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8-4-18 15:00
《(網王)消逝的相交線》作者:七困【完結】短篇。
文案:
誰都不能保證他們的結局
正如同驕傲的他在一開始並沒有擁有很好的契機
而最後的最後他和她依舊沒有個清晰的結局
感謝森森圖鋪OVO
內容標籤: 網王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跡部景吾 ┃ 配角:忍足侑士 ┃ 其它:戀
悠于 2018-4-18 15:01
全一章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喜歡上她的,可能是一點一點積累的淺淺關注,等到他意識過來,已經如此了。
她只是個平凡的女生,平凡到跟班級裡其他女生一樣,融入著這個班級。
要說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吸引了他,他想他要是如一說出來的話一定會被忍足所嘲笑的,但就是這麼一個少女,她和同伴走進教室臉上掛著的一抹笑,上課側頭越過走道朝著另一桌而傾下的黑髮,似是被逗笑了的彎起的眼眸泛著的流光,又或是追逐打鬧著,在奔跑中被揚起的她的裙角。
跡部只是淡淡地,跟其他同班同學一樣,淡淡地看在眼裡,卻不知為何,他不是說那些場景有多美,只是看著他心裡覺得很舒心,可能是那些場景的某個定格的氛圍讓跡部感受到了什麼吧。
忍足說這就是她特別的地方。他對此嗤之以鼻,每天每人都在上演的場景放在她身上談何特別?
但是他不理解忍足所說的特別之意是針對你的那個她而言的,那時的跡部不懂,他終究是太過狂少。
就算跡部是立於冰帝頂端風雨的帝王,在三年A班裡也只是學號為1的學生而已。而她離他有兩個人頭,也只是個學號為17的其中一個學生罷了。
他們沒有特別的交集,跡部也只記得唯一一次較為靠近的接觸也只不過是她手裡抓著一份通知,慢步走到他的課桌前,她微微歪了下頭,白皙的臉龐上帶著點怕是打擾到他的歉意。
他抬眼接過她替老師轉交給他的紙張,他能明白那個少女掛著的笑容實質上也只不過是公式化的,但是總有些令人癢癢的感覺在裡面,就像是那天的春風,輕飄飄地拂過他臉面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
他們的關係一點都不微妙,反而是因為太過有距離的兩個同班同學,顯得跡部愈發突兀起來,而那個少女也愈發黯淡下去,相形漸遠。
他突然覺得很可笑,他盯著前方座位那個偶爾晃動的黑髮身影,手指有意無意地敲打著課桌,直到全班都跟著國文老師的節奏翻到下一頁,而自己攤在桌面上的國文書仍停留在那右下角小小的數字17,然後國文老師走下來意識到這一點,驚愕地問道,「跡部,你對剛才的解讀還有何疑問嗎?」時,跡部才恍然。
幾乎是全班甚至連她也轉過頭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他馬上恢復狀態,有些尷尬得咳了幾聲,用著仍然鎮定而高傲的聲調回答,「沒有。」
他眼角瞥過她因為疑惑而歪頭的小動作,修長的手指毫無停頓地翻過那個頁腳。
有誰能夠知道一向華麗無懈可擊的跡部景吾竟然在上午一節小小的國文課中發了呆,並且狼狽地被抓包了呢?
真是太不華麗了,他煩躁地撩著額前的頭髮,他是真的覺得很可笑,如此驕傲完美的自己竟然對於一個平凡的她只能維持現有的關係而做不到如何突破。
他狠狠地瞪了眼在一旁笑出聲的忍足,大步甩開那個令人厭煩的男子,他走著走著,步子淩亂。
「跡部你不要走那麼快嘛。」忍足嗔怪的話語裡還帶著剛才的笑意。
他倏地停下,他又煩躁起來了。
不過說到底,連忍足也說不清跡部究竟是何時又是為何喜歡上她的,他們正處在青春開始的年華,發生什麼都是可以想像的,忍足承受住跡部掃過來的冷冽目光,鼓勵地拍上跡部的肩膀,沉默不語。
「拿開你的爪子。」他抬高了下巴,輕哼一聲,抬腳走出車廂,身後的車門快速合上,玻璃門後面的少年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
這個少年依舊是那麼的驕傲。
春風還帶著冬天殘餘的冷意,刮過他髮絲掃在臉龐,他抬手擋住那陣風,深吸了口氣,放下手,再度睜開眼簾時,就看到對面的她同樣被這陣風吹得抬手扶住自己臉頰邊被吹起的髮絲。
他突然間感覺這陣風變得奇妙了許多,那是種奇妙的情緒在他此時的心裡彌漫開來。
他看到她緊閉的眼睛緩慢的睜開,那雙眼瞳泛著迷茫的淚光望向那陣風的去向,他不知那天她發生了什麼,只是她的那副表情令他有了一瞬的不快。
就仿佛是一瞬的事情,風一瞬地吹過,一瞬地吹去她眼角的淚意,又一瞬地將她的面孔帶了回來,似是看到了他,她微微一怔,隨即側著頭揚起了有些羞赧的笑容。
跡部稍稍皺起了眉頭,心底不知作何感想,他對她隔著兩個軌道的空隙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目光緊緊地定在她的面上,似乎是想利用自己優秀的洞察力從她的面容上獲取什麼資訊,也帶上了點關心的意味。
少女淺淺的微笑瞬間一僵,她睜圓了眼睛,眼眶裡迅速蓄滿了水色,她此時面對另一邊少年的直視維持不住面部的表情,退避著移開了視線。豆大的眼淚就在對面少年緊皺的眉頭下一滴一滴湧出,她覺得丟人極了,馬上胡亂地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漬。
跡部知道現在的他臉色一定很不好看,他張了張嘴,他明白他們隔了那麼遠,不論是聲音還是其他的都傳遞不給對面的她,他拎著書包的手微微收緊,心中難受的感覺讓他腳下微動,儘管無濟於事,但他右腳仍不禁向前邁進,仿佛他覺得這般就能到達她的身邊。
右側再次刮起了旋風,下一秒下班列車呼嘯而過,阻隔了他的視線,也埋沒了那個少女捂著臉龐啜泣的模樣。
車門打開,三三兩兩的人群背向他向站外走去,他直直地站在那裡,看著車門再次緊閉,車門上倒映出自己不華麗的面容,他松了松雙手,靜靜等待列車的離去。
夕陽照耀而下,暖橘色的光線傾倒在他的髮絲,呈現出一片的金色,也傾倒在對面空無一人的月臺上,顯得無比蕭瑟而傷感。
此時的他算是稍微與她有所交集了嗎?
跡部並有停留很久,他笑了起來,轉身離去。
他覺得第二天他比以往的都要早來到教室,他拉開座椅就安定地坐在位置上,靜靜地看著前門一個一個相互道著早上好的同學們進進出出,但是越到後來,教室的人越來越多,但他卻沒見著那個身影,他越來越心神不定。
他突然被自己的這種變化嚇了一跳,覺得現在的自己實在是太不華麗了,他猛地起身,打算出去調整下自己的心情,但就在這時她終於出現了。
慌張的她差點撞到出教室的他,她猛地一縮,怯怯地道了個歉,跡部卻停在那裡,他看著她有些青紫的眼底,但至少心裡舒服了許多,他暗自忖度著想要開口,移下視線就對上她疑惑的目光,他又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視線輕掃過她的發頂,從她身邊擦過而去。
「頭髮,翹起來了。」
他根本沒立場去詢問。
少女的臉刷的就紅了起來,她連忙把手貼在頭頂,想要讓翹起的頭髮服帖下來,她露出一幅懊惱的神情,暗罵著自己怎麼匆忙到忘記整理儀錶了。
跡部能想像出少女雙頰通紅的模樣,他又笑了起來。
「呐,一大早什麼事讓你心情這麼好?跡部。」身後又湊出一個輕佻的身影,忍足精明地就猜出了最有可能的緣故。
跡部輕瞥了他一眼,其實他的心情也沒有很好,只是先前的煩躁感和夾雜著細微的不安感在見到她的那一刻消散了許多罷了。
只是他們依然停留在對方觸及不到的原處,跡部想他只是缺少契機,他真的比其他人缺少了更多的契機,以至於他不能更加地接近她。
這僅僅只是運氣的問題。
就似乎上天聽到了他近似於抱怨的心裡話,老天就真的給了這麼一個機會,儘管這個機會很平凡,但也足以看出跡部的這個契機是多麼的少之又少。
這是一天中第二次他們差點相撞了,但這也不能怪他們雙方不長眼,第一,樓梯拐角是個死角,就算跡部的眼神再好也洞察不出牆的另一邊正有人經過。第二,另一邊的人的視線剛好被擋住,根本預料不出前方的路況,而她在一路上也跌跌撞撞影響了不少人。
她已經很盡力在避免撞到人了,可是也許是時機太過於吻合,就算她再怎麼注意,再怎麼放慢了步子,那蓋過她視線的箱子也不小心撞到了來人。
她急急忙忙道了個歉,歪頭露出一雙飽含歉意的眼睛,看到明顯是剛參加完社團活動,穿著顯眼的網球部部服的跡部時,她不著痕跡地往後退了一步。
跡部眨了眨眼眸,盯著抱著大箱子而有些吃力的她,皺著眉問道。
「怎麼你一個人搬這麼大的箱子?」男生都去吃屎了嗎?
她微微一愣,笑了起來,「誰讓我剛好有空呢?跡部君是剛結束社團活動準備回家嗎?」
「啊。」跡部十分簡潔地回答了少女的問題,他扯下披在身上的球衣外套,向前靠近少女,有些強勢地抱過少女雙臂中的箱子,同時把球衣外套丟給欲想回絕他幫忙的少女,堵住她的口。
「拿著。」
少女連忙接過,她很不好意思地小跑著跟上跡部。「不好意思啊讓你幫忙,謝謝。」
跡部顛了顛手上的重量,其實對於她來說箱子還挺重的,他輕笑了聲,但就算是跡部這種算很友好的淺笑,在少女看來也鍍上了層王者的傲氣。
「舉手之勞,搬到哪裡?」
「三年級的教員職工室。」
少女看著身邊難得有所接觸的帝王,一邊暗暗地思考著。
她抬起思考完後的腦袋,看著跡部冷冽的側臉,「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和跡部君這樣子講話呢,平常都沒什麼機會……」
平常的這個少年披著過於多的光輝,就像是形成了個無形的屏障,與他們隔離出了微妙的距離。
跡部轉過眼珠,視線在身旁的少女身上停留了一會兒,他又目視著前方,聲音輕淡,「是啊,這是第一次。」
是,這是第一次。
兩人走在長廊上,他們的鞋子在放學後寂靜的地板上發出的聲響似乎重合了起來,天色漸暗,在他們兩人身後形成了個不長不短的影子。
路程很短,途中很靜,他們並沒有再多交流些什麼,少女不是多話的人,跡部亦不是。
「謝謝,跡部君回家小心。」少女感激地接過他手上抱著的箱子,轉身離去。
「你……」跡部心中有些複雜,他覺得他應該叫住她所以他必然就叫住了她,他的疙瘩仍在,只是不知如何開口。
少女身子一頓,她再次掛上的淺笑有些黯淡但也有些感謝,她瞬間打斷了他,很快地結束了這次的談話,「沒事的,謝謝。」
她很聰明,她知道他只脫出一個詞並未成句的意思,她感謝跡部對她的關心,她認為她已經沒事了,但跡部知道她並不想多說。
他正想轉身離去,就聽見少女輕快的笑聲,他看向少女對著他的明亮的雙眼,他覺得那一刻他們只是走了那麼短短的路程,他只是幫了她這麼小小的忙,但似乎跨越了不少的距離。
「其實我說跡部君你,還挺溫柔的。」
那一刻他就定在了那邊,他就是不知道究竟是何時,為何喜歡上她的,但是之前那麼多的情緒,恐怕就是為了這一刻,和她交流的這麼一段話吧。
但是隨著春天的漸漸過去,他們的變化也只有從那褪下那件棕色的厚外套換上輕薄了許多的針織毛衣而已,他依舊坐在她後兩個的位置上,看著她從折起的袖口處露出的小一截手臂,看著她跟同伴談笑時鼓起的雙頰,還有因換季而患上感冒,課堂上偶爾的被壓抑住的輕聲咳嗽。
這時候離三年級的新學期開學已經過去很久了,自己除了被忍足一直嘲笑至此,他覺得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認為自己只是契機不夠,也知道自己其實也沒有那麼得喜歡她,因為他知道他喜歡她的感覺和喜歡網球的感覺不一樣,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如果他把心裡的這個想法告訴了忍足,而忍足對他說了什麼之後,一切的最後會不會有點變化呢?
也許是三年的時間過於冗長,在跡部的眼裡,他完全沒有意識到三年級的他們面對這個時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未來,畢竟對於他來說,全國大賽都還沒臨近,本就不放在心上的升學考當然跡部也不怎麼在意。
但是當這年的櫻花飄落完後,她已經早早從合唱部引退,並把副部長的位置讓與高二的得力人選接任,跡部所不知的是她已經開始把重心漸漸放在升中考上,從第一學期開始。
他們都不知道他們的未來能夠延伸到多遠,比起以後的以後,這初中的三年實在太過短暫,短暫到跡部那日回到教室,看到被她的腦袋所枕著的升學志願後他才恍然。
直升冰帝高中部的人不在少數,同樣的,志願考取外校的高校的學生也不在少數,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她,偏偏就在後者的隊伍裡,跡部想著,於是他莫名地情緒就低落了下來。
無數的纖塵從教室敞開的窗戶飛進落下,只剩她一人的教室裡空曠而寂靜,她側著頭枕在自己的雙臂裡,平穩的呼吸從鼻子裡進出,一縷黑髮順著她的手臂落下,垂在離裙擺不遠的上方。
她正做著何種夢,跡部不知道,或許正夢著自己未來的那所學校和沒有他的高中生活。
跡部迅速地收拾完東西,不再去看仿佛是被落在教室裡,還獨自酣睡著的少女。他覺得他只要一想到明年的春天,她不再身著那套棕色的校服時,他心裡就鈍鈍地不舒服。
他們就又像是回到了從前,回到了三年級以前的交集,少女自己倒是沒多少的察覺,反而是他,他越是發現了這個現狀,他就越煩躁而不安。像是快要相碰的兩根平行線,突然間又恢復成分別的兩根互不相干的平行線,令人遺憾又無可奈何。
他狠狠地咬牙,他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是同班同學的他們會一點交集都沒有,這或許就是上帝惡劣的惡趣味吧,忍足輕笑道,遭到跡部兇狠的目光掃視。
陽光太過刺眼,照的他合上的眼簾有些發白,他在迷惘中抬手擋住,沒過多久,向上的手掌就傳來細微的灼熱感,他稍微動了下手掌,然後就聽見一旁傳來的女聲。
「跡部君?」
跡部一頓,他移開手掌,慢慢地抬起眼簾,看到樹葉婆娑的影子映在她的身子上,帶著夏日的氣息。她的輪廓漸漸清晰起來,她彎著腰,挽著耳邊落下的髮絲,她不確定跡部醒了沒有,所以只敢輕聲喚了下,臉上帶著明顯的猶豫。
「什麼事?」跡部其實原先就沒睡得很沉,但是他並沒有感覺到來人時草地的悉數聲,他微眯起的眼睛看著她的面孔,難不成她站了很久等他醒?
她微微彎起眼眉,他能看到她的睫毛在輕顫。
「如果吵到你了很抱歉,因為剛剛忍足君來找跡部君,然後我看到你在這了。」
跡部聽後,直起身子,血液一時流不到腦部,他有些頭疼,他閉著眼睛應著,「知道了,多謝。」
他想她一定是站在那邊,因為怕自己吵到自己的休息而等著自己醒來吧。看她的表情他就全部知道了。
「那麼我就不打擾跡部君了,再見。」少女認為自己已經完成了使命,於是她右腳往後邁去,踩著草地離坐在地上的跡部退了一步。
「不,我很早就醒了,沒有什麼打擾不打擾的。」跡部捂著自己被太陽照得發澀的眼睛,沙啞的聲音道出。
少女微愣,然後握拳抵在唇間就笑了出聲,令跡部一個錯愕抬起頭,他看到她笑起來時右邊的虎牙比左邊的明顯,背光的面容顯得白皙而紅潤,鬢角處的碎發有些淩亂。
他聽見她笑著就說,「我雖然也很想和跡部君再多說些話,但是可能時間不夠用了,還有五分鐘下午第一節課就要開始了。」
話語中滿滿的笑意和自己的潛意思被察覺出的窘迫讓跡部一噎,他猛地站起身,瞬間身高就壓倒了離他兩步之遠矮他半個頭的少女,他的視線瞬間從仰視轉為俯視。
不待他再說些什麼,少女又歡笑著說道,「果然忍足君說得對,跡部君你有點小傲嬌。」
「什……」
他愣愣地看著少女比平常笑意更大的嘴角,她笑著笑著,臉頰處都暈上了淺淺的粉紅,他半句話就卡在那邊。
「你看。」少女像是驗證般,這讓跡部對忍足的咬牙切齒又上升了個層次。
「那傢伙還跟你說了些什麼!」跡部顯然不相信一向嘴裡吐不出象牙的忍足的人品,唯恐他又說出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來詆毀他華麗的形象。
少女輕快地向後跳了幾步,她雙手背在身後,笑意滿滿地看著像是貓咪炸毛的少年,「沒什麼了,不過……」
「你們感情可真好。」她轉過身,跑下這個地勢不高的草坪,然後回頭朝著他揮手。
「跡部君你再不快點,上課鈴要敲了!」
跡部暗自罵著忍足,罵咧著誰跟他感情好了,計畫著放學怎麼找他算帳,他雙手插在雙側的口袋裡,不急不慢地走了下去。
在那遠去,早已無人的樹蔭下,微風帶著點熱氣吹過,引得那棵大樹搖顫起來,地上的陰影不斷晃動,教學樓裡,某個走廊處的某些少年少女在陽光的照耀下,臉龐露出不一的表情。
面容俊朗卻帶著點變扭的僵硬的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微翹起而張揚的發尾染上了點發亮耀眼的白色,他停下腳步,隨著那抹身影進入門後,他轉身,走向自己的位置,擦過她披散的黑髮。
教室門關上,頂上立著三—A的門牌。
空曠的教室戴著副有些可笑卻頗有嚴肅氛圍眼鏡的教師手捧著課本,慢悠悠地順著他們各自隔出的空道走下來,左側透明的視窗微微敞開,他們隱約能聽到下面操場的活動聲,夾雜著溫熱的夏風吹來。
少女低垂的頭搖搖欲墜,合上的眼簾帶著溫和的恬靜,細長的鉛筆滾落到課本旁停下,攤在一旁的筆記本上有著零零碎碎清秀的字跡。
跡部撐著腦袋,低頭盯著課本的某處,修長的食指點著自己的額間,時不時抬頭望著寫著板書的黑板,再次低下頭,從無筆記的課本十分整潔乾淨,整個人挺直的身板透著完美的氣息,他的嘴角輕勾,露出一個不明顯的笑意。
夏日的風即使輕微也帶著青春和汗水的熱意,更何況作為其代表的學生們,每個夏季即是他們的慶典活動。
一向驕傲的跡部卻屢屢在這短短的夏季中受挫,他知道其中有他個人的主觀原因,但是對於今年夏天冒出的太多黑馬令跡部在心底泛起了一絲激動和期待,這是強者遇強者時的正常心理,但是唯有例外。
裁判最後的分數報出宣告比賽的結束,他面對眾多人的視線和議論依舊挺直著背部,一雙銳利的雙眼透著王者的風範,他面無表情地走上前,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手塚微愣,他鬆開捂著左臂的右手禮儀性握和,他在心底笑了笑,他明白這是跡部的體貼,同樣的他也明白跡部並不含歉意卻帶著愧疚的彆扭。
不得不說,手塚是個非常優秀的選手,跡部肩上擔著的重任和出於尊重的原則令他陷入了兩難的尷尬局勢,但是他不用多想都知道他該怎麼做,他也知道可能在他人看來他很卑鄙,但是他不覺得,就算是面對肘部痊癒的手塚,他也沒把握是否能夠戰勝他,但是不論手塚的狀態如何,作為對手亦或是同伴,他都不能有絲毫的放水,那是對手塚的侮辱,也對不起自己的心理素質。
他唯有把目標存於心,按照平常以往的心理去對待手塚,去拼了命地想出對策,找出死角,為自己,為冰帝贏得勝利。
這場球賽打得很不舒坦,這場單打賽下來後跡部的心情變得很差,就算是後來日吉的結局也不能讓他的心情更差,他想他還是很對不起手塚,但他只能這麼做,矛盾的心理加上比賽的失敗讓跡部沉默不語。
就仿佛是隨著夕陽的沉落,他的心情也染上了層模糊的暗影,他狠狠地揮拍,擊出的球在牆面上留下個坑印,涔涔汗水淌下,輕輕地一聲,落在地上形成一個不深不淺的水漬。他喘著氣,就像是意識到什麼,他挺起背,微側過身子,夕陽的餘輝剛好順著他的臂腕照在他輕握著的球拍的截面上,反射出光芒。
她停下腳步,手扶著離他不遠處的樹幹上,她身著冰帝合唱部的演出服,棕色的裙裝加之她垂在胸前的黑色髮絲顯得十分文靜,手裡握著同色系的貝雷帽。
他並沒有問她為什麼會在這裡,他沉默地望了她半晌,他在心底煩躁地歎了口氣,抬手撫上自己的臉龐。
「合唱部今天發表會?結束了?」
她握緊了貝雷帽,抿著唇神色複雜地看著怠倦的跡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能邁出腳步靠近,她就站在那裡,嗓音因為緊張有些沙啞。
「因為有後輩關注你們,我聽到了結果。本來也只想碰碰運氣,沒想到你真的會在這裡。」
她反而倒先解釋了一番,跡部垂著眼眉,說實話他不喜歡現在的這種感覺,也不喜歡有人來打擾,他什麼都不需要,因為他是驕傲的。
他背過身,斜陽從他腳下延伸出個狹長的影子。
「那、那個!」少女手心微出汗,她見跡部的沉默,鼓起勇氣打破寂靜,尾音顫抖,「歌!我給你唱首歌好嗎!」
跡部抬起頭,被驚了一下,他轉過身看到她前傾的身子,清秀的面容有些焦急,也有些膽怯,他突然笑了起來。
「合唱部的發表會呢?今天是最後一次了吧。」
她微微一愣,因為今天是合唱部最正式的發表會,也就是說是她最後一次參加合唱部的正式演出,但是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畢竟對她來說是不是正式的演出從來都不重要,更何況她都算是引退了的三年級生了。
鋥亮的皮鞋沾上了點草屑,落在腿部的裙擺微微拂動,帶動著她揚起的長髮,「發表會沒事的,原本就該讓二年級生來主場,畢竟我也算是已經隱退了,所以也用不著上場。」
不用上場?對於三年級生來說這一年的任何一場都是難得而重要的,而且他似乎記得以往開頭的領唱都是她來的,又何況是今天這場演出。
「這樣好嗎?」跡部回想起手塚腫的紅紅的手臂,或許因為自己,手塚接下來幾場都無法上場了,他呢喃著。
「開心就好了。」
她這麼說。跡部看到她露出的笑容,臉頰帶著紅暈。
「對於我來說,無論是在臺上還是在台下我都很開心,因為我喜歡唱歌也喜歡優美的歌聲。」
少女很單純的心思擊中了跡部心底某個軟肋,或許是因為女生的喜歡和男生有所區別,終歸是男生太過認真,顧慮的東西也太過多。要說到底,少女並不能和跡部同日而語,但是就是那句喜歡讓跡部意識到了什麼。
「那,就唱今天發表會的曲目吧。」
不論是手塚還是他對待網球都是一樣的心態,他問心無愧。
少女笑了,從屬於中音部的少女即使在那首起調為高音的曲目也能流轉出緩和的歌聲,可能對於她來說,這樣的演出比正式的發表會更讓她感到開心。
「謝謝。」他很少向人道謝,但他這天望著她閃亮的眼瞳,輕聲道出。
「不用。」少女彎起了眼眉,將棕色的帽子戴到頭上,「用歌聲就能安慰到跡部君的話,我也很開心。」
就算她不明白他們的執著,也不瞭解始末,甚至不明白跡部的心結所在,但是對於跡部來說,她的力量遠遠超出她站在那棵樹下帶給他的微妙情緒。
她隨即就離開了,很快就回歸到她的團體當中,很平凡卻有種柔和的氣質。
跡部看著她轉身之前的笑臉,他突然才發現,其實她不用很華麗,不用很優秀,她甚至很平凡,平凡到只有那淺淺的帶著微微羞澀和暖意的笑容才是她全身唯一的亮點,但是她和其他女高中生一樣。
即使如此,他覺得就算她什麼都不做,就是站在他面前就這麼笑著,他就覺得足夠了。若是可以,他希望她的笑是因他而綻放,他也希望他能讓她一直這般下去。
他之前一直想不通自己究竟是為何喜歡上她的,他還曾經自嘲過這說不定是上帝的惡作劇。但現在,隨著春去秋來,時光將她帶到他身旁時,他不再這麼認為了,因為他就是喜歡她,也許還很喜歡,就算她隱沒在人群之中,他也願意走下去,去牽起她的手站在頂端。
他想待在她身邊,亦想她也同樣能夠站到自己身旁,他是驕傲的君王,渴求的越多,欲望就越多,但他隱約能夠知道,自己的力量對於溫和的她而言壓力太過巨大,他只好小心地隱去他的菱角,不去傷害到她,讓他們的距離再次拉開。
他想,可能需要一個完美的契機,比以往遇到過的所有契機還要再完美的契機,這樣他就能獲得他想要的結果,他也有自信他能夠做到。
「對了,跡部君要跟我說些什麼呢?」她似是想起他找他的原來目的,她才抬起頭,直直地盯著跡部的面孔,車站裡的燈光照著她的眼睛亮閃閃的。
此時跡部突然覺得面前的這個少女有點傻傻的,他看著在厚厚的圍巾包裹下她那張小小的臉被冬天冰冷的空氣凍得白白的,他們呼出溫熱的氣體在空氣中形成斷斷續續的團霧散去。
他想去碰她冰涼的臉頰,又想拉起她的手,反而不知所措起來,他在心底輕笑著說不急,他反正今天一定會達到目的,如今的他是如此的自信而驕傲。
她呆呆地看著突然間氣勢變得強大起來的他,有些愣神,她恍然間想起原先只是普通同學關係的他們如今,他站在她面前,她若無其事地跟他交談著,全然沒有發覺到這種微妙的變化。
冬天的凜冽迅速地帶走夏日,模糊了秋日的涼爽,時間跨過了一大步,全國大賽及隨之而來的學園祭之後,就是耶誕節的盛典了。
跡部帶著勢在必得的笑容,剛開口發出一個可有可無的音節就被一陣刺耳的音樂聲打斷,他微微感到不悅。
她反應過來,十分抱歉地對他笑著,尷尬著胡亂翻出自己的手機,「不好意思跡部君,我接個電話。」
他耐心地站在一旁,看著她貼著手機螢幕,對著電話那頭「誒」了一聲,拖長了音,並且皺起了臉頰,有點撒嬌的意味,讓他心頭癢癢。
她不情不願地掛掉電話,然後緩慢抬起頭,露出一個比剛才因為自己電話打斷他話語更抱歉的模樣,她雙手相拍低下頭抵在自己的額頭前,「抱歉跡部君,有什麼事能明天再說嗎?我現在被催著回家。」
家中的弟弟剛從神奈川回來,正等著她回去聚平安夜的餐。
跡部抽著眼角,他從始到終都覺得自己的運氣實在是糟透了,連這種時候都不放過,但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舒坦多了,他非常大方地點頭,送走了一臉愧疚的少女。
今天平安夜,那麼明天就是耶誕節。
嘛,可以的話,他原本也是想在耶誕節做出表示的,這下她似乎是沒意識到把耶誕節讓給他是個什麼意義,不過剛好和他意,他滿足地獨自坐著電車回到家裡。
但是不知為何,原本是滿心期待的第二天早上跡部卻絲毫不能提起精神,他覺得好像是有什麼事一定會在今天發生,他早早地就醒來,穿戴整齊就來到月臺。
但也許是太早了,月臺上並沒有多少等列車的上班族或是學生,但是那些人的臉上都帶著節日歡快的氣氛,他們高漲的心情稍微暖和了今日異常寒冷的氣溫,但是跡部卻莫名地沒辦法跟他們一樣。
他皺著眉踏入車廂,在車門合上的那一刻,他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嚴重,於是他加快了腳步走到教室,他希望她的出現能讓自己的情緒有所緩解。
但是秒針和分針走動的聲音清晰地提醒他時間的流逝和那位置的空蕩,他不止一次抬手確認著時間,按理說她不該這麼晚還沒到,難不成是昨天平安夜的緣故太晚睡了?
他七想八想,教室的位置都已經坐得差不多了,連老師都已經拿著出勤表來到教室,他恍然,他猛地抬表再次確認了時針指著八點出頭的時候,他覺得不對勁了。
班主任隨意地按照名字對照著每個人的面孔,然後抬眼望見那個唯一而顯眼的空位,放下手中的出勤表,意外地「嗯」了聲,他正要開口,門口的教導主任就一臉凝重地召喚著他出來。
跡部眼神非常犀利地就捕捉到教導主任沉重的面容和他們班主任下一秒就煞白的面孔,他緊握的雙手滲出薄薄的細汗,他忍不住翻開手機,手指微動,移動到通訊錄裡存著的她的名字上。
難不成是關於她的事!?
跡部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他趕忙撥出那個號碼,手臂一伸拉開椅子,發出的聲響在安靜的教室裡非常突兀,眾人疑惑地看著大步流星走出教室門的跡部。
跡部聽著手機傳來機械的女聲,他煩躁地將它扔進褲袋裡,直直地走向兩個正嚴肅交談著的男子,渾身散發著強硬的氣勢硬生生插入他們的談話。
「是前川未希出了什麼事?」
他緊皺的眉頭和語氣令教導主任本身想呵斥的心思收了起來,他掏出手帕顫顫巍巍地擦拭額間的汗漬,他哽咽著,不知如何是好。
倒是一邊教了他們三年的班主任,雖說平常不怎麼出面管理事情,而一向的形象也是隨隨便便,邋邋遢遢的,可是此時卻一反常態,他緊抿著唇,直視著眼前少年犀利的眼瞳,他沉重地拍上他的肩膀,聲音帶上了點沙啞,卻異常冷靜。
「前川她……遇難了。」
他說得很委婉,雖然具體什麼的一點都沒道出,卻把結局說得很清楚。
跡部渾身就開始顫抖,他猛地拍開班主任握在他肩膀處的手,他沉著眼眸轉身就離去,翻出手機就自己著手獲取資訊。
這是和他開玩笑呢?
老天就是愛和他開玩笑?
他能感謝老天竟然沒有讓他親眼目睹她逝去的那一幕嗎?去他媽了個逼。
本大爺什麼都沒說出口,她什麼都還不知道,開什麼狗屁玩笑。
他要好好把事情原來始末調查得清清楚楚,跟這事有一點關係的都別想逃過去,他要親自給自己一個交代,再給這麼一個可笑的耶誕節一個交代。
她其實也早早地起來了,要不是她扶起一位身材臃腫,狼狽地倒在地上身著奇怪的男子,她的時間剛好和跡部所乘坐的那輛列車吻合。
她不斷地往冰涼的雙手上哈氣,她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耶誕節與跡部的邀約,心底就泛起帶著疼痛的緊張感,她手裡領著個小禮品袋,暗暗祈禱那個眼光高挑的男子能夠心儀裡面裝的小禮物。
她走上樓梯轉角,抬頭看到那個男子蜷縮著身子,甚是狼狽地倒在地上,她一瞬間被嚇到,以為那個男子是出了什麼事情,下意識就跑了上去,把袋子隨意地往男子身旁一放,她雙手撫上男子的身軀,眼神裡透著不安,聲音輕輕。
「那個……你沒事嗎?站得起來嗎?需要叫救護車嗎?」
她理所應當地認為那個男子是突發性地哪裡不舒服,倒在地上的男子抬起長滿麻子的臉,圓圓的眼睛歪了架子,肥胖的肉團擠在臉頰上,看不清他的表情。
地上散亂著他的物品,各式海報、手辦和光碟。
他揮開她的手,獨自撐著地面顫抖著起身,他下意識地縮起身子想要遠離她的觸碰,拉開與她的距離,他不敢直視她擔憂的眼睛,眼皮下的眼睛慌張地四處亂晃。
「不勞閣下費心。」他顫顫巍巍地收起地上的東西塞進紙袋,踉蹌了幾下。
細小的聲音透出他的不安於膽小,但是面部的表情卻讓她看不清,她並不在意男子對她的抗拒,她對他笑了笑,也準備起身走向月臺,鞋跟踏上臺階的聲音顯得有些焦急。
「是嗎?那,以後小心點。」
男子猛地抬頭看向她的笑靨,破裂的鏡片下眼神染上了點悔意,他盯著她的背影,垂下的黑髮,纖細的小腿和走上樓梯校服裙擺下的一片幽暗。
有誰會知道被人找茬一番後無力反抗的自己在心底無數次地詛咒,又有誰會知道在如她般溫柔而漂亮的少女在心底又是如何地嘲笑他,鄙視他。
既然如此,何必這般溫柔待他,是專門看他笑話,還是特地用這種方式來羞辱他!?說到底,她和他們都是一類人,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樣。
三次元什麼的……果然只有二次元……只有小愛你能夠接受我。
男子蜷縮在角落,抱緊了懷中的紙袋,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來往的行人皺著眉頭,加快了腳步。
列車啟動,緩緩地進行加速,她停下奔跑的腳步,大口地喘了幾下,無力地看著駛走的列車,無力地垂下了沮喪的腦袋。她領著紙袋的手放在膝蓋處,彎著腰歎了口氣,不過還好,她還有時間,她起得很早。
其實她心底暗暗松了口氣,她不知道她是在為不用那麼快見到跡部而松了口氣,心中加速的心跳聲可能只是因為運動的關係,也有可能是因為今天的耶誕節。
她抓緊了手中的袋子,撫著心口平息著自己劇烈的呼吸,對自己笑了笑。
月臺上顯示時間的顯示幕秒數固定著跳動著,稀疏的人們或是玩著手機,或三三兩兩談話著,寒風從外部沿著她面前空曠的鐵路吹來,她捂緊了脖間的圍巾,如此驅散了點寒冷。
都是你們的錯……
都是你們的錯……為什麼你們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你們怎麼都不去死……
去死吧……我什麼都沒錯,我這麼做根本就沒錯!!
對吧?小愛……
又是一陣風吹來,在白天裡顯得微弱的光芒遠遠地照來,照到她前方的軌道,她來不及撫住被風吹起的髮絲,她轉過身子,側過頭露出的眼瞳還帶著剛才思索的笑意。
周圍人尖叫聲隔了幾秒,似乎才反應過來,他們驚恐地捂住嘴,不由得顫抖著身子倒退著,而那個男子保持著愣愣的笑容,看不清表情的面容直直的盯著前方慌忙拉下刹車的車體,瞳孔放大。
一股力猛然推向她還沒完全轉過的身子,那露出的一隻純淨的眼眸隨即便隨著她瘦弱的身軀倏地向後倒去,列車進站的速度已經在漸漸放慢,但對於渺小的少女終究是太過激烈,激烈到呆呆收回手的他都沒看到她最後望向他帶著不可置信的眼睛。
這一切發生的突然而迅速,她根本來不及挽救被她一同帶下去的那份禮物。
列車飛馳而過,列車裡的人們閃過他站著的原處。
刺耳的刹車聲響徹在距跡部離去只有三個站名的這個月臺。
鮮紅的血水合著破裂的殘碎渣滓。
他無力地垂下手,所謂結局就是這麼一回事,他大力地呼出一口氣,儘管如此,那團霧氣也很快地消散在空中。
突然地,他看到點點細小的白色落下,但是就算是耶誕節的第一場雪落下,他也依舊覺得今天的天空很灰,他不想去想若是她看到這場雪是個什麼反應。
她已經不會有任何的反應了,包括對他之後所做的一切。
相遇的春天,深入的夏天,蕭寂的秋天和陷入戀情的冬天,最後回歸到悲傷和無。
跡部其實很不甘,他握緊了雙拳,他不甘她倏然間就消逝的生命,他不甘自己到頭來的一無所獲,他也不甘他們的結局。但是他想,他最不甘的,就是對於她的死亡,他除了滿腔的苦澀,憤怒和鬱結,就是對她那過程不用感到很痛苦的慶倖。
他只要一想到她最後意識到末尾驚恐的表情和加之在她身上列車的壓力,他就恨不得揪住那名死宅的領子把他丟到車軌下去。或許,他若是能夠減輕點她的痛苦和遺憾,他一定不會像現在這麼疼痛吧。
他抬起頭,捂住了自己染滿笑意的眼睛,反正到頭來,他竟然才發現,其實他很喜歡她,很喜歡。
他一直覺得自己只是契機不夠,所以他才會如此煩惱,但是在他沾沾自喜之後,他才可笑的發覺,他豈止是契機不夠,他是連機會都沒有了,包括那個隨著那輛鐵軌延伸出去的未來。
合上眼睛,他看不見她最後的表情會是什麼,但滿滿的都是她那淺淺的笑容,片段很多但又很短,多到他覺得很滿足,短到他的心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