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8-3-26 19:47
《(FATE)理想國》作者:初雲兮【完結】
文案:
if設定,如果愛歌沒有因為想要戀愛關掉千里眼。
想到如果要用一句話來形容愛歌和舊劍的話,覺得這句話真的很適合,“你是無意穿堂風,卻偏偏引山洪。”
內容標籤: 綜漫 異國奇緣 西方羅曼 騎士與劍
搜索關鍵字:主角:沙條愛歌 ┃ 配角:亞瑟·潘德拉貢 ┃ 其它:舊劍
悠于 2018-3-26 19:48
第1章 one
「Saber,Saber,Saber——!又一個人跑來了這裡嗎?——呐,我做了另一種口味的蛋糕,還有土豆泥,你來試試好不好?」
在花朵盛開的庭院裡,金髮的騎士聽到少女漸近的聲音,微微地歎了一口氣,再轉身時卻已經習慣性掛上了笑容,「我已經說過不需要這麼麻煩了,master——」
他未竟的話語被少女打斷。
「為什麼?Saber不喜歡嗎?那個,我做得不好嗎?」像是無法忍受彼此的距離被拉得那麼遠,鵝黃色短髮姿容端麗的少女幾步跑到了騎士的身旁,仰著頭望著他。
少女的眼睛乾淨澄澈,像一汪湖泊,清澈見底,可是這雙乾淨的眼睛裡卻缺少了最基本的人類的感情,像是無機制的玻璃球一樣,蘊著冷冷的光,甚至第一眼的時候會讓人誤會這是個精緻的玩偶而已。
蒼銀的騎士無奈地笑了下,看在少女眼中卻像是太陽那樣耀眼,他及時地轉移了話題,「我不是那個意思,maste、你已經做得足夠好了。那個,剛剛說的蛋糕不是好了嗎?突然有胃口想要嘗一下了。」
沙條愛歌將便當盒交給他,臉上染著紅暈,一邊小心翼翼地用明顯不過的愛戀的眼神看著青年英俊的輪廓——太陽般耀眼的金髮,比吟游詩人更加清脆悅耳的聲音,和綠寶石一般的碧眼,面貌乾淨又俊美,是以理想的王子的姿態現界的騎士。
太好了。
自己喜歡的是這樣的saber。
怎麼辦,真的好喜歡他。心跳的頻率都快不正常了——
少女名為沙條愛歌,其擁有的是『千里眼』,因此看得見那未來的事。
身旁的這個人,是以Saber 職介現界的亞瑟王,沙條愛歌的王子殿下。
會在第一眼就墜入愛河什麼的。還想瞭解更多Saber的事呀。第一次因為要怎麼樣才能讓對方喜歡上自己這樣的事而苦惱。因此近乎于白紙的少女竟然選擇了用千里眼妄圖窺視心上人的喜好。
沙條愛歌著臉笑著問騎士,「怎麼樣?saber喜歡嗎?幸好從前隨媽媽去過英國,雖然不知道跟saber以前嘗到的英國料理有什麼區別就是了……」
「足夠了,我覺得很好吃,禦主。」蒼銀的騎士客氣地說著,也的確把少女端來的料理吃的乾乾淨淨。
雖然騎士生前的不列顛版圖與現代不列顛的位置差了不止一點,但是禦主的這份心思對於騎士王來說已經足夠了。不,不如說是過於熱情了,簡直是熱情得讓saber有些不習慣。
作為禦主的沙條愛歌似乎對於這次的聖杯戰爭根本不擔心,而且這並不是騎士王的錯覺,身為禦主的少女確確實實在努力想要討好他。雖然說這話本身已經很可笑了。
「聖杯戰爭交給我就好了,saber根本不需要擔心喔。」在被召喚的那一日,沙條愛歌就如此說道。
正當saber出神之際,便聽到少女用甜蜜的聲音說道,「啊,對了!在我召喚了saber之後,其他master也陸續完成了降靈儀式哦。不過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喔,因為我很強啦。」少女一邊說一邊用發亮的薄荷色眼睛看著騎士王,仿佛像在討要獎賞一樣。
蒼銀的騎士頓了頓,摸了摸少女的頭,他用溫和的語氣說,「嗯,愛歌很厲害。」
說完便想將手抽離,卻被沙條愛歌伸出手將他的手繼續按在她的頭上,少女眸光閃動,臉頰也浮起淡淡的緋色,非常不舍地撒著嬌說,「再、再這樣久一點……」
語畢還低著頭閉著眼睛湊過去想要騎士先生繼續摸頭。
saber不由得笑了起來,雖然有些過分粘人,但是他的禦主這樣看來……的確是一位可愛的少女啊。
*
「今天也不需要我同去嗎,禦主。」saber倚在門框上,神色頗有些憂慮無奈地看著一副準備獨自出門的少女。
沙條愛歌看著他粲然一笑,食指抵在唇間,「沒事喔,saber什麼都不需要做,我會將聖杯和勝利一起帶給你的。如果為了你,我什麼都做得到,你的願望,就由我來幫你實現。——或者將這當作是少女戀愛的秘密也可以喔。」
即使平常幾乎對他的話言聽計從的乖巧少女,卻在戰鬥上極力地阻止他上戰場。
這對於騎士王來說著實是一種比較新奇的體驗,他生前是赫赫有名的戰爭之王,常勝之王,這樣被年幼的禦主擋在身後保護的感覺,還真的十分複雜呢。
多少感覺有點像吃軟飯……啊不,不能這麼說,不過當前的樣子,他暫時也拿任性的禦主毫無辦法。
他可以褪色,可以枯萎,可以凋謝,怎樣都可以但我只要看他一眼便萬般柔情,湧上心頭。——《洛麗塔》
第2章 two
沙條愛歌歸來之時已是深夜,夜色中她嬌美的面容像是鏡中幻化出來一樣虛幻。
玄關的燈火打在她潔白的臉上,只把她的輪廓模糊地照亮了些,然而少女整個人似乎仍舊籠罩在某種詭譎的氣息之中。
這大概是自從saber被召喚之始,第一次,沙條愛歌沒有留意到他的目光,但是看著少女身上雖然漂亮卻不足以抵禦夜晚寒氣的洋裝讓他不得不出聲打斷正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禦主,「master?」
聽到騎士的呼喚,沙條愛歌仰著頭看向迎接她歸來的saber,薄荷色的瞳孔與燈光重疊的那一瞬間,她眼中尚存複雜的神色立刻被某種狂熱的喜悅取代了過去,顯得異樣妖豔而又美麗,沙條愛歌高興地告訴自己心愛的王子殿下,「saber,assassin現在是我們的盟友了哦。」
明明是非常美麗的笑靨,不知為何卻還是與常人有異,大概是少女的笑容中不存在切實的東西。她笑著如同白紙一樣,讓人覺得她的一切都是虛假的。
Saber好看的眉眼微微顰起,他忍住想要追問對方禦主如何的欲望,只是問道,「你與她簽訂契約了嗎?」
沙條愛歌將雙手背在身後,似乎很可愛的樣子說著淡漠得令人感到恐怖的話,「沒有喔,我的王子殿下只有Saber 嘛,其他人都沒有那個資格喔。」
紫發深色皮膚的少女英靈只在沙條愛歌身後顯露了一瞬,「愛歌大人,那麼我這就去狩獵了。」
沙條愛歌對她揮了揮手,於是空氣重新歸於寂靜。
「狩獵?」Saber對這個詞有些介意,沙條愛歌似乎絲毫不在意,「一些獲取魔力的必要手段而已。」
殺害無辜的人是不對的。這是儲備在沙條愛歌腦海中的知識而已,是一種常理判斷,而對於其中所蘊含的感情,她並不能理解。
所以她只是宛如事不關己地,這麼笑著回答了。
*
即使昨夜因為聖杯戰爭的事直到午夜才睡下,但是為了給心愛的saber準備早餐沙條愛歌還是一早就起來在廚房裡折騰了。
溏心煎蛋快要翻面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微弱軟軟的聲音,「姐姐?」是沙條綾香。
沙條愛歌哼著歡快的旋律將平底鍋裡的雞蛋分到一個小碟子裡遞給了妹妹,綾香捧著小碟子和一杯牛奶呆呆地站在那裡看著沙條愛歌。
美麗優異的沙條愛歌無疑是沙條綾香一直以來憧憬的物件,但是,為什麼呢——今天早上的姐姐比平時更加讓人眩目的。
仿佛看穿了沙條綾香心中的疑問,沙條愛歌說,「戀愛的魔法呢,可是比魔術師使用什麼樣的神秘更厲害的啊!」
說著讓沙條綾香聽不懂的話語,沙條愛歌將準備好的早餐都一一端上餐桌,隨後帶著明亮的笑容看著已經坐在餐桌旁等待的saber。
看著滿滿擺了一桌的料理,在為沙條愛歌的烹飪水準感到敬佩的同時,「不需要做這麼多的啊,master。」畢竟他只是依靠魔力存留的英靈罷了,沙條愛歌所提供的魔力充沛到他其實根本不需要進食。
但是少女顯然已經沉浸在為心愛的人烹飪的快樂之中了,所以即使騎士王再三這樣說了,沙條愛歌也仍舊對餵食saber這項任務樂此不疲。
在saber用刀劃破禦主精心料理的溏心煎蛋的同時,坐在騎士王對面沙條愛歌放下叉子,她仰起頭認真地看著Saber,「雖然在召喚之初就有所瞭解了,但是我還是想要確認一下,Saber期望的到底是什麼呢?」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阻止不列顛的滅亡。」一向溫柔的騎士王,在此時此刻,終於展露了他作為戰爭之王冷酷的一面。
「Saber……」沙條愛歌並不意外這樣的答案,只是,正是因為擁有著千里眼,因此她知道如果……如果不列顛的滅亡是必然的,「拯救故國」這樣的悲願也是不可能實現的,這個會溫柔地對她微笑的騎士王又該何去何從呢。
她止住了話語,於是騎士王只聽見少女溫柔地說,「那麼,得到了聖杯的話Saber的願望真的就能滿足了嗎?Saber……你是打從心底這樣想的嗎?」
他一時沉默下來。
沙條愛歌見狀歪著頭若有所思地說,「Saber也不知道嗎?啊,無需介意,我只是隨口一提而已,我一定會幫Saber得到聖杯的。放心吧。」
saber微怔,在聽到少女的回應後還是柔和了面容,「……非常感謝,master。」
「不需要對我說那樣的話喔,因為是Saber偷走了我的心嘛。」
對於這樣的話題,顯然不是騎士王所期待的,於是他平靜地問,「那麼禦主,你的願望又是什麼呢?」
「saber的願望就是我的願望,我只想實現saber的願望。」如人偶一樣美麗的少女回應他道。
真讓人沒有辦法,騎士王因為自己任性妄為的禦主又一次露出了十分無奈的表情。
是的。
沙條愛歌是「沒有願望的人」,是為了實現他的願望才戰鬥的。她對他保持著一種天真無邪地奉獻,那看似病態狂熱的感情下,即使在對他吐露愛語,她的眼神卻是如同一個殘酷的孩童對待喜愛的玩具那樣,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樣端坐雲端俯視著一切,不在乎人世的規則,殘酷而又不自知地肆意妄為。雖然這樣說對愛歌來講有些不公平,但是他並不喜歡那樣的視線。或者說,作為王,他不能忍受這樣的視線。
沙條愛歌只是「認定」她喜歡他,因此在表現出那種迷戀而已。那並不是真正的喜歡。Saber是這樣認為的。
*
愛是自私的。
人類總以為神是無私的,正是因為神沒有偏向,神明也不分善惡,不插手世間的一切。
但是一旦『神』成為了愛著某個人的少女。那就會自私得髮指——
為了那個人的願望可以付出一切。
沙條愛歌對過去、曾經經歷的的人生與記憶毫無實感,她的生命中沒有任何能夠觸動她的存在,因為她是「全知全能的根源皇女」。
少女的回路編成沒有前例的異常,從出生起就連接著「根源」。她是擁有千里眼的全能,沒有善惡觀,雖然不會主動不會傷害人類,但同樣也不會保護人類就是了。某種意義上她更像一個人類的觀察者,游離於人理之外絕對冷酷地看著事件的發展,除非地球毀滅,不然她是不可能給出任何回應的。
——無法玷污的絕對純白,確實存在於此。
要認真來說的話,沙條愛歌並非可以用善惡來評判的存在,而是游離於此之外的,她天然地無法分辨善惡,因此也只會向他人引導的方向去發展。是的,在Saber出現的時候,沙條愛歌從「全能」成為了戀愛的少女。
「那個瞬間,世界第一次,以自己為中心開始轉動。」原本沙條愛歌的世界是沒有色彩的,但是自從saber出現之後——整個世界都似乎變成了熱烈而濃重的色塊。
既然saber說出不惜一切也要拯救故國,那麼她也就不惜一切代價去為他實現他的願望。因此其他的都淪為了可以利用的、可以犧牲的——人類社會的定義這些道義條律與規定對於沙條愛歌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對喔,這個世界都比不上你。
沙條愛歌仰著頭看著Saber 溫雅俊美的側臉,臉微微紅了,這樣想著。
第3章 three
因為聖杯就只能實現一個願望,要實現Saber的願望,必須消滅其餘六名才行。
聖杯將以七騎英靈(Servant)的性命為燃料而啟動。
就儀式預設結構而言,只有一名魔術師能夠勝出,不該有其他形式的勝敗。
然而……
對哦,她【看】得出來,對於堅守騎士道精神的Saber,大概是無法接受將「無關的」「弱小的人」捲進來這樣的事的。
若是以她原本構想的,最佳效率的方法對他來說是等同于錯誤的道路吧。沒錯,她【看】到自己堅持會讓他不開心。
光耀如你──
真誠,尊榮,仁慈。
那笑容彷佛晨光,柔和且燦爛。
崇善尚愛,篤信正義的──溫柔的你。
沙條愛歌燦爛且溫柔地對蒼銀的騎士微笑著,沒有意外地接收到了他疑問的視線。
那麼,即使不選擇「錯誤的路」,她也一樣能取得聖杯。
*
沙條愛歌在早餐之後又出門了,並非是去學校,在聖杯戰爭開始之初作為父親的沙條家當家已經為沙條愛歌跟學校請好了假。但是少女也還是不許Saber跟隨保護,聖劍使也只好暫時地被放置在沙條家中擔任守家的任務,因為……
「絕對不想要Saber受傷,雖然身為第一階的你,在使役者之間的衝突中絕對不會輸,但要是你在戰鬥中受傷——」少女纖細的手指握緊了翠玉色洋裝的領襟,「我一定會非常不忍心的。」
掩藏在洋裝底下的,是刻印在雪白肌膚上的黑色紋路,熾天使的七翼「令咒」。
令咒。
天使之階級。
也是一把鑰匙,管理著足以剿滅所有障礙的窮極之力。
「我會找出其他禦主進行直接交涉的,如果不行的話,就打到他們主動投降吧。請相信我喔。」毫無保留地坦言了自己的「作戰計畫」,少女身後不該在此刻盛開的山櫻正綻放著絢爛的花朵,與她恰似在白瓷抹上一層胭脂的膚色,宛若一蕊在光輝中綻放的花朵──是完美描繪出美麗的事物。
有如……表白愛意的淑女一般對他喃喃愛語。
然而頂著少女父親詫異又銳利的視線騎士王也只能尷尬地側過頭又一次選擇了退讓,「還請多加小心,愛歌。」
*
原本只是想要在沙條邸轉一會兒,卻無意間看見了在餐廳中與次女兩人一起用餐的畫面,並非是父女之間溫馨的相處,氣氛甚至有些詭異。
兩人面前的餐桌上擺放的是加熱的冷凍食品,沙條家的當家也是愛歌姐妹的父親沙條廣樹正在告誡次女不可靠近後面的房間——也就是Saber所在的房間。
沙條綾香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喃喃自語道,「不知道姊姊最近好不好?」
沙條廣樹的臉上呈現出一種怪異的表情,「……愛歌不會有問題,她即使面臨這成就大願的儀式也沒發生任何問題,你不用擔心。」
閃耀的陽光,在他臉上拉出大片陰影,隨後沙條廣樹開始了自言自語,「問題?她怎麼會有問題,簡直順利過頭了。什麼都心想事成,連聖堂教會都覺得不可思議,我當然也這麼覺得。為什麼那個什麼都辦得到?我知道那個有天賦之才,甚至受到了魔術的恩寵、神秘的厚愛;但就算這樣,以血肉之軀還能對使役者那麼地……從那個的樣子看來,恐怕已經發現了大聖杯位置所在。怎麼會?是什麼時候,怎麼發現的?那個連我從沒教過,不存在于沙條家系的那麼多秘儀都能兩三下就精通……」絮絮叨叨地,說出了讓次女感到不安的話語。
直到最後沙條廣樹恢復成沉穩嚴肅的樣子牽著沙條綾香的手帶她去植物園,Saber都沒有主動現身。
*
時已傍晚,天已昏暗,應該歸來的少女卻仍舊沒有回來。
從者與禦主共用的視野中,驀然出現的將應該長過其身高不少的長形金屬塊,輕輕地單手架持的身披鋼甲的女子,那是敵方的從者。
騎士王沉下臉,周身卷起以魔力形成的旋風。他高速穿梭于現代的大廈樓房之間,根據魔力傳導的位置眨眼間就已經來到了對峙的兩人面前,他行雲流水地握住手中看不見的聖劍,反射性地摟起愛歌的腰,採取防禦架勢。
燈火早已全部熄滅。然而,仍有強光不時迸發。兇惡得難以用「風」形容的衝擊掃蕩四周,轟碎路樹。綠葉紛飛,木片迸散,街燈爆裂。阻絕緊逼的絕對殺意。在黑壓壓的商業區一角,流洩於雲縫間的月光下,蒼銀的騎士揮斬看不見的利刃。
「不愧是第一階的使役者。真是高強的劍術。而且揮得又快又準確,一點破綻也沒有。」Lancer說道,沒錯,那是一把長得驚人,大的誇張的「槍」,這把尺寸與重量都極為異常的槍,並不是在物理規則下所制。確實是不負槍之英靈名號的武器。
騎士王保持著沉默,並不對此作出任何回應。雙方都使出了極為高速驚人的招式技巧,但與之相對的,雙方都保留了相當程度上的招數,與Lancer不同的是,Saber同時還在保護著他懷中的少女——
「真是難纏啊,Saber。」這樣說著的Lancer掏出了充滿血紅色液體的小瓶子,視線緊盯著蒼銀的騎士,將其一飲而盡。
而一直貌似被騎士所守護的少女卻在此刻露出了光彩奪目的笑容,她如美麗妖精般細語,「喔——原來是這樣嗎,Lancer。」
少女的話語似乎觸動了什麼,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氣息,Lancer毫不戀戰地當場撤退了。
*
「真是嚇了一跳啊,愛歌,你真逞能啊。」那之後,蒼銀的騎士說著類似於責備的話,但是最後卻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說,「幸好你沒事。」
「Saber……」
──蒼銀的騎士保護了她。
儘管厭惡爭戰,拿起劍來卻比任何人都還要強悍。
你將揮舞那輝煌之劍,斬除世上一切奸邪與罪孽。
──宛若童話故事中的白馬王子。
……是啊,這個人——從腦海中那浩瀚的所知中搜索出來的關於亞瑟王所有形象的總和。
——比任何人都要溫柔,但也比任何人都要顯得冷酷,這樣的人,永遠堅定著自己的信念道路,無論是誰阻攔在前都會被掃除,無法解開的,就像是一個矛盾混合體,一面純白,一片黑暗。
沙條愛歌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澄澈的瞳眸宛若一片鏡湖。
啊……那樣的眼神,那雙仿佛看穿世界的雙眸,在過去,人與夢魔的混血的花之魔術師身上他也曾看過相似的眼神,騎士王蹲下來,與她對視,露出了些許複雜的神色,「畢竟我身為從者的現界,是為了守護master的。不能總是躲在master的背後啊,這可是很傷男人的自尊哦。」
「你……你好奸詐哦,Saber。」沙條愛歌臉頰紅通通地說完,還鬧彆扭般鼓起腮幫子,撅起了嘴。
「嗯?」騎士王對於沙條愛歌突然的慌張有些不解,雖然這樣的她很可愛……
但是沙條愛歌卻不肯再吐露一個字了,就只是緊緊地抓住他盔甲上面的兜帽。
這力度……「愛歌,稍微有點透不過氣來了。」Saber委婉地表達著自己直觀的感想。
不得了。這話一說完,不只是臉紅了,少女頭頂幾乎都冒煙了。
等到他們掠過一棟大廈的樓頂,沙條愛歌才讓Saber在此處稍作停頓,她似乎此刻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模樣,察覺到從者仍在操心,篤定地說出了,「這裡很安全,周圍三公里以內都沒有魔術師或使役者。」
的確,Saber也知道這棟建築物在頃刻間被沙條愛歌設下了魔法結界。他對魔術雖不敏銳,但使役者是依靠魔力得以維持形體,不難感應出自身所在地是否受魔力影響。這裡有結界,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練就的簡單結界,而是與擁有七翼令咒的第一級魔術師相襯的強力結界。
一般人或普通魔術師,別說到達屋頂,就連二樓也上不了。
可是使役者與魔術師不同,全都是強力英靈。
現代魔術師的結界,不知能對他們起多少作用?
而且張設魔界,就等於昭告所有人「這裡有個魔術師」。
「Saber愛窮操心的……喔,不,應該是Saber真是溫柔。不過沒什麼好擔心啦,對了,剛剛Lancer那個喔,」少女用清澄的聲音說著,「那並非寶具或者別的,是愛情魔藥喔。嘛……不過為什麼要對Saber使用愛情魔藥呢。」
沙條愛歌說完,雙眼靜靜直視Saber,「呐,Saber,我很聰明吧?那麼可不可以……給我獎勵?」少女以期待的口吻,試探著問。
距離好近。少女微染嫣紅的臉已近在眼前,蒼銀的騎士輕輕地,親吻在她額頭上。
「sa、saber,你……你……你好奸詐喔,真的很奸詐。怎麼這樣……」很小聲地,害羞、歡喜,面紅耳赤而慌亂的少女小聲嘟囔著,聲音因為羞澀幾乎低得聽不見了,這摸樣真是可愛極了。
她此刻的一舉一動,都非常符合她的年紀。那麼,沙條廣樹所說的……為何……Saber不由感到疑惑。
「我我我、我是很開心啦……就是、我……我這個……」少女說話時臉頰通紅,這是一種無法形容的純潔之美,她囁嚅著說,「下一次,可不可以親在這裡?」她白皙的指尖,點在了嘴唇上。
閃閃動人的、宛如全然奉獻的,潔白之姿。
第4章 four
因為被蒼銀的騎士再三這麼叮囑了——「禦主不該離開從者單獨行動」,這天白天沙條愛歌少有地待在了沙條邸。
但是早餐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裡,這樣的情形實在是使人感到有些不安。
令人安心的是,在他推開書房掩著的門後,預想之中棘手的情況並沒有出現。
沙條愛歌只是坐在書桌前看書罷了,雖然書桌上高高壘起的書幾乎要把她淹沒。
「愛歌,發生什麼事了、」saber瞥了眼她的桌面,剩下的話語就卡在了那裡。
那並非是什麼有利於勝利的高深魔導書,《戀愛適應性》《如何讓他中你的愛情魔咒》?……等等,稍微停一下,這是什麼?光看這個名字就不是和聖杯戰爭或是魔術什麼的沾邊的吧?
saber有些頭疼地看著沙條愛歌,「master,這些書到底意義何在……?」
沙條愛歌露出無聊的神色,卷著發梢撇了撇嘴,「教授戀愛的秘笈,assassin和我一起選購的哦。不過現在看來的確沒有什麼用就是了……」
『saber不喜歡我怎麼想都是它們的錯喔。』雖然沒有這樣說出來,但是沙條愛歌臉上的表情的確是如是說的。
這個態度……簡直讓人懷疑她每天出門到底有沒有幹正經事啊?騎士王對她關於從者能力的認知正確性表示懷疑。
畢竟在此前,她對saber也有著「過度保護」。
「對了,Saber,」仿佛是突然記起什麼一樣,沙條愛歌笑咪咪地這麼說,「Caster已經和我成為了『朋友』,可是他的禦主和rider的禦主結為了盟友呢,那麼,我應該要怎麼對他的禦主?」她如風鈴般響起的聲音,在向騎士王徵求意見。
在saber收到召喚現界之時,少女那同為魔術師的父親,將現下所能預估的其他主人的情報都告訴了他,他也將每一句話都深深刻入腦裡。
魔術名門玲瓏館家,現任當家最有可能成為主人之一。其女兒與沙條愛歌年紀相近,也曾經見過面。雖不知對方想法如何,但少女曾說她們的關係近似朋友。
整理記憶後,他小心翼翼地慎重開口,「……有那樣的魔術存在的吧,奪取對方的令咒,使其出局。」
並非是過分仁慈,而是此刻他的內心仍在希望能至少讓這美麗的女孩,不致選擇踏上佈滿血腥的道路。
沙條愛歌聽完他說的話以後微微笑著,宛如懸空皓月,「——我明白了。」
「想要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就要對聽從對方的話,不可以做讓對方不高興的事。……assassin是這麼告訴我的呢,告訴我,Saber,我做的對嗎?」沙條愛歌將手放在蒼銀的騎士肩膀上,仰著頭慢慢靠近了他。
並沒有順從她的意思,蒼銀的騎士只是將身體傾向他的少女輕輕抱住,「你做得很對,愛歌。」
沙條愛歌也沒有生氣,她薰然微笑著乖巧地依偎在蒼銀的騎士的懷抱之中,抬起臉頗為楚楚動人地問,「saber,可以同我談談你的國家嗎?」
蒼銀的從者微怔,他的國家?
「我想要知道,讓saber這樣拼命想要拯救的,是一個怎樣的不列顛。」
……那久遠的事情,究竟該要如何向禦主描述。
蒼銀的騎士閉上了雙眼,好一會兒,才聽到他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起居室中響起——
那遙遠的時代,也是戰亂緊依身邊的日子。
約一千五百年前、五世紀的不列顛島,正身處動亂漩渦的中心。
而他就在這樣一個動亂黑暗的時代,拔出了石中劍,登上了王位,成為了不列顛之王。
一如輔佐烏瑟王而為人所知的魔術師梅林所預言的那樣。
為了成為理想的王。
為了拯救不列顛。
為了守護眾多的人——同時,也是為了殺死眾多的敵人。
許久之前,就早已下定決心。所以,他沒有猶豫。
為了面對困難,要拔劍。為了人民,要獻上一切。早已自覺,要捨棄「身為人類」,僅僅去做一個「王」。
經過幾次戰爭,新王的聲名在島上逐漸傳揚開來的時候。
摩根——即是與他同父異母的皇姐,烏瑟王的親生女兒,對他多番設下陷阱,以至於他失去了選定之劍,但也獲得了湖中少女授予了星之聖劍。
那日,聽到卑王沃蒂根部下的一批薩克森人在北部邊境出沒的傳聞,帶領少數騎士乘馬奔去的他,與往常一樣,輕鬆擊潰了異族的戰士們。
一如既往的,壓倒性的勝利。然而在敵人的慘叫聲響起的同時,他還聽到了別的聲音。
隨後,策馬找出去的他看到了。
出了森林遇見的小小集落,被破壞殆盡的樣子。本應如同牧歌的風景早已蕩然無存,民家破碎,一切都被火焚毀,奮力奔逃的村民們的血染紅了田野。沒有任何人還活著、還能動彈。連家畜們都被殺了。
這是不同於在戰場上的,單方面虐殺後的光景。
而唯一倖存的幼子,仍舊對著王一無所知地請求著他的庇護。他並不知道,他寄希望于他的王保護的那些對象。都已經死了。
自那一刻起,他深刻地感覺到了身上肩負的王的使命,和重擔。
——拯救不列顛。
——從一切艱難困苦之中,保護人們。
——讓無辜者得享平穩的正確之地、永遠王國,就由我來建立。
之後的年月。哪怕是在漫無止境的戰爭的日子裡,他也一直這麼想著。
在與她訴說這些過往——對少女來說應當被稱作歷史的曾經,蒼銀的騎士砂金色的髮絲低拂下來,為他琉璃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晦暗。
在這樣凝凍的氣氛下,少女閃耀般絕豔的睫毛顫抖,透亮的瞳孔即使於昏暗的室內也令人感到憐愛地散發光芒。
好可憐。
太可憐了,她的saber。明明是人類,但是Saber的卻在以聖人的做法衡量自己呢。
她的王子殿下,正在如此悲傷著。那麼,應該怎樣去安慰他呢?
沙條愛歌用清澄的聲音說道,「呐,saber。你對不列顛的熱愛,對於人民的愛護,我全部都知道哦。
所以,saber在我心中,既誠實,又高傲,而且溫柔的。是當之無愧的充滿光輝的、永恆之王。」少女仿佛置身光輝之中,燦爛且溫柔地對他微笑。
沙條愛歌的眼神與言詞中,感覺不到一絲虛假,「saber想要的,是重現那樣的不列顛是嗎。可以哦,為了你,我什麼都做得到,什麼都肯做。我一定會讓你實現願望的。」
要以何種手段實現saber的願望?
——將時間、將空間,將一切的一切都置之腦後。
——將那失卻的古代王國,完整無缺地再次尋來。
要讓古代王國重生?
是啊,時間、空間,所有的一切……
即使千里眼所能看到的,那願望的背後是破壞人理的奠基也在所不惜。
都獻給你喔,我的王子殿下。
蒼色和銀色的鎧甲上,重疊了青色的洋裝。
于此刻,少女再一次地,向蒼銀的騎士尋求吻的時候,也許是因為她那可愛又惹人疼惜的笑容,他沒有再拒絕。
而是默許了散發著花朵的明媚與妖精的光輝的少女,如撫慰一般地用她溫軟而又微微顫抖的櫻唇,小心翼翼地覆蓋上他的。
*
沙條綾香回到家時,陽光已經西斜。
循著小麥粉的焦香味,沙條綾香背著書包穿過門廳,沿走廊走進廚房。
在那裡的是──
仿佛使周圍也一起明亮起來的光彩奪目的容顏,沙條綾香的姐姐沙條愛歌穿著圍裙,正對她微笑。
宛如童話中的公主、妖精,或是更為尊貴的「某個人物」。就連上小學前,父親替沙條綾香讀過好幾次的那本圖畫書裡,也找不到那麼耀眼的人,綾香自己看的外國動畫電影也沒有。
沙條愛歌看著沙條綾香的樣子笑著說,「你回來啦,綾香。怎麼了,一副看到我很吃驚的樣子,嘴巴張的這麼大。」
沙條綾香誠實地說,「因為姐姐好漂亮喔,像公主一樣。」
「真的嗎?」
「嗯。」
「像不列顛的公主嗎?」
「不列顛?」
「呵呵,沒什麼。如果真的像那樣,姐姐會更開心喔。」
這樣耀眼的笑容,似乎不只是開心而已,還有的是什麼呢?沙條綾香悄悄抬起頭窺視沙條愛歌的臉。
結果立刻就被發現了。
沙條綾香支支吾吾了許久,最後還是慌亂地問,「姐姐……最近遇上了什麼好事嗎?」
沙條愛歌「哎呀」了一聲,「這麼明顯嗎?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不過你也會有明白我心情的一天嗎?」
意味深長地,說著沙條綾香聽不懂的話語,雖然沙條綾香聽不懂,但是看著這樣光輝如公主一樣的姐姐,就會覺得好厲害哦。
*
「──來,請用。」沙條愛歌站在東窗邊,展示餐桌上各式各樣的菜肴,聲音比屋外仍在啼鳴的鳥兒更可愛,且帶著略顯含蓄的動作。
真是動人。
若是此刻換作慣于接待淑女,氣質典雅的騎士,想必能信手拈來地讚頌少女的美,為她盛情款待的眾多餐點吟上一首感謝之詩吧。
然而騎士王並不是慣于取悅淑女的人,所以,他只是注視少女,並簡短地回以「謝謝」兩個字。
沙條愛歌微微低著頭,鬢角的髮絲垂落在臉頰兩邊,即使那鉑金色的髮絲柔細得連夕陽的光輝都能輕易穿過,如害羞一樣微紅了臉頰、濡濕了雙眼,「那個……不知不覺就做了許多……對了,三明治和飯團,你更喜歡哪一種?」saber看著眼前小山一樣的食物,老實說,這兩樣無論哪樣他都沒有吃過。
「我會滿懷感激地全部吃光的。」saber這樣回答。
「不需要勉強啦,能吃多少算多少……」
「量不是問題。」
「可是──」她似乎還是很擔心騎士王是為了安撫她才勉強自己的。
「充足飲食,是騎士征戰沙場的活力泉源,永遠不會嫌多。」這麼說完,蒼銀的騎士對少女露出了微笑。
這笑容雖是為了讓少女安心,但事實上若只有這樣的量,對他來說真的不是問題。他所說的話就某方面而言也是事實。一旦上了戰場,騎士就需要耗費龐大活力,所以自然有人認|為眼前有多少肉、薯類、酒就得吞下肚,有這樣的氣概才算是真騎士。
當然,凡事都有例外,也有限度,圓桌騎士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同意這句話。
總之,至少他本身敢毫不遲疑地這麼說:「我不是在哄你。」賭上自己的榮譽與這把劍,無論如何,也絕不會口出妄言,「你努力為我做的一切,我全都會吃完,愛歌。」
於是少女安靜地坐在他對面,看著他享用晚餐,似乎只要這麼看著,整個人都會浮現溢出的幸福感。
「……好吃嗎?」
「好吃。」saber坦率地點頭,「我很喜歡。」
「……又這樣……saber真狡猾。」少女開始噘嘴生悶氣。
saber一邊吃一邊疑惑地看著突然生氣的禦主:「……???」
「你每次的感想都平淡得不得了,說來說去都是『好好吃、我很喜歡』之類的。雖然我一樣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可是那樣…一成不變,實在不是一件好事。不過當然,只要你願意誇我,我都很高興就是了。」
心裡想著「饒了我吧」,騎士王不得不試圖擺出更為誠懇的姿態,「可是,真的很好吃。」
「真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
「Yes,my lady,你做的菜,真的是美味得不同凡響。」
蒼銀的騎士不厭其煩地,和少女進行著這樣的一問一答。
作者有話要說:
舊劍愛歌這個CP真的是冷到極地圈大氣層之外去了……P站都沒有糧,比王遺風×葉英這個CP還要冷
令人絕望
第5章 five
「原來你早就背叛我了嗎……Caster?」看著與那沙條愛歌如影隨形的高瘦青年,跪在玲瓏館邸前院的玲瓏館當家咳著血,顫抖著伸出左手,一字一句,以摻血的聲音質問著。
Caster,原本是男人為聖杯儀式所召喚的從者,亦是生前名為是馮·霍恩海姆,以「帕拉塞爾蘇斯」之名廣為人知,留下諸多傳說的魔術師。其親手打造的工坊是銅牆鐵壁的神祕要塞,稱之為神代的神殿也未嘗不可。然而,那是由鍛造這要塞的caster自己親手——
然而他的憤怒、質問、懊悔,換來的只有更為絕望的深淵。
因為面對他從前以友相稱的玲瓏館當家的這番話,Caster毫無反應。就連那施捨般的視線,也給予了沐浴在月光星輝下微笑的少女。
即使沐浴在星月交映下──
也絲毫不減其燦爛的光輝。
黑色的令咒已被強制剝奪下來,魔術回路也被某種術式殘忍地摧毀,少女望著被稱作遠東第一的魔術師——玲瓏館的主人,微微笑了起來,「不要露出這樣害怕的神情喔,我並不準備做些什麼啊,因為這些已經足夠了。Caster編制的牢籠,還請你務必不要逃走喔?雖然我也不認為你辦得到。畢竟我想你應該不會忘記,還有美紗夜的存在。她很可愛喔,還一直想和我做朋友,所以我真的一點都不想傷害她呢。」少女並不能理解為何玲瓏館的主人會露出這樣驚怒的神色,因此只是任性地繼續說了下去。
「所以叔叔,能請你退出嗎?把caster正式讓給我吧。我還有其他事情,想請帕拉塞爾蘇斯先生幫我做呢。」沙條愛歌仿佛沒有覺得有哪裡不對,笑著對跪倒不起,難以動彈的男子說。
包圍她的深夜,也彷彿是盛開的花園。在充滿溫暖光輝、微笑與和平的樂園中向男子微笑。她的模樣,竟給人這種錯覺。
玲瓏館的主人,于此時深刻感覺到了。那東西,那個具有人類外形的東西,的確──
的確是「天才」。
因為美麗,反而可怕。
簡直是怪物。
然而為何,精修四大魔術,甚至觸及賢者之石的大魔術師──升至英靈境界的馮·霍恩海姆·帕拉塞爾蘇斯都願意臣服她?無論沙條愛歌如何天才,到底還是個人類,何德何能讓英靈為她卑躬屈膝?
故此,他仍舊不甘地嘶吼,「……想……得……美!」
男人的口腔溢出的鮮血,妨礙著已經相當困難的呼吸。無論如何,能在這狀況下出聲,全賴他超乎常人的強韌意志。
此時此刻、男人被魔術刻印侵蝕肉體所帶來的損傷,正是因為Caster背叛了
與他以契約魔術同盟的對象——Rider組。
這是「違約行為」。
自我強制條文這樣的術式文書捺下血印署名後,一旦毀約就會受到相對的報復。
「真讓人沒有辦法呢。」如銀鈴一般的笑聲響起,少女靜靜地注視著玲瓏館的主人。沒有任何施行魔術的動靜,玲瓏館的主人口中的話語戛然而止,不僅如此,連身體任何一個部分都不能再行動。
連魔術的展開都未能察覺到,她到底是如何——果然是個怪物。玲瓏館的主人看著那人形的『怪物』,以最後的祈求的視線,看向了Caster。
然而那無情倒戈的青年,自始至終都對他保持了沉默,仿佛已經無話可說。
深紅溢上前院鋪石,男人的視野劇烈搖晃,終於陷入了昏迷。
少女看著男人的眼神宛如在看某種普通的動物,螻蟻、亦或是兔子之類的,但她的聲音還是輕柔而又親切的,「其實,我一開始就想這樣做了──Caster,把他和Berserker的禦主一起,關到你的陣地中去,在我拿到聖杯之前,都不希望再看到這兩個人亂跑出來喔,嗯,只要不死掉就行了。對了,不要吵醒美紗夜喔,不然以那孩子的性格,會相當麻煩吧。」
「您真是仁慈呢……遵命。」
兩人一派輕鬆地對話。
內容卻令人毛骨悚然。
少女一直微笑著。
如花朵般燦爛。
如天使般純潔。
caster用那尊崇的目光,望著沙條愛歌。
那是月色下,伴著星輝而來,說要與他「當朋友」的——『根源皇女』。
根源——那是所有正統魔術師們所追尋的「大願」
他也因此獲得了新的使命,在某一方面而言,大願也將成就。
成就于美麗璀璨,與根源相連的動人公主之手。
Caster恭敬地低下頭,輕聲說道:「沙條愛歌大人,今晚之後Archer也將自我毀滅,若事態順利,Rider也可一併解決。一切都將任您所願。」
沙條愛歌卻只是將視線看向東京灣所在之處,亦是少女心愛的Saber所在之處,那對星月交輝下的眼眸深處,有座無底的深淵,她笑容可掬地回應Caster的話,「嗯。」
那麼,下一個的話……
就是奧多摩那一族了呢。該怎麼辦好呢?不殺光的話就很難辦了呢。畢竟不能夠像是Berserker和Caster的禦主這樣,剝奪令咒關起來呢。
啊,對了,還有Lancer呢。那對的主從,真的是很有意思呢。
少女這麼想著,哼起了歌。
因為——
在那裡,東京都中央區,晴海碼頭。
長勝之王將揮舞星光的聖劍,劃破東京的夜空。
那神聖又光明的光芒,那把……從過去、現在、未來,消失在戰場上的所有士兵,在臨終之際懷抱的雖然悲傷仍然尊貴的夢想,那樣的意志值得誇耀,那樣的信義必須貫徹——亞瑟王傳說中的「誓約勝利之劍」。
此刻,少女吟唱的。
是,在遍灑月光的庭園中起舞的妖精之歌?
還是,祝福聖杯戰爭的勝者之歌?
**
把時間撥回到前夜。
「要是覺得危險,就馬上逃走。」沙條愛歌倍感憂慮地對騎士王說,「你只要替我拖住Archer就行了。」寶石般通透的蒼藍眼眸盈盈含光,但是此前Saber已經坦誠地說出了想要戰鬥的訴求,那麼作為禦主就必須滿足他才行。
但即使如此少女寶石般通透的蒼藍眼眸也盈盈含光,因為太喜歡了,所以想要保護他。如果可以,連讓他一直在家中等待自己為他捧回作為最終的戰利品的聖杯這樣的想法,也是有過的。
Saber不以為意,倒不如說正合他意。身為從者,豈能不成為禦主的利刃,上場殺敵呢?正如同為君主馳騁戰場的騎士一般。
而且只需要如少女所說——拖住Archer就行了。
很好,已確實領受主命。就拖給你看吧。
哪怕上百上千──甚至上億的箭矢如雨般降下,也只要撐過去就行了。
蒼銀的騎士看著沙條愛歌,溫柔而清爽地對她承諾,「無須擔心,愛歌,賭上我的榮譽與這把劍,我一定會誓死守護你到最後的。」
那樣溫柔的話語,讓少女的心砰砰直跳。正是這樣的溫柔,讓她下定了決心。
「雖然會很麻煩,不過我都會以Saber喜歡的方式一一解決掉的。」
作者有話要說:
該怎麼說呢,我寫的,或者我的初衷,其實是想寫人類性為零的少女去一點一點因為戀愛而成為人類的故事。這麼敘述下來竟然還感覺是個挺治癒的故事(笑)
因為在我最初接觸愛歌的時候,當時感覺是「病嬌狂犬」之類的,就是非常狂氣,但是又莫名的忠犬。挺可憐還可悲的一個人,當然大多數的評價也不能否認,她也是可恨的人。
討論到CP……想了想,大概是因為,基本喜歡舊劍的都diss愛歌,喜歡愛歌的diss舊劍
兩家大概就是(╯>д<)╯ ? ┸┸)`ν?)這樣?
悠于 2018-3-26 19:49
第6章 six
蒼銀的騎士將視線投向遠方。
黑色的東京灣上空,矗立著莊嚴宏偉,「光華四射的神殿」,而且不只一座。
那是多數神殿交疊而成的超大型神殿複合體。倘若可見部位全都實際存在,並非幻象,全長目測少說也有好幾公里。
其威容,彷佛滿天星斗降臨海面。
在這座地面滿是光明而使得星空黯淡失色的都市中,顯得格外諷刺。
沒錯,這個超絕的神殿體正是Rider的心象以及生前威望具現化的存在。將現實改寫,令人驚異固有結界,而rider正君臨于此光耀之中。
Saber看得忘我,然而他身側的禦主——她濕潤的雙眸映射神殿光輝,不安地注視著蒼銀的騎士,「那是Rider的寶具吧,我真不想讓你去那種地方。」
若不是整座城市都成了英靈們為爭取聖杯而刀來劍往的戰場,真想當場作首詩獻給她,否則簡直愧對騎士身分──那就是這麼一雙楚楚可憐的眼睛。
宛如星空落入了她的眼中,但其中卻漾著薄薄的淚,擔憂地在眼眶裡晃蕩不已。因為不想讓他擔心,還在努力地對他微笑著。
「愛歌……」saber十分明白少女為何擔憂,眼中滿載的顧慮從何而來。
畢竟那位自詡神王的rider已於日前打著「統治世界以拯救世界」的名號向saber宣戰了,而不說別的,那座神殿是為他而設立的。
握有多項寶具的騎兵,即使空手應戰也是個強力英靈。而且那海上神殿中,已知至少有兩頭在日前戰鬥上大展雄威的巨獸,且不難想像,神殿本身也是可怕的威脅。參與聖杯戰爭的英靈,手中寶具個個強悍,其中rider所持的寶具更是超規格的。
「果然還是不要,你一個人太危險了,就算有caster的幫忙可以安然無恙地進去那裡,但是——」
「愛歌,」蒼銀的騎士單膝跪地看著她說,「我甘願冒險。」
為了將勝利獻與你,更為了拯救故國的悲願。
而且倘若不應邀前往那位在遠方的大神殿,翱翔天際的太陽船就會在黎明之前使整座東京化為火海。
即使此處不是不列顛,此處之人也並非他的子民,他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暴行發生。
騎士對付不講道理起來的禦主通常只需要採取一種,也是最有效的方法,他低下頭吻在少女額間,「就讓我任性這麼一次吧,我是真心想阻止他。對不起。」
少女長長的睫羽低垂下來遮住了眼中的光,「saber你有的時候真的很任性。……別那樣看著我。他禦主那邊,我自己也會設法處理。」
對於少女那近乎狂妄的發言,saber卻僅僅只是只是信任的頷首,「謝謝。」
以一人之力去面對統馭數十名魔術師的秘族之長,無論魔術天賦再怎麼高,也是不可能的,況且這樣嬌弱的少女如何突破遍佈數層牢固結界,充滿致命陷阱的魔術要塞,潛入位於魔術工坊的最深處伊勢三一族的所在。
但是蒼銀的騎士已經明白少女擁有怎樣的力量,那是他也能夠放心交托後背的禦主。
沙條愛歌向saber依附而來,「我真的很擔心你,擔心到隨時都會想哭,可是……」
她面有難色地微笑著,「可是,我心裡還是有一部分完全不為你擔心。因為無論對方是什麼樣的英靈,你也絕對不會輸。我的saber絕對不會輸給任何人。」
她輕聲細語地在騎士懷中說著,像是夜色中帶著一絲憂鬱綻放的花,與黑暗的廝殺無關。
saber稍微挪動環繞少女腰際的手,輕撫她的肩以示安慰。
*
潛入這樣的魔術堡壘,對於任何一個魔術師來說,都不可能全身而退的。但是沙條愛歌顯然不屬於之列。
她全然不把無數的結界和固定炮臺放在眼裡,連原本頑強地阻擋從者入侵的大魔術都輕易遭到無效化。
原本因為聽到愛歌要入侵以山中為據點的極東魔術師一派―――擁護聖杯戰爭參加者之長的伊勢三一族的時候,caster和assassin都已經做好了某種程度的覺悟。
但是一路下來,那些機關陷阱什麼的,少女就這樣視若無物地平安走了過去,侵入行動簡直可以用輕而易舉來形容。
因為被迫和saber分開,讓心愛的王子殿下踏足那樣危險的寶具中,沙條愛歌身上的氣息比平時都要危險百倍。
caster和assassin的擔心她根本不放在心上,在沙條愛歌看來,這苟延殘喘至今的遠東魔術家族,只能用魔術禮裝武裝起來從他人身上奪取魔力、轉換為裝備者魔力的機能的一族,並沒有什麼可懼怕的。
畢竟連魔術師最為看重的血脈都已經衰退到這個地步了。
伊勢三一族搗鼓出來的魔術禮裝也很有意思,能夠從各地的綜合醫院裡的無數住院病患中吸取魔力,現在也為了維持成功召喚出來的極強力從者顯現而不斷地被消耗。
當然,對於普通人而言,魔力也可以說是生命力。如果繼續奪取下去的話多少會出現犧牲者吧。
不過魔術師就是這樣的存在吧,無論會死多少無辜的人類都不介意,對於魔術之徒而言後悔的僅僅是使用等同於禁忌的科學力量。
反正這些也並不是肆意妄為的沙條愛歌所在意的事,她在意得只有一件事——
要大開殺戒嗎?
畢竟這是再輕易不過的事了,只要那名為「靜謐」的少女姿態的assassin在這裡的中央空調控制室中起舞——毫無疑問的,這裡所有活著的,都將被毒女殺死。雖然魔術師們不一定能這樣輕易殺的掉,但是只要沙條愛歌輕輕推一把——
但是那樣saber會生氣嗎?會生氣吧。
「assassin,你先去控制室吧。先不要做多餘的事。」如黃鶯初啼一般的聲音,讓覆著面具的少女恭敬地消失在了沙條愛歌身後。
那麼,接下來——少女的腳步停在了地下工房的深處的某個房間門外,她推開了那扇門。
這是一個經過特別處理的無菌病房,這個房間裡僅有的,是躺在床上的一名弱小的人類。
一名被大大小小各式各樣機械裝置的無數管線連接著的幼子。更別說主要個幾個臟器幾乎都已經失去機能,連活著都已經是不可思議的情況,但卻靠著將魔術和科學組合在一起這種亂七八糟的伊勢三技術勉強保住了命脈。
少年看到了站在床邊凝視著他的少女,像花朵一樣,看起來無害又美麗的少女,因為今天肺部的狀況特別好所以沒有帶著氧氣罩,蒼白而虛幻的少年才能艱難地對少女說出了,「你好。」
這樣的情況,對於少年而言,就連說話都像是吞針一般。
她稍微提起了點興趣。
「真可憐。」少女的指尖仿佛要觸及他的臉龐,然而卻在近在咫尺的距離就停下了,她安靜地微笑了起來,「呐——我不討厭你,可是剛剛我我已經決定了,要將你的族人全部殺掉,因為必須切斷rider的魔力供給,你會因此怨恨嗎?」
「或者,有什麼願望說出來給我聽也行喔。」沙條愛歌的語調是小女孩兒天真爛漫的甜,而那理所當然的模樣,像是什麼都做得到一樣。
不,她的確是什麼都做的到。所以即使向她請求「不想再這麼痛苦地活下去」也是可以的哦。
「我希望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能有著平穩、和平,還有幸福。」少年像是聖人一樣,說出了這樣美好而又高潔的話語。
沙條愛歌臉上有一刹那浮現出驚異的神采,「——這樣嗎?姑且確認一下,這就是你的願望嗎?」
少年點了點頭。
「……也可以。既然你選擇要這樣繼續痛苦下去的話。」少女似乎是被少年弄得生氣了,少見地連臉上的笑容都不見了。
「我……第一次……和外人說這麼多話呢。」因為說話會對喉嚨還有肺部造成負擔。
「……因為我,過去都沒有朋友。」在這個地下被隔絕的魔術工坊中,能夠交談的物件僅有那些穿著白色外褂前來確認他存活與否,以及給他移植魔術回路注射藥物的人。但是可想而知,那樣的交談是不可能發生的。
沙條愛歌此刻已經度過了剛剛那一段時間的小情緒了,她隨意地坐在了床邊,似乎很認真地想了想,「那我把綾香送過來給你當朋友好了。」
輕描淡寫地這樣說著,像是在決定「今天晚餐吃司康餅」一樣,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那是她的妹妹,以及被送來這裡是意味著什麼。
這是「她」作為妹妹唯一有的一點用途的了。少女大概是這樣認為的。
說到底,真正被沙條愛歌放在可以平等看待的位置上的,不過只有一個saber罷了。
少年卻搖了搖頭,「這裡,很寂寞。」一邊咳嗽、卻又一邊露出了笑容。
他也在笑,但是那與沙條愛歌的不一樣。哪裡不一樣,連少女自己都說不上來。
*
絢爛的少女信步走在伊勢三的魔術工坊之中,詢問著身旁沉靜的賢者,「呐,caster,他為什麼要說這樣的話?」
明明都已經這麼痛苦了,僅僅維持「活著」這個狀態都是在痛苦折磨中等死罷了。
然而為什麼……
「——這個世界上,也的的確確存在著這樣的「赤子之心」呢。」caster用充滿著理性與知性的聲音,靜靜地低語。
「果然,我至今都無法理解。」沙條愛歌宛如自言自語一樣地低語著。
「不過因為答應他了……就稍微調整下策略吧,caster,把rider的禦主殺掉——只殺那一個人,再把魔術工坊毀了,讓assassin回來吧。嗯,就這樣。」
被後世魔術師認定為高潔且理想之人的caster不減微笑地看著「根源皇女」,對著少女深深地低下頭,「遵命。」
第7章 seven
「……Saber?」少女小聲地重複呼喚他的名字。
就在兩天前,與rider的決戰中,saber受到了重傷。即使她已經和caster再三確認商討過了謀略,也按照計畫沒有出一絲差錯,在看到那樣傷痕累累的saber的時候,她還是不小心露出了原本不應該露出的表情。
還說出了類似『早該把他們全部殺掉』這樣的話語,那之後saber的臉色就一直很糟糕。
直至今日,直到他所受的傷都被她拼盡全力用魔術全部治癒好了,沙條愛歌也難免有些患得患失,整個人粘人的不行,去哪裡都亦步亦驟地讓saber跟著。
包括現在。
少女視線望向鑲著霧面玻璃的門另一端―――相較之下十分寒冷的更衣室裡。
「你在那裡對吧?」一秒。兩秒。還是不回話。
真是個壞心眼的騎士。雖然說大致知道他是因為騎士守則之類的,但是……
少女不高興地拍打著水面,鼓起了臉,「哼。」
她乾脆放棄了這樣的試探,毫不客氣地想要捉弄saber,「如果不能好好的待在那裡的話,乾脆就一起進來好了,畢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可怕的從者來襲。」
宛如深海的海妖蠱惑水手一樣地說著。
直到說完,少女仿佛才意識到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意味著什麼,她霎時間整張臉都染上了薔薇色,整個人害羞的沉到水中咕嚕咕嚕地吐泡泡,只留下一併變得通紅的耳朵尖在水面。
在她整個人害羞的想讓從者連同剛剛的話一起忘掉的時候,saber的聲音毫無疑問地在門外響起,「不要泡這麼久,會著涼的。我一直都在這裡。」
她浮上水面,乖巧地,小聲地回答,「喔。」
*
蒼銀的騎士看著正在將數目繁多的食物端上晚餐餐桌的的禦主,少女正哼著自己編奏的旋律,讓他模糊想起故鄉森林深處中聽到,由妖精所哼唱的遙遠往昔的歌聲。
如果是那名大魔術師梅林的話,無疑會以花來形容少女吧。就連對詩歌生疏,只會在戰火燃起的不列顛土地上馳騁的自己,都能夠聯想到花。
和第一次看到她時相同―――
燦爛地綻放,沾著朝露的花。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對不起呢,你明明很餓了卻還讓你等。」
那笑容沒有任何陰霾,也毫無虛偽。
蒼銀的騎士也並不想讓少女浮現的真實笑容蒙上陰影。但是,他卻突然地想起日前的記憶。
那是Rider一戰中,和超越常理的絕技一同自行崩壞的英雄(Archer)所說的話。
「我說,騎士王。將光輝之劍帶著榮光揮舞的男人啊―――你要向聖杯許什麼願望?」
記憶更加復蘇。
那是伴隨著無可動搖的自信,行使神威的神王(Rider)之言。
『那道光,吾可是知道的』
『吾過去曾經看過。在吾友,吾的兄弟離開吾的那一天』
『那麼,你正是―――』
無論是誰都是值得佩服的強者。
無論是誰都是值得讚賞的戰士。
在聖杯戰爭中為了願望賭上性命,他們是讓人感到刺眼的英雄。那已經出局的兩個英靈也有著各自的願望,卻也同樣因為尊貴的事物而死。
那麼,自己又是什麼?
是啊,在那之前,在他去往東京灣與Rider進行決戰之前,沙條家當家,沙條廣樹曾把Saber單獨叫進房間與騎士進行了一場二人對話,不,與其說那是對話,不如說那只是沙條廣樹的自言自語。
「我的長女愛歌,」沙條廣樹十分冷靜地說,「以前的她與其說是人類,不如說是這個世界的旁觀者。」
他只是單純地,保持只論述事實的氛圍,淡淡地談論著,「愛歌和綾香很不一樣,綾香至今都對沙條家的黑魔術非常排斥,但是愛歌對此只是[無所謂],不,或許連這種程度的感知她都不存在。」
「不存在?」騎士王斟酌著自己的言辭,發出了疑問。
「雖然外表上是少女,但她從嬰兒時期就好像是能看透一切的孩子。有時好像連自己的未來都能看見。」沙條廣樹說,
「倘若告訴她『殺人可不是好事哦,愛歌』,她也只會回應『為什麼?』。她就是有著這樣無自覺的殘酷,而且對自己擁有的力量就像不懂得克制的孩童一樣。作為綾香保姆雇用的女人甚至還說長女愛歌就好像是活著的亡靈一樣,因為無論什麼事她都不會表現出別的模樣,即使是我的妻子過逝的那天……她也是帶著完美無缺的微笑的,對啊,愛歌從小就是完美的。」
「她對綾香雖然有某種程度的應對……但說起來,愛歌究竟有沒有認知到綾香的存在也沒有定論。」這是十分殘酷的言辭,對於姐妹雙方而言都是。
「然而你出現之後,」沙條廣樹說,「她開始嘗試這像一個『人』一樣來對待周圍的一切了,雖然也只是面對你的時候罷了。」
「但是,聖劍使啊,那天是第一次,第一次我的長女對我主動說了『想要親自做菜』這樣的訴求,就像個符合她年齡的普通女孩一樣。」
沙條廣樹為這場談話做出了總結,「……該怎麼說,我怎樣都無法斷言那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這是非常奇怪甚至有些過分的定論了,即使他一直在沙條邸中處於旁觀的角度,卻也看得出來,沙條廣樹與魔道世家那些魔術師對於子女的感情沒有什麼兩樣,雖然克制。卻是真切存在的。
*
也是那時,Saber終於發現了他從前所察覺的到的違和感——愛歌與整個沙條家都是格格不入的。不,不如說,她與整個世界都存在著一種距離感。
而此刻,就在他眼前的少女——
「怎麼啦Saber?不好吃嗎?」沙條愛歌一邊問著一邊抓緊了洋裝的裙擺,露出了似乎是擔憂的笑,眸中流光晃動,像粹了星的海。
掙扎了許久,Saber還是下定了決心開口,「……現在聖杯戰爭的大局,說是定了也不為過吧?」
「誒?對,沒錯,」沙條愛歌頓了頓,回答道,「從剛剛開始Saber就一直很不專注呢,就只是為這件事嗎?」
「還是說……」少女的臉蒙上了一層陰影,眼神也有些動搖,「我嚇到Saber了嗎?那個時候?」『還是說……位於東京地下深處的[杯],那裡的東西被saber知道了嗎?』
「對不起,可是我真的太擔心Saber了,」沙條愛歌的眼瞳甚至都出現了濕潤的跡象,「Rider的禦主也是,我明明就知道你很溫柔,是個無論如何都想要拯救人類,很貪心的人。我明明知道你很抗拒的。不小心,就說出來了。……對不起,Saber。我會再注意一點的。不會做讓你覺得討厭的事情……」『啊啊,就這樣繼續下去,Saber根本不需要知道。』
伴隨著妖精的光輝,少女溫柔地清柔地微笑,「我以後不會說出來了。」『我以後也不會說出來的』
「這樣就好了吧?對吧,Saber?我會加油的,一定會拯救你的祖國的。」
Saber閉上了一度張開的口。什麼都說不出來。
他無法抵抗少女滿溢著光輝的意念。
第8章 eight
「——對吧,saber這樣很奇怪吧?」雖然是用著疑問的語氣,但是明顯的,正在自說自話的少女根本沒有指望躺在病床上戴著呼吸機的少年給予他任何回應。
沙條愛歌說完,有些意猶未盡地撐著臉看著病床上努力拿下了呼吸機想要對她說些什麼的少年,「算了啦,雖然來找你是因為覺得你和我的那個「他」某個方面有些像,但是呼吸機拿下來的話,你會死的更快一點哦。」
「即使是賢者之石也只能再拖一段時間,讓死亡短暫遠離罷了。這次聖杯戰爭caster消失之後,你就又要半死不活地繼續躺著了呢。」少女柔軟而甜美地微笑著,說出了殘酷的真實。
羸弱的少年還是掙扎著拿下了呼吸機,溫和地說,「……沒、沒關係的……能做到這個程度,我已經十分感激了。」
「如果還有下一次聖杯戰爭的話就讓給你好了,不過……」沙條愛歌止住了話語,並沒有繼續往下說。
病床上的少年卻問她,「愛歌……有什麼願望呢?」
少女宛若琉璃覆蓋的雙眸因為驚訝驀地睜大,「誒?突然……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愛歌……那時不是也問過我的願望嗎?那麼如果我能夠做到的話……也想幫愛歌實現你的願望……因為……是第一個……朋友。」忍著發出聲音所帶來的巨大痛苦,少年這樣說著。
他帶來的是非常大的衝擊。令沙條愛歌整個人都僵住了。
「我在什麼時候說過要當朋友了嗎?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爛好人。笨蛋。不過沒有那個必要喔……」沙條愛歌直率地說,「那個我會自己去實現的,明明走兩步都不行了能做什麼啦。」
面對稱得上刻薄的話語,少年也沒有生氣,只是看著自己被子外面被各種針頭插滿的手背,眼眸底處浮起一層淺淺的難過。
似乎是意識到他人的難過,少女將視線望著牆壁,轉開了話題,「對了,「愛的靈藥」,這種東西……」
模仿世界各地的傳說、故事中登場的靈藥設計而成,煉金術的極致之一,聽說是能控制與支配感情的靈藥,足以令服用者陷入「強制的愛情」當中。
她的臉頰微微紅著,「你覺得,我可以讓他,愛上我嗎?」
「即使沒有那種東西,也可以的。……因為愛歌很可愛。」
像天使一樣,包容地微笑著說。
「——哼,花言巧語的傢伙……不過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那就好了。」她少見的臉上浮現了一層哀愁,「但是這並非是最讓我憂心的,」沙條愛歌蒼藍色的眼睛如深海般蘊著暗潮洶湧,「大聖杯——被污染了啊。」
*
Lancer毫無預兆地陷入了瘋狂,讓人措手不及的在東京開始了大肆的破壞。
她的目標無疑就是saber,而且那槍,看上去比之前見面的那次仿佛還要大,已經達到了巨大的地步。
原本是抱著要在saber與Lancer交戰前再見一見他的心願,但是看到沙條愛歌之後Lancer卻果斷地改變了攻擊目標。
雖然caster已經在沙條愛歌身前豎起堅壁,但是那足以斬斷世間萬物的□□已經近到了少女毫釐之間——
卻沒能如Lancer所願將少女一分為二。
□□的尖端停佇于少女白皙的指尖。
生而為人類,形體亦是惹人憐愛的少女微笑著,聲音如若清風的鳴響,「布倫希爾德,你很強喔,可是槍還是太輕了。」
Lancer她已經完全崩壞了。因那魔藥瘋狂地愛上saber,又因內心自我土崩瓦解,被她的禦主驅使著,徹底暴走了,以其禦主之力根本不可能達到這樣的威力。無疑,她正在燃燒自己的靈基和靈核得以發揮出來的烈焰般的愛意。
少女臉上露出可惜的表情,「你很討厭我吧?」愛著世間一切,愛著過往英雄的女武神,討厭著她。
快一點來啊,saber。少女第一次從心底呼喚道,再不來的話——Lancer就要把自己燒沒了。
*
「晚上好。」于東京的夜色中展露其身姿的少女對Lancer的主人招了招手。
「晚上好,小姐。找我這個失去Servant的人究竟有何貴幹呢」秉持著英國紳士的禮節的男人保持著傳統魔術師的風度說道。
「稍微想要確認一件事,」少女面帶微笑地告知,「你知道的吧,啟動聖杯所需要的——這個聖杯戰爭最初的騙局。」
奈傑爾依然保持著冷酷鎮靜的面孔,平心靜氣地作答,「……大聖杯本身,是不能單獨用作願望機啟動的。藉由聖杯召喚而來的七騎英靈之魂、亦即龐大的魔力塊這一奇跡的具現,只有將其充作燃料,大聖杯才能為成就願望而正確地運作。」
的確是那樣的,聖杯戰爭從一開始就是針對英靈的巨大騙局。
英靈們被Master召喚而來用以驅使,卻絕不會有哪怕一人,能得償自己胸懷的夙願。
締下契約的魔術師們,便是率先明瞭這欺騙的機構(System)之人——
至少,若是得以同魔術協會或是聖堂教會之類接觸的立場,無一不是如此。
縱使是神話的再現,說到底,在魔術師心中,英靈也不過只是馬前卒而已。
由此,只要是身為Master的魔術師,無論如何都必定會將最後一劃令咒保留下來。
——「嗯,是喔。把七騎都當成燃料,到最後關頭用令咒讓自己的Servant自殺以完成儀式。」少女眉頭蹙起,「真殘忍呢,我不喜歡這樣喔。」
「現世本來就不存在什麼英靈。比起到達根源,不過是點小小的犧牲吧。」男人所述說的,無疑是正統魔術師世世代代所追求的。然而這對於沙條愛歌沒有任何吸引力,此時此刻她只是憂愁著——
「那麼,替代saber拿去填充聖杯的「材料」要怎麼辦好呢。而且這個樣子不光saber的份,你的Lancer看起來好像也快燒光光了。」浸沐著群星的祝福的少女,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著。
即使感情空洞如奈傑爾,此刻也感到驚愕,「混帳,你是不想使用契約英靈的靈魂嗎?」
沙條愛歌宛如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那樣看著他,微笑著答道,「對喔。因為我的願望——是實現saber的願望嘛。」
荒謬。何等的荒謬。
「要拯救不列顛覆滅的命運喔。」少女笑靨如花地說著。
「你瘋了!」被驚愕和顫抖所佔據的奈傑爾,短促地吼道,「難道你要破壞人理奠基嗎?」
「嗯。」
Lancer的禦主露出了憤怒焦躁的神色,「……只為了Saber的願望,你這混帳……就要毀滅世界嗎……」
「嗯。是喔?」沙條愛歌如此笑著回應,「「她」不就是嗎?世界的抑制力給出的回答——」
「只要是saber的願望,我就會拼盡全力去達成的。」抱持天真膚淺的「愛意」的少女笑著,恰如春日盛開的芳花那般惹人憐愛。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快把蒼銀的部分寫完了……
第9章 nine
「大聖杯……中的……東西……、不能讓它……出、生……於世……」
那是在他將聖劍刺入Lancer胸口時,在化為魔力的粒子逐漸消失的同時述說出的,女人最後的話語。和她在臨死之時託付心願的純粹無垢眼神。
並不是擊潰世上一切的邪惡,
抵抗世上一切的欲望,
拓展這世上所有的未來的人。
你在過了悠久歲月的現在也仍然是亡國之王。
Lancer那時候的眼神仿佛是那樣說的。
大聖杯裡面……到底有什麼?愛歌一早就知道了嗎?
沙條愛歌對於saber此刻的複雜心情毫無所知,她甚至還朝聖劍使開心地笑了下,單純地敘述現況,「Saber,我們贏了。」
是的,毫無疑問的,現在已經不存在敵對陣營了。
看著少女的微笑——蒼銀的騎士漸漸地也能夠強烈地感覺到那並非是面具般的微笑。明明有著全能的力量,有著連神話時代的魔術師都無法達到,令人驚歎的神秘天賦,有時還會發揮出讓人聯想到如同妖姬摩根的殘虐性——卻也像這樣,笑著,帶著微笑,帶著羞澀。
然而話語剛落,少女的笑容卻在那瞬間凝固在了臉上,薄荷色的眼睛裡滿是不敢相信,像是看到了什麼使人崩潰的畫面。
是的。
她「看」見了,
她看到了自己的「死亡」
那不遠的未來,她中意的,心愛的王子殿下,在月色下,蒼銀的騎士揮舞著星之聖劍在她毫無防備之時,從背後刺穿了她的心臟。
——筆直地。從她的胸口,黑色羽翼形的令咒中間刺穿出來的。
——赤紅的顏色將翠色的洋裝染成暗紅色。
騎士王單手抱著綾香,將她的屍體棄置在聖杯。
他的臉被兜帽擋住,因此「看」不到他臉上的神色。只能看到他的嘴唇漠然地抿成一條直線。
沙條愛歌捂住嘴,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騎士王。
saber不明所以地看著少女,他金色的頭髮被太陽一照就會閃閃發光,但是此時此刻,讓人心生暖意的和煦已經無跡可尋,只留下符合季節冰霜般的冷徹。
做夢也沒有想到過。
巨大的悲傷瞬間充盈了整個胸膛。
——「為什麼要殺我?」差一點就要這樣問出來了。
但是最後,卻還是逃避了。
從心愛的王子殿下身邊逃開了。
即使如此也想去質問他,「為什麼?」
過去、現在、未來。
在所有的世界裡,唯一思念的,僅此一人的你。
把她變得就像人類女孩子的,她的一切。情願奉獻自己和他永遠一起,以為不會有盡頭的。
但是……果然還是不夠的。
她所認定的整個世界開始支離破碎——
原來即使看得到未來,卻也看不穿人心啊。
*
*
距離戰勝Lancer已經過去了兩日,離沙條愛歌突然失去蹤跡也已經過去了兩日。
隻字不提地就抹去了自己的行蹤。也關閉了禦主和從者共用視野的連接,他也無法感知到沙條愛歌的任何魔力波動。
任性的禦主就這樣突然不告而別了,雖然感到焦躁,但是騎士王也對此一籌莫展,因為他也在各地尋找著大聖杯。
在他漫步到庭院附近的時候,沙條家當家卻委託他來陪一下姐姐不在身邊感到寂寞的綾香。
無月無星的黑暗夜空之下,這片充滿植物的綠色庭院中,騎士與幼童用平和而又溫柔的聲音交談。
「騎士先生,你叫什麼名字?」
「我是……我的名字是亞瑟。小姐,可以問你的名字嗎?」
「我是,沙條綾香。」
沙條綾香用稚弱的話語,說出了「garden和她都是一樣的,都是母親留下的。」溫柔的,帶著暖意的,充滿耀眼光輝的話語。
「——謝謝你,Lady。都是托你的福,我終於瞭解了,我該去做什麼。」
「嗯?」
「萬物都在此處。就像令堂留下了名為你的明天。」蒼銀的騎士說著,眼神明朗如少年。
是啊。他和不列顛的一切,一定,沒有白費。
一定也留下了,與這個孩子很像的明天[現在]。
過去與現在確實相連著,過去會成為基礎,延伸向現在。
在溫柔的月光所傾注的庭院,手持聖劍的騎士的的確確感覺到有被幼小的孩子所拯救,Saber單膝跪地伸出手摸了摸那孩子的頭,「綾香……謝謝你。我一定會保護你的,也會保護這個世界的。」並非是王,而決定作為一個騎士的時候,誓約的場所便定下了。
視線穿過茂密的枝葉。
——原來是這個時候開始嗎。
是啊,Saber在對待綾香的時候,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saber牽起綾香的手抬眼的時候,不意卻看到了失蹤多日的禦主。
沙條愛歌隱在一處茂密的玫瑰叢與灌木後,正在看著他和綾香。她還在笑著,眸中卻浮現出悲傷的光。
『為什麼呢,無論何時愛歌似乎都能微笑的樣子。』
這樣的念頭只在腦海中轉了一瞬,亞瑟王移開視線,眸光浮動,卻不經意看到了她沾著露水的發梢,和帶著潮氣的衣服,他皺起了眉,將外套披在年幼的禦主身上,還摸著她的額頭探量她的體溫,卻發現她連頭髮都是冰涼的,「幸好沒有發熱……這樣的夜晚對於你還是過於寒冷了,從昨天開始,你跑到哪裡去了愛歌?」
少女沒有回答他,她低著頭整個人幾乎要縮進騎士的外套中。直到蒼銀的騎士終於察覺到禦主的不對勁,她才慢慢地說,「你先送綾香回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有哪裡不對勁。
沙條愛歌的視線自從和他對上之後就一直低頭看著腳邊開著的花,連去看一眼身旁妹妹的念頭都沒有。
或者說,根本無視了綾香的存在呢?他不由想起了沙條廣樹曾說過的話。
抱著諸多疑問,saber送完沙條綾香又匆匆趕回了魔女的庭院。
「saber。」少女濃密卷翹的睫毛覆蓋在臉上,像停下翅膀休憩的蝴蝶,連呼喚他的聲音都這麼小。
騎士王從善如流地單膝跪地,雙手扶住了禦主的肩膀,「愛歌,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抬起臉,認真地打量著騎士王臉上的表情。少女眼眸色彩清淡而澄澈,她輕易地發現了saber臉上貨真價實的擔憂。是啊……她的saber……
具有蒼藍瞳眸的他。
身披白銀戰甲的他。
毫無疑問,沙條愛歌喜歡的,正是這樣強大又溫柔的,像王子一樣的亞瑟·潘德拉貢。
對,明明是屬於她的saber啊。
但是為什麼……不笑呢?為什麼對著綾香能露出那樣的笑容,為什麼?
「saber,我做了一個……很糟糕的夢,所以,你能親一下我嗎?」薄荷綠的眸中蘊著水色,連這樣包含著小小的委屈的臉,都如此動人。
騎士王愣了下,似乎沒有料到沙條愛歌會提這樣不講道理的要求,他看著少女,俊顏染上一層說不清的晦暗,但是最終——他仍舊俯身想要吻在少女額間。
然而在saber低頭靠近的同時,少女就仰起臉,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踮起腳與他接吻了。
是的,接吻。
不過也僅僅是唇與唇之間的貼合,自始至終,蒼銀的騎士都保持著微妙的、讓沙條愛歌無法更加向前的距離。
看吧。他沒有拒絕她。
可要是說到……喜歡嗎?
saber喜歡她嗎?
不喜歡的。
亞瑟王的眼神中並無半分愛意,他好像……只是把她當成不懂事的任性孩童那樣去寵愛。
這對沙條愛歌而言遠遠不夠。她想要的,是從今以後兩個人會一直在一起的喜歡。
如果真的不喜歡,就不要像這樣……不要再像這樣縱容她了。
「不要對我那麼溫柔呀。」沙條愛歌仍然是笑著的,不知那是否是Saber的錯覺,他竟然覺得那雙薄荷色的眸子像是要滴出水一樣,「再這樣下去,我會愛上Saber的。」
聖杯賦予他的現代知識之中,以騎士王的認知來看,日本是個很奇怪的民族。對於性十分開放,關於談論愛卻十分含蓄。
所以乍然聽到沙條愛歌的話,騎士王幾乎有些愣住了。
「——為什麼?」自然地,問出了口。
沙條愛歌。為什麼你能夠說到這種地步。為什麼,那個時候會對僅僅相識了十幾天的他,發自心底、毫無猶豫地說出,給你一切?為什麼,會說出愛上他這樣的話語?
能夠確信她的話並非空口所說,而是來自接近靈魂之處。這是由於Saber具有直感。由真正的龍之心臟所賦予的多種力量之一,能在某些時候,看穿原本不過是音之連續的話語的真偽。
「因為我……喜歡saber啊。」
「在很久以前,在相遇之前就喜歡上了。」
「那麼saber呢……現在,有喜歡我嗎?」
空氣驟然安靜了下來。
「只要是Saber說的,我都相信。」沙條愛歌說道,「即使是你的謊言,我也會相信。」
沒有關係。
我原諒你了。
對……即使是謊言。
「——所以,Saber千萬不要騙我呀。」
因為最喜歡你了。
世界最喜歡。
最喜歡最喜歡最喜歡。
溫柔的你也好,殘酷的你也好,都喜歡著。
蒼銀的騎士看著正凝視著他的少女,她比地上庭園盛開的花朵更加美麗,並非是具有攻擊性的使人陷入瘋狂的美豔,而是溫柔地滿溢人心的尊貴美麗。
魔女的庭院中,騎士王金色的髮絲隨風搖曳,美麗的瞳孔反射著月亮的光輝,他說,「……抱歉,愛歌。」
不被人注意到的那一瞬間,庭院裡凋謝的花。
作者有話要說:
「一廂情願,有始無終。」
第10章 ten
「這樣嗎。——我明白了。」
是啊。她明白了。
這就是最後的一個吻了吧。
雖然它並不是出於愛情。
少女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頭,就像騎士王曾無數對她做的那樣,用溫柔的、低低的聲音說,「下一次,不喜歡的話,就不要再這麼溫柔了。」
有透明的水珠落在地面上,碎成了無數個小水滴。
不然知道真相的時候,會心痛的。
*
即使昨晚像攤牌一樣地已經對彼此都坦誠了各自的心意了,但是今天沙條愛歌卻還是把他約來了海邊的這個咖啡廳。
室內播放著幾年前流行的外國音樂,但坐在saber對面的少女聯手持茶杯的動作都顯得高雅平和,遠離俗世紅塵。
「為什麼是聖杯呢?」沙條愛歌用的是像在討論店內音樂般的輕鬆語氣,「帶來奇跡、實現願望……如果真的是這麼棒的魔術,你不覺得,它所需要的儀式,也應該更加和平嗎?」
Saber平靜地回應,「聖杯不是以鮮血注入的道具,我聽說它本來是被作為無法被觀測到的奇跡,用來儲蓄人類願望的容器,當它被填滿的時候,主的威光便會溢出。」
沙條愛歌輕聲笑了笑,對上聖劍使的視線,「那麼就是完全相反的呢,這樣如果願望沒有收集夠的話,聖杯就不會啟動。」
saber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直視著禦主,「正如你所說的那樣,聖杯是因人的意念被創造出來,但是,很可悲啊。大部分人所期望的並不是善意,而是名為欲望的惡意。聖杯早在一開始便已不正常了。」
少女移開了視線,她蒼藍色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層霧般。的確……大聖杯並非是純淨的,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了。
「——再這樣討論下去的話,不是要開始說到人類性的問題了嗎。」最後,沙條愛歌還是輕輕轉開了話題,輕輕彎了彎唇角,眼神中已經沒有了迷茫。
沙條愛歌的笑與她的妹妹綾香完全不同。沙條家的姐妹二人,如果說綾香是暖色系的,那麼沙條愛歌無疑是冷色系的。
沙條綾香總是非常的溫暖而又真實。綾香的笑容能夠感染治癒她身邊的人,Saber是這樣想的,而在魔女的庭院裡遇到綾香後他更是這樣覺得。
那是因愛而遺留的庭院。父母與孩子的羈絆,那是他在最後也沒能擁有的東西。
認真來說,亞瑟王並非一點都不喜歡沙條愛歌。若是毫無感覺,那他在最開始的時候就不會任由她靠近。
這也同樣與年歲無關,王妃桂妮維雅嫁給他的時候也是十五歲罷了。但是他一直有一種近乎冷酷的認知,此處已非不列顛,這裡的一切於他也已經是遙遠的現代,而他則是抱著複國的悲願回應召喚參與了聖杯戰爭——這種距離感讓他可以保持著冷酷的清醒。
然而究其根本的,無非還是愛不愛的問題了。
亞瑟王看著沙條愛歌,她的避而不談無疑讓他感到十分焦躁……不,應該說更多的是無力吧。並非是自己的話語無法傳達給她,少女的確在認真聆聽了他的想法,所以她這樣的回應更讓他無奈。
最後離開的時候少女像平時一樣楚楚動人地微笑著,柔和地不讓Saber同行。
「……Saber,不相信我嗎?」
「我是絕對不會做,讓Saber討厭我的事的。」
這樣笑著,對騎士王說。
*
在saber離開咖啡廳之前,曾作為Lancer禦主的奈傑爾卻率先找上了門。
他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沙條愛歌剛剛坐的位置上,氣勢洶洶地與騎士王隔桌對峙。雖然這位英倫魔術師看著憔悴狼狽不少,但是大體上看著還是完好無損的。關於這點,亞瑟王看到他的那一霎那也有些吃驚,畢竟當時愛歌告訴他「Lancer的禦主已經解決了。」他還以為……
奈傑爾看到從者的表情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麼,老實說,那個時候他也覺得自己死定了。但是沙條愛歌竟然只是將他扔進了禁魔領域而已,好不容易禁制有所鬆動他立刻靠著身上的魔術禮裝逃了出來。
「saber……你是那個人的使魔。」奈傑爾說道,「然而騎士王,你真的知道你向聖杯所許的願望代表著什麼嗎?」
被這樣當面地質問了,就無法再去忽視某些事了。
和以聖杯的權威在這極東之地顯現的所有英靈們相同,正因為有著絕對的願望,即使被人稱頌為高潔且潔白的這雙手被血染紅染黑,也一定要拯救遙遠過去的祖國,因為早就已經下定決心了。
啊——只為了僅只一個,發自內心的願望。
這並不是符合騎士道的行為,然而——他這麼默許了,或者說,是因為他才讓沙條愛歌在聖杯戰爭中採取的種種做法。
明明已經有了這樣的覺悟……也在禦主問道自己時那樣回答了。
然而如今卻又反過來要指責愛歌嗎?將責任推卸到三觀尚未形成的少女身上不是Saber 的風格。
「顛覆人理的奠基,粉碎人類締造的歷史,重現過往的王國——是啊,沒錯,如果這樣的話你就可以取回榮光的王國,一直做不列顛的亞瑟王,直到時間的盡頭。」
但那是不存在其他人的王國。世間萬物都將消失殆盡。
「聖劍使,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那個「人」的確也只會把你的勸告聽進去了。」
——對眾生都平等殘酷的聖者,這就是沙條愛歌。
對眾生都平等地,殘酷著。
到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亡國的騎士王不得不接受所有的話。
他鄭重地說,「我會……阻止愛歌的。如果她真的做錯了事,我一定會阻止她繼續的。」
*
saber說的並沒有錯,事實也的確如此。這裡的聖杯毫無疑問的只是——「虛偽的聖杯。」,並不是聖堂教會和魔術師協會口中萬能的許願機。只是某位樞機卿拿出的屬於頂級奇跡的聖遺物。
不光從者被欺騙了,這下連魔術師也被欺騙了啊。
本來,不獻上所有七騎之魂,大聖杯是無法真正啟動的。不過,如果補充了與一騎英靈相當的大量活祭品,大聖杯就會啟動。
然而。
啟動後被實現的,並不是什麼儀式參加者的願望。
從一開始——
這個容器就不是什麼許願機。
但是真正的聖杯本身,確實具有接受願望的機能,只要在知道具體的目標和手段的情況下確實可以實現任何願望。
所以——
「還是不能確定嗎?」少女瞥了眼那漆黑的、跳動的【生命體】,轉向身旁有著豔麗黑髮的高瘦青年。
Caster向著少女深深地俯下身,「在下實在是才能淺薄,竟然迄今為止也未能突破那層屏障……」
「也對呢,關係到時空的話已經不是魔術了,而是魔法的範圍了吧。」鉑金色短髮的少女露出無奈的表情,「辛苦你了,caster。」
這個聖杯要是被污染了,那麼就從別的世界再找一個沒有被污染的聖杯。
作為英靈有著漫長到沒有盡頭的時光,即使再怎麼全能,沙條愛歌依託的也是壽命有限的人類軀體,若是不在這一次完成,下一次……她還能再見到saber 嗎?
如果不能,又要怎麼幫助他實現願望呢?
她頓了頓,用輕柔的聲音對侍從說,「後果什麼的也不要緊,只要【通道】打開就行了,其餘的一切措施都是沒有必要的。法陣不行的話魔術禮裝呢?」
「但是、」Caster想要打消沙條愛歌這堪稱危險的想法。
沙條愛歌只是不容置喙地微笑著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凝視著「大聖杯」露出了一個有些寂寥的微笑,「畢竟如果Saber不喜歡我的話……那麼曾經構想的那些,想要永遠在一起的未來,就不算數了。」
四周立刻陷入比夜還要死寂的氣氛中,無論是戴著骷髏形象的白色面具褐色肌膚的年輕女子,還是不斷完善著禦主所需的法陣的賢者都沒敢出聲。
即使他們都知道,這種行為用在那位聖劍使身上無疑是飛蛾撲火。
因為,與少女相遇的,並非身為騎士的他,而是……亡了國的騎士王。
但是兩人都沒能說出這近乎僭越的話語,所以只能聽著沙條愛歌清脆的聲音說,「assassin,你和那位berserker的禦主關係很好吧。那麼你就抓緊時間好好多相處一段時間,畢竟是——最後的告別了。嗯,氣息遮斷什麼的,也不需要了喔。」
*
在淡青色的洋裝消失在玄關之際,沙條愛歌被那幼小、細微的話語叫住了。
沙條綾香現在木制的玄關後拽著衣擺,看著沙條愛歌的背影,「姐姐,你要走啦……」
「綾香,」沙條愛歌側過頭,輕飄飄地看著沙條綾香,「怎麼了嗎?」
「……姐姐,」沙條綾香低下頭,吞吞吐吐地問,「你不會死掉吧?」
沙條愛歌對於她的問題只是輕聲笑了下,「怎麼了,綾香不是已經上小學了嗎?還會因為一個人感到寂寞嗎?」
沙條綾香的聲音降得很小,「……有一點。」
「綾香。」沙條愛歌轉過身,看著妹妹的發頂,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問,「寂寞……是什麼樣的感覺?」
「誒?」沙條綾香傻傻地看了眼沙條愛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但是沙條愛歌似乎也只是隨口一提,看她沉默也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
沙條綾香又重新鼓足了勇氣,「所以——你會回來吧?會回家來陪我吧?」
「……我還……見得到你吧?」
那個奪走了Saber的孩子哀求一般地對她說。
「——不會。我想,我們不要再見面應該對你比較好。」沙條愛歌緩慢地說,沙條綾香沒有抬頭,沒有直視姊姊。因此,她也沒有發現,沙條愛歌眸中奇異的神采,以及她回話那一刻,那短短的一瞬之間究竟藏了什麼。
「我要走啦,」沙條愛歌歪了歪頭,沙條愛歌停住了腳步,薄荷色的眼睛裡呈現了複雜又憐愛的神色,「綾香要努力保護自己哦。」
她都知道喔。
saber的阿瓦隆的去處也好,和Lancer的禦主的對話也好。
*
東京某處,地下大空洞。
天上烏雲被風吹動,月亮出現在天空,帶著黑暗的光芒恰好照入了少女的眼眸,讓那雙蒼藍色的眼睛裡仿佛有一條銀河在流動。
但是此時此刻並不是多麼風花雪月的場景,因為蒼銀的騎士手持那柄看不見的劍,如今正直指著沙條愛歌。
「還是找來了這裡呢,saber。」在騎士想要說話之前,少女率先說出了口。
她看著騎士王湖綠色的雙瞳說起了一個似乎毫不相關的話題,「呐saber,你還記得Lancer嗎?是那個布倫希爾德喔,對,她生前瘋狂地殺掉了變了心的心上人一家,即使如此她也只愛著那個人。我也是喔,我愛的人,只有saber一個。」
「你的王妃背叛了你對吧?你的騎士也背叛了你對吧?只有我——我永遠不會、背叛saber的。」
就算到了這個地步,也還想再爭取一下。
「只要你不離開我,我什麼都願意。」
不想你……被任何人奪走。
「這樣也不行嗎?」少女仰著頭,神色楚楚地望著蒼銀的騎士。
然而騎士王絲毫不為所動,湖綠色的雙眸有如沉靜的深海,他對這個問題不置一詞,只是問,「愛歌,大聖杯究竟在哪裡?」
仿佛最後一絲光也就此湮滅,少女垂著眸,並不回答。兩個人一下僵持住。
許久蒼銀的騎士才低聲道,「從頭到尾,我都想要保護你,愛歌。騎士這種東西,是要保護Lady的吧?這一點從未變過。但是愛歌,你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是啊,連如此高潔的騎士王都有複國的悲願,那麼她也必定有願望才對。
「……我沒有願望。我有的,是從saber那裡借來的願望。」沙條愛歌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說想要為Saber達成願望這件事,不是騙人的。」
「那麼,你究竟想以何種手段達成聖杯降臨的條件?」蒼銀的騎士俊美優雅的輪廓也籠罩在夜色下的陰影當中,顯得如夢似幻,看不真切。
「如果就是他們說的那樣呢?你要殺了我嗎?曾經承諾守護的誓言,都已經不算數了嗎?」
他聽見少女如此問道。
saber無法回答,甚至為自己的決定產生了一定程度上的羞愧。然而少女那如同烈火一般要將所有焚燒殆盡的愛意,因為過於純粹而扭曲的愛,也並不是他能夠接受的。
「愛歌,如果願望達成的條件的是毀滅世界,那麼,我曾經說過的願望,的確已經改變了。比起那些,我更希望救贖世界。」那被風王結界所隱藏的,看不見的劍,指向了少女。
沙條愛歌對此視若無睹,只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嗎,綾香她讓你連願望都改變了啊。但是抱歉,只有這次,不能聽你的了。」少女的聲音裡情緒很淡。
「對於你來說……綾香是拯救了你的人的話,那麼我就是把你拖下地獄的人吧。讓你與我,與這惡為伍。」
她眼睛裡映著溫柔的光,「真是抱歉啊,我是這樣的人。」
「不過現在說這些……好像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微微側過身,讓手持聖劍的騎士王看到了她身後那個巨大的黑色的、蠕動著的物體,以及自深淵中滲出的暗黑魔力。
「因為太晚了,saber。」沙條愛歌平靜地說,英靈出色的視力讓他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到了拿東西的四周,被符文所圍繞的法陣。
「現在停下來的話,我就非死不可了。」少女波瀾不驚地這麼說著。
「什、麼——」
她看著Saber既難以置信又掙扎的模樣無聲地笑了出來,「那個哦,不管怎樣不像人類,但是,被這樣用劍刺中胸口的話我還是會死的。」
說完,在蒼銀的騎士還沒來得及反應之前,少女握住那看不見的劍刃,主動上前一步,任由它穿透了她的胸膛。
騎士王的手一震,幾乎拿不穩劍,「愛歌?!」他慌亂地將雙手穿過她的腋下,將她抱進懷裡,因為血流的太快他甚至不敢拔劍,慌亂中想要拿出阿瓦隆之際,卻想起了早在庭院之際他就已經將其交給了沙條廣樹作為聖遺物,只能儘量將她放平,按住傷口想止住出血的狀況。
但是被滿溢著清澄鬥氣的聖劍穿透胸口所造成的傷並不是物理手段能夠治癒的,這一刻saber開始後悔當初為什麼沒有和身為宮廷魔法師的梅林學習哪怕一點點魔術的手段。
暗紅的血液從她唇邊溢出,將少女潔白姣好的臉頰染汙,沙條愛歌看了一眼大聖杯,「這個世界很無趣。」
她靠在騎士的肩膀上,像失去了根的浮萍,在他耳畔很小聲很小聲地說,「無趣透了。」
整個世界被黑色給填滿了。就算再努力,頂多只能抹成灰色。
沒有王子,也沒有白馬。
令人目眩神迷的夢與幻,哪裡都不存在。
她從很久之前就察覺到了,或者從一出生就發覺了自己與人類的不同之處。沙條愛歌對於人類的行為至今還有許多未能理解,比如說在確立她將成為禦主召喚英靈之時,她的父親曾問她拿到了聖杯想要什麼。
父親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這樣問。對於沙條家來說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沙條愛歌必然會贏得聖杯。
沙條愛歌也曾這麼問自己,她想要什麼。答案是什麼都不想要,她甚至連「想要」這種情緒都是不存在的。什麼都好,反正任何東西都無法賦予她普通人應有的感情,無論是喜悅,悲傷,都是沒有意義的存在。所以即使像人偶一樣活著,被沙條家當作奪得聖杯的工具她也沒有什麼想法,因為她對此根本無法產生喜惡。
但是這一切在她「看」到saber的時候就變了。
從出生起就連接著根源的少女,全知全能,洞悉世上的一切,她是以人的形態存在於此的神。
因此不通人性,也無法理解人的感情。
對,以第三者視角來看,會覺得她孤獨,然而可惜的是,少女連此種情感都感知不到。
她不是能清晰地分辨出來什麼是作為人的感情,她也沒有善惡的傾向,所作所為一切出發點都不過這個人。
——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拯救故國。
他明明是這樣說的,她聽到了Saber的心願,所以想要為他實現。但是為什麼突然就、變了呢……
「所以……」她輕聲說,「如果Saber不喜歡我的話,這個世界對我來說也就沒有意義了。」
「這就是命運吧,不管轉世投胎幾次,一定……還是會喜歡上Saber的。」
少女的眸子就像春天一望無際的清澈藍天,澄澈透明照映出他的影子,「對不起……最後都讓你這麼為難……」
在此刻,騎士王抱著生命力漸漸流逝的少女,只能徒勞地貼著她的額頭,不斷地說,「——不要死。愛歌、」
血液的流逝越來越多,痛感也因此越壘越高。
saber在說什麼呢?她聽不見了。
明明知道空氣在振動。可是,他的聲音,就是傳不到她的耳中。
「……疼。好疼。好疼啊,Saber。對不起。太疼了,聽不清,你在說的是什、麼……」
好痛,眼睛也看不見了,實在是太痛了,啊啊——
以後就,再也看不見saber的臉了。這種事。
真的太短了,完全不夠。
能夠一起相處的時間,根本不夠。
那些無法傳達到的愛意,以及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過哪怕一次心意相通的交談。
這些都還沒有……
但是,至少。
沒錯,至少。
最後,留給你看的表情……
必須要……
笑著才行……
即使眼睛失去了焦距,少女卻還是對擁著她的青年露出了一個透著春日裡溫柔光彩的笑容,純淨的,潔白無垠的——就像一個溫柔的花苞開出了冶豔的姿態。
這場從頭到尾都只屬於沙條愛歌一個人的,盛大的單戀,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吹空調吹得重感冒,喉嚨也不舒服,這章寫得特別艱難放飛,前前後後刪減了2K,寫完了都不知道寫了些什麼
對了,是tbc
未完結
悠于 2018-3-26 19:49
第11章 eleven
那是白茫茫的雪原上獨自躑躅而行的少女,她鉑金色的發梢沒入披風的領口,連黑色的皮鞋踩出的印跡很快被雪覆蓋。
她半仰著頭,細雪紛紛落在她的眉眼上,落在她鉑金色的頭髮上,少女抬眸望了眼看不清盡頭的前路,緩緩呼出一團白霧,慢慢地蹲下來抱緊了自己。
乾燥的空氣凜冽得讓臉都能感受到被刮傷的疼痛感。
如果再沒有人發現她的話,她會死吧。
要死了嗎?
悄無聲息地死在這個地方。
誰也不知道的話……啊,真令人難過。
雪實在下的很大,不過一會的功夫,幾乎要把她整個嬌小的人影淹沒在雪裡。
好冷。冷的神經麻木的那種冷。好想就這麼睡過去。
——
「女士?」
有誰……拂掉了她身上的積雪……
整個人仿佛被什麼包裹了起來——是什麼?好溫暖。
她吃力地睜了睜眼睛,眼前那頭淺金色的頭髮格外地醒目,看了太久的雪原,也許是雪盲導致沙條愛歌現在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她目光茫然地看著他,無悲無喜,神色淡漠,半響才宛若歎息:「你還是……來了啊。——你是來殺我的嗎?」
清寒的薄荷色眸子毫無焦距地望著他,讓他不由得一怔。
——好漂亮的眼睛,像是把人吸進去了一樣。
她的聲音逐漸微弱,最終薄荷色的眼眸也閉上了,只有微小的呼吸才能證明她還活著。
究竟是經歷了什麼,面對她認為想要殺她的人才能這樣無悲無喜。
「不要睡。醒醒!不能在這裡睡!——」
****
giotto從落地窗俯視庭院裡的那位自己從雪地救回來的少女。
被墨綠色的常青樹環繞著的庭院中,庭院裡被朝利雨月從東方帶來的山茶花開了,鮮花簇擁著她,還有那足以被謳歌的美貌,明明是很美的畫面,卻讓人感到寂寥,仿佛這樣的鮮花著錦中只有少女一人置身於一種奇妙的時間裡一樣。
這種感覺,自他在白雪所覆蓋的靜謐荒原中與少女的初次相遇中就有了。
她和歐洲人長得不太一樣,可也不像朝利雨月,金髮碧眸的聽上去十足西方人的長相,皮膚白皙,她的五官輪廓都非常完美,卻是那種不同於西方人大刀闊斧的深邃的精緻美麗,個子嬌小,看起來特別年幼,G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用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他了。
giotto很清楚,自己並不喜歡過分孱弱的人,可是就算他救回來的這個女孩子像是開在海市蜃樓裡的花那樣虛幻脆弱,卻也難以讓他不在意。他也從未跟如沙條愛歌這樣捉摸不透的女孩子相處過,常常不知道該做什麼才能讓她開心起來。
giotto看著站在花園裡不施粉黛也如開在朝陽裡的花朵一般綺麗的少女,心想,他要怎麼做才能讓她笑一下呢。
沙條愛歌因為納克爾的晴之火焰蘇醒的那天,天空還飄著零星的小雪。他穿過彭格列的走廊來到沙條愛歌所在的房間,確認了她的狀態的確是好了,才默許了G的發問——雖然G做的像是審問一樣。
聽完他的問題,沙條愛歌短促地彎了彎唇角,那是一個滿溢著他看不懂的透明感的笑,仿佛一觸碰就會碎掉。
所以giotto不再讓G追問了。不追問她為什麼會獨自出現在那樣的雪原上,為什麼會身負那樣重的、被冷兵器所貫穿胸口的傷。
G也因此對於來路不明的沙條愛歌一直不假辭色,但是她也絲毫不在意,或者說自從她醒過來以後就一直對周圍的一切都漫不經心——也就只有giotto才會覺得她是少女單純的任性而已。
giotto對於G的碎碎念每次都只是抱以微笑或者岔開話題,轉頭就又能在彭格列某個地方看到giotto與沙條愛歌的「偶遇」,簡直氣得嵐之守護者仰倒,說giotto是油鹽不進。
***
這一天是平安夜,即使是黑手黨也是要過節的。
彭格列的廚房更是從早就開始忙碌,女傭也有條不紊地將屋子裡掛上聖誕的裝飾,把門前的雪掃淨,就連首領和守護者們也加入了聖誕樹掛飾當中,整個彭格列總部唯一清閒的只有至今也格格不入的那位少女。
沙條愛歌自從中午用餐後就一直待在書房中——那是giotto此前就允許她進入書房隨意翻看書籍。
彭格列的總部將在平安夜舉辦一場晚宴,或許由於她身份尷尬,除了giotto曾對她說過今晚的安排,就連女僕也因為G對少女不假辭色的原因不敢輕易與她對話。所以現在,沙條愛歌才得以避過晚宴,吩咐女僕將晚餐送來樓上的小客廳裡,然後悠閒地坐在壁爐邊消磨時光。
月光從落地窗外傾泄在大理石地板上,皎潔如銀,二樓的小客廳裡只有沙條愛歌一人,一本大部頭書放在她的蓋著毛毯的腿上,她的眼神有些迷蒙,視線根本沒有在書頁上聚焦,只是在發呆而已。
giotto走上來便看到了這副情景。少女的光彩朦朧地照亮了客廳深處的昏暗——或許只是正在燃燒的壁爐所帶來的錯覺。
然而平安夜獨自一個人在深夜裡坐在壁爐旁邊,也未免太過寂寞了。
金髮的男人走近,隨意地坐在了她旁邊的沙發上,支著頭看著少女,「愛歌,平安夜快樂。」
沙條愛歌只是點了點頭,臉上帶著一種困倦堆積起來的淡漠。
giotto努力想要找到合適的話題,「……為什麼今晚不下去玩呢?今天愛琳娜也來了,她是一位性格很好相處的女士——」
沙條愛歌搖了搖頭,也不說話,只是靜靜地與他對視。
她似乎就是這樣的,做事隨心所欲,沒有喜好,不會動怒,也沒有高興與悲傷的情緒,或者根本沒有什麼能牽動她的情緒。
簡直就是根本沒法溝通。並不是說她不與人溝通,而是無論是誰和她說什麼,結果也只是她聽到了,但是卻無法傳達給她,也不能撼動她。
少女凝視著壁爐裡跳動的火光,在這裡也隱約能聽到從樓下宴會廳裡傳來的鋼琴與小提琴的合奏,然而她對這些衣香雲鬢的場面興趣缺缺,對於這場宴會而言她也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但是她身旁穿著禮服坐著的這位不是,他是這個家族的首領,是黑手黨中的「教父」。
男人的身體微側過朝向她的方向,他身後壁爐裡躍動的火光渲染著光影的變換,他的臉掩在陰影中,連金色的眸子也帶著暗色,沙條愛歌仿佛被某種冰冷的東西猛地刺痛,收回了視線。
她垂著眸看著許久都沒有翻動過的書頁,有些恍惚地說,「這裡的冬天,和東京的一點都不一樣。」
「東京?」這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名詞,對於giotto來說。
沙條愛歌似乎沒有要長談的欲望,只說,「是我的故鄉。」
giotto敏銳地捕捉到她並不想討論自身的過往,因此順水推舟地問道,「愛歌不喜歡西西里島嗎?」
「我不知道。」濃密卷翹的睫毛翕合,在眼瞼留下一層陰影。
giotto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站起來向少女伸出手,「走吧,送你回去睡覺。」
沙條愛歌看著眼前的手掌遲疑了下,還是將手搭了上去。
然而還沒走兩步,giotto就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沙條愛歌抬眸問,她看人的眼睛總是清澈又天真,讓人難以抵抗。
giotto用另一隻帶著手套的手從旁邊的衣帽架上將一條圍巾取下來,低頭給沙條愛歌圍上。
圍巾是giotto的,所以顯得格外長,在少女脖子上繞了足足有兩圈。
似乎有些不舒服,沙條愛歌伸手扯了一下,giotto也沒有制止,只是把她搭著的手一起放到他大衣的口袋,不緊不慢地說,「明天不要往有槲寄生的地方站著,想去看雪也要穿多一點。」
沙條愛歌想了下,意識到她今晚在舉行宴會的時候跑出門的事被知道了,於是點了點頭,似乎很好說話的樣子。
將她送到房間門口,giotto才停下腳步,他看著半張臉都埋在他圍巾裡的少女,低下頭在她手背上吻了下,「Buona nette,Bella.」
沙條愛歌薄荷色的眼睛看著他,許久才輕聲道,「晚安。」
giotto現在門外,看著厚重的門掩蓋住了少女的容貌,心裡不由自主地喟歎著今夜無意間看到的,如翩翩起舞一樣在庭院裡漫步的少女
——雪色與月色之間,你是第三種絕色。
第12章 twelve
那天之後,沙條愛歌做出了轉變。她願意與人接觸了。
沙條愛歌一旦不再那樣表現疏離散漫,就會很容易讓人喜歡,最大的體現是,她開始笑了。
沙條愛歌笑起來很美,那是全然不同於西西里的任何一位女性,而獨屬於他眼前這個少女的含蓄之美。
她的義大利語也說的娓娓動聽,不光義大利語,她甚至能用拉丁語談吐自如,即使面對家族守護者中最難搞的斯佩多——這樣手上沾滿了鮮血的黑手黨也不曾露怯。
兩個人初次見面,寥寥數語就切換了好幾種語言進行交鋒,你來我往、面上帶笑口中刀光劍影,最後在giotto驚奇的視線中兩個人竟然詭異地同時鳴金收兵,雙雙掛上貴族式的假笑重歸風平浪靜至今。
「愛歌。」giotto呼喚著少女的名字,氣度高雅地坐在花園中的少女抬眼看向他。
男人穿著黑色西裝站在露臺前與她說話的姿態顯得冷峻而溫馨,「回來吧,你已經在太陽底下曬了兩個小時了。下午茶時間到了,今天改為在室內,有一位朋友想要介紹你們認識。」
風吹動了少女的裙擺,沙條愛歌一邊捂著頭上戴的帽子,微微眯起眼睛。
還是看不到。
千里眼也看不到。無論何處都——
在此處,她也感知不到根源。
還真是完全的異界啊。『通道』在那個時候……打開了嗎?該說是陰差陽錯還是不走運好呢。
***
沙條愛歌走到大廳的時候看到giotto正對面坐著霧之守護者和一位看起來就很優雅的女士。
沙條愛歌秉持著可以說是某種雙方默許的情況下達成的視若無睹友好相處原則,走到了giotto身旁的沙發椅上坐下。
她笑意盈盈,用砂糖一樣甜蜜的聲音看著giotto問道,「花園裡為什麼不種白色的薔薇?」看起來是蠻不講理的話,但是少女只是用單純的疑問的語氣這樣問了。而且由於講這話的少女前段時間不慎感冒了,所以現在講話帶著鼻音,整個人都萌萌的。
giotto忍著笑,「好,那明天就去買薔薇種子回來。」
擁有著花一般的美貌的少女澄淨的薄荷綠眸子閃了閃,她矜傲地點了點頭,終於將視線投向那位元有些陌生的女士。
因為是初春,所以即使多麼愛美的女士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穿輕薄的裙子,她穿著亞麻色的長裙,安靜地看著沙條愛歌微笑,體面又端莊。看到少女投來不帶有任何情緒的視線,她也只是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你好,我是愛琳娜。」
沙條愛歌看了眼giotto,也伸出手,慢條斯理地說,「你好呀。」
然後一觸即分。看上去是非常短暫的一個握手,但是只有作為當事人的愛琳娜知道,看似交握的雙手其實根本沒有觸碰到。
但是沙條愛歌仍然沒有露出別的表情,她只是平靜地端起面前的杯子秀氣的小口喝著玫瑰花茶。
寧靜的面孔,和天使般清澈的雙瞳。①這樣的沙條愛歌總是讓人經不住想起盧克雷齊婭——波吉亞家族的公主,赫赫有名的教皇的女兒。
當然,這位神秘出現在彭格列的少女也正在為首領所庇護著。雖然是giotto一頭熱的樣子就是了。
畢竟就如此前斯佩多所言,即使這位神秘的少女外表和體格看上去再怎麼無害,都總讓人有一種違和感。
斯佩多這次帶著愛琳娜回來似乎是準備常駐總部的樣子,愛琳娜竟然能夠和沙條愛歌就天氣和古典文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個下午。
giotto對於沙條愛歌交到了能「溝通的朋友」這件事非常高興,甚至脫口而出要親自下廚為愛琳娜他們接風洗塵,然而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霧之守護者卻立刻一改悠哉悠哉的神色鄭重地表示他和愛琳娜需要一個浪漫的燭光晚餐時間,然後把躍躍欲試的彭格列首領推給了沙條愛歌。
沙條愛歌將銀制的小勺放下,她剛剛咽下最後一塊樹莓蛋糕,「好吧。」她說。
***
沙條愛歌握著刀叉看著眼前的西冷牛排發愁。……怎麼說。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完全沒有天賦?明明廚師跟在giotto旁邊看著他做的,但是做出來的完全出人意料了。
她嘗試著咀嚼切下來的一小塊牛排,完全咬不動……
這頭giotto看到沙條愛歌突然淚眼婆娑的,還捂著嘴,「怎麼了?」
「咬到舌頭了……」
giotto訕訕地放下刀叉,「理論和實際操作起來果然有些出入……」
他深吸一口氣,「下次我還是做義大利面好了。」
少女聽了前半句竟然有些頭皮發麻,立刻打斷他話,「giotto還沒有嘗過我的手藝呢,」沙條愛歌雙手合十,露出標誌性的微笑,「下次讓我來試試吧?」
沙條愛歌眼睛明亮又柔和,此時笑起來有一股讓人無法抗拒的親和力。
giotto掩飾一般地端起桌上的紅酒喝了一大口,「嗯。」
*
晚餐後家族似乎有個緊急會議,能夠趕過來的守護者全部都趕到了彭格列總部。
沙條愛歌對於這次任務的爭論也略有耳聞,實在是因為他們吵得太厲害了,G和斯佩多兩個人幾乎都要到拔槍火拼的地步了。隔了一個起居室沙條愛歌都能在房間裡聽到他們爭論的聲音。
這種情況也沒辦法休息,沙條愛歌在睡衣外面批了一件大衣抱著書往起居室去了,不令人驚訝的是原本應該一同在會議室參與討論的愛琳娜卻獨自呆在這裡。
彭格列內部激進派以斯佩多為首堅持要除去潛在危險,但是在人選上卻多有衡量。
任務需要獲取的是敵對家族的門外顧問的情報,討論出來一致結論都認為由女性去執行會比較讓人放下戒心。愛琳娜當仁不讓的表示要接手,但是在外的斯佩多聽說了之後對此卻有些不滿。
愛琳娜既不願意與未婚夫爭執,又無法說服自己,於是摔門獨自來到起居室冷靜一下。
沙條愛歌將一杯紅棗薑茶遞給面無血色出現在起居室中的愛琳娜,愛琳娜也沒有拒絕,接過來放在手裡捂了捂,慢慢地啜飲。
沙條愛歌沒有與她說話的意思,仍舊保持著一種淡淡的樣子看著詩集,起居室裡一時只有茶杯與茶託碰撞發的清脆響聲,愛琳娜說話了。
「他該知道的,我也知道他在想什麼 ——這件事上,不是他來掌控的。」愛琳娜有些疲憊地說,這個人前一直表現得寧靜細膩的女士眉目間卻充滿了一種堅韌的倔氣。
即使這樣,沙條愛歌連看她一眼的欲望都沒有,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顯得無害又安寧。愛琳娜也只好歎了口氣,不再言語。
最終這個喧鬧的夜晚中還是沒有討論好具體章程,斯佩多傲嬌地表示要帶著愛琳娜去莊園上住。
沙條愛歌目送著載著愛琳娜和斯佩多的黑色馬車離去,在拉下幕布一樣的窗簾的時候卻聽到了細微的聲音。
從窗外傳來的,很輕又模糊,像是海上聽到的水妖的歌聲。
沙條愛歌輕聲問著走到她身後的男人,「這是什麼歌?……有一種很悲傷的感覺呢。」
「是西西里島的民謠。」giotto說著,露出了有些懷念的神情,金色的眼眸顯得格外深邃,「——那個時候,彭格列在最開始的時候,是為了保護而建立的自衛隊而已。」
「那個時候島上的人生活都很單純,雖然一直存在著外來的壓迫和不平等,但是無論是誰都有了覺悟,啊,即使背負著悲傷也要活下去。」
「是因為那樣的信念,保護的信念我才和志同道合的G走到了一起,建立起了彭格列。」
「它源於保護,但是發展到了今天,變得強大、有力量的同時卻也開始走上了破壞的道路。」
沙條愛歌也曾經目睹過那些向giotto宣示效忠的人親吻他戒指的畫面,看上去莊重又壓抑,甚至充滿了與她印象中關於giotto的形容詞一點也不相符的陰鬱冰冷。
但是現在與她傾吐心聲——或許是這樣的,男人卻顯得非常疲憊。
明明是黑手黨這樣血腥暴力的存在,卻還恪守著近乎中世紀騎士道那樣的精神。真令人驚訝。
「giotto的……雲守是在英國嗎?」沙條愛歌突然說,「讓我去吧,這個任務。」
「愛歌,實際上你並不是彭格列的人,所以也不需要這樣。」
「可我的確受到了『你』的諸多照顧。」沙條愛歌順手拉開了giotto寬大的紅木桌前的抽屜,輕車駕熟地摸出一把黑色的□□,giotto還來不及組織,她把槍上膛後對著窗外隨手就開了一槍,漆黑的樹林裡卻意外的傳來了一聲痛呼。
少女放下槍,還帶著笑,「情報人員都已經混到這裡來了哦,不擔心嗎?」
giotto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剛剛擊中的是什麼人,那是前段時間因為沙條愛歌喜歡到花園喝下午茶,為了讓景色不要過於荒涼雜亂才特意聘請的園丁,是一個沉默又老實的中年人。
等到下樓確認的時候giotto才發現對方被擊穿的是脊椎,但是子彈沒能穿透那一截脊椎,應該正卡在哪一塊骨頭裡。
沙條愛歌慢悠悠地湊了過來,看了眼躺在地上面無人色的男人,撐著臉笑著說,「可以把他捉起來審問了,他跑不了啦。」
的確。眼前的人毫無疑問的已經被確認了,就算不會死亡終其一生也不可能再站起來了,當然跑不掉了。讓giotto心驚的是少女的話語中透露出一種天然的乖戾。
giotto深吸一口氣,快速地說,「我會去找人確認他的真實身份,任務那件事之後再說。」
昏暗的燈光從沙條愛歌的身後照射過來,巧妙的將她的臉藏在了陰影裡,令giotto無法看清楚這一刻她的表情,「但是明天就要商量出結果了吧?我有非常在意的人……在英國。想去看一看他生長的地方。所以,讓我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節,所以卡文了
第13章 thirteen
男人垂下眼,斂下眼底一抹深色,他盡可能地用溫和的語氣問道,「我能夠知道,那是愛歌喜歡的人嗎?」
見她不答,他又追問了一遍。
似乎是確認不給出具體回答giotto就不會答應,沙條愛歌終於點了點頭。
giotto摸了摸她的頭,問她,「那麼……愛歌喜歡的人,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呢?」
「是一位、非常帥氣,非常溫柔的王子殿下。雖然很理想主義但是也很吸引我。」沙條愛歌提起心上人眼睛閃閃發亮,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微弱下來,「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不喜歡我了吧。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呢。」
「……抱歉。」giotto低頭看著少女的臉,幾乎很難想像會有人能完全不為所動地拒絕她滿腔情意。
他試探地摸了摸沙條愛歌的頭,看著地板上照映的重合在一起的影子,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溫柔,「如果很難過的話,要不要放下這一段喜歡呢?畢竟單方面的戀愛,很辛苦吧。」
雙方的姿勢雖然很靠近,卻恰到好處地保持了一段距離。但是從無意闖入的G的視角來看,昏暗的走廊盡頭,在光線明滅中的兩人,特別是giotto低頭看沙條愛歌的角度,G還以為他會親上去。
然而沒有,他只看到沙條愛歌從giotto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少女露出了然而又居高臨下的冷酷神色,「giotto,你從來沒有喜歡過一個人吧。」
「不是那種半吊子的喜歡,是為了那個人能犧牲一切的喜歡。」
沙條愛歌邊說邊看著男人的面龐,不容置疑地說,「你一定沒有吧。所以……你憑什麼對我露出這種表情呢。」
這樣的距離也能嗅到少女身上散發的幽幽冷香,可是她偽裝無害的外表,終於在此刻落下帷幕。
沙條愛歌說完就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路過G的時候連視線都沒有偏移一分。
眼見首領被拒,G露出了十分微妙的神色,正在腦內演練如何安慰giotto的時候卻看到對方若無其事地走了出來,「對於女士偶爾為之的拒絕也不失為一種情趣,果然還是相處的時間太短害羞了吧……」
看著這樣自說自話的首領,G衷心的覺得……這已經不是紳士風度的問題了,完全已經上升到不要臉的地步了啊!
那天之後,GIOTTO把沙條愛歌送去了翡冷翠彭格列的分部,在那裡接頭的人是愛琳娜,然後由愛琳娜帶著沙條愛歌乘船前往倫敦。看來最終做出讓步的是斯佩多。
***
黎明的港口。
沙條愛歌和愛琳娜一起從輪船上走下,就看到了路面上停佇等待她們的汽車。
此刻的倫敦港口還非常冷,沙條愛歌從白色的斗篷裡伸手感受了下夜間的霧氣,然後又把手縮了回去,像是抱怨一樣地輕聲說,「倫敦的天氣真是糟糕啊。」
「比起西西里來的確……好了,打起精神來,接下來可是一場硬戰。」愛琳娜拍了拍沙條愛歌的肩膀,語氣有些鄭重。
阿諾德並沒有將任務立刻交給她們的意思,反而十分忙碌一樣,接到人以後將她們倫敦商業街區邊緣的一棟別墅裡進行了放置PLAY,臨走也沒有通知接下來的計畫。
別墅附近街道寬闊,綠樹成蔭,門外還種著兩顆月桂樹,錯落的金色佈滿了街道的兩旁。門裡裡面還放著精心修枝過剪葉的盆景。
沙條愛歌在別墅外大致轉了一圈,漫不經心地告知,「亞瑟王之墓……嗯,格拉斯頓伯裡,我要去那裡。」
「可是情報人員——」
她表情不變,平靜地說,「既然守護者都不著急,那麼我為什麼要著急呢。」
在沙條愛歌無聲的注視著愛琳娜不得不退一步,休息了一天之後愛琳娜就眼睜睜看著沙條愛歌去商業街轉了一圈,然後顧了一輛馬車。雖然這個時候汽車已經被發明出來,但是沙條愛歌是自己去聘請了車夫,沒有動用阿諾德的人。
愛琳娜沒想到她是真的鐵了心要去格拉斯頓伯裡,等到馬車停在了街道上,沙條愛歌二話不說就上車了,愛琳娜也只好圍上絲巾緊忙跟著上了馬車。
從倫敦到格拉斯頓伯裡用了一天,夜晚的時候她們借宿了附近的一家旅館。
第二天早晨沙條愛歌就趕去了亞瑟王之墓。
這裡並沒有多少人,應該說,除了沙條愛歌就只有愛琳娜了。可能是由於實在太早了,空氣中還有未散去的霧氣。
愛琳娜沒有走近,她迄今為止也沒弄懂為什麼沙條愛歌跋山涉水地要跑來這裡。所以看到像是一瞬間放下了所有的,顯得越發寥落的少女在墓碑前慢慢蹲下的時候還是有些吃驚的。
這樣的表情,是沙條愛歌從未在人前顯露過的。
沙條愛歌凝望著墓碑上的刻字,「為什麼呢,」
「明明都背叛了你了,但是最後,卻還是與你葬在一起嗎?」
「在對你來說遙遠的現代,你也仍舊思念著她嗎?綾香……和她很像嗎?」
她露出了有些茫然的神色,薄荷色的眼睛裡氤氳著模糊的情緒,「那我呢。」
因為離得遠,愛琳娜也聽不到沙條愛歌在說什麼,也說不出來那種感覺,但是的確是能感受到的,那一刻少女身上幾乎凝成實質的悲哀。
她們沒有待太久,在太陽驅散這片濃霧之前就啟程回倫敦了。
回到倫敦的時候,阿諾德已經等在了客廳,他並沒有對於兩人突發奇想的行程評論些什麼,只是臉上的神色仿佛終年籠罩在冰雪中,他將一個鼓鼓囊囊的牛皮紙袋放在茶几上,「目標任務的資料,還有他明天的大致行程。關於他的最新資料我會在任務完成之前每天讓人送過來。不過這個時間我不希望太久。」
寥寥幾句交代清楚阿諾德就離開了,看樣子的確是很忙。不過值得一提的是臨走前雲守對少女所說的話,用身為女性的優勢換取情報,雲守阿諾德是這麼告訴她的。但是這對於愛歌來說也不過是聽聽就算了的程度,讓她認真去聆聽一個人的話語,這樣的事目前為止也只有saber能做到。
所以沙條愛歌面不改色地去書店看了一摞心理方面的醫療書籍之後,頂著愛琳娜「你是在開玩笑嗎」的視線,當天下午下午就出門把任務目標催眠了。別說情報了,只要她想知道,對方估計能把初次體驗的感想都說出來。
但是拿到情報之後沙條愛歌也沒有回來臨時據點,反而順應目標的邀請去美容沙龍精心打扮了一下看起來很開心地去赴宴了。
愛琳娜:……
隻身赴宴,還真是意外的心大呢。
這是一場私人宴會,在某位議員的家裡舉辦的。因為討論的話題私密性極高,導致整場宴會都處於一種壓抑沉重的氛圍之中。
沙條愛歌作為被她催眠的敵對家族的門外顧問帶來的女伴理所當然沒有被帶到他們討論的起居室,而且留在了大廳。
她看著一眾年輕女人小聲交談、以及壓抑好的望向自己時閃爍的眼神無聲地笑了下。
「彭格列——」
「上次的情報人員怎麼說……」
沙條愛歌不急不忙地走向男人們討論的地方,離得有些遠她聽不是很清楚他們談話的內容。不過根據今天下午她把那個門外顧問洗腦一番得到的情報來看她也大致知道發生了什麼。
談話戛然而止。所有人或坐或立都看向了那個推門而入的少女,更有甚者已經將手伸進了西裝的口袋。
沙條愛歌眨了眨眼,微笑著說,「ciao~」
聽到她發音,坐在正中央的老者冷漠地看了眼面色蒼白的門外顧問,露出輕蔑的笑意,握著拐杖的手都鼓起了青筋,「彭格列是沒有人了嗎?竟然讓你這個小女娃一個人過來,還指望你做出什麼貢獻不成。也就騙騙心智不堅的年輕人罷了——」
語畢,他哈哈大笑起來,混濁的眼睛透著精光。在有協定的情況下,他的確此刻不能正大光明地動手,但是既然都有所察覺了——
老者向門邊的人使了個眼色,接受到訊號的男人迅速掏出槍瞄準了毫無防備的少女,正當他準備扣動扳機時,闖入者說話了。
「彭格列?」沙條愛歌搖了搖頭,面帶謙遜地說,「我可不是彭格列的人,而且也不是Mafia喔。」
在她的認知裡,大概把彭格列歸類為她的所有物還差不多。
「我是過來取東西的。」
「我想想,應該就是你們的命吧。」
說著沙條愛歌笑了笑,該如何形容那個笑呢。就像是不懂事的孩童對於惡作劇般撕下花園裡蝴蝶的翅膀那樣,還會向那剩下的一點點殘缺的軀殼投去一瞥,帶著好奇,帶著天真的殘忍。
……
馬車的門迅速被拉開,一身肅殺穿著黑色風衣的年輕人從車上一躍而下。
年輕人正是被外界英女王的鷹犬,國家秘密情報部首席,同時也是不為人所知的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阿諾德,他身後跟著同樣行色匆匆的愛琳娜。
這間屋子從外面看還透著溫馨奢華的燈光,等到走進大門後才能感受到那股詭異的寂靜。
不,還有隱約的鋼琴聲。
然而整個大廳裡只有一個少女。
愛琳娜在看見沙條愛歌的瞬間松了口氣,「突然擅自行動也太讓人擔心了,但是這樣過度深入的情報沒有必要,下午的那些其實已經足夠了,老實說愛歌能夠做到這麼出色,讓我很驚訝。」
沙條愛歌似笑非笑,聲音如同風鈴那樣清脆悅耳,「我告訴過你,我很強,非常強。」
穿著筆挺的黑色長衣的阿諾德環顧了眼四周,問道,「其他人呢?」
坐在鋼琴凳上的少女白皙的指尖靈活地在黑白的琴鍵上按出一連串流暢的音律,沙條愛歌笑意吟吟地說,「嗯,都死了哦。」
這個回答並沒有出乎他的意料,阿諾德看了眼倒在鋼琴後面穿著燕尾服的男人,應該是原本應邀而來的鋼琴師。
鋼琴聲停了下來,愛琳娜這才意識到少女所彈奏的是安魂曲,沙條愛歌合上鋼琴蓋,「看在我為你解決了不小麻煩的份上,今天的事就不要告訴giotto了。」這場私人聚會裡,除了彭格列的敵人,也有阿諾德的政敵。
他淡青色的眼睛冷淡地看著少女,片刻頷首。
一頭細軟柔順的金髮,一張精美絕倫的臉蛋,少女此刻的樣子像一副精美的油畫。
聽聞在翡冷翠的時候,阿拉貢家的公子阿方索宣稱對沙條愛歌一見鍾情,立刻就展開了熱烈的追求,還想要為她畫像。
不知道那位被無情地攔在彭格列的大門外,苦惱於不知如何追求美人芳心的阿方索要是在這裡看到沙條愛歌還會不會考慮用什麼話題取悅、打動眼前這位少女。
不過這都不在阿諾德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只是冷靜地讓手下來進行掃尾工作,把這次事件定義為了黑手黨血拼,然後將二人送回了位於商業街邊緣的別墅,並且告知她們過兩天就可以回義大利了。
等到回到屬於自己的房間的時候,沙條愛歌才松了口氣一樣地滑坐在了地板上,露出有些蒼白的臉色,剛剛開始一直攥緊的手中留下血紅的月牙印記,她從來沒有露出過那麼狼狽的樣子,畢竟她應該永遠都是風輕雲淡勝券在握的。
可是在這連魔法都被拒絕的異界,一直以來都隨心所欲的、做什麼都易如反掌的沙條愛歌第一次嘗到了被力量反噬的苦頭。
而這頭阿諾德將要對女王呈報的內容整理完之後,又抽空給彭格列首領也寫了封信。
在信中阿諾德對沙條愛歌的評語是「不通人性的兵器」,末了還冷淡地嘲諷了一下彭格列首領,「這種容易傷到主人的武器你是從哪裡找到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男主舊劍有話要說:本宮不死,爾等終究為妾
第14章 fourteen
華麗的宴會廳中,鋼琴與小提琴的合奏出來的《卡農》音律纏繞交織,一個聲部之間的曲調自始自終都追隨著另一個,就像它在古德語中陪伴依賴的含義那樣,溫柔熱烈地烘托出優美浪漫的旋律。
在吊頂的水晶燈照耀下,女士們華美的裙裾在宴會廳中旋轉展開,鞋跟踩在光亮的地板上發出清脆的細響,紳士們穿著筆挺的燕尾服,將一朵朵綻放的玫瑰攏在臂彎之間。
在這樣衣香鬢影之中,穿著黑色禮服的男人也一眼就望見了自己找尋的人。
她一隻手執著黑色的面具,一隻手提起綴滿繁複花邊的裙裾,正對著giotto的方向微微屈膝。
giotto徑直穿過人群,口中一邊說著「抱歉」一邊走向她。與此同時,少女也打發走了圍在身旁獻殷勤的人,giotto走上前執起少女的手在她手背輕吻,含笑說,「愛歌好像長高了一點啊。」
沙條愛歌也抿唇笑著回應,「是有長高一點。」不光長高了,原本蓋過耳朵的鉑金色短髮也已經長到了及肩的長度,赴宴之前愛琳娜很貼心地幫她盤了起來。
「那麼這位美麗的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嗎?」他伸出手,屈身等待著她的回應。
沙條愛歌看著遞至眼前的掌心,他們的周圍都成雙成對地相攜著步入了舞池,因此顯得僵持的二人尤為突兀。
「好吧。」少女終於賞臉的,把手放入他的掌心,應下了今晚的第一支舞。
她移開面具,露出那面具後比大廳中裝飾的薔薇還要嬌豔的容貌,仿佛晨間還沾著露珠的百合花,手挽上他的臂彎。
她秀麗的金髮因為跳舞微微揚起,仿佛一隻被男人禁錮在懷中振翅欲飛的蝴蝶,旋轉的裙擺在宴會廳中搖曳。
與這樣旖旎的畫面不同的是兩個人竊竊私語一樣的低聲談話。
「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和愛琳娜準備在翡冷翠待多久。」
「斯佩多上個月就到了翡冷翠了。」
「我知道。但你不回來我很擔心。」
「那等下……」
「不需要你動手。裙子是愛琳娜幫你挑的?」
「嗯。」
「我送的那條——」
「下次,回西西里我穿給你看。」她一邊如娓娓道來一樣地說,指尖兀地在他臂膀間用力掐了下,giotto揚了揚眉,摟著她的腰的手收緊,抱著她往人群邊上旋舞。
「四點鐘方向穿黑裙子的女人和她的舞伴。」
「大門方向穿香檳色綢緞禮服的男人——對,那是個男的。」
「一直在大廳中轉悠的那個侍應生。」
「還有——這支舞開始就一直跟在我們身後的戴著禮帽的男人。」
沙條愛歌搭在giotto肩膀的指尖敲擊出的摩斯密碼一一報出這場宴會中帶了□□的人,然後配合著giotto的動作在這一支舞結束之後默契地一起退出了舞池。
沙條愛歌隨手從鋪著雪白桌布的餐桌上拿了一杯香檳,才喝了一口就被giotto蹙著眉叫來侍應生給她換了一杯含微量酒精的軟飲。
這場宴會會有針對彭格列的襲擊,這是之前就收到的情報。所以本來準備回西西里的愛琳娜將計就計把停留在翡冷翠的時間延長了一倍有多,專門騰出手為了來赴這場鴻門宴,雖然會場中只有彭格列的首領和沙條愛歌,但是這座別墅外面已經潛伏了十幾個彭格列暗殺部門的人了。更不要說還有愛琳娜在做遠程調控。
二人從容地走向側廳中被昏黃燈光籠罩的走廊,身後的緊張感幾乎能實至化成硝煙,giotto低聲安慰,「愛歌,不要怕。」
沙條愛歌含著微笑看了他一眼,「你都知道了,怎麼還會把我想得這麼脆弱。」
以根源賦予的知識庫,她對於本應習以為常的事物卻沒有那樣的分辨能力,所以就算知道這場宴會被暗殺的幾率很大,她也還是順著斯佩多的意思出席了。
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可是最終,giotto只是溫和地看著她甜美的笑容,握住她的手,「愛歌不害怕的話,我有點怕呢。就這樣牽著走好嗎?」
走廊上光影憧憧,兩側的壁燈就像這樣的晦暗之中最後一絲的人間煙火。
沙條愛歌忽然說,「giotto,我想看煙花。」話音剛落,giotto按下她的頭,帶著她往右邊躲開,電光火石間槍械擊破空氣的聲音在耳邊炸開,幾乎讓人有些耳鳴。
giotto把穿著繁複禮服的少女放在大理石雕像後面,言簡意賅,「在這裡等我。」
沙條愛歌仰著頭看他額間燃著的明亮火焰,伸出手碰了碰,giotto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神色,「回去之後你怎麼碰都可以,好嗎?」
少女垂下眼,鴉羽般的睫毛輕輕扇動,她低低的「嗯」了一聲。然後就像徹底放鬆了一樣靠在身後冰冷的牆壁上,看著giotto反身沖入戰場。
他不會輸。即使沒有千里眼,也能如此篤定這件事。他將所有有可能朝著這個方向的攻擊都無一遺漏地阻攔了下來,沙條愛歌看著看著,眼皮越來越沉,竟然就這樣慢慢睡了過去。
是呢,她已經有多久沒有這樣被人掩在身後保護了呢。
****
「醒了?」伴隨著低沉醇厚的聲音,薄荷色的眸子換換睜開,少女用手肘支撐著自己坐了起來。
她看了眼四周才發現他們已經回到位於翡冷翠的彭格列分部,「戰鬥……結束了啊。」
giotto溫柔地為她理了理半長的金髮,「剛剛結束,才把你抱回來沒多久。不過你也太相信我了,竟然在那種地方睡著。」
等他說完才看到少女按著太陽穴,蹙著眉說,「頭疼……」
giotto愣了下,然而他剛把手覆上沙條愛歌的額頭就被她打了下來。面對她沒有任何表情的瞪視,他只好順著她的意思收回手,「您真是一位難以討好的小姐。」
沙條愛歌聽了卻露出了一個幾乎能令人目眩的微笑,眼神在黑夜之中也亮的嚇人,「花言巧語。」
這時他才發覺她說話吐息間都帶著微弱的酒氣。
少女的臉頰,也淺淺地染上桃色。
她喝醉了。
……不是只喝了一口香檳嗎?!不,那恐怕不是香檳。
可能是雞尾酒之類的……但是在宴會上放雞尾酒,到底主辦的人在想些什麼。
「saber」少女忽然低喚道,她靠近了一些,將頭枕在他放在床邊的手上,露出一截瑩潤白皙的脖頸,神情變得很柔軟,是他從未見過的樣子。
少女目光也朦朧著,絮絮叨叨地、像是在夢境又像是在現實中,翻來覆去地對著他說喜歡,顛三倒四地對著他訴說,雖然可能她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說什麼。
與話語中的熾熱相反的是少女精緻清麗的面龐寫滿了平靜,她依然在笑著,沙條愛歌這個人好像天生就一副笑相一樣。
「愛歌,」他俯身抵上她光潔的額頭,握著她的手放在燃燒的死氣之炎上,「你看清楚,我不是他。」
她喜歡人,實在是有一腔孤勇的感覺,這樣的感情讓他都不得不折服,只是——
沙條愛歌支起手,愣愣的看著他。
「那你呢?」giotto溫和地問。
「什麼?」她似乎還沒有回過神,一副呆怔得可愛的樣子。
「你剛剛一直說的,不都是「他」的事嗎?他的夢想,他的決定,那你呢?你自己的願望呢?你想做什麼?」他說這話並沒有咄咄逼人的意味,而是帶著難言的憂慮,與沉重。
「我……」失去千里眼的少女茫然地怔住了,「好像沒有吧。忘記了……也說不定。」
那曾經短暫有過的,卻又因為那個人的願望而被遺忘的,屬於自己的微小得不需要重視的希冀
——「想要成為人類,擁有人類的心。」
即使與病床上的少年曾經短暫交談過,但是那樣的願望……她早就不記得了。
「而且這些……說出來也沒有什麼意義吧。我只要saber就夠了。而且,你不是知道了嗎?你看我,像是人類嗎?」雲守的信,她是知道的。以及倫敦的事在彭格列中傳開以後,家族中的流言蜚語她也是知道的。
是啊。到底是用了什麼手段,在一個晚上,連去赴宴的女眷都沒有放過,全部殺掉了呢。
這是「普通人」會產生的疑問。對於這種清道夫一樣單方面的「屠殺」,人類由此產生畏懼與因想要壓抑畏懼而生成的厭惡,也再正常不過了。
「愛歌,並不是人『應該』怎樣。」giotto說,「是你想要活成什麼樣子。」
把與一個人的相遇當作自己人生以來最大的意義,是一件何其悲哀的事,然而尤為可悲的是,少女本人卻不這麼認為。
沙條愛歌並不說話,視線一直停留在深色的床單上。即使知道她手上曾經沾染過那麼多人的性命,她身上的氣息卻仍然是乾淨得讓他眷戀。
「——愛歌要不要和我戀愛呢。」giotto看了她一會兒,語出驚人,「由我來教會愛歌怎麼戀愛。直到那天到來之前,我都會一直陪著你的。」對啊,如果「他」不能珍惜這份感情,那就把它交給他吧。
「你……!」沙條愛歌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整個人從脖子一直紅到了耳朵尖。
giotto笑了笑,露出溫柔又堅定的神色,「我在向你求愛啊,Bella。」
作者有話要說:
才發現豐崎愛生(愛歌的CV)竟然是人渣茜的CV……花火黨心態爆炸……
順便給你們安利義大利lindt的松露白巧,非常香醇超好吃
第15章 fifteen
這裡是西西里的東海岸,坐在路邊咖啡館的沙條愛歌正在解決掉面前的松露巧克力,秋日的陽光正懶懶地打在她的身上,像是為她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明明置身于人群中,卻也能跟周圍的人以一種奇怪氛圍籠罩著把自己摘離出來。
咖啡館的隔壁就是一家乳酪店,店員在安靜而效率極高的奔波著,連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香甜的味道。
真是個少有安寧的午後,對於一向活力四射的西西里島而言。
和被譽為百花之城的翡冷翠不同,西西里是一個處處充滿了血腥與暴力、陰暗與陽光並存的地方。
愛琳娜將會在一個月之後與斯佩多訂婚,今天就是她約了沙條愛歌出來逛集市,或者說訂婚紗更合適一點。
沙條愛歌其實對這裡的集市興致缺缺,當然她對翡冷翠的舞會也覺得乏味至極。
義大利無疑是個文化藝術氛圍濃厚的國度,特別是文藝復興之後,但是無論歌劇、舞蹈、音樂,都讓沙條愛歌提不起興趣,她願意的話當然可以就這些由淺入深樣樣巨細侃侃而談,但是她沒有賣弄的欲望。
只是她都把巧克力解決完了,本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愛琳娜卻遲遲不來。
她發出一個疑惑的單音節,在西西里這個彭格列的大本營,竟然也有人敢對彭格列的高層公然下手嗎。有趣。
***
愛琳娜的確無法去赴約,因為此刻一柄冰冷的槍正抵在她的後腰上,對方扯著她的長髮逼問,「戒指在哪裡?」
愛琳娜頭皮被扯得生疼,她甚至懷疑對方拽掉了一把她的頭髮,但是即使如此她也冷笑著保持了沉默。
這個舉動顯然激怒了身後的人,他毫不留情地扣動扳機在她右手臂上開了一槍,「美麗的女士,我想你是沒有聽懂我的問題,我再問一遍,戒指在哪裡?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愛琳娜一邊忍著痛呼,一邊用幾乎痛得有些顫抖聲音問,「你是哪個家族派來的?是美第奇?」
男人的耐心告罄,在他舉起槍抵在愛琳娜後腦勺上準備殺人滅口的時候,握著槍的手腕一痛,槍掉在了地上。他顧不上流血的傷口警惕地用另一隻手從袖間摸出一把匕首抵在愛琳娜的頸間,然後才抬頭看向剛剛子彈發射的方向。
只有一位少女站在那兒。她穿著點綴著暗色刺繡的白色古董裙,像是公主之類的,氣質又優雅又動人,但是手裡卻穩穩地拿著一把槍。
沙條愛歌歪了歪頭,看著愛琳娜頭髮散亂的狼狽樣子平淡地陳述,「按照以往我們約定的時間來看,你遲了三分四十一秒,這個時間足夠超過一個殺手撂倒你。找到你在哪又用了8分鐘,幸好還活著。」
……這也謹慎過頭了吧。這是什麼怪物嗎?少女的話一說完,他立刻想起了前段時間流傳的「彭格列百合花」的事情。看來毫無疑問的,眼前之人就是傳言裡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清道夫了。雖然此前就聽說過外表與作風相去極遠,但卻遠比不上真實看到所帶來的衝擊。
仿佛是察覺到他在想什麼,少女意味不明地笑了,「我真的很喜歡人類這副又天真又愚蠢的樣子。」她只是這麼輕輕笑著,就仿佛讓人聽到了花綻放的聲音一樣。
在少女的話語中多年的殺手生涯所帶來的直覺讓他下意識戒備起來,但是男人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只能看著少女將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微笑著說了句「arrivederci」。
察覺到桎梏鬆開的一瞬間,愛琳娜捂著手臂狠踹了身後的男人一腳,竭力跑向沙條愛歌。
沙條愛歌幫她將長裙撕下來一塊綁住她的傷口,問道,「是美第奇家族的人嗎?」
愛琳娜驚訝於她的敏銳,卻保持了一定程度上的沉默,臉色蒼白地回答道,「現在還不清楚。對方並沒有與我交談的的意思,似乎只打算要我的命。」
沙條愛歌笑了下,「謔?我還以為要推行什麼新政了呢。」
說著她向倒在地上似乎已經死去的男人走去,沙條愛歌看了下,正想著要不要找個樹枝什麼的搜查一下對方身上有沒有什麼能夠證明身份的東西。
卻沒想到對方一躍而起,掐住她的脖頸,沙條愛歌的眼中泛起冷光,槍托毫不留情地擊中了對方的太陽穴,來不及反抗男人就失去了聲息,少女揉了下隱隱作痛的手腕,毫不留情地說,「真噁心。」
這個樣子……愛琳娜突然意識到,和第一次見面時候的她相比,似乎潛移默化的,多多少少有了「活著」的樣子。
因為愛琳娜受傷了,今天的行程也就全部報廢,沙條愛歌扶著愛琳娜剛踏入彭格列的大門一步,就被女傭和管家團團圍住,愛琳娜直接被送去房間等醫生上門,而她就被giotto拉著整個人被他用目光洗禮了一遍。
沙條愛歌表示了身上的血是愛琳娜的,她並沒有受傷,然後把話題扯到了殺手的身上,三言兩語就梳理了一個處理流程。
一旁的G看得目瞪口呆,因為giotto一向不贊同暴力手段,所以這次沙條愛歌提出的「清掃」他還以為一定會被一口否決的。結果giotto竟然同意了。
這位小姐,簡直是在恃美行兇。
過來替愛琳娜換藥的是沙條愛歌,這讓她有些驚訝,雖然沒有到熟悉的地步,但是這麼長的相處時間也讓愛琳娜多少知道沙條愛歌並不是喜歡親近別人的人。
少女看上起並沒有考慮那麼多,她正在用雪白的紗布將愛琳娜手臂上猙獰的傷口纏繞起來。
換完藥後愛琳娜對沙條愛歌誠摯地道謝,要不是這位少女,她可能今天就不能活著回來了。
沙條愛歌回了一句沒關係,愛琳娜垂下眼卻無意間撇到她領口下隱約的黑色印記,她記得沙條愛歌是giotto從雪原上撿回來的,據說當時受了很嚴重的傷,差點就要救不活了,她沒有親眼見到,難道這就是……
「那個是……」
「誒?」沙條愛歌不明所以地看向她,隨即反應過來,手撫上胸口,露出有些羞澀的神色,「啊,該怎麼說好呢——這是無法割捨的,重要的東西。」
愛琳娜完全不懂她在說什麼,只好有些尷尬地扯開了話題,「那個,對了愛歌都來彭格列一年了吧?」
沙條愛歌點了點頭。愛琳娜溫柔地說,「雖然giotto很關心你,但是姑娘之間私密話題他肯定沒法跟你談的。那裡……要不要用一點藥呢?」畢竟留下傷疤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總歸是不美觀的。
沙條愛歌心不在焉,沒聽清楚愛琳娜說什麼,匆匆敷衍地點了下頭。
所以第二天早餐之後愛琳娜把藥膏遞給沙條愛歌的時候,少女還沒有反應過來。
愛琳娜解釋說,「是塗在胸膛上用的。」
「???」沙條愛歌思考了一下,「為什麼……要塗。」
「因為這樣多少看起來會好看一些吧,我的一位朋友曾經也從這位醫生那裡拿到過這種藥膏,使用效果還不錯。」愛琳娜巧妙地回答。
「是這樣嗎?」沙條愛歌疑惑地低下頭去看自己的胸前,恍然大悟地右手握拳錘在左手的手心,「原來saber不喜歡是因為胸不夠大嗎?」
剛剛走進起居室的giotto表情空白了一瞬間,然後快步走過來幾乎是氣急敗壞地,「等下,愛琳娜你到底在教愛歌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咳那個,也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歡□□——」
愛琳娜不著痕跡地狠狠踩了他一腳,她現在也有些進退維谷,沙條愛歌很明顯誤會了她的意思,她還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解釋。
「giotto不喜歡嗎?」少女很天然地問。
彭格列的首領少有的漲紅了臉,「呃、也不能這樣說但、」
「所以giotto也是喜歡的。」沙條愛歌一錘定音道。
最後愛琳娜還是手忙腳亂地解釋了下這是去疤的藥膏,並不是沙條愛歌想的那個,然而解釋清楚了之後沙條愛歌竟然還有些失落的樣子。
愛琳娜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和他們一起在起居室裡久待,當然也可能是為了首領的終身幸福,沒過多久就回房了,空蕩蕩的起居室裡只剩下沙條愛歌和giotto。
沙條愛歌正捧著一本詩集在看,沒看一會兒就看到giotto站起來對她說了句「等我一下」就匆匆離去,再回來的時候男人的一隻手掩在背後顯然有別的什麼。
沙條愛歌支著腦袋看著他等待下文。
「愛歌,」giotto從身後將一大束卡薩布蘭卡遞給沙條愛歌,「對我笑一笑吧。」
沙條愛歌有些驚訝,她眨了眨眼睛,把花捧在懷裡,望著giotto有些疑惑地問,「就是……為什麼,為什麼giotto會喜歡我啊?不覺得我根本就不像人類嗎?」
他金色的眸子像冬日暖融融的太陽,支著下巴看著沙條愛歌,「因為愛歌很可愛啊。從第一眼開始就一直這麼覺得,大概就是一見鍾情了吧。」
沙條愛歌聞言愣了下,隨後竟然像是被他打動一般,露出了一個淡淡的有點開心又有點安心的笑容。
少女輕聲說,「giotto……像是天空一樣。」包容,又溫暖。
像是翡冷翠溫暖的陽光。
這樣的溫暖,原來也可以從別人身上獲取的。
她話鋒一轉,看著giotto手上的戒指,似乎有些好奇,「對了,這個戒指,G那裡也有,斯佩多那裡也有,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
giotto笑了笑,褪下戒指放在她手中解釋道,「——指環上銘刻著我們的光陰。算是守護者之間的羈絆吧。」
「這樣給我真的沒關係嗎?」沙條愛歌柔軟地問道。
「只是看一看的話沒有關係,又不是求婚戒指。」
但是這一次,沙條愛歌並沒有露出害羞的神色,她的臉色平靜得可怕,目光就像倫敦港口的薄霧一樣寒冷。
「GIOTTO。」少女喊出他的名字,將手上的戒指對準陽光,「你知道……『溯行』這個詞的概念嗎?」
那個瞬間,男人想,他也許並不應該送百合花,而是應該換成玫瑰。因為即使這個少女渾身都豎滿了尖刺,他也願意讓堅硬的刺紮入他的胸膛去擁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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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條愛歌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愛琳娜從晚餐的沉悶中得出了這個訊息。全程少女一直保持著:王之蔑視.jpg
「……你這個表情不錯,跟誰學的?」愛琳娜捧著一杯熱可哥違心地誇讚。
沙條愛歌似笑非笑,「跟giotto學的」
giotto一臉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罪魁禍首找到了。
愛琳娜正想跟giotto說一下討女孩子歡心應該做什麼,就看到准未婚夫步履匆匆走了進來。
斯佩多帶著壓抑的怒火走到giotto身前,陰沉地說,「哈,vogola,這就是你跟我說的退讓的後果?你以為美第奇會心慈手軟?!可笑至極!至今你還要堅守你的烏托邦理想?」
giotto也沉下臉,他並不想在這裡談論這種事,於是很快兩人就走進了書房。隔音效果極好的門關上之後就一點兒聲音也聽不見了。
這次的爭論最終還是彭格列的首領取得了主動權,直接後果就是斯佩多把愛琳娜接走了,似乎直到訂婚典禮舉行之前都不準備再踏入彭格列總部。
沙條愛歌把giotto送她的鵝黃色禮服掛起來的時候,房門被劇烈地敲響了。
沙條愛歌打開門,有些吃驚地看著門外一臉頹喪的giotto,他似乎整個人都籠罩在一種陰暗之中。
他喑啞著聲音,「愛琳娜死了。」
*
聽聞這個消息的時候,沙條愛歌並沒有什麼觸動,雖然似乎所有人都以為跟愛琳娜關係比較好的她會非常傷心。但是並沒有,她只是又一次意識到,現實並不是童話,所以根本沒有HAPPY ENDING裡那樣從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到了一起。
訂婚儀式變成了葬禮。
這不是沙條愛歌第一次參加葬禮,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見證過母親的葬禮了。
葬禮當天下雨了。她看著斯佩多撐著黑色的雨傘站在墓前,看著泥土將黑色的棺木一點點掩埋,如同一樽亙古不化的石像,臉色冰凍,眼底是深海一般望不到底的陰沉。
沙條愛歌饒有興致地看了一會兒,之後便很快感到乏味了。
在愛琳娜生命謝幕的最後一刻,她在想什麼呢?
沒有了愛琳娜這個束縛斯佩多的存在,今後的彭格列,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
彭格列陷入了史無前例的低迷之中,尤其是守護者和首領之間的矛盾越發尖銳突出。
斯佩多不止一次公開表示giotto如今已經不適應彭格列首領的位置了。
甚至家族內部有不少傳言都在說霧守已經轉而投向了Sivnora的麾下。
與此同時,似乎從某一個清晨起,沙條愛歌開始莫明地咳了起來,而且就此陸陸續續咳了將近一個月,GIOTTO每每陪她去看醫生,檢查出來也只得出是普通咳嗽。
沙條愛歌似乎也沒有放在心上,只是不知不覺中養成了帶著手絹的習慣。那是GIOTTO去法國的時候為她帶的禮物,手絹的一角還有他頂著G驚悚的目光偷偷自己縫上去的,非常醜的彭格列的標誌。
giotto在書房看到沙條愛歌的時候,她正在看《君主論》,這多多少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畢竟此前她看的都是詩歌散文之類的。
giotto在她的對面坐了下來,不發一言。他最近越發沉默,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少。
「我做錯了嗎。」
沙條愛歌抬眸看了他一眼,giotto的視線並沒有停留在她的身上,與其說那是他的提問,不如說是自問好。
「愛歌,你真的認為我適合做彭格列的首領嗎?」即使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她卻能從他的聲音裡聽出掙扎。
少女合上書,臉龐依舊美的令人側目,「想要守護,想要保持和平並不是什麼羞愧的事。」
「不過giotto是大人了啊,大人總是會優柔寡斷的。」
「所以——我來替你做決定吧。」
沙條愛歌這麼說的,她也這麼去做了。
殲滅一個家族所需要的時間遠遠超出了他的想像,整場戰鬥他們就幾乎是高歌猛進地攻破敵人的大本營,直到美第奇家族的首領被沙條愛歌微笑著用槍抵著腦袋簽下和平協議跳躍,一切都順利得不可思議。
變故發生在他們返回彭格列的時候。
美第奇家族的主力攻擊了同盟的西蒙家族,霧之守護者已經前去搭救了。按理來說應該不會出什麼意外,可是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giotto心裡卻泛起強烈的不安。
他看向沙條愛歌「愛歌,這邊拜託你了。西蒙那邊……我必須去。」
沙條愛歌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他,「有去的必要嗎?」美第奇家族落敗,彭格列已經毫無疑問地佔據了金字塔頂端的地位,即使損失一兩個同盟,也並不可惜。
giotto明瞭她的言下之意,深吸了一口氣,「別開這種玩笑,愛歌。」
少女於是柔和地點了點頭。
giotto再次回到彭格列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月之後了。
他帶著一身肅殺,走到了沙條愛歌的身前,低啞著聲音問,「……為什麼?」
斯佩多的計畫,她是知道的。事後只要考慮一下就能夠明瞭這件事的始末。
「不要再做彭格列的首領了,giotto,」少女直白地說,「它已經改變了,你也應該改變了。現在的彭格列是束縛著你的存在。就這樣放下不好嗎?反正也有Sivnora接手,你不是很討厭殺戮和暴力嗎?」
說完,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少女用一種單純的疑惑的眼神看著他,「giotto,你生氣了嗎?」
「……抱歉,對你發脾氣了。」第一次,他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夕陽慢慢從地平線的另一端消逝,連最後一絲微光也不剩了。
要慢慢來,giotto嘗試著告訴自己,眼前的這個少女,他所珍視的人,正是個不通曉人理,人類性為零的如稚子般純白而又殘酷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可以說是奧斯卡影后了
下章舊劍終於要上線了
今天竟然雙更了,可以偷懶一周了!
悠于 2018-3-26 19:50
第16章 sixteen
「沙條小姐,能稍微佔用你一點時間嗎?」一大早的,沙條愛歌推開房間的門,就看到了雨之守護者正靠在走廊的壁畫邊上,正在朝她招手。
沙條愛歌點了點頭,早餐也順理成章地挪去了露臺變成了兩個人一起用餐。
少女穿著一條淡青色的裙子,衣領處鑲著一顆白色山茶花樣式的扣子,這條裙子是愛琳娜在米蘭帶回來的,原本這是她準備在愛琳娜結婚的時候穿的。
但這顯然已經成為不可能會到來的那一天了。
她注意到了朝利雨月打量的眼神,老實說,和這位同樣作為日本人的朝利雨月沙條愛歌自從來到彭格列開始就沒有怎麼和他單獨相處過。該說是陰差陽錯好呢,還是他們兩個人看起來相性實在太差好呢。
朝利雨月一眼就注意到了那顆扣子,因此用過早餐後就自然而然地問道,「沙條小姐聽說過「物哀」嗎?」
物の哀れ,是日本平安時代的王朝文學上重要的文學審美理念之一。
以這個話題來作為一個談話的開端……還真是教人不想應和,沙條愛歌沉默地捧著茶杯等待他說出後面的話語,男子的聲音顯得低徊婉轉,「真叫人遺憾,我從日本帶來的山茶花——聽說沙條小姐也很喜歡,似乎因為水土的關係已經全部枯萎了。今日見到,難免有些觸景生情。」
朝利雨月側過頭看著空了一塊的花園中的景色低歎,「也許是故土難離吧。」
真是真情實感的悲歎啊。不過人都是會死的,人類的生命在她眼裡和那些會枯萎凋謝的花沒有什麼兩樣,都是必然迎來的結局。
「朝利先生,後悔了?」少女昳麗的臉蛋浮現出笑容,只是很單純的一個笑容,聯繫起她的話語卻無端讓人感到莫名的惡意。
朝利雨月倒是反應很快,「哈哈哈,是在說我離開日本來到義大利的事麼?沒有,這件事我倒是從沒有後悔過。不如說我的人生中也很少感到悔恨的事吧,除了——」
「嗯,除了西蒙家族或者愛琳娜的事?」
朝利雨月沉默了一會兒,「看起來,沙條小姐似乎知道我要說什麼。」
「嗯,大概能夠猜到。」她一邊回答,一邊用銀質的小勺在骨瓷茶杯中攪拌,直到牛奶和茶融為一體之後才抬起頭,直視著雨之守護者如漩渦一樣望不見底只剩漆黑的眼睛,「但是,不覺得太自私了嗎,你們?」
朝利雨月怔住。
沙條愛歌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口氣,「我並沒有要嘲笑giotto的理想和因為他的信念才凝聚在他身邊的守護者們的意思,相反,我認為這是十分崇高的願望,是值得被讚頌的理想。」
「亞瑟王的劍鞘阿瓦隆,即是遠離塵世的理想鄉,這也是十分『烏托邦』的一個詞吧。」
「因為他們都是理想主義者。只有這一點不讓人討厭哦。」
「可是現在的彭格列,已經不是giotto理念中的彭格利了,因為千絲萬縷的關係,所以彭格列不能倒下,至少現在還不能,所以,如果GIOTTO繼續領導下去的話,他只能做出一些犧牲以換取改變。但是,為什麼一定要讓他退讓犧牲呢?難道是失去的還不夠多嗎?這樣的犧牲只要他還是首領,就一定還會再經歷的,我是不在意,可惜giotto並不是這樣的人。」
「要是想指責我根本不將家族利益放在心上什麼的,也儘管來吧。畢竟那時拯救我的,並非是『vongola』而是『giotto』。我只是做出了對於giotto來說最正確的選擇罷了。」
朝利雨月用一種全新的認知的眼神看著沙條愛歌,然後露出了有些爽朗的笑,「說得真的很有道理啊,沙條小姐。那麼,如果giotto退位,你會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沙條愛歌有些疑惑地問。
男子少有的露出了有些猶豫的神色,但還是直率地問,「會回去故鄉嗎?我是說,日本?」
「故鄉?」沙條愛歌重複了一遍這個單詞,然後才意識到他真正想要問的是什麼,睫毛微微扇動一下,神色有些漠然。
「有什麼……問題嗎?」朝利雨月看著少女的表現有些摸不著頭腦。
沙條愛歌搖了搖頭,「不,應該是確認了果然我和朝利先生『合不來』呢。」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輕嘲道,「如果朝利先生饒了這麼大一個彎是為了和我說這個的話,那麼大可不必,並不是所有人都對故鄉有歸屬感。」
「我可是,曾經想要殺掉與自己擁有同樣血脈的妹妹啊。」
朝利雨月一瞬間怔住了。
「怎麼?被嚇到了?」
「開玩笑的。」沙條愛歌將視線投向窗外,笑得彎起了眼睛,托著腮沒什麼感情地說,「——如果這麼說能讓朝利先生好受一點的話。」
是啊,唯一的妹妹。
知道她出生的樣子,笑的樣子,哭的樣子,還有她一切saber喜歡的樣子,自己都知道的。
「故鄉啊……我大概是,回不去,也不想回去了吧。」仿佛下定論一般,用平淡的語氣總結。
***
「怎麼了,一直心神不寧的樣子。」giotto有些擔心地去探她的額頭,誰讓沙條愛歌一大早就精神恍惚的樣子。
但是別說回答了,沙條愛歌甚至連他在說什麼都沒有意識到。因為從早上開始,心臟就一直以一種不正常的頻率「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
就像沉醉在夢裡的人,被告知即將要醒來面對現實的前夕那樣非常不安。
而且,那種正在被窺視的感覺也一直縈繞不去。
這魔力的波動——!
不知名的風將庭院白色薔薇的花瓣吹起,沙條愛歌此刻不得不伸出手捂住被吹的淩亂的頭髮,giotto也皺起眉,黑色的披風被吹得獵獵作響,「今天的天氣有些奇怪。」
「——
——————
——找到了你了。愛歌。」清越的、熟悉的、念念不忘的男聲從身後傳來。
沙條愛歌睜大了眼睛,有些手足無措的回過頭,看著過分俊美的金髮從者自旋風之中向她走來,「Saber……?」
亞瑟王走到她面前,眼神細緻地打量過她每一寸臉龐,他的目光太專注直白,然後毫無預兆地將他的禦主擁入懷中。
終於找到她了。在他魔力耗盡之前,找到了她。
「Saber?」沙條愛歌的聲音還帶著一些難以置信與遲疑,她靠在騎士的胸膛上也都還有一種做夢的夢幻感,因為一直得不到回應,少女終於忍不住忐忑地仰起頭,看到那個熟悉的下巴。
……不是錯覺啊,正在抱著她的人,真的是saber。
「——稍微等一下,閣下這樣不請自來未免有些太過失禮了。」溫熱的手掌握住了少女的手臂,彭格列首領稍微用力將她從來勢洶洶的青年的懷抱中扯了出來,保護性地站在少女身前,擋住了蒼銀的騎士灼熱的視線。
騎士王似乎現在才看到他一樣,面不改色地說,「我無意叨擾府上,但是還請放開愛歌,說到無禮,你也不遑多讓。」對於自己出現在這裡原因卻隻字不提,態度自然得就像是此間的主人一樣。
然而為什麼……直到被giotto分開,直到這兩個人在她的面前對峙,沙條愛歌都籠罩在這樣疑問的迷霧中,「為什麼?」
那是很輕的如風鈴一樣的聲音,卻阻止了兩個一言不發即將武力升級的男人,少女看著蒼銀的騎士——不,自從他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就從沒有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過,那是一種從未投向過別人的眼神,「為什麼saber會來到這裡?」
亞瑟看著她,似乎有很多話想說,最後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那雙湖綠色的眼眸顯得隱忍又克制。
沙條愛歌低聲說,「GIOTTO,請稍微給我一點私人時間吧。」
彭格列首領冷淡矜傲地點了點頭,只是低聲囑咐了一句,「小心一點。」得到一個沙條愛歌一如既往的笑容之後,就將談話的空間留給了他們二人,如同進退有致的紳士一樣。
蒼銀的騎士仍舊一言不發,她也不再追問。
少女只是看著騎士王慢慢問道,那模樣顯得又美又嬌縱,「怎麼了,saber,主動出現在我眼前,你是有被我報復的覺悟了嗎?」
「啊。」金髮碧眼的青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握著她的手單膝跪地,在她手背上親吻道,「如果這麼做能夠取得你的原諒的話。」
「原諒?」她露出疑惑又驚訝的神色,「應該請求原諒的人,是我吧。」
「我殺人了。殺了很多人。」
「雖然好像是有理由的,但是我還是很壞吧。」
「是啊,」他深吸了一口氣,心臟因她的話語突然劇烈疼痛起來,「愛歌做錯事,我會很生氣。但是我不會讓你一直做錯下去的,如果是以支付愛歌的生命為代價,那麼我絕對不會同意的。」
她沉默了下來。
騎士王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自他被召喚開始就是一直是作為聆聽她的話語的角色,少女也總是語笑嫣然的樣子,她一旦這樣沉默,他也無從開口。
但這段期間以來,她讓他感到煎熬。是的,即使這顯得很可笑。
就像那時在魔女的庭院,他看著月亮圓了又圓,才意識到那個曾經在這裡親吻他的少女卻再也不會回來了一樣。
蒼銀的騎士用懇切的聲音對她低語,「只是請不要再這樣折磨我了,愛歌。」她對著那個陌生的男人微笑了,重逢至今卻沒有對他展露過笑顏,實在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折磨?我從來……」她臉色蒼白得可怕,「我從來都沒有想要折磨你。我一直都非常希望……你能夠實現願望,變得很幸福。」
亞瑟一怔,看著她薄荷色的眼睛突然意識到——
即使到了這個地步,她也還是喜歡他。
即使如此也在祈求他的幸福。
就像那時,即使知道了他的心思,她也沒有責備他,反而還是一心傾慕自己。
那個瞬間,要是說毫無撼動,一定是騙人的。
「愛歌……」
沙條愛歌俯身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聲說,「saber吃早餐了嗎?先吃點東西吧。」
他擁著她直起身,閉了閉眼,「好。」
***
穿著常服的騎士靠在牆上看著少女穿著圍裙在廚房裡忙碌的樣子,她正低頭把料理中的香辛料一點點仔細的全部挑出來,然後才準備把菜肴端去餐桌上。
一雙手在那之前把餐盤端了起來,金髮碧眼的騎士溫聲說,「已經辛苦愛歌下廚了,這點小事還請讓我代勞吧,不然也顯得作為騎士的我太沒用了。」
他們的距離很近,近的她垂眸就可以看到擁住她的腰的手背上有幾條脈絡清晰的微微凸起的青筋,指關節分明卻不粗大,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且平滑。
不如說剛剛他從背後靠上來的時候,就像是在故意要擁抱她一樣。
——真令人懷念啊。這個樣子,原本以為再也不會有了。
蒼銀的騎士鬆開手,正想端著餐盤抽身離開,卻被低著頭的少女扯住了衣服。
「最近,我也想過這個問題,為什麼是saber呢。」
「戀愛也好,別的也好,」
「為什麼就不能夠嘗試邁出新的一步。」
「但是就是做不到。」
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純粹的愛的。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愛這種東西,原本就是充滿了欲望的,而人類的欲望是無止境的。在這個世界上,人都很複雜,複雜的人難以抱有純粹的愛。沙條愛歌同樣是個複雜的人,這種複雜性體現在面對不同人的多樣性上,卻也是個簡單的人。
在giotto心中,沙條愛歌是重要的存在,彭格列也是重要的存在,這二者一旦放上天平分量重的絕不會是前者,但是與其他的相比,她卻又是無可取代的。
于騎士王也同樣。
可是沙條愛歌對騎士王的愛是純粹的愛。不摻雜比較、沒有任何利益因素的,只是單純地愛著他。
晨曦的陽光照在少女的身上,帶著虛幻的色彩,仿佛連接天堂與塵世。
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在她的身上有某種潛移默化的改變,那種變化是在聖杯戰爭中不曾有的,更接近「人」的部分。
「那麼像以前那樣,可以嗎?」她仰起頭,視線與他相交。
以前是指……?金髮的青年露出有些不解的神色。
「Saber,從來都不記得這些呢。」少女露出有些苦澀的笑,但是這分苦澀也不曾讓她的容貌暗淡失色半分,反而顯得格外動人。她踮起腳,吻在他的側臉。
直到她移開嘴唇,騎士王才回過神來想要說些什麼,卻猝不及防看到了沙條愛歌眼睛裡閃動的淚光和眼角的淚,而她還在努力對他笑著,只是笑著笑著,那滴淚就落了下來。
她伸出手掩住他的嘴,看著他的眼睛裡的情感非常複雜,「什麼都不要說……你說話的時候,眼睛好難過呀。」
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發現有人投地雷了,謝謝寂寞的眼淚的地雷!
這一章大概就是「若是我問心有愧呢。」.JPG
整理了下後面的劇情,深覺舊劍簡直是一開始在天命圈裡的男人,而別的人在路上都已經被毒圈毒死了。
說了要偷懶一周就偷懶了那麼久……實際上是沉迷法版波吉亞的骨科不可自拔……
那個,你們有沒有……
就是盧克雷西婭和凱撒的…
第17章 seventeen
在空寂的書房裡,有這樣的一位窈窕少女,她身姿動人,頭髮在陽光的照耀下如黃金一樣閃閃發光,長髮松松地垂下,擋住了白皙的肌膚。陽光為她的臉打上一層柔光,只要看著她,時間都像是在此刻靜止了一樣,如果不是傳來念書的聲音,畫面就像是一副靜默的油畫一樣。
少女的聲音像是溪水流淌過礁石的輕盈音符,「我曾經默默無語地,毫無指望地愛過你,
我既忍受著羞怯,又忍受著嫉妒的折磨,
我曾經那樣真誠,那樣溫柔地愛過你,
但願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地愛你。」
這是俄國詩人普希金的詩作,由少女念出來格外諷刺。不過同樣都是求而不得,也沒什麼了。
最後她用法文念到,「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金髮碧眼的騎士王站在門前進退不得,眼睛裡閃過似有似無的冷光。
沙條愛歌一直在避開與他單獨相處,那天早晨她的主動親近就像是他的一場夢一樣。
亞瑟對沙條愛歌的確是愧疚的,畢竟無論是作為男人還是作為從者,他都沒有處理好。
他並不想傷害沙條愛歌,卻也無法回應她的心情。結果就是還是傷害了。
他站在門邊看了她半天,最終還是掩上了書房的門。
空寂昏暗的走廊裡,蒼銀的騎士和彭格列的首領不期而遇。
雙方都沒有停下來友好打招呼的意思,在擦肩而過的瞬間,giotto看著對方金色的頭髮想起昨天和沙條愛歌的對話——
「發生了什麼事嗎?」
沙條愛歌愣了下,「……為什麼這麼問?」
giotto指了下臉頰的位置,做出一個愁眉苦臉的表情,「因為愛歌很不開心啊。」
「這麼明顯嗎。」沙條愛歌撫上自己的臉,「……因為以為saber追過來是改變主意了,但是他好像還是,不喜歡我呢。」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想開點,也許他只是——沒意識到?」
「我表白過了,」少女蹙起眉,強調道,「不止一次。」
「他拒絕了?」
「拒絕過,但是後來又好像不是那麼拒絕了。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本來聽著心愛的姑娘滿心掛念別的男人已經很讓人內傷了,還要強撐著打落牙齒和血吞地準備開解下她,但是他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giotto頭都大了,「稍微等一下啊,愛歌。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這不就是範本一樣的渣男嗎?」
沙條愛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仿佛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但也有可能,你說一個人可能同時愛著兩個人嗎?」
「……什麼意思?」
沙條愛歌鼓了鼓臉,意識到了什麼,看了下giotto只好說,「……他有妻子的。」
giotto一瞬間以為自己幻聽了,「你說什麼?」
沙條愛歌只是抿了抿唇,沒再說話。
giotto簡直是怒髮衝冠的地步了,「他怎麼敢這麼欺負你?!」
她還在很認真地解釋,「沒有欺負。」
giotto根本不想聽沙條愛歌給別人辯解,愛情使人盲目這句話果然不假,愛歌已經差不多瞎了。
*
思及此處。
「騎士先生,」giotto停下腳步,側過臉看著他的背影喊到,「這個世界上最卑鄙的人,不是無情的人,是利用別人感情的人。」
亞瑟似笑非笑地回過頭,一雙湖綠色的冰冷眼睛宛如利劍般鋒芒畢露,「彭格列閣下,雖然感謝這段時間你對愛歌的照顧,但是對於別人的事,也請你不要妄圖肆加干涉。」
兩人爭執間,書房的門被毫無預兆地打開了,金髮的少女拿著一本厚重的書拍在彭格列首領的胸前,發出沉悶的一聲巨響,可見是用了力的,「到此為止——不要再說了。再說我會生氣的。」
giotto抱住那本書,浮現出有些尷尬的神色,「……愛歌你怎麼出來了。」明明書房隔音效果最好了。
沙條愛歌張了張口,正打算說些什麼,突然想起還同樣留在這裡的騎士王,她下意識看去,就看到了亞瑟微微側過臉,眼睛並沒有看向他們反而將視線投向了窗外,她的動作一滯,沒有再說話,提著裙子往走廊的另一側匆匆離去。
***
「愛歌,我必須跟你談談。」房門被敲響了三下,沒有等少女說出「請進」蒼銀的騎士已經徑直推開門走到了她面前說出了這句話。
沙條愛歌神色十分平靜,起身給他倒了一杯茶,「……saber是想要說什麼呢?」
「愛歌,告訴我,你現在是怎麼想的?」金髮的青年眼中有掩不去的濃稠的色彩,「你打算就這樣一直待在這裡嗎?」
沙條愛歌笑了笑,對這個話題避而不答,「你聽說過戒斷這個詞嗎?」
亞瑟碧色的眼睛中仿佛融入了冰雪,泛著冷峻幽暗的光,顯得俊美而冷酷,「看來是你有想要對我說的話。」
少女不置可否,只是安靜地看著他,如遠方雪山般純淨無瑕,美得不容任何玷污。
亞瑟的神色明顯鬆動下來,看著沙條愛歌把窗臺上的花瓶搬了下來。
「不要露出那樣的表情啊,放心吧,我會對你死心的,saber。」沙條愛歌壞心眼地伸出手從爆滿的花球上揪下來一小朵花,放在掌心將輕輕它吹起。
是啊。就算用感情綁住一個人,又能這樣多久呢?她連自己都……
亞瑟一時沒有意識到她在說什麼,只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他頓了頓,臉上遊刃有餘的輕鬆表情隱入黑暗,「……為什麼?」
她清澈的眼睛飽含哀傷,只是小心地掩藏住不洩露出半分,「真是殘酷的問題啊。因為……痛苦啊,直到現在為止,我都還在喜歡著saber。即使明知道不可能被回應卻也沒辦法控制自己,喜歡這種感情,真的能控制就好了。可是我會努力,努力放下的。所以……」請你不要再這樣,擾亂她的心了。
沙條愛歌的話沒有說完,最後的話語消失在她被拉扯著跌進他的懷抱中,「愛歌,」亞瑟沉沉地看著她,喊著她的名字,聲音被壓抑得幾乎有些發顫,「不放下,也可以。」
從她開口之後,他腦海裡全是些空白的衝動,整個人被一種可怕的失落感所包圍,耳朵也嗡嗡作響耳鳴一樣,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她想離開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發覺自己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某種嫉妒的心情,他不想放手了。
若有了人類的感情,就無法守護人。在更早的時候,明明就已經有這樣的覺悟了。
所以之前明知道她的感情,卻也不敢承情——他身上背負的責任太多,既然無法做出承諾,那麼不如一開始就乾脆拒絕。
這麼一想,現在說出這樣的話的他,才像是著了魔一樣吧。
「你、這個人……」手指緊緊攥住他的衣服,她的聲音顫抖,「太狡猾了,總是這樣。」
她幾乎無法克制自己情緒地哭了出來,一邊用力地推搡他一邊質問,「為什麼,你還可以說出這種話?為什麼還要出現在我的面前?為什麼什麼都不肯告訴我……」
騎士王握住了她推拒他的手,將她整個人拉到他面前,他掌心的溫度很高,那種熱度順著皮膚接觸的地方一路向上蔓延。
他箍著她的肩膀不肯鬆開,湖綠色的眼睛像是蘊著無限深情,聲音沙啞而溫柔,「啊,我投降了。」
「……抱歉,一直以來沒有意識到你的痛苦。——我愛你。」
再鐵石心腸的人都難以對她真摯的感情無動於衷,在比月光下庭院更早的時候,她就已經捕獲了他的心也說不定,當然意識到這件事也是一段相當痛苦的過程。
潮水般洶湧的情緒褪去,少女怔怔地與他對視,才看到了他藏在眸底深深的暗色。
看著看著,兩個人就仿佛兩塊磁鐵被相互吸引了一樣無法抑制地靠近。不知道是誰先主動的,嘴唇碰觸在一起,緩慢地貼合磨蹭,金髮碧眼的俊美青年不時地離開一些,鼻尖蹭著她的,凝視少女的臉頰,又低頭去親吻她嬌嫩的唇瓣。
這麼親了五六下之後,亞瑟扔掉手中的劍,直接將她抱起來,一旁梳粧檯上的擺件也全部被他一手掃了下去,乒乒乓乓地掉了一地,他才不管這些,把少女放在梳粧檯上之後就尋著她的嘴唇吻了下去。
她整個後背都被迫靠在了梳粧檯的鏡子上,仰起臉接受他的親吻,他一手按在她腦後誘導著稚嫩的禦主與自己唇舌交纏,一隻手牢牢地箍著她的腰不讓她退後半分。
這個吻幾乎讓沙條愛歌大腦停止運轉,將一切拋諸腦後。她的手撫上他的臉,金髮碧眼的騎士眼神溫柔地注視著她,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中,側過臉吻在她的手心。
少女此刻還有淚珠掛在睫毛上,發出帶著不確定的輕微聲音,還有些因為哭泣帶的鼻音,「你說的是真的?」
騎士輕輕撩起她的劉海,俯身吻在她額上,他的聲音低啞,「我發誓,親愛的,這絕對是我的真心話。」
***
兩個人正手牽著手在西西里的海邊漫步。少女鬢邊別著一朵白色的薔薇,是出門前騎士親手為她佩戴的。
沙條愛歌看著夕陽從海岸線慢慢下沉,突然說了句,「rider的話,其實一開始有些羡慕。」
「嗯?」亞瑟王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伸手為她理了下被風揚起的頭髮。
「神廟裡有刻著啊,『當你輕輕地走過,就帶走了我的心。』他很愛他的王妃妮菲塔麗吧……雖然娶了一百多個妻子。」
「什麼啊,」騎士王的聲音透著不滿,「那樣的漂亮話我也會說。」
沙條愛歌笑了笑,「那以後要經常說給我聽。」她撒嬌的時候尾音甜膩膩的,讓人格外沒有辦法。
亞瑟滿口答應,「好。」
沙條愛歌又笑眯眯地補了句,「說起來我還去英國看了你的墓碑,上面刻著王后桂妮維亞和亞瑟王之墓呢。」
來了。
他一個激靈,警醒道,「……我去把墓碑砸了?」聲音裡帶著一絲小小的,不易察覺的討好。
沙條愛歌忍不住抱著他的手笑了起來,「哪有人要去砸自己的墳墓的,我就是……嗯,說一說而已。」
他舒了口氣,低頭吻住她的嘴唇,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愛歌真是壞孩子。」
「真的?」
「嗯?怎麼了?」
「……你剛剛說——」
沙條愛歌還沒說完,金髮的英靈已經將她抱起來轉了一個圈,然後又親了她一口,心滿意足地問,「嗯?愛歌剛剛想說什麼?」
她不得不紅著臉摟住騎士的脖子,在他耳邊小聲抱怨,「saber真狡猾。」
*
少女站在床邊,害羞得連頭都抬不起來,只含混地說,「那……晚安?」
「晚安。」騎士王從善如流地說完,卻依然杵在房間裡沒動。
沙條愛歌不得不抬頭看他,「……怎麼了嗎?」
「今天要說的話還沒說。」他若有所指,「我總不能讓我的禦主總是羡慕rider那傢伙吧。」
沙條愛歌臉紅得像個煮熟的蝦子,半天才「哦」了一聲。
亞瑟立刻得寸進尺將她橫抱起來放到床上,就這麼坐在床邊,低沉又溫柔地對她說,「即使是最珍貴的珠寶也比不上您,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將在您的光輝下黯然失色。」
下一刻,他就看到沙條愛歌扯過被子把頭埋在裡面笑得發抖。
亞瑟:…………………………
沙條愛歌笑了半天,終於意識到saber半天沒說話了,她探出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沉著臉的俊美青年,「我很高興。saber這樣說,我真的很開心。」
騎士王的臉上露出有些無奈的神色,把她毛絨絨的小腦袋移到他的大腿上,看著她的眼神卻格外溫柔。
少女仰面躺在他的腿上,看著亞瑟王如雕像般俊美的容貌,伸出手隔著虛空描繪他輪廓的曲線,輕聲問,「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嗎?」
他低頭親吻了下她的頸窩,又握住她的手親吻在她稍顯冰涼的指尖,帶著笑意低聲呢喃,「會的,我向你保證。睡吧,我的公主殿下。」
她笑了下,眼睛在這昏暗中也亮晶晶的,伸手抱住他的腰,聲音很可愛地叮囑,「那你要一直待在這裡,哪裡也不許去喔。」
那個瞬間,他心軟得一塌糊塗,「我不會離開你的。」
沙條愛歌露出了一個輕柔的笑,卻突然變了臉色,一把將他推開,劇烈地咳嗽起來。她捂著嘴,血液從指縫間漏出。染紅了她的下巴,她淡青色的洋裝。
沙條愛歌拿起手絹掩住了口鼻,手絹上沾上了血,如同落上了紅色的霰。
蒼銀的騎士看著突然發生的一切,眼神十分震驚,他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不可置信地開口,「……愛歌?」
「對不起,」少女的臉色極為灰敗,斷斷續續地說著,「……我不想死的。死了的話,你就會去到別人的身邊了吧。那樣的事,我不要。」
這個世界是沒有魔術存在的世界,因為在世界形成之初就被認定為不存在魔術,因此作為魔術師的沙條愛歌一直在被世界排斥,作為在這個世界挺久的代價,她魔力不足的身體一早就已經開始壞死了。
之所以無法連接根源,無法使用「千里眼」也是這個原因。
沙條愛歌原本已經不在乎生死了,畢竟已經沒什麼好怕的了,她已經沒有路走了,她也的確曾想過一了百了最後卻又掙扎著活了下來。
可是一看到他,她就不想死了。
他說他也喜歡她,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得到了夢寐以求的saber的回應的同時,一切卻變得更令人痛苦了。
她想活著,想跟他說說話,想活在有他的世界裡。
說好永遠,差一天,差一個小時,差一秒都不算永遠。
可是……
她死掉的話,saber怎麼辦呢。還有他的國家,他的願望又要怎麼辦呢?
大概是變得貪心了吧。原本以為註定只會無疾而終的癡心妄想突然得到了,就像懷抱著不屬於自己的寶物,總會擔心原主人會把它奪走。
「不會發生那樣的事。」亞瑟將手娟拿過來擦掉她臉上的血跡,然後將她攏在懷裡,不斷地親吻她的發頂,卻始終揮不去壓在心頭的陰鷙,他湖綠色的眼睛沉澱著某種與痛苦交織的堅決,「絕對不會讓你死的。」
那樣的訣別,一次都太過多了。
***
giotto看著沙條愛歌,眼神幽暗,「為什麼之前一直都不告訴我?」
「因為告訴了giotto也沒用啊,giotto也沒辦法吧。」沙條愛歌語氣還是很輕鬆,伸出手去觸摸他頭頂上看起來就很溫暖的火焰,「呐,我這樣的人,死後會有人為我哭泣嗎?」
他終於忍不住厲聲打斷她的話,「別說這種話!」
微風吹過,少女的聲音在風中顯得有些飄渺,「人類……真是脆弱啊。」
她將目光投向正在和納克爾說話的騎士王,低聲說,「giotto,西西里的風光很好,但再好,也不足以讓人活下去。」
giotto似乎是不忍面對,斂著眸,眼神深邃。
過了很久,他叫了少女的名字,「……愛歌。」那雙金色的仿佛燃著火焰的眸子透著沙條愛歌看不懂的情愫,「你不會死的,還記得你說過你的願望嗎?活下去。活下去你才有機會見到那種可能性的存在。」
話音剛落,騎士王就跟納克爾一同走了進來。蒼銀的騎士用披風將少女整個人包住,半跪在她身邊輕柔地注視著她,仿佛怕用力一些都會將她摔碎一樣。
沙條愛歌伸出手撫平他蹙起的眉間,「saber,笑一笑吧。」她的聲音像清澈的泉水淌過心田,「你都三天沒有對我笑過了。①」
似乎是不想讓她擔心,亞瑟扯了下嘴角,露出了一個極為勉強的笑。
騎士王站起來看了眼giotto,示意他們出去談,卻被沙條愛歌拉住了衣擺不許他扔下她。
他一向拿她沒辦法,只好就在這裡說。亞瑟一邊和giotto談話,一邊不時低頭看一看懷裡一直把臉依偎在他胸膛上纖弱溫存的少女,與她溫柔地對視。
少女好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把臉埋進他懷裡,不時地蹭一下,亞瑟將手放在她腦後,輕輕摩挲她鉑金的頭髮。
等談到要出遠門的時候,沙條愛歌才問,「我不可以一起去嗎?」
「你留下來等我回來。」似乎是意識到自己語氣太過嚴厲,亞瑟補了句,「答應我照顧好自己。」
沙條愛歌愣愣地眨了眨眼睛,「saber……」她露出輕快的笑容,「真的是難得一見的強勢呢。」
也許是因為有個捉摸不定的禦主,騎士王更多的時候面對她露出的都是拿她沒辦法的溫柔又無奈的神情。這樣的強勢雖然讓人有些吃驚,但是想了想卻也是理所當然的。
畢竟,她的saber是王啊。
她點了點頭,乖巧地答應了。
***
「如果不回去,愛歌會死對嗎。」giotto的聲音在空曠的雪原上顯得有幾分失真。
亞瑟王湖綠色的眼睛泛著冷峻幽暗的光,聽到彭格列首領這樣問表情很難看,如籠罩在陰霾之中,整個人顯得格外沉鬱,給人帶來難以言喻的壓迫感,「……嗯。」
giotto不鹹不淡地說,「那你準備什麼時候離婚?」
「???」亞瑟腳下一滑差點摔在雪地裡。
giotto對他側目而視,眼神就像在看渣男一樣,「據我所知—你已經結婚了。所以現在,難道你是不準備對愛歌負責嗎?」那語氣大有亞瑟一承認就大打出手的意思。
難為這個時候亞瑟還能保持氣度斐然的樣子,「……這件事有些複雜,一時之間很難解釋清楚,我的婚姻、應該說是名存實亡的婚姻關係,但是對愛歌我一定會負起責任來的。」
彭格列的首領冷哼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認不認同,握著披風的領口繼續在大雪裡艱難地前行,卻好像和騎士閒話家常一樣地說,「愛歌是個很有自己想法而且行動力很高的人,她第一次代替愛琳娜執行一個任務,我那時說『他不至於死』,愛歌當時只是微笑,第二天她回來了,把槍放在我的桌面上告訴我『他必須死』。」
「那是一個孩子,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紀。」
「『他以後會想盡辦法謀殺你,這是保證安全的最優方案』這是愛歌對我說的話。」
那個時候對他說話的沙條愛歌就宛如一朵純白綻放的惡之花,理智得近乎冷酷。
但是……她面對亞瑟的時候卻就像一個普通的少女一樣。
蒼銀的騎士只是沉默地聽著,沒有說話。
giotto停下腳步,打量了騎士王一下,發現他的臉上毫無異色才繼續說,「她真的非常喜歡你。但凡有一絲可能,我都不會放手,無論怎麼看都不想把她交給你這樣不靠譜的人。騎士,」男人如火焰般的眼睛看著前方,「我不是輸給了你,我是輸給了她。」
說完,他停下了腳步。他們的前方,正是一座小山。在這個雪原之中的一座綠意盎然的山。
giotto走到山前,拿出彭格列戒指,「這是由組成這個世界的基石,七的三次方切割而成的指環。」
「七的三次方是能修正維持地球上的生命均衡使其朝正確的方向進化的為了哺育生命而製造出來的裝置。一開始的七的三次方並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原本的七的三次方是七顆寶石,後因最初種族的能力不足而分割成7枚彭格列指環、7枚瑪雷指環、7枚彩虹之子的奶嘴。」
「『海廣闊無邊而不知限,虹時隱時現而飄渺無常,貝代代相疊其姿態由而繼承。』」
「而這裡,就是七的三次方被發現的地方,也是我遇到愛歌的地方。如果是在這裡打開【通道】,她應該就能夠回去了。」
確認完的確能夠令人通過以後,giotto直視著蒼銀的騎士,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會一直保護她的吧?騎士王?」
***
耶誕節又將要來臨了,被雪覆蓋的西西里無端多了幾分離別的蕭肅。
低沉的聲音傳入少女的耳中,男人輕輕哼唱起那個夜晚沙條愛歌曾經問起的那首西西里歌謠,「Brucialalunaincieloeiobruciod'amore……」
直到giotto唱完了整首歌,沙條愛歌才走上前擁抱了他,giotto深吸一口氣也緊緊地抱住了她。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騎士刻意的咳嗽響起,giotto才放開手,深深地凝視著她。「……愛歌,好好保重。」
她點點頭,「我會的。」
男人的眼中憂慮一閃而逝,最後還是釋然道,「——請你一定要幸福。」
「你也是喔,」沙條愛歌有些不安地用鞋尖踩著地面上的雪,抬起頭,對他揮了揮手,「那麼……ciao.」
他點了點頭,目送她小跑著去到金髮青年的身邊,用少女絕不可能聽到的音量回應道,「ciao.」
下一刻,牽著騎士王的手的沙條愛歌忽然回過頭來對他笑了下,「giotto!」
少女露出像是花園裡的那個曾讓他目眩神迷的笑容,如同那些向死而生的花一樣,「謝謝你。」
作者有話要說:
①:梅林傳奇亞瑟對梅林說的
giotto唱的這首歌是《教父》裡的那首西西里歌謠。
講真的,我再吃不到波吉亞兄妹的糧可能下一章連亞瑟都要打成凱撒了。
吃糖吃糖,終於能正經談戀愛了,老實說其實按照歐洲人的作風這章起碼能開個四五輛車(×)
不列顛醋王上線,其實愛歌在拿書拍giotto的時候舊劍就差不多氣瘋了,心情差不多就是「為什麼這個人這樣說我這麼壞你還跟他玩,你變了你以前很寵我的」劃掉劃掉,不存在的
不過一般好感度刷到這種時候刷不上去了就是應該讓對方吃醋一下,說不定就表白了
第18章 eighteen
亞瑟穿著寬鬆的白色法式襯衫坐在沙發上,打量了一下從房間裡出來的少女,遲疑地說,「還是換一套吧。」
「誒,不好看嗎?」少女一邊問一邊又走到穿衣鏡前轉了個圈,審視著鏡子裡自己的樣子。
「很好看。但是……」亞瑟欲言又止,她穿水手服的樣子,實在讓人感覺在犯罪。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有些遲疑地問,「愛歌……說起來,你多大了?」
少女清脆地回應,「15歲,怎麼啦?」
亞瑟王一瞬間心情有點複雜。
沙條愛歌沒發現他那點複雜的心思,照了半天鏡子,最後還是跑回去換了套十分具英倫風的襯衫和過膝裙。
騎士王看到她換了套衣服明顯露出松了口氣的模樣,他幫她調整了下帽檐下的碎發,牽起她的手,「確定要去?」
沙條愛歌點點頭。
兩個人就這麼出門了,從酒店裡。這是他們從異界回來的第三天了,前兩天沙條愛歌因為身體機能恢復和重新連結根源都蟄伏著暫時調養,期間她還用了點小魔術渾水摸魚在這裡的酒店開了一間房。
所以今天沙條愛歌一大早就說要幹正事了,比如來東京驗證一下她心中所想的。
「雖然說一開始就有這種心理準備了、」沙條愛歌面色清冷地置身黑夜中,身形單薄,煢煢獨立,仿佛要被那種黑暗所吞沒,她看著原本應該佇立在這片草地上的如今卻不見蹤影的宅邸,「算了……拿不回阿瓦隆,但也沒有很可惜。」她輕聲說。
這裡沒有沙條家,也不存在玲瓏館。看來即使「回來」了,似乎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了,不過畢竟是時空這種神秘的存在。
沙條愛歌正有些出神地不知在想些什麼,就被突然摸了摸頭,金髮的青年對上她仰起臉疑惑的目光,那雙湖綠色的眼睛裡透出些許暖意,他鄭重其事對她伸出手道,「好像肚子有點餓了。」
沙條愛歌下意識將手放入他的掌心,環顧了月色當空的現下,然後有些遲疑地建議,「要不要去居酒屋?」
騎士王臉上浮現出為難而又無奈的神色,這個地點昨晚沙條愛歌已經提起過一次,被他找藉口推掉了,沒想到她還沒有忘掉,但是今天她明顯心情不佳,又是他喊餓的,顯然不能明著拒絕,所以只好懷揣著帶未成年少女去喝酒的忐忑心態答應了。
既沒有使用魔術,也沒有展現任何關於「神秘」的力量,兩個人就像普通的情侶一樣在街上慢慢走著,沙條愛歌晃了晃他們交握的手,「這個時候,這樣輕鬆地在街上逛街,總感覺很有意思。」
雖然在義大利的時候愛琳娜也曾和她漫步在翡冷翠的大街上,但是那個時候是不會有這種滿足感和幸福感的。
少女彎著眼睛看著蒼銀的騎士微笑,聲音宛如泠泠泉水,「總覺得這些事,要和saber一起才有意義。」
金髮碧眼的俊美青年看著月色下的少女,在她看不見的當下露出了極為繾倦的眼神,卻沒有說什麼,只是珍而重之地握緊了她的手。
**
「呐呐,就是那裡啦,剛剛過去的那兩個。」
「是王子本人了!簡直自帶光芒啊!」
旁邊的兩個jk看著他們這邊的方向竊竊私語,雖然無意偷聽,但是英靈出眾的聽力還是不可避免地會讓這些聲音傳入耳中。
「哇唔,真的好像貴族啊。哥哥太帥了啊,那張貴氣十足王子一樣迷人的臉!完全可以看著這張臉就墜入愛河了嘛。」
「可是……不一定是兄妹啦。」
「絕對是!發色都一樣啊!」
現在的女孩子的想法都這麼……跳脫嗎,亞瑟回過神,看到沙條愛歌正拿起小碟子盛了一塊三文魚,用筷子夾著很可愛地朝他說,「saber,啊——」
亞瑟面不改色地伸頭吃掉,感覺到芥末沖鼻的嗆意,不由皺了皺眉。
看到他的表現,沙條愛歌笑了,「誒?saber是不喜歡芥末還是生魚片?」
青年露出些許困擾的神色,「也不是不喜歡……應該是不習慣吧。」
「女生看起來好可愛啊!像洋娃娃一樣。」
「可惡剛剛哥哥又帥氣又溫柔,讓人好嫉妒!」
jk的討論終於引起了沙條愛歌的注意,她將視線移向屏風外女孩子紮堆的那一桌,臉上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
亞瑟沒管那些,他抬起少女的下巴在她唇邊吻了下,對上沙條愛歌投來的疑惑眼神解釋道,「沾到醬汁了。」說著還煞有其事地用拇指蹭了蹭她的嘴角。
她抿唇笑了下,臉頰上染上羞澀的桃色。
用餐到一半的時候,亞瑟對比了下往日少女的食量,不得不斟酌地說,「愛歌,今天你是不是,吃得有點多了?」說著還露出一派無辜的樣子。
「誒?!什麼?!真、真的嗎?」沙條愛歌摸上自己的臉,有些不知所措。
「其實在義大利的時候我就想說了,」亞瑟一本正經地道,「臉似乎的確是圓了一點啊。」
沙條愛歌放下筷子,兩隻手捂住臉,「真的很圓嗎?」
亞瑟唇邊掛著很明顯的笑意,拉下她捂臉的手捧著少女的臉很壞心眼地說,「怎麼啦?愛歌臉圓圓的也很可愛啊,親一下?」
沙條愛歌鼓著臉悶悶不樂地推開亞瑟,「saber不是說很餓嗎?去吃東西吧。」
惡趣味得到滿足的男人見好就收,「不逗你了,我錯了,抱歉。」他說著就想低頭親一親她。
然後被少女伸著兩隻手抵著頭拒絕了,漂亮的薄荷色眼睛瞪著他,「saber超級過分的,不給親。」
「愛歌——」不死心地。
不理人。
「愛歌?」鍥而不捨地。
還是不理人。
「我……」亞瑟低聲快速模糊不清地說了一句話,因為說得太模糊了,沙條愛歌根本沒聽到他在說什麼,「什麼?」
「——我愛圓圓臉。」他舒了口氣,仿佛發自內心地說道。
沙條愛歌瞪大了眼睛,難得露出無措的表情,「喔……」
「can I kiss you now?」騎士王深邃的湖綠色眼眸溫情脈脈地凝視著她,他幾乎把她整個圈進懷裡,屬於青年獨特的氣息瞬間縈繞著她,沙條愛歌微紅著臉,被這樣的眼神看著,根本就……什麼都拒絕不了了啊。
然後亞瑟順理成章地得到了一個少女甜甜的吻。
服務員沒過多久就送來了溫好的清酒,還拿來了兩個小酒杯。畢竟是來居酒屋怎麼可以不喝酒。
亞瑟率先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隨即揚了揚眉,評價道,「味道……對我來說稍微有點奇怪。」
沙條愛歌頂著騎士王的壓力只喝了勉強蓋住杯底的一小口酒,隨即整張臉都皺了起來,「Saber是第一次喝日本酒嗎?」沙條愛歌臉蛋紅撲撲地說,「我也是喔——!」
亞瑟王即便是生前也是經常與騎士們暢快的痛飲的人,這一點日本清酒根本奈何不了他,不像沙條愛歌,趁他不注意又偷偷喝了兩口,整個人現在已經醉的分不清東西南北了。
金髮的青年無奈地將醉醺醺的少女抱進懷中,聽著她不著邊際的囈語,偶爾還會夾雜著他諸如「那麼愛歌喜歡什麼呢?」的問題。
然後就得到了少女拔高聲音的回答,「Saber——Saber!
沙條愛歌整個人仿佛渾身都在往外冒著小心心,拼命往他身上掛著,他不得不把人打橫抱起,對著喝醉的禦主溫柔耳語
「喜歡我?」
「那以後還給不給親?」
「約定嗎?」
這樣令人哭笑不得的對話。
等到亞瑟結帳抱著沙條愛歌走出來的時候,路過那兩個JK——竟然還沒有走,還能聽到那瞬間仿佛少女心破碎的聲音,看著JK不著痕跡盯著這邊的眼神,他忍不住輕笑了一下,托著懷裡少女的腦袋低頭吻在她發頂。
JK愣了下,兩個人面面相覷,「……剛剛是誰說是兄妹的?」
***
「……你變了很多。」金髮碧眼的騎士王站在陰冷的修道院裡,看著風光不再的桂妮維亞。
修女垂著眸,「美麗會妨礙人修行的決心。」
「你知道嗎,桂妮維亞,來這裡之前,我想了很多,但那些都不重要了——你愛過我嗎?」在來之前他想過很多要說的話,但見到她的這一刻,他最想問的卻是這個顯得有些可笑的問題。
桂妮維亞似乎也有些驚訝,沉默了很久,她還是說道,「——怎麼會不愛呢?」
修女看著佇立在修道院裡巨大的十字架,「即使當初是政治的結合,但您是照亮了整個時代的亞瑟王啊,我和您的關係自從我嫁給您之後就牢牢地綁在了一起了,」桂妮維亞歎息著說,她現在已經沒有之前狀若癲狂的樣子了,「這代表著如果您死了我也將被送上斷頭臺。」
「您是完美無缺的亞瑟王,人人都在讚頌您的高潔品德。」修女輕笑出聲,「然而王啊,您背叛了婚姻,而我這個罪人,則是背叛了我們的愛情。」在出嫁前曾是驕傲明豔的公主,嫁給他後則是高貴美麗的王后的桂妮維亞,此刻的模樣卻十分淒涼可悲。
騎士王湖綠色的眼睛仿佛蘊著深邃的海洋,他看著桂妮維亞說,「……只要你願意,你仍然是不列顛唯一的王后,我的妻子。」
桂妮維亞看著騎士王笑了笑,「……都已經過去了,亞瑟。我的餘生將在此贖清我的罪孽,為您和不列顛祈福。」
她說話的樣子十分平靜,平靜得——就像是哀大莫過於心死那樣。
亞瑟王毀掉了桂妮維亞。
他終於無比清楚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他曾目睹過桂妮維亞公主年少時的明媚美麗,也見證了桂妮維亞王后的落落寡歡,甚至如今婚姻失敗的慘澹收場。
騎士王握緊了手中的劍,有些艱難地吐字,「格溫,我很抱歉。」
「我寬恕您。」修女說道,「只是至此,我們不要再相見了,亞瑟。」
在金髮的王者離開之時,名為桂妮維亞的修女輕聲說,「武運昌隆,陛下。」
這是過去曾經真實經歷過的。亞瑟王與桂妮維亞最後一次見面。
這是從者與禦主的共有夢境中再現的他的過往。
**
漆黑的夜晚,房間的門鎖卻突然轉動了下,這細微的動作讓亞瑟驟然醒來。
少女推開他的房間門,只披著薄薄的外套,正赤著腳站在冰冷的地板上。騎士王甚至來不及多想,反應過來之後他已經把人抱上床用被子牢牢裹住了她。
金髮的騎士有些頭疼地坐在床邊,看著眼睛一眨一眨望著他的沙條愛歌,「怎麼了嗎?」
「對不起,實在很想見你。」她的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拜託,就今晚。」
薄荷色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著他,像是在無聲的祈求。
他似乎是受不了那種充滿信任與依戀的眼神,伴隨著低低的歎息將她按在懷中,低聲說,「愛歌,你不該這麼信任我的。我是男人,男人壞起來是你沒辦法想像的。」
沙條愛歌直起身體,親了一下他的下巴,雙手環上他的脖子,「saber想做什麼都可以喔,總之不許走。」說完猶豫了下又伸過頭在他凸起的喉結上輕咬了一口。
到底是跟誰學的,竟然連這種手段都會。他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些許不痛快,但還是沒有表露出來。
騎士王的手克制地放在少女腦後,他難以忍耐地深吸了一口氣,殘存的理智讓他仍舊做著最後的確認,「愛歌,我不走的話,會發生什麼,你知道的吧?」
少女微紅著臉,溫順又誘導地依偎進金髮的青年懷中,還帶著某種甜蜜的羞怯,小聲地回答,「嗯。」
……
「害怕嗎?」他將她按在身下問道。
少女就像一隻收起了爪子的折耳貓,迷茫的看著他,試探性地把手遞給了他,手也那麼小那麼軟。對接下來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一樣。
他用牙齒將她睡裙的肩帶咬了下來,白天他為她挑選的衣服在此刻被他親手脫下。
她的身體因為緊張微微弓起,如果細看的話還可以看出來在發抖。
「真可愛,」凝視著少女眸中水霧朦朧,紅著臉喘氣的嬌弱無力的樣子,他低頭吻掉她臉上的生理淚水,「這樣的愛歌也很可愛。」
「叫我的名字。」
「Arthur?」
「I'm here,」他聲音低啞地應道,投入地吻著她,抓緊抽離的空隙低低地在她耳畔喃語,「my love.」
乍一聽到這句話,少女因為羞澀渾身都泛起了一種瑰麗的玫紅色。
他的手伸進她的發間,低低地說,「我會溫柔一些的。不要怕。」
雨將窗外的薔薇打濕,花枝顫動著,雨漸漸停了,一片花瓣落下,露珠模糊地映照出窗戶上交疊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連這種程度都被和諧我就不知道說什麼了
第19章 nineteen
沙條愛歌還沒睜開眼睛就感覺到自己正被某人圈在懷抱裡動彈不得,她還沒回過神,只呆呆地睜開了一下眼睛,然後又因為眼睛接觸到光線的一瞬間那種流淚的疲憊合上了眼簾,雖然只有霎那,也不妨礙她看清了一直感覺壓在身上的重物正是一隻橫在她胸前的手臂。
亞瑟正支著頭看她,見沙條愛歌醒了,低下頭吻了她的眼睛,「已經十一點了,餓不餓?」
少女沒什麼精神的樣子,掩著口秀氣地打了個呵欠。
他在她光潔的背脊上摩挲以示撫慰,少女閉著眼睛伸出手摸索著捧住他的臉,迷迷糊糊地湊過來在他臉上胡亂親了幾下,然後又磨磨蹭縮回了被子裡。
金髮的青年睜大湖綠色的眼睛,又輕笑出聲。
騎士王今天早上醒過來的時候昨晚斷斷續續下了一整夜的雨已經停了,陽光照亮了整個室內,他回過神,看到乖巧睡在身旁只剩小聲的均勻呼吸的少女實在有些眼前一黑,立刻意識到了自己昨晚輕率的行為,那瞬間亞瑟幾乎有種讓人生從頭來過算了的想法。
昨晚他畢竟喝了酒,沙條愛歌又突然那個樣子跑過來,實在讓他有些鬼迷心竅了。
就算是他,偶爾也會想做點壞事,尤其是對著喜歡的女孩子。
亞瑟伸手將她攬進懷裡,手指在她瑩白的耳垂上摩挲,把玩著她的發梢,熾熱的鼻息噴灑在她修長的脖頸上,「還困嗎?睡太久對身體可不好哦。」
他的聲音帶著曖昧的沙啞,算得上是難得一見的被毫無遮掩的男性荷爾蒙所包圍的時候,雖然已經……但這種時候還是有些難為情,沙條愛歌掩耳盜鈴地捂住耳朵,轉過身背對著他,「困。」
本來是真的困的,但是被他這麼一鬧,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了,現在只好裝困了。
亞瑟看著睫毛顫動明顯裝睡的少女,忍不住問起一個昨晚就很在意的問題,「愛歌為什麼……會知道?」
沙條愛歌:「???誒?」
他硬著頭皮往下說,「為什麼會懂那些?」
「什麼?——喔,那個啊,saber不是看到過嗎?那些教程書啊。」
亞瑟在腦海裡搜尋了一下,找到了對應的記憶,臉色立刻有些不太好。
……教人談戀愛是這樣教的?
沙條愛歌翻了個身,和他對視,「saber,」她拉著他的手,放在了胸口上。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看到亞瑟眼睛發直幽幽地看著她。
沙條愛歌被他幽光泠泠的眼神嚇了一跳,沉默了會兒也沒想那麼多,只是輕聲細語,「令咒沒有消失。」
他頓了頓,眼神一暗,他拂開她頸側的頭髮看向她白皙修長的脖頸,和零星的吻痕一直蔓延到被子掩蓋的雪白肌膚。那裡掩藏著的——不止那個黑色的印記,還有當初被聖劍所貫穿下的疤痕。
她伸出手摩挲他的下巴,「……聖杯戰爭,又要開始了。」
「啊。」亞瑟抱著她,與她對視,聲音如同冰川下洶湧的暗流,「愛歌……聽我說。」
沙條愛歌:「嗯?」
「這一次,」蒼銀的騎士在她唇上吻了下,「你不要再去戰鬥了,稍微相信我一些吧。」
少女薄荷色的眼睛浮現出複雜的情緒,「謝謝你,saber。」
「但是,在那一天來到之前,至少現在——」
——對,至少現在。
青年順著沙條愛歌又靠近了些,兩個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他試探性地輕輕碰了碰她的嘴唇,少女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說話帶著點喘息的氣音,「我有讓你很快樂嗎?」
他將下巴墊在她的肩窩上,在她耳親昵地低語,「毫無疑問的,當然。」
兩個人的氣息紊亂起來,被子下的膝蓋擠進她腿間。
暗香浮動。
***
青年睡著的樣子顯得很寧靜,砂金的頭髮有些淩亂地垂落在他好看得過分的臉上,五官深邃俊美,薄薄的嘴唇微微翹起,還有不輸給女孩子的纖長眼睫,像是休憩的蝶。
還是有些不一樣的。
跟以前他神色總是不得舒展,一眼就可以望到眉宇間的憂鬱孤傲不一樣。
亞瑟王不懂人心,可是……也沒有人能夠懂得亞瑟王的內心呀。
男人的名字纏繞在舌尖,她卻遲遲沒有呼喚一聲。
沙條愛歌看著青年合上眼睛沉睡的樣子,指尖劃過他高挺的鼻樑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很輕地啊了一聲,像是有些難過又仿佛很高興地垂下眼道,「你救贖了那麼多人,卻沒能拯救自己。」
那眼神,仿佛慈悲,又仿佛審視。
等到兩個人真正收拾起床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
沙條愛歌洗漱換衣服的時間比亞瑟要久一些,所以做飯就暫時交給了自告奮勇的騎士王。
襯衣的扣子被他解開了兩顆,袖子也因為在廚房不方便被挽至手肘,相處的久了,他就也變得隨意起來。
沙條愛歌穿著家居服趿拉著拖鞋就往他身上撲去,貼在亞瑟後背探出頭去看了眼平底鍋裡的培根,然後真誠地建議道,「……不如還是交給我來吧?」
亞瑟側過頭在她臉上飛快地親了下,臉色不太好地說,「論廚藝我可比高文卿高明多了。」
沙條愛歌忍不住笑了出來,「亞瑟。」
他熄掉火,轉身靠在料理臺上看著低著頭靠在他胸前的少女,用了點力氣將她抱起來托在手臂上,「怎麼了?」
她看著他如鏡湖一般靜謐的碧色眼眸,滴水不漏地道,「只是想這麼叫叫你。」她說著蹭了蹭他的臉,從他的臂膀上跳下,俏皮地說,「等待你的成果。」
被留下的金髮青年眼神透出縱容無奈。
客廳中擺著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穿著淡青色洋裝的少女正坐在鋼琴前彈奏著,十指靈巧地按下一個個躍動的音符,白紗的窗簾被風吹動,少女的身影若隱若現。而整首曲子則時快時慢,忽高忽低,飄渺不定,猶如置身夢境之中,悵然若失。
可能是由於專注彈奏,沙條愛歌的聲音顯得有些漫不經心,「這首曲子的名字是《夢中的婚禮》,saber覺得怎麼樣呢。」
「雖然沒有崔斯坦卿對於藝術上那樣高的造詣,但是總感覺聽起來有些難過。」他俯身從背後抱住少女,「和我說說你想要的婚禮是怎麼樣的吧。」
琴鍵上優美的指尖停了下來,沙條愛歌看著他環繞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只淺淺地笑了,「難過?這樣嗎?」
沙條愛歌也不回答別的,只是轉而心無旁騖地彈起了《六月船歌》,他微沉了臉,卻也不再追問什麼。
這樣伴著鋼琴的悠閒午後讓她不禁想起過去和愛琳娜一起在翡冷翠的日子,說是悲傷或是想念都不合適,她只是想起那段記憶而已,但是記憶的漩渦,只要稍微沾染上就會被影響著沉淪。
愛琳娜早就死了。
琴聲停下了。
少女背脊挺直,以最完美的姿態說,「我們去冬木吧。」
因為太過完美,反而將現實都襯托成了虛幻的夢境一般。
作者有話要說:
前幾章之所以會覺得愛歌OOC是因為她沒連結上根源,千里眼也用不了,所以就會變得像「普通人」那樣
第20章 twenty
未遠川大橋的附近,靠近水槽的陰暗巷道裡,下水道入口外。
望著陰暗的前方,血脈中帶來的直感讓騎士王下意識阻止了想要走到前面的沙條愛歌,「愛歌,站到我身後。」
憑藉英靈出色的嗅覺在靠近這片區域之前蒼銀的騎士就已經聞到了濃重得發惡的血腥味,他明確表達了並不想讓沙條愛歌接近此處的意願,然而少女卻罕見的堅持要一起過來。
直到與對方打了照面,亞瑟才明白為什麼沙條愛歌一開始就目標明確地要往這裡走。
少女沒有以職介稱呼,反而看著隱于黑暗中的男人,不假思索地道出了英靈的真名,「giotto。」
沒有想到再一次見面之時,竟然會是這樣敵人的立場。
「……終於等到你了,愛歌。……讓你看到這樣的一面,真是抱歉。」
男人既溫柔,又悲傷地這麼說著。
未遠川上空的風將沙條愛歌出門前才整理好的及肩金髮吹得淩亂不堪,風呼嘯著穿過了無聲對峙的三人,如果不是下水道裡亂七八糟的肢體,以及那些乾涸發暗的血跡,這原本應該是令人感動的「久別重逢」才對。
是啊。
孤獨地等待了這麼久的,在沒有盡頭的英靈王座期望再看她一眼。
他和她被「世界」隔開了,即使有那個「阿賴耶」的「幫助」,成為英靈,哦,應該是「守護者」。
無盡的殺戮。
永無止境的爭鬥
數不清的死亡和戰爭幾乎成為了他每次降臨于現世的必定結局。
但是從沒有一次,能夠再見到她。
——「我想再見到她。」
為了這麼一個願望,不惜賠上了一切。
就像明明這一次召喚之人並非他理想之人,但是僅憑著幾分異樣他也還是回應了召喚。
是聖杯戰爭。
傳說中能實現一切願望的萬能的許願機。
giotto想,這一次,如果還是沒能見到她,那就去使用聖杯,即使不擇手段——也要把它握於手中。
召喚他的是完全壞掉的禦主,但是可喜的是只是個湊數的普通人,因此giotto也只是打算不理會他就是,雖然也很奇怪為何自己會被這樣的存在所召喚,不過也許他也早就完全壞掉了在說不定。
但是雨生龍之介的喪心病狂還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甫一現界就忙於尋找沙條愛歌的蹤跡以及與其他從者交鋒,他有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媲美archer的單獨行動能力,因此並不經常和禦主一起行動,雨生龍之介似乎也沒有介意他的冷淡,但是——
啊。
對,在那難以違抗的三發令咒之前,他的確是有些輕視連魔術師都不是,身為普通人的雨生龍之介,不過他對於這個世界的魔術有天然的抗魔力就是了。
但是當他再一次拒絕了禦主癲狂的想法後,卻被令咒控制著,在那扭曲的笑聲中,大腦空白著無法違抗也無法逆轉地將幼小的孩童撕成了血淋淋的碎肉。
抱著不惜被他親自殺死的決心,也要將這宛如聖者一般的從者一同拖入深淵一樣令人絕望的、散發著惡臭的泥潭沼澤之中。
這就是人性的扭曲了。
……啊。這如修羅地獄一般的景色,正是出自他的手。
這是如何都洗不清的罪孽。
剛剛殺死了召喚自己禦主的男性英靈,抬起一張英俊妖異的臉溫柔地看著沙條愛歌,額上燃燒著的也不再是溫暖的橙紅色火焰,而是更為蒼白的顏色。
「……你現在這個樣子,快要返回英靈殿了吧?」沙條愛歌說,瓷白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端倪,「除了saber,我不打算和任何人定下契約。」
她垂下眼,「但是giotto,你要留下來幫我嗎?」
****
同一時間,愛因茲貝倫城堡。
「真的……很久不見了,Archer.」紅色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短促的響聲,魔女黑色的長髮被夜風揚起,她伸手將頭髮別至耳後,姿態十分閒適隨意,「真沒想到,再次見面竟然是這個樣子。」
手持雙劍的白髮男人臉色冰冷,黝黑的臉上看不出喜怒,「關於這點,我比你更驚訝——凜。」
魔女一手撐在欄杆上坐到了圍欄上,修長的雙腿在空中晃蕩,一邊支著臉看他,「你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變啊。」
穿著紅黑相間搭配的緊身服飾和外套的男人冷靜地看著眼前的「故人」,似乎沒有絲毫觸動,「你該不會想要就這樣單槍匹馬面對我吧,凜。過了這麼多年——」
他止住了未竟的話語。
因為她古怪地笑了下,然後在他面前鬆開了雙手,身體向前傾去,急速地在空中墜落,一頭如墨長髮淹沒在夜空裡。
她的背影就如同一隻瀕死的蝶,仿佛昔日某種噩夢的重現。
「凜?!」白髮的男人一驚,下意識想追下去,卻看到一個身穿白色鎧甲和包住面容頭盔的男人驀然出現在庭院中,穩穩地接住了她。
魔女蒼青色的眼睛上挑,帶著說不出的優雅嫵媚和隱隱的危險感,她與上方的archer遙遙對視,因為距離太遠,她除了看到他一貫冷靜凜冽的樣子,其餘的神色都找不出一分,仿佛剛剛那個大聲喊她名字的人不是他一樣,她垂下眼,無聲地笑了,「……可惜,我已經變了。——Saber!」
持劍的騎士不耐煩地應了一聲,在頭盔下勾起一個帶著血腥氣的笑,「啊,我知道了。」
說完他就舉著劍從地面一躍而起砍向紅色的英靈,魔劍恰到好處地隔開了兩個人,白髮的男人也毫不示弱地迎戰,即使如此,他嘴上也仍然不留情面,「這麼多年了,凜,你看男人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糟糕啊。」
魔女不為所動,挑眉回道,「都已經有你這麼一個花花公子的前車之鑒了,我這次可是很認真地再三考慮了才挑選出了saber呢。」
她的眼神並未在膠著的戰況上停留,反而看向庭院中盛開的白薔薇,「話說回來,你就不奇怪嗎?我在愛因茲貝倫的原因。」
archer冷酷地說,「毫無興趣。」
「是嗎?」仿佛聽到什麼有意思的事情一樣,她不顧紮破指尖的刺將薔薇摘了下來,「我還以為你至少會關心一下衛宮切嗣的死活呢。」
「不過也是,畢竟這才是你啊,冷酷無私的『守護者』。」美麗而又殘忍的魔女這樣說著。
仿佛被她話語中某種含義所刺痛,白髮的男人身體微不可查地一僵,這麼明顯的破綻立刻被saber所察覺,他毫不猶豫地舉劍劈向archer,揚聲問道,「喂,我可以釋放寶具了嗎?」
沒有聽到否決的聲音,那就是默認了。他舉起紅黑色的魔劍,劍身纏繞著洶湧的憎惡,劍鋒放出直線狀的紅色閃電——
archer沒有躲開——這樣大的攻擊範圍之下他也不可能躲得開,他張開手掌,投影出了熾天覆七重圓環(Rho Aias) 。
勢不可擋的劍勢無情地貫穿投影出來的防禦,他被壓的往後退了一步,又投影出新的一個盾牌,終於在最後的一層防禦消失前只堪堪被貫穿了右肩。這一刻男人卻忽然有些想笑,這叫什麼,大概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但是只過了0.1秒,錐心的痛感從背心傳來,熟悉的氣息近在咫尺。
穿過他心臟的寶石劍拔出,他咬牙咽下喉間湧上的甜腥,轉過身定定地看著她,身形晃了幾晃,撐著地面單膝跪地。
他擦去湧到嘴邊的血,「……還真是小看你了,凜。」
「偷襲也是戰術的一種。」她蹲下身看著他,「說起來這還是你教會我的,archer。」
他沒有再說話,魔力在迅速的流失,想必也撐不了多久了,當然,他也大可像曾經那樣……
但是此刻,看著近在咫尺的她,他突然發覺自己還是不想下手的。
他以為他狠的下心,他以為她狠不下心。
白髮的男人長舒一口氣,然後出人意料地握住她的手腕扯向自己,按住她的後腦,熟練地、準確無誤地和她交換了一個帶著血腥味的吻。
本來想著在她反應過來要放手了,但是直到魔女重重的一拳擊來他才遺憾的鬆開了手。
幹將莫邪也隨之掉到了地面。
原本拉開距離的兩人因為她上前接住倒下的男人又聯繫在了一起。
白髮的男人看著她,眼睛裡閃過許多莫名的神色,最終卻是勾了下唇角,「你啊,真是舊習難改啊,遠阪。」
「啊,你知道的。所以,為了這個願望……」黑髮紅裙的魔女低下頭,與白髮的男人額頭相貼,因為她散發出的黑暗的魔力將長髮吹得在夜空中飛舞,「無論犧牲什麼,我都不在乎了。反正,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再失去了。」
她並不是個坦率的人,從來都是,願意說出類似這種解釋的話也許多半是看在他即將退場對她不再有任何威脅的份上。
archer似乎還想對她說些什麼,卻沒來得及說出口,就已經化作靈子消散了。
黑髮的魔女看著懷抱中化為靈子消失的男人的位置,慢慢握緊了拳。以前的她也並不是一個愛哭的人,所以現在她也一滴淚都沒有掉。
即使這種時候,她臉上也仍然覆蓋著牢不可破的高傲。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夾帶私貨,這裡設定的凜是差一點就要成為第二魔法使(篡位成功)的女人,注意斷句
後面一段劇情其實是聯動隔壁凜的那篇不溯……對,雖然那篇還沒改到這個部分(沒有動力)稍微解密一下,那邊雖然看起來是一周目其實已經是二周目了
悠于 2018-3-26 19:50
第21章 one
柔和的月光自穹頂傾瀉而下,夜色寂靜無聲,驚破這一切的是少女輕柔的話語,「笑得真難過啊。」
魔女抬起頭,蒼青色的眼睛冷漠地注視著青色洋裝的金髮少女。
沙條愛歌不懼不避,和她對視,黑髮紅裙的魔女從一灘凝結的暗血上站了起來,只淡淡地掃了少女一眼,帶著隱晦的壓迫感和肅殺,她的身後顯現出身穿白色鎧甲帶著頭盔的英靈。
電光火石之間,黑紅的魔劍就朝少女迎面斬來!
沙條愛歌後退了半步,魔劍被一雙手套強行擋住,眨眼之間,冰塊從看不清面容的英靈手中長劍開始凍住,英靈似乎愣了下,從頭盔下傳來一聲隱約的嗤笑,然後反手震開giotto,抬腿踢向他胸膛。
雙方立刻拉開了一段不小的距離,英靈單手將劍擱在肩上,挑釁意味十足地問;「那是什麼?你的武器是手套嗎?」
giotto面不改色,餘光側過掃了眼安然無恙的沙條愛歌,「啊」地回應了一聲。
那邊從者戰進行得危險十足,沙條愛歌這邊倒是很自在的樣子,對於寶石魔術在腳下構成的元素牢籠視若無睹,甚至還有恃無恐地靠近了一些,爆破聲驟響,giotto聽到響動一分神立刻被saber一劍劃破了肋下。
爆炸產生的煙霧塵沙散去,少女安然無恙地站在塌陷的地面上不緊不慢地對giotto施放了一個治癒魔術,臉上仍然帶著一臉天真無邪的笑說:「真是可怕啊,不過竟然有人類能夠達到這樣的境界嗎。」她頓了頓,繼續道,「不愧是掌握著『第二魔法』的魔女啊。」
眼前之人,是因為進行了危險的違規召喚而毀滅一座城市的時空旅行者,拋棄遠阪姓氏墮落為魔女的名為凜的女人。
基本上來說,一個魔術師只用有擁有一個屬性,但其中也存在擁有稱為雙重屬性的兩種屬性(比方說是火和土、水和風等)的魔術師,而混合擁有全部五大元素屬性的就被稱為「Average One」(五大元素使)的魔術師。
遠阪凜則正是總有這種屬性的五大元素使,後來她離開時鐘塔後陰差陽錯喚醒了一直避世的拜古修恩,因為遠阪的姓氏和自身卓越的資質從寶石翁那裡習得掌握了第二魔法。
魔術是現代科技可以達到的程度,而魔法是現代科技不能達到的程度。能夠觀察無數存在的平行世界,任意在世界間往來的魔法——這正是被稱作第二魔法所能達到的奇跡。
這是原本不該有任何人知道的秘密……除了ARCHER以外。
這個時空實在發生了很多令人啼笑皆非的陰差陽錯。例如Archer回應召喚成為遠阪時臣的從者,和以亞瑟王的阿瓦隆為媒介卻召喚出了叛逆的騎士莫德雷德的衛宮切嗣。
當時剛找上愛因茨貝倫的凜簡直啼笑皆非,但是到了如今,即使對待有血緣關係的人她也漠不關心了。
她已經一個人在廣袤無垠的平行宇宙裡穿梭很久了,久到都忘記了時間的流失,若是讓時之翁知道她將自己變成了死徒之流的存在,怕是會後悔將第二魔法教給她了。
她妄圖從無數平行世界的碎片裡找到一個完美結局,只可惜那樣的東西無論哪個世界都不存在。一次次的失敗的堆疊帶來的終究還是更深的絕望,像是無法解開的閉環。
然而第二法的過度使用,是會讓秩序崩壊的。所以她最終還是引起了這個世界的抑止力的注意,而作為抑止力被召喚到此處的——就是Archer。
墮落為魔女的貌美女人親手殺死了前來追殺她的昔日的戀人。
沙條愛歌停在了之前紅衣英靈消散的位置,少女翩然走動的身姿,像是在夜色下起舞一樣。
凜神色淡淡,似乎剛剛一瞬間爆發的殺意只是在場其他人的錯覺一樣,「謔?「根源」皇女,真令人意外,竟然能夠在此相見。有何指教,直說吧。」
沙條愛歌也非常開門見山地說,「你想改變這一切吧?可以喔,我可以幫你。如何,要將力量借給我嗎?將那干涉平行時空的力量給我。」
「反正,你也不想活了吧?」她斬釘截鐵地說,雙眸中似有星光,像人偶一樣完美到一分一毫的臉上透出奇異的光彩。
凜聞言露出一個仿佛譏諷的笑,「那又怎樣。」
少女下一句吐出的話語卻讓她神色驟然僵住,「無論重來多少回,你都救不了他。這種事,你不是已經發覺了嗎?」
「……小聖杯是愛因茨貝倫,根源皇女,那種大話等把聖杯捧到我的面前再說吧。」魔女的眼睛眯起來,眼底的威脅之意很明顯。
「好啊。」金髮的少女笑著應了,不著痕跡地掃過魔女印著血色咒符的右手。
「哦,這傢伙是我搶過來的。」黑髮的魔女面無表情地看了眼莫德雷德,矜持又高傲地說。
「城堡也是搶過來的。」她眯了眯眼睛,「所以檢測騎士忠誠的時候到了,好了,到此為止saber。」
莫德雷德用劍的背面震開giotto,非常不爽地冷哼一聲。而giotto則聽得一臉黑線……等等,這個人是強盜嗎?
沙條愛歌目光停留在騎士的身上長久沒有挪動,那是一種接近於審視的打量。
魔女看著自己手背上自衛宮切嗣奪取過來的令咒懶懶地說,「別看了,有需要的時候我會讓saber前往相助的。」
沙條愛歌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抱歉,稍微有些好奇呢。聽說愛因茨貝倫是用阿瓦隆當作了聖遺物,不過聖遺物似乎並不在你的身上,也不在…莫德雷德的身上。」
魔女用一種古怪的看自來熟的眼神看了下沙條愛歌,才慢悠悠地說,「這不在我們合作範圍內,你可以自行去找。」
那就是……還在愛因茲貝倫手裡咯。
giotto看了眼沙條愛歌,她似乎在想些什麼,看到他投過來的目光笑了笑:「嗯,可以走了。」
他放下心來,準備帶她離開。
「慢著,你認識我?」saber卻出言阻止了他們的離開,遮擋面容的頭盔被脫下,顯露出騎士的臉。
他有一張俊美得令人驚豔的臉,可是這也不能掩蓋他的陰鬱蒼白與桀驁不馴。
與性情相對溫和凜然的亞瑟王全然不同,名為莫德雷德的騎士僅僅是這麼遠看著都能感覺到騎士身上的濃重煞氣。
少女一雙蒼藍色的眼睛盈盈地望著他,輕輕開口說出他的真名,「莫德雷德。嗯,沒錯,我知道你。」
莫德雷德皺著眉有些疑惑地看了沙條愛歌一會,猛地移開了眼神,神色冷淡地說,「怎麼,還不離開是想把命留下來?」
沙條愛歌因為他無禮的話語睜圓了眼睛。誒,簡直就像一隻……不服管教的凶獸嘛。
**
屋簷下久候多時的金髮青年身姿沉靜挺拔,劍眉微揚,聲音慵懶又低醇,「和caster回來了?」
雖然看起來是沒什麼異樣,但是那雙綠寶石一樣的眼睛裡的不悅都已經快溢出來了。
少女下意識露出安撫的笑容,還沒等到沙條愛歌的回答亞瑟的手就環上她腰間把人抱了起來,頭埋在她白嫩的頸間悶聲悶氣地說,「幸不辱命,間桐家確實有些不對勁……那個berserker……」
他皺起眉,還是沒說出自己的猜測。畢竟讓他相信昔日的騎士之花的蘭斯洛特會墮落為失去理智的berserker實在有些荒謬了。
沙條愛歌沒有追問,直起腰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愛因茲貝倫那邊我暫時達成協議,應該是盟友了,遠阪家也不必去了,因為archer已經出局了。接下來的話——」
「——Arthur,」她靜靜地注視著他問道,「berserker那裡,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嗯。」他答道,清逸俊雅臉上露出一絲不滿,「你又要和caster一起?」
「亞瑟,其實我今天看到了——」沙條愛歌欲言又止,「就是,有個……有個,跟你長得有點像的,那個……他……你要不要去見一見……」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一抬頭看著月色下閃閃發光的青年突然就說不出話來。
「嗯?」亞瑟微笑著伸手幫她理了理頭髮,竟然是「他」啊,愛歌還從沒有在自己面前提起過別的人。
她話鋒一轉,語調變得悠揚輕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很晚了,先休息吧。」
亞瑟王挑眉,俯身溫柔地吻住少女,心裡打定主意要把不知道哪來的野男人揍到不敢再在沙條愛歌面前晃悠。
七天后不意在冬木戰場見到自己兒子的亞瑟王:……………………………………
這小子很跳啊,大概是在卡姆蘭的那槍捅的不夠狠。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了,我想求文……
想看朱一龍老師演的角色的同人,腐向不要
他太好看了,補完他的劇整個人都昇華了
第22章 第 22 章
黑色的夜空中,原本應該睡去的城市裡,海岸驟然亮起上升炸開的巨大煙火。那些明明滅滅的花火卻並沒有能吸引少女多少注意力,光影化作碎片沉澱在她薄荷色的眸子裡。
因為在海邊,這樣的夜晚就像是在濃霧掩蓋的,有很重的潮濕感,讓人覺得不舒服。讓少女不禁想起了出門前,來自戀人的喃語——
「真不想這種時候放你走啊。」
微微低啞的聲音消弭,取而代之的是金髮的王者不容置喙的吻。那是掩藏在皮肉之下比起對□□的渴求更為深沉的存在。
像是在最後也要抓緊不放,彼此纏綿著一起沉淪墮落一樣——
明明只是出門前感歎了一句「有點可惜,好像還沒有和saber看過紅色的楓葉,那個樣子也是很漂亮的景色。」而已,不知不覺就……
「在想什麼呢?」身側giotto輕聲問。
沙條愛歌搖了搖頭,心裡產生一絲異樣,「為什麼會突然來這裡?」
「那個時候,不是說了嗎?想看煙花。」giotto問道,「喜歡嗎?」
沙條愛歌微怔,這才想起了在義大利時隨口說過的話,她提起裙裾,走在沙灘上,「那麼成為守護者的giotto呢,感到幸福了嗎?」
他低下頭,金色的眸子映出細碎的冷色調的光,「很幸福。」
「是嗎……」沙條愛歌沒有再說什麼,她看著未遠川對岸冬木市的模樣,微微露出了笑容,「giotto,真的很喜歡我呢。」
她轉過身,看著caster,海風將她的頭髮吹起,鉑金色的髮絲擋住了少女的神色,「呐,告訴我吧,彭格列指環縱向時間軸的秘密。」
giotto怔了怔,她沒等他回答,就輕聲道,「這裡存在的,是真的聖杯。」
「因為,它……在和我共鳴。」沙條愛歌在說這話的時候,顯得非常……高興。
他完全明白掩藏在這樣純白的、無害的可愛外表下的少女有著怎樣冷酷的一顆心,她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男人垂下眼睛,眼神幽深莫測,「你希望我活著嗎?」聲音雖然仍舊是溫和的,但話語中卻夾雜著寒意。
「Mafia的本義是避難所吧,所以這次,giotto,幫幫我。」她明亮的眼睛像是盛著星光,帶著一種空靈的美,薄荷色的眼睛裡有不染塵埃的清澈,如夢似幻,令人心神搖曳、又感覺無法靠近。
giotto沒有再說話,沙條愛歌也不再說什麼,兩個人就這麼沉默著沿著海岸線,仿佛永遠不會到盡頭一般。
「愛歌。」giotto喚著少女的名字,沙條愛歌回頭看他,不知道是否是錯覺,這時候的giotto的步伐竟然有些踉蹌。
「你要他活,你要我死。」他扯著嘴角笑了笑,斂起微紅的眼眸,「好啊。你說的,我都答應你。」
他伸出手輕輕摩挲她的臉頰,聲音被刻意壓低,「a Goodbye kiss ?」
她躲過他的手,靜靜地看著他。無聲地表達了拒絕之意。
giotto收斂起臉上的神色,像一座冷漠漂亮的雕像,「你對我真是無情啊,愛歌。」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少女,神色中透露出一絲危險。
沙條愛歌似乎不太懂他突然爆發的怒氣,無辜地歪了歪頭,顯得有些稚氣未脫的可愛。
***
未遠川的大橋上,giotto漠然地看著面前的rider主從。
征服王與韋伯一同坐在戰車上,看著giotto,臉色凝重,「此前消失的孩子,和你有關吧。或者說,和你的禦主有關吧。」
「啊。」金髮的從者乾脆地點頭承認了。不承認也沒辦法,rider主從想必已經將一切調查得一清二楚了。
借助著火焰升上高空的教父居高臨下地看著征服王,「若是想討伐,或是別的,儘管來吧。」
征服王露出豪爽而又從容的笑容,眼神漸漸嚴肅起來,「雖然閣下看起來未必會是做出那樣的事的人,但是你我二人的對決也誓不可免!很好!你的確是能夠配得上成為本王的對手!」
征服王看著那位神秘的caster鄭重地問,「那麼,姑且確認一下,caster,你想不想加入我軍麾下,將聖杯讓給本王呢?」
橋上的燈光將giotto的臉照出了異樣的慘白,再加上他身上一身漆黑的衣服對比鮮明,就像吸血鬼一樣,他說,「這種話就不必問了,我有無論如何也要助她得到聖杯的禦主。你我之間只有一戰。」
征服王點了點頭,對他的回答並不意外。早前在對敵assassin的時候,遇到那位saber的時候他的提議也被一口回絕了,他也看出蒼銀的騎士因他的話語而被激出的火氣——「同為王者,沒有人會願意臣服于另一個王之下。不湊巧的是,我也是王。」
原本應該在二人之間進行的戰鬥,卻因為他對付assassin消耗了大量魔力作罷,不愧是高潔的騎士王。
這樣的想法不過在征服王腦海裡轉了一瞬間罷了,很快,橋上的三人便忽然一同失去了蹤影。
「固有結界。」遠處的一棟大樓樓頂上,正好可以俯瞰未遠川大橋的情景。沙條愛歌眼睜睜看著giotto失去了蹤跡,卻並不擔心的樣子。
「真是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從者啊。」魔女白膚烏髮,即使是在這樣簡陋的樓頂,姿態也如天鵝般優雅,她雖然嘴上說著類似職責的話語,卻閒適地和少女介紹了起來,「這裡——不對,十年後的這個地方,會建立一棟非常方便俯瞰整個冬木市的大廈。」
「那裡的頂樓,夜色很美。」似乎是回想到了什麼,她冰冷的眉眼都柔和下來。
沙條愛歌沒有附和,過了一會兒,她才調轉視線看向市中心的方向,「現在……saber也該回來了吧。」
畢竟莫德雷德身負的使命,是解決掉Lancer。
話音剛落,就有靈子化成了騎士的模樣。莫德雷德「嘖」了一聲,拿著頭盔不耐煩地說,「lancer幹掉了。」
雖然也受了傷,頗有些形容狼狽,但是也不嚴重,魔女用治癒魔術沒一會兒就治好了。
「giotto和rider的戰鬥正在進行,」少女遙遙示意了下大橋的位置,對莫德雷德發出邀請,「要去看一下嗎?」
沙條愛歌的話語換來黑髮女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但是凜似乎也沒想阻止,只是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快走。
等到莫德雷德被沙條愛歌騙到了未遠川海岸看到空無一人的大橋時才反應過來沙條愛歌剛剛說的鬼話,他危險地眯起眼睛,環起手臂輕佻地說,「怎麼,對你的servant很沒有信心?」
沙條愛歌也不否認,淡淡地說,「giotto的魔力支撐不到那個地步。」
莫德雷德皺起眉,意識到什麼,轉頭盯著沙條愛歌,「……你的servant不是那個caster?」
「對。」少女回答道,「不過與我定下契約的那個人你應該也認識,servant saber,Arthur pendragon.」
莫德雷德氣息一滯,神色逐漸變得危險起來,手移向了劍柄,「我可不是高文那個不殺女人的傢伙。」另一個以saber職介現世的他的父王?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沙條愛歌只是柔和微笑著看著他,指尖輕輕搭在莫德雷德握劍的手背,說是輕也不合適,因為那柔軟的手覆在騎士的手背上時,卻宛如重若千斤,讓他連拔劍這一簡單的動作都無法做到,她問道,「你想要見一見他嗎?」提起對方的時候,少女連聲音都溫柔起來。
見誰?那個被他連同王國一起毀掉的亞瑟王嗎?
莫德雷德看著笑語嫣然的少女,心裡浮現出微妙的感覺。
「喂,」莫德雷德收回手——這次她沒有再阻止他,騎士陰沉地看著她,「比起那個女人,你還要更讓人討厭啊。」
沙條愛歌撐著臉似乎很感興趣地說,「聽起來你似乎對她很不滿呢。」
騎士撇了撇嘴,「她可是相當恐怖的女人啊,那種性格比摩根還可怕啊。」
「摩根啊……」少女若有所思地複述了一遍這個名字,卻並沒有追問,而是語帶笑意地,「莫德雷德,你有什麼願望呢?」
能夠響應聖杯來到現世,那麼必定是對聖杯有渴求的。
莫德雷德看著海面,神色冰冷而平靜,這樣看著,他的側臉的確是有幾分酷似他的父親,「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雖然還是說出了這種不討喜的話。
「這樣啊。」沙條愛歌的聲音在風中聽起來有幾分飄渺,「我呢,是為了幫亞瑟實現願望而戰鬥著喔。」
那樣的表情。
甚至臉上露出紅暈的少女,無疑是愛慕著某個人的表情。
莫德雷德在她旁邊蹲下,拿起岸邊的石頭扔進未遠川大海中,「喂——你為什麼會看上那男人啊?」
「高傲冷漠,又毒舌又薄情的那種男人有哪裡好?」不遺餘力地黑著自己老爹的莫德雷德心裡毫無壓力。
「不知道。」她看著平靜的海面回答,「大概就是一見鍾情命中註定之類的吧。」
莫德雷德直起身,「你是不是瘋了?」
沙條愛歌看著神色陰沉的莫德雷德無聲地笑了,「——是啊,無論是你我,還是聖杯,都是瘋狂的。」
「莫德雷德。擁有人類之心的你,同我有什麼不一樣呢?」沙條愛歌像是悲憫,眼睛裡又含著別的情緒,「很快……我也……」
這一刻,她又想起了亞瑟日前討論起莫德雷德的時候。蒼銀的騎士並沒有隱藏些什麼,而是誠實地將一切告知。
聽完以後沙條愛歌陷入自己的思緒,久久不語。可被忽然地抱住也沒有很驚慌,只是對方似乎不滿意少女的反應,指尖順著衣領的領口滑下去,她不得不開口,「亞瑟——」
金髮碧眼的俊美青年帶著笑意說,「花瓣,沾到衣服上了。」說著還撚著那枚花瓣在她眼前晃了晃。
沙條愛歌握住他的手,「亞瑟對於莫德雷德,是怎麼想的呢?」
亞瑟將下巴墊在她的肩窩,神色淡淡,過了很久他才說,「我可能永遠都無法當一個好父親了。」
他替沙條愛歌挽起鬢髮的動作這樣溫柔,說起莫德雷德時的話語卻如此冷酷。
如此的冰冷,如此的嚴苛。
注意到了沙條愛歌的神色,亞瑟俯身吻在她額間,溫和地問,「如何?現在愛歌還認為我是值得被讚頌的純白之君嗎?會因此討厭我嗎?」
沙條愛歌看著他,「你就是你啊。」她似乎並不是很能理解這話掩藏在背後的真正意思,只是單純地這麼說罷了。
騎士王輕輕笑了,湖綠色的眼睛裡透著難言的某種高深莫測的意味,「愛歌真可愛啊。」
***
當三人的身影重新顯現之後,雙方從者都各有狼狽,甚至giotto都沒有能使用火焰停在空中,但是兩人仍舊十分沉著,看不出誰占上風。
在這對峙的緊要關頭,征服王卻揮劍瞬間格擋住了突襲的漆黑魔劍,劍刃相碰的火花在黑夜中格外顯眼。雙方一擊不成便各自收劍各退了一步。
戴著遮住面容的頭盔的騎士懶洋洋地說,「好慢啊,本大爺等你們半天了。」
giotto皺著眉,不認同地看著莫德雷德,征服王倒是不以為意,「這劍法,是saber嗎?」
莫德雷德「啊」了一聲,隨即換成了征服王有些摸不著頭腦說,「是那天見到的saber?不像啊……」
哦,這傢伙估計把自己自己當成了亞瑟王了。
不過這麼一說他才突然反應過來,一場聖杯戰爭裡,怎麼會有兩個saber職介的英靈?他往沙條愛歌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又被那女人忽悠了。
雖然感到這個蒙面騎士的作風與那日所見過於光明磊落的saber有些區別,不過征服王還是說道「你是來赴那日之約的嗎?但是本王和caster的戰鬥還未結束啊。」
莫德雷德也不去否認他的話,嗤笑道,「我可沒那個耐心繼續慢慢等下去。」
征服王沉下臉,「你不是那個saber,你到底是誰?藏頭露尾可不是騎士所為。」
莫德雷德不置可否,他的確是沒有什麼「身為騎士的榮譽感」,他不為所動地舉起了劍。
giotto喝道,「這是我和rider之間的戰鬥,Saber!」
莫德雷德嘲道,「一對一?你這傢伙還真是品行高潔得堪比騎士啊。」
叛逆的騎士露出嗜血的笑,湊近giotto壓低聲音,「怎麼,想阻止我?就憑魔力僅剩無幾像個敗家之犬的你?儘管來啊,倒是讓我看看,你阻不阻止得了!」
giotto看到他的動作立刻沖過來想要阻止他。
卻仍舊太晚了,好戰的叛逆騎士看都不看他一眼,沖向了征服王,征服王也早已將戰車上的少年提起放到了另一邊地上,無懼地駕著戰車握著劍迎向了身覆白色鎧甲的騎士,莫德雷德錯身反手斬去,手中漆黑的魔劍劍刃已經隱入了征服王的身體。
這是不名譽的勝利。
因此,giotto的臉上是幾乎凍結一切的冰冷。
莫德雷德抽出劍,看著giotto,聲音透著愉悅,「啊——沒錯,這樣如敗犬一樣的表情,最適合你了。」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向了在一旁不甘流淚的少年。
在莫德雷德即將斬向少年的前一刻,戴著手套的手穩穩接住了他的劍,莫德雷德震開他的手,「你這傢伙是想當救世主嗎?」
caster的臉上露出冷漠的表情,「這點我沒有必要跟你彙報吧,打敗rider就夠了,沒有必要抹殺禦主。」
他畢竟是人類的守護者,當然不應該調轉槍頭對付人類。
回憶了下剛剛主從雙方告別時候所說的話語,莫德雷德迎著對方緊張的瞪視,惡聲惡氣地,「小子,感激吧,那個女人下達的命令只是剷除rider。你撿回一條命了。」雖然看起來是個挺沒用的傢伙,不過剛剛那忠誠的模樣倒是不錯。
與此同時,愛因茨貝倫城堡。
透過水晶球看到的,少年那被淚水浸濕的眼睛,即使在黑夜中也熠熠生輝。
「真是綺麗……」聲音細微的,不自覺的話語。
少女撐著臉,敲了敲桌面。臉上浮現出莫名的笑意。
***
間桐宅邸。昏暗的地下室。
雖然時間緊迫,但是被蘭斯洛特的禦主那樣請求過。他最終還是來了。
蒼銀的騎士收斂起臉上的神色,碧色的眼睛裡燃燒著冰冷的怒火,他蹲下身,向雙目無神的紫發少女伸出了手,「櫻,你是叫這個名字吧?我是saber,是來……帶你回家的。」
***
在giotto與莫德雷德一同打敗征服王之後,沙條愛歌眼見心情十分好,還哼起了不知名的旋律。
現在這場戰爭中存活的只剩下莫德雷德,giotto和亞瑟了。少女臉上的表情很輕鬆,畢竟除掉rider以後……此前結成的聯盟就作廢了。
那麼……
「對,我們之間的廝殺可以開始了。」伴隨著高跟鞋踏在地板的聲音,黑髮的美人朝她走來,露出一個肆意的笑。
沙條愛歌變了臉色,打量著眼前黑髮紅裙的魔女,「你……」
不對勁!
絕對有哪裡不對!
所有平行時空當中,最強的遠阪凜,能夠成為五大元素使,甚至掌握第二法。明明這是不合常理的。為什麼她能做到這個地步。僅憑一個普通的人類——
但是……為什麼?對,那個時候迫切的自己為什麼會忽略掉這一點?擁有未來視的自己不可能會忽視的。
那是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不、不如說是反應了過來但是因為一切發生得太快,身為人類的軀殼卻無法做出任何反應。
那樣宛如牢籠的可怕魔力構造而成的……
那個瞬間。
似乎她所處的空間也一起陷入死寂一般。
「愛歌!!!」
——眼前的、
——那破碎的靈核……
蒼藍色的眼睛睜大,「giotto——」
「很好奇嗎?」魔女輕佻地看著被caster牢牢護在懷中的少女,「呐,我曾經的那個世界,我吞噬過所有的七騎哦。」
「還有因為我抽空靈脈的魔力而被強制降臨的大聖杯。」
「全都在我這裡喔。」
以人類的資質的確無法做到,但是在那之前——
「長生不老藥水……」
為了摯友尋來的,卻已經無法挽救摯友生命的長生不老藥,終究只是放置於其寶物庫中的——
攏著她的懷抱一空,沙條愛歌愣愣地抬起頭,看著只來得及對她倉促微笑的giotto化作靈子消失,終於把答案說出,「……是英雄王吉爾伽美什。」
今晚的天空乾淨而清澈,雲端之上的月色宛如天光乍現,那些金色光圍繞著少女久久不散,就像是……
天堂。
沙條愛歌看著魔女,冷下了臉。
***
再過一小會兒,天將拂曉。所有的戰鬥都會在晨曦來臨前結束。
血液從鉑金色頭髮少女的身上許多處滴下,地面上都是零零星星的血花,與形容狼狽的沙條愛歌相比,黑髮的美人卻稱得上十分從容。
「你想憑著這種魔術殺了我嗎?」魔女支撐起防護模式,將黑魔術一一抵擋,她幾步上前,挑起金髮少女的下頜,湊到少女耳邊輕聲說,「這麼害怕我會對那位騎士王出手嗎?」
沙條愛歌眼睛微微睜大,臉色幾乎被凍住一般,魔女見此輕笑了下,「真沒有想到啊,『根源』也會有愛上別人——愛上英靈的一天嗎?」
「難道沒有一個人告訴過你嗎?他們縱使有著光輝的過去,有著令人嚮往的歷史,有著英俊的儀錶,也已經是逝去的人了。」
沙條愛歌突然笑了,甜膩地低語,「即使這樣清楚,你不是也愛著那個人嗎?」
黑髮紅裙的魔女怔住,被深埋的回憶於這一刻忽然浮現。
那是高中的時候,曾經走過不知多少次的熟悉的路。
「士郎,如果想要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損害的會是大部分人的利益,你的話會怎麼做?」
衛宮士郎誠實地說出了內心最真實的想法,「老實說,有些驚訝,遠阪竟然會問這樣一個問題。」
「啊。雖然覺得你這傢伙大概答案就是要保護全人類之類的吧……」黑髮的少女露出一絲茫然的神色,抿了抿唇,不肯繼續說了。
「別這麼武斷地評價別人啊,」衛宮士郎透著不滿地反駁,又徵詢地問,「但是遠阪,你自己認為那是不好的事嗎?」
遠阪凜微愣,她的神色中透出某種掙扎,最終輕歎了一聲,「果然,你就是會說出這種話的人。」
「回去吧,櫻在等你。」她背過身,獨自往半山腰的遠阪邸走去。
衛宮士郎撓了撓頭,在她身後小聲抱怨,「什麼嘛,使喚得人團團轉……」
遠阪凜挑眉,回過頭,「哦呀,衛宮君你在說什麼?」
「沒沒沒有!」
其實那樣庸俗的日常生活……能夠持續下去的話,也很幸福。
但是——
十年後,遠阪凜從時鐘塔回返冬木,而衛宮士郎則是對櫻說出了決定踏上旅程,拯救人類的決定。
但在此之前,他還是要先陪櫻一起,等到遠阪凜回來。這是十年來每年的保留活動了。
而遠在萬米高空上的遠阪凜則合上寫著有關降靈術的魔導書,將小桌板收起來,有些出神地看著窗外的景色,安靜地等待飛機降落。
一切看似安穩的日常,卻在那之後天翻地覆。
將自己從回憶之中抽離,魔女與沙條愛歌拉開距離,「這麼想要第二魔法嗎?你的願望並非第二魔法能達成的吧,根源皇女。」
「遠阪凜,」沙條愛歌微笑著,金色的髮絲有幾縷因為半凝固的血粘在了臉上,「你知道為什麼,『你』永遠無法救他嗎?」
「你重複了多少個平行世界呢?想必很多吧。」
「呐,因果這種東西,是真的存在的哦,無數的因果影響疊加之下,才有了站在我面前這個所有平行時空中最強的遠阪凜。」
「明明知道所有的走向,但是你卻和他越來越遠了吧,甚至這次,被召喚的archer也並不是他——」
「『你』做不到的,遠阪凜卻還有無限可能。」
魔女看了她許久,輕嘲,「你還真是快說服我了呢。」她側過頭看向不遠處桌面上的水晶球傳來的畫面,那是蒼銀的騎士剛剛將櫻送回遠阪家,在朝愛因茨貝倫城堡趕來。
魔女蒼青色眼眸微斂,轉向沙條愛歌,「怎麼,即使到了這種地步,也不肯使用令咒嗎?」
鉑金色頭髮的少女低著頭,不只是在想什麼,一言不發。
黑髮的女人似乎也厭倦了這樣的僵持,「根源皇女,你的想要用聖杯實現的願望,到底是什麼?」
「拯救……」沙條愛歌頓了頓,「拯救某個國家。大概吧。」
那可不是想去拯救某個國家的眼神啊。魔女搖了搖頭,與其說是那種恢宏崇高的願望,不如說說出那句話的沙條愛歌,更像是想要拯救某個人吧。
「那並非是你自身的願望吧。」
「啊。」沙條愛歌合上眼瞼,「不過將它當作我自身的願望也無可厚非。」
原來如此。
魔女微笑起來。
並非是作為純粹的善,亦或是純粹的惡,少女僅僅是作為純粹的本身存在於此。
色澤豔麗的寶石在魔女白皙纖長的指間忽隱忽現,她突然看著水晶球上騎士的身影說道,「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等等!」幾乎是立刻出言打斷了魔女接下來要說的話,沙條愛歌盯著魔女一字一頓地說,「讓英靈真正授予肉身的,還有一個辦法。三枚令咒!」
黑髮的美人先是愣了愣,看著沙條愛歌的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隨即諷刺地笑了起來,像是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地說,「把這個告訴這個世界的『遠阪凜』吧。」
「——原本,只是因為放不掉一段感情而已。只是想回到最開始的時候而已——無數可能的無數個平行時空,卻沒有一個給出肯定的回答。」
「到了這一步,已經再也分不出是誰對誰錯了。」
「不過,這就是最後了吧。竟然連抑制力都出動了。」archer、caster,甚至有可能這位異時空的根源皇女都是抑止力給出的回應。
沙條愛歌聽著魔女的述說,能夠明顯感覺到那殺意已經逐漸消弭了,她愣愣地看著黑髮紅裙的女人,「……為什麼?」
魔女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卻是溫和的,「大概是想讓你……把這條路走下去給『我』看吧。」隨即意有所指地道,「不過現在即使想殺你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了。」
沙條愛歌怔了怔,「什麼……」
「訂下契約吧,根源皇女,只要你能做到,即使將力量交給你也無所謂。」魔女走向沙條愛歌,「————————————」
鉑金色頭髮的少女薄荷色的眼睛微微睜大,「——————————」
最後。黑髮的美人冰凍而又豔麗的容顏終於慢慢柔和下來,她頸間的紅寶石項鍊也因為實體消散掉了出來,「——下一個平行時空,我們再相見吧,Archer。」
魔力供應中斷了。
在前往截殺亞瑟王的路上,莫德雷德停下腳步。若有所感地看向愛因茲貝倫城堡的方向——
這代表了,契約者隕落。
***
沙條愛歌撿起逝去之人的紅寶石吊墜,眼神平靜無波。
——「人類啊,越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就越想得到。」
急促的腳步穿過大廳、走廊、樓梯、最後來到門前,蒼銀的騎士急促地打開門,看到了在黯淡的曦光裡,傷痕累累的少女抬頭,對他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明亮笑容,「saber,我贏了。」
「你——」想要訓斥她,但是明白她為什麼這麼拼命的原因所以說不出口,想要擁抱她,卻又不知道隱藏在布料下的傷口究竟有多少。
蒼銀的騎士手足無措地單膝跪地,捧著少女的臉,「……caster呢?」
沙條愛歌上前抱住了自己的王子殿下,在亞瑟還在想會不會扯到傷口的時候低聲說,「他死啦。」
察覺到觸感不對勁的下一刻蒼銀的騎士就拉開距離看向了懷裡的少女。
「我果然是個怪物。」沙條愛歌勉強笑了下,眼圈都紅了,「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所以總是在傷害別人,giotto也是……」
「好奇怪啊,」少女帶著笑容慌張地擦著不斷湧出的眼淚,「我……為什麼,我明明知道的,他會死的。我明明……一早就知道了。」
快要喘不過氣的悲傷,還混雜了別的感情,像是太過遲鈍直到現在才全部破土而出,傳送到每一根神經末梢,把她整個人都淹沒。
已經太晚了啊。即使應該愧疚或者悲傷也早就來不及了。
只有最後活下來的人才能實現願望。
只為了——
只為了那個從一開始就曾看到的,那個曾拔出石中劍、身負著一整個國家那樣沉重的未來的枷鎖的少年王。
她什麼都——
「對不起。」金髮的王者將少女的頭按在自己胸膛上,沉聲說,「讓你為了我做這麼多,沒能保護好你,對不起。不是你的錯,如果是,那我和愛歌都是共犯。」
——好溫暖。沙條愛歌將自己貼向騎士王。
光輝(你)的確曾存在過這個世界。
她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她不曾見過光明。
亞瑟抱住她的手臂收緊,隨即很快退離窗戶幾米遠,頃刻那五色玻璃窗就被玻璃破壞,來人踩著玻璃的碎片,看向一手攬著少女的亞瑟王,用滿懷惡意的語調說道,「好久不見——父王。」
「莫德雷德。」亞瑟神色漠然地看著被頭盔隱藏面容的騎士,「我曾說過吧,我不承認那個稱呼。」
莫德雷德嗤了一聲,視線看向被聖劍使放下,掩在身後保護的少女,「像個豆芽菜一樣,有什麼好看的。」亞瑟王瞎了吧,不管怎麼看,桂妮維亞和眼前這個可怕的女人相比都會選前者的。
「與你無關,莫德雷德。」亞瑟一如既往冷淡的反應激怒了莫德雷德,他壓低了聲音,「因為聖杯作為英靈現世,讓我猜一下,你的願望該不會是拯救已經完蛋的不列顛吧,父.王?」
回應他的是聖劍使的漠視。
「事到如今,」莫德雷德摘下頭盔,露出與亞瑟王極為相似的面容,「你仍舊不認為我能統治不列顛嗎?」
「啊,」亞瑟王面沉如水,「我的答案不會改變,之所以不選擇你,是因為你根本沒有稱王的器量。」
與從前一樣,來自于王的漠然冰冷的視線,昭示著他根本不信任他,昔日無論他做什麼都只能屈居圓桌末席的憤怒與此刻湧現。
「別認為我不知道什麼是忠誠,」莫德雷德陰鬱冰冷地說,「只是沒有值得我忠誠的人罷了!」
語畢,莫德雷德舉起魔劍沖向了亞瑟王,卻被風王結界掩藏的聖劍直面抵住了。
兩人相交幾個回合,莫德雷德被騎士王不留餘力地一擊直接飛向了牆壁之中,不巧的是,旁邊就是沙條愛歌。蒼銀的騎士顯然對此有些緊張,緊盯著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一抹嘴邊的血跡,看到了一旁的沙條愛歌。
「沙條愛歌,」莫德雷德忽然喊道,他剛迎著亞瑟王警惕的眼神把手搭上少女的肩膀,就感受到了少女一瞬間身體本能反映的瑟縮,他這才注意到少女身上未癒合的傷口。
他似乎有些尷尬,只好粗暴地用戴著手套的手擦掉了她臉上殘留的淚痕,騎士手背上鎧甲的金屬質地磨得人臉疼,「你這個樣子,不就是像個軟弱的人類一樣了嗎?難道事已至今,你還會因為後悔而哭泣嗎?還是說,你在為什麼而愧疚嗎?」
鉑金色頭髮的少女聞言有些驚奇地看著他。
叛逆的騎士解下身上紅色的披風,粗魯地將它罩在沙條愛歌頭上,眼看著蓋住了她破損的衣物,才輕蔑地笑了下,「表情都快要不能看了,好歹我也是個騎士啊。」
他面對著騎士王冷酷的神色,握住了劍,「這一次你的手上可沒有聖槍了,父王。」
「對付你,足夠了。」亞瑟王不為所動。
「很好,」莫德雷德笑了起來,「就在此了結恩怨吧——」
漆黑不詳的魔劍對上溢滿光輝的聖劍。
如同卡姆蘭之丘上,一切重現。
作者有話要說:
我頂著考試周的壓力更了這麼長的一章,十分需要鼓勵了
連考三周,所以我接下來怕是要月更了
第23章 23
「我真不知怎麼才能和你親近起來,你好像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標,我琢磨不透,追也追不上,就坐下哭了起來。」 王小波《愛你就像愛生命》
恍惚又聽到了梅林在問著,「你執意要迎娶那位蘇格蘭的公主嗎?」
「不,不用了。」亞瑟王按著鼓動漲痛的太陽穴,將眼前的羊皮紙撕碎扔到一旁,面無表情地說,「孤……沒有結婚的打算。」
畢竟不管是哪位女性,他都沒能讓對方幸福。這一點來說,他真是徹頭徹尾的失敗啊。
摩根之事即使並非出自他的自願,但是無可否認的結果就是,他和桂妮維亞互相背叛了對方。
莫德雷德在奪位之時,曾向桂妮維亞求婚。
桂妮維亞拒絕了。一如她當初堅定的拒絕了他,也拒絕了蘭斯洛特,最後選擇把自己關在猶如牢籠一般的修道院裡。
她親手斬斷了自己通向幸福的可能性。
無可否認的是,她一直是一位品行高潔的女士。
可婚姻應該是神聖的,彼此忠誠的,至死不渝的。然而他們曾經的婚姻卻並沒有給桂妮維亞帶來幸福。
這樣錯誤的婚姻,不必再締結一次了。
***
亞瑟王克制私情做出決策,騎士們也壓抑私情地服從。
就這樣付出了犧牲,持續的勝仗帶來了國內的安定。
傾向人民的政策便會損害貴族的利益,騎士之中開始萌生私欲。
人類雖然喜歡正確的事,但卻討厭過度正確的事。
理想的王,高潔的王,使人敬畏,也使人疏遠。
——「這樣的犧牲真的是對的嗎?」
「為什麼王沒能救贖民眾?」
即使細想就能得出若沒有亞瑟王國內的局勢會更糟,但民眾已經失去了那份體貼之心。
不列顛需要天選之王帶他們從無盡的戰亂中解脫出來。
即使王以無私情的絕對理智百戰百勝,長久的戰爭卻也使國家傷亡慘重。
已經打了那麼多的仗,為什麼民眾還是沒能過上和平安樂的生活?
這種無止境的戰亂生活,到底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一切因動搖而產生的憤懣扭曲地投射在了王的身上。
這才是,被後世所神話的,高潔的亞瑟王,孤高的國王。
騎士王Arthur Pendragon。
不列顛的紅龍。
人們加諸在這位不會老去的國王的身上的與其說是名譽和榮光,不如說是變相的詛咒。
——「我堅信這道路是正確的,拔劍之時起,這份誓言就永遠不會改變。」
「不列顛是不會毀滅的。」
亞瑟變了。對這一點輔政的梅林有著最直觀的感受。
不再是那位散發著「星之光輝的騎士之王」,那些優柔寡斷仿佛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不見,他在一步步成為威嚴鐵血的亞瑟王。
即使外表仍舊是英俊優雅,理智冷靜,王的內裡卻有種沉寂已久的瘋狂,顯得越發孤冷鋒利。
唯一不曾改變的,就是亞瑟王對於弱者的溫柔,以及平等地對待每個人。
晨間議事的時候,阿格規文說道,「為賀您為王,寥德寬王送來了一份禮物。」
「是嗎?他送來了什麼?」王俊美的臉上卻看不出什麼喜色。
「一張巨大的圓桌,吾王。」阿格規文低頭彙報。
賀他為王?
亞瑟王神色淡漠,「感謝寥德寬王。」雖然這份禮物在他登上王位兩年後的今天才收到,不過足夠了,為了讓他出兵幫助蘇格蘭,這點誠意的確是應當的。
現在,他的圓桌騎士們可以重新組建了。
**
「……你想幹什麼?」摩根帶著明顯不善的眼神冷冷地看著以私生子的身份,而登上王位的她同父異母的弟弟亞瑟。
說實話,她幾乎有些認不出他來了。畢竟亞瑟最近可是做了許多出人意料的決定。
亞瑟沒有說話,卻緩緩拔出了劍。
摩根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像是看到什麼笑話一樣的神色,「怎麼了我的弟弟,你是想殺了我嗎?」
「我不會殺死你。」亞瑟王冷淡地說。
…………
……………………
鮮血從他的額頭淌下,幾乎染紅了碧色的眼眸,他的眼底結了一層鋒利如刀刃的冰。
面對摩根憤怒的痛駡,亞瑟只是擦掉了臉上的血,眼神漠然,「我不會殺死你,然而同樣的,我也不能就這樣放任你繼續出現在我面前。」
亞瑟王把摩根關了起來。
在宮廷魔法師梅林的幫助下,將她關在了黑暗的,無盡得深淵之所。
當然,梅林雖然不問緣由在摩根之事上偏袒了亞瑟,卻也好奇是什麼讓他改變至此——
「理想無法拯救萬民於水火。」這是王的回答。
就這樣,他保持著絕對的清醒和理智,完成了這一切。
然後?然後他是時候去接回他任性的小公主了。
「我找到辦法了,即使沒有犧牲,也可以讓你再看一眼那樣的不列顛的辦法。」
那是記憶之中,沙條愛歌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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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卡美洛的酒館格外熱鬧,因為今天是慶賀亞瑟王的侄子,也是奧克尼郡國王最年長的兒子高文受封正式成為圓桌騎士的日子。
所有的圓桌騎士都聚集在了酒館裡,但是今天作為主角的高文卻有些神思不屬。
加雷斯沒搭理魂都飛了的哥哥,把放在桌上的酒搶過來喝了一口,快速地說,「我哥瘋了。」
凱瞟了他一眼,嫌棄地說,「這是我的。」
加雷斯抱著頭十分崩潰,「好吧我現在知道了——不是,你們敢相信嗎?高文把卡美洛外的那座城堡送給了別人!」
就連貝德維爾也只是挑了挑眉,當然知道,現在這是卡美洛城的熱門新聞,已經傳遍了。聽說高文被一個異鄉女人迷的七葷八素,連領地內的城堡都拱手送人了。
「公主的話,果然應該住在城堡裡吧。」對於把自己的城堡給那位漂亮的小公主居住這件事高文沒有感到哪怕一絲後悔,哪怕他現在為了避嫌只能每天傍晚去敲響弟弟加雷斯的大門,畢竟他根本不捨得讓她吃一點苦,在他的城堡裡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不是很好嗎。
明明知道是不合規矩還是被迷了魂似的,他卻也只能有些絕望地放任了自己。
高文看起來對這件事毫不在意,「而且效果不錯,她很喜歡城堡。倒是你加雷斯,她為我做的午餐你這傢伙不是也吃了嘛?」事實上不光吃了還吃的異常乾淨。
加雷斯被噎了一下,「她做的分量那麼多……」不這不是主要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她做的真的太好吃了,比卡美洛的任何一個廚子都要美味,包括王宮的,她還每天不落地給高文準備料理。
即使是在家裡因為高文而吃得想吐的土豆作為食材,她都能做出一百種好吃的菜肴。
加雷斯恨不得一日三餐去高文那座城堡報導。
聽到弟弟蒼白的辯駁,高文心情很好,「所以,白馬王子會跟可愛的小公主跑掉,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加雷斯覺得有點丟臉,暫時不想說話。
凱則在旁邊立刻翻了個白眼,在他看來高文已經無可救藥的一頭紮進了愛河中,並且是一副隨時準備溺死其中的樣子。他立刻有種自由真好的感覺,婚姻的墳墓誰愛去誰去。
凱裝模作樣地說,「啊,差點忘了,我和蘭斯洛特卿有約,先走一步了。」
身為蘭斯洛特的迷弟,加雷斯聞言處於一種想跟著去但是礙于傻瓜哥哥又不得不留下的狀態,而且這兩人的節目大概是到處搭訕漂亮姑娘沒跑了……
加雷斯一邊喝酒一邊貌似不經意地問,「今天你要過去城堡吃飯嗎?」
「嗯。」高文點頭。
加雷斯咳了一下,「那我陪你一起去吧。」
說完他就對上了高文警惕的眼神。
醒一醒好嗎!不要把人都想像成你一樣喜歡年下好嗎?!滿足下你弟弟我的口腹之欲很難嗎?
而一直顯得陰沉冷淡地坐在一邊的阿格規文卻提醒高文,「你確定她的確是貴族嗎?」
尤瑟王統治的時期只有貴族才有資格當騎士,並且也只有貴族王室之間才能相互通婚。雖然現在亞瑟王廢除了貴族才能當騎士的規定,但是貴族貧民不能通婚這個條例仍然存在著。
高文笑意不變,「她是仙女啊。」
阿格規文對此不冷不淡地說,「你心裡有數就好。」
高文隨意應了聲,看著森林邊界若隱若現的城堡尖頂,整個人美得冒泡,「唉,這可怎麼辦好,我真是為她神魂顛倒。」
「……看出來了。」加雷斯的表情猙獰地像是想把這個不爭氣的哥哥的腦袋按進酒桶裡。
「雖然她好像還沒有準備好,」高文眼中閃動著笑意,顯然想起了對方,「但是總有一天。她會接受我的。」
他相信他們的心意一定是相通的。
無可辯駁的是,迄今為止從未經歷過挫敗的天之驕子的高文確有資格說出這樣的話。
畢竟這是被稱為「完美騎士」的高文。如大理石雕像般的俊美,身姿挺拔,風度翩翩,脾氣溫柔,還有著一頭亞麻金的短髮。
城中許多少女都為他傾心,甚至不少其他國家的公主也都想要嫁給他。
加雷斯偏過頭,不想管他了。
***
高文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早晨的森林裡,那時他剛剛經歷了一段長途跋涉的行程匆匆返回卡美洛。
原本只是想找個地方暫做休憩,卻看到溪水旁邊坐著一個身穿淡青色洋裝的少女。
垂質的紗裙擺上宛如繡著流動的溪水般流光溢彩,她轉過頭的瞬間,兜帽也一併從她頭上滑落了,林葉間的光線盡數聚集在她的身上,那些光映照出少女白皙的膚色,而她溫柔地在微光中穿梭著,在朦朧的朝霧中的少女呈現出一種色滿而近妖的美,幾乎是瞬間擊中騎士的心。
她卻毫無所覺的樣子,目光平靜地從他身上劃過。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了。
他看得到空氣裡發光的塵埃,聽得到自己砰砰的心跳聲。除此之外,整個世界都寂靜了。
人是感官動物,不分男女。
他屏息凝神地癡望著少女,那種無法形容的美,令人的心都幾乎為之顫動,讓他險些誤認為這又是一位林中仙女。
高文不可能坐視不理放任這樣一位尚且年幼看起來又毫無戰鬥能力的貌美少女這樣獨身在外,身旁既沒有騎士也沒有護衛,更何況她看起來更像是一位獨自跑出來的貴族小姐或是更為高貴神秘的存在。
他從白馬上下來,朝她走去,然後露出了最溫和友善的笑容以增強自己待會的話的說服力,「您孤身一人在森林裡實在是太過危險了,您的家在哪裡?請允許我送您回家。」
向少女伸出手的高文,宛如童話中的王子殿下,又或著是中世紀的騎士故事中登場的高潔騎士。
她宛如被某種奇異的存在蠱惑一般,將手放進了他的掌心,純淨的眸子裡閃爍著柔和的星光,「——謝謝你,騎士先生,不過我不記得自己家在哪裡了。」
他一愣,隨即收攏掌心,牢牢地握住她的手,隨即將少女抱上馬,誠懇道,「無意冒犯,lady,但希望您能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少女對他笑了一下,在森林中顯得有幾分迷離空靈,可惜因為光線綽約,很難說清那笑裡的意味。
騎士克制著自己儘量不要表現的過分殷勤,「我可以知道您的名字嗎?」
少女沉吟一會,抬起頭,「我忘記了?」
高文遲疑了一會,或許只有幾秒鐘,或許沒有,仿佛一瞬間被巨大驚喜沖昏了頭腦,他按捺住心中急切的躁動問,「那麼您願意跟我走嗎?我發誓我一定會保護好您的,lady。」
她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稍顯靦腆的淺笑,「好。」
那個笑容殺傷力極大,幾乎讓他瞬間俯首稱臣。
從此,萬劫不復。
作者有話要說:
月球拉郎,是我贏了。反正高文他不是喜歡年下嗎(笑)
這裡的高文應該是fe系列時候的那種青澀的樣子,稍微把他和fgo的時候分開來吧,畢竟這是亞瑟側的騎士。
卡美洛篇基本是人物解密篇?
這篇獻祭抽圓桌池,別無所求只求一個四星高文,再不來他就完了。關於高文,他up幾次我就沉了幾次。
第24章 twentyfour
因為某種模糊了的界限,少女也只表示過希望待在卡美洛附近,所以高文將她安置在自己的一個城堡裡。
少女似乎因為不諳世事很少出遠門,她就像安心地被他安置在這個卡美洛城外的城堡中一樣。
奔赴城堡的路上,太陽騎士一邊想著關於那位神秘的少女的種種,騎著馬疾馳在林野間,宛如風一樣快。
出了王城,穿越過森林,在接近城堡的邊緣之後高文拉著韁繩令妖精馬停下,他下了馬放輕了腳步繞到了正在庭院裡仰著頭曬太陽的少女身後,定定地看著她。
鵝黃色短髮的少女若有所感地轉過身,淡青色的洋裝的裙擺在空氣裡打了一個旋,有如風中搖曳的白薔薇,她笑著朝在陽光下格外俊美的高文揮了揮手,「啊,是高文呀。」
「嗯。」他一邊應著,一邊向少女走去。
少女有一頭很美的金髮,每次只要看到她,都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陽光或者純真這類的詞。
雖然自己也被譽為太陽騎士,但是這是不一樣的。
少女清麗而使人憐愛,像是不屬於人間的神秘一樣。
如果真是仙女的話,也必定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仙女吧。因為她如此地不可琢磨,卻又對一切都充滿了陌生與好奇。
這是他藏在城堡的嬌客,是應該被照顧被寵愛的存在。
今天也一看到她心裡的小鹿就已經開始亂撞,他滿腔的愛意湧動著,剛走到她面前就低頭對她行了吻手禮,「今天的你也一如既往的光彩照人,lady。」
高文走上前自然而然地為她撐起了洋傘,她似乎心情很好,一遍哼著不知名的旋律一邊望著路上的花笑彎了眼,「王子殿下今天怎麼有時間來找我呢?偷偷跑出來的嗎?」
想到自己是因為今天梅林點完名之後會議出現混亂自己才中途跑出來,高文有些心虛地轉移了話題,「我給你帶了禮物。」
「嗯?」她目光移向高文背過去的一隻手。
高文將一束花遞到她面前,這是他小心翼翼地把刺折掉,一路即使縱馬也將其放在懷裡揣著花束。
少女露出疑惑的神色,「粉色的……?這是什麼花?」
「從梅林國師那裡拿的嗎。」說是什麼花的話他其實也不太清楚,但是看到的時候,他就覺得十分適合她。
「——謝謝你,高文。」少女微笑著,卻沒有接過去,「但是以後讓它這樣長著就好了,不然,會很快枯萎的。」即使對於她的拒絕稱得上是習以為常,但是高文還是不可避免地產生了落差。
是啊,她總是在拒絕。
他想送她珠寶,被她拒絕,想送她華服,還是被拒絕,她唯一接受的,是被他接進他的這個城堡裡暫時安置。
大概他……實在是個無趣的男人吧,高文不由地想到,倘若換做特裡斯坦卿,他一定會有許多將這朵漂亮的白薔薇哄開心的方法吧,無論是以詩一般優美的語言對她喃喃愛語,又或是為她彈奏深情的樂曲。
這種事想想都讓他覺得難以接受。
他本能地不想將同伴們的各種調情手段與他心中純潔無瑕的少女扯上關係。
「不過都已經摘下來了,」高文極力想打開話題驅散心中的不快,他的手虛虛帶著她往旁邊的椅子走去,讓她坐在椅子上,而自己則是去花園轉了一圈編起了花環。
她看著粉色的花朵與綠葉在高文手中花冠漸漸成形,臉上露出新奇的表情。
「獻給您,lady.」這一次她沒有再拒絕,高文得以將費了不少力氣親手做成的花冠為少女戴上,看著沙條愛歌漾著水色的瞳眸中清晰地倒映著他的身影,「嗯,很好看哦。」
他在極近的距離看著少女,若有似無地將少女整個人籠罩著,這原本是極為冒犯的行為,然而少女似乎對此一無所知,天真單純得讓他又愛又恨。
人類是複雜的生物,越是唾手可得越是索然無味,越是求而不得越是憧憬。
注意到太陽騎士的失神,少女仰著臉看他,「不好看嗎?」
「不,您的美麗更勝往昔。」
「哦?」仿佛要故意為難他一樣,少女言笑晏晏地問,「真的嗎?我從前不好看嗎?」
「絕對沒有這種事!不是那樣的,我的意思是……」高文有些詞窮,一時間竟然顯得手足無措,只能不安地看向少女。
她沒有繼續為難他,而是手抵在騎士胸膛上輕輕推了下示意,笑著起身提著裙裾微微屈膝,「謝謝你的禮物。」
高文不自在地咳了一聲,俊俏的臉側染上緋色,「——那個,你住來這裡之後都沒有問過你習不習慣,有對你不恭敬的僕人嗎?對不起,讓你一直一個人呆在這裡。」
少女似乎想起了什麼愉快的事一樣,輕輕笑了起來,「沒有關係啦,加雷斯有過來陪我玩哦。」應該說是來玩的沒錯吧?雖然加雷斯總是說些不討喜的話語,但每到吃飯的時候他必定能奇跡般准點報導,這也是毅力的一種表現了吧。
怕不是過來蹭吃蹭喝的。竟然忘記了他的好弟弟也同樣是應該防範的物件呢。高文默默把加雷斯拉進黑名單,準備讓城堡的衛兵從此將加雷斯拒之門外。
她看著遠處恢宏華麗的白堊之城,「說起來,高文之前不是說要去加入亞瑟王麾下成為他的騎士嗎?現在怎麼樣了?」
高文將騎士勳章亮出來,露出了明朗颯爽的笑意,金色髮絲下那雙綠寶石因為愉快而微微眯起,「成功了,感謝你的祝福,lady。」
「所以現在,是Sir Gawaine了?」她撐著側臉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試探性的伸出手觸碰那枚勳章,似乎為他充滿了喜悅。至少表面上是那樣的。
雖然少女蒼藍色的眼睛宛如鏡湖一般平淡無波。
是啊,高文無疑是清正、潔白、忠心耿耿的騎士,即使成為圓桌騎士所需要的條件再苛刻,她也從不覺得他會做不到。
那是一個純潔溫柔的少女,高文是這麼認為的。
會做各種好吃的料理給他,喜歡漂亮的花,喜歡笑,也喜歡陽光。而自從她住進了這座城堡裡之後,高文覺得整個城堡都變得生機勃勃了。
就像現在,她皺了下鼻子,正有點可愛地對他抱怨護城河裡都找不到一隻天鵝。
即使剛剛,即使無數次像剛剛那樣。他多多少少都感覺到了她的笑容並沒有真正開心的意思在裡面,那笑容像是粘在她臉上的面具,並不能絲毫展露她的心情。
「對了,」他的神色鄭重起來,「最近卡美洛附近的村莊時常有人口失蹤的事發生,所以你儘量不要單獨出門好嗎?」高文不無擔憂地說。
少女像是聽到了什麼驚訝的事,漂亮的蒼藍色眼睛微微上挑,她含笑說,「雖然不認為我會遇到什麼危險,不過……好的。」
然而那神色在騎士轉過頭體貼的替她收起桌面上晾乾的花瓣時卻又透露出一絲天生的冷冽涼薄。
高文對她實在太過溫柔了。溫柔得但凡是女性似乎都不得不心軟起來,明明很溫柔,但是某些時候卻又很強勢。
既優雅又紳士,宛如五月之花的,正值少年,意氣風發的高文……明明,如果戀愛的對象要有標準的話,高文無疑是理想中的樣子,但是,到底是哪裡不對了呢。
總覺得……是自己的問題。少女如此下定論。
她不應該這麼從容才對。
高文整理好那些幹花之後就看到少女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有些不好意思,「怎麼了嗎?」
「高文,你見過海嗎?」
高文笑了笑,「見過的,但不常見。」
少女說道,「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高文的眼睛會讓人想到海呢。而且喔,我剛剛發現,你的眼睛是那種綠色裡帶一點藍的。是光線的原因嗎?」
高文聽她說完,一雙綠眼睛霧濛濛的,他將她舉起來,自己面朝著陽光,露出猶如太陽一般明亮耀眼的笑容,「這樣會看得更清楚吧,怎麼樣,lady?」
實在是過於耀眼了。
白銀的甲胄熠熠生輝,像太陽一樣,閃閃發光的高文。
少女有些晃神。她不由用手遮住騎士的眼睛。
——太陽的光輝,盡在此處。
如往常一樣,只是他們兩個一起用餐的話並不會特意去遵循貴族禮儀,高文會與她分享時下發生的一些事情。
「不過的確是發生了一件令人驚訝的事呢,王取消了向桂妮維亞公主求婚的計畫。哦對,圓桌騎士團裡又加入了一位異國的騎士。」
「誒?這樣嗎。」這個陌生卻又熟悉的名字也只讓少女微怔,她繼續問道,「異國的騎士?」
「啊,蘭斯洛特卿。他有十分精湛的劍術。」
她抿唇笑了,對上高文疑惑的視線解釋道,「因為聽高文這麼說,似乎很崇拜蘭斯洛特卿。」
說完,坐在長桌另一頭的溫雅美少年就漲紅了臉,差點被杯中的酒嗆個半死。
「不過,今天可以待在城堡不回去王城嗎」
「沒有問題,」高文答道,「在下可是奉亞瑟王之命外出執行任務的。」
少女為那個詞微怔,「king Arthur……?」高文侍奉的王,是亞瑟王啊。
用完晚餐後照例是高文和她一起散步,因為晚餐時提起的名字實在叫人有些在意,「亞瑟王……」
「嗯?怎麼了?」
她搖了搖頭,又微微垂下頭看著腳下的路。似乎有些怏怏不樂的樣子。
高文眼睛轉了轉,語氣輕鬆地問,「不好奇我的任務嗎?」
「有一點。但是應該要保密吧?」
「話是這樣說啦……」高文一下子也不知道該怎麼哄她高興起來了,但卻看到少女的眼神看向他手心。
那是他剛剛從信使那裡收到的來自王城的徽章,他將手張開放在她面前,「這是家徽。但是王的家徽。」
金髮的少女饒有興趣地拿起徽章,「這是……潘德拉貢的家徽?」
高文點頭。
她微垂著頭,眼神中映著難言的複雜幽深。
銀色與藍色構成的徽章,金屬的質地握在手裡,竟然會讓她心砰砰直跳。
這種心跳的感覺就像有一朵暗之花紮根在她的心臟深處,吸食著她的血液寄生,每每多出一片花瓣,結出花苞都會讓連接著的名叫心臟的肉塊抽痛起來。
仿佛整個人被某種從骨子裡、從血脈之中滋生的黑暗籠罩著,她握緊的手因為用力過度甚至出現了細微的傷口,眼前蔓延出一片血色,她眨了眨眼,那片血色又不見了。
然後像是壓抑了許久的情緒抑制不住地爆發。
少女暴動的魔力掀翻了庭院,將整個庭院都席捲為一片狼藉。太陽騎士猛地一驚,卻看見站在廢墟之中的少女在他身前低下了頭,「高文,」
他心愛的金髮小公主握著那枚潘德拉貢的家徽,眼神空洞,笑容蒼白得嚇人。她顰著眉,冷汗從額角滴落,小口小口地喘著氣,像是難過得無法正常呼吸一樣,「……我好難受。」
高文嚇了一跳,連忙將人一把抱起,這才發現她後背都濕透了,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
派去請來的醫師很快來看了,但是卻也並沒有任何發現,只說是情緒過於激動導致的。少女趕走了醫師,整個人埋進被子裡,拒絕溝通拒絕吃藥。
高文只好坐在床邊不厭其煩地勸說,因為實在太吵了,少女從被子裡探出頭,伸手捂住白騎士的嘴,「我不吃藥。」
在那暗含威脅的迫人視線下,高文只好點了點頭,但在少女抽出手的同時握住她的手腕在她手心親吻了一些,趁著她還沒反應過來飛快地退到了門口,「好好休息,lady。」
回應他的是無情關上的木門。
直到騎士消失在房間裡,少女的視線才重新聚焦,眼睛裡恢復了神采。
啊——那一瞬間感覺到的重逾生命的,到底是什麼呢。
可是,又怎麼會有這樣的存在?這怎麼可能呢?
明明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
少女帶著些許煩惱理所當然地想著。
門外,另一位肩負聖劍之人靠在門上神色晦暗。
她是一名魔術師。一名能力或許不遜于他的母親摩根勒菲的魔術師。
就在剛剛,他意識到了。然而他卻什麼都沒有問。
***
木門被緩緩推開,他最快注意到的,是那截雪白的腳踝。
「……高文?」屬於少女的帶著疑惑的聲音,少女只穿著單薄的棉麻質地的睡裙,外面套著藍色斗篷,她轉過頭打量了一下,確定這是自己的房門無疑,於是低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坐在她門口金髮騎士。
高文這才醒過神來,磕磕絆絆地解釋,「……我實在有些擔心……抱歉,我的自作主張為你帶來困擾了。」
少女沒說什麼,只是更加俯下身靠近他,像是在衡量他的話語真假一樣,可能是太過接近,又或者夜色惑人,連她身上保守的圓領領口也微微露出一抹肉色,顯得清純嫵媚。
直到太陽騎士受不住都要臉紅之後她才移開視線,聲音低低的,辨不出喜怒,「下次不要這樣了,我不習慣別人在晚上靠近我。」
她應該是不高興了,連一貫的笑都不曾露出。
高文沒有說話,他沉默了一會兒,低下了頭,漂亮的綠色眼睛裡都沒有光了,很是沮喪的樣子,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大型犬。
少女遲疑了下,將手覆在騎士頭上摸了摸他的頭,聲音輕柔又不容拒絕,「聽話。」
高文低聲說了句「失禮了」便像是終於不堪忍受般地擁住了少女。然後緊緊地抱在了懷裡,力氣是如此的大,大的仿佛恨不得要將她揉碎,一寸寸地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柔弱的,嬌小的,軟綿綿的,甚至少女身上還帶著獨特的淡淡花香。
像月亮一樣,散發著夢幻一樣光芒的少女,比天上的星辰都要璀璨。
他原本只是想要守護森林中初見時她的笑容,可越是靠近卻越是不滿足。
她的反常,她的能力,還有那莫名的冷淡,以及她此時在自己懷裡僵硬的身體。
她的存在就如鏡花水月一樣,給人一種虛假的不真實感。
不夠,關於她的一切,他還什麼都不瞭解。騎士清俊的臉上閃過一絲濃重的陰霾,但是他的動作仍然克制著自己,如同挪動什麼易碎品一樣擁抱著她。
「我聽話的話,就這樣一直待在我身邊……好嗎?」金髮的騎士這樣小心翼翼地試探,聲音裡帶著祈求。
本來他不想太快就說明,擔心嚇到她,畢竟此時提起實在很有些逼迫的意味。
他是願意等的。等她慢慢能夠接受他。
也許以後他會遇到更美的人,但無論是多麼出眾的美人,他都不可能忘懷初見她時的溪流、陽光、森林、以及那種無可取代的心動。
然而再驕傲的人在感情面前也會患得患失起來。
他不想失去她。
直到最後,高文都忘記了問為什麼這樣的深夜,少女卻一副要出門的模樣。
少女沒有回答,那雙蒼藍色的眼睛在騎士懷中睜開,宛如看不見底的漩渦,將人的心神全部收斂在內。
「明天應該會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高文,可以帶我去王城看看嗎?」她充滿蠱惑地在騎士耳畔輕聲說道,「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別人拒絕我。」
作者有話要說:
是這樣的,只有舊劍是一開始就在天命圈裡面的人,其他人你們都可以看成是推動情節發展的工具人(不、不是這樣的我愛高文嚶嚶嚶可是他為什麼不來我的迦勒底,我和高文,是真的沒有緣分,不管玄學還是氪金,他都不理我,是的圓桌池也沉了我已經快把所有傻巴都抽全了)
補充一下,這裡的梅林♂是那個網騙男,後面引申劇情需要
第25章 外篇——迦勒底
——然愛慕之心,日月可昭,從無二心。
那是很久之後,于海拔6000米之上的雪山上的天文臺相逢的二人。
「一個兩個都是,這麼想要成為人類嗎。」將橙發紮起馬尾的迦勒底禦主說著,至少在此時,她還是唯一的禦主,但她臉上並沒有符合這個年齡段的少女的活潑,反而因為一身黑色的西裝顯得冷酷異常。
「人類這種東西,可是很可怕的。」
「根本連人類的黑暗面都沒見過呢。」
穿著青色洋裝的沙條愛歌托著腮笑了笑,「是嗎?」
「可是人不就是因為欲望偶爾才會顯得比較可愛嗎。」
「是嗎。」藤丸立香的臉上卻看不出幾分笑意,神色一直淡淡的,「這要看是什麼程度的欲望了。」
沙條愛歌提著裙裾在示巴下轉了一個圈,「不過你現在這個狀況很棘手吧,master?要我幫你把多事的傢伙殺掉嗎?」
「哇真是簡單粗暴的解決辦法,」橙發的少女說著,「順帶一說,亞瑟王剛剛一直在找你。哦,男性的那個。」
話音剛落,身旁的金髮少女就靈子化了。
自從那位男性亞瑟王被召喚到迦勒底開始,沙條愛歌就沒有與他見過面。這可是大大出乎了藤丸立香的意料。
畢竟沙條愛歌一向是亞瑟王無腦吹,粉絲濾鏡有兩米厚。
彼時沙條愛歌正惡劣地揪著芙芙後頸的絨毛,薄荷色的眼睛映照出異樣的光,「看到他的話,會擾亂我的思路。」
「更何況,只要我還是那個眼睛裡只有他的沙條愛歌……我的願望無論如何也實現不了的吧。」
「什麼啊,沙條愛歌,」藤丸立香抱著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原來你也是恨他的嗎?我還以為你這傢伙只會不停給亞瑟王找理由呢。」
是啊,都差點忘記了,沙條愛歌可是以復仇者職介召喚出的反英雄。
她要向誰復仇?這個問題就有趣了。
沙條愛歌臉上的笑容消失無蹤,「這可不是你現在該考慮的事,master。」
像她這樣「現代」的英靈會接受所有平行世界「自己」的記憶。
是啊。
有得到了回應的沙條愛歌,自然也就有無論如何也會被摒棄的沙條愛歌。
這才是她無法面對他的原因。
***
第二天早上開門的時候沙條愛歌覺得自己根本不該幫藤丸立香管時鐘塔魔術協會那堆破事。
金髮的王者就這樣抱著劍坐在她房間門口的地板上,她還沒猶豫完要不要關門,亞瑟王幾乎是瞬間站了起來卡進了她的房間,笑容閃閃發亮,「情人節的回禮。」
情人節他收到的禮物是沙條愛歌借由藤丸立香之手送出的,那座巨型的巧克力山。
整個迦勒底加起來送出的巧克力都沒有這一份大。
聽說是沙條愛歌通宵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就精神奕奕地把禦主叫了起來。
藤丸立香:…………………………
迄今為止仍然單身的少女禦主想去一趟達芬奇親的工坊往這兩個人的水里加□□。
聽說治情侶吵架這一招有奇效。
你們鬧彆扭關我什麼事啊?!
沙條愛歌安靜地看著他,沒有接過也沒有說話。
亞瑟王的臉色慢慢低沉下來,淡淡的悲哀彌漫在他的眼中,「你在怪我嗎?」
所以迄今都不願意見到他。明明是一起被召喚來迦勒底,她卻見他一面都不肯。
「我以為,你會在樂園裡?」沙條愛歌輕聲問,「難道你不覺得,我們不要再相見會比較好嗎?」
若是長眠于阿瓦隆,他就見不到她了。
他湖綠色的眼睛如墨般深沉,握著她的手用力,「你不要我了嗎?」
沙條愛歌溫柔地抱住了他,臉貼在他的胸膛,輕聲說,「……這從來就不是我決定的啊。亞瑟。」
他們之間,擁有主動權和決定權的從來就不是她。
他總是有選擇的,可以選擇喜歡或者不喜歡。
可是她卻從來都只能喜歡他或是更喜歡他。
這樣不是……太不公平了嗎?復仇者如此想到。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是終章之後的咕噠子和終章之後被召喚的愛歌
因為日服第二章實在讓我心情很糟,所以先發個短小的番外湊數吧……
悠于 2018-3-26 19:50
第26章 26
If I should meet thee
After long years, How should I greet thee
With silence and tears.
假若他日相逢,事隔經年。
我將何以賀你
以眼淚,以沉默。
——George Gordon Byron 《When We Two Parted》
二人的共同出行止於白堊之城外,原因是少女忽然停下腳步扯住了太陽騎士的披風。
「怎麼了?」高文問。
少女看著巨大恢宏的城門像是想起來什麼一樣,後退了一步,搖了搖頭,「我還是不去了。」
高文不是沒想過問她原因,但是她一副既帶著不安又有些憂悒的模樣就讓他開不了口做出任何詰問了。
他用手背輕輕碰了碰少女的側臉,隨即執起她的手行了一個吻手禮,「那麼,晚一些的時候,我再去看你。」
***
雖然今天高文執勤並沒有遲到,但無可避免地還是讓圓桌的眾人看出了他的分心。
亞瑟瞭解高文。
他的這個侄子,溫和,謙禮,尊重女性,同樣也風流多情。
所以對於坊間傳聞能把高文拿下的女性異常好奇。
所以此時,他也隨口問起了這件事。畢竟這離高文曾經迎娶的那位妻子相遇的時間實在有些對不上,地點也不是很對的樣子。
高文頓了頓,掛著溫和的笑容回答了王,「嗯,她……非常可愛,也很溫柔。」
「是嗎。」亞瑟王淡淡地說,「不需要有顧慮,如果確定了的話,就在卡美洛舉行婚禮吧,卡美洛也很久沒有熱鬧過了。」
若論圓桌騎士中最信任之人,高文無可取代的是其中之一。曾經高文為了救他挺身而出迎娶的那位妻子,雖然貌美,但是與高文卻似乎實在有些相處不來。
後來他才聽說,高文喜歡的是年下……咳。之前的那次婚姻想來的確是委屈高文了。
高文誠實地告知了王真相,「她可能還沒有準備好,因為她失去了之前所有的記憶,連自己的名字都忘卻了。」
亞瑟王停下了翻閱文書的動作,似乎有些意外,「……這樣嗎?那麼不如讓梅林前去查看一下吧。」
想到少女剛剛在卡美洛城外抵觸的神情,太陽騎士第一次拒絕了王的善意,「……雖然有些失禮,但是吾王,她並不太喜歡和陌生人接觸。」
「好吧。如果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務必要提出來,高文卿。」最終亞瑟王如此說道。
然而在太陽騎士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以後,亞瑟王就有些煩躁地扔下了筆。
他合上了眼睛,片刻之後恢復了平靜的模樣讓侍從官找來阿格規文。
「阿格規文卿,我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你幫忙。」
黑髮的騎士虔誠地低下頭,「我會盡全力完成的,吾王。」
「請你幫我私下尋找不列顛之中有沒有突然出現的,或者一年之內來到不列顛的十五歲左右金發藍眼的少女。」
若只是十五歲左右金發藍瞳的少女,不列顛裡可是有一堆,但若是近期突然出現的話……
阿格規文心中極快地浮現出一個人選,即使此刻他知道對方對於高文的重要性,但是對王的忠誠還是壓倒了一切,「王,事實上——」
「怎麼?」阿格規文少有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亞瑟的神色漸漸鄭重起來。
「城內流傳的高文卿的那位心上人,正是他三個月前在卡美洛城外遇到的金發藍瞳的少女。」最終,阿格規文回答道。
湖綠色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
***
森林邊界的城堡,正是高文的領地。
亞瑟王根本沒來得及通知高文他會過來這件事大腦一空騎上馬就趕了過來。
他根本沒想過對衛兵亮明身份,因為即使亮明身份他也必須等到衛兵通知高文才行。
——「我的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這是整個歐洲統治階級的基本觀念。
但是他等不了了。
亞瑟將馬停在了森林外,帶著特裡斯坦摸進了高文的城堡。
事實上,要找到那位傳說被太陽騎士青睞的少女並不需要費多少力氣。
因為她就靜靜地坐在花園裡。
像靜美的畫。
大概只有一陣疾風刮過的時間,她還沒來得及想明白是什麼人闖了進來就被來人抱住了。
亞瑟將她抱起來轉了三圈,帶著清爽的語氣,與不加掩飾寵溺,「為什麼不來找我?怎麼又將頭髮剪短了?」問題一個接一個,完全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少女有些遲疑地看著亞瑟,「抱歉……請問你是誰?」
金髮碧眼的俊美青年聞言立刻蹙起了眉,眼中浮現出一絲受傷,「我是亞瑟。愛歌,你還記得嗎?」
「你是亞瑟王?」她打量了一會他胸前的徽章,記憶有一瞬間紊亂,「你叫我愛歌?」
聽到她以完全陌生的口吻稱呼他為亞瑟王時,青年的心中驀然一痛。
王。
啊,這樣充滿了相敬如賓的字眼,那是曾經桂妮維亞在最後的時刻的稱呼。
「亞瑟」這種溫暖又過分親昵的叫法,自從他成為了大名鼎鼎的騎士王之後,就連他的王后也十分罕見這麼呼喚他了。
曾經是這樣的。
縱使心中不快到極點,亞瑟的臉上也看不出絲毫痕跡,只是誘哄一般溫柔地說,「你忘了嗎?你名字是沙條愛歌,我們是戀人啊。」
雪花一樣的記憶碎片從她腦海中閃過。
蒼銀的騎士向她舉起了劍——
曾經冷酷的湖綠色眼眸。
眼前溫柔的湖綠色眼眸。
到底哪一個才是記憶裡真正的他?
「抱歉。」剛剛找回了自己名字的沙條愛歌顰眉看著他,「閣下可以先離開嗎?記憶稍微有些混亂,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亞瑟沉住了氣,即使聽到了與逐客令無異的話語也絲毫不損他溫柔的笑容,湖綠色的眼睛直視著少女,鄭重地說,「明天我會再來的。」
沙條愛歌卷翹的睫毛微微一顫,輕輕扇了下,一雙如同落滿了星星的蒼藍色眸子看向亞瑟王。
她臉上流露出一絲空白的驚愕。
沒有錯了,就在剛剛,那個瞬間。僅僅是那樣的一眼,僅僅是一句話。
她確信自己的確愛上了對方。
距離相談的兩人不遠處,手握豎琴的紅發騎士心裡計算了一下高文趕來城堡的時間,又看了一眼正在對視的二人。
那樣的眼神,特裡斯坦不會看錯。
為什麼要愛上王呢?
騎士有些悲哀地嗟歎,愛上不懂人心的王,可不是什麼好事啊。
而且這個少女……
他想起自己苦戀的另一位女子,心中湧起某種悲觀的慨歎。
——愛會迷惑人心,而我仍不會對愛躊躇。
***
亞瑟溫和的神色止於他獨自走進宮殿。
他讓侍衛關上了宮殿的大門,隨手抽了一把劍握在了手裡——
梅林甫一踏進亞瑟王所在的宮殿就被裡面被破壞得七零八落的模樣嚇了一跳,難怪竟然要叫他來善後。畢竟最近王對他的依賴已經逐漸減少了許多,不像他剛剛登上王位事事需要他輔佐的模樣了。
不過自從亞瑟登上王位之後,就很少見到他這樣發飆的樣子了。畢竟他一直控制著自己保持了非人的冷靜與理智。
這一次是什麼讓他氣成這個樣子?
亞瑟正合著眼睛閉目養神,並沒有接收老師饒有興味的眼神。
他此刻提不起一點心情去向人解釋他的失控。
愛欲總是很難分開的。
對尋常人來說的確如此。然而沙條愛歌卻仿佛無欲無求的聖人一樣,飛蛾撲火地貢獻自己。
她為他實現願望,卻什麼都不想從他這裡獲得。
與其說是愛,倒不如說是自身的一種滿足。
沙條愛歌曾經說過想和他永遠在一起。那是她的認知賦予的謊言,於她卻是真實。
沙條愛歌的認知裡相愛的人就該像王子和公主那樣永遠在一起。
這些他曾經是不在意的,因為她的眼裡只有他。
可是今天,沙條愛歌拒絕了他,她留在了高文的城堡裡。
他不禁想到如果當初讓她怦然心動的那個人不是他,那麼愛歌對別人恐怕也會這樣。
她以為自己因他而產生了欲求,可是現在被證實了那只是虛幻的泡影。
如果不是因為她「看見」了那樣的未來……騎士王攥緊了拳,額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鼓脹。
他竭力平息自己洶湧的情緒。湖綠色的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只剩下勢在必得的堅定。
他會讓她想起來的。無論用什麼手段。
***
高文得知亞瑟王不打一聲招呼前去那座城堡之時已經是日落時分的事了,還是出於同僚之情的特裡斯坦告知他的。
他來不及多想原因,就騎上了妖精馬趕往城外。
但是他面對的卻是少女宛如全新的打量。
沙條愛歌看著高文,薄荷色的眼睛裡一片平靜。
太陽騎士的光輝不曾有一絲暗淡。
那樣迷惑了她,讓她產生短暫錯覺的白馬王子。
清廉潔白,又無比忠義的騎士。
完全理想的騎士。
但是,她卻無法對他抱以同等的愛戀之情。
「高文卿,和亞瑟王長得有點像呢。」少女輕輕地說。
高文突然意識了到她的意思。也同時想起了特裡斯坦那充滿隱喻的話語。
啊。剛剛少女看著他的目光,就像是——
在透過他看著誰一樣。
嫉妒之火幾乎焚燒了他的理智,她以為他是誰?!
太陽騎士死死地握緊了拳頭,不讓那些詰問外露,但是內裡的心臟卻像被尖刀劃破心臟,濃稠暗紅的血從猙獰的傷口往下流淌。
高文胸膛不斷的起伏,眼角赤紅,齒間溢出嘶啞的聲音,「還有誰,來過這裡嗎?」
即使高文極力隱藏言語中的冒犯之意,沙條愛歌也聽出了這是詰問,因此她只是安靜地微笑,並不回答。
高文一下頹喪地半跪在了她的身前,將額頭貼在她的手背上,「——請不要這樣對我。」
此刻,世界、威嚴、榮耀、名譽、騎士精神、忠誠和友誼, 全都如同夢境一般地化為灰燼, 只剩下對愛情的熱望和欲求。①
高文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那種絕望痛苦交織的情緒讓他幾乎想要在她面前顯露出最軟弱的模樣。
從遇到她的那一刻起,他的歡樂和悲傷, 全部系於她一人,只要這愛火不熄,這份對她渴求將不再有完結的時候。
眼前的人,是他發誓要迎娶為妻的女性啊。
沙條愛歌驚訝于金髮騎士微紅的眼眶,她已經讓他這麼痛苦了嗎?
但少女卻還是平靜地對騎士露出了溫柔的笑,說出了無比殘酷的話語,「你應該為我高興才是啊。」
「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一個最溫柔的國王。
心臟上的那朵花開了。雖然痛,卻很真實,真實地讓人心動。
是啊,她想起來了。
於月色下對她伸出手的白銀騎士,並非是高文。
那是她的saber啊。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瓦格納的歌劇《愛之火》
高文……我要虐他到完結。
因為我沒抽到。簡單粗暴的理由。
最近在想咕噠子的劇本,想寫理智冷靜衛宮流的咕噠子和平庸溫暖的治癒系咕噠君相遇的故事……
但是我又想從咕噠子的角度引導出第一部的一些劇情,因為我一直暗戳戳私設咕噠是士凜的後代……感覺好麻煩,要不不寫了,我自己腦補一下就算完了吧
哦,我是吃all凜正常向的
第27章 twenty-seven
沙條愛歌踮起腳,用手指撐起高文兩邊嘴角,「笑一下吧,騎士先生。對了,我想起來我的名字了哦,愛歌。是一個不錯的名字吧?」在這之前,高文一直用溫柔來形容的少女對他如此微笑說道。
少女瑩白的肌膚像是被打上了柔光,她盈盈地微笑著,安靜的,純白的,更像是不諳世事的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樣。
他突然在此刻領悟到了她的殘忍之處。
就像是一個孩童,即使他將蝴蝶斑斕的翅膀撕了下來,讓失去了翅膀的蝴蝶在地面垂死掙扎,最後甚至還會帶著笑踩上去。他不會對此產生任何愧疚感,因為他並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
「愛歌,」高文執起她的一隻手,湛藍色的眼瞳中是可見的緊張,面臨殘酷的騎士考核都絲毫不見怯場的太陽騎士此刻竟覺得自己的喉嚨乾澀得幾乎要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讓我成為你的家人,以騎士之名,我會誓死保護你,維護你的名譽,為你的利益而戰鬥……請你、」
少女白皙帶著微涼的食指抵在騎士的唇上,制止了他剖白內心的話語,櫻色的嘴唇吐露出溫柔又不容拒絕的話語,「高文是我的朋友,我好不容易才擁有的,唯一一個的朋友。我不想失去。」
騎士不可避免地露出了失落的神色,連那頭砂金色的髮絲都暗淡下來一般。
「高文?」少女看著他的薄荷色眼眸看起來異樣柔軟,銀鈴一樣的聲音裡正帶著滿滿的疑惑。
「那不是朋友。」騎士清朗的眉目間氤氳了一點霧氣,高文的眼神深情又執拗。
他無法用佔有欲作祟來掩蓋自己的內心,「我不想背叛我的愛情,也無法欺騙自己的心。」
「……跟我走吧。」這幾個單詞仿佛是從齒縫擠出來的,看得出高文已經下了極大的決心。
如果是兩情相悅,在尚未有婚約的情況下,即使亞瑟王也不能拆散他們。
沙條愛歌看他很久,柔柔地垂下眼睛,柔順的髮絲遮住了她精緻秀氣的下巴,「抱歉。」
「我喜歡的人,一直都是亞瑟。」
***
「緊急軍情,王——」蘭斯洛特大步走進宮殿,打斷了亞瑟和梅林的談話。
「羅馬的軍隊進攻了邊境。」蘭斯洛特說道。
亞瑟對這個消息並不吃驚,冷靜地下達了命令,「以最快的速度集結圓桌騎士,阿格規文卿留守。」
「高文卿和凱卿暫且作為遊擊騎士先行一步。」
梅林聞言掃了眼亞瑟,金髮的王者還是沉著冷靜的模樣,只是一宣佈完自己的決定,就整裝待發地要往外走。
「那個女孩,你是準備作為情人讓她待在外面?」梅林慢悠悠地在他身後問道,他的意思很明確,是在問亞瑟是否會選擇與他的父親尤瑟王同樣的做法。
亞瑟整理衣服的手一頓,「我是要迎娶她的。」
「哦?」梅林沒個正形地支著頭懶洋洋地說,「那麼讓高文成為新王妃的守護騎士如何?」
「……不如何。」亞瑟一口否決了國師梅林提出的讓高文成為王后的守護騎士的提議。
「——老師,我之前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心愛之物就應該自己守護。」騎士王綠色的眼眸沉澱著看不見底的幽深,他沒有回頭,一邊走出宮殿一邊淡聲說道。
畢竟曾經的蘭斯洛特,也正是桂妮維亞的守護騎士。
梅林看著亞瑟王遠去的背影,彎了彎眼睛,紫色的瞳孔中滿是愉悅的光。
***
亞瑟心中構思已久的話語止于看見沙條愛歌的那一刻,因為在看到他時,她的眼睛裡像是揉碎的星光一樣亮了起來。
「saber!」少女輕快地對他喊道。
他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氣,大步向她走去。少女真的身形太嬌小了,他只稍微靠近一些,就把她整個人抱在了懷中一樣。
所有的遺憾都在這一刻圓滿了。
「想起來了?」亞瑟溫柔地撫摸少女鉑金色的短髮。
沙條愛歌點了點頭。
亞瑟吻了下她的額頭,「愛歌,你願意作為我的王後跟我回卡美洛嗎?我是說,這個問題不存在拒絕的回答。」
少女的回答是帶著笑意踮起腳吻住了亞瑟王。
***
高文是在訓練場上和特裡斯坦一起收到出征的消息,同時也得知自己將作為遊擊騎士率先奔赴戰場。
他將手中的劍收劍入鞘,臉一半遮在了黑暗裡,「……放下一個很愛的人,是什麼樣的感受?特裡斯坦卿。」
紅色長髮的青年沒有回答。放下,他又何曾放下過?
「王已經親口對國師說要迎娶她了。」最終,特裡斯坦如此說道。
他可以接受他們不會在一起,高文想。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只是她不幸福而已。
高文又看了一遍手上的任命書,往訓練場外走去。腳步越來越快,最後甚至跑了起來。
「嘿,高文卿——你要去哪?」特裡斯坦在身後喊到。
高文揮了揮握著羊皮紙的手,「去找我的□□!」
**
高文是在沙條愛歌前往王城的半路將她攔下的,她還有些東西要整理,王宮那邊關於作戰部署離不開亞瑟,他只好再三囑咐了沙條愛歌自己先行一步。
因為是從訓練場趕過來的,高文身上還穿著還穿著鎖子甲,姿態也不復以往王子一般光鮮從容的模樣,「愛歌,我……我馬上要出征了,但是在那之前,我還有話想要對你說。」
高文在少女面前站定,脫掉了手套,以著一種從未有過的虔誠姿態,握住了她的手,輕輕抵在自己心臟的位置,向她低下了自己的頭顱,將自己脆弱的脖頸完全暴露在沙條愛歌的視線內。
換而言之,只需要一個簡單的黑魔術,她就可以在此斬殺「太陽騎士」高文。
沙條愛歌薄荷色的眼睛閃了閃。
騎士低沉而悅耳的聲音,如同溪水般流淌,他低低念誦:「天父在上,我將效忠於我的主君,我將生命與榮耀獻給我的主君。我願以亙古不滅之日起誓,將對她永遠誠實,為她最堅固的防禦,遇敵決不後退,致死以捍衛她的名譽;我願以聖劍Gallatin起誓,我將恪盡職守,遵循她的命令,為她追求真理,出現在一切她所需要的場合,忠於誓言。我將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將不戴寶冠,不爭榮寵。我將盡忠職守,生死於斯。終我一生,成為守護王國的堅盾。」①
「我願效忠於我的主君,將生命與榮耀獻給她,」太陽騎士抬起頭,以溫柔深邃的目光追隨著少女,「她名沙條愛歌。」
沙條愛歌沉默了很久,她低著頭,聲音很輕,「高文卿,你是自願與我說這些話的嗎?……你是傻瓜嗎?」
***
高文作為遊擊騎士比其他人出發的都要早,直到凱催促他動身,他才又往白色的城牆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心心念念的人以後才無聲地吐了一口氣,「走吧。」
她果然沒有來,說不清是失望還是塵埃落定的果然如此。
但是現在並沒有時間讓他兒女情長,他的首要的任務是作為遊擊騎士先去刺探情報。
其他的……
高文苦笑了一下,哪裡還有什麼其他呢?
***
沙條愛歌恢復記憶之後,就變得有些纏人起來,而那個被她不自覺依賴的物件也樂在其中。
亞瑟在書房研究沙盤,沙條愛歌就在翻他桌面旁擺放的一些書。她轉身的時候撞到了書櫃,一卷羊皮紙從書櫃的頂部掉了下來,正好砸在了愛歌頭上。
沙條愛歌皺起臉拿了下來,在亞瑟抬眼一瞥還沒來得及阻止的時候就攤開了羊皮紙,「咦,這是saber寫的嗎?」
「等下,那是練習——」
沙條愛歌撐著下巴看著那張紙,誠實地評價道,「……哎呀字稍微有點醜呢。是因為平假名比較多嗎?」
亞瑟伸手抽過羊皮紙,仗著身高將紙舉起來到沙條愛歌絕對夠不著的高度,微微有些羞赧,「都說了只是練習而已,是愛歌非要看的。」
沙條愛歌笑著不說話。
剛剛那張羊皮紙上寫的正是她的名字。
「真讓人不省心。」金髮的王如此說道,與他的話語不同的是亞瑟充滿憐愛地撫摸著她後頸的手,那指尖順著少女脖頸優美的弧線下滑——
「愛歌,你的令咒呢?」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的胸口因為白色睡裙領口微微敞開而露出的雪白光滑、毫無瑕疵的皮膚上,湖綠色的眼睛微斂起。
***
又是……同一個夢境。
騎士道所凋零的黃昏戰場,連光輝都黯然蕭瑟的堆積成山的屍體。
這是不列顛的騎士們。
無論是已經背叛了的,還是忠心耿耿的。
這個國家已經完蛋了。無論是亞瑟王贏得勝利,還是莫德雷德獲勝,不列顛的毀滅,從一開始就註定了。
這即是不列顛的終焉。
那是於戰場上無往不勝,永生未嘗敗仗的亞瑟王不能原諒,究其一生也不會原諒的戰鬥。
她是為了什麼才向聖杯許下了那種願望。
「你曾感到後悔嗎?」少女曾那麼問道。
他摸了摸她的頭,溫柔地說,「————」
那時候的自己,好像因為他的回答哭了起來。
啊。為什麼哭泣呢?
大概是因為——
嗯。
是因為感到了悲傷。
為這樣的一位王而悲傷。
無論如何都會走向終點。榮耀光輝的王城總有一天會崩塌,披甲持劍的騎士總有一天會死亡。
然而這份悲傷,亞瑟,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從一開始,他就獨自承受著這份悲傷。
這對亞瑟不公平,他從來都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所以,至少這次,希望他能自己選擇。
少女身披夜露與星辰的光輝,站在塔樓上眺望星空。
眼前築於不列顛島上作為最後的希望的這座白堊之城看上去如此輝煌,即使他們都深知,這樣的輝煌將如煙花寂滅,轉瞬即逝。
正如同她手握聖杯時見到的那道光。
那道光消失之時,是啊,她看到了——人理被焚燒殆盡的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①出自《冰與火之歌》
其實為什麼呆毛不理小莫這件事沒什麼不能理解的
無論是出於何種理由,她在呆毛遠征羅馬奪得勝利返回不列顛的時候,化作了最尖利的背叛之刃,內戰才是真正摧毀一個國家的原因。正是因此阿爾托莉雅和舊劍才被阿賴耶拐過去追求聖杯的。
我對無論哪個莫德雷德的看法都是一樣的,無論舊劍舊莫,還是呆毛小莫,父子之間是永遠不可能達成和解的。
《garden of Avalon》的廣播劇感興趣可以聽一下,比較忙所以書沒看,就聽了廣播劇
無縫銜接fgo劇情,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不存在糖後面都是刀(你)
第28章 28
舊劍愛歌
>>>
亞瑟半跪了下來,伏在沙條愛歌的膝蓋上,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她白皙纖長的手指。
「呐,亞瑟,」少女精緻得像洋娃娃一樣的臉上難得地流露出一絲不舍的依戀,「我見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了。」
金髮的王者聞言有些無奈地直起身,這樣的話語從他告知她出征的那一日開始被少女無數次用不同的話語表述同一個意思,而結尾無一例外的都是——
亞瑟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抵著少女毛茸茸的頭頂再一次陳述道,「抱歉,這次出征我必須去。」他著重表達了必須兩個字。
「那我也一起去?」懷裡的少女尾音微微上揚,有點像是在撒嬌。
「不行。」亞瑟低頭蜻蜓點水般親了親她的額頭,高挺的鼻樑親昵地蹭著少女細嫩的臉蛋,「你留下看家,嗯?」
「……哼。」沙條愛歌鼓著臉坐起來。軟糯的鼻音聽起來實在有些哀怨。
但這也的確無法改變亞瑟的決定。他的確需要有人在他出征的時候留下來鎮守國家,阿格規文雖然忠誠,但只他一個不夠。回憶起曾經他率領王師返回卡美洛時迎來的背叛,亞瑟的面容就有些肅然。
正如她所說過的。
他的騎士會背叛他,他的王妃會背叛他。
只有她,永遠不會。
這麼想著,一瞬間萬般柔情湧上心頭,亞瑟握著懷裡少女的手,眼神裡充滿了溫柔,「我會儘快回到你身邊,my lord.畢竟我也一刻都不想離開你。」
一邊說著,一邊曖昧地吻上了少女漂亮的蝴蝶骨。
沙條愛歌像是拿他沒有辦法一樣,用手臂遮住臉,咬著唇說出了妥協的話語,「真犯規啊,亞瑟……好吧,我會乖乖的,不要那種看我啦。我保證。」
***
在送走亞瑟王及他的軍隊的那一天,沙條愛歌將白色的薔薇種在了王宮的花園裡。
白色的薔薇,是沙條愛歌非常喜歡的花。
在後世裡它的花語是,「我足以與你相配」。
在之後的三個月裡,隨著前線不斷傳來的捷報,還有卡美洛城中不斷上漲的失蹤人數。
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在夜晚失蹤。原本只是在卡梅洛附近發生的失蹤案件現在已經擴散到了城中,也就是說那個兇手也到了卡梅洛城中。
在這種陰霾籠罩之下,城中民眾都難免有些人心惶惶。
好在在情況進一步變壞之前,一位少女——以未來的王妃的命令加強了城內的警戒,並向民眾做出了保證。
【在王凱旋歸來之前,城中不會再出現任何一個受害者。】
雖然圓桌騎士中留下來鎮守的人只有阿格規文,連國師梅林都隨王一同出征,但是城內恐慌的民眾還是被即將成為新王妃的少女安撫住了。也的確如她所言,在亞瑟王的軍隊返回卡美洛的這一段時間,沒有再出現新的受害者。
雖然兇手仍然沒有逮住就是了。
阿格規文審視地看著不遠處親切地與民眾交談的少女,眼神冷冽。
未來這個國家的王后要在城中安撫民眾,他勢必要負擔起保護對方的責任。而這位名為愛歌的少女的確有一種天真無邪的純潔感,也表現得像一朵與世無爭默然開放的白薔薇一樣。然而阿格規文因為摩根的原因,本能地厭惡所有女性——
誠然,她看起來如此美麗善良,高文的確很難不被吸引。
沙條愛歌是完美的
完美卻讓人感到了異常。
正如此時,無論面對的是幼童,還是白髮老嫗,少女保持著統一的微笑,耐心地與對方交談。
是的,統一。無論是眼神,還是微笑的弧度都不曾變過,簡直像一張完美貼合的面具一樣。
阿格規文確認自己看出了少女溫柔的表像下那顆冷漠的心。因此深深地為王感到不值,也同樣為高文感到不值。
「異鄉人。」阿格規文蹙眉看著沙條愛歌,「倘若是表面功夫,這些已經足夠讓你在王的面前誇耀了。」
「啊拉,阿格規文卿是擔心入夜之後返回王宮會有危險嗎?沒有關係喔,我很強,不會有事的。」與安靜微笑的少女相比,阿格規文此時倒是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了。
他有些不耐煩地說,「如果是為了王后的位置,不是已經得到了嗎?還執著與這些對你而言毫無意義的事,你是有什麼別的目的嗎?」
「執著于毫無意義的事嗎……」沙條愛歌盯著眼前的地面出神,然後回過神來對阿格規文笑了笑,曖昧地應了句,「是喔,女孩子就是這麼不講道理又任性的存在啦。」
在那瞬間,沒有被任何人察覺到的,是轉瞬即逝的寂滅的殺意。
****
森林裡還帶著朝霧,塔樓上的少女凝望著朦朧中歸來的王師。
沙條愛歌對著騎著馬在軍隊最前面的身負鎧甲相貌俊朗精緻的王招了招手,立刻被一早就注意到她的亞瑟王示意下樓。
她才走下塔樓,就被金髮碧眼的俊美青年抱得滿滿當當。騎士王幾乎把女孩整個都圈進了懷裡,這是個非常彰顯獨佔欲的姿勢。
沙條愛歌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那是女孩子的體香,他心情極好,「在這裡等了很久嗎?」
沙條愛歌眉眼彎彎的,眼睛亮晶晶的,踮起腳湊過去甜甜地親住了他,「沒有,是『看』到你回來了才過來的。」
獨屬於她的甜蜜滋味從舌尖漫開,一直甜膩膩的蔓延到了心底。
正與分別許久的戀人親昵耳語,亞瑟王卻敏銳察覺到後方的視線,攏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
「怎麼了嗎?」懷中的戀人問。
「沒事。但是似乎有些累了。」他答道。
聞言沙條愛歌立刻顰眉扯著他往王宮方向走,「這可不行,快回去休息先,別的醒過來再說。」
被□□的亞瑟只是笑著看著牽著自己手的少女,湖綠色的眼睛裡盛滿了溫柔寵溺的光,然後手指微動,與她十指緊扣。
***
亞瑟即使出征回來也並沒有能休息很久,國家的許多事要重新交接,他忙得一連三天都幾乎見不到人。
沙條愛歌反而因為亞瑟的回歸而更閑了,每天就在花園裡種花喝茶。這段時間天氣漸漸寒冷,她好像也懶散起來,每天不是去花園看看花就是待在寢宮裡。
直到沙條愛歌這天抱著幾簇剛摘下來的白薔薇在白色的大理石階上和前來彙報的高文撞了正著。
雖然愣了下,但沙條愛歌沒有要刻意避開的意思,只是如常地和騎士交談,並且順口說了一句,「最近的事真的有那麼多嗎?大家都很忙的樣子。」
「嗯。不光是戰後議和,還有王的婚禮……」高文的話頓住,沒有再往下說。
原來這就是神神秘秘一直要瞞著她的原因啊。
「這樣啊,婚禮嗎。」沙條愛歌並沒有露出高興的神采,反而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縱使有許多隔著的種種,高文還是忍不住被她這樣的神色牽動心腸,「……怎麼了嗎?」
「……沒什麼。」她漫不經心地轉了下手裡的白薔薇,不知道是不是高文的錯覺,他總覺得沙條愛歌的臉色蒼白了些,這樣的念頭沒有能在他腦海中停留太久,因為很快,少女就低聲問他,「只不過,如果我有一天做了很不好的事,變成了壞人的話,高文會怎麼樣?」
金髮的騎士愣了愣,「……會怎麼樣嗎……」他苦笑了一下,「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沙條愛歌沒有說話。兩個人都只剩下淺淺的呼吸聲。
忽然,白色的雪花飄落在了她的手上。
「咦,下雪了呀。」沙條愛歌仰起頭,紛紛的雪花不斷地落下,阻擋了她的視線的是騎士厚重的披風。
高文低著頭,看不清他的神色,「請進去吧,外面太冷了。」
沙條愛歌的手搭在披風上,攏緊了自己,「……剛剛,不是騙你的。」她鉑金色的短髮發尾上也落了雪,像是漂白了發梢一樣,「我是個壞人啊,高文。」
「所以當你知道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背叛我吧。不要對我心軟。」
「但是……千萬不要討厭我啊。」她對於高文抱有著極其複雜的感情,即使其中沒有愛情。
高文猛地抬頭看她一眼,又克制著深深垂下了頭,「……我怎麼可能討厭你。」 說到最後,尾音竟然都有點發顫。像一隻垂頭喪氣的金毛一樣,可憐兮兮的。
沙條愛歌把手裡的花遞到高文面前,認真地說,「不可以這樣哦,男孩子要帥氣一點才行。你這樣講,我聽了心裡很難過的。要努力地喜歡上別人啊,高文卿。」
真是溫柔啊。高文有些恍惚地想到。
正是這樣的溫柔,正是這樣足以讓他一頭栽進這足以引火焚身的戀愛的溫柔,才會讓他已經窺見她冷酷內在冰山一角的情況下仍然不可自拔。
高文曾經問過沙條愛歌『為什麼一直微笑呢』
少女答道,『因為沒有傷心的事情,而且笑起來會讓別人心情也一起變好吧』
正是如此——
高文垂下眼睫。
****
「你要去哪裡?」亞瑟冷冷的聲音從沙條愛歌背後傳來。
少有的,亞瑟竟然空閒得來了她的寢宮。
少女低下頭,遲疑地轉過身,「……只是出去轉一轉。」
「愛歌,你不適合對我撒謊。」亞瑟把手裡的白薔薇隨手放在一旁的桌面上看著她,表情看不出喜怒,「你要去找高文卿?」
青年身上散發著的濃濃的壓抑感,還沒等她回答,他就緊緊地扣住她的手腕,力氣大的嚇人,「不許去,在這裡待著。」
沙條愛歌呆了下,像無機物一樣美的眼睛浮現出慌亂與困惑,她張了張口想要解釋,「我不是……」
「愛歌,」亞瑟打斷她的話,食指抵在她的嘴唇上,湖綠色的眼睛微微發暗,似笑非笑地說,「我不希望你這個時候,再提起別的男人的名字。」
亞瑟面對她的時候絕大多數都是溫和妥協的一方,極少有這樣強勢霸道的模樣。但事實上亞瑟王卻絕非是性格純善之輩,相反,在亞瑟王作為「王」的時候,他更多表現的是孤高。
正是因為這孤高得近乎傲慢的作風,曾經的特裡斯坦才會直言「亞瑟王不懂人心」。
當然,這只是政治上、以及領軍作戰時亞瑟王的作風而已。而面對貌美柔弱的貴婦人們,他總是顯得耐心而又溫柔的——正如最初時他面對沙條愛歌一樣。
然而他是王,既然是王就絕不會缺乏掌控欲,亞瑟也一樣。
亞瑟看沙條愛歌沉默著,臉色更沉了些。他一手扶在少女腦後,另一隻手攬著她纖細的腰身,傾身含住了她的嘴唇。
少女只怔了下,就順從地合上眼瞼,讓他繼續吻下去。
一吻結束,亞瑟的手留戀地覆在她的側臉,臉色極淡,「愛歌,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嗎?」他湖綠色的眼睛像是結冰的湖水,他下頜收緊,眼睫半垂著,如果讓梅林來就一定會看出來,這是亞瑟發火的前兆。
沙條愛歌的心跳一時間變得劇烈起來,像特意避開他的視線一樣垂下眼睛。
亞瑟說得對,在他面前,不要說撒謊,就連隱藏她都很難做到。
她的這個舉動讓亞瑟胸中的那一團火越燒越旺,幾乎要把他的理智也要一起焚盡了。在最後一絲理智消失之際,他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騎士王凝望著她,又低低地宛如歎息地說,「還是我對你來說已經失去吸引力了嗎?」他捏著她的後頸,將下巴抵在她肩窩,眼睛沉沉的,看不到一絲光亮,「老實說愛歌,這實在有些傷我自尊了。有什麼是連我也不能說的嗎?」
只要、只要她說的——
那麼他就……
「……我、我只是有些緊張,對於即將到來的婚禮。因為第一次,沒什麼經驗。」磕磕絆絆地,少女微紅著臉說出了答案。
「誒?」亞瑟有些呆滯地,眨了下眼睛。
「對了,亞瑟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應該很有經驗了吧?呐,跟我說一說吧?」面對此時可愛微笑的少女,騎士王無端地有些後背發涼。
****
新婚前夜,亞瑟王偷溜出城堡和身為自己騎士的侄子高文打了一架。
起初高文是絕對不願意動手的,但是亞瑟冷著臉把一隻手套扔到高文面前,「可是我想揍你很久了。」
……看起來舅舅想揍他的心真是很堅決呢。
在高文猶豫是否真的要向自己效忠的王揮劍的時候,他聽見亞瑟王低沉的聲音,「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但不代表我會一直容忍。」
感情有先來後到,晚來一步的人就是輸家。
雖然即使在凱的角度看來都是亞瑟王橫刀奪愛,但是事實就是,先遇到的人是他,先愛上的人也是他。
這種事是男人都會有些火氣,兩個人黑燈瞎火地在加雷斯的院子裡的草坪上打成一團,加雷斯半夜聽到聲響出來的時候差點以為自己瞎了。
兩個一向被無數貴婦人用以俊美優雅風度翩翩來形容的,堪稱騎士精神的表率的男人現在正毫無形象地扭打在一起,亞瑟王還在按著高文的頭往地上摜,而高文甚至快把他舅舅的褲子扒下來了。
加雷斯靠在牆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王,你們在幹什麼?」
好在兩個人心裡都明白明天的婚禮不能鼻青臉腫地去參加,下手的時候都避開了臉。
加雷斯臉色複雜地扶起自家哥哥,看向大大咧咧坐在草坪上的亞瑟王,「……需要我通知王后嗎?」
亞瑟聽了立刻若無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不用了,她已經睡下了,這點小事就不要驚動王后了。」
……這點小事也值得王您半夜來翻臣下的牆,真令人受寵若驚。
亞瑟王看了眼垂著腦袋的高文,後者沒有猶豫太久,拔出了聖劍——
捧在手上,單膝跪地,太陽騎士坦誠道,「吾王,我的心陷入了迷惘。」
亞瑟面色平靜,拿起被高文捧起的聖劍別回他的腰側,定定地看了他好幾眼,意味深長地說,「你一直是我的驕傲,高文。」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其實框架出來很久了,但就是寫得異常艱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快結局的原因,真的怎麼看都感覺不滿意。
超困了,不改了
下一章應該就好了,磨刀霍霍
第29章 29
——「你喜歡春天的婚禮嗎?」
披著藍色披風的少女聞言自小船上抬首,指尖仍然浸沒在湖水中輕輕劃動,「誒?」她眨了眨眼睛,看向抱著劍坐在岸邊一直用溫柔的視線注視著她的亞瑟,模樣有點像森林裡可愛的小鹿。
在這樣明媚的湖光水色映襯中,亞瑟的眼睛看起來就像是水藍色的,閃閃發亮,類似某種寶石一樣。
「只要是你的話,我都很喜歡。」用從人類那裡學來狡猾的模樣,少女對答如流。真不可思議啊。鉑金短髮的少女不由心中嗟歎道。
彼時紅色的魔女消逝於此世的時候,曾經如此評價過沙條愛歌,「明明只是不懂感情的名為『神』的人偶而已。」
人偶啊。
沙條愛歌眼瞼微閡,半倚在船上,沒入湖水的指尖越發寒涼。
王的眉目間染上了笑意,他朝少女招了招手,「過來,到我身邊來。」
陽光裡的塵埃飛舞,像是閃爍的細鑽。沙條愛歌恍然想到,其實他們已經一起經歷過許多景色了。無論是好的,還是不好的。但是回憶裡的季節,似乎一直是冬天。
沙條愛歌在船身用指尖輕點了一下,用魔力導通的方式直接催使小船駛向岸邊,然後理所當然地一上岸就得到了來自亞瑟王的懷抱。亞瑟調整了一下抱著她的姿勢,將少女放在馬上,隨即自己也跨步坐了上去。
沙條愛歌還沒看清楚亞瑟剛剛手裡攥著的是什麼,就先一步感覺到了自己耳後的頭髮被撩起。
「薔薇有刺。所以從前總有人將它與荊棘聯繫起來。」亞瑟對她低柔地說話,將一朵已經去掉所有刺的白薔薇別在她耳後,「但是這真的很適合你,my lady。」他在她耳旁喃喃了一句陌生的語言,而那句話用龍族的語言翻譯出來則是——【我獨一無二的珍寶。】
——不要再說了啊。
——這份喜歡已經要溢出來了。
沙條愛歌微怔,隨即抿直了唇線,「下馬,放我下來。」
他比任何人都瞭解愛歌。她是真正的自作主張,說著愛卻也從不考慮他這個被留下來的人的心情,任性妄為,自說自話。
他究竟比她年長,也就慣著她。於是又依言把她抱下馬。
沙條愛歌一言不發,腳剛沾地就一頭撞進了他懷裡,然後踮起腳艱難地抱住青年的脖子和他接吻,亞瑟眉目舒展地單手將戀人托起來投入地回應著少女的心意。所以也就沒有看到,她臉上融匯著幸福與哀傷。
***
等圓桌騎士們齊聚一堂一同欣賞了一下特裡斯坦的豎琴演奏之後,出於同僚之情全部都給面子地鼓掌喝彩起來。
唯獨有一個人鼓掌慢半拍還鼓得七零八落的,貝德維爾止住蘭斯洛特準備讓對方醒神的拳頭,搖了搖頭。
蘭斯洛特摸了摸下巴,壓低了聲音湊過來,「高文那傢伙,不會還沒有出來吧?雖然長了張風流浪蕩的臉,卻意外地非常專情啊。」
貝德維爾挑眉,正想說些什麼,後背突然被猛地拍了一下,當事人毫無自覺還非常自然地將手臂搭在貝德維爾和蘭斯洛特卿的肩膀上,有一縷髮絲垂落下來,顯得格外落拓不羈,卻絲毫不影響他的英俊,「喂,我說,就算是聖誕,王宮裡的榭寄生也多到離譜了吧?」
心直口快的湖上騎士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個不可言說的笑,「大概是因為榭寄生下的吻不可拒絕——嘿,高文?你去哪?」
高文頓了頓,「酒館。」然後擺擺手獨自走了。
特裡斯坦坐在圓桌的另一側眼睛微睜,略微顯得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
王宮的一角,是新王后和亞瑟王在對話,王的聲音很溫柔,「怎麼上去的?」
少女說話的聲音極輕,高文隔著風雪和距離聽得並不分明,最後只看到王伸出雙臂,「跳下來,我接住你。」
再走過一顆雪松,他看到了花園裡榭寄生下擁吻的國王與王后。嬌小的王後坐在雪松枝丫間,因為被王捉住腳腕而不得不附身與站在地面的王纏綿吻著。
……真好啊。
***
婚禮最終還是在冬天舉行的。
寢殿外面是仿佛洗滌世界一樣的銀裝素裹,但是再這樣的雪上,竟然還開著粉色的花。
亞瑟是讓梅林圍著這裡走了多久才走出這個效果的啊……少女支著腦袋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不由得笑出了聲。
婚紗,戀人,鮮花與掌聲。是啊,宛如童話。就應該配以王子和公主從此以後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這樣的句子。
那會是完美的、宛如夢中的世紀婚禮。然而…
沙條愛歌冷靜地用治癒魔術將被自己啃噬得血肉模糊深可見骨的手腕復原,變回了原本骨肉勻稱,白皙細嫩的模樣。
而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從始至終,她的表情都從未變過。仿佛對此習以為常了一樣。
這樣如童話一般的結局,以這個帶了血腥的早晨開始為訊號,蒙上了某種不可捉摸的陰翳。
在一抹雪白的紗裙裙裾出現在宮殿外的時候,虹發的宮廷魔術師也飄然出現在了白茫茫的雪中。
沙條愛歌走下臺階,白色的薔薇築起的花牆,有花瓣落在她的白色頭紗上。這場雪太過適合藏汙納垢,將所有的污穢就此掩埋,一切於此刻仿佛剩下夢幻兩個字可以形容。
梅林笑嘻嘻地將手裡把玩的花冠遞給沙條愛歌,嗓音輕佻而又漫不經心地問,「真的沒什麼要說的嗎?」
皎然纖弱的少女接過梅林遞來的花冠,用那雙空靈的眸子半垂著看了會,不甚在意地回答,「沒有。」
「是嗎?」白袍魔法師說道,語調也拖長得懶洋洋的,他因為桃花債躲在王宮裡喂魚都喂了兩天了。
她眨了眨眼睛,視線看向遠方,卻又仿佛看到了更遠更遠的地方。
***
「咳——你這傢伙——!」摩根捂住胸腹的傷口,卻根本止不住黑魔法造成的傷口,她根本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公主』下手竟然會這麼毒辣。
少女走近她,以極近的距離看著敗者。臉上一片陰冷,看起來危險又迷人,蒼藍色的眼睛卻十足悲憫,「你要死,也不要死在我的婚禮上嘛。這可是我和王子殿下的婚禮喔?絕不許任何人打擾。」
【她好像……被獸影響了。】
第一次意識到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呢?
用第二法將獸從另一個世界拽了過來,那只獸把聖杯中得黑泥吃掉了,可它還是不肯停下。因為不滿足。
——所以只好讓它把她吃掉了。不然的話它會把聖杯乃至整個世界都吃掉的。不、不止世界,包括時間軸上所有存在的時空,都將不復存在。
她擁有著從愛因茲貝倫那裡奪回來的阿瓦隆,所以怎樣都不會死。因此,在生命的最後,她握著聖杯對它許下了一個虛妄的願望。
然後便有了彼時的相逢。
【她控制不了自己。】
不對的。
雖然一開始知道那樣是不對的,她還是那麼做了。
不能傷害卡美洛的民眾,這是亞瑟的國家,這是他的子民,明明……是這麼想的。
他會難過的。
但是控制不住。
她已經殺了很多人。男人,女人,孩子,都有。
她時常一晃神,就已經穿著染血的裙子在屍體旁逡巡。
在造成城內的恐慌之後,她努力地控制過自己了。
可是今天晚上,她又殺人了。
【好餓。
好餓好餓好餓。
好痛苦。
永遠無法得到滿足。】
王后在婚禮上離席,雖然說是身體不適,但是高文卻一直坐立不安,最終還是忍不住放下酒杯,獨自悄然走出了慶典。
直到他根據誓約的魔力連結走到了地牢的入口。他猛然意識到了什么,霎時間渾身血液直沖腦際。
長長的地下隧道暗沉逼仄,讓人不寒而慄。
然後豁然開朗。
這裡囚禁的人——
是摩根勒菲。
這是沙條愛歌殺的最後一個人。摩根的魔力強大,可以支撐一段時間的,她也許就能找到辦法……
但是,心底卻有另一個聲音再說。
總會被發現的,做這種事。
但是,亞瑟也好,梅林也好,誰都好,發現這種事。
為什麼,偏偏是他啊。
高文不可置信的看著妖精一般的少女,在別人口中完美無缺的她臉色蒼白,嘴唇鮮紅,神色又似快樂又似痛苦。他眼底滿是慌亂,沙條愛歌半張臉上都濺了血,大片的血液沾滿了她白色的裙子,變成了發黑的暗紅。見他來了,少女才伸出舌尖慢慢舔舐掉自己手上的血液。
她不遠處就是摩根扭曲的屍體。
她把摩根「吃」掉了。
高文那瞬間幾乎不能控制自己地紅了眼睛,「……愛歌?」
沙條愛歌卻只是短暫地露出了些許空白的表情,隨即卻笑了起來。
「為什麼,現在才發現呢?」更早發現來阻止她也好,或者再晚一點由別人告知他也好。
這樣,不就跟giotto一樣,永遠也沒法償還了嗎。
「如何,你要怎麼做呢高文卿?不如拔出劍來,」少女輕聲說,「殺了我吧。」
腰間的聖劍此刻重若千鈞。
他做不到。
他無法向少女舉劍。
「為什麼要做這種事?」高文紅了眼眶,英俊的面龐露出難受的近乎痛苦的表情,他並不是不善於表達自己感情的人,但是每每面對她,都會覺得無能為力。就如同此刻。
少女長久地凝望著他,卻是輕輕笑了,「……因為我是很不好的人。」
凡人接觸神識與未知就將陷入瘋狂與死亡。
【和他這樣的人相遇,無疑是會讓你陷入瘋狂的。】
並非是Saber讓她陷入瘋狂,是那可悲的愛意讓她陷入瘋狂。
所以神的審判,終於降下了。
她起身,拔出了騎士的佩劍,「你不殺我,我是要殺你的喔。高文卿。」
太陽騎士不避不讓,只直直地看著沙條愛歌,陽光清澈的藍色眼睛裡頗有幾分奮不顧身的色彩。
高文慢慢走向她,沙條愛歌察覺到,有些不安地往後退了一步,高文卻解下了鎧甲,在她面前半跪下來,手覆在她的後腦勺微微用力,極為逾越地靠近了些——甚至不顧她手中穿透他胸膛的屬於他的聖劍。
「……還需要進食嗎?」太陽騎士沉著地問。
她一愣,隨即想到某種可能,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唇。
——「你為什麼……不恨我呀?」她的眼睛忽然一酸,猝不及防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少女霎那間就有些崩潰了。聖劍從手中跌落在地面,捂著臉整個人跪到了地上,淚水混雜著血水不斷地從指縫滾落,寂靜的地牢只剩她絕望的嗚咽。
昏暗的地牢裡,騎士和少女相擁著,就像是私奔不成的絕望的戀人一樣,而他——她正牌的丈夫,卻像個不合時宜的闖入者,只能在這裡幹看著她和別人深情相擁。
亞瑟的把手中提著的燈放到一邊,強忍著怒意,竭盡溫柔地對突然失蹤的新娘說,「過來。」
若說騎士毫無所覺,這實在愧對圓桌騎士的頭銜,然而即使明白這樣的行為冒犯了主君,為何他還在繼續呢?
高文的手緩緩垂下。
少女躲避亞瑟王的視線,低頭看著她身上白色的衣裙,它變得很髒了,根本沒有婚禮上仿佛披著星辰那樣的閃耀。
太難看了。她這個樣子。
亞瑟將少女扶起來,伸手擦掉她的眼淚,語氣略微心疼地說,「怎麼哭成這樣?」
「亞瑟……」她閉上眼睛,「對不起。」
亞瑟王單膝跪下將一身污濁的少女抱起,他面無表情地,眉目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凶戾,又如淡漠的冷杉,只沉聲道,「我知道。不要說了。」
沙條愛歌臉色一瞬間變得極為灰敗。
在更早的時候,亞瑟就知道了。
看著心愛的人沉淪深淵得不到救贖的他甚至也是怨恨的。
為什麼即使貴為王也無法救贖她。
握著劍他無法擁抱她,放下劍他無法守護她。
到底要怎麼樣做才是對的?
他已經壞掉了。
她也是。
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到底是哪一步走錯了。
但凡有一點點可能,也希望救贖她的。
此時此刻,騎士王突兀地想起,他在到處尋找大聖杯時,紫發褐膚的毒女阻礙他時曾質問他,『聖劍使,為何不能把你的溫柔分一點給愛歌大人?』
誠然,那時的他利用了沙條愛歌。
如今不過是一個摩根而已,亞瑟王想。
愛歌今日殺的是他那位讓人感到如蛆附骨的皇姐,即使棘手,但她殺了也就殺了,連高文都對此保持了緘默,他又能怎樣責怪她?
她哪裡至於傷心至此。
少女目光一直停在地面暗紅的血跡上,淡淡地,「……你要把我關起來嗎?就像對待摩根那樣?」
「怎麼會。」他親了親她的臉,「我不捨得這樣對你。不要再說了。我不可能放棄你的。」
亞瑟抱住懷中的少女,眼眸裡洩露了幾縷暗色,卻還是溫柔地哄道,「好孩子,沒事了,已經過去了。」
沙條愛歌一怔,沉默了下來。
愛一個人,是會因為她連原則都改變的。她將他變成了一個可怕的人。
他背棄了騎士道。怎麼會這樣?
她的心,明明已經無法被拯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麼說呢,就像hf線裡,士郎知道櫻做錯了事,知道她變成了怎樣危險的存在,卻最終都願意為了保護她而對抗世界一樣。就是這種程度的喜歡。
看這裡,我忘記說了,下一章應該就是結局了,所以你們有啥想提的就都說了吧
第30章 理想國
死者は蘇らない。
なくしたものはもどらない。
いかな奇跡と言えど、
変革できるものは今を生きるものに限られる。
你相信一見鍾情嗎?你相信在未來視的角度下的一見鍾情嗎?
高潔尊貴如同幻想的騎士王。
彬彬有禮、讓人傾慕的仿佛只存在於童話中的蒼銀的騎士。
崇尚正義,高舉榮光,心懷慈悲的聖劍使。
喜歡嗎?當然喜歡。
從第一眼開始,從所知的未來開始,就喜歡著。
喜歡到甚至希望通過千里眼去規避他一切討厭的東西。
喜歡到將世間所有的規則視若無物,喜歡到根本不去想她的王子殿下是否抱有同樣的心情。
理想的王。
溫柔的王。
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那個會在月色下皎然微笑的saber變成了這個樣子?
為什麼……變了?
明明是身處地底深處無風的地牢,沙條愛歌卻感到了某種更為凜冽,如風中夾雜著雪,吹得人心口又冷又痛。
亞瑟調整了一下擁抱著沙條愛歌的姿勢,好整以暇地看著懷中的戀人,眼神柔和的,微妙含著不舍地,「感到累了嗎,愛歌?」
即使被這麼溫柔又強硬地侵佔著,卻也無法抗拒,少女笑了笑,沒有接話。
只聽到亞瑟和高文的低聲交談。但連他們談了些什麼,她都很難集中注意力。
沙條愛歌唯一能注意到的是亞瑟把她帶走了,高文留在地牢善後。
亞瑟把她抱回了寢殿,幫她換上了妃紅色的寢衣。然後握著她的手坐在床邊看著她。
「怎麼啦。」少女雙手抱住他的手,躺在被子裡看著他。
亞瑟低頭在沙條愛歌柔軟的唇上親了下,「跟高文保持距離。嗯?」
她沉默地點頭,然後抱著他的手往床上扯,像是在向他索要獎勵一樣,少女聲音如楓糖一樣甜蜜,「一起休息嗎?」
亞瑟悶聲笑了下,點點頭掀開被子躺在了戀人身旁,無比自然地伸手將少女攏入懷中,在她發頂輕吻,低沉的聲音裡滿是蠱惑,「睡吧。」
雖然這麼說了,亞瑟卻還時不時低頭看一看她,隔一會就親一下少女的臉,然後借著朦朧的月光打量少女寧靜的睡顏。
少女小臉素白,似乎因為今天發生的事,神情顯得柔弱倦怠,卷翹的睫毛有些濕答答的,輪廓優美,如果不是感受到她淺淺的呼吸,和胸口微弱的起伏,沙條愛歌看起來就像一副畫一樣。……真可愛。
——想讓她離不開自己。
國家的王后也好,他的禦主也好,歸根結底也只想讓她就這樣待在他身邊,被他獨自據為己有。
正是因為過往和他有關的女性都不得善終,包括她也吃了很多苦頭,所以這個時候才會想小心翼翼地呵護她,巨龍守護他的寶藏一樣。
看著看著,青年眸色就晦暗起來。
那眼神黏在沙條愛歌身上,佔有欲和深沉的欲望從青年的眼底漫出來,幾近滲人。
沙條愛歌其實並沒有睡著,她只是在閉著眼睛呼吸而已。
更早一點察覺到就好了。他對她抱有的某種超乎尋常的近乎危險的保護欲。
這樣的話,他就還是那個永遠閃耀在歷史長河中的亞瑟王。
那個笑容如同光耀的晨星一般的騎士王。
就如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在發光一樣。
——Had I not seen the Sun.I could h□□e borne the shade.
意外之所以能夠稱之為意外,是因為它讓人猝不及防,在誰也沒想到的時候就發生了。
即使是有著未來視的沙條愛歌,面對這種情況,卻也只有塵埃落定的感想。
太陽騎士將沙條愛歌牢牢地護在身後,看著來者不善的眾人眉目冷肅而淩厲,即使是這種情況,高文也秉持騎士道精神堅持正面對敵。
帶著頭盔讓人無法窺見其面容的騎士嗤笑了一聲,「你這傢伙還真的………對誰都一副忠犬樣。」
高文絲毫不為所動,眼神沉著而狠辣,從剛剛開始,他的臉上就沒有任何神情變化。
倒是沙條愛歌一語道破了騎士真名,就如同曾經冬木市的重現,「……莫德雷德?」
「啊,是我。」莫德雷德說,「怎麼不說話了高文卿,戳到你痛處了嗎?」
高文不置一詞,輪轉勝利之劍攏上的魔力漸濃。莫德雷德不退不避,似乎準備硬抗這一波攻擊,然而他的行為被人直接打斷了。
銀紫色短髮的少女舉著讓人眼熟的巨大盾牌豎在了面前,勉力抵住了太陽騎士的寶具,熟悉的樣式,熟悉的花紋……
高文微愣了下,「圓桌?」
而與此同時正好趕到的橙發少女立刻消耗了一枚令咒作為支撐從者寶具展開,她的氣息微微有些紊亂,低聲問身旁戴著頭盔的叛逆騎士,「一點和談的機會都沒有嗎?」
莫德雷德看著被太陽騎士守護在身後的少女,沉默著沒有說別的,只是提起劍仍然用備戰的姿勢面對著高文。
橙發少女微歎了口氣,「傷腦筋了啊……」
即使是那傢伙,也只能將其餘的圓桌騎士們拖延一會兒,但就高文剛剛那發寶具的動靜,恐怕也拖不了多久了。
而且眼前他們對上的,是在白天的「太陽騎士」,圓桌之中另一位持有聖劍之人。真是棘手啊。
但是這個時代扭曲的根源就在眼前,說什麼也不能放棄。
「等一下,那個,沙條愛歌,是這個名字沒錯吧。」橙發的少女看向太陽騎士的身後。
沙條愛歌淺笑著點頭,「嗯。沒有錯哦,迦勒底的禦主——藤丸立香小姐。」
藤丸立香眨了眨眼睛,被對方分外友好的打招呼弄得有些猝不及防,這麼多個特異點裡,這還是第一個遇到的態度平和沒有喊打喊殺的。
但是接下來——
「聖杯——在你那裡吧?」不見蹤跡的原本應該成為卡美洛王后的桂妮維亞,猝然消失的摩根……這個世界混亂的格局。
沙條愛歌沒有說話,但她的身體裡,卻能隱約窺見有一個金色的杯子在掙扎著發著暗淡的光。
白色的薔薇花瓣被風揚起,少女跌坐在了草地上,青色的裙子在地上鋪陳開來,她眨了眨眼睛看著亞瑟王,花瓣一樣的嘴唇微微翹起,露出一個笑容,聲音極輕,「——被發現了呀。」
聖都再臨,王權複顯。這是聖杯才能完成的奇跡。
沒有錯了。
讓白堊之城重現,殺死摩根,抹消了桂妮維亞存在的,正是持有著聖杯的沙條愛歌。
連接著根源,以源源不絕的魔力供以聖杯驅使的,也只有眼前這個披著純真無邪的少女外表的「根源皇女」才能做到。
即使亞瑟王用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來粉飾太平,但這個女人存在的本身就是罪惡。
莫德雷德滿懷惡意道,「看到了嗎,無暇的太陽騎士啊,你那見不得光地戀慕上的女人,不過是個虛偽冷血的幻影罷了!」
被這樣當面挑釁,沙條愛歌的臉上卻仍然掛著盈盈的笑意,「是啊。這樣瘋狂又這樣扭曲,莫德雷德卿,你我恐怕是很相似的人呢。」
高文有堅定的信念,忠誠,正直,騎士品格應有的他一樣不缺。但是此時,面對這樣指桑駡槐的指責的時候,他亦僅僅持著劍擋在沙條愛歌身前,從容不迫地,「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騎士,王后是我以騎士的名譽發誓一生效忠守護之人,使她名譽蒙塵之人,只要我高文還有一口氣在,就必不會放過他!」
但是太陽騎士身後的少女卻輕輕開口了。
「為什麼要生氣呢?他說的沒有錯啊,」沙條愛歌眸光閃動,好看得帶著一種異樣的侵略感,「高文卿,我不是你以為的表裡如一的人,這一點,你不是已經發覺了嗎?」
啊。被迷惑了。明知道沙條愛歌並不是像外表那樣純真動人,或者說,她內在其實是個冷血扭曲的人。但還是被她深深吸引,不可自拔。
像是紮根在淤泥裡,卻開出了純白無暇的花。
「……我會誓死守護您到最後的。」太陽騎士沒有接下話題,如此低聲答道。
從天空而降下的神槍在瞬間阻隔了騎士與少女。
即便高文反應極快地抵住了前後夾擊,卻也只能看著虹發的半夢魔操控著陣地將鉑金短髮的少女鎖在了光牢之中。
對主君的擔憂不可避免地讓高文有些分心,如此有些狼狽地對敵之時卻聽到了沙條愛歌輕聲提醒,「小心他的眼睛。」
真英雄以眼殺人。
沒錯。名為迦爾納的太陽神之子的槍兵,能夠僅僅以目光灼燒敵人。
高文不由得有些憤恨地咬牙,「梅林——!」
「哦呀哦呀,不要這麼大火氣嘛高文卿。」花之魔術師仍然一副不正經的樣子,看起來似乎隨時準備跑路。
沙條愛歌看著近在咫尺的梅林,心中無悲無喜,她會死在這裡,她清晰地清楚這件事。
即使她被所有人看做更為強悍的存在,宛如神秘一般,但是她並不是神。
那個橙發的少女,擁有的從者非同一般,不光是擁有神性之人,戰鬥力來講也沒有一個是泛泛之輩。
人類史的延續。
抱著這樣崇高的願望來到她面前的,昔日冬木市聖杯戰爭中遇到的魔女的千金,可真是諷刺啊。沙條愛歌心中這樣想著,神色卻有些木然,眼睛裡也沒什麼光。
即使擁有預知未來的眼睛,即使擁有媲美神代魔術師的魔力。
在這種強悍的戰鬥力下,她也毫無還手之力。
「蘇利耶之子。」少女淡淡地說,「我無意與你們為敵。」換而言之,她也不準備反抗就是了。
雖然,其他人也許並不是這麼想的。
橙發的少女冷靜地看著圓桌騎士團,「不愧是被評為最優職介的saber,一個已經有夠難纏的了,一下子來這麼一桌就算是我也有些吃不消。喂,梅林,現在該怎麼辦你這傢伙倒是給點建議啊。」
梅林慢吞吞地抱著手走出來,事不關己地瞟了一眼騎士王黑沉的臉色,「就算這樣問我,我也沒辦法。」
這麼快就從幻術中醒過來了,還說不愧是他親自教導的國王嗎。
亞瑟此時手中拿的並不是誓約勝利之劍,而是聖槍Rhongomyniad。他心知肚明,眼前的戰鬥,並不是能夠解放聖劍拘束條件的戰役,因此他才選擇了Rhongomyniad。
「梅林?」
「這是你做的嗎?」亞瑟王的語氣冰冷,比起質問更像是陳述。
花之魔術師只是看著亞瑟,無聲地歎息。
不列顛的命運,是被這世界的意志決定的。
土地仍然會存在著,這個時代卻永遠消失了。
神秘來表現沒有錯,但屬於神秘的時代已經結束了。
在這之後將是文明的時代,人類的時代。
是從滄海桑田之後的再一個輪回。
沙條愛歌無奈地笑了下,「沒有辦法呀,梅林比我強呢。不過……我不後悔喔。」
是的。絕不後悔,在所不惜。
從墜入愛河的那一瞬間開始,沙條愛歌就從沒有後悔過。
梅林問:「亞瑟王,你身邊的這個沙條愛歌,你還認為她是人類嗎?」
憑藉乙太形成虛幻的肉體,啊,沒有錯——他看得出來,這是英靈。
亞瑟深深地凝視著少女,「她不是,又有什麼所謂呢。」
是啊,他突然意識到,這都不重要了,因為所有的一切在她的感情下都黯然失色。
雖然這樣說著,那雙碧色的眼睛裡卻有掩不去的痛色
——到底是在什麼時候
——她竟然已經死去了
對……那次冬木市的聖杯戰爭,結局……
他和莫德雷德交戰之後發生了什麼?聖杯又被如何了?
為什麼他會沒有這一段記憶?
亞瑟走上前,沙條愛歌身周的光牢立刻被少女以強硬的魔力消磨掉。
——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如果一開始就以騎士的身份守護她就好了。
如果那時候他能從救國的悲願中清醒過來就好了。
少女此刻絕望的境地,正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用些微顫抖的手臂擁抱住戀人,「沒事的,愛歌。不會再讓你一個人承受這些了。」
她最喜歡的,最心愛的王子殿下,現在一定很痛苦吧。
正是理解他的心痛,所以才要救他。
從卡姆蘭的劍丘上救下他。
從絕望的彷徨深淵之中將王拯救。
她在聖劍使的懷抱中輕聲說,「我想要活在有你存在的世界裡。」
在這個殘忍的世界裡,唯獨希望你被溫柔對待。
「亞瑟,」少女擁抱著他,她開了個頭,卻一時沒有再說下去了。沙條愛歌輕輕吐出一口氣,揚起笑容,「留下你一個人的話,會很寂寞吧?」
一個人的話,會很痛苦吧。
就像過去一樣。
怎麼可以讓你再一次經歷那樣的痛苦。
越是為人民的生活著想,王本身作為人的心就越不幸。
王越痛苦,人民就越幸福。
王守護了國家,但是國家卻沒能守護王。
於是,戴著純白王冠的王后朝王伸出了手,「你說過,無論我去哪裡你都要跟著我。」
「所以,和我一起走吧。」
金色的聖杯慢慢升到了半空中,兩人從相觸的地方開始化作閃爍的光屑,一點一點消逝在空氣中。
夢該醒了。
這個世界都是虛假的,唯有你是真實的。
失去的事物不會回來,死者無法復活。
——致我們,終究未能抵達的理想之國。
作者有話要說:
啊,結局了。所以廢話可能會有點多。
這並不是一個溫暖的故事,認真說起來的話應該是個有點殘酷的故事,因為除了少女的人類性這一點之外,主旨就是破滅了嘛。
這個關於舊劍愛歌he可行性的故事:開頭是一廂情願,結局是有始無終。
圓滿的感情結局很難,至少這一對我就很難寫出圓滿的感覺了。
愛歌對舊劍就是「除了你誰都不行」,像是fl裡,雖然都是亞瑟王她也不會說要拉著呆毛百合一樣。這一點明確的寫出來過的。
而且舊劍跟呆毛其實性格有挺大的偏差的,舊劍其實性格是屬於強勢□□的那種,可能因為設定是男性所以無論從蒼銀還是fp亦或是廣播劇還有花劄,特別是蒼銀裡,真的能夠明顯感受到他某種冷酷的內在。
呆毛不談fz和阿瓦隆之庭,在fsnfgo裡能明顯感受到她那種「良師益友」的感覺。而同為亞瑟王,兩人的願望雖然都繞不開拯救故國,但是呆毛的願望是「重新選王」,舊劍則是「雙手染上鮮血也要拯救故國」,這就很能看出二人本質上的不同點了。
廢話了這麼多,其實是因為我真的怎麼寫都覺得舊劍愛歌是沒辦法he的……至於為什麼,大概還是要回到那個【救贖】的話題吧。希望彼此拯救卻令自身墮落更加什麼的
當然,我也很希望有人能把這兩個人he的故事寫出來(不過這大概是有生之年的願望了)但官方也有說二人有作為笨蛋情侶存在的可能性,某菌類倒是說兩個人都某種意義上的天然呆,雖然我覺得是天然黑吧……
打個比方。高等部的舊劍老師和東大保送的自己教的班裡的愛歌私下確定了戀愛關係,然後在愛歌去東大之後給戀人的妹妹綾香做課外輔導的時候劈腿了國一的綾香……愛歌:明明是我先的……(這是廢稿對不起!!!!我知道這是在犯罪!!!但是我感覺劇情很合理啊!!!舊劍就是那種能做出這種事的渣的讓人覺得理所當然的人……當然閃閃也給我一種這樣的感覺,不過不是有舊劍也是現在閃閃的原型這個說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