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8-4-14 19:09
《(伏黛)專業種草很多年》作者：柏九安【完結+番外】
文案：
專業種草很多年
伏地魔+林黛玉，可能時間線有點撩不清楚，請見諒啦。
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交情。
我這一生有過爹娘，現如今是沒有了。有過外祖親戚，現在也全做沒有作數。活了十七載，身邊竟只余些金銀俗物，死器罷了。好賴，如今我還剩個你，你可使我寬慰著孤苦一世。
作者說一句：文中涉及的所有官職基本上是和正確的歷史對不上的，請見諒。
細細思考了，朕不打算在這篇文中增加其他因素角色了，所以此文不V，求地雷，求關注，求愛。
還是想說明一下，其中涉及修仙之類的內容啟發來自各種小說中的原理和偉大的度娘以及朕的想像，千萬不要和自己較勁去求真，這東西真沒真。
新開一個專注于談戀愛的小甜文，求大家關注，支持———《滄白路12號》
內容標籤： HP 紅樓夢
搜索關鍵字：主角：玉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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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18-4-14 19:12
第1章 第 1 章
「進去。」柯林夫人把湯姆扔進了小黑屋。
湯姆被推到在地上，從來沒有清理過的地面滿是黑灰，又因為這屋子陰暗潮濕，灰塵貼在地上形成一層又一層的污垢。湯姆倒在地上，本來就髒得看不出顏色的衣服，也看不出更多的污漬。
「踢踏，踢踏，踢踏。」隨著柯林夫人的腳步聲遠遠離開，門上面的小孔出現了一個孩子的臉，臉上髒得看不出模樣，但惡意滿滿的語氣卻是讓人聽得很清楚：「你這個怪物，魔鬼，你就關在這裡吧，你會死在這裡的，就像是我的多莉。我可憐的多莉，是你殺了它。」
波多的背後是一片深沉的黑，透不出一點點的光，這樣的黑暗裡，有著金色頭髮的波多好像也變成了暗沉的黑白色。
湯姆剛從地上爬起來，現在正站在小黑屋的中間。聽見波多的聲音不想理他，但是又不願意讓他一直噪噪，像個女人似的尖銳的聲音，聽得人心煩。
看來他還沒得到教訓。
湯姆轉過身，看著小孔中露出的一點臉。波多卻突然驚恐的尖叫了，他的腳已經不在凳子上了，整個人以一種扭曲的方式懸浮在半空中：「魔鬼，魔鬼。」
殺了他。湯姆心裡充斥著殺了他的念頭，他也確實是這麼做的，波多不斷的上升，湯姆像把他摔死。可是饑餓感卻讓湯姆覺得有點有心無力，胃和腸子好像在相互吞噬，稍一不注意，力氣就鬆懈了，聽著外面波多摔下來的響聲和連滾帶爬時發出的哀嚎，湯姆有點失望：該去找點吃的了。
「嘶嘶嘶。」一條極小極細的小蛇從牆角的一個小洞爬過來，在湯姆的腳邊打轉。
湯姆彎腰撿起它揣在懷裡，沉重的門鎖哢的一下自己打開了，湯姆不介意的打算往外走。開門，很簡單不是嗎。
只是孤兒院的角落裡什麼時候光線這麼明亮了，還帶著淡淡的、好聞的香氣。湯姆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可是饑餓感卻讓他不能猶豫，再不去找點吃的，他就連現在的懷疑的資格就沒有了。
從門口走出去，湯姆以為自己會走到那條漆黑的甬道裡，可是從門裡快出來卻站在了一個他想像不到的地方。
一個寬敞明亮的屋子。
四周牆上掛著或人或物的畫，門這一排不是牆而是一排關起來的窗子，窗子都是木頭的，上面有許多的空洞，都用紙糊著。湯姆不明白為什麼不把窗子封嚴實非要用紙糊著，只是這樣的窗子有一種現在的他說不出的美。
房間裡還放著幾架木架子，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東西，湯姆沒有見過這些。最裡邊是一張很大的床，上面掛著長長的幔帳，遮住了裡面的樣子。
應該是床吧？
湯姆不確定，畢竟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這麼精緻的床，他想掀起那些布簾子看看，看看裡面是不是床。可接下來他就沒有這樣的興致了，他發現了吃的。屋中間，猩紅的地毯上有一張桌子，桌子不大，但上面擺著幾排盤極好看的東西。
一開始湯姆以為和架子上那些東西一樣都是擺著好看，直到靠近床邊時聞到一股食物的味道，才發現原來這兩盤是食物，當下便對其他再無任何興趣了。
撲在桌邊，湯姆狼吞虎嚥的吃著，他從來沒吃過這樣不像食物卻又這樣好吃的東西，要知道孤兒院的食物不僅外形像餿水一樣，連味道都像餿水一樣。
「你在幹什麼？」背後傳來的聲音讓湯姆僵住了。
「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在幹什麼？」聲音細細嫩嫩的，堅持不懈的又問。
湯姆轉過身去。那果然是張床，重重的帷幕間鑽出個小腦袋來。是個很小很小的孩子，湯姆在孤兒院見過太多孩子，大概估算這個孩子可能三歲的樣子，湯姆注意到她的頭髮和眼睛都是黑色。
和自己是一樣的，魔鬼的顏色。莫名的，心裡首先就對這個孩子有了好感。
「你為什麼不說話？」那小女孩還在問，同時小小的身子也在和幔帳做著鬥爭，雖然幔帳輕薄，但畢竟又長又寬，小小的孩子在幔帳中也有些坐不穩。
湯姆看著這小孩子，不覺得有什麼威脅性，反倒是有意思得很。於是端著盤子坐到了小姑娘的身邊。
坐下的湯姆突然覺得不太對。他身體裡有一股什麼樣的力量，他是知道的，而且這股力量他也一直用得好好的，雖然它有時候暴躁得自己都控制不住，但大多數時候他還是用得好好的。但是從剛才開始，這股力量就開始在細微的增長，湯姆以為是自己吃飽了的原因，也並沒有太在意，但是現在靠近這個姑娘，湯姆發現他體力的這種力量卻像是海嘯一般的在增長。
幔帳被他擋住，小姑娘總算能坐穩點了。看著僵坐在旁邊，一臉怪異的湯姆，小姑娘歪著頭，咬著手指奇怪的看著他。
這個哥哥？姐姐？好奇怪。
過了片刻，湯姆從這種奇異的力量增長中醒過來，滿眼懷疑的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這種惡魔的力量......難道她是魔鬼？
「你是魔鬼。」湯姆覺得魔鬼住在這麼華麗精緻的地方，又這麼好看是正常的。
小姑娘不明白什麼是魔鬼，聽不懂，但是還是很有禮貌的自我介紹：「我是黛玉，玉兒。」平日裡爹爹和媽媽都是叫玉兒的。
魔鬼叫黛玉玉兒。
隨之而來湯姆終於發現，魔鬼說的話和他不一樣，可是他卻能聽懂，顯然，魔鬼也能聽懂他說什麼。
驚奇多了，這點驚奇已經不算什麼了。
「我叫湯姆，湯姆.裡德爾。」湯姆覺得在強大的魔鬼面前，自己應該禮貌一點。同時他也往後退了一點，卻沒有站開或者跪下。
黛玉乖巧的點點頭，卻沒有再說什麼。湯姆有點奇怪，魔鬼真的是這樣的嗎？如果不是頭髮和眼睛的顏色，她看起來就是天使。
這是他這些年見過最可愛的小姑娘，和孤兒院裡面那些骯髒醜陋的東西完全不一樣。她的衣服上還有細細小小的花紋，看起來精緻漂亮。
她真美。
湯姆短短的人生裡，第一次對美產生了概念。
她真的是魔鬼嗎？湯姆有些懷疑，為了證明，湯姆默默的看著她，就像對波多做過的一樣，可這次他卻非常的小心翼翼。她果然浮起來了，雖然沒有很高，就像湯姆心裡打算的一樣，她浮起來了，她只是個普通人。
不知道怎麼回事，湯姆心裡小小的喘了口氣。
再看漂浮在半空的小姑娘，一臉好奇，小手還在空中舞動，好像是她自己飛起來的似的。小臉上的興奮帶得臉色都紅潤了許多：「再飛高點兒，高點兒。」
湯姆覺得這只是個測試，雖然吃了她的東西，但是這麼一個普通人，憑什麼命令自己。湯姆把力量收回，黛玉落在厚厚的棉絮上。
輕輕的落下來的。
「哥哥，飛高高。」黛玉顯然從來沒有這樣玩過，心裡高興得很。撲在湯姆的身邊，抱著湯姆的胳膊，就像平時在母親懷裡一般的撒嬌。
湯姆僵坐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動作。從來沒有人這麼對他，從來沒有這麼精緻柔弱的小東西這麼對她。她軟軟的小身子靠在自己身邊，還帶著淡淡的奶香和藥香。
用魔力托起她，把她遠遠的放到床的那頭。黛玉又玩了一次漂浮，眼睛亮閃閃的，興奮得不得了，正待再撲上去，卻被湯姆一聲喝住：「呆在那兒。」
「不准再過來，現在好好聽著，我問什麼你就回答什麼，不然.......」湯姆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卻一點也沒有嚇倒黛玉。
小小的孩子，養在深宅大院，因為身子弱，連自己家都沒有走完過，也沒有玩伴，周圍盡是些婆子丫鬟。現在好不容易有一個可以陪自己玩的人了，還可以飛高高，現在的黛玉，別提有多高興了，哪裡還能知道害怕。
但是本質上黛玉還是個乖巧的姑娘，因此也就遠遠的點了頭。
「這裡是哪裡？」湯姆問。
「這裡是黛玉的家裡。」林黛玉答得很誠懇，誰都說不出一個不對來，但是這真的不是湯姆想要的答案。
湯姆突然不知道要怎麼問了，他怕他問了你是誰，對方回答一個我是林黛玉。
這天兒被聊死了。
「你不怕我？」有些奇怪，再怎麼樣，對於一個突然出現在自己房間裡的陌生人，還有著這種魔鬼力量的人，居然不害怕。
「不怕。」黛玉搖搖頭。她是真不怕，她根本沒get到害怕的點。家裡這麼多人，平日裡在母親身邊也有很多不認識的人來和母親說話，不認識的人有什麼好怕。至於剛剛浮起來的事，原諒她太小了，她根本就不懂這意味著什麼。
但是不管她到底是怎麼回事，這聲軟糯糯的不怕卻真的說進了湯姆的心裡。從他發現這種力量之後，所有人都視他作惡魔，不管發生什麼破事兒都要算在他身上。沒有人用這樣澄亮的眼睛，不帶一絲厭惡，一絲鄙意和防備的看著他。
在這樣的眼光下，湯姆覺得有些局促。衣服有點太髒了，剛才拿過食物的手在背後偷偷的在衣服上擦乾淨，努力的挺直小身板，湯姆想要表達得更有氣度一點兒。
第2章 第 2 章
對了，還有納吉亞，納吉亞一定會把她嚇壞的，低頭看著盤子裡納吉亞剛才躺過的地方........納吉亞跑哪裡去了？
湯姆有點著急，這可是儲備乾糧，雖然現在用不著了，但是回到孤兒院，總有一天是需要的呀。掀了掀被子，根本沒有納吉亞的蹤影。
不能慌，要穩住。
「你在做什麼？」黛玉有點奇怪的靠近湯姆。
「我在找......」湯姆說這話，一抬頭，發現小姑娘正抱著他的儲備糧，一臉奇怪的看著自己：「我在找它。」
黛玉低頭看著懷裡的小蛇：「原來是你的，它叫什麼名字？我可以和它玩兒嗎？」
「它叫納吉亞，他是我的蛇。」湯姆把納吉亞從林黛玉的懷裡拖出來，納吉亞彎曲著身子，嘶嘶的叫了兩聲：「湯姆，納吉亞喜歡她，納吉亞想和她玩。」
湯姆有些不高興，自己的東西，他向來不喜歡別人碰，不管是夥伴還是儲備糧，納吉亞是他的：「納吉亞，你最好知道你是誰的。」
納吉亞彎著尾巴纏繞在湯姆的手腕：「好吧，湯姆，你當然是最重要的，我不和她玩了，如果你高興的話。」納吉亞有點提不起精神來，聲音有點低落。
「你在和它說話？」黛玉瞪大了眼睛看著湯姆，雖然不知道這個長條條是什麼，但是是動物肯定沒錯了，湯姆居然能和動物說話。黛玉看著湯姆的眼神裡充滿了崇拜：「那你能和廊上的鳥兒說話嗎？」
湯姆在黛玉崇拜的眼光裡覺得自己是個很高大的人，但是聽著她問能不能和鳥兒說話.......這個話題他不想回答：「你可以和納吉亞玩，我同意了。」
高興的接過納吉亞，黛玉不執著於剛才的話題。納吉亞也在那裡嘶嘶的歡喜：「湯姆，你真好，納吉亞喜歡和她玩。」
林黛玉抱著納吉亞玩得正高興，湯姆吃得也正高興。誰都沒發現，林如海進來了。
本來以為進來會看到女兒可愛睡臉的林如海，沒有一點點防備的看見的一個長相奇怪，穿著有異的小子正坐在女兒床上。林如海心都提起來了，特別是看著可愛的閨女抱著一條一看就知道有毒的小蛇玩得正歡喜，現在哪怕是女兒軟綿綿的一聲：「爹。」都拉不回林如海已經跳出胸腔的心了。
「你是何人。」為了不吵醒黛玉，林如海進來時交代下人守在廊外，自己一個人進來，現在也只有自己上陣去抓著小子了。
可是看著女兒懷裡的那條蛇，林如海卻不敢輕舉妄動了，就怕一個不小心驚嚇到那條蛇咬了自己閨女：「汝乃何人，竟敢擅闖林府。」
看著對方餓得皮包骨的樣子，雖然林如海也覺得這明顯是擅闖不進來的。何況屋外守著那麼些人，要不驚動任何人闖進來，現世間還沒有這般鬼魅功夫的人。
不等湯姆有什麼回答，黛玉已經忍不住要親近爹爹了。
林黛玉向來是個好孩子，有什麼好東西，哪怕前手剛從父母手上拿過來，後手也一定要自己送上去讓爹爹媽媽一起玩。何況，納吉亞這麼可愛，林黛玉已經克制不住想要和爹爹一起分享了。
三歲的林黛玉，五短身材，自己還下不了床，此刻看著林如海進來，向著林如海的方向撲騰，一個倒栽蔥。哎喲喂，林如海眼睜睜的看著女兒大頭朝下栽下來，別說閨女，林如海覺得自己的命都要沒了。
已經顧不得會驚動那條蛇了，林如海一個搶步想要撲到床邊去，哪怕接不住，好歹給自己女兒墊個底還是可以的。
作為一個文人，一個從不練武，每天運動量可能不超過2000步的文人，要在這短短一兩秒中從門邊撲到床邊，還是有點困難的。
因此，林如海只能撲到在桌邊，抬頭懵逼的看著乖女兒漂浮在半空中。
女兒花朝節出生，出生時百花盛開，這林如海是知道的。但是能像仙人一樣漂浮在空中，林如海表示自己是萬萬不知道的。
憑空出現的小子，一條毒蛇，飛在半空的林黛玉。林如海把眼光從女兒身上轉移到旁邊的小男孩。既然女兒自己做不到，自己也做不到，那就必然是那個小子的手筆。
這就不好叫下人進來，萬一驚動……
從地上起來，林如海伸手把半空中的寶貝閨女抱進懷裡。面上一副淡然氣質，端坐在桌後的凳子上。倒了一杯茶，林如海略略的喂了林黛玉一些，不過是沾沾唇，小孩子，不好給她喝茶。待林黛玉喝了，林如海這才另倒了一杯茶，自顧自的喝了一口，放在桌上。
現在的林如海臉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一絲驚慌，淡然之意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重新倒出一杯茶，放在對面，林如海向湯姆做出請的動作：「小友請坐。」
小友不僅沒有坐，小友還從床上站了起來。
湯姆陰沉著臉，眼睛裡帶著防備，微微的弓著身子看著林如海，這個姿勢是經過千百次實戰的出來的經驗，不管是打架還是挨打，這個姿勢都是最合適的。納吉亞早就飛回了湯姆的身邊，現在正在湯姆的前面，學著湯姆的樣子，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
小小的蛇，那麼一點點，毒牙都不明顯。林如海看著有點憋不住想笑。
「小友不必如此。林某只是感激小友對小女的救命之恩，請小友上座。」林如海抱著林黛玉，站起來做了一個請坐的邀請。
湯姆一點也沒有放鬆，這種事情他經歷過了。任何人看見他的能力都會把他當魔鬼對待，即使一時的好，也是為了讓他鬆懈，下一波的打擊會更加的激烈。
眼看這小男孩這麼警戒，林如海也不再勉強：「今日多謝小友對小女的救命之恩，不知小友從何而來，有何所求。」說完也不催促，只是坐在那裡，不時的逗弄一下女兒。
湯姆一直站在床邊上看著林如海，似乎只要他一有動作就會撲上去一樣。林如海眼角撇見旁邊略微飛起，不顯眼的擺件，逗弄著林黛玉，好像什麼都沒有看到的樣子。
過了許久，湯姆才稍微有點動作。他從床上拿起盤子，三下兩下的塞進衣服口袋裡。林如海眼見他的動作，放低了聲量：「小友若喜歡這吃食，不如再叫下人上一些來。」
不待湯姆說些什麼，門突然從外面打開了，一個美婦人走進來：「老爺，玉兒可是醒了？」陌生的聲音突然傳來，剛鬆懈下來的湯姆一下子更加緊張了，整個屋子的東西都飛起來懸浮在了半空。
好長時間的努力一下子付諸東流，林如海多年的教養讓他罵不了娘，但是內心的悲憤也差不多了。
走進來的美婦人內心也沒有輕鬆，任誰一進門，發現滿屋子漂浮在半空的東西，也不可能就像中午的菜鹹了一樣，這麼容易就接受了。
喝住老婆的尖叫聲，林如海打發了下人：「夫人此刻先去外面安撫下人，莫要使他們胡言，此處為夫自有計較。」「老爺。」賈敏也是聰慧之人，向來也信服林如海，此刻聽見他的安排，雖然不免擔心，但是女兒的名節也重要得很，要是讓這起子下人在外面胡言亂語，女兒的一生就完了。
不管賈敏是如何在外面處理下人，林如海現在抱著林黛玉完全不敢放手，心思全在對面這個小男孩身上。
這孩子像個刺蝟一樣，倒叫林如海不知從何下手了。
兩人對峙半天，知道一陣嘰咕、嘰咕的聲音傳來。是湯姆，本來在孤兒院就被罰了，三天了，只吃了一小顆土豆，雖然到了這裡倒是吃了一小碟點心，但是專門準備給林黛玉的點心能有多少，對於正在長身體的湯姆來說，連個底都沒蓋得住。
聞弦知雅意，林如海也是很拎得清的人：「擺飯。」賈敏一直守在門口，雖不知道現在不早不晚的自家老爺要擺什麼飯，但是聽他的總沒有錯。
廚房熱火朝天的忙起來，等了不到一刻鐘就整治了一桌子菜，賈敏帶著兩個僕婦端了飯菜進來。
環視市內，架子上的擺件都摔在了地上，自家老爺抱著女兒好好的坐在桌邊。賈敏急忙奔到林如海身邊，抱起懵懵懂懂的女兒：「老爺，這……」
林如海眼看賈敏的視線從那孩子身上劃過，卻好像看到任何東西，心中一動：「夫人莫急，先帶玉兒出去醒醒覺，莫叫她再睡，晚上走了困。此處為夫自有計較。」在黛玉背後捏了捏賈敏的手，賈敏抬頭一看林如海眼色，心頓時提了起來。
多年夫妻，怎麼可能不懂林如海的意思。點點頭，抱著黛玉，默默的轉身出去。本來乖巧巧被抱著的林黛玉，看著娘要把自己抱出去，不高興了，扭著小身板朝著湯姆的方向：「飛高高，飛高高。」
賈敏順著黛玉的眼光看過去，床腳處空無一人。呼吸一緊，連忙哄著黛玉除了門去。
「小友不如一同用飯？」眼看老婆孩子都走了，林如海這才放下心來再次邀請。
終於，林如海用一頓飯拿下了未來的大魔王，現在的小可憐湯姆·裡德爾。
第3章 第 3 章
一頓飯用完，湯姆總算是放開了，頗有一種老子吃飽了，愛乍地乍地的感覺。當然，他自己也是有小心思的。看過這個家庭的三個主人，還有剛才成群的僕婦，連僕人頭上都帶著金子和銀子，要是能被這家人收養就不用再回到孤兒院去了。
現在的湯姆，雖然因為擁有別人所有沒的力量而輕視這周圍的人，但這種力量和輕視卻沒有給他現在的生活帶來更大的益處。受環境的影響，現在湯姆能看到的最好的生活還是被人收養這一條，雖然他因為自身的力量被二次遺棄過，但沒有見識過更廣闊的世界的他，現在也想不到更好的生活。
林如海倒了一杯水給湯姆：「小友可是用好了？」
湯姆點點頭，從菜盤子裡把納吉亞拉出來。吃飽喝足的湯姆雖然智商也不低，但是和林如海這樣的官場老油子相比差距真的不是一點兩點，只要你願意說，三言兩語間，林如海基本上就知道了對方的情況。
老狐狸想著小朋友年紀還小，要是好好養大，有這樣的能力，豈不是林家的一個依靠。女兒還這麼小，要是得到這天外來客的助力，豈不是大善。
出於考慮，老狐狸沒有告訴小狐狸此世非彼世。
小狐狸想得簡單點，要是能被這家人收養，就不用再回孤兒院了。
出於考慮，小狐狸沒有告訴老狐狸孤兒院的詳細和自己靠近黛玉力量增強的事情。
呵呵，兩個人默默的在心裡算計著對方，雖說初衷不同，但是道卻奇異的相疊了。
雙方默契的達成協議。
林如海領著湯姆出門，打開門賈敏就在門口，看著林如海出來，趕緊迎了上去：「老爺……」不等賈敏說完話，林如海抬手止住了她：「夫人莫慌，無事。只是今日之事還請夫人多費些心，莫要傳出去壞了玉兒的名聲。」
「我知道的，只是老爺…..」賈敏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麼問之前發生的事。
林如海安撫賈敏：「夫人安心，此間事物都已處理。另外請夫人找一套十歲小童的衣冠送到外書房。」
不說其他，林如海帶著湯姆到了外書房。一路上花園回廊，看的湯姆目不暇接，這樣的繁花似錦和落英繽紛，是煙霧繚繞，連天空都看不到的倫敦所不能比擬的。
一路上林如海和湯姆說著話，雖然許多話讓湯姆覺得不太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但他仍然認真的聽著。在孤兒院的這幾年和曾經被領養的經歷讓湯姆知道什麼樣的態度能讓那些稍有善心的大人更加喜歡，比如現在的乖巧姿態。
一段路下來，雙方對對方的滿意程度都增加了。
兩人前腳剛到外書房，後腳賈敏打發的小子就到了，不僅帶了衣物，還打了熱水。等湯姆梳洗乾淨出來，連林如海也不得不點頭稱是，雖說長得奇怪了點，但是好歹有一副儀錶堂堂的樣子。
「湯哥兒同我走吧，旁邊院子已經收拾出來，哥兒要什麼，缺什麼儘管和我說。」林如海帶著湯姆往外走，林如海剛走出門口，轉頭來看，湯姆正在跨出門口，但就在他跨出的一瞬間，身影便在這光亮中消失不見了。
林如海親眼所見，看的神魂具驚，回身往書房轉了一圈，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還在，可是房間裡卻沒了湯姆的蹤影。林如海疾步回到女兒的房間，也不過就是正房的耳房，下人正在收拾，滿屋的零落，卻沒有看到湯姆。匆忙趕到內室之中，賈敏懷抱著黛玉，正在逗弄她，卻沒有看見湯姆。
林如海低頭尋思，想來是留不住，留不長的，恐怕也只是結一段善緣罷了。
這邊林如海在心裡尋思，那邊湯姆在一腳跨進孤兒院的時候也絕望了。
竟然回來了。
湯姆一腳跨進孤兒院，心都涼透了。四周環繞，剛才還是豔陽高照的時間，現在卻已經深夜。在院子中間站了幾分鐘，湯姆只能接受這樣現實。
已經被現實教育了9年，兩次被退回孤兒院的湯姆現在接受起這樣的事實還是很簡單的。重新回到小黑屋，湯姆坐在角落的一堆麻袋上，抬頭正好看著牆最高處的那個空洞，和小黑屋比起來，外面的漆黑也是算是明亮。
納吉亞從湯姆腰間的小荷包裡爬出來：「湯姆，我們又回來了。」
湯姆躺下，看著那一點點的微光輕輕的恩了一聲。
「湯姆，我喜歡那裡，還有黛玉，我也喜歡她，要是我們能留在那裡就好了。有黛玉，還有好吃的東西，衣服也那麼好看，我從來沒有睡過那麼軟的床。」納吉亞細微的嘶嘶聲在湯姆的意識裡越來越遠。
門哐當一聲被打開，門鎖的聲音很大，湯姆一下就醒了，抬眼看過去，科林夫人站在門口：「湯姆，出來，今天你要去把院子都掃乾淨，要是讓我發現一點不乾淨，你今天就沒有晚飯了。」湯姆從陰影中走出來，科林夫人不敢相信的看著他。這麼奇怪的衣服，他是從哪裡來的？這麼好的衣料，連平時到孤兒院來的大富豪都沒有穿上過，湯姆是從哪裡來的。
看著科林夫人的眼神，湯姆知道他肯定是保不住這身衣服的。
這群該死的東西，總有一天，總有一天要讓他們後悔。
「該死的湯姆，你從哪裡透來的衣服，你這個魔鬼，你一定會被上帝絞死的。現在，立刻，馬上去把衣服換下來。上帝保佑，希望你不會給我們再帶來什麼災難了。」科林夫人的眼睛都紅了，整張臉扭曲。
湯姆走回他的小單間，裡面只有一張床，有一個破爛的櫃子和桌子。科林夫人劈頭蓋臉的扔進來兩件爛衣服，湯姆換下來的衣服沒有停留兩秒就被拿走了，變成了科林夫人桌上的松子酒和暗袋裡面的英鎊。
湯姆知道他擁有處罰科林夫人的能力，雖然很勉強。但是如果一旦殺了科林夫人，這個孤兒院就要散了，其他的人會怎麼樣湯姆一點都不關心，但是自己一定會流落街頭，與其變成別人手中賺錢的工具，不如先在孤兒院呆著，直到自己有單獨存活的能力。
無力感時時刻刻的圍繞著湯姆，心中恨極卻無能為力。
湯姆拿著快要散開的掃帚和一塊已經看不出本色的帕子走到庭院。說是庭院，實際上只是一塊空地而已，髒亂差，各種雜物堆滿了各個角落，只剩下中間一條讓人通過的路。
湯姆拿著掃帚東搖西晃沒有一絲打掃的意願，只是不斷的嘗試著這股力量還可以幹些什麼。
「嘿，你這個怪物，下地獄去吧。」隨著這聲咒駡，幾顆小石子從空中襲來。湯姆側頭一看，又是波多他們幾個。
幾個和湯姆差不多大的正拿著小石子做投擲狀，但看著剛才扔出去的小石子現在正停滯在半空中，好像它們的時間一下子被停留在那一刻一樣。一群孩子一邊尖叫著，驚恐萬分的往外跑。
波多正要和他們一起跑出去，卻發現自己好像被捆住了一般，怎麼也跑不掉。隨著他不斷的掙扎，他發現自己好像在不停的往上升。之前差點死掉的經歷又出現了，對於死亡的恐懼讓波多沒有理智的瘋狂掙扎，直到看到眼前的湯姆。
湯姆就站在他面前，而他自己卻像是一隻被吊起來的豬。
「波多，我們一起在這裡度過了九年的時光，但是你卻讓我覺得很傷心，因為你總是給我製造過多的麻煩。你知道嗎？」湯姆站在波多的面前，無意識的學著林如海的神態在說話。
波多在空氣裡掙扎就，可就是掙扎不開：「你這個魔鬼，放開我，你就被燒死的，你一定會被燒死的。」
湯姆皺了皺眉頭，這節奏不對呀。看著瘋狂的波多，湯姆覺得很有必要讓他清醒一點冷靜一點來維持雙方友好的交談。
極速的上升，達到至高點之後又極速的下落，反復兩三次。湯姆一遍感慨著自己力量的增長，一遍暗自揣測波多應該可以冷靜了。
把他放回到眼前，波多果然停止了毫無疑義的咒駡。
湯姆滿意的點點頭：「我想你現在應該明白你給我製造的那些麻煩有多討人厭了。那麼我猜測，我們現在是不是可以友好的交流了。」
「是的，你想說什麼。放我下來。」波多有點接不上氣來。
湯姆把他放下來，卻沒有解開對他的束縛：「你的小麻煩並不能給我製造太多的問題，但是它總是出現，這就有些煩人了。」停頓片刻：「所以，從現在開始，這些麻煩必須停止。倘如你不主動停止，那麼就只有我主動來了。」
束縛瞬間收緊，無法呼吸的恐懼瞬間籠罩了波多。雖然只是幾歲的孩子，但是從小生活在底層，危機時刻認慫這件事情幾乎已經變成了本能，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湯姆這樣有足夠的能力和比能力更強大的自尊心。
波多立刻反應：「我明白了，這些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很好，看來和平的交談是很有必要的。另外，為了彌補我之前在你的小麻煩中損失的好心情，以後你必須把你的食物都給我。」湯姆思考著補償的問題。
「不，你不能這樣，你會餓死我的。」波多又開始掙扎了。
湯姆微微的動了動手指，身上又緊了一層的束縛成功的讓波多閉了嘴：「你該知道，我只是在通知你這麼做，而不是和你商量。」
波多微微的點了點頭，湯姆笑了，扔下掃帚和帕子：「對了，順便吧庭院打掃了吧。記得我說的話，不要擺著僥倖的心理。」隨著湯姆走開，波多身上看不見的束縛鬆懈下來，摔在地上的波多大口的喘著氣，卻不敢再找湯姆的麻煩，死亡的陰影一直籠罩在他的心裡。
波多的痛苦並沒有引起湯姆太多的關注，湯姆現在的心思全都放在那個小黑屋和夢境一般的林府。
為什麼會走到那個地方，為什麼去了又會再回來，這是魔鬼的遊戲嗎？
不對！既然去過一次了，就一定可以再去第二次。雖然事實是回到了孤兒院，但是湯姆心裡有強烈的預感，自己一定會再去到那個地方。
第4章 第 4 章
必須再試一試。
隨著湯姆的靠近，小黑屋的鎖掉到了地方，走進去，一切還是和昨天一樣。湯姆控制著沉重的鎖，重新把門鎖上。圍著小黑屋轉了一圈，湯姆的腳步很著急。
「嘩，哢。」門鎖被打開的聲音。湯姆深吸一口氣，推開沉重的木門。
黑暗，還是黑暗。沒有明媚的陽光，沒有撲鼻的香味，只有腐爛的黴味，湯姆陰沉著臉看著像棺材一樣的黑暗走道。隨著他轉身進去，門哐的一聲被砸了回去，鎖重新上了上去。
無數次的開門關門，開門關門。那麼明亮的光芒再也沒有出現過。
湯姆躺在木板上，不用再抬頭就能看見倫敦霧濛濛的天空。說是天空，實際上能看見的只是從工廠裡面飄出來的濃煙，再遠處的天空根本看不見。工業化導致倫敦像一個大煙囪，整個城市都顯得那麼陰暗和骯髒，即使是在最繁華的歌劇院，你也看不到真正的明亮的色彩。
揉揉眼睛，湯姆有點想念那個花園和回廊了，還有明亮的天空。
一個早上就這樣過去了。沒有人敲門叫湯姆吃飯，畢竟少一個人就可以多分一點，哪怕只有一點點。孤兒院並不是一個和諧互助的地方。
納吉亞在湯姆手上滑過：「湯姆，我餓了。」波多果然不是一個識時務的人，他總是需要經過別人一次二次的提醒才能知道一件事情要怎麼做。
湯姆決定去幫助波多認清楚現實：「我們該去收取我們應得的部分了。」
雖然被湯姆收拾過了，還被收拾得很慘，但是波多顯然沒有察覺到危險在靠近。「嘿，波多，你似乎忘了我們的約定。」湯姆站在階梯上。
這個時間孤兒院的孩子都回到自己的床上，科林夫人總愛在這個時間點眯一會兒，為了不被小孩子的嬉鬧聲打擾，所有的孩子都必須在這個時間乖乖的回房。
看見湯姆波多才有一點知道害怕的感覺，雖然現在還不夠銘心刻骨，但他還試圖要挽回些什麼：「湯姆……」「夠了，看來你忘記了我們的約定。作為約定的一方，我覺得我有責任讓你在以後的日子裡都記得這件事。」逆著光，階梯上的湯姆讓波多有些看不清楚。
一個九歲的小孩要把另外一個10歲的孩子倒吊起來有多困難？對於湯姆來說，這並不是一個問題。只要他想，他就能傷害這裡的任何一個人。
波多被湯姆掉在樓梯間的頂上，頭朝下，整整一個中午，在科林夫人醒來之前，湯姆回來放開了他：「你沒有大吼大叫，這很好。相信你現在應該能記得我們之間的承諾了，我希望在今天晚上能看到屬於我的東西。」
沒有在波多的面前再停留，湯姆回到自己的小房間，繼續神遊。牆外面傳來小孩子打鬧的聲音，廚房多恩斯夫人的咒駡和科林夫人尖銳的喝止聲。
這一切都那麼的讓人厭煩，湯姆忍不住想要毀滅的衝動。如果一直在這樣陰暗潮濕如同地下水道一樣的地方，那麼湯姆可能還能稍微忍耐，但是見識過林府那樣的繁花似錦，眼前已經忍受了9年的地方似乎已經讓人無法忍耐了。
波多每天都把食物放在自己門口，孤兒院裡再也沒有礙眼的髒小孩給自己找麻煩，就連科林夫人都不敢再在自己面前大聲的吼叫。湯姆第一次感受著這種強大的力量給自己帶來的好處，倘若是以前，湯姆或許會為這段時間的戰績感到高興，可是在經歷過林府那一遊之後，面對孤兒院，湯姆心裡生不起任何的歡喜來。
可是，已經五天了，湯姆試遍了孤兒院的每扇門，可惜沒有任何一扇門能讓他去到心裡想的那個地方。之前的歡喜有多大，現在的挫敗感就有多強。
這樣的無能為力似乎讓湯姆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憋悶的湯姆一把從木板上翻身起來，納吉亞險些從他衣袋裡掉出來：「湯姆，我們去哪裡？」湯姆沒有任何應答，只是迅速的起身拉開門。
就是這樣的香味。
湯姆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預感這麼準確過，順著直覺打開門，果然又回到了林府。
迅速的跨過門欄，湯姆出現在第一次出現的地方。但這一次顯然不一樣，床帳被掛在兩邊，黛玉靜靜的躺在床上，床頭放著一個空碗，裡面還有一些褐色的汁液，兩個丫頭立在床頭，一個丫頭捧著茶盅，一個捧著痰盂，還有一個老婆子低著頭在給黛玉擦汗。
之前見過的美婦人坐在一邊的榻上，單手支著額頭，臉上猶帶一些淚痕。兩個丫頭站在她背後，一個老婆子站在她旁邊細細的說著話，聲音太低，湯姆一個字都聽不到。
外廳裡或坐或立的站著幾個丫頭婆子。這房中這麼多人，卻安靜得不聞一聲，只能聽到黛玉有些沉重的呼吸聲。
這些人看不見自己，上一次湯姆就發現了這件事。他穿過人群，走到床邊上，黛玉就躺在那裡。上次看她的時候雖說有些消瘦，臉色也帶著一絲白，但遠遠不如現在，雖然喘著粗氣，但是這氣息好像下一刻就會停止，臉上帶著青白之色，一絲紅潤也沒有。
湯姆看見過孤兒院裡死掉的孩子，他們的臉色就是這個樣子。
湯姆還記得第一次看面的歡喜，黛玉笑出小梨渦的樣子，只不過才這麼幾天，之前鮮活的人現在卻死氣沉沉的躺在那裡。
湯姆還太小，縱使在孤兒院裡有著超過這個年齡的生存方式，但是也不太明白心裡的難過究竟是怎麼來的。只不過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太過美好，湯姆覺得自己有必要去送別一下這個朋友。
學著科林夫人曾經做過的樣子，湯姆往前坐了一點，右手握住了黛玉放在杯子外面的小手。
好小的手，湯姆一隻手就能完全握住。
握住了黛玉的手，湯姆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科林夫人好像是念過什麼，但是自己根本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要念些什麼，也只能默默的牽著她的手。
一直坐在那裡的美婦人走到床邊，細細的查看了一下黛玉的臉色，看著那青白的小臉，隨即用手中的帕子捂住了臉，一聲嗚咽堵在喉間，轉頭出了房門。
林如海送了大夫離開，現在正在往這裡走，兩人正好在廊下碰見。一見林如海，賈敏更是克制不住，淚水順著臉頰就往下留：「老爺，玉兒，玉兒她真的沒救了嗎？可憐的我的玉兒，還這麼小的年紀，那起子蛇蠍心腸的東西，怎麼下得了手。」
「不會的，前兒張大人家證薦了大夫正往這兒來。夫人切莫太傷心，玉兒不會丟下咱們不管的。」林如海想著大夫說的備下後事的話，嘴上也說不出更多的安慰來了。
「老爺，綠姨娘一直在房裡嚷嚷，想要見老爺……」一個婆子從月亮門跑進來，跪在林如海面前。
林如海一甩袖子：「還不把這老貨堵了嘴扔下去，都是死的嗎，敢擾了小姐安靜，看我饒得了誰。謀害嫡女，把綠姨娘關進柴房，絕了她的吃食，待我玉兒好了再來處理她。」
「老爺，萬萬不可。綠姨娘身上有孕，若是個哥兒可是我林家的後。不若就關在她自己房裡，也不必再出來，萬事也等她生了再論。」賈敏強壓著心裡的悲楚。
林如海左右糾結一番，甩了袍袖便往黛玉房裡去。
待林如海進了屋賈敏才對身邊的嬤嬤說：「看住她，敢動我的玉兒，等她生了，也就沒她什麼事了。」話一完，想著自己躺在床上毫無生機的女兒，又是一陣淚水。
一開始湯姆只是默默的牽著黛玉的手，心裡稍微平靜點的時候湯姆突然發現自己身體裡的力量正在往黛玉身上跑，那股細微的力量從掌心流出，又慢慢的從掌根處流入。
湯姆不敢亂動，嘗試著調動身體裡的力量，之前一直暴動，並不太按照自己意願行事的力量，在經過了黛玉又流回來之後卻顯然溫馴了。湯姆不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明白這樣的好處。
隨著這股力量的流轉，湯姆發現不僅自己得了好處，連躺著的黛玉臉上的青色也稍微的退卻了一點，傳中的喘息聲慢慢的平緩下來。
這一切不僅湯姆發現了，守在床邊的丫頭婆子也發現了：「快去請老爺夫人，請大夫來，我們玉姐兒好了，大好了。」和剛才死人一樣的臉比起來，現在看來確實是大好了。
丫頭剛準備出去就撞在了正往裡進的林如海身上，林如海正待呵斥卻聽見小丫頭說好了：「小姐大好了，老爺，小姐大好了。」林如海不等別的，推開這丫頭便往裡走，隨著走進來的賈敏也聽見說大好的聲音。
兩人齊齊的往床邊跑，賈敏看不見，但林如海一進來便看見湯姆坐在床邊。且先管不了湯姆了，林如海撲在床邊，眼看女兒又兩份人氣色了，連連呼斥奴僕：「快，快請大夫來，請去請大夫。」
賈敏隨後一步到了床邊，看著女兒臉色大好，氣息綿長，心情激蕩之下，腦袋一陣星花，站也站不住。
「湯哥兒，這是如何？」林如海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只知道剛才出去的時候女兒就像是要去了一般，現在回來竟是大好了的樣子。
「我不知道。」湯姆確實不知道：「從剛才開始就這樣了。」湯姆抬了抬手，林如海清楚的看見兩隻手之間有若有似無的氣息牽連著。
「湯哥兒，握上，快握上。」林如海忙不迭，不敢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耽誤了閨女。
湯姆對這種強硬的命令式的語氣有些不滿，但是為了安撫自己體內的暴躁的力量也沒有放開。心神放鬆之下林如海瞟見了湯姆的表情，人精子的巡鹽禦史立刻就知道了癥結，心中對對待湯姆的方程也有了幾分。
靜下心來才有心思和身邊神魂俱裂的賈敏解釋，著令屋裡的下人不可妄動。托著賈敏的手走在一旁，林如海細細的解釋。
賈敏心中的震驚，不過女兒的生死之際實在不敢多言，加之林如海對這孩子也有安排，賈敏也只能轉到旁邊收拾下人，務必使他們對此事三緘其口。想著林如海說的要認為義子的事，還得收拾院子，安排得用口緊的下人。
事情著實多，可是就算是千事萬事，只要女兒好了，賈敏想著就算是豁出自己這條命去也行，何況只是認個義子，指不定這個義子是個世外之人，還能為林家帶來好處。
想一想，賈敏的心也算定了。
夫妻倆不是沒想過，世外之人不是自己能完全掌控的，不經意之間可能就是傾覆，可這一切算來，都抵不過女兒的健康平安。綠姨娘肚子裡面就算生個男孩又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婢生子，玩意兒一樣的東西，可林黛玉卻是嫡母嫡出，是林家真正的獨苗苗，要是她有個什麼好歹……
這樣的結果賈敏想都不敢想。
第5章 第 5 章
黛玉的臉上帶出了一點紅潤，湯姆終於鬆手了，他感覺不到兩隻手之間力量的轉移了，但現在體力的力量卻異常的溫馴，從來沒有這樣舒適過。
湯姆一動，林如海就發現了：「湯哥兒，可是大好了？」
湯姆抬起手看了看：「沒有了。」
林如海輕輕抬起女兒的手，撫了撫脈，和之前的虛浮無力相比，現在簡直是天壤之別。待大夫來了之後給出肯定的結果，林如海和賈敏的心總算是放下了：「這倒是奇了，女公子如今情況尚好，待老夫重新開一藥方，之前的藥方萬萬是不能用了。現如今只要吃下藥，便算是好了。」
林如海連連吩咐筆墨，待大夫開好藥方又著急忙慌的催促著僕婦熬藥。這樣焦亂的場景，只得林府管家送出大夫：「楊大夫，往這邊請。我家老爺夫人近日為了小姐這病已是無頭蒼蠅一般，如有失禮之處，還請楊大夫見諒。」摸著袖中的紅封，楊大夫不以為意的點點頭：「世間父女母子之情最是珍貴，老夫自然是懂的。」
看女兒的情形，賈敏此刻心中更是堅定了要籠絡住這小哥兒的想法。
黛玉此刻仍迷糊著，賈敏伏在床邊，一小匙一小匙的給她喂藥，好歹大夫的藥算是吃下去了。眼見碗裡的藥已經吃了大半，林如海和賈敏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黛玉眼見是大好了，夫人也莫要急。如今湯哥兒衣衫僂爛，夫人先行安排一番，外面天氣微涼，不如就在側房梳洗，也免得著了寒。」林如海與賈敏說。
多年夫妻，賈敏一聽便明白丈夫防著黛玉莫有什麼突發情況，自然不願意這湯哥兒走得太遠，轉頭正要吩咐，一晃眼便看見一個穿著奇異，長相與常人大不相同的男孩兒站在床尾處，心中一驚：「這便是湯哥兒？」房內僕婦聽見家主說話，心中莫不驚駭，只是事先賈敏早有敲打，此刻個個屏吸斂目，只按吩咐行事。
對於賈敏能看到自己的事情，湯姆沒什麼感覺，發生在他身上和常人不同的事情太多了，都已經麻木了，只是對於賈敏的親近卻覺得有些不習慣。
賈敏前移兩步，牽住湯姆的手，吩咐身後的嬤嬤：「快準備梳洗，衣裳，備上吃食，等哥兒洗完了好用。就準備在側間，莫讓哥兒著了風。」低頭輕捏湯姆的手：「哥兒怎麼瘦成這個樣子，這寒涼之日，哥兒可得好好的進補進補。」
眼見湯姆年紀算大了，賈敏也不好跟著安排前後，不然為了籠絡他，少不得要跟著前前後後的安排一場。轉眼望向林如海，林如海點點頭，攜著湯姆往側房走：「湯哥兒往這邊來，先梳洗一番。」
一時間僕婦小么魚貫而入，各自手捧汗巾、胰子等清潔之物，屏風外立著三個小么拿著衣冠等物等著差遣，屏風裡立著兩個嬤嬤端著梳洗用具和貼身內衣，門邊上還站著兩個小么一個丫頭等著傳喚。
雖說是第一次來，但是上次在林如海書房梳洗不過兩個人伺候湯姆已經震驚了小心靈，現在不過是洗澡竟然有八個人伺候，湯姆在心裡默默的給林家上升了一個檔次。
擔心湯姆不通習俗，林如海才專門在旁邊，為了也有安撫他的想法，隨便也瞭解一下剛才那細細的煙霧到底是怎麼回事：「湯哥兒便在此處清洗。周遭的婆子和小么看不見你，事事怕是要你親自動手才行。」見湯姆自顧自的洗澡，沒有什麼異樣的臉色，林如海繼續說道：「湯哥兒，上次所說，你意下如何？我林家雖不是什麼世家大族，但持家向來清正，如今湯哥兒你年歲尚小，又乃異世之人，輾轉於此間，諸多不便，不若認我為父，日後此間行事也便利些。你我有此緣分，也只當珍重一番。」
湯姆畢竟還是個孩子，受年紀和見識的影響也考慮不到太多。在他的心裡，現在最最重要的是保護自己，而保護自己的方式就是這股惡魔的力量，而且呆在這個地方，不僅有人會養他，而且只要在黛玉的身邊，這股惡魔的力量便會增長。
既然這樣，為什麼不接受惡魔的饋贈呢：「好的，謝謝先生。」
林如海聽著這回答，想著湯姆年紀還小，總能養得家：「你我既有父子之緣，但有一事要先同你講明白了。雖說是義子，也應要告知祖宗，只是以你現在的情況，也容不得我們如此張揚，恐怕此事連下人都不可知。但你只管放心，父子之間該有什麼教養，我自當如親子般待你。至於日後，為父自然為你安排，但你須知為父可授你以漁卻不可授你以魚，日後也要你自己立得起來才行。」
「我知道的，謝謝先生收養我。我一定會好好孝順父母，對待妹妹。」湯姆聽著林如海的話也找不出不對的意思，只是默默接受，可是心裡的防備卻沒有完全放下，現如今不過是個試探而已。
湯姆的眼睛黑得明亮，在孤兒院被叫做魔鬼的眼睛在這裡也是平常，林如海也不是一個以外貌斷人的人，只是看著這麼澄清的一雙眼睛，也有了幾分真心實意在裡面。
不得不說，雙方都是動腦子的好手。
一番梳洗出來，外間已經擺上了飯，賈敏在在一旁安排，見林如海帶著那小哥兒出來便連連招呼：「老爺，湯哥兒，快些來，忙了一天，該用些吃食了。」
孤兒院長大的湯姆很明白要怎麼才能生活得好，規規矩矩的跟著林如海坐下。四周打量，吃飯的地方是相連接的另一個房間，看起來是個小廳，各個角落都站了兩個小婢，門簾被打起來，一群僕婦各自端著飯食布在桌上，飯菜擺好就出了門，換上婢女服侍。
這林家，雖說只來了兩次，但是所見所聞，湯姆卻是從來沒有過。以前見過來孤兒院捐贈的富豪和聽他們吹噓的上流社會與眼前的富貴相比，根本就算不得什麼。
「湯哥兒先喝碗湯。」說著盛出兩碗湯，先給了林如海，再放了一碗在湯姆手邊。看林如海點頭笑看她，這才坐到旁邊，換各個婢女上前服侍。
湯姆學著他們的樣子用筷子，第一次用的時候很是不方便，只能用勺子取食，這第二次用了，才順手一些。碗裡剛空下就有小婢子添菜，不過幾筷子的功夫，小婢子添來的菜都是符合自己口味的，湯姆的人生裡，第一次對富貴有了正確的認知。
四周的僕役雖然震驚于自動飛舞的筷子晚飯，但是主家的早就封過口，現在大家也只做不知或就真當那裡有個人了。
「哥兒少進些油食，先把腸胃養好了再吃。」林如海看湯姆多吃肉類大油的東西，連忙吩咐小婢換了。
聽了這麼幾天湯姆總算能稍微明白一點他們說話的意思了，現在聽見林如海這樣的吩咐也知道是為他好，但是這樣的感覺實在陌生，被當做魔鬼對待的湯姆從來沒有被人關懷過，這樣陌生的對待，他也不知道究竟應該要怎麼應對。
看著湯姆的反應，林如海帶了點微笑，這樣的孩子是最好養的。
吃過飯，只有奴僕來收拾妥當，賈敏進了房間去看黛玉，林如海拉著湯姆仍在花廳裡坐著：「你如今來往不定，可有什麼打算？」
湯姆搖搖頭，做出乖巧的樣子：「我並不知道怎麼穿梭在不同的地方，這兩次都是有預感然後拉開門就到了，我雖然現在也有預感可以穿梭，但是我也不知道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穿梭。」
林如海思量片刻：「天定之事，非人力可以阻礙。雖說是不定的，但該備下的家裡也要先為你準備上，你雖小，但總是個男兒，外院的院子已經收拾起來了，日後你便住到那處去。你這樣的情況也不好請坐師來家講讀，現如今你同我讀書，我公務閒暇之際便教，時間不會太多，你還要自己努力才好。」
能被收養已經很好了，現在還可以讀書，湯姆自然是願意的：「我聽父親的。」
林如海又和湯姆閒談一番，知道了那邊世界大概的樣子這才帶著湯姆去看林黛玉。
進了房間，黛玉正坐在賈敏懷裡，賈敏拍著她的背脊，讓小婢給她喂水。黛玉現在的情況看起來已經很好了，還有精神和賈敏說話。
「玉兒，我的玉兒可算醒了，小懶豬，還睡不睡呀？」林如海逗弄著黛玉。
黛玉張開手向著林如海：「爹，爹抱抱玉兒。」小臉總算是帶上一些粉紅，林如海的心也定了。被抱在懷裡的黛玉轉過小臉就看見了湯姆，對於這個和她玩，但方面以為是在玩，飛高高的小哥哥，黛玉的記憶還是很清晰的：「湯姆，飛高高。」
轉臉兒爹就不重要了，黛玉現在只想著和小哥哥玩飛高高，被忽略的林爹心裡有點酸楚，但是一家之主的氣勢不能丟：「來，玉兒和湯哥兒玩兒。」說得好像是自己主動送出去的，明明是被嫌棄的。
湯姆本來年紀就小，在孤兒院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吃飽過，加上身體裡的力量是不是的暴動一下，說實話，他現在的身體說不上好。明明是九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是7歲的體格。這樣的體格要抱起黛玉來也不是那麼簡單的。
稍微讓她漂浮一點，看著是湯姆在抱著她，實際只是做了一個動作，環著她罷了。雖說只是環著她，但是第一次抱孩子的湯姆還是有點僵硬，反倒是黛玉在他懷裡左扭右轉：「納吉亞，納吉亞在哪裡。」這番動作看得林如海和賈敏心驚肉跳，兩人捧出手來，就準備著湯姆一個抱不穩就接住。
不管林父林母如何擔心，黛玉始終被懸浮得挺穩的。
悠于 2018-4-14 19:12
第6章 第 6 章
納吉亞從湯姆胸前鑽出來，探頭探腦的樣子，看著黛玉高興的不得了，伸手就要去抓。雖說吃飯的時候已經看到過，但現在看著女兒伸手去抓，賈敏還是忍不住的心上一提：「玉兒。」
黛玉不管不顧伸出手，納吉亞順著她的手就滑了上去，額頭在黛玉的手指上磨蹭，轉個身又環繞了她小小的手腕一圈。湯姆放開黛玉，黛玉和納吉亞飄飄浮浮的在空中，賈敏看著這個樣子覺得自己的心今天已經震驚得麻木了。
一群僕婦環繞在周圍，伸著手去，隨時做好了接住小姐的準備。
黛玉抱著納吉亞指著湯姆：「湯姆，湯姆頭髮是彎的。」湯姆的頭髮有點彎，又是散開的，看起來就更加清楚了。黛玉還沒看過如此的髮式，自然是新鮮得很，探過身去就去揪湯姆的頭髮。
看著邊上的林父林母，湯姆忍著把黛玉扔出去的衝動，把她飄得遠遠的，黛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開了。
「好了，天也晚了，伺候小姐睡下吧。」看著女兒開始揉眼睛了，賈敏開始吩咐伺候梳洗：「湯哥兒的院子也準備好了，就在老爺的書房邊兒上。」
這頭看著女兒安睡了，賈敏和林如海領著湯姆去了外院：「你母親已讓下人準備了祭祀，雖說不能張揚，但祖宗還是要拜的，明日你隨我祭拜了祖先才算是真真切切的進了林家。」看湯姆點頭，林如海心中滿意，又交代了一番下人的事看他睡下才離開。
第二天，林如海專門請了一天的假，天沒亮就帶著賈敏，湯姆和黛玉去了祠堂一番祭拜。雖然是匆匆擺下的祭祀，祭文又冗長深邃，湯姆基本不懂其意，但是這種莊嚴肅穆的氣氛卻感染了他，心中穩定，就像落葉找到了根。
次日早晨，湯姆被丫頭叫醒時外面的天還沒有亮完。看著被子被掀起，縱使看不見，丫頭也盡心的伺候傳話：「湯哥兒該起了。老爺說了，日後湯哥兒都得這個時間起，趁著老爺上衙前的半個時辰，先念一遍書。」
下人各自端著梳洗用品站了一排，湯姆在床上坐了片刻，起身梳洗換衣。一切都妥當了，自己撩開門簾就出去了，守在門口的小么一看門簾被撩起卻沒有人出來，立時便明白了，打著千兒，度量著往前面走了幾步：「哥兒請跟小人來，老爺的書房就在旁邊。」
說是書房，實際上在外院靠內院的地方，是個內書房，平日裡的公務也不在這裡處理，也不過是在此處讀讀書，現在讓湯姆過來讀書倒也相宜。
湯姆到了書房，林如海已經等在裡面了。湯姆進來，站在屋中間，小么站在角落等著伺候。
短短一個時辰，林如海不過給湯姆立了些做人做事的根本，又教了一遍啟蒙的書，和寫字的法子，看著時間馬上要上衙了，林如海打發湯姆去了賈敏處練練字、讀讀書順便也能鬆散鬆散。
賈敏現在正在黛玉屋裡，理事的地方也被搬到黛玉屋子的前面一進，這樣既能照料到黛玉，又不會因為太近人來人往的打擾了黛玉的休息。
今天正好賈家的奴才來了，來人是老太太身邊的體面人賴嬤嬤。
一進屋賴嬤嬤還沒彎下腰就被賈敏叫著桃新扶了起來，又有小丫頭端了凳子來，賴嬤嬤虛坐了一小半。
賈敏已不及待了：「家中母親可好？大哥可好？二哥可好？」
賴嬤嬤點著頭，忙不迭的答道：「老太太好，身體好，心情也好，只是每次想起小姐來，總是免不了要傷心您離得遠。大老爺進來也好。二爺在朝上做事也好，聽說上官很是欣賞，想必要不了多久就升了。」
「是我不孝，讓母親如此惦念。」賈敏有些忍不住眼淚。
賴嬤嬤看了忙上前一步做出要伺候的動作，只是桃新已經在旁邊了，賈敏看了只說：「嬤嬤你坐，你是母親身邊伺候的人，怎麼能和她們一樣。」
「是老奴的錯，話都說不清楚。老太太現在身邊養著寶二爺，每日裡也多是歡心。姑奶奶也知道，寶二爺最是聰慧，每日陪著老太太，就沒有不笑的時候。現如今，要是寶二爺在眼前，老太太能多吃一碗飯呢。」賴嬤嬤誇著寶玉的聰慧。
賈敏是知道的這寶玉比黛玉大了好幾歲，雖說讀些書，但聽著說讀得還不如跟著湯哥兒的黛玉，只是這話也不好說出來：「寶玉向來聰慧。」
賴嬤嬤笑了笑，這才說出這趟來的主要原因：「老太太在家不放心姑奶奶，聽說後面的懷上了。」後面一句話賴嬤嬤專門壓低了聲音，又虛指外面：「老太太的意思是讓老奴來與姑奶奶判別判別。一來老太太擔心姑奶奶的身體，也不忍心您再受生育之苦，二來現下還沒生，從小養大也算不了是別人的。另外老太太吩咐老奴給姑奶奶帶些補身子的藥。」
賴嬤嬤在\'補身子\'三個字上講得重，賈敏一下子就明白了。
賈敏知道自己的情況，生是生不了了。老太太現在說的擔心是不知道自己不能生了，只是擔心自己現在的年紀要是生的話恐怕得搭上一條命去，老太太是怕白髮人送黑髮人。
念及賈母的一番慈母之心，賈敏眼淚止都止不住，半晌了才停下，丫頭們伺候著淨了面，這才說：「勞煩嬤嬤回去請告訴母親，近日老爺過繼了一個孩子，日後，我便指著這個孩子活了。」「過繼？」賴嬤嬤有些驚訝：「這可沒聽姑奶奶說過，這孩子可靠嗎？」
賈敏笑笑：「是該沒聽過，前兩天才決定的，也是緣分，對外是說從林家偏枝過繼的，實則以前是養生堂的，正好讓老爺撞上了，這孩子天賦極高，就是長得......老爺倒是滿意得很。我也看了，是個好孩子。只是現在他該是正在上課。老爺也說了上了課要帶他出去，這一兩日都回不了家，想來你這次是見不到了。不過也沒什麼關係，日子還長著呢，湯哥兒是要長長久久呆在這裡的，有的是時候見面。」
想著湯姆現在的特殊性，賈敏不得不找藉口把賴嬤嬤敷衍過去。賴嬤嬤也是人精子，既然姑奶奶都說看不到了，那就是看不到了。
把話題岔開，將臨時備好的禮物奉上去，又巴巴的奉承了賈敏大半天，賴嬤嬤這才退下。
湯姆到的時候，賈敏已經處理完日常的事物，現在正在黛玉房裡看著她玩。
雖說是玩，也不過是抱著一個九連環在床上擺弄著，頗為無聊。一看湯姆進來，黛玉就興奮了，不過長期的教養讓她也只是上前了一步：「湯姆.......」
賈敏在身後輕輕的喝止：「玉兒，要叫哥哥。」
「哥哥？」黛玉的表情有點迷惑，轉頭看著賈敏，賈敏沒有說話，只是笑著點了點頭。迷惑只在臉上停留了很短了時間，黛玉轉過頭時臉上已經看不出剛才的情緒了，帶著純粹的微笑：「哥哥。」
湯姆看著黛玉，帶著好孩子的標準笑容牽著她，學著剛才在書房的樣子向賈敏行禮：「問母親安。」
恍然間見這麼個小子牽著妹妹叫自己母親，向自己問安，賈敏心中有些波瀾，不禁心頭一軟：「好孩子快過來，今天母親娘家的來人了，咱們過繼過得急，他們現下才知道，這是給你的。」
桃新並著嵐華把賴嬤嬤帶來的禮物放到了屋中間的大圓桌上。
湯姆看了看，轉身向賈敏謝禮。
賈敏招呼著湯姆：「湯哥兒，快來榻上，今日同你父親學了些什麼？」
湯姆坐到榻邊上，懷裡抱著黛玉，細細的把今天在書房學到的內容一一的說了一遍，想是對這種語言不並不熟悉，雖然奇異的能聽懂別人的話，但是自己學起書本上的東西總有些彆扭，因此說起來的時候總有些不太清楚。
賈敏聽了也不著急：「按說現在啟蒙，哥兒的年紀是大了些，但是哥兒向來聰慧，也不是什麼問題，只是現在剛開始學習，哥兒要堅持得下來才好。今兒雖只學了些啟蒙的文章，但字也要寫起來才好，常說字如其人，哥兒可不能落下。」
湯姆指了指外面：「小么拿著功課，和母親請了安就回去做功課，父親佈置了大字，要把文章抄一遍。」
賈敏想想：「倒不用回去做，就在此處就好。一是免你到處走受了風，二是你現初學，自己做著功課若有不及也找不到人問，你在此處，若有什麼不懂，我也好講與你聽，免得學得一知半解。在此處就很好，桃新，去把少爺的功課拿進來。你只在花窗那裡做功課。」
「兒子聽母親的。」湯姆任由黛玉拽著他的手指搖晃，順著賈敏的意思留在了這裡。
僕婦很快搬了一張小書桌進來，臨窗放了。湯姆雖然是和賈敏在說話，但懷裡一直抱著黛玉，此刻正想要去書桌，卻忘了放下黛玉，習慣性的隨手就抱著要走。
賈敏看了好笑：「湯哥兒，快放下妹妹，抱著玉兒還怎麼好讀書。」
湯姆低頭和懷裡的黛玉大眼瞪小眼：「下去。」「不下去，哥哥帶著我。」「別逼我把你扔出去。」
「不要，就要和哥哥一起。」抱著湯姆胳膊的手扒得更緊了。
「或許，你是不打算和納吉亞玩了。」
「哥哥好好讀書。」一陣眉眼官司，黛玉乖乖的對賈敏張開懷抱，奶娘趕緊抱著黛玉，把她放進了賈敏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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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湯姆轉身就要往書桌走，背後卻傳來黛玉的聲音：「哥哥。」說好的納吉亞呢？湯姆轉過身，從懷裡掏出一個舊舊的小天使像遞給黛玉，這是他從孤兒院別的孩子哪裡搶來的。
這是一個木雕，很小，看起來只有黛玉的小手那麼大，小天使眯著眼睛在笑，臉上的嬰兒肥看起來尤為可愛，手裡拿著一個小小的豎琴，身後的翅膀也還小，遠遠沒有成年天使那樣能包裹住自己整個身體的大小。整個木雕的底下還雕刻著一個詞，是英文的，叫做德意姆，那是個姓氏。
湯姆記得這是從跟著波多欺負自己的孩子手上搶來的。孤兒院裡連吃飽都是一種奢望，那個可悲的小東西卻又一具極大的骨架，哪怕被餓得沒有一絲肉，骨架撐起來的身體看起來也很高大。他曾經和波多一起把自己堵在樓梯的角落，當然他們也沒有占到便宜，這小雕像就是在那一次搶來的。
這個小雕像相當於一個戰利品了，湯姆平時總放在自己的小盒子裡面，從來不輕易拿出來。他不會承認現在是真心想要送給黛玉。「我只是不想讓她把納吉亞帶壞了而已。」想著納吉亞整天在耳邊碎碎念著黛玉，湯姆告訴自己這才是他的真實意圖。
湯姆坐到書桌邊上，開始寫大字，這是林如海交代的功課。軟綿綿的毛筆有些不好控制，湯姆甚至想著用自己與生俱來的力量去操縱這小小的毛筆，卻被林如海發現，狠狠的批評了一頓。
湯姆寫得認真，黛玉看著這小木雕也稀奇。賈敏看了一眼，眼見只是內容新鮮了就就丟開了手不再管，轉身去了花廳打發幾個剛來回事的婆子。
黛玉安靜的在榻上玩著新鮮的玩具，這樣的雕刻，這樣的娃娃，她還從來沒見過呢。一屋子的奴婢各自呆在自己的位置上眼觀鼻鼻觀心，只在偶爾上前一步給湯姆加茶或者是給黛玉倒些甘露。一屋子的人，除了偶爾黛玉和湯姆偶爾發出的一點響動外，便再無一點聲音。
幾盞茶的時間，賈敏打發了婆子進了內廳，黛玉在榻上已然睡熟，懷裡抱著那個小木雕，納吉亞在她枕邊盤成一團。賈敏轉到湯姆身邊看他的功課，指點了幾個地方讓他重寫，回到榻上，身邊的婆子遞上帳本，也不要別的，賈敏就著外面的陽光便看了。
湯姆依舊在寫著功課，賈敏在他背後看帳本，黛玉睡得正好，滿屋子的僕婦恭恭敬敬。湯姆覺得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生活了。
如果黛玉能少問著他要點兒納吉亞，湯姆覺得自己可以對她更好點。
「好了，湯哥兒，快過來，吃點點心，歇歇再學。」賈敏一邊招呼著湯姆，一邊又讓奶媽把黛玉抱起來醒覺。
湯姆走過來，靠著小榻邊上坐著。點心已經布好，各色的點心做成不同的花樣，旁邊的丫頭倒上一杯桂花露。湯姆撿了身邊的一盤綠色的糕點，一口下去說不出的清香爽口。
賈敏從奶娘手上接過已經有幾分清醒的黛玉，湯姆探過頭去，夾起剛才那綠色的糕點送在黛玉嘴邊。黛玉還有一點迷糊，暈暈乎乎的張開嘴咬了一小口，半閉著眼慢慢慢慢的嚼。
賈敏看著閨女這樣子，想著這有兒有女的生活，哪怕是個養子呢？日子也過得有奔頭多了，就算繼承不了家業，但至少等自己和老爺走了，還能有個人看顧玉兒：「湯哥兒，來，抱著妹妹玩去，莫要一天到晚坐著，反而坐壞了身子。」
把黛玉放進湯姆懷裡，賈敏樂得自在的看著孩子們自己玩。
湯姆看著黛玉，黛玉現在迷糊的揉著眼睛，沒空和他大眼瞪小眼。對於抱黛玉這件事情，湯姆覺得自己已經有點習慣了，雖然也要讓她漂浮起來才抱得住，但是好歹動作沒有第一次那麼僵硬了。可是習慣了並不代表就願意抱著，這黏糊糊的小姑娘，真是夠麻煩的。
思考片刻，湯姆決定順應本心，把黛玉放在地上，讓她自己站著。轉身端上一碟子點心，一點點的喂給她，看她一手扶著凳子，一手勉強的抱著一個紅繡球。防著她被那個巨大的紅繡球把黛玉帶倒，還專門有個小丫頭歪在邊上托著繡球。
坐的時間長了，湯姆端著碟子在花廳的空處打轉，腦子裡轉著今天學的東西。走了不過兩圈，突然覺得袍子變重了，一低頭，黛玉正牽著他的袍角，抬頭望著他。
湯姆掰碎了糕點，轉身喂給她一小塊，繼續往前走，黛玉邁著小腿跟在後面。湯姆也不管她，繼續往前走。心裡想著今天的功課，不知不覺的就出了聲，及至聽到後面傳來童言童語的和聲才驚覺自己竟背了出來。
轉頭看向賈敏，見她臉上沒有不滿的神色才微微的放下心。賈敏倒是心裡滿意，沒想到這個孩子天賦這麼好：「湯哥兒的功課背出聲來才能記得更牢，何況你現在正在啟蒙學著千字文，念出來更好些。你沒見過學堂裡的那些小學子，個個背著手，繞著頭的背，所以說是朗朗書聲。」
湯姆心裡稍微安定，只是出來的聲音卻並不大：「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寒來暑往，秋收冬藏，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不等他繼續往下，身後就傳來一陣童聲，跟著唱和：「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湯姆有些驚訝的往後看，黛玉帶些得意洋洋的看著他又重複了一遍：「閏余成歲，律呂調陽。」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湯姆覺得黛玉比孤兒院的那些醜陋骯髒的小女孩完全不同，孤兒院的女孩要麼只知道長著大嘴像個野人一樣的和男孩在泥地裡滾，要麼就是在要來領養的家庭面前裝得像一群包裹著粗布麻料帶著矯情紅帽子的羊。
像黛玉這樣的精緻的女孩兒，在湯姆短暫的人生中確實是第一次見。
轉過身，湯姆任由黛玉繼續牽著他的袍角，自顧自的背著千字文，只不過這次是從頭開始，中間又留了些許空隙：「天地玄黃。」
身後傳來稚嫩的聲音：「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
「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
「日月盈昃。」
……
當年兒少時，自有童言語。
一大一小就這麼繞著花廳一人一句的背著千字文。
賈敏看著從花窗透進來的陽光裡，童子帶著幼子，兩個身形一前一後看起來和諧異常。及到夜間，林如海完畢了公務回了家，席間賈敏更是對今日之事笑語晏晏：「今兒湯哥兒帶著玉兒，竟背下了一整篇的千字文。」
賈敏說的時候，湯姆正舀著一小塊豆腐喂給黛玉。這麼脆弱的小東西，要是放孤兒院，估計也活不過兩天。湯姆看著黛玉嬌弱的樣子在心裡感歎。
「哦？今天始學，竟背下一整本？還帶著玉兒？湯哥兒，可解其意？」林如海看著養子和幼女相處融洽，心中滿意。
湯姆還拿著勺子，轉過頭：「知道的，母親都講過了。」林如海滿意得很，天賦高又肯吃苦用功的孩子，就是讓人滿意。一家人和和樂樂的吃了晚飯，飯後林如海又考了功課，一旁的黛玉也背得頭頭是道。
飯後一家人聊得盡興，看著天色晚了，懷裡的黛玉抹著眼睛已經有了困意：「天也晚了，該讓孩子們回去休息了，日後日子還長著呢，老爺何愁沒有時間。」
湯姆行完禮就出去了，丫頭跟在後面。
傍晚的時候開始下雨了，江南的雨下得細碎，婉轉得像美人，像天地間的一道簾子。和倫敦的雨一點也不一樣，倫敦的大雨像要沖刷世界一樣，落在地上卻混進泥裡，只是使骯髒更骯髒。緊了緊斗篷，湯姆收回眼神，繼續往前走，該回去休息了。
這樣的美好日子湯姆只過了五天，五天之後的早上，湯姆跨出門是為了去書房上學，可等他在門外站定，卻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孤兒院的小房間裡了。
捏著袍子的一角，聽著院子裡小孩吵鬧的聲音，湯姆閉著眼睛努力的像壓住心中想要毀掉點什麼的欲望。
「哈哈哈哈，裡奇，你這個蠢貨，快把土豆拿出來，你以為會有誰來幫你嗎？」就在窗戶下面，囂張而又尖銳的聲音成功的刺激了湯姆的理智。渡步到窗邊，湯姆從披風裡伸出一隻手，食指和無名指指尖推著窗戶，打開一條縫隙，透過縫隙，幾個孩子就站在牆角。
為首的是個女孩，湯姆認識她，11歲的茉莉。她看起來可真不像個女孩子，比她大五歲的男孩子長得都沒有她那麼壯。一頭淩亂的棕色頭髮，大鼻子大嘴巴，在孤兒院這種缺衣少食的地方，她居然能長出一身的肉，仗著這身肉，她總能從別的孩子那裡搶來更多的事物，然後長出更多的肉來。
湯姆覺得她像一隻在骯髒的泥巴裡打滾的豬。
6歲之前的湯姆還是一個普通的孩子，那個時候他的午飯也經常出現在茉莉手上，直到他第一次發現了自己的能力，不過這也只是讓他不經常被搶而已，茉莉還是能仗著蠻力欺負他。
想起不太美好的回憶，湯姆攥緊手中的小金環眯著眼自言自語，聲音低得像納吉亞的嘶嘶聲：「我該給你一些什麼禮物的。」心裡的憤怒和淡淡的絕望讓湯姆有些克制不住自己。
第8章 第 8 章
茉莉揮舞著自己粗壯的手臂，神色得意洋洋，好像她是這個孤兒院的皇帝。旁邊的小矮個子手上拿著一隻碩大的死掉的耗子，那長長的尾巴隨著他手上的東西東搖西晃。湯姆一點也不懷疑他們待會兒會把這只耗子吃了。
真讓人噁心。
湯姆忍住噁心感看著茉莉。正在大聲嚷嚷顯示自己的威望的茉莉覺得好像是有點熱，可是現在的倫敦正是冬天，怎麼會這麼熱。茉莉甩了甩那頭亂糟糟的頭髮，可是灼熱感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裡奇和小矮子跟班卻驚恐的往後退了一大步，茉莉已經沒有精力去注意這些了，越來越熱，茉莉已經忍不住開始脫衣服了。衣服被扔在腳邊的爛泥上，越來越大的震動，讓茉莉腳下垃圾裡的耗子忍不住竄出來四處逃散。
火從茉莉的身上竄了出來，起先只是一點小火苗，它們被掩藏在衣服裡，掩藏在頭髮裡，一點沒有被發現，但是隨著茉莉越來越驚恐痛苦的尖叫，火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直到裡奇和小矮子只看到火球而看不到茉莉。
裡奇和小矮子不斷的退後，突然冒起的大火嚇壞了他們兩個，連跑都跑不動，直直的摔在地上，頭上臉上都沾滿了泥巴，現在他們倆更像兩隻陰溝裡的老鼠了。可這一切都不足以克制他們恐懼，他們四肢並用的往前爬，指望著能裡茉莉更遠一點，更遠一點，伴隨著他們足以衝破雲霄的尖叫聲。
湯姆皺了皺眉頭，但在林如這幾日的教養讓他做不出大聲呵斥這樣的事情，但只是普通聲量的一句：「閉嘴。」已經足以讓裡奇和小矮子發現他了。
明明剛才還失控到差點失禁的裡奇和小矮子，奇異的在他們高昂的尖叫中聽見了那低低的一聲閉嘴。驚魂不定的抬頭，窗戶的縫隙露出湯姆的臉，他們看不到太清楚，只看見一直漆黑的眼睛看著他們，那只眼睛裡沒有驚恐，沒有憐憫，看著他們的樣子好像是在看著兩根雜草。
眼睛裡已經沒有了神采，連恐懼都沒有了。裡奇和小矮子沒有發現茉莉已經沒有了聲音，沒有了掙扎，甚至沒有發現那扇窗子已經關了。他們只剩一口氣哽在喉嚨，渾身冰涼，想兩隻死在泥地裡的老鼠。
「裡奇，安格達，你們再做什麼。你們這群混帳小子，你們又幹了什麼？天呐，為什麼要把茉莉的衣服扔在這裡，你們今天必須好好的把這些衣服都洗趕緊，否則別想吃晚飯。」科林夫人從他們背後罵罵咧咧的走過來，粗糲的嗓門驚醒了裡奇和安格達：「天呐，這是什麼，你們燒了什麼東西？你們這群混蛋小子，上帝會懲罰你們的。」
茉莉已經被燒成一塊看不出原來是個人的沒有形狀的黑炭了。科林夫人沒有發現這個茉莉。
裡奇和安格達嚇壞了，安格達根本說不出話來，裡奇喃喃的道：「這是茉莉。」兩個人傻傻呆呆的樣子，跟在科林夫人背後的孩子覺得他們倆已經傻了。
兩個傻子。
科林夫人看著裡奇，又回頭去看那一堆的黑炭，眼睛裡都是驚疑，好半天才揮舞著手把圍攏的孩子驅散開：「好了，離開這裡，別再像野狗一樣湊在這裡了，趕緊離開。」
等孩子們都走了，科林夫人才轉頭看著那堆黑炭，良久抬頭望著上面緊閉的那扇窗子。
一陣寒風襲來，倫敦本就黑暗的天，現在好像更黑了。
外面的人命一點也沒有被湯姆放在心裡，他自顧自的脫下身上的童子裝，換上破破爛爛的衣服，從荷包裡掏出一個小小的金手環。這是祭禮之後林如海和賈敏送湯姆表禮的時候，黛玉小大人兒似的硬要送的。賈敏看著可樂，便讓湯姆收下了。
摩擦著小金環，湯姆強令自己沉定下來，盤算著以後該怎麼辦。
還沒等他想個頭緒出來，門就被粗暴的打開，門外站著柯林夫人。湯姆挑挑眉，轉過身看著她，一言不發。
柯林夫人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在湯姆的眼神之下卻只是蠕動了一下嘴唇。片刻的沉寂，她轉身就走沒有說任何話，就像湯姆不在這裡一樣。
從柯林夫人的表情裡，湯姆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一種在這裡存活的好方法。腦海裡轉著柯林夫人剛才畏縮恐懼的樣子，湯姆心裡對這樣的恐懼很是滿意。
湯姆在窗前坐了很久，心裡有種預感，自己一定能回去。不言不語的坐在窗前，細細的分析著自己每次穿梭過去的情景，想找出穿梭的那個契機，可是思緒每次專注到那個點就會被莫名的分散。
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不過一兩秒便停了下來，緊接著就是一陣沉重的腳步聲。湯姆沒有理會，還是坐在窗前。換一個方式，既然思考不下去，湯姆就在心裡默背這五天學習的功課，一邊分出心思來調動身體裡的力量，坐著各種嘗試。
太陽已經開始下落了，湯姆也在這個房間做了整整一天了，到了現在才感覺到饑餓。掏出兜裡的小點心，今天的荷包準備的是綠豆糕，是賈敏專門準備的，好放的點心，讓他隨身帶著，每半天換一個新的小兜，防的就是現在這種湯姆突然穿梭的情況。
夜幕下的孤兒院安靜得像座墓地。披上披風，湯姆順著心意往外走，拉開門，地上放著兩顆小得可憐的土豆，湯姆順腳勾進房間，走了出去。
沒走兩步，眼前便映出細細的燭火，再定眼一看，面前已經是黛玉的房門口了。湯姆推開門，自己打著簾子進去了，旁邊守夜的小丫頭看著淩空懸起的門簾大駭，差點叫出聲來，所在旁邊的丫頭趕緊捂住她的嘴，對著虛空行禮：「大爺。」
湯姆的視線從她們身邊劃過，放下簾子自顧自的走了進去。黛玉的奶嬤嬤睡在守夜的小床上，聽見門口丫頭細碎的聲音趕緊起身，對著門口的方向行禮：「大爺。」
湯姆已經走到了床邊，把床簾掀開一個縫，奶娘這才發現湯姆已經到了床邊，看著撩開的床簾，連忙上前一步：「大爺，使不得，這大晚上的，莫要讓姐兒著了風。」
聽著這刻意壓低的尖銳聲音，湯姆轉過頭陰沉的看著王嬤嬤。背心突然發涼的王嬤嬤發現自己突然說不了話，動不了手和腳，人說這個湯哥兒邪門兒，果真是邪門兒。等王嬤嬤驚恐的抬起頭的時候，一眼看見床邊坐著的湯姆，眼眸中帶著的像看噁心屍體一樣的厭惡眼神驚得王嬤嬤差點失了禁，也沒有意識到，自己真真兒的看見了湯姆。
湯姆回過頭，王嬤嬤才全身一松一屁股坐地上，這下卻是嚇得大聲喘氣都不敢。
床裡的黛玉睡得乖巧，整個娃娃都裹在小被子裡，裹得像個蠶寶寶。只是這個蠶寶寶睡得並沒有那麼好，呼吸細細的，有點急，眉間蹙著，眼皮下的眼珠還在小小的轉動。
湯姆把手放在被子上，那股力量不經過湯姆的調動，自動就往黛玉身上走，來往之間，湯姆心中的無能為力的煩躁也慢慢的平復下來。這力量開始放緩速度，隨著黛玉越漸的沉睡，開始隨著她的一呼一吸流動。
感受著這受到黛玉引動的力量回到體內，湯姆皺了皺眉頭。全靠著這股力量他才能好好的活到現在，哪怕只是來自魔鬼的力量，但是現在這力量在面對黛玉的時候不以自己為主反而順著黛玉的意志在轉移。
這種不能控制的情況讓湯姆覺得有些不安，但心裡卻隱隱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黛玉是真的睡好了，湯姆站起身準備回自己房間，路過王嬤嬤的時候甩下一句：「玉兒睡好了，你好好伺候著。」
不等湯姆自己撩起簾子，門口守著的那兩個小丫頭便守在門邊了。剛才差點忍不住叫出聲的丫頭現在還畏畏縮縮的縮在邊上，反倒是另外一個，看湯姆出來，趕緊拿起燈籠，撩開門簾：「現下晚了，奴婢送哥兒回房。」
湯姆發現好像每次重新回來就會多一些人能看到自己。湯姆忍不住在心裡猜測，這是不是意味著在多做幾次穿梭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看到自己，是不是就可以一直留在這裡？湯姆努力壓制心裡對不能長時間留在這裡的預感，理智分析中的結果讓他興奮不已。
且不管這些，湯姆走出門去，小丫頭在前面規規矩矩的打著燈，一路引到前院。湯姆的院子挨著林如海的內書房，說是前院，實際上離二門的門子還在更前面一進，因此也只有兩個婆子守在門間，見是姑娘房裡的人，又說是在為大爺打燈，雖聽說有這麼一回事卻也不敢就這麼放人過去，之好聲央求著，只等太太身邊的人到了，再說進去。
又讓出守夜的罩屋，說著讓哥兒進去休息片刻。
小丫頭轉身低頭看了看湯姆，見他點頭才引了進罩屋。去請示報信的婆子先不說，另一個婆子趕緊拿出新的坐絮，又倒出新茶，拿了一疊點心。
湯姆只拿著茶杯抿了一口，又吃了一口點心。心中感歎：那些來孤兒院佈施的富豪拿出來的甜點和林家守夜門下人的零嘴比起來也不過如此。
點心只吃了一口，罩屋進來一個穿著深綠披風的女孩，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模樣，掀開帽子，湯姆看見她的臉認出是賈敏身邊的綠釉。
湯姆認出來，守門的婆子自然也認出來了，連忙上前，連連作揖，綠釉伸出手打斷她只向著湯姆心裡：「給哥兒請安。哥兒回來了，此刻老爺太太都已知曉，本來是要來的，但老爺明日要去堤上巡視公務，怕今夜輾轉過來就歇不好覺耽誤了明日的公務，所以太太給勸下來了。咱們太太近日為了姨娘肚子裡的孩子也是累了精神，怕夜裡過來一陣反倒加重，惹了哥兒心疼。因此，哥兒今夜先歇著，老爺說了，明日還是那個時辰讀書，只是哥兒今天歇得完，允了哥兒多歇一個時辰再過去。」
小心翼翼的看著湯姆點了點頭，這才對旁邊的婆子喝到：「還不把門開了，別耽誤了大爺休息。」
站在身後剛才去稟報的婆子這才從兜裡掏出鑰匙開了門。
第9章 第 9 章
一路回去，剛到門口之前跟在湯姆身邊的小么和丫頭就發現了動靜，一看主子穿得零落，趕緊備好內衣熱水，一番梳洗，躺在床上感受著柔軟的棉絮，湯姆放空了大腦，感受著從來沒有過的歸屬感。
「大爺，該起了。」第二天天一明湯姆就被丫頭叫醒，湯姆斜眼掃了她一眼，確定她是真的能看見自己，又轉過視線不在注意他。
丫頭服侍著湯姆起身，一邊又溫溫柔柔的說著話，也不敢大聲：「太太剛打發了綠釉姐姐來，說是雖說今日可晚些上學，但家裡的哥兒也不興賴床的，多睡上半個時辰也就夠了，再多久過了，都說過猶不及就是這個理兒。」
湯姆點點頭，問道：「人呢？」
一想是在問綠釉，丫頭趕緊答道：「奴婢讓丫頭陪著，在側屋裡等著呢。綠釉姐姐說，太太既打發了她來，她自然是要伺候著哥兒過去的。」
三四個丫頭捧著洗漱的物件進來，以往看不見湯姆，丫頭們都是立在旁邊等著他自己弄完，現在看得見了，剛才叫醒湯姆的丫頭趕緊上前，湯姆接過梳洗，立時又有丫頭拿來衣物，伺候湯姆穿好了。
「昨天的衣服，漿洗了放著。」不等大丫頭回應，湯姆便往外走，門口的奴婢趕緊撩開門簾，守在外面的小么看著湯姆出來，有幾息的停頓，又趕緊迎上來：「請大爺的安。」
湯姆不管他，外內院走：「你去外面候著，我先同母親請安再過去。」說著，帶著身後的丫頭小么往內院去了，綠釉引著路在前面。
到了院子裡，早有丫頭聽到信迎出來接了：「請大爺安，老爺太太正梳洗著，早早就吩咐了，要是大爺來了，先給大爺上來熱熱的茶湯，讓在側屋稍等一會兒。」
湯姆聽著耳邊連珠炮似的應對，雖說得快，但語氣溫和，聲量始終，聽起來倒不覺得讓人煩心。側頭看了看黛玉那院子：「玉兒呢？起了嗎？」
湯姆站著不動，小丫頭跟在後面也不敢動作：「太太起來就打發人去看小姐了。現下可能正在梳洗。」
「你去回太太，就說我到了，現在正在妹妹那裡。」湯姆對綠釉吩咐，不等她反應自己就往黛玉房裡去了。一進屋就看見黛玉已經被穿戴整齊了，現在正在小榻上被奶娘小口小口的喂著東西。
雖說才三歲，但黛玉卻不向湯姆見過的那些三歲的孩子那樣像一群野生的怪物，小小的黛玉坐在榻上，身子骨還有些軟，卻也坐得正正的，行動之間頗有風儀。
奴婢們見湯姆進來了，雖說有些遲緩，但好歹都即使的行了禮。王嬤嬤也起來了，湯姆走過去，從她手上端過小碗，裡面裝些乳汁煮的肉糜，細細的，還有切得碎碎的一點青菜，一小碗，不過塞個牙縫。抬眼看了黛玉一眼：不過以她的飯量來說，這碗也就是一頓了吧，還不一定吃得完。
黛玉看著湯姆，乖乖巧巧的叫：「哥哥。」
湯姆聽得很悅耳，坐到黛玉身邊，把她往自己懷里拉了拉，舀出一小勺的羹遞到黛玉嘴邊：「張嘴。」黛玉聽話的張嘴吃進去，小手拉住湯姆腰間的玉佩把玩。
兩個人你一個張口，我一個喂，不知不覺間竟吃了大半碗了，還是王嬤嬤看著，怕黛玉吃撐了才連忙走出來：「大爺，可不能再給姑娘吃了，可別積了食。」
湯姆看著碗裡還剩著半碗，掐一掐黛玉的臉頰，都沒幾兩肉，掐都掐不起來：「吃這麼一點點，難怪這麼小一個。」
黛玉皺了皺眉間，撐著小短腿站起來，伸出小手掐了掐湯姆的臉頰，像剛才湯姆對自己做的一樣：「哥哥吃這麼多，怎麼也這麼小個個兒。」湯姆艱難的活了這麼幾年，這幾天雖說把氣色養好了些，但是肉卻還沒怎麼長出來，黛玉的小手說是掐著，實際上也不過就是輕撫了幾下。
湯姆把黛玉的手抓下來握在手裡不准她動，正要說些什麼桃新就過來了：「湯哥兒，玉姐兒，太太請你們過去呢。」
一句話下來，一屋子的人都動了，不管別人怎麼樣，湯姆擋開王嬤嬤來抱黛玉的手，自顧自的把她抱起來，黛玉乖巧的扒這湯姆的肩膀，正把披風拿過來給湯姆披上的丫頭看著這樣子倒不知道該怎麼給主子披披風了。
還是桃新巧，接過了披風，放長了帶子把湯姆和黛玉兩個人都裹在裡面：「這就巧了，哥兒可抱穩了，咱們這就去給太太請安吧。」
湯姆點點頭，打頭走了出去。身後跟著一串丫頭婆子，一個個心驚膽戰的看著湯姆抱著黛玉，就怕湯姆把黛玉摔了。
離正房還有點距離，小丫頭就報進去了，門口的鏈子已經被拉起來了。進了屋湯姆把黛玉放下，披風有點不好弄，湯姆放下了黛玉還站不直身子，賈敏看得好笑，林如海也沒忍住，只是看著下面的一雙小兒女看著自己也不好笑出聲來，只是故作威嚴的呵斥著丫頭：「還不快給哥兒把披風解開。」
等桃新解開了披風湯姆才算了站好，拉了拉黛玉拉著他衣角的手，把她拽開，這才好好的行禮問安：「兒子給父親母親請安。」
林如海摸著下顎的鬍子，看著湯姆滿意得直點頭，賈敏也連連叫他起來。一旁的黛玉看著，眼珠子直轉，也不像以前那樣直接就鑽到賈敏懷裡了，而是學著湯姆的樣子，兩隻小短手抱在一起，有點困難的作揖：「女兒給父親母親請安。」
「這孩子，淘氣。」林如海還是忍不住了笑出來，賈敏在旁邊招呼著：「玉兒快些過來。」黛玉也是一臉的嬌笑，王嬤嬤抱著她就放到了賈敏懷裡，湯姆也被林如海招到身邊：「你昨日不在，可是回到那方去了？」「是。那天一出門就回去了。」湯姆想著那天的事情，難免眉頭皺皺的。
林如海想一想：「你這般情形，來去也無法掌握，若有一日遇到什麼事了，我們都不在你身邊，你一個孩子可不好。」語氣有些沉重：「我觀你此次回來，諸人皆可見，如此我便為你擇一武師傅，技多不壓身，也能防身，總有能用得上的時候。」
「是，父親，兒子一定會努力的。」湯姆對林如海的安排沒有什麼排斥，對於學習這件事情，他自己的熱情也是空前的高漲，特別是基於過人的天賦，學東西像在玩一樣，簡單。
這麼小的孩子遇到這種事情，林如海也想要寬慰他一下：「你也不必太擔心，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既然上天這樣安排了，必定有他的用意，你切莫因此逆了性情，君子立于世，無論世事如何，自己得先要立得住。」
難道我之前在孤兒院的日子都是上天的試煉嗎？可是為什麼是我，為什麼不能是別的人。湯姆低著頭默默的把林如海後面的一句記在心間。
小小的孩子還不能因為這樣的話而撫平遭受過磨難的心，但是湯姆的聰明讓他選擇性的記住了林如海的後半句話。
這邊林如海在訓話，那邊賈敏也逗著黛玉童言童語。昨天半夜王嬤嬤突然來報，說是湯哥兒突然來了玉兒房間，呆了半晌。雖然惱怒王嬤嬤沒有第一時間就報上來，但是現下也不是處置的時候。好在昨夜去看了，女兒的形態比起湯姆來之前是好了太多了。
看著女兒現在面色紅潤的樣子，賈敏心裡對湯姆的防備算是放下來了。想到女兒打出生就開始吃藥的虛弱身體和湯姆來了之後的好轉，賈敏覺得或許這湯哥兒就是上天派來照顧自己女兒的，若真是這樣，那這孩子就是自己的親兒子。
賈敏這樣想著，身邊照顧的吳嬤嬤上來問是不是現在傳早飯，賈敏笑著：「傳飯吧。」
聲音才落，婆子媳婦就端著吃食陸續進來了，擺上飯，等林如海動了第一塊，湯姆才拿起筷子。以前吃飯時，順著孤兒院的習慣，湯姆反射性的就像把面前的東西全都吃進去，結果被林如海叫停，還專門叫了丫頭來收了飯食，不准他再吃，如此兩次，他也知道了八分飽的習慣，現在看林如海放下筷子，桌子上的人都放了筷子。
又有丫頭拿來洗漱用品伺候了。
「如今看來湯哥兒身邊的丫頭小么還是少了些。」賈敏打量著雖湯姆來的丫頭心裡計量著。
服侍了一場，從來沒有被這麼伺候過的湯姆覺得身邊這些丫頭都做得挺好的：「母親，他們一向服侍得好。」
「倒不是說他們服侍得不好。只是之前你情況特殊，自然人越少越好，現如今，都見了，自然是要把你身邊的人備齊了。況且，你現在身邊一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外面跟著三個小么，人都湊不齊，到時候有個時候傳話做事的人就給用完了，哪有這樣耽誤主子的。」賈敏慢慢的給湯姆掰扯：「你年紀小，又是個爺們兒，屋裡的事哪裡能讓你自己管，總要有個嬤嬤，有個大丫頭。」
伸手招來一個嬤嬤，賈敏對湯姆說：「這是錢嬤嬤，以前是伺候過老太太的，最是穩妥，就給你做管事嬤嬤。」廳邊走來一個嬤嬤，跪倒前面叩頭請安，湯姆點點頭，她便退到一邊去，看起來很是一個知進退的人。
「你這大丫頭倒是好，前兒說了叫文慧，你怎不給她改了。」賈敏問。
湯姆心裡還是有些忐忑，怕賈敏怪他。基於從小的經歷，湯姆直覺性的沒有對賈敏完全放下防備：「這個名字就很好了，兒子不敢善改。」
賈敏看他的行動神色，心裡明鏡兒似的，倒也明白，只是這人與人之間，總要多相處了才能處在一起：「你也不必如此，只是這個規矩要你知道才好。這人既然已經賜給你了，那就是你的奴婢，日後的生死榮華也就是你的一個念頭。這名字要說改不改都是可以的，只是說用這個法子提醒他們誰是主子罷了。」
湯姆不知道一個名字居然還有這麼多講究，但是不知道的事情現在既然知道了就不好再當做沒聽過了，這罪也得請著：「兒子不懂事，讓母親費心了，請母親怪罪。」
第10章 第 10 章
賈敏連忙扶起他：「不過是個奴才的事，哪裡要你請罪。不過就是讓你知道有這麼回事罷了。你不通此地風俗，若每每遇到這樣的事都要來請罪，你可就連腰都直不起來了。」一番話說得體貼，又展示了對湯姆的關切：「一個大丫頭是不夠的，你一個爺們兒，也沒得給你多配幾個的理由，就再分一個過去，兩個大丫頭，做事也有個換手的地方。」說著把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頭翠微給了湯姆。
這翠微和湯姆之前使的丫頭原來就是一起的，都是賈敏身邊的二等丫頭，現在兩人調在一起，倒也方便默契。
兩個丫頭跪在湯姆面前等著賜名。湯姆站在榻邊上逗弄著黛玉：「玉兒，你說叫什麼名字好。」
黛玉不太明白，哥哥的奴婢為什麼要自己來取名字，但是又覺得有些意思，想起早上湯姆說她的事情便說：「一個叫吃得多，一個叫長不胖。」說著還歪著頭，眼睛閃閃的看著湯姆，嘴角帶著笑，好像在笑話他一樣。
不等湯姆反對，賈敏先說了不：「玉兒胡鬧，怎麼起這麼一個名兒。」黛玉不說話，只是看著湯姆竊笑。賈敏見這小兒女實在不像話，又怕湯姆真的就順著玉兒胡鬧了：「湯哥兒可別聽你妹妹胡說，大家公子的，起這樣的名字，沒得給人笑話，讓人說不莊重。」
湯姆本來也就沒有這麼順著黛玉，現在正好順著賈敏：「且讓兒子再想想可好？一時間要倒是沒有了頭緒。」現在是真沒頭緒。
本就不是什麼大事，賈敏自然也不無不可：「除了這兩個大丫頭，你之前的四個二等是夠了，另外是跟著你在內宅走動的小么再給你配兩個，外面行走的隨從也要配滿三個才行。」
一番安排下湯姆身邊的人算是配齊了。
「你且先歇息片刻再來書房，今日為父下午要去相見巡視，上午就與你教習。」林如海放下手中的茶碗去了外書房。
又在屋裡陪著黛玉玩了一會兒紅繡球，解了一番九連環，收到黛玉崇拜的眼神無數，湯姆這才心滿意足的去找林如海上學。
且不提林如海震驚于湯姆的天賦，從今日起便開始教他四書，早上念完書，林如海便打發去找賈敏吃飯，自己也準備著要出去了。
進了內宅，也不過是吃了一頓飯稍歇了一會兒，賈敏正招呼著伺候湯姆去側間午覺，那邊林如海就打發人來了：「老爺吩咐了，下午去堤上，完了還要去鄉下巡視，說帶上哥兒一起，讓哥兒也見見人。」
賈敏停了思忖了一番，吩咐奴婢給湯姆準備，又招來湯姆：「我們收你做義子，本已告慰祖先，但因著你特殊，之前並沒有多外多說，只說是認了個乾親養在身邊。今日老爺吩咐你出去，想是為了讓人見見你，順便把戶籍辦死了，免得日後出岔子。你出去只管跟著老爺，可不能胡來。只是世人皆偏薄，對自己沒有，大多數人都沒有的總會有些豔羨不得的排擠，你千萬都記得，不能讓外頭的人知道。」
湯姆知道這件事情對自己究竟有多重要，克制著心裡的澎湃，矜持的點點頭：「是，母親，兒子懂的。」
跟著林如海再外面走了一圈，整個揚州上層圈子都知道了林如海認了個養子的事情，看起來也出息。只是林如海對外稱大師批命孩子還小，不宜聲張，只是現在讓大家認認人，並不打算隆重。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晚餐了，賈敏帶著黛玉早就吃過，現在正在給黛玉念書。看林如海滿面歡喜的回來了：「老爺和湯哥兒可是吃了，怎巡得這麼晚。」
林如海結果一盞茶：「太太再備些，今日走了好些路，也不過喝了幾口清水，吃了一個饃饃，湯哥兒想必是累壞了。」
「備了，都應備下了，就等你們回來就能吃了。老爺先換了衣服，出來就有了。湯哥兒也去側屋換衣服，東西早就拿過來了。」賈敏吩咐下人準備，又推著湯姆和林如海兩邊去。
等湯姆和林如海出來，飯菜早就擺好了。各自坐下，賈敏在旁邊給兩爺子時不時的加上幾筷子菜，黛玉坐在旁邊的小榻上玩著小木雕。
飯畢，奴婢端來漱口水，淨面的熱水伺候。
「湯哥兒今天表現得很好。」林如海想起湯姆今天給他長的臉，心裡真是說不出的歡喜。誰再說他沒兒子，你有兒子有我們家養子牛嗎？不服來比，有這樣的養子，等玉兒大了，嫁了人，到時候多生一個承林家的嗣或者直接讓湯姆承了嗣也一樣，怕什麼：「今日戶籍的事情已經說好了，大概明日或後日就能辦完，湯哥兒也算是真正的在咱們家安家落戶了。」
「瞧老爺說的，難道沒落下戶籍就不是我們家的人了？進了林家的門，還能不算咱們林家人？」賈敏打趣林如海。
停了賈敏的話，林如海連連抱手：「是，太太是對的，是我著像了，我的錯，我的錯，多謝太太提點。」
湯姆在旁邊帶著一臉略靦腆的笑，只逗弄著黛玉，並不插話。心裡卻是一陣塵埃落定，只是又想到之前被收養家庭送回孤兒院的事情，心裡，還是有些提著。想著不高興的事情，臉上難免帶了點，只是他低著頭卻沒有被林如海兩人看見，只是懷中的黛玉察覺了。
眼前出現一隻玉的玩件，是一個小兔子樣兒的，是賈敏專做來給給黛玉把玩的，黛玉最近玩的愛不釋手。
驚訝的看到小兔子，湯姆順著小兔子看到黛玉。小小的孩子一雙大大的眼睛就這麼看著湯姆，微微蹙起的眉尖兒在湯姆看向她的時候松了開來，眼睛裡像是有亮閃閃的星星。湯姆以前曾經被關在孤兒院最高的塔樓，那次他爬上了屋頂，躺在屋頂看了一晚上的星星，那片星海是那一晚上饑寒交迫的痛苦中唯一的安慰，也一直停留在他的心裡。
現在湯姆覺得自己好像又看到了那片星空。
「你要給我嗎？」湯姆把那小兔子拿在手上。
黛玉眼裡還是有些掙扎，畢竟是好喜歡好喜歡的小兔子，可是想著剛才湯姆的低落還是狠下心來點點頭：「給你。」
心裡沉重的負擔一下子像一陣清風一樣消散了。「真給我？」湯姆接過小兔逗弄著黛玉：「那我可收了？」做勢要把兔子揣進懷裡，看著黛玉滿臉的不舍還狠下心的說著給你，湯姆覺得自己整顆心都軟了。
「既然你給我禮物了，那我也該給你一樣兒。」湯姆轉過身讓丫頭去外面隨從那裡拿來一個小袋子，拿進來了，湯姆從裡面掏出一隻草編的螞蚱，活靈活現，沒用完的草在背上半支立起來留了長長的一節，黛玉沒有玩過這種鄉間野趣，歡喜得很，連忙接過去。
看黛玉玩得歡喜，湯姆又從兜裡連續掏出四五隻草編螞蚱，都掏出來又拿出一隻修得整整齊齊上面雕了些螞蟻的小木棍，把這幾隻螞蚱一隻只的捆在小木棍上，只要動一動小棍，下面的幾隻螞蚱就跳得歡喜。
黛玉握了小木棍，動著小手，看著下麵跳動的螞蚱，笑得歡喜得很。
賈敏和林如海在一旁看著兩兄妹如此和諧，心中倒也甚是寬慰。
看賈敏和林如海臉上帶了滿意，撇見旁邊伺立的下人，湯姆對賈敏說道：「母親，上午說的名字，兒子今日倒是想了兩個。」
「哦，說來聽聽。」賈敏也想起了這個事情，聽他說起來也有了興趣：「若是個好的，母親賞你。」
「兒子今日出去，見了農事，一片青翠蔥郁，雖說農人四季不得閒，活得苦些，但是田間卻綠意盎然，看得人心胸都開闊了。」看著林如海微微點頭，湯姆知道自己說到了點上：「不如就叫農平，只翠。」
賈敏思量了片刻對林如海說：「這名字，雖說直白了些，但不無道理，人這一生，也不過是求個綠意盎然，長平久安罷了。且這名字雖大白，卻又有豁達之意。取得好，取得好。湯哥兒才和老爺學幾天功課，如今竟有這樣的出息。」說著牽著湯姆的手，連發的打發下人去私房裡取了一套上號的筆墨來。
兩個丫頭也跪出來叩謝，日後一直跟著湯姆的丫頭便叫了農平，賈敏剛分過來的丫頭叫了只翠。至於內宅的小么，一個叫阿平，一個叫阿全，外面跟著的三個長隨得了木科，三重，曲桑的名兒。
「你雖有天賦，但也須知小時佳佳，大時了了的道理，切不可放鬆功課，自以為是。」眼看著賈敏當了慈母，逼得林如海不得不出來做一個嚴父。
湯姆知道意思，自然是恭恭敬敬的立在下面稱是。小小年紀便有芝蘭玉樹之姿，林如海撚著鬍鬚，連連點頭，對這個養子是千百倍的滿意。
「兒子有些預感，今夜恐怕是要到那邊去。」從剛才開始，湯姆心裡就有一種會回去的預感。
「哥哥要去哪兒？」黛玉疑惑的問，賈敏把黛玉抱過來，撫著她的背脊，也不說話。
林如海歎了口氣，皺著眉頭說：「你去的世界究竟是哪方？我們都還不知道，能穿梭世界而行，比之神怪異志中的縮地成寸更為驚奇，且那邊世界，你一個孤兒，身處養生堂中，小小年紀要經歷這些也著實是苦了你了。」又轉頭對賈敏說：「太太，湯哥兒如今去也不知要幾日才能回來，你速速備些物什，多準備些，齊全點他也方便。」
賈敏還沒有說話湯姆先接過去：「父親，母親倒不必準備那麼多，兒子有預感，此行估計也就一日。估計日後每隔幾日也會有再回去一次，所計也應只有一日罷了。只是備下一些糕點來，再帶上功課，不過一日便也回來了。」
林如海看他肯定的樣子，點了點頭：「就照你說的來，太太為他準備吧。」
不過是些點心和功課，東西準備得快，只是氣氛難免跌落了。「你今日且去，如能掌握，自然要記得速去速回，不可耽誤，記得家中是有人惦記的。」賈敏也關切的看著湯姆。
從來沒有被人如此關心過，湯姆心中不覺有些柔軟，也有些緊張：「兒子知道，定早去早回。」
「去吧。」林如海打發他回去。
悠于 2018-4-14 19:12
第11章 第 11 章
湯姆再行禮，身後跟著那兩個丫頭走了出去。回到房間看了一會兒書，感覺那股召喚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強，湯姆站起來對身邊的農平吩咐：「收拾一下，現在就走。」也沒有什麼好收拾的，不過是把湯姆正在讀的書放進去。
農平拿來湯姆之前穿過來的孤兒院的衣服給他換上，又另外拿了披風給他披上，待披好披風，湯姆拎著包袱走出去，不過是跨出一步的距離，眼前就沒有了這個人了。
農平不是第一次見了，只只翠見著這情形唬了一陣兒，一會兒也就好了。
踏出一步就是孤兒院，湯姆也習慣了，只是這種無能為力的，受人擺佈的感覺卻始終消除不了。窗外漆黑，現在正是半夜，他消失了這麼長時間，小單間也沒有被科林夫人用作他用，仍然空在這裡。
把包袱放到床上，裡面都是些油紙包住的點心，還有功課，考慮這要過夜，農平還專門放了一件大厚衣裳和一些洗漱用品在裡面。湯姆看著這大厚衣裳倒是點點頭，都說財帛動人心，如果只是這些東西，就算被科林夫人發現了，基於自己身上惡魔的力量，她也不敢做些什麼，但是倘若平日裡的玉墜香囊之類的物件帶過來，在林府那不算什麼，但是這這裡，縱使自己已經恐嚇了科林夫人，恐怕也活不成的。
湯姆在人心的險惡上，總是有超過他這個年紀的瞭解。
孤兒院是沒有燈給他用的，翻了翻包袱，也沒有照明的東西，湯姆放棄了，把包袱放到缺腿的桌子上，把大毛衣服鋪開在床上睡了。睡過了林家的高床軟臥，現在睡這樣的範本，湯姆覺得實在是有些睡不著。
但是不管他怎麼迷迷糊糊，睡著沒睡著，太陽總有升起來的時候。
湯姆的房間在一個角落，即使太陽在正空中，他的房間也照不進陽光來，只能是天亮了而已。
哪怕是公正的太陽，也不能照耀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湯姆搖了搖頭，沒有了奴婢的端茶遞水，他現在只能自給自足。
走出房間，湯姆往廚房去了。說是廚房，但是裡面根本沒什麼吃的，好在湯姆也不是為了找吃的來的，看見灶上座著一壺水，湯姆也不客氣，直接取下來用了。
掏出手帕，正在擦臉，廚房的門口露出半張臉來，是波多。湯姆收回餘光，自顧自的梳洗，等他都收拾好了轉身走出去，路過波多的時候甩下一句：「收拾了。」隨著他擦肩而過，波多被直接的扔進了廚房。
回到房間，吃了些小點心，過夜的，總沒有新鮮的好。湯姆皺著眉喝了口水咽下去，攤開書本筆墨開始複習功課。
一晃就是一上午，湯姆細細的審視著自己的字，半晌，還算滿意。又解瞭解之前講過的四書，寫了一篇林如海從往年鄉試中挑出在他已經學過的範圍內的題目，又細改了一番，湯姆心中對這樣的成果很滿意，臉上也帶了點笑。
門口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卻打斷了他，轉頭過去，門被打開。門外的人可能驚訝於被發現而打開的門，保持著蹲在地上的姿勢抬起頭，直直的望進去。
是波多，他腳下放著一個碗，碗裡像是清水一樣的東西，手裡還有一顆小得可憐的土豆：「今天中午霍金夫人就只發了這些。」霍金夫人是廚房裡分飯的。
湯姆坐在凳子上沒有動，只是微微的抬著下巴：「你每天都會拿過來，我看到了。這很好，你聽懂了我的話。」
「我每天都會拿過來，每天都有。」波多說話的聲音有點高，帶著點恐懼想是在證明什麼。今天的湯姆看起來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可怕，哪怕他現在笑著，臉上沒有一點陰沉。波多覺得有點腿軟。
「很好。因為你的忠誠，現在這些東西都是你的。」前兩天的土豆和今天的食物都漂浮到了波多的面前，他有些害怕，但食物帶來的誘惑卻讓他勉強的克制住了自己，不安的望向湯姆。
湯姆還是那麼矜持的笑著，點點頭，波多像是突然被取消了暫停鍵一樣，伸手就把土豆塞進了嘴裡，沒有片刻的停頓，土豆全被他吃進了嘴裡，連剩下的那晚清水一樣的湯也被他狼吞虎嚥的喝掉了。
吃光了所有的東西，波多擦了擦嘴，又把手舔了一遍，依舊蹲在門口不敢挪動。
湯姆沒有說他可以離開。
不管門口的波多在幹什麼，湯姆又翻著書頁又預習了一遍下一次要講的課業。等他覺得夠了太陽已經傾斜了好多，日暮就快要消散了。
轉過身，波多還蹲在門口，那個姿勢就沒有換過。湯姆挑了一挑眉：「你很聰明，波多，也很聽話。你知道對於你現在的表現，我很滿意，所以我決定要獎賞你些什麼。」想了想，一塊蛋黃酥漂到波多的眼前。
波多盯著眼前的蛋黃酥幾乎已經成對眼了，眼神根本移不開，但是跟著小野獸的直覺，他卻一點也不敢亂動，盯著，也只敢盯著。
湯姆對他的表現很滿意：「吃吧，它是你的了。」
幾乎就在他說完吃吧兩個字之後，波多就已經把蛋黃酥塞進嘴裡了。直到蛋黃酥進了胃裡，波多還在回憶剛才的味道，從來只掙扎在生死線上的孩子，一塊蛋黃酥，幾乎就是全天下最珍貴的東西了。
波多現在看湯姆的眼睛似乎帶了光。湯姆臉上的笑容稍微淡了一點，波多被突然的扯到半空之中，幾乎無法呼吸。
湯姆把玩著手裡的小金環：「波多，現在明白自己的位置了嗎？」半空中扭曲的波多困難的點了點頭，湯姆看著他：「你該知道，只要我願意，就可以對你做任何事情。」
從半空摔下來，砸起一片灰塵，湯姆皺了皺眉，門口好像有一層什麼東西，一下子就把灰塵隔絕了。
波多趴在地上，咳得受不住：「我知道，我......我知.....道，你讓我幹什麼，我就幹什麼。」
湯姆收回眼神，打量著外面漸漸暗下來的天色：「我希望你能向我保證，在我不在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進這個房間，任何人都不能碰我的東西。」想著回來的時候發現破櫃子裡被人翻動的痕跡和拿走的東西，湯姆的氣壓更低了。
「我向你保證，你不在的時候，任何人都不能進來，也絕對不會有任何人碰你的東西。」波多趴在地上保證著，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湯姆。
門關在他面前，因為趴得太靠前，門差點打在他鼻子上。直到夜已經完全黑了他才慢慢的爬起來，耳朵貼在門上，聽著裡面已經完全沒有了動靜才站起來，連滾帶爬的跑了。
湯姆早就走了，前腳關了門，後腳把東西放進爛衣櫥了他就拉開門走了。一腳踏出來，果然還是在黛玉的房間，他一進來就看見黛玉抱著納吉亞玩得歡喜。
「湯姆，湯姆你又回去了嗎？」首先發現他的除了門口打簾子的小丫頭就是它的。經過這段時間，納吉亞小姑娘已經被黛玉養得很好了，原來只有手指大小的身軀，現如今已經有黛玉手腕子那麼粗了。
看著這麼健康的納吉亞，湯姆難得的反省了一下曾經對納吉亞的養育是不是合格的。
「哥哥，哥哥快來。納吉亞都會打結了。」黛玉現在已經抱不太動納吉亞了，只能揮舞著手裡的絡子叫著湯姆。
湯姆彈了彈衣角，問王婆子：「老爺和夫人現在哪裡？」
王嬤嬤趕緊回答：「回大爺的話，老爺和夫人現在正屋呢，才用了晚飯。因玉姐兒午間走了覺，夫人怕困著就叫先抱回來，等著玉姐兒先睡。」
「知道了，叫個人去報一聲老爺太太，我回來了，梳洗過後就去請安。」湯姆轉身拍了拍黛玉的小腦袋：「乖乖睡覺。」說著不等黛玉有什麼反應，直接就走了。
回了屋裡，早有人來報農平大爺回來了，現在屋裡已經備好了熱水等等，農平和只翠伺候著梳洗更衣，一切都妥當了只翠便伺候著去了上房，後面還更著小么兒拿著昨天做好的功課。
「大爺到了。」一進院子就有小丫頭往裡面傳話，一路進了屋，賈敏和林如海正坐在上頭。「給父親母親請安，兒子回來了。」湯姆恭恭敬敬的請安。
賈敏做定了慈母，倒是比林如海熱情好多：「用過飯了沒有？」說著不等湯姆說什麼，連連吩咐擺飯：「待了一天一夜，就帶了一包點心，這半大的小子，哪裡夠吃，下次要再去，也要帶點肉乾之類的，怎麼就忘了這一茬兒。苦了我兒了，日後還要總去那方，誰來護你喲。」
說著把湯姆抱在懷裡，連喊心疼。
「母親，兒子不苦，父親也說了，上天既如此安排，那必定有他的道理，兒子受了這麼多年，受得住的。」湯姆被賈敏抱在懷裡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林如海只在旁邊喝茶，看著湯姆滿臉的不自然了才說：「湯哥兒，課業可做了？可有懈怠？」
湯姆連忙從賈敏懷裡出來：「外面小么兒拿著呢？」旁邊有小丫頭立刻機警的出了門從外面的小么那裡接了過來傳進屋裡。
接過課業，湯姆遞上給林如海：「父親。」隨即垂手在邊上等著。
正巧，傳的飯也到了，賈敏忙攜著湯姆的手趕到桌邊：「你先用飯，你父親指不定看多久。你這樣的半大小子可餓不得。」
湯姆坐在桌邊慢條斯理的吃著飯，小丫頭立在一旁伺候著，賈敏時不時的給他挾上兩筷子菜。林如海在一旁看著湯姆昨日寫的字和文章，一邊看，一邊不時的笑著點著頭，不經意瞟見旁邊的湯姆和賈敏，又裝作沒事的強自收斂了笑。
等湯姆吃完了，這才招呼他，一一點評，評完了這幾頁紙這才滿意的點點頭：「你的課業在你這個你年紀，哪怕再往上數上兩三年也算得上好，但切不可仗著天賦高就自得忘形，不再用功。」稍停一停，見湯姆是聽進去了這才說：「之前說的習武一事，，早年你母親曾陪嫁過一房人來，這戶人家的當家是上過戰場的，日後你便同他學著騎射。」
「是，父親，兒子不敢懈怠。」湯姆扶著手行禮。
第12章 第 12 章
賈敏看著林如海實際上教兒子教得正爽臉上還要裝著一本正經，只是湯姆臉上已經有些倦容了，連忙攔住：「今兒看過妹妹了嗎？」
「回來便是在妹妹那裡，正在和納吉亞玩。王嬤嬤說正要等著她睡。」湯姆被賈敏攬到身邊，恭恭敬敬的答。
「既如此，快回去休息，勞累一天了，只是才吃了飯，要消散消散才能睡。」轉過頭，賈敏又對農平吩咐：「哥兒才用了飯，你們伺候著，別一回去就睡了，在院子裡走兩圈也好，另外不許他看書，免得傷了眼睛。」
農平站出來應聲，又退回去了。
「父親，母親，兒子回去了。」湯姆行禮回去。回了院子，湯姆不過在院子裡走了兩圈就上床休息了。
第二天，還是那個時間，湯姆早早的起了床，去了前院。
林如海自認摸透了湯姆的天賦，這課業雖說還是那個量，卻講深了不是一星半點。一節課業下來，連湯姆也覺得和往常不一樣，並不吃得很透。
小么提著課本，跟在湯姆身後，到了二門又把課本給了只翠。湯姆不停頓，只往裡走。到了正房，小丫頭挑起門簾，湯姆直直進去，房裡只有王嬤嬤帶著黛玉，黛玉在榻上和小丫頭打著絡子，納吉亞睡在一旁的竹簍子裡。
「母親呢？」湯姆進門早有丫頭上上前來到了茶，上了新的點心。
旁邊的綠釉引著湯姆淨手，洗去手上的墨，去了榻上同黛玉玩：「太太在外廳呢。正聽婆子回話，在理事。哥兒先歇歇，同玉姐兒玩玩，鬆散鬆散。」
湯姆點點頭，上了榻。黛玉早在他進門就看著他了，連叫著哥哥。「你在做什麼？」湯姆拿過她手上的絡子看著。
「我在打絡子。」黛玉獻寶似的把絡子又往湯姆面前抬了抬，差點戳在湯姆臉上。
雖然不知道絡子是什麼，但是看小丫頭手上的東西，和自己腰上墜玉佩的帶圖的繩子頗為相似，可能就是幹這個的吧。
再看黛玉手上的......絡子？想著黛玉在文字上的聰慧，湯姆覺得，上帝可能真的給她關了一扇窗。
再看看她滿臉的期待，湯姆抽了抽眼角，捏了一小塊點心喂給她：「休息一下，吃點點心。」順手把納吉亞扯過來，也不管它睡沒睡著：「為什麼不和納吉亞玩了？」
「納吉亞睡了。」黛玉是一個體貼的小朋友，雖然不上手和湯姆搶，但是看著被湯姆拿起來都還睡得像條死蛇一樣的納吉亞，黛玉覺得有必要替自己的小朋友說句公道話，稚嫩的小臉做著林如海的嚴肅表情：「納吉亞睡著了，哥哥。」
湯姆看著黛玉，被她的「嚴肅」表情惹得有點收不住笑，但是要忍住，甩甩手裡的納吉亞，看著它用蛇語對黛玉講：「今天中午我們就吃蛇肉。」
納吉亞立馬清醒：「湯姆。」
「原來你醒了。」湯姆把它甩在榻上，黛玉連忙把納吉亞抱緊懷裡。
納吉亞小姑娘有些小委屈：「湯姆，你回去為什麼要不帶上我？」
「那不是個好地方，納吉亞，不要告訴我你還在想家。」湯姆喝了一口茶：「或許你在那裡有個家？」
納吉亞捲縮著自己，小姑娘的聲音裡都快帶上哭腔了：「湯姆，我們總是在一起的，可是你現在不要我了嗎？」
「這裡不好嗎？」湯姆問。
納吉亞很執著：「可是湯姆走了，這裡就沒有湯姆了，納吉亞想和湯姆在一起。」
湯姆皺皺眉頭，有些不耐煩的感覺：「夠了，納吉亞，我們以後會一直呆在這裡，你只要待在這裡就可以了，如果一定要去哪裡，我會決定是否帶上你，但是現在，你只要待著就可以了。」
「好吧，湯姆。」納吉亞小姑娘妥協了，可是心裡還有一點點小悲傷，它把自己的腦袋埋在了黛玉的懷裡。
黛玉一臉好奇的看著湯姆：「哥哥，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
「我們在說納吉亞的語言。」湯姆並不想在這上面多說些什麼，他隱隱的覺得這是一種榮耀：「是不是坐了一早上了，起來走走，過來和我一起背書。」轉過話題，順手也把黛玉手上的絡子扔進針線簍裡，在黛玉的背後揮了揮手，讓小丫頭收拾了退下。
把黛玉放地上，湯姆還沒站得起身，王嬤嬤就連忙上前把黛玉抱起來：「大爺，玉姐兒是個女孩，又還小，哪裡要讀什麼書。女子當以貞靜為主，打打絡子，學學針織紡工也就好了，其他的，也不必要了。」
納吉亞幾乎要鑽進靠墊了了，它能感覺到湯姆現在的怒火值已經快到最高點了。
王嬤嬤是賈敏的陪嫁，來自賈家，向來把自己看得重，雖在湯姆手上遭過一次，但現在自持自己說的有道理，況且在賈敏房裡，這麼多丫頭婆子守著，也不怕湯姆動手，因此也敢挺著腰杆和湯姆對峙。
「放她下來。」湯姆是真火了，即使是在孤兒院也沒有敢和惡魔這樣子囂張，簡直不要命，況且到了林家，他又是拜過祠堂的正經爺，是主子，更沒人敢這麼囂張的對他，現在王嬤嬤這麼做，根本就是在向他挑釁，只是顧忌著黛玉還在她懷裡，不然她早就飛出去，不知死活了。
黛玉也在她懷裡掙扎：「放我下來。」只是這王嬤嬤不僅不放，反倒是箍得更緊了，黛玉眼圈都開始紅了。
「放肆。」誰都還沒動作，賈敏先發難了。直接抱過黛玉，看著心肝兒寶貝兒的紅眼圈，此刻殺了王嬤嬤的心都有了，更不要說她剛才那番話。誰家女子不熟讀詩書，偏偏她們家女兒就是個只會針織紡工的女工不成？若長年讓黛玉聽這樣的話，玉兒怕就要給毀了。
「把這老貨拖出去。」賈敏氣極，王嬤嬤剛張嘴，就有婆子堵住把她拖了下去。
哄著她仔細查看一番，確定黛玉沒有被傷到，賈敏才放下心來，眼看女兒向著湯姆張開手臂，順手便把黛玉交給了湯姆：「帶著妹妹好好背書，只一點，莫讓她碰筆，她還小，現在就握了筆怕她傷了骨頭。」說完便出了門。
湯姆眯了眯眼睛，但是賈敏已經發話了，他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是帶著黛玉開始讀書。把黛玉放地上，讓她自己跟著轉，也不管她跟不跟得上，湯姆自是背著自己的書。
等賈敏回來，湯姆已經背熟，正在解意，黛玉也背下了一段，又照著書能念上了。
「湯哥兒過來。」賈敏招招手，湯姆抱著走得慢的黛玉一起靠過去：「湯哥兒，以後要是有奴才伺候得不好或者說敢放肆的，你只管打發他們出去，事後只讓我知道就行。」賈敏說話有點急，看來是氣還沒消完。
「是，母親。」眼看賈敏氣成這個樣子，湯姆也不好再說什麼。
「行了，我去歇一歇，你們倆玩兒吧，別念書了，功課那裡是一朝一夕做得完的，去鬆快鬆快。」賈敏站起來，桃新趕緊上前一步扶住她。
王嬤嬤沒有再回來，湯姆也沒有問，只是帶著黛玉玩到了午膳時間，吃過午膳，湯姆回屋去歇午覺，這才聽只翠說王嬤嬤被打了板子一家子都被打發出去的事情。湯姆對於打發出去這件事沒什麼概念，也不知道嚴重性，因此心裡對僅僅是打發出去還有些不高興。
又過了兩天，湯姆正在院子裡坐著，聽見只翠和農平說王嬤嬤病死了。
「怎麼死了？」湯姆插了一句話。
見主子有興趣聽，只翠自然說得興起：「打發出去之前，太太賞了她十板子。下面的奴才看太太氣狠了，也不敢不用力，聽說當天晚上就燒起來了，一家子被打發出去，也沒有再賣給誰，在莊子上也沒生計，自然不願意把剩下的銀錢拿來給王嬤嬤治病，只聽說燒了一日，出去的第二天晚上就沒了。那一家子，在莊子上，想來也活不長了。」
「呸呸呸，你這個小蹄子，說些什麼呢？這些話是能說出來的嗎，汙了爺的耳朵，你看誰饒得過你。」見只翠說得有些不像樣子了，農平趕緊出來制止她。
湯姆現在才知道打發出去這句話對這些奴才來說有多重，擺擺手：「行了，去吧，我自己待一會兒。」
農平帶著只翠悄聲的退下了。
打發一房奴才出去倒是一件小事，除了湯姆發現自己和黛玉身邊的人伺候得更周到了，話也更少了，其他的倒一如既往，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現在湯姆的課業已經不是每天早上同林如海學一個時辰了，因為太忙，林如海專門從金陵請回來一位先生。
這先生姓陳，叫陳宇秉，字持中，與林如海是同年，又是摯友，只因為中舉之後連連遇到父母白事而耽誤了前程，現在索性閑賦在家，好在家中頗有田產，每日在家潑墨弄畫，也是個雅人，自號品居散人。
本是礙著好友之情來教一教後代子弟，誰知一教之下竟驚為天人，喜獲良才，這陳先生現在教起來倒是放不下了。本以為這一家就這麼一個驚世良才已不得了了，誰知那個小的也是個良玉之質。
林如海總是擔心天意在湯姆身上的安排，因此也不以仕途科舉來要求湯姆，只求他明事理，再有個舉人身份日後好在這世道上活，也能顧惜一下妹妹。
因此，把這想法同陳先生說了，這陳先生更是喜不自勝。這課業中的八股等文撤了有一大半，每日只領著湯姆讀些書，不拘是正經書還是什麼，每每讀過再細細的講解一番，除非湯姆自己還有什麼要求，否則接下來的時候便是琴棋書畫，潑墨制茶，各式的雅樣都帶著玩。
現如今林如海的公務已不單單只是忙了，緊張的氣氛來黛玉都有些感覺，不如以前活潑了。賈敏對內宅的管理也嚴了許多，看此情形，陳先生乾脆把黛玉帶著，念書的時候，一張大桌子，一張小桌子，兄妹兩個人排排坐著，一同聽，帶到各種雅玩時，簡直就是一個大孩子帶著兩個小孩子一起在玩。
陳先生的妻子因為第一次守孝時失了四個月大的孩子，連連的守孝，身子上邊有了問題，日後再難孕育。陳先生也不以為意，只守著老妻安然度日，現在猛然間有了兩個玉雕似的小孩兒，雖說不是自己的孩子，但心中也算是有了些慰藉。
湯姆的情況林如海隱約的同陳先生講過了，對於湯姆偶爾的缺席倒是不那麼介意。這麼兩三個月過去了，湯姆現在已經不會被強制的穿梭於兩個世界了，回去倫敦的時間他總能很提前的感知到，而且每次也只是過去停留一晚就可以回到林家了。
湯姆有感知，穿梭的契機越來越隨自己的心意了。
王嬤嬤走了的四個月後，家裡來了兩個新嬤嬤，一個姓楊，一個姓郭，賈敏說這兩位是從宮裡退下來的，以後就是黛玉的教養嬤嬤，日後也是要給兩位嬤嬤養老的。
多了兩個嬤嬤對湯姆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影響，黛玉也沒覺得又些什麼不對的，仍舊每日的傻樂呵，上午跟著湯姆上學，下午湯姆去練武了，她要麼跟著看著，擺弄著小胳膊小腿，要麼就回房裡和納吉亞玩。
第13章 第 13 章
時間就這麼不緊不慢的過了，湯姆已經十歲了，在林府也呆了半年了。
這天湯姆在孤兒院呆了整整一天，半夜裡回了林家，一回家就發現和平日裡的安靜不一樣，今天的院子裡有雖然儘量在降低但仍然持續著的細細碎碎的聲音。
往里間走一些，黛玉還睡著，只是有些不安定。快步走到門外，黑夜裡有一個個打著燈籠的身影在外面行走。
「怎麼回事？」湯姆壓低了聲音。
農平來到身邊，每次湯姆回倫敦，農平就會守在黛玉房裡，就等著湯姆回來好伺候著：「那邊院裡的綠姨娘早產了，從今兒天明生到現在，可能是難產了，接生婆來了好幾個了。」農平虛指遠處的南荷院。
那院子在南邊，又有水塘荷花，一到冬天就陰冷，夏天又招蚊子。那裡有個姨娘湯姆是知道的，只是從來那姨娘從來沒出過南荷院，湯姆從來沒有見過。
「你和裕華去外邊兒看著，誰再亂叫喚就堵了嘴打發出去，吵了玉兒，誰都活不了。」湯姆掛著臉，不滿得很。
湯姆小小年紀，雖是陳先生教出來的，卻沒有陳先生那樣的溫潤君子的氣質，反倒殺伐決斷，不容置疑，賈敏常常打趣，湯姆這樣的性子，就該去做個大將軍。就他現在的樣子，下人們沒有誰敢因為他的樣子身份而怠慢他，伺候起來越發當個大主子一樣。
農平和裕華去了，湯姆轉身走進房裡，坐到了黛玉身邊，守夜的奴才無聲的心裡，湯姆揮揮手，大家也就回了各自的位置上。
牽住黛玉的手，氣息在兩人之間流轉，眼看黛玉睡熟了湯姆才離開。湯姆走了楊嬤嬤才上前，細細看黛玉的臉色，一片安然，又摸了摸手腳，都暖和著，這才放心的放下床簾子。
第二天早上，湯姆準時醒來。請安之前總要先去黛玉房裡把黛玉帶上，今天一到了房裡，黛玉還在洗漱，兩個小丫頭跪在地上給她穿足襪，一個嬤嬤拿著溫熱的帕子正在給她擦臉。小臉粉紅粉紅的，眼睛還有些睜不開，打著小哈欠。
湯姆坐到一旁，小丫頭端著溫水，農平接了遞給湯姆。隨手拿起一本書，這裡的書倒有一部分是湯姆自己用的放在這裡，黛玉每個字都認識，只是連在一起就不是很通了。
一邊看書，一邊喝水，等著黛玉。兩杯溫水都喝完了，黛玉這才從里間出來：「哥哥。哥哥我好了。」
放下書本，自然有小丫頭卡好書簽。黛玉年紀還小，但是行事風儀倒是很足，特別是這兩個嬤嬤來了之後，行動間更是多了幾分尊貴。
牽著黛玉的手，湯姆帶著她進了正房。賈敏看起來不是起床的樣子，好像一夜都沒睡，眼下有明顯的青痕。此刻正在榻邊有一個小小的搖籃，旁邊站著個沒見過的青衣媳婦。
想必那搖籃裡的便是昨夜那綠姨娘生得孩子了。
「給母親請安。」湯姆攜著黛玉給賈敏請安。
「我的兒，快過來。」賈敏招手讓他們過來，黛玉第一個就被抱到賈敏懷裡，湯姆也靠過去，這麼長時間了，賈敏愛同他倆親近，湯姆早就不大坐旁邊的大椅了，只坐榻邊親近賈敏。
旁邊本來放著搖籃，賈敏也沒注意到，只是湯姆還沒動，賈敏正說著過來，桃新便指使著旁邊的小丫頭和那青衣的媳婦把搖籃挪開。
賈敏這才反應過來這孩子還在身邊，只是此時也不做理論，抱著黛玉先同她童言童語的問了一圈睡得好不好，今天高不高興的話，又牽著湯姆的手：「湯哥兒昨夜什麼時候回來的？晚上出了事，吵到你沒有？睡得好不好？昨夜有些喧嘩了，湯哥兒今日便和陳先生商量一下，課程減半，好好的歇一歇，下午也不去練武了，打一套拳就可以了。家裡也不要你為官做宰，這麼大的家業，盡夠你們兄妹倆用了。」
每日都是這樣的關心，湯姆覺得可能內宅的女人就只有用這種方式來表達自己了。只是今日旁邊多了一個初生的孩子，賈敏卻仍然只說是兄妹倆，顯然是沒把剛生的這個當回事。
事不關己，況且還是一個可能和自己搶奪的孩子，湯姆自然不可能給他太多關注，不親手弄死他就已經是最大的關愛了。
林家是黛玉的，也是自己的，這個觀念不僅是他自己形成的，還有賈敏和林如海每日的潛移默化。
「啊。」搖籃裡傳來嬰兒的聲音，那青衣媳婦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起來，遞到假面面前，聲音裡帶些諂媚：「太太，哥兒醒了。」
那小小的嬰兒才從睡夢中醒來，遞到賈敏面前的時候居然還會笑。只是剛生下來的孩子，皮還有些皺皺的，又沒有牙，笑還好，只是一笑嘴就張開了，口水也流出來了。
真醜，沙皮口水鬼。湯姆覺得這個孩子像在孤兒院見過的富豪帶來的那種叫沙皮狗的物種。
湯姆沒有說出口，但是愛乾淨的小姑娘黛玉卻沒有什麼顧忌，也想不到那麼多：「娘，他皺皺的。」等小嬰兒的口水流下來，黛玉更是往後挪了挪：「他還流口水。」
小寶寶的第一面，顯然沒有刷到好感度。
湯姆看著賈敏臉上的疲色，把黛玉從她懷裡抱出來，放在自己腿上。綠釉上前一步調整了一下引枕，讓賈敏靠得更舒服一些：「什麼哥兒？哪個哥兒？家裡兩個哥兒。湯哥兒是長兄，是大爺，至於他，以後就叫他二爺吧。只是二爺早產，現在起名字也怕壓不住，等大些再說，現在就先按著序齒叫二爺。」
這樣一來，別說大名，連個能被叫著的小名兒也沒了：「吳家的，以後就由你來奶二爺了，二爺金貴，老爺的二子，你可千萬小心些。」摸了摸黛玉的小臉，黛玉笑著抬頭看看她，納吉亞不知道什麼時候爬上來的，腦袋擱在黛玉箭頭，吐著信子。
這麼長時間了，賈敏對納吉亞還是有些慫，姑且當它是在笑吧。
深吸一口氣：「行了，你帶著哥兒還是往南荷院，有什麼缺的就找桃新。二爺才生，回去吧，小心些，別著了風。」
吳奶娘抱著孩子行了禮就走了，賈敏身邊的大丫頭一個都沒有動，只有門外的一個小丫頭跟著去了。
「你們倆也別猴著了，去耳房用飯吧，湯哥兒今日多歇歇，別逞強，年紀輕輕的更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婆子來報飯備好了，賈敏打發他們兩個去用飯：「老爺昨天在衙門歇的，今天估計也在衙門歇了，嵐華，去備些飯食讓小廝送到衙門去，上上下下都備些。累了一夜了，我也歇一歇，去吧。」
湯姆牽著黛玉吃了早飯，又領著她走去書房，身後一群人跟著，卻只能聽見兩個人的聲音。
早上的課業果然是減半了，陳先生讓湯姆在雕花窗邊上小歇一陣，自己帶著黛玉在旁邊伺弄兩株蘭草，也不管黛玉聽不聽得懂，陳先生自己倒低聲的說得高興。
「曇花呀，先生倒養了，那花開在深夜，開得極美，只是天明前就歇了，要看曇花就得要等，等夜深，等花開，等靜謐。」陳先生拿著澆花的小勺子，話題從蘭花轉到曇花，言語間的風情勾得黛玉恨不得立時就見了。
休息這麼一會兒也該起了，在過一陣子就是午膳時間了。湯姆醒了卻沒有動彈，只是靜靜額躺在那裡，靜靜的享受著細微的風和並不灼熱的太陽，隨便聽陳先生慫恿黛玉晚上去他那裡看曇花。
看黛玉這滿臉的驚奇，湯姆覺得陳先生已經成功了。果然，黛玉眼尖，一眼就看見湯姆醒了：「哥哥，我們去看曇花，先生說曇花可好看了，好不好？」
「我可不喜歡曇花，你自己去吧。」湯姆裝作不屑一顧，眼睛的餘光卻看著黛玉著急。
黛玉拉著湯姆的袖子：「哥哥，我們去吧，可好看了，先生說了，就今晚開呢，多不容易，去看吧，你要不去，媽肯定也不讓我去的。」
湯姆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你就是自己想去才叫我的，根本就不是誠意相邀，我才不去討這個嫌。」
湯姆扯回袖子，黛玉更著急了。陳先生最最喜歡湯姆這個弟子，但是最疼愛的卻是黛玉這個小娃娃，現在看黛玉這麼著急的樣子，直接就決定了：「好了，玉兒，今天晚上就去，師傅去同你爹媽說，湯哥兒也必須要去的。」
「師傅最好了，師傅是最好的老師。」黛玉聽了歡喜，連忙跑回陳先生身邊，行了一個大禮。完了還回過頭，對著湯姆得意的笑。
果然，下午師娘就去了賈敏那裡，賈敏沒有不被說動的，只是囑託這兩個孩子，晚上不許胡鬧，不許給師父師娘添麻煩。等到了晚上用了晚膳，果然是安排了僕婦送他們過去。
師傅和師娘住在家裡靠近前院的崦嵫院，因為每天太陽升起就在這個方向，這個院子裡起的是個二層小樓，又較別的院子高，太陽第一個照耀的便是這棟小樓，所以就叫做崦嵫了。
崦嵫院的風格頗有些近漢，內裡皆是一派漢風。曇花被掛在崦嵫院的二樓簷下不遠處，眾人圍坐在闌幹。
湯姆倚在闌幹邊，黛玉朝裡坐在他身邊。師傅再一旁吹塤，師母在旁邊撫琴。丫頭們給主子的添了果酒，倒不禁著湯姆喝，畢竟是個男孩子，只是黛玉喝的，說是果酒實際上是酒兌水罷了，依稀有些酒味罷了。
湯姆對塤產生了挺大的興趣，曇花還沒有開，便和陳先生學著吹塤。
「哥哥。」黛玉抓著湯姆的衣袖，滿臉都是\'我也要試試\'的躍躍欲試。
湯姆把塤遞給黛玉，但著塤體積頗大，又是陶的，雖說吹著聲調確實低沉，但是這重量確實不輕：「你拿著。」說是讓黛玉拿著，但想著黛玉這點小力氣，湯姆也沒放開手，幫她托著些。
「捂不住。」黛玉歪頭看著湯姆。這塤有些大，音孔之間，黛玉根本就捏不完。
湯姆看了看確定黛玉是怎麼都捂不完的，便問：「你可記得曲調前後？」
「記得。」黛玉點點頭。
「那你過來。」湯姆把黛玉抱在懷裡，從她身後伸出手去，扶住了塤，也握著後面三個孔：「我來替你握這三個音，其他的你自己握。還按照剛才的調子吹。」
黛玉點點頭。
剛開始還吹得斷斷續續的，一遍兩遍之後，兩個人竟已經能配合著吹出一曲小陽春了。
陳先生夫妻倆在旁邊看著，在這還顯得稚嫩的曲調中含笑的看著對方似乎如同初見的樣子。
第14章 第 14 章
夜已過半，為了晚上能看曇花，黛玉下午還專門又多睡了一小會兒，現在還算是有精神，另外三個人也一點不把這點時間當一回事。
夜間的風有有點涼，眾人圍坐一圈，雖說是看曇花，現在卻並沒有把曇花放在心上，只是聽著陳先生講關於塤的話題。
正在酒酣耳熱之時，黛玉身後的大丫頭菱雁輕呼：「那花開了。」也虧得她眼睛尖，曇花確實開了，不過這只是開始，開的動靜小得很，若不凝神細看根本看不清。
現下也沒人說話了，都盯著那曇花，納吉亞遊走著沿著闌幹的柱子網上爬，在最靠近曇花的地方停下。
似乎是感覺有人目光灼灼的盯著自己，那曇花開得更加嬌羞了，那花瓣一點點的顫動，就是不肯開了顏讓人看。
幾乎是屏著息看它開放，花瓣相互簇擁著，在習習夜風中微微顫顫，碩大的花苞層層疊疊，看著有牡丹的尊榮卻又多出了幾分牡丹沒有的清雅。
「曇花一現為韋陀，這麼用盡全力的一開，果然當得起傾城二字。」陳夫人感言到，陳先生聞此言，只是轉過頭，看著妻子。兩人相視而笑，眼中哪裡還有曇花。
兩個孩子還小，還不懂陳先生與夫人之間的情誼，只是覺得今晚果然是美。
看完曇花本該在崦嵫院就睡下，兩個小的非得鬧著要回自己房裡睡。陳先生和陳夫人拗不過，便想著送他們回去，正在披衣之時，兩個小娃娃早就竄了出去。
夜裡黑得重，但是月光灑下來卻又有不說的溫柔，天上的星星閃爍，看著乾淨輕靈又那麼的璀璨。
「哥哥，你看，天上的星星在閃，真漂亮。」黛玉扯扯湯姆牽著她的手。
湯姆抬眼去看，星空被他記在了心裡，卻沒有在這個話題上接下去：「你小心點，注意些腳下，莫要摔了。「
丫頭們提著燈，彎著腰照在他們二人腳下。「我想自己打燈。」黛玉抬頭期望的看著湯姆，那雙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還亮。
拿她沒辦法。
湯姆從小丫頭手上拿著燈，微微的彎著身子，黛玉握著前面一點的把手，兩個人一起握著燈往前走。燈光並沒有那麼亮，不過是照亮了腳下的那一圈，黛玉就看著眼前的昏黃的小圈圈一點點的往前挪，湯姆走在旁邊看著她踩著圈圈走。
要是能一直留在這裡……..湯姆在看著黛玉有趣的樣子，在心裡思考著留下的可能性。
這個時候，林如海好幾天的在衙門休息，賈敏眼底明顯的青痕都擋在了兩個孩子前面，讓他們可以在這個安靜的夜晚踩圈圈。
最好的年華就是這樣。隨著時間流逝，太陽落下，回顧一生，最美好的不過是躲在父母背後的鬥草挑花吵吵鬧鬧。
當天晚上湯姆又回了孤兒院，以為能和往常一樣天明便回林府，卻在開門的瞬間感到絕大的壓力。好像突然被扔進了漿糊裡，整個人的動作都變得異常遲緩、沉重，感覺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但是們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整個空間都被壓抑著，仿佛空間已經扭曲，湯姆聽著自己的心跳聲，好像心臟就在耳朵邊上一樣。
放開門把，湯姆整個人都摔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全身都被汗濕了，黑色的頭髮零落在額前，被汗粘住。
為什麼會這樣？湯姆驚魂不定，門口卻響起了敲門聲，伴隨的還有小孩子的聲音：「湯姆，湯姆。」
湯姆的意識有些渙散，根本聽不出這個人是誰，但是現在不管是誰都不重要了：「滾。」隨著他的怒氣，外面的人飛了出去。湯姆沒有心思管外面的死活，趴在地上，努力的想壓制身體裡狂暴的力量，這力量在他身體裡橫衝直撞，似乎是想要在他的身上破開一個口子鑽出去。
房間裡的東西不停的抖動，像有生命一樣在恐懼著。湯姆的手指扣住地板，用盡全力爬到門口。
這個房間這麼小，從屋這頭走到那頭也不過就是五步的距離，但是在連這五部都不到的距離裡，湯姆已經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了。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充滿氣還在不斷充氣的氣球一樣，快要被那股力量撐爆了。
終於爬到了門口，湯姆充血的雙眼看著現在顯得極其巨大的木門，心裡全是希望。只要到了那邊，只要黛玉在，就一定有辦法。
湯姆摳住門縫，馬上就能打開了。背上的壓力更大了，好像壓了一座山一樣，湯姆已經嘗到嘴裡的鐵銹味了。
帶著血跡的手用盡全力的想要把門摳開，哪怕只是一個縫隙。
意識越來越模糊，湯姆忍不住快要閉上眼睛的瞬間，壓力一下子消除了。湯姆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意識清醒，身體裡的力量溫馴的像跳平靜的河流。
坐起來，湯姆擦了擦嘴角的血，要不是嘴裡還有血腥味，手指尖也爛了，湯姆幾乎以為剛才是異常幻覺。
明明身上還有充足的力氣，但是湯姆就是覺得渾身乏力，靠在門上動不能動。等他再次醒來，天又黑了。
站起身來，拉門來，一步就到了黛玉房裡，黛玉睡著了，守夜的郭嬤嬤第一個看見了他，差點驚叫出聲，湯姆壓低聲音的一聲：「禁聲。」這才攔住了她。
農平從外間進來，一眼看見一身淩亂的湯姆：「大爺。」聲音裡有穩不住的顫抖。
湯姆轉過身來，農平這才看清他下巴上的血跡，再看他一身的灰塵和破爛的指尖。湯姆在農平再開口之前喝住了她：「回去。」率先往外走，農平趕緊跟上。
郭嬤嬤見湯姆的情形，但要守著黛玉又不能擅離職守，只得叫過了守在一邊的鳴雁：「速速去報給老爺太太，大爺受傷了，趕緊去請大夫。」
這頭湯姆前腳剛回屋，正洗漱完，那頭林如海就和賈敏匆匆趕來了，兩人都披著披風，披風下是常服，一看就是情急之下胡亂穿上的。
「湯哥兒怎麼了？可是有不好？」湯姆頭髮還滴著水，只翠正拿著大帕子在一點點的擦，賈敏一過來她讓到了旁邊。
湯姆直起身來真要給林如海和賈敏行禮，卻被賈敏一把抱住：「我的兒，快坐下，這個時候了講究什麼虛禮，到底出了什麼事？哪裡不好了？」
「也沒什麼就是手上受了點傷。」湯姆伸出手來，指尖上斑駁的傷已經被敷上了藥，又細細的包裹了一層。
賈敏托著湯姆的手，不敢用力：「我的兒，怎麼就傷成這樣了。大夫呢？大夫來了沒有？」
這邊綠釉已經引著大夫進來了，賈敏匆忙間避讓到一旁屏風後，大夫進來不及行禮便被林如海托著引到床邊：「請大夫看看小兒。」
那大夫眯著眼睛把了脈，又細細的檢查了一番：「小公子無事，手上的傷口也只是皮肉傷，算不得什麼，待老頭調一副膏藥來，日日擦上便好。
林如海陪著大夫出去，配好了藥，管家送了大夫回去，林如海這才回了湯姆房間。賈敏已經關懷了一輪了，掉了好些眼淚。養在身邊快一年的孩子了，雖說一開始是打著為黛玉好的主意，但日日養在眼前，幾分情誼也變成了幾十分的情誼了。
賈敏是真擔心，但是湯姆卻第一次發現原來女人真是水做的，心裡帶著滿滿的溫暖思考著：這樣哭下去，什麼時候會脫水。
「夫人莫要擔心，你也聽到了，大夫說了，湯哥兒沒事，就是手指傷了。你看，他現在大好。」賈敏為著黛玉的身體也沒少掉眼淚，對於這種情況，林如海如今已經是輕車熟路了：「只是湯哥兒，你這傷究竟是怎麼回事？」
湯姆把昨天的情況說了一遍，卻暗暗的順著自己的直覺保留了一些，比如飛出去的人。
賈敏臉色都已經變了，林如海也蹙緊了眉撚著鬍鬚：「竟有這種事？可是時常發生？」
湯姆又些急切的說：「也不是時常發生，加上這一次，是第二次了。很多年前發生了一次。」
此等奇聞異事，林如海也想不出辦法來，只是細細交代：「此等事著實驚疑，我等凡人也不能估測，但是既然發生了，你一定要加倍注意，若再有一定要記得回家，就是一時回不來也要找到安全的地方，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只是說完看著湯姆帶著一些不安的神色有安慰他：「事有異，不定好與壞，你且定下心來。既有此事，必定有因，現也沒到眼前，你倒不必記在心上。」
說著話，小丫頭捧了安神湯進來，農平接了伺候湯姆喝下。
「你好好休息，明日便不必上課了。」林如海叮囑著，湯姆已經被賈敏塞回床上去了。
「父親、母親快回去吧，這麼晚了，兒子現在好好的，不必再擔心。」湯姆被裹得只露出一個頭。
賈敏看了眼屋裡的大鐘回身對林如海說：「明日還要上衙，老爺你回去休息吧。湯哥兒這兒有我看著呢。」
林如海還在遲疑，湯姆先說了，推著賈敏往外：「母親也回去吧，兒子真沒事了，還有農平和只翠服侍著呢。不過是手指頭傷了些油皮，哪裡就有那麼嚴重呢。母親若在這裡守著，難免傷神，要是勞累了母親，反倒是兒子的過錯。」
又有丫頭媳婦在旁邊勸著，總算是勸走了夫妻倆。他們倆走了，這院子才算是熄了燈休息了。
第二天，湯姆醒得準時，每天都是這個時間。他一醒農平就發現了，趕緊上了撩開簾子：「大爺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太太和老爺說了，大爺今天要多休息，也不必去上課的。」
湯姆掀開被子下了床，外面的丫頭聽見動靜，捧著著洗漱用品連串兒的進來。也不急著洗漱，湯姆坐到窗邊的小椅子上，喝了一杯溫水，嘗試著調動周圍的東西，感覺稍微比平時更吃力，但是想想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連續一個月都喪失力量的結果，現在這樣，還算好。
洗漱穿戴，一如既往的先往黛玉房裡去。今天稍微晚了一點，黛玉已經穿戴好正坐在小榻上等著他。看著湯姆進來：「哥哥。」楊嬤嬤趕緊把她抱下來。
一下地黛玉就跑到湯姆身邊，牽著他的手：「大哥哥，你怎麼現在才來，我昨天還等你好久。」小小的樣子，撅著小嘴的樣子，說不出的小委屈，滿臉都是你要補償我的意思。
「昨天回那邊去了。」湯姆牽著她的小手往外走，假裝看不懂黛玉的小委屈和她臉上的意思。
納吉亞遊走在兩人腳下：「湯姆你昨天沒有回來，我們可擔心了，黛玉等你好久呢。」
黛玉小姑娘走在旁邊撅著嘴，不像往常那樣嘰嘰喳喳的多話。湯姆聽著納吉亞的話，低頭看看黛玉，想一想拉了拉黛玉的手：「我給你帶了這個。」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十字架：「這是他們的信仰，叫著上帝，他會保佑很多人。」
這個十字架也是湯姆的戰利品，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金屬的十字架，但是保護得很好，有明顯的把玩摩擦的痕跡。
黛玉拿著十字架，抬頭問湯姆：「哥哥下次還走嗎？」
「還要走的。」湯姆點點頭。
黛玉的語調低落了很多，拿著十字架放在胸前的手都垂在了身側：「那你什麼時候走？」
湯姆看了看她，把她抱起來：「上天註定我不能永遠停留在一個地方，但是我保證，我每次的離開都一定會先告訴你，回來也第一時間來看你。」
黛玉抓著湯姆肩上的衣服：「真的嗎？那我們定好了，你可不許反悔。」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的節奏性不強，期待值也不高，好糾結，請大家拍磚，給我點意見，要怎麼寫才好。
第15章 第 15 章
「定好了，絕不反悔。」湯姆應和著黛玉跨進屋裡。屋裡不止是賈敏，林如海也在，還有那個二爺，也被奶娘抱著在。
不管別的人，湯姆把黛玉放在自己身邊，兄妹倆一起行禮：「給父親母親請安。」
「我的兒，快來。」賈敏把黛玉抱住，又牽著湯姆往榻上自己身邊坐。湯姆大了，也不好再摟著，只牽著他的手，讓他坐到旁邊。
「湯哥兒，過來坐好。」林如海在東面坐著，冷著臉：「年紀也大了，男子漢大丈夫，怎能做如此小兒姿態，行驕狂之事。」
湯姆第一次被林如海這麼教訓，正莫名其妙的要坐過去，卻被賈敏拉住，把話接了過去：「老爺何以說出這話。咱們湯哥兒，不是我自誇，不說遠了，就說這千萬裡裡，有誰有我湯哥兒知禮懂事。也不知是哪個小人在老爺面前說了胡話，咀了舌根子，讓老爺說出這話來。若讓外人聽了，豈不是壞了我湯哥兒的名聲。」
賈敏言辭厲害，林如海立馬就慫了：「夫人誤會，夫人誤會。因近日同持中閒談，說及湯哥兒的課業，我與持中皆以為可以讓湯姆去明年的童生試，必定是能過的。到時候成了生員，也算是有功名的人了。」
賈敏這麼一聽立時明白了，連忙放開了黛玉和湯姆，起身走到林如海身邊，俯身行禮，林如海幾乎是彈起來的：「夫人這是何意？」
賈敏被林如海扶著雙臂，臉上一片笑意：「老爺一番苦心，妾身見識短小，讓老爺看了笑話還好，耽誤了湯哥兒的前程，妾身可如何是好。今得老爺提點，妾身怎能不慚愧。」
賈敏的討好絕對是到位的，林如海看得既愛又憐，差點移不開眼睛，只把賈敏扶起來在西邊坐了。
湯姆站起來拜謝不提。剛坐下旁邊的奶娃娃就嚎起來了，奶娃娃不會說話，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老老實實的奶娘倒挺會說話：「恭喜老爺，恭喜太太，咱們大爺必定蟾宮折桂給老爺太太爭光。」
看她說得喜慶，也沒人去制止她，結果下一句就說到了正題上：「不僅是大爺，二爺也望著快些長大，好給老爺太太爭光呢。」
這話一出錢，賈敏臉上頓時冷了幾分，只是拿著茶碗擋住了。林如海倒是高興了：「把二哥兒抱過來。」
奶娘趕緊把孩子抱到林如海面前，林如海看著，撚須笑得高興：「夫人，這哥兒現在還沒名字，下面叫二爺還好，咱們叫起來就不方便了，夫人可有什麼注意。」
賈敏放下杯子的時候臉上已經笑得很體面了：「妾身淺薄，哪裡來的主意，老爺拿主意就好。」
林如海撚須向著：「當初湯哥兒剛來的時候說是收成義子，但上戶籍的時候卻是當成傳嗣子的，他日後就是我林家的繼承人。這二哥兒的話，自然是要從他的名的。」
湯姆按照歐洲人的慣性思維，以為自己被收養以後也不過就分幾個錢而已，沒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被當成了繼承人。在這裡呆了近一年，書也讀了不少，湯姆很清楚承嗣子，繼承人是什麼意思。
這一刻的資訊有些震驚到他了，站起身來，聲音裡有些激動又有一絲遲疑的怯懦：「父親。」
林如海擺擺手讓他坐下：「之前想著同你說你也不一定懂得，現如今讀了這些書，也該知道了。你是我林家的繼承人，可要記得我林家持家清正的家風，日後若敢行事詭秘，落了我林家的名聲，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湯姆聲音裡帶著顫抖連連稱是。
整個屋裡都懂了林如海的意思，丫頭婆子們不提，二爺的奶娘卻深深的感覺到沒出路了。
原想著哪怕有個大爺但是二爺才是林如海的血脈，日後繼承林家的也該是二爺，可現在二爺不僅只是個婢生子，更是在他出生前，大爺就被過繼過來做了承嗣子。這下，真的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不過這些，此刻賈敏才是真的高興。她的身子已經生不了了，她自己是知道的。只是要是林家得一切都讓那個下賤的婢生子來繼承，別說她自己心裡不願意，依著她和那賤婢之間的關係，黛玉日後必定會被逼死。這是她絕對不願意看到的。
這孩子出生的時候賈敏就已經想好了，她已經開始把林家的財產一點點的挪出去，日後好交給黛玉和湯姆，絕不給這婢生子留下些什麼。
不過現在好了，林家由湯姆來繼承。這孩子和自己沒有恩怨，本就是個受盡磨難的孤兒，也不怕他有別的人好親近，現下年紀也不大，好好的養上幾年，日後必定能護住黛玉和林家。
賈敏已經開始盤算怎麼把挪出去的東西再挪回來了，清清白白繼承來的總比偷偷摸摸藏的好。
林如海好似不知道屋裡各人的心思一般：「之前給湯哥兒上戶籍的名字是林懷玉，雖有些女氣，但取的就是懷字的\'歸、來、容、藏、安、慰\'之意，取中庸之道，盡是好意思。」
「老爺。」賈敏聽著懷字，心裡波瀾漸生，眼裡也有了濕意。她曾經是有過一個男孩兒的，只是後來沒了，這懷字，何不是在安慰她曾經的失子之痛，也是在期許著湯姆能護著黛玉的心情。
看著賈敏眼中的情緒，林如海也沒了給小兒子取名字的心情，只隨意的給了個安字：「哥兒身體著實不好，就取個安字吧，林安玉，也是望著他身體好起來的意思。」
「湯哥兒也來了快一年了，還沒過過生辰，我看呀，湯哥兒自己也不記得自己的生辰，不如咱們就把他到那一天記做他的生日，現在看來，還差一個月呢，這就滿一年了。」賈敏拿帕子沾了沾眼角，把情緒緩過來。
林如海心裡高興，只是想著朝堂上的事，卻又低落下來，歎出一口氣來：「湯哥兒在林家的第一個生日，本來該是個大喜的恭賀之日，只是最近諸事皆雜，這宴席怕是辦不起來的，也只得咱們家人和陳先生一家關上門來賀一賀，對外只說是大師批命罷了。」
湯姆放下茶碗：「父親，兒子本就是個不知來出處的人，現如今有了根基，哪裡還能多求。有生日，有家人，有師傅，大家一處吃個飯，兒子已經很滿足了。」
「好孩子。」林如海拍了拍湯姆的肩膀，賈敏臉上也帶著些愁容，林如海又說：「夫人平日也不好和外面交際了，只是最近世道著實緊張，還望夫人能海涵。」
「難道我是那麼不知輕重的人嗎？外頭有什麼事老爺只管去做，家裡有我守著呢。」賈敏抱著女兒。
本是很高興的一個早上，誰知朝堂之事竟如此沉重，湯姆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也是第一次發現還有這樣的無能為力。
世界的大門，好像在他面前開了一個縫隙。
日後林家越來越少出門了。以前陳先生還會經常帶著湯姆去古玩店評鑒，或者去酒樓聽學子們的高談闊論，也到鄉下去看看民生，只是現在，陳先生不僅漸漸的便少帶湯姆出門，連他自己也不怎麼出去了。湯姆更是被賈敏拘留著，日常都呆在家裡。這些暫是後話，先不提罷了。
早膳過後林如海就去了衙門。陳先生那裡告了假，賈敏也不准湯姆做功課，說他急於求成，不管湯姆怎麼證明他只是手破了些皮人沒事，都不管用，賈敏就是堅定的認為他受了重傷，不休養個十天半個月最好連床都不要下。
打發了湯姆和黛玉自己出去玩，還專門交代下人，不准湯姆靠近書房，靠近自己的房間，還專門讓裕華帶人把黛玉無裡湯姆的書都收了，斷了他最後一條路。
湯姆實在沒辦法，只能抱著黛玉去小花園。
世上有一種不好，叫做你媽覺得你不好。
把黛玉放地上：「你想玩什麼？」湯姆全身都散發著\'我要學習，誰都不能攔著我學習，現在不能學習我很不高興\'的氣息。
黛玉捂著嘴笑了兩聲。
「你笑什麼？」湯姆問。
「你管我笑什麼，總歸你不同我玩，我也不同你說。」黛玉裝作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湯姆背著手背著黛玉走到一邊，幾息之後偏偏頭，淡淡的日光把側臉映襯得深邃，眼光中的笑意淡淡的藏在陰影裡。他眼角斜睨黛玉，嘴角勾起一點笑：「管你笑些什麼，說破了也不過是些女孩子的事，我一個大男人，知道那麼多做什麼。你可千萬別說出來，我可不愛知道。」
看湯姆一番大人樣子，黛玉忍不住笑出來，一邊笑一邊還捂著帕子：「哦，還是大男人了，林公子今年年歲幾何呀？分明是個娃娃樣還非要裝出個老夫子態度。林夫子，奴家這廂有禮了。」做著一個行禮的姿勢，黛玉笑得有些站不穩了。
「好你個玉兒，竟敢笑我。」聽著湯姆這句話，黛玉扭頭就往亭外走，卻發現自己飄在半空，向著湯姆的方向飛。
湯姆控制著黛玉，把她卡在亭邊一刻大樹的樹枝椏間。伺候的婆子和丫頭都嚇壞了，楊嬤嬤守在樹下，叫小丫頭們拉好大斗篷，好讓黛玉掉下來時正好掉斗篷裡，又叫了只翠趕緊去封了花園，不准人進出，又叫了小丫去取梯子。
奴才們在這裡急得團團轉，黛玉和湯姆卻玩得開心。湯姆對著樹上喊話：「你可求饒，我便放你先來如何？」
黛玉抱緊了身邊粗壯的樹幹：「我可不求饒，但你若求我，我也可以下來。」說著摘了手邊的樹葉，摧枝打人。
「你還有理了。」湯姆往旁邊站些，卻一點沒躲開，掉了一頭的綠葉子。
黛玉洋洋得意，頗有一些我抓住你把柄的感覺：「我又怎麼沒有理了。小心我告訴媽去，說你欺負我，把我丟樹上。」
湯姆不說話，只笑著看著黛玉，看得她一時到說不出話來，只能瞪著湯姆把玩手上的樹枝。
好半晌，趁著黛玉鬆懈，湯姆立時控制著她飛下來，把她抱在懷裡：「可愛的小姐，你現在還要去告狀？」
黛玉杯抱在懷裡，大眼睛轉轉：「我自可愛的小姐，只是不知這位是不是可愛的老夫子，有沒有可愛的長鬍子。」說著黛玉還學著陳先生的樣子捏了捏不存在的鬍子。
這動作做著，湯姆還沒笑，黛玉自己反倒笑個不停。
又陪著黛玉鬥了會兒草，玩兒了會兒納吉亞，楊嬤嬤這才念叨著該回去用飯了。
作者有話要說：
@花妖，不知道為什麼在評論裡面回復不了你
因為是兩個世界，所以想兩個世界的生活都展示一下，而且也表達這種穿越的力量湯姆並沒有完全掌握，但是看了前面的，確實有些拖遝了，但是坑填不了了?，存稿幾萬，不好改?。不過以後的每次穿越都會儘量讓他有必要性的。
謝謝點評，麼麼噠。
智硬的本寶寶會盡力的【握拳點頭】
悠于 2018-4-14 19:13
第16章 第 16 章
進了大廳，婆子媳婦已經陸陸續續的在擺飯了，看他倆手把手的進來，賈敏連忙招呼著過來。用罷飯，賈敏打發兩個人去午睡，自己一人獨自在廳裡繼續處理家事。
湯姆起來的時候黛玉還睡著，往屋裡探看了一下，湯姆便領著小么往練武場走。那練武場是賈敏專門收出來的一個空院子，那院子本就無用，又在整個林府的邊緣，現在收拾出來專給湯姆練武用，倒也相宜。
正走在路上，前面小徑中兩個婆子綁著個年輕的媳婦往角落的後罩間去，那後罩間被藏在竹林深處，要不是湯姆時常在這裡過路，能影影綽綽看到些建築物的樣子，怕也是不能知道那裡還有個屋子。
「什麼東西在那裡。」桓其先出來對著那三人呵斥，桓正穩穩的站在湯姆背後，沒有一絲動作。
那三個女人抬頭便看見湯姆站在前面，其中一個婆子趕緊鬆開手，上前兩步跪下大爺安。奴才是王桂家的，剛太太傳下話來，這媳婦手腳不乾淨，讓把這一家子賣出去，只是現在人牙子還沒來，先把他們關這兒，等人牙子來了再帶過去。」
另一個婆子還遠遠的押著那媳婦，兩人跪得有些遠。
湯姆聽了也不說話，轉身就走了，快要轉角了，身後還傳來堵著嘴的嗚咽聲和兩個婆子壓低聲音的呵斥聲。
「近來被打發出去好幾家人了，都被發賣出去了，只是也不知道被賣到哪裡去，說了賣了就再沒聽到什麼消息。」桓其偷偷覬著湯姆的臉色，說著他認為湯姆可能想知道的事情。
把玩著腰間的玉佩，湯姆想著最近有些波動的人事，連他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頭也被賈敏以伺候不周到給打發出去了。從前，賈敏可沒有這樣的嚴厲。
湯姆恍惚記得自己剛到林家的時候，家裡前前後後的也是打發了一批下人，想那時是為了掩蓋自己異常的緣故，可就算是那個時候也遠不如今日這般的風聲鶴唳，人人戰戰兢兢，就怕稍有差池就惹來禍害，行事之間像在頭上懸了一把斷頭刀一樣。
想起林如海越來越冷峻的臉色，湯姆心裡隱隱約約的似乎曉得了這些變動了理由了。
瞟了桓其一眼，湯姆並不覺得幾個奴才有什麼重要的。桓正看了湯姆的神色，連忙斥責桓其：「混帳東西，平白的說這些做什麼，不過是些奴才，說出來汙了大爺的耳朵。」
桓其連忙跪下請罪，頭磕得實在。
湯姆甩甩袖子：「下不為例。」說著便不管他進了院子。
桓其又實實在在的磕了幾個頭，這才追著後面跟了上去。
練了不到一個時辰，賈敏就打發人來叫了，來的是綠釉：「大爺，太太說了，您病體未愈，可萬萬不能馬虎，請大爺趕緊去正房裡，太太和玉姐兒都等著呢。」
湯姆看了綠釉半天，綠釉天生是個傻大膽的，竟沒有一絲害怕的感覺，還笑嘻嘻的：「大爺可別耽誤了。太太說了，大爺先回房梳洗，完了就過去。」
「你去吧，我馬上就過去。」對這種天生少了一根害怕的弦的人，又不能和她動手，心裡難免有點小憋屈。但是看旁邊嚇得腿都抖了的兩個，湯姆覺得心裡稍微好受一些了。
綠釉退下了，湯姆帶著桓其和桓正回了自己的小院子，等他到了正房，黛玉早在哪裡等著了。
快一年了，納吉亞已經長得很大了，現在頭尾的距離算起來竟比湯姆還高。以前還能給她一個針線婁，現在硬是給她做了一個嬰兒床大的窩。
它現在正懶洋洋的盤在黛玉腳下，只是腦袋放在黛玉懷裡，任由黛玉在它頭上紮花，小丫頭端著鏡子在前面立著，納吉亞對著鏡子換著角度的看，看起來它還挺有興趣，看湯姆進來，它也只是轉過頭嘶嘶了兩聲，接著又把腦袋放黛玉懷裡，等著她給自己戴花。
真夠醜的。但是看著賈敏、黛玉和納吉亞三位女性，湯姆覺得還是把這句話吞回肚子裡。
不能和女人講道理。
賈敏也是強忍著女人內心對蛇類直覺性的恐懼在陪著黛玉玩，看著湯姆進來，連忙丟開手去，招呼著湯姆來陪妹妹玩，自己扶著桃新的手去了外廳。
湯姆作為一個大男孩，很是不願意陪著小丫頭片子玩，但是在黛玉亮閃閃的眼神裡，湯姆不僅陪著玩了，還主動的幫著綁了好幾朵花。
晚上林如海回來，賈敏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一家人吃了晚飯，林如海便起身往陳先生那邊去了。
看著林如海要去，湯姆連忙站起來：「父親，兒子陪您過去吧。」
林如海還沒說什麼，賈敏身邊的黛玉也開口了：「父親，我也要去，女兒去給父親伺茶。」
「哎喲喲，你來給我伺茶，端得穩茶盅子嘛？」林如海看著好笑，抱起女兒：「好了好了，走吧，走吧，湯哥兒跟上。」
到了才發現陳先生早以擺好香茗水果，在池塘邊上等著了。
桌上還放著兩方陳先生自己制的墨，一番賞玩，本來興起的林如海臉上的神色又有些低落了回去。
陳先生抿一口茶：「如海可是有所煩憂。」
「天何以有二日。」林如海沒有說得很清楚，聲音也像被吞在喉嚨中一樣的模糊。陳先生聽了卻不說話，林如海也不介意，只是自顧自的說話：「老聖人退而不退，聖人立而不得立，諸王相爭，朝堂不穩，這天下，若再這般幾年，怕就亂了。」
「我受老聖人提撥行事，可如今聖人降恩，縱我真一心為老聖人，老聖人也信不過我了。聖上降恩於我也不過是為了離間老聖人與我，現下聖人計謀成了，可若沒了我，聖人也安排不過來他自己的人，好賴先使我占著這位置，等聖人或者老聖人騰出手來，我也就沒有價值了。」林如海沒喝酒，卻像喝醉了一般，說到激動時，竟掩目流淚：「可憐我一番為國為民的忠心，竟連家人都保不住。」
陳先生放下茶盅：「老聖人年輕時也是聖主，只是到老到老行起事來竟汙了自己的一番清名。上頭那位……」陳先生不說名字，只向天虛指：「出自宮婢，雖曾稱王，但從未受過帝王指教，行事之間心胸狹隘，眼界短小，吃相也太難看了些。莫說戾太子和那班兄弟，便是戾太子的長子，現在的瑾郡王相比也……」陳先生話沒說得完，只閉目靠在闌幹邊上。
兩人長久的沒有說話，好半響陳先生才閉著眼睛自說自話一般的呢喃了一句：「總要為後事計。」
黛玉靠在湯姆懷裡已經有一下沒有下的點這小腦袋，昏昏欲睡。湯姆聽著陳先生和林如海的話，心裡打著轉：「萬物隱藏在黑暗之中，因猜疑和恐懼而變得安全，但倘若黑暗也不安全了，為什麼不攤開在太陽底下，纖毫畢見。我在太陽中纖毫畢見，若有魑魅魍魎，焉敢在烈日下鬼祟。」
林如海幾乎是驚奇的看著湯姆。總想著找出一絲生機，卻忘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道理。湯姆的話一下子點醒了他，雖然只是一個想法，而且還是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但是對於林如海這樣的聰明人來說，哪怕只是個思路，只要有了方向，他就能殺出一條活路去。
只是，站在誰的陽光下，這也是個問題，還需好好斟酌一番。
林如海撚著鬍鬚，看著湯姆笑得滿足得很，有子如此，只要日後好好教導，還怕什麼呢。
做著嚴父的樣子，林如海只是撚著鬍鬚看著湯姆滿臉的讚揚。陳先生卻沒有什麼顧慮：「如海呀，如今有湯哥兒，你還有什麼放心不下的。」
話畢，兩人打發了小兄妹倆，也不談廟堂，只言花鳥，頗有些用完就丟的感覺。
湯姆抱著妹妹在花園裡繞著路回房間，等黛玉安頓下來了，湯姆也帶著只翠重播房了。農平已經準備好大包袱，另外還在包袱裡裝了各種藥丸備著。
湯姆有點費勁的把大包袱拿起來，掂了……掂不動，不管了拖著走出房門，一步跨過去，是孤兒院的打開的方面。湯姆是面朝外打開了自己的小單間的門，低頭一看，波多正坐在門口。
「提進來。」放開們把手，湯姆指使波多指使得很順手。
波多竄起來，提起包袱，差點沒把自己帶到地上。湯姆看著波多的樣子，抽了抽眼角，農平究竟在包袱裡放了些什麼：「放床上去。」湯姆把之前鋪在床上的大毛衣服隨意的扔在地上。
有點心疼被隨意處置的衣服，波多卻不敢多說什麼，使盡力氣才把那個大包袱搬到床上。
湯姆揮揮手，波多縮到牆角。
打開包袱，先把幾袋子點心拿出來，另外有兩件斗篷，還翻出來一把匕首，湯姆□□看了看，寒光炳然。收在腰間，繼續翻著包袱，連喝茶的茶壺都給放了一套，這是幹嘛，春遊嗎？
東西被零零散散的翻出來，什麼雜七雜八的都帶了，就是沒有一本書。把手上的東西都扔到床上去，湯姆坐到窗邊。
波多依舊縮在牆角，湯姆看他還沒有離開，挑了一下眉毛，看著他。
第17章 第 17 章
「路易死了。他看到過我吃的您給的東西，他想來這個房間找，他們抓著我，我沒攔住他，但是他從這裡飛下去死了。庫紮說他看見路易是被扔下來了，科林夫人不准我們討論這件事情。」波多帶著恐懼哆哆嗦嗦的把那天的事情和湯姆說了，說得前言不搭後語。
「還有別的嗎？」湯姆問得漫不經心。
「科林夫人請了神父來禱告，最近來了一些人，和平時來做慈善和領養的人不一樣，科林夫人帶他們來過，但是沒有進這個房間。他們呆了兩天，然後就走了。」波多想了想，又補充：「我看見他們帶著刀和斧頭，就在身上，他們還呆了幾個黑色帶子，裝得鼓鼓的，很重，裡奇去搬過。他們說在那裡聞到過火油的味道。」
孤兒院的衣食向來不夠，如果不自己想辦法，這個孩子面臨的就是死亡。所以這些孩子總會竄在大街小巷，要麼乞討，要麼偷竊，稍微強壯一些的還會嘗試去搶劫。在這麼陰暗的見識上，孤兒院的孩子顯然是有足夠的履歷來使他們分辨危險。
「我知道了，你做得很好。」湯姆對路易這件事並不在意反倒對波多後面說的神父和那些人有些想法。正想打發波多，但是看著床上淩亂的大包袱又改變了注意：「把自己洗乾淨，然後把這裡收拾一下。」湯姆揚了揚下巴讓波多把轉移力轉到床上。
「是。」波多跌跌撞撞的往外跑。
湯姆不再關注波多，把注意力轉到窗外。倫敦不愧是霧都，即使是在今日這樣豔陽高照下，目之所及之處也顯得陰沉黑暗。湯姆看著已經看了九年多的孤兒院，這個世界好像從頭到尾都只有兩個顏色，黑和灰，不管是怎麼樣的陽光，這片天空從來明亮過。
把玩著手上的小金手環，這抹黃色好像是天地間唯一的光亮。
低垂著眼眸，湯姆靜坐在那裡，片刻後門口傳來敲門的聲音：「進來。」波多打開門進來。
「把門關上。」湯姆背對著波多。
波多動作很小心，轉身關上門之後便靠著們局促的站在那裡。湯姆沒有說話，他也不敢動。
半晌沒有聲音，沒有聽見有任何動作，湯姆轉過頭看著波多，也沒說話。反倒是波多，因為湯姆的視線越發的顯得不安了，兩隻手捏在一起，腳像長在地上一下：「我可以為您做些什麼嗎？」
湯姆了然般的挑了挑眉：「把這個房間收拾乾淨。」說完便往門邊走，波多趕緊讓到旁邊，湯姆從他身邊走了出去，等湯姆的身影完全消失，波多才像突然被人鬆開一樣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且不管波多怎麼想，湯姆無視于周圍的人，從一群看怪物一樣的眼神裡伴隨著滿耳的竊竊私語從容的走到了科林夫人的房間門口。房門打開，科林夫人背對著門口正在桌邊幹著什麼。
敲敲門，湯姆站在門口沒有往裡走。
科林夫人不在意的回頭看了一眼，瞟見是湯姆，竟然一下子從桌邊站了起來，片刻似乎發現不對，趕緊又坐了回去，僵硬的端著姿勢：「你有什麼事？」
湯姆挪了一些位置，背著光，在身前向著科林夫人伸出手，手心裡的一顆金錁子一瞬間點亮了科林夫人的眼睛。
「進來。」科林夫人疾步走到湯姆身邊，瞪著眼睛掃了一眼外面守著的孩子們：「去幹活，難道你們以為混在這裡晚上就能領到飯了嗎？還不去。」
外面的孩子聽著科林夫人的話，對於食物的執著成功的打消了對湯姆的恐懼和好奇。
眼看著外面的孩子都走了，科林夫人關好房門，帶著明顯的防備：「這是從哪裡來的，你想幹什麼？」
湯姆把手裡的金錁子放到科林夫人的桌子上，掃視了一圈，找了一張椅子坐下。看湯姆坐下，離桌子遠遠的，科林夫人飛撲到桌子上把那顆金子緊緊的捏在手心。
「聽說來了客人。」湯姆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不鹹不淡的痛科林夫人說話。可是就是淡淡的一句話確認科林夫人變了臉色。
「你想幹什麼。」科林夫人的臉色很難看，即使明顯的壓抑了也能聽出她的呼吸比剛才混亂了很多。
湯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說起了別的事情：「有一個男人來找我了，他總是帶著我去西倫敦，他說他是我的父親。」湯姆站起來，好像在思考什麼，走到窗邊：「我和他長得很像。」
「既然這樣，你可以讓他來接你回去。」科林夫人的表情明顯放鬆了。
「但是夫人，他說我呆在這裡是最好的選擇。」這一句話立刻讓科林夫人的神色變了不少，重新陰沉了下來，湯姆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說：「您知道，那些貴族……我並不太明白大人的世界。」
湯姆說著話好像是自己真的只是一個單純的小孩一樣。
「這是他給你的？」科林夫人問。
「是的，夫人。」湯姆顯得非常的有禮：「他說這些是他給您的謝禮，感謝您對我的照顧。以後，他也會經常過來。」說著湯姆又掏出兩個金錁子。
科林夫人直直的看著湯姆放在桌上的金錁子，呼吸變得更加的稱重，喉嚨間的吞咽動作讓她的脖子一起一伏好像裡面有之癩□□在跳動一樣。她沒有別的動作，僵直在那裡，也沒有說是否會讓湯姆留下。
對她這樣的表現，湯姆顯得有些風淡雲輕，他只時端坐在那裡，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
過了好久，科林夫人幾乎是搶的把那兩個金錁子握進手心：「你可以留在這裡，那個房間會一直留給你，那是你的了。」
「這是當然。」湯姆站起來：「關於茉莉和路易的死，請您節哀。」
科林夫人的視線猛的從手裡的金錁子轉到湯姆臉上，卻沒有說出話來。
湯姆依舊是一副禮儀周全的樣子：「那些來哀悼的客人們，夫人需要我去招呼他們嗎？您知道的，我很願意為茉莉和路易做些什麼。」
科林夫人的眼睛都快要瞪出去了，她的下顎咬得死死的，咬牙的聲音聽得很清楚，襯托著這個房間很空蕩。
湯姆依然淡定從容，直到科林夫人從喉嚨深處逼出一句：「不用了，不會有客人來了。」他才離開這個充滿了骯髒氣味的房間，走前還向著科林夫人行了禮。
回到房間，波多果然已經把房間打掃乾淨了。湯姆站在門口看了一下：「很好。去打一壺熱水來。」
波多又顛顛的跑了出去，等他回來，果然是提著一壺熱水。湯姆點點旁邊的水壺，那水壺是農平她們平日裡用的大丫頭的一套茶盞，整套的白瓷，大肚的壺配上四個杯子，因為湯姆說的不能帶太貴重的東西才專門翻出來這麼一套新的給帶著的。
帶著朝聖一樣的心情，波多雙手托著小小的蓋子，又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放到旁邊。提起銅壺，銅壺有些重了，桌子加水壺的高度又高了些，波多倒水時很費力，很不方便，看他咬緊牙關的時候幾乎都拿不穩水壺就能看出來。
但即使再費用，波多也保持著那個動作，保證著水流細細的流進水壺裡。茶葉在熱水中舒展開來，波多像見了神跡一樣的看著那些茶葉。
「夠了。」瞟一眼，見波多一副要灌滿的陣勢，湯姆喝住了他。停下來的波多仍舊是那副瑟瑟發抖的害怕的樣子。
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味道不對，水不對，泡茶的方式也不對：「都倒了吧，再倒一壺熱水來。」
「倒了？」波多臉上的心疼都要溢出來了：「我可以帶走嗎？我發誓，不會讓他們發現的。」
長時間沒有在孤兒院缺衣少食，湯姆有些反應不過來，半晌，波多的腿都打顫了他才說：「可以。」
波多從身上的袋子裡拿出個小鐵壺，看起來是廢棄的軍用鐵壺，破破爛爛的，油漆掉得差不多了，邊上充滿凹陷。打開蓋子，波多小心翼翼的把茶壺裡的水和茶葉倒進去。
「洗乾淨，倒壺水進來。」湯姆不再管波多，打開破爛的衣櫥拿出在倫敦買的書開始看。湯姆在教堂和牧師學會了英文，現在看的是一本介紹東方的書，湯姆看的時候也暗自比對，雖說一切都和熙朝相似，可遙遠的東方卻從來沒有出現過熙朝這麼一個朝代。
太陽慢慢的朝著地平線移動，光陰就這些慢慢的過了。
第18章 第 18 章
湯姆回來的時候林如海正和賈敏在討論他的生日宴：「老爺不是說湯哥兒的生日宴不大辦嗎？」
「今時不同往日了。晚些我會另外給夫人一份名單，夫人要著重安排一下客宴。」說完這句話林如海邊臥在床上半晌沒有說話，賈敏以為他再不說話，思忖著\'名單\'二字便也在他身邊睡下。
丫頭放下床幔，熄了半數的燈，賈敏都快睡著了，才聽到林如海悠悠的說：「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湯哥兒生辰之後怕揚州的變動就開始了。」林如海歎了一口氣，幾乎是氣聲在說：「端看老聖人的意思了。」
湯姆在林府過了一個生日，十歲的，生日這一天林如海給湯姆定下了一個小目標：「你也十歲了，雖說還小，但舉業也該考得了。為父也不要你一步登天，咱們先定個小目標，把童試考了，正好還有兩個月童試就開科了，為父已經給你報了名，你直接下場即可。」
「湯哥兒天賦極高，這一年該讀的書也都讀了，童生試簡單，倒不用太當回事，平常心就好。」陳先生對湯姆的課業事很放心的。
林如海是很知道湯姆的實力的，但自己家的孩子關了門怎麼誇都不過分，當著外人的面卻不能如此，因此反而斷了嚴肅的臉：「雖說陳先生這麼說了，但你若敢因此懈怠，別怪為父對你不客氣。」
林如海這麼一說，周遭來赴宴的官員卻不敢如此附和，所出皆是「雛鳳清於老鳳聲」之類的話。
宴席間，連老聖人和聖人都傳來賞賜，雖說和老聖人比起來，聖人那份一看就是敷衍，但是能得兩位聖人賞賜已經是件了不得得事了。
眾人的恭賀更加喧和，誰也沒注意到林如海眼底藏得深的凝重。
宴席後，客已散盡，下僕穿來送往的收拾著滿堂剩餘的熱鬧。賈敏在正房中，手支在額間，眼眸閉著，吳嬤嬤站在旁邊小聲的回事，賈敏搖了搖手：「湯哥兒和玉兒可安頓好了？」
「哥兒和老爺在書房，姐兒回房了，老奴剛去看過，想是白日裡累著了，姐兒現已安置了。」吳嬤嬤帶著笑。
賈敏揮揮手讓吳嬤嬤退下便不再說話了。
書房裡，林如海卷起手中的信件，在燭火上點燃。這信件裡的名單正好對應剛才這人所說的準備好。看著火光林如海對那人說：「揚州以前是誰的，現在也是誰的，林某不才，但必定平盡全力保住揚州。」
那人聽了點點頭，也不說話也不等林如海反應便走出了書房。
書房裡只剩林如海了，只是他沒動，一直閉目坐在桌邊。片刻後才從他背後的小房間裡傳來一陣細碎的聲音，接著湯姆走出來。不等湯姆說什麼，林如海揮揮手便讓他離開了。
一場生日宴下來，雖說在宴上林如海就說了讓湯姆考秀才這事，但是接下來的日子，林家卻沒有一點緊張的氣氛，甚至還天天的帶著黛玉給她啟蒙，教她寫字，不僅陳先生不攔著，連林如海和賈敏都沒怎麼當回事。實在是湯姆天賦太高，讓人緊張不起來。
果然是緊張不起來，縣試，府試，院試，湯姆一路考過去，沒有一處不順當了。等到報喜的人來說中了頭名，林家一家子的人心裡都重播著原該如此。
「我的兒，就是不一般，才讀了一年書就得了個廩生，天下哪裡還有你這樣的好孩子。」賈敏心中高興，抱著湯姆一口兒，一口心肝兒的，捨不得放手。
「羞羞臉，這麼大了，還和媽撒嬌。」黛玉劃著小臉，她還不太懂湯姆中了廩生的重要性。
湯姆笑一笑，黛玉直直的飛到他懷裡。林如海看著他們這麼笑著鬧著，總算覺得日子有些盼頭了。
不過該打賞的還是要打賞的，報喜的人要賞，家裡的下人要賞，還要派人各處報喜去，另外要準備宴席，總要有人來共賀才好。
雖說接下來忙起來了，但賈敏的身子看起來反倒好了許多，臉上也帶了些紅。
這段時間像落雨一樣下馬的揚州官員一點也沒打擾到這件人的歡喜。
吩咐去娘家報信的早早就啟了程。林安家的進的內室去報的這個消息，賈母聽著是真高興。賈敏從來就是她的心尖子，曾經為著子嗣的事情過得辛苦，現在白得一個兒子，還不是用後宅陰暗手段來的，養得親，如今這孩子還有大才，才將將的讀了一年書便考了秀才，日後還不定怎麼成龍成鳳呢。
「賞，都得賞。林安家的，你晚一天走，再帶點東西回去給敏兒。鴛鴦呀，把庫房開了了，我得好好挑挑，好好挑挑。」想著女兒下半生有了指望，賈母興起，又從私庫裡翻出好些好東西讓帶去林家。
「林家哥兒竟這麼出息了，的虧是老祖宗的外孫，必定是老太太福氣大，這才庇佑了後輩。」先出聲的必定是鳳姐，仗著自己牙尖嘴利，奉承老太太自有一套，如今在賈母面前連她丈夫都要退一射之地，這都賴她在賈母面前的體面和看重。如今有了這樣的喜事，又怎麼不好好的奉承一番呢。
「這湯哥兒小小年紀就中了廩生，前兒生辰還得了老聖人和聖人的賞，這可是天大的福氣。姑太太的福氣還有的是呢。老祖宗可就放心了。」要說在賈母身邊說話最能說到賈母心裡的必定是賴嬤嬤，這話一說出來，賈母那真是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林家那哥兒怎麼樣，賈母是不放在心裡的，在她看來，既然女兒願意，當個玩意兒養養也沒什麼事，不管是林家還是賈家，都不缺這三瓜兩子兒的。
誰知道養著養著這哥兒竟真是個出息的，現在不僅能慰藉到賈敏，竟還有這樣的造化，那麼日後護庇自己女兒外孫女想必也是沒問題的。
女兒下半輩子的年老有了著落，這才是賈母最大的歡喜。
看賈母的反應，鳳姐眼珠子一轉便知道了癥結所在，隨後的一陣\'姑媽的後福深得很\'，\'趕明兒哥兒再給姑媽掙個誥命\'，這車軲轆不斷的奉承話，果然讓賈母笑得見牙不見眼。
王夫人和刑夫人雖然自持笨嘴拙舌只是應和著，但也在賈母這裡奉承了好大半天，順著賈母的話又送了禮，等她歇了才得空回自家去。
這頭他們倒是走得利索。刑夫人看著這大車小車的要往江南搬，臉上的奉承險些掛不住，雖說心頭也知道就算東西不往江南送，也到不了自己兜裡，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心裡頭貓抓似的痛又是另一件事。
攏不住丈夫，又沒兒子，繼子看叔嬸一家比看自己親，身無長物，嫁妝也沒幾個。這深宅大院裡，看著人來人往，熱熱鬧鬧的，可哪一出熱鬧是自己的呢？哪一出熱鬧自己又能靠一靠？
這麼大個宅子，這麼多的人住著，可還是覺得好像這只是個只有自己的孤墳罷了，哪裡有一絲的人煙味兒。這麼多年了，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可這當口上，連小姑子這個無子繼後的都養了個可以靠的哥兒在身邊，現在還這麼出息。
越想刑夫人越覺得覺得這世上只剩自己一個孤鬼了。
王夫人聽著這麼一個消息倒是可有可無，那賈敏自閨中就與她不對付，嫁進賈家了，這小姑子又一天照三餐加宵夜的給她添堵，不就是看不起她不如她賈家大小姐有文化嗎！有文化了不起，有文化你生兒子呀。
所以不管曾經和賈敏有多大恩怨，王夫人現在是站在勝利者的角度去看賈敏的，內心的滿足感已經足夠壓過曾經的憋屈了。別看她賈敏現在有個養子了，還考上了秀才，但是那是自己腸子裡爬出來的嗎？
王夫人表示這事情她無所謂。
上午王夫人還抱著勝利者的姿態對湯姆考上秀才的事無所謂，到了下午這情況一下子就翻覆過來了。
為什麼？
因為寶玉被打了唄。
報喜的人既然來了，那肯定賈家上下都知道這消息了，賈政作為賈家內部統一認定的當家人，他自然也是知道的。正為妹妹高興，也哀悼大兒子去年的死，同時抱著對小兒子的期望，賈政決定去關懷關懷小兒子。誰知道一進房間就看見抱著大期望的兒子穿著肚兜膩在漂亮丫頭懷裡，撅著嘴去吃人家嘴上的胭脂。
酒色之徒耳，何敢謀之。
賈政看著這一幕，氣得氣血倒流。
考科舉是他自己的期望，不管是因為自己總也考不上還是因為賈代善父愛太強，總之自己是沒有考科舉的指望了，好不容易放下執念把這個夢想傳給了大兒子，誰知道大兒子竟然早逝，好吧，還有老么。作為賈政現在的獨苗，賈政現在已經把對科舉的全部熱情和希望都交給了這個老么寶玉，可是看他現在這個樣子。
賈政一瞬間覺得科舉這件事，他真的一點指望也沒有了。
夢想的毀滅，有多大的力量，看賈寶玉屁股上的血跡就知道了。
賈寶玉就住在賈母的碧紗櫥裡，一有動靜賈母就被驚動了，可就是賈母這麼快的速度，等她進來的時候，賈寶玉已經被賈政按在膝蓋上揍了好幾下了，屁股上已經開始流血了。
賈寶玉房裡沒什麼利器，賈政一時找不到趁手的兵器，順手就扯了腰間掛的扇子，按著賈寶玉就是一頓狠揍。
既然已經被賈母救下來了，賈寶玉也哭得聲嘶力竭，等他爹被他奶奶趕走了，他都沒停下一秒。
對賈寶玉來說，這頓揍挨得真的是莫名其妙，簡直是場天災。對他媽來說卻是一場單方面的對賈敏的仇恨升級，特別是看著兒子鮮血直流的屁股聽著他差不多哭啞的聲音，這仇恨就跟吃了金坷垃似的成立方的增長。
這混帳小姑子，果然不是單純的報喜，我倒是讓她笑，一個養子，還是這麼大年紀的養子，我看她能笑到什麼時候：「我的寶玉喲，娘的肉。」
不管王夫人是怎麼恨的，怎麼扣減禮單，林家反正是一點也不缺那個錢，對於王夫人臨上車了又撤下來的禮物清單，林家也不以為意。林如海是不清楚，黛玉和湯姆還不懂這些套路，至於賈敏，抿抿嘴，這個二嫂，還是一副扶不上牆的樣子。
「我的兒，這次你辛苦了，好好休息幾天，切莫再勞神，你小小年紀，別太耗心血了。你二舅母家的珠大哥哥就是，為著讀書耗盡心神，小小年紀留下個遺腹子就沒了。你可得好好的保養自己，學業重要，身體更重要。」賈敏雖說著賈珠的事情語氣裡帶點遺憾，卻單單只是為了自己二哥罷了，心中倒沒什麼悲傷的。湯姆明顯聽出來，也不跟著附和這話。
二哥家的珠兒，資質不過普通，偏二哥為著舉業一再的逼他，小小年紀心思重得像個七老八十的童生。本就壓力大，王氏不說好好的給他保養，反倒連連的送些不著調的丫頭去，好好的一個哥兒，就是被這兩口子給折騰沒了的。
第19章 第 19 章
拋開別人家的事，賈敏抱著黛玉，湯姆坐在一邊：「把昨天收拾的東西都拿上來。」一個個錦盒被拿了出來，打開擺在湯姆面前，賈敏點著面前的盒子：「你現在用的東西都舊了，也該換新的了，這些都是你這次中舉收的禮物，你仔細挑挑，挑出得用的換上，其他的你帶回去讓奴才鎖小庫房去。」
加上這幾個月的考試，湯姆已經在林家呆了一年半的時間了，這一年半來什麼樣的富貴也見過了，現如今看著這些玩具心裡一點波動也沒有，只是想著有什麼東西適合自己用罷了。
挑了兩隻筆，正選著一塊磨，賈敏便對身邊的桃新說：「我記著庫裡還有一套十色箋，你去找找，拿出來給哥兒和姐兒用。」
湯姆抬頭對賈敏笑笑，選了筆和墨，又挑出一塊玉來。說是一塊實際上是一黑一白兩塊相接成的，黑色的一塊是墨玉，看上去也有些年頭了，一塊是羊脂白玉觸手微涼。玉佩做成黑白兩魚的樣子，頭首相接，明明只是兩條魚卻硬是雕出了相濡之感。
湯姆拿出白色的那塊給黛玉：「給你一塊，我留一塊。」黛玉接了白玉的一塊，細細的打量。賈敏看了伸出手去從他們手上拿了完整的一塊，兩條魚相接相連，再合上兩兄妹的樣子，倒頗有一副相互扶持的樣子。
賈敏心中安慰，親手將兩塊玉分別將放進兩人的荷包裡：「你們好好帶著，要像這兩條魚一樣，有生之年能相互扶持的也就是你們倆了。」語氣中帶著淡淡的傷懷。
湯姆知道賈敏這是為了林如海的事，雖說現在情況好轉，可誰也放不下心來，誰都不知道頭上那片天會有什麼變化。湯姆恨極了這種命運被別人掌握的感覺，可是這個年紀的他再怎麼痛恨掙扎也於事無補，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安賈敏的心：「母親，我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妹妹，有我在的一日，妹妹必定福壽安康。」
「好孩子，好孩子。」賈敏再怎麼精明，內心總是柔軟的，特別是在自己孩子面前，這樣的信誓旦旦，賈敏覺得眼角也帶了些熱氣了。
賈敏捏著帕子擦了擦眼角，黛玉艱難的站起來，抱著賈敏的手：「娘。」小小的黛玉以為賈敏不舒服，小手一下一下的輕輕的拍在賈敏肩膀上，就像她病了的時候賈敏哄她一樣。
「娘的心肝兒。」賈敏抱著黛玉在她臉上親親：「好孩子，娘沒事呢。你和哥哥去玩好吧。」
黛玉抱著賈敏沒放手：「娘，我要和娘一起。」
賈敏收拾好心神，輕輕的拍著黛玉的背：「娘還有好多事情呢，玉兒和哥哥一起去玩吧。」
黛玉轉頭看了看在邊上坐著的湯姆，對賈敏點點頭：「好吧，我去陪哥哥玩，娘，我走了。」說完話在賈敏臉上親一親，轉過身湯姆就把她抱起來。
本來西方人骨骼體型就要大些，現在的湯姆養了這些長時間，體型早就不是剛來時候的那個小樣子了。身高在這一年半裡猛的竄高了好幾個頭，肌肉薄薄的附在身上，隨著他的動作用力像水銀一樣的在流動。
湯姆抱著黛玉走出去，出了門了，黛玉才問：「哥哥，母親怎麼了？」黛玉手中還抱著剛才賈敏塞給她的那個裝著玉魚的小荷包。
湯姆還不及說話，前面一個媳婦急匆匆的跑過來，若不是前面引路的媳婦攔得快，只怕就撞上了：「作甚？急燎燎的衝撞了大爺和小姐，你擔待得起嗎？」
「請大爺小姐恕罪，實在是二爺現在病得嚴重，才急得差點衝撞了大爺和小姐，請大爺小姐恕罪。」那媳婦跪在前面，語氣很急，但還是恭恭敬敬的跪著。
「行了，放她去母親那裡吧。」湯姆抱著黛玉繼續往前走，沒為難她也沒為自己名義上的弟弟多說一句話，哪怕是虛偽的關心。他只顧著懷裡的黛玉，別的並沒有太關注：「你看到了，母親忙得很，你就不要去添亂了，我們現在去陳先生那裡，先生給你做了一個小小的塤，你就不用我再替你扶著了。」
湯姆想著拿話岔開剛才說二爺病了的事，誰知黛玉根本沒有問，就像根本不知道不懂得一樣，湯姆心裡松了一口氣。
下午在陳先生那裡學了塤，又學著制了一回磨。到了晚飯時間才回了正房。林如海也在：「正好來了，快過來。」
湯姆牽著黛玉：「給父親請安。」
「爹爹。」黛玉剛行完禮就站到了林如海身邊，抬著小腦袋看著林如海，被小女兒看得心都化了，林如海把她抱起來放在自己膝上。
湯姆坐到旁邊的大椅子上聽著林如海和他說話：「湯哥兒如今也是秀才了，只是這秀才好考，舉人可不好考。而且湯哥兒現在年紀還小，就怕你木秀于林，這舉業一事，還是要好好的往後壓一壓，和陳先生再多學幾年。你年紀小，千萬不可因廩生一事心生狂妄，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兒子知道。兒子現在最要緊的還是跟著陳先生念書，書經都讀齊了，紮好基礎才敢再圖其他。」湯姆明白，他現在的成績完全是拼智商強記來的，論學識扎實他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況且林如海現在的位置岌岌可危，朝堂之事還沒有解決，現在出頭，絕對不是好時候。
林如海撚著鬍鬚連連點頭：「很好。若說學識，人生漫長總有學到的一日，但跟重要的卻是認知，一個人若看不清世道，讀不懂前路，那才是真正的不會有出頭之日。你很好，既能學得書經，又有洞悉之能，雖說現在年紀尚小，但日後可圖。」
林如海是真的滿意，這個養子莫說天賦，單說洞悉世事之力也不是凡夫俗子可比較的。
「父親，我心中有所感，晚上怕是要回一趟倫敦。」湯姆對林如海說。
「去吧，只是要注意安全。」林如海和賈敏已經很習慣湯姆時不時的回倫敦這件事了。
晚飯已經擺好了，一家人圍坐著，黛玉喜歡吃點清爽的菜，湯姆反倒喜歡寫濃油赤醬的，桌上這兩種菜一半一半，湯姆面前還擺著一碗骨頭燉的湯。看著眼前奶白奶白的湯，湯姆的眼角忍不住的抽了抽。連續喝了兩個月了。
最近長得太快，湯姆老覺得骨頭疼，請了大夫來看，大夫說是正常的，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長得太快營養更不上，再加上以前苦日子過了身子有些虧空，得補。
從大夫說這話開始，湯姆就過上了水深火熱的補身子的日常。每天吃飯得喝一碗，各種補藥輪番上場，雖說都控制著量，但是也架不住頓頓喝，日日喝，湯姆現在一看到液體的就有一種想吐的感覺。
不管湯姆怎麼想，賈敏的一片慈母之心是他推不掉的。因著以前自己和黛玉身體都不好，久病成醫之下，各種補藥的藥性賈敏是一清二楚，還能根據口味來調配新的補品。但是不管怎麼調配，連續吃了兩個月，再好的東西都膩味兒了。
顧著林如海和賈敏一番苦心，滿懷切切，湯姆閉著眼睛，一碗湯幾乎是灌進去的。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賈敏抿著嘴笑著，林如海看見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她的手，好歹笑容收斂了幾分。黛玉看著湯姆每天都要喝兩碗補藥，看都看得膩味了，虧得他每天還能喝得下去。平日裡看他一副從容淡定、風光霽月的樣子，現在這幅忍辱負重的模樣倒是有幾分的趣味。
等湯姆放下湯碗，一桌子上的另外三個人立馬變換了一副關切的表情。
用完晚飯，又閒聊了半日，湯姆先送了黛玉回去，而後才回了自己的院子：「把那只塤和新制的墨帶上。」第一次制了一塊墨出來，湯姆的興致難免高了些。
上次拿回來一件大毛衣服，滿是灰塵，農平想著乾脆帶床褥子過去，也好睡，便揀出一床輕薄的褥子來：「大爺，不如帶床褥子，大毛衣服再好也不如褥子睡得舒服。」
「不用，還是拿件大衣服。東西儘量少帶，只停留一天，不要麻煩。」湯姆張著手讓只翠伺候著換衣服。這身衣服還是湯姆自己在倫敦買的，賈敏嫌材質手工都不好，又找了布料照著這個款式給他重新做了好幾套。
「這褥子可以不帶，但是這盞湯還是要帶的，裝了銅壺，底下隔著有炭，溫著做宵夜也好，明日早上吃也好，都能用。」農平小心翼翼的把銅壺裝進盒子裡，放進大包袱。
湯姆瞥見這壺補藥，眉毛皺得看不下去，乾脆轉過頭眼不見為淨。
什麼都備好了，湯姆拎著包袱跨出門口，轉瞬便出現在孤兒院。扯開包袱，湯姆點起燈，先從包袱裡扯出大衣服和小枕頭，別的東西等明天睡醒了再說吧。
等二天睡醒，天也就濛濛亮。推開一些窗戶，孤兒院的小孩子已經在下面的院兒裡來來往往了。
打開門，波多就站在門口，腳邊放著一壺熱水。湯姆不關心他再外面等了多久了，這麼半年來，波多已經被湯姆□□得很明白湯姆的心意了。
昨夜看見湯姆的房間亮了一會兒燈，波多就知道湯姆回來了，早上天還沒亮就去了廚房。在湯姆和科林夫人單方面的友好的交流過之後，對於湯姆在孤兒院的一舉一動，包括波多的一些舉動，科林夫人已經很習慣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提著水進來，波多從哪個破衣櫃裡拿出盆子和毛巾，兌上熱水，等湯姆都穿戴好了正好就能用。接著又從破衣櫃裡拿出幾本書來，有中文的四書五經，也有英文的書籍。
把毛巾扔回盆子裡，波多自覺的拿著盆子出去。等他再回來之後湯姆已經坐在桌子前了，面前放著一些糕點，有些冷了。不是沒想過出去吃，以前是出去過的，但是吃了一次之後又冷又硬的幹麵包，混合著莫名其妙的味道，湯姆當時就懷疑自己曾經在這裡的九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只從那一次的嘗試之後，湯姆再也沒想過要出去吃了，反正在這裡也呆不長。吃著點心，湯姆把那盒湯推得遠遠的，假裝自己看不見。
第20章 第 20 章
看著湯姆的背影，波多想著前兩天的事情說：「前幾天您收到一封信，我可以向您保證沒有任何人進入過您的房間，那封信被卡在窗戶的縫隙裡。」波多恭恭敬敬的雙手遞上一封信，但言辭有些激動，他希望湯姆相信他，在湯姆不在的時候他是好好的守著這個房間的。
自從湯姆開始莫名消失在孤兒院又莫名出現，自己好像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他的僕人。
是的，波多覺得自己是湯姆的僕人，哪怕這個主人是和自己一起在孤兒院長大，而且比自己更小，波多也誠心實意的把湯姆當做自己的主人來服侍，他甚至偷偷跑去富人家庭看那些傭人是怎麼工作的。
哪怕湯姆並沒有這麼想，他只是順手指示罷了。但是沖著湯姆每個月給他的那兩顆銀錁子，波多就準備為湯姆奉獻自己的整個身心。
湯姆倒是一點也沒關注波多的心理，從波多手上拿過那封信，接著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下，信封上面空白的地方慢慢浮現出墨蹟，本來是致湯姆·裡德爾先生，現在慢慢的變成了致正在孤兒院三樓小房間窗前用餐的湯姆·裡德爾先生。
湯姆瞟了一眼波多，語氣沒有一絲異樣的問：「你看過信了？」
「沒有，從窗戶上拿下來就放進抽屜了。」波多已經是那副恭敬的樣子。
湯姆收回眼神，打開那封信，是一封……或許說是邀請。
親愛的裡德爾先生：我們很高興通知你你已經被霍格沃茲魔法學校錄取了。請在附件中找到必需的書和儀器的單子。學校將在九月一日開學。你的貓頭鷹請不要遲於七月三十一日來學校報到。你忠誠的阿不勒斯·鄧布利多。
湯姆挑了挑眉，沒有說話。波多偷偷的看了他一眼，眼看他沒有生氣的樣子：「昨天有一位先生來過，說是要找您。但是因為您不在，所以他和科林夫人約好了今天會再來一次。」停了停，看湯姆沒有拒絕自己的意思，波多繼續說：「科林夫人說了一些不好的話，那位先生，我看不出他的想法，但是他今天應該會在下午2點之後到。」
捏著信，湯姆心裡不受控制的有些翻騰。理智上他不願意搭理這封信，但是心裡卻有一個聲音在大喊：「這是你的機會，你擁有這個世界。」
「我知道了，把東西都收到衣櫃裡，你就退下吧。」湯姆一隻手捏著小金環，另一隻手不在意的揮了揮，至於心中是否真的不在意，恐怕也只有他知道了。
湯姆的腦子有些亂，平日裡非常清晰的大腦現在像漿糊一樣轉不清楚，他覺得他需要一些清晰的大腦幫他思考。
不管波多，湯姆拉開門走了出去。
天還有些暗，黛玉還沒有起床。看著湯姆回來，農平趕緊上前伺候著，本以為回院子離去，誰知湯姆直直的往正房走。農平不敢多問，只能一邊吩咐小丫頭去那披風一邊跟著湯姆，那。誰知走了沒有兩步，湯姆就停下了，停了片刻湯姆轉身就往自己的院子走，農平又趕緊跟上。
湯姆強忍著內心莫名的激動，克制著自己任由農平和只翠服侍著換了衣裳，這才走出去。照例先去黛玉的院子，黛玉已經起了，正乖乖的坐在凳子上讓和雁給自己梳頭。
湯姆走過去從和雁手上拿過梳子，黛玉從鏡子裡看著他，笑嘻嘻的問：「你要給我梳頭？」湯姆不說話，直接上手了，黛玉想著打趣他：「這可好，日後狀元公做煩了，你還能做個梳頭娘子。可別謝我，雖然是我給了你機會。」
這道理溜溜的，可是很快黛玉就笑不出來了：「哎喲，你是來梳頭的，還是來拔頭髮的。」
湯姆有些尷尬的看著手上的幾絲黑髮。黛玉人還小，頭髮也不長，平日裡就是紮兩個啾啾，再繞幾絲紅線，墜點小寶石什麼就行了，看著的時候湯姆覺得還挺簡單的，沒想到上手居然這麼難。
現在湯姆的心思全在眼前這幾根頭髮上了，什麼邀請，什麼霍格沃茲，全被拋在了腦後。
本來頭髮就又短又軟，現在手上還出了汗，粘連著，更是縷不清楚了。
眼看著湯姆手上又多了兩根斷發，黛玉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黑，和雁鼓起這輩子最大的勇氣：「大爺，還是奴婢來吧。這時間也快晚了，別耽誤了請安。」
挫敗感太強了，活了這麼大，湯姆還沒遇到過這種自己解決不了的事情。怏怏的放開頭髮，看著和雁手腳利索的給黛玉綁好小啾啾，湯姆的心神全在黛玉的黑髮上。
梳好頭髮，黛玉也不管湯姆，小短腿蹬蹬的就往正房走。湯姆想著剛才那幾根頭髮也不敢和她嗆聲，只能跟在後面，縮手縮腳的走著。
一進門賈敏家發現了自家女兒的小脾氣：「玉兒，怎麼了？小臉黑黑的，不笑就不漂亮了。」
黛玉噘著嘴，扯著啾啾上垂下的紅繩兒：「哥哥說給梳頭，但是都揪下來了。娘，你看，頭髮都揪下來。」愛美的小姑娘低著頭，指著頭髮，一點不留情的當著當事人的面兒告小狀。
賈敏配合的摸摸黛玉的發頂：「哥哥這麼可惡，咱們罰哥哥抄書好不好？」
「讓他給自己編小辮兒。」手指繞著紅繩兒，黛玉覺得抄書這個懲罰不好。
「讓誰編小辮兒呢？」林如海從內室走出來，把黛玉抱起來，賈敏往旁邊讓讓，林如海順勢坐下。
黛玉指著湯姆：「讓哥哥編小辮兒。」
林如海擺擺手讓湯姆坐下，看了一眼他一直沒長的頭髮：「哥哥這頭髮可編不了小辮兒。」
一直想著讓湯姆給自己編小辮兒懲罰他，結果沒記起來他根本沒那麼長的頭髮。黛玉望著湯姆的那頭短髮，心裡更委屈了。
「不過湯哥兒這頭髮是怎麼回事，這一年身量長了不少，怎麼頭髮一點沒漲？每次出門還得帶個發套，明兒請個大夫瞧一瞧，該吃藥吃藥，該補就好好補補。」林如海看著湯姆的頭髮，說補藥真的是真心的。
吃了這麼久的補藥，現在湯姆聽見補藥兩個字，反射性的就想反胃。剛想拒絕，外面的婆子就傳飯進來了，賈敏招呼著眾人用飯，湯姆的話正好就被打斷了。
憋著一口氣喝了一碗湯，大清早的，湯姆覺得心情有些低落。反倒是黛玉，看著湯姆一臉的生無可戀這才覺得心情好一些了。
朝飯用畢只有丫頭媳婦來收拾趕緊，一家人坐回裡邊，湯姆正好就掏出了那封信遞給林如海：「父親，我昨日回倫敦，收到了這封信。」
這信的制式有些不一般，林如海接過面色有些嚴肅的打開：莫不是湯姆的親生父母找來了？裡面都是英文，林如海看了並不明白，問湯姆：「這是？」
湯姆的臉色也不是很好：「昨天晚上回去並不知道，是今早起來，孤兒院的夥伴拿出來的。他說這封信本來是卡在窗戶縫裡，他看到才收起來。」手上無意識的捏著腰間的小荷包：「信是從一個叫霍格沃茲的學校寄來的，聽說前兩日有一個男人來孤兒院找我，我猜測應該是那個學校的老師。」
「學校？這事情頗有蹊蹺。如果是學校的信那應該是招你去學習的。」林如海推斷著：「但既然是學校，這信為何不在你養生院院長手上，反而卡在你的窗戶縫裡？」
湯姆上前一步，拿過信封，指著前面的收件人說：「更蹊蹺的是這裡。我剛拿到信的時候這裡寫的是致湯姆·裡德爾先生，但是當時我正在用點心，這封信便變成了現在這樣。」說著湯姆把收信人的資訊讀了出來。
「你是說這信竟能立時發現你的蹤跡與行事？」林如海和賈敏驚恐不已，卻又強力的保持這姿態。
「是，想來是有這個能力，畢竟是我親眼看見它變化的。」湯姆確定：「而且聽說那個男人今天下午還會來養生堂找我。」
「此事詭異，那人不管是因此來找你還是別的，想必都是來著不善，安全為重，你今日便不要回去了，此後也少回去。」這種鬼神之事，林如海想著還是避而遠之的好，只是湯姆能穿梭於兩個世界，那人不知是否也有此力。
林如海心裡已經在開各山各觀的和尚道士的名單了。
「父親，我想回去看看。」平日裡湯姆少有反駁林如海，現在在林如海和賈敏驚懼至此的時候，湯姆居然還想著回去。
不等林如海說什麼，賈敏先反應過來：「你回去做什麼，對方不知是奸是惡，你小小年紀，回去能做什麼？你在那處孤身一人，若傷了怎麼辦？你遠在天邊，咱們縱使想要出手也助不到你，我們母子之情雖只有短短一年半，但我從來當你是我親兒子，你若真的受了什麼傷，豈不是要挖了我的心去。」賈敏說著話想著可能發生的事，眼淚也忍不住，拍著湯姆的後背，就是不讓他走。
若不是現在，賈敏還不會如此失態，可現在，林如海官場上的生死危機未過，她的心沒有一刻是放下的，現在乍然聽到這樣的消息，想著湯姆可能一個不慎就身死他鄉，賈敏是真把湯姆當自己兒子了，現在再也忍不住，這半年來的緊繃一下就被敲到了弦。
丫頭們趕緊圍上來，林如海也要勸。黛玉不是很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看著賈敏哭了，心裡難免著急，小手抹著賈敏臉上的眼淚：「哥哥要去哪裡？哥哥不要走。」
看著賈敏實打實的悲傷，湯姆心裡的愧疚在不斷的翻騰，只是現在的他思路清晰，心裡有強烈的預感催促著他去見那個人，去那個學校：「父親，你信我，我有預感，就像是第一次來家裡一樣，我一定要走出去的。」
林如海本想著呵斥著湯姆，把他拘在身邊。但是看著湯姆這麼堅定這麼認真的神情，心中歎了一口氣。也罷，本就是上天註定的緣分，既然這個人出現了，不管是好是壞，總要面對的。若真的是個劫難，一味的逃避，上天總會安排別的苦難出現。既如此，還不如直面面對。
想著這些，林如海艱難的點點頭。賈敏看自家老爺都同意了，心裡更是傷心，抱著湯姆和黛玉就哭得停不下來。
「母親，不要擔心，我一定會好好的。就像我第一次來的時候，這是我的機會。」湯姆不太習慣去安慰一個人，他只能很認真的和賈敏說著他的感覺。
眼看是攔不住了，賈敏稍微忍住一些情緒：「我的兒，你可千萬要小心，你去了那邊也帶不了人，什麼事都只有靠你自己。你可要好好的，要知道保護自己……」這說的話，這傷心勁兒，好像湯姆立刻就要離開，再也不回來了一樣。
悠于 2018-4-14 19:13
第21章 21
一早上湯姆都在不斷的安慰賈敏和黛玉，到了中午，草草的吃了飯便在一家人擔憂的眼光下回了倫敦。
湯姆在窗前等了一個小時，剛好兩點，那人到得很是準時。
他進來的時候湯姆還坐在窗前，無意識的放空著，手裡捏著小荷包。
湯姆聽見敲門的聲音，轉過頭，那個人正好開門走進來。是一個身材很高大的男人，臉上有些很深刻的皺紋，鬍鬚有些長，是棕色的。他穿著一身有些舊的西裝，脖子上還掛了一條長長的圍巾，並沒有圍起來，只是掛著。一頂紳士帽被他拿在手上，除了手上的一個銀戒指身上再也沒有什麼東西了。
他有壯年普遍擁有的一種沉穩，看起來非常的可靠，但全身都散發著一種尋常人沒有的氣勢，看起來像一柄藏鋒的銳利大刀。那感覺和教湯姆武藝的那個老兵家中收藏的那柄上過戰場的大刀一樣。
他有一雙藍色的眼睛，卻透露出一絲很是冷淡的疲憊和悲傷，這樣的疲憊和悲傷硬是把他周身的鋒利柔化了，使他看起來帶著一些比較柔軟的特性。
「你好，裡德爾先生。」他先向湯姆問好，語氣和和緩，但是行動間帶了些強硬：「我想你已經收到我的信了，請容許我自我介紹，我是霍格沃茲的教授，阿不勒斯·鄧布利多。」
湯姆受林如海教導，要禮敬長輩，但是在湯姆現在的意識裡，鄧布利多顯然不在長輩這個行列裡面，因此他仍然坐在那裡，沒有起身，下巴也微微抬起，帶些淡淡的倨傲看著那個自稱鄧布利多的男人坐在了他的床上。
湯姆對自己的東西有一些過度的佔有欲，現在鄧布利多在他沒有允許的情況擅自的使用了他的東西，折讓他心裡不太痛快，因此蹙了蹙眉頭。但是心裡對這封信及這件事情的迫切態度讓他忍住了心裡的火：「你好，這位先生，或許你可以向我解釋一下這封信。你知道的，這種事情，並不多見。」
鄧布利多第一次來的時候已經通過科林夫人的解釋和孤兒院其他小孩對湯姆的恐懼瞭解了一些湯姆的事情。在他看來，湯姆應該是壞的，並不是說是小孩子的壞，一個壞小孩，而是一種殘忍的，成年人的壞和邪惡。
他想或許這個孩子是少年版的蓋勒特·格林德沃，他甚至不知道，在現在這樣的環境下讓這個孩子入學霍格沃茲，讓他掌握更強大的力量是否是正確的選擇。
雖然他一再的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要先入為主，但是這個判斷一直在他心裡不斷的回聲。
想起蓋勒特，鄧布利多的眼神更加黯淡了，湯姆發現了，但是並不知道為什麼。
鄧布利多努力的忽略心裡的先入為主，在湯姆打量他的時候細細的也砸打量湯姆。這男孩雖然穿著破舊的衣裳，卻收拾的很乾淨，甚至有淡淡的香味，這和市面上所有的香水都不一樣，有些東方的美。他的動作頗有美感，說話的語調不高也不低，姿態十分優雅從容，帶些他並不曾見過卻十分動人的韻味，甚至比一些自稱的傳承好多年的貴族都更周到。
這並不像這個孤兒院的孩子。
他以為他會看到一個陰鬱的，帶著歇斯底里的瘋狂的孩子，可是眼前的這個男孩卻安穩優雅得像一株東方的蘭草。
鄧布利多進來不久波多就提著茶壺過來了，這個茶壺現在是湯姆的專用了，他總是嫌棄孤兒院的茶壺有莫名其妙的臭味，所以專門讓波多去買了一個新的銅壺。
波多把銅壺放在一邊，從衣櫃裡拿出一套茶壺，用託盤小心的拿著放在湯姆身邊的書桌上，又從小抽屜裡拿出一些花茶。盛好了水，單獨倒出兩杯買一杯放在湯姆手邊，另一杯被他小心翼翼的放到了鄧布利多身邊。
接著，波多像一抹影子一樣離開了這個房間，還帶上了門。從頭到尾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請用茶。」湯姆抬抬手。
鄧布利多端起杯子，看著這小杯子，這樣的東方瓷器，在幾十年前比等重的黃金還要珍貴，雖然現在多了，但是這樣好的品相質地，也只有貴族階級才消費得起。淺嘗一口花茶，也是東方獨有的花茶。
這些用度，顯然不是這麼一個孤兒院的孩子能承擔的。湯姆和科林夫人說過的假話鄧布利多查過了，他可以肯定湯姆沒有一個不能相認的父親，那麼他現在用的這些東西的來歷就有追究了。
這些實際上是湯姆的鍋。
湯姆在孤兒院的時候沒見過什麼好東西，到了林家，吃穿用度無一不是上品，稍次一些東西都不會出現在他眼前。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他在倫敦從來都沒有真正的見識過倫敦的貴族究竟是什麼樣的吃穿用度，因此雖然他有藏富的心思，自以為用的東西符合自己編造的虛假的父親的檔次，也從來沒有發現其實只他放在孤兒院裡用的丫頭用的等級的東西對現在的倫敦來說就已經是珍寶了。
這和『何不食肉糜』是一個意思，這就是沒見識年紀小的禍害。
鄧布利多想要問出來，但是一股強大的危機感鎖定了他，鄧布利多感覺如果自己問出哪怕一個字，恐怕接下來自己就會變成一堆灰燼。這危機感來得莫名其妙，又突如其來，可是稍微興起放棄提問的想法，這危機感就開始減弱。
這可能是梅林的安排。
鄧布利多放緩神經，把這個問題先埋在心裡，畢竟這麼小的孩子，就算有什麼不對勁放在霍格沃茲監視起來也是可以的。鄧布利多接著對湯姆的問題做了回答，對於魔法和學校兩件事回答得尤為仔細。
「你的意思，實際上我是一個魔法師，這並不是惡魔。而且我必須要去那所學校，去學習如何使用魔法，否則我很可能變成一個啞炮……額，也就是普通人。」湯姆聽得很仔細，但是這個世界在他眼前展現的並不完整：「先生，如你所言，我是否能理解為，這個學校只是教會我們一些魔法，一些控制他的方法。」
湯姆問了很多魔法界的問題，特別是魔法界的來歷，架構和發展，甚至對比書上提到的女巫做了許多的提問。第一次有一個生長在麻瓜世界的孩子用清晰的邏輯來詢問關於魔法世界的一切，鄧布利多心裡對湯姆的重視又上升了一個檔次。
關於魔法世界的事情已經說完了，鄧布利多提了提孤兒院的事情：「前兩天我來過，並且和科林夫人有過一次交談，似乎你在這裡的生活很孤單。」鄧布利多顧忌著湯姆的年紀，努力的想要含蓄一點，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嚴厲。
但是湯姆不怎麼領情，他把事情說得很直白。林如海曾經教他『君子無事不可對人言』，他確實貫徹得很好，在他心裡並不覺得這是什麼不可以說出來的事情：「你知道的，這種力量，只要我願意，我可以很輕易的傷害他們。他們實在是太脆弱了。」
湯姆說起那些被他傷害的人，甚至是被他殺死的兩個孩子的時候語氣淡漠，好像那些只是他不小心踩到的幾隻螞蟻，甚至有些嫌棄螞蟻弄髒了自己鞋子的感覺。
湯姆確實覺得自己沒錯。
因為自己的不同，湯姆骨子裡就有常人所不及的高傲，後來又到了林家，林家本就是累世豪門，林如海又身居高位，哪怕湯姆只是一個過繼的養子，但是他是承嗣子，不管在林家還是在外面，湯姆都是被奉承的對象。
雖然林如海和賈敏嚴厲的教養讓他看起來謙和有禮，但這層謙和有禮只是一層外衣罷了，內裡，湯姆仍然是一個高傲的人。
顯然在孤兒院時期他對常人的道德觀瞭解得並不好，又經歷了林家的這一年多，比現在的現在的歐洲人更深刻更嚴厲的階級觀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骨子裡。兩重文化的不成功融合，導致了湯姆現在對人命的漠視，不尊重。
強大的認知差異在這個時候體現出來。
鄧布利多沒有經歷過孤兒院的嚴酷，沒有感覺過隨時會被餓死的感覺，也沒有經歷過因為茶水溫度不對就可以隨便打發下人的世界，因此聽著這樣的話心裡狂湧起警惕是正常的。
他現在清晰的感受到湯姆確實是和蓋勒特不同的。
蓋勒特注視這個世界的時候存在的是一種深刻的瘋狂，對黑魔法的執著和對毀滅的瘋狂迷戀，這個世界就像是蓋勒特的遊樂園。
而和蓋勒特瘋子一樣的存在不同，湯姆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他漠然看著這個世界在他面前表演，這個世界卻又不在他眼裡，他對這個世界存在的僅僅是一種冷漠。不在他眼裡的世界，毀滅還是存在也就根本不在他的心上。
這樣的認知讓鄧布利多覺得背後發冷。他想要壓制湯姆自持這種力量而產生的狂傲。
背後的衣櫥突然燃起了洶洶大火，湯姆明顯感應到有一種熟悉的卻不屬於他的力量在這個房間遊走。
對了這是魔法。
「同樣的，我也可以輕易的傷害到你，你知道，你對我而言還太脆弱。」鄧布利多顯示了自己強大的力量，企圖讓湯姆從他覺得的虛假的強大中清醒過來。
這種把戲湯姆自己也玩過，雖然沒有這麼強大，但他並不覺得驚訝，鄧布利多現在展示的力量壓制還不如湯姆在林家感受到的在天子角逐間的壓力的一層。他現在心裡燃起的只是被鄧布利多冒犯的憤怒和對強大力量的渴求。
雖然自傲，但是湯姆還拎得清現實的，心裡不管怎麼憤怒，臉上卻沒有一絲的異樣，不過這一臉的正常也明明白白告訴了鄧布利多『老子現在不高興』：「是的，先生，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衣櫃的大火熄滅了，就像從來沒有被燃燒過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簽不到約，每次都簽不到，好絕望。求大家來拍磚，讓本寶寶有提升方向。謝謝諸位好漢。
第22章 22
鄧布利多看到了憤怒卻沒有看到湯姆有任何的恐懼，這種單純的憤怒讓鄧布利多有些無力：「接下來我可以陪你去對角巷去購買一些你需要的學習用品。」鄧布利多看著眼前的小男孩，心裡的無力感讓他不想再多說些什麼，但是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完的。
湯姆想著家裡焦急的三個人，直接就拒絕了鄧布利多：「先生，或許你可以直接給我位址，只要是在倫敦就沒有問題，畢竟我在倫敦長大，這座城市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
湯姆以為很簡單的事情，但是在鄧布利多強烈的責任心下卻遭到了拒絕：「我想我不得不拒絕你，作為你未來七年的教授，將你帶入魔法界是我的責任，這自然也包括了帶領你第一次去對角巷。」看著湯姆想拒絕找藉口的樣子，鄧布利多退了一步：「不過如果你想要另外找一個時間去的話我也願意尊重你。」
麻瓜世界的孩子，對突然發現的魔法世界是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的，雖然鄧布利多一點沒看出來湯姆有接受困難的樣子。
「感謝你的幫助，先生，如果不麻煩的話，我們能否就約在明日午後。」湯姆達成了心願還是很好說話的。
鄧布利多也爽快的答應了：「當然可以，那麼明天下午的時候我會來接你。」
鄧布利多離開，湯姆保持著基本的禮儀送他到門口，鄧布利多走了一會兒了，波多敲門進來：「那位先生已經離開了。」
「知道了。」湯姆說完，波多就離開了。
湯姆三步並作一步到了門口，關上房門再重新打開，一步跨出去就是林府的正房了。
「哥哥。」黛玉喊出聲來。
「我的兒，快過來。受傷了嗎？你現在怎麼樣？那人究竟是誰？有沒有對你做什麼？」賈敏快步走到湯姆身邊，拉扯著他上下打量著，看他身上帶傷了沒有。
林嬤嬤趕緊扶住賈敏：「太太別急，太太仔細看，咱們大爺現在好著呢。」說著扶著賈敏往榻邊上走，又對湯姆說：「大爺快和老爺太太說說，讓奴才們也聽個新奇。」
若是平常林嬤嬤是說不出這樣的話的，但現在賈敏神情緊張，湯姆又好好的回來了，就難免說幾句話來舒緩舒緩賈敏緊繃的神經。
賈敏這才看著湯姆好好的放下心來，又順著林嬤嬤的力氣往榻上坐。
黛玉張著小手等著湯姆抱她，湯姆扶著賈敏另一邊，走到榻邊時只是拍拍黛玉的小腦袋：「才回來，還沒換衣服，別髒了你。」說完就走到林如海面前作揖：「父親，我回來了。「
為了湯姆這個事，林如海已經請了假，今天都不去衙門了，看他現在雙手握拳青筋都爆出來的樣子就知道他有多緊張了。
林如海點點頭，湯姆坐到了旁邊的大椅子上，不等林如海和賈敏說什麼，就先一一把魔法世界的一切都說得清清楚楚。
林如海聽了低頭沉思了片刻，看來湯哥兒的未來要重新調整了，恐怕那個世界才是他該長久停留的地方：「去吧。」
「老爺。」賈敏抬起頭，眼圈還泛著紅，語氣裡是滿滿的不同意。偶爾去去就行了，難道真的要把孩子長長久久的扔在那麼一個地方？誰來照顧他？誰來伺候他？出了什麼事又有誰能來保護他？
賈敏對湯姆的感情很深，按說對於一個隻在自己身邊養了一年半的孩子，是不該有這麼深的感情的。
但是湯姆出現的時機太恰巧了。
賈敏剛嫁到林家的時候是有一胎的，只是兩口子年紀都淺，並沒有發現，忙著陪林如海到揚州上任，這孩子就在路上沒了，直到沒了他這小倆口才發現自己還有過一個孩子，這種愧疚、遺憾和痛苦是不必說的。
賈敏心中一直自責，加上初到揚州的一些不適應和對家鄉的想念，以及時間久了沒有孕信時對懷孕的一種急迫，賈敏的身子算是壞了。好不容易養到後來有了黛玉，可是生下黛玉賈敏的身子算是徹底壞下來了，再難有孕。
賈敏算是徹底絕望了。
偏偏這個掙命生下來的女孩子身子柔弱，還沒開始吃飯就開始吃藥了，每每看著她，賈敏就擔心是不是有一天她睡著了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直到湯姆的到來，賈敏眼看著黛玉的身體一天天的好起來，一天天的比以前更活潑更開懷，賈敏哪有不能接受的。再者湯姆的年紀算起來和賈敏那個沒緣分的孩子是一樣的，看著這麼一個孩子日日承歡自己膝下，每日母親母親的叫著，這一日一日下來，賈敏是真心把湯姆當成了那個還沒來得及見面的孩子。
現在想著要把自己的孩子扔到一個誰都不知道不熟悉的地方去，哪個母親能放得下心來。
林如海安撫的拍了拍賈敏的手：「夫人不必著急。湯哥兒本就來歷不凡，現在或許是走入正軌也不一定。」林如海是知道賈敏的心情的，但是這種事情，誰也攔不住。
林如海心中還是有些許的忌憚，如果擅自決定湯姆的人生，會不會擾亂他本身應走的軌跡：「況且湯哥兒的情況你是知道的，魔力暴動，雖然咱們沒曾見過，但上次湯哥兒魔力暴動之後回來的樣子，你難道沒看到？或許湯哥兒真是屬於那個世界的。」
對於湯姆這種鬼神之事，林如海只能摸索著進行。
「老爺。」賈敏不再制止，她只是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去了遠方，純粹的母親式的擔憂。但是想著那什麼魔力暴動，賈敏實在不忍心因為自己的捨不得而讓湯姆面對危險。
「母親，你不用擔心。我有預感，這一定是一件好事。」湯姆坐到賈敏的腳下的腳踏上，伏在賈敏的膝上。精緻的眉眼看著賈敏，眼裡的孺慕之情讓賈敏有些心酸。
輕撫著湯姆的短髮，賈敏臉上仍有些傷懷：「我的兒，如今你要去那邊了，自己要好好的照顧自己，去了那邊孤身一人，也沒個人跟著伺候。你去了看看，要能買先買上兩個隨手用著，千萬別委屈了自己。」
「夫人，就算是去書院也只能帶一個書童罷了，去念書哪裡還能奴僕成群的。湯哥兒你本就是那方世界的人，但這所謂的魔法界卻不是你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行事千萬要謹慎，不可莽撞。」林如海想著湯姆孤身一人過去，還有好些東西都來不及教他，心裡難免有些著急。
湯姆拿著信件中附帶的羊皮紙，裡面列了一大串上學之前要購買的東西：「我和那位教授約好了，明天回去對角巷購買這些用具。對角巷就相當於咱們的前門大街。」前門大街在揚州的東城，那裡一條街都是做買賣的門店。
賈敏情緒已經平復，她自己也明白現在最該做的是為湯姆做好去那個陌生的世界的準備。
從他手上拿過那張單子，賈敏看著上面的花體英文笑笑：「我竟也有一天成了睜眼瞎了。」黛玉也探過頭來看：「這些字寫得像花一樣。哥哥，我也想要。」
「等我去了那個學校，放假的時候就回來教你。」湯姆答應得乾脆。
黛玉拉著湯姆的袖子：「我有果子露，你吃嗎？」說著還自以為悄悄的又靠近了湯姆一些：「我可以分你一半，咱們一塊兒吃。」
賈敏和林如海聽得明白，卻裝作沒有聽見的樣子看著一雙小兒女咬耳朵：「湯哥兒，說說要寫什麼，能備下的咱們先備下，外面買的哪裡有家裡自己的好，用著放心也順手。」
林如海接過話題：「兩處風俗不一，咱們備下的不定能用，先看看需要些什麼再說。」
湯姆對著單子念了一遍：「一年級新生需要的制服，三套素面工作袍(黑色)，一頂日間戴的素面尖頂帽(黑色)，一雙防護手套(龍皮或同類材料製作)，一件冬用斗篷(黑色，銀扣)。」湯姆把長長的羊皮紙往上卷了卷：「哦，還有『請注意：學生全部服裝均須綴有姓名標牌』」
衣服什麼的事情林如海插不上嘴，賈敏思忖著：「這些幾件衣服哪裡夠穿，況且你一個半大的小子，這身量長得快，每旬都得給你做新的，這麼幾件衣服夠什麼用。照我說，帽子還好，做就做了。工作袍先按照你現在的身量做上四身，總要有個換洗，也不知道你中途能不能回家，不能回家的話還要把再放開尺寸做上幾身，備著用。這防護手套，竟然還是龍皮，難不成這世間真的有龍？」
林如海指尖敲了敲小桌：「剛上學的小學同學都能買到一雙龍皮手套，想必要買也簡單，這龍應當不是我們所說的龍。」
不管這兩口子怎麼說，湯姆坐在地上和在榻上探出頭的黛玉竊竊私語，兩個人笑的幅度都一樣。眼看著黛玉都快要掉下去了，賈敏連忙扶上一把，把黛玉往裡面塞了塞。
林如海看著湯姆坐在地上不成樣子，虎著臉呵斥了一聲：「湯哥兒。」可惜還沒吼完就被賈敏堵住了，順手又把湯姆牽起來，往後挪一些，讓他和黛玉一起坐在身前：「你吼什麼。孩子們愛一起玩又怎麼了？值得你這麼吼。眼看湯哥兒要去那邊不知道的地方了，你還吼他，就不能讓孩子好好的過一天。」
認慫的速度很快，但是為了在孩子面前保持威嚴，林如海毅然決然的換了個話題：「還要些什麼？」
「還有一些書。」湯姆把書名念了一遍，林如海和賈敏各自聽著沒有說話：「最後是一些常用裝備。一支魔杖，一隻大鍋(錫制，標準尺寸2號)，一套玻璃或水晶小藥瓶，一架望遠鏡，一台黃銅天平。還可以帶寵物，但是只能是貓頭鷹或者貓或者蟾蜍。」
湯姆念完便把紙放在小桌上不再理會，轉而陪著黛玉玩紅繩。湯姆帶著黛玉玩樂的笑聲讓這個家裡害怕擔憂的氣氛稍微消散了一些，只是賈敏和林如海眉間的褶皺卻沒有少多少。
第二天湯姆和往常一樣的時間起床，今天的天有些陰沉沉的，同樣的時間比昨天黑許多。到黛玉那裡的時候她已經紮好小啾啾了：「你看，我頭髮都束好了。」小樣子驕傲得很。
湯姆嘴角掛著矜持的笑，沒有說話，只是控制著魔力讓黛玉從那頭飛過來抱在懷裡去了賈敏那裡。賈敏那裡已經擺上飯了，走進內廳時湯姆看見外廳放著好些布料和器具。
用過早飯，賈敏拖著湯姆量身形，好多做些備用的衣服去穿，像娃娃一樣被擺弄了半天，女人天生對衣服的熱情導致到後來房裡已經不止湯姆做衣裳的料子了，賈敏打發了人去庫裡撿了好些時新的面料，丫頭婆子陪著看，賈敏興致更高了。
好容易等賈敏分神的時候，湯姆用光的速度行了禮飛出房間：「母親，我陪妹妹回房休息一下。」
賈敏反應過來的時候門口連背影都消失了。有點愣，看著還在榻上的黛玉：「你不是在這裡嗎？」
黛玉也有點愣：「我在的呀。」
不等他們倆愣完身，黛玉直直的就飛了出去。雖然是看習慣了，但是心裡還是提了提：「這孩子，就是欠頓打，等老爺回來，非要好好收拾他一頓不可。」
雖然說著是要教訓湯姆，但賈敏臉上卻掛著笑。旁邊的林嬤嬤知道這時候什麼話能說到賈敏心裡：「咱們大爺就是疼小姐，什麼事都要帶著小姐，有什麼好東西也忘不了。」
第23章 23
不管他們說什麼，湯姆抱著黛玉是松了一口大氣，黛玉看了直笑：「羞羞臉，男子漢大丈夫，幾塊布料就把你打倒了。」
「那我是不是應該回房去檢討一下自己。不過這樣一來今天誰來陪玉姐兒寫字呢？看來玉兒是想同鳴雁一同玩了。」湯姆帶著遺憾的語氣作勢把黛玉放下。
黛玉拽著湯姆腰間的小荷包，轉身背對他：「你要去便去，我才不稀罕。」話是這麼說，手上卻沒有放開。
湯姆看著她可愛，一把把她抱起來順著回廊往回走：「可是我馬上要去上學了，玉兒真的不再陪陪我嗎？」
「你一定要去嗎？我不想同你分開，而且那裡都不知道有些什麼。」黛玉低頭沉默了片刻：「你還能回來嗎？」
湯姆輕輕的拍了拍黛玉的後背：「怎麼不能回來呢？你見過哪家書院不准人回家的，我只是去念書，你就當我去遊學好了。」
黛玉有點賭氣的低聲說：「我又沒有見過什麼書院，你只管唬我罷了。」
湯姆不再說話，黛玉也伏在他肩頭，兩個人慢悠悠的往回走，後頭跟著的丫頭婆子都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響。
湯姆和黛玉回房坐下不久隻翠抱著一個大大的盒子走過來：「這是什麼？」黛玉坐在西邊，腳下踩著專為她的身量置的一個腳踏，反倒是湯姆脫了鞋，盤腿坐在榻上。
「這是我上次和陳先生去鄉下瞧見的。」湯姆把盒子放腿上。那盒子沒有上漆，面兒上刻著一副寒江獨釣，刀工並不太細，反倒有種大開大合的疏朗。湯姆掀開蓋子放在邊上，裡面是一盒子格式形狀的木塊，有大有小，有細有長。
黛玉從裡面拿起一塊來，細細端詳：「這是個什麼？」
湯姆在盒子裡翻了一下，問只翠：「圖紙呢？」
只翠拿過盒子的蓋子，拿下最上面的頂子，裡面竟有個夾層：「大爺忘了，大爺說放盒子裡怕這圖紙變了形，讓放在這夾層裡。」
「是忘了。」湯姆不在意的接過圖紙打開鋪在黛玉面前：「你看，這是個莊園的碎片，咱們可以把這些木塊平湊起來，就是一個立體的莊園了。」
黛玉伏低身子去看，那圖片是一個大大的莊園的立體圖，畫得很是詳細。每個屋舍的各個細節都有標識，從盒子裡撿一片木塊來，其中一面果然是有印記的：「咱們就照著這個印記來拼？」
湯姆點點頭，讓下人端來一個稍大的矮桌子，接著把那些碎塊都倒出來：「這一盒只是主屋的碎片，另外還有好幾盒，等咱們把這個拼好了再說別的。」
黛玉的心思被湯姆成功的轉移了，細細的翻看這圖紙，找出相契合的碎片，碎片的邊緣都有榫頭榫眼，但是要在這千千萬萬片裡面找出來，再契合在一起，哪裡又有那麼簡單呢。
湯姆時不時的幫著黛玉從碎片裡面找出一兩塊來，想起了又搗搗亂，把黛玉手裡找到的扔回碎片堆裡打亂，惹得黛玉瞪大了眼睛自以為嚴厲的看了他好幾次：「你這個人，不幫忙就算了，還搗亂，回頭我告訴爹去，讓爹打你。」
湯姆攤開手，兩手舉在腦袋兩側：「好好好，我不打擾你，你自己來。」
黛玉站起身來，才在碎片旁邊，湯姆注意這她腳下，免得她被榻上的薄被和碎片絆了腳。黛玉小小的手打在湯姆手上：「好了，我教訓你了，我也不同爹爹說了。」
湯姆配合著做出感恩的樣子，扶著黛玉坐下繼續玩著小碎片，自己拿著一本道德經蓋在臉上，靠著引枕閉目養神。
看起來好像在休息，實際上湯姆正在控制著自己的魔力。以前不知道這是魔力，但是這並不影響湯姆學會控制它。
最開始在孤兒院的時候，湯姆只是能偶爾使用一下自己體內的魔力，後來稍微能控制一些，但是這股魔力任然桀驁不馴，並不能讓湯姆運用自如，反倒要時時刻刻的擔心被魔力反噬。
後來，湯姆來到了林家，重點是見到了黛玉。這是個神奇的孩子，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只要呆在她身邊湯姆就能感覺到魔力的增長，特別是在黛玉病危的那次，湯姆發現原來他的魔力還可以變得如此溫馴。
所以湯姆喜歡呆在黛玉身邊，感受魔力從自己身上流動到黛玉體內，再流轉回來之後的溫馴，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溫馴的魔力的滋養下越發的強壯。
在這短短的一年半裡，在不斷的使用、練習、操作中，湯姆的魔力不僅在瘋狂的增長而且越發的溫馴，如今他對魔力的掌控就如同控制自己的身體一樣自如。
更重要的是湯姆發現了關於魔力的新世界。最開始的一段時間，黛玉喜歡舉高高，湯姆每次控制著黛玉飛舞的半空的時候總能感覺到一股相似的力量在與他相互呼應。
湯姆開始嘗試尋找這股力量。本來以為是某個和自己一樣的人，可是經過查探，湯姆發現這力量本來就存在在這片天地中。
這個發現讓他驚喜。自身的力量總是有限的，但這個天地的力量確實無限的。誰都知道天地萬物周而復始，如果能以自身調動天地，這該是多大的能力。
從那個時候湯姆就不單單只關注自己體內的魔力了，他嘗試著和這個天地間四處遊歷的力量溝通，相互牽引，現在的湯姆能用自身的力量牽引著天地之力在虛空中編織出柔軟的墊子，讓黛玉踩在上面走來走去。
從前不過是點燃一星火光，到如今湯姆已經能牽動天地間的力量聚光而燃使黑夜如同白晝了。
湯姆就靠在那裡歇了半晌，看時間差不多了又帶著黛玉練了兩回字：「你還小，沒什麼力道，現在不過是練練格局，不必很用力，莫要傷了骨頭。」
黛玉看著湯姆的字，他寫字不過一年多，竟已練出了風骨來，連父親看了都連連稱讚挑不出錯來，只說『若真有缺陷便是湯哥兒年幼，少年跋扈還在紙上，不夠收斂。』，
抿了抿嘴，黛玉對自己的字還是不夠滿意。從湯姆手上扯回來自己寫的那些字，低頭折了：「快些收起來，看不得的。」
湯姆扶著黛玉起來：「行了，不練了，不練了。去母親那裡領飯去。」
黛玉站起來，鳴燕趕緊上手幫著整理衣角，黛玉又自己壓了壓袖口，這才牽住湯姆伸出的手，同他一起往正房走。
用罷飯，湯姆又和賈敏細細的說了一次下午的行程，接著送了黛玉回去，等著她換了睡覺的衣裳，又看著她睡好了這才回了自己院子。
「大爺，可要再帶些什麼？」農平和只翠伺候著湯姆換回在倫敦穿的衣裳。
湯姆展展袖：「不用了。」說著直接就出了門。
一腳跨進小房間，波多站在門口，看見湯姆就面對他垂手低頭：「先生，那位先生已經到了，正在科林夫人房間。」湯姆挑挑眉走出去。
波多跟在湯姆身後，畢恭畢敬。到了科林夫人房門口自覺的站在了房門口。
鄧布利多看見了湯姆，自然也看見了他身後的波多：「裡德爾先生是想帶著你的小朋友一起去嗎？有朋友的陪伴，這肯定是場愉快的旅行。」
湯姆抿了抿嘴：「波多不同我們一起去，我想他會有別的事需要處理。」
聽著湯姆的話，波多趕緊點點頭。鄧布利多看著他們這樣的相處方式，眼神暗了暗，接著像真的很遺憾似的：「那可真可惜了，這一路上，我們必定會失去很多的樂趣。」
約的時間有點早，湯姆甚至沒來得及午休，這一年多的習慣，現在多少有些困倦，也不想同鄧布利多再推讓些什麼：「如果可以，我們現在就出發吧。」雖說是徵詢的語氣，但是看他的臉色，顯然是一個決定。
波多把胳膊上的外套遞給湯姆，鄧布利多和科林夫人禮貌的告別，兩個人便先後的走出了孤兒院。
鄧布利多沒有穿那天的西裝，而是穿著一件拖地長的袍子，另外還帶著一頂尖帽子，和周圍的人格格不入。特別是在現在這種戰時的緊張氣氛裡，每個人走在路上都是一副緊張的，隨時可能暴起的樣子，只有他，穿著奇怪的袍子，像坐在自己家後後花園一樣的放鬆自然。
看起來像個剛從精神病院走出來的瘋子。
湯姆默默的離他遠了兩步，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雖然這一切做得很隱秘，但是鄧布利多顯然看出來了。
看湯姆這幅符合年紀的小動作，鄧布利多嘴角掛了一點點微笑，心裡總算是放下了一些，畢竟還是個孩子。
這條街湯姆不是第一次來了。雖然林家不在倫敦，但是自己卻在倫敦，所以辦置產業是很有必要的。好個月前湯姆就已經找好了產業的代理人，那是一個很有很有經驗的代理人，重點是對非法代理也很有經驗。
對於湯姆這樣年紀尚小，沒有一個合法的收入來源卻突然拿出一大筆錢來購置產業的人，這樣的代理人能很好的處理一些必要的小麻煩。
雖然第一次交流並不太暢通，但是過程怎麼樣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湯姆用一塊玉佩換取了一大塊土地和一些雇農。
湯姆一邊走還一邊想著還能在哪裡置辦些土地。從孤兒院長大，在林府那個環境裡受到的一些士農工商的影響，小小的湯姆對產業的理解還只是土地。
鄧布利多不知道湯姆在心裡的想法，只是出於希望更多的瞭解想和湯姆交談：「這些人都緊張了一些，但是你放心，魔法界不會有這樣的事情。要知道，保護小巫師是每個成年巫師的責任。」鄧布利多刻意的忽略了腦海中的蓋勒特。
湯姆抬頭看了鄧布利多一眼，沒有說話。雖然他現在只有11歲，但是在林府，林如海會拿他認為可以的朝廷資訊和湯姆一點點的講解，所以湯姆對熙朝的情況是非常瞭解的，而在倫敦，滿大街的報紙，還有圖書館，對於現在正在進行的戰爭，湯姆也很清楚。
甚至是那個遙遠的東方國家，因為和熙朝的相似，湯姆也頗為關注。
湯姆心裡想的，鄧布利多完全不知道，但是看他完全不打算搭理自己的樣子，鄧布利多怏怏的閉了嘴。
這個小孩子可真沒有小孩的可愛。
第24章 啦啦啦啦啦
走了挺長一段路，鄧布利多總算是停下來了：「我們到了。」湯姆打量了一下四周，一條很普通的街，面前是一間酒吧，酒吧的門面看起來很破爛，頗有歷史感的骯髒，而且門邊上的那個寫著名字的牌子看起來岌岌可危，真怕一陣風來它就掉了。
鄧布利多推門進去，湯姆緊跟其後。門鈴的聲音引起了酒吧裡的注意力，鄧布利多一出現立刻就有不少的人站起來同他問好。
鄧布利多一路回應帶著湯姆走進來，在吧台的地方站了站：「嘿，湯姆。」聽著鄧布利多叫吧台裡面那個男人湯姆，湯姆不自覺的看了他一下，然後皺著眉頭抿了抿唇。
那個叫湯姆的男人有些胖，中年男人挺著一個挺大的肚子，頭髮有些亂，亂上的鬍鬚也沒怎麼整理，看起來亂糟糟的。
看不下去了，湯姆轉過眼去，只安靜的站在鄧布利多旁邊。
「鄧布利多，來喝一杯吧。」老闆湯姆熱情的招呼著鄧布利多，又從櫃檯裡拿出一大杯啤酒。
鄧布利多揮揮手：「謝謝你的熱情，湯姆。不過我今天需要帶裡德爾先生去對角巷購買一些東西，你知道的，他即將進入霍格沃茲成為一個一年級的學生。」
「哦，小先生，祝賀你。霍格沃茲一定會成為你終生難忘的地方。」老闆湯姆提到霍格沃茲的時候顯得很是激動。
湯姆卻很平淡，只是淡淡的行了一個禮：「謝謝您的祝賀。」
看著湯姆這個樣子，老闆的態度也稍微冷卻了一點：「你一定是個斯萊特林。」
這次不等湯姆回答，鄧布利多先說話了：「湯姆，我們得走了，還有很多東西等著我們呢。」
「好吧，鄧布利多，再見。你一定要找個時間來好好的喝一杯。」老闆湯姆揮揮手，鄧布利多笑著帶著湯姆來到後院。
鄧不利多拿著自己的魔杖在牆上點了點，湯姆記住了那個位置。
牆磚在湯姆面前平行移動，最後留出一個口子來，通過這個口子，面前就是對角巷了。
「我們可以先把坩堝買了，畢竟它就在眼前了。」鄧布利多收起魔杖有些自認為幽默的眨眨眼，湯姆看著坩堝沒有一絲反應。
這個小孩子可真不可愛。
受到冷落的鄧布利多覺得自己基本上已經習慣這樣的湯姆了。
「請問，魔法界的通用貨幣是什麼？黃金可以使用嗎？」湯姆打量著坩堝店，這店鋪只能看到門口層層疊疊的坩堝大小不一的靠牆疊著，讓人一眼看過去好像這面牆都是坩堝造起來的一樣，反倒是店鋪裡面，黑乎乎的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哦，對，黃金當然是可以用的，但是魔法界通常是用金加隆、銀西可、銅納特。不過你不用擔心，你的費用學校是可以負責的。」鄧布利多解釋道。
賈敏常常說，受了人家的好意就要好好的回報。湯姆自覺這些他不會花的錢是學校給的好意，所以禮貌的對鄧布利多行了一下禮：「感謝學校的幫助，但是您知道的，我畢竟在孤兒院呆了這麼多年，積蓄還是有一些的。學校支援的費用還是給更需要的同學使用吧，也可以當做是我的一點心意。請不要拒絕我的好意，先生，相信我，孤兒院這幾年已經給了我足夠的一切了。」
湯姆面不改色的用一種理所應當的語氣把『在孤兒院的孩子有錢』這件不可能的事情說得非常的合理。
「如果你堅持的話。」鄧布利多放緩了一下呼吸，語氣帶些放鬆：「跟我來吧。」
湯姆跟著對角巷的另外一邊，眼前的房子和旁邊的店鋪明顯不一樣，就像個小型的城堡。果然，財務是世界上最巍峨的一切。
「這是古靈閣，魔法世界的銀行，裡面的主人是妖精。他們守護財富，稱量財富，卻不擁有財富，但是如果有誰妄圖從他們手上奪取不屬於自己的財富的話，妖精必將送他們去地獄。」鄧布利多用一種渲染恐懼的聲音對湯姆說著古靈閣的傳說，那聲音低得像是氣聲。
可惜，湯姆一點也沒有感受到這份恐怖。在湯姆看來，從妖精手上奪走財富會被送到地獄，這是個理所應當的事情。要是從自己手上獲取財富，那對方連去地獄的機會都不會有。
不管鄧布利多一臉做出來的嚴肅，湯姆越過他直接進了古靈閣，只剩下鄧布利多在門外看著湯姆的背影，有些無奈的撇了撇嘴。
沒有收到自己預想中可愛的驚恐的樣子，鄧布利多已經被打擊得麻木了。
這個小孩子真的超級不可愛。
「你好，我需要兌換一些錢。」湯姆從口袋裡掏出十兩黃金來。高高的桌子後面露出一個醜陋的大腦袋，湯姆看著臉上難免露出一兩分，只是立刻便收了。
桌子後面的大腦袋支著兩個極大的尖耳朵，幾乎是一個尖角的鼻子上架著一副眼鏡，兩隻眼睛透過眼鏡直直的盯著眼前的黃金，枯枝一樣的雙手從桌面上捧起黃金，連一個眼角都沒有分給湯姆：「純度很高，你可以換取更多的金加隆。」眼風不轉，妖精把金子放在秤上。
湯姆並沒有等多久，櫃檯上方遞下來一個錢袋子：「純度較高的黃金，並且存在一定的技術工藝，一共換取131金加隆。」
湯姆聽到技術工藝幾個字想起裡面的幾個金錁子，挑挑眉，沒有說什麼，收下錢袋子就對鄧布利多說：「先生，我想我們現在可以去購進教材了。」
「這個還不急，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一根魔杖。」鄧布利多說魔杖的時候表情很嚴肅：「它會是你一生的夥伴，只有依靠他，你才能真正的使用魔力。」
平日裡沒有魔杖對魔力的控制也很順手的湯姆有點奇怪這樣的論調，但是被鄧布利多影響著，臉上也帶了一些莊重出來。
帶著湯姆從巫師銀行出來，兩個人站在奧利凡德魔杖店，鄧布利多帶著長輩式的語重心長：「每個巫師擁有的第一根魔杖就是從這裡來的，嚴格來說奧利凡德的店才是巫師道路真正的開始。去吧，去尋找那根會陪伴你度過一生的朋友。」
湯姆看了看鄧布利多率先推開門進去。有些暗啞的開門聲驚動了裡面的人，從混亂的盒子堆裡伸出了一個腦袋，接著一個人的樣子站了起來。他的後面應該很寬敞，雖然現在看不出來，但是看著那些層層疊疊的架子、盒子，看那驚人的數量也能推斷出一二。
那是個枯瘦的男人，髮際線有些後推，不過因為頭髮不多雖然亂也沒覺得亂到哪裡去。他穿著一身污漬的衣服站在那裡：「哦，我們來了一個小客人，讓我猜猜，你一定是來挑選你終生的夥伴。」
他從櫃檯裡走出來，站到湯姆面前，像是在說明又像是在強調：「請記得，不是你在挑選魔杖，而是魔杖在挑選你。」說這話的時候他眼裡帶著光。
湯姆微微的蹙了蹙眉，稍微往後退了一小步，身後傳來鄧布利多的聲音：「奧利凡德，我的老朋友。」
「鄧布利多，我的朋友好久不見。」奧利凡德站起身來帶些驚喜的看著鄧布利多，接著又看看湯姆：「是你帶這位先生來挑選魔杖嗎？」
「是的，他即將進入霍格沃茲成為一個一年級的新生。我想他在魔法界的第一步應該從你這裡開始。請你幫他尋找他的夥伴，奧利凡德。」鄧布利多的身形在這間小小的房間裡看起來很高大。
「很樂意為您效勞。」奧利凡德問了日常用手的習慣，又測了手上身高，走到櫃檯後面，在密密麻麻的盒子裡挑選了一個，可是他並沒有立刻拿出來，而是看了看湯姆又重新放了回去。
接著他轉到另外一個架子前，沒等他挑出第二根魔杖，門鈴又響了，一個大的銀色頭髮帶著一個小的銀色頭髮走了進來：「日安，先生。」兩頭閃亮亮的銀色頭髮像兩抹月光一樣把這個昏暗的店的亮度也提高了一些。
「鄧布利多，您好，沒想到在這裡遇見你。」進來的客人看見鄧布利多，上前兩步同他說話。
「瑪律福先生，日安。我是陪著裡德爾先生來的，畢竟他來自麻瓜界，總要有人帶領他。」說著側身把身邊的湯姆露出來：「這位湯姆·裡德爾先生，他也是今年的新生。」
湯姆的注意力一直在這滿屋的魔杖中，聽到鄧布利多提起他，這才把注意力轉過來，那兩位瑪律福先生正在看著他。轉過身來，湯姆行禮：「日安，先生。」一舉一動體面莊嚴。
從麻瓜世界來，行指舉態卻從容尊貴，應該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
「這是我的孩子，阿布拉克薩斯·瑪律福，他也是今年的新生，未來你們將是七年的同學。」瑪律福先生的聲音聽起來很悅耳，如同歌詠一般的語調。
感覺他的人生像演戲一樣。湯姆帶著淺淡的微笑點點頭。
「你好，裡德爾先生，我是阿布拉克薩斯·瑪律福，你可以叫我阿薩斯。」阿薩斯禮貌的同湯姆問好。瑪律福先生看著他的姿態滿意的淺笑。
你可以叫我湯姆，阿薩斯。」湯姆對應著對方的友好，又轉過身對奧利凡德說：「先生，或許你可以先為阿薩斯挑選屬於他的魔杖。」
湯姆並不是為了顯示友好而退讓，他只是對這裡的魔杖產生了興趣。平日裡他只能使用自己的魔力，相應的也只能和天地之力溝通。而今天，到了對角巷，他在每個人身上都感受到淺淺的一點魔力，每個人都不一樣，但是除了鄧布利多，每個人的魔力都非常的少。
直到來到這個魔杖店。這個店鋪並沒有很安靜，密密麻麻的盒子，每個盒子都躺著一根魔杖，每根魔杖都在說這話，或是竊竊私語，或是相互交談，每根魔杖都在湯姆眼裡散發著獨特的光芒，擁有著各自的力量。這些力量在這個店鋪內相互搏弈，又詭異的融洽在一起。
湯姆幾乎是沉醉在這樣的力量裡。
湯姆做出請的動作，又微微後退一步，同時散發出自己的魔力在四周，嘗試著和這些溝通。他感受這這些魔杖探出觸鬚一樣的一絲力量在自己和阿薩斯身上，卻又立刻彈開。不管自己探出魔力怎麼溝通，這些魔杖的力量就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一樣，不管不顧。
第25章 今天來把存稿
「那麼，多謝裡德爾先生。」瑪律福點點頭，阿薩斯上前一步對奧利凡德說：「請幫我選擇一支屬於我的魔杖。」
「小瑪律福先生，我必須要告訴你一件事，是魔杖選擇了你而不是你選擇了魔杖。」說著奧利凡德拉過尺子測量了小瑪律福先生後又把自己埋入了那巨大的盒子山裡。
翻檢了半天，他從最裡面拿出一隻盒子：「這支，從遙遠的東方來的紫檀木，內芯是鳳凰羽毛。」
湯姆看了看他說的紫檀，接著微不可覺的撇撇嘴便轉過了頭。
確實是紫檀，只不過可能是直接從樹上掰下來的一根樹枝，不僅沒什麼品相，而且這製作手藝，基本上已經看不出紫檀的美感了。而且這根魔杖探出的魔力在還沒有接觸到阿薩斯的時候就收回了。
顯然，他並不接受阿薩斯。
阿薩斯不知道這一切，他有些興奮，卻努力的克制著自己，儘量不那麼急切的優雅的拿起那根魔杖輕輕揮舞了一下。
什麼都沒有發生。
阿薩斯不甘心的又揮舞了一下，可是還是什麼都沒夠發生。他有些沮喪的放下魔杖，大瑪律福看此站到他的身後，右手放在他的肩上。阿薩斯抬頭看著自己的父親，嘴角勉強的拉起一點點笑。
「哦，不是這個。」奧利凡德把魔杖放回盒子，又找了好久，選出另一個盒子，拿出一隻魔杖。
湯姆的感受著這只魔杖的魔力環繞在阿薩斯身上，像歡喜的孩子，又湧進阿薩斯的指尖。
應該是這個了。
果然，阿薩斯舉起魔杖，隨著他的揮舞，璀璨的光芒從魔杖的尖頭蓬勃而出，又從上落下，像細碎的金色的星星。
阿薩斯臉上帶著興奮的笑，卻在父親的目光下做出鎮定來。
鄧布利多在旁邊送上祝福：「恭喜你，阿薩斯，你將來一定是個偉大的巫師。」大小兩個瑪律福帶著笑矜持的站在一邊，鄧布利多轉而對湯姆說：「該你了，裡德爾先生。」
湯姆點點頭站到櫃檯邊上，上面有奧利凡德早就拿出來的一根魔杖，看湯姆去走過來，他從盒子裡拿出魔杖遞過去。
湯姆沒有接，他剛才就剛就發現了這只魔杖的暴躁，渾身紅色的火焰在不斷的炸裂著：「先生，我想我並不是這只魔杖的選擇。」
奧利凡德沒有說話，其他的小巫師都是興奮的拿起魔杖嘗試，他還是第一次看見這種還沒碰到就拒絕的，還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為什麼不試試呢？你要知道，奧利凡德可是為數不清的小巫師找到了他們一生的夥伴。」鄧布利多對湯姆說。
別人的地界，不適合太橫。湯姆挑挑眉，拿起那只魔杖：「如果你們執意的話.......」小小的揮舞一下，整個魔杖店接連的開始爆炸，從左到右。
很有秩序。
湯姆在揮舞魔杖前就調動周圍的魔力在自己身邊形成了一個肉眼看不到的保護層，等爆炸結束了，湯姆撤銷保護圈，看著奧利凡德不斷的實施魔咒周圍的東西一點點的在恢復。
他看著稀奇，沒有離開在和鄧布利多談話的大瑪律福先生也略有些稀奇的在清理的同時看著他的一塵不染。
奧利凡德的動作很快，店鋪很快就恢復到了之前的髒亂差局面。
瑪律福依然沒有走，他是真的對這個孩子產生了好奇，而鄧布利多整理著身上的灰塵是真的再不想和這個孩子搭話了。
奧利凡德倒是激動了，他從新拿出一隻盒子，雙手拿出裡面的魔杖，湯姆搖搖頭。他繼續從盒子山裡面找出新的盒子，接著又被湯姆拒絕，可他臉上的表情卻越來越激動了。
湯姆頗覺有些無聊，不想再耗下去了：「先生，或許你可以把你右手邊第三個盒子取給我，我想就是它了。」
奧利凡德踩在高高的梯子上愣住了，然後順從湯姆的意願從他手邊拿出那只盒子，接著他帶著一臉的凝重把盒子放下：「十三又二分之一英寸，紫衫木，鳳凰的羽翎。」
盒子被放在桌子上，奧利凡德並沒有貿然的打開。湯姆微微的動了動手，本來想自己打開，但是看著上面陳年的污垢，內心一番掙扎，還是放棄了。
盒子滿滿的懸浮到空中，像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掌控者著它，接著盒子被打開，那只魔杖慢悠悠的飛出來，盒子落在櫃檯上。
湯姆抬起手，魔杖飛到湯姆的指尖處，卻沒有接觸到他，離他的指尖還有一點點的距離。湯姆的指尖在虛空中隨意的畫出一個小圈，魔杖也跟隨他的動作在虛空中畫出了一個圈。
無數的光芒如同一條奔騰的河流從那個小圈裡奔湧而出，蓬勃的力量推開周遭的一切，鄧布利多和大瑪律福也護著小瑪律福先生往後退了一小步。
光芒在虛空中編織，交匯成一副巨大的圖騰。
一條猙獰的巨蟒獠牙具顯的蜿蜒在一扇門上以一種極溫柔的姿態守護著一株翠綠的植物，如蘭似草的一叢，細長的葉子搭載巨蟒的身上，頂端還墜著一粒珠紅的果實。
不管是植物的溫柔和舒適氣息還是巨蟒的猙獰和威嚴，他們的氣息幾乎化成了實質充盈著整個店鋪。
湯姆看著中間的那株植物，心裡覺得親切，就像黛玉在他面前一樣，舒適的魔力在體內翻騰、增長。
不僅僅是魔力的增長，湯姆從前穿梭在兩個世界都是一種直覺，但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湯姆看到了兩個世界的大門。
是的看到了，雖然現在已經消失，但是湯姆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兩扇門的位置和樣子。他有預感，只要自己心念一動就能穿過門到達任何一個世界。
自由。
從空中拿下那只魔杖，虛空的圖騰逐漸的變淺消散。湯姆壓制著心裡蓬勃的想要嘗試的衝動。
奧利凡德在櫃檯後，直到圖騰消散都沒有移開眼光，口中不斷喃喃道：「奇跡。」
一個標準的斯萊特林。大瑪律福先生的眼光中帶著一些深思，卻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或許裡德爾先生可以告訴我你是怎麼知道你的夥伴在這裡的。」奧利凡德賣了這麼多年的魔杖，從來沒發生這樣的事情。不管是湯姆發現魔杖的原因還是剛才的圖騰，他的好奇已經要爆棚了。
湯姆心情正好，歪著頭，明亮的眼睛看著奧利凡德，眼裡帶著一絲的鬼機靈：「你想知道？那我告訴你，男人的直覺。」若賈敏在這裡看到了必定笑他和妹妹一個樣子，鬼機靈。
說完話的湯姆也不繼續和奧利凡德糾纏，而是走到鄧布利多的身邊：「先生，魔杖已經選好了。」
鄧布利多臉色不明，點點頭和瑪律福父子告別。湯姆也站在門口對大小瑪律福行告別禮：「告辭。」隨即跟著鄧布利多走了。
大瑪律福低頭對小瑪律福說：「阿薩斯，看來你有一個好朋友了。」
不管瑪律福的心思，湯姆跟著鄧布利多在對角巷逛了一圈，買齊了所有的東西，然後從鄧布利多手裡拿到了車票才同鄧布利多告別。
湯姆回來的時候正好趕上晚飯，一回來就是正房，丫頭婆子正在外間擺飯，湯姆拎著兩個超大的箱子和一隻鳥籠就出現在賈敏和林如海面前。
「哥哥。」林如海膝上的黛玉興高采烈的叫著湯姆。
「父親母親，我回來了。」把箱子放下，湯姆躬身行禮。
賈敏笑著：「湯哥兒可是踩著飯點兒回來的。綠釉，去看看只翠在不在外面，叫她把哥兒的衣裳拿過來，換了衣裳就該用飯了。」這次輪到農平守屋子，只翠隨身服侍了。
綠釉出去，片刻回來，見湯姆正用著茶便惠賈敏：「只翠以為大爺要回玉姐兒房裡，便守在那邊了，奴婢已經叫了丫頭去大爺房裡拿衣裳，又去叫了只翠，讓她來這邊伺候。」
賈敏點了點頭，綠釉退到一邊。
「哥哥買了什麼？好玩嗎？那裡有人在到處飛嗎？牆是棗糕做的嗎？有會說人話的動物嗎？他們長什麼樣子？會變身嗎？」湯姆平日裡從外面回來不洗漱事絕不靠近黛玉的，因此黛玉現在也就只是在林如海膝上熱切的問。
「你問這些，讓我先回答哪個好？」湯姆放下茶盅，先和林如海賈敏說起在對角巷的見聞。林如海和賈敏聽起來，除了所謂的魔法，其他的與尋常無疑，心中對湯姆去霍格沃茲的事更是放心了。
林如海度量著湯姆選魔杖的事，防著他少年心性不知深淺，專門的告誡他：「你如今還小，沒有絕對的實力，就不能把一切都示於人前，人心莫測，恐遭人陷害。」
「是，父親。」湯姆站起身來。
正說著話，外面丫頭傳話進來：「太太，只翠姐姐來了。」說著只翠進來，懷裡抱著一個包袱。
「去耳房換衣裳吧，趕緊梳洗了該用飯了。」賈敏說著。
湯姆又行禮，帶著只翠去了耳房，賈敏這裡幾個二等丫頭和媳婦也跟了過去。
用完飯，湯姆打開兩個箱子，一家人聚著看新奇。黛玉倒是對鳥籠裡的貓頭鷹更感興趣：「這是什麼鳥？」
湯姆拿起鳥籠子，把鳥拿出來：「這是貓頭鷹，巫師們都用它來穿信。」
「呀，它能飛那麼遠嗎？那它能把你的信帶回來嗎？」黛玉問湯姆。
湯姆笑著搖搖頭：「恐怕它還飛不到那麼遠。不過這次去，我發現我已經能自由來回了，而且我打聽了，霍格沃茲的課程並不多，或許我每天都可以回來。」
「真的嗎？每天都回來嗎？」黛玉高興得小臉都有些紅了，賈敏和林如海也高興。
「我和你保證，只要沒有課，我就回來。」湯姆拍了拍黛玉的頭頂，又指著邊上差點把頭埋進點心盤子的貓頭鷹：「給他取個名字吧。」
林如海倒是說了：「你要帶去學校，還是按照那方的風俗來去名字吧，莫要太有異常人了。」
湯姆對著那只傻鳥，撇撇嘴：「好吧，今天是我幸運的一天，就叫他lucky好了。」這名字沒有更敷衍了。
「為什麼它的腿這麼短？」林家養在廊下的鳥雖然小，但是相應於它們的身體腿都算纖長，更不要提那幾隻鶴和後院的孔雀了，腿都長。現在突然看到個腿這麼短的鳥，黛玉覺得有些驚奇。
湯姆和黛玉保持著同樣的歪頭驚異的姿勢，片刻後，湯姆上手抱住貓頭鷹翅膀的部分往上提。這貓頭鷹身子上移了，腳卻一直抓在橫杠上沒動，長腿立時暴露無疑。
「呀，腿好長。」黛玉捂著小嘴驚呼，湯姆看了驚異的也抬抬眉。
脖子以下全是腿了。
貓頭鷹用自己真實的一雙大長腿徹底征服了兄妹倆。
悠于 2018-4-14 19:13
第26章 完吧
放過貓頭鷹，湯姆從箱子裡拿出一套頭髮護理的東西給賈敏：「母親，這是做頭髮護理的，聽說用了可以讓頭髮更濃密更光澤。」說著坐到賈敏腳邊把上面的廣告詞念給她聽。
賈敏笑得高興：「好孩子，你好好的母親就高興了。」
旁邊的林嬤嬤接著話：「這是大爺的一番孝心，奴才明日就替太太用起來，大爺的孝心呀，一定能讓太太永葆青春。」林嬤嬤的嘴也是抹了蜜的。
「明兒我把用法寫下來，你們就照著給母親用。」叮囑了又拿出一個小小的盾牌樣子的東西給林如海：「父親，您日常帶著，聽說可以抵擋一次攻擊，雖不知功效有多大，但您還是帶著有備無患。」
「對，對，對，是這個理兒，雖說都希望用不上，但是防著萬一，老爺定要好好帶著。」賈敏一邊說著一邊叫嵐華把新做的荷包拿來，又親手把那曉盾牌放進去，親手系在林如海腰間。
「還有你的。」湯姆拿出一個大大的圓形盒子，上面還紮著一朵彩花。黛玉要雙手才能抱得住這個盒子，湯姆還伸手在底下拖著，就怕她連人帶盒子一起摔了。「裡面都是糖果，有些糖果吃了整個人都會變色，有些糖果吃了說話就是動物的聲音，還有這個，吃了鼻子會冒火耳朵會冒煙！」湯姆挑著裡面的糖果一個個的說。林如海和賈敏看著也新鮮，林如海自持父親的威嚴，只在旁邊眼巴巴的看著。賈敏倒是沒有忌諱，跟著兄妹倆翻撿著：「怎麼這上面還有個人像？」再細看：「怎麼還會動？」賈敏嚇了一跳，把那糖果扔回了盒子裡。湯姆挑出來看了看：「哦，這種糖果，每個都配了一幅人像圖，這些人像都是給魔法界做出了偉大貢獻的人。」把剛才那個挑出來：「比如這個，就是這一次來引導我的教授阿不勒斯·鄧布利多，他是霍格沃茲的教授，發現了龍血的十二種用途，是一個偉大的白巫師。」林如海接過卡片，看了看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黛玉撕開一顆奶白色的糖衣，仔細看看是和平日裡的不一樣，看夠了也不多想就吃了進去，林如海和賈敏難免有些緊張的看著她。黛玉左看看爹爹，右看看媽媽，對著湯姆來了一聲：「喵。」
這一聲出來，別說林如海和賈敏，連黛玉自己都被嚇了一跳，小手捂著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
「再來一聲，再來一聲。」湯姆一邊說著一邊隨手選出一顆糖吃進去，再開口就是大象的聲音。
黛玉笑得打滾：「哥哥，真好玩。」
湯姆坐在榻邊的地上，防著黛玉掉下來，再開口就是自己的聲音了：「母親，你來試試。」
賈敏接過湯姆的糖果吃進去，開口就是一串百靈鳥的叫聲，清脆悅耳。黛玉也跟著吃了一口，結果一開口卻是小奶狗的嗷嗷叫，羞得她連忙躲進了林如海懷裡。
林如海眼看賈敏斜睨自己一眼，又低頭去揀選糖果，知道必定是要給自己的，考慮著自己父親的威嚴，趁著賈敏還沒挑好，趕緊端出嚴肅臉：「好了，也晚了，湯哥兒都累一天了，回去歇著吧。我已和陳先生說好，明日課程照舊。」
說完便進了內間，賈敏看著他步伐之間有些著急，可也不好說破他：「好吧，湯哥兒回去好好休息，以後的事不急著今天說。」
安排著僕婦們送黛玉和湯姆回去，見他們都走出去了，賈敏這才拿著剛才挑好的糖果進了內室。
湯姆抱著黛玉回房去，只是回的是黛玉的房。黛玉興致頗高的和湯姆說著自己拼好的那個小房子，湯姆想著圖紙展示的樣子：「趕明兒我去給你找個大的土匣子，在上面鋪上青苔，淺草和鵝暖石，到時候房子都拼好了我們就放在那裡面。」
兩人說說笑笑的一路走回黛玉的房間，天色都暗下來了。
「來，我給你看一個好東西。」湯姆坐到榻上把玩著自己的魔杖，看著換了寢衣又出來的黛玉說。
黛玉走過去，湯姆抓過旁邊的薄被把小小的姑娘裹在裡面，本想像林如海一樣把黛玉放在膝上，但是湯姆自己還小，只能把她抱在懷裡：「把燈都熄了。」
鳴雁和只翠熄了房間裡的燈，只留了門口的兩隻蠟燭，整個房間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一切都變成了黑黝黝的模糊影子。
「你看。」湯姆抓著黛玉的手，讓她握住魔杖，自己握著她的手，滿滿的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圈。
光芒噴湧，逐漸匯成之前的巨蟒護草的圖案，湯姆看著黑暗中交織的光芒：「他們說，從來沒有人能在魔杖選擇時出現這麼強大和神聖的力量。」
黑暗中，一切都晦暗不明，只有眼前的圖騰是唯一的光亮，所有人都被這圖騰所驚倒，誰都沒看到湯姆眼中幾乎發光的狂熱的光芒，也沒人注意到黛玉看到那株翠草時掉落又融入薄被的眼淚，可能她自己也沒有發現這滴淚水。
直到湯姆重新揮動魔杖，圖騰破碎成一片星空，黛玉才回過神來。
「你想看它們是什麼樣子？」湯姆帶著黛玉移動魔杖，眼前的星空隨著魔杖的移動耳變換。
「我想看我們的莊子的樣子。」黛玉轉過頭對湯姆說。
黑暗中靠近的兩個人，能夠很清晰的看到對方的樣子。湯姆立刻明白了黛玉的意思，魔杖畫了一個小小的幅度，星空立刻消失，房間回到一開始的黑暗：「我們的莊子是什麼樣子？」
湯姆沒有動手，只是握著黛玉的手，黛玉自己揮動著魔杖：「這裡是我的房間，我想要一隻仙鶴，還要一隻小貓，要許多的書和花。」
隨著她的喃喃聲，空中有金線慢慢的勾勒出一座小小的房子，大片大片鮮紅的花朵像火焰一樣熱烈的開在四周。
黛玉點點頭，轉過頭對湯姆說：「我們在旁邊也給你畫一個房子，媽媽和爹爹住在我們後面。」
「好。」這一次是湯姆控制著魔杖，在這座小院子周圍又畫出了兩座小房子。
「這邊要一條溪流。」黛玉拖著湯姆的手畫出了一條小河流。
本來黑暗的房間，在空中越來越多的的描繪中逐漸變得明亮。湯姆懷裡坐著黛玉，兩雙黑色的眼睛看在同一個方向，兩雙眼睛都盛滿了歡喜笑意。
黛玉和湯姆是玩得挺高興的，就快忘記時間了，好在楊嬤嬤還留著理智，看著大擺鐘顯示的時間也不早了：「大爺，玉姐兒，該休息了。時間晚了，再玩兒明天就起不來了。」
湯姆探出頭看了看時間：「點燈。」收起魔杖，半空中的圖案像星光落在地上，然後消失。
把黛玉抱到床上去，湯姆撫了撫黛玉的碎發：「9月才開學呢，還有好長時間，今天先睡覺。」黛玉點點，抱著湯姆的手閉著眼睛睡了，等她睡熟了，湯姆才小心翼翼的拿開手回了房。
次日上課，湯姆給陳先生呈上了自己選的兩件小禮物，陳先生帶回去和陳夫人也少不了稀奇了一陣。
開學前的日子，湯姆日子過得照常，和陳先生學習，給黛玉啟蒙，只是另外又加了一個自學的內容，這短短的額兩個月裡，他靠著自學把新教材學了一遍，另外還教著黛玉學英文花體字。
揚州的風雨也過了大半，林如海偶爾也能閑下來和陳先生兩個人一起給湯姆增加學習難度，不過總的來說，小日子還是過得很快活的。
終於到了開學日，賈敏表現得很是興奮，本來已經把行李都陸陸續續的收拾好了，但臨了臨了還是不放心，又開箱一一點過。整個屋子裡人來人往，每個人手上都拿著各式各樣的物件，賈敏大有搬家的陣勢。
林如海專門把榻給她空出去，自己坐到了臨窗邊的大椅子上，拿著一本書，邊看邊喝茶。
湯姆抱著黛玉被賈敏堵在矮榻角落，麻木的一遍遍的速速縮小。
「哥兒的斗篷，衣帽，鞋子都裝好了嗎？貼身的寢衣怎麼就四身，再帶上三身，也不知道那裡的下人能不能清洗得好，貼身的衣物可不能敷衍。」嵐華把大箱子裡的衣物都翻給賈敏看了，賈敏翻看著還是不很滿意，等農平把東西都補充進去了這才點點頭：「恩，可以了。」
得道賈敏滿意的資訊，嵐華這才把把箱子封上，拖到一邊。湯姆連魔杖都不想碰了，直接速速縮小，嵐華這才拿起縮小成首飾盒大小的箱子遞給桃新，又由桃新貼上籤子放進湯姆的箱子裡。
「對了日常的手爐，銀絲炭也帶上一些，雖說那邊不定有，但剛去的時候不熟悉環境，自家還是要備上。」賈敏轉個頭又想起：「對了那箱子書，再添一套筆墨進去，老爺房裡的湖筆，現在去取，別到時候連個筆都沒有用的。」
林如海聽了，放下書想說些什麼，看賈敏的樣子又咽回去了，只是自己偷偷的瞪了湯姆一樣。
小羊羔子，連自己老子的東西都搶了。
「把平時日把玩擺弄的物件拿來我瞧瞧。」兩個婆子抬著一個大箱子過來，嵐華把裡面的小盒子一個個的打開給賈敏看。
賈敏看了好幾個盒子：「我記得庫裡有個白瓷薄釉頸瓶，把那個拿上，再配一支鶴羽，擺在房裡好看得很，又清雅。」
賈敏說了話，自然有丫頭去取：「把老爺書房那副雲山先生的斂春掛冬圖也拿上，這幅字就不要了。」說著點了點嵐華手上的那副字，想想又加一句：「正好斂春掛冬圖拿下來了，這幅芝罘先生的竹字就掛老爺書房吧。還有，把他房裡那副羊脂玉的鏤空滾珠也拿上。」
不能忍，林如海真想把手上的書扔到湯姆臉上：「斂春掛冬圖是你老子的心頭好，你小小小子，掛個竹字就差不多了，還你老子搶東西。你這是搬家呢？要不要把祖墳也搬過去。」但是想想就想想，林如海經過內心的波瀾依舊面上淡定的窗下看書。
沒人關林如海內心的小委屈，賈敏轉過頭給湯姆叮囑：「不要一天到晚的坐著看書，有空也要鍛煉鍛煉，要是實在沒時間滾滾珠也是好的。」說著不等湯姆有什麼反應，又叫了恒其：「和你兄弟去大爺的練功房，把霖霜劍和湛金槍帶上。」
都快要晚膳時間了，賈敏才將將整理完，四個大皮箱子裝得滿滿當當，擺飯的時候湯姆都是一張麻木臉。
第27章 來吧，浪蕩吧，標題與正文無關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聚在一起，連陳先生和陳夫人都來了，大家一起用了飯，好一陣依依惜別，才看著湯姆穿著在倫敦的便服連帶著四個箱子出了門。
到了倫敦，湯姆推了車站提供的推車找了個較隱秘的角落，先把luck放好，又把四個變小的箱子從兜裡掏出來變回正常大小，這才推著車去找九又四分之三月臺。
一路找到九月臺和十月臺，湯姆敏銳的發現這兩個月臺見的魔力分佈和別的地方不太一樣，但是謹慎起見當然也考慮到形象問題，他沒有直接往牆上撞，而是站在一邊做出普通旅客等車的樣子觀望著。
果然，沒多久就來了一個男孩，身後跟著一對中年男女，他們在月臺告別後，這個孩子推著推車就沖著湯姆剛剛懷疑的那面牆沖過去。
他鑽進了牆裡。
又等了十幾分鐘，前前後後又進了好幾個學生孩子的孩子，湯姆這才推著他的推車順著他們剛才的道路不緊不慢的進了霍格沃茲特快月臺。
一走進月臺，來來往往的喧嘩簡直是剛才的兩個車站。孤兒院裡向來安靜，林家雖然人多，但說話向來低聲，下人更是不敢擅言，所以湯姆是安靜慣了的。突如其來的這樣喧嘩，湯姆不自覺的皺了皺眉頭推著車穿過人群。
湯姆來的算早，車廂空的挺多。湯姆隨便找了一個空車廂，先坐了進去，再掏出隨身帶的書和一支隨身的水壺，行李在魔力的控制下自顧自的飛到了行李架上。
門被拉開的聲音，緊接著是一句驚詫：「是你？」
湯姆抬起頭去，一抹明亮的月光色，是魔杖店的那個月光頭。別說，這個顏色黛玉還挺喜歡的。
「你好，想必你還記得我們在奧利凡德魔杖店見過的那一面。」阿布拉克薩斯·瑪律福站在門口，身後跟了兩個比他高一些的男孩子，但是看他們的站位，明顯後面的兩個男孩子是以瑪律福為首的。
「當然。」湯姆放下書。
瑪律福掛著矜持的笑，沒有走進去，仍舊是站在外面：「希望你不會介意外面共用一個包廂。你知道，開學季霍格沃茲總是滿員。」
「請。」湯姆做出請的動作。
瑪律福一馬當先的走在前面，身後跟著的兩個人看他動了這才跟著他進去。等都坐妥了：「希望我們沒有打擾你。」
這種客氣式的語氣誰也別當真，湯姆扯著嘴角笑一笑，本來就俊美的臉做出這樣敷衍動作不僅看不出敷衍，反倒看起來矜貴優雅：「大家一起走，也好消磨時間。阿薩斯。」瑪律福本就有意親近，湯姆的一句阿薩斯一下子就拉近了兩個人的關係。
瑪律福臉上的笑容一下更真摯了，旁邊的同伴聽到湯姆這麼叫瑪律福，略有些隱藏的看了瑪律福一眼又對視了一下，臉上的傲慢放下了一些。
「請容許我介紹。」瑪律福對著湯姆說，但是略微抬著的下巴卻是對著自己的同伴：「這位是拉錫狄·西恩，西恩家族的長子，偉大的煉金世家。你知道，許多的煉金作品都是從西恩一家手中誕生的。包括這輛霍格沃茲特快，雖然瑪律福家支出了相應費用，但這一智慧的結晶確實從西恩家來的。」
這種套路，在林如海和陳先生帶著湯姆出去飲宴的時候已經見過很多了，套路都熟。湯姆的笑容模式迅速切換，眼睛裡的光更明亮了些，笑容中也帶了些欽佩：「哦，原來如此，真是偉大的創造。」
兩人帶著笑向對方致禮。
沒怎麼討好過人，語氣略有些僵硬。但是從他本身的高傲中稍許流露出的一點欽佩已經很能安撫對方高傲的心了。
「這位是勞伊·卡維西，卡維西是魔法界的史學家，要知道魔法界的歷史有大部分都出自於卡維西家族的記錄。」瑪律福的語調並沒有什麼變化，顯然現在卡維西也在瑪律福的影響下。
但是對比與西恩，湯姆對卡維西的注意力就大多了。在林如海的影響下，什麼煉金什麼對湯姆來說不就是稍微專業些的手工人罷了，說穿了誰家沒養著這些人，為了不過就是些新奇。可是修史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真正的名垂千古的人家。
即使是在英國，史學家雖然也受政府或者富商的供養，但也不會像面前的卡維西這樣，完全看瑪律福的顏色行事。
心中存疑，但是湯姆並沒有表現出來，只是依舊帶著矜持的微笑同對方見禮。
從第一次見到瑪律福到現在，對方的一舉一動不說明著自己的出身高貴，再加上兩個跟班的做派，湯姆可以確定對方確實是自己在對角巷聽說過的貴族，畢竟他們的家族都被記錄在那本《生而高貴》裡面。
知道是一回事，但是像孔雀開屏一樣展露絲毫沒有謙遜之風，這樣的浮誇，湯姆覺得魔法界的畫風有點偏。
「這位是湯姆·裡德爾。」阿薩斯向他的兩個朋友介紹湯姆。
「裡德爾？」勞伊念了一遍整個姓氏，語氣裡有些疑惑。
沒有說出的那句『沒有聽說過這個姓氏的貴族』，湯姆覺得自己可以理解到。但是他們的想法卻一點也影響不到湯姆的高傲：「是，裡德爾。這是孤兒院院長給我的名字，聽說是我生身母親在臨終前給我的名字。我在孤兒院生活到9歲，現在正在被一個東方家庭收養。」
都不需要湯姆說太多，一出現孤兒院這個詞，對面的勞伊和拉錫狄的態度立刻便有些散漫了，但是打量了一番湯姆的衣著配飾和行為舉止之後稍微收起了一些散漫，只是有些冷淡罷了。
湯姆當做沒有看到，心裡更懷疑魔法界的貴族到底是怎麼回事。
反倒是阿薩斯，看著同伴的冷淡，臉上的神色很有些不好：「當我們在對角巷遇到的時候，我父親說你是他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巫師。」
「瑪律福先生誇讚了，不過是一些小把戲。」湯姆並不順著瑪律福的話自誇，反倒謙遜的推辭。畢竟在湯姆看來，這句話阿薩斯並不只是說給自己聽的，也是說給勞伊和拉錫狄的。果然，瑪律福的話說出來，那兩邊便立時收斂了自己，做出一副初見識得新朋友的熱情來。
「湯姆，你想過去哪個學院嗎？或許斯萊特林會很適合你。」阿薩斯提起斯萊特林的時候臉上帶著強烈的熱情。
拉錫狄也跟著附和：「偉大的斯萊特林，天下沒有比他更好的學院了，那漂亮的綠色和銀色，還有比這更美的嗎？」
拉錫狄的歌詠式說話方式讓湯姆微笑面具下的真實情緒狠狠的皺了皺眉頭：「聽說斯萊特說只招收純血出身的學生，我是孤兒院長大的，雖然現在已經被收養了，但是我想我並不符合斯萊特林的招收規則，我想或者拉文克勞可能更適合我一些。」
就憑你的歌詠調我就不想和你一個學院。湯姆在心裡吐槽。
阿薩斯笑了笑，帶些莫名的信心：「其實不用擔心這個，斯萊特林雖然更傾向於招收純血貴族，但是只要天賦足夠高也是可以進入斯萊特林的。」
「或許吧。」還沒完了。湯姆克制住心裡的不耐煩，笑一笑，拿起水壺略微抿了一口就朝著燈的方面打開了之前放在一邊的書。
看湯姆的姿態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對面的三個人也沒有強求著要再和他搭話。
湯姆是有一些想法的。
魔法界的人口加起來加起來也就是林家所有的莊子的人口的兩倍，說大了也就大熙朝的兩個縣的樣子，估計還沒那麼多。這樣的人口基數和土地佔有面積，就算統治魔法界了，也不過就是個知縣，連個知州的檔次都沒到。
至於說那些傳家數百年上千年的貴族世家，且不說他們是不是真的有這麼長的傳承，不管是拼財富還是拼地位，誰來林家都慫不了。
經過對英國，對魔法界的瞭解，湯姆現在的目標是在英國和熙朝，魔法界對他來說有也好，沒有就算了，畢竟就這麼兩個縣的事，花太多的心思也真沒什麼意義。
湯姆現在的心思不僅不在魔法界，也不在面前的書本上，他心裡推算著之前安排代理人去接觸政府官員的事情。湯姆並不打算在英國出仕，他的想法是以自身的財富扶持政府官員代替自己說話，從而獲得政府支持的力量來發展自己的實力。
處在現在的戰時環境裡，湯姆對兵工廠的熱情不是一兩點，雖說現在連步子都還沒有邁出去，但是湯姆卻對這件事情有無限的熱情。
時間就在四個人的安靜中度過了。雖然沒有交流，但是湯姆和他們都拿出各自帶上的零食相互分享，湯姆帶的點心在對方三人刻意的矜持中快速消失，紅豆糕尤其的受歡迎。
「快換校袍，馬上要到了。」外面有高年級的學生穿過車廂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通知。
大家各自拿出外袍來。「你的衣服似乎不是從摩金夫人長袍店購買？」勞伊看著湯姆的外袍很驚奇的問，畢竟摩金夫人店裡沒有這樣的衣料，她店裡的衣服也沒有湯姆身上那件那般的細緻和精緻刺繡。
實際上湯姆衣服的制式和摩金夫人是一樣的，畢竟制式是按照那個來做的。只是東方的手藝本就要好些，更何況是大家族自己家用的東西，那檔次自然就更高了。
湯姆這件長袍雖然大樣子不差，但是用的衣料在大熙朝也是上等的官用，整個英國也找不出多的來，更何況賈敏盯著下人做的手藝，還有暗處若隱若現的雲紋刺繡和袖口的銀白的翠竹樣子。
勞伊看著那些銀白的的刺繡眼睛都移不開了：「這美麗的銀色……」
「哦，是的。本來是在摩金夫人的長袍店定做了，但是拿回去，母親說我這個年紀長得快要多做些，免得前天的衣服今天就小了，看著也不像樣子，所以給我又做了一些。」湯姆表面上是淡淡的解釋了一下，實際上卻是在秀母愛。
阿薩斯的母親也是一個母性滿滿的女人，這方面還是很有共同語言的：「偉大的母親。在我來學校之前我的母親也是處處擔心，你的母親居然還親自為你做了這麼多的衣服，真是讓人欽佩的母愛。」
湯姆很是自得：「那是當然。我帶的所有的東西都在來之前由母親一一的點過，只是衣服就收了兩箱，這沉重的母愛。不過做衣服但這種活計，有下人在哪裡還需要勞煩母親，若事事都需要主母親自動手，還要下人來做什麼。」
這樣一件長袍，在魔法界的貴族階層裡也是一件珍品。他居然還有兩箱，頓時三個人的顏色都有些不對了。
湯姆心滿意足的曬完了母愛便不再理會他們，收好剛才的書和水壺，便坐回原來的位置，看著越來越接近的車站不再說話。
第28章 至少要輸入一個名字吧
火車長鳴，終於停下來了，外面已經是黑夜。車廂裡的學生穿著斗篷紛紛從車上下到月臺。湯姆他們也隨著人流外月臺走，阿薩斯走到了湯姆的身邊，身後人就跟著拉錫狄和勞伊。
一年級的學生彙集在一起，乘著小船穿過黑湖。
湖底有看不清的東西徘徊在船周圍。「黑湖有無數的魔法生物。」阿薩斯對湯姆說。
湯姆笑了笑把視線轉到遠處的霍格沃茲。雄偉壯麗的霍格沃茲在遠處的山頂，漆黑的夜色下像一個沉默的巨人，只有他燈光璀璨，好像天底下只有這一處光明一樣。
第一次看到霍格沃茲，這種震撼深深的刻在湯姆心裡。
走進霍格沃茲的大門，爬過長長的階梯，一年級的新生都彙聚在餐廳外面知道鄧布利多引著他們進去。
正對餐廳大門的是長長的教師席，往下一點放著一張高椅子，上面放著一個看不清本色還打著補丁的的尖帽子，再往下是四張大長桌，都坐滿了穿著長袍的學生，但每一條桌子在靠近教師席的那頭都留下了足夠的空位。
四條長桌向兩邊退開了一些，在中間留下了一塊空地，新生們擠擠攘攘的站在這裡，所有人都熱切看著中間的新生。
新生都站定了，鄧布利多拿著一卷羊皮紙走到前面宣佈分院開始點名分院。
隨著他的聲音，下面又是一陣悉悉索索的小聲討論的聲音，這樣的聲音大部分來自四條長桌上，新生們反而緊張得沒有什麼話。
「比卡隆·多夫。」最先上去的是一個有些矮胖的男孩兒。他臉漲得通紅，手緊緊的拽著衣角。雖然步伐很沉重，但是他好歹好好的走到了鄧布利多面前。
鄧布利多拿起那頂又髒又爛的帽子，示意他坐到凳子上去。
凳子有些高，小胖子有些為難的坐上去，腳離地面還有好高的一段距離。
鄧布利多把帽子戴在他頭上，他的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但是站得有些遠的新生是看不清的。
也就幾秒鐘的時間，那個帽子突然發出聲音，湯姆這才發現這個帽子原來是一件煉金物，靠下面的那條又細又長的縫是它的嘴：「赫奇帕奇。」這聲音響得整個餐廳都聽得清清楚楚。接著餐廳中的一條長桌發出陣陣掌聲，那個小胖子在掌聲中去了那張黃黑二色的長桌。
陸陸續續的小巫師上去戴上了那頂帽子，又去了四張長桌中的一個。每一次分院完後餐廳裡總會響起熱烈的掌聲來歡迎自己學院的新生。特別是格蘭芬多，他們的熱烈似乎更上一層樓，不少的學生甚至踩到了凳子上夥子桌子上，揮舞著帽子發出陣陣呼嘯聲。
湯姆的指尖在袍袖下捏了捏，眉頭微微有些蹙著，他確實很不習慣這樣的喧嘩。轉頭去看看拉文克勞那一桌的矜持，湯姆心中滿意，這才放鬆了眉頭。
顯然身邊的阿薩斯沒有這樣的情緒，他依舊很激動，但是長久的教養讓他克制著，可惜年紀太小，還不能完美的掩飾自己的情緒，從他略微顯得有些急促的語氣裡就能聽出來：「如果是我上去，我發誓，分院帽一定會立刻高寒斯萊特林。」他停了停，更加用力的說：「對的，肯定是這樣的。」
湯姆沒有說話，只是對著他微微笑了笑，又點了點頭。顯然他這樣矜持的舉動讓阿薩斯很有好感，但此刻所有心神都在分院上的阿薩斯並沒有繼續說什麼，只是全神貫注的看著前面分院的情況。
勞伊和拉錫狄已經坐在了斯萊特林的餐桌上了，湯姆和阿薩斯還在人群裡，阿薩斯的下顎收緊，顯得有些緊張。湯姆卻是有些無所謂的在旁邊站著，還有心情打量屋頂的星圖和四面旗子。
「阿布拉克薩斯·瑪律福。」終於叫到阿薩斯了。
他走上台去，直接坐到了那張凳子上，鄧布利多給他戴上帽子，戴上帽子的一瞬間，高昂的聲音就飛在了整個餐廳：「斯萊特林。」
阿薩斯從凳子上下來，他從臺上望了一眼人群中的湯姆，兩個人微微的對著對方點點頭。接著挺著胸膛往斯萊特林走，在斯萊特林的掌聲中走到長桌邊，行動之間看不出之前的一絲緊張和急切。
「湯姆·裡德爾。」湯姆剛把視線轉移到分院帽上就聽到自己的名字，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走到鄧布利多旁邊時，他微微側身向鄧布利多行禮，然後才轉向凳子。那凳子確實有些高，湯姆左手撩起袍角，右手撐在凳子上，腳下蹬在凳子腿上，手腳一用力就上了凳子。
他挺直背脊端正的坐在凳子上，雙手放在腿上，任由鄧布利多給他帶上帽子。和阿薩斯的情況差不多，帽子幾乎是一戴上就吼出了斯萊特林，接著餐廳裡又是一陣掌聲。
湯姆挑挑眉，有些驚詫：我這麼平和，寬容又愛慕學識的人，為什麼會分到野心勃勃、權勢和不擇手段的斯萊特林。
雖然心中有驚意，但是湯姆並沒有怎麼放在臉上。從凳子上下來，又向鄧布利多行禮，湯姆從容的走到了斯萊特林的長桌。
阿薩斯在斯萊特林的桌子上對湯姆微笑，湯姆沒有停頓，只在心裡略微的想了想便順著阿薩斯的笑容坐到他的旁邊。
人一多，事就多了，事一多，總要有人頂在前面的才好。
阿薩斯的邀請很明顯，顯然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但沒有人明目張膽的張望，更多的只是在一個晃眼間打量了湯姆一眼。
湯姆感受到了這些視線，卻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看著接下來的分院情況。
阿薩斯的注意力也轉到了別的地方，他和身邊的夥伴說著從父親那裡聽來的斯萊特林的傳統。
空地已經沒有了新生，校長阿芒多·迪佩特長出來發言。但是對於他的發言，顯然他發言後魔杖揮動下出現的食物更得學生們的愛。
像從空氣中冒出來的一樣，四張長桌上瞬間就放滿了食物，各種肉排，雞腿，土豆，南瓜汁突兀的出現在學生面前。湯姆愛吃濃油赤醬的肉，平日裡在林家還有賈敏盯著要喝湯要吃蔬菜，現在到了霍格沃茲，沒人在旁邊看著念著，吃起來真是說不出的暢快。
這一條桌子的吃飯速度並不比另外三條滿，但是每個人的一舉一動看起來都彬彬有禮。
飯後四個學院的新生列成隊跟著各自的級長回去宿舍。
最後一個學生放下餐刀，四張桌子上立刻便變成了乾淨的空桌子。高年級的學生陸續走了出去，然後桌子那一頭的一個褐色頭髮修長身形的男生走到了一年級的這邊，他旁邊站著一個金髮的女孩：「你們好，我是萊歐姆·卡班，五年級的級長，這位是柯莎恩·多隆奇，也是五年級的級長。接下來由我們帶領你們回到地窖，跟上。」
四個學院在餐廳門口便分開了四條路線。
一群小蛇跟在兩個級長的後面，穿過不斷變化的樓梯，一路上的圖像都熱情的和他們說著話，還不停的討論著這些學生們。
湯姆生在麻瓜世界，雖然也有魔力，卻從來沒有見過霍格沃茲這樣的地方，難免看得有些轉不開眼睛了。
到了休息室門口，所有新生都站定，萊歐姆退後一步讓柯莎恩說出了口令：「榮耀。」
接著萊歐姆轉過身來：「開門的口令每三個月一換，但你們現在要記住這個口令，我相信斯萊特林不會有人會因為忘記口令而不能進門。」
說完話他和柯莎恩便轉身率先進入休息室，新生們在在後面，在休息室中間彙集在一起。
萊歐姆和柯莎恩站在前面的一個階梯：「從今天開始，你們就是斯萊特林的一員了。斯萊特林是榮耀的搖籃，但同時也要求所有人為斯萊特林的榮耀奮鬥。你們被允許做任何的事情，但絕對絕對不可以給斯萊特林的光榮染黑。」最後一句話的語氣說得很重：「所以，不要放任自己的好奇心，拋棄自己的腦子做出給斯萊特林扣分的事情。雖然你們都是斯萊特林的一員，但是一旦你們做出讓斯萊特林丟臉扣分的事情，你們會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痛苦和後悔。」
一場發言，湯姆有些百無聊賴，好在很快也就結束了。循著門上的名字，湯姆在走廊的最末尾找到了自己的房間。
開門一看，單人間，湯姆瞬間明白了。
斯萊特林向來是兩人間，這一屆的斯萊特林新生雖然也有混血但是像他這樣來自孤兒院的卻只有湯姆一個，雖然有阿薩斯的態度在，但顯然這也擋不住純血對麻瓜的鄙夷，特別是他這種來自于麻瓜界還沒有一點點出身的混血。
湯姆不太在意的關了門，一個人一間房正好，和別人共用一個房間，想想就覺得不太舒服。
四個行李箱都被放在床腳，桌子上放在課表。湯姆先看了課表，課程挺輕鬆的，一整天下來上課的時間不超過四個小時。
放下課表，湯姆把專門裝書的箱子打開，各類書籍先收拾出來，筆墨紙硯都鋪好在桌子上。又看了幾頁書，時間也晚了也該準備休息了。湯姆把箱子都打開，考慮到房間沒有想像中的大所以沒有把所有的東西都恢復原形。
但是……
這都是些什麼？衣服、褥子、引枕，居然還有一個小馬紮，這什麼時候放進去的？
可能是開錯箱子了，湯姆放棄了手裡的箱子，重新打開了一個。彈弓、銀彈子、香薰球、密和香、青竹香、引魚牽，還有魚食？
連魚食都找到了，居然沒有找到梳洗的用具。
女人收拾東西的邏輯真的讓人看不太懂。湯姆妥協的把所有東西都扔了回去，往房間門口扔了一個保護咒甩手就回了林家。
黛玉已經睡了，湯姆去主屋，制止了小丫頭的通傳，在院子裡請了個安就回了房間。在林家呆了一晚，湯姆第二天一早又回了學校。
第29章 呵呵哈
當做沒有看見滿地狼藉的行李，湯姆目不斜視走出房間。休息室裡面已經或坐或站的等了好些一年級的新生了。
湯姆抽出懷錶，7點10分，和昨天萊歐姆要求的七點半還差20分鐘。湯姆隨意的找了一個地方坐下，翻開手上的書，心思卻不在書上，只是不斷的放空自己去感應牽引周圍的魔力。
不得不說，霍格沃茲的魔力濃稠程度是別的地方的好幾倍。
「湯姆。」阿薩斯獨自一人走過來。
湯姆收回自己的魔力，合上書：「阿薩斯。」
阿薩斯走過來，坐在沙發另一頭的那個男生立刻站起身來，和阿薩斯點頭示意後站到了沙發的背後。阿薩斯理所應當的坐到空出來的位置：「昨晚睡得好嗎？」
「當然，斯萊特林的地窖很舒服不是嗎？」湯姆略帶些含蓄的微笑。
阿薩斯明顯很喜歡聽到對於斯萊特林的讚揚，哪怕只是關於小小的休息：「斯萊特林是最好的，這毋庸置疑。」阿薩斯看著湯姆手上的《魔法藥劑與藥水》：「今天早上是魔藥課，看樣子你已經準備好了。」
「只是看看。魔法世界果然神奇，有太多以前沒有見過聽過的，我想我需要很長的時間來瞭解這個世界。」湯姆在假期裡已經把別的學科都已經學過一次了，獨獨是魔藥學，雖說是看過一遍了，但是實際上只學著製作了一兩種簡單的魔藥，其他的並未涉獵。
「相信我，你有很長的時間來領略魔法的魅力，畢竟你現在已經是一個巫師了，不是嗎？」阿薩斯的神態裡帶了些純血貴族的驕傲。
湯姆低頭啜飲了一口紅茶，又微不可覺的皺了皺眉，這種帶果香味的茶應該是黛玉更喜歡的。他順手把茶放到了旁邊桌子上，之後就再也沒有碰過了，接著嘴角微微勾起，抬起的眼看著阿薩斯好像在認真的聽他說話。
萊歐姆很準時，秒針剛好停在7點30分，他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休息室，但只有他在，昨天的柯莎恩並沒有出現：「早上好。各位先生、女士，請注意。從今天開始，未來的一周都會有高年級的學長會來帶領你們去各個教室上課，你們必須在這一周之內記清楚霍格沃茲的路線，我希望一周以後不會有人來讓我去認領某條迷路的小蛇。」
他停頓片刻，視線在新生中巡視了一圈接著才說：「現在跟我走，你們的第一節課是魔藥課。」
一群小蛇浩浩蕩蕩的跟著，到了教室門口萊歐姆離開，小蛇們魚貫而入，等他們坐好了，教室門口又進來一群拉文克勞。
兩邊相安無事，都稍有默契的忽略著對方。
魔藥課的教授是霍拉斯·斯拉格霍恩，他有一些胖胖的，但是還不算發福。他穿著合體的西裝，領帶打得很標緻。雖然打扮上和英國別的紳士差不多，但是他的行動看起來卻更張揚灑脫一些。
第一節魔藥課，霍拉斯教授並沒有讓他們製作什麼什麼魔藥，只是細細的講了一遍魔藥理論，然後針對下節課要學習煉製的魔藥的材料行了講解。
學習這種東西，有人帶著是不一樣，特別是像霍拉斯教授這樣博學廣記的人，每一個理論，每一種草藥他都可以延伸出去，指向無數的方向。在他的講解下思維更加的廣闊，之前湯姆覺得晦澀不明的地方猛然間便清晰明瞭了。
今天只有一節魔藥課，課畢，萊歐姆已經在外面等著了，離他遠遠的站了一位女性，看起來和萊歐姆差不多大，應該是拉文克勞的級長。
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各自分開向餐廳走，到餐廳的時候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已經坐好了。赫奇帕奇一貫的清淨，而格蘭芬多整張桌子都鬧哄哄的，他們的聲音覆蓋了整個餐廳，讓人聽著心煩。
斯萊特林的一年級坐到了長桌的一角。坐下的小蛇們也沒有克制自己的低聲交流著，一年級的交流都各自成團，但是明顯其中是以阿薩斯和另一邊的一位卓裡斯·都鐸，這個姓氏確實是有千年的傳承。
湯姆坐在阿薩斯的身邊，聽著他們的話題，默默的吃著自己的飯，享受著沒有被人逼著吃素的自由。
「裡德爾，你覺得呢？」說話的是卓裡斯，他們正在討論接下來的變形課。
卓裡斯覺得變形課，哪怕是第一節課也不會很簡單，畢竟小巫師在家裡都是受過相應教育的，做過練習。他們甚至覺得第一節課可能是憑空變出些什麼，哪怕這是三年級的課程。
而阿薩斯卻覺得鄧布利多可能會難以點，但覺不會超過一年級的課本而去教三年級的內容。
總之小巫師們的對課程的難易和課程的內容提了不少的不同意見。
湯姆嘴裡還還含著肉排，因此也不張口說話。
卓裡斯看他低頭沉默，對著阿薩斯輕蔑的一笑又追問湯姆：「哦，想必湯姆也沒有更多的高見，或許他是同意我的。」旁邊的男孩子們都附和著卓裡斯。
一山豈能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卓裡斯和阿薩斯顯然是在別苗頭，湯姆和阿薩斯走得比較近，卓裡斯一派已經把阿薩斯這一排壓住了，現在再別住了湯姆，既羞辱了湯姆又拉下了阿薩斯的臉，何樂而不為呢？
畢竟湯姆只是一個孤兒院出身的混血，能用他來打擊阿薩斯，在純血的卓裡斯眼裡這已經是湯姆最大的價值了。
誰會去關心一個混麻種血的心情。
湯姆並不被卓裡斯那邊的起哄影響，慢條斯理的吞下嘴裡的食物，慢條斯理的放下刀叉，慢條斯理的擦乾淨嘴，這才抬起頭：「虛空變幻？我想你說的是這個。」湯姆抽出魔杖在桌上憑空變出了一條蛇，形狀和納吉亞一模一樣，蜿蜒著在桌上爬行。
周圍的學生駭了一跳，一聲吸氣聲倒是挺整齊的。
「如果我沒記錯，我們的院徽是一條銀蛇。我以為諸位對蛇都很親近。」湯姆說著諸位，實際上只是在看著卓裡斯。
好像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桌子兩邊的斯萊特林重新端正了身子坐回去。
卓裡斯臉色有些難看，不僅是因為開會第一天就發現湯姆已經學會了高年級的魔法，還因為自己剛才的失態。
所有人都認為湯姆是阿薩斯的人，所以阿薩斯的臉色倒是很好，他甚至伸手讓那條蛇□□到了自己的手上：「真是可愛的小東西。湯姆，沒想到你已經學會了三年級的魔法，要知道一年級學生甚至沒有足夠的魔力去施展高年級的魔法。」
「那麼想必裡德爾先生對我們剛才的話題一定有非同一般的想法。」卓裡斯臉色有些不好，他希望從湯姆接下來的話裡面找到一些機會讓他反攻回去。
湯姆輕輕的歎口氣，放下叉子，當然也包括上面的一塊肉排，雖然臉上還看不出什麼來，但是心裡已經很煩了。
這還有完沒完了：「我以為在課表發下來的時候你就已經發現我們和變形課是和格蘭芬多一起，試問格蘭芬多裡麻瓜和純血的比例是多大？或許你認為麻瓜界父母會在他們的孩子剛生下來的時候就驚喜的發現他們的孩子是巫師，然後興奮的找到對角巷給他們配置巫師所需的一切物品。」
卓裡斯臉色更黑了，但湯姆顯然沒有想過要顧忌他的心情。怕什麼，實在不行就把瑪律福推上去頂著，還不行就找機會弄死他好了：「所以，都鐸先生認為在大部分學生都是麻瓜出身，現在可能連咒語都念不清晰的情況下，鄧布利多教授會在第一堂課上教授三年級的魔法？我覺得有必要提醒你，鄧布利多教授出自格蘭芬多。」
都鐸雖然體格上比湯姆高出一個頭，但是他的年紀和湯姆是一樣的。這樣的年齡還不足以讓他收斂心情，被湯姆這麼逼問，情急下難免出錯：「但是裡德爾先生，你剛才就已經給我們展示了一場華麗的魔法，畢竟你也是來自麻瓜世界。」
世界上人口基數那麼大，天才又能有幾個？卓裡斯話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出了錯，連番刺激之下，臉色一下子就紅了。
湯姆沒有說話，好像放開了這個話頭一樣，只是扯著嘴角對著卓裡斯笑了一下。
現在終於大家終於安靜的吃飯了，新生的表現也被高年級的斯萊特林看在眼裡。
小小年紀，有如此才華。能這麼舉重若輕的施展超過自己階段許多的魔法，加上之前阿薩斯表露出的對湯姆的重視，所有人都在心裡把湯姆提升到需要拉攏不要得罪的地步。
第30章 來一發
湯姆現在每天白天在霍格沃茲上課，晚些就回林家在陳先生那裡上課。好在霍格沃茲的課程安排得並不多，讓湯姆可以拿出時間來學四書五經。
接連一個月的時間，湯姆算是已經習慣了兩處跑，房間也總算是收拾清楚了。
這天早上，湯姆剛從林家回霍格沃茲，手上還捧著一個大碗公大小的魚盆。這本來是黛玉養的，說是看著心情都要好些，所以給哥哥也養兩天，讓哥哥也高興。湯姆還想著行李裡的魚食和牽魚引總算是能派上用場了。
湯姆順手把魚盆放放窗前的書桌上，時間還早，綁好沙袋先在黑湖邊來回跑上幾次，又打了兩套拳，這才回房梳洗。等他拿著書出來，阿薩斯帶著他的兩個小跟班正好也走出來，四個人正好一起走出去。
正穿過庭院，湯姆還在和阿薩斯說著昨天的草藥課。湯姆在各個學科都出類拔萃，往常要是他在地窖的休息室和別人說功課，那鐵定會圍過來一群人聽他講。
今天正說得有趣背後突然撞過來一個高大的身影。完全沒有防備，阿薩斯被撞到旁邊的立柱上，湯姆撞在另一邊的牆上，懷裡從不離身的荷包也掉在地上。
撞人的人倒沒事，沖了一步就停下了，站穩在湯姆和阿薩斯之間。他不說先為自己的無禮而道歉，反而對地上的荷包起了興趣，剛才他從這上面踩過去的。從地上撿起荷包，又掏出裡面的小金環，翻來轉去的看：「這是什麼？」
湯姆慢他一步，此時臉上黑得快要滴出墨來了：「這是我的。」
大個子轉過身，總算發現他撞了兩個人，只是他滿不在乎的又忽略了，視線凝聚在手上的小金環上，絲毫沒在意湯姆說的那句話：「你的？這可是我撿的，這必定是梅林因為我的勇氣而給我的禮物，多麼可愛的小寶貝呀。」說著他還撅著嘴吻了一下那小金環。
膽兒夠肥的。
格蘭芬多的獅子是不是缺少一根發現危險的神經。
湯姆現在的臉色已經和黑夜是一個樣色了。
阿薩斯被撞到了肩胛處，此時已經痛得說不出話來，勞伊和阿錫狄一人扶住他一邊：「恩普·德普。你怎麼敢......」
不等他說完，眼前的一幕簡直驚呆了他。
湯姆稍微跳起，一個膝頂擊在那大個子腰間，接著趁著他還沒有完全倒地，借牆一蹬跳起，一腿掃在他頸間：「砰。」終於倒下了。
短短幾息間，湯姆兩腳踢到一個比他高出一個多頭，簡直是兩個他的大個子，周圍看熱鬧的小夥伴簡直驚呆了，連阿薩斯都驚訝得忘了疼。
踢著他的肩膀，湯姆把大個子換了個面。那大個子神情還恍惚得很，湯姆踩著他的麻筋從他手上扯出小金環和荷包。
手上火焰騰起，小荷包被燒成灰燼，湯姆小心翼翼的把金環放進自己包裡：「勞伊，你和拉錫狄送阿薩斯去醫療翼，我去幫你們請假。」湯姆說完話，勞伊和拉錫狄立刻便點頭扶著阿薩斯走了。
看著地上的大個子，湯姆閑閑的說：「至於這位格蘭芬多的同學，誰有善心就請把他帶去醫療翼吧。」說著也不管地上的人，轉身就往霍拉斯教授的辦公室去了。
霍拉斯教授來開門的時候手裡拿著一杯咖啡：「早上好這位小先生，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現在應該在上草藥課。」
湯姆沒說話，先向霍拉斯教授行禮，他的禮貌周全總讓人覺得自己來自於野人時期，但不得不說他的禮節做得周到的同時也讓人覺得賞心悅目，連心情都變好了，比如現在的霍恩斯教授：「好吧，湯姆，我猜想你一定有什麼重要的事，不如先進來。」
湯姆隨著霍拉斯教授進入了他的休息室，他坐在長沙發上，而霍拉斯教授在他面前放了一杯果汁：「現在告訴我吧，孩子，有什麼事值得你在上課的時候來找我？」
「教授，我很抱歉。我和阿薩斯早上去上課的時候，一個格蘭芬多的同學從背後撞擊了我們，阿薩斯的肩胛處受了傷。不過你不用擔心，我已經請勞伊和拉錫狄送他去醫療翼了。因為撞擊，我的東西掉在地上，而我們的那位格蘭芬多同學撿起來後沒有歸還的想法，我想我可能在討還的過程中不小心打傷了他。」湯姆低著頭，似乎有些難為情：「不過我在過來的時候已經請在場的同學送他去醫療翼了。」
霍拉斯教授站在酒櫃前，他看著湯姆，像是已經看透他的樣子，半天才回到熱心責任的教授模樣：「好了，我的孩子，不用擔心，我們現在先去醫療翼吧。」
湯姆抬起頭：「教授，我本來應該先去給阿薩斯他們請假的，但現在......」
「不用擔心。」霍拉斯教授的魔杖在空中揮舞，一張寫著請假內容的小紙條就飛到草藥課的課堂去了。
等霍拉斯帶著湯姆到醫療翼的時候，鄧不利多已經到了，他正站在那個大個子的病床邊上，那個大個子顯然是醒了，正在和鄧布利多抱怨著。
「鄧不利多，他還好吧？請容許我先去看看我們可憐的阿薩斯，這個可憐的孩子，可真是場無妄之災。」霍拉斯先看到鄧布利多，在他看到鄧布利多看向他時他就先開了口，沒有一絲停頓的先把鄧布利多的話給堵了回去。
接著他走到阿薩斯身邊，好一陣噓寒問暖，把阿薩斯的痛苦從360度的各種描述，好像阿薩斯不是肩胛骨受了點小傷，而是身患絕症，下一秒就可能會死去一樣，實際上，阿薩斯的傷可能不到旁邊那個大個子的一層。
期間鄧布利多一直沒有插嘴，只是等在旁邊，直到霍拉斯覺得差不多了也不太好意思繼續嚎下去了。
「實在是不好意思，鄧不利多，你知道，阿薩斯他們平時都是老實的好孩子，在學校裡面從來沒有因為衝突而受傷，我實在是擔心了。」霍拉斯做出憂心忡忡的樣子。
鄧不利多依舊是那副沉穩淡定的樣子：「我明白的，霍拉斯。每個學生都是我們的孩子，你的感受我能明白。」
「讓我們去看看那個衝動可憐的小獅子，他傷得怎麼樣了？」霍拉斯語氣裡帶點焦急。
鄧不利多給他解釋：「那個可憐的孩子，腰椎骨斷裂，頸骨骨折。不過好在送來及時，已經喝了生骨水了。」
霍拉斯沒想到湯姆說的打傷他，居然能這麼傷：「哦，天呐，真是慶倖，好在我們的醫生都是好醫生。那個孩子在哪裡？快帶我去看一看。」霍拉斯四處周望著，就是沒把視線放在前面的那個大個子身上。
霍拉斯教授不是故意的，他是真沒想到。
雖說湯姆這近兩年的時間裡養得好，但實際上他並不怎麼顯出來。看起來是高，但是也只是身材修長，並沒有壯碩之感。因為長相精緻的問題，甚至有時候和一些健壯的人走在一起反倒有些女氣。就連賈敏有時候都說他頗有些面若好女之感。
這樣的他根本就讓人看不出有一絲攻擊力。
霍拉斯教授現在正在猜測，能被湯姆達成這個樣子的小獅子該有多弱。
「霍拉斯，就是他。」鄧不利多本就沒擋住那個大個子，現在更是往旁邊讓了讓，現在那個大個子從頭到腳都展現在霍拉斯面前。
「你是說他？」霍拉斯驚訝了，不敢相信的讓湯姆站到自己身邊來，手把在湯姆的肩上，用確認的語氣問：「你確定是他把他打成腰椎骨骨裂，頸骨骨折的？」說著好像還不夠的樣子，又指著眼前兩個湯姆大的大個子問：「真是他？」
看著那個大個子，鄧不利多也有些臉紅：「是他，恩普·德普先生。」
「我記得他是三年級的學生。」霍拉斯教授喃喃自語了一句，接著問湯姆：「真是你傷了他？你是不是用了魔法？用了黑魔法？」
鄧布利多的臉徹底紅了，好在本就是紅色皮膚，又有鬍子擋著：「霍拉斯，還是讓孩子們去上課吧，我們去辦公室再談。」
學生們都被指使開了，不管最後霍拉斯教授和鄧不利多教授是怎麼談的，總之最後恩普·德普和湯姆各自被自己的院長教訓了一頓，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件事雖然就這麼結束了，但是湯姆心裡的氣一直沒消，畢竟那是他最珍貴的黛玉送他的小金環。
不過他氣他歸的，別的學生都在傳湯姆當初打倒恩普的那兩招，本來簡單的一件事，被四個學院的學生一傳，什麼樣的傳聞都出來了，甚至傳出了湯姆是魔法生物的傳言。
悠于 2018-4-14 19:13
第31章 ?
阿薩斯也對他的那兩招有很大的興趣：「湯姆，你是怎麼做到的？跳得那麼高，恩普·德普那麼大塊。」大家都對這件事好奇，只是顧著臉面，沒有直白的湊過去，只是或明或暗的關注著他們的交談。
休息室的人隱隱聚攏了些。
湯姆放下預言家日報：「你知道，我父親是東方人，他總說，君子六藝，總要都會才行，若只知讀死書那不成了迂書生了，正好家裡有一房下人，他家當家的是從戰場下來的，便讓他來教我習武了。」
阿薩斯還沒說什麼，卓裡斯反而插嘴了：「喔喔喔，竟然是讓一個奴隸教的。為什麼不請名師來教，作為同為斯萊特林的朋友，裡德爾，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你，一個好的老師是很重要的。」
真是夠讓人心煩的，湯姆抬頭微笑的看著卓裡斯，一邊隔著一張手絹把手裡的玻璃杯子捏得粉碎：「雖說君子六藝樣樣都要學，但是讀書才是頂頂正經的，畢竟我也不靠著做人保鏢求生存。況且那奴才是我母親的陪嫁，我母親祖上幾代都是軍功卓著的公侯之家，那老奴是家主帶著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哪裡是一般的軍士。」
卓裡斯看著湯姆手上的玻璃碎塊，眼角抽了抽，也不說話了。
不過休息室裡面聽著他說的公侯之家神色之間都有些變化。
「不過恩普·德普，那個可憐的傢伙，他何必自找些苦受呢？看他那個樣子，我可真為他擔心，腦子是個好東西，他可別因為這一踢連最後一點都沒了。梅林保佑他。」阿薩斯說著惋惜，但臉上的幸災樂禍可一點都沒少。
湯姆把手上的玻璃往桌子上放，旁邊有一個矮個子的男孩立刻上前一步幫他把玻璃連手帕都放下。湯姆記得他，漢斯·威克，也是一年級的混血，但是他在麻瓜界的身世比湯姆這個孤兒院出身好多了。
湯姆對他微微一笑便轉過頭，繼續同阿薩斯說話。漢斯臉上帶著些紅暈，站在了湯姆的側後方。
阿薩斯像沒有看到漢斯的這一番作派一樣聽著湯姆說話。「是的，他實在太衝動了，我認為作為他的同學，我有必要幫他改掉這個壞習慣。」湯姆臉上已經很平淡了，但是語氣裡的狠戾還是讓周圍人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哦，想必你已經有計劃了，不如說出來，或許我能幫到你。」阿薩斯說著話，可是湯姆並沒有回答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便轉身回了房間。
第二天早上，大家都準備著要去餐廳，湯姆走出來，昨天那個漢斯正在休息室，看湯姆出來立刻迎上去看來是專門在這裡等著湯姆的：「先生，您的手帕。昨夜我已經請霍格沃茲的小精靈清洗過了，但是不用恢復一新的話恐怕不能把手帕恢復原樣，但是用了就沒有之前的光澤了，只是您的這條手帕是東方最高的工藝，整個歐洲也......」
湯姆沒有打斷他說話，只是他捧著的手帕突然騰起火焰，將手帕燃燒乾淨：「不過是條帕子，屋裡丫頭一天能做出七八條來，我那裡還有好些，不必計較。」漢斯的臉色有些發白，湯姆微微轉身正對他：「不過，若你喜歡，晚些來我這裡，給你一條也沒什麼，不過是條帕子。」
說完話湯姆不管放在桌上的書，轉身便走了，漢斯的臉上帶著潮紅，抱上湯姆的書，跟在了他後面。
休息室裡看到這一幕的人各有心思。有忌憚湯姆的，也有覺得漢斯手太快，還沒確定這艘船能不能起航就趕著上船的。只是，不管心裡怎麼想，沒有任何人表露出來。
雖說說了那樣的話，但是湯姆一直沒有什麼動作，半個多月了，他每天老老實實的上課，圖書館，休息室，三點一線的行動讓周圍看熱鬧的同學失望極了。
這樣的情緒下，『懦夫湯姆』，『看那個害怕的泥巴種，他可能是害怕恩普那個噁心的獅子把他打扁』的話開始出現，湯姆的名聲跌落了不少，雖然漢斯仍然像影子一樣站在他身後，阿薩斯的表現也和往常差不多，但是別的斯萊特林對湯姆的態度卻一落千丈。
只是這一切的變化在湯姆身上都沒有產生任何影響，他照常三點一線的生活，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也沒有把任何事情放在眼裡一樣。
任何事情經過時間總會慢慢的平息，一個月過去了，什麼謠言都平息了。湯姆仍然在安靜的生活，沒有一絲波動。
直到兩個月後。
湯姆坐在窗前，看著外面正當空的月亮。也是奇怪，明明是座地窖，卻滿窗的月光鋪陳。
湯姆站起身來從箱子裡拿出一頂金髮燦爛的假髮和一件極其普通的大斗篷，這些都是讓波多在倫敦購置的，也是湯姆自己通過兩個世界的門親自去孤兒院拿的，甚至沒有使用貓頭鷹來傳遞。
掀開底下放的衣服，湯姆從最下麵拿出一隻細長的箭來。
這是人馬的箭。
湯姆連續五個晚上都在禁林裡打轉，尋找著人馬的蹤跡，尋找著最佳的作案地點。直到最後一個晚上，遠遠的看著人馬的蹤影，湯姆調動著天地間的魔力在較遠的地方造成響動，果然，一陣鋪天蓋地的箭雨。
湯姆控制著魔力隨意的拿走了一支箭，看著飛馳而來的人馬，隱密處正退進門裡的的湯姆還在感歎，感謝黛玉，讓他把這個魔法練得足夠熟悉。
接下來發生的就是眼前的一幕。
湯姆帶好假髮，披著斗篷，戴上帽子後，金色的假髮遮得嚴嚴實實，一點顏色也看不出。
探出魔力，走廊裡沒有絲毫小巫師的微弱魔力。湯姆探查清楚了才小心翼翼的往外走，魔力始終沒有收回，而是在往外不斷的探測。
湯姆一邊往外走，一邊默默抱怨著，為什麼什麼地方都可以開門，但是進去之後卻只能回到林家、孤兒院和霍格沃茲的宿舍房間，這機動性也太差了，不然自己何必在這裡偷偷摸摸的，直接過去就好了。
可惜抱怨是沒用的，湯姆只能自己摸索著從休息室壁爐裡面的密道出去。
有驚無險的躲過守夜人。湯姆站在二樓大柱子的陰影裡觀察著下麵的動靜。果然，那個愚蠢而又自認為勇敢的獅子就站在牆角的地方。
湯姆循著陰影走了下去，恩普看著他走過來：「裡德爾，雖然你是斯萊特林，但是我不得不說，你這個主意真是棒極了。在黑夜的霍格沃茲裡決鬥，天呐，我一定會是格蘭芬多的英雄。」
「閉嘴，除非你想把守夜人叫來的話。」湯姆壓低聲音，德普的大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還不住的四處望著，那樣子，真是蠢極了。
湯姆皺著眉頭：「跟我來。」
德普享受著此刻的刺激，對格蘭芬多來說，這樣的經歷只有梅林勳章的榮耀可以與此相比。
湯姆帶著德普在一座雕像邊上拐進了一條密道。
「裡德爾，你們這群小蛇居然也能發現密道。梅林呀，這可真夠稀罕的。這條密道是通向哪裡的？」因為進了密道的原因，德普不再提心吊膽的擔心被守夜人發現，反而有了興致來觀察這條密道。
「禁林。」湯姆閑閑甩出兩個字。
恩普停下了腳步，聲音裡帶著些驚異，又有些躍躍欲試：「我們不被允許進入禁林，我們會被發現的。」
湯姆避開不准進入禁林這句話，反問道：「那麼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德普先生現在是在向我認輸。多好的認輸理由，\'歐，裡德爾，抱歉，我是個懦夫是個膽小鬼，我害怕禁林，我錯了，我認輸\'。這真棒，不是嗎？」
德普瞪大了雙眼，連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但是他還保持著一些理智：「夠了，裡德爾。你到底想幹什麼？在這裡一樣能決鬥，你為什麼一定要去禁林？」
「蠢貨。」湯姆雖然比德普矮出一個多頭的樣子，但是他現在的樣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高傲，他明明是昂著頭在看恩普，但是他的眼神卻像是在俯視：「你今天出門的時候沒有帶腦子嗎？我不相信你一個三年級的學生會不知道整個霍格沃茲都被魔法監控著，在任何一個地方釋放魔法都會被發現。而現在，正是所有人都在熟睡的深夜，一旦我們在這裡釋放魔法，我相信都不用十分鐘，霍拉斯教授和鄧不利多教授就會在我們面前出現。只有出了這條密道才算是出了霍格沃茲，才不會被發現。」
第32章 32
德普蠕動著嘴唇說不出話來，湯姆靠在牆上：「好吧，畢竟都是霍格沃茲的學生，而且看在你忠於赤膽忠心咒，並沒有把我們決鬥的消息透露出去，你只要在這裡跪著向我認輸，你就可以回去了。當然我不會出去宣揚你認輸時的英姿。」
德普低頭的頭突然抬起來，他一眼看見了湯姆的眼神，那種高傲的，像看一隻臭蟲一樣的眼神。熱血在瞬間沖上大腦：「走吧，裡德爾，在你輸掉的時候再說這句話吧。」
說著他大踏步的走到了湯姆的前面。看著前面的背影，湯姆扯著嘴角陰沉的笑了一下，他的食指觸了觸藏在斗篷裡面的箭身，另一隻手正想探入懷裡去拿小金環，卻突然想起，現在的他沒有帶任何一件能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包括魔杖。
湯姆把手放下，緩了一口氣，走到了前面帶著德普從岔道口走了出去。接著又走了一小段路他才停下：「就是這裡吧。」說著湯姆在小範圍裡，慢慢的走動了一下，做出活動手腳準備的樣子。
他探出的魔力告訴他，人馬還不夠近。
「裡德爾，希望你一會兒不會後悔現在的決定。」恩普把玩著自己的魔杖，一邊又閑閑的用語言蔑視湯姆。
「是嗎？那你就讓我看看你究竟有什麼本事。」湯姆敷衍著他，做著準備的動作，慢慢靠近旁邊的枯樹，那把弓就被放在樹根下。
他已經撿起了那張弓，寬大的斗篷和陰暗的光線讓恩普只能看到他站在那裡，其他的什麼都看不到。
當然，他也不關心對方手上拿了些什麼。在德普看來，上一次只能說明湯姆力氣大，如果面對面有防備的話，就湯姆那個體格，他肯定不會輸，況且對方只是一年級，而自己卻是一個正拿著魔杖的三年級。
可惜了，他想得很周全，唯一的遺漏是湯姆的最終目的。
湯姆不是想揍他，而是想殺了他。
湯姆站了片刻，勾起嘴角笑了，月光正好透過密密麻麻的樹冠漏了一些下來，照在他精緻的臉上，明明是一張美得驚心動魄的臉，看在恩德普的眼裡卻從心底發寒，就如同被人扼緊喉嚨，生死不能。
正是這一刻的失神，在湯姆帶著驚恐的一聲呼喝\'人馬\'中，德普不由自己的反射性的把頭轉了過去。
就是這一瞬間，湯姆手裡的弓箭射了出去，這麼近的距離，這麼強的力度，這支箭是透胸而過，卡在德普的胸前。
大個子德普，在這世上看到的最後一眼就是平靜的禁林。
湯姆在旁邊站了幾息才靠近，探了探他的鼻息，感受著空氣中德普正在飄散的魔力。
看吧，殺人就是這麼一回事。
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在這裡自我滿足了，調動著德普在空中逐漸消散的魔力，湯姆對著前面的草叢釋放了一個除你武器，緊接著在箭雨還沒開始之前就退進了門裡。
這一切都完美了不是嗎？沒有留下任何證明身份的東西，甚至那個除你武器的咒語，都是用德普即將消散的魔法釋放的。雖然不能模仿那些大魔法師，但是一個小小的三年級學生湯姆還是很放心的。特別是最後一波出現的箭雨，完美的掩蓋了所有的一切。
霍格沃茲只有一個被人馬射殺的學生而沒有一個被校友謀殺的學生。
很好，學校的名譽也保護了，真是一個尊師重教的學生。
雖然有點累，但是湯姆心裡對出了一口氣這件事還是很高興的，雖然他根本沒有明白人命的貴重，但是在他扭曲的三觀裡，他是心滿意足的。
回林家做好善後，該燒的燒了，又囑咐農平和只翠閉了嘴，湯姆的好心情一直持續著，哪怕斯萊特林的風言風語也沒影響到他。
閑閑的過了兩天，湯姆估計著德普的屍體也該被發現了。果然，這一天氣氛徒然的緊張起來。
一年級的學生一到下課就有七年級的學長來領著回宿舍，上課時也是先在休息室集合再由級長帶領統一去上課。學生們不能再隨意走動，甚至好幾個學生被校長叫去校長室進行了談話。
城堡裡的畫像說話聲音都小了很多，整個城堡彌漫這一股風雨將至的感覺，甚至禁林的巡邏都增加到每天三次。
這一切都是因為恩普的屍體在禁林被發現，屍體上插著人馬的箭，一箭斃命。
當然，這件事是瞞著學生的，但是真的瞞住了嗎？或許大家都清楚。
「你們聽說了嗎？格蘭芬多的恩普·德普死了。」離火爐遠遠的角落有竊竊私語的聲音，很小聲，但是這個很小聲引起了很大的一聲驚呼。
「死了？」那是一個大胖子，說出聲的同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做出了失禮的事，然後他立刻放鬆了身子靠在那張還算符合他體型的，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喝著手邊的熱可哥。
但是這並沒有什麼作用，他剛才的聲音已經引起了大多數人的注意。這句『死了』像點開了一個開關一樣，悉悉索索的竊竊私語充盈在整個休息室。
「聽說是死在禁林深處。」
「天呐，他去了禁林。」
「是的，聽說他是一個人去了，那裡只發現了一個人的腳印。」
「他去禁林做什麼？」
「聽說他是被禁林裡的魔法生物殺死了。」
「不，聽說是來了一個黑巫師，金髮的黑巫師。」
不斷有人在和同伴小聲的交流。阿薩斯聽著沙發後面的勞伊同他說的話，眼睛裡帶了些疑惑，他的聲量有些小，叫了湯姆一聲：「湯姆。」
湯姆的注意力從手上的書轉移開，抬起頭來看著他，卻發現阿薩斯叫了一聲之後就沒有再說話了。他挑了挑眉，合攏手上的書放到旁邊的桌子上。
湯姆一手插在褲兜裡，走到阿薩斯面前。
休息室裡面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們身上。
「阿薩斯？」湯姆俯視著他用一種疑問的語氣喚他的名字，阿薩斯看著湯姆沒有說出話來。湯姆微微的笑了笑，好像在看一個調皮的孩子，作為一個大人怎麼樣都要包容他一樣。
湯姆彎下腰腰，伸出手去，把阿薩斯的書本往後翻，直到他停下阿薩斯都要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愣愣的看著他，聽他說：「人馬，禁林中的魔法生物，凡死於人馬箭下，靈魂將不復存在。」
等湯姆走開了一兩步了，阿薩斯才如夢初醒般的發現湯姆是在念他手上的書裡關於人馬的部分描述。
「湯姆，你去哪兒？現在不能出去。」阿薩是看著湯姆快要走出去，趕緊站起來叫住他。
湯姆不介意的回過頭：「現在的時間，也該輪到我去校長室了。」
他說得淡然，但是聯合湯姆和恩普的恩怨還有他剛才說的話，斯萊特林幾乎都都在心裡確定了湯姆殺人兇手的身份。
難道他想著一命換一命？這可真夠瘋狂的。這幾乎是每個斯萊特林心裡的想法。
「哢。」斯萊特林休息室的門被打開了，休息室裡的小腦袋整齊的轉動到門口的方向，進來的是霍拉斯教授。
「湯姆。」他一打開門就看到湯姆站在他面前。
「教授，晚安。」湯姆微微的鞠躬，形態優雅。
霍拉斯教授臉上看不出什麼：「我需要你的一點時間，現在我們可以去校長室喝杯茶什麼的。」
「樂意之至。」湯姆微微欠身。
湯姆跟在霍拉斯教授的身後往校長室走。門在兩人背後關掉，寬闊的休息室，四處分散這不少的學生，此刻卻一點聲響也沒有，直到漢斯的腳步聲響起。
「你幹什麼？」卓裡斯比較親近的一個朋友喝住他。
「去廚房拿些小點心和飲料，湯姆回來正好就可以用了。」漢斯站在矮櫃邊正寫著點心清單。
歐克斯帶著愚弄的笑：「德普是死在禁林了，可不是在霍格沃茲失蹤了。現在他去了校長室，你以為他還能回來。」
「我很好奇，你的腦回路是怎麼長出來的？你是用什麼把恩普·德普的死和湯姆·裡德爾聯繫上的？用你屁股下麵的坐墊？至於去了校長室，去了又能怎麼樣？稍微關注此事就知道為了這件事有多少學生去了一趟校長室，湯姆也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漢斯連頭都沒有抬，語氣裡有說不出的輕描淡寫。
「你可別說你剛才沒有聽到。」歐克斯用一種恐怕的語調，幾乎低成了氣聲在重複湯姆剛才的話：「人馬，禁林中的魔法生物，凡死於人馬箭下，靈魂將不復存在。」
他的話明顯感染到旁邊的同學，休息室裡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嗤。」漢斯的這聲笑在休息室裡顯得很是突兀，把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念一頁書也能把你嚇成這樣……..」接下來的話沒有說完，但是已經足夠了，歐克斯漲紅了臉頰，卻說不出話來。
不管這些人心裡是什麼想法，趁著宵禁時間還沒到，漢斯拿著紙條便出了休息室。
湯姆並沒有去很久，他回來的時候休息室裡的人還沒散。在各種眼光中，湯姆走到阿薩斯的身邊，手拍在他肩上：「霍拉斯教授讓我轉告你，請瑪律福先生去校長室。」
阿薩斯抬頭看著他，眼裡有深思，有打量，就是沒有緊張，反倒是身邊的那些人，緊張幾乎被寫在了臉上。
湯姆對著他微微一笑，手上用了點力，緊接著就放開了：「快去吧，快一點還能趕在宵禁之前回來。」
阿薩斯和湯姆的一個對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裡有了底，站起來來，理了理衣裳，帶著一絲矜持的笑意走了出去。
湯姆和阿薩斯相背而走，各自有他們的目的地，休息室裡的人紛紛避讓，站成了他們的背景。
第33章 OK，賈敏要死了，來送送吧
回了房間，點心已經被家養小精靈擺在桌上了，湯姆坐下，手裡捏著小銀匙就是沒有動。恩普·德普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接下來到來的必定是霍拉斯教授的安撫，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湯姆現在掛懷的是賈敏，最近賈敏總病著，一開始說只是夜裡賞月著了風，吃兩濟藥就好了，可這藥也吃了，補也補了，賈敏的病依然是反反復複的，現在更是連床都起不了。
想著賈敏的病，湯姆緊皺著眉頭，扔下手裡的小銀匙，手伸在面前在虛空中拉開門。
時間有些晚了，黛玉已經休息了，下人們看著湯姆進來只是伏低身子行禮，並不敢發出聲來。
湯姆進了內室，床幔被撩起來，黛玉睡在裡面，臉色不太好，睡著了眉頭也蹙著。額上有些細細的汗，粘著細碎的髮絲貼在額頭，樣子看著很是脆弱。
探手去握了握黛玉的小心，冰涼涼的，湯姆心裡一抽一抽的難過擔心。握著黛玉的手，完全放手讓魔力自動運轉，在自己和黛玉之間流轉。
郭嬤嬤在旁邊守著，把自己當成個泥做木雕的假人，好像根本沒發現湯姆和黛玉身上泛出的絲絲螢光。
坐了下半夜，黛玉的手已經回暖了，額上也沒有了虛汗。湯姆站起來準備把床幔放下來，，郭嬤嬤小聲的在旁邊制止：「大爺，姑娘睡前說了，讓把簾子撩開，放下來憋悶得很。」
湯姆住了手：「好好看著姑娘，要再這樣不舒服就趕緊打發人來叫我。」
郭嬤嬤在旁邊喏喏稱是。
第二天也是霍格沃茲的休息日，湯姆也沒急著回去，大早上起來就先去了正房。時間早，加上賈敏病中也睡不好什麼覺，因此湯姆過去的時候賈敏是醒著的：「我的兒，你怎麼這個時候在，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晚上回來的。」湯姆坐到床邊的繡凳上。
賈敏靠在床頭：「怎麼現在回來了？不用念書嗎？都和你說了，我不著急，你的課業要緊。你年紀輕輕就要兩頭跑，什麼都要學，我聽說你近來還在看別的一些書，木匣子那麼厚的番語書？」
「是在讀，但是也只是看看，挺有意思的。」湯姆從嵐華手裡接過溫水遞到賈敏面前，賈敏不過抿了抿就還給他了。
緩了緩氣：「你是年紀輕，不知世事。年幼的時候就該要好好保養，否則到老了就來不及了。你從小艱苦，磋磨而來，心思又剔透，現如今已是知了世事的年紀，上能侍奉父母，下能撫慰姊妹。按說咱們這個家裡，我最不需要擔心的便是你，可你這性子裡，天生一副癡性，對旁的又有常人所不及的淡漠，你這性情我著實擔心你日後。」
賈敏這話聽著有些身後事的意味，頗有些不詳之感，湯姆聽得心驚膽戰，偏還要做出一副沒聽出的常態來：「媽你長長久久的看著我呢，兒子哪裡還要擔心日後。」
「你這孩子。孩子年紀大了，總要自己走的，媽哪裡能看你一輩子，日後的路得好好的自己走才好。」賈敏看著長成的湯姆，長身玉立，風度翩翩，這般的品性風格，賈敏心裡想著他將來長大的樣子：「我兒小小年紀便芝蘭玉樹的品格，也不知道長大了要迷倒多少的女兒。也不知……」
聽著賈敏的話露出一絲謝世的意味來，湯姆心裡慌張，連忙打斷她的話：「媽，這個點妹妹也該起來了，我去看看妹妹去。」
「去吧，我這裡病著用的飯和你們不同，你去妹妹那裡，在那裡用完飯再過來。」賈敏囑咐這湯姆，又叫了綠釉跟著伺候。
湯姆行了禮，帶著滿心的慌張去了黛玉院子裡。
進院子的時候小丫頭正喂著廊下的雀兒。
黛玉並不太喜歡雀鳥，倒是對湯姆的貓頭鷹興趣挺大的，畢竟新鮮，湯姆專門去對角巷給她買了一個雪白的雪鴞，黛玉看著喜歡得不得了，掛在內室外的廳裡，見天兒的喂果仁兒，喂肉條，喂水果，每日的水還是她從賈敏那裡得來的冬日裡的雪水。
這養法，這營養，好傢伙，湯姆隔了一個星期去的時候差點沒認出來。那胖得，杆兒都撐不住了，就差下鍋了。
連納吉亞度覺得自己要失寵了，每每趁著沒人注意就對著那雪鴞齜牙咧嘴的瞎嚷嚷。
湯姆這頭進屋的時候，第一個看見的還是那個雪鴞，那麼大的體積，真是夠顯眼的。再往屋裡走些，黛玉正坐在裡面梳妝。她現在頭髮也長了，也能勉強的在小啾啾的基礎上搞點小花樣了，賈敏專門找人做了好多新頭飾給她，現在鳴雁正在首飾盒子裡挑著。
「我猜你現在就該過來了，今早起來就聽他們說你昨晚上回來了。」黛玉坐著沒動，只看著鏡子裡的湯姆說話：「從媽那裡來的嗎？」
早在進來之前湯姆就收起了臉上的憂心忡忡，這會兒聽著黛玉說話回答到：「是去了，媽精神看著倒是好，就是沒什麼力氣，想來再補補就好了。她打發我來你這用飯，咱們吃了飯再過去。」
「原來是來討食來了。」頭髮都梳好了，黛玉揮揮手讓人都下去，轉臉屋裡就剩了她和湯姆兩個人，這時候她臉上才露出擔心來：「哥哥，媽媽到底怎麼了。前前後後都病了一個多月了，怎也不見起色，前兩日還撅過去了。」
黛玉人還小，忍了這麼久，如今在哥哥面前倒忍不住了，也不必忍，靠著湯姆那眼淚就順著臉頰往下流了。
「你也不必擔心，我剛才仔細瞧了，母親臉色還好，只是體力不濟罷了。咱們家裡什麼沒有，多補補也就好了，你這麼擔心，要是反而傷了自己的身子，母親心疼之下不得加重病情嗎？所以，你好好的養好自己的身體，母親自然也就好了。」湯姆擦拭著黛玉臉上的淚痕，心裡的沉重感越發的重了。
黛玉自己坐起來，指尖撚著手絹自己擦了擦眼淚：「我只是有些怕，你在我就不怕了。」
湯姆眼神暗了暗，突然覺得自己無比強大：「你有什麼好怕的，只管放下心來，我會一直在你身邊護著你的。」
「恩。」黛玉一手撚著手絹，一手扯著湯姆腰間的荷包點點頭。
「大爺，姑娘，早飯擺上了。」簾子外是黛玉的丫頭鳴雁。
湯姆站起身來，彈彈衣擺，扶起黛玉走了出去，坐下來的時候問：「父親那裡用飯了嗎？」。
綠釉在旁邊答了：「老爺那裡早就送飯過去了，聽書房伺候的小子說老爺今日用得極好。今日姑娘難得睡得好，太太吩咐讓姑娘多睡會兒，這才現在才擺上飯來。」
湯姆點點頭，扶著黛玉坐下了。一餐飯用下來，湯姆帶著黛玉歇息了片刻就往賈敏的正房去了。陪著賈敏說笑了一陣，等賈敏累著了就帶著黛玉一起寫字讀書。
因著賈敏的身子不好，湯姆這一個多月時時刻刻都在擔心著，每天空閒的時間不是回去林家陪著賈敏就是泡在圖書館尋找著合適賈敏的魔藥。為湯姆的這個學習態度，霍拉斯教授不僅一次在公共場合對湯姆的勤學好問和天資卓越表示自己的滿意。
雖然林如海、湯姆和黛玉每日裡陪著賈敏，她的身體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的衰敗下去。
在所有人都為她的身體提心吊膽的時候，有一個卻走在了她前面。
林府的二爺，林安玉。一個普通的夜晚，突發急症，還沒等到大夫去，小小的孩子就這麼沒有了。
第34章 34
那天夜裡林如海宿在外書房，而湯姆是守在正房外間。
湯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想起大夫讓準備白事給賈敏沖喜那天賈敏跟他說的那句『林家只能是你和黛玉的，娘一定會幫你們守住林家』。
不過這些都算不得什麼。
死人的消息在湯姆看來不算什麼，但是也不該現在就告訴賈敏。可是顯然這件事不在他的想法之內，剛囑咐了不要叫醒賈敏，院子裡就喧嘩起來了，燈也點起來了。
「太太，求太太救救二爺。二爺也是太太的兒子呀，太太為什麼就這麼狠心，連個大夫都不肯請。老爺，你看看呐，二爺沒了，二爺沒了。」外面的聲音一聽就是二爺的奶娘錢嬤嬤。
湯姆心裡氣急，言語間也越發的狠戾：「都杵著做什麼？都是死人嗎？還不去堵了她的嘴，等父親來了發落。」
那錢嬤嬤在院子裡吼了好些說不得的話才被人綁起來，這下子也不用專門去請林如海了，林如海已經過來了，不僅林如海過來了，賈敏也早就醒了，聽著院子裡的話，賈敏一口心血噴出來，立時便面如金紙。
林如海一進來看見的便是這一幕，看得目眥盡裂：「敏兒。」
賈敏噴出這一口血之後立時就暈過去了，任憑林如海怎麼叫都沒有辦法再叫醒她。林如海只一氣的擔憂，好在林嬤嬤和吳嬤嬤還算靠譜，現如今只得她倆調度了，大夫很快就來了，不僅來了賈敏這裡，另外還請了一個大夫去了林安玉那邊去。
等大夫到了，把了片刻的脈，看著大夫臉上放棄的表情，林如海和湯姆的心都沉到底下。等大夫紮了針了，林如海總算是鎮定了一些，跟著大夫出去了。
湯姆坐到床邊，賈敏的意識已經恢復了一些了，睫毛微微顫動著，眼睛總算是睜開了。
「母親。」湯姆此刻的害怕讓他有些克制不住的顫抖。
賈敏攢了好一會兒力氣才開口說話：「我的兒呀，媽的日子到了。快別哭喪著臉，人總要去的。」
說著這些話賈敏停了停，眼睛看向身邊的吳嬤嬤，吳嬤嬤立時俯下身去，悄聲的在賈敏耳邊：「老爺和大夫在外間呢。」
聽了這話，賈敏才對湯姆細細的交代：「湯哥兒，母親的時間不多了，你好好的聽著。林家五代列侯，前朝時也是封疆大吏，家底薄不了，好在沒人再和你們搶，也沒人能掣肘你們了。」賈敏微微喘了喘氣，強撐著繼續說：「你父親現是巡鹽禦史，但是如今天有二日，這個位置不容易，一切都要小心謹慎，更何況你父親之前折了聖人那麼些放在江南的臂膀，這一日，母親是做好了準備的，天子之威，不是那麼簡單的，哪怕只是一個受轄制的天子。」
她捂著嘴又狠狠的咳了兩下：「朝堂之事動一發而牽全身，你別的不用管，有你父親在前面擋著呢，你只管跟著他。你父親是實心人，你千萬幫母親照顧著他，只是如今這局面，我一死，你父親你也照顧不了幾年了，你父親身後你不一定趕得上，但你要記住，到時候林家就剩了你和玉兒兩個，你記得，帶著玉兒獻上林家大部分的財產給朝廷，買一個安寧，你們孤兒兩個，再有我娘家照應著也不會有事。只是我的兒，一時的蟄伏不代表永世，等風頭都過了，你也大了，有你父親留下的那些個人脈，你再圖以後。」
賈敏之言，句句肺腑，掙扎著最後的時間，恨不得立時就把腦子裡的東西一鼓作氣的塞進湯姆腦袋裡。她艱難的拉出枕後的一個小香囊：「拿著，好好收起來。這些錢是母親這些年一點點挪出來的，你爹不知道，朝廷也不知道，等你爹去後，你和玉兒的日子必定不能如現在這般容易，這些錢你拿著，好好用。」
湯姆接過香囊，扶著賈敏讓她躺下：「母親，兒子知道，你好好休息，父親從京裡尋了大夫來，馬上就要到了，他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
「我的兒，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你父親傻傻的，妹妹也還小，你好好照顧他們，母親現在能指著的也就是你了。只是苦了我兒了，好不容易過上些好日子，現在又要提心吊膽的活了，我的兒，是母親對不住你。下輩子母親再來報你。」賈敏說著話，情緒愈發激動開始有些氣喘吁吁了。
「媽，我不苦。我好著呢，有父親，有你還有妹妹，我沒有更好的了。你放心，我一定好好的照顧父親和妹妹，只要我還在，我一定好好的照顧他們。」湯姆的聲音都在顫抖，眼前模糊不清，已經是看不清眼前賈敏的樣子了。
賈敏此刻心裡倒沒有湯姆這樣的沉重，有些事，接受了，心裡也就不累了。現在的賈敏現在還有心思微笑著打發湯姆：「去吧，去妹妹那裡。母親也該梳妝了。」
她的語氣聽不出有任何的悲傷，也聽不出有什麼異樣，說出來好像平時帶著湯姆和黛玉去上香一樣，囑託著哥哥帶著妹妹。
湯姆走出去，在門口站定，橫著胳膊狠狠的擦了擦眼睛這才推開門走出去。
「給我梳妝。」賈敏費力的依靠在桃新的身上，腳軟得像踩在雲上。
黛玉早就醒了，院子裡來來往往的震盪早就驚動了她，湯姆過來的時候小姑娘已經穿戴整齊了，坐在大椅子上，明明心裡很害怕卻做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屋裡的奴婢也各司其職，沒有一絲慌亂。
「玉兒。」湯姆握住她的手，一片冰涼。
黛玉看著湯姆眼淚再也忍不住了：「哥哥，是不是媽……」接下來的話再也問不出口，既是心裡頭怕，也是說不出話來。
湯姆也比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穩穩的牽著黛玉的手，兩隻顫抖的手握在一起反倒沒有那麼恐懼了：「我們去媽那裡。」
楊嬤嬤趕緊給黛玉披上小斗篷，這個時候也不興輪值了，郭嬤嬤在後面安排著丫頭小子守著院子。
一行人飛快的穿過回廊往正房走，沿途的丫頭媳婦婆子無不禁聲謹行，整個林府都彌漫著風雨欲來的沉重。
守門的丫頭打起簾子，湯姆牽著黛玉走進去。
「玉兒，湯哥兒，快來。」賈敏依舊是依靠在床頭，但妝容已于平時無異。
妝已是上好了，眼角眉梢都透出健康的粉色，穿著一身繁花引碟的衣裳。
這樣式讓林如海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賈敏時的情形，那時候的賈敏還是榮國府的姑娘，她就穿著這一身，俏生生的站在花叢庭院中，回過頭嬌羞一笑又消失在花海裡。
「媽。」黛玉靠到賈敏懷裡。
賈敏抱著她，像往常一樣輕輕的拍著她：「玉兒。」
「媽，你好了嗎？」黛玉抓著賈敏的袖子，小臉上全時擔憂：「媽，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好了，怎麼會不好？」賈敏低頭看著黛玉：「也是我平日裡把你保護得太好了，我的玉兒喲，這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呐。」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和媽一起，媽去哪裡都不能丟下我。」黛玉死死的抱著賈敏的手，說著話都帶出了哭腔。
賈敏卻沒有如往常一樣什麼都應她，只是抱著黛玉像往日裡哄著她睡覺一樣：「我的傻女兒喲。」
一家人都默默的圍坐在一起，房間裡除了賈敏哄著黛玉的聲音便再也不能聽不到別的聲響。
「玉兒，下來吧。讓你母親好好的休息休息。」林如海把黛玉抱進自己懷裡，湯姆和桃新過來扶著賈敏躺下。
賈敏躺在那裡，側著頭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林如海帶著兩個孩子圍在床邊。
深夜中最黑暗的時刻，賈敏在愛人和孩子的陪伴下放開了抓著這個世界的手。
林如海伸手去探了探賈敏的鼻息，然後坐回位置上，依舊是守在那裡，好像床上的那個人並沒有去世，只是深深的睡著了一樣。
夜裡黑得深沉，燭芯上已經結了好幾個燭花。整個房間只能聽見燭芯燃炸的聲音。
夜走得很安靜。
「去和你的學校請假吧，儘快回來。」林如海眼也不轉的看著賈敏，只是從身側的小桌子上抽過一張紙遞過來。
湯姆接過那張紙，是賈敏的筆跡，上面寫的是母親過世，請假回家守孝的內容。「我馬上就回來。」湯姆把懷裡憋著哭憋得快要撅過去的黛玉交給林如海，轉身回了霍格沃茲。
作者有話要說：
很多事情，不是我們不想就不會發生，處在這樣的局勢裡，權利的交匯下，每個人的命運都生不由己。裝了一回逼，很好，這句放在下一章裡面。
第35章 稍微修改一點
這個時候，整個霍格沃茲都很安靜。
湯姆正要開門去霍拉斯教授的辦公室，腦袋裡卻一陣眩暈。他扶住門口的大櫃子，使勁兒的搖了搖腦袋，才稍微好一些，不等情況完全好下來，湯姆已經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他身上穿著的仍然是林府的常服，腰上還是賈敏親自選的一塊玉佩。外面罩著一件黑色的大斗篷，行走之間斗篷的邊緣在腳下翻起波浪。
「扣扣扣。」霍拉斯教授等了一會兒才來開了門，他穿著舒適的睡衣，這個時間看著湯姆過來已經很驚訝了，再看他的穿著和神色，霍拉斯教授心中存疑卻也趕緊讓開身讓他進來。
站在客廳，湯姆壓了壓自己的情緒，但語氣仍然有些急切：「教授，抱歉現在來打擾你。但是我剛才收到一封信，我的母親過世了，我現在需要立刻回去。」
霍拉斯教授背對著湯姆在箱玻璃櫃裡找些什麼，聽到他的話頓了頓，但是很快就挑出了一支魔藥出來：「你需要多長時間的假期？」
「這個學期的剩下時間。」湯姆看著是平緩過來了，但此時的他神經像是一條繃緊的弦，隨時都可能斷掉。
霍拉斯教授聽了沒有任何的停頓：「當然，你可以現在就回去，但是回去之前先把這個喝了。」說著他把手上的魔藥遞了過去。
湯姆接過魔藥，從聞到的味道裡就能知道這是一瓶快速回復魔力和體力的藥水，他沒有一絲猶豫喝了下去。
「好吧，先生，現在請允許我送你回倫敦，我相信你會需要這樣的速度。」霍拉斯教授沒有問多餘的任何一個問題，從頭到尾節約了不少虛偽的憐憫時間，在第一時間裡就把湯姆送到了倫敦：「去吧，願你的母親靈魂永安。」
「多謝你，教授。」湯姆真心的在感謝面前這個穿著拖鞋和睡衣站在倫敦的街頭的教授。
霍拉斯教授看著湯姆拐了個彎才回了霍格沃茲。
本應該立刻就回林家去的，但是湯姆從心底裡就不想回去，就好像不回去賈敏就還活著一樣。
這個時間的倫敦街上還沒什麼人，巷子的陰暗處藏著一些流浪漢，偶爾有人也行色匆匆的低頭走過。空氣潮濕冷凜，像把鋒利的小刀子紮在肺裡。
湯姆走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耳朵灌進去洶湧的風，和悶雷一樣哄哄的在耳朵裡震盪，呼吸和心跳被放大，響成一首協奏曲，好像全世界只剩下風聲、呼吸聲和心跳聲。
四周的風景在迅速的倒退，急速的奔跑中，湯姆一頭紮進了打開的大門。
「大爺。」農平看著湯姆回來，趕緊迎上來。
「玉兒呢？母親那邊怎麼樣了？」湯姆一手扶著椅背，喘著氣問。
農平端著一杯溫水遞上去：「整夜沒睡，現下哭得累了，好容易睡著。外頭已經裝裹了，靈堂也佈置起來了，訃告也都發出去了，各班的道士和尚正在來的路上，二門也已經鎖了，就留了老爺外書房那一個門。老爺現在在外書房坐著，外頭都是林管家在打理。」
湯姆聽了點點頭往外走，農平攔下：「大爺，廚上備了加了老參的粥，好歹先吃一口再走。老爺心中悲痛，姑娘人又小，一切都要靠著大爺，大爺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才好。」
湯姆本不想喝的，但聽著農平的說法又勉強自己喝了一碗。
一路走進林如海的書房，他坐在書桌後面，周圍的窗戶都關著，光線顯得有些陰暗。
湯姆站到書桌邊上：「父親，我回來了。」
林如海沒有說話，依舊是閉著眼端坐在那裡。
賈敏就這麼死了，前兩天她還帶著湯姆和黛玉在後花園裡看花，對林如海說黛玉的頭髮長了，該留起來，要打新首飾了。可今天，她就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再不能動彈的屍體。
這麼突然的死亡，讓人猝不及防。
林如海從來沒有想過賈敏會這麼早就離開他，他們是少年夫妻，一路相互扶持著走下來，可如今，她竟就捨下了自己先一步去了。當年那個在花叢裡回眸一笑的姑娘轉眼間便要變成一堆白骨了。
心裡的悲傷和屈辱無限的擴張著，林如海甚至想著，那就這樣吧，不管是老聖人還是聖人，大家一起滅亡好了。可是不能，不僅要克制住自己不能想，還要好好的跪在他們腳下，以求子孫得保，以求不危及百姓。
無力感深深的刻進了林如海的骨頭裡，他像被鎖住四肢的野獸，任人剝皮抽筋，卻不能動彈。
賈敏是怎麼死的，林如海心知肚明，也從來沒有隱瞞過湯姆。正是沒有隱瞞過，所以現在的湯姆現在才這麼清晰的體會都權勢到底是怎麼樣的。
擁有魔力的湯姆總覺得自己才是最頂端的那個人，這些普通人不過就是自己腳下的泥土。可現在他才知道，這世上還有比魔力更讓人折服的東西—權勢。
就比如現在，賈敏明明因聖人而死。那位聖人甚至只是在千裡外稍微表露了一下自己對林如海的深惡痛絕，就有無數人搶著來做這件事，狠狠的打擊林如海。而林如海，明知髮妻的死因卻還必須要跪在那個殺人兇手腳下稱臣。
他不能說，不能罵，不能報復，甚至要恭恭敬敬的上摺子為自己的妻子的死找出一個合理的理由來為高高在上的那位遮掩。
哪怕愛妻的死是對他自己的警告和洩憤。
湯姆順著林如海的那張大書桌跪在了地上。抬頭看著林如海緊閉雙眼低垂著頭，他的雙手緊捏成拳抵在桌邊，臉色憋得青紫，青筋猙獰的蜿蜒在脖頸。
他就保持著這個姿勢，無聲無息的坐在書桌邊上。
湯姆跪著，並不知道時間已經過了多久了，他只是看著林如海，任由，或者說更本就不能控制，放任自己心中的恐懼逐漸的放大，甚至到了籠罩他的地步。
「湯哥兒，你要記住，堂堂男兒，行於世間，當頂天立地行丈夫之事。世間陰詭私欲甚多，但行事一定要記得光明磊落，即使以命相爭也不能行女子內宅的陰謀小道。一個男人做出這種事來，枉生做了一個丈夫，也枉受了聖人教訓、父母之傳，汙了祖宗名聲。」林如海說這話的時候想的是高高在上的聖人，想的是得意洋洋自以為踩穩了船的那些陰險小人。那語氣是湯姆沒有見過的嚴厲，他眼中的沉痛和恨意幾乎壓得還年輕的湯姆直不起腰抬不起頭來。
「去吧。」林如海鎮定下來，睜開的眼睛裡有一絲光亮，但一閃神又沒有了。
湯姆抬頭看著林如海，現在的林如海又恢復到以前的樣子，像一座山一樣擋在湯姆面前，神情之間沒有一絲怯懦與頹唐，只是臉色有些疲倦罷了。湯姆吸了口氣，定了定神：「是，父親。」
行完禮，湯姆便走了出去，回身關門時，湯姆看著林如海一點一點的被鎖在黑暗裡，可是他的身形一點沒動，就像泰山聳立一般，不動不搖。
湯姆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去的黛玉房裡，身邊的身影都有些飄忽，耳邊似乎聽到有人在叫他大爺，但是那聲音仿佛是從天邊來的，叫人聽不清楚。
「哥哥。」黛玉這聲哥哥徹底把湯姆叫醒了。她斜靠在床邊，手上的娟子已經濕透了，雙眼通紅，臉上蒼白一片，沒有一絲血色。
黛玉的蒼白臉色在湯姆眼裡似乎和躺在棺槨中的賈敏重合了，心裡的恐懼催著湯姆回過神來：「玉兒。」
湯姆坐到床邊，握著黛玉的手，手裡的冰涼讓湯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安慰，同時又一陣邪火直竄：「怎麼回事，怎麼伺候的，玉兒的手都涼成這個樣子了，沒有人發現？要你們何用，不如通通扔到莊子上去，你們伺候不了，有的是人來伺候，別以為母親去了你們就能放肆了，父親還在，我還在，什麼時候輪到你們這群奴才慢待小姐了。」
「哥哥，你別生氣。是我讓她們退得遠遠的，我心裡不好受，見不得她們在眼前。」黛玉說話的氣息都弱了，湯姆提起心根本就放不下。
「哥哥還在。」湯姆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黛玉，他甚至在想，是不是直接用遺忘咒讓黛玉忘了賈敏，可是想著那個溫柔的母親，湯姆卻下不去手讓這個愛她的女兒忘了她。倘若真忘了，母親在地下也會傷心吧。
湯姆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是低頭握著黛玉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說著：「哥哥還在。」
很多事情，不是我們不想就不會發生，處在這樣的局勢裡，權利的交匯下，每個人的命運都生不由己。
悠于 2018-4-14 19:14
第36章 36
湯姆出去了，去前面準備喪禮去了。黛玉靠在床邊，渾身乏力，一屋子的丫頭站在那裡，怎麼看怎麼覺得心裡頭煩得很：「都出去吧。」
薄被被堆在腳邊，連個腳都蓋不住。要是讓媽看到，又要碎碎念了：「我的小祖宗喲，怎麼就不愛惜自己，你若是有個什麼病什麼痛的，這不是在剜我的肉嗎？快快蓋上，去熬一碗濃濃的姜湯來，去去寒。你若再不聽話，仔細我告訴你爹捶你。」
想著賈敏平日裡的嘮叨，黛玉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沒娘的孩子了。
再也沒有那個人晚上抱著她給她說著小故事哼著歌了，再也沒有人溫柔的給她梳頭說要給她打首飾了，再也沒有人那麼耐心的教她這教她那了。
黛玉想著賈敏在時的溫馨，想著日後再沒了這個人，心裡硬生生的撕裂了一大塊。
一個人伏在床頭無聲的哭泣。
太陽漸漸的往西邊去了，黛玉的眼睛幾乎要睜不開：「來人。」
嬤嬤丫頭都進來，看著黛玉紅腫的雙眼，嚇得心中猛跳，這要是讓大爺看見，他們指不定都活不成了。
「洗臉，把眼睛處理一下，別讓人看出來了。」黛玉努力的壓住內心呼嘯的悲傷，極力使自己穩定下來，堅強起來。
丫頭婆子聽了令各自準備著洗漱用品，一行人折騰了半天，黛玉的眼睛才勉強看得：「去外面看看，喪禮準備到什麼樣子了？哥哥和爹爹現在幹什麼？叫廚房把參湯備好。」
桓琅出去吩咐了兩個二等丫頭。過了片刻回來，便引了進去回黛玉：「姑娘，外頭喪禮已經備齊，明日就會有客人上門了。大爺還在各處巡視，打發了兩個不安分的出去，其他的便沒什麼了。老爺一直在書房，書房伺候的翠微姐姐說老爺今日見了幾個客人。廚上已經命人備好參湯了，廚上的婆子問晚上的飯要怎麼備，備在哪裡。」
「知道了，去前面請哥哥和爹爹，晚上的飯就擺在正房。」黛玉道。
三個人在正房裡默默的吃了飯，丫頭收拾下去。林如海起身便想回去書房，黛玉立起身來：「爹爹。」
林如海轉身，看著一臉哀容的女兒。黛玉語氣裡有藏不住的哽咽：「爹爹要好好保重。」
「和你哥哥回去吧，喪禮嚴苛，但你年紀還小，莫要傷了己身，引得你母親傷心，反倒不美了。去吧，爹爹知道的。」黛玉的蒼白引得林如海心中不安，只是如今正是多事之際，也不能面面俱到的照顧，好在還有湯姆，讓林如海放心了不少。
「送爹爹。」黛玉和湯姆兩人在林如海背後行禮。
林如海走出去，湯姆扶著黛玉也回了黛玉的小院兒。黛玉梳洗去了，湯姆在外面和只翠說話：「去父親書房和翠微囑咐一二，現在是喪期，父親心裡哀戚，勸著父親早些休息，多看顧父親的身子。讓她和書房的小廝多盯著點，要照顧得比平時更周到才行。」
只翠領命去了。
黛玉正好出來，藎草扶著她上了床，只是她也不躺下，就靠在床頭，湯姆坐到邊上：「怎麼不睡？」
黛玉也不說話，只是搖搖頭。
湯姆握著她的手，歎了一口氣：「我在這裡陪你好吧？就睡你腳踏上。」平日裡黛玉守夜的丫頭都睡的腳踏，因此腳踏上還算得上寬敞。
「你一個大老爺們兒，睡什麼姑娘家的腳踏。」黛玉低聲啐了他一口。
湯姆倒是不在意，他沒皮沒臉的時候是無敵的：「你看，每次我在你都會好很多，連父親和母親都知道，我可是你的藥。相信我，這一次也不會有錯。」說著湯姆扶著黛玉睡下去。
農平帶了兩個二等丫頭過來伺候，換了只翠回去守屋子，伺候了湯姆梳洗，出來的時候腳踏早鋪好了。
黛玉的床幔是撩起來的，湯姆躺下，握住了黛玉放在床邊的手：「好好睡吧，哥哥一直都在。」說著自己也合上了眼。
見兩個主子都睡下了，楊嬤嬤吩咐著熄了屋裡的燈，去了外間，只留下郭嬤嬤守在屋裡。
一室靜默。
這幾天賈敏的喪禮還在繼續，弔唁的人來來往往。
湯姆本來一直跪在靈堂，林管家突然來請：「大爺，老爺在書房等你。」湯姆站起身，走在林安身後，一路去了外書房，到了門口林安自然是守在門外，湯姆自己進去了。
「為父打算送你妹妹去京裡你母親娘家的榮國府。」林如海說起話來有些低沉，說著又遞過來一封信。
湯姆沒有立刻回話，而是低頭細細的看了信。這信是榮國府的老太太的，內容是希望把黛玉送到榮國府去養著。理由也正當，只是湯姆心裡卻不怎麼願意。只是這世道容不得你順心順意，湯姆低頭想了好久才帶著不情願的問：「兒子知道了。」
「去吧。」林如海打發了湯姆，又埋首到公文裡了。
湯姆回了靈堂卻沒有把這事情和黛玉說，只是依舊恭敬的跪在靈前，又應付著家裡各處的回事，賈璉也在幫著各處應酬答應。
內宅之中沒有個女主子，這樣的喪葬大事，林如海本就心神具碎，能拿出的心思就少了，黛玉又小，也只能跪靈，這一大家子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得不讓湯姆操心。
而這賈璉他是幾日前剛到的，本想著這次來揚州可以好好嘗嘗瘦馬的滋味，可到了這地界，這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許多事賈璉也不得不站出來以娘家人身份幫些忙，這事情一忙起來便是昏天暗地，每日各處奔波，回房倒頭就睡，倒把瘦馬的事情給忘了。
這日客送畢了，家中各處也安置妥當，湯姆自己卻沒回房休息，反而去了林如海的書房：「父親。」
「進來吧。」林如海的樣子看上去老了好幾歲。
「白日裡父親說的事情，兒子想清楚了，只是什麼時候送妹妹走？」湯姆臉色肅然，眉宇間帶些疲憊。
林如海靠在扶手一邊：「等你母親下葬了就送她去京裡。」
「這也太急了些，現如今忙著母親的喪葬，哪裡還有餘地為妹妹準備行李。」湯姆有些驚訝和著急。
林如海支著額頭：「也不必準備些什麼，帶上一個嬤嬤一個丫頭就讓她隨璉兒去吧。」
「父親。」湯姆是真的急了，黛玉也算是他看著長大的，在林家黛玉是真的如珠如寶吞金咽玉長大的，現在要要遠去他鄉了，竟自帶一個婆子一個丫頭，這點兒人，連平日裡跟著黛玉從自己房間走到正房的下人的數量零頭都沒有。湯姆如何放心得下：「這麼兩個人哪裡夠……」
不等湯姆說完，林如海就打斷他：「我如何不知道這不夠，只是你不是不知道你母親是如何死的，現在送玉兒去京裡本就是無奈之舉，哪裡還能帶那些個人去紮人眼睛。」
「父親，我明白。送妹妹去京裡本就是無奈之舉，但是如今把妹妹如此孤零零的放京裡去，這幅作態，難免讓別人認為妹妹已經是棄子了，這樣既不能示忠心於上，又讓妹妹在他鄉生活艱難，易被磋磨。這並非父親的本意呀。」湯姆停了停又說：「既然要送，咱們就大大方方的送，該是林家嫡女的待遇就一絲也不能少，這樣才能顯示父親的一片誠意，也能讓別人懼於威勢而不敢輕慢妹妹。」
林如海看著湯姆，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氣來：「你說的對，你去安排吧。等你母親下葬，準備好了再送玉兒上京，到時候你去送她。」
「是，父親。」湯姆行禮作揖這才轉身離去。
第37章 下一章開啟紅樓地圖
這頭從林如海的書房出去，剛走出院子就遇到了賈璉。這段時間在林家，賈璉是見識了林如海對湯姆的看重的，而且聽說明面上湯姆是養子，但實際上戶籍上上的是承嗣子，而且是上了族譜的。
賈璉對湯姆的態度是越發的好了：「懷表弟。」
湯姆回禮：「璉表哥，表哥是來見父親的嗎？」
「是了。眼看姑母就要下葬了，我未免擔心姑父的情況，來看一看。二來，姑母下葬後我就要帶林表妹去京了，也想來問問現如今行李準備得怎麼樣了？要我說，很不必備些什麼，京裡老祖宗見天兒的盼著，一應物什都備得妥妥當當，只等著林表妹了。」不得不說，賈璉雖說急色，但行事說話卻頗有章法。
「並非是我攔著璉表哥，只是父親與母親感情甚篤，我已是勸過了，只是現在也得要父親自己想通才好。另外，玉兒上京的事情，璉表哥只同我說便好了，父親已將此事交托於我，一路上還請璉表哥照應了。只是還要請璉表哥再多等些日子，畢竟父親愛玉兒情重，讓他們再多呆一些日子也算是稍解情誼。」湯姆抬手引路，帶著賈璉往外走。
湯姆說得合情合理，賈璉也不好強讓人家父女分離：「那是自然，懷表弟不需和我客氣。既然已經有安排，那我就等懷表弟通知了。」
「有勞璉表哥。」湯姆抬手作揖：「雖說喪儀已然完結，但下葬之事還在籌備，此時雜亂，璉表哥不如先行休息，或去四處閒散閒散。母親喪儀期間，全靠璉表哥相助，弟不勝感激。」
賈璉還禮：「既如此，我也不推卻，只是懷表弟若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儘管和我提，我賈璉任憑招呼。」
「璉表哥客氣了。」兩人一番客氣，賈璉這才離開。
賈璉是走了，但是湯姆卻站在路中間沒動，他心裡想著該怎麼和黛玉說她要去京裡的事情。她還那麼小，就要遠離家人，遠離熟悉的故鄉去到千萬裡之外獨自生活了。
湯姆還在思索著，管家林安匆匆過來了：「大爺，老爺之前說為夫人祈福，家裡要放些人出去。這是老奴初擬的名單，請大爺過目。」
湯姆知道這是在清理可以清理的釘子了，裡面還包括下手的那幾個。可是現在縱使殺了他們，母親也回不來了，這樣想想，湯姆頓時覺得這事情幹得百無聊奈：「照你擬的做吧。那些人，沉塘吧。」說完就急匆匆的去了黛玉的房間。
進了院子，湯姆抬手止住丫頭們的聲音，自己打著簾子進了房裡，打眼望過去，黛玉正在窗下抄佛經，那是要在賈敏下葬那天燒給她的。
看著湯姆過來，郭嬤嬤打著眼色給湯姆比了一個二。湯姆走到黛玉身後：「休息一會兒。」
黛玉沒有理會，就像沒他這個人一樣。湯姆歎了一口氣，等她抄完了這張便直接搶過了她手上的筆：「別抄了，歇息一會兒吧，你不能讓母親在那邊都放不下心來。」
「我能怎麼樣，我現在能做的不過就是寫兩個字罷了。」黛玉拿帕子捂著臉，聲音聽起來很是悲傷。
黛玉早慧，湯姆也說不出些媽媽變成星星在天上看著我們之類的話。
湯姆蹲在黛玉腳邊，拉下黛玉的手，用自己的指尖一點一點的擦乾黛玉臉上的淚痕：「每個人在這是世界上的時間都是有定數的，我們阻止不了死亡，但是我向你保證，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哪怕死亡也不能把我們分開。」
黛玉看著湯姆，他的眼神那麼認真，漆黑的瞳孔裡面倒映自己的臉，那張臉上全是悲傷，那悲傷滿得好像要從那雙黑色的眼睛裡湧出來一樣。
黛玉微微的點點頭：「你們什麼時候送我去京裡？」
冷不防黛玉問出這個問題倒把湯姆問到了，他沒反應過來，只能遲疑的問：「你怎麼知道了。」
「我聽到你們講話了。還有母親，還有安弟......」黛玉說得淡然，湯姆卻嚇了一跳。
「你是怎麼知道的。」湯姆坐到旁邊很認真的問黛玉。
黛玉往榻上靠了靠，她確實累了，湯姆扶住她，鳴雁把引枕安置好：「我怎麼不知道呢？你們說送我進京的時候我就在門外。」
湯姆聽到著話掃了一眼屋裡的下人，一群人整齊的跪下。黛玉閉著眼睛繼續往下說：「安弟，母親從前少有看他，就算看也只是讓錢奶娘抱來看，我知母親不喜安弟，既然母親這麼不喜，那母親貼身伺候的吳嬤嬤在母親病重時悄悄找了兩次安弟院子裡的大丫頭，這就不對了。」
湯姆向來知道黛玉聰慧，但是聰慧到了這個地步卻不是他能想到的，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可是你知道，母親都是為了我們。」
「我知道的，到了這個地步，如果不是為了我們，媽何至於要如此行事。」黛玉捂著臉，片刻又問：「爹爹知道嗎？」
湯姆搖搖頭：「不知道的，母親在時，父親從不管內宅之事。若不是你說吳嬤嬤的事，我也是不知道的。」
「只是哥哥，母親她......」黛玉一手捏著帕子，一手抓著湯姆的袖子。
外面的事情湯姆自己知道的從來不瞞黛玉，這一次，他和從前一樣，依然選擇了告訴黛玉。他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朝堂爭鬥。」
黛玉直直的看著湯姆，好半晌又躺回引枕上去，臉上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男子漢大丈夫，竟把伎倆用到後宅來，虧得他們好意思說自己是個爺們兒。」這聲音很小，小得只有湯姆能聽到，更不要說已經退到外間的奴才。
「哥哥，我什麼時候去京裡？」黛玉的聲音有些哽咽，但是語氣卻出奇的堅定。
湯姆看了不免心疼：「等母親下葬，等你的行李準備好，到時候我送你去。」
「哥哥，我現在就只有你和父親了。」黛玉閉著眼，臉上卻滿是淚痕，手指攪著湯姆的衣袖沒有放開。
湯姆傾斜著身子，輕撫黛玉的秀髮：「不要擔心，哥哥會一直在你身邊。」
雖然安慰著黛玉，但是湯姆心中卻怎麼也放不下。早知道黛玉的聰慧，但小小年紀便這般的智極近妖。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賈敏離世的影響，慧過易夭這個詞讓湯姆止不住的一身身冷汗。
「姑娘和大爺怎麼樣了？」林如海把最後一份公文密封，指尖捏著眉心，很是疲憊的問一邊伺候的林安。
「已經睡下了。姑娘進來傷心過了，大爺擔心著，每夜都睡在姑娘腳踏上守著。現下兩人都睡下了。」林安看著林如海滿臉的疲憊，又勸：「老爺，四更了，先歇歇吧。太太要看到老爺現在的樣子也傷心呀。」
林如海沒說話，只是揮揮手讓林安退下，亮堂的書房只剩下他一個人的剪影。
賈敏下葬的那天，聖旨也到了，是老聖人的聖旨，這滿張紙對賈敏的封賞，不知道的人覺得林如海多得重視，知道的人猜著聖人此刻的臉色有多難看。但不管怎樣，賈敏是回不來的，林家現存的這三口人也並沒有因為這封聖旨而少一些傷心。
到了該黛玉上京的時候了，縱使心裡有千百般的不舍也得要捨下來。
林如海把女兒送到了碼頭：「此行定要小心，但你得記得，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有父親在你身後，凡事莫怕，你是我林如海的女兒，行事切莫墮了我林家風骨。」
「女兒記得了。哥哥平日裡也不在，父親定要好好的保重身體，切莫因憂思而傷身，女兒在京裡等著父親來接女兒。」黛玉傳著斗篷，帽子邊上一圈白色絨毛，襯得她的小臉越發的蒼白。
林如海看著心疼，囑託她上船，轉頭又細細的囑咐了湯姆一番，這才放他們離開。
第38章 38
三艘船列成前後駛出碼頭。
三艘船雖說都不大，但是都和中型貨船差不多了。第一艘船上裝著賈璉和黛玉的小部分大件行李，第二艘船上是黛玉和湯姆，另外裝了些隨身帶著的行李，第三艘船則是專門裝行李的，滿滿的一船。
以前自己去學校，每天都回家賈敏還能給備下那麼多行李，湯姆覺得簡直不可思議，現在輪到他為黛玉去準備行李，真是恨不得把整個林家都搬過去，連池塘裡那塊太湖石都覺得是必不可少的，要不是黛玉自己收檢了一番，估計還得加上幾條船才夠。
就這樣，湯姆還覺得不夠，委屈了黛玉。
「真是委屈了妹妹。他鄉別居，只帶著這些人，這些東西，哪裡夠妹妹尋常使的。」湯姆滿臉都是疼惜，在他看來，林黛玉現在這些用度，簡直就是小可憐，再少一點就該去乞討去了。
黛玉想著自己身邊的兩個嬤嬤，四個大丫頭，四個二等丫頭，兩房粗使，還有那麼三船行李，真想好好和哥哥講講道理，但是......湯姆從上船開始就這麼神經質的各種憂傷，黛玉覺得還是不要打斷他好了。
「妹妹，這個匣子你拿著，京裡三個莊子，還有幾個鋪子的地契、房契和奴契都在這裡，平日若用度不夠就叫下人去提，另外也是給你練練手的原因。還有，我和父親商量了，每季都會讓人給你送用度過來，你可別省著，別因為住著別人家就委屈自己，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黛玉看著書，敷衍得語氣很是明顯。
納吉亞在兩人的腳邊滑來滑去，湯姆看著卻更是心煩，恨不得一腳把她踢河裡去。黛玉似乎察覺到他的意圖，把書放到桌上往內艙走去：「納吉亞，過來，我們該午休了，讓哥哥自己去玩。」真是說不出的嫌棄。
湯姆聽是聽出來了，只是擔心卻少不了，不過不管他怎麼擔心，京裡總算是到了。
林家在京裡是有宅子的，不過林如海在揚州就任，這宅子便空了。現在兩位小主子來了，雖說不會住過來但是宅子的總管林和還是打掃乾淨了宅子來接黛玉和湯姆去榮國府。
船還沒靠岸，湯姆和賈璉站在船頭。碼頭上明顯的兩幫人，一幫人稀稀落落的站在兩頂轎子和兩輛搬運行李的板車邊上。另一幫人整齊的站在一頂轎子旁邊，前頭還有兩個小廝牽了兩匹馬，這行人衣冠整潔，行止統一。
賈璉一眼就看出形容散漫那群是榮國府的奴才，帶頭的是二太太的陪房周瑞，這一眼看得他臉上都快要燒起來了。
湯姆是看到了的，但是也不好當著面就打人臉，因此也做沒看到，沒認出來的姿態。
船靠了岸，黛玉戴著斗笠，湯姆扶著他從船上下來。林和趕緊上前：「給大爺小姐請安。」
「起來吧。」湯姆站在黛玉身邊：「辛苦你了，轎子呢？」
「回大爺話，一早就準備了，這邊請。」林和引著湯姆和黛玉往那邊走。
湯姆沒動去，反倒轉身同賈璉說：「璉表哥不如同我們一起，都是往榮國府走，咱們就不必分兩邊走了。」
賈璉正想說些什麼，那周瑞竟擅自闖過來：「請璉二爺安，請懷大爺安，請小姐安。太太一早大發了奴才來接......」
這奴才不成體統，主子說著話就敢來打岔，賈璉是越發的臊得慌，湯姆卻不必給那奴才什麼臉，沒聽過主子要順應奴才這樣的話的。因此他權當做沒看見這麼個人，只對賈璉說：「璉表哥，還要勞你指路了。」
賈璉上了馬，也不理那丟人的奴才：「那懷表弟和表妹便隨我來吧。」
至此誰也沒理那周瑞和一幫子奴才，湯姆三人往前去了，林和安排的下人有條不紊的把行李搬下來往榮國府送去。那麼些行李，差點閃瞎了賈府那些奴才的眼睛。
天子腳下，果然繁華，一路上叫賣聲不住，人群熙熙攘攘，直到了榮寧街才算是安靜了許多。
行過榮國府威威赫赫的大門，周瑞正要引著往西邊的角門走，隊伍卻已經停下來了，林和皺著眉頭正要去敲側門，那周瑞竟鑽到湯姆馬邊：「林大爺，西角門就在跟前兒了，咱們再走上兩步也就到了。」
湯姆看都不看他，只是望著賈璉，賈璉臉上一片尷尬，也不等賈璉說些什麼，湯姆一鞭子抽在周瑞臉上，頓時一聲慘叫，那周瑞面上全是血跡。
林和見狀也不管別的，就上去敲了側門。裡頭的門子早就看了這一場，沒等林和敲響便開了側門，賈璉連忙下馬，引著湯姆進去了，門裡出來幾個健壯的小廝，抬了黛玉的轎子跟在後面進了側門。
一進門便有小子來傳話：「璉二爺，老太太在榮慶堂等著，只說姑爺家的少爺小姐來了就直接請到榮慶堂，先讓她見見再說其他。」
「懷表弟，老太太是日思夜想的盼著你們來，咱們先去見老太太吧。」賈璉抬手指向裡面。
「一切聽璉表哥安排。」湯姆態度謙和，好像剛才在外面把人打得滿臉鮮血的人不是他一樣。
兩人步行往裡，黛玉在後面的轎子裡跟著。及至二門，黛玉下了轎子，換上早在二門等著的軟轎，幾個僕婦抬著軟轎跟在賈璉湯姆身後，最後面綴著黛玉的嬤嬤和丫頭。
到了榮慶堂外面，黛玉才從轎子裡從來。穿過院門，院子裡的丫頭看見這三個人，扯著嗓子往裡面喊：「來了，來了。」
人還沒到跟前，還踩在梯子上，打簾子的小丫頭就早早的把簾子拉起來了。
賈璉走在前面，湯姆扶著黛玉走在後面。剛進屋就是一陣撲鼻的香味，這味道未免太重了些，湯姆和黛玉都微不可覺得的皺了皺眉。
再走兩步，繞過隔屋的大屏風，抬頭就看見珠玉環繞中一位銀髮老太太。面容富貴，只是帶了些淒涼愁容。她坐在正位上的大椅子上，看見黛玉走出來，那老太太微微的前傾著身子，雙眼緊盯著她，忽的哭出了聲來：「敏兒呀，我的敏兒呀，你這個小沒良心的，這麼多年也不來見見我這個快死的老太婆。」
這聲悲戚硬生生的喊進了黛玉和湯姆的心裡，湯姆一個男孩子還勉強能忍一忍，只是眼眶也紅了，黛玉是早已忍不住，眼淚瞬間就下來了。
黛玉連忙走上去扶住她的手：「外祖母。」
這聲外祖母讓賈母有了片刻的停頓，她睜著滿是眼淚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小姑娘，仔細的看著她，看著她的模樣，看著她的氣質，好一會兒才像終於接受了現實一樣，摟著黛玉放聲大哭：「我的兒呀，你怎麼就捨下你媽先走了。你看看你的孩子，你怎麼就這麼狠心捨下了她了。我的玉兒呀，我苦命的玉兒。」
賈母滿滿的哀思，引得黛玉也忍不住泣涕漣漣。屋裡侍立眾人趕緊圍了上來，一時紛紛勸解，這邊湯姆也站在黛玉身邊給她擦淚。
好一會兒，這兩人才停下眼淚，一時丫頭們又捧著洗漱之物進來伺候著賈母和黛玉洗臉。
「這就是你母親常說的懷哥兒吧？」賈母坐定，這才看向湯姆。
湯姆站到中央對賈母行禮：「給老太太請安。」因著老太太一開始的那番真切，湯姆對賈母多了一份好感，此時更是周全。
賈母喚他上前，一手摟著黛玉，一手抓著湯姆的手搓磨：「好孩子，你母親生前給我的信裡總是誇你，說你上敬父母，下撫幼妹，年紀輕輕竟已經有了秀才的功名了。」
「不敢當母親的讚譽，這些本就是我該做的。」湯姆嘴角帶著些矜持的笑意，整個人看起來謙和有禮，又帶著稍有距離感的矜貴。
賈母看著他，恍惚間覺得這一身氣質榮華和年輕時在宮裡見過那些頗有盛寵的皇子龍孫有些仿佛。
「好孩子。」賈母看上去對湯姆很滿意，轉身又一一指給他們：「這是你大舅母，這是你二舅母，這三個是府裡的姑娘。」一一指著認了，兩個舅母又給了表禮，又和三個姐妹互換了見面禮。
湯姆差點尷尬。
一開始以為自己不會見同輩的小姐，畢竟他也過了7歲了，所以那些禮物都是封了籤子在行李裡，等著到時候讓黛玉送出去的，結果沒想到在這裡見了面。好在鳴雁聰敏，見了三位小姐在這裡便早早的叫了身邊的秋雁去外面拿了禮物，不然可得丟個大臉。
一行人各自坐下。
作者有話要說：
呵呵，聽說湯姆第一天上學嫌棄賈敏行禮收拾多了。黛玉：我不說話扼，我就看著太湖石呵呵。
第39章 40
對面的大舅母只是笑臉盈盈並不說話，反倒是二舅母，看了黛玉片刻問：「看你怯弱不勝，面容蒼白，可是有什麼不足之症？」
湯姆飛快的掃了她一眼，眼中有些淩厲，但很快就收斂了，因顧及屋中有女眷，他一直低著頭因此也沒人看見。
「早先身子是有些不好，未吃飯便開始吃藥了，三歲時還有和尚道士要化了我去，被父親打了出去。可三歲以後，哥哥來了，我的身子慢慢的也就好了。現如今不過是吃些燕窩之類的補養著，冬日裡也喝些參湯，其他便沒有了。」黛玉答道。
「哦。這樣啊。」王夫人此刻也不說話了，只是轉著手裡的佛珠。也不是她故意要去懟黛玉，實在是黛玉和賈敏長得太像了，年輕時候的怨氣，本來以為已經沒什麼了，可現在看到這樣臉，還是覺得卻忍不住。
「這倒不值什麼，燕窩人參家裡盡夠，不拘什麼時候要多少，你只管同你二嫂子說去。」賈母此刻攜盡淚水，臉上帶著笑意，看起來也是一個慈祥的老太太。
「我來晚了，也不曾迎接遠客。」人未到，聲先至。一陣帶著笑意的高聲從外面傳來，緊接著進來一個梳妝靚麗的女子。髮髻高高盤起，插著一指五鳳簪子，從鳳道墜珠，金光閃閃的一片。頸上帶著個金項圈，身上是百蝶穿花的大紅襖裙，裙邊還系著豆綠宮滌。
總之，一身華麗。
她一進來便先向老太太行了禮，又轉看看向黛玉和湯姆：「這便是我那揚州的小表妹和小表弟了？果然是一派風流，天仙似的人物。」
黛玉和湯姆看向老太太，老太太指著那女子：「說曹操，曹操到。這便是你們璉二嫂子了，她可是我們這兒出了名的潑皮破落戶，南省俗稱辣子，你們便叫她鳳辣子好了。」
賈母好說這樣的話，湯姆和黛玉可不好這樣應和，兩人只是行禮：「璉二嫂子。」
王熙鳳一臉的笑在轉過身抓著黛玉的手的時候便收得乾乾淨淨，帶上了一副悲戚之哀：「可憐我那姑媽，竟就這樣走了，留下我這妹妹。」
「我剛好，你又來招我。」賈母心中有些悲意，但看著黛玉弱質纖纖的樣子卻忍在了心裡，做出一副呵斥的樣子攔住了王熙鳳的話。
王熙鳳是多麼靈巧的人，見賈母如此作態，立時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在臉便劃了兩下：「我該打，我該打。老祖宗可千萬別嫌棄了，是我一時看到妹妹這神仙姿態竟是魔怔了。我這一輩子哪裡見過這樣的人物，不說是老祖宗的外孫女，我怕是要認成老太太的嫡親孫女了。就連這懷哥兒，都是一表人才，常人莫及的好。要說我姑媽會養人，要是我讓姑媽養傷一陣子，也沒有老太太說我這破落戶的嘴了。」
「你這鳳辣子，這張嘴喲。」賈母聽著王熙鳳的奉承，心裡舒服了，見黛玉臉上也收了些哀容也放心了些。
王熙鳳這邊還牽著黛玉的手囑託：「妹妹既來了，就千萬別客氣，要是有什麼要的，缺的，只管找人來尋我，我必給妹妹辦得妥帖。」
「謝謝二嫂子。」黛玉站起來還禮，只是又被王熙鳳按了回去。
她做出不高興的樣子：「妹妹這是和我客氣了，不拿我當自己人了？若妹妹不和我客氣，拿我當個自己人，妹妹的事，我必定辦得妥妥帖帖。若妹妹拿我當了外人，外人的事可是請不動我璉二奶奶的。」
「林妹妹可別和她客氣，只等她好好奉承你的好。」身後的小姑娘探過身來對黛玉說。
黛玉一看是探春，再轉頭看王熙鳳，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心裡哪有不明白的，只是沒有王熙鳳那樣自來熟的本是，只能矜持的笑笑：「那我就不同二嫂子客氣了。」
這邊王熙鳳笑著正要開口，那邊王夫人就開口了，問她：「月錢發下去了嗎？」
王夫人像很平常的樣子問著，可是賈母一聽就火了，可是顧及著她是管家娘子，還有這些多小輩在這裡，也不好做些什麼，只是嘴角的幅度下降了一點。
大家都笑著，倒也沒發現賈母的怒火，只有她旁邊的鴛鴦發現了一二，也不作聲，依舊站在老太太背後，跟個物件兒似的。
王熙鳳也是個百回千轉的心思，眼睛一轉便知道了王夫人的意思，只是這在理也不好逢迎，只得一句回了再轉開話題：「早發了。只是太太之前叫我找得那些綢子，我去找了一大圈，竟是沒找到，想必是太太記錯了。」
王夫人這個機鋒下才回過神來，只怪黛玉太像賈敏，那麼多年反射性的作對讓她忘了這個小姑娘可不是賈敏：「許是我記錯了，只是不管有沒有，你妹妹千里奔波，此刻也該取些出來給你妹妹做些乾淨衣服來換。」
湯姆不太懂這種女人的機鋒，但是直覺性的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只是聽到這裡看到王夫人的神色才恍惚之間略微體會到這些一點。
轉了轉神色，但湯姆自認為和這麼些個女人計較也太氣量狹窄了，黛玉自己就能應付。
果然，黛玉站起身來，朝著王夫人盈盈一拜：「謝二舅母厚愛，此番本不該回絕，只是我也心疼二嫂子辛苦。此次前來，來之前就已經準備了好多東西了，衣服自然也不少。另外來之前哥哥也吩咐了在此處的管家林和將京裡新鮮的物件都收集起來，想是衣料什麼的也盡夠了。這也是我父親的一番愛女之心，請二舅母體諒了。」
黛玉語氣很是委婉，委婉的告訴王夫人：我家有錢，你別鬧。
果然，真不愧是賈敏那個女人的女兒，就是這麼不討人好。王夫人恨得牙癢癢還不得不稱讚一番懷哥兒辦事妥帖，林如海愛女之心拳拳，真是氣得人飯都吃不下了。
反倒是賈母看著黛玉這麼軟軟的懟回去，恍惚之間好像看見未出嫁時的賈敏，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子軟軟的把她嫂子懟回去，懟得王夫人好一陣子吃不下飯，偏她自己還做出無辜體諒的樣子。那得意的小模樣兒，真是乖巧得很，看得人心都化了。
一晃眼，女兒已經不在了，自己也老了。
賈母想著心裡的思女之情更是收不住，但看著眼前的黛玉好歹能抒發些。她一手把黛玉摟在懷裡，輕輕的撫著黛玉的髮髻。
房間內人聲減弱，綠釉悄無聲息的從外面進來，低頭對湯姆而與了幾句。湯姆站出來，向著賈母行一禮：「外祖母，此時本不該問，只是行李奴才都候在院裡放著，也不像個樣子，不如外祖母先指出個地方來，先讓奴才小子去把行禮收拾一番。」
黛玉的行李有好些個大箱子，現在沒有安排住所，那些箱子要緊的就搬到榮慶堂旁邊的偏房裡，不要緊的就堆在側房外面的空地上。來來往往奴才們探頭探腦的看著，很是不得體。
「這房子……」王夫人轉頭遲疑的看著賈母，賈母只牽著黛玉的手，並不看她。
誰都沒反應，王熙鳳出來打圓場：「不如先把妹妹伺候的人叫進來讓老祖宗看看，也好讓老祖宗安安心。」
湯姆應和：「很是應該。」接著偏頭看了綠釉一眼，綠釉伏低了身子退了出去，再進來時身後便跟著一溜煙兒的人，只是個個都屏吸斂目，整齊的對著賈母跪在屋中間：「給老太太請安。」這請安的話也說得不高不低。既不高聲得讓人心煩，又不會讓主子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進來這一屋子的人，倒是嚇了屋裡人一跳。
自從表小姐要來的消息，府裡的人無不以為是在外面窮當官的姑爺的女兒，因此個個都覺得怕是個沒見過什麼富貴的。
可如今，這人一來。這物件，光是近身隨帶的東西就是那麼一屋子，院子裡還放著好些。再說這奴才，竟帶了這麼些來，府裡的姑娘們，愣是沒有一個有這吃穿用度的。
第40章 40
「外祖母，這個郭嬤嬤和楊嬤嬤，是我的教養嬤嬤。這是桃新，綠釉，本是母親身邊的大丫頭，現在梳了頭跟著我身邊做嬤嬤。」黛玉語畢，四人出來行禮。賈母點了點頭，鴛鴦拿了荷包，四人接了就退到了一邊去。
「這是我的四個大丫頭，鳴雁，藎草、桓琅、左珍。鳴雁是我隨身帶著的，藎草擅女工，管著房裡的針線，桓琅日常裡做些小食，左珍擅數，日常算著賬。」黛玉指著先頭的四個。四人出來行禮，行止有度。賈母點點頭，鴛鴦又拿了荷包出來。
接下來又是四個二等丫頭，外面候著的兩個婆子也傳進來見了。
賈母對黛玉講：「這些都安排得很好，你母親當年在家也是這樣的用度。」說著又轉過頭對身邊的鴛鴦說「你帶他們先去耿道院，安排幾個仔細的小子去抬行李，莫要毛手毛腳的。」
細細的都對鴛鴦安排了一遍，這才轉頭對黛玉說：「那耿道院，本是你外祖父想著頤養晚年的時候住的，不過他後來卻是住了梨香園，院子便空了。如今你來了，就正好合適，那院子大且方正，後面隔兩條甬道就臨著街，你安排下人出去做事倒也方便。」
「是，外祖母。」黛玉偎著賈母懷裡。
賈母點點頭，人群裡走出來一個丫頭跪在黛玉面前。賈母指著她：「你初來府裡，總要有個熟悉的人，我把她給你。你身邊一等已經齊全了，就讓她做個編外的二等，平日裡把京裡的習俗也給你們說道說道。」
「謝外祖母賞。」黛玉給這奴婢賜了一個紫鵑的名兒。
這頭婆孫倆溫情脈脈，那頭王夫人和王熙鳳挺賈母說耿道院已經歸置了，心中駭然。她倆人管著家，尚不知賈母竟悄無聲息的就把那麼大個院子就歸置了。
王夫人心中更是提起，她做出一副忘了的姿態，根本沒有給黛玉準備住的院子，自以為能下賈敏好大個面子，結果沒想到賈母悄無聲息的就把這事給辦了。
那麼大個院子，她竟然一點消息也不知道。
還有之前黛玉尚未進門就傳進來周瑞被鞭打的事，本想著用這件事來教育這兩兄妹，可賈母看她那一眼，硬生生的讓她寒到了骨子裡，多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外祖母。」黛玉從賈母懷裡出來，跪在她面前：「玉兒有一事要求外祖母，求外祖母成全。」
「我的心肝兒，你要什麼就說，小心跪壞了膝蓋。」賈母急匆匆的扶住她，身邊的丫頭也上前去把黛玉扶住。
黛玉順勢又坐回了賈母懷裡，膝蓋連地毯都沒沾到：「外祖母，玉兒想在耿道院中設一小佛堂，供奉母親，每日早晚為母親抄經禱福，也求佛祖保佑外祖母身體健康。」
「我的兒呀，我知道這是你的心意，你母親知道心裡也必然是歡喜的。設吧，設吧，總要讓我的敏兒知道地上是有人念著她的。」賈母允諾，接著又叮囑黛玉：「只是有一條，你年紀還小，雖說要拜禱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切莫傷了身子讓我和你爹媽擔心。」
下人們早早的就出去了，邢夫人這時候走出來：「老太太，不若現在我帶了外甥女去見舅舅去。」
「是該去了。」賈母在黛玉鬢邊劃了劃，給她理了理碎發：「同你大舅母去吧。」
「是，外祖母。玉兒去了。」黛玉走下來，湯姆迎過去兩人並肩站著向賈母行了禮，接著便跟著邢夫人去了。
黛玉和湯姆心中略有些驚疑的隨邢夫人上了車，一路走來，巍峨的建築漸漸少了，多了些花石草木，顯出了一些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精緻來。
又走了一陣，下了車，打量著周遭，湯姆和黛玉對視一眼，隨即便移開了視線，又跟著邢夫人往裡走。
邢夫人帶著他們外裡走，又打發了人去請老爺。這邊三人正說著話，去請大老爺的奴才回來了：「老爺說：『現在正傷著心，不好見姑娘和少爺。也勸著姑娘和少爺莫要太過傷懷，傷了身子反倒惹得地下的敏妹妹傷心。日常若有要的缺的，只管打發人來找老爺，只當是自己家一樣。』」
邢夫人聽了又要留他們吃飯，兩人以要去拜見二舅舅為緣由拒了，邢夫人這才打發了人送他們過去，又一一的囑託了隨行的丫頭媳婦，這才放心讓他們倆走。
拜別了邢夫人，兄妹倆人上了車，一路上兩人未出一字片語，不過是兩兩對視了幾次，不過對方心裡想的什麼，兩人心裡都清楚了。
車行在一條甬道內，又拐了兩次方才停下。兄妹倆有婆子引著過了東西穿堂，進了南儀門，此便是榮禧堂正堂了。湯姆和黛玉目不斜視，之跟著那婆子走，兩人連一絲眼光接觸都沒有。
那婆子並不引著他們往正堂去，只是進了東邊的三座耳室。兩人在耳室內坐下，四周擺設富貴，卻無太多威嚴氣息，與剛才的正堂相比相去甚遠。
兩人用著茶，坐了好一會兒，那婆子又回來，還有一個丫頭一起，請著他們往東南間的正房去了。
湯姆先起身，扶了黛玉起來，背對著眾人，嘴角扯起一絲蔑笑。黛玉看了，只是捏了捏他的手，並沒有多說別的話。兄妹倆人跟著那丫頭去了正房。
兩人進了正房與王夫人行了禮，王夫人往東邊讓了讓，兩人往邊上的大椅子坐了。
「你們舅舅，今日齋戒去了，再見吧。只是有一句話我要囑託你，咱們家三個女孩子，你若無事便同他們一出玩樂也是打發，只是我家裡有個孽根禍胎，是真真的混世魔王。今日是去廟裡還願去了，所以你沒看到他，只是他最是癡憨頑鬧，每日裡口裡心裡沒個停的，招惹這姐姐妹妹沒完，一時甜言蜜語，一時又發憨耍癡，你很是不必理他，惹得煩惱。」
湯姆的眉頭已經皺起來了，正要說話，黛玉先開了口：「二舅母費心了。玉兒幼承庭訓，絕不敢招惹是非。況如今大家年歲都大了，也不敢廝混在一起傷了家聲。玉兒身邊嬤嬤皆是宮裡所來，管著房裡的丫頭們規矩也嚴，一行一止皆有規矩，二哥哥想來也招惹不到這裡來，因此二舅母說的事自然是不會發生的。二舅母很不必為此擔心。」
湯姆接著喝茶的動作擋了擋嘴角的淺笑，他就說，黛玉懟人的功力，那是母親親傳的，不一般。
媽的，又被懟回來了。王夫人心裡的火憋得都快要爆了。正打算再接再厲，一個丫頭進了屋：「太太，老太太那邊擺飯了。」
好氣，但是不行，要憋著，還要保持微笑，但是真的好氣哦。王夫人是憋著氣的帶湯姆和黛玉去老太太屋的。
黛玉在揚州磨蹭的那幾個月，賈府的服喪期早就已經過了，滿屋的披紅戴綠還有餐桌上的大魚大肉雖說看著不舒服，但是誰也不能要求公侯府邸素戴滿園，畢竟朝廷還是有規制在那裡的。
雖然知道，但是心裡舒不舒服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湯姆和黛玉坐到一起，就在老太太身邊。坐了沒片刻，丫頭們又在他們面前放了一道肘子，一道素雞，另有幾份素材。
「這些都是素食，你們大可放心的吃。」老太天特別對他們囑咐了。
「謝外祖母。」湯姆和黛玉起身行禮。
賈母揮著手：「快坐下吃吧。你們年紀小，可別守著孝虧了身子。」兩人應聲坐下，眾人用著飯，邢夫人和王夫人在賈母身邊侍立著。
用畢，丫頭們魚貫而入，伺候著漱了口，又淨了手，接著方是喝的茶上了上來。
悠于 2018-4-14 19:14
第41章 41
賈母打發了王夫人和邢夫人，留了姑娘們和湯姆說話。各人正說著話，問著讀的書，門口的丫頭抬聲通傳了一句：「寶玉來了。」
屋裡靜了靜，緊接著又是歡聲笑語。湯姆和黛玉往門口看去，一個小少年披著大紅披風進來。這少年模樣長得好，面若銀盤，鬢若刀裁，眉如墨畫，眼含秋水，嘴角掛著溫柔親和的笑意。
他一進來，黛玉不免晃了晃神，湯姆察覺了，借著給她添熱水的功夫點了點她的手，黛玉這才回過神來。
這邊這少年郎已經依到賈母懷裡了，賈母正和他說話：「剛回來見過你母親沒有？」
「還沒有，先來老祖宗這兒請安來了。」那少年郎在賈母懷裡回話。
「去見了你母親再來吧。」賈母打發了他。再和黛玉說話時，黛玉總有些神思不屬。正想叫了黛玉回去休息，這少年郎又回來了。
賈母見他便笑：「怎的還沒見過客人就脫了衣裳了。快些過來，這是你林家表妹，這是你林家表哥。」說了又對湯姆和黛玉說：「這是你們二舅母的么兒，寶玉。」
黛玉坐得稍近些，寶玉自然第一眼就看見了她，立時便移不開眼了：「這個妹妹我見過。」眼前的姑娘一雙含煙帶霧的眼睛，雙眉似蹙非蹙，自帶一股天然的風流，體態嬌弱，又別有一股清冷之意。
寶玉看得有些癡了，竟就站在了那裡，看著沒動。
賈母笑著問：「你這妹妹自小便在揚州，你在哪裡見過了？」
寶玉還沒說話，湯姆帶著笑意插進了寶玉和黛玉之間，對著寶玉拱手行禮：「二表弟。」湯姆的聲音總算是叫醒了寶玉，把他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自己身上。身後的黛玉被鳴雁扶著坐了回去。
「這位就是林表哥？」寶玉的注意力轉到湯姆身上，眼睛又亮了一亮，本以為林表妹已經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姝色了，沒想到這林表哥也不逞多讓。
林家兩兄妹從來都是絕色，湯姆的長相又有別于中原人士。他的五官更深刻，就像是神親手雕刻的作品，眉目精緻如畫，又因為年齡尚小，青年人獨有的纖細讓他有那麼一絲的雌雄莫辯的美，舉手投足之間的優雅更是引人注目。
更妙的是這兄妹倆身上自帶著一絲超然脫俗的清冷，讓人覺得平白的靠近都是一種褻瀆。
賈寶玉在心裡遺憾，這樣的人物竟是現在才認識，白白空耗了許多年：「這邊是林家表哥了？今日見了才知道，我前面那些年竟是白活了。」
這話真不好接。湯姆隨口哈哈：「表弟是不凡的人物，平生所見，竟沒有幾個能同表弟相提並論。」
「你們呀，可別再相互奉承了，還是好好的說說話吧。」探春走出來把寶玉壓到旁邊的凳子上，笑嘻嘻的打趣他們，又說：「人家林表哥前年可是考了秀才了，若不是年紀太小，指不定就去考舉人去了。」
「林表哥現在是秀才功名了？」寶玉問得還是挺認真的，只是臉上的態度明顯不是剛才的那一副恨不得貼上去的樣子了。
湯姆難免客氣了幾句什麼為國為民的，寶玉聽了立時便不客氣了：「表哥這樣的風流人物，食風飲露的仙人一般，想到竟是國賊祿蠹一流。」
這話一出來，滿堂都變了臉色，黛玉更是心頭惱怒：你媽來氣我，現在你也來氣我，真以為我林家沒落了不成。
賈母連忙對寶玉說：「胡說，習聖賢書，為朝廷效力才是正道，你小小年紀懂得什麼。」她的話才說完，周遭的人連忙附和著打圓場，連從見面到現在都沒有說話的迎春都說了一句『寶兄弟年紀還小』。
湯姆不甚在意的坐在一邊，並不把賈寶玉當一回事，因此也不為他那句話有什麼情緒。賈母看著他這做派，心裡倒是對他的氣度多了一份讚賞。
「妹妹在家讀什麼書？」賈寶玉倒不受這個氣氛的影響，反倒興致勃勃的轉頭問黛玉。
黛玉此刻倒想來一句『不敢念書，念了就成了國賊祿蠹了』，可是林家的家風不是那麼敗的，因此也只能冷到的說一句：「平日裡只是讀些四書。」
賈寶玉並不在這上面糾纏，又問：「妹妹可有字沒有？」
黛玉年紀還小，也沒到取字的時候，因此答道：「並沒有。」黛玉依舊淡淡的。
「我送妹妹一個字，如何？」再不管管他，他還真就上天了。
賈母看著不像，正要說些什麼，湯姆先說了話：「這就不必了，表弟倒不必如此費心。妹妹的字父親挑了好久，就等著妹妹及笄呢。」
「那妹妹有玉沒有？」賈寶玉問。
黛玉是知道賈寶玉那塊玉的，少年心性難免覺得驚奇：「你說你那個玉？那樣子的，我倒是沒有。」
這話一出，又不對了。賈寶玉呆呆愣愣的思索了片刻，突然暴起把自己掛在脖頸上的玉竟摔了去。
這震盪有些大，湯姆第一時間把黛玉護在了身後。
屋裡的賈家的奴婢們也一擁而上，勸寶玉的勸寶玉，撿玉的撿玉，屋裡亂成一鍋粥。好容易撿起玉了，賈母親手給賈寶玉呆上：「你這個混帳東西，這玉是你的命根子，是你能隨便摔的嗎？你這是不讓我好好活呀。」
賈寶玉扭身越發癡性了：「這玉只有我有，家裡的妹妹也沒，現在來了個這麼靈秀的妹妹也沒有。按我說，這玉就是個蠢物，不知世間奇美。既如此，我還要這蠢物做甚。」
賈母摟緊了他：「誰說你妹妹沒有，你妹妹原是有一塊的，只是隨著她母親去了，一是為了托以哀思，二是為了有個替身讓她母親在地下不至於太寂寞。」說著又嚇唬他：「你可別胡鬧了，仔細你爹錘你。」
賈寶玉聽了這話倒沒有再追著發傻，賈母看著怕他又發癡，連忙打發了黛玉兄妹倆回去。
兩人行了禮便離開了。丫頭婆子環繞著他們引著路，一路到了耿道院，累了一日，兩人梳洗了靠在美人榻上。
平日裡在學校湯姆活動量也挺大，今日還不覺得什麼，黛玉平日裡也就是這個房間走到那個房間的活動量，因此一日下來也累慘了。
湯姆坐在榻邊看著自己的魔法書，黛玉靠著美人榻睡在湯姆背後：「那寶玉，真真是在噁心人。今日你不說話，我這字難不成就定了？真真是……」黛玉從小沒接觸過這樣的，一時間竟找不到話來罵：「還有他那塊破玉，誰稀罕似的，哪家沒堆出個玉山來，偏他金貴。真是不知所謂。」
湯姆放下手裡的魔法書，往旁邊挪了一點，露出身後背對著他的黛玉，然後從只翠手上接過果子露：「起來喝點水。又不是個什麼角色，不把他放心上就行了。不過是一齣戲罷了，你還當真了。」
按說黛玉本不該這樣憤慨，她向來是個看得清的人，正因為看得清，所以許多事她是不放在心上的，所以今日這樣的情緒倒是反了常了。莫說湯姆發現了，連黛玉自己都覺得異樣，接了水杯，自嘲的笑了笑：「也是，這也不是個什麼事兒。」
「行了，收拾收拾就睡吧，現在也晚了。」湯姆接過黛玉手上的杯子隨手放下了，這邊左珍扶著黛玉進了側間梳洗。
黛玉收拾了一番，外間奴僕早就備好床榻，黛玉一出來便被湯姆塞了進了被窩：「睡吧，等你睡著了我再走。」
這一日也實在是太折騰了，往日裡黛玉還要翻來覆去個幾次，今日裡竟是頭一沾枕頭就在湯姆的輕怕下睡著了。
「滅兩盞燈。」湯姆回頭低聲的吩咐，房間裡又暗了些。
又過了好一會兒，湯姆才停下輕怕的手，摸了摸黛玉放在腮邊的小手，感覺暖暖的，這才控制著魔力平復起身回了房。
第42章 42
第二日，天還濛濛亮湯姆便起了，在院子裡耍了一套拳，又舞了一回劍，天已經明瞭。這頭黛玉房裡的桓琅從黛玉屋裡過來：「大爺，姑娘醒了。」
湯姆收了勢，點點頭：「去廚上備些吃食，我們吃些再去老太太那裡請安。」
「是。」桓琅去小廚房備吃食不提。
湯姆回了房間，一番洗漱，到了黛玉房裡的時候她正坐在鏡前梳妝。因著在孝裡，衣食都要素，黛玉的那些豔麗的收拾也早早的收了起來，甚至沒有帶到榮國府來，現在也只是挑了些素淨的用著。湯姆看著黛玉梳粧檯上的那盒子首飾，心裡難免有些不舒服，即想著賈敏，又覺得虧待了黛玉。
等黛玉梳妝得差不多了，桓琅的早食也端上來了，估計著待會兒還要去老太太那裡領飯，兩人也沒有用多少，不過是少少的一碗粥，也就湯姆這個長身體的年紀，還多用了兩籠素包子。
「等等。」湯姆正要往外走，卻被黛玉拉住了袖子：「把參湯喝了再走。」兄妹兩人年紀還小，孝期裡又不准食葷食，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哪裡受得住。因此林如海囑託了，兩人每天早上都要用一碗淡淡的參湯，這樣既補了元氣，又不至於太過。
臉有點黑。
本來以為可以順勢躲過這碗湯的，誰知道黛玉這麼執著，居然還記得。湯姆皺著一張臉幾乎是把參湯灌進去的。這就是喝補湯的時候湯姆才會稍微露出點少年的樣子：「你的喝了嗎？」
「喝了，我吃得粥就是參湯煮的。」黛玉幫著湯姆把披風的繫繩理了理：「走吧，再不走就晚了。」兩人相攜去了榮慶堂。
「林姑娘、林大爺來了。」打簾子的丫頭往裡面傳話。
兩人走進去，僕婦們正在擺飯。丫頭們過來收了他們身上的披風，兄妹倆和三春見了禮，賈母叫著黛玉讓她坐在了自己身邊，湯姆行了禮照常坐到了旁邊的凳子上拿自己當個泥塑的菩薩並不怎麼動彈。
「老祖宗，孫兒來請安來了。」賈寶玉從屋外進來，不等他跪在面前，賈母已經拉著他坐到了自己身邊，黛玉見狀立了身來，走到湯姆身邊，坐在了他身邊。
賈寶玉在賈母懷裡好一番癡纏，又與黛玉說：「林妹妹，昨夜可睡得好。下人用著可舒服？可有不習慣的。我就說，該是讓林妹妹住到老太太這裡來，不過就是把我騰到碧紗櫥外面的事，這樣還能就近照看妹妹，豈不大好。現下妹妹孤身一人住在那耿道院，也不知妹妹好是不好。」
呵呵。
「寶兄弟倒不必在乎這個。玉兒身邊都是用慣的下人，外祖母也多有照拂，哪裡能使不好的，寶兄弟不比為此掛心，就算真有些什麼，我還在呢。」湯姆的話說得彬彬有禮，但賈母哪裡能聽不出來他的意思，因此臉上對他也又冷了幾分，只是並不說些什麼。
賈寶玉剛想反駁些什麼，就覺得一陣冰涼都刺到了骨子裡，骨頭裡一陣刺痛，痛得話都說不出來。可是就這麼一瞬間，這痛感便消失了，若不是真痛徹骨髓，恐怕還會被當作錯覺。寶玉抬頭看了看湯姆含笑的眼睛，又立刻轉移了實現，不敢再看，只喏喏的嗯了一聲便不敢再說話。
下人媳婦擺好了飯上來回話，鴛鴦扶著賈母，賈寶玉扶在另一邊，眾人圍坐在一起。
飯畢，又陪著賈母說了好一會兒，逗了趣，見她有些疲意，探春對黛玉說：「林姐姐的屋子可收好了？那耿道院咱們平日裡甚少過去，少不得要去打攪林妹妹好好的賞玩一番了。」
「按說今日就該邀姐妹們的，只是我們臨行前，父親專門交代了，他京中有不少好友，多年不見，雖說咱們如今在孝中不好去見，但是父親交代了書信，另外也要備些禮物送去才好。今日怕是要忙這些事，等這事過了自然是要請姐妹們好好的樂一樂的。」黛玉推辭到。
寶玉是真的色能被迷的典型，剛才才在湯姆的眼神下驚若寒蟬，現在想著漂亮的林妹妹又不管不顧的湊著熱鬧了，一心想著要要和姐妹們好好樂一樂。
「哎，林妹妹神仙似的人物，怎能忙這些個俗物，豈不是沾汙了你這一身的高潔。這等瑣事也就交給下人罷了，若妹妹還不放心，只管找老祖宗，總有得用的下人來用。」本來湯姆還想著讓黛玉去鬆散鬆散，這些事自己就辦了。可是現在聽到賈寶玉這話，湯姆閉了嘴，做出認真聽他們聊天的樣子。
「襲人姐姐來了。」門口的小丫頭往裡面傳話。這襲人是寶玉貼身服侍的人，向來得寶玉的心，也很得賈母的相信，這時間她進來先向賈母行了禮，又對寶玉道：「老爺叫你呢！說是今日要帶你去個文會，怕得晚上才能玩。」
如遭雷劈。
這才和姐姐妹妹們說說笑笑轉頭怎麼就被父親叫了。在賈寶玉心裡，賈政無疑是大魔王的層級，每每看見他爹，賈寶玉都恨他媽少給他生了一條腿來打顫。
現在忽聞父親召見，賈寶玉充滿希望的看著賈母，賈母卻不能順他的意：「我的兒，去吧，別讓你父親等久了。」
賈寶玉被襲人帶著，一步三回頭的走了。等他一走，湯姆這才說：「寶玉如今走了，你們幾個分開了也不好頑，外祖母現在也累了，不如你們一同去了耿道院。那些俗事有我，耽誤不了你們取樂。」
賈母笑笑放了這些小輩們走，三春攜著黛玉走在前面，後面跟著湯姆，再後面跟著三春各自的一個丫頭，又有郭嬤嬤、藎草帶著二個二等丫頭，因在人家家裡內宅，湯姆不好帶著小么，因此只翠在也後面跟著。
「林姐姐，平日裡都帶著這麼些丫頭嗎？」惜春走在黛玉身邊。
黛玉回身看了一眼：「這倒不是。以前在家裡，都帶一個嬤嬤、兩個大丫頭、兩個小丫頭。怎麼了？何以問了這個？」
「我們平日裡在家都帶著一個丫頭行走，林姐姐居然帶著這麼些。」惜春說起話來天真爛漫，並沒有一絲壞心。
黛玉笑著：「這怕是各家有各家的不同，不過我在揚州見過許多家的女孩，身邊也都這麼帶的。想必是揚州和京裡的不同。」
一行人說說笑笑，不多時便到了耿道院。眾人進了屋，湯姆看她們進去了，自己卻不去，只是轉頭去了書房。
「林表哥怎的不同我們一處玩？」探春問。
黛玉請大家進去：「別管他。他一個爺們兒，自然有爺們兒該幹的事情，哪有一天到晚纏著女孩子玩的道理。咱們玩兒咱們的就好了。」
探春聽了只是低著頭淺笑，並不說什麼。黛玉也不在意她心裡到底在想什麼，轉身叫左珍把湯姆以前拿回來的國際象棋拿出來。
「這是個什麼？」三春看著這國際象棋都有些驚訝。以前不是沒見過琉璃，可這樣晶瑩剔透還被做成各種立體的、稀奇樣子的琉璃確實真的沒見過。
探春在心裡暗暗猜度：恐怕連老祖宗那裡也沒有這樣的精品。
「這個也叫象棋，是番邦的象棋。哥哥特意從番人手上買下來的。在人家那兒這種東西多這呢，倒不是什麼稀罕物件兒。」黛玉一邊介紹著來處，一邊把象棋擺好同她們說著規則。
迎春和惜春對這東西新鮮得很，興趣也大，很是認真的聽著黛玉說話。反倒是探春，耳朵裡雖然聽著黛玉的話但是實際上卻是在打量著四周的佈置擺設。
這一看這下，到讓她有些驚心。
簾子邊上的多寶閣上，盡是精品，只說那只月色淺底嵌蘭瓶就不是普通貨色，滿府估計也只有老太太那裡有。再往外，門邊的立地長頸瓶裡放著鶴羽，案上的梅子青坦碗裡面遊著兩尾小魚，裡面充當石頭的是屋裡唯一帶豔色的兩枚紅寶石。
屋裡一片素淨，並不太顯出這些物件兒的名貴，許多東西看著只是隨手一放，細看卻能看出其貴重之處，擺放的位置看著也這麼恰恰好。
之前倒是知道林妹妹帶了不少箱子，但那時候她只是以為做做樣子罷了，畢竟是京外的地方官，探春並不覺得林家會有什麼大富貴，最多不過是賈敏當時陪嫁過去的那些。
可現在看這屋子的擺設，林家可能真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樣子。
第43章 突然覺得有些寂寞了
這邊女孩子在屋子裡玩，那邊湯姆檢查著林如海託付的書信想著林如海的囑託，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大爺，這是按您給的單子列出的清單，請大爺過目。」林和躬身在湯姆旁邊，遞上來一張清單。
湯姆接過清單，核對了上面的人名和相應的禮品單子：「照著這個辦吧。準備一下，過兩日宮裡就該來宣了。」
「是，少爺。」林和退下，書房裡只剩下湯姆一個人想著臨行前林如海交代他的事情
「揚州現在的風浪是壓下來了，但是這只是短暫的。老聖人在位這最後幾年，行政昏聵，不該養大的心都養大了，現在聖人的手在這江南是斷了，但是忠順王爺的根可是紮在這裡的，那甄家可是忠順王爺的母家，甄家面兒上朝著老聖人，底子裡向著誰，老聖人心裡清楚。」林如海指尖點著桌面，把江南的形勢一一的和湯姆點清楚：「當今聖人算是廢了。上頭有老聖人壓著，下面有忠順王抵著，空有一腔悲憤，可是身邊無忠臣良將，胸中缺智計美策。只是現在沒有藉口罷了，等藉口到了，他的日子也就長不了了。」
湯姆聽得很認真，把林如海說的每個字都刻在了心裡。
「你要記住，咱們是跟著老聖人的，以前是，現在也是。老聖人心中屬意什麼，咱們就屬意什麼。現在老聖人中心屬意的是戾太子的嫡長子瑾郡王，那我們就是瑾郡王的人。你千萬記住。」林如海的這句話說得意味深長。
湯姆低頭思索了片刻，問：「其他的不論，但是這忠順王爺……畢竟這戾太子有那麼個名頭在，那麼瑾郡王……」
林如海擺擺手：「你說得對，但是你不必擔心此事。忠順王與……」林如海手指在案上劃了幾個字，湯姆看了驚得心中一跳：「為父現在雖說沒有證據，但是老聖人對這事是心知肚明的。如今按下這件事不發，不過是等著發的時機罷了，你要知道，地底下還有個等著正名的戾太子。」
書房裡很是安靜，書房伺候的下人是從林家帶來的，更是連一絲聲響都不會發出。這麼寂靜的環境裡，林如海之前說的話好像此刻就在耳邊在說一樣，每個字都反復的的湯姆的耳邊打著轉。
許久，他像是突然驚醒一般，大大的喘了一口氣，接著抓緊了大椅子的扶手，平復著狂跳的心臟。
「大爺，快到晌午了，姑娘讓奴才來問大爺現在是和姑娘一起去榮慶堂嗎？」恒其的外面問，卻不敢擅自進去。
等了好一會兒，恒其都以為湯姆在裡面睡著了，門也沒有開。
突然院子裡喧嘩起來。
「林妹妹，林妹妹，我來接你去老太太那裡了，咱們一同用飯，晚些再說說話，多好。」賈寶玉很是喜歡這個看起來怯怯弱弱的小表妹，得知她不能同自己住碧紗櫥，心裡早就不高興了。如今好不容易從父親那裡脫身出來，如今更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都混在妹妹身邊，讓妹妹好好安慰安慰自己這一刻受傷的心。
林家帶來的丫頭婆子是雖知道寶玉是這家的鳳凰蛋，卻沒想過這麼一個七八九歲的男孩子居然敢直接擅闖女子寢室，一時驚詫之下竟被他闖了進去。
「二哥哥這一聲妹妹，我們這兒四個妹妹，不知道二哥哥叫的是誰。」賈寶玉做這樣的事在賈府是司空見慣的，因此探春也當個常態打著趣，並未反應過來有何不妥。
不過林家帶來的奴才卻發現不妥得不得了。一群人上去七手八腳的抱著寶玉往外面送，好容易送到院子裡了，寶玉還不安靜的斥責：「放肆的奴才，你們怎麼敢，還不速速放下我，讓我同妹妹好好親香親香。」
不論寶玉怎麼怒，黛玉的怒是止不住的。讓一個外男闖了自己的閨房，還說出親香這樣的話來，這事要是傳出去，別說她的名聲，連林家的名聲都會被人踩在腳底下。
若真如此了，她怕只有死這一條路了。
黛玉蒼白著臉，一手撐在桌上，極力克制自己不能在外人面前露了醜。
這邊三春看著寶玉被抱了出去，這才反應過來，看著黛玉震怒的樣子，也沒有人說話了，大家都安靜又尷尬的站在那裡。
湯姆被驚動走出書房的時候寶玉已經被抱出來了，只翠硬著頭皮在湯姆身邊詳訴剛才的事。
湯姆陰沉的看了一眼被抱著還不斷掙扎的寶玉，側身對只翠耳語了幾句。
只翠退下兩步，伸手招來一個小丫頭和粗壯的婆子，細細吩咐了兩句，轉身便離開。那丫頭平時裡是傳話用的，來的第一天就把賈府的路摸得清楚，而那婆子卻是個幹粗活的，一把子力氣。
兩人低語兩句那粗壯婆子一下子沖進人群，抱著寶玉就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叫著：「寶二爺，我家大爺正讀書呢，不能鬧，趕緊去別處玩吧。」說著話，聲音又大，就吼在寶玉耳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把寶玉顛得頭都大了。
那丫頭跟在後面，一邊追著，一邊叫：「李婆子，快放下寶二爺，二爺不是有意的，可別亂闖。」
這一切發生得電光火石，誰都沒反應過來，聽了片刻才齊齊的追出去。
那丫頭一邊跑一邊叫的話說得不算小聲，至少，後面跟著的林家下人和賈家的下人是聽得清楚的。只是賈府的下人被林家的下人擋著，也沒發現每次李婆子要跑錯路的時候就會在那小丫頭的咳嗽聲下跑回正確的路去。
規模還算大的一群人，轟轟烈烈的一路跑到了政二老爺的書房去。
賈政正同清客們清談著，剛才被寶玉丟掉的臉在清客們的奉承下也算是滿滿的貼回來了。正感覺好時，外面一陣喧嘩。
「誰在外面喧鬧？」賈政問的本是小廝，誰知李婆子恰到好處的一陣嚷嚷正好接上了賈政的話，這下子好了，整個院子都知道寶兒魚自己不學無術不說，還打算強行帶累林家的大爺，不讓人學。
呵呵，賈政剛貼上的臉皮瞬間被自己兒子一把撕得乾淨。
「孽子呀，孽子呀。速速拿家法來。」賈政呼嘯著，氣急敗壞。傷他的體面，這是絕對不能忍的。
清客們還做著樣子要勸勸，但是誰都知道這賈政的脾氣，也知道打不了兩下賈老太太是必定會來的，因此勸得也並不走心。
小廝們拖拖拉拉的拿來家法。寶玉早被那婆子放在院子中心了，周圍跪著一圈賈府的奴才求著情，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一點，因此賈寶玉被留在一個很明顯的真空地帶。團成一團，在他爹的虎威下抖得像個小鵪鶉。
「你這孽子，我今日不若打死你，免得你玷污祖上的名聲。」賈政叫囂著一板子打在寶玉的屁股上，只是不知道是氣急了還是年歲上來了，這一板子竟沒打在寶玉屁股上，直接就打腿上了。
細微的一聲\'哢嚓\'被掩蓋在寶玉的一聲淒厲尖叫裡。
明顯大腿斷了，只是沒人看見。
寶玉平日裡樣子做得足，賈政也只當他現在正做著樣子，一板子又下來，寶玉哪裡受過這樣的痛，第二板子下來連聲都出不出來了。
湯姆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在第三板子下來前接住了賈政手上的板子：「大舅舅，寶玉身體嬌弱，年紀又小，可千萬別再動板子了。好好說，寶玉能聽得進去的。」
這邊湯姆正勸著，那邊賈母帶著王夫人和一群丫頭就過來了。眼見寶玉面色蒼白的躺在那裡，無聲無息的，賈母頓時覺得自己心肝都被賈政掏出來了：「你做什麼。我的寶玉做了什麼值得你下這麼重的手。你在他這年紀的時候還不如他呢，你強求他做什麼。我知道，你這是看不下去了，想逼著我們回金陵去。好，好，好，我這就回去，不擾了你政老爺。」
轉頭又抱著已經人事不省的寶玉一陣哭嚎：「我的寶玉喲，你這是做了什麼孽，讓你爹這麼下死手的收拾你。我的寶玉呀......」王夫人也在一邊抹淚。
賈政在旁邊捶手頓足，卻不敢違背賈母，反倒要跪在地上對賈母認錯。
好一番的慌亂，湯姆在旁邊看著熱鬧，好不歡喜。
賈母帶著寶玉回了榮慶堂，一疊聲的吩咐著請太醫。待太醫到了，細細的診治一番，寶玉的右腿斷了兩處，不過好在年紀還小，好好的養上幾個月也就無事了，只是這期間，還得好好養著，若傷了第二次可就救不回來了。
湯姆在角落裡聽了挑了挑眉，幫著賈政這麼大兩把，居然就斷了兩根骨頭，這體力，這賈政也著實廢材。
黛玉站在他旁邊，看著裡面簡直唱作俱全的一屋子人很是隱晦的撇了撇嘴。
黛玉和湯姆是客，兩人不過略站了站便回了耿道院。
到賈府的第二天，林家兄妹成功了折了賈府鳳凰蛋的一條腿，王夫人單方面的仇恨值拉得有點高。
這事說來做得實在有些淺白了，可是誰在乎呢。寶玉敢擅闖黛玉的閨房，不過斷條腿算是他占了便宜了。至於後來賈母和王夫人查出來，那又怎麼樣，出來攔住賈政的板子已經是林家最好的態度了。
在湯姆看來這樣的態度已經是客氣到怯弱的地步了，若不是估計著賈母是賈敏的親身母親，怕老人家見不得血，一時激動恐跟了賈敏去，現在寶玉怕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不說賈母時候對這事保持著沉默，待黛玉一如既往。王夫人事後查證卻是對林家兄妹倆恨到咬牙切齒。可是這區區內宅夫人，誰在乎她。
湯姆和黛玉在賈府裡照樣的過著自己的日子。
第44章 44
之前是想著會有老聖人傳喚，卻沒想到來得這麼快。不過十多日，老聖人的旨意就來了榮國府。
「宮裡來人了。」這條資訊很快的傳遍整個兒榮國府，賈赦、賈政慌忙的到了榮禧堂，邢夫人和王夫人聚在老太太這裡，所有人臉上都帶著一絲忐忑，但是所有人心裡都暗暗的報了一絲竊喜。
想必是宮裡的大姑娘有大造化了。
老太太端坐在正座上，王夫人和邢夫人坐在她下手。
邢夫人暗暗偷敲了一眼老太太和王夫人。老太太臉上倒看不出來什麼，倒是王夫人嘴角的那絲幅度被邢夫人給看個正著：「老太太，我想著，是不是咱們大姑娘……」
邢夫人還不及把話說完便被老太太打斷：「刑氏，慎言。」說著也不解釋什麼，依舊是端坐在上面。刑夫人有些臉紅，怯怯的縮了回去，王夫人此刻倒沒有了鄙夷她的心情，她心裡正在編織著女兒成鳳的榮耀。
「雜家奉老聖人旨意宣林家長子林懷玉，長女林氏入宮見駕。」來的是老聖人身邊的李春。這李春年幼時便跟著老聖人了，一路上陪著老聖人血裡來火裡去，很是得老聖人信任。現在李春來代老聖人宣召林氏兄妹，足以表示出老聖人對林如海的重視了，雖然這種重視可能是另外一層意思。
這邊賈赦、賈政連聲的安排下人去叫黛玉和湯姆，又一邊請了李春上座。
消息傳到內宅，看王夫人的臉色邢夫人差點忍不住嗤笑出聲，只是看著老太太冷下來的臉色這才忍住。不過那臉色也不過是那一息之間的事，很快賈母換了一張臉，略有些焦急的吩咐：「快去叫我的玉兒和懷哥兒。」
湯姆和黛玉聽了賈母的奴婢傳來的消息，這才一個對視轉身各自去準備了。
到了榮慶堂，賈母拉著黛玉的手不住的交代著宮裡的規矩，知道前頭來人來催了，兩人才去了榮禧堂。
「既然林少爺和林姑娘來了，那便同雜家走吧。」李春的態度看上去並沒有很溫和，帶著一些長久以來的倨傲。畢竟只是老聖人給聖人的一個態度，李春做出這樣的距離感是剛剛好的。
「有勞公公了。」湯姆上前一步行了禮，趁著這個姿勢順手給了李春一個小荷包。
李春不動聲色的順勢塞進袖籠走在了前面，湯姆和黛玉跟在後面到了府外乘了宮裡的馬車。
馬車搖搖晃晃的走，李春在另一輛車上，車裡只有湯姆兄妹倆，但兩人相對而坐，一句話也沒有說出口，只是偶爾視線撞在一起交換一兩個對方明白的意思。
「到地方了，請兩位下來吧。」外面是另外一個沒聽過的聲音，湯姆看了黛玉一眼，先一步出去了。
「到這兒就該走著去了，不過兩位去的地兒還不一樣。林公子還請隨奴家來，咱們去啟元殿拜見老聖人，請林姑娘跟著這位芳姑姑去甄娘娘那裡。」李春身邊站著一個姑姑，聽到李春提起她這才抬頭。
湯姆看著黛玉，黛玉對他微微的點點頭，兩人這才分開了去。
黛玉一路跟著那芳姑姑到了一處殿堂，皇宮威嚴，黛玉一路慎行，也不敢抬頭亂望，只能盯著自己腳下方寸。
及到殿外，芳姑姑又帶著往裡走了走，進了一處房屋，引了黛玉坐下：「姑娘現在這裡稍等等，奴婢這就去通傳。」
黛玉欠身行禮，並不敢多話：「多謝姑姑。」芳姑姑捏著袖籠裡的小荷包，表情仍舊嚴謹，只是微微欠了欠身說了一句『請林姑娘稍候』便走了。
有宮女上來茶，黛玉端起來不過抿了抿就放下了。四周寬闊，除了一二宮女就只有黛玉自己坐在那裡。黛玉心中有些忐忑卻克制著自己並不顯露出來，依舊是端坐於此，不露怯意。
「娘娘請姑娘前廳一敘。」這次仍舊是芳姑姑帶著黛玉來了前廳。
黛玉進殿，絲毫不敢張望，納頭便拜。這甄娘娘能在老聖人身邊盛寵這麼多年，猜度聖心早已經是刻進骨子裡的習慣了，這黛玉一叩完便立刻叫了身邊的人扶了起來，又辭了座。
「謝娘娘。」黛玉側身坐下，不過是沾了點凳邊。
甄娘娘看起來很是慈和：「我恍惚記得你今年該是六歲了？」
「是，娘娘。」黛玉謹言慎行，不敢多說一個字。
「不必拘謹。平日裡在家都念些什麼書？和小姐妹都玩些什麼？咱們揚州的姑娘都是水一樣溫和的女子，只是我都離開好些年了，也不知道你們現在換了花樣沒有。」甄娘娘又問。
甄太妃的態度著實有些熱切了。
黛玉想著湯姆叮囑她的話：「若是進宮，我只是養子，那你必定也是要去的。你一個女子老聖人是不好召見你的，到時候你見的可能就是皇后或者甄太妃。你也不必擔心，咱們林家跟著老聖人走，皇后娘娘那邊你有理有節就好，不必太在乎，有老聖人在，她不敢怎麼樣。至於甄太妃，雖說她是老聖人的愛妃，但老聖人現在偏向瑾郡王，而甄太妃膝下還有一個忠順王爺，因此你也不必太委屈自己，拿出你林家滴女的氣度，謹言慎行就行，不需要委屈了自己去討好誰。」
「回娘娘話，小女子平日裡在家也只是讀些四書之類的文章。因年紀還小，母親倒也不怎麼帶我出門，偶有出門也是隨母親去廟裡面上上香，聽些經文。長日裡在家，若哥哥有時間便是哥哥帶著我讀些書，若哥哥上課了我便跟著母親。」黛玉答得恭恭敬敬，並沒有什麼不妥，只是甄太妃想知道的，卻一句也沒說。
甄太妃眯了眯著眼，態度也淡下來了。
黛玉這邊不過是走個過場，湯姆那邊才是真正的收緊了精神，不敢有一絲差錯。
「你父親身體可好？」老聖人的態度還是很溫和的。
這殿堂只是老聖人日常的一處偏殿，並不太大。湯姆跪在下麵，老聖人離他的距離也不算遠。周圍的侍從站在角落裡，沒有一絲聲響，就像是擺在那裡的一個物件，而端坐的那個老人只是很隨意的一句話卻讓湯姆覺得自己好像是一隻被束緊的青蛙，隨時都可能被扒皮抽筋。
他只是坐在那裡，就掌控著一切。
這是湯姆第一次這麼直觀，這麼強烈的感受到權利。
血管裡對權力的渴望不斷的翻騰著，像海嘯一樣攻擊著他。他有些困難的吞咽了一下：「回陛下，父親的身體還算好，只是母親的離世讓他哀莫過重，大夫說再不能釋懷，怕是會傷了壽數。」
老聖人已經禪讓，天下能稱陛下的只有現在的聖人而已。說得嚴重些，湯姆這聲陛下怕是個死罪，但是整個屋子裡，沒有人對這個稱呼有任何的異議，老聖人聽到的時候甚至扯了扯嘴角，只是在聽到湯姆說賈敏死的時候暗了暗眼神。
想起賈氏的死因，老聖人也是頗為堵心：個不爭氣的東西。殺個人都能下錯手。
老聖人努力說服自己那個不爭氣的兒子想殺的是林如海，而不是林如海的家眷。雖然一切的線索看起來他似乎真的沒想殺林如海，目標也確實是林如海的家眷。
林如海在江南折你臂膀，你有本事對著林如海折騰呀，對一介婦人下手算什麼本事。妄圖以擾亂內宅來干涉影響朝局，你傻還是我傻？
簡直智障。
這皇帝登基前還挺沉得住氣的，那樣子看著不出息，但好歹老實，很是知道些好歹，不然在那幾個光芒萬丈的兄弟裡面也活不下來。可怎麼現在一朝得勢竟成了個這麼個樣子，什麼雞零狗碎的不堪都暴露了出來。
這都不用看皇帝自己的腦殘行為，光看他手底下那些廢物的動作，老聖人就恨不得回到當初生聖人的那個時候把他射牆上。
這個敗家玩意兒喲，當初真的是鬼迷了心竅，怎麼就把皇位傳給他了。
「起來說話吧。」老聖人對湯姆這個態度還算滿意。
「謝陛下。」湯姆起身，垂首站在那裡，姿態很足，卻不顯卑微，自然而然的有著一股矜貴，又帶著些風過竹林的清雅。
老聖人看著他對身邊的李春說：「你看看他，像不像林如海年輕的時候。我還記得林如海中探花，打馬遊街瓊林宴的時候，這風采氣度，不愧是林如海的兒子。」
李春眯著眼睛打量湯姆，湯姆臉上稍微帶出了一些少年人的羞澀：「這林家的小公子雖長相與林探花不一樣，可這一身風姿氣度，看著就知道是林探花的孩子。」
第45章 45
「朕聽聞你是收養的？已經有秀才的功名了？」老聖人問。
湯姆細細的解釋，這也是林如海已經安排好的：「回陛下。小民本是孤兒，九歲那年被父親收養，前年中的廩生。」
「林如海不錯，他兒子也是個少年英才，這林家倒是能出人傑。」老聖人的話說得隨意。
湯姆聽了也就聽了，卻不敢跟著老聖人的話往下接：「陛下盛譽了。萬里疆陲，陛下的英才何止千萬，小民不過是區區小才，不敢獻醜於人前。就連父親也說了，自己不過是朽木之資，幸得陛下斧筆雕琢，才能得一二分靈氣，如今也只有肝腦塗地才足以報陛下恩情之一二。」
「你父親是謙遜了。」老聖人對林如海的才識還是很認可的。
「父親總在家裡提前任蘭台寺大夫時跟隨在陛下身邊時受的教導，還同小民說，那時一同共事的老友們，現雖如今天各一方，但每每通信也會時常感悟陛下的盛德。」湯姆畢恭畢敬的把需要說的都說了。
老聖人看了看他：「你父親有才，也是個坦誠之人，交友甚是廣闊。只是朕沒想到，那麼多年前的老人他也聯繫著。」
「回陛下。父親常說那些年，正是狂發青春，交得朋友也是赤忱之交，同沐皇恩之下，哪有不聯繫的道理，雖然現在隔得遠了，但是這些年的情誼是變不了的。」湯姆答道。
老聖人似乎起了些興趣，又問：「你父親還和哪些人聯繫著。」
湯姆又一一的細述了，時不時李春還在旁邊插兩句這幾個人曾經在御前的舊事，老聖人聽得到是很歡喜。
湯姆和老聖人的交流很是愉快，雙方都超額完成了自己的目標。老聖人是龍心大悅，一悅之下大批的賞賜就跟著去了。
這邊談了許久，老聖人對林家的態度甄太妃也算了有了個瞭解，因此也不能就讓黛玉去偏殿等著，只得陪著一個還梳包包頭的小丫頭在殿裡一本正經的關懷了半日，好容易等到老聖人那邊傳消息來林家大公子要走了，這才吩咐了剛才的芳姑姑送了黛玉出去，又帶了好些的賞賜。
老聖人那邊傳來消息說林家大公子馬上就要處來了，這頭芳姑姑便陪著黛玉往老聖人的宮門口去。
「林家表妹？」黛玉跟著芳姑姑正往外走了，身後傳來極輕的呼喚聲。黛玉不敢貿然回頭，見芳姑姑停下了，這才微微的回身去看。
這一眼便看見了後面的元春。
倒不是黛玉認識元春，而是元春和賈寶玉長得實在太像了。黛玉本就知道外祖家有一個姐姐進宮去了，現在又見了這麼一個和寶玉如此相似的女子，那裡還不明白。
她微微側頭看了看旁邊的芳姑姑，芳姑姑微微點點頭引著她到了旁邊的一個茶水房裡。元春上前，托著芳姑姑的手：「姑姑，這是我家表妹，多年未見親人，還請姑姑體諒體諒，好歹讓我與妹妹說上兩句話也好。」
芳姑姑捏著手心裡厚厚的小荷包，低著頭，看不出她的心思。黛玉在旁邊隱蔽的打量了一下兩人，再看元春的一臉高高在上的親切，黛玉心頭轉了一轉。
「林姑娘可快這些，林大公子恐怕要出來了。」芳姑姑對黛玉交代。
黛玉行了個半禮：「多謝姑姑關懷。」看芳姑姑臉上的表情就知道黛玉這個半禮行到了她心裡去，果然是個知禮懂情的姑娘。
芳姑姑出了茶水房，元春走上前，牽著黛玉坐到了旁邊去：「林表妹。」
「表姐。」黛玉多一個字也不說。
「表妹只管和寶玉叫我大姐姐就好。妹妹剛來京，還習慣嗎？要是有什麼缺的要的只管找我媽，千萬別委屈了自己。」元春的樣子好像他們現在在賈府裡，她還是賈府裡那個金尊玉貴的大小姐而不是宮裡的婢女一樣。
「大姐姐關懷，家中姐妹和善，長輩仁慈，並沒有什麼不適應的。」黛玉的樣子好像有些怕生。
「妹妹在家一切安好就好，只是，姐姐在這宮裡……」元春臉上帶著幾分淒苦。
黛玉一聽她這話，心一下子就提起來了。在這大內宮中，哪能出這般的怨懟之言：「我知道的，如今大姐姐在這宮裡，得沐天恩，實在是榮國府之幸。」
元春以為黛玉年紀小，並不懂，只是說著套話。遂還想著要引出自己的辛苦，讓黛玉借著林如海的勢幫幫她：「你哪裡知道我孤身一人在宮裡的辛苦……」
接下來的話黛玉根本不敢聽。這大姐姐哪裡來的勇氣敢在皇宮裡說這些，就算她有倚靠不用顧忌，林家也經不起她這麼折騰。黛玉連忙站起來：「大姐姐不必擔心，家裡一切安好。大姐姐在宮裡有皇后娘娘體貼有懷，一切都好。妹妹知道了，一定會把這些話帶回去，讓外祖母和二舅母也安心安心。」
說著忙不迭的回了個姐妹間的禮便除了屋子，芳姑姑正等在外面：「姑姑，咱們走吧。」
芳姑姑一眼沒往裡面看，只是點點頭，便領著黛玉往外走了，剛到宮門口便遇到正出來的湯姆。
又換了李春的徒弟老聖人身邊伺候的李保一路領著兄妹倆出了宮，上了馬車一路回了榮國府，李保這才打頭回宮覆命。
兩人一到榮國府，還未回房便被老太太屋裡奴婢請到了榮禧堂。
「我的兒，快過來，累了這一天了。」黛玉卸下外面披著的大衣服，坐到了賈母的身邊：「見了老聖人了？」
黛玉緩了一口氣這才對賈母說：「並沒有見到老聖人，進宮後直接去了甄太妃娘娘宮裡。老聖人只宣召了哥哥。」
「哦，見了甄太妃。」賈母對甄太妃並沒有很大的敬畏，論出生賈母是高了甄太妃一頭的，論出嫁，當年的甄太妃連嬪位都沒有上去，自己卻是堂堂的國公夫人，即使後來她升了妃位，有了兒子，但是自己丈夫身為國公，執掌京畿營，盛寵在身，所以賈母也從來沒有怵過甄太妃。
再加上當初說好讓元春進她宮裡，這甄太妃卻沒辦成讓皇后截了胡，這事情，賈母心裡對甄太妃本就存著怨，如此臉上的表情就更不熱切了。
「懷哥兒見了老聖人了？可說了些什麼？」賈母還沒有說話，賈赦先發了言，這話雖然是賈赦問的，但是整個屋裡的人都熱切的看著湯姆，恨不得今天自己就代替他去了的樣子。
湯姆還是那副淡淡然的樣子，只是說到老聖人時向東拜了拜：「倒沒什麼緊要的，老聖人也就問了問父親的情況，又說了一些家裡的話。老聖人體諒父親辛苦又賜了些東西下來。」
眾人臉上都有些急切，但是誰也在兩個小輩面前追問不出\'提沒提榮國府\'這句話。
「外祖母，我在宮裡見到大姐姐了。」黛玉這句話成功的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自己身上：「大姐姐看起來還好，她讓我給外祖母和二舅母帶話，說她自己在宮裡一切都好，不用掛心。」
「你大姐姐她現在……她看起來還好嗎？」王夫人縱然對黛玉有再多的厭惡，但在大女兒的面前這些討厭也可以被放一放。
這二舅母平日裡對自己倒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現在這一腔愛女之心看來也也是讓人動容，媽媽在時對我也是這般的。黛玉看著王夫人的樣子難免想起自己的母親：「大姐姐看上去很好。身邊跟著一個小宮女，送我出來的甄太妃身邊的姑姑對大姐姐也很是恭敬。想來大姐姐是很得皇后娘娘重視的。」
聽了黛玉這番話，王夫人臉上總算表現出放下心的樣子，還想著要問得更仔細一些，賈母卻叫著人把湯姆和黛玉送回去了。
悠于 2018-4-14 19:15
第46章 46
「老太太，元春在宮裡不容易，必定還帶了什麼話出來，好容易有這樣的機會，為什麼不讓媳婦問清楚些。要是有個什麼，咱們也好及時搭把手呀。」王夫人懇切得很，語氣上難免有些急躁了。
「王氏。」賈政喝了她一聲，卻沒有多說些別的什麼。
賈母知道賈政也是關心這這個，只是這兩口子卻沒有發現異常。老聖人年紀大了，現在也不怎麼有精神招人進去了，可這一次，不僅找了林家的懷哥兒，還一連談了小半個下午。這麼長的時間，便是老聖人身邊的重臣也沒有的。如今談了回來了，還帶著這麼些個賞賜，這不僅是對林如海的重視，想必老聖人對懷哥兒也是滿意的。
這種情況下，以前的態度對著兄妹就不夠了。黛玉好歹是自己的外孫，怎麼好都不為過，至於那懷哥兒，看老聖人的態度，看林如海的態度，看來現在的待遇怕是不夠的。
「晌午就進了宮，現下才回來，這麼長時間兩個孩子也給累了，讓他們去好好休息吧。宮裡和家裡可不一樣。」賈母能說的只有這些，事關老聖人，多的話也不能說，免得落下一個猜疑聖人的名號來，剩下的就看看他們自己能領悟多少了。
可是看著老大老二兩家人的表情，想來是根本沒有聽懂自己的話。賈母心上又被傷懷，這樣的賈家還能延續多久呀：「這兩個孩子也來了許久了，老二家的，平日裡多去問問，別讓下面的奴才偷懶，看看缺些什麼，儘快的補上。」
眼見王夫人滿臉的不情願，賈母也是看不下去了，扶著鴛鴦的手回了房間。
罷了罷了，我老人家還能看幾年就看幾年吧，人死了還能管得了什麼呢。
賈府的兩房人在老太太走後也散了。邢夫人走在賈赦的後面，悄聲的痛賈赦講：「老爺，宮裡的大姑娘……這都進去這麼多年了，送進去的用度……並非是妾身小氣，實在是也沒看到個什麼究竟來。」
賈赦甩袖子低聲呵斥：「你懂什麼，夫人之見。那宮裡是這麼好過活的？一府的侄女，就該照顧著，若真有了尊貴，那也是整個整個賈府的榮光。」話是這麼說，但是賈赦語氣裡卻沒有這麼堅定。
邢夫人沒發現，只是被呵斥了一句，也不願意再舔著臉去討晦氣，只默默的跟著後面走。
王夫人和賈政回了房也免不了要哭訴一二：「老爺，咱們元春在那樣的地方討生活，難道是為了自己嗎？不也是為了這個府裡。如今她在宮裡看不到前路，咱們難道不為她搭把手嗎？老爺，元春可是您的第一個女兒，是您的嫡長女呢。」
王夫人若再年輕一些，這樣的梨花帶雨可能還能討得賈政的一番憐惜，可惜已經育有三個孩子的王夫人在賈政眼裡無疑已經是人老珠黃，哪裡還帶得起賈政的半分憐惜，可是閨女好歹是自己的閨女，賈政思忖片刻還是甩了袖子：「該幹什麼，你自己看著辦吧。」
王夫人枯坐在床上，想著去了的大兒子，宮裡還不知道前景的女兒還有那還不知世事的小兒子，再返頭想想賈政這一副四不管的體面樣，大宅子裡的女人，竟然找不到一絲的依靠。
忽覺悲傷，王夫人克制不住難免又哭了一場。
「那個大姐姐是怎麼回事？」湯姆整個人攤開湯黛玉的美人榻上，手腳都掉出來。
「規矩些，像什麼樣子？」黛玉推推他的肩膀，等湯姆縮回去躺好了她才施施然的坐下：「就是二舅母家的元春姐姐，前幾年進了宮。今日出宮時她主動找來，說了幾句話，只是這大姐姐……也不知道她這些年在宮裡怎麼過過來的。不過不必提她，你和我說說你今天怎麼樣？」
「也沒什麼，該說的都說了。父親聯繫的許多舊友，情況都和老聖人說了，看老聖人的樣子是滿意的。家裡的許多禮單，到時候都給你抄一份，你看看，至於京裡的舊友，父親的意思是咱們守著孝不用出門，所以平日裡三節禮物你打理著就行了。另外京裡的產業你自己拿著練手，林和幫著你做。」湯姆仰面躺在榻上，看著屋頂的橫樑，心裡思索著隨口就說給了黛玉。
黛玉想了想：「你看呢？」
「我看沒什麼問題。咱們的位置是站定了，母親去了，父親現在病體難扶，這一切是為什麼大家都知道，老聖人就算是為了自己的體面也得護著咱們。所以你在京裡雖不至於張揚但也不必委屈自己。」湯姆道。
「我聽你的。」黛玉看著湯姆很認真。
湯姆很滿意小妹妹的聽話：「行了，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接下來的半個月，湯姆又被老聖人召進宮裡一次。也不是為著林如海，只是老聖人不免寂寞，湯姆足夠聰明，說話也討巧，所以老聖人也只是召他去解解悶。
在老聖人看來不過是像逗個小貓小狗一樣的事情，但是對下面的人來說卻是一個風向標。不說聖人在乾元殿裡氣成什麼樣子，就沖著孝這個字，他也不敢再為難在京的林家小姐。
一個月的時間過得飛快，湯姆也該回揚州了，黛玉專門到了碼頭來送湯姆，兩人依依惜別：「你可要記得你答應我的，咱們不分開，你總要在的，你要記著常來看我。」黛玉聲音裡帶了些哽咽：「你不在，我一個人害怕的。」
湯姆聽得心疼，連忙安慰著她，看她泣涕漣漣的樣子，若不是林如海還在揚州等著，湯姆是不願意回去的。如今只得硬下心腸來連連保證自己一定想辦法來看她，好半晌了這才上了船。
「父親，我回來了。」湯姆回家時林如海在正房裡。
「回來就好。」林如海讓湯姆坐到了旁邊的大椅子上，農平趕緊端了茶水來。
湯姆且不管茶，而是先把黛玉的情況說了說：「我們到的時候林和來接了，賈家來的是二房太太的配房，很是不禮貌，進門之前我給了他一鞭子。賈府裡……大舅舅還好，雖說第一天沒見到人，但總是派著下人過來問妹妹缺不缺東西，好不好，也時常添些東西給妹妹。大舅母待玉兒倒是客氣。二房舅舅只在老聖人召見那日見了一面，平日裡並不見到他，二房太太對妹妹不太慈和，連同二房的寶玉，都惹得妹妹不高興。另外外祖母待妹妹極好，有些好的總是給了妹妹和二房的寶玉。賈老太太對玉兒好。」
接著又拿出一封信給了林如海。
林如海聽著女兒的消息難免有些心神動盪，信被按在手下，暫時沒有動：「老聖人那邊……」
「老聖人很關心父親的身體狀況，兒子把父親的身體狀況說了。另外也和老聖人說了，父親雖然近來多憂思，但也和舊友書信來往，想必也能疏散一二。」湯姆道：「另外離開前老聖人又召見了一次，說了些閒話，出來時遇到了瑾郡王，只是未說上話。」
「不必著急。」見老聖人時該說什麼話，林如海和湯姆都是套了詞的，因此並不擔心，聽了也只是點點頭：「你也累了一路了，快要去上學了，回去歇著吧。」
湯姆起身行禮，接著回了自己房間：「父親最近怎麼樣？」
農平站在一邊：「大爺和姑娘剛走那幾天老爺整宿整宿的睡不著，在書房點著燈到天亮，近來稍微好些，只是聽前頭的姐姐說夜裡睡得並不多。奴婢每日去廚裡看了，老爺退回廚房的東西多是整盤整盤的。大夫來了好幾次，聽林總管說，並不好。」
湯姆聽著農平說的話並不答應，只是點了點頭。
農平默默退下。
這次回揚州時間也差不多抵攏了霍格沃茲開學的時候，湯姆前腳回了林家，轉臉不過兩天就回了霍格沃茲。
林如海臉上好久沒看到笑了，只是囑託林安好好打理湯姆的行李，又自己一遍一遍的點了又點，做著賈敏曾經做過的事情。
「去吧，等你把課程安排拿回來再安排你的課業。」林如海道。
湯姆走了，林如海還沒什麼畢竟是每天都要回來的，倒是黛玉懨懨的躺了好幾天才好一些。
第47章 47
去學校之前，湯姆先去了倫敦。
「叮鈴鈴。」推開這件咖啡店的門，湯姆第一眼就看見了波多。
他的穿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現在的他西裝筆挺，看起來斯文有禮，絲毫看不出在孤兒院時的狼狽。
他就坐在正對門口的地方，一聽見門鈴的聲音便站了起來，看著湯姆提著行李，波多連忙去上前接過湯姆手上的箱子：「先生。」
湯姆放開手，任由他提過箱子，由他引著上了二樓：「先生，就是這裡了。」波多推開一扇門。
湯姆在波多後面走進去，這是一間很普通的房間，普通自然也不引人注意。
波多從隨身的小皮箱裡面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蓋子捧在湯姆面前。湯姆拿過盒子也沒有多看波多一眼：「去外面等著。」
波多低著頭退出房間。
等湯姆從房間裡從來已經不是一個青年模樣了，而是一個中年人的姿態。挺拔的身姿，寬厚卻不顯得莽撞的肩膀，雕琢的五官已經沒有了年少時候的纖細和精靈一般的靈動，而是帶著成熟男人獨有的沉穩優雅。
一瓶增齡劑就能解決的問題，很簡單，不是嗎。
「走吧。」湯姆對波多說。
波多有短暫的驚訝，但是片刻便恢復了以往的沉默淡定，帶著湯姆從另外一條路出去了。
汽車在城裡的速度並不快，出了城區到了鄉下地方這才稍微快了些，即使是這樣的速度，也走到下午才到目的地。
這是一個很偏僻的地方，很空蕩，說是一個鎮，實際上還沒有五十戶人口。土地寬廣卻沒有足夠的人口去耕織，因此大片大片的土地荒涼著。因為交通不便，人口稀薄，現在又是戰時，政府根本沒有任何心思來建設這裡，是以湯姆以一個很低的價錢通過他的代理人把這裡買了下來。
車子慢慢停下來，最終停在一個男人身邊，這是湯姆的代理人，赫伯特·勞倫斯。
波多先一步下車給湯姆打開了車門。
「裡德爾先生，您好。又見面了，真是我的榮幸。」那男人一看見湯姆就殷勤的迎了上來。
「勞倫斯。」成年的湯姆聲音越發的低沉：「帶我去看看你的工作結果吧。」
「當然，先生。」勞倫斯引著湯姆往右邊的方向走。同時從手提包裡拿出了一張地圖：「先生，或許您願意看看，這是這個鎮的地圖，現在這整個鎮都是您的了。當然這只是政府允許的大略的地圖，請您不要介意。」
湯姆拿過那張地圖，並沒有嫌棄。
見湯姆沒有說話，勞倫斯這才繼續說：「按照您的要求，我們收養了一些孤兒，並收留了一些無家可歸的人，這些人將成為您的工廠的第一批工人。」
「勞倫斯，我希望你挑選他們的時候是用心的。你知道我要的是兵工廠，如果你帶來的那些人給我製造過多的麻煩，這絕對不是我想看到的。最基礎的，他們要學會聽話，就像現在的你一樣。」湯姆眺望著前面，思考著這片土地的利用。
勞倫斯在一邊心一直提著，放不下來。只從第一次見過湯姆嘗試了死亡，他對湯姆的畏懼就從來沒有下來過。後面一次次的接觸，又一次次的加深著他對湯姆的恐懼：「這是當然。雖說都是收留，但都對這些人做了挑選，絕不會出現問題。」
說完眼見湯姆沒有說話，又急急的解釋：「根據您的吩咐，在我們付出一大筆支助款後，塔特子爵通過自己在上議院的影響為我們爭取了這個兵工廠的權利。當然現在它的規模並不大，但是這已經是不得了的成就了。」說起這個勞倫斯看起來很是自豪，因此他甚至沒有關注湯姆的神色就滔滔不絕的往下說：「您知道，塔特子爵可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就如同這次的兵工廠，我相信如果我們繼續下去，肯定會有更多的利益可以交換，要知道......」
「不必了。」湯姆打斷勞倫斯的話：「不必再刻意討好他，至於他的支助金，不會再有了。如果他繼續糾纏，你敷衍過去就行了。」
「先生，這恐怕不是一個有利的決策。」勞倫斯簡直不敢相信，湯姆居然放棄了這個和權利共舞的機會：「您知道，我們一直致力於投資政府，現在好不容易成功的走出了第一步，獲得了塔特子爵，就這麼放棄，我們以後可能沒有機會了。」
湯姆皺了皺眉，還是賴著性子解釋：「塔特子爵是上議院成員，而且沒有你想像中的得勢。這次能拿下這個兵工廠，靠的是我們投出去價值遠超這個兵工廠的支助金。他現在缺少資金去為自己拉動支持，可是現在他即便有再多的錢也翻不了局，他的反戰議和態度一定會拖死他。見識過日不落的國土，誰還會去將就頭上的破瓦。」
「可是，先生，現在反戰的情緒正在激昂，子爵有很大的民意支持。」勞倫斯努力的想說服湯姆。
湯姆有些不耐煩了：「夠了，勞倫斯。真正做決定的不是民意，而是議員，是官員，是他們身後的殖民地領主。」
「是，先生。」勞倫斯再不敢反駁：「可是我們的前期投入。而且後續我們要投資哪位議員？」
「前期投入有這個兵工廠就夠了。至於後續，就從政黨入手，資助一些中層或底層黨員，把我們的人送進議會。」湯姆說著他的計畫。
「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先生。」勞倫斯低聲說。
「可是必須要有這個過程。這是一個通往權利的過程。」迎面吹來一陣風，把湯姆的聲音吹得有些散了：「想一想，當整個英國都遵從於你的號令，當你可以隨意的指示一個國家。你還會覺得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嗎？」
湯姆的聲音並不大，卻像驚雷落在勞倫斯心裡。
一天的巡視實際上只有兩個多小時，另外又聽勞倫斯回報了投資在實業上的回報和另外的一片土地的情況，這一天才算過去。
第二天是霍格沃茲的行程，照例從九又四分之三月臺進去，湯姆選擇了一個空下來的包廂，坐下來閉目養神。
門在外面被敲響，不過聲音並不刺耳。湯姆抬頭往外看，是漢斯。他在裡面微微的點頭，漢斯推門進來：「先生，好久不見。」
漢斯話並不多，打完招呼之後之後便站在門口，並不動彈，直到湯姆指著對面的位置做了一個請坐的動作他才坐過去。
火車開車之前阿薩斯進來了：「湯姆，我的朋友，你現在還好嗎？對於你的母親，我非常抱歉。在你最艱難的這段時間裡沒有陪著你，真的讓我覺得非常自責。」
「阿薩斯，沒有關係。你知道最艱難的時候我一直和我的父親還有小妹妹在一起，我們一起度過了那段黑暗。」湯姆其實不願意和別人討論這些，但是又不得不接受別人空虛的安慰。
阿薩斯很能聽出別人的言外之意，因此並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上一學期你缺了不少課，這次開學你一定需要補考吧，需要什麼説明嗎？比如筆記什麼的。」
「多謝你，阿薩斯。如果我需要一定會先來找你。」湯姆道。
一路的風景還是那個樣子，火車停下的地方也還是那個地方，不同的是湯姆不用再坐著小船劃過黑河，手裡提的也不再是賈敏準備的行李了。
一行人回到地窖，行李是照常已經送過來的。開學的第一天，即使湯姆再怎麼不願意，也要去餐廳參見分院禮，扒拉了幾把頭髮，壓抑心裡的煩悶，湯姆精緻的臉上沒有任何一絲溫情。
一路上總有人在偷偷打量湯姆，畢竟他已經缺席了半個學期了。甚至很多人在想，湯姆可能回倒回到一年級去。這樣的竊竊私語有些多，湯姆卻保持著一貫的優雅，並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和去年的分院禮形式一樣，湯姆至始至終都在微笑，點頭，鼓掌。
好不容易晚餐結束，湯姆先於大部隊一步回了地窖。
作者有話要說：
呃，越來越懵了，越寫越沒得信心，想到哪裡就寫到哪裡，不看前面的文，我自己都不曉得寫了什麼情節，架構完全崩了。我將就寫，你們將就看吧，真不是敷衍你們，智商這種東西，我可能真的忘了充值了。
第48章 48
「扣扣扣。」門被叩響的時候湯姆正在收拾這房間裡顏色豔麗的擺設。雖說賈敏的喜好也一貫淡雅，但是但凡女人，總會反射性的用上一些鮮豔的顏色，因此賈敏給湯姆準備的行李中也有不少的鮮豔。
湯姆打開門，門口站著漢斯還有阿薩斯和他的兩個小跟班。
見湯姆開了門，漢斯在門口行禮：「先生，這是我上一學期的筆記，我猜測您或許需要。」
湯姆看了看，收下了，只是沒有說話。
阿薩斯上前一步：「湯姆，你知道，你半個學期都不在。現在有什麼需要我説明的嗎？」
湯姆側開身，讓他們進來：「進來吧，我正在收拾東西。」湯姆知道自己不能再深陷在這樣的悲傷情緒裡了，他想著或許有人來分散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四人進了房間，這是湯姆的寢室第一次展現在他以外的人面前。
進入這件單人寢室的三個人幾乎驚呆了。即使是阿薩斯，他以為瑪律福家族的富貴就已經極致了，可是現在看著湯姆房間裡的擺設，雖然都是麻瓜的東西，但是任何一件物品拿出去都是價值連城。
「湯姆，我認為你的房間已經不需要收拾了。你的母親，她那麼愛你，這裡的一切已經非常的合適了。」阿薩斯壓回心裡的震驚，只是臉上的淡然還帶著些些震驚的影子。
這滿屋子的價值連城，阿薩斯是看出來了，勞伊和拉錫狄卻只是有些想法，並沒有認完。可是他們都清楚的意識到，僅僅憑著這一屋子的擺設，湯姆家裡的實力怕是與瑪律福家不分伯仲。
而漢斯，這個在倫敦中層階級的孩子，對珍品根本沒有任何的認識，因此在他眼裡，這屋裡的擺件不過是精緻而已。
因此四個人裡只有漢斯是最鎮定的：「先生，我能幫您做些什麼嗎？」
茶是泡好了的，湯姆倒上茶對阿薩斯做了請的動作，阿薩斯點點頭，卻沒有坐下：「來吧，湯姆，讓我們先把需要收回的都收拾了。」
湯姆點點頭：「多謝諸位。因我母親離世，因此房間裡是不能再用豔麗的東西了，這些都要收起來，換上素色的物件兒。」
牆邊的鶴羽倒是不用收了，但是床邊上的孔雀翎卻必須得換。這只孔雀翎還是賈敏挑了好久才挑出來的，她總說湯姆冷清，要配些熱鬧才好，免得他小小年紀移了性情。
湯姆把孔雀翎拿出來，心裡的刀痕又開始滲出鮮血。
角落裡的長盒子飛過來，在半空中懸浮，自動的打開蓋子，湯姆順了順翎羽小心的放進去，又合攏蓋子。長盒子自動的往回飛，同時不斷的縮小落在了敞開的行李箱裡。
四個人看著湯姆這般舉重若輕的樣子，心裡的驚訝不是一兩點，本以為湯姆能使出三年級的魔法確實很厲害，但是在缺席半個學期的情況下，他對魔力的控制使用不退步就好應該不會有提升，可是沒想到，他居然有這樣的能耐，飛來咒不說，還能原路返還的同時使用縮小咒。
阿薩斯看了一眼漢斯：這個麻種的眼光確實還不錯。
湯姆慢慢的把房間裡一部分的東西收起來，每一件都帶著賈敏的一片慈母之心。看著空蕩蕩的房間，心裡也變得空蕩蕩了。
「湯姆。」阿薩斯的手拍在湯姆的肩上。
湯姆勉強的笑了笑：「我沒事。」
阿薩斯也笑了，好像湯姆真的沒什麼事情一樣：「我想你需要一些東西來補充你的房間，或許我可以幫到你。」收過了之後這房間確實看起來有些空蕩蕩了。
「這倒不用。這次來也收拾了很多東西帶過來。正好替補上的。」湯姆把收好的東西放一起，速速縮小放進衣櫥。
提出另外一個箱子，湯姆一次性把所有的盒子都速速放大，一瞬間便堆滿了那個角落。阿薩斯和他的兩個小跟班看著這些個珍品，基本上已經麻木了。
一一歸置妥當了，眾人才坐下。
這是湯姆從林家帶來的茶，他喝著是很好，但似乎並不太受另外三個人的喜歡，因此大家也只是淺嘗罷了。
「湯姆，這是什麼？」勞伊站在書桌邊上。滿桌子得筆墨紙硯他是認識的，都是東方人的東西。只是那個漆木盒子裡的東西卻沒見過。
一個小指尖大小的小球，幾個小盒子，大概是胭脂盒的一半大小，另外還有幾絲看不出泛著金色或銀色的極細的絲線，再加上一支小棍，外形有些像魔法棒，卻短很多，又細。雖然不好上手去看，但依稀能看到上面雕琢著一些花紋。
「這是逗魚用的，用中文說這個叫引魚牽。」湯姆走過去，拿起那個小球打開，中間竟是空的，又打開旁邊的盒子，拿小鑷子夾了些東西放進去合上：「這些都是魚食。」拿出那只小棍子用河裡的絲線系在尖細的一頭，絲線的另一頭系著小球。
握著小木棍，挑著那小球在水裡遊動，魚食從小球細碎的鏤空裡漏出來，魚盆裡的三條銀色小魚追著漏出來的魚食游成一排。
「很有意思。」阿薩斯挑眉，能玩出這樣的悠閒花樣，確實精緻，只是看起來並不是湯姆的風格。
湯姆自然明白阿薩斯這個語氣，不過也不介意：「是我妹妹給我的，她玩著覺得好，非讓我也拿過來玩幾天。她說這魚看起來人心情都好了。」
四人坐在一起又好好的聊了聊上學期湯姆不在時學校發生的事情。阿薩斯再坐了坐也就回去了：「我想你還需要複習，湯姆，我們就不打擾你了。」看著湯姆沒什麼表示漢斯也跟著阿薩斯一起走了。
這一天晚上，除了新生的興奮，霍格沃茲和一往的每一天一樣安靜，當然也包括黑暗處出來逞英雄探險的學生們。
第二天湯姆用過早飯便去了霍拉斯教授的辦公室確定自己的補考。霍拉斯教授很願意讓湯姆儘量的把考試時間拖長，可以考慮這一學期一邊上課，一邊考試。
「多謝您，教授。如果可以得話，我希望能在一天之內把所有科目都考完。」湯姆坐在霍拉斯教授辦公室的那張猩紅的沙發上。
「湯姆，你畢竟缺席了半個學期，我建議你慎重的考慮，補考成績和你能否繼續留在二年級息息相關，我想你也不願意回到一年級去。」出於湯姆的優秀，霍拉斯教授很願意多給他一些機會，比如這一次的考試。
湯姆對這些課業很有信心：「教授，你可以相信我。」
見湯姆這麼鑒定，霍拉斯教授不再繼續勸他，反而把他的補考定在了最近這個週末的兩天。
補考之前湯姆都和二年級的學生一起上著課。斯萊特林的學生縱使對湯姆這次補考抱著懷疑的態度也並不會說出口，反倒是格蘭芬多，不管是因為德普的死還是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的衝突，他們倒是在湯姆面前說了不少的閒話。
對此湯姆倒沒有什麼反應，依舊正常的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並不做出什麼反應。而對於湯姆這一次的「忍氣吞聲」斯萊特林裡面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敢說風涼話了。
果然，補考安全度過，第二天成績一出來湯姆就反手給了格蘭芬多一個響亮的耳光。
全科優秀，年級第一。
「恭喜你，湯姆。」阿薩斯是真心的。
湯姆含蓄的笑著：「不過是運氣。但是經過這次的考試，我發現我還有許多不足之處，或許我會需要一些説明。」
「哦？看來所知越多越知世界廣闊這句話是沒有錯的。那你有什麼計畫？」阿薩斯問。
湯姆放下手裡的茶杯：「我還在思考這個問題，但是這可能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好吧，如果有需要的地方，你儘管開口。」阿薩斯表示著自己的友誼。
此後湯姆並沒有什麼異動，但聽到這些話的斯萊特林卻並沒有忘記。
經過這麼一學期，斯萊特林站在年級頂端的就是這三個人，瑪律福，都鐸，裡德爾。前兩者是基於家世，後一者是基於言出必行的實力。
第49章 49
果然，過了僅僅一周，漢斯開始頻頻接觸斯萊特林裡面的學生，不僅僅是他們二年級，而是整個斯萊特林，他接觸的學生有純血的貴族，有魔法界中低層的小貴族，甚至有泥巴種的小巫師。
誰都知道湯姆在建立自己的勢力了，但是這樣廣泛的撒網，倒叫人摸不清他的意圖，誰都知道純血貴族事不會低下他們高貴的頭顱來屈就湯姆，而麻種小巫師卻不怎麼抵事，畢竟這是斯萊特林。
雖然拒絕，但是湯姆這麼顯眼的舉動都沒有被教授插手，顯然他事先的功課做得很好，因此拒絕的學生也只是婉轉的表達了一下。眼看湯姆沒有招到招到任何重量級的家族，各個年級的旁觀者雖然沒有放鬆對他的警惕，但是卻停止了觀望。
「先生，這是自願加入讀書會的成員名單。」漢斯將一卷羊皮紙遞給湯姆。湯姆接過羊皮紙，沒有直接打開來看，只是揮揮手，讓漢斯離開了。
坐了片刻，湯姆才展開羊皮紙，裡面的名字並不多，寥寥十幾人罷了，大多數還是麻種，只有那麼一兩個是家族沒落的純血。掃過一個個名字，同時腦子裡轉過他們的身家背景，不時的提其筆勾畫一二。
確定了人選，湯姆定下了第一次聚會的時間和地點。第一次讀書會的時間就在第二天下午，地點是早就和教授申請好的一個空教室。
第二天，所有人都到得很準時，漢斯已經在那裡等著了，而湯姆是正好踩著秒針走進教室。他一進來，所有人的視線都放在了他身上。
湯姆坦然的走進來，人群微微有些躁動，慢慢的閃出一條空道，讓他走過去。
湯姆在最前面站定，漢斯站在他側下方，離他最近的地方。湯姆站在階梯上面，看著下面的十一張面孔，這些面孔中帶著審視，帶著忐忑和不安定，什麼都有，就是沒有單純的臣服。
這個團體看起來有些人，雖然是站在一起的，但是看起來明顯是一盤散沙，互不相容。
湯姆知道，這些人還在觀望，還在猶豫，但是他相信，很快，很快這些人就會團結得像一塊鐵塊一樣，並且緊密的圍繞在自己身邊。
湯姆從不懷疑，他一直知道，自己應該是站在頂端的那個人。
「各位，下午好。」湯姆微微前傾，行了一個禮：「非常高興，大家今天能團結在這裡。我必須向大家保證，即使是幾十年後，你們也不會後悔今天的這個舉動。」
「有什麼意義？這個讀書會有什麼意義？」問這話的是一個棕色卷髮。
湯姆在臺階上來回走了兩步，突然笑出聲來：「是呀，有什麼意義？」接著他轉過身來對著階下的十一個人：「你們現在站在這裡的意義就是尋求我的保護。在斯萊特林這個純血、實力之上的地方，難道你們以為只憑你們就能安安全全的等到畢業。」他放低了聲音：「當然，如果你們認為像死狗一樣熬到畢業也可以接受，那現在就離開吧。」
「你憑什麼保護我們，你自己也是麻種。」不和諧的聲音從人群裡傳出來，湯姆轉過頭，那個麻種學生立刻從人群中飛出來，瞬間被倒掛在極高的天花板上。
湯姆的這個動作驚呆了階下的人，無杖魔法，還是黑魔法。人群裡的每個人都在這一瞬間做出了決定。
「這就是我保護你們的能力。」湯姆站在高處，雙目微眯。他只是簡簡單單的站著，卻讓人生不出一絲反抗的意圖。
所有人看著高高在上的湯姆都微微的低下了自己的頭顱，不敢與湯姆對視。
湯姆掃了一眼，很滿意這樣的情況：「看來大家都已經坐了決定了，那麼你呢，西瓦。」
被吊起來的西瓦移動到湯姆面前，突然的倒掉升高讓他腦袋裡充了血，此刻他艱難的開口：「我願意加入讀書會，我願意。」
「可是我不願意了。」湯姆蛋笑著拒絕他：「現在，發下赤膽忠心咒，保證絕不透露你在這裡看到和經歷的一切。」
西瓦摸索著掏出自己的魔杖蠕動著發麻的嘴唇，發出赤膽忠心咒。待他一說完，湯姆便把他扔到了門邊。
等他摸摸索索的出了門，湯姆這才說：「我可能向你們保證保護你們，同時我也會幫助你們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任何人同你們說話都要用先生這個詞。」
湯姆的氣勢太強，語言太過蠱惑，階下的人頭更低了。對於這種場景，湯姆很是滿意，在這種滿意下，讀書會開始了第一次補習。
讀書會在一個月裡進行了四次聚會，四次聚會後，這個小團體的成績明顯上升，忌憚著湯姆的實力，也鮮少有人來找這些人的麻煩了。
霍拉斯教授很滿意這樣的結果，人前人後總提著這個得意門生。
湯姆倒是對這個結果滿高興的，因為這意味著教授不會再強勢的關注這個團體，而自己也可以開始再進行一些計畫內的事了。
又過了一個月，湯姆開始給這個小團體傳授一些他研究過的小型的黑魔法，既有防禦的，也有攻擊的。不僅如此，他還專門的設計了幾個站隊，這幾個站隊既可以最大化攻擊，又能最大程度的防禦。
其實本不用這樣練習，只是湯姆在麻瓜界時本就是戰時，受了不少影響，再加上他本身就頗愛兵法，現在能這麼折騰，更是帶著這些學生搞得像軍事練習一樣。
這樣的戰隊練習下，這個團隊的凝結力更強了。
很快，練習結果驗證的機會就到了。
這次又是格蘭芬多挑事。
恩普·德普死在禁林，兇手一直沒找到，又因為出事的地方已經出了學校了，因此這件事情在校長的關係網下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學校了了是一回事，德普的哥哥，五年級的卓西·德普卻不打算了了。
德普家倒不是魔法界的純血，他們家從上一代才開始擁有魔法。兩個麻瓜界來的巫師因為愛情走在了一起，組成一個小家庭，有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多麼美好的一切。
大德普和小德普是血脈相連的兄弟，從同一個媽的肚子裡爬出來的，沒有比他們相互之間更親近的了。面對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弟弟的死亡，大德普畢竟只是一個少年，□□裸的生死離別把他本就不多的理智燒得一乾二淨。
他和他弟弟一樣是衝動的格蘭芬多，所以他也管不了真相了，凡是和此事有關的人都被他找了不少麻煩。學校不好管，因為說到底是學校管理不嚴的原因，因此卓西·德普很是囂張。
之前去了校長室的學生都已經被他找了一圈的，現在就剩下湯姆。事情出來沒多久，他就請假回家了，大德普還沒來得及找他，現在湯姆回來了，大德普已經按耐不住了。
「嘿，看看，看看我們的英雄在幹些什麼。」一群五年級的格蘭芬多推開門進來。
湯姆的魔力一直四散開來，早就察覺有別的魔力波動存在，本想著使個法兒讓他們離開，但是轉眼瞧著眼前這群同學，心裡又轉出別的注意，便作平常樣子繼續看著這些人練習，等外外面那些人來。
正在練習的斯萊特林停下來，往湯姆身邊靠近，面對著格蘭芬多把湯姆圍在裡面。
「別緊張，我們就想來談談。關於德普…….」大德普走出來說話。
漢斯上前一步攔住他往前的腳步：「德普，夠了。你的所作所為已經被教授抓著了，不要在這裡鬧事，你擔不起這個後果。」漢斯微微側身，讓德普能更清楚的看清楚自己身後事有人的。
「哇哦，哇哦。一群二年級，學長來教導你們，需要承擔什麼後果？」德普顯得很無所謂，可說話的同時手上拔出魔杖釋放魔法的動作卻有著語氣所沒有的凜冽。
魔杖尖頭發出的光芒再即將撞在漢斯身上的瞬間，漢斯猛然退到湯姆的身邊，那樣子不像是漢斯自己退後的，反倒像是被人抓著急速後退。
大德普看著湯姆放下的那只手，嘴角帶著扭曲的笑意，魔杖指向湯姆。那團光暈已經開始在魔杖尖頭凝結。可惜了，還沒有等大德普魔咒念完就被橫空打了出去。
一切就發生在一瞬間，湯姆甚至沒有怎麼動作，大德普就飛了出去。
眼看大德普飛了出去，他帶來的朋友紛紛抽出了魔杖，對著湯姆這群人，只是大德普沒有說話，他們沒有動。
「列圓弧列。」湯姆淡定的站在那裡，包圍著他的斯萊特林立刻站在兩行半圓弧，隱隱的把格蘭芬多的15個人圍在裡面，漢斯握著自己的魔杖站在湯姆前面。
那頭的大德普已經被他的朋友扶起來了，只是摔出去拿一下頗重，現在還頭暈目眩。
趁著大德普還沒有回過神，這群格蘭芬多還沒有任何動作，湯姆一揮魔杖，一道光芒瞬間把才被扶起來的大德普又擊回了之前躺著的地方。
隨著這倒光芒飛過所有人的眼瞳，格蘭芬多還沒有反應過來，列成間或兩行的斯萊特林同時釋放出：「除你武器。」兩輪除你武器要的不過是短短幾息。
這幾息間不少格蘭芬多在輕視中被打掉了魔杖。不過不愧是五年級的學生，格蘭芬多很快反應過來，接著是各式各樣的咒語從空中飛往斯萊特林的陣營。
面對飛馳而來的魔咒，斯萊特林沒有一絲一毫的潰散，依舊是那個圓弧物件把往兩邊擴散的格蘭芬多堵回半圓裡。
後排的斯萊特林在前排的掩護下維持著『統統加護』。
前排的斯萊特林不管不顧的對著格蘭芬多施咒，五個人都是統一的口徑，每次施咒都是統一的魔咒，從『烏龍出洞』、『統統石化』、『倒掛金鐘』、『門牙賽大棒』到『速速禁錮』不斷輪轉。
一開始還有些混亂，湯姆時不時還有釋放一個魔咒，但很快前排負責攻擊的斯萊特林就維持了平時練習時的超高水準把攻擊穩定了下來。
雖然只是二年，但是五個人一起發出的魔咒，這樣的威力也不弱。
幾輪下來，倒在地上的格蘭芬多已經過了半數了，剩下的雖然在攻擊，但是在斯萊特林有組織的打擊下，這樣的攻擊顯然也沒有什麼成效。甚至因為對方的戰鬥力下降，兩個負責防守的斯萊特林也轉入了攻擊模式。
漂亮的一仗。
第50章 50
教授們速度很快，等他們到的時候站著的格蘭芬多只有寥寥四人了，就這四個還欲倒未倒。
「住手，先生們。現在，請你們立刻馬上集中到校長室去。」涉及到兩個學院的爭鬥，還捲進來了這麼多人，實在沒辦法讓兩個院長處理了。
幾個老師帶著這群學生，浩浩蕩蕩的去了校長室。一路上五年級的獅子們帶著深深的懊惱和敗於二年級斯萊特林的羞恥走得遮遮掩掩的，不讓人看著自己的臉。反倒是斯萊特林這一行，依舊保持著完美的儀態，好像他們現在不是去校長室而是去參加自己的加冕舞會一樣。
高下立見。
「請坐吧，先生們。」校長迪佩特指了指前面專門準備的兩條長沙發，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各自坐到兩條長沙發上，幾位教授分散開來坐到他們前面的立背大椅上。
「說一說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格蘭芬多為什麼會出現在斯萊特林佔用的教室裡。」迪佩特教授出身于斯萊特林，此時說話有些偏薄到還有理由。
湯姆沒有說話，斯萊特林自然也沒有人張口。而格蘭芬多一群熱血衝動的獅子，因為院長不在，沒有人壓制他們，所以此刻倒是忍不住：「這是一場決鬥，但是斯萊特林用了陰險的方法取勝。我們不服，格蘭芬多只有光明的勇士，沒有陰詭的招數。」
「你們應該知道，學院內是不允許私下決鬥。」迪佩特教授倒沒有顯示出生氣或者別的什麼情緒，他只是說著話視線轉向了斯萊特林，顯然是要給斯萊特說一個說話機會。
湯姆站起來，先想前面的教授和校長行禮，在校長的點頭示意下才開始說話：「校長，各位教授，你們好。首先我需要說明的是這絕不是一場決鬥。所謂決鬥，必須是要基於決鬥雙方的邀約和同意，而在格蘭芬多諸位抽出魔杖釋放第一個咒語的那一秒之前，我們都沒有收到任何決鬥的通知或者邀約。所以我可以肯定的說，這不是決鬥，這是一場單方面的私鬥挑釁。」
「裡德爾先生，如果這是格蘭芬多單方面的挑釁私鬥，那麼為什麼我們到場的時候倒在地上的全是格蘭芬多，我想你需要為此做出一些解釋。」說話的是魔咒課的威克斯教授，他和鄧布利多是至交好友。現在鄧布利多因為私事而暫時請假離開了學校，沒有人幫著格蘭芬多，威克斯教授很定是義不容辭的幫著好友。
「如果有人襲擊，我必抵擋。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或許威克斯教授認為我們應該站在那裡，就如同顯眼的靶子任由格蘭芬多對我們施咒？」湯姆回應得不是很客氣。畢竟有這麼多斯萊特林傾向的教授在場，底氣還是有的。
威克斯教授顯然不接受這樣的解釋：「裡德爾先生，我想你應該明白。你們只是一群二年級的學生，而對方是一群五年級的斯萊特林，況且，你們在人數上還少了三人。這樣的情形下，根據格蘭芬多的受傷情況和你們當時的站列隊形，我很難不相信，你們是有計劃的襲擊。」
「諸位教授，你們或許知道，或許不知道，現在的麻瓜界正在進行一場牽動全人類的戰爭，每天都有百位數或者千位數以上的人在這場戰爭中死亡，戰爭的陰影籠罩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在這樣的環境下生長的我們，即使是在霍格沃茲這樣和平的環境裡，戰爭帶來的不安全感也深深的刻在我們的骨子裡。」世界大戰和林家在權勢鬥爭中的風雨飄搖，危機感時時刻刻都侵襲著湯姆，他現在說的這番話，不是危言聳聽，而是真正存在的。
這樣的真誠顯然是有效的，湯姆再接再厲：「在這樣的環境下生長的我們，在練習魔咒的時候自然更加組織化，爭取在任何環境下都能最大化攻擊和最大化護衛。」
湯姆臉上帶著對殘酷戰爭的恐懼和憎恨，雙眼卻閃爍著堅定的光芒，護在斯萊特林身前，就像在一場戰爭中守護著唯一的和平一樣。
兩種情緒強烈的對比竟然和諧的映襯在湯姆的臉上，本就精緻的面孔此刻更是奪人心魄。
看看這個孩子，明明這麼恐懼還堅定的守護在那裡，不說他的解釋合情合理，單只是他此刻的樣子就讓在座的教授於心不忍。
以情動人。
美人計。
這兩個計謀只要做好了，任在哪裡，都是有效的。
威克斯教授也沒有了先前的氣勢淩人，只是顧忌著和鄧布利多的情誼，此刻他輕聲的問：「那他們身上的傷。」
「我父親曾教我一句話，技不如人，就莫怪旁人。」湯姆收起身上尖刻的情緒，重新回到一直以來的那個優雅矜貴的形象，閑閑的甩下這一句，便坐回了斯萊特林的長沙發。
還沒有人來得及說話，校長室的門就被敲響了。進來的是天文課的教授，他進來之後對著校長點點頭。校長迪佩特點點：「好了，格蘭芬多自動挑釁，並傷害其他學院低年級學生，扣70分，雙方爭鬥兩個學院各扣10分。回去吧。」
不等兩邊學生反抗什麼，迪佩特教授便讓他們離開了。
這樣懸殊的懲罰，支持格蘭芬多的教授顯然是需要一個理由的，而支持斯萊特林的教授顯然也不會讓校長單獨留在這裡面對一群的格蘭芬多。因此教授們沒有離開，依然呆在校長室。
鄧布利多是個很成功的白巫師，不管是他自身的能力，為魔法界創造的價值還是他的號召力，這一切都是大多數巫師望其項背的。
對，就是這麼牛。
這麼牛的鄧布利多作為格蘭芬多的教授，讓其他三個學院不得不隱隱的在格蘭芬多之下；這麼牛的鄧布利支撐著格蘭芬多氣焰越來越囂張，或者格蘭芬多自稱這是勇氣；這麼牛的鄧布利多讓校長迪佩特的威望越來越低，在學校裡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件事情或許一開始只是格蘭芬多的單方面挑釁，但是到了校長迪佩特那裡卻成了打擊鄧布利多的一個藉口。
即使是斯萊特林挑起這場小小的戰役，迪佩特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更何況這次本來就是格蘭芬多有錯在先，而鄧布利多也不在學校。天賜良機，不可辜負。
不管時候在校長室的討論是怎麼進行的，也不管鄧布利多回來後和校長談了些什麼，這次的懲罰一點也沒有變化。
顯然，這一戰，校長迪佩特贏。
不過這一切對於離開的小蛇們來說，並不值得什麼，反倒是這次的事件讓他們更加凝結在一起，一人出全員出，湯姆的意志開始真正的領導他們的意志。
讀書會和整個斯萊特林的興奮沒有感染到湯姆。他在猜測，鄧布利多去哪裡了，他在考慮在英國的剩餘產業應該要怎麼處理。
是的，剩餘產業。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明天該再發一張的，但是剛才新增了一些內容，還沒寫完，所以明天不一定更新得了。不過請期待吧，下一章又是跳躍的一章，不相容的一章，但是很有必要的一章。
悠于 2018-4-14 19:15
第51章 51
湯姆變賣了自己大部分的產業，只留下了兵工廠和部分土地，其他的全都換成了船，大大小小，許許多多的船，甚至是帆板船也買了不少。
這些船都被派到了法國的敦克爾克。
德軍繞過馬奇諾防線插進了法國的領地，把英國四十萬士兵堵在了法國北部的一個小地方，敦克爾克。
這裡不過是個一萬人的小鎮，後面有德國人追著，這地形很容易被轟炸，形勢危急，湯姆不得不派出手底下能有的所有人就近購買船隻到敦克爾克去接人。
波多是很不同意這樣的做法的，英軍一直在抵抗，波多認為英國在這場戰爭裡面一定會堅持到最後，說不定能把戰線推出去。
可是湯姆不這麼認為。英軍四十萬人被困在這麼法國北部這麼小的區域，前面是德軍，後面是大海，就算港口沒有被德軍炸成廢墟也沒有足夠的船讓英國士兵後退。
湯姆也想過，或許不撤退，孤軍奮鬥之下，指不定能靠孤勇獲勝。
可沒有或許，英國必須撤軍。就算是贏得最後的勝利也是同歸於盡的勝法，英國承受不這樣的慘勝。這是四十萬的壯勞力，不是四萬。這個後果誰都扛不下來，英國必定要組織撤退。
這場撤退裡，政府組織不到足夠的船，必定要在民間徵用，那麼船隻的準備就很重要了。
湯姆手上拿著波多傳過來最新的消息，裡面是敦克爾克戰區的戰況。
他的船都已經開始駛向法國，就等著政府撤退的命令一到，這些船就會速度抵達戰場準備説明撤軍。
可是這顯然不夠，敦克爾克有四十萬人，現在過去的船隻估計只能接到一兩萬人，這還是德軍不再繼續進攻有足夠時間和空間撤退的前提。
可是德軍現在還在挺進，他們即將佔領整個敦克爾克。
今天是21號，德軍在強攻。湯姆在英國的資產販賣完畢，已經籌不到更多的錢了，這讓湯姆有些著急，他捏這手上的小金環在寢室裡四處走動了。
其實他並沒有那麼的熱愛這個國家，畢竟這個國家並沒有給他一絲溫情。可是這個國家是他的根基，一旦沒有了這個國，湯姆的曾經就丟掉了一半。
一個人的一生是由自己的經歷組成，湯姆雖說在這短短的歲月中有一半的時間都林家過日子，但是他畢竟出生在英國骯髒的小巷子裡，他的另一半時間一直在這個不見陽光的國家。
不管這裡是否給過他一絲的善意，不管他曾經經受了什麼，這是他的國家。這裡有他的產業，有他出生的印記，有他奮鬥的痕跡。這一切絕對不可以就這麼消失。
沒有國，哪有家。
這不是林如海教的，也不是陳先生教的，是這場正在進行的戰爭教會湯姆的。
一開始他並不明白為這個國家奮鬥的意義，可是當他看著孤兒院門口酒館裡長期醉得人事不省的男人突然有一天就穿上軍裝抗上槍還拎著酒瓶就奔赴戰場時，他似乎有那麼一絲的認識。
越來越濃烈的戰爭氣氛，當他站在碼頭。無數包裹著骯髒裹布，缺胳膊少腿的男人帶著死裡逃生的眼淚和親人們親吻。也有無數年輕的面孔，明知前方是死路卻帶著勃勃的生機和溫和的笑容踏上那艘可是是送他們上死路的船。
這場死亡的盛宴，每個人的心都在絕望的哭泣，但是每個人的面容都帶著燦爛的笑容。
湯姆不知道自己著了什麼魔，這樣的危急時刻他甚至沒有太多的思考，只是本能的考慮著如何能救下更多的撤退的士兵。
他不想承認這是因為他對祖國的一絲熱愛。
我只是想就那個老酒鬼罷了，畢竟他曾經給過我一塊麵包，讓我免於死亡的威脅。說不定他在那裡呢。湯姆這樣想著覺得自己似乎正常一些了。
不對。
湯姆狠狠的甩了甩頭，他努力的避開這次行動的原因，把思緒放到如何行動上來。可是哪裡都調不出來資金。
湯姆真正的認識到，這樣強大的戰爭機器下，自己果然只是螻蟻。
沒有辦法，湯姆苦熬了兩天。他寫了一封信出去，他已經盡力了，整個英國他沒有剩下任何一塊土地，再沒有其他了。
這兩天湯姆的氣壓尤其低，誰都不敢接近他。
23日，湯姆接到從倫敦發來的消息。波多受命去了前線，他從那裡獲得了最新的資訊，德國的快速推進被英軍擋住了，雙方現在在對峙階段。
湯姆送了一口氣，他覺得似乎腿上有些乏力，便順勢坐到了沙發上。
「湯姆，你怎麼了？你這兩天臉色很不好，是不是起醫療翼讓米切爾小姐看一看。」阿薩斯坐過來。
湯姆笑著搖搖頭：「沒有，只是看起來。」
雙方的對峙給湯姆爭取了一點時間，但是德軍現在氣勢正盛，且裝備更好，這個喘息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長。湯姆的心思還在上面，並沒有分太多的注意力給阿薩斯。
「最近有什麼困難嘛嗎？或許你需要我的説明。」阿薩斯問。
湯姆反射性的問了一句：「有船嗎？」
阿薩斯被問的愣住了，可是不等他說話湯姆就自己接過話頭：「不過是個玩笑，我要去睡了，晚安。」
周圍的人都是懵的，並不知道湯姆怎麼了，湯姆卻管不得這麼多，只拽緊了手裡的小金環去了黛玉那裡。
這個時間，黛玉通常正準備睡覺，湯姆過去，果不其然黛玉正往床上躺，看湯姆進來了，又靠著床頭坐起來：「你這人，早不來晚不來，怎麼這個時候來了。白白的擾了我。」
這樣的話，往常湯姆是要接幾句的，只是今日卻沒有多餘的話。他坐到黛玉面前，握著黛玉的手：「玉兒，我需要你覺得説明。」
湯姆滿臉的沉重，黛玉似乎也發覺了嚴重性：「你我之間，一家人裡，說什麼幫助，你不過就說你要什麼罷了。」
「在英國，我的家鄉，你知道的，現在正在進行一場極大的戰爭。現在我方有四十萬人被困海邊，他們只有通過英吉利海峽撤退以保存國家實力，我現在已經把在英國的所有資產都變買了，但是遠遠沒有湊夠足夠的船，我現在需要錢去購置船。」湯姆解釋。
黛玉絲毫沒有考慮：「你要多少？」
「昨天我方反攻成功，現在雙方在僵持中，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湊夠盡可能多的錢，一旦僵持打破，就沒有必要再繼續了。」湯姆道：「所以把你今天晚上能湊出的現銀都給我。後面的再說。」
想著還要和銀行兌換的時間，以及大批現銀湧入倫敦市場後會造成的市場波動，湯姆只能把今晚當作最後一次努力。
黛玉聽了批了一件外衣就起來，疾步走到書桌邊上，一邊手書，一邊同湯姆講：「莊子上是有現銀的，老宅裡也存了些，我房裡也有些，你都拿去，湊一湊，四五萬現銀該是有的。」
說著寫完了手書遞給湯姆，這邊桃新和綠釉已經把存在耿道院小庫房的白銀備好，湯姆一個速速縮小，很快的帶了東西去了林宅。
黛玉站在門口看著他的背影離開，等湯姆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黑夜了，她才回房：「去把帳冊拿來，吩咐林管家明天早上來見我。哥哥指不定還需要，我這邊先備好，到時候等他要了就能直接提走了。」
耿道院的燈亮到了半夜。
湯姆一夜走過了林宅和林家在京的兩個莊子，回到霍格沃茲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幾乎沒有人醒著。
湯姆依舊穿著白日裡那一身，直接闖入了某位同學的寢室。這位同學佐西亞是讀書會最老的成員，他的父親是造船廠的一個小頭目，湯姆認為他父親的這個身份現在很能幫到自己。
斯萊特林是兩人一間寢室，湯姆直接破門而入，把佐西亞拎起來，都不用他叫醒，這間寢室的兩個人都醒了。
另外一個在黑暗中拿著魔杖正要對湯姆施咒，湯姆不過一揮手，他的魔杖就脫手飛來了。瞬間，燈也亮了。
兩個人不敢置信的看著湯姆：「大人。」聲音都有些顫抖了。特別是剛才企圖攻擊湯姆的那位，現在幾乎站不住。
湯姆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他只是看著佐西亞放開了手：「佐西亞，實在抱歉深夜冒昧來訪，只是我現在需要你的一些説明。」
「大人，這是我的榮幸。」佐西亞有些瑟瑟發抖，幾次想從床上下來卻腿軟沒娜得動。
湯姆不耐煩，直接拎著他扔到了書桌旁：「佐西亞，我現在需要你寫一封信給你父親，你的一個朋友急需大量的船隻，希望你的父親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為他盡可能的多湊出一些船來。當然，價格方面他是不用擔心的。」
佐西亞斷斷續續的寫著信，湯姆是憋著氣等他，在他寫下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直接從他手下抽走了信，轉身便離開了。
剩下兩條小蛇面面相覷，雲裡霧裡，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此處調整一下，之前文章裡面寫的鄧布利多是副校長現在統一修改為教授，從接下來開始為副校長。
第52章 52
湯姆拿著佐西亞的手書急匆匆的回了自己房間，門拉開的瞬間已經出現在了他在倫敦的居所。這裡長期有人待命，雖說只有兩三個人，但是都是湯姆的心腹。
拉鈴響起，急忙就有人來聽令：「先生。」來的是翠絲，雖然是個女人，但是行事一點不比男兒差，湯姆把她從流鶯的破敗局面救回來，現在看來這是一個極為明智的決定。
「二號地庫裡面還有一些白銀，讓迪恩去聯繫銀行儘快換成英鎊。你們帶著錢去這個地址，帶上信，讓他幫我籌集船隻。有任何情況，及時回我。」湯姆給了一把鑰匙和一封信給翠絲。
翠絲剛接過這兩件東西就被湯姆打發出去。
「迪恩。」翠絲在樓底下的小房間裡找到這個消瘦的男人。
陰暗的房間裡，那個消瘦的身形抬起了頭：「翠絲，你來做什麼？不管什麼事，我現在可什麼心情都沒有。」
「我們還有一些船沒有買。」翠絲指尖夾著一隻鑰匙。
迪恩甚至沒有回頭看她：「別鬧了，翠絲。我們現在一分錢都沒有，你要用什麼來買船。」
翠絲不想再開玩笑了：「2號地庫還有白銀。快點吧，先生讓我們換了英鎊就去買船。」她的臉上帶著明媚的微笑，似乎點燃了這個房間。
「翠絲。」迪恩簡直不敢相信，也說不出更多的話。
「快走吧，不要耽誤了先生的事情。」翠絲不管迪恩，轉身往光明的地方走去。
迪恩順手抓起一頂帽子，飛似的跟在翠絲的身後。
房間很安靜，空曠的房間裡只有湯姆一個人，即便如此他也挺直了腰背莊嚴的坐在大椅子上，就像面前有無數人在參拜一樣。
該做的已經做了，不管事情最後如何發展，自己都無愧於心了。
「男兒志在天地，行事說赤子之心，千萬人之中莫如一二已是世間大善。我兒需謹記，行走天地間，萬事無愧於心便是上上。」林如海說這句話的時候湯姆才剛到林家，那時候的他還是瘦小著，無知著。
而此刻西裝革履的湯姆已經懂得了這句話的意思：「父親，我無愧於心了。」
站起身來，湯姆披上魔法袍，為自己理了理領口和袖口，沒有一絲焦急和慌亂的打開了回到霍格沃茲的門。
我已經做了我可以做的一切，接下來就是這個世界的事情了。
湯姆的鎮定又回來了，一派淡然，風雨不動。
「湯姆，真高興看到你現在的樣子，你前兩天看起來……不太高興。」阿薩斯站到湯姆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湯姆回頭一笑：「讓你擔心了。不過是有些心情不好，但是現在一切都好了。」
「當然一切都好了，你可是湯姆·裡德爾。」旁邊一個顯然是二年級的學生插了一句話，見湯姆看向她，他甚至誇張的行了一個貴族禮。
湯姆談談的笑了笑，然後把目光轉回阿薩斯身上，絲毫不管背後那個人因為這個注視和微笑而激動得臉紅。
「湯姆，我不得不說。你是天生的領導者。看看這些人，不過兩年時間，你已經站在了所有人叩拜的位置。」阿薩斯道。
湯姆沒有因為這樣的稱讚而有任何激動：「阿薩斯。這只是梅林的一個小遊戲，而我正好幸運的站在了他的目光裡。」
阿薩斯的視線不在湯姆身上，只是看著自己手裡的那杯茶：「湯姆，你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當然。」湯姆道。
「那次，我父親告訴我，你是他見過的最強大的小巫師，只要能順利的長成，你會成為瑪律福家族堡壘中最強大的一塊。你知道的，湯姆，瑪律福能有今天的地位，我父親是不會錯的，我總是願意支持我父親的任何一個決定。跟著智者走才能走得更遠不是嗎？」湯姆聽了阿薩斯的話不過是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阿薩斯顯然也沒有指望他能說些什麼：「但是，湯姆。這一次，我認為我的父親的觀點決定得太早了。在我看來，你不該是瑪律福家族的壁壘，你應該成為瑪律福的朋友，最親密的朋友。」
湯姆的手指在茶杯口劃著圈圈，阿薩斯的話他並沒有馬上接下去，只是靜靜的聽著。過了一會兒，他才端起茶杯向著阿薩斯：「當然，不管是阿薩斯和湯姆還是瑪律福和裡德爾，必定是最親密的朋友。」
兩人微笑著飲了一口清茶。
「聽說鄧布利多去了德國。」最新的建交，阿薩斯覺得給朋友提供一些小小的情報是合理的示好：「你知道的，聽說格林德沃在那裡。」
湯姆只知道鄧布利多不在學校，但是他去了德國湯姆卻是不知道的：「格林德沃？」這句懷疑聲音很小，就像含在嘴裡一樣，阿薩斯一點沒有聽到。
蓋勒特·格林德沃和德國的法西斯勢力有聯繫，這是整個巫師界都知道的秘密。湯姆暗暗猜忖這鄧布利多的這次行程會不會對這次戰爭有影響。
「不過好在他這次不在學校，不然斯萊特林不一定能得倒這麼大的便宜。這個時間你算得剛剛好。」阿薩斯不知道湯姆心裡的想法，繼續發表著自己的觀點：「你知道，鄧布利多雖然是純血，但是他並不怎麼關注純血的利益，這讓許多貴族對他的存在感到失望。不過這次他肯定會失敗，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不管怎麼樣，也希望他能活下來吧。」
阿薩斯的語氣似乎已經著定了鄧布利多的失敗，還有這次失敗導致的格蘭芬多的失利和斯萊特林的得意。
湯姆一邊想著戰場上的事情，考慮著鄧布利多能帶來的影響，一邊給新的密友一個模糊的提示：「阿薩斯，和作為公敵的格林德沃對決，所以就算失敗了又能怎麼樣？這是人之常情，不是每個人都能達到他們那樣的高度。況且這麼多年的交道打下來，難道你以為鄧布利多沒有考慮到自己會輸嗎？所以，你以為你看到的就是你以為的？」
說著也不等阿薩德回話便起身，又壓低聲音：「阿薩斯，作為你的朋友，給你的第一個朋友之間的建議『去分一杯羹吧，眼前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相的全部。』」
蓋勒特和德國法西斯的關係，英國即將失去的數十萬壯丁，歐洲正在酣戰的局面，鄧布利多遠赴德國的目的。
湯姆覺得自己似乎看到了什麼，但是卻不甚清晰。
24日，湯姆的貓頭鷹帶來德國在敦克爾克的裝甲軍停戰，空軍開始實行空襲的消息。
把信紙倒扣在桌面上，湯姆的腦子完全清空，不必再考慮什麼了，只需要等著接下來的消息就好。
內閣還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但是德國已經停止了裝甲軍的攻擊，這給敦克爾克戰區被包圍的英軍留下了組織防禦的時間。可是只要內閣不下令撤退，那麼英軍一定會在敦克爾克留下最後一具屍體。
時間，現在最缺的，最緊急的就是時間。
湯姆的船在英吉利海峽附近停著，隨時準備著開往敦克爾克進行救援撤退，現在唯一缺的就是內閣的撤退命令了。
快了，四十萬人，快了。
湯姆不斷在心裡給暗示，平復緊張的情緒。
26日，內閣下令實施「發電機」計畫。湯姆接到消息的瞬間，整個人都輕鬆了下來。這是最艱難的開始，但是只要熬過這個最艱難的階段，英國就還有喘息的機會。
湯姆指尖一下一下的點著信紙的背面。瑪律福家族果然和英國政府有媾和。
鄙夷麻瓜的純血貴族，呵。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在這些在戰場上掙扎的鮮活的生命面前，最終利益的大小已經不重要了。況且，結論未出，誰也不知道現在的損失究竟是損失還是收穫。
但求無愧於心。
接下來的日子，湯姆安靜的過著自己的學生生活，他的船隊救出了近十萬士兵，裡面還包含有一萬多的法國士兵，這已經夠了。
鄧布利多，聽說他進了醫院，要下周才能回學校。他回來的那天湯姆去拜訪他的，光明正大的，在一群小獅子敵意的眼神裡。
辦公室只有鄧布利多和湯姆。
「請坐吧，湯姆。」鄧布利多的魔杖揮舞下湯姆的面前多了一杯熱騰騰的紅茶。
湯姆行禮，接著坐到鄧布利多的面前，中間隔著一個小小的圓桌，他們從來沒有靠得這麼近過，湯姆能很清晰的看到鄧布利多現在的樣子。
鄧布利多的健康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如果有醫院也不會放他出來，但是他的精神看起來並不太好。
他還穿著睡袍，赤褐色的頭髮沒有了以前的精神，看起來懨懨的，甚至沒有了以前烈火一樣的顏色，反而帶出了一些灰白。他的眼睛也沒有了神采，湯姆記得第一次看見鄧布利多的時候他還如同戰場上殺人的樸刀，但是現在的他卻像是過期的被扔在角落沾滿灰塵的舊報紙。
一個佝僂的老人。
第53章 53
「我聽說了，湯姆。我必須要說，這是格蘭芬多的錯誤，雖然當時我不在，但是我想我還是欠你一個道歉。「鄧布利多以為湯姆是為了上次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混戰的事情而來。
「不，我來這裡並不是為了這件事。」湯姆道。
鄧布利多提了提睡袍的寬袖子：「哦？不是？那是有別的什麼問題嗎？」
湯姆本來身形就正了正，鄧布利多看向他的時候他又不自覺的挺了挺腰，讓自己能坐得更挺拔更有姿態一些：「聽說您去了德國。」他突然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只是諾諾的說了一個名字：「格林德沃。」
這個名字出口，鄧布利多眼底的神采又退卻了幾分。他的背脊微微的曲著，似乎在抵禦這一陣陣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絞痛。
鄧布利多臉上帶著一些極力掩飾的淒苦：「你聽說了。我想很多人都知道了吧，我輸了。」
「不，我並不是想問這個。」湯姆有些急切：「只是您知道的，您知道您必定會輸的，甚至您可能會死。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去呢？」
「難道我一直還活著嗎？鄧布利多這句話說得很輕，湯姆連幾個模糊的字眼都沒有聽到，只聽到鄧布利多堅定的說的後半句：「湯姆，任何事情都會有風險，或許會有一些人受傷，或許犧牲一些人的姓名，但是你知道，只要這件事情是對的，就必須要去做。許多的正確而偉大的事業都需要一些犧牲。所以不管輸贏，生死，我都必須要去。至少我是現在唯一一個能與他對決的對手，只有我。」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既知前路是死路，仍然一往無前的沖過去。
湯姆不知道這是不是林如海說的赤子之心，但是這並不影響他此刻對鄧布利多產生的敬佩：「您值得讓人尊敬。」
「尊敬。」鄧布利多似乎在咀嚼這兩個字：「可是我輸了，我沒有擋住他，他的□□依舊在進行著。」
「您擋住了他的步伐，我們救回了21萬英國士兵。法國投降了，但是英國沒有，我們還有一戰之力。」湯姆的語氣中滿滿是少年人的銳氣。
鄧布利多的目光被他吸引過去，看著他，只是湯姆卻覺得鄧布利多似乎只是透過自己在看一些別的什麼。
他笑了，只是笑容沒有了往日的爽朗和豪邁，似乎是一個老人看著陽光下雛花生機勃勃時發出的微笑：「是呀，雖然輸了，但是我們還有一戰之力。」
湯姆沒有接話，兩個人都安靜著。
不知道時間走了多長，鄧布利多坐直了身子，雖然有掩蓋不住的悲哀，但是他的語調像以往一樣有力，似乎剛才那個垂暮的老人只是湯姆的錯覺：「我是該好好想想了，畢竟我還有一戰之力。」
「聽說你傾盡財力組織船隊救了近十萬人？湯姆，你真是好樣兒的」鄧布利多誇耀著湯姆，對此表現得很興奮。
湯姆的姿態本就謙遜，此刻又帶著了害羞：「這是我應該做的，畢竟我也是生長在這片土地的一員。」
「哦，湯姆。你不必如此謙遜，你幾乎救了三分之一的士兵，我想許多人都是感謝你的。你的這個舉動挽救的不僅是戰場上那些年輕的生命還有無數的家庭。我認為你是有資格為此得到榮譽勳章的。」鄧布利多道。
湯姆微不可見的眯了眯眼睛：「您知道，我當初做這一切並不是為了榮譽勳章。」
果然是只老狐狸，湯姆甚至懷疑他剛才的絕望是不是裝出來的。看來鄧布利多心中早就有了計畫。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湯姆覺得也該離開了，再哈拉兩句，湯姆就告辭離開。只是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轉身過來，在鄧布利多疑問的目光中以周禮向坐在沙發上的鄧布利多作了一揖。
周禮是很莊重的禮節，和平時隨手作揖是不一樣的。
不管鄧布利多是為了私利還是為了公義，他挑戰格林特沃以命相搏的這件事情是值得尊重的。
鄧布利多的這次失敗換回了英國在敦克爾克地區的一次喘息，也為他自己換回了一個副校長的位置。
而湯姆，他的名字第一次在魔法界眾人皆曉，英國政府和魔法界各自為他授勳。不得不說，這個榮耀讓湯姆的的威望又上了一層樓。
一年多過去了，湯姆的讀書會在斯萊特林裡面占的地位越來越重，憑藉著手裡讀會書的力量，湯姆現在在斯萊特林裡面已經隱隱的踩在了都鐸頭上。
漢斯從外面進來，站在休息室門口超裡面張望，湯姆並不在。他手裡拿著一卷羊皮紙，穿過人群向湯姆的房間走去，途中一些學生紛紛的避讓開來，另外有一些走上去想要攀談，但漢斯很快的拒絕，只是往前走。
這個態度說不出禮貌不禮貌，畢竟大部分純血貴族家的孩子都是樣的。但是漢斯不是，漢斯只是一個泥巴種，可是因為他跟隨在湯姆身邊，作為湯姆最親近的朋友，所以大家並不覺得這件事情很不禮貌。
朋友，是的，大部分人覺得漢斯是湯姆最親近的朋友，畢竟他們那麼親近，總是形影不離。
很多人都這麼認為。
只有漢斯知道，不是，這不是事實。他不過是湯姆的一個僕從，一個可以使用的僕從。但是既然湯姆從來沒有解釋過什麼，於是他自己也跟著湯姆的態度，對這樣的猜測不說不解釋。
站在湯姆的門前：「扣扣扣。」三聲之後便立在那裡不動，等著。
「進來。」湯姆還寫功課，不是霍格沃茲的功課，是陳先生給他佈置的功課。
雖然讓人進來了，但是湯姆依舊低著頭寫自己的。專注的寫完了，又換了筆改了改，細細的審視一遍，這才放在一邊。
另外鋪開一張紙，湯姆倒了些水，慢慢的研磨：「什麼事？」
「最近有很多人接觸我，表示希望加入我們的讀書會。這是他們的名單，紅色線條勾勒的是我挑選過的，希望能作為您的參考。」漢斯把羊皮紙放到桌邊，接著整個人又退回到門邊。
「以後每三個月接受兩名學生。至於名單，我先看看。」湯姆看也沒看只是挑著寫字的筆：「退下吧。」漢斯安靜的走出去。
漢斯完全沒有影響到湯姆的情緒，他轉身拿出裝筆的匣子，一支支的挑選著。好半晌了，也不滿意。湯姆皺著眉頭也不管好壞，把筆統統往盒子裡一塞，拿著盒子便回了林家。
「大爺。」看著湯姆進門，農平趕緊上前伺候，結果湯姆手裡的盒子，開大一看：「這上好的湖筆怎的這麼醃臢了。可是有人尋釁了，大爺……」
農平是賈敏給的，湯姆也用慣了，此時倒不覺得她話多管得寬，只是不耐煩聽：「我自己弄的，這筆不好用。我去給父親請安，你去拿些筆來我看看。」
「老爺現在還在衙門，沒回來呢。」農平看得清楚臉色，而且湯姆自己也說了沒什麼事，農平自然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湯姆點點頭。農平伺候著更了衣，湯姆便去了陳先生那裡上課。
課業授完，湯姆去了正院。
「大爺來了。」林嬤嬤迎了出來。
湯姆進了屋，張望了一下，皺著眉問：「父親還沒回來？」
林嬤嬤語氣有些沉重：「老爺剛使了人回來，說晚上歇在衙門就不回來了，讓大爺好好休息，不必擔心他。」
湯姆怎麼可能不擔心：「大夫開的藥膳還吃著嗎？最近有沒有讓張大夫來把脈？大夫怎麼說？」
「一直吃著，只是老爺食欲一直不太好，食量遠不如以前了。張大夫每幾日便過來看過，說老爺的脈比之前是好些了，只是還有些虛，還是心思太重了些，要放開胸懷，否則這病怕是好不了的。」林嬤嬤是林如海母親的陪嫁，在林家這麼些年了，看著林如海長大的。現在看著林如海這般模樣，心裡也是難受得緊。
湯姆知道林如海怕是放下開這顆心的，因此也只是沉著臉離開了。
林嬤嬤送了湯姆出去，又叫了丫頭打著燈在前面照著送他回了自己院子。
回了院子裡，湯姆接過一盒子筆，又拿了一包準備好的衣服這才轉身去了黛玉那裡。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超級忙，所以停更了一周多，接下來會更忙，但是儘量更新吧。
第54章 54
黛玉靠在美人榻上看著藎草在繡一個荷包，看著湯姆走進來，她點點藎草的肩頭，藎草收了線簍子退到一邊去：「這麼晚，你怎麼來了？從哪裡來的？」
「從家裡來的。」只翠接過湯姆手上的包袱，湯姆卻沒有把手上的筆遞過去。
黛玉直起身子來：「爹爹怎麼樣？好些了嗎？還吃著藥沒有？」前些日子林如海染了些風寒，把黛玉擔心壞了。
「早好了。你知道張大夫的，他總說是藥三分毒，因此也不愛給人開藥的。之前父親就只服了三帖藥，現在正吃著藥膳補元氣。張大夫是定時去把脈的，有他看著，你不用擔心。」桓琅搭著手配合只翠伺候著湯姆去了披風，又拿熱水洗了臉和手。
都弄齊全了，湯姆又自己拿著盒子坐到了黛玉身邊。
黛玉看了問：「手上拿著什麼？這麼寶貝，還不准人碰。」
「就一盒子筆，就一盒子筆我還拿不起了。」湯姆說這話，黛玉明顯是不信的，翻了個小白眼，這動作不雅，平日裡她是不做的，就在湯姆面前才這麼放肆放肆。
人不能活得太憋屈，總要有個抒發的地方。
湯姆好笑的解釋：「我用慣的那只筆不好用了，想尋兩只好用的，可我帶去的那些筆竟然一個都用不得，就回去找了兩隻，這還沒挑出來呢。下午上課的時候陳先生倒是給了一支筆，說是他早年自己做的，又給了我一本書，制筆做墨的。」
黛玉就在湯姆手上打開了盒子，挑了一隻出來瞧了瞧，又放回去。兩人起身去了書桌旁，將幾隻筆一一擺開，一隻只的挑了，又論了一番好處、出處，這才心滿意足的各自留了兩隻。
「不說還有一本書嗎？」黛玉問：「我可得先看。」
湯姆掏出那本書，一個複製的魔咒下去，立時有了兩本。黛玉看著高興：「這法子好。你可就不用等了。這能一直用嗎？」
湯姆收起其中一本：「你想用多久都行。」
湯姆自己的魔法體系有些和別的巫師有些不同，其他巫師施展魔法都是用自身的魔力，而湯姆卻是以自身魔力去調動使用天地間的魔力。
一個人的力量有限，即使再強大也不能同天地相論。因此，從某種方面來說，湯姆的魔力是最強的，只是這種強大是現在的他還不足以掌握控制的。
兩人各自在美人榻的兩端，沒有人說話。這樣的氣氛在別人那裡或許很尷尬，但在他們兩人之間卻很是和諧、安然，甚至有著別人插不進去的氣場。
湯姆閉著眼睛，一手捧著茶，另一隻手的手指在虛空中畫著，隨著他手指的動作，虛空中凝結了一滴極小的水滴。
「你在做什麼？」黛玉看了半天，直到發現那滴小水滴，這才開口。
湯姆甩掉手上的水滴，解釋道：「我在嘗試描繪這個世界。」
「描繪？世界？」黛玉不太明白，一臉的懵懂。
湯姆摸了摸黛玉的發頂，給她解釋：「我發現世界上每一個東西都有一個印象符號，畫出這個符號來，就能製造這些東西。比如這滴水。」湯姆在黛玉眼前畫出水的符文，接著空氣中凝結了一點水出來：「我找到了這個符文，它代表著水，我只要畫出這個符文就能出現水。我現在正在嘗試找出這杯茶的符文，可是這很複雜，很難。」
黛玉手放在下巴，低頭思索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你想找出茶的符號。」黛玉捂著嘴笑著不停。
湯姆拉住她的手：「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你自己犯傻，還不准別人笑，這是什麼道理。再也沒有比你更傻的人了。」黛玉被抓著手，掙了兩下，又故作威嚴的對湯姆說：「還不快放開了我。」
「你先同我說你笑什麼，我再放了你。」湯姆用額頭頂了頂黛玉的額頭。
黛玉不掙扎了，一臉傲嬌的撇過頭去：「若要我說，你得先求了我。」
湯姆倒也放得開，放開黛玉的手就跪坐在她腳邊的地毯上：「求你啦，你便同我說吧。」
「沒皮沒臉。」黛玉劃了劃自己的臉頰，嘲笑了湯姆，這才說：「世分陰陽，由五行而成。讀了這麼些書，難道連這個都不知道了嗎？世間萬物由五行拼合組成，孤陰不長，孤陽不生。任你是個什麼東西都不可能和五行一般單獨存在，便是那五行，也是相生相剋而有，萬萬沒有單獨存在的。由此可見，這茶雖說是一杯水，但其中既有茶的木，又有水的水，你單從水去看著茶，自然是差了一截。況呼你又缺了土，木單有水無土如何能活。世人總說，種茶要有個好地方，這便是挑土了，植茶若無好土，又如何能得好茶。」
湯姆一聽頓時有了茅塞頓開之意，見她說了這麼一些，趕緊遞上手上的茶讓黛玉抿了一口：「所以我說，你是著像了。」
待黛玉說完，湯姆扶著黛玉端坐起來，自己站在黛玉面前誇張的做了一個揖：「多謝妹妹提點，為兄鑽了牛角尖，得妹妹一言才茅塞頓開。為兄敬服，請受為兄一拜。」
黛玉往旁邊側了側身倒沒有受他這禮。兩人又對陰陽五行討論了一番，湯姆頗覺受益良多。
不是黛玉太聰明，也不是魔法界不是沒有聰明絕頂之人，只是魔紋這一課隨著時代的前進，遺失的部分也越來越多，現在基本不受魔法界重視，不是一項文化遺留罷了。
魔法界已經開始衰落了，巫師的思想也開始僵化，他們更注重的是魔咒和魔藥，反倒是對本源忽略得乾淨。
而黛玉不一樣，她本就聰慧巧思，又愛看些書，且她不在這個圈子裡，所思所想更是廣闊無際，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都能想一想，和她的交流反倒更能開闊自己的思路。
得了這一番好處，湯姆現在挺有心思閒聊：「這小佛堂，你少呆，你的心意，母親不是不知道，只是你從小體弱，別傷了身子。」
「我又不是個水做的，哪裡來的這麼嬌弱了。」黛玉搓揉著手上的絡子。
湯姆不在意她的反駁，反倒要哄著小姐莫生氣：「你也別生氣，我也就是這麼一說，你且體諒體諒我，你一個人在這裡，我哪裡放得下心來。」
黛玉心知湯姆是真心關懷他，想著這世間只剩了他們一家三口，許多話也說不出來了。只是收了聲，不說話。
湯姆看她這番模樣，心知她又想起母親。心中怪自己多嘴，又怕她哀思一時收不住，趕緊轉了話題：「我也好幾天沒來了，你這幾日在做些什麼？有什麼好玩的？」
「我能做什麼，不過就是在這院子裡，看看書，寫寫字。要有姐姐妹妹來看我的話，就一同說說話，實在沒什麼好玩的。」黛玉頗有些百無聊奈。
「前兩個月不是新做了射壺嗎？這麼快就玩膩了？」湯姆問。
看著這話，黛玉招手讓鳴燕去把新制的投壺的箭拿出來，又對湯姆說：「我守著孝，也不敢大張旗鼓的玩，只能自己關著門一個人玩。就是是同他們一起玩，玩得也不盡興。也就那樣吧。」
「你也懂英文，不若我再給你帶些那邊的書來，不拘什麼你總能打發打發時間。」湯姆道。
對這個黛玉倒是挺感興趣：「這也好。你上次帶來一本草藥的書，雖說那裡面的東西這些地方都沒有，但是那書看著還是不錯的。」
湯姆和黛玉又閒聊了一陣，楊嬤嬤來請黛玉休息了，兩人這才草草的結束了話頭，卻沒怎麼盡興。
看黛玉睡好了，湯姆這才回了霍格沃茲。
次日天明，黛玉還靠在床頭醒覺，懶懶的問了一聲：「回去了？」
雖說沒指名道姓說在問誰，但誰都知道這是在問大爺。鳴燕躬身在側：「昨夜姑娘睡著大爺就走了，只吩咐奴婢們好好守著，小心伺候姑娘。」
「恩。」黛玉只是微微的點點頭。
第55章 55
丫頭們端著梳洗的用具等在邊上，鳴雁和桓琅伺候著黛玉洗漱。藎草領著小丫頭挑出一套衣服來，只等黛玉洗漱了就更衣。
屋裡來來往往的丫頭，個個垂目斂息，半點聲響也沒有。
多的二等丫頭都出去了，黛玉正在鏡前梳妝。「姑娘，老太太身邊的珍珠來了。」門口打簾子的丫頭往裡報。
黛玉聽了微微點頭，藎草看了吩咐：「帶她進來吧。」
「請姑娘安。」珍珠看起來是個很俐落的丫頭，一臉的笑意，看著就喜氣，讓人心裡也高興。
她站在那裡並不敢亂動，也不敢隨意的張望什麼。現在整個榮國府都知道林姑娘院子裡規矩是最嚴的，賞錢是最多的。
林姑娘剛來時跟著林家大爺，那林家大爺還兩次被老聖人召進宮裡去說話，這樣大的尊榮，賈家的下人都怵得很，林家大爺走的時候還好，可是過了沒一段時間，這些個下人就恢復了輕慢，對林姑娘很有些不尊重，丫頭婆子們更是仗著自己的體面連姑娘的屋子都敢闖。
林姑娘忍了一次二次，再有第三次的時候，先是罰了守門的丫頭們，又把那婆子一家的身契都要了過來，當著耽道院一眾大大小小的把那婆子打了三十板子，去了半條命，接著全家都發賣到礦山上去。
至此雖然下面的奴才免不了說兩句林姑娘閒話，但再也沒人感輕慢與她。又因為只要守著規矩，林姑娘還是個很隨和的人，而且林家有權又巨富，賞錢也不少，所以每次有有了林姑娘那邊的活兒，下面的人總是搶著去幹。
其實當初這事情，黛玉是不必做得如此決絕的。只是這賈府的奴才，不下點重手實在是安靜不了。前頭已經忍了兩次了，黛玉自認已經給夠了面子，可她每每說了，王夫人總是重拿輕放，不當一回事。
這可是忍不了了。她林黛玉的倚靠是林如海，是有出息的兄弟，是老聖人對林如海的厚愛。便是有人說她囂張又能怎麼樣？她堂堂林府世家之女，豈是榮國府這些個下人能作踐的，若真忍了，落的不止是她林黛玉的面子，更重要的是讓人小瞧了林家。
這是絕對不能忍的。
王夫人因為寶玉摔玉和斷腿的事情對黛玉很是不滿，此番完全是她對黛玉的厭惡，可惜做得明顯了些。她以為林黛玉一個小姑娘借住于此，面皮也薄，必定是要忍氣吞聲的，就算忍不住了要告狀，她輕拿輕放敷衍過去也就是了，還能給黛玉傳出個輕狂嬌氣的壞名聲去。
誰知道黛玉根本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拿了賣身契，一家人打得半死不活的，轉手就給賣了。在王夫人看來，林黛玉是一點都不看重自己的名聲。
賈母出身高門，很懂這些。她的想法和林黛玉是差不多的，不過是些奴才，打發了也就打發了，說主家慈悲，那都是牽制別人的話，哪裡能當真。因此黛玉來問她要賣身契的時候，她直接就給了，一點猶豫都沒有。反倒是王夫人的手段，賈母心中思忖，未免也太宵小了些，上不得檯面。
權勢面前，名聲也可以被製造出來的。
這些道理賈母懂，林黛玉懂，就是王夫人不懂。她出身于統制縣伯府，雖說也是四大家族，但是和手握兵權一門兩國公的賈家以及同樣兵權在握的史家來比，差的還真不是一點半點。
又因為王家並不教女孩子讀書，只認得幾個字看得懂帳本便好，因此也不懂朝堂局勢。
王夫人嫁進賈家之後賈家已經開始避諱了，更別提好日子沒幾年老國公就去世，賈家更是在走下坡路，因此王夫人是根本不知道權勢依靠下，任何的陰謀詭計都只是紙上談兵這個道理。
一力降十會，這句話，她大半輩子了都不懂。
珍珠俯首站在那裡，一張臉上還帶著甜笑。黛玉看著她的樣子喜歡，對著鏡子裡面的她問：「馬上要用早膳了，你現在過來幹什麼？」
珍珠恭恭敬敬的回答：「昨兒夜裡老太太起了兩次，早上精神就有些乏了，就吩咐奴婢們來說，姑娘們就不要過去了，早上自己吃了就好，今日也不用往老太太那頭去了，只等老太太精神再好些大夥再一同樂樂。」
「我知道了，你去吧。」黛玉撚了一顆珍珠在指尖：「去抓把錢給她，大早上就跑來跑去，辛苦她了。」聽了黛玉的話藎草打開多寶架上的一隻木盒子，隨手從裡面抓出一把銅板，還夾著些碎銀子。
珍珠接過去兜在手帕裡，福了福身這才走。
「去叫紫鵑來。」黛玉吩咐這邊話落了，候在門邊的二等丫頭伶俐的出了房間，打丫頭們的房裡去了。
黛玉又對桓琅說：「再添兩個脆口的小菜來。」桓琅領命去了。
紫鵑撩了簾子進來，黛玉的頭髮還沒有梳完，她請了安了就在一旁站著，也沒有多話。鳴雁和左珍伺候著，黛玉微微搖了搖頭，鳴雁見此放下手裡的銀簪子，又從盒子裡撿了串珍珠來，見黛玉沒有別的反應，這才給她戴上。
「外祖母說是今日精神不好，你去看看，到底怎麼回事。把阿原帶上，讓她回來回話就行。我今兒用不上你，你只管和你的好姐妹們好好敘敘，不必急著回來。」黛玉說著。
紫鵑這邊領了活兒又謝了黛玉便離開了，去之前還去自己房裡收了些東西準備著帶回家，完了這才帶著二等上的阿原去了榮慶堂。
左右今天沒事，黛玉正想著要怎麼消遣，門外一陣嘻嘻笑聲，不必門口的丫頭婆子傳話就知道必是三春來了。
「林妹妹，我們來了，還不趕快來迎我們。」平日裡少來的鳳姐今日竟然也跟來了。
黛玉坐在梳粧檯前沒動，只是看著進來的人：「你這個大忙人，今日怎的來我這裡了？這可是個奇景兒！」
「怎的？你竟不歡迎我？」王熙鳳吊著眉角做出兇惡的樣子，只是臉上的笑怎麼都按不下去：「我今兒還偏賴在你這裡不可了，你若不好好的招待我一天，看我不拆了你這房子，讓你沒處睡去。」
三春跟在鳳姐兒後面進來：「大早上的，老太太叫奴婢來傳了話叫我們不必過去了，我們便想著，你早課怕是做過了，不如就來你這裡一起用早膳，再廝混一天，免得你一個人在這裡寂寞。」
「瞧瞧這群人，來蹭飯還讓她說出來這麼多話。這張嘴我可是萬萬不敢和她比的。」黛玉扯著探春的嘴，作勢要去扭她的嘴，探春笑著往迎春那邊躲。
「林妹妹，林妹妹。」外面傳來寶玉氣急的聲音：「快放我進去，你這老刁婆子，速速讓開了去，仔細打發了你出去，你才知道好。」
門口通常是一個小丫頭負責打簾子，後來來了賈家，這寶玉不分這裡那裡竟然連姑娘的閨房都敢擅闖，門口的小丫頭抱著腿都攔不住他，於是專門找了個平日裡做勞力的壯士婆子，這婆子眼鈍耳乏，只認黛玉和湯姆下的守門的令，等閒不理，每每寶玉來了要擅闖都是這婆子攔了。
寶玉是個天性純真的人，對於自己斷腿那回事，是從來沒往湯姆和黛玉身上想過，因此並不芥蒂。另外他性子裡也有一股子癡性，每每被婆子們攔著，心頭惱怒，但轉過眼去和姐妹們說上兩句話也就忘了。
果然，今天，又給攔著了。寶玉這孩子，記吃不記打，還巴巴地往裡闖。
「讓寶二哥去前廳等著咱們。」黛玉招呼門外的婆子。自從發現這寶玉頗有些貪花好色的溫柔腸子，黛玉輕易不叫丫頭去服侍，日常真有趕不走的，就叫粗笨婆子們去伺候，要不了一兩刻，寶玉自己也就走了。
黛玉這心思做得直白，本也就是個態度，也就寶玉自己還看不清。三春及鳳姐兒聽了，都捂著嘴笑著說她促狹鬼。
「這些人，分明是來我這裡蹭吃蹭喝，還不好好討好與我。」黛玉開著玩笑，坐回梳粧檯去，做出不願意的樣子。
迎春只笑，並不說話。探春走過來，挽住黛玉的胳膊：「林府大小姐，難不成你還我們把你給吃窮了。」
「我可擔心，你若真能把我吃窮了，我才算服你。」黛玉斜睨著探春。
「我可不管你們窮不窮，總之這一頓我可得吃著。」鳳姐說著搶過黛玉的胳膊，挽著就往外走。三春趕緊跟上，伺候的丫頭們也跟在後面，一大串人往正廳裡面去。
悠于 2018-4-14 19:15
第56章 56
「林妹妹，你來啦。」寶玉正百無聊奈的坐著，人群一進來他就看著了黛玉，趕緊迎上來，只是被黛玉身邊的郭嬤嬤有技巧的攔在了一邊。
惜春跟在後面正想著要打趣寶玉幾句，只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看了看黛玉並沒有把話說出來。
王熙鳳卻沒什麼顧忌，或者說有什麼更故意說出來：「我這寶兄弟喲，咱們這麼大一群人，你就看見林妹妹了，我們可是棵樹，是根草？讓你就這麼看不進眼裡。」
寶玉性情有些呆憨，這時聽王熙鳳這話，自忖似乎有這麼幾絲的意思，立時作揖行禮，要向姐姐妹妹們道歉。
黛玉暗自掃了王熙鳳一眼，撇過頭冷笑一下，並不說話，自顧自的坐了過去。
惜春也冷笑了笑：「鳳姐姐這怕是把二哥哥明日曠課的理由都想好了。\'哎喲，夫子，我眼睛痛，昨兒還能看的清眼前，今兒怎麼連眼前都看不見了。\'二哥哥，是不是這樣？」
寶玉未曾想過她們話中有什麼意思，只是被惜春說破自己平日裡說假話糊弄先生的事，頗覺有些不好意思，臉上都帶了些紅霞，說不出話來，只不住的傻笑。
「我看呀，你們是來聊天的，就我是來吃飯的。不如你們移步去後面兒說話，只讓我安安靜靜的吃完這餐飯。」探春坐到桌邊，接下話頭，免了王熙鳳和寶玉的尷尬。
王熙鳳作無事狀：「咱們都是厚著臉皮來的，難不成竟讓你占了便宜？誰都別攔我，我今天得把這耿道院的廚房都搬空。」
剛才的話題算是揭過了，大家樂呵呵的用著飯，至於是不是真的樂，也只有自己心裡清楚。只有寶玉是真心歡喜，還總是瞧著空子往黛玉身邊鑽，卻一次二次的被黛玉身邊的嬤嬤擋下來，他反倒越挫越勇，做著醜態惹得姐妹們發笑。
這歪打正著之下，眾人心中的鬱結這才消散了些。
黛玉初始也氣，只是王熙鳳這般作態卻也不是她真心的，不過是個搶手，說了別人不好說的話，做了別人不方便的事。想想這些，黛玉也就沒往她身上氣了。
只是想起這個別人，黛玉免不了歎了口氣。老太太年紀大了，雖心中也有謀劃，倒不似年輕時候能面面俱到，且可惜當家人外祖父走得太早，子孫又都是不成器的，自作聰明的多了，這個謀劃越走越偏離原本的軌跡，拉都拉不回來。這賈家，註定是起不來了的。
三姓家奴，誰家還敢用？
這樣想想，也氣不起來了。
眼前賈府的苟苟且且一點也沒進到黛玉的心裡，入過眼，散了也就散了。黛玉進佛堂又念了一回佛，等嬤嬤們三催四請了，才出來。面前擺著鳴雁殷勤放過來的番文書，黛玉倚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院子。
揚州的院子雖然也大，卻沒有這邊對的空曠。院子裡總有錯落的花和樹，牆邊還配著藤蔓，一片生機勃勃，眼到之處皆是景致。
小時候聽父親說起農事，春天種下的種子，秋天就會長出來。那時候自己在想什麼？對了，那時候自己央著父親和母親非要一個大大的花盆，要把哥哥種下去，等來年春天長出好多好多的哥哥。父親還真的找來一個大大的花盆，可惜哥哥進不去，自己蹲進去卻剛剛好，結果哥哥反倒要把自己種下去，來年長出好多好多妹妹來，急得自己直哭。
那時候的自己多傻呀，可那個時候的自己有多幸福呀。回憶裡有爹爹，有媽媽，有哥哥，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在林家宅子裡，何其和睦。
那會兒的景色還是一片靈巧又鬱鬱蔥蔥的綠色，讓人看著就覺得精神氣十足。可如今，抬眼看去，一片蒼茫。環顧四周，不是冰冷的高牆便是方方正正的一片天，哪裡還有那些人，哪有還有那麼些笑聲，獨有的不過是她這麼個有家歸不得，有親人見不了的慘澹人罷了。
思及此，黛玉不免自苦。
「姑娘可別哭了。若讓老爺和大爺知道了，該多心疼。這眼睛哭紅了，若大爺來看你可怎生的好。姑娘還是擦擦淚吧。」楊嬤嬤勸道。
「有他在，我如今是連哭都哭不得了嗎？既如此，你們只管奉承他去，別在我這裡礙了你們的青雲路。」黛玉嘴上雖斥著，手上卻擦著淚，也沒再哭了：「趕明兒他來了，你們有一個算一個，都讓他領了去，很不必在我這裡伺候了。」
丫頭們有眼色，早就去打了熱水備了帕子來伺候黛玉洗臉了。
只翠見黛玉疏散開了，又打趣道：「姑娘可別打發我，憑誰不知道，在姑娘這裡伺候著才是青雲路。平日裡不說姑娘賞的，就老爺賞的，大爺賞的就夠人眼饞了。這也就是姑娘這裡，奴婢之前在大爺院子裡伺候的時候，可不及姑娘這裡半分。若姑娘真要打發奴婢回大爺那裡，奴婢可得抱著姑娘大腿哭了。」
只翠本就好話，可惜在湯姆身邊的時候因著湯姆愛靜，她也就只能憋著。這下好，湯姆不放心黛玉把她放過來，這可是放開了，再加上黛玉時常思鄉，有她這樣插科打諢的，也能疏解一二。
兩頭領著賞，只翠服侍著沒有更盡心了。
說了好一會兒話，黛玉的愁思總算放開了。
讀了一會兒書，丫頭們在旁邊伺候著，也跟著多認了些字。湯姆時常拿些番文書回來給黛玉讀，丫頭們偶爾見黛玉心情好也會央求著黛玉讀讀看。
那話和揚州話還有京裡的官話都不一樣，黛玉聲音本就好聽，念來更是讓人耳朵都醉了，念完不算，黛玉時常也把書解讀一番。這房裡的丫頭，論起才華來，雖不如三春那般，也有一二分的。
「出去走走。」黛玉在房裡呆著憋悶。
丫頭們聽了自然是要準備的，只是也不知道要去哪，因此倒不好收東西了：「姑娘想去哪裡走？」鳴雁問。
黛玉自顧自的走出去：「也不拘哪裡，先走就是了，這麼大的榮國府，走到哪裡就是哪裡。」
嬤嬤趕緊跟上，鳴雁和左珍急忙接過小丫頭遞過來的披風、羽毛扇之類的物件跟在最後頭。黛玉在揚州時跟的人多，到了京城住著別人家，倒不好打人眼，因此日常跟著出門的人便扣減得只有一個嬤嬤和兩個丫頭罷了。
耿道院旁邊有一處極大的池塘，池塘邊上種滿了各式的花，如今這個時節，花開得不算多，但也算得上燦爛了。
黛玉一路走著，撫開花叢，踩過滿地的落紅，靠著池塘邊的巨石上：「就在這裡停一停。」
「奴婢帶了些魚食，姑娘不若喂喂魚。」鳴雁捧著魚食過來。黛玉擺擺手，並不接，只讓她退下。
池塘裡養了些魚，各色的錦鯉斑斕。黛玉並不太愛，這樣斑斕的魚，有身型小巧，有體態碩大者，卻沒有一絲輕盈靈巧之態，看著粗粗笨笨的，沒什麼意趣。反倒是這汪池水，碧波清透，底下的石塊都看得清楚，石塊的憨倒映出水的靈動姿態，看著清爽自在。
這麼一池水，黛玉癡癡的覺得自己整個人從心到身都安靜了。
黛玉在這頭看著水，湯姆在那頭看著水。
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黒湖看起來像個靈異事件的現場。
湯姆托著腮在黒湖邊上走來走去，最後乾脆跪坐在湖邊，把整只手都埋進黒湖裡，閉眼感受著湖裡的水在手邊流動的感覺。
水的符號又不同了。
這短短的一個月，湯姆嘗試了不同的水，死水、活水、井水、河、海，甚至連黛玉收藏起來用來泡茶的去年的雪水都被湯姆拿來用了。
本以為已經吃透了水的紋路，可嘗試了這些多水，湯姆這才發現，每種水的紋路都各有差異，沒有任何兩種水的紋路是一模一樣的。
雖然水的種類不同，但是其本源都是水，既然本源一致，那麼只要在這些差異之間找相同就必定能找到水的本源的符文。
只是，本源究竟是什麼樣子？
漢斯從遠處匆匆走來，但是看湯姆全神貫注的樣子卻不敢開口，只是安靜的站在一邊。過了許久湯姆才從湖站站起來，從懷裡掏出手帕把水都擦乾淨，湯姆在心裡描繪剛才所感應的符文，和別的符文一一對應，卻始終沒有頭緒。
「先生，學生會的成員都已經到齊。」漢斯走到湯姆的身邊接過他手上的帕子。
湯姆點點頭走在前頭，漢斯緊跟其後。
第57章 57
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站著兩個斯萊特林的學生，他們是讀書會第一次的新進成員，正在走廊上等著湯姆。他們的第一次登場必須要由湯姆帶入，才能算是正式加入了這個團體。
湯姆從走廊的那邊走過來，兩個斯萊特林看著湯姆立刻站直了身子，拿出自己最好的儀態，立在一邊等著湯姆走過來。
「您好，先生。」他們跟著漢斯叫湯姆先生。
湯姆臉上帶著得體的微笑：「歡迎你們加入。」說完這句話他便轉身往裡走，漢斯跟在他身後，新進的兩個斯萊特林則跟在最後面。
教室裡擺著一圈椅子，圍成半弧，半弧的正中心往前推靠近階梯的地方放著一張椅子在最前面。這張椅子和別的椅子離得有些距離，但就是這樣的距離反倒使得這張椅子超然脫俗，有不一樣的地位。
等待著的讀書會成員或坐或站的在半弧內交流著，只是聲音都壓得比較低，並不怎麼喧嘩。今天會有新進的成員，新成員都是湯姆和漢斯面試進來的，還沒有人知道對方是誰，對此大家都充滿了好奇心。
門開了，漢斯推著門走了進來，擋在門前，湯姆從他身邊走進來。
一見湯姆的身影，人群立刻分散開來，注意力都放在了湯姆身上，微微躬身行禮。湯姆點點頭走過去，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所有人都站在自己了自己的椅子前，直到湯姆抬手往下壓了壓，眾人才坐下。
漢斯帶著兩個新進成員走過來，指示他們站過去了，漢斯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兩個人站在半弧的中間，有些緊張，但是儀態甚好。湯姆帶著淡淡的微笑向所有人介紹了這兩個新人，等他說出了新人加入的話，這個房間裡其他的成員才爆發出了熱情。
這是一個以湯姆為首的團隊，一開始只是求平安的意願漸漸的被追求力量而代替。
每一次的聚會湯姆都讓能所有人真實的感覺到什麼叫強大的魔力，他教習他們練習魔咒，教習他們熬制魔藥，教習他們怎麼才能最大程度的施展魔力。
湯姆在潛移默化的提升自己在這個團隊裡面的權威性，到現在為止，他也確實是成功了。他的意志主宰了整個團體的意志，他的想法就是這個團隊下一步的實踐。
在這個黑魔法充斥，實力也越來越強大的團隊裡面，湯姆終於走出了他黑魔王的第一步。
今天的聚會很成功，所有人都掌握了最新的這個黑魔法，每個人都很滿意今天的結果，臉上都帶著笑，可是上首的湯姆似乎並沒有這樣的興奮。
好長時間了，湯姆一直都摸不清水的本質，心中煩悶得很，此時看到這些人笑著，心裡倒有一些我都不高興，你們也別高興的想法。
他帶著未達眼底的假笑端坐在上座：「先生們，你們很高興？我想我有責任也有必要提醒你們，這只是一個基礎的攻擊魔法，倘若你們為此失了分寸，那麼在更為輝煌的未來的未來中，我真的不能確認能不能和你們走在一起。」
所有人都冷靜下來，情緒都收了起來。
湯姆站起身來，巡視一圈，所有人都收起了表情，肅立而站。
穿過避讓的人群走出教室，湯姆心裡悶著，想著今天是週末，陳先生那邊也沒有課，隨手打開虛空中的大門邊到了黛玉房裡。
黛玉正在窗前敲著棋子對著縱橫的棋盤冥思苦想，湯姆走到她身後看了看隨手撚起一顆棋子布下去。
眼前出現了一隻手黛玉這才發現湯姆回來了，把棋子扔回棋盒裡：「你這人，莫不是不知道『觀棋不語真君子』這話。」
「我倒是不知道原來我剛才還說了話。」湯姆自在的靠到床上去，他身上穿的還是在學校的校袍和一身西裝，只翠殷勤的上去給他脫了鞋子，又把他隨手扔開的校袍收拾起來。
湯姆扯松了領帶，又解了兩顆扣子，重新靠在左珍已經鋪好靠枕的床頭：「這個時間點了，怎麼在這裡？董先生講完課你不是該去老太太那邊嗎？」
董先生是林如海再揚州聘的一位女先生，專程送到京裡來給黛玉做老師的。她出自淮西董氏，詩書傳家的一族，族風清正。及笄之年嫁于曲北的曲家，只是不及三年丈夫便因病而去。
董曲兩族皆有名望，其間族人也甚是開明，並不妨礙董先生再嫁，只是董先生顧念著這段夫妻情自願守著。既然這是董先生自己的想法，兩族之中也沒有人強迫她，曲家每年也能從祭田中分出董先生的份來，因著這些年董先生鑽研學問，其才名也頗有人知，如此才名人品上佳的先生，倒是不少人家搶著要迎董先生來教。
現在能到京裡來教習黛玉，倒是林如海花了不少手段來的。
黛玉把棋子打亂，轉頭對湯姆到：「今日二舅母的親戚來了，大家都去迎了，我一個守著孝的，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也就回來了。」
「二舅母的親戚？哪個？」湯姆還有些不清楚。
鳴雁解釋道：「回大爺，是王家的次女，嫁到金陵薛家皇商的那個。她有一子一女，前兩年薛家大家長去世了，他們孤兒寡母的在金陵左支右絀，不成樣子，這才來了京裡，打算借著王賈兩府的威勢來維持家業。」
「聽說還有一事。說是薛家的那個大爺在金陵瑋哥丫頭打死人，死的還是個鄉紳，因此避禍來了。」只翠接著鳴雁的話解釋。
「打死鄉紳？我回頭去打聽打聽，看看是怎麼回事。」湯姆想了想，又說：「金陵薛家，聽說也是這四大家族之一，怎麼現在竟落魄到打死個鄉紳還要居家逃亡的地步。」
「這倒是，我雖不知世事，但這種事情也聽說過。那些不守規矩的大家族，若是在外逞兇鬥狠出了人命，不過是派人拿著銀子和名帖出去打點打點就行，實在躲不過也不過是推個奴才出來頂了，怎麼就至於舉家逃亡出來了。」黛玉心裡覺得有些不妥當，總覺得這事有些詫異，猜度著是不是有什麼是自己搞錯來的。
「你若有興趣，我晚上回去交代恒其起打聽打聽。」湯姆無所謂的說。
「這倒不需要大爺來打聽了。來了親戚，姑娘早上就交代了林總管去打聽這事。」鳴雁這話說得嬌俏：「另外還有一個消息，小丫頭剛報上來的，大爺和姑娘鐵定不知道。」
「你既知道還不快說，莫不是要等著給了茶水費才肯多說兩個字？」黛玉轉頭去吩咐湯姆：「快，還不快打賞些，否則咱們的先生可是不說話的。」
湯姆笑一笑，只翠隨手從櫃子裡掏出一些錢，抓著鳴雁的手塞過去：「給了先生茶水錢，先生還不快些說，仔細打擾了我家大爺和姑娘的雅興砸了你的攤子去。」
「各位看官聽我說。」鳴雁不僅不拿喬，還做了說書先生的樣子，撚了撚不存在的鬍鬚：「那薛家上京，聽說是為了薛家姑娘參選的事情。」
「參選？宮裡的？」郭嬤嬤向來是少話的，這時候卻問了出來。
「有不妥當？」湯姆問。
郭嬤嬤順了順話：「也不知道算不算不妥當。宮裡頭參選也是分了三六九等的。這頭一等自然是為皇家男子選的，這是朝廷官員家的女兒才有資格參選的，當然若是捨不得也是可以找個法子避了的。再次一等，就是給宮裡的公主郡主選伴讀，這也是要求了官銜的，最末的一等自然是宮裡宮女的采選，可即便這一等要的也是良家子。」
「不過是個分等的采選，怎麼就不妥了？」黛玉問。
「姑娘年紀還小，因此這些並未和姑娘說過。這宮裡的采選，不管是哪一等采選都不會采選商家之女。」郭嬤嬤道：「士農工商，商在最下麵，哪怕他是個皇商。」
「也就是說參選這事是假的？」湯姆自言自語。
鳴雁道：「想必是假的，小丫頭們碎嘴說的是要去選公主的侍讀。按嬤嬤說的話，那就肯定是假的了。」
「行了，管人家真真假假，與我們何干，背著人說了這麼些也就夠了，莫要再言。」黛玉喝住小丫頭們的興奮，又問湯姆：「你今日回來做什麼？回家了嗎？」
「晚些回去。」湯姆皺著眉，不太高興的樣子：「上次不是同你說了符文嗎？我這一月來嘗試了許多水，發現每種水的符文都不一樣，我想我還沒有找到水的本源，思來想去不得其法。」
「你且畫來與我看看。」黛玉道。
作者有話要說：
家裡有一隻會飛的小強，升級版的，好害怕，嚇得朕一身一身的冒冷汗，能不能假裝它已經爬出去了呀！好害怕，【哭得淚流滿面】
第58章 58
上一次黛玉的一番話讓湯姆茅塞頓開，這一次，他也抱著很大的希望。丫頭們備好筆墨，湯姆和黛玉一起站在書桌旁。
湯姆一張一張的畫著，每畫完一張黛玉就拿過去細細的看，湯姆畫了好半晌才停筆。黛玉拿著一疊紙坐到大椅子上，翻來覆去的看，並不說話。翻來覆去的看了好久了，黛玉放下手裡的紙對湯姆微微搖頭。
有些洩氣的閉了閉眼睛，湯姆對黛玉招招手：「過來。」
黛玉走過去，湯姆牽著她的手引她坐在自己身邊，掏出魔杖讓黛玉握著，自己從後面半摟著她，握著她拿著魔杖的手：「我帶你看看這些水的樣子。」
湯姆牽引著黛玉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又一個的關於水的符號。無數的符文痕跡被明顯的描繪出來，在最後一筆完成時又凝結成一滴水珠。
規則的軌跡在他們手底下慢慢被描繪出來，又形成一個又一個的現象。他們同時陷入了這種不可說的玄之又玄的境地。
相同的符號，不同的符號，湯姆已經沒有帶領著黛玉了，他們控制著魔杖，在虛空中默契的畫出了一致的軌跡。
無數次的重複後，一個從來沒出現過的符號，一個新的符文在虛空中被一筆一畫的畫了出來，最後一筆結束，一滴水滴在空中懸浮。
真正的水，水的本源。
湯姆心中狂喜，黛玉也帶著驚喜看著他：「這就是了吧？」
這滴水的意義和它的價值已經讓湯姆激動得說不出話了。魔法書上是有各種不同的符文的，但那些符文基本都是殘缺的，而且沒有任何一個符文能觸及本源，和天地之力相應和。而現在，這個符文辦到了，最後一筆結束的時候，湯姆明顯感覺到天地間的魔力不是平常的安靜，而是在在洶湧的波動著。
湯姆不用懷疑這個符文的威力，只那一刻的明悟就夠了，這些事，不必說，不用探究，心中直覺便能說明一切。
「這就是了。」湯姆對黛玉說：「你時常看的老子，想來我也該看看了。」
兩人正要嬉笑一陣，晴空萬里的天空突然就烏雲密佈起來，天地間頓時暗淡下來。雲層堆積得很厚，其中不時響起陣陣悶雷的轟鳴，幾道閃電在雲層中穿行肉眼可見。
「哥哥？」黛玉有些驚恐的看著湯姆。
「不要擔心，沒事的。我現在回霍格沃茲，那裡有最強的的防禦，不要怕，沒事的。」湯姆的心莫名的提緊了，但是還是要穩住安慰黛玉。手中飛快的畫出水，不停的重複。湯姆從虛空中拉開大門退著走進門裡，一邊在手上不停的畫著水，一邊嗨笑著安慰黛玉：「不要怕，我馬上就來。」
心提到了喉嚨口，湯姆感覺有一道視線籠罩在自己身上，和現在感受的威壓比起來，當時面聖時的皇帝簡直是只蜉蝣。
就這麼一息，湯姆幾乎不能呼吸，額頭冒出了汗，退後的腳步越來越沉重，如泰山壓頂一般，幾乎要抬不起腳來了。但是不能露怯，還要保持微笑，不能讓黛玉害怕，擔心。
不過兩步的距離，湯姆覺得自己好像走了一遍揚州到京城的路，直到腳下踩到了霍格沃茲的地毯，他才敢稍微露出一絲的痛苦。
黛玉在陣陣的雷聲中看著湯姆幾乎要扭曲的臉，這張臉在黛玉的眼裡似乎和賈敏永遠閉上眼的那張臉重合了。驚恐像洪水一樣瞬間淹沒了黛玉：「哥哥。」
門關上的一瞬間，黛玉沖過了那條界線，撞進了湯姆的懷裡，此時的湯姆已經沒有力氣再接住黛玉，再安慰她。在骨頭裡不斷爆炸的痛感讓湯姆連站的力氣都沒有，只能順著黛玉撞過來的小力氣倒在地上。
「姑娘。」伺候的丫頭婆子齊齊沖上前，可所有人都撲了一個空，那扇門，就這麼在所有人面前消失，找不到來處。
外面驟然消散的雲層，雷聲和閃電已經沒有人關心了。
「屋裡伺候的都到這裡來，誰敢擅動就地打死。左珍，去守著院子，耿道院理裡不許人隨意走動，桓琅，你帶個丫頭去老太太那裡就說姑娘接到揚州來的信，進了小佛堂，晚上就不過去了，稍疏解些再同老太太請安。郭嬤嬤，還麻煩你守著這裡，我帶人去請林總管，這樣的事情，總要有個人來拿主意。」楊嬤嬤幾乎瞬間就拿了主意。
郭嬤嬤雖不如楊嬤嬤這般急智，但好歹從宮裡太妃身邊來的，因此並不是看不清行事的人，此番楊嬤嬤安排得已經夠盡善盡美了，此時她也只能配合。
這般的慌亂，那頭的黛玉和湯姆是沒心思去管的。
如果黛玉不跟過來，湯姆一定會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去禁林裡面，免得雷下來引起不必要的關注，可黛玉跟過來了，湯姆已經不能思考黛玉是怎麼來的了，現在的湯姆已經不能帶著黛玉去禁林了，他也不願意，畢竟霍格沃茲更安全是一定的，為了黛玉的安全，即使有了麻煩也沒有關係。
天上的異動跟著湯姆來了這個世界，這番異動自然也引起了霍格沃茲教授們的注意，但是誰都查不出來個究竟，只能約束著學生回到休息室。
雷電相擊，一些細碎的雷電落在地上，燒焦了不少地皮。這些雷電明明沒有落到湯姆身上，但是他卻能感到被雷電劈在身上的痛苦，從頭劈下，頭骨幾乎破碎的痛苦來得太突然了，湯姆倒在地上，雙手抱頭，卻不能緩解一絲的痛苦。
「哥哥。」黛玉嚇得雙目含淚，抱著湯姆，想要疏解他的痛苦卻無從下手。
雷聲湧動，湯姆瞬間渾身痙攣，似乎有雷從背後下來直擊心臟，背後的焦灼感已經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了，心臟爆裂的痛覺掌控著他整個人。
湯姆痙攣似的捲曲著身子，雙目赤紅，牙關緊咬，滿口的血，黛玉連帕子都忘了，直接拿手去擦湯姆溢出的血。
「叩，叩，叩。」敲門的聲音響起，漢斯在外面說話：「先生，外面情況有些不對，教授大家都呆在宿舍，不准離開，級長現在正在清點人數。」
門阻隔了湯姆痛苦而又壓抑的聲音，漢斯不確定湯姆是不在還是沒聽到，又敲著門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還問是否可以進來。
湯姆教過黛玉番話，她自然是聽得懂的，可現在的情況是不允許讓人發現的。黛玉抱著湯姆，探過身來從矮幾上拿過小花瓶，用盡全力扔在了門上。
花瓶破碎在門上的聲音響起，漢斯正在再敲門的動作停止了，好一會兒外面沒有了聲音，黛玉這才放下心來。
又是一道雷聲，湯姆泄力的落在黛玉懷裡，噴出一口血來，正落在黛玉胸前。黛玉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哭，怎麼怕了。她只是肅著一張臉，看起來很鎮定的抱著湯姆，擦掉湯姆臉上的血跡。
那雷分明是劈在外面，可每次雷聲一響卻讓湯姆覺得是生生的劈在自己身上。
雷電在血管裡游走，湯姆忍受著整個人被撕裂的痛苦。雷聲不斷，一寸一寸的敲碎骨頭的霸道讓湯姆整個人都癱在地上，血液從他的毛孔裡滲出來。他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在黛玉的懷裡，痛苦催使著他的臉扭曲得不成樣子。
黛玉抱著湯姆，任由他拽著自己的衣角，青筋暴起。她臉上有溫柔，有鎮定，就是沒有恐慌，她輕輕的拍著湯姆，就像以前賈敏或者湯姆哄她睡覺一樣，輕輕的。
那一絲絲的認命被她很好的藏在了平靜下麵。
這樣的痛苦，湯姆和黛玉都不知道維持了多長時間，彷佛是一生，又仿佛只是一瞬。空氣安靜了很久，沒有了轟鳴的雷聲，也沒有湯姆痛苦的□□和粗喘。
「玉兒。」湯姆活過來了。黛玉還是木木然的那個姿勢，那個動作，那個表情。
湯姆力竭，全身乏力，連睜開眼睛都有些勉強：「玉兒，扶我去浴室。」好歹還知道浴室的方向，黛玉讓湯姆半靠在自己身上，順著湯姆的力氣往旁邊的小門走。
進了門，湯姆放開扶著黛玉的手，整個人癱軟在地板上。黛玉伸手過來扶，湯姆借著力翻進了浴缸裡，浴缸裡的水濺出來，打濕了地面。被濺起來的水打濕了衣裳，還踩在水裡的黛玉無知無覺。
湯姆泡在水裡，這才算松了一口氣。一口氣松下去了，湯姆這才注意到黛玉的木然，他搖了搖黛玉的肩膀：「玉兒？」
第59章 59
黛玉沒有絲毫的反應，雙眼無神。湯姆著急了，他強撐著身子，手肘支撐在浴缸邊上，撫摸著黛玉的臉頰：「玉兒，玉兒你看看我，你看我現在沒事了，我好好的，你看，我們都好好的。」
湯姆撈起一把水，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牽著黛玉的手在自己臉上描繪著，時不時的讓她探一探自己的鼻息。
黛玉的眼睛裡漸漸有了一絲神采，她認真的看著湯姆，一句話不說，又仔細的探了探他的鼻息，突然就哭出了聲來：「哥哥，哥哥你嚇死我了。」
湯姆把黛玉抱進懷裡，一下一下的輕撫她的髮絲。襯衫早在剛才就已經零落了，肌肉稍顯的胸膛暴露出來，衣服被水打濕，貼在身上，勾勒出一些俐落的線條。
這個時候不管是黛玉還是湯姆都沒有人顧忌舒服不舒服的事情，湯姆拉著黛玉的手在自己胸膛：「你看，他還在跳，是不是。我現在很好，非常好。」
黛玉說不出話來，只是哭。
「不要怕，我們現在回去好不好？」湯姆從水來站起來，脫力讓他全身的肌肉都在叫囂著疼痛，可這個時候不是示弱的時候，黛玉還在六神無主的哭泣中，現在他必須要先讓黛玉安穩下來。
虛空中拉開大門，這頭人早就慌了神，此刻看見兄妹倆回來，心中立時大定，連忙上前攙扶著。
湯姆把懷裡的黛玉交給郭嬤嬤，黛玉卻靠著他，並不放開握緊他手的那只手，湯姆只得扶著她，讓她靠到榻上：「去請大夫，備熱水給玉兒梳洗。」
一屋子的人像得了主心骨一樣忙開了去。
浴盆很快就備好的，嬤嬤來請，黛玉卻驚魂未定的靠在湯姆懷裡。她現在還深陷在湯姆剛才的痛苦中，不敢離開半步。
「你先去洗漱，你看，我這個樣子也是要洗清的。」湯姆哄著她，黛玉現在已經是回過神了，乖巧的點點頭，努力讓自己顫抖的雙手停下來。
湯姆見她去了，略站了站便去了側間梳洗。火速的把自己打理清楚，湯姆便等在臥榻邊上。黛玉出來得很快，看到湯姆好好的坐在那裡了才放鬆了表情。
黛玉乖乖的倚靠在湯姆懷裡，兩人也不說話，就這麼安靜的待著。黛玉是在怕，湯姆卻是因為脫力。此刻魔力在兩人之間迴圈輪轉，雖然湯姆之前受傷頗深，但此刻對魔力的感覺卻完全不同了。
從前他雖然可以通過自身的魔力去溝通調動天地間的魔力，但是兩股力量向來涇渭分明，根本合不到一起去。而現在，湯姆能感覺到，天地間不屬於自己的魔力也歡快的從自己身體裡跳過，隱隱的壁壘似乎已經被打破了，好些瞬間，湯姆甚至覺得自己已經融入天地之間了，能憑著自己的心意任何使用任何的魔力，就如同一切來於自身。
現在的強大是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的。
大夫來了。
湯姆避開在緯紗後面，此時的他不該在現在出現在這裡。
鳴雁放下床幃，黛玉只露了一隻手出來，上面還蓋著一張青色的絹子。老大夫把著脈，撚著自己花白的長鬍鬚良久，放下黛玉的手，和匆匆趕過來的王熙鳳交代：「姑娘並無大事，只是一時心情激蕩之下，情緒大悲大喜引起的，連安神藥都不必多吃，只今夜吃一副，日後多用些補氣的食材也就好了。」
這大夫是揚州林家用的張大夫推舉的，一家子都被奉養在林家，因此湯姆和黛玉對他還是很放心的。
王熙鳳本在賈母處應承，起先丫頭來報黛玉看了書信進佛堂的事，賈母並沒什麼，只是歎了氣，後面請大夫時，卻是坐不住了，非要來看看，好不容易一屋子的人勸下來了，賈母才急令王熙鳳來照應。
「二嫂子，我沒事了，就是有些精神不濟，我躺躺也就好了，你且去回外祖母，切莫讓她因我的事而傷了身體。」大夫下去了，黛玉靠在床頭想打發了王熙鳳，好讓湯姆出來。
黛玉請大夫的事情一傳到榮慶堂薛家就看著賈母的眼神告辭了，王熙鳳也不急著此時要回去：「妹妹只管放心，平兒已經去了，我留在這裡，看你好些了再走，否則老祖宗怎麼放得下心來。」
黛玉揉了揉太陽穴：「平兒去了我能放什麼心，她縱使說得清楚也按不了外祖母的心，還是要你這個大紅人去說，外祖母才能真正放下心來。況且你也看到了，我歇一歇也就沒事了，你在這裡，我想著招待你，反而睡不好。你且去吧，你能幫我安好外祖母的心，就是照看我了。」
王熙鳳這才不推遲，又對著丫頭婆子們囑咐了好大一陣，這才離開。
這邊王熙鳳趕著腳的回了榮慶堂，果然賈母並不放心，還急切切的要打發丫頭再去看。王熙鳳如今回來了，自然好好的解釋安撫了一陣。
王熙鳳走後，賈母還是心懸著。年紀大了，不免有些入迷，想著薛家一來黛玉就病了，難不得就有些懷疑是不是薛家帶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來，這麼一想，對薛家本就不熱切，現在就更淡了些。只是活了這麼些年，做戲是做慣了的，因此也沒什麼人發現。
賈母在這邊對薛家人有意見，王夫人那邊對黛玉久更有意見了。賈母本說在榮慶堂擺上一桌來歡迎薛家人，誰知黛玉招了大夫進來，賈母也沒了心思，宴席也從大家的家宴改成了姐妹倆的小宴。
親戚來訪，不出來迎不說，竟還告出病來了，生生的攪了晚上的宴席。
新仇舊恨，王夫人好不容易來個親近的妹妹，這下子，苦水倒得根本停不下來。薛蟠在賈政處就不說了，薛寶釵跟在自家母親身邊，生生的聽了一耳朵王夫人對賈敏和黛玉的不滿。
「你是不知道，她雖年紀小，但行事確一點不收斂。家裡的下人去請了她幾次，她竟惱了，向老太太要了賣身契，竟把那一家子都打得半死，賣了出去，沒有一絲憐憫。你說，雖說她是咱們家姑奶奶的女兒，可好歹她現在也是客居，怎麼就做出這沒樣子的事。外頭的人若知道了，難免不清楚情況說咱們府上的姑娘都是這脾性。」王夫人說起黛玉來，不是一兩點的義憤填膺。
什麼體弱不堪，什麼小小年紀行事狠戾，什麼奢侈不知勤儉。真真是什麼話都有，還是薛姨媽看著有些過了打發了寶釵，王夫人這才反應過來。
薛姨媽剛來，也不知道什麼話好說，什麼話不好說，只得先應和著：「據我知道的，林家的姑娘年紀還小，姐姐你□□□□就好了。不過既是客居，想來是住不長的，你也不必為她如此憂心。」
「我的妹妹，好歹你來了，有個人能聽聽我說話。再看看咱們寶釵，這樣的品貌性情，那林家丫頭能有她一分，我也不擔這個閒心了。」王夫人說話的時候顯然沒有考慮到自己的身份，薛姨媽想著還要借賈府的勢，也不好說些什麼。
王夫人還在興頭上，拉著薛姨媽說了好半夜的私房話。待薛姨媽回了梨香院，薛蟠和寶釵早就睡下了。
多餘的人勸走了，湯姆也走了出來：「好好休息，等你睡好了我再走。」今日發生這麼大的異動，湯姆擔心會出什麼岔子，必須要回去霍格沃茲守著，以免有突發情況不能照應。
「你別走。留下來陪我。」過了六歲，來了京裡，黛玉便甚少提什麼要求，只是這一次實在嚇狠了，才不願意湯姆離開。
湯姆是擔心的，只是霍格沃茲那邊也放不下心來，他正想著或許今晚可以讓黛玉去霍格沃茲過夜，黛玉先發了話：「或者我同你去你學校。」黛玉是看出了湯姆的為難的，只是她雖害怕也不願意讓湯姆如此為難。
湯姆心疼，自從賈敏死後，黛玉來了京裡，她越來越懂事，越來越聰慧，可是這樣的懂事和聰慧卻讓湯姆心疼得不得了。
這要多大的痛苦和磨難才能讓一個不到九歲的小女孩學會事事看人臉色，學會事事皆要三思的。她才九歲不到，還應該是憨吃傻玩的年紀，怎麼就要多思多慮了。
第60章 60
湯姆看著她帶著恐懼和殷切的眼神，此刻即使黛玉要的是他的命，他也不會推辭：「那今天晚上咱們去霍格沃茲過夜，讓嬤嬤給你收拾東西。晚上或許我還可以帶你出去夜遊，或者咱們可以一起看一本奇怪的書。」
考慮到黛玉的身體，也想找些黛玉陌生的東西來分散她的注意力，湯姆覺得去霍格沃茲可能真的是個好主意，畢竟她已經去過一次了不是嗎？或許這是梅林對他這次痛苦的一個補償。
黛玉本來就穿的寢衣，現在只是在外面又裹了一層披風。一個不大的包袱收好了，棉被什麼的湯姆嫌拿得麻煩懶得鋪，也就沒帶，現在包袱裡裝的不過是黛玉喝慣了的花露和她睡前看的書，還有兩件放床頭的小東西。
湯姆半摟著黛玉開了門，又接過那個小包袱：「我們先過去，明天早上回來，有人來探玉兒，你們就打發了，別讓人發現了。」說完兩個人就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回房間的時候還是那般的亂，顯然家養小精靈沒有來過，一個清理一新把寢室打掃乾淨，湯姆拉開被子，讓黛玉先躺進去。
黛玉根本不過去，只是四周打量著。這裡的東西雖說湯姆日常也在林家用過，但兩種不同的文化讓黛玉還是起了好奇心，她四處看著，也不管湯姆的一臉無奈，放任自己的好奇心，直接就把湯姆忽略了。
好吧，至少轉移黛玉的注意力這一點目的是達到了。
湯姆也換了舒適的睡衣，跟在黛玉後面，大小姐對什麼感興趣了，他就要充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解答角色，從樣子到歷史，一一的都要說清楚。
黛玉對湯姆房裡那幾幅文藝復興的時期的油畫最感興趣，雖說羞得很，但是那樣不同風格的畫很是得她的歡喜。湯姆少不得一一的介紹一番，又說了相關的歷史，聽得黛玉目瞪口呆。
兩人一人看一人說，正起著勁，門被敲響了。
兩人一同看向門口。湯姆牽著黛玉讓她在浴室門口且站一站，浴室門和寢室門是一條線上，只要黛玉不出浴室，哪怕門開著，也沒人能看到黛玉。
湯姆渡步過去，開了門，又轉身坐回正對門口的大椅子上，這個位置他能同時看到黛玉和寢室門口。
門口站著的是讀書會裡包括漢斯的五個骨幹成員。湯姆沒有看他們，只是低垂著眼眸打量著手的杯盞：「什麼事？」
湯姆沒有叫進，那五個人就站在門口，沒有往前一步。
「格蘭芬多來挑事了。」湯姆聽了挑挑眉，漢斯繼續說：「之前的異動，大部分學生都在休息室，沒在的也都在他們的寢室確認了人數，只有您一直沒有露面。現在四個學院的高年級級長在確認各各學院的人數，格蘭芬多的首席以您沒有出現的理由正在找茬兒。格蘭芬多的態度很強硬。」
自從鄧布利多當上副校長，格蘭芬多地對其他三個學院的態度也越來越強硬，其他兩個學院都已經被下過臉了，現在輪到斯萊特林了。這一次不會是意外，即使不是湯姆，他們也會找到別的岔子來找茬。
「知道了，等我片刻。」湯姆關了門，順手拿起床尾的睡衣外袍，對黛玉說：「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就回來。」
黛玉咬著下唇點點頭，湯姆輕輕的拍了拍她的頭頂，這才安心的出去。
外面的五個人等在那裡，湯姆穿著睡衣和軟底拖鞋走在最前面。
長長的甬道盡頭就是休息室了。四個級長坐在中間的大沙發，阿薩斯和都鐸兩人站在稍後一些的吧台處，人群隱隱以他們為中心包圍著。
湯姆來了，身後的基恩和瑞克搶在前面開了一條路出來，其實倒不用他們開路，看著湯姆到了，這條路上的學生都自覺的讓出來一條路來。
湯姆站在人群隔出來的真空帶的外沿，先與阿薩斯點頭，接著看向斯萊特林此次事件的負責人，7年級的級長克拉克·布萊恩。
布萊恩站起身來對湯姆點頭示意，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的級長也相應站起來，只有格蘭芬多拖拖拉拉，他不過是微微抬了抬屁股，離沙發的距離微不可見，姿態十分囂張。
「請坐。」布萊恩抬手示意旁邊的單人沙發。
湯姆微笑的點點頭，似乎根本沒有看到格蘭芬多的囂張放在眼裡。轉身向小單人沙發走去，讀書會的成員也集體轉移到小沙發的背後。
沒有一點休息從霍格沃茲到耿道院，又從耿道院回來，湯姆覺得有些頭暈目眩，但是必須要強撐著先把格蘭芬多糊弄過去。
湯姆態度如常坐定，儀態風華，含笑叫了一聲：「克拉克。」
克拉克正要回應，格蘭芬多的級長威恩·蓋奇先開了口：「裡德爾，關於今天的的異動。學校要求學生必須呆在宿舍，但是顯然我們並沒有在休息室或者寢室看到你，我想你需要解釋一下你下午的行程。」
「我在寢室這件事情，我以為漢斯可以作證。畢竟當時是他來敲的門。」湯姆道。
「並沒有看見你不是嗎？」蓋奇表現的胸有成竹，特別是湯姆現在臉色蒼白不帶一點血色的樣子讓他更有信心了：「今天從中午開始雷電交加，校長下令所有學生回到宿舍，不准擅自離開。但是很遺憾，兩位拉文克勞的學生因為在圖書館，沒有來得及及時回宿舍，在回去的路上不幸被雷電擊中，現在經過醫療翼的確定，他們變成了啞炮。」
蓋奇說這話的時候拉文克勞的表情很低沉，只是他在一旁並沒有說話。
這番話一出來，整個休息室都喧嘩了，雖然每個人都壓低了聲音，但是這麼多人，難免使得休息室變得吵鬧。
拉文克勞的級長無視于周圍低聲的交流，解釋道：「這次事件受傷的一共有四個人，兩位拉文克勞，一位赫奇帕奇，一位格蘭芬多，這四位都是因為沒有及時回到宿舍而被雷電擊倒變成啞炮。教授們猜測，只要在這場雷電中暴露在露天處就一定會被擊倒，而被擊倒就一定會變成啞炮。」
竊竊私語的聲音頓時停了，所有人都看著湯姆，這位以實力聞名的斯萊特林，如果他當時真的不再寢室，那是不是可以推測，現在的他或許已經是一個麻瓜了。
這個時刻關係這斯萊特林的勢力劃分，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
「所以，裡德爾。為了你好，我認為你還是去醫療翼最好。」蓋奇好像在關心湯姆一樣，只是眼睛裡的幸災樂禍藏都藏不住。
湯姆當時是否在寢室，這確實是關係著斯萊特林現在的勢力劃分，畢竟他的讀書會實力雄厚，還有不少的斯萊特林雖然沒有加入讀書會但是卻以讀書會馬首是瞻，但是這些都是斯萊特林的內部事宜，即使有動盪也輪不到斯萊特林以外的人插手。
「蓋奇，這是地窖。」斯萊特林的級長克拉克提醒蓋奇，接著也不管他就對漢斯問：「下午是你去的裡德爾的房間？」
「是。」漢斯矜持的點點頭，依舊站在湯姆身後。
「他在嗎？」克拉克又問。
「在，我是在得到答覆之後才離開的。」漢斯回答。
克拉克實際上不在乎事實是什麼樣的，他馬上要畢業了，就算要重新劃分勢力也輪不到他了，他現在需要做的僅僅是保住斯萊特林在學院內的安靜，保證斯萊特林的大洗牌能夠安靜的進行。至於內部怎麼劃分，那是斯萊特林內部的後續事件了。
「我想事情已經很清楚了。」在斯萊特林的地窖裡面，克拉克是主人身份，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明顯這件事情就這樣了結了，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的級長已經開始準備要往外走了，但是格蘭芬多顯然沒有這樣的想法。
「嘿，布萊恩，一位斯萊特林的未來可不是一件小事，作為級長我們有責任要搞清楚這件事情。」蓋奇說話的時候好像真是一位負責任又悲天憫人的級長，不過，如果他眼中的輕蔑能收好些，那就更能說服人了。
他隨手把杯子裡的紅茶碰倒在桌上：「來吧，裡德爾，你這樣的天才想必一個清理一新是難不倒你的，讓我們放放心吧。」他把矛頭直指湯姆。
悠于 2018-4-14 19:15
第61章 61
湯姆一直沒有說話，聽著他們唱戲也太累，並不想開口。但是現在蓋奇拿話指准了他，顯然事情並不會這麼簡單結束，湯姆只想趕緊結束這一切，好回去陪著黛玉好好的休息休息。
「如你所願。」湯姆的聲音低沉悅耳。
他不過微微抬起了手，指尖畫出了一個小小的圓。一條銀白色的巨蟒從這個圓裡面沖出來，在休息室裡遊走了一圈。
守護神咒。
巨蟒在休息室裡遊走一圈，大家因為今天的雷電而產生的疲憊的□□消散了不少。這巨蟒在休息室裡遊走了一圈之後並沒有如大家意料的消散，而是虛影著盤旋在湯姆身後。
眾人都有些驚呆的樣子。守護神咒大多數人都能施展，但是沒有人有這麼強大的力量，甚至能對整個休息室的人都有影響，而且這咒語的效果並沒有隨之消散，反而凝結成虛像守護著湯姆。
無杖魔法，還如此強大。
不過區區四年級，就有這樣的實力。休息室裡剛剛翻騰的心思立刻歇息了。
「還有別的什麼疑問嗎？」湯姆淡然的問著，絲毫沒有在意盤旋在自己身上的巨蟒，畢竟和時常幹這種事的納吉亞比起來，這種虛影的東西可是一點重量也沒有，所以湯姆習慣得不得了。
感不感動？敢不敢動？還敢不敢有疑問？你就差把別人臉打爛了，誰還有敢疑問。
「既然諸位沒有什麼問題，那麼我就先失陪了。」湯姆站起身來，人群幾乎是唰的一下給他讓開一條通道。
學生會的成員以及一部分的斯萊特林跟在他後面離開了休息室。
現在的勢力分佈已經是很明顯的事情了。
「漢斯，我需要一些文藝復興時期的讀物，明天早上給我。」湯姆想著黛玉對那些油畫的喜愛，進門前對漢斯交代了一下。
「玉兒。」黛玉整個人縮在沙發上，聽見湯姆的聲音抬頭看了看湯姆。
湯姆走過去，蹲在她身邊：「去休息吧，現在也太晚了。」黛玉點點頭，順著湯姆站起來。斯萊特林站的床很大，也很高，黛玉還要湯姆扶著才好上去。
雖然不同于家裡的高床軟枕，但是這裡的床也很軟，就像整個人都被陷在柔軟的棉絮裡面，被窩裡還帶著湯姆身上的冷香，黛玉心裡很安穩，幾乎是沾著枕頭就睡著了。
這裡沒有腳踏，湯姆也不願意睡地毯上，就靠著黛玉睡了。
黛玉是睡熟了的，湯姆看著黛玉的小臉，卻還醒著。小姑娘臉小小的，就巴掌那麼一點，五官稚嫩，一點也沒有長開。
她還不到9歲，不過是個半大的姑娘，先喪母，又離鄉背井的求活，現在又受了這麼重的驚嚇。湯姆心裡發疼，他怎麼就不能護得住黛玉，不能讓她安康過活。
湯姆無比的痛恨自己的無能。
夜已闌幹，黑暗中已經看不清黛玉的樣子，只能感覺到她往自己身邊蹭了蹭。小姑娘身上還帶著一點點的奶香，湯姆就是在這股奶香裡睡著的。
再睜開眼來，太陽已經很亮了，地窖裡都能看到外面晃眼的陽光。
從來沒有起得這麼晚過，湯姆不免有些晃神。門外的敲門聲又響了一遍，湯姆看著黛玉不安穩的動了動，趕緊從旁邊滑下床去開了門。
「什麼事？」湯姆只開了一個門縫。
漢斯把手上的書舉起來了一點點：「先生，昨天你吩咐的書。」
湯姆還有點愣，只是臉上沒有表現出來：「好的。」接過書，關上門，把書隨手放放櫃子上，湯姆關了門縮回被窩裡，眼睛閉上就又睡著了。
房間裡很安靜，陽光裡還有灰塵舞動的樣子。
黛玉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覺得身上都有些發酸了。推開被子坐起來：「水。」說了話才想起來這裡不是在林家是在霍格沃茲。
這一番動作雖然不大但是也足以喚醒湯姆了，湯姆也有些暈乎乎的坐起來，伸手抱了抱黛玉。黛玉推了推湯姆：「哥哥，我想喝水。」
湯姆半眯著眼探過身從床頭拿過一隻琺瑯杯子端在手上，黛玉就著湯姆的手喝了兩口，湯姆還眯著，黛玉推了推他的手他才反應過來，一口喝掉剩餘的水，又趴回被窩裡，在枕頭上狠狠的磨蹭兩下，人才真正醒了。
「今天回去嗎？」湯姆還在枕頭上，只是偏過頭去問黛玉。
黛玉搖搖頭：「不想回去。」她身量還小，坐在寬大的床上，整個人就更小了，被子有些大，讓她看起來好像整個人都被埋進去了一樣。
湯姆伸出手去牽住黛玉的手，黛玉手小小的，被湯姆整個握在手裡：「那我去給你拿兩件衣服來換洗，你等等我。」
黛玉乖乖的點點頭。
湯姆又捏了捏黛玉的小手，翻身下了床，腳一落地就沒了人。
說是回去了一趟，但是也不那麼慢。黛玉推開被子，沿著床沿滑下地。還沒走到視窗湯姆就回來了，手裡提著好大一包衣服。
隨手把大包袱扔床上，湯姆扶著黛玉的肩膀往浴室走：「走，我們先去洗漱。」
路過櫃子，湯姆從裡面拿了一隻新的牙刷和一張新毛巾出來。站在鏡子前，湯姆拿出牙刷擠了一點點牙膏然後遞給黛玉：「這個和青鹽是一樣的，只是不要吞下去，你看我，這樣刷。」
湯姆咧著嘴給黛玉做示範的樣子有些好笑，黛玉瞪圓了眼睛不想在這個時候笑場，學著湯姆的樣子把牙刷塞進嘴裡，可是這牙刷有些大，她做起來有些吃力，動作有些慢。
黛玉還在和牙刷做著搏鬥，湯姆推著她面對鏡子。兩個影子一高一矮，在鏡子裡做著相同的動作。
好一番洗刷，黛玉自己留在浴室，湯姆出來先把黛玉的衣服給收好，要穿的衣服成套的平鋪在床上，然後自己穿戴整齊。
家養小精靈早把飯拿了過來，這也算是湯姆的特殊福利了，早在一年級探險的時候，湯姆無意間摸進了廚房，接著就獲得了隨時用餐的權利。
黛玉出來的時候頭髮還披散著，臉有些紅紅的，氣色看起來好得不得了。她坐到湯姆身邊，湯姆先扶了扶她的脈搏，確定了確實無異這才放下心來。
湯姆從剛才開始就在查看自己的情況，經過這次事件，本來以為自己肯定會大受損傷，結果沒想到反倒得了不少好處。昨天還力竭到以為自己快要死了，今天起床卻發現身體從來沒有這麼好過，同時對魔法的控制力也更強了。
「吃些東西。」湯姆把刀叉擺在黛玉面前，肉也切割好了放在她面前的盤子裡。
湯姆日常用著這些，但是他並不怎麼把這個世界的東西帶到林府去，因此黛玉現在看什麼度新奇，有意思得很。
「最近那個鳳凰蛋還纏著你嗎？」湯姆好長時間沒過去了，也不知道那賈寶玉是不是也那麼歪纏。
黛玉小口喝著南瓜汁，聽了湯姆的話擦了擦嘴：「也就那樣吧，反正每次外面的婆子都能攔住他。實在不行就找個小廝去二舅舅的外書房念叨幾句，或者我自己去外祖母那裡，也沒什麼，在別人家嘛，始終不如再自己家自在。」
湯姆皺著眉：「要不要我把納吉亞給你帶回去？」納吉亞在湯姆上學的時候就被帶到霍格沃茲來扔進禁林了。
「今天可以叫納吉亞回來嗎？」黛玉也好久沒見到納吉亞了。
湯姆點點頭，吃過飯就去了禁林找納吉亞了。兩人合著納吉亞又晚玩了一天，納吉亞被扔到禁林裡，心裡有不少的委屈，圍著黛玉嘶嘶的哭訴了好半天，可惜了，黛玉聽得不太懂，不過這一點也不打擾納吉亞小姑娘告狀的決心。
臨到天色暗下來了，湯姆才帶著黛玉回去，連帶著之前的那些書，都給帶上了。
「哥，我想帶著納吉亞回去。」黛玉在湯姆懷裡扭著湯姆的袖擺求他。
這點小要求，湯姆是肯定不會拒絕的：「帶就帶吧，讓它好好陪陪你，你們也好久都沒有親香過了。」納吉亞也是興奮，好久沒有見到黛玉了，這次居然還能跟著她回去，納吉亞別提多高興了。
兩人帶著一條蛇回了賈府，不提別的，就這一屋子的奴才也放了心。
湯姆不過略待了待就回了林家。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昨天斷網了
第62章 62
「去叫林管家做個樣子，讓人覺得納吉亞是從揚州運過來以慰我的思鄉之情就行了。」黛玉吩咐：「去準備浴盆，給納吉亞好好洗洗，也不知道哥哥在哪裡養的納吉亞，好好的小姑娘被他養成這個樣子。」
黛玉安排一聲，下午林管家就運來了好些大箱子，除了說是納吉亞的箱子另外還帶了些揚州的特產和黛玉以前用過的物件，打的就是林如海思念女兒的旗號，這下子納吉亞的來處也算是落實了。
既然回來了，也該去給賈母請安了。黛玉晚上便去了賈母處：「外祖母。」
賈母一把抱住她：「我的玉兒喲，讓外祖母看看，可是好了？可把我心疼的，你若是不好，你讓外祖母可怎麼是好喲。」
「外祖母，玉兒沒事，只是看著父親的信，難免有些想家了。你看玉兒現在不也好好的嗎？外祖母可千萬別擔心，你若是傷了身子，玉兒哭也哭死了。」說著黛玉把小臉靠在賈母肩頭，又是一陣撒嬌，這嬌羞的小樣子，賈母哪裡還顧得過來別的。
握著黛玉的手，賈母一件件的交代著。黛玉不住在她身邊，她總是擔心黛玉年紀小，不知道保養，壓不住下面的奴才受了欺負。賈敏沒有了，賈母是把自己那一腔對女兒的愛移到黛玉身上。
黛玉聽著賈母的絮絮叨叨，心裡暖乎乎的，雖說這一家子不太好相處，個個都有上不得檯面的心思，但是賈母對自己的一腔關懷是怎麼也抹不去的。
「外祖母。」黛玉本來心思就細，現在看著賈母這般殷切的樣子，免不得就有些眼眶發熱：「玉兒好著呢，父親又讓人帶了許多的舊物來，外祖母不要擔心了。」
丫頭們看著，又齊齊的勸了上來，好容易止住兩人的情緒。
「寶二爺和姑娘們來了。」外面傳話的聲音一層一層的傳進來。
黛玉轉頭看出去，進來的不止是三春和寶玉，另外還有一個姑娘，那姑娘穿著妃色的衣裳，頭上沒帶什麼珠翠，頸間也沒普通姑娘總帶著的金項圈。雖說周身素得很，但是卻一點也沒有減少她的風姿。她站在三春之中，沒有一點遜色，反而看著更顯風華，硬是讓三春成了襯托。
一行人進來，見了黛玉，立刻就嘰嘰喳喳的說開了。
「林妹妹，你這兩天都不過來，咱們看不到你，可擔心得很呢。你可還好？白日裡吃得香不香？晚上睡得好不好？你看你這樣子，又消瘦了不少。妹妹還是趕緊搬回老太太這裡來吧，好歹有我和老太天照料著，妹妹必定大好。咱們倆一處……」賈寶玉好幾天沒看著黛玉，正要去看她吧她又病了，這好長時間了，總算見著了。
賈寶玉是恨不得掏出自己的心來好好暖暖黛玉，只是他這個年紀，又被嬌養在內院，很不知道分寸，說著話雖然情真意切卻也讓黛玉覺得厭煩。
「林姐姐，你這兩日還好嗎？我很是擔心你。」惜春最是直率也聰敏，看她臉上的擔心沒有一絲偽裝，這話接的時間也恰恰好，免得寶玉再說出些不能聽的話。
黛玉笑著答應惜春：「你看看我，這像是不好的樣子？我可是大好了。」
探春牽住黛玉的手：「林妹妹，你可還好？這兩日可擔心死我了，你病了還謝了客，我們想來看看你都沒地兒看。」
黛玉笑著：「我可是為著你們，難為你們來看我，還過了病氣去，我可怎麼謝罪去。自然是要攔著你們這些嬌小姐，護著你們了。」
「妹妹這張嘴，我可說不過。不過現在可來了個說得過的人了。」說著探春把那個陌生的姑娘推到前面來，扶著她的肩膀：「這是寶姐姐，她剛來那日你就病了，因此沒見著。寶姐姐可是個大文豪，知書又識禮，你們今日總算是見著了。」
賈母牽著黛玉的手和她說：「這是你二舅母家姐妹的女兒，算起年紀來你也要叫寶姐姐的。她母親和你二舅母長年不見，現在他們一家子住在梨香院，那裡在府裡的偏角，之前同你說過，就是你外祖父碗蓮修養的地方，住在府裡也方便你二舅母他們互訴親情，以解相思。」
她們倆相互是早知道的，寶釵是聽過三春帶寶玉說過，又聽王夫人和她母親抱怨過，因此對黛玉印象頗深。而黛玉，是寶釵來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她，接下來這兩天她雖不在，但下人早已把前因後果查了清楚，來給賈母請安前，黛玉是聽了一個薛家上京的完整版的，因此除了沒見著人，倒也不陌生。
寶釵帶笑的樣子觀之可親，可黛玉卻沒有什麼一定要親近的想法，兩個姑娘矜持的和對方行了禮也沒有特別的親近了。
一群孩子在眼前，賈母覺得高興得很，特意的留了寶釵在屋裡吃飯，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吃了飯，又轉回內室說著話。
長日不見，賈寶玉恨不得把自己縫在黛玉身上。這個妹妹他一見了就喜歡，從來沒有這麼把一個人放在心上。只是寶玉年紀小，並不發覺自己的心思，不過是本能的把注意力放在黛玉身上，因此此刻更是守在黛玉身邊一步也不走，只逗著黛玉說話，哪怕黛玉不怎麼搭理他，他也不計較的自己歡喜著。
「二哥哥近日讀書了嗎？我這兩日雖在病床上也將就這把四書看了一遍，你若不刻苦，小心二舅舅捶你。」黛玉故意提著賈寶玉不喜歡的話題，果然惹的寶玉不高興，也不說話了，只坐在旁邊，一臉的懊惱。
這樣的小兒女嬉笑，賈母倒是不怎麼在乎，反倒喜歡他們這樣吵吵鬧鬧的熱鬧，只是賈母這麼想別的人卻不這麼想。
王夫人晚飯時伺候了兩筷子賈母便讓她去了，她本來就走了，現在卻又倒了回來，進屋正好看見賈寶玉一臉不高興的坐在一群女孩子裡面。
一看見寶玉不高興，又見著黛玉一臉笑意的在賈母懷裡，王夫人第一反應就是賈敏的女兒又欺負她兒子了。剛來就惹得寶玉摔了他的命根子一般的玉，接著又害得寶玉被他爹打到腿斷，明明是個客居的姑娘，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讓寶玉時時的不高興不痛快，既不喜歡卻又勾著寶玉不放。
王夫人心裡對黛玉的不滿日積月累已經不用靠著對賈敏的不滿來支撐了。
轉頭看著在一旁聽著眾人說話的寶釵，王夫人心裡滿意得不得了，自己娘家的姑娘就是比賈敏家的那個狐媚子好得很。
自己恨著，王夫人嫌棄著別人卻沒發現自己的不合禮數。
「老太太。」王夫人好歹沒忘記先問老太□□，可是下一句話她就讓老太太不安了：「寶釵真是好姑娘，日日守在家裡，平日裡就算是和姐妹們一同玩也從不失禮。玉兒，你寶姐姐年紀比你大，你們平日裡一起做做針線也是正事，她這一身的嫺靜溫婉和大家規矩，你可要多學學。」
簡直不想理她。
當著賈母的面誇薛寶釵，誇就誇吧，還非得踩著自己，真不知道自己是老太太的心尖尖兒嗎？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嗎？黛玉在心裡翻個小白眼，這智商，簡直不能與之為敵，否則就是拖低了自己的戰鬥線。
果然，都不用黛玉做出委屈的樣子，賈母就先爆了。只是她看著仍然是一副慈祥的模樣：「寶釵是個好孩子，言行舉止都沒有挑的。」
薛寶釵聽著心裡歡喜，只是不好表現便害羞的低了頭，可接下來的話卻讓她下垂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我們玉兒是有些愛笑，不過也怪不了她。她國公府嫡親出的母親不在了，雖有個二品大員的父親和一個上進的兄弟，可到底她是個女孩子，這樣的情況，別說她父親兄弟縱著她，縱然是我這個老得礙眼的老太婆也得縱著她，讓她高高興興的過日子。管那些做什麼，真要有個什麼也得看看我國公府的臉面，看看她父親二品大員的臉面，沒得讓我嫡出的官家小姐憋屈過活的道理。」
說著還不夠，賈母仗著自己老眼昏花裝著看不出王夫人的不自在和薛寶釵蒼白的面容：「哎，這也是現在這些姑娘們，過得也是辛苦。也別說剛開國那會兒，就我年輕的時候，大家小姐都是可以打馬上街的。那年頭，大家約著騎著馬去遠郊，男子們去打獵，女子就去郊遊。那時候的時光才是快活。也就是那幾年，約束這姑娘不能出門不能笑的都是小門小戶，怕的就是打馬揚鞭的少年郎看上了，綁了就回家，那些小門小戶的哭都找不到地兒哭。」
寶釵聽了這樣的話，心裡委屈得很，又慌張，只是面兒上還勉強做著端莊的樣子罷了。
探春是察覺了賈母這話的意思，顧忌著王夫人在，不敢多插話，反倒是惜春，寶玉和黛玉聽著有意思，求著賈母多說些以前的事。
老太太受著小輩們的奉承，不免說了許多舊事出來。
王夫人和薛寶釵如坐針氈，只是要現在走了那臉就丟盡了，因此也不得不強做笑臉的在一旁陪著。
第63章 63
這番熱鬧倒不是每個人都享受得到，至少王夫人和寶釵就不再其中。眾人散時，這兩人恨不得立時消失。王夫人心中恨極不提，薛寶釵想著自己遭受的這無妄之災，心中也是放不下，第二天便傳出病了的消息來，只是聽著的人怎麼想她卻是管不了了。
黛玉倒是歡喜，回了房間，吩咐著上大澡盆給納吉亞洗澡。
納吉亞可算是高興了，剛出生那兩年和湯姆混著不好愛乾淨倒也習慣，後來到了黛玉這裡，每次被洗得乾乾淨淨的，還要擦香香，這樣的日子算是徹底給納吉亞種下了愛乾淨的好習慣，可惜好景不長，湯姆上學就把納吉亞帶到了霍格沃茲裡，在發現禁林之後更是直接把納吉亞小公主扔進了禁林。可憐的小寶寶，待遇從天上一下子掉到地獄，不僅要自己捕食，連基本的衛生條件都不能滿足。
心裡的傷懷，已經不是半下午的嘶嘶嘶可以排解的。小公主把大腦袋塞在黛玉懷裡，聲音就沒有停過。
粗使婆子把大大的浴桶拿進來，這是新做的，納吉亞以前的浴桶沒有拿來，不過就算是拿來了納吉亞也塞不進去了。
丫頭們一遍遍的來回，水也調好了，溫溫的。都不用黛玉叫，納吉亞自己就進去了。探出腦袋來掛在浴桶邊上，納吉亞等著黛玉上手給她洗澡。
納吉亞之前已經粗粗的洗過一次了，黛玉現在拿著極細極軟的小刷子給納吉亞刷著細小鱗片間的縫隙，納吉亞舒服得直抻抻。
「玉兒，湯姆可壞了，他把我扔到黑樹林子裡，連吃的都不給，好長時間才能看到他一次。」雖然舒服著，但是完全不影響納吉亞告狀。
「那裡可黑可黑了，都看不到白天。」
「我告訴你哦，那裡好多比我大的東西，我都咬不過他們，只能吃小兔子和鳥，連糕糕都沒有。」
「那裡都沒有洗澡的地方，玉兒，你看，我都黑了。都怪湯姆納吉亞小公主變醜了。」
納吉亞有一句沒一句的告著狀，黛玉稍微聽懂了一些，和湯姆學著，語言的東西黛玉學得很快，只是這蛇語有些複雜，現在也不過是略知一二罷了。
納吉亞長大了好多，盤得緊緊的也比黛玉更大塊些，這兩年被扔在禁林裡，以前白玉擺設一樣的小蛇，現在也有了猛獸的氣息。
黛玉實在是幹不動了，拿了本書在旁邊看著，換了左珍和桓琅來慢慢的刷，刷完了還給她抹了香香。
「姑娘，晚了，且把書放放吧，別看壞了眼睛，睡了吧。」時間有些晚了，桃新在一旁勸黛玉睡下。本來綠釉和桃新都不在黛玉身邊伺候，但現在出現了這樣的突發情況，神神怪怪的東西，嬤嬤們也頗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就怕護不住黛玉，因此把綠釉和桃新從老宅招了過來。
「不過是幾個字，哪裡就能看壞了眼睛，罷了，睡吧。」黛玉甩開書本往床榻邊上走，一邊走一邊還招呼著納吉亞。
納吉亞遊走在黛玉的腳邊，臨上床前桃新還專門指著這小丫頭又給它擦了一遍爬行的腹部。
黛玉躺回去，郭嬤嬤吩咐著小丫頭熄燈滅香，有親手給黛玉壓了壓被腳，確定她都躺好了，沒有風能進了才准許納吉亞從腳踏爬到黛玉腳下的空位去。
納吉亞閉著嘴在黛玉臉頰邊上蹭了蹭，嘶嘶的道了一聲「晚安」，把腦袋又縮回床腳，看著兩個小姑娘都睡著了，郭嬤嬤這才放下薄紗的床幔，又悄聲的吩咐小丫頭熄燈。
薛寶釵回去就病了這不提，小姑娘臉皮子薄，總要給點時間消散消散的。王夫人那邊低氣壓了好幾天，搞得探春輕易不敢出門，不敢說笑。
賈母對這些事了然於胸，就是不說破，看著你難受，她也就好了。老人家了，年紀大，鬧一鬧，吵一吵，抒發一下老年人心頭的寂寞，這總要讓小年輕的奉承奉承讓一讓心裡才能舒爽，況且你王夫人作為賈母的兒媳婦，難道不該是該更加奉承的那個嗎？所以給了你就受著，這也是個孝道。
當家太太身體不爽，賈府裡無法無天的下人連說話都悄聲了不少。只是這根本擋不住賈母房裡的氣氛，姑娘們依舊在賈母房裡陪著散心，縱然寶釵不在，探春也不怎麼說話，但是我們的懟王林大大高興了一個人能頂一屋子女人。
「外祖母，玉兒可不敢同二姐姐下棋了。二姐姐前兒才學的國際象棋，一開頭我好歹能贏上一兩盤，現在，玉兒可輸得連點銅板子都沒有了。」黛玉做出惱怒的樣子靠在賈母肩上。
寶玉湊上來：「咱們這兒就是二姐姐棋藝最高超，尋常男子都不及的。趕明兒二姐姐也去寫本棋譜，傳給後世，這可是大善之事。」
「寶兄弟快別胡說了，我哪能幹這種事情。」寶玉話說得有點大，迎春連忙紅著臉制止他。
在長輩房裡，又有嬤嬤在，黛玉倒不必避開寶玉。她上前把寶玉拉開，扶著迎春的手臂，做出恭敬的樣子：「怎麼就不行了，咱們家裡也出個大家。到時候我們見了二姐姐就得作揖叫先生了。」
說著不算，黛玉還專門站到迎春面前整了整衣冠對著迎春作了一個揖，叫了一聲先生。
迎春臊得慌，扭著身子過去，不理他們。寶玉指著黛玉說她促狹，自己卻捂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黛玉縮在賈母懷裡笑著，好像幹這事的是不她一樣。
探春矜持的笑著沒有說話，惜春性子直爽，拍著手直說好。
一屋子的歡笑聲。
黛玉天天巧笑嫣然的同賈母說著話，逗得賈母止不住的高興，私庫裡面的好東西流水一般的往她房裡送。王夫人是真憋不住氣了，擋不住的瓷器報了損，連周瑞家的臉都差點報了損。
黛玉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不過是淺笑一下，不是不報你，只是沒意趣，但若真的不把我林家當回事，也別怪我照著你心窩子戳。
賈母聽著鴛鴦報上來也不過是一句『上不得檯面的淺眼皮子』，多的再也沒有了。
誰在乎。
倒是寶玉，雖說不在王夫人身邊，但日日裡總要同王夫人請安。看著寶玉，王夫人心頭的鬱結能少了一半，只是再聽著寶玉說和黛玉及三春一起在老太太膝下奉承，心火難免又上來了。只是對著寶玉，深怕嚇著了他，因此並不敢表露出來，只能憋在心裡。這難過得喲，別提了。
平靜了好幾天，薛寶釵總算『病』好了，也開始出來行走了。三春正好要來耿道院同黛玉玩，見寶釵來了，只要也約著她一道了。
她們來之前湯姆正好也在黛玉房裡。
「我剛從家裡來的。最近咱們這位聖人又開始鬧騰了，揚州的官員正在變動，父親在頂著，不過老聖人已經下了密旨了，情況還好。」湯姆躺在美人榻上。
黛玉問：「老聖人下密旨了？關鍵位置老聖人是不會讓的只能更換中下層，下層換了沒意思，中層位置頗多，也不可能讓聖人完全換了，況且聖人有自己的人換上去嗎？」
湯姆解釋道：「只要有聖人這個名頭，手上就不會缺人，只是看這些人究竟能不能做事而已。不過這回，就算讓聖人換了，換上去的也不一定是誰的人。」
說到這裡多的也不必說了，聰明人都懂了，不聰明的人也不必再多說。
黛玉拿杯子敲一敲桌子，出來一點聲音，外面守著的丫頭都進來了。
湯姆把納吉亞推開，讓她自己在旁邊玩著黛玉小時候的紅繡球：「我給你帶了點別的來。」
「還有書？」湯姆之前拿了些書來給黛玉，黛玉以為還有。
「倒不是書，就是兩個小寵物。你一定喜歡。」湯姆早把東西送到了林府，就等著讓林和再送過來，這會兒兩個籠子已經在外面了，湯姆說了話自然有丫頭把東西拿進來。
兩個籠子，一個籠子是只貓，一個是只狗。
那貓和一般的貓不同，耳朵折著，也不和別的貓的三角尖臉相似，那張臉圓得很規則，相應的鼻子就不那麼尖了。貓咪還小，但是顯然養得還不錯，圓滾滾的，小肉墊透著粉嫩嫩的粉紅色，看著就讓人覺得心軟。
黛玉看了歡喜的，捧出兩個巴掌大的小貓，稍微多用一點力都不敢。
第64章 64
湯姆看了黛玉喜歡，又把那只小狗捧出來，這狗看著像狼，估計是年歲還小，因此耳朵倒不像狼那樣立著，而是軟軟的搭著。
小狗肉呼呼的，這貓咪還好是圓臉，這狗可是全身都是圓的，毛也長，毛茸茸的可愛得要命。湯姆捧著它湊近黛玉，它還伸著舌頭往黛玉那邊舔，狗腿的樣子很能看出來在認主人這方面智商還是很高的。
「湯姆，這是給我吃的嗎？雖然小一點，但是看起來好多肉，肯定很好吃，快給我，快給我。」納吉亞湊在湯姆手邊，舌頭都已經湊到小狗身上了。小狗在納吉亞舌頭湊上來的瞬間，整只狗都僵硬了，連眼珠子都沒有再動一下，伸出去的小舌頭也僵硬的停在剛才那個動作上，好像變成了一個石狗。
黛玉看著好笑得很，把手上的小貓遞給鳴雁，從湯姆手上接過僵硬的小狗。還挺重，湯姆伸手托了一把。那狗眼睛上面還有兩坨圓形的白斑，黛玉笑著揉它，好軟：「這小白眼兒狼。」
湯姆騰出手把納吉亞推開：「你身上太冷了，不好和玉兒靠這麼近，而且你也該和我回去了。」
黛玉抱著小狗，軟軟的，暖暖的，舒服得要命。自從黛玉來了賈府，湯姆總擔心黛玉心有鬱結，冷清了性子，之前的只翠也是為了讓她能紓解情緒才放在她身邊的，現在這貓和狗也是這個意思了。
湯姆是專門跑了一趟倫敦，讓波多仔細選了一兩個月的品種。挺多人都說這狗熱鬧湯姆才選中了，至於這貓，雖不多動，但是和狗在一起想來也能活潑些，帶著黛玉也能多些熱鬧。
「我要把納吉亞帶帶霍格沃茲去，你就養這兩個就好了。」湯姆把納吉亞拽回來，手都捏不住了，只能用魔法固定它。黛玉看著納吉亞都要走了都不過來依依不捨一下，走過去點點納吉亞的頭：「小沒良心的，白養你了。」完全沒發現是湯姆固定了納吉亞。
「行了，你好好玩，我先回去了。」湯姆帶著納吉亞走了，小公主連聲反對都沒說出來就被湯姆強拖著走了。
黛玉吩咐著給小狗小貓做窩，又逗弄了一回才丟開手。兩個小傢伙在她腳下睡得安穩，黛玉坐在書桌邊上看著帳本。
翻過最近的帳本，剛剛放下三春並著寶釵就來了。
「快進來，怎麼這個時候就來了。」黛玉命人端出茶來。
探春打趣道：「我們來探探你，怕你一個人寂寞。還不拿出好茶來勸我們喝。」
「小女子怎敢不拿出好茶來，好茶都在櫃子裡，就等著你大小姐來吃呢。」黛玉吩咐著丫頭們拿好茶出來，四個姑娘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聊了一下午。
那寶釵果然是溫良賢淑，她年歲大於眾人，因此行事也十分穩妥，說起話來不少時候連黛玉也是服的，雖說家裡有個無用的哥哥，但是卻絲毫不損寶釵的風華：「寶姐姐來了這許久，開始我病了，接著姐姐又病了，竟耽誤了我倆到現在，好在這時候都好了，我若錯失了寶姐姐這樣一個妙人，真正恨不得腸子都斷了。」
「林妹妹說這話，我可是羞得臉都紅了。我家裡雖有個哥哥，但年紀大過我，又是個男人，哪裡能和我聊些女兒家的心事。母親要顧著家裡的生意，我也不能一味的癡纏。現在來了這裡，姐姐妹妹們一處玩，我縱有些心思，也都疏散開了。這說起來，反倒是我要好好的謝謝你們。」寶釵的話既有情真意切，又是是滴水不漏。
黛玉聽著她的話，雖說是商戶出身，但這行止之間世上也沒有幾個女子能比得上了。
「寶姐姐同我們客氣什麼，快來同我畫畫吧，咱們昨天說好的飛鳥圖，我專門讓入畫把畫拿來，你們可得幫我把畫好好的做完的。」惜春不愛這些說法，只念叨著自己的畫。
幾個姑娘親親熱熱的一同畫了一下午的畫總算是做完了一幅飛鳥圖。
臨近晚膳，賈母派了人來叫，丫頭們圍上來給姑娘們披了斗篷，又引著往榮慶堂走。剛到門口，寶玉也到了，兩撥人正好在門口撞上。
丫頭們打起簾子，寶玉跟在最後面進去。
「我的兒，今日怎麼這麼晚回來，不就是個文會嗎？」賈母抱著寶玉問。
「老太太，文會來了個姓武的新人，滿口的科舉前程，我聽著煩就走了，本想回家來著，路上遇上馮紫英便一同喝了茶，想著老太太便推了他晚上的飲宴回來了。」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寶玉都不用討好就是老太太的心頭寶，更何況他嘴甜，哄得老太太飯都要多吃一碗，那裡愛得過來。
賈母抱著寶玉臉上笑成一朵花。
「能得你一聲不喜歡的讀書人，必是個忠君愛國的良才，你且說說是誰這麼有榮幸進了你的慧眼。」黛玉本來不怎麼感興趣，只是本著沒事懟懟的心態問了一句。
賈母愛看他們小孩子玩鬧，況且寶玉心情溫柔從來不同姐妹們生氣，即使有些不爽快，最後還是他老老實實的去告罪，兄弟姐妹間並無嫌隙，因此也不以為意。
對黛玉這種行為賈寶玉當然不以為然，被懟多了就習慣了：「妹妹想是不知道的。來的人姓武，他們家是秦中武氏，他是嫡枝上的次子，朝上內閣的大學士是他嫡親的二叔，這次來是送他妹妹來參選的。」
寶玉這孩子挺實誠，把事情來來往往都交代得挺清楚。
寶釵聽了這話眼神有些波動，黛玉倒是不以為意，既然是來參選的，想必也在京裡帶不了幾天，第三輪或者第二輪過了也該回秦中才是。事不關己，黛玉也沒多說些什麼。
這選秀的事情說著，也就在這一兩個月了，眾人皆知薛寶釵上京是為了備選公主侍讀的，若選上，對這區區薛家可是一場潑天富貴，因此人人都盯著梨香園。
賈母都是不在意，人老成精，什麼看不清楚，她也只做不知，還有這些老小孩的性子想著要看熱鬧才好。而黛玉，是早知道原委的，因此也不怎麼上心，只是日常與寶釵相處久了，難免也替她擔心會不會下不來台。
果然，選秀在順順利利的選著，但是打著選秀名義進京的薛家卻悄無聲息，好像當時根本沒人說過這事一樣。下面的人說慣了閒話，這次也不例外，只是好歹當家的是薛家太太的姐姐王夫人，因此這種事情一旦發現就被嚴打了，不過一兩日也沒有人提這話頭了。
這倒不奇怪，本身就是個謊言，自然會被戳穿。
不過選秀這個話題雖然下人不說了，但提起的卻是寶玉。
那日幾個女孩子正圍著賈母編著絡子，寶玉氣衝衝的進來。
寶玉這脾氣溫柔，鮮少發火，這樣子賈母倒是少見，只是見了不免擔心問他：「我的心肝兒，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了你不高興？是不是下麵的小么伺候得不好？只管同祖母說，祖母替你打發了這起子沒眼色的東西。」
寶玉還有些氣，只是在賈母面前了不好放肆，於是解釋道：「不是下面的小廝，是武家的二郎。」
「他？他怎麼欺負你了？」黛玉估摸這這都幾月了，那武家人也該回秦中了，都不在京裡，怎麼就能惹得這鳳凰蛋不高興了。
寶玉的語氣還有些氣呼呼的：「我以為以他的樣子，他妹妹必定是落選的，估摸這也該走了一兩月了，所以我今日應了文會的約去了，誰知那武家的姑娘竟被選中進了宮，還封了嬪位，現在那武家二郎在京裡等著送他們家姑娘進宮。我事前竟不知此事，興沖沖的去了文會，卻聽了一耳朵的國賊祿蠱之言。」
寶玉憑著氣性說了這話，說出口了才想起黛玉是最不愛聽這樣的話的。心裡一慫，偷偷的瞟了瞟黛玉，見她臉色無異，這緩緩的松了一口氣，放下了心來。
黛玉倒不是他想的那樣子，雖對此事心中有疑問，卻並沒有說出口。這事與大家無關，眾人也就拋開了這個話題，嘻笑著起了別的話頭。
第65章 65
這日裡東府有人來請，說是府裡花開的好，請老太太和姑娘少爺們過去瞧一瞧。賈母是個愛熱鬧的，心裡自然願意，滿口答應著。誰知晚上竟沒忍得住，和寶玉分著多吃了半個桃，結果晚上多起了兩次夜，第二日早上就沒起得來。沒辦法，姑娘們和寶玉就只得大太太和王夫人領著過去了。
到了東府，王熙鳳少不得和賈珍媳婦解釋一番。
花倒是賞了，賈母娘家的小外甥女被賈母接了過來，和姐妹們一同玩，這丫頭很有些活潑，清脆的笑聲就沒停過。黛玉本就是個清靜的，喜散不喜聚的性子，初始還好，多了也就覺得不耐了。
寶玉想是昨夜沒睡好，今天不過聽了一折子戲便有些困倦了，賈珍媳婦連忙打發兒媳婦叫可卿的領他去休息。
黛玉這邊見有個領頭先走的，同王熙鳳說了說，自己也後腳回了榮國府，只打發一個丫頭留下告罪。
且不先回耿道院，黛玉先去了榮慶堂，見賈母睡得好了，這才帶著嬤嬤丫頭回了耿道院。
時值夏日，黛玉畏熱，懨懨的不想出門，賈母知道她這脾氣，因此也放她自己在耿道院，讓她不必時時到榮慶堂來。
這一兩年，為了黛玉日常物器用得順手，湯姆另外又在京郊偏遠些的地方買了個不小的莊子，又讓林和招了不少能工巧匠在裡面，為的就是專門做些黛玉愛用的，或是新鮮的東西來討巧。
前年有大旱，京裡很是來了些逃災的難民，本來是為著積德，黛玉讓林和收留一些，誰知裡面有個蒔花高手，經他培育一年，最近莊裡總能出一兩盆新品種的花來。
這日，恰巧又來了幾盆，雖不太新，但顏色極好。黛玉分了分讓郭嬤嬤帶了幾個小丫頭把花送到各處去。
只是送了花回來的郭嬤嬤臉色卻不太對。黛玉倒沒怎麼注意到，反倒是郭嬤嬤支吾的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咱們姑娘也大了，雖說都是一個家裡住著的兄弟姐妹，但是也該有些距離了，這府裡丫頭眉眼輕，也是個禍害。」
黛玉只以為由有丫頭婆子在背後嚼舌頭，因此並沒有把郭嬤嬤這話放在心裡。反倒是楊嬤嬤聽了問了兩句。
郭嬤嬤這才說了：「昨日裡見寶玉房裡的丫頭還好，今日裡去送花，那個叫襲人的丫頭眉頭就散了。並沒聽見老太太和二夫人吩咐什麼，想必是奴才自己骨頭輕賤，招惹主子。」
不過兩位嬤嬤私底下說些什麼，黛玉不知此事，年紀小也不通人事，因此晚上仍舊去了賈母處，和寶玉說話也一如既往。
寶玉倒是一派天真，顯然之前發生的事情並沒有把他成長成一個男人，他仍然有些稚氣的在賈母懷裡說著今日打獵的事：「他們說我年紀小，並沒讓我同他們一起進去，我不過是在週邊打著馬玩兒。不過玩了一兩時，便見他們抬了個血人一樣的人出來。因為傷得太重，因此不敢帶著他奔波回來，隨身帶著的大夫先看了，又打發了奴才騎快馬去請太醫，誰知這太醫還沒來，這人就沒了。」
薛寶釵和探春才進來，一進來就聽寶玉說人沒了，探春問了一句：「二哥哥說誰沒了？」
寶玉轉頭見是探春和寶釵，又解釋道：「你們來晚了，沒聽到，是吏部右侍郎家的趙平彥。我門今天去獵場打獵，他遇著了猛虎。挺好一個人，看著也乾淨俐落，就這麼沒了。」
「你們今日去的不是皇家的獵場嗎？怎的就遇上大蟲了？」探春多想了一步，但是也就只到這一步了。
「人在世間，禍福難料。總要惜福的好。」賈母眼光閃爍，想是想得比較深，只是也不願意在此多話，因此也就不提了。
旁人或許真沒想那麼多，但是黛玉卻把這件事放在了心裡。雖然也派了人悄聲的去打聽，可她在賈府中，心中有疑問卻找不到人來論，好容易這天湯姆來了，這事總算有人可以同她解惑了。
「寶玉前些日子去打獵，聽說吏部右侍郎家的公子遇上大蟲當場就沒了。」黛玉和湯姆說著，臉上的疑惑很明顯。
「然後呢？」湯姆閒散的泡著茶。
黛玉被他帶著，自己卻沒發現：「那可是皇家獵場，日常也開放給官員家裡使，況且現在是什麼天？又不是什麼大典，怎麼可能把那種東西放出來。」
明知道有問題卻不知道問題到底在哪裡：「還有，前幾月，邊境秦中的武家竟被選中了一個姑娘，甫一進宮便進了嬪位。我記著你們同我說過內閣的武大人是老聖人的心腹，可他家的姑娘怎麼就進了聖人的宮裡，還是這麼高的位份。」
近日的事，讓我頗有些摸不著頭腦。」黛玉疑惑著，抬眼去看湯姆，發現他竟然還閒散著，很是愜意的樣子。心裡一怒，奪了他手上的杯子，順手就倒了他好不容易泡出來的茶。
湯姆攔都攔不住：「誒，那可是你最喜歡的。」
「你管我喜歡不喜歡，我縱使喜歡，倒了也可得。」黛玉在湯姆面前是從來都不用掩飾自己的，小性耍得飛起，總要湯姆來哄。若是旁人，湯姆是多看一眼都不願意，到了黛玉這裡，卻是早已習慣了做著樣子討她歡喜了。
「你也別氣，你是不知前因後果，況且你在這宅院裡許多事情並不知道，因此找不到事情的節點也是應該的，日後我讓林和把日常的消息也送一份到你這裡來，許多事也就通了。」湯姆牽著黛玉的手道。
黛玉氣性下去了，也知是自己魯莽了：「說了這許多，我心頭的問題你卻一個都沒有提。」
「我說給你的豈能是你的。你且說說你知道的，我們來好好的判一判。」湯姆給黛玉倒上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黛玉理著心頭的疑問，一點點的順著心裡那點可有可無的線索和推論說出來：「這第一件，武家姑娘進宮的事情。武姑娘的父親是秦中武氏的族長，任著邊關武備統勳的職，為老聖人守著邊疆抵抗戎狄。朝中內閣大臣是武姑娘的二叔，這兩個職位一文一武，重中之重，均是老聖人的心腹。有這樣的背景，武姑娘怎麼會進聖人的後宮？」
「聖人現在的權利和老聖人比起來如何？」湯姆問。
黛玉都不需要細想：「聖人如蜉蝣，老聖人似大樹。」
「這就對了，武家是老聖人的心腹，武姑娘如何能如聖人宮裡，即使聖人要，老聖人又怎麼會給，老聖人不給的，聖人能拿到嗎？」湯姆把茶潑了，讓只翠另泡了他帶來的咖啡。
「老聖人不給，聖人就拿不到。但是這次聖人卻拿到了。」黛玉苦思，忍不住咬著下唇，糯米牙在下唇上留下了一點小印子，湯姆見了捏了捏她的臉頰。黛玉還深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不知覺的隨著湯姆的力氣鬆開了：「難道真是老聖人給的？這是一個信號，老聖人在向外表示要把武家給聖人？武家何其重要，把武家給了聖人，豈不意味著就意味著把屬於聖人的權利還給了聖人。」
雖說這個結論看起來那麼不可能，但是似乎也沒有別的可能了。
黛玉自以為想通了，湯姆卻隨意的甩出一句：「聖人下旨的時候，老聖人在行宮。聖人的聖旨下得匆忙，這個嬪位的聖旨可是第一個出宮的，而聖人心腹周家的二等妃旨意那時候怕還沒寫出來。」
「所以，其實這旨意是聖人避著老聖人下的。」黛玉頓時豁然開朗了：「老聖人可以剝奪聖人的權利，也可以轄制他，不讓他下旨。但是一旦聖人的旨意下下去了，老聖人就不可能再反對甚至駁回，畢竟他的聖人前已經有個老字了。老聖人若真做了，名聲就徹底沒了。」
「而聖人呢，這個信號一旦發出去，以前被老聖人壓制著不敢投靠聖人的官員，就會徹底投向聖人，聖人在揚州的危式也可解了，再多做些什麼甚至可以離間老聖人和武家的關係，斷了老聖人的胳膊。若趁著這個勢頭下去再多做些什麼，指不定聖人能拿回更多的權利。」想通了這些黛玉有些興奮，可轉念對武姑娘卻有些物傷其類的悲哀：「只是可憐了武姑娘。」
湯姆不願意看她這樣的悲傷姿態，趕緊轉移了話題：「你不是還有什麼想不通的嗎？」
「就是吏部右侍郎那件事。」黛玉道。
湯姆連想都沒想，顯然事先已經和林如海討論過了：「這就是你說'再多做些什麼了'。」
悠于 2018-4-14 19:15
第66章 66
黛玉皺著眉深思：「可是，雖說吏部右侍郎也效忠于老聖人，但死的不過是一個後嗣，於朝堂能有什麼影響？」
「吏部尚書現在不過是占著個位置，耄耋之年的老人，也不知道是死在任上還是死在回鄉路上。吏部右侍郎趙參清流一派，書香傳家，四十無嗣方可納妾，這趙平彥乃是三代單傳的獨子，趙大人的老母親現在高夀六十二了。」湯姆把這件事的背景補充清楚。
黛玉算是明白了：「趙平彥一死，趙家祖母必定撐不過去，趙大人守孝三年，這右侍郎的位置就算是空下來了，三年過後指不定還要為其妻再守一年，這四年下來，黃花菜都涼了，況且家破人亡之下，趙大人自己立不立得起來還是兩說。右侍郎的位置空下來，聖人之前做那麼多準備，指不定就能爭取時間把這個位置按上自己的人，再分一份權利。」
「那你猜誰是聖人的選擇？」湯姆問。
「太常寺少卿楊寅。」黛玉一口說出，幾乎沒有考慮。楊寅雖然未進六部，但是他與趙參有同年之誼，雖然隱隱有偏向聖人的傾向，但是他一直是老聖人陣營裡的人。如果是他來接替趙參，一來不至於讓下麵的人反彈，能降低老聖人的防備，二來能以此職位來牽引楊寅加入自己的陣營，方便安插自己的人。
雙贏。
想必這楊寅的隱隱也該是實實在在。
黛玉看著湯姆，卻看他搖了搖頭：「你還沒發現不對嗎？」
黛玉轉頭思索，她卻是沒發現什麼不對，湯姆安靜下來沒有插嘴，任由黛玉思考。屋裡伺候的桃新、只翠和郭嬤嬤低頭斂息的站在角落裡，就像掛在牆上的美人圖。
四周的窗子開著，偶爾有微風吹進來帶著簾子有些飄揚。
「這不該是聖人的手筆。」黛玉驚醒：「咱們這位聖人長與小婢之手，又不曾受學與大儒，登基後又受制于老聖人，按聖人往日手段來說，他沒有腦子來布這麼大的局。他背後有人，或者有人在借他之手做些什麼。」
恍然大悟，這般想通了，之前的猜測都被推翻，又重新陷入迷局。
背後是誰？他究竟想做什麼？
湯姆看看時間，也差不多該走了。從懷裡掏出一面小鏡子：「這個是雙面鏡，你若有事找我，就敲三下鏡面，我們就能在鏡子裡說話了。」
黛玉看著稀奇，只是再稀奇的在湯姆這裡也看過了，因此並不放太多心思在上面，心裡依舊想著想不通的地方，只是把鏡子交給郭嬤嬤讓她好好收著，還在想著這件事。
湯姆也沒打算完全給黛玉解惑，不過抱了抱她便回了霍格沃茲。
霍格沃茲的生活一如既往，湯姆的影響力在不斷的擴大中。跟隨在他身後的人越來越多，如今大多數學生，哪怕年紀更高一些在與湯姆說話時也畢恭畢敬時常將榮幸二字掛在嘴上。
午間，湯姆正在寢室看自己在英國的資產。
誰說損失不是收穫。
經過上一次的散盡家財，湯姆不止獲得了名正言順的榮譽封號，戰後更是利用自己的好名聲以極低的價格把之前賣出去的地重新買回了一部分。
既然做著戲自然是不能只做一半的，因此一開始湯姆的財產卻是縮水了十分之九，但是最重要的兵工廠，政府以本身價值的十分之一賣還給了湯姆，並且給出了不少的扶助政策。
這才是湯姆的重點。
經過這兩年來的累積，英國已經不需要他再拿林家的錢財來補貼了，戰爭時候，不僅是災難財來的快，大量流離失所的人口也成為了湯姆的財富。
之前的名聲為湯姆獲得了一個子爵的稱呼，這對於他收集土地和人口來說就更為方便了。
給波多回復了一封長信。湯姆決定給自己的軍工廠轉型，從購買技術批量生產到自主研發技術，做精做強。
戰爭維持不了多長時間了，要為以後做打算了。
湯姆在霍格沃茲孜孜不倦的學習，順帶發展自己的勢力。黛玉在榮國府的生活也相當安寧，雖然外面風雲攪動，但榮國府現在空有爵位，沒有任何實權，因此大家也不帶他們玩兒，所以不管外面多少人上馬下馬，對榮國府來說，一點影響也沒有。
黛玉想多了頭疼，這兩晚上都沒有睡好，因此也決心放下這個問題，等湯姆來了再說。
「四福和靜安呢？」四福是新來的那條狗，靜安和那只貓。
鳴雁道：「都睡著呢。這兩個小傢伙，見天兒的吃了睡睡了吃，跟兩個小豬似的。那身型眼看就圓了一大圈了。」
「姑娘怕是不知道，靜安還好，四福才是能吃呢。」藎草喜歡這些小動物，每日裡看得最勤的就是她了：「昨日才喂了飯給它，上好的肉，吃了整整一大碗，小丫頭看著它吃了就睡正放心就轉頭去做別的事了，誰知道一回來發現它不見了，四處去找，姑娘猜它去了哪裡。」
「你快些說，別不是又鑽到哪個牆邊角角去了吧。」黛玉聽得歡喜。
「它鑽到熄了的灶洞裡頭去了。」藎草想起來笑得肚子痛：「不知道它怎麼弄的，盡然還拖了好大個白菜進去啃，那白菜比它整只狗都大。」
藎草比劃著白菜的大小：「小丫頭都找哭了都沒找到他，還是廚上的趙大娘去點火的時候放柴火，每每放進去了又被扔出來，放了半天都放不進去才發現它。等小丫頭把它抱出來的時候一身的灶灰，染得灰白灰白的。它還不樂意，還扭著屁股要往灶洞裡鑽。後來把白菜又掏出來才發現那白菜都被它啃了大半個。」
一屋子的人都被藎草的話逗了了，黛玉笑得那帕子捂了嘴，好半晌才停下：「即睡著就讓它們睡，等它們醒了再抱過來看。」
這天天氣看著還好，黛玉想著去院子裡逛逛。四處走了也無甚意趣，只翠在旁邊伺候著：「姑娘不若去老太太那裡，同家裡的姑娘們一同說說話。」
黛玉一口就否了：「她們那兒此時必有寶姐姐，我才不去討那個嫌，聽人說古。」
按說說古一詞本是家裡不過下去的人家去親戚家裡打秋風說往事的，只是薛寶釵雖不是在親戚家打秋風，可日常說些話卻與此無異。雖說一開始覺得她說話還有幾分道理，但是再多些都盡是些大姐姐的話連帶著還總念叨些四家的往事，著實令人聽著厭煩。
只翠回想寶釵平日裡的行止，真有這幾分相似，忍不住笑了出來：「既然姑娘不愛聽人講古，那不如去璉二奶奶那裡聽大姐兒童言童語。」
「這倒是，走吧。」黛玉拐個彎兒往王熙鳳的抱廈走。
拐進榮禧堂後面，不兩步，迎面來了個婆子，真是周瑞家的，她身後還跟著一個老婦人和一個小童子。榮國府裡哪怕只是三等僕婦也是穿金戴銀的，那老婦人和小童子卻全無金銀首飾，反而一身風塵落魄，看起來簡陋得很，一看便知不是榮國府的人。
對面已經迎上了，那周瑞家的也不好回避，便上前去行了禮，又介紹了身後的劉姥姥和她的小孫兒板兒。
既知道了不是下人是王家親戚，這麼大年紀，黛玉也不敢讓他們真跪下行禮。連忙低下身子，趁著這姥姥還沒跪下去連忙親自扶起來：「姥姥切莫多禮，既然是二嫂嫂的親戚，我就是晚輩，怎麼敢讓你來對我行禮。」
周瑞家的也趕緊拉住了劉姥姥，又問黛玉：「姑娘怎的在這兒？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
「無妨。我本是要去二嫂子那裡散散，既然她有事了我就不去打擾了，你自去吧。」黛玉見王熙鳳有客，便不再往她那邊走了。
周瑞家的又回話：「姑娘既要散散，不如往老太太那裡去，和家裡的姑娘們一道說說話也好。寶姑娘今日聽說是病了，在梨香院裡歇著，姑娘們想必也寂寞，林姑娘不如一道去取取樂也是好的。」
黛玉不太想去：「你只管去，我回房去看看書也是好的。回頭你見了寶姐姐去幫我同她說一說，我這兩日晚上也沒睡得好，稍好一些我再去看她。」
說著黛玉又向劉姥姥行禮這才轉身走了。
劉姥姥忙不迭的還禮，抬頭黛玉卻已經走了。看著黛玉的背影，劉姥姥看得眼睛都移不開，問周瑞家的：「我的乖乖，這是府上的小姐？天仙兒似的，咱們這些個爛泥裡頭的都不敢看。」
第67章 67
周瑞家的拉著劉姥姥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同她說：「這是揚州巡鹽禦史家的，是府裡姑奶奶的女兒。這可是一尊大佛，你別沒眼色的得罪了她去。」
劉姥姥唯唯諾諾的稱是。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陪嫁，心思自然也是同王夫人一致的，因此順口就黑了黛玉一把。只是她沒想到的是，在劉姥姥心裡，官家的姑娘本就該如同天仙一樣被捧著的。因此她這一番話倒是說給了聾子聽了。
這話不提，周瑞家的把劉姥姥帶到了鳳姐處便回了榮禧堂打算同王夫人覆命，臨到門口守門的丫頭卻說王夫人去了梨香院，周瑞家的趕緊調轉腳跟去了梨香院。
見王夫人和薛姨媽正攀談著，周瑞家的便進了寶釵的屋裡閒話了幾句。正說著新奇的冷香丸，王夫人便叫了她過去。周瑞家的回了話，正以為無事了，薛姨媽叫人拿出來一個大盒子：「這裡面是些宮花，你拿去，給姑娘們帶著玩兒。」
王夫人推辭不過，周瑞家的這才接過去。
黛玉回耿道院去了，剛坐下又想了想吩咐：「去年旱災，想必今年也沒緩過氣去。去二嫂子那裡看看，該是來探訪的親戚，那姥姥我看著是知禮的人，你們收拾些棉布衣服和吃食，如果需要就送過去。」
黛玉說了也就撂下了，又招來阿原閒話。只從上次和湯姆談過，黛玉深感消息的重要性，因此招了林和來吩咐。那阿原本就是二等上的丫頭，平日裡也不愛說話，是個拿針都戳不出個啊字的人，但她卻能把主子的意思傳達得清楚，而且她一家子三代都整整齊齊的在林家的莊子上，也不怕她有什麼心思，因此每每林和那邊有了什麼消息都是讓阿原去聽回來。
阿原急匆匆的進來，看樣子是剛從外面回來。
「你且下去歇歇，兩盞茶之後再來。」黛玉看她急著回來不像樣子，便讓她出去休息了。
閑閑的看了幾頁書，阿原進來伺候。看她樣子是重新梳妝過了，進來便行禮，並不說話。等黛玉問了才答：「武嬪盛寵，恐怕要進位或者加封號了，但武嬪近來頻頻傳太醫，似乎身體不好了，聖人有招武嬪母族進京以慰武嬪思想之情的意思。周家近來時時送些東西進宮。明日是內閣文大人母親的生辰，拜訪之人遠盛於往年，但文大人告了假，似乎是要去外面的意思，具體去哪裡沒有打聽出來。交河水患，禦史台副都禦史張儉張大人已經啟程去了。馬上要到北狄圍牧的時候了朝裡正在調動糧草往邊疆秦中去。吏部右侍郎趙大人的母親病危，家中請了好些大夫守著，太醫也時時去。」
不過是短短幾句話，她說完了也就下去了，獨留黛玉一個人深思。
面前鋪著書，卻一點也看不進去，阿原的那幾句話在腦袋裡一圈一圈的過著，卻始終不得其解。
「周瑞家的來了。」黛玉的思緒被打斷。外頭的周瑞家的也不高興，二太太當家，誰見了她不親親熱熱的叫一聲周姐姐，連三春姑娘帶寶釵
也是這樣。也就黛玉院子裡，年紀小的丫頭叫她一聲姐姐，其他的莫不是周瑞家的，絲毫不尊重。
「剛才還忙著，怎麼現在過來了？」黛玉雖是在問她，眼睛卻一直盯在書上。
不管心裡怎麼不滿意，在黛玉屋裡周瑞家的卻絲毫不敢擅動，畢竟誰都知道林家的姑娘不是個好性子的，重規矩。
周瑞立在屋中間：「奴婢送了姥姥去璉二奶奶房裡就去梨香園同夫人覆命了，正巧薛太太那裡有一盒子宮花，就叫奴婢送來給姑娘們帶。」說著打開盒子。
挺大的一個盒子，裡面就零零兩隻奚落著橫在盒子裡，還是豔色的，很沒有些體面。
按說既然要送，就算是最後一個送客居的姑娘也該把東西分好盒子再一一送來，這樣也顯得主人得體。可現在這孤零零的兩隻宮花一看就是別人剩下不要的被周瑞家的拿過來了，想來是秉持著王夫人一貫的心思故意要給自己不好看的。
黛玉瞟了一眼盒子，心裡門兒清，只是此時也不想同她計較了。想著朝堂上的風雲攪動，黛玉實在沒有心思來同這些大宅院裡面的女人鬥心眼。
罷了，不過是兩隻宮花：「我知道了，你去吧。」
這邊左珍接過周瑞家的手上的花，那頭只翠走上來，照著給小丫頭賞的樣子給周瑞家的抓了一把錢，又帶著她出了房間。
周瑞家的站在太陽底下了，剛才黛玉那一眼讓她身上有些冷，背心還冒了汗，現在倒是緩過來了。看看手上抓的那把錢，周瑞家的隱晦的啐了一口，又把那把錢好好的收好，這才離開。
冬天馬上要到了，湯姆放了假回了揚州，日日同陳先生學習，一刻不敢耽誤，到黛玉這裡反倒少了。
那寶玉自從在東府遇見了蓉兒媳婦的弟弟，竟每日裡也自願去了書院讀書，這般上進的樣子倒是讓賈母和王夫人連連稱讚寶玉長大了，有出息了，好似讀了這兩日書寶玉就成了狀元似的。
黛玉有一次倒起了好奇心，同寶玉攀談了兩句，結果，可想而知，果然是掛羊頭賣狗肉，那程度，也就考個童生就頂了天了，想來去讀書也該是個幌子，該是有什麼目的的。
不過不管寶玉怎麼樣，黛玉的注意力是沒有放在他身上。這幾個月來，宮裡武嬪的榮寵越來越重，聖人雖沒有什麼實權，但是總是見縫插針的給武嬪在秦中的父母發聖旨，莫不是些賞賜或者一些讚譽什麼的，對內閣的武大人也多有讚賞。
內閣的武大人倒是不動如山，不管聖人怎麼作，他依舊是該怎樣就怎樣，頗讓聖人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這方的戲還未唱罷，那趙大人家裡的老母親怕是熬不過年了。太醫已經建議趙大人準備白事沖一沖了，現如今那老趙夫人不過是殘喘而已。賈家得到了這個信兒，但是根本就沒當一回事，不過是主子們在榮慶堂說了兩句，這事在多嘴多舌的賈家連下人都沒人願意談論。
整個賈家似乎獨立出了一個世界，獨自生活在四王八公曾經的輝煌裡，他們不看外面究竟是怎麼樣的，也不關心外面的風雲激變，只認他們在府裡的榮華富貴。
只翠從外面走進來，在門口抖落一身的雪，又接了外衣換上一身烘暖了的衣裳，這才進了屋。
「外頭雪可大了，這鋪天蓋地的，滿眼都是雪色，哪裡還看得到別的。「只翠進來請黛玉的安，又同她說：「林管家帶了人在渡口接著，下午必能到。另外有莊子、鋪子的掌櫃來問，要不要拿細帳來給大爺看，又遞了好些東西，說是讓大爺用的。」
「這裡什麼都有，又帶了行李來，哪裡用得了她們那些。不過他們既然拿來了，就放那裡，等哥哥來了再讓他自己看要不要吧。另外，也不用拿賬過來看了，我看了就行，哥哥也不會看這些。你找個小丫頭，去老太太房裡，就說我要再看看屋裡，晚些過去。」黛玉抱著手爐坐在床邊吩咐。
只翠聽了趕緊出去安排。
這剛打起簾子來三春和寶釵就來了。四人進屋的時候黛玉看看著庫房單子，想尋些東西來擺著，四周又零落了許多她一時想起來便叫人拿出來的物件，隨處擺著跟石頭木塊似的不在意。
「林姐姐，這是林大哥哥要來還是你要搬家呀？怎麼弄了這麼些東西來。」惜春看著這滿地的東西有些驚訝，她可是捨不得這麼一個姐姐走的。
寶釵看了有些驚訝，只是沒有發放在面兒上。
三春是早習慣了林家的富貴，可寶釵並不。平日裡黛玉和她們交往，雖說多帶了幾個丫頭，但寶釵也並沒有放在心上。而黛玉日常的用度，雖說精細，但是並不奢靡，在賈家平時的用度襯托下明顯是簡單了許多，因此寶釵倒是低看了黛玉一些。
這四人進來，鳴雁藎草趕緊叫著丫頭們把四處零散的東西收起來，放到了一旁，旁邊又有桓琅泡了茶上來。
第68章 改了一丟丟
眾人卻了斗篷落了座。
「我哥哥來了，那屋子好時間沒人住，我想著再擺些什麼進去。正挑著呢。」黛玉把冊子放邊上，又把手爐往旁邊放了放。
「林大哥哥今日就到了，怎麼沒收拾好？」探春問道。
黛玉道：「倒不是沒收拾好，只是怎麼看都不覺得好。想著若是換個什麼會更好些，可一直沒有選得出來。」
「是了，這就是情切了。」迎春聲音弱弱的：「妹妹也有兩年多沒有見過林家大哥哥了吧？」說著又自我確認的確定了一下：「這冬天一過，就三年了。」聲音低得有些縹緲。
黛玉想著算下來也算是日日見的，只是這歡喜不好說出來和別的人分享，因此也只是低著頭，並不說話。
大家以為她是情切，也不扯這個話頭了。外頭桃新進來，未去外衣站在門口回黛玉：「姑娘，大爺房裡一應事物奴婢都確認了，並無不妥。」
「讓咱們去看看吧。」這話提的是惜春：「不定咱們還能給林姐姐一些意見呢。」
黛玉想一想也是：「是了，那咱們去吧。」眾人又重新披了斗篷，捧了手爐，僕婦們在四周圍著，進了耿道院前面的一進。
雖說湯姆來了，但用度一切都簡樸，都是因為孝期未過，現在來也只是為了看看妹妹，給黛玉撐撐腰，讓人知道知道林家姑娘雖然獨自在京，但是也不是沒家沒背景在後面撐著的。
眾人進了屋，簾子一撩就是一陣熱浪，雖說主人還沒有來，但是屋裡已經被哄得熱熱的了。卸了斗篷，姑娘們四散開來。只見這屋裡，擺設質樸，雖樣樣都是精品但無一絲奢靡之意，極簡極雅。
薛寶釵看了一圈，不得不承認，往日裡自以為自家的巨富，實際上真是坐井觀天了：「我看林妹妹佈置得很好，要說真有什麼不妥，那也是妹妹心中情切所致。這屋子裡，倒不必再多再換了。」
薛寶釵是說得很中肯的，三春細看了一番也認同：「正如寶姐姐說得，沒有更好了。」
正看著，外面小丫頭來報：「姑娘，林管家來人報信了，大爺已經靠岸，正往府裡來。」黛玉連斗篷都沒有管就往榮慶堂跑，還是丫頭們連忙拿上一邊走一邊給她披上。
「林姐姐是等不及了。」惜春在後面笑著，任憑丫頭們給她披上斗篷，另外三人也笑這看黛玉疾步走在前面。
黛玉是有些等不及了，這段時間來也不知道湯姆在忙什麼，上次回去，這大半個月都沒來看過她。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不好了，或者是父親不好了，他要在家看著。
按理湯姆來了應該是去榮禧堂拜見賈家家主，他大舅舅賈赦的。但是榮國府的規矩也是奇葩，賈赦並不住榮禧堂，住馬棚邊，湯姆倒是想先去那馬鵬邊上去拜見賈赦，但是剛下船賈家的僕婦就來接這要去榮慶堂。
賈家這習慣也是……湯姆倒無所謂，先去拜見了賈母。
黛玉是早等著了的。湯姆先拜了賈母，又和在座的邢夫人和王夫人見了禮，那薛姨媽也在座，因此也見了。
賈母好一番關懷，這才讓邢夫人帶著湯姆去擺件大舅舅。
黛玉在一邊是有一些坐立不安的，賈母見了笑：「好了，和你哥哥一同去吧，這麼久不見了，好好說說話，晚上過來吃飯就行。」
黛玉笑笑同賈母行了禮就同湯姆一起跟著邢夫人出去了。邢夫人一路關懷著湯姆，問林如海好，又問湯姆一路上好不好，又說如果有些什麼也不要將就，來同大房說。
湯姆一路彬彬有禮的答覆，這姿態雖不奉承但是也是一個晚輩應有的恭敬，邢夫人看了頭都覺得熨帖。
走了不就便到了大房正廳，賈赦已經是等著了。見了黛玉只說了兩句天氣嚴峻讓她保重身體的話，便帶著湯姆去了書房。
「懷哥兒。你這次來是什麼道道？」賈赦坐在書桌大椅子上。他的樣子倒是好看的，只是不似賈母，頗有一些玉面如冠之感，聽說這長相是隨了已去的老國公夫人。
賈赦如今年歲上去，臉上不免有些皺紋，又因為眉目間的放縱生生的掉落了幾分威嚴，但他恍惚間還帶著一些少年紈絝的稚氣，看得矛盾。長久的紈絝生活他身上倒沒有淩厲之感，坐在那裡並不讓人感到威嚴。
湯姆上次來過是見過賈赦的，知他雖說沒有上進，但是卻是一個很是質樸的人，心中還有一些單純在，因此倒不厭惡與他：「這次來主要是來看看妹妹。父親雖讓妹妹隻身來京，但是心中甚是不安，便叫我來看看妹妹。」
賈赦聽了也不說話，只低眼玩著扇子上的吊墜。
湯姆不以為意，依舊站在一邊，神情自若的等著的，沒有一絲尷尬和不自然。
「雖說家中無主母，但是能和家人一起必定是最歡喜的。進來京城裡熱鬧，前兒換了工部尚書，明兒指不定就要換吏部侍郎了，接下來換誰還不知道。姑娘家，就該安安靜靜的養在閨閣，你們把她放在這喧囂之地做什麼。」賈赦先說了話，聽起來有些刻薄，但是卻讓湯姆神情一稟。
朝中風雲，林如海是一一和湯姆詳細分析過得。林如海多年在朝的高位的經驗才能讓他一眼看得這麼准，可是沒想到的是，賈赦這個天下口徑一致的老紈絝，不見山不見水的，竟然有如此一雙慧眼，簡簡單單幾句話竟然把朝上前十年後幾年的事情給說清楚了。
也是，賈赦畢竟是賈家全盛時期的嫡長子。縱然賈家從泥腿子裡爬出來，這麼兩三代的累計培養出來這麼一個繼承人也是應該的。
和蠢貨說話有什麼意思呢？要說就同聰明人說。
遇強越強，湯姆覺得有意思得很：「大舅舅說的是。只是家中無主母，只能拜託給國公夫人，父親思及也是痛徹心扉。妹妹年紀小，又是女孩兒，因此父親也沒有別的奢望，只是求著老天爺，能看在我林家世世積福的份上保佑妹妹能平安長樂。」
「是了，這便是慈父之心。想我瑚兒早逝，如今膝下只有你璉表哥一個孩子罷了，我是懂你父親的。既如此，你便放心，也回去和你父親說。玉兒是我妹妹的嫡親女兒，自然也是我嫡親的外甥女，我雖無能無力，但護個小孩還是中用的。」賈赦道。
聞弦知雅意，湯姆作揖：「能得大舅舅照拂，自然是妹妹之幸。大舅舅也不必擔心璉表哥，表哥龍章鳳姿的一個人，前程必定大好。」
你照拂我妹妹，我林家幫你兒子鋪點路，妥。
說完這些話，賈赦不耐煩再留湯姆，扯著老紈絝的臉，極其不在乎名聲的趕走了湯姆。那張寫滿『你耽誤我睡小妾，我不高興』的臉很真實。
丫頭引著湯姆往正院走，一路小眼神飛起，眼睛都抽抽了。
賈赦再好也是個半老頭子了，況且他歷經紅塵，爬不爬得上他的床還不一定。反倒是著林家大爺，俊俏郎君，只看一眼那魂便要掉了，又是林家唯一的兒子，可不比賈赦好。
可惜了，臨到院子裡都沒勾搭上。眼見不行了，這丫頭也頗有氣性，直接把湯姆扔在院子門口扭著小腰就離開了。
「大舅舅用的丫頭怎麼身有殘疾？」湯姆有些奇怪。
不怪他不懂這些男女之情，他一出生便是在孤兒院，那地方能活著就是大幸了，生死之間情愛之事聽都沒聽過。後來到了林家，雖說身體好了，但是年紀還小，也沒人敢在他面前胡咧咧。後來到了霍格沃茲，一邊要學魔法，一邊要學些麻瓜的科學，一邊還要和陳先生學習準備科舉，哪裡又有時間注意丫頭們的嬌媚。
其實湯姆曾經也是逛過青樓戲院的，在去霍格沃茲之前，作為揚州城一霸的林懷玉衙內跟著狐朋狗友是狠狠的見識過一番風花雪月的。
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那是不知道行情的外地人幹的事情，揚州本地的衙內們去得最勤的是戲園子和小倌館，因此湯姆作為在這方面經驗最多的其實是男性。再說了就算去了花樓裡，樓子裡的姑娘們可不懂含蓄，完全沒有大家後宅裡這種倒上不下的勾搭，豪放得很。
加之林家家風清正，絕對是沒有奴婢敢勾搭家中主子的，雖說玩得好的衙內們家裡總有這些事，但是這一不算大事，二又是內宅的事，因此根本沒人同湯姆講過這世上有丫頭爬床這件事。這方面頗有些遲鈍的湯姆也從來沒想過家裡的丫頭也是女人，也會幹出這樣的事情的。
雖說現在年紀也大了，但是林家後宅沒有主母，管著家裡內宅的林嬤嬤也不好給湯姆安排通房什麼，因此他竟然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活到了現在。
這時候看著這丫頭的媚眼，哪裡會往勾引上面想，直覺就是這丫頭眼睛有問題，心中還感歎著大舅母管家不利，居然留個病人來伺候大舅舅。
只翠雖也不大，但賈家這麼一個大泥坑，下人胡咧咧什麼的都有。因此，只翠雖沒經歷過，但是聽也該聽說過。此時聽湯姆說那丫頭有病，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只是這點動靜難免引起湯姆的注意，湯姆轉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收斂了正低頭謹慎的跟著，也就不在關注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後面突然發現這章有個bug，重新解釋一下，自覺有些牽強，但是為了後面寶玉的情節，就這樣該吧！求將就！
第69章 69
湯姆與黛玉又陪著邢夫人說了些圈兒話。收了湯姆的土儀之後，邢夫人臉上的笑就更真誠了，多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才放他們倆走。
轉頭又去王夫人處走了一個過程，賈政是果然不在的，王夫人也只是口是心非的囑託了兩句便帶著他們回了榮慶堂陪著賈母用晚飯。
晚上兩人各自披著寢衣靠在美人榻的兩端，天色已經晚了，只是雪還沒有停。
「今日見大舅舅，看來也不是凡人。」湯姆喝著熱茶。
黛玉聽著沒說話，只是雙眼疑惑的看著他。
湯姆笑笑：「不過兩句話，大舅舅竟給我說了前後十年的事情。果然，這世間誰都不能小看，指不定一個誰就能翻轉戰局。」
「你們說什麼了？」黛玉問。
「工部尚書換了，吏部侍郎馬上也得換了，接下來就不知道要換誰了。」湯姆道。
黛玉斜睨了他一眼：「誰都知道的事情，要你說什麼。」
湯姆笑著搖搖頭，壓低了聲音：「戾太子年少得寵，上朝時間早，早年愛奇淫技巧，因此第一次輪部去的是工部。戾太子同期最大的敵手大皇子初入朝便是進的吏部。」
黛玉扯著帕子想到什麼，只是不敢相信，那紈絝的大舅舅藏拙竟能一藏這麼些年。
不等她說些什麼，鳴雁從外頭急匆匆的進來，還帶著一身寒氣。郭嬤嬤皺了皺正要呵斥，鳴雁先開了口：「姑娘，大爺，恒其在外面，說林管家派了小廝來了。」
現在已經是宵禁，這個時候了還派了小廝來，必定是要事。
湯姆連忙裹了一件大斗篷急匆匆的出去了。
黛玉坐回榻前，吩咐只翠：「你去看看究竟怎麼回事？是不是父親出事了？」
等待的時間過得很緩慢。
一盞茶不到湯姆就回來了，黛玉卻覺得整個夜都要過去了：「怎麼了？是爹爹嗎？」
「不是。」湯姆喝了一口熱茶，停了片刻才說：「是邊疆。」
「邊疆？那戎狄果然來犯了？朝廷之前派的糧草必定早到了，軍械也過去了，雖說有些倉促，但事前是有準備的，想必是守住了。」朝廷準備充分，早早的就把糧械運了過去，因此黛玉倒不擔心這些，還挺有信心。
湯姆沉默的搖搖頭，細想了片刻才說：「朝廷之前嚴守秦中和桐州，本以為萬無一失，可是這次戎狄卻未攻這兩處。」湯姆深吸了一口氣：「他們去了陽山牧。」
陽山牧是個地名，和秦中桐州在一條線上，都是邊境，但陽山牧和另外兩處不同的是它有天險，或者說不該叫天險。陽山牧是用的旁邊的那座山的名字命名的，這山叫陽山，連綿數百里，其間山勢且高且峻，正好擋在陽山牧和戎狄之間。
陽山以北是一馬平川連綿不盡的草原，陽山以南是盆地地形的陽山牧。
要想繞過陽山進入陽山牧當然也是可以的，但是陽山牧之所以並不派重兵把守是因為它除了北方陽山這個險峻外，東西兩面皆有陽山餘勢高不可攀。且陽山腳下還有渭水滔滔不絕，順山腳繞城而行。
所以要麼爬山過去，隨時可能摔死。要麼從秦中繞過去，當然也得先把秦中拿下才行。如果都過了，死傷估計已經過半的戎狄還得讓他們草原上套馬的漢子上船強渡渭水。等他們真渡過來，大熙估計派個百八十個小子直接上去綁人就行了。
所以，大熙派了重兵到秦中，到桐州，到與戎狄接壤的任何一個重鎮，就是沒有派人去陽山牧，陽山牧照例只留了一組正規軍，並沒有增加任何駐軍進去。
誰知道就是這一次，什麼地方都防住了，反倒是這個最讓人放心的地方出了大亂子。
陽山牧這麼多年憑天險從來沒有被戎狄侵襲過，算是邊境線上最繁華的一個鎮了。那戎狄來得如鬼魅，兩日燒殺劫掠下，整個陽山牧十室九空，等他們消失無蹤了離陽山牧最近的跨縣才得到消息。
而後的探查，大熙甚至不知道戎狄是從什麼地方進入的陽山牧。
最讓聖人和老聖人憤怒的是陽山牧的糧倉被燒了。
陽山牧屬於曲州，曲州雖說不大，在大熙疆土裡算一個比較小的州，但是架不住人家產糧呀。整個曲州每年的糧食產量能占到全國的接近兩層，產量好一些的年景甚至能超過兩層。
而陽山牧，它是獨立在曲州的一個盆地地形，加上自然環境的先天優勢，糧產從來沒有下來過，占了曲州糧產數量的一半以上。又因為它的地形不好運輸，因此它的糧是囤積在哪裡半年運出來一次的。
這次半年積累的糧草加上本來就富庶的陽山牧，就這麼便宜給戎狄了。莫說是窮慣了的聖人，就是從來沒窮過的老聖人聽了這個消息也捂著胸口痛了好大一陣。
「即使是有內應，他們又是怎麼過的陽山和渭水？」黛玉震驚了。
湯姆聽了並沒有說話，這個問題，估計今夜全國的官員都在思考。
「去年大旱，今年交河一代又發了洪水，現在陽山牧失守。朝廷已經沒有錢了，今年賦稅的重頭便只能放在揚州的鹽糧上。哥哥，父親頂得住嗎？」四面危機，朝廷本就不安穩，現在內外焦患，黛玉不得不擔心林如海再揚州的局勢：「哥哥，你回去吧。」
湯姆握著黛玉的手沉默，黛玉靠在他懷裡，想著早亡的母親，生死不定的父親，還在飄零流落的自己和還未長成的哥哥，心中大悲，不覺哭出了聲來：「哥哥。你回去吧。如今這個日子能交上去的賦稅也都交得差不多了，可朝廷缺銀，糧食再怎麼也憑空便不出來，能榨出油的也只有鹽了。況且揚州風雨未歇，父親危機之中，我身在千里之外，萬無可能寬撫父親一二，只有哥哥你回去，一能安慰父親，二能為父親臂膀。」
湯姆的手指劃在黛玉的臉頰，把她耳邊的碎發勾到額耳後：「你不必如此擔心。此番已非朝政危機，若有絲毫不慎便會動搖國本。這種危急存亡之際，老聖人是不會和聖人再慢慢來了。不管是聖人還是誰，任何在此時敢在揚州攪風攪雨拖老聖人後退的人都得給自己準備好棺材。老聖人人是老了，但是誰也別忘了他在位這四十多年的手段。」
黛玉聽著是有理的，但是提起來的心哪裡有那麼容易被放下，湯姆摸了摸她頭頂的軟發：「父親沒有你想的那麼危險，你不必擔心。」
說是這麼說，但是擔憂一點也沒有少。本來說是要在這裡住夠一旬的，但是不過短短七八日湯姆便向賈母告了辭。
這麼長得漂亮，行事也漂亮的孩子，賈母還是很喜歡的，但是千般挽留湯姆仍然一意告辭，又有黛玉在一旁遊說，免不得讓他們走了。
賈府的人是不知道湯姆走得這麼急的原因，但是賈母好歹能知曉一二，無非是揚州那地界，內憂外患之下必定是不安穩了。
賈母留湯姆的原因除了因為這孩子確實討人歡喜，還有一層是為了她的玉兒。
她這可憐的外孫女已經沒了母親，現在父親又站在懸崖邊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掉下去了。如果能留下湯姆，他一個無關緊要的小孩，憑著國公府的威名怎麼也能保住他們兄妹倆一條小命，日久天長的，也算是給她的玉兒留了一個兄弟，讓她不至於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世上。
可是人要走，誰留得住呢。既然這兄妹倆都一意孤行，老婆子哪裡還留得住什麼，只能是為外孫女的未來多做些打算罷了。
湯姆走水路回揚州，順風順水之下速度快了很多。不過一兩日便要出交河受災的區域了，正是那個今年氾濫過的交河。
第70章 70
一燈如豆。
湯姆闔衣誰在內間，閉著眼，卻並沒有睡得著。交河的洪水是退了些，可是還洶湧著，河水拍擊在船身的聲音很響，帶著潮濕的空氣，一呼一吸之間似乎吸了不少的水進去。
在不可視的情況下，湯姆放開自己的聽覺，搜索著一切的聲響，水浪拍擊的聲音，外檢恒其的呼吸聲，船艙最底下水號子悉悉索索的說話聲，耳朵的世界似乎清晰得微毫可見，又博大如混沌虛天。
昨夜回過林府，家中無事，看林如海的樣子，湯姆也算是放下心來。
很久沒有這麼放鬆過了，湯姆有些迷戀這樣的感覺，雖然身體躺在方寸之地，閉著眼不可視物，但是靈魂卻如同掙脫牢籠，遨遊世界。
「大爺，外頭不對。」恒其像沒睡著一樣，一個翻身就起來，又抽出枕頭下面的刀。
湯姆早就發現不對了，只是難得的放任著自己不做理會。
一條普通的小貨船從江的上游下來，按說半夜裡，為著安全也得收了帆緩慢前行，況且現在這方向還順風順水，就應該儘量放緩速度，更加小心才是。
可那小貨船卻不是，三張帆都高高揚起，跑得飛起，要不是沒翅膀，有翅膀估計就上天了。
不過片刻已經到了湯姆這條船旁邊，兵刃相擊之聲已到了耳邊。湯姆不耐煩的起身：「出去看看。」說著一馬當先的走了出去。
恒其亦步亦趨的跟著湯姆，握緊了刀柄神色嚴峻，隨時準備好沖上去為湯姆擋刀。
走到甲板上，那小船甲板上的爭鬥看得清晰，邊沿上掛的兩具屍體看起來很有形體藝術感。看著小貨船的速度，相比也就這幾秒的擦肩而過，湯姆不打算理會，轉身就要回船艙。
「咻，哢。」繩索騰空，固定端抓在船身的聲音讓湯姆停下了腳步。
湯姆轉身瞬間抽出了腰間的劍，正要斬斷那繩索，眼角瞟到那小貨船上一張熟悉的臉，湯姆趕緊放緩手上的動作，右手回收，左手拽住繩索把下面的人拉上來：「救人。」
恒其完全是莫名其妙，但是一聽湯姆的命令便管不得什麼疑問就帶著幾個得力的家下人縱身跳到那小船上。
反派人物的衣著也太好認了些，明顯是船上的船工。恒其雖然年紀小，但是武藝還不弱，還被送到軍隊裡練了兩年，現在的身手，不說好不好看，殺人還是俐落的。
對方顯然人手不濟，只是仗著控制了船才搶佔了先機，但對方一反應過來，那群船工模樣的刺客就再也扛不住，只能節節敗退。
這頭湯姆第二次拉起繩索，他看著眼熟的那個面貌已經上了船。湯姆搶到他身邊：「請殿下入船艙。」
「不必，就在此處。」那人立在船舷邊上看著那小貨船上的廝殺。
湯姆見他如此，也不多花，只是持劍立在他身邊做護衛的樣子。
那男子余光中看了湯姆兩眼，湯姆全神貫注的注意著周圍的情況。不過這兩眼，那男子很快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那船上，只是也沒有糾纏多久，那小船上的人很快結束。
幾個男人隨著垂下去的長繩爬上了湯姆的官船：「殿下，宵小已盡數屠盡，船已鑿空，再行半裡邊會沉底。」
那被湯姆救上來的人果然是曾有一面之緣的瑾郡王。
瑾郡王不過點點頭，湯姆見他臉上無異色便收了手上的劍：「殿下，夜裡風大，不如請殿下往艙內請。」
瑾郡王話倒不多，抬腳就往前走。湯姆隨後走了進去，待瑾郡王坐定便行了禮，待起來才說：「殿下一路辛苦，草民這裡條件雖有些艱難但熱茶熱水還是有的，請殿下稍待片刻，草民這就去安排。」
湯姆說這話，瑾郡王倒是很認真的看了看他：「一切有勞了。」剛才輕慢的態度一絲不剩。
「殿下請稍待。」湯姆又拱手一揖，接著乾脆俐落的出去了。
湯姆出了船艙，嘴角略微勾起一絲笑意，不過一晃神又不見了。見湯姆出來，恒其走過來：「大爺，咱們……」
「去備些熱水熱茶，再料理點吃食，讓僕婦送過去。讓人遠遠的守著，無事不可近前。」湯姆往船頭走了幾步，離那房間遠了，這才交代了一句：「再清理一個艙房出來我住。」
恒其沒有勸什麼，領了命便下去了。反倒是隨行的王管事勸了湯姆：「大爺，這瑾郡王必定是為交河水患來的，況且如今這形勢，這水患必定有不可告人之事，否則誰敢攔截一個郡王。如此情形，大爺已然是救了殿下一命，何不順勢而行，在郡王面前多展示展示能耐，這交河之患未必不能成為大爺一飛沖天的墊腳石。」
這王管事看起來倒是精明，只可惜也只是看著聰明。不過畢竟是對林家忠心耿耿的老人，湯姆還留了一些耐心：「去艙裡呆著吧，沒到揚州就不要出來了。若敢自作主張，就自己跳到江裡去，別煩我動手了。」
湯姆在林家向來說話時算數的，王管事聽了雖說心頭有些不服卻不敢不尊，諾諾的退下了。
不是不利用這個機會，而是機會不是這樣用的。
交河水患，雖說是大患，但是只要糧米到位，便出不了什麼岔子。交河是大熙的第二大河，沿岸皆是產糧之地，上游受災下游便運糧上去，下游受災上游也可運糧過去，河水之力，這水患的糧食到的時間估計比運糧到邊疆的還早。
若真有問題也不過是各層官員貪點罷了，可現在兩重聖人看著，誰都不敢做得太過分，都怕被對方拿住。因此交河這次雖說受難人數上了十萬，卻並不是什麼大事。
真正的大事在陽山牧。
雖說朝上點了瑾郡王去交河做巡查，可若他真是要去交河災區巡查現在也不會在這裡了。這地方可已經到了交河受災區的邊界了，既然到了，那必定是要順著交河往渭水去。
渭水，陽山牧可是它的源頭。
比起內憂來，外患更讓皇位上那兩位擔心。聖人不願意在自己在位期間出現外族掠奪領土之事，老聖人是從根上就不能忍受外族，至於再有一層，那就是想讓自己的孫子拿住自己兒子的命脈，讓以後的路更有保障些吧。
湯姆倒是想參與，但是這樣一見面就著急火燎的抱大腿，未免太有失風度了，總要做個好看的樣子才好。
「大爺，艙房收拾好了。」恒其回來和湯姆說。
湯姆點點頭隨他去了新的艙房，恒其正退下，湯姆叫住他：「還有多久到橫口。」
橫口？湯姆要回揚州便應該在文台縣的碼頭補充水糧，然後轉道去揚州。橫口，那可是文台縣的下一個碼頭了，如果去了橫口，那就要繞太長的一段路才能回揚州了。
心裡想的是一回事，但是既然是主人家在問，恒其只能拋開心裡的疑問「再過兩個時辰，明日早上能到文台縣，傍晚時分能到橫口。」
「那就直接去橫口，加快速度，不要在文台縣停了，直接過去。」湯姆交代。
「是。」恒其領命下去。
這船是為了能去看黛玉林家自己買的，上面的下人也是自己家的。之前雖是托著去交河的官員同路照拂，但是那巡按到了交河區域便去了受災區，現在湯姆自己走，自由得很。
湯姆使恒其守了艙門，又回了一趟林府，等他重新回到船上船已經從文台縣邊行劃過了。又行了不到一二裡，瑾郡王那邊就派人來請了。
悠于 2018-4-14 19:16
第71章 71
依舊是些場面話。
「懷玉本該在文台靠岸？怎的又走了這麼一段？這樣子走下去，怕是回揚州的路就不好走了。」瑾郡王態度雖未放下，但對湯姆直呼懷玉二字，顯然是想要親近些。
湯姆自然是懂的：「這倒不妨事。父親常在草民耳邊念叨忠君愛國之事，我林家都是些文弱書生，但對老聖人的一片赤忱卻不會減免絲毫。我草民雖不才，但能為殿下略盡一二綿薄之力，亦是我之幸。」
「懷玉風采，我平生少見，若你稱不才了，世間哪有才人。只是這一路雖不遠，但也耽誤懷玉了。」既然船都到這裡了，瑾郡王也不會覺得湯姆什麼都不知道了。這一段路想來也是個表態，沒有上趕著要跟著，也沒有就此放手不幹，湯姆的意思，瑾郡王是摸到幾分了。
「殿下多慮了。草民本身少年，父親總說草民閉門造車，如今有機會與殿下一同遊覽山河，這是草民的榮幸。懷玉領受之。」湯姆道。
湯姆的能耐瑾郡王是看清楚了，況且他有那麼一個爹，帶上湯姆，沿途有林如海的同年做一方主政，湯姆也能去拉拉關係探探路。
瑾郡王再沒有多想：「若說領略山河之美，懷玉若無事倒可以和我一同走上一道。只是不知林大人能不能放得下心來。」
再推就矯情了：「父親常鼓勵草民出去，現在能在瑾郡王身邊，父親必定是放心的。待草民回去休書一封，便隨郡王天涯海角了。」
「大善。懷玉便去吧。只是咱們這一路恐怕艱難，懷玉還是要提前做好準備來得好。」瑾郡王笑著，湯姆拱手作揖退下。
「殿下，這林懷玉帶著，怕會生事端。」湯姆出了門去，一直侍立在一旁的一個粗壯男子拱手對瑾郡王說。
瑾郡王倒不在意：「林家現在只能依附于老聖人，他林懷玉難道還能對我不利。況且這林懷玉能得老聖人如此喜歡，三節兩禮都少不了他，此子必定不凡。這一次，我見他行事也算磊落，不是陰詭之輩。既有才又有能，如何就不能用了。」
那漢子不再說話，退回一旁。只留下那瑾郡王抿著茶在深思。
湯姆回房間修書一份，遞給恒正：「到了橫口你走陸路，快馬加鞭把書信給父親，再把回信帶回來。按照你的速度，拿到回信就直接去鐵源驛找我。」
恒正拿了信，行禮出去，回了自己的房間收拾行禮。
一路往下，馬上要都橫口了，湯姆換了束袖的武衫，腰間憋著一把短劍，敲響了瑾郡王的門，來人引他進去：「殿下，橫口到了。再往下是兩江交接之處，交河大水還未退完，若繼續走水路恐生事端。草民建議換馬走陸路，沿岸多變，不如去曲江府，再從曲江府轉到去陽山牧。這樣路雖長些，但能躲過許多不必要的風險，快馬加鞭過去，也就多出一日的路程。」
「可曲江府多劫道，不若沿岸過去極快，沿途沒有什麼盜匪。」瑾郡王帶來的一個男人道。
湯姆點點頭：「這是自然，但是我們必須要考慮到殿下此行目的。陽山牧能被人這麼容易突破必然是有內賊，若按你們的原計劃走水路或沿岸，必定有阻殺。既然都敢引敵叛國了，那我們不僅要受不少的磨難還一定不可能從對方口中得知真相。」
停了片刻，湯姆又說：「二來，曲江府雖多有劫道，但這一府之中有唯馬頭山是瞻，而馬頭山雖然劫道卻並不殺人，前些年邊疆戰時，馬頭山的大當家也曾經帶著山裡的賊匪去援助，事後又只留了事後名，頗有俠舉。既如此，我們不若先以金銀買通，再使他們派出一二人來引我們過曲江府，如此，既免了刀兵，速度怕也要比沿江來的快。」
「說是妥當，只是……」瑾郡王身邊的人始終是有些擔心的。
湯姆倒不計較，畢竟瑾郡王的安危就是這群人的姓名：「既如此，不如分作兩路。殿下派出兩人，正好草民此處也有家下人，湊齊十人，讓他們沿江去，咱們依舊繞道而行，這樣也能混淆視線。」
和聰明人合作就是這麼方便，什麼都不用說，他什麼都安排好了。
「既如此，就按懷玉所說的來吧。」瑾郡王十分滿意，剛才對湯姆的邀約果然是明智。
湯姆起身：「請殿下稍作準備，一到橫口，咱們就得換馬了。」
「懷玉不必如此，你們同輩，你父又是一方大員，何必自謙草民二字。」瑾郡王此刻的態度十分之好。
「是殿下，那我先去準備。」湯姆順水推舟。
出了船艙，湯姆一路回房，招來恒其：「你選幾個家下人，帶著他們沿江往陽山牧走，不必同他們說要去哪裡。等會兒瑾郡王那邊會來幾個人同你們一路，這一路必定不安全，你凡事小心，要是過得去，就在陽山牧和我回會和，要是過不去……你的父母家人我會好好照看。」
恒其在死人堆裡面打滾過幾年，此時聽了這話倒也不畏死，之跪在湯姆腳下：「大爺只管放心，小人必定全力以赴。」多的再沒有話。
湯姆揮手讓他離開。
終於到了橫口了，天色已經有些晚了，一行人下了船，按照原定的計畫分作兩隊，各自離去。
湯姆是跟著瑾郡王的，他們這一隊人要去的方向是曲江府，這方向和陽山牧正好平行，一路馳騁，整整四日，總算是到了曲江府。
只是到了地方，眾人卻沒有鬆懈，反而氣氛更加緊張。
前面一段路的安全是在時間和想法上打了一個突擊戰。誰都不會這麼及時的想到這群人的路線不是朝著陽山牧去，而是和陽山牧平行，等他們想到了，這些人已經到了曲江府。
只是接下來這段路，怕是要歷經艱難了。
果然，剛進曲江府的平旗縣，還未來得及收攏截道，隨行的侍衛就發現了有人在尾隨，想來對方先下手為強，以寇為守這一計是不成了。
本來是打算在此休整一夜，明日出發，但現在顯然不能走得這麼輕鬆了，對方雙向佈線，已經走在了他們前頭。
倒是小瞧對方了。
「殿下，已經查訪，確實的有17人，不確實的還有10多人。」這一趟是瑾郡王關鍵的一步，不容有失，老聖人專門派了精衛跟隨，個個都不得了，可是對方人太多了。
對方先行，看來現在買通賊匪已經是來不及了的。
瑾郡王身邊的侍衛建議：「殿下，不若殿下明日便喬裝離開，只留下一部分人來迷惑敵人。以此尚可拖延些時日。」
「如今也唯有此計了，懷玉，你便同我走吧。」瑾郡王交代湯姆。
一開始瑾郡王的侍衛們都覺得湯姆不過是個嬌氣的公子哥，頗有些看不上的樣子，不過畏于瑾郡王的威嚴，誰都不敢表露出來。
但是這些日子的強行軍卻讓大多數人對湯姆這個公子哥改了觀，但即便如此，心中的蔑視也只是消除了一兩點。此刻眾人聽了瑾郡王的話，自然而然覺得湯姆肯定會順勢跟去，畢竟瑾郡王身邊是最安全的。
他們此行本就是偽裝為運貨商隊，人數也不少，但若瑾郡王走了，能六下來誘敵的不過是十之一二，不僅是人數，戰鬥力也不會太高，明顯是棄子了。
可是讓所有人都震驚了：「殿下，我還是留下來最妥當。這些日子，他們必定已經知道了咱們的底細，一來我是揚州巡鹽禦史的獨子，誰都會被拋下就我不能，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但是咱們這次反其道而行，誰都可以走，但是我不走，只要我還在這裡，所有人都會認為殿下也還在。二來，我的樣貌異于常人，若我隨殿下去了，隨時有可能拖累殿下被人發現。因此，我留在這裡誘敵是最合適的。」
湯姆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是瑾郡王卻不能因為他有道理就一口答應下來：「懷玉，如何能留你獨身在此處。你同我一道走，安全些。」
「殿下，請殿下成全。我不過是芸芸眾生中的一個，如何能因自身而牽累殿下。殿下雄心大志，我能盡此微薄之力已是無上榮幸，若殿下不忍，那便請殿下回去後對我妹妹照拂一二。」湯姆跪在瑾郡王面前。
隨著他這麼一跪，房間裡的人都跪下了。
瑾郡王連忙扶起湯姆：「你如此待我，我如何能負你。不管什麼，你只管放心，但是也莫要為著沒有後顧之憂而鬆懈。我在陽山牧等著你。」
湯姆又是一揖。
第72章 72
按照計畫，瑾郡王帶著四五人裝作早上送菜的販子出去，至於那些個販子，屍體就放在房間裡充做人數。而後再化整為零，按人頭，每個人各自喬裝離開。最後身下的不過十餘人。
「都離開了嗎？」湯姆問。剩下的人在瑾郡王的吩咐下都以湯姆為主。
一個侍衛今天剛護送了一個人出城，才回來：「按計劃該走的都走了。」
湯姆點點頭，沉吟片刻：「從今天開始就只有我們在這裡了，我們的任務就是盡可能的為殿下多爭取一些時間，在暴露後也要解決一部分對方的有生力量。」
「是。」面前的人低聲回答。
「那些屍體，先利用起來，多多要些冰，能用多久用多久。」湯姆又對一個侍衛吩咐，這人的身形也瑾郡王相似：「另外，你也該開始生病了，明天為你找一個大夫來，讓對方以為是殿下病了我們才停留的。這些事情最多能瞞上五日，五日一過，他們必定來攻，病死的總不如自己親手殺死的安心。因此你們好好準備，我們五日後突圍出去。」
湯姆停了一會兒，見沒有人插話，又交代：「此處出去過了前面的峻峰嶺就岔出了兩條路，雖然都是往陽山牧去，但是我們並不知道殿下走的是哪條，所以我們不把敵人往任何一條路上引，只能在清風嶺阻斷他們，若能全滅自然是好，若不能，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為殿下留下時間。」
本以為湯姆只會要求他們老實帶著，甚至可能還需要他們去保護，沒想到絕路之下湯姆還有這樣的計畫，在場的人無不心服口服。
見他們沒有疑問了，湯姆這才讓他們離去：「都去準備吧。」又囑咐那個假扮瑾郡王的侍衛：「現在開始你就住這個房間，想想怎麼讓自己染個風寒。」
接下來的一兩日還算是安靜。
『瑾郡王』按計劃病了，侍衛們著急忙慌的找了大夫，又吆喝著店小二燉了各種補品。
一碗碗的藥往裡面送，一盤盤的菜往裡面拿，那院子雖然安靜，但是那麼幾十個人的動盪還是有的，只有看著是估計主人家的病，因此手腳放得頗輕。
過了第六日，又有侍衛去請大夫，但是大夫閉門未開，侍衛只得繞到另外一條街去請了另一位大夫。
送走大夫，一夥人聚集到湯姆的房間。
「那大夫關了門，四處有人監視著，我沒進去看。」去請大夫的侍衛報告。
湯姆擺擺手：「死不死已經不重要了，他們已經有結果了。他們人數減少了嗎？」
另外一個成日裡出去買些特色吃食的侍衛報告：「查探過了，只少了近十人。」
「我們的計策生效了。他們已經確定殿下還在這裡，今晚必定會來。這麼多人，此地的官府該是他們的人，所以我們晚上突圍的時候連衙役也要注意。把物器準備好，對方也應該是有軍弩的。一切要小心。」湯姆吩咐。
湯姆吩咐完這些話，侍衛們便回去了。
湯姆飲著茶，內心的激動在翻騰。男人似乎對這些血肉搏鬥有著天生的熱情，即使冷靜如湯姆，此刻心裡的騷動也沒有少一絲一毫。
夜幕逐漸降臨，黑色總能掩蓋住很多不可見光的東西。
客棧的小院是被湯姆他們一行人抱下來了的，牆被打出洞，連地面都被鑿開，四處放滿了酒罈子。
小二送了最後一趟晚膳來，沒有人用，所有人都通過鑿開的洞轉移到左邊角落的小房間裡。
房間很小，高頭大馬的男人，人挨著人，刀是已經出鞘了的。此時對於這個房間裡的人來說連呼吸都顯得有些嘈雜。
來了。
箭羽破空穿透窗們的聲音在這個寂靜的夜裡面有著握緊人心臟的力量。
一陣箭羽，沒有人動，只有站在門口的兩人舉了盾。
有細碎的腳步聲在院子裡，對方倒不是一群黑衣人，連面都沒有蒙，身上穿的是不容易被發現的顏色，那樣子看起來分明只是街上時常走著的平民。若不是他們手上的刀和見慣血肉的樣子，誰能想到隨手在街上拖住的一個人是刺客。
對方舉起的刀劍在月光下反射出了亮光。
月光皎潔，透過窗子的明紙照進房間，畫出菱形的月色在房間裡那些緊張的臉上。
外面的刺客已經靠近小院的這座兩層樓了，湯姆依舊沒有下令衝殺。
所有人的神經都像繃緊的弓弦，全神貫注的等著湯姆的那句『殺』。一部分刺客已經飛身上了二樓，一樓的刺客也已經踹門進去了。
「殺。」湯姆率先踢門出去，不過兩步□□齊齊觸動，對著小二樓一陣掃射。
牆上守著的刺客正磨刀霍霍的等著湯姆他們從這邊突圍，誰知湯姆根本就沒有往門口走，反倒帶著侍衛往小二樓裡面殺。
湯姆沖在最前面。
朴刀有些重，但湯姆沒有絲毫感覺，只是不斷的揮刀起落，鮮血濺在臉色的溫熱，刀刃卡在堅硬骨肉上的感覺，此時已經感覺不到切肉是什麼感覺了，只能感覺到刀下去之後再骨頭上的一點遲緩。
沉悶的哀嚎，揮舞的刀光，血腥味溢滿了整個小二樓。眼見湯姆他們沒有出來的徵兆，週邊的刺客紛紛沖進了小二樓。
又是一輪廝殺。
血腥的味道差點讓湯姆沉迷進去，他覺得這樣製造死亡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幾乎有些克制不住內心的殺戮欲望。
可是現在不是時候。
湯姆把手裡的刀捅進一個人柔軟的腹部，推著他往前沖了好幾步，正好給後面的人擠開了一些空間：「火。」湯姆大吼一聲。
刺客還沒有反應過來，但是跟隨湯姆的人是聽到了。廝殺中酒罈子早就破碎得差不多了，滿地的烈酒，刺客在殺戮中根本沒有發現腳下已經沒有任何一塊乾燥的地方了。
大火幾乎是瞬間彌漫了整個小二樓。
湯姆和他的隊伍早就移到了牆邊，窗戶都是破爛的，點火的瞬間刺客們愣了片刻，趁著這片刻湯姆他們都跳出了窗戶。
刺客畢竟是專業的，這樣突然出現的烈火也只是讓他們稍微愣神。隨即便從各個出口往外跑。
湯姆帶著剩下的8個人守在各個門戶出口，手起刀落，收割這人命。
大火引起了注意，這裡不能再繼續停留了，眼見此處沒剩幾個活人了，湯姆乾脆的下令離開：「走。」
趁著救火的人還沒有聚攏來，湯姆帶著侍衛們往外面的清風嶺走。鎮裡不說悄然無聲，但是也沒有刺客再糾纏了。
但是這不過是短暫的平靜，湯姆知道這一戰的最後關頭是在清風嶺。
果然，他們在清風嶺守株待兔。
這裡平坦，又沒有什麼遮掩，倒是不好埋伏，但是前面守著此處的刺客的身影都已經很清楚了。「結車懸陣。隨我走。」湯姆握緊了刀，觀察著情形。
看眼前這陣勢，看來是活不過去了。這些侍衛本就是抱著必死的心留下的，現在看著眼前這些裝備精良，數量還遠遠大於己身的刺客，必死這兩個字他們認識得更清楚了。
雖說是必死之局，但是窮途之下，反倒激發了這些人的鬥志。反正都是死了，多殺一個都是賺的。
氣氛凜然。
可惜了，湯姆根本就沒想著要為瑾郡王的這件差事獻身。他想的是，反正已經給瑾郡王爭取了這麼長的時間，這已經是大功了，能再往陽山牧去當然好，要是不能的話也不虧。至於生死一事，把身後這群侍衛耗乾淨，然後往山林裡隨便一跑，只要找到一個遮眼的地方，他就能立即回霍格沃茲，反正這點傷在魔藥的威力下根本不值一提。
抱著這樣的想法，雖然侍衛們真的都在拼命，但是湯姆打得倒是輕鬆。
所以說，莫要趕狗入窮巷，小心被掉過頭來咬了。
加上湯姆一共才9個人，這群人硬是在三四十人裡面沖出了重圍，雖然後面剩下的刺客還在追，湯姆這邊也只剩下5個人，但是好歹讓他們沖進了密林裡。
進了密林，他們的安全就更有保障了。
第73章 73
前面的路不知道還有多長，後面的刺客像餓狗一樣窮追不捨。
湯姆帶著侍衛時不時的倒沖一次，打著刺客措手不及，等他們出了清風嶺，湯姆身邊又少了一個人，而刺客的人數也只剩下寥寥十多人。
湯姆喘了口粗氣。看著眼前的十多人，心裡思忖：若是用魔法，也不過是抬個手的事，可是用了這些侍衛也留不住了。但是既然沒有什麼生命危險，這三個侍衛還是保住比較好，畢竟這樣的功績，自己說和別人說還是不一樣的。
刺客人數此事已經不多了，湯姆有保命的法門因此絲毫不怵，這番做派落在僅剩的那三個侍衛眼裡自然是妥妥的大將之風，連帶著他們自己都平靜了下來。
「拐到叢林裡去，你們找准位置躲起來，我去把他們引過來，你們伏擊解決。」湯姆靠在一棵樹上喘著粗氣。此時殺人的興奮感已經緩下來了，湯姆現在想的是如何速戰速決。
只要把這些人甩開了，到時候刺客怎麼死還不是看心情。
「公子且慢。不如讓小人去引敵，公子你自在此處休整，小人必不負命。」一個侍衛走出來攔住湯姆。
這幾天裡，留下來的侍衛本以為最多不過為瑾郡王爭取一兩天的時間，誰知湯姆不顯山不露水的卻突然橫空出世，硬是帶著他們拖了對方6天，要是瑾郡王動作快，這六天指不定線索都要出來了。
本就已經是萬分佩服，做好了和湯姆一起死在客棧裡面的準備，結果湯姆又不按理出牌，竟然帶著他們殺了出來，還殺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硬是收割了一番性命。
如此年紀，如此計謀，又有如此的能力，這群刀口舔血的漢子對湯姆是心服口服。
可惜他們現在已經是強弩之末了，此時去誘敵根本是就是送死，以自己的死來換取剩下的人的性命。這群鐵骨錚錚的漢子怎麼可能讓湯姆這麼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用自己的性命去換他們的性命。
其實湯姆真沒想這麼多，他隨身帶著回復體力和魔力的魔藥，由他進叢林對刺客進行逐個擊殺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他不過是想省事一些罷了：「不必，你們在此處分散開來等我。」
不等這三個侍衛再說什麼，湯姆便竄了出去。三個侍衛實在攔不住，只得留在原地設伏。
對方剩下的也不過是十多人，湯姆很輕鬆的就決定了六個，對方簡直死得莫名其妙。本想著把剩下的都解決趕緊，但想著作息還是做全套的好，因此湯姆便引著那些人往設伏之處跑。
乾脆俐落，加上湯姆在後面的隱形操作，這七個人死得很是乾脆。
「不知道對方還有什麼後招，咱們一切小心，先休整片刻再繞過這片山林，咱們去陽山牧。」湯姆吩咐。
其他三個人沒有任何異議。
湯姆放空自己，四周的魔法在湯姆周圍跳動，緩慢的緩解了他全身的酸軟和疲痛，同時也感知著周圍的環境。
歇到半夜，湯姆他們連火都沒敢點，匆匆收拾了刀斧開始往陽山牧走。
等他們到了陽山牧已經是四天以後了。湯姆本想著這一趟必定該撲空，畢竟前前後後加上已經有十天了，瑾郡王他們也該找到線索回京了，可是沒想到他們到陽山牧的時候瑾郡王竟然還徘徊在此。
雖說已經找到通敵線索，也找倒戎狄進犯的路，但是證據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所以瑾郡王現在還在陽山牧等著。
「此番全靠鐵衣擅謀，本王前日接到資訊，沿江行走的那批人，前前後後的遭了好幾次截殺，所剩不過兩人。若不是鐵衣諫言，本王怕也是要死在那江邊了的。」對湯姆這次的護衛之事，瑾郡王是滿意得不得了的。坐個船還能撿到這樣的大才，真是天降的幸運。
「不敢當殿下贊言，不過是小子的本分罷了。」湯姆道。
想著這次來的目的，瑾郡王又解釋：「本來以為有陽山可守，此處必定萬無一失，可是實在是沒想到，這陽山居然藏著這麼一條路，居然還直通關外。本王已經下令此地府官組織民壯沿著陽山細細的再搜一遍，免得此番苦痛再續。」只是除了這些，多的瑾郡王一句也沒有說。
湯姆自然知道瑾郡王這次來陽山牧的目的，但是這些事不是現在的他能插嘴的，因此他也只當瑾郡王是來探查戎狄進犯路線的，目的也已經達成。
能護送瑾郡王到這裡，對湯姆而言已經是大功一件了，現在的他還不能插手更多更深的東西，因此他只要盡好護衛職責就好了。而他的能耐，自然有跟著他的那三個侍衛來幫他告訴瑾郡王，他的功勞也自然有瑾郡王來告訴老聖人。
他根本不用擔心這些瑣事。
瑾郡王既然還要留，湯姆自然是要留的。只是接下來的日子，湯姆完全放鬆了精神，開啟了修養的生活。
瑾郡王那邊一直忙著，湯姆只當不知道，老老實實在自己院子裡看看書，歇歇覺，偶爾瑾郡王想起來，兩人也一起聊聊天。
和瑾郡王手下其他的人比起來，簡直是度假一樣的生活。
當然，度假的生活並沒有過多久，瑾郡王很快就吩咐大家收拾包袱回家了，湯姆自然是跟著的，只是他沒有跟到京城，半路便離開了瑾郡王的隊伍轉道回揚州了。
瑾郡王說的沿江而行還活著的兩人裡面有湯姆的長隨恒其，此番他倒是命大，竟然讓他活下來了。
兩人一路回了揚州，不等洗漱休息，湯姆一頭便紮進了林如海的書房，將這一路上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說了。
「恩。他也是個聰明人，既然人已經再回程了，再做什麼都是多餘。瑾郡王接下來的這段路該是安全的。」林如海摸著鬍子說。
湯姆有些想不清楚，問：「父親，瑾郡王此行去了陽山牧，該知道的都知道了。若讓他知道瑾郡王掌握了證據，怕是會狗急跳牆，瑾郡王危矣。」
「你只知道他會狗急跳牆，但你也該想想，從一開始，他哪件事情不是狗急跳牆。如今按他的想法來，恐怕瑾郡王不必擔心自己的安全，要擔心的是邊疆的百姓。」林如海道：「況且，你真的覺得瑾郡王拿到證據了嗎？」
「父親的意思是瑾郡王沒有拿到？」湯姆驚訝道。
林如海撚了撚鬍鬚：「瑾郡王憑什麼能拿到？這麼大的罪，瑾郡王如何能在這短短十幾天裡拿到證據。此番他能得一二線索已是大勝了。接下來還不知那人要怎麼鬧騰呢。只指望著他還能記起一些他作為皇室子弟的責任罷了。」
湯姆稍微一想，頗有些驚訝：「父親的意思是，他會先把朝局搞混，接著引戎狄入關，以戎狄兵力逼宮？」
這個想法有點不可思議，湯姆自己想出來都不太敢相信。
一個皇家子弟，不顧家國安危居然妄圖引狼入室。
「他有病吧。」湯姆用的是肯定句：「況且他就算引了戎狄進來，朝廷有兵，根本不怕，雖說會消減國力，但不是擋不住戎狄。」
想不通，有漏洞。
林如海喝著茶，沒有多說話，留著安靜給湯姆慢慢思考。
「茜香國。」湯姆脫口而出：「如果一處簍子好補，那麼兩處呢？他甚至可以捅出三處簍子來，這麼大的局面，加上這幾年四處受災，朝廷沒有足夠的兵力和糧草去補這幾個窟窿。」
林如海點點頭：「你總算是想通了。昨天來信，秦中武大人，武貴嬪之父被聖人召回京中，任吏部右侍郎一職。」
湯姆皺了皺眉，秦中武大人，內閣武大人的兄弟。
「他這是第一跳了。再過兩個月，讓朝臣再爭兩個月再調武大人進京，那武家在滿朝官員裡的仇恨值就拉得更高了，老聖人的內部集團也會破裂得更快，但是現在這麼早就把武大人調進來……」湯姆突然反應過來：「看來瑾郡王這個時候去陽山牧，不僅僅是為了坐穩自己的位置，還是為了老聖人能坐穩自己的位置。」
「如今敵我雙方都明顯，一舉一動皆是明謀，老聖人怕也沒想到過，自己有一個這麼蠢的兒子，還有一個那麼會裝蠢的兒子。」林如海的話裡有些輕蔑的味道：「咱們這位聖人，自以為一直是自己在爭，可惜了，他恐怕到死都不會明白，自己不過是別人手裡的一杆槍。」
湯姆沒說話，只是站在那裡。
第74章 74
林如海看他瘦了一圈，也沒有再留他：「好了。去吧，好好休息休息，回家了就鬆快鬆快。晚些去看看你妹妹，她著急得很，發了好幾封信過來了。」
「晚上我帶妹妹來陪父親吃飯。」湯姆想著黛玉，整個人都柔和了。
只是湯姆沒想到，林如海拒絕了：「不必了。這些事是咱們林家的禁忌，如今多事之秋，為防意外，你就別帶你妹妹回來了。你們倆好好高興高興就行了。」
「是，父親。」湯姆作揖就回了房間裡。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很安靜，湯姆每天來回于霍格沃茲和林家，一邊準備著霍格沃茲的考試一邊準備著科舉，兩頭周轉，忙得挺長時間沒去看過黛玉了。
霍格沃茲的圖書館是整個學校難得的安靜地方，除了自己的房間，這裡是湯姆少有的喜歡呆的地方。
他現在拿的是一本神奇動物圖譜。
看著神奇動物圖譜，湯姆摩擦著獨角獸的圖像，書裡的圖像沒有溫馴的低下頭任他撫摸，反而抬起前蹄，直立起來嘶鳴。
除了前面有根角，這獨角獸和馬還有有別的什麼區別嗎？只是不知道在速度上能不能比馬更快。
可是要怎麼接近呢？
獨角獸。
純潔的少女。
關鍵在這裡，還有誰能比黛玉更合適呢？湯姆嘴角帶著一絲矜持的微笑。
四周的少女們，心都快要被這一絲微笑勾出胸腔了，只是顧忌這女孩子獨有的羞澀，不敢擅做舉動。但這一切對於某一位女孩子可完全不是問題，桌另一頭的馮·伍德看見這一絲笑，克制不住的全身顫抖著，迫切的想要接近湯姆，自持與自己的出身，這位小姐對湯姆的追求總是特別的張揚、明顯，在別的女孩面前，每個動作都寫滿了對湯姆的佔有欲。
「湯姆。」她臉色帶著迷醉的潮紅，站在湯姆的身邊，身子微微的向前傾斜，希望能更加靠近湯姆，但想著湯姆平時的習慣卻又硬生生的克制著自己保持一定的距離。
「哦，伍德小姐，有什麼需要幫助嗎？」湯姆瞟了一眼她手上抱著的倒了的書，站起身來，順勢往後面退了一步拉開了距離，這濃烈的香氛味道襯托得伍德小姐身上的體味更嚴重了。
伍德好像沒有發現湯姆避開的意圖，反而跟上一步：「關於這本古代魔紋，這本書實在太晦澀了。你知道的，我在這方面並不太願意花太多的時間，總有些別的什麼重要的事情需要我花更多的時間，我想你明白。如果你願意幫助我的話…….」
看著伍德小姐抽搐一樣的眼角，湯姆的內心是拒絕的：「當然，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但是很不巧，課前霍恩教授要我去他的辦公室，現在正是時間，恐怕我很遺憾不能為您服務了。」不等伍德小姐開口說什麼，湯姆緊接著扶著一旁威恩特·比伯的肩膀：「不過還好，我們有威恩特，他的古代魔紋總能考到最好，我相信他一定能幫到你。」
說著湯姆紳士的行了一個禮便匆匆的離開了。
他一走，伍德小姐也收起了那副思春少女的表情，坐回了原來的位置，高傲冷漠重新掛在了她的臉上。至於比伯先生，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注意力一直方面面前的書本上，根本沒有分開一絲在伍德小姐身上，對於她前後截然不同的態度自然也完全不在乎。
斯萊特林裡面誰不是貴族出身呢？這個學院裡面，誰也別不把誰放在眼裡。
湯姆離開確實是去霍恩教授的辦公室了，當然即使沒有這個事情他也會找別的理由拒絕伍德小姐。不過是給霍恩教授打打下手而已，很快湯姆就離開了，至於離開前霍恩教授的誇耀之詞，湯姆覺得雖然尊重教授是必要的，但是這樣的話現在他都能背下來了。
不管白天過得如何，對湯姆來說，晚上才是重點。
在霍格沃茲呆了三年多，格蘭芬多或許已經把可以違反的校規都違反了一次了，而斯萊特林則已經把學校有的密道都已經摸透了。特別是對於湯姆，他瞭解得更多，因為會蛇語的原因，他甚至找到了關在密室裡面的蛇怪。
對於這麼一個對密道瞭若指掌的學生，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溜到禁林裡，實際上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湯姆對禁林是有瞭解的，畢竟這不是第一次溜進去了。可是這一次他是要帶著黛玉一起去的，那麼去之前再去摸清楚情況避免危險就是很有必要的了。
夜深人靜了，休息室裡只有熊熊的壁火在燃燒，湯姆穿著賈敏專門為他準備的窄袖箭袍，帶著魔杖和匕首，像是走在自己庭院裡面一樣穿過休息室，走過曲折的密道。
從密道出來就是禁林中人馬的領地了，湯姆沒有停留，繞著人馬領地的邊緣向裡面探尋。這條路他已經探索了好幾次了，甚至輻射周圍方圓一裡的範圍。
是的，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了，這半年裡，湯姆已經來來回回的探索了不下二十次了，獨角獸這主意他早就打上了。
自從10歲開始學騎馬，湯姆就瘋狂的迷上了這項運動，要不是學校的環境不允許縱馬，他也不用憋屈的每天回林家騎馬。現在一次意外中，他發現了一個似乎可以當馬用的東西，湯姆覺得這是梅林給他的耶誕節禮物。
而且現在終於解決了獨角獸的接觸問題，湯姆已經在腦海中設想著要給獨角獸準備一副什麼樣的馬鞍了。
快要離開獨角獸領地的時候，突然在遠遠的斜前方看到一對人馬，湯姆連忙伏低身子，雖然距離還遠，但是人馬對自己的領地有超過人們想像的那麼瞭解，湯姆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趴了許久，人馬遠遠的從另外一邊繞開了，湯姆翻身起來，掏出懷裡自己做的地圖在現在的這條線路上備註了情況。
再換路線，湯姆往著另外一個方向走。
終於接近了獨角獸的領地，一小塊空蕩的空地，湯姆仔細的觀察周圍的情況，確定了沒有危險又設下了重重的保護咒，這才從懷裡甩出一個小小的門，只有手心那麼大，但是湯姆解開縮小咒之後門變回了正常的大小。
真是可惜，從林家過來要麼只能打開寢室的門，要麼只能打開倫敦的門，不然就可以直接帶黛玉過來了。
拉開門，湯姆一腳踏進去就是黛玉的閨房，只翠守在外面第一個看見他，湯姆揮揮手讓她禁聲。走進屋裡，郭嬤嬤和小丫頭都起來行禮，湯姆走到床邊，撩開一點點的床簾，看黛玉在裡面睡得正好，放下簾子，做出去兩步湯姆才低聲囑咐：「好好照顧，上次來就覺得乾燥，怎麼現在還這樣，在屋子放些碗蓮活著放幾條魚，去去燥。」
走到外間，湯姆這才和郭嬤嬤說：「告訴小姐，我後日夜間來接她，你們遮掩著點，後日就閉門不要讓人亂闖了。」想起上次黛玉的房間被賈寶玉擅闖的事情，湯姆現在都覺得心氣兒不順。
郭嬤嬤連連稱是，湯姆這才轉身離開。
第二天再去探了一次路線湯姆總算規劃了最佳的線路。等到了約定的時間，黛玉早就穿戴齊了，正在外面的小圓桌上等著，看著湯姆進來也沒有多說什麼，不過就是看了他一眼。
想著晚上能過一把騎獨角獸的癮，湯姆沒注意到黛玉的愛答不理，吩咐只翠準備些蘋果之類的水果，還有各種的糖塊，又專門準備了些喂馬的細草料，湯姆速速縮小放進了隨身的香包裡。
「走吧。」湯姆又給黛玉施加了一次保護咒，牽著黛玉的手直接跨出門口，滿心騎獨角獸的湯姆一點也沒發現黛玉臉色不對，下人想著說上一句，卻被黛玉一個眼神瞪了下去。
第75章 75
跨出門口，又走了好長一條甬道才到禁林。
本就是夜晚，禁林裡更黑，抬頭看不到天，只是看見長得肆意的樹冠，風從葉與葉之間穿過，帶出嘩啦啦的響聲，這聲音一點也不清脆，反倒陰森可怖。
黑黝黝的四周，基本上看不到什麼東西，黛玉不由自主的往湯姆身邊縮了縮。湯姆把她往懷裡帶了帶：「莫怕。螢光閃閃。」
魔杖發出光亮照亮了整片空地。湯姆拿出鳴燕準備的大斗篷給黛玉披上，牽著她的手，魔力在兩人之間相互流動，給黛玉帶來了一些溫暖。
再給黛玉加了一個保護咒：「我們在這裡等一等。」
黛玉扯著大斗篷的邊：「來這裡做什麼？黑燈瞎火，可見你就是個沒明透的人。」
湯姆一直知道這個小妹妹很能懟，但是這樣上來第一句話就被懟，還是有些莫名其妙的：「你怎麼了？」
黛玉黑著臉把帽子拉了拉：「我能怎麼了？我還能怎麼了？上次見你還一身傷痕，如今這麼長時間不見你，也不知道你在幹什麼。知道你們爺們兒事兒多，只是也不該拿我做消遣。現一見就帶人來這麼個荒涼的地方，你莫是想丟了我去？」
半大的小夥子，還不知道去分析女孩子的心思，不知道小女孩生氣的階段是什麼，也不明白第一時間滅火的重要性。湯姆沒意識到重要性，還伸手戳了一下黛玉的小臉：「想什麼呢？丟你幹嘛，今兒是來讓你看獨角獸的。」
黛玉的注意力稍微被轉移了一點：「獨角獸？」
「對，獨角獸。這種東西它們只接近純潔的女孩，想來也只有你配讓它們靠近。」湯姆稍微減弱一些光亮，又在半空中虛畫出一個獨角獸的樣子，黛玉看著那種樣子的動物，驚奇得很，生氣都忘了。
黛玉伸出手想要去觸摸虛空中的圖像，卻被湯姆一把抓住了手抱進懷裡，黛玉撇著小嘴，不高興正要說些什麼，卻湯湯姆搶先了。
他壓低了聲音：「噓，它來了。」黛玉顧不上和他爭辯，只是朝前看去。一點白色的光芒在遠處的閃現，湯姆抱著黛玉，兩個人在樹邊上一動不動。片刻之後那獨角獸終於走到了他們前面一點的草叢裡。
從這裡看，已經能清楚的看到獨角獸了。真正存在的獨角獸遠遠不是湯姆在虛空中畫出來的能相提並論的。
那只獨角獸就站在那裡，身形似馬全身雪白，長長的鬃毛看起來柔軟光滑，身形高大，每一寸裡肌似乎都蘊含著強大的力量，看起來強壯有力，周身散發微光，通身純潔高貴。
黛玉看得移不開眼睛。
湯姆防備著，把黛玉擋在身後沒有動，再後面就是大門。
獨角獸再在那頭看了他們好一會兒，接著慢吞吞的渡步而來，等走到兩人前面幾步了才停下，又看了半天，獨角獸拐了一個小彎走到黛玉的這邊，然後繞著圈的走到黛玉身側。
要不是被湯姆制住，黛玉已經上手了。
獨角獸低著頭在黛玉的斗篷上輕嗅，黛玉看得可愛，伸出手去，獨角獸的大舌頭舔著她的小手心，一邊還打著響鼻任由她撫摸自己的鬃毛。
看了好一會兒，湯姆才放開黛玉，又收起身後的門。
雖然有獨角獸的親近，但是黛玉也沒有更進一步的靠近。「去吧。」直到湯姆輕輕的推著她，黛玉才抱住在自己肩頭磨蹭的大腦袋。
獨角獸小心翼翼的咬著黛玉的袍角，把她引到空地的中間，離湯姆遠遠的。
獨角獸低下高高的頭顱，用尖角磨蹭著黛玉的臉頰，那角看著著實堅硬，但黛玉卻覺得臉上的尖角異常的柔軟，舒服得很。說來也奇怪，明明是被樹冠遮掩著一絲縫隙一絲光亮也沒有的森林，卻慢慢的的滲透出一些些的月光來。
站在黑暗中的湯姆清楚的看著這些月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多，直到把黛玉和那獨角獸包圍住。
明明只有這麼小的一塊空地，可是光明與黑暗卻如此的涇渭分明。
湯姆蹙著眉，這樣的距離，真是讓人不高興：「玉兒。」
黛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獨角獸的身上，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是嬉笑中覺得平日裡細細的喘不上氣的感覺沒那麼嚴重了。
不過湯姆的一聲呼喊喚回了她的注意力，轉身的瞬間月光盡數消退：「哥哥？」
「或許你可以給它喂一些吃的。」湯姆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掏出被縮小的盒子，從裡面拿出蘋果和核桃糖之類的吃食。
黛玉從盒子裡撿了一串葡萄，這獨角獸還真不見外，還沒抵到嘴邊，它自己就張嘴過來了，才從盒子裡拿出來，葡萄就沒了。
「這哪裡是獨角獸，這分明是個大嘴馬。」黛玉點點獨角獸的頭，又喂過去一個蘋果和兩塊糖。聽著黛玉這麼打趣的話，湯姆的眉頭總算是放開了點了。
站在黛玉的旁邊，又拿出兩個盒子，另外還掏出三個罐子，分別裝著黛玉平時準備著要泡茶用的雪水，露水和普通的井水。
湯姆準備這麼多種類，本來是想知道獨角獸的喜好，沒想到，還真不挑食，都吃得乾乾淨淨。
湯姆有點懷疑，這別是個假獨角獸吧。
「玉兒，晚了，該回去了。」湯姆把門放出來，黛玉有些戀戀不捨的輕撫著獨角獸的鬃毛。
在黛玉這種戀戀不捨的小眼神下湯姆差點沒堅持住，穩了穩心神：「已經晚了，咱們明天再來。」
黛玉這才得意洋洋的看了他一眼，不管獨角獸聽不聽得懂，又對它說：「我明天再來同你玩。」
連著的整整一周，湯姆每晚都帶著黛玉來禁林同獨角獸玩上半個時辰。湯姆終於覺得時候到了，他準備好了馬鞍，食物翻倍。
獨角獸的智商果然是高，它算是看出來了，雖然餵食的是那個亮閃閃的小姑娘，但是掏出來的卻是那個黑乎乎的小男孩。所以，再接下湯姆想要給它套馬鞍的時候，它也只是尥了一下蹶子顯示了一下自己的威武不屈就妥協了。
等黛玉坐穩了，獨角獸原地的踏了幾下步，這才發足前行。
獨角獸即使奔跑的時候也帶著一股溫柔的氣質，甚至在加速度中也並不是收緊肌肉衝刺向前，而是夾著細風提升速度。而且不論獨角獸的速度有多快，獨角獸的四周都籠罩著一層聖光似的白色微光，不管在什麼樣的速度中這層白光都籠罩著獨角獸和它身上的人，讓人覺得安心。
是的安心。
可是湯姆要的不是安心，他要的是奔馬的那種心跳加速肌肉收緊的感覺，要的是在風馳電掣中劃開強風的刺激，要的是伏在馬背上顛簸加速的衝刺。
而不是獨角獸這種溫吞吞的飛動。
況且，獨角獸在密林之中生長，說是身材高大，實際上說高大根本就比不上湯姆最心愛的那匹坐騎擂雲。而且獨角獸雖說身形流暢，但在奔跑中沒有刺激的感覺不說，也根本感受不到和擂雲一樣肌肉糾結的爆發感。
總的來說，獨角獸這種溫吞吞的東西，只能做黛玉這種小女孩的寵物罷了，騎馬這種運動，還是騎馬好了。
湯姆從獨角獸背上下來，靠在樹上看著黛玉玩得開心，輕輕的歎了口氣，他真的覺得很失望，這麼長時間的探路都白費了，有這時間還不如回林家或者練練黑魔法。
但是黛玉明顯玩得很開心，獨角獸這種東西確實很適合做黛玉的寵物。帶著獨角獸，黛玉走到湯姆的旁邊坐下：「哥哥，我給它取個名字可好？它可真好看。」
悠于 2018-4-14 19:16
第76章 76
湯姆拿出水壺，倒出一杯水遞給黛玉，又抽出手巾擦她額頭的汗，看她小口小口的抿這杯子裡的溫水：「它聽不懂你說的話。」看黛玉抬起頭蹙眉看自己，話鋒又立刻一轉：「不過聽說獨角獸的智商很高，所以你也可以先試試，先給它取個名字，多對它念上幾次，指不定它就懂了。
喝夠了水，黛玉把杯子遞給湯姆，湯姆一口把剩的都喝了問：「想好叫它什麼名字了嗎？」
黛玉用食指撓撓臉頰：「雖說與白馬相類，但這般顏色卻是世間難尋，我想以姝色來名，但姝字未免太豔，配不上這般的高潔清華。我想著極簡極繁，大俗大雅之別，不若直接以雲而名，稱作雲色如何？」
湯姆看著眼前的獨角獸，通體潔白，泛著微光，是挺像天邊烈日下的白雲：「雲色，尚可。
黛玉覺得自己被敷衍了。
「自己沒主意，卻來說我這名字尚可，你若可以你起來一個，若能叫我服，我便真的服了你。」雖然湯姆帶自己來這裡尋到了這麼一個獨角獸，但是想著前段時間好長半個月都不見他來看自己，黛玉小姑娘心裡難免有不快活，其實是特別不快活。靠在獨角獸的旁邊摸著白毛就是不看湯姆。
這麼多年了，剛開始還不太搭理黛玉，但是現在湯姆已經養成黛玉一不高興他一看出苗頭就搶上去滅火的習慣。摟著她的肩膀：「我服，我服，全天下我最服的就是你了。」
不提還好，想起湯姆之前那麼長的時間沒來看自己，黛玉心裡的氣本來壓著，現在一下爆出來，甩開湯姆的手走到另一邊去：「你也別服我，天下間總有你要服的人。我是什麼檯面兒上的人，值得你來服，值得你來記。」
發洩出來，更委屈了怎麼辦：「你也別說這樣的話，也不知道是誰，半大個月不見蹤影也沒有消息，誰知道你怎麼了，也不想著有人在擔心你。現這世上，我也只有你與父親了。山高路遠，要與父親傳個信少也要一兩月，見面就更是艱難了。好不容易有個你可以常見一見，可如今你也不來見了，我……我……我單獨一人在這京中，還有什麼意趣。」
越說越傷心，手裡的娟兒都被眼淚濕透了。
旁邊的獨角獸似乎感受到了黛玉悲傷的情緒，腦袋低下來摩擦這黛玉，似乎在安慰她的悲傷。
湯姆掏出自己的手絹，是黛玉給他繡的，一張素絹就角落上有湯姆自己的名字，還是他寫出來黛玉再描的英文，小姑娘初學女紅的作品。
一點點的沾了她臉上的眼淚：「你別哭，我是日日回家的，家裡父親身體還好，只是一個人寂寥了些，不過陳先生他們都在，倒也能相互照應著。」
黛玉微微收了些哭聲，只是轉了轉身背對著湯姆，湯姆再解釋：「這段時間不來看你是有理由的，你不知道，馬上要到三年一次的鄉試之期了，父親對我有望，讓我參加今年的鄉試，這大半個月我每日在這裡上了學還要回家再聽陳先生講課，時間就晚了，也不好再擾你，只想著鄉試結束之後再來看你。」
聽了這話黛玉才知道自己想偏了，轉過身撇了撇湯姆的臉色：「你這人，事先怎麼就不說清楚，害我為你白擔心一場。」
「我的錯，下次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必定先讓你知道。」湯姆現在的認錯態度全是陳先生和林如海的影子，所以說言傳身教確實是這麼一回事：「好了，現在也晚了，你該回去休息了，不然明天起不來。」
黛玉再和獨角獸一番道別，這才跟著湯姆回去。一進屋一屋子的丫頭婆子都擠了過來，趕緊洗洗漱漱，湯姆自然是回避了，只是等黛玉睡安穩了湯姆才回學校去。
回了林家，林如海還沒睡，湯姆換了衣服就去書房請安。
「進來罷。」林如海在裡面說。湯姆推門進去，恒正留在了外面。
「父親節，我回來了。」湯姆每每出去或回來都要先來告林如海。
看他現在的裝扮，林如海也知道必是剛從外面回來的。本想打發他去睡了，但是許多話還是要囑咐：「時間已近，我和你陳先生討論了一番，你近日便上京吧。」
湯姆皺皺眉，這個和之前的計畫不一樣：「父親，科考還有半年時間，兒子此番前去似乎太早了些。」
「不必多說，去就是了。」林如海心意已決，只是還有一些事要細細的講於他聽的好：「上一次你護送瑾郡王去陽山牧的事情辦得極妥當。你不過如此年紀，能護得郡王安全到陽山牧已是大才，後面沒有再插手郡王的事更是行了一招好棋。知本分，有才能，如此行事就足以使瑾郡王和老聖人把你放在可用之處。」
「兒子懂了，只是兒子擔心，分寸掌握得太好，老聖人和瑾郡王會不會不放心。」湯姆道。
林如海搖搖頭：「那是一般的俗人，但是你不是。你要記得，切莫把自己的和俗世之流混為一談。你有什麼能力你以為上頭的人不知道？你既有通天大才，又能謹守本身，這才是讓人放心的地方。切記一合酥之禍，勿要行狂背荒誕之舉。」
湯姆心服口服：「兒子受教。」
「你這次去，有些話我不可不說，你當謹記在心。」林如海神色之間很是嚴肅。
湯姆連忙行禮到：「是。」
「一則，你母親的孝期已經過了，你也該把從前的一些關係好好的撿一撿了。二則，你外祖母家，四王八公之流曾是老聖人的心腹，但後來威權極大，老聖人顧念舊情只是讓他們慢慢衰落，現在除了一個蠅營狗苟的王家其他的都不成氣候了，若有交際，你只管去就行了，不必要顧及什麼。三則，你此次進京，老聖人看在眼裡，你也莫要花太多時間在那些寒門士子身上，結交一二就好，你要知道，你的起點和他們天生就不要一樣。」林如海說著頗覺有些無趣，這些事湯姆心中是早已知曉的，現在說來不過是一番慈父心腸，忍不住一二事細細的交代清楚。
湯姆心裡明鏡兒似的，只是想著他一走，就只剩林如海一人在揚州，不免孤寂：「父親說的我都知道。兒子不在家，又不好常回來看，父親一定要保重身體才是。兒子年紀小，妹妹更是年小柔軟，若沒有父親看顧，我兄妹二人如何是好。」
「罷了，臨行前為父再與你分解分解。」林如海把了把扶手，坐直了些，身上盡是朝廷大員的風度。
「是，父親。」湯姆拱手。
「如今朝堂上只看老聖人和那位。這位在老聖人眼皮子底下換守備，連邊疆，通外敵，掌兵權，換朝臣，汙天子。此時看來，這明面他已是全勝，但終究如何還是要看下來的。上武大人已進京，這已經是老黃曆了。雖說因此事朝上有震動，但是這些震動還沒有波及到老聖人的心腹集團，至於那些週邊官員，隨時可棄的倒不至於花太多心思，他的這一招，顯然是廢了。但邊疆守備那邊要注意了，現在可知的不過是秦中和茜香，但是別處有沒有，誰都還不知道，因此要大防。」林如海停了停，湯姆遞過去一杯茶。
略停片刻，林如海繼續說：「雖有次險情，但老聖人必定有防備，為父所知的僅在兩處。一是邊疆，雖說他自以為換了武備便能掌握邊防，但換上去的武備卻不一定是他的人。二則是器械，前些日子通過大涼山運往何處的武裝器械，在大涼山被山賊所截，而軍隊糧草，因為之前的大旱洪澇和陽山牧失守之事要發出來很是困難。後路被劫，他現在可能還不知道出自何因。雖然此時看來是他占盡了上風，但真的誰贏誰輸還不一定。這些事你心頭知道就好了。」
湯姆聽著，林如海一言一語說得清楚，似乎想在這短短的一夜中把這幾十年得所思所慮都一股腦的倒給湯姆。
第77章 77
「你去了京裡萬事定要小心，顧好自己和妹妹，萬事切末荒唐，汙了祖宗名聲。你年少孤苦，身子雖說這幾年養好了些，但千萬莫要仗著年輕力盛就肆意揮霍，小心老了來受苦。每日的湯藥要記得和，你妹妹身體也不好，心思又靈敏，我總是擔心她慧極必傷，不過好在你還在，你好好的看著她，讓她時常疏散疏散......」林如海絮絮叨叨，言語裡滿是慈父心腸。
湯姆聽著心頭熨貼得很，只是總覺得有一股謝世之感，讓人不安，連忙打斷林如海：「父親。我年紀也大了，知道照顧自己和妹妹，父親不必擔心。況且兒子不過是去考試，幾月後自然是要回來的。現在角逐之下，老聖人占盡上風，說不得兒子和妹妹就在京裡等父親來團圓了。」
林如海點頭笑笑：「是了。原該如此。十日後你就啟程吧，這十日也正好好好的備一備行李。想當初，你第一次離家，去學校，你母親滿院子的取東西給你備行李，這事情恍惚還是昨日之事，只是今日，也為你備了這第五次行李了。」
說完也不等湯姆再說些什麼，林如海便打發了湯姆。
都走到旁邊的小花園了，湯姆心裡的不安不僅沒有放下，反而越來越大。轉過身來，身後的書房依舊亮著燈，在漆黑的夜裡，這燈光像熊熊的火焰印在湯姆的眼裡、心裡。
湯姆走了，但是林如海還端坐在書房。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陳先生進來了。
林如海站起身來：「持中，坐吧。」
陳先生坐下問：「湯哥兒回去了？」
林如海點點頭，沒有說話。
「你果真決定了？」陳先生問。
「持中，你該知道，這事情，不是我能決定。不過是順應天命罷了。」林如海道。
陳先生聲音有些高：「你既決定了，那還找我做甚，我不過是個窮教書的，你既有了決議，我不過是回我的鄉下做個田舍翁罷了。」
陳先生氣急要走，林如海卻攔下他：「持中，湯哥兒是你的得意弟子，他和玉兒都是你看著長大的，你果真不管他們了？」
「你既有如此一對兒女，又何必來託付於我。」陳先生難掩憤慨，但到底還是甩著袖子坐下了。
林如海心中對一對兒女本就牽掛又愧疚，此刻聽了陳先生的話心裡更是有些提不起氣來，只是許多話還是要說的：「你是知道我的，不到必要，我也不必如此行事。那兩個孩子還小，雖有多智，但到底年紀小，一個困於後宅，一個年少難免輕狂，我思來想去，只能將此物託付於你，待到合適的時機，再請你將此物交與湯哥兒。」
陳先生看著那墨色的長盒，手中的骨扇幾近破碎。
「持中。」林如海叫著這個名字，壓抑的語氣裡壓抑的情緒幾乎把兩個人都壓垮。
陳先生臉色嚴峻，接過那墨色盒子的手幾乎是僵硬的。
反倒是林如海，看著陳先生接過盒子，他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連氣息都更平緩了一些：「持中，湯哥兒年少，許多事情我怕他一時氣盛不可回頭，你幫我好好的看著他。至於這東西，他總有一天能用得上，就要擺脫你到時候交給他了。」
陳先生低著頭，從牙縫裡艱難的擠出一句：「你自是放心，我必不負你。」說著也不等什麼便沖出了書房。
林如海微笑的微微搖了搖頭：「持中。」又在陳先生倉皇的背後作了一揖。
隔日，湯姆早起讀了會兒書，往院子裡走了走，指著散散心，卻沒曾想到，院子裡一堆的下人正在挪動湖心裡的太湖石。
好好的一個池子，被他們搞得一番醃砸。
「這是做什麼呢。」湯姆皺著眉。
恒正趕緊溜到湖邊上呵斥：「停下，做甚呢？」
帶頭的是二管家，見湯姆來了，趕緊上前，跪在兩三步遠的距離：「請大爺安。昨晚老爺交代把這太湖石挪出來，等大爺上京的時候一起帶上，到時候不拘放家裡還是帶去親家家裡擺著，都好讓大爺和姑娘能有個看頭，高興高興。」
湯姆心裡覺得有些不對，卻又抓不住重點在哪裡：「放回去，做回以前的樣子，這東西我不帶。」
說著湯姆往正房去尋林如海。
正房裡倒是安靜，林如海正翻著手裡的冊子，見湯姆進來，招招手讓他過去：「你來了。過來看看，這些產業都在揚州，為父想著不若賣了去，再在京裡添些產業。」
林如海指著的產業幾乎是林家在揚州的全部了。
湯姆略略的蹙了蹙眉頭：「咱們家本就是揚州的根據，祖宗也從此發跡，何以要棄了揚州往京裡去。一來祖興之地不好棄，祭田也在此，若是賣了祭田往京裡去，豈不是捨本逐末了。二來京裡風雲變幻，雖揚州也動盪，但到底是自己的地方，行事之間在此處留退路倒是使得。」
林如海合了冊子，微微的歎了一聲：「是了，是這個道理。既如此，拿家裡的現銀去京裡添些產業也使得。」
「我見花園裡下人在挪太湖石。」湯姆道。
林如海點點頭：「那太湖石你們兄妹喜歡，不若挪了過去，讓你們日日賞玩的好。」
湯姆這次真的是把眉頭皺緊了：「父親是何用意？林家危亡到如此地步了？竟要捨棄祖興之地？」
「你放心罷。」林如海搖了搖頭：「林家不會到那樣的地步，只是這朝堂風雲攪動，誰也不知道下一步回事誰落馬，此番不過是有備無患罷了。揚州之地盡在掌控之中，我兒不必擔憂。你將要上京，如今還是早早準備的好。」
林如海明顯是不想多說的樣子，湯姆雖然驚疑未消但卻老實的回了房。
「去查查，最近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轉過角門，湯姆吩咐恒正。
晚間，恒正回來：「大爺。朝裡的事都是老爺和大爺說的那些，小的與巡撫家的、同治家的喝了一頓酒，並沒有別的事項。家裡也沒有別的事情，最近鹽商也老實著，碼頭上也沒有多出來的貨船。」
湯姆的指尖在桌上叩了兩下：「你去吧。」
既然一切無異常，湯姆也想不出個頭緒來，只好先放下不提。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林家，除了湯姆閉門念書，所有人都急匆匆的來來去去的被林如海指使著給湯姆收拾行禮。
雖然太湖石被湯姆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但是林如海的熱情一點也沒有消減。
「我兒，你只管去吧。」林如海在碼頭送別湯姆，直到看不清船的影子才在林安的勸慰下離開。
風平浪靜，湯姆在船艙裡安靜的看書，順風順水之下，到京裡的時間比預計的早上了兩天。
顧念著湯姆年紀還小，黛玉也還在榮國府住著，因此林如海給榮國府來了信，讓湯姆住到了榮國府，兄妹倆一處吃住。
下了船，又是兩邊的人來接，這次榮國府來的是賴大，湯姆見了也不多說話，只吩咐林和把多餘的器物運到林府老宅去。
賴大雖不至於親手給湯姆牽馬，但這一路上卻少不了奉承。湯姆本就愛靜，不愛說話，此時聽了他說話也不搭理他，自顧自的走。
遠遠的見了榮甯大街，賴大極為識趣，牽著湯姆的馬就往側門去。
湯姆下了馬進了側門，一路有人引著往榮慶堂去了。那榮慶堂果然如以往一般，全部顧忌男女之分，莫說王夫人及邢夫人在，連三春及寶釵都未曾回避。
早知道這家來了親戚，湯姆備禮時也顧忌到了，正好都齊了，也不必一個個的拜會一個個的送了，乾脆叫了丫頭進來一一把禮物奉上。
賈母禮最盛，次之是邢夫人，再次是王夫人，三春及寶釵的禮物便是姑娘們的一些玩意兒，是最次的。
「行了，你千里迢迢的也是辛苦，你兩個舅舅今日都不在家，你也不必勞神，還是好好回去休息是正經。」賈母說了話，又囑咐黛玉：「你便陪著你兄弟回去歇息吧，知道你們兄妹倆長久不見，只是不可過於勞神。」
「是，外祖母。」兩人行了禮便出了榮慶堂。
作者有話要說：
林如海還沒死呢，大家淡定，我的存稿都還沒有寫到林如海的死，你們千萬要淡定呀。
第78章 78
前兩日還見了，此時倒也沒有久不相見的激動，只是相攜著往耿道院走。
「你的院子我給你收拾得好好的，你白日裡還要去學院，下面灑掃的都是從揚州帶來的，只是裡面伺候的人你得自己看著使。」黛玉說著耿道院裡面的安排。
湯姆對這些沒什麼意見，大男人的，誰去關心內宅伺候的事情：「別的倒也罷，只是我這邊調走了人，你那邊別少了人使。」
黛玉笑了笑：「你莫要擔心這些，我早調了老宅的人來用，缺不了我的用度。」
湯姆勾起嘴角，笑容是打心底出來的：「我不擔心你，還能擔心些什麼。我如今來了京裡，你再不是獨身在此，雖然白日裡不在，咱們夜裡還是能見一面的，也好一同歡喜聊解寂寞。」
湯姆從前在揚州，雖每日都能來黛玉這裡看她，但是揚州和霍格沃茲兩邊學業極重，說是能常來也不過是隔三差五看一眼罷了，哪裡想現在，日日都能見得著。
「父親要你來靠科舉，看你這樣子竟是來玩的。」黛玉甩開了湯姆的手，往前跑了兩步，轉過身指著他：「你呀你。你可得好好的討好我，否則我一封書信，告到父親那裡，總要讓你好看。」
「我的好姑娘，還請好好的憐惜我吧，小生出言莽撞，萬望姑娘諒解。」說認慫就認慫，這方面的速度湯姆從來沒有下來過。
「沒皮沒臉的東西。」他這一動作，黛玉倒不好搭腔了，只能拿指尖劃劃臉頰，嘲諷一句。
妹妹都是對的，妹妹絕對不會錯，如果妹妹錯了那一定是自己的認知出現了問題。
這個行動準則被湯姆一如既往的貫徹著。
黛玉說些什麼，做些什麼在這個妹控的眼裡都是說不出的好。
「快回去，我給你帶著好東西。」湯姆快走兩步，牽上黛玉的手往前走。
黛玉跟著他的腳步：「什麼好東西，值得你這麼巴巴的趕著。」
湯姆牽著黛玉的手快步往前走，只是想著黛玉的習慣，免不了要儘量的放緩自己的步伐，只能走在前面，時不時的回過頭小心著黛玉的腳下：「美麗的女士，或許我可以邀請你去參觀一番田園的景象。」
黛玉被他牽著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笑。
「你一定沒有見過那樣的景色，峽谷，平原和大片大片金色的土地。」湯姆的臉上飛揚的笑容，迫不及待的想要給黛玉展示他在英國的一切。
兩人牽著手進了屋子，丫頭們擁上來給他們解了大衣服。「你快些換衣服，我帶你去看。」湯姆轉身走出，農平抱著衣服隨湯姆進了次間，伺候他換了一身衣裳。
小丫頭在次間外面稟報：「大爺，姑娘等著呢。」
湯姆揮揮手，農平把懷錶在湯姆荷包裡掛好了，連忙站直身子又取了一隻盒子，跟著湯姆去了黛玉房裡。
黛玉穿了外出的衣服正坐著等著湯姆。
「打發人去老太太那裡，今兒太累了，午飯就不過去了，晚上再去請安。」左珍領了命，去了下人的罩房領著紫鵑去了老太太那邊。
「走吧。」湯姆左手推開虛空中的大門，伸出右手去。
黛玉牽著他的手，跟在他身後一起走進了那扇門。
真的是一晃眼，黛玉打量著這個房間，並不是曾經去過的地方：「這是哪裡？我以為會去你的學校。」
「那有什麼好玩的。我帶你去看看我在這裡的產業。」湯姆從房間的一個抽屜裡翻出一支增齡劑，往旁邊的小房間走：「這裡是我的書房，你稍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這個房間倒是滿滿的湯姆的風格，黛玉呆著很安心，因此十分乖順的點點頭，四處看著。
湯姆看著黛玉背對著自己打量牆上的畫，隨意的點頭敷衍自己的樣子，真是怎麼看怎麼可愛。
黛玉在湯姆的學校寢室是見過這些東西的，只是那個地方擺滿了從林家帶來的物件兒，除了房間的整體風格比較英式，其他的反倒沒什麼特別的。而現在的書房，雖說也擺了些東西，但是大多是英國本地的。
挑高的天頂，讓整個房間顯得極其高大，繞牆而建的書櫃，直直的頂到天花板上，黛玉覺得自己躺在地上才能看清楚這書櫃的頂端。
隨手抽出一本書來，黛玉看著有些吃力，許多語言並不是平常在口頭的話，看著只能猜測其中意思，頗有些生澀。
「哢。」湯姆開門的聲音有些大，但是並沒有驚擾到黛玉，她仍然低頭沉浸在書裡。
「這個詞的意思是資本。」黛玉被耳邊的聲音嚇到，手上的書落在一雙大手裡。回過頭一看，黛玉第一眼看到的是對方眼睛裡那個驚疑的自己。
瞬間安定下來。
「哥哥。」黛玉從他手上把書拿回來。
湯姆覺得有些驚訝，黛玉竟一眼就認自己來了。退開兩步，張開雙臂，湯姆在黛玉面前轉了一圈：「你如何認出我的？雖然還有之前的一兩分樣子，但是這個我，可是35歲的我了。」
35歲的湯姆身材高大，體型比青年時期的他強壯了不少。寬厚的肩膀看起來沉穩可，骨子裡的張揚和強勢被嚴謹得體的著裝遮擋了一些。
他只站在那裡，就像一束強光，讓人一眼看見不可忽視。
「我如何認不出你來。」黛玉一副平常的樣子：「你縱變成什麼樣子我都認得。」
湯姆聽著黛玉的話，一下子笑出來：「倒是我著像了，你怎麼會認不得我。就像我不管怎麼都會認得你一樣。」
兩人自小一同長大，最熟悉對方的只能是自己。
「走吧，我帶你出去。」湯姆掏出包袱速速放大，給她拿出一柄羽毛扇遞給她。
黛玉看著這圓扇，蹙著眉不接：「那這個做什麼？什麼時節了？我還拿個扇子。」
「你一定會需要的。」湯姆的笑容裡面帶著一些意味不明的滋味。
黛玉疑惑的拿了扇子，湯姆拉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臂彎。湯姆帶著黛玉並沒有走出去，而是在這個小小的城堡中四處閒逛。
這城堡一直在這片領土裡，曾經是屬於一個子爵的領地，但現在這個城堡現在屬於湯姆了。在當地人眼裡這個城堡也算是一個權威性建築，畢竟住在這裡面的是這片土地的主人。在他們眼裡這座城堡已經是難得的巍峨了。
原本的城堡不過是個矮小的堡子，走廊陰暗狹窄，房間數量不多也及其簡陋。占地面積也小，連個花園都沒有，更別提婉轉尋趣的小徑和乘涼的池塘湖心亭。
非要有個散心的地方也就是城堡後面一個蒼涼的小樹林，沒有專人的照顧，這小樹林活得肆意，什麼樣子都能長得出來，說有幾分野趣都是勉強。
湯姆嫌棄了很長時間，直到擴建出一兩層的意思之後，他才勉強著把自己的書房搬了過來。
經過這幾年的擴建，時移世易，這座城堡漸漸顯出了恢宏的樣子。走廊開始變得寬大，在從不熄滅的蠟燭的照耀下顯得極其明亮。房間擴建出不少，每個房間都按照英國的風格裝飾得極其舒適。
城堡外面專門圈出一塊不小的地方，前面是一塊遼闊的草坪，邊緣以喬木作為圍牆。後面改成了花園，融合了兩個世界的風格倒也有一番趣味值得看。
走了不過幾條走廊黛玉便沒了興致：「我倒喜歡你那書房，咱們家最好也能有那樣一個書房。」
「大熙的書貴重，收書不易。這裡的書雖然也不便宜，但是也貴不到那裡去，收起來倒是便宜。你要的無非是多和全，我再給你找找，多找些書盡夠你你用的。」湯姆道。
「既你說了，可不能忘。我看我剛才看的那本就很好，你記得帶回去。」黛玉和湯姆之間倒沒分過什麼你我，即使湯姆此時不說黛玉也會記得提醒他。
湯姆好笑：「我記得了。先去吃飯吧，等姑娘用過飯了，小的便帶姑娘去散散心。」
兩人到餐廳的時候餐桌上已經陸續擺上了飯食，傭人們在餐廳裡站著等著伺候。、
第79章 79
黛玉一進門，看見的便是一條橫在房間中間的大長桌。這桌子極大，占了整個房間的三分之一了，上面除了吃食還擺著些燭臺和鮮花，加上四周的鎏金，黛玉不免覺得有些俗套了。
「你可真是富貴了。」黛玉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讓湯姆有些摸不著頭腦。看著湯姆這幅不知所云的啥樣子，黛玉卻沒有給他解釋的想法，只是嬉笑這看了他一眼罷了。
女孩子的心思，別亂猜。
湯姆挑挑眉，放棄了追問，只扶著黛玉往前走。
餐廳的傭人看著湯姆扶著一位小姐走過來，趕緊拉開了主位和次位的椅子。
黛玉往前走了兩步，剛靠近那位置就忍不住蹙著眉拿手裡的羽扇蓋住了鼻子，若不是長久的教養，只怕現在就不僅僅只是停了一步，而是直接退到了門邊去了。
湯姆旁邊竊笑一聲，黛玉似乎覺得自己被戲弄了，沒有威力的狠狠瞪了湯姆一樣。
湯姆連忙收住了臉上的笑意：「都退下吧。」靠近的傭人連忙退到牆角根。
黛玉瞪著湯姆不說話，湯姆雖然好笑但是可不敢惹這位小祖宗，連忙伺候著她安坐到主位。
湯姆這樣的舉動，黛玉是覺得尋常，但四周的傭人看了卻是被狠狠的震驚了一把。湯姆這位主人，雖說沒有刻薄他們，待傭人的待遇也極好，但是誰都知道這位不是好相處的。
湯姆在他們眼裡，完全是高高在上，不染世俗的存在，人世間的所有人和事似乎都不在他眼裡。這樣的主人神秘，強大，他的地位和權威不允許任何人逾越的。
冷心冷面不足以形容他的一絲一毫，誰和他說話都抱著恐懼驚顫的心情，莫說大聲說話，連大聲喘氣都不敢。在他手下做事的人也無時無刻不抱著這樣的心思戰戰兢兢的做活。
這種人就該被放在神壇上，受眾人膜拜，淩駕於萬物之上。
今天，這個遙遠距離的神祗似乎突然降臨了凡間，不說笑得溫柔可親的主動讓出了主位，對那位小姐的一舉一動也都照顧得無微不至。
看著黛玉的習以為常和湯姆的殷勤伺候，所有的傭人都覺得下巴已經撿不起來了。
「這裡的東西都是吃個新鮮，你試兩口就罷了，別吃多了腸胃受不了。」湯姆把肉排切成小塊然後把整個盤子換到黛玉面前，又挑出一些土豆，淋了醬遞過去。
每件餐具上都滿是浮誇的花紋，這和平日裡用的完全不同，黛玉看著倒覺得新鮮。
湯姆把叉子遞過去，又把餐刀收好：「你試試。」
那肉裡還帶著血絲，中間的部分明顯沒有熟，黛玉看了看湯姆，湯姆對她點點頭，她這才叉起一塊肉放進嘴裡。
唔。
不過細嚼了兩下，血腥味簡直沖到了顱內。黛玉沒忍住，一下子吐了出來，樣子有些狼狽。湯姆早有預判，連忙伸出手去接住，又遞過去一杯清水給她漱口。
扔掉手裡的肉，湯姆拿餐巾隨手擦了擦手，又把小痰盂遞過去給黛玉。
黛玉好容易把嘴裡的血腥味吐乾淨，皺著眉嗔了湯姆一眼。
「我的錯，我的錯。我本是想讓你嘗嘗鮮，沒想到你這麼受不了。」湯姆把那盤肉端起來，後面上面一個傭人接過去拿開了。
「怎麼會有人如此茹毛飲血，難道此處的飲食皆是如此？」黛玉吃著覺得噁心極了，但是一想，湯姆在這邊的世界只能吃這個就覺得可憐得很。
湯姆被黛玉這幅『我很同情你』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本來還有一種魚子醬，不是這裡的菜式，但是我吃著覺得好。不過現在看來你必定是吃不慣的，先吃兩口麵包，我找著一個淮揚菜師傅，只是要再稍等一會兒。」
這個揚州菜師傅是湯姆跨洋越海找回來的，一家子都被他帶回來了，一起的還有許多的手工藝人。因此湯姆的這片土地上，倒是有不少的黃種人面孔。
黛玉抱著懷疑的心情小小的咬了一口麵包。外面酥脆，內裡卻極柔軟，又帶了一點蒜香：「這倒是可口一些，只是這蒜香重了點。」
雖說覺得可口一些，但是只是和前面的肉排相比罷了，因此黛玉也不過咬了兩口便撂下了。
幾個黃種人面孔的人來收拾了餐桌，他們身上倒沒有那麼重的體味，衣著也乾淨，上前伺候的時候黛玉倒沒那麼排斥了。
用過了一頓淮揚菜，雖說味道有些奇怪，但是也不差。
「這裡和家裡的土質、氣候、歷史都不一樣，雖說也是淮揚菜，但是從不同的土地取材，味道始終有些差異。」湯姆道。
黛玉倒是不介意這些，拿手帕沾著嘴角的水痕：「淮南生橘淮北生枳，各地形態風俗不同本就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同。雖說味道有些差異，但這廚上的手藝好，做得確實不錯。賞吧。」
「姑娘既然喜歡，那就賞。」湯姆也是個手松的，黛玉喜歡，自然怎麼樣都可以。這邊吩咐了身邊伺候的管家，也不說多少，但按照湯姆平日裡行事的規矩，總歸是少不了的。
「去後面的花園散散再回去午休？」黛玉吃了不少，湯姆怕她積了食便想著帶她去花園散散步。
黛玉點點頭跟他去了。
午間陽光大，兩人也沒有走太遠，不過是在玻璃花房裡轉了轉罷了：「我有些困了，回去吧。」
湯姆帶著黛玉回了房，這個房間是湯姆平日裡用的，後來專門改成了黛玉的房間，湯姆自己搬到了旁邊側間去。
屋裡早有四個僕婦候著了，湯姆送黛玉回房：「你先換衣服。」
黛玉點點頭，湯姆回避出去。管家在外面等著，湯姆吩咐：「所有的產業代理人都到了沒有？」
管家保持著恭敬的姿態：「是的，先生，他們已經到了。」
「讓他們休息一下，一小時之後去書房，把帳冊都準備齊全。」湯姆道。
「是，先生。」管家行禮，見湯姆沒有別的吩咐了遍躬身離開。
湯姆獨自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直到有裡面的僕婦開了門。湯姆進去的時候黛玉不過是換了一件歇午覺的裡衣，外袍沒穿上，鞋子也踢在一邊。
「怎麼不把衣裳穿完？」湯姆走過去拿起床尾的外衣給黛玉穿上。
黛玉微微的撅了噘嘴，不高興的樣子：「伺候得忒粗糙了，哪裡買來的下人，連衣服都不會穿。」
這些傭人大都是英國本地人，雖說有從海那邊運來的黃種人，但畢竟和林家世世代代養著的下人不一樣，哪裡能伺候得那麼精細。
湯姆雖知道，但也沒想到能粗糙得讓黛玉這麼不高興。回頭撇了一眼唯唯諾諾的四人，那四個女人抖得更厲害了。
「出去吧。」湯姆吩咐，那四個女人戰戰兢兢的走出去。
掀開被子讓黛玉躺進去，湯姆側躺在旁邊：「這邊的風俗土儀和家裡大不相同，野蠻了許多。這已經是伺候得好的了，我再找人教一教，總不能讓你自己動手。」
「不能讓鳴燕她們過來嗎？」黛玉睡意有些上頭了，這話問得模糊不清。
湯姆靠得近，也聽得清楚。這個問題他也想過，他也想把林家的人轉移到英國來，如今朝堂動盪不安，私心詭異之人處處皆是，湯姆不止一次想過把林如海和黛玉帶倒英國來安定下來，這樣他們一家子或許還能安心的守在一起。
可是，現實並不如湯姆的意。
「我也想，但是現在的我不可以。」湯姆的聲音太輕，似乎剛出唇舌便消散於空氣。
黛玉睡得很安穩，一點也沒有因為這句話而驚醒，或許她根本就沒有聽見。
午後的空氣帶了一點點的溫暖，黛玉睡在這張巨大的床上似乎都陷了進去。湯姆躺在她的旁邊心裡安靜得很，血液裡時刻洶湧的不安和欲望此刻也在這靜謐的空氣裡安靜下來。
第80章 80
窗外有鳥叫，清脆得很。
湯姆本就睡得不沉，一聽見鳥叫的聲音就起了身。黛玉還安穩的睡著，許是太舒服，溫度也有些高了，她的小臉睡得紅潤。
湯姆坐起來，醒了醒神這才轉身把黛玉搖醒。
小姑娘還有些迷糊，靠在床頭坐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先出去，我換了衣裳你再進來。」
「不是說伺候得不好嗎？我來伺候你，免得他們粗手粗腳的傷了你。」黛玉之前換衣裳的時候，脖頸的地方就紅了一小塊，想是傭人手太粗的緣故，湯姆看了不高興得很。
「你出去，不過是換個衣服，等我換了衣裳你再回來。」黛玉伸出一隻手去推他。
湯姆滑下床拉了拉床頭的拉鈴線，又把黛玉待會兒要穿戴的衣服首飾都拿出來，好好的擺好了才出去。
剛才伺候的女傭已經等在外面了，湯姆看了一眼，對著末尾的一個微胖的女傭道：「你不用進去了，去領你最後的薪水，回家去吧。」
湯姆的城堡是附件待遇最好也最體面的工作，在城堡裡工作的傭人，出去了也能被人高看一眼。現在被趕出去，丟臉不說，連收入都會少很多。
這女傭委頓在地，想要哭嚎兩聲，卻在湯姆的冰冷的眼神裡忍了回去，只是不住的顫抖著。管家趕緊從陰影裡面走出來，帶著兩個男僕把這個女人拖了下去。
「進去伺候吧，小心些。」湯姆囑咐剩下的三個女傭。三人提心吊膽的前後腳進了房間，湯姆也不離開，就在門外等著。
不一會兒有女傭出來請他進去。
黛玉正在梳頭，湯姆接過她手上的梳子，黛玉看著鏡子裡兩個人的倒影突然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湯姆問。
黛玉從桌上拿了一個小簪子遞給湯姆：「我想起小時候，你第一次給我梳頭，把我頭髮揪掉了不少。這才幾年，你既然就能梳出髮髻來了。」
湯姆專注於黛玉的髮髻，搭著閒話：「你竟還記得。雖說那時候是揪掉你不少頭髮，但是那不是年紀還小嗎？父親總說凡事要向前看，你不能看曾經怎麼樣，你得看現在，現在我可能給你梳出髮髻來了。」
「呸，也就是你了。旁人哪個有你這般厚顏，誇著自己一點不嘴軟。」黛玉笑著呸了他一聲。
湯姆把最後一個小髮卡給黛玉束上，退後兩步，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傑作，說不出的得意：「看看，這髮髻，這精緻，哥哥讓你向前看是沒錯的。」
黛玉對著鏡子看了看，是挺好，但她也不說個好來：「既有你說的這麼好，難不成你還要去做個梳頭娘子去？且好好的過著吧，若你敢再父親面前如此放肆，仔細父親捶你，我可是不去勸的。」
「我的好姑娘，你且放過我。我年少體軟，你可千萬要護著我些，若我真受了父親的責罰，指不定一時扛不住就把姑娘的名兒喊出來了。」兄妹兩個懟起來都是受了賈敏真傳的，誰也贏不過誰。
「你只管喊，我若講不清楚，那就不是我的本事，就該我挨回打。」黛玉是不怕的，林家向來圍著她轉，林如海輕易不忍心碰她一根指頭。
湯姆看著這樣淘氣的黛玉，整顆心都是軟的，黛玉能有今天這樣開朗歡喜的性情，湯姆比任何人都要感謝上蒼：「好了。雖我去書房吧。」
話題突然就被轉開了，黛玉以一種『你轉移話題你輸了』的眼神得意洋洋的看著湯姆：「去書房做什麼。」
「這裡有這兒多產業，你不去看看帳冊，見見管事的。」湯姆帶著黛玉往書房走。
黛玉笑著罵了他一句：「好你個林懷玉，果真不安好心。說是帶我出來散散心，原來是讓我來做你的帳房先生的。偏偏你要騙我做事也不拿些好東西來討好我。」
「我的姑娘喲，我什麼不是你的。現在你要看的可是你自己的產業。」湯姆從來不藏私，這也是林如海言傳身教的規矩。賈敏在的時候林如海每天就領零用錢，真要到帳房去提錢了，晚上也要好好和賈敏解釋一番這錢用到了哪裡去。
雖然黛玉不是妻子，但是是妹妹呀。這是比妻子更親近的關係，湯姆也不自覺的學著林如海的行事，所有的身家都交給內宅的女眷，家裡的事情也都是由內宅女眷管著。
男人嘛，哪裡能被困在方寸之地。
家裡一向如此行事，黛玉習慣得很，沒有覺得有任何的不對，反倒想著打趣湯姆，只是眼看書房到了，才不停了話頭。
書房裡是沒有安置屏風的，湯姆此刻才想著，低頭對黛玉道：「此地沒有咱們那兒那麼嚴的男女大防，書房中是沒有屏風的。你且按你平日的姿態來，雖說沒有買斷身契這事，但是都是奴才，一樣的。」
黛玉聽了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湯姆看黛玉聽了這才帶了她進門。
裡面早坐了好些經紀人，見湯姆進來他們紛紛站起身來行禮：「先生，日安。」
「坐吧。」湯姆扶著黛玉往大書桌的正位走，扶著她坐穩了這才吩咐下人再拿來一把椅子，他自己做到了黛玉的身後。
長桌的經紀人的震驚簡直不要提了，永遠高高在上如同觸不可及的天神一樣的裡德爾先生，居然如此溫柔的居於一個小女孩身後，那小女孩甚至沒有那張巨大的高背椅高。
「諸位。」湯姆倒不介意這些人的驚訝，看著倒是有些趣，只是沒有這麼多時間留給他們：「這是我的妹妹，今天你們見到了，希望諸位能記得，此後見她如見我，她的任何指令都高於我。」
媽的，這是換老闆的節奏。
書房裡的經紀人和站在旁邊伺候的管家差點沒忍住叫出來。
這群人現在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傻兮兮的，而且這麼一大屋子的人，雖說坐得遠，但是還是很味兒。
黛玉從出生起就在一群人精子裡面長大。
下人的察言觀色的本事就不提。黛玉她媽賈敏雖是一介後宅婦女，但是她的眼光和智謀也絕不輸男兒，就看她臨終前對湯姆的囑咐就知道了。再看林如海，能在混亂的江南呆這麼些年，穩坐第一把交椅還是多疑的老聖人的一等心腹就知道這老頭子不是面上看起來的純良。最後是林家大爺湯姆，這孩子好像把全世界的心眼都長到了自己身上。
這樣的壞境下，黛玉早習慣了和聰明人說話做事，現在看著眼前這群傻兮兮的大男人，難免有些不耐煩。
在黛玉眼裡，下人自然是該怎麼吩咐怎麼坐，這位從來都不是委屈自己的主，也沒想過要再給時間給這群經紀人：「好了，誰是總理事務的，先報吧。」
總領的赫伯特·勞倫斯跟慣了湯姆，數次教訓下他已經把令下即行這個規矩刻到骨子裡了，現在雖還有些呆滯，但是反射性的就站了起來：「日安，小姐。赫伯特·勞倫斯為您服務。」
「把產業總綱同我說說，再把各綱帳目對應呈上來。」黛玉也不含糊，按照日常處理產業的方式安排了。
這位小姐雖然看著年紀就小，但確實很美，一舉一動都帶著韻味和令人傾倒的風儀。
雖不敢直視她的面容，但衣飾一眼也看清楚了。她沒有穿著上流社會推崇的華美衣飾，帶的也只是幾件玉飾和銀器，甚至沒有一顆寶石。但是在坐的都是與錢打交道的經紀人，雖說不明白具體的價值，但是東方的刺繡和玉器的價格卻是知道的，況且那刺繡和玉器比市面上好的不是一點兩點。
這樣低調又奢華的一身，莫說是一顆寶石，恐怕一袋精美的寶石都換不回來。
她端坐在那裡，那張巨大的高背椅把她承托得越發的嬌小了，卻一點也沒有減弱她的氣勢，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就讓人感覺到他們的命運被她掌握著。
所有人都嚴肅的半低著頭，耳朵裡聽著勞倫斯的彙報，心裡頭卻在揣摩著這位小姐。不過他們想什麼黛玉不知道，也不關心，她現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勞倫斯的彙報上，時不時的還要在紙上畫上兩筆。
兩個世界的不同果然不少，這些彙報中許多東西黛玉實際上是不太明白的，只不過現在不是問的時候，等散了再問湯姆也是一樣的。
勞倫斯確實很專業，一個小時時間，湯姆在英國的所有產業大體架構被他說得一清二楚，每一件產業對應的帳本也標得清清楚楚。
接下來，每項產業的經紀人一個個的介紹自己，黛玉頗覺得無聊。他們這些大家子弟是不關心奴才是誰的，反正用得不好就換一個，奴才嘛哪裡要主子太記得。
黛玉還好，要管著自己院子和京裡的產業，因此倒還記得一些奴才，到了湯姆那裡，他記得的也不過是林家人身邊伺候的那幾個得臉的罷了。
雖然聽著無聊，但是想著或許這邊是這個風俗，為著入鄉隨俗也就忍了。只是黛玉不知道連自己的二等丫頭都不記全的湯姆其實也從來沒把這些經紀人記全過，所以她根本沒必要忍著委屈自己。
悠于 2018-4-14 19:16
第81章 81
這些事理了好大下午，快到晚飯時間了，湯姆才帶著黛玉回了耿道院。
「我今天可是真學到了，下次你若還想帶我出去，我是決計不應的。」黛玉坐在梳粧檯上，任由鳴雁給她拆髮髻。
湯姆笑著沒有說話，只是把縮小了的帳冊往外套。左珍在一旁搭著手，把放回原狀的帳冊整理起來：「看著帳冊，咱們姑娘可算是第一有錢的人了。看那院子的薛家，不過是個小小的商家，成日裡的誇耀著富貴，莫說咱們林家本來的家業，便是看這帳冊，那邊的富貴不過是謝季的繁花罷了。」
「好個丫頭，怎麼敢在大爺和姑娘面前嚼這些舌根子，速速拉下去，沒規矩的東西，去外面院子領10個巴掌去。」楊嬤嬤厲聲道。
近來沒什麼事，大大小小的奴才也寬泛了些，雖還念著規矩嚴謹著，但是圍在屋子裡，都是林家的人，難免就有些松泛了。
此刻聽了楊嬤嬤的呵斥，左珍這才反應過來，半句解釋討饒也不敢說，只能規矩的跪在地上等著黛玉的發落。
黛玉今日心情還好，也不願為難她，只是規矩在這裡，免不得要提點一二：「你們如今看著日子平穩些了，卻不知道如今有沒有看不見的刀劍蓋在地毯上，一腳下去也把你刺個對穿。左珍今日是松過了，自己去領罰罷，不過也不必去院子裡，自己回房吧，再扣一個月的月錢。你自己好生醒醒神。」
這是給左珍留了面子。要是去了院子裡領罰她這臉皮子就掛不住了，日後小丫頭們也信服不了她。現在讓她回房去，現在在場的除了四個大丫頭，就只有黛玉兄妹和楊嬤嬤，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也上不了她的面子，給她留著臉。
左珍心裡是明白這些的：「多謝姑娘留情。」
黛玉不多說話，只是擺擺手，讓左珍退下了，旁邊的藎草也跟著出去了。
「你待會兒還去哪裡嗎？」黛玉問湯姆。
湯姆把帳冊掏完了，桓琅還在那裡收拾著他倒是舒舒服服的躺在黛玉的床上：「不出去了，都晚飯了。明日把帖子撒出去就該出去好好交際了。」
「那你換衣裳去，再歇息片刻也該去榮慶堂用晚膳了。」黛玉自己招呼著鳴雁更衣，這邊又念叨著湯姆。
湯姆一邊往外走，一邊隨口答應：「知道了，知道了。馬上就去，你等我一起去榮慶堂。」
說了等一等湯姆，但實際上等的還是黛玉。湯姆坐在外面等了好半響，黛玉才算是收拾妥當了。玉人一樣的小人兒站在屋簷下對著他招手，湯姆整顆心都軟了。
兩人相攜往榮慶堂走。
老太太今日專門擺了一個家宴，一是為了湯姆來了，二也有一家人好好聚聚的想法。不僅大老爺一家來齊了，連二老爺一家都來得齊整，久不露面的政老爺今夜也好好的坐在了榮慶堂，既沒有詩會又沒有祈願，這可不容易。
大老爺帶了賈璉、賈琮，二老爺帶著賈蘭、賈環，一行人坐在外堂，和女眷待的內廳就隔了個簾子，賈寶玉和一群女眷一起混在裡面，沒人覺得有什麼不對。
湯姆和黛玉先進了榮慶堂給老太太請安，黛玉留在裡面，出來的時候就剩湯姆了。
湯姆和黛玉鬧得晚了些，等湯姆到走出來的時候賈家的男人們已經坐齊了。湯姆抬手作禮：「今日來遲，請兩位舅舅和堂兄們恕罪。」
「無妨，你小兒家家的，奔波這數日，難免疲乏了。先入座吧。」賈赦對這些小節是無所謂得很，揮揮手就讓湯姆坐下。
可是賈政似乎沒有聽到賈赦的言論，像是不知道這裡有個賈赦一樣：「懷哥兒如今也大了，也是讀聖賢書的人，需得知道孝道二字，讓長輩在此等候，可是你的孝道？聽說也是要等到來年去科考的，豎子無禮，何言書考。」
媽的，智障。
四周的下人似乎見慣了二老爺駁大老爺的面子，此時聽他如此說話竟一點也不覺得有何差池，連賈家的幾個爺們兒也習以為常的樣子。
賈赦臉上倒是掛了些不得志的郁氣和薄怒，這個表情似乎愉悅了賈政，他甚至彎了彎嘴角，好歹顧忌著場合和情緒沒有笑出來，但是臉上的志得意滿卻是傻子都能看出來的。
這傻子。
湯姆一眼瞟到賈赦眼底的無所謂，心裡對面前的這個賈政更是鄙夷。
「懷表弟快來坐，長途跋涉，也怪不了表弟。」打圓場的還是賈璉，這孩子情商很高，雖說日常住得離賈政近，也不太親近賈赦，但是關鍵時刻還是很看得清楚利益關係的。
「璉兒，狂悖。」見賈璉竟不按照自己的意思辦，賈政怒斥道：「莫不是沒看到長輩在此說話，竟敢如此忤逆，可知不孝二字。」賈政此刻的樣子，怒目而視，頗有些鬚髮皆立的猙獰。這樣子雖能嚇到一般的下人，可在湯姆等人的眼裡，簡直是個笑話，哪有半點威懾。
賈赦沒有說話，依然保持這那副怒卻不言的樣子。整個外廳只聽到賈政的嚎叫，這聲音也傳到了內廳去，賈母聽了掛了些臉色吩咐道：「去同你二老爺說，今日是喜日子，我外孫女和外甥都來看我，他一天到晚罵我的寶玉就不說了，今日他若還要讓我不高興就儘管嚷嚷，老婆子不高興了，誰都別想著高興。」
雖說是家宴，但是薛姨媽也帶著兒子女兒來了，雖說薛蟠還沒到，但是她和薛寶釵卻在內室奉承這賈母。因此賈母說著話，雖然是斥責賈政的，卻帶著老婆子的小任性，並不在外人面前下賈政的面子。
這頭小丫頭出去傳話，外頭不容易安靜了下來，不到片刻，薛蟠進來了。
照例是一番告罪，接著在誰都沒有說話的前提下，他自己就坐到了席上。賈赦似笑非笑的看了賈政一眼，再賈政眼裡那就是滿滿的嘲諷。可剛才賈母已經發了話了，他這時卻不敢再呵斥薛蟠，因此在賈赦的眼神下憋得滿臉通紅。
室內莫名的就安靜了下來，空氣中彌漫了尷尬。薛蟠莫名其妙的四處張望，薛姨媽母女倆也是一陣的彆扭。
「外祖母。」黛玉拉著賈母的袖擺低低的叫了她一聲，好歹勉強算是打破了沉靜。
薛姨媽笑著：「若是女兒，我以前也總覺得世間再沒有比我寶釵更好的女孩兒了。可如今見了林丫頭才知道，這時間竟有如此人傑地靈，好似把滿世界的靈氣都長在她身上了。」
「姨媽過獎了。寶釵也是個好孩子，這麼好的姑娘，我日日見著愛在心裡呢。」這氣氛到了這裡，薛姨媽又奉承得恰到好處，賈母少不得應和兩聲。
一場晚宴下來，說不得是人人歡喜，但是面兒上的其樂融融還是有的。
「打著點燈，仔細些，要是姑娘和懷哥兒摔著了，你們且看我饒得了誰。」黛玉和湯姆正準備著往回去，賈母不放心得很，連連吩咐。
一切都妥當了，黛玉回身對賈母道：「外祖母，玉兒回去了，明兒早上再來同外祖母用早膳。」
「你小孩家家的，要多睡，明兒也等你睡好了再過來。仔細腳下，小心著些。」賈母道。
兩人再對賈母一行禮才出了門去。
各歸各家，這夜晚也如往常一般並沒有什麼值得一提之處。
第二日，黛玉自然是一早去了賈母處用飯，湯姆也跟著去了，只是請了安便出了門去。他以前在揚州的一個同好潘正隨父親進京了，如今是京郊中軍護衛營的衙內了，今日出去就是為了見一見他，一起憶一憶當年。畢竟當年湯姆在揚州也是身後跟小弟，□□帶著風的江南扛把子。
這潘正雖說名字起得及正，在江南那才子並出的地界也能稱得上頗有才名，因此這才華也確實是有的，還不止一點。可惜了，才華如此，人品卻不怎麼樣，說一句五毒俱全，這絕對是沒有誇張的描述。
第82章 82
湯姆剛出現在揚州的時候，那個圈子的衙內們還不知道這個角色，為著湯姆只是林如海的養子，沒有人不想在他身上佔便宜的。加上湯姆面若好女，江南之地男風又盛，少不得有些卒子被推出來打前陣。
顯然，這些小卒子犧牲得很慘烈。
初涉此地，湯姆還不太明白這些事情要怎麼處理比較合適，因此下的手自認為很輕，但是卻去了好幾條性命，那段時間林如海見天兒的跟在他屁股後面給他善後。好不容易，湯姆瞭解了這個世界才收了手。
一群衙內感動得痛哭流涕，天下終於太平了。這位爺發作起來簡直不是人，什麼狠手都敢下，完全不顧及後果，重點是還有一個位高權重的爹在背後撐著。
誰敢和他硬肛，都感動得根本不敢動好吧。
等他徹底安靜下來，眾人好不容易以為湯姆的利爪已經被剪掉了，結果就在這樣單純而善良的想法中，湯姆用溫和而直接的手段張開了猙獰的微笑，沒有人命，但是回家跪主祠的衙內們一波接一波，江南地界的治安好得當地老百姓感覺自己可能是住了一個假的江南。
以一己之力整治整個江南的治安，湯姆完全值得大熙皇帝給他頒個治安獎。
等看得清楚的衙門內認清楚形勢了，打算縮手縮腳的和湯姆涇渭分明的過活了才發現這小子幹的違法亂紀的事情不比他們少，還每每能躲過大人的監控，做一個別人家的孩子。
不要臉。
簡直不要臉。
確實不要臉。
做一個衙內，做一個有理想有志氣的衙內。
就應該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比如媽和奶奶的寵愛還有父親的高位，去堅強的、正面的進行欺男霸女的偉大事業，以有限的身軀去無限的和國法正面肛。
如果不這樣，怎麼去體現自家父親的位高權重，怎麼去讓寒門學子看著眼紅，怎麼給後世的話本子提供無限的創作空間。
像湯姆這樣，作為一個惡事做盡，三觀無常的衙內，就應該惡名遠播，讓平民百姓聞風喪膽，讓一個圈子的家庭提起來就『切切切』，他怎麼還能頂著這麼好的名頭，做一個自己被教訓的時候出現在自家家長嘴裡的別人家的孩子。
衙內界的恥辱。
帶著這樣激昂的、不屑的、仇視的情緒，江南的衙內們漸漸地形成了一個圍攏在湯姆身邊的躲家長團體，潘正就是其中最積極的一個。
一條戰線作威作福，一條戰線躲避家長。形成了有組織有紀律的團體，其中包含執行隊，後勤隊，情報隊，這些措施對江南的衙內事業做出了添磚加瓦的貢獻。
江南的衙內事業迎來了春天。
雖然後麵湯姆因為入學霍格沃茲而出來少了，但是他這個領頭人的地位卻一點也沒有動搖。儘管這群衙內因為年紀大了，或者父親官位升了降了去別地兒了而四散開來。但是一起作案的堅固友情卻一點也沒有消散，甚至這個衙內圈子依舊存在，只是新人換了舊人罷了。
而曾經這些為衙內事業作為奠基貢獻的湯姆等人則成為了這個圈子的傳說。
額，話說回來吧。湯姆是依約去會了狐朋狗友，一群無法無天的東西雖說是在天子腳下收斂了幾分，但也不是安分守己的良民。但湯姆今天倒不是為了同他們胡天胡地，因此不過約了潘正一人罷了。
湯姆到了酒樓，包間裡果然只有潘正一人。見湯姆進來，潘正趕緊起身相迎：「懷哥兒，你總算來了，兄弟們可盼著你呢。」
兩人見禮，潘正讓出了首座，湯姆自然的坐了過去：「京裡繁華，你們怕是樂不思蜀，哪裡還有時間盼著我。」
「你可是不知道，這京裡就是太繁華了，不好待呀。前兒我同循哥兒幾個去了一趟滿園春，咱幾個砸了好些銀子，好容易拿下一個花苞子，那京郊的營統的二兒子左嚴驍竟硬生生的給咱們搶了，一份銀子不給不說，完了竟然一句話沒有，當咱們孝敬似的。」說起來潘正心裡窩火得很，在江南他排不上第一把交椅，怎麼也能坐二，誰知道到了這京城，別說坐二了，竟讓人當奴才看，奇恥大辱。
湯姆自然知道京裡這規矩，也不太當回事，只喝著自己的茶不搭話。
潘正也不管這些，只顧著說著自己的委屈：「懷哥兒你是不知道，這京裡貴人多，這貴人多了也就賤了，可這再賤那也是貴人，不好說話的。三個月前，咱們去郊外打馬，正確碰見左軍都尉家的杜啟康，還帶著幾個人，也就是工、兵兩部三品上的衙內，還有一個內城護軍守備家的和順天府尹的嫡次子，本不想理他，那混帳玩意兒非要賽馬。那好，賽就賽吧，可是他輸了不認不說，還和咱們動起手來。」
「這小娘養的，就是不知道規矩，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潘正越想越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可是這麼不要臉的衙內還真是少見。
「差不多了。」湯姆放杯子的聲音放得重，清脆的聲音一下子把潘正的理智拉了回來。
按說他也不該這麼憤慨的。只可惜這孩子的表面功夫做得不夠好，在江南的時候好歹有湯姆給她描補，讓他爹真以為自己兒子痛改前非了，在潘正身上很是放了很大的願景。可惜一進京裡，可以幫他遮蓋的老大不在了，他的頑劣在他爹眼裡有之前的乖巧的襯托下顯得越發的不可救藥。
作為一個武官，潘正他爹沒別的辦法，孩子不聽話打一頓就好了。沒辦法，本著一個負責人的家長的態度只能打了，每次犯事都要打。可這每次凡事不說全部，至少一半都是逼不得已被對方挑起來的，因此為了這些破事，潘正現在被打得連金鐘罩這個技能都自動點開了。
當然這只是其中一方面，另一方面，每每有這樣的挑釁，最終總有些不甘寂寞的禦史在朝上亂說話，瘋狗一般，不僅咬他們，實在不行拖著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心態連自己人都咬，搞得潘正他爹時不時被禦史在朝上告上一狀，又被訓斥一頓。
就三個月前的那場架，本來大家臉上身上掛點彩，回去再被家長打一頓就好了的小事。第二天硬是傳出那工部郎中家的孩子被打得吐血還斷了一條腿的事，太醫都去了好幾撥。為這個潘正他爹在家閉門思過了一個月，好險這一個月潘正被他奶奶護著沒挨揍。
「我可是清清楚楚，那小子回去的時候還猴跳猴跳的，怎麼回去就斷了一條腿了。不過一個五品官員，太醫一波一波的往他家裡去，就為個斷腿的。懷哥兒，你說，誰能是個傻子呢。」潘正當時真的被這樣簡單到無恥的手段震驚了：「這吃相，我都不惜得說。」
「連根頭髮都少不了的事情，你有什麼好氣的。」湯姆道。
「倒是不說遭了秧，但是……..就像路邊一條死狗，它咬不著我，但是我也看著噁心不是。」他停了停：「咱們以前在江南也包戲子玩姑娘，但是那些都是你情我願的戲碼，多的是你勾搭過來，我自然就去的，真遇到犯了良家的，也必定要帶回家去，再妥善安排好那家人。可到了這京裡我才知道，咱們以前的紈絝，那真的只是兒戲罷了。」
潘正扭曲著臉，聲音壓得低低的，不是像回避他人的那種壓低，而是喉管在痙攣一樣的病態的低沉：「我們以前常去郊外走馬，那次去了，正巧在旁邊的莊子遇見了聖人曾經的太子府府丞的庶長子，現在也不過是個四品的太僕寺少卿，連個正卿都混不上去的東西，竟然敢強逼良家子弟。咱們到的時候那家的兩個姑娘一個兒子都已經看不出是個人了，老兩口的屍體掛在樹上。」
「也是咱們無能，竟然讓這麼個十二三歲的小娃子騎到頭上。等我們回程的時候，那家正被燒得熱鬧。你說咱們這些做了紈絝這麼多年的東西，竟然還不如這麼一個小娃子俐落。」潘正的聲音裡帶了許多的諷刺：「這樣的事情我在京裡這一年看得多了，這些東西才是個真正的畜生。」
誰要臉誰不要臉，誰作奸誰犯科湯姆根本不在意，除了林家的人，誰的死活湯姆都沒有放在心上過，他把這些苦難聽在耳朵裡，卻沒有一字一句走進他心中：「我竟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覺悟，看你這良心，之前說你紈絝的那些人感情是瞎了眼。」
湯姆的話像打趣，像閒聊，潘正聽了愣了片刻，又大笑起來，絲毫不見剛才的憤慨和怒火，看起來又是一副悠閒衙內的樣子了：「你只管笑話我。我不過是見識少，不曾知道這些事：「聽我爹說，京裡以前還不是這樣的，大家活著還想起體面兩個字，也沒有如今這樣子的瘋狂，這些人......簡直像趁著死之前的一場盛宴一樣。」
「不說這些了，今天有什麼安排。」湯姆問。
說起吃喝玩樂，潘正是行家：「既然你都回來了，咱們就先去玩兩把，正好認識幾個新朋友，有內閣的也有六部的，另外有兩家候門的。咱們耍個盡興再去太白樓吃上一頓，晚上再去游喜班，他們家的那個旦角........哎喲喲，那滋味，我這個小地方來的，真是長了見識了。」
湯姆一邊往外走一邊笑著打趣他：「旦角？你平日裡不是愛小生的勇猛嗎？怎麼進個京口味這麼大變化。」
潘正不服：「你可別胡說，下了我的威風。我什麼時候不愛旦角了，不過偶爾嘗嘗鮮的事，你怎麼就能記得那麼清楚，就不能記點好的？」
湯姆笑笑不說話，只是往前走，潘正還不放心的跟在後面碎碎念。
作者有話要說：
我究竟在寫些什麼？都尼瑪30萬字了，我腦子裡還有好多情節都沒有寫出來！！！！！！感覺寫了好多廢話，感覺好多東西不用寫的，好拖遝。不！我只想寫個20萬字的，現在看來40萬都不一定寫得完！任重而道遠呀，再往後面我要加快節奏了，趕緊送林爸爸走吧，他走了大觀園才能出來，黑魔王才能出來，智計無雙的林妹妹才能出來！！！！！！這算不算劇透了？？？透就透吧！就這樣愉快的結束吧！
第83章 83
湯姆這邊熱鬧，榮慶堂也沒閑著，黛玉陪著賈母同姐妹們嬉鬧了好半晌。大中午的，湯姆不在，黛玉又在賈母處混著吃了些才回了院子。
晚上好容易湯姆回來了，黛玉想著白日裡心中所想之事，便同湯姆商量：「我想著有多長時間都沒有正經的祭拜過母親了，每日裡佛堂裡拜著也不如去正經寺廟裡上些油，給母親和父親祈福。」
「是這個意思。你想什麼時候去？」湯姆放下茶盅問。
黛玉順手給他加了一盞茶：「這幾日家中無事，就看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咱們就去。」
「我隨時都有空閒，你便隨你的時間安排，只提前與我說一聲便是。」湯姆道。
黛玉笑著：「你這人，從小到大都這麼好打發。既然你說了，我便同你約好後日。你可記得了。」
黛玉做著大小姐驕縱的樣子，湯姆看了好玩，縮頭縮腳的配合著她：「是，大小姐也，小的記住了。」
他這樣子倒逗得一屋子女孩子笑。
湯姆也不在意，伸了腿就要去穿塌下的鞋，結果踩了一腳的毛絨絨、軟綿綿。湯姆探頭一看：「這是個什麼東西？」
有點小震驚。
黛玉嗔他一眼：「四福呀。你怎的連四福都不認識了，還是你抱來的。」
「四福？」湯姆不相信的對著四福叫了一聲，四福聽了，停下了撕咬鞋子的動作，整個狗趴在地上，歪著個大狗頭，拉長了舌頭，一副吊死鬼的樣子，斜瞪著眼和湯姆對視。
湯姆真心不敢相信這是他選的狗。想當初，之所以選四福還是看它好看，嬌嬌小小的一個肉圓子，滿臉的嬌憨，可人得很，這才買下它。誰能出來說一說，當年那個乖巧嬌憨的四福長大了居然會變成現在這幅癡漢猥瑣男的樣子，讓人簡直看不下去。
不，這一定不是我選的狗，一定是抱錯了狗子。
「你們倆，這是什麼樣子。」這一人一狗的樣子著實好笑，黛玉一邊順著膝上靜安的長毛，一邊笑著問。
湯姆問：「平日裡誰在伺候？別是抱錯了狗吧。」這話湯姆是用肯定句說出來的。四福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很是不滿的起身，轉身走狗，臨走前還扔下一個類似看智障的眼神。
湯姆怒了，你懷大爺也是你這一條狗能懟的嗎？
「把這狗抱走，長成這副醜樣子，留著礙眼。」又對黛玉道：「改天我給你再尋一個好看的。」
這話一說完，黛玉還沒說話，走開的狗先嚎了：「啊嗚。」高昂綿長，不知道的真的以為是狼。
湯姆一拍桌子，怒道：「你長得醜還有理了？」
「嗷嗚。」四福狗子不急不緩。
「什麼玩意兒，還敢頂嘴。伺候它的丫頭呢？教沒教過規矩，這麼沒規矩的東西怎麼就放進房裡來了？」湯姆呵斥。
四福狗子絲毫不畏強權，完全沒想過對方是能決定它生死的狗子爸爸：「嗷嗚......」
「你和它計較什麼。它能懂什麼，現在是好的了。」黛玉招招手，四福狗子乖巧的把頭放她膝上，一點看不出來剛才死皮賴臉的流氓樣：「他剛長大那會兒，家裡的東西，木的、瓷的、琉璃的，床單，窗戶紙什麼沒被他糟踐過，也就差屋頂它上不去才算免了。現在，算乖巧的了。」
「倒是為兄不察，竟讓這麼個醜東西混進來。還是早早的打發出去吧，為兄日後再給你換個好的來。」湯姆很是正經，活像剛才氣急敗壞的不是他一樣。
「你察這些做什麼，我覺得挺好的，不用換。每日裡他這麼胡鬧著看著倒是好玩。」黛玉彎下腰去，戳了戳四福的大腦袋：「你不必要嚎，必是要留下你的。」
四福咧著大嘴，甩著舌頭趴下黛玉腳下，哼哼唧唧的轉了一個身，露出柔軟的肚子，四肢朝天亂劃。
湯姆無比嫌棄的瞟了四福大狗子一眼，做出不在意的樣子，又吩咐只翠：「去拿我的功課過來。」
只翠領命去了。黛玉吩咐鳴雁和左珍去把窗下的大書桌收拾出來，一番動作，只翠也拿了東西回來。兄妹倆一人一處，各自看著自己手上的書，一下午也就這麼過去了。
第二日，黛玉和湯姆去了賈母處請安，難得的，寶玉竟早早的起來了，還做了出去的裝束。要知道，這麼勤快的樣子也就是他剛去書院鬼混時候才有的，後來時間長了，又開始了三天打網兩天曬魚的讀書行程。今天這麼早，也是難得。
見黛玉進來，寶玉忙不迭的湊了上去：「妹妹。」
都不必湯姆來攔，黛玉身邊的郭嬤嬤已經眼疾手快的上去隔開了寶玉，鳴雁扶著黛玉到了賈母身邊。
黛玉自是要留下來用早膳的，湯姆確實請完安就走了。
湯姆今日是有一個文會，文會的地點是城邊上的一個素雅院子，名起鳳院。內裡小橋流水，風撫柳絮，做得極為精緻。這地方雖在城邊兒上，但不管從城裡哪處來都順著腳，也不必囊中羞澀的舉子們長途跋涉去到郊外，這文會的主人也是用了心的。
到得時候還早，人少，在座的幾人皆是素冠而來，衣著雖潔淨，但顯然是舊了，眼見他們行動舉止顯然是寒門子弟。
這些人湯姆是不認識的，因此進來倒沒有貿然的招呼其他人，只是跟著伺候的小廝拐去了湖心亭。
時間尚早，湯姆肚子一人坐在湖心亭裡，看是一個人在默默的飲著茶，實際上指尖不斷的描畫出一個有一個的符文，同時又不斷的修正著。
湯姆風儀不俗，衣著華貴，周遭閒散開這的學子有一兩次踟躕著想要上前來搭訕，只是湯姆自身總帶著些疏離，反倒讓這些人有些猶豫不前了。
雖然眼睛看著池塘裡的殘荷，但整個院子的一舉一動卻被湯姆感知著。這種能力湯姆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但是從一開始只能眼睛看到，到後來自己能感覺到周圍的一切，這種能力慢慢的在成長，湯姆也聰朦朧中漸漸學會了控制。
明確的知道兩個學子正在池塘那頭徘徊，湯姆當即給自己下了個麻瓜忽略咒。那兩個學子好不容易下定決定要過來，結果抬頭一看，那亭子裡似乎已經沒人了。
湯姆一個人安靜的待在亭子裡，等到外面熙熙攘攘的聲音起來了，他才睜開眼睛看出去。
人似乎來得差不多了。
撤銷麻瓜忽略咒，湯姆起身往外走。不過剛走出亭子便被人叫住了：「阿懷。」來人是湯姆的舊識陳瓊風，陳先生的外甥，小時候啟蒙便是陳先生給啟的，他在揚州雖陳先生一起住過一段時間的。他父親是觀文殿大學士，從二品，為人極有才華卻有些迂，但神奇的是總能在關鍵的額時候作對關鍵的事情，因此一路扶搖直上。
陳瓊風和他爹極為相似，有莫名的運氣，這種人相交起來只要利益一致總能事半功倍，因此湯姆很是願意同他相交的。
「阿瓊。」湯姆出廊橋。陳瓊風過來，兩人見了禮，不等湯姆多說些什麼，陳瓊風便拉著他介紹了好些人給他。
雖說文人相輕，但那也只是程度差不多的文人才相輕，若高山仰止了，眼睛都看不到的如何還能相輕。湯姆在這裡是個新面孔，但江南文風盛行之地，湯姆童生試、鄉試皆是頭名，這樣的才華倒是讓不少文人傾服。
第84章 84
說是文會，不過是一群文人相互之間互通有無、拉拉關係的聚會罷了，形式倒也頗多。
譬如湯姆在揚州參加過兩次的衙內們的文會。說是文會，實際上就是一群公子哥聚在一起喝酒玩女人的把戲，期間筆墨紙硯都不過是一個擺設，穿插其中的美人戲子美酒才是重點。
稍微正經一些的文會，譬如寶玉時常參加的文化。其中多時淫詞豔曲，眾人各自挑撥，情投意合之下，總有雙雙對對的消失。此種也不過是掛羊頭賣狗肉的貴族子弟的歡宴場罷了。
再正經些的文會，其間或有幾位大德明智之人或是勳貴子弟，但其餘不過是些攀附富貴，妄圖以此揚名的寒門子弟。其中鬥文一事大都限於詩文一類，正經文章倒不多。
最後一種，便是湯姆現在正在參加的這種文會。期間往來皆是頗有才名的文人，而特意邀請而來的大儒也是天下聞第，遍佈子弟的大才之德。起鳳院雖大，但期間細碎之聲一一都符合著各式的書典禮記之名，文雅之聲，間或又又有些時事討論之聲，雖言語不多，但其中總是中上幾句。
陳瓊風是今日的東道主，不能一直在湯姆身邊，略聊了兩句，介紹了一些人便又離去了。湯姆倒不介意，他走到哪裡都能吸引別人的目光。果然陳瓊風離開不過片刻便已經有人上前攀談了。
這文會上的人才華極重，雖說不在朝中，但談起其中事宜卻很有些新穎的見解。湯姆少和寒門子弟結交，此番結交竟然有這樣的意外之喜，倒是也讓他放下疏離交談起來。
湯姆就是有這樣的魅力，只要他願意，他身邊總能聚集起許多的人來。就如同這次的文會，許多人聚集到他身邊來，許多的思想交匯著，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
不得不說，這樣的交流很有意思。說到後面，眾多學子以湯姆為首圍著諸位大儒席地坐在院中，傳道之語不絕。
這場文會持續到將夜之時，陳瓊風本想著再招待一餐晚膳，但諸學子只想儘快回家把今日的所感所悟書以文章，因此紛紛婉拒。
湯姆同陳瓊風告辭，一路隨人群出去，間或有一兩個學子同他點頭示禮。
一路打馬回家，恒正倒是把京裡的地形摸得清楚，拐著彎的帶著湯姆走，這一路上也頗有些看頭。
「大爺。」恒正勒了勒馬，回頭喚了湯姆一聲，馬鞭指著旁邊巷子不起眼的拐角處。
湯姆眯著眼睛看了看。竟然是寶玉，還有一個不認識的青年，看年歲與寶玉相差無幾，長得也頗有幾分姿色，兩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行那等猥瑣之事。
這種事情在揚州看得多了，衙內們除了愛女人，那些姿色上等的男子也是他們的心頭好。湯姆曾經同他們一道玩樂，雖然沒親身體會過，但是包戲子，玩小倌的事情他見得可不少，對於男色的品評倒也有幾分心得。
寶玉懷中的那男孩，身姿還未張開，很有些青澀，如同沒長開的果子，那一身的細膩潔白也算得上是上品。再看那張臉，此刻浸透情*欲，一臉的風情，很是挑動人心。這樣的一張欲望滿滿的臉再配上那麼一副青澀的身子，反差之下在這簡陋的巷子裡看著勾人得很。這般樣貌，這些心思，倒也值得花些銀子了。
湯姆對這些沒什麼喜好，只是嗤笑了一聲，並不在意，打了馬便走了。
回了榮國府，湯姆先同賈母請了安，便要回耿道院去換衣裳。正要走，賈母攔了攔：「玉兒，你且同你兄弟一道去，我老人家，病中用的東西不適合你們年輕人。你且回去，晚膳過後再來同外祖母說話，就是你姐妹幾個我也要這麼交代的。」
「是，外祖母。」黛玉起身：「玉兒先回去用膳，晚些再來同祖母講話。」
「去吧。」賈母又囑咐三春：「你們只管用膳去，現在也不必陪著我，我自己用著也方便，你們吃好了再過來，不必著急。」
三春聽了話也起身退下，只留下邢夫人和王夫人兩人伺候晚膳。
黛玉和湯姆回了耿道院，藎草早得了信，這個時候涼菜都已經備好了，又添了三個葷食，三個素食，一品湯。不過是一時片刻，飯菜便已經擺好了。
兩人吃飯的時候是不說話的，用罷飯，又坐了坐才往容慶堂去，這一路上，慢悠悠的走著，也算是消食了。
湯姆本不必來的，只是今日聽了一天的之乎者也，現下是一點也不願意再碰書本了，索性便跟著黛玉一道去容慶堂請安。
賈家的規矩向來鬆散，湯姆進來了，姑娘們也沒有避開，連日常總說規矩的寶釵都沒有避讓。
長輩姑娘們都不介意規矩，湯姆自詡男兒，又不受這些規矩搓揉，因此也沒有特別避讓開去。
眾人說了幾句，才開始，竟沒想著寶玉回來了。
「祖母，可看看二哥哥。咱們正熱鬧著他就回來了，這可不是趕巧，二哥哥可是個神仙算出來了，專掐著點來的。」探春湊趣道。
賈母也笑著等著寶玉進來，只是等來的卻不是寶玉，而是一個小丫頭進來稟報：「寶二爺往二老爺那頭去了，還帶著小秦大爺，說晚些見過二老爺了再來給老太太請安。」
「去他父親那裡了？你們去個人看著，別讓他又嚇壞了我的寶玉，若有事就速速來報我。」賈母連連囑咐，外面丫頭婆子去了好幾個。
賈政對賈寶玉的態度就跟階級敵人沒什麼差別，每每見到都得狠狠的修理一次，因此也怪不得賈母憂心。就連王夫人，此刻是不好說什麼，但是臉上也滿是擔憂。
不過今日賈政卻沒和寶玉計較太多，可能是因為有小秦相公在，外人面前總不好把兒子當狗打，因此寶玉今日算走大運免了這一著。
在榮慶堂接到消息的賈母和王夫人免不了松了一口氣，對那勸著寶玉向學又幫著寶玉避過這一劫的小秦相公也不免多了好幾分的好感。
「這蓉哥兒媳婦的弟弟，看著也是個好孩子。」王夫人難得誇次人。
賈母也點頭稱時：「蓉哥兒媳婦本就是個難得的，她弟弟也好，秦家也算是親戚家裡，也是好的，會教孩子。」說著又轉頭對湯姆道：「懷哥兒，那小秦相公是隔壁蓉哥兒媳婦的弟弟，年紀比你還輕些，但這孩子是個體貼的，又會讀書。連帶著勸著寶玉也上進了許多。」
本來誇著小秦相公的話王夫人是願意的，但聽賈母的意思似乎寶玉是被那小秦相公帶著好，心裡便不太樂意了。在王夫人看來，自己的寶玉莫說大造化，便是自己也是頂頂好的。若寶玉好了，那是本就應該的，很不必把別的什麼牽扯進來，若寶玉不好，那必定是別人帶壞的。
王夫人面色微沉，低著頭不讓人看到自己眼裡的鬱色。
「讀書一事端看天賦，寶玉是個天賦高，如今未成，不過是因為他年紀還小時機未到罷了，外祖母倒不需要在這上面太擔心。時間長了，寶玉自然是通透的。」不是什麼大事，湯姆也願意再這種小事上面哄老人家高興。
這樣的奉承顯然讓老太太高興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雖不是為了王夫人說的，但她聽著顯然是受用的。
湯姆是最會說話的，老太太心裡高興，看什麼都好：「咱們懷哥兒也是個好孩子，如此年輕的秀才公，拐個年，我也有個狀元外孫了。」賈府人口氣都大，誇人的時候口氣也不小。
旁邊伺候的丫頭也是口齒伶俐的：「拐個年咱們榮國府便有一個狀元外孫，可老太太別忘了，再拐三個年，咱們榮國府還得有一位狀元爺。」鴛鴦伺候這麼些年，什麼能討老太太歡心早就是刻在骨子裡的瞭解了，此時奉承起來得心應手得很。
老太太臉上都笑成了一朵菊花，正好外面的丫頭打了簾子進來：「寶二爺、小秦大爺到了。」
秦鐘畢竟是外人，姑娘們聽著他也進來了，紛紛避到了裡面去，只邢夫人，王夫人、薛姨媽和湯姆一起陪著老太太留在前面。
人影剛進去，寶玉就帶著秦鐘進來請安了。
賈母抱著寶玉好一番的搓揉，又好好的誇了秦鐘一番，又對湯姆說：「這便是我之前同你提起的秦家大爺了。他姐姐是隔壁府裡蓉哥兒的媳婦，他又好學，所以和寶玉一起在家裡的學裡念著書。」
湯姆見了跟寶玉進來的秦鐘，很是有些驚詫。那巷子裡同寶玉胡玩的竟是這麼個親戚家的孩子。當時看那情形做派，湯姆本以為是寶玉從哪里弄來的一個小倌，沒想到這麼個玩意兒似的東西竟然是和寶玉身份相當的公子哥。
秦鐘的氣度和他姐姐比起來是一個天一個地，此刻在這榮慶堂裡連頭都不敢抬，聽著賈母的話，也只是向著那個方向行了一禮。湯姆念著面子請，還了一禮也就罷了。
王熙鳳才進來，看著秦鐘這靦腆的樣子：「老祖宗，我前兒個在隔壁府裡見了這孩子，當即就說了，咱們家的孩子被比下去了。看看人家這樣子，哪裡是我們家的皮猴兒能比的。」
秦鐘長得柔美，同寶玉這憨養憨大的比起來更有幾股風流在其中，他現下又做出一副靦腆的樣子，看著很是一個害羞的孩子。
寶玉見他局促，偷偷的拽了拽他的袍角，見秦鐘看過來了，又朝他擠眉弄眼的做了一個怪臉。
秦鐘被逗得一笑，不經意抬起頭來，一眼瞧見了湯姆。
湯姆本就極其俊美，儀態也甚是端方。此刻他嘴角帶著一絲似笑非笑的意味，端著一杯茶在手上，視線朝下在茶盅上，雙眼半合微合。
這一眼看去，秦鐘的心神都被湯姆抓走了，竟愣愣的松不開神來。面目一片癡迷之色，好在他容顏姣好，看著倒也不顯猥瑣，只是這樣子著實失禮，讓人心生不悅。
第85章 85
王夫人看著了，但是這樣的噁心事發生在湯姆身上倒是讓她高興。邢夫人向來是個透明人，此刻雖見了，但是賈母興致正高，她也不敢叫嚷出來讓賈母掃興，只得盯了王熙鳳一眼，讓她來做作。
王熙鳳自然是個人精子。雖陪著賈母說笑，但眼觀八方卻一點也沒有耽誤，此刻見了邢夫人的眼色，眼風一瞟便知道了兩三分，也願意買些人情討個好去，因此便引著賈母去同秦鐘說話。
湯姆自然也感覺到那股視線了，但是他從來都是人群的中心點。仰慕、熱烈、崇敬、鄙夷、愛慕，各種各樣的眼光，現在的湯姆已經習以為常了，因此並不在意。他只是安然的坐在那裡，聽著別人的熱鬧，偶爾抬起頭淺淺的一笑。
他好像在熱鬧裡，又好像在熱鬧外。
「懷哥兒，你覺得怎麼樣？」賈母正和寶玉說著讀書的事情，聽說了湯姆去參見的那個文會，想著這般盛事，也讓寶玉去揚揚名。正好那文會的主辦人是湯姆的好友，便想著讓湯姆帶著寶玉一道去。
這種破事湯姆怎麼會同意。若有真材實料帶去也沒什麼關係，只當幫人一把，留個香火情，但是賈寶玉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東西，帶去幹什麼，帶去丟人嗎？人家寫的都是經國韜略，然後他冒出來寫淫詞豔曲。
榮國府不想要臉，他林家還想要呢。
「既然外祖母開口了，本不該辭。」湯姆剛說出這話，賈母還沒說什麼，王夫人的臉先拉下來了：「只是我聽阿瓊說了，下次文會，北靜王也是要去的。寶兄弟和北靜王私交甚好，我想著，我自己帶寶玉去自然是可以，只是這樣未免不美，不若讓北靜王帶著寶兄弟去，一來文會自然揚名，二來倒也讓文會的人知道尊貴。」
王夫人聽了很是滿意，止不住的點頭，北靜王帶去的人哪是別的人可以比的。賈母倒是聽出來湯姆的推辭，雖說心裡有些不得意，但是也不好對著晚輩耍性子，因此敷衍著也算是就這麼定了。
又過不久，隔壁蓉哥兒媳婦便差人來接秦鐘了，寶玉雖不舍，但到底讓他去了。此時也晚了，眾人也都各自回家，並不多說。
湯姆住了些日子，找了個念書的藉口回了林宅，每日裡去霍格沃茲，夜間再回家。如此過了幾月，期間與瑾郡王也有一兩聚，但不過是扯些家常、學識之類的事情來說嘴，倒不至於多言些什麼。
這年的新年，兄妹倆人也在京裡過了，半夜裡，湯姆又帶著黛玉回了一趟揚州林家，讓林如海好生安慰。
第二年春，眼見是要到春闈之日了，湯姆在霍格沃茲那邊也念到五年級了，假也請好了，就等著次月下場。
可這計畫來不及變化，湯姆接了瑾郡王的帖子，回去第三日便傳出來得了疫病的消息，第四日便往城外莊子上去了。
「妹妹可是在擔心林大哥？可別憂思過重，你看你這幾日可見消瘦了。」寶玉看著黛玉如今這幅不勝寒衣的樣子，很是想要關切一番：「妹妹日常裡有什麼愛的，要的只管同老祖中說，老祖宗必定會滿足妹妹的。我前日裡得了些珊瑚珠子，妹妹只管拿去做些手釧來戴。「
寶玉雖說是真心的關心，但是黛玉卻覺得著實厭煩。這麼大年紀的男人了，整日裡不是塗脂抹粉就是和姐姐妹妹們一道玩樂，不識五穀不說還處處賴在長輩膝下做小兒狀，絲毫想不到作為勳貴子弟，作為家中男丁的責任。
這樣的一個東西，再怎麼小意溫存也不過是披著人皮的汙豬賴狗罷了。
黛玉心頭煩，甩了帕子：「你快去念你的書，做你的學問吧，整日裡混在女孩子堆裡，成個什麼樣子。你不要名聲，難道她們也不要，好歹留點德吧，這世界哪裡來的那麼容易。」
說了便由著自己的性子就走了，留下探春、寶玉、寶釵臉色難看的留在那裡，到這個分上，寶釵說走也不好走，只能尷尬的留在這裡，只是黛玉那句『這世界哪裡來的那麼容易』卻留在了她心裡。
房間裡也沒了一開始的歡聲。
湯姆是不是病了黛玉是知道的，他走之前也是和黛玉交代了的。此番對外是病了，實際上是隨瑾郡王去了與茜香國交界的邊境。
「你們去茜香國做什麼？」黛玉想不到他們的動機。
湯姆沒有回答，反而問她：「上次我們說的話你忘了？到底是誰隱藏在黑暗裡宵小，你倒現在都沒有想出來？」
黛玉動了動嘴唇，卻沒有說話，湯姆等著她，好半天了黛玉才說：「我不知道，我理不清楚。」
湯姆微微的歎了口氣：「上次武大人的那局棋，老聖人是破了，一是用瑾郡王去陽山牧一事逼寇入窮途，讓他們把調武大人進京的計畫提前了，這樣帶來的震動就少了許多，二是靠著老聖人這麼些年的積威，硬生生的壓住了朝臣。」
「即便如此，朝堂已穩，誰都沒有得勢，這天下依然是老聖人的一言堂。」黛玉道。
湯姆提醒黛玉：「你忘了陽山牧。那樣一個地方，他們怎麼進來的。既然這一處有老鼠洞，那別的地方呢？一共有多少？誰能知道」
「朝堂混亂，邊疆不穩，縱使聖人輸給了老聖人又能怎麼樣？誰都得不了利。」黛玉不解。
「但倘若邊疆可穩可不穩呢？」湯姆道。
黛玉驚訝：「聖人的皇子可沒有這般實力。」
「聖人的皇子沒有這樣的實力，難道老聖人的皇子也沒有這樣的實力嗎？」湯姆像說閒話一樣。
「禍國殃民。老聖人不會允許的。」黛玉斬釘截鐵的說。
「我的傻姑娘，你總是以最大的善意在看這個世界。」湯姆輕撫著黛玉的發頂，語氣裡滿滿的無奈：「老聖人老了，他掌控這個天下太久，這一次他依然以為自己掌控著，可惜呀，他忘了他不過是個老人，新生的力量隨時都可能顛覆他。」
黛玉深受林如海為國為民的思想，雖然身為女兒身，但作為朝廷大員的子女上受國家庇護，下受百姓奉養，如果國家需要，她也能挺身而出，不畏生死。
此番朝堂如何顛覆她能猜出一二分來，可是她縱使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到，堂堂龍子鳳孫，竟然能為了一己私利將天下陷入刀兵之禍中。
只是既然已經知道這個世界可以黑暗成這樣，剩下的也該猜出一絲半毫了。
「他想引兵入關，兵諫天子。」黛玉道。她臉色很不好，任誰知道了都不會有好臉色。
湯姆有些心痛，後悔自己把如此黑暗的世界展示到黛玉面前，可是這是事實。黛玉從來都不是需要他護在掌心的珍寶，而是會和他一起迎面刀槍劍雨的戰士。
湯姆不知道還能說什麼，黛玉這幅信仰被顛覆的樣子讓他覺得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他只能甩下一句好好保重就轉身離去。
他是知道的，黛玉並不是她看上去的那麼嬌弱，她一定能想通，也會勇敢的面對，所以湯姆走得乾脆，走得決絕，沒有一絲放不下的心。
晚上去榮慶堂吃飯的時候，賈母倒是知道黛玉又和寶玉吵嘴的事情，但是一來她說的話雖然戳心窩子卻是實話，二來寶玉向來聽得進黛玉的話，賈母也希望這一次寶玉也能聽得進去，因此她全當這些小孩子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只是同黛玉說著話。
「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你很不必擔心他，大夫每日都在回話，也說了是日日都在好轉。你且好好的養好自己的身體，等你哥哥好了回來看你瘦得，必定是要心疼的。」賈母拉著黛玉的手細細的囑咐。
王夫人對這件事情倒是顯出了難得的熱切：「你和你哥哥，一個年紀小一個又病著，哪裡能周全，下面的人也都是不盯著不行的。我想著安排幾個知道事情的人去你的哥哥那裡照顧，也免得你們不懂事耽誤了什麼。」
黛玉哪裡敢要：「多謝舅母。只是如今一應伺候的都是家裡的老人，很是知道分寸，我隔一日也去看了，並沒有因為沒有大人在便放肆。」
「你年紀小著，許多事並不知道，那些各下人，多的是手段偷奸耍滑。」王夫人說了這麼一句也就沒有再提此事，黛玉以為她撂下了，也並不把此事記在心裡。
賈母倒數隱晦的多看了王夫人兩眼，不過也沒有別的，用完早膳仍就放了刑夫人和王夫人回去。
悠于 2018-4-14 19:16
第86章 86
這本是個閒事，只是刑夫人回東大院的時候賈赦正巧也在，因此提了一嘴。
賈赦聽了飲了一杯茶，囑咐刑夫人：「外甥如今病著，外甥女心裡怕不好受，你時常去看看她，只說是我囑咐的，'不過是個小病，很不必要著急，她一個大家姑娘，別跟那些個蠍蠍蟄蟄的東西一般什麼東西都看作天大的事，要穩得住'。」
賈赦說了這話也不多留，拐了腳跟就領著門口的丫頭去了書房。
「你看看，這還早上呢，那妖妖豔豔的東西像個什麼話。他們倒是不怕厲害，趕明兒個老太太知曉了也不過是拿我做嘴罷了。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喲。」刑夫人沒忽略那丫頭轉身前挑釁的眼光，此刻真是五內如焚，哭說得沒有半點體面。
這樣的事情太多，王寶善家的也不知該怎麼安慰刑夫人，只得想著把話頭挑開：「太太是當家主母，哪裡需要和那些下賤胚子計較，不過是個玩意，打發出去也就是了。剛才老爺不是請太太給林姑娘說話嗎，太太不如先去林姑娘那裡說說話去。咱們老爺平日裡最是愛護小輩的，現在這個時間，太太去安安林姑娘的心才是頂頂重要的。」
邢夫人如何不知道王寶善家的意思，此時也只有按下心裡的氣氛：「伺候我梳妝吧。」
和邢夫人的急切氣氛比起來，王夫人可謂是得意滿滿，此刻和配房周瑞家的說著話也是眉眼都在笑：「林家那小子喲，說是個才學過人的，必有大前途，現在呢，也不是個垂死的命。所以呀，小孩家家的，就不要把話說得太滿，這樣的福氣，他們那裡受得住呢。」
「太太說得很是。那林家大爺整日做出一副上進樣兒，誰知道他究竟是個什麼人。「周瑞家的說著又湊近一些，做出一副秘密的樣子悄聲說：「我家那口子，還親眼看著那林家大爺往春樓和戲園子逛，可不止一次。」
湯姆確有才華這不提，不管真正為人如何至少做派上看上去就很正派。到京裡也這麼長時間了，什麼文會聚會的也參加了不少，自身的能力和身後的背景讓湯姆身上別人家的孩子的名頭範圍從江南擴大到了京裡。
為著湯姆在外面的美名，賈政每每看著寶玉不成器的樣子都恨不得打死他，每打一次就戳一次王夫人的心肝兒，湯姆來京半年都不到，王夫人對他的厭惡已經不比對黛玉的少了。
聽著這個消息，簡直能讓王夫人笑上一天：「你說，他該不會不是時疫，是得了什麼髒病吧？」她說著話像是在問周瑞家的，又像是已經下了論斷：「哼，平日裡看著像個正經人，沒想到竟然是這麼個東西。好在他也沒再家裡住多久，否則帶壞了我的寶玉可怎麼是好。」
「那是，咱們寶二爺是有大造化的，哪裡是那不知道從什麼地方來的玩意兒比得上的。」周瑞家奉承王夫人，又不忘提醒：「可是咱們大人說的那事……」
王夫人聽了有些不解，不滿意，但也並不當一回事：「也不知道哥哥怎麼突然有這樣的想法，不過是個沒前路的東西，怎麼就值得咱們去看著了。」
說著又挪著在榻上往邊上去了點，周瑞家的趕緊把引枕推了推，讓王夫人能躺得更舒服一些。王夫人躺好，揮開周瑞家的，且抿了一口茶才閑閑的說：「不管這些，既然哥哥有這個閒心，叫幾個人去看看也沒什麼關係。你去安排幾個婦人送過去，就說是我不放心，派人去看著。」
「是，奴婢現在就去。」周瑞家的看王夫人的眼色許了才出了院子。
王夫人為著湯姆的病高興著，可她兒子卻沒有這樣的好心情。寶玉喪氣的坐在屋子裡，襲人晴雯一群丫頭圍了他一圈，各個都在逗著他說話，可他偏不言不語，呆呆愣愣的坐著。
「寶兄弟，你這是怎麼了？」寶釵進來看了這個樣子問了一句。
寶玉並不理她，依舊是愣著。襲人解釋了一句：「想必是為著林姑娘的那句話吧。今日回來的之後就一直愣在這裡，誰來都不說話，也不吃喝。」說著又低聲叫了寶玉。
「咱們林姑娘是天仙似的人物，誰都惹不得，誰也惹不起。就她是官家的小姐，咱們都是鄉野地裡的爛泥巴，由得她踩。」晴雯是個暴脾氣，日常在寶玉房裡她也不吃虧，她看重寶玉，寶玉對她也溫柔小意，此刻看了寶玉這般呆愣的樣子，脾氣一上來，也就什麼話都敢說了。
說了這話，卻見著寶玉依舊呆愣更是忍不住心裡頭的火了：「你也是個呆子，人家大小姐在那裡，怎麼就是你能湊過去的熱鬧，你是哪個牌面上的人物，也敢去和大家小姐搭話。瞧瞧你現在這樣子，也該你受這無妄之災，讓你知道知道不是誰都能同你一道玩的。」
晴雯氣急了，也忍不過去，什麼話都敢往外說，襲人正要攔著，外面小丫頭叫了一聲：「綠釉姐姐來了。」
湯姆稱病，黛玉把湯姆原本的丫頭和桃新一起送去莊子做樣子，又吩咐了楊嬤嬤過去，因此留下了綠釉和郭嬤嬤壓陣。此刻綠釉過來，是因為黛玉正收拾庫房的藥材，想著送些去莊子，正好見了一些適合賈母用，因此打發綠釉送了過來。
晴雯聽了小丫頭的聲音，一鼓作氣正想著要闖出來，卻被襲人叫著麝月和秋文攔住了她，自己撩開簾子出去了。
寶釵看著此處的忙亂，想著要走，卻又覺得太顯眼了些，好在也沒有帶丫頭，因此自己找了個角落的地方悄聲坐了，並不參和這些。
「綠釉姐姐來了。」襲人出來的時候綠釉就站簾子外，手裡也沒有東西，顯然是站了一會兒了，想必是聽全了晴雯的話。
也是晴雯逾越了，說著林姑娘的不是竟然還如此高聲，若是別人聽見還好，可是如今卻被林姑娘房裡的人聽到，還是綠釉，這可是先姑太太留給林姑娘的。
襲人想著今日怕不能善了了，心裡對晴雯難免多了些埋怨，只是臉上依舊掛著笑同綠釉說話：「綠釉姐姐來是來幫林姑娘給寶玉傳話的？」
第87章 87
「幫這個字是說不上的，奴才給主子做事那是本分，怎麼能說個『幫』字。咱們都是奴才，主家仁善待下寬宥，咱們也該抱准了本分，免得逾越了規矩。」綠釉沒有照著襲人的劇本走，反倒是先解釋了這『幫』字，讓襲人頗覺得有些沒臉。
這裡和寶玉屋子就隔了一道簾子，這話自然也傳到了晴雯耳朵裡，秋紋和麝月是再拉不住了。晴雯搶著一步出來，指著綠釉的鼻子：「我倒是誰，原來是個好奴才。你不在你們耿道院裡去奉承你們林姑娘，跑我這裡來做什麼，難不成你的規矩就是聽人牆角？你自個兒要做好奴才你只管回你的耿道院裡面去就好了，真當誰都跟你一般的賢慧體貼人不是。」
「晴雯，你做什麼，還不快些回去。」襲人拉住晴雯不讓她往前去，眼看她越來越放肆，襲人趕緊叫著人：「快把你晴雯姐姐帶回去，想是昨夜受了涼迷了心竅。」
「迷了心竅？那就只當迷了心竅吧。」聽著晴雯如此詆毀自己家姑娘，綠釉心裡氣得急，只是不好同晴雯一般潑婦的樣子，因此也只是壓著火在心裡：「你們只管放開她，既然晴雯姑娘心頭有話，只管放開她，讓她說出來。」
「我有什麼不能說的。」晴雯掙開襲人三人：「林姑娘是大家姑娘，高貴非凡。只是我們家寶玉也不是草叢子裡面的枯枝，林姑娘若是心頭不快，只管找奴才排遣，何必找我們寶玉的不痛快。」
「這話說得好，只是咱倆都身做奴才，我又大你幾歲，許多話不得不說給你聽。」綠釉一個人背光站在那裡，雖說只是一介奴婢，但氣度稟然，讓人生出不可侵犯之感，讓晴雯硬是不敢再上前冒犯。
「先前是我聽了你們的話，只是我是為我家姑娘送藥來給老太太，路過這碧紗櫥時被你們的聲音叫住罷了。老太太年歲大了，旁人輕易不敢驚擾，便是府上的老爺太太再者榮慶堂也也要低聲。寶二爺現如今住在這碧紗櫥裡，離著老太太著實近，便是寶二爺日常裡也是斂聲收息，以免擾了老太太休息，你們不過是一群婢女，如何敢如此高聲喧嘩，驚擾了老太太，你們哪個不是個死。」綠釉拿著老太太的名頭一番疾言厲色。唬得襲人等人背後生了一片冷汗，見她們收斂了，綠釉才道：「都是奴婢，我此番不過是看著大家同在榮國府的情分提醒一二，你們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襲人等人也知道，剛才是晴雯鬧得太過了些：「是了，多謝綠釉姐姐提點，是我們失了分寸。綠釉姐姐說得極是。」
晴雯心中雖知道這事情，但是心裡的火還燃著，還想著再說幾句，卻被嚇著的秋紋掩住了嘴。
綠釉坦坦蕩蕩的受了襲人的禮，又道：「這樁說完了，我還得再同你們說一樁。」
「綠釉姐姐請說，我們必定聽著。」分明是晴雯惹出來的禍事，可是她自己扛不下來還連累自己卑躬屈膝的善後，襲人心裡也是惱著的。
「先前我在這裡聽了晴雯說『就她是官家的小姐，咱們都是鄉野地裡的爛泥巴，由得她踩』，這句話我倒要好好說說。寶二爺平日裡是個好性子的，你們縱然頑劣些，他也不追究你們什麼，做奴才做到這個份兒你們也該燒高香了。只是寶二爺是好性兒的，我可不是。我今兒當著你們的面兒也說了，我家姑娘出自巡鹽禦史府上，官拜二品大員的嫡長女，莫說你晴雯是個奴才，便是個平頭老百姓，與我家姑娘相比也不過是『鄉野地裡的爛泥巴』，生來如此，你有何不服的。」綠釉對著晴雯道。
這話說的是事實，但是對於一向當副小姐的晴雯來說卻是刺痛了她的自尊心：「既是揚州的大小姐，怎的不回你的揚州去，在榮國府充什麼大頭蒜。」
「啪。」綠釉一巴掌，把所有人都驚到了。連受了巴掌的晴雯都忘了掙扎。
「我家小姐來榮國府，那是為了替母盡孝，伺奉老太太來的，你一個丫頭，有什麼資格說。」綠釉打了人一點也看不出她心虛，看著氣勢反倒更高了：「你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奴才，竟然冒犯主子，此刻我便是打死你也沒人能說我一句不是。」
「這裡是榮慶堂，你憑什麼在這裡揚武揚威，你說我算個什麼東西，你以為自己又是個什麼東西。」晴雯簡直氣瘋了。
「我算個奴才，可是你知道你自己算個奴才嗎？」綠釉道：「連個家生子都不是，不過是賴嬤嬤送給老太太的一個物件兒，還真把自己當個人了。你同寶玉說『我們』，你有資格和寶玉說『我們』兩個字嗎？誰見過貓呀狗呀的和人說『我們』。府裡寬容，你就還真把自己當小姐了，你只有奴籍你可知道？一張賣身契就是你的全部了，你可知道？價同豬狗的東西還敢攀附主子，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綠釉本就是個活潑的性子，平日裡要端著，此刻說出來簡直是在發洩自己。
晴雯已經克制不住自己，抓著她的秋紋和麝月差點抓不住。
綠釉才不管，站在晴雯面前繼續發揮：「你總說襲人假賢慧，裝好人，愛攀附，可人家襲人鞠躬盡瘁的伺候寶玉你可看到了？你瞧不上秋紋和麝月，說她們笨笨的不懂伺候，可我知道的寶玉房裡的事情大都是秋紋和麝月在做。你看不上人家汲汲營營，可他們都踏踏實實的在幹自己的活計，反倒是你，瞧不上這個，瞧不上那個，不過是個針線上的人，你哪來的那麼大的底氣，說著說那，我看你也不過是為著讓寶玉只親近你才做出這麼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晴雯雙手如爪，狀似癲狂，本來秋紋和麝月不太敢放手，此番更是抓進了晴雯不敢動，秋紋幾乎是要抱到晴雯身上去了。
吵架這種事吧，不好說誰輸誰贏，只能是你不高興了我也就好了。
綠釉現在正好是這個時候，看著晴雯眼睛都紅了，綠釉也有些刹不住腳了：「眾人因著是賴嬤嬤帶你進來，又為你有好顏色寶玉也喜歡你，所以都捧著你，我看你是被捧得認不得自己了。難道真以為穿上了華服便是個人了？沐猴而冠四個字你可知道？我且勸你一勸，你還是看清你自己過日子的好，別見天兒的好高騖遠，縱使你成了，日後你孩子出來，別人也免不了說一句『爾母婢也』，何必呢。」
不說平日裡總被晴雯掐嘴打罵的小丫頭們，就連平日裡被晴雯壓著的秋紋和麝月也覺得心中一陣痛快，只是不好顯露出來。
綠釉歇了一口氣，才算回過神了些：「一個丫頭，縱然現在有副好皮囊，可惜了，色馳而愛衰，你可別以為真能憑著這張臉有一世的榮華。今日所言不過是為著同在榮國府，我年長於你們而多說了幾句，你們若覺得聽得進去便聽著，若不愛聽只當我沒說便是。」
襲人總是受晴雯的刺，可為了自己在主子面前的形象，作為寶玉房裡丫頭之首卻不敢怎麼管教晴雯，因此也受了不少的氣，此刻又人替她說了出來，那是再好不過的。
她也是個乖覺的，連忙牽了綠釉的手：「綠釉姐姐肯教我們是再好不過了。我們粗手粗腳的不成樣子，姐姐從前在姑太太跟前伺候，日後若能多的姐姐提點，那是我們的福氣。」
左右丫頭也教訓了，心頭的企業疏散了，綠釉也不多留：「我家姑娘本是叫我來送藥材的，現在既然送來了，我也該回去了，你們快進去照看寶二爺吧。」
在柱子後面的玳瑁看了個全景，等了綠釉一走也回了內間給鴛鴦報告去了。
綠釉回去也只是把剛才的事情和郭嬤嬤提了一提，並沒有多說什麼。黛玉自然是知道的，但也不打算在這件事情上花什麼心思，只是想著大舅母傳過來的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究竟是誰在著急？
第88章 88
「最近哥哥的朋友都去了探望了嗎？」黛玉問。
郭嬤嬤道：「畢竟是時疫，聽說城外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因此去的人並不多，大都也只是在外頭瞧一瞧罷了。」
「有哪些去了？」黛玉蹙著眉尖，總有些想不通的地方。
「工部侍郎的嫡次子左二爺，京郊中軍護衛營嫡長子潘大爺，御史大夫嫡次子秦二爺，刑部侍郎嫡次子陳二爺，應天府尹嫡長子張大爺，另外還有大爺在揚州的兩個朋友，在京裡備考的，前幾日去看過。」郭嬤嬤一一細數。
黛玉在心裡分析這這些人的立場的動機，全然沒有頭緒，皆是湯姆的好友，家裡又都是老聖人一派，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
「莫不是二舅太太？」郭嬤嬤想了許久提了一句。
黛玉頓悟，是了，王夫人。立場不同，站位不同，平日裡也沒有什麼情分，按照平日裡她的做派怕是不會搭理哥哥的事情，但現在她不僅搭理了，還想著要塞人進去。
一個人前後不會有這麼大的變化，除非有利益驅使或者受人指使。能受誰的指使？
老太太？不可能，老太太的立場很堅定，榮國放棄軍權蟄伏下來，等上頭的人沒了戒心再把下一代放出來走文科路子。以林家現在的立場，能讓自己和哥哥住在榮國府已經是老太太最大的退步了，老太太決定不會參和這些事情？
大舅舅？也不會，他是國公府長子，能勉強自己自汙到如此地步以保全榮國府，他是絕對不會用榮國府來換林府的兩個孩子的，如今能有一二提點已是多的了，再多必定是沒有的。
□□國府除了這兩個人還能有誰？誰能以刺探我家的情報來攀附上位？
黛玉手裡的手絹已經被扭的變了形，可這謎題卻沒有一丁點的頭緒。
難道是二舅舅？但是平日裡哪裡看得出他有這般才能？莫不是同大舅舅一般再藏拙？不對，二舅舅既不是承業長子，又沒有受過大舅舅這般的傾全族之力的栽培，他沒有那樣的本事和謀略。
黛玉不斷猜測出新的角色，卻又不斷的推翻自己的猜測。
究竟是誰？
如果不是榮國府的人，還有誰能趨勢王夫人？
王家。
難道是王家？
是了，王夫人的兄長是如今的九省都檢點。他之前可是掌著京畿大營的京營節度使，能在這個位置上，聖人是使不動的，他必然是老聖人心腹。可是後面調任了九省都檢點，這個位置看著繁華，實際上一無掌兵之權，二無懲處之權，說著好聽，也只是名頭好聽罷了，半點實權沒有還遠離了權利中心。
這是被明升暗降了。
作為老聖人的心腹，被如此放逐，那必定是他讓老聖人不放心了。可這個不放心，若是平常的事情自然不會，必定是他站位了，威脅了老聖人的權利，這才被放逐出來的。
聖人的樣子，能做到京營節度使的人必定是看不上的，又不是老聖人的人。
那必定是他的人。
想通了這一點，黛玉就想通了全部。瑾郡王說是去齊雲山道館祈福了，但是誰知道是不是呢。湯姆與瑾郡王交好，上次陽山牧一事誰都知道湯姆是跟著去了的，那麼這次呢？或者說是不是可以根據湯姆的行蹤來推算，瑾郡王是不是去做什麼祈福以外的事情了呢？
畢竟已經臨近科舉了，如果不是什麼極其重大的事情，湯姆怎麼會離開京城。
「去莊子裡和楊嬤嬤說一聲，二舅母不日就要派人過去。讓他們去，只是守好了，不該他們知道的東西他們就不能知道。」黛玉此刻已經有了新的思路。
郭嬤嬤領了命，趁著往莊子上送東西的時候正好把口信遞了過去。果然，隔了不過一日就去了四個婆子和兩個漢子，口中說的是王夫人派來照應的，只是不管白日黑夜總在四處逗留或者喝酒賭博，絲毫沒有看到他們的照應。
不管那些個奴才怎麼胡鬧，黛玉還是當做不知情一樣的和王夫人道了謝，在賈母的面前：「多謝二舅母照拂，大夫說哥哥現在身體很有好轉。」
賈母的手放在黛玉的肩上，聽著黛玉說的話眯了眯眼，接著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閒話：「馬上又到了莊子和鋪子上交的時候了，王氏你平日要要照顧寶玉和政兒，免得你顧此失彼，這件事情先交給老大媳婦處理吧，歸好賬入了庫之後就把帳本直接交回來就行了。」
跟閒話似的，賈母就卸了王夫人的權還斷了她今年截富的途徑。
黛玉這話，賈母人老了心卻沒老，一聽就懂了。這王氏，都已經嫁進賈家這麼多年，這些年為著兩家的姻親關係，能給王家的方便都給了，現在還想拖著整個賈府去給他王家做墊腳石。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這麼大的胃口吞得下。
用過膳，大家閒聊片刻，小輩們都回去了，賈母也沒有為難王夫人，只是在賈政來的時候好好的關懷了他一陣，若有似無的說了幾句夫妻要相親，少去妾室那裡的話。果不其然，賈政回去榮禧堂，第二天早上等他走了之後榮禧堂又報了好些損耗。
等王夫人緩過氣來還有更氣人的等著她，外頭的利子錢全都斷了，家裡好些的人手都被發配到莊子上。
王夫人氣瘋了，賈政無知無覺的繼續睡著小妾，賈母夜裡也睡得照常的安穩，邢夫人拿著突然從賈赦那裡賞來的銀子既有些心酸又帶些忐忑，賈赦抱著用突來的橫財換的古玩做著美夢。
憋著氣的王夫人以為就這樣了，結果上天借黛玉的手又狠狠的給了她一耳光。
「姑娘，二太太派去莊子上的人去了一個去王府。」阿原進來稟報。
黛玉在鏡前卸了髮髻：「確定是進去了？」
「是。」阿原道。
「都這樣了，統統打死吧，留他們一個全屍，就當是給病重的哥哥祈福了。」黛玉拿簪子挑著胭脂，本該是積怒的話卻被她說得風淡雲輕。平鋪直敘的說法好像在對著話本念上面的詞：「讓他們去照顧哥哥，一個個的竟敢喝酒賭牌，連哥哥的藥都照顧不好，這樣的奴才，還留著做什麼。二舅母心善，我作為她的外甥女，替她料理了，就當是我盡孝了吧。」
大清早被外面婆子的哭嚎聲吵醒，在腦袋一陣陣的抽痛中知道了一個消息—她派去林家莊子上的人全被活生生的打死了。
媽的，我不要面子嗎？
院子裡的哭嚎聲著實驚擾了不少人，等王夫人梳妝打扮完了，連薛姨媽都帶著寶釵過來了。
「姐姐，這是怎的了？」薛姨媽問。
王夫人站起來，起得急了些，腦子裡一陣恍惚，身子晃了好幾晃。
「姨媽。」寶釵眼疾上前扶住了她。
王夫人顧不得這些，被一個小輩這樣子打臉，此刻她連素日的儀態都顧不上了，就著寶釵的手急匆匆的往耿道院去了。
寶釵本就是個嬌滴滴的姑娘，雖是商戶出身，但也是吞金咽玉長大的，形態上是有些豐盈，平日裡便是小丫頭扶著快走幾步也要有些微喘，如今被王夫人這般帶著就差跑了，小姑娘在旁邊已經是鬢髮微亂，臉色通紅了。
剛到耿道院，有丫頭迎出來：「二太太，想是來找我家姑娘的，只是我家姑娘早早的就去了老太太處。」
王夫人未及抵攏便聽到這麼一句，心頭也是一陣火，再想不起其他：「她便是躲到老太太那處便能躲得過來嗎？」說了也不停腳，一甩帕子轉身又往榮慶堂去。
第89章 89
到了榮慶堂，未進屋便聽見裡面的陣陣歡聲。王夫人是努力又努力壓滿臉的怒容，這才進了榮慶堂。
她一進來，黛玉並著三春便起身與她行禮，王夫人未說什麼，自顧自的坐下將四位姑娘涼在旁邊。
「我的兒，快些來，別久站了，你身子不好，同姐妹們一處坐吧。」王夫人不說，賈母卻不打算之看著。昨夜的事，今日的事她心裡門兒清，不管是按情分來說還是按事實來說，賈母都是站在黛玉這邊的。
「老太太，今日來除了請安，還有一事要問問外甥女。」王夫人現在已經恢復了往日的菩薩臉，此刻看起來很是慈眉善目，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是著實讓老太太蹙眉。
這王氏也忒不識好歹了。讓人買了還替人數錢就不說了，做了棒槌不自知還在這裡吆吆喝喝，這傻樣子做給誰看呢。也是當年豬油蒙了心，娶了這麼一個傻子回來。老太太心裡感慨著，就這麼個樣子，還和玉兒懟，這智商基本上也告別了陷害別人了。
算了，人要作死，怎麼攔得住呢。兒孫自有兒孫福，老太太也老了，也只能喝喝茶看看戲，哪裡還有力氣陪這些小輩們演喲。
鴛鴦，老太太的瓜子和茶呢，趕緊上上來。
「請二舅母問，但凡玉兒知道，絕不敢隱瞞。」黛玉起身行了一禮，嬌嬌弱弱的道，那小樣子看著可人得不得了。
薛姨媽看黛玉的鎮定，又偷瞧了賈母好幾眼，總覺得這態度似乎是有些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是了，玉兒這麼小個人兒，指不定是下頭的奴才作亂。姐姐消消氣，一家人有什麼是說不開的，說清楚了也就好了。」
王夫人也鎮定下來了，如今事實都在，被打死的那幾個僕婦的家人都在院子裡等著，證據確鑿，任憑林黛玉如何也脫不去隨意打死人的罪名。
一想到黛玉會背上這樣的罪名，王夫人差點忍不住在自己的想像裡笑出了聲來：「也是，是我心急了。只是玉兒人小，許多事情不知道，如今做出這樣子的事情來，若傳出去這名字還要不要了，就是再往後，也是很有影響的。」王夫人好歹克制著自己沒有說出些什麼姑娘家不該聽的話來。
王夫人才說完話，邢夫人也來了。她一進屋見人來得這麼齊，腳步上就遲緩了一下，心裡有些踟躕。
莫不是今日來晚了？
其實不是她來晚了，而是別的人今日來早了，畢竟來得最早的黛玉是伺候著賈母起床的。
「老大媳婦，既然來了，就坐下吧。」老太太也不說別的，只是讓邢夫人坐下。老大媳婦還好，不聰明，可也不會自作聰明，今日既來了，便坐下看場戲也是使得的。
賈母難得這麼好臉，邢夫人戰戰兢兢的坐了，三春，黛玉並寶釵又同她行了禮。
王夫人看這禮也完了，忙不迭的便把剛才的話頭續上：「玉姐兒，你也該知道，我是憐惜你小，你兄弟現如今又弱，這才讓家裡的下人去伺候，想著多少能照應著點。這本是我的好意，若你不喜歡為何不同二舅母說，別是當二舅母是外人來的？若你說了二舅母如何能不顧及你的想法，又豈會發生如今這般的禍事。六個僕婦過去，你竟活生生的打死了五個。這些僕婦在賈府也是伺候了兩三輩子的老人了，平日裡也是安分守己的，如今你說打死便打死，若傳了出去，我且不說那些僕婦的性命，便是你的名聲怕也是不好了的。」
她說著關心外甥女的名聲的話，但語氣間卻很是些揚眉吐氣的得意洋洋，除了幸災樂禍，一丁兒點也聽不出關懷來。
邢夫人是不知道這些事的，聽了有些驚訝，也知道了個大概。往上手賈母身邊看去，黛玉仍舊是一副嬌嬌怯怯的樣子，哪裡看得出來她下令打死了幾個僕婦。
一邊是賈母心尖尖上的外孫女，一邊是在膝下奉承了好些年的心愛的小兒子的媳婦，邢夫人也知道，自己雖坐在這裡，但這可不代表自己有說話的權利。想通了這些，邢夫人老老實實的坐在自己位置上，閉口不言，只偶爾的端起茶盅喝上一口，或者在旁邊賈母的盤子裡抓上一把子瓜子慢慢磕。
別說，老太太這裡連瓜子的味道都要好許多。
老太天看了刑氏的動作，神色間很是有些滿意。不錯，不怕她人蠢，就怕她人蠢還不自知，就像正在說話的那個。
想到這裡，老太天拂開邢夫人抓瓜子的手，把整盤瓜子都擺在自己面前，一顆不給邢夫人。邢夫人訕訕地笑了笑，鴛鴦連忙叫著玳瑁再給邢夫人上了一盤子瓜子才好。
「玉兒，你也別怪二舅母說得多，只是你人小，為著你的名聲，我免不得要為你多想想。現如今這五家人都在外面，不如先叫進來說說，若是莊子上的下人假冒主子的名義，咱們也對下麵的人有個交代。」王夫人說著便叫身邊的彩霞去傳院子裡的等著的下人。
「且慢。」黛玉道。
王夫人聽著這句，以為是黛玉服軟了，嘴角帶起了一絲笑。只可惜她低著頭卻沒看見黛玉臉上的不在乎。
「二舅母，咱們現在在榮慶堂，老太太在這裡，叫那麼些人進來，未免人多口雜驚擾到老太太。你說是不是這個理？」黛玉輕聲問。
老太太沒有說話，黛玉又語氣輕柔，王夫人以為自己已經勝券在握，志得意滿的笑容根本揮不散。反倒是旁邊的薛姨媽和寶釵似乎察覺了什麼，但是又沒有什麼一句，因此只是看著並不是說話。
「玉兒說得是。人多口雜，是有些喧嘩了，不如一家傳進來一個便好，你看如何？」王夫人問著，黛玉點點頭，彩霞看著王夫人的臉色這才出去傳人。
王夫人以為黛玉是怕了，實際上她真的只是覺得吵而已。
老太太似乎覺得姿勢有些難受，略動了動，不等鴛鴦動手，邢夫人便先扶著賈母加了個姿勢，趁著這個時候順便就坐到了老太太身邊，老太太沒說什麼，鴛鴦眼睛尖，順帶把邢夫人之前的那盤子拐子也端給了她。
一老一少，肩並肩的嗑著瓜子看著戲。
這頭進來五個夫人，年歲都有些大了，顯然是伺候老國公那一代的。黛玉看得清楚，端起茶盅借著喝水的樣子遮住了嘴角的冷笑。
那五個婦人進來，先跪下同老太太請了安。
「你們今日既然來找我，我也不得不聽一聽，只是你們說的這事，事關我榮國府和林府兩府姑娘的名字，你麼且細細的把事實說來，若是真的，自有我為你們做主，但若干攀扯主子，你們也要掂量掂量自己骨頭幾斤重。」王夫人帶著笑意把這話說出來，一點威懾力都沒有，聽著反倒是在給奴才們撐腰的意味。
跪在後面的僕婦紛紛對了個眼神，其中一個年紀最輕的跪了出來，說是最年輕，看著也有些年紀了，頭上戴著金簪子，耳朵上還掛了兩顆金子：「回老太太、二太太話。我家的兒媳婦，前些日子聽了二太太的差遣，去了林姑娘的莊子上伺候病著的林大爺，本來好好的，結果昨夜聽聞，我那兒媳婦竟被活活打死了。」那老婦哭倒在地，聲聲切切：「我那媳婦，最是老實忠厚的一個人了，平日裡莫說吃酒賭錢，她連多與人說句話都不敢，每日裡勤勤懇懇，從來不讓老奴擔心一點。如今她去了，留下我那可憐的小孫孫，不過一二歲的年紀，日日哭著叫娘，叫得老奴心都碎了。」
那老婦人哭得著實淒慘，聲音傳到外面竟呼呼喝喝的傳來應和的哭聲。
這一家子也是齊心。
第90章 90
眼見著老婦人哭得急切，說不出話來，另外一個婦人跪上前來說：「老奴也不是腆著臉來說理，只是這天下總要有個理字在的。老奴等人家的女兒媳婦若是伺候得不好，表姑娘儘管提，儘管說，奴才們沒有不改的。只是這一上來便將人打死，老奴就不明白了，天下間哪裡有這樣的道理。便是主家榮國府，府上的太太老爺們也是慈善人，縱使下面的人做錯了些什麼也是說明了大家誠意領罰了的，怎麼到了姑娘這裡便不分青紅皂白一頓打死了呢？且知，便是奴才錯了也該有主家的規矩管著，那也是條人命。」
邢夫人在一旁聽得咋舌，這群老婦人，說這些話來竟有如此多的道道。前一個來說明這人死得不明不白，偏著詞的講林姑娘容不得人，殺伐太過。後一個來更是直指林姑娘越俎代庖，做著林家的人管著賈家的事。
看周遭王夫人帶來的那些個人，各個都是長舌婦，若今日的話傳出去，林姑娘怕是毀了一輩子了。
嘖嘖嘖，邢夫人心中連連咂舌，難怪自己在賈家地位這麼低，和這些人精子比起來，能在這裡只背個愚笨的名頭活這麼些年，這也算是賺到了。
黛玉在一旁飲著茶，樣子看起來很是閒事，似乎座下不是有人在哭訴她殺伐過重、不留情面、越俎代庖，而是有人在堂下唱著小戲給她聽。
那婦人見黛玉沒什麼反應，正待還要說些什麼卻被黛玉的話攔住了：「好了，我知道你們什麼意思了。你們說得明白，我也聽得明白了。」
那婦人要不要說下去，王夫人也不覺得有什麼必要了，只這些話都足夠逼死一般的小姑娘了，此時見黛玉攔住她們不讓說，還以為黛玉是要服軟了似的：「既然林丫頭都知道了，且說一說究竟是什麼情況，咱們再怎麼樣也要給個交代的。」
這話是落實了黛玉的罪名了。
只是黛玉不在乎，反問道：「交代？交代什麼？」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
王夫人還未說話，下跪的僕婦先氣勢洶洶的嚷了出來：「林姑娘草菅人命，難道不該給我們一個交代嗎？」
王夫人喝著茶，自笑著看戲，並不說話，還想看著黛玉是怎麼被嚇著了。
「放肆。」主家受辱，下奴如何能忍，楊嬤嬤先發難了：「張婆子，掌她的嘴，掌到她會說話了為止。」
張婆子身材健碩，平日裡是守門的，等閒三個男人近不了她的身。現在聽了楊嬤嬤吩咐，伸出小蒲扇大小的手就拎住了那家婆子的衣領，大耳刮子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連連的刮了好幾下了。
等這群婆子反應過來去撕擼開兩人的時候那多話的婆子臉上已經紅腫了成一大塊，幾乎分不清形狀了。
「二太太喲，請您來看一看。我們這幾家在府裡也是伺候了好幾輩子的了，如今林姑娘這般打臉，咱們可怎麼活得下去喲。」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那張老臉都看不清楚了，活像有人刮了她全家一樣。
這聲音著實有些大了，愛靜的黛玉聽著有些頭疼，手中的茶盅直直的就摔了過去，身後的鳴雁見了駭了一跳，趕緊抽出手帕去給她擦乾淨了沾茶的手。
黛玉任由鳴雁伺候，看著堂下，聲音依舊是溫溫柔柔的，像是在說道理，也確實是算在說道理：「你們也知道你們在榮國府伺候了幾輩子了。我也是奇了怪了，既然伺候了幾輩子，怎麼還沒有瞧明白自己奴才的身份。莫不是一直以為自己是主子不成？」
最後一說得頗有些疾言厲色，嚇得下頭的婆子不敢再說話。
此時王熙鳳正好進來，眼見院子裡、屋子裡個個噤若寒蟬、小心翼翼的樣子，也沒有同往常一般高聲而入，進了屋子裡，這一屋子更是安靜，看那樣子是恨不得自己不在這裡才好。滿屋子的提心吊膽就自己家的婆婆和老太太兩人，一人一盤瓜子跟看戲似的在上座上坐著。
到不知道邢夫人什麼時候和老太太關係這麼好了。
眼看王熙鳳進來，迎春抬起手朝她招了招，也沒有說話。王熙鳳看她樣子，帶著平兒往那方走，剛坐定正好聽見了黛玉這最後一聲。
往常只覺得自己是巾幗裡的真英雄，如今看來，這林姑娘怕是深藏不露，也是個高手。
「老奴們如何敢忘。奴才們有今日是主家仁慈給的，老奴萬不敢忘的。」黛玉這氣勢讓下跪的幾人雖心中多有怨言，但此刻倒不敢再多言了，再多說兩句便成為忤逆主上的罪奴了。
王熙鳳從後面走的，黛玉倒沒有看到她，繼續在同下面的婦人講：「既然記得，那便該知道，我朝律令『奴者，價同豬狗』一條，今日莫說我只是打死了幾個僕婦，便是將你一家填了坑，你們也是應該。今日竟敢以奴僕之身妄圖挾令主子給交代，我看你們是穿久了綢緞，戴久了金銀，如今是忘了自己頭上還頂了個奴契的事情。」
囂張，極其囂張。
莫說是從頭看到尾的諸人，便是王熙鳳也要認，若要在這榮國府說威風，說囂張，便是平日裡在下人眼裡鬼見愁般的自己也是決計不如此刻的黛玉的。
平日裡縱使是自己要處理下頭的人，也是要拿清楚罪名的，哪裡像黛玉這般，根本不同你講道理，只認准了主子和奴才之分一條，就把下人治得死死的。
下跪奴才在黛玉身上感覺到了似曾相似的恐懼，如今又驚又恐之下哪裡還敢多言，這姑奶奶手邊上還擺著他們幾家子的奴契。
王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下麵歇了氣的幾家人，瞪著黛玉手邊的賣身契，心裡的憤怒是一波接著一波。又是這樣，又是這樣，上次也是，本以為能重創這丫頭一次，沒想到她直接釜底抽薪拿走了賣身契。
從來沒見過一個嬌嬌怯怯的小姑娘瞬間變得氣勢洶洶的樣子，也從沒有見過誰能把以勢壓人就是不要臉的事情做得這麼文雅，這麼有道理。邢夫人覺得黛玉今天給自己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玉兒，你可真厲害。」邢夫人星星眼的看著黛玉，眼見黛玉垂眸看自己一眼才驚覺自己有些不妥，連忙拿出長輩的氣勢來，端直了身子：「玉兒別怕，這事是有道理的。你也別擔心別的，凡事有老太太在呢。」
「你起開，誰讓你來擠我的。」賈母擠開邢夫人，把黛玉拉倒自己身邊來：「你別怕，下麵的人我讓你大舅母去管，誰敢多說一個人就賣到煤山去挖煤去。」
賈母當年當家的時候，老國公位高權重，榮國府正是威勢顯赫的時候，為防著受內宅之災，老太太管家很是有些鐵血手。別看現在慈眉善目了，當年榮國府的地板就沒少清理血跡，花園子裡也沒少屍體做化肥。
這邊鴛鴦扶著邢夫人坐下去，笑著看老太太同黛玉說話，也免不得寬慰好些話。
賈母拉著黛玉的手，側頭看著底下的僕人，滿是皺紋的臉上根本看不出神情，因為年紀太大而拉攏的眼皮遮住了滿眼的精光：「玉兒說得好，自己是個什麼東西自己得記得，記得了身份才能知道什麼是該做的，什麼是不該做的。誰也別忘了，自己是榮國府的奴才。」
賈母的話好像只是平常的樣子，可她這話一出去，滿屋子奴才都跪倒在地，莫不恭恭敬敬，戰戰慄栗，沒有一絲求饒的聲音，整個房間安靜極了。特別是那年紀最輕的婦人聽著這句話，全身顫抖，冷汗淋漓，只是周遭都被賈母的氣勢壓低，她並不顯眼罷了。
下面跪了一地的婆子總算想起這個『似曾相似』是怎麼來的了。賈母當年年輕的時候，上面婆婆年老，丈夫和公公又時常出去征戰，整個榮國府就她一人獨立支撐，少不了一些淩厲手段。
只是這些年日子過得安逸了，賈母似乎也隨著年紀的增長更加的慈和，許多人忘了當年的戰戰兢兢。倒是此刻，賈母這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勾起了她們骨子裡的恐懼。
殺人的方法可不止一種。
悠于 2018-4-14 19:17
第91章 91
此刻的黛玉倒是和那時候的賈母有幾分的相似，只是年紀還小，沒有那麼重的威勢罷了，話語間也沒有那些血腥殺氣。
「行了，璉兒媳婦，既然你來了，就去處理一下吧，這裡是身契，都灌了藥賣去挖礦吧。」賈母交代王熙鳳。
王熙鳳好歹能在賈母的威勢下挺住，還能打趣幾句：「老太太，我就說老太太有了林妹妹便不要我了，現在看可不是。我才剛來老太太就打發我走，只留了妹妹們在這裡。也罷，也罷，我就是個勞碌命，只得請差遣去了。」
這番話好歹把房裡的氣氛調起來了，那五個婆子早被人帶了出去，留在房裡的人都符合著賈母嘻嘻哈哈，就連王夫人，心中滿是恐懼與憤慨之下也只得掛著笑臉奉承賈母。
只要哄得自己歡喜了，賈母才不在乎這些人事正高興還是假高興，此刻她指著王熙鳳：「看看，看看，讓她做點事，她反倒來編排我了。好吧，你只管去，等你回來，我定有好東西賞你。」
「是。」王熙鳳得了話，這才辭了老太太往外走。
眾人又嬉鬧了一番，見賈母有幾分疲累了這才散了。
王夫人也跟著要往外走，卻被賈母叫住了：「老二家的，等一下。老二昨夜可回來了？」王夫人聽到這話只得停下步子往回走。
房中只剩她與賈母及幾個奴才，賈母也不等她回話，而是讓鴛鴦給了她一個盒子：「拿著吧。你也這麼大年紀了，做事竟不如一個十多歲的小輩周全。」
王夫人打開看了兩張，竟是那些被打死的僕婦的認罪書。認不認罪、認什麼罪已經是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這東西它存在。
王夫人趕忙跪下：「太太，是媳婦不察，竟讓這些奴才秧子矇騙……」
「夠了。」賈母也不想同她多言：「我剛才問了這些奴才，記不記得自己到底是誰。現在我也要問你一句，你賈王氏還記不記得自己是誰家的媳婦。」
王夫人大汗淋淋的跪在賈母腳下，背心都被打濕了。賈母問這話是何意味，難道為了這麼件事情要休了她？此刻再想不到更多，王夫人只能伏地求饒：「老太太，媳婦雖拙了些，但此次純屬被奴才蒙蔽……」
「王氏，夠了。看來你還沒有想明白我的話，你現在也不必求饒，只管回去細細想想。若是想不通也無妨，我賈家能娶進一個二太太，就能娶進第二個二太太。」賈母的眼神根本沒有放在王夫人身上。
畢竟做了這麼多年賈家的媳婦，一起送走了老國公又為賈家生育了三個孩子，賈母也沒有打算斬盡殺絕。只是榮國府的興亡是賈母的底線，如今王夫人是踩了一個邊邊，賈母念著往日情分也願意容忍一二，至於以後，端看王夫人自己能想通多少了。
「去吧。」賈母也不願意和王夫人多說了，這個榆木腦袋，真是夠費事的，當初究竟是哪根筋錯了，竟然娶了個這麼個傻玩意兒回來，拖低了整個榮國府的平均智商。
王夫人又驚又怒，在心裡埋怨著賈母的不通情理，卻不知道賈母也正在感懷自己年紀大了，手段越發輕柔了，這要是放當年，王氏早就變成牌位了。
這場戲就這麼結束了，別的人怎麼想是不用說的，就是薛姨媽母女心中懊惱得很。又在無知無覺之間去圍觀了一場賈府的內部事務，這也是尷尬得很，雖然從黛玉剛開始說話就退出來了，但是這場面做事讓人多想。
作為外人，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了，這要是人認為自己是故意的，薛家以後可怎麼做人喲。
不過懊惱歸懊惱，事情已經發生了，只能再想解決的方案，母女倆懊惱了一天之後也算放下了，甚至還在好奇那天究竟發生了些什麼。只是後面再沒聽過那五家人了，這事情也再沒有任何人提。
黛玉依舊每日裡早上跟著先生念書，下午陪著賈母，三五不時的去莊子上看看。自從上次傳出王夫人派的人害得湯姆重傷之後，莊子裡更是戒備，輕易不讓人去。
這晚上，黛玉才從賈母處回來，湯姆便進來了，臉色看起來很不好。
「你這是怎麼了？」黛玉扶著湯姆坐下。
湯姆臉色蒼白，連唇色都淡了許多，周身力氣鬆懈，只能依靠這黛玉把大部分重量放在她身上：「把我留在你這裡的魔藥都拿出來。」
「去吧那個桐木箱子拿出來。」黛玉房裡只有這一隻箱子是桐木做的，鳴雁聽了一下子就反應過來，趕緊去拿了。
左珍往外走，在門口揮退了小丫頭，自己拿著一個小凳子坐著，守住門口。
箱子放在床底下，很不好拿，鳴雁費了些力氣才拿出。湯姆從中拿了一支透明的管子，直接就灌進了嘴裡。
黛玉去過茶盅來倒了些白水備著，見湯姆喝完了藥趕緊遞上水去，又從湯姆手上接過那只管子遞給了鳴雁：「你怎的這樣了？臉色怎麼這麼不好？」
湯姆搖了搖頭，又從箱子裡拿了一罐藥灌進去。黛玉看他的樣子也不再說話，只是拿毛巾一點點的擦這湯姆額間的汗水，一點點的把他淩亂的頭髮束在一起。
「這次搞上大事了。」湯姆道，聲音有些有氣無力的樣子：「看來茜香國真有東西，我們還沒進到與茜香國接壤的安州就已經遇到了十多起伏殺了。」
黛玉只是聽著並沒有說話，繼續著手上的動作聽著湯姆繼續說：「照現在這個樣子看來，我擔心我們就算平安到了茜香國也拿不到任何東西。不過五日的路程，我們已經走了十日了，日日伏殺不斷，這些時間已經足夠他們把任何東西轉移走了。」
扶著湯姆起來，黛玉在丫頭們的幫助下褪下了上衣，衣裳是胡亂包裹的白布條，甚至有些明顯是從內衣上撕下來的。輕手輕腳的把湯姆身上紮得散亂的布條解下來，布條下縱橫交錯的傷口，朝外翻開的血肉，嚇得旁邊的鳴雁和藎草差點叫出聲來，只有黛玉，鎮定的把傷藥撒下去，又換了乾淨布帶裹住，期間聯手指尖都沒有顫抖一下。
「我們該怎麼辦？」湯姆問黛玉，可是不等她說什麼又自己回答道：「看來我需要一些幸運。我們現在已經到了安州邊境了，南安王長年駐紮在那裡，或許我們可以從這個地方下手，或者，不管多堅強的壁壘，必定有一處薄弱點。」
「既養寇，那如何養？其一，必有物資來往，從這條線下去，證據必定足，只是按照現在的時候來看，想是抓不到了。其二，便是沒有物資，要養寇必要有戰。我大熙兵強馬壯，若戰必勝，但若真養寇，那這勝便不一定了，即使是勝了，也必定有異。你們皆是少年郎，何曾知道戰場，既要從戰事中找出異端來，不若從最底層的士卒找起。如今大熙少有底層士卒應戰功而得封賞，這麼些年來，必定有百戰而不得志之人。從他們身上下手，必定能得出一二線索。」黛玉一邊顧著湯姆的傷，一邊講自己的想法娓娓道來。
湯姆越聽眼睛越亮：「是了，養寇不一定只有物資，雙方的喬裝也一定有，即使抓不住確實的證據，也能拉下他一層皮來。」湯姆回過身抱住黛玉：「我的小妹妹，多虧了有你。這世道負了你才智，該是它對不住你。」
湯姆這一動，正裹著傷的布就散了，黛玉見狀掐著他身上的嫩肉就把他扭回去。湯姆裝模作樣的叫嚷著卻不敢違逆她的意思，只得好好的轉身回到之前的姿勢。
休息不過片刻，湯姆便恢復了精神，眼裡充滿了光彩，像一隻剛長成的雄獅正等著展示自己的強壯。他從桐木箱子裡拿出一隻極小的瓶子放進懷裡，那瓶子是一滴水滴的樣子，看著那容量相比也只能容得下一滴水而已。
湯姆抱了黛玉一下：「祝我幸運吧。」
黛玉把他腰間的匕首紮緊：「去吧。」
第92章 92
門霍開，湯姆消失在那段。黛玉看著眼前的門完全失去了形態，這才轉身回到榻邊，吩咐鳴雁拿火盆來把湯姆換下來的繃帶燒掉，在微熱的火光中，黛玉擋在小桌子上的指尖才止不住的顫抖，根本停不下來。
郭嬤嬤見了心裡慌張，連聲的叫桓琅悄悄的去煮安神的湯。
待湯來了，黛玉喝下了，又歇在床上郭嬤嬤都沒有放下心裡。果然到了晚間，黛玉噩夢，一夜嚇醒了好幾次，第二天便有些起不來。只叫人去報了賈母，只說是貪看月色，夜裡有些受涼了。
賈母聽了是忙不迭的讓人送了一趟又一趟的藥材，王夫人看著眼紅得很，暗自的和薛姨媽嚼舌頭：「日日只知道些風花雪月的事情，哪裡像正經姑娘的樣子。這不，又病了。這病怏怏的身子，日後嫁到哪家去不是拖累人家。不是我說，這林家養的女兒就是不行。」
薛姨媽不好說話，只能拖著話題轉到別處去：「寶玉呢？這幾日怎的沒見著寶玉？」
一提起寶玉，王夫人的笑臉留憋不住了：「那孩子呀，最近用功得很。日日同同學一道學習，我問了襲人，說是他近些日子夜夜都掌燈讀書，很是用了一番功夫。虧得他如此用功，我倒是不想他如此辛苦，咱們這樣的家裡自然是有出路的，哪裡用得上和那些寒門學子去搶。可孩子自己有這樣的決心，我哪裡又好去攔他，只得讓他自己去了。」
對王夫人的這番話薛姨媽是很同意的：「很是呢。只是雖說用功，但也要注意保養。寶玉年紀還小，不懂這些，用起功來就顧不上別的了。可咱們這些老了老了的可得幫著看著，要注意照顧，別讓孩子一心讀書倒顧不上身體了。」
王夫人點頭：「是呢，是呢。我每日裡都招了寶玉的丫頭來問，也細細的同她們說了『寶玉年紀小，讀得書來便不知道自己了。你們必定要好好的照顧著，夜裡太晚了也好勸著寶玉休息，別因為一時的事情傷了他的身子。他自己照顧不好自己才要了你們來，若你們也照顧不好他那要你們來也沒用了』。」
「對的，公子姑娘身邊的奴才是要經常敲打著，他們小小的人哪裡知道管教奴才，反倒是這些奴才仗著爺們兒姑娘年紀小心底軟，處處想著要拿捏主子，這樣與其發現了打發出去，還不如選的時候就謹慎些，再時時的敲打一二，讓他們又敬畏之心才好。」薛姨媽雖說無才，薛家家主死後家業在她手上也敗了不少，但好歹她也支撐了那麼些時候，也很有些見識了：「只是下人雖然聽話了，但是寶玉身子弱，吃食山給你也要看著才好。可不能讓他小小兒按著自己意思胡吃，傷了身子。」
「我如何能不知道這些。他的飲食雖說是跟著老太太，但是我都吩咐過了。每日夜裡灶上要把老太太和寶玉的第二日的三餐單子拿給我看，有刪減的，待我定了第二日再照單執行。每餐裡老太太和寶玉吃了哪些菜，吃了多少，大到三餐正餐小到點心零嘴，我都一一過問了。」王夫人道。
「這碩大的榮國府，全靠了姐姐才能這麼井井有條。大大小小的主子，來來往往的奴才，這些個事情，哪件不要姐姐周全。」薛姨媽少不了要符合一二。
王夫人搖搖頭：「都是做人媳婦的，這一大家子什麼時候少得了。我就想著等著寶玉取了媳婦，我也就好多了。且不說我，你不也是這樣嗎？外頭的事情，裡頭的事情，都是你在操持。」
「哪裡是我在操持，不過是掙命罷了。忙裡忙外，我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麼。咱們女人這一輩子，不就是這樣了嗎。命不好的，生下來就在為別人活，咱們這些命好些的，嫁了人才為別人活，已經是大幸了。」薛姨媽想著這些年來的辛苦，話裡的語氣也低沉了許多。
「誰不是這麼過來的，都活成這樣了，也夠了。」王夫人想著自己的鳳冠霞帔，想著自己的兒子女兒，告訴自己這就夠了。
深宅大院裡的女人，從來都不屬於自己。
沒了自己的姓氏，沒了自己的性子，從熟悉的家裡出來變成一個娘家的外人，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家裡做另外一個人。上要孝順公婆，中要侍奉丈夫，下要撫慰兒女，若遇上妻妾成群的，還要拿出聖人一樣的胸懷去幫著丈夫養小婢，養庶子庶女。每日裡操持著碩大的家，要考慮這個，要考慮那個，就是不能考慮自己。日日的辛勞，可最後這個家還不一定是屬於自己的。
在這有限的四四方方的天地裡，掙扎一生。丈夫，丈夫不是屬於自己的，他屬於外面的世界和院子裡的鶯鶯燕燕；孩子，孩子也不是屬於自己的，拼死生下的雛鳥長大自然要飛到她看不到的天空裡面去；庶子庶女，不過是些物件兒，從有到無都不曾屬於她。
環顧一周，最後能真正屬於自己的不過是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金銀俗物罷了。
何其悲哀，何其荒涼。
本是說著高興的事情，也不知怎麼的就說到這裡來了，只是說著這些也沒有心情再說下去了。
王夫人起身要走，薛姨媽的丫頭卻捧了一個盒子過來：「這裡是些補藥，小孩子家的不好吃得太猛，這些東西藥性溫和得很，做成藥膳當三餐吃，溫補身子一點沒有影響。」
不過是些東西，王夫人也不和薛姨媽推辭：「既然是你的心意，我便拿去了。回頭也讓寶玉過來好好謝謝你。」
「這麼點點東西，還勞他小人人過來專門謝我，這可是鬧笑話了，讓他好生讀書，好生修養就是謝我了。」薛姨媽道。
兩人道別，王夫人轉腳去了賈母處侍奉。
黛玉這頭說是病了，實際上不過是嚇著了。湯姆上次受傷，傷得莫名其妙，外面看不出任何傷痕卻嘔血不少，這次的傷是傷得實實在在，滿身的刀痕，翻開的皮肉，有些傷口雖然看著是縫合了的，但是卻隱約可見骨頭。
黛玉是真的怕了，就怕湯姆回不來。
大夫說是嚇著了，一碗安神湯，再好好的睡一晚也就好了。只是安神湯是喝了，黛玉的精神卻沒有太大的好轉，夜裡總是做著各種噩夢不得安心，身子看上去並沒有什麼起色。
黛玉每每在湯姆回來的時候強撐著，不叫他看出來，也不讓丫頭們說，湯姆來去匆匆，心裡裝著事情，也沒有看出來。
好在湯姆他們的情況也沒有再壞了，這時間他也回來了兩趟，雖說看著不那麼得力，但是精神氣卻是很好的，顯然事情是在他的預計裡面發展的。
歸期已定，黛玉心裡也漸漸放下，心頭沒事，自然是好了許多，這些日子也多出去走了走。
黛玉順著繁木的小徑慢慢的走，雖說這裡更冷些，但是安靜，偶爾點綴進來的鳥鳴聲也透著一股生氣和活潑。
「林丫頭。」背後傳來寶釵的聲音。跟著的藎草皺了皺眉頭，很是不滿意薛寶釵仗著年長這般對自家姑娘，什麼丫頭丫頭的，平白的就把一個官家小姐和商戶丫頭扯成了一個階級，占盡了便宜。
黛玉是不介意這些的，不過是個稱呼，她便是叫上一輩子，這身份上的深淵她也是跨不過的。若她真高興，便在這上面讓她占些便宜又能怎麼樣。好歹是在外祖母家裡，大家和和氣氣的，外祖母也高興。
「寶姐姐。」黛玉笑著：「寶姐姐怎麼在這裡？聽說你前幾日也病了，我還沒來得及去看你，怎麼現在倒在這裡遇到了？」
「你這丫頭，我倒是比你早好上幾日，只是這些時間總是懨懨的，好不容易今日好些，便想著來看看你，誰知道被這裡迷住了眼，就拐腳進來了。也是咱們倆有緣得很，竟在這裡遇見，也全當我來探望你了。」寶釵與黛玉並肩走著。
黛玉正說話呢，卻被另外一個聲音蓋住了：「誰來探誰？」假山出拐出來的美人兒分明是王熙鳳，揚聲出話之後便帶著平兒走了過來。
第93章 93
黛玉見著是王熙鳳，趕緊上前兩步抓住她的手笑話她。「瞧瞧，瞧瞧，被我逮住了吧。你這人，竟偷偷的躲在哪裡聽我們說話，可見就不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王熙鳳可是不依的：「怎麼就是我被你抓住了，分明是我先在那假山處，你們可是後來的。真要論起來，可是你們擾了我的安靜。」
「你這個大忙人，在這裡做什麼？今日見你閑下來，我可是驚訝得很的。」寶釵笑問王熙鳳。
王熙鳳道：「我的兩位好姑娘，我每日裡忙忙碌碌，為你們吃，為你們喝操碎了一顆心，今日此時，且叫我歇上片刻吧。」
寶釵走近：「如何，那我們便好心讓你歇上片刻。你可怎麼來謝我們？」
「瞧瞧，薛家的女兒就是不一般。」王熙鳳拉著平兒講：「這兩個姑娘呀，都不是一般人。自己家富天富地的，竟然還到我這裡來淘換來了，我可是個窮苦人家出身的。」說著做出要走的樣子來。
黛玉扯住了她的袖子：「你這人，還想跑，竟然你都說出來了，還想往哪裡跑，你知道得太多了。」
「莫不是還要害了我滅口去。」王熙鳳笑得抬不直腰。
「快快拿下她去。」寶釵也在一邊附和。
「看看，連我們親親的寶姐姐都叫著拿下你了。」黛玉好想拿到了什麼由頭：「不過嘛，放你一馬也不是不可以，就看你有個什麼能討好我了。」
「這是來要孝敬來了。」王熙鳳笑著對平兒講，又轉身對黛玉一揖：「好姑娘，你要什麼，只管同我說吧，但你想要的，我便是上天下地也給你找來。」
「我也不要你上天下地，你只拿你前日給我喝過的茶來換，我便放了你。」黛玉道。
王熙鳳把著黛玉的手，笑道：「我的好姑娘，不就是個茶的事情，只要你要，我儘管夠的。」
「林丫頭，偏了這半天，竟只要了一包茶去，你喲你喲。」寶釵點點黛玉的額頭，笑話她。
黛玉和王熙鳳也不說什麼只是笑。
眾人在此嬉笑一陣就有婆子來請王熙鳳，說是說事情要她示下，王熙鳳不得空，只得跟著她走了，寶釵道：「本來是要去你那耿道院吃道茶的，偏與你們在這個地方嬉鬧，我們倆都是大病初愈，還是各自回去休息的好。」
寶釵說了這話又叫鶯兒把藥盒子拿來：「這是我準備的一些溫補的藥材，我吃了覺得好，你也試試，指不定也對了你的症，若再不成，便叫大夫拿去配了藥也是好的。」
「我知道的，你只管回去吧，我也走了。」黛玉叫人收下了藥盒子，兩人話別各自回去。
這麼長時間了，湯姆他們也在回程的路上了。
瑾郡王一身短打坐在一個滿是閑漢的酒館裡，護衛四散開去隱藏在人群中，與瑾郡王同座的也只有湯姆和瑾郡王的侍衛頭領以及馮家的一個小子馮巍林。
「如今正是放榜之日，也不知道哪些英才出了頭。」馮巍林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桌子上有一個本來該這次去參加試的人。
瑾郡王是知道的：「懷玉，此次本該是你金榜題名之時，是我的事情拖累了你，偏還沒有一點收穫，著實是我的不是。」
認識久了，能發現，瑾郡王身上雖有皇族通常的高傲和矜持，但也確有君子之風，特別是在他發現對方有過人之才的時候，他的一舉一動都準確的踩在對方的興奮點上，很能得人的好感。
這是一個很會計較人心的人。
「咱們也不算沒有收穫，雖然沒有證據，但是線索都已經指向明確了，接下來主要按圖索驥就可以了。況且這個考試也算是沒有耽誤。之所以要去參加考試不過是因為幼承庭訓妄圖以微弱之軀報國，如今雖沒有參加考試，但是能隨諸位一同行事，也與報國無異了。」湯姆的回答滴水不漏，很是符合他在瑾郡王心中心思深沉、才智過人的影響。
「也是，不過錯過這次考試倒也無妨。明年指不定還有一次。」瑾郡王的聲音壓得有些低：「祖父想著，如今能用之人不多，若明年也能開科一次，想必也能補充一些。按現在這個時間來算的話，旨意怕是下來了。」
他們說話聲音小，這裡的閑漢喝著劣質的酒喧嘩得很，因此也沒什麼人聽到他們的講話。只是這個話題卻沒有再說了，又說了些閒話，見到日頭下去了眾人才起身離去。
湯姆對錯過這次考試倒是沒有什麼想法，但看不上他的諸如王夫人之流卻是好好的幸災樂禍了一番。
這些是湯姆和黛玉都不在意的，湯姆回來的時間定好了，黛玉早早就同賈母說了要去莊子看望，好不容易求得了，此刻哪裡還有心思為王夫人的閒言碎語慪氣。
黛玉的馬車直接駛進了莊子，再換了轎子一路進去，到了地方一下轎抬眼就看見湯姆站在廊下等著他。
「你怎的在外面，趕緊進去。」黛玉快走兩步扯了湯姆的袖子讓他進屋，湯姆順著她往裡面走。
「去打些茶來。」黛玉按著湯姆坐下，拿手指點著湯姆的額頭：「我要好好的審審你。」
湯姆含笑，拿住黛玉的手，把她小小的手整個的握緊自己的掌心，牽著她坐到身邊：「你要問什麼就儘管問，只要是你問的我沒有不回答的。」說著又鬆開手去端了茶給黛玉：「你先喝兩口熱茶暖暖身子，雖說現在熱起來了，但早晨的晨霧還是有些涼，你自己要小心著。」
黛玉喝了兩口熱茶，放一邊去，轉頭手又被湯姆握住：「你這手怎麼這麼冰？你們怎麼伺候的，這樣的天氣，怎麼不知道給姑娘加一條厚些的披風。」
握在手心的小手冰得很，湯姆自然是不敢呵斥黛玉不愛惜自己的，只能對著照顧的奴才呼和，跟著黛玉進來的幾個貼身的大丫頭跪了一地。
黛玉掐了掐湯姆的手心：「不怪他們，是我嫌那東西拖累不要的。」
「既如此且放你們一次，只是姑娘年紀小，許多事情不能由著她的性子，若下次姑娘再有什麼不好的，你們自己繃緊皮來我這裡。」這屬於慣例敲打了，黛玉也知道他的心，所以並不說什麼。
等湯姆都說完了，黛玉這才動了動手，把他的注意力拉過來：「你和我說說，你們這趟怎麼樣了？」
楊嬤嬤見兄妹倆說正事了，趕緊吆喝著丫頭們出去，只留了自己和桃新、只翠，鳴雁端著凳子守在門口。
「你們此去可有收穫？」黛玉問。
「還是沒有找到任何實質上的證據。不過好在你提的那些建議，我們在邊境處找到了一些守備的基層士卒，他們都立有戰功，但是戰功都不在他們身上。按他們所說，這些年雙方有不少次完全沒有必要的交戰，但是都控制在小範圍裡面，每次交戰或勝或敗咱們這邊都會產生一些軍功。」湯姆道。
黛玉聽了細想了一下，放任自己靠在湯姆的肩頭，細聲問：「若每次都能產生軍功，那麼那些因軍功而升職的官軍現在在哪裡？在什麼職位？若聯通的外敵不止此處，多處輸出的話，他們是不是可以靠著這個就把中下層軍官都變成自己的人？」
「對，這就是我們這一趟最大的收穫。雖然沒有證據指正對方，但是這個線頭被我們拿住了，還拿得很隱蔽，連同去的侍衛都不知道我們這次查證的具體事實，現在殿下應該正在向老聖人稟報，我想著，接下來我這邊就能接到密旨了。」湯姆梳理著心裡的計較，一點點的同黛玉講。
黛玉驚訝道：「老聖人要讓你去查？這事情不難，吏部有名冊，劃出個時間來，把對象戰區的升遷人員名單列出來一個個的排查也就有了，雖說量大了些，但是不是不能做的，只是……」黛玉說到這裡邊有些遲疑了。
第94章 94
「你有什麼想法，只管同我說，咱們倆之間有什麼說不得的。」湯姆見她遲疑，又多說了一句。
黛玉撐著湯姆的手動了動，只是依舊靠在他懷裡，內間只有他們倆人依靠在一起，楊嬤嬤等人站得遠些。黛玉與湯姆說話低聲房間裡其他的人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些什麼，縱使有人看過去也只會覺得是痊癒的哥哥在安慰害怕的妹妹罷了，誰能想到他們在說些什麼呢？
「我倒不是想別的。只是若此事要讓你參與去查，老聖人必定要給你一個合適的身份，這倒不是什麼問題，自有他們去考慮。只是我想的是，這事不是吏，便是兵，這兩則皆是重權，雖說現在你根基輕，甚至可以說沒有，但是老聖人他們是知道你的，既然讓你去了，自然是要讓你分上一杯羹的，否則何以效力。」黛玉收緊了自己在湯姆手裡的小拳頭：「我在想，去年老聖人對父親放權，現在父親在揚州掌著米和鹽，這是國庫近三分之一的稅收。如此盛寵，若你現在又去到吏、兵任意一部，這于我們林家是福是禍？」
湯姆是想過這個事情的，只是沒有想得太徹底，此事被黛玉□□裸的提出來，倒是真的該把這件事情考慮起來了，關鍵時刻，他也很知道取捨：「在這件事情上我算是有足夠的功勞了，後面的，我認為可以以我受傷頗重來放棄這份權利，我的傷勢瑾郡王是知道的，也就算不上欺君了。以我們林家現在的地位，求穩是最要緊的。」
「很是。」黛玉贊同道：「不過後續的事情或許我們想法子可以轉給大舅舅。一來是顧全你之前和大舅舅的約定，這些日子大舅舅也確實很照顧我，王子騰大人來打探你行蹤的事情也是大舅舅告知的；二來，榮國府以軍功立家，事關軍事，或許大舅舅有足夠的關係可以讓事情更簡單一些。」
湯姆的沒有深思大抵是源于男人本就不可遏制的野心，和激進蓬勃的戰鬥欲望。只是既然此刻黛玉已經提出這樣的問題了，湯姆也不得不深思了。
「你的意思是把璉二哥推上去？」湯姆沉吟片刻：「也是個萬全之策，只是不知道璉二哥哥能不能辦得好，畢竟有個那麼蠢的妻子，還每每總被拿住。」
賈府沉默太久了，舊日裡軍中的關係都給了王子騰去，只知道一味的隱退。現在也是時候然他們重新出來了。況且有賈家這個名頭在這裡，總是惹人垂涎的，與其在不知道什麼被別人吞了，還不如一開始就投定一方，反正賈代善以前也是老聖人的死忠，一奴不事二主，這樣的節操還是很能得感情分的。
只是，湯姆對賈璉的不是不滿，只是看了他在內宅的窩囊樣兒，實在是怕他被自己人拖了後腿。
「璉二嫂子並不知曉你同大舅舅的約定，或許有外祖母的原因，但是她確實很照顧我，這些情誼我是很該報答的。」黛玉道。
湯姆雖然有感於此，但是對王熙鳳卻不報太大的指望：「這情誼是該報，只是我卻不太相信她，若有一日她反悔了，把你勸她的那些話拿出去說了，豈不是給你招禍。」
「我如今不過十一二歲，同她說話也不過是出得我口如得她耳，再不會有第三人知道，便是她日後反悔出去說了，誰能信她呢。況且，有你在，我也信你不會讓她說出去的。」黛玉道。
左右只是一條人命的事情，說好了幫扶大舅舅的兒子，可沒說連兒媳婦都得包。湯姆也沒想太久：「既然你這麼想，便去做吧。只是此事今日才說，兩頭我都還未打通，你且先等等。」
「我知道的，只等你的消息罷了。或許還用不著我來多這個事。」事情都有一個了結了，黛玉也有帶了些笑顏：「只是，對外你是時疫，對上你是重傷，你還得再這莊子上再修養些時日吧。」
「恩，我自住這裡。你若想來了便來住幾日，也算得上是閒散閒散吧。」住哪裡湯姆倒是無所謂，一個大老爺們兒，住哪裡不一樣。
湯姆又把沿途看到的景象一一描述給黛玉，黛玉聽著很是嚮往：「我想著若有一日能隨你一同行走這天下，看盡世間的風情，那也是極好的了。」
「總會有機會的，一定會有那一天的，到時候哪裡的山山水水我們都去看一道。」湯姆抱著黛玉，對她提出的這些小要求很是心疼。
兩人又說了好些閒話，又一道用了午膳，黛玉這才同湯姆道別回了榮國府。
一進到府裡，老太太那邊的人便來了：「老太太掛心林姑娘，特別叫我來同姑娘講，若姑娘累了就不必去榮慶堂，只在屋裡好好歇著，有什麼想吃的只管吩咐了奴才去做，別累了自己。」
「你去回外祖母，我這邊換了衣裳就去。」黛玉說話，左珍抓了一把錢塞進小丫頭手裡，送了她出去。
黛玉這頭換了衣服，果然直接就去了榮慶堂。老太太端坐在首座，邢夫人和王夫人也在，奇怪的是賈赦和賈政也在。
不及思索，賈母見黛玉進來，趕緊叫了黛玉：「我的玉兒，快來。可累了？乏了？不是叫人來說了，讓你不用過來了嗎，怎的還是來了？」
「玉兒來同外祖母請安。今日雖說出去了，但不累，便來見外祖母，外祖母可留著玉兒一道用飯吧。」黛玉賴在賈母懷裡撒嬌，弄得賈母一顆心都是軟的。
「你哥哥如何了？」賈母問黛玉。
黛玉答道：「大好了，只是大夫說再休養一陣才好。」
賈母抱著黛玉這才放心的點點頭，又對賈政呵斥道：「你只管去，你也長大了，我再管不著你了。寶玉是你兒子，你要打要殺只管你去，只是你若念著最後的孝道也別讓我知道，累得心疼。」
賈政聽著這話哪裡還敢端坐這，連忙跪倒了賈母腳下。黛玉一驚，連忙閃避開了，離得最近的鴛鴦趕緊扶了她一把。
黛玉站穩了對鴛鴦笑了笑，又往後面走，果然三春及寶釵都在寶玉房裡，寶玉現如今還癱在內間。
必定是為著讀書的事情被打了，黛玉猜測著指了指寶玉躺著的內間問：「這是怎麼了？」
這種常有的事情，襲人也不必瞞：「這些日子這位念書勤奮得很，下人為討個喜去老爺那裡報了這事，老爺一時興起就叫了他去考究，結果一考就考出了一頓打。老太太擔心，急忙去了外頭書房，結果走太急，剛到外地方就暈了一把，家裡忙著找太醫，這才放過這小祖宗一回。」
黛玉笑笑，小聲的自言自語道：「果然。」也不必再多問什麼，外面是賈母大聲呵斥的聲音，裡面寶玉看著姐姐妹妹們都在，也不再裝死，趴在床上也不老實，只是顧忌著他爹好歹在外頭，倒不敢大聲，只是擠眉弄眼的逗著姐妹們笑話。
三春雖說笑著，倒不敢再長輩背後太放肆，因此也收著，只在外間坐了。倒是寶釵進了內間去，坐在床邊的小幾子上，細聲細語的同寶玉說話：「也不怪姨夫，這麼大了，也該把正經書好好的撿撿了。你日常裡同我們姐妹們拼詞鬥詩能有什麼意思，不如好好的讀讀四書五經，把正經學問也拿出來念念。一來為你自己的前程，二來也讓長輩們少操些心。」
黛玉和三春坐在外間，說是外間但寶玉這裡本來就小，因此距離本來就不遠。此時寶釵說著話，雖然聲音輕，但是在外間卻能聽得很清楚。惜春無聲的冷笑了一下，只是沒出聲。迎春和探春則是裝著沒有聽見的樣子，好好的喝著茶。
黛玉隨大流一樣，並不作聲，只是略抿了一口茶便趕在寶玉發難前走了。果然，臨出門便聽見寶玉的疾言厲色：「我原以為寶姐姐是個清靜無為的，沒想到也汲汲營營之輩，我這處沒有你想的富貴，既如此，不若就此了斷，免得……」黛玉走遠了些，後面的話聽不清了，總歸不是什麼好話。
只是奇怪的是，一直以來寶姐姐並不是這樣多話的人，她素性謹慎，許多事情心裡清楚，只是嘴上不說罷了。寶玉這厭學的孤拐性格寶姐姐一向是知道的，也從來不對此多話，今兒怎麼就說出這勸導的話來了？
黛玉有些想不通，但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片刻過後，也就丟開手了。
第95章 95
到了晚間，黛玉通了頭，坐在榻上聽丫頭們說些閒話。本來好端端的說著大爺才給姑娘送來的玉石首飾，結果拐個彎，竟然說到了寶釵的身上。
「我前兒聽說了，寶姑娘身上帶著一個金鎖。」藎草放下手裡的線說這事。
其他人不以為然得很，左珍笑著道：「虧得你在姑娘身邊伺候了這麼些時候，人家有個金鎖也值得你來說嘴。莫說咱們家，不論它金鎖、銀鎖、玉鎖還是寶石鎖，哪樣不是一堆堆的算，便是外面平民小子，家裡也少不得攢下些金銀來打上一個。這怎麼就值得你說了。」
「我哪裡是為個金鎖，你們是不知道此間的緣由，且聽我說。」藎草說著話不服氣，只是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連黛玉都看了過來，藎草這才說了原委：「此前我們都不知道寶姑娘有那麼個金鎖，還是這次寶姑娘病了，寶二爺去探她，才從鶯兒那裡知道寶姑娘有個金鎖的。」
「不是去探寶姑娘嗎？怎麼成了探金鎖了？」左珍問。
「你聽我說。」藎草介面道：「寶二爺不是有塊玉嗎？上面攜著字『通靈寶玉，莫失莫忘，仙壽恒昌。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這本來是寶姑娘去看寶二爺的玉，結果讀出了口，旁邊鶯兒聽了說正好和寶姑娘的一對，寶二爺便求了寶姑娘的金鎖來看，果然是一對。寶二爺的是『莫失莫忘，仙壽恒昌』，寶姑娘的是『不離不棄，芳齡永繼』。所以呀，這話便傳出來了。」
「這金鎖日常是要帶在身上的，怎麼平日裡沒有看著寶姑娘帶著？」桃新今日和黛玉一起回了賈家，此時聽了隨意的問了一句。
藎草道：「聽說寶姑娘平日是貼著裡衣帶的。」
這話一出大家的臉色都有些怪怪的，黛玉也有些尷尬，好在桓琅又問了一句，打破了這片尷尬：「人家屋子裡探病，你又不在，可怎的你說著好像在場看著一般。」
「我雖不在場，但是那守門的小丫頭和鶯兒可是在場的，我是聽她們在外面說的，必錯不了。」藎草很有底氣的說。
黛玉聽到這裡才想通寶釵今日為什麼明知前面是個炮仗還要去點把火了。看著是把自己當成了寶二奶奶了，只是外祖母那邊似乎並沒有表示過什麼意思。
多想也無益，到底不關自己的事，黛玉聽過了也就只是聽過了，轉頭考慮起來湯姆什麼時候回榮國府的事情了。
眾人見黛玉低頭思慮，也停了喧嘩，默默的做著自己的事情。
湯姆做著重傷的樣子，在莊子上養著，黛玉隔三差五的過去看看，日子倒也悠閒：「你之前說的璉二嫂子的事情，你怕也是該去說道說道了。」
「這事情定了？」黛玉問。
湯姆點點頭：「前幾日來的，今日得了准信，該是要進吏部的。」
黛玉想了想，又問：「同大舅舅說了嗎？大舅舅怎麼說？」
「先同大舅舅說的，大舅舅雖考慮了一夜但是還是同意了，瑾郡王的意思是今日應該會有旨意。」湯姆啃著蘋果，說話的聲音不太清楚。
黛玉聽了這消息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擔心，但好歹是有結果了：「大舅舅這算是上船了。」
果然同湯姆所言，今日確實是有旨意到榮國府。並不是什麼正經聖旨，只是派官的一個文書，也沒有敲鑼打鼓的搞得人盡皆知，報信人只是從側門進了，把文書交到賈赦和賈璉的手上就罷了。
賈赦此刻的心情倒是和黛玉有一兩分的共鳴，拿著他兒子的派官文書，也不知是喜還是憂。一方面這可能是榮國府重新崛起的開始，一方面也可能是榮國府就此徹底沒落的開始。只是既然文書已經到了就容不得他們後悔了，既然沒有退路，那就只能一往無前了。
賈璉想不到那麼多，他身上一直掛著同知的虛職，有名目無實權，想著往後繼承了老爺子的爵位也是一樣的，因此心裡並沒有什麼激動的。但又想著如今雖然官位低了些，但是有了實職，有了實權，到底是要好一些，因此心中還是有些歡喜的。
「走吧，去見你祖母，這事情，還是要讓她知道的。」賈赦拿這文書道。
賈璉聽了愁皺了臉：「老爺，現在怕還早了些，不若等兒子有了功勞再與老太太同樂的好。」賈璉這次的官職是吏部郎中，正五品職。巧的是他叔叔賈政現在是工部員外郎，從五品職，恰恰好的高了一級。老太太愛幼子的名聲別說是賈府，便是京裡也沒有幾個不知道的，賈璉現在很有信心覺得老太太必定會顧忌著二叔的名聲而讓自己辭官。
這剛到手的肥肉，沒有就算了，可都拽在手上了，怎麼就轉手就得丟了呢？這連官服都還沒有穿上呢。
這已經不是一個不甘心可以說的事了。
賈璉到底年輕不經事，出生時賈家已經開始沒落，也沒有受過賈赦這般傾全族之力的繼承人的培訓。因此他此時的心情再臉上表露無遺，賈赦不過是瞟他一眼便看全了他的心思。也不多與他說，只是拿著文書走在了前面。
畢竟賈赦是老子，賈璉再怎麼不願意也得跟著走。
進了屋子，果然老太太看他們父子倆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一開口就不是什麼好話：「今天怎的過來了？莫不是闖了什麼禍自己收拾不了了？」
「兒子是堂堂榮國府的繼承人，拿出名號來什麼官司決不得。」賈赦帶著平日裡用慣了表情，也不要賈母叫坐，自己就坐到了旁邊去。
賈母順手就把手裡的茶盅扔到了賈赦腳底下：「孽障，榮國府的名聲就是被你這麼壞掉的。」賴嬤嬤伺候在賈母身邊，見勢不對，趕緊扶了老太□□撫著。
「你也不必勸我，去拿家法來，我必要讓他知道對錯。」賈母一把推開賴嬤嬤，叫著小丫頭去拿家法來。
賴嬤嬤看著不像，趕緊把丫頭都趕了出去，又叫了鴛鴦守住了門，好歹能做個掩耳盜鈴的樣子，免得大老爺此刻被教訓的醜態傳出去。
賈璉已經麻木了，此時心裡也做好了又要做回紈絝子的覺悟了，只是，心裡準備都做好了，怎麼畫風一下子就突變了……
賴嬤嬤，你在做什麼？剛才不是還唱戲一樣的在勸老太太嗎？怎麼現在跟個木偶似的面無表情的在旁邊摔瓷器？你知道你剛才摔出去的那個孔雀綠長頸高瓶能把你一家子買下來嗎？
還有我爹，你怎麼了？剛才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囂張樣，現在怎麼就一臉嚴肅的扶著老太太往裡面走了？
老太太，說好的揮開他的手，不會一起走呢？現在的母慈子孝是個什麼情況？
我怕是在一個假的世界吧！
賈璉的世界觀收到了猛烈的轟炸，眼前這一幕幕有些不能理解。賈赦回過頭看著自己兒子的一副傻樣子，心裡無比嫌棄，但是好歹是自己的種：「璉兒，跟上。」
轉頭兩人進了里間，賈璉傻乎乎的跟上去。
賈赦扶著賈母在上座坐穩了，接著從懷裡掏出賈璉的那封文書。賈母的手都些微不可見的顫抖，只是依舊穩穩的接住了那份文書，賈赦又從旁邊的盒子裡掏出玳瑁眼鏡遞給賈母。
賈母就著有些微弱的光，一點一點的細細的看著手裡的文書。
她看得很仔細，似乎那張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寶藏地址一樣。賈赦在一旁等著，並不著急，也不出聲催促，唯獨賈璉，頗有些手足無措的在那裡等著。
賈母看了許久，久到賈璉忍不住想要打哈欠了，才小心翼翼的把那張紙折起來，親手放進了原本的信封。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以為這一章能揭開賈府的真面目，但是.......算了下一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