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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18-6-29 17:39

《(武林外史)沈氏七七[沈浪朱七七]》作者:月籠寒香【完結+番外】短篇。

文案:

「七七,我不在乎你究竟是姓朱,還是姓柴,我只想問,你是否願意隨我姓沈?」
「我願意,我願意!我做夢都想做你的新娘子!」
嬌俏的女子一把撲進了白衣公子的懷裡,好好的花容月貌被她哭得一塌糊塗。不過這一次,是因為美夢成真。

這快活城的大小姐呀,要出閣了!

此為短篇,不會再更新…應該…

內容標籤: 情有獨鍾 歡喜冤家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沈浪,朱七七 ┃ 配角:熊貓兒,白飛飛,朱富貴,柴玉關 ┃ 其它:沈七之戀,武林外史

悠于 2018-6-29 17:40

第一章

  家仇情愛難兩全

  「爹!爹!」聽了王憐花母子所言,朱七七此時的心情難以言喻,回到歡喜城,抓了個下人問快活王在哪兒後,她急匆匆地沖向了下人所指的方位。

  一直在房門口徘徊的小泥巴見到朱七七,開心不已,立馬關切地迎上前去,「小姐!」

  向來開朗的朱七七此刻卻是神情嚴肅,對情同姐妹的侍女的回應顯得有些敷衍,「我待兒再跟你說,讓我先問爹一件事。」

  小泥巴跟在朱七七身邊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所以早就練出了察言觀色的好本領,她看出自家小姐不太對勁,簡潔地「哦」了一聲之後,便識時務地退立在一旁。

  「你們都在啊……」後知後覺地看到正圍坐在桌邊的柴玉關和朱富貴二人,朱七七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

  柴玉關急切地問道:「七七,你又跑到哪裡去了?大家找了你半天了。」

  朱富貴的神色,看起來也是擔心極了:「你怎麼了?你到底有什麼話要問爹啊?」

  「我……」本是心直口快的性子,此時欲言又止,因為她實在不知道有些話該如何啟齒啊!

  小泥巴從沒見過自家小姐這般吞吞吐吐的模樣,心中也生了擔憂,也加入了拷問的大軍,「小姐,你又怎麼了?」

  柴玉關看朱七七這樣,是越來越憂心了,應和道:「對對對,好女兒,有什麼事跟二爹說。」

  見柴玉關如此關切自己,朱七七內心的不安更深,難道真如王憐花母子所言,他才是她的親生父親?像是緊繃的線斷了開來,朱七七終於爆發了,她朝著柴玉關大吼:「你不是我二爹!你不是我爹!我討厭你!我討厭你對我好!」

  「七七……」柴玉關怔住了,聽了這番話,內心自是不甚好受,看女兒這樣的反常,莫非是知道了些什麼?

  仿佛是印證柴玉關的猜測,朱七七拔下了自小便在頸間掛著的玉佩,粗魯地放進柴玉關手中,「還給你,這是你的東西,還給你!」還說什麼是娘親留給她的遺物,這根本就是柴家的傳家寶。難怪那一日,他看到玉佩如此反常,也難怪他交還玉佩的時候,還對她說什麼,重要的東西要掛在脖子上。

  真相一直就在她的眼前,只是她一直都沒看清罷了!心中接受不了這些事實,心亂如麻的朱七七又跑了出去。

  「七七!」見本就狀態不好的朱七七又是情緒不穩地離開,沈浪很是放心不下,也立刻跟著追出去了。這丫頭到底是怎麼了?

  「哎,小姐……」小泥巴看著遠去的倩影,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她家小姐已經很久沒有使過性子了,這一次莫不是又出了什麼事?

  「小泥巴!」

  「小泥巴,你別急!我們幫你去追。」

  兩個傻小子護花心切,自告奮勇地爭著要去幫她追朱七七回來。

  「哎……停!停!誰讓你們倆去追了?有沈公子在,你們倆湊什麼熱鬧?」小泥巴急忙攔住了急驚風的他們、沒好氣的說著。這兩個人啊,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哩。

  「倒也是哦。」

  「那…那你也別擔心嘛!」

  「我哪兒有擔心了?我相信沈公子一定擺得平!」小泥巴慢悠悠地坐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你都告訴她了?」柴玉關看向旁邊的朱富貴,目光中有著不滿和指責。當初不是約定好要保守秘密,不告訴朱七七她的真實身世的嗎?

  朱富貴聞言,顯得更是錯愕,「我還以為,是你憋不住說了呢!」究竟是怎麼回事?

  二人深思起來,那七七是從哪裡得知真相的呢?可真有點兒玄乎了。

  柴玉關握著手中玉佩,思索了半晌,還是不太放心,「我去看看!」話音方落,這人,便已消失無蹤了。

  「七七!七七!」沈浪一路追上,奈何心慌意亂的朱七七對他的叫喚充耳不聞,其實也有些故意的成分在。

  「你到底怎麼了?七七,到底怎麼回事啊?」沈浪沒法,只好抓住她的手臂,牽制她的動作,卻又被她憤怒地掙開。

  朱七七是想起他之前的那些話語,心中還是難過。是!她朱大小姐,是個只會無理取鬧、胡攪蠻纏的嬌嬌女,完全比不上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白飛飛!那他去找白飛飛去,還來追她幹什麼呢?「不要你管我,去管你的白飛飛好了!」她悲憤地大喊著。

  沈浪的神色習慣性的染上幾分無奈。他明白,自己一時衝動下的氣話刺傷了她,女兒家的心思總是敏感的。也應該怪他,一著急起來,就亂了方寸、口不擇言了。「還在為這事生氣?我去找她也是為了你啊。」沈浪執意地按住她的肩膀,好聲好氣地開始解釋。

  「你又哄我。」朱七七的態度在他的溫柔以待下總算有所軟化,可是她還是不相信他的說辭。

  深知朱七七的個性,沈浪只得將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娓娓道來,「我從貓兒那裡知道,你爹還有百靈落在了王憐花的手裡,我想白飛飛和王憐花很熟,也許能幫的上忙,所以去找她呀。」

  「那你幹嘛不跟人家講清楚?」朱七七埋怨,不僅害她誤會、還讓她生了好久的氣。

  「就你這性子,若是早跟你說了,一定先沖過去了。」沈浪失笑,他才不相信,這小妮子在得知此事之後還能夠安安分分的待著。

  朱七七有些無地自容,她的心思真的都被他看穿了,她不自在地低下頭,囁嚅道:「你……你不說我也去了。」

  「你去啦?」沈浪很錯愕,她怎麼會知道在哪兒的?他和熊貓兒都不可能告訴她啊。

  朱七七不好意思地解釋,「人家……人家看到白飛飛給你寫的信,心裡著急嘛。」她不是故意要偷看的,但是信封上有白飛飛的名字,她就……

  沈浪釋然地笑了,「瞧,我沒有說錯吧。還好,你平安地回來了。否則有個三長兩短的,你不是存心讓我出家去做和尚嗎?」

  朱七七沒有笑,愈發愁眉深鎖了,「可是……我要是不走這一趟,說不定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裡呢。」語氣裡有著落寞與不知所措,「如果我不去,我就永遠都不會知道,我竟然是快活王的親生女兒。」

  這句話恍如晴天霹靂,讓沈浪震驚地難以自已,「你……說什麼?」 這句話仿佛是從牙縫裡好不容易擠出來的。

  「真的,他親口說的。」朱七七沒發現他的異樣,只以為他不相信,只好再重複一遍。

  「他承認了?」沈浪不可置信地問。

  沉溺于哀愁中的朱七七輕聲回應,沒有發現心上人的異樣「嗯。」白玉十指不住地攪扭著衣裙,「是我娘交給我的玉佩,王憐花的母親一眼就看出來了,說是柴家的傳家之寶,只會傳給親生骨肉。怎麼辦呢?沈大哥。」她是真的不知道今後要怎麼面對柴玉關了。她,她怎麼會是他的女兒呢?

  沈浪不語,心中的防線已然崩塌。

  身後是久久的沉默,朱七七心急,莫非就連沈大哥也沒有辦法嗎?她焦慮地轉過身,追問道:「沈大哥,你說句話呀?我到底該怎麼辦呢?」

  沈浪早就失了神,沒了方寸,他喃喃自語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這句話既是說給她的,也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朱七七發現了他的不對勁,細細地看著他。沈大哥是怎麼了?

  寬大的手掌戀戀不捨地輕撫著佳人白淨如瓷的臉頰,「沒想到,你我的緣分還是要……到此為止。」最後的四個字裡,滿滿都是心痛的滋味,還有絕然。

  「你說什麼?沈大哥。」朱七七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也不明白沈浪何出此言。但是她很明白,他是言出必行之人,於是她更慌了。會不會是她方才聽錯了?朱七七如此自欺欺人地期待著。

  沈浪神情有著掩不住地痛苦,「我根本不在乎你是誰的女兒,只除了,快活王。」本來他還可以自欺欺人,因為快活王絕不會罔顧朱七七的感受說出她的身世真相,而只要她與快活王不相認,他便能睜隻眼閉隻眼地與她在一塊兒,可如今……竟然她親手捅破了這層窗戶紙,誰能料到……竟然是她?

  「你到底在說什麼呀,沈大哥?」他為什麼這麼說?難道是她親爹與他有什麼深仇大恨嗎?女子的心涼了半截。

  「七七……」他凝視著她美好的輪廓,心中還是不願意接受這殘忍的事實,「為什麼……為什麼你是他的女兒?」

  不一會兒,沈浪轉身離開,這般的決絕讓朱七七感到無所適從,「沈大哥……」是因為她是快活王的女兒,所以他不能與自己相愛嗎?莫非真是快活王曾經對他做了什麼嗎?朱七七不敢挽留,她多害怕自己的挽留會帶來更讓她心碎的事實。

  「你敢這樣對她?」柴玉關趕來已經有了一會兒,自然也看見了這小倆口奇怪的互動,他眼神凜冽,吐出的字句寒冷如冰。

  朱七七不願意見到他們二人相為難,便不客氣地對柴玉關說道:「我的事不要你管。他要走就走,管你什麼事,最好你們都走!」面前的兩個人都是讓她心亂如麻的存在,說完了,便哭著就跑離了此處。

  「七七!」柴玉關呼喚道,他知道此時自己是不宜出現在她面前的,那麼至少讓他弄清楚眼前這混小子是怎麼一回事。

  柴玉關開始對沈浪發難:「她那麼全心全意的對你,你卻如此對她,你還算個男人嗎?就算你要她死,也該讓她死個明白吧。」

  「你不要逼我,一旦說出原因,我就非報這個仇不可,到時,只怕傷她更深。」山雨欲來風滿樓,此刻的風平浪靜隱隱預示著接下來的狂風驟雨,沈浪的眼神少見的流露出深刻的恨意。

  「與我有關?」柴玉關當下便猜到了,「好,我要我的女兒沒有遺憾,沒有疑惑。」

  「不惜拿你的命作為交換?」沈浪沉聲問道。

  「可以。」為了親生女兒的幸福,他可以放棄許多許多。

  沈浪緩緩開口,低沉的聲音仿佛來自陰冷的地獄,「記不記得,十八年前,那場大雨過後,朱富貴回到了汾陽。而那一天,沈天君也在。」

  仿佛一道驚雷,柴玉關極為詫異,「你……你怎麼會知道?」

  「那一天,我親眼見到,他想殺你,可又放過了你,只因為在他動手的時候,你為李媚娘擋了一劍。而朱富貴說,一個知道報恩的人,他不相信會壞到哪裡去。」

  莫非,他是當時在場的那個孩子?

  沈天君在朱富貴與李媚娘的合力擔保下,放棄了誅殺他的打算,但在離去前還是出言警告:「你若是能洗心革面、改過自新,我自會告訴武林中人,不計較你的過去。但你若惡性不改,膽敢傷害朱家的任何一個人,天涯海角,我必將你手刃劍下。」

  可柴玉關又豈甘心受人威脅,在李媚娘去世之後,他不必再遵守諾言,首當其衝的就對這沈氏一門下了毒手,此舉也是為自己排除後患。

  沈浪沒有理會他的異狀,語氣平靜地繼續闡述著過往的一切,「後來,我親眼看見,你帶著人趁夜闖入沈家,在大夥兒睡夢中,殺了沈家上上下下幾十口人。當時,我爹把我藏進一個大花瓶之中,我才能逃過一劫。」

  「你是……沈天君的兒子?」是啊!他早就該想到的,同樣姓沈,而且當初沈浪為了逃離神仙居、與他交手時,甚至還用了本該失傳沈氏一族的獨門心法,可他沒有細想,只當是巧合,可是這一切怎麼可能是巧合?他一直都很清楚,沈浪這個人藏得很深,難道他接近七七一是為了……不,如果是逢場作戲,眼前的年輕人不會如此痛苦。

  沈浪的神色一派肅殺,開門見山地表明自己的身份,「在下沈嶽。改名沈浪,只是為了方便浪跡天涯,好找出仇家柴玉關的行蹤。」他當初進入快活城後,走的每一步,其實都是為了殺柴玉關,報十幾年前的滅門之仇。「如果你是我,你會和柴家人在一起嗎?你能不放棄七七嗎?」

  柴玉關默然無語,大錯已然鑄成,他無力回天,只能承受著內心罪惡感的譴責。

  沈浪問得苦澀,「不能,是不是?」滅門之仇不共戴天,他從小日日夜夜的勤學苦練,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告慰沈家莊的亡魂們,可誰知他會遇到七七,而她竟然是仇人的親女?他不在乎,七七是不是朱富貴的女兒,她是否是首富千金與他無關,可為什麼她的父親,偏偏是眼前這個人?若是不報仇,他愧為人子,亦難消心頭之恨,可若是要報這個仇,七七又當如何自處?她本性善良,縱使嫉惡如仇,可是面對那些對她好的人,她恨不得能把心窩子掏出來給人家,柴玉關雖罪惡滔天,可是對失散多年的女兒卻是極為寵愛。七七現在,也不過是口是心非罷了,哪可能真會恨自己的親生父親呢。

  沈浪竟是沈天君之子——沈嶽!剛抵達的朱富貴聽到了這番話,心中也是同樣的震驚,只見他驚疑地喚了一聲:「岳兒。」原以為故交一門已悉數遇害,可誰知,他還能再見到故交的兒子。天君,你有子如此,也該含笑九泉了。

  沈浪看向來人,態度不卑不亢,「朱爺,您與家父情同手足,一定能體諒岳兒的苦處。」

  朱富貴果然沒有譴責他,而是感同身受的點了點頭。這一切實在是太戲劇化了,若換成別人,或許早已瘋狂了。他在這樣的局面下,還能沉住氣,顧及到七七的感受,可見他對七七是真的付出了真感情的,又或許他早就猜到了……

  「那岳兒告退了。」沈浪說罷,便徑直離開了。

  良久以後,柴玉關自嘲道:「這輩子,我只想隨心所欲。可是到了今天,我卻發現隨心所欲的後果,那就是織了一張更緊更密的網,把自己纏得死死的。」不僅害了媚娘,甚至如今,也是他親手害了他的女兒的終身幸福!他最親最愛的兩個人,竟然都……這是他的報應嗎?可為什麼要讓無辜的她們來承受?

  朱富貴意味深長地說道:「人生就是如此,不走過一大段,就永遠不明白,那些前塵往事,究竟是對是錯,是值還是不值。」

  「如果看得到今天對兒女們的傷害,我當年可以放棄,放棄媚娘、放棄許許多多的計較。」他的固執,害了太多太多的人,比如白靜,比如王憐花母子,比如媚娘母女,他歎了口氣,神情很是惆悵,「爭了一輩子,得到的盡是些無謂的東西。而我自己想得到的,一樣也留不住,是不是很可笑啊?」柴玉關無奈地苦笑。

  見他如此,朱富貴則是有些欣慰,他笑著開解這個失意無措的男人:「你如今能夠明白,總比到了死,都依舊渾渾噩噩的要好。」就是可惜了那對小兒女,要遭受這樣的折磨。不過他相信,一切總會雨後天晴,「能彌補的儘量去做,不能挽回的,除了讓它過去,還能怎麼樣呢?」


第二章

  情人兀自陷愁緒

  身穿彩繡粉紫衣裙的少女正依靠著亭子的柱子,端麗的臉上,神情十足的落寞,叫人見了不免覺得心疼。

  感覺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的臉上頓生神采,只聽見清脆的聲音如此說道:「這回,我再也不會原諒你了!你還回來幹什麼?」沈大哥終究還是來找她了,朱七七內心欣喜異常,卻還是嘴硬。可當她轉過身,發現身後之人是朱富貴,便覺得有些尷尬,還很失望。

  「真的……一點機會也不給他?」朱富貴挑了挑眉,見到是他就這個表情?他這爹當得真不受待見。

  找到了能一吐苦水的人,朱七七撅著嘴埋怨起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他當我朱七七是什麼人?我幹嘛還要給他機會?」

  知道乖女兒誤解了他的意思,朱富貴輕聲笑,她果真是放不下岳兒的,「爹說的是柴玉關。」

  朱七七悶悶地說:「我,不喜歡他做我爹。」

  「怎麼說,他也是你的親生的爹嘛。」朱富貴安慰她。

  「您不要我了?」朱七七心慌了。

  「誰說的?姓朱也好,姓柴也好,你永遠是爹的好女兒。」

  「真的?」朱七七開心的笑了。

  「當然啦,除非你不要爹了。」朱富貴故作嚴肅。

  「我要我要我要嘛!」朱七七抱著朱富貴,開始撒嬌,「如果誰要讓我不叫您爹,我就跟他拼命!」

  朱富貴語氣裡有著強烈的不贊同,「拼命!拼命!誰要你去拼命啊!有兩個爹疼你,不是更好嗎?」他拐著彎地讓女兒鬆口接受柴玉關。

  朱七七站起來,在亭子裡踱步,「可是……可是朱七七多好聽啊。您想,柴七七,柴七七,多拗口啊!」她拉住了朱富貴的袖子,表達自己對柴七七這個名字的強烈不滿。

  「你又想到哪兒去了?」朱富貴皺眉訓斥。

  對於朱七七而言,不認柴玉關的理由可多了去了,「是嘛。爹,認了他這個爹以後,還要認王憐花那個壞哥哥,和白飛飛這個怪姐姐。」這兩個人都奇奇怪怪的,她根本不想和他們有什麼交集,尤其是白飛飛!

  「怎麼?他們也是快活王的孩子?」朱富貴有些詫異。

  「是啊,你不知道嗎?而且,認了王憐花以後,我是叫他娘作大娘呢,還是叫二娘呢?要是叫了娘的話,那我娘不就成了小妾了?那多吃虧呀!」一張小臉皺成了苦瓜,朱七七好生苦惱,「唉呀,後面還有一大串呢,反正,我也不知道了。」

  「你這孩子,什麼時候,腦袋也變得這麼複雜?想的這麼多了?」朱富貴搖了搖頭,他這女兒向來心大,怎麼如今卻……看來她真是長大了,知道找理由來解釋自己的作為了。

  朱七七聞言,又蹲在了朱富貴身邊,她仰著頭問:「爹,是您太天真了嗎?」

  「我天真?」朱富貴簡直哭笑不得,縱橫商場的幾十年來,可從沒人認為他天真的。

  「是啊,這麼嚴重的問題,你都沒有想過嗎?而且……而且認了他,沈大哥,就再也不理我了。」雖然還不知道原因,可是她能猜到,那一定很嚴重的事情,是不是柴玉關從前做了什麼呢?有個壞蛋爹爹真的是太不好了!

  「他理你也沒有用啦。」朱富貴涼涼地開口,故意讓某人緊張。

  「為什麼?」果然,朱七七迅速抬頭,一下子緊張的不得了。是沈大哥又說了什麼嗎?

  「你剛才,不是才說,怎樣也不理他了嗎?」朱富貴拿她的話取笑她。

  朱七七松了一口氣,解釋起來,「人家那個是氣話嘛。」

  突然,朱富貴神色一正,「孩子,這路可以直著走,也可以彎著走,不是嗎?」話有玄機。

  「有道理,可是要怎麼彎著走呢?」朱七七緩緩站直,腦袋瓜轉了好幾圈,也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好求助地看向朱富貴。

  朱富貴慢吞吞地從石椅上起身,「你自己真的想要,就一定想的出辦法來。我朱富貴的女兒,還用得人教嗎?」說罷,朱富貴便笑著揚長而去,獨留下腦袋一團漿糊的朱七七。

  朱七七受不了的嘟囔著:「說了等於沒說嘛。」

  「回來了!回來了!沈大哥他回來了!」見他們苦等已久的人回來了,百靈欣喜萬分的喊著。

  熊貓兒見兄弟神色不對,難免關切地問:「怎麼了?」

  「沒事。」沈浪心不在焉地拋下這句話之後,就走進了內室。

  「睜著眼睛說瞎話,分明就是有事。」熊貓兒肯定的斷言。這個沈浪,難不成是以為,這裡的所有人都瞎了嗎?

  「壞了!」小泥巴叫出聲來。

  「你去哪兒?」小四急忙拉住她。

  「去找小姐啊。」小泥巴甩開他的手,理所當然的說。

  「你剛才不是說……」驢蛋的腦袋還轉不過彎來,女人的心真難懂,怎麼才一會兒,就又變了?

  「說什麼說啊!要是連沈公子都搞不定的話,事情可就嚴重了,快讓開!」小泥巴凶巴巴地吼,然後飛一樣地沖了出去。

  「主上還在喝酒嗎?」

  「是。」門口的侍衛簡練地回答。

  在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色使阿音無奈地搖頭,「朱爺,就請您進去勸勸他吧,已經灌了大半天了。」事到如今,他也只好向朱富貴求助了。

  朱富貴才走進廂房,一股濃濃的酒氣便撲面而來,「好了好了,你就算把自己灌死了,也解決不了問題,這酒不是白喝了嗎?」朱富貴看他沒有反應,乾脆當機立斷地奪過了他手中的酒瓶,「別喝了!」

  柴玉關打了個嗝,「你來的正好,來陪我喝兩杯。」

  「不喝!不喝!」朱富貴向來不愛碰酒,當下就很嫌棄地拒絕了。

  「這輩子,連個陪我喝酒的朋友都找不到。」柴玉關神色無比失落。

  見他這樣,朱富貴心軟了,他好心勸導著,「唉呀,這酒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以解憂,可以壯膽,有何不好?過了今夜,只怕再也沒有一醉的機會了。」柴玉關立刻反駁。

  「你說什麼?」這個柴玉關話中有話啊!說得好像是他要赴死了一樣的。

  「是你說的,可以彌補的就盡力去做,不能挽回的,就讓它過去,不是嗎?」柴玉關接著又豪邁地灌了一杯酒,「阿音。」

  「屬下在。」

  柴玉關吩咐:「去告訴貓兒和沈浪,明日午時到這兒來。是非恩怨,我給他們一個交代。」

  「屬下這就去辦。」阿音雖然不贊同主子的決定,但還是領了命,即刻去通知沈浪和熊貓兒了。

  從他的行為舉止來看,他是決定了什麼嗎?朱富貴深思。

  「來,陪我喝幾杯。」見朱富貴坐下,他隨即吩咐下人道:「來啊,再去拿個杯子來。」

  「你想做什麼?」朱富貴不打誑語,直接就問。

  見其人,先聞其聲,「爹!爹!」看到柴玉關,朱七七語氣不善,「你看什麼?不是叫你。」

  柴玉關聽了,神色更是落寞,他苦笑著又灌了一杯酒。

  「七七!」朱富貴握住她的手,讓她不要這樣子,如此做法只怕傷人又傷己。

  「爹,這麼晚了,您還來喝什麼酒,咱們回房間去。」朱七七想要把朱富貴拉走。

  「你先去睡吧,讓爹陪陪他。」朱富貴柔聲說。

  柴玉關見到此二人的互動,就對朱富貴擺了擺手,「你也去睡吧。」

  見他委曲求全,朱七七的火氣反而就上來了,她走到桌邊,拿起酒壺就喝,也是很豪邁,「你要喝酒是不是?成,我陪你。」做什麼要拉著她爹?他最不愛喝的就是酒了!

  「七七。」朱富貴內心擔憂。

  「爹,別攔著我。」朱七七還是直勾勾地瞪著柴玉關。

  「不必了,你們還是……」柴玉關想了想,還是決定自己一個人喝酒。反正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是一個人過來的。

  聞言,朱七七語氣更嗆:「喝也是你說,不喝還是你說。憑什麼都由你來決定?我偏要喝。今天誰不喝,誰是小狗。」

  「為什麼和七七說分手就分手啊?」熊貓真的不明白沈浪是在想什麼,這兩個人前一刻還愛的死去活來的,怎麼這一會兒他就提出要分道揚鑣了?這心思也變得太快了!

  沈浪無言以對。

  「你還當不當我是你朋友啊!」

  沈浪依然不發一言。

  熊貓兒也火了,男子漢大丈夫,誰受得了被人這樣漠視!他拿起葫蘆,「行!就當我瞎操心,頂著張熱臉來貼你的冷屁股,不吵你了,走了。」

  「貓兒……」沈浪終於開了金口,「不是我不說,是我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熊貓兒緩緩停下了腳步,「那你……試試看。」

  「貓兒,如果你是我的話,你會和快活王的女兒在一起嗎?」沈浪問。

  「我已經有百靈了。」熊貓兒回答。

  「那如果沒有百靈呢?」

  「絕對不可能,快活王他殺了我全家。」

  「這就對了。」

  熊貓兒好像懂了些什麼,他從來都沒有說過有關他家人的事,「你爹是……」柴玉關惡名昭著,可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做過的滅門惡行沒有超過兩次。而他又姓沈,慢著,姓沈?莫非……

  「家父沈天君。」沈浪沉聲回答。

  熊貓兒驚訝過後,反而笑了,「咱們倒真是好兄弟,你愛上了他的女兒,我卻認他作父二十年。」

  「其實,我早猜到了。」沈浪這話說得苦澀,他只是一直不願意承認,一直自欺欺人罷了。

  「現在該怎麼辦,這仇……」問題陷入了無解的僵局,二人現在是報仇也不是,不報仇也不是。

  百靈的聲音傳來,此時與她一同站在門口的,是色使阿音,「大哥,快活王讓色使大哥傳話來了。」

  翌日,沈浪、熊貓兒、白飛飛三人一同圍攻柴玉關,卻都不是他的敵手,白飛飛的劍被打飛,並且中了一掌,沈浪和熊貓兒二人也均受了些輕傷。

  城門口,只見朱富貴和阿音二人氣息奄奄地相偕走來,朱七七見狀急忙跑了過去,「爹?爹,您怎麼了?」

  「主上,我們……全都中毒了。」阿音捂著胸口氣息不穩地向主子稟告。

  熊貓兒敏銳地發覺事有蹊蹺,「到底怎麼回事?屋子裡的人除了快活王以外,也全都中了毒。」

  「到底是誰幹的?」

  朱七七關切地問朱富貴:「爹,您是真中毒了嗎?」

  朱富貴苦笑著回答:「看來是。」

  「是快活王!你好狠心,為了帶七七避居他處,竟然對整個快活城都下了毒。」來人是王憐花,他言之鑿鑿地指認著,這一切都是柴玉關的罪行。

  熊貓兒大驚失色:「你說什麼?」這不可能,這座城池是他的心血啊!他經營了幾十年的地方,怎麼捨得……

  聽了王憐花所說,朱七七頓時義憤填膺起來,她快步走向快活王,「你以為,你下了毒,別人就不知道你是誰、做過什麼好事,我就會跟著你了嗎?你做夢!昨晚,我就覺得奇怪,為什麼好端端的,你要找我爹喝酒?還好我替他喝了。像你這麼陰險毒辣的人,我一輩子也不會認你。還不把解藥拿出來,解藥呢?」朱七七沒有細想其中的奧妙,直接伸手向他討要解藥。

  柴玉關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他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王憐花母子,隨後大聲宣告:「除非我死,否則誰也別想得到解藥。」

  熊貓兒還是難掩驚訝,「真是你幹的好事。」

  沈浪覺得此事不太合理,「你想避居遠走的話,誰能找得到你?有必要死那麼多人嗎?」

  「反正你們每一個人都想報仇,都要我死。我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覺地把你們毒死,誰知道你們命這麼大,別人中了毒,你們竟然沒事!」柴玉關火上澆油,徹底激發了沈浪以及熊貓兒的怒氣。

  「沒想到你真的死性不改。」熊貓兒轉身就拔出了白飛飛嵌在石壁上的青玉劍,「沈兄!」

  沈浪發號施令,「一起上!」

  「算我一份。」白飛飛附和,負傷的她也再次加入戰局。

  白飛飛被一掌打飛出去,柴玉關抓住沈浪與熊貓兒並行刺來的劍,滿手都是鮮血,以往犯下的錯事在腦海中走馬觀花似的浮現,他鬆開手又閉上了眼睛,讓劍身紛紛刺穿他的身子,算是為自己尋求一個解脫。

  柴玉關運氣,讓劍脫離身上,兩把劍同時落地,發出金屬撞擊的聲響。

  朱七七不可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喃喃的說,「幹什麼?他到底在幹什麼?」她心裡難受,想要衝到柴玉關身邊,卻被沈浪攔下。

  「七七。」沈浪認為柴玉關狀態不對,或許就連七七都會受到傷害,於是他拉住她。

  「沈大哥。」朱七七不解,為何不讓她過去?他明明不會傷害她的,要不然她早就一命嗚呼了。

  兩聲呼喚,不知道包含了二人多少難言的心思與情感,一夕未見,一切都變了,卻又沒變。

  「你們說,我這一條命,夠還你們那麼多人嗎?」柴玉關嘲諷著說。

  「不夠!」雲夢仙子舉劍向他沖去。

  「不要!不要!」朱七七緊緊地抱住王雲夢,不讓她加害柴玉關。他已經負傷了,承受不了她這一擊的。

  王雲夢手中的劍落了地,可朱七七也被她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七七……」看到她的舉動,柴玉關心中一驚也一暖,本想看看愛女如何,卻因身負重傷而有心無力,此刻的景況,當真是咫尺天涯。

  朱七七難掩關切地哭喊著:「不要!你們不要殺他!」

  「七七,這裡危險,你快走開啊。」柴玉關無力地揮手,讓她走開。

  「讓我來!」白飛飛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並向柴玉關走去。

  誰知,沈浪竟然攔住了白飛飛去路,「你不是他的女兒。你不是,你真的不是。」

  而王憐花還在一旁繼續煽風點火,「怎麼?心軟了?就這樣放過快活王。」

  柴玉關怒喊,「王憐花,是我的,我不會否認,但不是我的,我也絕不承認。」剛剛說完這句話,柴玉關便因無力而跪倒在地上。

  朱七七跑到柴玉關身邊,「爹!你怎麼樣了?爹,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你答應我,你答應我,你不會死的。答應我呀爹,你不能死。」情急之下,朱七七終於真情流露。無論他做過什麼,他卻始終沒有傷害過她。血濃於水,他是她爹啊!

  柴玉關聽到這聲爹,神色頗為動容,他的女兒終於願意認他了。

  「爹沒事,爹沒事。」在朱七七扶他起來以後,柴玉關冷靜地開始陳述,「我很確定,你不是我的骨肉。因為白靜肚子裡的孩子,是讓我親手打掉的。白靜因此追殺我,撞翻燭臺,才會引起當年幽靈宮裡的那場大火。所以,你不是我的孩子。」隨後他又補充,「也不是白靜的孩子。」白靜流產之後,這孩子就出現了,所以也不可能是她的骨肉。


第三章

  故人墓前再相遇

  鐵證如山,讓白飛飛一時間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與迷茫,「那麼,我又是誰?從何而來?」

  不嫌事大的王憐花繼續昧著良心指鹿為馬、畫黑為白,「你別聽他信口雌黃,他不過是想借此逃過一劫。」

  經王憐花這麼一指點,白飛飛仿佛找到了人生目標一樣。「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相信。我是為報仇而來的,我要報仇!」她憤恨地注視著柴玉關,就是這個人,害了她們母女二人,所以她一定要殺了他為自己、也為娘親報仇雪恨。

  可是白飛飛沒走兩步,便又被沈浪給阻攔了,她使勁掙扎著,「放開我!讓我殺了他!」

  沈浪則是顯得很冷靜,他苦口婆心地勸著激動的白飛飛,「飛飛,你娘欺騙了你一輩子,難道你想在謊言中繼續過下去嗎?」錯誤不應該再延續下去了,仇恨也是一樣。

  白飛飛回應得很嗆,「那也是我的人生,我的選擇。」

  沈浪覺得不能讓白飛飛繼續在這條錯誤的道路上走下去,於是他接著對她說:「飛飛,那些都不是你自己的選擇,是白靜為你做的選擇,而她,甚至不是你親娘。」

  見始終沒有人去殺柴玉關,王憐花不可置信地高聲喊著,「你們這是在幹什麼?他可是毒殺上千條人命的惡魔。你們打算就這麼放過他?」如果殺不了快活王,那他精心部署的一切不都白費了?

  此時,百靈氣喘吁吁的出現在城門口,伸手指向王憐花,嫌惡地對他說道:「你才是惡魔,下毒的就是你,就是你……」

  「百靈!」熊貓兒連忙跑到心愛的女子身邊,心焦地詢問,「你怎麼了?」為何她說王憐花是惡魔,義父不是已經承認是他下的毒了嗎?莫非,是他們誤會了什麼?

  百靈喘了喘,然後立刻開始解釋關於下毒一事的始末,「我沒事。我找到小泥巴他們了,他們三個人親眼看見,是王憐花在快活城上游的水源裡下了毒。」

  「王憐花!」朱七七看著同父異母的哥哥,目光與言辭都極盡鄙夷,「原來又是你,做賊的喊抓賊,你都不會覺得臉紅的嗎?」

  「早知道,我就應該把小泥巴他們三個人也都殺了。」即使自己的陰謀詭計被當場拆穿,王憐花也還是一副無關痛癢的樣子。

  「王憐花,快把解藥拿出來。」關乎上千條無辜百姓的性命,沈浪即刻舉劍相向。

  王憐花並不認為自己大勢已去,反倒覺得這是個交易的機會,「解藥?好,那你就去殺了快活王。只要你們任何一人將他殺了,我就可以給你們解藥。再說了,你們不是也希望他死嗎?」

  沈浪輕笑,「我們從來沒打算要殺他。」話裡一派雲淡風輕。

  「到底是沈天君的兒子,如此大仇都能放得開。」無力倒臥在地的朱富貴忍不住讚賞。

  「我們只打算一人給他一刀,從此恩怨兩消。」熊貓兒接了話茬。

  柴玉關看向朱富貴,驕傲的眼神仿佛在說:我教出來的孩子也不差是不是?

  朱富貴惋惜地搖了搖頭,可是這個快活王生出來的孩子就……哎……當然了,七七排除在外。

  「花兒……」看見王憐花的神色,王雲夢有點擔心。功敗垂成,自家兒子會不會受刺激。

  「拿出來!」沈浪和熊貓兒將目標轉向了王憐花,目的是逼迫他交出解藥。

  「好,你們講來講去,無非就是要解藥。」王憐花心一橫,拿出解藥就往燃燒著的火爐丟去,「有本事,你們自己拿吧!」

  「小心!解藥!」朱七七緊張地喊,若是沒瞭解藥,快活城便成了一座死城了,這將是多可怕的一場殺戮呀!

  熊貓兒隨即用葫蘆將解藥打離火爐,百靈伸手去夠,卻還有一段距離。所幸的是,稍遠一些的沈浪接住了藥瓶,然後再將之丟給了百靈,「快去救人!」

  「好!」百靈接了瓶子便往城門外跑去。

  「想走?沒這麼容易。」王雲夢當然不想讓百靈這樣離開,水裡的毒一旦解了,她母子二人面對如此多人,就真的毫無勝算了。

  另一邊,王憐花趁沈浪沒有心思留意他,迅速拿出事先準備著的銀駑,一支淬了毒的箭此刻正蓄勢待發。只要殺了沈浪,他就還有機會翻盤。

  白飛飛被箭尖折射的陽光刺痛了眼睛,順著光源看去,遂驚恐得睜大了眼睛。「沈大哥!」來不及做出思考,她急忙飛身到沈浪的身前,以肉身為他化去一劫。

  沈浪摟住白飛飛軟倒的身子,在看向不死心舉劍而來的王憐花時,眸中浮現駭人的冷意。手腕急速翻轉間,便用王憐花手中的劍,抹了他的脖子,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作繭自縛了吧。

  「啊!」看到王憐花直挺挺地倒下,脖子上的傷口汩汩地流出鮮血,朱七七害怕地驚呼出聲。她捂住眼睛,不敢去看這可怕的一幕。雖然王憐花惡貫滿盈,可他終究是她的親哥哥,所以一旦面對他的死亡,她還是會感到難過。

  沈浪看著懷裡氣息奄奄的女子,沉痛地問:「飛飛,你是故意的,對不對?故意替我擋上那一箭,好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你,是不是?」

  白飛飛釋然地笑了,這或許是她此生笑得最為真實的一次,「沈大哥,我的生命……不過是笑話一場。」艱難地說完這句話,這個一生都背負著他人錯誤而活的女人便永遠的合上了雙目。

  沈浪不住地搖晃著白飛飛漸漸冰冷的身子,「飛飛,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飛飛…啊——」駕馬而來的宋離終於到了城門口,可誰曾想,面對的是這樣一幕。接受不了愛人已逝的事實,他因悲傷過度而氣血翻湧,竟然就這樣吐出一口血來。飛飛,你最愛的人果然還是沈浪嗎?宋離不願在此處停留,痛苦悲鳴一聲後,便又駕馬離去了,仿佛不願再在這俗世停留一般的毅然。

  「飛飛,你醒醒,你醒醒!」沈浪重複著對她的呼喚,就好像真能把她從鬼門關叫回來似的。

  朱七七愣住了,她從未見到過沈浪如此失態的模樣,她遲疑地問著身邊的朱富貴。「她……是不是真的死了。」這一切都發生的太快太快,讓朱七七反應不過來。她原以為白飛飛對沈浪都是虛情假意,她原以為這世上沒有人能比她更愛沈大哥了,可如今……

  見朱七七想要走到白飛飛和沈浪的身邊,朱富貴及時地拉住她,並且對她搖了搖頭,「女兒,給他們一點時間吧。」話語裡有著濃濃的歎息。這世上之事,難解啊!

  之後,沈浪抱著白飛飛的屍體,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快活城。

  半年後

  在一處偏僻的竹林裡,有一塊石制墓碑,上面刻著這樣幾個字——愛妻白飛飛,沈浪立。

  和尚打扮的年輕男子,在這半年以來,天天都會準時前來探視,未有一天落下。只是這一次,他在墓前說的話變得有些不一樣,「飛飛,我就要遠遊了。不知……你……是否願意與我同行?」他是真的在徵求她的意見,小心翼翼的語氣仿佛在害怕被拒絕。

  「我替她答應你。」不知道何時出現的沈浪發了話。白飛飛在生前便已許下承諾,她的魂魄永遠都會隨在宋離的左右,只不過他還不知道罷了。所以,沈浪代替白飛飛答應他,並不是枉顧她本人的意願。

  「謝謝。」宋離誠摯地道謝。在離開前,他讓沈浪托話給熊貓兒,說是祝熊貓兒子孫滿堂。

  宋離離開之後,熊貓兒從不遠處的小屋裡走了出來,他不滿地看向沈浪,「你說的?」他可不會對宋離說百靈懷孕的事情,宋離失去了最愛的女人,這樣對他太殘忍了。

  沈浪回他以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是你自己說的吧。前幾個月開始,你不是就一直嚷嚷著,說百靈要給你生個小貓兒了嗎?」

  熊貓兒忙反駁:「我說什麼啦?你也知道,他那副撅撅不振的樣子,叫人看了真是難過。昨天,義父向我問起他的情況,我還說了謊。」

  「快活城,情況一切如常嗎?」沈浪不經意的問,他真正想問的,其實是那個人……

  「算是吧,就是多了一個地下城主。」熊貓兒覷了沈浪一眼,故作憂愁得歎息著。

  「什麼?地下城主?」沈浪簡直是不可置信,莫非快活城出了什麼事兒?那她,豈不是……

  終於忍不住了吧,叫你裝!熊貓兒在心裡暗笑,隨後以一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解釋起來,「那就是七七啊。這段時間,義父天天和朱爺下棋鬥氣,無心於快活城的事務。所以事無巨細,真正作主的全是七七。你也知道,她那性子,快活城差點叫她玩得翻了過來。」

  「聽起來,她似乎過得挺好的。」沈浪笑著說,他還擔心她會煩悶難過呢,看來是他多慮了。

  「但,是不是真的好,我就不知道了。」熊貓兒這話說的意味深長。驀然,他的目光落在沈浪身後,在竹林的不遠處,出現了幾個熟悉的身影。瞧,這一回,這正主不就親自來了麼?「或許,你可以親自問問她?」

  她也來了?沈浪驚愕地轉身,目光看向竹林深處。這次,可是來了一大批的人,襯得幽靜的竹林好不熱鬧,在大腹便便的百靈身邊,有小泥巴、小四、驢蛋,還有……朱七七。

  周遭仿佛都寂靜無聲,沈浪和朱七七就這樣遙遙相望,他們的目光裡都包含著太多太多。

  「沈大哥。」百靈向沈浪打了個招呼,隨後便向自家相公使了個讓他識趣的眼色。

  熊貓兒愣了一下,意會之後,便作出趕人的架勢,「都走啦!都走啦!」他娘子是想要給久別重逢的兩個人留空間嘛!他當然明白。

  「走啦!」百靈受不了地將還想看戲的熊貓兒拉走。

  待那些三姑六婆都走了之後,二人仍舊是長長的沉默。

  良久以後,心裡七上八下的朱七七率先打破了沉寂,「幹什麼不說話?」

  沈浪輕笑,「平常,不都是你話多嗎?」

  「我……我……」朱七七欲言又止,確實有滿腹的話語想要傾訴,可是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怎麼了?」沈浪關切的問,若不是朱七七太過緊張,一定會發現他聲音裡藏著的深厚感情。

  朱七七壓下對他的思念,反而是輕描淡寫的說明了來意,「我就只是……來看看你,你們的。」

  朱七七沒想到,對方竟然比她更加輕描淡寫,「謝謝。」

  謝謝?這就完了?他就沒別的話想對她說的嗎?朱七七覺得委屈了,可是她再想了想,便又釋然地笑了,「算了!如果你打算守她一輩子,我頂多就陪著我兩個爹一輩子了。」見沈浪還是沒反應,朱七七也不想再留著自取其辱了,果斷地轉身,想要離開這裡,眼眶卻有點紅了。

  「可是,飛飛不肯答應。」身後傳來的聲音讓她停下了腳步,是她聽錯了嗎?她竟然覺得那語氣竟然有些戲謔?而且,這話是什麼意思?白飛飛不肯答應什麼了?朱七七疑惑地回過身,「你……說什麼?」

  沈浪斂起淺笑,「她前兩天回來看我了。」

  朱七七驚異地瞪大了眼睛,「你,你見鬼啦?」朱七七突然覺得四周有點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邊該不會……

  「在夢裡。」知道朱七七是想歪了,沈浪補充道。

  朱七七悄悄地松了口氣,然後繼續發問:「那,那她和你說了些什麼?」她想要弄清楚沈浪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會是她猜測的那樣嗎?

  沈浪將白飛飛死前的話向她娓娓道來,「她跟我說,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知道珍貴。她問我,是不是要等再失去一次,才真正知道要後悔?」

  朱七七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待她想明白沈浪實在借白飛飛之口坦陳他的心意時,立刻喜笑顏開。她滿含期待地問沈浪:「她是在說我對不對?那你又是怎麼回答的?沈大哥。」

  「我說——」沈浪存心吊她胃口。

  「你怎麼說的嘛?」朱七七下意識地就扯著沈浪的衣袖,開始撒嬌。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啊,這幾句話可攸關她的終身幸福啊!

  「我說,反正我已經無所謂了。」沈浪停頓一會兒。

  無所……謂了嗎?朱七七心中惆悵,終是她自作多情啊。

  沈浪看她悵然若失的樣子,在心中竊笑,隨後在她耳邊輕喃著:「反正,我已經算准了,你一定會來找我的。」

  朱七七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又被他捉弄了,「你說什麼?你別跑,再跑我就不理你了!」

  沈浪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子,一貫地笑看著迎面跑來的朱七七。

  朱七七收不住腳步,於是就讓沈浪得了便宜,軟玉溫香抱滿懷。朱七七抬眼,發現他也正看著自己,眼中的熾熱濃情讓她害羞地低下了頭,可隨後她又抬頭看她,笑了。

  沈浪緊緊牽住佳人的手,「七七,咱們走走吧。怎麼樣?在快活城還挺開心的吧。」

  「不是啊。」朱七七坦誠回答,在快活城裡,她總是會想起他,好像自他走後她就沒有笑過了。對!是真的沒有再笑過了!

  「怎麼會呢?」沈浪的聲音像是有點質疑,據熊貓兒所說,一個能把快活城鬧得天翻地覆的人,哪裡會不開心?除非是熊貓兒騙他。「我聽說,你要接任做快活王了是不是?」

  「誰說的!我才不要呢!」朱七七急得哇哇大叫。這個位子一點都不容易坐,誰想坐,就讓誰坐去吧!

悠于 2018-6-29 17:40

第四章

  避人耳目悄離去

  「沈大哥,噓!」朱七七伸出右手食指抵唇,示意他噤聲,然後四處東張西望起來。

  「怎麼了?」沈浪有些好笑地看著朱七七的行為舉止像個偷兒一樣的鬼鬼祟祟。

  「我們走另外一條道,千萬別讓貓兒他們發現了。」

  「若我沒猜錯的話,你這是要……」沈浪笑得意味深長,「私奔?」

  「是啦!是啦!反正也差不多。」朱七七「供認不諱」道:「你都不知道,這半年來,我為了快活城還有朱家上下,那可謂是做牛做馬、累死累活的,可兩位爹爹倒好,閑來無事便品茗鬥棋,好不逍遙自在!」朱七七一回想起那種生活,就苦了一張小臉。

  沈浪拍了拍她的臉,「所以你是想表達自己的不滿,順便放個假?」

  朱七七點頭如搗蒜,「反正有貓兒和色使大人在,料想快活城是不會出什麼問題的。而且朱家盤帳也是一月後,我們大可玩一個月再回去。」

  「看來你早有預謀。」沈浪輕笑,「那要是我執意為飛飛守墓,你又當如何?」

  「一個人浪跡天涯咯,大不了……我就重回丐幫,既有五袋長老的身份在,也就省去了不少麻煩。」

  「這麼不相信我?還是說你沒自信?」沈浪取笑地問。

  「我也不知道,或許兩者兼有。畢竟白飛飛是為你而死,而我卻是……卻是……」朱七七神色猶疑,欲言又止。

  「這半年未見,你這胡思亂想的本事倒是一點兒都沒退步。」沈浪眼一眯,隨後惡作劇似的將她打橫抱起,以絕妙輕功在竹林之中穿梭移動。

  「啊——你幹什麼呀?」朱七七被他可嚇得不輕,她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全是嘩嘩的風聲,往下一瞄,更是讓她環住他的頸項的雙手環得更緊。

  面對著佳人的投懷送抱,沈浪則是面帶笑意,「有我在,你不會有事的。雖說貓兒不會讓百靈像以往一般追蹤足跡,可咱們總是要防患於未然不是?」

  「有道理。」朱七七呆呆地望著他,也許是因為這幾日來都趕著提前處理快活城及朱家事務,她總是徹夜不眠,此刻她有些想睡了。

  這朱七七怎麼又安靜下來了?心有疑竇的沈浪低下頭,在看到她似睡又非睡的掙扎模樣時,面上的笑意更深。

  磨人的小丫頭最後還是沒能挨住困意的侵襲,在心上人的臂彎裡,安心的與那周公下棋去了。

  「掌櫃的,一間上房。」

  櫃檯上白花花的銀子讓那掌櫃笑開了花,他可是好久都沒見到出手這麼闊綽的客人啦!

  「若是有旁人問起……」

  那掌櫃的也是十分識時務,馬上接了口,「就說沒見過。公子,這邊請。」

  沈浪輕手輕腳地把朱七七放上床榻,正要退開,卻猝不及防被拉住了衣袖。

  那本沉睡的女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雙眼迷蒙地看著他,「不要走,沈大哥。不要走……人家真的好想你……我一直好害怕,害怕你再也不理我了。」

  明知她是睡迷糊了,他還是柔聲細語地誘哄著,「乖,七七。我不走,不會不理你,不用害怕。」

  指尖輕拂過她眼下的陰影,沈浪側躺在床上,很是心疼地描繪著她的輪廓,才半年不見,她竟憔悴了許多。在竹林裡抱著她的時候,他明顯能感覺得到她消瘦了不少。

  半年的時日裡,他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這丫頭曾經埋怨自己對她的態度與對飛飛的迥然不同,那時他只覺得是她在無理取鬧,不過他現在已經想明白了。

  對飛飛,她的嬌柔荏弱總是讓他意存憐惜,讓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對待她,生怕她像脆弱的搪瓷娃娃,稍不留神就碎了,所以與她在一起時,他總是覺得心被什麼給束縛住了,非常壓抑拘束。然而,諷刺的是,嬌弱無依並不是飛飛的本性,她行事處處有著她養母白靜的影子,殘暴不仁,她雖心有疑惑,可手上沾染的血腥卻從未有過減少。那樣惶恐不安地對心上人溫柔以待並非他沈浪的本性,二人的戀情,說白了,不過是兩個人互相偽裝著自己的真實,所編織的一場猶如鏡花水月的虛幻罷了。

  可七七就不一樣了,她活力四射、敢愛敢恨,從受朱富貴所托保護她時,他就深深地被吸引,他那時總以為是拿人錢財□□的責任使然。可仔細一想,他的所作所為早已經逾越了護衛的本分職責。和她在一起的時候,他感覺很自在,他喜歡她的嬉笑怒駡,所以總愛時不時的逗弄她,就好像小男孩為了奪取注意力總是惹喜歡的女孩子哭一樣,這樣的心性,也就只有在七七的面前才能夠解放出來。

  更何況,在二人身世上,他的態度早已說明了一切,只是他被仇恨蒙蔽了理智,一時之間沒有發現罷了。在他以為飛飛如她坦誠是柴玉關的女兒時,他震驚、不信,卻還是很快接受了這事實,然後開始思考她接近他們一行人的目的所在。而當他大致猜到七七是柴玉關之女時,他反而選擇對滅門之仇隻字不提,甚至打算只要柴玉關不承認,他便可以相安無事地一直和七七在一起。所以當七七苦惱地說,出她是柴玉關親生女時,他崩潰了。為了不傷害她,他選擇親手結束掉二人本不該產生的緣分,也是因為她,他選擇放下深仇大恨,與貓兒共同做下一人一劍、恩怨兩消的決定。

  可誰知道,快活城一戰,竟會那般驚心動魄,飛飛為他擋了王憐花暗算,不治身亡。不管她以前做過什麼,面對這樣一份真心,于情於理他都不能夠置身事外,所以他為她守墓半年,希望能給她在天之靈帶來些寬慰。

  托夢一事是杜纂,不過飛飛彌留之際卻的確說過,死後她的魂魄要守在宋離左右。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對一往情深的宋離,她是真的動了情的。那塊墓碑雖是他親手所立,可愛妻白飛飛的字樣卻是替宋離所刻,待那和尚雲遊歸來,墓碑表層也便脫落得差不多了。

  朱七七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便揉了揉眼睛。

  「醒了?」某人戲謔地說道。

  「你……你你你怎麼……」朱七七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顏,舌頭都跟打了結似的,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問什麼,他該不會,就這樣看了她一夜吧?「男女授受不親,你躺在我床上幹什麼?該不是想要占我的便宜吧?」

  「掩人耳目呀。」沈浪說得冠冕堂皇,其實昨夜柴玉關的手下就來過了,他雖然對城中事務漫不經心的,可畢竟老奸巨猾,七七的心思哪逃得過他的法眼?「而且說到佔便宜,我才應該擔心吧,你昨晚對我上下其手的…」沈浪好整以暇地步步逼近,將她困在床榻的內側一隅,眼神高深莫測。

  「你你你……胡說…我才不會……」朱七七的臉蛋爆紅,反駁得很沒底氣,她的確夢到過自己對他……所以她也不知道昨晚是不是真的做過什麼了。

  看她真的開始懷疑起自己來,沈浪笑了起來,說了實話,「逗你的,傻丫頭。」

  「你!可惡!」害她還真的擔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得體的事。她掄起粉拳,就向他的胸膛砸去,沈浪笑得更歡了,他擁住了她,「好了,我們也該起床梳洗了。不然可趕不上今天的集市了。」

  朱七七聞言眼睛一亮,立馬把方才的憤怒和窘迫都給拋到天邊去了。

  敲門聲傳來,沈浪下床去開房門,店小二端著水盆和麵巾進來,放在了臺上。

  「二位客官,是在房裡用膳,還是……」

  「我們一會兒下去用膳。」

  「好嘞,那小的就不打擾二位了。」小二離去時還特地小心帶上門。

  「慢點兒吃,別噎著。」沈浪雖是沒好氣的看著她,語氣卻很溫柔。

  這樣的溫柔,讓朱七七愣住了,拿饅頭的手也懸在半空中忘了收回。關於昨夜的零星記憶,在腦海飛掠而過,她仿佛聽到他承諾說不會離開她,也不會不理她。於是,她甜甜地笑了。

  「怎麼了?你究竟是拿,還是不拿?」一雙筷子不耐煩地敲上青蔥五指,擋著他拿食物了!

  「啊!」朱七七臉上的笑容有著擴大的趨勢,她盯著男人,意有所指地問:「昨天夜裡……真的什麼也沒發生?」

  看她的神情舉止,沈浪猜想,她是回憶起來了。俊雅的臉頰有些發燙,只聽他四兩撥千斤道:「怎麼了?你就這麼希望和我……發生點什麼嗎?還是說……」他促狹地看著眼前的佳人,「你時常會……」

  「你別瞎猜,我什麼也沒夢到過!」朱七七慌亂地反駁,卻是不打自招,她後知後覺地搗住嘴。

  沈浪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這丫頭還真是一點心思都藏不住啊。見她的臉都幾乎栽到碗裡去了,他牽起她的手,走出客棧,「你也吃的差不多了,我們去逛逛吧。」

  集市上的商品琳琅滿目,處處都是人頭攢動。

  朱七七生於首富之家,自小見過的奇珍異寶就不少,可是來到熱鬧的集市上,卻是全然不同的觀感。在快活城也有集市,但是她總忙著收賬管賬,根本無暇去感受集市的精彩熱鬧。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不僅不用操心那些繁雜地事務,身邊還有她心心念念的沈大哥相伴,人生若此,夫複何求啊!因為人潮擁擠,他始終都緊握著她的手,並總把她護在懷裡,不讓人流沖擠到她,朱七七的嘴角始終保持著上揚的弧度,她的心也因為他不經意間釋放的溫柔變得暖和極了。

  「我要吃!」纖細的手指指著不遠處正在吆喝的商販,稻草棒上錯落有致地插著許多的冰糖葫蘆串,星星點點地紅色將枯黃的稻草點綴得格外有意趣。

  「來,夫人,拿好了。」沈浪付了錢,老人便從中抽取出一支遞給朱七七。

  「才不是什麼……夫人……」她羞赧地嘟囔道。

  「唉呀,小老兒看二位感情甚好便以為是夫婦,還望姑娘莫怪。」

  「沒事啦。」朱七七更加不好意思了,心裡卻是喜滋滋的。

  「沈大哥,啊——」整齊排列著的金紅色果子突然出現在沈浪的面前,這讓他有點錯愕。「吃一個嘛!」

  他依言咬下一顆糖漿包裹著的山楂果子,他要是不吃,七七哪怕手已經酸了也一定會舉著,但他可不捨得。

  「怎麼樣?」她獻寶一樣的問道。

  沈浪點點頭,外層的冰糖甜而不膩,山楂果是新采的,酸而不澀,兩者相得益彰、恰到好處。「不錯。」

  朱七七喜笑顏開,仿佛被贊許的是自己一般,「那再吃一顆,張嘴!」

  眼角餘光瞄到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沈浪冷笑,這個未來的岳父大人也太小看他了,哪怕是全快活城的人都來了他也不會放在眼裡,「七七,想不想遊湖?」

  「想想想!」

  「那就抱緊我。」

  「啊?」這什麼跟什麼呀?雖然不知所以然,不過朱七七還是依言照做。

  沈浪摟著她,幾個點踏,就去到了附近碼頭的一艘畫舫之上,丟給船家一錠銀子,吩咐道:「開船!」那船家手腳很是麻利,沒一會兒畫舫便往那湖心駛去。

  「該死,跟丟了!」幾個人在岸邊上看著漸行漸遠的畫舫,望洋興嘆。

  「七七,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啊?」這反應,任誰一看都會知道她並沒考慮過。

  真是要被她打敗了,沈浪輕笑,「那就聽我的吧。」

  「好啊,都聽你的。」朱七七其實根本不在乎去哪兒,只要有他在身邊,無論是去哪裡她都甘之如飴。

  「哎,柳公子,聽說你又向快活城的朱大小姐下聘啦?勇氣可嘉啊!」

  「你懂什麼?這朱大小姐是活財神的女兒,又是快活王義女,快活王年邁,現在快活城都是由朱大小姐在作主呢!」

  「我爹哪裡年邁了?」就在不遠處坐著的的朱七七輕哼。她這兩個爹爹,一個是老奸巨猾,一個是無奸不商,都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不然也不會害得她累死累活了。

  「看來,我們朱大小姐很受歡迎嘛!」沈浪說道。

  朱七七隨即瞪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警告他別幸災樂禍。

  「所以啊!要是誰有幸娶了這朱七七,權勢、富貴那都是手到擒來啊!」

  「柳兄,不知這朱大小姐相貌如何?據傳其生母李媚娘可是少見的美人,這女兒,料想也不差吧。」

  那名被稱作「柳公子、柳兄」的人終於發話了,「別提了,上門提親那麼多次,全都是閉門羹不說,這朱大小姐,我更是連根頭髮絲兒都沒見過啊。」

  「客官,菜都上齊了,請慢用。」沈浪點了點頭。

  朱七七拿筷子搛了塊燒鴨,不以為然的想,每天處理快活城大小事務就夠她忙的了,誰還會有這個閒心去見個勞什子誰?

  「像柳兄這等青年才俊,世間女子哪個不是趨之若鶩,這個朱大小姐還真是眼高於頂啊。」

  「不是說,這朱大小姐拒絕如此多的婚事,是因為她心有所屬嗎?」

  朱七七拿起杯子,喝了口茶,這群人總算說到重點上了。

  「心有所屬?有誰見過了?」

  「我說,會不會是朱七七有什麼隱疾啊?」

  「噗……咳咳……」朱七七一口水噴了出來,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

  沈浪拍了拍她的背,「怎麼這麼不小心?吃飯就吃飯,聽些流言蜚語作甚?」

  「管她的,我倒要看看,這個朱大小姐到了床上,還會不會這麼傲?」紈絝子弟們哄堂大笑起來。

  「下流!」朱七七雙眼冒火,正要發作卻被沈浪抓住了手,她正要問為什麼,就聽到那群公子哥兒所在的位置傳來幾聲巨響,像是桌椅塌了,還伴有許多碗盤的碎裂聲以及身嬌肉貴的公子哥的哀嚎聲。

  「哼,活該。」看到了那些人的慘狀,朱七七也算是出了口氣,然後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她狐疑地看向沈浪,笑得花枝亂顫,「是誰說,吃飯就吃飯,不要聽那些流言蜚語的呀?」

  「是他們太吵了。」沈浪一本正經的說道,只有眼眸中透露出笑意來。

  「是是是,沈公子言之有理。」

  聽掌櫃的說,過幾天,也就是七夕,鄰城會舉行一年一度的花燈會,二人便打算往鄰城去。

  七七雖不是生於七夕,可她的名字卻是由七夕而來,「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這是爹刻在玉佩上的詩,也是因此娘給她取名七七,所以她對七夕這一天總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在。

  「她們是在做什麼呀?」朱七七好奇地看著河邊聚集著一大群姑娘,而她們的手中,無不例外都捧著一盞精緻小巧的蓮花燈。

  「姑娘是剛來到這裡的吧?這是我們城裡的習俗,在花燈上寫下你的願望,花燈自上游順水而下,若是在下游,花燈依舊是完好無損,那麼姑娘寫下的願望就一定能實現。」

  「真的這麼靈驗嗎?」朱七七微微心動。

  「姑娘,心誠則靈。」老者說道,「要不要來一盞花燈試試看?」

  「好,我要一個。」她拿出幾個銅板給老人家。

  「筆墨在旁邊,姑娘請自便。」

  「沈大哥,不准偷看!」朱七七拿著毛筆,一臉防備地看著沈浪。

  「好好好,我不看。」

  朱七七剛落款,沈浪就湊近她耳邊,「寫了什麼?」

  耳畔感受到的熱氣牽動了她的心神,朱七七將筆擱在硯臺的一角,然後手忙腳亂地擋住花燈上未幹透的墨蹟,她撅起嘴道:「秘密!都說了不給你看的!」

  「這麼神秘啊?」白衣公子打趣道。

  「嗯。」朱七七嚴肅地點點頭,可臉上的紅暈洩露了她此刻的心情,「而且為了保密,沈大哥待會兒要和我保持三丈的距離。」三丈這麼遠,他總不可能看的清楚吧!再說,這麼多姑娘的花燈,想找到她的那一盞,也沒那麼容易。

  「事兒還真多,那你小心點,別到時候摔倒了來找我哭。」

  「我才不會。」朱七七努努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真把她當成小娃兒了嗎?

  沈浪閒庭信步地走著,看著心愛的女子隨著人群一道往下流小跑,氣度一派雍容,惹來不少雲英未嫁的少女的側目。

  朱七七沿著河岸跑了一大段,這段路的終點是在一塊突出的石板上,看著自己的花燈完好無損,她高興極了,可再一細看,才發現四周的花燈大多都寫著「希望早日覓得如意郎君」,那麼多姑娘竟都是來此處求取姻緣的!

  朱七七暗歎一聲糟糕,隨即望向三丈外的白衣公子,卻發現他懷裡正摟著知道桃紅衣裙的女子,而那女子……竟然正含情脈脈地望著他,而他亦是嘴角含笑。

  這一幕刺痛了她,也激起了她的憤怒,以至於沒發現在她分神之時,已被擠到了石板的邊緣,幾名女子擠向她,她下意識地後退以保持距離,可桃紅色的繡鞋卻踏了空。

  「小心啊!姑娘!」聽到警告時,已經來不及。

  「啊——」朱七七感覺身子輕飄飄的往下墜跌,下意識地屏住呼吸,不過最後是落入一個溫暖而又熟悉的懷抱。

  沈浪足尖一點,水面上激起圈圈漣漪,在看到一盞花燈上的字時,臉上笑意更深。他抱著她回到了岸上。

  石板上的女子看到這一幕,紛紛紅了臉頰。英雄救美,好浪漫哦!

  沈浪捏捏她的臉,有些無奈的指責,「叫你不要摔倒,結果你乾脆掉進河裡。你啊,還真是不讓人省心。」

  朱七七深呼吸,平復內心的驚悸,然後氣衝衝地說道:「我知道,你氣我壞了你與那位姑娘的好事嘛!那你大可以別救我啊!」

  「好事?」沈浪想了一想,明白了事情的大概,隨後喜笑顏開。

  「你還笑!哼,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朱七七推開他就要走,卻不留神讓他抓住了手腕,被他重新帶入了懷裡。

  「你在吃醋。」沈浪心中暗喜,表面還是雲淡風輕的。

  「誰吃醋了?放開我!你去找那位姑娘卿卿我我好了!」朱七七語氣很沖。

  「醋罎子都打翻咯,我方才只不過是扶了那姑娘一把,哪有你這小腦袋瓜裡裝著的風花雪月來得精彩?」他刮了刮她的鼻尖,愉悅地說道。

  「真的?那你幹嘛對那姑娘笑得那麼……」讓人芳心蕩漾。朱七七心中不悅極了。

  「姑奶奶,我只是去扶那姑娘一把,難道還要對她兇神惡煞的?」沈浪無奈地解釋。

  好像是自己無理取鬧了,朱七七低下了頭,籠罩在心頭的陰霾在聽了他的話後盡數消散。

  「只是我沒想到,你在花燈上許下的願望竟然是……」沈浪挑了挑眉,他的七七當真是可愛得不行。

  「你!你偷看!」朱七七惱羞成怒,想要捶他卻被他牢牢握住了手腕。

  「我那可是光明正大的看,就在救你上岸的時候,不小心看到的。」其實他早就看到了,習武之人的眼力能差到哪裡去?只是為了如她的願,故意不說破而已。她要是知道,大概會氣炸吧。

  小丫頭高傲地仰起頭,「好吧,既然是無心之失,我不怪你。」

  沈浪輕笑,他攬住她的腰,輕巧地躍向不遠處的城樓的屋頂。

  「沈大哥,你要做什麼呀?」不懂武的朱七七緊緊地抱著他,生怕自己掉下去。

  「讓你看看不一樣的風景。七七,睜開眼睛。」沈浪語帶笑意,循循善誘地輕哄著。

  朱七七依言睜眼,有些暈眩的她緊緊抱住沈浪的手臂,待起初的暈眩感過去,並努力克服恐懼。

  許許多多的花燈與火把,將整個城點綴得明亮而浪漫,小河蜿蜒而下,那些載滿女兒家心意的蓮花燈在河裡一點一點,宛若夜空之中的璀璨星光。碰!啪!巨大的炫麗花火開始在夜空中爭相綻放,坐在最高處的他們由於沒有建築物的遮蔽,將這場燦爛的焰火盡收眼底。

  「好漂亮!」涼風習習,眼前美景又是如詩如畫,朱七七情不自禁地讚歎著。

  而沈浪在看見她如癡如醉的歡喜後,也是神情愉悅。

  夜風漸微涼,有情人緊緊依偎,濃情蜜意教皎潔的月兒也羞得躲進了雲層之中。

  正可謂是良辰美景,才子佳人。


第五章

  兩情相悅心相許

  一個月後,朱七七獨自一人回到了快活城,她那兩個窮緊張的爹爹竟然也沒有追問她的行蹤,得知她這段時日裡過得不錯,便不再多問了。

  而朱大小姐呢,很快就又陷入了繁雜的事務中,倒也沒什麼大事,但是紛繁的小事兒堆積起來也是挺讓人糟心的,她這一忙,就忙了好多日。等到好不容易把該處理的事兒都處置妥當之後,她終於想起來要去找那兩個爹興師問罪了。

  客廳之中,兩名中年男子鬥棋鬥得興致盎然,朱七七看他們如此愜意,簡直要氣瘋了。突然她眼前一亮,此刻正悠閒地坐在一邊的人不正是……她小鹿一般歡快地跑上前去,見到心上人的愉悅甚至將滔天的怒火都沖得快要消失不見,「沈大哥!你怎麼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你現在不就知道了嗎?」男子微笑著說道,安撫地摸著她的頭髮,深邃的眼中有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深思。

  啊!她差點又要忘了,她此番來興師問罪的!想起正事的朱七七神色一整,緩緩走向柴玉關和朱富貴,「爹!你們太過分了!」也許是說得太用力,也許是幾日來的睡眠不足所致,讓她此刻覺得有些暈眩,隨後,她靈機一動,打算以實際行動來嚇一嚇他們。

  沈浪急忙接住她軟倒的身軀,一時間心急如焚,「七七!你怎麼了?」難道是這一個月來遭遇了什麼?思緒萬千之時,卻看見她向自己俏皮地眨了眨眼,他心中失笑,這個鬼靈精!默默地,他也暗自松了口氣,只要她沒事就好。

  「七七!」此舉成功奪取了愛女心切的父親們的注意,他們連忙丟下正進行到一半的棋局,一致沖到女兒身邊,憂心地察看她的情況。

  沈浪的手滑向朱七七的腕脈,良久才開口,「是因為這幾日操勞過度所致。」聽見這樣的診斷結果,二人臉上均浮現出懊悔與愧疚,「知道就不讓她處理這麼多事了。七七啊,都是爹不好。」

  「另外……」沈浪的欲言又止惹得二人更為緊張。

  「你倒是說呀!都這時候了,你還賣什麼關子!」

  「七七她……有喜了。」此言一出,二老神情都有些怪異,他們到底是應該高興要有外孫了呢?還是應該追究眼前這小子占了寶貝女兒便宜的事情呢?

  聞言,原本正在努力「昏迷」的朱七七霎時睜開了眼睛,驚叫出聲,「什……什麼?」不會這麼巧吧!不就……

  「七七?你……」二老也明白了,女兒方才應該是在捉弄他們,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我……你……怎麼可能……」朱七七語無倫次起來,她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啊。她那時候,完全是一時衝動,雖然她內心不排斥有他的孩子,甚至還有點期待,可是……可是……

  「我可沒有胡說,我此次前來,就是來向你爹下聘的,你要出閣了,這還不算是喜事嗎?」欣賞夠了某人柔腸百轉的樣子,沈浪才公佈答案。

  「你……」比起有孕,提親一事讓朱七七愈發不知所措,他為什麼會提親,他怎麼會想娶她?

  見女主人公呆呆傻傻的,沈浪轉向兩個鎮定許多的老人家。只見他雙手抱拳,滿臉的認真,「未來的岳父大人,請你們答應,將七七許配給我!終此一生,我都會愛她護她,不會讓她受到絲毫委屈。」

  「好!好!我們前不久還在猜,你要什麼時候才來向我們提親呢。」朱富貴呵呵直笑,小夥子終於沉不住氣了啊。不過要是還能沉住氣,那就不是愛情了。

  「如我所料,這賭局,是你輸了。」柴玉關高興極了,距離他們打賭還不過一炷香,他就贏了。他們看得出來,沈浪是個人才,就說其武學造詣深厚,便已是無人能出其右,有他陪著七七,著實讓人放心。更何況,這城中上下,誰還不知道,他這女兒早就是情根深種呢。

  「只不過,二位岳父大人,你們若真想要快些含飴弄孫的話,可真得要讓七七少操勞些了。」沈浪話中有話。

  一旁的朱七七羞紅了臉,「我……誰要和你生娃娃了!」丟下一句話,她便提著裙子跑了出去,沈浪在向二人示意之後,也追了過去。

  「嗯……希望七七能多生幾個。」朱富貴若有其事地說道。

  「是啊,人多熱鬧啊!」柴玉關附和著,仿佛已能預見到未來兒孫繞膝的美好場景。

  二老相視而笑,又去繼續他們未完的棋局去了。

  沈浪拉住朱七七的手,只見她一張俏臉紅撲撲的,額上還有幾許薄汗,「你要是不和我生,那我豈不是斷子絕孫了?」他笑著說道。

  「你又在胡說什麼?」害羞至極的朱七七不敢看他,只好背過身去,可此舉卻給了沈浪可乘之機,他從身後抱住她,將她整個人都圈在懷裡。

  「因為我只想,讓你和我生孩子。」他在她耳畔如此說道,吐出的熱氣熏紅了她小巧的耳朵。

  「你真的想娶我?可是……可是……」二人之間,始終橫亙著一座大山,不對,還不止一座。

  「可是什麼?」他慵懶地埋在她的頸項之間,攫取著久違而又讓人魂牽夢縈的香氣,天知道他有多懷念這些。

  「我爹他……」朱七七將手中的衣裙扭得死緊,被摧殘的皺巴巴的布料也表現了她一直以來都惶恐不安的心。雖然他和貓兒說過一人一劍、恩怨兩消,可是滅門之仇又哪是這麼容易忘卻的?與他在一起的時日裡,她總是避諱這個問題,可避之不談不代表就能解決,所以她一直都很不安,而且她始終忘不了,那一日就在他說:「我們的緣分到此為止。」之時,眼中深刻的痛苦與無奈。她知道他的愛,她也不想離開他,可是她更不希望他因為她而感受痛苦。

  「嗒!」晶瑩的淚滴落在他的手背,涼絲絲的。

  沈浪不捨得她落淚,隨即將她的身子掰正,「朱爺曾經說過,不能挽回的,除了讓它過去,還能怎麼樣呢?就算我殺了你爹,沈氏一門也不會死而復生。」曾經的他,因為仇恨蒙蔽了理智,甚至傷害了她,所幸他並沒有因此而失去她,不然他必將抱憾終身,「冤冤相報何時了。更何況,你爹他,也不是以前那個殘忍的劊子手了,在我看來,現在的他不過是一個愛女心切的父親罷了。」

  「可……」修長的指點住了她的唇,讓女子住嘴。

  「我想,他們在天有靈,是不會責怪我的。」他用衣袖輕輕地抹去她臉上斑駁的淚痕,柔和地說道:「曾經你爹奪走了我的家人,父債女償,如今上天就罰你還我一個家,這很公平。」

  他懷中的女子聽了,卻是哭得更加的厲害,他能感受到胸前的衣衫一點點被她的淚水所浸透,這讓他心疼不已,他輕輕拍打她的背,「別哭了,你哭得我的心都要碎了。」

  「若是娶了我,你當真……就一點芥蒂……都沒有嗎?」她埋在他胸前悶悶地問,心中還是不安,難道真能如她所願嗎?他們真的能在一起嗎?

  感謝上蒼讓他遇見良善的她,沈浪略有心疼,可使壞的性子讓他故作陰鬱,「芥蒂,那肯定是有的。」

  「對不起……對不起……嗚……」她就知道,血海深仇怎麼可能就這樣一筆勾銷?

  朱七七心中明白,這不能怪他,他當初沒有殺了她父親就已經是心胸寬廣的體現,她應該感謝他才是。這也是她那一日選擇悄然離去的原因。

  「我還沒說完呢,你忙不迭地道歉做什麼?我心中唯一的芥蒂,就是擔心,你這天下男人都趨之若鶩的歡喜城朱大小姐,不願意嫁給我。」他抓住她的肩膀,滿含笑意地看著她。

  「你確定,你要娶的人是我?」朱七七問道。

  「你竟然這麼問?真讓人傷心。」他看起來這麼見異思遷嗎?

  「我,不是白飛飛。」她曾經想過,若是她是白飛飛該有多好,她就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了。可是事實上,她和白飛飛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為何提到她?」沈浪略一思索,便清楚了緣由。

  「正因為你不是她,我才想娶你。我想要攜手走完一生的人,是你。」

  「什麼?」朱七七隻覺得驚諤,她搖了搖頭。

  「飛飛活得很苦,我確實心存憐惜,但是同情,絕不會是我想和一個人在一起的理由。更何況之前在我眼前的那個人,是飛飛營造出來的一個假像,你也看到了,她並不柔弱,甚至心狠手辣、任何事不留餘地。她被培養成了白靜抒發仇恨的影子,可見,讓我憐惜的人,其實根本不存在。」

  「你說過,那是你理想中的女人,不論是真是假,反正和我……大相徑庭。」她不僅不溫柔體貼、善解人意,還喜歡調皮搗蛋,到處惹是生非,總不讓人省心。就算他喜歡的不是白飛飛,是那個假像,可是世上符合那個假像的女子何其多?

  「沒錯,若是我能選擇,我一定不會選你。」他認真地注視著她的眼睛,「可是天不從人願,派你來懲罰我的自以為是,而我偏偏又對這個不諳世事的你喜歡的不得了。」她不是不溫柔,只是那些都被掩埋在她的嬌蠻之下,而大多數人卻只看得見她的恃寵而驕,不然小泥巴又怎麼會對她如此忠心耿耿?她也不是不懂事,自相識以來,她一直都在成長,朱富貴不是教女無方,而是因為愛女心切,才會讓她遠離那些世俗的紛爭與煩憂。如果她能一直在安全的羽翼之下快樂地活著,那些紛紛擾擾,她懂與不懂,又有何妨?她從來都不是不能懂,而是一直在守護她的人認為,她不需要懂。

  兔子一樣的紅眼睛睜得大大的。她……真的沒有聽錯嗎?

  「這樣,你明白了嗎?」沈浪深情地看著眼前的人兒,「七七,我不在乎你究竟是姓朱,還是姓柴,同樣的,我也不在乎你是不是溫柔大方、賢良淑德,我只想問你,從今往後,是否願意隨我姓沈?」

  「我願意!我願意!我做夢都想做你的新娘子!」她撲進心上人的懷裡,再次哭得一塌糊塗。不過這一次,是因為美夢成真。

  把小花貓的臉收拾乾淨,沈浪意味深長道:「現在,再來討論我們剛剛的那個話題。」

  「什麼話題呀?」剛剛說了這麼多,他是指哪件事?

  「生娃娃。」沈浪一字一頓地說出答案。

  「你這人……」朱七七的臉刷一下就紅了。

  「對於你沒有懷孕這件事,我和岳父大人們都很失望。」

  「爹們有什麼好失望的,要是真有了,他們不追殺你才怪。」未出閣的女子若是有了身孕,那可是要出事的。

  「不至於追殺吧,否則孩子就沒有爹了。」以那兩個老狐狸活絡的心思,會想不到辦法掩人耳目?

  「你就會占我便宜!」女子嗔道。

  「你還沒有回答我。」

  「回答什麼呀?」他方才又在問什麼嗎?沒有吧。

  「怎麼還沒當母親,就忘形這麼大了。你是不是真有了,來,讓我再來把個脈看看。」沈浪捉住她的手,作勢要把脈,「沒有啊。」

  當然不會有了,朱七七瞪了他一眼,她這個月的癸水都來過了。「你到底說不說呀!」

  「生娃娃的事呀,你願不願意?」

  「我不是已經……」她都說願意嫁給他了,為什麼還要問這個?

  「那是兩碼事。」沈浪突然嚴肅起來,原本只是想逗逗她,可是仔細一想,此事確實重要。歷來生產都是命懸一線的險關,他不在乎子嗣的問題,卻不想讓她受此折磨,「不生也可以,並不是什麼大事。沒錯,我們別生孩子了。」相信那兩個人也會理解的,她娘親不就是生產不久後就去世了嘛。

  朱七七一臉迷茫,發生了什麼?他就這麼決定了?他原來……不是在問她的麼?

  「你認為呢?」

  「我……我沒有不願意啊。」

  沈浪皺眉,「七七,那很危險。」

  怎麼好像兩個人立場對調了?「那就順其自然吧。我相信緣分。」

  「好吧。」沈浪心中已然有了思量,他不會讓那個緣份出現的。

  朱七七心中暗笑,身子是她的,新緣分的主導權自然在她手上。且看她如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何況,她的背後,還有兩個老謀深算的軍師呢!奉子成婚,感覺應該不錯吧。

  沒多久,快活城裡張燈結綵,問為什麼這麼熱鬧,那是因為,

  就在今天,快活城的朱大小姐呀,要出閣啦!


番外

  沈浪和朱七七決定爬山觀賞日出,於是天還沒亮便出發了。

  可不巧的是,天公不作美。就在二人登山途中,暗沉沉的天空開始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雨勢也越來越大。

  好在沈浪對此處極為熟悉,便帶著朱七七去往最近的一個山洞避雨。至於這看日出一事嘛,還得看在天亮以前,這天公是否願意作美一下了。

  本就是晚上,封閉的山洞裡自然是伸手不見五指。地上散落著些柴木,或許是獵戶在避雨時留下的。將這些乾燥的柴層層堆疊起來之後,沈浪用火把將之點燃,有了火堆,山洞裡就沒有那麼暗了,木柴燃燒所發出劈裡啪啦的聲響,在這靜寂的黑夜中格外清晰。

  在旁邊無事可做的朱七七則是不知道神遊到哪裡去了。孤男寡女、夜深人靜、山洞避雨、乾柴烈火等詞語紛紛湧入了她的小腦袋瓜,她想起了自己以前看過的那些繡本。可別誤解了,那可不是什麼不堪入目的東西,而是些關於男歡女愛的愛情故事,只不過,她們女孩子家,看這些也是要偷偷看的,畢竟都是些放不上檯面的閒書嘛。

  按照劇情發展,被大雨淋濕的男女主人公,須得將外衣,甚至連同被雨水殃及到的裡衣一併脫下,掛在火堆旁烤幹。之後,又會因為深夜寒冷,男主角不忍心女主角受涼,只好不再顧及禮法綱常,以自己的體溫為瑟瑟發抖的女子取暖,然後就,乾柴烈火,一發不可收拾…哎呀,真是羞死人了。朱七七伸手捂住自己通紅的臉,癡癡地笑起來,一雙眼睛彎的像月牙兒一般。

  「七七,你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紅?」沈浪有些擔心地摸向她的額頭,這丫頭該不會淋了點雨就發燒了吧?他隨後又感受了下自己額頭的熱度,比較了一下,發現差不多,這才放心,只是他更疑惑了。

  朱七七拍了拍發燙的臉頰,不自在地回答道:「我沒事。」

  「那就好。」沈浪審視著她的神色,想要看出個所以然來,他怎麼覺著這小妮子是害羞了?

  沒過多久,見沈浪始終沒有其他的表示,朱七七忍不住了,她問了一句,「我們……不用脫衣服嗎?」

  「啊?為什麼要?就淋了那麼一點兒雨。你沒發現,身上的衣服都已經幹透了嗎?」沈浪若有所思地看著朱七七。他好像,有點明白她剛剛是怎麼一回事了。

  聞言,朱七七悶悶不樂地「哦」了一聲,怎麼這樣嘛,跟書裡說的都不一樣!她嘟著嘴,很小聲地埋怨著。這番舉動,使得她身邊的男子緩緩勾起了嘴角。

  「七七,你在期待什麼?」一張放大的俊臉出現在朱七七面前,讓她嚇了一大跳。

  沈浪看著她的驚慌與不知所措,似笑非笑。二人的距離,近得甚至連呼吸都交融在一起。

  「我,我……沒有呀……」沈浪還在不斷的靠近,害得朱七七連話都說不完整。

  「啊!」身子不斷後仰的結果,就是朱七七因支撐不住而倒在了地上。幸虧沈浪及時扶住了她的頭,才讓她沒有跌痛,只是……他這靠的也太近了吧,他現在根本就是懸在她上方,這是要……

  沈浪也不說話,還是不斷地靠近。

  朱七七隻覺得自己的心跳的越來越快、幾乎要蹦出胸腔一般。她緊緊地攥住衣裙一角,閉上了眼睛,然後耳邊就聽見了某個登徒子不可抑制的笑聲。

  很顯然,她!又!被!捉!弄!了!

  「沈浪!你這個……」朱七七正要發作,卻因為他接下來的舉動,瞪大了晶亮的雙眸。

  這一次,是真的。

  過了許久,沈浪戀戀不捨地放開她,可目光還是緊鎖著她不經意流露出的媚人姿態。

  「野丫頭也知道害羞了?真難得。」看著她始終暈紅的臉頰,沈浪取笑道。

  「還不是因為你……慢著,你說誰野丫頭呢!」朱七七後知後覺地抗議。她就算夠不上大家閨秀這四個字,也總還是小家碧玉,才不是什麼野丫頭!

  沈浪審視她半晌,歎息著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沈!浪!」朱七七咬牙切齒起來,他這反應是什麼意思!

  「莫氣莫氣。」沈浪拍了拍她的背,語重心長地勸說,「本來就沒什麼姿色,脾氣再這麼差可就真的找不到婆家了。」想想她娘親,是何等溫柔賢淑,怎麼竟半點沒遺傳到女兒身上?哎……

  「沒什麼姿色?脾氣還差?」朱七七氣炸。

  「可不是嗎?」這不是明擺著的嘛,沈浪撇嘴道。

  「你……好樣的……」朱七七氣得說不出話了。

  「我知道我很優秀,你就不用再誇我了。」沈浪表現得很是「謙虛」。

  朱七七睜大眼睛,隨後怒氣衝衝地轉身走開,卻被某人拉入懷中。

  「惱羞成怒了?雖然你渾身上下乏善可陳,可是為了世間男子不受你荼毒,我還是犧牲下小我吧。」沈浪以一種舍我其誰的壯烈語氣說道,典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表現。

  朱七七停下了掙扎,因為她,愣住了。他的意思,會是她理解的那樣嗎?

  「太高興了麼?」沈浪疑戲謔地問道。

  「可是我只會闖禍,而且……」她配不上他啊。除了娘親給的這張臉,她幾乎一無是處,這樣的她如何有資格站在不凡的他身側,成為他的妻室?

  「我方才都是開玩笑的,你怎麼還往心裡去了?」沈浪輕笑。

  朱七七不語,遇到他以後,她才知道自己的淺薄、不懂事。以前她總覺得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她理所當然地應該享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她理所當然地應該是人們眼中的寵兒,她理所當然地應該擁有最好的東西,而在經歷了許多事後,她才瞭解到,這些美好的享受只是因為她爹寵愛她。拋開這些財富、她有的不過是一張與她美貌的娘親神似的容貌以及驕縱無知的性子。

  當一個女子願意放下所有驕矜,甚至為一個人而患得患失時,這證明,她愛上了這個人。

  見她自卑,沈浪不免心疼起來,出生在大富之家,而她又是一個自小被父親捧為掌上明珠的天之驕女,何曾會有過這樣的苦惱與怯懦,他擁住她的肩,堅定地告訴她,「七七,你很好!不要妄自菲薄。」

  有他這句話,就夠了,不論他方才的是戲言亦或是其他,她都可以不在乎。即使那不是真的,她也覺得很高興。飛蛾撲火,或許很傻,但是至少擁有過一瞬的燦爛,同樣的,她也願意,為了一段短暫美好的夢,付出自己的一切。

  朱七七踮起腳尖,主動獻吻。

  情火之熱烈,瞬間一發而不可收拾。

  當然,這一次的日出,沒能夠看成。

  朱七七厭惡自己,從她暗示掌櫃的讓隔壁房的女子換家客棧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很卑鄙,在她千方百次拉著沈浪到離客棧很遠的地方遊玩的時候,更是如此認為。

  那女子是早些日子就來了的,而且是為了躲避一樁不情願的婚事,她好不容易才能擺脫家人的尋找,自然不願意搬走,更何況在這客棧裡又有好幾位好兒郎,沈浪就是其中一位。

  「抱歉,他已經有主了。」朱七七上門宣誓主權。

  「是嗎?那你緊張什麼?不就是什麼都沒確定,你才會想趕走我嗎?」女子嗤笑一聲,看出了她是在虛張聲勢。

  「才不是,我們已經在一起很久了。」

  「這又如何?青梅竹馬都不一定在一起。你說你們在一起了,有什麼證據成親了?定親了?互許終身了?」女子仔細地審視著朱七七,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朱七七被噎住,一時無言。

  「再說了,就算他已有家室,憑我的條件,當個妾侍也是易如反掌,之後逼走正室也不是什麼難如登天的事。」女子笑著說。

  「你,你不要臉!」朱七七氣極,「我……我不准你去勾引沈大哥!」

  「我要做什麼,還輪不到你來說話。」女子冷冷地看著朱七七,「再說了,能不能勾引得上,也不是我一個人就能決定的。要是他有這心思,我不做什麼,也能將沈公子手到擒來。」

  「我不會給你機會的。」朱七七堅定地說,她好不容易才能和沈大哥在一起,她絕對不會退讓的!

  「就憑你?你會這麼說,無非是不敢和我競爭。你還是快走吧,我要好好想想,怎麼和沈公子來一場美妙的初遇了。」女子嬌笑著下了逐客令。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朱七七不得不承認,那個女人沒有說錯。她不敢和她競爭,所以她才刻意阻撓二人相見,可是她還能這樣多久呢?她的敵人僅僅是那個女人麼?還是說她的敵人是所有擁有和白飛飛相似容貌的女子?又或者是所有有著白飛飛影子的女人?

  淚滴劃過臉龐,朱七七眷戀地摸著他的臉,心中做下了決定。

  是她的終歸是她的,不屬於她的,再怎麼強求,也總是無用。

  即便最後是她輸了,她也輸得心服口服。

  沈浪此刻真的很嘔。一夜春風過後,本以為可以擁著愛人在清晨醒來,再借機調戲逗弄一番,欣賞她羞窘臉紅的可愛模樣,或者還可以再接著溫存許久。可誰知,一早起來,冷清床鋪上竟只有他一人,他下樓去問店小二,才發現佳人早已離去,甚至連這幾天的房錢都一併付了。

  這女人當他是什麼?用過了就一拍兩散?還有,誰讓她付房錢了?他難道是出來賣的那什麼嗎?

  於是,他馬不停蹄地趕往歡喜城,卻撲了個空。朱七七還沒回來,不過她那兩個爹倒是都在。

  「人沒看住?」柴玉關略有嘲諷地說道,成功甩開他派去的人又怎麼樣,不還是把七七搞丟了?

  「晚輩就不打擾二位了。」當務之急還是要找到那個該死的女人!一個女子,孤身在外,該會有多危險?

  「賢侄啊,就算真的找到了人,抓不住心,也是無用啊。」朱富貴善意提醒。

  「還望二位指點迷津。」女兒不知所終,他們竟然都不著急?顯然事有蹊蹺。

  「她為什麼離開?是不是因為你沒有給她足夠的安全感呢?」他都說得這麼明白了,應該能懂吧,若是不懂,那也別指望能成為他的女婿了。

  「你們的人,一直都沒跟丟過七七是不是?」沈浪問道。

  「跟丟過,不過又找到了。」柴玉關指點迷津。知道他武功高強,所以怎麼可能只派一隊人去跟蹤保護?

  「所以在客棧,隔壁房的女子,也是你們安排的。」

  朱富貴微笑,「岳兒,你雖然很多事處理得不錯,但百密尚有一疏,我們便來提點提點。」他從前公然和白飛飛出雙入對,讓他女兒傷心的事情,不是他不知道,只是他沒有說罷了。不要沒了某個人,才再想起他的寶貝女兒。

  「那七七現在在哪裡?」沈浪不再迂回。

  「你還是先別去找她了,她不會有事的。」柴玉關不留情面地說,「七七等了你這麼久,如今也該是讓你等等她了。」這小子老是得了便宜還賣乖,七七或許是不在意,或者是根本沒察覺,可是不代表他們為人父親的也會不在意。

  「那晚輩就叨擾二位了。」抱得美人歸之前,還得過了這兩個人的關才行。他們若有心,就算想把七七藏一輩子,也不是沒可能的。哎,道阻且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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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武林外史)沈氏七七[沈浪朱七七]》作者:月籠寒香【完結+番外】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