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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18-4-20 19:11

《(繼承者們)exposed(崔英道、劉Rachel)》作者:早時流川【完結+番外】短篇。

文案:

成為繼兄妹後,他們要如何衝破倫理的牢籠?
父母對峙成仇後,他們要如何信任彼此?
遭遇喪子之痛後,他們要如何回到最初?

內容標籤: 虐戀情深 邊緣戀歌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崔英道;劉Rachel ┃ 配角:道西cp ┃ 其它:偽兄妹文;婚前到婚後;男強女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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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18-4-20 19:13

婚前

第1章 Chapter one we are a secret

  他略帶薄繭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她的肌膚,帶起一陣顫慄。

  他的霸道轉化成愛撫,動作很慢,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冰冷的表情褪去,髮絲亂了,眼中帶一點迷離。「唔……」她不知何種情感的低吟,讓兩人周圍的空氣更加曖昧。

  她不再抗拒,終究是抗拒不了,也不想再抗拒。

  就這樣吧,她想。

  他原本想到此為止,可是她此刻的模樣實在太具誘惑力,於是他不斷延長這個吻,加深這個吻,從眉眼到脖頸,從鎖骨一路向下。褪去她的衣衫,似乎手掌只需要貼合她玲瓏婉轉的曲線,身體就自然而然地告訴他——他到底要做什麼。

  他緊貼著她,沒有一絲縫隙,堅硬抵在柔軟上,尚有一絲理智的存在。

  可是她身體裡溫暖的濕意透過薄薄的兩層衣料,讓他感受到了她的動情。

  「嗯~」她感到微微的疼痛,不自覺蹙了眉頭,低低出聲。身體向後退了一些,抵在他胸前的手使了點聊勝於無的力氣。

  他卻騰出一隻手來,一把摟住她的腰,緊緊按向自己,讓她無路可退。

  她只好將手放在他肩上,時而在背上,無意識地遊走。

  「唔痛…」此時此刻,連哀求都變成了嬌媚的欲擒故縱,帶著喑啞的嗓音,在他耳裡,卻是最好的催情劑。

  他手上不肯放鬆,嘴唇貼著她的耳朵,「乖。」

  她感受到一股噴薄的熱氣,更加燥熱不安了。

  然後他竟然咬住了她的耳垂,含在嘴裡輕輕□□起來。她身體軟了下來。

  當他咬牙挺進的一刹那,背上一陣刺痛,是她耐不住疼痛用指甲劃出的血痕。但這微小的疼痛很快被快感淹沒過去。

  他本來想要對她溫柔一點的,可卻發現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原來他對她的渴望遠遠超過自己的想像。

  當他摟著她站在花灑下,感受著溫熱的水,看到她餘韻未消、嫣紅尚在的臉龐,他又起了欲望,剛想低頭湊近,被她依然魅惑喑啞的嗓音當頭澆下一盆冷水——「給我避bi孕藥。」

  劉Rachel說。

  崔英道不明白,她如何能在這種時候,這樣清醒地說出這樣的話。

  「明天買給你。」既然始終…那麼…他發狠地吻了上去,他恨,可他還是憐惜。

  崔英道被樓上房間裡的怒聲呵斥留住了腳步,他一點一點走近劉Rachel的房間,就站在門外。

  「這藥哪兒來的?!」

  「買來的。」劉Rachel看著Esther李,她的媽媽,手裡拿著那瓶避孕藥,怒不可遏,歇斯底里。

  「我說究竟是誰?」

  「不知道。」她不屑而倔強地看著媽媽。

  「不知道?好,我不問。可是你一個女孩子,我從小教你的潔身自好呢?!你明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幹什麼!」Esther李試圖平心靜氣,聲音還是止不住地高而顫抖。

  「我連最後要嫁給誰都不知道。要一輩子過如同寡婦的生活嗎?或者說像你一樣?」

  劉Rachel天天看著住在一起卻貌合神離的崔代表和媽媽,媽媽和她的偷情對象尹室長,只覺得好笑。她和崔英道最終還是沒能夠阻止這場令人作嘔的婚姻。

  他們現在是,名副其實的brother和sister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同學們背地裡的恥笑,完成了高中的學業,到美國讀MBA,盡可能不回家,卻沒有想到,短短的暑假,短短幾分鐘的見面,也無法保持平靜。

  Esther李聽著女兒帶刺的話,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再問你一次,到底是誰?」

  崔英道在此時推開門,他剛要開口,看到劉Rachel望向他,分明是倔強而又帶著哀求的目光,她在告訴他——不要說,住口。

  好,他住口。

  「爸爸說今天晚上有客人來,要準備一下。」他丟下話走了。

  手緊緊攥成拳,又無力地放開。憎恨長輩的這段婚姻,憎恨自己的無能,憎恨……

  腦子裡揮散不去劉Rachel 的目光。他到底要拿她怎麼辦才好。


第2章 Chapter two memories

  三年前。

  RS國際繼承人劉Rachel 和帝國集團庶子金歎訂婚取消的新聞鋪天蓋地,外界猜測紛紛。

  沒過幾天,這些新聞就被另一則消息覆蓋:RS國際Esther李和宙斯酒店崔東旭已經註冊結婚,下周舉辦結婚儀式。

  有心人總結:這兩個月來,首爾經濟圈先後發生了幾件大事。

  其一,宙斯集團和帝國集團在酒店進駐專案上談崩。帝國集團為此承擔20層樓空房間的虧損,宙斯集團得罪了長久合作的夥伴,關係一時半會兒難以修復。

  其二,宙斯遭遇稅務危機,聲譽受損、股價暴跌,又被RS拋棄,經過高層管理團隊的不懈努力,剛剛有所恢復,股價回升,正逐步走出危機。

  其三,RS國際和帝國集團聯姻失敗,RS國際重新和宙斯聯手抵抗帝國集團,三家集團的關係變幻莫測。

  不同的人看新聞的心情也不同。

  累,懶得想了。劉Rachel放下了手裡的報紙。

  劉Rachel再也不願意拖著了,她和金歎訂婚取消的消息終於公開了,再見,這傷人傷己的訂婚。

  如果不是通過金歎,她不會知道Esther李會自作主張地解除她和金歎的婚約,不僅因為金歎是庶子,還因為看到了自己女兒的不幸福。竟然不全是利益,還有一絲溫情的考量:作為母親,替女兒著想。

  是啊,她不幸福。即使抓住了金歎,維持了自尊與驕傲,沒有愛,也不會幸福。就像Esther李和她的前夫——劉Rachel的親生父親,一旦利益的鎖鏈崩斷,雙方就徹底斷了聯繫。劉Rachel牽了牽一側的嘴角,冷冷一笑。

  又很迷茫。

  時至今日她都不知道對金歎到底是什麼情感,因為她根本不懂愛。和父母在一起的時間屈指可數,父母離婚後,家庭溫暖更是奢望;和周圍像她一樣過於早熟的同學沒話講;愛情片?言情小說?虛假而不切實際,還沒數字可愛,她根本懶得看。

  但等等,別急著可憐她,她沒有體驗過另外的人生,所以也並不覺得自己的人生可悲,最多只是——了無生趣。

  可憐可悲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就這樣吧。

  反正經過這場浩大的風波,她已經麻木了。

  因為她和金歎的退婚,RS利益受損,Esther李也承擔了很大的壓力,為了挽救RS信譽受損的局面,Esther李重新和崔東旭在一起了,這次連訂婚都省了,直接註冊結婚。Esther李不是已經對崔東旭失望透頂了嗎?不是已經決定開始享受單身生活了嗎?她不清楚母親究竟在想什麼,但此時此刻,她除了憐憫還有感激,感激那——哪怕只是一點點——母親的愛。

  就是為了那麼一點點母親的愛。

  也許她可以嘗試著,裝作聽不見同學的嘲笑,努力融入這個嶄新的家庭,努力和崔英道,成為「相親相愛」的兄妹。

  這兩天都沒有看到崔英道的身影,大概還在金歎和車恩尚之間糾纏不清吧。

  明天就是Esther李和崔東旭的正式結婚儀式了,桌上的盒子裡放著明天的禮服。

  她的鼻子發酸。

  今天下午她偷偷去看過親生父親,和媽媽離了婚的親生父親也有了新的家庭,他雖然清瘦,可是看上去十分快樂,叫她不忍再去打擾。自己算什麼呢?以後,真的沒有家了吧。

  劉Rachel,別總為早就知道的答案難過。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扯出一絲笑意,抬頭正欲一飲而盡——

  「別喝酒,sister」

  崔英道在她身後凝視了許久,看到她要喝酒,忍不住走過來。她的孤獨脆弱他全都看在眼裡,卻說不出安慰的話來,只剩這一句——

  「我們以後是真兄妹了。Dear ,sister.」

  「你怎麼過來了,brother.」她還沒喝酒,笑得格外燦爛嫵媚。

  一時間,說不清楚的複雜情感湧上崔英道心頭。

  愧疚?

  是的,當他和金歎解開多年的心結的時候,他發現他曾以為是心動的車恩尚,竟然真的只是他和金歎之間唯一的聯繫。無疑,她是一個好女孩,她問他「你沒關係吧?」的時候,他的心有一瞬間的柔軟,但此時此刻,看到金歎和她站在一起的時候,心中再也沒有波瀾,沒有了走上前去的想法和理由。

  反而因此,因為在乎和金歎對決的輸贏,否決了「我們交往吧」的提議。

  現在才是真的「晚了」。

  他沒料到父親的速度這麼快。

  他沒料到事情已經成真,他會如此內疚,如此痛苦,尤其不敢面對劉Rachel。因為他記得他對她說過,要相信oppa。

  本來,可以阻止的,至少可以拖延。

  「你也要喝酒嗎?」她笑容不改,逕自去拿來一個新的酒杯,暗紅色的酒液緩緩流入玻璃杯裡,姿態優美。崔英道在想什麼?還在糾結明天的婚禮?在學校裡紅過眼眶的劉Rachel都不在乎了,接受吧,這就是現實啊。

  她笑得那麼那麼......都看不出是假裝還是真心。

  崔英道只注視著她,沒有回答。靜靜地看著她自斟自飲。

  他就是造成今天狀況的推手之一,有什麼資格去安慰、去阻止呢?

  他想起了一些什麼。似乎很久很久以前,看到過這樣的笑容。

  彼時的崔英道和金歎,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彼時的崔英道連外表都還非常脆弱,還在幻想著父愛。彼時的劉Rachel,父母還沒有離婚,是個十足的高傲又可愛的小公主。那時劉Rachel和寶娜一樣,是個愛笑的女孩。也許就是因為那陽光般燦爛的笑容,那時候的崔英道不自覺地被她吸引,久而久之相處積累的情感,或許過不了多久就會是愛情。

  可是無論怎樣的情感,都被他知道金歎是庶子時的憤怒,被他知道她和金歎要訂婚時的憤怒,給掩蓋了。

  他記得劉Rachel和金歎訂婚的時候,他對她,用極其嘲諷的語氣,說:「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我的好朋友。」

  他現在還清楚地記得Rachel劉震驚的表情。兩個人的關係,就從那個時候開始僵硬。

  她曾經是他內心不知的柔軟,此後,生生變成了一個簡單的詞——「金歎的未婚妻」。

  他以為這份來不及認清,來不及說出的情感早已經被自己忘卻,沒想到它始終未散去。

  所以當他和她在父母親的飯桌上見面的時候,他潛意識地說:「my little sister is exactly my type.」 既是為了激怒父親,也是為了半真半假地說出曾經的遺憾。

  可惜她劉Rachel看他崔英道的眼神就像看鬧劇,看笑話。

  「我們交往吧。」她有沒有想過,或許這是他的真心話。

  「我現在不是讓你毀了我的訂婚。」她不假思索地拒絕。

  然後,然後他掉進了報復金歎的漩渦。這份深藏在心的悸動,被金歎攪起的渾濁掩蓋。

  他親手斷送了他們最後的可能。

  此時,他看著微醺的劉Rachel,乖乖地伏倒在桌上,燈光在她的睫毛上蹦跳了幾下,投下了一道優美的剪影。纖弱的身形惹人憐惜,他忍不住伸手,撩了撩她垂下的一縷秀髮,輕柔地別在她的耳後。

  似乎已經沒有這樣做的理由了,沒有了。

  那麼這個理由怎麼樣?

  寵愛你。

  作為你的brother.

  他專注地看著她的睡顏,不願意離去。

  或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用時光的點滴釀造的情感,似乎沒有揮發完,在此刻,更加醇香,長久不散。


第3章 Chapter three all about you

  如她所料,Esther李和崔東旭婚禮儀式當天,崔英道沒有出現。虧她還有一點期待,很想看看崔英道穿西裝禮服的樣子,她仍記得那天雖然是失敗的全家福,但他很帥。

  真不知道崔英道昨天晚上到她家來幹什麼的。想看看她有多傷心多難過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的,反正她睜眼的時候,他已經不在了。

  昨晚的一切都像是個夢。只留下桌上的兩個空酒杯。她就知道他也會喝的。

  是啊,昨天她笑著,可她傷心,她難過。但已經不是為了金歎了,而是為了自己。也許還有一些小小的成分是因為崔英道,因為他的拒絕,她竟然有些失落。

    「之前說的話還有效嗎?我們交往吧。」她問。

  「不,已經晚了。」他說。

  可她還來不及想為什麼會失落,就要和他生活在同一屋簷下了,作為真正的兄妹。

  似乎也沒必要深究為什麼會失落了。

  日子還是要繼續,她說不上成熟了多少,只是連同冷漠的外表一起,心也逐漸變成一道牆,至少看上去,無堅不摧。劉Rachel依然是那個冷冰冰的,高傲的,沒什麼朋友的,次次考試爭第一第二的,Rachel女王。

  車恩尚出國留學了。金歎不知道在幹什麼,很久也沒有出現過。不過現在正是和帝國集團鬧僵的時候,即使他們還是朋友,也沒有什麼聊天的機會了。

  而崔英道,似乎深沉了許多。竟然開始認真學習。因為失戀嗎?果然戀愛才能讓人成長啊。崔英道竟然還來請教她題目。至少是兄妹,哥哥那麼好學,總不能袖手旁觀吧。可是每天晚上都到她房間來請教問題,到底是兄妹還是姐弟啊,總覺得是她在照顧他,好像倒過來了。

  唯一值得慶倖的是——和崔英道的相處比自己想像的要簡單許多。

  他好像很專注「兄長」這個角色。和趙明秀、李寶娜他們的鬥嘴中,沒有一次不幫著自己;偶爾被趙明秀「憤怒」地調侃「搶初戀」,就回以「那可是我家sister」;向自己推薦過幾次小食店,偶爾還會載她一起回家……

  她逐漸瞭解到,他的最愛是那輛組裝了又組裝的機車,他的禁忌是「媽媽」,他的嚴肅通常是為了下一秒的調笑,他的笑容很傻,有時又很複雜……他似乎也慢慢瞭解了自己的全部,比如說喜歡的顏色、穿衣的風格、欣賞的電影……

  生活重歸平靜,有條不紊。度過了平淡的一年,然後他參加了高考,她去了美國,又斷了交集。

  ***

  是她去美國念書同年的那個耶誕節接上了中斷點。

  意外地收到一個從韓國寄來的禮物。

  寄件人一欄上龍飛鳳舞地寫著「BROTHER」。拆開一看,竟然是一個醜醜的恐龍玩偶。玩偶還歪歪扭扭戴著頂聖誕帽,那是崔英道自己給玩偶戴上去的吧,她忍不住微笑。

    「Wow, your □□ile is so beautiful~」 (你笑起來很漂亮)同學Ina讚美道。

  「Thank you. I just think it is too funny, isn』t it」 (謝謝,我只是覺得它很滑稽)劉Rachel舉了舉玩偶,和她醜帥醜帥的brother相當神似啊。

  正在此時,大嗓門Alisa吼了起來:「Come on, seriously! Who is he」 (快點老實交代,他到底是誰?)跟在她身後的還有手捧一大束玫瑰的送花店員。

  劉Rachel自己也有點驚訝,當她簽收玫瑰,看到署名和祝福卡片時,又笑了——「As you can see,my brother.」(如你所見,我的哥哥)

  Alias驚訝道:「Your brother?」(哥哥?)

  Ina卻說:oh my dear Alias,you don\'t actually believe her story A BROTHER IS JUST ALOVER in Korea!」(在韓國,哥哥就是戀人的代稱!)

  「I don』t quite mind what you』re thinking.」(隨便你們怎麼想。)劉Rachel聳了聳肩,卻收不住嘴角的笑。她不可否認地有一秒鐘的悸動。

  美國的耶誕節,除了我,到處都很熱鬧。這種家人團聚的時刻,才真切地感受到在異國他鄉的寂寥。儘管可能在韓國也不會有人一起過節,那不一樣。

  所以才異常感動,劉Rachel把玩著手裡的玩偶。

  崔英道,我收到了,來自你,來自大洋彼岸的問候。

  無論你在想什麼,無論你要幹什麼,都覺得溫暖,因為,竟然有一個人,在惦記著我。

  無論你是我的誰,哥哥,或者,其他。


第4章 Chapter four Broken

  「你聽不進我的話,我也沒辦法。別後悔自己做出的事。」

  劉Rachel並沒有別人想像得那麼堅強。在Esther李摔門而去的下一秒,紅了眼眶。

  本來這兩年多來母女關係有所緩和,可她實在是無法接受不久前得知的Esther李和尹載鎬之間的……她不知道這件事是怎麼傳到她耳朵裡來的,只是當她下了飛機去Esther李辦公室,親眼看到兩人在辦公室裡糾纏,一時間氣血上湧,這種感覺比Esther李當初拋棄親生父親更加糟糕。

  所以上飛機前還和崔英道有說有笑通電話的劉Rachel,打開家門時,又渾身帶刺,不帶表情地看著他:「我一直這樣。以為你爸花心,沒想到我媽也……呵,究竟誰更可笑。」

  崔英道迎接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本來期待的心情,被她的一番話無情澆滅。「尹室長嗎?」隨口一句,卻不想深深刺傷了她。

  「哈,原來你早就知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Rachel抬頭定定地看他,眼中霧氣氤氳。

  傷了她,痛了自己。他又開口:

  「告不告訴你,有什麼區別?讓你像現在一樣?」劉Rachel一時沒了言語,從他深沉的眼眸裡看到自己的倒影,活像一隻刺都沒有長滿的刺蝟,兇狠卻無助。也許她只是以這種方式在找一個人傾訴。

  終於還是他打破了凝滯。看著那樣的她,他妥協。「知道我這次為什麼不去機場接你嗎?」崔英道的眼眸滑向一側,刻意避開她的目光。

  「為什麼。」她輕輕地問,似乎並不好奇答案。

  「因為不想舉『歡迎回來,我的繼妹』那塊牌子。」他嗓音低沉,像戲劇中的NARRATOR(敘述者)一樣將往事娓娓道來。

  沒料到竟然是這個,她不禁嗤笑出聲「哈,是吧,你自己也意識到當時是有多幼稚了吧?」

  崔英道的眼眸重新落到她的身上,她嘴角弧度淺淺,眉眼間少了絲陰霾。

  「尤其不想,叫你妹妹。」用低沉的聲調說著極具侵略性的話,「更想,完成上次沒完成的事。」不給對方反應的機會,逼近她,在她怔住的瞬間,扣住她的腦袋,攫取她的柔軟芬芳,冰涼而清甜,令人迷醉。劉Rachel模糊地想起某個夜晚,她鬼迷心竅一般敲開他酒店房間的門,兩人間氣氛微妙,直到被Esther李的一通電話打斷,猛然響起自己是誰,他是誰,然後狼狽離開。

  此時,她想起自己是誰,他是誰。

  「唔…放…放開我。」用盡全力,好不容易掙脫,「你似乎忘記了我現在是崔Rachel,brother.」說話時止不住微喘,頓時話也少了幾分淩厲的氣勢,反而像是曖昧的調情。心跳快得厲害,她也不明白,她到底抗拒嗎?討厭嗎?喜歡嗎?渴望嗎?還是…

  「崔Rachel才好。」不給她更多思考的機會,這次是,疾風暴雨式的進攻。

  ***

  他們都沒想到事情最後會變成這樣。崔英道卷起他房間那張帶血的床單,捨不得洗,更捨不得扔。血跡已凝成了乾涸的褐色,卻依然難忘她綻放時的鮮豔。

  崔東旭出差了,今晚才會到家,還是因為一場推不掉的family business(家庭式商務),Esther李昨天也有應酬,看Rachel的反應,大概應酬的對象是尹室長吧。現在才中午。沒想到她這麼快就回來了。於是有了剛剛聽到的那番對話。爭鋒相對的母女,因為什麼?僅因為一盒避孕藥?

  聽到Esther李離開的腳步聲,他再次用手背扣了扣門,進了她的房間。

  果不其然,她在無聲抽泣。

  他的心好像被揪了起來,剛想摟她在懷裡安慰,卻被桌上那盒早上剛剛買給她的藥刺傷。懷疑如同瘋長的荊棘——

  為什麼放在那麼明顯的地方?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還是說——

  他的心冰冷下來,痛感更加分明。

  還是說,你和我發生關係,只是為了氣你媽?

  「不用道歉,只希望你別說出去,畢竟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對吧?」她臉上還蜿蜒著淚水,手裡卻已經拿好了武器。

  即使是脆弱的劉Rachel,依然這樣有攻擊力,這樣傷人。

  「吃過了嗎丟了吧,以後不會用得到了,免得讓你媽生氣。」一道俐落的弧線,藥盒被丟進了垃圾桶。他收回手,轉身離開——

  明明知道他在對她造成二次傷害,明明不想她受傷害,卻控制不住。一刻也不能多留了,不知道在她面前,自己究竟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逃脫一樣地離開。

  所以他錯過了她更加洶湧的眼淚。

  那麼多的眼淚,也不知為何,為誰。


第5章  Chapter five affairs

  白天的事好像一塊投進深湖裡的小石子,瞬間的漣漪蕩開後,只見平靜的湖面,再難覓其蹤影。

  當晚,外人所見的便是\"親密\"的一家人。

  「看到你們相處得這麼好,真的非常高興。」崔東旭送走客人,微笑著對他們點頭。高興什麼?家庭和睦,抑或一份合約已經敲定?兩人同時回以只牽扯起一側肌肉的笑容,放下手中的刀叉,一前一後走上樓梯臺階,沒多講什麼,便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各自回了房間。

  昨夜的事如同被撕掉的書頁,沒有人再提及。

  大半年的漫長分離後,人前他們依然是相親相愛的兄妹。只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悄然改變。接下去的幾天時間,他去上他的班,她在家看她的書,生活和之前一樣平淡。

  那麼久不見,不該是這樣的。

  大概開場白太驚聳,毀了一出好戲吧。

  隱隱約約感受到,無形的堅冰封凍了兩人的腳步,不近不遠的距離,進不得退不得。

  其實這層堅冰,只要一點溫度,就會融化。

  ***

  儘管高三的成績突飛猛進,完全夠資格申報劉Rachel現在的大學,但因為必須逐漸熟悉集團業務,崔英道最終留在了韓國念工商管理。今年暑假,崔英道照例在宙斯酒店接受「皇太子課程」。這兩年他「升職」升得很快,Dishwasher(洗碗工)Bus Boy(傳菜員), Hostess(迎賓), Captain(領班),現在是Western Restaurant Manager(西餐部經理),之前還在內心抱怨底層員工工作的枯燥,一步步邁向管理層,總算理解了「權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箴言。

  糾紛一類的麻煩事竟然都要找經理。

  「經理,有客戶找。」——看吧,又來了,崔英道剛在辦公室裡坐下沒幾分鐘,就被「召喚」。

  整整領子,推開門,定睛一看,倒不是來找麻煩的,本身就是個麻煩——

  「英道哥哥好久不見啊~」被濃郁刺鼻的香水味嗆到,咳嗽了幾聲,崔英道揚起虛偽的笑:「好久不見。」

  「英道哥哥暑假還是那麼努力在工作啊。」

  「沒辦法。你最近在幹什麼」他巧妙地引了個話題。

  「吖我不是去了…嘛,最近都在看歌劇啊…」

  ……

  崔英道根本沒留意韓慧美到底在說些什麼,只看著她上下翻動的嘴皮就夠眼花繚亂了,簡直讓人昏昏欲睡。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更讓他懶洋洋地半眯起眼。

  「《達芙內》的作者是Heinrich.Schutz 不是Heinrich Marschner吧?況且都曲譜都已經失傳,現在還講有意義嗎?」

  清麗的女聲打斷了這段單方面維持的冗長對話。

  韓慧美自己也記不仔細,猛然被來者一打岔,既氣憤又心虛——「你是誰?」

  「連我都不認識?看來剛剛進這個圈子沒多久嘛。」劉Rachel一襲純色裙裝更顯得韓慧美全身上下「五彩繽紛」。

  韓慧美像在棉花裡打了一拳。劉Rachel四兩撥千斤堵上了韓慧美的嘴。

  氣氛頓時尷尬,雖然不認識,可劉Rachel氣勢逼人,讓人直覺惹不起,崔英道又一言不發,一副看好戲的樣子。還是韓慧美及時響起的手機解救了她,她甚至沒怎麼聽清楚就匆匆藉口離開了。

  「喲,sister。這是來查崗?」

  崔英道一下子精神起來,活動了一下面部快僵硬的肌肉,挑了挑英俊的濃眉,他對妹妹的出現很是意外,又覺得分外有趣。

  劉Rachel真的只是路過,卻因老遠就在玻璃窗外看到對坐的男女,鬼使神差地走了進來。

  「查崗談不上,隨便進來看看。倒也真碰上一出好戲,戲服都穿好了。」她尖酸刻薄,明褒暗貶的一番諷刺,讓他哭笑不得。大概她自己都沒發現此刻的她醋意太濃。

  劉Rachel在吃醋嗎

  真可愛。

  「是客戶的女兒。」

  「暴發戶?」嘴翹得老高。

  「不是,合作了快5年了,他們家的海鮮品質很不錯。」

  「五年都沒把品位矯正過來?」崔英道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微微撅起的嘴,她的臉頰因此有點鼓鼓的,讓人想壞心地戳一戳。

  「全身名牌搭配出這種效果,設計師都快哭了吧。」

  「原來你打工的業務還包括三陪?陪吃陪喝陪聊天?」劉Rachel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她看著背靠在沙發椅上、好整以暇的崔英道,更覺得不爽。

  崔英道笑容更深。淡定地看著她發小脾氣。

  「怎麼?看來你還挺樂在其中?要不我幫你叫回來?」還笑!劉Rachel瞪了他一眼。

  「不是。討厭得很。」他終於打斷了她,「so, in return,多謝女王大人救我于水火之中。小的有榮幸邀請您共進晚餐嗎?」他像舞會邀請一樣,伸出一隻手來,臉上的笑容,讓劉Rachel想起當年他遞給她機車小黃頭盔的樣子。怎麼形容呢?賤賤的。

  「便宜你了。」沒有把手放在他的手心裡,卻答應了下來,大概他的動作太過滑稽,她忍不住抿嘴。

  ***

  當晚。

  一份焦糖布丁,一份5成熟的菲力牛排,一瓶96年的拉菲。

  儘管是夏天,他上班一律穿原本不喜的西裝,至今也沒習慣此種欠舒適的服飾,他脫下外套,挽起袖子,再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開了酒,熟練而緩慢地倒進兩個酒杯裡。

  她並未刻意打扮,僅帶著平日裡的淡妝,靜靜地看著他倒酒。

  沒有燭光,暖橘色壁燈的亮度剛好,襯得她姣好的白皙面龐浮著淡淡的粉色。

  「你不是喜歡先吃甜點嗎?酒先醒一醒。」把布丁推到她面前。

  「兩個人就吃一份牛排?」劉Rachel看著桌上簡單的食物,分明只有一個人的量。

  「不是,這是你的,切牛排也是謝禮的一部分。」

  「哈,special service?」劉Rachel不再追問,拿起了小勺子,小口小口專心地吃起布丁。

  布丁嫩滑可口,甜度剛好,不小心蹭到焦糖了,她不緊不慢地舔了舔嘴唇。

  平常的動作在他眼裡卻格外……在略幽暗的暖黃燈光下,他盯著她粉嫩的舌尖舔過飽滿的上唇——是櫻桃色嗎?不然。是暗紅色嗎?卻又泛著光澤。他眼睛一暗,頓感口乾舌燥,連切牛排的動作都停住了。

  崔英道索性放下刀叉,拿起酒杯,輕淺地晃蕩起來。只盯著杯中的液體,看它蕩開漣漪又漾回中心,仿佛在撫摸一匹酒紅色的絲滑綢緞,亦或是,女人細膩的肌膚。大概他的表情太過沉醉,又太過迷離,劉Rachel不經意地一抬頭,瞟見燈光打在他鎖骨上的陰影,目光略過他瘦削的下巴好看的線條,竟然臉紅了。

  開了空調的涼爽房間一下子灼熱起來。

  儘管他只是盯著酒杯,卻讓她有種自己被盯著的不自在感,漸漸松了手裡的勺子。

  她試圖打破這種曖昧得過分的氛圍。

  「牛排…切好……了嗎?」她一邊說,一邊看到他抬起酒杯,細細品了一口,酒液滑進喉嚨,喉結滾動。

  她舌頭打了結。

  他抬頭看到她慌亂的表情,不明所以,只覺得她亮晶晶的眼眸閃動著羞怯,兩頰的嫣紅煞是動人。

  只有在此時此刻,他才能確定她所有的表情、心情都是因為自己。全心全意,不含雜質。

  叫他如何不心動?

  可是他不夠勇敢,不夠堅強,心裡插著那根刺的地方,竟然在這種時刻開始隱隱作痛。

  他綻開一抹溫柔的笑意。

  伸手,指腹在她鮮豔欲滴的唇上來回摩挲,一如他細細切著牛排的節奏,悠悠晃著紅酒的節奏。

  她似乎完全沉浸其中,那麼乖,乖乖地等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於是他站起身,抱起她,走向沙發,把她輕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只在低頭時下巴不經意觸到她的睫毛,卻像點燃了一根□□,甚至可以隱約聽到空氣裡刺拉作響的火花。

  如同電影中的慢鏡頭,明明近在咫尺,卻秒速毫米地靠近,碰到她的唇時,他依然那麼從容不迫,齒貝,舌根,咽喉,引導著她一絲絲回味,共用佳釀。

  她的雙手自發繞在他的脖子上,仰頭回應。

  這樣就夠了,他想,至少我是其中一個理由。是我,不是別人。

  在本可以更進一步的時刻,他主動停了下來,勾了勾嘴角,吸血鬼般魅惑。

  她酡紅如醉,

  他卻說:「抱歉,沒準備condom。吃藥對女生不好。」原諒他,他的時間軸還停留在那個早上。

  他接著說:「晚餐還滿意嗎?」明明是玩笑口吻,說不出的銳利。不,這句話本身就足夠銳利。所以他甫一說出口就後悔了,可是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她的眼神逐漸清明——「滿意。」他神色複雜,她面帶笑意。

  其實她的身體在顫抖。

  酒醒了,夢醒了,人醒了。

悠于 2018-4-20 19:14

第6章 Chapter six far from the others

  ***

  「呵,這已經是劉Rachel的宇宙基本定理之一了,狼狽的時候,一定會碰到金元哥。」劉Rachel手捧著熱咖啡,笑笑。

  金元看著她,只是溫暖地微笑,沒有多問,她淩亂的髮絲和眼睛裡的哀慟,不需要有人再給她補上一刀。

  「金元哥現在可是真正的帝國集團掌門人了,怎麼?還處於青春期嗎?怎麼這麼晚還在酒店?」她發現愉快的聊天可以排遣一下內心的不快。

  「嗯,所以說忙著工作呢,客戶都在宙斯酒店下榻,這可怎麼辦好。」

  「對了,在美國怎麼樣?都還習慣嗎?」

  「嗯......」

  崔英道拿起外套和車鑰匙,還是推開酒店房間的門,追了出去。不放心她一個人回家,家裡也沒有人,崔東旭不怎麼回家,Esther李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家,而他,如果不是她回來,他根本也不會回去。酒店房間反而更自在,相比那個家。

  當他看到劉Rachel和金元坐在一樓的咖啡廳談笑的時候,他突然體會到了她上午的心情,多麼想孩子氣地沖過去,說一連串尖酸刻薄的話。

  他沒有。

  他要了一杯白開水,在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們,站起身,走出門,坐上金元的車。金元會送她回家,他還是驅車跟著他們。

  這不算跟蹤吧?他是回自己家不是嗎?揚起一個自嘲的笑。

  「之前我惹他生氣了。剛剛他惹我生氣了。」

  「但總之,我欠他的更多。」

  金元一邊開車,劉Rachel低聲說,既像自言自語,又像在對神父告解。

  金元沒有接話。每個人,都有一個故事。

  「啊,崔英道的車一直跟著我們啊。」金元看了看車前鏡說。

  「車?他終於開車了?」劉Rachel不無驚訝地轉頭去看後面跟著的車,卻模糊看不清駕駛位上的人。

  「不是他吧,那輛機車可是他的寶貝,不知道砸了多少錢。」劉Rachel轉回頭,視線看著前方的車流。

  是你嗎?崔英道?

  其實在我離開之前,我聽懂了你未說完整的音節,你說「對...」,對不起是吧。沒關係。我也對不起你。

  夜晚首爾的繞城公路上,車流不斷,燈火不熄,忙忙碌碌,正如這城市的注腳。有多少人相逢,多少人失散,有多少人快樂,多少人憂愁。

  他們註定不是平行線,註定會相交,只是不知此時此刻,正走向交點還是背離交點。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沒再提起那頓晚餐。

  只是可惜了那塊牛排,一口都還沒吃呢,崔英道親手做的。

  ***

  週六,family dinner時間。

  也算是這個家一種奇特又高效的交流方式了吧,從開始的頓頓不歡而散,到現在的兄妹兩人沉默不語,各吃各的飯,家長交流一下最近企業運營狀況和擴張計畫,一頓飯的時間也就很快過去。

  但今天的情況很不同。

  「Rachel,我和爸爸商量過了,你也該定下來了,不是說不知道要嫁給誰嗎?這幾個人都不錯,你自己看看。」Esther李拿出一份資料推給剛剛拿起刀叉的劉Rachel

  哈,女兒的婚姻就像是企劃書一樣。劉Rachel皮笑肉不笑,伸手去拿。很懷疑到底當初Esther李是為什麼能同意她和金歎解除婚約的。

  「啊~不介意先讓哥哥過過目吧~我很是關心妹妹啊~」在她之前把資料搶到手,崔英道不顧一桌人的表情,挑著眉毛翻閱起來。

  「權俊臣啊,疾風CEO,但他手上真正掌握的股份不到公司的30%,好像是28.4%吧我記得,況且疾風也是近幾年剛剛發展起來的,這個季度因為ACE擠佔市場,銷售額還大幅下降,怎麼看都不太穩固啊~」

  「朱勳正,尚亞集團不是有好幾個兒子嗎?偏偏要找他?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份?兒子那麼多,競爭起來夠嗆啊。」

  「李智?這不是前幾天剛剛爆出緋聞包養嫩模的那個嘛?還沒真正接位就這麼囂張不檢點,嫁給他可讓妹妹以後怎麼過日子呀~」

  「尹時彬嘛...噢,讓我想想.....」

  他一邊快速翻閱,一邊發表評論,夾棍帶棒,一一否決,也不看其他三個人各異的神色。

  「好了,停下,先吃飯。你可以給建議,讓Rachel自己看。」崔東旭心情複雜,看來崔英道有好好瞭解圈子裡的一切,可是他這樣又實在太無禮。

  「OK.可是妹妹這麼挑剔,怎麼也該找些好的吧。」崔英道咧嘴笑,甩了資料夾,雙手抱臂,看了身旁的劉Rachel一眼,她還是一副冷冷的表情,嘴角卻有鬆動的跡象,看來一定在心裡暗笑了。

  ***

  「欠你人情了,說吧,要什麼報酬?」吃完晚飯,兩人一起走上樓梯。劉Rachel這才笑了起來,她都不知道,原來她這些候選結婚物件,有那麼多可以挑剔的地方,這樣也好,看Esther李吃癟的樣子,近期是不會有心情再弄一本出來了,蹙眉弄出來的那幾條皺紋,幾天的保養都白做了。

  「吖,成功!」崔英道露出一口白牙,朝劉Rachel比了一個「耶」的手勢。幼稚卻...可愛。

  「那麼,我要開始提要求了。」每次都故作神秘,要的東西卻稀奇古怪,怎麼說呢?一點都不符合價值規律。

  她抬了抬精巧的下巴,眼波流轉,巧笑嫣然。「說吧。」

  「嗯...」他抿嘴,「明天和我出去吧。」

  「出去?怎麼去?」沒問他要去哪裡,誰知道他是不是隨便一說,要改主意也是分分鐘的事。

  「機車怎麼樣?我敢說你一定很懷念。」劉Rachel進房間之前,他歪著頭倚在她房門上。

  「為什麼不?good night.brother.」她好心情地眨眨眼,「砰」得推上門。

  「You owe me a good night kiss,sister.」他摸了摸鼻子,傭人搞衛生很勤快,倒也沒有一鼻子灰。剛想離開,又想起什麼——「別穿裙子啊!」

  知道了。劉Rachel躺在床上,默默回答。

  終於知道為什麼因為你的拒絕而失落,為什麼因為你的靠近而心悸,為什麼因為你的無情而刺痛,為什麼因為你的抗爭而甜蜜。

  表白很簡單,說愛不難,在一起卻太遙遠了。

  即使是這樣,還是想暫時撇開現實的一切,together,far from the others


第7章 Chapter seven  Close to each other

  「坐機車怎麼樣?」

  「為什麼不?」

  崔英道本來擔心她穿裙子走光,卻發現督促她換褲子是個更大的錯誤。從來沒有看到過穿短袖熱褲的劉Rachel,竟然連眼線都沒畫,清清爽爽,就像株清晨的花朵,朵朵凝露的嬌豔。清純得讓他覺得自己在拐賣未成年少女。

  「啊咧咧,夏天可沒有衣服口袋可以讓你拽啊~」

  ——「不要讓我緊緊抓住你,我不會緊緊抓住你的。」往昔的一切歷歷在目。他猶記得那個冷豔高傲的女生,拽著他的外套口袋,一路到校服訂做店。

  「別廢話,發動吧。」她乾脆俐落地跨上車,雙手環住他精瘦卻有力的腰,感受到貼上來的柔軟,他差點沒穩住車頭。

  「你倒是開呀,大太陽底下熱死了。」她催促道。

  話不多說,他踩下踏板,機車帶風疾駛。

  崔英道帶著她漫無目的地兜風,去哪兒呢?他一晚上都沒想好。

  只覺得,要把她的時間搶過來,抽空,再填進去,全部都是自己才好。一年裡能這樣真切地感受她就在身邊的時間,真的屈指可數。享受著被她依靠的感覺,感受著耳後她的鼻息,多麼想把時間拉長。

  但炎炎烈日可不是開玩笑的,短短十幾分鐘,兩人都出汗了。車後座的劉Rachel嘟起嘴——「不會現在還不知道要去哪兒吧?大夏天玩機車兜風一點都不浪漫,brother.」疑似撒嬌的一番話,讓崔英道笑出聲來「撲哧。」,在風中有點模糊。

  「啊?」劉Rachel一愣,這是什麼反應?他到底有沒有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啊!

  「我是說,我也不知道去哪裡,你想去哪裡?」

  「什麼啊!」劉Rachel聽清楚他的話以後,小小翻了個白眼,突然很想學李寶娜的口頭禪——「暈」。她悶悶的也不作聲。一時半會兒她也不知道能去哪裡。可是這太陽也太猛了吧!

  「我不管,再這麼下去要被烤焦了!」她鬆開抱著他腰的手,徒勞地用手扇扇風。

  「扶好,要加速了。」他一定是故意的,車速一下子加大,讓她幾乎坐不穩,本能地又抱緊他。

  大太陽底下,崔英道的一口白牙格外炫目。

  ***

  車最後停在一大片爬山虎下,藤蔓上茵茵的小葉子隨風漾起綠色的波浪,悅目的顏色倒也真給人送來了一絲清涼。

  「還記得這兒嗎?」崔英道邊說邊等她解下頭盔。

  「嗯?」她順手理了理頭髮,抬頭望著這片綠牆,還有那條隱蔽的小徑。正是當年沒拍成全家福的照相館。後來Esther李和崔東旭結婚比較倉促,夫妻兩人又是因為此事有的芥蒂,就沒有再補拍。

  「怎麼想到來這裡?」這家照相館是一棟灰白色的舊樓,舊而不破敗,小而精緻,牆壁是被時光淘洗出來的米黃色,極有味道,又被綠色掩映其中,其實不過來拍照,權當散散步,也是一處賞心悅目的風景。

  「你不是說熱嗎?」崔英道指指綠牆,「涼快點了嗎?」

  「哼,」崔英道總能讓她輕易發笑,「那怎麼不去空調房?」

  「是啊,說的有道理......」他頻頻點頭,手肘撐在機車上,手掌撐著下巴,作沉思狀,一副「我怎麼這麼傻」的受教的樣子,眼睛裡的戲謔卻出賣了他的小心思。

  「呀!」劉Rachel一時間找不到東西,從褲兜裡摸出一個發圈,丟向崔英道。

  「叮咚,收到!」他甚是敏捷地接住發圈,口裡還模仿著短信提示音,完全自娛自樂起來。小學生崔英道!

  劉Rachel的腦海裡一下子閃過很多初中高中時期的畫面,愛換各色打底圓領毛衣的崔英道,撫摸著他那只羅威納犬的崔英道,打球的崔英道......每種樣子都鮮活地存在在她的記憶裡。他們之間開心的,不開心的回憶,原來,她都記得。

  「你那只羅威納呢?怎麼回來都沒看到它?」劉Rachel突然這麼問。「不怕狗了嗎?」崔英道有點沒反應過來。

  「不是。」

  「難得你還惦記它。它吖,最近它真的太可憐了,掐指算算吧,我把陪它的時間都陪你了,它得有多哀怨啊~」崔英道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

  「怎麼說的它是被冷落的正室我是新得寵的小三一樣?」劉Rachel黑著臉說。

  「Bingo!好覺悟!」

  「......」

  其實一邊和崔英道有一搭沒一搭地鬥嘴的時候,劉Rachel的腦子裡像拉進度條一樣播放著他們青澀的初中高中時期的回憶,到了最後,高中的最後呢?拍畢業照的時候她沒有出現,那個時候已經人在美國了。細想起來,這麼多年的交情,竟然連一張合照都沒有。

  既然來到了照相館......「崔英道,跟我照張相吧。」不是brother,就作為你,作為崔英道。

  那一定是他的錯覺,他竟然看到她眼中一瞬的脈脈含情,聽見她久違的「崔英道」,揚起眉毛——「好啊。」

  肩並肩,緩步走上旋轉而上的臺階,一層一層,一級一級,沒有摩絲粉底,沒有西裝禮服,沒有皮鞋高跟,一黃一白兩件短袖,一條熱褲一條便褲,就像滿大街可見的普通情侶一樣。

  一步一步,卻像步入禮堂一樣莊重。

  ***

  「兩位拍情侶照嗎?」老闆和藹地問,店主,居然是個慈祥的老頭。「我們這裡也有正裝的。如果想換......」炎炎夏日本打著瞌睡的小助理看到客人來,熱情道。

  「不用麻煩了,這樣就好。」劉Rachel看了看崔英道。唯有這個時候,爽朗帥氣,沒有一絲陰霾,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這溫暖的陽光。

  「wait...想看你紮丸子頭。」崔英道掌心裡躺著的正是剛剛「收到」的發圈。劉Rachel沒有說話,卻伸手去拿過來,開始紮頭髮。

  「真是奇異的情侶組合~」小助理看著他們咂咂嘴。「阿啟!過來這邊!情侶照!」

  劉Rachel就直直地站在那裡,表情說不上冷淡卻也絕稱不上喜悅,淡淡的看不真切她到底在想什麼,要不是崔英道把頭歪向她,笑得一臉燦爛,簡直......

  「女生,能稍微放鬆一點嗎?」攝影師試拍了一張,照片裡的兩個人如上所見。劉Rachel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窘迫——要怎麼放鬆?她也沒有緊張啊!

  「明白了!請稍等一下!」崔英道突然俯身湊近劉Rachel,成功看到她的眼睛瞬間瞪大,耳根浮起淺淺的紅暈。

  「哢嚓」一聲,攝影師機智地抓拍了這一幕。

  「這張不錯哦~」樸啟泰曖昧地笑了笑,小夥子有一手!「不行,重拍!」在劉Rachel反應過來的時候,崔英道已經湊到攝影師那裡看照片了,他笑著點點頭:「真心不錯!」

  「看你們這麼穿,在攝影棚裡也挺奇怪的,要不去拍外景吧?」樸啟泰很有耐心地建議,這時候本來就生意不多,難得小情侶這麼有趣,讓他內心止不住感歎——這就是青春啊青春!不過他們真的是情侶嗎?總覺得都好害羞啊,也沒有什麼過分的動作嘛,真叫人摸不著頭腦。

  「好啊,不是要重拍嗎?怎麼還不過來?」他拉起她的手,尾隨著攝影師大步邁去,她有點措手不及地小碎步跟著跑起來。

  怎麼,他表現得很自然麼?牽著她的手,他沒敢回頭看她的表情——其實他緊張得要命。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明明都......在那種時候的心跳頻率都趕不上現在。

  出乎意料的,她完全沒有拒絕他人調笑的目光,也不解釋,就這麼接受了「情侶照」的拍攝標準。這讓他分外緊張。好像一個秘密突然暴露在陽光下了,卻不知道它最後會被蒸發成水蒸氣,消散在空氣裡,還是能夠逐漸聚積,結出美麗的晶體。

  喜悅的同時害怕著,心緒紊亂。

  卻在感受到她回握的時候一下子平靜了下來。

  one-day couple他也認了。他揚起了溫暖的笑容。

  走在前面的樸啟泰像是能感知到身後彌漫著不一樣的氣息,轉身抓拍——他牽著她的手,她溫柔淺笑,劉海不那麼整齊,飄到了一側,卻並不影響畫面的美感。按下快門的那一刹那,對他們之間的關係,他隱約感覺到些什麼:他不知道他們是否在戀愛,但他們之間,一定有愛。


第8章 Chapter eight I just need you near

  最後的畫面定格在鏡頭裡——劉Rachel抿著嘴仰頭看著崔英道,崔英道側頭眨眨眼,這表情好像合作的惡作劇得逞了一樣。其實只是因為崔英道捉到了一隻松鼠。

  「OK收工~不過那個可是要加錢的。」朴啟泰很滿意今天的拍攝,開始收東西。

  「什麼?」

  「照相館神聖不可侵犯的私有財產。」他朝此時已經被劉Rachel捧在手裡的松鼠努嘴。非常識趣地背上攝像器材就要往回走。

  「阿西,這麼小氣怎麼做生意啊,我們又不帶回去!算了,大叔!什麼時候能拿照片!」崔英道無奈搖頭,對著樸啟泰的背影喊。

  「傍晚就行了。」

  「知道了!對了前面那些也要!我可沒說要刪啊!」大叔的背影點點頭。

  「接下來去哪兒?」劉Rachel有點捨不得,還是把手裡可愛的小東西放走了,儘管看上去成熟,可是所有女孩子都對毛茸茸的東西一點抵抗力都沒有,當然,崔英道家的那只大狗不能算作毛茸茸的 「小東 西」!

  「你還有半天時間喲~」她興致盎然地說。

  「竟然還有半天,怎麼熬啊~」

  「找打呢你,」她面露凶光,配合著他的玩笑話。就在崔英道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劉Rachel的電話響了,一按接聽鍵——「Rachel!help!」

  ***

  當崔英道開著機車載劉Rachel到呼叫現場時,兩個響亮的捲舌音一起驚呼「yeah......brother!」正是Ina和Alisa.

  「I bet that even a 15-year-old boy will go after you!」(我敢說15歲的男孩都想追你~)Ina看著劉Rachel的一身打扮大笑,差點沒認出來。

  這兩個人哪有一點看上去是迷路的樣子...!而且...不是說來了兩個人嗎?「what is he doing here?You said only you two! 」(他怎麼在這兒?不是說就你們倆嗎?)

  「surprise!」(我是驚喜哦~)Daniel完全無視某人的存在,給劉Rachel一個大大的擁抱。

  劉Rachel竟然沒有躲,還笑得燦爛「welcome!You should h□□e told me.」(你們早該告訴我的。)

  Ina和Alisa則趁此打量起崔英道來,眉毛濃黑硬挺,皮膚白得不像亞洲人,寬肩窄腰的版型很不錯,就是瘦了點,這就是劉Rachel的聖誕老人嗎?韓國都是叫『oppa』的是吧!她們已經來了好幾天了,常常看到街上女孩子黏著男友這麼叫。

  崔英道本來聽到他們喊\"brother\"的時候就已十分吃驚,現在看到一個來路不明,高大但也『談不上帥氣』的碧眼金髮『小白臉』竟然公然抱他sister,當即黑著臉死死盯著他們。

  穿著比較隨意,一行人就在一家街頭咖啡店坐了下來。劉Rachel不解,崔英道一言不發,面色嚴肅,就這麼坐著,也不知道有沒有在聽他們聊天。不至於吧?不好意思開口嗎?日常交流的口語還是很簡單的呀?好吧,可能是因為下午時間陪他的時間被她的朋友給搶了,所以在不高興吧?不過他們從美國趕過來,總不能冷落別人吧,他又不說話,只好暫時冷落一下他了~

  Ina和Alisa以為崔英道不會英語,點頭算打了招呼就開始無所顧忌地聊起來。崔英道一來心情有點糟糕懶得開口,二來深以為默不作聲才能最大程度地瞭解到他們到底是什麼狀況。看到劉Rachel和那個小白臉有說有笑,他真是想掀桌啊!手裡拿著那杯白開水,手指摩擦著杯沿,時不時喝一口,再放下,轉一轉杯子。

  劉Rachel暫時離席去加點東西,兩個女孩子和Daniel聊起來,崔英道可是聽得明明白白——

  「怎麼樣,我就說吧~傷心了吧,人家已經名花有主了!」叫Ina的女孩子說。

  「還好啦,她大部分時間都呆在美國,不到最後絕不言敗啊!」Daniel無所謂地聳聳肩,餘光瞄了瞄看似完全游離在外、目光停在水杯上的崔英道。

  Alisa小聲說:「可是我怎麼覺得破壞人家感情不太好啊~~」Daniel回應:「你千萬別幫倒忙就好~不要阻止我和Rachel培養感情嘛,成不了情侶當朋友也不錯啊!還有3年時間呢,爭取讓她留在美國。」

  ......

  崔英道眉毛糾結,雖然知道劉Rachel一直很受歡迎,但是親眼見證果然...很不痛快。眼前這小子怎麼看怎麼令人鬱結,他又不能一走了之,不然又失禮,又......

  吖,當人家的哥哥真是麻煩啊,不光要拍韓國蒼蠅,還要趕美國蒼蠅。還是勉為其難地坐著好了。他翹起的二郎腿晃蕩著,看看聊著天的他們又看看街邊形形色色的路人,嘴上不說,看上去已完全是一副百無聊賴的樣子了。劉Rachel把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又來了,幼稚又可愛的崔英道。她眼裡含著笑意,因為遠道而來的朋友,也因為,幼稚的崔英道。

  好吧,照顧一下他的心情。

  「Call me then,I\'ll drive you to the airport. H□□e fun!」付了帳揮手告別的時刻,崔英道卻出其不意地握住了Daniel的手,自信地盯著他,牙齒咬了咬唇,揚了揚眉毛——「Thank you for taking care of her,but stop daydreaming.」(感謝你們對她的照顧,但少做白日夢了。)留下目瞪口呆的三人,一把摟過劉Rachel走向機車。一邊走一邊感受到她微微顫抖的肩膀——她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了,完全沒有淑女風範卻發自肺腑的笑聲。這讓他覺得有點不真實。

  劉Rachel大概今天把這輩子的笑都用完了吧?

  崔英道看著懷裡的她,有點像那只沒有被他捉到之前的松鼠,神氣活現。

  他感受到了她真實的快樂。

  不自覺被她的笑容感染,他也咧開嘴。多笑笑多好,笑著的你最美。

  ***

  午後變得有點悶熱,前一秒烏雲迅疾地侵佔了半邊天空,一聲驚雷,下一秒雨就傾盆而下。還在機車上的兩人頓時被豆大的雨點淋了個正著,趕到最近的便利店的時候,渾身濕透如從水裡剛撩起來。

  「打電話叫司機過來吧。」崔英道不想她就這麼站著,既容易感冒,又...他不太自在地別開眼,薄薄的短袖貼著她的皮膚,少女的曲線畢露,窈窕動人。還好街上都是匆匆躲雨的過路人,沒什麼人注意這乍泄的春光。

  「不想坐車回去,等等吧,夏天的雷雨很快就過去的。」劉Rachel還從沒這麼狼狽過,卻沒覺得多糟糕,跺著腳甩甩身上的水。

  「哈,這樣怎麼幹得了~」崔英道笑起來——理論知識那麼豐富,一點實踐經驗都沒有,以為自己是雨傘嗎可以甩水。他迅速進店又推門出來,臂彎裡抱著沒拆封的毛巾。

  「過來。」把大浴巾披在她身上,解下她濕漉漉的頭髮,細心地揉幹。

  「別看是夏天,淋雨很容易感冒的,sister~」她的臉被埋在毛巾裡,看不清表情,只是柔順地任他動作。曾經目睹他對別人...曾經信賴過最後他背棄了的同盟關係...曾經被那樣刺痛......原來他也可以對她,這麼溫柔。

  我無法否認和你在一起的安適感,只是…

  應該相信你嗎?崔英道。或者說,應該相信自己嗎,相信你值得我拋開其他嗎?

  ***

  「在美國念書很開心嗎?從沒見你這麼活潑。」把東西遞給她,崔英道挨著她坐了下來。

  劉Rachel手裡捧著他剛剛買來的熱牛奶,兩人並肩坐在便利店門口的椅子上,等雨停。

  可是這雨鋪天蓋地,雨打在建築物上劈劈啪啪作響,熏烤了一天的水泥地面在雨中騰起霧氣,散去餘熱,屋簷、雨棚邊的雨簾則如剪不斷的綢布,綿延不絕。

  嘈雜又安靜。

  劉Rachel小小啜了一口牛奶,唇邊留下一點乳白色的奶漬。

  「嗯,人不像這裡那麼複雜。」玻璃窗上的水流蜿蜒而下。她輕聲回答。

  崔英道頓住了剛想要伸過去拂拭她唇角的手。複雜二字,足矣。他一下子無話可說了。他也捧著飲料,不再去探究她的心思,側過頭去。

  做些什麼呢?聽雨吧。雨滴在水塘裡打出圓暈,不及擴散,又砸下一滴,一滴又一滴,圈圈漾開去。

  嘈雜又安靜。

  他們之間難得有這樣靜謐的時光,不是爭鋒相對地鬥嘴,說到對方啞口無言,就是華麗地恨,濃烈地愛,卻無可奈何,因為他們都知道對方和自己一樣驕傲。於是往往不用表達什麼對方就能明白,卻也明明想要表達這個意思,話說出口卻變了味道。

  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就像現在,沒有對視,沒有語言,卻覺得很安心,享受,這份短暫的靜謐。直到牛奶都冷了,飲料都喝完了。

  崔英道抬手看了看表,分針已經轉了一圈多,雨還是不停下,絲毫沒有轉小的趨勢。看來這場雷雨不是普通雷雨。天陰沉得可怕,讓人恍惚午前的陽光是錯覺。

  儘管擦乾了一些,終究是不行的,雨下了這麼久,兩人都感到一絲涼意侵入肌膚。「還是叫司機來吧。」崔英道打開手機,一邊說一邊撥通電話。

  「是,xx路xxx轉角的便利店,我直接把GPS地圖位置傳給你吧。」此時的劉Rachel看著停靠在角落裡的那輛紅色機車,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今天終於還是要結束了。

  兩人並排站著等車來,依然默默無語。

  其實,想說謝謝你,這真是完美的一天,就在她剛想開口的時候,一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他們跟前,副駕駛座搖下車窗,是崔東旭萬年不變的撲克臉——「先上車吧。」


第9章 Chapter nine bog down

  ***

  「Rachel 和英道出來玩嗎?」在劉Rachel面前,崔東旭的聲音已經算得上是「和藹」。

  「嗯,美國的同學來首爾了,剛剛和他們一起吃飯。」這可不算謊話。「是嗎?你怎麼不開車出來?」崔東旭問崔英道,語氣不變。

  「Rachel同學來了也該盡盡地主之誼才對。」

  「是我沒考慮周全。」崔英道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低著頭,聲音平穩不見波瀾。他果然成熟了許多,劉Rachel心想,其實她剛才很緊張他會頂撞。

  「先回家一趟,把Rachel送回去,女孩子不好受涼。我還有事單獨跟你說。」崔東旭不再問下去,直接開口吩咐司機。

  ***

  「很久沒有這樣了。」崔東旭扭脖子扭腳踝,開始做準備活動。兩人在道館換好了道服,依舊是崔東旭藍,崔英道白。

  「今天的由頭是什麼?」崔英道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由頭?沒有理由,練習而已。」

  「因為時刻準備著要戰鬥,為了不讓自己措手不及,你就要不斷練習,保持戰鬥狀態。」

  「你不做準備活動嗎?我可不會手下留情。」

  「知道。」知道你從來不會手下留情。

  崔英道冷靜地觀察他細微的攻擊動作和目光走向,一次次破解了他的攻擊。

  「啊。」還是被摔了一個跟頭。他掙開把他按在地上的手,回敬了一個過肩摔。

  他們雙目對峙,如同兩頭睿智沉穩的野獸,尋找著進攻的機會。

  大汗淋漓。

  「做得好。」崔東旭沒留人在現場,自己走出墊子擰開一瓶水喝起來。

  「是啊,第一次。」多年來第一次打平。崔英道活動了下酸痛的肩膀,正準備走出去。

  「今天和Rachel出去幹什麼了?」終於問到點子上了。

  「妹妹放暑假,哥哥帶他出去玩,就這麼簡單。確實見了她同學。」崔英道轉回頭。

  「你們不是親兄妹。」

  「不是說讓我們好好相處嗎?我正在不遺餘力地好好相處呢。」

  「那你就記得,你只是她哥哥。」崔東旭平靜地看著玩笑口吻應付的兒子,眼睛小而銳利。以為他看不出來嗎?崔英道那極富有侵略性的眼神。他始終還不夠成熟,還需要磨練。崔英道的背有些僵硬。崔東旭當作沒看到,繼續說:

  「不要把太多心思花在一個女人身上。既然你那麼瞭解Rachel那些候選未婚夫的情況,不妨為自己看看結婚物件。不可能存在一個完美的結婚物件,你只需要實現利益最大化,尋求最優選擇。」

  崔英道牙齒咬的很緊卻沒有說話。

  「對你來說,能談戀愛的和能結婚的女人並不是同一個。」

  「我並不介意你找一些身世清白的小女生打發打發時間。聰明的女人殺傷力遠大得多。」

  打發時間,比如說他媽媽還是說那些他身邊那些庸俗的女人?利益最大化,比如說Esther李?聰明的女人,比如說劉Rachel?

  崔英道不再停留,直直往門外去。被雨、被汗浸濕的一綹劉海搭在他額頭。

  明明沒有輸,眼眶卻有點紅了。

  ***

  20歲的崔英道,不再天真渴望「父愛」,只是剛剛,崔東旭他一句話就撇開了他和他生命裡最重要的兩個人的關係,如何不心寒?即使崔英道是一塊情感濕潤的毛巾,這麼多年來,被他不留情地擰,水也該瀝完了,感情,也該乾涸了。

  天還在下著雨。

  夜幕將要降臨,天色更暗了。

  街上燈光陸陸續續亮起,商店的霓虹燈、餐廳的招牌、來往不息的車燈…….夜晚的首爾,並沒有因為下雨而冷清,行人往來匆匆,並未多加注意路邊男子的身影。在飄著雨絲的昏暗中,他仰起頭,閉著眼,任由雨水在身上流淌,感受著,喧囂的寂寥。

  大病一場。

  ***

  劉Rachel被送到家後,換了衣服洗了澡,在桌前打開一本外文書,卻看不進去,時不時地望向窗外。

  晚上八點整,崔英道還沒有回家。堵車了嗎?那也該到了

  十點整,不見身影,他到底去幹什麼了?還和崔東旭在一起嗎?

  十一點三十分,別墅群裡的燈光暗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散的幾點。崔英道不打算回來了吧,也許他已經在酒店了。她這樣對自己說。

  卻始終無法被這樣的理由說服。她翻開被子,換好外衣拿起車鑰匙出了門。在酒店敲門沒有回應以後,特地問了前臺,卻被告知,崔英道連酒店都沒有來過。他到底在哪裡?這個瘋子。

  她去了道館,午夜十分早就漆黑一片。到底能去哪裡?她開車疾馳,卻如同海上沒有燈塔指引的航船,在浩瀚的迷茫裡,在無邊的恐懼中,不知道能去哪裡。

  很疲憊,眼皮在打架,卻不敢合上,深怕錯過。

  她發現她其實一點兒都不瞭解崔英道,至少此時此刻,她筋疲力盡,卻不知道他在哪裡。

  打手機沒用,他今天特地沒帶手機,美其名曰「避免騷擾」。

  可是現在,我找不到你了。

  算了,回家吧。

  她蒼白著臉,調轉車頭。

  當劉Rachel看到癱倒在家裡沙發上的崔英道,如釋重負。她十分惱火地沖過去想要叫醒他,卻發現他渾身濕透,蜷縮著。

  她感受到了刹那間的心痛。

  開了燈,手背貼他的額頭,滾燙。不用試也知道,因為他嘴唇青紫,蜷縮著還是止不住發抖。因為他而慌亂,幹毛巾、換洗的衣服、退燒藥、水......腦子裡一團亂麻,卻知道直直站在這兒一點用都沒有。她俯身擦拭著他的發,和他白日裡的溫柔如出一轍,卻多了絲焦急。微微用力把他短袖下沿扯上來,幹毛巾鋪在肚臍上,趕緊上樓去他房間找衣服。拉開抽屜拿內褲的時候,顧不上瞬間的害羞,匆匆趕回他身邊。

  指尖劃過他精瘦的胸膛,費力地支起他的脖頸扯下濕漉的上衣,用熱毛巾幫他粗粗擦了擦,他輕咳了幾聲,猶未清醒。劉Rachel只好把他的頭放在自己的腿上,先抬起他的一隻手,再另一隻手,好不容易換上了乾淨衣服。外褲方便得多,對內褲卻無奈,雙頰止不住羞赧,看著昏昏沉沉的他,一時間束手無策。她熱著耳根,轉而去翻找了藥接了杯水,看著沙發上的他,皮膚都變得透明了,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再濃黑張揚的眉都不能掩飾此刻的脆弱。

  一個看似這麼高大的男人,不過是一個可憐的男孩。心像被細密地針紮著,疼到不能自已。

  總不能一直這樣,劉Rachel咬咬牙關上了燈。卻發現黑暗不僅不能遮掩她的羞怯,反而心跳聲分外清晰,而且找不准褲沿。順著他的結實的側腰摸索,剛要......她的手被一隻冰涼的手按住。明明在黑暗中,卻能感受到他直勾勾地盯著她。像一個做了錯事被父母發現的孩子,她只剩心虛忘記了解釋。

  「annyeong sister?」嘶啞的聲音讓她一下子清醒,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他還有力氣說話。

  「醒了嗎?先把藥吃了。」他不主動動作,卻也很順從地任她摟起他的腦袋,塞了一顆藥,把水杯放到他唇邊.

  「咳、咳...」他嗆出幾口水,她連忙拍拍他的後背,剛才還全身冰涼,這會兒他身體的溫度高得驚人。

  「有力氣嗎?別躺在這裡,回房間好嗎?」

  「不要,走不動了。」他啞著喉嚨躺回沙發,又脆弱又像孩子在耍賴。

  「可是真的不能躺這兒,」她扯了扯他的手臂 ,「很快就到了,你能行的。」從沒有像這樣輕聲慢語地說話,就像鼓勵一個孩子。

  他妥協了。

  因為這溫柔。

  ***

  樓梯上。他走著走著踉蹌跌下了一個臺階,還好穩住了,再抬頭看見了她緊張的神色。

  Rachel嚇了一大跳,走下一級扶住他,儘管不會有什麼實際作用,還是把他的手搭在了自己肩上,不想下一秒被他猛地按在牆上,被禁錮在他手與牆間的窄小空間裡,背後生疼。他不由分說地胡亂吻上去。

  劉Rachel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腦子發懵,懊惱地推他引得他更加不休的糾纏。他到底在幹什麼!一個發燒的病人!一個無賴小孩!她真的生氣了,發狠咬了他,他一下子痛得放開了她。

  「不是說沒力氣走嗎?」她的呼吸還有些不穩,惱怒而擔憂。

  「你覺得你聰明嗎?劉Rachel?」他無視她的怒氣,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他的下唇破了,血珠滲出來,紅與白像襯托,顯得他無比妖冶。

  「笨點不好嗎?我只喜歡笨女人。」只能。

  劉Rachel根本沒空在意他在說些什麼,只想快把他弄回房間,蓋上被子,讓他好好睡覺養病。

  在她的無聲裡,他又安靜了下來,好像剛剛只是神經錯亂。

  害怕他再亂來,劉Rachel只用手挽著崔英道,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的腳上,生怕他再踩空。一邊緩慢前進,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直發柔順地貼在耳邊,只見小半邊側臉,剛才的慍怒是那麼生動,生動了他的黑白,生動了他的枯寂。

  「可我就是喜歡。」像自言又像宣誓,話音剛落,她再次被他圈在懷裡。稍稍凝結的下唇傷口重新撕裂,血腥味在兩人的口腔裡彌漫開。

  沒有多餘的力氣推阻,她雙手撐在身後樓梯拐角處的扶手上,生怕他猛烈的索取讓他們一同墜落。他的手就撐在她雙手外一寸之處,絲毫沒有放鬆放緩的趨勢,侵略更不留情,身體不斷壓向她,她背後懸空沒了依靠,反而無處可逃。

  感受到她喘不過氣的紊亂,他稍稍離開了一點,卻還是那麼近,鼻尖抵著鼻尖,只留給她呼吸的餘地。待她稍稍調整了呼吸,複又傾身。

  她只有仰著脖子,腰肢不斷向後彎著,重心漸漸外移,淩亂的長髮懸在空中。

  撐不住了,墜落吧。

  她的手腕和腰同時一軟,下一瞬,卻被一雙有力的手鎖住,被按向他的胸膛,聽到了和自己一樣頻率的心跳聲,額頭感受到他呼吸的熱氣,耳邊傳來他低啞的呢喃——

  「為什麼不斷後退,為什麼不上前,上前啊,我就在你面前。」幾句話像柱子一樣撞擊著她的心門。

  心跳如雷,頭疼欲裂,只曉得他再度捧起她的臉時,忘卻時間,忘卻一切,聽從心聲。手搭上他的雙肩,抵死纏綿。她的拖鞋一隻掉在樓梯臺階上,另一隻扔在走廊,她的薄衫滑落在房門邊。一起摔向了床鋪。他扯掉自己剛換上的衣服,寬闊而精瘦的背脊弓成了一個富有張力的弧度。她的紅唇腫了,他唇上的傷口發痛,卻停不下吻她,溺了水的人重新看到生機般,吻她。

  捉住她瑩白的腳踝,冰涼的手心貼著腳心,大掌輕緩的揉捏,感受到她敏感而嬌小的足的輕顫。順著小腿優美的線條,手掌升溫,觸過之處均被點了火,熱度灼人。他的手指撚到了她蜿蜒而下的溫熱的滑膩。

  劉Rachel再也想不起崔英道是個發著燒的病人,雙手插在他粗硬的發裡,頭皮還有些濕漉,都化作了指尖繚繞的薰蒸熱氣。

  她的悶哼都被他吞咽在口裡。嫩生生的腳趾蜷了起來。

  他明明發著燒,明明肌肉酸痛,卻不知疲倦,甚至是粗魯地索求,每一下都深入兩個人的內心。她像海上的行舟,隨著他掀起的巨浪起伏。

  在他無聲的訴說裡,她分明感受到他是如何反復咀嚼苦澀,想要,分擔他的傷痛。汗從他的額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在她的胸口。

  情感就像山洪,圍困許久,終於開了閘找到了出口。

  洶湧,沸騰。

  語言是蒼白無力的。只好以這種方式讓你和我一起燃燒成灰燼。

  兩個靈魂的撞擊。


第10章 Chapter ten   how it is

  ***

  她輕輕睜眼。陽光穿透了窗簾,斑駁地灑在地板上。劉Rachel隨便套了件他的外套,拉開窗簾。被大雨洗過的世界格外新鮮。

  回頭看依然在睡夢中的他。單眼皮,睫毛也不長,短短的很硬朗,唇抿著,傷口終於凝結,留一點深褐色。

  想起昨夜,當房間裡的旖旎漸漸散去後,窗外的雨聲清晰了起來。背後的他手松松摟著她,她已經困倦不堪,他卻睜著眼盯著窗外,盯著窗簾間的縫隙裡的雨。

  「在想什麼?」快睡吧。

  他久久沒有說話。她合了眼。

  「在想......雨什麼時候停。」他低聲喟歎。懷裡的她那麼乖巧,已經睡著了吧。他的下巴挨近她的肩,也合上了眼。

  聽到了,雨什麼時候停?我們之間......是否能迎來黎明?

  崔英道。看,雨不是停了嗎?

  她幫他掖了掖被角,走出了他的房間。

  ***

  宙斯酒店辦公室。

  「已經持續三周在準備一項並購計畫,前一周和星光的全監事打了高爾夫,這也是慣例了,然後本周是……」

  「除了這些。」崔東旭閉目靠在辦公椅上。

  「是。還有夫人本月和帝國集團的尹室長見面很頻繁。比以前頻率要高出近一倍。時間和地點上…」

  「我想知道的是她做了什麼,和我有關的事。」睜眼,銳利地掃視對方。對方因為這淩厲的氣勢頓了頓,繼續報告情況——

  「他們每次見面都是私人場合,似乎……」

  「夠了,我不是要你去調查家庭醜聞的。」直接趕人。心煩瑣碎而無用的消息。

  崔東旭盯著電腦屏上的財務資料,最近宙斯集團的很多微小股東紛紛把股份轉手,流向並不相同,分別被看似分散的十幾家大大小小的海外註冊的公司接收,明面上看轉賣價格都提了2%左右,並不特別,可背地裡會不會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交易呢?他無從查證,心情說不上好壞。表面上一切風平浪靜,卻讓他嗅到了不一樣的危險氣息,這也是他混跡商場多年來的培養起來的敏銳感,這隱藏暗湧真是讓他又興奮又擔憂。

  會不會是你們在搞鬼呢?崔東旭盯著手裡Esther李和尹載鎬見面的照片,真是明目張膽啊我的夫人...... 究竟是舊情如此難舍,還是....他不敢說100%瞭解她,但她不會是只把時間浪費在舊情人上的閒人,只希望她牢牢記得他們是同一根繩上的螞蚱。

  「篤篤。」

  「進來。」

  「英道今天沒來上班,請假說是發燒了。」餐飲部的主管走了進來。

  「自己請的假?」沒出息的小子,崔東旭嗤笑。

  「不是。是劉小姐幫忙請的。」

  「看來真的燒得不清。」他斂了笑,表情冷了下來。相比那些小小的股份轉讓,還是崔英道讓他更不省心。劉Rachel優雅睿智,是個絕佳繼承人無疑,可以是未來的合作夥伴,繼兄妹關係融洽並非不是好事,只是,有一個聰明的Esther李就夠了。

  ***

  劉Rachel收拾了一下自己,收拾了一下客廳的沙發,散落的衣物,打了個電話給鐘點阿姨。

  淘完米,看著說明書按了電飯煲的煮粥鍵,倒了水拿著藥又上了樓。

  崔英道聽到了腳步聲,側身換了個方向,朝門口看去。

  不期然看到他專注的眼。不想躲開,劉Rachel笑了笑,比窗外的陽光還要明媚。

  「醒了嗎?」她把藥放在床頭櫃上。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喉頭蠕動,想要說些什麼,可是扁桃體紅腫,徹底出不了聲。

  「想說什麼?」

  「沒在發燒了。知道淋雨要感冒還去淋雨。」她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松了口氣,嗔怪道。

  她剛剛才有時間細想昨天,大概是因為媽媽...只有媽媽才會讓他這麼失態吧...可是他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什麼笨女人聰明女人?難道說...崔東旭要插手他的婚姻了嗎?不過這早就是預料之中的事了,就像Esther李干涉她一樣,一切在他們眼裡都是理所應當。

  那他們算什麼呢?劉Rachel也不知道。

  此刻的她只希望讓氛圍輕鬆一點,別那麼難過了,崔英道,至少別在我面前那麼難過。

  他眨了眨眼,仍然目不錯珠地看著她。儘管她的樣子,冷漠的、蹙眉的、憤怒的、倔強的、微笑的.......早就了然於心。

  「吃藥吧。」她還是微微側開了目光,嘴角還帶著笑意,眼裡卻有了些濕意。崔英道,別那樣看我。我又會心痛的。你終於弄痛我了,開心嗎?

  「英道,聽爸爸說你發燒了呀。」Esther李匆匆的高跟鞋聲打破了房間裡說不清的情緒。崔英道看向來人,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他現在燒已經退了,不過他說不了話。」劉Rachel說。

  「啊,退燒了就好,藥吃了嗎?還是叫韓醫生到家裡來一趟吧。」

  「也好。」

  ......

  ***

  Esther李帶上了崔英道房間的門,劉Rachel往自己房間走去,Esther李跟著她進了房間。

  「不上班嗎?」劉Rachel管自己坐下翻開書。

  「我正好有東西要給你看。」一個資料夾遞到她面前來。她從容地打開,卻被內容驚愕——是照相館裡那張崔英道突然湊近她的照片,不過角度拍的是他的正臉和她的後腦勺,就像是在接吻一樣。那又怎麼樣,的確接過吻。

  劉Rachel冷笑,嘴上卻說:「現在的PS技術這麼發達,你相信嗎?」

  「重要的不是我相不相信,是照片曝光以後,其他人相不相信。」Esther李淡淡地說,「我已經把照片和底片買下來了,不會有人去曝。我只想告訴你,你的一舉一動有多麼大的影響,有多少人在盯著我們,找我們的痛腳踩。」

  「還有,關於你和崔英道,你們……」她看了看面無表情卻咬緊下唇的劉Rachel。

  「不是問我是誰嗎?我和他上床了。」劉Rachel一瞬間的慌亂以後迅速冷靜下來,她瞭解她的媽媽,反而不如以這種挑釁的語氣,因為這種時候Esther李不會相信她的話。

  「非得逼我嗎?」媽媽又怎麼會不瞭解自己的女兒——「我不在乎是誰,但是你要學會為你自己說過的話負責。」她從門縫裡看到劉Rachel的一舉一動,商人的敏銳,母親的直覺,又怎麼會忽略女兒眼中的溫柔。只是這是她的同情也好,她的愛情也罷,她和崔英道,是個秘密,是不能暴露在光下的膠片。

  別說他們現在還是名義上的兄妹,況且……Esther李目光一凜,不再花力氣探尋女兒此時的表情,轉身離開。

  ***

  劉Rachel聽著高跟鞋遠去的聲音,倚靠在窗邊。

  手裡拿著那張相片,目光卻游離遠方。

  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我當然知道,所以心裡這個念頭再湧動,還是克制著沒有向你承諾。多麼想告訴你—我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無論前方是什麼,我都願意。崔英道。

  這樣浪漫的話,說不出口。

  不是因為害怕受傷,而是因為,早懂得愛情不是生命的全部。

  以前對影視作品裡才能看到的、以生命為代價的—死去活來的愛情嗤之以鼻,因為不相信存在這樣濃烈的深情;現在不再輕視,因為分明已經嘗到各中滋味,或許只是其中萬分之一,卻已經打亂她的心,叫她常常難以自控。但那種灰飛煙滅的愛,終究不會是她的選擇。

  他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是別人眼中的財富。可是他們堅持要戴起這本就屬於自己的王冠,並不是為了物欲,為了尊榮,而是為了自己心底的驕傲。

  是顆寶石就該閃爍。

  你呢?不斷靠近我,擾亂我,偷走我的崔英道呢千萬別把目前的一切視為懦弱。只要我知道,不用世界知道,只要對我說,沒必要向別人宣誓。

  just we ourselves, can make a universe.如果你願意,我也願意。

  等待。為你,為我。為我們。

  她把相片放進了皮夾最深的夾層,拉上拉鍊。

悠于 2018-4-20 19:15

第11章 Chapter eleven how it goes

  ***

  崔英道的病好得不快不慢。三天,炎症剛好消退。請假請得也夠久了。

  週五清晨,走進衣物間,俐落地脫掉休閒衫,伸手去拎襯衫——「今天穿這套吧。」不知何時她竟然拎著一套西服站在門口。

  「好。」垂眸看著她幫他扣好扣子,平整衣領,恍然有種老夫老妻的錯覺。

  這幾天仗著生病,享受著她的無微不至的照顧,粥,只能說不難喝,可他就是喜歡那電飯煲快煮的白粥。

  她太過溫柔。而他也不知道對那一晚做何解釋,反而有點慶倖喑啞的喉嚨,好留住這靜謐的溫情。

  他已經壓低了身體,她還是得踮腳才能行動。像可愛的妻子一樣…可是哪有妻子這麼笨拙的!連條簡單的領帶都打不好。

  「這樣過來才行。」他握著她的手,讓領帶順利穿行。

  「會才不正常好嘛!」看到他隱在嘴邊的竊笑,忍不住辯解。

  「說的是!」  老婆大人!他歪頭敬禮,心情舒暢,連去上班都沒有那麼討厭了,拜她所賜~

  「要遲到了。」她白了他一眼,從鏡子裡看著他帥氣的身影,果然還是適合西裝。高大挺拔,精神奕奕。

  「對了忘了告訴你了,要趕回美國去做社會實踐」。非走不可嗎他剛想問,卻被她的話堵死——

  「放假前就聯繫好的。這兩天我整整東西,下週一就走。」那麼他還能說些什麼呢一路順風,還是…他不知道。

  再次展開笑容,望這鏡子裡,他身後的她——「再不走我真的要遲到了。」飛快地輕啄她的額頭,離開。

  ***

  展開笑容,飛快地離開,不過因為不知道說什麼好罷了,有那麼絲逃避的意味,逃避分別,逃避傷感。

  驅車前往宙斯酒店總部。

  紅燈,他緩踩刹車,平穩地停下等待。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方向盤,視線無意掃到一邊,竟然是一個斜挎著書包騎著機車的男孩,看樣子還是個初中生吧,頭髮被風吹得高高的,嘴裡還叼著根棒棒糖。

  崔英道一愣,不由想起了以前的自己,叛逆、報復父親的自己。還有機車。其實除了帶劉Rachel出去的那一次,他已經整整一年沒碰了,上班都是開車,上學都是跑步。機車啊,果然只有小年青才…說什麼呢,他自己也不過20歲而已啊。

  可就在不知不覺中,他曾經的摯愛逐漸褪色,慢慢遠離了他的生活,而且推開它的,是他自己,親自。崔英道頓時生出一種微默的悲哀感。那麼放棄一部分的時候得到了什麼呢這些算得到嗎他只知道他改變了許多,比如在無理的客戶面前收斂脾氣,比如婉轉地表達批評建議,比如做事給自己留點餘地…這樣的自己,好像背離了自己想像中的自己,又好像本來就該是這樣。

  因為出生在這樣的家庭裡,他就沒想過繼承之外的其他可能。婚姻呢破碎的家庭就像籠罩在他頭頂的一片烏雲,他怎麼還會期待愛情。

  直到你的出現,劉Rachel,無論是何種身份,朋友也好,「敵人」的未婚妻也好,繼妹也好…你已經融入我的生命,深入我骨髓,怎麼能夠捨棄,怎麼捨得?可在那之前,我至少得有發言權,不是崔東旭的兒子,不是准繼承人,而是我自己,崔英道。我現在明白社會熙熙攘攘,並非皆為利往,而是為了話語權和更大的自由。現實就是這麼殘酷,成功的那瞬間才更顯得迷人。我站在了一個高起點,卻絕非終點。

  血緣?高貴不存在於血脈,而存在於心中。

  我終於找到奮鬥的意義,為你,為我,為我們。綠燈跳轉,他鬆開刹車,向前疾馳。

  ***

  「本季度的利潤額上浮了……但受到大韓民國通貨膨脹率走高影響,折算實際價值,反而少了……」出乎意料的,他今天剛進酒店大門就被崔東旭的秘書長領到了會議室。部門經理已經開始做財務彙報和業績分析了,崔英道走到末尾的一張空椅子拉開坐下,雙手插在褲袋裡,也不在意其他人的表情,看似不耐煩地盯著PPT,翹著二郎腿,腦子卻沒閑著。

  大家已經習慣了他這副吊兒琅鐺的樣子,不著痕跡地瞄了一眼,很快投入到正事裡。雖然崔英道這兩年認真不少,在他們眼裡仍然稱不上人物,子承父業而已,況且在座的手裡誰沒有點籌碼和野心?宙斯集團十幾年後是不是還姓崔可不好說。

  直到會議結束崔東旭也沒向高管和核心股東解釋崔英道的出現,於是大家紛紛散去,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父子兩人。

  崔英道看了看身邊全部空了的座位,放下架著的一條腿,站起來俐落地推好椅子轉身要走。「你有什麼看法?」果然被叫住,他早就習慣,也沒打算真走。

  「用一番先揚後抑看似客觀的手法——掩蓋——簡單而言不就是新項目並沒有達到預期效果?」他嗤笑,原來進職場要磨練的是這麼一番把簡單事情複雜化的功夫,他雖然不瞭解細節,但僅僅從那個經理迂回的語言組織就可以看出一切。

  崔東旭目光閃爍了一下,卻說:「我問的是,你對他們對你的態度有什麼看法。」也許他的成長比他想像得還快。

  「毛頭小子,無理的傢伙,不用放在眼裡繼承人…」崔英道一邊掰手指一邊笑著說。「我沒讓你妄自菲薄。」「他們不就是這麼想的?」

  不就是要讓他明白如果不是他兒子他什麼都不是嗎想要激起他的野心和渴望嗎大可不必,他已經燃起了鬥志。只是他還是很難在崔東旭面前好好說話,他們之間以暴對暴的相處模式好像很難改變了,崔東旭想培養的不是親情,不是兒子,而是嗜血的開拓者,所以他也難以得到溫情的回報。

  「我會讓人把公司詳細的資料,包括經營歷史狀況和未來規劃,全都拿給你,你下一個職位可能會是投資部。」 崔東旭最擅長轉移話題並自說自話,然後不等對方回答就轉身走人。他又說完便離開了。

  「wow,這升職速度簡直比上火箭了。」崔英道注視著正中央的那張靠椅吹了個口哨,暑假無聊,功課來得正好,只可惜,臨走的最後幾天都沒什麼時間陪她了。啊,她這麼快就要走了,真是狠心的女人。

  他微微歎了口氣,前往辦公室迎接他美麗的功課們。

  ***

  到也不是全然沒辦法陪她。

  崔英道把辦公室直接搬回了家,劉rachel不無驚愕地看著他一趟一趟地往房間裡搬文件。倒不是懷疑,崔英道早就不是那個98名叛逆者,只是…

  「為什麼不直接發電子稿?」手裡還端正杯冒熱氣的咖啡,美目瞪圓。

  ……崔英道頓時也陷入了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嘴上卻不肯吃虧:「這可是機密檔,內部資料,怎麼能輕易放網上。機密知道嗎」嘴型誇大,一字一句地強調。

  「雖然不太清楚你爸怎麼想的,但是這麼快給你『機密』顯然不可能。」劉rachel變回正常表情,小啜一口咖啡,閑閑地踱步回房間。

  也是,不然怎麼可能讓他輕易帶回家。那為什麼沒電子版?為了鍛煉他的臂力嗎

  呲牙暗暗咒駡一番,卻也心情舒暢地乖乖回去準備用功——啊,還忘記了一件事——

  幾個大步就攔住了她的身影:「謝謝你的咖啡~真體貼~\"直接搶過來喝了一口,舒服而享受地咂咂嘴,又把剩下半杯塞回她手裡。

  「呀!崔英道!」瞪著他悠閒遠去的背影,心裡又嘟囔了一句幼稚鬼。不過幼稚總比賴床上好。不經意想起他幾天前的壓抑和掙扎,又小小心糾了一下。他真的那麼容易恢復,當初又怎麼會被那樣刺痛。雖然會掛念,但還是回美國好,眼不見心不煩,心不痛。

  或許是因為快要離開。她總覺得自己這幾天特別容易感傷。站在原地看著他在杯沿留下的咖啡漬,嘴角淺淺彎起,回去自己的房間。

  小鬥怡情啊sister。崔英道用手比了比高三教輔書都甘拜下風的文件,坐下,手握一枝筆,專心投入其中。

  有的人不用在眼前,只要感受到她在,就心安。

  被你看到我的脆弱,讓你擔心了。

  但,謝謝你的在,劉rachel。

  ***

  週一。

  照例是個好天氣。盛夏的天空藍得純淨,行道樹長成了最為茂密的樣子,深深的綠,就這麼綠在驕陽下。

  劉rachel靜靜看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

  「明天有早會,可能送不了你了。」他昨天晚上在書桌前皺著眉頭說,幾天熬夜,眼眶下有淡淡青黑的眼圈。

  「就在這裡和你道別吧。」今天早晨她還躲在被窩,睡眼惺忪地看著他一身不苟的西裝,迷迷糊糊點了點頭。

  有點後悔沒有早起呢。

  她搖搖頭,接過司機遞來的隨身行李,拖著拉杆走進機場。

  人來人往,嘈雜一片,都是穿行的旅人,忙碌不舍晝夜。有商人,有遊客,有…最不缺的就是惜別的小情侶。

  哭什麼,離別而已。

  再正常不過的離別。

  。有多少人活著,就有多少人在旅途或者要踏上旅途。

  電話響起。

  「在羡慕人家依依不捨嗎?這麼盯著別人看可太失禮了。」

  有感應般地轉身——

  「穿這身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嗎」劉rachel看著他,正是崔英道。暗黃的針織衫,迷彩收口褲,一副圓墨鏡,和記憶裡的囂張重疊。那個舉著「歡迎回來,我的繼妹。」牌的十八歲的男孩。

  」怎麼完全不驚訝?我可真的有會,緊趕慢趕才趕到的。」

  「是嗎那辛苦了。」微抬下巴,全然沒有「辛苦了」的意思。夏天穿秋衣,辛苦了,那麼熱呵呵。

  「因為今天是最後一次叫你sister了。」以後想叫rachel,sweety,honey and so on。他摘下了墨鏡掛在領口。

  「嗯」。她輕哼,「那麼我也最後叫你一次,」她眼波流轉,直直對上他熠熠的雙眸。「Goodbye brother\" and i love you.

  在他怔忡的瞬間裡親吻他的側臉,在人海的背景裡,留一抹劉rachel的笑容,優雅轉身。


第12章 Chapter Twelve the Mist

  ***

   「很忙吧,看到新聞了。」劉Rachel算了算時差,紐約淩晨,首爾差不多中午下班時間吧。

  剛剛散會,崔英道的手機就震動了起來,竟然是劉Rachel,居然會主動給他打電話了,真不錯,聽著她天生冷漠而懶洋洋的聲音,他笑著回答:「是啊,投資部的凳子都沒坐熱就被臨時調給公關部了。」

  崔英道本來還想在假期最後留點時間放鬆,看來是沒希望了。

  宙斯集團近年迅速擴張到了各個領域,其中一家子公司不久前陷入了一場大官司,這家子公司主打一款保健類飲品,但該種飲料的生產銷售權是向另一家飲品公司租來的。當時該種飲料的定位不清晰,市場管道建設也不夠完整,宣傳力度更不盡如人意,整體品牌並不特別突出。

  宙斯子公司以低價和對方簽訂租用合同後,管理團隊利用該飲料多年以來的生產基礎、產品配方,花了近3年的時間做大了品牌的知名度,現在該種飲料的市場佔有率已經十分可觀。雖然之前簽訂了為期五年的租用合同,但為了防止對方提高商標使用費或者要回商標,宙斯子公司相關負責任人「潛規則」了對方當時的總經理洪勇俊,又獲得了十年的續用權。不料上個月洪勇俊多項受賄事件曝光,司法已經介入調查,續約合同因為其通過非法手段簽訂而被認定無效。

  本來其實對該種飲品的銷售也不會產生特別大的影響,但問題就在於五年期的那份合同雖然租價低,但是以「雙方都可生產該飲品」為條件,如果對方利用宙斯子公司打造的品牌效應大肆生產該飲料,兩家公司生產的同名飲料本身並無不同,宙斯子公司的銷售必將遭受巨大打擊。顯然另一家飲品公司看到了把品牌奪回、坐享其成的大好機會,就在幾天前借「商業誠信」的名義把宙斯子公司告上了法庭。

  「有勝算嗎?」

  「很小。所以目前只能儘量拖延官司時間,利用這段時間宣傳,讓消費者儘快認知新品牌了。」崔英道向陸續離開會議室的同事點頭致意。

  「不錯嘛,頭腦很清楚。」

  「這也是團隊的共同認識。」以前的崔英道絕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可是這段時間的忙碌和磨練,真的讓他又懂得了許多。

  想像著崔英道西裝筆挺認真工作的樣子,劉Rachel懶懶地在床上翻了個身,嘴角揚起,露出少許白白的牙齒,「呀,別用公事的語氣和我說話了。」

  於是剛才還「人模狗樣」的崔英道語調一轉——

  「誒,在美國享受著午後陽光的劉Rachel小姐怎麼能體會到我們這種打工族的煩惱。」

  哪有陽光,這兩天都下雨。她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而且……「行了崔英道,剛覺得你正經就開始油腔滑調。打電話給你有正事呢,你去家裡我書桌找找,我有一份論文材料找不到了,可能沒帶來。」也不糾正他,紐約現在可是淩晨,她是盤算著時間打的電話。

  「知道了,現在大家在吃午飯,我立刻回去看看。」

  「嗯。開車小心。」

  ***

  材料很快就找到了,劉Rachel犯落東西這樣的低級錯誤,也真少見。他滑開鎖屏要撥通她的電話,看到了手機上角的時間——04:23。吖,忙的都忘記了她那邊是淩晨啊,為了通話方便,他把手機時間改成了紐約的區時。讓她安穩睡會兒覺吧,聽口氣也沒那麼著急。

  放下手機,崔英道抬頭,視線觸及書櫃,看到了最下面那一層一排碼得整整齊齊的筆記本,心間一時有種莫名的情感上湧,就像見到了老朋友一樣,那些熟悉的筆記本。和很多女生不同花花綠綠的筆記本不同,劉Rachel的這些筆記本封面都一樣,裡面就是簡潔的線格和工整的字跡。高三的那一年……人一旦陷入了回憶,就一發不可收……

  「崔英道你以前上課到底在幹什麼?」劉Rachel本來就對這個不速之客沒什麼耐心,拿到他的「問題」時,忍不住「問」。

  「我在幹什麼你不知道嗎?」他倒是對自己問出這種水準的問題毫不在意,手插在褲兜裡,聳了聳肩。

  「什麼?」這算什麼回答?一點悔改心都沒有。

  崔英道覺得她略微氣鼓鼓的臉十分可愛,可深知逗弄也是有限度的,他也是來誠心問問題的,於是拿來一支筆塞到她手裡——「好啦,還糾結以前的事是沒有意義的,快點告訴我怎麼做吧。」

  「第一種方法,直接兩邊平方…第二種,把它放到圓裡補形……」拿到筆劉Rachel立刻變身機器人…有這樣的妹妹真是…

  「明白了嗎?」劉Rachel不確定地問,崔英道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也不知道他聽進去沒有。

  「嗯,完全。沒想到妹妹你這麼有當老師的天賦~」

  「有時間誇我不如快點做作業吧。」劉Rachel把本子塞到他胸口,轉頭拿起筆管自己寫,對這種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理睬。

  過了半晌,劉Rachel都已經理完了一門科目的筆記,抬頭卻發現——

  「你怎麼還不走?」

  「成就你當老師的天賦啊~」他搬了一條凳子就坐在一旁,也在寫作業。

  「……」劉Rachel腦袋微側,咬著牙齒半天沒說出話來。嗯,還是不理睬政策好了。

  總之,崔英道每天都有理由,也不知道怎麼,一天天過去,就徹底賴了下來。從最初的「補課」、「教導」到後來的「共同學習」,幾乎高三整整一年的時光,每天攻克難題,從未中斷。

  ……

  「去哪兒?」崔英道看著劉Rachel推開椅子,一頭霧水。

  「拿吃的,餓了。」 今天的family dinner 時間「相當愉快」,讓她「胃口大開」。

  「想吃炸醬麵嗎?」

  「這個點哪有外賣啊?」

  「我又沒說外賣,我可以做。」崔英道露出了小小自得的表情。

  劉Rachel不無驚訝——「你會燒飯?」

  「就會炸醬麵而已。」

  「好吧好吧,管你會什麼,速去速回。」

  「怎麼能一個人在這兒學習卻支使哥哥去做面?也太耍賴了吧!」

  「好吧好吧,快走。」真是服了他了,開啟幼稚模式的崔英道,劉Rachel無奈地用兩根手指戳著他推他前進。

  看著系著圍裙的崔英道,劉Rachel最初不自覺地發笑,但看著他熟練的一舉一動……說不清楚是驚訝,還是那麼一點點心酸。吃速食麵的,會做炸醬麵的繼承人。如果不是在這樣的家庭,今天的崔英道會不會不一樣?

  當他捧著兩碗面走過來的時候,劉Rachel不知為何感到了,家一樣的溫暖。她也不說什麼就自覺地拿了碗多的,在崔英道驚訝的目光下優雅而迅速地吃起了還熱氣騰騰的面。崔英道嘖嘖驚歎——「看來哥哥的手藝很是不錯啊~不過你有那麼餓嗎?」

  她用紙巾揩了揩嘴角,「的確不錯,比你的語文水準高多了。」在崔英道還剩半碗的時候,劉Rachel的碗已經空了。

  這是貶還是褒?他慢條斯理地吃著面,看著離開廚房上樓的劉Rachel,這一次倒沒有挽留。轉而盯起了面前那只空碗,說不出的滿足。也許是一種照顧妹妹的成就感吧

  ……

  「阿西,圖像不行,整體代入也試過了,它到底想讓我們幹嘛啊!」劉Rachel難得暴躁,對著已經寫了滿滿3頁的草稿紙咬牙切齒。

  「做出來了嗎?」當崔英道拿過本子在答題框裡書寫的時候,劉Rachel問道。

  他的「答案」卻出人意料——龍飛鳳舞「崔英道」三個大字。

  「看來這可是道能讓我們妹妹抓狂的好題,把它命名為『崔英道』好了。」逗弄她、看她抓狂可是他一直以來的最大樂趣。最初只是偶然來問個問題,可問著問著就把這件事當作了枯燥生活裡的樂趣,越來越放不下、捨不得了。

  「mo?」劉Rachel看著他假正經地說完後幸災樂禍的壞笑,雙眼瞪得圓圓的——真的是找打!

  「崔英道1號,崔英道2號。」他指指自己指指本子上的題目,「期待著崔英道3456……號。」

  「brother,別參加高考了,回令人愉快的幼稚園吧。」她反唇相譏,心情卻莫名地好了起來,沒那麼煩躁了。

  「要不是為了照顧妹妹,你以為我捨得來上高中嗎?」鬥嘴這種事怎麼難得倒他?

  ……

  那段日子的每天大同小異,排著相似的日程,進行著類似的對話,可就像母愛零散在一日三餐裡,有些人也會因為這些瑣碎的點滴,因為習慣,一絲一縷地編織在生命裡。劉Rachel已經習慣了崔英道的存在,習慣了他的逗弄,習慣了他的幼稚,習慣了……或許還產生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一點依賴。

  Esther李給過她海外留學的建議,雖然猶豫,她還是向美國一所大學投出了申請書。就在高考前一個月收到了她申請大學的面試通知。在一起做完了今天計畫好的題目後,她不得不開口:「我收到面試通知了。」

  崔英道一邊收東西的手頓住了。他知道她申請了美國的大學,但抱著「申請肯定通不過」的詛咒心態自動遮罩了這件事很久,好吧,果然是自欺欺人的詛咒,劉Rachel就是劉Rachel。他本來還想開個玩笑什麼的,被這件事,弄壞心情了。

  「非去不可嗎?」少有的嚴肅專注,濃眉下的眼就這麼直直地盯著她。

  「那是我覺得最滿意的大學了,專業也是,學制也是,包括校園環境也很喜歡。」她微微別開眼,沒有直接回答,意思卻很明確,非去不可。但這真的是她內心的答案嗎?他的目光裡多了一絲探究。

  「不是只是面試嗎?怎麼帶這麼多東西?」其實他早就注意到了她房間一角的行李,剛剛只是刻意忽略。

  「基本已經錄取了,到了那邊還有很多事要安排,近期就不再回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不敢看他的眼睛,劉Rachel低下了頭,盯著筆記本。

  總覺得她還沒有完全放下以前的事。學習嗎?還是逃避?sister?

  其實此刻最真實的想法是,不想她離開。崔英道緊緊握住了手,複又鬆開。他知道無法挽留——

  「什麼時候走?」

  「最遲週六吧。」

  今天是週一,還有五天時間。

  「這幾天還去學校上課嗎?」

  「不去了,今天已經和老師都說好了,手續也辦好了。」

  他沒有回答,看來她早就做好了離開的準備。不知道還有什麼話可說。

  「不來給哥哥加油嗎?高考誒~」十分緊張的語氣。

  「到現在反而開始緊張了嗎?老師我可是對自身的教學水準非常自信,」「當然,學生也很出色。」劉Rachel微微笑了笑,沒有戳穿他的演出。

  「出色」,第一次聽到她這樣形容他。

  五味成雜,我因為你努力向前,努力成長,你卻等不及看到更好的我,要離開了

  「我相信你。」她面帶微笑,他看得入了迷。

  「對了,我已經找好了剩下二十多天的題目抄在本子上了,每天晚上一道,答案也已經列印好了,就倒著寫在後面。不要懈怠。」她對兩個人之間突然彌漫的古怪氛圍無所適從,忙拿出了她準備好的另一本筆記本。

  「好。」他也看著她,笑,露出牙齒。

  崔英道用三天時間寫完了那二十四道題,沒有別的用意,只是想借著還筆記本把信夾在裡面,在她離開之前,想對她說一些當面說不出口的話。

  可惜她沒來得及看到就離開了,當時的崔英道看著她空空的房間,整潔的書桌,書桌上躺著的那本筆記本,心裡空空的。崔英道現在還想得起那種失落感。

  她應該沒有看到吧。崔英道的手一一撫過那排封面一模一樣的筆記本,他也找不出他究竟把信放在了哪一本裡,不知道他究竟什麼時候就把心遺落在她的音容笑貌裡。不過無所謂了,他感受到了,她在機場和他的約定,約定我們一起成長,約定著未來的某一天。

  他的思緒被一通催促電話打斷,今天下午要去談一檔節目的冠名權,借此宣傳他們的新品牌——「好的知道了,半小時就到。」

  ***       

  夏去秋來,晝夜的溫度明顯轉涼,有幾片葉子已經黃了。

  暑假過去,崔英道已經又開始上學,不過課餘的空閒全都在公司裡,他本沒有太大的壓力,但是被這些真正工作的人的熱忱所感染,對專案的更進也都很上心。他們之前投資冠名的節目收視率一路飆升,也算得上是一份意外驚喜,市場佔有率雖然沒有以前那麼高,但是慢慢地也穩定了下來。官司還是輸了,大家卻沒有喪氣,他作為一個「空降部隊」也慢慢地被真正接納,倒是讓崔英道感受到了以前從未有過的充實感。

  生活就這麼有條不紊地繼續,學習、考試、工作、隔三差五給她打打電話……不,沒有一絲波瀾,就不叫生活。或許宙斯子公司的危機是一個偶然事件,但宙斯集團周圍潛伏著的,潛伏在一個二十五年不到就迅速崛起的帝國的角落裡的,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絕不可忽視。

  崔英道隨學校去日本訪問回來後的幾天裡,他的生活翻天覆地。

  三天三個世界。

  十月十一日,Esther李和尹載鎬,崔東旭和三個不同女人的親密照由一家名不見經傳的小報曝光,幾個小時內話題率爆棚。再怎麼驚人也只能排排娛樂版。畢竟這些事相關的人都早心知肚明,現在才知情的人除了把此當做談資也與當事人扯不上關係。平民的議論無關痛癢,只是多一條上流社會的醜聞而已。

  然而第二天同家媒體趁熱打鐵再曝猛料,頭版放了一組如果忽略身份,俊男美女完全可以當畫報看的照片。劉Rachel和崔英道,當年在帝國高中背地裡備受嘲諷的苦難兄妹,似乎給他們本來就混亂的家庭添了更大的亂——禁斷的兄妹戀!儘管照片上只是牽手,那神色如此情意綿綿,這樣還看不出貓膩來的人豈不是瞎了眼。不過這麼一來好像不用擔心昨天兩位主角惱羞成怒合作崩盤了,當不成夫妻還可以當親家嘛。

  十三日,第三天,連著的幾條新聞才是真的震盪了首爾,震盪了大韓民國。

  宙斯集團崔東旭被奪走了最高執行官位置,全球知名的風險投資公司——高盛,憑23%的股權成為除崔東旭外的第一大股東,同時另一家風投公司軟銀也掌握了宙斯11%的股權。

  崔東旭心臟病發,目前已送至醫院搶救。

  Rs國際的社長Esther李和帝國集團的秘書室長尹載鎬宣佈訂婚。

  尹載鎬公佈其持有的帝國集團、宙斯集團的股份比例和其他資產,一躍成新貴。

  從十月十一日起就開始心情糟糕的崔英道幾乎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別的,此時的他坐在手術室外,手錶上的分針一圈又一圈地轉過,他只能盯著手術室門口的紅燈發呆。就他所知崔東旭平常身體不錯,不然哪能總和他對練。可他竟然……怎麼說呢,崔英道說不出來。他對崔東旭的情感是十分複雜的,此時卻眼睜睜看著一個有血緣的仇敵,轟然倒下。

  ***

  淩晨2:00 紐約。

  劉Rachel合上了筆記本,拔了電源。她從昨天開始就沒去上課。

  呵呵。尹載鎬一躍成新貴,公佈的資產中包括帝國集團3.5%的股權,宙斯3.9%的股權,其中宙斯股份的3.4%來自十幾家海外公司的低價轉讓。

  劉Rachel在看到詳細資料的一瞬間就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Esther李去年就讓她嘗試經營的其中幾家風險投資公司,使它們迅速發展成為不大不小的企業,因為如此一來,既有足夠的財力購買宙斯市場上流通的散股,又有足夠的隱蔽性不至於引起崔東旭的懷疑。

  巧借不同公司的名目集股,不是為了她自己,不,也可以說是為了她自己,把這些股權都轉給尹載鎬,讓他…

  就在半年前左右,Esther李讓她找機會收購宙斯集團的散股,原來不是Esther李要增加日後和崔東旭財產分割的籌碼,竟然是為了…劉Rachel為此沒有少費心…可是這一切,竟然是這樣的一個陰謀。

  她甚至無力冷笑,原來Esther李也會為了愛情…這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他們竟然能如願以償,即使各自都有過家庭,即使要面對蜚短流長——客觀地說,或許Esther李值得敬佩不是嗎?可是你要我怎麼辦?我的,媽媽。

  你和爸爸離婚時,我憎恨自己有一個勢力的母親,但很快無奈接受現實,這個圈子本談不上什麼不離不棄的真情。

  知道你和尹載鎬的糾葛,看到你們偷情,震驚,噁心,不屑,又有一絲竊喜,無論如何在第二次機會出現的時候,你不是還是選擇了崔東旭,拋棄了你的老情人了嗎?你們永遠都只能是地下室的老鼠,見不得光。

  而現在,你們竟然要在一起了,我發現我說不出什麼來,只是無所適從。和一個不愛的男人生的孩子,能忍受她的存在看著她成長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了吧?利用算什麼,拋棄又算什麼?我怎麼能奢求你的愛呢?

  理解,卻無法原諒,以為自己即將破繭成蝶獨自飛翔,卻依舊貪戀和渴望繭子裡的溫暖柔軟,承認吧劉Rachel,你不過二十歲,自以為的堅強

  轟然崩塌了,煙塵漫天。

  她的臉頰感受到冰涼,她唇抿到鹹澀,她的肩膀開始抽搐。

  她想起了那個雨夜,他的吻。

    生病,並不是因為被雨淋,而是心在彼時太過脆弱,此時的劉Rachel,感同身受。

    她多麼希望他能在身邊,不用說什麼,只要一個肩膀一個懷抱一個避難所。可那也只能是奢望了。不是因為他遠在時差十四小時的首爾,而是,就在今天,他們不僅斷開了唯一的聯繫,還橫生出一道鴻溝。相比之下,昨天也沒有那麼糟糕,臭名昭著的,為人恥笑的,沒有血緣的,兄妹。今天連兄妹也不是了。

    她想到了他機場裡頗具儀式感的告別,以後不再叫sister了,沒想到他一語成讖。

    Esther李說的沒錯,他們之間的距離只會更加遙遠。goodbye brother,她以為那天會是一個全新的開始,現實卻告訴她那可能就是結局。如果是ending,怎麼能如此草草告別?怎麼也得開瓶紅酒,騎機車兜圈風,上床…然後散夥。

  劉Rachel一邊笑一邊哭。

    顯然Esther李在獲得她的勝利她的愛情的時候,崔英道和劉Rachel,如果有幸不成為仇敵,至少做不成朋友。

  雖然她還來不及細想白勝奎、林赫俊為何突然退股,軟銀和高盛如何擠進宙斯……究竟幕後是誰、是通過何種手段撼動了如此龐大的宙斯集團,怎樣騙過了老辣的崔東旭,但她就是預感這件事和Esther李和尹載鎬脫不了干係,雖然表面上兩人只是小股東。而崔東旭這樣的人竟然也會在一夕之間倒下,現應仍然在手術房中生死未蔔。癥結就在於此,雖然知道他們父子不睦,但血濃於水,他對包括崔東旭倒下在內的這些一連串的巧合作何感想,對Esther李有多少懷疑,對她又…她並沒有把握。如果真的是Esther李…並且她還在冥冥中成了共犯,情況最壞的話,殺父仇人,他會…

    能否真能如約一起走?不可避免地,劉Rachel動搖了。也許之前對未來的所有期待還是太天真了。too young too naive.

  她的思緒很亂很清晰。哭得窒息,痛得窒息。

    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什麼,氣憤?焦慮?疲憊?也許他已經洞悉了這個陰謀,開始噁心和厭惡?

    劉Rachel手裡緊緊握著手機。

    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希望接到他的電話,也沒有一刻比現在更害怕。

    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告訴我你的選擇。

    卻害怕著知道你的選擇。

    她在心力交瘁中不自知地睡了過去,握著手機的手不肯放鬆。


第13章 Chapter thirteen    the love letter arriving late

  ***

  十月十四日,淩晨3:39,首爾

  崔東旭手術成功被轉入無菌監護室,還處在危險期,崔英道被告知目前還只能呆在隔離室外。

  他透過透明的阻隔玻璃瞥了眼病床上的身影,被各種冰冷的儀器包圍著的崔東旭,就躺在那。熱氣呼在玻璃上,白白一片霧氣。胃裡忽得一陣絞痛,到現在還米水未進。

  他走進電梯,看著螢幕上紅色的數位跳轉,電梯內壁映出男子略顯憔悴的臉。

  崔東旭,1983年和白勝奎、林赫俊以商務酒店起家,以管理才能獲得了三分之一的股權,宙斯酒店成長的過程中為了擴張融資,三人曾經共同出售了20%的股份,甚至不惜和風投公司簽訂幾乎毫無勝算的對賭合約,後來崔東旭不僅帶領宙斯蒸蒸日上,更用雷霆手段奇跡般地從風投公司奪回了三人當時均攤共同出讓的股權,因此成為擁有46.5% 股權的宙斯集團第一大股東。2004年崔東旭為了弄活資本,個人讓出了10%的股權,將其投放在市場上自由流通,但依然掌握著絕對優勢的股權。他市場嗅覺靈敏,善於抓住機遇,出手快准狠,堪稱「冒進」派企業家的出色代表。

  如果說要讓崔英道描述崔東旭的話,最先想到的詞語不是「父親」,而是以上這段被引用在各種經濟雜誌中、惹得多少人眼紅的創業簡歷。

  崔東旭一直是一個野心勃勃而成功的企業家,但從來不是合格的父親。

  崔東旭逼走了他的母親,還以一種自以為是的方式教導他。

  但要說崔東旭一點都沒關心他,也不儘然。身邊沒斷過女人,卻在十八歲以後才給他找了個後媽;從不參加家長會卻總會在柔道對練中評價他在學校的各種行為…

  哈,他竟然因為同情,而感念起崔東旭來了。感念這個在他心裡一無是處的父親。

  終究是父親。他否認不了他看著病床上那個沒有生氣的崔東旭,心中的不忍。

  不過在醫院裡陪床演孝子還不如去看好他的公司來得實際吧。如果崔東旭醒來的時候看到他無所事事地待在他床邊,不會感動而會怒斥一句——「沒出息」吧?

  就別自找沒趣了。

  可是腳步卻挪不動,他塞進幾個硬幣,按了按自動售貨機上的按鍵,開了瓶啤酒,坐在醫院樓下,路邊的長椅上。

  不再去想什麼,只是放空大腦,喝酒。

  ***

  醒來已經是中午了,距離昨天此時已經整整一天。

  手機沒有一條短信一條來電未接。看來他已經做出選擇了。

  劉Rachel鬆開的緊握手機的右手頹然垂下。

  是時候清醒了,不要讓任何事情打亂自己的步調,可是如果你本來就是我未來步調的參與者,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撤離,怎麼能不被打亂?

  她面無表情地走進衛生間,準備開始刷牙洗臉。

  可握手機的時間實在太久了,劉Rachel的右手有些僵硬,當她伸手去拿牙杯的時候,手掌一陣酸痛,無力握住的牙杯應聲滑落,散了一地的玻璃渣。她看著鏡中的自己,嘴唇乾裂得起了白皮,雙頰還殘留著淚痕,臉色慘青。就像個女鬼,她扯了扯左邊的嘴角,嘴唇又撕裂了些。蒼白空洞的面孔上唯有那雙乾涸了卻亮得駭人的眼睛還保有些許生機。

  她用左手拿起了邊上的一隻備用牙杯,不自覺顫抖著的右手虛握起牙刷,牙膏的上泡沫因為牙刷的抖動四濺開,她卻毫不在意,有條不紊地繼續。

  簡單的洗漱用了近半個鐘頭,擰開一件接一件的化妝品,細細塗抹。打理完自己後開始整理行李,無論如何都要回去一趟,至少還得把「家」裡的東西搬走不是嗎雖然她不記得那兒還有什麼重要東西。

  噢,還有個曾經重要,此時還重要著,以後可能就不會再重要的人。

  手指輕輕摩挲著那本她在美國面試完後偷偷回韓國時發現的那本筆記本,她當時隨手扔進了抽屜裡,所以才誤當論文材料帶了過來。至今還沒改掉這個習慣,所有筆記本都一樣,真的該改改了。

  一頁一頁細緻地翻閱,她想起來了,是當時來美國前留給崔英道的壓軸題,他從來沒寫得這麼規範又認真。呐,你不知道吧崔英道,高考的時候我陪著你的,看著你進出校門,默默地祈禱著。還覺得我是狠心的女人嗎

  她手托著腮,沉浸在悠長的過去。一封薄薄的信不期然映入眼簾,那是什麼她怎麼沒印象?

  當她拆開的時候,時間連同心跳,都靜止了。

  To my dear sister,

  看來我的詛咒失靈、希望落空了,你果然要被錄取了,毫不懷疑你能通過面試,就不違心祝福了。誒怎麼忍心就讓哥哥一個人孤軍奮戰啊。

  那些筆記本你好好收著,那可是共同財產,我怎麼也貢獻了三分之一的筆墨。

  啊,這種信紙看著還是有點便扭,李寶娜的品味也不一定都好。

  好像寫了很多廢話,其實寫信是想感謝你來著。感謝你默默忍受崔英道289天,我也不知道我竟然能堅持下來,天天看著這些課本和輔導書,進行著枯燥單調的日程。

  為了什麼呢夢想?繼承這種煩人的事怎麼能算夢想?不繼承去幹什麼呢好像當車手也不太實際,也許直到此時此刻我都不明白內心到底渴望什麼。可以肯定的是能堅持下來肯定有你的功勞。這段怪異無聊的婚姻裡唯一滿意的就是你這個妹妹了。

  奇怪的是,為了不知道什麼原因,總之努力了起來的自己,竟連自己都很喜歡。

  記得那則作文素材嗎

  追逐答案的過程本身就是我們要找的答案。

  真心話,你的離開讓我很失落。有點像我的機車在半路壞了的那種悵然若失感。

  但相信離別是下一次相遇的開始。

  期待下次見面的時候你看到的,是個更好的崔英道。

  劉Rachel的眼淚讓那些字暈開了墨。

  這是一封遲到的情書,卻並沒有失去意義,那些話依然不失魅力,它替我做出選擇,告訴我要勇敢堅定。

  ***

  長椅上滾著幾個空啤酒罐,崔英道還在喝,但他撥通了她的電話。

  劉Rachel接了起來。握著手機的雙方卻都沒有說話。靜默。所以劉Rachel聽到了他喉頭滾動液體滑落的聲音,崔英道聽到了她吸鼻子的抽泣。

  一直沒有言語,他又喝完了一廳,她終於止住抽噎。雙方的呼吸都變均勻了

  ,只是靜靜地聆聽著另一個話筒裡的世界。多想把呼吸折疊,這樣就可以離你近一點,再近一點。

  「你…」

  「你…」神奇地同時開口。

  「你先說…」

  「你先說…」又在同一個頻率上。

  他們都笑了。

  「你在喝酒嗎酒鬼。」

  「劉Rachel,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愛哭?」

  短暫的調笑後,他們又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之間鬥嘴越來越少,沉默卻越來越多。

  「其實我一點兒都不難過。」他緩緩開了口,我都不難過「你有什麼可難過的?」

  崔英道不難過嗎?為什麼她覺得事實恰恰相反,到這種時候,他還是在用這種方式掩蓋悲傷。

  「第一,崔東旭早就有所察覺、有所防範,而且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等著時機反撲,但他自己走錯了棋,這是他的實力問題。」

    「第二,這件事你應該毫不知情,和你無關。」他的口氣如此篤定,更讓劉Rachel心一凜。

    「第三,相反我很高興,我們終於有了能在一起的法律基礎。」

  「所以劉Rachel,我們…」

  多麼天真又浪漫的話。

  沒有冷漠的驅趕,沒有無情的質疑,讓她更內疚和痛心,怎麼感受不到他此刻的寂寥?因為我感同身受。多想擁抱你,可不能越過謊言去擁抱你,否則等謊言被別人揭穿的時候,你我都會狼狽一百倍。

  劉Rachel暗自深吸一口氣,打斷了他

  ——「誰說我沒有參與?尹載鎬手上的股權就是我運作的。」儘管只有相比崔東旭而言微不足道的3.9%的股權,但在股東大會的時候,卻足夠扭轉局勢,尹載鎬不就連同高盛和軟銀一起,奪走了崔東旭在宙斯的最高行政權嗎

  不等他說什麼,她繼續開口,字字冷漠卻該死的一針見血。

  「雖然我們沒有血緣,可是你知道的——曾經的繼兄妹,只要還在這個圈子裡,也許這輩子都要遭受詬病。輿論和名譽都是用錢買不來的。

  雖然不清楚發生這樣的事後,你爸竟然輕易和我媽離了婚而不是捆綁兩人的利益,但他一定接受不了背叛他的蛇蠍前妻的女兒。

  並且……\"她語調平穩地條條羅列橫陳在他們攜手路上的荊棘。

  「 雖然崔氏還是宙斯的第二大股東,但是純粹的股份繼承者已經讓你跌出了第一階級的行列,準確的說,我們的身份已經並不對等。」

  話筒那邊的崔英道的心一點點冷下來,隱隱作痛的胃,此時痛得格外要命。

  「劉Rachel,你真是只紮人的刺蝟。你以為我是笨蛋嗎」很多事情不光要用眼睛看,耳朵聽,更要用心感受。他不相信陪伴著她的劉Rachel沒有真心,他心寒並不是懷疑她的情感,而是憤怒她的畏縮,能不能勇敢一點?你明明在機場告訴我你的心意了!還是說你這輩子都只能是個偽裝強大、自私膽小的可憐女人?

  「不要打斷我。我還沒說完。」

  「現實主義的詩人和浪漫主義的詩人是沒辦法交流的。就這樣吧,我掛了。」不用列舉那些眾所周知的現實,他只是想要她的一個答案。

  他終究高估自己了,崔英道笑了,高估自己能讓劉Rachel…

  怎麼高估了——「所有的這一切荊棘,都要和你一起拔除。」還是那冷冷的語氣,卻透露著堅定。

  崔英道差點沒反應過來,他以為自己聽錯——「追逐答案的過程本身就是我們所要的答案。想和你一起走去並不明朗的明天。」

  他的心跳得異常快,其實她也是。她本來動搖了,可崔英道一年前的信給了她答案——不要放棄,為了驕傲,為了我和你。

  「好。」在轟鳴的心跳聲中熱血沸騰,改變命運,如果真的有命運。


第14章 Chapter  fourteen    let's…

  ***

  坐過山車一般的提心吊膽、孤立無援,最終以「安心」塵埃落定。多麼害怕會像當年失去媽媽一樣失去她,她不是全世界,沒有她,他依然必須往前走,只是前方的路會孤單寂寥、冷血無情,即使他成功攀上頂峰,也會像崔東旭一樣失去初心,沉淪在競爭、現實、利益裡,睥睨天下的不勝之寒,他真的害怕。「不明朗的明天。」還真是劉Rachel的風格。放下手機,他捏扁了手裡的空啤酒罐,一股腦兒地捧起來丟進垃圾箱。

  暫時失去經營權又怎樣?最差還能收分紅。況且他怎麼會讓事情簡單地全按著某一個人的計畫走呢?去睡個好覺才有力氣對付他們。

  崔英道最後上樓看了看無菌病房裡的崔東旭,長腿邁開——那麼說好了,等你醒來送你一份大禮,就不在床頭裝孝順了。

  Joel姜,據說是崔東旭最信任的特助,一大早來了電話。此時的會客廳中,崔英道一邊聽一邊掃視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他雖然沒什麼表情,但並不死板嚴肅,相反語調溫和真誠,有一種他時刻為你打算的感覺…可是,崔東旭的突然…內奸,也不是不可能。

  「雖然最高行政權…但現在最高行政權還沒有確定歸屬,已經決定後天進行股東大會商討。」不知道他們是何居心,雖然宙斯各部門自主運行良好,但依然有很多規劃等著最高執行官拍板,對於宙斯來說,不前進就是後退,每拖延一天就在流失千萬的財富,高盛,軟銀,這些剛剛拿到股份的新股東怎麼會不知道這一點?會不會其實他們被股權最少的尹載鎬牽制著?三方無法達成協議?可是如果是那樣的話…

  「好的,到時候我會代表父親準時參加。多謝您的幫助。」說不上親疏地微微晗首,連哪些人可用都尚不明了,真是頭痛。

  姑且…資料是很難動手腳的,希望他們別範低級錯誤把他當傻瓜,崔英道接收了剛到郵箱的資料,揉了揉太陽穴,注意力全集中到了螢幕上。

  我說過,你在就心安。即使在千里之外,卻能感受到你在,所以我,心安。

  ***

  劉Rachel第一次沒有坐頭等艙,只是為了趕時間。其實也不差那麼幾小時吧,但抑制不住,瘋狂地想見他。她身著一件米色max mara的秋季新款呢衣,在一群女性乘客的暗暗抽氣聲中踩著高跟找到座位。飛機緩緩升高,地上的人群、建築急速變小,模糊。

  耳腔短暫的轟鳴以後,一切歸於平穩。她偏頭輕輕倚在靠枕上,望著飛機艙小小方窗外的風景。雲端的蔚藍給人以廣袤的平靜。前行,總需要一點兒凜然不是嗎話說出口的刹那,劉Rachel也感受到了澎湃的心潮正猛然衝擊著心頭的礁石。幸好,他說「好」。她脫口而出的那些話,並不是為了刺激他、戲耍他,而是讓彼此再一次看清楚前方,不要為一時衝動做出的選擇後悔。

  我說過,如果你願意,我也願意。只要你願意,我就願意。

  劉Rachel要回來了,崔英道。

  ***

  宙斯酒店,第32層高級公寓式客房走廊。崔英道正走向他的房間,暖氣開得很足,有點發熱,心情又比較煩躁,反正快到了,他有點不耐地扯了扯領帶,抬頭的瞬間不期然看到了一抹令他魂牽夢縈的麗色。

  第一反應是——活見鬼!

  他一定用眼過度了。眨了眨乾澀的雙眼,眼前的鬼竟然還會說話:」你那是什麼表情」有一些撒嬌意味的不滿,他看著她微微撇嘴,沒有錯過她眼裡的喜悅。

  踩著高跟,拖著行李站在他房門口的可不就是…

  「才多久沒見你就患失語症了」看著愣愣的崔英道,這次她實在忍不住丟了白眼。

  「你是打算住這兒?」崔英道答非所問地盯著劉Rachel的行李箱。

  「反正都臭名昭著了,懶得找房子。」絕對不可能再和Esther李的husband part 3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除了他這兒,還真不知道去哪兒,況且她辦好長休手續回來本就是為了他。「開門。」她微抬下巴示意,也許對方下一句應該回答——是的,女王大人。

  崔英道開始按進門密碼,「嘟」地一聲後,伸手擰開門把手,就在她要進門的當口,把她狠狠地摁在門外一尺的走廊牆上,攫取紅唇,攻城掠地,唇齒糾纏間,向她傳達他濃烈的思念。

  劉Rachel一驚後很快迎合了他的索求,崔英道你敢不敢溫柔一點,暴力狂。可她的小舌卻主動探進他的口腔,頗陶醉地環著他精瘦的腰。

  一個比法式長吻還長吻的吻,終於因為喘不過氣被打斷,雙方都是氣喘吁吁,看來還需要多多練習啊,崔英道露出了他見到劉Rachel以來的第一個表情,笑得極邪魅。

  他沒有鬆開劉Rachel的腰,而是近身俯頭看著她,最喜歡看劉Rachel被吻過以後如靨足的貓咪一般的慵懶迷離,紅撲撲的臉蛋也是可愛動人,但其實她好像瘦了,腰更加不盈一握,臉也是,要不是此時的嫣紅給蒼白的底色稍做了掩護…蘇蘇麻麻的甜蜜與心疼…

  聽著她的呼吸慢慢穩下來,他又湊近作勢要親上去。

  「這可是在走廊。你瘋了。」喑啞,還有她自己都想不到的嬌軟。

  「反正都臭名昭著了。」那她的話噎她,卻提過了她手裡的行李,摟著她進門。

  「吃東西了嗎還是先洗澡」掛鐘的指標正指向十二,夜已經深了。

  「不餓。」意思就是先洗澡。崔英道看著她把行李攤沙發上,自若地開始拿換洗衣物,浴袍、內褲、還有…饒是…笑也僵在了臉上,不自在地轉身——「沐浴露都是家裡用慣的牌子,毛巾每天都換,是乾淨的,進門有…」背後傳來關門聲。沒等他絮語叨叨沒話找話說完,劉Rachel就進了浴室。還好,否則他都不知道怎麼結尾。

  可是…難道要睡一張床嗎他看看沙發,現在才開始思考這個問題。她…誒,無論如何總要多一床被子的吧。叫樓下送來嗎那就真的臭名昭著了,認命地打開壁櫥翻被子,那些酒店服務技能竟然還有用得到的一天。

  有點粗魯地抖著被單,耳邊掩不去的沖水聲卻把他折磨得要死。

  ***

  水聲漸小,他已經翻好被子摞在沙發上,人坐著,也不知道要幹什麼。沒想到她竟然會這麼快回來,她總會帶給他很多意外,可是他愛死了這些意外,似乎斷檔的一言一行,很有劉Rachel的邏輯方式不是嗎

  撫了撫剛接過吻的唇,那裡仍殘留有她的氣息和溫度。

  聽到開門聲,忍不住回頭看,劉Rachel濕漉的長髮浸濕了她薄薄的絲綢睡袍,肩部,背後,胸前…明明是寬鬆的長袍,卻被她穿得曲線分明,在他如此清醒的時候,喚起了他身體熟悉的回憶。

  暖黃的燈光下,臉上還可見嬰兒般淺淺透明的一層絨毛,被水汽薰蒸過的雙頰帶著自然的淡粉,包得挺嚴實的,可順著她白皙修長的脖頸的優美弧線之下延伸,不難想像她…

  全身緊繃。

  按開電視企圖轉移視線,也不知道她來來回回在眼前穿梭到底在忙什麼。

  電視節目完全無法眼前真實的…誘惑。

  真是拿她沒辦法,比家裡還自在,對他的反應毫不知情嗎還是根本就是故意的。

  「吹風機在哪兒?」只是為了找吹風機?

  「噢忘記放回去了,過來,我幫你。」暫時松了口氣,又有些難耐的失落。坐在她背後,頗熟練地吹起來了。

  「什麼時候走?」

  「請了長休。」什麼呀,哪有人一來就問什麼時候走的?卻在心默默道歉——對不起,總是讓你看著我離開。

  「嗯。」真好,可以這樣看這你。

  算不准什麼時候事情才能有些起色,他本來打算休學,卻被導師勸了下來,被特別批准自學然後再參加考試。

  「你打算睡沙發上嗎」瞅了眼被子。

  「不然呢我可是很有紳士風度的。」他捋順她栗色的秀髮,關了吹風機的電源,一邊說一邊繞著電線。

  「不敢嗎」帶著香氣的發稍從他唇邊掠過,她忽而轉身,挑釁亦或是挑逗地扯住他松挎的領帶,讓剛想從沙發上站起來的崔英道呼吸一滯。

  如絲媚眼緊緊鎖住了他的呼吸。清純而誘惑。

  你不敢嗎

  他剛要回答,她的另一隻手又撫了上來,摩挲著他滾動的喉結。他清楚地聽到全身血脈賁張。

  這種時候,不禽獸都對不起「男人」二字。

  「不敢和我睡一張床嗎「吐氣如蘭。並沒有故作姿態,只是那種天成的妖嬈讓人無法抗拒。

  「怎麼…」不敢,挑了挑濃眉打算搶回主動權,話未說完卻被她堵了嘴,小舌細細密密地舔上來,卻常磕碰到牙關,如此青澀,如此…他從善如流地微張開口,任她胡亂。

  她幾縷調皮的發散落在他的頸肩,隨著她的動作輕掃,癢癢的,他幾乎忍不住要去箍緊她。背部滲出了薄汗,她鬆開了他的領帶,搭上他的側腰。

  浴袍的腰帶慢慢松了,他把玩著她精緻的鎖骨,耐心地應著她的節奏,只是這種忍耐變得越來越艱難。

  每秒都是甜蜜的折磨。

  不知道她戳到了哪兒,他終於受不了要…卻被她雙手並用抵在胸膛上推開。

  「是你挑的頭。」略有不解,眼神深暗,崔英道胸口襯衫的扣子散了兩顆,胸膛隱約可見,說不出的性感。

  「可是我生理期。」明明是始作俑者,卻擺出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好像此時彼時並非一人,只有那雙帶有一絲□□的狡黠的眼,若夜晚的貓一般撓著他的心,癢癢的。

  不,簡直可惡。

  「那算什麼…」理由…撥開她的雙手要繼續,恰反應過來她到底在說什麼,說了一半的話噎在喉嚨。只有滾燙的手掌包裹著她的雙手,不好再逼近。

  「隨便你睡哪兒,就是沙發對你來說有點小。」任他抓著手聳了聳肩,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

  緊盯著領口還稍敞著的劉Rachel,他暗自咬碎一口牙。

  眼前的女人讓崔英道想起了關於貓和愛情的形象理論。貓,你叫它過來,它不來,叫它走,它不走。它偏偏在你忙的時候搗亂,你空閒了想和它玩一會兒,它又慵懶地打盹。和一隻貓在一起,就像是傻傻地愛上了誰。

  他除了歎氣不知道對她的搗亂做何反應。崔英道確定他不是傻傻地愛上,而是,深深的。無可奈何。對現在躲在床上被子裡,只留一雙滴溜溜的眼在外的劉Rachel無可奈何。

  怪不得她之前那麼囂張地「邀請」他同睡。

  撩起了火卻不負責到底。

  她說得沒錯,沙發太短了,他抱著棉被扔到床的另一邊。

  他不敢?只是要先去洗個冷水澡。


第15章 Chapter fifteen   put two and two together

  ***

  「你現在在哪兒?」Esther李語氣不善,女兒回國竟然要經過酒店服務員的口才能知道。也許......別人看錯了?

  「首爾。」劉Rachel和崔英道盤腿坐在客廳裡的軟墊上看資料,拿著手機不方便,她索性開了免提。

  「宙斯酒店?」Esther李的聲音撥高了一度。

  「不用擔心,我不是來破壞你的婚禮的。」劉Rachel還在翻閱著手裡的文件,Esther李果然忍不住先打電話過來了。她本來也沒打算避開崔英道,可崔英道看了她一眼,主動站起來去了陽臺,拉上了玻璃移門。

  「不好好上課回首爾幹什麼?為了......崔英道?」

  「是。崔東旭心臟病發是你計畫好的嗎?」她直接拋出最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你那是什麼語氣?」對方皺眉。

  「去看過住院著的前夫嗎?」她越來越不留情,「外公同意了嗎?尹載鎬?他那點股份外公怎麼看得上?」

  「這一系列事都是早就計畫好的嗎?什麼時候開始的?兩年前或者更久以前?」

  陽臺上的崔英道合上了手裡的文件,透過玻璃移門看著面無表情,嘴巴一直張張合合的劉Rachel,不知怎麼就開始心疼,心疼她的脆弱的堅強。

  「你為什麼不回答?心虛嗎?」

  ......

  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本應該是最親密的母女之間的,冷戰。

  銳利,只因脆弱。所以傷人傷己。

  Esther李先摁掉了電話,劉Rachel把手機一甩,眼裡有水光,但她側過頭,努力收回負面情緒,崔英道很想推開門,很想把她摟在懷裡安慰,可是他知道,有些事情是他也無能為力的,需要劉Rachel自己去解決去面對,而且很顯然劉Rachel不想露出自己的這一面,所以他只能遠遠看著她默默收回眼淚,等她心情平復得差不多了才推門重新在她身邊坐下,特別困惑地問:

  「我爸36.5%,高盛23%,軟銀11%,尹載鎬3.9%,算來算去股份比例都沒到100%啊。」

  「......崔英道這種時候你賣什麼蠢,其它都分散在市場上啊,不會過來參與決策的。」崔英道總有辦法讓劉Rachel瞬間抓狂。

  「吖,這怎麼蠢了。我記得某人某次考試可是把3/4寫成了4/3,腦子偶爾短路是人之常情。」

  面帶調侃的笑容,追憶往昔的「光輝」歲月

  「那種陳年往事你怎麼還會記得?」被小戳到痛腳,眼睛又瞪大。

  「看來你不也記得很清楚嗎~」

  「你有空記這種事不如給腦子騰點空間出來想想別的!」

  「女人都是這樣嗎?」

  「什麼?」

  「生理期的暴躁。」簡直是找打,咧開嘴的崔英道在即將被劉Rachel手裡的資料夾招呼時及時控制局面:

  「我仔細想過,也許經營權的事可以從爭取分店的高管的支持入手。」

  宙斯的迅速崛起和崔東旭的管理才能是絕對分不開的。宙斯酒店的連鎖店既沒有採取私人加盟這種分散而且無法保證品質的絕對自由模式,也沒有採用模式單一、缺乏靈活性的垂直管理體系,而是在各個分店分別任命高管,並以分店的業績為根據,讓分店高管按比例抽取分店自身的部分淨利。

  看似放權、讓利的管理方式,卻充分調動了下級的積極性,而且——

  「分店高管們因此獲得了更大的利益,所以一旦經營權變更,衝突了他們的利益,我相信他們一定會反對的。」

  「的確。可是問題在於經營權變更,管理模式不一定會變更,如果是這樣,他們完全可能冷眼旁觀。」在這種管理模式下,相當於下級形成了一個較獨立的運營系統,效率高,但對上級管理的依賴性比較小,劉Rachel的想法不是沒可能。

  「是,我也想過這點,所以,還沒有......」

  ......

  ***

  「想好推薦誰了嗎?」Esther裡在梳妝鏡前噴保濕水,尹載鎬洗完走出來。

  明天就是股東大會了,久經商場的兩人都不禁有些緊張,還有步步邁向成功的興奮,「徐智友,他在宙斯擔任副總經理7年了,做派比較自然溫和,能力一般,人緣尚可。」

  尹載鎬不熟悉宙斯,如果直接進入宙斯,掌握的人力資源和帝國不能相比,行事都會很不方便,只是苦於目前沒有那麼多錢購股,只能以引進高盛和軟銀為條件,和他們預先簽訂了日後部分股份按1.8倍的市值分期轉讓給自己的合同。當務之急就是找個平庸穩健的人暫行管理權,也方便他日後逐步掌權。

  「高盛和軟銀可靠嗎?他們只是答應和我們一起把崔東旭從第一把椅上拉下來,但沒保證我們推薦誰,他們就支持誰。」可能是因為等待太久了之後,機會突然降臨,Esther李免不了疑心。

  「他們本身又不經營實業、服務業,沒有管理人員可派。」尹載鎬倒比較樂觀。

  是嗎?Esther李還是覺得不□□心,但是也沒多問,擰上瓶蓋,掀開被子。尹載鎬注意到身側人略憔悴的臉龐,伸手捋了捋她的頭髮,剛想問問,她先開口說了話:

  「燦榮他…」尹燦榮今天也從英國回來了,父子兩人見了面。

  「他沒什麼,我們的事他早就知道了。他媽媽去世早,其實他本來也贊成我再結婚。」

  「不會是偷偷放了我的照片被燦榮看到過吧?」

  「想你哪裡需要照片?」意外又意料之內地油嘴滑舌。

  「行了。」Esther李笑著,轉而變得有些落寞——「你是一個好爸爸,一個人也能把燦榮教育得那麼好,但是作為母親,我好像很失敗。」

  「怎麼了?」

  「今天和Rachel打電話,她回韓國了,對我一番冷嘲熱諷。」

  「換了三個爸爸,哪一個二十歲的孩子都很難接受吧。」尹載鎬溫和的語調聽不出任何情緒。

  Esther李瞬間僵硬了。

  這話顯然是傷人的。很多不愉快的過去,橫陳。

  Esther李沒有回答。

  她和尹載鎬,一起度過了青澀的時光,卻沒能守候最美的年華,直到都有了家庭,都有過家庭,在現實裡摸爬滾打,沉沉浮浮,現在終於有成熟的羽翼,有全然的勇氣在一起,想再續這段破碎過的緣分,即使彼此都知道感情不再單純如初,也不清楚是否它是否已經在時光裡沉澱、變質,只是覺得…

  覺得要珍視現在,珍視此時——

  「但是我想當一個好爸爸,努力讓她接受。」尹載鎬摟著她的肩,輕輕拍了拍,「還有,我覺得現在,很幸福。」

  不是不在意過去,也不知道當初在你沒有選擇我以後,我選擇了別人到底是什麼心態,但是我學會了要對家庭負責,對妻兒真心,於是生命裡有了一段沒有你存在的真空期。遺憾嗎?也許,但這也許又是忘卻的最好辦法。卻仍然抑制不了聽說你離婚時的蠢蠢欲動,忍受不了你又即將投入另外一個男人懷抱時的血氣上湧,拒絕不了你提出,我們重新在一起。

  Esther李見到崔東旭那些情人後就對接下去這段婚姻不抱有特別大的希望,在宙斯發生稅務危機的時候,一度和崔東旭解除婚約,但後來出於企業信譽,還是結了婚,但兩人都已經談好是合作的關係,並沒有實質的夫妻感情,結婚時就簽訂了寫有自己名字的離婚協議書交到對方手裡,原本只是為了更好地捆綁利益、防範風險,沒想到竟直接成全了Esther李擺脫這段婚姻。

  這麼多年Esther習慣了很多事,以為自己習慣了沒有尹載鎬的日子,其實她還未習慣,不然也不會從一年前就開始籌畫,籌畫海外公司,籌畫幫尹載鎬集中股權,籌畫......再相信一次,去完成多年前並未履行的約定。即使這會是一個艱難的過程。要不是抓住了白勝奎和林赫俊的把柄,他們也不會有這樣的大好機會,本來以為會和崔東旭進行一場苦戰,沒想到崔東旭偏偏在這種時候發病,果然是天助。可是引入高盛和軟銀究竟是不是一步好棋?事情真的能如他們所願嗎?

  「睡覺吧。」Esther李很久沒有如此刻,鼻子發酸,「謝謝。」

  「別想太多了。事情應該都在向好發展。晚安。」

  ......

  ***

  崔英道聽取了劉Rachel的建議,踩著標準時間進場,宙斯酒店總部一樓大廳擠滿了各方媒體,經過幾天前的震盪,凡是有點靈敏嗅覺的媒體人都期待宙斯出更勁爆的消息,摩拳擦掌準備爭奪獨家,一律被公關部攔下接待。

  剛剛遭受到一陣強烈的閃光燈風暴,崔英道的眼睛還有點難受,稍作調整,整了整衣領,確認了一下西服內襯處別著的微型錄音筆,暗自深吸一口氣,目不斜視地在崔東旭的特助Joel薑的陪同下走進會議室。已經在座的人紛紛注視這個身姿挺拔、姍姍來遲的年輕人,內心想法不一。

  他的眼睛真的出問題了嗎,連同他在內,在座的應該是4人才對,怎麼平白多出一個人?崔英道沒把疑惑表露在臉上。中央屬於最高執行官的椅子空著,Joel薑為他拉開右側的第一張椅子。

  「這位是高盛的代表,這位是軟銀的代表,這位是尹載鎬先生,還有這位是……VC的代表。」

  「VC」崔英道皺眉,這是何方神聖?怎麼有資格…

  「我們也剛剛才得知高盛將其掌握的23%的股權轉讓給VC了13%。」

  崔英道的餘光瞄到尹載鎬異樣的神色,看來不知情的人不止他一個。

  「您好。」崔英道很快面帶笑容,和其餘四人分別握手致意。

  「我們推薦VC派人來經營宙斯。」高盛代表單刀直入,根本沒等崔英道作為第一大股東主持會議。

  「我們VC也有此意。」VC代表迅速接上話頭,在軟銀和尹載鎬的不置可否中,不等崔英道表態,就打開ppt投影到螢幕上開始介紹VC公司的情況。

  VC是英國一家著名連鎖酒店集團,以提供標準化的商務型服務聞名,是宙斯在英國市場最強的競爭對手之一。大約很自信自己的實力和知名度,僅簡略概括了其在英國的經營情況。

    「這次加入宙斯,我們也做了一些宙斯日後發展的企劃,下面為大家詳細陳述。我們主要打算…」VC代表一邊滾動ppt,就在他躊躇滿志要進一步詳述時,投影螢幕一黑。

  VC代表在嘗試多次都無法重新開機後變了臉色。本來倍感形勢棘手,還苦於思考對策的崔英道換上一臉痞笑,內心早就拍手叫好,這電腦死機死得太及時。

  他主動提出讓宙斯的技術人員趕來修復,VC代表果然婉拒,看來他的硬碟裡有不少VC的內部資訊嘛。

  「VC的計畫大致就是如此,我們的管理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因此有絕對的信心帶領宙斯走向新的高峰。」VC代表很快鎮定,穩住自己的陣腳。

  絕對的信心?怎麼看底氣都不如剛才了,氣勢都是再而衰,三而竭的。即使自稱「絕對」也不會讓你輕易得逞——

    「我們宙斯發展到如今規模,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就能『帶領』的,我代表宙斯的最大股東兼前任執行官崔東旭代表,提出異議。」

  濃眉下的雙眼炯炯,仍掛著痞笑,一字一頓地「提出異議」。在場的人都感到了瞬間的壓迫感,這種壓迫感竟然來自這個他們眼裡不值一提的小子。

  VC代表顯然沒料到崔英道如此堅決地反對,有這等膽魄。但他豈是等閒之輩,短暫的怔忪後——

  「我也代表VC作為宙斯的股東反對異議,我以為宙斯目前沒有可以擔任這一職位的人選,拖延下去,我們的損失由誰承擔?」

  「到底是為了眼前幾天小利就草率決定,還是考率宙斯的長遠發展以求長期利益,我想在座的各位比我經驗豐富得多,都應該有了答案吧」

  掃視一周,將其餘幾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崔英道毫不示弱地對上VC代表,「我提議,最高執行官的歸屬一周後再議。一周的時間,應該夠VC總部派人修好電腦了吧」側頭『徵詢』對方的建議。

  VC代表猶鐵青著臉無言以對,尹載鎬示意:「我贊成。」今天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打破了他的全部計畫,他需要時間重新謀劃。

  「我也贊成。」軟銀的代表是最沉默的,除了剛開始的問候,不發一言,一直靜坐觀察著局勢,崔英道,並不是傳言中…說不定他大有作為。

  「我也同意。」最先推薦VC的高盛代表也發了話,作為風投公司,他們的目標也是獲得最大利益,反正已經履行了合同推薦了VC,接下來的就不在他們的『義務』範圍了。

  「那麼大家一周後見。本周內重要檔的審批都由總經理代理,再交到各位手裡複按。具體會議時間在做通知。」崔英道有條不紊地安排,很難讓人相信他只是個大學都還沒畢業的,繼承人。

  「通知公關部,告知媒體今天的會議結果,然後幫我找VC的資料,越詳細越好。」等其餘人散去後,崔英道對Joel薑吩咐。

  「我想您值得信任。」希望他值得信任。

  「好的。」Joel薑看著眼前冷靜睿智的崔英道,自己都說不清楚這種感覺,隱隱約約,被點燃。被這個痞氣又嚴肅的,充滿著鬥志的繼承人,點燃。

  ***

  暫時安全。

  他長舒一口氣,走進專用電梯。事情沒有預先的糟糕,之前聯合把崔東旭拉下來的三家,關係並不穩固,不然尹載鎬也不會露出那種神情,儘管細微,但他絕沒看錯,尹載鎬之前應該是另有打算,他到底和高盛軟銀協商了什麼

  「叮。」32層已達,他加快了腳步,想第一時間和她分享令人啼笑的黑屏一事以及他爭取到的轉機,頗愉快地開了門卻發現了個陌生又熟悉的不速之客——

  清爽的寸頭,更加結實挺拔的身形,背斜對著他看不清表情,正對著門的劉Rachel的一舉一動卻看得分明,萌萌軟軟的笑容格外刺目。

  崔英道頓時變得同領地被侵略了的豹子一般,大踏步走向談笑的兩人,挑釁道:

  「關了兩年,終於放出來了」

  怎麼說得和進了監獄一樣…他可是參軍,李孝信順著劉Rachel的目光看向氣勢洶洶的來者,面不改色:

  「進來看看你治癒了沒。」說得像是進精神病院探望久住的病人,絲毫不落下風。

  劉Rachel有些驚訝地看著面前劍拔弩張的兩人,他們以前不是關係還不錯嗎學長人緣很好,和大家都很相處得來啊。

  「呵呵歡迎回來,前輩。」看似很有風度地握著對方的手,暗暗用力。

  「好久不見,英道。」李孝信淡定地掙脫,參軍豈是白參的,「孱弱」的李孝信也可以變「硬漢」,咳咳。

  崔英道這小子一身西裝,看上去還挺人模狗樣的,就是改不了性急,心中所想都寫在臉上。

  「我也不是很喜歡現在的髮型,Rachel倒是覺得還不錯。」寸頭確實像牢改犯,他也有點鬱悶。

  氣氛看似緩和,實際上更加僵,不過這大概是崔英道的個人感覺。

  Rachel是你叫的嗎我都沒這麼叫過,他更來氣了,面對微笑的李孝信,咬牙切齒地想找點什麼奚落他一番,全然沒有剛才在股東大會上的自持精明。

  「真的不錯,很清爽很男人,到底是參軍過了。」劉Rachel有點兒看明白問題所在了,樂於配合李孝信,幼稚的崔英道,她心裡邊輕蔑撇嘴,眉稍卻揚起幾分。

  「阿西,看來是我不懂時代潮流了…」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實際上是啞口無言。

  「我一會兒還有事,明後天再找你們細聊。」李孝信打算先放過可憐的學弟。

  「學長再見,開車小心。」劉Rachel頷首。

  「再聯繫。」嘴上風度翩翩,心裡暗念還敢單獨找劉Rachel的話一定讓你好看。

  關上門,崔英道特別鬱悶地盯著依然笑著的劉Rachel:

  「你真的比較喜歡那種寸頭嗎」他死都不想剪!不過她怎麼一副看笑話偷笑的樣子,腦子有點回過來了——

  表情危險地逼近她:「怎麼不報告一聲就隨便請人到家裡來做客?」

  「對不起,下次不敢了。」崔英道震驚地看著劉Rachel用日式小女僕的語氣甜甜地回答,小手從領口主動伸進他的西裝外套裡。他免不了地呼吸一滯——

  「生理期結束了?不然別亂來。」

  對生理期的事到底受傷有多深有多怨念啊,小氣鬼、吃醋鬼崔英道。

  「當然還早得很。」她摘下他內襯上別著的錄音筆,優雅地幫他整平衣領,「 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麼事?有其父必有其子。」

  竟然把他和崔東旭相比!他頗流氓地扯扯領口——

  「我只想你一個。」

  ***

  把她抱坐在腿上一起回顧剛剛的會議。

  「這位是VC的代表。」聽到這裡崔英道按了一下暫停鍵,「尹載鎬表情不對,我想他也不知道VC擠進來的事。」

  」是嗎事情越來越有趣了。」看來脫離了Esther李的掌控。

  ……

  「要儘快找VC的資料才能知道我們能做什麼。」劉Rachel聽完了全部內容,不知不覺中,崔英道真的變成熟了,逐漸逐漸成為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男人了,霸道的性格沒變,卻不再用於稱霸校園,不在用於欺壓軟弱,而用於挑戰強者,成為強者。

  「我已經讓Joel薑開始找了,不過我自己還得再找一遍,不太放心,可以趁機看看他是不是奸細。」

  「自己找來不及吧,也許你應該相信他,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有我和你,遠遠不夠。」

  「…既然如此,就相信他。但願他別辜負我的信任。」

  ……

  「晚飯吃什麼」崔英道伸了個懶腰,合上膝頭的筆記本。

  懶得出門吃了,劉Rachel靈光一現,有點懷念了,記憶中的炸醬麵。

  再一次,認真注視著廚房裡的崔英道。這次他沒系圍裙,脫了外套,挽起了白襯衫的袖子,熟練地開火,下面。

  想起了,那些舊時光。

  這屆高三又快高考了。

  今天是10月20日,還有一個月就是崔英道的生日了,他是11月10日出生的,差點就是光棍的命了,必須得感謝她讓他免遭光棍的愁苦吧

  他們,都已經二十歲了,才二十歲,竟已經二十歲了。

  可年齡真的只是條人為劃定的界限,它並不會割裂現在與過去,沒跨過幾歲,不一定很傻很天真,跨過了某個時間點,也不一定意味著成熟。每個人都一直在成長,所幸有些人,有些愛,在你成長的同時不曾離開,有增無減。

  這一次,劉Rachel放慢了吃面的速度,隔著騰騰熱氣,對著對面的崔英道,微笑。

悠于 2018-4-20 19:15

第16章 Chapter sixteen breakthrough

  ***

  整整五天日以繼夜的思慮和奔忙讓本就瘦削的崔英道又瘦了一小圈,面部輪廓更加棱角分明,卻並不憔悴,因為他的精神極佳、眼神明亮,如同一張拉滿的弓,蓄勢待發。

  尹載鎬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崔英道,崔英道昨天主動邀約「聊聊」已經出乎他的意料,今天看來…「聊聊」?不如說是「談判」吧,似乎信心滿滿的樣子呢。

  「請坐。」崔英道以手示意,尹載鎬落座,笑容和煦無害,看上去真不像個野心家,還是說這樣具有欺騙性的外表殺傷力最大呢是狼是羊,讓我看看你的真面目——

  」感謝您的赴約。您一定很好奇這個邀約吧那麼我就開門見山了。希望您在後天的股東大中投票給我。」

  「首席執行官?你還是你父親?」說話時永遠不失笑容,即使是這種話。

  一旦獲得他的支持,崔英道就會有3.9%+36.5%的支持比,高盛、VC、軟銀總計才34%的股權,他們的態度看都不必看了。這是個好算計,但哪有這麼容易實現。

  「一個昏迷中的病人如何工作,當然是我本人,這一點我會聲明的。」尹載鎬很忌憚崔東旭可以理解。

  「理由呢說說看吧。」尹載鎬謙和地說,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好像之前稍刺的鋒芒都不曾顯露。

  「那麼就從宙斯的新夥伴,這兩家銀行說起好了。宙斯,大韓民國規模最大連鎖酒店集團,雖然前幾年也經歷了稅務污點之類的波折,但是一直保持著穩中有增的勢頭,蒸蒸日上,是眾多投資企業眼中的一塊肥肉,無奈正因宙斯規模大,信用度高,可以直接從銀行獲得利率較低的貸款,而基本不會採用從風險投資公司獲得貸款的融資方式。」崔英道長篇大論,尹載鎬也不打斷。

  「不僅如此,崔東旭對宙斯的股權也看得很緊,雖然市場上有部分股份,但他不給外方購得大比例股份的機會,要不是這次出現了巨額的資金缺口,著兩家銀行也不可能有機會擠入。

  據我所知,高盛的風格向來是炒高價格再拋售股份盈利,軟銀則比較穩健,主要看中所投資公司的日後健康發展,希望能夠長期獲得分紅。所以高盛做出『這種事』也不稀奇。」帶著埋怨與責怪的語氣,好像受騙的是自己,崔英道放慢說出『這種事』三個字的速度,成功看到尹載鎬的笑容有一絲鬆動。

  崔英道稍稍停頓,看來他們的推測沒錯。這可得感謝劉Rachel。她一直表情不多,可只要細看,還是能感受她情感的起伏,崔英道喜歡捕捉她細小的神情變化,久而眼力增長,不想這也派上用處了,呵。

  尹載鎬順著崔英道的話很快進入了角色……所以高盛在和他磋商的時候比較大方,一開口就同意日後轉讓10%的股權,但是實際上卻在合同裡賣了個心機,寫明「此條有所保留」。上次股東大會後,他也找過高盛代表,原來高盛總部平衡VC公司和他給的條件之後,果斷把手裡13%的股權轉讓給了VC,還剩下10%,並不能算違約,但這種行為任誰心裡都不會舒服,據此來看,那10%最後能不能到他的手裡也是個未知數了。

  尹載鎬的表情在僵化,他明顯在沉思,現在崔英道幾乎可以肯定高盛的加入和尹載鎬脫不了關係,尹載鎬也肯定撈了好處,VC的出現應該不在協議的範圍之內,高盛可能有違約行為…既然他們之間已存在芥蒂,他就不必再費口舌了。

  「那麼VC呢」尹載鎬不露聲色,他覺得崔英道極有可能在試他的反應,卻不知道剛剛已經被自己的微表情出賣。

  「VC和宙斯一樣,都是大型連鎖酒店,加入宙斯不可能只為了分紅,能讓高盛這麼短的時間轉股給它,VC一定下了血本。這麼處心積慮,無非想以宙斯為跳板打開它的亞洲市場吧。」

  「即使你說得都對,這並不代表VC不會讓宙斯進入良性發展,VC歷史悠久,他們總部派來的管理人…\"總比你值得信任。

  尹載鎬故意隱去後半句話,意思卻很清楚。他隱約感覺到崔英道看出來些什麼,不想讓局勢更向他傾斜。

  「我只坐收分紅,不關心執行官到底是誰。」

  只坐收分紅,他才不信,不過既然尹載鎬表現得如此安于「股東」身份,他就這樣說好了——

  「問題就在——VC經營一定能盈利嗎我想他們一旦做了宙斯酒店在韓國國內市場調研,就會後悔不迭了。」

  尹載鎬首次斂了笑嚴肅起來,有什麼內情嗎

  就要成功了。崔英道趁熱打鐵:「VC……」

  多虧了Joel薑提供的資訊,VC以模版式標準化商務型服務聞名,宙斯在英國的分店為了適應英國人的習慣也採取了這種方式,所以給了VC公司一種誤導,想奪得經營權後一步步改造乃至兼併宙斯。事實上,宙斯在亞洲的分店都有當地的風格和特色,分店各自的管理方式也不盡相同,這和VC的特色是完全矛盾的,要改造談何容易。

  所以一旦VC獲得經營權,發展得好,VC 不僅會派管理人,更會派出自己的管理團隊,尹載鎬日後基本不會有機會參與宙斯的經營;發展得不好,尹載鎬作為股東也會虧損。所以無論怎樣尹載鎬都沒理由讓VC獲權。

  「他們絕不該小看你。」尹載鎬最後的這個笑容是真心的。崔英道的表現……最後他不得不同意,一大半是因為現實,也有一小部分,是出於欣賞和敬佩吧。

  「呵,我討厭他們還因為他們不是韓國人,如果宙斯最後落到海外,我爺爺都會從棺材裡跳出來的。一個去世前忠君愛國型的仁人志士。」

  崔英道頗孩子氣地來了這麼一句。

  崔英道並不討厭尹載鎬,有段時間他特別厭惡尹燦榮,一是因為李寶娜眼裡只有尹燦榮,因此打了劉Rachel;而是尹燦榮雖然是社會上關愛階級,卻有個令人羡慕的父親,尹氏父子的日常生活他有所耳聞……

  「聽到你這麼說,你爺爺才回在棺材裡吹鬍子瞪眼吧。」尹載鎬介面,這樣的崔英道才比較他之前對他的印象嘛,也比較像個孩子。

  「…」極少看到這一輩的人用這樣的態度和他聊天,崔英道驚訝,也有點說不出的心酸。

  「那麼我告辭了。」尹載鎬看表,都快午飯時間了。

  或許他真的要考慮「只坐收分紅」,不過Esther李那邊就比較難交待了,總有辦法的。

  「請等等。」崔英道想起了什麼,叫住了推門的尹載鎬。

  「Rachel她,她媽媽…」崔英道也難以表達,尹載鎬能明白的吧。

  他怎麼會忘記幾天前,透過玻璃移門看到的,倔強而又脆弱的劉Rachel他裝作不知道,並不代表他真的不知道;劉Rachel裝作不介意,並不代表她真的不介意。她是不是百毒不侵,她是不是無堅不催,他怎不知?他說過,有些東西不光要用耳朵去聽、眼睛去看,更要用心去感受。以前的崔英道,同樣是敏感脆弱的,現在的崔英道,仍然敏感,但努力變得不脆弱。

  因為有想要保護的人。

  但劉Rachel的這個心結確實是他力不從心的,也許尹載鎬可以成為一個契機。

  「我知道。你不說我也會努力的。」尹載鎬點點頭,「不過我老了,可能動作會慢點,見效沒那麼快。」

  什麼前言不搭後語的論調!目送這位帥大叔出門,崔英道終於咧嘴笑了。

  這麼快就服老的人還真少見。這世界上有誰不是每天都在變老呢

  他只知道,所有的生命都在變老,所有的人生都會變好。

  在遇到劉Rachel,靠近劉Rachel 之後,他越來越相信這句話。

  這是究竟是一種樸素的樂觀還是生命的真諦呢他不知道,留給生活去解答吧。


第17章 Chapter seventeen exposed

  ***

  「你不冷嗎換條長裙吧,再加件大衣。」崔英道在短暫的驚豔後皺眉,雙手抱臂,倚著穿衣鏡好心「建議」。

  她把劉海別起,鮮紅收身的連衣裙襯得她肌膚賽雪,身段姣好,領口不高,光潔的脖頸優雅迷人,簡直讓人目不轉睛。

  尤其今天開會的都是些中年男人。

  崔英道無奈地磨磨錶盤,時間還挺寬裕的嘛,換換吧,真是的。

  「冷嗎習慣了。」劉Rachel固定好最後一束頭髮,對著鏡子抿了抿抹了唇蜜的唇,「走吧。」

  怎麼還賴著?也不像膽怯擔憂的樣子啊。不懂這男人在磨蹭什麼,劉Rachel扯了扯他的袖子:「幹嘛呢

  ,唔…」

  為了不弄亂她的髮型,特地扶住了頸,力道也很輕,更沒理由反抗,更難拒絕。

  「水蜜桃味的。」用舌頭緩緩描繪她的唇型,把她的唇蜜舔了乾淨,他放開了她,意猶未盡。

  「不用再補了,現在的顏色剛剛好,崔英道移開一小步,鏡子裡的那個劉Rachel,面帶嬌美的明妍。

  ***

  這次公關部收到指示,根本沒有攔媒體,所以媒體早就堵在門口架設好了相機,公關部還透露今天真的有猛料呢!

  即使做好了思想準備,摩拳擦掌地等待著,當劉Rachel挽著崔英道如T台走秀一般從容走來時,還是聽到哢嚓哢嚓的快門中夾雜著此起彼伏的倒抽氣聲。

  反應快的伸出話筒詢問:「劉小姐以什麼身份參加會議?崔先生和劉小姐…」

  「兩位以這樣的形式出現是否預設了之前的報導?」

  「還有人目擊你們深夜出入酒店,這是…」

  「劉小姐是什麼立場呢您對您母親…」

  「之前曝光的那些照片都是真實的嗎」

  「劉小姐出現您家裡…」

  「崔先生,能回答一下嗎」記者們人擠人地湧上來,宙斯不得不出動了保安,短短的過程不知秒殺了多少菲林。

  「大家稍安毋躁,今天的主題是宙斯最高執行官的歸屬,關於你們現在所關注的,事情結束後一定會給大家交代,現在能讓讓嗎」崔英道語言很謙遜客氣,眼神卻極銳利,有點眼色的記者都稍退了點,崔英道把劉Rachel護在懷裡擠了進去,還有一些窮追不捨的媒體被保全攔在身後。

  「沒事吧」他問。就怕剛才有些過於犀利的問題會傷到她。

  「我沒那麼柔弱。」高中時再惡劣的流言蜚語都聽過,這些算得了什麼。

  「也是。」崔英道贊同,「不然怎麼叫女魔頭。」

  「女魔頭?明明是女王大人。」她微抬下巴,揚起自信的笑容。人生裡的有些不愉快只是路上的小小礫石,不斷磨亮你人生的質地。

  「您來了。」劉Rachel 點頭致意,對方是崔英道在加入子公司危機處理團隊時結識的朴英南經理,這次的事他沒少出力。

  「我們要先在外面等一會兒。」

  「嗯我已經知道安排了。」

  …

  「你…」劉Rachel說不出話來,快步走出門,再不走…就真遲到了!

  ***

  「貴公司的電腦修好了嗎」

  不如第一次拘謹,崔英道進門的第一句話就是半調侃地對VC代表表示「關心」。

  VC代表有點惱他的無禮和挑釁,但並沒有表現出來,平淡而公式化地說:「那麼接著上次,我繼續陳述…」

  真是無聊的反應。他大喇喇地坐下後翹起二郎腿,雙手插著褲袋,目無焦距,也不知有無在聽。在座的除了尹載鎬,神色中或多或少有那麼些輕蔑。如果說上次他還懂點禮貌,這次…

  「我們有信心把宙斯打造為最優秀的一體化、標準化連鎖酒店,帶領宙斯稱霸亞洲!」

  其餘幾人也不知真心假意地鼓了鼓掌。VC代表心滿意足地坐下——「是時候表決了吧 」

  「您真愛開玩笑,哪有辯論賽一方陳述完就宣佈結果的?」崔英道終於伸出了褲袋裡的手,坐端正。

  VC代表一愣,隨即不甚在意地擺手:「你當然也可以講講你的想法,如果有的話。」

  「嗯,正好有點想法,聽您的意思想要按VC的模式發展宙斯?」

  「差不多吧,這也是基於宙斯原有格局的考慮。」

  「您不會不知道亞洲人的習慣嘛電影喜歡情節細膩的,服飾喜歡匠心獨運的,服務自然也是喜歡貼心而有特色的。所以宙斯成功的秘密就在於結合當地特色,在細微處用心,比如說客房裝修的色系,比如說餐廳菜品的口味…」

  VC代表已經在慢慢變臉色了,和聰明人講話就是這點好——

  VC如果強行改造宙斯或者適應宙斯,VC就會模糊其自身的品牌價值和市場定位,宙斯和VC的相容性很成問題。

  「宙斯這些特色帶來的口碑,我們是不能放棄的,這是宙斯真正的生命力。但我也知道僅憑我個人難以讓大家信任,希望借此介紹一下我的團隊。」Joel姜在崔英道的示意下開門,劉Rachel、朴英南、具承善、Kesley魚貫而入。

  「朴英南經理,宙斯旗下飲品公司的總經理,前段時間的商標之爭大家都不陌生吧在他的帶領下公司目前已逐漸走出了危機。」

  「具承善部長,宙斯酒店釜山、大丘兩大廣域區的分店總負責人。」

  「Kesley,歸國不久的留美MBA博士,投資眼光獨到。」

  「還有這位是劉Rachel,已經過運作幾家中等的風投公司,長期實現盈利。」

  被點到名的幾人紛紛致意。

  「這次除了加入崔英道先生的團隊,我還想代表分店高管表達一層意思:這麼多年我們已經非常熟悉現行的管理體制了,分店發展到現在,也都是大家的心血,在任期內我們並不希望改變現有的模式。」

  「在任期內」,簡直是□□裸的威脅,不就是改模式就辭職的意思!VC代表再也沒有坦然的神情,攥緊了拳頭,不發一言。高盛的代表早改了輕蔑的態度,軟銀的代表一直是最不顯山露水的,此時帶了笑意,誰說這個年輕人不能擔任首席執行官呢他們的投資是正確的。

    一旦VC掌握了經營權必將改造原來的模式,而實行垂直管理,各連鎖分店的高管利益都將受損,所以可以聯合他們反對VC掌權,VC也清楚地知道一旦流失這些地方高管,造成人才流失,損失是難以彌補的。

  如此雙管齊下,VC代表還能有什麼對策?也只能怪他們自己沒做好調研了。

  「我說完了,那麼下面表決吧。」高盛仍選擇了VC,尹載鎬在軟銀表態之前選擇了崔英道,那麼軟銀都沒有表態的必要了,事成定局,尹載鎬的選擇給了VC最後一擊。

  握手客套一番以後大家都散了,劉Rachel跟在臉色灰敗的VC代表之後——「您將會面對來自總部極大的壓力吧,宙斯對於VC來說只是一塊食之無味的雞肋,不如我們的談談?」宙斯有機會從VC收回股權呢。她露出標準的社交笑容。

  「竟然還留了這麼一手?我以為你會先找VC談談。」尹載鎬沒有離開,Joel薑退了出去準備新聞發佈會事宜,把會議室留給這兩人。

  「先談的話…今天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驚喜呢」崔英道斜坐在桌邊,濃眉下的雙眼神采飛揚。

  「你憑什麼相信我?我可是造成這場危機的推手之一。」尹載鎬還坐在原位。

  「邱吉爾有句被用爛了的名言——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

  「雖然大叔你很面善。」

  「但說相信你不如說相信我自己。」相信她,相信他們。

  真是伶牙俐齒,尹載鎬笑道:

  「年輕人可不能這麼狂妄,不想知道白勝奎和林俊赫到底有什麼把柄嗎」

  「我們的關係已經好到了這都能分享的地步嗎必須補充,您不光面善還心善。」

  「我本來也沒打算告訴你」,尹載鎬推了推眼鏡,「那句名言還要補充一句——也沒有永遠的朋友。」

  「不過我們暫時還是。有時間和Rachel一起過來我們家吃個飯吧,我手藝可是很不錯的,這是試菜。」竟然從公事包拿出了一個保溫盒來。起身離開。

  什麼叫生活情趣,崔英道驚歎地嘖嘖。

  「多謝!一定來!」沖著他的背影喊。


第18章 Chapter eighteen start of something new

  ***

  下午16:30,宙斯公關部佈置的新聞發佈會場中,各家媒體已經就位,有連好電腦插頭開始撰稿的,有相互攀談的,有眼尖地認出朴英南上前採訪的,有和宙斯公關商議獨家專訪的......

  「VC已經鬆口了,準備籌措資金吧,要不要問問金元哥?我覺得帝國集團還是可以合作的。」劉Rachel邊走邊和崔英道通電話,「不要總在我面前提別的男人。」崔英道就在不遠處,目光灼灼地看著她,抬頭對視,她按掉電話,小歎一口氣:「這是個不切實際的要求。」

  不,比起優雅而懶散的寵物貓,劉Rachel更像松鼠,那只他們在照相館捉到又放了的松鼠,神氣活現,讓人喜歡得不得了又萬分牙癢癢,他早就知道了,野生的松鼠才最可愛——

  「你知道嗎?你太聰明能幹了,有的時候真想把你關在家裡圈養。」享受並肩前行,又期望你是個笨女人,是不是很矛盾呢?

  「圈養?我才不是寵物。 」劉Rachel本來還很得意,聽到這個詞,不得不翻了個白眼。

  劉Rachel式白眼......他已經享受多年了:「話別說太早,飼料來了要不要嘗嘗~」崔英道提提手中的保溫盒,劉Rachel這才注意到。

  新聞發佈會前的間隙,兩人窩在隔間吃尹載鎬做的小菜。「好吃。你不是只會做面嗎?」劉Rachel滿足地揩嘴,雖然沒有吃很多,等下還有答記者問,用腦之前血液都往胃流可不好。

  「不是我做的。」崔英道一邊吃一邊暗贊尹載鎬,果然好手藝。

  「哈?我說呢,怎麼水準一下子提高了,也沒怎麼看到你做飯。」劉Rachel感覺受到了欺騙,撇嘴。

  「尹載鎬做的。」思忖再三,還是當機立斷說了出來,崔英道放下餐具,認真地看著她,不願意錯過一絲細小的神情。

  劉Rachel果然又恢復了面無表情——「他怎麼想到做給你?」「不是做給我,是做給你的。」隔間外的會場喧鬧忙亂,隔間內的一方天地卻像冰下凝滯了的河水,艱澀流淌。他們之間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氣氛,可能每個人都有一個禁區,但話已出口,來不及收回了,索性...猜不透她怎麼想,但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他一廂情願還是Esther李...」劉Rachel沉默了一會兒問道。

  是Esther李想要和解的信號嗎?事情都忙完了,和Esther李冷戰的鈍痛和壓抑的感受才清晰起來。很多事情、很多感情都太複雜了,不是設XY就能解決的,所以大部分人一輩子都在解答這些題的過程中。她無法解答,所以回避,不去觸及,崔英道的過界......其實她有感動,他竟記著這件事。

  她和她那至親至疏的母親,關係真有那麼糟嗎?心是一扇厚重的城堡之門,沒有外面的鎖,只有裡面的閂。如果她願意自己在裡面輕輕地一撥門閂,可以,走出去。

  「是..」崔英道的回答被打斷——「崔代表醒了,剛剛醫院來的通知!」Joel薑出人意料地推門而入,但這個消息實在太重要了!坐著的兩人具是一驚。

  「什麼時候醒的?脫離危險了嗎?宙斯目前的情況我爸他知道麼?」出於本能,崔英道非常激動。「剛剛清醒,應該還不知道宙斯目前的情況,但新聞發佈會幾分鐘後就開始了,要推遲嗎?」「我想也是......」崔英道沉吟,「不推遲了,開始吧,這個結果他會滿意的。」

  他們都有點忘乎所以了,崔英道苦笑,面對劉Rachel,崔東旭醒來所帶來本能的喜悅一下子沖淡不少,崔東旭會滿意宙斯的結果,但不一定會滿意崔英道和劉Rachel的結果,至少病發前的態度,是十分反對。

    聰明如劉Rachel怎會不知?短暫的怔忪後,她垂眸。回韓國之前就思考過這個問題了,但問題它真的出現在面前的時候,心情是不同的。不適時宜地腦中一片茫然。

    生活就是這樣,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就這麼降臨了,不給你選擇接受還是不接受的機會,只給你選擇如何面對的權利。

    如何選擇?他望向劉Rachel——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你還有最後一次退出的權利,退出我的生活,儘管我一定會很心痛。

    這份愛,它值得。

  它已經在血管裡流淌了,它浸潤著我的全身心,記不清楚我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些什麼,也想不明白,無聲無息,愛你,已經這樣深。劉Rachel覺得很奇怪,在這種大獲全勝的時候,竟然鼻腔很酸,眼眶應該很快就會起霧。

    「開始了,我們快走吧。」劉Rachel站了起來,瀟灑前行,崔英道一邁長腿跟上,笑容滿面。

  ***

  「有請宙斯的新任首席執行官——崔英道先生。」

    「大家好,請允許我......」台下的記者飛速地記錄,攝像師不斷調焦,閃光燈不斷,刺眼也耀眼。

    ......

    「除此之外,我還有一件私人的事要宣佈,大家以後也不用再捕風捉影、妄加猜測了——我和劉Rachel小姐,確實在交往。」鄭重地一句一頓。

    膠片一但暴露于強光,就會發生化學反應,無法復原之前的影像了。

    這是一種質變。從不可能到可能,從逃避到面對的質變。Exposed ,in the daylight.再沒有退路,也不需要退路。

    「關於雙方家庭的意見等內容都是我們的私事,我們拒絕無謂的探究。另外,此事日後的發展並不會影響到宙斯的運營,請大家相信我們宙斯集團的整個團隊。」崔英道通過話筒的聲音堅定而有磁性,他走下臺階,走向劉Rachel。

    鏡頭紛紛對準了劉Rachel,她紅衣勝火,亭亭駐立,唇紅齒白,口角噙笑。Beautiful,Mature and Elegant.

    「劉小姐,能和崔先生照張合照嗎?」「當然。」任他摟著肩,側頭配合鏡頭。

    ......

    「2小時後宙斯有一個簡單的酒會,是對外開放的,宙斯部級以上的部分員工會參加,也為大家準備了一定的位置,有意者可以留下晚餐,感謝大家的一直關注。」公關部的負責人主持道。

    「我要去換禮服。」劉Rachel找到短暫的間隙和崔英道咬耳朵。

    「女人怎麼這麼麻煩。」劉Rachel穿得漂漂亮亮的他很有面子是沒錯,但是...他討厭如今時興的布料越來越少的禮服。「讓Lily陪你過去吧,小心點。」記者太多了,現場很擁擠。

  「嗯,一會兒見。」

  ***

  劉Rachel進場時引起了不少關注,崔英道卻被宙斯的幾位員工纏住脫不了身。

    「HI,今天很漂亮。」李孝信上前打招呼,劉Rachel一身米白小禮服,胸前是上收至頸的款式,背後卻開口到腰上一寸,清純而嫵媚。

    「多謝誇獎。剛剛還看到Kesley,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了。」她淺淺一笑。李孝信是劉Rachel邀請來的,Kesley是李孝信的摯友,憑他牽線,她和崔英道才成功挖到Kesley這樣的人才。

    「聽Kesley說了,你們兩個都是不要命的工作狂,他看了都膽戰心驚的。」

    「哪有~形勢所逼~我也想偷懶啊~」崔英道拜託了幾人,站在原地用目光尋找劉Rachel,只看到一大片炫目的光裸背脊。

    「他咳,對你印象挺好的。」李孝信和崔英道的目光相接,笑容更深幾分,手握成拳,提至唇邊輕咳,其實只是為了掩飾忍不住的幸災樂禍——學弟命途多舛啊。

    「他也很不錯啊,他...」劉Rachel倒沒有多想。

    竟然...又是陰魂不散的學長...瞬間抓狂。崔初丁本來就是個小氣鬼,心胸狹窄,一點小事就懷恨在心,對於李孝信和劉Rachel,有一件事他咬牙切齒始終忘不了。

    高二李寶娜生日Party上的kiss。賭氣的kiss,當時他竟眼睜睜地看著,沒信心上前邁一步,他本可以搶先,本可以拉開他們。

    大步走過去,佔有性地一把摟住,她背後的皮膚光滑如緞,涼涼的。「我們在交往。」

    「我們在聊天。」李孝信收住偷笑,特別正經地回答。

    「......不准你們聊天!」崔英道半天不語,語出驚人。幼稚得讓劉Rachel想捂臉。

    他懷中的劉Rachel偏頭看他:「你應該好好感謝學長,他也出了力。」

    「大恩不言謝。你跟我過來。」崔英道是要小心眼到底了,也不打聲招呼就拉著劉Rachel走去會場外的小陽臺。深秋初冬,18:43的天已經黑了,偶有寒風襲來,劉Rachel這才打了個哆嗦。

    「發什麼神經呢。冷死了。」

  「對不起」,他解了外套,把她整個包在懷裡,「可誰讓你穿這麼少。」又疼惜又埋怨。「問你件事,那個是初吻嗎」

  「哪個?」又好氣又好笑,且不明情況。

  「兩年前,李寶娜的party上的那個。」他不得已悶悶地回答。

  「嗯,是。」就知道是這個,告訴你你還能再創造一個初吻出來?很多東西錯過了就不再。

  「沒有以後了,以後的都是我的。」


第19章 【正文完】Chapter nineteen what I』ve been looking for

  ***

  「以後都是我的。」崔英道類似小孩宣佈糖果的主權的嘟囔過後,劉Rachel沒有答話,她乖巧地伏在他胸膛,靜聽他有力的心跳,撲咚撲咚,一聲聲,穩穩的,躲進他的懷抱,分享他的體溫,夜風冷冷,這裡卻是另一個小小的安樂世界。就是這樣幼稚又成熟的崔英道,她已開始慢慢依賴。

  誒,真的是初吻,再遺憾也要不回了。一不小心就會從手指的縫隙裡漏過去的,除了時間,還有愛情。

  那錯失的初吻一定是對他不懂珍惜的懲罰吧,崔英道緊緊地抱著她,默默起誓——永遠不放開你了,你自己選的。

  如果她不選,他也會幫他選的吧。

  夜色裡,兩個人相偎,兩個身影重疊。風箏有風,海豚有海,嬰兒有搖籃,詩人有月亮,而我,有你。輕淺的一呼一吸如沙漏記錄時光。

  外套包裹下的他的手、她的背,暖和了起來,逐漸升溫,甚至於出了汗。他僅想換處位置,並非刻意挑逗,摩挲之處卻引起了她肌膚的一陣顫慄。他略無措地不知把手放哪兒好。她攬著他後腰的手自下而上意味不明地撫摸,他便有些焦躁,身體變得特別敏感——

  她的發散發幽香,她的肌膚細膩柔滑,她壓在他胸口處的柔軟分外柔軟…他想按住她作祟的手卻觸到了…理智的神經在刹那間崩斷,吻從鎖骨開始綿延。

  「崔英道和劉Rachel在哪兒?」

  「剛才好像看到他們往陽臺去了」

  「是嗎去找找看。」

  隱約聽到有人往這邊來,劉Rachel推他:「有人來找我們了。」嗓音是含著情的嬌軟。

  「我們私奔吧。」她禮服半解,已經被揉弄皺了,根本沒法看,他把她裹住,一把抱起,在別人推開陽臺門之前抱住她跑進了專用電梯,儘管如此,一路還是引來不少驚詫目光,只需看女主角嫣然的臉頰和散亂的髮絲,其間曖昧不言而喻,讓人無限遐想。

  「唔…」剛進電梯就霸道地繼續,他托著她,她攀在他身上,引頸交纏。「有…攝像…頭…唔…崔……你別這樣」,劉Rachel被他的膽大妄為嚇到,「抱緊我」,劉Rachel險些掉下,忙夾緊盤在他腰上的腿,崔英道騰出一隻手按了電梯的呼叫按鍵:「我是崔英道,把攝像頭關了。」他寬闊的背對著攝像頭,把她整個擋住,掛在他身上的兩條美腿卻晃眼得很。

  監控室的工作人員倒抽一口冷氣,尷尬地切掉了畫面,切完以後一拍腦門:「啊,糟糕,本來這個時候都沒人的,專用電梯在定期調試維修啊!」會場在15層,16層是健身房,17層是spa間,18層開始是普通客房,30層以上是高級客房……每達一層電梯都會自動開門的,萬一被人撞見豈不是…可他哪敢這時候去通知啊……

  叮咚,16層,門開。她的髮髻徹底散開,栗色微卷的長髮披下,隨著動作漾著微波,發下的雪背不能被完全遮掩,若隱若現。

  門關,數字跳轉,17層,門開。一隻高跟鞋已在他地上的外套上,另一隻也僅勾在腳尖搖搖欲墜,在門關上的最後一刻應聲掉落。

  18層,她一條腿光裸著,薄薄的絲襪堆成一團,退到另一條腿的膝處。

  19層,他腰間的皮帶松挎,耷拉下一半,他肩胛邊的襯衫隆起,原來是她不安分的手。

  20層,他並非不察每層必開的電梯,但已經大腦控制不了自己的行動,很早就知道了,他對她的渴望超乎想像。第一次是他意料中的意外,第二次他是意料外的撫慰,第三次,是.......他離開她的胸口,再次以舌在她的口中,有節奏律動般的的繞著對方的舌尖,畫圈似的舔吻。

  再不瘋狂就老了,他是喝了幾口酒,但他無比清醒,清醒到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

  21層,她喉嚨裡溢出一聲婉轉的嚶嚀,背抵著鏡面般的牆輕重不一地撞擊,沒空再思考那開開合合的門……

  ***

  和她一起洗完澡鑽進被窩,側身相對,現在才真正有時間好好看看對方。

  他好像有無限的精力,神采熠熠,支著腦袋盯著有些困倦的劉Rachel:「sister,我是不是得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她眼皮酸漲,剛剛上床之前眼疾手快地鑽進自己那床被子,牢牢捂好才側頭看他,奇怪,不爽的表情影子都沒有。

  「我愛你。」

  「知道了。」她打了個哈欠並無驚訝神色,心間卻有溫熱流淌,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天,一開始沒去想,後來不敢想,現在不用想了,答案已經明瞭。 That』s when we uncover ,the world can be a whole new world.

  「還沒說完呢」,崔英道有點失望地摸摸鼻子,好像被拆穿把戲的頑童。「劉Rachel看著崔英道欲言又止的樣子忍俊不禁——「還有什麼事?」

  他心一橫:「嫁給我吧。」實在太過匆忙,沒時間準備玫瑰紅酒氣球戒指,但願劉Rachel不信浪漫主義那一套。

  「開什麼玩笑?」劉Rachel倒真的驚訝了,他看到了她熟悉的瞪眼。

  「沒開玩笑。我像在開玩笑嗎?至少先訂婚。」雖然該做的都做了,雖然她就在身邊,雖然她幾個小時前還說願意…他就是那麼貪心,表面看不出來,其實緊張得厲害,情況不妙的樣子…於是巧妙地退了一步。

  「崔英道,有時間陪我回家吧。等你爸稍微恢復一點,再一起去看看你爸吧。」

  她沉默了一會兒,垂下眼開口。

  他伸手輕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頭,直直看著她的眼「劉Rachel小姐,my dear sister,這可不是個好習慣,你能不能別這麼間接?」調笑著,心喜悅得發顫。

  她溫柔一笑,很間接嗎?那麼——「我愛你。」低頭吻了吻掰著她下巴的大手。

  崔英道醉了,那真是最溫柔最溫柔的一句話,他怎麼能不抓住機會得寸進尺?邪邪一笑:「還有件事。以後睡一個被窩吧。」扯她被子惹來驚呼:「幹嘛啊!你真是…」

  ……

  幾年後的今天也會如此嗎?他們能一直相守到老嗎我不知道。

  只是,所有的生命都在變老,所有的人生都在變好。在路上,幸福和希望,都在路上。漫長奔波,遲早趕到。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字數與正文相當的番外,主要是講婚後的

  
婚後(即本文番外)

第20章 Chapter one

  「婚禮是給別人看的,日子是自己過的。」

  劉Rachel再度否決了Esther李的提議,頗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這兩天也不知怎麼,特別容易犯困。

  Esther李和崔英道聽了這話,同時難以置信地皺眉。

  劉Rachel心生一陣無力感,事情怎麼會是這種走向?不是應該……

  沒錯,如果此時是一位富家小姐深情款款地對她貧窮卻善良的戀人表示諒解,那麼對方一定會痛哭流涕、感動不已。

  現在說話的人確實是位富家小姐…可她的結婚物件並不是個「善良」的窮小子。24歲的崔英道依靠自學,前不久才成功從大學畢業,不過他已經擔任了整整三年的宙斯集團首席執行官,收拾了白勝奎、林俊赫以甩賣股份的方式落荒而逃留下的爛攤子,趕走了偷雞不成蝕把米的VC。雖然任職期間經驗不足免不了失誤,但總體來說,在全球經濟逐漸復蘇的大背景下,帶領宙斯抓住了新一輪的發展機遇,這份答卷的含金量遠比畢業證書高得多。

  年紀輕輕就有這種手腕的人,當然不會是善輩。現在已經無人再小覷這個時常貌似心不在焉的年輕人,但幾年過去,除了在人前多了幾分穩重和擔當,本性依然可以用「幼稚」來形容——至少劉Rachel這麼覺得。

  如果說Esther李皺眉是出於女人心態難理解女兒的不解風情,那麼崔英道的反應一定是…沒能滿足男人的自尊心、虛榮心,她猜。

  「給別人看也很重要啊。色香味具全的菜不是更好吃?」崔英道覺得他們倆似乎角色倒置了。

  一方面是覺得劉Rachel對待他們人生大事的態度不夠端正,另一方面崔東旭健康狀況早就好轉卻遲遲不出來工作,逼得他被公務纏身許久,她又去了美國繼續念書,分隔兩地,連和她約會的時間都少有,訂婚了快兩年,加起來相處的時間不到一個月,大概沒有比他更不稱職的戀人了吧,雖然劉Rachel從不抱怨,他其實挺歉疚的,剛好趁此機會…

  「拜託別添亂了,會累死的。」劉Rachel看著崔英道的眼神明明白白傳達了她的心思。回了韓國以後就忙碌得要命,工作、提交結婚申請、拍婚紗照、準備宴客名單…她膝上還攤著本厚厚的婚禮佈置大賞呢。

  劉Rachel小姐把現實主義也貫徹得太徹底了點吧。崔英道有點挫敗地抿了抿嘴。

  這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多少有那麼點敷衍的意思。儀式還是很重要的,就像劉Rachel對取得崔東旭的諒解的執著一樣,崔英道對給她一個perfect wedding ceremony也有很深的執念。他永遠感恩劉Rachel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的選擇,他無數次心疼劉Rachel的辛苦卻沒辦法,現在無論是宙斯還是雙方家庭,一切都步入了正軌,終於可以短暫地鬆口氣,想彌補本該有的浪漫、想讓他們都羡慕你,也都,羡慕我。他就是這麼膚淺地想曬曬幸福。

  「但該有的儀式肯定不能少。定制的韓服三天后就送來了,你還得試試。」

  「照著量的衣服怎麼會不合身?「劉Rachel歎氣。她在被所有的這些瑣碎事務弄煩的一個月前是曾經很期待。

  「現在是誰結婚?又不是我。你這孩子真是…」

  Esther李看著懶散的劉Rachel很無奈,孩子果然不能寵。

  「你們看著辦好了,我沒什麼意見。」那就是個儀式嘛,都已經登記完了。崔英道好像很不滿的樣子,他天天那麼忙,給他省麻煩還不好?況且她也很忙~

  「好了,還是來看看…」

  ……

  「請您放心,我會再帶她過來的。」崔英道摟著劉Rachel晗首告別。

  「呵呵…哈……你幹嘛!」剛出門,崔英道摟著她的手就開始作怪,不遺餘力地撓起了腰間的癢癢肉,要不是礙于Esther李,他早想這麼幹了。

  「懲罰。sister你對我們結婚的態度太散漫了。」哪有新娘對婚禮如此隨意、沒甚憧憬的。

  「真的麻煩啊…哈哈…癢…喂!\"雙手並用制住他的手,氣鼓鼓地看著他。

  「我已經儘量簡化了,你乖乖配合就好了。」對能讓劉Rachel瞬間抓狂的方法他探索了很久,哈癢這招屢試不爽。

  「你就不能以新娘的立場,愉快而期待地對待嗎」

  「怕了你了。別鬧,我要睡覺。」他拉開車門,她坐了進去,與全身氣場極不符,她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安全帶。」每次都要提醒。

  「是~」

  他發動了車,景物疾速後退。

  登記都登記了,過不了幾天就是婚禮,他們以後就是夫妻了不知道是因為太過熟悉還是…不緊張,但沒什麼真實感。她想她得少熬夜…她困倦地合了眼,身上蓋著他的外套。

  這又是一段未知的旅程。但你會一直在身邊的吧

  他側頭笑著看了眼安然睡著的劉Rachel.啊,現在該叫,崔Rachel了。

悠于 2018-4-20 19:15

第21章 Chapter two

  如劉Rachel所說,忙碌著準備了那麼多天的婚禮,隆重或者簡單,真的只是形式。再隆重,不過也只是身著定制的禮服、被嬌豔的鮮花簇擁著、由親生父親挽著,一步步緩緩步入精心佈置的婚禮禮堂,背景音樂是那首萬年不變的Mendelssohn的結婚進行曲,儀式的程式和所有新人並無不同。

  但就像小王子最後領悟到的一樣,世界上的玫瑰有千千萬萬朵,他的那朵卻是獨一無二的,只因那是他的玫瑰。

  所有平淡無奇的東西都會因為我們自己付出心血而有新的意義。

  所有普普通通的事情都會因為我們是自己親身經歷而難以忘懷。

  那些「所有」「幾乎」「大概」,對個體來說,都是彌足珍貴的。

  他也不懂為什麼到這種時候還會緊張。展開手,試圖讓手裡的薄汗蒸發。

  崔英道站得筆直,在地毯的這一端,注視著地毯那一端緩步前來的劉Rachel,他美麗的新娘。

  劉Rachel參加過很多場別人的婚禮,最近的一次,是尹燦榮和李寶娜浪漫爆棚的露天花園婚禮。聽過很多遍結婚進行曲,這曲調一點也不陌生,今天,卻生出了一些很不一樣的情愫。妖精嬉戲著,情人交替歎息著,那對戀人被施了魔法,在森林裡睡著了,圓了仲夏夜的美夢。本是宮廷式華美、輕盈而飄逸的旋律,而她感受到的是聖潔和莊重。

  她的手被交到崔英道的手裡,隔著頭紗凝望他英俊的臉龐。

  「崔英道先生,你願意娶劉Rachel小姐為妻,照顧她、愛護她,無論貧窮還是富有,疾病還是健康,相愛相敬,永不背棄嗎?」

  「我願意。」聽到耳邊富有磁性的嗓音這樣莊嚴地確認。

  「劉Rachel...」

  ....

  結婚真的是一件很俗的事吧。

  卻沒什麼人捨得拋棄這平凡的小幸福。

  因為我們都平凡人啊。

  「我願意。」她展顏一笑。

  花童把戒指送上,他低著頭,細心地把簡潔的戒指推上她的左手的無名指,她也照做。下一步應該是——新郎你現在可以親吻新娘了吧。

  「新郎你現在可以...」

  「還不可以!下面請先看一段視頻!」本來就不□□分得下來的趙明秀出乎意料地在觀禮席上站起來喊了一聲。

  有這個程式嗎?劉Rachel頭紗才撩起一半,大廳的燈就滅了——「別擔心。」他溫熱的呼吸近在面前。

  她帶著些驚訝地望向他們背後的大螢幕。

  螢幕上跳出一行大字:謹獻給劉Rachel和崔英道

  part one 過去完成時 from十一至十八歲的明秀的相機

  先出現的是一張小花園的照片,幾個孩子都在大笑,劉Rachel在畫面中央,白牙在陽光下很炫目,只有崔英道不太能融入集體的樣子,表情比較寡淡。下方跳出一條對話方塊:劉Rachel小時候非常可愛,崔英道卻總擺著臭臉,那時候覺得他非常討厭。

  已經有許多觀眾被趙明秀

  逗趣的注解逗樂了。劉Rachel都想不起來自己還有這種時候,也許她以後會慢慢重新找回那樣的笑容。

  第二張是幾個人背著書包走在校園的林蔭道上。崔英道和金歎這兩個男生開始拔個子了,顯得鶴立雞群。

  注解:初中入學第一天,才一個暑假沒見,他們都耍賴長高了!只有我還和女孩子差不多高,不過這也有好處,我經常能混跡她們之中知道了比如說:

  又是一張照片彈了出來,是一個畫的歪歪扭扭的男生的樣子,不過能看出是誰,因為他們幾個人中間只有一個大背頭。

  注解:這是十三歲的劉Rachel畫的崔英道噢,我一開始以為她說畫畫不好是謙虛…

  第三張是大家在吃午飯,劉Rachel吃的很認真,崔英道卻不走心地拿著叉子,眼神瞟向劉Rachel的方向。

  對話方塊:某人還嘲笑我的初戀情節!看看自己在幹什麼!早知道你在覬覦我的暗戀對象了!

  ……

  「你還偷偷畫過我啊」背景音樂跳躍可愛,現場笑聲不斷。崔英道湊近她。

  「在玩遊戲而已。你最好畫了。」劉Rachel撇嘴,連著好幾張照片,不知道那是角度問題還是真的,她完全沒發現崔英道對她的關注。

  「畫得還真像…」調戲不成功就暗損一把。

  劉Rachel懶得理他,專心看螢幕,明秀的相機裡似乎有很多她從未留意的細節呢。

  照片一張張流動,高中的照片明顯少了,他們更少有合照,這張還是趙明秀拉了遠距離的,教室的兩個人坐得不近不遠,劉Rachel在流覽雜誌,崔英道翹著二郎腿,無所事事地張望。

  注解:上了高中不知道大家都怎麼了,劉Rachel變成高冷女王咯,不過我還是很喜歡~崔英道有點莫名其妙,一般便扭期不是都在初中嗎他怎麼這麼滯後?因為之前的激素都用於長高了嗎看看這臭臉。不過兩個人這個疑似冷笑表情真是意外地相似!

  儘管趙明秀的注解依然是賣萌路線,沒有什麼人發現不妥,當事人卻很清楚原因。

  因為金歎走了啊…因為她和金歎訂婚了啊…崔英道意識到,原來,他的不開心都寫在臉上了,那麼明顯。

  劉Rachel若有所思,似乎能明白了,那時候崔英道的所作所為。其實她脾氣稍微好點,說不定能安慰他。

  審視自己的過去,總會發現這樣或那張的缺陷和遺憾。時間卻是回不去了,回不去的不僅是年少時光,還有此時流逝的分分秒秒。

  【一切過去的,都會成為美好的懷戀】這是part one 的結語。

  趙明秀是知道這一切的,他看上去又萌又蠢,其實是他們這些人裡面最敏感細緻的,這些所有愉快的、不愉快地,他毫不避諱地沒有漏過任何時間點,

  現場大部分不知情的人仍津津有味讀故事書般地觀看,記憶一點點復蘇、清晰的劉Rachel和崔英道與旁觀者的心情自然是不同的。

  黑暗中,螢幕上畫面切換,光影閃閃爍爍打在她面孔上,看不清表情。

  大概是…因為他自己,也有那麼點感傷,但並不過分糾結。在經歷了以後,會發現很多過去的…有點明白趙明秀的意圖了,他才不是『破壞婚禮』的搗蛋鬼——

  沒有嘗到真切的苦澀,又怎知什麼是悠長的回甘。

  還有,心懷感激地、抱著期待地去認真度過未來的每一天。

  崔英道的思緒被劉Rachel的小聲抽泣拉了回來,他這才發現周圍笑聲散去,都安靜了下來,原來已經在part two了,阿西,這是什麼老土的背景音樂?是八十年代的粵語歌嗎什麼內容要這種配樂啊——

  畫質明顯不佳,角度也不是很好,明顯是偷拍的:

  「崔英道你在幹嘛改行做裁縫啦!」

  「別吵我,一邊去,這東西看起來挺簡單的,怎麼就…」只聽到聲音,畫面裡只有一雙大手,一根細針穿過草綠的布料。

  「DIY公仔?嗯~怎麼你終於也和我一樣萌上少女組合要給歐尼們親自做禮物嗎」

  這語氣,幾乎可以想像去趙明秀翩翩起舞的樣子了,劉Rachel撲哧,崔英道他之前到底每天都在不務正業些什麼啊!她一邊想一邊卻覺得這布料看上去很熟悉。

  螢幕上跳出一行字

  【幾天之後偷偷潛入的結果】一隻醜醜的恐龍公仔!

  竟然是他親手做的!她之前還嘲笑過這個給了她一點溫暖的聖誕禮物,從剛才開始,眼眶不自覺地濕潤。

  【新娘,它現在在你手裡嗎要好好保存吖!我證明崔英道做了很久!】這行字出現的同時,配得是他回答的音訊:「吼,那種東西只有你會迷戀好嗎?這是要寄到美國的聖誕禮物!吖,又紮到了…不該和你講話的!」

  崔英道真的是很閑啊,這種事是怎麼想到的。紮到手很痛吧。

  眼淚不太止得住,沒錯,像他說過的一樣,她其實是個愛哭鬼。涼涼的液體都滴到脖子上了,她背手要去拭淚,被他搶先——崔英道輕柔地抹開那些水痕,手半勾成碗狀,下側兜住她的眼淚,上側覆蓋在她的眼皮上。

  心裡還在埋怨,趙明秀什麼狀況,這種視頻都有,不是毀他狂炫酷暴的型男形象嘛!

  同時有點被戳破秘密的局促不安。

  粗糙,薄汗,溫厚。她的滾燙的淚珠漸漸停了,或者說,是被他手掌的熱度蒸幹了。

  誰說人的體溫都是36.8℃她分明感受到,她是36℃,他是37℃,就是那那1℃的溫差,讓她心悸。

  「本來這個視頻就是自己單純的想法,沒想到許多人參與了進來,下面一段來自李孝信前輩的努力。據說是新娘劉Rachel拜託前輩的,今天就一併放上來吧!」

  崔英道怔怔盯著螢幕上的人。

  「英道。我是媽媽。很抱歉不能親自來你的婚禮。很抱歉在你成長最需要我的時刻,我都不在你的身邊,我很內疚,很自責,也知道道歉也是彌補不了什麼的。但你一定要相信,天下母親對孩子的心都是相同的。我常常通過電視關注著你的一切,我沒有見過Rachel,但我可以從你們的照片看出你對她、她對你的心意,你們能依照自己的心意走到一起是多麼幸運,我又多麼高興我的兒子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可能我也沒什麼能囑咐的,想說,婚姻是很瑣碎很麻煩的,兩人待久了免不了會有摩擦,但在沒錯發脾氣之前,都想想此時此刻,不要忘記在一起的初衷吧。真心地祝願你們,幸福。」

  觀禮席上崔東旭心情很複雜,手掌握緊又松。

  崔英道的手已從劉Rachel眼前移開。這下需要用手遮掩的是自己了吧。

  「對不起,擅自做了這個決定,但沒想到會在今天放出來。」花了很多時間精力去尋找他媽媽。

  「謝謝。不過今天是婚禮,卻變成淚崩大會了,怎麼辦。」手在眼邊,他笑著說,有幾個音節因哽咽而不清。

  「最後,真心希望我的好朋友,崔英道和劉Rachel的愛情能像我們之間的友誼這麼長!我們一輩子都是朋友噢!」

  畫音落下的瞬間燈亮了起來,在座的人程度不一地感動著,所以也沒人特別去關注男女主角的紅眼睛了。

  「現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她閉上眼接受他的深吻。

  這真的是一個perfect婚禮不是嗎謝謝你,趙明秀。


第22章 Chapter three

  有那麼一些又煩又累人的事,你做得心甘情願。

  兩人又換了傳統的韓服,進了小廳,交替對拜,向家人一一見禮。

  很奇妙,繞了一整圈,他還是得管她媽媽叫媽,她還是得管他爸叫爸。

  劉Rachel向崔東旭磕頭的時候,崔東旭表情難得柔和。他很驚訝,幾年前他住院時最先來探望的是劉Rachel,一個人。那是一番很長的對話,他會不記得內容,但他不會忘記內心的觸動感。

  崔英道媽媽說的沒錯,沒有父母會去故意不希望孩子幸福的。他的病生的還挺值得的,他以前從不會為這些費心,不會浪費時間去思考這些,並不是說他不關注崔英道,而是僅以一種審視繼承人的目光看待他。

  他也早厭惡了他們父子之間對話的模式,卻沒有想過需要改變自己,所以常當作處理公務一般,僅向他傳達命令。

  再加上崔英道媽媽的事,他真的說不清楚。

  他所思所想皆是宙斯未來的發展,所以他可以是一個成功的企業家,卻不懂為父之道。

  在崔英道面前,僅以一個沒有溫度的說教者的形象存在著。

  關係就是這樣一點點疏遠的。

  習慣形成了就很難改變。時至今日,他和崔英道除了工作,也很難多說一點別的話。

  其實他很滿意崔英道今天的成長,很想告訴他,我為你驕傲。

  只是好像雙方都不太放得下來,還需要時間吧。

  那就交給時間吧,現在,祝福你們。

  似乎有感應般,站在一側的崔英道抬頭望向崔東旭,崔東旭眼神立刻撇向別處,迅速回避了他的目光。

  崔東旭的祝福,他感受到了。

  感謝他願意這樣真心地祝福。

  還有,那些柔道場上摔出來的教訓,他也要說一聲感謝。

  所以人對著鏡頭擺好姿勢,崔東旭依然是標準的證件照表情,卻沒了那種威嚴的壓迫感,Esther李和尹載鎬挽著手,李寶娜撒嬌地鑽在尹燦榮懷裡,趙明秀終於放下了他的照相機,也擠進了取景框裡,李孝信受遠在米蘭參加設計大賽的金歎所托,搬了一個真人大小的「金歎」人像紙板挨在身邊…這才是真正的全家福吧!

  「看這裡。一、二、三——哢嚓「崔英道出人意料地在最後一秒把她橫抱了起來,她瞪圓了眼驚呼著摟著他的脖子,他咧嘴大笑,白牙晃眼,畫面永恆定格在了這一刻。

  崔Rachel的又歎又驚又喜的第一天至此落幕。

  喔,還沒——

  她收好了禮服,沖了浴,坐在床側揉著酸痛的腳:「最近真奇怪,穿幾小時高跟就腳酸。「她為此已經連著穿了幾天的平跟了,感覺…嗯…很糟糕,低層的空氣真不新鮮。

  「那穿平跟好啦。真弄不明白你們女人怎麼這麼執著那麼幾公分。」崔英道穿著簡單的體恤,正在整理蜜月旅行的行李。他們打算先飛到伊斯坦布爾遊覽,再向格拉那達進發,轉轉西班牙的各個小鎮。

  劉Rachel的原話是:剛好不太熟悉那兩處的語言,可以把別人的話都當鳥語,比較清淨自在。

  「要是讓你矮幾公分你樂意嗎」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她換了只手繼續揉。

  「完全不介意。」聳聳肩,「啊,我知道了。穿高跟的高度方便我親你。」

  「…」完全找打!

  「你要不要檢查一下東西?我看差不多了。」他及時在她暴走前遏制住事態,嗯,劉Rachel不光變懶愛睡覺,還有那麼點小暴躁。好吧,他承認這跟他的嘴賤也脫不了干係。

  「沒帶齊再買吧。」她打了個哈欠。他接過她的「工作」,揉著她纖細的腳踝。

  真會賣乖。不過,手不太規矩啊!——「困死了。」她一蹬腿卷上了被子,像小動物一樣警惕地看著他。

  「這是在防色狼嗎可我是老公大人~」手放在嘴邊哈氣,做出要去撓癢的樣子。

  「好了,站了一整天,我也累死了…「他熄了燈,把被角扯了些過來,手環在她腰上,安睡。

  無論是什麼性格的人,在特定的時候都能歪膩起來。吵吵鬧鬧的兩人在別人眼裡周身都籠罩著不可忽視的粉紅氣息。用送他們登機的李寶娜的話來說,就是——oh god,簡直快比上我和我們家燦榮了。

  「你們能不能注意點,秀恩愛死得早!」嘟著嘴,因為他們燦榮很忙,不能陪她過來。

  「你不還活的好好的?寶娜大嫂,多謝關心!我們走啦!」摟著劉Rachel,崔英道轉身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哈,大嫂?!李寶娜鬱鬱地咬唇跺腳。

  「挾私報復?」叫李寶娜大嫂她怎麼受得了!

  「尹燦榮不是自稱是你『oppa』嗎」

  「嗯,繼兄,而且和我的智商匹配程度很高。」這是在暗諷他高中時期慘澹的98嗎!!

  「sister也是我的專用!」總覺得很便扭啊,聽她叫別人哥哥。

  「他只叫yeo dong saeng而已。」

  ……

  略去他們登機、下機、check in不談,此時兩人正對坐在博斯普魯斯海峽渡輪甲板的露天咖啡廳中。

  他們並沒有提前流覽旅遊攻略,只是隨心所欲地散步,性之所至,處處都是美景。不過博斯普魯斯的景色確實讓人讚歎,巨型渡輪緩緩駛出停靠著大小不一的遊艇的港灣,沿著蜿蜒的海岸前行。相間的高樓、矮屋,樹叢、草地,午後陽光下紅綠交錯掩映;岸壁陡峭,更襯得兩岸風格多樣的建築巍峨壯麗;樸素的民居就嵌在昔日帝國遺留的古堡殘垣中,卻不顯突兀;歷史的輝煌厚重和街頭集市的熙熙攘攘奇妙地融合在一起,悠然而寧靜,正如這座被海峽一分為二、跨越亞歐的城市的氣質——包容,並肩而立幾百年的清真寺、羅馬教堂、猶太教堂,共同構築了眼前的伊斯坦布爾。

  海風吹來,混合著這兒才有的獨特氣味。很久沒這麼放鬆了,他們愜意自適地靜坐。

  五月的遊客不少,他們附近就有一對父女,女孩臉紅撲撲的很興奮,父親與她小聲交談著,聽口音可能來自美國南部。

  「博斯普魯斯本來是水牆的意思噢。這裡還有個故事呢。」

  「是什麼?希臘神話嗎」

  「嗯,這是宙斯的情人伊奧跨過的水牆,化成牛的伊奧為了躲避化成牛蠅的赫拉……」

  崔英道不禁微皺眉:

  「孩子還這麼小就和她講情人之類的沒問題嗎」

  「『情人』不是希臘神話的精髓嗎」人類臆造的遠古傳說而已,她倒覺得這沒什麼。只是崔英道的反應好有趣。

  「……」這就是他看不下去那些可以稱作亂倫史的神話故事的原因。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曾經叛逆崔英道跟「離經叛道」一詞邊都沾不上。以前種種不過是被外物所激做出的自我保護反應,骨子裡傳統而…純情。像極了他媽媽。

  他手指輕叩盛有半杯土耳其紅茶的花型玻璃杯,半戲謔半嚴肅道: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很嚴肅地在和你探討孩子的教育問題。「

  「什麼和什麼啊,你沒事哪來那麼多感慨。」劉Rachel低頭小嘬一口yogurt。

  孩子?這事還很遠吧。他們自己都還是大孩子,劉Rachel根本還沒想過這種問題。

  「我也想要個女兒,多可愛啊。」崔英道被笑聲轉移了注意力,旁邊的小女孩不知道又發現了什麼新大陸,咯咯笑了起來。

  「打擾到你們了嗎非常抱歉。」女孩的父親注意到了側身的崔英道。

  「不,完全沒有。你的女兒真可愛。」

  「哈哈,謝謝誇獎。「一位父親臉上驕傲而慈愛的表情多麼令人豔羨。

  孩子的事,劉Rachel還沒跟他明確表過態,不過看她的樣子,好像目前還不太樂意,是怕影響工作嗎明明還是Esther李在主持RS的常規事務;怕生完孩子變成黃臉婆嗎不會吧,即使這樣他也不會嫌棄啊;還是不知道怎麼應付小孩?或者比較想過兩人世界?多一個小孩也不妨礙嘛…

  「要女兒這種事是你想想就成的嗎」拜託有點生物常識好不好。

  「有道理。你提醒我了,要『做做』才行。」內心純情歸純情,口頭上盡情調戲耍流氓。

  「……」這次換她啞口無言。這倒讓她想起這兩天應該是生理期了。不對,怎麼好像已經遲了五六天了?

  「小姐,你們的烤肉。」服務生端上來一盤還滋滋冒油的道地烤肉,開胃的鹹優酪乳已經喝完,她正準備…突然從喉頭泛上來一陣噁心…崔英道趕忙站了起來…劉Rachel邊嗆邊幹嘔,發現很難控制住這種奇特的反胃,而更難控制的是內心升起的『不良』預感…


第23章 Chapter four

  當真正遇到急事的時候,語言不通就成了大麻煩。

  周圍混雜著的土耳其語、阿拉伯語在劉Rachel和崔英道耳裡真的成了「鳥語」。

  幸好艾敏厄努口岸有許多張望著找活做的嚮導,他們一下船就在嚮導的帶領下直奔最近的醫院。艱難地辨認著嚮導蹩腳的英語,最後還是拿出手機即時翻譯工具讓他明白了他們的意圖。

  嚮導明白了以後露出了一臉驚訝又揶揄的表情,不知嘰裡呱啦地說了些什麼。被崔英道扶著的劉Rachel忐忑地自我催眠:不一定是「懷孕」啊,也可能是腸胃炎啊。

  此時他們正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等待檢查結果。嚮導收了一部分錢,留下了個聯繫方式,又到醫院外面去尋找主顧了。

  劉Rachel發著呆,腦子還懵著。她鮮少有這種時刻。

  剛剛船上他們旁桌女孩的父親恰好是個醫生,他本來以為劉Rachel只是暈船而已,卻沒看到她服暈船片,在劉Rachel難過了整整40多分鐘後伸出了援手,他的建議是下船後去醫院看看腸胃科或者去做個血HCG。

  「Human chorionic gonadotrophin?」劉Rachel模仿著他的音節,重複了一遍根本不明白的生僻單詞。

  「I mean,you may h□□e a baby.」對方意識到自己犯了職業病,換了個通俗說法。

  劉Rachel好半天才回過神,說到孩子就來個孩子,沒那麼巧吧,她記得他們都有做防護措施啊,呃...大部分時候。當時船已經在歸途中,要半途下船也不可能了。說不清什麼心情地熬過了2小時,再也顧不上欣賞風景。

  「好點了嗎?別多想。」雖然他挺想要孩子,但是劉Rachel 的意見很重要,她暫時不想就暫時別了吧。

  「嗯。」除了等船開到終點,別的什麼也做不了,腦子空空的。

  此時又是討厭的等待,別的什麼也做不了。劉Rachel有點累,有點困,把頭倚靠在他的胸膛上。

  「你比我多吃了些什麼東西?」崔英道捋了捋她垂下的長髮。

  「我點了鹹優酪乳,你點了紅茶。沒別的了。」剛剛腸胃科的醫生詢問了她的狀況,她並沒有上吐下瀉,應該不是腸胃炎,可能只是吃壞了東西或者水土不服,給她開了點溫和的藥,讓她如果再出現嘔吐的情況再來看看。

  「不知道。」閉著眼回答。那就是吃壞了東西吧。她剛剛趁崔英道和嚮導交流的時候,偷偷用手機搜索了一下早孕的症狀,一般停經六周才會出現嘔吐這種反應。心卻並沒有因此安定下來,說不定嘔吐是一回事...那個...是另一回事。

  她閉著眼漫無邊際地思索起來。崔英道輕輕拍著她的手臂,在異國的醫院等孕檢結果的感覺,還挺...奇特的。

  「崔英道,你說真的有孩子了怎麼辦?我還沒有做好當媽媽的準備。」她睜開眼,聲音輕柔而迷茫。

  他本來想回答『還能怎麼辦,生了養唄』,在聽懂了她的迷茫後,他一怔,連帶著也陷入了微妙的迷茫中——

  「呃..劉Rachel是哪位?劉Rachel小姐的結果。」聽不懂別的,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們立刻趕過去,核對了檢查排序號以後,在護士的微笑中確認了結果——

  「我也沒當過爸爸。誰在孩子出生前當過爸爸媽媽呢?」未來是一團光,一團模糊不清的希望之光,讓我們一起,經歷未可知的未來吧。

  他握緊了她的手。

  她感受到了,手的溫度來自他的心。

  老天一向公平,給你點什麼勢必要拿走些別的什麼。崔英道「當爸爸」的願望被滿足了,閒暇歪膩的蜜月旅行卻就此泡湯,他本來安排了好多路線和活動啊…

  「以後有空再來玩好了。」知道自己真的懷孕了的劉Rachel突然間打了興奮劑一般,精力充沛地趕回旅館,相當麻利地開始收拾昨天才攤開的行李。

  還好昨天以「明天玩一天會很累」為由拒絕了他的…

  船上亢奮幻想的崔英道卻莫名『不高興』,呈「人」字大喇喇地躺在床上。

  「抬腳,壓到衣服了。」劉Rachel不客氣地搬起他的左腿扔到一邊。

  「唔。」好粗魯啊喂,「剛剛是誰委屈又迷茫的,現在這種氣閑神定的表情又是什麼狀況啊!」自己都很孩子氣,還想當爸爸?

  之前對「女兒「期待非常的又是誰?劉Rachel瞥了他一眼,繼續管自己理東西。她哪裡氣閑神定了她只是不知所措,想快點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想問問清楚注意事項,想看看書到底怎麼當媽媽……她甚至神經質地回想那次…的具體情況,她被檢查出來懷孕兩周半了,大概是後來在浴室…那時候心情怎麼樣?那天有喝酒嗎她還是知道一些可能導致胎兒畸形的原因的,那時候…

  「誒」,郁猝也鬱猝完了,崔英道乖乖認命:「這次時長僅24小時的旅行真是終生難忘啊!」事實上他還是很開心的。

  「嘟嘟。」手機響,劉Rachel收到了機票的電子條碼。她剛剛向Esther李報備了,Esther李倒是真的沒怎麼驚訝,迅速幫他們訂好機票,叮囑了一句「先回來再說。那個腸胃的藥先別吃。」

  「你坐著,東西給我吧。」他接過她手頭的活。

  「太沒誠意了,都理得差不多了。」嘴上這麼說,還是立刻大牌地坐到了沙發上,劉Rachel剛伸手又拿起手機,忽然像接觸到病毒一樣縮手:「手機是不是輻射很大?」

  ……話是這麼說沒錯,也不差那麼幾秒吧崔英道撫額仰天:昨日的劉Rachel女王,劉Rachel變成現在這樣了你知道嗎

  崔英道本來挺緊張,看到劉Rachel的種種失常反應後反而不緊張了——

  「放鬆點,懷孕沒那麼可怕」他提著行李擁著她出了酒店大門。

  夕陽灑下余暉,金邊勾勒出樓宇的輪廓,整個伊斯坦布爾被籠罩在暖桔色裡,眼帶笑意。


第24章 Chapter five

  「什麼嘛,居然先人一步。那我們小燦榮不是只有姐姐沒有妹妹了。」李寶娜執著地相信她會有一個兒子,雖然這事兒八字還沒一撇。

  「你怎麼知道我們的一定是女兒?」雖然他也喜歡女兒,「還有,某人現在怎麼這麼自覺地代入『大嫂』這個角色啦?」逗弄李寶娜是崔英道和金歎的共同興趣之一。

  「說過了不要叫我大嫂!」抓狂。

  ......

  「不搬過來嗎?」李寶娜、尹燦榮和Esther李、尹載鎬是住一塊兒的。

  「不了,有事一定會聯繫的。」也許以前都受夠了空空蕩蕩的大房子,劉Rachel和崔英道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瑞草洞的一套公寓,婉言謝絕了Esther李的提議。

  「嗯,那你們自己注意。」Esther李雙手抱臂送他們出門。

  他們打發走了司機,沿著一般只有私家車通行的道路並肩緩步而行,三成洞這兒人不多,挺清靜的。

  「對不起,這種事應該計畫好的。下次不會了。」他開心完了後有點小後悔,要孩子這種事應該是雙方都以心理、生理上的最佳狀態慎重對待的吧。

  「...還有臉說,還敢有下次?!」女王又回來了,順便增加了傲嬌屬性。本來RS的一個新企劃案做的好好的,剛剛起步。

  「......」早知道他就不主動找罵了,「你還去上班嗎?」

  「前幾個月應該都沒關係的吧。但是不想去了。」

  「哦?工作狂劉Rachel小姐也有消極怠工的時候?」本來他都想好了要如何勸她留在家裡好好休息。

  「因為基本不能化妝,還要穿平跟,還要......」也不是說一定要化妝修飾什麼的,但一下子不化妝就會覺得很不習慣,尤其是工作場合。單從相貌來說,劉Rachel本人實在是過於清純了,很容易造成『天真的小姑娘』這樣的錯覺定義,不化妝工作時怕鎮不住底下的人。

  「誒,孕婦特權啊...」真好,她很快投入『准媽媽』這個角色裡去了嘛。他還一直擔心她會排斥。

  「羡慕啊?我還覺得會無聊呢。」連著多少個月,要天天都呆在家裡,究竟有什麼事可幹?

  「怎麼會無聊,你會靠著躺椅幻想孩子以後的模樣,你可以散散步,每天都不一樣,每天都有新奇感,你一定......」崔英道也不知道為什麼,說著說著竟然生出了流淚的衝動。

  「嗯。」她低頭踢了踢路上的石子。情緒脆弱敏感的不應該是孕婦嗎。

  她慌張的心卻奇異地稍稍安定下來了一點,諸如『完全不知道怎麼...』之類的無盡憂慮暫時止住了。

  「這朵花好漂亮啊。」一朵淡紫色的小野花抓住了她的視線,以前是決計不會有這種空閒和心態關注這些的。

  「好看。」如果我愛上你的笑容,要怎麼收藏,怎麼擁有。

  要怎麼收藏,怎麼擁有?創造更多讓她笑的機會吧。

  ———————————

  「早孕階段可能出現畏寒、頭暈、乏力、嗜睡、流涎、食欲不振、喜食酸物或厭惡油膩、噁心、晨起嘔吐等症狀…」她捧著本孕婦指導逐條流覽,為了避免漏掉,特地輕輕念出聲來。

  她仔細查了資料才知道那個兩周半是按生理期推出的實際受孕時間,就醫學臨床而言應該有三十七八天了。還有之前一直犯困可能不僅是熬夜熬的,也許是一種妊娠反應;船上吐了一次後這兩天都沒後續反應,省得她擔心用藥問題;除此之外並沒什麼難受的。過不了多久估計就要開始那些個早孕反應了,看上去真是令人頭皮發麻。

  「80%的孕婦,又不是人人。」一隻大手抽走了他手裡的書。她太專心了,根本沒聽到他的腳步聲。

  「你怎麼回來了」微訝。

  「陪你繼續度蜜月啊。」他本來以為一回來就會繼續被壓榨,崔東旭竟然意外地准了他一周假。結果一回來就看到了緊張兮兮的劉Rachel.她怎麼老放鬆不下來?

  第一次看她緊張是新奇,第二次跟著一起緊張,現在是比較擔憂。他能理解那種緊張和期待之情,但她這樣是不是太過了點?可他沒什麼參照物件,也就沒太在意,只把這當成情緒不穩定的表現,沒想到它的後果沉重得讓他幾乎喘不過氣。當然,這是後話。此時此刻他只是稍稍撫慰了一下她的緊張。

  「你爸放你假啊書給我啦,早點知道也好有個心理準備。」

  「不差這麼點時間。中午吃什麼?」

  「啊」還真沒想過。這事是比較麻煩,他們只請了週末的打掃阿姨。

  「我買菜了。我做吧。」崔英道已經去超市轉了一圈,把菜扔廚房了。這幾年年一有空他就練練手,廚藝全面發展了。

  「我也要學做飯。給我買本烹飪書來吧。」在他蓋上鍋蓋等菜熟的間隙,她蹭到了廚房,從背後環上了他的腰。她已經看著他做飯好一會兒了。

  「你認真的?」些許驚訝。

  「那當然。「

  她也沒想過有一天會萌生出這種想法。她高中的時候一度以為她一天到晚都沾不了家,更不可能學做飯之類的主婦技能。

  「我看還是再叫一個阿姨吧。真想學就跟著她。」他轉過身來反從她背後抱著她,下巴窩在她肩上。

  她一個人拿刀他實在不放心。

  「幹嘛小看我。」

  「這不是『小看』的問題…」

  ……

  懷了孕的劉Rachel,終於像女『孩子』了。看看,還學會撒嬌了。

  日子一天天過去,生活按部就班地過,那些妊娠反應該出現的她都沒落下,連著一個半月吃盡了苦頭。肚子顯出來才消停了點,但很快又出現了新的煩惱。李寶娜自己也沒經驗,幫不上別的忙就常來看她陪她聊聊天,美其名曰「多看美女孩子也會好看;李孝信在他們從土耳其回來那天就去了非洲拍攝電影鏡頭,托李寶娜祝福她。

  「說真話,你和孝信前輩真的沒什麼啊」李寶娜有一次這麼問。

  「反正現在沒什麼。」可能當初多少有過一點淡淡的感覺吧,畢竟那是個在她不被眾人理解的時刻唯一能體諒她的人。但他去參了軍,也就沒有後來,沒有發展了,不是所有感情都能落腳的,這樣反而會成為一種更加永久的友誼。

  懷孕了四五個月的時候,劉Rachel 心態已經平穩了許多,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挺從容。仿佛又回到了學生時代的生活,每天看看書,散散步,偶爾和阿姨一起做一些簡單的小菜,預備好胎教的音樂等等。

  至於劉Rachel和崔英道,兩人之間除了些甜甜蜜蜜,難免有一些瑣碎的摩擦,但一看到他愛的女人為他挺著肚子,甘願忍受將近一年的折磨,除了包容他還能做什麼呢

  這六七個月來只有一件可以稱為「大摩擦「的事。

  「現在肚子很大了吧?真的方便出來嗎?要不還是算了?」李孝信偏著頭用肩膀協助著夾緊手機,對片場的工作人員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我都不怕胖了十多斤出來見人~」劉Rachel笑道,「感覺你那邊很吵啊,在拍東西嗎?」

  「嗯,沒關係,稍等下,我換個安靜的地方。」

  「好。」

  「出來的話不是得帶手機嗎?沒關係嗎?」他走到了休息間裡。

  「前輩,你該不是有私生子吧?怎麼懂那麼多我現在確實是用座機,那...來我們家怎麼樣?」

  「確定我的小氣學弟不會吃醋啊。」

  「懶得管他。我會先告訴他一聲的啦。」

  「那好,下午見。」

  關於崔英道對李孝信的那點心眼她也是明白的,之前儘量避諱,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可是拒絕太多次她也過意不去,學長是她為數不多的朋友呢。又不是什麼違心的事,況且崔英道見了車恩尚的事情,她從李寶娜口中知道了後也沒多深究。崔英道怕她不高興才沒告訴她的吧,她不會懷疑崔英道和車恩尚之間又有什麼,就是心裡免不了有點疙瘩。不是說女人一定就小心眼了,只是有些事一輩子都忘記不了,有些人就是喜歡不起來。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對車恩尚本人的印象已經模糊了,有關車恩尚唯一清晰的記憶就是那個初冬寒風瑟瑟的夜晚,她一路跟著崔英道的機車找到了車恩尚打工的地方,崔英道揪著她的領子問「你真想惹事嗎?」,被她一句「你現在連女人都打嗎?」頂了回去。

  崔英道早就不再是那個能為了一句「車恩尚」就火急火燎跑來的少年。

  崔英道現在是整顆心都是劉Rachel的男人。

  她能感受到,她相信。

  但是不表現出來的小小的便扭總是允許的吧。

  或許...這次答應和李孝信見面,除了朋友聊聊天,還有那麼一絲她自己都沒有覺察的『報復』心態。

  她又撥了崔英道的手機,沒人接,看來是在開會,他一般開會都不帶手機的。總得告訴他一聲,翻出手機編了條短信發了過去。

  ......

  「前輩?」崔英道在樓下碰到了李孝信。

  「是英道啊。」這麼擔心嗎?這麼快就跑回來?醋勁倒是一點都沒小下去啊。

  「前輩也有朋友住這兒嗎?」怎麼好像不知情?

  「Rachel算是朋友吧~」崔英道確實不知情,他驚訝完了有點小小地懊惱。李孝信也是他朋友,劉Rachel告訴他一聲又沒關係。面上卻沒露出不快,和李孝信一起乘電梯上了樓,一直態度自然地陪著他們聊天。

  「多謝款待。真沒想到Rachel會成為『賢妻良母』型人物啊,崔英道你小子很幸福嘛。」李孝信一邊在玄關穿鞋一邊開玩笑。

  「哈哈,還~~可以吧~」劉Rachel親自烤了抹茶cookies,味道不錯。

  「喂,什麼叫還可以。」她小小捶了他一拳。

  這兩個人真是歡樂的冤家啊~~搞的他都有點憧憬結婚了,不過還沒有合適的物件呢,可真是苦惱啊。李孝信告別道:「那麼我就告辭了!電影首映禮完了一定來喝滿月酒。」

  「拜拜~」她眼角彎彎,聊完天心情都愉悅了不少。

  「喲喲~什麼時候我也有這種待遇啊。」終於開始說風涼話了,沒事,就是小孩子脾氣。「在抱怨之前那些失敗的試驗品嗎?看來今天的曲奇很不錯咯~你沒道理歎氣啊,應該感到自豪才是——沒給你丟臉。」

  「嗯。是挺有面子。下次家裡有人來提前和我說一聲,這點氣量我還是有的。」

  「什麼?我說了啊。」大概他沒看手機就回來了,「你也是,下次不用瞞我,我不想從別人那裡知道這些。」

  「什麼?什麼瞞你?」崔英道微揚起眉,怎麼就突然『他也是』了?

  「車恩尚的事。她回來了吧?你們不是見了面嗎?」他還真是健忘啊,她一邊收茶几上的碟子一邊回答。

  「你怎麼知道?」他露出了一個極為複雜的表情。

  「寶娜告訴我的?幹嘛這種表情?我不能知道嗎」明明本來不是什麼大事。

  「阿西,碎嘴的李寶娜。車恩尚和金歎鬧了點矛盾,就是聊聊天而已。不是什麼事,你沒必要知道。」他不確定劉Rachel能不能對過去真正釋懷,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沒告訴她,沒想到她還是知道了,他就知道她會鬧一下情緒。

  「怎麼沒必要呢?這不公平,為什麼我要告訴你我見了誰,你卻覺得我沒必要知道你每天都在幹什麼?」她聲音稍稍高了些,她被『沒必要』三個字微妙地激怒了。劉Rachel並不是抓著崔英道隱私不放的人,每個人都需要自己自由的空間,她知道,也給予他充分的信任,但適當多溝通才能減少誤會。

  「這不一樣。」你們...是接過吻的關係。

  崔英道痛恨第三者,因為小時候承受了難以磨滅的痛苦,這根神經變得異常敏感。他缺乏安全感,他對潛在的危機,即使是過去了的危機,仍耿耿於懷。

  「你不相信我?是不是我連男性朋友都不能有?」劉Rachel本來只是生氣,現在是怒氣和心涼,他們之間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先別那麼激動好不好。」崔英道有點煩躁,每天工作量都很大,今天下午沒事他特地跑回來陪她可不是為了和她吵架的,一回來就看到別的男人的心情怎麼會好嘛,雖然也沒什麼,他也沒有懷疑她什麼的,誒他...總之不知道怎麼表達清楚他的意思。

  「我沒激動。算了,我累了,先去睡會兒覺。晚飯你自己解決吧,不用管我。」沒胃口。

  「你不吃晚飯?你怎麼那麼任性?你現在懷孕啊!劉Rachel!」很久沒有直呼其名,劉Rachel卻逕自回了房間關了門。

  「現在是怎樣?」崔英道揉著發痛的頭,癱坐在沙發上。


第25章 Chapter six

  「啊!」劉Rachel的尖叫讓崔英道第一時間熄了灶台的火跑過去。

  「怎麼了!快開門!」不然他踹進去了。

  「我要去醫院。」劉Rachel開了門,臉色慘白,崔英道一眼就看到了床單上刺目的鮮紅。

  「我不知道,我要去醫院。」她看上去是那麼無助。

  「還在流血嗎要不然…」

  ……

  「八個月是流產高發期。前面那麼久都堅持過來了,這種時候別鬧矛盾,一定要保持情緒穩定,心情愉悅。」醫生細細問了他們各種情況,又做了檢查,排除了早產之類的可能,兩人總算松了口氣。但「流產先兆」聽上去也夠嚇人的了,他們乖乖地聽著醫生數落。

  一路沉默地回了家。桌上的飯菜都涼了,還有一個菜在鍋裡做了一半,半生不熟。幸好他還燉著粥——「餓嗎只有這個了。」

  「你呢」他顯然是還沒吃過飯的。不過他沒回答,而是問:

  「今天腳痛不痛?」五六個月肚子越來越大的時候她的腳就浮腫起來了,開始幾周還時常小腿抽筋,現在的腳掌也還是腫著的,每晚都要泡腳按摩,促進血液迴圈。他看到那雙腫大的腳時都止不住心疼,何況劉Rachel親身吃苦。

  「沒什麼感覺。」哪有剛剛驚心動魄。

  「你先喝粥,肚子別空著,自己不想吃也別餓著孩子。」言語間還是能聽出來他的惱怒的。他哪裡是惱怒,他是後怕。

  「對不起,對不起…」她喝著粥,喝著喝著突然就哭了起來。坐在小板凳上,雙腿無處可放,每次只能橫跨在兩側,此時耐心地給她按摩的崔英道手停了。他只是注視著腳盆裡因為水的折射有些變形的腳。

  「我也有錯。」他是該告訴她,該信任她。遇到她之前的,都不算愛,即使是鬧脾氣的她,他依然喜歡。喜歡,包括她的不可愛。

  「崔英道,除非有一天我親口說我不愛你了。」其它的都不要多想,我會努力幫你重新建立安全感。

  「我不會再拿自己開玩笑、對寶寶不負責了。」如果真發生了什麼,她不敢想像後果。

  「我也是。不會輕易讓你生氣,」他擦乾手,抹了她的眼淚,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沒事了。」

  沒人知道這次衝突以這種解決是幸還是不幸,總之接下去的幾周都很平靜,劉Rachel因為這次的事又精神緊繃了起來,晚上睡眠品質很差,Esther李都趕過來過幾次,崔英道能做的也只有每週陪著她做B超檢查,協助她做一些助產操,努力寬慰她,轉眼劉Rachel就快臨產了,別說她了,他都緊張了。

  最後一次B超檢查的情況不太好,但在崔英道的要求下,醫生和他單獨對話。

  「前兩次臍帶繞頸才一周,這次變成兩周了」

  「嗯,你們不要過分擔心,這個很正常的,二三成孕婦會這樣。剩下的時間注意讓她不要亂動,基本上沒問題的。不過你不打算告訴她嗎讓她也提前有個心理準備。可能要剖腹產。」

  「我也很為難,您也看到了,我覺得她緊張得厲害。要是告訴她,我擔心…」崔英道想說不太敢說。

  「也有道理。孕婦生產太過緊張的話容易造成難產啊…」

  …

  「你說…剖腹產痛還是順產痛?」崔英道剛想和她談這個問題呢。今天醫生剛好提了,他便極力想勸她剖腹產。

  「當然是順產疼了。」他故意這麼說,女生都怕疼吧。

  「這樣啊…」她若有所思,「不過醫學研究基本都說順產對孩子好,疼就疼點吧。」母愛的情緒開始醞釀了嗎崔英道撫額:誘導失敗。

  他考慮要不要和劉Rachel說清楚,但再三諮詢確認順產應該也沒什麼問題後,還是把話藏住了。

  預產期前一周,他出差到日本去處理了一趟推脫不掉的公務。剛下飛機開了手機就接到了崔東旭的電話:「快過來,Rachel難產。我們都在醫院了,可能需要你簽手術同意書。」電話那頭忙音了。他一下子懵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是今天?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千萬要平安!

  「開快點!」他從沒這樣暴躁,司機被嚇了一跳。手緊握成拳,青筋暴出。他閉眼,眼皮都在顫抖,大腦已經缺氧到想像不出產房中劉Rachel的樣子了;她現在的痛苦與掙扎,不知怎麼,他感同身受。

  病床上的劉Rachel安安靜靜地躺著,她並未因懷孕豐腴多少,生產完後肚子平了下來,整個人薄薄的像張紙片。

  崔英道只敢在探視通道隔著玻璃看了一眼,就匆匆離去。為什麼留給他的總是這種角色?上次是崔東旭,現在是劉Rachel.他好像總被隔絕在另一個世界,他無能為力。

  他趕到醫院的時候,孩子卡在產道裡,來不及剖宮了。他本來已經做好了放棄小孩的準備,萬幸的是最終孩子還是生下來了。代價是她產後大出血,待在無菌病房裡接受輸血,而孩子出來時已經被臍帶勒了好久,呼吸微弱,被送進了保溫箱。

  這也叫「母女平安」嗎他覺得護士的笑容非常刺目。明明是兩人都生死未蔔。不過不該苛求的,對他們來說,過去的五六個小時的意義僅是「完成工作」吧。

  對醫者進行這種揣測讓他覺得自己很卑鄙,卻抑制不住。

  Esther李一行人不是也已經無事可做了嗎他們傻坐在那兒幹嘛表達同情心嗎

  人和人之間的關係最是虛無的,人們被血緣、利益等等自己定義的因素連結起來,可最終信任的只有自己而已。

  各種各樣紛亂的想法像巫婆沼澤地裡的氣泡,咕咚咕咚往上冒。  

  不行了,室內的消毒水味他忍受不下去了。崔英道快步跑了出去。在他呼吸到室外空氣的瞬間,就像

  重新回到水裡的魚,腦子空空的,什麼都消散了,很舒服。他哈出的一口白氣很快消散在風裡。

  二月末,冬天不是快完了嗎怎麼還是一副蕭索的樣子?行道樹的枝幹仍乾枯灰敗,不禁讓人懷疑它是否真的在醞釀約定好的綠芽。崔英道一邊閒逛一邊猶豫著要不要回去,他還沒見過他們的女兒,那個小不點。

  恰在街轉角看到一個中年男子在抽煙,不知怎麼的他也很想試試。他以前和劉Rachel討論過這個問題,兩人一致認為抽煙是一種很莫名其妙的行為,而且他似乎生來就厭惡這種,會上癮的東西。可他現在很想試試。他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吸煙的男子,看到他十分享受地一吸一吐,煙頭的火星明明暗暗,煙霧嫋嫋升騰繚繞,崔英道竟感到一種奇異的滿足。直到那個男人發現了怪異的氣氛,朝崔英道露出了一個看到瘋子般的表情後倉皇逃開,他哈哈大笑起來。

  病房中。

  她很想睜開眼,可眼皮沉得撐不開。「媽媽…媽媽…」昏迷中的劉Rachel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不斷地呼喚她「媽媽」,她不由地循著聲音走向黑暗深處…

  「你真小啊。你好醜啊。」他還是回了醫院。此時,他努力貼近透明的保溫箱,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那小小的嬰孩。

  其實她五官都皺在一起,根本看不出美醜。

    劉Rachel剛懷孕時,他和劉Rachel幻想過寶寶以後的模樣,幻想(她)/(他)會聰明又漂亮,眼睛和嘴唇像她,耳朵和鼻子像他…也幻想過寶寶日後的性格,活潑可愛嗎亦或是冷靜自持?越到後來想法越單純,只希望(她)/(他)平安健康,千萬不要畸形、不要缺胳膊少腿。

  現在他們的小寶貝終於乖乖地出現在他們面前了,外表上看不出天生的缺陷,他不是應該感到滿足嗎只是那粉粉嫩嫩的小身體上有一道太顯眼的勒痕,青紫色的,在胸口和脖子這兒。醫生說暫時還有氣,但是能不能活下來不好說,她呼吸太微弱了。

  「拜託你,努力一點,讓媽媽醒過來很開心地看到你好不好?媽媽喜歡和我唱反調,她一定覺得你很漂亮。」他呼出的水汽霧了保溫箱的外殼,他伸手抹掉,繼續和她說話:「你喜歡聽故事嗎我小時候很喜歡,以後我給你講好不好?你…」

  …

  「媽媽…媽媽…」她到處跑,除了聲音,別的什麼也見不到,都是黑的,都是黑的。眼前忽然一亮,她下意識地擋了眼睛,再睜眼時看到一個五六歲大小的小女孩站在她面前,梳著兩個羊角辮,甜甜地對她笑。好熟悉…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你媽媽呢」如果是以前,她絕不會蹲下來搭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女孩。

  「媽媽。「她好像只會說這麼一句話。

  她受到一種神秘力量的牽引,伸手想碰碰她,她卻一下子就不見了。周圍又變成了純粹的黑暗。

  她在黑暗裡毫無方向地急切地尋找,越走越深…卻又被一股白光不斷吸離她前進的方向,她沒有理由地哭了出來。

  感到枕頭的冰涼,她終於睜開了眼,一睜眼就看到白白的天花板。周圍好安靜,然後就吵了起來,醫生護士相繼進來,她也不知道他們在她身上擺弄些什麼,只覺得心被剜了一樣,痛得要命。她還在惦記她剛剛見到過的小女孩,她只記得她的聲音,卻怎麼也回想不出她的模樣,越努力回憶,最後連聲音都想不起來了。

  她一直精神恍惚,直到見到他。除了黑眼圈有點大,其它沒什麼變化,臉頰光光的,鬍子剃得很乾淨。她勉力伸出右手撫著他的側臉:「HI,崔英道。」

  「HI,劉Rachel.」他回以輕柔的呼喚。

  「男孩還是女孩?」

  「是小公主。」他溫柔地笑著。他真想離開,他不想面對她,可他辦不到。他只能回答。

  「她在哪兒?能讓我看看嗎」

  「她很虛弱。抱不過來,只能等你好了去看她。她在睡覺。」劉Rachel昏迷了三天,她自己還不知吧他們的寶貝,確實,睡著了。

  沒料到——「她是不是不在了」她問,憑母親的直覺。

  崔英道沒有回答。他想找一萬個理由,甚至想過先瞞著她,去抱個棄嬰過來,或者…

  她直直地對上他的眼。

  劉Rachel看到了電影裡才會出現的那種鏡頭——真的是突然之間,兩行淚齊刷刷下來。她的手都被浸濕了,好冷。她下意識地縮回手,被他一把抓住。

  他噙著淚,嘴唇蠕動,發不出聲音。

  「也好。這下不用擔心了」,她疲倦地合上眼,「我還不會抱小孩呢。」她竟如此平靜地接受了事實,好像一切與她無關,甚至沒問他們把孩子葬在哪兒了。

  十多天來她不哭不鬧,無甚表情,任他們餵飯、和她聊天,就是不回應。「我討厭醫院,我們回家吧。」今天崔英道喂她粥的時候,她終於開口。

  「……我問問醫生。」崔英道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五味陳雜。

  「沒出現併發症,危險過去了。真想出院也行,不過我看她的情況,你們去精神科看看。」產科的金醫師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夥子,你要堅強啊。發生這些我們也很抱歉。總要靠你們自己慢慢調整。」

  「是產後憂鬱症。」精神科一位經驗豐富的老醫生告訴他們。他剛開始工作時常對人世百態感到不忍,見多了也就麻木了。

  「病因是什麼?」Esther李問。

  「誘發精神疾病的原因很多。正常誕嬰的婦女都可能患病,更別說你女兒這樣的了。」他搖了搖頭,「第一胎就發生這樣的事,對以後再要孩子影響會很大。你們說她剛懷孕就很緊張?」

  「嗯,擔心自己這個不會那個不會,顯得手忙腳亂,她平常不是這樣的人,之前很理智、很能幹、很自信。」崔英道回想。

  「女性第一次當母親,緊張很自然。但如果過分緊張,一般有這幾種可能:一、離異家庭,成長過程有愛的缺失;二、之前受過很大的精神創傷;三、完美主義性格,要求太高;四、…有上述情況的女性容易把情感全部傾注到孩子身上,產前期望很大,產後找不到精神寄託;再加上生產會影響身體的激素分泌,生理和心理上變化很大…」

  Esther李以為她的字典裡永遠不會出現「後悔」二個字。她錯了。她後悔極了。幼年、青少年時期的親子關係對一個人心理的發育健全影響極大。她以為這幾年來她慢慢解開了她自己和劉Rachel的心結,看到劉Rachel越來越多真心自然的笑容,她才開始體驗到一個母親為子女的快樂而快樂的心情。時間久了,她便忽略了劉Rachel如海面下的冰山一般潛藏的陰鬱面。

  因為孩子的死,海水一下子被抽幹,隱藏的9/10冰山孤零零地暴露在荒蕪蒼涼的海床上。

  「跟媽媽回家好不好?」Esther李等眼眶沒那麼紅了才進病房。崔英道要上班,沒辦法時時刻刻照顧她,而尹載鎬可以幫自己打理RS,Esther李可以天天陪著劉Rachel.只是,這種彌補有沒有用她不知道。

  劉Rachel沒說話,三十分鐘她都沒翻過去一頁雜誌,眼睛沒有焦點。

  崔英道辦好出院手續進來:「她還是不說話嗎」他一看到Esther李灰敗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根本不必問。

  「我要回家。」她扯了扯他的衣袖。Esther李忍不住跑了出去。

  「好。等等。「他追了出去。

  劉Rachel蜷縮著,她常常會想起崔英道俯身貼著她肚子,溫柔地和寶寶講話。

  她撩衣服看過自己平坦的小腹,和以前一樣光滑,一丁點疤痕都沒有,好像寶寶真的沒存在過。那麼,她和他之間的幸福時光也是短暫虛幻的嗎。

  她本來習慣右側睡,但肚子大了以後,為了不壓迫孩子,用了很久終於改成了左側睡,以至於現在都改不回去了。

  病房門口。

  「這也不是您的錯…媽媽。「崔英道單手插著褲兜,另一隻手想拍拍Esther李的背又覺得不合適。最近好像大家都在哭。連李寶娜都哭了,不過就在前兩天她查出懷孕了,不宜留在醫院情緒波動太大,被尹燦榮帶回家了。

  「其實她一直不肯原諒我。」Esther李死死忍住眼淚。

  「不是的…是…是我的錯。我應該告訴她臍帶繞了兩周剖腹產更安全。」也許她會緊張,但「早點知道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她剛懷孕時這麼說過。

  「是命啊。」命運,就是那些你不得不面對,但在它面前只剩深深無力感的東西。人們這樣定義「命運」。宗教本質都是一種唯心,應人回答不了的問題、無法排譴的痛苦而生。

  ……

  崔東旭默認了崔英道的休假,他知道崔英道沒什麼心情上班。

  回了家的劉Rachel和醫院裡的沒什麼不同。他們一整天講不上幾句話,無非「過來吃飯。」「知道了。」「要幫忙嗎」「嗯,頂層綠皮那本,就是數過來第三本。」

  「不用藏起來,放著吧。」她對正清空寶寶房東西的崔英道說。

  「不用收掉。我不會用這種方式自殺的,那死得多難看啊。」她對收拾茶几上水果刀具的崔英道說,語調平平無波。

  崔英道真好奇她是不是變成了木偶,表情和語氣從沒有變過。他逐漸忍受不了這種鈍刀割肉般的日子,有一天他暴躁地哀求:「你別這樣好嗎劉Rachel.和我吵一架也行!」

悠于 2018-4-20 19:16

第26章 Chapter seven

  想要吵架嗎那麼——「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你會在沒做風險評估的投資案上簽字嗎?」 Esther李和崔英道的對話她聽到了,但劉Rachel明白這不是他的錯,不是她的錯,不是誰的錯。她現在才知道,沒有人可以怨恨才是最痛苦的。

  她可以借「產後憂鬱症」放任自己,可他好可憐,明明自己很難過、愧疚、壓抑,卻只能在她面前表現出堅強的樣子,無人可傾訴。

  她知道他的雷區在哪——他最厭惡用物質譬喻感情。如果這樣可以讓你痛快一點,吵一架吧,崔英道——

  「人怎麼能和投資項目劃等號?」這句話真的惹到他了,他目光灼灼,像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

  「我就是這樣的人你不知道嗎我根本沒什麼事,就是懶散慣了不想再工作而已。但你這副軟弱的樣子實在很礙眼。」話說出口,劉Rachel牽起一側嘴角。軟弱的是她吧。她自己都厭棄自己,混混噩噩虛度光陰的自己,明知道正拖累著崔英道還不願意放手的自己。

  他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生生壓住了胸口沸騰的怒氣:「我出去一下。」緊接著傳來摔門聲。

  原來抽煙是不用學的,煩惱的時候,自然就會了。靈魂裡翻滾的浪潮,撕心裂肺的疼痛都隨一個個輕飄飄的煙圈升騰,遠去,消散。

  他索性站在垃圾桶旁,重心全在左腳,手怎麼方便怎麼夾煙。

  一支支煙燃盡,他的神經也慢慢冷卻了下來。

  劉Rachel是在責怪他吧,以剛剛那種方式。她根本還沉浸在悲痛中。他每天醒來最害怕的,就是看到她失去神采、無喜無悲的眼睛。

  如果責怪他能讓她好受一點,儘管責怪他吧。他不知道他剛剛在發什麼火,可能只是在尋找一個宣洩的出口。

  如果挫折和磨難是男孩成長為男人無可避免的,能不能沖他一個人來?別傷害劉Rachel.

  如果…

  過路人中有不少回頭再尋他身影的。不為他英俊的容貌,不為他瀟灑的姿勢

  ,只為男人在煙霧中忽隱忽現的臉龐上,迷蒙而深情的神情。

  劉Rachel聽到摔門聲的第一感覺是「快慰」。

  她沒怪他。沒錯,如果崔英道早點告訴她,她會有些心理準備,可如果她自己沒有那麼緊張,崔英道就不會不告訴她,如果......劉Rachel不怪崔英道。現在回想起來,懷孕期間她那麼緊張,是不是早有預感那孩子不屬於自己。她只在夢裡見了她一面,她就回歸了她的世界。

  可是…

  沒努力過而得不到的東西,很快就不會再惦念;對於自己深深渴望、拼命努力卻求而不得的東西,一輩子都不會忘卻。劉Rachel從沒有對什麼抱有這樣大的期待,懷孕這近一年的時間裡,雖然吃了很多苦,她苦得甘願,只要想像他們的小天使降臨的那一天,她的心就溢滿溫柔幸福。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想,如果她嫁的是別人,如果那不是她和崔英道的孩子,她一開始就不會有那麼多的期望,也不可能承受那麼多的失望。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她自己的選擇才是痛苦的源頭嗎?

  她也知道那些縈繞在她腦海裡的「如果」都是自欺欺人,可她沒完沒了地想。

  之前她把她的人生分隔成必須完成某個目標的一個個段落,有了崔英道的參與後,她把未來分給他一半,開始有了對「幸福」這種抽象定義的憧憬;但現在,在熱切的期望被冰冷的現實潑了這麼一大盆冷水後,她失去了追求的勇氣。她不是想死,死是懦夫才做得出來的事,就算是為了她的驕傲,她也不會選擇這種方式逃避痛苦。她只是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值得她期待。

  家裡很安靜,沙發上的她聽到開門聲。他換了鞋,走進門,目光四處搜尋她的身影。

  她在這兒啊,就在他眼前最近的沙發上。可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直到他最終找到她。

  「你抽煙了?」劉Rachel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道。

  「不是,是一個...」他下意識地否認。

  「我不喜歡煙味。」她只說了那麼一句。

  他抽煙了。

  如果我讓你痛苦至斯,我是不是應該……

  「崔英道,你去上班吧。」她暗暗做了個決定。

  「好。明天就去。」他也不知道他待在家裡有何意義。她把自己封閉起來了,她在自己的結界裡,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無法靠近。只要她不輕生就好,如果她需要空間、時間,他給,他耐心等。

  「你讓我去上班就是為了離開?!」她整行李的手停了下來,略驚訝地看著他。崔英道忘了帶手機,驅車半途又趕回來,結果看到的就是眼前的畫面。

  她很快恢復了手上的動作,什麼都不打算解釋。

  「說清楚。」表情連同語調都變得陰沉。她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你覺得,如果兩個人之間只剩愧疚和痛苦的回憶,為什麼還要相互折磨?」

  他現在真的分不清劉Rachel哪句真哪句假了——「只剩愧疚和痛苦的回憶?」她是那麼認為的嗎

  說那麼多無用的做什麼,痛快點好了——「好吧,那些是藉口。我是不是說過,除非我親口對你說我不愛你了。我現在就是想告訴你,我....」

  劉Rachel最看不得的苦情戲碼正在她自己身上上演。

  「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沒告訴你。」他急著在她說出下一句話之前制止。他心狂跳著,覺得有像沙子一樣的東西在流逝,而他抓不住。

  「不是。我只是...厭煩了。」

  在她說出『厭煩』兩個字的時候他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她麻木的表情就像一張只有五官沒有情感的面具。心痛什麼!他也厭煩了,每天看到她冷漠而沒有生氣的臉,每天忍受著一種被水浸透了卻擰不幹的濕答答的沉重,每天......

  「19.20.21.22.23.24.25,整整七年了。如果難以理解的話,你姑且可以把它歸結為『不痛不癢』。 」

  呵呵,連「癢」都算不上。他有點想笑。

  「劉Rachel,你沒有心。」他一下子把她的行李箱掀翻在地。

  「......」劉Rachel怔住了,但很快反應過來,反唇相譏:「那是什麼夜間八點檔的狗血臺詞?」她笑了。孩子離開這麼久來第一次笑。這才是她熟悉的brother嘛,有七年那麼久那麼久的一段時間裡的那個崔英道,溫柔得太不像話了。

  「如果你真的厭煩我了,你留下,我走。」他那麼說,「我只是回來拿手機。沒必要那麼麻煩。」他又踹了一腳地上的箱子。事實上剛才那一下,箱子已經裂了口子。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他在這種時候還是狠不下心:至少想找到你的時候,還能知道你在哪兒。

  她早就想哭哭不出來了,眼淚也有庫存的吧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把她的庫存用完了。對不起,厭煩不止對你,是對一切。她想她愛無能了。遠離我吧,崔英道。

  她蹲下撿起衣服,把它們抱回衣櫃,這樣也好,因為她潛意識裡留戀這裡,不願離去。


第27章 Chapter eight

  是夜。

  pub大廳燈紅酒綠,舞池裡的男男女女跟著瘋狂的節拍忘我扭動。除了應酬,崔英道很少來這類地方,他不喜歡嘈雜。可當他希望四周吵得自己無法思考的時候,卻在這喧囂裡感到更深刻的寂寥。他想離開又無別處可去,只能坐在這兒喝酒。 

  「那不是崔英道嘛?」混亂的音樂中傳來一個頗熟悉的聲音,崔英道暫時放下酒杯——噢,是李智,當年因為「包養嫩模」被否決的劉Rachel的候選結婚物件。為什麼什麼事他都要和她扯上關係,明明對方有其它身份,比如說家裡寵壞只會嫖賭的敗家子什麼的。不過他向來黑白不拒,與狐狗之徒也有些交情。

  「一個人喝酒悶不悶啊!」李智剛從洗手間出來,恰好看到了角落裡的他。 

  「晚上好。不是有點,是非常悶。」他勾起一個邪氣的笑容。之前他神情冷漠地喝酒,許多想搭訕的女人都不敢靠近。

  「呼,你應該對女人這麼笑。要不要和我去玩玩?」

  「恭敬不如從命。」如果那樣能暫時填補他的空虛。

  他隨李智走過去,不意外地看到幾個左擁右抱的男人和一堆穿著暴露的「美女」。

  「都認識吧,宙斯集團的崔英道執行官。」

  「喲…」其中一人剛寒暄著,話說到一半朝崔英道背後吹了個口哨:「大小姐排場好大啊。想進演藝圈時間觀念可不能那麼弱。」

  「對不起來遲了。」Icy哪裡是什麼大小姐,她只是一個幾年都熬不出頭的練習生而已。她已經聽慣了這種嘲諷的語氣,渾不在意。畢竟願意通過齷齪的方式換取所需的是她自己。

  她是這些女人裡唯一一個沒穿吊帶的,也是唯一一個直發留著平劉海的,燈光本來就暗,看上去竟有幾分神似…怎麼又!

  「名字。」崔英道問。

  「Icy.」

  「倒是個美女。別留劉海,太礙眼了。」崔英道挑挑眉,在眾人玩味的目光中她還很無措。

  「算了,劉海放著吧。」他不是想誠心為難人,只是覺得…

  又突然想到:「想進演藝圈?這麼說...演技不錯咯?那這樣怎麼樣,等下我放音樂,你拿著遙控板。」其他人看崔英道興致不錯也知趣地各找各的樂子。

  「要不要單獨要個房間,你們?」李智趁接吻完的間隙稍稍推開懷裡的女人問了一句。

  「也好。」崔英道叫來了服務生。

  燈光明亮下一看並不太像,不過沒必要那麼亮。他關了燈——

  「好了,現在這個環境比較合適。」崔英道又開了房間裡的大音響,把遙控板甩給了Icy。

    「啊?」她不明所以。這個男人真的不像那種人。

    「你摁掉,我開起來,你再摁掉。然後你說——」

    他腦海裡浮現了她極不屑的口氣「你就說——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猴子』加重音,語速放慢一點。」

  「是這樣嗎」黑暗中她大著膽子,像蛇一樣緊貼在崔英道身上,磨蹭著彼此的敏感部位。她知道她很不要臉,但她不想做無用功。

  太好了他沒有推開,但——「我不需要這種服務,你只要按我的要求來,我不會賴帳。「

  可是沒等話說完,那個Icy就自己跑開了,還「砰」地摔了門。

  那其實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孩吧,這點倒是很像。他仰面直倒在床上:她愛無能,那麼他該是性冷淡了?只有崔英道自己知道,他是有潔癖的。

  不過崔英道去pub找女人的消息一在暗中傳開後,他的「桃花「不是一般的旺。無論到哪裡都能見到搔首弄姿的女人,都趕著當情婦?他見一次笑一次,但也懶得浪費表情去義正辭言地拒絕。

  這個社會對男人是寬容的,尤其是一個錢、權、貌兼有的男人。大把女人願意貼上來,不管他單身還是已婚。之前聽說崔英道和劉Rachel感情甚篤,不是一般的商業聯姻,少有人敢試探崔英道的態度;現在不是明擺著的機會嗎

  「我不該同意你和Rachel在一起的。」崔東旭徑直推開崔英道辦公室的門。崔英道那些破事竟然都傳到他耳朵裡了,兩周被拍到和十三個不同的女人出現在餐廳、咖啡廳、酒吧等地方,簡直……

    「那可由不得你。我是有基因的,娶不娶劉Rachel遲早會變成這樣,別人的話,早該是這樣了。」他合上資料夾,眼睛對上崔東旭。也許他漏掉了崔東旭外面女人很多的另一種可能——崔東旭是不是愛極了他媽媽

  崔東旭被他「基因」的說法刺到,一時無言以對。

    「放心,我不會耽誤公事的。現在我才領悟到您這句話的真諦——事業是男人的生命。爸爸。」不工作,還有什麼可做?

    「Rachel 知道嗎?」

    「不知道。」他垂眸,他讓Joel 薑封鎖了所有這類消息,Joel薑沒有把這個一併告訴崔東旭嗎崔東旭這幾年沒參與宙斯的經營,但崔英道的一舉一動他都是知道並默許的,Joel薑對他倒是意外忠誠。

    「啪。」久違的一巴掌。如果語言蒼白無力,還是用他擅長的拳頭說話好了,時隔四年,崔東旭再度回歸了暴力。

  「崔英道,是男人就要有男人的樣子。」崔東旭丟下話走人。

  崔英道臉還側著,臉上指印逐漸浮現,真…痛快。他是該清醒了,別製造更多麻煩了,反正看著再不同于她的女人他都停止不了關於她的聯想。

  劉Rachel自那天就沒主動聯繫過他,聽Esther李說她前天回去上班了,如果她真的能變回那個冷傲幹練、目標明確的劉Rachel,即使他們回不去了,他也會感到高興。

  「白助理,舌頭癢就嚼嚼口香糖。」劉Rachel把簽好字的檔遞給她,冷冷地看了對方一眼。

  白善雅笑容一滯,心裡發虛——她們聊天被劉Rachel聽到了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可是…哪個有錢太太會產後才兩個月就來工作?而且劉Rachel的樣子一點都不像在哺乳期,妝容和懷孕前一樣,臉上少有光澤,而且都沒看到崔先生,以前他會隔三差五來接她下班。

  「愣著幹嘛工資可不能白拿。」看來並不打算出手修理,只是警告而已。

  白善雅忙點頭「好的總監。」惶惶地小跑出去。

  果然只有工作才能讓她重新找到生活的真實感和她熟悉的節奏。她看看表,15:23,今天工作效率真高,還有一杯下午茶的時間。於是她鎖了抽屜,挎著包走出了辦公室——

  「阿元oppa」怎麼會在這兒碰到他?這裡只是RS的部長室,帝國集團掌門人有什麼理由大駕光臨?已經有好幾個部員在竊竊私語了。

  「這次不是偶然事件,我專程來找你的」。素來冷峻的金元展開一個頗溫暖的笑容。他受人所托,也是自己想來。

  「阿元oppa特地來找我什麼事啊」劉Rachel點了份茶點,金元只要了杯檸檬水,看來他不打算長坐,這讓她更好奇了。

  「能聽我發發牢騷嗎」在劉Rachel看來,金元頗『可愛』地抿了抿嘴。真是個出人意料的答案。

  「牢騷?說起來挺久沒見了,我剛打算問『近來過得如何』呢。」她笑了笑。每次和金元聊天她都有和鄰家大哥哥談心的感覺,雖然金元在大部分人眼中冷峻的,他也有很溫暖的一面。

  「糟糕。」

  「糟糕?」

  「無家可歸的感覺,你有過嗎」他微微歎了口氣,「或者說,『家』和辦公室沒什麼兩樣。有,劉Rachel默默回答,在崔英道入侵她的生活之前。

  金元卻話題一轉:「你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結婚,我很羡慕。」他觀察著劉Rachel的表情,好像有一些觸動。

  「不過現在的生活也是我選的,沒什麼可多說的。」這是句大實話,也是最悲哀之處,他對不起的不僅是全賢珠,還有他自己。

  「如果再讓你選一次,你…」如此不切實際的愚蠢問題脫口而出,她也不自意。

  「劉Rachel也會問這種問題?」果然,金元笑了,不過並無嘲笑的意思——

  「不會這麼選。」他認真地這麼說。

  「這也不像阿元oppa會給的回答。」她反開玩笑,不想讓氣氛變得傷感,金元的抉擇在那時的劉Rachel眼裡是理智而值得讚賞的,現在的劉Rachel卻知道那有多麼痛苦艱難。

  「可是沒有如果了。所以既然你走了正確的第一步,別半途而廢。」金元說出了今天最想說出的話。

  「還好oppa你沒接著說『拜託代替我幸福下去『。」她沒有給肯定答覆,而是選擇了這樣一種巧妙俏皮的方式,或許她自己已經有了決定。金元覺得他現在看到的劉Rachel是機敏聰慧的,如果她已經沒有再被一些問題困擾,那麼她不會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他也沒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尹室長,我們只能幫到這兒了。

  「估計以後還有要找你倒苦水的時候,一會兒有事,儘管有些失禮,還是先告辭了。」

  「佔用你這麼久上班時間,感到抱歉的是我。有需要儘管找我。」

  「再見。」他臨走前揉了揉劉Rachel額前的劉海,就像親哥哥一樣。這是另一種表達支援的語言。

  劉Rachel細細地吃著碟中色彩繽紛的馬卡龍,和許多人想像的不同,她偏愛高甜度的東西。

  金元哪裡是來發牢騷的?明明就是…還不惜把自己當方面教材。她知道,她和崔英道的幸福來得不容易,她不是不愛了,是怕了。她真的沒有信心了,如果這樣還要勉力在一起最後只會讓他更痛苦。

  劉Rachel離開甜品店,開車回家。

  她一定不知道她上班後的每天,從她開門下車到走進公寓樓的全程都被一雙眼注視著。

  怕她認出來崔英道換了輛車開,半小時前他就到了,一直坐在駕駛座上,靜候。等的無聊了,手摸到一包煙,想抽出一支,還是忍住了。她不喜歡煙味,雖然她聞不到。

  等她姿態優雅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他也就發動了車離開了。如果她排斥面對,那就讓他這樣守護吧。

  他也一定不知道劉Rachel每天都要提前一小時起床,因為她每天看著他的牙杯牙刷,看著他的毛巾、拖鞋,都會出神很久。晚上睡不著的時候會把他的衣服抱出來放在一邊,輕輕撫摸,枕著入眠。幸好他沒把這些帶走。她還會看著他們的結婚照思考。思考生與死。

  生與死她以前就思考過,但從沒這麼深入思索過。她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可能永遠也想不明白,人就是為了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活在這個世界上才會誕生在這裡的吧。那個載滿了她和崔英道所有期待的孩子夭折後,她不斷地問自己到底還想追求什麼,每每在這個「什麼」的範疇裡出現崔英道的時候,卻不可抑制地退縮、卻步。悲傷的情緒可以被時間沖淡,可這卻不是懦弱或堅強的問題,是…

  又是五月,她想她不該拖下去。說清楚吧,她邁不出新的一步的話,別拖累他。

  一想到等下會見到他,劉Rachel忍不住緊張,近三個月沒見,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此外,今天的事也頗棘手。進崔英道辦公室自然是不會有人攔她的——

  「哈,看來我來得太不湊巧了」,她一隻手還搭在門把手上,嗤笑一聲,雙手抱臂,「崔英道先生,你忙你的吧。」除了慣有的冷漠,再無其他情緒,就像個毫不相干的旁觀者。

  竟然是她!崔英道轉過身:很好,劉Rachel,你終於又回來了。

  可不等他和她對視她就背過身了。

  「啪。」好像什麼有東西掉在地上。她不知道什麼掉了,總之她沒回頭,依然下巴微揚,踩著7公分的細高跟優雅離去。


第28章 Chapter nine

  她推開門正好看到薑藝率摟著崔英道,動作貌似接吻,崔英道背對著劉Rachel,看不到是什麼反應,但是竟然沒拒絕!!姜藝率還挑釁地勾了她一眼。哈,裝什麼裝,這種借位效果她見多了。但不能否認一瞬間的不爽,以至於行動比大腦快一步,她已經走出了宙斯,看來還得另找時間。噢,還有一絲失落,劉Rachel突然瘋狂地想知道,這幾個月她都錯過了什麼。 

    「宙斯與你的合約取消了。」崔英道在轉身的同時推開了薑藝率,剛剛她的唇離他的臉頰還有兩寸他就厭惡得要命了。

    姜藝率成為了一名小有名氣的模特,宙斯下個月要主辦一個主題秀,她和另一個模特競爭主秀的位置,雖然交往不深,崔英道畢竟是她的高中同學,她今天本來是來爭取合約的,沒料到見證了這麼有趣的畫面,看來感情不睦什麼的小道消息不是空穴來風嘛。

    「無所謂,這比合約更讓我愉悅。」入行那麼多年,她越來越圓滑,不過再圓滑的女人也有小心眼。對崔英道她已經沒那麼在意了,但高中時劉Rachel在同學面前揭露她媽媽是夜店媽媽桑的事她可沒忘。所以才在見到劉Rachel的瞬間反應迅速地摟住崔英道——隔閡再多點好了。

    「給你3秒鐘,我不想打女人。」他冷言以對。

  薑藝率笑了笑拎包離開。

  崔英道整個下午都沒什麼心思辦公,劉Rachel的突然出現讓他又驚又喜又懼又疑:她是來做什麼的?和解還是真正決裂?他假設過很多可能性,但有一種假設最痛心,可能性也最大。臨下班前幾分鐘,他躊躇再三還是撥了電話:

  「今天找我什麼事?明天再見一面?」

  「不會又邀請我觀賞現場版動作片吧?」她怕她會反胃。劉Rachel倒是很爽快地接了起來。

  「那充其量只是掛羊頭賣狗肉的次片。」他嗤笑。心中微澀,猜不透她是在吃醋還是真的冷漠。沒想到他們久別後的第一次見面如此狗血。

  如此解釋,什麼意思?還是壞了他的「性」致咯?劉Rachel懶得深究——「那麼明天見。」然後率先切了電話。

  他現在大概能確定她到底想和他談什麼了。外面風和日麗,他心冷。

  對你,真的是又愛又恨啊。

  崔英道悲哀地咬牙切齒:劉Rachel,怎麼能讓你如願?太天真了。

  當晚崔英道應酬回來的路上路過便利店,他停車買了東西,到家後一脫外套,把東西扔到了床頭櫃上。

  人一瘋狂,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大腦不能處理,就follow his heart.這半年來,壓抑到快要爆發的,不僅僅是她。

  翌日。

  崔英道停止轉手機,按亮螢幕看了眼時間,她該到了吧。他們就約在他辦公室。

  他聽到了熟悉的高跟鞋踩地的節奏——

  「喂!崔英道!」劉Rachel剛進門就被他打橫抱起來,他輕而易舉地制住她踢打的動作推開辦公室內間的門,把她扔在床上壓了上去,那是真真實實男人的重量。

  「嘶~你要幹什麼?」她頭撞到床頭櫃的圓角,吃痛地抽氣,雙目睜圓,表達對他粗魯行為的震驚和憤怒。

  「這不是很明顯嗎?劉Rachel 小姐。」他棕黑的瞳眸裡倒影出她的驚惶,摸到她裙子後面的拉鍊,毫不猶豫地拉下。

  一大片皮膚暴露在空氣中的刹那,她感到屈辱。

  她勉力抽出一隻手想往他臉上招呼,被他一把抓住,這下子雙手都被反剪在身後。

  他緩緩貼近她,看上去就像捕食前的貓科動物,極富侵略性。

  劉Rachel一下子不能動彈,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濃,她也無可奈何。只剩嘴巴可以咒駡:「你現在是打算強迫我嗎快放開!崔英道!你不覺得這樣太卑鄙、嘶~」她再次倒抽氣,突然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似乎是為了印證「貓科動物」的聯想,剛剛崔英道猛地咬住了她的脖子——就在右側鎖骨上一寸處。

  他細細磨牙吮咬,不一會兒就嘗到了血的味道。她的脖子破了一個微小的口子,但雪白和鮮紅相對比,就有些慎人。

  他的唇暫時離開,注視著那個傷口,神情撲朔迷離。劉Rachel感到他力道有所減輕,雙手剛想掙開,就被再度緊握。

  「你說,對你,我之前是不是太溫柔了?」他追著她滑向一側的視線,冷冷地問,另一隻空著的手解開她胸衣的暗扣,說完就吻了上去,不,是咬了上去。

  劉Rachel的餘光瞄到床頭櫃上的金屬色外殼的小圓柱體,那是…口紅?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她一下子想起了昨天所見,難不成可笑的是她?她真的湧上一種比反胃更難受的噁心感,奮力掙扎。

  這激起了他更猛烈的反應 。

  她原以為性應該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她錯了。掙扎無果後她放棄了,任他擺弄。奇怪的是心中混雜著百種滋味,她的身體卻毫無反應。

  他不知出於何種原因關了燈,雖然因為窗簾沒完全拉好,室內投入了幾道不規則的光線,在昏暗的環境裡她的羞恥感好歹少了些。

  他抓著她雙手的手終於鬆開,轉而摩挲著她的腰際,同時騰出另一隻手伸向床頭櫃。

  她重獲自由的手腕酸痛不已,但因此從恍惚中清醒:他拉開抽屜拿出一個銀色反光的小袋子,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

  崔英道用牙齒固定一角後單手撕開。

  劉Rachel被一種奇怪的力量驅使著做出了個雙方都極意外的決定——在崔英道驚訝的眼神中,她搶了他手裡的袋子丟到了床下。

  「不要。」她突然從喉裡逸出的聲音聽著也很古怪而不真實。

  他沒有說話卻以更有力的行動回答了她。

  他挺身進去的時候她乾澀得要命。眼眶霎時間蒸騰起了水汽,她覺得那單純因為肉體的疼痛。這是今天第幾次了痛,來自最膚淺卻最誠實的,肉體的疼痛。

  他好像根本沒打算考慮她的感受,按著自己的喜好進進出出,一次比一次深入。

  她眼中的霧氣蒸騰著,越積越多卻自始至終流不出淚來,隨著他一下下的衝擊最後直沖上頭頂,她感覺像乘上了一個因失控而不斷加速的電梯,它不聽使喚地沖上頂樓後急速下墜。

  他正準備抽身,她雙手用力壓住他的脖子在昏暗模糊的光線裡直視他。他低低沉吟一聲,深深的埋進了她的體內。

  劉Rachel混混沌沌地平躺在床上,他沒有像以往那樣留戀地摟著她。床很大,他躺在另一側,房間裡安靜得只能聽到由急促逐漸轉穩的呼吸聲,相互交替。

  她隱約聽到了他吸鼻子的聲音,他滴在她身上的汗液好像又不太像汗液,鹹的液體化開她脖子上剛凝結了不久的傷口,和下身一樣火辣辣地痛。

  他不知道在幹什麼,發出一些悉簌的聲響。

  他的手又伸了過來,她卻沒有拒絕。不料他只是輕輕揉著她的有些痙攣的小腹:「這算不算婚內□□?」猶帶著性事後的沙啞,如果忽略說話的內容,性感非常。

    「不算。因為我沒有反抗到底。」她自己都覺得好笑。儘管她現在很累,她不打算再拖下去了,否則會更難以解脫。除了不構成『□□』外,馬上也不是『婚內』了。

  「燈在哪兒?」她畫音剛落崔英道就開了燈。

  包呢她撐起身體四處張望。

  崔英道輕揉她小腹的手放開,從他那側的床下拿出一樣東西。

    「你在找這個嗎?」崔英道手中的,正是她包裡的離婚協議書。他什麼時候找的?就在剛剛的黑暗裡嗎她眼裡盡是驚訝,他露出嘲諷的笑容,當著她的面三兩下撕碎。

    「你翻我東西?」

    「反正遲早要給我看。」

    「你!」她現在看到的崔英道,好像是一個冷血精明的商人在談生意。那麼——「你不同意?放心,我不會要求分割你的財產。」

    「全部給你也無所謂。但是,離婚我不同意。」他料到她要說什麼一樣對答如流。崔英道眉心下壓,極其迷人地似笑非笑:「好了,別說這種破壞氣氛的話了,試試這個怎麼樣?」他又從剛才就沒來得及推上的抽屜裡拿出一瓶淡綠色的香水。瓶子很普通,但通體透明沒有商標。

   「什麼牌子?」她竟沒有繼續剛剛的話題。接過來噴出一點在手背上,湊近一聞,是淡淡的蘋果香。劉Rachel第一時間想到了亞當夏娃。禁果,原罪,皆起於欲望。

  「路邊攤買的。沒牌子。」那個義大利調香師推薦這款香水時,他只想到劉Rachel.

  劉Rachel嗅著這香氣的時候,好像懂了她剛剛不經大腦的行為。什麼她覺得他對她來說不痛不癢,「癢」,也用來形容某些難以抑制的強烈願望。女人恰恰是服從直覺的動物,她只聽從自己身體的召喚。所以即使是那種方式,她亦不可控地心動。

  還有,心痛——

    哈哈,果然在女人堆裡混久了,什麼浪漫的手段都學會了。口紅、香水、避bi孕套,還有什麼?

   「嫖資嗎?」在辦公室的休息間裡放這些東西,她想不出別的可能。

  「劉Rachel」,他一改微笑,出手捏緊了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要把她的骨頭捏碎。「我把你當妻子,你把自己當□□。」

  「 妻子的話,你都沒問我願不願意。」換她笑了,牽起嘴角。

  她願意的,除了她的口,她的一切都這麼回答。

  他好像瞬間失去了氣勢:「你真的...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嗎?」連恨,都恨不起來了嗎?

    不是的,想到他可能和很多陌生女人過過夜,她全身毛孔都被堵上般窒息,她的身體、她的靈魂都告訴她,並沒有,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懷疑她是不是看錯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悲痛。無論如何:「沒關係,即使你不想,我也有讓你不得不同意的辦法。」 就用『出軌』怎麼樣?她不自知地望著床頭櫃上滾著的口紅和那個剛拆的小盒子。

    他有感應般順著她的視線——「是嗎?你找得到證據也行。」她糾結的是這個?怎麼會有女人傻到自己的東西都不認識?他鬆開她的下巴,把那支口紅拿到她面前。

    「我非常喜歡這顏色,你呢?」昨天她來不及等他解釋就走了,他撿起了她掉落的口紅隨手放在這裡。事實上,過去的幾個月,這間休息室幾乎成了他的臥室。

  劉Rachel訝異,那是她的!什麼時候掉的?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感受——「喜歡就拿去吧。」那可能是她唯一能留給他的東西了。無論他同不同意,她都打算離開。

  「還有那個是昨天買的,要不要查刷卡記錄?」他聽出了她話裡的離開之意,沒有回答她的話。

  即使是強迫,也不想傷害她,特地去買了。沒想到竟然沒用上,那是不是說明,她並不是非走不可!

  崔英道內心抑制不住激動,他不知道困擾她這麼久的到底是什麼,他只是把寶寶夭折以來所有想對她說的話一併倒出:「你不覺得和很多不幸的人比起來,你經歷的那些太微不足道了嗎?」她的離開一定沒有她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定!

  他扳正她的肩膀,直視她已經微紅的雙眼:「看著我。如果你現在一無所有,有上頓沒下頓,時時刻刻在為填飽肚子煩惱,你大腦還有容量留給那些垃圾一樣的胡思亂想嗎」

  她呼吸急促了起來。

  「你真的就因為這麼一件事就不打算把自己放出牢籠了嗎」

  「你還愛我,你卻再沒勇氣和我走下去了嗎放棄那些和不幸等可能的幸福?這是你劉Rachel擅長的概率學?」

  她鼻腔不可控地泛酸,蓄積許久的情感就要傾泄而出。

  「回答我!如果真是那樣,如果這些都是你所期望的,我同意。」他重新拿出一份簽好他名字的離婚協議書。「我想我也無法和這樣的女人過一輩子。上一次床還行。」

  眼淚已經落到他遞出的檔紙上:「不...是...不是的...」她終於失聲痛哭,麻木的面具盡數碎裂剝落,釋放壓抑了太久太久的悲痛——

  再見,我那還沒真正意義上見過面的寶寶,與你相依九個月,280天,你早與我血脈相連,情感相通,你曾經是我和他最美的期待,但是,今天,真的要和你道別了。

  她哭得很放縱。

  可有時候,哭泣也是一種堅強。

  他吻去她不斷流出的鹹澀的淚,把她緊緊抱在懷裡。


第29章 Chapter ten

  劉rachel的淚腺像有旱、雨季似的,雨季一來降水實在太兇猛,她足足哭了半小時,要是崔英道當時穿著衣服,夠濕透幾件襯衫。

  「去見見我們的寶寶好不好?」在她終於有收住眼淚的趨勢的時候他這麼問。他對她說過,『等她好起來的時候,就能見到他們的小公主。』

  「嗯。但是我…現在走不動…」劉rachel鼻子還一吸一吸的,這純粹是生理上那種哭的慣性,其實在她哭出來的瞬間她就真正地豁然了、平靜了。

  聽了這話崔英道突然局促了起來,如同做了壞事後十分心虛的小孩:「對不起,我…要不然我抱著你去?」

  「……」她可沒忘這是在辦公室內間,出去會碰上多少人啊!

  「那改天?」

  「不要。就今天。」她搖了搖頭,「你轉身,我要穿衣服。」許久不見,忽然坦誠相對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

  剛結婚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在這些事上臉皮很薄,平常伶牙俐齒的,只有這個時候最容易欺負。以前他總要撓她癢或者開她玩笑,總之各種方式搗亂一番才肯放過,今天大概自己覺得理虧,很配合地默默轉身。

  「你昨天是不是被氣走的」崔英道等著她穿衣服的時候問了一句。

  「你說薑藝率?她還裝得挺像。等等,她真的親到你了!」

  「哪有!我眼光有這麼差嗎」他大聲嚷嚷。

  「這還差不多。」她套上裙子,背後的拉鍊還剩最上面一截,她一手把頭髮捋到一邊,「幫忙拉一下。」 這並不是自己不能完成的事,但一旦身邊有一個你願意依賴的人,就懶得自己費勁。

  」你不怕我再拉下去嗎」嘴上這麼說,手上還是老實照辦。

  這種實際上沒什麼營養的扯皮拌嘴讓他們回到過去,覺得對方從未離開。

  崔英道拉拉鍊的時候劉rachel 螓首微垂,壓到了脖子上的小傷口,頓時『破口大駡』:「崔英道你屬狗的?這幾天怎麼出門!」

  「這樣不就完了」把她肩上的頭髮撥了一部分到前面

  。

  「怎麼想的?想離婚!當時真想咬死你。」

  「原始人!」

  …

  「你換車了」劉rachel和崔英道並肩走出地下車庫的電梯門,崔英道按了車鑰匙上的開鎖鍵後走向一輛她覺得既陌生又熟悉的車。真的很眼熟,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不覺得它很符合我低調的個性嗎」

  「臭美。」就是『低調』!她想起來了,常能在回家時看到,原來他……

  「喂!」崔英道差點方向盤打錯,就在剛剛,劉rachel飛快地親了他一口。

  他明明心裡很感動,還:「我知道你很饑渴,但注意一下交通安全啊親愛的!」

  「…」有些人不能給陽光啊喂!

  ***  

  停車的地方讓劉rachel覺得很意外,如果不是趙明秀在婚禮的視頻上放過照片,她可能已經忘記了這個小花園。

  她童年的很多記憶都留在這裡,曾經她那樣歡笑,無所顧忌。

  「明秀說那時候我老實擺臭臉。還有,上了初中後我就開始和金歎一起欺負同學,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媽媽不告而別,我經常看到我爸和別的女人摟摟抱抱,金歎的媽媽竟然不是理事長,我想一直喜歡你,你卻和金歎訂了婚……那幾年我真的很痛苦。有一天我終於鼓起勇氣和糟糕的過去說了再見,我現在,很幸福。」他雙手插褲兜,注視著面前明麗的春景。幾隻粉蝶飛來,撲進花叢中。

  他們的寶寶火化了,他把她的骨灰撒在了這片泥土上,當時還是早春,這兒光禿禿的只有低矮乾枯的枝幹,而現在,在明媚的五月,這裡已經變成小小的一片花海,紅白黃粉相間,盡是芬芳。

  「寶寶在這兒嗎你說她會不會已經變成花的精靈了」劉rachel聽懂了他要表達什麼,她並未接話,只是蹲下,輕撫著面前這朵純白的小雛菊。

  「是吧。」他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但那個由愛凝結而成的小生命已經以另一種方式延續,用愛滋養美麗,把愛回饋世間。

  「我以前真的很愛笑嗎?」

  「是。我肯定。」她曾經就是能讓他感到溫暖的一縷陽光。

  「寶貝,如果你能長大,應該也是個愛笑的女孩子吧。可惜我們的緣分只有這麼長。我從前不相信離開人世的每一個人都會變成星星,都會在天空中留戀地凝望他們的親人,但我現在寧願相信你能看見我,能聽到我說話。」

  崔英道靜靜地站著,也隨她注視著她手輕撫著的雛菊。

  「在我為你的離開難過的時候,我媽媽也在為我變相的頹然難過。我曾經恨過她,不,那也不叫恨吧,我依然會心疼她,依然渴望她的關心,我發現,人有一些註定的聯繫是難以割捨的,就像我和你,我和你爸爸。」

  「我試圖切斷這種聯繫,我發現那是做不到的,我不可能孤立那些愛我的人活著,因為我也很愛他們。我也很愛你,所以你不會孤獨,我會永遠記得你,記得你在我肚子裡的時候,我感到的那種實實在在的快樂。」

  」我們約定吧,每年春天,我一定笑著來看你。」

  恰有一陣微風拂過,雛菊輕擺,如同在回應。他和她一齊漾開笑容:生命會溢出甜蜜,開滿鮮花。劉rachel,回歸吧,微笑的你,最美。

  ***   

  崔英道『外宿』近三個月後再回家的感覺還真有點恍若隔世的意思,他環顧四周發了好一會兒呆。

  「你在幹嘛」他們今天曠了一天的工,從小花園到帝國高中再到那個熟悉的拉麵館,僅為了心裡一份說不上名字的情懷,走了整條懷舊路線。劉rachel真的快累趴下了,她掛好他的外套和她的包,剛想倒到沙發上,發現崔英道還在門口那兒站著。

  「嘖,還是覺得不太真實,我就這麼回來了」

  「你要睡回辦公室嗎自己開車去,我隨意。」劉rachel做出了個『請便』的姿勢,明明心裡有些愧疚的——外宿這麼久的崔英道先生,辛苦了!

  「開什麼玩笑!」好不容易回來!「不早了我要洗澡。」多少有點挫敗感啊,敢情每天一個人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只有他,居然還趕他回辦公室!

  不過崔英道去衣櫃拿睡衣的時候,一看到那排縐巴巴的外套就樂了,興高采烈地跑到客廳:「你果然很饑渴~sister~天天抱著我的外套睡啊~」

  「…」削著蘋果看著電視的劉rachel突然就臉紅了,一時間想不出反駁的話來。都快忘了這一茬了,她應該燙好再掛回去的。

  但這種難得一見的可愛反應並沒有消除崔英道調戲老婆的劣根性:

  「要抱也應該抱睡衣啊~」,他頗流氓地挑了挑眉,吹了個口哨,「 oh不對,晚上我好像還是不穿的時候比較多~」

  什麼和什麼啊越說越離譜…劉rachel想歸這麼想,臉還是從耳根紅到了脖子。不過她是那種弱得毫無反擊能力的角色嗎——

  「吃個蘋果吧,brother.\"她趁他放肆大笑的時候把削了一半的蘋果塞到他嘴裡,這種時候真是不得不以暴制暴!

  「味道不錯。」他咬了一大口,脆脆的嚼水果聲很響亮,「自己不嘗嘗?故意要我喂嗎?」說著壞壞地湊近她。

  「我燙衣服去了。」她落荒而逃……

  崔英道笑著啃完蘋果,有什麼好逃的,說一聲想我了這麼難?不過憑自己去發現許許多多零零散散撒落在生活的角角落落的愛未嘗不是一種幸福。總之他的感悟是:劉rachel這個女人太多時候口是心非,以後還要好好□□。你我的未來那麼長,不著急。

  他瀟灑地一投蘋果核,該接著幹嘛幹嘛。


第30章 【番外完】Chapter eleven

  一年半後。

  Esther李和尹載鎬家。

  已婚已產婦女李寶娜和孕婦劉rachel。

  閨蜜時間。

  「姑姑。」被忽視了很久的某孩軟軟但很清晰地叫喚了一聲——啊,不好意思,漏掉你了,小寶貝。 11個月大的尹燦娜爬到劉rachel身邊,說出了她出生以來學會的第二個詞——「姑姑。」

  「尹燦娜!小沒良心的!」

  李寶娜鼓起了包子臉,不甘心地戳了戳尹燦娜的小短腿。看李寶娜的反應,大家就應該知道她會說的第一個詞是「爸爸」而不是「媽媽」了。

  「寶娜,我還是覺得『燦娜』這個名字像你或者是尹燦榮的妹妹。」劉rachel一手扶住她,另一隻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粉嫩嫩蜷成拳狀的小手,燦娜好像和她特別有緣分,每次看到她就雙手一張要抱抱,對其他『索抱』的人可是一律以大哭來回應的呢。她還記得她第一次抱燦娜的時候姿勢十分怪異,李寶娜都心疼地大叫「不對啦這樣不對,她很難受的!」可是燦娜還是咧著嘴巴笑,毫無哭泣的徵兆。

  「誒呀~真煩人~我現在說的是她還不會叫『媽媽』就會叫『姑姑』這件事!」

  「你應該慶倖她沒對著我叫『媽媽』。」

  「......」劉rachel你贏了。李寶娜憂鬱地撇嘴。

  她全心期待著的「小燦榮」在她懷孕6個月照B超時就成為了幻影:因為其實是個女兒!尹燦榮倒是非常開心:「呀,某人還不是要給我這個變態生女兒了~」

  李寶娜也就鬱結了一小會兒就很開心地陷入以後怎麼給女兒打扮的新的幻想裡去了。

  「話說你這次的寶寶真乖。呃..就是『他/她』」李寶娜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連忙改口。

  「沒關係,你們別總這樣,我看你們比我緊張多了。」不知怎麼的,劉rachel這次懷孕相當安寧,除了前三個月超級嗜睡,幾乎每天都在床上度過以外,沒別的反應。

  「嗯嗯嗯~對了,你現在多少斤啦~」之前李寶娜懷孕的時候整個人像吹氣球一樣胖起來,她欲哭無淚,超羡慕劉rachel那種懷孕也不會胖的體質。不過似乎劉rachel這次也稍微有點發福的跡象嘛。

  「幹嘛這麼在意,反正不出門。」

  「不在意那你說呀~」李寶娜得意洋洋,產後三個月的瘋狂塑身計畫已經讓她silm回來了。

  「喂!幹嘛這麼好奇!」體重一事,凡是女人都多少有點在意的吧,雖然在劉rachel每天早上照鏡子無語捏臉的時候,崔英道一再強調「這樣很不錯」、「看著比以前健康」、「絕對沒有嫌棄」。

  崔英道還這麼讓她換位思考:「如果我因為懷孕變胖了,你會嫌棄我嗎?」

  她不屑:「那可不一定。難以想像你像我一樣重上二十斤會是什麼不忍直視的樣子……重點是你根本不會懷孕好嗎」所以說他是難以理解她看著自己身材一天比一天走樣的悲憤的。

  ……

  「說嘛,看著我真誠的眼神~」李寶娜磨人功夫一流,不依不饒。

  「媽媽。」趴在劉rachel腿上的尹燦娜突然吐出兩個音節,李寶娜都怔住了。

  「她在叫我?」

  「不然在叫我?」翻白眼。

  「燦娜真乖~」李寶娜頓時兩眼放光。是啊真的好乖,及時解救她於水火之中,劉rachel感激地看了尹燦娜一眼,也不管她能不能領會。

  「寶貝~再叫一次~剛剛沒有聽清楚~」李寶娜把尹燦娜抱起來放在懷裡,額頭貼著她的額頭,鼻子蹭著她的鼻子,雙方眼睛都水汪汪地注視著彼此。劉rachel悠閒地捧起一本雜誌。

  「......」大眼瞪小眼對峙了二十分鐘之久,尹燦娜都沒再開金口。

  「剛剛聽錯了吧~」李寶娜委屈地直撇嘴。

  「我覺得她是被你嚇得說不出話了。」劉rachel偷笑,抬頭的刹那——怎麼回事,剛才尹燦娜那個表情…是twinkle 嗎!

  「rachel的甜蛋花湯做好啦!」尹載鎬從廚房捧著出來,湯碗熱氣騰騰,Esther李還在廚房打雞蛋,她正在和尹載鎬學,希望有一天能親手做給女兒。

  「爸爸,你也偏心!燦榮啊~」李寶娜看到尹燦榮的瞬間就撲過去了,尹燦娜完全被晾在一邊。崔英道剛和尹燦榮打完高爾夫回來。

  「李寶娜,你這樣可不行。」崔英道非常順手地抱起了尹燦娜,還和她玩耍一般微微晃著,她咯咯笑得沒完。

  「才不是!是這丫頭年紀這麼小就知道向男人撒嬌了!」

  「是嗎而且她和我們寶娜一樣這麼漂亮,以後追的人會很多噢~」尹燦榮從崔英道手裡接過女兒,三言兩語就止了李寶娜的小性子,這世界上,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劉rachel頗無語地搖搖頭,這種肉麻的話她聽一次全身起一次雞皮疙瘩……

  「幹嘛,很羡慕的樣子?想聽的話我說給你聽。」崔英道單手從背後摟著她,輕柔地撫摸著她的肚子,再過不了多久,他就要出生啦。

  「哦?說來聽聽?」她深知這種話他也很難說出口,故意刁難他一下吧。

  看著現在的這一切,崔英道常常覺得幸福得失真,也會惴惴不安,害怕哪天有生出什麼變故。不過那些不可知、不可把握的都不是他該考慮的事吧,他只知道——他低頭貼著她的耳側:

  「劉rachel,陪你到老,我準備好了。」

  ——the end——

黑夜希 2018-4-28 21:12

難得看到一開始就寫明他們兩人的組合,
是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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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繼承者們)exposed(崔英道、劉Rachel)》作者:早時流川【完結+番外】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