿著黑風衣的女孩子，我們這次最好能跟她混熟，要是能套出話來就更好了……喂，你要幹什麼？」
柯南徑直朝半井桃水走過去，仰頭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大姐姐，又見面了。」
看到戴眼鏡的男孩，半井桃水目光有片刻茫然，反應了一會才想起他是誰，「哦，是你啊……原來你就是群裡的【關東夏洛克】。啊對了，你叫什麼來著？我上次都沒來得及問。」
「柯南，江戶川柯南。」男孩指了指自己，「我是個偵探哦！」
「江戶川？」太宰忽然從半井桃水身後冒出頭，「和亂步先生同姓呢？」
聽到亂步這個名，柯南眼神忽然變了，有點像遇見偶像時的興奮和欣喜，這種神情讓他看上去更像一個孩子，而非少年老成的小大人。
「亂步？江戶川亂步？」柯南轉向太宰，「大哥哥認識亂步先生嗎？」
「亂步先生是我的同事。」配合柯南的身高，太宰蹲下身，很認真的跟柯南解釋，「至於她……」他將半井桃水扯到身邊，「她是我很重要的友人。」
「這樣啊……」柯南沉默了一會，最後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我知道了。」
太宰和半井桃水離開後，服部平次問柯南，「你們倆剛才說的什麼意思？」
「放心吧，她不會是壞人。」柯南抬起頭，笑容自信，「亂步先生同事的朋友，不可能是壞人。」
「這是什麼評價標準啊！上次我問起沖矢昴時，你也說『喜歡福爾摩斯的人不可能是壞人』，這回答很可疑啊，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就在服部平次追問柯南時，已經走遠的半井桃水拉了拉太宰袖子，「你怎麼也在這啊？」
「本來是和偵探社的大家一起出發去箱根的，但是我在路上看到一條特別棒的河，水流清澈，很適合入水呢！沒想到河流連著立海大的人工湖，這學校還真是大手筆。」太宰攤手，「就是這樣和大家失散的。」
半井桃水已經不想再吐槽他的「入水」了。忽然想到什麼，她垂下眼簾，不太好意思的、小小聲的問他，「對於太宰來說，我很重要？」
「嗯嗯，非常非常重要。」太宰捏著下巴點頭，話音一轉，又道：「畢竟，我可是腦子有問題、總覺得自己是條青花魚，沒事就往水裡紮的傻哥哥呢！」太宰一臉笑容可掬的開朗模樣，半井桃水卻被這笑容嚇的呆毛都炸了，「沒有親愛的妹妹照顧，很容易出大事呢！」
繼切原赤也之後，半井桃水也欲哭無淚了。
「我開玩笑的~」被半井桃水表情娛樂到的太宰好心情道：「MOMO醬隨機應變能力變強了呢，我記得你剛進港黑接受培訓期間，表演課一向都是吊車尾。」
「大概是因為，之前的三年都在『演戲』吧。」半井桃水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為了追查「鏡面人」，之前那三年我走過很多地方，每天都要偽裝成不同的身份，找當地居民或者其他有關係的人套話。」
「那還真是辛苦。」太宰假裝不經意問道：「最艱難的時候，就沒有想過回來嗎？」
「我要是回來，你是不是又要趕我走了。」半井桃水沉默片刻，語氣有些委屈：「這種經歷一次就夠了，我臉皮再厚也是有限度的。如果你再趕我走，我可就……真的不會再回來。」
太宰愣了愣。
「所以，別把我當溫室的花朵，也別在有危險的時候推開我。橫濱也是我的家，你故意讓我在拘留所待一個月，故意把我刨除在外——」半井桃水抿抿唇，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什麼決心一般，捂著心臟的位置，道：「這裡會很難過。」
「這樣啊……」太宰輕聲道，「我以為，MOMO醬現在已經夠辛苦了。」
聽到這句話，半井桃水抬起頭，直視著面前清雋漂亮的青年男子，溫暖的蜜糖色雙眸裡映出他的身影，滿滿的都是他。
太宰聽到女孩子用這輩子最認真的口吻，一字一頓道：
「可是在我心裡，沒什麼比你更重要。」
話音一落，有兩三秒的冷場，只聽得路邊攤熱情的叫賣聲。
短暫的沉默後，太宰眸光微閃，唇角勾起一絲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拖長著語調道：「哦呀，這是在對我剛剛說『MOMO醬非常重要』的回應嗎？」
「誒？不是的……只是……只是……」半井桃水似乎想要辯解，糾結了半天，最終還是一臉絕望道，「啊，沒錯，就是你說的那樣。」
她鬱悶的鼓起腮幫，不管怎麼看都像一隻被戳到的河豚。
「哇那裡可以射擊呢！」太宰若無其事的轉頭，指向學生開的攤位，「獎品貌似很豐厚的樣子，不去試試嗎？」
於是，滿腔悲憤的半井桃水報復般大戰周圍幾個攤位，除了射擊，還有套圈、投標、糖剝、撈金魚和水氣球等等，最後捧著一大堆獎品在攤主們「好走不送」的目光中離開。
「接下來還想去哪？」太宰問道。
「唔，舞臺劇快到時間了……」半井桃水剝開糖紙，將一塊波子汽水味的團扇糖塞進嘴裡，叼著糖棍帶太宰往大禮堂方向走去，卻在剛進禮堂門時被一個人從身後撞了肩膀。
太宰反應極快的伸手拉了一把，沒讓半井桃水摔倒，她捧著的東西卻撒了一地。
「疼疼疼……」捂著被撞的肩膀，半井桃水不悅的抬頭看了眼撞到她卻沒道歉的無禮之徒——
「誒？」她愣了愣。
純白的羽織，純白的頭髮，純潔優雅的顏色，如同一隻鶴……
「如果是『鶴丸國永』的話……」半井桃水敲了下手心，瞬間做下愉快的決定：「當然是選擇原諒他啊！」
兩人補好票，尋位置坐下後等待舞臺劇開場，為了打發時間，半井桃水拿著舞臺劇宣傳單看上面的劇情簡介，而太宰正按著手機編輯郵件。
「to田山花袋：來面基的那四個人我已經看過，沒有任何問題。所以有問題的一定藏在那些沒來的人裡。接下來就拜託田山君了。——by太宰治」
「叮」一聲，新郵件已送達。
太宰低著頭查看新郵件，唇角不見任何笑意，隱藏著漆黑濃霧的眼眸如同看不見底的深淵。
「to太宰治：互聯網這部分就交給我吧！——by田中花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已經過了下午兩點，舞臺劇沒能如約開始，不少觀眾都等急了。
此時此刻，後臺也亂成一團。
「『鶴丸』哪去了？！」話劇社社長掃視一圈，「還沒找到人嗎？」
「小山學姐之前說她去補妝，可是我好像看到她離開禮堂了。」同劇組的女生說道。
「算了，其他人先上場。」動漫社社長歎了口氣，「畢竟是群像劇，鶴丸出場那部分砍掉吧！外頭觀眾已經有意見了。」
「有意見」是委婉的說法，有些急脾氣的已經罵起來了。
表演第一幕的coser已經就位，幕簾隨著音樂被緩緩拉開，當拉到一半時忽然被卡住，工作人員抬頭，只能看見幕簾上方黑咕隆咚的鋼板和支架，他用力拽了拽——
「咯楞」一聲響，仿佛有什麼被拽斷，順著大紅色幕布墜落到舞臺上的，還有一個「東西」。
純白的羽織，純白的頭髮，原本純潔優雅的鶴，此刻卻染上了大片大片鮮血，紅的淒豔而美麗。
觀眾席中，議論聲和竊竊私語戛然而止，片刻的靜默後，忽然爆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和椅子摩擦地面的「吱嘎」聲。此起彼伏的喧囂中，坐在原地沒動的半井桃水喃喃道：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接檔文《審神者今天兩米八》文案已放出，預計一月份更新，開坑後每天八點固定更新，如果有事不能更新會提前請假。開坑前收藏滿200，開坑當天掉落兩章，滿300掉落三章(雖然我知道應該不太可能滿300)
暖萌治癒甜文，希望大家多多收藏
第24章
警車的嗡鳴聲中, 立海大禮堂被拉上了黃色警戒線。海原祭被迫中斷, 禮堂外學生們三三兩兩站在一起, 朝著發現死人的方向指指點點。
「死者小山初代, 女, 15歲, 立海大附屬中學國中部三年級, 話劇社主役之一——」神奈川縣警部、橫溝重悟先生翻看著便衣員警遞給他的死者資料，話剛說一半, 忽然被一個人打斷。
「怎怎怎麼會這樣！如此美麗的少女竟孤零零的一個人死去, 真是紅顏薄命啊, 悲傷到我的胸口都快裂開了，既然要死，和我一起殉情多好啊——」
橫溝警部皺起眉, 努力摒除耳邊那個哭唧唧的煩人聲音, 繼續道：「……2：20發現屍體, 死因是窒息，兇器是纏在腰帶上的鋼琴線，除脖頸外體表並無其他傷痕，至於衣服上的血……唔，不是血，是紅色噴漆, 衣服一角蹭有不明紅色碎渣——」
「啊~殉情，這甘美的回想~不過這位麗人請您放心，那邊的警|察先生和名偵探一定會替你沉冤昭雪——」
青年男子雙手合十捂住胸口, 詠歎調般誇張的悲痛語氣吸引了不少警方取證人員的注意，紛紛把詫異的目光投向這個抹著眼角哭天喊地的青年身上。
——雖然說是哭天喊地，但這人看上去也沒多悲傷就是了。
「……太宰先生，就算你是武裝偵探社的調查員，打擾警|察辦案的話一樣會被趕出去。」——從旁經過的鑒識科取證員如是提醒道。
與偵探社合作過幾次的橫溝警部顯然對太宰這人有些瞭解。雖然有意忽略對方，但他額頭還是鼓起了青筋，手裡的警|察手冊也被捏出一道道折痕。
這位神奈川的警部先生用強大的自控能力迫使自己繼續道：「肱二頭肌有收縮反應，面部及四肢發涼，屍斑剛剛開始出現，屍僵僅出現於顏面和眼肌，死亡時間初步判定應該在一個小時左右，其他的需要等屍檢報告出來……還有就是——」
橫溝警部單手拿著警|察手冊，一臉冷峻的拍在柯南頭上，「——我為什麼總能在案發現場碰到你？！」
他拍下去的力度不大，柯南捂著腦門訕訕的笑。
「你們看，死者衣角這裡蹭了點東西，應該是某種被油漆染紅的白色碎渣。」服部平次右手抵著下頜，又去仔細觀察死者的臉，「好奇怪啊，被勒窒息身亡按理說很痛苦，可被害人看上去……唔，十分安詳？」
「是迷藥。」對外宣稱是太宰助手的半井桃水蹲在屍體旁邊，半闔著眼，鼻尖動了動，「有乙|醚和氟烷類藥劑混合的味道。如果是單純乙|醚的話，現在恐怕揮發的一點味道都不剩了，所以應該是經過調配後的吸入式麻醉藥，而且劑量不小……咦，受害者中午吃的是豆腐汆鍋？」
作為過去經常作奸犯科的前黑手黨，特別是在組織底層待過的前黑手黨，半井桃水對於各類鎮定麻醉致幻藥品甚至是毒|品的氣味都是熟悉的。
……當然，更加熟悉的是太宰親手所做的料理。現在只要聞到一丁點的汆鍋味道，她就能想起那些年被各種有著奇奇怪怪功效的汆鍋所支配的恐懼。
「越來越像警犬了呢。」太宰拍拍半井桃水肩膀，一臉欣慰的感慨：「要是這世界上所有狗狗都能像MOMO醬這樣可愛就好了。」
「……你再這樣我就真往你家郵箱裡塞狗了啊。」半井桃水鼓起腮幫不滿道。
收到威脅後，對於犬科動物相當苦手的太宰終於收斂起唇角那絲捉弄人般的玩味笑容，右手抵著下巴，換上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正色道：
「如今市面上對麻醉劑控制的很嚴格，能弄到乙|醚和氟烷的，一定是能接觸到這方面的人吧？」
「已經叫人去查了。」橫濱警部點頭，「包括受害人的家庭資訊、人際交往以及今天所有見過她的人。」
「這可是個大工程啊。」太宰歎息道，「要是亂步先生在就好了，如果是他的話，三秒鐘就能解決這個案子吧。」
「那太宰你呢？」半井桃水扯了扯太宰袖子，壓低聲音道：「我不信你現在什麼想法也沒有。」
「MOMO醬對我還真有自信呢！所謂『術業有專攻』，破案並不是我的強項。」太宰挑起眉梢，一邊卷袖口一邊興致勃勃道：「不過既然亂步先生不在，我太宰治，作為集偵探社的信賴和百姓的敬仰于一身的男人，怎麼說也不能墮了偵探社的威名是不是？」
他的表情就像是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
——明明國木田先生說的是「集抱怨、咒駡以及投訴電話於一身」，太宰你這樣真的呆膠布？
半井桃水看著忽然興奮起來的太宰，默默咽下了即將脫口而出的吐槽。
另一頭，咬著手電筒的服部平次和柯南已經爬上了A型梯，檢查掛幕簾的橫樑和天花板下的鋼架。
「立海大禮堂的幕布是手動的。兇手先是用鋼琴線殺死受害人，又將作為兇器的鋼琴線兩頭分別纏在受害人腰帶上和幕布杆上，當工作人員拉開幕簾時，自然受到了阻力。」柯南仰頭看著掛幕布的金屬橫樑，毫不意外的看到鋼琴線摩擦留下的痕跡。
「受害人衣角上沾有染上紅油漆的碎渣，痕跡很新，初步判斷是牆皮或石膏一類的東西。」服部平次先是摸了摸鋼架，確定上面沒有油漆和牆皮，又看向鋼架之上的天花板。「鋼架是供修理工落腳的地方，寬度能橫躺下一個人，而且天花板上有供修理人員出入的小門，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這裡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能將屍體吊到這上面的也不一定是個孔武有力的男人，女人也做得到。」柯南接過話頭。
注意到兩人動作的橫濱警部瞬間覺得心好累。雖然很想把這些無關人士全都扔出現場，不過結合之前的經歷，估計最後管也管不住，乾脆就隨他們去了。
「啊喏……其實我在1：45的時候有看到小山學姐急匆匆的離開禮堂。」同劇組五虎退的coser怯生生的舉起手，「舞臺劇下午2：00正式開始，因為我是第一次上臺演出，有點緊張，所以一直在不停看時間。」
「說起來……」半井桃水忽然想起一件事，「大概也是1：45左右，我在大禮堂門口被人狠狠撞了一下，那個撞我的人確實是cos成鶴丸國永的樣子。」
「嗯，看到學姐出去時我還有點納悶，馬上就要到上臺的時間了，明明一直在樓上化粧室休息的學姐出去做什麼。」
「樓上化粧室？」橫溝警部發現關鍵字，「你們的化粧室是大家一起用的嗎？」
「原本是這樣的。」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太愉快的場景，五虎退coser的臉色有些難看，「前幾天，小山學姐通過了那個AKB48的六期生藝人選拔，感覺就有點得意忘形了……抱歉，我無意背後說人壞話，但是大家都是這麼覺得的。學姐說著『作為未來的偶像，當然需要一間獨立化粧室』這樣的話，霸佔了二樓那間最大的化粧室，平時也變得非常……目中無人頤指氣使。」
「二樓的化粧室嗎……」服部平次手向天花板上一撐，推開小門，「我們去上面看看。」
一樓沒什麼可查的，眾人一起去了二樓。不過除了服部和柯南，其他人都是正常走樓梯。
二樓共兩間大化粧室，其中一間因為重新裝修，最近一周都是上鎖的，其他小化粧室都在一樓。
「這裡應該就是第一案發現場。」橫濱警部環顧化粧室一圈，得出結論。
翻倒在梳粧檯前的椅子周圍有大片的紅色油漆，地上有拖曳痕跡，半井桃水一進屋就聞到一股豆腐汆鍋味，仔細一看，發現一份已經打開的便當就擺在梳粧檯上，已經沒有了熱氣。
「這樣的話……在推測的死亡時間裡見死者的人就是嫌疑犯咯？」半井桃水打了個噴嚏，在她揉鼻子的時候，鑒識科把便當端走了。
「你和剛剛那個女同學都說，在1：45見過死者，那麼死亡時間還能再精確。」橫濱警部皺著眉：「也就是說……死亡時間在1：45到發現屍體的2：20——」
「不，應該是1：00到2：00。」太宰搖了搖食指，唇角依舊掛著悠哉的笑容，「事實上，MOMO醬在禮堂門口被撞時，我們都沒能看到那個鶴丸coser的正臉；我剛剛特意問過那個女同學，她看到的也是背影呢。只有背影的話，根本不能確定那個人就是生前的受害人哦！」太宰頓了頓，茶褐色眼眸微微眯起，口吻倒是和平常一樣略帶輕浮：「而且舞臺劇原定開場是2：00，演出會不會推遲，以及如果推遲的話會推遲多久，把死者弄到鋼架上的那個人並不能預測呢。想要達到演出開場時的戲劇效果，那個人必須在2：00之前完成一切佈置。」
半井桃水注意到，太宰說的是「把死者弄到鋼架上的那個人」，而非「兇手」。她捏著下頜，若有所思道：「是『並蒂花』嗎？」
「不，是『繞樹藤』呦！」
面對半井桃水意味不明的發問，太宰笑吟吟回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仙女們的訂閱，感激不盡【抱住
留評前十的記著收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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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畫裡明確提過，太宰對狗相當苦手來著w
三次元太宰先生似乎也挺害怕狗——
「世上竟有這麼多的飼主自己主動去豢養這種可怕的猛獸，僅僅因為每天賞了它一口剩飯，就完全對這種猛獸放下了心，艾斯長艾斯短地叫著，把它當作自己的家庭成員、准它登堂入室，甚至於有讓自己三歲的愛兒去拉這個猛獸的耳朵，然後哈哈大笑的——這駭人的景象我根本不敢去看！」
《畜犬談》
看宰對待芥川(犬)和敦敦(貓)截然不同的態度，所以他其實是貓派吧
真好呢，我也是貓派=w=
第25章
從死者屍體的出現方式看, 花這麼大力氣佈置第二現場, 可以排除是無差別殺人。死者只是一名高中女生, 不和其他人存在複雜的財產糾紛, 於是警方搜查的方向最終確定在情殺或者仇殺上。
立海大禮堂除了舞臺外, 其他地方並沒有監控器, 這為神奈川警方的偵查增加了難度。在地毯式的搜查下, 終於確定下來三名在推測死亡時間裡見過死者的嫌疑人。
「上田靜子，女, 16歲, 立海大國中部三年級, 網球部經理之一，死者小山初代的好朋友，12：25到12：35去化粧室找過死者；後因為發現有東西落在化粧室, 1：35左右返回過化粧室。」
「土屋源彌, 男, 27歲，立海大校醫，一個月前曾在東京綜合病院進修；12：40 到1：10他去找過死者。」
「上原直治，男，17歲，立海大高中部一年級, 美術社社長，死者的男朋友；1：20到1：30左右他在化粧室見過死者。」
「還有就是——」橫濱警部皺著眉看新出爐的屍檢報告，補充道：「死亡時間的確在1：00到2：00之間, 死者體內有唑吡坦和乙|醚氟烷的成分。」
「同時存在安眠藥和迷|藥兩種藥物……」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麼，太宰托著下巴，神情晦澀難明。「警部先生，一會進行單獨審問時，請不要告訴嫌疑人死者體內有迷|藥。」
雖然有些疑惑，橫濱警部還是點頭同意了。警方徵用一樓的小化粧室暫時作為審訊室，等待警|察把嫌疑人帶來時，半井桃水好學生一般舉手，疑惑道：
「他們給出的時間都很精確呢。一般情況下，會有人把自己幾點幾分做過什麼事無巨細的記下來嗎？」
「這樣的人也是有的哦。」太宰在一旁插嘴：「比如說，會做好一天的計畫並嚴格按照計畫辦事的國木田君。」話畢，太宰唇角露出一個捉弄人般的笑容，「遇到這種人，總忍不住想要破壞他的計畫呢~」
「太宰……」半井桃水遲疑了一下，隨即以極認真的口吻問道：「你喜歡國木田先生嗎？」
「這種過於嚴肅認真的老好人我還是挺喜歡的。」在半井桃水臉色變綠之前，他心情很好的接了一句，「因為戲弄起來會很有趣。」
——好過分哦！這個人是惡魔嗎？！
以上大概是柯南和服部平次共同的想法。
敲門聲響起時，橫溝警部瞪了幾人一眼，警告道：「我可是破例讓你們旁聽的，再鬧就把你們都攆出去了。」得到幾人保證後，橫溝警部輕咳一聲，「請進！」
首先進來的是一個身著立海大校服的女生。
女生梳著和兩條乖巧的長辮子，臉上有幾顆淡淡的雀斑，似乎是個文靜內向容易害羞的性格。她眼圈發紅，似乎之前哭過，推門時的動作有些遲疑，看到屋裡的人都在看她，臉刷的一下子紅了。
「對……對不起……」進來後她做的第一件事是鞠躬道歉。
「不用道歉，坐吧。」面對害羞的小女生，原本一臉兇惡的橫濱警部收斂了自己的表情，雖然效果不甚明顯，女生在他的氣場壓迫下快要哭出來了。
「上田靜子同學。」橫濱警部拿起記錄板，很快進入正題，「根據之前你對便衣所說，你是在12：25到12：35找過死者小山初代，我想知道你去找死者做什麼？」
「是上原學長……就是初代的男朋友，他給初代買了午餐，又因為有事脫不開身，就托我送過去。」
「你說的午餐，是一份豆腐汆鍋的便當嗎？」
「對。」上田靜子點點頭。
「那你見到死者時，她有什麼異樣嗎？」
「沒，沒有吧……」上田靜子努力回憶道：「和平時一樣，拉著我說了一些藝人海選時的事，說到有趣的地方還會笑出來，只是我還有社團活動，停留不了太長時間。早知道會這樣，我應該陪著她的……」說著說著，女生的眼淚掉了下來。
「請節哀。」橫溝警官頓了頓，繼續問道：「你說你落了東西在化粧室，是什麼的東西？」
「是錢包。」上田靜子抹抹眼睛，從衣兜裡掏出自己的錢包，放到橫濱警部面前的桌子上。橫濱警部檢查了一下，裡面有幾張小面額紙幣，加起來大概只夠買一瓶自動販賣機裡的橘子汽水。沒發現什麼問題，橫溝警部又把錢包還給了女生。「你返回時死者還在化粧室嗎？」
女生搖搖頭，「不在的，我以為她下樓準備演出了。」
「我看到你的手指上包了繃帶，能告訴我是怎麼傷的嗎？」
「是在網球部……」上田靜子低頭，手指微微動了動，「鐵絲網壞了，不小心被劃了一下。」
「差不多就這些。」沒發現什麼疑點的橫溝警官在記錄板上寫下什麼後，抬起頭道：「多謝你配合警方調查，下一個——」
話還沒說完，被柯南忽然打斷，「呐，大姐姐，你時間記得好清晰啊，真厲害，我每天幾點到幾點做了什麼都只能記個大概，不像姐姐，都精確到分鐘了呢。」
「嘛……因為我是網球部的經理之一。」上田靜子解釋道：「立海大的網球部對時間要求很嚴格，我就養成了隨時看表的習慣，而且因為社團有活動的緣故，絕對不能遲到，所以……」
橫濱警部點點頭，剛要開口叫下一個，又被人中途打斷。
「靜子醬，我可以這麼叫你吧？」看到女生微紅著臉點頭，太宰勾起唇角，露出一個非常具有欺騙性的純良笑容，「你能說說死者，也就是你的朋友小山初代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初代啊……」上田靜子想了想，道：「她長得很漂亮，性格也很直爽大方，很多男生喜歡她，算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吧。我和她完全是相反的類型，我性格內向，膽小又沒自信，遇到初代，就像向日葵遇到了太陽，完全是被吸引的那個。」
「這樣啊。」太宰雙手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好整以暇的靠在椅背上，道：「那麼，對於毫不起眼的你能和一個萬人迷成為朋友，你是怎麼想的？」
「誒？」女生臉頰瞬間漲紅，這次卻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氣惱。她語氣急切的反駁：「我認為朋友的選擇沒那麼多功利性，因為不起眼所以交不到受歡迎的朋友這種事，是先生您的歧視吧。」
太宰微微眯起眼睛，「那靜子醬，你是怎麼看待明明中午很忙卻像跟班一樣被叫去送飯這件事的呢？」看到女孩變了臉色，他唇角弧度加深，「社團有活動不是嗎？既然怕遲到，為什麼還要回去取錢包？裡面的錢不多吧，既然是朋友，打個電話讓她幫忙收好不就可以了？是你根本不想找她幫忙？還是說你早就知道，以她的性格，或者說以她對你的輕視，根本不會幫你做任何事？」
「相互輕蔑卻又彼此來往，這就是你心裡所謂『朋友』的真面目。」他語氣慢悠悠的，最後說出的話對於女生而言卻不啻於炸雷，瞬間突破重重偽裝，將她炸的體無完膚。「靜子醬，你喜歡上原君吧？」
「你，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不要開玩笑了！」女生有些驚慌。
太宰就像一個優秀卻又性格惡劣的獵手，將獵物逼至絕境後，逗弄著，誘惑著，在他允許的範圍內觀看獵物最後的掙扎。
「咦，你不喜歡他嗎？」太宰偏過頭，問半井桃水，「MOMO醬，如果你喜歡的男人忽然拜託你為他的女人做一件事，你會怎麼辦？」
「我會拒絕。」半井桃水一臉冷酷無情。
「哎呀，MOMO醬還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呢。」太宰苦笑著搖頭，又對上田靜子道：「為了給上原君留下善解人意樂於助人的好印象，你答應了他的請求，只是在完成任務這一階段，你動了些手腳吧？靜子醬，看你眼眶下都是青黑色的呢，最近睡眠不太好吧？」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女生不自覺擺弄著裙角的動作暴露了她的緊張。
「我們查到了你的病歷記錄。一個月前你患了神經衰弱，醫生給你開了唑吡坦……就是口服安眠藥。」橫溝警部翻著手裡一遝報告，「而豆腐汆鍋裡我們發現了唑吡坦成分。」
「不是我做的！」上田靜子矢口否認，「雖然我對她不滿，但還不至於殺了她！你們沒有證據說是我——」
「嗨~嗨~」太宰忽然插嘴，「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你覺得，誰會是兇手？」
員警和兩個少年偵探紛紛側目，他們早就想說了，太宰這種誘導審問的方式根本不合規定啊，換個懂法律的嫌疑人，分分鐘會被起訴的！
「誰會是兇手？」上田靜子蹙眉，有些躑躅道：「這種問題不太好回答吧？」
「那麼就請你勉為其難的答一下啦。」太宰用輕鬆的語氣說著強硬的話。
「唔……一定是那個人！」女生咬著唇，有些不安道：「土屋源彌，我們的校醫。有一次我注意到，他看初代的眼神怪怪的，不像是看學生，倒像是看自己心愛的女人……」
送走第一位嫌疑人，橫溝警部又叫來下一個。
這次進來的是一名身著白大褂戴金邊眼鏡的年輕男子。他身材高大，未經燙染的黑色短髮用髮膠梳理的整整齊齊，表情一本正經，連白大褂都熨的沒有一絲褶皺，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傑出青年社會精英。
只是神色看上去很疲憊，緊緊抿起的唇褪去血色，有些蒼白。
「是土屋源彌先生吧，請坐。」橫濱警部朝來者點點頭，「12：40 到1：10你去找過死者。在一個女學生的獨立化粧室裡待半個小時似乎不太符合道德倫理，請問你和死者是什麼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
相互輕蔑卻又彼此來往，並一起自我作賤——這就是世上所謂「朋友」的真面目。
太宰治《人間失格》
悠于 2018-2-12 12:07
第26章
立海大的校醫——土屋源彌先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坦誠。
「是初代約我去化粧室找她的。其實有件事就算我不說, 你們之後也能查到。」土屋源彌看上去有些消沉, 他緩緩開口, 語氣中帶著懷念：「我第一次見到小山初代, 並不是在學校, 而是在她家, 那時候她還很小。」
「我認識她的親生父親, 他是我中學時代的班主任，是個很溫和的男人, 他對我很好, 即使上了大學, 我們都保持著聯繫。但是在初代十歲時他就患病去世了。之前為了治病掏空家底，後來初代母親又所托非人，嫁的男人酗酒家暴, 母女兩個受了很多苦。初代的母親是個性格懦弱的女人, 不懂得反抗, 被丈夫毆打時只知道把初代推進衣櫃裡。」
「後來他變本加厲，初代越來越漂亮，他開始覺得女孩子上學沒用，還不如出去掙錢，就逼她輟學……去做援助交際供他喝酒。」
「畢竟是恩師的女兒，於是我資助了她。」
「恕我冒昧, 」橫溝警部忽然開口，「請問土源先生是用什麼方式資助死者的？」
土屋源彌沉默了幾秒鐘，抿了抿唇, 道：「由我來做初代的『客人』，但事實上我們並不是這樣的關係，我尊重她，就像尊重我的恩師一樣。」
聽到校醫的話，服部平次皺起眉道：「三國曹子建說的一句話不知道你聽沒聽過——『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意思是要主動遠離一些有爭議的人和事，避免引起不必要的嫌疑。」他頓了頓，繼續道：「對於學生來說，作為校醫的你也算得上是老師，死者又是你恩師的女兒，想要幫她的話，不是有很多辦法嗎？勸死者母親與丈夫離婚；求助未成年人保護協會或者PTA；尋求法律幫助，將死者繼父告上法庭……這麼多種方法，你非得選擇最不合適的一種，萬一傳出師生戀，會同時影響你們兩個人的名譽吧？」
「因為初代的繼父貪得無厭又非常頑固。畢竟在法律上他是初代的父親，只要他還活著，我即使想把她從那個家接出來，情理上也是不被允許的。」土屋源彌極力解釋道：「我想幫助初代，又不能讓她繼父知道——」
「誒？難道不是因為『愛』嗎？」太宰忽然開口打斷土屋源彌，語氣疑惑：「因為愛她，所以想變成更加親近的關係，想和她擁有共同的秘密；因為不單單想做她的恩人，不單單是照顧恩師的孩子，所以才不想選擇中規中矩又無人能指摘的解決辦法，而是用一種更加禁忌的、自私的、帶著些微脅迫的方式，強行和對方產生某種聯繫？」
「土屋先生，你知道嗎，那孩子真是可憐呢。」太宰茶褐色的眼眸微微彎起，看上去似乎在笑，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他惡趣味的模擬著女國中生苦惱又驚慌的口吻：「我該怎麼辦呢？拒絕的話，未來會陷入水深火熱的地獄；不拒絕的話，尊敬的長輩竟然對自己懷有這種心思，啊好討厭，感覺他每個露骨的眼神都很噁心。」
已經見識過太宰審問水準的橫溝警部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沒打斷他。
「這對一個普通的女孩子來說該是怎樣的打擊呢？繼父苛待，母親懦弱，原以為唯一對她好的人，不過是想得到她。」
「太骯髒了，這個世界太骯髒了，可是還能怎麼辦？她還想活下去啊，活的比任何人都好，可以在這些欺辱她的人中昂首挺胸，而不是像現在，處處被掣肘，連反抗和拒絕的能力都沒有。」太宰壓低聲音，語氣充滿了惡意，「所以，首先交個男朋友吧，反正那個想得到她的男人自詡是個君子，交了男友的話，他會不會知難而退呢？」
聽到最後一句，土屋源彌的臉忽然血色褪盡。然而太宰還不準備放過他，「土屋先生，死者約你去化粧室，是不是想結束現在這段畸形的關係？畢竟，她成了藝人後，可以從那個家中獨立出來，也就沒必要再接受你的『大恩大德』了呢。」
土屋源彌沉默良久，放在膝蓋上的雙手十指緊攥，骨節突出，看上去蒼白又壓抑。他閉上眼睛歎息一聲，似乎放棄了掙扎。
「是啊……」說出這句話的土屋源彌聲音都在顫抖，半井桃水才發現，男人眼鏡後面那雙眼裡佈滿了紅血絲，看上去頹然又落魄。「她對我說：『土屋先生，你做的夠多了，之前多謝你，你資助我的學費和生活費以後掙到會還給你，我們這段關係……可以結束了，我不會告訴別人。』」
「屍檢顯示，死者體內有安眠藥殘留。你是校醫，之前又在東京綜合病院進修，現在也會在週末時偶爾回醫院學習，弄到這東西應該很容易吧？」橫溝警部問道。
「安眠藥？」土屋源彌迷茫的抬起頭，啞著嗓子道：「會不會是她最近失眠才吃了藥？」
「啊嘞？可是根據警方調查，死者從來都沒有買過安眠藥耶~」太宰歪著頭，用十分疑惑的語氣說道。
「這樣啊……」校醫垂下眼簾，「那有沒有可能是她朝別人要的，我聽初代說她有個朋友最近得了失眠症。」
「這件事還在調查中，而先生您也在嫌疑人的行列。」橫溝警部一本正經道：「你的時間記得很準確啊。」
「學校電腦設置在每天12：40和1：10有鈴聲，今天也不例外。」
「你的手是怎麼受傷的？」橫溝警部不置可否，繼續問道。
土屋源彌看著自己綁著繃帶的手，苦笑，「是初代砸的。她脾氣很急的，我不同意結束這段關係，她就拿梳粧檯上的石膏像朝我砸過來。」
石膏像？
忽然想到某種可能性的服部平次和柯南對視一眼，服部平次問：「是什麼樣的石膏像？」
土屋源彌回憶著，「是個女性半身像，三十釐米高，挺沉，應該是特別定制的，因為模樣很像初代。砸過來時被我用手擋了一下，摔在地上斷成兩截。」
對面的幾人面面相覷，他們並沒有在化粧室看到任何石膏像。
「去找！」橫溝警官一揮手，吩咐旁邊做記錄的便衣員警。
「土屋先生，對於死者身上的紅色噴漆，你是怎麼想的？」
校醫蹙起眉，看上去很憤怒，「如果我知道是誰做的……我會狠狠揍他一頓，教一教他怎樣尊重別人！」
「土屋先生，最後一個問題。」太宰最後問了一句，「你覺得誰是兇手？」
「初代的男朋友，上原直治。」土屋源彌推了推眼鏡，「別問我為什麼，就當我看他不順眼吧。」
土屋源彌站起身準備離開審訊室，走到門口時，忽然聽到太宰問他：「這個問題你可以選擇答或者不答——小山初代她被自己的繼父性|侵過嗎？」
良久的沉默後，校醫推開門，「這是第二個『最後一個問題』了吧，上一個我已經回答完了。」
太宰了然的笑笑，不再開口。而在座的其他人神情都有些複雜。
最後一個嫌疑人進來前，一名身穿制服的員警先送來一份調查報告。
「我們詢問了上田靜子的老師同學，基本上對她的印象都是內向、易害羞、但交待的事情會認真完成。不過網球部一位姓柳的同學給出了和其他人不一樣的答案——」員警先生表情有些微妙，「他說，上田同學國文很優秀，對於文字的掌控能力相當強，據他平時觀察，上田同學會忽然想到什麼，然後掏出小本子記下來，他認為上田靜子在搞文學創作的概率為百分之八十五。」
「上田同學有成為文豪的潛質呢！」太宰笑眯眯道。
「至於校醫土屋源彌，網球部的同學……對沒錯，又是網球部……」員警先生也很無奈，「因為平時訓練經常受傷，他們比其他學生更瞭解這位校醫，總的來說，土屋先生是個認真負責醫術高超的好醫生，不過柳同學……就是剛剛說的那個柳同學，據他所說，有一次看到土屋源彌打開錢包，裡面有張死者小山初代的照片，兩人是親戚的概率是百分之十二，是情侶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七，校醫單戀的概率是百分之五十一。」
「……這位柳同學有成為跟蹤狂的潛質呢。」半井桃水乾巴巴道，柯南服部平次還有橫溝警部也是一臉黑線的模樣，唯有太宰，嘴裡嘟囔著「厲害厲害」，一副很想結交一下的模樣。
「至於上原直治……他是美術生，也不怎麼正經上課，經常有大半天都泡在美術室裡。似乎家裡比較有勢力，和學校打過招呼，跟同學老師的關係也不怎麼親近，問過的人大多數覺得他是個憂鬱浪子類型的男生，其中國中部美術社的幸村同學提供的線索更有價值，他說上原前輩最擅長的其實不是繪畫，而是雕塑藝術，而且……」員警先生頓了頓，「幸村同學之前在東京綜合病院住院，有一次他在醫院看到上原直治掛了專家門診的號。」
「這次終於不是網球部了，不然我還以為立海大網球部不打網球，改做偵探了呢。」橫溝警部難得幽默了一下。
拿著調查報告的員警先生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道：「其實，這位幸村同學他……是立海大網球部部長。」
……厲、厲害了立海大網球部！
眾人皆無語，太宰卻很感興趣道：「能夠認真又細心的觀察周圍，這樣的人真想收到偵探社呢。」
這就是所謂被網球事業耽誤的偵探吧——半井桃水默默腹誹。
「我查了上原直治掛的門診號，是東京綜合病院新成立的精神科，那天是由東京大學附屬醫院的忍足醫生帶學生出診……只是上原直治雖然掛了號，最後卻不知道什麼原因並沒去看醫生。」
「沒去的原因，叫來嫌疑人直接問不就知道了。」橫溝警部筆尖點了點記錄本，「叫最後一個嫌疑人進來。」
在上原直治進屋前，半井桃水拉了拉太宰袖子，低聲詢問：「剛才審那個校醫時，你怎麼知道死者心裡是怎麼想的？還有之前那個女生，一下子就看出她並不把死者當真正的朋友，好厲害啊！」半井桃水星星眼都快冒出來了。
——不愧是我家毛茸茸的太宰先生呢！
半井桃水無比自豪的想。
「誒，我並不知道呀。」太宰眨了眨眼睛，絲毫不怕在迷妹面前自損形象道：「可是拷問不就是這樣嗎？用言語試探，尋找對方的心理漏洞，誘之以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脅之以威，壓之以勢。」他勾起唇角，漆黑瞳孔仿佛翻湧起黑色霧氣，讓溫暖的茶褐色雙眸看上去深邃冷漠許多。
「畢竟，我發問還不回答的俘虜，好像一個沒有呢。」
作者有話要說：
半井桃水：你造嗎太宰，三次元的你有個老婆叫小山初代，她後來出軌美術生，被三次元的你逼著殉情最後未遂；三次元的你第二個老婆叫上田靜子，三次元你寫的書裡有個人叫直治，這個直治愛上了一個姓上原的女人。那麼問題來了！最後跟你殉情成功的那個山崎富嶽在哪裡？
太宰：哦呀，這麼說的話，土屋源彌還是三次元的你發表過的文章名呢！三次元的你還是個男人呢。
半井桃水：我忽然想到一種可能，作者她……其實是個起名廢吧？！
第27章
在上原直治進屋後, 半井桃水盯著他看了好一陣, 總覺得這張臉有點眼熟, 良久才反應過來到底在哪見過。
上原直治和遊戲《刀劍亂舞》裡左文字一家一樣, 都長著一張不太高興的臉。
但他有著女孩子們喜歡的俊秀面容, 即使是不太高興的表情, 也絲毫不影響他的英俊；眼神深邃, 高個，身材偏瘦, 安靜的站在那裡時, 別人一打眼就能看出來這是個學美術的, 通身都是藝術家特有的孤高憂鬱氣質。
但與他氣質不符的，是他的頭髮——偏長到脖頸的卷髮，被染成了綠油油的顏色……
高調張揚的綠, 生機勃勃的綠, 活潑開朗的綠, 青翠欲滴的綠，晉江抽抽城的綠……哦抱歉，最後這個是亂入。
頭上頂著一個草原的上原直治施施然走到桌前，落座。似乎注意到半井桃水在看他，男生微微抬眸，一臉明媚憂傷：「你喜歡我新染的頭髮嗎？富有生機的綠意, 像春之女神回歸大地，我把這個顏色命名為『春信』。不過我忽然覺得小姐你的『櫻吹』發色——姑且先這麼命名——你的發色非常美麗，櫻花被風吹落枝頭, 意味著死亡呢，嗯，多麼美麗誘人的死亡氣息。」
半井桃水：「……」
原諒她不懂藝術家。
剛想用「瞎jb矯情啥你才死亡氣息你全家都死亡氣息」懟回去的半井桃水被太宰拉住。「他看上去有自殺狂的潛質呢。」太宰湊到半井桃水耳前，壓低聲音悄悄說道：「這個人有點神經質，心思敏感又纖細，MOMO醬說話時得好好斟酌一下呢。」
聽了太宰的話，半井桃水糾結半天，為了不傷害對方纖細的少男心，只得咬牙切齒的擠出一句違心話：「……是、是嗎？我還是更喜歡你的『春信』，非常……非常棒的顏色。」
上原直治挑起憂鬱的眉，一臉高深莫測，語氣慢吞吞：「嗯，小姐喜歡就好，畢竟……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總得帶點綠。」
他說完這句話後，屋裡空氣突然安靜，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太宰半個身子趴在桌子上，臉埋在臂彎裡，憋笑憋得差點沒抽過去；柯南服部一臉不忍直視；半井桃水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洪荒之力，才沒讓上原直治血濺當場。
「好了，回歸正題吧。上原先生，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希望你如實回答。」威嚴的橫溝警部用指節敲了敲桌子，把歪到內蒙古大草原的樓重新拽回11區，半井桃水遞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不過正直的警部先生貌似沒有收到。「今天下午1：20到1：30，你到死者的化粧室做什麼？」
「哦，我們本來約好談分手來著。」上原直治語氣漠然，「初代有更好的去處了，就想把我甩了，可是我去化粧室的時候她人不在那裡，我等了十分鐘就走了。」
「你是否因為被甩這件事記恨死者？」
「你是想說我因愛生恨所以把她殺掉了？」敏銳的感覺到警部想問什麼，充滿藝術家氣質的男生笑了笑，「拜託，只是談個戀愛而已，至於這麼要死要活的嗎？漂亮女孩子哪裡沒有？」
「小山初代應該不只是漂亮吧。」太宰雙手十指交叉托著下頜，歪著頭問他，「如你剛才所言，似乎不太把漂亮女孩當回事，之所以選擇小山初代當女友，一定有什麼其他原因吧？比如說——為藝術獻身？」
「為什麼要用『獻身』這個詞啊喂？！」半井桃水耷拉著死魚眼，唇角小幅度抽動著，也不知道她的吐槽太宰聽沒聽見。
大概變態和變態之間是可以互相理解的，上原直治沒有否認太宰的話。「的確有這方面原因，她身上有種獨特的氣質，那種如纖細白鶴深陷泥沼一般垂死掙扎的氣質很吸引我。」
「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屍體被發現時，身上被噴上了紅色油漆，乍眼看去還以為是血，真是好可怕啊……」太宰雖然這樣說著，神色間卻絲毫看不出受驚的模樣，「真奇怪啊，兇手為什麼這樣做呢？」
「誰知道。」上原直治無所謂的笑笑，「不過從藝術效果上來看，倒是挺美的，她那種人，死後被這樣對待也不奇怪吧。」
「你是否發現了小山初代和校醫之間的關係？」服部平次忽然開口。
「發現了。」上原直治皮笑肉不笑，「看到我新染的頭髮後，這個問題還用問嗎？」
「咳……調查結果顯示，一個月之前你在東京綜合病院心理科掛了號，最後卻沒去就診，為什麼？」
「忽然不想看病了不行嗎？」上原直治攤手，任性的說道。看到眾人的表情，他忽然惡劣的勾起唇角，「騙你們的啦，上個月總是重複著做一個噩夢，沒做夢睡眠品質也不太好，我決定問問那個夢是怎麼回事。不過後來我又不想去醫院了，找心理醫生的話還是去那種獨立的諮詢室比較好吧。而且忍足醫生是我家老媽的同事，讓熟人知道總歸不太好。」
「我能問問你做了什麼夢嗎？」太宰像個好奇寶寶一樣問道。
「我夢到自己飲彈自殺。好奇怪啊，我又沒自殺過，為什麼會做這種夢？」
半井桃水指尖忽然一顫，在這顫抖還未遍及全身時，她放在桌下膝蓋上的手被人握住了，那人只是緊握了一下又馬上鬆開，簡單的動作卻仿佛給她注入了無數勇氣。
她愣了愣，偏頭看向太宰，注意到女孩子的視線，太宰轉過頭對她眨了眨眼睛。
半井桃水低下頭，眼睛有些酸澀。
總是這樣，這個人總是這樣，從小到大，每次都是他最先察覺到她的心情，每次他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每次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他都不曾缺席。
如果不是太宰治撿了她，她早就死在了冰冷的貧民街——凍死，餓死，被賣，被欺淩踐踏，或者……異能停止不下來最後痛苦自殺。
沒有太宰治，就沒有現在的半井桃水。
他是恩人，更是親人，他獨佔了半井桃水生命裡那麼長久的一部分，直至今天，根本無法從她靈魂裡剝除開。這麼好的太宰治，讓她想起「遠離」一詞都會覺得不舍。
——「你的手是怎麼受傷的？」
橫溝警部的聲音拉回神游中的半井桃水。
「哦，這個啊……」上原直治擺弄著手指上的繃帶，「是雕刻刀劃傷的，我喜歡雕刻石膏。」
「死者梳粧檯上的石膏像，是你刻的？」
「沒錯。」上原直治點頭，「你們應該看到了，那雕像都碎了，好過分啊，真是一點也不珍惜我的勞動成果呢。」
假裝沒聽到嫌疑人過激的言論，橫溝警部輕咳一聲，道：「事實上，我們並沒有在屋裡發現碎掉的石膏像。」
「這樣啊……」上原直治忽然想到什麼，語氣輕飄飄的開口，「提供你們一個調查方向，兇手應該是上田靜子。」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她——」男生緩緩咧開嘴，露出一個惡毒的笑容，「蠢！」
上原直治前腳剛離開，後腳就有便衣刑警進門，對橫溝警部說道：「動漫社丟了一套白色cos服和假髮，而我們在上田靜子的儲物櫃裡發現了碎掉的石膏像、和那套cos裝備，石膏像是白色的，未經油漆污染，在上面留下過指紋的有死者小山初代、上田靜子和上原直治。」
因為對案件毫無頭緒，轉而觀察起眾人表情的半井桃水發現，服部平次和柯南在聽到便衣刑警的新發現時，幾乎同時眼睛一亮，唇角也勾了起來。
看這自信的笑容……難道他們知道兇手是誰了？
橫溝警部卻沒笑，而是若有所思道：「嗯，雖然有些地方還是沒弄明白，但找到物證的話，兇手應該就是她了。」
「可是那個小姐姐怎麼弄到的迷|藥？」柯南推了推眼鏡，提出不同意見。
「沒錯。」服部平次捏住扣在腦後的帽檐，輕輕一轉，將帽檐轉到前面。「死者是被迷暈後用鋼琴線勒死的，屍檢顯示體內同時存在安眠藥和迷|藥兩種成分。現在三個嫌疑人中，三個手上有傷，一個確定身上有安眠藥，兩個有途徑弄到安眠藥和迷|藥，而且每個人都有殺人動機。這些已知線索雖然駁雜，理順的話也不是很麻煩。比如說死者體內的兩種藥物——下安眠藥和下迷|藥的一定不會是同一人，因為兇手殺人不可能同時下兩種有類似作用的藥品。安眠藥產生效用需要的時間長，並不方便，所以迷|藥必然是兇手下的。」
「雖說迷|藥市場把控嚴格，但並不是完全弄不到東西，所以還是上田靜子嫌疑最大。」橫溝警部彈了一下柯南的腦袋瓜，「小鬼，警方辦案更多的是看實物證據，完全搞清楚兇手作案手法，這是你們偵探，不是員警。」
「可是……」柯南拉長聲調，「平次哥哥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哦，是吧，平次哥哥？」
「啊……嗯。」服部平次點頭，「我的確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不過沒有實證，還需要再看一下現場。」
看三人在旁邊討論案情，半井桃水湊到太宰旁邊，壓低聲音道：「那兩個少年已經知道真相了，太宰你落後了呦！」
「哦~兇手啊，我已經知道是誰了，不過我靠的不是推理。知道佛洛德人格理論嗎？或者米塞斯的《人類行為》？」太宰手插兜倚著靠背，笑眯眯道：「米塞斯在書裡提出了一套觀念，他主張人類所有帶有意識的行動，都是為了增進他們自己的快樂和滿足感。簡單理解就是——單從喜好上看，人類行為模式能從個人經歷和性格特徵中觀察出來。」仿佛忽然想起什麼，他問道：「MOMO醬呢，就沒什麼關於兇手身份的想法？」
「有，當然有……」半井桃水挫敗的捂住臉，呆毛像是能反應主人心情般，彎出一個軟趴趴的失落弧度。
「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明明讓我來一發「眾生皆罪」，所有迷題就都能解開了呀，又快速又便捷。你們這是何苦呢？人活得單純一點不好嘛？！」
第28章
「關於兇手身份, 其實我是通過剛剛的審問判斷出來的。」作為第一現場的二樓化粧室裡, 操著一口流利關西腔的黑皮膚少年對橫溝警部解釋道：「首先是上田靜子, 再問到是不是她下的安眠藥時, 她的回答是——我還不至於殺了她。因為審問前太宰先生就說過, 不要跟嫌疑人提及死者體內有迷|藥, 所以除了兇手外, 其他嫌疑人都是不知道迷|藥這件事的。同樣，真正的兇手也不知道死者被下了安眠藥。」
「我之前就說過吧, 兇手不可能同時下兩種藥, 而安眠藥產生效用太慢, 在等待產生效用的這段時間裡可能出現的變數太多，所以死者體內乙|醚和氟烷類混合型迷|藥只能是兇手下的。假設上田靜子是兇手，在她明知自己下了迷|藥並勒死受害人的情況下, 被問及是不是她下的安眠藥時, 她會否認——我沒下安眠藥；或者裝傻——是不是死者自己吃的安眠藥；但絕不會說——人不是我殺的。因為真正的兇手不會把安眠藥和殺人聯繫在一起, 只有不明真相的人聽說死者體內有安眠藥，才會以為死者是被下了安眠藥後殺死的。」
「原來如此，所以能說出『我還不至於殺了她』的上田靜子不是殺人兇手。」橫溝警部恍然大悟
服部平次點頭，「排除了上田靜子後，再看她的行為。她的櫃子裡藏有cos服和石膏像，可以判斷1：45左右假扮死者撞到半井小姐的就是她, 既然不是兇手，她為什麼要親身上陣混淆死亡時間？」不等橫溝警部回答，服部平次繼續道：「唯一的原因是, 她想給某個人脫罪，她看到了對方『下手』的過程！」
「兇手難道是上原直治？」半井桃水聽著聽著也來了興趣，加入了對話中，「上田靜子戀慕著上原直治，所以才會選擇為他掩蓋罪行？」
「MOMO醬，如果你喜歡的人親手給另一個女人刻了一座石膏像，當這個石膏像擺在你面前，你會怎麼做？」太宰不答反問。
半井桃水不知想到什麼場景，呆毛一個抖擻，面部表情有些猙獰，「砸碎它！」
「如果它已經碎了呢？」太宰繼續引導道。
「扔了！」
「賓果~」豎起食指，太宰繼續道：「這才是正常人的做法。可上田靜子卻沒扔掉，而是藏在了自己的櫃子裡，你覺得是因為什麼？」
「嗖嘎我知道了！」半井桃水敲了下手心，眉眼彎彎，「石膏像刻的是死者，其實上田靜子深愛著死者而不自知，兩人就這樣相愛相殺……開玩笑的啦你們不要這樣看著我！」她輕咳一聲，一本正經道：「上田靜子認為這個碎掉的石膏像同樣會威脅到心上人的安危。」不等太宰繼續提示，她似乎想明白了什麼，自動接下去：「什麼情況下她會做出這樣的判斷？」想了想，又道：「石膏像……石膏像……啊，我記得死者衣服上有一角沾了紅色碎渣？」
半井桃水走到翻倒的椅子旁，蹲下身，目光在周圍地板上一寸寸滑過，「是這個！」幾片極小的被油漆染紅的碎屑粘在地板上，她抬起頭，看了下一下椅子和梳粧檯的位置，不太確定道：「是石膏像的碎屑吧？」
「痕跡鑒定報告剛送過來。」橫溝警部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報告單，「地板上和死者衣服上的碎渣主要成分一樣，是硫酸鈣和熱塑性丙烯酸。」
「就是石膏和速幹油漆。」服部平次補充道。「死者衣服上的應該是被拖曳時蹭上的。」
「地上的石膏碎屑被油漆污染，而上田靜子藏起來的石膏像卻是白色的……」半井桃水托著下頜，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說，石膏像碎掉後，有人將其整理好放回梳粧檯，卻遺落了幾片很小的碎屑。然後才在死者身上噴了油漆。整理石膏像這件事不可能是校醫做的，他喜歡死者，石膏像這種一看就是別人送的定情信物，就讓它一直扔在地板上最好；也不可能是上田靜子，只能是上原直治。而在上田靜子看來，對方整理石膏像又放回梳粧檯的動作就像某種提示，害怕警方注意到這個未被染紅的石膏像，於是她拿走了它。」
「可是要說兇手是上原直治……」半井桃水抿抿唇，總覺得哪裡不太協調。
「太宰先生之前問過上原直治一句話——『屍體被發現時，身上被潑了紅色油漆，乍一眼還以為是血，兇手為什麼這麼做？』而上原直治是這麼回答的——『她那種人，死後被這樣對待也不奇怪吧。』他用的『死後』這個詞非常可疑——明確知道受害人是『死後』被潑油漆的只有兩個人，對吧？」
服部平次轉頭看向太宰治，眼神有些複雜。回頭想想之前對三個嫌疑人的審問過程，這個頭髮蓬鬆表情輕佻的男人其實一直在用言語給嫌疑人設下圈套，整場心理戰術堪稱精彩。他們能這麼快判斷出兇手身份也要歸功於太宰。
「沒錯，除了兇手外，還有一個人——」太宰微微勾起唇角，「就是發現受害人已死卻沒報警，而是在她身上噴油漆又弄到禮堂天花板上的那個人。」
「兩個人？」橫溝警部疑惑道：「難道是共犯？」
「不是『並蒂花』哦。」半井桃水接過話頭，舉了個例子，「假設ABC三位嫌疑人，如果A和B是共犯，在我方問嫌疑人『你覺得誰是兇手』時，作為共犯的兩人會站在統一戰線指認C。但是之前當太宰問及這個問題時，我們的三個嫌疑人並沒有兩人站在統一戰線指認一個人的情況，所以共犯的猜測也被推翻了。」
「不是共犯的話……勒死受害人和潑油漆的難道不能是同一個人？」橫溝警部依舊想不明白。
「那就要涉及到只有兇手自己知道的秘密了。」太宰笑吟吟道，「所以話題回到了最初，只有兇手知道死者被下了迷|藥。但是在審問過程，我們絲毫沒有提及過死者體內有迷|藥成分，這時兇手能夠判斷出，安眠藥是另外一個人下的。」
「這時候兇手心裡就會形成一個概念：嫌疑人有三個，其中兩個是有罪的，一個是下了迷藥的兇手，一個因為不明原因下了安眠藥。那麼，只有將罪責全部推到另外兩個人身上，自己才能完全脫罪！於是——」太宰敲了敲梳粧檯，「還記得嗎，我問校醫土屋源彌關於安眠藥的問題，他說死者的朋友最近失眠；之後我又問他覺得誰是兇手，他說是死者男朋友。」
「如此判斷還有些牽強，但後面我又問校醫對死者身上被噴油漆是什麼看法，還記得他怎麼回答的嗎？」太宰學著對方的語氣：「『如果我知道是誰做的，我會狠狠揍他一頓，教一教他怎樣尊重別人。』」看半井桃水在思考的模樣，他停頓幾秒，才繼續說道：「很奇怪啊這句話，雖然可以解釋為他對兇手殺人後不尊重遺體的行為表示憤怒，可是以他愛著死者的程度，知道兇手是誰後只想為了教育對方尊重遺體而揍對方一頓嗎？」
「也就是說，他是知道兇手和噴油器的不是同一個人，剛剛你們說了，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兇手，一個是噴油漆的。」半井桃水若有所思道：「這樣看來，兇手就是校醫，他用迷|藥迷暈受害者後勒死了她；之後進來的上原直治發現女朋友已死卻沒有報警，而是在女朋友身上噴了紅油漆，並弄到了舞臺幕簾後面的鋼架上；撞見上原直治做下這一切的上田靜子誤以為他是殺人兇手，為了幫他脫罪，穿上同樣的cos服，偽裝死者混淆死亡時間。」
「既然已經確定兇手，那麼誰下的安眠藥也能推導出來。排除真正的兇手，豆腐汆鍋是上原直治委託上田靜子送給死者小山初代的，如果不存在這次殺人事件，小山初代會睡在化粧室，耽誤舞臺劇的出場。這種幼稚的報復方式……」半井桃水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只能是上田靜子吧。」
「恐怕上田靜子的報復沒那麼簡單。」橫溝警部一臉嚴肅，「我們在她衣兜裡搜出了針孔攝像機。今天是海原祭，人|流量大，來了很多外校生，還混進不少『社會人士』。」
聽到這話，半井桃水嚇得瓜都掉了——如果她手裡有的話。「她她她想做什麼呀？！現在的國中生這麼生猛……」
「嘛~大概是……『那種』視頻吧。」太宰攤手道。
半井桃水臉色不太好，不只是她，除了依舊一副優哉遊哉模樣、好像什麼也不在意的太宰外，其他人臉色都不太好。
橫溝警部輕咳一聲，打破屋裡的凝重氣氛，「從嫌疑人話中漏洞推論出的真相是不可能作為呈堂供證的。沒有證據的推論等於猜測，除了已經搜出物證的上田靜子外，怎麼才能證明另外兩個人有罪？」
「啊疼疼疼——」一直安靜待在服部平次身邊的柯南不知何時跑到了梳粧檯旁，還不小心磕到了額角。
「沒事吧？」半井桃水蹲下身看了看他額頭。
「沒關係。」柯南捂著額頭，一副慶倖的模樣，「幸虧沒出血，不然蹭到梳粧檯上留下印就不好了。」
聽到男孩的話，警部先生忽然醍醐灌頂般，敲了下手心道：「石膏像！是石膏像！校醫之前說自己的手是被石膏像砸的，那麼重的東西狠狠砸上去，就算沒出血，一些皮膚黏膜組織或者汗液也會留在石膏像上！」他刷拉刷拉翻著調查報告，找到石膏像那一頁，「石膏像上沒有校醫的指紋，更沒有校醫的皮膚組織！」
「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兇手用沾上乙醚的手帕捂住受害人鼻唇時是站在受害人身後，受害人掙扎著抄起梳粧檯上的石膏像，砸向捂住自己的那只手。」服部平次拜託一名便衣，兩人用動作演示了一遍案發過程。「雖然兇手手背受傷，但因為戴著手套的緣故，石膏像上沒能留下兇手的痕跡。」
另外一邊，半井桃水悄悄戳了戳柯南腦袋瓜，「小鬼，提示的動作太明顯了。」柯南乾巴巴的笑了笑，裝傻道：「姐姐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
「可上原直治的證據目前還找到。」橫溝警部再次陷入思索中。「這裡是學校禮堂，道具一類東西應該都是放在一起的，比如說那根勒死死者的鋼琴線就是兇手在道具室隨便拿的。但上原直治用過的油漆卻依舊沒能找到……」
「啊嘞嘞？為什麼那間屋子一直關著呀？」剛剛還被戳腦袋的柯南又一次冒頭，一團孩子氣的指著隔壁上鎖的門，拉著半井桃水衣袖：「姐姐，那裡會不會關著哥斯拉？哇哇好可怕，我要叫假面超人來救我！」
「不對哦，假面超人戰勝不了哥斯拉哦，這個時候你應該朝著天空大聲呼喚——」半井桃水也跟著玩上了，只見她一手指天，臉上泛起迷之紅暈，語氣興奮道：「雙零高達，出擊！」
(雙零高達：《機動戰士高達00》男主角刹那•F•清英駕駛機體，此人cv和太宰治一樣，都是宮野真守)
看到半井桃水如此中二的熟悉模樣，太宰治偏過頭捂住嘴，噗嗤一聲笑出來。
柯南：「……」
——他是不是打開了什麼不得了的機關。
「我記著這個屋子是在裝修吧？」橫溝警部倒是沒心思關注年輕人之間的吵吵鬧鬧，他叫來校工，打開了隔壁房門。房間很大，裡面堆了不少東西，有木板地磚水電線釘子一類的材料，有卷尺大板夾錘鋸一類的工具，還有牆角堆著一桶桶油漆和噴漆。
「接下來找證據和與嫌疑人對質就交給員警先生和名偵探吧，咱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太宰忽然抻了個懶腰，然後推著半井桃水肩膀往外走，「再見啦警部先生，還有兩個小偵探~」
等半井桃水反應過來時，太宰已經推著她離開了禮堂。
「你有什麼事嗎？」半井桃水眨了眨眼，「這麼急著走。」
太宰雙臂交疊放在腦後，「沒什麼急事啦，只是既然都知道兇手是誰了，繼續待在那裡也沒什麼意思，所謂『拷問』不就是那回事嘛~」他不滿的鼓起腮幫，「真可惜啊，海原祭一中斷，非本校人員全都被趕出來了呢。我還想研究一下在校園裡殉情的可行性來著……啊，快看快看，太陽下山了！這種悲壯的薄暮之光真是最適合自殺了耶~」
太宰抬起頭，薄暮下他的側臉像落了一層暖融的輕紗，眉眼線條溫和的一塌糊塗。
「嗯，很美。」半井桃水垂下眼眸，纖長的睫羽落下一片弧形的影，「我……最喜歡了。」
她偏過頭，像是掩飾什麼一般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太宰，之前我問這案子是不是『並蒂花』時，你說是『繞樹藤』，那個時候你是不是就知道誰是兇手了？」
「哦，那個呀，和FBI行為分析科的犯罪側寫有點類似……」太宰轉過身，攤手，「在知道死者體內有迷|藥時，我就對兇手有大致的猜測，接下來的審問不過是想驗證我的猜測是否準備。MOMO醬想聽聽純粹的性格分析嗎？」
半井桃水點點頭。
「上田靜子那個小姑娘呢，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學生，性格內向羞澀，有點自卑懦弱，喜歡什麼都窩在心裡，平時也更習慣躲在自己的套子裡過活。她如果殺人，會選擇更能隱藏自己的方式，而不是自己親手一點一點結束對方生命。就像她給死者下安眠藥一樣，她會選擇下毒。」
「上原直治呢，有著藝術家的荒誕瘋狂和高調不羈，不關注周圍，只關心他的藝術——看他把屍體搞成那副行為藝術的模樣就知道了。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死者就像一隻泥濘中垂死掙扎的鶴，既然是垂死掙扎，為什麼還要下迷|藥，讓她在睡夢中安然離世？如果是他自己選擇殺人方式，我想他應該會用刀一道道劃破死者皮膚，最後再慢慢插|進死者心臟，看著對方在痛苦掙扎中死去。」
「最後是那個校醫。」太宰頓了頓，偏頭看向半井桃水，此時他褪去一貫讓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聲音也有些低沉，「或許大多數人都認為，給死者下迷藥是為了不讓她掙扎，好讓兇手更方便的實施殺人計畫。但得知死者體內有迷|藥的那一刻，我卻有另外一個想法。」
暮色漸漸深重，他的臉一半在夕陽下，一半在陰影中。
「因為深愛，即使殺死對方，也不忍心看她痛苦。」
半井桃水默然良久。
「如果有一天，我是說如果。」她腦子裡思緒駁雜，一不留神，想問的話脫口而出：「如果有一天，你有了深愛的人，卻又不得不殺了她，你會怎麼做？」
「如果有那麼一天啊……」聽到這個假設，太宰先是沉默了一會，接著手指抵唇，輕笑了兩聲，再開口時聲線裡多了幾分平日沒有的溫柔：
「最多就是，她想死，我陪她同飲忘川；她要活，我帶她亡命天涯。」
作者有話要說：
自從我家五虎退修行回來，我就沉迷語音不可自拔……「這個，好像新娘會戴的裝飾喔」因為退醬這句話，於是開始各種試刀裝，穿了脫脫了穿根本停不下來_(:з)∠)_
退醬好萌啊快萌化我了，我只想醉倒在這句語音裡不想碼字，碼字不如聽語音，碼字不如給退醬換衣服QAQ
然而最後還是依依不捨的離開本丸，艱難的打開word，碼了這麼粗長的一章，快表揚表揚我啦=w=
所以……刀劍什麼時候實裝換裝系統呢【並沒有這一天好嘛！
第29章
時間仿佛忽然停止, 有風從湘南海岸穿雲渡水而來, 倏然牽起清雋男子風衣一角。
深海沉穩闊大, 暮光慵懶圓融, 微風中的半井桃水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
——那麼, 太宰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呢？
如果沒聽到他下一句話, 半井桃水大概會忍不住問出口。
「看MOMO醬的樣子，書上說的果然沒錯, 女孩子們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生死相隨的套路呢~」
帶著些微揶揄笑意的清朗嗓音喚醒了怔愣中的女孩子, 半井桃水看著青年依舊一副對什麼都不在意的輕浮悠哉模樣, 忽然覺得有些委屈。
從太宰說出那句話開始，半井桃水的情緒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仿佛從最高峰忽然跌落穀底, 當雙腳再次站到平穩的地面時, 總感覺心裡空落落的。什麼也抓不住, 什麼也留不下，周圍的一切都被狂風吹走，最終孤零零的只剩下自己。
他怎麼能隨意說出那麼好聽的話，又隨意將它全部扯碎；他到底知不知道，因為他一句話而讓女孩子心裡鼓起來的裝滿勇氣的氣球，在最後關頭又因為他一句話而戳破。
好在不管太宰有沒有良心, 對於半井桃水來說，這個人是可以全然信任的存在，是在他面前可以不用掩飾自己喜怒哀樂的存在。再加上今天的告白又被太宰閃過去, 半井桃水覺得憋屈的難受，好似這些年在外奔波時攢在心裡的憋屈通通在今天爆發了一樣，酸澀湧上雙眼，忍了半天沒忍住，她忽然捂著臉蹲下身，哇地一聲哭出來。
「誒？！MO……MOMO醬？」太宰眨眨眼睛，僵立在原地沒敢動，顯然被她的哭相嚇了一跳。雖然小時候半井桃水也有幾次哭著找他的時候，但那時她哭的安安靜靜又小心翼翼，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反倒越長大越像個孩子了。
「嗚……你又騙人……嗚嗚……寶寶不開心，寶寶有小情緒……嗚哇哇哇……」
帶著哭腔的軟糯聲音，與其說是發洩悲傷，不如說更像撒嬌。
太宰沉默了一陣，最後啼笑皆非的蹲下身。半井桃水頭上的帽子在她低頭的時候滾落在地，那根迎風獨立的呆毛就在太宰眼前，隨著女孩子的抽噎晃啊晃。
他伸手扯了扯半井桃水一晃一晃的呆毛，「這算是我惹哭的嗎？好吧我道歉，雖然國木田君總說為我流淚的女性很多，不過我可不希望在那個名單裡添上MOMO醬的名字呀。」
太宰的語氣有些無奈，半井桃水柔軟的呆毛乖巧的蜷在他手心，看半井桃水不搭理他依舊在哭，他動作靈巧的將呆毛在指尖繞來繞去。
「嗚……呆毛在命在，呆毛不在……嗝……我跟你拼命嗝……」
半井桃水抬起頭，故意做出一副兇狠的模樣，可濕漉漉的眼睛配上時不時的哭嗝，讓她看上去一點威懾力也沒有，反而更像個軟萌可愛的小動物。
「嗨~嗨~」太宰漫不經心的答應著，沒等半井桃水拍開他，他就鬆開了蹂|躪呆毛的那只手。
半井桃水抹抹眼淚，重新站起來，好在她心比較大，哭一會就什麼事也沒有了，還能沒有絲毫芥蒂的繼續和太宰有說有笑。
只是過路人偶爾投過來的目光有些怪異，沒想明白怎麼回事的半井桃水把帽子戴好後，發現那種怪異目光消失了。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摘下帽子，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隨即松了口氣。
嚇、嚇死了，嚇的她瓜都掉了，還以為呆毛沒了呢！
誒，等等，手感好像不對？！
半井桃水掏出手機，用螢幕當鏡子照，才發現那根原本挺拔修長颯爽英姿和她本人一樣帥氣的呆毛竟然……竟然……竟然被打成了一個蝴蝶結！
「太——宰——治——」她拖著長聲，猛地轉過頭，陰涔涔的目光落在太宰身上，「給我納命來啊啊！！」
太宰治嬉皮笑臉的躲著半井桃水亂七八糟的體術，忽然聽到手機鈴聲響，他站定後從衣兜裡掏出手機，半井桃水也停下了玩鬧般的攻擊。
「是橫溝警部打來的。」看過來電顯示後，太宰按下接聽：「警部先生，有什麼事嗎？」
「太宰君，三個嫌疑人都認罪了。」電話另一頭，橫溝警部的語氣沉重中又夾著幾分無奈和惱火，「我們在受害人屋子的花盆裡找到了她的日記，真是……不知該說什麼好！」
「哦？」太宰尾音微微上揚，感興趣道：「日記裡寫了什麼？」
正當太宰打電話時，半井桃水在街邊看到一個小女孩。
大概六七歲的年紀，穿著破舊不合身的制式衣裳，手臂上有幾道紅腫的新傷，小臉有點髒，正蹲在街邊撿別人不要的衣服和鞋子。
在日本，穿過的舊衣舊鞋或者用過的傢俱如果沒壞的話一般不會扔掉，而是放到街邊固定的地方，這樣可以説明到那些需要這些東西又囊中羞澀的人。
如果半井桃水沒猜錯的話，這個小女孩應該是從福利院跑出來的，她的身上有著半井桃水極其熟悉的，只屬於福利院孤兒的氣息。
神使鬼差的，半井桃水走到女孩身旁，彎下腰，「晚上好。」
女孩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只是淘東西的動作更快了。
「鞋子的話，還是這雙黑皮鞋更結實哦，雖然它沒有你手裡拿的那雙紅色的漂亮。」
小女孩遲疑了一下，再次抬頭看看半井桃水，最終拿起她說結實的那雙換上。
「你手臂有傷，不處理不行。旁邊就有藥店，走，跟我去上藥吧。」
「不、不用了……」女孩將受傷的手臂背在身後，局促不安道：「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
「走吧。」半井不由分說的拉住女孩的手，將她帶到街邊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藥店。買了碘伏棉簽紗布和活血化瘀的藥膏後，親手幫她上藥包紮。
「以後有地方可去嗎？」手上動作不停，半井桃水一邊忙活一邊問道。小女孩卻沒回答，只是沉默著。
在女孩細細的手臂上俐落的打了個結，半井桃水朝店裡的藥劑師要了一張便利貼，在上面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
「如果哪天覺得自己一個人堅持不住了，就打我的電話。我雖然也不富裕，但在飯桌上添一雙筷子還是負擔得起的……不過只能算我借你的，日後要還的。」半井桃水歪著頭想了想，總覺得自己似乎忘了點什麼，「哦對了！」終於想到忘了什麼的她忽然伸手，給了小女孩一個溫柔的摸頭殺。
女孩先是一愣，隨即眼圈迅速泛紅起來。
「為什麼？」小女孩低頭擺弄著衣角，囁嚅道：「我們並不認識吧，為什麼還會對我這麼好？」
「大概是因為……我和你是一樣的吧。」半井桃水唇角微微翹起，眉眼也彎成兩道月牙，「因為我曾被人拯救，所以我也會拯救別人，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打完電話的太宰來藥店找半井桃水，剛好聽見她最後一句話。
五年時間過去，當年雙手染血的惡黨太宰治成為了救人的一方；當年劣跡斑斑的凶徒半井桃水在為不相識的路人伸出援手。
世界在變，故去的人永遠停留在當年，而留下的人也變了。
遙遠的長空盡頭，海天相接的彼方，落日灑下最後一絲餘暉。倚在藥店門前的太宰抬起頭，被那金燦燦的光晃到了眼，他舉起右手擋住光，左手插兜，指尖觸碰到昔日友人冰涼的煙盒。
半井桃水離開藥店時，看到正等著她的太宰正一手插兜，抬頭看著海天相接的地方。
聽到半井桃水出來的聲音，太宰轉過頭，一臉認真嚴肅，道：「你說，我要是劃著小船徑直往那個方向去，是不是就可以自殺成功了？」
「很抱歉，並不會。」半井桃水用棒讀般的語氣回道：「你只會遇到一個無人小島，從此過上和魯濱遜一樣缺衣少食的原始生活，等到七老八十的時候被救援人員帶回現代社會，然後上一次報紙頭條，標題是——《五十年前的失蹤者終於找回，原來竟是為自殺漂流荒島》。報紙上還會刊登你的照片——白髮蒼蒼、滿臉褶子、醜的能嚇跑狗。」
「噫……」太宰失落的垂下頭，蓬鬆的卷毛也蔫噠噠的。
「太宰，你儘管自殺，死了算我輸。」半井桃水歪著頭，笑吟吟道。
「好吧，這個方案pass~」似乎已經習慣了被打擊，太宰很快打起精神，「對了，橫溝警部說嫌疑人認罪了哦。」
停頓幾秒，他繼續說道：「過程是這樣的，上田靜子先是在受害人小山初代的豆腐汆鍋裡下了安眠藥，想要拍下她的不雅視頻傳到網上；接下來進入化粧室的校醫土屋源彌因愛生恨，用吸入型型麻醉劑迷暈受害人後，用在禮堂偷到的鋼琴線勒死了她；上原直治看到死者屍體後，在她身上噴了油漆，又把屍體搬到舞臺天花板的鋼架上；想要確認安眠藥是否產生作用的上田靜子回到化粧室，卻剛好看見上原直治拖著屍體離開化粧室。」
「關於動機，值得一提的是上田靜子。她寫了一本小說，沒和小山初代產生芥蒂前曾拿給她看過。小山初代鼓勵對方投稿，但是因為上田靜子膽小自卑，玻璃心怕被出版社拒絕，所以連試一試的勇氣都沒有。然而最近她發現，小山初代偷偷拿她的稿件找了出版社，不但順利簽下版權，還獲得了一筆不斐的版權費。知道這件事後的上田靜子懷恨在心，一直想要報復。」
「可笑的是，剛剛橫溝警部告訴我，上田靜子認罪前接了一通電話，是她母親打來的。也是這通電話，讓她徹底放棄抵抗。電話裡說，有人往她家寄了一個牛皮紙袋，打開後發現裡面是厚厚一遝錢，還有小山初代的一封信，裡面寫道：對不起，擅自做主拿了靜子的小說去投稿，我是真覺得你寫的很棒，就此埋沒有些可惜，希望以後你能更加自信。」太宰攤手，「更有趣的是，警方找到了小山初代的日記，原來她竟然喜歡校醫先生，之所以拒絕，是覺得目前的自己配不上她，等到有能力和他並肩，兩人才能真正在一起。」
「還有上原直治。這個人說不準要逃脫法律制裁。」太宰搖搖頭，輕笑一聲，「被手銬鎖上時，他對橫溝警部說，他有精神分裂症，因為沒說謊，所以也不怕司法部門的鑒定。」
「……這樣啊。」半井桃水低著頭，不知想到了什麼。
「只能說，不具有『敏感』這種東西的人，總會深深刺痛別人而不自知。小山初代的為人處世有很大問題，這樣的悲劇會發生，她自己也有一定的責任。」太宰偏頭看向半井桃水，卻發現她情緒有些不對勁。
「MOMO醬？」
她低著頭，也不接說話，可這種壓抑的平靜，要比之前哭起來更讓人揪心。
良久，她才緩緩開口，語氣中夾著幾分無所適從：
「眾生皆罪，果然是眾生皆罪。」她努力上揚起唇角，似乎想讓自己看上去沒那麼難過，可眼神裡的蒼涼卻暴露了一切。
世態炎涼，人心難測。擁有「眾生皆罪」這種能窺探人心的異能，她得樂觀成什麼樣，才能不對這個世間絕望？
太宰沒說話，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輕輕落在半井桃水頭上。
「你剛剛，是對那個小姑娘這樣做的吧？」
太宰輕輕笑著，沉沉夜色中，他的眸光悠長而溫柔。
「你拯救了她，所以也會有人拯救你，就是這麼簡單的道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具有「敏感」這種東西的人，總會深深刺痛別人而不自知。
——太宰治《奔跑吧！梅勒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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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文下「我老公XXXXX」系列廣告樓，我也很絕望啊，所以就去投訴了，雖然不投訴過一陣它們也會被遮罩，雖然投訴日後這廣告還是會層出不絕……總之大家無視吧，不要讓這些大辣雞影響心情，我希望小仙女們看文時都可以開開心心噠~
第30章
半井桃水覺得自己又要失眠了。她裹著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 最終還是一骨碌爬起來, 離開了旅館房間。
湘南的海邊旅館營業到很晚, 一樓大廳燈火通明, 沙灘上熙熙攘攘熱鬧得很, 烤魷魚和炒麵的香味從隔壁的燒烤攤傳來。
太宰也沒睡, 他捏著一聽啤酒, 坐在沙灘燒烤攤為顧客準備的小馬紮上，正跟旁邊的人聊天。
那是個身穿白大褂的大叔……應該是大叔, 因為這人戴著一副厚重的白色防毒面具, 無法從面容上判斷出他的年紀, 只能從其他細節推測。
看到了半井桃水，太宰朝她揮揮手，看上去心情很好的樣子, 跟女孩子介紹身旁的人, 「這位元先生是我剛剛認識的, 是個很有趣的人呢。」
「……您好，我是半井桃水，請多指教。」
對於太宰說的「很有趣」，半井桃水持保留意見，畢竟……這人可是穿著白大褂啊！是真的白大褂啊！除了刀劍亂舞的藥總，穿白大褂的不是變態就是怪物！
「岸谷森嚴。」白大褂大叔的聲音隔著一層面具, 聽上去有點失真。看半井桃水似乎很在意消毒面具的樣子，他聳聳肩，解釋道：「城市的空氣太污濁了, 難道您不這麼認為嗎？」
「哈？」半井桃水聽明白了，這個人是潔癖，「啊……嗯……我覺得還好……」
「剛剛和這位先生說起每個城市的特色，感覺真是神奇啊，那些都市奇談。呐呐，MOMO醬你知道嗎，沒有頭也能行動的生物真的存在呢！還有傳說中的精靈！哇，有機會的話一定要去見一見！」太宰語氣歡快，看上去對都市奇談很感興趣，「不知道精靈是男是女，如果是位女士的話，說不定可以試著問一下可不可以和我殉情呢~」
「所以你感興趣其實不是什麼都市奇談，而是自殺吧。」半井桃水面無表情地吐槽道。
「瞬間不足以成為生命的喜悅，我只相信死亡那一瞬間的純粹。所以……老闆，請給我來一盒加洗滌劑的蟹肉罐頭！」太宰招呼著燒烤攤的店主，儘管面前已經堆了好幾個空罐頭盒。
「我們店裡不提供這種可怕的食物哦。」老闆將新打開的罐頭放到桌上。「請慢用。」
新上來的蟹肉罐頭吸引了太宰大部分注意力，他咀嚼著嘴裡的食物，語音含糊不清，「MOMO醬怎麼出來了，是睡不著嗎？有心事？」
「稍微有點。」半井桃水摸了摸腦袋，「白天那個案子，上原直治說他總會做到飲彈自殺的夢，其實我——」
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半井桃水的話，她按下接聽——
「是半井小姐嗎？」對面的聲音無奈中夾著幾分抱歉：「這裡是湘南看守所，今天新來的上原直治先生非要跟你說一句話。原本按照規定他的要求是不被准許的，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我不太好拒絕，所以……」
半井桃水沉默幾秒，道：「我知道了，讓他跟我說把。」她瞟了一眼太宰，看他正在專心吃罐頭，不知出於怎樣的考量，她悄悄調低了手機音量。
「『櫻吹』頭髮的小姐，我的心理醫生讓我給你捎句話。」上原直治的嗓音壓的比白天低沉，通過電話信號過濾，讓他的聲音蒙上一絲詭譎——
「MOMO，I am everywhere.」
半井桃水握住手機的手指忽然收緊。
「誰讓你——」還在等她問完，對方就掛了電話。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半井桃水抿了抿唇，垂下眼簾，長長的睫羽遮掩住眸光裡一瞬間的凝重。
「太宰，」她抬起頭，對還在與蟹肉罐頭作戰的青年說道：「對不起，我去不了箱根了，臨時有點事需要馬上回橫濱，你……你和你的同事們好好玩。」
扔下這句話時，怕被看出什麼來，她都沒敢和太宰對視，只是在太宰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誒，MOMO醬不去了嗎，好可惜」時，背對著他揮了揮手。
她沒看見，身後的太宰眼眸裡笑意盡褪，但轉瞬間又變得和平時一樣，仿佛剛剛出現的凝重只是一場錯覺。
「青春真好呢~」在旁邊注意到這一切的岸谷森嚴說道。
「岸部先生似乎誤會了什麼呢。」太宰站起身，「我們並不是戀人，真要用一個詞來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太宰想了想，道：「大概可以稱之為親人吧。」
馬紮太小，窩在上面時間太久、血液都有些不暢通的太宰活動著腰和腿，骨節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嘣嘎嘣」響。
「岸谷先生，您說的情況我記下了，偵探社之後會派調查員前往池袋。」活動開身體後，太宰從衣兜裡掏出手機，指尖在螢幕上跳躍，動作極快的給國木田獨步發了封郵件，「您提供的情報很及時，最近偵探社的確接到過有關於池袋人口失蹤的委託，不過——」
太宰微微勾起唇，「關於人口失蹤的真相，您似乎隱瞞了什麼呢。」他挑起眉梢，漆黑的瞳孔仿佛能吸走周圍的光亮一般：「容我猜測一下，會不會跟人體實驗有關？」
「誰知道呢？」帶著消毒面具的白大褂大叔攤手，「畢竟，我只是個討厭東京污濁空氣、每天擔心兒子審美問題的可憐大人罷了。」
「大人也有大人的無奈呢。」太宰不置可否道，回復一條最新發來的郵件後，將手機放回衣兜，順便也將雙手插|進兜裡。「 『女兒』可比兒子難管多了。」
新郵件是港黑武鬥組織「黑蜥蜴」的百人長——廣津柳浪發來的。
「to太宰治：已經告知樋口一葉，接下來還需要我做什麼？——by廣津柳浪」
***
芥川龍之介最近發現，他的女下屬樋口一葉總會偷偷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瞧他，瞧完之後，還拿出手機捅咕半天不知道在幹什麼。
難道是臉上有髒東西？
或者衣服穿的不對？
芥川掏出手機，把螢幕當鏡子看了一眼——臉沒問題，衣服也很妥當，沒有任何失禮的地方。
當樋口一葉的目光從手機螢幕挪開時，剛好看見芥川將他自己的手機放回衣兜。
她的目光變得更加怪異了。昏暗的小巷中，她的手機螢幕映亮兩人腳下方寸之地。
螢幕裡顯示的，是之前廣津柳浪推薦她加入的聊天群——
【羅生門迷弟】：在下今晚要加班，各位早點睡，注意節約用電。
「樋口。」
聽到芥川叫她，樋口一葉條件反射的立定站好，「是，前輩！」
芥川輕掩唇輕咳一聲，黑黝黝的瞳孔緊盯著她，語氣冰涼：「你對今晚加班有什麼不滿嗎？」
「不，我沒有任何不滿！」樋口一葉趕緊搖頭，「不如說，我很高興能和前輩一起出任務！」
「那就不要總看手機，節約用電。」
節約用電啊……
羅生門迷弟、加班、節約用電……
——沒想到芥川前輩也是喜歡網聊的人呢！
趁芥川沒注意，樋口一葉偷偷拿出手機，暗戳戳將自己的網名改成了【此生不悔控上司】。
此時此刻，完全沒關注聊天群的半井桃水壓根不清楚各方之間湧動的暗流。
她潛入了湘南看守所。
單獨被關押的上原直治背對門側躺在硬板床上，聽到鑰匙開門聲時，他僅僅只是翻了個身，卻沒有從床上爬起來。
「我就知道你會來。」
他看著門口換了一身看守員制服的半井桃水，用一副早有預料般的神棍口吻說道。
「你的心理醫生是誰？」半井桃水剛問出這句，卻忽然改了主意，「算了，我還是自己『看』吧。」
話音剛落，如石子投之於靜湖，空氣中忽然蕩漾開一圈圈透明的波紋，遙遠而未知的地方隱隱傳來唱詩班的歌聲，伴長鐘而來的神之福音卻如滅世的洪水波濤，瞬間淹沒這間臨時關押犯人的看守室。
「異能力——
「眾生皆罪」。」
仿佛從高空中極速墜落，又穿過重重雲海俯瞰廣袤陸地，對方的愧疚感如迅猛而至的疾風，墜落時捕捉到的一幕幕回憶也似山川相繆，在半井桃水眼前迅速閃過——
五年前，到郊外寫生卻迷路的男孩誤闖爛尾樓，被樓頂槍聲和順著樓梯往下流的鮮血嚇暈，醒來後卻出現心因性失憶，將這段經歷遺忘。
一年前，少年總會不經意接觸到有關於飲彈自殺的消息——路人講電話時的大嗓門、路邊報刊亭的雜誌封面、送奶工塞的報紙、商業街LED顯示幕播放的新聞、家中保姆和鄰居的家長里短……仿佛有人預謀了這一切，日復一日的催眠，即將喚醒他因自我保護而失去的記憶。
一個月前，將頭髮染成綠色的高中生因為噩夢頻繁，決定去看心理醫生。剛掛完號時，忽然被人按住肩膀，那是一隻女性的手，白皙纖細，扣扳機的手指卻生著薄繭，只是此刻，這只手並沒有拿槍。
——「最近經常做噩夢吧？有時候情緒會出現劇烈波動，白天偶爾產生幻視是不是？」
——「這種心理問題，還是來獨立的心理諮詢室比較好哦。」
——「比在醫院更加保密，你不想被你的父母知道吧。」
少年轉過身，看到身後女子的臉。窺視上原直治記憶的半井桃水瞳孔驟然緊縮。
冰涼的感覺從腳底上傳至頭頂，每一根頭髮絲仿佛都像被凍住一般。
出現在上原直治記憶裡的女孩子，有一張對於半井桃水來說無比熟悉的臉，熟悉到每天早上醒來對著鏡子洗臉梳妝時，都能在鏡子裡看到。
「我是「鏡面人」，我就是你。你忘了嗎，我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透過上原直治的眼睛，她看到另一個『半井桃水』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笑容。
「MOMO，I am everywhere.」
作者有話要說：
瞬間不足以成為生命的喜悅，我只相信死亡那一瞬間的純粹。
太宰治《人間失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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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笨蛋_(:з)∠)_
我忘了設置存稿箱_(:з)∠)_
為了等更新而修仙的親十分抱歉【土下座
悠于 2018-2-12 12:07
第31章
看守所幽深的走廊裡, 鞋子踏在大理石地面仿佛帶著迴響。幾秒鐘後, 開鎖的聲音再次傳來, 剛剛經歷過「眾生皆罪」洗禮的上原直治蜷縮成一團, 臉上猶帶淚痕, 聽到聲音抬起頭看到來人後, 幾近崩潰道：「你、你怎麼又回來了？」
「當然是……回來滅口。」
話音剛落, 「砰」一聲槍響，子彈穿過上原直治頭顱, 少年眼睛睜著, 臉上表情定格在看到來人時的畏懼上, 身體卻軟倒在硬板床上。鮮紅的血液從他額頭上的彈洞汩汩流出，染紅了白色的床單。
走廊的大理石地面又一次傳來腳步聲，咯噔咯噔, 漸行漸遠, 最後重歸安靜, 好像從來都沒有人來過一樣。
***
半井桃水從看守所出來後，整個人看上去失魂落魄的。
她走在街上，都市商業街的霓虹燈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她站在十字路口回望，忽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我是誰？
我是個壞人嗎？
我做過什麼, 我自己都不記得啊。
「已經……不想再回去了啊。」半井桃水喃喃道，「充斥著鮮血和暴力的地方，我已經不想再回去了……」
太亮了, 太亮了，周圍全都是刺眼的燈光。科學家為什麼要發明電燈，夜晚為什麼還要有光。像她這種生於黑暗長於黑暗之人，最終歸宿是不是也只有那種地方？
哪裡有黑暗的角落，讓她暫時躲一會，一會就好。
廣場中央的音樂噴泉忽然暗下來，半井桃水踉踉蹌蹌走到噴泉池邊，扶著瓷磚大口大口的喘氣。
月光下，她看到自己的臉映在噴泉池裡。空氣劉海、介於櫻色和淺茶之間的蓬鬆頭髮、白皙臉頰、蜜糖色眼眸……這是她的臉嗎？
還是那個「她」的？
半井桃水忽然舉起手裡的東西，想要狠狠摔進噴泉池裡，打破水面那張無比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臉。
忽然，她舉起的那個「東西」響了。
那是她的手機。
***
看守所槍聲響起的同時，太宰的手機忽然也響了。
黑髮蓬鬆的青年坐在海邊旅館房間的窗臺上，一邊晃悠著垂下來的那條腿，一邊哼著跑調的小曲，聽到手機提示音，他翻開手機蓋。
聊天室發來了新信息——
【此生不悔控上司】：@羅生門迷弟，前輩，是你嗎？
【此生不悔控上司】：能跟前輩在一個聊天室，我很榮幸，我想這一定是緣分！
【此生不悔控上司】：前輩放心，哪怕是聊天室，我也會跟緊前輩步伐，永不鬆懈！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群眾哪裡都有——
【人類love】：哇，這麼晚群裡還有人沒睡。這是在表忠心嗎？
【人類love】：這麼炙熱的『告白』，不打算回應一下嗎？@羅生門迷弟
太宰勾了勾唇角，似乎想到什麼坑人的好主意，他手指飛快的打下一句話後，打算艾特樋口一葉。
然而就在艾特的關鍵時刻，周圍出現一點毛茸茸的小事故。
日本處在環太平洋火山地震帶上，據統計，每年發生地震就有數千次。早已經習慣三天兩頭震一震的日本居民很淡定，包括隨著房子晃悠了一下的太宰。
這是在他看清自己艾特的人是誰之前。
因為剛才那一晃悠，他的手指點偏了。聊天群艾特時蹦出來的列表是按照網名首字母排序的，樋口一葉的網名是【此生不悔控上司】，而緊挨著她的剛好是……
【羅生門迷弟】：月遇從雲，花遇和風，今晚上的夜空很美，我又想你。
【羅生門迷弟】：@此生不悔控卷毛
太宰：……誒？
遠在橫濱的樋口一葉：……
【人類love】:呀嘞呀嘞，原來是三角戀嗎？
***
聽到手機提示音，半井桃水動作忽然僵住，仿佛被這聲音將她從地獄中重新拉回，她忽然卸掉了渾身的力氣，頹然的歎息一聲，倚著噴泉池慢慢坐下。
滑開手機螢幕，她才發現是聊天群有人艾特她，點開一看——
【羅生門迷弟】：月遇從雲，花遇和風，今晚上的夜空很美，我又想你。
【羅生門迷弟】：@此生不悔控卷毛
半井桃水:「……」
她總覺得這個「羅生門迷弟」的網名有點微妙的熟悉感，翻看著之前沒太注意的聊天記錄，才終於明白熟悉感是從哪來的。
沉默半天，她通過聊天群回了羅生門迷弟一句私聊——
【此生不悔控卷毛(私聊)】:我知道你是誰，你以為親身上陣色|誘我就能讓我離開你的太宰先生嗎？天真，太天真，比天津糖炒栗子還要天真！想讓我離開太宰，最起碼要給我十個億……不，一百個億！
隨後她給太宰打了個電話。
「我覺得，你家小徒弟可能受了什麼刺激。」半井桃水吞吞吐吐道:「為了讓我離你遠點，他想色|誘我。」
電話那邊的太宰似乎陷入了沉默，好半天，半井桃水才聽到對方用不急不緩的語氣問她:「哦呀，那你有沒有被誘惑呢？」
「沒有！絕對沒有！」半井桃水斬釘截鐵的說，就差舉起兩根手指對天發誓了，「我已經決定堅決跟隨太宰先生的領導，同一切黑惡勢力戰鬥到底！」
「哦，是嗎？」太宰輕笑一聲，聽上去似乎有幾分捉弄人的促狹:「那就好，我還怕萬一對方出個一百億，你就把我賣了呢~」
「……哈哈哈哈怎麼能呢！」沉默幾秒後，半井桃水乾笑道。
「說起來，這麼晚了你怎麼沒睡？」太宰適時轉移了話題；「還沒到橫濱嗎？」
「啊……嗯，已經到了，就是在想一些事情，睡不著啦。」半井桃水語氣含糊道。
「在想什麼，方便講給我聽聽嗎？」
「唔……那我說了啊，你不可以笑話我。」在得到對方承諾後，她深吸一口氣，語氣沉痛:「這是個深奧的哲學問題——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幹什麼？」
果不其然，她聽到電話對面太宰「噗嗤」一聲笑了:「哈哈……抱歉抱歉，沒忍住。」
「喂喂，說好不笑話我的！」她佯裝不滿道，可是說到最後自己也笑了出來。
笑夠之後，她垂下頭，聲音微弱卻足以讓太宰聽清:「太宰，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我感激我擁有的異能，因為有「眾生皆罪」，我才能遇見你；可更多時候，我又痛恨於它的存在。我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沒有它，我是不是不用看到那些骯髒人心，不用知道我討厭的真相？」她聲音裡漸漸帶上幾分自我厭棄:「如果沒有它，我是不是也可以像那些討人喜歡的女孩子一樣，更樂觀更開朗，對自己的未來抱有更多希望？」
「你是這麼想的嗎？可是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樣誒~」倚窗而坐的太宰垂下眼眸，手中昔日友人的煙盒被月光鍍上一層銀輝。「MOMO醬的異能，不是用來殺人的異能；督促人時時懺悔並助人向善的「眾生皆罪」，明明比任何異能都要乾淨純粹。只是因為從前運用的方法有誤，但是從今天開始，你的『刀』，只為你自己揮舞。」
他的聲音壓的比平時低沉，尾音卻微微上揚，聽起來有一種輕快的認真。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MOMO醬的異能，明明那麼溫柔啊。」
「溫柔……嗎？」女孩子的語氣有些無措，「既然它是這麼溫柔的異能，可為什麼……總會把我一次次拖進泥潭，甚至於我現在都看不清滿身泥濘的自己究竟長了什麼模樣？」
「MOMO醬是在迷茫，我說的對嗎？」太宰勾起唇角，輕聲道:「可是人生不就是這樣嗎？痛苦著，迷茫著，不知所措著，宛如往來於陰溝的野犬一般，無時無刻不在為尋找正確的生存方式而戰鬥。」
「即使是滿身泥濘的野犬，也有泥巴變幹掉落的那一天。所以在那之前，你只需要向前走。」
「MOMO醬，名為『未來』的這條路太長，一路上魑魅魍魎肆意橫行，陰謀詭計層出不絕；路旁鮮花時有，岔路時有；前路坦途時有，懸崖時有。你所看到的不一定是真，你所聽到的也不一定為假，而你，不得不相信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
「那太宰呢？」半井桃水忽然問道，「你會相信我嗎？」
「當然。」
青年的嗓音清澈明朗，像清晨透過深谷森林的陽光。
「我相信的『半井桃水』，只有你。」
「這樣啊。」半井桃水低著頭，輕聲笑出來。「這樣就好……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這句話，她說了兩遍。
別人相不相信她無所謂，只要這個人相信足矣。
「呐，太宰。」半井桃水彎起眉眼，「以後別再給我試吃那些亂七八糟的汆鍋了，我忘記的事，已經夠多了。」
「哦呀，被發現了呢~」電話對面，那個人微笑著，用安撫般的語氣對她說:「放心，以後再也不會了。」
聽到他的話，半井桃水站起身來。背後的音樂噴泉忽然重新運轉，水花四濺，燈火璀璨。再抬起頭時，她蜜糖色的眼眸在夜色裡亮的驚人，就像蓄勢待發的狼。
「你說得對，看到的不一定是真，聽到的也不一定為假。現在下結論，終究還是太早。」
「但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再是我，而且這種變化不可逆轉——」她停頓幾秒，再開口時，語氣帶上幾分鏗然:「太宰，拜託你殺了我。」
作者有話要說：
月遇從雲，花遇和風，今晚上的夜空很美，我又想你。
——太宰治《人間失格》
————————
半井桃水:你要色|誘我？！！
芥川:我不是，我沒有！
半井桃水:樋口，你家前輩要色|誘我！
樋口:喂，黑蜥蜴嗎，新的暗殺目標出現了！
【人類love】:哈哈哈人類真是最有趣了！我愛人類！
第32章
東京都豐島區池袋站, 東武東上線, 中央出口收票處前——
「啪」地一聲, 半井桃水合上記了一路的地圖冊, 抬頭環視池袋地鐵站, 忽然扶額歎了一口氣。
「……人也太多了吧。」
月曜日的下午六點鐘, 正是下班放學的高峰期, 地鐵站裡觸目所及全都是人人人，忙碌的商業都市居民通通擠在回家的浪潮中。
半井桃水也隨著人潮, 離開了池袋站這個廣闊的地下空間。
通過黑衣組織和「鏡面人」的談話, 還有匿名信的指示, 半井桃水來到群魔亂舞的池袋調查矢霧製藥公司。之前她找情報販子買過這家公司的資料，資料上除了詳細介紹該公司明面上的情況外，還有一些普通人所不知道的裡世界密辛。
據橫濱中華街的情報販子「情報屋真央」所說, 矢霧製藥公司內部財務出現了一點小問題, 但大部分職工和科研人員對此事並不知情。公司內部似乎在進行一項不為人知的秘密實驗, 具體情況不得而知，如果半井桃水調查出來，他願意高價收購。
「還需要重點注意那些街頭拉客的，賣奇怪東西的，暴走族之類的人……啊，順便一提——」臨走前, 情報屋還特意補充一句，「最近池袋發生過三起少女失蹤案，客人可要小心一點。」
決定既要向前看齊, 又要向錢看齊，半井桃水躊躇滿志的踏上了通往池袋的地鐵，然而這一路簡直可以說是多災多難。
坐在她對面的是一個穿奶牛連體衣的五歲小男孩，坐在她側面的是一個頭戴禮帽的嬰兒，奶牛男孩想搶禮帽嬰兒的甜食，結果沒搶過後惱羞成怒，從卷卷的頭髮裡掏出一枚地雷，差點沒把地鐵炸了。
之所以地鐵能順利抵達終點，是因為和他們同行的棕發少年在美少女變身……啊不，爆衣後徒手接住地雷又扔向窗外天空，才避免了日本交通史上最慘痛的一次災難。
然後，全程吃瓜的半井桃水被邀請了。
「ciaoす~」頭戴大黑禮帽的小嬰兒用不倫不類的義大利語打了聲招呼，動作靈巧的跳到半井桃水面前桌子上，「你看上去很淡定，心理素質非常強啊。」
默默看了眼桌子上被小嬰兒踩了一腳的瓜，半井桃水伸出手指，想戳一戳他的腦袋，「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嚴重的侏儒症……啊對不起，我不該戳你的痛處。」
有一瞬間，半井桃水感覺到殺氣，她一臉無辜的收回即將戳上去的手指。
殺氣轉瞬消失，小嬰兒心平氣和地繼續對她說:「我叫裡包恩，從前是殺手，現在是這個廢柴綱的家庭教師。」他指了指剛爆過衣的橙發男孩，「要加入我們的黑手黨家族嗎？」
「對不起，醜拒。」面無表情的說完這句話後，半井桃水發誓自己再一次感受到來自小嬰兒的森森殺氣。
她就是故意的哼唧！
知不知道地鐵上提供的瓜多好吃！冰鎮過的瓜，那新鮮的色澤，那清甜的汁水，那沙脆的口感……在炎熱的天氣裡咬一口絕對會讓人感動到熱淚盈眶！
你以為農民伯伯種它很容易嗎？種地多辛苦的你不知道吧！你以為她吃上一口瓜容易嗎？豈可修那盤瓜她才吃了一半啊啊啊！
打翻瓜的人啊，承受來自於她的怒火吧！EX咖喱棒！！
好在這幾個人下車早，一路有驚無險抵達池袋，順便也把地圖背下來的半井桃水走出地鐵站狹窄的地下道，又通過扶梯來到地面，得見天日後，她抬頭看著這個從前未曾來過的都市。
人頭攢動，熙熙攘攘，60樓大道兩旁，大百貨店、電器店、時裝店、電影院、餐飲店、遊藝中心鱗次櫛比，目不暇接；SunshineCity影城旁LED顯示幕迴圈著大明星名取週一新上映的電影宣傳片；街邊路燈上掛著「電擊文庫」醒目的看板；大型電器商門前的彩電牆裡正在放送NHK電視臺的新聞:「神奈川湘南看守所一名在押犯人遭遇槍殺，目前警方正在調查中；立海大附屬中學謀殺案真相大白，評論家呼籲廣大人民群眾關注少女□□背後的真相；社會小說家izumi新書《懺悔》引起群眾大範圍討論，家庭暴力和政府唯GDP主義究竟害了誰——」
真是個熱鬧的城市，相比橫濱卻也是個充滿陌生感的城市。
一個外地人想要調查本地集團，最不引人注目的辦法就是融入本地人中，而最快融入本地人的方法，是加入本地的三教九流。
畢竟，最好的保護色就是黑色。
這樣的事，在過去三年追查「鏡面人」時半井桃水常做，可以說是遊刃有餘。來之前她在情報屋瞭解過池袋的勢力分佈，目前這座城市的地下勢力由兩個獨色幫分割，這兩個幫派分別是——「藍色平方」和「黃巾賊」。
之前兩個獨色幫分庭抗禮，不過隨著「藍色平方」人數增多，屬於黃色的一方漸漸處於下風。
——說得好像很厲害，但兩個幫派平日裡不過是招收人手打架鬥毆，還未涉及到黑色收入的領域，甚至連真正的死人都沒出現過，所以這些人其實只是還沒出校園的小混混吧！
池袋也不是沒有那種真正涉黑的結社，只是規模小又比較低調，且不好打入其中，所以管理鬆散又能接觸到「非日常」的獨色幫是最好的選擇。
半井•前黑手黨•見過大世面•桃水經過一番慎重的考慮，決定加入獨色幫。至於加入哪一邊倒是無所謂，她只是需要一個獨色幫的身份罷了。
一邊思索一邊走上60樓大道時，半井桃水忽然被人叫住——
「嘿，小姑娘！」
半井桃水回過頭，看到一個身著日式廚師裝的黑人，這個黑人身材健碩，目測超過兩公尺高，還有一身如同職業摔跤手般粗壯的肌肉。
——很強，受過專業訓練，似乎也……見過血。
迅速打量著這個人，並得出觀察結論的半井桃水提起幾分警惕。
「露西亞壽司，露西亞壽司~」叫住半井桃水的黑人塞給她一張宣傳單，用蹩腳的日語說道:「你好，吃壽司嗎？來吧，給你打個折，壽司好耶~」接著轉頭朝身後的店裡喊到:「社長，一名客人~」
原來叫住她是為了攬客啊……
半井桃水松了一口氣，擺擺手，「謝謝，我不餓。」這句話她是用英語說的。話音剛落，她就看到黑人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看上去有點可憐，像只被主人拋棄的黑色紐芬蘭犬。
「那個……下回經過一定來！」頂著對方失落的眼神，半井桃水硬著頭皮說道。
雖然有些敷衍，但對方還是高高興興的塞給她一堆宣傳單，讓她帶朋友來店裡品嘗。
離開露西亞壽司店門前，半井桃水沿著人行道繼續往前走，她右手托著下頜，低頭思考該怎樣最不引人注目的加入獨色幫時，忽然聽到路人的喊叫聲。
「快閃開啊！！！」
頭頂忽然籠罩上陰影，她抬起頭，看到一個巨大的自動販賣機即將砸到她的頭上。
嗯，這個城市歡迎新人的方式很別具一格……個鬼啦！！
半井桃水向旁邊一跳，敏捷的躲過自動販賣機，轟然一聲巨響，她與一名身材修長纖細的英俊青年擦肩而過，青年金髮、墨鏡、身著酒保服，特徵十分明顯，就是看上去怒氣衝衝的。情報屋真央告訴過半井桃水他的名字，她記得這人是叫「平和島靜雄」。
「哇哦，怪不得情報屋說他是『池袋最強』 ！」她心有戚戚然的看了一眼被摔癟的自動販賣機，又回頭跟提醒她閃躲的好心路人道謝:「謝謝你剛才提醒……誒？」看到面前長相老實、劉海有些奇怪的白髮少年，她一愣，「你是……中島君？你怎麼在這？」
之前和太宰去租房仲介的路上，半井桃水見過他一面。
「半井小姐，你好。」中島敦打招呼的樣子看上去非常有禮貌:「最近池袋一帶有少女失蹤，偵探社收到委託，社長派我來做先行調查。」
「出差啊……你的同伴呢？」半井桃水看向周圍，「偵探社不會就派出你一個人吧？」
「嗯……」中島敦撓了撓臉，有些靦腆的笑道:「太宰先生說，這個任務偵探社派出我一個人就夠了。」
「噫，他壓榨童工！」半井桃水安慰般拍拍中島敦肩膀，為他打抱不平:「太宰他又是把活都推給別人然後自己玩失蹤吧？」
「嘛……太宰先生也很忙的。」中島敦好心的替同事解釋。「這幾天被國木田先生押著加班，都沒時間找人殉情了呢。」
「所以衡量太宰忙不忙的標準。只是看他有沒有時間殉情嗎？」半井桃水一臉絕望。
人虎少年想了想，乾笑道:「哈……哈哈……好像還真是這樣呢。」
「——阿嚏！」
終於從國木田監視中逃脫的太宰回到家中，忽然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嘟囔道:「一定又是國木田君在背後罵我。」
忽然想到什麼，他從衣兜裡翻出手機，給田中花袋發了封郵件。
「to田中花袋:田中君，請你把「羅生門迷弟」這個網名的IP位址定位到池袋，拜託了。——by太宰治」
「敦君應該已經到池袋了耶，接下來……」他懶洋洋的往榻榻米上一趴，晃悠著兩條腿，隨手打開一盒蟹肉罐頭和一瓶酒。
「『新雙黑』和『神從者』想必是個不錯的組合。」
第33章
「這樣真的可以嗎？」
中島敦對著鏡子看了看自己的臉, 又抬起手臂瞧了瞧自己的衣服, 最後不忍直視的低下頭抽了抽嘴角。
——五顏六色的假毛, 濃重的煙熏妝, 夾在耳朵上的骷髏耳環, 粘在臉上的假傷疤和假紋身, 到處都是破洞的嘻哈服……
原本眼神純良清澈一看就是老實孩子的人虎少年, 在幾分鐘內被半井桃水捯飭成了不良。
「眼神，敦君, 注意眼神。」兩人熟悉後, 半井桃水就改了「中島君」這種生疏的叫法, 轉而用太宰對他的稱呼。「雖然穿著像是個不良，但敦君的眼神太溫柔了。這可不行哦。所謂角色扮演，就是要從身到心的成為另一個人, 讓你的親朋好友從身邊擦肩而過都不會認出來的程度。」
「……扮成這副模樣, 國木田先生他們肯定認不出來了吧。」少年一臉生無可戀道。
對於如何有效率的加入獨色幫, 半井桃水制定了一套詳細步驟。
首先，由她扮成柔弱可憐手無寸鐵的女高中生。
其次，她獨自走進在夜晚的小巷。
然後，扮成小混混的敦尾隨進小巷勒索她。
最後，她超級帥氣的打敗中島敦。
這計畫中的重點是，耍帥的時候務必要把動靜弄大一些, 讓那些街上晃悠無所事事的獨色幫成員注意到。
發現這裡有個很能打的人，獨色幫的成員就會回去稟報他們的首領，她就可以等著被招攬啦~
——其實你只是想玩吧喂！
看著忽然興奮起來的半井桃水, 中島敦默默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吐槽。
「唔……你現在看上去就像只小貓崽。這不行啊，快，拿出你老虎的兇悍本色來！草食動物，全部咬殺！」半井桃水捏著下頜上下打量著中島敦，「來來敦君，學習我的眼神和表情。」半井桃水話音一落，臉上神態明明沒有多大變化，但直面她的中島敦瞬間冷汗都下來了。
這個女孩子明明有著一雙極溫暖的蜜糖色眼眸，此時此刻這雙眸子裡卻不見絲毫暖意，森冷詭譎的視線緩緩移動著，像毒蛇吐著信子在他身體上爬動。
她身上散發出一種幾乎化為實質的惡意，仿佛空氣都難以流動，變得粘稠濕冷起來。
感覺到對方忽然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中島敦打了個寒顫，差點沒控制住虎化的他卻在聽到半井桃水下一句話時徹底出戲——
「美妞，你叫呀，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中島敦:「……」
「明白怎麼做了？」迅速褪去滿身惡意的半井桃水眉飛色舞道:「來吧少年，請開始你的表演~」
「……太宰先生快來救救我嗚嗚嗚！」
雖然「培訓」結果不盡人意，中島敦還是被拉上了「戰場」，就是之後的過程出了一點毛茸茸的小麻煩。
半井桃水選擇的這條暗巷地理位置非常棒，黑燈瞎火，遠離人群，是滋生犯罪的溫床，是「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的絕佳場所，是專門提供給作奸犯科人士違反法紀的遊樂園。
小巷裡看上去沒人，但到處都隱藏著刺探的眼神。這就代表著，半井桃水耍帥計畫裡「被獨色幫成員注意」這一條能夠實現，只是之後的發展好像哪裡不對……
「喂，你們來這裡做什麼？」裹著藍色三角巾、頭髮顏色像枯草、長相有些猥瑣的瘦高男子鼻孔朝天趾高氣昂地對兩人說道:「這是我們「藍色平方」的地盤！」
中島敦愣了愣，轉過身看著發話的瘦高男子，才發現他還帶著一群手拿水管和電擊棍的小弟。
倚著牆準備按照劇本被「壁咚」的半井桃水剛好抬起頭，藍色平方的瘦高男子看到女孩子的臉時，眼睛蹭的一下亮起來。
「小妞蠻漂亮的啊！」他朝半井桃水走過去，手裡鋼制水管一下下輕輕拍打著手心，咧開嘴笑道:「來，陪哥兒幾個玩玩~」
「法螺田，老大交代過——」身旁小弟想要拉住瘦高男子，卻被他不耐煩地一把推開，剛要伸手拉扯半井桃水時，又被中島敦擋住。
「滾開，這裡不是小孩子玩的地方！」被叫做法螺田的男子屢次被阻止，神情更加不耐。他吐掉嘴裡叼著的煙頭，忽然高舉水管，眼看就要砸上中島敦腦袋時，少年忽然伸手握住水管。
「半井小姐，接下來該怎麼做？」
少年語氣依舊冷靜，經過這段時間的歷練，中島敦已經不再是那個剛加入偵探社時動不動就緊張的新人了。
「那還用說嗎？」半井桃水活動著手腕，將骨節捏的嘎嘣嘎嘣響。「當然是——按原計劃耍帥啊！」
她歪著頭，對法螺田笑了笑，露出一顆細白的小虎牙，沉沉夜色裡，那顆小虎牙晃過一道刀刃般的冷光。
敏銳的覺察到危險，法螺田向後退了一步。忽然聽到身後慘叫聲，他回頭，發現自己帶來的小嘍囉們轉瞬間已經倒下一半，捂著胳膊腿躺在地面呻|吟著。
半井桃水不經意挑了下眉，她和中島敦都還沒出手，打倒小混混的另有其人。她按住要加入戰局的中島敦，決定靜觀其變。
水管和棍棒一類的鈍器相撞，發出叮叮咣咣的聲響，與慘叫聲和武器擊打在肉體上的聲響交錯又結合，就像一曲粗獷的搖滾樂。亂鬥之中，半井桃水捕捉到先出手的幾個人額頭脖頸或者手臂上綁著黃色布巾，看樣子應該是池袋另一大獨色幫——「黃巾賊」。
幾位出戰的黃巾賊英雄武力值不低，收拾藍色平方的小混混就跟收拾雞崽子一樣。法螺田左瞧右看，見勢不好，剛想抬腿逃跑；半井桃水瞅准機會，眼都沒眨，伸腳就是一絆！
枯草色頭髮的瘦高青年摔倒時剛好臉著地，額頭磕到馬路牙子上，「啪」地一聲響，聽的人都覺得疼。中島敦縮了下脖子，用隱晦目光瞟了半井桃水一眼，他總覺得她是故意的。
與此同時，黃巾賊那邊也結束了戰鬥，藍色平方的混混們全部躺屍。
「真是的，竟然對可愛的女孩子下手，藍色平方那群人真是越來越沒品了。」黃巾賊中央，有一個人這樣說道。
——太、太宰？！
聽到無比熟悉的嗓音，半井桃水忽然轉過頭。
微風拂過，溫柔的撥開雲層，讓皎潔銀暉如水般傾瀉。月光下，她終於看清了說話的人是誰。
那是個脖頸上系著三角巾的黃髮少年，十五六歲模樣，長著一張娃娃臉，看上去比中島敦年紀還小。他「嘁」了一聲，不滿的踢了踢地上的「屍體」後，抬頭招呼著身邊同樣帶著黃布巾的擁躉者們，語氣有些沒精打采:「沒意思，走了啦。」
「……原來不是太宰啊。」
半井桃水有些失落，這個少年的聲音和太宰幾乎一模一樣，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語氣語調。剛剛乍一聽，她還以為那個人也來池袋了呢。
「確實，這個人的聲音……我剛剛也以為太宰先生出現了呢。」中島敦附和道。
半天都沒聽到剛剛「救下」那兩人的腳步聲，黃髮少年忽然站定。「喂，那邊的兩個人，這裡不安全，以後大晚上不要往這種地方鑽了，趕快回家吧。」他手插著兜喊道，卻沒回頭。
半井桃水眼睛一轉，決定加入黃巾賊。看不見人，能常常聽到聲音也行呀~
做下決定後，只見她忽然快跑幾步，趕超黃髮少年，伸開雙臂擋在他面前，語氣激動:
「教練，我想打籃球！」
黃髮少年:「……」
黃巾賊眾:「……」
中島敦:「……」
「啊呸！」半井桃水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我是說，我想加入「黃巾賊」！」
嗯，她要潛伏在這個少年身邊，想辦法讓他說一句:「女王大人歡迎回來你是想先吃我呢還是想先吃我呢還是想先吃我呢？」然後再把這句話錄下來當太宰的來電鈴聲！
嗯，這一定就是她來池袋的目的！
「醒醒啊半井小姐，你來池袋肯定不是為了這種事啊……」
事後，將三個黃巾賊成員摔出去從而通過試煉的半井桃水將自己的打算說給中島敦聽，中島敦捂著臉這樣吐槽道。
「說什麼呢敦君，人如果沒有夢想，和鹹魚有什麼區別！」半井桃水正氣凜然的握拳道:「我的夢想就是讓太宰叫我女王大人！」
等半井桃水走後，中島敦哆哆嗦嗦掏出手機，給太宰發了封郵件。
「to太宰治:太宰先生，怎麼辦，半井小姐玩得太開心，我根本拉不住她T^T——by中島敦」
很快，對方回復了他。
「to中島敦:沒事，你們倆好好玩，玩夠了再回橫濱。哦對了，過幾天我會找個人陪你們一起玩^_^——by太宰治」
不知為何，人虎少年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我可能捅到了阿尼甲窩，已經撈到第五把了。
然而我還是沒有鶴(。)
好在這週六就能送_(:з)∠)_
撈不到阿尼甲的嬸嬸，來，給你們歐氣
————————
最近三次元有事，我又想保證更新品質，所以九月份之前可能沒辦法保持日更，九月份的更新頻率以後再定，修仙的親們最近都早點睡吧【筆芯
第34章
跟「新同事們」混熟後, 半井桃水和中島敦也漸漸打聽到那天「救了」他們的黃髮少年以及黃巾賊的情況。
黃巾賊創始人名叫紀田正臣, 還是個國中生, 幫內成員都叫他「將軍」。最開始這個少年只是單純的打架鬥毆, 到後來發展成幫助同學打群架, 漸漸, 他的身邊開始聚集越來越多的人。因為當時紀田正臣沉迷的漫畫是以三國志為題材, 所以很自然地將自己這個團體命名為「黃巾賊」，幫內成員身上皆攜帶黃色巾幟, 口號也引用了三國中黃巾起義軍的「蒼天已死, 黃天當立」。
順便一說, 那天帶著人在暗巷「救了」半井桃水和中島敦、和太宰有著相似聲音的黃髮少年就是紀田正臣。
「這個少年不簡單啊。」
私下相處時，半井桃水捏著下頜，對中島敦正色道:「小小年紀能統帥這麼多手下, 其中不乏成年人, 紀田正臣本事不小；更令人吃驚的是, 他和你我不一樣，是屬於在和平環境中成長起來的『普通人』，只能說明，有人天生就是當領導的料。」
半井桃水語氣裡絲毫沒有掩飾對紀田正臣的欣賞。
「我們加入黃巾賊也有一周了，黃巾賊基本上算是個比較講道義的組織，從來不會為難那些老弱婦孺, 故而在池袋的名聲比其他獨色幫好。以獨色幫成員的身份打聽什麼事，也比較容易得到回復。」
「取得黃巾賊內部信任的同時，也該進行咱們倆的任務了。我的目標是調查有可能在進行某個秘密人體實驗的矢霧製藥公司, 你的目標是調查少女失蹤案，不知道兩個任務有沒有重疊的部分。要不咱們兩個合作？」
「……我還以為半井小姐你完全忘記來池袋的目的，光記著錄來電鈴聲了呢。」中島敦低聲吐槽道。
「說什麼呢敦君，我是那種人嘛哼唧！」半井桃水得意挺胸:「想盡辦法弄錄音的同時，我也是打聽到不少消息的！比如失蹤的那三個女孩最後被人看見的位置。」
「誒是這樣嗎？因為除了那天晚上看見了紀田正臣，之後再沒見到他，所以我以為半井小姐的錄音計畫沒進展只是因為見不到人的緣故，原來真相是半井小姐去幹正事了啊。對不起，看來是我誤會你了。」老實的人虎少年很認真道過歉後，撓了撓頭發，有些靦腆地笑道:「可是失蹤少女最後被人看到的位置……這個我已經從員警先生那裡知道了呢。」
「……」半井桃水半晌無言，再開口時仿佛沒聽見中島敦剛才說了什麼一般，一臉嚴肅道:「我打聽到失蹤的那三個女孩最後被人看見的位置了。」
中島敦愣了愣，以為半井桃水沒聽清他剛剛說的話，剛想重複一遍，然而在看到半井桃水眼神時，忽然改變了主意。
雖然臉上掛著嚴肅的表情，但半井桃水那眼神卻亮晶晶的，仿佛在說:快誇獎我快誇獎我快誇獎我……
「啊……嗯……咳……」中島敦輕咳一聲，非常上道地點點頭:「好、好厲害呀半井小姐。」
收到誇獎的半井桃水這一次滿意了，她從包包裡掏出一本地圖冊，翻開，找到一頁被彩色中性筆和水筆勾畫的亂七八糟的地圖。
「這是三個失蹤少女最後被人看到的位置，非常巧合的是，我發現這三處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附近都有地下停車場。」半井桃水指著地圖上用紅筆圈出的三個地點，「三個女高中生，放學不回家，反而在離學校很遠的地下停車場附近被人發現，她們去那裡做什麼？」
中島敦有些猶豫道:「我去警局瞭解情況時，那個負責這件案子的員警說，有可能是……是援助交際。」話音未落，他看到半井桃水的眼神漸漸涼下來，少年有些局促道:「抱歉，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不不，我針對的不是敦君啦。只是我現在最不想聽到的詞語，就有『援助交際』一個。」半井桃水搖搖頭，再開口時，一連串資料從嘴裡吐出:「全國有13%的女學生在進行援|交活動，每年6萬億美元的GDP總值裡面，日本少女援|交、賣|春貢獻的財富能達到200億美元！真以為她們都是因為空虛寂寞冷嗎？真以為她們是缺買衣服首飾和高檔化妝品的錢嗎？」
「她們中至少一大半，都是迫不得已。」越說越生氣，半井桃水憤憤不平的拍了一下桌子，「之前為了寫書，我曾扮成女高中生去街邊采風。」她抿了抿唇，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一些，「有個十五歲的女國中生，她說自己跟大叔睡一次，能拿到5千日元，一般用這些錢買文具或交學費；有個十八歲的女孩，從中學二年級到高二四年之間被自己的叔叔性虐待，懷孕了；還有個女孩說，小學6年級她開始出去賣，初夜賣了5萬日元，她媽那個賤人還說她賣得太便宜；之前那個被殺的立海大女學生，她被繼父強|暴，後來又逼著出去援|交……」
「知道這種事為什麼要叫『援|交『嗎？」半井桃水諷刺的笑了笑，「因為能援助她們的人，都只是想和她們睡！要活下去就必須出賣身體，而造成這種現狀的社會卻為了每年6萬億美元的GDP對她們視而不見。連婦女兒童都得不到保護，出了事滿口都是『要潔身自好自尊自愛』的說教，卻反而教不會男性尊重女性，這個政府要它何用？我想把這些事寫出來，特麼我的狗編輯還在為改了我的文稿找藉口，說我稿子裡漢字太多！」
「別、別生氣！」中島敦趕緊給半井桃水倒了一杯茶，看到杯裡的茶梗立起來，他笑了笑，安慰道:「有半井小姐和那麼多人一起努力，這些女孩子一定會被拯救。不信你看，茶梗立起來了，會有好事發生的。」
「謝謝你，敦君，聽我唧唧歪歪說了這麼多。」半井桃水握住溫暖的被子，低下頭，「你知道我也是從貧民窟走出來的，我就是覺得我挺幸運，如果當年太宰沒把我帶走，可能今天的我也和那些女孩子們一樣。」
深吸一口氣，半井桃水拍了拍臉頰:「好啦，繼續說正題。」她伸手指著地圖，「三個女孩，在地下停車場附近失蹤，在她們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三個地下停車場又發生了什麼事？我比較好奇，就去那裡看了看。」
她手指尖一下一下輕扣著地圖，「設施不完備，沒有監控，保安人員不稱職，頂多就是在本子上記一下車牌號。我翻了記錄車牌號的簿，然後——」半井桃水挑起眉梢，似笑非笑，「我發現，三個停車場，只有四個車牌號是重疊的。」
「什麼？！」中島敦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那員警怎麼——」他剛想問什麼，看到有人進來時閉上了嘴。
「壽司來咯~」露西亞壽司的黑人——賽門端著兩個盤子。「克雷姆林堡手捏壽司。吃了壽司肚子飽了，就會有很多夢想，人的胃袋可是夢想工廠哦~」賽門拍拍手，豎起了大拇指。
「啊，麻煩您了。」中島敦連忙道謝。
半井桃水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我的夢想就是讓太宰叫我女王大人。」她兩根手指捏起一枚壽司塞進嘴裡後，忽然捂住了喉嚨。
芥末好辣！辣的她眼淚都出來了！
喝下一口茶沖淡那股直沖腦門的辛辣，她抹了抹眼睛，抬頭問道:「對了賽門，你覺得池袋的員警怎麼樣？」
「青花魚？」黑人歪歪頭，用蹩腳的日語回答，「我不喜歡吃青花魚，放在壽司上會腥。」
「賽門，我說的是員警……不，還是算了。」半井桃水趴在桌子上歎了口氣，「你的日語水準我已經不報希望了。」她又捏起一枚壽司，塞進嘴裡後，又被芥末辣的捂住了喉嚨。
黑人依舊笑嘻嘻的，「對了，今天我學了一句新的話——水淹不死青花魚。」
「是『遠親不如近鄰』。」正捏著壽司的俄羅斯店長糾正道。
「遠親不如近鄰……嗎？」半井桃水若有所思道，「的確是這樣呢。」
賽門離開後，中島敦壓低聲音悄悄問半井桃水，「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員警先生沒告訴你車牌號的事吧？」半井桃水抿了口茶水，道:「兩種情況，一種是他確實沒調查到這一點；另一種是，他在包庇犯人？」
「包庇犯人？」中島敦心下一驚，「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遠親不如近鄰』啊。」半井桃水了然的笑了笑，「不是每個地區的員警都能盡職盡責，員警先生也有員警先生的無奈呢。『官官相護』和『官商勾結』自古就有，就拿橫濱為例——港口黑手黨的事務所堂而皇之的建在城中心，明明知道那是個犯罪組織，可員警就是沒辦法剷除他們。」她攤手，有些無奈道:「牽扯到異能者，還牽扯到利益關係，雙方互利互惠，又有異能特務課和偵探社聯合壓制保證平衡，以防他們一手遮天，所以只要這種平衡保持下去，港黑就能一直存在下去。」
「那……少女失蹤案的兇手也是保證池袋平衡的一環嗎？」
「不一定，但能肯定的是，兇手一定在本地很有勢力，和警方上層也有利益關係。」半井桃水停頓幾秒，再開口時，語氣多了幾分鄭重，「如果是這樣，敦君，你還會繼續查下去嗎？」
「會！」中島敦絲毫沒有猶豫，斬釘截鐵道:「這是偵探社的任務，更何況還關係到三條性命。如果說員警都不能拯救她們，那她們唯一的希望就只有我們了吧。」
話畢，他看到半井桃水的眼神似乎更加柔和了。
「雖然是很天真的想法……」她這樣說道，卻忽然和賽門一樣豎起大拇指，「不過我支持你！」
「半井小姐來池袋的目的好像不是少女失蹤案，而是某個製藥公司吧？這樣幫我，不會耽誤你的正事嗎？」
「啊……這就要說起我這些年一直在做的事啦。」半井桃水神色凝重，「我追在一個曾經做過人口買賣和人體實驗的組織屁股後面三面，也算有了點經驗——事關於秘密人體實驗，必然會出現人口失蹤。最近查到一點線索，矢霧製藥和我查的那個組織有點關係，而這個製藥公司似乎在進行某項秘密人體實驗，我懷疑最近的少女失蹤案和矢霧製藥有關，而矢霧製藥……這可不是個小公司，還負責了池袋一部分科研專案，能夠達成『官商勾結』的條件。」
「所以我們的任務其實是重合的呀。」半井桃水勾起唇，上揚的弧度化去她眼神中幾分冷然。
「既然如此，下一個『被失蹤』的少女，就由我來擔當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資料和那些少女的話，出自微博公眾號【日語學習】裡的《援|交、貧困、性虐待、暴力......日本女生的青春都在經歷些什麼？》
第35章
同時在三個地下停車場留下停車記錄的共有四輛車, 拜託獨色幫成員找到那四輛車後, 半井桃水和中島敦帶著信號發射器, 兵分兩路進行跟蹤調查。
跟了幾天以後, 兩人在露西亞壽司碰頭, 交流一下各自的調查結果。
「首先第一輛車, 首行號碼是品川580, 品川地區的車號誒，一看就是土豪。人家的車確實也是豪車, 賓士邁克拉倫呢！」
半井桃水掏出小本本, 裡面記載著這幾天的調查結果。
「這位車主應該是個生意人, 剛調職到池袋，每天非常忙碌。車是由司機開的。司機先生早上送老闆去公司後，會載著老闆夫人去商場。那三處地下停車場附近剛好有大商場呢。哦順便一說, 這位老闆夫人和司機先生有不正當男女關係哦。」半井桃水擠擠眼睛, 「有一次我看到他們車震來著, 哇塞那姿勢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中島敦臉頰蹭地一下紅了，他迅速開口轉移話題:「啊這麼說這輛車出現在地下停車場附近只是巧合，下一輛呢？」
半井桃水目光落在少年紅透的臉頰上，很善解人意的不再談論這個話題，「另外一輛是皮卡。這輛車並非屬於某個人，而是附近一家中型商場用來運貨的貨車。我去問過商場負責人, 那三個少女失蹤的時段裡，開車者並非同一個人，所以這個也pass。」
她抬頭看向中島敦, 少年點點頭，也掏出了小本本，「我調查的兩輛車，一輛是小戶型家庭轎車，車主女性，是附近寫字樓的白領，只不過少女失蹤那段時間區間裡，她把車借給了男朋友……嗯，他男朋友無業，是個遊手好閒的小混混，考慮到缺錢的可能性，車主的男朋友不能排除嫌疑。」
「還有一輛車，更加奇怪。」中島敦皺起眉，「那是輛很低調的黑色雷克薩斯，車牌號是本地的，我跟了那輛車整整一天，發現它一直在周邊街區晃悠，卻沒有人下過車。後來我去交通警察那裡查車牌，發現……車號與車型不符。」
「也就是說，這輛車的車牌很可能是假的咯？」半井桃水在小本子上記了幾筆後，抬頭道:「現在有嫌疑的還剩下兩輛車，我們依舊是分頭行動，爭取這兩天——」
「原來你們在這裡！」
半井桃水的話忽然被人打斷，來人手腕上系著黃色三角巾，正興高采烈的跟他們打招呼，「武藏，小次郎，你倆可讓我一通好找啊！」
聽到這兩個名字，中島敦抽了抽嘴角。
之前半井桃水說最好不要用自己的真名，一是暴露身份，二是聽上去不夠霸氣。一個合格的社會人必須要有自己的代號，比如「雙黑」，比如「神從者」，不然別人問起這人是誰時，只說名字太low。因為中島敦不擅長這個，所以取名大業就交給了半井桃水，誰知道她……
「你們倆怎麼都不接電話？將軍說，今晚有集會，所有人必須去。我就是來通知你們這件事的。」黃巾賊的「同事」這樣說道。
「呃，如果想請假呢？」中島敦像乖乖學生似的舉手問道。
「這次集會很重要，大家要一起商量下和藍色平方搶地盤的事。除非你的理由是你家爸媽快死了這種，不然不允許請假哦！」
中島敦將目光轉向半井桃水，剛想問她怎麼辦，卻看見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往外冒星星。
「敦君，我馬上就能實現我的夢想了！」她蹭地站起身，握拳興奮道:「白洞，白色的明天在等著我們！」
「哦？你的夢想是什麼？」那名黃巾賊成員好奇問道。
還不等半井桃水回答，中島敦趕緊搶答:「為了防止地球被破壞，為了守護世界的和平！」
他真怕半井桃水把她想要錄音的事說出來，會被當成變態的！連帶著他自己都會被當成變態的！
黃巾賊成員半晌無語，最後頂著一臉看中二晚期患者的表情，用棒讀般的語氣說道:「……非常偉大的夢想，加油。」
中島敦:「……」
——還不如被當成變態呢！
黃巾賊成員走後，中島敦問半井桃水:「真要去嗎？」
「不然呢，咱還能說爸媽快死了？」半井桃水攤手，「不過沒關係，不是把信號發射器都粘在車上了嘛。」她掏出手機，瞟了一眼顯示信號的螢幕，表情瞬間凝固。
「敦君，那輛黑色雷克薩斯……信號不見了。」她抬起頭，在中島敦臉上同樣看到了凝重神情，「出現這種情況，要麼是信號發射器品質不過關自己失效，要麼就是……我們被發現了。」
「不可能是品質問題。」中島敦蹙起眉，「國木田先生把這些東西給我的時候特意說過，這種軍方生產的東西輕易不會失效，除非被徹底破壞。」
半井桃水抿抿唇，回頭看了眼壽司店門外，「你覺得，我現在追回那個黃巾賊成員，跟他說我爸媽死了，他能信嗎？」
最終他們還是去了黃巾賊的集會。畢竟兩人力量有限，池袋的員警又不可信，滿城市找車還要靠獨色幫的力量。
今晚的集會內容，的確跟藍色平方有關。
「最近藍色平方正忙著『招兵買馬』，我在想，我們是不是也要招攬更多的人。」
此處是都內某座廢棄的鐵材加工廠，距離市中心不算遠，建地面積也不算大，灰色的破舊牆壁處處浮現著鐵銹色的時光痕跡，建築物週邊堆積著廢棄資材和廢棄車輛。
並排的廠房中，有一間亮著燈的工坊，坐在房間中央的紀田正臣倚著鐵桶，雙手交叉支撐著下巴。
聚集在這裡的都是系著黃色布巾的年輕人，甚至其中還夾雜著不少國中生和國小生，在他們一張張尚帶稚嫩的面容後面，都隱藏著一顆或興奮或暴戾的心臟，就像即將沸騰的熱水，隨時隨地都能炸開鍋蓋。
然而這群人的中心，那個將雙手一撐坐上鐵桶的少年，開口時慵懶的腔調卻將這鍋即將沸騰的水輕易壓制住。
「最近我們贏的次數比較多，但是任由對方發展下去，輸的遲早會是我們。所以呢，大家有什麼好的想法？」
「將軍，那個……」一名少年怯生生的舉起手，「聽說藍色平方那邊在聯繫武器商社，我們是不是也要找個黑道組織聯手呢？」
「意見駁回。」
「我有異議。」
紀田正臣和半井桃水同時開口。
半井桃水看了眼坐在鐵桶上的紀田正臣，這個黃髮少年朝她點點頭，示意她先說。
既然對方給她展示的空間，半井桃水從善如流的開口，「首先，尋求黑道組織的説明並不能稱之為『聯手』，而是『被利用』。我們的實力還遠遠夠不上那些涉黑人員，即使聯繫上對方，我們也是屬於被壓制的一方。說到底，黃巾賊是學生組織，我們一群小孩子，人數就算再多，也勝不過那些大人。」
仗著有張可以裝嫩的臉，自稱「小孩子」的半井桃水一點也不心虛。
「大人有什麼了不起的。」另外一個少年「嘁」了一聲，看上去很不服氣。大概是處於中二期，討厭大人更討厭說教，打過幾次勝仗就覺得老子天下第一，叉著腰可給他牛逼壞了。「只要幹架厲害，在哪不是做老大！」
「幹架厲害？」半井桃水像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唇角勾起譏誚的弧度，一步步朝他走去。
少年退後幾步，隨後看到身材比他瘦小的半井桃水，似乎又鼓起了勇氣。
那天晚上半井桃水秒摔三人的場景少年沒看到，他在黃巾賊裡人緣似乎也不太好，所以壓根沒人告訴過他，這個看上去纖細柔弱的女孩子其實是個危險分子。
「瞧瞧這細胳膊細腿的，你是不是來錯地方了？」少年順手從地上抄起一截水管，威脅的指向半井桃水，嘲笑道:「女人就應該乖乖在男人下面——」
話音未落，只見半井桃水忽然加快速度，整個人幾乎化為一道影，在少年還未反應過來時瞬間出現在他面前，一腳狠狠踢向他腹部。
少年登時倒飛出去，撞到牆壁，未等落到地面，脖頸又被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掐住。
真正的黑手黨和身手好的普通人之間存在著巨大的溝壑，儘管體術不佳，但在槍林彈雨和血雨腥風中跋涉過的半井桃水對付一個隻會胡亂揮舞棍棒的國中生，根本不需要發揮什麼實力。
欺負小孩子，尤其是這種正常人家出身的小孩子不是半井桃水的風格，但是他最後那句話真的是惹到她了。
「幹架厲害？」半井桃水又重複了一遍，笑意盈盈道:「你幹架原來就是這種厲害法？」
掐住少年脖頸的手指忽然用力，狠狠往地面一摜，半井桃水一屁股坐在他後背上，抓住對方後腦勺的頭髮，讓他的臉在地面摩擦摩擦，似魔鬼的步伐……
「你剛剛說，女人就該乖乖在男人下面？在下面做什麼？」她歪著頭，聲線溫柔的像在說情話，「難道是做你現在正在做的事？嗯？」她尾音微微挑起，聽上去輕飄飄的，卻威懾力十足。
「對……對唔西……唔促辣……」少年臉頰蹭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嘴唇磨破了，語音含糊不清。
「嗯？我聽不清呀，一個大男人，說話跟小雞崽子一樣。」她拍拍少年腦袋，語氣依舊溫柔。
「行了，武藏，把他放了。」紀田正臣終於發話。
「嗨~嗨~」半井桃水懶洋洋的答應道，站起身時順便扯著少年後衣領把他從地上拽起來。「記著，是因為將軍發話，我才放過你的，下次說話前，記著先在腦子裡過濾一遍。」
「這樣好嗎？不會太高調了吧？」中島敦把半井桃水拉到自己身邊，壓低聲音問她。
半井桃水挑起眉梢，「不高調怎麼引起『將軍』注意，不引起他注意我怎麼弄到錄音？」
中島敦:「……」原來你還記著這事嗎！
另外一邊，紀田正臣重新將話題拉回正軌:「武藏說的是對的，我們一群小孩子，不適合跟成年人硬碰硬，在招收人手時注意控制一下年齡，因為年長者會拉更年長者進來，萬一把那種真的在幹本行、什麼組的某某人拉進來，我們就全完蛋了。」
之後的討論，半井桃水壓根沒聽，因為她發現，之前黑色雷克薩斯汽車消失的信號竟然再一次出現了！
——不是說只有徹底破壞掉信號發射器，信號才會消失嗎？現在這是在鬧鬼嗎？！
看著手機螢幕裡那個以極快速度接近的紅點，冷汗都快冒出來的半井桃水拉住中島敦，高聲對坐在房屋中央的紀田正臣大吼了一句:「對不起將軍我爸媽快死了我要去見他們最後一面！」話音未落，她扯著人虎少年撒腿就跑。
看紅點接近的速度和準確的方向感就知道，這根本就是沖著他們來的。她必須把這個人引開，黃巾賊的少年們都聚集在這裡，她不能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作者有話要說：
看過評論才反應過來，平和島靜雄我……打成了和平島靜雄_(:з)∠)_
只有一個小仙女發現了啊，大家原來都記錯了嗎？
嗯……和平島靜雄，臨原折也，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啊【等等
悠于 2018-2-12 12:08
第36章
拉著中島敦離開黃巾賊集會地點時, 半井桃水順手撬了一個「同事」的機車。
「我！最討厭在公路上演生死時速！最討厭！」駕駛機車的半井桃水咬牙切齒道, 聲音被頭盔遮掩, 有些失真, 「上一次這麼玩, 之後我被員警關了整整一個月！」
但是不跑能怎麼辦, 後面那輛見鬼的黑色雷克薩斯還追在他們屁股後面呢！
「半井小姐, 那個人確實是在跟著我們，並沒有拐進黃巾賊的集會地。」坐在後座的中島敦拿著手機, 時時刻刻注意著螢幕。
「嗯, 目的非常明確, 他是靠什麼定位我們的方向呢……」半井桃水想了想，「應該是接受信號的手機，對方反偵查能力相當出色啊, 我們原本定位的是對方, 對方通過信號發射器又反定位了我們。」
「那我是不是應該把手機扔掉？」
「先等等, 我有個主意。」頭盔之下，半井桃水彎了彎眼睛，上揚的唇角似乎都帶上了幾分鋒銳。「只逃跑不反攻的話，不覺得太憋屈了嗎？」
***
黑色雷克薩斯按照導航裡的反追蹤設置，追著機車進入一個廢棄的地下車站。駕駛位的黑衣男子忽然發現，導航裡代表對方的紅點忽然停下了。
在距紅點還有段距離時, 他停下車，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很久沒用過的地下車站空氣裡都是潮濕發黴的氣味；脫落的牆皮一塊一塊，就像得了斑禿遮掩不住頭皮的可憐老頭, 斑駁坑窪的紅色石磚裸|露出來，生滿了青苔；地下通道裡，一排破舊過時的海報無聲注視著空蕩蕩的巨大空間，大多數褪了色，甚至還有幾張背後的膠水風化，只有一兩個角還粘在牆壁上，剩下大半張顫顫悠悠的懸在半空中；哪處水管在滲水，滴答滴答，水聲和來人的腳步聲在寂靜交錯，在空寂的車站久久回蕩。
似乎不堪忍受周圍污濁的空氣，黑衣男子掩唇咳了幾聲，腳步卻不曾慢下半分。
啪嗒啪嗒，鞋子似乎踩進某種液體裡，他低頭看了眼導航，兩個紅點逐漸接近，當它們重合時，他沒在周圍看到任何人。
只有一台被主人隨便丟棄的手機，孤零零的躺在積了一層灰塵的地面上。
「果然被發現了嗎……」
黑衣男子走上前幾步，彎下腰打算撿起手機時，忽然聽到「轟」的一聲響，汽車爆炸的火光映上他身後的地下通道，一道火線順著地下的液體飛竄而來，如一條露出利爪的火龍，張開嘴朝來人撕咬過去！
「汽油？呵，小兒科的東西……」
來人身後衣擺無聲自動，轉瞬間忽然化為利刃，像地下車站的天花板刺去。
「羅生門！！」
布刃插進頭頂天花板，將黑衣男子拉到空中，腳下火浪映亮他秀氣的臉龐和灰白的發梢，順著「羅生門」切開的天花板縫隙，芥川龍之介離開了地下停車場。
於是，等在地下通道外的半井桃水和中島敦還以為他們的陷阱成功了時，看到地面忽然裂開，一個人如土撥鼠一樣，神奇的從地底蹦了出來。
「我勒個去，這人怎麼不走尋常路……芥川？！！」
看到從地底鑽出來的人，半井桃水和中島敦俱是一愣。
「芥川？！」中島敦的反應比半井桃水還大，「你怎麼在這裡？！」
面對不期而遇的兩個人，芥川微微眯起眼睛，羅生門在他背後危險的飄啊飄，「冒充在下引誘樋口在工作中走神的人，就是你們嗎？」
聽到芥川的話，半井桃水和中島敦兩人是懵逼的。
這個美妙的誤會，還要從芥川發現自己的女屬下哪裡不對勁開始說起。
最近一段時間，樋口一葉很不在狀態，最開始只是一邊捅咕手機一邊用有些微妙的眼神小心翼翼瞅著芥川，還自以為芥川看不見她的眼神；後來有一天不知道怎麼了，忽然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幹什麼都沒精神，出任務時還差點被人幹掉。
芥川注意有一段時間後，發現了她手機裡的聊天群，同時也發現有人在群裡模仿他的語氣說話。
講真，他並沒有時時刻刻都把「節約用電」掛在嘴角好嗎！
芥川知道這件事後第一個反應是——敵人想要通過先擊潰他下屬的方式擊潰他。如果是這樣，那這個敵人可以趁早死心了，他怎麼可能因為這種事而動搖。
但是放著不處理也不行，他也沒告訴樋口一葉，查過IP後自己跑來了池袋，反正港黑內部都知道，芥川龍之介就是一匹不聽命令隨意行動的孤狼。
在得知聊天群有人冒充他後，這個頂著「羅生門迷弟」網名的冒牌貨共上過三次線，每次查到的都IP地址都不一樣，是相距不算太遠的三個網吧，就在他在網吧附近徘徊時，發現剛弄來的假牌照車被人粘了信號發射器。
以為是敵人所為的芥川將計就計，沒想到順著線索找過來卻發現是這兩個蠢貨。
話說回來，雖然港黑和偵探社之前通力合作幹掉了組合，但那也是雙方在有「外敵」情況下的暫時休戰和互相妥協，事實上，兩方一直都是敵人來著……
也就是說，那個聊天室可能是偵探社對戰港黑的新操作？
以上思路歷程，芥川也是半信半疑，所以才沒一碰面就放羅生門，如果半井桃水能好好詢問解釋的話，大概雙方能夠達成和解，問題是，她一看到芥川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洪荒之力，習慣性犯嘴賤的毛病。
於是，在中島敦一不小心沒攔住的情況下，半井桃水開口了。不愧專業作死之名，只見她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掐著嗓子對芥川哀怨道:「以前看月亮的時候叫人家小甜甜，還說『月遇從雲，花遇和風，今晚上的夜空很美，我又想你』這種膩死人的話；現在色|誘計畫被我識破，就要放羅生門殺人滅口了？」
中島敦一時竟信以為真了:「……還有這種事？沒想到你是這樣的芥川！」
「我跟你講啊敦君，芥川君他之前想色|誘我來著！」
「誒？！為什麼啊？」
「你知道嗎？如果按照太宰撿孩子的順序來看，我是老大，芥川是老二，你是老三。」半井桃水豎起三根手指，煞有介事道:「要知道，一個家裡有三個孩子的話，最受寵的要麼是年長懂事的老大，要麼是年紀最小的老么，而老二往往是最容易被忽視的。於是為了獨佔父親的寵愛，老二開始搞事，他想，如果迷惑住老大再幹掉老三，是不是父親以後就能只看著他一個人了？」
「雖然半井小姐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但是……」中島敦顫顫巍巍的回頭看了眼芥川，忽然扯著半井桃水就地一滾，而之前兩人站的地方剛好被羅生門黑色的利刃掃過，連地面都被刃尖劃出一道道裂痕。「芥川他已經打算在這裡幹掉我們了哇哇哇——」
「啊羅生門迷弟，你終於被嫉妒的怒火打敗，決定對兄弟姐妹下手了嗎？嘖嘖嘖，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
「這句話槽點好多……啊啊半井小姐拜託你別說了！躲開芥川攻擊真的很費力啊！」中島少年簡直要崩潰了。
「我沒嫉妒。」芥川漆黑的眼眸仿佛在往外冒冰刀子，但談起太宰時他神色稍緩，「我所求的那句話，已經聽到了，所以……並沒有嫉妒你們。」
「竟然回答了，他竟然很認真的回答了啊！！」哪怕身處危險之中，蹦來蹦去躲避攻擊的中島敦也在很盡職盡責的吐槽，這種精神半井桃水表示她非常敬佩。「欲蓋彌彰，根本就是欲蓋彌彰，而且他竟然沒反對半井小姐你的三兄弟論誒？」
「我都說了！沒有嫉妒！」芥川有點生氣，攻擊更加犀利。「羅生門——顎！！」
「是是是，你沒嫉妒。」半井桃水一邊躲一邊用著哄小孩子般的敷衍語氣，心不在焉的她差點被羅生門咬到。
對於半井桃水的敷衍似乎很不滿，於是芥川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對於窮逼半井桃水而言不啻於晴天霹靂的話——「剛剛炸得那輛車是租車行的，保險公司說不會給賠，你們自己看著辦。」
半井桃水先是一愣，隨後瞬間蔫了，才剛賠完一輛麵包車啊！將頭轉向中島敦，中島敦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的提醒她道:「剛剛想出炸車主意和親自動手實施的都是半井小姐呢，而且……而且我也沒錢……」
——連最老實的小天使中島敦都不萌了哼唧！
半井桃水心好累，她蹲在地上生無可戀的捂住臉，「雖然不算豪車，但雷克薩斯也不便宜呢，雖然比不上賓士邁克拉倫，但是把我賣了都……誒？」半井桃水忽然瞪大眼睛，腦子裡一道靈光閃過，似乎想明白了什麼，她站起身按住中島敦肩膀，「員警先生說，失蹤的少女都去地下停車場附近，是為了援助交際？」
「啊……嗯。」
「我知道了！我知道是誰帶走了那三個女孩！」
地下停車場的爆炸聲的火情自動識別預警驚動了警方，遠處隱隱傳來警車和救火車鳴笛音，而芥川還在不依不饒的想要跟兩人「討個說法」。半井桃水想了想，對中島敦說道:「那些失蹤的女孩子是被賓士邁克拉倫帶走的，我去找他，這裡就拜託你處理了，千萬記著不要讓芥川和員警碰面。雖然池袋不是橫濱，但通緝指名手配這種東西全國員警都是相通的。我雖然不在意條子們的安危，但身為偵探社社員的你恐怕不得不在意吧？」
「誒，半井小姐你打算怎麼做？」
「我？」半井桃水挑了挑眉梢，「當然是去『被綁架』啦~」看到中島敦想說什麼，她安慰般的朝他笑了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而且你又不能扮成女孩子，有你在的話我可能還放不開手腳呢。」
「那……請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半井桃水一口答應道，轉身騎上機車，朝市里的方向駛去。
什麼樣的車才最能吸引援|交的女孩子上套？
不會是公家的皮卡，不會是小白領借給那朋友的家庭小戶型，更不會是芥川弄來的假牌照雷克薩斯。
答案當然是——那輛由司機開著的賓士邁克拉倫！
***
夜晚的池袋都內，被萬千燈火映照成一個璀璨的不夜城。
時髦的都市男女三三兩兩走在路上，燈火照不到的陰暗角落，一輛銀色豪華轎車悄然停靠在距離停車場不遠的路邊。
車頂擺著一個可愛的長頸鹿毛絨玩具，有眼尖的行人看到這輛車，忽然拍拍身邊的同伴。
「哇，你看那輛車，上面竟然擺了娃娃，好可愛！」
「哎呀，快走啦！我跟你講，那其實是——」
身穿高中女生校服的半井桃水從另一條小路走出，在豪車前站定，看似在打量毛絨玩具，眼神卻時不時掃向汽車。
再次低下頭看向車窗時，她取下車頂的玩具，笑容看似甜美，眼神卻有些漫不經心，就像一名極力想表現出一個JK應有樣子的小女孩，卻怎麼也遮掩不住眼睛裡的風塵氣。
「大叔，多少錢啊？」
第37章
半井桃水再次睜開眼時, 周圍一片漆黑, 她的手腳都被麻繩綁得死緊, 嘴也被膠帶牢牢的封住。
身下的「地面」微微有些顛簸, 等到眼睛適應黑暗時, 她發現周圍空間十分狹小壓仄, 空氣裡還有點淡淡的汽油味, 結合目前能感受到的顛簸，她猜測自己現在應該是在車子後備箱裡。
假扮成援|交少女上了那輛豪車後, 半井桃水就被司機用沾了乙|醚的手帕捂住了口鼻。不過跟之前海原祭殺人案的死者小山初代不一樣的是, 半井桃水是受過「港黑」嚴格培訓過的前黑手黨。
等閒劑量的迷藥和毒|品能擊潰一個普通人, 卻奈何不了一個在暗殺班專門學習過如何抵抗藥性的半井桃水，根據被綁住手腳不過血的狀態，她估摸著自己也就暈了大概兩分多鐘。
也就是說, 她馬上就能見到少女失蹤案的主謀了。
半井桃水小心翼翼的坐起身, 以防頭撞到車頂, 被綁在身後的手順著蜷縮成一團的身體，從大腿繞到腳下再繞回身前，用綁在一起的手撕開嘴上粘著的膠帶後，再用牙齒咬開綁住身體的繩索。
小範圍的活動一下身體後，她把手順著校服裙衣領塞進……胸口，從內衣裡掏出那支曾伴她「飛簷走壁」的多功能鋼筆, 擰了擰鋼筆蓋，拉出一條細長的鐵絲。
兩分鐘後，後備箱車蓋被她撬開, 但是她並沒有跳出去，而是透過後車蓋的縫隙，看著外面的街道，回憶著之前背過的池袋地圖，整個人就像某種夜間捕食的動物一般，潛伏在車廂裡，等待出擊的最佳時機。
漸漸，汽車車頭微微下調，似乎正在往下坡開，沒過多久又停下了。一縷劣質的煙味飄來，有些嗆人，大概不是什麼好煙，蹲在後備箱裡的半井桃水卻不為所動，她隱隱聽到了前頭司機打電話的聲音。
「……我已經到了，帶來了一個新貨……怎麼才給這麼點？！你不知道現在這些婊子有多難釣，自從失蹤案被新聞播出來……行了行了少廢話，我之前談的那個價位，你要是不給我就把貨拉走了……」
半井桃水用牙叼著鋼筆，悄無聲息的打開後備廂車蓋，像壁虎一樣靈巧鑽進車底，四肢攀在底盤上，找到輪胎後面的制動鼓，用鋒利到能當刀子使用的鋼筆尖切斷了刹車油管。
司機毫無察覺掛掉電話，打開門下車，一邊吹著口哨一邊朝車後面走去。當他看到後備箱是打開的狀態時，心頭忽然升起不好的預感，連忙掀開後車蓋，果然看到空無一人的後備箱。
人呢？！
怎麼可能沒有呢？
司機頓時有些慌了，他懷疑自己之前沒蓋好後車蓋，開車再快，一踩刹車人就滾了出去。因為這個女孩看到過他的臉，很可能之後會去報警，所以必須得把她找回來。
大黑天的，被下了迷藥又被綁得結結實實，應該不會被人發現，只要回去找，肯定能在某個路邊角落找到。
司機在心裡安慰自己，跑回駕駛座，重新啟動了汽車，一腳將油門踩到底。
半井桃水一骨碌從汽車底滾了出來，在停車場陰暗的角落裡抬起頭，幽深的目光看向絕塵而去的汽車。
「地獄路，走好不送。」
來池袋的路上她背下了地圖，按照司機走的路線，小道上有交通管制，設有路障，原路返回的話，很快就會開上一條單行的公路橋。
公路橋後半段是挺陡的下坡，這個時間點人們都睡了，周圍還在修路，基本沒什麼車通行。走到後半段時，司機會踩刹車，然後……不受控制的汽車最後會從橋上翻下去，掉進河裡吧。
半井桃水重新將膠帶粘在嘴上，在身後綁好自己的手，重新以一個被綁架的姿態躺在地面。
當和司機接頭的人來到停車場時，發現司機和車都不在，只有一個身穿高中校服裙的女生毫無知覺的躺在水泥地面上。
「那人在搞什麼啊！」來人撓了撓頭發，還以為司機有事提前離開。他將一個黑色頭罩套在半井桃水頭上，又把她搬上另外一輛車的後車座。幾分鐘後，車子停住，半井桃水聽到他打開車門招呼著同伴，用擔架把她抬走。
雙手被縛頭套黑罩的半井桃水側躺在擔架上，一動不動的裝死，之後又從擔架被轉移到活動病床。有人將她推進了一個類似手術室的房間，房間的燈極亮，刺眼的白光甚至透過黑布晃到了半井桃水的眼睛。
她閉上眼後，感覺到有人摘掉她的頭罩後，開始伸手扒她的衣服。有一瞬間她差點想要暴起傷人，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
對方應該是一名女性，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只是給她洗了澡換了身衣服，半井桃水猜測應該是一件斜襟的病服。順便一說，這個地方洗澡相當高科技，直接是用無色無味的氣體從上到下噴一遍誒，又方便又快捷的說~
接下來是各項身體檢查，測量血壓血脂血糖量，身高體重體脂率等等，半井桃水依舊是一動也不動，任憑一群人在她身上忙活也沒有絲毫反應，裝死技能堪比屎殼郎。
等到全部檢查完畢，半井桃水被推進一處沒點燈的房間，聽到鎖門的聲響和越來越遠的腳步聲時，她在黑暗中睜開眼睛。
***
另一邊，中島敦使出渾身解數，終於跟芥川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並在員警和消防員到來之前將芥川勸離正著火的廢棄停車場。
人虎少年的確是個相當有良心的小天使。對於半井桃水單獨潛入「敵軍」的行為，雖然知道這是出自於她自己的意志，甚至心裡多多少少清楚半井桃水是特意避開他自己行動，中島敦還是有些坐立難安。
接受發射器信號的手機在芥川手裡。中島敦把手機要回來後，重新定位了半井桃水離開前說是最可疑的那輛賓士豪車。
他招了計程車，打算朝信號所示位置趕去，卻沒想到芥川也不由分說的直接跟著上了計程車。
「我還有任務，你……」中島敦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拒絕與芥川同行。
「我還要找半井算帳。」
芥川面無表情說了這句話後，他看到中島敦有些糾結的神色。
——算了，萬一兩人真的打起來，自己拉架就是了。
中島敦有些絕望的想著。
在得到「趕時間，希望能快一點」的要求後，司機師傅拿出了開賽車的速度，等到計程車快開到公路橋，中島敦看到橋上他正追逐的銀灰色轎車後，忽然發現那輛車有些不對勁。
車速極快，開的歪歪斜斜，並且車頭馬上就要撞到欄杆。
「小心——」
未等中島敦說完，「撲通」一聲，銀灰色轎車撞破欄杆，沖出公路橋，由於慣性的緣故在空中滑翔了不到一米，最後直挺挺地落進水裡。
中島敦第一個反應是——跳水救人！他甩掉鞋襪，打算入水時，忽然被芥川拉住後衣領。
「半井不可能在裡面。」他說:「那個女人……你別把她想得太簡單。」
中島敦愣了愣，「那還有司機——」
「你是蠢貨嗎？」芥川的語氣森涼譏誚:「半井沒在車裡，司機卻出了車禍，想想都應該知道是她動的手腳。那輛豪車的司機是你們正在追查的嫌疑犯吧？她動了手，說明這人確實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你確定還要去救？」
中島敦沉默幾秒後，忽然用胳膊架開芥川扯住他後衣領的手，徑直向前跑去。
「即使他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我也會選擇去救人。」
因為從前的營養不良，路燈下少年的背影看上去並不怎麼結實，反而十分清瘦。但這個背影看上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筆直的脊樑就像一棵用力向上生長的小樹。
「我不是員警，更不是法官，沒有權利判處一個人是否應該為他犯下的罪責付出生命。哪怕他真的種下只有死亡才能洗清罪責的因果，決定他命運的執行者也不應該是我，而是法律，是國家司法機關。」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準則，半井小姐奉行的是以血還血以暴制暴，但我不是半井小姐，」他抬起頭，在跳河救人之前一字一頓道:「看到有人遇險而不去拯救，就枉為武裝偵探社一員了。」
中島敦跨過橋欄，一躍入水。
他朝正在下沉的汽車游去，遊到車窗外時，敲了敲玻璃。
裡面的司機沒有回應，中島敦凝睛一看，才發現司機暈倒在駕駛座，額頭上還有一個因撞擊造成的傷口，正在往外滲血。
中島敦用力砸了下車窗，沒砸破，再一次砸下去時他虎化了一隻手，水下聽得一聲鈍響，玻璃破碎，他伸進一隻手打開車門，將司機從駕駛座拽了出來。
帶著司機往上潛水時，由於在水下停留的時間太久，中島敦開始覺得缺氧，心跳極快，眼前一陣陣發白。
頭頂水面一片漆黑，司機又明顯超出正常體重，在中島敦因窒息脫力之前，芥川的「羅生門」突然紮進水裡，雖然布刃與周圍環境一樣都是黑色，但畢竟是異能化生出來的，在黑暗的水底也閃爍著微光。
中島敦一把伸手拉住羅生門，站在橋上的芥川收回布刃，同時也把水裡的兩隻落湯雞拽了出來。
「咳……咳咳……」中島敦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緩過神後，他對芥川笑了笑。「謝啦。」
「沒有力量卻強裝正義，人虎，你確實是個蠢貨。」
「嘛……我確實低估了這條河的深度。」中島敦訕訕的笑著，撓了撓後腦勺，「不過也是因為芥川在上面的緣故啦，我知道自己肯定不會死——」
話音未落，又是「撲通」一聲，中島敦被芥川一腳狠狠踢進了河裡。
「別天真了，要不是因為太宰先生，我根本不會管你。」芥川冷著一張臉，遠處傳來聽到警車嗡鳴，他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中島敦從河裡爬出來後也打算離開，不過在走之前他將司機綁起來，還給員警留了一張字條——「此人為少女失蹤案兇手之一。」
他一邊離開公路橋，一邊掏出手機給太宰打了個電話。
「太宰先生，失蹤案其中一個兇手已經抓到了，不過……」他回頭看了眼尚在昏迷中的司機，「這個兇手後面還有一個組織，半井小姐現在應該成功『自投羅網』了吧。」
***
某處實驗基地，半井桃水睜開了眼睛。
剛剛被人換下一身衣裳，隨身物品——包括那支多功能鋼筆也被收走了，對方連一枚髮夾都沒留給她。身無長物的半井桃水看著手腕上帶著長鎖鏈的手拷，又看到房間的門是錄入指紋的電子門，她無奈的歎了口氣。
「好像有點玩脫了啊……」
半井桃水喃喃道，眼睛適應黑暗後她開始觀察周圍。
她所處的環境類似于監獄裡犯人見律師和親人的探視間，三面都是鋼板，而面向外側的一面牆壁都是由鋼化玻璃構成。即使是夜色裡，她也能很清楚的看到對面床鋪上那個女孩胸口的呼吸起伏。
這種房間極多，圍繞著圓形大廳上方的圓柱形空間，一間間排列順序就像DNA模型一樣，呈螺旋式上升，大概有六七層左右。
半井桃水又轉頭觀察著自己牢房裡的物品——放了枕頭被褥的四柱床、沒放書卻連著桌椅的一體式書架、桌子上擺著一隻不銹鋼水杯、角落有一間廁所、床邊的牆壁上掛著一張類似病歷卡的金屬製品、最後還有……
半井桃水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天花板後，極自然的移開視線，那裡有一個微型攝像頭。
她最後將目光落在牆壁上的「病歷卡」，看到上面一行紅色刻字——
【人類α組實驗體:編號007】
嗯，這個編號她喜歡~
觀察過一圈後，半井桃水重新閉上眼睛。她決定在這裡多呆幾天瞭解情況，所以現在，首先要做的應該是養精蓄銳。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其實站芥樋和敦鏡的，但是……新雙黑也好好吃QAQ
PS，有小仙女說暈半分鐘有點誇張，我想了想確實，所以改成了兩分鐘
第38章
半井桃水與黑暗時代③
因為是發達的港口城市, 橫濱的夜色較其他內陸城市來的更晚, 也正因為是港口城市, 在燈光照不到的角落, 黑暗更甚於他處。
——這是我雙腳踏上暗巷時, 腦子裡忽然冒出來的想法。這座城市一到夜晚, 總像有一隻巨大的野獸在暗處潛伏, 隨時準備著將一切吞噬掉。
早在開放通商口岸之前，黑暗就已深深紮根於橫濱, 如今隨著經濟發展, 這股勢力漸漸滲透了所有階層和行業, 同時也參與著這座城市的正常運轉。如果哪天港口黑手黨忽然毫無預兆的倒臺，橫濱大概也要廢了吧。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組織，最近卻遇到了點小麻煩。暗巷專門針對獵豔男子的女鬼襲擊了不少港黑底層人員。
雖然遇襲底層人員的數量相比港黑這個龐然巨物而言, 幾乎不值得一提, 但黑手黨是看重面子的種群, 這樣小小的冒犯對於港黑而言，也是一種挑釁權威的行為。
「簡單點，說話的方式簡單點。」
我斜瞥了太宰一眼，以上一大堆公事公辦的理由全部出自這個人之口，我敢打賭，他拉著我和織田君『退治女鬼』絕對不是為了所謂『黑手黨的面子』。
太宰笑彎了眼睛, 一臉開朗道:
「嘛，我就是覺得好有趣啊！女鬼小姐真的是人死後變的嗎？原來人死後會成為鬼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自殺以後會不會也變成這樣的存在呢？」
——看吧, 果然這才是他的真實想法，其實他就是想玩。
織田君在我們身後，沒有說話。他大概是不太愛吐槽的人，說得最多的也是那句「那就沒辦法了呢」。
我們商量好，由織田君扮演尋歡作樂的嫖|客，由年紀最小、長得最小、連頭髮也最短看上去像個清秀少年的我扮成織田君的跟班。至於太宰，他說要在女鬼出現時以最快速度親手抓住他，就不玩角色扮演了。
其實竊以為，嫖|客由太宰扮演最合適，因為他是我們三個中看上去最浪的。
我們踏上的這條巷子深處有幾家便宜的暗娼館，以前我還和同事一起來這裡收過保護費。
路過第一家時，我們被身著破了個洞的舊絲襪、高跟鞋和改良和服的站街女郎叫住。肚子上堆著好幾個游泳圈的肥胖中年男人從女人身後的門簾裡走出來，女人整理著胸口散落的衣襟，臉上掛著滿是風塵氣的笑容，對織田君說:「先生不來玩玩嗎？花樣很多哦~」
「哦，那就進去玩玩。」
看著織田君面無表情的點頭答應，我不忍直視的捂住了臉，從手指縫隙中我看到躲在暗處的太宰朝我們做了一個加油的手勢。
講真，織田君太一本正經了，根本不像來尋花問柳的，而且「哦，那就進去玩玩」這句話聽上去很無奈，好像不得為之一樣。
我覺得……由織田君扮演嫖|客，可能還不如我上。
跟著織田君抬步往屋裡走，女郎忽然攔住我，似笑非笑道:「這位……小哥，要排隊哦，還是說你們打算3P？」
「嗯，那就3P吧。」
織田君依舊面癱著臉點點頭。
臥槽，老哥穩！
我發誓我已經聽到街角躲著的某人捂著嘴笑出聲了！
正在我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時，隔壁街道忽然傳來兩聲不同的慘叫。我和織田君對視一眼，轉身跑去發出慘叫的地方。
跑在我們前面的，是距離那個位置更近的太宰。
等到我們三個趕到事發地點，才發現剛剛和我們擦肩而過的胖男人已經沒氣了。
他仰倒在地上，面無血色，表情驚恐，胸膛和原先堆著好幾層游泳圈的肚子癟了下去，像是裡面的內臟被悄無聲息的挪走了一樣。
可周圍卻沒有一絲血跡。
「我……我剛剛看到了一個長髮白衣的影子從那個人身邊飄過去！」
一個過路人瑟瑟發抖的縮在角落裡，看到我們三個，他伸出手哆哆嗦嗦指向倒在地上已經死掉的胖男人。
「然後就聽到他大叫一聲，直挺挺倒下，肚子迅速癟了下去……太，太可怕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本來想發個免費章節，以後番外都免費，然而實驗失敗了，誰能告訴我，免費章怎麼發_(:з)∠)_
第39章
高性能合金與鋼化玻璃鑄造成的單人間, 毫無隱私可言的微型監控設施, 這是半井桃水必須在被人拿去做實驗之前逃脫的監牢。
被關進來的前三天, 她和被綁架來的任何一名普通少女一樣, 砸著玻璃大哭大鬧, 她把鬧騰的度把握的很好, 既降低了那些科研人員的警惕, 又不會因為鬧得太過分而被注射鎮定劑。
第四天，她似乎認清現實一般, 忽然不再做任何努力, 只是在衛生間裡蜷縮成一團。因為衛生間是封閉環境, 監控器捕捉不到裡面的畫面，觀測員看不到半井桃水的身影不放心，派遣人去查看過幾次, 發現她只是抱著自己縮在小小的空間裡自暴自棄, 就不再過多關注於她。
反正在這個實驗基地裡, 因精神崩潰而做出各種莫名其妙舉動的人有很多。
第五天，她開始絕食。
第七天，實驗基地終於坐不住了，派人去給半井桃水打營養針，同時打算儘快啟動關於她的實驗專案。
身穿白大褂戴著白色口罩帽子的科研人員推著醫用護理車進入半井桃水的「監牢」，帶著抽取過鎮靜劑的注射器推開衛生間的門。
然而進入衛生間後他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反應過來中計, 科研人員剛想轉身離開衛生間，卻忽然被人狠狠敲了一記脖子，暈倒在地。
雙腿勾在天花板水管、半個身子倒吊下來的半井桃水重新落回地面, 將注射器裡的鎮靜劑推進科研人員的頸部血管裡，又扒掉了對方的衣服白大褂和帽子口罩，套到了自己身上，之前那身斜襟病號服則穿到了科研人員身上。
背對著監控器，用身體擋住科研人員的臉，半井桃水把對方搬到了床上，用被子嚴嚴實實蓋好。做戲要做全套，她還把營養針給人家紮上了，就是血管可能沒找對。
推著醫用護理車，半井桃水踏出這個關了她七天的監牢。假裝在門上的指紋鎖按了一下，但其實並沒有貼上，門只是虛掩，整個過程監控器並沒有拍到她的臉。
走進圓形大廳，半井桃水眼觀六路，小心翼翼避過能拍到她正臉的監控器。終於離開大廳進入一條走廊，直至看到盡頭，看到那扇指紋門時她覺得有些糟心。
她很認真的站在原地考慮了一下是否回去切了那個科研人員的手指，聽到另一條隔壁走廊傳來的腳步聲時，她忽然改了主意。
迅速藏身到另一條走廊，半井桃水看到一名同樣身穿白大褂、戴著眼鏡頭髮灰白的高瘦老者走到指紋門前，伸出手指打開了門鎖。
在門關閉之前，她摘掉帽子口罩，快步從走廊小跑出來。聽到身後腳步聲，白大褂老人回過頭，看到半井桃水後愣了愣。
半井桃水也是「一愣」，隨後立定站好，熱情的和老人打招呼，看上去就像偶遇自己憧憬的長者一般，「啊，老師早上好！」
雖然不知道這裡的人都管他叫什麼，但遇到同單位的前輩，尤其是這種年紀不小一看就很德高望重的人，叫老師肯定是不會出錯的。
就算真被認出來是實驗品之一，她也可以劫持這個人。畢竟對於實驗機構來說，科研人員的死亡才是最大的損失。
打過招呼後，她跟在白大褂老人身後順利通過指紋門。
老人推了推眼鏡，看著半井桃水的眼神有些迷茫。「抱歉，你是……？」
「誒，老師不認識我嗎？哦也對，我是新來的！」半井桃水翹起唇角，元氣滿滿道:「對了老師，你這是打算做什麼去，需要我幫忙嗎？」她故意彎起胳膊肘，好像展示肌肉一樣，「我力氣很大哦，哪怕搬東西跑腿的活也能幹哦！」
「哦，正好要去資料室找一些檔，有你在的話尋找時間能縮短一半，你跟我來吧。」
「好嘞~」
她笑咪咪的跟在老人身後，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
秉持著多說多錯的選擇，跟著老人來到一個巨大的仿佛能裝下一層圖書館的資料室前，她沒有再主動開口說話。
哪怕是資料室為什麼不安電腦，找東西全靠人力這種事，半井桃水雖然好奇，但也沒問。
「我還以為你會問這裡為什麼不安電腦呢。」對著滿滿一書架檔案袋，老人目光慈祥道:「很多小年輕跟我來到這裡，都會問這麼一嘴。確實，用電腦查閱位置後再尋找會方便很多，這些年輕人總想圖個省事，你卻和他們不一樣，什麼也不問，踏踏實實的埋頭苦幹，這很好。」
半井桃水:「……」
多麼美麗的誤會啊。沒想到，獲取好感度還有這種操作。
「你是這裡的研究員，應該知道人類組那邊有個關於異能者的實驗課題。」老人一邊低頭翻閱著的檔案，一邊對半井桃水說:「我們全部採用紙質文檔，也是為了防止那些能夠通過網路和電子設備查閱到這裡資訊的異能者，以及水準高超的駭客。」
半井桃水忍了半天，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道:「那如果這裡忽然發生火災怎麼辦，所有珍貴的實驗資料不是都被燒沒了嗎？」
「燃燒的條件之一是必須要有氧氣。」老人指了指頭頂天花板，「有火情出現時，那裡的轉換器會在半分鐘之內完成氣體交換，把氧氣換成二氧化碳。」
半井桃水點點頭，不再言語，她假裝尋找老人讓她幫忙找的資料，卻迅速從一排排書架路過，記憶著書架的分類和內容。
來到異能者所屬的書架分類，半井桃水停下腳步，她回頭看了一眼老人。發現對方沒有注意到她，於是悄無聲息的打開了第一個檔案袋。
每個檔案袋都是一個人的資料，從小到大，事無巨細，連續翻了幾個檔案袋後，她在裡面看到不少曾經見過的人。
那是三年來她追查「鏡面人」組織時，無意中發現被拋屍荒野的死者。
檔案袋裡的人，有的蓋著紅色「已死亡」印章，有的蓋著「實驗中」印章，翻到後面，有的還蓋著「未捕獲」的印象。
「……未捕獲？」半井桃水皺起眉，「他們把異能者當什麼了，牲畜嗎？」
半井桃水把注意力重點放在了「未捕獲」的檔案上，沒想到竟然讓她看到了無比熟悉的名字。
「太宰治」
「中島敦」
「中原中也」
「阪口安吾」
……
半井桃水打開太宰的檔案看了一眼。
「太宰治，異能力『人間失格』，施展後他人的異能力將被無效化，未捕獲。」
她抿了抿唇，這一書架的檔案，看來是不能留了。
這樣想著的時候，半井桃水手裡依舊沒閑著，而是繼續打開下一個檔案袋。
目光仿佛忽然凝固，她在一個年頭很久的、看上去已經泛黃的檔案裡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半井桃水」
「——小姑娘？小姑娘？」
半井桃水忽然回神，聽到那邊老人在叫她，她連忙答應了一聲，
「說起來，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你叫什麼啊？哪個學校畢業的？」
「老師可以叫我izumi，我畢業于麻省理工大學。」半井桃水毫不心虛道。
「izumi嗎？倒是和朝日新聞上發表連載的作者一個名字。」老人嘟囔了一句，繼續道:「麻省理工嗎，那是個好學校呢。我是從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的，現在真是懷念沒出校園的那段時光。哦對了，你是學什麼專業的？」
「生、生物醫學。」半井桃水有些局促的摸了摸鼻子。
「我研究生時也學的生物醫學。」老人說道:「有沒有興趣到我手下來，我這裡的課題很有意思，會接觸很多毛茸茸的小動物，女孩子大概會喜歡這類工作吧？」
「當然！」半井桃水一口答應，「能跟著崇拜的老師學習，我覺得非常榮幸。」
然而接下來的話題半井桃水就沒法接了。
「最近的《Nature》雜誌你有沒有看過，我經常要求我的學生們多看這種世界頂尖學術期刊的論文，實踐要和理論相結合，更要與國際技術水準相結合。如今生物系統已經形成了與分子流水線過程相似的有機合成機制，如果一直模仿這種方式來合成肽和寡核苷酸，生成簡單的醯胺和磷酸酯鍵，就有些過時了。你怎麼看待目前的分子流水線合成機制？」
「啊……嗯……確實有點過時……」
「看你還不是特別明白，我先問你幾個簡單的小問題，這樣你應該能好理解了。以上我說的合成機制，依賴的是什麼的反應活性？」
半井桃水:「……」
更無法理解了好不好？！
見半井桃水支支吾吾半天都沒回答上來，已經走到半井桃水身邊的老人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她，「你到底學沒學過生物醫學，這種實驗基地裡所有研究員都能回答上來的問題你怎麼能回答不上來？」
他的目光忽然掃向書架上明顯被翻動過的檔案，眼神更加狐疑，「我讓你找的不是異能組資料，你翻這些做什麼？」看到書架桌上扣著放的文件，他伸出手，想要翻回正面。
這張扣著放的檔案正面，有半井桃水的全名和照片！
「因為我之前是負責異能組的研究員啦，路過這個書架忍不住想來看看呵呵呵呵……」她打著哈哈，伸手壓住檔案不讓對方翻過來。但這個動作似乎徹底引起了對方的懷疑，老人抿了抿唇，一隻手伸進衣兜，一隻手強硬的要翻開檔案。
槍？還是警報器？
半井桃水看見對方伸手進衣兜的動作，心臟不安穩的跳了一下。她不怕對方拿出槍一類的武器，就怕衣兜裡面是警報器。
她渾身繃緊，想要在對方按響警報前制住他，還未出手，忽然聽到腳步聲傳來，有人急匆匆穿過一排排書架，跑到兩人跟前。
「啊，野口教授，終於找到你了！」青年喘著粗氣道:「編號007的實驗品，跑了！」
第40章
「什麼, 它怎麼跑出來的？！」
被青年稱作「野口教授」的老人先是一愣, 緊接著便是一臉火急火燎的神情, 道：「雷歐你快帶我去監控室, 我們得把它找回來！」他剛想要跟著青年離開, 忽然想起這裡還有一個可疑的人。
他轉過身面向半井桃水, 目光警惕, 一隻手還插在衣兜裡，剛要開口說些什麼, 忽然聽到身旁的青年用熟稔的口吻喊道：「誒, 你怎麼也在這裡？異能組的人剛剛還找你呢！」
半井桃水瞳孔驟然緊縮, 隨即又笑了笑，雖然不清楚這個青年是敵是友，她還是從善如流道：「我知道了, 找完東西就過去。」
而野口教授在聽到青年那樣說後, 以為半井桃水的確是異能組研究員的老人立即褪去了眼神中的警惕, 「對不起啊小姑娘，剛剛我懷疑了你。這次怕是沒時間了，下回我們再討論生物醫學的知識吧。」
扔下這句話，他就帶著青年急匆匆的走了，留半井桃水一個人在資料室。腳步聲漸漸遠去，直到確定兩人已經離開資料室, 半井桃水才重新把壓著的那張檔案翻回來。
檔案首頁最上方，蓋著一行顯眼的紅戳——
「半井桃水，主人格已被異能吞噬」
半井桃水一動也不動的看著資料上五年前自己那張還有些稚嫩的臉, 良久，她面無表情的將資料裝回檔案袋裡，又將檔案袋重新塞回書架。
「這些東西，還真是不能留了呀。」
她的語氣聽上去並不沉重，甚至尾音還帶著點微微上翹的笑意，眼神裡的疲憊卻讓這口吻變成了故作輕鬆。
她低下頭，看向那個叫「雷歐」的青年最後離開時悄悄扔到她腳邊的紙團。
提到「007號實驗體逃跑」後，半井桃水注意到野口教授用的是「它」，而非「她」，再聯想到他之前所說「實驗會接觸到毛茸茸的小動物」，所以這個「007號」，應該不是人類組的實驗體。
或者該說，人類組和動物組同時跑出來的實驗體真不愧神一般的編號嗎？完全沒給007丟臉啊！
半井桃水撿起地上的紙團，打開後，微微眯起眼睛——紙團上，是一張手繪的實驗基地通風管道路線圖。
半井桃水沒忘記之前青年說的一句話——「異能組的人剛剛還找你呢」，在老教授聽來這句話是在說明半井桃水是同事，但在半井桃水聽來就是隱晦的提醒——你出逃的事已經被發現了。
「所以要聽他的，爬通風管道嗎？」半井桃水捏著手繪路線圖，低聲自言自語道，隨即拍板決定暫且相信對方。
如果要害她，剛剛揭穿她身份就可以了，沒必要這樣大費周章。
半井桃水花了幾分鐘背下路線圖，尤其著重記憶了從資料室到倉庫的位置。因為路線圖上已經被標注出來，倉庫裡裝著那些被抓來的實驗者們從外面帶進來的東西，以及各類不算太貴重的金屬材料。半井桃水猜測，那裡面應該包括一種在二氧化碳中也能燃燒的金屬——鎂。
與此同時，離資料室已經很遠的一處走廊，野口教授的腳步幾乎要飛起來。
「雷歐，007號實驗體是什麼時候跑出來的，你在監控裡看到了嗎？」
野口教授語氣焦急，想要快點去控制室查看監控錄影，好儘快找到逃跑的珍貴實驗體。只是告知他實驗體逃跑的青年出了資料室後反而不著急了，腳步悠哉不緊不慢，像是在逛花園。
「看到了，有人放出來的。」
「什麼？！」老人眼鏡後面的雙目瞬間瞪圓，心中升騰起的訝異讓他登時立在原地忘記向前走，「是誰……等等！」他猛地轉身，透明鏡片後的犀利目光落在雷歐身上。青年那完全不著急也不在意的態度似乎讓老人明白了什麼，他眼神中有遲疑，有猶豫，也有不敢置信和失望。
「雷歐，是你嗎？」野口教授抿抿唇，繼續問道：「為什麼要這樣做？」
青年低著頭，略微有些長的劉海遮住他的眼睛，半晌後，他肩膀顫抖著，發出「kufufu」的奇怪笑聲，慢慢抬起頭時，右眼卻變了一副模樣。
那是一隻血色的眼睛，黑色的「六」字赫然印在那片血色中央。看上去就不太一般的眼眸配上普通平凡的相貌，顯得有些違和，就好像這個名為「雷歐」的青年殼子裡住著另外一個人。
「野口教授還真關心那只實驗動物。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您的興趣從人體實驗轉變為動物實驗了呢？」青年雖然用得是禮貌的敬語，但語氣輕佻，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唔……讓我想想，好像是在得知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被滅亡後，我說的對嗎？」
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是義大利黑手黨之一。在地下世界，這個家族為開發特殊武器在小孩子身上做實驗而臭名昭著。
大概在十年前左右，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被一名實驗體滅了，不過有沒有漏網之魚還需要商榷，畢竟這個家族的地下實驗室不少。
「你……你不是雷歐，你是誰？！」野口教授倒退了幾步。
「我嗎？」
青年的眼尾微微上挑，目光看上去有幾分輕蔑，又有幾分漫不經心。他走向野口教授的步子不急不緩，卻仿佛在給這個不斷後退的老人施加壓力。
「看到這只眼睛，我以為您應該會有印象。既然當初有創造出惡魔的野心，就應該有日後被惡魔復仇的覺悟，不是嗎？」他手中幻化出一把鋒利的三叉戟，狠狠朝野口教授刺去。
千鈞一髮之際，老人閉上眼睛，疼痛卻並未如期而至。他小心翼翼睜開一隻眼，看到擦著他脖頸插|進牆壁的三叉戟。
「kufufu……害怕了嗎？怕的話就告訴我——」青年微笑道，口吻裡帶著誘哄，「半井誠一和半井美智子這對夫婦現在在哪？」
「你……你找他們？」野口教授愣了愣，隨即有些遲疑道：「他們三年前就已經死在美國，還是被他們好不容易找回來的親身女兒所殺。」
***
半井桃水咬著手電筒，以爬行的姿勢和通風管道裡遇到的一隻小動物大眼瞪小眼——那是一隻身高僅比女孩子手掌長一點的小猴子。
小東西有著圓圓的腦袋和機靈清澈的眼睛，和半井桃水一樣，都是蜜色；舔手指的小動作可愛到爆炸；全身金棕色毛茸茸的，半井桃水手忽然有點癢，很想擼一把猴。
看到它脖頸上掛著編號「007」的金屬牌，想到那個老教授得知它逃跑時焦急的神色，她覺得這應該是一隻高智商猴子，所以她應該怎麼跟它交流呢？
想了半天後，半井桃水歪歪頭，朝它叫道：「嗷嗷嗷？」
小猴子也歪著頭，回她：「嗷嗷嗷嗷？」
半井桃水：「嗷嗷嗷嗷嗷？」
小猴子：「嗷嗷嗷嗷嗷嗷？」
半井桃水：「嗷……不行，繼續這樣下去讀者會吐槽作者湊字數的。」她抓了抓頭髮，又想了想，試探著朝它伸出手。
「你好啊小猴子君，我叫半井桃水。」
實驗基地的動物果然非尋常動物可比，小猴子應該是理解了半井桃水釋放出的善意，只見它伸出小爪子跟半井桃水擊了一下掌，然後順著她的手臂肩膀，爬到她頭頂一屁股坐下。
「哎呦，你壓到我呆毛了……」半井桃水努力想把呆毛從猴屁股下弄出來，不過小猴子似乎對屁股底下坐著的呆毛很感興趣，它往後挪了挪，揪住那根呆毛，眨了眨眼睛，狠狠一拽——
「嗷——！！！」
似乎被半井桃水的慘叫嚇了一跳，小猴子從半井桃水頭頂一躍而下，疼出眼淚的女孩子用模糊的視線看到小動物手裡抓著的一撮頭髮。
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頭頂，卻沒能摸到從前那根迎風獨立的帥氣呆毛君。
半井桃水沉默了幾秒鐘，似乎被打擊的說不出話來，隨即想起罪魁禍首，她忽然朝小猴子撲過去，「啊啊啊你還我呆毛——」
小猴子無辜的眨了眨眼，忽然將呆毛塞進嘴裡吃掉了……吃掉了……吃掉了……
「快吐出來！快把我的本體吐出來！！」半井桃水用力搖著小猴子，隨即又拎起小猴子兩條小短腿，倒著晃悠，試圖讓它把呆毛吐出來。「呆毛君就算犧牲，也應該像英勇無畏的武士一樣犧牲在戰場上，比如為了保護自家刀劍男士而被時間溯行軍一刀切掉這種偉大的犧牲，而不是成為你的口糧這種毫無意義的死法啊啊啊！你還我呆毛嚶嚶嚶……」
然而最終她還是徹底失去了自己的呆毛，小猴子淡定的嚼了嚼嘴裡的東西咽下去，最後還露出一個「怎麼這麼難吃」的嫌棄眼神，最關鍵的是，半井桃水竟然看懂了這個眼神！
正當她想著今晚正餐是生吃猴腦還是紅燒猴肉還是猴肉火鍋時，忽然感覺到身下的通風管道在震動。
巨大的轟隆隆聲傳來，似乎有人往實驗基地投了炸|彈。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沒時間哀悼自己犧牲的呆毛，半井得在實驗基地徹底塌毀前成功毀掉資料室裡異能組的檔案。
她抱起小猴子，放到頭頂。
「以後就叫你『呆毛』吧~不許有任何反駁意見！敢不喜歡這個名字，我就燉了你哦！」
與此同時，實驗基地天花板之上的防護層已經被炸開一個洞，紅色警報燈不停閃爍，警鐘嗡鳴響徹整個地下實驗基地，電腦合成的女聲重複著一句沒有絲毫感情色彩的話：「有敵襲，有敵襲，是否開啟一級防護——」
防護層破洞的上方，硝煙漸漸散去，中島敦的長腰帶和芥川龍之介的黑色衣擺被疾風吹起一角，兩人通過炸|彈開路，打算正面殺進實驗基地。
悠于 2018-2-12 12:08
第41章
「嗷嗷嗷——」
小猴子扯了扯半井桃水頭髮, 朝右邊的管道指了指。
「你是說往這走？」半井桃水眼神狐疑的看著, 「可是呆毛, 剛剛你指的路就是錯的誒……好吧好吧我聽你的, 別扯我頭髮啦, 我可不想年紀輕輕的就被發根女神拋棄。」
如果用一個字來形容在通風管道裡鑽來鑽去的過程, 那就是——溝！
實驗基地的通風口錯綜複雜, 不知名青年扔給半井桃水的手繪地圖又相當簡略粗糙，記住位置是一回事, 從蜘蛛網一樣密集的通風管道找到正確路線又是一回事。
用一個半井桃水喜歡的比喻就是——和刀劍亂舞的6、7圖一樣, 總是找不到王點, 日常溝溝溝。不過在她和小猴子「呆毛」的通力合作下，兩人最終抵達目的地。
「這地方還真大。」半井桃水嘀咕著，把小猴子從頭頂放下來, 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
在靠近門口的架子上, 她找到了自己的多功能鋼筆和能在特殊環境中燃燒的金屬, 隨便拿了只旅行背包裝滿，回頭找小猴子時，心不在焉的她踩中扔在地上的圓形物品，在差點摔倒之前，為了保持身體平衡，半井桃水隨手拽住身旁的東西, 卻不小心把身旁「東西」上蓋的黑布扯了下來。
她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卻沒在意摔疼的部位，而是下意識抬頭看向之前那個被黑布罩住的物品。
那似乎是個座椅樣式的儀器。
靠背上伸出一個支架, 連接著各種各樣不知有何用處的電線。扶手和椅子腿上有固定手腳的金屬箍，整個形狀看上去就像西方國家用來執行死刑的電椅。
「電椅」應該有類似頭盔的東西，這個似乎沒有……誒，等等！
半井桃水低下頭，看到之前踩到害她摔倒、此時此刻就在她手邊的圓形物體。
——這兩樣東西連在一起，和之前她收到的匿名信裡厚生省的儀器圖紙一模一樣。
半井桃水眼神茫然，她仿佛不受控制般伸出手指碰了碰地上類似頭盔的圓形物體，當指尖接觸到金屬殼冰涼光滑的表面時，卻像觸電一樣，迅速縮回。
她忽然覺得頭疼，疼的頭快要裂開一般。雙手捧著腦袋，她閉上眼睛，黑暗中卻有一幕幕破碎的畫面從眼前閃過——
——住手！快住手啊！
——不是我的錯，不是！我也不想這樣的，對不起，對不起……橫濱的居民我求求你們不要死……
——我如果不是異能者該有多好。
——好難受，太宰……太宰你在哪裡……救救我……
——如果我不再是我了，太宰你一定要離我遠一點。
——殺了我吧，快殺了我！！！
半井桃水自己都沒察覺到，她的眼角一串淚珠仿佛斷了線似的往下掉。心裡莫名難受，難受到快要窒息，仿佛得知從此以後要與什麼訣別一般的那種絕望。
而她看到的最後一個破碎的畫面，是站在廢棄高樓上的自己慢慢舉起手|槍，塞進嘴巴裡，按下扳機——
「砰！！」
仿佛大夢初醒，半井桃水冷汗涔涔的睜開眼睛，大口大口喘著粗氣，抬頭看向弄出「砰」的一聲動靜的小猴子。
小猴子眨眨眼，看了看自己弄翻的儀器，又看了看半井桃水，有些心虛的將兩隻小爪子藏在身後，歪著頭叫了一聲：「嗷？」
看它裝出那副純良的模樣，半井桃水長呼一口氣，笑了。她站起身，走到小猴子跟前，彎腰拎起它。
「沒想到你這小東西力氣還挺大。」
小猴子聽到半井桃水這樣說道，「嗷嗷嗷」叫了一聲，伸出的小爪子忽然冒出銳利的白色爪尖。
小猴子在空中揮舞了一下鋒利的爪子後，叉起腰可把它得意壞了，那小模樣好像在說：「力氣大能撓人，要誇獎要抱抱！」
「是是~呆毛最厲害了~」半井桃水沒啥誠意的說道，撿起背包，把小猴子放在腦袋頂上，「我們該走了。」
之前爆炸產生的震動，讓半井桃水得知有人正在攻擊這個實驗基地。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管炸實驗室的人是誰，她都決定幫朋友一把。
打定主意要把這地方搞得更亂，這一次，半井桃水不再走通風管道。實驗基地似乎開啟了警報，走廊裡警鐘嗡鳴回聲不絕，紅色的燈光不停閃動，不少重點位置的走廊直接被封死。半井桃水想去控制室把實驗基地關押的人和動物都放出來，又不知道路線，只好抓了一個倒楣撞上她又沒能跑掉的研究員做人質。
研究員是個女性，黑長直的頭髮，劉海長的遮住了眼睛，臉上還有大片燒傷。小猴子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在這個女研究員出現後有些躁動不安，一直在撥弄著半井桃水的頭髮。
「帶我去控制室。」半井桃水將多功能鋼筆的筆尖當匕首，抵在研究員脖頸後面。
「別，別殺我，我帶你去。」研究員畏畏縮縮道，瑟瑟發抖的走在前面，將半井桃水帶到控制室。
「這裡面怎麼沒人？」
「這裡平時都是自動的，只有極少數內部人員才能進來，我剛好是其中之一。」
「哦~這麼說來我的運氣真是不錯呢。」半井桃水拖著長聲說道。「先把警報和所有防護關了！」她瞟了一眼複雜的操作臺，鋒利的鋼筆尖輕劃過研究員脖子，留下一條細細的血線。「不要耍小聰明，不然我敢肯定，在你的小聰明奏效前，你的頸動脈就會先被我切斷。」她威脅般朝對方頸動脈的位置吹了一口氣，似笑非笑道：「聽懂了嗎？」
「啊……是！」
女研究員在操作臺上按下幾個按鈕，警報聲瞬間停止，燈光也恢復正常。
半井桃水此時向女研究員下了第二道命令：「釋放所有實驗體。」
「不行，我不能這麼做！」女研究員顫抖著聲音說道：「老闆會殺了我的！」
「哦？」半井桃水眯起眼睛，「你們的boss是誰啊？」
「我、我也不知道，只見過老闆一次，但是她帶了一張像鏡子一樣的面具，還自稱是「鏡面人」。」
「果然是「鏡面人」……」半井桃水握住鋼筆的手加了幾分力，眼神森然，略微上揚的唇角卻帶著幾分笑意：「但是你不聽我的，我現在就會殺了你哦~」
考慮了幾秒鐘後，女研究員似乎放棄了掙扎：「我……我知道了。」
她手指快速按下操作臺上紅色按鈕，巨大的監控螢幕上，整整六層關押人類和動物的監|禁室一時間全部開啟。
半井桃水在監控螢幕上看到，被關押在高層的動物最先逃出「牢籠」，而低層的人類們臉上的表情最初是不敢置信，隨後他們陸陸續續的也跑了出來，有男有女，都是年輕人。
半井桃水還要去燒毀異能者的檔案，想到資料室的門需要實驗基地工作人員的指紋才能開啟，半井桃水沒放女研究員離開，而是在離開控制室後繼續劫持著她往資料室走去。
***
「我覺得……我可能走錯了劇組，這種高科技的東西出現在這裡沒問題嗎？」
看著露出地表的金屬防護層，中島敦喃喃道。
芥川龍之介和中島敦炸開實驗基地地表土層，露出了鋼鐵的防護層，兩人眼睜睜的看著防護層暴露在地表時，瞬間亮起一層藍色半透明光罩。
沒理會中島敦的吐槽，芥川往光罩扔了一枚手榴|彈，當手|榴彈碰到光罩時，瞬間化為齏粉。他皺了皺眉，風衣化為布刃朝光盾攻去。
「等等，芥川！」中島敦沒來得及阻止，只見羅生門碰到光盾時，有類似電光的東西順著芥川的布刃向上蔓延，在觸碰到身體前，芥川迅速收回羅生門，卻還是晚了一步。
「芥川！」
「沒事，咳咳……」他半跪著抹掉唇角一抹殷紅，目光冷漠的落在藍色光罩上，「沒什麼神秘的，不過是異能而已。」
「你說這個仿佛從科幻劇場跑來的光罩是異能？！」
「剛才的『短兵相接』，讓我確定這個東西的確是異能。維持這樣大範圍且時間長久的異能是件要命的事，怎麼可能有人願意……呵，我忘了這裡是實驗基地，即使異能者本人不願意，也會被迫榨幹所有剩餘價值。」
中島敦也皺起眉，「這也太過分了。」
正當兩人對光罩一籌莫展時，忽然，光罩虛晃幾下，自動消失了。
「誒？！」中島敦眨了眨眼，「這是歡迎我們進去做客的意思嗎？不可能的吧……」
「怎麼可能，異想天開也要有個限度。」芥川站起身，輕咳了兩聲，「大概是因為……半井吧。」
「異能力——
「羅生門」」
風衣外套無風自動，黑色布刃刺穿防護層後，接連又刺穿好幾層天花板，芥川收回布刃，一言不發的揪住中島敦後衣領，跳進羅生門弄出的幽深窟窿裡。然而腳剛踩到實地，兩人就受到了「攻擊」。
獅子鴕鳥獵豹大象河馬巨蟒狼群……這些剛剛跑出籠子的、憤怒的動物們看到兩人，紛紛引頸長吼一聲，然後集體朝他們快速奔來。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你家三個孩子總是誤傷友軍這件事，太宰先生你怎麼看？
——謝邀，不覺得他們的感情很好嗎？(笑)
第42章
「嗚哇啊——這可怎麼辦？！！」
中島敦回頭看了眼追在身後的動物們, 又連忙縮回頭加快了逃跑速度。
邊咳嗽邊逃跑、速度卻一點也沒落下的芥川似乎想起了什麼, 斜瞟了一眼中島敦, 「咳……你不是人虎嗎, 後面那些動物不是應該能輕鬆對付的嗎？」
虎為獸中之王, 芥川言下之意, 是要中島敦虎化對付那些緊追不捨的猛獸。
「不不不, 絕對不可能成功的！我的異能是「月下獸」，但不代表我就是真的老虎啊！」中島敦的頭幾乎搖成撥浪鼓。
對於被一群動物追著跑這件事早已經不耐煩, 聽到中島敦拒絕後, 芥川打算直接用異能, 卻又被中島敦阻止。
「算……算了，我還是試一試吧。」他有些不忍心看那些動物被紮死，而被他阻止的芥川則是直接伸手拎起中島敦的後衣領, 毫不留情的把他扔進動物群中。
中島敦在半空中完成了「月下獸」。巨大的白虎四爪著地時, 周圍動物們追趕兩人的動作俱是一停, 用警惕的目光注視著這個看上去很強的「入侵者」。
——哇，有戲！
中島敦朝著天空嚎出一聲震懾般的虎嘯，許是實驗室待久了，雖然被關出一肚子火氣，但這些動物在野性方面多少都有些退化，草食動物們在中島敦的虎嘯和步步緊逼下紛紛逃竄, 像是狼和獅子一類兇猛的食肉動物稍微硬氣點，卻也很快被「羅生門」打跑。
芥川掏出懷錶看了一眼。被一群動物耽誤了這麼長時間，他冷著臉, 看上去有些不大高興。
抿了抿唇，他問中島敦：「太宰先生交代你拿的東西在哪裡？」
「應該是在資料室或者檔案室之類的地方。田中先生的異能「棉被」沒法通過電子設備調出這個實驗基地的任何實驗資料，因此太宰先生推測他要的那份檔案應該只有紙質版。我們沒有地圖，只能找個研究員帶路了。」解除異能的人虎少年回道。
雖然半井桃水釋放了實驗動物給他們增加了不少麻煩，但也多虧她的行動，基地內部陷入半癱瘓狀態，為從正面闖進基地的中島敦和芥川能夠順利實行他們的計畫提供了便利。
抓到壯丁帶路，成功抵達資料室。中島敦和芥川進去後覺得室內十分憋悶，空氣中二氧化碳的濃度似乎過高，周圍還縈繞著一股什麼東西燒焦的氣味。眾多書架當中，有一個已經燒毀大半，極其顯眼漆黑的木頭和灰白色紙灰屑像是在嘲諷他們來晚一步。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半井小姐……」中島敦目瞪口呆。轉眼間又看到書架上還有一些沒被燒盡的檔案，他連忙穿過其他幾個書架，跑到被燒的書架前，迅速翻找起這些僥倖留存的檔案。
翻過幾個檔案袋後，他看著手裡剛剛打開的最後一份有些被燒焦、但主要內容尚在的檔案，也是太宰讓他尋找的檔案——
「半井桃水，主人格已被異能吞噬」
「此變化不可逆轉，異能人格尚且沒有意識到主人格已被其替代，平時會表現出與主人格無異的性格習慣；但在偶爾顯露出異能人格的性格習慣後，所做之事很快就會被遺忘」
「注意：不能讓異能人格得知自己不是主人格的真相，否則會有人格崩壞的危險」
「危險級別：S」
「芥川，你來看這個！」
低著頭查看檔案的中島敦半天沒聽到芥川回應，身後卻傳來腳步聲，聽上去比男性更加輕盈。中島敦忽然覺得頭暈眼花天旋地轉，他在昏倒前做的最後一件事，就是用自己發抖的手撥通了太宰的電話。
「敦君嗎，事情進展如何？」
聽筒裡傳來熟悉的開朗嗓音，一隻白皙纖細的手撿起滑落到地面的手機，看到螢幕上顯示的「太宰先生」，她微微勾起唇角。
發梢微卷介於櫻色和淺茶之間的中短髮，溫暖的蜜色眼眸，以及對方唇角略帶諷刺的弧度——這就是映在中島敦眼裡的最後一幕場景。
「半井小姐……」
倒在地上的中島敦伸出手，似乎想要拉住她，最終卻還是無力的垂下手臂，他的世界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
「你的意思是，你和芥川都被一種無色無味的氣體迷暈，半井桃水搶走了那份檔案？」
位於池袋的來良綜合病院中，國木田坐在中島敦病床前，手中的鋼筆不停地在筆記本上刷刷刷寫著字。
「嗯，一定是很厲害的藥，除了書架和檔案燒焦的氣味，我完全沒聞到任何可疑的味道，就連芥川暈倒我都沒能察覺。而且——」中島敦做著手指的屈伸運動，「我現在還覺得手腳發麻全身無力。」
「連那個受過黑手黨藥物耐受訓練的芥川都能被悄無聲息的弄暈……」國木田點點頭，「應該是某種被禁的藥物。」
「國木田先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太宰先生怎麼沒來？」
「太宰那傢伙啊……」國木田將眼鏡推到頭頂，閉著眼往椅背上一靠，有些疲憊的捏著鼻樑道：「我把他綁在偵探社了。」
「什、什麼？！」
「海原祭殺人案中的嫌疑人、死者的男朋友——上原直治，你還記得嗎？」國木田重新戴好眼鏡，翻看著自己之前的筆記，「就是那個有些神經兮兮的美術生。」
「是前一陣太宰先生和半井小姐介入的那個案子嗎？」
「對，就是那個案子。上原直治在神奈川湘北看守所遇害，監控器被人破壞了。警方去東京米花町找一個老教授修好了監控器，重新調出上原直治遇害當晚的視頻，發現兇手……就是半井桃水。」
「可是半井小姐為什麼要做這種……」中島敦忽然頓住，他想到在實驗基地拿到的那份檔案。
「據警方和異能特務課調查，上原直治和「鏡面人」有過直接接觸，半井桃水殺了他是為了滅口。而且……」國木田看向中島敦，停頓幾秒後繼續道：「就在你和芥川昏迷的這幾天裡，半井桃水潛入美國駐日大使館，暗殺了前段時間來訪的美國國務院卿，警方懷疑她是畏罪潛逃。順便一說。IPCO已經正式簽發國際通緝令的藍色通報，各國情報部門、日本公安部和異能特務課都會無條件配合ICPO對「鏡面人」、或者說對半井桃水的逮捕，鑒於異能者的特殊性，我們偵探社也是參與逮捕的小組之一。」國木田歎了口氣，「太宰跟半井桃水關係匪淺，我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按照規定，他得避嫌，不能跟我們一起行動，我就把他綁在偵探社了，由社長和亂步先生看著他不讓他逃跑。」
「那個實驗基地是怎麼回事？」
「義大利黑手黨彭格列家族給港黑髮來的信函上說，艾斯托拉涅歐家族被團滅時，有幾個隱蔽的地下實驗基地紛紛藏匿起來，這個基地就是其中之一；彭格列給出了一份調查結果，「鏡面人」組織也是當年艾斯托拉涅歐家族殘留的實驗基地之一，半井桃水的親生父母是實驗基地的研究人員。」國木田歎了口氣，「你去調查的那個少女失蹤案，罪魁禍首是矢霧製藥研發部的一個主管，他私自做主帶著自己的團隊和實驗基地合作一個人體實驗的專案……當然這只是表面的說法，這個主管很可能是矢霧製藥推出來背鍋的。」
「國木田先生，你……真的相信鏡面人就是半井小姐？」中島敦低垂著頭，看著自己張開的空空如也的手心，仿佛這只手曾經抓住了什麼東西一樣。
可事實上，在實驗基地的資料室裡，他什麼也沒能抓住。
「證據確鑿，無論我信還是不信，都於事無補不是嗎？」國木田站起身，「還能走路嗎？我們得儘快回橫濱。雖然太宰那邊有社長和亂步先生看著，但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電話鈴聲響起，國木田按下接聽：「社長……是，我和敦在一起……什麼？！」
國木田忽然站起身。
「太宰掙脫繩索，逃走了？！」
***
時間退回幾天之前，中島敦和芥川剛剛破開實驗基地防護層。
半井桃水劫持女研究員關掉控制室的警報、釋放了所有被關押的實驗體後，她帶著女研究員去資料室，利用對方的指紋打開了資料室的門。
用繩子將女研究員牢牢捆住，她帶著一背包的易燃金屬堆在放著異能組檔案的書架上，剛拿出打火機，卻發現書架上檔案袋的擺放和她離開前不太一樣。
中間有個位置空出一塊，半井桃水記得，這個位置擺放的應該是她自己的檔案袋。將兩邊的檔案袋打開看過，她發現不見的確實是自己的檔案袋。
——是誰中間來過資料室，把它拿走了？
實驗基地陷入目前這種半癱瘓的時間不會太長，半井桃水怕耽擱太久會出漏子，只能先把自己的檔案甩在腦後，先把面前這些關係到太宰和其他熟人安危的檔案燒毀。
親眼看到火苗迅速竄起的同時，資料室通風口迅速自動關閉，天花板也開啟了換氣裝置，馬上這個房間就會充滿用來滅火的燃燒二氧化碳，半井桃水必須儘快離開資料室。
「呆毛！」
離開書架時，她招呼著小猴子，那只之前喜歡蹲在她頭頂的小動物這一次卻沒回應她。半井桃水心裡著急，往門口跑時，卻看到那個被她綁的嚴嚴實實的女研究員自己站起了身，將纏在她身上的繩子扔到地上。
女研究員微微蹲下|身，伸出一隻手，咬斷繩子的小猴子順著她的手臂爬到肩膀。她賞賜般摸了摸小猴子的腦袋，又抬起頭朝半井桃水勾唇一笑，同樣蜜色的眼睛在看到半井桃水的瞬間，劃過一絲不加掩飾的厭惡。
「我贏了。」
她用仿佛摻著劇毒般的甜膩嗓音，對半井桃水說出這句意味不明的話，接著，迅速打開資料室門上的指紋鎖，將沒來得及跑出資料室的半井桃水鎖在門裡。
半井桃水跑到門前，用力推了一把，發現確實打不開後，又用身體撞，用椅子砸，依然打不開。轉頭四顧，她試圖找到逃離資料室的方式。
門被鎖住，沒有窗戶，地板和關押實驗體的牢房一樣，是一體式的金屬設計，沒有密室沒有地窖。
通風口？不行，被封住了。
天花板的換氣裝置？不行，同樣一體式金屬，她撬不開。
資料室氧氣濃度迅速降低，她漸漸喘不過氣來，仿佛有人狠狠掐住了她的脖子，眼前也因為窒息黑一陣白一陣。
失去意識前，半井桃水隱約看到書架燃燒冒出的黑煙，想到太宰的檔案應該已經被燒毀了，忽然想笑又想哭。
她將身上穿著的黑色風衣脫下，緊緊抱在懷裡，就像抱住那個人一樣。
第43章
中島敦三兩下換掉身上的病服, 和國木田獨步一同走出病房時, 遠遠看到另一間病房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茶色頭髮, 十五六歲年紀, 身形單薄, 正是黃巾軍的將軍——紀田正臣, 只是這一次他脖頸上沒戴黃色三角巾。
他在和對面一個臉上掛著惡劣笑容的黑髮青年爭論著什麼, 表情憤怒，在中島敦以為他會給對方臉上來一拳時, 又因為對方一句話愣住, 眼神由錯愕變成茫然。
黑髮青年離開了, 而紀田正臣看上去卻很無助，連中島敦從旁邊走過都沒看見。其實中島敦想去問問他發生了什麼，不過現在不是敘舊的時候。
看病房上掛著的門牌——三島沙樹, 看上去像個女生的名字。看紀田正臣的表情, 住院的是他的女朋友？
——算了, 下次再問他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吧。
然而與那個黑髮青年擦肩而過時，國木田忽然停住腳步。
「夾著厚生省儀器照片的匿名信，是你仿照異能特務課引半井桃水回橫濱的信件格式，寄給半井桃水的吧？不要以為自己做的事別人都會被蒙在鼓裡，我們也有自己的情報員。」
「哎呀，被發現了呢。」黑髮青年微微勾起一邊唇角, 語氣輕佻。他的五官端正清秀，笑起來的同時會皺起眉頭。「那麼，偵探社的這位先生打算怎麼做呢？」
「我沒有立場對你做什麼, 也沒心情對你說教，事後自會有人找你算帳，新宿的情報販子——折原臨也。」
「畢竟是情報販子，總得做一些符合身份的事情不是嗎？」被叫做「折原臨也」的黑髮青年攤手道：「那個地下實驗基地的存在實在有些礙眼，借他人之手毀掉也不是什麼過分的事吧，正義的偵探社先生？矢霧製藥那群人自以為找到了一個牢固的靠山，我很想看到當靠山崩塌時他們的表情呢！人類的面部變化，真是一個有趣的研究課題，不是嗎？」
中島敦抽了抽唇角，低聲道：「真是惡趣味的傢伙。」
「我承認的確是惡趣味，但這也是因為愛呀，畢竟我深愛著人類呢！」折原臨也糾正道。「對了，要提醒你的搭檔一聲……」他眯起眼睛，對國木田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越是甜蜜的蜜月期，在崩毀時的絕望就越能燒得更旺盛。」
「多謝提醒。」國木田推了推眼鏡，冷聲道：「不過我相信我的同伴，你想像中的事，是不會發生的。」說完這句話，他不再多留，直接帶著中島敦離開了來良綜合病院。
「國木田先生，剛剛那個人……」走出醫院後，中島敦遲疑的開口道。
「敦你記著，以後見到這個人，他說什麼你都別相信。」國木田一臉崩裂的模樣，張牙舞爪道：「什麼『蜜月』什麼『絕望』，我才不會相信！太宰要是敢做出辱沒偵探社名譽的行為，我就先這一招再這一招哼哼哈嘿——」
「呃……」頂著一臉黑線的中島敦吐槽道：「既然叫我不要相信，你也別去在意他說的話啊！」
——國木田先生著實是個很好懂的人。
兩人乘坐JR湘南新宿特快線，半個多小時後從池袋站抵達橫濱站。等到雙腳再次站在偵探社的地板上時，國木田獨步差點被偵探社社長福澤諭吉一句話砸懵。
「您說什麼？是您故意放走的太宰？！」
武裝偵探社社長福澤諭吉是個看上去頭髮灰白看上去有些嚴肅的中年人。雖然歲數不小，但依舊和年輕時一樣帥氣，只有眼角處的細紋留下了幾分歲月帶來的滄桑。
格鬥能力高超，受到偵探社成員的崇敬，又是國木田獨步的武道老師，所以國木田不會對社長的決定表示疑義，只是他不明白社長此舉目的是什麼。
社長不是喜歡賣關子的人，他直接對國木田挑明瞭原因：「太宰說他知道失蹤的半井桃水去了哪裡。」
「我也覺得讓太宰去找人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江戶川亂步眯著眼睛，一邊透過波子汽水裡的彈珠看窗外的景色，一邊說道：「那個通緝犯的異能很麻煩，如果她想逃跑，沒人能阻止她。太宰的能力剛好是反異能的無效化，他又知道對方藏在哪，不讓他去讓誰去？」
「可是他們兩個關係匪淺，我不怕太宰徇私，我是怕……」
折原臨也那句「越是甜蜜的蜜月期，在崩毀時的絕望就越能燒得更旺盛」再次於他耳畔回蕩。
那個叫「半井桃水」的女孩子，是喜歡太宰的吧。
真正的愛慕是怎麼藏都藏不住的。眉梢眼角最細微的表情會暴露一個人的感情，即使再掩飾，看著對方時的眼神也騙不了人。
那個小姑娘看著太宰時的眼神，明明比看著其他任何人時都要溫暖柔軟。
讓太宰親手逮捕她，是不是太殘忍了些？
還有太宰，雖然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但看上去好像挺關心那個小姑娘的。這個平時成天叫著自殺殉情的人會怎麼做？
「他離開前跟社長表過態啦，說他會回來的。」
江戶川亂步豎起食指說道，一副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的樣子。
連港黑的手銬都能撬開，國木田的繩子自然困不住太宰。脫困後打算離開時他在偵探社門口遇到了社長和亂步。
「一定要回來。」
——這是社長當時唯一說的一句話。
太宰愣了愣，沉默幾秒後，笑著回應道：「放心吧。」
「他是這樣說的嗎……」國木田歎了口氣，「現在也只能相信他了。」
***
太宰去了哪裡呢？
他走在橫濱貧民街上。說是街，其實是一片隱藏在城市角落的髒亂地區，和橫濱的裡世界一樣，法律和規矩觸及不到這個地方，只有暴力與掠奪在這裡長久駐足。老弱被欺壓，婦孺被踐踏，病殘的生命財產得不到保護，就連象徵著給孤兒遮風擋雨的福利院，也充斥著無聲的硝煙和不見血的戰爭。
半井桃水就是在這種地方，度過了她人生最初的幾年。
太宰在因為經營不善幾年前就已經荒廢的福利院鐵門前找到了半井桃水。她隨隨便便坐在地上，身上穿著不配套的衣服，鞋子大了兩個號，一身的裝扮像是從某條掛著舊衣服的巷子裡隨便偷來的；頭髮有些淩亂，應該是跑的時候被風吹亂的；還有那根平時迎風獨立的呆毛，如今像被什麼啃了一樣。
覺察到有人在接近，她警惕的回頭，看到來人是太宰後，眼神一窒。
「……太宰？」半井桃水眨了眨眼睛，隨即像是才反應過來一般，勉強扯起唇角笑了笑。
「睡了一覺，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橫濱郊區的一座爛尾樓裡。在餐館吃飯時看到美國國務|院卿被殺的新聞，便利店和銀行門口又看到自己的通緝手令，一路被員警追，被特務課追，被FBI追，異能都不知道用了多少次……」她仰起頭，此時此刻天空有些陰沉，正下著小雨，細密的雨絲落在她臉上，又順著臉頰弧線滑下。頓了頓，她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這一天的逃跑次數都趕上之前一年了，還真有點累，就坐在這裡歇一下。」
「誒，這樣啊……」太宰撩起風衣下擺，坐在半井桃水身旁，嘟起嘴，語氣中似有幾分抱怨：「找你這麼久也很辛苦耶，我也要歇一下。話說回來——」他看向半井桃水頭頂，「你的呆毛怎麼回事？」
「這個呀，是傷痕哦，一個被背叛的傷痕。」
「沒關係，會很快恢復原樣的。」太宰笑著安慰她：「頭髮會重新長出來，傷痕也會慢慢癒合。」
「我還能等到癒合的那一天嗎？」半井桃水喃喃道，眼神有些黯然，纖長的睫羽微顫，落下一片弧形的影。「太宰，我在那個地下實驗基地的資料室裡，因為缺氧昏迷時，做了一個夢。」
「哦呀，什麼夢呢？」
「一個叫六道骸的人把我拉進了用幻術織造的夢境，那是個氧氣充足的森林，他告訴了我一個真相……太宰，我父母死了。就在我毫無察覺，肆無忌憚享受著來自于新家人的關愛時，我都不知道，原來他們就是我的親生父母。」
「這裡，是他們曾經拋棄我的地方。」半井桃水回頭，手指輕撫鏽跡斑斑的鐵柵欄門，目光一一掃過院內的淒涼景象：脫落的牆皮、發黃枯萎的爬山虎、院長的教鞭、破碎的彩繪玻璃窗，還有牆角不知是誰遺落的、褪色癟掉的皮球……
「在我很小的時候，曾經怨過他們的；再後來離開福利院，我對他們已經沒有怨，大概是因為已經不在意了。怨氣是由愛而生，既然不在意，又怎麼會生怨。如果沒有人告訴我，我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曾經找到了我，把我帶回家，給了我一段這輩子最安穩的生活。」
「我恨他們，太宰，我恨不得他們從未出現過。」
「我明明是這麼想的，可是……很難過啊，恨著的時候，心裡比任何時候都要難過。」
說這些話時，半井桃水神色平靜，臉上也沒有任何異樣。除了上一次在神奈川因為太宰一句話而蹲在地上大哭，似乎其他時候，她都不願在他面前再掉眼淚了。
而神奈川那一次，印象裡，好像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太宰下意識想摸摸半井桃水的頭，他伸出的手卻被她微微偏頭避開了。
「太宰，有煙嗎？」
「沒有哦，你知道我不抽煙的，我也不希望看到你抽煙，不過……」太宰遞給她一個煙盒，「這次就算了。」
「哪來的？」
「朝剛剛過去的路人『借』的。」
半井桃水用嫺熟的動作抽出一根叼在嘴裡，點燃。她吸了一口，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嗽完之後，她看著手裡的煙，看上去終於有了幾分難過的樣子。
「如果曾經為了『戒掉』什麼而吃過很大苦頭，可能以後就真的不能再碰這東西了。」
「是啊。」太宰又掏出一支棒棒糖遞給她，「所以用這個代替吧。」
「這也是朝路人『借』的？」
「是啊，朝一個小朋友借的。」
「好可憐的小朋友，知道自己糖果沒了會哇哇大哭吧。」
「是啊真可憐。」太宰笑了笑，「不過沒關係，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只要再給一支棒棒糖，一定會破涕而笑。」
半井桃水彎了彎唇角，剝開糖紙，將糖塞進嘴裡，「嗯，的確呢。」她含著糖附和，一行眼淚卻忽然順著臉頰流下。
「太甜了。」不知道在說糖還是在說自己的半井桃水伸出雙手，像犯人等著被拷住一樣。
「如果是太宰的話，我願意束手就擒，不過要抱抱要親親才會跟你走哦。」
小姑娘就這樣看著他，眼尾微紅，嘴角上翹，似哭又似笑。
作者有話要說：
女人若是突然哭泣，只要給她一點甜食，她吃後就會恢復平靜。
——《人間失格》
第44章
異能力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
從半井桃水第一次能力暴走時, 她就在思考這個問題。「眾生皆罪」是什麼？它從哪來？為什麼會存在於自己的身體裡？她和它的界限又在哪裡？
以及……它既然有不受控制的時候, 那麼會不會也能產生自己的意識？
雖然異能產生意識這種事聽上去比較天方夜譚, 但確實曾經有類似案例出現。當異能使用過度之後的情況目前已發現三種——脫力, 死, 或者主人格被異能吞噬。
當異能被不斷強化時, 也有某種東西在不斷積蓄, 而那樣東西不一定是好的。
異能本身並不存在善惡，但那樣東西是有善惡觀念的, 並且有時候, 它會帶來比有意識的惡更加邪惡的後果。
以中島敦為例——雖然他可以借用老虎一部分力量, 但卻無法控制老虎本身。完全虎化的敦，會遵循野獸的本能，傷害什麼人或者破壞什麼東西, 都是無法預測的。也就是所謂的「異能暴走」。
大部分的異能者將異能視為自己的一部分, 但事實可能並非如此。它可能是從其他地方來, 附身於自己身上。
以泉鏡花為例——她的異能「夜叉白雪」就是繼承于死去的母親。夜叉白雪擁有自己的意識，一直遵循其母「保護鏡花」的命令，是母親留下的遺物，亦是夥伴一類的存在。
半井桃水的「眾生皆罪」屬於哪種情形，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的確經歷過一次非常嚴重的「異能使用過度」。
五年前, 橫濱曾發生過一起波及整個城市的異能大暴走。事情發生在深夜，當晚所有睡夢中的人們集體陷入瘋狂的噩夢當中，夢中所見均是一生所做的虧心事。
不是所有人都有直面過去的勇氣和扛起愧疚的心志, 接下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裡，橫濱地區的自殺率迅速飆升至全國首位。
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就是半井桃水。不，或許應該說，半井桃水也是被逼迫的倒楣蛋。在地下實驗基地的倉庫裡看到那個類似頭盔電椅的儀器後，她又想起了一些事，之後她又將零碎的記憶拼湊到一起，組合成一個可怕的真相。
五年前，半井桃水離開港黑後遭人暗算，被帶到城外爛尾樓，對方將她塞進椅子裡，又帶上了頭盔。這個儀器類似于異能增強裝置，可是它的強度不是半井桃水能接受的。
她抱著同歸於盡的信念搶到了對方手|槍，殺死對方後又發生了什麼事？
半井桃水當時意識已經開始渙散，很多事都記不清了，好像是……儀器一經開啟就無法停止，除非她死。不堪忍受折磨，所以她將槍口塞進了嘴裡打算自殺……然後呢？
記憶裡有叩動扳機的聲音，可她為什麼還活著？
理論上來講，不管身體受到怎樣的破壞，只要能維持大腦活動，異能就依舊存在。所以機械身體連著人腦的異能者也在過去的案例中出現過。
那麼現在活在這具軀殼裡的，還是她半井桃水嗎？
再次醒來後，還穿著地下實驗基地斜襟病服和白大褂的半井桃水陷入了迷惑中。她慢慢爬起身，看著爛尾樓頂層的佈滿塵土的荒廢場景，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
不想過多停留在這個曾給她留下恐怖記憶的地方，半井桃水離開爛尾樓，在郊外的國道上打了輛計程車。
車裡有股煙味，司機是個看上去有點頹廢的中年大叔。半井桃水進車後第一件事是開窗通風。
車載廣播電臺裡正放著一首經典老歌，司機吐出一口煙，跟著音樂哼出「面向冰雪融化的北方天空，每日呼喚那陳舊的夢想」時，廣播裡忽然插播了一條新聞。
「各位聽眾朋友請注意，本台插播一條即時新聞。今日晨間六點二十五分，美國駐橫濱大使館發生一起槍殺案，死者系近期訪日的美國國務卿威廉•康拉德。監控視頻已記錄下兇犯相貌。如果有公眾見到一個身穿病服及白大褂、頭髮顏色介於櫻色和淺茶之間的女子，請撥打熱線電話XX—XXXX—XXXX……」
嘴裡的煙掉落到方向盤上，司機師傅的身體漸漸僵硬，他顫顫巍巍回過頭——
「咦？」
車門開著，剛剛還坐在後座的女孩子已經不見了，只有微冷的風從門外吹來。
***
可能是因為心虛，再加身上醒目的白大褂，走在街上時半井桃水總覺得大家都在看她。
——得先把這身衣服換了。
就在她打算找個地方淘幾件衣服時，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警車的鳴笛聲。心頭湧上不好的預感，半井桃水又看了一眼身上的白大褂，腳下一拐，進了一家醫院。
經過導診台，半井桃水隨手拿起桌子上未拆封的醫用口罩。和一個醫生擦肩而過時，順手掏了人家衣兜裡的手術帽。
顯然，警車裡的人也看到她進了醫院，將車停在醫院外，幾名便衣員警也順勢跟進了醫院。
半井桃水戴好口罩帽子，乘電梯去了三樓。不過她運氣實在不好，在三樓遇到了一個熟人。
港黑直屬首領的遊擊部隊一員、芥川龍之介的助手——樋口一葉。
樋口小姐似乎是來陪妹妹看病的，半井桃水本想假裝不認識對方，從旁經過時卻被她叫住。
「喂，你！」樋口一葉目光不善，「暗算過芥川前輩後還敢出現在我面前，你膽子挺大啊！」
半井桃水無奈的歎了口氣，她真不該低估黑手黨的眼尖程度啊。
「芥川前輩對你告白，你不接受也就算了，為什麼還要那樣對他？！」
——啥？我怎麼對他了？
半井桃水一臉懵逼。
「露出這種無辜的表情是想騙誰？！不是你給芥川前輩下的藥嗎！芥川前輩醒來後依舊手腳發軟，這樣的狀態本來不適合出任務，可是……」樋口一葉咬著唇，眼神一瞬間像要哭出來，又馬上恢復如初。「是你害的芥川前輩又受傷！」
「……我不是，我沒有。」半井桃水沉默了幾秒，又道：「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員警先生，通緝犯在這裡！！」
「喂喂竟然叫條子來，你把黑手黨的驕傲放在哪裡啊，來啊，正面肛啊！」還打算吐槽幾句的半井桃水看到員警追上來，不再嘴欠，一溜煙離開了此地。
或許關鍵時刻員警總是姍姍來遲，但在罪犯抓捕這方面，一直奮鬥在保護城市最前線的他們的確有經驗。
圍繞三樓，雙方展開了一場追逃戰。半井桃水到處亂竄，這間病房拿一件上衣，那間換衣間偷一條褲子，醫生辦公室借一件棒球衫。她把這些衣服全部塞進一隻偷衣服時順便偷到的背包裡。
然而，當員警的增援到來後，半井桃水的逃亡就變得困難多了。再拖下去，恐怕異能特務課和FBI的人都要來了！
雖然不算什麼好人，但她對待老弱婦孺一向友善，三樓離她最近的是兒科，很多抱著孩子的家長正在候診，這些家長中大多數是女性，不是母親就是孩子的外婆奶奶，她不可能使用異能牽連無辜人下水。
畢竟，「眾生皆罪」幾乎可以算得上是一種廣域的精神攻擊。
似乎也是看出半井桃水無意用異能傷人，幾名員警面面相覷後，追捕的動作不再小心翼翼。
「這群不守江湖道義的條子！真當我不會劫持人質是不是！」半井桃水縮在掃帚間裡，摸了一把鼻子，她剛打算踏出這個狹小的空間，打算劫持一名人質時，腳步忽然又停住。
「這種事情，我已經不想再做了啊。」她低下頭，抓住自己的手，喃喃道：「對不起啊織田作，明明嘴上說著討厭鮮血和暴力，說到底我也是這種虛偽的人呐。」
明明還有其他辦法的，雖然可能會冒點風險。可她還是會下意識將自己放在傷害他人的位置上考慮問題。
不同於已經完成從黑暗跨入光明的太宰治，不管是不是已經找到活著的理由，他其實已經從暴力和鮮血中走出來了，沒出來的人，其實一直都是她。
想明白這一點的半井桃水情緒一度十分低落。
她「咣」地一聲用力推開掃帚間的門，聲音吸引了附近的員警。緩緩舉起雙手，她的語氣極真誠：「我想說，我真的不是兇手。」
「我們不會冤枉任何一個好人，既然你說自己是清白的，那跟我們回去調查。」
「好，我跟你們回去。」
半井桃水點點頭，十分乖巧的說道。她慢慢向前走，在他們稍微放鬆警惕時，忽然一個過肩摔撂倒擋路的那個員警。
其他員警掏出槍對準她的同時，她已經跑到窗前，縱身一躍，剛好跳到一輛經過的大卡車上。
員警奔到窗前，看到半井桃水坐在卡車後面的車廂裡，仰頭笑嘻嘻地朝他們做了一個「再會」的手勢。
這次逮捕行動的小組長用拳頭狠狠砸了一下窗臺。
她換好衣服後跳了車，接下來的逃亡過程遠沒有之前那麼輕鬆，因為異能特務課和港口黑手黨都出動了。
異能者對付異能者，這才是公平的戰鬥方式。半井桃水唯一慶倖的是，她沒碰上任何一個過去認識的人。
不然她還真不知道怎麼面對對方。
一路狼狽的被追著跑，幾天裡一直躲躲藏藏，最後找到半井桃水的人，卻還是太宰。
她忽然覺得累了。
已經可以了。她告訴自己，這段路終於走到了盡頭。
只是她確定了一件事。
無論這具軀殼裡住著誰，異能也好，亦或是半井桃水這個人也好，有一件事情，永遠都不會改變。
那就是——
她喜歡太宰治，很喜歡很喜歡。
她可以不相信自己，卻對這份喜歡深信不疑。它比所有記憶都要清晰深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不時拿出來惦念，最後摩挲成心上最溫柔也最堅強的繭。
哪怕靈魂已經離開這具身體，大腦也會忠實的履行著心的職責。
「如果是太宰的話，我願意束手就擒，不過要抱抱要親親才會跟你走哦。」
在說出這句話時，半井桃水竭盡全力忍耐著，不讓眼眶裡的淚水落下。
想在這個人面前笑，笑的越漂亮越燦爛越好。只有這樣，在他的心裡留下的最後印象，就不會是一具冰涼的屍體，或者一張難看的哭臉了。
「呐，MOMO醬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手指抵著唇，太宰不假思索道：「或者，有什麼一定要做到的事；想看的電影或者比賽；想品嘗的美食；沒完成的心願……任何事情都好，隨便說一個。」
「……有的啊。」半井桃水低下頭，悄悄用衣袖蹭了蹭眼角，「當然有的啊。」
她還有很多很多想去的地方，很多很多想做的事，很多很多想看的電影和比賽，很多很多想品嘗的美食。
名為「人生」的這條路還沒到盡頭，她想和一個人，一直一直走下去。
「這樣啊……」太宰沉吟道，那句回復偵探社社長的「我會回來」仿佛還在耳邊。他閉上眼睛，出現在腦海裡的，卻是五年前爛尾樓頂那具失去血色的冰冷屍體。
再睜眼時，太宰忽然翹起了唇角。
要給偵探社的同事添麻煩了呢；國木田君大概又會抱怨他「不聽指揮擅自行動」了吧。
不過這些都無所謂了，他只是拉住半井桃水手腕，站起身，「走吧，接下來大概會有很多人追我們。啊，太受歡迎果然是一種罪過~」
「誒？」半井桃水眨眨眼，「誒——？！！」
看女孩子怔愣的模樣，太宰俏皮的擠了擠眼睛，伸出手指元氣滿滿的指向遠方，朗聲道：
「做好準備了嗎少女，從現在開始，我們要亡命天涯了哦~」
第45章
直到兩人踏上JR線地鐵, 半井桃水還處在懵逼中, 一邊懵逼一邊飄花。
太宰不是來抓她的嗎, 怎麼忽然就……帶她跑了？
員警那邊怎麼交代？異能特務課那邊怎麼交代？最重要的是, 偵探社那邊怎麼交代？
「嘛嘛~不要想那麼多啦, 無聊的事情有那些工作狂|操心, MOMO醬只要開開心心過好每一天就可以了。」
遠在偵探社的國木田忽然打了個噴嚏。
對此完全不知情的太宰此時此刻正歪著頭, 尾音微微上揚，揶揄道：「明明我就在MOMO醬旁邊, 可是MOMO醬還要想著別的人, 這讓我有些傷心呐~」
麻麻, 這個人好撩……
半井桃水默默捂住臉：「請不要在言語上調戲我，謝謝。」
「哦呀？」太宰故作疑惑道：「不在言語上調戲，那就是——」
「不要說啊啊啊！！！」半井桃水炸毛。
剛好趕上下班高峰期, 地鐵上乘客異常擁擠, 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多就避免不了推搡, 有人沒站穩，不小心碰了一下半井桃水，於是太宰順勢將她拉到自己身邊。
「哈哈，抱歉抱歉，開玩笑啦。」太宰摸摸半井桃水腦袋，一邊順毛一邊說道：「車上人多, 站到我旁邊來。」
「話說……我剛剛就想問你來著。」半井桃水看了一眼太宰手裡拎著的紙袋。「裡面究竟裝了什麼啊？」她有些遲疑的問道。
之前兩人特意冒著風險回了一趟太宰住處，就是為了取這個紙袋。
「這個啊？」太宰搖了搖食指，資料神秘道：「是秘密呦, 反正……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嘁，不說算了。」半井桃水嘟起唇，將頭轉到一邊。這一轉頭，就看到不遠處一個小蘿莉被人推來擠去，差點摔倒。
小蘿莉大概五六歲左右，紮著雙馬尾，黑髮黑眸，看上去很可愛，身邊也沒有大人跟著。看她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半井桃水想了想，朝小蘿莉招了招手。
「來這邊站吧。」
小蘿莉怯怯的抬頭看了眼半井桃水，走到她身邊，靦腆的笑了笑，小聲說了句：「謝謝姐姐。」
「你的家人呢？」半井桃水問她。
「我和哥哥在車站走散了。」小蘿莉悶悶不樂的鼓起腮幫。
「唔……那你和你哥哥目的地是哪裡？」
「群馬縣，我和哥哥要乘地鐵去東京，再轉新幹線去群馬縣。」
「這樣啊……」太宰忽然插嘴，他捏著下巴想了想，道：「MOMO醬，我們也去群馬縣好了，反正也是說走就走的旅行，剛好可以補上之前你錯過的溫泉。」
半井桃水完全一副「太宰你開心就好」的態度，對於她來說，去哪裡不是重點，重點是跟這個人一起去。
得到肯定答覆後，太宰對小蘿莉說，「這樣我們也會到東京轉站。如果在車上找不到你，你哥哥一定會在地鐵站等你。」
「謝謝哥哥姐姐。」小蘿莉笑起來，大大的眼睛彎成兩道月牙，「我叫伊藤止，你們呢？」
不等半井桃水開口，太宰搶先說道：「她叫津島泉，我叫津島修治。」
「同姓誒，你們也是兄妹嗎？」小蘿莉伊藤止好奇問道。
「不是哦，我們是……」太宰眨了眨眼睛，「夫妻呦~」
「什——」半井桃水剛要叫出聲，太宰忽然伸手掐了一下她後腰，只見她的臉蹭地一下變得通紅，然後捂著臉訥訥道：「啊對，是……是夫妻……」
半井桃水忽然覺得，有生之年能聽到太宰這樣說，哪怕這是她最後一次旅行，哪怕旅行結束，她的生命將走到盡頭，她也覺得值了。
地鐵抵達東京，兩人帶著小蘿莉等了沒一會兒，就等到了她的親人。
「哥哥！」
伊藤止撲到一個同樣黑髮黑眸的少年懷裡，朝著太宰治和半井桃水的方向指了指。看到不遠處身著卡其色風衣相貌出色的年輕男子和穿著非常「混搭」、頭戴棒球帽看不到臉的女子時，少年帶著妹妹走過來，朝兩人深深鞠了一躬。
「我叫伊藤誠，感謝二位幫助舍妹，那個……聽說你們也要去群馬縣，不如我們搭個伴？」
伊藤誠抬頭，目光帶著期盼的看著兩人。
「好啊。」太宰治從善如流的點頭，四個人一起前往車站時，他卻拉著半井桃水往人群裡鑽，轉瞬間和伊藤兄妹分開了。
地鐵站LED螢幕上迴圈播放著近期的社會新聞，輪到美國國務卿被殺的監控視頻時，還沒注意到身旁兩人已經離開的伊藤誠無意間抬頭，剛好看到半井桃水的臉赫然出現在螢幕上。
「這麼漂亮的女孩子，為什麼要殺人呢？」伊藤誠覺得有點惋惜，看到監控視頻裡那張臉的一刹那間，他忽然覺得心跳加速。
他覺得自己有點喜歡視頻裡那個女孩子。
「誒，這不是剛剛幫了我的那個姐姐嗎？」伊藤止指著LED螢幕，一臉詫異的對她哥哥說道，「她怎麼會在上面？」
伊藤誠忽然想到，剛才那個女子戴著棒球帽，又是低著頭，他根本看不到她長什麼模樣；而他的妹妹因為個子矮，如果抬頭的話，確實能夠清清楚楚看到對方的臉！
他猛地一轉頭，卻發現，原本還在他身邊、自稱「津島夫婦」的兩個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太宰到底帶著半井桃水去哪了呢？
雖然告訴小蘿莉目的地是群馬縣，但離開伊藤兄妹後，太宰轉頭就買了兩張去京都的票。
「……連小孩子都騙。」半井桃水喃喃道：「果然，玩戰術的人心都髒。」
這傢伙的心眼兒咋這麼多呢？
吐槽歸吐槽，半井桃水看著太宰的眼神都要冒星星了。
他們去祗園花街，美麗優雅的藝伎小姐姐們讓半井桃水掉了一地哈喇子，半井桃水自己也試著扮了一次舞伎，太宰還給她拍了照片。
他們去清水寺看紅葉，還去伏見稻荷神社參拜神明，半井桃水親自寫了張繪馬掛在神社裡，卻不讓太宰看她寫了什麼。
他們去看了兩場中學生的球賽。一場洛山中學的籃球賽，一場四天寶寺的網球賽。半井桃水穿著水手服和一群學生坐在一起時，對太宰說：「現在想想，我都沒有正經的上過幾天學。這次好像真的圓了一次做JK的夢想呢！」
看完這兩場比賽，半井桃水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了很大衝擊。
「人類已經阻止不了運動騷年統治地球的腳步了。」她忽然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太宰，「我覺得你一定打不好球類運動！」
「啊嘞？為什麼這麼說？」
半井桃水清了清嗓子，握拳道：「因為你頭髮顏色太普通了！」
「喔~是嗎？」太宰意味深長的看著半井桃水，拖著長聲：「那就讓我們用大人的方式來討論下顏色和球的關係吧！」
太宰朝半井桃水伸出罪惡的爪子，所謂大人的方式，其實就是——撓癢癢。半井桃水笑得差點沒喘過氣，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很久沒這樣開懷大笑過了。
離開京都，他們又去了北海道有珠郡。
「這個季節櫻花已經沒有了，但是靠近北方的地區，山茶還開著呢。」車廂裡，坐在半井桃水對面的太宰翻著從車站拿到的旅行攻略。「還是有些可惜啊，看不到櫻花。」
「為什麼這麼執著於櫻花呢？」半井桃水問他。
「因為……」太宰看了眼懷裡的紙袋，眼神飄忽：「沒什麼，就是覺得今年春天橫濱的櫻花開得不太好。」
「是嗎？」半井桃水晃悠著兩條腿，看向窗外飛速遠去的群山，「我回來的比較晚，橫濱的櫻花沒看到。不過……」她趴在桌上，胳膊擋住自己大半張臉，小聲嘟噥道：「『櫻吹雪』應該也算櫻花吧？有我這把一直飄花的極短就夠了啊，要什麼櫻花嘛哼唧。」
她忽然有點吃櫻花的醋了。
耳朵賊好使但不玩刀劍亂舞的太宰壓根沒聽懂這句話，但聰明的他大概能想像到女孩子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
太宰笑了笑，沒有作答，懷裡的紙袋漸漸染上他的溫度。
他們在北海道的第一站去了洞爺湖溫泉。也不知道太宰和溫泉旅館老闆娘說了什麼，等到他招呼半井桃水進去時，明明之前還說沒有空房的老闆娘竟然願意給他們擠出一間房。
一間房啊……
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你在害羞嗎？」太宰回頭，看半井桃水走起路幾乎要同手同腳，噗嗤一聲笑出來，「不是吧，之前在港黑也有過住一間房的時候，怎麼沒見你害羞？」
「那那那不是出任務嗎？！而且當時還有其他人在啊……」
「這樣啊……那我只好問問老闆娘有沒有馬廄讓我住了。」太宰可憐巴巴道。
「不不不放著我來，我愛住馬廄，住馬廄使我快樂！太宰你只要待在房間裡貌美如花就好了！」她大義凜然的扔下一句，轉身就想去找老闆娘，卻忽然被太宰扯住後衣領。
他歎了口氣，「溫泉旅館怎麼會有馬廄，騙你的啦~」
半井桃水忽然覺得，自己最近一段時間的智商將會處在人類平均值以下。
北海道的第二站，他們去了支笏洞爺國立公園。半井桃水還看到銀魂高中在進行修學旅行，帶隊老師有著一頭淩亂的天然卷，正蹲在賣紀念品的攤子旁，拿起一把刻了洞爺湖的木刀翻來覆去的看，還跟老闆討價還價：「便宜點吧，我之前在這裡買的那把木刀撒上了咖喱，太臭了才扔掉的……」
白天逛景區，晚上回到溫泉旅館，太宰去泡溫泉，半井桃水說她也要去泡溫泉，卻一個人在屋子裡坐了一會兒。好奇心終於占了上風，她悄悄爬到太宰放在榻榻米上的紙袋旁，打開了它。
看到裡面的東西，半井桃水忽然捂住嘴，眼圈漸漸泛紅，接著，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那是一件櫻色的連衣裙。
——MOMO醬的話，我還是覺得那件櫻色漸變的連衣裙最適合你。
——描繪角色就要做到讓讀者光憑剪影就能認出來的地步。而且像我這種又帥又美的人，就應該穿黑風衣。
雖然這樣說著，可當時他還是看到了吧。
看到她一瞬間流落出那種「想要擁有」的眼神。
「哎呀，被看到了麼？」太宰站在門口，微微蹙著眉，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
「你見到這條裙子時，和我們第一次遇見，你跟著我經過禮品店，看到櫥窗裡那個洋娃娃時的眼神一模一樣，躲躲閃閃的，一副想要又不敢停留的模樣，生怕多提一點要求，別人就會像你的父母一樣把你扔掉。」
「當年沒能幫你買下那個娃娃，總覺得很抱歉。所以這一次我想著，怎樣都要完成你的願望。」
「喜歡嗎，這條裙子？」
太宰話音剛落，忽然感覺到一個溫暖柔軟的身體撲進他懷裡，雙臂在他身後交叉，緊緊抱住了他。
「喜歡呀，最喜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完全不知道這章自己寫了什麼
我覺得我還是適合寫虐，或者撒著糖的玻璃渣，純糖對我來說難度太大_(:з)∠)_
悠于 2018-2-12 12:08
第46章
半井桃水抱住太宰, 他的懷抱溫暖又妥帖, 如果不去想他平日的為人, 單單這份溫暖, 倒是能給人一種天長地久的安全感。
可是照比大多數男性, 太宰又過於清瘦, 讓半井桃水覺得心疼。
「……你最近真的有好好吃飯嗎？」
「當然！我每天都有攝入足量的蟹肉罐頭和酒的, 之前國木田君還在偵探社做了關東煮呢，我偷吃了很多哦！」太宰信誓旦旦道。
「蟹肉罐頭和酒……這算什麼好好吃飯？」半井桃水抽了抽鼻子, 吐槽一句後又問道：「能讓人撞死的豆腐, 你現在還做嗎？
「很久都沒做過了, 我目前的研究方向是能用來上吊的麵條……不過說真的，這個過程可比做豆腐難多了，而且味道也不盡人意。」太宰看上去有點委屈巴巴, 「為了增強麵條的韌性和堅固程度, 我加了增稠劑, 減少了和麵時的水量，結果麵條超級硬，不但難吃，還吊不死人。」
「還是這麼執著於各種奇奇怪怪的自殺方式呢……」半井桃水彎彎唇角，笑聲悶在太宰胸口，聽上去卻仿佛帶著些微的哭腔, 「我啊，其實在去池袋之前偷偷給你買了套衣服。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適合夏天穿的和服。本來我想在夏日祭前送給你的, 然後找藉口和你一起逛祭典的，可是這個計畫恐怕是行不通了。」
「太宰，我走了以後，你記著好好吃飯；還有我送你的和服，你去我家衣櫃裡找就能看到了；別總嘗試自殺了，最起碼……過了夏日祭吧，我想看你穿上那件和服的模樣。」
「MOMO醬你……」
半井桃水一隻手卻伸進太宰衣兜，掏出一把手|槍，太宰卻沒有阻攔。
「果然，我就知道會有它……」半井桃水低頭笑了笑，語聲很輕，需要太宰很努力才能聽的清：「太宰，謝謝你給我織就的這場夢，真的很美好，美好到我都不想再醒來，但是……已經可以了，夢終究只是夢，這條路，也該走到盡頭了。」
「聽說織田作走了以後，你就再也沒帶過自己的槍，這把槍是偵探社的吧？」她慢慢退出太宰懷抱，夜色下，她眼裡有水光晃動，閃爍著碎鑽般的光。
「偵探社給你的任務，是逮捕我歸案，如果我反抗，可以『自行處理』，對嗎？
「我不想看到你夾在我和偵探社之間左右為難，不想看到你為我放棄一切，不想看到，好不容易走到幫助別人那一方的你，因為我這種人……或者說連人都算不上的東西，再一次讓自己的雙手染上罪惡。」
「太宰，如果我自首，或者被員警和特能特務課帶走，之後會受到的怎樣的對待？如果沒猜錯，大概會成為實驗室的小白鼠吧？畢竟……異能吞噬主人格這種案例，還是比較少見的，在異能的機制還未完全研究清楚之前，我會是一個相當不錯的實驗體。」
她神情有一瞬間的悲戚，轉瞬又變得堅定。
「但是，我不願意！」
「還記得之前我在電話裡說過的話嗎？」半井桃水抿抿唇，她的下頜微微揚起，仿佛在竭盡全力保留下自己最後的驕傲。「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再是我，而且這種變化不可逆轉，拜託你，殺了我。」
「太宰你所愛的人，是那個叫半井桃水的女孩子吧，而不是我這個佔據了她軀殼的異能人格。」
「她早在五年前就已經不在了啊，就讓我，也讓她，保留下最後一點尊嚴吧。」
沉默良久，太宰終於開口，「記得，我當時……答應你了。」他額前的頭髮垂下，遮住了眼睛。
「我又要給你添麻煩了，太宰。」半井桃水將手|槍太宰交還給太宰，看他接過槍，女孩子彎起唇角，一邊掉眼淚，一邊笑著。
——應該做到了吧，最後讓太宰看到的是她的笑容。
「請把我的骨灰，撒在橫濱港。」
「我將化作千風，去看你穿和服的模樣。」
她伸出手臂，再一次抱住他。
「很痛苦啊，生而為人，真的很痛苦。可是如果真的有下輩子，我還是想要做人，一個真正的人。」
「MOMO醬……」
太宰輕輕叫了一聲，感覺到胸口的白色襯衫被女孩子的眼淚慢慢濡濕。
「這樣，下輩子我還可以遇見你。」
太宰沉默良久，最後歎息一聲，用力回抱住女孩子，低下頭，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下輩子，就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吧。我覺得現在這個模樣就挺好的，以後再遇見，我還可以認出你。」
太宰柔聲說著，輕輕叩動了扳機。
「砰」一聲，子彈從背後穿透半井桃水心臟。太宰手一松，槍滑落到榻榻米上。
「騙子……」
一起滑落的，還有她一直拿在手上的那件櫻色漸變的連衣裙。
她最後也還是穿著那身萬年不變的黑風衣，是覺得這件漂亮的裙子不屬於她，也怕它沾上自己的血吧。
可滾燙的鮮血汩汩流出，還是染紅了裙子上盛放的櫻花——大概是染井吉野，單瓣，微粉，花期短暫，開放和離去都乾淨而果決。
「之前不是說好的嗎？『這一次誰都不會再失去』，你這個騙子。」
「一個一個都是這樣，任性的說著要貫徹自己的信念去死，也考慮一下我這個想死卻怎麼也死不了的人啊。」
「明明……可以選擇跟我逃跑的啊……」
太宰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他踉蹌了幾步，忽然抱著半井桃水的屍體跌進障子門外的溫泉池裡。
頭頂傳來回轉機翼式飛機的嗡鳴，異能特務課的機密作戰用運輸機『鴻鵠』出現在溫泉旅館上空。
***
異能特務課的特工將兩人從溫泉池裡撈出來後，檢查了半井桃水的屍體。
四肢在剛出水時微溫，又很快轉涼，瞳孔散大，沒有呼吸和心跳，基本可以確定死亡。
檢查半井桃水屍體時，太宰還沒什麼反應，但當異能特務課要帶走屍體時，太宰忽然攥住對方的手腕。
「她最後的願望，是讓我把她的骨灰撒進橫濱港。這條命已經給你們了，還想怎樣？連屍體都要搶走嗎？」
他的嗓音壓的很低，仿佛在竭力壓抑著心底的怒火，雙眸裡仿佛藏著一個漆黑深淵，看上去冰冷森然。
冰與火碰撞交融，極端矛盾又莫名和諧。
異能特務課的特工轉頭看向坐在飛機副駕駛上的阪口安吾，眼神中帶著詢問，阪口安吾點點頭，特工只好放棄帶屍體回去的打算。
其實只要確定人死了，帶不帶屍體回去都無所謂。雖然科研部門那些人可能連屍體都不想放過，但如果因為態度過於強硬而惹到偵探社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阪口安吾微側過頭，看了太宰良久，忽然歎口氣。
「你剛剛抱著她跳進溫泉池，是要殉情嗎？」
「不是，當時是真的……沒站穩。」太宰唇角微微上翹，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可這個笑容看上去卻很悲傷，連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我本想現在就死去，可她送了我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適合夏日祭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先活到夏日祭吧。」
阪口安吾抿了抿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飛機裡一時安靜的過分，沉默的抵達橫濱後，太宰抱著半井桃水的屍體，去了偵探社成立前的舊據點——晚香堂。
這是只有偵探社知道的秘密據點，要攻入這座講堂，只能走地下的廢棄鐵道。就算敵人攻入，也能通過鐵道內的監視畫面提前得知，而且一路佈滿了陷阱。
偵探社的大部分成員此刻都在這裡。江戶川亂步毫不關心的坐在一邊吃零食，坐在電腦前的國木田獨步正一臉不爽的揮舞著手裡的筆記本。
「又不聽指揮擅自行動！知不知道你給我們添了多少麻煩啊混蛋太宰！！」
「嘛嘛，國木田先生消消氣啦。」中島敦努力打著圓場，「也就是多耽誤幾天時間而已，接下來就要陷入苦戰，想去旅個遊什麼的，也算正常……吧？」眼看國木田更加生氣，中島敦連忙補充道：「太宰先生和半井小姐的演技超級好啊，我這個知道計畫的人都差點信以為真，這下子敵人一定會更加深信不疑的，是不是，小鏡花？」
「嗯。」身著緋色振袖的長髮女孩臉上雖然沒什麼表情，卻還是附和般點點頭。
「OK，你們兩個身上的通訊和監聽設備在進入晚香堂的一瞬間已經被我切斷了。」裹著棉被，戴著眼鏡，看上去像個邋遢阿宅的田中花袋說道。
「幫大忙了呢，田中君。」太宰勾勾唇角，一改之前沉痛的表情，忽然撒手，扔下懷裡的「屍體」。
「該醒了哦，MOMO醬。」
作者有話要說：
糖是假糖，刀是假刀，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得意叉腰
我本想這個冬日就死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細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適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先活到夏天吧。
——太宰治《晚年》
第47章
之前還閉著眼睛裝死的半井桃水在落地前及時伸出手掌撐地, 避免摔個屁股墩的下場。
「你倒是給我繼續沉浸在角色扮演中啊, 親愛的津島先生！！」就知道自己會被扔, 半井桃水坐在地上鼓起腮幫。
「可是……都抱了一路, 我的手很酸誒~」太宰一邊活動著肩膀一邊用滿腹委屈的語氣說道。
「那, 那好吧！下次我抱你。」半井桃水抬起一隻手臂, 展示出自己那並不存在的肱二頭肌, 「所謂的男子力，還得看我啊太宰。」
「誒？」太宰眨了眨眼睛, 「當臂力練習的話, 倒是也可以哦, 所以還是公主抱嗎？」
「……半井小姐你眼睛裡的躍躍欲試是怎麼回事？想想也知道太宰先生一定是開玩笑的啊！」中島敦抽了抽嘴角，為了防止話題越來越詭異，全程在晚香堂對著監控視頻當吃瓜群眾的人虎少年努力將對話拉回正題：
「扮演情侶也就算了, 異能特務課的特工有檢查過, 呼吸可以屏住, 但是心跳體溫和瞳孔……這個要怎樣偽裝啊？」
「體溫這個很簡單啦，太宰帶著我跌進溫泉池，溫泉水是熱的，剛出水時四肢微溫可以解釋，而夏夜很涼，飛機的螺旋槳又不停攪動起更大的風, 身上的水被風一吹，體溫迅速下降，所以造成了人死亡後體溫慢慢降低的假像。」
半井桃水攤手, 「至於瞳孔，這個更簡單了。阿托品能夠讓瞳孔擴大，被廣泛應用在散瞳眼藥水上。」
中島敦一臉「漲姿勢」的點點頭，繼續問道：「那心跳搏動呢？」
半井桃水這一次沒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太宰。
「讓心臟暫時停跳幾秒鐘，這是我以前教她的啦。」太宰指了指自己，「因為一直都在自殺嘛，無數次與死亡擦肩而過，就無師自通這個技能了呢。」
半井桃水歎了口氣，抱住肩膀哆嗦了一下，「心臟停跳那幾秒鐘，我真的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好像死神就在我身邊一樣，這種經歷真是不想再來一次，現在想想都覺得渾身直冒寒氣。」
「——太宰，你來看看這個。」
國木田那邊叫走了太宰，兩人商量偵探社的事，身為社外人士，半井桃水很自覺的沒跟上前去，而是在原地繼續跟中島敦聊天。
「幸好有異能特務課的阪口安吾先生在幫我們打掩護呢。不過聽說異能特務課裡出了奸細，知道半井小姐還活著的只有阪口先生。」中島敦撓了撓後腦勺的頭髮，「也不知道太宰先生做了什麼，竟然把異能特務課和港口黑手黨都拉到了友軍陣營。不過論起保護橫濱，即使太宰先生什麼也不說，港黑和異能特務課也會自動插手的吧。」
「阪口也知道了？」半井桃水眨了眨眼睛，「怪不得……如果他不是友軍，我裝死很可能會被他揭穿。」
「誒？」中島敦愣了愣，「半井小姐不知道阪口先生是咱們這邊的嗎？我還以為太宰先生跟你說過。」
「其實……」半井桃水乾笑著撓了撓臉頰，有點心虛道：「你們偵探社的計畫，我絲毫、完全、一點也不知道呀……」
「誒？！」這次輪到中島敦吃驚了，「你竟然不知道嗎？那這場戲也沒跟太宰先生商量過嗎？可是你在資料室暈倒前不是和太宰先生通過視頻電話，也正是因為這通視頻電話，才洗清了你刺殺美國□□卿的罪名不是嗎？」
半井桃水搖頭，「我不確定身邊是不是有人在監視我，任何商量對策的行為，哪怕是電話或者郵件，都有可能被敵方知曉，一切都得靠隨機應變，不過也多虧了六道骸的幻術。」
「六道骸？」
「嗯，算是我的合作者吧。」想起幻術夢境裡那個鳳梨頭少年一邊發出奇怪笑聲，一邊告訴她親生父母的身份，半井桃水就覺得心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人，早在我還沒回日本前我們就確立了同陣營的合作計畫，他要找艾斯托拉涅歐家族的餘孽復仇，而鏡面人很有可能是由這個家族當年殘留下的一個實驗室發展而來。」
「但是六道骸目前被關在復仇者監獄，本人沒法出來。當初說好他做後方支援，由我做先鋒，可是他大概對黑手黨不太信任，包括我這個已經金盆洗手的前黑手黨。於是在我對鏡面人進行調查時，他借著別人的身體也在暗中調查。」半井桃水歎了口氣，「不過正因為有這個合作關係在，我才不怕被關在充滿二氧化碳的資料室。」
「要知道，敵人原先的目的可不是為了讓我背鍋，她是真想在那個資料室弄死我的。」半井桃水輕哼一聲，眼神森涼，「用來防火的空氣置換裝置不可能一直打開，但二氧化碳的濃度也足夠殺人了，因為六道骸的幻術，我在空氣置換裝置停止後立刻從通風管道逃了出去。那個研究員後來應該又回到了資料室，沒看到我的屍體，知道我還活著，所以才弄出刺殺□□卿、讓我背鍋毀掉我的計畫。」
「而且，鏡面人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半井桃水勾了勾唇角，笑的有些得意，「她想讓我誤會自己是異能人格，但是她並不知道，如果我是異能人格，接觸太宰的一瞬間，異能就會被解除，因為「人間失格」是被動技能哦。」
「在資料室翻到關於太宰的異能資料時，看到那句『「人間失格」施展後，他人的異能將被無效化』時，我終於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對方誤以為太宰的異能是主動技能。我在前期做出那麼多自我懷疑的表現，也是為了蒙蔽敵人。」
「不過……」半井桃水長歎一口氣，偏頭看向正跟國木田說話的太宰，語氣忽然多了幾分挫敗。
「這麼多年過去，我還是不如他厲害呀。」
說出這句話時，她蜜色的眼眸裡仿佛多了什麼東西，像碎鑽一樣，在吊燈下閃閃發亮。
***
當初半井桃水被實驗室研究員關進資料室，二氧化碳中毒暈倒前，她抱住自己的黑風衣，風衣衣兜裡的手機滑了出來，螢幕忽然亮起。
視頻通話請求，而且還是太宰打來的。
其實關於鏡面人的事，半井桃水從頭到尾都沒打算讓太宰參與，這通電話她也沒想接。但當瀕臨死亡的壓力襲來時，明明知道自己在失去意識後會馬上被拉進幻術中，她還是想再看太宰一眼，再和他說說話。
如果盟友不靠譜，這通視頻電話可真就成最後一面了。
所以當看到手機螢幕裡那張熟悉面孔時，半井桃水眼淚差點掉出來，可她還是忍住了，反而朝對方露出一個堪比燦陽的笑容。
……真的，燦爛的兩排牙齒都露出來了。
那副樣子，好像明明很難受卻在極力硬撐說著「我沒事」的孩子。
螢幕裡的青年愣了愣，卻什麼也沒問，眼睛裡是一片清明迥然。
他說：「放心吧，等著我。」
那一刻，半井桃水瞬間就明白，他其實什麼都知道。
太宰甚至很有先見的錄下了這次視通話。也正是因為這通視頻，洗清了半井桃水殺人的嫌疑。
——她和兇手的區別在於，真貨的呆毛被啃的七零八落，而大使館視頻裡，那個假貨的呆毛依舊挺立如初。
中島敦聽半井桃水說了這麼多，到最後他也是挺服氣的。
「所以你們完全沒有交流過，就合演了這一齣戲？」人虎少年撫額，歎了口氣：「其實偵探社的計畫之前根本不是這樣的……」
「誒？」
「因為懷疑『鏡面人』跟你相貌一致，偵探社最初定下的計畫是——太宰先生找到你後，直接用國木田先生異能「獨步吟客」造出的子彈『殺』了你，從而麻痹敵人，扭轉敵暗我明的局勢。只是沒想到……」中島敦苦笑，「對於你們的加戲行為，國木田先生好一頓抱怨來著。」
「原來……是這樣啊。」半井桃水臉一紅，雙手合十，訕訕道：「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我看太宰那個樣子，還真以為是要配合扮演情侶來著……」
突然變得那麼甜，一定是有貓膩啊，該配合演出的她怎麼能視而不見……
「不過真的很厲害啊，沒商量過就能演的這麼好。」中島敦又一次感慨，「要不是我一直提醒自己『這是計畫計畫計畫』，一定也會被騙過的。」
「大概是因為，不完全是演戲吧。」半井桃水低聲道，睫羽半斂，落下一片陰影。「對於我而言……」
「誒？」中島敦沒聽清。「半井小姐你剛剛說的什麼？」
「沒什麼~」
她忽然又抬起頭，朝中島敦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只是我剛剛下定決定，抱持所謂一決勝負的心理，毫不猶豫地盜走這朵鮮花。」
中島敦一臉茫然，只是看到半井桃水忽然站起身，頂著狗啃一樣的呆毛蹦蹦跳跳跑到太宰旁邊時，他仿佛明白了什麼。
「誒——？！！」人虎少年瞪圓眼睛，「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你一定是笨蛋。」
泉鏡花在一旁面無表情道。
作者有話要說：
這次斷更有點長，抱歉，一直卡文來著
mp消耗一空，今天先不捉蟲了，評論等倒出空來補上_(:з)∠)_
第48章
「我說……這是你們誰養的寵物嗎？」
就在半井桃水蹦蹦跳跳走向太宰時, 推門進入講堂的年輕女子這樣問道。
她身穿白衫黑裙, 留著黑色短髮, 精緻的金色蝴蝶髮卡別在發側, 隨著走動時髮絲的搖動, 蝴蝶仿佛也將要振翅高飛。
剛從外面採購回來的偵探社御用醫生——與謝野晶子一手捧著購物袋和包裝盒, 一手拎著一隻小猴子的後頸, 「在鐵路隧道的角落裡發現這個小傢伙正探頭探腦，也不知道在幹什麼。附近沒有動物園, 也不靠近郊區, 肯定不是偷跑出來的。」
眾人抬頭看到與謝野醫生手裡的小動物, 一時間都有些懵逼。
——哦對了，醫生並沒有全程參與這次對「鏡面人」的計畫，所以並不知道這只代號是007同時也相當有臥底精神的猴子曾坑過半井桃水一把。
看大家都在沉默, 與謝野挑了挑眉, 「怎麼了？」
半井桃水最先反應過來, 看著那張熟悉的猴臉，她慢慢勾起唇角，一邊掰手指一邊露出猙獰的笑容……
「小東西，你可算落我手裡了。」她手指捏得嘎吱嘎吱響，語氣陰涔涔：「吃了我的呆毛不算，最後還跟人聯合起來坑我, 看我不把你做成猴腦擺在餐桌上！」
熟悉的人——比如太宰，他就能看出來半井桃水頂多算虛張聲勢。但小猴子不知道，它在與謝野手裡吱哇亂叫, 試圖掙扎脫離桎梏。
「哎呀！」與謝野驚叫一聲，由於小猴子身上皮毛光滑，倒還真讓它掙脫出去了。
半井桃水緊隨而去，被她追得上躥下跳，小猴子慌不擇路，一頭撞進太宰懷裡。
「這可真是自投羅網啊。」太宰倒拎起小猴子一條腿，晃了晃，看一張猴臉上生無可戀的模樣，他眯起眼睛笑了笑，對與謝野說道：「這個小東西是敵方的，出現在這裡肯定不正常，我需要對它做一下檢查。」
「誒是這樣嗎？」與謝野從購物袋裡挑出幾包零食遞給江戶川亂步，其餘全部扔給了國木田，「我也來幫忙吧。」
「嗯，正好需要醫生的能力呢，拜託了。」太宰轉頭，看到半井桃水一副想說什麼最後又沉默的樣子，他又笑吟吟道：「只是給它做一下檢查而已，放心絕對不是解剖。」
——不，你這麼一說我更不放心了好嗎？！
「我叫與謝野晶子。」經過半井桃水時，朝醫生朝她眨了眨眼睛，「MOMO……醬，是吧？加油哦~」
「請多指教，我叫半井桃水……」
半井桃水有點迷惘，完全不知道對方讓她加的是哪方面的油。隨即想到「MOMO醬」這個稱呼只有一個人用過，她瞬間覺得無法冷靜了。
「不，不是吧？！」女孩子面露詫異，她一直不都是暗戀嗎？「怎麼感覺全世界都知道了？」
「嘛，《Lolita》裡有一句話是這麼說的——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瞞的，咳嗽、窮困和愛。」與謝野拍了拍半井桃水肩膀，就去幫太宰檢查小猴子去了。
等到兩人再從隔壁回到講堂時，小猴子從太宰手裡掙脫，蹭地一下子撲進半井桃水懷裡瑟瑟發抖，連皮毛顏色都比剛剛黯淡不少，看它這幅蔫噠噠的模樣，半井桃水一邊幸災樂禍一邊恐嚇小動物：「以後再讓你搞事，我就把你扔給他們倆。」
「我已經檢查過了，他身上沒帶監控設備，醫生也說它體內沒有多餘的東西，這個小傢伙沒准是自己跑出來的。」太宰對半井桃水解釋道。
「自己跑出來還能準確的找到我，你是狗鼻子嗎？」半井桃水戳了戳小動物的腦袋，可惜小動物一臉懨懨的模樣，整只猴蜷縮進半井桃水懷裡，壓根不想動彈。
這怕是真的被嚇到了，所乙太宰和與謝野究竟對它做了什麼？
「呃……太宰，其實我有個疑問來著。」半井桃水斟酌道，「你錄下來的那通視頻電話洗清了我的殺人嫌疑，證據就是我頭頂被小猴子吃掉的呆毛。它這麼做，到底是巧合，還是……」
「嘛，誰知道呢。」太宰攤了攤手，「實驗室出來的動物，和普通動物肯定不同的吧。」
半井桃水歎了口氣，這年頭連動物都活的這麼有深意，還要不要人類混了。
不過意料之外的是，江戶川亂步和泉鏡花很喜歡這只小動物。第二天小猴子又恢復了活蹦亂跳，鏡花抱著它拍了好幾張照片，亂步甚至跟它分享了一點自己的零食——真的只是一點，他自己都不夠吃呢。
和偵探社一起鹹魚了幾天後，國木田終於接到了社長的電話。
因為美國□□卿被殺和半井桃水的「死」，鏡面人組織的存在被揭露在世人面前。以為半井桃水已死的敵人大意了，之前殺□□卿時又露出些許馬腳，世界刑警和日本公安部追蹤到一架飛往冰島的專機。
「冰島啊，可真夠遠的了。」與謝野看向半井桃水，一臉羡慕，「出國的費用全部都由異能特務課出，不過你要扮成偵探社社員的模樣。」隨即又轉頭道：「國木田君，我也想公費旅遊呢~」
「你得在偵探社坐鎮。」國木田毫不留情的拒絕了與謝野，「去冰島的人選社長已經定下，太宰，敦，還有半井，你們在國外多加小心，隨時保持聯繫。還有太宰！你要是再把聯絡器扔掉，回來後一年份的報告就交給你寫了！」
「哎呀，那可真是可怕呢。」
雖然嘴上說著「可怕」，但倚著門框的太宰依舊一臉懶散悠哉的笑容。
「不只為了政府交代的任務，為了五年來橫濱失蹤的異能者，為了無數死於人體實驗的無辜者，無論如何也要逮捕犯罪者歸案。」國木田站起身，對著三人說道：「對「鏡面人」的反擊，現在開始！」
「你有句話說錯了呦，國木田君。」太宰搖了搖手指，看向身側的半井桃水，「反擊，早就開始了。」
半井桃水闔上眼，在美國一年多的安穩日子，似乎已經離現在很遙遠了。
——你在這裡，家裡氛圍都溫馨多了，希望你能一直和我們生活在一起。
——來多吃點肉，太瘦了，我看著都心疼。
——在學校能適應嗎，有什麼苦惱都可以和我們說哦。
——我們小姑娘這麼漂亮，在學校有沒有帥哥約你出去玩？
——你能不能……叫我們一聲爸爸媽媽？
一幕幕畫面從半井桃水眼前閃過，最後定格在地下室兩人焦黑的屍體上。
這是一對脫離組織最終被殺害的夫婦，這是半井桃水的親生父母。
——自從見了你們，我就覺得很親切，我也想一直和你們生活在一起啊。
——哪裡瘦啊，我這明明是正常身材啦！
——我從來沒去過學校呢，感覺……很新奇，原來和我同齡的少年少女每天都是這樣度過的啊。雖然有時候很無聊，但是……溫水一樣的日常讓我覺得很安心。
——是有男孩子約過我，可能因為東方人的長相比較少見吧。不過，我有喜歡的人了，現在，我就站在他的身邊……
半井桃水睜開眼睛，雙眸亮的驚人。「是啊，反擊早就開始了。」
——最早開始反擊的，是你們吧，爸爸，媽媽。
——現在，該輪到我了。
第49章
——人有三樣東西是無法隱瞞的, 咳嗽、窮困和愛。
——那麼, 當我竭力隱瞞那種心情時, 你一定也早就知情吧？
半井桃水悄悄掀開眼罩, 偷偷看向坐在斜前方的太宰。
飛機開始下降, 窗外能看到近在遲尺的雲朵慢慢遠去, 臥在冰川中央的大海逐漸靠近。太宰治在自己的位置上幾乎沒變過坐姿, 紅色封皮的《完全自殺手冊》不知被他看過多少遍，幾乎倒背如流, 如今卻依舊被他拿在手裡, 樂此不疲的翻著。
等「鏡面人」的事情全部結束, 就跟他告白吧，明明白白的說喜歡，不給自己留下遺憾。
成功的話, 她就和他一起回橫濱。如果失敗, 她就留在冰島不走了。
似乎覺察到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太宰忽然回過頭，半井桃水像做了什麼壞事一樣，忽然合上眼罩假裝睡著。
從日本轉道柏林再到冰島，歷經八個小時的時差和近二十個小時的飛行轉機時間，三人終於抵達了冰島首都——雷克雅維克市。
臨近北極圈，又剛好趕上六月份極晝, 連著30天都是白天。從雷克雅維克國際機場下了飛機後，三人先去了之前訂好的一家名為Reykjavík Treasure的公寓賓館。放好行李，太宰提議出去走走。
賓館只提供早餐, 為了倒時差，肚子也剛好很餓，半井桃水舉雙手雙腳贊成太宰的提議，敦少年更不會有什麼意見，於是三人上街了。半井桃水遵守之前定好的計畫，扮成了偵探社事務員穀崎直美的模樣。
冰島的天空壓的很低，人和藍天的距離仿佛被無限拉近。日光溫暖而慵懶，即使氣溫還不到10攝氏度，穿著牛仔褲和夾克衫也不覺得冷。
街上大多都是充滿北歐風情的平矮白色房子。冰島人對於熱狗似乎格外鍾情，路邊小店幾乎看不到別的，只有熱狗和可樂。三人經過的路邊店名叫B03jarins Beztu Pylsur，是一家擁有70年歷史的連鎖熱狗店，價格也很實惠，羊肉熱狗賣300克朗一個，可樂190克朗一杯。蓄著絡腮胡的店長穿著店裡制式的紅色衛衣，看半井桃水口水都要流出來，他笑呵呵的詢問小姑娘要不要來一隻熱狗。
太宰拽走了正對著路邊小店流口水的半井桃水。
「熱狗什麼時候都能吃到啦！我們現在是公費旅遊，反正是異能特務課出錢，應該抓住機會公款吃喝才對~」
「哦，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半井桃水敲了下手心，不過走的時候還是戀戀不捨的瞅了熱狗攤好幾眼，看她可憐巴巴的模樣，太宰歎了口氣，鬆開手，「想買就買吧，別一會吃不下飯就行。」
「不會的不會的！」半井桃水歡天喜地的返回去買熱狗，旁邊中島敦捂住臉，已經無力吐槽了。
——話說，我們不是來工作的嗎？為什麼一個兩個都是一副旅遊的既視感？
最終他們坐在了一家位於市中心的餐館裡。因為氣候不適合種植農作物，冰島的蔬菜價格昂貴，但海產和羊肉非常不錯。
三人點了羊肉湯，龍蝦湯，鯨肉，蔬菜熏三文魚和麵包。太宰好奇之下還點了「臭名遠揚」的冰島招牌菜Hákarl，結果吃了一口就再也不吃了。
「聽說這道菜是將鯊魚肉埋在沙中三至六個月，讓鯊魚肉自然腐爛腥臭，然後才挖出來烹飪的？」半井桃水一臉嫌棄的將那碟乳白色的東西推的遠遠的。
結果趁她不注意時，太宰用牙籤叉起一塊塞進了她嘴裡，同樣享受到太宰「餵食」待遇的當然還有中島敦。
看著兩人苦著臉將鯊魚肉咽下去，太宰的表情看上去十分高興。
「嘛嘛~距離呆毛被托運過來大概還要十二個小時，這期間就先不要考慮工作的事情了，這可是北歐呢~」太宰很快接受了半井桃水給小猴子起的怪名字，他食指指節輕輕敲了一下木質飯桌，一臉惋惜，「可惜這個季節看不到極光。」
半井桃水已經翻來了旅行手冊，「雖然極光看不到，但還是有很多好玩的——騎馬，觀鯨魚，冰川徒步……」
「阪口先生已經給我們安排好第一天的工作了哦。」中島敦翻著手機的記錄，「我們需要先去找前員警總監……呃，這人的名字怎麼讀？」
「Jón Stefánsson.」半井桃水咽下一口羊肉湯後，「這個人今年剛剛退休，之前在員警總監這個職位做了五年。冰島是全球公認的犯罪率極低的國家，但從國際刑警的調查上來看，五年前是鏡面人開始活動的時間。如果說敵人大本營在這裡，而冰島這五年還能維持平靜的話，只有兩種可能——兔子不吃窩邊草，或者警匪勾結。」
「半井小姐會冰島語嗎，之前都沒聽你說過呢。」中島敦想了想，又道：「這樣是不是不用請本地嚮導了？」
「會幾句日常用語，頂多就能問個路，發音還不標準。因為之前去過很多地方，其他國家的語言也是，多多少少都會一點點，真讓我跟本地人聊天我肯定不行了。」
「也就是說還要請當地嚮導……」中島敦開始在一旁算帳，「嚮導的價格大概是小時算，加上住宿吃飯……我們還是省著點吧，K1加油站的咖啡和羊肉湯可以免費續杯，麵包也管飽……」
「敦君果然是好孩子呢~」半井桃水摸了摸人虎少年的頭髮。
「就因為知道你們會這樣，國木田先生才會對我千叮嚀萬囑咐……」中島敦覺得心好累。
一提起工作，太宰就渾身沒力氣，他趴在桌子上，懶洋洋道：「好吧，我們要去哪裡找那個前員警總監？」
「他每天晚上都會去雷克雅維克大教堂聽唱詩。」中島敦翻著手機裡阪口安吾發的資料，「唔……就是現在這個時間。」
「安吾那個傢伙是故意的吧！」太宰一臉懨懨，「我想去玩，我想喝維京啤酒，我還想去跳火山口……」
「最後那個願望是什麼鬼啊？！」中島敦恪盡職守的吐槽。反觀半井桃水，只見她一臉淡定的翻著旅行手冊，「哇，這座教堂好高~」
「走吧，我們去雷克雅維克大教堂！」太宰瞬間恢復元氣，拍桌道。
「……」中島敦已經不想吐槽了。
雷克雅維克大教堂外部建築風格充滿了後現代氣息，整體看上去就像一架管風琴。走入其內，主廳高三十多米，一排排長椅的盡頭，一名混血女子……或許是亞歐混血，她正在彈奏著真正的管風琴。
教堂內人不多，拉住想爬到教堂頂上自殺的太宰，三人找偏後的長椅坐下，對照著手機裡的照片找人。
「在那裡！」
中島敦指著前方第一排離管風琴最近的老者，低聲道。
「那就速戰速決吧。」太宰站起身，調整著手腕上的繃帶，嘟囔道：「想要得到情報，還有什麼比拷問更快？」
「拷，拷問？！」中島敦被這個詞嚇了一跳。
「沒，他說的是今晚要吃烤羊腿。」半井桃水極其不走心的說道。
中島敦嘴角抽搐，「不不不，我聽到的絕對不是烤羊腿……」
兩人看著太宰坐到老人身邊，也不知說了些什麼，兩分鐘後，老人跟他離開了教堂。中島敦想要跟去，卻被半井桃水按住。
「我們就在這裡等好了。」
管風琴前的混血女子彈完一曲，轉過身面對著內廳最後方的十字架，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低頭默默祈禱。半井桃水聽不清她說的什麼，卻能看見對方的唇一開一闔：
「此刻請求上帝側耳傾聽，
你沒有奪去生命的權力，
生命的存在就是萬物的選擇，
雖然已經知道善者並不存在，
但還是請求您再次原諒世人，
予眾人希望為渴求救贖之心……」
好奇怪……
半井桃水蹙起眉。
這並不是基督教祈禱的格式。而且她總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個祈禱詞。
——在哪裡聽過呢？
教堂外忽然傳來「呯」一聲悶響，無數次聽到這種耳熟響聲的半井桃水登時站起身，跑出教堂。
西格松人物雕像下，跟太宰走出教堂的老者胸口中彈，已經死亡。太宰半蹲在老者身邊，一手沾著鮮血，一手還拿著一支手|槍。
「哎呀，被人下套了呢。」太宰回過頭，看到半井桃水後露出了一個苦笑。
「總，總而言之先逃吧！」半井桃水想要上前拉住太宰。
「別過來！」太宰舉起沾著血的那只手，示意半井桃水不要再往前走，「你聽，已經來不及了。」
四周被警車嗡鳴聲包圍，他們來的太快了。
「在他死前多少還是問出了點東西。」太宰將衣兜裡的手機和聯絡器扔給半井桃水，「裡面有錄音，你們先去這個人說的地方。」
「不等你嗎？」半井桃水疑惑道：「如果有錄音的話，應該能證明你的清白。」
「沒有時間了，警局走程式太繁瑣，殺人的鍋只能我先背著……你和敦聽錄音就知道了。」
「行。」半井桃水點點頭，「不知道冰島監獄的飯好不好吃，你先將就幾天，我會以最快速度回來接你。」
說完這句話，半井桃水轉身離開，卻又被太宰叫住。
「MOMO醬！」
「嗯？怎麼啦？」女孩子回過頭。
日光溫暖而慵懶，逆光下的纖細身影仿佛要融進暖陽中，存在感澄澈到近乎透明。
和時隔五年再次遇到她的場景一般模樣，只是這次她帶著黑長直的假髮，將臉化妝成了穀崎直美。
「……沒什麼。」彎起唇角，太宰咽下本來想要說的話，朝她露出一個毫無陰霾的明朗笑容，「只是想說，你要注意安全。」
作者有話要說：
聽說原著那邊太宰入獄了，我莫名覺得很開心，所以文裡也讓他入獄一把【等等你到底是粉還是黑
太宰：「我不是，我沒有啊！雖然我被記錄在案的罪行是『謀殺138次，恐嚇312次，欺詐和其他625次』，但這次的槍殺真不是我幹的。」
嘛，我是相信太宰先生絕對不會有事的，入獄而已，對於他一直以來的經歷來說，大概都不值一提吧。
所以我等著他輕鬆破局，出了監獄依舊是橫濱大佬【豪氣萬千的握拳
————————
文中祈禱詞來自KOKIA《EXEC_COSFLIPS》的歌詞，把「眾神」改為了「上帝」。
這首歌炒雞好聽，很有使命感，推薦。
第50章
半井桃水打開太宰交給她的手機裡, 一遍遍重複播放著半天之前的錄音——
「在「鏡面人」的犯罪活動中, 你是否給他們給予了方便？」
「……是……求你不要殺我！」
「別害怕呀前員警總監先生, 想要活, 就別對我說謊。下一個問題, 「鏡面人」的據點在哪裡？」
「赫本鎮公路旁有座黑石山, 山中央其實是一座幾百年沒活動過的火山, 當地人管它叫scartaris火山，潛入火山湖, 湖底有個洞穴, 穿過洞道後就能找到「鏡面人」的據點……你們要去的話必須儘快, 兩天之內他們就會撤離這個據點。」
「「鏡面人」首領長什麼模樣？」
「不，不知道……」
「哦~？」
「我真的不知道！每次見到她，都是戴著一張鏡子面具, 我看不到她的臉！」
「冰島政府像你一樣的人還有誰？」
「我有名單！只要你能放過我——」
「只要你把名單交給我, 我就不會對你做什麼。那麼, 名單在哪裡？
「在——」
手機錄音裡忽然傳出「呯」一聲槍響，之後是奔跑時腳踏在地面和手機跌落的聲音，似乎有人撞倒了太宰，錄音裡，他歎了口氣，道：
「被人下套了呢, 竟然把槍塞給我，還真是簡單粗暴的陷害方式……MOMO醬，之後我會把這份錄音給你, 「鏡面人」一天之內就會撤離，對方陷害我的目的很可能是想拖延時間，所以你和敦君一定不能被員警抓住。我懷疑員警內部也有「鏡面人」的勢力，剛好趁這次入獄調查一下。「鏡面人」據點那裡就交給你們了，唔……祝你們武運昌隆~」
太宰的語氣聽上去鄭重卻也不乏輕鬆，即使落入即將被抓進監獄的境地，介紹目前處境和分配任務時，也如平日一般條理分明，仿佛世間任何難題都不會困住他，哪怕情況再危急。
「這個錄音，半井小姐已經聽了很多遍了。」中島敦看了眼半井桃水握在手心的手機，「你是在擔心太宰先生嗎？」
「我只是在考慮下一步計畫，倒是不怎麼擔心太宰啦。」半井重新將手機揣回衣兜，「那傢伙……給他一支髮卡，他能撬遍整個橫濱的鎖，監獄困不住他。而且……也算是從前在港黑和他共事多年的經驗吧，只要他的大腦還在轉動，一切就都會照著他的計畫發展，即使中間稍微有所偏差，最後也會重新回到預定的軌道。印象裡鮮少有脫軌的時候，除了……」
「除了？」
「嘛……沒什麼。」半井桃水搖搖頭，轉移了話題：「敦君會游泳嗎？」
「會的。」忽然想起什麼，中島敦笑了，「說起來，我第一次遇到太宰先生，就是看他在河裡漂著，我還跳下水把他撈上來了。」
「事後一定被他埋怨了吧？」半井桃水彎了彎眼睛。
「是啊，我被指責打擾了他的入水。」中島敦抽了抽嘴角，乾笑道。「不過直到現在我也在慶倖當時的選擇，如果當初沒有多管閒事，我可能就不是如今的模樣了吧。」
「敦君做了好事，當然會有好報。」半井桃水伸手揉了揉人虎少年的頭髮。
「前面就是赫本鎮附近的黑岩山了。」
操著一口冰島味道的不規範英語，當地嚮導伸手指向小鎮公路盡頭，「你們要找的scartaris火山就在那個方向，一直往前走就行。」
嚮導是半井桃水和中島敦在雷克雅維克街頭隨便找的，是個街頭賣藝的青年。他穿著一身北歐花紋風格的灰綠色毛衣，現在十字路口邊的長椅上，一邊彈吉他一邊唱著古老粗獷的維京民謠。
半井桃水問這個街頭歌手能不能帶路時，對方獅子大開口，要三千克朗一小時，因為兩人趕時間，就沒跟他討價還價。
「scartaris火山的名字出自凡爾納的《地心遊記》。這座火山沒什麼看頭，名字也是當地人照著書取的，其實跟書裡那座火山沒什麼關係。無論是凡爾納主義者，還是旅遊看風景，藍山公園的Thrihnukagigur火山都是最高的選擇，那是世界上唯一一處可以允許遊客進入火山內部探秘的地方。」
嚮導將人帶到黑岩山附近，見半井桃水付錢爽快，心情一好便多嘴說了一句，「我可以帶你們去藍山公園，嚮導費用可以打折哦！」
「不用了，謝謝，我就是想看看這座和《地心遊記》裡同名的火山。」半井桃水微笑著婉拒了嚮導的提議，打發走對方後，兩人去鎮裡買了潛水工具。
「一會下水後不是游泳，也不是普通的潛水，而是洞潛，危險性要遠遠大於浮潛。」
爬過黑岩山，抵達火山湖畔邊，半井桃水一邊檢查潛水工具，一邊囑咐中島敦，「水下空間封閉，環境複雜，能攜帶的氧氣和照明有限，我們又不知道錄音裡那個前員警總監說的洞道在哪，長度多少，所以發現洞道時先不要急著進去，記住位置上岸換新的氧氣瓶，隨時注意剩餘的氧氣含量，安全第一知道嗎？」
中島敦連連點頭，努力將半井桃水的話全部塞進腦子裡。
「推進器不要隨便打開，撞到頭你就死定了。每推進一段距離都要減壓，不然水的壓力會損傷內臟。」
「嗯嗯。」
「切換氣瓶時一定要讓我來監測，主繩夜一定不能弄丟，這可是會要命的事。萬一氧氣沒了或者引導繩斷了也別慌，你身邊還有我呢。」半井桃水歎了口氣，「真不想讓初學者下水，要不你還是留在地上……好吧好吧，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下水後一定要跟牢我。」
「半井小姐會的東西好多啊。」中島敦撓了撓頭發，有些靦腆的笑了笑，「感覺真的很厲害啊。」
半井桃水沉默片刻，才若無其事的開口道，「我過了三年多居無定所四海為家的日子，那段時間，基本該會的不該會的我全都學會了。」
她的人生大致能分為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和同齡小朋友撕逼的福利院時期；第二階段是學會殺人和保護自己的黑手黨時期；第三階段是平靜的美國求學時期，這段時間只有短短的一年多；第四個時期便是父母死後直到現在的流浪時期。
或許在很多人眼裡，遊歷全世界的作家生活挺浪漫的，其實並不是這樣。
調查「鏡面人」組織的一次次失利，開始寫文章時不被賞識的失落，所到之處的人種歧視和壓榨，自身的貧窮，時不時冒出的恐嚇信……那三年多，她沒有一天不是在苦苦撐著。
人要重新站立起來，其實也容易，不過就是硬撐起那根脊樑罷了。
在橫濱時，那根脊樑是太宰治；離開橫濱，那根脊樑就是她自己。
偶爾會想起在橫濱的日子，想起和某個人相處的點點滴滴，想著想著，就又覺得有力量了，再苦再累，也能昂首挺胸繼續向前走。
相比同處一年多的親生父母，太宰更像是她的家人。
其實很多時候她也說不清楚自己對太宰的感情。家人與信仰，這種到底算不算愛，她也不明白，但是如果有能一起生活一輩子的人，她希望那個人，只是他。
「走吧，敦君，我們該下水了。」半井桃水從湖畔站起身，「太宰有他的戰場，我們也有我們的戰場。」
作者有話要說：
我其實不是很瞭解深潛，但是我知道深潛必須經過系統學習，就算是有十幾年經驗的深潛專家，面臨未知的水下世界也是非、常、危、險、的，像敦君這樣趕鴨子上架的……他天賦異稟我們別學他。
悠于 2018-2-12 12:09
第51章
冰島「鏡面人」基地偏隅, 地下暗河平靜的水面一開始只是冒出了幾個泡泡, 隨後泛起一圈圈漣漪。旋轉的水波中, 兩個腦袋忽然從河裡冒頭。
爬上岸邊, 摘掉呼吸罩, 半井桃水深呼一口氣。
「嚇, 嚇死我了……」中島敦趴在岸上, 一臉後怕道：「差點以為要被淹死……」
穿過水下洞道時出現了突發狀況，可能是推進時角度沒選好, 中島敦的氧氣瓶磕在岩壁上, 發生了洩漏。半井桃水用自己的氧氣面罩和中島敦輪流吸氧, 兩人也算是有驚無險的通過了水下洞道，潛入地下暗河。
「往好處想，經歷過這次事故後你又學會了一項技能呢。」半井桃水拍拍人虎少年肩膀以示安慰。她抬頭四顧, 發現兩人所在的地方像是一處廢棄的地下礦道。
礦燈在岩壁上明明滅滅, 通過不穩定的光, 半井桃水在生銹的礦道旁看到一座比人高的神像。
神像上滿是青苔和污垢，她走上前幾步，辨認良久才認出這是耶穌像。
石頭雕塑的耶穌張開雙臂，微低著頭，面目慈祥，如果沒有經年積累的污垢, 神像看上去應該會很神聖。
「「鏡面人」相信神明的存在，卻不敬畏神明。」
半晌，半井桃水才開口。
「誒, 為什麼這麼說？」中島敦問道。
「『科學的盡頭是神學』。」半井桃水仰頭看著骯髒的神像，道：「我只是忽然想到了這句話。「鏡面人」與其說是組織，不如說是『實驗機構』更加貼切，你看這座神像，顯然「鏡面人」對他不夠重視。」
「啊半井小姐！」中島敦抬頭看向神像時，眼睛餘光忽然發現了什麼，伸手指向頭頂，「上面有路。」
半井桃水抬頭，看到幾乎垂直的岩壁上有木制的棧道。身後的廢棄礦道上沒看見礦車的影子，似乎只有通過頭頂上那條棧道才能繼續前行。
「看來繼潛水之後，又要攀岩了呢。「鏡面人」就這麼喜歡極限運動？」半井桃水從防水袋裡拿出錄影監聽一體的聯絡器，戴到耳朵上，「喂，安吾君，能聽到嗎？」
「有雜音，信號不是太好，錄影還算清晰。」耳機裡傳來阪口安吾的聲音。
「那就好。」半井桃水仰起頭，阪口安吾透過聯絡器上的微型攝像頭看到石壁上的棧道。「看到啦？沒有攀岩工具的話，上去有點困難。」
「如果我變成老虎的話，應該可以輕鬆上去。」中島敦估算了一下棧道的高度，對半井桃水道：「一會半井小姐騎在我背上，我帶你上去。」話音剛落，他就施展了自己的異能力「月下獸」，變成了一隻看上去威風凜凜的白色大老虎。
老虎轉頭，用澄黃的眼睛看向半井桃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無聲的催促。遲疑了一瞬，半井桃水還是妥協了，「好……好吧，失禮了。」
她趴在白虎後背上，還沒感受一下手感絕佳的皮毛，就被忽然加速嚇的趕緊抱住老虎的脖子。疾風從臉側刮過，懸掛在老虎後背上的半井桃水閉上眼睛，大概只有幾秒鐘，她就感覺到風停了。
半井桃水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已經在棧道之上，趕緊從老虎後背上跳下來。
「不是說老虎不會爬樹的嗎，為什麼連這種岩壁也能爬上來……」半井桃水低聲吐槽道，看著中島敦恢復人身後也跳到棧道上，她暗搓搓地湊到人虎少年跟前，道：「那個，敦君，跟你打個商量……」
「誒，什麼事？」
「你能再變一次老虎嗎？」
「為……為什麼呀？」
半井桃水雙眸裡冒出星星：「擼貓！捏肉球！」
「別開玩笑啦半井小姐！」中島敦一臉黑線，連連擺手，「而且這個棧道撐不住老虎的體重。」
「是這樣嗎？好可惜」半井桃水一臉遺憾外加垂涎的表情看著中島敦，人虎少年打了個激靈，總覺得身旁的女孩子眼睛裡冒出的是惡魔一樣的紅光。
於是，欲哭無淚的他求助了聯絡器裡的外援：「阪口先生……」
「那個……」阪口安吾清咳一聲，「通過能探測地下的超聲波儀器，ICPO已經將「鏡面人」基地的大致範圍劃了出來，現在直升機和戰鬥機都正往那邊趕。「鏡面人」的主犯和你有淵源，有你在，能很大程度上拖住主犯的腳步。其他雜兵交給ICPO就行，你們兩個不必過於戀戰。」
「明白！」半井桃水頓了頓，繼續道：「也就是說，只要能抓住主犯，無論鬧出多大事都沒問題是嗎？」
「也不要鬧得太過……」
「啊——我早就看他們不順眼很久了，得抓緊時間公報私仇！」
愉快的聲線通過電磁信號傳到坐在直升飛機上的阪口安吾耳中，他扶了扶眼鏡，剛要說什麼，對面直接單方面關閉了聯絡器。
阪口安吾：「……」
——真是和太宰如出一轍的不聽指揮擅自行動！
他歎了口氣，轉到另外一個頻道，「萩原，冰島警局那裡目前什麼情況？」
聯絡器另一頭，異能特務課的部下語氣有些微妙：
「太宰先生贏得了美女員警的好感，兩人相約一起看星星看月亮……啊不，相約一起尋找前員警總監說的那張名單。不出意外的話，今晚美女員警就會偷偷放太宰離開拘留所。話說……那個美女員警真漂亮啊，金髮碧眼，高鼻深目，一看就是專出美女的日爾曼人種。豈可修！我怎麼沒有這等豔遇！！」
阪口安吾頓時覺得有些胃疼，他打開中島敦的頻道：「中島君，麻煩你替我向半井轉達一句話——太宰要和美女員警相約跳冰川殉情，你最好趕緊完成任務下水撈太宰。」
過了一會，中島敦的聲音從聯絡器裡傳來，「那個……半井小姐一臉冷漠的回了一句話。」
「什麼話？」
「太宰儘管殉情，死了算她輸。」
阪口安吾：「……」
***
此時，半井桃水和中島敦走到了棧道盡頭。
盡頭是個山洞，穿過山洞，前方的路忽然被截斷，如同天降巨斧，將岩壁切開，懸崖邊上，一條地下瀑布橫亙在洞口。
半井桃水掏出背包裡的螢光棒，折了兩下，順著瀑布拋出。位於黑暗的地底世界，即使是在水中，兩人也能看清螢光棒發出的光亮。
「落底後還能看到光，而且水貌似挺深的……」半井桃水抱著臂點點頭，煞有介事道：「嗯，跳吧。」
「什麼？！」中島敦被她這句話嚇到，雙臂交疊在胸前打了個叉，「太亂來了，不行不行！」
「可除了跳沒別的辦法了啊。」半井桃水忽然彎了彎眼睛，感覺到不妙的中島敦顫顫巍巍回頭，看到女孩子臉上的微笑，渾身一激靈，還沒來得及逃跑，就被半井桃水果斷俐落的推下懸崖。
在少年的慘叫聲中，半井桃水縱身一躍，和中島敦一起跌進瀑布下的潭水中。
少年掙扎著從水面露出頭，看到女孩子一邊咧嘴笑著，一邊朝他豎起兩根手指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我估算過距離和水深，死不了的啦！」半井桃水得意叉腰，「畢竟，不小心被太宰扯下瀑布的次數都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紀錄了呢~」
中島敦簡直快要哭了好嗎！
——這是值得驕傲的事嗎？！為什麼一個兩個都這麼亂來！
「那邊，就是實驗基地了吧。」
半井桃水忽然開口，語氣一改之前的輕鬆愉悅，沾上了一些潭水般的沉涼。中島敦朝她看著的方向望去，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地下建築。
「敦君，一會我先進去，等我說可以了，你再進。」
「誒，為什麼？」中島敦面露詫異，「半井小姐一個人的話——」
「因為我的異能不適合組合戰。」半井桃水抿了抿唇，繼續道，「以我為圓心，所有處於我視線範圍內的人都會被「眾生皆罪」攻擊。這個異能是敵我不分的，本來這次和太宰一起來冰島，就是為了保證我的隊友不被異能波及，不過他現在臨時出狀況，只能由我先進攻了。」
半井桃水看上去很冷靜，說的話也有理有據，不像是逞強，中島敦想了想，最後點點頭，「好，不過半井小姐請一定要小心。」
「放心放心~」
但是問題來了，找到了基地，但他們進不去。
「哦對了，之前國木田先生交給了我這個。」中島敦從防水背包裡掏出一疊像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紙，最上面那張寫著「微型炸|彈」。
中島敦捏住那張紙，遠在橫濱的國木田似乎有所感應，立即說了一句「獨步吟客！」
單薄的紙張忽然變成了一枚微型炸|彈。
「哇，具現化的能力，超帥誒！！」半井桃水一臉豔羨，「好棒的能力！再想想我自己的辣雞能力……嘖！羡慕讓我肝腸寸斷，嫉妒使我質壁分離……」
「半井小姐希望快點完成任務，好去找太宰先生吧？」中島敦了然的笑了笑，「還是直接進攻快一點。」
「被你看出來啦？」半井桃水撓了撓臉頰，「嘛，冰川殉情什麼的，還是有點在意的……」
基地內部，正在準備撤離工作的研究人員忽然聽到門外傳來一聲轟然巨響，連著房子都跟著震了震。
牆壁破開，爆炸的氣流掀翻實驗台和器材，彌漫的煙塵漸漸散開，一道纖細的身影穿過破開大洞的牆壁，緩緩走進來。
「Hey，guys! Kneel down and call me dad!」(嗨夥計們，還不跪下叫我爸爸！)
看著被爆炸掀翻在地的研究員們，半井桃水挑挑眉，「啪」地一聲打了個響指。
空氣中忽然蕩漾開一圈圈透明的波紋，遙遠而未知的地方隱隱傳來唱詩班的歌聲，伴隨長鐘而來的神之福音卻如同滅世的洪水波濤，瞬間淹沒整個基地一層。
女孩子立于在波濤之中，肩背筆直，如同苦海之中唯一的救贖。
「異能力——
「眾生皆罪」。」
第52章
得到應允後, 中島敦進入基地一層大廳, 發現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正跪在地上抱頭痛哭, 一邊哭還一邊念叨著「我是混蛋」「我有罪」「殺了我吧」類似的話。有些極端的, 還用腦袋一下一下撞在牆壁上, 磕的滿臉都是血。
把他們變成這幅生無可戀的瘋子模樣後, 半井桃水也不太好受。中島敦進來時, 她正扶著牆角大吐特吐。
「半井小姐你還好吧？」中島敦非常貼心的拍著她的後背。
「人太多了，受到異能力副作用影響, 我感受到的愧疚懺悔是他們的總和, 這是做了多少壞事啊……嘔……好難受……」半井桃水一臉菜色的抹了把唇角, 有氣無力道：「你知道我在他們記憶裡看見什麼了嗎？實驗台支零破碎的屍體；長著動物頭顱的人類；為了測試臨界值而被虐殺的異能者兒童；肚子裡懷著蛇胎的孕婦……簡直數不勝數！這群畜生！要是擱在幾年以前，我肯定一個個把他們腦袋都擰下來！」
中島敦瞪大眼睛，看著周圍哭到直不起腰的研究員, 正義的人虎少年抿起唇角：「太過分了。」
「是吧？你也覺得他們過分是吧？」半井桃水「哢吧哢吧」的掰著自己的手指, 一臉崩壞的模樣, 道：「敦君，你說我現在就把這群畜生人道毀滅了怎樣？」
「冷，冷靜點啊半井小姐！」中島敦連忙攔住半井桃水，「即使把他們全殺了也無濟於事啊，直接死掉太便宜他們了；況且聯絡器還在，半井小姐下手的話, 自己也會陷入麻煩當中的！」中島敦頓了頓，又對聯絡器那邊的阪口安吾道：「安吾先生，您也說兩句話啊！」
「半井, 這些人早晚都會被制裁，去找主犯比較要緊，別在這裡耽誤太多時間。」
「好啦好啦我知道。」半井桃水歎口氣，一臉不甘心的被中島敦扯著離開了大廳。
從研究員的記憶中，半井桃水讀取到主犯的所在，於是她帶著中島敦朝她看到的最頂層房間跑去。
「希望找到那裡時對方還在。」
「還不是因為半井小姐剛剛非要教訓那些研究員，這才耽誤了時間。」中島敦吐槽道，「不過……很厲害啊，半井小姐的異能力。」
「誒，為什麼這麼說？」
「能讓人懺悔自己做下的錯事，總覺得這種異能非常……」中島敦想了想，用了一個詞，「溫柔？對就是溫柔。」
看到女孩子臉上一瞬間的錯愕，他眨了眨眼睛，疑惑道：「我說的有問題嗎？」
「沒，沒有。」 半井桃水搖了搖頭，「其實……之前太宰也這麼說過，可是我自己還是沒什麼實感啦。一定是因為這個異能力副作用太——」
話音未落，機械移動的聲音忽然穿入兩人耳中。半井桃水和中島敦對視一眼後，兩人停住腳步。
「發現入侵目標，發現入侵目標。」
伴隨著機械音和金屬物體移動的咣當聲，四面八方來了一群比人還高的銀灰色機器人，將半井桃水和中島敦團團圍住。
「那個……它們手裡拿著的是什麼東西？槍嗎？」中島敦忽然問道。
「鐳射發射器吧……大概。」半井桃水環顧了一下四周，「這個數量，不太好跑啊。」
「它們不是人類，半井小姐的異能不管用。」中島敦與半井桃水背靠背，做出應敵姿勢，「現在動手嗎？」
「先等等，敦君。」半井桃水仔細觀察著機器人閃爍著紅光的電子眼，斟酌道：「我忽然想到一種可能性。」她放棄了抵抗，站姿看似輕鬆，實則繃緊了身體裡每一根線。
「旁邊這個人是我朋友，你們都退下吧。」她吩咐道。
「目標解除，目標解除。」
機器人象徵敵視的紅色電子眼慢慢變成綠色，看到它們像突然出現那樣突然退去，半井桃水松了一口氣。「我就猜到會是這樣。」
看到中島敦一臉疑惑，她笑了笑，解釋道：「「鏡面人」的首領長相很可能跟我一樣，這些機器人應該是把我當成她，把你當成入侵者了。」
中島敦也松了一口氣，「雖說『老虎』能抵禦子彈，但鐳射恐怕是不行，還好…… 我們繼續走吧。」
當踏入下一層時，兩人再次遭遇攻擊，兩個身材壯碩的北歐男性和一個身著洋裝的女性，三個人似乎也是異能者，一個速度極快，跑起來時只能看見對方殘影；一個力氣極大，一腳將牆壁踢出了窟窿；最後那個女性放聲尖叫，差點把兩人耳朵震出血。
這三個人大概非常信奉「反派死於話多」這則名言，都沒和對手寒暄一句，直接上來就是幹，試圖打兩人一個措手不及。
「敦君，拜託你先在這裡等一下。」半井桃水把中島敦推到走廊另一頭走廊拐角，扔下一句話後又回到戰場，面對三個異能者打了個響指。
「異能力——
「眾生皆罪」」
空氣中蕩漾開一圈圈透明的波紋，忽然被一聲刺耳的淒厲刺耳的尖叫聲震散。
半井桃水瞳孔驟然緊縮，「異能怎麼會不管用——唔啊！！！」
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就被力氣極大的敵人一腳踢飛，後背撞碎牆壁，像塊破抹布一樣摔在中島敦面前。
空氣中忽然出現一道殘影，冰冷的刀鋒在半井桃水眼前一晃而過，半井桃水猛地扯過身後背包擋在胸前，當刀刃插|入背包的同時，她的後衣領被人揪住，緊接著，她被拋到了半空中。
在空中滯留的半秒鐘，她看到背包上的刀已經被敵人抽出，正架在半人半虎化的中島敦手臂上。
半井桃水身體在半空中微微調整了一下姿勢，膝蓋一彎，雙腿絞在吊燈上。
下面的走廊上，半虎化的中島敦同樣化為一道殘影，他腳下一轉，避開「力氣大」攻擊的同時，閃身到「飛毛腿」身後，縱身一拳。
「飛毛腿」和「力氣大」在一條直線上，這一拳直接將兩人一起擊飛，撞上牆壁，碎石磚塊稀裡嘩啦砸在兩人身上。
「洋裝女」剛要開口尖叫，卻被一槍爆頭。中島敦抬頭，剛好看到倒吊在燈具上的半井桃水拿著一把手|槍，黑黝黝哦槍口正對準「洋裝女」倒下前頭顱的位置。
半井桃水將槍收回，從吊燈上跳了下來。
「啊好疼……」她苦著臉揉捏著自己撞到牆的肩膀，「我的體術很差誒，這三個到底什麼東西，異能竟然對他們不管用？」
「恐怕他們已經不是人類了。」中島敦看著倒在地上的「洋裝女」，臉色凝重，「剛剛攻擊時靠近他們，我才發現他們的臉色像是死人的青灰，而且眼睛裡全部都是眼白，沒有瞳仁。」
「沒有意識和思想，所以我的異能沒有用啊。」半井桃水若有所思道。
「嘩啦」一聲，一塊磚滾落到兩人腳底。臉色一變，中島敦拉著半井桃水瞬間退後幾步。
壓住「飛毛腿」和「力氣大」的碎磚底下，有什麼東西不安分的動了幾下。
「轟」地一聲，磚石像炸開一樣劈裡啪啦飛散開。兩道身影重新出現在慘白的燈光下。與此同時，之前被爆頭的「洋裝女」也再次站起。額頭中央的彈孔並沒有消失，還在往外冒血液和腦漿。
「這真不是生化危機的片場嗎？」半井桃水喃喃道。
「半井小姐，我們需要效率對吧？」中島敦忽然開口。
「啊……嗯。」
「那麼，這三個就交給我對付吧。」中島敦眼睛在「洋裝女」頭顱上的彈孔停留一瞬，「既然能留下傷口，就說明他們並不是『不死』的，只要將他們破壞到再也無法行動就可以了。所以半井小姐，你快去逮捕主犯吧。」
想到虎化中島敦的能力確實比她這個體術廢強，半井桃水考慮兩秒鐘後，點了點頭，「行，安全第一，你要小心。」
「放心吧。」中島敦頓了頓，繼續道：「能製造出這些東西，主犯一定更難對付，半井小姐也要小心。」
「嗯，我走了。」半井桃水舉起一隻拳頭，「一會見。」中島敦舉起拳頭跟她碰了碰，「一會見。」
兩人擦肩而過，相背而行。半井桃水徑直朝著旋轉樓梯頂層跑去，這次沒再遇到阻攔，跨上最後一個臺階，她看著走廊盡頭那扇門，慢慢走了過去。
「吱呀」一聲，她推開門。
屋子中央，巨大顯示幕前的轉椅上，坐著一個白裙子的女孩。
女孩帶著鏡子一樣的面具，看到半井桃水時，她歪了歪頭，似乎在笑，但因面具壓著，笑聲聽上去有點悶。
「你終於找到我了呢，00號實驗體。三歲之後我們就再沒見過，你大概不記得我了。」
白裙女孩，緩緩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和半井桃水一模一樣的臉。
「重新介紹一下，我是「鏡面人」，也是01。」
作者有話要說：
好困，蟲明天再捉，晚安~
第53章
十四年前某個彌漫著霧氣的清晨, 義大利西西里島, 巴勒莫郊區外的大教堂。
基督徒的一天, 從清晨的祈禱開始。唱詩班的女孩子們頭戴花環, 身穿白裙, 站在管風琴前唱著神聖的讚美詩。
十字架下歌詠過福音書的人們來來往往, 卻不知曉這座早在中世紀就已經建造完工的教堂下面, 陳舊的審訊室裡埋葬了多少生命。
下水管道滲漏，滴答滴答聲在偌大空曠的審訊室回蕩。文藝復興之後, 這座教堂屬於地下審訊室的部分被封鎖, 通道入口糊上了厚厚的水泥, 屬於地上的部分也被鋪磚搭瓦重新裝修。
十字軍東征和女巫迫害等對於異教徒的討伐已經屬於過去，在羅馬帝國的屍體上建立起的全新國度之中，人類用著所謂「看不見就不存在」的障眼法, 相信時間會掩埋一切罪惡, 也會淡化所有創痕。
「01, 你怎麼又跑到這裡了？」
踩踏著積水的腳步聲和女子略帶焦急的呼喚聲交織，生銹的刑具上，坐著一個五六歲小女孩。對於來者的抱怨，她仿若未聞般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也不動。
小女孩面無表情的抬著頭，一雙蜜色雙眸望著天花板的方向出神, 介於櫻色和淺茶色之間的頭髮因為許久不曾打理，長度已經能夠浸到腳邊的積水裡，她卻沒有理會。
「01, 異能組的研究員們正在找你，來，跟我——」
「噓——」小女孩忽然動了，她將手指豎在唇前，「別說話，你聽。」
孩子們歌唱讚美詩的聲音隱隱穿透水泥，傳進空曠的審訊室。這也是女孩子能聽到的，屬於「外界」唯一的聲音。
「很近，卻也很遠。」女孩子朝著天花板伸出一隻手，像要觸碰什麼一般，說道：「唱著歌的那些人，也是孩子吧？她們多大了，會跟我是一樣的年紀嗎？是不是穿著好看的衣裙，在父母寵愛下長大？」
「01……」
「呐，研究員姐姐。」女孩子忽然轉過頭，與她雙眸對視上的研究員忽然心頭一寒，可轉瞬間，女孩子的眼神又變成從前毫無波動的模樣。「我想離開這裡。」
「呆在這裡不好嗎？」研究員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更加溫柔和緩，也更加有人情味，「01喜歡什麼玩具？我可以向上面申請。你之前在斯坦博士那裡看到的雜誌還記得嗎？封面上的芭比娃娃喜歡嗎？那個娃娃很貴重，外面的孩子大多數都沒條件擁有哦~」
「斯坦博士的雜誌……聽說博士有個小女兒，住在『外面』，博士是要給他的女兒買那個娃娃，是嗎？」女孩子搖頭，「因為斯坦博士總不回家，就用這種方式補償嗎？」
聽了女孩子的話女研究員哽了哽，耐住性子繼續道：「好吧，既然01不想要娃娃，可以想想自己喜歡什麼別的東西？」
「我想要……自由。」女孩子再次抬起頭，看向牆皮斑駁的天花板，「之前聽幾個研究員哥哥姐姐私下聊天，這個基地以前，除了我這個01，還有一個00是嗎？」
女研究員愕然，「你聽誰——」
「我是克|隆人，所以那個00應該就是本體吧？聽說兩年前，有兩個研究員……也就是00的親生父母叛離組織，冒著生命危險將00送走後，自己也銷聲匿跡。既然這麼疼愛女兒，為什麼還要做出這麼多女兒的克|隆體呢？」
女孩子仰望著天花板，聲音聽上去平靜無波，「為什麼她能出去，我不能？我們有哪裡不一樣嗎？」
女研究員抿了抿唇，頭腦迅速冷靜下來，再開口時依舊是溫和的語氣：「01可是超越本體的『最高傑作』呢，沒有誰比你更重要。外面的世界太危險，01待在這裡最安全，我們也會盡全力保護你。」
「『最高傑作』嗎？」女孩子喃喃道，「可是沒有人喜歡我。他們把我創造出來，也只喜歡00，只帶走了00。」
「沒關係，我們喜歡你。」女研究員安撫道：「我們最喜歡你了，你也一定會喜歡我們。所以現在，跟我回去吧。」
「你們喜歡我？」女孩子忽然從高大的刑具上站起身，她低下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女研究員，唇角微微上翹，似笑非笑。
「藥很苦，打針很疼，總被關進一個小屋子裡，很無聊。」女孩子忽然掀起上衣，露出身體上一條條縫合後的醜陋疤痕，「用各種各樣的刀子切開我的身體，這就是你們的喜歡？」
「其實，你很討厭我吧。」她跳下刑具，一步步走向女研究員，長長的劉海遮住她的眼睛，「嘴裡說著溫柔的話，眼神卻透露出沒能藏好的厭惡。要知道，小孩子可是很敏感的，喜不喜歡我，我一眼就看得出來哦。」
那雙眼睛幽深詭譎，已經不再是屬於孩童的眼睛。當她抬起頭的那一瞬，看到小女孩雙眸的女研究員心頭一凜，不自覺的退後幾步。
「看看你，既然嘴上說著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向後退？果然，大家都討厭我，就算是最高傑作，我還是被扔下的那個。」
「異能力……「眾生皆罪」，是吧？」
當女孩子念出這句話時，對面的女研究員忽然跪倒在水坑裡，抱著頭慘叫出聲，而女孩子卻不為所動。
她看不見對方的記憶，也感受不到對方的懺悔。這個異能在她手裡，不再是一把雙刃劍，而是真的變成所向披靡的利器。
「有一句話你說得對，我的確是最高傑作。」她看了眼自己細瘦的手指後，忽然伸手狠狠抓住女研究員的頭髮，表情近乎癲狂：「哈哈哈哈，我才是真正的神跡，如果和00那個讓別人懺悔時還要搭上自己的殘次品相比，到底誰才更像冒牌貨呢？」
她拖著女研究員的頭髮，用盡全力，將她生生塞進生銹的刑具「鐵處女」裡，一排排釘子插|進女研究員的身體，伴隨著血腥味的慘叫聲中，女孩子忽然歪了歪頭，「讓人懺悔時卻不損及自身，這不就是代神明降罪于世人嗎？」
「呐，研究員姐姐。」女孩子笑著，空曠審訊室裡，回蕩著銀鈴般的笑聲，原本清澈明亮的嗓音，因她的舉動變得陰森詭譎。「神無法親自降臨這個世界，於是便有了我。我想去上面看看呢，看看那些讚美上帝的人們，是不是真的心靈純淨。」
「至於這座實驗基地，還有這裡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殺死你們的不是我，因為這是神的旨意哦！」
當日，巴勒莫郊外的教堂莫名其妙起了一把大火，更加莫名其妙的是，教堂裡做祈禱的人們一個也沒能逃出來。
消防隊好不容易滅掉大火，維持治安的員警調查現場時，發現廢墟外的角落裡蹲著一個髒兮兮的小女孩。
「喂小姑娘，你在這裡做什——」
員警話音未落，小女孩忽然哭鬧起來，一邊哭一邊說著「好可怕」，再問她什麼，她卻什麼也不說。
警方以為這個孩子被嚇壞了，抱著她離開火災現場時，女孩子悄悄從員警肩膀探出頭。
消防員抬出一具具屍體，唱詩班孩子們也在其中，白色的裙子被燒成焦黑的顏色。
小女孩想起放火之前看到的、那些孩子身上的裙子——白色的，和實驗基地裡白大褂和實驗服一樣的顏色。
沒有誰是心靈純潔的，哪怕是歌頌著上帝的基督教徒，哪怕是穿著白色裙子、受到父母寵愛的小公主們。
既然如此，那個00，那個為克|隆體提供基因的本體，也是一樣的。
殺了她？
嗯，殺了她。
殺了她，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一個半井桃水了。
那對克|隆了自己女兒的研究員夫婦呢？殺了他們嗎？
嗯，殺了他們。
神本來是公正的，是人類創造了這個不公正的世界。有人擁有異能，有人卻沒有，這是神明的疏忽，是導致不公正的一環。異能者不該存在，如果沒有異能者，那些貪婪和欲|望，那些人造異能者的實驗，也不會出現。
殺嗎？
嗯，殺了異能者，殺了他們所有人！
殺殺殺？
殺！殺！殺！
***
「這就是你的故事？」
半井桃水眼神複雜的看著坐在轉椅上的白裙女孩，她們有著同樣的面孔，對方卻比她瘦弱很多，似乎因為久不見陽光，她的臉色是那種缺少血色不健康的白，包著一層皮膚的手指關節也有些突出。
「信息量有點大，容我消化一下。」半井桃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01，「也就是說，你，是我父母創造出的，我的克|隆體？」
半井桃水忽然想起五年前橫濱爛尾樓，她「被死亡」一事，於是便問出了口。
「既然有你的克|隆人，難道你以為只會有我一個？」01冷笑道：「我之後還有02和03，她們都恨不得把你殺之後快。五年前劫持你的人是03，最後關頭阻止你自殺的，是你父母。你當時腦子有點迷糊，很多事都記不得了，橫濱的消息又被他們單方面封鎖，這才造成你「死亡」的假像。」
「橫濱的消息……對我單方面封鎖？」
「因為他們不想讓你重蹈覆轍。黑手黨什麼的，繼續做下去和當年深陷泥潭的他們又有什麼兩樣。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罷了。」
半井桃水想了想，問出最後一個問題，「那個……02呢。」
「死了。」01一臉漠然道，「被我殺了，這個世界上存在的『自己』，只有一個就可以。」她站起身，看向半井桃水，「接下來，只要殺了你，這個願望就能實現。」
她歪了歪頭，笑容看似純真，眼神卻如刀鋒般森然。
「殺了你，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一個『半井桃水』了。」
作者有話要說：
01：哈哈哈哈哈哈……沒錯，我就是基拉，是新世界的卡密薩馬！！
momo：太宰，她搶你臺詞哦。
夜神月：不，是我的臺詞！
(PS，太宰和夜神月是一個聲優)
——————————
為了碼這一章，我爆發了我的中二之魂
羞恥，太羞恥了，01的臺詞中二爆表【捂臉】
——————————
順便一說，這文已經進入完結倒計時了。
下篇文案已放出，就是專欄裡那篇《審神者今天兩米八》，求收藏~
我用我的靈魂起誓，新文不搞那些亂七八糟的懸念和苦大仇深，是一篇清新雙向治癒文，我要用我對我家刀刀們的愛甜死你們，真的，信我！
第54章
半井桃水只能有一個。
這是一場關於身份和生存的戰爭。輸了的人所要面臨的不僅是死亡, 還有她存活於世的所有痕跡。
01手裡拿著類似遙控器的裝置, 按下紅色的按鈕後, 金屬制地板的升降臺送上來三個人。
這三個人臉色像死人版的鐵青, 眼中沒有瞳仁, 全都是眼白, 跟之前半井桃水和中島敦在樓下碰到的徒有人形的怪物差不多, 中島敦估計現在還處於苦戰當中。
「我以為你會用異能。」半井桃水看著三個身材高大魁梧的「人」，挑了挑眉梢, 「既然自稱是超越本體的最高傑作, 我還以為你會用異能分出高低呢。」
「就像長時間使用抗生素會產生抗藥性一樣, 多年承受他人懺悔愧疚的你，我的異能會讓你不適，但也只是不適而已。」01歪著頭, 露出一臉純真的微笑, 不疾不緩的嗓音中, 三個「人」也開始了他們的攻擊。
「哇哦，好險好險~」
半井桃水腦袋向後一仰，身前襲來的拳風掀起她的劉海，身後又有一道腿鞭掃來，她跳起來順勢踩上身前攻擊者的膝蓋，腿窩在他脖子上一勾, 身子一旋，靈巧的攀到對方後背上，動作一氣呵成, 借用體重的力量壓倒對方後，迅速從靴子裡抽出兩把折疊軍|刀。
考慮到之前打的三個「人」都是不死的怪物，半井桃水沒用刀捅對方的要害，而是以最快速度切斷對方韌帶，卸掉手臂關節，在另外兩「人」攻擊將至前，身體就地一滾，離開敵人的攻擊範圍。
被她卸了兩條胳膊的壯漢顫顫巍巍爬起身，手臂卻耷拉在身體兩側，再也抬不起來。
「這些東西既然不會死，把他們大卸八塊總能對付得了吧，嗯？」半井桃水朝01勾了勾唇角，折疊軍刀在她手裡拋上拋下。
「你放心，這些乖寶貝我還有很多，就讓他們慢慢陪你玩吧。」01再次按下按鈕，又有兩個「人形怪物」被放出來，將01牢牢擋在身後。
「沒有思想和意識，徒有強大的身軀。」半井桃水冷笑，倒退避開攻擊，「即使我體術再不濟，這種東西也能來多少卸多少！」
話音未落，她助跑幾步後踩到柱子上，一個後空翻，從攻擊者頭頂掠過，刀刃閃過寒光，直取01人頭。
一顆子彈突然劃過半井桃水臉頰，留下一道血線，半井桃水踢了一腳另一個石柱，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轉了方向。
狙擊手？
不對！
半井桃水看向子彈射來的方向，□□後的人同樣青色皮膚沒有眼仁，對方沒有思想和意識，到底怎麼找到她的位置的？
半井桃水試著動了一下，每當她試圖靠近01時，「狙擊手」才會開槍。她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01手裡的遙控裝置。
這些「人」的行動可能是由01控制的，但是控制力似乎有限，不然「狙擊手」不會在她靠近01時才出手。
這是個好消息，控制力有限，就說明她能操縱的「人」無法再增多了。
雖然剛剛說了「來多少卸多少」的話，但那是嚇唬敵人的。半井桃水應付這麼多人的攻擊還是有些吃力，體術不濟真不是謙詞，而是事實。
她速度和技巧都不差，短板是力氣小和體力下降快，就這麼一會功夫，她已經快要喘了。
處於夾擊中的半井桃水一個矮身，同時朝她出刀的兩「人」切掉了對方的手腕，重整旗鼓再次試圖靠近01時，半井桃水又一次被「狙擊手」擊退。
她的身後，是她今天進入這間屋子後碰的第三根柱子，這三根柱子形成三角形，將01圈在了裡面。
「真是的，我都說了我體術不濟啊。」半井桃水忽然開口，語氣略帶抱怨，她退出三根柱子的「包圍圈」，不再主動攻擊，而是朝著01露出兩排閃亮亮的牙齒。「我跟你講，腦子是個好東西，咱們喜歡用腦子思考的人不喜歡打打殺殺的。」
「你說什——」
半井桃水忽然雙手合十，「藝術就是爆炸！喝！」
「砰！砰！砰！」三聲爆炸之後伴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大半個房間瞬間坍塌，01被壓在了廢墟之下，腦袋還被磚頭砸了一下。
與此同時，失去了控制的攻擊者們也停下了動作，身體搖晃著倒下。
「Nice job!國木田君，你的異能簡直不能再棒，我能找個像庫洛洛一樣的人把你的異能偷過來嗎？」
「你想都別想。」國木田的聲音從耳機裡傳來，對面剛剛發動了異能的國木田黑著臉說道：「趕快清理戰場吧，一會這些傢伙醒過來你就該哭了。」
「我知道啦，開個玩笑嘛，我是真覺得你的異能超贊。」半井桃水一邊給人卸胳膊卸腿，一邊誇獎國木田獨步。「簡直超級方便！想想看吧，追姑娘時沒錢，可以用異能變出戒指；對面窗戶裡女主人在洗澡，可以用異能變出望遠鏡；和女友啪啪啪時沒有套，可以用異能——」
半井桃水又開始犯毛病了——嘴欠。
國木田差點又把手裡的筆掰斷，「……拜託你還是閉嘴吧！」
「啊嘞？原來國木田君的異能有這麼多用處，我原來都沒想到呢！」耳機裡忽然傳來太宰的聲音，「既然這麼方便……回去後幫我變枚戒指吧，我要鑽戒，拜託你了獨步A夢~」
「誒，太宰你完成任務從監獄出來啦？」半井桃水眨眨眼睛，隨即喜滋滋的開口道：「冰島的監獄怎麼樣？伙食好嗎？」
「伙食一般，不過冰島的員警姐姐不但漂亮，人也非常好，幫了我很多忙呢。」
覺得自己也是小仙女一枚的半井桃水不服氣：「是有多漂亮？」
「唔……胸比你大。」
半井桃水覺得自己受到了一百萬點暴擊。她不太開心的把01從磚頭和碎石堆裡挖出來，用繩子綁的嚴嚴實實，又撿回了01控制「人形怪物」的遙控器，翻過來調過去也沒看出什麼名堂，怕對方再作妖，她舉起一塊轉頭就要朝遙控器砸去。
就在這時，01醒了。她悠悠睜開眼睛，找回自己的意識，看清半井桃水的動作，臉色登時變得慘白。
「住手！」她的喊聲尖利的都破音了，「別砸……完了完了，已經壞了，這下怎麼辦……」
「嗯？怎麼了？」半井桃水不耐煩的抬頭。「我還沒砸下去呢，怎麼？心疼了？」
「一定是剛才掉下來的石板砸壞的。遙控器裡有個裝置，是我為了魚死網破用的！」01聲音裡充滿了驚恐，「這個實驗基地位於活火山裡，遙控器連接了聲波控制裝置，按下某個按鈕，或者遙控器被破壞，一種特殊的聲波會放出，造成地下岩漿庫內壓力迅速升高，最終導致岩漿囊的壓力大於地層壓力！」
半井桃水皺眉，「說簡單點，不知道我沒上過幾天學嗎？」
「火山馬上就要噴發了！！！」
火山……噴發？！！
——臥槽！
第55章
似乎是火山噴發導致了電磁干擾, 耳機另一頭的幾個人只聽到半井桃水似乎把什麼東西摔了出去, 信號就斷了。
太宰扔下聯絡器, 撈起椅背上的風衣外套, 轉身離開作戰據點。
「你做什麼去？」阪口安吾叫住太宰：「聯絡器一斷, 他們處於什麼位置我們根本鎖定不了。你先冷靜一下……」
「安吾, 你看我什麼時候不冷靜了？」太宰回頭, 唇角微勾看似在笑，眼神卻冷的像瓦特那冰川未融化的浮雪碎冰。
「那你這是……」
「我去冰島國家氣象中心。」太宰的語氣輕描淡寫, 「我看看有沒有延緩火山噴發的辦法, 順便劫……借顆衛星定一下位。」
「你剛才說『劫』了吧？」阪口安吾無奈的推了推眼鏡, 道：「我跟你一起去，萬一真借不到……劫也是需要人手的。」
***
得知火山即將噴發後，有那麼一瞬間, 半井桃水真想拿遙控器把面前這人拍死。
「這麼危險的裝置, 你竟然安在一個小破遙控器裡？！」
半井桃水刷地一下子站起身, 遙控器狠狠摔過去。看上去品質不是特別好的遙控器在01腦門上彈了一下，最後滾落到地板上，沾了一地的磚灰石頭渣。「還魚死網破！誰特麼跟你魚死網破，你的命值幾個錢！」
眼看地面開始微微震動，隱隱約約能聽到地下傳來的雜訊。半井桃水噔噔噔跑出門外，隨即又轉身跑回來, 解開了綁住01的繩子。
「你……」01瞪大眼睛，神情晦澀不明，她的話音還未落, 半井桃水毫不含糊的卸了她的肩膀關節，還把她兩隻手綁在身後，將繩子另一頭抓在自己手心裡。
「自己長腿就別指望我拖著你跑。」半井桃水冷冷道。
「你這個人還真是……」01想了想，道：「爛好心？對，就是爛好心。我們是敵人吧，不是應該把我扔在這裡嗎？」
「真正好心的是和我一起來的那個少年。我不把你扔在這裡等死，完全是因為得抓你交差。」半井桃水推了01背後一下，「少廢話，趕緊跑。」
兩人跑出屋子時碰到了中島敦，「半井小姐，這是地震嗎？」他看到01，愣了愣，「她就是……」
「「鏡面人」的boss。」半井桃水點頭，言簡意賅道，「不是地震，火山要噴發了。」
「什麼——」
「來不及震驚了少年，趕緊跑吧。」半井桃水也很絕望。以火山噴發的速度，他們這三個人說不準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裡。
他們朝來時的方向跑去，跳下瀑布時，半井桃水在半空看到了地下湖旁邊的隧道。01抿起唇角，跟著兩人跑了有一會，在面臨隧道左右岔口時，忽然開口：「跑左邊那條。」
半井桃水回頭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麼，只是聽從01的建議選了左邊那條路。
01挑了挑眉，「真沒想到你竟然會相信我，你就不怕我故意指錯路？」
「故意指錯也沒關係。」半井桃水頭也沒回道：「頂多就是在死前，讓你品嘗一下痛不欲生的滋味罷了。」
「瞧瞧這話說的，你真不該跑到好人陣營去。」01搖搖頭，「你不怕死嗎？」
「怕呀，正常人誰不怕死。」
中島敦插了一句：「太宰先生不怕死誒。」
「同事這麼久，你竟然還覺得太宰是正常人？」半井桃水一臉詫異。「他不是自殺狂嗎？」
中島敦沉默，說得太有道理，他竟無力反駁。
三人跑到盡頭，看到一處破舊的電閘和一輛生銹的礦車。「坐上礦車，順著軌道就能出去了。」01率先坐進礦車裡，等半井桃水和中島敦也坐進來時，她啟動了電閘。
電閘上亮起了綠色的燈，礦車開始向前駛動，坐在車裡的半井桃水沉默了幾秒鐘後，看向中島敦，發現他全身緊繃，有點緊張的模樣，於是適時來了一句吐槽：「敦君，其實你是布蘭登•費舍吧？」
中島敦眨了眨眼睛，顯然沒聽懂這句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看，這又是火山又是礦車的，我們真的不是在《地心歷險記》的片場嗎？感覺像拍電影一樣，超帥氣！」接著又轉頭看向01，「你們「鏡面人」的偶像其實是凡爾納吧？」(凡爾納：《地心遊記》的作者)
01沒搭理她，而人虎少年嘴角一抽，「這時候就別開玩笑了。」
雖然半井桃水被吐槽了，但中島敦看上去沒之前那麼緊張了。
半井桃水嘖了一聲，一副「哥很穩」的模樣，老神在在道：「越是危急時刻，就越要有幽默感。」
隧道裡的空氣中越來越熱，半井桃水和中島敦額頭都沁出汗水，01卻是渾身清清爽爽，一點汗都沒流。
吱吱嘎嘎聲中，礦車在軌道上駛動，一開始極其緩慢，漸漸速度越來越快。
劇烈的風趟過三人的臉頰眉峰，01伸手按住自己的頭髮，像是怕頭髮被吹走變成光頭一樣，「聽研究員說，這個礦車比較穩，沒有過山車刺激！」礦車壓過軌道的叮叮咣咣聲中，她必須扯著脖子喊才能讓兩人聽見，「你們坐過過山車嗎？我都沒坐過呢，好玩嗎？」
中島敦先點了點頭，「坐過一次，是帶小鏡花去的。」
中島敦說完，兩人同時將目光投向半井桃水。
「好多年前去過。」半井桃水有些窘迫撓了撓臉頰，「聽說可以告白，就拉著太宰興沖沖地跑去坐過山車，結果坐上去後發現嘴都快要被晃飛出去，要是再說話非咬到舌頭不可，哪有機會表白啊。後來才發現是自己記錯了，人家說的表白聖地，其實是摩天輪。」
「真好呢。」01眼神中有著嚮往，「出去後，我想做一次過山車。」
後面的軌道忽然變得顛簸，深紅色的岩漿如同火龍巨大的舌頭，舔舐過隧道四壁，吞噬了三人剛剛經過的軌道，朝著礦車瘋狂湧來。
半井桃水探出頭，看著身後噴湧的熱浪，「還能再加快速度嗎？」
「能啊。」01朝半井桃水和中島敦歪了歪頭，「減少一個人的體重，就能更快了。」
對面看著她的兩雙眼瞳孔齊齊一窒，她忽然笑了笑，仿佛剛才所說的不過是個惡劣的玩笑：「雖然我們是敵人，但就沖你剛才能回頭把綁住我的繩索解開，我也會做件好事。」
01忽然站起身，身體朝礦車外一仰。已經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的半井桃水猛地撲過去抓住綁著01雙手的繩索，卻拉了一個空。
繩子是斷的，也不知何時被01切斷了。
「喂，你——」
半井桃水伸出手，想要拉住01，卻只扯住她的白色連衣裙一角。
「茲拉」一聲，連衣裙的布被撕開，01摔出礦車，又被緊隨而至的熔岩吞沒。中島敦本來要虎化出去救她，也被滾燙的「火龍」阻止。
少了一個人的體重，礦車的速度並沒有升上來，01剛剛不過是在說謊。
「哪怕死，她都不想被逮捕嗎？」中島敦歎息一聲，搖了搖頭。看半井桃水神情不太對，他眨了眨眼睛，問道：「半井小姐，你怎麼了？」
她手裡捏著一塊連衣裙上的碎布，若有所思道：「我剛剛看到她肚子上……不，可能是眼花了吧。」她揉了揉眼睛，又捏住鼻子，「這氣味有些嗆人，可能把我眼睛熏花了。」
礦車馬上就要被追上，而斜上方軌道盡頭已經可以看到外面的自然光線。
「那裡就是出口……啊！！」
劇烈的顛簸掀翻礦車，熔岩的超高溫度融化了隧道和山體，被毀的面積太大，終於引起塌方，礦車也不能用了。
「這個距離應該可以，半井小姐，快爬到老虎的背上。」中島敦掃了一眼光線所在位置後，瞬間施展異能。
如離弦之箭般，白色的老虎帶著女孩子沖出軌道盡頭，老虎的四條腿在盡頭的岩堆上用力一躍，順著火山噴發的氣流，一人一虎沖出火山口。
一張大網鋪天蓋地般罩下來，將半井桃水和中島敦兜住。直升飛機迅速上升，帶著網兜迅速離開沸騰的火山口。
趴在網裡的半井桃水和恢復人形的中島敦長松一口氣，火山口岩漿噴發的壯景離他們越來越遠，而這兩人只想趴在網裡一動不動。
剛才的冒險太刺激，緊繃的心終於鬆弛下來後，才發現全身都疼，他們得先緩緩。
「敦君，偵探社給你開多少工資？」
半井桃水有氣無力的問道。
中島敦也是一副灰頭土臉半死不活的模樣，「為什麼這麼問？」
「要是偵探社的薪資你不滿意，就跳槽到我這裡吧。」半井桃水努力的撬偵探社牆角，「我這裡待遇好，工資高，沒危險，你幫我把那個噩夢一樣的責編擠走，我就給你發獎金。」
「可是你不是無業遊民嗎？」
「誰說我是無業遊民的？我是作家，是文豪，業界知名毒嘴izumi，多響亮的招牌啊！」配著參差不齊的呆毛，半井桃水連炸毛都炸得沒精打采的。
「太宰先生說的……喏，他就在你頭頂上。」
網兜正被直升機上的飛行員慢慢拉上去，太宰坐在門後面，探出頭一臉笑意盈盈的朝兩人揮手打著招呼。
半井桃水半天沒反應過來，良久，她才喃喃道：「敦君，我終於明白那些在外面打拼一天的丈夫們回到家，看到美麗又賢慧的妻子張羅飯菜時是什麼心情了。」
「這話到上面時可千萬別說。」中島敦唇角抽搐，哭笑不得道：「太宰先生會把你直接扔下飛機的。」
半井桃水朝下面看了一眼，然後頂著一臉呆相道：「沒關係，下麵是瓦特那冰川的水域。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會把他一起拽下去的。應該和跳瀑布的感覺差不多，嗯。」說到最後她還用力的點了點頭。
中島敦一開始以為半井桃水是開玩笑的，沒想到過一會兒他就笑不出來了。
……能跟太宰玩得好的人，思路果真異于常人，嗯。
作者有話要說：
冰山下麵的礦車梗出自《地心歷險記》，很棒的電影，安利~
凡爾納是《地心遊記》的作者，他還有本書大家應該更加熟悉，是《海底兩萬里》
悠于 2018-2-12 12:10
第56章
「這個基地一共32個研究員, ICPO介入後有28個被逮捕, 4個沒找到, 大概是死在火山噴發中了。」
坐在直升機副駕駛位的阪口安吾劃著手機螢幕, 對後座的半井桃水說道。坐在駕駛位的, 是偵探社的調查員穀崎潤一郎。
「雖然「鏡面人」的主謀死了, 地下的實驗基地也被熔岩毀於一旦, 但是有這28個研究人員作證，半井你謀殺美國國務卿的罪名應該能徹底洗乾淨了。」
「這些研究人員會受到審判嗎？」中島敦問了一句。
「法院會以非法人體實驗、人口買賣和謀殺罪起訴他們, 但是……」太宰接過少年的提問, 卻話音一轉：「最後的結果恐怕會讓你失望, 對於這種高端人才，政府一向報以最寬容博大的態度，只要他們肯為政府工作, 洗清罪名和改頭換面都是小事, 總之他們是不會受到制裁的。」
「誒, 怎麼會這樣……」中島敦瞪大眼睛。
「嘛，這種例子也不少見。」阪口安吾語氣不變，餘光瞟了一眼坐在少年旁邊的太宰和半井桃水。
某種角度看，兩個人其實也算是被赦免的「高端人才」，包括偵探社其他幾個調查員，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黑點, 現在看來什麼事都沒有，指不定哪天會因為某個□□全部爆發出來。
阪口安吾忽然發現半井桃水有些心不在焉，好像自從上了這架飛機, 她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然而，當半井桃水在手心寫了個人字吃掉後，抬起頭露出一副英勇就義表情的那一刻，這個頭腦敏銳的異能特務課精英忽然福至心靈的知道她想做什麼了。
「太宰，我有話要對你說。」半井桃水轉頭直視著坐在她旁邊的青年，長吸一口氣又呼出，仿佛這樣就能把緊張的情緒也呼出去一樣。
阪口安吾面無表情的翻出耳機，刷的一下子戴到自己耳朵上，半井和太宰的事他可不想摻和，免得下次太宰又有新理由卸掉他的刹車或者氣囊。
穀崎和中島敦就這樣被陰險的政府工作人員拋棄了。
「誒，現在嗎？」太宰眨了眨眼睛。
「對，現在，立刻。」半井桃水用力點點頭，語氣認真：「我現在的模樣很糟糕很狼狽，我知道接下來的話其實不該在這種時候說的，最起碼也應該把自己收拾的漂漂亮亮，得償所願的幾率才更大，但是我真的怕了，我怕我現在不說，以後再也沒機會說。」
「太宰，我在得知火山即將噴發的那一瞬間，表面穩的一匹，內心其實非常慌亂，我們當時在火山裡頭，有很多次，我都以為自己逃不出來。」
她的目光明亮而堅定，「人生中真的會出現許許多多意外，誰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也許下一秒這架飛機會墜毀，那我想對你說的話，也許再也沒有機會傳達給你。」
話音剛落，直升機出現了一點小小的顛簸。
半井桃水臉刷的一下子白了，「……啊抱歉，我不該舉這種例子。」
「咳，沒事，只是火山噴發影響了空氣流動……那個什麼，你們繼續。」谷崎潤一郎撓了撓臉，有些靦腆道，順便又找出兩個耳機，很有同胞愛的分了中島敦一個。
太宰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聽著，那雙茶褐色的幽深眼眸裡不見喜怒，平靜的沒有一絲波瀾。
半井桃水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挫敗。
她抿了抿唇，但還是堅持著說下去，「也許這個地方並不浪漫，沒有鮮花也沒有月亮，不是屋頂也不是摩天輪。雖然在這個場合告白有點不太合適，但我還是想說，我注視你很久了，你是我非常重要的人，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真的，最最最喜歡你了呢。」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太宰沉默片刻，最終歎了口氣。
「其實，我一直都想和MOMO醬開誠佈公的談一談。之所以拖到現在才開口，是因為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也在猶豫一件事。」看著半井桃水漸漸失去血色的臉，太宰頓了頓，斟酌了一下語氣，才繼續說道：「喜歡，或者說是愛，到底會因人而異到什麼程度呢？」
「可能真的是認識太久了，平時和MOMO醬在一起的時候，我從來沒有過世人說的那種心跳加速面紅耳赤，或者有一瞬間發覺我可能是愛上你了的衝動。」太宰歪了歪頭，他微笑著，語氣卻有些無奈：「MOMO醬也是我非常重要的人呀，重要到，如果有一天你消失了，我會覺得我失去了家人，可能不會表現出多傷心，日子也依舊混著過，但心裡無時無刻不會惦記著這件事，也許還要隨身帶著你的一件遺物，需要時不時的拿出來捏在手心裡才能感覺安心。」
「我不是一個適合託付終身的人，你知道的吧？這樣還能確定就是我了嗎？」太宰問道。
半井桃水點點頭，隱隱含著淚光的眼眸亮晶晶的，像是藏著細碎的星星。
「我不知道我的這種心情和愛情的距離有多遠，但是……」太宰伸出手，動作輕柔的擦著半井桃水髒兮兮的臉上凝固的血水和泥土，「如果今後有個會和我一直生活在一起的人，除了MOMO醬，我想像不到還有別的什麼人；如果今後有個全世界最希望她能活下去並且過得好的人，除了MOMO醬，我想像不到還有別的什麼人；如果今後有個我願意陪伴她浪跡天涯的人，除了MOMO醬，我想像不到還有別的什麼人。」
太宰的手從女孩子的臉頰慢慢上移，最後落在她蓬鬆柔軟的頭髮上。
「也許在這其中，親情會比愛情占得分量更多，我們的相處模式會更親密，但和之前相比變化也不會很大，這樣你還願意接受我嗎？」
半井桃水怔忪了好一會，才嗓音發顫的開口：「太宰……」
原本以為可能會收到好人卡，結果忽然發現，這麼多年的努力其實早就有了回報，好像一瞬間所有吃過的苦受過的傷犯過的傻她都記不起來了，只覺得胸口仿佛盈滿一腔沸騰的水，溫暖熨帖到讓她不知所措。
兩個人近在咫尺，互相分享著彼此的溫度。太宰的衣角被她捏在手裡，微微硌著手心柔軟皮膚的觸感，時時刻刻提醒著她，現在的喜悅是真的，不是從前一遍又一遍出現在她夢裡的幻景，面前這個人也是真的，而她現在只想抱抱他。
半井桃水差點掉下眼淚，可她卻紅著眼圈，倔強的把眼淚憋了回去，雖然喜極而泣也是表達高興的一種方式，但她總覺得這種時候不笑反而哭既對不起對方也對不起自己。
「我之前就說過吧，我是個連幸福都害怕的膽小鬼，如果MOMO醬沒有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確定著自己的感情，如果MOMO醬沒有朝我走來這九十九步，我恐怕這一步都不會邁出來。」太宰手上用了點力氣，揉亂了半井桃水的頭髮。
「如果今後你不介意這樣任性又膽怯的我，那麼現在，是不是該改一下稱呼了呢，女朋友？」太宰微笑著說道。
女孩子囫圇著抹了一把眼睛，朝太宰揚起唇角，伸出雙臂用力抱住對方，柔軟的臉頰在對方脖頸上蹭了蹭，像一隻正在撒嬌的小獸。
「嗯，男朋友。」
第57章
感動歸感動, 溫馨歸溫馨, 下個瞬間, 她刷地一下子打開直升飛機艙門的舉動, 讓太宰也懵住了。
正對著艙門, 半空中的長風掀起兩人的衣角和頭髮, 飛機下面淡藍色的傑古沙龍冰河湖像一雙溫柔濕潤的眼睛, 仿佛能夠容納這世間的一切。
半井桃水覺得自己大概是瘋了，高興瘋了, 心裡的喜悅甚至讓她在站起身的同時蹦噠了兩下。明明剛剛才死裡逃生, 明明現在應該是最疲憊的時候, 她卻覺得精力十足，仿佛身上有使不完的力氣。
「成為男女朋友的第一天，當然要從『殉情』開始！」話音剛落, 半井桃水撲到還未反應過來的青年身上, 連忙伸手接住她的太宰一時沒站穩, 直接抱著她從打開的艙門往後仰翻出去。
坐在副駕駛上，頭上又戴著耳機，阪口安吾的動作還是慢了一兩秒鐘，他從前邊探出身看向艙門外，視野中兩個人的身影迅速變小，直到聽到噗通一聲落水的動靜, 他才慢悠悠地坐回原位。
跟同樣一臉震驚的中島敦和穀崎潤一郎對視一眼，阪口安吾捂住臉，歎了口氣：「瘋了, 絕對是瘋了。」
疾風從耳邊呼啦啦刮過，迅速下降的失重感仿佛能讓人將一切顧慮拋到腦後。直升飛機距離水面並不太遠，兩人很快落入水中。
當半井桃水從水面露頭時，她忽然笑出來，笑的越來越大聲，越來越開懷。
太宰有些無奈的看著她，「就這麼高興？」
「嗯，高興！」半井桃水使勁點頭，「活到今天，頭一次這麼高興！」
太宰彎了彎雙眸，「我倒是有點後悔，那些話早點對你說就好了。這樣你是不是不會阻止我自殺了？」
「想得美呢。」半井桃水才不跳坑，她揚起下巴，眼神明亮璀璨，語氣卻堅定而溫柔：「你儘管自殺吧，我會一次次拉住你，直到有一天，你能找到活著的意義。」
聽到她仿佛立誓般的發言，對面的青年歪了歪頭，手指抵唇，露出一個沒有絲毫陰翳的太宰式笑容，「這還真是令人期待呢。」
他的話音未落，就被女孩子潑了一身水，微微一愣後，也反應極快的雙手掬起一捧湖水往女孩子身上揚，兩人就這樣莫名其妙打起了水仗。
直升機在冰山上降落，飛機上走下來的三人看到他們兩個正在打水仗，又一次面面相覷。
——瘋了，絕對是瘋了。
這大概是三個人共同的想法。
特別丟臉的是，這一行人最後是被瓦特那冰川國家公園的管理人員給趕出去的。半井桃水和太宰指望不上，穀崎潤一郎和中島敦又是孩子，最後出來道歉的還是看上去最靠譜的阪口安吾。
接下來幾天，因火山噴發導致了航線癱瘓，一行人被困在了冰島。
火山噴發釋放出的大量氣體和火山灰會對航空運輸造成了巨大影響，火山灰能吸附在飛機引擎裡，造成引擎停止運行，這一次火山噴發造成了航線大混亂，出現了大面積的航空癱瘓；岩漿融化冰蓋引發的洪水也淹沒了冰島幾條主要的陸上交通幹線。
整整五天，歐洲國家航空公司共取消了超過三萬個航班，全球約二百八十萬人因歐洲空中管制措施受困於二十多個國家的三百多個機場。
五天以後，通過異能特務課的協調，日本政府派了專機來接人。不過半井桃水把自己作成了重感冒，體溫高的快把自己燒傻了，從登機到回家一路上都有些飄飄忽忽的。
她身體底子好，一開始詐死跳溫泉，出來吹了冷風也沒能讓她生病。但量變引起質變，揮霍過頭就該一齊爆發出來了。詐死事件後又是深潛又是跳地下瀑布又是跳冰川，之後又打水仗……這麼能作死，她不感冒誰感冒？
稀裡糊塗的回到橫濱，稀裡糊塗的被太宰帶回了家，又稀裡糊塗的打了針吃了藥。半井桃水發著燒，藥效還沒來得及起作用，渾身燙的可以攤雞蛋。太宰給她蓋好被子，手背在她額頭上貼了一下試溫度時，半井桃水忽然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太宰愣了愣。
女孩子還是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模樣，臉頰又紅又燙，估計是燒的難受，下意識把他的手當冰袋了。
想著乾脆給她做個冰袋的太宰想要抽出手去翻冰箱，手指剛動一下，卻被對方忽然攥緊，女孩子還特別軟萌的對他說了一句「麼麼噠」。
太宰盯著她默然良久，最後決定隨她了。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她可能是覺得身上也燒的難受，竟然將「冰袋」往下移，放到了自己有著柔軟起伏的胸口上……
太宰：「……」
這時候他到底該不該抽手？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一個折中的辦法，那就是躺下將半井桃水連人帶被子一起抱進懷裡。太宰目光複雜的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喃喃道出一句：「看來，不能讓你在別人面前生病了。」
半井桃水醒的時候燒已經退的差不多了，至於之前把太宰當冰袋的事她是一點也不記得。轉頭發現這裡不是自己家，她找了半天太宰，發現他沒在屋子裡，而附近的櫃子上貼著一張便利貼，說他一會就回來。
半井桃水發現自己出了一身汗，就跑回對面自己家裡洗了個澡，換上一身嫩黃色小鴨子的睡衣，夾著自己的電腦又跑回了太宰家。
好不容易擺脫單身狗的身份，半井桃水覺得這事有必要跟基友們顯擺……啊不，分享一下。
【此生不悔控卷毛】：爾等凡人聽著，朕如今有男朋友了！之後的雙十一朕就不陪你們這些散發著單身狗清香的人過了！
【全國制霸】：羡慕令我肝腸寸斷
【撒花美男】：嫉妒令我質壁分離
【漆黑之翼】：憎恨令我面目全非
【籃球真好玩】：敵視令我有絲分裂
【關西埃勒裡】：最後總結一句……恭喜你呀恭喜你[進入記仇模式.jpg]
也有新來的人不太瞭解情況——
【俄羅斯的冰上老虎】：呃，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是……恭喜？
【全國制霸】：冰上小貓，你忘記了表情包[進入記仇模式.jpg]
【俄羅斯的冰上老虎】：我才不是貓！！我是老虎！老虎！
【籃球真好玩】：23333小貓炸毛了
【關東夏洛克】：卷毛控的男朋友是上次在立海大和你一起的那個人嗎？
【此生不悔控卷毛】：對，就是他[心動.jpg]
總覺得群裡少了點什麼，半井桃水掃了一眼列表，發現之前說好要來橫濱的【你們對金錢的力量一無所知】上一次線上時間是在兩個多月之前。
她知道群裡少了什麼了，群裡少了金錢爸爸的紅包。
【此生不悔控卷毛】：金錢爸爸好久沒出現了啊。
【漆黑之翼】：我知道，他一定是被暗中實施「人類分類計畫」的邪惡秘密結社「Dark Reunion」襲擊了！可惡！這群傢伙，我漆黑之翼一定要打敗他們！光能使者，你千萬要挺住，我很快就會去救你！
【此生不悔控卷毛】：……光能使者這個稱號是什麼鬼？
【此生不悔控卷毛】：別隱身了，一百年後你的頭像想亮都亮不了@金錢爸爸
此時此刻，太宰正在隔壁國木田的宿舍裡，一邊等著一鍋粥煮熟，一邊看半井桃水在聊天群的發言。
他沒退群也沒改網名，估計半井桃水到現在還以為群裡的【羅生門迷弟】是芥川。
——那就讓她一直誤會下去吧。
太宰心道。
「所以說，你為什麼非要到我家煮粥？」國木田一手湯勺一手鍋蓋，滿臉不爽，「而且為什麼非要讓我幫你煮粥？」
「我做的東西，MOMO醬不敢吃呀。」太宰攤手，好整以暇道：「其實我都挺久沒下過廚了，挺想做點東西，唔……精神雞肉粥，或者一口治癒湯？保證喝下後有神奇的功效~」
「聽名字就知道，吃掉後絕對會發生很糟糕的事。」國木田吐槽道，關掉天然氣的火。
「多謝你啦國木田君！」太宰愉悅的端走了國木田家的鍋，「鍋就不還你了~」
「你的臉呢？！給我把鍋洗乾淨還回來！」考慮到太宰端著滾燙的粥，國木田忍住了一腳踢飛對方的衝動。
太宰哼著殉情之歌回到家時，半井桃水趴在榻榻米上跟基友們聊得正嗨，聽到太宰開門聲時，為了不讓他知道自己正在顯擺有男朋友的事，她刷地一下子關了聊天室，打開視頻假裝剛才正看電影。
看太宰進門，她揚起頭朝他甜甜一笑：「男朋友~」
「粥有點燙，等會再喝。」明知道剛剛她在做什麼的太宰也不說破，盛出一碗粥等著放涼，然後走到半井桃水身邊，彎下腰，道：「看什麼呢，女朋友？」
「一部電影……」半井桃水有點心虛。
「這樣啊……」語畢，太宰忽然伸手搶了半井桃水一隻耳機，自己戴上後，和女孩子並排趴在榻榻米上，頭碰頭的看著電腦螢幕道：「這部電影之前講了些什麼？」
「講了什麼……」半井桃水更加心虛了，她之前都沒看，她怎麼知道講了什麼。
「唔……《你的名字》？」太宰捏著下頜，電影裡剛好播放到三葉忘記了瀧的名字，對著瀧寫在她手心的「喜歡你」流淚的那段劇情。
「MOMO醬？」
「嗯？」
「我的名字是？」
「誒？」半井桃水張了張嘴，一句「太宰」剛要脫口而出，看到青年帶笑的眼睛，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男朋友，太宰治，阿治！」
話音剛落，對方探過身，一隻手覆在半井桃水眼前，溫暖的唇印上了她的唇角
「月遇從雲，花遇和風，今晚上的夜空很美，願意留下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放心吧沒有肉，連湯也沒有，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
第58章
「傷疤是否能徹底去除, 這要看疤的大小、時間和形成原因等等因素。現代醫術通過植皮和鐳射, 能夠解決較大的增生性疤痕。」美容整形會所的大夫推了推眼睛, 拿起病歷本和筆, 對半井桃水說道：「先給我看看你要祛的疤是什麼樣, 我才能判斷能不能徹底恢復。」
「不是我。」半井桃水連忙擺手, 隨口編了一套瞎話：「我就是想來諮詢一下, 我的……一個朋友，她得了某種怪病, 為了治病自願成為人體科學實驗室的研究樣本, 好在她病已經好了, 但是身上有很多手術的疤痕，我想幫她問問能不能去掉這些疤。」
冰島地下實驗基地，01跟半井桃水講過自己的經歷, 其中有一段是她朝女研究員掀開衣服, 展示她被迫進行人體實驗後留下的一道道傷疤。
但是逃離火山時半井桃水為了拉住01, 扯破了對方的裙子，一晃眼間貌似沒看到傷疤的存在。因為時間太短，而且火山洞裡的有害氣體熏的半井桃水眼睛刺痛，所以到底有沒有傷疤她也記不太清了。
「有照片嗎？」
「沒有。」半井桃水搖頭，故作遺憾道：「女孩子愛美嘛，她現在拒絕一切拍照。」
「疤的位置在哪？面積大不大？」醫生接著問道。
「呃……是肚子, 面積挺大的，應該不只是手術刀痕，還有其他傷疤。」半井桃水局促的摸了摸鼻子。
「應該？」醫生狐疑的看了半井桃水一眼, 合上了病歷本，「面積大的傷疤，如果是植皮，雖然能夠去除疤痕，但植皮區將留下永久性色素，且周邊膚色會有一定反差，肯定不會和正常皮膚完全一樣。」醫生頓了頓，沒有把話說死：「你的朋友沒來，我也不能直接下定論，你把人帶來給我瞧瞧吧。」
話說到這裡已經可以結束了，半井桃水點頭答應後與醫生告辭，本來都要走出診室時，又被醫生叫住。
看到對方眼鏡片上的反光，半井桃水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們醫院現在正搞活動，隆胸可以享受八折優惠，小姑娘你要不要隆一次試試？」
上來就戳人痛處，半井桃水當然是黑著臉拒絕的，「不用，謝謝！」
「你要是嫌貴的話，加上五官調整我可以給你打七五折，奧黛麗•赫本美吧，你想要的話我們可以把你整得比赫本還美；或者你不喜歡赫本，喜歡韓國範的？」
看半井桃水不為所動的模樣，醫生換個方向繼續遊說道：「要是對整容沒興趣，我們還有美容項目，這個也可以打折的。但是享受折扣的話你得辦卡，我們醫院的VIP鑽石卡你知道嗎？每月會費998，你就可以享受殿堂級的美容整形服務，讓全院專家做您隨時隨地的美麗顧問。998，你買不了吃虧；998，你買不了上當——」
一聽對方勸她辦卡，半井桃水逃一般地離開了醫生診室。她站在這家「東京美容整形會」所門外，一臉黑線的看著金光閃閃的招牌。
——她最怕別人拉住她讓她辦各種金卡銀卡鑽石卡了。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半井桃水打算拜託一位教授修理她的多功能鋼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水裡泡的次數太多，從冰島回來後，半井桃水發現那只鋼筆的錄音功能出了點毛病，外放時雜音蓋住了原錄音。詢問過送她鋼筆的工藤優作後，對方讓她去找住在東京米花町2丁目22番地的阿笠博士。
提前打過博士的電話，去別人家登門拜訪空著手不太好，半井桃水又買了果籃和蛋糕，等到了阿笠博士家後，她才發現好幾個小孩子在博士家打遊戲。
——幸虧買的東西都是吃的。
半井桃水這樣想著，朝開門的老人鞠了個躬，「您好，很抱歉打擾您。您家裡看起來有客人在，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啊沒關係的！」阿笠博士抓了抓後腦勺的頭髮，笑著解釋：「我很喜歡小孩子，所以他們經常會來我這裡玩，快請進——」
「怎麼又是你……」
阿笠博士話音未落，跟著跑到玄關的柯南無奈開口道。
「呃……」半井桃水抽了抽唇角，「這句話也是我想說的。那個……我還是覺得你長得很眼熟，在歌舞伎町遇到你之前，我是不是就在哪見過你？」
「我們怎麼可能見過哈哈哈……」柯南含糊其辭的扔下一句話，就不再開口了。
「工……柯南，你們認識嗎？」阿笠博士把半井桃水，又看了看柯南。
「之前有過兩面之緣。」半井桃水簡單解釋了一下，跟著阿笠博士進入客廳後，她的目光落在坐在沙發裡的四個小孩子身上，其中一個銀杏色短髮的女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有點眼熟……她現在怎麼看誰都覺得眼熟？
「怎麼了？」柯南不動聲色的擋住了她的視線。
「沒什麼。」半井桃水收回視線，「我以前從事的職業比較特殊，但你也不用這麼防備我吧，我已經『從良』很多年了。」
——從良很多年還能一臉毫無波動的擰斷別人脖子，你怕是對「從良」這個詞有什麼誤解。
柯南心裡吐槽，卻沒說出口。他是法律的衛道士，但也不是什麼事都管的，表裡世界涇渭分明，他和父親也通過電話，知道半井桃水對他沒威脅。但知道歸知道，成為朋友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阿笠博士倒不是很在意這些，一是不太清楚半井桃水身份，二是工藤優作之前跟他提過修鋼筆這件事，他也就沒什麼防備的直接把半井桃水帶到了自己的工作室。
熟練的拆掉鋼筆後，阿笠博士用放大鏡仔細觀察著每一個半井桃水不認識的小部件，過了一會，他放下放大鏡，對半井桃水說道：「可能是因為頻繁進水引起的短路，這個一時半會恐怕修不好，等修好後我再給你重新弄個靠譜的防水裝置吧。」
「謝謝您！」半井桃水超開心的向阿笠博士道謝，「真是太麻煩您了。」
這支鋼筆她已經用慣了，而且陪她走過很多地方，換掉總覺得太可惜，能修理最好。
「小事而已，不用這麼客氣。等修好我給你打電話。」
東京的事都忙完後，她打算做電車回橫濱。在JR線東京站等車時，遇到了一個曾有一面之緣的人。
剛看到這個身著高中制服、黑髮黑眸的少年時，半井桃水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這人是誰，就被他拉住手腕拽著跑。之所以沒直接給對方一個插鼻過肩摔，是因為跑了幾步後她的記憶忽然回爐，想起這人是誰了。
這不是之前妹妹走丟的伊藤誠嘛。
正趕上學生放學的時間，車站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誰都沒注意到兩人的離開。少年帶她跑到離車站最近的小公園樹林裡。大概是跑急了，這個看上去缺乏鍛煉的文弱少年用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喘著氣。
「那個……伊藤君是吧？」半井桃水實在想不明白對方要做什麼，畢竟他們不太熟。「你找我有事？」
「半井小姐……您是半井小姐吧？」喘勻了氣，少年抬頭看著半井桃水，眼睛亮亮的，「你還記得我的名字？」
「嗯……你怎麼知道我姓什麼？」半井桃水記得上一次太宰告訴少年他們姓津島來著。
「我看到了半井小姐的通緝令。」伊藤誠忽然想起什麼，表情變得有些嚴肅，「我知道員警在逮捕你，車站那種人多的地方還是別去了，就算不得不坐車，像上次一樣用帽子或者口罩擋住臉比較好，不然很快就會被人認出來。」
半井桃水眨了眨眼睛，忽然笑了，一臉玩味的問他：「就像被你認出來一樣？」
「我……我雖然認出了半井小姐，但我絕對不會舉報你的，我可以發誓。」少年一臉認真。
「知道我是通緝犯，你還不報警？」半井桃水看著伊藤誠的眼神像看某種神奇生物一般，「我們之前就見過一面吧？為什麼要包庇我？就因為我幫了你妹妹？」
「這只是一方面原因。」少年低下頭，臉有點紅，「還有一個原因是，我喜歡上半井小姐了。」
半井桃水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你，你說什麼？」
「半井小姐美麗又神秘，而且還那麼善良，明明自己還在被通緝期間，依然會幫助一個毫不相識走失迷路的女孩。」伊藤誠雙手在身側握成拳，聲音響亮道：「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半井小姐，即使你是一名通緝犯。」
「對不起啊。」半井桃水抱歉的笑了笑，「我有男朋友了。」
聽到這句話，少年眼神略黯，轉瞬又變得堅定起來，「是那位自稱津島修治的先生嗎？沒關係，我不在意，只要半井小姐給我一個追求的機會，我會做的比他好。」
——你不在意我在意啊少年，你知道我把我男朋友追到手費多大勁嗎？！
「那個……我很喜歡他，並沒有分手的打算。」半井桃水表面笑吟吟的，內心卻有點尷尬，「對了，我會相面哦少年，看你額角低、眉尾散、眼睛大、耳貼面，這是容易招惹桃花劫的面相，最近在女人這方面一定要小心。」
這些話是半井桃水胡謅的，她也不會相面，只是對面這個少年明知道她是通緝犯的情況下還敢來表白，這種「勇氣」很容易招惹事端啊，說他會招惹桃花劫不過是小小的提醒罷了。
被告白的人要不是她，而是一個真的通緝犯，指不定這少年就要被滅口了。現在的孩子都這麼渴望刺激嗎？
「順便一說，之前的通緝是個誤會，現在已經撤銷了。」半井桃水朝少年揮了揮手，「但還是謝謝你的好心，我走了，拜拜~」
半井桃水剛轉身，手機忽然響了，她一邊走一邊接起電話。
「半井，有兩件非常重要的事要跟你說。」打來電話的是阪口安吾，「第一件事，是那只猴子跑了。」
之前異能特務課要求檢查小猴子呆毛，說好了本著人道主義精神，不對它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實驗，半井桃水才把呆毛交出去。
「第二件事呢？」
「審問「鏡面人」的那些研究員時，他們表示，其實這個組織在你時隔五年再次踏入橫濱之前就被人一鍋端了。」
半井桃水蹙起眉：「那後來……」
「組織是個空殼子，我猜測，是有人為了故意擾亂你的視線——」
身後忽然傳來人體倒地的聲音，拿著電話的手一緊，半井桃水慢慢轉身，發現伊藤誠躺在草叢裡，雙眼緊閉，似乎失去了意識。
「……喂喂，半井，你在聽嗎？」
手機裡阪口安吾還在說話，半井桃水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在她身後，冰涼堅硬的槍口正抵在她的後腦勺上。
第59章
「怎麼沒聲了, 在聽我說話嗎？」
電話裡阪口安吾催促著。
半井桃水沒有出聲。
「找個合適的理由掛掉電話, 如果你敢多說一個字……」冰涼的槍口在半井桃水後腦勺點了點, 對方聽聲音就知道是個女人, 她壓低嗓子學著扣動扳機的聲響：「砰！」
「我知道了, 阪口先生, 多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現在有點事，等忙完了我就去找你。」
半井桃水的聲音與平日一樣平穩, 好像她沒有受到任何威脅, 只是普普通通的掛掉一個電話一樣。
——她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客氣了？
電話對面的阪口安吾皺起了眉。
阪口先生？這明明是他們在港黑剛認識時半井桃水對他的稱呼, 畢竟都做過文職，兩人認識的時間比他認識太宰和織田作的時間還要早，而且互相熟識後, 她就再沒這樣客氣的跟他說過話。
不對勁！
「阪口先生, 半井小姐之前提供的照片, 我們對比過近五年的失蹤人口後，終於找到了她的身份。」
異能特務課的公務員捧著一疊文件走過來，阪口安吾拿起最上面夾著照片的表格看了一眼。
照片是半井桃水回橫濱沒多久時，跟蹤「鏡面人」和黑衣組織交易，在歌舞伎町的一家夜總會拍到的。照片裡女子身著白色套裝，因服毒自殺而唇色發青, 她的身旁還放著一個單面鏡材質的面具。
「這個女人留下的最後記錄，是去醫院掛號。巧合的是，她跟立海大海原祭殺人案中破壞屍體的上原直治一樣, 掛了心理科的門診，最後卻沒去就診，在這之後沒多久，她的家人就去警局報失蹤了。」
「上原直治的心理醫生是誰？」
公務員搖頭：「沒查出來。」
阪口安吾捏著照片想了半天，試探著再次撥打半井桃水電話，對方卻關機了。他的神情越來越凝重，再次拿起手機時，撥打的是太宰的電話。
忙音，太宰沒接，發郵件也是拒收。
第三次，他打了中島敦的電話，這次終於打通了。
「中島君，我打不通太宰電話，你幫我告訴他一聲，半井可能是出事了。」
「可是……」中島敦轉頭看了眼周圍，「太宰先生他今天翹班了，沒來偵探社，我們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阪口安吾覺得心很累，織田作的事發生後，他的電話郵件基本都被太宰遮罩了，他這麼勞心勞力也不見對方態度回轉，平時就算了，關鍵時刻找不到人，這不是坑是什麼。
他正想著下一步該怎麼辦，卻沒注意到，身後的公務員悄悄從檔案袋裡摸出一把小刀。
另一邊，半井桃水剛掛掉電話，手機就被身後的人搶走，隨後對方用槍托狠狠砸向她的頭，只聽「咣當」一聲，半井桃水倒在草叢裡，暈了大概有幾秒鐘，醒來後眼前似乎被什麼東西遮住了，被槍托砸到的後腦勺也疼的像是要裂開一樣，不知道出沒出血。
對方揪住半井桃水的頭髮，用類似注射槍在她□□的脖頸上射出一槍，脖子上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血洞，而她的皮膚下隱隱透出紅色一晃一晃的光點。
「你往我脖子裡射了什麼東西？」半井桃水有氣無力道。剛剛被槍托砸的那一下有點狠，她現在感覺頭暈外加噁心，估摸著是被砸成輕微腦震盪了。
「□□，要是不聽話，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女人蹲下身，用槍托拍了拍半井桃水臉頰。
半井桃水沉默兩秒，道：「能把遮住我眼睛的東西撤下去嗎，至少讓我做個明白鬼。」
「「眾生皆罪」的施展條件，就是對方必須出現在你的可視範圍裡，對嗎？然後只要我摘掉擋住你眼睛的東西，你就可以一舉用異能解決我？你當我傻嗎？」女人輕笑出聲，「我看你還是睡一會吧。」正說著，她舉起槍托，再次狠狠砸下。
***
「伊藤君，醒醒——」
伊藤誠緩緩睜開眼睛，落日餘暉灑落在視線中女孩子的身上，讓她整個人顯得暖融融的。
——半井小姐真的很好看啊。
他迷迷糊糊的想著，嘴巴裡竟然品出一絲巧克力般的甜味，過了一會才忽然反應過來，連忙爬起身，有些無措道：
「我我我怎麼睡著了？！」
「你之前忽然就倒下了，臉色蒼白，手冰涼冰涼的，我猜你可能是低血糖，就在你嘴裡塞了塊巧克力。」半井桃水有些擔憂的看著他，「你沒事吧？能自己回家嗎？」
伊藤誠有些納悶，平時從來沒出現過低血糖，怎麼這次忽然就低血糖了？他剛要表示身體沒問題，他可以自己回家，忽然想起剛剛失敗的表白，「我可以」這個詞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他想和半井小姐多呆一會，失去這次機會，以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伊藤誠扶著樹，裝出一副虛弱的樣子，「我現在覺得不太好，如果半井小姐不趕時間的話……」
「雖然還有點其他事……好吧，我送你回家。」
等到了伊藤誠家，少年略帶靦腆的開口：「半井小姐，要不進來喝杯茶再走？」
「不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剛走出幾步，半井桃水忽然回頭，「相識一場，我們拍張照片吧，就當留念了。」她掏出手機，兩人照了張自拍，照片裡少女言笑晏晏，少年微微側臉看著少女，眼神中透著幾分傾慕。
伊藤誠目送半井桃水離開，想到對方存照片時的認真表情，「或許她對我也是有好感的吧，只是因為有男友才不便說。」少年雙手拍了拍臉頰，給自己打氣道：「嗯，加油，一定要追到半井小姐。」
而半井桃水離開伊藤誠家後，匿名給一個叫西園寺世界的女孩發了一封郵件。
郵件的內容，正是剛剛和伊藤誠拍的照片。相信當那個女孩看到照片後，一定忍不住來伊藤誠家問個究竟吧。
發過郵件後，她找出手機通訊錄裡的一個名字，打了過去。
電話被接通後，她換了個軟綿綿的甜膩嗓音：
「言葉同學，怎麼這段時間都不來我這裡複診了？你的治療需要持續，心理問題可大可小，很多人就是最初不重視，最後一輩子都載在了這個上面，還記得我之前的那個病人嗎，就是立海大案中的上原直治？」
電話對面沉默了一下，隨後，少女的聲音響起，「山崎醫生，我和誠君和好了，之前的那些負面情緒好像也隨著我們和好全都一掃而空，我覺得……我的心理沒什麼問題了。」
「你和誠君和好了？」半井桃水的聲音聽上去很意外，「可是……可是我去辦事，剛剛碰巧經過他家時，還看到他給一個女孩子開門，兩人相談甚歡的模樣，好像就是你給我看的照片裡，那個叫西園寺世界的女孩……啊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這些……」
電話對面，桂言葉的呼吸聲忽然有短促的停頓，隨後，她緩緩開口，語氣異樣：「是嗎？」
半井桃水歎口氣，恨恨道：「這種人渣，要是能一刀砍死就好了，或者有把鋸子，把他大卸八塊。」
「山崎醫生，我之後再給你回電話，抱歉。」
桂言葉匆匆掛掉電話，半井桃水聽著手機裡的忙音，眉梢略有些得意的微微挑起。
她把手機裡的照片檔都刪掉，取出手機卡，一折兩半，隨手扔進路邊的排水口，又把手機扔進車站附近的垃圾桶裡。
最後，她拿出另一部手機，重新開機，屏保是太宰和半井桃水的合照。
幾秒鐘後螢幕暗下去，她把手機當鏡子，對著螢幕捋了捋頭髮。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半井桃水，你的人生，將全部由我來接手。」
「你的就是我的，而我的……」她勾了勾唇角，「還是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半井桃水給那個套裝女子拍過照——第十二章
上原直治的心理醫生——第三十章
異能特務課裡有奸細——第四十七章
第二十六章作者有話要說，關於起名廢的小劇場，半井桃水最後一句話：那麼問題來了，最後跟你殉情成功的山崎富嶽在哪裡？
第60章
剛醒來的時候, 半井桃水有那麼一瞬間不記得之前都發生了什麼。
眼前依舊一片黑, 整個人昏昏沉沉, 頭很痛, 痛的像要裂開一樣, 手腕被合吊起, 腳尖勉強夠得到地面, 鋼鏈似乎勒得太緊，硌的皮肉生疼。
空氣中充滿了發黴的氣味, 潮濕而混濁, 似乎哪裡漏了水, 水滴聲帶著迴響，像時鐘秒針轉動一樣，憑白烘托出一種詭異緊張的氣氛。
半分鐘後, 半井桃水試探著動了動身體, 頭頂上鐵鍊發出嘩啦嘩啦聲, 手指活動的範圍內，她沒觸碰到類似鎖的東西。
看來沒辦法用撬的了。
她不再做任何動作，偌大的空間中，似乎只能聽見水滴滴答答的聲音。
良久，半井桃水忽然開口：「既然一直在這裡，為什麼不出聲？躲在角落裡偷偷摸摸觀察別人的一舉一動, 不覺得這種行為像陰鼠一樣卑鄙嗎？」
沒有人應答，半井桃水皺了皺眉。
其實她並沒有聽到什麼聲音，說這句話不過是在使詐罷了。她眼睛被蒙住, 什麼都看不到，情況本就對她不利，萬一找到了脫困的機會，卻有人偷偷藏在這裡，到時候就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了。
就在半井桃水以為這附近真的沒人，開始考慮對方是否裝了監控設備時，有人在她正前方鼓了三聲掌。
「MOMO，你終於醒了。」
一道甜膩到發假的聲音傳進半井桃水耳中，這個聲音和之前「鏡面人」和黑衣組織交易時她聽到的聲音一模一樣。
「冰島實驗基地的那個『01'蒼白羸弱，不像是有刺殺美國國務卿的身手，她肚子上也沒有常年人體實驗留下的傷疤，而且從來沒在我面前用過異能。所以……你才是真正的01吧？」半井桃水頓了頓，她繼續問道：「之前在冰島假冒你的01是誰？」
「自己都這個處境了，還有空在意別人嗎？」對方攤手說道，她沒有賣關子，而是很坦誠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你說得對，我的確是01，真正的01，不過從今天開始，我就要改名叫『半井桃水'了。」
「你要冒充我？」半井桃水尾聲微微挑起，帶著幾分輕嘲：「這個決定，將會是你這輩子做過的最後悔的一個決定，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
「打賭？」01並沒有走進半井桃水設下的套：「用激將法是怕我殺了你嗎？放心，只要你聽話，不亂搞些小動作，我就暫時不引爆你脖子裡的微型□□。」
「既然是冒充，原身死了不是對你更有利嗎？」半井桃水馬上反過來揪住對方話裡的關鍵點，「我死了的話，就不會有人突然冒出來揭穿你，為什麼還要讓我活著？」
沒有聽到回答，半井桃水繼續道：「你覺得我逃不出去？你覺得能沒人發現這裡？你就這麼自信？如果是我的話，我絕對不會給敵人留任何威脅自己的機會，斬草除根才是最不留後患的的方式。」
「你就這麼希望我殺了你？」對方輕笑一聲，慢慢走向半井桃水，「那就如你所願。」
黑暗中，半井桃水感覺到一隻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對方用了幾分力，指甲都陷進她皮膚裡。
「你恨我。」半井桃水忽然開口，她的每一句話，都在試圖激怒對方，從而試探出對方的底線：「你觸碰我的時候，僅僅用了兩根手指，仿佛嫌髒一樣，但用的力氣卻不小，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這樣藏都藏不住的恨意，我破壞了你那麼多計畫，你一定很想把我殺之而後快吧？」半井桃水故意用著萬分疑惑的語氣，道：「在不久之前，你還把我關進池袋實驗基地充滿二氧化碳的地下室內，妄圖殺掉我後代替我的身份，如今你竟然還能跟我聊這麼長時間，看來你是真的沒想要殺我。為什麼？」
「還能是為什麼？當然是為了折磨你羞辱你，看著你倒楣，我就會很高興，就像——」01忽然抬腳，狠狠踢向半井桃水的腹部，「這樣！」
「唔……」
半井桃水咬緊牙關沒讓自己痛呼出聲，好在對方沒有繼續動作，她長呼一口氣，絲毫「不長記性」的繼續道：「我在國外收到的匿名信，歌舞伎町套裝女子手機裡的郵件，FBI拿到的白紙上的列印字……這些的確可以看出，你恨我，想戲耍我，把我玩弄於股掌之間，引我回橫濱，讓我獲得一切再失去一切，最後淒慘的獨自一人死去，你再代替我的身份。只是我沒死在充滿二氧化碳的地下室裡，你就更改了計畫，想讓我背負謀殺美國國務卿的罪名死去。總而言之，你的計畫最後一步是讓我死。」
「可是現在這麼好的機會你卻不殺我了，讓我猜猜，你必須讓我暫時活著的理由。考慮到我們長得一模一樣，我活著，就可以被你推出去頂缸，就像你殺美國國務卿後嫁禍我一樣；再不濟，也可以拿我當人質，從什麼人那裡獲得你想要的東西。明明恨透了我，明明終於可以穩妥的殺掉我了，卻選擇這樣一條路，看來你已經被逼到絕境，不得不為自己尋找後路。」
「01，我問你，「鏡面人」早已經是個空殼子，你哪來的自信和黑衣組織做交易？哪來的能量控制冰島警方上層？哪來的底氣在異能特務科安釘子？」
「01，這幾年，你究竟把自己賣給了誰？」
「啪」的一聲響，未等半井桃水說完，01給了她一個耳光。「MOMO，我真是要佩服你了。」她笑了笑，繼續道：「不過，我討厭嘴賤的人。」
半井桃水吐出一口血沫，「真是抱歉，想要假扮我的話，你未來就不得不成為一個嘴賤的人。」她頓了頓，繼續道：「不過你恨的人真的是我嗎？我總覺得我是被遷怒的。」
這一次換01沉默了，過了一會，她終於開口。
「我恨的的確不是你，而是你的父母，或許應該也算是我的父母，你恰好只是被他們賦予了原罪。」
01手指劃過半井桃水臉頰，褪去甜膩的嗓音，她的聲音和半井桃水有了幾分相似。
「知道我為什麼自稱「鏡面人」嗎？我們面對著面，就像照鏡子一樣。每次看到你的臉，我都會想起當年那些研究員在我身上割開的每一刀，那些傷疤現在還留在我身上，唯一能夠分辨出我們之間不同的，就是這些代表著過去的醜陋痕跡。」
「我的出生，就是為了成為第二個你，憑什麼？」
「被他們帶出實驗基地的女兒是你，被拋棄的卻是我，憑什麼？」
「家人朋友愛人，擁有這些的都是你，而屬於我的，只是01這個冷冰冰的代號和異能者□□|人這個標籤，憑什麼？」
「就算是身為異能者，我也是比你強的，為什麼所有人看到的都只有你，憑什麼？」01捏住半井桃水下頜的手指加重了力氣，「異能力——「眾生皆罪」。」
01用過異能後，整整一分鐘，半井桃水像在生死中走過一個來回，她的衣服被冷汗打透，綁在頭頂的手指絞在一起，手背也爆出了青筋，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尖叫出聲，只是覺得，如果能在此刻死去就好了。
從前她都是對別人用這個異能，接受別人的愧疚感，遠比重新經歷一遍自己的故事溫和得多。腦海裡閃過的一幕幕，仿佛把她送回那個黑暗時代，她還是手上沾滿鮮血的黑手黨「神從者」。
在她離開橫濱前往美國之前，涉嫌謀殺案103件，審問手段過激導致被審問者自殺297件，敲詐勒索詐騙等351件——屬於黑手黨光榮且血腥的履歷，在半井桃水眼前有如走馬燈般重播，被迫懺悔的痛苦像刀子一遍一遍割開心臟一樣，強制性將人類隱藏在身體最深處的罪惡感和自我厭惡全部引發出來。
這是一個能將人逼瘋的異能，被用在曾經作惡多端的半井桃水身上，說是因果報應都嫌輕。
「請求上帝側耳傾聽，你沒有奪去生命的權力，生命的存在就是萬物的選擇……」01笑問半井桃水，「想不起來這句話在哪裡聽過嗎？」
「冰島，雷克雅維克大教堂，彈管風琴的混血女子是你易容假扮的？」半井桃水半天沒緩過來，有氣無力道。
「沒說到點上。」01搖搖頭，「每次用「眾生皆罪」時，耳邊都會傳來這樣的唱詩班歌聲，你大概從來沒聽清過歌詞。這個歌聲，我印象非常深刻，是西西里島實驗基地上面那座教堂唱詩班的歌聲，那裡姑且稱得上我們之間所有恩怨的初始之地。六歲之前，我是靠著這個歌聲撐著活下來的。這大概就是上天的旨意吧，你瞧，我比你更適合成為神明的代行者。」
「「眾生皆罪」的主人，有我一個就夠了，半井桃水的身份，也由我一人繼承足矣。」
半井桃水短促的笑了一聲，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般。
「曾經受害，並不是成為加害者的理由，而你所謂冠冕堂皇的話，也掩蓋不了你拐賣婦女兒童以及非法人體實驗的勾當。01，我們都不是什麼好人，手上都沾著別人的鮮血，這樣的人，沒資格審判別人，更沒資格做神明的使者。」半井桃水垂著頭冷聲說道，此刻她的臉色蒼白的嚇人，「如果我被什麼人尋仇殺死，那是我活該；死後地獄的刑架上，也必有我的位置。早在我第一次動手傷害他人時就已經有了覺悟，你也會和我一樣。」
「而我一直都覺得，我之所以是我，是因為過去經歷的一切，好也罷壞也罷，都只是我。」半井桃水抬起頭，一字一頓道：「它們成就了今日的半井桃水，所以我不後悔我做過的任何選擇。走不出經歷過的苦難，試圖否認過去的你已經輸掉了自己的人生，而妄圖替代他人的你，更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你說錯了，笑到最後的人才是贏家，你一個礙腳石，就先苟延殘喘一陣吧。」01拍了拍半井桃水的臉，此時忽然有電話鈴聲響起。
是半井桃水的手機鈴聲。
01拿著手機離開囚|禁半井桃水的房間，鎖好門。看到手機螢幕來電顯示是「東京警視廳—目暮警官」，她按下了接聽鍵。
「是半井小姐嗎，伊藤誠先生死了，我們在他手機裡看到了你們的合照，拍攝時間就在他死亡一個小時之前，能配合一下我們的調查嗎？請問您現在哪裡？」
「您說什麼，伊藤君死了？！怎麼會這樣，我離開時他還好好的……」
01語氣充滿了驚訝，唇角卻勾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說是要回評論，但是最近真的忙到飛起，更新頻率也是……
非常抱歉，我儘量找時間回評論吧
悠于 2018-2-12 12:10
第61章
黑暗之中, 除視覺外的其他五感反而比平時更加清晰, 水滴聲不絕於耳, 如鐘錶秒針般記錄著時間的流逝。
半井桃水先是屏住呼吸, 傾聽著周圍一切聲響。她隱約聽到了間隔比較固定的嗡鳴聲, 一開始因為聲音太小, 還沒聽出是什麼發出的聲音, 響了幾聲後終於辨認出來。
這是……輪船的汽笛聲？
輪船汽笛聲是用來打信號的，比如, 一聲長是本船離開碼頭或泊位；六聲短是輪船遭險呼救。
半井桃水細細嗅著空氣中的氣味, 鼻尖微動：生銹和發黴的味道——潮濕；腳尖能碰到的地面是鬆軟的, 青草、鮮花和泥土味道很明顯，對方綁架她後也不可能把她扔在大庭廣眾之下——非室內，也非室外, 但周圍植被豐富；有微弱的柏油、乳膠漆和甲醛的味道——新裝修。
早將橫濱地圖牢牢記在腦子裡的半井桃水面前仿佛出現了一個灰色立體三維圖像, 隨著思維展開, 一點一點給圖像染上顏色。
聽不到汽車聲——遠離街道。
聽不到人身——遠離人群。
擁有汽笛聲——近海港區域。
不是室內也不算室外，周圍擁有很多植物，四個月內裝修過……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記憶碎片修補著想像中的灰色三維圖像，修補到海邊墓園時，忽然停住。
三個月前她剛回到橫濱，去給織田作掃墓時, 看到墓園守墓人的住處剛好重新裝修過。腳下是泥土而非裝修過的地板，應該是地窖或者地下倉庫一類的地方。
「咯啦咯啦——」
土塊和泥沙被扒開的細微聲響傳進半井桃水耳朵，過了一會, 一隻棕色的小動物從房間角落的縫隙鑽出。
「你的鼻子真的很好使啊。」半井桃水微微勾起唇角，「終於等到你了，小呆毛~」
「嗷！」
小猴子叫了一聲。
「外面有看守嗎？有的話叫一聲，沒有叫兩聲。」
小猴子叫了一聲。
有看守在，說明01可以隨時聯繫上這邊，只要半井桃水一有妄動，就會引爆她脖子裡的微型□□，幾秒鐘之內她就會死亡。
不只她不能隨便動，援救的人也不能隨便動。
「呆毛，拜託你一件事。」
***
東京米花町，阿笠博士家。
「博士，再把這段錄音放一遍。」灰原哀說道。
「哦，好。」阿笠博士又重新播放了多功能鋼筆裡復原的錄音，而這段錄音，剛好是半井桃水在歌舞伎町錄的黑衣組織和「鏡面人」交易現場。
鋼筆是半井桃水拜託阿笠博士幫忙修理的鋼筆。阿笠博士修好鋼筆順便恢復了受損的音訊檔，播放的清新卻讓灰原哀聽到了。
「這個聲音很熟悉，我還在黑衣組織時，聽到過這個聲音。」灰原哀對阿笠博士和柯南說道：「對方說自己是厚生省的研究人員，想要將一項研究成果賣給組織。」
「厚生省？」柯南捏著下巴想了想，從衣兜裡掏出手機，撥出一個號碼。
「喂，半井小姐……誒？我記得沒打錯電話啊，佐藤警官你怎麼……半井小姐捲進殺人案裡了？好，我知道了，我能問問具體情況嗎……嗯，謝謝。」
柯南掛掉電話，道：「半井桃水又攪和進殺人案裡了，現在正在接受警方詢問。」
「你打算怎麼辦呢，偵探先生？」灰原哀用開玩笑般的語氣調侃道。
「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柯南下意識的用右手托著下巴，道：「佐藤警官說，這次的殺人兇手又和一個心理醫生有關，而且和海原祭的案子一樣，同樣涉及到半井桃水，錄音裡的女聲有和厚生省有關係……是巧合？還是什麼陰謀？」
灰原哀卻搖了搖頭：「錄音裡的女聲到底是不是我說的那個人，還沒辦法確定。我們也沒辦法調查，就算有錄音，厚生省也不會理我們，那畢竟是個政府部門。」
柯南想了想，「如果是武裝偵探社的調查員，應該可以拿著錄音去厚生省調查。」
他重新撥出電話。
「太宰先生嗎，我是江戶川柯南。半井小姐的錄音筆在我這裡，我們的發現了一點問題。」
幾個小時後，東京警視廳——
「之前異能特務科的阪口先生還打來電話，說半井小姐出事了，那時真的嚇了我一跳，原來他說的出事是這種事啊。」
得到員警的消息，來警視廳接人的中島敦一副松了口氣的模樣。「半井小姐，你怎麼又變成犯罪嫌疑人了？」
「我也覺得自己挺倒楣。」偽裝成半井桃水的01歎了口氣，「被殺的那個少年，之前跟我告過白。」
「誒——？！！」中島敦驚訝的瞪圓了眼睛。「然後呢，半井小姐拒絕了？」
「當然是拒絕了！然後那個少年說想跟我拍張合照，雖然告白失敗，但還是想留念一下，我想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拍了……誰知道沒幾個小時他就遇害了，手機裡最新的照片就是拍我那張。」
「那案子破了嗎？」
「你來之前破了，案子並不複雜，屬於激情殺人。兇手是他女朋友……準確來說是女朋友之一。」
「之一啊……」中島敦抽了抽唇角，了然道：「所以被殺的原因是因愛生恨？」
「猜對啦！聽員警說，那個女孩去了男朋友家時，發現他正跟自己的閨蜜上床，她在院子裡站了好一會兒，最後拎著院子裡的鋸子將男朋友和閨蜜都砍死了。」
中島敦撓了撓頭發，「我剛剛經過員警辦公室，聽到他們說了兩句，什麼山崎心理諮詢室，跟這個案子有關嗎？」
「哦，那個殺了男朋友的女友，之前一直有看心理醫生，之前海原祭殺人案中，那個高中男生也有心理問題，恰好他們的心理醫生都是同一個，所以員警懷疑是不是這個心理醫生刻意引導了他們犯罪。」
「要真是這樣，還挺可怕的。」中島敦感慨了一句。
01跟著中島敦回到橫濱，沒有先去半井桃水租的公寓，而是去了隔著一條街道的太宰宿舍。她從半井桃水的背包裡翻出鑰匙，進了屋子。
屋裡沒人，她打量了一圈。「唔……太宰治，這個人太危險了，果然還是先除掉他吧？」
門口傳來鎖眼轉動的聲音，01抬頭，眼睛剛好與打開門的太宰對上。
「呦，你回來啦~」01朝太宰揮了揮手，語言和行為與平時的半井桃水別無二致。
「你回來的也蠻早的呢。」太宰移開目光，隨手將風衣掛在玄關的掛衣鉤上，他松了松襯衫領口的領帶，再次抬起頭。
「感覺你剛剛一副蠻開心的樣子。今天發生了什麼好事？」太宰勾起唇角，幽深目光落在女孩臉上，仿佛來自深淵的凝視。
兩人目光再一次交匯。
「可以跟我說說嗎，MOMO醬~」
第62章
當輪船汽笛聲再次響起時, 半井桃水在黑暗中緩緩抬起頭。
此刻她依舊被吊在天花板上, 腳尖碰觸到的地面卻已經積滿了水。
之前聽到了水滴聲, 信草判斷這間屋子有水管存在。於是在小猴子呆毛離開前, 信草讓它咬斷了水管。
身體微動, 連帶著吊起她的鎖鏈發出嘩啦啦的摩擦聲, 信草卻完全沒在意這個。她側耳傾聽著輪船汽笛聲。
長短不一的汽笛聲, 是經過改良的摩斯密碼。
——三個。
——國木田。
——電。
橫濱港碼頭附近的海面停泊著一艘輪船。甲板上，腦袋上趴著一隻猴的阪口安吾舉著望遠鏡, 耳朵上掛著的聯絡器裡傳來「篤篤篤」的敲擊聲, 阪口安吾打了個手勢, 輪船上再次響起汽笛聲。
——行動！
***
太宰一隻手掐住01的脖子，一隻手握著匕首，匕首尖離01的眼睛只有一釐米。
看著剛剛還在自己手裡的匕首到了對方手裡, 01卻依舊四平八穩, 不慌不忙道：
「太宰先生, 鑒於您經常自殺，我猜您的人生大概是充滿了無聊和絕望的吧？」
「你想說什麼？」太宰饒有興致的笑了笑，執刀的手卻一動未動。
「難道我不行嗎？」01的語氣有三分疑惑，也有七分蠱惑，「我和半井桃水有一樣的相貌，但我比她有用多了, 我能讓您的人生變得更有趣，我的智商和異能也只會比她高，我做您的伴侶和家人, 會比她更稱職。」
太宰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他忽然笑出聲，肩膀顫抖著，01眼珠前的刀尖也一晃一晃，仿佛一不小心就能紮進去。
笑過之後，太宰問她：「誰給你的自信，讓你覺得你比她好？」
「就說「眾生皆罪」這個異能吧，我不用忍受被迫承受別人懺悔的痛苦，相比較而言，半井桃水仿佛是一個殘次品，單從這一點我就比她強不是嗎？」
太宰臉上笑意未褪，眼中卻漸漸浮現出幾分憐憫，但這份憐憫卻是冰冷的，甚至帶著幾分厭惡，仿佛他在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河邊沾滿爛泥的石頭，本來該有的美好花紋，被骯髒甚至散發出惡臭的泥玷污。
「你會這麼想，是因為你不明白，真正的強大並不是無所畏懼。」
「這世上沒有誰是絕對清白的，大善人也會犯錯，所謂「眾生皆罪」中眾生的區別，也不過是大惡和小惡的區別。你看不到這樣的區別，你看不到其他人過錯的差異，所以你也無法理解，真正的「眾生皆罪」，其實是一個溫柔的異能，一個引導向善的異能。」
「而對於使用這個異能的人來說，因為能看到許許多多的人生，能瞭解生而為人的痛苦，能體會真正的畏懼並戰勝畏懼，才不會迷失方向，不斷成長強大。」
「你的異能根本不是「眾生皆罪」，充其量是個被不靠譜主人濫用的仿製品。不，不是仿製品，而是——」太宰用了一個01之前說過的詞，一字一頓道：「仿製失敗的殘次品。」
「仿製失敗的殘次品」這個詞顯然激怒了01，她冷笑道：「可身為『正版』的半井桃水馬上就要死在我這個仿製的殘次品手裡了。包括她本人在內，我知道你們不會坐以待斃，半井桃水會被成功營救出來，然後呢？」01的眼睛裡充滿了惡意的調侃，「我不解除炸|彈，到時間□□也會自動爆|炸。不過您還是應該感謝我，注射進她脖子的炸|彈是最新型的，只會阻斷她的生命中樞，你會得到她的全屍。」
「她死了，你也活不了，我們可以做個交易。」太宰將匕首從01眼前移開，繼續開口道：「你綁架MOMO醬，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讓她代你去死。如果我能保證你活命，並讓你安全離開日本呢？」
01不信任的看著太宰，「我知道太宰先生的能力，只是把我放走的罪名不低。」
太宰攤了攤手，「沒辦法，我想讓MOMO醬活下來，這樣就算以後成為通緝犯不得不亡命天涯，她也會陪著我不是？我倒是有些好奇，到底什麼逼迫你不得不鋌而走險綁架MOMO醬？」
「真是讓人嫉妒的愛情。」01輕嗤一聲，繼續道：「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心理測量』這個詞。」
「沒有呢，這是什麼東西？」太宰感興趣的問道。
「人類的心理狀態和性格傾向都能被數值化。厚生省正在做一項研究，通過計算人類的每個心理狀態和個性傾向所衡量的數值，判斷這個人是否會犯罪，這樣就能提前阻止一些悲劇發生。」
太宰捏著下巴，想了想，道：「出發點是好的，但是……把人類的感情用數值計量，這是太小瞧感情，還是太小瞧人類。」
對太宰的結論不置可否，01繼續道：「正常人犯罪時，心理指數會升高，但是有一些人，無論做了什麼大惡不赦的事，心理指數都會保持正常。這種人被厚生省的研究人員們稱為『免罪體質』，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他們想用我的腦子做實驗，雖然許諾我能以另一種形式活下去，但我不想妥協，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為了生存和自由投靠厚生省，如今為了生存和自由背叛，這也不算什麼吧？」
「的確是這樣。」太宰走到抽屜前，將裝著膠囊的玻璃瓶和護照身份證件等東西扔給01，「護照和身份證件是我讓從前的『同事』幫忙弄到的，瓶子裡的藥你應該聽說過名字——APTX4869，只不過……」太宰話音一轉，語氣裡有幾分看好戲的意味，「藥物沒經過大量實驗，之前吃過這個藥的人，有好幾個都死了。怎麼樣，敢試一試嗎？」
01看著瓶子裡的膠囊，拿著玻璃瓶的手漸漸握緊，「不吃它我就跑不了？」
「對。」太宰好整以暇道：「我犯不著毒死你，你死了，MOMO醬也活不了。發明這個藥的小姑娘告訴我，這是她重新研究過成份的新藥，降低了與人體的排斥。」
「我都這樣有誠意了，MOMO醬身上的炸|彈你打算什麼時候解除呢，01小姐？」
***
聽到汽笛的指令後，半井桃水手臂和腰部忽然用力，鎖鏈晃悠起來，她借助慣力，她雙腿攀上鐵鍊，整個人倒立著掛在鐵鍊上。
靠著夾住鐵鍊的腿和臂彎，她挪動到天花板上。然後，她忽然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你是誰？！不要過來啊啊啊啊——」
這淒厲的一聲慘叫，嚇到了看守她的敵人，感覺就像臨死前的掙扎一樣。——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再一次聽到慘叫時，一人留在原地，兩人打開門鎖，進去——
「啪——！！」
兩人踩進水裡。
「靠！這怎麼都是水？」
「先別管這個，人呢？！吊著的那個人哪去了？！」
兩人剛要抬頭看向天花板，身後人體倒地聲瞬間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其中一人將手伸進衣兜，還未碰到半井桃水脖子裡微型炸|彈的起|爆器，就被來襲者扔進水裡的電擊|槍電暈。
來襲者——國木田獨步用絕緣體將電擊|槍從水裡挑出來才走進屋子，他將起|爆器從看守衣兜裡掏出，這期間信草也從鐵鍊上爬了下來。
「搭把手，幫我把鐵鍊拆了，謝謝。」半井桃水有氣無力道，「我應該是腦震盪了，現在還頭暈想吐沒勁渾身冒冷汗……」
「還沒確定危險解沒解除就到處亂跑，這是對你大意行為的懲罰。」國木田一邊幫半井桃水拆鐵鍊，一邊鐵面無私道：「不過……之後的應對還算得當。」
「好嚴厲啊國木田君。」信草嘟囔著，她揉了揉終於恢復自由的手腕，將擋在眼睛上的膠帶揭開。
睜開眼的一瞬間，她愣住了。「國、國木田君！」
「怎麼了？」
「沒，沒什麼……」她搖了搖頭，「太宰那邊怎麼樣？」
「應該也快搞定了吧。」國木田有些不確定道，隨即有些疑惑道，「我在這邊呢，你……這是在對著牆說話嗎？」
「我在研究這面牆到底有多脆弱，能讓一隻猴子挖出一個洞。」半井桃水一本正經道。
國木田沉默片刻後，道：「呆毛是在地板上打的洞。」
「啊哈哈哈哈我剛剛說錯了口誤口誤，我是想說地板來著。」
這次國木田沒接話，正當女孩子忐忑不安的時候，他終於開口，「半井，你是不是……看不見了？」
半井桃水歎了口氣，轉回身，房間幽暗，她的眼睛更是一點光也沒有。
太宰處理完01後跑到碼頭找半井桃水，此時天已經黑了，橫濱港卻燈火通明。遙遠的海面上，燈塔散發出柔和卻也穿透力十足的光，而他要找的那個女孩子就坐在臺階上，面對著大海，好像看什麼正出神的樣子。
太宰覺得她這樣子有點不對勁，看向國木田，「這是怎麼了？」
「我想帶她去醫院檢查一下，不過你既然來了——」國木田頓了頓，繼續道：「你還是問她吧。」
太宰驚訝的睜大眼睛，他也不知道想偏到哪去了，頂著一臉微妙的表情走到半井桃水身邊，跟她並排坐在臺階上。
「國木田說要帶你去醫院，還說既然我來了，讓我自己問你。MOMO醬，你該不會……懷孕了？」
「噗……咳咳咳——！！」半井桃水差點被一口海風嗆死，蹭地一下站起身，「誰跟你胡說八道的？！」
「國木田呀。」太宰一臉無辜道，「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我還以為寶寶出事了。」
「不要瞎腦補，沒有寶寶，我才是寶寶！」
看半井桃水炸毛，太宰忽然笑出聲來。本來正處在忽然失明的焦慮中，忽然聽到太宰的笑聲，莫名其妙的，她覺得看不見也不是那麼可怕了。
「逗你玩的，看你臉紅炸毛的模樣，挺可愛的。」他剛一開口，就感覺半井桃水往他身邊靠了靠，她的手摸索著，想拉住太宰袖子，太宰愣了愣，隨即直接將她兩隻被海風吹的冰涼的手反握在自己的手心。
「因為看不見，所以害怕了？」太宰輕聲問道。
「誒，你知道了？」
「剛剛你站起來時看到了你的眼睛。」太宰想了想，道：「以前MOMO醬看我的時候，眼睛都是pikapika的，不是現在這樣的。」
「之前發現自己看不見了，確實是挺害怕的。」半井桃水半張臉埋在太宰風衣裡，語聲有些模糊：「你說我一個施展能力必須要用到眼睛的異能者，突然看不見了，確實是害怕的，哪怕我不是很喜歡自己的異能力，但要真沒有了它，我都不知該如何是好，不過——」
半井桃水伸出一隻手，摸索到太宰的臉。女孩子的手指軟軟的，碰到臉頰時，他覺得有些癢。
終於找到了耳朵的位置，半井桃水湊過去，跟他咬耳朵，「男朋友來啦，我就只剩下一點點害怕了。」
「總覺得你最近說情話的能力直線上升呢，MOMO醬。」太宰檢查過半井桃水頭上的傷口後，小心的避開了受傷的地方，摸了摸她的頭。
「近朱者赤，近宰者黑！」半井桃水笑嘻嘻道。
「雖然你的情話我很受用，但是……MOMO醬，現在我不得不告訴你一件悲傷的事情。你的失明可能是外傷導致的，剛好偵探社有治療外傷方面的專家，所以……」
「所以？」半井桃水歪了歪頭。
尖銳刺耳的電鋸聲忽然在兩人身後響起。
「我好像聽到了電鋸聲，不是幻覺吧？」半井桃水問太宰。
「MOMO醬，我剛剛說，外傷我們有辦法治癒，就是過程可能會痛苦一點，但是長痛不如短痛。」
「嗯嗯，所以你想說什麼？」
「因為這位醫生是用異能治療，所以我沒辦法陪同，畢竟「人間失格」會讓異能失效。」太宰忽然站起身，對身後的提著電鋸的與謝野晶子道：「拜託你了，醫生。」
他溫柔了拉開半井桃水的手，然後——
「MOMO醬，我去趟廁所，一會來接你回家。」話畢，太宰轉眼間跑沒影了。
「誒？！誒——！！！」
半井桃水站在蕭瑟的晚風中哆哆嗦嗦，身後刺耳尖銳的電鋸聲越來越近。
她緩緩回頭，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能感受到恐怖的殺氣直撲向她的面門。
「腦震盪是吧？體內有炸|彈是吧？失明是吧？」與謝野獰笑著舉高電鋸，「嘖，這傷真不錯呢，你說是吧，MOMO醬~」
「與……與謝野小姐……我我我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傷，還是不治療了吧哈哈……啊啊啊————嗯~~」
第63章
「『厚生省研究員遇害, 重要資料被付之一炬』？這真不是你幹的？」看到電腦螢幕上蹦出來的新聞消息, 半井桃水問坐在對面的太宰。
「怎麼可能, 我只是『不小心』把厚生省的研究專案說出去了, 其他多餘的事一點都沒做過哦。」太宰攤著手, 一臉無辜地說道。
「不小心啊……」半井桃水了然的笑笑。
「只能怪這項研究並非人心所向。心理測量這項技術, 不適用於現在複雜的社會和國情, 最起碼也要等一兩百年以後吧。」
兩人此時正坐在偵探社樓下的漩渦咖啡館，半井桃水準日在這裡趕稿, 太宰就跑到咖啡館光明正大的翹班。有時候她會看到國木田怒氣衝衝的下樓將太宰逮回去工作, 還會看到人虎少年中島敦在同事和咖啡館侍應生之間的絕贊修羅場。
「太宰先生——！！」
剛說到中島敦, 他就匆匆忙忙出現了。
「那個東西……它它它爆了！！」
太宰歎了口氣，「愉快的休息時間結束了，不過我很快就會回來, MOMO醬在這裡等我一會哦~」
「嗯好。」半井桃水心不在焉的應道, 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集中在word文檔上, 截稿日快到了，她現在簡直就像是置身在火葬場之中。
而轉身離開的太宰表情卻逐漸凝重。
「如果半井小姐脖子裡那顆炸|彈沒取出來，恐怕現在……」中島敦心有餘悸道，「那個人根本沒打算讓半井小姐活下來，太宰先生，這件事不告訴半井小姐嗎？」
「所謂交易, 與其說是站在誠信的基礎上，不如說是站在各懷鬼胎的基礎上，這種事情, 她早就明白了。」話畢，太宰的手機忽然響了。
他停住腳步，「我先接個電話。」
***
義大利，西西里島。
變成小孩子的01坐在街心公園的秋千上，一隻手拿著霜淇淋，一隻手將手機貼在耳側。
「你失信了，01小姐。」
電話裡傳來太宰的聲音。
「我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半井桃水。」她看著噴泉池旁邊畫著濃妝的小丑，之前圍住他的孩子們沒能被他蹩腳的表演吸引，皆四散離開。看著小丑懊惱的神色，01笑出聲。
「信任我、以為我會解除炸|彈的太宰先生您也很甜啊，和我現在手裡這支霜淇淋一樣甜。」她舔了一口霜淇淋上面的奶油，神情愉悅。
「真巧，我也從來沒打算放過你。」太宰的聲音通過電子信號傳遞到01耳中，「01小姐，你抬起頭看看。」
01抬頭，看到幾架直升飛機迅速接近，此時在電話裡，太宰再次開口：「厚生省似乎對您有些誤解，以為是您洩露了心理測量的秘密，我作為一個偵探社社員，有義務隨時監控您的去向，並將您的位置彙報給政府。」
01愣了愣，隨即迅速在周圍尋找能夠掩飾行蹤的障礙物，她躲到樹叢後，再開口時話音裡夾了一絲怒意，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我沒發現你追蹤我！」
「被你發現，那就不叫追蹤了。」太宰語氣輕鬆。「你不仁我不義，這麼簡單的道理，想必您也明白。」
「就算被抓住，我也不會死，擁有『免罪體質』的我再不濟也就是被帶回去做實驗，我會以另外一種存活。但是半井桃水已經被我殺了。太宰治，您最好祈求別讓我找到機會，不然下一個倒楣的就是你！」
雖然放出了狠話，但蹲在灌木叢後的01看上去有些狼狽，與其說是放狠話，倒不如說是強烈的自尊心導致她不想認輸罷了。
而太宰的最後一句話，打破了她全部希望——
「非常抱歉，我家MOMO醬活得好好的，至於您嘛……」太宰輕笑一聲，「能不能活著回日本，那就不一定了。」
電話被掛斷，01將手機狠狠摔進草叢裡。她扒開灌木叢，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四周環境，試圖突破圍捕時，一個放大的臉忽然出現在她眼前。
——是剛剛那個小丑！！
槍聲響起，最後映入她眼底的，是小丑那只寫著「六」字的，紅色的眼睛。
距離西西里島九千公里以上的漩渦咖啡館，正在趕稿的半井桃水手機鈴聲忽然響起。
她接通電話，聽到對方在電話裡說：「01已經死了。」
「謝謝啦。」半井桃水頓了頓，繼續道：「六道骸。」
「kufufufu，這不過是我們之間的交易罷了，你也必須幫我找到我的那些仇人不是嗎？話說……你有在認真找嗎？」
半井桃水皮笑肉不笑，「厚生省死的那幾個研究員裡，有你的仇人嗎？」
六道骸一時語塞，厚生省死的都是誰他哪裡知道。
「麻煩你給我列個清單好嗎？你的仇人到底有多少，不會是全世界所有黑手黨和違反人體實驗操作規則的研究員吧？要真是這樣，我就要撂挑子了！」半井桃水敲字的手指快要飛起來。
「如果我說，我想讓所有黑手黨從這個世界消失呢？」六道骸說出一句很可怕的話。
半井桃水沉默片刻後，忽然掛斷電話。「我還是認真趕稿吧……」她喃喃道。
終於敲下最後一個標點符號，半井桃水按下發送後，攤在了咖啡館的椅子上。這時，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來電顯示是混蛋責編前野蜜也，半井桃水遲疑了幾秒，最終還是按下接聽。
「izumi老師，我知道下一篇我們寫什麼題材了！動物保護問題一直都是一大熱門，我正在洞爺湖溫泉度假，剛好看到了那只最近超級流行的網紅猴子——」
「嘟嘟嘟嘟嘟……」
半井桃水掛斷了電話。
鈴聲再次響起。半井桃水在心裡念叨著「再給他一次機會」，一邊重新接通電話。
「我跟你講izumi老師，那猴子超級聰明，還會偷女遊客的浴巾和衣服呢！而且它完全不怕人，可喜歡趴在別人腦袋上了。但是我就不明白了，它為什麼要扯掉我的呆毛——」
半井桃水再一次掛掉電話。
太宰回到咖啡館時，剛好看到她一副生無可戀的鹹魚癱模樣，便笑著敲了敲桌子。「女朋友小姐，你還好嗎？」
半井桃水仰起頭看他，「男朋友先生，工作都搞定了？」
「當然。」太宰拎起一瓶酒，是Bar Lupin的蒸餾酒。「要不要一起去見一個老朋友？」
***
冰島，赫本鎮黑石山。前不久剛噴發過的scartaris火山如今靜悄悄的立在群山當中。
「哢啦，哢啦——」
岩漿鋪墊過的地表被撬動一角，一隻手臂忽然從地底冒出。
先是一隻手臂，接下來是第二隻手臂，頭，身子，腿……
「噫……終於爬出來了，還好有異能。」
曾在冰島地底實驗基地假扮01的女孩子拍了拍胸口，長出一口氣。
她撕掉了臉上的面具，露出自己的真容。
是一個和半井桃水完全沒有關係的長相。
「接下來去哪呢？」她坐在地上，想了半天，敲了下手心，「就去橫濱的遊樂園吧，我要坐過山車！」
一陣風拂過，她不小心鬆開了手，被她捏在手心的面具飛向空中。
「呀，起風了！」
***
眺望著橫濱街市的山丘上，鬱鬱蔥蔥的山道之間，有一處能看到海的墓地。成群的白色海鳥在橫濱港騰飛而起，輪船汽笛之聲路過長空，從遙遠的海面涉水分花而來。
蹲下身將三隻玻璃杯擺在墓碑前，半井桃水的櫻色裙擺垂地，落在小小的白色無名墓碑底座上，
她用牙齒咬下酒瓶口木塞，將蒸餾酒倒滿三隻酒杯，金色酒液冒出細膩的氣泡，在陽光下折射出鑽石般耀眼的碎光。
在她身旁，太宰伸出綁著繃帶的手，拿起一隻酒杯，三隻酒杯「叮」一聲輕輕碰在一起。雖然沒有人發聲，但這一杯酒，卻仿佛承載了數不盡的話語。
海風忽然變得強烈起來，拂開半井桃水蓬鬆的中短髮和太宰的長風衣。
「起風了……」
半井桃水輕聲道。
「嗯。」太宰放下酒杯，「我們走吧。」
離開墓園前，半井桃水回過頭，白色墓碑前擺了三隻酒杯，而在不遠處，一棵夾道樹後落下一片陰影，看影子的形狀，應該是站了一個人。
「四隻酒杯看上去還是比三只好看，對吧，太宰。」她語氣歡快道。
太宰「嘖」了一聲，一副嫌棄的口吻，「還是算了吧，那個傢伙……」
走到墓園外，兩人的車靠路邊停著，由於讓太宰開車是一件要命的事，半井桃水搶在太宰之前坐在了駕駛位上，沒搶到駕駛位的太宰則是一臉遺憾。
半井桃水踩下油門時，忽然想起一件事。她扭頭對太宰說：「哎呀，我們剛剛喝酒了……」
「就一杯而已，應該不會這麼巧的剛好碰到交警吧？」
兩人抱著僥倖心理上路，然而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剛剛駛入地下公路，「轟」地一聲，車子爆炸了。
「我要殺了那個檸檬控啊啊啊，一輛車多貴他不知道嗎？！！！！」
***
港黑總部，某科學的檸檬炸|彈控打了個噴嚏，同一座大樓中，芥川龍之介接到一個電話。
「芥川前輩，炸|彈已經放到半井桃水車裡了，這一次一定能幹掉她！」
「做得好，樋口，下一個目標是人虎。」
「是！」樋口一葉忽然意識到什麼，臉上泛起興奮的紅暈，「前輩，你剛剛是在誇獎我？」
回應她的是一串電話被掛掉的忙音。
……
海邊墓地，白色的墓碑前擺了四隻酒杯。
山道之中，阪口安吾看了一眼手錶。
「今天恐怕又得加班了。」
***
此時此刻，距離半井桃水回到橫濱還不到半年。
橫濱的海風尚未停歇，不斷前行的人們依舊在戰鬥中。
這不是結局，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到這裡就完結啦，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謝謝即使斷更也沒放棄我的所有讀者，你們都是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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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檔文《審神者今天兩米八》文案已放出，預計一月份更新，開坑後每天八點固定更新，如果有事不能更新會提前請假。開坑前收藏滿200，開坑當天掉落兩章，滿300掉落三章(雖然我知道應該不太可能滿300)
暖萌治癒甜文，希望大家多多收藏~
非魚 2019-5-7 01:27
比起專業作死
我只感覺Momo醬全篇是被人作的
那個克隆的才是最作死的
最後HE真是太好啦
還以為溫泉那邊要走向Dead ending差點嚇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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