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8-4-14 19:17
第96章 96
「璉兒，你過來。」賈母交換賈璉。賈赦順勢退了一步，坐到了旁邊的大椅子上。
賈璉躬身過去，賈母把手裡的授官文書鄭重的放到了他手上。那一刻賈母的樣子讓賈璉覺得自己手中的似乎不是一封普通的授官文書，而是整個賈家的命脈。
「老太太。」賈母細細的看著賈璉，賈璉有些不適應，叫了一聲。
賈母抽回手來：「璉兒，你現在也是有事業的人了。既然有了這個機會，就不能放棄，不管發生什麼，你只管記得，你背後有榮國府。不僅是有榮國府給你撐腰，你也要記得榮國府的未來就在你身上。」
從小跟著叔叔過日子的賈璉做夢都想不到賈母對他有這麼大的期望：「老太太。」
「咱們賈家，軍功出身，繁盛時整個朝廷除了老聖人誰敢觸我榮國府鋒芒，便是隔壁的甯國府，雖是一脈之長，那時也是要躲在我榮國府背後的。只是時移世易，變了年歲，變了世人，我榮國府也只能沉默下來，等待下一次的爆發。」賈母想著曾經的輝煌和現在的沉默，心情激蕩不能平復：「本來以為我老了，可能再也看不到我榮國府再次光輝的時候了，可是老天爺還眷顧著我，他把你捧起來了。」
賈璉被這麼興奮的老太太嚇著了，連忙澄清似的說：「老太太，孫兒只是授了一個吏部郎中，也不過是個五品職，並不礙著什麼的。」
賈璉的唯唯諾諾和驚恐讓老太太皺了皺眉心：「你這孩子。」可轉念一下，也不是他的錯：「也是我們做長輩的錯，該要好好教你們的。不過也沒有關係，你現在有了出路，讓你父親教教你，你還年輕有的是時間，榮國府的未來，就在你的肩上了。」
從來沒有過的重視，賈璉表示一時接受不了，呆呆愣愣的伺候在旁邊聽老太太和他爹說話。
「雖說咱們一直在老聖人的船上，但自從父親去了，咱們家就跟隱形人一樣，家上家裡各自都有主張，在外人甚至是老聖人的眼裡怕咱們和他們已經不是一條心了。這封授官文書算是把我賈家徹底綁上老聖人的船了，日後再躲避這些爭鬥是不行的了。」賈赦分析到。
賈母點頭贊同：「很是。只是這隱形也不是自己的意願，你父親當年勢大，他去世的時候老聖人還強盛著，若你不蟄伏下去，咱們榮國府怕早就沒了。這也是無奈之舉。」
「這麼多年的蟄伏，明面上能用的關係都給了王家，老聖人或許心裡有數。這些年咱們家的事情，和父親留下的那些，咱們再也成不了威脅反倒能助他一力，想必老聖人也是願意咱們榮國府再複出的。」賈赦自覺說得有道理，但是也難免憂心忡忡：「只是兒子也擔心。咱們之前沒想過再插手上頭的事情，只一心指望著過了風頭，等到風平浪靜了能靠著小子們自己的能耐重振榮國府，現在卻突發意外，又陷了進去，如今風雲詭變，兒子擔心這些小子們過不去呀。」
賈母搖了搖頭：「你著像了。朝堂之上哪有風平浪靜之時，這波風雨平了，那波風浪又要起來。你躲過了這次又怎麼知道能在下一次的風浪中平安。如今既然有了機會，自然應該要好好把握，不論成敗，輸了沒關係，怕的是連做都不敢。你父親是在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尊榮，把腦袋栓在褲腰帶上，明刀暗箭他從來沒有怕過，從來沒有退縮，你是他的兒子，你也要記得你父親的這份魄力。生死無關，只是不要墮了你父親的威名。」停了停，賈母又說：「你這些年是很好，外面的人雖說你紈絝，卻從未說過你懦弱卑怯，我心中也很是安慰。」
賈赦這些年的窩囊雖是做的樣子，但本來就有一身才華卻要硬做不成器的樣子引人發笑，這些年心裡不是不憋屈，那些的酒有人不單單是為了做樣子喝的。憋在心裡的委屈這時候突然被自己的母親說出來，賈赦幾乎克制不住自己：「母親，是兒子無能，只能做傻裝癡才能保全一家。」
賈母是知道的，自己生出來的他心裡頭想什麼怎麼會不知道。不僅賈赦自己覺得委屈，賈母也為這個長子覺得委屈：「以前的都過去了。璉兒好好當差，咱們榮國府總還會輝煌回來。」
「是，兒子必定好好督促璉兒，必不使他如以往放蕩。」賈赦說了這話又想著這次賈璉授官的事情：「咱們家以往說好聽些是碌碌無為，實則是在老聖人未下令之時便逐漸脫離了老聖人，兒子想著老聖人心裡不是沒有什麼的。這次願意用咱們榮國府，我想著一來是正好用得上，二來是給父親一個顏面，三來便是有林家為咱們背書，林家這份情誼不可謂不厚。」
賈母沉吟片刻，指尖在扶手上點了點：「此事倒是不必計較。林家百年世家不是說說而已，底蘊在那裡，只是如今這一代雖是些人傑只是到底枝不繁葉不茂，下頭的兩個孩子都沒有長成，女婿雖位高但此時的處境卻說不上穩妥。如今要扶起我賈家來，一來是因為敏兒顧忌著親戚情分，二來不是沒有請賈府照拂兩個孩子的想法。」
賈赦點頭：「是這個理。親戚情分咱們也是有的，就算沒有這次的事情，能保咱們也得保住這兩個孩子。只是妹夫既然遞了枝過來，這個情分咱們也不能不記得。這是咱們賈家的機會，與其等著不知道什麼時候的風平浪靜磨得咱們賈家連底氣都沒了，還不如就借此機會重新騰飛。」
「咱們之前為著蟄伏，並未多管教璉兒，只是璉兒不管怎麼樣都是我賈家的繼承人，如今有了機會，你要好好的教教他，他聰慧如你，只要好好的教了，咱們賈家也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賈母道。
賈赦連連贊同，賈母思慮片刻又道：「既然決定要利用這次機會了，許多東西就該變一變了。家裡的事情你不必管，我自有主張。至於老二和老二媳婦……他們自以為能用咱們家的人，但是按著你弟弟弟媳的脾性，只怕也是給咱們搭橋罷了。倒是璉兒那邊……」
賈璉聽到賈母說到自己連忙恭敬站好，誰知賈母下一句就把他給嚇繃了：「璉兒媳婦在外面放的利子錢也要收起來，我聽說有人在找關係門路，似乎是要找到璉兒媳婦那裡去。璉兒是有大出息的，是咱們賈家的未來，這些髒事萬萬不能牽扯到璉兒身上來。」
利子錢，包攬訴訟，賈璉心裡一動腿一軟就跪到了賈母腳邊：「老太太，孫兒實在不知道此事。只是此刻既然已經知曉，回去必定同她說清道理。」
賈赦皺了皺眉：「璉兒媳婦愚蠢又張狂，我只怕璉兒壓不住他媳婦，反倒讓他媳婦壞了事。年輕夫妻，不知道保養也是有的，時日長了也不知道好不好。」
賈赦說著似是而非的話，賈璉雖愚卻也聽懂了。往常王熙鳳仗著得長輩寵愛，仗著王家沒少給賈璉沒臉，但是賈璉一個從來沒有經歷過風雨的紈絝子卻從來沒想過要要了枕邊人的性命：「父親。兒子定能降服了她，決計不會讓她壞了事，還請父親饒了他吧。」
賈璉再怎麼一無是處，但是對王熙鳳卻是情至意盡了。
這做派倒是讓老太太有了好感。知事又念情，本來品行如此，再讓他父親教一教，賈家也不至於出個只知弄權不知道情意的畜生來：「林家人聰明著，既然給璉兒遞了梯子來，就必定會放好。玉兒聰慧，待她先與璉兒媳婦說道說道，我再敲打一番，只要璉兒立得起來，也就不必擔心別的了。」
「既如此，兒子便沒什麼擔心的了。」賈赦點頭。
賈璉想了許多的方法和許多會參與的人，但是就是沒有想過會是那個看起來清高不染凡塵的林表妹來處理這件事情，聽老太太和自己父親的意思，這事情林表妹還一定能辦得成。
今天的這場對話徹底的刷新了賈璉的三觀，往日裡對府裡，對府外的認識一下子完全翻轉。老太太真正的心肝兒是自家父親大人，平日裡父親的貪花好色竟是偽裝，如今在府裡耀武揚威的二叔竟然只是一個放出去的障眼法。
這個世界究竟怎麼了？
第97章 97
賈赦不管賈璉現在心裡怎麼翻騰，和老太太說完話就拎著他出去了。房裡只剩老太太一個老婆子坐在裡面，整個房間沒有往常俏丫頭的嬌笑聲，安靜得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
老天太坐了許久，微微顫顫的站起來，從床頭的櫃子裡拿出一串紅寶石的手釧。她細細的撫摸著一粒粒的紅寶石：「你是看不見啦，不過我幫你看著呢。這麼多年了，老大心裡的埋怨我是知道的，但是能怎麼樣呢？好在現在總算雨過天晴了，你瞧一瞧，你兒子可一點不比你差。你孫子也要長起來了，你的心血，你奮鬥了一生的榮光，很快就會回到榮國府了。你在那邊儘管放心，無論如此，我一定會幫你守住，守住榮國府，守住咱們的子子孫孫，也不枉你與我生兒育女這麼些年。」
又愣愣的坐了一會兒，老太太把手釧重新放回櫃子裡。只是她沒有離開，指尖撫摸著小小的抽屜門：「如今我榮國府也要豁然開朗了，我老婆子縱使現在死了也是安心的。你老老實實的在那頭等著我，好好的等著我。」
老太太就這麼一直看著那抽屜門，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轉精神來，擦乾了臉上的淚痕叫了賴嬤嬤進來，又再梳洗了一番，才叫了丫頭們進來伺候。可惜了，丫頭進來並不是來伺候的，而是來請救兵的：「老太太，不好了，二老爺要打死寶二爺，現在正在外書房，誰都勸不下來。」
老人家經過大喜，神經緩下來了卻難免覺得疲憊非常，突然聽了這個消息稍有些不滿：一天到晚就知道打兒子，非要打，你打死一個給我看看。每次都動點皮子動不了骨，有什麼意思。年紀大了，本來就不聰明的腦子怎麼更遲鈍了。
心裡是這麼想，但是想著心愛的小孫子被自己兒子打得哭，老太太也穩不住了：「快，快扶我去，我的寶玉喲，你那個爹怎麼就這麼狠心呀。」
老太太急匆匆的帶著丫頭往外書房去，免不了問個究竟。一聽竟是忠順王府挑起的，心裡發狠，恨上了忠順王府。心裡更是一點恐懼和敬畏都沒有，賈母這一輩子的老人了，除了老聖人，還沒怕過誰。
賈璉被賈赦帶去了東大院，鳳姐自在屋裡，賈璉授官的消息傳來，雖說官職不高，但少不得有些丫頭婆子前來奉承。
黛玉到的時候好些人在王熙鳳屋子裡，見黛玉來了又給她挪出一個位置來。
「你可是到晚了。」三春也在，只是說話的卻是寶釵：「怎的現在才到？」
「不當什麼的。「王熙鳳開了口：」不過是個末品小官，哪裡值得你們都來慶賀。怕是慶賀是假，來蹭飯才是真的。「
三春笑著並不說話，公侯家長大的，雖說家裡沒有人實職，連他們眼裡的政老爺也只是領了一個職位，但是也沒有人太把這個正五品官放在眼裡。此時在此處也不過是為了湊個趣罷了。
「我可不是來慶賀你們，我直說了，我是來吃你這個官太太的酒的。」黛玉笑道。
「不是我說。」王熙鳳對屋子裡的姑娘道：「從前也是有個同知的官兒，如今也只是個郎中罷了。按著咱們榮國府的家世，再念著我王家，任他想要個什麼官不行。」
寶釵雖聰慧，但是好歹她是個女兒家，也不像黛玉一樣外面的事情日常都有人來稟她，因此寶釵對外面的事情實際上並不太清楚。見了榮國府的來往富貴，又聽了王熙鳳此時的話，心裡贊同，也不是不豔羨的。
三春也小，也從來不往外交際，眼裡能看到的也只是家裡的主子奴才，耳濡目染下哪裡還能認清事實，也只當王熙鳳說得有理。
黛玉臉上雖然笑著，但是看著這一屋子看不清現實還沉迷在榮華裡面的人，心裡著實不認同賈府之前的蟄伏計策。只是再一想，這也是必然的，畢竟如果一家皆是有才有能，雖又能相信這一家子不用再費心了。
不管別的，此刻人多，又喧嘩，黛玉按下心中所思又同她們一陣熱鬧。
本就只是來湊趣的，眾人也並沒有熱鬧太久，探春就先提議了：「咱們也不要鬧璉二嫂子了，且回去，寶玉今日出門時不時說要……」
探春話還沒說完就被進來的小丫頭打斷了：「不好了，寶二爺快要被二老爺打死了。」
「作死的東西，胡說什麼呢。」王熙鳳挑起眉毛，臉上一片戾氣。
「回二奶奶，寶二爺今日才回來，老爺就叫著去了外書房，過來好一會兒才有奴才來說，寶二爺在裡頭被二老爺打了板子。還說了，不准人往內院來報信，如今是看寶二爺實在被打得不行了，裡頭的清客才打發了人報進來。」小丫頭連忙解釋道。
「怎麼不早來回，寶玉要是有個一二看你們誰能好得了。」王熙鳳帶頭往外急匆匆的走，後面跟著李紈、三春。
寶釵倒是想去，但是不好過去，只能站在黛玉旁邊停了腳步。黛玉倒沒這麼多忌諱，今天是肯定說不了話了，她也不願意去看寶玉，不必多想：「寶姐姐，我先回去了。」
同寶釵打完招呼，黛玉也不多說，帶著丫頭們就走了。
這頭王熙鳳等人腳步快，到的時候只有王夫人在裡麵包著寶玉快。李紈一進門就聽見王夫人抱著寶玉再哭賈珠，聽著賈珠的名字，眼眶立時就熱了，扶著王夫人也不免哭了一場。
眾人攔下了賈政，賈政無法也不得同婦道人家糾纏，又有女兒侄女在，見屋子裡哭得不成樣子摔著袖子便出了這房間。
不期然，一出門便撞見了老太太，不說別的，立時便指著鼻子一頓罵。聽著屋裡的哭聲，賈母以為自己的寶貝寶玉竟是不行了，丟下賈政，哭嚎著進了屋去。
這麼多人，本來只需要顧著寶玉，現在老太太又進來了，少不得分出人來安慰老太太。老人家年紀大了，也不願意憋屈自己，心頭傷心就大聲的哭出來。不說惹得屋裡的人忙亂，外頭的賈政也少不得捶胸頓足。
「都杵在這裡做什麼，還不快去抬春凳來把寶玉抬回去，再叫人速速去請太醫來。」好在王熙鳳在場，按住了場面，前後調度著才算是把這一老一小安頓好。
寶玉這次被打狠了，帶回去的時候臉色卡白，氣息微弱，這樣子看著著實嚇人。寶玉本就在老太太屋裡住著，老太太倒好，時常過去看著也好，只是王夫人心裡放不下，日日使喚著王熙鳳去盯著，就怕出了一點點岔子。
王熙鳳兩頭忙著，成日裡不得空，連自己生的姐兒都少看了，黛玉也找不到時間同她說話。好容易，這天黛玉來看巧姐，完了正要回去，卻遇見王熙鳳回來了，少不得就要留一留腳步了。
「林丫頭怎麼在？這個時候不是剛下學嗎？」黛玉日常時間安排王熙鳳是知曉的，此時見了黛玉就帶了些驚訝了。
黛玉從巧姐屋裡出來：「先生今日有事，給我放了假，我在屋裡描了半日的塤有些無趣了，想來找你說說話，你又不在，我便同姐兒玩了一會兒。」
王熙鳳笑道：「家裡事多，前前後後得不少，寶玉現在也不好，事情就更雜了。我也是好久沒歇下來了，你瞧瞧，我這回來也不過是來換身衣裳，管事婆子還在前面等著我呢。」
「我管不著你忙不忙，只今日居然撞上了你，你便走不了了。我可有好些話要同你說。」黛玉態度很堅決。
黛玉看著是個清高的人，但是她平日裡卻很是隨和，並不曾如此強硬，今日這樣的態度非要和自己說話，王熙鳳心裡驚異也打定主意要聽一聽的：「既如此，你說便是，我只管聽著。」說著攜了黛玉進了屋。
第98章 98
黛玉轉頭看了綠釉一眼，綠釉轉身回了耿道院。這一番做派沒有避著王熙鳳，她自然是看著的：「你做著這謹慎的樣子，可是什麼意思？」
「我不過是想同你說說心裡話，讓她回去取些東西罷了。」黛玉道。
王熙鳳自然知道不是這麼簡單，也不必說出口，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樣子：「我知道你必定是有好東西賞我，既看在你的東西的份上，我也得好好和你說說話。」說完又叫了平兒出去，平兒自出去，又散了廊上的丫頭們，自己端著針線守在門口。
「好妹妹，如今平兒也出去了，你要說什麼只管說便是。」王熙鳳說。
黛玉搖搖頭：「你素日待我極好，我是知道的，我今日來也是為了報答你這一番情意，只不過現在且再等等，等我要送你的東西拿來了，再同你說。」
王熙鳳覺得黛玉故意做出這一副神秘的樣子，也配合著她：「既如此，我便陪你等著。」
等了也不久，綠釉便進來了，手上穩穩的揣著一個紅漆匣子，進了屋給了黛玉也出去和左珍、平兒坐在一起。
見人都出去了，王熙鳳也不等黛玉動手自顧自就打開了那小匣子，拿出裡面放著的刑律，臉上雖笑著，但那吊梢眉毛卻立了許多：「這就是妹妹要給我的？」
黛玉不怵她，挑眉一笑：「你怎的不看全，我既是送禮，又怎麼會如此寒酸。」
「難不成連這盒子一起送我了？」王熙鳳抖著空盒子問。
「我林家豈會如此寒酸，這千金你可看得上。」黛玉拿開盒子的隔層，底下是滿滿當當的一盒子借據。
王熙鳳的臉色也變了，只是想著黛玉如今不過十一二歲，又是閨閣中的女孩兒，自認為自己是壓得住她的，倒也沒有失禮，只是帶著些蓋不住的疾言厲色想要把這事情給敷衍過去：「妹妹怎的來問這些。你是閨閣裡面的姑娘，平日裡吞金咽玉，一步出八步邁的，姑父又是揚州那處的官員，你哪裡能知道外面的艱難。外面多少平民百姓吃沒吃喝沒喝，莫說自己，就是孩子都養不活。咱們府裡向來積善，此時也有些余錢，為著積福少不得要借些出去，幫著那些過不下日子的人過過難關。」
「你倒是心善。」黛玉微微笑了一下。
王熙鳳看她那平常一樣清高的微笑以為已經敷衍過去了，心裡想著，說不得是大家小姐，哪裡能懂那些，只是這東西說不得是她怎麼得了這要命的東西，若洩漏出去讓人以為她王熙鳳沒手段，總要找出源頭來收拾乾淨了才好：「這本是小事，只是不知道是哪個沒眼的把這些東西拿到你面前去。」
「外祖母給我的。」黛玉說這話的樣子清淡得如同在說今天這支花是外祖母送的一樣。
這東西確實是賈母給的。
賈母年紀大了，大方向上是拿得清的，只是許多小事情卻不愛動彈，不願意自己做。王熙鳳這件事情，賈母本就不打算費心，想著換了就是了，只是依賴賈璉對王熙鳳仁至義盡了，而來黛玉也連著王熙鳳待她的好，因此老太太很是不甘願的留下了她。
只是留下是留下了，卻不代表要繼續讓她扯榮國府的後腿。至於誰來點醒王熙鳳，老太太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自己來，正巧了，林家考慮得周全，黛玉已經把活兒攬下來了，老太太也樂得當個放手掌櫃。
只是畢竟是當外祖母的，這樣子甩手推開，姿態也太難看了些，於是賈母為著黛玉的方便考慮便順手把王熙鳳放利子錢的證據給了黛玉。
黛玉說的輕描淡寫，只是王熙鳳卻是不敢這樣的。聽著黛玉的話，王熙鳳的臉瞬間就慘白一片，手一滑邊上的杯子就落到了地上。平兒聽了聲響要進來，卻被綠釉拉住了：「主子既沒叫，你去做什麼。」
平兒打量了綠釉一眼，沉思著坐回了凳子上。
王熙鳳深呼吸一下，說話的聲音都帶了些顫抖：「妹妹是說老太太？」
「你這話說得好笑，我的外祖母，怎麼會有第二個。」黛玉笑道，她一點也沒有被王熙鳳的驚恐影響到，甚至笑著安慰她道：「你這麼害怕做什麼，你不是說你是在做些積善的事嗎？」
既然這東西通過黛玉的手到了她這裡，想必她做的這些事情老太太是一清二楚，至於後果……
王熙鳳哪裡還敢拿大：「妹妹，我是糊塗了，豬油蒙了心，哪裡知道天高地厚。妹妹在老太太那裡一向得臉，還請妹妹幫我在老太太面前照應一二。」
黛玉搖搖頭。
王熙鳳本就唬了一跳，額前滿是冷汗了，此時再看黛玉搖搖頭，頓時絕望撲頭蓋臉而來，手足無力之下，連坐都坐不穩了。
這在這無望之際突然聽見黛玉道：「你平日裡也是聰明人，手段俐落的胭脂虎，怎的今天怎麼就成了嚇破膽子的紙老虎了？」
王熙鳳哪裡還說得出話來，她既然做出這種事了，仗著王家和賈府就不怕什麼刑律和陰私地獄。只唯一一條，她怕被賈府裡人知道，放貸收利這種事情若被夫家知道了，也只有休離這一條了。
黛玉看著王熙鳳此時已經嚇得失了神，想著也不必再嚇她：「我看你呀，是真的嚇傻了。你單知道是外祖母叫我拿來的，卻不知道想想為什麼外祖母要叫我來給你。」
王熙鳳愣愣的抬起頭來，遲疑的問：「妹妹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已經懂了，何必要我再說。我只問你，還做不做這個了？」黛玉道。
王熙鳳像突然打足了氣一般，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連連保證道：「不會了，不會了。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了。」
「既如此，你還怕些什麼。」黛玉笑著問。
王熙鳳端了茶杯小意奉承道：「我要多謝妹妹幫我，這杯茶妹妹先飲了。這事我是記得的，日後妹妹但凡有什麼吩咐只管同我說，沒有我不能幫著辦的。」
「你且先停停，按你這這麼些，我今日的話說完了，恐怕這茶也喝夠不必用膳了。」黛玉按下她的手。
王熙鳳聽著這話明知道可能是些好事，只是之前心頭疑惑太多，此刻怕了，竟不知道黛玉說到的到底是喜是憂了：「妹妹說的是……」
「哪裡有什麼事，不過是來瞧瞧，璉二哥哥如今得了這吏部郎中的職，怎的這郎中太太不見喜色，璉二哥哥上衙好幾天，怎麼沒見到你這個四方手段的娘子前後打點。」黛玉是說閒話的樣子。
王熙鳳聽了，頓時覺得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雖不知道黛玉今日為何要來說這些話，但是她對賈璉授官這件事情並不太重要：「不過是個官罷了，咱們這樣的家裡難道還缺官？我只看他能混得過幾日罷了。」
黛玉一聽，也分明了王熙鳳的態度和眼界，本想著以她的聰慧點到幾句也就夠了，竟沒想到她能如此短視，這樣看來不同她說清楚，怕是說不通了。
「我只問你一句話。」黛玉挑了挑，決定從王熙鳳心心念念的權勢下手：「你是要頂著榮國府的名頭做一個無權無勢的三等將軍夫人，等外祖母百年以後搬出這榮國府，還是做一個權傾天下的朝臣夫人？」
王熙鳳一聽差點被逗笑，黛玉也沒多說，只是看著她。王熙鳳在黛玉的目光下逐漸冷靜認真下來，想著黛玉的話。那前景自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只是就賈璉？那貪花好色的東西，能行？
「妹妹，你說的可是你璉二哥哥！」王熙鳳不太當一回兒，只當黛玉誇大其詞是來幫賈璉說項的。
「璉兒哥哥現在能進吏部郎中，未來怎麼就不可能封侯入相？」黛玉看王熙鳳的態度皺了皺眉：「賈府已經沉默了這麼多年，璉二哥哥作為賈家的繼承人，未來賈家的崛起勢必是要靠他的。不說別的，只看甯國府現在的樣子，再看榮國府繼承人三個字，只要璉二哥哥想著要上進，整個賈府的資源再加上我林家難道還扶不上去一個實權在握的一品大員嗎？」
王熙鳳驚訝的看著黛玉，沒有說話。在她看來甯國府和榮國府雖然都是賈家，關係也都親近，只是也沒好到傾全族之力去為一個人的份兒上，特別是這個人還是她一直沒有看在眼裡的賈璉，更別說為了賈璉還要搭上林家。
人林家自己可是自己有兒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忘了發，這章就當補昨天的吧。
第99章 99
若這一切都發生在寶玉身上，王熙鳳或許還會信上幾分，可發生在賈璉身上……
王熙鳳有些口乾舌燥：「妹妹可是在同我說笑？你若說是寶玉我還信上幾分，可你說的是你璉二哥哥……」她不想相信，但是對權勢的渴望卻是在她胸腔裡怒吼著，但凡有一絲希望，她都不想放下。
「寶玉？」黛玉輕笑了一下。
王熙鳳覺得自己似乎聽到了黛玉的一聲不屑的嗤笑，可好像又是幻覺。
黛玉搖搖頭否定：「在璉二哥哥面前，寶玉算什麼呢。」
「妹妹可別這麼說，寶玉可是老太太的心頭寶，家裡除了老太太和老爺太太們，就屬他最尊貴。」王熙鳳連忙說。
黛玉從來沒有把寶玉放在心裡，對王熙鳳這樣的說辭也不當一回事：「按說賈府裡的形勢你要比我清楚才是，畢竟你才算這榮國府的正經主子，只是你平日裡竟不放些心在這上面，一味顧著和下面的僕婦用心，我現在看著，你這顯然是捨本逐末，怕是什麼都不知道才是。」
王熙鳳一聽，自覺這其中該有許多內情，親自換了熱茶遞給黛玉：「妹妹既然知道，不如同我分說一二，也讓我好好學學。」
黛玉知道，王熙鳳這是一開始被那些利子錢嚇破了膽子現在才能有這些態度。但是黛玉也並不放在心上，畢竟這本就是她讓王熙鳳能乖乖聽話的計畫。
順手接下那盞茶，黛玉抿了一口：「原本這些事情輪不到我來同你說的，只是外祖母畢竟年紀大了，不好勞動他老人家。大舅舅是你的公公，也不好同你說，大舅母是個閒散人，也和你說不上話，而璉二哥哥忙著做事，少有空閒你是知道的。正好了，這次璉二哥哥的差事後面有我林家，因此也就輪到我來同你說。」
王熙鳳是拉得下臉的，特別是在這種能得利的事情上：「今日妹妹就是我的老師，只請妹妹好生的教教我，也免得我摔了大跟頭還不知道。」
想著她好歹願意聽，至於聽不聽得進去就是自己的本事了，黛玉也有限的知無不言了：「咱們先說第一件。前幾日寶玉挨打的事情你，如今為著這忙前忙後，想必你是沒忘的。」
「那是，我當時去得早，寶玉被打得臉上都沒了血色了。」王熙鳳現在想著寶玉那副要死的樣子都還心有餘悸：「聽說是關於忠順王府的事，寶玉也是膽子大，竟然連王府都敢招惹。」
「這算個什麼事。」黛玉不當一回事的搖搖頭：「你單知道王府勢大，寶玉挨了這頓打完全是王府威壓。可你不知道，大舅舅年少時曾夥同當時一道做伴讀的張家大爺把當年的太子打了一頓，事後不也什麼事都沒有嗎？該念書還是念書，該吃喝依舊吃喝，太子打了也就打了，你看大舅舅可受了什麼影響？哪裡像現在的寶玉，不過是個玩意兒一樣的東西，竟能讓他被牽連，打個半死。」
自家公公做伴讀的事情王熙鳳是知道的，黛玉現在說的這事情王熙鳳別說聽，連想都沒敢想過。
雖說戾太子早已被廢身亡，但當年可是受著老聖人的盛寵，那是真真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莫說打，便是遠遠地額瞧上一眼也是尊榮。可她公公就是這麼有想法有擔當，居然把這麼尊貴的人物給打了，打了打了還能全身而退。
此時的崇拜上升到最頂點。
王熙鳳是被嚇著了，沒有搭上話。
「這樣說我想你是知道曾經的榮國府是什麼地位了。」王熙鳳眼神裡的狂熱讓黛玉很是滿意：「外祖母年輕時，外祖父長年征戰在外，榮國府的地位是外祖父打下來的，守著這裡的卻是外祖母，我想你現在也能瞭解外祖母復興榮國府的堅定了。在榮國府的復興面前，你覺得寶玉算個什麼。」
稍停一停，讓王熙鳳想想，黛玉又說道：「大舅舅是榮國府的嫡長子，在榮國府最興盛時候受的教育，說是傾全族之力也不為過，而璉二哥哥是大舅舅的嫡長子，這榮國府的未來自然也是璉二哥哥的。」
王熙鳳雖然對著這一切無限嚮往，但是好歹保持著最後的理智：「妹妹說是這也一回事，但是如今你也看到了，連外頭的人都說我和你璉二哥哥是跟著叔叔嬸嬸過日子。」
「你也不必著急，怎麼說我也姓林不姓賈，這些事，待璉二哥哥緩下來了自然是要和你慢慢分說的。」黛玉不打算細說這些事，她怎麼說算起來也只是一個外人：「我今日要說的璉二哥哥的差事。」
「妹妹你說。」王熙鳳上了心。
「璉二哥哥的差事，關聯極廣。一來，這差事本是我哥哥的，只是考慮著咱們兩家的關係便給了璉二哥哥。二來，璉二哥哥說是升了吏部郎中，重要的卻不是這個職位，而是這個職位帶來的便利能讓他更好行事。璉兒哥哥這一步不僅僅是他自己的第一步，也是榮國府復興的第一步，這一步有多重要你是知道的，外祖母的期望，大舅舅的期望有多重你也該想得到。如果你做了這一步的絆腳石，這些票據外祖母能給我一次，自然也能給王家一次。」黛玉這番話不僅僅是說了賈璉授官這件事情的重要性，也警醒了王熙鳳，讓她心裡有些數。
別同王熙鳳說什麼陰私官司，國家刑律，這些東西在她眼裡還比不過賈府的一個對牌。要壓住王熙鳳還是要請老太太來，老太太在王熙鳳心裡最是權威，可以不奉承丈夫，不奉承婆婆，但是賈母一定是要奉承好的。
果然，王熙鳳是被賈母的名頭嚇住了：「妹妹，你是知道我的。我是沒有不希望榮國府好的。我雖有些本事，這些本事也就只是在內宅裡罷了，哪裡能帶累爺們兒的。你璉二哥哥你是知道的，我就怕他自己忍不住壞了事，到頭來若到了我頭上，這算什麼。」
黛玉看著火候是夠了，免不得細細的解釋了一番：「先不說璉二哥哥是外祖母的親孫子，你以為外祖母會看他自己掙扎？再退一步，璉二哥哥不是在為自己，他能走多遠，榮國府就能走多遠，你以為外祖母和大舅舅不會提供助力？」
「可你也知道，咱們府裡，求上一個官職是可以的，但是哪裡能高到哪裡去？如今還有什麼餘力去幫你璉二哥哥。」王熙鳳不得不多想一些。
黛玉笑道：「這就是你著像了。你真以為賈府的勢力全用來把王大人捧成京營節度使？不是我說，當時可還有四王八公別的幾家，你真以為賈府會傾盡全力？你沒看到的東西多著呢。如今璉二哥哥有了機會，難道賈府扶持璉二哥哥還不如扶持王大人嗎？」
王子騰是王家最出息的，現在的王家靠的只有一個王子騰。在王熙鳳心裡面，自己叔父靠著一己之力爬到如今這個地位，這事情不管放在哪裡都是值得稱道的。現如今聽著黛玉的意思，自家叔父能上位竟是靠了四王八公。
王熙鳳接受不了，只是這個時候的她已經被黛玉嚇住了膽子，多的話也不敢說出來了：「妹妹這話….」
「我也不要你現在信我，日子長了，你總是能知道的。我今日來只是為了告訴你這些事情，順便給你帶這本刑律來，我念著你的情，你若認真聽了我的話，只管好好的把這刑律看上一遍。璉二哥哥現在基礎弱，經不起許多的折騰，但是他的路也不必現在的你去考慮，自有老太太和大舅舅把路給他鋪平。而你這邊，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想必你知道就好，也用不著我愛多事說話。」黛玉自覺今日要說的都說完了，她這邊不過是個引子，多的，不該他說了。
黛玉起身就要走：「你也該去寶玉那邊了，我是不攔你的，只是你別讓我今日白做了這些功夫。」
王熙鳳心裡亂得很，知曉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可說是知道了，實際上什麼實質的東西黛玉都沒有說過。王熙鳳現在理不出個頭緒來，眉頭緊鎖著，想要留黛玉也知道再問不出多的來，於是只能送著人出去。
黛玉挑開里間的門簾，又忽的回過頭來對王熙鳳說：「忘了同你說。本來這事情我是不必來的，老太太年紀大了，不喜歡多事，大舅舅也覺得沒必要多事，只是璉二哥哥一再的懇求老太太和大舅舅，老太太看他樣子不忍心，這才透出一絲意思來給我的。」
不僅是老太太，連賈赦都知道了。他們都想休了自己。或許不止是休，看林妹妹話裡那意思，恐怕連休妻都沒有……
王熙鳳唬得神魂具驚，險些站不穩，心頭激憤。一時在心中想著，她這麼盡心盡力都是為了賈家人，可如今賈家卻想著要放棄自己，心裡著實覺得憤慨委屈。一時又覺得自己著實是傻，竟然留下空子讓人找來。後頭一想又後悔自己豬油蒙了心，竟幹了這樣不可挽回的事情。
心情無法平靜，只如同泥塑菩薩一樣坐在那裡不動不笑，連黛玉什麼時候出去了都不知道。
平兒送別了黛玉，急匆匆的回了房間，看王熙鳳這幅天塌下來的樣子，也嚇得不行，連連呼喊她。
第100章 100
王熙鳳經過了剛才的委屈和憤慨，實際上現在的情緒已經平靜下來，只是這情緒去了之後，她又陷入了對賈璉的情緒之中。
她與賈璉少年夫妻，很是好了一陣兒。但是賈璉自己是個風流少年，他不去招惹也有人來招惹他，再加上，賈璉身上沒個正經差事，閒時也多，時間一長他自己也把持不住要去招惹他人。
兩人新婚過了，賈璉的放浪性子成了形哪裡還能把持住，忍不住便要招惹兩個小丫頭什麼的，偏王熙鳳是個要強的，不僅不許賈璉往外招惹，連身邊都管得緊緊的，不認賈璉招惹分毫。時間再一長，連賈璉身邊的小子都被王熙鳳管得嚴嚴實實的，這更是讓賈璉束手束腳不得自由。
這樣子，一個要去，一個不准。時間長了兩個人當初關係有多好也要漸漸的被磨掉了，更何況兩人也不過是新婚時候甜蜜了那麼幾日。
王熙鳳一直以為賈璉怕是找到機會就要丟棄自己的，結果這事情出來，她以為最靠不住的反倒是最後救她的那一個。這事情一出，王熙鳳想著往日裡同賈璉之間的濃情蜜意，又想著賈璉曾經也是對自己好過的，再一想現如今兩人之間往往說不了幾句話便是喋喋不休的爭執，王熙鳳一時心裡激蕩在臉上透出一些粉色來，一時又瞪目咬齒帶出一點憤恨來。
平兒在一邊叫不回王熙鳳的神，外頭又有婆子來催促，嚇得連忙往外去要叫人來。好在王熙鳳總算是回過神來，一把拉住平兒：「作死的丫頭，咋咋呼呼的做什麼呢？」
「你這樣子嚇人，我怕我叫不回你的神來。」平兒之前被嚇著了此刻聽了王熙鳳的話，只謝天謝地阿彌陀佛王熙鳳回復正常了，反倒是王熙鳳現在的疾言厲色倒沒有被她注意到。
王熙鳳聽著平兒的話，心裡也知道是錯怪了她，因此也拿低了聲音對她：「我沒事，不過是愣了一會子神。」
「林姑娘究竟和你說什麼了？怎麼就成這樣了。林姑娘往日裡雖說清高些，也不至於如此，今日，怎麼就……」平兒不好說太多，也是點到即止。
王熙鳳擺了擺手：「你莫要亂說，她今日是來對了。否則我哪一日死在哪裡都還不知道。」情緒過了，王熙鳳往日裡的精明也回來了，黛玉同她的這番話不得不說算計得恰到好處。先拿利子錢嚇住自己，又以權勢利益相勾引，接著又用她與賈璉的夫妻情做餌，縱使現在自己想通了其中關鍵，但是也不得不說她說的話是對的，有道理。若是以往常的話語來同自己講，恐怕自己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的。
往日裡只覺得林姑娘清高，要論長短還是以薛大姑娘以智見長，可今日聽了黛玉的話，看來是自己瞎了眼，連一向清高的林家姑娘也沒有自己往日見的那般清淺。
只是這話中，還有許多話是沒有點透的，想必這最後的答案還是要從賈璉處才能知道。
王熙鳳想通了自然要想著後面的事情要怎麼做，只是外面院子卻突然傳來喧嘩。王熙鳳不高興的瞪了眼睛：「誰在外面鬧？」
平兒出去看了，又回來道：「二太太那邊的人，說是請您去寶玉那邊看著，別的人她不放心。」
「出去隨便找個理由打發了。」黛玉的話很是讓王熙鳳認清了現實，現在自然也不想再貼著寶玉獻殷勤。
只是這頭剛說完話就丟下寶玉怕是不好。一來老太太是知道兩人的談話的，讓老太太知道自己今日推了這事，難免讓老太太覺得自己人情冷暖；二來黛玉一走自己就推開寶玉，也怕會傳出黛玉的閒話來。
想通這些王熙鳳趕緊叫住正在往外走的平兒：「平兒，回來。出去同那婆子說，我換身衣裳就過去。」
且不提王熙鳳之後如何照應寶玉，黛玉這邊說完話也回了自己院子。湯姆已經從莊子上回來了，今日是因為他不顧身子非要吃冰，黛玉慪氣才去了王熙鳳那邊逗姐兒玩，此刻她回來，湯姆早就巴巴的等在房裡準備好賠罪了。
眼見黛玉一進來，湯姆就趕緊汲了鞋，拖遝遝的往門口來扶：「你可算是回來了，我想著你也該回來了，特意叫他們去泡好了茶，現在喝著正好。」
黛玉揮開他的手並不理他，自自顧自的往裡走。
湯姆討了個沒趣兒，只得自己摸著鼻頭跟著往裡面走：「我今日看了家裡的帳冊，這麼兩三年，你竟將產業賺出了這麼多來，真真不虧是我林家的智囊星。」
黛玉不說話，只拿眼去斜了他一眼，又拐進里間去換了衣裳去。
看著黛玉進去了，湯姆轉頭瞬間掛上往常的高冷樣子，用這樣子守在了門口。那姿態，不看他站得位置，倒覺得這人風朗月清，一派仙人姿態。
黛玉換好衣服出來，湯姆守在門邊，一看人出來了便湊上去：「我知道你氣我，我也知道你為什麼，只是你知道，我自小不得吃喝，如今得了便撂不開手，這也是小時候留下來的病根，你好歹體諒體諒我，別同我生氣了。」
黛玉聽了轉過頭看著他，湯姆自以為已經得逞，正得意著，黛玉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別過頭又不理他了。
湯姆如同一盆冷水澆下來，坐在黛玉身邊頗有些手足無措，是不是的抬眼偷偷的去看上黛玉一眼。
過了許久，還是湯姆熬不下去了，只能求饒：「我若生氣只管拿我出氣，別憋在心裡憋壞了自己，也別不理我。我是個沒籠頭的馬，放出去了是不知道方向的，一味只跟著心情走的，如今只我倆在此處，你再不管我，我也不知道我能跑到哪裡去了。」
黛玉帶著薄怒：「你既知道這事不對，何以再往下做。你也知道只有你我在此處，你就不想想，若你有什麼不好我該怎麼活。你隨著性子做事，也不想想我，想想父親，如此冷心冷情，我哪裡還敢同你深交託付。若一直沒有便罷，若有些什麼，我日後如何能承受得起。」
這番話說下來，黛玉越發的想著湯姆曾經傷痕累累的樣子而覺得心驚、害怕，不自覺的流出了淚來。
湯姆見了這眼淚，心痛不已，便是再大的錯處也是要認的：「我知道錯了，你打我罰我都是應該的，只要你別哭，我怎樣都可以。」黛玉愛哭卻從沒有在湯姆面前如此哭過，湯姆雖自小哄著她，可除了賈敏過世也沒有見過她如此傷心了，這個時候了，便是讓湯姆認下什麼都是可以的。
手足無措的圍著黛玉哄她，湯姆額上的汗都出來了，著急得不得了。反倒是黛玉，雖哭了兩聲，但是現在確實沒什麼情緒了，只是看著湯姆現在這幅好打發的樣子，免不得拿著絹子捂了臉哄著湯姆立下不少條約才罷。
湯姆已經顧不上自己答應了些什麼了，只一味的好好好，看著黛玉露了笑顏這才放下心來：「你總說我是個降不住的猴兒，我看你就是那如來，專門來降我的。」
黛玉笑他：「你說你自己是猴兒，可知那猴兒也是有名頭的，齊天大聖美猴王，我看你不是再說那猴兒，是在拐著彎的誇自己好看呢。」說著又學著林如海的冷臉對湯姆道：「大男子不想著頂天立地，報國安民，竟在這皮相上著了眼，如此豎子，如何可謀。」
這倒不是憑空而來，而是由緣故的。湯姆小時候太好看，像個俏姑娘，平日裡出去總被笑話，雖說說的人都受了教訓，但湯姆自己卻沒有開心起來，反倒是對自己的容貌有了心結。
後來被他找了空，溜進賈敏的臥室去偷用她的胭脂眉筆，可惜業務不數量，本想著修飾的男兒氣一些，卻不小心畫了好一條粗眉毛，又把本來鮮紅的嘴唇畫得慘白。
這事正巧被偷偷進來找私房錢的林如海撞見，為了避免自己暴露在賈敏面前，林如海硬是憋著笑在賈敏和黛玉面前好好的教訓了湯姆一頓。
黛玉說的這番話，就是林如海當初說的那番話。
她做著樣子，想起湯姆之前的那樣子，不等逗笑了湯姆自己反倒忍不住先笑了，不禁笑，還笑得直不起腰來。
那是一段黑歷史，湯姆寧願雖都記不起來，誰知黛玉那會兒雖小卻記得這麼住，現在還拿出來說。湯姆黑著臉一把把黛玉抱進懷裡，哈著她的癢：「你還說不說了？說不說了？」
黛玉哪裡是湯姆的對手，連連求饒：「我錯了，我錯了，再不敢說了。」湯姆聽了這才停手，只是沒有放開她，黛玉靠在湯姆懷裡細喘微微，待氣息稍微平靜了，突然竄出湯姆懷裡笑道：「我家有位美人郎，只不知哪裡的胭脂配得上。」
又是一番熱鬧。
且不說著兄妹倆和好了，今日相比還有兩人是能和好的。
悠于 2018-4-14 19:17
第101章 101
今日賈璉從衙門回來，自然是先去老天太那裡請了安，王熙鳳正在那處伺候著，見了賈璉，眼裡倒是頗流露出了一些情誼。賈璉一回來就知道了黛玉今日和王熙鳳聊過，只是不知聊了些什麼，聊得怎麼樣。但現在看王熙鳳的樣子，怕是目的已成。
賈璉自知此事不是現在來論的，因此奉承了老太太幾句便去了東大院那邊聽賈赦的教導去了。
這些日子來，賈璉每日或在衙門處理公事，或在賈赦處聽他教導。這幾日的光景，讓賈璉心服口服，許多秘事也知道了，行為間也能見到些體統，看人做事也有了些章法，這些都讓賈璉對賈赦心服口服。到現在，賈璉是抱定了賈赦的大腿，不僅明白了自己的前景如何，更是站清了自己的位置。
就這幾日，雖說不至於讓賈璉改頭換面，但是也足以讓人眼前一亮了。
兩人敘話許久，賈赦在說，賈璉聽著，偶爾問一問，答一答到讓賈赦對賈璉的悟性頗為滿意：「你今日的表現很是不錯，只是切勿焦躁。咱們勳貴從文的不少，但是能坐上高位的……沒有，除了本身的根基和上頭的意思外還有一點，那就是文人清流。世家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文人是寒門的天下，他們那些人，年輕時少不得窮苦，得勢了自然對你們這些自小生在富貴窩的大家子弟不滿，特別是你的家族還不是清流是勳貴，這樣的抵觸就更重了，你敬叔叔便是吃了這樣的苦。」
「兒子知道。在衙門裡一定會壓著脾氣，絕不同他們對上。」賈璉道。
賈赦搖搖頭：「你還是太年輕。你敬叔叔當年受這樣的氣甚至辭官請道，其中確有這樣的原因，但最大的還是和我賈家大局有關。你不同，現在的榮國府已經引不起上面的忌憚了，但卻足夠在那些寒門面前給你撐腰，而且你如今的職位，這不是給你一個職位來升職，而是給你一個職位來更方便的為老聖人辦事而已，你現在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做什麼。這個關鍵你一定要記住，任何阻攔你做這件事的人，要麼想法子挪開他，要麼毀了他。這是你的第一件差事，往後能不能入到上位者的眼，就看你這一次的結果了。」
「兒子懂了。」賈璉作揖道。
賈赦又同賈璉講了好一陣兒的話，細細的說了辦事的章程，又給了好幾個可以牽線辦事的人名。說說了許久，晚膳時間都過了，賈赦也不留賈璉，只讓他自己餓著肚子回家去吃。
賈璉帶著小子往家走，一路上思索著賈赦的話，逐字逐字的又琢磨了一遍，及到家門口才稍覺得有了幾分把握。
王熙鳳早在屋裡等著了，黛玉今日說的話她是句句都放不下，不等到賈璉說個清楚，連口茶都喝不進去。賈璉在院子門口打發小子的聲音她是早早就聽到了，只是不去應承他，只克制著自己在屋裡躺著。
賈璉一進屋就瞧見了王熙鳳。屋裡就她一人，正躺在美人榻上，見賈璉進來也只是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動作，連平日裡的閒言閒語都沒有。
賈璉見了也不多說，招呼了平兒進來，拿了家常的衣服出來：「去傳飯來。」
平兒聽了瞧了瞧王熙鳳，見王熙鳳沒說什麼，這才出去傳飯。
賈璉獨自收拾著汗巾，也沒叫別的人來。正整理著，腰間突然伸出一雙素手來。指甲上未染丹蔻，芊芊細指上只有一隻金戒指，腕子上也只得一隻翠玉鐲子便再無其他了。
聞著靠近的香味，賈璉已知道是王熙鳳在背後，因此也不說話，只是伸開雙臂來，任王熙鳳施為罷了。
王熙鳳心裡有事，但也滿意于賈璉的放任親近。這個男人就這麼幾天，似乎背都寬廣了：「二爺好歹從老爺那裡來，怎的不用了晚飯再回來？白白的餓上這一回。」束著汗巾，賈璉的腰似乎細了一些，王熙鳳不是不心疼的。
「老爺自己有事，我不過就是隨意吃兩口罷了，不必麻煩什麼。」賈璉看著鏡子裡的兩個人道。
王熙鳳聽著還想說些什麼，只是外面已經傳話進來說已經擺好飯了，也只得作罷，先讓賈璉吃了飯再說：「把飯擺進來。「
婆子連小桌子一起端了上來，放穩妥了才退下。賈璉和王熙鳳兩人對坐，平兒正要上前伺候，被王熙鳳打發了。賈璉一心吃著飯，連一絲眼神也沒放在這主僕身上，王熙鳳自己抬了筷子，夾了菜伺候賈璉用飯。
一餐飯下來，賈璉沒有一句話，一向掐尖要強的王熙鳳也一句話沒有，等婆子們把晚膳都撤下去了，伺候了賈璉洗漱了，王熙鳳才開口：「今兒林姑娘來和我說了好大一會兒話。」
「嗯，也該來了。想來是你前段時間為寶玉的事沒挪出空，林妹妹才拖到了現在。」賈璉道。
賈璉說得輕巧，是因為賈母之前說了，他也早知道的原因。只是他這心中自有成數的樣子和往日裡貪酒愛美的臉皮判若兩人，讓王熙鳳看來確實驚駭。
「林妹妹這事情確實是說了，只是許多事情我並不太知道，怕還是要勞煩二爺解惑了。」王熙鳳說著這話卻並不認為賈璉會如實相告，畢竟以前賈璉瞞著瞞著她的事情太多了。
這麼多年夫妻，賈璉也不是個蠢人，此刻看了王熙鳳的樣子也知道王熙鳳沒放下心來，可這怎麼辦呢？都娶進來了，只有原諒她咯：「你該知道了，我這官職是林家幫忙給的，按著我榮國府現在的形勢來看，林家這次不僅是給了我一個官職還為我榮國府背了書，這份情誼咱們該記著。」
王熙鳳並不知前因後果，聽著這話也沒什麼觸動，不過是符合著賈璉：「你莫以為我不知道，我記得的。」
賈璉看她這樣子也不以為意，只是繼續說：「林家幫咱們這麼大的忙也夠了。你之前說許多事不知道，這也是因為林姑娘雖是咱們家的外孫女，但到底姓林的原因。咱們家的事情，還是要我來同你細說才是。」
王熙鳳聽了叫了平兒進來：「去外面看看，拿起子不中用的東西必定是喝酒賭錢去了。他們既不在，你便守著屋子。」
她這話雖沒說得很清楚，但平兒跟慣了王熙鳳，自然知道些輕重，出了門去自己守住了門來，也找著理由不叫丫頭婆子靠近。
王熙鳳見平兒出去了，又自己撩著簾子看了一回，這才回了賈璉身邊，臉上帶了一絲惶恐不安：「二爺。你與我夫妻多年，我沒有不對你好的。這些年我掐尖弄權為的也不過就是我們倆日子能好過些。咱們上頭有老太太帶著二老爺在榮禧堂，大爺隔著半大的花園在那裡，就是想著要照應也鞭長莫及，下頭又有那麼些眼高手低的下人，平日裡若不先填飽他們是萬萬指示不動的。但凡我露出一絲退卻來，便會有不長眼的能踩到咱們頭上來。我平日裡做出的樣子全是為了咱們夫妻倆能好呀。」
該硬的時候硬，該軟的時候王熙鳳也能放下身段來。她本就貌美，平日裡也是一副嬌豔玫瑰的樣子，此刻卸盡妝容去，眉眼間自帶一股孱弱，惹得賈璉心軟。
她這幅姿態，賈璉不是不懂，只是既已保住了她，也不想做成白費功夫，只是指望著她能明白些，不拖後腿，日後的尊榮也算是對得住她了：「你且止住，你只是記得，我如今不過是初涉官場，萬事都要小心。不僅是我小心，更是你要小心，不要我在前頭衝鋒陷陣了，你在後頭拖住我榮國府的後腿。若你能萬無一失，日後的尊榮富貴也是該你得的。」
「二爺儘管放心。說出個不好聽的來，我之所以這樣鑽營，說不得是因為二爺前幾年不想著上進，我才想著好歹我能撈點來貼布咱們這個小家。如今二爺既然已經想清楚了，我萬萬沒有拖了二爺後腿的道理。」王熙鳳信誓旦旦的保證，又挑著眼的示弱：「只是我是個內宅的女人，許多事情我是不知道的，許多事情還要二爺來吩咐，如果二爺覺得我有什麼不通的只管同我說，我沒有不聽二爺的。」
王熙鳳是摸著賈璉的軟肋來的，所情所言，一字一句都進了賈璉的心坎裡。看著一向強硬的王熙鳳做出如此嬌弱的樣子來，賈璉該說的都一一的交代了，連聲音都放緩了不少。
王熙鳳聽得驚駭，萬萬想不到榮國府竟有過如此尊榮。一頭聽著賈璉的話，時不時的問出一兩聲，兩口子說通了許多事情，也定下了日後的行事。
且說這邊為了權勢神魂顛倒，那邊湯姆也在神魂顛倒中，只不過不是為了權勢，而是圖書館裡的一本書。
老聖人要開恩科的消息出來了，湯姆打著溫書的旗號又住回了林家莊子上，日日回霍格沃茲上課。
湯姆的讀書會日益強大，如果已經是斯萊特林的領袖級團體了，但是作為這個團體的主人，湯姆並沒有別的學生想像中的繁忙。湯姆頂著首領的名頭日夜留戀與圖書館、地窖和林家，而作為湯姆特點的讀書會秘書的漢斯才是真正為讀書會忙成狗的那一個。
一個月以前，湯姆在□□區找到一本頗有意思的黑魔法，上面所訴的魔法，湯姆都學得七七八八了，唯有一個，百思不得其解。
魂器。
第102章 102
作為一個好學的學生，如果有不明白的問題自然應該要提出問題來。湯姆本著這一原則，在霍拉斯教授組織的晚宴結束後專門的留了下來。畢竟是本□□，還是暗著來的好。
「歐？湯姆，我以為你已經離開了？」霍拉斯送走了學生，正想再給自己來被酒，轉身卻看見湯姆還站在火爐旁。
湯姆溫潤有禮：「教授，我想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
「說吧，湯姆。你的問題一定很有趣，說來聽聽。」霍拉斯教授拿起一隻酒瓶一邊給自己倒酒，一邊同湯姆說話。
湯姆微微點頭：「我在一本書上看到一個魔法，上面寫的有些……或許說抽象是對的。很不清楚，我仔細的看了一次，就我看來，這個魔法雖然可以達成，但並不存在實施性。糾結其結果，似乎也沒有任何意義。但是我想或許是因為我並沒有理解這個魔法的原因才會這麼想，因此我想請教授給我一些意見。」
霍拉斯教授聽了很有興趣，湯姆專研黑魔法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是實際上除了不可饒恕的咒語，其他的黑魔法並沒有被禁止。湯姆的天資誰都知道，霍拉斯教授也很願意和他就這些學術性的東西做討論，順便也提點他一些。
「說說看，什麼魔法？」霍拉斯教授問。
「魂器。」湯姆道。
湯姆態度很坦然，似乎只是一個漂浮咒的問題。但是他這一個問題提出來，霍拉斯教授臉上的輕鬆頓時不見了，他全身每一個毛孔都透露出謹慎和恐懼的氣息。
皺了皺眉頭，湯姆似乎不太理解霍拉斯教授現在的態度，他試探性的叫了一聲：「教授？」
仿佛中了咒語，霍拉斯教授緩慢的移動腦袋看向了湯姆：「你在圖書館看到的咒語？」
「是的，教授。」湯姆看出了霍拉斯教授的不情願：「您知道的，這個世界太大，我們瞭解的太少，許多東西現在的我並不足以瞭解，如同這次的咒語。」
「湯姆，不要去觸碰這些不可觸碰之物，這是被詛咒的魔法。」霍拉斯教授的聲音很低，並不像和湯姆解釋這些東西。
湯姆皺皺眉頭，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教授，無盡的世界等著我們的探索，況且這已經是先人已知的世界，為什麼我們不能知曉呢？與其在學習的歷程中有意或無意的保留未知，為何不能清楚明瞭的去瞭解呢？困惑在心，怎麼能釋懷？」
霍拉斯教授看著湯姆，這個孩子很堅持，他甚至不知道這個魔法有多麼的殘忍和不道德。按照湯姆一貫的求知欲，霍拉斯教授很確信，如果現在不能讓他知道重要性，他真的會鋌而走險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瞭解這個魔法，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湯姆的安全就不是他能保證的了。
「那個咒語，以你的靈魂為基礎，將完整的靈魂分裂保存起來，若你自身死亡，而且分裂出去的靈魂就是你活下去的續點。」霍拉斯教授說得並不詳細，但是已經比書裡記載的更多了。
湯姆聽了挑挑眉：「分裂靈魂？將完整的靈魂分裂出來？可是這要怎麼去分裂呢？靈魂深在體內看似無處不在，實則根本無處可尋，怎麼去找到它並且分裂開呢？」
「死亡。」這個詞似乎是從霍拉斯教授的氣管裡面發出來的：「用謀殺帶來的死亡的能力來分裂靈魂，然後進行保存。」
霍拉斯教授的語氣中充滿了對謀殺和死亡的恐慌，他甚至握緊了手裡的杯子，全身的肌肉都收緊了起來。
湯姆並不覺得死亡或者謀殺有些什麼值得恐懼的，他經歷了許多的謀殺，經歷了許多的死亡，在林家風雨之際，在他自己汲汲營營的往上鑽營的時候，他已經見慣了死亡。
魔法界還是平靜得太久了。哪怕現在全世界都在打戰，每分鐘有無數人死亡，哪怕格林德沃在外面虎視眈眈，但是真正的危機感似乎從來沒有出現在英國的魔法界中。
他們依然在恐懼著死亡，卻不是因為直面過死亡，而只是因為死亡這件事情而已。安穩的環境讓他們甚至不知道真正的死亡是什麼樣子的，他們所知的謀殺和死亡只不過是報紙上的一紙報導。
一群沒有見過血的巫師，在格林德沃手下那群浴血奮戰的巫師面前就如同一群沒有角的小綿羊。湯姆很懷疑，當格林德沃下定決心後，這群小綿羊怎麼能在那群德國狼面前保住自己的性命。
「我知道了，謝謝教授。」並不是什麼很有意思的魔法，湯姆有些索然無味，也該是時候告辭了。
霍拉斯教授似乎還沉浸在這個魔咒帶來的恐懼裡，看著湯姆離開未發一言。
湯姆走出霍拉斯教授的休息室，頗有些沒意思的撇撇嘴，心裡已經把這個雞肋的魔法扔到一邊去了。
門外等著的學生會成員間湯姆出來連忙畢恭畢敬的上前：「裡德爾先生，我們的新成員已經在休息室等候了。」
湯姆一直以來隨身跟著的都是漢斯，只是隨著讀書會規模的擴大，需要處理的事情越來越多，湯姆不願意勞煩自己就把權利下方給了漢斯。現在時常跟隨湯姆的是讀書會的第一批成員離得瑞諾·瓦特。
讀書會的迎新以前是在向學校申請的空教室裡面，後來隨著湯姆的勢大，迎新會便轉移到地窖的休息室。在前一天提出通知，雖然也不阻止別的學員圍觀，但是在通知的時間內，休息室的使用權只在學生會。
順手理了理腰間的荷包，湯姆走在前面。
休息室裡面或坐或站已經等了不少的人了，讀書會以外圍觀的學生站在臺階上觀望，並沒有下來。
瑞諾先湯姆一步推開地窖的門，地窖裡所有的視線一下子聚集在了門口。
湯姆在注目中坦然的走進去，坐到了唯一一張留下來的沙發上。漢斯帶著新進的三位成員站在他面前向他介紹。
湯姆的眼神一直在他們身上，聽著漢斯的話時不時的點點頭，似乎他的注意力都在眼前三人身上，實際上他的思緒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個地方去了。
三個新進成員激動得不行，臉上有壓不住的潮紅，習慣性的儀態讓他們好歹克制住了沒有失態。
對他們來說是一場盛舉，但是對湯姆而言不過是一件平常的時間。他有別的事情需要花費更多的功夫，現在已經是五年級了，也該選級長了。湯姆的呼聲很高，但是他並不打算自己上，畢竟有這個榮譽也要付出相應的責任，湯姆自問沒有那麼多的時間來為同學做貢獻。
只是，這個榮譽可以推出去，但是最後的著落一定要是自己人身上。畢竟拿下級長的位置，讀書會，或者說自己，才算是真正的掌握了這個學院。
湯姆完美的偽裝過了這一場戲，每個人都很滿足，圍觀者的豔羨足夠他們在今夜做一個美夢了。
眾人散開，但讀書會的大部分人依舊在休息室沒有離開，圍觀的學生匯入他們，開始小聲的交談起來。一邊是豔羨，一邊是享受豔羨，所有人都完美的在掩飾自己的角色。
「最近的事情你做得很好。」坐在自己的書桌旁對漢斯這段時間的工作表示滿意。
「這是我應該做的，先生。」漢斯不敢居功，即使在斯萊特林他已經是許多人仰望的物件了，但是在湯姆面前他依然保持著自己的恭敬：「對於我父親的事情，先生，我無以為報，只能竭盡全力以報先生。」
漢斯說的事情是關於他在麻瓜界的家庭。去年他父親失去了工作，又遭遇了入室搶劫，不僅失去財產還失去了一條腿。作為一家支柱的人倒下來，漢斯家裡只剩下一個從未工作過的母親和一個還在幼稚園的妹妹。醫療費，生活費，僅僅是這兩項就讓漢斯一家絕望了。好在這件事情被湯姆知道了，他的及時出手幫助了漢斯一家。並且在漢斯父親傷好之後還給了殘疾的他一個足以養家的工作。
對漢斯來說，這是救命之恩，但是對於湯姆而言，不過就是一句話的舉手之勞罷了：「這是你應得的，漢斯。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裡，或許你不必把這件事情當做人情，就當做是我給你的一個禮物，你覺得怎麼樣？」
「先生。」漢斯感動于湯姆的慷慨，說不出多的話來。
湯姆倒不介意，相反，漢斯的表現讓他很滿意，有付出就應該要有回報，漢斯是可以用的人，多一些好處讓他死心塌地反而更好：「說說讀書會的事情吧。」
漢斯有點著急，動作間差點把手裡的筆記本掉在地上，但很快他又恢復到以往的鎮定，有條不紊的彙報這讀書會的事情。
湯姆聽著，時不時的的點點頭，等到漢斯說完才拿起桌面上的一份羊皮紙，遞給漢斯：「這是我的一篇論文，關於魔紋的，你先拿回去看看，我希望你今天就能完整的閱讀並瞭解，明天晚上我會開始教你繪製紋字。」
這份羊皮紙是湯姆根據自己的對五行符號的頓悟而總結出來的，雖然目前他只掌握了水，木的紋痕還只是拿著一個邊，但是這些已經足夠他在魔法界揚名立萬了。
這份論文已經傳遞到魔法協會，湯姆有信心，接下來他只需要等著授勳就足夠了。
第103章 103
湯姆通常會在讀書會裡教授自己掌握的一些魔法，這也是讀書會的成績和武力值傲視全學院的理由。現在既然掌握了一個新的東西，湯姆自然要拿來先惠及讀書會了。至於讀書會，那肯定是先從漢斯開始。
對於會不會引起天罰這件事，湯姆偶爾也會在心裡默默產生「讓那群傻子也受受罪」的想法。不過在論文期間時不時被雷劈的湯姆心裡隱隱是有判斷的，這些天罰怕是自己就已經受完了。
漢斯還不知道自己手上的論文牽扯有多大，只是按照湯姆的吩咐收好了，準備著晚上熬夜閱讀。
事情都安排完了，湯姆整了整衣袖打算往餐廳去用晚餐。在賈家，每天吃飯就算是不同黛玉一道自己在書房用了，那功能表也是黛玉過了目說可以的。多素少肉的菜，吃得湯姆身體很健康，心情很憋悶。還不能只挑肉吃，不然下人彙報給黛玉之後又要被好好的念上一頓。
管得太嚴了。
對湯姆這個正在成長年紀的男孩子來說，素食，那是給兔子吃的，沒有肉的飯哪裡叫做飯，和黛玉一起哪哪都好，就是不好吃肉。霍格沃茲在湯姆心裡的重要程度和好感度很大一部分是靠食堂拉起來的。
兩人走出去，剛才休息室還一片祥和，現在的氣氛徒然就劍拔弩張了，空氣裡似乎都彌漫著緊張兩個字。
「這是哪裡？這些是人？能吃嘛？「這休息室的蛇語讓湯姆有些莫名其妙，漢斯聽不懂就更莫名其妙了。不過即使不知道情況，漢斯還是擋在了湯姆旁邊。
有人看到了湯姆兩人，理壁爐最遠的學生對著他們說：「那裡有蛇，退後退後。」
湯姆挑挑眉，不過是條蛇，怎麼就讓這些人僵硬得像木頭樁子一樣。從小帶著納吉亞一起長大的湯姆完全不存在對毒蛇這一物種的恐懼，他曾經為了好看而專門養過一條白唇竹葉青，雖然後來被納吉亞吃了。
推開漢斯，湯姆穿過僵硬的人群，在眾人驚恐的視線中直接上手把那條蝮蛇，然後抖著手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語言：「哪兒來的？怎麼跑這裡來了？」這條蛇全身漆黑，看著很有質感，很符合湯姆的審美。本著『到我手上就是我的』的原則，湯姆已經開始考慮可以把這條蛇養哪裡了。
那蛇伸縮著身體：「你是人？我是從一個林子裡面出來的。你聽得懂我說的話？他們為什麼聽不懂？」
「你沒見過人？」湯姆只對自己的問題感興趣，一定也沒有給這條蛇解惑的意願。
那蛇可能是鄉下的，淳樸，也不介意湯姆這麼自我，問什麼就答什麼：「我們那裡沒有人，但是我聽說過你們，他們說人就長你們這樣。」
湯姆還想問什麼，卻被一陣急匆匆的腳步打斷，一抬頭，眼前除了驚恐的學生又多了一群驚恐的教授。
「湯姆。」霍拉斯教授差點心臟停跳。
斯萊特林的圖章是蛇，但是這和斯萊特林的地窖出現一條蛇是完全不一樣的性質，更何況現在是晚餐前的休息時間，之前讀書會還在那裡迎了新。一想起現在在滿是學生的地窖裡有一條劇毒的毒蛇，霍拉斯教授覺得天都要塌了。
湯姆已經來不及把蛇塞進袖子裡了，只能老老實實的把蛇遞給已經拿出容器的神奇動物課的老師。
心裡頗有些遺憾，但是湯姆面上依舊淡定的對著來的教授們行禮：「教授。」
這兩個字像解開了休息室的暫停鍵一樣，眾人驚恐的眼神從蛇的身上轉移到湯姆的身上。教授們是剛進來的，雖然看著在蛇都被收走的情況還保持驚恐狀態的學生又店奇怪，但是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提著蛇就走了。
湯姆雖然受慣了注目禮，但是這種驚恐的表情卻是第一次。不過在肉的面前，這些事情都可以被忽略了。
正想說走，阿薩斯突然站到了他的面前：「湯姆，你剛才在說什麼？你會蛇語？」
湯姆不在意道：「是的，有什麼影響嗎？」湯姆自己從小就會，以前還以為這是自己的天賦，後來進入霍格沃茲之後發現鄧布利多也會，便以為這只是一門比較困難的語言學，因此也就不把這件事情當一回事。
阿薩斯看他不在意的樣子，克制不住的問：「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嘛？」
湯姆看著他，不說話。心裡卻沒有這麼不在意。他現在正是半大小子餓死老子的年紀，下午又什麼點心都沒吃，這個時候正餓著，被阿薩斯這麼一攔，心頭已經是不滿得很了。
可惜，現在的阿薩斯是顧不上湯姆的臉色了：「霍格沃茲的創始人，斯萊特林的第一位院長薩拉查·斯萊特林就是蛇語者，而他的繼承人，代代都是蛇語者。」
未盡的話是什麼意思，在場的人沒有不懂的，看湯姆的眼光中敬畏也翻了倍。
「哦，原來如此。」湯姆淡淡的，並沒有阿薩斯預料的表情，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預料什麼。
湯姆的淡然是源於他對於自身實力的自信和身後林家的對他的支援。在湯姆看來，先不論這是真是假，在沒有斯萊特林傳承的情況下自己已經獲得了如此地位，又何必再去貪求別的。況且說地位說傳承，湯姆還真沒太把斯萊特林放在眼裡，這麼多年了，沒有繼承人的延續，那些東西剩下多少好真不好說。
湯姆眼裡是不在意，放圍觀的人眼裡就是妥妥的沉穩，大將之風了。
阿薩斯在湯姆初現不耐的眼神中微微移開了身子，臉色有些尷尬，但更多的卻是抑制不住的激動。
畢竟也算是相交多年，阿薩斯作為朋友也提供了不少的幫助，湯姆也不願意讓他太尷尬：「我親愛的阿薩斯，你知道，我從小被收養，我現在雖然用著湯姆·裡德爾的名字，但是我上族譜的名字可是林懷玉。既然之前的緣分已斷，我也不打算再撿起來了。對於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
這麼些話，湯姆自認為已經給足了阿薩斯面子，也不打算逗留，直直的就往餐廳方向走。整個休息室都在震驚之中，只有漢斯心無旁貸的跟著湯姆走，似乎對剛才爆出來的今天資訊完全不在意。
不管這對於魔法界來說是多大的尊榮，鑒於湯姆如此不在意的態度，讀書會的成員立刻調整了自己的心情，心裡怎麼想是一回事，至少面兒上都保持了淡定和不理會的態度。
這一晚，霍格沃茲的天空飛滿了貓頭鷹。
對於湯姆來說，這些事情沒什麼影響，但是架不住覺得影響力大的人多呀。這事之後，許多學生再看湯姆時的那種□□裸的狂熱都變成了竊竊的狂熱，身邊經常有人偷窺似的關注著湯姆，牽連著整個讀書會都被高高的舉起。
不僅是學生，連霍拉斯教授都找湯姆詳談了一次，鄧布利多雖然沒有這麼驚驚蟄蟄但是也在湯姆面前表示了恭喜。霍格沃茲的校長出身于斯萊特林，聽說了這件事情，也專門的找了湯姆細細的談了一次。
整個學院的氣氛都不一樣了。
湯姆頗覺有些麻煩，對於自己的出生，湯姆是絕對沒有感激之情的。九年孤兒院的孤苦生活把他變成了一個冷血偏激的人，雖然在林家享受了極好的待遇，但是曾經的傷痕卻不會消失。黑暗在光明面前顯得越發的黑暗，把自己陷入那樣淒苦境地的人，湯姆覺得自己不報復只是忽略的態度，已經是給這個世界最大的善意了，別的再多一點也沒有了。
第104章 104
雖說對那些事情抱著無所謂、不理會的態度，但是好歹也應該讓林如海知道。
林如海聽了並沒有別的什麼表示，只是問了湯姆自己的主張：「你自己認為呢？不管如何，畢竟是你的生身父母。」
私心裡，林如海是不願意湯姆去找的。畢竟當自己親兒子一樣養了這麼多年的小白菜，好容易從黃秧白養成玉白菜，突然有一天有人跳出來說這是他們的兒子，要把湯姆要回去，這事換誰都不肯。
只是畢竟是血脈相連，攔著也不是個道理，只能任他們去了。
「我倒覺得沒什麼必要。雖說有生恩，但是當年把我扔在孤兒院，也就當時把命還給他了，畢竟我能活到9歲是靠自己。雖說現在有個源頭，但是既然都扔了，一來我也不想回去了，二來他們也指不定是不願意我回去的。就現在這樣是最好的，大家都合適。」湯姆這個態度很是寬了林如海的心。
「既如此，你自己決定就罷了。」林如海道：「你進來既要去學校又要念書，還要顧忌瑾郡王那邊的事。你如今年紀小，許多事不必太逼自己，要注意保養，不然老了有你後悔的。」
「兒子記得的，妹妹也每日盯著的。」此刻的湯姆和再學院裡判若兩人，沒有一絲的陰暗氣息。
林如海看著這個自己手把手教出來的兒子，心裡滿意得不得了，普天之下能比湯姆更好的，再沒有了。
小白菜，還屬林家強。
兩人又就湯姆最近幫著瑾郡王整理名冊一事詳聊了一番，林如海提出了一些想法，湯姆終究年輕了些，考慮不夠周到，此時聽了林如海的想法，許多棘手的問題有了更好的解決方案。
說到夜裡，湯姆瞧著空隙接了黛玉過來，三人一同吃了晚膳，及到夜深，湯姆才送了黛玉回去。
第二日是周日，湯姆不用上課，也和賈璉約好了見面。賈璉如今進了吏部，雖說是領了整理名冊的命，但是他一個人也做不得完，因此除了和老聖人安排的人一起，另外每七日也會同湯姆一起進行一次細整理。
事關重大，為了防著走漏風聲，老聖人之在吏部安排了三個人，帶上沒進吏部的湯姆，一共就四個人在。之所以加了湯姆進來，純屬于湯姆已經在回來的路上根據當時在手上的升遷名單圈出了7名可疑對象，事後經過確認其中六人都屬實。老聖人知道了湯姆能耐，能用自然是要用上的。
賈璉每次來，除了已經圈下來的名單，還有許多的細名冊要一個一個的排查，這些都會留在湯姆這裡，屬於他的家庭作業。
這件事情太需要保密，老聖人和瑾君王雖說安排了心腹，卻一直壓著沒有過問，就好像這件事不存在一樣，怕的就是走漏了風聲，逼得狗急跳牆。
期間盤查明細的是賈璉、湯姆、王正行和於攀等人，都是些提不上名的新秀，清流勳貴都有，得這官職的理由都是長輩們走後門買的，明面上的夥計也只是整理吏部沉積的檔案，一點不惹人厭。
至於外地核實的事情，便是賈家、于家和林家各自排著不相關得自家下人打著各種紈絝的旗號在外地手集情報。
「你去問問林妹妹，有沒有東西要送過去，我一氣帶去就好，免得她還要差管事的過去，麻煩。」賈璉這日下了衙，想著明日要去莊子上的事，順口囑託了王熙鳳幾句。
王熙鳳從平兒手上捧了茶來，送到賈璉手上：「這還要二爺說，我豈不是個榆木疙瘩了。每七日去探望懷哥兒一次，這個事我能忘？早同林妹妹問過了，林妹妹說了，老太太每七日都囑託你去看一次，每次去都帶了東西，她細想了，那邊一應都齊全，她放心得很。懷哥兒現在是讀書的關鍵時候，與其她送些物件去分懷哥兒的心，倒不如放他安心讀書。至於東西什麼的，只你看著辦，沒有不放心的，」
賈璉聽了點頭，放了茶盅要換衣裳去給賈赦請安，丫頭們開了箱籠拿了衣裳出來，又備了頭冠和鞋。
王熙鳳解了賈璉的腰帶，正上手去寬賈璉的外衫，手下卻碰到賈璉胸前內衫的暗袋處，不一樣的感覺，並不顯眼，而且外衫寬鬆，擋了並不見異常。但這一點點的不顯眼在褪了外衫後，在這些成日與針線為伍的內宅女人面前卻是一眼就明的明顯。
賈璉是個大男人，自己倒不覺得。可王熙鳳看見了，她也不傻，既然賈璉都藏在內衫的暗袋裡了，那必定是不能現於人前的我東西。眼下奴才們都在，雖說王熙鳳相信自己院子裡漏不出縫去，但進來的丫頭裡有兩個是王夫人才給她的，擔心的就是個萬一，王熙鳳可不敢用賈璉來賭。
王熙鳳眼睛一轉就停下了手，只抓著賈璉的衣襟，吊起眉毛，瞪了眼睛道：「二爺打量我是好性，誰是去上衙，難道那衙門在花街柳巷不成？這滿身的胭脂氣，你說誰能信？」
賈璉看著王熙鳳突然發現，簡直莫名其妙，他自問再沒去逗過貓狗，此刻王熙鳳這一出是鬧什麼？正要說話，卻發覺王熙鳳看似是拉緊了他的衣襟實際上是扯著外衫擋住了胸口內衫暗袋的位置，這才有了幾分猜測。
也不撥開王熙鳳的手，只抓著她的手就著這個姿勢就嚷嚷：「你這潑婦，我日日去衙門，哪裡來的時間去做那些醃咂事。」
平兒見著兩口子莫名就吵起來，趕緊上前想要勸上兩句，正靠近卻看著王熙鳳對她使了眼色。這麼多年了，兩人早就默契十足，平兒一邊上前做拉架的樣子，擋住了兩人撕扯的手，一邊對邊上的丫頭呼喝：「還不出去守著。」
丫頭們都出去了，王熙鳳這才放開手來，似笑非笑的看著賈璉：「還說是做大事的，連這一眼望過去的遮掩都不做。璉二爺要如何謝我？」
賈璉這才做實了漏了包的事。半摟了王熙鳳，又牽了她的手，臉上全是風流笑意：「我的好奶奶，得虧了你。我一個大男人，並不知曉這些，我看了覺得還好，竟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被姑奶奶一眼看穿。虧了姑奶奶慧眼，璉二在此謝過了。」
說著好正經的給王熙鳳行了個大禮，逗得王熙鳳笑了一會，又扶起賈璉來：「二爺可記住今日的話來。今日且先放過你，來日再好好的相算。」一邊說著話一邊伺候著賈璉把衣裳也換了，又仔細的看了一圈，確實瞧不出來了才說：「二爺且去，今夜我先給二爺趕出一件內衫來明日先用著，怎麼也比如今的好。好在現在天氣還涼著，再過些日子，熱起來，倒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也罷，先把如今的應付過去，日後自然有法子解決。」賈璉照了鏡子對王熙鳳招呼：「我先去了，請完安我便往莊子上去，家裡你顧著。」
「二爺只管去，家裡有我呢。」別的不敢說，內宅的事王熙鳳還是能保證的。
賈璉是知道王熙鳳的手段的，也不擔心什麼說完話也就走了。
待賈璉走了，王熙鳳手裡抓著他換下來的外衫：「你說，這日子是不是越過越有指望了。」這聲音輕，她也沒看著平兒，似乎只是自言自語。平兒伺候在一邊只垂首站著，並不接話，好像沒聽見什麼似的。
王熙鳳是真開始覺得日子開始好了。賈璉領了正經差事，平時行事起來也越發的體面了，往日裡那些蠅營狗苟、勾三搭四的醃咂事也不見他做了，每日只專心做事。以前王熙鳳覺著和賈璉也不過是拼夥過日子，到了現在，她才覺得她和賈璉真是一體同心的夫妻。
以前總認為自己好歹也是內宅裡頭的英雄，可自從同賈璉攤開說清了，她在老太太那裡似乎也不一樣了。雖說也是逗著趣，但老太太對她的□□她是知道的，從這時候她才真正知道自己往日裡究竟有多蠢，也更加死心塌地的認清自己是賈璉媳婦的事，
想了許久，王熙鳳為自己曾經的愚蠢歎了口氣也就撩開了手。
第105章 105
時間慢慢的過了，湯姆等人無數次的排查下，排查的時間跨度也越來越往前，最後往前又跨了五年才算結束。
等到恩科前三個月，這次的排查才算完成得七七八八，雖然還沒有結尾，但是也接近尾聲了。這個時候，湯姆也管不了老聖人拿著這個名單能氣成什麼樣了，他同瑾郡王告了罪就一心紮在書本裡，為恩科做準備了。
與此同時，兵部和吏部也開始悄無聲息的開始一些不起眼的小動作了。
朝上禦史向來吵鬧，往日裡一個禦史就如同八百隻鴨子，這段時間，功力加倍，一隻禦史竟能比上一千六百隻鴨子了。日日在朝堂上為民請命，奏摺如雪花往龍桌案頭堆，聖人看著都不是自己人，還算是些官職，也願意給自己人開開路，因此看著這些奏章很有興致的讓人一一法辦了。
這些動盪倒是影響不了賈璉，只是賈璉近來也是閑下來了，今日又正好是休沐，他也沒往賈赦處跑，只在自己院子裡躺著，也不做什麼。只是似乎是這些日子的行動刻在了骨子裡，此刻他雖看著是閉目閑躺，腦子裡卻沒有停下來，一遍又一遍的在演算著手頭上的事。
正想在關鍵之處，忽覺腿上放上來了一雙芊芊素手。以賈璉多年風流的經驗來看，不管是從那雙手的力道和形狀大小來看，必定不是金尊玉貴的王熙鳳，想來是個不進房的丫頭。
思路被打算，又不是正室夫人用得著給臉面。賈璉憑著性子抬腳就是一腳：「什麼東西，竟敢進屋子。」
哎喲一聲，果真不是王熙鳳。
賈璉坐起身來，地上一個有幾分俏麗的女子捂著被踹了一腳的胸口倒在地上哎喲不停。賈璉著一腳用力頗重，那姑娘嘴角還掛著一絲血跡，顯是傷了肺腑。
這一番震動引來了外頭的奴婢，兩個丫頭匆匆跑進來，正要扶起那躺在地上的姑娘，賈璉順手把手邊的一壺茶扔了下去，碎瓷片濺起來打在那三個丫頭身上，唬得她們也不敢起來了，只能趕緊跪成一團。
這一下子正巧王熙鳳進來了，簾子一打便看見地上跪在碎瓷片裡面的三個丫頭其中一個嘴角還掛著血跡。不過眼睛一轉就看出來的事情，王熙鳳也不多說：「二爺氣什麼，丫頭伺候不好換了便是。這屋子亂得，二爺不若去看看姐兒，等這兒收拾好了再回來。」
賈璉套上鞋子便走，多的一句不問，似乎剛才發火的不是他，王熙鳳要處置的也不是幾個丫頭，而只是幾隻舊杯子罷了。
王熙鳳勸走了賈璉，自己坐到了榻上，笑問：「你是哪裡當差的？」
明明是很和善的態度，最早近來的那丫頭卻全身一抖，更是害怕了。本就被賈璉踢了那一腳連不上氣來，此刻一怕，更是吸不上氣，軟倒在了身邊的丫頭身上。
見此，王熙鳳冷笑一聲，又問：「既然她說不出來了，不如你們來同我說，你們好好的守在屋子裡，怎麼就讓這丫頭闖進來了？」說不夠，又一拍桌子叫平兒：「平兒，去把屋裡那幾個二等叫過來，我倒要問問這麼多人守著屋子，怎麼就叫人闖進來了，莫不是都是死人。」
平兒見狀連忙出去，找齊了二等上的丫頭，眾人跪了一地。
「今日該誰當值？」王熙鳳問。
「回奶奶，今日該奴婢與瑩穎當值。」跪出來的是王夫人才給王熙鳳的丫頭羅妍，至於她說的瑩穎，也是王夫人給的人。
王熙鳳眯了眯眼睛：「既是你們當值，為什麼不守著屋子？」下跪的丫頭正要解釋，王熙鳳就甩甩手機的娟子阻止她：「算了，我也聽不得你們說什麼，不管你有什麼理由，瀆職就是瀆職。按規矩本來是該降等或者打發出去的，只是你們是二太太給我的，我也不能不回了二太太就大發你們。」
下頭的丫頭正要求情，王熙鳳就叫平兒：「平兒，叫兩個婆子來，先把她們關回自己房間，等我回了二太太再論。」
平兒領了命，轉身便叫了院子裡打掃的兩個婆子將不斷求饒的兩個丫頭扭了出去。
「去看看是誰家的，這樣子沒規矩，一家子都打發出去吧。」在王熙鳳眼裡，如今賈璉出息了，持身又正，這自薦枕席的丫頭自然就不如那兩個外人送來的丫頭惹人注意。
地上那丫頭依舊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聽著王熙鳳叫她家裡人來的話掙扎著要起來撲到王熙鳳腳下求情，卻被平兒及時的攔住。
王熙鳳多一眼都沒看，似乎腳下根本就沒有這個丫頭。拐腳往大姐兒屋子裡走，婆子都守在外頭，只奶娘在裡頭守著。
撩開簾子，奶娘正想要請安，王熙鳳擺了擺手制止了她。又往裡面走了一段，撩開輕紗隔帳，王熙鳳往裡面一看，一大一小睡得正好。
輕悄悄的走到床邊，賈璉睡在外頭，衣摺子都亂了，懷裡還抱著姐兒。姐兒睡得滿臉通紅，一隻小手還拽著她爹的袖子。
王熙鳳看著，突然心就軟下來了。拿了床尾的拂塵慢慢的搖著，四周寂靜，只有眼前這一大一小沉沉的呼吸聲。王熙鳳看著這一大一小的兩張臉，心裡覺著日子這麼過著，似乎也沒錯。
賈璉好不容易這麼清閒下來，抱著乖乖小女兒睡得正沉，好容易有些醒了，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竟看見王熙鳳坐在床尾，那妝容姿態端得是雲端之上的神仙妃子一般迤邐。
心裡正驚豔著，卻見這神仙妃子手上竟拿著趕蚊蟲的拂塵和扇子。分明是不那麼協調，但看在賈璉的眼裡卻覺得從來沒有這麼美過。
王熙鳳見賈璉醒了從床尾走過來，輕輕的把姐兒抱到旁邊，賈璉配合著小心翼翼的把手抽出來，一點不敢驚動懷裡的小姑娘。
把大姐兒安頓好了，賈璉這才起身，王熙鳳走在門口對外頭的丫頭招招手，丫頭們那個熱水，面盆，毛巾和衣裳等物魚貫而入。賈璉早已出了里間，自己就脫了外裳，正等著伺候。
王熙鳳也不讓丫頭們上前，只是一樣樣的接過，伺候賈璉梳洗了。
賈璉收拾妥當，正和王熙鳳在外間說話，黛玉卻帶著丫頭們進來了，一抬眼間賈璉也在：「璉二哥哥也在。」
「林妹妹。」賈璉站起來回禮。
「妹妹快來這裡坐著。」王熙鳳拉著黛玉坐到自己旁邊。
「前兩日聽戶部的朋友說，江南今年交上來的稅賦一如往年，可是讓老聖人歡喜了好大一陣，這可都是林姑父的功勞。」賈璉想起前些日子聽到新聞，既然是和黛玉有關，此刻見了肯定是要提一嘴的。
黛玉聽了點了點頭：「多謝璉二哥哥。前幾日父親也來了信，往年還好，今年為這稅賦忙了不少，到現在還有些結尾沒完。只是父親說，既然能安老聖人心，便是再忙些也是甘願的。」
「姑父對老聖人一片赤誠，老聖人是懂得。妹妹不必太擔心，實在不行，咱們多找些擅于保養的大夫送到江南去，也好安安你的心。」賈璉說著話便想要走，雖說王熙鳳和丫頭們都在，但黛玉現在畢竟也大了，他再在這裡呆著確實也不太合適：「此事我去安排一二，你收拾收拾，看看要送些什麼，到時候一起送過去。你且同你二嫂子玩著，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二哥哥請。」黛玉站起來行了一禮。
賈璉回了一禮便離開了。
王熙鳳又拉著黛玉聊了半響，等大姐兒醒了才停下。到了晚膳時候又去陪著老太太用了晚膳黛玉才回了屋子。
悠于 2018-4-14 19:17
第106章 106
想著江南的事情，黛玉有些靜不下心來：「把那面鏡子拿來。」黛玉說的是很早之前湯姆拿來的雙面鏡。這鏡子並不常用，今日也是黛玉實在放不下心了才拿來用了。
楊嬤嬤從梳粧檯底下的抽屜裡拿了小鏡子出來，黛玉拿著鏡子沒有直接用，反而揮了揮手讓丫頭們退下了，只剩了楊嬤嬤和綠釉守在了門口。
黛玉抬起鏡子，在邊上摩擦了兩下。今日也是巧了，這鏡子正好在湯姆手邊上：「妹妹，怎麼了？」
「我想回家裡一趟，你來接我一趟吧。」黛玉道。
黛玉平時並不常要求這些，怕的是走漏風聲，但既然這次她這麼主動的要求，湯姆找不到拒絕的理由。書一扔，湯姆一步就到了黛玉身邊。
「你出去等我一會兒，叫楊嬤嬤進來伺候。」黛玉道。
湯姆挑挑眉，對於這次吩咐式的語氣很是習慣了，摸了摸小姑娘柔軟的發頂轉身就出了門去。
等黛玉再叫進去的時候已經換好一身衣裳了，湯姆牽了她的手，帶著她進了林如海的書房。
「玉兒？」林如海看著突然出現的兩個人滿臉的驚訝。
「爹爹。」黛玉行了禮便靠到了林如海身邊。
林如海看向湯姆，湯姆一臉莫名其妙的回望他。這小崽子，養兵千日，用不到一時。這麼大年紀了，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呢。
湯姆正要上前去說些什麼，突然心念一動：「父親，我留在書房的魔咒有波動，必定是有人進了我的書房，兒子現在必須要回去看看。」
林如海也知道書房的重大，連忙道：「去吧。」
湯姆點點頭，行禮便走。
湯姆做事，林如海向來是放心的，因此看他離開了也不把心思放著上面了，只哄著黛玉：「玉兒，這是怎麼了？是誰欺負你了？同爹爹說，爹爹給你撐腰。」
黛玉本來就沒什麼，只是最近湯姆忙得很，少見面，林如海又隔得遠，見一面更麻煩，又加上她本來就心思敏捷，為著林如海最近異常繁忙的事情也憂心不已，因此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爹爹，你上次寫信的內容，我今日同璉二哥哥說了。」黛玉道。
林如海歎了口氣。他本也就是隨便一提，只是沒想到黛玉能聰慧到如此境地，在這隻字片語中就能摸准最關鍵的資訊，還能按照當前情況最大限度的利用這條資訊。
如今甄家有了大動作，攪得江南風雨飄搖，他做起事來也難了許多。只希望賈家的人聽到這個能壓一壓金陵的族人，不要在這個關鍵時刻作亂。
只是這個女兒，如此聰慧，能窺一斑而知全豹。這樣的聰慧，便是男子也難得，更何況她這一個內宅裡的女孩兒。
只是怕，慧極必傷。
林如海歎口氣：「想必是缺銀子了，甄家的手越發的伸得長了。只是你不必擔憂，父親都應對得來的。」又引開了話題：「對了，你兄長也到了取字的年紀，我擇了兩個字，不如你也來看看。」
黛玉知道林如海是避重就輕了，只是她也不想引著林如海擔心，因此做出有興趣的樣子問：「父親擇了哪兩個字？「
「『章台』二字，你覺得呢？」林如海寫下這兩個字。
「章台。」黛玉拿起那張紙，細細的品著這兩個字。她的心思算是放在這上面了，父女倆細究一番，覺得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字了。
說到深處更是翻出古書一一對應。湯姆重新回來的時候，桌上椅上都擺滿了書：「父親，我回來了。」
林如海不過抬抬頭，敷衍道：「嗯。」轉頭又對黛玉道：「看此處，此詞成時正是文風拘謹之年，那時的詩詞文章見不得豪邁。」
黛玉接過書來看，沒有說話，只林如海還在說：「所謂看人，不能偏偏只看此人，要看出身，看淵源，看那個時代。許多經世之才在當年或許默默無聲，但隔世來看卻能看出其超前之處。這方是好文章，好人才。許多人說的話，寫的文章，你現在不懂，但大上幾歲或許便能得其意味，這便是不同的經歷和不同的歷練而來的。因此若有現在覺得不通的文章，不若放一放，大了再看，世時變通之下或許就通了。再有一種，此時不同，後來也不通，你也不必懷疑，只放在那裡，大才之得，眼光便不會局限於此百年。因此你看了不懂的也莫要因此有了鄙夷，此時不通，後來不通卻不代表隔世要不通，若僅僅因為自己不懂便一概抹殺了去，便落了下層了。」
黛玉聽著是有道理的，因此也記在了心裡。湯姆自然也是受教了，只是時間已晚，他若不說話，這兩個文癡父女不知道能說到幾時：「父親，天已經晚了，不如我先送妹妹回去，若還有什麼，等明天我再帶妹妹來。」
林如海看看外頭的天色：「這個時候了，是為父疏忽了。玉兒快些回去休息吧。你自小身子便弱，要好好保養著，不可大意。」說著又轉過頭來囑咐湯姆：「你雖年長，我對你的不放心也不比對你妹妹少。你妹妹雖年幼，卻沒有你那般肆意。你雖是兄長，我卻不敢說讓你看著妹妹，我只求你保養好自己，讓我和你妹妹少操心就夠了。」
「父親說哪裡的話，兒子必定好好的保養自己，照顧妹妹。」湯姆這話說的心虛。非要去大江大河游泳的是他，想著法兒找懸崖玩沒完善的滑翔翼的也是他。歐洲在打仗，他是不敢隨便往哪裡飛，就怕被人一槍打下來。只能在林家有山的莊子裡玩，每每被告狀，每每陽奉陰違，氣得林如海和林黛玉輪著罵了他好機會才停下來。滑翔翼玩夠了還跑去和人賭馬球，不僅自己賭還自己上場，林如海知道罰他跪了好幾天的祠堂。
現在年紀漸長了，湯姆也玩得少了，做得也隱蔽，因此十次有□□次能瞞過林如海，但總有對半的時間能被黛玉看出來，又被告狀到林如海這裡。
因此黛玉是不信他的，只笑他：「就你，不要我來操心你，我就阿彌陀佛了。」
林如海也端了嚴肅臉：「若再讓為父知道你去做那些事，祠堂可等著你。」林如海也是為這個孩子操碎了心。別人家的孩子闖禍都是幹些欺男霸女，逛窯子包戲子的事。偏他家的孩子，別的都不愛，就愛去幹些危險的事情，還什麼危險就幹什麼。
林如海一度懷疑這孩子是根子上傻，什麼危險玩什麼。
本來按照他們家的家世來說，幹些違法亂紀的事情是完全能兜過來的，可這孩子玩得不是和官府打交道的事，而是和閻羅王打交道的事，若真出了什麼事情，這林家哪裡能和閻羅王搶人。
後來湯姆漸漸長大，也不太玩那些了，林如海這才放下心來。
面對兩張長得相似的，帶著同樣的表情的兩張臉，湯姆只得無奈的笑著跪下保證：「兒子保證，再不幹那些傻事了。」
黛玉避讓到一邊，笑著，也不說話。
林如海這才放過他：「你們都回去吧，今日也晚了，早些休息。」
湯姆這才站起來，把披風飛黛玉披好了。兄妹倆又同林如海行禮告退，這才回了去。
這日是回去了，第二日湯姆又帶著他們整理出來的官兵升降的總名冊回了林家。
林如海細細的看了一遍名冊：「很好。這樣的名單，即使沒有全但是若全部解決也算了除了頑疾了。」
湯姆以為林如海還要說些關鍵處，誰知林如海一下子就轉開了話題。
「你今天也到了這個年紀了，也該有個字了，為父這幾日都在想這個事，為你擇了章台二字。」林如海坐在書桌的那頭，帶著這幾年難得在他身上看過的輕鬆。
陽光照進來卻更襯托著他身處的陰影。
湯姆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恍惚之間已經記不得第一次看見林如海時他的樣子了。可是縱然記不得，湯姆心裡也知道，也不該是眼前這個樣子。
常年的病痛折磨著他，曾經挺直的脊樑在病痛的折磨下開始彎曲，曾經如玉公子的容顏開始變得枯黃沒有血色。
現在的林如海已經沒有了當年的那一身雲淡風輕，明明正當壯年，卻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身上散發著若有似無的死氣。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從來沒有後退過的林如海，現在變成了一副枯屍的樣子。
他眼中的光芒已經有好長時間都沒有閃現過了。
林如海這幾年很累，自從賈敏死後他就再沒有歡喜過，現在的他活著不過是為了對林家的責任，為了黛玉和湯姆，為了有生之年能為妻子報仇。
他活著也就只是活著罷了。
湯姆看著林如海甚至不知道，這樣強留他在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對的。看著林如海背負整個世界一般的沉重，湯姆甚至想過：就這麼放他走吧，讓他離開，讓他去見賈敏，去過能讓他正真活著的生活。
「兒子也為自己擇了兩個字—鐵衣。」湯姆在林如海的眼神下直直的跪在他面前。
湯姆不知道這個選擇是對是錯，但是他確實心軟了，他不想去強留這個男人了，放他自由，或許這是自己唯一能為他做的事情了。
你去吧，不必再在這個世界上掙扎了。你對林家的責任我來擔，你關心的黛玉我來守護，你對母親離世的執念由我來為你完成。我會像盔甲一樣為你好好守護整個林家，守護黛玉，任何與林家為敵，與黛玉為敵的人都是我的敵人。
「林鐵衣，林鐵衣。」林如海在口舌間反復著這個名字，忽的就大笑起來：「林鐵衣，好呀，林鐵衣。去吧，去幹你的事。林鐵衣。」
林如海大笑，好久沒有這麼輕鬆的笑聲了。
湯姆行禮出去，林如海看著他的背影：敏兒，你怕沒想到吧，為夫也有如此懦弱逃避的時候。可是你放心，我不會就讓這兩個孩子去面對一切的。再等等我，棋局已經開始了，你在等等，我很快就來見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看出來了吧？
不好意思咯，本文本來的設定就是兩個無助的小孩在混亂的世界相互扶持的走在黑暗裡，最後的終點究竟是光明還是黑暗？
你們自己猜。
另外，關於大家都在提的情感線。朕決定.......先讓他們結婚吧。夠感嗎？夠嗎？嗎？
最後，對於他們倆之間到底有沒有愛情這件事，我只能說— — 許多愛實際上是在當事人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就已經深種了。
另外，男孩子醒悟比女孩子晚點，也是正常的吧。
讓朕一個單身狗來寫愛情，真的好為難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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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107
湯姆似乎已經看到了以後，心裡沉重著，便去了黛玉那裡。
進門前扯著眼角眉梢做出歡喜的樣子。
「大爺來了。」左珍正好往外走，打眼便瞧見了湯姆。
黛玉還在煮著茶，只抬眼看了他一眼，並不動作。湯姆坐到她對面，就這麼看著，這茶剛倒上一杯，他一伸手就一飲而盡。
「好樣子。我辛辛苦苦煮的茶，你就這樣牛飲了，好不識趣，白白擾了我的好茶，俗人。」說著黛玉連同剩下的茶一併到了去。
湯姆倒是不在意，就著桌上的果子露也喝了一口，黛玉看了說他：「你這是打哪兒來？就為了來喝兩口水不是？既如此，你去旁邊院裡，那裡有口井，管你夠。」
「我倒不是來討水喝，是為了來同你說一件事來了。」湯姆撇開茶盅。
黛玉勾起眼角看了他一眼：「你們大男人的國家大事，可別同我說，我一個小女子懂些什麼，可別浪費了你的時間，我還是烹我的茶才是道理。」
「這可是件大事。」湯姆坐到了黛玉身邊：「父親為我擇了字了。」
「取字？哪兩個字？」黛玉實際上知道得比湯姆還早，'章台'二字，她是和父親論道了一番的。
「鐵衣。」說著湯姆還拉著黛玉的手寫給她看。
黛玉看著畫在手上的手指，心裡一緊，就像心臟要被捏碎了一樣：「鐵衣。」她轉過身，背對著湯姆，咀嚼著這兩個字。片刻又轉身回來，站起身對他行了個禮：「鐵衣兄。」
湯姆看著她打趣自己的小模樣，心情好了不少：「父親也和我說了你的字，章台，不過還要等你及笈。快點長大吧，小姑娘。」
「自己沒個大人的樣子，還叫我小姑娘。快走，快走，別誤了我烹茶。」黛玉推著他往門口走：「你不溫書了？不是說還有多長多長的文章沒寫嗎？還不回去讀書去。」
湯姆一個扭身掙脫了黛玉，站在門口行了一個禮：「章台兄，鐵衣這便告辭了。」
黛玉捂著手絹笑著打發了他走。
湯姆這邊轉身離開了，黛玉回到桌前又烹了一會茶，看著茶葉子在舒展：「都退下吧。」眾人行禮退下，內間只留了黛玉一人。
鐵衣，鐵衣。
黛玉心裡不停的回轉著鐵衣二字，眼前的東西慢慢的就模糊了。
過了許久，內間傳來黛玉叫淨面的聲音，大丫頭們和楊嬤嬤進來伺候，收拾妥當了，黛玉端著剛上的茶抿了抿：「你們在我身邊伺候久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該對誰說，不該對誰說，這些你們該知道。哥哥近來忙，父親那邊想來也不輕鬆，若有什麼事，只管來回了我，就不必去打擾到哥哥了。」
「是。」這麼年黛玉打理著林家的產業，面兒上看不出什麼，但是積威甚重，這些奴婢應承著也越來越謹慎。
湯姆閉門讀書，這日子也過得快，恩科的日子似乎轉瞬就到了眼前。
黛玉早提前兩個月就托著林如海的名號由王熙鳳帶著拜訪了他好幾家的同年，雖說都是拜訪的都是女眷，但科舉上場的是男人，準備物件兒的卻是女人，因此這一頓的拜訪很是取了不少經。
王熙鳳帶著黛玉回來，還在老太太面前說了：「往日裡我只以為就是個考試罷了，無非就是嚴些。可今日才知道，我果真是個井底之蛙，這科舉竟有這麼多道道。漫說帶去的東西有多少的講究，竟連進了考場的位置都有說法和運氣，這讀書人呀，果然是不容易。」
眾人皆笑，又好好的說了一會，等不及老太太也開了自己的箱籠折騰了不少東西出去。
這一日，科舉之日是到了。女人們只在家裡送了，也不好出門，賈璉專門請了假來送湯姆。
下了車時間還早，可貢院門口早就等滿了學子。此處倒也不好待，賈璉正和湯姆說著要找個地方坐下來等，卻見一男人迎面過來：「林大爺，賈二爺，我家主人在上頭包了一個側廂，若兩位無去處不如上去一敘。」
這人湯姆是認識的，瑾郡王身邊的侍衛。湯姆兩次同瑾郡王出去皆有此人。
湯姆同賈璉點點頭，兩人跟著去了。
包廂裡果真是瑾郡王，兩人行了禮，瑾郡王囑咐著上前來坐。
「如今該叫鐵衣了。」瑾郡王笑道：「去年鐵衣就該榜上有名，是本王誤了鐵衣。好在今年有恩科，本王前些日子的了些陳釀好久，只等著考試結束為鐵衣慶賀了。」
湯姆沒有說客氣話，只是同瑾郡王道了謝。他這樣的不客氣帶著少年郎的意氣風發不僅不顯得姿態難看，更是讓瑾郡王心喜。
瑾郡王與湯姆年歲相差無幾，這個年紀的少年強烈的自尊心讓他們覺得似乎天底下沒有比自己更厲害的了。雖說現實壓住了他們這樣超強的自尊心，但是同為少年，出身也都不凡，心裡的驕傲是從來沒有少過的。
不是誇張，沒吹，在瑾郡王和湯姆眼裡，樓下的那些寒門，真的沒放在眼裡。不說實力，單憑家世，許多人的起點就直接放在了大部分人的終點上。
多坐了一會兒，進場的時間也到了，湯姆辭別了兩人，自己提著籃子進了考場，只留下了賈璉順便給瑾郡王彙報工作。
苦等幾日，來接湯姆的仍舊是賈璉。湯姆的狀態看起來還不錯，至少沒有被人抬著出來，回府的時候還能撐著給長輩行了禮才回院子。
只是等他一回院子就躺來了，連準備好的參湯都沒來得及喝就睡下了。
黛玉見了沒有強叫他起來，只吩咐著參湯要時時備著，好讓他隨時都能喝。
湯姆這一睡就是一整天，期間賈家的長輩們都打發了好幾道人來瞧，黛玉也一直守著，就連已經探過脈的大夫都沒讓走，一直等著。
好容易睡醒了，湯姆同各位長輩請過安了就打著為殿試做準備，急匆匆的就要往莊子上去了。
「要我說，你也不至於這麼急著過去。」黛玉不放心，想留他一留。
湯姆笑道：「我是請著假來考試的，學校那邊也該回去了。」
讀書是大事，林家規矩如此，黛玉也不說別的了，又問考試的事情：「那你殿試要如何準備？」
湯姆喝口茶，不在意道：「這你就別擔心了。就憑我這個人，憑我是林家大爺，只要我不交白卷搞得太難看，老聖人最次也會給我一個漂亮的二甲名次。若按照我一貫的水準，雖說實力不一定會靠前，但是按著老聖人的心思，指不定就給我個探花的名頭，也好成各一門雙探花的美名。」
「既然你有數了，我也就不多話了。」黛玉聽了也不說別的了，只囑咐著這丫頭們收拾東西。
湯姆帶著大包小包回了莊子，在霍格沃茲上了幾天課又開著林如海的假條請了假回京裡考試來了。
老聖人要求的開恩科，聖人不過是在這殿上站了起一小會兒便離開了，反倒是老聖人，坐了半場才走，還留下了瑾郡王守著。
殿試結束，眾人的試卷也交由考官一一批閱，待他們定好前三甲了才講試卷交給老聖人過目。
老聖人現看了前三甲的卷子，看著是很好，撚著鬍鬚滿臉笑意，又吩咐：「把林家大郎的卷子拿來。」
監考拿來湯姆的卷子遞了上去。老聖人看了，不管是從字體來看還是從文章立意內容來看，都是好的。只是終究是太年輕，文詞過於鋒利，內容也有些激進，滿卷少年人的意氣張揚。與前三甲的卷子，確有差距，不過也是年歲問題，經歷不夠罷了。
「他幾歲來著？十八還是十九？」老聖人不覺問出了口。
身邊的大太監連忙說道：「回聖人，林家大郎今年十六了。」
老聖人笑了：「還是個少年人呢！」年歲還長，好好調理又是一個治世能臣，又問：「你們取了他幾名？」
主考官是內閣學士左敬宗，老聖人曾經的陪讀。他取了單子來：「回聖人，林家大郎取了二甲十七名。」
老聖人搖搖頭：「朕看他不止。」說著把湯姆的卷子插在了前三甲的卷子裡。
果然如湯姆所料，這屆探花郎的名頭是他的了。
接著是打馬遊街，瓊林宴。
第108章 108
湯姆中間專門回賈府去換了身衣裳。三甲之中，狀元、榜眼皆是而立之年了，容顏上也只是普通去。湯姆年輕又好看，這樣精緻的盛世美貌把一條街上的香氛荷包手巾絹花都吸引到他身上了。走一路摘了一路，這邊剛摘，那邊又扔出來，正巧就掛在了身上。
也是奇了怪了，這麼好的身手，怎麼不去邊疆做弓箭手，保家衛國。
湯姆這一路走得及其艱辛，最後不得不回榮國府去梳洗更衣才敢往瓊林苑去。否者掛著那一身的香包和滿身的脂粉味，湯姆真擔心到了聖駕前被治罪。
到了瓊林宴上，湯姆一進來就被瑾郡王身邊的小太監叫走，本以為只有瑾郡王在，沒想到老聖人也在此。
湯姆趕緊跪下行禮。
老聖人叫起，又問了他打馬遊街的事，瑾郡王也跟著自己的心性好好的笑了他一番。
「你父親當年比你大一些，朕還記得他當年也是個芝蘭玉樹的，只站在那裡就是一派清風朗月的君子姿態。你很有他幾分模樣，是大家子出來的公子哥，累世積族出來的，是不同。就連你大舅舅賈赦，別看他這些年混得，朕也算看著他長大的，他當年那樣兒，現在也沒幾個人能及。」老聖人正說得高興卻又突然興致闌珊的歎氣到：「寒門呀，終究是不夠。」
在場都知道，聖人近來同寒門打得火熱，老聖人忙著別的事沒顧上他，很是添了些不愉快。此刻說的，正就是那些寒門子弟了。
可這話老聖人能說，他們卻只能聽聽罷了，都不必出這門口，就得把這話給忘掉。
老聖人說了幾句，自己又覺得沒意思了便不再提，恰好，小太監來說瓊林宴開宴時間到了，老聖人便帶著瑾郡王和湯姆往宴席處走。
通常瓊林宴上前三甲是最引人注意的，今日也不例外，同一科的學子們紛紛找前三甲攀談，可這狀元，榜眼都見著了，就探花不知道哪裡去了。
眾人正猜疑著，有太監高喊：「老聖人駕到。」
眾人連忙拜伏，待老聖人坐定叫了免禮，眾人起身這才發現，原來探花是在老聖人那裡，人家可是老聖人領著來的瓊林宴。
宴席開始，湯姆回了下頭，先敬了一圈座師，又敬了一圈同年，這剛喝完一圈便被老聖人身邊的小太監叫回去了。老聖人叫人誰敢攔？眾人紛紛讓開。
湯姆隨著小太監走回去，同瑾郡王一起侍奉在老聖人身邊。
老聖人的想法湯姆事能猜到一二的。無非是當今聖人不聽話了，帶著寒門子弟給老聖人不痛快了，於是老聖人專門照拂湯姆，就為了告訴聖人和他身邊的人，別鬧妖蛾子，幾個寒門還不在眼裡。能給朝臣好處的是他，能讓朝臣跟隨的也是他。
聖人在老聖人心裡的能耐程度，也就是示個警就能解決的小問題。
宴席正酣，十年寒窗今有所得，許多寒門之子是有些把持不住，免不得多飲了些，酒酣耳熱之下，也有鬥詩鬥畫的。不得不說，到現在這個地步，能站在這裡的都不是常人，雖喝多了些，佳句美畫卻一點不落俗套。
席間太監宮女捧茶酒穿行在人群間，這一屋子的年輕氣壯似乎也感染了老聖人，他不僅沒有提早離席，反倒賞起下面奉上來的詩詞。
此次恩科是老生人的恩典，雖說老生人疼愛，但瑾郡王卻不敢在老生人沒有態度前就下去隨意攀談，怕只怕觸動了老聖人那顆琉璃心，讓他以為自己要爭權。因此沒有老聖人的吩咐，瑾郡王也沒下去，只是和在老生人面前過了明路的湯姆說著話。
湯姆正說著話，本是其樂融融的氣氛卻突然覺得背脊一陣發涼，似有殺意。喝了口酒，湯姆做平常樣子，只是暗中打量著周遭。一切都平常，階下氣氛正好，杯來盞往，並沒人敢往上窺視天顏，老聖人身邊除了自己和瑾郡王就是老聖人慣用的大太監李春，還有重重護衛的侍衛。
湯姆細細的端詳了一圈，並沒有什麼異樣，只是芒刺在背得感覺卻一點也沒消散，反倒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的嚴重了。
湯姆握著酒杯，背心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這樣的感覺實在太熟悉了，在兩次伴駕瑾郡王的時候，這種被鎖定的殺意實在是太熟悉了。
再一次巡視一遍周遭的侍衛佈防，湯姆鎖定了幾個容易被突破的位置。
寒光乍現。
湯姆怎麼也想不到刺客會是老生人身邊跟了幾十年的太監孟冬。這老太監臉上還掛著諂媚的笑，手上卻執著一柄長刃往老聖人的胸前紮去。
這一波來得太突然，誰都沒反應過來。這也是太突然了，更突然的是孟冬的身份，許多人第一反應是這是不是老聖人在安排些什麼。不僅是階下的侍衛呆了，連孟冬身邊的小太監都呆愣著張著嘴。
好在湯姆一直注意著，一見寒光便擲出了手邊的酒壺，正正好打在孟冬手腕上，打歪了那柄刀。
孟冬也是老了，竟真被打落了刀刃，讓李春反應過來拿著老聖人腳邊的小幾子給他開了個瓢。可是刺殺怎麼可能就這一波，李春護駕兩個字還沒喊出口，那呆愣在孟冬後面的小太監卻突然撿起了孟冬掉落在他腳邊的刀再次刺向老聖人。
護衛周圍的侍衛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靠近，端著盤子在四周伺候的宮女卻能極快的取他們的姓名。一片雪花，週邊的侍衛齊齊被割了脖子，武器不過是臨時打爛的碎瓷器。
所有人看著上座，連老聖人都呆住了，瞳孔中只有不斷放大的刀尖。
危在旦夕的風雷之間，老聖人眼中的刀尖突然被一片深紅取代，老聖人凝神一看，擋在他前面的分明是此屆的探花林懷玉。
低頭一看，原本的白刃如今赤紅，粘稠的血液不斷的順著眼前透體而出的一點點刀尖往下流，鮮紅的探花禮服被染出了刺目的血色，因為靠得太近，連黃色的龍袍上都染上了一些血跡。
湯姆跑得快，酒壺一出手就往上跑，正在面前，那小太監就刺出了一刀，湯姆本來沒想著以身相提替，但是怎麼沒人告訴他這小太監武力值高得可怕。
湯姆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那小太監，不避不讓，左手直接拉住了他的胳膊，湯姆的右胳膊直接被捏成粉碎性骨折。
湯姆已經在心裡忍不住罵娘了。
劇痛之下，湯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太監使了個巧勁，掙脫了他的手，那長刀沒有改變，繼續往老聖人那處插過去。
已經沒功夫思考了，老聖人絕對不能死，老聖人活著，林家才能活著。這個時候只剩本能了，湯姆用最快的速度飛快的把自己轉移到刺客和老聖人之間。被抓住的右手在強力的挪轉之下，胳膊直接脫臼，而那小太監手中的刀卻去勢不止的直直插進了湯姆的胸膛。
強烈的痛覺讓湯姆恢復了理智，眼角的黃色太過顯眼，湯姆拼盡力氣就著插在身體裡的刀把那小太監往外推。刀身整體沒入湯姆的身體，此時他和那小太監之間已經沒有了距離，湯姆像力竭一樣往那小太監身上倒去。
那小太監以為他死了，正要推開他，卻突然感覺頸間一熱。
僵持的兩個人突然就暫停了一息。
湯姆推開這小太監，倒在地上的屍體頸間的血像泉眼一樣的往外撲。
這種時候，就是刷存在感和形象的絕佳時刻。湯姆講好歹還記得這件事。
他側開臉來，在老聖人眼前透出半張血紅的臉，接著從嘴裡吐出半塊碎瓷片，那瓷片帶著血跡，幾乎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
湯姆用沒受傷的左手握住刀柄，好在這刀刃並不太長，湯姆嘶吼一聲，硬生生的從身體裡拔出了刀來。手起刀落，持刃而上的一個宮女就此了結。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火光映襯下，湯姆滿身血跡，腳邊伏屍幾具，如同地獄修羅一般守在老聖人眼前。
第109章 109
雖說事出突然，但是到了這個時候侍衛早就反應過來了。侍衛都朝著老聖人的位置圍攏，形成了一個保護圈，門外禁軍如同潮水般湧了進來，很快階下的宮女被斬殺了大半，剩下的也沒有力量再殺進老聖人的保護圈了。
禁衛軍護著老聖人往外撤，順道把力竭的湯姆也帶走了。
從頭到尾，不管是刀尖已經刺到眼裡的那一刻還是擋在他面前的湯姆的血跡掛到他金黃龍袍上的時候，老聖人都保持著他一個大國皇帝的尊嚴端坐在那裡，八風不動。
除了寬厚衣袍下長滿老人斑的手在止不住的微微發抖，誰能看出，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心中也充滿了對死亡的恐懼。
夜已深，皇宮卻依舊燈火輝煌，特別是老聖人住的宣元宮，太醫皆彙聚于此處，聖人也守在外殿，側殿來來往往的宮女手上端著血水和沾滿血跡的布帛。
老聖人此刻已經換了衣裳，那沾著血跡的龍袍實在讓他驚心。太醫輪著診過一番，現在大部分都在側殿給湯姆診治。
「父皇，如今竟有如此狼子野心之輩，竟敢刺殺父皇妄動國本，兒子必定徹查此事，必定給父皇、給天下一個交代。」聖人這話說得很是鏗鏘有力，只是他心裡指不定還在遺憾著。
老聖人並不在意他，這邊兒子的智商基本上和權謀二字說了再見了，實在不需要怎麼注意他。
聖人見老聖人依舊閉目坐在那裡，並不接話，周遭出除了他粗重的呼吸聲就是隔壁側殿傳來的聲音，難免覺得有些尷尬，因此也不多說話了，只乖乖的坐在那裡。
李春雙手舉著託盤過來，上面是太醫之前給老聖人開的安神的藥。老聖人也不矯情，抬手一口就喝了。把碗扔回盤子上，問：「禁軍那頭怎麼樣了？林家大郎怎麼樣了？」
李春躬身在一邊：「回聖人，禁軍首領，京巡都督都、京營中軍將軍都在外頭候著了。林大郎那邊，太醫還在診治，現在還沒有結果。」
老聖人道：「宣。」
李春趕緊縮手縮腳的退下，打發了小太監往外去宣那幾位將軍。
三人入內，先請了安，多的也不說，直接就交代了狀況。
先是京營中軍將軍：「稟聖人，京郊大營並無異動，無士卒調動，一切如常。」
老聖人微微點頭，京巡都督又上前報：「稟聖人，京城之內並無異動，進出城門無異常，城內未發生任何暴動，沒有人員驟增。」
接著是禁軍首領。報告了刺客人數，來源，卻找不出根基性的關鍵來。
老聖人沒有說話，做了這麼多年皇帝，經歷了無數看得見看不見的刀槍劍影，到現在了，他也算看出來了。還能是誰？還想找證據，怎麼可能有證據？
心裡已經知道是誰，老聖人心中恨極：窮途末路了，還敢玩這麼一招。心夠狠，連自己老子都敢殺。尾巴也掃得乾淨，三軍、宮裡、暗衛都找不著他的漏洞，還算有兩分本事。
只是這幾十年都蟄伏過來了，竟敗在這短短半年裡。這個兒子，初時知道他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覺的布下這麼大局，還覺得有幾分能耐，現在看來，也不過是個沉不住氣成不了事的狗東西。
若再熬兩年或許能再走遠點，可惜了，這庸才也就如此了。
只是，也就到這裡了，堂堂皇家，若養不了一個皇子，那修個墳的錢也該有。
庶子到底不如嫡子。
「聖人，林大郎那邊的太醫來了。」小太監進來同李春竊語了一句，李春又上前稟報。
「宣。」老聖人道。
進來的是太醫院的院正，跪在當中。老聖人問：「林家大郎如何了？」
院正稟報：「回聖人，其他還好，只是唇口被瓷片割裂，右手骨折脫臼，重的是胸前那一刀，透胸而過，傷了心脈，林大郎自己拔刀出來又搏鬥許久，流血過多，此刻還昏睡著，臣等已做了處理，林大郎如今還昏迷著，也不知道能不能過這一關，若兩日後仍不醒，就危險了。」
「林家大郎以命救駕，沒了他躺在那裡的就是朕。開了朕的私庫去，要什麼藥材只管去，朕一定要保住他的命。」老聖人朝院正吼完之後又轉頭叫：「宣中書令來，賜林家大郎胥安伯位。」
老聖人態度堅定不說，要賜爵位，要宣中書令是一點沒和聖人去商量，說了就是，聖人還不敢露出不願意，憋著氣的說好。
又坐了片刻，老聖人扶著李春的手去休息了，臨走前往禁軍統領看了一眼。只是也只瞧了一眼便沒有其他。老聖人都走了，聖人自然也不留了，剛才還輝煌的燈火頓時熄了一半，透露出一兩絲蕭索來，只留下偏殿來來往往的人，在寂靜中壓低聲響的來來往。
及至天空濛濛亮，守在偏殿的太醫才松了口氣，算是救回來了。
院正連忙往老聖人的正殿去，門口小太監攔了問什麼事，院正說了湯姆的情況，小太監道：「老聖人如今還沒醒，只是既是老聖人吩咐，少不得請大人在此稍等一等，待老聖人醒了再往裡頭詳細去報。」
「應該的，應該的，多謝公公指點。」院正作了一揖謝過了那小太監便移步往旁邊走，並不敢等在正門處。
一個時辰後，老聖人醒來，正靠在床頭讓李春伺候著，李春打量著老聖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稟報：「聖人，院正在外頭候著呢。」
「怎麼樣了？」老聖人沒招院正，只是問李春。
李春拿著毛巾小心的擦著老聖人的臉頰，深刻的皺紋像地裂的峽谷，老人斑在臉上看著很是明顯，這麼高高在上的一個男人，身上卻散發著老人獨有的帶著絲絲死氣的老人味。
可就是這麼一個年老衰弱的老人，他那雙止不住顫抖的雙手卻擁有全天下任何一個人都不發企及的力量，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
「回聖人，林家大郎已經過了危險了，只是現在仍然是昏迷著，估摸著還要過兩日才能醒，但好歹命保住了。不過院正也說了，林大郎年輕，只要過了這個坎，往後好好的養，也是能養好的。老聖人聖恩浩蕩，林大郎必定能好的。」李春道。
「嗯。」老聖人聽了也不再招院正進來了：「既然好了，便送回去吧，也免得他家裡人擔心。」
「是了，林探花的妹妹好在榮國公府巴巴的等著呢，是該讓林探花去回去安安小姑娘的心。姑娘家的，年紀又小，怕是嚇壞了，該讓林大郎回去安慰安慰妹妹的。」李春應和著老聖人，臉上的笑一分不差，像一個極細緻的面具貼在他臉上一般。
李春說著話微微回頭對身邊的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小太監正要出去，老聖人又突然轉了念頭：「且罷，傷得那麼重，左右再讓他養上幾天，等能挪動了再送他回去，別一路折騰又出了岔子。」
「聖人慈悲，聖人體恤。林大郎必定時刻記得聖人隆恩。」李春摸著老聖人的脈順著心意奉承著。
老聖人閉著眼睛享受著李春的伺候和奉承，只是再聽到林大郎這三個字的時候反問了一句：「林大郎？」
李春聽出了意思，連忙打著自己耳光：「是林伯爺，林伯爺。老奴年紀大了，哪能像聖人龍精虎猛。老奴老了，差點不記得，是林伯爺。」
老聖人聽了這話才略微滿意：「既然他不方便挪動，等宮裡安靜點，就宣他妹妹進來瞧瞧吧。林家赤膽忠心，總不好讓小姑娘懸著心在外頭等。」
李春領了命，並不去張羅，只是依舊殷勤的伺候著老聖人。
作者有話要說：
寶寶終於簽上約了，阿哈哈哈啊哈，來個三連發慶祝一下。只是可惜，沒存稿了，最近工作有點忙，家裡也忙，但是朕一定會盡力的，坑挖得有點大！不太好填！哈哈哈哈！自覺邏輯有點硬，大家見諒，一定會盡力彌補過去的。
第110章 110
六日後，傳話太監去了榮國府。傳話的人到榮國府的時候整個榮國府都動了起來，畢竟榮國府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的尊容了。
老太太同賈赦一個對眼，心裡大概猜到是和前幾日的行刺有關，心裡提著，也不知道這太監來是福是禍。
賈璉也是聽他爹說了兩句的，只是閱歷不夠，怕這事牽扯到榮國府，斷了好不容易來的大好局面，賈璉整張臉煞白。王熙鳳也不知道事由，只是看賈璉那副慫樣也知道怕不事什麼好事，因此也不做聲，只同賈璉一起匆匆往前面趕，一個去了榮禧堂，一個去了榮慶堂。
那夜雖然沒有全城禁嚴，但後半夜外頭隱秘的鐵甲聲還是被不少人家談聽到，別看這幾日誰家都如往常一樣，但家家子弟出來說的話都免不了提兩句昨夜的月色。
林和好歹在京裡呆了這麼些年，事發第二日一大早就打發了自家媳婦來向黛玉請安，順道送些前兩日莊子帶來的東西。
黛玉聰慧，從京裡的細動中也推測出了一二，必是有人趁著瓊林宴動了刀兵。能勞動禁軍、京營和中軍大營三軍齊動，只能是老聖人自己受難才動這般的驚天之怒。
只是不知道哥哥怎麼了，雖說有了探花的名頭，但應該也不用他近身伺候，這些年習武下來，他的身手是輕易不會讓人近身，如今不回來想必是因為此事牽連甚廣才留下的，沒看其他人也沒出來嗎。黛玉想著這些，心裡略放了放。
六日後清晨，外頭有人來傳話，說宮裡來人了。
此時來人，是禍不是福。
黛玉甚至來不及再梳妝就往外跑。楊嬤嬤一把拉住黛玉，壓著她坐到梳妝鏡前：「姑娘，大家姑娘不論何時都不可慌亂，此刻容顏未成，姑娘如何能出去？」楊嬤嬤壓著黛玉的肩膀在她耳邊細語道：「無論禍福，姑娘首先要自己端著。不管什麼時候，你要穩住了，林家才能穩住。」
黛玉也知道是自己唐突了，只能強忍著心裡的擔憂：「鳴雁，梳妝。」
在楊嬤嬤
看來，黛玉此刻不過是強作鎮定，雖說姿態已經看不出來情緒了，但是那雙眸子卻沒能把擔憂壓得住，還是情緒了謝。只是才這個年紀，且突然聽到這個消息，一時不能自持也是有的。
楊嬤嬤往後招招手，吩咐伺候的丫頭進來，又招了小丫頭進來，讓她去傳郭嬤嬤。
郭嬤嬤來得急，楊嬤嬤同她商量兩句，今日便由楊嬤嬤跟著黛玉，郭嬤嬤緊守門戶。
不多時，黛玉已經梳妝好。此刻的黛玉一點看不出和往日有什麼不同，緊張、恐懼、慌亂被她藏得很好：「走吧。」
楊嬤嬤與郭嬤嬤對視一眼便跟著黛玉出去了。
那小太監還沒進榮寧街便被下人報了進來，此刻他正往榮國府來，可黛玉到榮慶堂時竟已經來齊了人了。
賈赦帶著賈政賈璉在榮禧堂接待那出來傳話的小太監，女眷們帶著寶玉在榮慶堂等著消息，連帶薛姨媽母女都在。
「外祖母。」黛玉進來。
賈母見了她連忙連忙叫她：「玉兒快些過來，可是起早了？晚些回去再補補覺去，你年紀小，要多睡，不然耽誤長身體。」
黛玉只縮在賈母懷裡不說話，手心握緊，好像把賈母寫在她手心的'宮變'兩個字拽進肉裡一樣。
「也不知道今日來家裡是傳什麼旨的？」探春自問自答：「莫不是是大姐姐的好消息？」
黛玉聽了這話側頭去看了探春一眼，又掃了一眼廳裡的諸人。只見人人臉上都帶著輕鬆笑意，竟猜到了元春的身上去，也就王熙鳳臉色嚴峻點，但看樣子她也不覺有什麼大事的。
轉頭一想也是，宮中發生什麼也確實沒有明旨下來，雖說參加瓊林宴的都沒有回來，但是本朝名士風流，這瓊林宴一開好幾天的也是有的，就林父那一屆，瓊林宴也是開了四日才罷的，因此今日沒人出宮也不引人注意。
加上三軍異動做得極其隱秘，尋常人根本不知道，現如今他們不知道也是應該的。
從王熙鳳拎清自己的身份之後，老太太開始手把手的□□著她，她也爭氣，王夫人不知不覺間竟讓她弄成了個睜眼瞎子。王熙鳳是被嚇怕了，她往日裡做出的事都是王夫人挑起的，她如今卻不敢讓王夫人再幹出那些事來拖了自己丈夫的後腿，因此才做了堵了王夫人對外的眼耳口鼻的事。
王夫人本就不太在乎外頭的事，如今被斷了竟也茫然不知，還不曉得有了變故，現在聽說宮裡頭來傳旨了，也只以為是自己有大造化的大丫頭得了好。此刻那太監還未到府，王夫人已經想著自己外孫將來做了皇帝，自己是何等的威風。
外頭的消息府裡的人是不知道的，雖說賈璉有個官位卻並不被府裡眼高手低的人放在眼裡，因此眾人皆以為是宮裡的大姑娘有了造化，都爭著來奉承王夫人。
王夫人雖還端著，但是心裡的得意哪裡是遮得住的。
王熙鳳心裡有些不好的猜測，心裡掛著事情，但看老太太一如往常的樣子，她反倒鎮定了下來。只是到底不同往常一般隨眾人一起嬉鬧，只是隨侍在老太太身邊，時不時的說兩句罷了。
屋裡樂了好一會兒，外頭傳話進來說宮裡的公公已經回去了，賈赦正帶著賈政、賈璉往榮慶堂來。
屋裡都是賈家人，薛姨媽雖說也是外人，但卻被王夫人留了下來，只是往後挪了些。小輩們也往後面挪了些，避到側邊去，正廳正中只留了老太太和賈赦一家，賈政夫妻。
雖說大家都避開了安靜下來，也沒有咋咋呼呼的樣子，都如往常一般。但看著餡淑的坐那裡，實際上每個人都支棱著耳朵在聽老太太他們的談話。
「外頭怎麼了？」老太太也沒鋪墊，直接就問了。
賈赦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叫了黛玉一聲：「玉兒，你且來聽聽。」
「大哥，玉兒畢竟只是個女子，如今又還小......」賈政得話說著看似很有道理，但到底是阻止的意思，只是話沒有說得完罷了。
賈赦擺擺手，依舊叫了黛玉過來。賈政見此也不沒有了別的反應，反倒在王夫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閉了嘴，自顧自的喝著手裡的清茶。
黛玉走過來，站在老太太身邊向著廳裡的幾個長輩行了禮邊站著，也不多嘴說話。
王夫人著急著想知道事情的緣由，只是賈政都沒有說話，廳上是她的大伯大嫂和婆婆，她也不敢造次多言，只是焦急的等著賈赦說話，手裡的佛珠被揉成一團。
「老太太，今日宮裡來人傳話了。瓊林宴當夜懷哥兒捨命護衛老聖人，如今身受重傷，今日方醒。老聖人大恩，准外甥女今日如同探望。」賈赦一兩句話把小太監今日的來意說得清楚，只是多的卻一個字也沒有。
老太太抬眼看了他一眼，心裡有了個大概，這才放下心來。
「懷哥兒？難道不是元春嗎？」王夫人實在忍不住問了出聲。
不等賈母有什麼表示，賈政先喝止了她：「王氏。」王夫人被喝住，心裡有話卻不敢頂著賈政的怒火往上沖，只能憋了回去，一臉的不甘願。
「好孩子，既然老聖人下了恩旨，你且去準備準備。明日便入宮去探望。之前你也是去過的，但如今懷哥兒身上不好，你更要仔細，可不能有一絲的唐突。你屋裡的那兩個嬤嬤是宮裡出來的，你明日帶上一個進去，也好照應著。」賈母輕輕的拍了拍黛玉的手，寬了寬她的心：「去吧，今日好好休息，準備著明日入宮吧。」
黛玉聽了行了禮便帶著丫頭嬤嬤回去了。
悠于 2018-4-14 19:17
第111章 111
賈母看著黛玉出去了，又轉過頭吩咐：「刑氏，我這裡也不必你伺候了，回去歇著吧。王氏，親家姨媽陪了這麼久了，你也該陪著她回去了。把丫頭們都帶回去吧，讓她們一處耍耍。也去看看我的寶玉什麼時候回來，現在天氣也不好，時冷時熱的，趕緊叫寶玉回來，別讓外頭的小子唐突了。」
賈母幾句話就打發了屋裡的一干人等。眾人就算是不願意，也不敢和賈家的老祖宗對著幹，因此片刻間人也就散盡了。
大家都散了，屋裡就剩了賈母和賈赦父子和賈政。
薛姨媽和寶釵回了自己院子裡，薛姨媽想著：「林家就剩了林大人、林丫頭和懷哥兒了，現在懷哥兒在宮裡出了事。我想著若是平常的傷，老聖人哪裡至於恩准林丫頭進宮探望，這次，懷哥兒的傷怕是不好了。」想著又歎了口氣：「這林丫頭呀，雖說有個了不得的父親，可先是母亡，現在又連兄弟都......也是命苦的人呀。」
薛姨媽這話雖說沒說完，但是言下之意的遺憾確實表露無疑。
寶釵扶著薛姨媽，耳朵裡聽著卻並沒有說話。心裡難免覺得惋惜，可更深刻的卻湧動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暢快。
虧她往日自比清高，林家那個驚才絕豔的大郎若去了，林姑父本就是老來得子，如今年歲也不低，得了這個噩耗還能扛得了多久，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會隨著林家大郎去了。到那時，看她一個孤苦無家的弱女子，還能怎麼清高。
「寶丫頭。」薛姨媽叫著寶釵，正好把她從自己的沉思裡叫了出來。寶釵猛然之間驚醒，想著自己剛才竟有那麼齷齪的想法，臉上一陣臊意，根本抬不起偷來。
自己平日裡與林丫頭姐妹相稱，如今她遭逢大難，自己竟然做出如此想法，著實下作。
「沒事的，我只是想著林丫頭此時心裡必定難過。」寶釵為自己剛才的想法羞愧著，雙頰通紅，想著要做些神馬來彌補一二，總要讓黛玉稍微輕鬆些才好：「娘，我想著咱們今日送些藥材過去，雖說不一定用得上，但是若等到要用的時候再找就晚了，不如事先備著。」
「你去吧。」寶釵行事向來穩妥，薛姨媽也放心讓她去。
寶釵行了一禮，帶著鶯兒便去回了房去。前腳進門，後腳管事的婆子便拿著冊子進來了。鶯兒接過冊子遞給了寶釵，寶釵點著裡面的藥材，管事婆子拿了冊子下去準備了。
不消多時，東西都封了盒。鶯兒點了沒問題，寶釵點了頭，帶著鶯兒往耿道院去了。
本以為耿道院該是一片忙亂的樣子，誰知到了院子裡才發現，這裡不僅不慌亂，反倒比往常更規矩、更嚴謹些。廊下伺候的丫頭守著自己的位置一點沒亂動，院子裡往來的丫頭婆子個個輕手輕腳不敢妄為。
守在門口的丫頭看了寶釵進來連忙進去通傳。
「林丫頭，我知道你現在忙著，只是我現在來只是給你帶些藥材來。林大哥說是傷了，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樣兒了。我想著藥材這些還是要先備下的，免得一時不湊手，臨要了再拿不出來就耽誤事了。」寶釵轉頭對鶯兒示意，黛玉點點頭，左珍收了藥材。
寶釵又道：「我沒有姐妹，便拿你們當我親姐妹看。我知道這次你必定是要擔心的，但是我也要勸你一句，你要信林大哥，他行事向來穩妥，這次也必定不意外。便是真的傷了，沖著林大人的面子，聖人也必定會好好照料的。你著實不必太過擔心，你得先保養好你自己了，才能照顧林大哥。」
寶釵這些話說得也算合情合理，若是一般的大小姐必定是能安下心來的。只是她並不知道實際情況，況且黛玉也不同常人，聰慧非常。因此在黛玉這裡，寶釵這番話著實沒有說到點上。
儘管沒什麼意義，但是合著寶釵現在的情景，她能做出這些事，說出這些情理之中的話來安慰自己，黛玉也著實感激了：「我知道的，寶姐姐，只是免不了有些憂心。」
「你明日要入宮，我也知道你今日忙著，今天便不同你多話免得勞你費神。只是你要記得，若有什麼需要，只管來找我，我家雖無權勢，但好賴有幾個錢，能幫上的，沒有說不幫的。」寶釵又囑託了一番這才離開，但自覺於此無法彌補自己之前莫名的嫉妒，因此心裡很是放不下，總覺得對不住黛玉。
黛玉送到門口又轉頭回來，寶釵送的那些東西左珍早就單獨入了庫，對於寶釵的這番掏心掏肺的安慰，諸人也沒有多話，連兩個嬤嬤都沒有說什麼寶姑娘仁厚的話。但是黛玉心裡也知道這番情意的。
第二日，宮裡早早的就來了人來接了，黛玉進了轎子跟著宮裡的公公進了宮去。
湯姆是早就醒了的，這個時候正在等著黛玉。黛玉先去了宣元殿正殿，在外頭跪拜了一番，然後才去了側殿探望湯姆。
畢竟是宮裡，許多事情不好說，黛玉也不過是關懷了一下湯姆的傷勢。
湯姆已經是好了許多了，也是仗著年紀輕，敢胡來，現在都能下地了，只是動作還不利索：「你莫要擔心我，我好得很，再過幾天就行動自如了。小管家婆，你好歹放放心下來，看看你，嬰兒肥都沒了。」
黛玉拍開湯姆的說，瞪了他一眼。小姑娘雖然已經初現少女較弱的姿態了，但是還在孩子和少女的分界嶺上站著，只是好歹是嬌滴滴的姑娘，此刻聽了湯姆說這些，心裡臊得慌，臉上也帶了些紅霞：「呸，人家在這裡擔心你，你還有心思說些這種混帳話。」
「怎麼就是混帳話了，我的小妹妹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小姑娘。」湯姆把黛玉一下子抱進懷裡。
黛玉的身姿是標標準准的江南大家閨秀的纖細，說實在的年紀也才十一歲，而湯姆是標準的西方人身材，骨骼也大，這些年有養得好，個子比黛玉高上了兩個頭。現在他一把抱住黛玉，黛玉幾乎整個人都被他裹在自己懷裡。
「你放開，像什麼樣子。」黛玉掙扎半天放不開，此刻面色通紅，連髮髻都亂了，兩眼巴巴的看著湯姆，又羞又恨。
湯姆就是不放手，把小姑娘整個揣在懷裡，順手得不得了：「你還小呢，別學那些人做什麼樣子，你高興怎樣就怎樣。你小時候可不是可愛哥哥抱著呢？那個時候你還只有我腿這麼長，天天跟著我，學我念書。我可好久沒抱過你了。」
黛玉已經有作為一個少女的認識了，自然不能同以前一樣胡來。況且湯姆身上的傷還沒有好玩，這麼大的動作，要是把傷口又拉開了怎麼辦？
「你且放開我，我也大了，哪能老做小時候的樣子。」黛玉往旁邊坐，湯姆看她這態度也只能放開她。
突然這麼熱情也是有原因的。湯姆仗著自己藝高，人就膽大得不得了，什麼都敢幹幹，偏他每次都化險為夷，真什麼事都沒有出過。可惜了，這次提到了鐵板，失血過多全身冰冷的等待死亡的時候湯姆才知道怕。偏偏他在老聖人眼皮子底下，一群人圍著，想要換個地方求個救都沒有機會，只能抱著恐懼把自己託付給在他看來並不靠譜的太醫，好在太醫得力，救了他一命，不然湯姆得悔死。
這個時候他是真的為自己的唐突後悔了、害怕了，害怕自己去了之後林如海和黛玉扛不住，熬不下去，怕死亡的陰影籠罩在自己身上。
所以現在與其說是湯姆抱著黛玉在安慰他的小妹妹，不如說是湯姆抱著小妹妹在安撫自己心中還沒有消退的恐懼。
自小一起長大的默契，黛玉也有幾分知道他的心思，因此這個時候也沒有一味的苛責他。
作者有話要說：
重新調整一下，順便改改錯字。
另外，本文儘量不黑寶姐姐，這一段也完全出於青春期少女的嫉妒，但是很快寶姐姐就調整過來了。
第112章 112
黛玉一隻手按住湯姆的兩隻大手，空出的手把湯姆跳出來的兩縷髮絲勾回去，輕輕的撫了撫湯姆因為失血過多而蒼白的臉頰。短短的幾天他的臉頰迅速的消瘦下去，顯露出剛硬的輪廓來，眼下泛著微青，氣息也沒有往日那般沉穩。
從來沒有見過湯姆如此脆弱的樣子，黛玉心頭一軟靠在湯姆的肩頭，小臉埋在他的頸窩。湯姆微微的弓起身子，讓她可以靠得更舒服，長胳膊松松的環繞著黛玉，黛玉像小時候一樣將一隻手搭在湯姆肩上：「你說過的，你會一直在我身邊。你可得好好的。」
湯姆沒有說話，只是和黛玉靠在一起。他臉上的情緒安穩下來，像是被溫柔母親撫慰的嬰兒。安定下來的心讓他迅速的回到了往日的狀態，面上越發的堅毅，再沒有了一絲的狂亂和不安，只留下鎮定和堅強。
兩個人像兩棵剛長成的小樹，在狂風和暴雨裡相互扶持，相互依偎。
「承蒙老聖人隆恩，我才能在宮裡修養這麼就，只是我現在已經大好，也該回家了，你且在我等著我，我很快就會回去了。」湯姆對黛玉道。
黛玉點點頭：「我等著你。」
在宮裡呆著的時間也是有限制的，不是什麼時候都可以一直呆著，這幾句話的時間也到了黛玉出宮的時候了。
外頭小太監來報了一次，黛玉也不敢久留，跟著帶路的小太監便往外走。短短幾步路的時間，黛玉回過頭去看了好幾次，只要她回頭，總能看著湯姆在專注的看著她。
時間不等人，想著湯姆馬上就要出來，黛玉也放心的出了宮去。
湯姆自然是呆在宮裡，黛玉走後他又去了宣元殿的正殿謝恩，順便提出了出宮的事情。老聖人也是這個想法，自然順水推舟的就讓他準備準備第二日出宮了，順帶又賜下了無數的賞賜。
黛玉早上出門，雖說沒有在湯姆那裡呆太久，但是回到榮國府的時候已經是接近晚膳時間了。一屋子的人都在等著她，賈母見她回來了並沒有多問，只是問了湯姆好不好，宮裡順不順利，現在累不累的話，問過了便放了黛玉回耿道院去。
王夫人殷殷切切的想著黛玉能帶來些元春的消息，可黛玉話都說完了裡面都沒有提過元春一句。她不甘心想問，卻被賈政冷漠的眼神嚇了回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黛玉早就走遠了。
時間也晚了，邢夫人和王夫人留下來伺候晚飯，賈赦、賈政兩兄弟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兩人前後腳的往外走，出了正房，院門口正要分開時，賈赦叫住了賈政：「二弟這幾日怎麼沒有同清客們攀談？」
「家裡事忙，留下來也不好款待，未免怠慢，還是放他們去才是正理。」賈政站在賈赦背後，低著頭說著平常他絕對不會說出來的話。這話說得規矩又自然而然，仿佛曾經以次子身份居榮禧堂做榮國府的主的人不是他一樣。
賈赦不多話，只是看了他幾眼，這才離開。等賈赦離開了，賈政這才轉頭往另一個方向走。
今日本就晚了，加上賈母拘著家裡的姐妹，晚上耿道院也沒有人來打擾。黛玉叫了郭嬤嬤去收拾湯姆往常住的院子，有郭嬤嬤在，多的她也不必擔心，這管等著湯姆回來罷了。
第二日，湯姆果然帶著老聖人給的賞賜回來了。
為著他重傷，也沒有往長輩出請安，直接就被軟轎抬回了耿道院。賈母是早就發了話的，不許人去打擾，因此家中的姐姐妹妹帶寶玉一起也只是一開始去露了個臉，看上兩眼，話也沒幾句就回去了。
其他人倒沒什麼想法，首先是不親近，其次是真的沒什麼交情，湯姆現在好了他們最多也只是為了黛玉而高興一二。反倒是寶釵，這日隨大家來看了湯姆，眼看湯姆雖說精神有些不濟，但身上的傷是大好，心裡免不得要阿彌陀佛。
本來這事是與她無關的，只是一開始她對自己親近的姐妹起了那樣不堪的齷蹉心思，雖說這事情只有自己知道，但是寶釵向來是個溫柔大體的性子，心胸也廣闊，因此免不得為此自我厭棄。這幾日裡，她一邊在心裡厭煩著自己當初的那個念頭，一邊又擔心著若湯姆有個不好，黛玉該如何自處。
這翻來覆去的情緒生生的寶釵給折騰瘦了，如今看著湯姆好了，她心裡既有對黛玉未來的放心，又放下了自己的心結。放下不堪的魔障，寶釵心中自有一番清明。
湯姆回來這天便喝了魔藥，這效果肉眼可見。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加上今天該是已經第七日了，湯姆想著林如海孤身在揚州，這事情該是及要緊要同他說的，因此晚上便派人嚴守門戶，不叫人串聯查探，便帶著黛玉往揚州去了。
「忠順王到底想幹什麼？網撒得這麼大，事情做得如此隱晦，隱藏了這麼多年，為什麼這個時候做出這樣自毀之事。」黛玉問。林家一家子都知道忠順王的底細，黛玉現在所言是抓定了這事兒是忠順王幹的了。
「這幾個月裡，他的人正常或不正常的下馬得太多了，他忍不住了。這次刺殺不管怎麼查，最後的線索一定會在聖人身上。他這是在逼著老聖人廢了聖人。」林如海道：「戾太子未正名，瑾郡王沒有機會，聖人一下臺，老聖人的親生兒子就他一個了。就算是老聖人不願意也不行，況且他手上還掌握著一些老聖人不知道的東西。」
湯姆想了想卻不這麼認為：「聖人是老聖放在瑾郡王身前的緩衝帶，也是他自己的保障。如果聖人現在就被動了，唇亡齒寒，這絕對不會是老聖人想看到的。」
林如海搖搖頭：「這麼大的事，老聖人可以壓下來，但是忠順王也可以把他翻出來，愛惜父親的兒子為了父親的後顧之憂查出來的事實，多感人，反而能得一個美名。他埋的線太多太雜，老聖人是能控制局面的，因此我猜他也有逼一把忠順王的意思。可惜了，讓他兒子搶先了一步，本來可以控制全域的，現在卻慢了一步陷入被動。」
「聖人是一定要保住的，就算是為了瑾郡王，老聖人也一定會保住聖人。」黛玉右手撐著下巴，喃喃自語道：「可如今還能拿什麼來壓制忠順王呢？兵？錢？若緩緩的來，忠順王或許手段還輕些，但如此泰山壓頂的驟然打擊，忠順王如今可只能放手一搏了。」
「無非是錢，兵二字，忠順王要放手一搏也需得兩手皆有才行。且說兵這一字，他勾結了兩個邊境將軍，又與外敵相通，為的無非是兵指京師。再說錢這個字，他能動的無非是他母家甄氏所在的江南，若他能動了江南的錢糧，引得漕運動盪，再結合邊疆引軍入關來，直攻京城或許還有些盼頭。但他兵這一道，不說全部，至少九成都已經被老聖人挖空，如此兵力不可一濟，再說江南錢糧，若要亂起來，還有為父在這裡，容不得他甄家獨大。」
「他搏不起來。」林如海斬釘截鐵道。
「那這次的究竟想來只能是亂黨了。」黛玉道。這一朝一代，看不見的亂黨也不知道背了多少鍋了。
林如海點點頭：「本來忠順王不做行此險招還能混摸些時間再圖後路，可惜了，這麼幾十年的功夫被老聖人一朝拔出引得他慌了神，走錯了路。老聖人剛開始慌著，但如今大局已定，他成不了氣候，不必再擔心他了。」
黛玉定了神，這事情就這麼結束樂也是個好事。
林如海看黛玉臉上放下的表情，心中既歎息又安慰：'她不過還只是個孩子。'
只是事情並不那麼簡單，可林如海也不願意看女兒愁眉深鎖的樣子，思來想去，這種壞事壞人還是交給兒子去幹的好。想到此處，林如海也不提其他，信筆寫了幾字，折疊好了交給湯姆，便讓他帶著妹妹回去了榮國府。
第113章 113
「父親給你留了什麼？」黛玉一邊脫著斗篷一邊問湯姆。
湯姆抽出信紙來，看笑了：「父親說，後面的事情讓我同你分解分解，也免你什麼都不知道，亂擔心。」
「後頭？」黛玉回頭問：「後頭還有什麼事？難道忠順王還能跳出過這一劫來？」
「如何就不能呢？便是平頭百姓養頭豬來殺，也是要挑時節的。如今看來，現在確實不是傻豬過年的時節。」湯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老聖人手上最合適的棋子就只有忠順王了，就算是為了瑾郡王，忠順王這一次也不會受任何牽扯，說不得聖人還要安撫他一二。」
「為了瑾郡王。」黛玉苦笑一下看向湯姆。
湯姆點點頭：「老聖人這麼多兒子，但是真當兒子養大的不過是他親手養大的一個戾太子罷了。父親早年近身侍奉聖駕書筆，他看得清楚。在老聖人面前，和戾太子比起來，其他皇子那根本就是撿來的。早些年，老聖人是因為年紀大了，才遏制戾太子，結果這一發就不可收拾了，最後戾太子身死並不是老聖人願意的。可惜了，人已經死了，汙名也蓋穩了。老聖人後悔都來不及了。」
「做了才來後悔，有什麼意思。」黛玉坐到湯姆身邊，兩個人靠得近，依偎在一起。
每次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房裡是不留伺候的，只讓嬤嬤守著門口，此刻房間裡也沒有人，湯姆和黛玉才敢說這些聽著大逆不道的話。
湯姆笑笑，微微的把黛玉往懷裡摟了樓：「瑾郡王是戾太子的嫡長子，肖父，戾太子也肖父，這兩層下來，加上老聖人對戾太子的愧疚和想念，對現在的老聖人來說，瑾郡王上位就如同戾太子上位，也算是結了他的一個心結了。」
黛玉不淑女的撇撇嘴，湯姆笑著掐了掐她的腮幫子，黛玉拍開他的手，橫他一眼。
湯姆連忙老實坐好：「老聖人是早有安排了，瑾郡王是他心裡最合適的繼承選擇，可瑾郡王頭上還有一個沒正名的戾太子在，要想讓瑾郡王上臺，就必須要給戾太子正名。這其中的手段無非是將戾太子放在受害人的位置上去，至於這個罪名誰來受？難道還有比忠順王更合適的人選嗎？」
「這個罪名下去，誰也翻不了身，可就算這樣洗清了戾太子的罪名，上頭還有聖人在呢。老聖人難道要為了一個已經死了的兒子，親手殺了另外兩個親身兒子嗎？」黛玉搖搖頭。
湯姆解釋道：「巫蠱前太子，嫁禍污蔑其名聲的罪名誰都抗不住。這個罪名放在誰身上端看老聖人的心夠不夠狠了。」
黛玉斜眼看了湯姆一眼，滿眼的震驚。
這是她心善，哪裡會主動的去想這世界上還有這樣的黑暗。湯姆在心裡暗暗歎氣：「若是心夠狠，就放在忠順王身上。等他逼宮，殺盡聖人子嗣之後再公告天下，這樣既絕了聖人的子嗣上位的可能性，又解了戾太子的汙名給了瑾郡王上位的條件。只是可憐了聖人的子嗣和天下受盡兵災的百姓了。」
湯姆一口幹了手裡的清茶：「若是不夠狠便放在聖人身上，有這樣一個名聲的聖人是絕對沒有繼續待在那龍座上的權利的，只是這樣事情也簡單，罪名給了聖人，拉他下了台，忠順王那邊便可以提前解決，也免了百姓的兵刀之禍。只是這樣的操作有一個問題，那就是聖人，在他還是皇子的時候究竟有沒有這個能力能夠巫蠱構陷太子。」
黛玉接了他的話往下說：「全天下都知道聖人是沒有這個能力的，所以為了名聲，老聖人必定會等忠順王逼宮。」
「所以，為了戾太子的正名，瑾郡王的上位，忠順王此次必定不會出事，甚至老聖人為了安撫他不僅要裝作不知道，還要主動的給忠順王製造後路，給他一個天下太平的假像。」湯姆最終一言敲定全域。
「老聖人要製造這個假像很簡單，可惜了忠順王，一舉一動都走在別人的棋盤上。」黛玉歎息：「這次失敗，忠順王莫名的失了許多軍中勢力，錢權兩樣，失了一樣，在如此關鍵的時刻，忠順王必定不會去碰軍權，剩下的就是錢這一項。江南那處，因著甄家忠順王紮根不少，要動手必定是在那處動手。」
湯姆看著黛玉並沒有說話，黛玉的眼淚幾乎瞬間便盈滿眼眶：「所以，爹爹就是老聖人要給忠順王的那個假像。」
黛玉不多說話，只是捂著自己的嘴，努力的不發出聲音。哭泣的嘶吼被攔在喉嚨裡，喉嚨中撕扯一般的痛苦已經感受不到了，黛玉只注意著即將迎來的痛苦和不能被人察覺的警惕。寂靜的房間裡映襯著壓抑破碎的哽咽。
蠟燭又燒了半截，屋裡徹底安靜下來。
湯姆一直握著她的手，黛玉靠在他懷裡：「我知道的，爹爹一直很累，娘去了之後他就沒有開懷過，也該讓他高興高興了。」
輕輕的撫著黛玉柔軟的髮絲，湯姆像很多年以前一樣對黛玉說：「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你在那裡，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永遠。」
黛玉鼻頭微酸，閉了眼睛，眼角的淚水隱沒在湯姆的胸前：「江山不保，我等孤身之下群狼環伺，朝不保夕，現在只有咱們倆啦。」
這一夜黛玉睡得極不安寧，湯姆守著她沒有回自己房間，就像小時候一樣，在黛玉床下的腳踏上鋪了一層棉被，就睡在了下頭。
第二日老聖人連下五道聖旨，責令徹查瓊林宴刺客一案，務必捉拿亂黨，不可有誤。
同時榮國府也接到一道聖旨，只是這聖旨並不是發給榮國府的，而是發給林家林懷玉的。明白緣由，賜林懷玉胥安伯位，賜官邸。因為林家兄妹年紀還小，准許二人繼續住在榮國府中。另外仍舊保留林府在京中的宅邸。
赫赫烊烊，十七歲的伯爵位，還是自己靠本事來的。若不是如今整個京城風聲鶴唳，榮國府的門檻怕是已經踩平了。
這消息傳到後院去，梨香園的寶釵皺著眉頭狠狠的舒了口氣，又笑了出來。薛姨媽聽了本就豔羨，再想想自己家那個只會逗貓遛狗的兒子，心裡更是嫉妒。
寶釵想開了，只安慰薛姨媽：「媽，咱們過咱們的日子。林大哥險些沒了性命才掙來的這爵位，你想想，若真要大哥去，你可捨得？」
想著湯姆一臉死氣的樣子，薛姨媽這才放開懷。
她想通了，王夫人卻是怎麼都想不通，屋裡的瓷器報銷了一批又一批，，猙獰的面目讓外頭站著的賈政轉身就走：「這個小崽子，你怎能沒死在宮裡，怎麼就回來了。往榮國府傳的聖旨該是我元春的，他算個什麼東西，他算個什麼東西。」隨著布帛撕裂的聲音，王夫人嘶吼著詰問。可惜了，她身邊現在只有周瑞家的，在她如此的盛怒之下，周瑞家的是半點不敢搭話的。
管不著王夫人如何發怒，榮國府裡大都是明白人，這等事情現在也不好宴客，因此不過是湯姆回去林府拜了祖宗，榮國府再關上門來大家樂了一樂罷了。
湯姆傷好，瑾郡王想著他是科舉出身，便求著老聖人也給了他一個翰林的位置，只是不必日日當值罷了。
湯姆也樂得清閒，要麼去古玩街裡逛一逛，要麼去文會上露露臉，或許就是拜訪瑾郡王府，做做幕僚的活計。
「林妹妹。」三春並寶釵在家裡無聊，本是想著林家大哥在耿道院，因此並不往耿道院來，這日也正是轉著小花園，聽丫頭說林家大哥出去了，這才順路便轉到了黛玉這裡來。
黛玉心裡憋悶，雖說外頭春光爛漫，但是她沉著事情也不想動彈。此時正好就被這四人堵在屋裡，少不得要應承應承。
寶釵點點黛玉的額頭：「你這丫頭，如今春光正好，怎的就在這屋子裡窩這，就不怕發黴了。」
迎春許久不見黛玉，也是問：「你這些日子不出門，林大哥在家我們也不好來，你是心裡不快活還是怎麼了？咱們雖拙，但一處說說話也能散散心的。」
「我並不是有心事，不過是困得很，因此常在榻上臥著。莫說看看書，也是好的。」黛玉答道。
「萬物生長的季節，你竟困了。可見呀，你就是個懶丫頭。」探春打趣道。
「往日裡說你們博學，今日怎地就不知道了，我且問你們，一年四時，皆有一處相同，你們可知道是哪樣？」黛玉站起來，背著手走過去。
眾人想了許久，又紛紛點頭。寶釵笑著：「我可不猜，你這丫頭必定是在狹促我們呢。」
「你們不知道，卻說是我狹促你們。我這冤枉可是往誰來訴？」黛玉攤手，滿臉的額無奈何。
惜春叫著黛玉：「林姐姐，快說，快說，究竟是什麼是一樣的？」
「且罷，我且同你們說了，這四處相似嘛，就是……」黛玉點著手指數道：「春困，夏倦，秋乏和冬眠。」
眾人一聽，皆大笑起來。
姐妹們一道樂了一上午，似乎這天下再沒有煩心事。
鬧得興起，李紈來了，說也鬧了這半日，趕著眾人回去休息，不可太過。三春帶著丫頭紛紛往外走，寶釵跟著腳步，卻刻意的落後的一截，等眾人出了門，她卻停在了門口。
「寶姐姐？」黛玉疑惑的看著她。
寶釵牽了她的手，拉住她說：「我這幾日不見你，你又消瘦不少。我並不知你在憂心些什麼，我本想想你，若有知緣由或許也能幫著想個法子，或者只寬寬你的心。可是又想，且不論我知道不知道，我也不定有法定能幫你，況且事情在你身上，我雖為你擔憂卻不能真正的與你感同身受。如今我也不問你什麼，只是想仗著年紀叮囑你兩句，只看你聽與不聽。」
寶釵這番話句句肺腑，既不探究黛玉的隱私，也不強做替人憂愁的樣子。這般形態看來，可謂是至真至性。
黛玉聽了心中感動：「寶姐姐只管說，我必是聽的。」
「我年紀大過你一些，我沒了爹，你沒了媽，但是我們好歹都有一個兄弟，這世間還有至親在。若這世上只有我一人，生死病老，我並不在意，可我活於世間，哪裡只是為自己活，爹娘兄弟疼愛著，說我是他們的責任，他們又何嘗不是我的責任。為了那些在的、不在的，我便是活不出個究竟來也該要活出個快活來。」寶釵說到這裡又停了停：「我知你心思細膩又聰慧，只是你自己也知道自己身體嬌弱。許多事情若不能和我們說便同林大哥說去，總之是不能放在心裡的。人生短短數十年，怎麼就不能快活過去了，心就這麼大一顆，家裡人尚且擠滿了，何至於放些別的再擠進去。」
推心置腹的一番話，黛玉聽得出其中的情誼，自然就更是放不下這份情誼了，只是許多事情確實不能說。
黛玉想著寶釵對自己如此坦蕩，自己卻有所隱瞞，雖然是世情相比，但心頭著實不好放心：「寶姐姐說的話我都記得了，一字不敢忘，其中情誼絕不辜負。」
寶釵見黛玉臉上見了幾分顏色，不在那樣暮色沉沉了，這才放心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朕有一個願望：11月裡完結此文。立此為證，如違此誓......那我也沒辦法！
第114章 114
晚上湯姆從瑾郡王府回來，看著黛玉神色間輕鬆了不少，心裡正疑惑，卻聽黛玉道：「我們時常回江南看看吧。」
「你既說了，沒有不從的。」湯姆笑得溫和，像春日裡的和風，溫柔又清朗。
兩人既說定了，這些日子便市場往揚州跑，雖說不是總能遇見林如海，但是見面的次數卻被往常頻繁得多。
四個月後，林如海的死訊傳到了榮國府來。
眾人驚訝，怎麼就突然沒了。老太太當場落了淚，小輩們不敢擅動，只是呆愣在一邊，王夫人和邢夫人上前安慰，王熙鳳著急忙慌的叫著下人去請太醫備著。
賈赦和賈璉正在書房，聽了這個消息兩人很是一陣沒有說話。
外頭奴才叫著說老太太請太醫了這兩人才稍微動一動，出去前賈赦交代賈璉：「往後，咱們就得自己小心了。你姑父于你有恩，你便去向上官請假，帶你弟弟妹妹會揚州奔喪去，順帶勒令族中子弟，莫要在此關頭為非作歹。看形勢，甄家勢大，別去硬碰硬，便是退上幾步也無妨，之留待日後再算。」
「兒子知道。」賈璉說著話，順帶也在盤算此次揚州一行，先前的刺客事件還在轟轟烈烈的查補，現在江南的一號交椅又空出來，這事情是不是有些相關？和忠順王之前的邊軍事件是不是有關聯？到底是聖人出手還是忠順王？江南是不是風暴才起來？還會發生些什麼？
賈赦看賈璉臉上帶著些思索，心中稍微滿意。這個兒子雖說傻了些，但總算敏銳，也願意想。只是現在看著還是淺了些，宮裡那事情很不必同他說，就怕嚇著他漏些什麼出去，惹來滔天大禍。
只是該提醒的還是要提醒的：「老實些，莫要找貓引狗，若金陵的族人不聽話，只管綁了收拾，只是莫要鬧太大，讓人抓住了首尾。」
賈璉連忙稱是。
兩人到榮慶堂的時候賈政已經在那裡了，見賈赦進來，賈政略作一揖便不再理他，賈赦也習慣了，並不在意，只往老太太那裡去：「老太太，你且緩一緩，妹夫沒了，現在兩個孩子更是需要您的時候，就算為了他們倆，你也得好好的保養身子呀。」
已經有人去耿道院報消息了，黛玉和湯姆正在下棋，聲音在外頭響起的瞬間，黛玉捏著棋子的手停在了半空，不斷捏緊的手指骨節分明。
湯姆看著眼前瑩白的手指懸在空中，忍不住伸出了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妹妹。」
黛玉回握住湯姆的手：「走吧。」
兩人站起身來，讓丫頭們上倆幫他們理了理衣服，此刻也沒有時間換以上了，兩人稍微整理一下便往榮慶堂去了。
一路過去，外頭的丫頭看了他倆步履匆匆紛紛閃躲開去，到榮慶堂時賈母已經停住了情緒，見了黛玉進來，看著她那蒼白的臉色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悲傷又被喚起：「我的玉兒，我可憐的玉兒喲。」
眾人又是一番勸慰，王熙鳳也勸：「老太太好歹緩緩，咱們現在就你一個主心骨，好歹要老太太來主持才是。怎麼送妹妹回去？姑父那裡要怎麼處理？咱們都得老太太給話才是。」
「我的玉兒。」賈母痛哭一聲，聽著王熙鳳的話也不得不壓抑下來：「趕緊給我玉兒準備起來，明日就得回揚州去。另外......」
兩個孩子回揚州，總得要人送一送。林家那邊人丁不旺，就算是喪事也要有人前後奔波著。賈母想著讓誰去送，賈赦是不能出京的，有爵位在。賈璉也不行，正當著值，只剩賈政，只是他不通事物，怕他反倒弄壞了事。
賈母想著，實在不行讓隔壁府的蓉兒跟著一起去也行，雖說也是個不成器的，但是靠著賈家的臉面，也該能行些事。
正要說話，賈赦上前一步：「母親，不如讓璉兒送玉兒兄妹回去，那頭的是事情也好有個照應。」
賈母聽賈赦說話，看過去一眼。看他這神態，賈赦這話想來已經是決定了。賈母斂下眉眼，一副悲傷的樣子：「是了，讓璉兒去，他年紀大，也好照應照應弟妹。」
房中又是一陣哀悸，賈母卻沒有再留黛玉，只是讓她趕緊回去收拾行李。
黛玉和湯姆回房，賈母也不願見眼前人來人往的樣子，看著心煩，於是趕了眾人出去。房裡空了，賈赦卻沒走，賈母正是這個意思，問他：「璉兒有差事，我想著讓政兒和隔壁蓉兒一起送到江南去。只是你怎麼叫了璉兒出去，你也是知道的，現在的江南早就亂成了一鍋粥，你現在叫璉兒去，我擔心他陷進去出不來。」
「兒子也知道現在江南亂。此次叫璉兒過去，一來咱們賈家從金陵起，現在江南亂著，為防著這動亂把咱們賈家牽扯進去，必定是要派人去壓一壓金陵族人的，璉兒和蓉兒就很合適。況且如今留在京裡也不一定能獨善其身；二來這也是為了歷練他；三來先不說林家給了咱們這麼大的恩情，便說是為了敏妹妹，也該派出嫡長子出去行事，這才合適。」賈赦解釋道。
賈母聽了沉吟片刻，點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你自己安排吧。」
賈赦點點頭：「如今事已至此，也請母親節哀。」賈母點點頭，不欲再說話。賈赦行禮後便自己離開了。
外頭小廝跟著正往東大院走，賈赦卻在門口拐了個腳跟，往甯國府去了。
賈珍還在府中睡著，昨夜笙歌直到天明，此刻懷中美人如玉，這般光景，正好著。
賈赦來時外頭小廝還想著要攔一攔，這般樣子叫人看見可不好。可賈赦哪裡是這些個小子能攔得住的，過去就是一腳，接著身後的小子撲上來便捉到一旁，避讓開來。
一腳踢開書房大門，裡頭□□污濁之味簡直沖鼻。賈赦揮揮袍袖，又捂著口鼻往裡頭進。
賈珍睡得正好，賈赦哪裡管他這些，上前便逮著賈珍往床下扯。那陪床的女子尖聲叫喚，連忙拉住被子掩住□□的身子。
賈珍時醒了，正想謾駡卻突然發現拉住自己的是赦叔叔，哪裡還敢多言，只得求饒：「赦叔這是何意，若有事找侄兒只管找個小廝來叫就好，怎的赦叔自己來了。」
賈赦見他醒了也不願意再多費力氣，只放開他，又吩咐道：「速速出來，我有事同你吩咐。」
賈珍他爹不管他，一心只顧著讀書，後來只顧著煉丹，也沒怎麼管教他，所以賈珍從小是跟著賈赦長大的，賈珍第一次上春樓便是賈赦帶著給他包的一個清倌花魁，第一次下賭館去院子也是賈赦帶著他。
那些年榮國府榮光正盛，賈赦這個榮國府的嫡長子待遇自然和別人不同。賈珍隨著賈赦在這個帝國的高層圈子裡混得個臉熟，行事很是便宜。後來不知怎的，這個赦叔便不太出來玩，一心只在家裡玩丫頭，玩古玩。
雖說賈赦是沉寂下來了，和外頭也慢慢的淡了，但是賈珍卻絲毫不慢待，畢竟那些年賈赦再那個圈子如魚得水，混個小頭領當的時候，賈珍還只是個週邊小馬仔而已。
赦叔來喚，賈珍哪裡敢拖，三兩下掛號衣服便出到外面來。
賈赦早讓人把筆墨擺好了，見賈珍出來，賈赦抬抬下巴讓賈珍往桌上筆墨去看：「璉兒要帶著你家蓉兒往揚州去，順道去一趟金陵壓一壓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且寫封手書來，讓他們行事方便些。」
「赦叔，他們既要去，找幾個得用的老奴才帶著便是，何必要寫手書呢。」賈珍也是多嘴說一句，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坐到桌邊提筆：「赦叔，這.....要怎麼寫好？」
「不聽話就滾，除族。」賈赦一言蔽之：「就這麼個意思，你自己寫。」
賈赦從來不管這些，如今態度如今堅決倒吧賈珍嚇住了：「赦叔，何以至此。畢竟是一族的，哪裡就這麼嚴重了。」
「你只管這麼寫。璉兒和蓉兒到底年紀小，我怕壓不住，嚇嚇他們也好行事。」賈赦解釋道，賈珍正好松一口氣卻又聽見賈赦道：「不過若真聽不進去話，拿來也沒什麼用，除了也就除了。你只管寫，我讓璉兒去處理。」
「赦叔。」賈珍還想掙扎一下。
「寫。」賈赦的話裡已經不耐煩了。賈珍聽了反射性的就寫滿了一張紙，完完全全是賈赦的囂張語氣。
賈赦也不管別的，見他寫完了，親自折了收到懷裡：「我不信你爹走之前什麼都沒有跟你說。既然說了，要老實為什麼不老實到底，先前蓉兒的婚事算是我賈家欠人家的，但是現在是怎麼回事？你要是嫌命長也別拖著我榮國府。」
片刻之間，賈珍渾身冷汗，癱軟在地抱住了賈赦的腿：「赦叔何意？赦叔可要救侄兒呀。實在是那婦人，那婦人他......」
「偏生現在出了事，便是那婦人的事。我且管不上究竟是誰，我只問你一句，你爹說的話你還記得幾句？現在連下頭的奴才都知道了，你這甯國府還想活？你且記得，那龍，活著、死了，都是是龍，不是我等螻蟻可以窺見的。」賈赦也不是不理他，只是早前放縱著甯國府，現在榮國府變了對策，也不知道如何安置甯國府才算完了。
「我以為......我以為......他們說那位已經沒了，現在也怕不了什麼了。」賈珍斷斷續續的解釋，說得話不成話。
賈赦聽著他說這話心頭倒是有了點主意。揮揮手讓小廝退下，賈赦半蹲在賈珍身邊，低聲道：「他說你就信了，那是個什麼玩意兒你不知道？當年就不是個東西，你還指望他現在是個東西。你且看看老聖人身邊的瑾郡王，再看看聖人，一個蘿蔔一個坑，該占的都占了，他還想要什麼？他能要得了什麼？你同我說說，給出去了多少？」
賈珍自以為這些事情做得隱蔽，只是聽賈赦的意思，他竟都看在眼裡。賈珍再不敢隱瞞：「赦叔，我不過是供出去幾個錢財，哪裡還有其他。也就是早兩年的事情罷了。」
賈赦也不說話，只看著賈珍。他是不信的，就幾個錢財能打發忠順那玩意兒，那可不是個克制的主兒。
賈珍被賈赦的目光看得背後發麻，忍了不過幾息便把話抖了出來，包括這些年幫著再軍中部下的位置。
賈赦聽了不覺牙疼，這傻孩子，竟牽扯了這麼多還自以為自己收拾得乾淨：「你這......珍兒，你怕是不想活了。兩重聖人都在，你偏要去找條不通的死路，你死不要緊，你不要牽扯我榮國府。」
「赦叔，救救侄兒。」賈珍見識過賈赦最輝煌的時候，那個時候的賈珍正是年幼塑造價值觀的時候，那年代的賈赦的做派刻在了他心裡，留下深深的印子，讓賈珍再也跨不過去，直到現在賈珍也單方面的覺得天下沒有賈赦解決不了的事情。
「珍兒，不是叔叔不救你，現在給你指出個明路來。你且應承著那邊，就像當年你應承那位一樣，其餘的赦叔給你解決了。」賈赦說的當年是以前戾太子那回事。
那年賈赦年紀比戾太子小上幾歲，做著戾太子的陪讀，戾太子那時候最親近的除了自己皇帝父親就是這個時時呆在一處的小陪讀了。那時候人品還很端正的戾太子表示親近的方式就管教賈赦。
可那時候的賈赦哪裡是他這個孩子管得了的，混不吝得很，戾太子，每每管得他生不如死呀。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之下，賈赦果斷的拋出了自己的小侄子賈珍，讓他扒著戾太子，自己去胡混，等戾太子想起來管過來的時候自己再做出一副苦讀的樣子。
這法子好歹混過了好幾日，等戾太子發現的時候兩個賈都挺慘的。
第115章 115
現在賈赦把這麼一件事關重大的事情說得像當年那麼輕描淡寫，突然就給了賈珍極大的勇氣：「赦叔，真能這樣？」
「珍兒，赦叔什麼時候騙過你，什麼時候沒給你頂上。」賈赦忽悠著賈珍。
賈珍聽了這才回了口氣：「赦叔，你怎麼說侄兒就怎麼做，只求赦叔幫我一把，咱們可是一宗的。」
「既如此，你且先把你這幾年替他做得事、牽的線給我詳詳細細的寫下來。」賈赦吩咐了想著他這不著調的性子又恐嚇了他一遍：「珍兒，你爹之前說了什麼你不記得便罷了，如今赦叔叔教你兩句，你且記在心裡。」
「赦叔，你說，你說。」賈珍連連道。
「第一，事不密則害成。」賈赦手中的扇子點在賈珍肩上：「第二，一腳不能踩到兩船上。珍兒，這是你最後的機會，再丟了，赦叔就救不回來你了。還記得你十四歲那年的那頓打嗎？赦叔能救你一次，二次，可救不了你第三次了。」
賈珍聽到「十四歲那頓打」這幾個字，突然渾身顫抖，突然就想到死亡的感覺。
那時候他還小，平時被賈赦保護得好，很不知道些好歹。一些下層官員的子弟便偷著空帶著他出去玩，很是些骯髒污穢的東西。賈赦雖也不學無術，但是那個圈子裡，再混也是這個樣子，因此那些低級官吏子弟玩的東西在賈赦他們眼裡是很上不了檯面的。
偏偏賈珍沒有見識過，很是混樂了一段時候，也讓那些人借了他好多名頭。直到出了事，逼死了一家六口人，這罪名但在賈珍身上的時候他還迷蒙著。
那時候聖人已經開始老了，甯國府的賈代化早去了，根本護不住這一府不上不下的後人，賈敬兩頭不著，哪裡還有好脾氣，壓著賈珍就是一頓打。那一次，要不是賈赦闖進祠堂裡把賈珍搶出來安置到外頭，恐怕賈珍墳頭上的草都已經一人高了。
賈珍隱約間似乎聞到自己那時候的血肉味，刺鼻得很，胸口好像被壓住了萬噸巨石，呼吸之間胸腔似乎堵住根本沒吸不了氣。
好像是要死了。
賈赦最後一點驚醒了賈珍，他背後的衫子已經被汗浸濕了：「赦叔說的，侄兒都記下了。」賈珍說著這話，似乎用盡了力氣，牙齒咬得緊。
看賈珍這樣子，賈赦也覺得自己似乎是在欺負小孩子，只是也管不上他了。賈赦再不管他，拔出自己的腿便往榮國府走。
時間緊得很，湯姆和黛玉快步回了耿道院，急匆匆的指使著丫頭婆子收拾行李。一切有郭嬤嬤和楊嬤嬤總領，屋裡人來人去，亂得很，黛玉看著心煩，避到廊下。
湯姆走出來，扶著黛玉的肩膀。黛玉知道是湯姆也不說話，依舊看著外頭。兩個人就這麼站著，沒有再靠近，也不說話，把這兩步的方寸站成了獨立與耿道院的另外一個世界。
楊嬤嬤看著心疼，吩咐丫頭婆子避著點走，莫要去招眼。一下子這院子更安靜了，只能聽見儘量壓低的腳步聲和輕放的箱籠碰撞的聲音。
「林妹妹，林妹妹。」安靜的院落突然一陣高昂的聲音。
黛玉皺著眉看著院門口，寶玉正在門外，守門的婆子攔著，他掙脫不動，看著黛玉看向他連忙高聲大呼：「林妹妹，你別回揚州去。留在這裡不好嗎？咱們一處玩，一處鬧，姐姐妹妹們都在一處。你不要回揚州去了。」
真是夠吵得。
黛玉連理都懶得理他，轉身進了房裡。湯姆看著寶玉，眼裡風雨暴起，卻也不想和這種傻子太過一般見識：「抱到二舅舅那裡去。」說完轉身回了黛玉房裡。
那守門婆子聽了湯姆的吩咐抱著寶玉就跑，跟著寶玉來的襲人哪敢讓她把寶玉抱到賈政那裡，這般過去，再問了緣由，怕又是一頓好打。
襲人趕緊上去攔著：「我領寶玉回去吧，哪裡用得著往老爺那裡去。」
這襲人在寶玉面前得臉，為著寶玉得老太太喜歡，她在榮國府裡下人堆裡也是說得上話的，尋常主子都不如她威風，可惜此刻又被林家打臉了。
林家重規矩，主子說什麼就是什麼，說要把寶玉抱到二老爺那裡就一定要抱到二老爺那裡，況且林家如今的狀況，小主子回去奔喪這寶二爺竟敢攔著，這可不把林家放眼裡了。
那婆子不管襲人，見她上來攔阻，反倒空出一隻手來扒開她。襲人被扒開不算，又撲過來想搶寶玉。另一個守門的婆子就不依了，上來就抓住襲人的手，這種幹慣粗活的老婆子的力氣哪裡是襲人這種副小姐能抵抗的，一把就被抓過去，又被揉弄到地上，那婆子還假兮兮的去扶的樣子：「哎喲，襲人，可別怪我老婆子，粗活幹慣了，收不住力氣。」
扶了半天沒扶起來，等襲人自己起來了，那婆子抱著寶玉已經見不到影子了。
襲人不敢再放肆，跺跺腳趕緊走了。
這陣風波不過像清風過境一般輕描淡寫的過去了。黛玉和湯姆都沒當一事，依舊收著自己的東西。
賈璉這邊等著他爹和他祖母把話說完了才跟著他爹出來，剛出門口就被他爹打發走了：「你且回去收拾行李，我去隔壁府把蓉哥兒帶過來，你們明天就走。」
說著也不等賈璉反應甩甩袖子就走了。
賈璉快步回了自己院子，王熙鳳正等著他：「二爺，是定了你去揚州了？」
「你快些收拾東西，時間緊，撿點要緊的東西就行。」賈璉吩咐道。
王熙鳳叫平兒動手，自己卻上前一步問：「那你的差事？」
賈璉搖搖頭：「姑父去了，于情於理咱們都該去盡份心力。況且金陵那邊也該管管了，蓉兒也和我一道去，你不必擔心別的。」說著又湊近王熙鳳：「進來要小心，不要去插手不該插手的事情，現在亂，你老實帶著，別被人帶溝裡去了，自己小心。」
王熙鳳聽了，看了賈璉一眼，也沒有別的話，只是慎重的點了點頭。
賈璉看她聽進心裡了這才放下心裡，輕輕的拍了拍王熙鳳的手。
王熙鳳知道賈璉上進了，也知道這路子不好走，只是男人總有自己的雄心壯志，她雖是女人中的英雄，但好歹這個府邸要男人才能擔得起來，因此不僅不敢攔著賈璉反倒要顧著他拘著自己不給他拖後腿。
只是每每想到賈璉隻字片語中透露出來的外頭的腥風血雨她的心就提起來放不下，只是這是這些男人的選擇，她王熙鳳雖只是個內宅女人，也不是那般短視為了性命便攔著男人上進的女人。
王熙鳳不敢攔，也不願意攔，只能把放不下的心硬生生的塞回胸腔裡去。
「把二爺的那條鬥青披風帶上。」王熙鳳叫著丫頭。
這邊平兒開了箱子取了那披風出來，正要往包袱裡頭放，外頭傳來通傳的聲音：「二太太房裡的彩霞來了。」
王熙鳳聽了並不急著叫進來，先看了賈璉一眼，才叫了進。
那丫頭一進來就先向王熙鳳行了禮，又轉頭對賈璉行禮，說：「二太太知道璉二爺要送林大爺和林姑娘去揚州，叫二爺去一趟，好叮囑叮囑你。」
王熙鳳聽了眼珠子一轉，也不說話，只收著手裡的東西。
賈璉打發彩霞：「你先過去，我收拾收拾就過去。」彩霞聽了話行禮退下。
王熙鳳拿起賈璉的外頭衣服伺候他穿：「這二太太是個什麼意思？莫不是連死人錢也想著要撈一把？你可別做了棒槌。」
王夫人外頭的線路被賈母斬斷了不少，王熙鳳也不和她合作了，總是敷衍，她現在的收入短少了不少，因此王熙鳳才猜測著王夫人是不是想從林家去撈錢。
賈璉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穿了衣服就往外頭走。
到了榮禧堂，王夫人不過三兩句的叮囑，這話頭果然轉到了林家家財上頭去。
賈璉聽著也是聽著，並不多話，隨意敷衍兩句也就差不多了，想著怎麼就混著走了算了。雖然長輩召喚不敢不來，但是這種缺德敗家的事情，賈璉卻是不想跟著幹的。不僅不想跟著幹，反而要把王夫人的這個想法好好的和自己老爹還有老太太好好說說，免得她不知不覺的做了蠢事牽扯整個榮國府。
賈璉回房之前沒有一絲心理負擔的打算先去自己爹那裡打小報告。正回自去著又撞上了賈政：「你是從哪裡來？」
「從二太太那裡來，現在要去父親那裡請安。二太太知道我要送林家弟妹回揚州，特意叫我過去囑託一二。」賈璉畢恭畢敬的答道。
賈政聽了也囑託了一句：「二太太雖說為了外甥、外甥女找你去叮囑，但外頭的行事哪裡是她一個內宅女子能知道的，你在外面行事慣了，你自己安排著就行。」
賈政向來如此，是個自視甚高的人，連一府之主的賈赦他都不放在眼裡，二太太這個他眼中的內宅婦女自然也不在他眼中。賈璉對他這樣的態度倒是習以為常，作揖稱是之後見賈政再沒有吩咐便離開，往賈赦那處去了。
賈赦這裡也等著他，桌上的兩份手書是他剛從隔壁甯國府要過來：「這一封是為父的，供你沿途來用，若揚州、金陵二處有牽扯，不妨也用起來。這封是隔壁珍哥兒的手書，如果金陵族人不聽話，只管拿出這手書來處置了，若不想在我族裡呆著，便讓他們滾。蓉哥兒現在也在收拾行李了，你只管帶著他一路，他好歹也是下任族長，也該派起點作用。」
賈赦此刻一副長輩的樣子，絲毫不見剛才威脅賈珍時的不要臉。
賈璉自認為已經說完了正事，便把剛才去王夫人那裡的話和遇見賈政的時候順口說了說。賈赦聽了賈璉說賈政的話眼神略閃了閃，只說：「王氏的話說了就說了，你聽了就聽了，該怎麼做你是知道的。林家是姻親，那是你血親弟妹，你一路上小心著點，你林姑父心中自有城府，他去之後林家要怎麼操作想來是已經留下話了的。若你林表弟需要你搭把手，你便搭把手，不需要的話，你幫著跑跑喪事也就罷了。」
「兒子知道了。」賈璉作揖退下。
這一日過得有些慌亂，第二天不等天明，一行人便拜別了長輩往揚州去了。
林家兄妹急匆匆回揚州，到底沒有見到最後一面。喪事前頭已經操辦了一半了，林安做得很得體，現在家裡的小主人回來，這喪事算是人到齊了。
黛玉身著麻衣跪在靈前守著，不時要回禮賓客，又要操心家裡的裡裡外外，雖說有林安及賈璉叔侄的協助，但她身子本就不好，這些日子看著就更弱了。只是湯姆這次回來不僅是要為林如海，他回來之前瑾郡王專門叫了他去，交代了些事情，黛玉知情，因此更不肯讓他分出心思在這些家事上了，只能自己硬扛著。
湯姆雖也每日守著靈，但外頭的事情卻一點也沒有放得下，堆著的人堆著的事，忙得暈頭轉向。
現在看著是甄家鬥垮了林如海獨霸江南，但實際上這都是老聖人為了麻痹忠順王而做的假像，只是老聖人也沒想要折了一個林如海進去。要知道即使把江南讓給了甄家，但是只要林如海在的一天要拿回江南來也是分分鐘的事情。
林如海自己也是知道老聖人的打算的，可是他卻不願意順著這個心意去。聖人寡恩，作為他爹的老聖人就更是了。這次自己若退了步，活是能活，但是等老聖人收拾了忠順王，自己這個曾經給忠順王添了許多堵的老臣可就不一定能全身而退了。畢竟再怎麼樣，一個是自己兒子，一個只是自己臣子，親疏立見。
為著這個考慮，林如海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一條絕路。
悠于 2018-4-14 19:18
第116章 116
林如海做得隱秘，老聖人也想不到他如此決絕。
林家主母因聖人而死，林家家主為忠順王而死。老聖人兩個兒子害了林家一家子，老聖人就算考慮著自己的名聲日後也不敢薄待了林家的這兩個孩子。
林如海這一步步算是算到了人心了，而湯姆現在要做的就是拿出林如海留下的香火情，暗地裡把江南穩住。既不能讓甄家真正的在江南一家獨大，又不能讓人看出大概究竟來。好在林如海死前已經安排好了，湯姆自身也不差，況且甄家雖在江南稱王稱霸，但要說真正掌握江南，那離得還遠著呢，那些個江南紮根的鹽商富豪也不是任予任求的主。
這一期的稅賦也該上去了，只是新任官員還沒有下來，因此老聖人下了旨意讓甄家暫代此職，只是甄家能收上去多少大家心裡都清楚，想必這大部分稅賦最後都要進到忠順王的荷包裡。
能進多少到國庫老聖人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能進多少到自己的私庫。這樣的重點部分，林如海不在了，現在自然落到了湯姆和江南巡撫的肩膀上。
這屆巡撫姓章，已經是五十好幾的老人了，政績平庸，但是出生極好，順順當當的混到如今江南巡撫的位置上。這江南地界雖說他最大，但是真有重大事件的時候要麼林如海挑頭，要麼甄家挑頭，要麼兩邊掐上，這小老頭在中間和和稀泥。
政黨相爭雖說嚴重，但著實禍害不到他的頭上，老聖人有事這旨意也不往他這裡下。如此混亂的江南，也就他的巡撫府稍微安靜些，因此他也順順當當的在這地方混了兩屆了。
到了現在，林如海沒了，章巡撫迎面便要鬥頭甄家，他打從心底裡是不樂意的，現在正找著路子要調離江南。可這關係找了許久，卻半點音訊全無，活了大半輩子了，這意思他也算看懂了，與其再鑽營著要往外走，還不如老老實實的過活。
雖說有了這樣的認知，但是章老頭縮頭縮慣了，到如今仍然想著讓湯姆打前鋒。
這事情對於章老頭這種想著養老的人來說，推了就推了，並沒有什麼大影響。但是現在林家只剩了湯姆兄妹倆，湯姆可沒有信心老聖人會厚待兩個沒有任何可利用性的孩子。林如海不在了，為了林家，為了黛玉，他只能前進，退後不得。
半夜，外書房的燈火依舊亮著，林安躬身在側，就像往常侍奉林如海一般侍奉在湯姆身側：「往年咱們江南每季度要往上呈報的賦稅各項相加最少要有四百萬兩，這一季，老爺之前已經籌備了一百多萬兩了，但是按照老爺之前上陳朝廷的奏章，咱們現在還有兩百多晚娘的空缺。」
湯姆接過林安遞過來的名冊細細的看著。
下座三位幕僚，分別是張誠，字端望；文子安，字華檀；鐘淑閔，字連正。他們三人都是長年跟隨林如海，多年相交之下早已將林如海視作知己，如今林如海去了，念及林如海往日的相待之情，這些人也沒有走。
「按照現在的情況，江南大頭的商戶都是站定位置，是不會變的了，這些人的稅收總額占整個江南賦稅的四成，另外六成便是田地和中小商戶。之前的林大人已經籌集的兩百萬基本上已經把咱們能收的大商戶的賦稅都收了一半了，除開向著甄家的那幾家，咱們現在能收上來的大商戶隨手預估能有百萬。再剩下百萬數額便只能往中小商戶徵收了。」張誠剖析著現在的局面。
文子安趁著湯姆看冊子的時候，另外又說了說些新的情況：「根據最近查探的結果來看，最近錢塘的封家已經倒向甄家了，順帶帶走了一部分中等商戶，這部分的商戶稅額平均下來每年有近九十萬兩白銀。」
鐘淑閔聽著又補充了幾句：「往年咱們往中小商戶去收，總是磨著時間，各縣各地區的稅收來得也晚。這些中層商戶的忠誠度不足，如今江南風雨飄搖，他們必定還要觀望，指不定還收不住往年的份額。小商戶見樣起樣，怕是要費不少時間了。可如今咱們缺的正好就是時間，要是到了時間不能足額上繳，恐有禍事呀。」
湯姆已經把冊子放下了，一直在安靜的聽著他們說話，等他們說完了才總結性的：「父親已經籌集一百九十萬，咱們現在還欠兩百二十萬。按照往年慣例，鐵定還能收上來的大商戶稅銀有九十萬，中小商戶按最壞的打算刨除六層還能收上來三十萬，還差一百萬，全都被封家帶去了甄家。」
這情況很現實，畢竟林如海再怎麼牛，這香火情也留不到整個江南，能給湯姆留下幾個大商戶和江南部分官員的關係已經是不得了了，接下來就看湯姆要怎麼操作了。
「依學生看，為今之計，只能先著人往中小商戶處徵收，這些小商戶不比大商戶根基深，只要朝廷的態度足夠強硬，征上來的額稅銀數額應該還能再往上走兩層。」鐘淑閔曾受林如海大恩，因此在湯姆面前姿態也放得很低：「至於封家，我想著封家家主曾與林大人相交，咱們再去說和，看著林大人的面子應該也能收上來一部分。」
「這封家現在雖說搖擺不定，但是近幾年都與父親交好，這次為什麼會這麼輕易就偏向甄家了？」湯姆問。
這事情幕僚知道不清楚，但是林安是知道的：「封家開了一條線路，要往塞外販貨，甄家做的擔保，是甄家下麵的巡道員牽的線。」
這話一出來大家都明白了。
在三個幕僚眼裡，有往塞外販貨這種暴利的合作，那封家和甄家想來是分不開了，這稅銀……
知道得更多的湯姆更清楚。忠順王通敵這事，看著是甄家參與了的，現在還想拖著國內的商戶幫他們聯繫外敵。
這個消息一說出來，三個幕僚不免氣餒了，只是顧忌著湯姆年紀還小，免不得安慰他：「懷哥兒年紀小，又是頭一次做這種差事，這般大事加上甄家動了手腳，咱們這次勉力完成，即使沒打成林大人之前奏章上的數額，想必老聖人也不會怪罪的。」
湯姆聽了並沒有被安慰到，他搖搖頭：「他們不過是欺我年少，自覺我林家一事夕陽暮下罷了。」
這話實在不能反駁，也沒有安慰的餘地，眾人不知該如何說話，書房中一片安靜。
坐以待斃不是湯姆的風格，他捏著手中的小金環：「林家的威勢能不能持續，端看此次稅收能不能足額繳納。你們先著手把能收上來的大商戶的稅金先入庫，如今也就完成了二百八十萬兩了。」
「那我等同時去各地方催收中小商戶，這樣下來也能有三百一十萬。」張誠計畫倒。
「不必。」湯姆直接拒絕。
眾人不解，難道就這麼認輸了？若就這麼簡單的讓甄家掠了頭首去，林家可就起不來了。林安尤其著急：「大爺，咱們……」
湯姆搖搖手制止他：「我知道你們的意思。江南的大商戶將將這麼幾家，固定站位的且不說，如今其中的封家在這個關鍵時刻做這般動作，必定會影響到下面的中小商戶，這個時候，封家就是這些中小商戶的風向標。而我們怎麼應對，這必定會影響到江南官場的態度。這個時候絕對不能示弱，否則一時的示弱就再也不能強硬了。」
「大爺的意思是直接和封家對上？但是咱們現在確實示弱，甄家插手之下，咱們如何能抵抗？」文子安有些擔心，畢竟湯姆還太年輕，還不足以所言一出，既服天下。
「封家不是在往塞外販貨嗎？販鐵器可是通敵的罪名，甄家要怎麼管？他敢嗎？咱們現在在他眼裡不過是綿羊一般，只要咱們夠快，封家的家財就能用來填補賦稅的窟窿，順便也能警示一下那些牆頭搖擺的，讓他們能老實些。」湯姆把這話說得溫柔，聽不出一絲殺氣來：「也不必擔心甄家插一手。其他的罪名在甄家手裡可能還可以過一過，但是通敵賣國這種事，想來甄家脫手都來不及，是絕對不會插手的。」況且在忠順王真正在通敵的情況下，這種事情，就算是處於心虛，他也絕對不會往自己身上攬。
這計策頗為大膽，但在座的沒人不認為行得通。他們的想法被局限在了讓封家叫稅金這件事了，卻沒有想到，還可以如此劍走偏鋒，另闢蹊徑，直接繞開死路來個釜底抽薪。
計是好計，可這計策聽在張誠的耳朵裡就免不得有些不對了。年少若此，卻殺氣甚重，想來不是長久之策。好在湯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就算他知道了，相比也只是嗤笑一聲：婦人之仁。
雖說這計策在張誠看來有些激進了，但張誠自認是再也找不到別的方法了，因此也只得放下心中的顧慮認真的商討起具體的操作方式了。
這事情說來簡單，只是要搶在時間的前面才好，別的不說，每一步都必須要卡在剛剛好的時間點上才好。這一說就說到了月上中天。
事已說完，湯姆也寫下了書信，請瑾郡王幫忙在邊塞設下籠子，把封家拿下。
等林安拿了書信出去著可靠之人送出去了，眾人這才稍微的鬆懈下來。
「今日便如此吧，只等咱們拿下封家，餘下的商戶便不成氣候，重壓之下必定能收足稅金。諸位請回，好好休息，這些日子麻煩諸位叔伯了。」此時湯姆倒沒有托大，反倒行了晚輩禮，送了三位幕僚出書房。
這番態度很是得人心，縱然覺得湯姆手段有些狠絕的張誠心中也是滿意的。三人一同往外走，一路上說些什麼湯姆是管不了了，連軸轉了四五天，現在的湯姆只想趕緊回去休息。
一路回了院子，不等洗漱便躺下了。
黛玉那頭得了湯姆回院子的消息，又吩咐了好好伺候，備了參湯在灶上候著，見一切妥當了，這才上床休息。
日子過得快，黛玉這些日子只管喪事和家事，賈璉見林家事差不多了，湯姆那邊顯然不需要幫忙因此便帶著賈蓉往金陵去了，湯姆別的不管，只顧著江南這季的賦稅罷了。
京裡瑾郡王的消息來得快些。
封家雖說是江南大商戶，但是在廟堂之上也不過是賤民罷了，況且皇子龍孫的瑾郡王。湯姆的信來的時候，瑾郡王也不過是看了便叫了人去處理，又給湯姆回了信。
湯姆拿著信夜半之時造訪了江南巡撫，兩個時辰後才帶著林安回了林府：「章大人沒退路了，但是我心中始終不放心他，派人盯著章大人，仔細些，莫被人發現了。」
京裡到邊疆的距離比到揚州遠多了，加上事情還需要一兩天的處理時間，因此湯姆拿到信的時候，瑾郡王的人還沒到邊疆，按著事情的進程和路程的盤算，想來再過一個月就可以上封家拿人了，這時間正好讓他拿來好好的給父親送葬。
面兒上看著湯姆是閑下來了，只是要操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這幾日裡湯姆好容易偷個空去了黛玉那裡，一見之下簡直嚇了他一跳：「你怎的消瘦成這般模樣了。」
湯姆才幾日不見黛玉，黛玉臉上本來還有些的嬰兒肥現在一點都沒有了，下巴都尖了，臉上少有血色，白得像透明一樣：「怎麼伺候的，姑娘都這個樣子了，怎麼沒人來報我？既然伺候不來，不如統統拉去化人場，再尋些好的來。」
「你一來就吆吆喝喝的做什麼，吵得我頭疼。我不過是這些日子吃得少了些罷了，哪有那麼嚴重。」黛玉靠在榻上，拉住湯姆的袖子，引他坐到自己身邊。
湯姆看她這樣子著實心疼：「是我疏忽了，進來忙著外頭的事情竟忘了來看你。日後我日日來看著你吃飯，若你少吃了，我必定是要罰你的。」
「瞧你說的，你來陪我便很好了，只是你馬上要回去讀書了，哪裡還能日日來看我。」黛玉道：「你不必擔心，我也不過是因為最近太忙，而且父親剛去，你又這麼忙，我才拐不過彎來。我現在已經好啦，你只管去做你的事情，別的不用擔心。」
「我想著，霍格沃茲那邊我把學退了，專心在這邊。」湯姆時不時的點一點黛玉的手心，等她握住的時候又躲開，一個大男人玩這樣的小把戲也起性。
黛玉拍開他的手：「胡說。爹爹說了，該去上的學還是要去的，至少，你要在那裡念到畢業才行。」這事情是林如海囑咐的了黛玉的，因為考慮著湯姆的特殊，林如海囑咐黛玉要壓著湯姆一定要在霍格沃茲讀到畢業，免得他出了岔子救都救不回來。
這件事情上黛玉的態度很堅定，湯姆之前也試探性的提了一提，結果被黛玉一句話抵了回去，現在又提，果不出然，又被駁回了。
湯姆是萬萬不敢違逆黛玉的，直覺找不到話來挽回哥哥的尊嚴，索性整個人都縮到榻上去，把黛玉抱在懷裡：「不說了，不說了，我困了，睡覺睡覺。」
知道湯姆是在耍賴，黛玉也不說他，只是翻身起來：「你既要睡便好好的睡，去床上睡去。後日你便該去學校了，咱們閉了門，外頭人也不知道裡面，你儘管放心去念書。我去看看你的行禮收得怎麼樣了。」
黛玉說著，只囑咐好好伺候，便帶著郭嬤嬤和丫頭們去了外廳。
等黛玉走了出去，湯姆才翻過身來面朝上，看著頂上的橫樑出神。
第117章 117
平靜的海面下波濤洶湧，湯姆便是在這個時候去了霍格沃茲，臨走前給林安留了鏡子，以便時時聯繫。
剩下的事情只有等，湯姆也做不了別的什麼因此也很安心的往霍格沃茲去了。
照舊還是先回了倫敦，從倫敦出發往霍格沃茲去，到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一踏進學校，這消息就傳開了。
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回來了。
讀書會的會員整理了魔法袍齊齊的往門口去迎接，正好在大長廊的地方接到湯姆。
漢斯自然是在第一個，他接過湯姆手裡的行李箱。湯姆在他手臂上拍了拍：「照例歸置清楚就可以了，麻煩你了漢斯。」
這句話中親近的語氣顯然讓漢斯有些激動，只是他依舊克制著自己的情緒，面上仍舊嚴肅端正，保持著合理的距離和恭敬的態度。只是他提著箱子的手握得更緊了。
漢斯身後的讀書會會員停在他身後，眼中略帶狂熱的看著他。湯姆微微一笑，並不說話，只是沖他們點點頭便往霍拉斯教授的辦公室去了。
等湯姆走遠了漢斯才轉身往地窖去，身後眾人紛紛避讓開去，在漢斯走過之後才有序的跟在他身後回去。
漢斯帶著讀書會回到地窖的時候，阿薩斯和卓裡斯已經帶著自己的人守在了地窖，地窖們一打開，視線便齊刷刷的往往門口轉移。
第一個進來的是漢斯。
漢斯的身影一出現，整齊的視線立刻分散開來再沒有關注門口，只是地窖裡休閒坐著的依舊在那裡，沒有挪動位置。
也不能怪他們，實在是個大新聞。
斯萊特林的繼承人。
這事情才暴露出來，英國魔法界的各大家族剛剛震驚完，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主角就請假消失了，本來想著就在學校守株待兔也是可以的，誰知道第二個□□就在大家的猝不及防中猛然炸裂開了。
符文。
是的，符文。湯姆把這些由五行而來的規則命名為符文，當初這篇論文發出去的時候正好那邊亂著，因此湯姆發出去了便沒有再管，說好要把符文交給漢斯，可是因為那邊忙著，因此也不過是虎頭蛇尾的教了一些。
漢斯在湯姆這邊學會的，轉而又教給讀書會的成員。
果然這也是看天資的事情。雖說漢斯學得不全，也學得不好，但是讀書會中總有那麼一兩個有天資的，竟然把符文學得很好，這幾周的時間他們已經能自主的畫出完整的符文，凝結成型了。
至於魔法協會那邊，他們拿到論文之後雖然也進行了研究驗證，但終究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完整的描繪符文，在這個過程中總有些人沒有這個天賦，但是在有天賦的人的嘗試下，魔法協會立時就發現了這個符文的價值。
現在所有的魔法都是基於前代魔法師留下的符咒，沒有根源沒有創新，甚至很多魔咒都已經消失在了時間的長河中。而且這些魔咒的發出只是借用自然，如果沒有了自然的存在，這些魔咒根本不可用。
而現在，這個新的東西出現，符文，它憑空出現，不依託與自然，甚至不依託於世界，這意味著人可以和上帝一樣創造這個世界。
想一想。
多麼的瘋狂。
人可以創造一個新的世界。
作為神。
這個發現還沒有被公佈，但是有門路的大家族基本上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前段時間湯姆雖然也上課，但是他除了在課堂上基本上就關在自己房間回了林家，後來更是直接請了假，消失了好長一段時間。
如今他好不容易，各路人馬早就蠢蠢欲動了。此刻除了斯萊特林學院內的學生，另外三個學院的大家族子弟也已經做好和湯姆會面的準備了
被無數人惦記的湯姆現在還不知道情況，上了樓梯轉角的地方就遇到了鄧布利多，這幾年他的樣子越發的蒼老了，只是看著精神還很好，眼睛依舊很亮，只是此刻他的眼神中帶了些遲疑：「湯姆，我希望你現在還好。我聽說了這個消息，抱歉。」
霍格沃茲7年學業，湯姆剛入學的時候送走了自己的母親，現在再過兩年要畢業了又送走了自己的父親，這樣的事情任誰都會覺得遺憾。
「我還好，教授。」湯姆禮儀周全：「雖然父親不在了，但是他也希望我能好好的生活下去，況且還有妹妹在，我想我日後會需要很多精力去照顧一個小女孩，只希望這樣能讓父親在地下含笑。」
「你現在還只是一個學生，湯姆。如果你有任何需要可以向學校求助，如果你願意，我相信學校也會願意讓你的小妹妹到霍格沃茲來。你們兄妹在一個地方，你也可以安心許多。」鄧布利多是良心建議。畢竟湯姆再怎麼能耐，在他的眼裡這還只是一個需要保護的小魔法師，一家人裡只留下他和一個更小的妹妹，如果能讓他們更舒適一些生活，鄧布利多覺得自己是很願意給出幫助的。
這份真誠湯姆接收到了，只是那裡才是林家的根：「謝謝你，教授。只是家裡還有下人在，從小伺候的，妹妹也熟悉他們了，現在還不需要讓她換地方，我相信在家裡她也能接受很好的照顧。」
既然湯姆都這麼說了，鄧布利多自然不會勉強，他換上一副高昂的語氣：「嘿，湯姆，我聽說了，你是個奇才。」
湯姆腦子還沒有轉過來：「鄧布利多教授。」
現在的湯姆在鄧布利多眼裡還是一個有強烈愛國情懷又極其有才的少年，因此態度也放得很親近：「昨天我才從魔法協會回來，我見識了你說的那些符文。天呐，那些可愛的小符號，我想我可能極有榮幸的認識了一個梅林二代。等我再去三把掃帚的時候我可就能告訴那些人『我可是湯姆·裡德爾的老師』。」
鄧布利多的話配上他的表情看上去很誇張，但是這誇張匯中的善意卻是很明顯的：「你看，我試過了，我只能畫出這個小小的符號，最簡單的那個，你所說的水，我還畫不出來。這可真是神奇。告訴我，你是怎麼把水畫出來的。」鄧布利多用自己的魔杖小小的描繪了一滴水出來。
「很樂意為您效勞。」湯姆現在明白過來了，微微俯身行了一禮，接著掏出魔杖隨手勾勒出一個符號，洶湧澎湃的浪潮撲面而來，就在打到面上的那一瞬間，湯姆揮動魔杖，眼前的浪潮瞬間消失不見。
鄧布利多震驚于這個符文的強大，他眼裡流露出的歡喜是真真切切的在為湯姆驕傲：「小先生，相信我，你是霍格沃茲的驕傲。」說完這話鄧布利多不再多言：「去吧，你該去找霍拉斯教授了。」
湯姆點頭，等鄧布利多走過了這才繼續往上。到了霍拉斯教授的辦公室，又是一陣預料之中的讚歎，不得不說，霍拉斯教授的熱情在這一方面表露無遺，這幾十分鐘的時間裡，讚美的話語就沒有重複過。
好不容易擺脫了霍拉斯教授的熱情，湯姆回到地窖發現熱情更甚了。
雖說湯姆在斯萊特林總是風雲人物，但是像今天這樣的關注力還是讓他的動作稍微遲鈍了點。一踏入地窖，整個兒休息室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要不是已經習慣了萬人矚目，這種齊刷刷的視線還真讓人無法前進。
「湯姆，你總算回來了。我的朋友，你還好嗎？」阿薩斯總在合適的時候直白得恰到好處，畢竟湯姆請假的理由大家都知道了。
湯姆若無其事的往裡面走，聽了阿薩斯這話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並不說話，顯然並不像提這些事情。
誰都不傻，既然湯姆自己不想談，那誰都不會再提這件事情，畢竟他身上除了這件事還有好些談資能拉出來做話題。
「嘿，裡德爾。我聽說你去尋找斯萊特林的遺產了。」卓裡斯手底下的人都和他一樣咋咋忽忽的，現在說話的正好是卓裡斯的表兄，晚一屆的斯萊特林。
「哦，你聽錯了。」累了這麼一兩個月，湯姆現在只想在床上睡到昏天黑地。也不管這句話把人懟得臉色發黑，湯姆穿過人群直接就往寢室去了。
沒人敢攔。
作者有話要說：
細細思考了，朕不打算在這篇文中增加其他因素角色了，所以此文不V，求地雷，求關注，求愛。
第118章 118
湯姆態度極其傲慢，甚至沒有多看任何人一眼。可這樣的傲慢卻讓人生不起忤逆的心思。眼見湯姆連背影都消失在了走廊，眾人隱晦的相互對視一眼，紛紛散開各自活動，好似剛才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樣。
回到寢室，湯姆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脫，整個人摔在柔軟的床上。
他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好似那上面又繁複美麗的圖案在吸引他的目光一樣。厚重的門擋住了外頭的聲音，整個房間安靜得讓人窒息。
湯姆聽著自己的呼吸聲，腦子裡想得卻是江南的賦稅。怎麼收？收不收得了？今年把封家充了賦稅，明年怎麼辦？或許可以挖一挖甄家的牆角。面兒上的挖不了，能不能挖挖面兒下面的？比如私鹽，比如河運。
揚州水道眾多，如果能從甄家挖到一條河道也夠填明年的空了。這麼多條水道，哪怕只挖到最近的連接曲江的水道也是好的。
曲江縱橫幾千里，總能占到一段。城邊的桃花山也正好在曲江邊上。那桃花山的花開得甚好。以前賈敏還在的時候一家子還去遊玩過好幾次。滿山遍野的梨花，繁繁複複，開得異常熱鬧，再燙上一壺梨花醉，那是父親最喜歡的，味道雖淺，但餘味極長，後勁又大。父親常常喝著那酒說』君子當如此酒』。
對了，每次去桃花山看梨花，黛玉都要帶桂花糕。
在桃花山看梨花白，喝梨花酒品桂花糕。
黛玉愛在桃花山用桂花糕，父親愛在桃花山用梨花醉，他們還總說『如此才能在方寸之地看盡天下繁花』，理由找得一溜一溜的。這大小兩個文化人總要給自己的習慣加上些意趣詞味，一舉一動都要帶著風雅。
莫管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從他們嘴裡出來便少不得半點風雅。
黛玉這個習慣想是父親言傳身教的。
父親的舉動總要應和天意，一年四時各有應和。冬時夏令要有所得、有所和，所得謝天、所和謝地。小老頭在這上面講究得很，常常自詡道家傳人。
除了這個，對自己形象也在意得很。可能是文化人的通病，大冬天也要拿把扇子，時時說話要帶點書嗆，看著好書好畫好字就走不動道，每個月低聲下氣的求著賈敏加點零用錢用來買字畫。
對下人仁善，對家裡包容。對自己頜下的三寸美須也講究得很。每日都要仔細清理梳洗，有時候還偷點賈敏的桂花油來梳一梳。衣著也頗有講究，要乾淨得體，不能有絲毫淩亂。
但是這樣講究得林如海卻能頂著滂沱大雨踏過泥濘道路去送別故友，也能在江邊擊杯做鼓引吭高歌，狀如狂士。
抱著黛玉逗樂的林如海，嚴肅講課的林如海，編著自己和黛玉一起去賈敏那裡騙零花錢的林如海，在每條人生的岔道上為自己指路的林如海。
從此以後，湯姆和黛玉身後再也沒有了依靠，沒有了支撐。
第一次見識到魔法世界的時候湯姆沒有怕過，第一次離開母親送千里迢迢送妹妹進京的時候湯姆沒有怕過，瓊林宴上一刀插入胸口瀕臨死亡的伺候湯姆沒有怕過。可是現在，一切都安定下來了，林如海用自己的死為湯姆和黛玉換回了安定的時候，湯姆怕了。
他的害怕不是來自于周圍群狼環視的環境，他怕的是他背後再也沒有那個並不高大卻異常堅毅的身影，他怕的是他和懸崖之間的那個阻擋的存在再也不在了，他怕的是未來在人生的任何節點都不會再有人告訴他『君子坦蕩蕩』了。
湯姆抬起手臂擋在眼前。
他真的怕了。
他怕他護不住黛玉，不能讓她歡喜的過完這一生。他怕他稍有不足，行差踏錯毀了林家的百年聲譽。
曾經以為自己強大無比，可如今，上頭有□□者，下頭有心思各異，外頭是群狼環飼，裡頭是人心不穩。直到現在湯姆才發現自己不過是林如海羽翼下的一個二世祖罷了，如今的他哪裡有能力來守護黛玉，守護林家。
林如海的離開也帶走了湯姆的信心，讓他陷入了無限的自我懷疑之中。可是這些懷疑、沮喪和不安卻不能和任何人分享、發洩。
除了黛玉，誰都不配知道這些。可黛玉還那麼小，她是需要自己保護的小妹妹，接連喪母，喪父的小女孩，她自己的悲傷都已經如滔滔江河了，自己又怎麼能增加她的憂慮。因此這些情緒只是憋悶在心裡，自己一點一點的消化掉。要麼它吞噬自己，要麼自己吞噬它。
這是一場單人角逐，誰都不能從中參與，誰也幫不上他。
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課依舊在上，只是如今湯姆似乎用他的冷漠做了一堵高牆，隔在了他和整個霍格沃茲之間，學生們懼于他的聲名輕易不敢冒犯他，知情甚深的那些也不敢強迫於他，因此少有人主動靠近他。
霍拉斯教授和斯萊特林出聲的校長屢次找湯姆談話，但是內容都是關於湯姆發表的符文，並沒有提起別的。
熱心的鄧布利多也總想要和湯姆談談，但是湯姆不拒絕也不接受，每每只是帶著得體的笑容說些不重要的話，多次鎩羽，鄧布利多也只能放棄，況且現在德國的格林德沃越來越囂張，鄧布利多也拿不出更多時間來了。
英國的魔法界即將面臨巨大的危機，但是另一個世界的江南正在經歷危機。
十一日後，湯姆的鏡子發熱，林安傳來消息封家邊疆的商隊已經拿下了。瑾郡王的消息來得快，官府的通文還要幾天才能到，現在的封家和甄家都還懵懂不知著。
事不宜遲。
江南巡撫章大人是沒有機會退縮了，湯姆拿著瑾郡王的回信前腳從巡撫府出來，後腳巡撫衙門的人就圍住了封家。前門湧出去的衙差太引人注目，後門出去的小廝便不現於人前了。
湯姆獨坐在書房，林安敲門進來躬身一旁：「那小廝已經進了揚州武備的府裡，一刻之後有小廝往甄家去，那小廝進了甄家門之後，封家的那位小少爺和一位小姐就被送回去了，現在整個封家都被圍著，沒有人逃出來。」
湯姆點點頭，林安退下。
這步棋算是走對了。封家背後有甄家才能如此肆無忌憚，甄家也是靠著這些大商戶的簇擁才能在江南呼風喚雨。這樣兩廂依託的利益關係最是不能拆分的，但是只要拿住強勢一方的馬腳，讓他不能不估計，那剩下的那頭要圓要扁還不是看心情的事。
甄家的馬腳就在於對通敵二字的恐懼，正因為他們自己做了，所以才會因為一點微風細雨而驚恐。如今封家被拿住了往戎狄販鐵騎的證據，甄家哪怕是心虛之前的澄清也不敢再同封家粘上一星半點的關係了。
沒了甄家，封家也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簡單得很。
塵埃落定，今年再沒有波折了，剩下的不過是好好守孝罷了。湯姆放下提起的心往黛玉的院子去，這麼些天沒見著她了，也不知道她這些日子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
「大爺來了。」湯姆還沒踏進院子，門口的小丫頭就往裡面叫。房間門口打簾子的丫頭抬頭張望了一下，瞧見了湯姆的身影趕緊拉起簾子，又對裡頭傳：「大爺到了。」
湯姆緊隨著這聲音就往裡走，見到黛玉的那一刻突然有些驚嚇，聲音又驚又怒：「你怎地瘦成了這樣了？這才幾日，怎的如此憔悴？混帳東西，你們都是怎麼伺候的，姑娘這個樣子了，大夫請了嗎？」
「你莫要大聲，吼得我耳朵疼。」黛玉拉了拉湯姆的衣袖。她如今瘦得厲害，說著話都透著氣聲，眼下一片烏青更襯托得臉上白得透明。她就坐在那裡，額上都冒著一層層的虛汗，這一句話的工夫都已近自持不住的要躺下了。
湯姆忍者心驚扶著她躺下，又轉頭問嬤嬤：「怎麼回事？姑娘怎麼這樣了？這才幾天，怎麼沒有人來報我？大夫呢？大夫怎麼說？」
「回大爺的話，大夫說了，姑娘是憂思過重，心緒不寧，鬱結五腑。只是慢慢的養著，好好調理才好。」楊嬤嬤也算是看著黛玉長大了，黛玉現在這樣子讓她看著也不忍心：「大爺要讀書又要處理外頭的事情，姑娘不肯讓奴婢們去外頭找大爺來。可如今家裡沒人了，姑娘不願意找大爺就只能自己再房裡憋悶著。前些日子為著林大人的喪事姑娘本就心力憔悴了，如今一個人在屋裡悶著，哪裡還能好。」
湯姆快要被自己心裡的責任被淹沒了，揮揮手讓屋裡的下人都出去，他坐在腳踏上握著黛玉的手，輕聲的悔過：「都是我的錯。我只顧著外頭的事，是我沒有照顧好你。我日後不走了，只在家裡頭和你一處。爹爹媽媽都沒了，現在只剩我們倆了，我一定會永遠和你在一起，好好照顧你，永遠不離開。」
黛玉有點困難的側了側身，輕輕的回握了湯姆的手，又搖搖頭：「你們外頭的爺，哪裡能讓你終日裡困於內宅。你只管去讀你的書，我自己知道。現在也不過是因為一時來得急了才衰敗下來，如今我是知道天意不可不受了，往後會好好好起來的。」
湯姆搖搖頭，不願意：「可我不忍心看你這樣，你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牽掛了，若我不日日把你看在眼裡，哪裡又能放下心來。我現在雖然才五年級，但是那些課程我早就學完了，索性退了學去，只回來一心一意的守著你。」
黛玉聽他這麼說如何能同意，為了自己的一時哀思而把湯姆困在內宅這方寸之地，如何能使得。黛玉一時激動有些喘不過氣來，想說話卻只能躺在床上咳嗽。湯姆見了怕得緊，趕緊直起身子扶起黛玉，一邊又往外頭叫：「請大夫來。」
有丫頭聽到話趕緊去請大夫去了，楊嬤嬤等人進了房間，見黛玉咳得滿臉通紅，嚇得不行，趕緊上前給黛玉順氣，又喂水。
好一陣，黛玉的氣才順過來。等大夫來了診了一回脈，依舊是那番言論，再多也只是說再不保養便會影響壽數一話。
湯姆聽著大夫的話，腦子裡來回旋轉著『影響壽數』幾個字。當初林如海的診斷也是這樣，『影響壽數』，然後他就沒了。湯姆是真的怕了這四個字，本能的抱緊小小的黛玉，好似只要抱著她小小的身子便能永遠的留住她。
畢竟只是兩個孩子。
楊嬤嬤主持著送大夫出去，又吩咐了煎藥，整理了裡裡外外，房間裡現在只剩下湯姆和黛玉兩人。
黛玉是自己憋住了氣才如此，現在緩過來倒是清醒了。
她牽住湯姆的手，輕輕的歎息一聲，這一聲像一根細細的羽毛一般刮再湯姆心上：「我知道的，你也很難過。」這一句話像一句咒語一樣，瞬間瓦解了湯姆心裡的堅強，眼淚就那麼猝不及防的落在黛玉的發頂。湯姆閉上眼睛，緊緊的抱著黛玉，這樣的姿態好像是保護著黛玉，實際上相擁的兩個人都知道，湯姆是在把全部的自己交付給黛玉，求她好好收藏。
黛玉沒有抬頭去看湯姆的淚眼，她只是伸出了手去輕撫湯姆的臉頰，感受著指尖的濕痕：「你不要害怕，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
「讓我留下來，求你讓我留下來，我現在只想留在你身邊。」湯姆的語氣裡帶著祈求，還有一絲明顯的哽咽。
「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就像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樣。」黛玉指尖微涼，任由湯姆抓著自己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你是個大男人，你有自己的志向，只有走出去了才能成就你，我怎麼能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把你困在這樣的方寸之地。」
湯姆像個小孩一樣，只重複著一句話：「讓我呆在你身邊。」
黛玉在他懷裡搖搖頭，湯姆抱得更緊：「龍鳳就應該翱翔九天之上而不是拘於米粒之間。我知道你的志向，就更不能耽誤你。我如今不過是因為一個人在家裡悶著了才這樣，璉二哥哥馬上要回京裡了，到時候我便隨著他一船走。一來也是成全我有主母教養，二來也是免了你的後顧之憂。」
「玉兒。」湯姆打斷了她。
黛玉並不因此而停下，繼續說道：「你只管去闖，林家的未來就在你身上了。你不必以我為念，只要你好好的，我就好好的，縱使我們身隔天地，但是總是在一處的。」
湯姆痛哭的閉緊了眼，他知道的，黛玉雖說看著柔弱些，但是她心中自有天地，她決定的事情少有更改，更何況是如此大事。她是決定了，決定了要為了自己的未來遠赴他鄉，獨自生活了。
這一日兩人相擁著呆了許久，湯姆離開的時候黛玉看著眼眸明亮，那雙明亮的眼睛，湯姆覺得似乎已經刻進了自己的心裡，可以封存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看我揮動的小手，告訴我，傷心嗎？快樂嗎？這樣相互依存的兩棵一起生長的大樹，你們滿意嗎？如果結束在這裡你們還會愛我嗎？
第119章 119
那天夜裡湯姆沒有留在林府，而是回了霍格沃茲。他要放下心裡的悲傷，理清混亂的大腦，重新武裝上陣。
黑暗總是能讓人安靜，湯姆再黑暗中沉默了整整一夜，知道黎明的第一道光芒落在他的臉上，他才在書桌旁睜開了自己漆黑的雙眼。
起身的瞬間湯姆寬大的袍袖帶落了一本書，那是那本從□□區偷回來忘了放回去的關於魂器的書，湯姆低頭看了半晌，接著從地上撿起來放在書桌的正中央。
指尖敲擊這書頁封面，湯姆思忖片刻，直到門被敲響才停下。
把書放回抽屜裡，湯姆整整衣襟打開門，門外等著的是拿著課本的漢斯。湯姆對他點點頭便往外走，漢斯拿起門邊櫃子上的課本跟在了他的身後。
現在湯姆看不出一絲的痛苦和茫然，挺直腰背，依舊是那個出身世家，行止完美的湯姆·裡德爾。
好容易到了週末，湯姆迫不及待的回了倫敦，又從倫敦回了林府。
「有一事我要同你說。」黛玉就坐在床邊。
湯姆坐到小茶桌邊上，自己倒了茶：「什麼？」
「璉二哥哥來信了，蓉哥兒媳婦沒了，蓉哥兒先一步回去了。璉二哥哥也說了，隔壁府裡這事情，我們不必趕著，只是也到時候回去了，因此讓我想想我們什麼時候走合適。」黛玉道。
湯姆算了算時間，這時候蓉哥兒怕已經到京裡了。只是想著黛玉要獨身去京裡，自己卻只能留在江南，湯姆心裡難免憋悶：「那頭有喪事，你們緩緩回去，也不要趕了，畢竟不是什麼好事。」
「還有呢。」黛玉接著道：「璉二哥哥說接到京裡的信了，二舅母的大女兒，宮裡的元春大姐姐，進了賢德妃，又兼鳳藻宮尚書，聖人憐愛，下了旨，說是家中有重宇別墅便可接了娘娘回去省親。甯國府現在忙著喪事，但是榮國府這般喜事，想來他們是萬萬不會錯過的。」黛玉纖細的手指勾著自己耳邊的碎發：「我看璉二哥哥的意思是不急著回去，怕是要躲了這熱鬧。」
湯姆嗤笑一聲：「賢德妃，兼鳳藻宮尚書？這都是什麼東西。」轉頭又道：「既然不急著回去，就在家裡多呆幾天，也別忙著回去。」
「我且不忙呢。只是二舅母催得緊，別說是璉二哥哥那邊，連我這裡都收了兩封了不得的信，二舅母發過來的呢。」黛玉斜睨了湯姆一眼，滿眼的嬌俏。
「管她呢，從來不冷不熱的，突然這麼熱情，不是為了炫耀就是為了好處。罷了，好歹是親戚，若真要建那別墅，你帶個兩萬兩去，就當是拿錢買安寧了。」這語氣，跟打發乞丐似的。湯姆對王夫人種種上不得檯面的舉動是在看不上眼，只是好歹是長輩，榮國府除了王夫人其他的對黛玉也算是周全，因此也不願意因為王夫人而疏遠了親戚。
這語氣也討好了黛玉，只促狹的笑著看他，也不多說話。
「看看我給你帶了什麼。」湯姆不打算再在王夫人身上多費心思，轉頭從斗篷裡拿出一本筆記本來。
黛玉接過來，這是一本黑皮封面的筆記本，上面沒有任何紋飾，只在背面的下方用金色寫了湯姆的英文名字。再展開來看，裡面一片空白，沒有一點內容。
黛玉疑惑的看向湯姆，湯姆笑笑，牽著她往書桌走：「你來。」按著黛玉坐在桌前，湯姆殷勤的拿了羽毛筆，又沾了墨水遞給黛玉，滿臉的得意和躍躍欲試：「你先試試看。」
拿著筆，黛玉莫名其妙的隨意在本子上寫了一首詩的前兩句。緊接著，這小本本上竟自動的續出了接下來的兩句。當墨蹟憑空出現在筆記本上的時候，黛玉看著簡直驚呆了：「這……你是用什麼法術弄出來的？」
湯姆的炫耀顯得有些隱晦：「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這個筆記本裡面包含我的一部分，你在這個筆記本上說話，就相當於在同我說話。日後我不在你身邊，便讓他來陪著你。」
「你的一部分？這是何意？」黛玉蹙著眉尖問，心裡有莫名其妙的不好的預感。
湯姆帶著興致勃勃同她解釋：「我把我靈魂的一部分分裂出來，然後封印在這個筆記本裡，相當於就把我自己封印在這個筆記本裡。而且，這裡面是我靈魂的一部分，若我自己日後出了什麼事情，這片靈魂就可以獨立成長，而我，則可以重新復活。」
黛玉聽了並沒有立即說話，只是放下筆絞著帕子思慮了好些時候，才說：「你這話說著似乎有理，但是我覺著卻有些漏洞。你有什麼沒有同我講清是不是？」
湯姆自覺這個魔法是沒有任何疏漏的，自己也沒有做任何隱藏，只是黛玉素來多智，此刻聽她這話，湯姆便免不了在心裡存了疑議，因此挑眉一問：「你倒同我講講，究竟有何漏洞。」
「一說靈魂。你此刻所說靈魂該是魂魄一說，可你我皆知，人之魂魄由三魂七魄而成，三魂照應天地五行，七魄照應人身七血。你現在說分裂了靈魂的一部分，那麼你分裂出的是哪一部分？三魂七魄缺一不可，你現在既已分裂出來，豈不是傷了人氣根本。」黛玉皺眉，心裡不禁擔憂：「二說，你如今分裂出來的這片靈魂，形不成形，陣不成陣，又無根無本，如何能獨立成長為一個完整的魂魄，我看最後是消散來得實在。」
湯姆此前並未想過這些，平日裡他少讀這些道佛的書，此刻聽來，這樣的常識竟被他忽略了，一時語塞，竟說不出話來，只渡著步往窗前坐去。
「按說這些神怪之事，該只是傳說縹緲。但是你的情況在這裡，我不免要多想些，你平日裡忙著外頭的事情，讀的都是經濟世道的書，這些道佛一路的書裡便看得少，我也免不得要幫你多看些。只是你如今這個法咒我著實不能理解。」湯姆這個舉動著實嚇了黛玉一跳，自毀身體也就罷了，那魔法世界算來也能治得了，可現在他竟然開始自毀靈魂了。若不是看著湯姆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在這裡，沒有一絲衰竭之感，黛玉怕早就跳起來了。
「你且細細想想。再有一個我擔心，此物我定當竭盡全力去保護，但若我保不住了該如何？人有旦夕禍福，何況是個物件，你將自己的魂魄封印在一個物件中，你是能打能殺，但是你分裂出來的靈魂是不是也和你一樣有自保之力，若沒有，那豈不是把自己的軟肋獻於人前，如此險舉，我著實放不下心來。」黛玉越想越危險，擔憂得不行。
「我晚些把那本書拿過來，你且幫我看看。我雖身處這神怪世界，但卻少有涉獵道佛一路，是我拿大了。」空氣似乎有些憋悶，湯姆皺著眉頭：「至於這件事情，我如今也沒有什麼辦法，筆記本裡且先拿著，別的你容我再想想，天道之下，總有一處活路的。」
黛玉點點頭，拿了筆記本，親手把它放在了自己的枕頭底下。
作者有話要說：
再發一章，證明.......其實離結束還早........
第120章 120
湯姆也不多留回了霍格沃茲去。
霍格沃茲正亂著，雖然學生們依舊有序，但是四處都免不了竊竊私語和空氣中彌漫的不安。
「你聽說了嗎？就在四樓的盥洗室。」
「聽說了，只是是誰？」
「她為什麼會在哪裡？」
「是誰做的？難道是……」
「他要來英國了嗎？」
「天呐，還會發生些什麼？」
「還好，我們還有鄧布利多。」
湯姆聽了一耳朵莫名其妙的話，與其這樣猜著不周全的資訊，還不如去探探究竟。這樣想著，湯姆往休息室去。
斯萊特林的休息室也不能免俗的在低聲討論這些事情，看著個個都得體優雅，可是話題卻沒有逃開這件事情。
湯姆往火爐邊上走，那裡有一把椅子，是他的位置。
漢斯現在不在，瑞諾·瓦特接替了他的位置，站在了湯姆身後最近的位置低聲道：「昨晚巡夜員發現拉文克勞的桃金娘死在了四樓廢棄的盥洗室。學校通過級長發佈了消息，不許學生私下談論，探查。但是現在大多數學生猜測是不是格林德沃要來了，驚恐氣氛很強，一些學生正在考慮離校回家。教授們長在查探，您作為學生會長，可能很快校長室會找您。」說完瓦特站直了身子，依舊守在湯姆身後。
瓦特言簡意賅的把一件事情的關鍵點說得清清楚楚。湯姆聽到了才想起自己忘了的兩件事情。
第一件，哦，原來我還是學生會會長，太久不在校，都忘了。
第二件，那個筆記本就使用桃金娘的死來製作的，怎麼死了這麼多天才被發現。
其實湯姆也沒有殺她的想法，也怪她自己運氣不好。湯姆在學校裡面尋找斯萊特林留下的蛇怪，想要瞭解斯萊特林留下的遺產。本來說得好好的，誰知道那麼大條蛇居然開始撒嬌，非要往外頭去耍，也不知道誰教的。
湯姆一時心軟，想著他也被憋在這裡一千多年了，出去放放風也行，結果走錯密道，一出來的闖禍了。
一個小丫頭片子正躲在盥洗室哭，蛇怪一出來就撞見她。憋悶了這麼些年，還手指大小的時候就被關進了密室，蛇怪要不是看見了湯姆就差點忘了人長什麼樣子了。
現在突然看見一千多年來第二個人，蛇怪一好奇，就忍不住探頭去看了。
然後就是一個永恆的對眼。
一千年來，蛇怪看見的第二個人就這樣永遠的定格在了時間裡。
湯姆出來看見這一幕簡直像要給剛才心軟的自己狠狠來個耳光。好在蛇怪也意識到自己闖禍了，因此都不用湯姆說，自己就很慫的縮回了密室去，那速度溜溜的，和體型完全是反比。
還真合時機，本想著隨便找個死刑犯或者誰來製作魂器，結果這送上門就來了一個。湯姆考慮猶豫了半天，最後本著不浪費的態度，用這個姑娘的死製作了他的魂器筆記本。
這個時候的湯姆絕對想不到，不過是死個人，居然會在學校裡面引起那麼大的震動。
卓裡斯·都鐸和阿薩斯一起從外面進來，阿薩斯是級長，看他們的樣子像是出去巡邏了。兩人進來看見湯姆，都往這個方向走。火爐邊上現在只有三個固定的位置，屬於他們三個。
「你知道了嗎？」卓裡斯先開口。
湯姆扶著手裡的杯子微微的點點頭。
阿薩斯想閒聊一樣：「聽說有不少學生已經開始請假回去了。」停頓片刻：「斯萊特林也有。」
不過是死個把人，怎麼就能造成這麼大的恐慌。這也太不經事了些。湯姆在心裡默默的評估，又微微側過頭問身後的瓦特：「讀書會有請假回去的嗎？」
「有，一年級有兩名，二年級有兩名。」瓦特回答道。
湯姆聽此，喝了一口茶，這才點點頭。
「先生，校長室請您過去。」漢斯從外頭匆匆進來，正好在休息室看到湯姆，便不停步的走到他身邊。
湯姆隨手把茶杯遞出去，接著站起來理了理衣服，對阿薩斯和卓裡斯道：「失陪一會兒。」阿薩斯和卓裡斯點頭示意，湯姆隨即帶著漢斯往校長室走。
「湯姆來了，快來坐，小夥子。」校長阿芒多·迪佩特的態度很是熱情：「我想你需要一杯檸檬茶，雖然我更想給你一杯酒。我在你這個年紀可沒有這麼老實。」這語氣透漏著親昵，卻顯得並不那麼刻意。
「多謝。」湯姆坐到迪佩特對面，檸檬茶已經在他面前冒著熱氣了。
「湯姆，你知道的。學校發生了一些事情，但是這件事情現在完全掌控在我們手上。」迪佩特看著很是有信心的樣子，湯姆也不說話，只看他表演：「只是現在許多的學生現在並不清楚具體情況，湯姆，你作為學生會會長，我希望你能幫助維持秩序，穩定學生的情緒。」
湯姆作為學生會會長，既然當初沒有推脫這個職位，那麼這個職位相應的責任他就需要承擔起來。況且禍事他闖的，最大限度的做出一些彌補也是應該的：「是的，迪佩特先生，這是我的責任，我很樂意效勞。」
「針對這次事件，我們基本上已經有了結果。這個可憐的小女孩可能是死於自己的魔力暴動，而因為她躲在已經廢棄的盥洗室，因此沒有及時被發現。」迪佩特校長的臉上帶著標準的悲傷：「我可憐的孩子。」
既然校長已經蓋棺定論了，湯姆也不想節外生枝，自然是要跟著這個節奏走下去的：「我明白了，迪佩特先生。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去平復同學的恐慌，事實如此，我相信他們能明白，霍格沃茲是英國魔法界最安全的地方。」
湯姆的識相顯然很符合迪佩特校長的利益，聰明能幹又才華，又足夠的聽話，德佩特教授對湯姆簡直不能更滿意了。
相互的寒暄一點看不出雙方的虛偽敷衍，但不過中間有什麼不一致，至少最後的目標大家都統一了。湯姆自覺沒有再留下的必要：「那麼，迪佩特先生，我便告辭了。」
迪佩特校長滿意的點頭：「去吧，我的孩子。」目送湯姆離開。
湯姆一邊往外走，一邊在心裡暗自思考。魔力暴動這個怕是騙不了幾個人，這麼明顯的死亡，不找個好一些的理由，怕是瞞不過去。
休息室人有些多了，吵得很。湯姆拐腳往一條密道走去，他想去禁林好好安靜安靜。只是今天這條密道似乎有點忙，湯姆才靠近，還沒有進去便聽見一陣悉悉索索伴隨著硬物敲擊的哢哢聲。
湯姆閃身一邊，躲進了黑暗的陰影裡，悄悄的往裡面打量。
眼睛在黑暗中時間長了也能勉強視物，如果裡面只是一個普通的學生，可能湯姆還看不太清，但是那麼高大的身影，湯姆真是想看不清都不行。
魯波·海格。
鄧布利多力排眾議招進來的半巨人學生，因此極其崇拜鄧布利多。雖然平時因為半巨人的身份也只和那麼幾個格蘭芬多交好，但是對別的人也很友善，總是傻乎乎的笑。
這樣的性格該是很討喜的，但是相好的人確實不多。湯姆曾聽人傳，說這個大個子總喜歡養些奇奇怪怪的東西，聽說會吃人。
湯姆以前倒是對這些傳聞不可置否，但是現在親眼看了才相信，個性這麼單純憨厚的大個子居然真的在學校裡面養這些隨隨便便便能置人於死地的怪物。
他腳下的那只八眼巨蛛在神奇動物那本書裡可是被劃分在極其危險的一區裡。
不過是散個步，靜靜心，湯姆沒想到能有這樣的收穫。看著那巨大的身影蹲在那團噁心的毛乎乎旁邊，湯姆在心裡默默的給魯波和他的小心肝量身定制了一個他自認為完美的結局。
與其放在這裡危害學生的生命安全，不如把這一對可人兒放到對霍格沃茲來說的安全的地方，讓他們不需要在黑暗中也能在一起，這難道不是很美好嗎？
既保證了他們在一起，又守住了自己作為學生會主席的責任。
雙贏。簡直要被自己的智慧和體諒感動哭了。
湯姆放下心來，帶著輕鬆和愉悅回了地窖，把這個空間留給了那對情意綿綿的可人兒。誰也不知道他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在過。
悠于 2018-4-14 19:18
第121章 121
心裡已經有了計畫，湯姆轉頭就動用學生會會長的權利召集了四個學院的級長。
最先到的是學生會的兩名副會長，他們都是讀書會的成員。向湯姆行禮致敬之後，在湯姆的點頭示意下分別坐在了湯姆的左右手。
這幾年的學生會，讀書會的成員在裡面占了一半以上的席位。為這個，許多學生在私底下把學生會叫做裡德爾騎士團，他們認為學生會已經是湯姆·裡德爾的勢力了。甚至許多被讀書會拒絕的學生想盡辦法要進學生會，因為似乎這樣身上也能打下湯姆·裡德爾的標識。
緊接著來的顯然是斯萊特林，接著在後頭三個學院前後腳的進來。每個學員六名級長，他們各自按照自己的學員歸屬坐在一起，二十四名學生把學生會會議室的長桌子坐得滿滿當當。
湯姆站在窗前想著黛玉和自己說的魂器一事，正應和著這天地五行之力去感應自己的靈魂，根本沒有注意過人是不是就來了。漢斯作為副會長眼神圍著圓桌繞了一圈，然後走到湯姆身後低聲道：「先生，人已經來齊了。」
湯姆這才從這種玄妙舒適的環境中醒過來。
漢斯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湯姆轉身過來，桌子上的人都站起來。湯姆走到桌子邊上，對所有人壓了壓手，各位級長才重新坐下。
「我請假許久，沒想到一回來便遇到如此遺憾的時候。」湯姆說：「雖然為桃金娘感到遺憾，但是我希望大家能從這種悲傷的情緒裡走出來，正面現在最為緊要的事情。」
「我們什麼也做不了，裡德爾先生。」說這話的是一個赫奇帕奇的五年級級長，他臉上還帶著一絲努力壓抑的恐懼：「桃金娘死了，我們甚至不知道是誰幹的這件事情。如果真的是德國人怎麼辦？他們都是黑魔法師，我們能逃離嗎？一定會有第二個第三個桃金娘的。」
他的話顯然也說中了其他人的心思，即使是斯萊特林也露出了深思的模樣。
「鐘斯，我知道的，我能體諒你，對於你的事情，我感到很遺憾。」湯姆說的是鐘斯家裡的事情，他的母親是法國人，在上一個假日裡，他們一家人去了法國探親，可惜德國人來了，鐘斯的父母在那次事件裡一起去世了。因此現在也不怪鐘斯提起德國人是這樣的恐懼，親人的去世似乎也帶走了他的勇氣。
「我很遺憾，鐘斯。」湯姆語氣低了許多：「我和你一樣，也在經歷這樣艱難的一個時間，但是我們不能因為曾經沉浸在黑暗中就永遠不起來了。當時的我們還不夠強大，但是我們不能永遠躲在曾經的黑暗中沉淪，即使是現在不夠強大的我們也應該要站起來儘快能的去製造一些光明。你知道的，即使他們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但是他們總會在你身邊。你是他們的驕傲，鐘斯。不要因為你自己的怯弱而讓他們的名聲蒙羞。」
鐘斯雙手撐在桌子上：「裡德爾先生，請告訴我，我應該要怎麼做？」
湯姆對他示意坐下：「今天請大家來就是為了桃金娘的事情。首先要讓大家知道的是桃金娘這件事情與德國人完全無關。桃金娘的背景所有人都知道，德國人潛進嚴防死守的霍格沃茲，就為了殺一個這麼平凡的桃金娘？德國人沒有那麼閑。我想大家都能明白這個道理，並且也希望大家能把這個想法傳遞到各自學院。這個學校因為德國人而產生的恐懼已經足夠的，我們現在首要要處理的就是遏制這股恐懼，把平靜重新帶回學院，這是我們的責任。」
聚集的級長聽到此處紛紛點頭。
「我想這件事情大家都已經明白了。接下來我希望大家能夠回到自己的學院，遏制住不斷瘋漲的謠言，接下來的三天，我想著足夠讓各位平息這樣不可靠的謠言。」關於流言的事情交代完了，湯姆不忘記另外一件事情：「雖然現在排除了德國人的嫌疑，但是畢竟出了這樣一件事情，具體原因未明的情況下，我希望我們能夠拿出一些措施來，避免再次發生這樣的遺憾。」
「嘿，裡德爾，我們還可以做些什麼。」格蘭芬多的卡恩高呼，甚至整個人都站了起來。雖然格蘭芬多平時像發情的公獅一樣的狂躁動彈，但是在這種關鍵時刻，格蘭芬多從來不缺乏勇氣，哪怕要犧牲自己的生命。
「我的計畫。」湯姆抬抬手示意他坐下：「從今天開始，我們每個學院都要組織兩隻巡邏隊，每隊七至十人，劃分學院區域，每天交叉巡邏直到宵禁，必須要保證沒有學生在廢棄及偏僻處落單，每天宵禁以後宿舍以外的地方不能有學生夜遊。僅此兩點，希望大家能夠做到。」
這話說完，漢斯拿出地圖，眾人圍上來開始劃分區域。格蘭芬多的意見是最多的，他們不僅自己給自己分配了最偏僻的範圍，另外也把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放在了人群聚集的範圍，而靠著他們旁邊的責任區域則是斯萊特林。
得到這個結果的時候湯姆並沒有很驚訝，對於格蘭芬多的勇氣、責任和對學校的熱愛，湯姆是沒有一絲懷疑的。
湯姆只是挑挑眉就表示了同意：「最後我想提醒大家一句。請時刻記得你們是級長，你們為什麼會成為級長。不管你們在什麼地方，做什麼事情，請記得你們肩膀上的責任。」
說完這句話，在座的都站起身來行禮，湯姆回禮過後也不多話帶著學生會的成員便離開了。
拐過一個彎，湯姆吩咐身後的兩個人：「你們也組織兩個隊伍穿插巡邏，格蘭芬多雖然在最偏僻的部分巡邏，但是獅子的性情並沒有那麼仔細，我想你們可以給他們一些幫助。帶著拉文克勞，畢竟大多數的霍格沃茲構造圖都在拉文克勞。」
湯姆也不管接下來他們要怎麼安排，他自己說完話便往圖書館去了。現在江南安靜了，霍格沃茲這點事根本不算事，湯姆也比愛在這上面花精力了，對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魂器。
自從分裂了靈魂之後，湯姆能明顯的感覺到時不時出現的力竭，甚至有些時候都不能控制自己的身體。
湯姆心裡擔憂，卻沒辦解決，唯一好的好消息是他終於能順利把五行的五個符文完整繪畫了。他能感覺到這五個符文相互之間的聯繫和相互促生的引動，每次只要能完整畫出這五個符文，靈魂的劇烈疼痛就會緩解許多。也正是為了整個，湯姆對符文的探索便更加積極了。
只是學校這邊也不能放下。
關於巡邏隊的事情湯姆當天便與校長通報，並得到了准許，這個晚上，巡邏隊也開始了第一次的巡邏。
連續幾夜都很安靜，湯姆一點都不心急。八眼蜘蛛的食量大，海格能藏得住這幾天卻不能再藏下去，除非他用自己來喂蜘蛛。
湯姆閑等著消息，也沒讓他等太久，不過六天，海格果然藏不住。或許不該是說是海格沒藏住，因該說是八眼蜘蛛自己忍受不住饑餓了，偷偷從箱子裡闖出來，正好被去找海格的格蘭芬多撞見。
在格蘭芬多，敲門的人並不多，這個小獅子也不是一個有敲門習慣的，所以直接的闖入不僅驚嚇了他自己，比他嚇得更狠的還有那只八眼蜘蛛。
格蘭芬多雖然喧嘩，但是這樣撕心裂肺的尖叫聲異軍突出也是正常的。
這聲尖叫徹底的吸引了無休息室裡無所事事正在無聊的小獅子們，其中自然有正準備出去巡邏的格蘭芬多。
一群人闖進去，那八眼蜘蛛也正因為受驚要襲擊進來的格蘭芬多。好在首先闖進來的是七年級的格蘭芬多，至少在對陣和鎮定這方面有一定的優勢，仗著八眼蜘蛛還不是成年體，倒是能抵擋一陣子。
有眼色的早就跑了出去去找了教授，回來得也及時。鄧布利多魔杖尖頭發出的亮光劃過他們的肩頭直直的往那八眼蜘蛛的地方去，這關鍵時刻被擠在邊上的海格卻跑了出去，一腳把那八眼蜘蛛踢翻了去，正好躲過了鄧布利多的致命一擊。
這下子好了，本來的一點嫌疑現在被他自己做了證，想甩都甩不掉了。
湯姆知道這件事情的時候倒是微微的差異了點。他本以為好歹是自己的寵物，海格應該能管得住，要想抓他得在他溜蜘蛛帶出去餵食的時候。為此他專門設計了拉文克勞去和格蘭芬多重複巡邏，怕的就是格蘭芬多逮著人的時候講義氣。誰知道海格自己這麼兜不住，在大庭廣眾之下就這麼背抓著了。
事情已經發生，校長本就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桃金娘的死，現在海格主動的遞出了一個理由，想來不管鄧布利多怎麼挽回都無法幫助海格了。
這一局，定局了。湯姆也不再多費心思了，接下的日子裡，學校是安靜的，甄家是安靜的，湯姆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解決他的靈魂問題。至少在寧靜後的暴風驟雨來之前，湯姆沒有時間再考慮別的。
作者有話要說：
告訴我，你們是從哪裡找到這篇文章的？我發現我不從作者頁面進去或者直接搜索全名，我就絕對找不到這個文。
第122章 122
這些日子黛玉也在家裡遍讀古籍，只是尚未有頭緒。
賈璉雖看著黛玉在忙卻不知她在忙些什麼，黛玉不說他也不好問，好在家裡給他信了，讓他緩緩回來。賈璉自是知道他爹是不願意讓他回去參合元春封妃的事情，甚至想著等這一波皇妃熱浪過了再回去，因此他也難得休閒的整日在江南浪蕩。雖不至於眠紅宿柳，但是比之上衙之時卻是清閒了許多。
之時他心裡到底惦記著王熙鳳，怕她嚇摻和，因此常寫信回家囑咐她，要她少忙事情，多保養身體，爭取兩人早些得個嫡子。
王熙鳳接了信嘴上雖和平兒抱怨著，心裡卻是高興的，至少賈璉是把她掛心裡的：「你看看這二爺，千里迢迢的就為這個，生怕我能幹了，他也不看看，蓉哥兒媳婦這事情推得掉嗎，我若不去，咱們家裡老的老少的少誰還能去照應。」雖說著閒話，臉上的笑容卻退不下去。
這些日子她見天的讀刑律，倒是多認了許多字，也能自己看完這封文縐縐的信了。
平兒是知道的王熙鳳心思的：「咱們二爺這是心疼你，怕你勞累了。你總說人不掛著你，現在掛著了你有這多話。你且說說，你要二爺如何是好。」
王熙鳳點了平兒的頭，笑駡到：「你這丫頭，上趕著給你二爺說話，你且說說他究竟給了你多少好處。」
平兒受了這一挫，只管著求饒：「我哪裡能受好處，你只莫要說我。你明日便要走，今日且讓我給你收了行李才是真的。」
王熙鳳見此也不多說，自己帶著彩明出去，留了平兒在屋裡收拾東西。
第二日天濛濛亮眾人便要啟程。路上倒有不少祭棚，連北郡王也在此，還同寶玉說了不少的話。這邊告辭之後眾人又往鐵檻寺去，及過城門，眾人上馬的上馬，上車的上車。賈赦行至一半找了個身體不適的理由回了榮國府。
他輩分高，別的都攔不住他。他也確實不願意在往前，這麼個醃臢玩意兒，來送這麼一程已是盡了兩家的親戚情意的，再往前，他還真怕汙了自己的鞋底子。
臨走前賈赦捎上了邢夫人，為著王熙鳳總攬事物不好帶著，賈赦也著人去囑咐了，早完早回。
賈赦這邊一走，雖帶了些人走卻沒減了熱鬧。又行了幾裡有了下處，王熙鳳叫了停，打發了人去請王夫人，只問要不要休息。王夫人等人並不留意，只讓王熙鳳隨意了。王熙鳳這才帶著寶玉往那處休息去。
過了果子香茶，一行人又往鐵檻寺走。到了寺中，又是一套道場。
外頭自有賈珍等人款待，裡頭的誥命自是王夫人急王熙鳳迎送了。道場做了一半，客人也散了不少，裡頭誥命也走了好些，剩下的就是近親，都要等著三日後才散的。
這鐵檻寺雖地方大，但其中已住了不少的和尚道士，又有些賈氏一族的落魄族人在此處，這地方便不夠住了。
王熙鳳知道了這事情便打發了人往旁邊饅頭庵去清掃住處。王夫人知道王熙鳳這些日子是回不去了，便要叫寶玉一起回去。好容易出來，寶玉哪裡願意這麼快回去，還不得好好快活快活才會，因此膩歪這王夫人好一頓撒嬌。
王夫人見這樣子也隨了他，只把他交給了王熙鳳，自己回了榮國府去。
這鐵檻寺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情，因此饅頭庵一收好王熙鳳便帶著寶玉往那邊去，秦鐘也跟了一起。
這邊過去，出來伺候的小尼姑是常去府裡的智能兒一行人。
寶玉見了智能兒只打趣秦鐘：「你瞧，能兒來了。」秦鐘不看他：「你看她做什麼？」
「怎麼不看了，你和她在老太太屋裡，沒人的時候幹了什麼，我可都瞧著呢。」寶玉自認是知道的，因此也笑他。
秦鐘自然是不認的，兩人又吵吵鬧鬧了好一頓。
鳳姐也不管他們這些弄鬼，只往淨室裡頭去休息。庵裡頭的老尼姑陪著，又是遞茶又是傳枕的，好不殷勤。王熙鳳自安然受著，合了目歇著。
人來人往總算把王熙鳳伺候妥當了，不該進屋的小丫頭也出去了，只留了王熙鳳的幾個心腹。那老尼姑見人都出去了，這才踟躕著往王熙鳳耳朵邊上守著：「我想求著奶奶一事。」
「什麼事。」王熙鳳閉著眼睛問。
那老尼姑更是恭敬，彎著腰且說話，卻又不敢離得太近驚了王熙鳳，因此彆扭著站在邊上：「是這樣。老尼當年出家的那庵邊上有一張姓施主，他家有個叫金哥兒的女兒，許了長安守備家的公子，誰知卻被長安府的公子看上，要聘回去。張家只說定了親，可那長安府公子非要娶。本來沒事，回了也就是了，誰知那長安守備家知道了，便吵鬧『一個女孩兒家，究竟許了幾戶人家』，也非不許退定。那張家本就不打算背信，可這守備一家如此說了他家便非要賭氣退親了。女方現在急著，求了人上京來找門路。想求著奶奶能不能書信一封，讓那守備家把這親退了。這也算是成全了一雙人兒了。」
王熙鳳聽了這裡哪裡還不明白，若是以前，應了便是，只是如此她知道了好歹，卻不敢做這事了，因此也只是揮了揮手去：「你去找別人，我是不應的。」
這老尼姑聽了也遲疑著，並不太敢強求王熙鳳，只是心裡始終不願意放棄，左思右想下，好半晌又湊上前去說：「奶奶這麼說了，我是萬萬不敢再強求了。只是那張府上求到我這裡，也知道我要往奶奶這裡來求。奶奶如今是不願意為這些小事費心，可那張府的人卻不知道，怕是會以為奶奶沒這點手段。」
王熙鳳一聽，自然知道這老尼姑是在激她，心裡頓時怒起。張了眼看她，一雙美目中滿是淩冽：「你是知道我的。今天這事情，我說能辦便是能辦，我說不辦也是決計不辦的。你只管回話給那頭，他若有這麼膽，只管去說，只是這話能出口，事情卻是回不了頭的，讓他謹慎著些，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我想起來，他們便立時能知道我有多少手段來。」
說完話，王熙鳳又看了那老尼姑一眼，便又合目躺下。
那老尼姑本就被王熙鳳的這方疾言厲色嚇住了，再加上王熙鳳臨躺下的那一眼，此刻背後早就被冷汗打濕了，哪裡還敢求其他的，只能唯唯諾諾的退下，再不提此事。
王熙鳳這邊安靜了，寶玉那邊和秦鐘卻是胡鬧了好大一陣，加之智能兒也在，秦鐘想了許久，卻被寶玉逮住了盒智慧兒一道，只能任寶玉施為。
過了兩日，再無事情，王王熙鳳便帶著寶玉回去了。
回府不幾日便又宮裡夏太監來傳省親的旨。府中眾人為著這件喜事很是耀武揚威了一番，王熙鳳下了狠手才算了壓了下去。王夫人是不知道的，她自覺面上有光，因此很是積極的要蓋這省親別墅。
聖人的旨意，也沒什麼干連，賈母等人倒是可有可無。只是關於相應的地方費用等事總是說不清楚，一直扯著。
好容易敲定了，風風火火的修起了院子來，黛玉也跟著賈璉一起回了京裡了。
榮國府正熱鬧著，王夫人精神上頭，滿面紅光，平日裡少帶的奢侈金釵都帶了兩根。見了黛玉無不炫耀：「玉丫頭回來啦，正巧了。咱們的府裡正有大事，娘娘升了賢德妃，聖人下了旨意准了回來省親。這皇家的威嚴恩典，咱們可算是享了。」
黛玉不好說什麼，只能嬌嬌怯怯的笑。正巧外頭的僕婦找來，說有事要回，賈母就打發了她：「你只管去吧，讓我和我玉兒親相親相。」王夫人笑著應了一聲，帶著志得意滿的笑就往外頭去了。
「我的玉兒，可苦了你了。你莫怕，還有外祖母在呢。」賈母抱著黛玉哭得涕淚漣漣，黛玉本就是個心思敏感的，賈母的懷抱如此溫暖，更是克制不住淚眼。
「老太太且歇歇，林姑娘今兒才到，想是已經傷心好些了，為著姑娘的身體老太太也莫要悲戚了。」鴛鴦扶著賈母勸著話。
賈母聽了這才收住淚眼，撚著手帕又給黛玉細細的擦了臉。鴛鴦早吩咐了小丫頭去備水，這時候都等在了一邊。眾人又伺候著二人洗了臉。
「怎麼沒見著二嫂子？」黛玉左右張望了一圈。
賈母把她的手握在手中，細細的摩擦：「病著呢？你二哥哥回來，想必就好了。」黛玉一想也明白，想必是不願意為了省親別墅的事情忙活裝著病。
想著黛玉才到，賈母又一迭聲的吩咐丫頭伺候著黛玉回耿道院去：「仔細著點，小心腳下，別讓姑娘招了風。」
等黛玉都走了，賈母還是不放心，連連吩咐鴛鴦：「你去看看，小丫頭做事情不經心，別讓我玉兒受委屈了。」
鴛鴦安撫賈母道：「是，老太太。奴婢這就去，必定好好的照顧著林姑娘，絕不會慢待了她。」
賈母聽了滿意，正點頭，又突然想一事，叫住了鴛鴦：「順道去看看你璉二奶奶，病了這麼久了，再不好就換個太醫來瞧。她年紀輕，不知道保養，還是要太醫好好看看調理著。」
這句話之後賈母就合了眼睛，鴛鴦看著賈母沒有再吩咐些什麼便默默的往外去了。往黛玉那邊探了一會，雖說來來往往的都在忙著，但是個個手上都有事，人人規規矩矩，顯得井然有序。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在看一些老劇，少女心爆棚氾濫，無法自拔
第123章 123
黛玉在內間，已是換了衣裳睡下在休息了。鴛鴦也不敢擅自打擾，只在外頭和郭嬤嬤把黛玉的一應事物都詳詳細細的問了，這才往王熙鳳的院子去。
到了免不得又是一陣關懷，把賈母的話也詳述給了王熙鳳，王熙鳳是個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了，沒幾天也漸漸的開始康復了。
黛玉算是回來了，但是榮國府卻是忙亂得很。省親別墅蓋著，府裡個個都滿臉喜氣，王熙鳳雖說好轉起來，但終究把蓋別墅的事推脫了，只管著府裡一應事物。黛玉畢竟是熱孝，只閉門讀書，偶爾同姐妹們一道玩樂。
寶玉以前也常混在一起，只是進來同秦鐘走得越發近了，可那秦鐘近來卻病重家中，寶玉少不得去探望一番，又同馮紫英、薛蟠等人廝混，倒少了時間與姐姐妹妹們玩耍。
這日黛玉上完課才回來，湯姆便過來了，滿臉的沮喪。
黛玉做到他身邊，遞上一杯水：「怎麼了，就值得你這幅樣子。」
「我沒找到，整個圖書館都沒有任何資訊。」湯姆接過水轉手放到旁邊的單幾上，自己卻側彎了腰靠在了黛玉的肩上，語氣裡說不出的有氣無力。
說到這件事情，黛玉也不免擔心著急，只是湯姆應是這樣了，她便不好再氣餒了。兩個人之間，總要有一個人保持冷靜和積極的態度，哪怕情況再壞：「你也不必著急，你就讀的學院裡面不是有許多傳承多年的家族嗎？要不去問問，借些書怕是能借的。」
這話讓湯姆抓住了一些靈感，要說傳承，現在的魔法界，還有哪一家的傳承能與斯萊特林的傳承相比。一千多年的傳承，或許真的能有些幫助，看來尋找自己的身世這件事情已經不容他再忽視了。
陰暗的鄉間小徑，連風都吹得淒慘。乾枯壞死的樹枝張牙舞爪的橫在小徑中，把一條小徑切割成無數的小碎塊。小道上雜草叢生，若不是這裡的草生得淺些，樹枝無限制擴張的枝條更稀疏些，恐怕沒人看得出這裡是條小徑。
湯姆站在路的盡頭，質地優良的長袍垂墜而下，分明是如此蕭條的景象，卻讓他硬生生的站出了荼蘼一般的華貴。
拿出懷裡的羊皮紙，湯姆一而再再而三的確認了一遍位址，十分鐘之後，他微微的探了口氣，不得不接受現實。眼前蔓延的藤蔓像是有意識一般的縮了回去，空出了小徑的道路。地下的雜草平順的彎下了腰，相互交織成了一塊地毯。
湯姆邁開步子穿過這條小徑，小徑的盡頭是一片雜亂乾枯的草地，顯然是很久沒有打理過了，裡頭的土坷垃和各種昆蟲蛇蟻到底亂翻。
稍微遠一點又一棟小屋。或許說大屋也是準確的，只是除了主棟建築其他的都基本上垮架了，就連它的主棟樓的樓頂都已經垮了許多了。
湯姆打量了許久，閉了閉眼，總算下定了決心往那屋子走了過去。
近看這屋子散架得更厲害，似乎只要一陣微風就能把這棟房子徹底摧毀。一到門口，第一眼就是一條被釘死在大門上的蛇。
湯姆忍著噁心，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只是蓋在袖子裡的拳頭卻越發的收緊了。
站在門前，湯姆好半晌都下不定決心去推開那扇門。直到那扇門從裡面被打開，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帶著不起眼暗色光芒的死咒。
一個瞬間，湯姆隨手扯住空中湧動的風擋在身前，形成了一面堅硬的盾牌。死咒飛射在盾牌上，再無法前進一步，沒有持續的魔力增加，不過幾席之間，死咒便如果湮滅的煙火，消失在了那盾牌上。
「誰在那裡？快滾。這裡是偉大的岡特，可不是隨便什麼東西都可以來的。」裡面的聲音帶著沒有理智的瘋狂和尖銳：「趕緊滾吧，不管你是誰，岡特家族偉大的光輝可不是你能偷窺的。或許我該讓你見識一番純血的榮耀，好好的折磨你一番。」
純血的榮耀？
岡特家族偉大的光輝？
折磨？
湯姆聽著這做作的文詞，粗俗又要強作高雅的語調，心裡歎了口氣，也不知道該為自己沒有生活在血親身邊感到慶倖或者是不幸了。
只是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的。
湯姆整整衣襟，又理了理袖袍：「湯姆·裡德爾擺放岡特家族，未及拜會之儀，失禮了。」
說完話湯姆便等在門口，等待主人的邀請。當然，他也沒認為裡頭那個神智不清的東西能邀請他，不過做做樣子還收需要的。
果然，等了十個數，裡頭沒有人再說話，一點聲響都沒有。
湯姆抬起手，從潮濕的空氣中捕捉到了一點點細微的火，然後拋進屋裡，好幾個火符文的加持下，整個岌岌可危的危樓亮得如同放了一個太陽。
燈已經點上了，湯姆自我默認這是主人的邀請，姿態優雅的進了屋。
進了屋，湯姆甚至沒有細看門邊那一坨癡肥的肉，而是喧賓奪主的在一片骯髒混亂之中選擇了一個稍微空曠趕緊些的空隙，手指在虛空中畫出一個符號來，林家書房裡那楠木高椅就憑空的出現在了這裡。湯姆甩開袖子端正的坐下，一切都妥當了，湯姆甚至都端上了一杯熱茶，這才看向門邊那個垃圾一樣的東西：「岡特先生。」
那人一直直愣愣的看著湯姆，直到湯姆開口又說了話，他的眼神裡才恢復了一些些的神智。只是那眼神一直不斷又帶這些憤怒的看著燈火輝煌下的湯姆的臉。
這樣的眼神著實唐突了，湯姆不悅的皺了皺眉：「岡特先生。」
這句話像一個魔咒，突然之間就點燃了這個名叫莫芬·岡特的男人：「你這個卑賤的麻瓜，你玷污了偉大的斯萊特林的遺脈，你會受到懲罰的。我的天呐，梅洛普·岡特那個蠢貨，那個下賤的□□，怎麼會和你生下一個可恥的垃圾。湯姆·裡德爾，你用你這張愚蠢的臉玷污了整個斯萊特林，你一定會被撕成碎片。讓我把你撕成碎片，你怎麼敢。卑賤的蛆蟲。」
岡特的混亂的打罵，還不斷的對著湯姆扔出一個有一個的死咒。每一個死咒都在裡湯姆一臂遠的地方湮滅。發瘋的岡特卻像是根本不在乎一樣，他似乎只是在發洩著自己心裡的憤怒。
湯姆聽著他的謾駡，沒有制止他，只是他的話越來越沒有因果，湯姆這才皺起眉頭打斷了他。
莫芬·岡特被看不見的手扼住了脖子，鼻孔張大，可粗重的呼吸仍然時短時續，整張臉憋得通紅，配上他癡肥的身體，就像是一塊爛肉一樣被拖到了湯姆腳下。
他的痛苦表演得極大，似乎下一刻就是死亡。湯姆無動於衷，伸出了自己的手，指尖正要按在他的額頭卻突然停了。
片刻思考，湯姆輕輕揮手，莫芬·岡特被拖著退後了一些，湯姆掏出魔杖，杖尖就在抵在他的頭上。
隨著魔力的波動，岡特頭腦中一幕幕的回憶隨著魔杖鑽進了湯姆的腦海中。他像是走在岡特記憶中的旁觀者一樣，看著一幕幕令人噁心的畫面。
破舊的老樓中出生的兩個嬰兒和一個手舞足蹈的枯瘦的男人。
變得蒼老的男人和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穿著破舊衣服，卻狂傲挑釁麻瓜的小男孩，還有一個穿著滿是破洞衣服畏畏縮縮的小女孩。她的頭髮似乎從來沒有梳好過，淩亂的頭髮打滿了結，還有一塊一塊的污垢。
長大的孩子和越發蒼老的男人，在陰暗裡抱著祖先的光輝像老鼠一樣活著。
滿身骯髒像流浪漢一樣的女孩，在陽光中躲在高大的喬木後面偷看遠處的男孩。然後被另一個骯髒的男孩拖著頭髮拽走，他像是對待一隻狗一樣的對待他的妹妹。而那個女孩的眼神卻一直沒有離開那個沐浴在陽光中的身影。
湯姆看著那個在花園中同情人擁吻的男孩，那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卻做著他絕對不會做出的浪蕩表情。年華極少，這樣的輕浮看起來也是可人的。
移不動腳步，湯姆看著那個男孩轉不開眼，可四周卻逐漸暗淡下來。陽光，花園，男孩都消失在了這片黑暗中。只留下那個蒼老的男人站在兩個孩子面前宣佈他們要結婚了。
不可思議。
在連同宗同姓都不可婚的環境下長大的湯姆不知道一母同胞的兄妹竟然也可以結婚，這是一個怎樣愚蠢的家庭。
湯姆抱著不可思議和鄙夷看著那個女孩帶著驚恐和死不回頭的決心在地下室偷偷的熬制出一瓶桃紅色的魔藥，卻在另外一個男孩闖進來的瞬間藏在了裙下，接著是一頓打罵。
接下來的日子裡，這個女孩再也沒有出現在這個記憶中，而這個老樓依舊是千篇一律的黑暗和日複一複的謾駡不休，然後從某一天開始，這個樓便只剩下了一個人，另一個人被埋在了房子的後面，那裡已經有許多的墓碑了，現在又多了一塊。
再沒有任何有意義的回憶了，湯姆鬆開魔杖，莫芬·岡特癱軟在地。剛才湯姆可沒有顧忌著力道，想必往後的莫芬·岡特再也沒有辦法恢復到正常的神志了。
這裡再沒有可追尋的任何東西了，莫芬·岡特的記憶中全是毫無意義的歇斯底里沒有任何斯萊特林遺產的線索，湯姆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歎口氣，湯姆也知道事情不會太簡單，但是一無所獲的結果還是讓他有些洩氣和煩悶。
隨手揮動，熱茶和高椅都憑空消失了。湯姆無意再在此停留，跨過莫芬·岡特湯姆轉瞬便出現在了門外。
左邊是他來時的路，從這裡出去便能直接回去倫敦，右邊是莫芬·岡特記憶中的那個花園。
湯姆難得的停住了腳步有些猶豫。
第124章 124
腳下的雜草被壓倒，黑色長袍的身影往右邊的花園去了。
比岡特記憶中更加繁華的花園，花叢中擺著一組休閒的桌子。天色雖說晚了，但是各色花樣卻能模糊的看得清。大房子點著輝煌的燈火，照得通明，裡面傳出好些笑聲。這裡和岡特家的房子似乎是兩個完全平行不可相接的世界。
湯姆站在花園外，有些猶豫要不要進去，從岡特記憶中的那瓶桃紅色魔藥來看，他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破壞這樣的美好。但是大熙朝有句話叫『來都來了』，而且湯姆這種唯我獨尊的人為了自己的想法也不太在乎會不會影響到別人。
「先生，請幫忙同你家主人通傳一聲，湯姆·裡德爾拜訪。」湯姆在外頭叫住了一個看著像傭人的男人。
夜色越發的迷離了，這樣的距離讓那傭人看著湯姆的面容並不清晰，只是驚訝與這個和自家主人一樣的名字。
只是作為傭人，該做得還是要做得。那傭人遠遠的向湯姆行了一禮，便往那房子裡面去了。
湯姆頂著一張和這花園主人一模一樣的臉，淡定從容的站著，直到裡頭來迎他的傭人看著他的臉滿身驚訝連話抖說不出來的時候他都這麼的淡然。
既然主人家都邀請了，不管湯姆長成什麼樣子那傭人都得迎他進去。
這棟樓在湯姆眼中並沒有很金貴，只是處處都顯得溫暖，和剛才那個黑暗的冰洞簡直是天壤之別。
心裡有團火在開始燃燒。
臉上仍然是得體的微笑，湯姆的神識已經探查到了裡面了。那裡面坐了兩男兩女，其中一對年輕一些的坐在一起，那個男人的面容和自己一模一樣。他正在和自己旁邊的女人說話，中年的原因發福起來的肚子，因為他的高聲和激動顯得很是顯眼。那個女人沒有躲開，反倒含笑看著他。
這兩個人只不過是坐在靠近的兩張椅子上而已，並沒有更親密的動作，但是旁觀的人就是沒有辦法插入他們之間，好像他們的周圍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把別人隔離開了去。
湯姆微微的眯了眯眼睛。
「先生，湯姆·裡德爾先生到了。」傭人在門口傳話。
裡面的交談停了下來，接下來是熱情的聲音：「快請裡德爾先生進來，讓我們看看，第二個湯姆。」
湯姆帶著得體的微笑走進了這件起居室，然後心滿意足的看著屋裡四個人臉上龜裂的笑容和逐漸顯露的恐懼：「諸位，晚安。」
房裡似乎被暫停了，只剩下不停彌漫擴大的恐懼。
這樣的情緒似乎愉悅了湯姆，看著他們的恐懼和無處閃躲的絕望，湯姆感覺似乎連神經末梢都舒爽了：「看來大家都認識我了。」門突然被關上，連那僕人在內都被困在了裡面。
「是梅洛普·剛特讓你來的。我知道的，只會是她。」那個和湯姆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站起來，他雖然全身都在顫抖，但是依然硬扛著站在了湯姆的面前，擋住了另外三個人：「你想要作什麼？我可以和你走，但是請你放過他們。」
湯姆連話都不搭，臉上依舊是和熙的微笑，死咒的暗光卻在他的指尖閃爍。這光芒脫離湯姆的指尖，並沒有像莫芬·剛特的死咒一般急速的飛竄出去，而是慢悠悠好像在散步一樣的往那僕人那裡走去。
那傭人連滾帶趴的往老湯姆那邊去，卻在他靠近的時候，那死咒如離弦之箭撞到了他的身上。在老湯姆四人眼前，這個傭人以肉眼可見速度在迅速的枯竭著，直到變成一具褐色的乾屍。
掙扎姿態的乾屍橫亙在湯姆與裡德爾一家人之間。
「你究竟是誰？你是我的孩子是嗎？」老湯姆用盡全身力氣才能勉強讓自己不那麼顫抖，指望著能用談判的方式讓眼前這個極其肖似自己的男孩停止這種威脅性的殺戮：「我和你離開，只要你們放過他們，我可以和你一起離開。是梅洛普讓你來的是不是？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找他，求你停下。」
卑微的姿勢，恐懼的口吻，顫抖的肥肉，即使對方有一張和自己一樣的臉湯姆也覺得非常的膩歪。空氣中出現一隻大手，拽住老湯姆的脖子把他從那具乾屍上面拉倒了湯姆面前。
湯姆掏出魔杖，玩味的把杖尖輕輕的放在老湯姆的額前。老湯姆止不住的顫抖著，卻硬是沒有吭出一聲。剛才同他說話的女人卻克制不住，手足並用的爬過那具乾屍，往老湯姆身上撲：「不。」
湯姆皺皺眉，那女人被憑空掀開。
「放過她。」老湯姆突然爆發了無限的勇氣推開了湯姆的魔杖，撲向了那個女人，把她藏在了自己的身後。
不是不查，竟真的被他推開了。湯姆心中的怒火克制不住，騰的就燒上了頭頂，老湯姆眼睜睜的看著視線中那恐怖的光芒在慢慢的靠近自己。
湯姆整個人都沉浸在一種不可言說的興奮之中，痛快的殺戮好像是直接打在他神經上的毒品，除了殺，湯姆再也感受不到別的的。鼻尖有點癢，似乎在渴求著鮮血的味道。
「哥哥。」徹底沉落的一瞬間，湯姆似乎聽到了黛玉的聲音。
這聲音跨過了千山萬水，穿越了悠悠時光，就如同黛玉就在他耳邊輕聲喚他一般。
湯姆一下子回過了神來，心念一動之下那死咒憑空消失在老湯姆的鼻尖。
湯姆握住椅子扶手，用力之下似乎連指節都發白了。老湯姆看著那死咒消失，整個人癱軟在地，被他身後的女人抱住，還不停的喘著粗氣。
廳裡一直沒有人說話，老湯姆一家是不敢，湯姆是在平復自己的心緒。其實根本沒有任何值得他憤怒，可他的理智卻像是突然失蹤了一樣，根本克制不住自己的舉動。
不。根本就不是不能克制，而是根本就沒有在克制。
湯姆突然產生了一些恐懼，難道嗜殺和不能自控就是分裂靈魂的代價？
沉下心來，湯姆站起來圍著椅子走了一圈，又重新坐下。他把老湯姆抓過來，手指按在他的額頭上，一幕幕的讀取他的記憶。
莫名迷竅出現在自己花園的女人。
分明有心愛的姑娘，卻在莫名其妙的第一眼就愛上那個全身髒得如同在豬圈裡滾了一圈的女人，再也看不進別的女人。
作為小漢格頓的富豪，即使是這個上不得檯面的女人，也是可以在這裡娶她過安定的生活的，但是他們莫名其妙的私奔了。
兩個沒有生存能力的人，在陌生的城市掙扎著困難的生活，可那麼多可以打垮一個堅強的成年人的磨難卻莫名其妙的沒有澆滅他們之間絲毫的愛意。
淩亂骯髒的街道，狹小到不能轉身的房間，冬日裡沒有保暖的衣服和棉被，從來沒有吃飽過的肚子，預期中來臨的孩子，和突然清醒的老湯姆。
這究竟是悲傷的開始？還是悲傷的結束？
梅洛普的悲傷的起始，老湯姆悲傷的終點。
回到美麗的花園和溫暖的家，重新和真正心愛的人攜手，老湯姆的記憶中再也沒有梅洛普的一絲蹤影，除了驚魂的噩夢中，那個瘦成骷髏的恐怖女人。
鬆開手，老湯姆在地上癱成一片，終於能夠動作了的裡德爾家的另外三口人簇擁到老湯姆身邊，把他服了起來。
湯姆掏出身上的手巾擦了擦指尖：「他只是太累了。」他站起身來：「今天的拜訪很愉快，希望下次還能再見面。」
說完這些話，湯姆沒有任何遲疑的就往外走，只是走到門口時停下了腳步，又側過身來：「今天的事情，我希望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若有別的人知曉，我想我會回來再和你進行友好的溝通。」
說完這句話湯姆的身形便消失在了空氣之中，三個裡德爾驚恐的看著空無一人的門口直到老湯姆清醒的□□才真正的把他們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回到林家，湯姆不管不顧的一頭紮倒在黛玉床上。
看著眼臉色不對，黛玉掃了丫頭們一眼，一個都不准上前，只讓湯姆自己安靜著。一個在床上躺著，一個在窗前畫自己的花樣子。
第125章 125
日頭漸斜。
黛玉也不任他躺著了，走到床邊：「該用晚膳了。」
湯姆翻個身，臉朝著牆：「你去老太太那裡吃吧，我不吃了。」
這孩子樣，看起來嬌氣得不得了，黛玉免不得想笑他，只是看他不高興的樣子也不好火上加油了：「老太太今兒不叫我們一起吃飯，你不陪我吃，難道我一個人吃飯？今日灶上的娘子備了東坡肉，你不吃，我也不吃，就只能拿去喂四福了。四福現在掉毛掉得厲害，今晚再吃了東坡肉，明日就是沒毛狗了。」
四福哪裡管得上沒毛狗三個字，只是這狗聰明，一聽到肉字就發癡耍嬌。現在聽黛玉要喂它肉吃，整個狗都膩歪在黛玉身邊，扭麻花似的扭著，差點沒把黛玉擠到床上。
湯姆順手一扶，自然而然的坐了起來：「怎能放你一個人吃飯。這狗也就值一身毛了，要真讓它掉光毛，這狗就不能要了。」
扭身就下床，剛汲上鞋，也沒穿得穩妥便轉身扶上了黛玉，吩咐丫頭們：「傳飯吧。」
黛玉看了直笑，湯姆裝著看不見的樣子，端著一臉的嚴肅在桌子前等著飯。
一餐飯下來，東坡肉尤其好，湯姆暗自摸著肚子覺著心裡似乎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見他臉色稍霽，黛玉這才提起話頭：「你今日去哪裡了？誰敢惹你這麼不痛快？」湯姆看著文雅，實際上性情霸道不是一點兩點。他這樣的霸王脾氣，又小心眼，因此少有人敢惹他。這些小脾氣黛玉明白得很，這才好奇，誰敢把湯姆氣成這個樣子。
湯姆和黛玉隔著桌子對坐，看著黛玉描花樣子：「你這是做什麼。」轉開話題，就是不想提這事。
黛玉哪能不明白，她也不急著問，反正自小湯姆什麼都不瞞她，現在不說，想必是時間未到罷了。只是她自己也有點小脾氣：「你一個爺們兒，管我做個花樣子做什麼。」
湯姆摸了摸鼻子，自討個沒趣，也不做聲了，就坐在那裡看著黛玉。
高手的交鋒都是沒有聲響的。
黛玉描了一會兒，被湯姆盯得汗毛直立，但是也不願意認輸。撂下筆，往院子散步去了。湯姆自覺自己勝利了，心裡更是輕鬆了不少。叫著農平把黛玉的花樣子收了，他自己整個人橫在榻上，手上把玩著茶寵，腦子裡一片空白，也覺得舒服得很。
黛玉走了好半天，天都黑了才回來，回來一看，湯姆舒舒服服的躺在榻上。黛玉心頭不爽，也不理他，吩咐了丫頭梳洗，自準備著就寢。
等黛玉梳洗完了靠在床頭看一本書，湯姆挪到她腳邊：「我今夜睡你腳踏吧。」
「去去去，回你自己房裡睡去。」黛玉踢他。湯姆橫躺在床尾，躺得筆挺，一本正經：「妹妹且收留我一日，為兄心中有預感，今夜可能有難，為妹妹能及時救到為兄，為兄今日便叨擾妹妹一日。也免了妹妹因救為兄不及而長年愧疚。」
這不要臉的，分明是他在求人，卻說得是給了別人好處似的。黛玉啐他一口，也不管他，放下書便躺進了被窩裡。
湯姆招呼著農平被自己的棉被鋪在黛玉床邊的腳踏上。湯姆雖說偶爾也會睡睡黛玉的腳踏，但是畢竟少，且現在黛玉長大了，就更不願意讓湯姆睡自己腳踏了。這腳踏本是給守夜的丫頭睡的，丫頭們身量小，睡著也像個小床似的，但湯姆是男子，本來身量就大，這般睡下來就有些憋屈了。
他躺穩了還不算，還左嫌右嫌的吩咐楊嬤嬤：「嬤嬤，這腳踏忒窄了，明日給妹妹換個大些的來，不然換鞋都換不清楚。」
楊嬤嬤還不及說什麼，黛玉先開了口：「你且睡吧，若不困，便出去院子裡歇歇。」
哪裡還敢對著幹：「睡了，睡了。熄燈。」兩人睡下。
小時候湯姆還時常睡黛玉腳踏，後來黛玉大了便少了。如今的年歲，大家都長大了，雖說兩人都多受父母仙去之苦，但是黛玉雖是悲傷，卻因為有湯姆的陪伴而心境平靜，沒有那些世俗迷亂。而湯姆，因為權勢的壓迫，他對權勢也多有沉迷，心中反倒沒有了旁騖。
如今的黛玉本就隱隱有了些男女之別的認識，更是因為湯姆時常那些書回來，也不管內容，黛玉讀得多了，知道的也就多了。可湯姆一心權勢，其他的全然不管，雖說知道些男女之事，可那全全與情愛無關，他也只當做是生理上的一件事罷了。
如此，從小一同長大的兩人，心意雖相通，但就在這一事上頭，獨獨重要的不通。
「玉兒，我去找他們了。」房間裡暗得很，黛玉已經似睡非睡了，突然聽到湯姆這句話，也沒有睡覺的念頭了。
湯姆在黑暗的寂靜中翻了個身，面向著黛玉這邊，他伸出了一隻手來，牽著了黛玉的一點背角：「我是從虛假和謊言中誕生的。我的母親是一個像乞丐一樣的瘋子，她用魔藥欺騙了一個男人。可是謊言只能是謊言，魔藥效果結束之後，那個男人便走了，只留下這個瘋女人，她在死之前把那個男人的名字給了我。」
黑暗似乎是一種保護，他甚至不知道黛玉是不是醒著，有沒有聽到，他只是在自己的記憶裡打轉，把那一天的每個細節都一一詳訴出來。
那條扭曲的釘在門上的那條蛇的姿態，破樓老樓裡面彌漫著的噁心的味道，那個漂亮的花園裡面還有金色的鬱金香以及裡德爾一家雖然沒有後代是但是卻其樂融融的氣氛。他還說了克制不住時恍惚聽見的那聲『哥哥』。
「我的舅舅，一個瘋子，什麼斯萊特林的驕傲，他是一個垃圾一樣骯髒的男人，虛弱得如同一把朽木，甚至連一個魔法都不能正常的發出。」
「那個男人，他現在看上去很幸福。」
他說了很多，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多久，他只是把自己記憶中的那些一點一滴都仔仔細細的描繪了出來。
這麼長的黑暗和寂靜，只有他的聲音好像是這片黑暗中的背景樂。
黛玉從頭到尾沒有說話，她只是摸索著牽住了床邊湯姆的手，再沒有放開。
劃過黑夜的時間，沉默無息。有些東西在黑暗中腐朽、糜爛、發朧、生蛆。有的東西卻在黑暗中慢慢被治癒，停止流血，開始癒合。
第二日黛玉起來的時候湯姆正在洗漱，丫頭們捧著毛巾盆子在旁邊等著，他嘴裡含著青鹽，見黛玉醒了只是嗯嗯了兩聲。
黛玉靠在床頭緩了緩起床氣，只看著湯姆，此刻的他哪裡能看出來昨夜的沮喪和悲哀。不過看他一臉陽光的樣子，黛玉也算是放下心來。
湯姆這邊洗漱更衣了便急著回了學校：「我先回學校去，得空了再回來陪你。」
他一走，黛玉頓覺得這耿道院安靜得過分了。用罷早膳，她也不願意再呆在院子裡。只是如今大觀園雖已經修好了，但是其間擺設、植物等等細節還未妥當，只是馬上就要到元宵了，免不得要加緊人手趕工，因此外頭人來人往的很是忙亂。
黛玉也不想討嫌，因此只在耿道院周圍散步或者是往賈母的榮慶堂裡頭去。
湯姆回去霍格沃茲，海格被退學，但是在鄧布利多的一再堅持下，他住到了禁林的邊上。桃金娘的事情就此告一段落，湯姆的學生生活開始平靜無波。
榮國府依舊忙著，只是這份繁忙同姑娘們並沒有什麼關係，她們也只是等著元宵節這日的省親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卡住了
悠于 2018-4-14 19:18
第126章 126
日子過得快，賢德妃省親就是這日了，黛玉以自己身帶熱孝的名義避在了耿道院，並未隨眾人往省親別墅去。
賢德妃來得晚，用了晚飯，去寶靈宮拜了佛，又至大明宮去謝了恩這才往榮國府來。一路遊了院，見了家中諸人，好一番勤勉啼哭，又招了家中姐妹們做了詩詞賞玩了一番。
寶玉是元春親弟弟，兩人都曾養在老太太膝下，寶玉小時可以說是元春養大的，此刻見了如此親密的兄弟，元春免不了處處關注他，越看越覺得好。再想到王夫人事先提過的事情，元春細打量了寶釵一番，心頭已是有了主意。
只是那黛玉，幾年前她應召進宮的時候自己也曾因她是家中姐妹而關懷過，可惜人家不領情，連此次省親她也未在其列，元春心底有些不舒服，只是思及謝恩時聖人的囑託，元春到底不得不費點心：「老太太。」
「請娘娘吩咐。」賈母就坐在元春身邊。
元春端莊含笑：「怎的不見林家妹妹？咱們本是一家人，何以不見她出來一道歡喜歡喜？」
賈母回稟：「玉兒她身帶熱孝，怕衝撞了娘娘，因此只在耿道院，並不敢來此間。」
「妹妹是知禮的。」元春誇了一句，又拐彎道：「妹妹年紀也大了，身上還帶著孝，女兒家的大事，等她出孝再議可就晚了。本宮知老太太愛重于她，只是這事情也該考慮起來了，不知老太太現在可有籌畫？」
賈母依著規矩是不能直視賢德妃的，因此賢德妃也看不清她渾濁的眼睛裡有著怎樣的情緒：「回娘娘，玉兒的事情他父親已又安排，老身不過是到時候按照她父親的意願來罷了，況且她兄弟還在，又位居伯位，玉兒的事情，林家有安排的。」
挺明顯的拒絕，賢德妃也說不上憤怒，不過是覺得心裡有些不得意罷了，只是到底不過是個親戚家的女孩，雖說聖人安排了，但是既然老太太拒絕得這麼乾脆，那她也用不著上趕著去說和。
別過頭，梳妝了的小戲子已經唱起了戲，元春見了喜歡，很是賞了那小戲子好些。
闔家歡樂，滿堂榮耀。
說是省親，但皇家也沒有讓你一住娘家就是好幾天的規矩，因此不過是丑時三刻元春便起駕回宮了。
原本等元春回宮了，這院子便該封起來，除日常清掃，再不使人進來，但過了日子，元春從宮裡傳來恩旨意，讓家中姐姐弟弟一起住到大觀園去，免得那園子荒廢了。
有了這旨意，眾人拿著輿圖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定著位置，老太太看著他們鬧得歡喜，自己也覺得年輕了好幾歲。
最後論定，寶玉住了怡紅院，三春各住紫菱洲、秋爽齋、藕香榭，李紈帶著賈蘭住了稻香村，寶釵雖是客居，可應著王夫人的意思也給了她衡蕪苑。黛玉說是要守著孝，因此不搬進去，但是眾人看了許久，還是分了瀟湘館給她，縱不住著，但是也有她的位置。
黛玉笑著受領了，又是好一陣喧鬧，鬧得老太太累了，大家散了各自回去，商量著要收拾些什麼東西去。
這頭榮國府熱熱鬧鬧的為著大觀園喧嘩，那頭湯姆便接到了賈赦的手書，看著裡頭的內容，再加上案頭的信，湯姆難得的黑了臉。
「大爺？」林安叫了一聲喚回了湯姆的注意，只是那臉上的黑色確實消不掉了。
「可是大姑娘在榮國府有不妥？」鐘淑閔問湯姆。
湯姆拿起旁邊的甄家的信件和賈赦的信一起遞給了鐘淑閔，華檀端望兩位先生也探過頭來看，兩封信加起來也不過兩三百字，內容也簡單，兩封信都是為了黛玉的婚事，只是一個是忠順王那邊的紈絝，一個是聖人那邊的廢物。
甄家這邊像是受了忠順王的指示，隨意的提溜了一個甄家旁支的廢物出來，要求親。至於聖人這邊，是以為元春受聖人指示探了賈母的口氣，被賈母注意到了，後來賈赦一去打聽發現聖人的意思把黛玉許給皇后家的嫡次子。
這兩邊無非是為了要林家的家財和在江南的勢力罷了，湯姆如何能願意。
「這事情。」文子安家中也是有女兒的，這種事他倒是動：「大姑娘這個年紀確實該尋摸人家了，只是咱們林家如今位置危險，大姑娘的婚事是動一發而牽全身，莫說不是良配，便是是，這兩家咱們也不能與之相交。」
「事是這樣的事情，但是該如何拒絕，此事雖說有些苗頭，但這兩方並沒有真正的提出來，咱們先一步說出來反倒是不美。」張誠道：「況且這拒絕也該有個好的理由拒絕才是，我看來只有以已定親的理由來拒絕為好。」
「是了，什麼理由都不對，這個理由是最好的。」鐘淑閔道：「只要咱們現在先把姑娘的婚事定下來，接下來也就沒有大不了了。」
「連正兄忘了一件事情。姑娘的婚事定了，大爺的婚事呢？」張誠反問：「他們要的只是林家的勢力，不管是娶姑娘還是嫁大爺，都能達成目的。況且如今時間緊急，咱們要去哪裡給姑娘物色好人家，畢竟好人家現在指不定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了，誰會來牽扯這個事情。」
「若如此說，大爺還好，左右不過是娶回來。只是現在當務之急是先把他們這個念頭打下去，決不能讓他們拿捏住姑娘。」文子安捏著扇子。
「諸位先回去，我且細細想想。」湯姆倒不是不願意和他們再說，只是心裡的殺意著實壓不住了，未免他們四人血濺當場，只能先把人安排出去。
湯姆捏著小金環回到了霍格沃茲，休息室裡頭人少，他獨自坐到了火爐旁，也沒有人敢上前來搭訕。他閉著眼睛，腦子裡想著黛玉的婚事，把自己認識的世家子弟一個個的在腦子裡過一遍，卻沒有發現任何一個能般配得上黛玉的。
全世界最好的黛玉，文采灼灼，姿容迤邐，就算是把全世界的繁華都擺在她面前任她享用也不過分。
想著以後會有一個牲口要把黛玉娶回去放肆，還得晨昏定省，還得料理家務，還得給丈夫找小妾。曾經的她是林家的瑰寶，唯一的明珠，嫁出去之後卻要成為另一個家庭的外人，為他們煩心算計。
她的笑容，她的愁絲，她的一顆真心都只會屬於另外一個人，而自己，只不過是一個娘家哥哥。只是想想湯姆就覺得自己要爆炸了。
休息室的溫度又降了好幾度。
想想黛玉以後要面臨的，糟心的公婆，糟心的小姑子，糟心的丈夫和糟心的小妾，光想想湯姆就不能接受。
絕對，絕對不能讓玉質被塵泥玷污。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寫到參觀霍格沃滋了，但是......徹底卡文了，感覺寫了一堆狗屎，朕決定......略過這段吧！就這樣吧！放棄掙扎了！等有感覺的時候再來該吧！有生之年，一定會的，有生之年系列正式上線。
第127章 127
湯姆風雨欲來，黛玉卻無知無覺。賈母不會和她一個小姑娘家說她自己還沒有定下來的婚事，這事情也不大，並沒有什麼風雨能讓林和驚覺，因此外頭也沒有人報進來，湯姆現在還在霍格沃茲自己生氣，也沒有同她講過這個。
這日天氣還好，省親過後榮國府也沒有了人來人往的熱鬧，黛玉想著出去散步，也不願意帶著人，自己一個人便進了院子去。
如今的花開得好，黛玉一路看花走著，不僅看遍了枝頭的花朵，也見著了地上堆積的落紅。雖說它們謝了繁華，但是終究輪回回去了，待到明年這個時節，它們又會以另一種美麗的姿態掛上枝頭。
穿過花叢，黛玉從枝丫間隙中瞧見了寶玉。這寶玉平日裡從不愛四書五經，總說些詩詞歌賦，這日竟如此認真的在看書，還獨獨的躲在這花木掩陰之處。黛玉猜測，必定不是什麼正經書。
黛玉眼睛一繞，要嚇他一嚇，繞過花叢一把拍在他肩上叫他：「寶玉，你做什麼呢？」
寶玉嚇一跳，趕緊把手裡的書往身後藏，直到看清楚身後是黛玉，這才放下心來，只是也沒把書拿出來：「妹妹怎麼來了這裡？」
「你在瞧什麼？且讓我看看。」黛玉往他身邊走。
寶玉手在身後，一直往後退：「不過是些大學、中庸一類罷了。」
「你莫要弄鬼，趕緊給我看看。」黛玉道。
寶玉眼見藏不住，只得把書拿出拿出來，一臉趣味道：「這可是篇好文章，妹妹要看我是不說的，只是妹妹千萬不可同別的人說起。」
「你且拿來我看看，看是不是那樣的好文章。」黛玉說了這話，寶玉這才雙手奉上了這書。黛玉拿過一看，那封皮上寫的是中庸，黛玉逗趣的看了寶玉一眼，這才打開書來，看到第一句就發現了這本分明是好幾年前湯姆隨手塞給她的會真記。
奇怪的看了寶玉一眼。
寶玉得品行和平日裡的荒誕黛玉是有所耳聞的，只是沒想到這樣的他居然還沒有讀過這樣的書。
黛玉以為自己看錯了，再往後面一看，果然是會真記：「這是好書？究竟有何好處？」
「妹妹不看怎知道這有什麼好處？你且看上一看，保你看了連飯都不想吃。」寶玉極力推崇此文。
黛玉隨意的翻了翻，著會真記這麼些年了一點沒有改編，原本的漏洞一個都沒補。真是沒有意思，黛玉把書放回凳子上：「一個窮秀才還想攀附大家閨秀？你覺得這是真的？無趣，你愛看便看吧，我只不和別人說就是了。」
說完這些話黛玉也不再多言，撂下書便走了。這一走回了耿道院，卻發現出了事了。耿道院裡，進房伺候的丫頭和嬤嬤在湯姆面前排成一條線，個個戰戰兢兢。
「你這是在做什麼？」黛玉看著這些人臉上的百般不願意好笑得很：「莫不是要把她們穿成一串賣了去？」
「妹妹，快過來。」湯姆顯得有些莫名的興奮了，他走到黛玉面前牽著她的手把她往裡邊引：「你快來看，鳴雁過去了。」
黛玉莫名其妙的被湯姆牽著走，怎麼就過去了？等她走進內間了才發現鳴雁確實過去了。可憐的鳴雁趴在地上，腳在耿道院裡，上半身就已經在英國那頭了。
「姑娘。」見了黛玉進來，鳴雁委屈得快哭了。好容易有撐腰的來了，她正要爬起來，卻被湯姆輕輕巧巧的順腳踢了回去，更委屈了：「姑娘。」
「你做什麼？」黛玉推了推湯姆，看著鳴雁拿一臉的委屈還有臉上的灰塵，黛玉實在是憋不住想笑：「你先起來吧。」
為了不打擊鳴雁的自尊，黛玉很體貼的憋住了臉上的笑，呵斥湯姆道：「鬧什麼鬧，不准亂來。」
鳴雁早就躲出房裡去了，捂著臉滿臉的眼淚，她一直在黛玉身邊做大丫頭，從來被小丫頭捧著，又因為是大丫頭中最小的，所以四個大丫頭也願意順著她。今天被大爺強著在地上躺了許久，鳴雁覺得自己的臉面怕是已經被丟光了，此刻羞得那眼淚止都止不住。
「你說說，你到底是幹什麼來了？怎麼就把鳴雁哭成這樣了。」黛玉端坐在椅子上，做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來。
湯姆湊到她身邊，殷勤的端茶遞水：「是我錯了，不該作弄她。只是你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你若知道了必不會怪我。」
黛玉端了茶抿了。一口：「你且說說，究竟發生了什麼？」
「她剛才就在這裡。」湯姆站到床邊，然後又往桌子這邊走了兩步：「然後啪，她就摔在這裡，我又剛好開了門。」湯姆做出一個搶地的樣子：「然後她就倒在門上，一半在這邊，一半在那邊。」
無力的扶了扶額，黛玉現在實在擔心，連話都說不清楚了，看來這魂器一事確實是危害嚴重。湯姆還興奮得不能自己，黛玉實在看不得他這般急切的走來走去：「你先坐下。嬤嬤，你來說，究竟怎麼了？」
楊嬤嬤上前一步，看著湯姆笑了一下。這一樣，湯姆又站起來，兩步走到床邊，又走回來坐到了黛玉身邊，黛玉揉了揉太陽穴，牽住了湯姆的手，對楊嬤嬤示意：「嬤嬤，你說吧。」
湯姆咳了一聲，換了一個端正的姿勢，然後對楊嬤嬤抬了抬手。
「是這樣的，姑娘。大爺今日回來，因著姑娘不在就稍坐了坐就要回去。剛開了門進去，鳴雁這丫頭想起來姑娘前兩日做了新的秀囊，吩咐大爺要是回來了就給大爺，誰知她拿出來走了不過兩步就絆倒了，這一倒正好倒在門上，一半在房裡，一半在那邊。大爺看著也新奇，不叫她起來，想試試能不能真的過去，叫咱們排著隊往裡頭進。」
「那你直接讓鳴燕過去不就好了嗎？」黛玉自然而然的問道。
湯姆愣了愣神，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媽的，怎麼就忘了呢？趕緊轉移注意：「快排好，一個個的往裡邊進。」
黛玉看他那尷尬的樣子，心裡早就明白了，怕是一時沒拐過彎來，這才做了這樣的蠢事。黛玉也不揭發他，只讓他自己做戲，瞧著笑人。
等湯姆終於確定他能完整的利用這扇門來連結兩個世界的時候，男子漢的尊嚴在黛玉面前已經零落成泥碾作塵了。
等眾人從這邊來又從那邊回了，湯姆迫不及待的轉身就進了門：「我回家裡看看去。」火燒尾巴似的逃了。
黛玉看了就在他背後笑。及到林家湯姆才稍微好些，進了書房，幾位幕僚已經等著了，見了湯姆進來便站起身來行禮，湯姆一一回禮之後坐了過去。
「大爺，這些單子是這些日子收集的未婚男子，奴才派人查了，雖有缺陷，但這麼短的時間，也算得上是良配了。」林安把一疊單子遞到湯姆面前。
湯姆也不看：「這件事情我也想了。時間這麼緊，想必也找不到什麼好人家，與其為了一時的危機讓玉兒匆忙低嫁，我想著不如我娶了玉兒。」頂著內心的不安，湯姆不容易說出這句話。
這話對在座來說，莫不是驚雷□□。
「大爺與姑娘乃是兄妹，如何能婚？便不提兄妹一事，大爺也與姑娘同宗同姓，律法所限，此婚不可呀。」鐘淑閔簡直是痛心疾首的想要阻攔湯姆。
湯姆擺擺手並不在意：「玉兒是我林家的珍寶，如何能為一時的危機而胡亂的把她嫁出去。女人嫁人，如同二次重生，視若珍寶的長大難道要讓她在接下來的生命中賤如草芥的活著嗎？」
湯姆雖也受士大夫教育，但林如海和陳先生都是是懼內的，因此教得多也不過是讀書天下愛國這幾個字，加上他又時常在倫敦生活，因此在婚姻這方面，他的視線更和這個時代的人著實是不一樣的。
書房裡頭的人確實不好接受，他們都是受士大夫教育長大的，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是正常的事，怎麼沖湯姆嘴裡說出來就是這麼一件糟心事了。
「可這國家律法該怎麼辦？大爺剛來就上了戶籍，戶籍寫明白了的東西，這該怎麼辦？」湯姆的態度很是堅決，文子安也不好正面拒絕，因此也只把這些困難說出來讓他知難而退罷了。
這些事情湯姆哪裡是沒想好的：「這些事情我早有決斷。族譜的事情，我這邊自然是有辦法把自己的名字去了，另外還請端望先生仿一封父親的手書，就擋住了寄給外祖母的，將我和玉兒的婚事囑託給她請她代為主持，至於戶籍，我已經發信給了瑾郡王，不過是提筆二字的事情，我想郡王也不會拒絕的，揚州這邊的話，等拿到回函再拜託章巡撫一二即可。至於老太太那邊，林安，你且等我書信一封，讓林和拿著去和老太太說。」
都這樣了，還能怎麼辦？湯姆自小就有主意，現在林家又是他當家，林安是說不出什麼了，在他看來，其實大爺娶了姑娘也不錯，都是自己人，林家也不會再落到別人手裡了。至於三位幕僚，湯姆主意正他們是知道的，看現在的樣子已經沒有回轉的餘地了，雖說心頭不滿，但是也不願意多說一二。況且這件事情借拖林如海之名，也算是有了妥善的答覆，不至於讓人指責，也不至於讓林家由沒有林家血統的人繼承。
說到底，這個屋子裡的人對湯姆都有偏向林如海的私心。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怕是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是，我正在寫的這一段霍格沃滋開放日卡住了，所以我決定這段放棄了，就這樣不明不白吧，等我什麼時候有想法了再改，但是我後面還有好幾個情節還沒寫完呢。甜不起來難道我還虐不起來嗎？黑暗泥土中拼盡性命綻開的玫瑰，你就說，美不美！ （大家放心，雖然指望著下一篇入V賺錢，但是這本肯定不V不坑，至於爛不爛尾，就完全看我的智商和文筆了）
第128章 128
事情解決，湯姆心裡滿意，又回了黛玉那裡，想著還能邀邀功：「今日有兩家人家來向你求親，我都給拒了。」滿臉的『我幹得漂亮』的得意。
黛玉端茶給他的手停了停，低著頭掩了掩嘴角的微笑：「什麼親事？我如今在孝裡，怎麼能談親事，你怕是在唬我。」
「一個是皇后那邊的一個嫡次子，廢物一個。另外一個是甄家旁支的一個子弟，紈絝一個。都不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東西，平白讓人噁心。」湯姆大大咧咧的不在乎。
黛玉眼睛一轉就想到：「聖人？忠順王？」
湯姆點點頭：「一天到晚沒事兒幹，淨盯著別人家裡那一畝三分地，也不知道這些皇子皇孫在想些什麼，見天兒的圍著女人轉。」
「他們怕就是想拿我來轄制林家。」黛玉心裡清楚了這些，嘴角也換上了冷笑：「你怎麼拒絕的？」
「我說我要娶你。」湯姆說得不在意，好像這事情是天經地義一樣。
黛玉卻不能這麼淡然。她險些打翻了自己手裡的茶盅，好在規矩刻在了骨子裡，不過一個眨眼就調整了過來，只是語調中依舊掩蓋不住驚訝：「你娶我？」
湯姆轉了個身，躺在美人榻上，還抱著水果盤子：「當然了，不然隨便找家人把你嫁出去嗎？你是我的珍寶，哥哥怎麼能虧待你。你只管放心，咱們先把這個坎過去，等過去了，到時候你想嫁誰不行。」說到這裡湯姆略微的皺了皺眉頭，但他隨即忽略了心底的一絲不情願，繼續只高昂的說：「要是大熙朝沒適合的咱們就去倫敦，去英國，重要找一個合你心意的。完了再把整個林家都陪嫁給你，第二個兒子姓林，這樣林家的血統、傳承就都有了，也能安慰爹娘的在天之靈了。你覺得可好？」
自認為考慮得周全，湯姆啃著蘋果得意的不得了，說完了還邀功的問黛玉好不好。
能不好嗎？黛玉能說不好嗎？她自知自己的一顆心早就落到了湯姆身上，他陪她送走了母親，又送走父親，世上再也沒有比他們倆更親密的兩個人了，但兩人的兄妹關係卻讓她不敢多想，只能把這個情緒壓在心裡。今日聽了他雖要娶她，不管是真是假，黛玉心裡總是歡喜的，可這沒心沒肺的人，竟然在暢談要把自己嫁出去。不論嫁到哪裡好，只要是嫁出去。他不要自己，甚至不要林家，他把所有一切都給了自己，是想以此還清林家的恩情，徹底切割開來嗎？
「我累了，你也回去休息吧。」黛玉再難維持面上的和諧，只說了這一句就吩咐丫頭們去準備梳洗，自己也進了內室。
湯姆正在熱情的最高點，一下子被一盆冷水打下來，莫名其妙的看著黛玉進了裡面，怎麼得罪了她都不知道。
湯姆神經粗，不同男女之情，但是楊嬤嬤也這個年紀了，又長年呆在黛玉身邊，對黛玉的心思也是有一兩分瞭解的，只是看她平日裡隱藏得深，也多有克制，這才不做提醒。只是現在看這麼一個傻子不懂自己的心情，那一個心思敏捷的又自苦不發，楊嬤嬤也心疼這兩個命途坎坷的孩子。
「大爺先回去吧。姑娘今日是累了，大爺過幾日再來，姑娘想必就好了。」楊嬤嬤按住湯姆往裡面走。
楊嬤嬤甚少阻攔湯姆和黛玉親近，今日這一遭，態度堅決，湯姆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但是細想之下又沒有什麼。又站了一會兒，見楊嬤嬤不放行，黛玉也沒有說話，湯姆這才猶豫的回去了。
回到霍格沃茲，剛進宿舍門就被敲響了：「先生，迪佩特先生請您去校長室。」湯姆慢條斯理的換了衣裳，又理了理頭髮，這才打開門出去往校長室去。
沒什麼大事情，就是校長想變著法的安定一下人心。前段時間桃金娘的事情傳了出去，霍格沃茲的信任度在英國魔法界降低了許多，雖說最後還是退出了一個海格的理由來做出交代，但是還是有許多的家長擔心學生的安全想要退學，甚至一些大家族雖說還支持著學校，但是暗地裡還是想把自家的孩子送到別的國家的學校去。
為了停止這段人心波動，校長迪佩特先生決定在本學期的最後兩天將學校對學生家長開放最為學院參觀日，以此來獲得學生家長的信心。
叫湯姆過來完全是因為湯姆是學生會會長，加上湯姆一貫的好名聲，迪佩特校長想要湯姆帶領學生會輔助學校完成這一次開放日的安排。
湯姆自然是領命而去，反正不是什麼大事，對他來說也只是交代一句的事情，並不需要他自己去做什麼，反正學生會人多。
也不用去學生會的辦公室了，湯姆直接回到地窖，叫了漢斯來吩咐了幾句，畢竟漢斯的能耐他是很放心。
「學校開放日？」都鐸坐在湯姆的右邊，語氣有些玩味：「迪佩特先生總是這樣的體貼。」
「卓裡斯，我以為這個提案早就已經在都鐸先生那裡通過了。」阿薩斯也是早就知道，畢竟兩家的大家長都是這個學校的校董成員。
湯姆確實是才知道，主要也是因為他進來神出鬼沒，便是有人想要透露給他也要先找到他人再說。
便是有人要給他發信，他也沒空看，案頭上堆積成山的沒看過的信件他現在正在壁爐邊上一封封的閱讀回復。好在重要的信件都安排了足夠的聰明的人處理，也不至於他偶爾曠工幾天就出事。雖然他這次曠了半個月的工。
「你太忙了，湯姆。上一次你和我說了你在英國的產業，我父親知道之後表示他從未想過我們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作為。」阿薩斯從來不掩飾對湯姆的讚揚：「他說他簡直是驚呆了。」
「我從來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湯姆笑得矜持，一舉一動都符合最苛刻的禮儀，完全看不出他在黛玉面前的無賴得意的樣子，這個玩笑顯然愉悅到了大家。
眾人還在閒聊，地窖的門卻從外面打開，鄧布利多走了進來，他是來例行檢查的，從桃金娘的時間開始，教授們每晚都在巡查。
事情有這麼久了，雖然海格的事情讓鄧布利多有些傷心，但是他卻不是一個把負面情緒帶給別人的人：「嘿，小先生，小小姐們，例行的巡邏，如果大家有一些心愛的小秘密，記得千萬要收起來。」
湯姆等人站起來行禮，和他一起等他帶來的高年級學生巡查。
雖然湯姆都在上課，但是下課時間總是呆在自己的房間裡，連三餐都是讓人帶回去，因此鄧布利多在這裡看見湯姆很是高興：「湯姆，我聽說你很忙，我可太久沒有見過你了。」他的語氣有點誇張。
湯姆笑了笑：「讓教授掛懷了。」他在這裡向來少話，鄧布利多也不以為意。
「開放日的事情你知道了嗎？湯姆，我想你或許可以讓你的小妹妹來。或許她滿了11歲也該來這裡了。」鄧布利多考慮到湯姆的家庭情況建議。
「教授，妹妹已經12歲了，我想她應該不會來霍格沃茲就讀了。不過我確實想要帶她來看看我讀的學校，不管怎麼樣，換個新鮮點的地方說不定也能放鬆些心情，我總希望她能快活一些。」湯姆是真的認真考慮過的。現在他能讓任何一個人通過門來到英國，那黛玉也不缺伺候的人了，自然什麼時候想來就能來了。
鄧布利多笑得很高興：「快請我們的小姐來吧，霍格沃茲一定會拿出最好的熱情給她。」鄧布利多說著又專門靠攏了一點，用『悄悄』的聲音對湯姆說：「我相信她一定會喜歡蜂蜜牛奶糖的。」
湯姆只含笑，並不說話，鄧布利多也不以為意，等著巡邏的教授和學生都回來了，他們才一起離開斯萊特林的地窖。
第129章 129
阿薩斯和卓力斯坐回自己的位置，湯姆將寫好的書信遞給勞斯·庫克，這是新提上來的學生會會員，他接過湯姆的書信快步往貓頭鷹棚去了。
湯姆坐回自己的，眼神卻突然停在大沙發那邊。他的動作一點沒有遮掩，所有人都關注到了，那個方向的坐著幾個二年級的小姐，在湯姆的眼光下她們顯得有些局促，漲紅了臉，嬌嬌怯怯的樣子很是讓人心動。
卓裡斯笑了笑，似乎深有體會一樣。
湯姆沒有注意到其他人的表情，他向那邊的一位小姐抬起了手，輕輕的勾勾手指，那小姐受寵若驚的站起來，在小姐妹們羡慕的眼光下往湯姆身邊去。
湯姆可不是一個關注女孩子的人，他身邊從來不缺小姐們的環繞，但是他也從來不在意小姐們的環繞，他的眼裡從來沒有進過任何一位女士。
就湯姆現在的這個眼神，已經足以讓這位女士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有足夠的談資和炫耀的資本了。
她走到湯姆的身邊，在她身後憑空出現了一張矮凳：「請坐。」湯姆攤手。
這位女士坐下之後湯姆的眼神就凝結在她的頭上。她有一頭濃密的褐色頭髮，上面帶著一個發箍，看起來像是有好幾圈的樣子，點綴著不少的細碎閃亮的紅寶石。雖然褐色的頭髮並不適合這個發箍，但是這發箍著實漂亮，像把銀河中的繁星點綴在頭上一樣。
「莫里斯小姐的美是毋庸置疑的，不是嗎？湯姆。」阿薩斯誇耀著這位女士，但是眼裡卻沒有一絲絲的驚豔。
湯姆回過頭對阿薩斯一笑，這才坐直身子：「是的，莫里斯小姐的美毋庸置疑。」湯姆臉上的笑似乎能吸引人的靈魂：「這位美麗的小姐，您頭上的這個發箍，能告訴我這麼細小的寶石是從哪裡尋來的嗎？我想我的小妹妹一定會很喜歡的。」
這麼讚賞又親近的態度明顯讓這位小姐心神蕩漾，別說只是為了這些寶石，就算是湯姆讓她自盡她都會甘之如飴：「或許您不知道，女士的一些首飾上面的珠寶，在製作的時候會有一些剩餘的材料，這些材料很細碎，用來做別的首飾可能不太夠，但是用來做發箍卻很合適。」
下腳料？聽著這些湯姆有些皺眉。黛玉用的東西怎麼能使下腳料？
「女士們中喜歡這些謠言的小東西，湯姆，或許你可以請莫里斯小姐的匠人幫你做一套送給你的小妹妹。」卓裡斯道。
「多謝你的解惑，莫里斯小姐。」湯姆搖搖頭：「我的妹妹，她不太喜歡在頭上戴這些豔麗的顏色。我只是沒見過這麼細碎的所以問一問。不過這些小寶石倒是挺適合鑲嵌在鞋上的。我們那裡的女士，裙裾極長，蓮步搖曳下，紅寶石若隱若現應該會很好看。」
「那紅寶石來裝飾鞋子？不過這些沒有用完的拿來裝飾還是不錯的。我家裡的女士們總是願意把一整天的時間花在衣服鞋子和妝容上，天知道，她們都只有一張臉，但是居然有幾個屋子的衣服和鞋子。」女生們在美麗上面花的功夫用的金錢誰敢說不應該改，反正家裡有一堆姐妹的卓裡斯是不敢的。
「我們家現在守孝，用不得豔色。不過女孩子該有的衣服首飾都少不了，一季度要做一次衣服鞋子，平均一季要做十二套，還不加心血來潮的情況現做的。衣服要什麼料子，做什麼圖案，鞋子要什麼花樣，還要配套打首飾。把這一套都做全了，下一個季節又到了，然後又開始做下一個季節的。女人的世界呀，好像就是這件事情翻來覆去的重複而已。」對於女人的講究程度，湯姆是深有體會，家裡以前的賈敏就不是一個好打發的，現在黛玉更是講究得精細得很。
雖然大家都是貴族，但是好像都不是這麼用錢的。許多家族次一等的學生已經在抹鼻子不打算插話了。
這裡也只有阿薩斯和卓裡斯的家族能夠稍微搭些話：「女士們只要有美麗的妝容，得體的衣著首飾，似乎就已經擁有全世界了。這某些方面，她們的心智不可謂不堅定。」
「我以前以為女士們的美是為了讓她們自己欣賞，後來我發現，這些事情還需要我們的參與。我的姐妹們，她們的每一次美麗的亮相我都必須要細緻到花紋的進行歌頌，以此來表達她當天的美。」一堆姐妹的阿薩斯深有體會：「為了女士的美麗，男士們也是足夠勞累的。」
「阿薩斯，我深表同情。」湯姆不能更同意了，他隨手在虛空中畫出兩個圖案，是兩株蘭草：「你們能看出有什麼不同嗎？」
在場所有男士眼裡，這是兩株一模一樣的草，沒有區別。
「我的小妹妹，想要繡一個在她的手絹上，讓我選出一個來。」湯姆一臉不忍回顧的樣子：「在我看來一模一樣的兩株草，她一定要讓我選出一個究竟來，還要說出理由來。我能說什麼？一模一樣的東西，還能有什麼理由，這個圖案離我比較近嗎？」
「我想，或許是有別的什麼理由。」阿薩斯在長久的糊弄自己媽的旅程上擁有豐富的經驗：「湯姆，女士們的任何舉動都是有理由的。我想你應該要先考慮最近是否有得罪她的地方，然後直接認錯。」
「是的，湯姆。」卓裡斯在這方面作為家族幼子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先認錯，再求情，真正的紳士必須要時時刻刻的照顧到女士的感覺。」別看卓裡斯現在說得這麼紳士體貼，但是真正能得到他如此對待的也只有同一階層的幾個女士罷了。
「你們的建議我都知道了，多謝你們。只是，這一次她真的只是想讓我選個圖案出來而已。」對於這場對話，湯姆深感受益匪淺，沒想到他們居然還有如此超前的智慧。
「最後用了哪一副？湯姆。」阿薩斯真的認真的觀察了這兩個圖案的。
湯姆虛指右邊的那株蘭草，阿薩斯又看了半天：「為什麼？因為它離你的右手近？」
「這株蘭草垂下來的葉子幅度稍微大一些，主葉也比另外一株長大約5毫米，葉面脈絡多了兩條，顏色淺了一個度。總的來說更有姿態清遠，玉像高潔，臨風慕仙的品格。」湯姆認真的把黛玉的比較結果陳述了一遍。
阿薩斯和卓裡斯看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圖案：「……」
這場談話很愉快，湯姆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回耿道院。上一次和黛玉說了她的親事，雖說她沒什麼表示，但是湯姆就是知道，黛玉情緒不對。他不知道原因，女人的心思總是那麼難猜不是嗎？可是這一點不妨礙他的忐忑。
走進房裡，湯姆坐到了大桌子邊上，自己倒了杯茶，也不說話，就是擺弄著手裡的茶具。黛玉看他進來，只是手上的書還有好幾頁，於是也沒理會湯姆，只顧著把手裡的書看完。
兩個主子不說話，下人也不敢出聲。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麼最近心情低沉？因為沒有江辰來讓我嫁！為什麼不更文？因為沉迷江辰，無心更文！男色，世上最大的罪！哎.........
第130章 130
整個房間在湯姆眼裡安靜得尷尬，安靜得可怕。他忍不住把手裡的杯子敲出了一丁點細碎的聲音，聲音分明很細碎，但是一瞬間的響起似乎震盪了真個空間，湯姆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來。他偷偷的瞄了黛玉一眼，見她沒有反應，這才把心放了回去。
他看似木呆呆的坐著，實際上一直小心的關注著黛玉的動作。
「用過晚膳了嗎？」黛玉總算是看完了那幾頁書，心裡又細細的講究了一番，這才放了書回頭去招呼湯姆。
湯姆把手裡的杯子又挪了一點，端正的放在身前：「用過了。」
黛玉坐到湯姆身邊來，湯姆趕緊倒上一杯茶給黛玉。黛玉也不用：「今日是為何回來？」
「霍格沃滋有一個學院開放日，允許學生家長在那一天參觀學校，離校晚的也可以住上一日。我想你一天到晚的呆在這裡，不如去霍格沃滋散散心。好在現在丫頭們也能過去了，也有人伺候，去了霍格沃滋以後你還可以去莫格郡再住幾天。總好過你整日裡呆在院子吧。」湯姆的語氣裡帶了點拘謹，他以前在黛玉面前是從不這樣的。
黛玉好似沒有察覺一樣：「哪裡就能去那麼久了。也罷，去吧，只是是在什麼時候？」
「半個月之後，學校最多能呆兩天。你就說要去莊子上散散心，到時候咱們從莊子上走。」湯姆顯然是計畫好了的。
「也好，我過幾日便去同外祖母講。」黛玉又問：「江南怎麼樣了？」
「穩了，現在這個局勢，老聖人做了最大的讓步，忠順王自己也該掂量著點，莫要把老聖人惹毛了。」湯姆倒不在乎這些，實在不行就搞死忠順王，要把他連根拔起是難，但是直接弄死他可是簡單的不得了的事情。
黛玉點點頭，又說起了其他：「我近日看書，得了些益處，正想著要說於你聽，正巧你就回來了，你這時機可是討巧得不得了。」
「你同我說說。」湯姆倒不是急切的想知道這些，他只是覺得可能這個話題可以幫他和黛玉的關係破冰。
「我在想，一開始是不是我們就想得太複雜，太嚴重了。須知世間早有招魂一事，有大能者替人招魂而生。我細想之下，既然招魂回來人便能清醒正常，那就是說至少在招魂回來之前那人就是活的。但魂離體即死，也就是說那些人要被招回來的只是一部分的靈魂，他們還有一部分靈魂很久再體內，這就和你很像了。」黛玉又佐證道：「我命林和細細探問過，此事應是不差。」
「你的意思是，找個招魂的回來？」湯姆驚訝的問。
「不，我認為我們連招魂的都不用找。」黛玉顯然心中已有成算：「那招魂的為何能蔥完全魂靈中招會對的那個？我細思之下有一些想法，人的靈魂可能會被分散，但是只要是同一個人的靈魂，那咱們便可以看作是同出一宗的，既然同出一宗那必然是有關聯的。魂魄、魂魄，既然天生三魂七魄是一體的，那只要兩片分裂的靈魂相遇，那必然能重合在一起。」
這個結論不只是從書上來，黛玉另外還安排了林和找了不少神神道道的人，細細分問下得來的結果。只是這事情，也不需要湯姆知道罷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解開那本書上的封禁，靈魂自然就會融合？」湯姆對黛玉向來有信心，說言聽計從也不為過：「不如先試試再說。」
湯姆說著便要把那書拿過來試試，黛玉拉住他的手：「你急什麼，雖說只是試試，但能防著的還是要防著。你且帶我去莊子上，我自有安排。」
湯姆聽了挑了挑眉，帶著黛玉和郭嬤嬤等人就往莊子上去了。
從湯姆分裂魂片這件事開始，林和就守在了這個莊子上，因此黛玉等人一到，他就收到消息來伺候來了。
「去把榮老太太請來。」黛玉吩咐。
林和出去，叫人守住了院子不得放任何人出去，又親自去請了那位容老太太。
不及片刻，林和便帶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太。看著手腳是平日裡少操勞的，但是面容上卻帶了一兩分的淒苦，只是這淒苦並未入骨入皮，想來也是是偶有憂愁罷了。
她一進來先看了黛玉兩眼，這才向著上座的兩人行禮：「向貴人行禮。」
「容老太太何必多禮，此番事成要全賴老太太，還望老太太多加照拂，我林家絕不敢忘此大恩。」黛玉指尖捏著一個小小的平安鎖，對這老太太有禮得很。
「姑娘既如此說了，那便開始吧。」那老太太肅著一張臉。
湯姆看她兩手空空，問：「不必準備些什麼嗎？我以為要燒符做陣什麼的。」
容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姑娘說過了，大爺雖然魂魄離體，但是魂魄就在身邊，老婆子只要貼了符不使魂魄遁飛即可，只要在大爺身邊，那魂魄自然會回大爺身上的。」林和手上提的箱子就是這老太太幹活時用的，裡頭的符紙是盡夠了。
湯姆不見得是信這老太太的，但是他信黛玉，因此說了也就聽著，並不擔心別的。
黛玉對郭嬤嬤使了眼色，她便帶著丫頭們出去了，林和放下箱子走在最後面，走之後還帶上了門。
「老太太，請。」黛玉捏著那金鎖站起來退避到一邊。
這房間極大，除了對門靠牆的地方是剛才黛玉和湯姆坐的兩張大椅子，其他的地方連盆花都看不到，一片空曠。
那老太太拿出朱砂在地上畫了一個極大的圓，只是這圓首尾不連，且四周還另外畫了許多符咒。
湯姆看著是很有興趣的，只是現在不是他研究的時候。
等著圓畫完了，那老太太示意湯姆站進去：「請林大爺進來。林大爺儘管把那散開的魂魄放出來，待老身催動此咒，此方寸之間它便出不去了，到時候林大爺只管按著直覺把這魂魄牽引回自己身體裡即可。」
這老太太說得簡單，湯姆點點頭拿著筆記本進去。
見湯姆進了圈裡，老太太拿起兩張同地上貼的大都一樣的符紙開始念念有詞，隨著她不斷的轉挪和念咒，這圓圈組件散出了稀薄的金光來。
黛玉看得攪緊了手絹。
「林大爺，可以了。」容老太太手中的符紙像身處風眼一樣在她指尖狂舞，她趕緊雙手結印，重新掐緊了符紙。
湯姆的魂魄是他自己放進這筆記本裡的，現在想放出來也簡單，只要撕碎就好了。隨著他撕碎這筆記本，瑩白的魂魄便從筆記本的裂縫出來了。
那魂魄從筆記本出來時未有意識，只飄飄蕩蕩，要沒有容老太太的金光護持恐怕就真的被他飄開了。
從魂魄出來的瞬間，湯姆也逐漸的失去了意識，倒在了地上。
黛玉心頭一急，手心狠狠的捏住了那平安鎖。
那魂魄又在這金色圈子中飄蕩了半刻，湯姆身體中慢慢的伸出了絲絲的銀絲去勾住了那飄蕩在半空中的魂魄。
那銀絲看著又細又軟，好似一個重些的呼吸就會把這銀絲打斷，但是一人一魂間被那銀絲穩穩的連在一起。
看著湯姆似乎是昏倒在地，但是他似乎又超脫於靈魂和身體，站在第三物的角度看著自己的魂魄和身體在不斷的勾連。
這種不可思議真是玄之又玄。
湯姆看到不到現在的自己是以何種形態在看自己的靈魂和身體，卻又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甚至伸出手去輕觸自己的靈魂，只是自己看不到的手穿過了那個瑩白的靈魂。
銀絲逐漸的變短，靈魂和身體漸漸的靠近、重合。隨著靈魂漸漸的回到身體中，湯姆看著自己的身體散發出微弱的靈魂的光芒，只是隨著時間的慢慢消逝，那光芒也從減弱到不再存在。
這光芒徹底的熄滅了，容老太太注意到隨即便撤銷了那個金色的保護圈。黛玉並未上前，直到看到容老太太點頭了才匆匆的跑過來，跪在湯姆身邊喚他：「哥哥，哥哥。」
湯姆呆在虛無之間似乎也頗有意趣，他甚至感受到了身體不能感受到的強壯，若讓他繼續呆著，他也是願意的。只是現在黛玉滿臉緊張的呼喚著他，他如何能不理，一個神念之下便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玉兒。」
見他醒了，黛玉這才放下心來：「你現在如何了？」
湯姆仔細感受了一下，魂魄健全的感覺是不一樣：「我沒事了。」
「你且先歇歇，等你歇好了我們再說。」就算湯姆現在自認自己足夠健康了，但是架不住小管家婆覺得他還很虛弱，加上剛才那個玄之又玄的感覺。湯姆曾經也是有過的，只是沒有這麼明顯，這麼清晰的感覺，此刻他也想要好好的想想這是怎麼一個情況，因此也不推脫，順著黛玉的意思就讓桓其扶他去休息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補一章昨天的，解決你們的心頭大患，晚上再發一章我最愛的黛玉，我喜歡這樣的黛玉。
悠于 2018-4-14 19:18
第131章 131
黛玉扶著他到門口才換了桓其過去，正要跟著過去後頭容老太太也趕了兩步上前，黛玉聽了這足音瞧了桃新一眼，桃新自然是跟上去，她自己卻留了下來。
「老太太此恩，我林家沒齒難忘。先前答應老太太的會依諾而行，若老太太日後有所求，但凡不違法亂紀，我林家必定竭力相助。」作為林家唯二，或者說唯一的孩子，黛玉是有資格以林家做出承諾的。
「多謝林姑娘。」容老太太的聲音著實聽不出一絲喜意，反倒滿是壓抑。
「既如此，老太太什麼時候想回去了只管和林和說一聲，我以囑咐了他，他必定妥妥當當送你一家人回去。」黛玉說了這話也不打算多留，提腳就想往湯姆那邊去。
「大姑娘。」身後的容老太太終究叫了出口，黛玉眯了眯眼吐了一口氣，聽她問：「林姑娘，你林家縱使能一手遮天，可這麼幾戶人，你小小年紀，晚上就不會做噩夢？」
她說的是和她一起被黛玉請來的那幾戶人。這麼幾個月的時間，這幾戶人只剩她一戶了。強買為奴，亂葬崗頭，容老太太活了這麼大年紀了，卻不知道這麼一個小小年紀的閨閣小姐竟能狠得下那麼大的心來。
林黛玉轉身背著光看著這老太太：「老太太的孫孫們何其有福，有您這樣的長輩護著，還能安安心心的活著，有大好未來等著。可我林家只剩了我和他，只要有我還在一日，憑他上百上千條性命也比不得他這一條。他是我林家唯一的希望，也是我唯一的希望，他絕對不能有事。」
「你就不怕因果報應嗎？」容老太太問。
這話在黛玉耳朵裡頭似乎就是個笑話，她嗤笑一聲，低語喃喃，似乎在自問：「我也想問，他們就不怕因果報應嗎？」許久，黛玉沒有說話。
這話容老太太沒聽清，只聽到一陣呢喃罷了。她正以為黛玉不會再回答她了卻突然又聽到黛玉的聲音，句句擲地有聲：「上天既不給我一條活路，還不准我自己趟過一條血海來？既然上天讓我躺過這條血海來，你怎知這不是我的路？世間因果報應，如果上天真覺得我林家該還這因果，那就朝我林黛玉來，我林黛玉萬死不辭，亦絕不回頭。」
黛玉說完這話，心中對此因果也全無了牽掛，轉身便離開了這房間。
容老太太站著沒動，好久了才踏出門去。門外等了人，手上拿著她一家子的身契和黛玉剛才手中拿著平安鎖。
下人帶著榮老太太回來她之前的院子，她的兒子兒媳還有兩個孫子孫女都守在門口。兒子媳婦一件她回來，滿臉的擔憂立時消散了大半，急匆匆的上來扶住她：「娘。」
孫子孫女這時候也撲了出來：「阿奶，阿奶。阿奶帶糕糕回來了嗎？」兩個小小的孩子還不知生死與疾苦，只知道阿奶每天出去回來都會帶好吃的糕糕，從來沒吃過的糕糕，因此今天他們也照常撲出來問糕糕。
「去去去，讓阿奶回去歇一歇，再鬧小心阿爹錘你們。」榮老太太的兒子呼喝著兩個小的，小孩子被一罵皺著小眉頭就想哭，卻被他們的阿娘哄了回去，轉臉就是一臉的傻笑，稚童懵懂，只知道歡喜，哪裡懂得悲哀。
容老太太看著兩個孫兒臉上的歡喜，心裡明知道該歡喜的，畢竟他們一家子總算是安全了。可是林大姑娘那句決絕的『若有因果就朝我林黛玉來，我林黛玉萬死不辭』卻像一塊石頭一樣狠狠的壓在她的心上。
「阿奶，阿奶。」褲腳被拉住，容老太太低頭去看，那兩個孩子不住圍著她叫阿奶。
人各有命，容家沒有富貴的命，好歹人還周全。這林家富貴滔天，卻不見得個個歡喜。也罷，也罷，都是命，都是命。
容老太太自覺想通，哄著兩個孫兒帶著兒子媳婦回了自己家去。
黛玉這邊急匆匆的往湯姆那邊去，湯姆已經是到了房裡了。林和見丫頭婆子已經圍住了湯姆，自覺此間已沒了自己什麼事，正想要退下，卻被湯姆叫住：「林管家。」
林和趕緊回身過去，躬身站好：「是，大爺。」
「你也是林家幾輩子的下人了，你在京裡多年，年紀也大，許多事情你該有些成算。妹妹年紀小，許多事想不得太多，你作為林家這麼些年的管家，她想不到的，你就得記得幫她補補漏，別讓人看了我林家的笑話。」湯姆擦著了臉，把帕子撂下，說完話也不等林和說什麼就打發了他去了。
林和出了門，想到這話免不得要把之前的事情再規整規整，那容家是姑娘發了話的，多看著就是。至於別的，還需要妥當的再蓋蓋才好。
黛玉到的時候湯姆再就梳洗乾淨了，正躺床上假寐。
走進一些，黛玉以為湯姆睡著了，便往外間走，又朝桃新招招手，讓她出來問話。不等黛玉出去兩步，湯姆便發覺了：「玉兒。」
「原來你醒著。」黛玉往床邊走。
湯姆見她過來，坐了起來，給她讓了些位置。黛玉在丫頭的伺候下褪了鞋子，和湯姆一起在床上坐了，摸摸他的臉：「你此刻可是好了？」
湯姆牽了她的手：「好啦，不僅好了，我還發現了些其他的。」說著湯姆把自己剛才的感覺細細的說給了黛玉。
黛玉一聽笑他：「你說的似是神識。只是你從前從道起，如今怎進了佛理一道？須知這神識最初是從佛理中來的。」
湯姆側躺在一遍，抓著黛玉一隻小手：「好姑娘，你且疼疼我，你知我不愛看那些書，你且說與我聽聽，我心裡謝你得不得了呢。」
「雖說是佛理中來，但是這佛理晦澀不明，極難懂。我且先同你說我在奇怪雜誌中看到的。」黛玉把湯姆當靠枕，往他身上靠了靠。為了照顧小姑娘湯姆專門調整了姿勢，有點彆扭。
黛玉靠好了才娓娓道來：「要說這神識，我在一些異聞怪志上倒是看過。眼耳口鼻觸皆為『識』的一種，但是超脫凡人之神還有神識一『識』，他們眼耳口鼻觸商能識近物，但神識卻能閱山河，觀自身，想來是神仙法術了。」
湯姆支起一隻手來撐著頭：「這樣？我之前就有過這種模糊的感覺，後來畫出五行符文之後就更強烈了，剛才靈魂合體的時候我是清清楚楚的感覺到了，你進來之前我還在試，探出神識，我是可以的，但是不能太遠，也不能太久。」
「有就很好了，況且你已經證明神識是可以修煉成長的，那還找什麼急，倒是關頭，自然就通了。你現在重要的是想想如何溫養靈魂吧。日後你若再做了這樣的傻事，你看我饒你不饒你。」黛玉點著湯姆的腦袋，疾言厲色道。
湯姆哪裡敢說別的，只得一再的道歉，認栽，只求能哄得黛玉高興罷了：：「我就不同你回去了，你一個人在這裡我也不放心，我走了你也快些回榮國府去。回去記得同老太太講散心，再等一個月，我來接你，帶你去霍格沃茲看看，指不定還能去對角巷看看。雖說我也拿了不少東西回來，但是你自己去不是趣味更多？」
「我知道了，你且放心做你的事情。如今老聖人和忠順王相互壓著，江南京裡都安靜，你也安心上學，咱們林家可沒有連書都不會念的子弟。」黛玉忍不住也要多囑咐湯姆許多：「你在江南的時候我還時常聽你說起你的一些朋友，可你去霍格沃茲這些年，怎滴沒聽你說起過，你且安安心，莫要老瞧不上人。個人自有個人的好，你一個人在那邊，沒個朋友豈不也沒趣。」
「知道了，知道了。等你來了，我就給你介紹我在霍格沃茲的朋友。」湯姆想了想又說：「上次和你說了斯萊特林的繼承的事情，我還沒有找到斯萊特林真正的密室，不過等你來了，我可以帶你去看看別的密室，一定很有意思。」
「那你可記得了。」黛玉笑著拿指尖點點湯姆的腦袋。
湯姆抓著她的手：「林姑娘的事情，我是決計不敢忘的。」
外頭的天氣還是有些陰沉，但是屋裡卻是其樂融融，郭嬤嬤在旁邊伺候著，心裡高興得很，大爺和姑娘好久沒這麼歡喜過來。
湯姆送了黛玉回去，就立即回了霍格沃茲去了。
黛玉回了院子，房間裡果然只楊嬤嬤同左珍幾個守著，見黛玉回來，眾人趕緊捧了衣物和洗漱來給黛玉換裝。
黛玉梳妝著聽楊嬤嬤說話：「姑娘今天剛走，家裡的三位姑娘就過來了。說是要和姑娘一起去探望寶姑娘，老奴說姑娘頭疼，睡熟了，三位姑娘就自己過去了。」
「寶姐姐？」黛玉停了手，轉頭問：「寶姐姐怎麼了？」
楊嬤嬤道：「只聽說是突然病了，說是遭了風。」
「明日記得提醒我去談談寶姐姐。」黛玉吩咐到。楊嬤嬤稱是，黛玉也撂開了手。
也裡躺在床上，黛玉盯著頭頂的漆黑，直到從漆黑中看清楚床架子的樣子也沒有閉眼休息。那幾張或奸詐，或傲慢，或貪婪的臉，一張張的交織著在黑暗中呈現在黛玉的眼前。
難不成為這事情以後就不睡覺了？林家如今風雨飄搖，往後受苦的日子多著，難道這一開口就要認輸？
黛玉咬著嘴唇，恨恨的閉上了眼。
堅定下來，不在意了，這事情似乎也沒有那麼難過了，黛玉迷迷糊糊的竟睡熟了。第二日起來，精神竟比往日還要好。
作者有話要說：
我喜歡的黛玉終於出來了，有生之年也終於出來了，雖然不太對頭，但是.......就這樣吧！
第132章 132
早晨的亮光從窗戶透出來落在黛玉攤在一邊的手上，看上去生機勃勃。黛玉握了拳頭，似乎要把那抹光拽在手心。終究有些東西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
楊嬤嬤看黛玉呆愣愣的樣子，小小的上前一步：「姑娘。」
黛玉放鬆了手，淡淡的吩咐：「梳洗吧。」
穿戴整齊，走出去，又是那個嬌嬌怯怯的小姑娘了。
老太太年紀大了，覺少，早早就醒了，現在就等著孫子孫女過來。也沒讓她等太久，不過剛梳洗出外廳來坐下，寶玉、黛玉並三春就來了。
「你們今日怎的一起來了？」黛玉不住大觀園，要同他們碰齊一起來也不容易，所以老太天看了他們一起才有這麼一問。
「今兒正好在院子裡頭碰上了，所以一起來了。」寶玉一進來就膩進了老太太懷裡，撒嬌的樣子著實討老太太心軟。
黛玉請了安，坐到一邊去。迎春挨著她，問：「玉姐姐今日可好了？」
「玉兒可是有哪裡不好？」黛玉身子看著就弱，這話讓老太太一聽，心就提起來而來，吆喝著讓人去請太醫去。
黛玉連忙坐到了老太太身邊：「外祖母，玉兒好著呢。昨日本只是想小睡片刻，誰知睡沉了，姐妹們來叫的時候睡得正沉。你知道我平時少覺，楊嬤嬤看我睡成這樣，便以為我不舒服，才說了這話。她還要請大夫來，只是被我攔了下來。外祖母看，我哪裡有不好的樣子。」
賈母眯著眼仔細的瞧著黛玉的樣子，見她眼眸明亮，面色紅潤，這才信了她，只是還是忍不住要囑咐幾句：「你年紀小，不知道保養，若有不好的地方要趕緊說出來，請了大夫來好好調理，若是晚了，等你老了就知道不好了。你可記得。」
黛玉膩在老太太懷裡，是是是的答應了好大一陣，這才把老太太哄好了。
早膳在老太太這裡用了，又說了一陣話，看他們玩得高興，黛玉帶著鳴雁等人往寶釵那邊去了。
院子裡守著的丫頭瞧見了趕緊進去通報：「林姑娘來了。」趕緊有人從裡面撩了簾子來。
黛玉往屋裡頭走，進了里間才看到寶釵。她臉色很是不好，帶著些焦黃，玉盤似的臉瘦得顯了骨頭的形狀。和平日裡的寶姐姐看起來，簡直是兩個人。
「寶姐姐，我聽說你病了，只是你怎麼病成了這個樣子了？」黛玉快走兩步坐到了床邊：「大夫怎麼說？嚴重嗎？昨日才病了，怎的今日看著就這麼嚴重了。」
這樣衰弱的寶釵，黛玉從來沒有看過。上一次她生病還是熱症，說是嚴重，但是黛玉來探她的時候，她還能好好的描著花樣子，哪裡像現在這樣，幾乎是變了形一樣。
寶釵剛想開口，卻突然捂住嘴咳了好幾聲。鶯兒趕忙端了清水過來，黛玉沒讓寶釵接，自己端著水喂了她兩口。
寶釵好不容易才把這口氣順了下去：「哪裡就嚴重了？只是夜裡貪看月色，著了一點風寒，吃幾貼要也就好了。大夫也說了，我本來底子就好，養養也就好了，不怕什麼的。」
黛玉看她雖說是笑著的，但是臉上卻隱隱有些鬱鬱之色縈繞眉頭不消。只是寶釵不說，她也不好問，但凡問出些不好說的事情了，就怕寶釵尷尬。想著這些，黛玉也只是說了些不輕不重的話，好好的安撫了她才走。
寶釵精神也不高，因此兩人說了不過幾句話，黛玉便離開了。鶯兒進來，扶著寶釵躺下，又給她壓了壓杯子，看著她眯了眼睛才出了這房間。
寶釵看著是眯著眼睛在休息，可腦子裡卻沒有停住，她這場病來得不是沒有理由的。薛家自她爹去了就每況愈下，薛家有八房，一房一條心，自以為沒了薛寶釵他爹就能從薛家孤兒寡母身上扯下一塊肉來。
薛家一家人進京，除了薛蟠的官司之外，也有接著賈王兩家的威勢來保全自身的意思。現在他們一家子借住在賈府，雖離金陵千萬裡遠，但是背靠大樹，金陵那邊的人多少也要緊緊皮，哪裡敢像以前那樣威逼他們一家三口。
如今外頭的形勢是好了，可內裡卻是空的。縱使沒有了外頭的虎狼之輩，但是薛家也沒有了能支撐的一家之主。而寶釵這次的病就是為了這一項。
說好聽點是看親戚，說白了薛家三口是逃竄到這裡來避禍的，別人眼裡的光鮮都是他們刻意做出來的，可現在他們家卻連光鮮都險些做不出來了。內裡無人支撐，薛家連自家的掌櫃都快控制不住了。
孤兒寡母的，一個婦人不僅不好出面，也不通這些事情，薛寶釵雖然聰慧，帳本也能看懂，但是一個未出閣的小姑娘，也沒有她出面管事的道理。唯一一個能頂門定居的男子薛蟠，除了吃喝玩樂，再不會其他了。雖然也時常出去巡視，卻總被店裡的夥計掌櫃瞞騙。
前些日子寶釵連夜審了薛家的帳本子，那些掌櫃怕是根本瞧不上薛蟠，因此那帳本根本上漏洞百出，連點遮掩的都沒有。如今的價值看來，和薛父剛去的時候縮水了一半不止，再如此下去，怕是薛家就此死了主子肥了奴才了。
寶釵拿著帳本子和他哥哥母親詳說，誰知薛蟠本人卻根本沒有回來，打發小廝去找，竟是在那下賤地方醉了好幾夜。
薛寶釵點著帳本和薛姨媽細細的說了這帳冊之事，可薛姨媽除了哭就再沒有其他了。說到薛蟠她又滿臉愁苦，不願意狠管他，也管不著他。
至此，作為薛家剩下的三個人中唯一剩下的清醒人，寶釵實在忍不住心冷了。她經歷過薛父在時薛家的鼎盛，也看過被其他七房逼迫他們孤兒寡母時的嘴臉，小小年紀和母親兄長一起遠赴他鄉躲禍，如今眼見鼎盛的薛家再也沒有了曾經的繁榮，眼見可期的就要淪落為破敗之家了，她卻喚不起兄長的鬥志，叫不醒懦弱的母親。
在繁華中看到敗落，卻看不到前路，才是最絕望的事情。
寶釵這病有膩膩歪歪的纏綿了好幾日這才勉強下了床，這天天氣好不容易亮堂了許多，寶釵也忍不住要去花園裡面轉轉，薛姨媽和鶯兒攔了半晌，還是沒攔住她。
已經身處在黑暗之中了，寶釵哪裡忍得住不去看看光亮。
出院子，剛到花園裡頭，走了不及三步，寶釵便有些喘了。鶯兒幫著拉了拉斗篷勸到：「姑娘，回去吧，外頭風大，別又著了寒。」
這空氣冷得很，一口吸進肺裡卻讓人有種通體冰涼的寒冷，這並不舒服，卻讓寶釵覺著有些停不下來的快感：「再走走。」
寶釵走動著，身上的斗篷有些重了，可她依舊在往前走。花園子裡面的花沒留多少了，只是收拾花園的下人手巧，那些枯枝都被隱藏在了綠葉和小花朵裡面，看著倒沒有什麼蕭瑟的景色，只是終究沒有了繁華。
斗篷底下沾了好些雪花，這斗篷的材質看著好看，做工也精巧，只是不好沾水，做一件這樣的斗篷也就穿一次罷了。寶釵坐到亭子裡，看著腳邊的斗篷在想：『以後，還能不能穿上這樣一件按一寸一金來算的斗篷了。』
第133章 133
院子裡的景色依舊這麼美，頗有些仙境的妙曼，只是寶釵怎麼看都看不出以前的盛況了。
「寶姐姐。」寶釵正暗自神傷著，卻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回過身去，是黛玉站在池塘的另一邊。
「快些過來，外頭風大，咱們進亭子裡去。」寶釵招著手讓黛玉過去，只是才說出了話就被風嗆了喉嚨，忍不住咳了好一會兒。
「還沒好，怎麼就出來了？」黛玉看著寶釵咳得不住，快步進了亭子，又對鶯兒：「怎麼不勸著些？」
黛玉威儀漸重，鶯兒一個小丫頭嚇得不行，還是寶釵接了話：「不怪她，是我自己要出來的。在屋子裡呆得太久了，憋悶得很，就想出來散散心，就是走一走也好過悶在屋子裡。」
「你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子，等好了，什麼地方去不得，非得現在頂著風頭出來，你莫不是以為你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不是？」黛玉道。
寶釵聽了這話笑出來：「瞧瞧這林丫頭，平日裡食風飲露的是她，現在嫌風大的也是她。」
這話打趣，黛玉接道：「我食風飲露可沒飲出個風寒來，你一個風寒的病人，如何能同我比。我不過同你這麼一說，你也不必聽在心裡。」
寶釵知她是真心實意的關心，因此也不駁她。
黛玉見她滿臉愁苦，深覺這不該使她該有的神色，雖說她沒有主動說，但是黛玉也難免關心一二：「看你這病纏纏綿綿的，你平時刻不是這樣子。究竟是有什麼不好的，不如說出來，指不定說出來心裡就好受了。」
寶釵雖說多有謀智，單終究只是閨閣裡頭的姑娘，連自家管事都沒有面對過。此刻心頭心思本來就重，見了黛玉如此體貼，一時憋不住話了：「也沒什麼事，只是家裡的那些掌櫃的，越發的沒規矩了。我哥哥你也知道，自小富貴窩裡的，手又送，別人跪一跪求一求他就心軟了。那些無法無天的仗著我哥哥心軟很是幹了些不乾不淨的事。」
雖說是說了，但是好歹給自家兄長留了好些面子。
黛玉本就知道薛家的情況，此刻聽了寶釵的話，聞弦知雅意，自然是懂了她的愁絲了。只是這些事情在她看來本就不是什麼大事情：「我當時什麼事情，值得你病一場，原來是為了這個。素日裡我看你也是有計招的，怎的到了自己身上便不通了？」
寶釵聽著苦笑：「這哪裡是計謀來的呢？」薛家的未來都在薛蟠身上，薛寶釵自認女兒身也是要依託薛蟠的，可如今薛蟠不長進，便是自己有千般計萬般謀也無處施展。
黛玉聽她這話便懂了這意思，只是她可不是這麼看的。薛蟠雖不長進，但是他到底還在。既然他做不了事，那就頂著他的名頭找個能做事的人來做事不就好了。眼下薛寶釵要支撐有支撐，要錢財有錢財。薛家這麼大個盤子給她練手，便是前幾年虧損了以薛寶釵的能耐來說，難道後幾年就撐不起來了嗎？便是最壞的打算，薛寶釵並不如現在看到的如此精明，那至少也比讓薛蟠折騰廢了的好吧。
話是這麼說，但是黛玉卻不覺得自己和寶釵的關係能這麼親近，說得這麼透：「寶姐姐，往常說你是明白人，怎麼這個時候不明白了？管事的不好就換，總歸是自己家的奴才，你若是嫌麻煩要麼交給官府，要麼轉手就賣了，這有什麼關係值得你憂愁。薛大哥哥心腸軟，那就找個心腸硬的去，這世間這麼多人，真就找不到一個心腸硬的了？」說著又像是開玩笑一樣：「不若就寶姐姐自己去。你既有智謀，又和薛大哥哥一母同胞，再親近沒有，你做不就等於薛大哥哥做嗎？讓大哥哥去硬心腸的名頭他總能擔得起了吧？」
這話簡直是醍醐灌頂，寶釵頓時明白了黛玉的意思。她從未想過自己作為要嫁出去的女兒家可以要掌控薛家，所以在薛蟠的不成器下才會愁出病來，此時黛玉的一番話卻讓她清醒了過來。
現在的薛家說是八房，實際上真正靠得住的也不過是自己這一家三口，若自家再撿不起來，便是有賈王兩家的威勢，怕也也保不住自家產業了。帳本雖然混亂，但是那些虧損折賣的鋪子到底倒了誰手上，薛寶釵不是沒看出來。
如今財狼獠牙已顯，此時自己不站出來，媽媽哥哥哪個靠得住？難道真能為了自己的女兒身而見薛家的危勢而不管？讓父親留下的基業落入其他七房手裡？
只是如何行事還是需要重新計算計算。
寶釵是想通了，此時看黛玉。她正在回廊旁邊往池子裡頭扔魚食，看著像是隨口說出來的話。只是不管她是不是隨口而出，寶釵自認是要承她這個情的。
「風大了，林丫頭，咱們一道回去吧。」寶釵招呼黛玉。
黛玉抬頭看看被風搖動的樹枝，拍乾淨了手裡的魚食：「那就走吧。」
這樣的天氣誰也沒有邀請誰，各自回了院子。
黛玉轉過就把這事情忘在腦後了，畢竟是別人家的事情，也不必她深思什麼，現在她要準備的是湯姆的霍格沃茲開放日。
提前好幾天黛玉就找了理由同賈母講了，賈母本來不准，但是扭不過黛玉的一番癡纏，最終還是准了。只要要求要多帶人，好好看顧，不准去久了，最多三天，一定要回來。
哪裡能不願意，黛玉確實實的保證了，趕著日子收了東西就去了莊子上。
「玉兒。」湯姆是早早就在這裡等著了的。前些日子林和的兒子和兒媳婦就過去了，他們是要去英國那邊教那邊下人規矩的。湯姆用魔法把英政府給他的領地中的一塊區域都遮罩起來，裡面只有他的人，只是多少不懂些規矩，因此林和的兒子媳婦倒是很有必要。
黛玉還帶著紗帽，她撩開一點面紗：「咱們是現在過去還是等一會兒過去？」
湯姆往她後面看看，好些行禮堆著：「現在就過去吧。東西都備好了？」
「那麼些，怎麼都夠了，實在不是再買就是了。」黛玉帶了許多東西，好多是要帶到英國那邊去的。
湯姆順手打開門：「走吧。」這門走了好幾次，黛玉淡定得很。
下頭的丫頭婆子小廝們雖說戰戰兢兢，但是絲毫不敢顯露，只是繃緊了肌肉跟著主子往裡面去。
一進去是在一處草坪，這草坪忒開闊了，下人悄摸的抬頭掃了一眼，再不敢放肆。稍遠一些的門口處，林和已經帶著管家在門口等著了，見了湯姆等人到了，連忙迎了過來。
這處宅子極大，後頭含了一個小樹林，本來是長得貧瘠肆意的，後頭修這宅子的時候把這片樹林重新修整了，如今看起來，茂盛得很，沒有一絲的蕭索。
那管家很得湯姆的心，是他從死人堆裡面翻出來的，很是忠心，因此此番和林和交接之後就被湯姆拍到了倫敦，那裡是湯姆金融產業的集散地，事關重要。
湯姆帶著黛玉在宅子裡轉了轉，這宅子分了十好幾處院子，黛玉也沒走完，只是看了輿圖：「怎修這麼大的院子？四處防備好做嗎？」看著尊榮，實際上過慣的卻是日日心驚月月膽寒的提心吊膽的日子，現在看著庭院開闊，第一個想法不是好不好而是夠不夠安全。
她的心思湯姆知曉，就是因為知曉才更心疼。別人家這個年紀的姑娘每日除了吟風就是賞月，也就是他們家的姑娘，每日裡為了家裡的事殫精竭慮不說，還要為外頭的事情提心吊膽。
湯姆歎氣，撫了撫她的發頂：「你只管放心，我做了準備了，宅子下面有一個足夠的法陣將整個宅子區域都包含在法陣裡面。不是普通人打不破法陣，普通人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塊區域，就算被他們不小心闖進來了，也會在外頭的樹林裡迷路。」
黛玉聽了這才放下心來。
「來吧，來你的小院子，休息一下，我們等會去倫敦車站，坐霍格沃茲特快去學校。」湯姆牽著黛玉的手往裡走：「你還沒有做過火車，我給你保證，肯定是一段特別的旅程。」
黛玉進了屋，四處打量，確實很合她的心意。處處精緻，處處講究，卻又透露出返璞歸真的自然之景。坐下休息片刻，又用了兩塊點心，看著丫頭們把東西都歸置起來，另外有一箱是要在霍格沃茲用的，現在被暫且放在庫裡。
「咱們上次不是去了一個城堡嗎？怎麼又在這裡修了宅子？」黛玉問湯姆。
湯姆遞完茶又遞點心，遞完點心又遞手帕，殷勤得不得了：「這方圓十幾裡都是我的領地，但是住那外面，我自己還好，但是你住過來就不方便了，安全不說，那邊到底粗糙了許多，也不好讓你住。」
黛玉點點頭，這些錢財上的小事情，根本就沒有必要費心思，莫說林家，便是湯姆現在在英國的勢力，別說一處宅子，便是兩處，三處都不在話下，重要的是這處合不合適，安不安全。
第134章 134
外頭林和媳婦帶了一個女人進來，這女人高鼻闊額，看著是東方的長相，輪廓上卻又更靠近白種人。
她跟在林和媳婦身後，雖說也怯怯的，卻和黛玉身邊的丫頭有本質上去的區別。她就站在那裡，很明顯是有一個人，而不是像黛玉身邊的丫頭一樣，主子不在意的時候，即使是在四處收拾著看起來也像是一個擺件一樣，沒有一點自身的氣息。
她身上的骨頭還沒有被折斷，顯然還沒認清楚自己奴才的身份。
「按說這種還沒有□□好的丫頭是不該放你身邊的，只是雖說你會英文，但是丫頭不會，到時候出去，也不好事事都讓你自己出頭。這丫頭中英都會，是流落到這裡的東方人的後代。有她再丫頭們也有個翻譯，也免得讓你自己動作。」湯姆解釋道。
黛玉聽了往那女人是身上看，那女人看著有一二十歲的年紀，只是那周身的氣質還沒有最跳脫的鳴雁沉穩。黛玉看她的時候，她不知道垂目行禮就算了，竟然還敢直視黛玉，眼中燃著團火。
黛玉皺了皺眉：「不必了，我身邊人也夠用了。若有語言問題，我記得你有個翻譯咒，我且看你如今能保持多久。」
既然黛玉這麼說了，湯姆也不會勉強，揮揮手，林和家的帶著那女人出去了：「我的翻譯咒，怎麼也該能堅持一天，你且等著，我讓你看看我的能耐。」
湯姆站起身來，端直了身子掏出魔杖來，全然一副紳士樣兒。他朝黛玉一笑，魔杖尖頭的一朵亮光打在了鳴雁身上，鳴雁看著那光撞在自己身上然後消失，心裡頭有些慌，卻不敢有大動作，怕驚了主子，只能滿臉委屈又害怕的看著黛玉。
黛玉朝她招招手，鳴雁站到了她身邊。黛玉托著腮用英文笑問了一句：「東西可都收拾好了？」
鳴雁反射性的回答：「都收拾好了，只是還有些雜亂要歸置歸置。」話一出口，她自己先捂著嘴慌了一把。
黛玉笑著把她的手拉下來：「你怕什麼，不過是讓你聽得懂此間方言罷了，也不過是一日的事情，慌什麼慌。」
打發了鳴雁，黛玉看向湯姆。他今天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剪裁合體，處處顯露出他挺拔的身姿，加上他一貫的氣質更是顯得貴氣優雅。只是他現在滿臉的『快來誇我』的驕傲，硬是打破了她高高在上的氣質，帶出了一些可愛來：「還是我哥哥能耐。我想著只是鳴雁怕也不夠，咱們去只帶鳴雁、藎草和楊嬤嬤，不如哥哥給楊嬤嬤和藎草也施個咒，免了她們行動不便。」
這把毛順得，湯姆·裡德爾先生表示很舒服，一高興藎草和楊嬤嬤也能聽懂這唧唧我我的番話了。
「我也不想著歇了，不若現在就走。」黛玉道。
湯姆看著她臉上並無疲色，反倒是興致勃勃的：「那就走。」乾脆得很。
黛玉的行禮有兩個大箱子，楊嬤嬤等三人也準備了一個中號箱子的內容，湯姆心念一動，一個縮小咒這些箱子便小得巴掌可以托起，楊嬤嬤撿起來放進了自己隨身的小荷包裡。
「姑娘。」楊嬤嬤收好東西上前一步給黛玉批上斗篷，鳴雁搭著手整理著上面的褶皺。藎草收拾了手爐，裝進手爐包裡，那小布包兩邊各有收口可以把手放進去，配上淺淡的花紋，看著有素雅又清新。
黛玉包好了手爐正要往外去，湯姆卻沒動：「我想著桃新穩重，把她也帶上吧。還有桓正和桓其，總要有人跑腿的。」說著一點亮光竄到三人身上。
黛玉是無所謂的，桃新行了禮趕緊回身披上了自己的斗篷，站到了黛玉身後。一行人總算是妥帖了。
轉頭出去，也不必再坐車去倫敦了，直接去出了門口就是湯姆再倫敦的居所，這都樓是他在倫敦的據點，都是得力的心腹，因此湯姆也是放心得很。
去車站的車子已經等在樓下了，湯姆和黛玉進了第一個車，楊嬤嬤上了前座，其他人又分了兩車去了後面。
除了湯姆，其他人都是第一次坐車，甚至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車，雖然一貫的規矩克制著，但是眼裡的新奇卻是蓋不住的。
一路新鮮下了車，迎來更新鮮的火車站。這裡的人的樣子在大熙朝根本沒有，這裡的東西也是從來沒見過的，還有好幾節合成一條的大鐵罐，冒著煙發出尖銳的鳴叫聲。
黛玉自持風度倒是分毫不露，楊嬤嬤、桃新等人雖說也是滿心好奇，但是還要顧忌著伺候主子，所以也不敢放肆打量，只顧著跟在黛玉和湯姆身後。
走到九、十號月臺的中間，湯姆對黛玉解釋：「霍格沃茲的月臺不在麻瓜界，從這兩個月臺之間穿過去就是霍格沃茲特快的月臺了。這個月臺平時只允許巫師通過，這次因為許多學生的家屬是麻瓜，所以專門開放了兩天，持邀請函就可以入內。」
湯姆剛才在倫敦市區的時候已經把邀請函給了楊嬤嬤等人了，黛玉的邀請函還在他手上。湯姆牽了黛玉的手：「走吧。」轉身又對楊嬤嬤等人吩咐：「跟上來。」
黛玉任他牽著手往那堵牆上撞，楊嬤嬤等人眼睜睜的看著兩個小主人往牆上撞，然後一轉眼就消失在那牆裡，只剩他們幾個在這裡站著。主人都闖過去了，做奴才的哪有半路失蹤的，楊嬤嬤六人一咬牙，跟著就往牆上撞了過去。
提心吊膽的撞過去，沒有想像的疼痛，但是轉耳就聽見更大的喧嘩，睜開眼睛，人來人往，姑娘和大爺就站在前頭一點。
幾人前後腳進來，見了姑娘和大爺趕緊理了理衣衫站到了他們身後。
現在人還少，湯姆帶著黛玉往車廂裡頭走，他是學生會會長，有一個專門的小房間位置。湯姆直接帶著黛玉進去：「這個車廂是我專用的，不會有人不經邀請就擅闖的。」
黛玉撩開了風帽，桃新給她褪了斗篷，收了掛在旁邊。嬤嬤拿出一個小箱子，放在桌子上，轉眼間就放大成正常樣子。鳴雁藎草趕緊把裡頭的點心和香茶備好擺在湯姆和黛玉面前。
正動作著，門卻被敲響了。
湯姆看過去，門被打開，外頭站著的是阿薩斯，他身後還有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那男人是早見過的，在湯姆第一次在對角巷買魔杖的時候，他當時陪著阿薩斯，阿薩斯的父親。至於另外一個女人，想必就是瑪律福夫人了。
「日安，湯姆。」阿薩斯一貫熱情。
湯姆站起身來，又扶起黛玉：「日安，阿薩斯。」
「這是我的父親，你見過了，湯姆。」阿薩斯介紹自己的父母：「這是我的母親。」
「日安，瑪律福先生，瑪律福夫人。」湯姆畢竟算算晚輩，因此向前一步行禮：「這是我的妹妹，黛玉·林。」湯姆也沒有給黛玉一個別的什麼名字，直接就用她本來的性命，這名字也不算拗口。
黛玉站到湯姆身邊，向瑪律福夫婦行了晚輩禮。
她一走出來，讓人幾乎移不開眼睛。她最吸引人注意的，不是異常於此處的美貌，而是那周身的氣質。清揚婉轉，無人可擬，看著是嬌嬌怯怯的溫柔樣，卻又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稟然不可侵犯的尊貴。
黛玉看了湯姆的眼神，對瑪律福夫婦行了晚輩禮，對阿薩斯只是垂首點了點頭罷了。
阿薩斯看得有些移不開眼了，不過只是那麼一瞬他自己就反應過來，垂下了眼。這動作很小，除了對自己兒子很瞭解又靠得很近的瑪律福先生外，其他人沒有發現。
見湯姆沒有邀請意思的瑪律福一家回了自己的包廂。
第135章 135
門一關，湯姆隨手一揮邊上多了一排座椅：「你們就在此休息。」
黛玉已經坐到窗戶邊上了，手爐被她放在了桌上。她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手小小，指尖尖，肌膚細膩像上等的白玉。
湯姆握住黛玉的手，見她的手溫溫的，也不強求她把手爐抱著了：「這條路很長，不過沿途左邊都是一片平原，很有些遼闊的看頭。右邊多山，連巒起伏，雖然沒有險峻的山勢，但是連連綿綿不可斷絕。左右兩邊風景差異極大，霍格沃茲特快的鐵路就像是一條分割線，把這兩種風景劃分開來。」
黛玉安靜的聽著，被湯姆握住的小手反手牽住湯姆，指尖點在湯姆的指節上，像是在跳舞。
「到了站之後，我們還要過一個黒湖，那湖……還算大吧，就在霍格沃茲腳下，形狀很好。我想著咱們在自己家裡也可以挖這麼一個湖，種上荷花，再配兩條小船，夏天的時候咱們還可以蕩舟湖上，很有意思。你覺得呢？」湯姆問黛玉。
黛玉也覺得有意思，她住的地方雖然都有賞玩的池子，但是還沒有湯姆說的那麼大的：「賞荷挖藕，是挺有意思的。那湖裡也有荷花嗎？」
湯姆沒有儀態的撇撇嘴，很是嫌棄的樣子。黛玉見了拍了拍他的手，湯姆滿臉『剛才發生了什麼』的莊重樣子，趁著黛玉不注意拿自己額頭撞了撞黛玉的額邊，差點沒把人撞到。還好他眼疾手快的把人又抱回來。
別看湯姆看起來人模狗樣一副『老子掌控一切』的一樣，實際上幼稚起來連黛玉都看不下去。
「做什麼樣子。」黛玉說了他一聲。
湯姆收起作怪的樣子，又往黛玉身邊擠了擠，黛玉橫了他一眼，好容易想著旁邊教養嬤嬤在所以忍下來白他的那一眼。
「我和你說湖呢。」湯姆這嚴肅的樣子好像之前作怪的人不是他一樣：「這湖裡哪裡有什麼荷花什麼的，都是一些魔法生物，醜得很，你肯定不喜歡，不過這些東西，用處還是挺多的。最多的就是人魚，底下全是。」湯姆對這個湖倒是頗為垂涎，為的不是別的，只是這湖裡有許多魔法生物可以入藥。
黛玉聽說人魚，頗覺有些意動：「是書裡些的故事裡面的小人魚嗎？」
「哪裡是那個。」湯姆道：「就是些人身魚尾的畜生，雙手如爪，口含利齒，猙獰得很。和故事裡面完全是兩個物種。」
黛玉皺了皺眉，實在不怪她，小姑娘就喜歡漂亮的東西，知道有不符合審美的東西，自然就有些反感。
兩人說著話時間過得就快，火車已經開始鳴笛了，濃煙飄散，火車開始了慢慢的移動。
剛開始黛玉還有些新奇，但這火車跑了一個小時之後再多的新奇也都消磨得差不多了。往後一段路黛玉靠在湯姆肩上睡著了，等她再醒火車已然停了。
外頭嘈嘈雜雜，聽起來人很多的樣子。
黛玉還有些迷糊，眼神朦朧半眯不眯的樣子。湯姆見她醒了，扶正了她才站起來。楊嬤嬤拿著溫濕的毛巾細細的給黛玉搽臉，黛玉好歹清醒了些任由她們給自己梳洗。
湯姆一個大男人沒有女孩子這麼麻煩，不過是拿出魔法袍讓桃新伺候著穿上便出去等著了：「我在外頭等你，你慢慢來，咱們不著急。」
黛玉正在散頭髮，聽他說話也只是對他點了點頭，眼睛卻沒有離開眼前的鏡子。
湯姆笑笑就出了小包間，也不走遠，就站在門口守著。這小包間在車尾處，一來是位置的問題，二來是因為是學生會會長專享的小房間，因此這裡沒有別的車廂那樣來來往往的許多人。
湯姆一路上都下了咒在門口，這意思大家都懂，因此並沒有人不長眼的去打擾。此刻湯姆自己打開了房門，自然就有人上前寒暄或是問候。
漢斯帶著他的父母和弟弟過來，他父親對於這個把他從破產深淵裡救出來的男孩很是感激，通過漢斯日常的書信他更是帶了些尊敬，此刻見了威儀初現的湯姆他心中更是恭敬。
對於漢斯一家表達的謝意和忠誠，湯姆矜持的點了點頭：「讓他們都散了吧，不必圍在這裡。希望大家享受霍格沃茲。」
漢斯帶著家人離開，才走兩步，湯姆身邊的房門就打開了。
一個身著深藍衣裳的婦人走出來，她衣著與此處大不相同，未散的人群難免把視線都放在了她身上，正猜測著是不是湯姆的哪個長輩，卻見她恭敬的站到了湯姆身後。
人群未散，眼睜睜的看著湯姆轉向房間內。那房間裡出來一抹桃紅色，衣衫人影皆姝色。這抹桃紅色扶著一位月白麗人走出了房門。
原以為那麼紅已是最美，可如今的月白，即使看不清那風帽中的面容也驚豔於她周身的氣度。
她如同黑夜中唯一的月光，出來的一瞬間，全世界的光芒都落到了她身上，其他地方再無光輝。
湯姆從桃新手中接過黛玉的手。
這必定是梅林賞賜給湯姆·裡德爾的珍寶。
黛玉一出廂門便被擁擠在車廂的人群注視。她自小生活的地方就規矩，即使是家中長輩或客人也彬彬有禮，哪裡會有這樣□□裸的注目。
她一時不悅皺了皺眉。湯姆注意到轉頭叫了漢斯一聲，漢斯心知湯姆的意思，一抬頭，這車廂中又好些讀書會的成員，於是趕緊組織他們疏散車廂。
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黛玉這拉了拉湯姆的手，示意他走了。
湯姆任由小姑娘拽緊了自己的手，嘴角帶著歡喜的微笑領頭走在前面：「這裡的人禮儀不通於我處，性情外放，直白得很，你莫要同他們計較，真讓你不高興了就同我說，我去給你出氣去。」
「你可老實些吧，若惹出禍事來傷了自己，我可是不依的。」黛玉拉了拉他的手指囑咐道。
「都聽你的。」湯姆連連許諾。
黛玉看他萬般承諾，這才笑著隨他往車廂外頭走。
天色有些陰沉，不知道是因為時間的原因還是這處地界本就如此。天空看著高，可其間卻少有光明。
黛玉站在車門口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才伸出手去，搭著湯姆的手下了車。
一襲純黑披風身邊是一抹月白，極深極淺的兩個顏色並肩在一起，雖然差著一個頭的高度，但是看著似乎他們就該如此站在一起，他們就該這樣一直站在一起。
「我們坐馬車上去。」湯姆微微低頭對黛玉道，黛玉點點頭，也不說話，只是跟著他走。
桓其、桓正在前頭開路，免得有人衝突了自家主人，楊嬤嬤和桃新帶著鳴雁和藎草跟在後頭，半垂著頭，雙手拘在小腹處，也不四處張望，每一步都像丈量過一樣的距離，一心跟著兩個小主人。
這馬車和車廂是一樣的，在外頭看著就這麼一點，但一進去卻發現裡頭的空間大得離譜。拉車的是一匹長著翅膀，像馬又不像馬的動物，前頭沒有趕車的人，可行動之間一點也沒有晃動，似乎就在平地上沒動一樣，反倒要比之前的汽車和火車更平穩許多。
黛玉雖然坐在窗前，心裡也好奇，卻沒有去撩簾子往外頭張望，她的規矩都刻在骨子裡了。
走了不多久，車停下來了。停得穩妥，若不是外頭有人敲門，黛玉還不知道到了。
桓其、桓正是最先下去的，下來後看著外頭人來人往的雜亂有些皺眉，回過身去探身對黛玉道：「姑娘，外頭人多，怕衝撞了姑娘，不如姑娘再坐坐，等人都散了咱們再過去。」
湯姆探頭出去，是有許多學生，在大庭院裡頭接自己的家長。
這次的霍格沃茲的開放日實際上還是在正常讀書日裡面，所以學校只是派出了一些高年級的學生和幾名教授隨車去接這些家長，因此剛才車站裡頭多是家長，而此刻到了霍格沃茲，那些學生都忍不住興奮出來接自己的父母了，因此這裡比車站的人還要多。
湯姆先下車來，對著黛玉伸出手去：「沒關係，我們先過去。晚膳的時候要在餐廳聚集，現在不過去，等人散了再過去你就沒有時間休息了。咱們現在先回宿舍去，你休息休息再去餐廳。」
黛玉伸出自己的手放到湯姆的手心，跟著他往外走。鳴雁和藎草趕緊在兩邊護著，等黛玉站穩了，又手快的牽扯了黛玉的衣擺，平了平剛才出現的褶皺。
「同我走。」湯姆眼神裡的溫柔和神采像一顆小石子打在黛玉的心湖，她的呼吸一下子急促了一下。黛玉微微一笑，低下頭趕緊穩了穩心神，半點異常沒敢露出來。
湯姆沒發現這些女孩子的異常，況且黛玉隱藏得那麼好。他只是帶著『我妹妹全天下最好』的驕傲鄙夷這庭院中的姑娘們，眼神中很有一些『看看這些雜草』的得意。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換工作，事情多，更新不會太有規律
悠于 2018-4-14 19:18
第136章 136
湯姆的出現好些學生都發現了，一些還在興奮中的學生被同伴提醒也發現了這個學生會會長的存在。幾乎是下意識的，所有的學生都往旁邊讓了一步。家長們不明所以卻被自己的孩子往旁邊帶了帶，擁擠的庭院空出了一條明顯的通道。
見人群散開，湯姆鬆開了黛玉手，對著人群行了一個紳士禮，黛玉見狀也隨著他一起行了一個常禮。
禮數既然已經到了，湯姆也不關注別的，只是扶著黛玉穿過了人群空出來的通道。
往地窖拐去，周圍的畫像都在說話。一些事兩幅或者三幅或者幾幅畫像的湊在一起切切私語，一些事對著走廊上來往的人打招呼，這樣的景色對沒有來過魔法界的人來說是了不得的奇觀，可楊嬤嬤等人卻不敢分神。
如今事在異地，顧著禮儀和安全，他們的神經都崩緊了放在黛玉和湯姆身上，哪裡還敢多關注別的，也不過是順眼晃過去罷了。
「嘿，湯姆。」鄧布利多在長廊的另一頭站著。從湯姆他們下車他就站在那裡看著，本來他只是沉浸在庭院中那些學生和家長的歡喜中，可湯姆和他的小妹妹實在太引人矚目了，他們的出現似乎點亮了整個庭院。和西方完全不同的風格吸引了所有的人目光，那樣的令人矚目，就像是落在一堆亂石中打磨光滑的兩枚完美的玉石。
鄧布利多是湯姆的引路人，是他引湯姆來了，魔法界。
這些年來，湯姆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是學生中的佼佼者，他的實力和品行不受年齡的拘束綽然其中。高貴的品行，絕對的實力，完美的禮儀，這樣完美的湯姆，鄧布利多自認是看著他成長起來的。
對於他的一切，客觀來說是不需要任何猜疑和迷惑的。可就是這樣的湯姆，即使是在他為了祖國奉獻一切的時候，鄧布利多都沒有完全放下心來。
總有一點危機感在他心裡，哪怕湯姆表現出來的沒有一點危險。
鄧布利多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個直覺曾經在許多危機時刻救過他，但是理智上他也是相信湯姆的，這個完美的，似乎沒有任何瑕疵的學生會會長。
為了理智和直覺的矛盾，鄧布利多一直暗中觀察著這個孩子，看著他的勤奮，看著他的努力，看著他的成長，鄧布利多不得不佩服，有這樣的天分，還如此的努力，不能怪他如此卓越。
越看越滿意，在鄧布利多眼裡，湯姆就是即將成長起來的魔法界第一人，可他心裡的危機感卻越來越重。
是呀，誰能如此完美呢。完美到沒有喜怒，沒有好惡，可能也沒有善惡。他就像一個絕對公平的天平，作為學生會長稱量著每一件事。
這樣的完美的存在，就像是一個雕刻好的人偶，完美得讓人讚歎，讓人心驚。
鄧布利多這幾年一直在擔心湯姆，擔心他是否真的缺失了一些情感，一些該有的善惡。可是現在，看著他對待自己妹妹的樣子，處處維護的小動作，一刻不離的專注眼神，這樣溫柔體貼的湯姆讓鄧布利多感覺『這樣的他似乎才是活著』的感覺。
「鄧布利多教授。」湯姆問候鄧布利多，鄧布利多對他點點頭，湯姆對黛玉介紹到：「這位是帶我進入魔法世界的教授，阿不思·鄧布利多。」
黛玉聽了向鄧布利多行了禮：「日安，教授。」
湯姆介紹到：「這是我的小妹妹，教授。」
鄧布利多帶著老人式的微笑：「日安，小姐。霍格沃茲歡迎你，我曾經看見湯姆在地窖裡給你畫一件首飾圖。要知道，他可是這個學校中最生人不近的男生，據我所知，他可是一個連小姑娘裙子花邊都分不清的男人。你的哥哥可是一個好哥哥，小姐。」
黛玉驚奇于鄧布利多親近的態度，聽了他的話偏頭去打趣的看湯姆。
不是什麼大事，卻被鄧布利多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湯姆覺得臉上有些燒趕緊咳了咳：「鄧布利多教授，我想我的小妹妹需要休息一會兒。」
「哦，那是當然。」鄧布利多滿意的看著湯姆的一絲澀意，誇張的回答：「小小姐們總需要更多的休息讓她們成長得更好。就像陽光下的花朵，也需要一些微風和雨露。湯姆，快去吧，帶著小小姐，去你的地窖看看，那裡一定足夠舒適，能讓我們的小小姐好好的休息。」
鄧布利多說著小小姐，是真的以為黛玉很小很小，畢竟她站在湯姆身邊不僅剛剛及肩，整個人更是小小的一個，難怪鄧布利多看錯。
湯姆點點頭，不再寒暄，只是摟著黛玉的肩膀帶著她往地窖去了。
地窖裡倒是有不少人了，只是斯萊特林的特性下並沒有多少喧嘩。湯姆摟著黛玉一路進了自己的房間，桓其和桓正在外頭守著。
黛玉進盥洗室梳洗了一番，換了鬆散的衣裳，就半靠在湯姆的床頭：「從前我雖然來過，但是少見這麼些人，如今見過了，果然大不相同。」
湯姆橫躺在床尾，外套早被扔開了。領帶拉散，頸間的襯衫紐扣也解了開，陪著黛玉閒聊：「哪裡又有多不一樣，無非是兩個眼睛一張嘴，只是膚色和發色不同罷了。」
湯姆這種對人沒有正常審美觀的情況黛玉也是清楚的：「在你眼裡，又不一樣的人嗎？」
「你就長得不一樣。外頭那些像雜草一樣，雜草能有什麼不同的。」湯姆隨口就是真心話，自己不覺得，倒讓黛玉臉紅了。好在他低著頭在擺弄自己的紐扣沒有瞧得見。
黛玉想問一句『那我在你眼裡是什麼樣的？』，可是理智告訴她，這話說不得，說了心裡那條氾濫的河可能就真的要決堤了。
壓著心裡湧動的情緒，黛玉往被窩裡縮了縮：「你去一邊去，讓我睡一會兒。」
湯姆莫名其妙，剛才還聊得歡喜，怎的突然就要睡了。只是既然黛玉說了，他也不好扯著她說話，打擾她睡覺，只能避讓到一邊，穿上外套往外頭去處理學生會的事情了。
楊嬤嬤看著湯姆無知無覺的背影，又看看縮在被窩裡的黛玉默默的歎了口氣。
老天爺呀。
門口桓正依舊守著，湯姆帶走了桓其，他還要往學生會去，這次的開放日許多事情需要學生會協助，他現在需要去學生會把所有的安排再確認一次，避免出現不必要的問題。
「先生。」漢斯湯姆再霍格沃茲的左右手現在已經在休息室等著了。看著湯姆身後的桓其，眼神有一瞬間的波動，卻沒有多問什麼，只是跟著湯姆身後走了。
學生會的主事都在會議室等著了，湯姆坐到主位上，漢斯自然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湯姆的身邊，桓其守在湯姆身後。
「先生，開放日的接待物料有一定的增加，這份是所有物料的匯總。」漢斯把一封硬皮文件遞給湯姆，湯姆還在低頭看霍格沃茲的巡邏守衛計畫，只是伸出手去。
湯姆不太喜歡別人直接遞東西給他，這完全是屬於小時候的心裡陰影，霍格沃茲的人不知道原因卻知道這件事情，因此許多人給他東西都會直接放在他手邊。只是在林家這個習慣被林如海狠管了幾次了，他才勉強接受了下人遞交的方式。
按慣例，漢斯正要放下，桓其卻從他手上接過了文件，躬身遞交給湯姆：「大爺。」
桓其伺候這麼多年，早就伺候慣了，因此湯姆連頭都沒有回東西就到了他的手上。桌上的人臉上都有一些驚訝帶出來，眼神瞬間在漢斯身後掃了一眼，見他沒有什麼異樣又切回目光來。
這些暗潮湧動，湯姆沒有給他們一絲注意力，只是轉過頭來把手上的文件確認了一次。
顧念這黛玉還在地窖休息，湯姆加快了速度，不過一個小時就把一切從頭又確認了一次，該交代該囑咐的又交代了一次才宣佈散會：「各位請回吧，希望你們能享受這次的開放日。」
雖然打發了學生會，但是湯姆沒有回去地窖，反倒是在學院裡四處巡查了一遍，不該有人的地方沒有人，該有設防的地方也設防了。好在他如今可以用神識，不然這麼大個學校要詳查一便還真不容易。
確定學校是安全的了，湯姆這才帶著桓其回了地窖。黛玉還在休息，心裡裝著事情，情緒翻滾著，雖然閉著眼睛腦子卻鬧騰得很，根本睡不著，也不過是做個樣子閉目養神罷了。
湯姆俯身去看了看黛玉睡顏，輕輕的推了推黛玉：「玉兒，玉兒，該起來了。」
黛玉動了動伸出手來，拉開了一些被子。湯姆把著她的手臂，一邊扶著她起來，一邊拿被子把她裹住：「馬上要晚膳了，先起來，醒醒覺。」
伸出手臂來推了推湯姆：「你且去更衣，我也梳洗梳洗。」
扶正了黛玉，湯姆往旁邊的盥洗室去了，桓正和桃新拿了衣物自然是跟著的，總要有人伺候不是。
黛玉又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等湯姆出來了她都還沒有動。
「不舒服嗎？不如晚上就在這裡用了，不去餐廳了，我讓人把食物拿過來。」湯姆坐到床邊把黛玉抱住，摸了摸她的額頭臉頰，看她沒有發熱這才放下心來。
黛玉搖搖頭：「我就是沒醒，你且等我，我馬上就好。」
湯姆又摸了摸黛玉的發頂：「你慢慢來，咱們不著急。我就在休息室等你。」囑咐了這句才放開黛玉去了休息室。
等湯姆出去了，黛玉這才扯開被子，楊嬤嬤等人早備好了熱水脂膏和衣裳，洗漱之後，黛玉換了一身淺淡的綠色，又披了配套的斗篷，這才往外頭走。
跟著她的有桃新、藎草和桓正，楊嬤嬤等人現在要在這裡用餐，等他們用好了，再把桃新換下來，也免得黛玉身邊沒有可用的人。
第137章 137
穿過走道就是休息室，現在還有些人在，可並不顯得喧鬧。
湯姆坐在正對著黛玉的方向，她一出現湯姆就看見了，趕忙站起身來，快走兩步就到了黛玉身邊，握住她的手：「怎麼沒拿暖爐？」黛玉的手還有些溫熱，湯姆還算放心。
「這裡暖著，拿著熱得慌。」黛玉向後面看看：「藎草拿著呢，待會兒冷了再拿上。」
湯姆朝她身後看了一眼，藎草手中果然是有暖爐，這才放心下來：「走吧，我們和阿薩斯他們一起過去。」
瑪律福一家人是早見過的，此刻湯姆以往旁邊讓，黛玉立時便看見了他身後的瑪律福一家。湯姆牽著她走到一起，黛玉對瑪律福夫婦行了晚輩禮。
這個姑娘長得好看，氣質又高雅，不管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他那個完美的哥哥瑪律福夫人都有足夠的理由去喜歡她。
雖然是不同的世界，不同的文化，但是兩人都出身高貴，至少在這一點上出發點是一樣的，而且黛玉這些年也多有研習這個世界的問話，因此說起話來，也不會牛頭不對馬嘴，反倒是融洽得很。
她們在前頭說著話，三個男人跟在後面連話都插不上。
到了餐廳，瑪律福夫人連自己兒子都顧不上，只帶著黛玉往斯萊特林那邊走：「甜心，你的哥哥可是斯萊特林的領導者，我想你也需要認識一些斯萊特林。」
瑪律福夫人確實聰明。湯姆從來不是能被收服或者容易討好的，但是這樣一個強勁的斯萊特林繼承人，瑪律福家族沒有不較好的理由。
從前阿薩斯確實和湯姆有一些交情，但是這一點顯然是不夠的。此刻出現的這個小女孩卻給了瑪律福靈感，只看湯姆對她的看重就知道這是一個很好下手的薄弱點。
瑪律福夫人怎麼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就算不能把湯姆綁上船，但是一位未長成的小姐還不好忽悠嗎？
本來是信心滿滿的覺得能通過黛玉這個橋樑拉攏斯萊特林繼承人和瑪律福家族的關係的，但是這一路上卻讓瑪律福夫人有些失望。本以為只是個不知世事的小女孩，誰知道現在的小女孩道行這麼高，不管她怎麼說，怎麼做，這位小姐總是禮貌得體的保持著距離，不讓人覺得失禮冷淡，又不會讓你拉近一點點關係。
看似熱絡的談話，卻沒有一點點的親近進展。
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難搞嗎？
瑪律福夫人心裡好氣，但是還是要保持微笑。
只是既然開始了，就不能從中斷絕。人是她主動拉攏的，就不能在現在這個時候撂挑子。斯萊特林繼承人的妹妹，這個交際圈中嶄新的人，是她一起帶來的，就必須由她來介紹給交際圈。
至少她是這位小姐的帶路人了。瑪律福夫人這樣安慰自己。
餐廳本來已經事有四條長桌子的，現在開放日卻取消了桌子，改成了圍在四周的長桌做自主，只留下了頂上垂下來代表四個學院的旗子。
瑪律福夫人帶黛玉認識了幾戶家長便跟著瑪律福先生去交際了，黛玉身邊重新站了湯姆：「人有些多，你若呆得氣悶了，咱們就走。左右不靠他們什麼，犯不著陪著。」
「總要去拜訪你的師長的。」黛玉道。
湯姆抬眼看了人群中的霍拉斯教授，點點頭：「是該去得。我們先過去吧。」說著便帶著黛玉往霍拉斯教授那邊走。
一晚上時間，湯姆帶著黛玉認識了霍格沃茲的所有教授，其中霍拉斯教授不該往日風格逮著機會就把湯姆提出來一陣誇耀。周圍站的都是斯萊特林學院的家長和學生，對霍拉斯教授這番做派都熟悉了。
轉過圈來，湯姆帶著黛玉告辭往另外一邊走：「我帶你去認識一下我的朋友。」他看著沉穩，可看著黛玉的眼睛裡卻滿是炫耀。這孩子氣的樣子看得黛玉忍不住笑，卻顧著形象只能忍著嗔他一眼。
帶著黛玉又介紹了幾個同學，就算不是朋友也臨時充作了朋友。一圈下來交代任務一樣，湯姆自認算是完成了：「累不累？要不要回去休息？」
湯姆天賦極高，平時對著外頭的人總有一副『你們這些渣渣』的蔑視了，雖說在外頭也是呼朋喚友的說是一堆的朋友，但是實際上誰都沒被他放在心上。黛玉本以為他是環境的問題，到了他本來出生得世界該回好一些，沒想到到了這裡也是這樣的。
看著和誰都親近，但是實際上骨子裡都透著疏離，和誰都不靠近。
黛玉和湯姆略站了站，此刻學生和大人們早就分來了兩個陣營，各自玩著。湯姆帶著黛玉站在一邊，許多學生端著不含酒精的飲料在他們旁邊打轉，只是漢斯和學生會的幾個成員都在湯姆身邊，因此許多人只是打著轉，根本靠近不了。
黛玉靠在湯姆身邊，只是聽著他們說話，倒也不插話。
「湯姆。」卓裡斯過來了，圍在湯姆身邊的學生會成員自動的散開出一些位置來。
「晚安，湯姆。」阿薩斯是跟在卓裡斯後頭的。
湯姆抬抬手裡的杯子，做出一個歡迎的樣子來：「晚安，卓裡斯。晚安阿薩斯。」
手臂微微用力，湯姆把黛玉往前面推了一點點：「來見見，這是我的小妹妹，黛玉·林。」
「晚安，小姐。我們在火車上見過的。」阿薩斯從卓裡斯身邊往前進了一步，一副優雅貴公子的樣子伸出手去。
黛玉看著他的樣子，頗有些像家裡的四福討肉吃一樣，忍不住就笑了出來，也順著此處的禮節伸出了手去。
阿薩斯看著眼前那只白玉無瑕的小手，上面帶著一隻紅寶石的金戒指，只是再貴重的首飾在那雙小手上看著都是一種負擔，只那只手便占盡了一切風光。一瞬間的晃神，心跳得有點快，阿薩斯努力偽裝著鎮定，實則有些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去，要去捧那一隻小手。
只是還沒等他帶著朝聖的心去把那只小手捧在心上，面前的銷售突然就被換成了一隻男人的大手。
手指纖長，手掌挺大，那手也不是不好看，只是這明顯是男人的手呀，而且這只大手一出來就把那只芊芊小手包在了大手裡。
阿薩斯抬起頭來看著湯姆。
湯姆冷靜的對看過去。
之前怎麼沒發現這個人這麼討厭。兩個人帶著一樣的心思在心裡暗暗的唾棄對方。
湯姆道行更高點，臉上一點沒有，反倒笑得熱情，只是手上卻一點沒放鬆，從黛玉背後伸出的手把黛玉的手握在掌心一點沒有放給阿薩斯的意思，嘴上還說得很熱鬧：「我妹妹在家裡不行這地方的禮儀，請大家見諒。」
這話說得，分明是自己不樂意，反倒賴到黛玉身上。
大庭廣眾的，黛玉也不願意下了湯姆的面子，只得嘴角含笑的站著，不多話。
「這是自然，女士們天生有值得被諒解的地方。」和湯姆還有阿薩斯比起來，卓裡斯在女人場上可是老手，在經驗上就足以完爆另外兩個。
他也不去主動邀請，只是說了話在旁邊自顧自的行了紳士禮。那姿態，那態度，看著就是要比另外兩個優雅從容許多。
不要臉。
湯姆和阿薩斯隱晦的翻了一個白眼，兩人瞬間就統一了戰線。
「餓不餓？要不要去用點東西，這裡的小甜點你該喜歡的。」湯姆忽略了卓裡斯的做作只同黛玉說話。
阿薩斯也找到了機會：「我剛才看到有布丁，這是女士們最喜歡的甜點，林小姐不如試試，我相信布丁順滑的口感您也一定會喜歡。」
「我妹妹不太愛甜食。」湯姆甩下一句話半摟著黛玉往餐桌邊上走。
阿薩斯一點沒覺得這是一個委婉的拒絕，反倒更加熱情的陪著往餐桌走：「那麼林小姐一點要試試三明治。如果有家用小精靈還有什麼好的作用用以保證他們能繼續生存，那不得不說就是迷你三明治了。只有小姐指母大的三明治，不僅保證了味道的豐盛，而且也更方便于小姐們使用，不用擔心弄壞了珍貴的口脂。」
礙著禮節，黛玉隔著湯姆對他微微一笑。
這一笑，似乎花都開了。
阿薩斯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一群小鹿撞了一圈，臉上不自覺的帶了些紅色，連呼吸都有些沉重，哪裡還能看出以前的遊刃有餘和淡定從容。
湯姆仗著身材高，等了阿薩斯一眼，又側了側身把黛玉完全擋住：「阿薩斯，我的朋友，你看起來很累，連呼吸都亂了。去休息一下吧，畢竟你剛才可是陪著好幾位小姐跳了整場的舞，要是再不休息片刻，下半場的焦點可就被卓裡斯奪去了。」
卓裡斯帶著完美的浪蕩子的微笑，瞧了一眼湯姆身後沒有藏得住的一截衣擺：「失陪了，女士先生們，滿場的姑娘都在等著都鐸的光輝在舞池中閃耀。」
這種有眼見兒的就是不一樣，湯姆做了一個請便的姿勢，帶著滿意的笑容看著卓裡斯在舞池裡翻騰。
只是……
這個混蛋怎麼還不走？誰來把他領走。
湯姆看著阿薩斯的目光已經沒有同學愛了，好在阿薩斯自己敏感，漢斯也是個會看顏色的人：「瑪律福，瑪律福先生和瑪律福夫人在乎在那邊找你。」
漢斯指著大廳對角的地方，那裡是這個廳裡離這裡最遠的地方，阿薩斯清醒過來也不會問為什麼隔這麼遠你都能知道，反倒順著這個梯子：「失陪了，湯姆，林小姐。」
討人厭的傢伙總算是走了。
第138章 138
「我陪你去用點東西，這個舞會時間還長，你晚膳沒怎麼用，待會兒該餓了。」湯姆帶著黛玉離開這個角落，剛才牽住的手，在誰都沒有注意沒有開口的情況就就一直牽著。
湯姆特意拿了一整個架子的糕點，他們在一旁坐著，湯姆點著那些點心一個個的給黛玉介紹，說樣子，說味道，說來源。一個說，一個聽，一些想要來搭話的人卻插不進來。
頂著眾人的期待的目光，漢斯硬著頭皮上前打斷了湯姆的話：「先生，阿薩斯先生在找您。」
湯姆回過頭，微微皺起的眉頭讓漢斯膽戰心驚之下差點連話都說不清楚。黛玉拍了拍他的手臂：「你且去，我這裡有人伺候著，正好用些點心，我就在這裡等你。」
看黛玉認真的樣子，湯姆點點頭，又是好一陣囑咐：「你且等我。這些東西吃著好就再用些，那邊有些飲料，我還沒拿過來，你讓人去取，有些沒有酒精的飲品你大可一試，風味極其不同，算是嘗個鮮。」說著又轉頭囑咐下人：「好生看著小姐，有事趕緊來告訴我，我就在這個廳裡……」
黛玉看他還有滔滔不絕講下去的傾向，連忙攔住了他：「行了行了，管家公，我自己還能不知道，誰能來冒犯我，不是還有你在嗎？你趕緊走吧，去做你的事情去。」
湯姆無奈的笑笑，摸了摸黛玉的發頂，柔軟的髮絲好像不僅是摩擦在手心，而是透過手心在心臟的邊緣磨蹭，這樣的心情還怎麼能對她說不：「我現在過去了，你要想回去就叫人來叫我。」
看著黛玉乖巧的點點頭，湯姆這才轉身離開：「找兩個我們的人，去那邊看著，別讓人唐突了我妹妹。」
漢斯點點頭，轉頭往另一邊走。
這次阿薩斯找湯姆真的是認真的。轉過大廳，帶路的人把湯姆帶著往邊上的小房間去，裡頭除了霍拉斯教授另外還站著好些人，他們的共同特點就是都是魔法界的大貴族。
湯姆此刻哪裡還有剛才的一份柔軟，只剩下得體的禮儀下強硬的態度和手上強大的勢力。
不該在房間裡的人都守在門口，門在湯姆身後關上。
今晚，就在這個房間，就是湯姆在魔法界稱王稱霸的第一步。
黛玉百無聊賴的坐在休息區的茶座，藎草和桃新在她身邊站著，桓正遠遠的守著沒有動彈。
「林小姐，你好。」一個略響的聲音在黛玉耳邊響起，她抬起頭一看，一個有著蓬鬆的棕色頭髮的女孩，那女孩的鼻翼兩邊有些密密麻麻的小雀斑。她看著很是開朗的樣子，說話的聲音也嘹亮，見黛玉看向她趕緊又自我介紹：「我是你的哥哥的同學，我叫薇薇安·科恩。」
黛玉站起身來，見她並沒有行禮的樣子，於是也只是站起身自顧自的點點頭。身後的桃新上前兩步扶著她重新坐下，在她耳邊低語：「拉文克勞的學生，與大爺同級，但是大爺不認識她。」
慢慢坐下，黛玉臉上的笑容沒有變化。倒是薇薇安，還沒等黛玉提出邀請就自顧自的坐在和黛玉隔著小桌子的另一邊。
「你是裡德爾的妹妹？你們長得不像，但是你也挺好看的。」薇薇安的話沒什麼惡意，只是到底禮節不同，層級不同，這話在黛玉耳朵裡聽起來就是冒犯了。
誰不知道湯姆是領養的，但是實在沒有必要把這話說得清楚。
黛玉並不是說話，連笑都淺了兩分，端起茶盅碰了碰嘴唇。
只是她這做派，這位小姐似乎看不懂，不僅看不懂，她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冒昧，反倒興致勃勃的說著話：「他們是你的親戚嗎？是因為你年紀太小所以一起來的嗎？為什麼不坐下？我曾經聽裡德爾說過你的事情。」
這位小姐說的『聽裡德爾說過』說起來不過是湯姆和阿薩斯等人的閒聊被傳出來而已。現在這樣說話不過是處於少女曖昧的心思，在口頭上拉近一下兩人之前不存在的關係罷了。
黛玉聽著心裡惱火，誰和誰關係近了，你上哪兒聽說了，我哥怎麼可能嘴巴那麼大。
心裡煩得很，可臉上還是要帶著微笑。她放下茶盅，手順勢放在桌上，身後的桃新、藎草和桓正都躬了身。
這番大動作總算是敲醒了這位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薇薇安小姐，她瞪著眼張著口，莫名其妙的看著剛才還柔柔弱弱的林小姐，突然就威嚴萬丈，看著好像是行使權力時的裡德爾先生。讓人不敢靠近，不敢怠慢。
黛玉輕輕淺淺的答了一句：「不過是些下人。」
薇薇安小姐剛還想著要趁著這位林小姐年紀小、好忽悠趕緊拉拉關係，親近一些，可此時看著哪裡還有年紀小、好忽悠的林小姐，這一身讓人不敢直視的氣勢，分明就是第二個裡德爾先生。
不過是個小女孩，黛玉自覺不必欺負人家，手向後一揮，桃新等人又趕緊退回一邊。
「科恩，你是來吃晚飯的嗎？」一道帶著高傲的聲音把薇薇安驚醒：「小心點你的糕點渣滓，可別把霍格沃茲的餐廳給淹沒了。」
「布萊克，你……」薇薇安氣氛的看向那個女孩，卻在她鄙夷的眼神下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憤憤的轉身離開。
藎草上前一步，手腳伶俐的把被薇薇安小姐搞得髒亂的桌子收拾趕緊，桃新緊跟著端了新鮮的吃食上來。
「我們剛才見過的，林小姐。」那女孩對黛玉笑。
這裡的規矩是陌生人必須有一個熟人帶著去認識，否則就是失禮，剛才瑪律福夫人才帶黛玉去見了一圈的人，這個姑娘也在裡面，黛玉是記得的：「布萊克小姐。」她是布萊克家族裡的二小姐，按著出身排位，並不分男女，她頭上還有一個哥哥。
黛玉伸出手做出請坐的姿勢，布萊克小姐順勢坐到一邊：「裡德爾先生不在？」
「他們有事情在談。」從薇薇安開始，黛玉的表情都沒有變過，從頭到尾的微笑周到。大家仕女就是這樣，哪怕心裡再不喜歡你，也不會給你難看，反倒從頭到尾都是周到照顧，這就是大家子的家教。
只是對這個布萊克小姐，倒是沒有什麼厭惡或者是特別的喜歡。
「男人們總是有許多的事情要談，要談事業，要談家族，要談工作。他們貧瘠又可憐的生活可能就只剩下『談』這件事情了。」布萊克的語氣有些誇張，卻並不讓人討厭。
黛玉笑笑：「外頭事多，總忙著也是應該的。」
「裡德爾是學生會會長，又是裡德爾騎士團的團長，不管是什麼他都是最好的那個。林小姐，你有一個很棒的哥哥。」布萊克說的是真心話，雖然帶著長輩們下達的和林小姐處好關係的命令，但是這位小姐不管是舉止還是教養都不失為一個絕對的淑女，因此布萊克覺得相處起來還算是愉快。
黛玉從小聽著外頭家裡對湯姆的誇讚長大，這世上的所有聰慧和俊朗似乎都長到了他一個人身上，此刻再聽布萊克小姐的恭維，黛玉也沒有失禮，只是寒暄罷了：「哪裡。我也曾聽哥哥說布拉克家族在此地是名流望族，其中不乏出眾人才。斯萊特林這種精英彙聚的地方也掩蓋不了布萊克的光輝。」
「我有一個堂兄也是騎士團的成員，感謝裡德爾沒有拒絕他，不然可憐的珀爾怕是要在書房狠狠的哭上一場。」兩個人的寒暄恭維都恰到好處的點到對方的瘙癢，但是在開放的西方，淑女間的話題總是能奇異的從任何一個角度扯到男女之事上，布萊克小姐也不例外：「我曾聽我們可愛的珀爾說過，整個斯萊特林沒有一個小姐的芳心不在裡德爾身上。其中最熱切的就屬伍德小姐。」
布萊克說著話還特意探過腰來靠近黛玉，手指在隱秘處往另一邊指了指：「就是那位棕色卷髮的美人。」
要說女人和女人的溝通就是這麼神奇，全場那麼多的棕色卷髮，黛玉聽了布萊克的話轉過一眼就準確的定位了那位伍德小姐。
「這位小姐身上有媚娃的血脈，可是許多男士的心頭好，只可惜了，美人只看得上裡德爾先生。」布萊克小姐說著話，卻不經意的戴上了嘲諷的語氣：「可我看來，在裡德爾先生眼裡，伍德小姐怕是還不如一張羊皮紙來得重要。」
這話黛玉是不該聽的，因此她不過是順眼瞟了一眼便把眼神放回到面前的甜點上了，半點沒有再關注那位伍德小姐。
桃新本來上前一步正要提醒黛玉，但是看黛玉自己就守著規矩她也不願意多話討主人家的嫌，因此又退回了黑暗中。
第139章 139
黛玉和桃新這一番官司布萊克小姐並未察覺，反倒被黛玉帶著話題往魔法方面說去了。
布萊克小姐自覺體諒黛玉來自麻瓜界，對魔法世界說得倒也詳細，黛玉雖說來了好幾次，但是實際上還沒有徹底的瞭解魔法界，也沒有融入過魔法界，因此聽得倒是很仔細。這番認真的樣子讓布萊克小姐有了一些自為人師的高興，說著話就更詳細些了。
黛玉時不時的說兩句，兩個人竟說得十分融洽。
正說著布萊克家裡的庭院，布萊克顯然對這種哥特風的庭院愛不釋手，連牆腳的細節都給黛玉說了好幾遍。她滿臉紅光，看起來神采奕奕，整個人都亮眼得很，黛玉少見這樣的颯爽英姿，此刻看來很是合她胃口。
她心中暗暗只問：怕是我心底也是這樣一個放浪不羈的樣子。
只是心頭想著是想著，從小養成的規矩卻不能放下。黛玉執起茶壺，給自己加了些茶，又給布萊克續了些。
布萊克本來興致勃勃的情緒突然之間放得平緩了。
眼前這個姑娘看著和一年級的學生差不多大，但她身上卻沒有那群野孩子一樣的粗魯，反倒處處透露出一股精緻來。
她身上有好些垂吊的首飾，莫不件件貴重，可隨著她的動作首飾卻沒有一絲波動、跳躍，讓少女的活潑中帶了一絲沉靜。
比如她發間的那一粒珍珠，淡淡的光華鑲在她黑髮上。那珍珠一顆便是珍品，若有哪家小姐得了這麼一粒怕是要炫耀許久，可她的態度卻並不在意，似乎那不是珍品只是一個固定頭髮的髮夾罷了。
布萊克可以想像，讓任何一位小姐來穿上林小姐這一身珍品，哪怕只是坐在這裡，想必也只是一個笑話。畢竟在眼前這位女士這裡，這些精品已經回歸到了它們自己本身——一個物件，真正散發出耀眼光芒的僅僅是這位女士罷了。
她的一舉一動皆有一股動人的韻律，平平淡淡的動作在她身上也讓人賞心悅目，只看她執壺時露出的手腕便是令人炫目的美感，彎曲的幅度似乎是千萬遍嘗試之後的剛剛好。纖細、優雅，分明是弱風擺柳的嬌弱，卻硬生生的又透出一股子堅強。掛在腕間的玉鐲子清透，價值千金，卻在這手腕的襯托下看著俗了。
那不是手腕，是是一段藝術。
「你可真美，林小姐，像一幅畫一樣。」布萊克喃喃的把心底的話說了出來。
黛玉笑了，打趣她：「你莫不是為了騙茶喝才來誇我的？」
布萊克落落大方：「我可用不著騙茶喝，只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一舉一動都應該被詩人吟唱。你瞧著吧，過幾天，這學校裡到處都會有模仿你的樣子。」
黛玉笑著搖搖頭，不接這話：「且喝你的茶吧，旁人的事情又同我們有什麼相關。」
她這目下無塵的樣子很是對了布萊克的胃口。在布萊克看來，黛玉的一舉一動無不彰顯了她極其尊貴的出身，她這樣的人本就該是眾人愛慕追求仰望的物件，像光一樣隨意的閱讀這個世界，至於那些追逐光的人，光又怎麼回去在意他們。
布萊克瞬間便放下了這事，又圍著魔法聊起來了。黛玉憑藉以前和湯姆的探討也能提出許多新的角度，讓布萊克更是欲罷不能，畢竟沒有任何一個斯萊特林能拒絕實力的吸引。
「小姐們聊得很開心。」兩人正聊得歡喜，湯姆的聲音突然出現。
黛玉一轉頭，湯姆正在她身邊：「哥哥。」湯姆低頭看她，臉上的笑意很溫柔，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的軟發。
布萊克站起身來，對湯姆打招呼：「晚安，裡德爾先生。」她也不想這麼慫，可是每次看到湯姆都心驚膽戰，不敢靠近。
湯姆哪裡會在意這麼一個小女孩的心情，要不是這女孩姓布萊克，他根本就不會注意這學校還有這麼一個人。湯姆顧忌著禮貌稍微的躬了躬身：「晚安，布萊克小姐。」接著又對黛玉道：「現在晚了，你該睡覺了。」
黛玉拉著他的手站起身來，又對布萊克道了別，這才隨著湯姆離開。
湯姆一走，布萊克頓時覺得連空氣都輕鬆了。
黛玉和湯姆相攜往外頭走，留心一聽，確實是有些女孩在討論自己，說的也無非是些首飾樣子的話。
「你看她的鞋，上面有那麼大的一塊玉。」
「她裙子上是什麼花？好漂亮，像真的一樣。」
「她像個娃娃一樣，陶瓷娃娃。」
「她的裙擺像花朵一樣，但是是綠色的。」
「我喜歡她的手鐲，可真美。」
黛玉聽了好幾句，千篇一律都是這樣，著實沒趣，向來他們是把自己當個西洋景看了。西方人拿東方人做西洋景看，想想也好笑。
「你在笑什麼？」湯姆看黛玉自己笑著，忍不住低頭問他。
黛玉歇他一眼：「女孩子的事情，你問什麼。」
不得了了，才和布萊克家的女孩聊這麼一小會兒天，可憐可愛的小喵咪就快變成大老虎了。湯姆心裡想著卻不敢說出口，就怕大老虎一口咬他。
今天晚上算是雙專案達標。第一完成了黛玉交代的交朋友指標，第二完成了炫妹的日常。
很好，很完美。
「霍格沃滋明天準備了一場魁地奇球賽，熱鬧得很，我帶你去看。」湯姆不愛黛玉太冷清，總想著要帶著黛玉多熱鬧熱鬧，實際上他自己也並不是一個愛熱鬧的人。
「去吧。」湯姆眼睛裡的光太亮，黛玉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送了黛玉回去，湯姆去球場轉了一圈，確認了沒有安全問題這才放心的回了地窖。
第二天一早湯姆就到了學校給學生家屬準備的騎樓，一路點頭招呼過去，黛玉已經在房間裡等他了。
「你來啦。」黛玉正站在視窗往外看，摔下這句話又轉頭看窗戶外頭去了。
好些學生騎著掃帚在天上亂飛，時不時還要擺出姿勢來亂吼一番。黛玉哪裡見過這樣亂糟糟的樣子，況且那些人還騎著造型奇怪的掃帚。
騎著掃帚在天上飛。
莫名的看著，黛玉忍不住覺得好笑。
「你看什麼呢？」湯姆湊到黛玉身邊往外頭看。敏銳的直覺，湯姆第一眼便發現天上飛舞的男孩子們大都在黛玉的窗前飛舞。
一群混帳玩意。
湯姆不高興了，甩下窗簾：「我們該走了。」
黛玉還帶著好奇：「你們要飛到天上去，都要騎這麼一個......掃帚？」說到掃帚的時候，小姑娘臉上禮貌性的憋住了笑，只是臉色還紅著。
桃新拿來斗篷給黛玉披上，湯姆提著斗篷帽子給她調整了位置，又扣上前襟的紐扣：「魁地奇球賽的席位很高，風大，你得把斗篷穿好了。」
湯姆說著就要帶著黛玉往外頭走，可一動卻被小姑娘扯住了袖子，回過頭，黛玉睜大眼睛認真的看著他：「你也騎掃帚嗎？」
小姑娘，腦子很靈敏嘛。
湯姆不說話，只一把抱住黛玉，腳下騰起雲霧直直的就從窗戶往外頭飛：「吾等仙人，自該騰雲以翱宇宙。」
兩人衣玦飄飄，騰雲直下，眼見的眾人直覺好似天人下凡一般。好幾個看呆的男孩女孩定住了神沒刹住車撞在一起。
一場大型的翻車事件。
第140章 140
落了地，湯姆給黛玉兜上風帽，這才帶著她往魁地奇球場去。楊嬤嬤等人拿了避風的羽扇和小手爐等物也急匆匆的從樓上下來了，好在有讀書會的成員帶著他們，也免得走岔路。
魁奇第是整個魔法界的愛，雖然只是霍格沃茲的學院友誼賽但是所有人都保持著盼望和興奮在議論紛紛。
現在還早，但是性子急的早早就到了球場等著了，就算是慢一些的，現在也開始往球場走了。湯姆帶著黛玉往球場去，身後跟著楊嬤嬤等人，他們這群人引起了不少的注意。不說湯姆和黛玉本就是人中龍鳳，便是跟著他們的幾個下僕，姿容甚美，舉止得體，打扮也與此地相異，這就足以引起許多人的注意了。
英國人比之大熙熱情了許多，少男少女們因為矜持的自尊只敢帶著臉紅心跳偷偷的瞧著那兩人並不敢上前，湯姆心知肚明，卻也沒有搭理他們的打算。
球場就在學院邊上，看臺確實是挺高的。黛玉扶著風帽抬起頭，還沒見過這麼高的建築呢，只是這修得有點忒粗糙了。
湯姆拉拉她的手，帶著她往樓梯去：「我們先上去，這是斯萊特林的看臺。」
黛玉一手牽著湯姆，一手拉起裙擺，身後的桃新一手扶著她，一手托著黛玉身後自然垂下的裙擺。
這樓梯好窄，像是整個人都被擠壓在一條甬道中一樣，不好抬頭，不好展臂，甚至動作都不能太大，黛玉不習慣得很。好容易跟著湯姆上去了，小姑娘任由桃新給她整理這風帽斗篷，臉上帶了些不歡喜。
湯姆掐了掐她臉上的一點點嬰兒肥，換回來一個風帽裡兜著的小白眼，他笑得高興得很。
這看臺上面是用魔法擴大了的，能坐的人還挺多。湯姆帶著黛玉靠在最外邊欄杆處，楊嬤嬤等人圍坐在後頭。
黛玉看著這幾個騎樓，果然是和四個學院的顏色對比著，他們這棟騎樓上坐著的人似乎是最少的，只有昨日結交過的那幾家，瑪律福、都鐸、布萊克之類的六戶人罷了。
球賽很快就開始了，寒暄也默契的停止了。
這個位置有些冷，剛好在風口上，但是這個位置確實最清楚的。湯姆來得早，看臺上的大人們自覺自己是大人不好喝小孩子搶，因此他們倆也就在這地方定下來了。
湯姆背對著風口，黛玉在他身邊手上捧著手爐。湯姆伸展手臂半摟著她在懷裡，一點風也沒讓她著，黛玉抱著暖爐和抱枕舒服得很。
隨著一聲哨響，懸浮在高空的兩隊球員瞬間飛了出去，身後只留下了兩道殘影。
現在在賽場上的是拉文克勞和格蘭芬多。
格蘭芬多身上的紅色和黃色在這一片或白或黑的平淡景色中像是燃燒著的一團火焰。他們像一群小獅子一樣，無所顧忌的橫衝直撞，瞬間便打亂了拉文克勞的隊形。
衝動的獅子也有捕食的智慧。
格蘭芬多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音著實大，帶著無比的歡喜好像把這個世界都溫暖了一樣。
黛玉不太懂這些規則，湯姆在她身邊小聲的和她解釋：「看到那個紅色的球了嗎？那叫鬼飛球，把這個球打進對方的圓環裡面就有10分。現在他們都還沒有開始比球，只是拉文克勞看起來是被沖散了，但是他們向來謹慎，倒是格蘭芬多現在這麼高興，恐怕很快就會被遊走球打下來了。」湯姆指著那個急速飛竄的黑球對黛玉講：「看，那個小一點的黑色球就是遊走球。那是鐵制的，真被一把打中可有他們好受的。」
黛玉眼睛沒有離開那個小黑球，看得很認真，聽著湯姆的話也只是點了點頭，隨口恩恩了兩下罷了。兩個人都注意著場上的情況，湯姆也沒在意黛玉的敷衍。
黛玉在家裡玩過最激烈的活動也不過就是和小姐妹們撲撲蝶罷了，哪裡看過這麼激烈的活動。一開場就有一個紅色衣服被遊走球砸在頭上，直直的從半空掉落在地上，過了沒有半分鐘，又有一個紅色衣服連著裝了兩個藍色衣服，三個人抱在一起從半空中掉在地上。
Duang。
黛玉看著就眼疼。
可疼是一回事，實際上這運動看著確實挺爽，黛玉看著都移不開眼，眼睛直跟著半空中那些詭異路線急速飛行的影子。
場上半場未到，格蘭芬多好像就已經玩HIGH了，球已經不是他們的目標了。小獅子們吆喝著直接往藍色的身影上抱過去，全身都透露出興奮兩個字。
場面已經被他們玩得不成樣子了，好在裁判吹了哨子，罰了一個球員下場這才止住了小獅子們的跳脫。
「真是一群活潑的好孩子。」鄧布利多看著這場球賽，心裡的裂紋似乎都癒合了一些。他要的不就是這樣的和平，所有人都帶著打從心底的微笑，他們頭上沒有死亡和奴役的陰雲，手上不用時刻的握好魔掌準備著迎接自己或對方的死亡。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所追求的嗎？
當全世界都獲得了幸福，鄧布利多覺得自己為這份幸福而產生的痛苦也沒有那麼深刻了，快樂的襯托下，痛苦也稍顯平淡了。
鄧布利多就在旁邊的騎樓，他的聲音有些大，那些對他崇敬、愛戴的人紛紛附和，格蘭芬多更是大聲。鄧布利多這句話把這個球場的氣氛掀到了一個新的高潮，
斯萊特林的騎樓是最安靜的，但是也附和著鼓了鼓掌，對於這些自矜自貴的大貴族來說，這已經是他們最大的妥協了。若說這句話的不是鄧布利多，想必沒有人會有一絲反應的理會。
湯姆鼓著掌看向鄧布利多，鄧布利多正好看著他了，兩個人相視一笑，點了點頭，
騎樓上的斯萊特林看了湯姆和鄧布利多的互動，心裡自然是有些打量。
黛玉多少知道一些這邊的事情，鄧布利多那句話也被她想出了好幾個版本，但是不管是哪個版本，為了和平，黛玉都覺得值得為之喝彩，因此她的鼓掌倒是真心的。
至於湯姆和鄧布利多的那個對視，別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黛玉很清楚，湯姆當時眼底燃燒的絕對不是和鄧布利多親近的欲望，而是對鄧布利多展示出來的權利和號召力的渴望。
湯姆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他有能力，有背景，他會成功是每個人都這麼想的。只是他還那麼年輕，甚至沒有從學校畢業。哪怕他真是這麼一條即將騰飛的巨龍也該在適合的時候盤一盤。
黛玉不著眼的拍了拍湯姆的手，湯姆的注意力轉到了黛玉身上，兩人對視一眼他立刻明白了黛玉的意思。
他的根基終究是在斯萊特林的。
湯姆不著痕跡的把眼底的火焰收了收，微微的轉過頭和後面的眾人隱晦的對視一眼，其中的含義也自己有他們自己才懂。
從頭到尾，黛玉就像一個少年不知事的懵懂女孩，她似乎只在湯姆的羽翼之下，對時間的蠅營狗苟一切不知。
球賽重新開始，雙方調整了人員，打得更認真了。這時候的針鋒相對看著讓人提起心來。他們像影子一樣從一個個刁鑽的角度出現。
鬼飛球被打得四處飛舞，遊走球又追得球員們落荒而逃，時不時的還有人從天上掉下來。黛玉看得眼也不眨，手裡的帕子都攪成了一團。
「看那個，金色飛球。」湯姆摟著黛玉的肩膀，指著快要飛到他們面前的那兩個男孩子。那兩個人都伸長了手，往同一個方向飛，不時間還猛烈的相互碰撞一番。
黛玉定睛細看，在那兩人前面有一個小小的長著兩隻纖細翅膀的金色飛球。那小球像魚餌一樣飛在兩人前面，勾著他們一起往前飛。
「那是什麼？」黛玉的手搭在湯姆腿上，借著他撐直了身子去看。
湯姆伸手蓋住她的手：「那是金色飛賊。只要抓住它這場比賽就結束了，直接獲得159分，誰抓住，誰就贏了。」
黛玉點點頭，眼睛卻在金色飛賊上沒動。
那兩個男孩子還在追逐著，時不時的還會把對方撞開。但是顯然那藍色衣服的男孩子落在了下風，雖然他也會把對手撞開，但他的撞擊不過是讓對方晃了晃罷了，反倒是他，每次都會被那紅頭髮的對手撞飛很遠。
若不是他的掃帚騎得著實好，想必現在已經遠遠落下了。
悠于 2018-4-14 19:19
第141章 141
「波特家的人簡直是怪物。」黛玉一回頭，說話的是阿薩斯。
黛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指尖在湯姆的手背上點了點。湯姆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了阿薩斯一眼，對黛玉解釋道：「那個紅頭髮的是波特家的繼承人。」他停了一下，想了想又說：「也是純血家族，但是似乎沒有什麼後勁。」
阿薩斯殷勤的解釋道，「波特家也是純血家族，甚至擁有與老魔杖齊名的隱形衣，可現在的波特家，恐怕連後院的雜草都除不乾淨。」
大家族的領地都大，但後花園說起來也直升機他們城堡中的一塊小地方。世代附庸之下，沒有哪家人能缺人手，況且還有家養小精靈在。若說對於領地的掌控不足還好說，但是連後花園的草都除不乾淨這種事，就完全是敗落了。
只是波特家雖說日漸衰敗，代代繼承人都不成器，可是離著徹底敗落還有些距離，因此阿薩斯這話說出來著實有些失禮了。
瑪律福先生一直關注著他的兒子，此刻聽了這麼一句話連忙叫了阿薩斯一聲，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阿薩斯自知唐突了，只同黛玉笑了笑便回到了瑪律福先生身邊。
黛玉不介意的笑笑，注意力又回到了球場上，這個時候追金色飛賊的兩個人已經擠在了一起各自不相讓，伸出的手指都快碰到金色飛賊，可是就是差一點。
此刻全場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追逐金色飛球的兩個人身上，一貫的歡呼聲都輕了下來，就怕驚擾到他們，影響了比賽。
黛玉也看著，只是隔得遠，靠著湯姆遞過來的一副黃銅小遠鏡才看得清楚。
「格蘭芬多，格蘭芬多，格蘭芬多。」巨大的球場被格蘭芬多的歡喜聲塞滿，球場的旗幟瞬間全部換成了格蘭芬多的金黃色旗幟。
黛玉放下手裡的望遠鏡，她剛才看得很清楚，那個紅色頭髮的男孩把自己倒掉著在半空撈住那個金色飛賊。那幾秒鐘，她也是提著一顆心看得心驚膽戰。畢竟那紅色頭髮的男孩看著好像隨時隨地都會掉到地上摔斷脖子似的。
斯萊特林的騎樓上響起禮節性的掌聲，這種沒有一絲歡愉的慶賀被格蘭芬多巨大的熱情給掩蓋了下去，也沒有人在意。
球賽已盡，騎樓上的人沒有再停留，湯姆和黛玉等在最後才下去。黛玉拿著小黃銅望遠鏡沒有鬆手，又心心念念剛才的金色飛賊：「哥哥，我想要個金色飛賊。」
「金色飛賊？」這樓道忒窄了，湯姆在前面扶著黛玉，眼睛只顧著黛玉腳下，就怕小祖宗不小心踩空。
黛玉反倒沒這麼小心，後頭是桃新，前頭是湯姆，她放心得很，看著周圍沒別人還不忍住跳了兩下腳表示自己的金色飛賊的喜歡：「對，那翅膀薄如蟬翼，卻又是金屬打造，好看得緊。」
湯姆看得心緊，趕忙拉住她，直接抱下樓梯：「好好好，下午就給你買，咱們別跳了，下去再說。」
黛玉忽然被湯姆抱在懷裡，雙腳懸空，眼耳口鼻全是湯姆，心裡跳得比剛才看人掉下去厲害多了，雙頰紅霞飛起，哪裡還下得來。也不敢多動，只伏在湯姆肩頭乖乖的任他把自己抱下去。
把黛玉抱下樓來，湯姆放開她又伸手要去整理她的風帽，結果一看嚇了一跳：「臉上怎麼這麼紅？莫不是被風吹了？」湯姆抬手去把了把黛玉的脈，君子雜學甚多，湯姆雖少涉獵醫道，但是把個簡單的脈還是可以的。
黛玉哪裡要讓他把脈了，甩了他的手：「不過就是風太大吹了臉。」
「真沒事？」湯姆依舊不放心：「找醫生看看吧，不然怎麼能放心。」
「真沒事，我回去淨面了就好了。不過是被風吹一吹，何必要興師動眾，鬧得別人笑話。」黛玉趕忙攔住了湯姆，好說歹說才算是安撫了他。
「那就回去吧。」湯姆牽著黛玉的手就沒有放開，現在自然而然的也牽著她往前走。
黛玉低著頭咬了咬唇角，沒有拒絕，任他牽著。
楊嬤嬤走了兩步上前扶著黛玉的手臂，藏在斗篷裡握在黛玉手肘上的手用了用力：「姑娘慢些點，咱們不著急。」
湯姆在前面一點，此刻停了楊嬤嬤的話轉過頭來笑笑：「是了，是我的錯，忘了你是小短腿了。」
黛玉斜睨了他一眼，鬆開他的手，自己拉了拉斗篷，也不說話，就靠著楊嬤嬤的力氣往前走了。
湯姆自覺得罪了大小姐，不自覺的摸了摸鼻頭，乖乖的跟在後頭走了，半點囂張看不到。
黛玉扶著楊嬤嬤的手走著，眼睛看著前面，耳朵卻在聽著身後湯姆的足音，很低，很穩，和自己的心跳完全是相反的。只是聽著聽著，這個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身後的一點點的足音，慢慢的和上了自己的心跳，好似那足音一停，自己的心跳也就停了一樣。
白色的斗篷走在陰暗的天地間，湯姆走在她身後覺得眼睛有些轉不開了，眼前的白色似乎就是天地間唯一的一束光，唯一的追求。他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裡，但是心裡的聲音告訴他，跟著這束光，跟著她就對了。
心臟突然像擂鼓一樣瘋狂的跳動，有些不知名的東西在鼓噪著、掙扎著，想要跳出來。
湯姆不知道那是什麼，他只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想要讓失控的心跳暫且的緩慢下來，否則連呼吸都困難了。
「林小姐。」一聲極其失禮的高聲呼和一下子打斷了兩個人的思緒，而發出這聲呼喝的波特先生正得意洋洋的拿著他的金色飛賊往黛玉身邊靠近。
湯姆莫名的情緒被打斷，心裡惱火，卻又下意識的不敢去細想剛才的心情，只是皺著眉頭望向出聲的波特先生。
黛玉也不歡喜，就像自己的小世界被別人闖入了一樣。只是好歹是公眾場合，不好失禮，丟了林家的臉面。
這個男孩子還沒有發現在即被人討厭了，他拿著自己的金色飛賊往黛玉身邊靠近。桓其、桓正趕緊擋在了他前面。
笑話，真讓這麼一個陌生男子靠近自家姑娘，他們倆還活著做什麼。
「您好，這位先生。」黛玉彬彬有禮。
波特先生眼睛都直了。桃新看著趕緊擋在了黛玉的前面。
波特想著要突破桓其、桓正兩人，可他不用魔法哪裡是這兩個人的對手，騰挪半天還是被遠遠的隔開，甚至因為桃新擋著，他只能看到黛玉的一個衣角罷了。
可這根本無法阻擋波特的熱情，他誇張的揮舞著雙手：「林小姐，你好。這是我贏來的金色飛賊，我想它完全足以匹配您的美麗，請你收下我的心意......」
這話在波特自己心裡絕對是一番真情實意的告白，可聽在黛玉的耳中就是□□裸的孟浪浮誇和冒犯了。
小暴脾氣：「既是你贏來的，便好好收著吧。沒有四處來現人眼的道理，若真有，你也只管獻著，旁人自然也只管看著。如此只有賞的道理，哪裡有送的道理。」黛玉撂下話來，轉身邊帶著人走了，徒留波特在原地還傻傻的沒聽得懂。
湯姆本來氣著，但是聽黛玉說這話，把波特比成了任人取樂的戲子，湯姆聽著，從耳朵根子到胃裡都舒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奮戰雙12，努力更新！
第142章 142
又在霍格沃茲住了一夜，湯姆仗著學生會會長的身份混入了送人的隊伍，安全把黛玉送回莊子上：「我馬上就放假了，只是我這邊接了瑾郡王一封信，要去平安洲一趟，怕是要過些日子才能來看你，你自己好好的，要有人惹你不高興了，只管打發了，有事我回來擔著。」
「去平安州？」這消息來得突然，只是平安州三個字一出黛玉就想到了戾太子：「現在去哪裡是為何？」戾太子被廢之後身纏重疾，又被老聖人打發到了平安州，沒幾天就去了，連屍骨都葬在那裡，沒回皇家陵寢。
黛玉覺得自己可能是奇思妙思了，只是還是忍不住要問出聲來：「難不成是要迎戾太子屍骸回來？可現在？不是時候呀。」
湯姆搖搖頭：「是為了戾太子，但是不是為了迎他回來，只是要佈置一些東西。」
「佈置東西？」黛玉一聽就懂了，老聖人是在給忠順王挖坑了：「我知道了，你小心些，回來要讓我發現你傷了，有你好果子吃。」
「謹遵姑娘吩咐，小的絕不敢違逆。」湯姆鞠躬作揖的打著哈哈，逗得黛玉笑了才放心回了霍格沃茲。
湯姆的本事黛玉是知道的，況且他有特殊的自保方式，一旦不對隨時都能回霍格沃茲，黛玉也不太擔心這些，只是怕他一時逞強傷了自己罷。只是現在既然湯姆都保證了，她也放心了，湯姆雖說時常仗著藝高做些人膽大的事情，但是既然他許諾了就一定不會違諾，黛玉自然是放心了。
只是許多時候，世事都不那麼盡如人意。
湯姆整裝從江南出發，隨聲只帶了桓其桓正兩個人，他們要先往平安州旁邊的謝縣趕，那裡還有老聖人安排的另外一組人等著他們匯合。
只是到了那裡之後就發現事情有變。
一組人下落不明。
「轉道，去洛平。」湯姆當機立斷要轉道到洛平。既然這隊人遭了不測就證明老聖人的這番安排已經被忠順王察覺，此番要去平安州是肯定不成了，只能轉道去洛平。洛平是個交通樞紐，那裡人口密集，流動性也大，要走水路、陸路或者山路都可以，也能借著密集的人群躲避一二。
這計畫按說是可以的，但是忠順王手下的人也能想到這些，湯姆已經加緊速度了，可是後面的人不過一兩天就追上來了。
「大爺，咱們甩不掉他們。」他們停在靠洛平邊上的一個小鎮，桓正出去打探了一圈。
湯姆一口飲盡粗碗裡的白水：「進山。」
桓其、桓正是自己人，要搞死對方也不用避著他們倆，只是這裡人流量太大，動手的話容易被人發現，只能把那些人引進山裡了。
進了密林，四下無人，湯姆也沒有什麼顧忌，對方似乎也覺得湯姆這邊三個人不足為懼，也沒了什麼顧忌，紛紛現身出來。
看來是專業的。
湯姆散開神識，發現除了此刻現身的幾人，密林中還有散開隱藏得好些人。
既然來了，那就都留下吧。
對方一言不發就動手，湯姆不過是抬了抬手。對方完全不懂，為什麼不過是一個完全沒有任何危險的動作，他們的心臟怎麼就突然爆開了。
死亡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長大眼睛的屍體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
「做些痕跡出來，不進城了，直接去城外碼頭，走水路回去。」湯姆瞧著這個空隙，自己爬到樹梢上休息，只剩桓其和桓正在下頭忙。
看著湯姆在樹梢上休息得舒服，實際上他正難受著呢。神識放開著，明明沒有什麼危險了，可是心卻放不下去，跳得太快了，連背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
不是危險的感覺，只是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說不出來由的恐懼。
湯姆扯了扯領口，可是無法喘息的感覺依舊還在，根本擺脫不了，甚至更嚴重，他現在耳朵裡已經聽不過桓正和桓其的聲音，感受不到風在身上吹過。
胸腔裡似乎又暴躁的情緒在翻騰，不能平息，耳邊只聽到自己胸腔裡面心跳的聲音。咚、咚、咚，每一聲都敲在耳朵裡，好像心臟不在胸腔，在耳朵裡一樣。
湯姆覺得自己的呼吸似乎越來越苦難，越來越灼熱，坐在這裡似乎也哪裡都不舒服，好像連身上的衣服都在起義，刮著皮膚一陣粗糙的疼。
呼吸越來越灼熱，像是要燒人一樣，湯姆的衣襟衣襟被大大的扯開，可是呼吸依舊困難。好像有什麼堵住了他的口鼻，讓空氣逐漸稀薄了。
湯姆的腦子有些渾濁了，根本轉不開，只能本能的抵抗著逐漸混亂的呼吸。
桓其、桓正已經收拾好了下頭的屍體，抬頭看湯姆是不是還有別的吩咐，可湯姆靠坐在樹梢上，根本沒有任何動靜，他們一點也沒有發現湯姆的異常。
太陽穴漲痛，咚、咚、咚，心跳的聲音像是在擂鼓，敲得耳朵難熬得很。心臟跳得太快，超負荷的運行，似乎隨時都可能再胸腔裡爆炸開來。
湯姆努力的保持著最後的一絲清明平復著艱難的呼吸。他嘗試著控制空氣中的風圍繞自己，帶來更多的空氣，可是他和風之間的關聯似乎越來越稀薄，能勉強的感感應到風，卻無法同往日一樣方便的控制風。
湯姆想要放出神識出來，可識海處卻像泰山壓頂一樣壓得他提不起來。
他似乎被這個世界關進了一個玻璃瓶，能看見，卻不能感受，不能使用，不能控制。
『放棄吧，放棄反抗說不定就能解脫了，放棄抵抗說不定會輕鬆許多。』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蠱惑，在湯姆的腦海中一遍遍的重複。
雖然不知道放棄抵抗是不是能解脫，但是單憑這莫名其妙出現的聲音湯姆就抱著最高的警戒，怎麼可能聽從。但是現在湯姆的反抗完全是來自於潛意識，實際上他本人已經沒有什麼清醒的意識了。
「大爺。」桓其、桓正一直注意著湯姆，眼睜睜的看著他從高高的樹梢上直挺挺的摔下來。兩人本就離得不遠，此刻飛撲過去正好在湯姆的下方，本以為能接住他，可抬起頭卻看著湯姆的身影消失在半空。好像半空中有一個肉眼不見的空洞，而湯姆正好掉在裡面了一樣。
桓其和桓正目瞪口呆了好幾秒，桓正三兩步借著力便怕上了樹梢，然後從湯姆掉下來的地方原位跳了下去。
沒有任何意外，他落到了桓正面前。
「大爺是不是回去了？」桓正問。
桓其搖了搖頭：「回去了？可是那門呢？」湯姆每次回去都打開一扇門，所有人都能看見那扇門，可今天卻根本沒有看見。
桓正答不上來「先找一遍，這山就這麼點大。」兩人分頭鋪開，各自在山上進行搜索，時不時的傳出信號來，每次信號一響，兩人的心就往下面沉了一寸，這是沒有找到人的信號。
天微微亮了，兩人碰了頭，兩雙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對望了一眼，接著低下了頭。湯姆不見了，他們兩個跟著湯姆的下人是罪該萬死的，只是湯姆情況特殊，特別是現在，在湯姆可能是回英國，而這邊還有緊急訊息要傳遞回去的情況下，兩人是萬萬不敢沒有任何交代就以死謝罪的。
「你先回去，把大爺和平安州的消息帶回去，我在此處繼續蹲守。」桓正考慮片刻。
沒有別的辦法，這也算是最後的解決方式了，桓其沒有一絲猶豫，向桓正一抬手便拿著自己的行禮往山外去了。
追擊的人已經被湯姆收拾了，桓其稍作掩飾一路馬不停蹄的去了京裡。
第143章 143
「哥哥回來了？」黛玉還在奇怪，湯姆去的時間並不長，總共才十多天，揚州到平安州光單程路程就要十多天，這麼早怎麼就回來了。
楊嬤嬤臉色有些不對：「不是大爺回來了，只是桓其這小子回來了。他想拜見姑娘。」
黛玉臉上的喜色頓時消退，換上了一副莊嚴：「讓他進來吧。」
桓其本就在外頭候著，這時候來了丫頭傳他進去，等他進了裡屋，屏風早就擺好了。老老實實的跪在門口：「姑娘。」
「大爺呢？」黛玉的手把在扶手上，無意識的微微彎曲。
桓其就地狠狠的磕了好幾個頭，額上鮮血淋漓把湯姆失蹤一事從頭說了一遍。
黛玉聽他說出失蹤二字，心裡猛的一跳，左手捂在了胸前，右手狠狠的捏在了扶手上，指節凸顯。
她低頭片刻，立馬又抬頭起來，往里間去，匆匆提筆幾字：『事有變，吾兄受伏于洛平，未及他處，今無蹤，恐有異人行不軌於他處，忘君慎之。』
「叫林和過來，讓他親自把這信交到瑾郡王手上。」黛玉扣著手裡的信吩咐道。
郭嬤嬤往外頭去傳話。
黛玉坐在原處沒動，緊皺著眉頭，腦子裡一刻不停的轉著。湯姆出發前把這事情和黛玉說得清楚，他們是為了戾太子的事情早先去佈置的。聖人是不必再提，他現在還沒有查探到這些事情的能力，倒是忠順王，沒想到他盡然能探查到此等消息，還能提前做好部署，看來老聖人對他的認識還不夠清晰。
既然老聖人能給戾太子安排洗白，那如今搶先一步的忠順王自然能安排一些有利於他的局面。兩隊人馬，都被忠順王半路劫殺，若不是桓其回來，那老聖人豈不是被忠順王打個措手不及？
還好，還有時間。只是，事已洩露，忠順王怕是已經防備到了極限，再要做這樣的事情，怕是沒有機會了。
只是，不知道哥哥去哪裡了！對於湯姆的失蹤，黛玉不是不擔心，畢竟湯姆從來沒有這樣不提前說一聲就離開過，況且這一次的事□□關重大，他怎麼會突然離開。
湯姆哪裡是自己離開的，他是身不由己的被吸進了他本來的世界。落地的地方正好是他曾經待過的孤兒院的庭院裡，就是那個他燒死茉莉的那個庭院。
他掉下來的動靜著實大了些，壓垮了好一堆雜物，鬧得一陣喧嘩，躲藏在雜物裡的老鼠拖著長長的尾巴四散逃開，不過片刻便沒了動靜。
湯姆控制著空氣在空中懸浮起來，好容易沒有落在泥巴裡。
「湯姆？」驚訝的聲音在湯姆身後響起。
耳朵裡的雜音還在吵雜，只是聲音小了許多，腦子裡還亂著，湯姆狠狠的甩了甩頭，妄圖能更清醒一點。他沒有扶著任何東西，不願意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作出軟弱的樣子，因此努力的繃直了身子。
「湯姆。」聲音更靠近了些，只是停在那裡也沒有再進一步。
湯姆慢慢的轉過身，至少面上看著還是風采依舊：「科林夫人，許久未見。」
「你為什麼會回來？湯姆。」科林夫人的聲音止不住有些顫抖。
對於她的話湯姆並不覺得有回答的必要，他的頭幾乎要爆炸了，哪裡還管得上這些。心隨意動，在湯姆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他憑空的消失在科林夫人的□□院出現在了他倫敦的居所裡。
湯姆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掉在倫敦居所的床上，細小的血珠從毛孔中滲透出來，此刻全身都已經染上了一層淺紅。
這是神識了。
全身通暢的湯姆這才發現自己是以神識的方式盤旋在空中，下面那具快要死掉的身體好像是他自己的。
媽的。
湯姆一個紮頭往身體裡面去。
他看見的是無數龍捲風似的東西在血脈中方式，破碎的經脈和血管像爛抹布一樣。湯姆順著血脈往上走，這個殘破的身體內部就像是戰爭後未及收拾的戰場。
滿目狼藉硝煙。
終於到了識海，裡頭有一團光芒正在閃耀，可一團巨大的龍捲風在其中翻騰，這團光芒似乎已經是強弩之末，開始慢慢的黯淡了。
湯姆輕易的就感受到了那陣風，它的餘威像刀子一樣刮在湯姆的神識上，邊緣地界都這樣難以為繼了，那那團光芒的中心還能堅持多久？
手上掐出土木水三個符號，湯姆試圖造出一面牆來，把這陣風擠壓到一邊。可不管他創造出多麼堅固的牆，在這風的面前軟弱得好像透明的宣紙，一些餘風就足以把它碾碎。
湯姆伸出手去，妄圖牽引這陣風。零星的符號在他指尖劃過，湯姆試圖抓住這些詳細的字元，可這風的速度太快，手指似乎已經要在裡面被削掉，但是其中的字元卻沒有任何頭緒。
那團光芒越來越弱了。
湯姆自覺神識似乎也在逐漸虛弱，索性狠下心來一頭紮進了狂風之中。
這根本不是風，刀片一樣，湯姆一進來神識就被切割成碎片，好容易重新凝結在一起，瞬間又被分割。狂風怒號，群山呼和，大地震盪。這樣的威力不是湯姆一己之力能應對的。
小小的識海之中，天地之威轟然鎮壓。
生死之危，湯姆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靠近。所有的力氣，所有的勇氣都在不斷旋轉的風眼中被撕成碎片。
性命就這麼掌握在別人手上，半點由不得自己。這感覺湯姆曾經體會過兩次，一次是賈敏，一次是林如海。
他殫精竭慮的活著，時時刻刻汲汲營營的經營，為的就是能擺脫這樣的不由自己，可現在，這種感覺又來了，來得如此霸道。
湯姆雙眼泛紅，戾氣叢生，幾乎不能克制自己，要任由憤怒擺佈。這關鍵時刻，好險那光芒猛的閃爍了一下，湯姆在那片刻間突覺清明一瞬。
這個時候絕對不能慌，要穩住。
湯姆忍受著淩遲的痛楚，努力的捕捉這風的軌跡。他的身姿凝固一般的立在風眼裡的光芒之中，身形時而凝視時而透明，那光芒也逐漸的褪去亮光，變得暗淡下來。
風勢不見，包在中間的湯姆和那團光芒卻逐漸的透明了。
風眼中的湯姆卻是是真的受不住了，只是危勢有危勢的好，這樣的緊要關頭，他依然找出了那個他一直尋找的符號。
透明的手指在虛空中一點點的描繪出一個符文，看不出符文的複雜與否，只知道描繪的困難，湯姆之間的每一次移動都像是在以指尖移大山。
這不是風，這是天威。
在最後一筆落下的時候，風頓時像空氣一樣消散開去。識海一片開闊，清氣籠罩。本以為經過這一遭神識怕是保不住了，可湯姆卻頓覺神清氣爽。
內視自身，身上破敗的經脈血管都已經痊癒，好得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一樣，而且比以前更加的強韌，識海中的白芒依舊散發著光芒，此刻像一個小太陽一樣在識海的虛無中靜靜的漂浮著。
身體好像被泡在溫暖的池水中，舒適，從容。湯姆感受著自己的身子，放出神識，籠罩了整個倫敦。
看來是因禍得福了。
呀，玉兒。
湯姆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來，急不可耐的打開大門要回去。
可隨著大門的打開，湯姆面前不是黛玉的閨房而是一片彌漫行程的虛無。湯姆心頭一提，伸出手去，面前景色未變，而且手甚至無法伸到門的那邊去。
湯姆伸出手去拍了拍，沒有一點聲音，那景色也沒有一定波動。
人，過不去。
神識，過不去。
湯姆甚至感受不到對面有什麼。
火焰騰的從他指尖燃起，聚成巨大的火龍往那門口衝擊過去。
轟。
整棟樓轟然坍塌在火焰之中。
湯姆沒有停止，他用盡了所有能用作攻擊的手段，整條街毀於一旦，無數蓋在磚瓦之下的人在痛苦的哀嚎，可是他什麼都聽不見，看不見，唯一能看到的就是那巍然不動的門和門那邊的一片星辰。
湯姆是力竭了暈倒的。
等他再次醒來已經是在莊園裡了。一睜開眼，不等他觀察此地是何處，立時便在面前拉開了門。
門外頭依舊是不可及的星空，湯姆這次連那個世界的一絲關聯都感受不到了。
整個人如同山巒傾倒一樣倒在了床上。
回不去了？
回不去了！
「先生，日安。」管家在門口。
湯姆根本不想理會他，連出去兩個字都懶得說出口。好在管家挺有眼色，見湯姆沒有任何反應自己也知道事，往外頭退了出去。
黛玉不知道湯姆的情況，但是在她心中湯姆向來能耐，因此她預估著是英國那頭出了什麼事才突然回去，來不及通報而已。所以黛玉雖在家中坐著卻並不太擔心湯姆，只是害怕湯姆不在，林家在江南基業不穩。
第144章 144
「如今哥哥不在，家裡不穩當，你們在家裡看著要注意些，讓下頭的人都老實些，莫要多嘴多手，少惹忙亂。」黛玉和林和交代：「若真有人看不清楚苗頭，就處理乾淨，也讓他們記得，林家什麼都時候都是有規矩的。」
林和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現在局勢卻並不那麼安穩：「姑娘，大爺失蹤兩個月了，雖說咱們家守著孝，但是這事情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咱們這頭的都還好，都還穩著，只是難免心焦，好多家人也送了禮前來探問，可甄家那頭，拿著這個消息動搖了不少牆頭草，咱們林家若再穩住不動，怕是會有禍患呐。」
黛玉心裡也急，但是面上好歹穩著：「上次讓你去查的事情可查清了？」
「回姑娘，查清了。夏季本就該是汛期，加之前兩年為著戎狄進犯的事情，修堤壩的時候並沒有細細派人探查。那壩上確實有些問題，瑾郡王的人似乎也去看了，想來是知道了，該是有動作的。」林和答道。
「知道了。」黛玉垂頭想了想：「離著汛期還有好些時間，修堤壩是便宜事，錢從哪裡來才是個問題。上一年的錢糧已經用在了軍備和災後重建了，這一期的錢還早著，朝廷這時候正是上下手不齊的時候。該是要為這事情著難的。」
林和心裡很清楚，如今大爺失蹤，姑娘人小，林家已經沒有能出面的人了，長久不能為上頭效力，便是上頭有心記得也會變得不記得。若大爺真的沒了，只剩姑娘一人，林家要再想複起，再等上三四十年，等下一代長起來，這已經是最好的打算了。
「你著人去細細探探堤壩的情況，哪些河段可能會在汛期被沖毀，若要加固大概需要多少銀錢，一一整合清楚給我。」黛玉自然是不甘心林家就此沒落的，湯姆現在不在，此時只能以最壞的打算去準備：「林家可以沉默，但是絕對不能沒落。哥哥現在不在，你且盡些心，等哥哥回來，自有你的好去。」
林家人都聰明，向來智極近妖，但黛玉如此年幼，竟有了如此心智林和難免有些震驚，只是到底是主子的吩咐：「是，姑娘。」
「等事情到了非做不可的時候，才是咱們林家為瑾郡王效力的時候。你且做得隱秘些，莫要讓人知道，以為咱們要拿捏誰。咱們林家現在還能拿捏誰？不過都是為國盡忠效力罷了。」黛玉吩咐了。
林安跪著：「是。」
黛玉隔著屏風看了他一眼：「你同你兄弟都是我林家的老人了，如今哥哥暫且不在，外頭許多事情要你們奔波，你們且辛苦一陣，等哥哥回來自是要記得你們現在的幸苦的。桓其、桓正也跟了哥哥這麼久了，辛勞苦勞都有，如今年紀大了，成家立業也在當前，你們是父母，心裡有打算我也不強求你們什麼，免得不美，只是桓其一心要進軍隊，我想著若你們做父母的也同意，不如就放他去，也算是個前程。」
林安雖說和他哥哥林和是林家的大總管，看著風光，實際上還是奴籍裡頭的，如今主子仁慈，要把下一代脫了籍送到軍裡去，且聽這話頭還不是什麼小兵小卒，是良籍的軍官，主子這樣的大恩，哪還有說不的。
林安五體投地：「主子仁慈，外頭的事情奴才半點不敢敷衍。」
」去吧。」如今湯姆失蹤，黛玉一頭要護住林府不從外頭亂起，一頭要轄制下人不從裡頭亂起，哪有一刻停得下心來，此刻也不願意再說，只打發了林安。
黛玉打發了林和，回了內間，撐著下巴自己想著事情，心裡有些亂：「嬤嬤，你說哥哥他……」
「大爺福壽安康，姑娘哪裡需要擔心這些。」不等黛玉說完，楊嬤嬤就打斷了她，這樣斬釘截鐵的回話也讓黛玉安心了不少。
已經過了一個季了，湯姆沒有半點消息，他失蹤的消息開始隨著汛期降至河道不公的消息傳開了。
對於林家而言湯姆重要，但是對於朝堂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在汛期之前趕緊把堤壩加固。可是現在四處都要錢，朝廷賦稅年年收不整齊，根本沒有多餘的錢那去修堤壩。
朝堂上管他清流權貴，個個如同菜場潑婦一般在殿前吵鬧，看著個個忠心，人人義氣，只是吵歸吵，這錢糧的下落還是沒個准話。
好容易朝廷東挪西挪了些，聖人和老聖人也拿了些出來，後宮更是縮減了用度，總算拿出了三瓜兩子，可這遠遠不夠。
「盡是庸碌，說起來個個心懷天下，可如今到了這緊要關頭，這些滿身膏脂的東西竟個個都變成了兩袖清風的清官。真真是一群不要臉的東西。」
瑾郡王的書房也在討論此事，這次若能成功插進去，不僅是為國為民，便是他自己的聲譽也要再往上走一層。
想法是好的。
就是沒錢。
「江南那頭？」一個長鬍子的男人說出了大家心中所想。
江南向來富庶，指甲一挑便勝過其餘萬千倍。只是現在江南忠順王勢大，以前林家在還好，還能勉力支撐半邊，現在林家大郎失蹤了，林家自己都不穩，如何還能抵擋甄家的攻勢。大批官員和商戶開始向著忠順王傾倒，哪裡還有別人插腳的餘地。
怕是刮不下幾層油反倒被人扯下兩層皮來。
瑾郡王歎息一聲，心中暗歎，若有林如海在，何歎解不了這憂愁呢。且說便是沒有林如海，哪怕是林家大郎在也不必如今日這般後手不濟吧。
難不成就看著忠順王再得勢？
錢袋子，可在他手上呀。
這事情大，雖然還沒有在民間引起動盪，但是各級官員間早早就有了議論。看著情形，朝廷指定是要派人去的，就是不知道是哪個倒楣鬼，拿著這麼點錢，成是應該的，不成就是瀆職。
誰都不傻，弄不來錢，誰都不願意做這麼一個冤大頭。
黛玉聽林安報著外頭的事情，心裡有了估量：「你以哥哥的名義給瑾郡王進封信，邀他京中林宅相見。」
「是。」林安拿著信箋躬身退下。
鳴燕等人等林安退下了才進來，楊嬤嬤一直都在，也知道黛玉的計畫，心裡擔心兇險，但是林家如今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再差還能怎樣呢？
第二日，黛玉頂了左珍的名去了林宅。等了不過片刻，瑾郡王就來了，看那樣子，是刻意做了樣子不想讓人看出來的。
「小女子林氏給瑾郡王請安。」黛玉隔著屏峰盈盈一拜。
瑾郡王接了黛玉的帖子，本以為是湯姆回來了，正想著這局錢財之危是否可解，可一到林宅，進了正廳卻發現一面極大的屏風，黛玉一張口，他心都涼了。
果真不是林鐵衣。
雖說不是他想的樣子，但對方不過是個小姑娘，還是林鐵衣的妹妹，不管是為著折關係還是為著自己的教養風度，瑾郡王都會對黛玉以禮相待：「鐵衣的妹妹？快些起來。」
瑾郡王見黛玉起來了，這才落座：「鐵衣此行是為我，知道這個消息，我也是深感痛心。林小姐此番下帖邀我，可是有什麼不好的，可是有誰冒犯了？鐵衣同我有兄弟之情，我三次兩番受他保護，如今他不在，你也只當是我妹妹，切莫生分了。」
瑾郡王提起湯姆的事情讓黛玉難過得緊，只是現在卻不是它能難過的時候：「瑾郡王仁慈。我林家世代效忠，哥哥為郡王效力也是一件為國為民的事，此等大事如何敢辭。林家家訓如此，不敢違天下而利己，此番小女子下帖相邀亦不為己身。」
「妹妹快些起來，如何就跪了，若鐵衣回來豈不是要怪罪我的。」瑾郡王心頭對這話有點意思，只是對方到底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他並不以為黛玉能辦成他心中所想之事。
黛玉站起身來，從懷中抽出一封信來。楊嬤嬤接了信件繞過屏風將信箋呈交給了瑾郡王，又轉頭回了黛玉身邊。
瑾郡王心中有疑慮，展開信來，一看之下心中頓喜。這信件中有一張圖列明瞭沿河所需修建的堤壩，其中可以插，投出能有回報的堤壩區間都標得明白，連回報多少都有一個預估。後面一張信紙還有錢糧解決的方法，算是解決了瑾郡王的心腹大患。
「林姑娘，這信……」瑾郡王拿著這信，不確定究竟是怎麼回事。若說是林家大郎做的，也也太預見了些，若說是林家姑娘做的，這女子也太聰明了，還懂得在合適的時候拿出來邀功。
這麼一想，瑾郡王端起了態度。
第145章 145
黛玉一早便猜到這樣的心思，解釋也準備好了：「這是哥哥留下的。江南多水，哥哥好久前就使人去查看了河道，才有了這麼一封信件，只是當時並未齊全，因此沒有呈給殿下。後來哥哥失蹤了，這東西就停了。我想著哥哥既然做了，就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因此使了下頭的人去繼續查探。只是我林家如今也破敗了，連哥哥都不在了，行事間很有些困難，因此這信件才到現在才完成。這是哥哥留給殿下的，小女子如今原物奉上，再無遺憾了。只求殿下能還這世間海清河晏。」
說完這話，黛玉又站起身來，俯身一拜。
黛玉的話絲絲入扣又在情理之中，瑾郡王不得不信，也不得不聽，只是想著林家大郎這麼一個得力心腹就這麼沒了，難免心中難過。又見黛玉如此一拜，哪裡還能端得起態度，趕忙站起來，往屏風走了兩步，伸手做出扶的動作來，又是好一陣的安撫。
等兩人情緒都穩住了，各自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瑾郡王拿著信，雖說信裡都已經說明白了，只是這事情總要有人去做，現在誰去江南都不好用，一來招眼，二來哪怕這些人是願意的，去的人也不一定能從甄家手底下把錢摳出來。
「殿下如何不展眉？可是哥哥的信還有不妥？」黛玉知道瑾郡王現在心頭想的沒人能去江南的事情，因此故意問出這話來。
瑾郡王笑笑：「鐵衣所出之策已是全備，只是鐵衣不在，我卻不知道該讓誰去做這事情了。」
黛玉點點頭：「這事情是有些急了。不如這樣，這事情我林家先牽個頭，雖說哥哥現在也不在了，但家中常跟著的下人都還在，況且江南各位大人各商戶依仗的本就不是我林家，而是殿下，是老聖人。我林家如今頂著殿下的名聲去相互呼應一番也不是難事，等殿下確定了人選，再來江南接手也就是了。」
黛玉說完這話，又故意的透出去一些：「說來，也是小女子私心。自從哥哥失蹤的消息傳開了，我林家越發的艱難了。前些日子，甄家以百畝沙地要硬生生的換了我林家百畝良田去，若不是章大人端正，怕是已經讓他得了手。如今也只有指望著殿下的威名，好歹讓我林家安靜過活。」這聲音已經是帶了些哽咽了。
這怕是甄家對林家的試探了，這林家兩代人都是為了他這一系去的，若不是照拂一二，難免就讓人說了閒話，冷了人心了。只是到底是個孩子，雖說聰穎，卻連告狀都告得這麼直白，也不懂輾轉兩番。
這事情讓林家去辦也好。若辦妥了是自己受益，若不妥了也只是林家拿著他的名頭去作弄，全然與自己無關。最後若真有不好，林家不過剩個姑娘，便是借著榮國府的手幫一把，也就過去了，全然關係不到自己身上來。
瑾郡王在心裡暗自思量片刻，這才道：「甄家的事情，林姑娘不必多慮，我晚些打個招呼過去。至於江南的事情，林姑娘這邊行事是要便宜許多，此番也請林姑娘先著下頭的人去一一吩咐，我這邊會儘快使人過去。」
「謹遵殿下吩咐。」黛玉又行一禮。
瑾郡王回禮過去，又道：「鐵衣與我亦是至交，改日我送一婢子過來，一來也算全我照顧至交家眷之禮，二來姑娘貴重，不好時常出來，若有事便吩咐她來尋我。」
這話說完，兩人又一番告辭，瑾郡王這才出門離開。
等林安進來講瑾郡王等人已經離開林府了，黛玉才拿開捂著眼睛的手絹，那雙眼睛有在寒冰中翻騰的火焰和鋼鐵一般堅毅的意志，就是沒有瑾郡王剛才聽到的怯懦哭泣。
黛玉隨手把手絹扔了，轉身就走。
身姿搖曳，體姿婉約。可這麼一副柔弱的肩膀卻硬是要扛起一個偌大的林家。
湯姆用盡了他能用的所有的方法，嘗盡了所有形式的絕望，帶著強烈的不甘，他回到了霍格沃茲。
和湯姆的低沉不同的是霍格沃茲一貫生機勃勃的開學日。越往裡走，湯姆越是像馬上要爆發的火山一樣低壓。
從來沒有的打扮好像點火一樣在霍格沃茲風傳開了。
玉石鑲嵌的鞋子。
垂在腰間的系帶。
臂間挽著絲帛。
手腕上的玉鐲子。
頭髮上的珍珠。
耳邊的玳瑁。
霍格沃茲像在舉辦一個『模仿黛玉秀』。
若是往常，湯姆很願意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在心裡好好的諷刺一番這群粗糙不堪的模仿，可現在的湯姆，卻在這場模範中一遍遍的被提醒『你是一個回不去的人了，你已經沒有家了』。
「湯姆。」阿薩斯熱情的拍了拍湯姆的肩膀：「看見了嗎？湯姆，自從林小姐來了之後，霍格沃茲好像中了一種叫林小姐的毒。梅林知道，這些蠢豬一樣的女人，怎麼敢模仿林小姐的樣子。」
這屬於點炮的行為。
好在湯姆理智尚在，他只是淡淡的撇了阿薩斯一眼，拂開他的手便離開了走廊。阿薩斯莫名其妙的看著湯姆的背影火氣濃重的融入到走廊深處的黑暗中，絲毫不知道自己撞大運撿回了一條命。
目前已知的最偉大的魔法師除了梅林就是霍格沃茲四大巨頭，湯姆為了尋找回家的路，在接下來的一個學期裡瘋狂的尋找著四巨頭的遺產。可惜梅林並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離開了黛玉，他的幸運似乎在瞬間就消失一空，所有找尋的目標總在最後關頭變成一場笑話。
這一年來，隨著湯姆對四巨頭的遺產的搜尋，他在魔法上的實力簡直是神一樣的進展。霍拉斯教授以及他背後那些想在湯姆身上分一杯羹的紳士們對此喜聞樂見，他們甚至鼓吹預言湯姆將在梅林之後成為第二位魔法界的神，畢竟他這個年紀都已經創造了符文這樣偉大的魔法了。
鄧布利多這一年也是看著湯姆的成長，只是他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格林德沃上面。
年前他剛經歷了一場殘忍的戰爭，和他從小的夥伴，永遠的愛人——格林德沃進行了一場對決。何其榮幸，何其不幸，他勝利了，格林德沃倒在他的魔杖之下，餘生都將在紐蒙迦德最高的塔里度過。
這場決鬥帶來了遲到的和平，鄧布利多的勝利把他的聲望提高到了一個恐怖的地步，可這個偉大的男人卻在一夜之間蒼老成了朽木的樣子，如果不是他可以做出的誇張、歡喜、高興，他那慘白的樣子看著就像一個快要死掉的老人。
這位老人在某一段時間裡都沉浸在一種不能同任何人訴說的痛苦之中，甚至要以快樂掩蓋這樣的痛苦來使人相信戰爭真的結束了，幸福、自由的生活已經到來了。
可是他到底是個強大的人，或許悲傷還在，但是他把這份不能自拔的悲傷緊緊的鎖在了他身體的某個角度，努力的讓自己重新融入到這個他熱愛的學校，或者說這所學校也在一定程度上治癒了他。
這個時候的鄧布利多才發現了湯姆身上揮發不去的陰鬱。
對於湯姆，任何人看到他第一反應就是他強大的能力，但是鄧布利多卻被湯姆的陰鬱嚇壞了，他甚至來不及恭喜湯姆在魔法上取得的巨大成就：「日安，湯姆。或許你願意和我一起喝一杯檸檬茶？」
湯姆看向鄧布利多，這個男人的眼中還閃爍這一些光輝和刻意做出來的俏皮。
這個時候鄧布利多也看著湯姆，心中暗自驚歎，事情似乎比他想像的更加眼中。這個男孩眼中連往常慣有的偽裝的矜持有禮又沒有了，只剩下一片無所謂的冰冷和漠然。
「席福特先生送了我一盒可愛的小餅乾，你一定會喜歡它和檸檬茶的組合的。」鄧布利多努力的把語氣變得更加輕快活潑：「來吧，我的孩子。」
湯姆看了他一眼，瞬間從那一篇璀璨的笑意中看見了一星半點的暗沉，或許這就是有相似經歷而得出的經驗。
湯姆沉默的點點頭。
鄧布利多帶著他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悠于 2018-4-14 19:19
第146章 146
對了，他現在是校長了。
校長辦公室可比副校長辦公室大多了，鄧布利多甚至在辦公室養了一隻名叫福克斯的鳳凰，見天兒的在他的辦公室裡面上演火燒鳳凰涅槃。
鄧布利多收起魔杖，自己動手從櫃子裡拿出檸檬來泡，又端了餅乾。湯姆自己站在福克斯的架子前面，看著這只一點羽毛都沒有、形容甚至有些醜陋的叫鳳凰的東西在一堆灰燼裡面掙扎出來。
這能叫鳳凰？
這是有五采而文還是能翔於九天？
湯姆仔細的看了，一點沒看出麟前鹿後，蛇頭魚尾，龍文龜背，燕頜雞喙的樣子，伸出手去，確實能感受到蓬勃的魔力波動，但是也只是這樣了。別說和神話中的鳳凰一般通天徹地的能力，便是這一身的魔力波動在湯姆看來也只是平常罷了。
真是讓人失望。
湯姆抱著可能還有什麼沒有發現的期望在鄧布利多招呼他的時候坐到了他面前：「教授，您的鳳凰看起來真不錯。」
鄧布利多早看到湯姆對福克斯的注意了：「哦，我的福克斯。是的，這是一隻神奇的鳥，他能給你許多的驚喜。」鄧布利多注意到湯姆的魔杖：「或許你還不知道，你的魔杖杖芯就是福克斯的尾羽。」
湯姆好久沒有用魔杖了，他更喜歡自己融入世界溝通天地的感覺。此刻鄧布利多提到魔杖，湯姆這才想起這回事：「似乎聽說過，但是第一次去買魔杖的時候，您在的，我並沒有太在意。只是經常聽人說起鳳凰，您知道，在遙遠的東方鳳凰是至高的神，現在有幸在這裡看到，很好奇。」
「哦，福克斯並不是那樣的鳳凰，但是他也有神奇的地方。」鄧布利多道：「他的眼淚可以治癒一切傷，他的歌聲可以滌蕩迷惘的內心，給予勇敢的人更多的勇敢。」
湯姆聽著沒什麼意思，這些都是魔法可以解決的事情，況且真說著兩個能力的話，找梵蒂岡的神父功效也差不太多。
「湯姆，如果你願意，或許你可以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些什麼？」鄧布利多帶著許多的關懷，也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青年人脆弱的自尊：「或許我可以給你一些幫助。」
湯姆搖搖頭，依舊端正的坐著：「並沒有什麼事情，教授，我只是最近有些太累了。」他的神態配上這樣的話看起來不是那麼和諧，但是鄧布利多並沒有追問更多的事情，他只是換了一個話題，兩個人聊著魔法這氣氛似乎沒有那麼僵硬了。
「美好的下午，湯姆，我想你可以經常來校長室。」鄧布利多表示這場談話很愉快。雖然並沒有解決他關心的問題，但是這些事情並不能強求，鄧布利多只能希望湯姆或許能自己想通，或許他會自己說出來。
湯姆笑了笑，這場談話對他來說很有一些提醒，收穫頗多：「校長，要知道，好學生是不會經常進校長辦公室的。」
湯姆離開校長室的時候已經完全確定了福克斯對他不起任何作用了，又一個希望破滅，湯姆雖然還在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但是心裡已經在毀滅世界了。
大家都在努力著，有人努力的像平息某些傷痛，有人努力的只是想要回家，還有人在努力的保護著自己的家。
「你說，現在讓玉兒回揚州對不對？」老太太問賈赦。
賈赦也知道賈母在擔心些什麼，只是事已至此，林家的丫頭看著也不是認命的，哪怕是再淺薄的機會也要試一試、闖一闖，否則誰能甘心為了生存而把祖上留下的偌大的家業拱手獻於他人：「老太太也不必擔心，到底外甥女還小，便是有什麼岔子他們也不好找上去。瑾郡王不也是為了這個才語氣含糊的把事情交給外甥女嗎？況且，璉兒和璉兒媳婦都在，也能照顧一二，便是事情不成，最多不過是接外甥女回來過活罷了。咱們榮國府還養不起一個姑娘嗎？」
賈母聞言歎了一口氣，這個道理她何嘗不知道呢？只是終究忍不住要擔心罷了：「我的玉兒呀，和她母親一個樣兒，長得像不說，連脾氣都一樣，這樣的剛強，須知剛過易折呀。」想著黛玉現在的處境，賈母也沒有心思再和賈赦多說話了，只揮了手打發了賈赦去。
賈赦沒有不聽吩咐的，只是到了門口又轉身同送他出來的鴛鴦囑咐了許多，只讓她好生照顧賈母，說了話也就離開了。
黛玉這一路可以說是風平浪靜，她回江南打的是為湯姆送葬的旗號，風平浪靜的回了揚州，這一船的素縞很是省了許多麻煩。林家孤女，唯一的血脈，妥妥的弱勢一方，誰也不願意拿自己的名聲來給自己添堵。
林家如今只剩她了，這也算是她最大的保護牌。
最柔弱，也最堅強。
到了揚州，即使是黛玉再不情願，也要把湯姆的喪事操辦起來了。縱使她再怎麼相信，但是湯姆也失蹤了小半年了，這樣的情形在別人眼中妥妥是沒了的節奏了。
借著湯姆的喪事，上門的人不少，但是和之前林如海或者賈敏時的喪事相比已經是江河日下了。黛玉跪在靈前，一個個的回禮，模糊的淚眼看著一個個形態各異的人，在心中思忖著對方的險惡用心和利用價值。
章大人被湯姆利用過一次了，但是說是利用實際上是湯姆頂在前頭，他不過是在後頭做做動作罷了，因此他此番前來，雖說來得晚了，現在已經沒人來祭拜了，但是章大人卻是真心的在為湯姆點上一炷香，請他保佑自己的調職或者是告老能順利的過了老聖人的意。
「大人請留步，哥哥曾收了一幅畫作，說是大人喜歡的，一直想著要送給大人，只是沒有機會。現在大人來了，不如請大人書房一行，也算是了了兄長的一番情意。」黛玉垂淚攔住了章大人。
本來心情輕鬆想著要回家的章大人，此刻一聽黛玉這話心情立時便掉落穀底。
就不該和這林家有一毛錢的牽扯，現在好了，根本脫不出手了。
章大人以為黛玉是想為甄家近來對林家的打壓找他，妄圖從他這裡來找個保護說和。他自認是不願意和甄家對上的，現在被黛玉這般攔下，實在也不好推脫，只想著待會兒能隨便找個什麼藉口拒絕了罷了。
章大人一進林家書房就瞧見滿屋子的老聖人一系，正懊惱著這林家多事，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封書信，上面端端正正的寫著瑾郡王的字。
果然，這林家就會找事。
「小女子從京中回來，瑾郡王特意讓小女子帶了一封信回來。郡王說他為晚輩，並不敢以身份相壓，只求章大人能看在沿岸百姓的份上出一把力，就萬民于洪濤之中。」黛玉說著話占到了章大人面前五體投地行了大禮：「請大人為黎民蒼生請命天地。」
黛玉這番姿態，一屋子站著的還有賈璉和好幾個老聖人在揚州的心腹。章大人太陽穴突突的跳，這林家......以勢相壓，以情相逼......這簡直是流氓。
不要臉。
只是再不要臉，這場陣仗章大人也得接著：「侄女快些起來，如此大事，老夫怎敢推脫。」章大人扶起黛玉，撚了一把鬍鬚歎了口氣道：「老夫已知郡王之意，只是如此大事......諸位也知道，江南雖說肥沃，但也沒有天下人認為的那般富庶。此前已收了一季的賦稅，如今哪裡還能出來錢糧呢。」
賈璉拿出懷裡的另一封信給章大人，章大人心裡頓時一聲『果然』。
黛玉解釋道：「此番瑾郡王尊老聖人吩咐已有對策，只是擔心諸位大人的安全，苦於無人應對罷了。大人如今既接下了，林家雖不才，但也願為百姓奔波，為大人驅策。」
瑾郡王是看准了的，章大人雖說年紀大了，膽子又小，但是行事之能他還是有的，只是這個人慣愛甩責任，總要有人壓著他才行。如今林家帶了他的信件回來，又借了老聖人的名義，賈璉代表著榮國府也在，江南的諸多官員更是離不開。
現在幹活的，頂鍋的，頭上壓著的都在，這章大人怎麼著也該能把事情辦妥當了。
這房間裡哪一個不是老聖人的人？哪一個又不是在江南同甄家爭鋒相對了好幾年的人？甄家這兩年氣勢囂張得很，老聖人一再退讓，江南不好過得很。現在有了這樣一個建功立業又給甄家添堵，還能給自己創點收的機會，誰都不願意放棄。
章大人能說不嗎？
不能。
他只能肅著一張老臉做出一副全然不顧己身的壯烈樣子：「為國為民本是我輩本分，此番老夫如何干推脫，只是林家姑娘到底年紀小，雖說要借著你林家的一些名頭，你一個小姑娘也出不得面，少不得要勞煩你表兄了。賈府的繼承人，老夫也不擔心的。」這是怕墊背的少了，怎麼都要多拖一兩個。
「既是大人的意思，小子少不得要請大人請教了。」賈璉順勢接下，對章大人作揖道。
事已定，管你心頭想什麼，該幹的還是要幹起來。
第147章 147
這次說著是要的錢多，但是也不是都從江南出，瑾郡王要的不過是自己監察的幾個河口的錢糧罷了，因此道還不算多。而黛玉要的，是穩住林家在江南的位置，只要半邊江南在老聖人手裡，他林家就是穩的。
這一方面黛玉要的和瑾郡王要的倒是一致了，只是要達到他們的目標，現在某些人的位置就少不得要動一動了。
王熙鳳這次是和賈璉一起來的，賈璉要忙著外頭的事，黛玉也少不得要帶著林家相互策應，因此林宅內的瑣事就少不對要王熙鳳一一打點了。
這事情她是做熟了的，不過就是換個地方，因此也沒有什麼不行的。只是她雖跟著來了，但是賈璉一路上都千叮嚀萬囑咐的讓她只守在自己家，堅決不要出去招惹事情，因此她倒是一反往日裡愛熱鬧的性子，進了林家的宅子就不往外頭去一步了。
甄家為著他們是老親很是來請了兩次，王熙鳳顧忌這賈璉的吩咐一次都沒敢應，拉著湯姆的喪事做推，連葬禮上甄家的女人來說話都沒和她們多說兩句。
賈璉看她如今的做派就更是放心了，這女人潑起來是潑，可說通了就不能忽略她這個男兒都比不上的行事了。
兩口子如今出來，上頭沒有長輩，下頭大姐也留在了榮國府請賈母照看，賈璉又沒有帶小妾，左右就多照顧一個林妹妹，這環境少有的乾淨，兩口子又一致對外，彼此之間硬是親近了好些。
賈璉到了此地，雖說也借著榮國府的名頭，但是到底沒有在京裡那麼如魚得水，別人的地方終究不那麼好混的，忙得不得了。
「去看看二爺那邊怎麼樣了？今日午膳用了哪些？現在午睡了沒有？」王熙鳳剛打發了一眾來回事的婆子，現在才吃上午膳。吃了不過兩口又想起一事，吩咐平兒：「今早大夫來請安，說了妹妹身子弱，你去備些阿膠一類的滋補，雖說不能食葷食，但是也不能什麼都不補。」
平兒又給王熙鳳夾了兩筷子菜，這才放下筷子：「知道了，我現在就去。」
才走到門口又被王熙鳳叫住：「外頭裡頭兩套書房可守好了？莫讓些鬼祟小子亂闖進去了。」想想又不放心，不等平兒說話王熙鳳又道：「你且去看看妹妹吧，我去巡一巡，別叫我抓住那些混帳東西偷懶。」
王熙鳳說了話放下筷子就想走，平兒趕緊攔住了她：「我的奶奶，日夜有人巡視著，哪裡需要你現在火急火燎的過去。你也忙了一早上了，先吃了飯，等我從林姑娘那裡回來了，咱們再一道去。」
平兒這話合情合理，王熙鳳也知道自己是急了些：「行了，我難不成還非要同你一道才能去了。你自己去妹妹那裡吧，等回來自己吃飯去，我帶著彩明一樣能巡。」
平兒聽著王熙鳳聽了勸這才笑笑去了尋了賈璉的小廝問話，好好敲打一陣兒，又轉頭去了黛玉那邊。
黛玉午歇了，平兒在外頭問了郭嬤嬤好些黛玉的日常飲食和睡眠，其他的卻是不敢問了。得了郭嬤嬤的答覆，平兒這才回了自己房間用房。
王熙鳳用了飯也不歇息，帶著彩明把林府上上下下的巡視了一遍，重點是內外兩個書房和黛玉的院子。去的時候林安正在院子裡和黛玉說話，王熙鳳見了也沒有闖進去，連看都沒有多看兩眼，帶著人就走了。
賈璉日日對她提醒還是起了不少作用的，王熙鳳如今也知道了什麼是該知道的，什麼是她不該知道的。
分寸這兩個字，如今她拿捏得很好。
「如此說來巡城的罪名是落實了？」黛玉問林安。
林安躬身道：「是落實了。他本就滿身的尾巴，要抓一個根本不是問題，之前是因為是甄家的女婿，沒人去找他這個麻煩罷了。只是這巡城雖不如武備，但手中有城內巡查的好幾百人，關係也大。章大人此番得了他的首尾已經上奏老聖人，等老聖人的旨意一下來就直接拿下。」
這巡城一職在大熙實際上就是單獨一班的衙役巡城罷了，許多小地方這個職位甚至不如衙門師爺，但在江南就大有不同了。
江南繁華，行商之人來往不絕，這時候只是衙役巡城就不夠了，因此此地的巡城手底下是安排了軍士的，上百人的隊伍。特別是揚州，金陵這樣的大城，雖說統用的是一個巡城，但兩處加起來也有好幾百號人在他手底下聽令。
要說揚州和金陵確實不遠，但怎麼都是兩個地方，這巡城能以一人之身占兩處官職，本就是不合理的，但誰讓人家是甄家的女婿呢？
甄家得勢，誰也不願意對此多說些什麼，又不是嫌命長。
「消息保密夠了嗎？」黛玉擔心事不密。
林安道：「機密。甄家和那巡城到現在都沒有收到任何消息，算算時間，送奏摺的人就這兩天就該到京城了。」
「這樣就好。等老聖人聖旨一下，那巡城甄家就用不上了，武備一來，士卒皆到，只要咱們動作夠快，甄家就算想做什麼也沒有時間機會了。」黛玉低頭思量了片刻，又問：「錢糧備好了嗎？」
「該到的數都已經到齊了，都是平時依附我林家的人。」林安又從懷裡抽出一封信紙來：「石碑也已經做好了，等朝廷的章下來河堤修好了就立碑了。」
黛玉接過看了看：「這些走的也不用留，他們遲早該知道林家的船不會沉，只是下了就不必再上了。咱們籌錢也算是大動作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這石碑，還有專點了三家人給了考功名的機會的事情等修堤壩的事情確定下來了，我要整個江南都知道這次老聖人給的恩賞。」
對於商戶來說，縱然是如何的家大業大終究也就比賤籍好上一點點，況且經商之事本就風險極大，傳不傳得過三代還不定，三代之內子孫還不能科考入仕改換門庭。
說起來風光，其中的辛酸也就自己知道。
但是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了，簡直是天上掉金子。
本來一開始黛玉沒說出這個計畫，只是說需要錢糧，這次的會面還有章大人在，眾人也都知道這意思是誰的。江南現在就這麼兩股勢力，要麼忠順王，要麼老聖人，大家一起在林家這條船上待久了，都不是那種根基不穩隨時可以擺頭的小家小戶。憑著之前對甄家的圍追堵截都參與過，就不可能在此時下船轉頭忠順王。那不是良禽折木而棲，那是妥妥的送死。
為著這個，林家一如往常站出來幫著老聖人做事，哪怕出來的只是個姑娘，但她身後站著的可是老聖人，大家自然要表示出態度來。
錢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老聖人知道他們的態度，他們的忠心。
至於後來天下掉下來的金子，我天，不撿簡直是傻瓜好嗎？
傳世之碑，記載這他們的功德。不說傳世，便是這塊碑立起來，他們的家族名聲也完全不同了，況且還要代代傳下去，這是多大的榮耀。再加上特意恩准的，每戶可有一名子弟自由參加科考。
這可是改換門庭的大事。
這事情雖說黛玉只是隨口一提，但是林家的大姑娘都說出口了，那必定是定下來的事情，至於為什麼不廣而告之，大家也都心照不宣的拿著實惠沉默了。
事情還算順利。
甄家在江南被就只有些文官班子在收下，唯一一個有些武力的，這幾日聖旨一到被就撤了，這速度來得風馳電掣，讓甄家連反應都來不及做就押解入京了。
這頭錢糧陸陸續續的亮了白，瑾郡王也離了京在往河道趕了。加上此次捐獻錢糧純屬自願，朝廷關於對主動捐獻的人家的獎賞也跟著下來了。
頓時，江南地區的眼熱程度簡直飛起。
牆頭草也是有作用的，甄家苦於應付安穩人心的時候，河道上的人也換了，江南河運重新回到了老聖人手底下。
林家的大門都快要被踏平了。可黛玉打著守孝，又要收拾回京的名頭閉門謝客。
這也是黛玉的本意。林家樹大根深，但是以前再怎麼樣林家也式微了，與其還牽扯那麼多，不如精簡下來，把枝丫修建乾淨。林家底蘊在此，又有了這一次對甄家的重擊，身後還有老聖人在，如此威懾已是足夠，接下來精簡求穩才是道理。
不該在船上的就讓他們下去，最後留下的才是林家真正用得上的。只要根基紮得深，哪怕沒有那麼茂密的枝葉也是可以的。
四個月過後，黛玉再一次踏上了回京的河道。
黛玉張望著河面。河道寬闊，風平浪靜，可誰又知道河底的暗潮洶湧。這一次回去，江南，她還會再回來嗎？
郭嬤嬤來到甲板上：「姑娘，回去歇著吧。」
黛玉緊了緊披風，收回了眼神，順著郭嬤嬤回了船艙。
來時一路平靜，走的時候也是一路風平浪靜。
回了榮國府，家裡姐姐妹妹圍前圍後的問這問那，寶玉被擠出來不說，跺著腳也擠不進去，只能聽著姐妹們說話。
黛玉也走了好幾天，又同賈母、賈赦說了好些話，已是困頓了。迎春是最體貼的：「咱們日子長著呢，且讓林妹妹去歇一歇，這樣長的一路，怕是已經累壞她了。」
眾人這才休止放了黛玉回去。
寶釵在旁邊，話含在口裡卻說不出來。黛玉自是看見了，但是也不打算接她的話。當初是給過她薛家機會的，是他們自己不要，如今，誰也怨不得誰，誰也別想回頭。
這次黛玉打了一場勝仗，接下來只要維持住和瑾郡王那邊的關係，在合適的時候林家有所作為，這一切就算是守住了，定下來了。
想著日後的打算，黛玉總算是穩住了心神，意識漸漸模糊，睡下了。只是即使是睡著了，她的眉心也蹙在了一起，夢中極不安穩的問湯姆：「你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回來？」
夢中的湯姆深陷在一片濃密慘澹的白霧中，他遠遠的看著自己，試圖突破白霧走到自己面前。黛玉向前走，卻發現兩人之間永遠隔著這麼一片白霧。
對面的湯姆好像在說些什麼，可是卻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你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回來。你走了許久，我累得緊，害怕得很，你怎麼還不回來？」好不容易的希望怎麼能放棄，黛玉不斷的朝著湯姆奔跑，可這中間的距離卻一點沒有減少，黛玉心頭著急，抓著裙角不停歇的往前跑，不料一腳踏空，身子止不住的下墜下去。
「哥哥。」黛玉滿頭大汗的坐起身來。
郭嬤嬤點了蠟燭進來，見黛玉這一臉慘白滿頭大汗的樣子唬了一跳：「姑娘，姑娘這是怎麼了？夢見大爺了？」說著又打發小丫頭去拿些洗漱的溫水來，自己也掏出帕子來把黛玉連上的大汗擦乾：「大爺有大福氣，他不會有事的。指不定是哪裡耽誤了，等事了了自然會回來的。」
黛玉不說話，只坐在床上任他們給自己梳洗擦汗。
都收拾妥了，丫頭們又把汗濕的枕頭被子換了，黛玉這才重新躺下：「都出去吧，燈都滅了。」
左珍本來要在腳踏上守夜的，但是黛玉既然已經吩咐了，她自然也是要退下的。
屋裡重新歸於一片寂靜黑暗。
黑暗似乎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畢竟這屋子就算是亮起來也不過是一片素縞，還不如一片黑暗來得讓人安心，至少看不見了還能騙騙自己，騙自己等天亮了就好了。
第148章 148
「玉兒。」同樣從床上驚醒的還有湯姆。
他已經許久沒有真正的休息過了，好不容易的一次睡眠卻被這樣的噩夢驚醒。黛玉再濃霧中向他跑來的情景不斷的在他腦海中重複迴圈。
湯姆掀開被子，身姿依舊挺拔，只是這具壯年的身軀卻莫名的透露出一股蕭條來。
從床頭的玻璃瓶裡倒出一杯冰水，一口飲盡，冰冷從口腔一直傳到胃裡。湯姆披上睡袍，撩開窗簾的一角看向後面的花園。
那裡陽光正明媚著，花也開得好。只是少了一個在花叢中賞花的人罷了。
溫和的陽光像刺眼的玻璃一樣紮進湯姆的眼睛，他放開窗簾的手帶著火氣，房間重新回到一片黑暗中。
湯姆在黑暗中也行動自如。他獨自洗漱，又換上一身得體的禮服，一舉一動就像程式一樣的規範得體，若有人看著也覺得賞心悅目。但是這樣一個完美的人，身上卻沒有一絲活人氣息的波動。
他像一具沒有思想的屍體，完美的屍體。
換上衣服，湯姆從書桌上拿起自己的魔杖，隨手放進外套的暗袋中。那魔杖的旁邊還放著一本筆記本，那是他第一次分裂自己靈魂用的那個筆記本，現在裝著他的上屍蟲的一部分。
這個筆記本本來在他召回靈魂的時候就已經被撕毀了，但是黛玉非要讓他把這個本子復原。當時她還捧著這個筆記本對他講：「你得以此為戒，再不能憑著一時衝動做這種傻事了。這世上只剩我們倆是親近的，若你有一個好歹，我可怎麼活？」
湯姆到現在還能在腦海中清晰的描繪出黛玉當時的樣子，她眼底裡的擔心。可時移世易，他現在好好的，可黛玉怎麼活他卻看不到了。
這樣的情景，他要怎麼活？
湯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沒有黛玉的時間活了這十多年。
臥室的大門打開，貼身男僕就在門邊，見湯姆出來便殷勤的迎上去：「先生，早餐已經準備好了，請問您是否要在餐廳用餐？」
湯姆沒說話往餐廳走。
男僕跟在後面稟報：「先生，倫敦的勞倫斯先生和波多先生已經在書房了，他們和您約定了10點。另外你的同學都鐸先生和霍恩先生來了資訊說他們會提前到下午1點到。」
湯姆點點頭。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學校裡的那個騎士團團長了。他在倫敦的資產持續上升，公益事業中也經常出現他的身影，不管是資產還是名譽，他在倫敦的風頭一直很盛。因為深居簡出的原因，在上流社會中向來傳播著他這些隱形爵士的名頭，卻少有幾個人真正的見過他。
魔法界的勢力也逐漸擴張。剛開始還是一些小苗頭的時候，魔法界的大勢力很樂意讓斯萊特林的繼承人出一些風頭，畢竟他也給大家帶來了不少的利益。只是後面的事情卻不是他們想像中的發展。
湯姆的速度太快了，一開始不過是一些小火苗，到了後面的燎原之火時已經是他們不能阻止了。他們眼睜睜的看著一隻他們眼裡的小白兔長成了一隻武裝到牙齒的惡魔。
書房的牆還是黛玉最喜歡的那樣子，四面做成的書牆，只是她已經有十多年沒有踏足過這個地方了。
波多坐在勞倫斯旁邊給湯姆彙報他在麻瓜界的產業。
勞倫斯老了，挺著碩大的肚子努力的想支起脊樑更恭敬一些，至少要讓這位先生從他的外貌看出他的恭敬來，可是他的脊柱已經支撐不住他滿身的肥肉了。
曾經雄心勃勃的中年男人今年已經五十好幾了，孩子長大了，他老了，甚至是曾經湯姆對他說的那句『操控這個國家』的偉大的、刺激人心的理想現在也只剩下了對湯姆的尊敬和恐懼。
波多已經彙報完了這個季度的財務了，湯姆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這時候他們都該退下了，勞倫斯卻突然說了多餘的話，至少波多覺得這是該死的、多餘的話。
勞倫斯覺得自己額頭的汗似乎已經要流到眼睛裡，但是他已經說了多餘的話，再不敢做多餘的事：「先生，這是我的兒子，海威。」
那個名叫海威的男孩子站起來有些激動的對著湯姆點頭。
勞倫斯似乎從兒子壓抑激動的笑容中獲得了勇氣：「先生，我家中富足安穩全靠先生的恩賜，可現在我老了，怕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為您效力了。我不敢離開先生的恩賜，我的孩子已經長大了，請先生允許他像我一樣為您效力。」
湯姆看著那位青年爽朗的笑容，沒有說話。
那樣的笑好像從來沒有出現在自己臉上過，那是那麼有安全感，那麼滿足的笑意似乎曾經出現在黛玉五歲以前過。
他好長時間沒有說話。
壓抑的安靜中，或許只是另外三個人覺得的壓抑中，波多忍不住在心裡咒駡勞倫斯。
而勞倫斯也強撐著巨大的恐懼微微的把自己臃腫肥胖的身子往海威前面移了移。
如果父親還在，他也會如此，所有的危險都會被父親擋在外面。
如果自己還在，他也會如此，所有的危險都會被他擋在外面。
海威似乎察覺了危險，燦爛的笑容收了起來，帶著一些顫慄僵坐在椅子上。
「跟著波多吧。」湯姆低沉的聲音打破了一室的沉寂：「勞倫斯，老夥計。你幫了我許多，我總想著什麼時候能夠回饋於你，既然是你的要求，就讓他跟著波多吧。就像你這十幾年來教誨波多一樣，讓波多去教誨你的兒子。勞倫斯，我的老朋友，不用擔心你的海威，波多會用心對待他，就像你一直用心對待我一樣。」
「先生。」勞倫斯拿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淚水，無不激動的感激道：「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先生。上帝保佑，讓我遇見了您。」
湯姆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書房，他並不關心接下來裡面還會發生些什麼。
波多三人離開了城堡，直到車子駛出那片廣闊的樹林，進入了倫敦的邊界，波多和勞倫斯緊張的神情才放鬆下來。
湯姆獨自在陽光璀璨的花園坐到了下午，沒有人敢來同他說：「午膳時間都過了，還不用膳，你莫是想辟谷成仙了？」
他已經足夠強大了，揮手之間便是移山填海，魔法界令人聞之驚恐的三大不可赦的咒語對他來說似乎只是小孩子的玩意兒。
那麼強大的實力，深厚的底蘊，數不清的財產，無數的追隨。
湯姆似乎已經擁有了全世界，可是為什麼感覺這麼無聊呢？
這世上好像真的沒有什麼有意思的事情值得他分出一個眼神去。
人生，真的沒有半點意趣了。
繽紛的花園硬生生的讓湯姆坐成了一張默片黑白的照片。
第149章 149
世間有離殤，自然也有聚歡。
「姑娘，該過去了。」發呆好像已經是黛玉的習性了。
鳴雁看她沒反應，又叫了一聲：「姑娘，璉二奶奶來叫了好幾次了。」
黛玉拿起扇子：「走吧。」
今日是寶釵生日，老太太也愛熱鬧，抓著大家湊了銀子要給寶釵辦生日宴，便是她自己也出了二十兩。
這事情喜慶又熱鬧，姐姐妹妹們都動了起來，寶玉更是猴子一樣鬧騰得停不下來。
這樣的熱鬧和喜慶，許多人都快忘記黛玉身上的素服了。
一轉眼，又翻了一年了，答應給他一個金色飛賊的聲音好像還在耳邊，只是不管是金色飛賊還是那個人都已經不在了。
還沒到水榭，遠遠的隔著鬥廊就聽見那邊的歡聲笑語了，特別是湘雲，那爽朗的笑聲，著實暢快。
黛玉嘴角掛著應景的微笑，在池邊站了會兒，手裡抓著腰間綴著的玉玨，看著廚房裡自己的影子。
她長高了一些，只是看著更弱了。即使笑得那麼明顯，眼睛裡也有濃得化不開的冷清。
身邊就是那樣的歡快，她在旁邊卻好像是一副完全不相關的風景。
「走吧。」黛玉收回眼神往水榭去了。
水榭裡正熱鬧這，眾人嬉戲，小丫頭們也跟著鬧，老太太坐在上頭看著他們耍，笑得高興得不得了。
寶釵十五歲生日，也是及笄之年，如今雖說不如前頭幾十年講究，但這次生日宴勉強說來也算是請到了超品夫人給自己做了正賓。雖說誰都沒有提起及笄兩個字，但是樣子是有的，因此雖然口裡不說，寶釵心裡也是高興的。
黛玉進來，眾人正高興著，沒瞧見她。
她也不叫誰，只是往賈母身邊坐了過去。
賈母牽了她的手，細細看她的面容，雖說還是纖細著，但是臉色還算紅潤，眼睛也清亮著，想必是休息得好的，因此也放下了心來，又看姑娘們玩樂了。
寶玉玩得累了，轉頭要歇息，正巧看見黛玉在賈母身邊。他也不上前，只是暗戳戳的叫了探春和湘雲，三人架了黛玉起來，說她晚到，硬要罰她酒。
小孩子的酒都是些果子水，有點酒味，但也就是這樣了。黛玉連著喝了兩杯，再不肯喝。老太太怕她喝多了酒，趕緊叫她過去。
外頭的檯子也搭起來了。賈母牽著黛玉的手把戲本子推給了寶釵：「今日既然是你的生日，權該你來點幾出。盡點你高興的來。」
寶釵不推遲，點出來的卻是老太太甚愛的熱鬧戲。賈母心中了然，也不說什麼，只當寶釵愛的也是這樣的戲。
寶玉從不多想姐姐妹妹的心思，她們如此做了，他自然也只當這是她們的本心：「你好這樣的戲。」
這話不說什麼意思，也不過是一說，寶釵聽了卻解釋了好些，從唱腔到詞曲，說不得的好。偏她這話很有意思，引得寶玉入了神。
黛玉倒是沒注意這麼多，她素來不喜歡聽戲，更何況是這麼熱鬧的戲。反倒是賈母偏眼撇了一眼，只是她也沒多說話。像是沒發現一樣，自顧自的看著戲。
好幾出戲唱了，賈母喜歡得很，叫了臺上的小戲子下來。
來的兩個孩子一個旦角一個丑角。黛玉吃著菜看了一眼，比之那頗有姿容的旦角，那丑角反倒更討她喜歡。那孩子小，想是在府裡吃得好了，臉上肉呼呼的，看著就可愛。加上那滿臉的色彩，稚嫩的笑臉畫著這樣的面具，偏她一雙眼睛又滿是好奇和乾淨，看著著實讓人愛。
黛玉還看著這個丑角，那頭的旦角也引了不少人注意。
賈母愛她好看又唱得很，很是賞了些。王夫人探頭過來，這丫頭有扶風弱柳之姿，面上也頗有柔弱。她本就不愛這樣的女孩子，此刻哪裡還能喜歡，只是做著樣子：「你們瞧瞧，這丫頭長得面熟，看看她像誰。」
湘雲眼睛尖，瞧那小戲子的顏色身段都像極了黛玉一張口就給說了出來：「這丫頭活像林姐姐。」
王夫人那話，寶玉聽見了，寶釵聽見了，三春都聽見了，只是沒有人說話，偏湘雲耿直，看見了就說出了口，半點遲疑沒有。
湘雲這話說出來賈母才注意到，難怪她之前看著心熱，原來是像了她的玉兒。只是像不像是一回事，說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過是個戲子，能長得像她的玉兒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如今這王氏引出這話來，是何用意？暗指我玉兒像個戲子，還是有個可以隨意外借，物件一樣的東西像我金尊玉貴的玉兒。若有外人來借戲子，這小戲子借還是不借？借出去了，那著借的究竟是什麼？只是一個小戲子？還是黛玉的體面名聲？
這心思簡直齷齪。
以這種宵小手段來染黑一個晚輩女孩子的名聲，這王氏是越活越回去了。
湘雲向來實心眼，此番說出來也不過是脫口而出。即使真有什麼也不過是小孩子間小小的不愉快，可那王氏，這麼大年紀的人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竟然還拎不清，也該給她醒醒神了。
王夫人絲毫不知道賈母心頭的打算，只是得意的撇了王熙鳳一眼：真以為沒了你就沒人來說話了？
王熙鳳倒是接收到王夫人的信號了，只是她根本沒當一回事。
「是了，這丫頭是長得好，長得就有福氣。」賈母招收讓她過來：「我老了，就喜歡看著你們這些小姑娘在面前鬧。這孩子好，便到我身邊來吧，也多讓我開心開心。」
「是了，是了，是該伺候老太太的。」王熙鳳走出來：「老太太說她有福她就是有福，我看她最大的福氣就是跟在老太太身邊。」
「是個好的。」老太太看著這小戲子笑得很慈祥。
這事情要是放前兩年，黛玉指不定是不高興，得鬧上一場，只是現如今，她年歲長了，經了許多的世事，對這些倒是沒了感覺。
世間妖魔眾多，鬼祟遍佈，真要計較哪裡又計較得過來。不過是個玩笑，哄大家笑上一回，誰會真的去把一句玩笑話當真呢？
只是到底對這宴席沒什麼興致，趁著這個由頭，黛玉自己先走了。
寶玉見黛玉走了，這才拉著湘雲往外頭去說話。遠遠的，黛玉還能聽見湘雲在叫愛哥哥。
再晚一些，寶玉來了耿道遠，黛玉心知他要說些什麼，也不讓他進來，只讓丫頭們說自己已經休息了。寶玉不能闖，只得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寶玉回了自己的怡紅院，呆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襲人來叫他他也不聽不理，泥塑木偶一樣被牽著洗漱，又上了床。
襲人帶著小丫頭把他安置好了，又妥妥的收拾了那塊寶玉，這才叫了丫頭們退下，她來守夜。
她也沒去旁邊睡下，就守在寶玉床前。又坐了許久，她撩開簾子往裡看，本以為寶玉已經睡下了，誰知他還直愣愣的看著床頂。
這就有些嚇人了，襲人上了床，推推寶玉：「寶玉，寶玉。」
寶玉揮開他的手：「你去睡吧。」
見他說了話，襲人這才安下心來，也不聽寶玉的，只在他身邊躺下，一手撐著頭問他：「你這是怎麼了？一回來就這麼愣著，莫不是林姑娘又給你氣受了？你也是個泥性的，人家既看不上你，你又何必貼上去。」
「你自去睡你的，何苦來挖苦我。我做我的苦果，你自去享你的清福。左右我不為難你，你也不要來為難我。」寶玉翻過身去，背對著襲人，不再理她。
襲人歎了氣，也知道他的癡性，索性下了床回了旁邊值守的小床去。
寶玉獨自躺在床上，想著這些年。至黛玉來，他便歡喜，從來沒見過這般靈巧的妹妹，但凡他有些好的，不管用的吃的無不先想到林妹妹。從小一處吃一處喝長到這麼大，卻如此生分。
他今日是怕黛玉生氣卻憋在心裡病了，這才想著要去安慰她，使她發散發散，誰知還沒進到門就被攆走了。
從小的情誼在這裡，她卻看不清自己的一顆心來。
寶玉越想越委屈，忍不住哭出了聲。
襲人聽了聲響，心裡頭對黛玉的意見越發深了。只是也不能放著寶玉不管，只得起身鑽進了寶玉的床帳，摟著安慰了好些時候才止了他的哭，也少不得要有些什麼分散一下他的精力。
寶玉昏昏沉沉的睡著，卻迷迷糊糊的見了當年指引他的那位仙姑：「仙姑。」
這仙姑道號警幻，自稱是太虛幻境的司主，當年曾引得寶玉去離恨天內，覽十二冊典籍，聽夢曲十四支，知那男女皮肉之情，寶玉如今見她，一眼便認了出來。
「我路經此地，聽你鬱鬱不歡，便請你前來一敘。」警幻身姿妙曼，臨水而坐，一派仙人姿態之下更有幾分纏綿情切。
寶玉聽她聲音已經是情誼沉淪了，此刻見她這幅姿態，哪裡有不理的道理，連忙坐到了她身邊，執手細語，其中對黛玉的癡戀、情切莫不動人心肺。
警幻聽了他這番話，免不得安慰他。
寶玉看警幻情切，心中多少有些安撫，兩人又說了許久警幻才送了寶玉回去。
不過是一推手的事情，眼見寶玉回去了，警幻轉頭招出了兩個人來。一人跛足做道人樣子，一人癩頭是個和尚。
那和尚剛出現便急忙忙的向警幻討主意：「仙子，這可如何是好。神瑛侍者乃是聖人的侍童，這番下凡本就是為了同那仙草續情，可如今這草竟不對神瑛侍者起凡心。若神瑛侍者回返，咱們如何能擔得起這罪名。」
第150章 150
原來這寶玉竟是天上赤霞宮的侍者，為聖人所用，只是他總在西方靈河行走，時常為一株蘭草澆灌，後來偶然熾了凡心，請了警幻仙子做托下了凡曆情。
聖人身邊的人，警幻如何不受。為了寶玉的這番請托，警幻專門設計使那成形的靈草也下了凡，又歷經喪母喪父之痛使她孑然一生，為的就是讓寶玉能享世間榮華，得輕靈女子之情，過千丈紅塵練心。
本以為是十拿九穩的事情，誰知中間竟出了岔子。
三千世界，本該相互無關牽連，誰知變故叢生，另外一個世界與此間竟然相互連通了，那橫空而來的人周身氣運之強竟能夠遮掩天機，讓天道也發現不了這個變故。有如此手段的大能莫不是聖、神一級，警幻雖知道這變故卻不敢妄加插手，只得觀望起來。
好在雖然有異世之人在，但絳珠仙子喪母喪父的命線卻沒有改變。若僅是如此警幻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事情顯然沒有這麼樂觀。只是絳珠仙子的父母雖亡，那異世之人卻還在，林家也沒有如計畫中的敗落。
更甚者那絳珠仙子不僅未按計劃對神瑛侍者動情，反倒同那異世之人有了情愫。
警幻百般忍耐，總算是找個一個機會把那人身上的氣運扯開了一絲，天道果然發現把那人送回了原本的世界。警幻想著沒了這個人，林家自然是要敗落的，人已亡，家再破，屆時神瑛侍者再小意討好，不怕那落進污泥的絳珠仙子不動情思。
想法是好的，只是警幻到底忽略了人這個物種的特性。
黛玉性子剛毅，面兒上看不出來，可是芯子卻是鋼鐵造的。若一開始便沒有湯姆，林父一去就獨自在榮國府求活，或許還能把她的骨子給磨斷。
可現實情況並不是那樣的。
黛玉雖然也是六歲就到了榮國府，但是林家的一舉一動不說參與，至少她都是知情的。人心淡薄，謀略算計，林如海和湯姆從來避諱過她，也總把她當做男子一般教養，教得她不僅沒有一般女兒的柔弱，反倒生出一股強硬來。
這樣長大的黛玉，不僅沒有在重重艱難中成為一個看不清世事動盪，只知道憐惜自己身世的睜眼瞎，反倒心中丘壑頗深，能定計謀算。
再加上林如海對她和湯姆的期望，湯姆時時刻刻不忘林家榮光的影響，守護林家這個念頭是深深的刻在了黛玉的骨子裡了，從未忘懷，不敢忘懷。
一個有心胸，有謀算的女子，哪怕只是一個孤女，但是她的父親、兄長給她留下的一切已經足以讓這個看著瘦弱的女孩子扛起一整個家族的重擔了。
她的身姿依舊柔弱，面容還透著稚嫩，但是堅毅的眼神中從不含淚求憐。
她心智堅定，清晰明白的知道自己的目標，幼承庭訓之下行事作風也從不因逆境不順而蠅營狗苟，反倒是有著許多男人都不及的開闊胸懷。
她經歷過人性最惡毒的一面，也見過最底層掙扎求生的人的絕望，體會絕境之中的被人踩到泥地裡的迫害。但是即使這個世界以最兇惡的姿態展示在她面前，黛玉仍然記得她父親清風朗月的疏闊姿態和她的兄長無論置身何地的堅毅面容。
整個世界的豐富都呈現在了她面前，她經歷過最壞的，也經歷過最好的。
這樣豐富的黛玉，怎麼可能被一個連紈絝都算不上的膏粱子弟吸引。
警幻算計了許多，可她算漏了一個人的經歷，算漏了一個人的品格，也算漏了一個人等待的決心。
哪怕是無望的等待，但是只要接受等待這件事實，遙遙無期的等候似乎也從一種磨人的痛苦變成了甘苦相間的溫暖。
警幻不懂，因此她低估了一個姑娘的決心，或者她從來沒有考慮到過：「絳珠仙子收了神瑛侍者的灌溉之恩，此番報恩是她的因果，想來是人家濁瘴重重讓她忘了初衷。也罷，我此番前去點醒她，只當是同在太虛幻境的情分罷了。」
這話是說這事情能辦了。
老道士和老和尚忙不迭的拜倒：「仙子大義。」
天上發生的事情，地上不知道，地上的人只顧著自己家眼前的歡喜。
湘雲雖說宴上有些不開心，但她也不當一回事，過去了便拋到了腦後，扎扎實實的在賈府玩了好幾日。
這日這正在賈母房裡說話，說到了寶姐姐教寶玉的那段戲詞，便想著要叫個小戲子來唱著玩。
「叫齡官來吧，她那日唱得好呢。」探春道。
湘雲是個湊熱鬧的，立時便要附議。幾個姑娘並著寶玉嘰嘰喳喳的說著要聽什麼。
「這可不巧，齡官不在的。不如奴婢找了其他幾個官，給姑娘們唱一齣整的。」玳瑁伺候在旁邊，聽著這話趕緊說道。
惜春問：「怎麼就不在了？」
玳瑁言笑晏晏，就怕姿態不夠惹了姑娘們的惱：「她不好。才來那晚上，才得了賞，晚上就上了急症，叫大夫來看了，沒好，不過也沒什麼不痛快。」
玳瑁輕聲細語的說這齡官死了的事情，就怕驚了各位姑娘，也不敢說得過於直白。
惜春聽了，哦了一聲也就完了。
探春和迎春也未當一回事。湘雲雖說一開始和寶玉為這吵了一回，但回過頭來她也知道這是什麼事情了，所以她現在態度同探春、迎春一樣，沒當一回事。
寶釵喝著茶，面色如常：「咱們去花園吧，對詞弄畫都好得很的。」
眾人笑嘻嘻的往外頭去了，身後一群小丫頭跟著。只有寶玉，立在桌邊站了許久，不知道想什麼，不知道幹什麼。
「寶二爺，快些走吧，姑娘們都去園子裡了。」又小丫頭來叫。寶玉這才醒過神來，又掛這笑臉追著姐姐妹妹們去了。
深閨裡的歡笑似乎並不那麼容易被任何東西打擾。
秋風漸起，黛玉整日懨懨的，沒什麼精神。這日又在窗前看景，只是那眼神愣愣的，也不知道是她在看景還是景在看她。
王熙鳳這時候來，正巧見著她這樣子，心裡一沉，只擔心她鬱結在心，特意做出爽朗的樣子大笑著走進來：「妹妹，我來給你送禮來了。」
黛玉回過神來，隔著窗子對王熙鳳道：「你且進來，我也瞧瞧，你能送什麼禮來。」
王熙鳳身後跟著一溜煙的人，個個垂手斂目，只她一人身著大紅錦衣，風風火火，言笑晏晏的就進來了。
藎草早把茶都倒好了，王熙鳳一進來端起茶碗就喝。
黛玉笑了笑，拿娟子遮著嘴，用大家都聽得到的聲音悄悄的問藎草：「你泡給她的是什麼茶？記得這個人了，下次要是她再來，可不許給她泡好茶。一碗白水足以，再多就是粗茶、碎茶了。」
藎草聽了，正經道：「回姑娘話，是粗茶。」
她這話一說，黛玉和她自己倒是克制不住笑了出來。
王熙鳳吊著眉毛，做著兇狠的樣子：「好呀，我千里迢迢來給你送禮來，你竟然用粗茶打發我。這禮呀，我不送也罷。」說這就起身，做出要走的樣子。
黛玉連忙追上去，笑著同她道歉：「好嫂子，可別惱我，我等著你的禮呢。」
王熙鳳等她千般謝萬般歉的說完了，這才抬高了下巴走回來：「你說我喝你茶了，我這可是專門來給你送茶的。」她說著話平兒便上前把一包茶葉拿了出來。
藎草接過來，打開茶包，黛玉不必探頭便聞到一陣香味，又一看，果然是好茶。
黛玉親自端了茶來：「好嫂子，你的好我可記得呢。」
王熙鳳不接茶：「我的好你記得，那你就拿這等劣茶來敷衍我？」她眼角眉梢都還帶著些笑，偏要做出氣勢樣子來。
藎草在旁邊解釋道：「二奶奶不知道，這哪裡是什麼劣茶。二奶奶剛才喝的可是從江南茶鄉加急從來的新茶，昨天才到，從制茶到送來，才十天不到。」
江南到京城，朝廷快馬加鞭才十天不到，黛玉這茶，不說本身好不好，便是這千里加急運過來就已經是上好了。
王熙鳳心裡有數，又端著樣子笑著道：「那我可給你面子了。」說了又一口飲幹了茶碗。
黛玉笑著放下茶碗，王熙鳳又到：「我是喝不出這茶有什麼不同，只是我拿過來這個是老太太新得的，說是上貢的龍井，一共四棵樹，你這裡有大半棵。」
「那倒是重禮了。」黛玉笑著，又打趣王熙鳳：「我願以為是你要送我禮，沒想到你只是個送東西的。還好大大方方的喝我的茶。」
「我的好姑娘也，我現在哪裡能從那裡摳出點東西來，待你二哥哥以後好了，我這裡能扣到的難道少得了你的？」王熙鳳也不拿大，切切實實的意會著上頭的東西她是扣下來的。
黛玉聽了也不說話，只是笑。
兩人又閒話了兩三句，外頭就有婆子追著王熙鳳來了。
「你這個大忙人，找你的人都找到這裡來了，還不趕緊的，你若晚上一步，指不定榮國府就翻了。」黛玉收了王熙鳳的杯子
王熙鳳笑笑：「我算個什麼人物，不過是拿著鑰匙的丫頭罷了。」說這就要走，走到門口才想起來，又轉過身：「對了，我還給忘了。太妃沒了，院子裡也不能唱戲了，這些小戲子，老太太的意思是大家分一分。我給你帶了這個過來，藕官。」
她叫著藕官，一個小丫頭從眾多丫頭的最後走到前頭來。
黛玉略看了一眼，又看向王熙鳳。王熙鳳道：「你不喜歡就讓她一邊呆著，你若無聊了，叫她在自己院子唱上兩句，也不礙什麼事，權當打發時日了。」
見黛玉點了點頭，王熙鳳這才呆著丫頭婆子們走了。
人群一走，藕官邊獨零零的站在了一片空白處，顯出了她來。
王熙鳳走了，黛玉也沒有看她的心情又坐回了窗前，只是這次她手上拿了一本書。
藎草見黛玉沒有吩咐，趕緊對門口守著的阿南使了使顏色，阿南趕緊進來拉著藕官悄悄的出去。出了門又帶她往後罩間去：「你今日才來，先學學我們院子裡的規矩，有什麼事情等嬤嬤給你安排。只是要記住了，不准隨便往前頭去，特別是沒有姑娘的吩咐絕對不能隨意到姑娘面前。」
日子好像也是這樣在過，只是每晚從噩夢中驚醒後，垂下床邊的那只手，再也沒有一個睡在腳踏上的人伸手來握著了。
黛玉維持著往常的樣子，心裡守著對湯姆的思念半點不露出來。這只是他們倆之間的小秘密，誰都不能說，也不能讓誰看出來。好像守著這最後的一星半點就是惟一的依靠和溫暖了。
林家雖式微，但到底是撐住了，榮華仍在。只是黛玉如今卻越加沉默了，好些時候一坐就是一天。
四喜和三福也長大了，一貓一狗和諧得很。時常在外頭院子裡打鬧，黛玉倒是看著，只是那頭的熱鬧越發的襯托了她的安靜和寂寥。
湯姆不在，沒有他的事情懸在心上，時間的流逝好像也沒有了太大的意義。
悠于 2018-4-14 19:19
第151章 151
有這樣感覺的不止是黛玉一個。
湯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覺得百無聊賴。這座城堡的大廳很暗，從頂上垂下的巨大的燭臺群也只能陰暗的把昏黃微光撒在有限的一點點位置上。天頂挑得很高，肉眼望上去，頂藏在黑暗中，似乎頭上只有濃烈不散的黑暗而沒有天頂。
「先生，我們沒有必要為這些事情買單。排斥麻瓜並不是我們的主張，現在已經出現了多起純血攻擊麻瓜巫師致死的案例，我們不能再放任下去了。」波多有些激動，不管是魔法界還是麻瓜界他在外面都可以被稱作是湯姆的發言人，而現在，湯姆在魔法界的事業顯然是遭遇了一個危機。純血魔法師再多也比不過麻瓜魔法師，況且純血還在一年年的減少。這個時候和大部分的魔法界站在對立面顯然是不可靠的。
臺階離湯姆有些遠，所有人都站在臺階下，沒有人敢往上望一眼，因此誰都沒發現，他們的主人，湯姆·裡德爾正在仰望著黑暗，根本沒有分一分心思在他們身上。
他的神識探到了天頂之上，在一片夜空之中，繁星點點裡面。這裡每一顆星都閃著微光，相互映襯之間光華柔弱卻顯得越發的燦爛。
微弱的光相互交織做成一張巨大的網，一頭是天，一頭是地，包裹著整個世界。
再一次的失敗。
湯姆垂下眼瞼，被這一遍又一遍的打擊，不斷重複，如同巨石一般壓在胸口燃燒的憤怒上。它在燃燒，但是看不叫火焰。
階下的聲音有些吵鬧。湯姆無趣的聽著波多言辭激烈的抨擊進來越來越多的麻瓜巫師被襲擊的事情。
他們的生死，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呢？湯姆想。
這些年湯姆給純血貴族的利益有些多了，一些小家族沒什麼定性，開始張狂，在湯姆的羽翼下自以為自己能為所欲為，無所顧忌的做著些純血榮耀的夢。
這些年湯姆的心思越發的低沉，一心專研著時間空間的超越，少有參加事物的時候。甚至在無數次的打擊下，當他聽到這些愚蠢的麻瓜巫師被襲擊的時間心中還有莫名的舒爽。
世界博大，人若螻蟻，為什麼只有我永陷苦痛，為什麼只有我們如此不幸。
當痛苦被共用的時候，單個人的痛苦似乎也沒有那麼讓人難以忍受了。
若讓她知道，怕又要說自己心思不純了。小姑娘，總是這麼的心善。湯姆暗自自嘲。
「各位，把你們泡在美酒裡面的腦子都撿起來，塞回你們的大腦袋裡面。我不希望再聽到這樣的事情發生。」雖說這幾年湯姆不怎麼參與他自己的事業，但是這些事業的運轉確實靠著他的名聲。他不動手，但威懾甚重。
接下來的事情湯姆也沒有什麼興趣了，只是他雖然走了，這個大廳的空氣卻更加冷凝了。
瑪律福等人是一早就上了船的，現在的他們是穩坐釣魚臺，不必做什麼，利益自然會來。雖說現在有些不長眼的東西傷了一些利益，但是不是不能挽救。可以挽救的財產和一些麻瓜巫師的性命，在這個廳裡站在前頭的那些人心裡可能還比不上稍後會出現在餐桌上的鵪鶉。
他們平常樣子相互邀請著離開了這座讓人打從心底的恐懼城堡。
鄧布利多還在湯姆的會客室，這個會客室和剛才的大廳完全不同。
牆角有藤蔓延伸，探出頭來，牽牛花的花朵也在視窗照耀，陽光剛好曬進來，幾個大大的窗子，整個房間都在亮堂和溫暖裡。
鄧布利多正坐在小桌子邊上吃著小餅乾，看湯姆進來還專門的誇了一下：「這餅乾真不錯，湯姆，就是不太甜。我這樣的老人家味覺遲鈍，下次你可得拿出更甜一點的小餅乾來招待我。」
湯姆笑了笑：「為您的牙齒著想，教授還是少用一些甜食比較好。」
「不要為難我這個老人家了。湯姆，我還能吃多久的小餅乾呢。」鄧布利多的頭髮全白了，說話的語氣和內容也越來越符合一個老人家的樣子，那麼慈祥平和。只是這一切也只是表面的樣子，他現在仍舊是魔法界第一人，他的身邊依舊追隨著許多好用的傢伙。
最重要的是，在老人家獨有的慈悲下，鄧布利多的勇氣和正義從來沒有因為身體的衰老而減少過：「湯姆，關於麻瓜巫師的事情......」
湯姆是鄧布利多看著長大的，他偽裝得很好，他的冷漠和無情無義從來沒有在鄧布利多面前漏出哪怕一點影子過。鄧布利多願意相信他，願意在第一時間先和湯姆確認。
又一次的偽裝，似乎已經是習慣了，或者誰也不知道什麼是偽裝，什麼事真實。湯姆打斷鄧布利多：「我知道，我很遺憾。教授，這些事情是我的責任，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並不是說要去彌補一些什麼，但是我希望能挽回一些什麼。」
「湯姆。」鄧布利多看著他。
「我會處理他們，教授。我非常抱歉，這一切是因為我的掌控能力的問題，我可以保證以後都不回再出現這樣的事情了。」湯姆連上帶著真實的疲憊和歉意，可這個真的是真實嗎？不知道湯姆自己能不能辨別。
「你還太年輕，湯姆。」鄧布利多願意真心的去原諒這個成長得太快的善良的孩子，他甚至為了湯姆臉上深刻的懺悔而真心的希望能安慰他：「這不是你的錯，湯姆。你成長得太快，你還太年輕，你並不知道人的內心究竟是什麼樣子的。放慢一些腳步，湯姆，走得太快你就看不見叫上盛開的花了。」
湯姆姿態做得極好，偽裝這件事情似乎已經變成了他的本能。
偽裝慈善。
偽裝正義。
偽裝他很好。
偽裝從來沒有想過她。
鄧布利多只是來確認一件事情，現在得到他想要的結果了，他也能安心了，放下茶杯，拿出自備的甜得膩的小零食，鄧布利多表示他很有心情和湯姆談一談魔法上的事情。
湯姆陪著鄧布利多，不同的時間空間裡的黛玉再陪著賈母。
老太太年紀大了，不愛動彈，但又喜歡熱鬧，於是總愛留晚輩在跟前嬉鬧。今日大家也正在榮慶堂聊著，老太太看了一圈：「怎麼的鳳丫頭不在？」
鴛鴦是知道的：「二太太家裡之前有一個認宗的遠親，劉姥姥，也是花甲的年紀了，可惜那家人說是沒落了。那老太太一家子為著一口吃是在沒辦法。前兩年來府裡探了探，二奶奶見了她，又送了銀子和衣裳。今年聽說是豐收了，擇了自家地裡的菜專門來探望二奶奶來了。」
賈母聽了笑著點了點頭，關鍵時候拉得下臉來，得恩了又不忘。不管是身居高位還是位元卑低賤，能識恩認恩的人就很得人喜歡了，畢竟誰也不願意救條白眼狼。
鴛鴦見賈母有興趣，又說：「那姥姥上次來，林姑娘得瞧見了，還給了些銀子做盤纏呢。」
黛玉正和惜春在邊上編瓔珞，聽到自己名字轉過頭來：「你說誰？」
「就是前兩年來府裡探二奶奶的一個姥姥，姓劉的，莊稼人。」鴛鴦道。
黛玉平時見的，往來的莫不是官家侯府，偶然間在榮國府見了一個莊稼地裡的老太太，雖說一時反應不過來，但回頭一想就想起來了。她轉頭對賈母道：「是見過，我去尋大姐兒，正巧遇見那姥姥。雖說是莊稼人，但是很得體知禮，看著也和善。那年收成不好，我便給了些銀兩和衣物，別的沒有了。」
「我玉兒說好，必定是好。」賈母笑的慈祥：「我這麼大年紀了，難得能見到和我一般老的，不如請了那劉姥姥來，大家一處樂一樂，正巧今天天氣也好，這太陽暖烘烘的，咱們邀了一路，同去園子裡走走也算散散心，練練身體了。」
鴛鴦吩咐了小丫頭去請，不一會兒王熙鳳就帶著劉姥姥並她的外孫板兒一同來了。
老太太和劉姥姥說了好些話，又一起去了園子裡，一路上看得劉姥姥驚歎不已，丫頭們為著哄老太太高興，專門的給劉姥姥簪了一頭的花。
黛玉看著皺眉，躲到了人群後臺。
一行人游完園子，又用了飯，一頓飯下來，劉姥姥簡直成了逗趣的女先生。
黛玉覺得累，正好又在院子裡，便同賈母說了話，自己帶著丫頭去了瀟湘館歇息片刻。今日難得，想是剛才活動太多，黛玉在瀟湘館裡竟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152章 152
若能一直在夢中該多好，至少夢裡有湯姆，一切都還好好的。
她看著迷霧中的湯姆，只是看著，不敢有絲毫的靠近，就怕像以往的很多次一樣一腳踩空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
湯姆在那頭，他的身邊不僅是一片白霧，還有輝煌的燈光，有錦衣華服的夥伴。他端著酒杯和這些人說著話，旁邊有美麗的小姐扭著凹凸有致的身子貼在湯姆身邊同他親熱的說這小話。
他臉上帶著暢意的笑。
黛玉仔細的回想了一下，她好像從來沒有見過湯姆如此暢快的笑，那笑發自他的內心，好像在他心裡盛開了一朵花一樣。
或許讓他回去是對的，是最好的，畢竟那邊對他來說才是真實的他歸屬的世界。
黛玉隔著重重的白霧看著遠處的湯姆，他過得那麼快活，或許這就夠了。黛玉知道自己過不去，她也知道自己不該過去，只是離不開，挪不動腳，她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站在那裡，貪婪的看著湯姆連上的每一個表情，試圖通過他嘴唇的動作去分辨他到底在說些什麼。
淚眼模糊了對面的景象，白霧的那邊好像被石子打破平靜的水面，變得扭曲。
黛玉低頭擦了擦眼淚，等她重新抬起頭，對面已經換了一個場景。
那是她在揚州的家。
丫頭婆子人來人往，產婆從屋子裡出來說『弄瓦』，年輕了好多的爹爹滿臉喜色。場景一轉，娘親和父親抱著還在繈褓的自己逗弄。轉眼長大了，她弱得5歲了都不好走路。然後弟弟出生了，娘親哭了一夜之後把那個從沒人在乎的弟弟抱到了身邊充作嫡子。再然後弟弟沒了，娘親也沒了，自己近了京城。
沒有丫頭，沒有婆子，什麼都沒帶，就帶了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頭和一個老奶娘，就這麼進京了。小心翼翼的打量，小心翼翼的活著，可是爹爹還是沒了。
回揚州奔喪，偌大的林家，最後只剩下自己回到榮國府，開始過上看人眼色，一針一線皆是他人所給的生活。
在別人歡歡喜喜的大觀園中過自己的悲傷日子。用刻薄嬌氣來掩蓋內心的不安和自備，和伺候人的小丫頭混著一起玩，對王夫人身邊的周瑞家的都叫姐姐。
黛玉看著那個『自己』悲苦的愛上了她從來沒有看進過眼底的寶玉，為了寶玉娶寶姐姐而泣血而亡。
這不對，這絕對不會是自己。哥哥呢？為什麼沒有哥哥的存在？那個弟弟，不是一直放在偏院裡嗎？怎麼會被高傲的娘親接到身邊充作嫡子？自己怎麼會是那麼一個不知所謂的傻子？
剛才看見湯姆的傷感此刻已經被剛才的震驚而完全取代了，黛玉堅定的覺得，那個卑賤的活著的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絕對不是自己。
「絳珠妹妹。」身後傳來聲音，黛玉聽著不是在叫自己就沒有理會，仍然在想著剛才看到的一切。
「妹妹為何不理我？」黛玉被人拉住了手順勢轉過身來，旁邊是一個宮裝麗人，正拉著她說話。
黛玉愛潔，自己不愛濃妝，身邊的人也從不敢濃妝，更何況是如此親近的拉住她。
不動聲色的拉開那宮裝麗人的手，黛玉再看，周遭已經不是剛才的景色了。他們此刻正在一件水閣之中，池塘邊上雲霧繚繞，垂柳無風而動，端得是一排仙人風景，只是怎麼看怎麼覺得刻意了些。
「這位姐姐，敢問這是何處？」黛玉彬彬有禮。
警幻上前想要握住黛玉的手，卻被黛玉避了過去。她臉色變了變，又極快的回到了一張笑臉上。這番變換雖快，但還是落在了黛玉眼裡。
「此處乃是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幻境，妹妹原也是此間仙子，如今怎不記得此處了？」警幻道。
警幻說著話很是親和，只是聽在黛玉耳中卻是說不出的刺耳：「敢問這位姐姐，我何故來此？」
「妹妹不必多禮。我乃是此間司主警幻，專管天下癡男怨女，此番邀妹妹前來，是為了有一段公案能瞭解。」警幻解釋。
聽到這裡，黛玉已經有充分的理由認為這位仙子找錯人了。畢竟是專管癡男怨女的，她林黛玉除了和女字符合之外，另外三個字翻山跨海都到不了她頭上。這樣想著黛玉倒是很有善心的提醒警幻：「仙子找錯人了。這天下癡男怨女如此之多，想是仙子公務繁忙，一時出了岔子。只是仙子也不必介懷，雖是差錯，但仙子好歹讓我看了一番神仙樣子，因此我是不計較的，仙子且送我回去便好。」
這劇本不對呀。
這不該那個哭唧唧的絳珠的姿態呀。
警幻艱難的維持著連上的笑容：「妹妹不急，我倒是沒找錯，確實是找你，江南揚州林氏。」
黛玉沒說話，只是用審視的眼神看著警幻。
警幻覺得背上有點汗毛立起的感覺，但是還是敬業的解釋道：「妹妹別急。」
黛玉一點都不著急，她反而覺得警幻有點著急：「你且慢慢說。」
莫名其妙被安慰到的警幻：「今日找妹妹，確實是為了一段公案。妹妹前世乃是西方靈河邊上的一株仙草，得神瑛侍者澆灌之恩，此次本事下凡為報神瑛侍者的恩情，可如今妹妹如何忘了。」
西方靈河邊的仙草？
澆灌之恩？
我雖然不養花，但是我哥養。你莫不是騙我家的水？河邊的草還需要另外去澆灌？確定是為了灌溉之恩下凡，而不是為了報溺死的仇。
黛玉反復思量，覺得可能是自己對神仙的事情有一些誤解，因此心中的問題並不問出來，只是放任警幻繼續講。
警幻看黛玉不說話：「那寶玉本就是神瑛侍者下凡，曾經在這離恨天上你們也不曾生分，怎的如今在人間一同長大的，反倒生分了？你本就欠了她的灌溉之恩，如今正有機會還了，妹妹為何又遲疑了呢？」
「你是說我要還寶玉的灌溉之恩？」黛玉有些驚訝，但還保持這風度：「可這天上的水，我怎麼還得了？豈不是要等我歸位了再還他？」
警幻一臉高深莫測的搖搖頭：「妹妹魔障了。他於你有灌溉之恩，你便以眼淚換他便可，又何須等歸位呢。這也是妹妹當初下凡時許下的『他既然灌溉於我，我沒有那麼多的水便只能以眼淚還他了。』。」
黛玉覺得自己有理由確定那個絳珠仙子不是自己。她林家的掌上明珠，怎麼可能說出這麼蠢的話。
警幻見她不以為然，加重了語氣：「絳珠，你如何再執迷不悟，此段因果如何能不還，快快棄了前志，好好的還了這灌溉之恩才是正經。」
黛玉簡直是像在看傻瓜一樣看著她：「我如何還？且不論我是不是那絳珠，若說我是，我一株長在河邊的草需不需那灌溉是一說，我一個人如何哭得出那麼多淚來還他又是一說。況且，我自覺你該是認錯了人。」照警幻的意思，澆灌了成百上千年的水，莫說這輩子，黛玉覺得可能下輩子都哭不完。
黛玉很認真，很認真的想和警幻說清楚事情的條理和現實性，但是警幻似乎沒有察覺她的好心。
「你本就是父母雙亡的命線，輾轉流落榮國府也是為了還那灌溉之情。我好心提醒與你，儘快回歸正途，可你百般抵耐，竟是不想歸位了？」警幻呵斥道。
她疾言厲色，面容都有些扭曲了，只是黛玉卻安之若素心裡沒有一絲波瀾，反而聽出了些什麼。
「我自幼父母雙亡，可我哥哥仍在，林家煊赫不減，進京也是為了為母親進孝于外祖母膝下，如何能算得上是輾轉流落？」黛玉連上帶點怒容，姑娘家的惱羞明明白白的寫在臉上。
警幻看她露了神色，心下反倒大定：「我的傻妹妹。你本該是金貴身子淡薄命，父母雙亡之後便孑然一生，可偏偏就是你這個哥哥。他是個異數，本不該出現在此世間，為著他在，這才改了你的命數，礙了你的前途。如今他去了才是正道，而你，趁著這個時機走回正途還了淚才是正經的。」
剛才的鏡花水月黛玉是看全了的，此刻聽警幻的話再結合榮國府裡各人的個性還有什麼猜不到的。
當下便放下了怒容，似笑非笑的看著警幻：「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現在該將林家全全雙手奉上于二舅母，讓她得意的奉給宮裡的元春。再散了僕奴，縮居到瀟湘館，外頭萬事不管，只指著寶玉生活，然後等他和薛氏成婚那日自盡而亡？」黛玉簡直差異，這仙子腦袋是空的吧？誰放著錦繡前程不要非得把自己搓磨成一灘爛泥。
警幻哪裡聽不出來黛玉語氣裡的憤怒，只是她自持神仙身份，並不在意區區凡人的喜怒，因此倒很坦然的認了：「自當如此才是正道。」
黛玉緊接著她的話：「那我林氏不屑于此間正道。你若能殺我，便在此刻殺了我，再找一個仙娥下界去幫你全了那什麼勞什子神瑛侍者的癡心妄想。若你殺不了我，便速速離去，別讓我再瞧見你。」「放肆。」警幻大怒。
這離恨天立時狂風四起。
警幻千方百計的把自己弄上來，又說盡了好話，卻沒有一開始就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做手腳，顯然是不敢擅自插手人間之事，黛玉猜她不敢動手，因此更加有恃無恐。絲毫不懼，挺著了脊樑：「縱使你能翻雲覆海，也不過是些宵小伎倆。我不管你是要報恩還是要對誰搖尾乞憐，但是你的注意別打到我林氏身上來。我林家雖不才，卻也是輔佐了幾代帝王，安撫了數方百姓，世間自有正道庇佑我林家。天要興我林家你攔不住，天若要亡我林家也不必你來插手。你一個專管細小末節的仙娥，哪裡來這麼多事，敢干涉天道正義。」
這一派話說得擲地有聲，天上隱約有雷聲翻滾與黛玉的話相和。
警幻蒼白了一張臉抬頭看上九重天。她想不到黛玉這話竟然能上達天道，得天道附和。此刻天威降下，她唯有匍匐在地，哪裡還敢有一絲妄動。
第153章 153
「這該是個讀書人的屋子。」黛玉恍惚間聽見外頭有聲音，這才從天威的籠罩中脫身，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回來了。
鳴雁見黛玉睜了眼，趕緊招呼了小丫頭去備水，黛玉起身靠在床頭醒神。
外頭說話的是劉姥姥，她隨著賈母一路過來，竟是把這院子遊了個七七八八，此番正好到了黛玉的瀟湘館。
「我老婆子唐突了，不知道姑娘在裡頭休息。」劉姥姥看著魚貫而出準備物什的丫頭，心知自己是打擾了貴人，連忙致歉。
藎草是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氣的，連忙攔住了：「不怪姥姥，我家姑娘本就醒著，老太太和姥姥來得剛好。」連番安撫下，劉姥姥才定下神來。
賈母笑著進了內室，看黛玉坐在床頭，摸了摸她的臉，是有些熱，只是剛醒來有些臉熱是正常的：「我這外孫女呀，本就不是嬌慣的人，最是和氣，也最知道尊老。姥姥別客氣了，她不同你生氣，你也莫要自己嚇自己。」
黛玉重新梳洗過，賈母也沒有帶著劉姥姥出去，只是端坐在旁邊說話。
剛才也是走了不少路了，劉姥姥是走習慣了的，賈母可就走不下去了。王熙鳳伺候著賈母坐下了，又去黛玉那邊瞧了才安下心來。
劉姥姥坐著，這一天下來只覺得兩隻眼睛都不夠看。現在到了這院子又是一番別的風景，這裡書多，擺件雖然少，卻不顯得空洞，不似剛才那個雪洞似的房子。劉姥姥說不出究竟有些什麼好，但是這裡看著就是哪哪兒都好。
黛玉梳洗出來給賈母請了安就坐到了她身邊：「我這外孫女，要及笄了，到時候姥姥也來，你來就是她的福氣。」
聽著賈母的話，黛玉這才從剛才的夢中反應過來，又一年了，這時間過得，可真快。
是呀，時間過得可真快。它足以把一個英姿勃勃的壯年變成一個老人，也足以把一星半點淺薄的希望給徹底澆滅。
湯姆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離開這座莊園了。這裡是修給黛玉的，莊園的格局，花園的位置，溪流的走向，甚至是花的種類，沒有一處不是黛玉喜歡的，甚至那座高高的書樓，裡面是他這麼多年來收集起來的所有藏書。
可這一切都沒有黛玉來享受了。
小金環已經在湯姆的手心被莫得發亮了。可這點微弱的亮光根本不足以照亮湯姆心中的黑暗，只能在在一片冰封之中勉強保住他心頭唯一一點火熱的跳動罷了。
可誰不是生活在一片黑暗之中呢。
黛玉今日起得早，她要去瑾郡王府上交接這一季度的帳目。
她現在是林家唯一的人，是林家的家主，林家曾經一直在做得事情現在輪到她來做了。又正因為林家只剩下她一人，因此老聖人和瑾郡王用著也放心。區區女子，林家孤女，有才有德，能依附的也只有他們的勢力，必要時刻也能輕鬆的拋開。
這樣的下屬，所求甚少，所獻甚多，簡直完美。
黛玉梳妝完畢先去了老太太那裡請安，三春和寶釵都在那裡了。陪著賈母用過了早餐黛玉就去了瑾郡王府。
若瑾郡王沒有交托什麼什麼事情，每次的回話也都是些慣例，且每次去瑾郡王府上回話都是請托了瑾郡王妃的的名義，郡王妃不僅在場，而且正事過後也都會留黛玉敘敘話。
外頭只當瑾郡王妃看重黛玉，兩人投緣，倒沒想到如今看著沒落的林家還有這從前那般實力。
今日也是如此，近來風平浪靜，瑾郡王也沒有什麼事情吩咐，索性連面都沒有露，只有郡王妃出面接了帳冊之類的，又留了午膳黛玉才離開。
一路回了榮國府，黛玉謝了梳妝換了平常的衣服去了賈母那裡。
「回來啦，快過來。」賈母看她進來趕緊叫了她坐到自己身邊來：「郡王妃進來可好？」瑾郡王妃現在懷了孕，賈母這才有這一問。
「好的，看著精神氣很好。」黛玉回答到：「郡王妃還讓我給外祖母問好，請您這位全福老太太也給她一些喜福氣。」
「郡王妃才是真正的全福，我這點算什麼。」即使不在瑾郡王妃面前，這話也只能這麼接。賈母看著平日裡隨心，但是謹慎是骨子裡的事情，從來不肯放縱。
「林丫頭，聽說你回來得時候車架衝撞了？」寶釵本來在哦昂便和迎春下棋，這時候突然抬頭問了一句，見賈母望過來趕緊解釋道：「我剛才來之前哥哥才回家，和我說在街上看到林丫頭的車架和外頭好像是昌源國的使臣車隊衝撞上了。我哥哥正想去看看，可林丫頭的車架就走了，他不想節外生枝就近路回來了。」
「可是衝撞你了？可有受傷？」賈母急急的起身，拉著黛玉四處看著，又著急的同鴛鴦喊：「還愣著做什麼，趕緊拿了大老爺的名帖去把太醫請來。快去，快去，要是我玉兒有什麼不好，你們誰都脫不了手。」
黛玉趕忙攔下鴛鴦，有握住賈母的手：「外祖母，我沒事的。你看我現在好好的。」
黛玉在賈母面前轉了一圈，賈母這才放心：「到底怎麼了？怎麼就被衝撞了？那昌源國怎麼回事，出使□□怎麼連個規矩都不懂。」
寶釵低頭看著棋盤，聽著這句話忍不住捏緊了棋子，用力到指尖泛白，心裡嫉妒翻騰，卻又不敢露出聲色。薛家已經安穩下來了，只是到底不如從前，不僅從皇商頂級的位置退下來，甚至還差點沒保住皇商的資格，她這個薛家大小姐自然也是江河日下了。
在她看來，林黛玉和她沒什麼區別，甚至比她更差。她還有母親和兄弟，而林家卻是剩下她林黛玉一人了，這樣的情況，為什麼她還可以那麼高高在上。聖人甚至沒有因為林家大郎的死而把林家胥安侯的爵位拿掉，還給了林黛玉一個縣主的名頭。
她明明該是孤女寄居于榮國府，可是她卻自在得如同在自己家一樣，甚至時常出席貴人們的宴會，名聲在外。
就連這次，分明是她衝撞了昌源國的車架，那車隊裡甚至有昌源國喲啊和親過來的公主。可在賈母嘴裡卻是那使臣車隊衝撞了黛玉，衝撞了她一個孤女。
笑話，簡直是笑話。
她憑什麼，憑什麼，究竟憑什麼。
迎春隱晦的看了一眼那蔥白一樣的指尖，接著又保持著垂眼的姿勢像什麼都沒有發現一樣。
「倒是沒有衝撞。我從郡王府那條街出來，車架要轉進正街去，正巧對面就是昌源國的使臣車隊。我都臨街了，那邊還有一段距離，他們那車隊又長，我就沒有等，直接過去了，讓他們稍等了片刻罷了。」黛玉捧了茶給賈母：「下頭的人去那邊說了，人家也好聲好氣並沒有說什麼。」
賈母聽了才放心：「是了。那昌源國雖然和咱們接著壤，但是那麼一小溜地方，爺們兒打個獵，馬蹄子都不好挪開。這麼個小地方，人倒是知禮。」
賈母說這話有底氣得很，當年是她丈夫帶著兵去把那地方打成大熙的屬國的。
王夫人和薛姨媽正好進來，她們是聽說黛玉回來時候的事情了，這時候再聽賈母的話王夫人忍不住說了一句自認為公道的話：「只是畢竟是一國公主，林丫頭還是要仔細對待的。」
王夫人倒不是覺得黛玉唐突了貴人，畢竟在她眼裡昌源國公主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她純粹只是為了給黛玉添堵才說的這句話。
可是寶釵似乎沒有接收到這個信號：「姑媽說得有道理，到底是個公主，不好這麼慢待衝撞的。」
黛玉不說話，賈母不以為意：「你們是年紀小，不太懂。昌源國是什麼地方？不過是個小國，邊遠鄉村罷了。況且現在昌源不過是個附屬小國，一國君主也只能稱王，那算什麼公主，朝廷封號也不過是個郡主罷了。咱們玉兒家裡有侯爵位，自己又是縣主，外祖家也是國公府。雖說等級低她一品，但她品級再高也不過是鄉下地方的郡主，算個什麼東西。若敢衝撞我玉兒，饒不了她。」賈母有底氣得很，這幾年榮國府算是重新起來了，不僅賈璉升了實職，連賈赦的將軍也升了。前緣加後續，榮國府也算有底氣得很。
這話賈母說著合適，可誰也不好接，賈母說這話越發有些停不下來了，拉著黛玉的手：「那昌源當初還是你外祖父去打下來了。小地方的人性子倔，國都都被打下來了就是不肯低頭，那時候老聖人脾氣也大，差點把他整個皇室都絕了。後來你外祖父回來受賞的時候，老聖人還賜了不少昌源皇室的珍藏。」賈母轉過頭想了想：「我記著當時的那個昌源皇后頭上戴的鳳釵好像還在咱們老庫裡。」
這麼多年的事情了，賈母有些記不清轉過頭去問賴嬤嬤：「是有這麼回事吧？」
賴嬤嬤笑著點頭：「是有這麼回事，和一箱子珠寶一起帶回來的。老太爺帶回來的時候還說是專門給您挑的，只是您當時嫌棄那個鳳釵小家子氣，所以一直放在箱子裡，後來收東西見您不喜歡就直接鎖倉庫了。」
賈母得意洋洋的點點頭：「雖說我年紀大，但是事情還是記得的。」
小輩們聽著榮國府曾經的輝煌心生嚮往得很，都圍著賈母請她多說些，奉承得賈母舒服極了。
寶釵在週邊艱難的維持著溫柔的微笑，內心的嫉妒卻像海嘯一樣翻騰。她自認比之三春沒有不及的，可唯獨在家室底蘊上，縱她再好也比不過三春，更惶逞黛玉了。就連今年黛玉的及笄，正賓都是瑾郡王妃，而她呢，不過是小宴一番罷了。
她的嫉妒、憂思一點都沒有被黛玉察覺，黛玉也沒有心思去關注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不要捉急，快見面了，快了，快了。
第154章 154
依舊是黑暗的大廳，勞倫斯先生已經去世了，他的兒子海威站在了他的位置上。這個廳裡出現了一些嶄新的、年輕的面孔，他們各自站在自的家長身後，狂熱的看著高高在上的那個男人。
這個大廳雖然依舊黑暗，但是廳裡的人的臉上卻帶著嫉妒壓抑的興奮。他們都穿著黑色的斗篷，臉上帶著克制不住的潮紅，專注的看著遠遠的身影，好像看著他們即將被滿意的欲望一樣瘋狂。
「先生，鄧布利多成立了鳳凰社，裡面大部分是麻瓜巫師。他們在挑釁，在宣戰。」一個高大的男人跪在臺階前面。
湯姆覺得很無趣，這些年他殺了許多的人，行事越來越放縱，從未克制過自己，可殺戮顯然不能使他空蕩蕩的心稍微快活一點。
世間這一切，似乎都太無趣了一點，為什麼沒有一些令人振奮的事情出現呢？不管是快樂還是悲傷，當然要更多的人來參與才能共用：「既然這樣，那就宣戰吧。」他的聲音嘶啞，低低的和他腳下納吉亞幾乎相同。
湯姆說完話便起身離開，剛下臺階便有一個女人跪倒在他腳下。
那位女士動作太大，跪倒的同時大大的斗篷帽子掉下來露出她月光溫柔皎潔的銀色細發。
她伏低身子在湯姆的腳下，抬起頭來讓從天頂透出的月光落在她的臉上，更襯托了她面容的柔美，長長的睫毛掛著一小滴眼淚，看起來更加惹人心疼。
這是萊斯特蘭奇家的一位小姐，有名的美人。只可惜她這般美貌在湯姆眼中只是一塊擋路的石頭。
不過是動動指尖，腳下的美人立時變作石像，接著在微風之下滿滿的淪為灰燼。
看著階下一張張慞惶的面孔，湯姆瞬間覺得沒了趣味。縱使天地皆拜倒在腳下又有什麼意思呢？他仍然走不出黑暗，回不到曾經的光明裡面去。湯姆抖了抖袍腳，踩著繪製著精美圖像的階梯，從跪倒在地的無數竊竊的仰望和恐懼中穿過。他最終消失在沒有燈火的走廊，只給大廳裡的野心家和膽小鬼們留下了一個漸入黑暗的高大背影。
或許死亡能讓他覺得自己是活著的，又或許張開懷抱迎接死亡也是一個辦法。湯姆心中有一些隱隱的感覺。
和鳳凰社的戰爭湯姆占了上風，趁著這個時候他把自己的觸角從整個歐洲延伸到了隔海的遙遠的北美。
鳳凰社徹底的隱匿起來，沒有了一點消息。
可這些都不是湯姆在意的，他只是習慣性的摩擦這手裡的小金環日復一日的過著一樣的日子。
廳堂的音樂熱鬧得很，階下的人群載歌載舞，一派繁華景象。他們交談著，歌舞著，慶賀著這個魔法界已經被他們掌握在手中。
「先生。」說話的是阿薩斯身邊的沛諾，這是瑪律福家的附庸：「魔法界已經掌握在我們的手上，先生，請您帶領我們進入麻瓜界吧。」
他可能是酒喝得有些多了，聲音帶著明顯的酒意，但是其中的野心卻昭然若揭。
「沛諾，你失態了。」阿薩斯喝止他，又轉身對湯姆道：「請先生原諒沛諾的失禮。」
湯姆看著沛諾，這個男人先生已經的醉態已經被恐懼所代替，整個人畏畏縮縮的躲在阿薩斯背後。而他前面的阿薩斯雖然是在替他道歉，但是從他臉上能看出對於沛諾說的那句佔領麻瓜界他也是自認囊中在握的。
他的謹慎是似乎是在這幾年裡逐漸的被順風順水得到的權利而消磨乾淨了。
一群作死的蠢貨，現在這一刻的光輝蒙蔽了他們的眼睛。他們似乎忘記了曾經的格林德沃，或許他們還記得，只是自大充塞了他們貧瘠的大腦，讓他們忽略了格林德沃曾經掀起的更大的風暴。他們甚至忘記了那個平息這場風暴的那位白巫師。
鄧布利多還活著，哪怕他沒有任何舉動，僅僅是他還活著這個事實就足以提醒湯姆，這個世界還有一只能遏制他的手。可顯然，在這廳堂中沒有任何一個人還保持著這樣的理智。
和湯姆同一代的家主們還保持著一定的姿態，沒有把野心□□裸的展示出來，可是下一代卻沒有這樣的定力了。他們滿飲著美酒，嘲笑著鳳凰社等敵對勢力的愚蠢和孱弱，暢想著掌握整個世界的美妙。
真是一番沒有未來的景色。
「先生。」湯姆低下頭，一個小姑娘跪在他腳下，親吻著他袍腳邊的地面。湯姆看著她抬頭，用期盼的眼神看著自己：「帶領我們去麻瓜界吧。先生，我願意為了先生偉大的事業流盡最後一滴血。」
湯姆恍惚記得這是布萊克家的一位小姐，貝拉特裡克斯，不太好好記的名字。能記得還是因為黛玉曾經同這個家族的那位柳克麗霞小姐相談甚歡。柳克麗霞小姐在女士中擁有極高的智慧，湯姆不得不高看她一眼，以至於湯姆總覺得這個家族的小姐們似乎都聰慧的那麼恰當。
可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顯然不是。
布萊克家除了這位小姐都顯得那麼自矜尊貴又理智，可這位小姐卻像瘋癲一般的在他腳下乞憐，甚至沒有注意到自己身後那位與她名義上的未婚夫正在如何憤怒的看著她。
看不清現實，不知道在合適的場合做恰當的事情，甚至不知道維護家族間的關係。
真是愚蠢得可愛。
湯姆覺得有理由懷疑她或許根本就不是一個布萊克。
可是這和他有什麼相關呢？不管是布萊克的愚蠢還是這個廳堂裡面彌漫的愚蠢的野心，這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湯姆抬頭看著廳堂上面的血氣，像濃稠的霧氣一樣頂在這些人頭上，明明沒有任何氣息卻像是能聞到它散發出來的腥臭，膨脹的血色霧氣把氣運的金色擠得快要消散，幾乎看不見幾縷了。
這是他們這些年爛殺的因果，像壓頂的死神就在他們頭上歡騰，等著在合適的時候收割他們的性命。
湯姆能看到這些很久了，因果，氣運，他看著因果不斷的加重，氣運逐漸的消散。可是他就是看著，也只是看著，從來沒有多說任何一句。反正最後都不過是迎接死亡，或許這正是湯姆所期待的。
「先生，請容許我相您推薦一位同學。」阿薩斯的兒子盧修斯·瑪律福在躬身站在湯姆面前，湯姆腳下的布萊克惡狠狠的頂著他，好像他搶走了自己手中的珍寶一樣，可盧修斯根本沒有在意，就像是她並不存在一樣。
見湯姆沒有反對，盧修斯對身後招了招手，一個面容蒼白的男孩走到他身邊來向湯姆行禮。
這是個看著消瘦的男孩，他比盧修斯矮了一點點，身上穿著的也不是盧修斯他們那樣合體的禮服，雖然看著嶄新，但是顯然大了一點點。但是他的眼睛裡又這哥大廳裡少有的冷靜和自持。
盧修斯看著湯姆把注意力放在了他推薦的人身上，連忙介紹到：「先生，他是西弗勒斯·斯內普。一位將來的偉大的魔藥大師。」
「斯內普？」湯姆記得這個姓氏，一個專出魔藥大師的世家，只是這個家族雖然沒落了，但是還是有後人的，只是這個西弗勒斯似乎沒有聽說過，向來是在外面的私生子或者是背叛了整個姓氏的後人。
只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湯姆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隱晦的死亡。
這讓他有些興奮，有些期待。
盧修斯沒有接湯姆這句話，只是掏出了一瓶魔藥交給了湯姆。
湯姆從波多手裡接過藥，打開細細的看了看。很不錯的魔藥，他記得盧修斯還只是一個五年級的學生，那麼這個斯內普應該也差不多。五年級能做出這個水準的魔藥，未來不可限量。
「歡迎你，西弗勒斯。」湯姆的一句表示了西弗勒斯被這個瘋狂的勢力組織接受。
接下的人紛紛高舉自己的酒杯：「歡迎西弗勒斯。」
「歡迎我們的西弗勒斯，朋友們，歡慶吧，為了我們偉大的事業。」湯姆站起身來，高舉自己的酒杯，眼中帶著瘋狂看著因為他這句話而逐漸更加濃重的因果。
他的心裡有克制不住的歡喜，和瘋狂的期待。
或許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期待是為了什麼？為了再見還是為了死亡？
瘋了，都瘋了。
第155章 155
「先生，我聽到一個預言。」西弗勒斯進書房的時候還有一些喘，他和剛進這個組織的時候很不一樣了，十多年過去雖然還有一些年少的樣子，但是青澀徹底退卻。可書房裡面的人都皺著眉看他不夠優雅的儀態。
倒是湯姆，很熱情。他甚至親自托著西弗勒斯的手讓他坐到了離自己最近的位置：「沒關係，西弗勒斯，慢慢說。」
「鄧布利多在豬頭酒吧面試語言課老師，是西比爾·特裡勞妮，我聽到了預言的內容。」西弗勒斯有些忐忑的握緊手裡的茶杯：「擁有征服黑魔頭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一個曾三次擊敗黑魔頭的家庭——出生於第七個月——黑魔頭標記他為其勁敵——但是他擁有黑魔頭所不瞭解的力量——一個必須死在另一個手上，因為兩個人不能都活著，只有一個能生存下來——那個擁有征服黑魔頭能量的人將於第七個月結束時出生。」
「不，這不可能。沒有人能打敗先生。」有人沉不住氣叫出了口。他這一聲出來像是打開了聲音的開關，整個書房開始了竊竊私語。
「篤篤篤。」湯姆敲響了桌面，書房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湯姆身上，湯姆溫和的對西弗勒斯道：「你是說三次打敗我的家庭？7月出生的孩子？」
「是的，先生。」西弗勒斯已近冷靜下來了。
湯姆滿意的看著他的死亡隨和西弗勒斯的肯定從一條透明得幾乎看不到的線慢慢的變得凝實。
「先生，這是西比爾·特裡勞妮的預言，我們必須鄭重對待。」都鐸家的孩子諫言：「或許這是梅林給我們的機會，可以在一開始就把危險掐死在繈褓中。」
「只是這預言說的究竟是哪個孩子？」瑪律福自問，他的父親已經去世了，他繼承了瑪律福家族的位置，不管從哪方面來看，他都是一個合格的瑪律福，一個絕對的貴族：「沒有人能打敗先生，甚至三次，或者我們可以理解為參加了三次與我們的戰爭。」
「這樣的話範圍就小了，能活過三次的人......」西格納斯·布萊克想了想：「只有波特家的小子和隆巴頓。」
死亡線已經徹底凝實，只是其中一頭分成兩邊不知連接在哪處，另一頭牽在自己脖子上。湯姆不自覺的動了動脖子，他不太喜歡這樣牽狗的樣子，但是......勉強忍了。
看著已經凝實的死亡線，湯姆扯出了一絲微笑。他好久都沒有笑過了，這抹微笑看起來有些僵硬，但是他確實笑了，看見解脫希望的笑。
只是他的這抹笑容似乎讓書房裡的人誤會了，他們紛紛站起身來表明心意：「先生，請讓我替您完成這件事情，我一定會完美的解決這個後顧之憂。」
湯姆打算親自去迎接這個他期待已久的死亡結局。
如今才五月，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湯姆看著星空，這麼幾十年了第一次覺得原來時間是這麼的慢，他幾乎是數著日子等待著7月的結尾。
夜行的黑衣人，他們帶著可怖的面具，像帶來死亡的死神。
湯姆走在最中間，他滿懷期望的望著街尾的小房子，幾乎要笑出聲來。就是那裡了，痛苦的終點。
周圍有一個守護的巫師，數量不多，他們從陰暗的角落出來，卻在幾個揮手間就誒收拾趕緊，湯姆的隊伍甚至沒有一絲變動。
極大的愉悅之下湯姆甚至有心思想：這樣的清醒，也不知道誰像反派誰像正義的一方了。
湯姆敏銳的感覺到自己封鎖這個街道的屏障被觸碰了，顯然是有人想要移形換影離開。可是這是湯姆等了這麼久的結果，怎麼可能讓他們離開。
那棟小屋的燈光瞬間亮了，雖然顯然不是主人歡迎的信號。前頭的人開了門，湯姆走進這個房間的時候一樓的人基本上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他正走進來波特就從上面跑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一個不可饒恕的魔咒。看起來很有氣勢，只是可惜了，還沒有到湯姆跟前就消散於空中了。
湯姆踩著波特的屍體往上走。
這是一個還算溫馨的小屋。雖然顯然只是充作臨時住所，但是女主人顯然對這裡的一切都做了一些盡可能的佈置，讓它住起來能更舒服一些。
特別是這個嬰兒房。牆上掛著可愛的小飾品，地上鋪著讓嬰兒爬行的地毯，上面散落了許多的保證和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屋子中間放著一個搖籃，上面還掛著會唱歌的小玩偶，和一些小動物的樣子的玩具。
一個胖嘟嘟的小嬰兒瞪著一雙翠綠色的眼睛看著從外面闖進來的人，那雙眼睛很美，像賈敏匣子裡裝著的頂級的祖母綠寶石。
小胖子嬰兒看著一群闖入的黑衣人一點沒有哭鬧，只是抓著搖籃邊緣看著他們。
波特家的孩子很勇敢，果然是小獅子。
小胖子的母親拿著魔杖從地上爬起來擋在搖籃前面，絲毫不管自己剛才被炸出去時受的傷。
湯姆激動得有些雙手顫抖，他克制著沒有動作，但是波特夫人從搖籃邊上飛了出去。湯姆走到搖籃邊上，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點小波特臉色的小肥肉：「這就是預言中的救世主？」不管他是不是救世主，至少這肉長得好。
波特夫人想要撲過來，卻被兩個斗篷人抓住了：「放開他，放開他，裡德爾。」
湯姆就像沒有波特夫人在一樣，他甚至伸出手去抓著小波特的背心掂了兩下，小波特擺動四肢像個小烏龜一樣劃了劃。這小胖子真夠敦實的，這麼一點年紀差不多和三歲時候的黛玉一樣重了。
湯姆把小波特放回床上對著他伸出了手，但是想了想又收回手掏出了長久不用的魔杖。
正式場合，還是要正式點的。
「不。」波特夫人歇斯底里的掙扎著，嘶吼著：「放開他，放過他，他還是個孩子。」
湯姆拿著魔杖擺好了姿勢，很好，沒這樣沒錯。
帶著不詳的光芒的魔咒從魔杖的尖頭飛出來，在湯姆眼裡是個慢動作，那麼緩慢的飛向那個小墩子一樣的救世主。
就不能快一點嗎？
湯姆心裡有點著急。
突然爆發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房間。
湯姆充滿希冀的看著光芒的中點，那個小墩子。等待著不可饒恕咒語反噬在自己身上的感覺，湯姆等得似乎骨頭都癢了。
明明是電光火石之間，但是所有人似乎都覺得這是個慢動作。他們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咒語打在小波特的勉強，不過是給他額頭留下了一道閃電一樣的傷疤，接著就像被反打回去一樣往湯姆身上去了。
所有人的心都狠狠的提了起來，他們的腦子裡幾乎已經描繪除了湯姆倒在地上的樣子了，誰都不敢說話，只能屏住呼吸。
毀滅的光亮在逐漸的靠近的時候瞬間炸裂開來，翻出了成倍的威力。湯姆聚攏周圍的空氣成一個漏斗狀，把炸裂開來的死咒圈在固定的範圍內，而漏斗的底部就是他自己。
一心求死。
死咒已經呀沖到身上了，湯姆已經能感覺到刮裂在臉上的風和死咒催生在心底，然後無限擴大的絕望了。
真好。
一切都要結束了。
湯姆帶著快意的看著逼近的死咒，卻在下一秒凝固了臉上的表情，幾乎目眥盡裂。
妹妹。
忽然之間出現，擋在他和死咒的中間的是黛玉。
作者有話要說：
以重逢賀喜新年，新年快樂，祝大家財源廣進，永遠瘦、瘦、瘦！
悠于 2018-4-14 19:19
第156章 156
湯姆清晰的看著黛玉眼裡的歡喜，清楚的聽她叫自己哥哥。可歡喜的她並沒有發現死咒已經靠在了她的背後。
有那麼一瞬間，湯姆在懷疑這是自己臨死前的奢望幻想還是真正的黛玉來了。可是看著黛玉的那一刻他就沒有辦法去猜，去賭，他只能順從本能，一把抱住黛玉，側過身去，以手為刀，向著死咒斬了下去。
湯姆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虛空中金戈立顯。
本來只需要用上五層力便能滅掉死咒，可湯姆盡了全力，一發之下便不好收拾了。長空劃破，從這棟小樓開始，一斬之下化為灰燼。還沒有結束，分明只是崩騰的氣流，可這氣流卻比刀劍更加鋒利，所到之處無不湮滅。
湯姆已經管不得這個結果了，他能感受到自己放出去的這一刀已經開始劃破夜空了，但是他管不得那麼多，他此刻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了黛玉的身上。
「妹妹。」懷裡的人是真是存在的，淡淡的香味也是她。
時間走得匆忙，湯姆已經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獨自一人滿身淒冷的走過了那孤苦的幾十年時光了。這中間分明有那麼巨大的空隙，可看見黛玉的這一眼，空缺的時間似乎並未存在過。恍惚間湯姆覺得似乎昨日才見過。 這些年無法言語憋悶在胸腔之中的那些孤苦、憤恨和瘋狂就在她那一雙明亮的眼眸中瞬間消失乾淨，只剩下盈滿胸腔的溫暖。此刻站在這裡，在黛玉眼裡的只是湯姆·裡德爾，而不是那個瘋狂沒有理智，稍提名字便令人聞風喪膽的伏地魔。他得到了真正的救贖。
哪怕此刻死了，也再無所求了。
天際豁出了一道裂痕，黑色的火從天空落在地上，無數無辜的人在地上掙扎嘶吼。湯姆什麼都聽不到，他環抱著黛玉，抵抗著世界對他們的拉扯。
天空的窟窿逐漸的合攏，地面上像是被按了倒退鍵一樣，天火漸漸消失，破碎成粉末的建築重新凝合，倒在地上的人無意識的站起來，傷口重新癒合，呼吸重新開始。
等湯姆和黛玉消失，這個世界已經完全回到死咒被湯姆破開之前。
在場的食死徒回過神來，只留下滿地的鮮血和湯姆破碎的斗篷。被滿地血液嚇到的食死徒在面對湯姆可能已經死亡的情況時似乎並沒有比嬰兒床上那個剛剛失去父母的小嬰兒更堅強多少。
鳳凰社的聲音已經在樓下了，食死徒們跟著本能急匆匆的就移形換影離開了這個地方，甚至沒有多看那個還活著的嬰兒一眼。
「真是你？」湯姆不敢置信的看著黛玉，手心的溫度一遍又一遍的確認著：「真是你。」
比起湯姆的心神不定，黛玉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確定了，是他：「你去哪裡了？這麼多年了，你怎麼都不回來。」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巨大的幸福突然之間降臨，湯姆覺得有一絲的眩暈。
這眩暈來得快，怕是剛才那一擊之下脫了力。黛玉趕緊扶了他坐下：「你怎麼了？我看剛才天都破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不要擔心這些事情，天不是又自己好了嗎。」除了黛玉以外什麼事都是小事，湯姆牽著她，看她還皺眉的樣子不得不又解釋了好幾句：「是破了，只是天道怎麼會容許這麼久毀掉這一個世界，況且我也毀不了。這麼一點點的危害，天道可以自我修復。不關咱們的事了。」
黛玉聽了這才放下心來：「你可算是回來了，四年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你怎麼就沒聲沒息的走了？」
「四年？」湯姆被這個詞問住了，一驚之下坐直了身子。
黛玉奇怪的看他：「怎麼了，你回了英國，莫不是連時日都不分明瞭。」
「我的好姑娘，我過了五十多年才找到你的。」湯姆的聲音裡帶了些壓抑這痛苦的灑脫，一點點的痛苦在巨大的欣喜裡一點也不起眼。他看著黛玉，心裡卻覺得上天還是仁慈的，至少他沒有讓黛玉和他一樣經歷這漫漫五十多年的絕望折磨。
黛玉不敢置信的抬頭看湯姆。
是了，她剛才深陷于重逢的欣喜，絲毫沒有發現，此刻的湯姆根本不是四年分離的樣子。他的身姿更高的高昂，自己在他面前更是小小的一點。他的面容比之離開之前有了更多的棱角，從前的那幾分雌雄莫辯的少年精緻更是半分也沒了。從前總是如同夏日井水一樣澄亮的眼睛中多了許多的遮掩的迷霧和歷經的滄桑。他的樣子看著卻不過是二三十歲的樣子，哪裡能想到現在已經是六十好幾的人了。
「我的小妹妹還是個小姑娘，可是我已經老了。」湯姆自嘲一樣的說著話，輕輕的摸了摸黛玉的臉頰。
瘦得很。
哪怕時間再瘋狂，只要人還在就好。黛玉沒有半分的猶豫，瞬間便釋懷了：「我還小著，你已經長大了。爹爹媽媽看你這樣，一定會高興。」
是呢，只要人還在就好了。
湯姆拐出了這個小胡同：「告訴我，你這四年是怎麼過的？」世道艱難，湯姆不是不知道，只要稍微想想這麼一個小姑娘會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湯姆就覺得心痛。
「哥，他們都欺負我。」靠山回來了，黛玉的小本本從第一頁開始翻。
湯姆抱著她：「我回來了，你放心，咱們一個個的找過去，誰也別想跑。」朝局艱難，哪裡會像黛玉說的那麼簡單，只是她沒有說，湯姆也不會多問。
黛玉的手被湯姆握在手裡。他真的長大了，以前他只能握住自己的手，現在卻能把她的整個手握在手心。他的面容依舊俊美，只是其中帶了太多的風霜和漠然，讓他變得像一座威嚴的石雕，已經沒了曾經的那種肆意的風流姿態了。
他這些年一定過得很不好。
黛玉倚在湯姆懷裡，捏這他的指甲：「你呢？你過得好的？你說你已經在那邊過了五十年了，可是你快活嗎？」
湯姆沒有一絲遲疑：「我過得很好，你知道的，政治體制不一樣，我在那裡過得很好，我擁有很多。我的朋友很多，追隨我的人也很忠誠，所有的人都對我很友善。迪佩特囂張已經去世了。霍拉斯教授辭去了霍格沃茲的職位去進行了一場漫長的旅行，他時常從麻瓜界送些東西回來。鄧布利多接任了囂張的職位，他現在頭髮和鬍子都灰白了，穿得像聖誕樹一樣，吃甜食的欲望比以前強了許多，我看他的晚年怕是保不住那幾顆牙了。我的朋友阿薩斯和都鐸都去世了，雖然他們去世前總求我照顧他們的孩子，但是他們的孩子都很好，一直追隨著我。勞倫斯也去世了，他去世的時候我去了，他說他這一生很完美，他甚至沒有為他的兒子海威求些什麼，海威現在跟著波多，做著他父親以前做過的事情，很好......」
湯姆說了很多，可都是別人的事，關於他自己的這五十幾年不過是隻言片語便略略帶過了。
黛玉聽著，不接話，也不問。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雖然對湯姆來說中間分離了許多年，但是對於黛玉而言，她仍然能很輕易的從湯姆的話裡、語氣裡發現他這五十幾年苟延殘喘的生活的痕跡。
每次心傷于湯姆不在，黛玉都在安慰自己，至少他在另一個世界活得很快活。靠著這個想法黛玉才能堅強的活下去，兩個人之中，至少有一個人是快活的。
可現在，真正的現實如此沉痛。
黛玉知道，但是她不能說出口，她寧願湯姆以為自己覺得他活得快活。
湯姆也知道他瞞不住黛玉，但是他如何能忍心把這些年來的苟且齷齪和痛苦都一一展示在黛玉面前。
沒有你在，我過得很辛苦，但是只要你回來了，再大的辛苦都已經是過去了。我們不必說，不必講，因為我們都知道彼此。
你或者，就是為我做過的最好的事情。
人若螻蟻，不過是殘喘而活，能有一個快活已經是大幸，如何還敢奢求太多。
「如今我已經回來了，你自去過你的小姑娘日子，不用再擔心外頭，一切有我在呢。」湯姆拍著黛玉淡薄的肩膀，垂著眸子盤算著。
黛玉抬頭問：「你如今這樣子，怎麼敢說是林懷玉。在這裡你可只離開了四年。」
「隨口找個理由，就說是掉崖下失憶了，現在才記起來。不過是個混淆咒的事情。」湯姆扯扯唇角，勾出一個笑來。
黛玉連忙低了頭，心跳得厲害。
湯姆看她樣子，心裡開懷，只是不好說，只是輕輕的吻在黛玉的發頂：「這一次，我再不會離開了，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咱們再不分開。」
黛玉在湯姆懷裡點點頭，小手抓緊了湯姆的衣襟。
風大了，湯姆拉了拉自己批在黛玉身上的大衣，把她裹得嚴嚴的，不讓風吹著：「咱們回去吧，你得回去喝碗薑茶才好。」
黛玉點點頭，四處張望一番：「這是哪裡？」他們現在在一條小河邊上，遠處看不見城郭，只是一壟壟的田地和遠遠傳來的犬吠。
這地方著實陌生，黛玉問湯姆：「咱們可怎麼回去？」
湯姆對著她笑了笑，這樣子到有了幾分少年時的促狹，黛玉一看這笑就立時抱緊了湯姆。果然，下一秒，兩人就騰空而起：「咱們飛回去。」
把黛玉抱在懷裡，湯姆懸了五十幾年的心總算是放下了。
兩人出現在耿道遠的時候很是引起了一番大的轟動，好容易有楊嬤嬤壓著理智喝止住了，才不讓消息往外頭傳了。
雖然湯姆大變了樣，但是大模樣還是沒有變，一眼就能被看出來。「大爺，大爺總算是回來了。」想著黛玉這些年的艱辛，郭嬤嬤看著湯姆回來，難免激動。
「嬤嬤可收了眼淚，哥哥回來是喜事，只是現在不好往外說，嬤嬤且把院子看住了。」黛玉道。
郭嬤嬤摸了一把淚：「是了，是了。老奴這就去。」說完話連忙往外頭去。
黛玉轉頭又對楊嬤嬤吩咐：「楊嬤嬤，叫個小子去府裡，讓林和過來一趟。」
楊嬤嬤正要出去，又被湯姆叫住：「嬤嬤先端碗姜湯來，再請了大夫過來，妹妹吹了風，還是要看了大夫才能安心。」
楊嬤嬤頷首出去。
不消片刻，大夫便提著藥箱進來了，一起來的還有一碗姜湯。
湯姆沒有回避，依舊大大咧咧的坐在黛玉身邊，只是那大夫好似看不見這個大活人一樣，老老實實的給黛玉扶了脈，又看了看舌苔扯了半天的陰陽五行，反正最後就一句話，喝完姜湯就好了。
雖說廢話了些，但是大夫說了話還是要讓人安心許多。
第157章 157
楊嬤嬤帶著大夫出去了，湯姆拿過姜湯遞給黛玉。黛玉問到：「他瞧不見你？」
「一個忽略咒。」湯姆把手上的碗往前面遞了遞。
黛玉又問：「只能針對一個人嗎？可以對很多人用嗎？要是能的話，就不用對外頭的小丫頭封口了，反正她們瞧不見你。」
湯姆晃了晃碗：「想讓多少人看不見都行。」
「這法子好。」黛玉撫手道：「只是你這次回來到底要怎麼安排？總不能憑空就出來了吧。」
「還是我之前和你說的，就說掉崖下傷了頭，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了，虧你一直在尋我，這才找到。」湯姆端著碗的手很穩。
「怕是太敷衍了些，他們能信嗎？」黛玉皺了皺眉。
「愛信不信。」湯姆抬了抬手，把碗穩穩的端在了黛玉的面前：「你先別管別人，問再多這姜湯你還是要喝。」
姜湯味道重得很，黛玉向來不喜歡，本以為能糊弄回去，可湯姆時時記得，看來是混不過去了。黛玉眯著眼睛皺緊了眉頭，這哥哥回來還不如不回來呢。
楊嬤嬤在旁邊看著心裡高興得很。
姑娘這幾年越發像個活死人了，往日的嬌俏一概不見，活得像百歲老嫗。可今日大爺回來了，姑娘像重新活過來了一樣。往日的小促狹和豔麗又重新回來了，嬌豔得像枝頭的春花，這才是個小姑娘的樣子。
黛玉艱難的喝完了姜湯，額頭沁出了一些細汗。她推了推湯姆：「你走開些，一回來就教訓我。」
雖說人一直在自己懷裡，她還抱著暖爐，但是湯姆還是摸了摸黛玉的手腳，確定她暖和了才放下心來：「我睡你腳踏，晚上要是不舒服了一定要記得叫我。」他長手長腳的，黛玉小小的一個根本掙扎不開，只得偏過頭去不理他。
湯姆看她鬥氣的小模樣，簡直愛到了心坎上。他輕輕的吻了黛玉的發頂，這才吩咐：「給姑娘梳洗。現在也晚了，你該休息了。」
黛玉臉上紅著，更不敢回頭去，只抱著被子：「你出去。」
湯姆笑笑，也不爭辯，轉身出了門。外頭只翠和農平早就等著了，此刻看了湯姆回來免不得要掉下淚來：「大爺。」
點點頭，湯姆往抱廈去：「準備梳洗。只翠去看看林和到了沒有，讓他去小書房等我。」
只翠聽了話連忙往外頭去，林和已經在外頭等了，她現在只需要讓林和去小書房就好了。
湯姆現在回來，身材變化不可謂不大，農平正糾結著去哪裡找一身合適的衣服，湯姆已經從自己隨身帶著的小荷包裡面掏了一身西服出來了。
這衣服農平伺候過，現在也是輕車熟路。
「大爺，林管家已經在小書房等了。」只翠低著頭進來。
湯姆『嗯』了一聲，沒有動，等著農平把他的懷錶整理好。都收拾齊整了，湯姆拉了拉自己的袖口，這才往小書房去了。
林和見了湯姆，差點沒忍住老淚縱橫。
雖說這幾年有大姑娘在，也能維持林家，但到底是個姑娘，年紀又小，許多事情不好出面，林家裡外若非用了重典，難免飄搖。作為看著姑娘長大的老奴，林和自覺也不忍心讓小姑娘如此艱難。
好在現在大爺回來了，林和感覺自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大爺。」他五體投地匍匐在地上，湯姆從他面前走過，坐到主位上才叫他：「起來吧。」
林和站起身了，擦了擦眼角。
「這些年辛苦你們了，你們對林家的忠誠我絕不會忘。」湯姆道。
林和又跪下：「老奴代代伺候家主，不敢有一絲懈怠，這是老奴應盡之責，不敢說苦。只是大姑娘，大姑娘年紀尚幼，卻要處處殫精竭慮，老奴著實不忍呀。這幾年忠順王一派處處給我們林家挖坑，欺我林家無人，好在大姑娘機警。只是姑娘本就身子弱，老奴實在是擔心呀。」
湯姆點點頭：「現在我回來了，誰也不能踩到我林家頭上。這幾年的事情你且同我說說，現在情況如何。」
林和這才站起身來一一詳訴。
等林和說完，湯姆心裡也有些譜了。又把自己回來的事情交代一遍，讓林和帶人去佈置一番，這才打發了他回去。
再回黛玉房裡，黛玉已經睡下了，只是還沒睡著：「怎麼還不睡？」
「你睡腳踏嗎？」黛玉問他。
湯姆點點頭：「恩，睡腳踏。」
黛玉不說話了。湯姆給她拉了拉被子，轉身去換寢衣。虧得農平手快，兩個時辰趕了一套寢衣出來。
等他換好了衣服出來，黛玉還睜著眼。湯姆吻了她的額頭：「晚安。」
楊嬤嬤招呼著藎草把燈都熄了，不守夜的丫頭都退下了，屋裡只餘下一些星光。
黑暗中黛玉伸出手去，湯姆穩穩的握住她的手。黛玉問他：「你還走嗎？」
湯姆的手很大，又暖暖的，他聲音堅定：「不走了。」
黛玉回握湯姆的手：「睡吧。」
第二天一早，湯姆對黛玉囑託了好長時間，又回了揚州。等他走了，黛玉又轉頭吩咐：「郭嬤嬤，去庫裡看看，哥哥才回來，得制好些衣裳，總不能回個家連衣服都沒得穿。我先去外祖母那裡請安，等我回來我們好好挑挑。」
「是，姑娘。」郭嬤嬤點頭道。黛玉這才點頭走了出去。
一路到了榮慶堂外頭，黛玉停了停腳，院子門口有個姑娘看著很招眼。
說往常，黛玉是不關注這些下人的。對她而言心情好了說兩句，心情不好也就是擺在案臺上的物件罷了，但是今天這姑娘卻很引人注意。
賈母喜歡鮮亮的顏色，在她身邊的伺候的都長得好看，但這姑娘尤其好看，特別是眉心的那一點朱紅，像畫像上的觀音娘娘似的。只是那觀音娘娘是一派慈悲，而她卻是滿臉的嬌怯。
嬌怯是小姑娘的共性，她們用這種春花一般的嬌和含羞帶臊的怯裝點著自己的美貌，也裝點著這個世界的美貌。可這姑娘的嬌怯卻不是這種美，嬌是嬌了，怯而是真真切切的怯，那種恐懼的、防備的怯。
這樣子看起來就小家子氣了。況且賈母身邊的丫頭雖說只是伺候人的玩意兒，但因著賈母身份高，時常到府裡來走動的無不時高官權貴家的女眷，見多了，平常了，這些丫頭們自然有一股不動如山的淡然，看著比外頭普通人家的小家碧玉要從容大氣得多。
被這份淡定襯托著，這朱砂痣的姑娘看著就更小氣了，畏畏縮縮的顯眼得很。只是她容貌著實好看，引得人來看。
黛玉不過略看了一眼，腳步沒停，繼續往前走了。
楊嬤嬤網周圍一瞟，見著了那丫頭的臉：是個美人，難怪引得自家姑娘駐足。
「林姑娘來了。」打簾子的丫頭拉開簾子往裡頭叫。
這話剛落聲就被賈母聽到：「我的玉兒來了，快些進來。」
黛玉笑著坐到賈母身邊去：「給外祖母請安。」
黛玉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裳，笑得像清晨的太陽。賈母許久沒有見她這麼高興了，沒問，只是跟著高興：「昨晚睡得好不好？今天怎麼這麼早到了？是不是沒睡夠？等待會兒吃了早膳再回去睡會兒，你年紀還小，得多睡身體才能長好。」
「我睡得很好，好久沒這麼好了。我想著外祖母了，就早點過來了。」黛玉歪在賈母懷裡撒嬌。
賈母看得一顆心都化了。這外孫女好長時間沒這樣了，現在看她一副歪纏的樣子，賈母雖還不知原有，但總算是放了些心下來：「還是我的玉兒好，想著外祖母。哪像她們，想是不願意見我這個老太婆了。」
座下的都知道老太太是在說今早大老爺賈赦的事情。雖然大家都不知道老太太惱了大老爺什麼事，但是知道老太太惱了大老爺就夠了。
王夫人正高興著，還想開口再加幾句，賈母的炮火就掃到了她這裡：「我也知道你們，我老了，你們有自己的日子要過，是不願意在我這老婆子面前浪費時間的。我說的話你們也不聽了，既如此，你們還來做什麼，我一個人回金陵去，大家也落得乾淨。」
這話哪裡敢接了，王夫人趕緊閉了嘴，反正老太太沒點著名字說誰，只當是大老爺就行，反正這母子兩個早上還鬧過一場。
黛玉大概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戾太子最後是在平安洲去的，那裡留了他不少的親信，這些年一直被封禁著。忠順王倒是聰明，仗著他們消息來源少，放了不少似是而非的消息過去，調得人心有些動盪。瑾郡王不能讓那些人不知眉目的亂動彈，礙了老聖人的眼，又傷了自己的名聲。
只是他自己不好離京，這事情就只能找人代做，這番就找到了榮國府來。那裡本就有榮國府舊部，做起事來也便宜。
賈赦是一口肯了，轉頭就把事情給了賈璉，又找了大夫給開了個假條子請了假就把他趕了過去。
這事情是要做的，賈母也明白。只是也不能不讓賈璉那麼急匆匆的就走，好歹也要好好收拾一番。該帶的人要帶了，要帶的藥要帶了。哪裡能像賈赦那樣，轉過頭，就收拾了個包袱就把人扔了出去。等賈母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人都出了城了。
平安洲那地方，本來就是蠻荒之地，民性又野，環境還惡劣。就這麼把孩子扔出去，這不是往死路上逼嗎？
賈母氣的是這個，她覺得賈赦不心疼賈璉，把賈家未來的繼承人往死路上帶。
賈赦哪裡不知道，只是他已經備足了傷藥，又找了三個經驗十足的老兵帶著賈璉。他是覺得夠了，賈母卻不這麼想，兩人難得分歧那麼大。
第158章 158
哪能讓這麼大年紀的老太太一直這麼氣著，黛玉靠到賈母肩頭：「外祖母去哪裡，可得把玉兒帶上。若去金陵，咱們可以順道回我家去看看。金陵文風氣盛，也能看看如今的才文佳作。還能去棲霞寺用素齋，說來倒是有意思得很。」說到這裡，黛玉又皺著眉頭道：「只是不知道金陵的大夫能不能比得上京裡的太醫，玉兒的身子可不中用得很。」
「呸呸呸。小孩子童言無忌。」賈母連忙制止了黛玉：「我玉兒的身子好得很，哪裡能這麼說自己，小孩子家家的哪裡想那麼多，貪吃憨玩就好了。」
賈母不再提回金陵的事情，眾人心裡也松了一口氣。
「外祖母，我看外頭新來了一個丫頭，豔壓桃李，瞧著就舒心。」黛玉把轉頭轉開：「額間還有朱砂痣，跟菩薩似的。」
「還是林丫頭眼睛好，那是你薛哥哥從外頭買來給你寶姐姐使的，叫香菱。模樣好，性子也溫順，只是規矩還沒學好，就沒叫她進來。」薛姨媽接過話頭解釋道。
「什麼丫頭，叫進來我也瞧瞧。」黛玉愛美色這個習慣和賈母一脈相承，現在賈母聽到這個話題，自己也起了興致要看。
下人聽了連忙去傳那丫頭進來。
香菱進來，跪在廳中間。賈母叫她：「過來些，讓我看看。」她聽著話也不敢抬頭，膝行著到了老太太腳下。
「怎麼這麼害羞，快抬頭來我看看。」賈母探過身去看她。
香菱微微抬頭，賈母細細的看了她的容貌，眼神閃了閃。
是個好顏色的。
「去吧。」香菱聽話退到了寶釵身邊，賈母又道：「還是蟠小子知道心疼妹妹。」
「老太太快別誇他了，這個小子，天天不著家，不成樣子得很。」薛姨媽滿臉笑容。
賈母點了點頭不說話，黛玉望向寶釵：「原來是寶姐姐的，我就說那丫頭看著不俗。」
「不過是個丫頭，怎麼就不俗了。好不好的，還不得咱們使著看才知道。」寶釵放下杯子。
「既如此，寶姐姐借我使兩天吧，我用阿平來換。我也不搶寶姐姐的俏丫頭，我使兩日，咱們再換回來便是。」阿平是黛玉身邊的二等丫頭，拿阿平來換一個還沒學完規矩的丫頭算是給面子了。
雖然只是一個丫頭，但是寶釵卻不高興黛玉理所應當要自己答應的語氣，真要拒絕，卻被搶了話頭。
「胡鬧。」是賈母制止了黛玉：「你寶姐姐少帶丫頭，如今帶著這個，必定是喜歡得很。你要哪些丫頭不行，非要這個。你只管從別處挑一個顏色好的帶回去也沒什麼不同。」
黛玉現在雖不知道賈母阻止她的原因，但是必有究竟，因此也不多問，也不追著要，只是玩笑似的同寶釵說：「既是寶姐姐的心頭好，我是萬萬不敢要的。只求寶姐姐莫要惱我。」
她做著樣子要給寶釵行禮賠罪，寶釵哪裡敢應，連忙站起來扶住她：「好個丫頭，又來打趣我。咱們姐妹之間什麼不能用的，你若真喜歡，只管拿去用。哪裡還要你換來換去的，小心阿平找你哭。」
「阿平找我哭不哭不說，但是香菱我可不和寶姐姐搶。」黛玉道。
這一番笑過了大家也都拋開了這個話題。又陪著賈母用了飯，說了好一會兒話，姑娘們吆喝著要起個詩舍，連賈母都說了要做她們的財政大臣，寶玉這個有姐姐妹妹什麼都好說的也更是起興。及到午膳，幾個姑娘連詩舍的總章程都訂出來了。又笑鬧了一番，薛姨媽坐在寶釵身邊低聲同她說話：「你今日的藥用得好嗎？我今兒早上叫了鶯兒來問，說你昨夜睡得很好。我看這藥是好的，日後要常備上，不可不用知道嗎？」
寶釵正待說話，探春看著她們問道：「寶姐姐和姨媽說小話呢，我們也聽聽。」
薛姨媽抿著嘴笑笑，一臉的慈和：「哪裡是什麼笑話。只是你寶姐姐，雖說在閨閣裡還算身體好的，但是到底有熱毒。我日日掛著她，時不時要問問。正巧，近來有你姨夫的舊人薦了一位大夫來，給你寶姐姐換了藥方子，昨日開始吃了。我就想著問問你寶姐姐，這藥吃著好不好。」
「姨媽心疼寶姐姐，寶姐姐是身在蜜罐裡的。」探春道。
寶釵聽了這話打趣她：「你可不也是身在蜜罐子裡的？姑媽慈和，兄弟姐妹融洽，你還有不好的？」
「寶姐姐是說我呢。我知道，有太太這樣的好人做母親，我是積了福的。」探春感歎道：「也不止我說，太太在，我平日裡不管做什麼都要放心些，舒心些，不管怎麼樣，總有太太在的。」
「你們年紀小，總少不了有些疏漏，只是都是好孩子，我們這些老人了，能看你們一天就是一天，也不枉我們父女母子一場。」王夫人感慨道。
寶玉聽著動情，膩到王夫人懷裡：「太太可別胡說，太太是要長命百歲的。」
黛玉指尖在迎春給她添的茶的茶杯邊上打轉，聽著他們母慈子孝心裡是有些想念賈敏了。只是他們雖這麼說了，卻不能就這麼聽。黛玉聽著只和迎春看棋，並不搭話。
「林丫頭。」寶釵主動把話頭轉到黛玉身上：「我們說得多了些，你可千萬別多想。你只要平平安安的，林大人和林夫人在天上就好了。」
黛玉扯著嘴角假笑了一下，抬頭卻已經是滿臉的親切了：「哪裡。他們一直都在的，我知道。」多的一句都沒有說。
寶釵聽了這話也不好接話，只能低頭去飲茶，蓋住了滿臉的尷尬。
賈母低頭喝著鴛鴦端在她面前的銀耳，心裡止不住的冷笑。今天不是什麼日子，小輩們也都在，家裡雖然沒有叫外頭的娘子來取樂，可自家人居然就演起來了。
真是好樣子。
「林丫頭最近的臉色好了許多了，聽說正在吃燕窩粥？可夠用？你和你寶姐姐親姐妹一樣的，若有什麼東西不夠的，只管打發了人來，千萬別委屈了自己。」薛姨媽慈愛的關照著黛玉。
賈母瞟了一眼王夫人，見她還一臉微笑的樣子，忍不住冷笑了一下。
這傻子。
「多謝薛姨媽，我夠用的。外祖母時常叫了鴛鴦來問，老家那邊每月也帶了東西來，我盡夠了。」黛玉答道。
小半個江南供養著，盡夠了。薛家紮根金陵，沒有得罪地頭蛇的道理。薛姨媽要是再聰明些，也該聽懂這話，換個話題了。
只是他聽懂沒聽懂且不說，探春該是沒聽懂的，她一擊掌，似乎突然靈光大現一樣道：「姨媽體貼林妹妹。林妹妹，不如你認了姨媽做乾媽。姑媽姑父都不在了，讓姨媽來做你乾媽。一來大家本就是親近的一家人，二來也算是有名分的照看著。日後也能多有照顧。」
這傻孩子。
老二眼看聰明起來了，怎麼以前看著還算機靈的老二的探丫頭卻開始犯蠢了？賈母簡直不敢相信，她以前看走眼走得那麼過。
都是些小事情，賈母權當看戲，也不吱聲。
黛玉也沒想到會這樣，竟然還有人有這麼異想天開的念頭，這別是個傻子吧。一時呆愣，黛玉沒說出話來，反倒讓別人覺得她好像也是有意的。
「林丫頭，你我本就親密，我媽媽就是你媽媽，現在認了乾親豈不是更親密了？日後......」寶釵本想說什麼日後婚事什麼的，只是想著這話自己說出來不合適，這才停了。
黛玉簡直要笑了，這是傻還是無恥？
被窮逼瘋了嗎？他們傻還是以為自己傻？認作乾親？然後讓他們拿著自己林家的名號在江南作威作福？甚至仗著林家只剩自己了，把自己認作乾親然後再慢慢的接收林家所有的人脈和財富？最後呢？世上是不是就只有薛家沒有林家了？黛玉現在很好奇薛家給自己準備了一個什麼樣的死局。
「薛姑娘，總叫我林丫頭也不合適。」黛玉抽出自己的手，拿娟子擦了擦，隨手扔到了地上。這番動作之下，寶釵銀盤臉頓時雪白，僵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動作。
黛玉卻沒有想要體諒她的意思：「按說我是老聖人親封的縣主之位，林家三代列侯，我父親官至二品大員，我兄長列胥安侯，我外祖家是一品將軍。如今這世道庸人多，名人少，這樣一來你林丫頭林丫頭的叫著，知道的人知道我們是親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藐視朝廷法度，以賤商之位以賤壓貴。若因此連累家人，這就不好了。」
寶釵連上已經不是沒有一絲血色了，而是滿臉通紅。
身上的遮羞布一下子□□裸的連皮撕掉，就是裸身於鬧市一般。
即使薛家再怎麼富有又能怎麼樣？皇商也是商，況且他們薛家現在連皇商的名頭都沒了，不過是個普通商戶。
用商戶的身份去攀扯高官權貴家的女兒，若按法度來算，薛家一家子都該要流放，哪怕這個高官權貴家只有這一個人而已。
這就是現實，薛家一直極力忽視，想要掩蓋的事實。
薛姨媽知道黛玉向來言辭鋒利，但是她沒有相過黛玉能如此鋒利，如此不留情面。他們一家是有打算，在薛家看來，林家雖然沒人了，但是仗著老聖人曾經的情分還在著。想著林家人脈財富都有，如果能認黛玉做乾親，那偌大的林家和薛家就綁到一起，薛家重回鼎盛也不過是時間問題。而自己的寶釵，時常隨著黛玉一起出入高門厚第之中，以寶釵的樣貌才情得貴人青眼也是容易的，到時候薛家繁盛，寶釵尊貴，豈不是好。
至於黛玉，最後不管是嫁給自家的蟠兒還是在外頭尋摸一家人家嫁出去，有個娘家，難道不是好的嗎？
這也是貪婪和智商嚴重不匹配的結果了。
薛家主意是打得好，加上這幾年黛玉愈發的沉默沒個人氣，凡事到了她那裡也是可有可無，從不多求也從不計較。這番心死的樣子在薛家看來也就是她自苦於孤身委託京城，因此沒了底氣，只能任人作踐。為著這個理由，薛家才敢提出這樣不要臉的要求。
只是他們看著了黛玉不願意理事的表面，卻沒有看清黛玉的內裡，這才在今日自找了屈辱。
第159章 159
薛姨媽也沒有臉面再留下，急匆匆的和賈母告了辭就往帶著寶釵回了梨香院。
王夫人還留著，恨毒的看著黛玉。黛玉才沒當一回事，撚了棋子往盤上放。
賈母點點頭：「我玉兒說得有道理，你們既聽著了就要聽進去。你們的祖上把腦袋提在褲腰上，掙命給你們掙回來的高人一等的尊貴，你們就得端著，這該是你們的榮耀，你們的護身符。按著法度辦事，別一天到晚的這裡也是姐姐，那裡也是妹妹，平白拉低了自己的身份。什麼人該和什麼人交往，這麼大年紀了，難道沒點譜？平日裡出去交際難道還看不明白？」
眾人心裡清楚，都起來對著賈母行禮：「是，祖母/外祖母。謹遵教誨。」
賈母點點頭。
雖然沒有點名道姓，但是賈母話裡說的是誰大家心裡明鏡兒似的。王夫人哪裡能受得了賈母這邊的貶低自己的娘家妹妹：「老太太。」
王夫人話還沒開始說，就被賈母打斷了：「王氏，我近來晚上睡得不好。你去抄幾部佛經來供著。」這理由敷衍，也沒說佛經要幾部，這意思說直白些也就是『看你不順眼，自己去禁足吧，等什麼時候想起你了你再出來。』
首戰告敗。
眾人又陪著賈母用了一頓演出來歡喜的午膳，賈母才不管他們是真心還是假意，是自然還是尷尬，她這麼大年紀了，還有幾天活頭？難不成還要她一個老人家去迎合這些小輩？自然是她自己怎麼高興怎麼來了。
過了半個月，林和張揚的把發現湯姆的消息傳了回來。
賈母歡喜得很，拍著黛玉的手：「你不必擔心，你兄弟福大命大。現在既然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去找的又是你家裡得用的，想必很快會有消息的。」
黛玉笑著不說話，只是點頭。
賈母看著她的樣子，心裡發酸。這麼好的姑娘，半生蹉跎，歷經悲苦，如今總算是苦盡甘來了。想到這裡賈母忍不住把黛玉摟進了懷裡，摸著她的頭髮：「我的玉兒，好日子都是給你的。」
又折騰了一個月，林和傳來消息湯姆已經回了林宅，只是身體虛弱需要靜養。
這消息傳給榮國府，自然也傳到了別人耳朵了。瑾郡王不說，湯姆是老聖人給他站在他這邊的人，他自然該有態度，大批的賞賜往揚州流去，至於別人心裡怎麼想的，這就關不了他的事情了。
湯姆是在一個月之後到的揚州，正巧和從平安洲回來的賈璉撞到了一起。本來按照對外的消息來說他該是在家休養的，但是他拿著著急見妹妹的理由，也沒人能說他在做戲。
雙人先去拜見了賈母，賈家的人都在榮慶堂裡等著了。
湯姆的障眼法很是奏效，現在看著分明是一副氣虛體弱的樣子。賈母看他這樣子也不好多留他，只讓他見了禮便打發了他和黛玉回了耿道遠。
賈璉也是一路奔波回來，他看著不虛，實際上比湯姆弱多了，精神氣也不足。王熙鳳在旁邊看著，卻不好多和他說話，只等老太太交代完了，賈璉同賈赦賈政去了外書房，她這才急匆匆的回了自己院子，安排吃食，安排熱湯，就等著賈璉回來鬆散鬆散。
半個時辰之後，賈璉回了自己家。熱騰騰的飯菜早就備妥了，王熙鳳推了婆子們回事，正在房裡等他，見他進來趕緊扶著坐下。
「二爺辛苦了，快些坐下休息。用些東西，這些日子辛苦二爺了，往後可得好好補補，得把元氣補回來才算。」雖說賈璉是她王熙鳳的丈夫，但王熙鳳自小便是個強勢的，若賈璉不硬氣自然是被王熙鳳壓著，但如今賈璉又出息，又硬氣，王熙鳳也樂得做小伏低。
賈璉被王熙鳳扶上炕，小桌子上早就擺滿了吃食：「且讓我吃兩口先。」
王熙鳳見賈璉坐定，轉身坐到了賈璉對面，也不吃，只是拿著筷子給賈璉布菜。賈璉著急回家，也沒好好用過飯，此時是餓極了，顧著吃飯半句話沒說。
王熙鳳見狀又端了湯讓他換換口。
好一陣兒，賈璉才慢下來。
賈璉滿身的風塵，衣服也穿得破落，吃著飯又是著急。他大家少爺出身，什麼時候這麼狼狽過，王熙鳳看著心疼，拿帕子捂了捂眼，並不讓賈璉看著。
「二爺也是，什麼差事非要讓二爺去。看這樣子，竟是連飯都沒有好好吃過。」王熙鳳打發丫頭把桌子撤下去，忍不住抱怨兩句。
賈璉聽了低聲喝道：「胡鬧，男人不再外頭奔波上進，難不成還要在女人裙子下面掙活？」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語氣重了些，不禁又放軟話道：「你也不必多說，我掙這些是我該的。咱們家的情況你也是知道，再不上進就沒有上進的機會了，況且這次是多好的機會。你呀，馬上就是四品城門領夫人了。」賈璉之前只是個五品郎中，現在一下跳到四品，還是一個護衛都城的職位，可說是心腹的位置了。
「竟是定下來了？」王熙鳳此前還不知道這個消息，此時聽了也不免驚喜。
賈璉喝著茶：「接應的人給了消息，剛才郡王府的長史也來了，差不多是這個意思，想必過不了不多久這就該下來了。」賈璉說完話撂下茶碗就往內間去洗漱。
王熙鳳跟了過去，一概親自動手，把賈璉伺候得妥妥帖帖的。
賈璉還泡在水裡，王熙鳳突然想起外頭一個事情，眼睛轉了兩轉，問道：「二爺，外頭那個，要怎麼處置？」
「外頭哪個？」賈璉閉目靠在桶邊上，王熙鳳說這話沒頭沒尾，他著實不知道這人在說些什麼。
王熙鳳笑了，染得大紅的指甲戳了賈璉的肩膀，賈璉隨手拉著她的手，不讓她再動。王熙鳳的聲音越發的膩人了：「二爺可莫同我裝傻，我說的是那消受不得的二姐。」
賈璉這才反應過來，也沒動，繼續閉著眼抓著王熙鳳的手：「事兒都完了，你愛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不必來問我。」
「那可是隔壁的姨妹。」王熙鳳說了一句。
賈璉聽了閉著眼皺了皺眉眉頭：「什麼玩意兒，也敢和我榮國府攀親戚。」說著睜了眼起身，只是眼裡全是噁心厭惡：「若是貧還好說，自甘下賤的東西，你認她做什麼親戚。」
這話說著有點意思。
扯清楚了不過是這麼一回事。
賈璉從賈珍那邊養了個外室，這外室正好是賈珍的姨妹，尤氏的二妹。偏還不是尤氏的親妹妹，是她爹後娶的繼母帶來的兩個姑娘中大的那個，因有尤氏在了，所以這兩個帶來的姑娘便跟著尤氏序齒，分別換做尤二姐、尤三姐。
這尤二姐美，又沒得柔弱沒主見。加之老尤氏愛財，自己每個體統，帶得姑娘兩個也愛。賈珍父子不過是給了些金銀布匹，便把尤二姐弄上了手。
只是這不是長久之計，沒有把姨妹長留在府上的，因此賈珍兩父子想了個主意，想把這頂瓜皮綠帽子扔給賈璉，加上榮國府裡有王熙鳳這只母老虎，想必賈璉也只有把這尤物放在外頭做外室。到時候再憑著他們兄弟親戚的情誼，時常上門走動著也不是不可以的。豈不是兩全其美。
為著這個法，賈珍連著請了賈璉好幾次去家裡，次次都是這尤二姐作陪。賈璉雖說現在上進了，但是之前混了那麼些年，現在賈珍什麼意思，他心裡門兒清。
本來他是想推辭了就算了，也不必和親戚扯破臉，但是這尤二姐就有意思了，竟出乎了他的意料，問了些女豪傑該問的問題。
賈璉這才上了心。
從她問的問題來看，也不必去查證是誰安排的，這麼個傻子，一家三個傻子怕是被人忽悠的，問也問不出來，倒不如將計就計。賈璉和王熙鳳通了氣，順勢把尤二姐納做外室，那外室裡裡外外的人全是王熙鳳一手安排的。
後來機會正好，賈璉要去平安洲，正好就把這消息通過尤家母女透露了出去，且讓人以為他要去平安洲安撫招安，正好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身上，給真正去平安洲辦事的人打了個極其有效的掩護。
拿自己的命在搏，這也是賈母之前和賈赦生氣的真正原因。
至於現在，事已了，想必對方也發現了尤家三人是不管用的了，這尤家也成了廢棋，著實沒有必要再留了。
「你高興怎麼弄就怎麼弄吧。」賈璉站起身來，王熙鳳笑著給他裹了衣服。
王熙鳳心滿意足的伺候著賈璉休息，心裡想著怎麼處置外頭的那個東西。還敢肖像本姑奶奶的位置，也是個不知道死的。巧了，進來不忙，也不妨拿她做個樂趣。
賈璉說下這話也不再放心思在這上面，只在王熙鳳伺候下歇著了。
第160章 160
黛玉也是和湯姆回了耿道院了。
湯姆此刻的樣子哪裡有半點的虛弱之感，整個人拉直了躺在榻上，睡成一片湯姆。他這樣子以前還能給黛玉留個空位置，現在卻是半點空的留不下來了。
黛玉看他著實不像個樣子：「快些起來，像什麼樣子。」
湯姆懶洋洋的勉強挪出個位置給她：「好姑娘，且體諒體諒我，我好幾十年都不曾如此愜意了。」
黛玉正待說些什麼，卻被突然躥進來的一貓一狗一鵝子給打斷了。
這是常態了，其他人都不做聲，只管它們鬧，湯姆卻是新奇。仔細一看，蹲在高高的花架上的大臉貓好像是他送過來的，那貓居然還極其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還有被張著翅膀的鵝子追著到處亂竄的狗，那只智硬的傻狗，好像也是他送過來的。
不對，不是重點。這種戰鬥型的狗，怎麼會被一個鵝子追著跳。
直到現在，湯姆仍然沒有真實的認清他親自選的這只狗的本性。
湯姆隔空把四喜抓住，他抬抬左手，四喜也抬抬左爪，他抬抬右手，四喜也抬抬右爪，他放開手，四喜像被繩子束住往四個方向拉伸一樣的全面打開了自己柔軟的、全是肉肉的白肚子。接著三百六十度大轉體，來回翻滾了三四圈。
四喜已經狗生無望的翻了小白眼了，長舌頭掉在外頭，像死了一樣就是不收回去。這幅智障的樣子成功的引起了湯姆的嫌棄。
扔回地上，四喜一著地就嗷嗷的往三福腳底下跑，那委屈，簡直凝結成了實質。
「嘎嘎嘎。」這鵝子叫得和鴨子一樣一樣的，像是被鴨子養大的一樣，只是體型卻極大，而且根根毛發都被擦得乾乾淨淨，看著跟抹了油似的。
湯姆在看鵝子，鵝子也高高的抬著頭像這個院子的領主一樣打量著湯姆。
真是沒趣。
湯姆是不在意的轉頭了，但是這個動作對鵝子來說卻是一個一觸即發的信號。
敵人在恐懼。
上嘴。
偉大的湯姆·裡德爾先生，裡德爾騎士團的首領，食死徒唯一的王，令人聞風喪膽的先生，大熙朝的胥安侯，書香林家的繼承人，前途光明的林懷玉。
就在這天。
一個萬里晴空的、平凡的日子。
就在他親愛的小妹妹林黛玉的閨房。
沒有任何防備的。
被一隻鵝子叼了。
很大一塊肉。
「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湯姆怒從膽邊生，一時激動之下抖著腿要給這個鵝子一點做鵝的教訓。
萬幸的鵝子，在還不知道性命即將被擄劫的時候成功的以從容淡定的姿態躲過了湯姆的死咒。
這當然不是湯姆落敗或者是一時善良，只是突然想起這裡是黛玉的地頭，理智回籠之下，哪裡敢為這麼一個鵝子讓黛玉不高興。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幾年不見黛玉的審美變成了這樣，不養孔雀或者丹頂鶴的就算了，養只鵝子，還是要叼人的那種。
湯姆一腿蹬飛了鵝子，又對黛玉道：「這麼個東西，怎麼能養在你跟前。趕緊牽去廚房吧，晚上煲個鵝掌酸湯給你補補身。」
黛玉笑著他，哪裡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就是吃了虧還想著要風度：「這可是四喜從廚房裡叼回來的，從巴掌大養到這麼大，可不容易。五原得留下，不然四喜連飯都吃不下。」
「那就把狗一起剁了，正好也讓他們黃泉路上不孤單。」湯姆姿態很端正的建議著。
黛玉笑他：「別胡說。連只鵝子都打不過，好意思，你這幾十年的豐功偉績怕是自己想出來的吧。」黛玉說著話，早有小丫頭進來吧三福四喜五原一起帶出去了。
熟悉的促狹，湯姆笑得很滿足：「是是是，小子愚拙，日後還得仰賴林姑娘多多指教了。」
這話聽著正常，只是黛玉心思敏捷，一聽之下紅了臉，扭頭進了內間。
湯姆笑著看她背影，他喜歡這樣。當然也不只是這樣，還有她小小的手，柔軟的髮絲，特別是那一雙秋水的剪瞳。湯姆總覺得裡面有些什麼。當然，他不是說自己的影子，而是一些別的什麼。那東西吸引著他，讓他的眼睛幾乎不能離開，讓他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接近。
湯姆不知道黛玉眼裡究竟是什麼，他思考了很久，只是五十多年的時間都沒讓他想通。可是想通沒想通有什麼關係呢。這個世界他只剩下黛玉，他想要擁有她，他也只擁有她。
湯姆現在才察覺，當年的他怎麼會這麼蠢，還想著要把她嫁出去。可是現在的他怎麼放得了手，怎麼能看著玉兒嫁做他人婦。
林黛玉只能是林懷玉的，不管是妹妹還是妻子，林黛玉只能屬於林懷玉。若有天堂，他們一起上，若要下地獄，林黛玉也一定要和林懷玉一起下。
湯姆搶了兩步，撩開珍珠簾，靠在門廊邊上，對著背對他坐在梳粧檯前的黛玉道：「我仔細考慮過了。你現在年紀還小等你十八歲了咱們就可以成親了。」
黛玉頓時紅了臉，把手裡頭的簪子往匣子裡面一扔：「你臉大，誰要嫁給你了。」說著搶先兩步，坐到了床邊，整張臉都埋在了被子裡。
這話一出口，湯姆自己都愣呆了，只是看著這樣嬌怯的黛玉整了心都軟了，忍不住坐到了她身邊，輕撫她的肩膀：「當然，如果你現在就要嫁我也是願意配合的。」
「呸。」黛玉轉頭呸了湯姆一聲：「你趕緊走，大男人哪有圍著姑娘轉的道理。你趕緊走，看著心煩。」她臉上還帶著紅霞，似喜非嗔的樣子看著嬌得很，只看了湯姆一眼就又把臉埋回被子裡了。
湯姆心頭發熱，雖不願意離開，但是他心知黛玉此刻羞得很，他若不離開，黛玉怕就不願意把臉抬起來了。
他伸手撫亂黛玉的髮髻：「好好好，我這就走，大姑娘說話了，小的不敢不從。」
黛玉心頭歡喜，偏偏臊得臉紅，看誰都像在竊笑一般，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湯姆回來了，黛玉也輕鬆下來了，要她費心的無非就是林家的產業了，其他的有湯姆在，她並不廢一丁點心思。每日裡只管去賈母那裡請安，陪著用膳，再把越發膩歪的湯姆打發出去。
她這邊其樂洋洋，倒是薛家好幾天沒有出門了。前腳妄圖收人家姑娘做乾女兒，後腳人兄弟就回來了，真是說不出的臊得慌。好容易王夫人接了帖子要出門去，想著帶上寶釵，薛家這才從梨香院出來。
不過他們出不出來倒不怎麼影響黛玉的心情，湯姆回來，她現在是滿面春光，再沒有更好的。便是見了薛家母女也能給出個微笑來，老太太是更不在意了，每日裡依舊對著小輩慈和，好像之前在薛家母女心尖上插刀的人不是她一樣。
「你怎麼還在？」黛玉用了午膳回來，湯姆靠在榻上正看一本書：「這時間你該在書房才是。」
「沒什麼大事，回兩封信便妥了，左右無事，我就想著來你這裡陪你也好。」湯姆放下書，端了茶來喝。
黛玉笑他：「分明是想躲懶，偏拿我做藉口。」
湯姆也不在意，坐到她身邊去，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盒子，盒子有微微的震動。黛玉結果盒子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什麼？」
湯姆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打開。
黛玉打開絨布盒子，裡頭躺著一個金色的小圓球。小圓球不斷的在盒子裡掙扎，只是不管他怎麼動，甚至連翅膀都打不開：「金色飛賊？」黛玉看看了歡喜到，又突然低聲了些：「你還記得。」
「快拿住它。」湯姆從黛玉手裡拿過盒子，捧在她面前：「金色飛賊可以辨別出第一個觸碰到它的人，它只會馴服在這個人手裡，也只會為這一個人打開。」
黛玉臉飛紅霞，她瞧瞧的看了湯姆一眼，又飛快的收回眼光把那顆不斷掙扎的金色飛賊拿了起來。那飛賊上還刻著細緻的痕跡，恍惚間似乎是蘭草的樣子。金色飛賊上還帶著金屬特有的冰涼，只是再冰涼此刻也不能熄滅黛玉臉上的熱意。
撚起指尖拿起金色飛賊，果然如湯姆所言，在盒子裡還不斷震動掙扎的金色飛賊在黛玉的掌心安靜的躺著，沒有一絲一毫的掙脫。
「可以打開？」黛玉問。
湯姆托起黛玉的手，那顆金色飛賊在黛玉的手心裡敞開了自己的肚子。黛玉看了看對湯姆道：「空的？」
湯姆點點頭：「你可以放任何東西，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施個擴展咒語，這樣就可以放許多東西了。你的小鏡子，小帕子都可以往裡面放，這就方便啦。」
黛玉低著頭閉了閉眼，算了，不要同他計較了，畢竟是個大男人，也不可能對女人的心思了若指掌。
這也好，也好。
所以說，雖然湯姆在一定程度上明瞭了自己的心思，但是他本質上還是一個直得不能再直的直男。
黛玉收回了自己的手，轉頭對郭嬤嬤道：「嬤嬤，拿些絲絛來，我要編個什麼，把金色飛賊裝起來。」
郭嬤嬤拿來絲絛：「姑娘不如把這個掛在腰上做壓裙。」
「是了，做壓裙倒是合適得很。」黛玉接過絲絛，郭嬤嬤拿著幾個顏色做比對，藎草和左珍在翻著花樣子，一群女人商商量量的不自覺就把湯姆擠開了。
湯姆摸了摸鼻子，轉回榻上去，拿著剛才沒看完的書繼續在看。
黛玉瞟了他一眼，心裡發笑，卻只當沒看見他這樣子又說花樣子去了。
悠于 2018-4-14 19:19
第161章 161
「姑娘，東西都送過去了。」鳴雁從外頭進來稟報道。湯姆這次到，雖說自己沒準備什麼，但是林安作為一個合格的管家已經把榮國府上上下下的禮物都打點好了，追著湯姆的背影一起送過來了。鳴雁這一趟也是為了把給內眷的禮送到罷了。
黛玉嗯了一聲，沒做理會。轉頭又想起一事問郭嬤嬤：「我記得寶姐姐那裡的那個丫頭，叫什麼來著，上次在榮慶堂，還叫進來讓外祖母看過的那個，叫什麼來著？」
「叫香菱，姑娘。」郭嬤嬤在旁邊說。
「這個名字？」黛玉皺了皺眉：「豈不是犯了湘雲妹妹的諱？」
郭嬤嬤搖搖頭：「不是那個湘，是香氣的香。」
黛玉點點頭，拿了選好的絲絛坐到了湯姆身邊，就著窗子外的光開始編，嘴上也不落下，問：「我上次看著好，為什麼外祖母不讓我要？我看著那丫頭就是膽子小了點，規矩差了些，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外祖母一起先不也挺喜歡的嗎？」
郭嬤嬤有些欲言又止，但是想著自家的情況和常人家不太一樣，因此也忐忐忑忑的說了：「那姑娘，不太乾淨。老太太經事多，一眼就看出來。」
湯姆是個百無禁忌的，從小什麼都能玩什麼都能看，帶回去的書黛玉自然也都看過。郭嬤嬤這麼一說，她立時就懂了，緊接著就皺了眉頭：「沒規矩。」
此時略過再不提起。
「大爺，有您的信。」阿南拿著一封信在門口回稟。
只翠聽了跑過去接了信放在了湯姆手邊的小幾子上。
湯姆看著信封表紙，坐直了身子才取出信紙來，待看完信正要仔細折好放回去，卻又突然停了手，把信紙遞給了黛玉。
黛玉瞧見他這番動作放下了手裡的絲絛，結果信紙展開來看，待看完又疑惑的看向湯姆：「陳先生這信.......先生為何要離了家鄉，往偏遠嶺南去？」
湯姆細思一番，抬頭看了房裡的丫頭嬤嬤一眼，郭嬤嬤識趣的帶著丫頭出去，湯姆這才道：「我來之前先生特意在路上等著我，給了我一些東西。」
「東西？」黛玉問。
「忠順王借戾太子名字貪污，調動禁軍的證據，還有戾太子在平安洲的真正死因。」湯姆說著話，臉色說不出的嚴肅：「這證據是戾太子的老師張太傅交托給父親的。當年父親顧忌我們尚且年幼便沒有給我們，不僅沒有給我們也沒有給任何同僚，反倒是囑託給了陳先生，讓他在合適的時候交給我們？」
「此時給我們，怕是陳先生也保不住了。許是想著我們還有榮國府的庇佑，因此才給我們的。」黛玉問：「這東西是真是假？」
湯姆看著她：「是真是假又如何？重要嗎？」
「是了，這都不重要。」黛玉低著頭低聲道：「可先生突然離開，必定是已被察覺。為著我們，讓陳先生背井離鄉，還不定安全，我心中難安。」
湯姆站起身來，撫了撫黛玉的頭頂：「我去安排一二。先生遠行，弟子安排家人照顧也是常事。」
黛玉點點頭：「你去吧。」
湯姆往外書房去了，黛玉皺著眉隔著窗戶看著他的背影，忽然也就釋懷了。管他呢，只要哥哥在，只要自己還在，哪怕外頭天翻地覆又能怎樣，總歸他們是在一處的。
湯姆安排了人去陳先生身邊，在書房靜坐許久，趁著夜色又去了瑾郡王府，呆了不過片刻，再出來時手裡已經沒有了灰色的小包袱。
這一夜過得和往常沒有任何不同，只是暗流已經開始湧動。
老聖人病了，倒在了御花園裡，太醫診了，只說要好好保養，鑒於老聖人如今的年紀，太醫沒說出來的話大家也都心領神會了。
瑾郡王進去侍疾了，一天十二個時辰天天耗在老聖人的病榻前，皇帝和他那一輩的皇親都去了，大家輪著在啟元殿守著，只是獨獨忠順王被老聖人罵了出來，說他不忠不孝不恭，還砸了個杯子。
這事情就大了。
這話聽到的不少，因著皇帝添油加醋的勸了許久，知道的人就更多了。忠順王陰著臉從宮裡出來，一路上見了不少臉色異常，紛紛避閃的東西，心情更是不好。
這還不是個完，老聖人不知道是終於發現自己這個兒子還不如塊叉燒了，還是在宣洩自己日暮西山的戾氣，一日之內連發三道旨意痛斥忠順王，讓他閉門思過讀書，忠順王這麼大年紀了，孫兒都有了，還被罵回去讀書，這臉皮子都撿不起來了。老聖人還沒完，又連下好幾道旨意貶斥了好些官員，這些莫不是忠順王一黨的。
這下子好了，面子裡子都被拔掉了。
聖人樂見自己這個強勢的兄弟被修理，應和起老聖人來恭敬又殷勤，只是他從來不知道老聖人看他的眼光帶著微弱的憐憫和深深的嫌棄。
忠順王要不好了，甄家也越發的瑟瑟發抖不知前路。可這些都不在王夫人眼裡，她根本就不曾看到過。從前她就從不關注朝堂，後來王子滕死了，賈璉崛起王熙鳳掌握了後院，王夫人就更是個瞎子聾子了。現如今她眼中能看到的也不過是甄家送來存放的五萬兩銀子罷了。
甄家自覺危機已在眼前了，把家中的現銀零零散散的送到各個相好的人家做暫存以圖以後。只是誰也不傻，敢收的人少得很，再有一種就是王夫人這種，收了就是自己的這樣的人，甄家這些銀兩顯然是打水漂了。
只是這銀子王夫人根本就沒守到兩天，前腳進榮國府，後腳這事情就被王熙鳳知道了。這可是甄家的錢，甄家現在在火上烤著，這銀子燙手，最怕的不只是燙手，害怕為這麼點小錢而引火焚身。
王熙鳳當天就告訴了賈璉，連銀子首飾一共多少都說得清清楚楚。可畢竟是長輩，還是隔房的，賈璉不好處理，只說讓王熙鳳去同老太太講，他也去稟了賈赦。賈赦聽說王熙鳳已經去同老太太講了也沒有再提，只是說知道了，並不曾做什麼。
老太太知道這事情了，也不想管，只讓賈璉同賈赦說，讓賈政自己去處理。
賈政前腳下衙回家，後腳就被叫到了賈赦書房。賈赦也不多話，只說了這事情，又把甄家給王夫人的明細單子也給了賈政。
賈政掃了一眼，把單子收進袖口：「這個王氏。我知道了，還要璉兒給郡王殿下遞個話，把這東西獻給殿下。」
賈赦聽了點點頭。
賈政見狀扶手行禮便想走，卻突然被賈赦叫住：「二弟，這些年二弟在工部兢兢業業多年，也該動動了。二弟自己有什麼想法？」
賈赦心裡有譜，賈政看著迂腐，這些年也從來不明事的樣子，但是他心裡比誰都清楚。自己還曾裝瘋賣傻的宣洩著不平，可他這個二弟，從來都是被父母推出來的靶子，卻從未見他不平。
與其說他是家族的責任感，不如說他是個沒感情的怪物。他把他自己從這個環境裡抽離出來，像是旁觀者一樣的看著這個家的興衰。他不為他自己鳴不平，也從不把別的任何東西放在自己心裡。
甚至是他的女兒元春，當初分明是不用入宮的，但是王氏為了自己的野心硬生生的把如花似玉的好女兒推進那見不得人的污穢之地。即使在那個時候，賈政也像一個旁觀者一樣明知元春的後果卻也不管她好壞的任王氏把她送進了宮裡。
他只是看著，看著，什麼都不做，任由這些人唱做俱佳的表演，好像真的被騙了一樣。幾十年，他完美的演繹著老國公和賈母給他設定的樣子，好像他本來就是這樣似的。
賈政沒有一絲遲疑，作揖道：「弟才疏，工部行事多年，也不過懂些物器之道，還是工部合適，也免為家中招來禍患。」這是要進郎中的意思，四品位置。
賈赦點點頭，這是知道的意思。
賈政見狀轉身離開。
賈赦看著賈政的背影，那句'元丫頭時間不多了'的話卻是說不出口的。他知道，賈政聽了最多不過是句'都是命'的話。可賈赦就是不想聽到這句話，不想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溫習自己弟弟是個沒有情感的怪物的事情，這會讓他忍不住猜測，造成這一切的，就是是他們的父親、母親還是........他賈赦這個長兄。
他不敢猜，真相的負罪太重了。
說到底他賈赦也是個畜生，不敢深究，不敢彌補，因為不敢認罪，自私又懦弱。
「老爺回來了，有個喜事想來老爺還不知道呢。咱們貴妃娘娘有孕了。」近來得了一筆橫財，心愛的、身居高位的女兒又有了龍胎，簡直是喜事連連，怪不得一向木頭一樣的王夫人都不一樣了。
賈政嗯了一聲在王夫人和丫頭的伺候下坐下，把袖籠的清單拿出來放在桌上：「把甄家昨日拿來的東西拿到璉兒院子去。既然元丫頭懷孕了了，你就不要往外跑了，只管在佛堂給元丫頭念經祈福的好。老太太那裡不用你伺候了，我去說。想來你這篇愛女之心老太太是能體諒的。」
他說完話就端起了茶杯，好像他說的只是平常一般。絲毫不在意王夫人幾乎已經癱軟在地了。
「老爺。老爺，妾身究竟做錯了什麼老爺要這麼對我。」王夫人攤在地上，好在有周瑞家的跪在旁邊扶著才沒有完全倒在地上：「我為老爺生兒育女這麼些年，自問沒有任何行差踏錯。老爺為何如此待我。咱們元春才懷了一胎......」
王夫人還待要嚷嚷些什麼，賈政已經不耐煩了，放下茶盅：「你也知道元春才懷上，你若不想那孩子還沒出生就攤上克死親外祖母的名聲就老老實實的照做。」這話一出來王夫人整張臉都蒼白了。
賈政很認真，這些幾十年夫妻了，這點瞭解還是有的，所以王夫人才害怕。
可賈政接下來這句話卻讓她覺得比死還恐怖：「你若喜歡銀子，從前你從老庫抬出來的那些我也不同你計較，你只管留著。只是這府邸到底是大哥的，日後你得好好記住這件事。手太長了，誰都保不住你。」
賈政這話王夫人是聽懂了，若說賈政之前說要她死還只是要她死而已。可若她這些年私盜夫家財產的事傳出去的話不僅她要被休棄只有死路一條，甚至她的寶玉、元春和已經沒了的賈珠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王夫人滿心淒涼，嚎啕大哭：「老爺。」
幾十年的夫妻，他全然不顧夫妻之情，扶持之義，要她死。
不僅要她死，還要那些孩子一起死。
夫妻呀，幾十年的夫妻呀，竟不如榮國府一個招牌上的三個金字。
王夫人牙關緊咬，噴出一口血去，面如金紙倒在了周瑞家的身上。
第162章 162
「過去一點。」黛玉抬起腳在湯姆小腿上踢了兩下。
湯姆整個人都貼在黛玉身上，探頭去看她手上的白玉九連環，絲毫沒在意那一點點小力道：「你給我，我給你拆。你這樣不行，倒回去，倒回去。」
「你能耐，你能耐你來。」黛玉煩得不行了，把九連環扔到了湯姆懷裡。想了湯姆好幾年，突然回來了卻覺得回來的這個簡直是從前五人份的嘈雜和幼稚：「也是六十好幾的人了，真以為自己是六歲，你行你來。」
湯姆笑著，拉著黛玉重新坐下，開始拆手上的九連環。
繞過來，不對。
繞回去。
重新繞一遍，更不對了。
再繞回去。
不對，繞不回去了。
這是個啥，怎麼就繞不出去呢？
湯姆放開手裡的九連環站起身來，輕撫黛玉的發頂，把好好的髮髻拉散了才助手。嚴肅這一張臉：「好了，我一個大男人，也不能總在內宅裡陪你玩兒，我去書房了，自己玩兒吧。把頭髮梳梳，哪有你這這樣的女孩子。」
黛玉冷笑一下：「黑臉白臉都被你一個人唱完了。趕緊出去吧，別來煩我了。」
湯姆有點尷尬的抹抹鼻尖，對郭嬤嬤等人吩咐道：「好好伺候姑娘。」說完話快步往外頭走，好像四喜在後頭追著一樣。
「大爺也算是上了年紀了，這樣子反倒比小時候更跳脫了。」郭嬤嬤陪著黛玉說說話。
黛玉接著九連環，順口答應郭嬤嬤：「他高興就好。」
郭嬤嬤叫鳴雁拿了針線簍來：「姑娘不如給大爺做個小荷包。老奴看大爺現在帶著的還是姑娘幾年前給他做的那個，我想著這荷包算來也用了五十多年了，也該換個了。」
黛玉抬起頭來，想了想那個荷包的樣子，好像是很久了。她笑著接過針線簍：「拿來吧，找個花樣子來再做一個，也免得他整日帶著都磨出線頭的荷包來，倒讓人笑話。」
「姑娘，宮裡貴妃娘娘有孕，已經確診了。」阿南從外頭進來稟報。
黛玉聽了沒什麼表示，只讓阿南下去。元春有孕並不影響什麼，而且按她那智商，若不是出賣甯國府，哪裡來的妃位，因此黛玉很是懷疑她這一胎能不能保得下來。著實沒必要花任何心思。
自從湯姆放棄九連環之後，就開始了忙碌，經常只有早上能見上一面或者晚上能看上一眼。現在更好，直接收拾了包袱要往南安郡王的軍營駐地去。
「可有危險？」黛玉給他披著大襖。
湯姆搖搖頭：「沒什麼事情，我和柱國將軍一起，只是為了穩住南安郡王罷了。我不過是打個下手，混點軍功而已。」
黛玉不再多話，只細細的檢查了一遍湯姆的包裹，又幫他拉緊了領口：「凡事小心。」
湯姆抱了抱黛玉：「等我回來。」那溫暖還來不及被感受就已經離開，只留下冷風。
黛玉在門口站了許久，才轉回房裡。
湯姆這一走就是三個月。南安王的消息還沒來，宮裡的消息就先來了。
「什麼？」老太太問下頭的小太監：「我們娘娘......」老太太軟在大椅子上，全靠丫頭們扶著才沒癱下去，只是終究是年紀太大了，哪怕早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但是真到了白髮人送黑髮人這一刻還是穩不住自己的悲傷。
王夫人早就慘白著臉倒在地上昏昏沉沉了，周瑞家的抱著她連連呵斥小丫頭：「快請太醫來。」
王熙鳳這時候才到，路上已經聽了事情的經過了。到了榮慶堂這比想像中的更混亂，老太太倒了，王夫人癱了，邢夫人根本指望不上她。亂糟糟的樣子看得王熙鳳火大，她吊起眉毛一疊聲的吩咐下去，榮慶堂這才有點次序了。
黛玉聽到消息急匆匆的往榮慶堂趕，她到的時候太醫正在給賈母診脈。屋裡靜悄悄的，她悄聲的走到一邊，等大夫診斷完了才走到賈母旁邊去。
賈母見她來了，也不說話，只是拉著她的手止不住的掉眼淚。她的傷心不在於宮裡的娘娘沒了孩子，而是為從下在她膝下長大的孩子沒了性命而傷心。
白髮人送黑髮人，哪裡接受得過來。
這麼一大家子，真的悲傷的只有王夫人和賈母，姑娘少爺們年紀和元春隔得遠不說，感情也不深，因此倒沒什麼悲傷的心情，這時候還能費得了心思安慰賈母和王夫人。
好幾日過去，賈母算是好了許多，只是輕易聽不得別人提起這事情。王夫人卻沒有這麼堅強，她好容易從佛堂出來，沒幾個月又進了臥室，每日裡只是默默流淚，也不出聲，不說話，看著也是可憐得很。
元春的死說到底只是她自己的大事，別人的小事。她去世不過一個月邊疆傳來南安郡王和香茜國交戰戰敗的事情，這消息一來，元春的事情連點漣漪都沒有了，連老太太的注意力都轉到了香茜國的事情上來。
隨著南安郡王戰敗的消息一起來的，還有香茜國要求和親和賠償的事情。
這事情一出，老聖人驕傲了一輩子的帝王怎麼可能忍得下來，根本不和聖人商量，在聖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就下了旨意到邊疆，柱國將軍接手了南安郡王的殘餘部隊，另外從內陸相鄰省府裡又抽掉了近五萬人過去。
這一仗，不打不行。
柱國將軍這邊的陣勢都擺好了，京裡一點消息都沒有接到，南安郡王府還在找著法子去疏通朝堂，同時也把主意打到了和親上來。
本就是南安郡王的罪，他們也不要吆喝著要宗室姑娘去和親。他們家是有個郡主的，只是這郡主是從小捧在手心長大的，哪裡捨得。這樣千算萬算就只能算到哪些相對低微的人家裡去了。
他們看中的是薛寶釵。一來商戶出身，這樣的出身跳不出他們手心。二來這姑娘外租家好歹曾經是統制縣伯，也不算辱沒這次和親。三來雖說這家人住在榮國府，但是只是同二太太有親，並不影響什麼，想來榮國府也不會干預。
人選定好了，接下來只要把人送過去，趁著朝廷賠償的時候再獻出些銀子來。這樣不僅能把南安郡王換回來，還能把名聲稍微洗乾淨一點。何樂而不為呢？
薛寶釵那邊，南安郡王妃找著藉口見了兩次，又找了薛姨媽曾經的手帕交做戲。薛姨媽和薛寶釵還有什麼不懂的。薛姨媽是萬般不願意的，只是薛寶釵卻是下定了決心的，她心中有計較。這次嫁過去，好歹是個王妃的位置，不僅日後不用比姐妹們低幾頭，姐妹們反倒要給她行禮，這條青雲路，有什麼理由拒絕呢。
他們在這頭算計得火熱，卻從沒想過事情是不是真的會按照他們的計畫進行。
老聖人封鎖了消息，任由聖人做出籌集賠款的事情，心裡對這個懦弱又愚蠢的兒子是著實忍不下去了，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只能暫且讓他再放肆兩天。
忠順王倒是覺得局面正好。
南安郡王戰敗，柱國將軍走了，京郊的士卒帶走了。可是等他們到了那裡要面對的卻不止是香茜國的部隊，還有戰敗的南安郡王的軍隊。
京城防備正弱，等從旁邊調兵來還需要時間，而宮城城防卻是他的人。時間和人手都站在他這邊。
薛寶釵還做著王妃娘娘的美夢的時候，外頭的風雲已經開始攪動了。這京城裡的氣氛還是那麼吵雜，但是在許多瞧不見的地方氣瘋已經開始緊張了。
湯姆是早就回來了的，他畢竟不是專職武職，于柱國將軍而言也並無大用，因此交托了重要軍情給他便將他打發回了京城。
這對湯姆來說是最好的結果，邊境的軍功是很重要，但是現在得到的軍功已經夠了，再多對他也無甚大用，畢竟他也不走武勳的路子。現在京裡風雨動盪，此刻回去一時在黛玉身邊安心些，二是正好可以參與到接下來的事情裡，又是一筆功績。
和平時一樣普通的一天，街上的東西照賣，行人來去照舊，甚至連天黑下來的時間也是差不多的時候。宵禁的長鳴在各個坊市響起，小老百姓們牽著孩子挑著擔子開始往家裡走，一對對巡城官兵來來去去的巡邏。
這一切都是一如平常。
賈璉在監獄裡值守，裡頭只有他和他的上司，下頭的兵士都被打發得遠遠的，他們倆在房裡坐著，也不說話。
等房門再打開的時候，已經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賈璉滿身鮮血的抱著那老上司的頭從屋裡出來，外頭的火把晃得他眼睛疼，只是再疼也得握住了手裡的刀才好。
老聖人正好好的躺在床上休息，老年人了，總是睡不著覺，雖然躺著卻總是聽到外頭的聲音。腦子裡也停不下來，什麼都突然浮現一會兒，卻又抓不住尾巴就讓它溜走，腦子裡又想到下一件事了。
湯姆一直沒回家，現在正在老聖人宮裡。他身上穿的是他的侯服正裝，姿態矜持的坐在外間，伺候的人在周圍站著，也看不出個什麼來。
今日老太太用飯用得歡喜，好好的賞了廚房的婆子一番，晚上興致起了又拉著眾人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散。
黛玉肚子回了耿道遠，也沒有換寢衣，反倒換了一身便於行走的衣裳，就獨自坐在窗前賞月，面前的小幾子上的茶都冷透了，這月也沒有賞完。
深夜安靜得很。
越來越多的人陷入了沉睡，不能在陽光下出現的東西也慢慢的在漆黑中湧動了。
城門緊閉，宮門打開。火把映襯的宮門亮得像白晝一樣，魚貫而入的人群從天空往下來看好像是一條黑色的大蟒，只是這大蟒卻悄無聲息。
湯姆已經看到了，只是沒有動。這啟元宮的侍衛看著天空映襯的火光也沒有絲毫的動作。
只是乾天殿已經收到了信號，在聖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這座天下之主居所的大殿的大門就已經被暴力打開了。
聖人赤著腳站在門裡面，看著外頭滿地散落的屍體，和穿著盔甲走過來的忠順王。他心裡隱隱有種早該如此的解脫，可這感覺稍微冒頭就被對死亡的恐懼所押到。他底氣不足，色厲內荏的大喊：「來人，護駕。你這是謀逆......」
他這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忠順王拔刀一刀插進了心窩。
忠順王可沒有任何炫耀的欲望，哪怕倒在地上的是他的兄弟，曾今是他名義上的主人，可這個男人在他眼裡從來都只是一個懦弱膽小侮辱，以自己低賤的品行而侮辱了姓氏的驅蟲罷了，哪還有多的一句話同他說。
「去後宮，一個不留。」忠順王對身邊的副手吩咐道。
那人點點頭帶著人往後面走，一群殺氣騰騰的士卒走在他們根本無法想像的富麗堂皇之中，手裡的刀每一次的抬起落下都會濺起血跡，他們照著自己的目標地行走，沒有一個人偏離自己的位置，只有不斷增加的屍體在他們背後堆積。
忠順王帶著大隊的人馬往啟元殿去了。
一路上並沒有太大的抵抗，正常的內宮防守罷了。只是到了啟元殿外頭，面對這層層盔甲精器的護衛，帶頭的是上一任禁衛軍首領于禁，忠順王在心裡說了聲：「是該這樣了。」
他站著沒有動，身後的護衛潮水一般湧上護衛在他的身前。
第163章 163
兩邊持刀相對，所有人都繃緊了肌肉，絲毫不敢放鬆，否則也許下一個畫面就是自己身首異處的樣子。
「皇叔，皇祖父在裡頭休息，皇叔便是來請安這陣仗也有些大了，侄兒擔心驚擾到皇祖父休息，不如退去刀兵，再入殿閣。」瑾郡王站在殿門前，他身後的殿門打開著，只是裡面沒點燈，在外頭一片火光的映襯下像一個吞噬人的黑洞。
忠順王沒有話同他說，這個多任何一句話的時間都是給自己找死。
刀出鞘，忠順王沒有動，但是他帶著的人卻動了，人潮開始往啟元殿殿門壓過去。刀劍相擊之聲越見嘈雜，忠順王手持寶劍在護衛之中與持劍的瑾郡王遙遙相望。
啟元殿前面的空地十分廣闊，其中對峙的兩邊加起來有幾百來人。密密麻麻的人擠在一起，可是不到片刻就倒下了許多。啟元殿的侍衛倒下的明顯少些，只是少歸少，他們的人數也少，不像忠順王那邊，後面還有好些人前仆後繼的往裡面填。
忠順王壓著戰線往啟元殿推，啟元殿的侍衛再怎麼強也抵不過他們的人海戰術，幾乎都退到了臺階之上。
戰事一片順利，但忠順王卻不敢放下心來，反倒隨著離啟元殿越來越近他的心也越提越高。他在恐懼，哪怕局勢對他有利他的恐懼也沒有絲毫的減弱。這不是來自於離職的，是來自於他這幾十年人生中對他父親從來沒有停歇過的恐懼。
這是一種已經根植在骨子裡的習慣性的恐懼。
從幼兒時候，那個男人就是聳立在他面前的一座高山，擋住了前面的風浪也遮住了前頭的光。忠順王在那個男人背後見過了他無數的手段和強勢。那麼的強大，強大到每一次他覺得自己快要成功的時候他都能輕描淡寫的把自己按下頭去，好像自己只是在他眼中取樂的螻蟻一般。
哪怕這位父親已經垂垂老矣，甚至走路都要人攙扶了，忠順王從來不敢放下心去。
離啟元殿越來越近了，忠順王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握緊了手裡的劍。他的眼睛只有啟元殿那深沉的黑洞的大門，旁邊穿紫衣的瑾郡王根本不在他的眼裡。他的心在顫抖，在還怕那片黑暗裡會突然出現一個金黃色的身影，和他說：「你失敗了。」
突然之間，人群的騷動更大了。本來有節奏的推進中的隊伍突然有點亂了。
旁邊有斥候來報，後頭有兩股隊伍分別對他們進行襲擊。
忠順王抬頭一看，於禁還在上頭。他心裡一個個的排查著究竟是誰，就沒有一絲頭緒，誰都不是。已經是最後一擊了，沒有退路：「不管後面，突圍進攻啟元殿。」這是最好的機會，也是唯一的解決方式。
只要他死了。
只要他死了，後面不管是誰都不重要了。
只要他死了，什麼都解決了。
忠順王從來沒有這麼一刻這麼清醒過，他扔了劍隨手拿過一柄刀帶著應殺紅眼的士卒往啟元殿沖。
眼看大殿已在眼前，忠順王店士卒因為剛才突然襲擊而低落的士氣立時大漲起來，人人面目赤紅的往裡面闖，好似著了魔一般。
可這短暫的順利卻不過片刻便被停止。
啟元殿豁開的門口突然湧出無數盔甲精良的士兵，手起刀落之下，不過幾息便將忠順王的隊伍逼下了臺階。
湯姆在最前面，鮮血濺在他身上，銀甲滿是血污。
忠順王看到他就明白了，輸了，全都輸了。
林家大朗該是在香茜國的，既然他回來，還帶著柱國將軍帶往邊境的士卒，也就是說香茜國已無戰事，那麼他安置在香茜國的南安郡王這條退路已經斷了。
忠順王站在人群的最中間，周圍是已經再爾衰的兵士，前面是從戰場下來身經百戰的士兵，身後是配置精良的禁軍。
大勢已去。
看著不斷縮小的護衛圈，忠順王慘笑一聲提刀往啟元殿沖了過去。
宮裡的震盪著實有些大，靠近皇宮的本就是高管權貴的府邸，此刻沖天的火光映襯在天上，莫說說周遭這片貴地，便是遠遠的城邊的平民區也瞧見了響動。只是剛探出頭便被街上來去不斷的尋城衛給打了回去。
榮國府是肯定也驚動了的，姑娘們略略梳妝便去了老太太屋裡，寶玉也在，正在賈母懷裡坐著，邢夫人和王夫人也到了，賈赦、賈政兩兄弟在榮禧堂守著。家裡的家下人也有好些是上過戰場的，他們帶著小子守在最外頭，各個門道守著身強力壯的婆子，都拿著刀。甬道裡來來往往幾隊人在巡邏。
「祖母，外頭怎麼了？」賈寶玉抓著賈母的袖子，轉頭瞧見黛玉進來又立刻放棄了這個問題，急忙叫著黛玉：「林妹妹，快些來。外頭吵著你了吧，快些過來。」
黛玉進門先給長輩行了禮，又坐到賈母身邊。
外頭有小子進來稟報，賈母招他進來，問：「外頭亂了嗎？」
「外頭打起來了，兩邊的人看著是巡城隊，另外一邊倒瞧不出是誰。只是都是在街上，倒不曾殃及各個府邸。」那小子回道。
他這話一出來，整個屋子都稍微放了些心下來，黛玉和賈母卻是瞬間把心提得更高了。
忠順王年少曾歷盡沙場，治軍很有一套，老聖人為了戾太子不被他軍權脅迫才把忠順王從戰場上撤下，開始風花雪月的過日子。只是如今已然是逼宮了，忠順王帶的必定是自己的心腹良將。
此刻他們還能在外頭組織有序的和巡城隊交兵，沒有絲毫混亂，那也就是說忠順王現在還活著，並且事情還在按照他的準備進行。否則仔精良的部隊，在反叛過程中失去首領也該落荒而逃。
何況他們現在在京城繁華之地，若真一敗塗地，那些小兵小卒早該砸了周圍權貴富豪的門進去劫掠一番再逃亡了。
賈母面色沉靜，沒什麼異動，只是吩咐王熙鳳：「你讓下人去給你公公傳話，咱們榮國府邊緣就不用派人去巡了，把所有人收縮起來，集中護衛榮慶堂、榮禧堂和東大院。另外派人把珍兒一家接過來，把他們的人都帶過來，咱們兩府就共守榮國府就行了。」
王熙鳳聽了點點頭，連忙去門口吩咐人去傳話。
不一會兒，尤氏便帶著她的繼母還有妹妹一起過來了。
賈母笑著安撫她們：「我想著今夜反正是睡不好了，不如咱們一道聚一聚，多個人說話也是解悶兒。」賈母的樣子看著好像真的只是找她們過來給自己解悶一樣，這樣子倒是讓堂裡的人放鬆了不少。
眾人圍坐一起，免不了要說些話，只是話不成話，誰心裡都捂著不安。
天微微亮，外頭突然嘈雜起來，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屋裡的人，王夫人連忙抱緊了寶玉。
有小子在門外報：「老太太，外頭有匪徒衝擊府門已經被打退了。」屋裡的人驚得花枝亂顫，賈母卻放下了心來，黛玉握著她的手也微微放鬆了一些。
忠順王敗局已定。
「好了，好好的怕什麼，外頭那麼多人守著呢，闖不進來。」賈母笑眯眯的說，這態度好像在說外頭有微風一樣淡定。屋裡的人奇異的被安撫了下來，還都用了一些吃食。
外頭已經安定下來了，各門各戶也敢開門往外頭探頭了。街上散落著刀槍和屍體，只是到底沒有了昨夜的混亂。
忠順王跪在啟元殿的正殿，滿身都是傷痕血跡，口裡喘著粗氣，眼白都充了血。他是剛剛才被捉住的，他已經力竭了，侍衛也只解下了他的刀劍，並沒有縛住他。
「五郎。」老聖人梳洗了從內殿出來：「什麼時候進來的？都乾淨了？」
忠順王扯出一個猙獰的笑：「回父皇，都乾淨了。您的七子，我的七哥，一家子豆干淨了。」
「都乾淨了？」老聖人嗤笑一聲：「你三個，九弟，浚王叔，宗親一族都在。這叫乾淨了？」
忠順王聽了頓了片刻，突然狂笑不止：「是了，是了，兒子愚鈍，哪裡能乾淨呢？」
老聖人看著他笑，面無表情，直到他咳著血停下：「計畫了這麼多年，就搞出個這麼個東西出來，年紀長大了，膽子也大了，朕還記得你小時候能被你德母妃的一隻波斯貓嚇得跑，現在長大卻連通敵賣國也敢了。」
「我也是您的兒子，我是大熙的皇子，我為什麼就不能爭一爭這個位置？」忠順王說著自己的野心卻心平氣和，好像剛才雄心勃勃現在卻束手就擒的人不是他一樣。
「你是我的兒子，你自然也能一爭，我的兒子裡誰都有資格一爭。」老聖人盯著他：「可朕沒想過你會用這麼蠢的方式去爭，裡通外敵。」
忠順王無話可說。
老聖人不再看他：「既然輸了就要輸得起。」說完他便轉身離開，只吩咐：「押下去，由三司著審。」
聖人連同後宮中的皇子公主和妃嬪沒有一個躲過了忠順王的尖刀。三司根本不必審，不過是走個流程罷了。
忠順王困於牢籠，雖然滿身污穢卻絲毫不顯狼狽，依舊一身虎戾之氣，依稀讓曾經教過他的陪教奉讀，現在的大理寺卿覺得他還是幾十年前那個在戰場上馳騁的大將軍，而不是一個引頸就死的階下囚。
大理寺卿打開牢門，跪坐在忠順王面前，攤開一張認罪狀。
他沒有說話，只是坐在那裡，等著忠順王的反應。
忠順王笑著看自己的結局，表情淡然，直到看到最後，竟一把扯起那張認罪狀，又滿目赤紅的看了一遍尾章。
從他被擒住開始，他就淡定自若，絲毫不減風儀，可此刻的他卻拿著那張紙狀似稚童一般嚎啕大哭，淚流不止，甚至以拳擂地。那樣子看著痛徹心扉，形若神魂顛倒。
大理寺卿依舊閉目合手的踞坐在遠處，只是他微微轉過臉去，避開了忠順王。
痛哭的聲音逐漸輕緩，然後停歇。
忠順王端坐起來，嗤笑一聲在那罪狀上簽了名字，又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把拇指狠狠的按在了名字上：「大人，請吧。」
大理寺卿睜開眼來，收了罪狀出了門去。
他隱隱聽到身後有聲音：「我還是輸了，可我沒輸給你，大哥，我是輸給了父皇。」大理寺卿恍惚想起幾十年前仗著生母是貴妃時常在眾皇子中高出一截卻總是被戾太子穩穩壓住的那個稚氣少年。
只是終究不同了。
罪狀被呈到老聖人案前，他沒看。夜裡傳來忠順王自斷於監牢的消息。
整個啟元殿安靜得像一座墳墓，老聖人在一片寂靜中，在忠順王的處置奏章上蓋了印。
貶為庶人，遺孤處斬，不入皇陵，褫奪姓氏。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滄白路12號，求關注，求收藏。兩個小年輕談談戀愛，打打怪獸的小故事。
第164章 164
那一晚好像是一個信號，老聖人似乎還是壯年時候那般堅毅果決，無數官員落馬，菜市口的地洗了一遍又一遍任然有紅色的痕跡洗不掉，娼館裡多了許多貌美柔弱的女子，人牙子的院子裡多了許多幼年稚嫩滿目倉皇不知所措的孩子。
老聖人拿著忠順王的罪證給戾太子洗乾淨了滿身的污穢，立瑾郡王為太子。
京裡還彌漫著沒有消散的血腥味，沒有任何一個敢站出來諫言的官員。一切順利的執行著，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活著，不敢出聲，不敢冒頭。
湯姆在那天夜裡受了些傷，事情塵埃落定後就直接回了榮國府，外面的風風雨雨他絲毫沒有摻合，只做出受傷頗重的樣子靜養著。
「父親和母親，可以閉眼了。」黛玉捧著茶杯看著外頭的殘月。
湯姆低著頭，指腹在茶杯邊緣摩擦沒有接話。
兩人靜坐在窗前，誰都沒說話。
大半個時辰了，楊嬤嬤來伺候：「姑娘，一更天了，該休息了。明日還要去老太太那裡請安呢。」
黛玉就著她的手站起來，楊嬤嬤對湯姆道：「大爺，腳踏上鋪了被子，大爺今夜是睡腳踏還是回房？」
「腳踏。」湯姆站起身來打算去側間洗漱。
「哥哥。」他剛撩開珍珠簾就被黛玉叫住，黛玉背對他站著：「近來有陽平的富商為了財貨竟然大膽往草原上販運鹽巴和鐵器，其數不少，我使人查了竟與江南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我林家還在江南立著足，竟有人妄圖翻天敢去通敵，其罪當誅。我已使人去報了邊境的武大人揚州的章大人，今夜著兩家就該受捕了。」
黛玉說完話便進了里間梳洗就寢。
黛玉在床上睡了許久，輾轉難眠，丫頭還為湯姆留著兩盞燈，黛玉吩咐：「熄了吧。」
燈熄了，一片黑暗。黛玉睜著眼睛看了許久的黑暗等到二更的聲音才聽到湯姆進了的響動。珍珠簾被撩起的聲音，他躺下的聲音，他細細的呼吸。
「你是故意讓我知道的，是不是？」黛玉看著頂上的漆黑問湯姆：「你想讓我攔著你。」
「或者你攔不住我。」湯姆說了一句。
黛玉轉了身，面對著湯姆這邊：「那你為什麼要過林家的手，你明知道林家是我的，你幹什麼我都會知道，你有的是不讓我知道的手段，若不讓我攔著你，你為什麼還要讓我知道。」
「我也不知道。」湯姆聲音很小，那聲音聽著好像是他小時候剛到林家的樣子，那麼多軟弱和不確定。
黛玉靜了片刻：「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聖人已經沒了，忠順王也沒了，你又何必再做圖算。父親還在時就教我們，林家上得天恩，下受百姓奉養，既得了這好處，就要時刻記得要撫慰百姓。總不能父親沒了，我林家雖延續下去卻墮了這風骨。」
「我知道的。」湯姆的聲音有些喑啞。
黛玉把手伸出被我，懸在床榻邊上，那只小手被穩穩的握在一隻乾燥溫暖的大手裡。她安了心：「你不在的時候，我這手放出去一夜，冷透了也只有我一個人在。以往我也滿心憤恨，可你回來了，我就想著，只要你還在，別的我都不求了。」
湯姆握緊了他的手：「玉兒。」
黛玉回握住他的手：「林家只剩我們了，哥哥，我只想我們在一處，好好的，就比什麼都好了。」
湯姆的手有些用力，握得黛玉有些疼了，只是這疼痛反倒像是定心丸一樣讓她安定下來。她等了許久，才聽到湯姆底底的應了一聲：「恩。」
有這麼一個音，黛玉總算是安心睡下了。
第二天黛玉醒的時候一睜眼看見的就是整裝待發的湯姆。黛玉揉著眼睛問：「你幹嘛去？不是說在家養病嗎？」她還有些迷糊，眼睛半眯著，裡頭還泛著水光漣漣。
湯姆看得心頭一熱，趕緊有站起身來走到一邊，讓丫頭們上千伺候：「我昨晚回了一趟英國，發現那邊已經是我離開的七年後了，重新安排了一下下頭的人。」湯姆挑挑眉：「今天早上過去發現對面已經又過了四年了，但是我重新打開了兩個世界的大門，現在時間的流速應該是一樣的。」
黛玉點點頭，這話從左耳進去都沒在迷迷糊糊的大腦裡打轉就從右耳出去了。她靠在大軟枕上輕輕的『哦』了一聲。
湯姆穿著筆挺的西裝，在窗前坐了：「我把納吉亞帶過來。另外我讓他們把莊子收拾了一下，今天帶你過去散散心。那座莊園在一處峽谷上，風景好得很，你一定會喜歡。」
納吉亞在湯姆的腳下打轉，沒有湯姆的吩咐她現在不敢去黛玉身邊。
好容易湯姆點了頭，興奮的納吉亞小公主正打算以一個衝刺的方式沖進黛玉的懷裡，順便展示一下自己強健的體魄，可惜被捷足先登了。
一隻胖的連四肢都看不到的毛茸茸，橫空出世，搶在了納吉亞的前面，像一顆炮彈一樣的打進了黛玉的懷裡。黛玉反射性的揉了兩把懷裡的毛茸茸。
納吉亞伸直了身子，蛇信吞吐：「你給我出來，肥貓，出來。」
物種不同，語言真的不能溝通。
三福懶洋洋的在黛玉懷裡舔了舔自己的腳腳，一點都沒搭理納吉亞。反倒了四喜，瞬間殘影一樣的縮到了桌子底下，整只狗抖成篩糠，毛毛炸起來，可兩隻耳朵都壓了下去，連尾巴都夾住了。
五原是最大膽的，從來不慫，就是幹，張開翅膀沖上去，張嘴就是一口。
氣勢是足的，就是納吉亞身子粗壯，鱗片又厚又硬，這一口下去就像給納吉亞撓了個癢一樣，沒任何攻擊效果。不僅如此，五原還被納吉亞卷起來，動彈不得，只能嘎嘎亂叫。
好歹是自己撿回來的，雖然四喜現在怕得要命，但是還是勇敢的沖著納吉亞好好的喊了一聲：「唔汪。」這沒氣勢的聲音，真的丟臉慘了。
納吉亞都沒注意到這個膽小鬼。
湯姆拿著茶杯，擋住了嘴角的笑。該，真該，就該讓納吉亞把這三個不長眼的吃了，也算是加個餐。把納吉亞帶回來就是沒有錯，對，很正確的決定。
納吉亞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腦袋伸到黛玉懷裡去，可憐兮兮的吐著信子想好好的說說委屈，可是剛伸過去，腦袋還沒放下就被崩了一爪子。好在躲得快，不然小公主的眼睛就保不住了。
納吉亞擺好陣勢用最兇狠的樣子沖著敢對她動爪子的毛團子斯斯斯。
那毛團子竟然一點也不慫，擺開架子就是幹。小爪子伸出了尖銳的鉤，後面兩條腿著地竟然力起來嘶吼。
納吉亞盯著它，顧忌著黛玉就在那裡不敢擅動。可這毛團子絲毫沒有顧忌，跳起來就是一爪子，直直的就往納吉亞的鼻頭上來這一下。
納吉亞躲得快，那毛團子沒抓著它，落到了六鬥櫃上。
這裡離黛玉遠了，納吉亞張開嘴就上去。
哐。
六鬥櫃帶著上頭放著的四面插屏一起掉在地上碎成屑屑。
那貓早跑了。
一團毛，一條光，兩道身影，一路火光帶閃電的把整個屋子重新裝修了一遍。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這屋裡也只有黛玉躺的床和湯姆坐的太師椅還好好的。黛玉斜眼看了湯姆一眼，湯姆挪開視線，專心致志的喝著茶。
左珍今天當值，此刻也只有頂著風把黛玉扶到旁邊的抱廈梳洗，黛玉路過湯姆的時候狠狠的哼了一聲。湯姆趕緊轉了一個方向，背對著黛玉，繼續專心致志的喝著茶，只是那杯子裡早就什麼都沒有了。
等黛玉回來的時候除了四個小東西全都攤手攤腳的在地上攤成一片，其他的已經恢復了原樣，地上還放了好幾個小箱子。
湯姆牽了黛玉的手：「走吧，我已經讓藎草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咱們晚上回來就可以了。」
魔法界難得的氣氛又緊張起來了，這一次不是為了救世主的出現，而是裡德爾莊園的魔法保護罩又被打開了，從倫敦、法國、中國源源不絕的流入了許多珍奇異寶，整個大峽谷現在已經不允許進入了。
雖然只是一次房屋維護罷了，但是這一切都表明，曾經的那個食死徒的主人，又重新回來了。不是那個畏畏縮縮徘徊在救世主身邊，隱藏在霍格沃茲的那個斯萊特林繼承人，而是一直站在頂峰俯覽眾生的那個高傲的湯姆·裡德爾先生回來了。
食死徒之間小心的流傳著一些消息。
聽說波多·裡德爾先生出現在了大峽谷，還帶著他的孩子。
聽說海威·勞倫斯出現在了倫敦的交易所，要知道先生離開之前曾讓他離開英國去了美國那個鄉下地方。
聽說瑪律福家收到了裡德爾先生得賞賜，並被邀請到了那座莊園。
聽說食死徒會大幹一場。
聽說，聽說，許多的聽說在魔法界宣揚，引得人心動盪，人人驚懼。許多人守在家裡不敢出門，或者一家人趁著風浪還未起遠遠的離開英國。
第165章 165
霍格沃滋的週邊也有許多的人，他們紮著營守在學校外頭，一個為了霍格沃滋的安全性高，二是他們大都有孩子在學校，如果真的出什麼事情，總算是有個照應。
湯姆回來是招了人來見的，黛玉眨著眼睛看這那一疊疊的帳冊：「我就知道你帶我來沒安什麼好心，感情你是把我當丫頭使了。」黛玉甩開手，並不接。
湯姆哄不得她，只得討好：「好玉兒，你且心疼心疼我，我不通這些庶務，這麼些年來全靠波多和勞倫斯，之所以壓得住他們全是因為他們懼恐怕死，可實際上我心裡對這些庶務半點沒數。畢竟是咱們自己的產業，我想著我不行好歹你行就可以了。」
他有端了茶在黛玉面前，摟住她不讓她躲：「妹妹，咱們家什麼都是你的，財貨是你的，庶務是你的，我也是你的。還請妹妹好生看慣，別叫外人騙了去。」
正正經經的話題突然就不對了，黛玉羞紅了臉，嗔了湯姆一眼，扭過頭拿帕子捂住了臉。
湯姆蹲到黛玉面前，也不扯開她的帕子，只是握住她的手：「我看著你就高興。你知道我回來的時候有多高興，我苦苦掙扎了半個世紀，才終於回到你身邊。雖然時間太長，但是我真心感激上天，只要能讓我回到你身邊。可我回到你身邊的時候看到你才過了四年，你知道我當時又恨又歡喜，恨你放我一個人蹉跎歲月苦熬血肉，痛苦了這麼多年，可是我又歡喜，歡喜你沒有像我一樣受盡痛苦折磨，輾轉不得解脫。」
黛玉早拿下了帕子，雙眸含著水汽有些模糊的看著湯姆因愛恨交加而扭曲的面孔。她知道湯姆肯定歷經磨難，但是她從不曾聽過湯姆之前的苦難，也從未曾從他口中知道他當時的心情。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反握住湯姆的手。
「好在你還和我一處，好在你還和我一起。」湯姆抬起頭來，眼裡的光那麼明亮又純粹，像天上閃耀的星星。
黛玉抽出手來，拿帕子抹了抹眼淚：「總歸你是回來了，日後再也不准走了。」說著站起身來往書桌走：「你這狠心的，又是騙我做活。你看我以後還理你不理你。」
湯姆巴巴的跟上去，尖著手指給黛玉捏肩：「我哪裡敢使喚你。母親往常說了，這些庶務和家裡事是女人的事情，我這也算是遵母命不是。況且了，咱們這家裡什麼不是你的，即是你的，由你管著也是該的。」
「都是我的？」黛玉笑著斜眼看他：「那把你身上的錢都拿出來。爹爹以前每天有一兩銀子的花銷，我給你每日二兩，多了自己想辦法，少了就給你存著。」黛玉從鳴雁那裡拿了二兩碎銀子出來拍在湯姆面前。
湯姆默默鼻頭，自嘲的一笑，不得不把包裡的小金塊都掏出來，絲毫不敢隱瞞家裡的大姑娘。
黛玉把小金塊順手遞給鳴雁，又親手把二兩銀子放進了湯姆的荷包裡，這才心滿意足：「行了，叫管事的進來吧。」
湯姆對管家點點頭，外頭陸續進來好些衣裝筆挺的先生。
照著黛玉的習慣，個人彙報各自的情況，黛玉聽了兩個小時，將將過半，卻突然合上了帳冊：「諸位且先休息會兒，稍後再回來。」
等人都走了，黛玉這才問湯姆：「這帳冊有問題，我不信你不知道，你是不是還有什麼沒同我說。」
「哪裡有什麼問題，不都是正常的收支。」湯姆給黛玉倒了一杯茶。
黛玉拉住他的袖子：「別和我打馬虎眼。同一棟樓一年之內大修三次，還不止這一棟有這樣的情況。這幾年斷斷續續為什麼支出那麼多撫恤金，還不是給家裡的下人，且這一年一過卻突然斷了。再往後每年要支出那麼多的傷殘撫恤金對內，這數額，快頂上一支軍隊了。」
湯姆磚轉頭看別處，就是不說話。
黛玉看他這番模樣哪裡還不知道他瞞著自己一些事，一時怕他放縱性情惹了大禍，一時又恨他拿自己當外人不說。心頭一急，拍了桌子：「你究竟說與不說？」
這陣仗不大，卻一下子唬住了湯姆，他還從未見過黛玉這般盛怒，一時沒反應過來，就呆愣愣的坐在哪裡。
黛玉看他這樣子，哪裡還忍得住，眼窩一熱就落了淚：「我只當你我已是一人，卻不想是我自作多情了。」她捂著帕子哭得停不下來。
湯姆轉到她面前，想要抱她，卻被黛玉推開，又轉身背對他。
湯姆急得不行，仗著力氣大，抱了黛玉在懷裡：「我說，我什麼都告訴你。」說著細細的把這些年的事一一道來。
黛玉聽著，臉色晦暗莫名，聽到後頭乾脆閉了眼，不去想那發生過的屍山血海。
湯姆說完了話，書房裡只剩了安靜的空氣。黛玉拿手絹悄悄的擦了擦眼淚，故作輕鬆的說：「既是這些事情，你剛才如何就不肯同我說了？」
「我哪裡是不想和你說。好些年前我分裂靈魂的時候你不就和我說了不可下次了，這次雖然是彭屍，但終究是那麼回事，況且這彭氏......最後沒有處理好，聽說這些年正在搞事，著實丟臉。」
「我今日是真要好好的審審你，你還有什麼沒說的，趁著現在一氣說完，別讓我時候逮著小辮子。」黛玉掐著湯姆的軟肉，繞了一圈：「當心我收拾你。」
這點小力氣，湯姆根本不痛不癢，只是還是要附和著讓姑娘開心：「再不敢了，再不敢了。」臉上扭曲的樣子做得假得很。
黛玉要的也只是這個態度罷了，此刻放了手又問：「那彭屍搞出這麼多事來，總歸是在你的名聲上，我看著這不成體統，必是要留禍根的，不如收拾了，也好證一證你的清白，洗刷名聲。」
「我現在殺不了彭屍。」湯姆皺了眉：「有什麼規則在，我現在還只能把彭屍斬出去，卻不能殺滅彭屍。」
「那可如何是好？」黛玉心中愁苦，怎麼就那麼多的艱難。
湯姆想了想：「曾經有個預言，我將被救世主所打敗。十一年前那個男孩活下來了，但是我也沒死，我想的是，那個被救世主所打敗的我，究竟是我還是我的彭屍。」
「要說你的彭屍是你，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黛玉道：「那麼我們可以讓這個預言實現在彭屍上，一來去了這一心頭大患，二來也算了應驗了這預言，後面想必也就平安了。」
「或許妹妹可以和我一起去一趟霍格沃茲，你可以和鄧布利多一起用一杯檸檬茶，我聽說他這些年對甜品的愛好有些奇異，想來你和他吃不到一處去。」湯姆心裡瞬間就定下了計畫。既然自己不能徹底斬除彭屍，那就讓那個救世主來，兩全其美的辦法，還能清理一下自己手上臃腫的人員結構。
湯姆給鄧布利多發出了一封見面的邀請信就把這事情甩到腦後了，黛玉又聽了一腦袋的資產，兩人這才回了榮國府。
至於大峽谷......還是沒看見。
斯內普的黑袍翻滾著黑色的波浪從壁爐裡面出來，他的臉色從來沒有好過，現在也一樣好像全世界都欠了他一樣的不悅。
他坐到了鄧布利多面前的椅子上，看著鄧布利多，等著他說今天找自己的理由。
鄧布利多還想說些什麼來緩和一下氣氛，但是斯內普完全不想配合的態度讓他難得的遲鈍了一下，加上他手上的信，鄧布利多選擇了閉嘴，只是把手上的信紙遞給了斯內普。
斯內普結果信紙，只一眼便讓他臉色大變。蒼白的臉上掛這一點點的細汗：「阿不思。」
鄧布利多向下壓壓手：「斯內普，冷靜點。我知道，但是既然信已經在了，我想我們需要勇敢的面對，畢竟沒有人敢拿他的名字來惡作劇。」
「告訴我，鄧布利多，我要怎麼冷靜？」斯內普豁的站起身來，不停的在房間裡走動：「他真的回來了。那麼奇洛身上的那個算什麼？既然他回來了，我們殺了他的一個靈魂碎片，你以為他真的會禮貌的和我們問候？他分裂了，這封信真的是他發出的嗎？分裂的靈魂是什麼樣，你也看見了的。」
斯內普冷靜不下來，但是這一刻他突然停下來，堅定的轉身，堅定的看著鄧布利多：「他回來了，哈利·波特要怎麼辦？」
鄧布利多沉默了片刻：「已經放假了，斯內普，我想哈利很願意去好朋友家一起度過這個假期，韋斯萊家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嗎？羅恩和哈利可是很好的朋友。韋斯萊一家向來好客，或許他們還有別的很多客人。」
斯內普後槽牙不自覺的咬緊了，他對鳳凰社那群人一點信心都沒有，可是這已經是最保險的做法了，其他的，他什麼都做不了。
他看了鄧布利多一眼，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晚上鄧布利多收到了斯內普發來，湯姆曾經召喚過瑪律福一家的消息，只是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悠于 2018-4-14 19:20
第166章 166
黛玉回來也沒有閑得下來，家裡頭還有一堆的帳冊等著她看。在林家，湯姆負責攻城掠地，黛玉負責守好大後方，因此家裡詳詳細細，什麼都要她過問一遍，特別是如今年節將至，朝上也只是平靜在表面，新帝未立，大家都戰戰兢兢的，連送禮都要過個一遍二遍。
看著冊子，又找了管家和婆子一一問話，黛玉差點連口水都沒喝上。
湯姆一直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癱著，看閒書，喝小茶，吃個果子都能吃出特色來。
自己在這裡忙著，湯姆的清閒自然就礙眼了，黛玉雖然一直忍著不說他，可架不住他自己作死：「妹妹，別看了，過來陪我說說話吧。那麼多冊子，等你看完我都睡覺了。」
「陪你說說話？」黛玉眯著眼看湯姆，湯姆瞬間覺得一股涼氣沿著背脊直沖大腦。
「你聽岔了，我是說我陪你說說話。」湯姆端端正正的坐起身來，這身儀態讓誰都挑不出問題來。
黛玉不和他一般見識，又轉身回去：「別鬧我，好多事還沒完，你自己玩去。」
湯姆躺了一早上了，哪裡還躺得下去。上前兩步搶了黛玉手裡的筆：「走吧，走吧，你都坐了一早上了，咱們出去好好逛一逛，等回來我幫著你一起弄。」
許多人在為湯姆的回歸而心驚膽戰的時候，湯姆正悠閒的和黛玉逛著園子。只是到底大觀園裡住著各位姑娘，因此兩人並不往裡面去，只在週邊走動。
兩人踩著雪走了片刻，前面一片怪石間或蓋著大雪，黑白相間之下，別有一番趣味。再行兩步拐彎，眼前的黑白分明立刻被一片燦爛的紅梅所代替，紅得嬌豔似火。
「那處是櫳翠庵，是江南來的姑子。裡頭住持的是妙玉，她自小便出家，帶發修行，才華頗高，又有些品行，只是有些清高。」黛玉說著話，並不打算上去拜訪。只是妙玉先打發了人來請。
黛玉看了看湯姆，湯姆微微點頭，黛玉這才對那小姑子道：「且帶路吧。」
一路上去，這階段算高了，只是走在裡面便被包圍在紅梅之中，遠看是景，揉身入景又是另外一番滋味，倒是不差。
妙玉早在裡頭泡了茶，見了湯姆，兩人先行了一禮，這才攜了黛玉坐下：「眼看到了門口，我不請，你竟不來了。」
「哪裡是過門不入，分明是念著你不方便，才不來擾的。」黛玉虛指了湯姆一下。湯姆避忌著妙玉雖是姑子，但到底不好唐突，因此沒進門，只在廊下看著雪景。
妙玉看過去，正巧看著他的背影：「我這地方你不是不知道，往常你們同寶玉過來，我也沒趕過誰，便是來了又能怎麼樣。」
黛玉笑著飲茶：「寶玉我是攔不住的，我直說他。」黛玉指了指湯姆：「他若失禮我是不可不管的。」說了話，她倒出一杯茶來讓桓琅端出去給湯姆。
「我看著，這地方人人都有規矩，可也就是你最懂規矩的。」妙玉道：「你莫以為誰都能進來，我只當你們是朋友才允你們進來，這一年來能進來的人也就是你們，偏別的人我是不讓他們踏步櫳翠庵。也就是上次老太太請來的老客，我顧忌這老太太年歲大了，這才沒有趕人罷了。」
「我知你不愛鄉野粗狂，只是你也該知道，這世間哪裡是每個人都能如咱麼這般衣食無憂還能學禮的，世上大多數人連果腹都困難，哪裡還能分出心思去辯你的茶，又同你講禮的。這些人雖粗了一些，但是多有心思純潔、德行有彰的人，你又何必要為面兒上的雅與否來斷人。」黛玉低頭嗅了嗅茶香：「你既當我是朋友，我必也是與你為伍的，如此，這話就不可不說。就上次那老客劉姥姥的事情，她用了你的杯碟，你就毀了那杯碟，未免也過了些。那次之前我也曾見過這位姥姥，很是老實的一個人，後來她又來，雖說得了些好處，但是她來的目的也只是知恩圖報而已。她這般的品格，雖說行止與我們不同，但是在我看來已是好過了許多行舉優雅的脂膏子弟了。」
妙玉聽著她的話在理，只是說著倒想著更多了：「許多人看我清高，他們不同我說話，反倒捧著我，但是你今天同我說這些，我聽著，也記著。今日只憑你說這話，我便記得你這個朋友。」
「你若記我這個朋友，今年收雪水時也帶我一份，至於你的茶，給我就行了，給他，就是牛嚼牡丹了。」黛玉笑道，妙玉朝外頭一看，湯姆果然只是牛飲而已。
兩人又說笑一陣，黛玉這才要告辭，湯姆進來幫著黛玉把斗篷披好，這才告辭。
妙玉送到門口，看著他們兩人歡喜離開，她心裡也高興。這兄妹倆具體經歷了些什麼妙玉並不完全知道，但就她所知的就已經是極痛苦的經歷了，可經歷了這些，這兩個人卻沒有半點的執狂，反倒風淡雲輕的過著自己的日子，一副陽光燦爛的樣子。
這樣的心胸，著實讓人佩服。
湯姆和黛玉又走了好一段，黛玉自覺自己走不下去了想回去：「回去了，冷得緊，我走不動了。」
「那就回去吧。」湯姆拉了拉她的風帽：「我背你回去。」
好小的時候湯姆時常背著黛玉到處走，大了之後就再也沒有了。如今這個年紀，黛玉就更不好意思了：「別胡鬧，讓人看著笑。」
湯姆不依不饒：「誰看了，都是咱們帶得下人，現在風雪大了，下人都躲屋裡去了，況且你這麼走回去鞋子也得濕，到時候受了涼可怎麼辦？」湯姆說著話已經蹲下了身來。
黛玉臉上紅著，有些扭捏，但是還是靠到了湯姆背上。
湯姆背著她穩穩的站起來，桓琅拿著輕薄的傘，黛玉自己撐著。
兩個人，一把傘，一行腳印。
兩個人的溫度加在一起，似乎已經超過了兩個人的總和。不用像獨自行走時繃緊全身的肌肉來抵禦嚴寒，整個人放鬆下來也是暖暖的。黛玉的鼻息打在湯姆的耳邊，有一點點小小的顫慄，像細微的電流擊打在耳根，整個頭皮都麻了，這是一種感覺卻又一種說不出的舒爽。
兩個人就這麼在雪地上走了，這段路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才好。
第167章 167
哈裡·波特是救世主，他打敗了大魔王，是整個魔法界的希望。這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哈裡是在進入魔法界的時候才聽說的。是的，聽說，他自己根本不知道、不記得的一些風光偉績。雖然這一切是以他父母都死在大魔王手上做為鋪墊。
但是哈裡是一個很感恩的孩子，他知道了一些事情，也明白了自己的某些責任，但是他從來沒有逃避過，甚至一直在勇敢的面對參與。
直到他打敗了奇洛教授，或者說是那位『你知道是誰』，這讓他進一步的瞭解了自己的身世和責任。這沒什麼可怕的不是嗎？畢竟他還有鄧布利多教授和一群很好的朋友，這些已經是梅林的恩賜了。
這個假期他被羅恩邀請，去了韋斯特家裡做客，到了那裡的時候發現赫敏也在。能在漫長的假期和好朋友在一起而不是獨自在樓梯間的小隔房裡面被表兄追著打或者是幹些永遠停不下來的家務活，這簡直太棒了，他們還可以做一些慣例性的活動，比如下棋，比如......探險。
就像現在。
哈裡、羅恩和赫敏組成的三人組，成功的從一堆家長的呵護中逃了出來，孩子嘛，總是很擅長逃開家長的視線。
一路逃跑，他們甚至偷了羅恩爸爸改造的一輛汽車，一路開到了霍格沃茲。他們不知道自己的消失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次成功的逃亡，終結在了霍格沃茲。
還沒有落地，一群黑衣人就包圍了他們。三個小崽子罷了，再怎麼掙扎也沒用，哪怕裡面有一個是救世主。
這時候湯姆正好在鄧布利多辦公室，關於他的彭屍、和食死徒的事情，他或真或假的解釋了一番。只同鄧布利多說這彭屍是他自己分裂出來的靈魂，這些年的許多事情也是這彭屍做下的，其他的多一個字的解釋都沒有。
鄧布利多不可能全然相信，但是他也不可能趁現在動手。一來湯姆自己就是一個足夠強大的魔法師，又帶了這麼多護衛，鄧布利多沒有十足的把握能贏。二來，如果這些年的事情真是湯姆所謂的靈魂分裂導致的，那麼湯姆現在自然就是他們天生的盟友，若這個事情湯姆沒有了，食死徒就更沒有束縛了。
桓其從外頭進來俯身在湯姆耳邊細語了幾句，湯姆揮手讓他離開，笑著同鄧布利多道：「看來我們的救世主已經等不及要現身了。」
這話一出，鳳凰社在場的成員全都站了起來，紛紛抽出了自己的魔杖對準了湯姆。
隨著他們這一番動作，湯姆身後的護衛也對著鳳凰社的成員擺好了架勢。
「好了。」湯姆揮揮手讓身後的護衛都退下，全然不在意面前鳳凰社的全副防備：「去把我們的救世主請進來吧，讓我看看他是什麼樣子。」
三個孩子被黑衣人帶了進來，他們掙扎著，看到鄧布利多的時候眼睛都亮了。黑衣人一放開他們，他們離開跑到了鄧布利多的身邊，憑著他們對食死徒的黑衣服理解：「教授，食死徒。」
「好了，我的孩子們，安靜些。」鄧布利多安撫著他們的恐懼：「來見一見你們的學長，湯姆·裡德爾。」
鄧布利多把著哈裡的肩膀，給他們介紹湯姆。鳳凰社的成員臉上全是不願意的反對：「阿不思。」鄧布利多卻沒有在意，抬起手攔住了他們。
三人組知道食死徒，知道伏地魔，卻不知道湯姆·裡德爾。這個時候雖然氣氛緊張，但是看著鄧布利多一臉坦然的樣子雖有一些不解卻放下了心。
鄧布利多不會出錯。在他們單純的心思裡，對鄧布利多的信任是絕對的。
「您好，先生。」三個十二歲的小孩子，在湯姆面前把他當做鄧布利多的朋友，誠心的同他問候，雖然這禮節在湯姆眼裡簡直要被打一頓的不合格，但是至少他們很有誠意。
湯姆站起身來。
三個孩子感覺好像光亮一下子被擋住了一樣，壓迫感一下子逼得他們屏住了呼吸。
湯姆並沒有因為他們的年幼和不規範的禮節而輕視他們，他甚至很慎重的給他們還了一個很標準的見面禮。
三個孩子很少這麼備當做大人一樣對待，這番禮儀之下頓時讓他們有些手足無措了。
湯姆好像沒有見到他們這番囧態似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鳳凰社的成員已經警戒著，只是魔杖卻沒有掏出來了。
哈裡和羅恩對這位看著很貴族但是卻感覺很平易近人的先生很有好感
至少他不像瑪律福家的貴族一樣翹著尾巴看人不是嗎？
赫敏敏銳的感覺到了氣氛的緊繃，她拉住了想要撲上去好好說話的兩隻小獅子，退到了鄧布利多身邊去，她明顯感覺到鳳凰社的成員們松了一口氣的樣子。
「過來。」黛玉看著赫敏招呼她。
赫敏看了看那位女士，但是一位女士是不會那麼容易的沉溺到另外一位女士的美麗中的，因此她先看了看鄧布利多的臉色，見他微微的點了點頭，赫敏這才走到黛玉身邊。
「你也是這裡的學生？你是幾年級了？你叫什麼名字」黛玉模仿這往常太太們拉著她說話的樣子裝著老成，只是那張嫩臉實在不像。
赫敏看著黛玉，這位女士可真美。她的頭髮是純正的黑色，看起來柔順光澤，那頭髮被紮成一個奇怪但是卻很好看的樣子，上面墜這一些珠寶，但是任何人的眼神都不回被哪些庸俗的珠寶所吸引，而是忽略她美麗的黑髮。
她的姿態看著隨意，卻有說不出的優雅。她牽著自己的手，赫敏甚至不敢動作一下，生怕自己粗糙的手劃痛了她嬌嫩的肌膚。
赫敏突然有些不自在，做什麼動作都不對。她那一頭蓬鬆的卷棕發像炸裂開了一樣，天呐，為什麼今天沒有好好的梳頭，還在霍格沃茲外頭打了一個滾。天呐，她為什麼會以這樣的一個姿態站在這裡。
梅林呀，她真的是個女孩嗎？她果然不是吧。
黛玉的樣子看著比她似乎還小一些，可說起話卻像是長輩。赫敏有一點違和感，但還是答道：「赫敏·格蘭傑，我是二年級的格蘭芬多，女士。」
「你看著真可愛。」確實可愛，臉上還有一點點嬰兒肥，雖然帶著一些警惕，但是這樣的天真倔強卻是黛玉六歲之前才有的表情：「我來得匆忙，也沒有準備什麼，你拿著，只希望你喜歡才好。」黛玉從荷包裡掏出一個指甲大的小盒子，寶石雕刻而成，看著就只是把玩的小東西。
赫敏連忙推辭：「不，女士。這.......」
湯姆轉頭插了一句話：「你才大她幾歲，就做了長輩的樣子，瞧著樣子可不像。」
赫敏聽了這話轉頭看黛玉，黛玉一笑，指了指湯姆：「我可是和他一樣的好幾十歲的老人了，我喜歡你得很，你可千萬別同我見外了。」
看著黛玉頂著十幾歲的嫩臉硬說自己是幾十歲的老人，鄧布利多也忍不住笑了，整個鳳凰社的氣憤頓時鬆懈了許多。
鄧布利多對赫敏點了點頭，赫敏這才接過那個小物件回到羅恩和哈利的身邊，三個孩子圍在一起看著赫敏新得的小玩具。
「教授。」湯姆趁著氣氛正好：「我帶著足夠的誠意而來，也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撥亂反正。所有參與謀殺的食死徒都要接受我組成的審判組的審判和處理，相應的罪責會有清晰的量刑。」
剛才湯姆他們談的都只是食死徒和伏地魔的事情原委，現在湯姆說的解決方案才是真正的主題。
「哈利，和你的朋友們一起去學校裡面走走好嗎？」鄧布利多對哈利道：「稍等一會兒我再送你們回去。」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三個孩子很聽話的離開了。
接下來是大人的時間。
湯姆態度很強硬，雖然他需要那位元救世主説明自己除掉彭屍，但是他也沒想過要讓步什麼的。鄧布利多爭執了許久，最後也只是讓鳳凰社增加了一項參與審判的權利，卻並沒有直接審判論刑的權利。
最後達成的結論是食死徒必須經過審判，但是不經過魔法部的處理，由湯姆組成的審判組進行審判。鳳凰社可以參與審判，也可以提出質疑，但是並不擁有審判和量刑的權利。
鄧布利多很滿意，這樣算是清算了一把食死徒，日後想必也沒有這樣的動亂。但是他也很擔心，一個瘋狂的湯姆·裡德爾和一個清醒的湯姆·裡德爾，他不知道哪個更恐怕。可是沒有辦法，他只能接受，湯姆的實力讓鳳凰社只能接受他的存在。
湯姆很滿意，可以通過救世主把彭屍的問題解決了，內部清算的問題也解決了，他的王國去糙取精，未來的發展會更加的順利。甚至通過這次鳳凰社對食死徒的痛恨聯合他們越過了魔法部審判食死徒，算是第二部減弱魔法部的影響力。
第168章 168
「可是伏地魔怎麼處理？」鄧布利多問了另外一個問題，湯姆最關心的問題。
湯姆道：「既然我們有救世主，自然要讓救世主動手。魂器在哪裡我都知道，我今天已經帶來了，現在只需要我們的救世主動動手，一切的危機就都解決了。」
「為什麼不自己動手？湯姆，及時哈利是預言中的救世主，他也絕對不是你的對手。」鄧布利多總能抓住問題的關鍵。
這種關鍵時刻，湯姆果斷的示弱：「我不能，教授，我無法殺死他。若我可以，你們是沒有機會提出意見的。不過好在，我們有救世主不是嗎？」
他對著後頭抬抬手，桓其便拿出一個小箱子來，裡面裝著一個黑色封皮的筆記本、一枚戒指、斯萊特林的吊墜、赫奇帕奇的金杯、拉文克勞額冠冕。
這箱子一展開，整個鳳凰社都震驚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湯姆·裡德爾，居然將這麼多珍貴的寶物做成魂器，現在還把它們像破爛一樣的收著。
黛玉之前已經停湯姆說過這些東西了，此刻見了還是忍不住隱晦的瞪了湯姆一樣，這暴發戶一樣的欣賞水準，盡偷些尊貴之物來做這般下作之事。
湯姆不自覺的摸了摸鼻子：「嗯，現在我們可以把我們的救世主請進來了。」
鄧布利多穩了穩情緒，請人把哈利叫進來，自己卻從櫃子上拿了分院帽，從裡面拔出了一柄劍來。
哈利進來，鄧布利多對他招手，哈利乖乖的站到了他身邊：「哈利，這裡就是伏地魔的魂器，現在我們需要的是你來消滅他們。」
「我？教授。」哈利有些害怕，不敢相信：「我來？」
「當然是你，孩子。」鄧布利多堅定的看著哈利：「對於奇洛，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就像那個時候一樣，用給你的勇氣。我們會一直在你身邊。」
哈利握著劍的手有些顫抖，但是鄧布利多的存在顯然給了他許多的勇氣，他拿著劍直直的插進了那本筆記本裡。
隨著裡面靈魂的顫抖和嘶吼，湯姆似乎在逐漸消失的彭屍上面感受到了一些規則。
哈利沒有停手，匣子裡的五件物品被拿出來，裡面的靈魂被格蘭芬多之劍一一消滅。天道的規則在湯姆面前越來越清晰，他有忍不住的激動，手指微微的顫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哈利和伏地魔的魂器上面，湯姆細微的辯護只有黛玉發現了，她展了展袖子握住湯姆的手，用袖子蓋了上去。
湯姆對黛玉安撫的笑一笑，伸出空出的一隻手，從哈利的傷疤裡面抽出一絲靈魂。
鳳凰社的人震驚的看著這一切，鄧布利多眼神晦明的看了湯姆一眼，卻什麼都沒有說。哈利無知無覺，只是揮動著劍從那團黑色霧氣中揮斬過去。
為了消滅伏地魔這麼多年的爭鬥，那麼多人的犧牲，驚驚顫顫的那麼多年，看不見希望的那麼多年，就這麼六劍，簡單的六劍就這麼結束了。
就這麼簡單？
他們解放了？
突然的幸福讓鳳凰社一眾有明顯的不踏實感，他們僵硬在那裡，連歡呼都忘了。「教授。」哈利的一句呼喚一下子叫醒了僵硬的人。
巨大的歡呼，緊接著是壓抑的哭泣聲。鄧布利多回過神來，拉起斯內普的手，把他的袖子扯了上去。瞬間，歡呼聲噎在了喉嚨裡。
「你在欺騙我們。」鳳凰社多的是狂躁的獅子，大起大落之下他們哪裡還忍得住，都掏出了魔杖，有的人甚至已經發射除了第一個魔咒，只是那魔咒還沒有到湯姆的面前就已經消失了。
湯姆身後的斗篷人也都沒忍住掏出了魔杖，只是千鈞一髮之際被湯姆制止了。
鄧布利多看湯姆這番舉動，連忙制止了身後的鳳凰社成員，只問湯姆：「湯姆，印記並沒有消失，還有別的靈魂碎片。」
湯姆坐回位置，皺著眉頭思考，只是腦子裡實在沒有任何印象。
黛玉扯了扯他的袖子：「納吉亞跟在你身邊，問問它，它指不定是知道的。」
湯姆點點頭，伸出手，順著神識在虛空中把納吉亞從黛玉的閨房扯了過來。
鳴雁剛給納吉亞擦完鱗片，又給她穿了一個一條長長的□□的襪子，上面繡著漂亮的五禽，納吉亞的大腦袋上還專門給它帶了一個超大的蝴蝶結，納吉亞小公主喜歡得不得了。
剛享受著溫暖的被窩就被湯姆扯過來，納吉亞沒有一點點防備，因為是湯姆的氣息，它連掙扎一下都沒有，因此鳳凰社看到的就是湯姆從虛空中拽出來一條長長的........什麼東西？還有超大蝴蝶結。
等他們看仔細了是那條總與他們戰鬥，還吃了他們還幾個人的蛇之後，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湯姆看清了納吉亞的樣子，也頗有些牙酸。按說他和黛玉欣賞水準都高，怎麼就養出了這麼一個傻玩意兒，看著喜歡的東西，跟鄉下妞有得一拼。
「湯姆。」納吉亞看著湯姆連忙盤過去，像炫耀一下鳴雁剛剛給它紮的大蝴蝶結。
這麼丟臉的造型，湯姆哪裡還願意讓它多表演：「納吉亞，告訴我，我曾經分裂出來幾個靈魂。」
「好幾個呢。」納吉亞興致勃勃的立起來，把自己扭成一個阿拉伯數字6。
這個數字對不上，不太對。但是湯姆還是問了下去：「哪些靈魂都在哪裡？」
「納吉亞不知道。」納吉亞扭著身子爬到黛玉身邊，把大腦袋放到黛玉的懷裡：「別的納吉亞都不知道，但是湯姆給了納吉亞一個，就在納吉亞身上。」
湯姆聽到這句話挑了挑眉：「過來。」
納吉亞不情不願的扭著，就是不動，裝著沒有聽見湯姆的話。湯姆皺了皺眉：「過來。」也不管納吉亞遠不遠，湯姆遠遠的就把納吉亞攝了過來。
果然，它的鱗片裡有一小塊碎片。
湯姆把那塊碎片從納吉亞的鱗片中拉了出來，黑色的霧氣濃重的翻滾，發出動搖人心的嘶吼。
鄧布利多揮舞著魔杖釋放了一個守護神咒，霧氣並沒有消散，只是凝聚到了一起。湯姆隨手扔開納吉亞，小姑娘剛落地的一瞬間頭上的蝴蝶結湮滅成了灰燼，心疼死蛇了。
湯姆控制著那團黑霧，不斷的壓縮它的存在空間，讓他越發的凝實：「波特，殺了他。」
哈利·波特舉起手中的劍，直直的插進那團黑屋之中。瞬間，那黑屋翻騰得更厲害了，明明沒有任何聲響，但是眾人都覺得那嘶吼似乎是在腦子裡。
哈利臉色蒼白，滿臉都是汗珠，站都站不穩，差點就鬆手放開了那柄劍。赫敏看著波特搖搖欲墜的樣子，沒有任何思考就沖了過去。羅恩害怕極了，但是看著赫敏沖了過去，他也一跺腳的沖上去。
兩人一起扶住了波特，三個人共同握住了那柄劍，再一次的紮進了那團黑屋之中。
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是很長很長的時間，也可能只是幾秒，三個小孩子似乎覺得自己已經撐不住了，正要倒下卻發覺背後似乎有了支撐，一陣清涼的感覺從頭頂一直涼了整個大腦。
等他們再睜開眼睛，眼前是明亮的光芒從窗□□進來，鄧布利多的笑臉看著很是燦爛。
他們還是才入學一年的小朋友，未來的世界很大，也有許多的兇險，但是這一切都不該是他們要去承擔的責任。
「一個真正的格蘭芬多。」湯姆看著赫敏道。黛玉從來也是這麼外放的驕傲和聰慧，只是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這些東西都內斂了。此刻赫敏的小自傲、小勇氣和真聰慧在很多時候都和黛玉六歲以前的樣子很像，這讓湯姆有點懷念，也真心的讚揚這個女孩。
鄧布利多看出了湯姆的真誠，他滿意於赫敏三人的表現，臉上也帶著慈和的笑與湯姆點點頭。
湯姆虛空裡托起斯內普的手臂，上面已經沒有了那個恐怖的印記。又看了好幾個斗篷人，每一個的手臂上都已經沒有了印記。
真正的歡呼這時候才響起。
納吉亞一點沒有覺得有什麼值得歡呼的，它只是把腦袋埋在黛玉懷裡，斯斯的委屈著自己的大蝴蝶結，黛玉安慰了許久都沒有什麼效果。
湯姆眼角抽搐的看了納吉亞一眼，深覺丟臉，趁著鳳凰社都在歡呼的時候，腳跟往後一撇，納吉亞被生生的從20世界的英國提到了新帝未立的大熙。
鄧布利多瞟到了納吉亞消失的那瞬間，雖然他不知道納吉亞到底被踢到了哪裡去，但是他明智的選擇了裝作沒看見。
「教授，既然已經事了，我就告辭了。」湯姆披起斗篷，扶著黛玉和鄧布利多告辭：「後續的審判事宜，我會安排人來與校長對接。」話一完，兩人再次同鄧布利多行禮，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離開了霍格沃茲。
湯姆回到莊園，招來食死徒裡的心腹成員，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後續事宜。
食死徒的名字正式取消，已經關押在阿茲卡班的成員就讓他管著，未關進去的部分成員現在開始□□等候處決。
至於需要處決的是哪些，湯姆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清晰的名單了。
這些事情交代起來並不麻煩，不過是三十分鐘不到解決了。湯姆扔下滿屋子的成員，任由他們自己討論出格結果來，自己且先溜號了。
黛玉站在窗前看著底下左珍帶著一群小姑娘在題毽子，看著熱鬧得很。陽光正好照進來，整個人都暖洋洋的，舒服得很。
湯姆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黛玉這副愜意的樣子，湯姆覺得整個人在這個房間裡都鬆散下來了，緊繃的神經放鬆了，收緊的肌肉也放鬆了，不斷運轉的大腦也慢了下來。
這樣的全無防備似乎是很危險的事情，但是.....這樣似乎也不錯。湯姆愜意的想著。
英國的事情一切順利，湯姆的權利集中起來，下面的人也整理清楚了。有鄧布利多在，對外頭的解釋也合理的撇清了自己。
一切都很完美。
湯姆帶著黛玉回了大熙。新帝的位置塵埃落定，忠順王頂了戾太子的鍋，雖還有人在叫叫嚷嚷，但是老聖人拿出年輕時候的雷厲風行，不過幾日這些聲音變銷聲匿跡了，瑾郡王的繼位順順利利。
過後照舊是按功行賞。
湯姆借著身受重傷精神不足卻了新皇和老聖人的賞，只求了一道賜婚的旨意，依舊領著自己的侯位，沒有實職，只是時常在宮中走動，隨侍皇帝，對國事諫言。這番態度，雖說沒有實權，但既有了清貴的名頭，又有能影響皇帝的能力，可謂是實惠到了家。
榮國府又往上面爬了一步。賈璉在宮變當夜，不僅守住了自己負責的四個城門，還帶著人配合巡城營清理了許多忠順王的部下。這番功績，直接讓他上了從三品禁軍副統領。
薛寶釵加到香茜國去當王妃的期望不僅落空，還差點因為認了南安郡王妃做義母而被牽扯到南安郡王的叛國罪裡面去。好在榮國府幫著各方借力，這才讓薛家免於牽連。只是薛蟠終究是保不住了，恰恰好舊案被翻出來，判了個流放三千里。
湯姆是個心軟的，終究是親戚，哪裡能讓他受這麼多苦。都不用上下打點，只是一點碎銀子，不到一百里薛蟠就沒了。
薛家母女本還打算追著薛蟠一起去也好有個照應，只是還沒等她們追到薛蟠就接到了這個消息。
薛家的頂樑柱沒了，薛家母女頓時天都塌了。兩人草草的安葬了薛蟠，又回了榮國府，只是薛家終究是這樣了，薛寶釵的名聲為著南安郡王府那一檔子事也壞了不少。只得托了王夫人等人找了一個家世清白的男子入贅，延續薛家的香火。
湯姆雖說已經請了賜婚的聖旨，但是之前那位聖人去了還是有國孝的，有拖拉著選日子、備嫁，一來二去竟定到了三年後。
再三年，黛玉也拖成了老姑娘了，只是誰敢對著碎嘴。看人家的身份背景，看看人家要嫁的夫婿，好些姑娘想著能嫁得林家大郎，拖到二十也是願意的。
這三年裡，湯姆為了準備聘禮，天南地北的跑著，生怕別人不知道自己要娶親了，連宮裡都陸陸續續的賜下來好些東西。
黛玉成親那日，姐姐妹妹都來齊了。大家笑著，說著吉利話，看著似乎過得都不錯，連薛家這家年都擴大了規模。
個人自有個人的姻緣，好不好也只有看自己。
團扇遮住了她的面容，透過薄娟，黛玉看著那個一直陪著他的男人穿著和她配套的喜服走到她的身邊，牽住她的手：「玉兒。」
黛玉笑著回握他的手，任由他帶領自己，走過了喧囂的人群，踩進了耀眼的明光。兩人具是人傑品貌，今日又是他們的婚禮，自然是引得萬人矚目。
那麼多的歡喜，那麼多的苦難。
可周圍紛紛擾擾的人群都不在他們的眼裡，兩個人全副的心神都放在了對方身上，對方手心的溫度似乎熨貼在了心裡。
這麼一點點溫暖，卻像烈火岩漿一般把曾經的那個苦別、煎熬和掙扎一一焚燒乾淨，只剩眼前的赤紅和手裡的溫暖。
都過去了。
只要你還在，我什麼都好。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得倉促，我還沒試過完結得這麼糾結的，但是實在不知道怎麼結尾了，實際上我也不滿意，還有很多地方應該要調整的，但是放在以後吧，這本就算完結了，或許還會有番外，但是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大家收藏著有更新提示吧！最後，謝謝一直追文的朋友們的鼓勵和支持，不是你們我可能真的會棄文的。作者是個不敢面對殘酷事實的人，以後希望能寫出很多很多的小甜文，讓大家看了會覺得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還是挺談戀愛的。謝謝大家的支持。
第169章 番外
婚後好多年，湯姆也到了做美髯公的年紀了。今日沒事，夫妻兩個歪在榻上翻著冊子看湯姆究竟留哪一種。
湯姆看了半天，嫌棄道：「哪種都不好，你看這一個個長得。我沒有義務去提高這群鬍子鬼的美顏平均值。」
黛玉笑他：「今兒誇自己美，明兒誇自己壯，你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不重樣的誇自己，我這些年看過來，你少誇了一樣，最重要的一樣。」
湯姆立起身來，眼神灼灼的看著黛玉：「還是我的好夫人懂我。快說，是哪一樣？」
黛玉掐著他的臉皮：「是臉皮厚這一樣。」說著自己忍不住先笑了。
「好呀，你敢笑我。林夫人可知以夫為天的道理。」湯姆一個虎撲把黛玉拉進懷裡，好一頓搓揉。
關鍵時刻，該認慫就要認慫。黛玉當機立決的討饒：「好哥哥，我錯了，且放過我這次吧。「
總在不經意間擦槍走火，湯姆卻不敢妄動。現在正是上午，真動了怕要羞死黛玉，好長時間不理他。自覺悲苦的湯姆抱著黛玉不敢動，努力的平復著心情。
這麼多年的夫妻，黛玉哪有不懂他的。只是好多年了，她還像小姑娘一樣嬌羞。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服，轉到另外一邊的大椅子上去了，臨走還呸了湯姆一聲。
湯姆撇撇嘴，不敢反抗，這個家，最重要的是黛玉，然後是女兒，再然後是兩個兒子，再再然後是那幾個這麼多年都死不了還歡騰著的寵物，到了最後才是他。
還知不知道什麼叫一家之主了？湯姆胸中燃燒起不屈，可惜，也只是燃燃而已，想著每天的零用錢，這個念頭很快就被打下去了。
「懷郎，你出去的時候去隔壁看一看三福，我想是年紀大了，它近來越來越不愛動彈了。」黛玉想著這個有點低落：「我知道它該走，但是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留它。」
湯姆從小就看不得黛玉自苦，現在看著她這麼低落，哪裡還有別的心思，連忙過來，摟她在懷裡安慰道：「我且去看看，也不定是你想的那樣。你知道三福霸道，說不定是吃得多了撐著了呢。」
說完話他在黛玉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又拿高高的鼻子在她臉上蹭了蹭，逗得黛玉笑了這才甘休。
湯姆去了後面的抱廈，這一套五間屋子都被三福四喜五原和納吉亞佔領了，三福占了最大的那個朝陽的房間，它愛曬太陽，納吉亞占了最角落的，沒有陽光的房間，五原選了了之後四喜就在五原的旁邊落定了。
三福還是太老了，它的爪子都鈍了。懶洋洋的躺在陽光裡，毛髮雖然蓬鬆，但是已經沒有了光澤，眼睛都眯著懶得睜開。
一隻普通的貓，活了差不多十六七年了，也該到盡頭了。
雖然這是現實，但是想著黛玉的失落，湯姆還是希望這只讓人噁心的貓再活一段時間。或許開了靈智，它就能多活許多年。
至於開靈智？
沒開靈智都這麼囂張，開了靈智這個家還有自己下腳的地方嗎？
湯姆有點不願意，正猶豫著，外頭有丫頭進來稟報：「老爺，咱們姑娘吧定北侯府的三姑娘打了。」
湯姆趕緊往正房去，邊走邊問：「定北侯府活膩了，敢欺負我女兒。他們怎麼欺負阿真了？一家子破落戶，家產小，膽子倒不小。」
到了正房，林道真乖乖的跪在黛玉腳下，無不可憐的抱著黛玉的腿哭嚎：「媽，她先欺負我的，還說我是野孩子。」
「縱使她不對，你也該回來和我說，和你父親說，怎麼就動上手了呢？現在好了，管你們之前誰對誰錯，現在誰都會認為是你行為有失，舉止暴力。」對於女兒的直心眼，黛玉真是說不出的心累。也不知道湯姆是怎麼教的，這姑娘自從開始學武，能動手的就絕不動口。
「怎麼能怪阿真呢？我們阿真動手能力強難道還怪她？定北侯家的姑娘自己不禁打，怪誰？怪我咯？」湯姆抱起小姑娘，心疼的嘞：「我們阿真是直率，坦誠，沒有城府。哪裡像那些烏雞眼一樣的東西，恨不得把脖子上的毛都豎起來。」
「你，你，你。」雖說不是自家姑娘的全責，但是你這麼顛倒黑白的袒護也太不對了吧：「就是你給慣的，哪裡來的歪理，我女兒就是聽了你這些歪理才像現在這樣的。站到牆角去。」
房間裡有個角落，白光光的牆壁，別說多寶格，連副畫都沒掛，這裡是長期為湯姆父子四人留的。
黛玉氣狠了定北侯府敢欺負她女兒，又生氣湯姆總是教些歪理把女兒帶歪。
一大一小不敢反抗，手牽著手，乖乖的站在牆角，還小聲的竊竊私語，湯姆還伸出拳頭讓林道真來打。
「老實點。」黛玉看著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背對背。」
牆角頓時老實下來大孩子和小孩子背對背的站著，手背在背後，站成一模一樣的姿勢，一起哀怨的歎了一口氣：「哎。」
故意做出來的樣子差點逗笑黛玉，黛玉看著他們竊竊偷看過來的眼神，趕緊拉下臉來，不然這兩個傢伙是最會蹬鼻子上臉的。
「太太，不好了，太太。大少爺和二少爺把定北侯府的三少爺四少爺、左參營將軍的三少爺和高酋王子給打了。」下人進來稟報：「定北侯帶著人把大少爺和二少爺帶進宮裡去了，定北侯說要找聖人告狀去。」
「梳妝。」黛玉真的怒了，當她林家沒人了嗎？一群人欺負自己兩個兒子，一群不要臉面的東西。
林家沒有人在怕的。真當湯姆這些年是白混的？
聰明一點都能看出來他對天子的影響力，一個月有大半個月湯姆都在宮裡隨侍聖人。年年節節的賞賜，哪一次落下了林家了。林家上上下下又沒有受過賞的嗎？今年年節，為著湯姆對農業技術的獻策，他們家的賞賜，連那條狗都沒落下。更好的是，湯姆不領實職，不帶兵權，不收門生，這樣的光杆一條更是讓聖人放心，如今聖人已經在考慮把湯姆留給下一任皇帝了。
這樣的盛寵，也就是定北侯這種只上朝，不當差的蒙蔽了雙眼不清楚罷了。
定北侯一家，全靠老定北侯的戰績才得以保全，如今這一代的定北侯，寵妾滅妻，逼死髮妻扶正小妾，又把嫡長子生生的逼去了邊疆戰場，那嫡長子在邊疆苦熬幾年，總算是出了頭，如今已經是個四品將軍，長留邊境。
京裡這一家子沒一個出息的，全靠著吃老定北侯的老本，沒規矩得很。
至於左參營將軍家，這人是個聰明的，挨打的也不過是個庶子，打了就打了唄。
還有高酋王子，一個來朝拜的藩國，也不知道瞎湊什麼熱鬧，活該被打。
果然不多久，皇帝的旨意就來了，宣了林家一家子進宮。連黛玉一起宣了，想是想當成幾家的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車馬齊備，黛玉抱著女兒在車裡，湯姆騎了馬跟在旁邊，進了宮就要步行了。聖人交代了人來接他們，是聖人心腹內監陳了的乾兒子春光。
「林大人，林夫人，這邊請。」春光是有眼色的，待林家兩口子很是周到，一路上把定北侯進來告狀的底給透得乾乾淨淨：「前兒咱們大姑娘才和定北侯家裡的三姑娘有些不愉快，姑娘家的事姑娘解決就是了，誰知定北侯家的三少爺和四少爺竟敢找咱們大少爺二少爺的不快活，輸了竟然還敢進宮來告狀。定北侯是有些年紀，在聖人那裡哭了許久，聖人實在不耐煩了便招了兩位來說話，說清楚也就好了。」
湯姆點點頭，順手塞了個荷包出去，春光笑眯眯的接了，不著痕跡的塞進了袖子。
心有點痛，黛玉準備的荷包，比自己一個月的零用錢都多。
兩人進了殿閣，聖人就坐在上面，兩人不急不緩的行了禮，站到了一邊。對面是定北侯帶著他那個小妾扶正的妻子，還有左參營將軍和帶著使臣的高酋王子。
打架的幾個孩子站在一邊，還在惡狠狠的瞪著對方。
使臣是清醒的，經過使臣的苦口婆心，高酋王子總算是知道自己參合了一件怎樣的蠢事了，因此二人此刻只想認罪求原諒。對高酋來講這一屋子他們誰都得罪不行，非要選一個的話就只有定北侯了，可惜一進這殿閣定北侯就不間斷的哭嚎，從上一輩的功績到上上一輩的功績，就沒停過，插嘴都插不進去。
現在好容易進來三個人，定北侯總算是住了嘴，抓著機會高酋使臣拉著王子跪到了殿中：「陛下，我國王子尚且年幼，不知詳情便想要扶襯貧弱，未理清現實便貿然出手。多虧了林大人家的兩位少爺斧正，感激不盡。」
哐，一頂大帽子一下就把林家兩個兒子主動挑釁的事情給顛倒了一下黑白，順帶勾搭了一下看著好像沒什麼權勢的林家。
「使臣大人說的是。」左參營將軍附和道：「稟陛下，我家這小子，從小看些俠客本子，自以為是鋤強扶弱的大俠，也不知辨明是非。想來是今日看定北侯的兩位公子占下風才想著要去使雙方住住手。」
「罷了，都年幼，也怪不得什麼罪。到底是年少輕狂，有些年少朝氣也是好的，少年人就該是這樣的樣子。」聖人一句話徹底把這件事事情蓋棺定論了，感情剛才定北侯哭的全是白哭了。
聖人都這麼說了，打架這事情誰都翻不出個花來了。只是還有一樁沒完。
定北侯夫人哭了出來，連連斥責林家姑娘欺負人，傷了她女兒的臉。
按說，這種女眷的事情就該去找皇后，誰知定北侯帶著夫人直接就找了皇帝，規矩不成規矩的，著實難堪。只是現在也不是找皇后的時候了，帝后一起來處理這檔子破事，也著實給定北侯面子了。
「帶林家姑娘來。」春光不可見了攔了攔要下去的小太監，自己屁顛顛的抱了林道真。
林道真才五歲，會長得很，柔和了父母最好的地方，看著圓團團的一團，穿著大紅的衣裳，像個福氣滿滿的小紅包一樣，玉雪可愛得很。
聖人說能生也挺能生，說不能生也挺不能生的。後宮那麼多妃子，統共出了八位皇子，就是沒有一位公主。林道真長得好，又養得嬌，天生的小動物直覺，很會撒嬌，讓人疼到心坎裡，加上把這麼一個小姑娘當女兒寵也沒什麼政治印象，聖人更是喜歡得很了。
林道真還沒跪下去就被聖人抱了起來坐在他腿上：「小豬豬是不是打人了？」
「嗯。」黛玉說這步像女孩子的舉動，林道真聽到心裡也覺得不好意思得很，此刻嗯起來小臉都快縮到胸口了，樣子看著可愛得不得了。
聖人喜歡得不得了，拉著她的小手：「是拿豬豬手打的嗎？」說著還拉著她的小手做出拳的動作。
雖然只有五歲，但是好歹是個小姑娘了，對美醜還是有一定的堅持的。林道真努力的攤開上面還有五個小窩窩的手，又做了一個黛玉往常撚茶蓋的動作，很嚴肅的糾正聖人：「是纖纖手。」
那小手勢，肉呼呼的一團，非要學大人的樣子，看著可樂得很。聖人差點沒忍住的笑了出來，只是小淑女的自尊心還是要維護一下的：「是是是，纖纖手，纖纖手。為什麼要打她呀？」
告狀的時候到了。林道真抬起頭，大眼睛裡閃著小火苗：「她罵我，說我野丫頭，還罵太太。」
湯姆皺了一下眉，這事情他是不知道的。
林家的這位主母日子實在過得太好了，出身高貴，夫家也顯赫，家裡要金的沒有銀的，富貴得很，自己又是個有手段的，能拿著丈夫通房小妾一個沒有。這日子簡直是神仙的日子，難免讓人嫉妒。
定北侯夫人本就出身卑微，定北侯府也日漸沒落，更沒了許多的財產，家裡還養著一院子的小妾看著堵得慌。看著樣樣好的黛玉，哪裡能不嫉妒，一時不忿難免帶出來了些在女兒面前，誰能想，這麼個小姑娘真的記在了心裡，還拿出去說了。
定北侯夫人心裡著急樂。
聖人不悅的看著階下的定北侯夫婦，真是一家子的不乾淨，沒規沒矩的什麼都敢往外頭倒，真教壞了小豬豬，誰來負這個責。
也無須再審，奪了定北侯夫人的身份已經是最大的懲戒了。她恐怕是朝裡第一個沒有朝廷封號的侯爵正妻。
下完旨，聖人抱著林道真就走了，林家兩口子進宮一趟，一句話都沒說就出了宮。
晚上林道真回家的時候，原來只有一個拐角的面壁處現在挪開了旁邊的椅子，開闊了好一段地方。可憐的林道真剛回家就被嬤嬤放在了自家二哥身邊，小小的孩子站在窗戶下面，還沒有窗戶高。
林懷玉，林大郎，林二郎，林姑娘，一家五口人，四口都站在空蕩蕩的牆壁前，背著手無限委屈的面著壁。
一家之主在旁邊看著書，又一次的奠定了林家一家之主的位置。
作者有話要說：
應大家的要求，再加一個番外吧。這次真的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