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8-7-15 12:18
《(綜)兩界情》作者：青瓜雪梨【完結】
文案：
黑魔王x林黛玉
本文以談戀愛為主，甜甜甜，he。
考慮到老伏會魔法，林妹妹也會來到魔法世界，不能無技傍身，會讓林妹妹獲得一些身為絳珠仙草的仙法。
輕鬆版文案：
麥勞德和林黛玉來到對方世界裡談戀愛，青梅竹馬互相養成的故事。
文藝版文案：
一個天才的巫師出世，一株靈性的仙草下凡。一個是邪氣俊美的西方少年，一個是聰慧秀致的東方少女。
兩個人真心相愛，一定對對方瞭解的十分透徹。明明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卻因為一種奇妙的聯繫，而靈魂連接，能在睡夢之中互相來到對方的世界。
兩個同樣不幸的少年，因為對方的出現，彼此的生命中都多了一抹色彩。
他的世界本是漆黑一片，卻意外闖入了她的輕快明豔的身影。
她的世界是一團繁華夢幻的泡影，卻在他的牽引下多了厚重。
黑魔王與林黛玉，看似不可能的一對，卻恰恰最和諧般配。
內容標籤： HP 紅樓夢 靈魂轉換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林黛玉，v大 ┃ 配角：綜英美眾人，紅樓夢眾人 ┃ 其它：伏黛，青梅竹馬，地獄夫婦，伏黛，養成
悠于 2018-7-15 12:25
第1章 伏黛1
湯姆裡德爾感覺自己身處在一團迷霧之中，四周灰濛濛一片，什麼都看不清。而他自己則好像一個輕飄飄的幽靈，隨著這迷霧飄蕩來飄蕩去，身體沉浮搖擺，根本就不被自己掌控。
「我一定是死了。」裡德爾想，可是他轉眼又疑惑起來，「我怎麼會死了呢？孤兒院雖然吃不飽，但是也不至於餓死吧。難道我被其他可惡的小孩殺了嗎？」
裡德爾幼小的腦袋想不明白這件事，他只能呆呆的看著混沌的四周。他想，我這是被魔鬼包圍了嗎？地獄竟然是這樣虛無的地方嗎？
他討厭這樣被環境掌控，自己卻無能為力的境況，神色變得陰鬱起來。開始大力掙扎。四肢不停搖動著，也開始嘗試運用他那生來具有的神奇能力來反抗。
四周逐漸震盪起來，迷霧居然真的漸漸散開，慢慢露出周圍的景象。
裡德爾聽見了少女極輕極細的抽泣聲。
等他反應過來時，驚訝地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木質的建築，木質的傢俱、花瓶、浮雕、繡品，處處都是獨特的東方式古意盎然的風格。
還有，那個坐在床邊，傷心哭泣的美麗女孩。
她那麼秀美而嬌小，穿著淺粉色的紗裙，梳著奇巧而繁複的頭髮，手裡拿著一方繡帕，低低的啜泣著。
就像他之前在博物館裡看到的東方仕女畫一樣，裡德爾想。
她真小，看起來才六、七歲的樣子。裡德爾自己今年七、八歲了，本也是個孩子，但自己長得高，在這個女孩面前，好像一下子長大了一些。
然而裡德爾並不關心這個奇怪的東方女孩，只是開始查探他自身的處境。
他是個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從小生存環境惡劣，極度缺乏安全感。越是沒有安全感，就越想要把一切都牢牢掌控在手中，因此裡德爾習慣了每到一個地方就把這個地方的環境熟悉地透透的，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裡德爾後知後覺的想要掩藏自己，卻發現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中，身體居然是透明的。而面前的女孩也果然完全沒有發現他。
我果然是死了變成鬼魂了嗎？裡德爾的內心有些晦澀的失望感，卻也不是那麼強烈，反正在這個世界上他也沒有什麼親人，沒有喜歡他或者他喜歡的人，所以死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只是，為什麼我的靈魂不在英國，不在孤兒院裡，反而來到千里迢迢來到這遙遠的東方呢？
裡德爾的目光，不自覺地集中在沉浸在悲傷中的女孩身上。
難道，我與她有什麼關係嗎……
雕花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與女孩年紀相仿，梳著兩條小辮的女孩走了進來。
「小姐，您快別哭了。」雪雁端著一盆熱水，絞了帕巾遞上去，「快些擦擦臉吧。夫人倘若再世，也不希望看到您這樣傷心哭泣呢。」
黛玉仿佛沒有聽見，只是一個勁的哽咽。
雪雁嘴笨，沒有辦法，只好找來奶娘王嬤嬤拿主意。
王嬤嬤一進來，就把黛玉抱進懷裡，一迭聲的「我苦命的小姐啊」叫個不停，看上去竟比黛玉還要痛苦了。黛玉只好停了哭泣，用帕子將臉上的淚痕擦乾淨，將王嬤嬤和雪雁都哄了出去。
「嬤嬤放心。」黛玉親自將王嬤嬤送出門才回來。獨自一人坐在窗前發呆。
說來也奇怪，這些人說的話，裡德爾全部聽的雲裡霧裡，唯有這女孩的話，裡德爾居然能理解意思，簡直像魔法一樣神奇。
他冷漠地看著那女孩展開白紙，用一種奇怪的筆蘸上墨汁，寫下娟秀清麗的詩句，「母別子，子別母，白日無光哭聲苦。」「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明明是他從未見過的文字，然而他卻能讀懂那詩句的意思。
「母親，女兒雖並非遊子。但身上這件衣服，應當是您給黛玉做的最後一件了吧。」黛玉輕歎一聲，又不禁滾下淚珠來。
這歎息像羽毛一樣拂過裡德爾的心尖，而那眼淚更像是落入了他的心內，來自異國他鄉的小少年不自覺地凝望著女孩，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這個女孩原來是叫做「黛玉」嗎？
她像自己一樣早早就沒有了母親，也不知她父親現在怎麼樣？裡德爾從小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周圍接觸的也都是一些沒爸沒媽的孩子，早已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然而沒想到黛玉也會落到這種境地。
我已經很弱小了，她現在比我更加弱小。裡德爾面無表情地想。
她這樣弱小可憐的人，如果沒有爸爸媽媽照顧，要怎麼辦呢？
裡德爾伸出手來，想要摸一摸女孩的頭髮，然而透明的手卻徑直穿過了那人。裡德爾意識到自己的幽靈狀態，發出了一聲不屑的嘲笑。自己都已經死了，還想管別人。他什麼時候這麼熱心了？
裡德爾打算離開這裡，可是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遠離女孩周圍三十米的距離，最終只好氣餒地坐在女孩身旁。
「天啊，我居然離不開你。」裡德爾有些恨恨地抿著嘴唇。
黛玉當然聽不見，專心地臨著一副字帖。那支奇怪的中國筆在白紙上寫下一個個更加奇怪的中國字，裡德爾看著看著，居然覺得很漂亮。
「我一定是瘋了，」黑髮的男孩聳了聳肩，「不管是上帝還是別的什麼惡魔，快讓我離開這裡吧。」
裡德爾說著胡話，看著黛玉寫字，慢慢地就睡了過去，再睜開眼時，他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孤兒院裡。
一個空空的院子，陰森古板的樓房，四周圍是高高的欄杆。熟悉而陌生的環境。
原來我沒有死，我做了一個夢。裡德爾揉著眉心，神秘的東方國度不存在，東方女孩也不存在。我還是英國的孤兒湯姆•裡德爾，生活還是要繼續下去。
裡德爾於是繼續著他貧窮，無聊而枯燥的生活，刻意忘掉了夢裡所見到的一切。
然而，那天他見到的女孩林黛玉，卻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世界。
第2章 伏黛2
黛玉覺得自己現在的情形，很像那些老年嬤嬤所說的「離魂」之術。她像孤魂野鬼一般徘徊遊蕩著，找不到方向和目的。
這真是個奇怪的地方，入目是從未見過的建築，風格十分獨特。這裡的環境似乎不太好，房屋都比較老舊了，灰黑色是這裡的主體色調，看起來頗有些壓抑，和自己家中精美別致的蘇州園林相比，差的不是一般的遠。
而且，還有這裡的人的長相，高鼻深目，金髮碧眼，較之本朝人的面貌很是不同。倒是像她曾經見過的鼻煙壺上畫的西洋人的面貌。
這難道是到了什麼西洋諸國了嗎？黛玉想到了這一點，十分慌亂。畢竟還是個七歲的孩子，遇到這種怪異的事情，一個人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怎麼可能不害怕？
周圍似乎沒有人能看見自己，黛玉嘗試出了一下聲音，也沒有人能夠聽見。
黛玉情急之下喚了幾聲爹娘，發現沒有反應之後，也就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開始仔細觀察四周。
她本是聰慧的孩子，一冷靜下來之後，就立即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之前黛玉的身體一直不受控制的四處飄動，她本以為是沒有規律不受控制的，現在才發現，原來自己是一直跟隨著一個男孩移動的。
那個男孩約莫九到十歲的樣子，身形瘦削。穿著樣式奇怪的灰黑色上衣和褲子，應該是這個地方的人們慣穿的款式。表情陰鬱冷漠，細看之下五官卻十分精緻。而且他那一頭黑玉似的頭髮，竟讓黛玉感到一絲家鄉般的親切感了。
黛玉總不能離開他周圍四五十步遠的樣子，而這個少年一直在移動，忙忙碌碌地收拾一些雜物。因此黛玉也就跟著他一直被扯來扯去。
黛玉本來心緒還是慌亂，但是隨著這少年的動作不停，這樣的規律之下，也就慢慢比原來平靜了許多。她默不作聲，只是看著少年不停收拾著東西，內心猜測這些東西的用途。
收拾了近一個時辰，少年才停下來。坐在小院子的小門的門檻上，掏出一個金屬做的小巧的東西看著。
黛玉認不出來那是什麼東西，也就往其他地方想去。
「真是怪了。」黛玉納悶，「緣何我會獨獨跟著這個人？莫不是與他有什麼溯源？」
乳母和一些年老的僕婦平時總喜歡講述一些民間傳奇故事。裡面常說，有的人死去了之後，會化為鬼魂來報恩。難道她竟死了，來為這個西洋少年來報恩嗎？黛玉越想越奇怪，終是克制不住自己腦海裡亂糟糟的思緒。
「湯姆•裡德爾！」一個女人高亢的聲音傳來，「湯姆•裡德爾，快過來看看你做的好事！」
少年聽到這聲音，厭惡地皺了皺眉頭，應道：「來了。」
黛玉絞著手帕，鸚鵡學舌般地輕喚了一聲「湯姆裡德爾」，卻覺得實在拗口，讀起來不倫不類。她畢竟還是個天真的孩子，心裡藏不住煩憂，不禁被洋人們奇怪的發音給逗笑了。
「科爾夫人。」裡德爾站立。
「裡德爾，我讓你收拾的儲物間，為什麼比原來更加亂了？」主管科爾夫人一手疲憊地叉腰，瘦骨嶙峋的臉上，因為情緒激動而使得僅剩的肌肉一抽一抽的。
裡德爾越過她纖瘦的身體，往儲物間看去。比利倚在門框上，挑釁地看著他。
裡德爾淡漠地移開視線，不很真誠地說：「我很抱歉，女士。」
黛玉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能夠理解這個叫裡德爾的小少年在說什麼。
「我已經和你說過很多次了。」科爾夫人扶額，「你是故意和我作對的嗎？」
裡德爾不說話。
「科爾夫人。」比利從她身後走出來，不顧裡德爾的反抗，把手伸進他的前襟裡，「他還偷別人東西呢。你瞧，這是什麼？」
比利展開手心，那是一把失去光澤的口琴。
「哦！那不是丟掉的那把口琴嗎？」科爾夫人一副要暈倒的樣子，她照管那麼多孤兒，唯獨這個裡德爾最讓她頭疼，「願上帝寬恕你的罪責吧。裡德爾，你今天中午，哦不，是中午和晚上，都不用吃飯了，你應該為你的偷竊行為付出代價。」
裡德爾自從口琴被搜了出來，表情就變得很陰沉。此刻他也只是不發一語地盯著科爾夫人和比利。
科爾夫人被他的目光看的發抖，強撐起勇氣訓斥了他一頓，然後快速走掉了。比利卻留在原地，嘲笑道：「小偷，無恥的小偷。」
黛玉雖然聽不懂除了裡德爾之外的人的語言，但是整個過程她卻看得一清二楚，稍微想一想，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她明明看見裡德爾收拾那個屋子收拾了半天，裡德爾明明就是被冤枉的，只覺得那個科爾夫人和比利非常的討厭。不過，偷竊非君子所為，知道原來自己好奇的那個金屬制的小玩意原來是裡德爾偷的，也有些不屑。
但是這種不屑在看到裡德爾整整兩頓沒有吃飯，只能看著別人吃之後，就差不多消失，化為同情了。
在黛玉看來，偷竊固然是錯了，但是那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物件罷了。裡德爾這樣半大的少年，正是在生長的時候，他看著非常瘦，平時應該吃的也不算好，萬萬沒有必要這樣罰他的。
裡德爾一個人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發呆，精緻的臉掩映在陰影中，有一些抑鬱低落的味道。
黛玉有心安慰一下他，但是一來自己無法顯現身形，二來這裡人生地不熟，三來對這少年也不甚熟悉，於是也只是靜靜看著他。
他在想什麼呢？黛玉尋思。
那個叫「黛玉」的女孩現在在做什麼呢？裡德爾的思緒卻飄到了不久前他做的夢裡。
兩人互面對面，互相想著對方，卻又不知道對方正在想著自己，一時間房間裡的氣氛可以稱得上是靜謐了。
然而，這靜謐卻立刻被打碎了。
「喂，裡德爾小賊。怎麼樣，餓不餓啊。」比利故意當著他的面，將手裡的一塊麵包塞進嘴裡。「這本來是你的，不過科爾夫人說我舉報你有功，給我了。」
他那得意洋洋的神情，連黛玉見了，也覺得有些可厭。比利遠比裡德爾高大，他這種故意拿食物挑釁的行為，近似於以大欺小，確實失當了。「小人。」黛玉輕啐一口。
裡德爾抬起頭來看他：「滾開。」
「啊哈，發脾氣了。怎麼，還想用你那』魔法『來對付我嗎？」比利篤定裡德爾只能移動水杯大小的物體，於是十分大膽，「我倒想見識見識呢，偉大的巫師！」
話音剛落，只見比利整個人都漂浮了起來，不停撞著屋頂。
黛玉整個人都看呆了。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裡德爾居然是會妖術的嗎？
「放我下來！怪物！放我下來！」比利嚇得大哭。不知什時候，這個怪物的邪惡能力又加強了。
「撲通」一下，比利跌落在了地上，摔得鼻青臉腫，一臉鼻涕眼淚地瑟瑟發抖看著裡德爾。
「把口琴給我。」少年異常冷酷地說。比利戰戰兢兢地把本屬於他的口琴遞給眼前這個惡魔。
裡德爾接過口琴，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出屋子。
「廢物。」黛玉聽到裡德爾這樣說。
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這個少年，不知有著可憐的一面，還有這可怕的一面。
他自己獨處時讓人感到可憐，和別人相處是卻總是讓別人害怕。
不過，也許是黛玉總是跟在他身邊的緣故，見到他一個人的時間總是比較大。黛玉也就一直覺得，對於裡德爾這個孤僻的會妖術的異國小少年，她還是理解與同情的成分居多。
而且，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也許正是因為他讓普通人害怕的特殊能力，才會讓那麼多排擠他吧。
此時已是深夜，看著少年即使睡夢中也皺著的眉頭。黛玉也逐漸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時，就讓我回到家中，結束這個荒誕的夢吧。
第3章 伏黛3
時光飛逝，又過了四年多。裡德爾已經十一歲了。隨著他的特殊能力的增強，裡德爾也漸漸成了孤兒院裡最不受歡迎的人物。所有人都以怪異的眼光看著他，背地裡說他是個怪物。
然而裡德爾卻並不是十分在意，或許是因為，他潛意識裡認為他不再是孤獨的。
這都是因為那個叫做「林黛玉」的中國女孩。
林黛玉……
裡德爾每每在無人時，把這個名字在唇齒間無數遍的念著。
我還有林。
原來，自從當年裡德爾第一次見到林黛玉之後，這一切並沒有像像他所以為的那樣夢一般消失。而是每過十幾或者二十幾日，裡德爾就會以靈魂的形式，來到黛玉的身邊。這四年多來，裡德爾默默陪伴在這中國的小姑娘身邊，看著她寫字畫畫，吟詩作對，遊園賞花，彈琴刺繡，或是與丫鬟們調笑，或是自己一個人傷心流淚。像是看著她慢慢長大一樣，只覺得自己的骨血仿佛已經與林黛玉連在了一起。
裡德爾還發現，林的世界的時間流速與自己這邊不一樣，自己這邊早已過去了四年多，而林那邊才過去了兩年多，林剛剛滿十歲。
林是我的，裡德爾懷著這樣隱秘的期願，看著黛玉從可愛的小女孩出落成現在的稍大一點的女孩。林的相貌是他所見過的所有人中最最出眾的，即使現在還小，也可以預見她長大後的驚天美貌。裡德爾幾乎將黛玉看作自己的心血。他對她的的感情並不懷一絲的褻瀆成分，只是像一個小男孩看護著自己最愛的小妹妹，又像是惡龍守著自己最稀世的珍寶。
自己將來的命運將會怎樣？裡德爾不知道，他只是一個被拋棄的怪異的孤兒罷了。而林的地位卻很高，還有一個非常疼愛她的父親。裡德爾不去想自己將要面對的黑暗命運，只是想林能過的再好一點。不要經常哭泣，而是能常常笑一笑。
林笑起來的時候，真是比她們那地方栽種的，那叫做海棠的一種花還要漂亮千萬倍。
不知道林現在在幹什麼呢？裡德爾看似發呆，其實思緒早就飄到了萬里之外秀美的蘇州園林之中了。
每次見到林的時間，都是他不能控制的。只能每晚企盼上帝能夠將自己送到林的身邊，如果真的有上帝的話，這也許是他對他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了吧。裡德爾輕蔑一笑。
上次聽到林的父親商量送林去她的外祖母家裡，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裡德爾想那美麗的東方女孩入睡，沒想到真的來到了那個遙遠的世界中。
這裡還是上午，陽光明媚。黛玉今兒早早地起了洗漱。梳了與平時不同的髮髻，上面插著新打的桃花樣式的發飾，襯著她白嫩微紅的臉蛋，真正是人比花嬌。
原來現今已經是三月，外府一處賞桃聖地桃花爛漫。許多人姑蘇人都去賞花了。林如海尋思著女兒一直悶在家裡，心情鬱結，對身體和性情都不好，就尋思著今天帶著女兒出門賞花。
黛玉今日明顯十分開心，比往常活潑了許多。起了個大早去找父親。
到了父親的書房門前，黛玉正欲敲門，卻聽見裡面傳來父親和老師賈雨村的聲音。
林如海斟酌道：「擇了出月初二日小女入都，吾兄即同路而往，豈不兩便？」
賈雨村唯唯聽命，應下了。
林如海又道：「小女母親早逝，身體一向病弱，還煩請吾兄在路途中多多照顧。」這口氣，幾乎是極其誠懇的哀求了。
賈雨村當然稱是。
裡德爾這幾年之間早就學會了這裡的語言，自然知道下個月初二黛玉就要離開她父親，被送走了。黛玉體會到父親待自己的深厚情誼，想到之後恐怕見的面就少了，也不禁眼睛裡蓄了淚水。
林如海便笑道：「那便好。愚弟膝下只有黛玉這一女。這些年來一直擔心著她的身體，只盼著我這老朽的身體，能夠再活的長一些。能夠多照顧她幾年，不要留她一個弱女兒在人世無人照顧，被人欺負了去。」
賈雨村陪笑道：「吾兄福緣深厚，必定壽比南山。女公子這次不過是去小住而已，不過月餘就要回來的。況且我聽說榮國府那一位，對這外孫女是極為疼愛的，定然不會受到委屈的。」
林如海歎道：「我豈不知？只是外面再好，終究比不上家裡罷了。」
黛玉聽到這話，鼻頭一酸，再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只是她不願讓林如海看見，偷偷跑到假山後面哭。裡德爾想幫她擦掉眼淚，只怨恨自己觸碰不到她，終究是徒勞而已。
黛玉哭完了，擦乾淨淚水，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揚起笑容蹦蹦跳跳地去敲林如海的門：「爹爹爹爹，不是說好了帶女兒去賞花嗎？怎生這樣遲？」
林如海笑著把黛玉抱到懷裡：「是爹爹錯了，該罰。玉兒，我們立馬啟程好不好？」
「好~」黛玉笑起來，黑玉般的眼睛亮晶晶的。
明明是黑色的，卻比星星還要耀眼。裡德爾在一旁看著，忍不住想到，她的眼睛是什麼做的呢？
今天的賞花，黛玉確實非常開心。歡聲笑語不絕。裡德爾卻知道，林一半是自己真的開心，一半卻是為了讓父親開心。
林，一直都不像她這個年齡段應該表現出的幼稚不懂事。相反，她一直是個早慧懂事到讓人心疼的小姑娘。
晚上回到林府。黛玉早早打發了下人說要休息，事實上卻只披著一件單衣，坐在窗前賞月，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三月的夜還是極冷清的，裡德爾想責備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生怕以她孱弱的身體，要是著涼了可怎麼辦。想要幫她披上衣服，奈何自己只是個靈體，根本什麼忙都幫不上。裡德爾再次怨恨自己那隔空移物的本領為什麼不能帶到這個世界來，只是乾著急。
黛玉仰起臉來看著窗外那明亮的月亮，皎潔的月光照在她不似凡塵般美麗的臉上，清冷到竟讓人懷疑她幾乎要羽化成仙了。
裡德爾不是第一次意識到黛玉的美貌，卻還是每次都會看呆。
只見黛玉靜靜凝視著那月亮，忽而朱唇輕啟，喚出了一個絕不可能出現的名字：「湯姆裡德爾。」
聽到這熟悉的名字，那來自異國他鄉的少年，未來讓整個魔法世界聞風喪膽的大魔王，此刻不可置信地僵硬了一瞬間，忽而整個人都石化了。
第4章 伏黛4
裡德爾懷疑自己聽錯了，可黛玉那清脆的聲音還回蕩在他耳邊，發音極其標準，恰恰是他的名字。可要是沒聽錯的話，黛玉在說出那句話之後確實沒再說一個字，連臉上的神情也都沒有絲毫變化。
難道林她竟然能看見我嗎？難道我在她身邊做的一切她都知曉嗎？
裡德爾素來陰沉的臉上，竟然罕見的出現了兩抹紅暈。映襯著他那精緻的五官，有一種纖細少年的美麗，竟讓他站在黛玉這樣的人面前都不落下風了。
即使兩人完全不是同一種風格的美麗，可是這場景，任誰看了都要忍不住稱讚一聲金童玉女，般配至極了。
裡德爾頗有些不自在地挪到黛玉面前，小聲道：「很榮幸見到你，林，我是湯姆•裡德爾。」
黛玉的目光穿過了他的身體，還是看著月亮，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裡德爾又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叫了她好幾聲。終於不甘心地確認，林還是看不見他。
怎麼可能呢？看不見的話，林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呢？她不可能會自己國家的語言啊。
裡德爾只是覺得心內仿佛被油煎火燒一般難以忍受，幾乎忍不住要去抓住林當面質問她為什麼看不見自己了。
以為自己得到了卻又失去，遠比從未得到更加痛苦難當。
裡德爾這一生從小到大從未體驗過這樣焦心的情緒，一時間只覺得自己的每一寸皮肉都難耐地焦灼起來了。仿佛有一把邪火，燒的他內心極為難過。
他想，我陪了林四年多，一直在她身邊，她卻從來都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在她眼裡，是透明的。
裡德爾此刻被異樣的情緒衝擊著，思緒已經有些混亂了。
黛玉看著月亮，想著這月後去外祖母家的事，一時憂心傷懷了一會，忽然感到涼意沁人，也乖乖地到床上睡覺去了。
裡德爾像個木頭人一樣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黛玉的睡顏，居然就這樣發了一夜的呆。
黎明時，裡德爾忽然感受到身體內部傳來一陣熟悉的牽扯力。知道要回去了，就在這時，他忽然意識到，林在這個世界見不到他，說不定在她自己的世界可以見到自己啊。
也許，也許林和自己是一樣的！林也像這幾年來自己關注著她一樣，關注著自己！
這個認知讓裡德爾欣喜若狂，幾乎回到自己的世界也安靜不下來，心情像被放飛的風箏一樣高飛在天上，非常激動。
忽而他又冷靜下來，想到萬一真是這樣的話，那自己這幾年所做的事情不就全部被林看見了？林不但會知道自己現在貧困的處境，也會知道自己陰沉的性格，更要命的是，自己用特殊能力報復其他人的事，全部會被知道了。
這一刻，裡德爾根本就沒有想過是有時那些孩子先欺負自己的事實，只是想到了自己這些年來的種種劣跡，一時間羞愧的無以復加，只覺得自己品行惡劣，倘若被林知道了一定會遭她恥笑，更加無地自容。
說來也奇怪，裡德爾一向是個自視甚高狂妄自大的人，在他眼裡所有人都愚蠢又可笑，自私又冷漠，完全沒有親近的必要，他也不屑也和他們交朋友。然而涉及到林黛玉，那個東方的，他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卻又完全不同了。
裡德爾此刻的心境，正和被妹妹知道了自己窘困狀態的哥哥一樣羞慚。
既欣喜與林可能知道他，又巴不得林壓根不要知道他才好。那天晚上黛玉念著他名字的聲音被他反反復複回憶了無數次。中國有一些古話，心亂如麻，剪不斷理還亂，形容他這種狀態在合適不過了。
既然知道了林也許會在他身邊看著他的事情，裡德爾自然不敢再放任自己的罪惡思想了。其實自從遇見了林以後，他已經遠沒有小時候那樣憤世嫉俗，易爆易怒了。但是兒時養成的心性是特別難改變的。有時候，裡德爾還是會忍不住做出一些在世人眼裡「壞」或者說「邪惡」的事情來。而現在，他努力控制著自己內心殘存的黑暗情緒。即使比利在他面前炫耀那只可惡兔子，讓兔子吃了他的早餐，他也沒有動那只兔子。即使艾米、本森、鄧尼斯他們一起嘲笑他，他也當做聽不見。某天無意中看到自己衣櫃裡的硬紙板箱，他忽然臉色爆紅，將裡面他曾經偷的一個拉線盤，一個銀頂針和一把口琴全部物歸原主了。
這樣林要是見了應該會多喜歡我一點吧。他小心翼翼地想著，為了她抹去或者遮蓋了自己內心所有的邪惡。
時間仍在靜悄悄的流動著，不會為任何人的心緒停留或者改變一瞬間。
這一天，黛玉的靈魂又一次來到裡德爾的身邊，卻發現這個異國少年，迎來了他生命中的第一次訪客。
裡德爾也沒有料到居然會有人來訪問自己。眼前這個年輕男人，面容英俊，有著赤褐色的長頭髮和長鬍子，穿著一件式樣奇怪的紫紅色天鵝絨西服。
他自稱為教授，說他認為自己具有特殊才能。要帶自己去一所叫霍格沃茲的學校上學。
又來了。裡德爾內心十分不屑。這些人總以為他是瘋子，擁是有邪惡能力的怪物。他早就不想和這些人一般見識。反正他們都是蠢貨，裡德爾想，更何況，沒有人配讓我稱呼為「教授」。
「霍格沃茲不是一所瘋子的學校，而是一所魔法學校。」
裡德爾忽然呆住了。魔法……原來我的那些本領是魔法，而不是怪物的能力嗎？
所以我果然和那些普通人不一樣，他們不配和我交往，當然也不配看輕辱駡我對嗎？
「你是一個巫師。」
裡德爾忽然抬起頭，他精緻的面孔充滿了一種野獸般的狂熱。藍色的眼睛中流露出的**與野心毫不遮掩。
黛玉看著他，只覺得裡德爾的身上發生了一種神奇的，卻又不太好的變化。
「你也是個巫師？」和我是同類人？
「是的。」
「證明給我看。」裡德爾的語氣已經接近於盛氣淩人了。黛玉不太喜歡他這種冰冷而狂熱的狀態，不禁蹙起眉來。
鄧布利多揚起眉毛，抽出魔杖。調動魔法元素，漫不經心地一揮，裡德爾的衣櫃轟然著起火來。
裡德爾「騰」地跳了起來，正要發怒吼叫。卻忽然張大了嘴巴，傻傻愣在了原地。
——他看見，黛玉正坐在靠近衣櫃的床角，驚慌地看著那團火焰。
林……
眼看黛玉即將轉過頭來看自己，裡德爾猛地反應過來，忘了自己原來認為沒有任何人有資格配讓他叫「教授」的話，抓過頭朝鄧布利多道：「教授，你快把火滅了，不要燒到衣櫃！」千萬不要燒到林。
裡德爾此刻神情驚訝又慌張，看著衣櫃的方向完全像是個害怕自己的東西被魔法毀掉的小少年的模樣。鄧布利多意外的覺得這個裡德爾還是個少年的性情，於是笑著把火焰收回了。
裡德爾早就發現鄧布利多並不能看見林黛玉。林也沒有發現自己能看見他。於是借著打量衣櫃的機會打量林有沒有受傷。
黛玉被他專注的目光看的不好意思，明知道裡德爾看的不是自己，還是側身讓了讓，將衣櫃展現在裡德爾面前、
鄧布利多看見裡德爾不住觀察衣櫃，像是在疑惑和感歎它為什麼完好無損的時候，不禁也放下了心。這個孩子雖然有一些野心，但是心性畢竟是純良的，構不成大礙。
接下來的事情變順理成章了。鄧布利多將霍格沃茲的為貧困學生提供的基金交給了裡德爾，並且給了他一份長長的書目和用品清單。
「非常感謝，鄧布利多教授。我習慣自己去做事。」裡德爾謝絕了鄧布利多帶他去買物品的建議，表示自己可以自己辦妥這件事情。就禮貌有加地將這位莫名其妙的教授送走了。
至於蛇佬腔什麼的，當然也沒有和鄧布利多說。林一定害怕蛇這些東西的，可不要說出來嚇到她才好啊。
裡德爾看著自己身邊的小姑娘，常年陰鬱的臉上，忍不住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容。
黛玉看到了，不得不承認這個異國少年長相真是精緻俊美。想著反正他也看不到自己，乾脆大大方方盯著他看。卻不知裡德爾被她看的渾身不自在，臉也悄悄的紅了。
第5章 伏黛5
羞澀常常在兩種人人面前出現，一種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種是內心最在意的人。
而黛玉對於裡德爾來說，恰好這兩種身份都具備——她是裡德爾放在心靈深處的人，即使他們兩從未真正相識。
也許是鄧布利多使用魔法導致魔法元素暴動使得林顯身，又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現在林在他面前顯現了。原來不知道林的存在還好，最多也就是獨自一人時會思念一下這個東方的美麗小姑娘。而現在，他可以看見林時時刻刻追隨在他身邊，而且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明明知道自己應該說點什麼，或者隨便表示點什麼，可是裡德爾偏偏覺得自己渾身僵硬不自在極了。幾次嘴裡的話即將沖出口，都被他強行壓了下去。
他究竟在擔心糾結什麼呢？
從前看到別人為一些小事情而煩惱不已，他總是暗地嘲笑，沒想到這情緒到了自己身上，竟比那些人還要糾結。
裡德爾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去了對角巷買那些魔法用品，或許現在只有做一些什麼事情才能讓他自在一點吧。
黛玉自然不知道裡德爾現在已經能夠看到他的事實，更加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只是還在回味剛剛看到的神奇景象。那個長鬍子的年輕人，火焰，魔杖，魔法……她究竟是來到了什麼神奇的世界？
難道，這世界上，真的是有怪力亂神存在的嗎？
很快，黛玉就覺得自己往日的常識和信仰全部都崩塌了。
這個叫做「對角巷」的地方，有矮矮的，長著尖尖耳朵的妖精，有飛天的魔法掃帚，有可以送信的夜梟，還有著各種各樣的符咒書，藥瓶，蝙蝠內臟和鰻魚眼珠等稀奇古怪的魔法材料，林林總總，花樣繁多。黛玉看的目不轉睛，感到自己這一生的前十年增長的見識全部加起來，還沒有今天一天多。
裡德爾採購了一些書籍，衣物和製作魔法試劑的用具後，就準備去買魔杖。
裡德爾注意到，路過飛天掃帚的店面時，黛玉一雙眼睛一直盯著透明的玻璃櫥窗看，似乎很感興趣。
「一年級新生不可以自帶飛天掃帚」這種學校規定，裡德爾從未把它放在眼裡。
於是從容走進店裡，店主殷勤地為他介紹各種飛天掃帚的特性。裡德爾看似是在自己挑選，實則是帶著黛玉參觀，心想如果林有特別喜歡哪一款掃帚的話，就買下來送給她。只是黛玉雖然對飛天掃帚很好奇，卻只是看了看就自覺飄到他身邊繼續跟著他了。
之後採買魔法物品的過程中，裡德爾也都有意無意地將黛玉感興趣的東西擺放在她身邊讓她看。
裡德爾暗自留意著黛玉的表情，準備看到如果林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就買下來作為禮物送給她。
只是沒想到黛玉非常有教養，並不貪心，雖然對這些魔法世界的東西很好奇，卻也最多是仔細觀看，從沒有想過擁有不屬於自己的東西。裡德爾內心居然隱隱有一些失望。
黛玉雖不能體會到他這一分細心，但是也大大滿足了好奇心。一整天都感到新奇有趣。
到了深夜的時候，一陣吸引力傳來，黛玉感到自己即將要回去了。本就虛無的身體變得更加透明。
「再會，裡德爾。」黛玉對眼前的少年進行說出他聽不見的告別。
可是沒想到正在看書的裡德爾猛地抬起頭：「林，這是我第一次發現你的存在。你記住，我們會再見的！」
黛玉的身體逐漸消逝不見，可是她臉上驚愕之色那麼明顯。裡德爾分明知道她被驚嚇到了，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管怎麼樣，他們現在算是互通姓名，正式認識了吧。
我會去找你的，我的林。
黛玉回到林府，神思不屬。腦海裡反反復複都是那異國少年的一句「林，這是我第一次發現你的存在。」
她確信自己絕不可能聽錯，那句話，確確實實是用她這裡的語言來說的。
黛玉不禁想到自己在裡德爾身邊這些年，潛移默化之下，也基本學會了英文的事。難道不是只有我到了裡德爾的世界，而是我們互相到對方的世界嗎？
越想越覺得事實就是這樣。可是，為何這次過去，裡德爾能夠看見我呢？
還有，裡德爾說，「我們會再見的」，他會來找我嗎？如果我的猜測都是正確的話，這一次，我能看見裡德爾嗎？
事情太過奇詭，想了也無多大益處。只是黛玉心思細膩玲瓏，遇到自己不明白的事，總要細細琢磨體會一番才是，才會在這玄幻的事上一再尋思。
但是她很快就無暇管這件事了。日子一天天地過著，裡德爾始終沒有出現在身邊，但是自己去外祖母家的時候卻到了。
登舟臨發，父女兩當然是一番依依惜別。水路雖然緩慢一些，但是蘇州離金陵本是極近的，很快就上岸了。
此刻，黛玉坐在軟轎上，正搖搖晃晃卻又快速地向賈府而去，思念著父親，對她未來的命運一無所知。
忽然，身邊慢慢浮現了一個黑影。這人一身黑色長袍，一頭黑玉似的卷髮，有著迥異於東方人的俊美精緻的五官。
黛玉驚訝了一瞬，用繡帕掩住口輕呼出聲來：「你、你……」
黑袍人對她露出了一個有些邪氣的笑容：「林，我說過，我們會再見的。」
黛玉怔怔不知如何反應，一張稚嫩卻清麗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吃驚，這幅呆兔子的模樣讓裡德爾感到好笑。
裡德爾經過一個月的沉寂，早就對這次見面有了充分的心理準備。出於男孩捉弄女孩的惡趣味心裡，裡德爾湊近了黛玉的臉龐，笑道：「害怕我是鬼嗎？」
他少年獨有的氣息輕柔觸碰到黛玉的耳旁，黛玉臉騰的紅了。
「登徒子！你怎麼這般無禮？」她氣憤卻又小聲地說。用繡帕包住手，將裡德爾的臉遠遠推開去。
裡德爾被拒絕了，卻只是倚在轎壁上笑個不停，這副模樣，看上去真可以稱得上輕狂了。
黛玉害怕被別人發現，著急提醒道：「你快別笑了。」
「小姐，我沒有笑啊。」雪雁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黛玉羞迫地瞪了裡德爾一眼，應道：「我沒有說話，雪雁你聽錯了。」
裡德爾說：「我的聲音他們是聽不見的。能感受到我的，只有你。」
黛玉吸取教訓，小聲問道：「你的衣服變了，你已經去那所學校上學去了嗎？」
裡德爾：「上了快兩個月的課了。」他似乎一點也不為黛玉知道他的事兒奇怪或者驚訝。黛玉聯想到上次那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全部都恰巧擺在自己面前的事，立刻就想通了其中關竅，知道裡德爾上次就能看見自己。
「我是兩年前七月時第一次見到你的。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在我身邊的？」
「嗯，讓我想想。」裡德爾將手支在下巴上，「在我的四年前，你的兩年前？我初次見到你時你們這兒還是六月呢，應該是是我先認識你吧。」
黛玉問了個已經知道答案的問題：「那……上次，你是故意把那些東西讓我看的？」
裡德爾看著黛玉的眼睛，答非所問，「林，這次，也是你第一次能看見我。」
兩人都不知是什麼促成了這種能互相看見的神奇的轉變，可是無疑，兩人都對這變化感到欣喜。
黛玉垂下眸子，輕聲道：「我們這裡不叫單獨別人的姓的，反正別人也聽不見，你可以叫我黛玉。」
「黛。」裡德爾從善如流的叫道。只是這聲「黛」從他口中叫出來，好像發生了什麼神奇的反應一樣，一下子多了某種奇怪的意味。
裡德爾尷尬地咳了一聲，四顧之下才發現了什麼不對勁。「黛，你這是在去你外祖母家的路上嗎？」
黛玉點頭應下，好吧，少了一個字也不算什麼的，不過似乎感覺更加親近了些。
裡德爾看出她看上去冷靜，實際卻緊張。早就聽說她外祖母家是個大族，林還是個孩子，有些害怕也難免。於是放柔了聲音道：「我今天來的真是巧。別怕，我陪在你旁邊呢。」
也許是出於對裡德爾瞭解的十分充分，黛玉對他有一種別人不能有的信任。聽了他的話，果然平靜了很多。轎子繼續平緩地向前走著，不多時，就停了下來。
賈府到了。
悠于 2018-7-15 12:27
第6章 伏黛6
只見軟轎在一處宅邸前停下，那正門的匾額上大書「敕造甯國府」五個大字。
這府邸奢華至極，一房一室，一石一木，一花一鳥，乃至隨處看到的一個小玩意兒，都極為講究。而且丫鬟僕婦小廝眾多，就連穿戴也與別處不同。黛玉自然看得出這榮國府的不凡之處，故而行動越發小心謹慎。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要多說一句話，不可多行一步路，恐被人恥笑了去。
裡德爾雖然對中國的文化的瞭解不如黛玉多，但是也能夠感受到這處人家的豪富與貴氣。這裡的建築，不同于英式的宏偉大氣，別有一種東方的精細之美。早就聽說黛玉的外祖母家是貴族，卻也沒想到中國古代的貴族能夠富裕矜貴到這種程度。黛玉的父親雖然是個地位很高的官員，但是也沒有過分嬌寵她。黛玉在家裡，吃穿用度也是以適度為主。現在驟然間到了這種環境，肯定會不適應的。想到這裡，裡德爾一揚眉評價道：「這座府邸非常豪華闊氣，可是……」
黛玉以眼神示意他說下去。
「可是，論起宏偉大氣來說，卻是比不上霍格沃茲的。」
霍格沃茲？黛玉記得那是裡德爾所在的魔法學院的名字。真的有那麼神奇嗎，竟然比榮國府還要宏偉？
黛玉雖然沒有問出聲來，但不知是她那雙靈動的眼睛太會說話，還是這異國少年待在她身邊數年太過瞭解她。總之裡德爾輕易就理解了黛玉的意思，於是道：「魔法世界建築自然不是凡人的屋子比的上的，霍格沃茲建立在一處平常人找不到的地方，是一座巨大的城堡，坐落在高高的山坡上。用你們的話來說，叫做直插雲霄，高聳入雲。」
他這番像是故意炫耀的話，聽的黛玉這個稚齡的小姑娘對那巍峨的魔法學院非常嚮往，看他的眼神中不自覺帶了一些期冀。
裡德爾雙手背於身後，閑閑地說：「所以，你這外祖母家也不怎麼樣。比她家厲害的家族一抓一大把。等你到了我那裡的時候，我帶你好好參觀一下霍格沃茲，到時候，你可別眼皮子太淺被它給嚇到了。」
裡德爾扯出一個有些戲謔的笑，黛玉對他這番話悄悄回以一個撇嘴，但對榮國府的重視緊張感，卻減輕了許多。
外祖母賈母是個看起來貴氣又和藹的老婦人，一見黛玉就把她揉進懷裡，「心肝兒肉」的叫了起來。
東方人表達喜愛的方式真奇怪，居然把喜歡的人形容為內臟器官，裡德爾百思不得其解
。
黛玉在賈母的指引下，一一認識了自己的各個親戚。她自幼聰慧，教養極好，禮節上不曾弄錯一絲，嘴甜懂事，人又長得這般神仙模樣。賈府眾人，都暗自對這新來的林姑娘讚歎不已。
裡德爾看了，也放下心來。一方面覺得眾人誇的有道理，一方面又有種自己的寶物被別人偷窺見的憋悶感。
賈府人口眾多，黛玉忙碌一天，拜訪了許多人。直到用了晚飯才得以歇一歇。這時，只聽丫鬟報導「寶玉來了」。黛玉早就聽過這個這個表兄「混世魔王」的名號，只以為他不知是個怎樣的憊懶人，卻沒想到見到他時大吃一驚，倒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
寶玉換過衣服，坐在黛玉身旁細細看她，忽然道：「這個妹妹我曾見過的。」
黛玉心中雖訝異，但面上不顯分毫。
寶玉又問名字，黛玉見與他說不清楚，就在手上比了字畫，沒想到卻被寶玉接過手去。
黛玉僵硬了一下，若無其事地繼續寫完。
寶玉又問道黛玉是否有表字。
黛玉道：「無字。」
寶玉笑道：「我送妹妹一字，莫若『顰顰』二字極妙。」
黛玉方未答應，那邊探春就與寶玉拆臺，探討典故去了。
而裡德爾這時卻問道：「你們中國女孩子的表字，不是要成年或者初家時由父兄長輩或者丈夫來取嗎？」
不是說中國人對於對於男女之事特別含蓄，男女授受不親的嗎？為什麼那個女裡女氣的寶玉一上來就摸了林的手，還要給他娶丈夫才有權利娶的字？
裡德爾已經自動把父兄長輩忽略掉了。
黛玉也覺得此事不妥，而且「顰」這個字，雖美卻意境不祥。再說，她又不是成天皺著眉。於是道：「家父也曾議及，待我及笄之時為我取表字。」
這話也是說的含蓄了，女子取字本是慎重的事情，字裡含有著對她的祝福，哪裡能憑寶玉一句戲言就定下。
賈母本把這當做小孩子家的玩笑，可是看到寶玉這般不懂禮數，竟是有些冒犯黛玉了，於是也就假意訓斥道：「寶玉，還不快給你林妹妹賠罪，這麼大了還不懂事。」
寶玉見自己為這位新來的妹妹取字的是沒有被應允，大感無趣。不過他極喜歡這天仙似的林妹妹，道完歉後又問：「可有玉沒有？」
黛玉實話說沒有，卻沒想到寶玉忽然犯起了狂性起來，猛地摘下玉就狠命甩摔去。然後大哭起來。
黛玉一時沒有意料到，被嚇了一大跳。登時賈府上下都慌亂起來，一擁而上爭著去拾玉。所有人都忙著去安慰莫名其妙哭起來的寶玉，看向黛玉的眼神都帶了責備之情。就連賈母都有了些不滿的神色了。
黛玉忍氣吞聲，在這偌大的賈府中戰戰兢兢一整天，時時在意禮數周全，就是想要在賈府眾人面前，給自己，也給林府留下一個好印象，不被人輕視。沒想到寶玉這一摔玉，一天的功夫全部功虧一簣，心裡好不委屈。
十歲大的小姑娘，硬生生地絞緊手帕忍住眼淚，不肯叫別人看輕嘲笑。但這份堅強的偽裝在回到自己的房間獨自一人時，卻轟然破碎了。
往日在家中時，從不曾受過這樣莫名的委屈。今日寄居作客的辛酸全部在這一刻爆發出來，黛玉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哭起來時，淚珠一顆顆順著臉龐滾落，淚水洇濕了睫毛，使她兩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愈發像水洗過一般透亮，白嫩的臉頰因為抽泣哽咽而泛上紅暈。，美人泣淚，梨花帶雨，令裡德爾想到傳說中淚珠可以變成珍珠的美人魚。
然而這幅美麗的景象卻只是讓裡德爾覺得心都糾結了起來。黑髮的少年手足無措地站著，心裡恨不得用黑魔法把那可惡的寶玉咒殺一萬遍，但是卻只是動作輕柔地把女孩摟緊了懷裡。
黛玉渾身顫抖了一下，除了父親從沒有接觸過其他男人，裡德爾的動作讓她有些不自在。可是異國少年的懷抱裡意外的有一種讓她安心的氣息，於是靠著他的胸口繼續哭泣著。淚水將裡德爾的黑袍前襟濡濕了一小片。懷裡的抽泣聲越來越小，裡德爾低下頭來看時，黛玉已經靠著他睡著了，稚嫩的臉上尤帶著兩道可憐兮兮的淚痕。
林本來就病弱，從未見她哭的這麼傷心過。這樣的哭法，身體怎麼受得了？
裡德爾的臉上又一次出現了那曾讓人害怕的陰鬱表情，只是這次，看上去卻遠比以前更加陰沉可怕。
他本來精緻而顯得憂鬱的面孔，掩映在陰影深處，看上去竟然邪惡到有些像魔鬼了。
你們憑什麼讓林這樣傷心哭泣？要不是我身處異世，沒有魔法的話……裡德爾的想法可以稱得上惡意了。
我在你身邊，除了安慰你，一點用處都沒有。要怎樣才能在這個世界也擁有魔法呢？如果力量變得更強，是不是就可以帶過來一些魔法？是不是也可以為林多做一點事情？
裡德爾低下頭，看著黛玉的睡顏。忽然感到了那種熟悉的牽引力。
他閉上深藍的眼睛，深吸一口氣。我該回去了，林，我的黛玉。
他站起身，動作非常溫柔地將黛玉抱到床上，為她蓋好被子，用手絹為她擦掉臉上未幹的淚水。
你應該是東方的仙女才對，如果是我的話，我絕不給你取「顰顰」那樣悲傷不祥的名字。
第7章 伏黛7
分離的時光總是顯得漫長，而相聚的時光則永遠比想像中更加短暫。有些人，只有在你們天各一方時，你才能意識到你對對方的思念能濃烈到什麼地步。
距離上次見到林，已經過了兩個多月了。然而該來的會面，卻遲遲沒有來。
裡德爾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有一顆蠢蠢欲動的焦躁內心。
不過他一向善於隱藏自己的想法，當然也沒人能夠看出他的內裡。
——裡德爾是個長相精緻，學習優異，同時性格有些怪異的男孩。這是所有人對他的看法。
由於裡德爾之前在孤兒院的不愉快經歷和他自身狂妄孤僻的性格，他其實並不在意有沒有朋友，所以也就不可以與別人交往，甚至連和同一個寢室的人都有些疏離。
鄧布利多對裡德爾的情況總是有些不放心，因此一直在暗中觀察，或者說是監視他。看到他這種情況，失望的同時，心中暗暗對他加強了警惕。
但是裡德爾又何曾把別人的看法放在心上過？仍舊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
直到有一天，他醒來時，看見坐在他身邊的嬌小身影。
現在是早晨六點，天應該已經亮了，只是斯萊特林的寢室建在湖底，所以窗戶並沒有透進光來，只有銀色的燈籠發出的微光，照在那個人身上。
黛玉穿著一襲湖綠色繡蘭花樣式的紗裙，一件同樣繡著蘭花的白色外衣，外披霧色薄紗，手臂間挽著一條淺粉色的披帛，充滿著少女柔婉而天真的氣息。
也許是見自己還沒有睡醒的緣故，黛玉並沒有吵醒自己，只是一個人研究著床幃上銀色的精美花紋。裡德爾不知道她什麼時候來的，不過看她專心致志的樣子，好像已經看了很久了。
霍格沃茲是一座中世紀時期建成的城堡，所有建築都是中世紀的風格，斯萊特林當然也不例外。床是傳統的四柱床，掛的是綠色的絲綢帷幔，床罩上面還有銀線的刺繡。而牆上掛的中世紀的掛毯則訴說著著名的斯萊特林的偉大的冒險。
這裡的華麗風格和貧窮冷清的孤兒院完全不同，黛自然會感到好奇而驚訝的。
裡德爾本想和她打招呼，忽然冒出了一個有趣的念頭。
動用自己與生俱來的能力，本來拉開的床幃全部自動慢慢合上了，黛玉被嚇了一跳，剛反應過來想要轉過頭去，就被裡德爾蒙住了眼睛。
眼前漆黑一片，手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皮膚傳遞到眼睛上。
「guess who i am？」
少年特有的沙啞嗓音在自己耳邊輕柔的響起，帶著剛起床的一絲慵懶，溫熱的呼吸噴在脖頸上，好像被人用手撫摸一樣。
黛玉楞了一下，猛地將裡德爾推開。
「tom riddle!」她惱羞成怒的臉上帶了一絲薄紅，細細的黛色眉毛微蹙。
「哈哈哈……」裡德爾倒在被子上，發出憋悶的古怪笑聲。一大早上起來聽見的第一句話是黛在說自己的名字，這種感覺實在太愜意了。
黛玉道：「你笑的小聲點，這次你會被別人聽到了。」
黛玉是用的英語說的這句話，入鄉隨俗，她相信這也是對裡德爾的一種尊重。
有趣的是，裡德爾似乎與他心照不宣，也是用英語和她交流。黛玉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他們總能夠毫不費力地互相瞭解。
裡德爾坐了起來，語氣微微有些不滿：「黛，快三四個月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黛玉這樣想，嘴裡卻道：「我那邊才剛過了一個月呢。你知道的，我們來到對方世界的時間，都是不受控制的。」
裡德爾臉上帶著笑意，藏在睡袍下的手卻緊緊握成拳頭。
「不行，你今天來了必須陪我時間長一點，上次說了要帶你參觀霍格沃茲，還記得嗎？」
黛玉垂下眸子，輕輕點了點頭。
被床幃籠罩的封閉空間暗暗的一片，裡德爾抓住黛玉的手，想要對她說些什麼，卻被黛玉掙脫了。
「你先換好衣服。」她目光有些躲閃地快速劃過裡德爾露出的一小片胸膛，將頭篇向一邊，端的是無限嬌羞。
裡德爾也許被感染了，忽然有些不自在，抓過疊在一旁的襯衫，輕聲說：「你……」
「我去外面。」黛玉拉開墨綠色的床幃，卻慌忙立即把床幃合上了。
裡德爾正奇怪，這時外面傳來了一個少年的男聲。「該死，又是一個令人困倦的早晨！」
與此同時，還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
哦，他都忘了這是在男生寢室。
裡德爾探出頭來，看見艾德里安正在穿上衣。
「嘿，裡德爾。」艾德里安愉快地向裡德爾打招呼，「早上好！」
「你可以回到你的床^上，把床幃拉上再穿衣服嗎？」裡德爾聲音有些壓抑的憤怒。
「為什麼？」他不解地皺眉。
「你的身材太好以至於刺痛了我的雙眼。」裡德爾冷笑道。
「哦！偉大的梅林啊，我從不知道你是這樣看我的！我太驚喜了裡德爾！」艾德里安驚喜地大聲道，把另外的幾個還在睡覺的人全部吵醒了。
裡德爾抓起身邊的魔杖，輕輕一揮，「colloportus!」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自己的床^上。
「裡德爾，你這是幹什麼？」
「梅林的鬍子，你的禁錮咒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我記得我們還沒有學習這個咒語吧？」
七嘴八舌的聲音傳來，裡德爾卻沒有理會他們。
「把你們的衣服穿好再下來。」
裡德爾猛地把床幃拉上，不再浪費口舌與外面的一群巫師交流。
黛玉本來很害羞，看到這淩亂的景象卻忍不住用繡帕掩著口笑了。
裡德爾將被子浮動黛玉和自己之間，借著它的阻擋快速換好寬大的巫師袍，然後想要帶著黛玉離開寢室。
「等等。」黛玉拉著他的袍角，「你還沒有把他們放開。」
裡德爾魔杖一揮，將咒語解開，交代道：「我先走了。」
然後就和黛玉一起離開了。
阿布拉克薩斯 •瑪律福疑惑道：「他今天怎麼了？」
「天知道。」艾德里安聳聳肩。「他今天居然誇我了，不太正常。」
「他一向不太正常。優秀地像個怪物。」另一人附和道。
一群少年面面相覷。
裡德爾走在霍格沃茲幽暗的走廊中，腦子裡難得想的不是魔法的問題。
「黛玉，你看。牆壁上的畫像都是可以動的。這和人類世界靜止的畫像不一樣。」
黛玉目不轉睛地看著畫像上的一個穿著華麗長袍的中年女人，那女人看著裡德爾，驚訝地對旁邊的貴族男子畫像抱怨：「瞧，那個學生在自言自語呢！」
黛玉道：「他們有自己的思想？還會說話？」
裡德爾解釋道：「他們的靈活程度在於創造他們的畫師的畫技和魔力強弱。」
「神奇。」黛玉驚歎。
貴族男子見狀，對著中年女人歎息道：「我本來以為這個小子是斯萊特林的希望的，現在看來他的精神有些紊亂。」
黛玉悄悄看了裡德爾一眼，想笑卻覺得這樣做不太夠意思。
裡德爾卻沒有半點尷尬之色，「不如再去看看別的？」
「好。」黛玉應道，又拉住了裡德爾黑色的寬大袖子。
第8章 伏黛8
「霍格沃茲創立於一千多年前，一共有四個學院。分別以當時的四位創始人的姓名命名。斯萊特林、拉文克勞、赫奇帕奇，格蘭芬多。」裡德爾條理情緒又快速的為黛玉講述霍格沃茲的各種常識，「……而格蘭芬多則被分院帽描述為『那裡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他們的膽識、氣魄和豪爽，使格蘭芬多出類拔萃。』」
「所以，黛，」裡德爾忽然轉向聽得認真的黛玉，「你覺得在四個學院中，我屬於哪個學院？」
黛玉偏著頭想了想，微微一笑：「我想，應該是斯萊特林。」
「哦？」裡德爾有些古怪的問：「我可以知道原因嗎？」他想要知道，在黛的眼中，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直覺。」
「直覺……？」
「『我們來自泥潭，我們渴望權力，我們充滿野心，我們強大冷靜，我們優雅自持，我們從不後悔，我們是斯萊特林。』分院帽一定是個天才，而你一定會是斯萊特林的天才。」
裡德爾忽然笑了起來。這一刻，有一種心靈的相通使他感到愉快。斯萊特林代表的不僅有狡詐陰險和精明自私，還有野心與強大，高貴與掌控。
有時候，即使自己知道這個道理，但是沒有人提醒，沒有人支持，總會感到不安。他確信自己屬於斯萊特林，但是沒有黛玉的提醒，如何能夠像現在這般堅定不移？
你再怎麼在乎一個人，如果他不理解你的內心，不尊重你的想法，不能與你感同身受的話，你的內心不會感到隔閡和難受嗎？裡德爾本以為黛玉只是個單純的小姑娘，無法理解他複雜而充滿**的內心，但是沒想到在黛玉玲瓏的外表下，竟也藏著一顆如此玲瓏的心臟，能夠真正的懂他？
他不該忽視，黛玉其實和他一樣的高貴，自尊而敏感，任性恣情，不甘心被命運擺弄。她不僅知道他的過去，也參與到他的現在人生中，甚至預設了他的未來。
是的，現在的湯姆裡德爾的未來人生目標，也僅僅是追求至高無上的魔法，為斯萊特林贏得它應有的最高榮譽罷了。
父母，身世，血脈，那些過於晦澀的東西，他雖然想知道，但是還沒有能力探測這些隱秘，也就暫時不在這上面耗費心神。
「裡德爾，你今天都有什麼課程？」黛玉問。
「變形課。」裡德爾一手支著下巴，回想著課表，「還有黑魔法防禦課。」
「變形課是改變物體原來的形狀嗎？」
「對，比如說把老鼠變成鼻煙盒之類的。」
黛玉默然半晌，問道：「那麼聞上去是老鼠的味道嗎？」
裡德爾贊同點頭：「變形課老師的品味確實值得懷疑，或許他喜歡吧。」
兩人來到變形課教室時，鄧布利多正在示範把老鼠變成鼻煙盒。一群學生每人面前有一隻老鼠，掙扎著想要逃跑，嘰嘰吱吱叫個不停。學生們則手忙腳亂揮著魔棒，試圖讓老鼠安分一些。
「哦湯姆，」鄧布利多看見裡德爾，低聲道：「你遲到了。」
「抱歉，先生。」裡德爾維持著他在老師面前一貫的品學兼優的好學生作風，「和走廊上的畫像們聊了會天。」
「和畫像們交流是友愛的舉動，」鄧布利多說，「但是什麼理由都無法遮掩你遲到的事實，斯萊特林扣五分。」
斯萊特林的學生發出了一片唏噓之聲，一起上課的格蘭芬多則竊笑不已。
「鄧布利多教授，」裡德爾說，「如果我能夠為大家做一次成功的展示，可以彌補這次的過失嗎？」
鄧布利多看著裡德爾的眼睛：「這節課可是新教的。」
「您的課我都有認真複習和預習。」
「好吧，既然你想的話。」鄧布利多將手中的鼻煙盒遞給他。
但是裡德爾卻沒有接過去，而是直接揮舞魔杖：「untransfiguration！」
鳳凰尾羽製成的魔杖發出數道絢麗的流光，飛到在場所有人的手中。只聽得教室中一片「砰」「砰」的聲音，每個人手上的奇形怪狀的鼻煙盒都恢復成老鼠的模樣。
「不可思議，他用的是還原術！」
「好厲害！」
「還原術比變形術難多了。」
學生們七嘴八舌發出一片驚歎之聲。
但是還沒有完，之間裡德爾再次揮動魔杖：「transfiguration.」
所有的老鼠們還沒有來得及掙扎，就又都變成了精美的鼻煙盒樣式，甚至連最細小的花紋都一模一樣。
同時對鎖定多個物體，對它們施展魔法，而且沒有出現一絲一毫的誤差。
這不是光靠練習就可以做到的，除了絕對的努力，還需要絕對的天才！
教室裡靜默一片。半晌，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裡德爾！裡德爾！裡德爾！」斯萊特林的學生們都為他歡呼，連格蘭芬多的學生也露出訝異的神色。
「安靜！」鄧布利多伸出手制止了大家的喧嘩，轉而對造成這一切的黑袍少年說道：「不愧是門門功課第一的學生，你卓絕的天賦令人稱讚。斯萊特林加五分。」
「得到您的認可我很榮幸，先生。」
「現在，回到你的座位上吧，但是我也要提醒你，年輕的斯萊特林，」鄧布利多的的聲音輕了些，「炫耀並不是一種值得提倡的美德。」
「我將謹遵您的教誨。」裡德爾微微鞠躬，回到座位上。
旁邊的一個金色長卷髮的女生立即湊過來，激動問：「裡德爾，你簡直太棒了，你是怎麼做到的。」
裡德爾淡然地攤開自己的課本，「大概是想知道老鼠做的鼻煙壺是什麼味道的吧。」
女生：「……」
裡德爾看著面前女生紅紅的臉蛋，內心卻沒有任何觸動，只是看了看身邊黛玉亮晶晶的眼睛。他想，鄧布利多那個老傢伙說的對，他確實是在故意炫耀。
「來嘗嘗我們的食品。」裡德爾給黛玉遞過去一小碟酒浸果醬布丁。
如果有人能看見的話，就會發現這是一幅詭異的景象。精緻的銀勺和碟子漂浮在半空中，碟子裡的布丁在一點點地送到半空，然後消失不見。霍格沃茲雖然有幽靈，但是幽靈是半透明的，能被看見，而且幽靈也並不需要吃東西。
不過幸好裡德爾並沒有在大禮堂用餐，而是選擇了公共休室的一個獨立隔間內。
泛著淡綠色的燈光從水晶雕刻的透明天花板上垂吊下來，映襯著外面柔和的水世界，有一種歐洲童話般的夢幻。
「怎麼樣？」裡德爾看著對面小口小口品嘗著布丁的少女。早就聽說中國是個歷史悠久，看中禮儀的國度，黛玉不愧是從小在東方貴族高官家長大的孩子，用餐的儀態都如此優雅，但是絲毫不做作。
「甜甜的，有種酒的味道。」黛玉真心實意評價道：「很好吃。」
「那就好。」裡德爾於是把香腸，烤馬鈴薯，胡蘿蔔汁，豌豆苗，西蘭花全部從移形了過來。
「我的晚餐，嘗嘗。」
黛玉驚訝道：「你平時……有吃這麼多？」
裡德爾咳了一聲：「霍格沃茲的食品是無限量供應的，偶爾吃多一些也沒什麼。」主要是想讓黛玉都嘗一嘗，糟糕，拿多了。
黛玉於是挨個嘗了一遍，她腸胃弱，於是每個只吃了一小點。
他們吃著西式的晚餐，卻採用的中式的吃法。裡德爾將食物擺在兩人中間，和她一起用餐。
「還行嗎？」裡德爾用魔咒將碗碟移到廚房的清洗間，那裡有小精靈負責收拾餐具。
黛玉用繡帕擦了擦嘴角，回味了一下胡蘿蔔汁的奇怪味道，還是回答的很直白，「尚能入口。」
英國的吃食，味道著實不太好呢。
裡德爾見過賈府的豪奢，自然也知道不能比，但是也不甚在意。他要讓林知道的，是他的心意，別的倒是其次。
「話雖這麼說，紅茶還是不錯的，林小姐願意接受我的好意嗎？」裡德爾沖她眨了眨眼睛，遞過一杯熱氣騰騰的茶。
透過氤氳的霧氣，裡德爾精緻的面孔顯得十分柔和，脫去了西方人挺闊的棱角，顯出一份細膩的俊美來。
溫暖的自習室，溫暖的茶，和感到溫暖的兩個人。
一種心情在胸腔裡化開來，像糖融化在水中，流過周身的每一絲血脈，就連空氣似乎也彌漫著一種溫馨的味道。
黛玉的嘴角慢慢綻開一個溫柔的笑意。
「下次，我也請你嘗嘗我們那裡的糕點。」她輕輕說。
「一定赴約。」裡德爾眉眼含笑。
第9章 伏黛9
金秋九月，正是丹桂飄香的時節，賈府中圓木眾多，不乏珍惜物種，月桂樹更是種植的主要樹木之一。
黛玉深得賈母喜愛，同她住在一起，專門在套件暖閣裡收拾了一間舒適而幽雅的碧紗櫥來供黛玉起居。
賈母的居處當然是奢華非凡，此刻滿園金燦燦的桂花沉甸甸地綴在枝頭，一陣微風飄過，就搖落一地的桂花雨。
夏日的炎熱中悄悄藏進了一縷秋的寒氣，黛玉一身紅底繡銀色楓葉的羅裙，外披一件白底繡紅色楓葉的外衫，別有一種秋日般沉靜蕭瑟的豔麗。
黛玉手裡翻開一卷書，但是卻沒有看。而是坐在窗前，呆呆地看著窗外的落葉。
紫鵑看到，歎了一口氣，自家姑娘一定又為那不知哪來的秋思犯愁了。
紫鵑搖搖頭，正要離開，卻聽得黛玉喚道：「紫鵑，我要你辦的那件事，可怎麼樣了？」
說到這個，紫鵑精神抖擻了一番。
「姑娘吩咐的事，紫鵑當然是要盡心做好了。」紫鵑站在黛玉面前，細長的手指伸出來，一個個點著：「姑蘇的美食啊，那當然是一絕，有酒釀餅、雞頭米羹、魚味春捲、姑蘇糖粥……咱們金陵那可就更多了，有金陵桂花鴨、如意回鹵幹、糕團小點、什錦豆腐撈……至於咱們府上的吃食，那可不得了了，有牛奶茯苓霜、酒釀清蒸鴨子，糖蒸酥酪……」
「停停停。你這丫頭，越來越能言善道了。」眼看紫鵑口若懸河有滔滔不絕之勢，黛玉趕緊制止：「那麼，我囑咐你的另一件事情，你可還記得？」
紫鵑一笑，「那是當然。紫鵑親自跑到廚房，和那邊掌廚的柳家的套近乎，才得來的各種秘方呢！」
「真的？」黛玉嫣然一笑，拉住紫鵑的手：「好紫鵑，快告訴我，那些個配方都是怎樣的？」
「哦，那個梅花糕啊……」紫鵑剛要說，卻被黛玉拉住，坐到旁邊的凳子上，「你先別急，等我把紙筆準備好再說。」
紫鵑「噗嗤」一笑：「我看姑娘啊，比我還急呢！姑娘如何最近迷上了這些？」
黛玉微微紅了臉，只是道：「就你嘴貧。」
「梅花糕啊，由麵粉……」紫鵑開始把她背了很久的食譜念出來，而黛玉則一筆一筆記了下來。
紫鵑說的口乾舌燥，一瞥黛玉的紙上卻只覺得好生奇怪：「姑娘，你這字旁邊的畫這些線，都是些什麼呀？」
黛玉看著自己寫下的一些英文標注，勾了勾嘴角：「沒什麼，我瞎畫著玩呢。」
紫鵑道：「姑娘想要自己親手下廚嗎？」
「是呀，除了自己吃，孝敬一下老太太也是極好的。」黛玉輕輕將墨蹟吹幹，「不過，你將我這個月的例銀拿出一兩來，交給柳家的，吩咐她採買好一些糕點的食材。到我吩咐時，將食材呈到這邊的小廚房裡。」
「這個主意好，姑娘思慮周全，頗有孝心，怪不得老太太疼你。」紫鵑思量到。
黛玉卻心道，孝敬老太太的心是有的，但她的私心才是主要原因。
紫鵑自去吩咐去了，她做事黛玉一向放心。
黛玉於是悠然自得，過了幾天清閒日子。
每天讀書撫琴，與三春姐妹和寶釵閒聊，心情愉悅。
這一日，黛玉於是拿一卷《王摩詰詩集》靜下心來讀，紫鵑則坐在她身邊刺繡。這時忽然聽見窗邊的鸚鵡傳來叫聲：「人來啦人來啦！」
紫鵑抬頭望去，卻空無一人。
黛玉卻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
紫鵑起身打開簾子，探身望去，「雪雁，剛剛有人來嗎？」
雪雁正與幾個小丫鬟玩鬧，聞言笑道：「未曾看見啊。」
這時，又聽見鸚鵡道：「林姑娘好！林姑娘美！」
黛玉掩帕笑出聲來。
紫鵑也笑駡道：「今天這鸚哥莫不是通靈了不成，這麼討喜！平時沒見它說過。」
「紫鵑。」黛玉道，「快別取笑它了。正巧我有些今日空閒的很，想做一些梅花糕試試呢。你快去讓柳家呈上來。」
「唉。」紫鵑應了一聲，放下刺繡就去了。
而房間內，一身黑袍的異國少年與黛玉對視。
「我來了。」半晌，他說。
黛玉垂眸，含笑頷首：「我知道。」
她主動走過去，拉住裡德爾寬大的袍角。領他於身邊坐下。
「你下次，可不許叫鸚哥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裡德爾說：「那你一定是冤枉了我，鸚鵡都是發自真心說的，怎麼還怪它呢？」
黛玉低聲嗔道：「巧言令色，貧嘴滑舌。」
裡德爾勾起嘴角，只聽鸚鵡又叫道：「林姑娘說的是。」
黛玉笑出聲來，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你現在可以在這邊使用你的能力了嗎？」
「隨著我力量的變強，可以使出來一些小把戲。」裡德爾看著自己的手，「比沒有好一點，還差的很遠。」
「是很大的進步了。」
兩人又互相訴說了一下近況。只聽紫鵑報導：「姑娘，都好了。」
黛玉道：「我現在就來。」看著裡德爾，「為了答謝你的款待，我可要親自下廚了。快跟我來。」
裡德爾注意到，黛玉走過門檻時，會將裙角輕輕提起，露出小巧的修鞋，這實在是個非常秀氣的姿勢。
兩人來到小廚房，紫鵑道：「姑娘，我幫你。」
「我自己來就好。」黛玉道，「你去門邊上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好。不過，」紫鵑有些猶豫，「別人還好，要是寶二爺非要進來可怎麼辦，他可沒人攔得住。」
說到寶玉，黛玉卻皺了皺眉。他這個銜玉而生的表兄，品性倒是不壞，就是太過黏人，總是湊過來，實在鬧人的很。而且總是喜歡與漂亮侍女們調笑，說要吃她們嘴上的胭脂，年紀雖然還小，但是舉止也足夠輕薄。
黛玉不欲與他太過親近，但是他卻總是說一些「妹妹與我生分了」「想是嫌棄我是個濁臭逼人的男子」之類的話，叫人好生煩悶。
在別人家裡做客總是要忍耐些的，黛玉於是耐下性子與他交往。
可是如今裡德爾來了，自然不一樣了。黛玉道：「你就去和他說，要是他非要進來，以後都不許見我了。」
紫鵑應聲把門關上。
裡德爾卻幽幽問道：「賈寶玉經常來見你？」
他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來，黑色和眼睛異常幽深，然而表情又不像有異的樣子，黛玉一時倒是不知怎麼回答了，只是道：「最近聽說他與一個叫『秦鐘』的人玩的甚好，在學堂裡大鬧了一場，倒是不怎麼來這邊叨擾了。」
「那就是常來了。」裡德爾面無表情道：「很好。」
黛玉不知他何意，乾脆開始弄起食材來，「快來幫忙。」
柳家的考慮的很周到，麵團都是發酵好的，這樣子就省去了很多功夫。
黛玉洗淨雙手。卻沒有看到裡德爾對著自己居住的碧紗櫥方向念咒，施下了數個咒語。
梅花糕的製作步驟黛玉早就熟稔於心，不過裡德爾可是完全不懂，黛玉無於是把記載配方的書丟給裡德爾，「送你的。」
裡德爾翻來一看，秀致的文字蘊藏著風骨，而旁邊的英文則十分華麗，和自己的字跡幾乎一模一樣，很明顯黛玉學的是自己的字。
就好像，黛被打上了自己的……標記一樣。意識到這一點時，裡德爾內心有一種隱秘的滿足感。
而旁邊甚至還貼切的配了圖，這本書，可以說是非常用心了。然而黛玉卻用這樣隨意的方式送出，明顯是不好意思。
裡德爾將書放進巫師袍胸前寬大的口袋裡，「我很喜歡。」
燒火的灶給很難控制，黛玉第一次下廚，嘗試去弄，卻被嗆了一臉煙氣，還好有裡德爾幫忙，木材全被自己飛到爐灶裡，火旺盛的燃燒。
黛玉將豆油和水調和在一起，裡德爾則把沉重的磨具放在爐上烤熱。
黛玉用一個小刷子，將模具的內壁全部刷上一層油。在火的燒烤下，發出焦香味。
裡德爾也把調製好的面漿倒入模具。
黛玉在一旁提醒，「好了好了，只可倒入一半。」
面漿在裡德爾的操控下自動糊到模具內壁上。
接下來兩人共同將餡料放入，又用面漿封口，撒上紅綠絲作為裝飾，松子，腰果來提味，就大功告成了，只剩下蒸了。
兩人好不容易弄完，對視一看。黛玉臉上被爐灰弄髒了一小片，而裡德爾的巫師袍上則濺上了點點乳白色面漿，都不由笑了。
等待的過程非常短暫，但也不能幹站著。黛玉於是洗淨了繡帕，將裡德爾衣服上的面漿全部擦掉了。
這是梅花糕發出了誘人的香味，黛玉連忙捧著幾個精緻的糕點盤子道：「快，它熟了，把它拿出來。」
裡德爾將它們一個個擺好。
紫鵑聽得裡面傳開香味，料想是好了。不過黛玉還沒有叫她，只好偷偷透窗戶往裡面看，不料這一看之下，卻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只見梅花糕一個個從自己模具中飛出來，排成隊飛到黛玉手中的盤子裡的場景，實在是詭異。
不得了了。紫鵑驚訝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怪不得姑娘不讓我進去幫忙。
難道，難道……紫鵑越想越覺得是真的，難道我家姑娘，竟是個仙女下凡來了嗎？！
第10章 伏黛10
紫鵑正驚訝不已時，聽見裡面傳來喚她的聲音，趕緊收拾收拾自己臉上的表情就進去了。
黛玉身邊已經擺放了好幾個點心碟，每個碟子裡是三個精巧的梅花糕。
黛玉囑咐道：「紫鵑，找個食盒過來，將這些，給老太太和兩位舅母都送一份過去。」
紫鵑應下，拿眼偷覷黛玉。之前沒有覺得，現在再看黛玉，真是怎麼都能看出一股不凡的味道來。
黛玉道：「瞧什麼呢？？」
紫鵑忙轉過頭，掩飾道：「沒什麼。不過姑娘，這怎麼還多了兩碟呢？」一碟一定是姑娘自己吃的，不過還多出來一碟，紫鵑就不知道該送給誰了。
「平時的機靈勁怎麼沒有了？」黛玉笑道，「這一碟當然是留給你和雪雁了。」
「哎！」紫鵑歡快應下。她就覺得，自家姑娘待她們這些下人的心總是特別真誠。就算只沖著這一點，她從心甘情願從賈母那裡被調來，服侍這位外姓姑娘，也是心甘情願的。
要說賈府中，鐘靈毓秀的女子不在少數，個頂個的好。但是她最喜歡也最敬佩的還是這位林姑娘。出身正，模樣好，才情佳，品性好。
在她見過的人中，或許只有薛家的那位寶姑娘能與她家姑娘一爭高下，但是寶姑娘的性格太冷了些，也缺少她家林姑娘的靈性。
何況，今天還姑娘身邊看到那樣神奇的場景……
紫鵑一邊默默思忖著，一邊麻利地裝好東西，就走了。
黛玉看她心不在焉的樣子，奇道：「這丫頭，怎麼呆呆傻傻的？」
裡德爾說：「她比小精靈機靈多了。」
「小精靈？」黛玉回想了一下：「就是幫助你們的大戶人家處理家務的生物嗎？倒是從未見過呢。」
「霍格沃茲的廚房裡多得是，總有機會見到的。」
黛玉點頭，想起什麼又道：「紫鵑她和小精靈不一樣。她極為照顧我，是我半個親姐姐了。」
「嗯，她是你的半個姐姐，那麼，」裡德爾低頭看她，「我是你的什麼人呢？」
裡德爾如今已有十四歲，正是拔高身形的時段。而西方人的體格較之東方人本就高大，面孔又深邃。裡德爾一身寬大的巫師袍，斂了眉眼這樣低頭看下來時，居然有了一些壓迫他人的感覺了。
黛玉怔忪一瞬，啟口道：「你啊……」
裡德爾提了心看著她，然而她終究只是一笑帶過，繞過他端著碟子走了：「快些回碧紗櫥吧，時間長了梅花糕可就涼了。」
裡德爾只好隨著她一起走回去。心中暗暗搖頭，東方人的含蓄啊……
一路金黃的花雨灑落，帶著陣陣馥鬱的香氣。黛玉回到碧紗櫥時，髮髻間灑落了星星點點的桂花。愈發顯得臉龐秀致動人。
但是黛玉卻沒有注意自己，而是將裡德爾巫師袍上落的桂花全部收集了起來，包在繡帕裡。
裡德爾知道黛玉一向是個惜花的人，想是看花朵既然已經落在了肩頭，就不忍心將它們就此扔在腳下踐踏。於是等到黛玉忙完時，忽然道：「別動。」
黛玉不明所以，乖乖站在原地。
頭上傳來細微而溫熱的觸感，原來是裡德爾幫她將發間的桂花一一撿去。
似乎……靠得太近了些。黛玉想將他推開，但是想到裡德爾只是將自己對他做的事同樣做了一遍而已，一時不知道如何反應。
就在這時，髮絲間傳來輕微的觸感，有什麼東西被□□了髮髻間。黛玉疑惑地抬頭看向裡德爾，卻發現他正專注地看著自己的頭髮。黛玉只好自己摸索著取下來，才發現是一片小巧而紅豔的楓葉。
不必說，必定是剛剛路過園子時裡德爾摘下來的了。
「別動。」裡德爾又把楓葉插了回去。「和你的衣服很配。」
好吧。既然他都這樣說了，黛玉便應下了。
黛玉將遠人一側的雕花木窗打開。兩人便在這裡一起享用親手做出來的梅花糕。這裡對著園子，本是平時用來賞景的，所以極為幽靜，很少有人經過。要不然，看見飛舞在半空中的糕點，一定又有什麼鬧鬼的流言蜚語要傳出來了。
親手做的美食，自然有著一種別的美食比不上的獨特滋味。
品嘗完糕點，黛玉親手沏了一壺熱茶，為裡德爾倒上：「秋飲青茶，冬飲紅茶。如今既是九月，西湖龍井再合適不過。」
「味道很獨特。」裡德爾淺嘗一口：「果然東方人有一套延年益壽的神秘的養生哲學。」
「就你嘴貧。」黛玉看著他，突然道：「等一等，我一會兒便來。」
來到書桌邊，就磨起硯來，鋪開宣紙，寥寥數筆勾勒出一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黑袍的異國男子手持茶盞在窗邊品茗，而窗外，則是秋季蕭瑟的園林美景。
本不應該出現在同一畫面上的元素，偏偏在經過她的畫筆變得如此和諧。
黛玉看著這幅畫，笑彎了嘴角。而裡德爾不知何時來到了她身邊，也看到了這幅畫。
「如何？」黛玉舉起畫問。
「很好。」裡德爾拿出魔杖，「只是還少了點什麼。」
黛玉剛要發問，就看見裡德爾揮動魔杖，一陣光暈籠罩了紙張，頓時自己的身影也慢慢浮現在上面。裡德爾的少年的特有的低沉嗓音響起。「怎麼可以讓我一個人在畫上呢？」
——我們本該一起。
畫中少女手持毛筆立於書桌旁，看著窗邊的少年作畫，而少年手裡雖然捧著茶，但是一雙幽深的黑色眼睛，卻看著作畫之人。正是剛才的景象。
比先前確實生動鮮活了很多。
黛玉剛要開口。卻聽得外面傳來扣門之聲，應該是紫鵑回來了。
黛玉忙將畫作墊在其他宣紙下麵，坐在書案前裝作讀書的樣子。
「進來。」
果然是紫鵑。低著頭站在原地，絞著手帕不知在做什麼。
「都送到了嗎？」
「送，送到了。」紫鵑忙回道，只是聲音不知為何有些哽咽。
難道紫鵑受欺負了不成？黛玉心內暗想，柔聲問道：「怎麼了？」
「姑娘！」紫鵑忽然抬起頭來，紅紅的眼眶蓄滿了淚水。
黛玉心下一沉，直覺看向裡德爾。
「姑娘節哀！」紫鵑一聲跪下，聲音字字泣血，「林老爺……他去了！」
轟！黛玉一陣眩暈，支撐不住地倒下，迷茫中不知是誰扶住了自己，一瞬間天昏地暗。
悠于 2018-7-15 12:27
第11章 伏黛11
她終於在失去了母親之後，又失去了父親。
她不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疼愛的珍寶，而是變成了一個無父無母，幼弱無依的孤兒。
從此在這天地之間，她再也沒有血脈之間的羈絆。
有些事，不發生在你身上，你永遠不會感受到它的痛苦是多麼的尖利而漫長。
裡德爾頭一次覺得，自己剛出生時就被父母所拋棄，居然稱得上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因為這樣，就沒有記憶，沒有感覺，不必品嘗和忍受生離死別的痛苦。
黛玉躺在他懷裡，小巧的臉蒼白的可怕，嘴唇沒有一絲血色。握在他手心的的手，顯得十分細瘦，而手腕也脆弱的仿佛一折就斷。
她還在昏迷當中，意識不清醒。也許是做了什麼可怕的夢，黛玉的睫毛在不停顫抖著，顯出極為不安的神情。而她的手則緊緊抓住裡德爾的手不放開。
裡德爾給她施加了一些靜心凝神的咒語，可惜不只是因為魔法不夠強大，還是黛玉的情緒波動實在太大，總之並沒有什麼明顯的效果。
這樣的病弱的她，以後會有誰來照顧？今後又有誰來關心她的生存安危？
應該是我才對，當然是我。裡德爾這樣想著，可是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我來照顧她」是個多麼荒謬的想法。
一個月甚至幾個月才能見上一次面的「照顧」，算得上什麼？
黑袍的男子坐在床角的陰影裡，幾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只是沒有人可以看見他。
紫鵑和雪雁都哭紅了眼睛，守在黛玉身旁，時刻候著她醒過來。
黛玉忽然極不安穩的整個身體顫抖了一下，錦被便滑落到肩上來。紫鵑見了，走上前去想要幫黛玉撚好背膠，卻驚訝的發現被子居然自己滑了上去。
再往下看，黛玉的手呈現一種不自然的抓握東西的狀態，然而手心卻空無一物。
紫鵑的心一下子涼了半截。她顫顫巍巍伸出手去，在黛玉手的位置摸了摸，什麼都沒有摸到，然而一陣寒意卻順著手指傳入骨髓。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紫鵑的手穿透自己的身體。
紫鵑深吸一口氣，忽然道：「雪雁，你哭聲太大了，吵到姑娘了，先出去吧。」
雪雁平時一向聽紫鵑的話，聞言抽抽搭搭地走了。
而紫鵑則確認了周圍沒有人後，忽然跪了下來，鼓起勇氣道：「這位仙爺，請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家姑娘。」
「我家姑娘命不好，父母早喪，身體也弱。您若是肯出來，紫鵑一定給你燒紙錢，做法事。」
四周靜寂一片。紫鵑見沒有回答，直直朝著床的方向叩了幾個頭。
「求您放過我家姑娘一把。」
裡德爾見紫鵑這樣的行為。明白她把自己當成了鬼怪，以為黛玉之所以昏迷不醒都是自己害的了。
她對黛玉是真心的好。裡德爾冷漠地想。
「紫鵑願意用自己來代替姑娘！」
依然沒有回應，然而紫鵑分明感覺到自己收到了回答。
——那是一段直接浮現在腦海深處的訊息。霧濛濛的，模糊不清，然而紫鵑卻理解了「它」的意思。
「它」說，我不會害她。
「這位爺，」紫鵑覺得自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和鬼說話，但是事關姑娘的安危，她必須出面，不能讓這個鬼怪一直附身在姑娘身上，「人鬼殊途，即使您無心傷害姑娘，但是陰陽之氣不和，終究對人體不好。」
「我不是鬼。」那個帶著寒氣的森冷而又模糊的聲音又在腦海中顯現了。「她知道我的存在。」
紫鵑想起之前在小廚房見到的場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如果真的按照「它」說的，姑娘知道「它」的存在，那麼以姑娘平時的表現來看，「它」確實不會加害姑娘。想來應該是她想錯了才對。
一時間默默無聲。
紫鵑不再說話，只是專心照顧黛玉，不時為她擦去額角的冷汗。
裡德爾一直冷眼旁觀，看上去十分平靜。只有他自己內心知道，他嫉妒了。
是的，嫉妒紫鵑能夠這樣理所當然，光明正大地照顧黛玉。嫉妒那些來來往往探望黛玉的人們，不管他們是真情實意還是虛情假意。
這情緒來的如此莫名其妙，甚至有些不可理喻，然而它滋生於腦海裡的某個角落，然後在黑暗中發芽，長出腐爛而龐大的根須。
夜深了。秋的寒氣籠罩下來，讓人手腳冰涼，房間裡只剩下一人一魂，和一片秋蟲斷氣一般淒涼而恐怖的叫聲。
一陣熟悉的拉扯傳來，裡德爾看著自己逐漸消失的身體，突然笑了。
他黑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絲詭異的紅色光芒，像是地獄的烈火在冷冷的灼燒。
手臂一伸，將黛玉整個撈過來，抱在自己的懷裡，他開始抵抗。
動用自己的所有能力，調動身體中儲藏的魔法力量，裡德爾手臂青筋畢露，黑袍無風自舞。他的嘴臉掛著一絲僵冷的笑容，而眼睛卻熾熱地直直看著昏迷的少女。
不管你是什麼力量，不管你有多強大，都不可以讓我在這個時候與她分開。
既然你讓我遇見了她，為什麼只讓我們分隔兩地，幾個月才能見一次面？
你是命運還是魔鬼？
這些我都不管，因為我從不信命運，從不怕魔鬼！
裡德爾原本俊秀的面部因為痛苦而顯得扭曲而怪異，額角大滴汗珠滾落，滴在眼睛裡。
「黛……快醒一醒，不能、一直、睡下去……」他抽搐的手顫抖卻輕柔地撫摸著黛玉的臉龐，從齒縫間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
如果黛玉不醒來，他絕不甘心就這樣離開，留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邊。
也許他的心願太過強烈，黛玉若有所覺，居然真的從沉沉的昏迷中慢慢蘇醒過來，睜開了眼睛。
裡德爾專注地看著她。
一個病弱悲慟，一個強忍痛苦。兩人不過對視片刻，卻像一年那麼漫長，一下子就明白了對方所想。黛玉握住了裡德爾的手，乾澀道，「我醒了，你回去吧。」
「……不。」
黛玉安慰性地勉強笑了笑，只是顯得更加蒼白無力，「不要強撐了，回去吧。」
「不。」裡德爾嘴臉流出一絲鮮血來，執拗地近乎無情。
「別和自己作對。」黛玉心中難過，忽然哭了出來，撲倒枕頭上，「你快走！」
異樣的氣氛在蔓延，此時此刻難為情。
難的不只是天命，還有人心。
裡德爾沉默半晌，鬆開了手：「我會來找你，照顧好自己。」
他一放棄抵抗，立刻悶哼一聲，迅速被那股神秘的力量卷走，消失不見。
黛玉知道，他到了西方一個遙遠的國度。
秋蟲仍然鳴叫著，一聲一聲鑽入耳中，黛玉抱膝坐在床上。遇到這樣大的變故，除了什麼都不做，她竟然不知道該做什麼。
而另一邊的異國少年，也許還在擔憂著這東方的不幸的少女。
今夜，註定有兩人不眠。
第12章 伏黛12
陰暗的霍格沃茲圖書館裡，有一點暗淡的昏黃燭火在跳動。舉著燭臺的，是一個穿著黑色大斗篷的少年。他的臉被蓋在斗篷中，看不清晰，但是通過他的動作可以看出他正在專注地看著書，書頁被蒼白而瘦長的手指極其快速的翻動著。
《十八世紀魔法咒語大全》《被遺忘的古老魔法和咒語》《高級魔藥製作》……一本接著一本，少年孜孜不倦地翻閱記誦著。
如果有人能路過認出了他來，一定會大吃一驚。因為這正是斯萊特林最品學兼優的學生湯姆裡德爾。
最為懂事守紀律的裡德爾怎麼會幹出深夜闖進圖書館的事情？也許原因可以從他看的書上略窺一二。他今年不過三年級，但是看的書已經高深到了遠遠超出他應該看的範圍。
魔法世界的高深書籍一般帶有魔法印記，巫師看超出自身魔法修為的書可能會遭受到精神反噬，更何況，裡德爾看的書裡還有……禁/書。
圖書館內非常安靜，除了翻頁的沙沙聲，就只有古老的的掛鐘在滴滴答答地走著，在兩點時沉悶地敲了兩下。
夜，正是最濃的時候。這個點，整個霍格沃茲都在沉睡中，就連走廊上的畫像也都美夢正酣。
裡德爾合上書，將所有書都放回原位。然後拿起燭臺，無聲無息地回到斯萊特林的寢室。
自始至終，仿若幽靈一般，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第二天醒來，裡德爾如願以償地在床頭看見了他心心念念的東方少女。
那是黛玉。經過一個多月的悲傷，她看起來清減了許多，身穿一身月白色衣裙。眉間纏繞著一縷凝結的鬱色，愈發顯得瘦弱。她的髮絲上戴著白色的發飾，裡德爾知道，那是東方的人們為悼念親屬的逝去而戴的。
「黛……」裡德爾艱澀地出聲，發現自己的聲音很是沙啞。
黛玉轉過頭來看他，原本憂愁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笑容。
裡德爾神色複雜地看著她。
「在我面前，你不用那麼堅強。」他說。
在我面前，你不用強顏歡笑，不用有所顧忌，不用自己支撐一切。你可以在我面前袒露最真實的自我，因為我們同伴雙生，本該一體。
裡德爾伸出一隻手，做出邀請的姿勢。「相信我。」
黛玉看著面前的這只手。它比自己的手大了很多，瘦而長，然而卻很暖和，很有安全感的樣子，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裡德爾耐心地等待著。
面前的少女先是攥緊了自己的繡帕，繼而有些想要伸出手來，然而又有些猶豫不決。
然而他的手仍然是那麼穩，那麼穩地等待著她，仿佛永遠不會變。
黛玉吸了一口氣，儘量鎮定地將手放在那人的手心。
像是驚鳥飛回令自己安心的巢穴，又像獵物自願投進獵手設下的陷阱。
兩人的皮膚剛一接觸，裡德爾就將黛玉的手整個包在自己的掌心。
黛玉感到溫暖的同時，恍惚有一種錯覺，自己仿佛被套牢了。
「我相信你。」黛玉道。
林家的姑娘向來堅強自持，從不輕易相信他人，然而一旦相信了，就再也不會改變了。
裡德爾當然也知道這一點，然而什麼話都沒有說，有時沉默恰恰是最好的表達。
這一刻，兩人之間的氣氛突然出現了一種神奇的轉變，在這種氣氛的影響下，黛玉的心裡好像被埋下了一個奇怪的種子，它在不知不覺間埋下深深的根系，蟄伏著等待破土而出那一刻。
裡德爾快速地洗漱好，就帶著黛玉來到霍格沃茲的公共休息室。
今天上午他沒有課，所以待在公共休息室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
他在看《標準咒語五級》，這是巫師的書。霍格沃茲的藏書雖然非常多，但是像黛玉這樣不會魔法的普通人是很難看懂的。好在裡德爾早有準備，拿出一本《莎士比亞四大喜劇》，放在黛玉面前。
這是麻瓜們才有的書，他利用霍格沃茲放假的時間出去買的，就是為了給黛玉用來消遣。
這段時間麻瓜世界並不太平，許多國家之間爆發了戰爭，打的熱火朝天，平常人很難再像原先那樣平靜地生活了。
然而外面紛紛擾擾的一切並不能夠對魔法世界造成太大的影響，這裡的巫師們還是每天鑽研著魔法，過著他們自己平凡而又神奇的生活。
黛玉其實並不像她所表現出來的那樣遵循守禮，她知書達理中透著一絲任性的叛逆。她有著自己的真性情，並且不因為那些禮教而改變。就好比她雖然熟讀四書五經，但是從不會囿於那些經典書籍，而是一向喜歡看些「閒書」，從故事中得到自己的看法見解。
這就是他靈巧而通透的東方小姑娘。
我要讓她留下來陪我，或者我能更長久地陪她。裡德爾想。
兩人各懷心思，然而畢竟都聰明過人，書倒是看的一樣的快。
時光總是轉瞬即過。很快就到了裡德爾的上課時間。
第一節是魔法歷史課，由一位非常非常「歷史久遠」的幽靈來教授，沒人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死去的，只知道他對於幾百上千年前的魔法歷史都爛熟於心。雖然大多數人還是覺得他上的課非常無聊就是了。
不過平時這樣無聊的課程，在黛玉的陪伴下居然也變得生動有趣起來。裡德爾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幽靈教授絮絮叨叨講一些陳年舊事，一邊在筆記本上快速地寫著，為黛玉補充一些歷史常識。
「怎麼了？」發現黛玉有些分心，一直在看著自己的右後方，裡德爾用鵝毛筆寫下這幾個字。
「沒什麼。」黛玉連忙斂神。她剛剛注意到，班級裡一些女生完全沒有在聽課，而是一直呆呆地看著裡德爾的背影笑，於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說起來，裡德爾現在長得很高大修長了。他已經到了舞勺之年，若是放在金陵，已經是可以娶親的年紀了……
當他低下頭時，光在他的臉上打上了淺淺一層陰影，愈發顯得整張臉由玉石雕琢一般，高鼻深目，俊美非凡。
黛玉看著裡德爾垂在臉龐的來的一縷卷髮，忽然有一種把它捋起來的衝動。
她怎會有這樣的想法？黛玉的臉一下子紅了，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巴。
裡德爾立即發現了她的異常之處，用眼神詢問。
然而黛玉卻不再回答，只是低了頭看他一眼，雙目波光流轉，欲語還休。
裡德爾心下疑惑，再次回頭看向右後方，發現阿布拉克薩斯瑪律福正在與身邊的同伴說笑，一頭鉑金色的頭髮在光線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好吧，瑪律福家的人雖然自大又愚蠢，但是長得還是不錯的。裡德爾心不甘情不願地承認，只是鵝毛筆卻在他的大力抓握之下折斷了。
「怎麼了？」這回輪到黛玉問了。
「剛剛老師講的太精彩了。」裡德爾若無其事拿起另一根新的鵝毛筆繼續寫。
有嗎？黛玉無辜的眨了眨眼睛，上下睫毛輕輕一觸之後分開，卻不知道裡德爾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第13章 伏黛13
不得不承認，黛玉的相貌美到令人心顫。她的五官遠比一般西方人要精緻得多。兩條山嵐一樣淺淡的秀眉，一對清淩淩仿佛含著深情一樣的墨色眼睛。然而具備了這一切，你只能說她漂亮，卻不能說她美。真正令黛玉美的令人驚歎心折的，是她身上那種婉約而清愁，仙氣縹緲而靈秀惑人的氣質。
這種美難以用語言描述，難以用畫筆描繪。
然而你能用眼睛看見她的形體，能用耳朵聽見她的聲音，能用鼻子嗅到她的香氣，能用手感受到她的裙子劃過皮膚時的柔滑，你還能用心感受到她，她融於你的每一滴血液，流過你的每一寸血管，直至充滿於你身體的每個角落……
裡德爾的手微不可見地顫抖了一下，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思緒一旦亂了，就很難再次聚攏。接下來的小半堂課裡德爾簡直是神遊過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全副心神放在身邊的黛玉身上，然而她這個讓別人亂了心神的罪魁禍首卻渾然不覺，專心致志地上完了一節枯燥的魔法史課。
要是看到這幅場景，恐怕任何人都會承認，如果裡德爾和黛玉一起在霍格沃茲學習，那麼他年級第一的地位肯定不保了。
「裡德爾，一起走？」瑪律福走過來，手伸出來想要拍一拍裡德爾的肩膀，但是停住了。
「下次吧。」裡德爾不著痕跡地擋住了黛玉探究地看著瑪律福的視線。
「好吧。」瑪律福聳聳肩。裡德爾雖然是個混血巫師，但是實力真的非常強悍，讓他這個一向看中血統的人也忍不住佩服，想要與他結交，可惜的是他一向不太領情。
他看起來對所有人都很友善，但是同時也對所有人都很疏離。
不得不說真是斯萊特林的人呢，天生的領導者。瑪律福大搖大擺地帶著他的一群保鏢走遠了。
「你接下來要去上什麼課？」黛玉問。
「草藥課。」裡德爾主動把袖子遞給她，「我帶你去。」
路過格蘭芬多的走廊時，遠處突然跑過來一個龐然大物。
他轟轟轟地跑過來，使得地面一陣顫抖，行人紛紛避讓。然後他停了下來，山一樣的身軀堵在裡德爾面前，露出了一個憨厚的笑容。
「裡德爾學長。」他用打雷一般的聲音說。
黛玉被他嚇的躲在裡德爾身後。裡德爾安撫性地摸了摸黛玉的頭髮，開口道：「是你，海格。」
魯伯海格是個一年級的新生，擁有一半的巨人血統。裡德爾曾經順手幫了他一次，所以他一直對裡德爾這位傳說中的門門功課第一名的完美學長感到崇拜，把他當做自己的模範偶像。
海格驚訝地發現裡德爾居然能夠記住自己的名字，激動地臉上的大鬍子都在發抖，一個勁地搓著他蒲扇似的雙手。
「我、我……」他語無倫次，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黛玉見他實在笨拙，忍不住一笑。「這個人怎麼像個行走的熊？」
她又開始貧嘴了，可見心情是真的變好了一些。裡德爾看著海格莫明順眼了很多，於是對他比平時更加熱情和和顏悅色一些，讓海格非常感動。
因為這路上耽擱了一下，時間就有些緊張了，他們堪堪趕在上課前進教室。
草藥課的老師戈登是一個看起來像園丁的細瘦老頭，但是勁大的出奇。由於經常與泥土打交道，他很少穿巫師袍，而是習慣于穿一身麻瓜人設計的工作服。
「今天我們要學的，主要是怎樣獲取刺藤的果實汁液。」戈登嚴肅地拖著他的語調說。
刺藤是一種渾身帶著細小的毛刺的植物，它的毛在藤蔓上是軟的，然而如果你試圖攻擊它，它沾到你身上的毛就會變硬，刺入你的皮膚。最初只令你感到癢，後來卻會令你疼痛難當。
它們的藤蔓毫無用處，然而果實的汁液卻是一種高級魔法材料，十分珍惜。平時都被藏在重重枝葉的包裹中，只有它對你足夠親近時，你才有可能獲取它贈予你的果實汁液。
戈登示範了一下如何安撫刺藤，他先試探性地用手觸碰了一下刺藤較老的葉片。刺藤抖動了一下，沒有動。
「這種深綠色的葉片不太敏感，所以我們先從這裡試探起來。」戈登說，「要注意，千萬別再一開始就去碰它柔嫩的鵝黃色葉片或者根莖什麼的。除非你想刺藤的毛在你身上安家。」
戈登拿起一旁早就配置好的魔法藥劑，用軟布蘸取一些液體輕輕地擦拭刺藤的葉片上的泥土。「這種藥劑最有利於刺藤生長，我想它很願意你澆灌它一些。」
最上面的葉片太柔嫩了，不能輕易觸碰，因此戈登只是用噴壺給它噴了噴。他做這些事時，嚴肅緊繃的臉有了笑容，仿佛是個真正熱愛植物的園丁一樣。刺藤慢慢舒展開來，它允許戈登撫摸它的莖，在戈登詢問它是否能夠得到一些汁液是，它將層層包裹的深紫色果實露出來，流出了一點汁液到戈登準備好的小量杯裡。
「就是這樣。」戈登又安撫了一下，就對學生們說道，「現在輪到你們了，記住，一定要用心地，溫柔地對你們面前的刺藤。它能感受到你們對它的善意。」
學生們紛紛照做。一開始，瑪律福就由於挑釁刺藤被抽了一下，然後他乖乖照做了。艾德里安的刺藤似乎對他頗有好感，順著他的腳往上爬，把他嚇的夠嗆。裡德爾首先觀察了一下其他人出的狀況，然後試探性地觸摸自己的刺藤。
刺藤抖動個不停，似乎想躲開他。之後無論裡德爾怎麼安撫它都不肯放鬆下來，非常戒備。裡德爾知道自己內心對刺藤並沒有什麼親近或者善意什麼的，他只是想要獲得汁液罷了。見到這種辦法行不通，乾脆換一種。
他調動自己特殊的能力，壓制住刺藤的其他枝條，想要強行撥開它蓋住果實的枝葉。
刺藤劇烈搖動，瑟瑟發抖起來。
「你在幹什麼？」黛玉奇怪問。
裡德爾猛地撤掉能力，「沒什麼。」
黛玉在一旁大概明白了，好笑道：「剛剛老師說了，不能對它這麼凶。」
她伸出手來，想摸一摸刺藤。
「小心！」刺藤狀況不穩定，可能會攻擊人。裡德爾剛要阻止她，就發現刺藤柔順地低下了頭，將葉片拼命往黛玉手中湊，似乎在求撫摸。
裡德爾：「……」
黛玉笑道：「我打小就與這些花花草草親近的。」她示意裡德爾用魔法藥劑澆灌刺藤，刺藤十分受用，黛玉於是微微俯下身來，柔聲道：「你願意送我一些你的果實汁液嗎？」
刺藤搖了搖身體，欣然同意，流下來的汁液把裡德爾的量杯都快裝滿了。
黛玉忙道：「夠了夠了，失去太多對你不好。」
刺藤這才停下來，又湊到黛玉的臂彎中撒嬌。
裡德爾看著手裡的量杯，默然無語，心情微妙。
……突然有一種弄斷刺藤的想法怎麼辦？
刺藤感受到了強烈的殺氣，立即又離裡德爾遠了些。
由於不能讓其他人看出端倪，黛玉不得不依偎進德爾懷中，這樣大家看起來就是刺藤在靠近裡德爾了。
裡德爾低下頭，正好看到黛玉梳著精巧髮髻的發頂。
黛玉道：「你試著摸摸它。」
裡德爾一手攬著黛玉，一手觸摸她手中的刺藤，這樣子幾乎是把黛玉整個人圈在懷中了。
黛玉突然察覺到這姿勢過於親密，有些僵硬。
而裡德爾則感受著懷中溫軟的軀體，滿意了。
戈登老師注意到這邊的場景，於是高聲誇獎道：「裡德爾同學做的非常好。他第一個完成任務，斯萊特林加五分。」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拉文克勞學院的一個女生不小心惹怒了刺藤，它突然發動攻擊，所有的毛都立起來，將女生卷到半空之中。
「快躲開！不要靠近！」戈登老師對學生大聲喊叫，而自己試圖去安撫刺藤。
刺藤根本不聽他的，將女生在半空中甩來甩去，惹得她大聲尖叫。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黛玉忙抓住裡德爾的手臂道：「快做點什麼。」
裡德爾本不想多管閒事，聞言卻用能力將刺藤的枝葉全部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黛玉則走了過去，輕輕撫摸刺藤，對它溫柔說話，不一會兒，刺藤就恢復平靜將女生放開了。
女生逃過一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桃金娘，你剛才怎麼回事？」戈登老師蹲下身問道。
「剪刀……掉、掉下來，戳到、它、它了……」桃金娘抽泣著說。
戈登老師想責備她，又覺得她實在嚇得不輕，乾脆不理她，轉而表揚裡德爾：「裡德爾同學做的非常好，斯萊特林加十分。」
他轉過頭去，卻沒找到裡德爾的身影：「他去哪裡了？」
「老師，剛剛下課了。於是他走了。」裡德爾的室友艾德里安說。
「嗯。」戈登老師點點頭，做了好事卻這麼低調，是個好學生。
第14章 伏黛14
裡德爾待著黛玉來到了外面。兩人一路前行。
我們要去哪裡？黛玉道。
「公共休息室。」裡德爾道，「不行，公共休息室還有其他人在。不適合。還是去宿舍吧。這個時候大家都還在上課，宿舍應該沒有人。」
黛玉覺得他說話越來越奇怪，於是道：「你在說什麼，難道你不要上課嗎？」
「老師願意相信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說他生病缺課的話的，即使那只是個藉口。」裡德爾穿梭在空蕩蕩的走廊裡。
「勉強同意。」黛玉說，「可是你還沒有告訴我為什麼要去沒有人的地方。」
「黛，」裡德爾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著她，「你沒有意識到，你對植物有一種特別的親和力嗎？」
黛玉想到剛剛草藥課上刺藤的那件事，答道，「不過是花花草草侍弄多了而已，其實主要還是魔法界的植物神奇通靈。」
裡德爾說：「你，真的這麼想嗎？」
黛玉沉默了，她想到剛剛刺藤明顯抗拒裡德爾的樣子，又想到那個戴眼鏡的女生被刺藤攻擊的事。學生們似乎都覺得刺藤十分可怕，很難搞定，而她自己卻覺得那十分容易做到。
「假若有的話，又如何呢？」黛玉說。
「如果有的話……」裡德爾忽然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在走廊裡跑起來，道：「我就帶你學魔法，你就屬於這個世界了！」
黛玉微微睜大了眼睛。想說什麼，但是被他帶著跑，一時只顧著喘氣，說不清楚。
這裡回到斯萊特林的宿舍的路程並不是很遠，所以他們只跑了很小一段路。但饒是這樣，以黛玉病弱的身體，還是喘氣個不停。
她自小體弱，從來都是在閨閣裡嬌嬌弱弱的一個大小姐模樣，還從來沒有像這樣激烈的運動過。
這時出了一身細汗，臉頰暈上了紅暈，與平常的模樣大為不同。
裡德爾看起來在一直專心跑，其實一直注意著她的身體狀況，此刻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你、你這是、幹什麼……」黛玉氣息不穩地說。雖然累，但是她內心有一種別樣的新奇感。一種鮮活、蓬勃向上的生命力。
「我想讓你學會魔法，想讓你變得健康，想讓你屬於我的世界。」裡德爾說，想讓你……屬於我。他將後半句話吞咽在肚子裡，道，「所以，必須要做一個測試。」
裡德爾將他的魔杖拿出來，拿在手心摩挲。
「雖然我的魔杖可能不太適合你，但是只要是個巫師，都會對魔杖具有感知力。而魔杖也會對不同的巫師有不同的反應。」裡德爾將魔杖送出去，讓它飄到黛玉面前。「黛玉，握住它。」
黛玉看著眼前的魔杖。它屬於面前的少年。十三英寸半長，由紫衫木做成，內芯是鳳凰尾羽。它靜靜漂浮在半空中，溫順的樣子像是在等待人撫摸。
它……會接受她嗎？
黛玉伸出了右手。
這個魔法世界會接受她這個異鄉人嗎？
心臟緊張得在跳動個不停，黛玉感到身邊的裡德爾的呼吸也重了幾分。
黛玉握住魔杖的一端，那是一種普通而又奇異的觸感。兩人都屏息看著。只見魔杖突然發出了柔和的白光，它在微微發熱。黛玉輕輕一甩，魔杖的頭突然碰射出幾道能量出來，將對面的帷帳炸滿了煙花。
黛玉嚇了一跳，將魔杖丟開了。裡德爾輕巧地接住它。
「你可以，你做到了！黛。」裡德爾的原本萬年不變的神色難掩興奮。
黛玉用帕子捂住嘴巴，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一直以為她只是個平凡人而已，是和這個世界的「麻瓜」一樣的人物。
任何一個普通人突然得知自己其實是個巫師，可以學習魔法，都會不可置信吧。
「你的天賦很強。」裡德爾篤定道：「我能感受到。而且神奇的是我的魔杖居然不排斥你。」
黛玉看見裡德爾的魔杖跳了兩下似乎是在表示贊同。
「黛，你一定會成為一個偉大的巫師。」
裡德爾的語氣裡充滿了殷切的嚮往和熱忱。他自己也熱愛魔法，但是他發現，知道黛玉的魔法天賦高居然比知道自己的魔法天賦高還要令他振奮。
「我們會成為史上最偉大的巫師。」裡德爾說。
黛玉冷靜道：「這倒不必。萬事順其自然就好。」
裡德爾只是微微一笑，並不做回答。
黛玉道：「那你快把人家的帷帳修好，不然會被別人懷疑的。」黛玉指著對面床幃上被煙花炸出來的幾個黑色小洞。
裡德爾隨手施了一個修補魔咒，床幃就恢復如初了。不過他又將床幃給炸了開來。然後將魔杖遞到黛玉手裡。
「這是何意？」黛玉明知故問。
裡德爾道：「這是個讓物品恢復如初的咒語。跟我念，repairo．」
「repairo．」黛玉有些緊張地說。但是帷帳紋絲不動，並沒有任何反應。
「要將它對準目標，」裡德爾握住黛玉的手，調整了一下姿勢， 「然後向前方擲出魔法。再來一次。」
「你……」黛玉欲言又止。
「什麼？」裡德爾低頭看她。
「你先放來。」黛玉不看他，嗓音有些顫抖。
裡德爾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連忙放開，但是藏在黑袍底下的手指卻握了握，出了一抹輕到幾乎看不見的笑容。
黛玉按照裡德爾教的握好魔杖，記住咒語，再試了一次。「repairo．」
魔杖發出一道光芒，向帷幕射去，帷幕冒出了一縷黑煙，然後變得完好如初。
這一次，她成功了。
「你真是個天才。」裡德爾笑道。「現在我可不能浪費你的天賦了。」
黛玉奇道：「我能學習魔法，這又關你何事？」
「怎麼不管我的事？」裡德爾抱胸，俯身看著黛玉，挑眉，「從今以後我就是你的魔法老師，負責你的所有魔法課程。你可要當個聽話的學生。」
裡德爾這個角度實在具有侵略性與壓迫感，偏偏他又用這樣輕佻的語氣說出來。
「不要臉。」黛玉乾脆轉過身去：「誰要當你的學生了。」
她臉上羞紅一片，分明是不好意思。
裡德爾忍不住好笑起來：「那可不行，學生必須要好好學習，最重要的是，尊重老師。」
回應他的是黛玉丟過來的一個枕頭。
第15章 伏黛15
因著元妃省親那件事，賈府修建了一座大觀園。元妃走後，不欲那園子空置太久荒廢了，於是便命甯榮二府中的小輩們都住進去。大家住在一起也易於相處交流。
黛玉尋思著，自己本喜歡幽靜的地方，何況現在還在和裡德爾學習魔法，平時少不得要背咒語，或者是練習一下，總不能讓不相干的人看見你，於是更加要選擇一個清幽的地方。
大觀園中數瀟湘館最為清幽，種植著一杆杆修竹，一看就是個適合文人雅士居住的地方。黛玉一向是個嗜書如命的人，自然最喜歡這種有隱士風範的居所。雖然大觀園其實沒有什麼真正的隱者之地。只是圖個形式罷了。
正巧這時寶玉湊過來問：「林妹妹，你住在哪一處好？」
黛玉道：「我心裡想著瀟湘館最好。是個適合讀書的幽靜好去處。」
寶玉拍手笑道：「合了我的主意了，我也要叫你那裡住。我就住怡紅院，咱們兩個又近，又都幽靜。」
黛玉笑道：「緣何你要我去住我便去住？」
寶玉道：「林妹妹，咱兩原本就住一起，就隔著一間房，你忘了？」
黛玉道：「你要住哪便住去，別扯上我。省的別人說閒話。」
寶玉轉到黛玉面前，「你這是怎麼說，我竟不知道你居然在意別人的話？難不成你我竟是生分了？」
黛玉不欲與他爭辯，免得又傳到老太太耳朵裡去，鬧出些什麼事來。
她聽紫鵑說，賈府現在已經有了些流言蜚語，說是老太太的意思是將來要她與寶玉成婚。她是玩玩不願的。
從前她和寶玉年紀還小，還可以偶爾聚在一起說個話，但是現在年齡大了，再湊在一起就不合禮數了。男子還不要緊，但是女子的清譽是很容易被毀掉的。
只是寶玉竟像個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一味與姐妹的親近，其他的事，他是不管的。
他大概，只想著與府裡的姐姐妹妹們處好感情，怎樣更加親近些。但是沒有站在她們的角度想過自己的親近行為會給她們帶來什麼麻煩吧。
他本性不壞，只是太過天真幼稚，還有些許自私懦弱。黛玉不自覺將寶玉和裡德爾比對起來，她想裡德爾還是寶玉這個年齡時，可比他沉熟穩重許多了。
「林妹妹，你想什麼呢？」寶玉在黛玉面前招招手。
「沒什麼。」黛玉回過神來，拿起架子上的一本書，「我有些乏了，你先回吧。」
寶玉像是沒聽見，笑道：「這是什麼書？」
黛玉道：「不過是一本《大學》罷了。」
寶玉湊近了看書名，果然是一本《大學》，不由有些索然無味。
「我最不耐看這些滿口大道理的書。」寶玉道。
黛玉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寶玉找不到什麼事情可以做，只得無趣地走了。
就這樣過了許多天，到了三月中浣，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
黛玉一大早上醒來，正看見裡德爾站在窗前，不知道看些什麼。
「你來了。」黛玉道。
裡德爾點點頭，指著外面的竹子道，「你換了新住處？」
「嗯。」黛玉坐起來，「這個月剛搬進來。」
「這裡很安靜，也很美。」裡德爾道，「很適合你。」他的目光落到黛玉散開的，微微有些淩亂的頭髮上。
黛玉連忙把被子拉上來，遮住半邊臉，嗔道：「我還沒有梳洗，你先轉過身去。」
裡德爾一笑，依言轉過身。
黛玉道：「紫鵑，把洗漱用具端上來。」
「哎！」外間傳來紫鵑清脆的應聲，「來了！」
「姑娘今天醒的真早。」紫鵑端了一個銅盆的熱水進來，笑著道。然而話音未落，就愣在了原地。
「砰」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水灑了一地。
「啊啊啊啊！」紫鵑尖叫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外面的人紛紛叫道。
「沒事沒事，不小心摔了盆而已。」紫鵑連忙把門關上。對著外面解釋。
「做事也太不小心了些。」這是婆子們在抱怨。
「紫鵑姐姐你沒事吧？」雪雁拍門道，「你怎麼把門關上了，需要我們進來幫忙嗎？」
「不用了。我來就好。」紫鵑忙道，「別進來太多人，免得衝撞了姑娘。」
黛玉與裡德爾對視一眼，兩人都知道，紫鵑看見裡德爾了。
紫鵑安撫好了眾人，戰戰兢兢地轉過身來。她看著裡德爾，行了一禮，「拜見這位……公子。」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紫鵑小心翼翼地湊到黛玉面前，硬著頭皮問道：「姑娘，這位是？」
黛玉道：「他是……」
「湯姆裡德爾。」裡德爾說，「你應該記得我。」
一聽這個聲音，紫鵑就覺得一股寒意沁入骨髓，想起那天晚上那個憑空出現的詭異聲音。
「您是那個大仙？」紫鵑道，「你讓姑娘清醒過來了，現在是來要求報恩的嗎？」
黛玉忍不住「噗」地一笑，在紫鵑頭上敲了一下，「你這腦瓜子是不是戲看多了？都想到哪裡去了？」
「姑娘。」紫鵑半真半假的捂著頭看著她。
「你先去重新打一盆水來。待你冷靜了我再與你說。」黛玉道。
「好的，我這就去。」
紫鵑離開了。黛玉卻抬頭看向裡德爾：「你這是能力又增強了嗎？現在除了我以外的人也能夠看見你了。」
「我也是剛發現。」裡德爾道。
「那可怎麼辦？」黛玉又高興又有些發愁，「你總不能一直藏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吧。」
「不要擔心。」裡德爾道，他在黛玉的注視下慢慢變化，最後變成了一條幽綠色的蛇。
「我的變形魔法學的還行。」蛇嘶嘶地對著黛玉說，「現在我已經是一名阿尼馬格斯了。」
黛玉早就聽說過阿尼馬格斯一說，是以現在雖然視覺上有些衝擊，但是也不算太驚訝，於是道：「那也不行，你這樣太大了。」
話音未落，就聽見紫鵑的聲音傳來：「姑娘，我回來了。」
黛玉來不及阻止，只聽「啊啊啊！」，紫鵑尖叫一聲，銅盆再一次掉在了地上。
黛玉：「……」
裡德爾：「……」
悠于 2018-7-15 12:27
第16章 伏黛16
這一次，紫鵑直接嚇懵了。外面侍候的丫鬟僕婦們想也沒想，就紛紛跑了進來檢察情況。
黛玉正在擔心，就看見裡德爾迅速縮小，變成了一條手鐲粗細的小蛇，繞在了她的手腕上。
涼涼的感覺，非常奇異。黛玉本來覺得她會不舒服，但是沒想到這種感覺倒也不是很難受。
「紫鵑姐姐，怎麼又灑了？」雪雁奇怪地問，她和幾個婆子一起在擦洗地面上的水跡。
「沒有……」紫鵑喃喃地說，「我太笨手笨腳的了……」
她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但是目光總是忍不住漂移到黛玉被掩在袖口下的手腕上。
黛玉等到其他人都打掃好，下去了後，下床親自給紫鵑倒了一杯熱茶。
「好姐姐。喝了這杯茶壓壓驚。」紫鵑喝了後，感覺好了很多，這時看見黛玉知穿著單衣，不由急起來，連忙把準備好的衣服拿過來伺候黛玉穿上，「三月天還寒著呢，姑娘的身體不能受涼。」
她看見了繞在黛玉手上，像一個翠綠色鐲子的小蛇，但是什麼都沒有問，還是繼續動作著。
「姑娘，我為您梳妝。」紫鵑道。
黛玉坐在梳妝鏡前，紫鵑為她熟練地編著髮髻。
「紫鵑，你有什麼想問的嗎？」
「姑娘說什麼，紫鵑就信什麼。」紫鵑將柔滑的髮絲挽了一個髻。拿絲線繞起來。
「裡德爾不是蛇妖。但是他確實不是平常人，也有一些法力。」黛玉斟酌著詞句道，「無論如何，他絕不會害我的，也不會加害其他人。你放心。」
紫鵑點點頭，問道：「姑娘和這位……裡德爾公子是什麼時候認識的？」她邊說邊將一對桃花樣式的耳墜戴在黛玉小巧圓潤的耳垂上。
黛玉對著鏡子中照了照，晃了晃手腕，「很多年了。裡德爾陪了我很久了。」
小蛇仿佛應和似的吐了吐信子。
「姑娘放心，紫鵑絕不會說出去的。」紫鵑鄭重道。現在想來，兩三年前在小廚房看見的飛舞的碟子應該也是這位元裡德爾公子做的了。
「我什麼時候不相信你了。」黛玉笑道，「對了，還差這個。」
黛玉又拿起一枚頂上鑲嵌著桃花形狀水晶的細長發簪，插在發間。「現在就好多了。」
「紫鵑，我今日到園子裡去。你幫我把用具都準備好。」
紫鵑立刻就明白了。拿了一袋紗囊，一把小花鋤，一把小花帚來。
黛玉接過，笑著向紫鵑道了別。就走了。
紫鵑則坐在凳子上發呆，消化著今日所見，就連雪雁來找她玩也不搭理。
「你要去幹什麼？」裡德爾好奇地問。
黛玉的手指輕輕撫摸過小蛇微涼的身體，帶起一陣陣戰慄感。「今日春光正好，怎麼可以一直待在門裡？我要去做的事，你待會就知道了。」
裡德爾於是饒有興趣地說，「我等著。」
黛玉來到沁芳閘下游的一處偏僻處。這裡再有許多桃樹，並有其他花木，和風一吹，落英繽紛，美麗非常。
黛玉道：「你應該可以出來了，這裡很少有人來。」
她將小蛇輕輕放在地上，蛇慢慢面大，最終成了一個高大的黑髮異國男子的形狀。
黛玉將花鋤遞給他：「你拿著這個。」
裡德爾有些不知所措拿著手裡小小精緻的鋤頭，它的體積很適合黛玉，但是對於他來說顯得過於小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黛玉掩唇一笑，「呆子，你挖一個小坑就好了。」
裡德爾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這種事難不倒他，而且他的草藥課也不是白上的。但是這種感受還是很新奇。他挖好了坑，便看著黛玉。
她將一地的落花小心翼翼地掃在一起，將它們用繡帕包裹起來，放入紗囊中。然後將紗囊放入土坑中埋葬起來。「花朵汙了豈不可惜，不如葬在塚中，隨著泥土一起化去了倒好。」黛玉道。
她站了起來，雙手交叉握於胸前，閉上眼睛為落花祈禱，「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溝渠。」
她的神色無比溫柔，秀美的臉龐帶著一些微微的憂鬱和傷感。一陣微風吹過，將她的衣袂吹得翻飛了起來，花雨紛紛落下，在她的四周打著旋兒飛舞，有些落到她的肩頭和發上，看上去就像不忍離她而去。此時此刻，黛玉竟不像人間的人，而想是一飛落下凡塵的花神仙子，縹緲而虛幻。
裡德爾一時不覺癡了，怔怔不知作何反應。
他不自覺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說什麼來挽留這位世外仙姝。
就在這時，裡德爾突然感受到了什麼，立刻變成了一條小蛇。
「林妹妹，你怎麼也在？」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黛玉回頭一看，果然是寶玉。
她感到手腕上一陣微涼的觸感，便放下了心。問道：「你今日也在這裡？」
「我看書呢。」寶玉笑道：「林妹妹，你這是在幹嗎？」
黛玉道：「任花這麼被汙了豈不可惜。我給它們一個乾淨的去處。」
寶玉道：「待我放下書，幫你來收拾。」
黛玉道：「你看的是什麼書？」
寶玉忙將書拿到身後，笑道：「不過也是《大學》罷了。」他想起上次黛玉拿《大學》來打發他那件事。
他這幅躲躲藏藏的樣子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在說謊。黛玉道：「你又在我跟前弄鬼。給我瞧瞧。」
寶玉猶豫了一下，將書遞過去：「林妹妹，這可真是好書，不如我們一處看？保你看入迷！」
黛玉接過一看，是一本《西廂記》，有名的才子佳人話本。不由生氣起來，將書丟過去，「誰要與你一起看了。好端端弄這些來羞辱我。」
其實黛玉內心並不討厭這些書，甚至也很想看。但它畢竟是淫/詞/豔/曲，她若是與寶玉這個不甚親近的表兄一起看這種書，那未免太不莊重。寶玉提出來要與她一起看，是把她當做什麼人了？這般玩笑豈能開得的？
寶玉接過書，一時有些沒意思。他待要再勸，又覺得沒臉面。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後只得訥訥地說：「那妹妹可千萬別告訴別人我看這些。」
黛玉道：「這你放一萬個心。」
寶玉無趣地走了，只覺得黛玉似乎太過古板了些，有點像寶釵了。想到寶釵，他又覺得寶姐姐似乎舉止比黛玉更加溫柔一些，對待自己更加溫聲細語一些，更加照顧自己。自己也好些天沒有去看寶姐姐了。恰巧這時襲人來找他，於是便和襲人一起，徑直到蘅蕪苑去了。
黛玉自是不管寶玉去哪裡的，只是有些惋惜那本書。
裡德爾變回人形，見她一副惋惜不已的樣子。「想看？」他拿出魔杖。
「你可以拿到是不是？」黛玉期冀地看向他。
裡的人自信一笑。揮動魔杖，半空中憑空出現了一本書，正是《西廂記》。
「給你，黛。」裡德爾道。
第17章 伏黛17
黛玉接過那本書，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看了起來。
裡德爾隨意地做到她身邊。黛玉便主動地將書遞過來一點，放於兩人中間，方便一起看。
對比了一下黛玉剛剛對寶玉的態度，裡德爾莫名覺得很滿意。
黛玉因覺得《西廂記》辭藻華美，詞句生香，不由看的入迷。
裡德爾在一旁陪她看。但是中國文化畢竟博大精深，按說起來裡德爾的中文也不過只學習了很短暫的時間，而且沒有經過系統學習。所以要理解這種又沒的戲曲唱詞還是比較困難的。
「什麼叫『雪窗螢火』？」
「平時你教了我這麼多，這回終於也輪到我給你上課了。」黛玉笑著解釋道，「這是兩個典故，說是古時候兩個窮書生讀書很用功，他們夜讀時沒有燈光，於是一個人借著雪的反光讀書，一個人借著螢火蟲的光讀書。」
「我想他們需要一個螢光閃爍咒語。」裡德爾說。
黛玉嗔道：「你當是誰都是個巫師嗎？而且，我們這裡也沒有你們那裡的電燈。」
「要是還有什麼不懂的，也問我就是了。」黛玉交代道。
「是是，林老師。」裡德爾叩拳抵在唇邊一笑。
裡德爾立即又有了一個問題：「什麼是『撞著五百年風流業冤』？張生活了五百年嗎？」
「噗。」黛玉忍不住笑出聲來。「你是巫師，你能活五百年嗎？張生可只是個凡人呢。」
「這可不一定。」裡德爾聳聳肩。
「任你活多久去。」黛玉道，「這句話意思是說，張生覺得自己和崔鶯鶯能夠遇到很有緣分。」
裡德爾於是道：「那我能說『我和你撞了五百年的風流業冤』嗎？」
「你！」黛玉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來。
「用錯了嗎？」裡德爾有些疑惑地問。
「……隨便你怎麼用。」黛玉丟下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繼續向下看。
「什麼叫『櫻桃紅綻，玉粳白露』？」裡德爾又問，「書裡什麼時候寫了櫻桃？還有什麼時候寫了粳米？」
「這是說……」黛玉欲言又止，半晌道：「這是說，張生見到崔鶯鶯，見她說話時，微微張開的嘴唇像櫻桃一樣紅，牙齒像粳米一樣白。」
「好吧。」裡德爾點點頭，又指著書中的一處問，「書上說『那一對小腳兒，價值百鎰之金。』為什麼？」
「因為她，她……」黛玉有些說不出來。
裡德爾的目光不由得移到了黛玉的腳上。黛玉穿著一雙小巧的繡花鞋，鞋面上繡著纏枝花朵。被蓋在紗裙下，只露出前端的一部分，但是從露出的部分看，非常小巧精緻。
「你的腳也很小。」裡德爾客觀地說。
「要死了！」黛玉忙將腳藏在裙子裡，雙手的手指緊張地絞在一起。「不許看。」
「為什麼？」裡德爾疑惑道。
黛玉白淨的臉上緋紅一片，這紅暈開來，直接紅到了耳根，她用書遮住裡德爾的眼睛。：「哪有這麼多為什麼？不許看就是了。」
裡德爾於是抱胸，歪著頭看著黛玉的臉。
黛玉只覺得在他的目光下心臟跳個不停，臉上熱的像是要燒起來。乾脆拿繡帕蓋住臉來，不再看他。
「未語人先靦腆，櫻桃紅綻，玉粳白露。」裡德爾一個字一個字緩緩說。
黛玉聽了這話，忍不住看他，卻見他唇邊綻開一抹笑意，剛剛分明是在取笑她。
「好啊。」黛玉生氣了。將繡帕猛地向裡德爾丟去，自己則坐在青石上，轉過身去，「你分明都懂，卻故意問我這些混帳話，真真是個登徒子！」
裡德爾無辜道：「我沒有。」
黛玉卻不理他，將書也扔到他懷裡去，「這書讀不下去了！」
「黛，」裡德爾接住書，與繡帕拿在一起，蹲下身道：「別生氣了。我真不懂。」
「你故意欺負我！」黛玉控訴。不知道為什麼，回到這大觀園中，就連心也變得敏感了很多。她此刻實在又羞又惱又難為情，忍不住眼眶裡浮上來了些淚花。
也許每個女孩子家藏在內心最深處的事情，被以這樣的方式猝不及防的揭露時，都會不知所措吧。
更何況，另一位當事人似乎只是以戲弄的方式打趣，而更加可能的是，他真的不懂，只是碰巧而已……
黛玉恍惚間發現，有一種很早很早就種下的情感，在她的胸腔裡成長壯大，多的似乎要滿溢出來了。
「黛，我向你道歉。」裡德爾將她的身體轉過來，面對自己。「你們的書真的很難啊，戲曲也很難讀懂。」
「怎麼就難了？」黛玉道，「品學兼優的裡德爾學長學的可快了呢，魔法咒語都難不倒你，更別說一曲戲文了。」
「那你可冤枉我了。」裡德爾說：「我說一首詩給你，你看難不難？」
「你說來聽聽。」黛玉道。
「它雖然難，可是我相信你一定能懂。」裡德爾露出了一抹笑容。嘴唇微張、低沉而悅耳的聲音就流淌了出來，像是細沙劃過流水。
「shall i 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裡德爾一瞬不瞬地看著黛玉，薄薄的嘴唇裡吐出一串優美的英文。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when iernal lio time thou grow\'st:＂
他黑色的眼睛裡仿佛藏著什麼吸引人的東西，那樣深邃，誘惑著別人不斷沉淪。
＂so long as men breathe or eyes see,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當裡德爾的最後一個尾音消散在空氣中時，整個園子仿佛凝固了。就連風也不再吹拂，天地安靜到只有兩人的溫熱的呼吸交纏在一起的聲音。
「黛，我要送你的詩念完了。這是我們那裡的一位詩人寫的。」裡德爾握住黛玉的一隻手，「你聽懂了嗎？」
「沒有，」黛玉低下頭，想把手抽出來，卻沒能如願，「太難了。」
「沒聽懂也沒有關係，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手被包在另一隻掌心的感覺異常的溫暖與安心。
黛玉輕啟雙唇，「我……」
她的目光與裡德爾在半空中交匯。「我無非是也再考考你罷了。」
「只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她輕聲卻無比鄭重地說，「好巧，這也是我們這裡一位詩人寫的，這麼難你一定聽不懂。」
裡德爾突然笑起來：「你說的沒錯，黛，我果然聽不懂。」
黛玉也隨著他一起笑了。
似乎有什麼物事堅定了起來。有一些像是線，像是結，像是網一樣的東西變得細密起來，將兩人密密纏在其中，包裹的密不透風。
裡德爾站起身來，「不生氣了嗎？」他將手裡的書和繡帕都送到黛玉面前，「給你。」
「我不要。」黛玉說。「已經扔出去了。」
裡德爾自然明白她的意思，把兩樣東西都塞入自己的巫師袍口袋中。「那就歸我了。」
第18章 伏黛18
卻說自從發現黛玉又學習魔法的天賦後，裡德爾就一直盡心教她。
他發現兩人的能力越強大，就越能夠抵抗那股將他們拉回原來世界的力量。也就是說，兩人能夠更加長久地待在對方的身邊，而不用遵循之前他們「數月一次，一次一天」的相見規律。
而每次兩人來到對方世界時，自己的世界時間都是靜止的，所以也不用擔心會被自己世界的人們發現什麼異常之處。
裡德爾的魔法在這幾年見越來越強大，而黛玉也在他的悉心指導下進步飛快。
現在，裡德爾幾乎可以做到連續十幾日都待在大觀園了。
但也就是在這樣長時間的陪伴下，裡德爾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黛，為什麼賈寶玉每天都來瀟湘館。」裡德爾說。
黛玉正在專心記誦《標準咒語二級》，聞言頭也不抬地說：「我們這裡的習俗就是人們每天互相拜訪，藉以表達尊重親近之意。你看，寶姐姐她們不是也經常來嗎？」
「薛寶釵是個女子。」裡德爾說著來到黛玉身邊，手撐在黛玉兩邊的桌子上：「賈寶玉可不一樣。不是說你們東方人都講究男女之間不能走的太近嗎？」
「你既知道，怎麼也不學著點分寸，究竟該離我遠些才是。「黛玉轉過身去，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快些邊兒去，你擋著我的光了。」
「我是英國人，沒有你們的規矩。」裡德爾半分不動，看著黛玉在紙上默寫下一個個艱澀複雜的咒語，「賈寶玉怎麼老是纏著你？」
「也沒有纏著我，」黛玉道：「他一貫這樣的，總是喜歡與女子廝混。總是滿口『姐姐妹妹』的胡鬧，沒個正形兒。」
正說話間，聽見鸚鵡大聲叫道：「人來了！人來了！」
「寶二爺寶姑娘來了。」紫鵑的聲音傳來，黛玉知道，紫鵑這是在提醒兩人。
裡德爾在黛玉沒有注意到時，露出了一個有些稱得上惡意的笑容，變成了一條大蛇，縮小了纏在黛玉白皙的手腕上。
「你們可來了。」黛玉便收拾書桌，邊含笑招呼他們坐下，「雪雁，快沏壺茶來。」
寶釵笑道：「你這丫頭，就是懶散了些，也不來瞧瞧我。我左等右等你不來，只好自己來了。」
黛玉笑道：「寶姐姐待我這番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這身子實在憊懶，只能盼著你來了。」
寶釵道：「你這身體確實該注意一些。」
寶玉道：「你們光顧著說話，倒是把我晾在一邊了。」
說來也是有緣，寶釵剛來之時，因為賈府眾人一致傾向她而貶損黛玉，黛玉心裡有些不快。因此兩人不算親近，只是客套居多。可後來兩人發現對方在才情方面不相上下，也常常能聊得來，關係倒是變成賈府諸位姐妹中最好的了。
寶玉因此常常感歎不已：「我倒希望自己是個女子，便也能與你們這般親近玩耍了。」
「寶兄弟，你這是什麼話？」寶釵說，「若是讓姨父聽見了，可得仔細著點。」
寶玉欲要反駁，又擔心說不過寶釵，沒得麻煩，只能訥訥閉嘴。
黛玉搖扇抿唇一笑。寶釵恰好看到黛玉的手腕，因問道：「這是什麼？」
黛玉忙道：「家母留給我的一個鐲子罷了。」
寶釵見她不想多說，於是也不再詢問，只是道：「瞧著顏色倒是挺好看的。」
三人又閒談了一會，寶玉吃完了茶，看向黛玉的書案，「林妹妹可是寫了新詩？給我瞧瞧唄。」
他站起身來，向遠處探去，不意腳下一不留神，摔了個大跤。磕到了黛玉桌子上，額頭流血。寶玉痛的大呼起來，亂動個不停，卻正巧將桌上的茶壺掃了下來，茶壺碎裂在地，寶玉被澆了一頭的熱。場面一時大亂。
寶釵和黛玉忙喚人來，將寶玉固定住，防止他再弄壞些什麼。寶玉大聲喚疼，被嬤嬤們一起抬了出去看太醫了。寶釵也連忙趕去告訴王夫人了。
一瞬間混亂的人呼啦啦走了一大片，瀟湘館頓時清淨了下來。
紫鵑雪雁忙的滿頭大汗，現在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你們去看看什麼情況。」黛玉吩咐道。
兩人領了命走了。
黛玉於是伸出手，看著手腕上的小蛇：「是你做的嗎，裡德爾？」
裡德爾重新化為人形說：「黛，你要看清楚，賈寶玉是自己不小心。他運氣不好，怎麼和我有關呢？」
黛玉回想了一下，一系列的動作確實是寶玉自己弄的，也是寶玉今天倒楣了些。她問裡德爾，也不過是因為之前裡德爾恰好說道寶玉的事而已，然而事情發生時，小蛇確實安分地在她手上，沒有任何動作。
黛玉於是道：「是我想差了。」
裡德爾微微一笑，他今天什麼都沒有做，可不代表他之前什麼都沒做。他之前在瀟湘館施了詛咒，寶玉來這裡的次數越多，就會越倒楣一些。久而久子，他自然不敢經常來了。
黛玉皺著眉：「怎麼寶玉他老是在我這裡出事呢？上次也是，被碎瓷片劃破了手。只願老太太不要怨我才是。」
「是他的錯，怎麼會怪你呢？別擔心了。」裡德爾見黛玉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轉移話題道：「黛，今天你的施咒還沒有練習，可別忘了。」
「是有這麼回事兒。」黛玉道。她看向自己默寫的那些咒語：「光背誦不演練可不行。你等我一下，即刻去才好。」
他們最近經常在大觀園的僻靜角落處練習魔法，多虧裡德爾敏銳的觀察力，他們總是能在人來之前成功地避開他們，從來沒有被發現過。
「我等你。」裡德爾輕笑。
以黛玉的聰慧來說，學習魔法的理論部分不算太難。她總是能輕易地記住各種複雜的魔咒，分清它們之間最細微的差別。而其他需要記住的一些知識她也總是能很快背書，記憶力強大到堪稱過目不忘。讓裡德爾這個老師都心生感歎之意。
然而，在實踐的部分，黛玉就學的不是那麼輕鬆了。
「黛，你需要再將魔杖舉得高一些。」裡德爾示範了一下，「對，就是這樣。然後集中精力……」
黛玉在學習如何隔空移動物體，她要移動的東西很簡單，是她取下來的一隻發簪。
然而此刻發簪靜靜躺在大青石上，紋絲不動。旁邊長著的花草倒是移動了一下。
「很好，就是沒有瞄準目標。」裡德爾說，「你知道的，施加咒語前必須選定好目標，不然很可能會發生一些奇怪的效果。」
「我看這勞什子魔杖準頭不行。總是歪上那麼一兩寸。」黛玉抿了抿唇道：「再試一次吧。」
她輕輕一甩魔杖，魔杖的尖端發出一道藍白色的光，猛地射到青石上，又反彈了回來。黛玉小小驚呼一聲，連忙閉上眼睛。
「小心！」裡德爾道，他飛一般地過去，用寬大的袍袖將黛玉整個人罩在自己懷裡。
黛玉小心翼翼地睜開眼睛，抬頭看見裡德爾關切的眼神。
黛玉忍不住笑了出來，眉眼彎彎：「你這人，怎麼跑的這樣快？像是要飛起來了。」
裡德爾道：「一著急，自然就快了。」
黛玉從他臂彎間鑽出來，檢查他的衣服，看見袍子好像被火燒了一般，露出一個個小洞，還冒出黑煙來。
「可曾受傷沒有？」黛玉著急問道。
「沒有。」裡德爾將袖子拉上去，露出裡面的線衫，雖然被煙給熏成了黑色，可還是完好的，但他見黛玉還是有些擔心，於是道：「其實我真的會飛。一項與生俱來的能力。」
他在黛玉驚訝的目光的注視下，慢慢騰空，完好的那一隻袍袖無風卻自動鼓起。
「這可了不得了。」黛玉道：「你難道真真是個仙人不成？」
裡德爾拉著黛玉的雙手，將她也帶了起來，漂浮在空中：「有你在，我怎麼敢說我是神仙？」
黛玉笑道：「油嘴滑舌。」
裡德爾將她放下，兩人沿著花圃慢慢散步：「古老家族裡的巫師或者其他的種族常常會有一些奇特能力的，比如說，霍格沃茲有些吸血鬼，有的能感知他人想法，有的又一些預言的天賦。還有一些狼人矮人什麼的，也都能力各異。」
「你們的生活比這裡有趣多了。」黛玉道。
「黛，你想去霍格沃茲學習嗎？」裡德爾突然問。
「什麼？！」黛玉睜圓了眼睛。
第19章 伏黛19
寶玉受傷這件事，在賈府引起了極大的轟動，外間不時傳來一些風言風語，說是林姑娘的命格與寶玉相沖，兩人不適宜待在一起。
王夫人也許是聽信了這些話，在黛玉過去請安時態度極為冷淡惡劣。而且還暗地裡囑咐襲人，讓她看好了寶玉，不要老是往瀟湘館去。
賈母倒是一如既往地疼愛黛玉，但是心裡對於寶黛的那些小心思卻漸漸歇了。
而由於寶釵在寶玉受傷期間對他照顧有加，細心溫存，兩人的關係倒是親近了很多。
但是不管旁人怎樣想，都與黛玉並無太大的關聯。
時光總是以驚人的速度流的飛快。又過了數月有餘，在孜孜不倦的勤奮練習下，黛玉驚喜的發現，自己現在如果想的話，至少可以連續一個月待在魔法世界了。
也就是說，裡德爾曾經說過的，帶她去霍格沃茲上學的事，可以現在就考慮了。
黛玉看著裡德爾，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與他說。
「我……」
裡德爾卻立即懂了她的意思。「我已經打點好了，」他說，「不過還需要你去證實一下。」
「證實？」黛玉疑惑。
「一個小小的試煉，」裡德爾笑道，「黛一定能輕易通過。」
裡德爾那邊弄好了，黛玉這裡卻還要做一番收拾。黛玉特意挑選了一個夜晚的日子出發，這時眾人都在昏睡之中，離開的話定然悄無聲息，不會驚動其他人。而等她下次回來，也正好開始新的一天，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等等。」裡德爾看了看黛玉身上的齊腰襦裙和她梳的繁複的垂鬟分肖髻。
黛玉以眼神發出詢問。
「黛，你準備穿著這身衣服被圍觀嗎？」裡德爾道，他拿出一身墨綠色的風衣裙和一雙小巧的皮鞋出來：「換上這身。」
黛玉看了看，明顯是按照她的尺寸製作的，但是想到裡德爾知道她的衣服尺寸，不由有些害羞。
黛玉將衣服換上，裙子是中袖，露出了一段白皙圓潤的小臂。黛玉對著鏡子照了照，她還是第一次穿這種顏色這種風格的衣服，很是新奇。
「還有頭髮。」裡德爾說。他將黛玉的簪子全部取下來，一頭柔順光滑的烏髮就披在了身上。
「需要怎麼梳？」黛玉問。她回想著自己之前看到的孤兒院的科爾夫人的髮型，科爾夫人將頭髮紮成一個小圓髻，然後帶上發網。她也要這樣嗎？
「這樣就好。」裡德爾說著為她帶上一個墨綠色小禮帽。「很好看。」
黛玉抿著嘴兒笑了笑。
兩人便出發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們這次沒有出現在斯萊特林，而是在麻瓜的一家咖啡館裡。
第1942年是英國歷史上灰暗的一年，戰況總是令人沮喪不已。就連這個偏遠村莊村小的咖啡館裡的氣氛也讓人感到壓抑。
黛玉看到放在架子上的報紙中，幾乎所有的新聞都是在報導著戰爭的詳情，記者們不厭其煩的描繪德國納粹是如何殘殺普通百姓，描寫細的像是在現場直播。
黛玉不由感到一陣噁心。
「黛，不想看就別看了。」裡德爾從她手中抽出報紙，端上一杯熱騰騰的紅茶，「喝點茶嗎？」
黛玉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果然，不論是西方還是東方，戰爭都一樣殘酷就是了。」
「人的本性總是一樣的，」裡德爾在茶杯裡放入牛奶，端起來喝了一口，「因為不能改變，所以戰爭永遠不會停止。」
「引發戰爭的有兩樣。」他的眉眼在氤氳的霧氣中模糊不清。「一是誤解糾紛。」
「二是爭權奪利。」黛玉說。
裡德爾突然笑了，「黛很聰明。」他說。
黛玉看著咖啡館老闆深鎖的眉頭和消瘦的臉龐，道：「受苦的永遠是普通百姓罷了。」
「黛，我知道你很好心，你同情他們。」裡德爾說，「可是這樣的災難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麻瓜們自相殘害的能力有時候很驚人。」
黛玉點頭歎息道：「我知，能做的也只有獨善其身了。」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在你十分弱小，面對著你無法力挽的狂瀾時，能夠堅守本心的正確，就已經走上了了一條聖人之道。
裡德爾心頭微震，半晌才說道：「黛，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麻瓜的地方嗎？」
「我總不能直接出現在霍格沃茲城堡內部。」黛玉笑道。「要不別人要懷疑霍格沃茲的防守出了問題了。」
裡德爾放下杯子，留下小費，站起身來說，「這位淑女，你將為你的智慧得到獎勵。」
他眨了眨左眼，伸出一隻手來，「那麼，現在你願意和我一起進入霍格沃茲魔法城堡嗎？」
黛玉將手放進他的手中，走到他身邊，挽著他的臂彎道：「我很榮幸。」
霍格沃茲的囂張校長阿芒多迪佩特早已從裡德爾處知道了黛玉的消息，於是派獵場看守划船過來帶兩人。
穿過一灣大湖，再度過一片潮濕的沼澤，就來到了霍格沃茲的大門前。
大門緩緩開啟。兩人並排走進去。
裡德爾徑直向校長辦公室走去，然而途中不可避免要碰到許多學生。只見兩人路過之處，許多人都回過頭來，停下來看著他們，不時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只偶爾聽到一些輕微的議論聲音。
「她是誰呀？她是哪個學院的？」
「我沒有見過她呀。」
「她是一年級新生嗎？看起來好小。」
黛玉從沒有被這麼多人矚目著，而且西方人和東方人完全不同，他們不會把想法放在心裡，而是
直接說出來。讓她有些不自在。
「黛，沒關係。不要怕。」裡德爾感受到了黛玉的僵硬，低下頭在她耳邊說。
「為什麼她會和裡德爾學長走在一起？」一個女生驚訝的說：「看呀，她還挽著裡德爾學長的
手，不要啊！」
「我不知道。」一個男生的聲音說：「我只覺得她好漂亮。我從沒有見過這麼美的人……」
「閉嘴，巴羅斯。」另一個女生氣憤地說：「你就是只看外表而已。她怎麼可以這麼過分？居然
霸佔裡德爾學長，難道她不知道裡德爾學長是霍格沃茲的財富嗎？」
「就是就是，我們裡德爾後援團不會答應的。」
「什麼呀佩琪。」那個男生說：「你們不也是看外表的嗎？」
「霍格沃茲的財富？」黛玉輕聲問。
「不懂事的小朋友開的玩笑。」裡德爾說。
「裡德爾後援團？」黛玉繼續問。
「一個不成型的小團體罷了。」裡德爾道：「黛，吃醋了？」
黛玉低下頭：「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裡德爾嘴角揚起一抹笑容，惹得其他女生尖叫不已。
終於，裡德爾在一座石頭雕像前停了下來，校長辦公室到了。
第20章 伏黛20
裡德爾念了一句口令，石像就自動往旁邊移去，放兩人同行了。
「你來了。」阿芒多迪佩特從書桌上抬起頭。今天是九月一日，正是開學的一天，學生們都在陸陸續續地趕過來，作為校長的迪佩特也特別忙。但是黛玉入學的這件事是裡德爾早就與他商量好的，所以他專門抽出時間來處理這件事。
「迪佩特教授。」裡德爾和黛玉都向他問好。
迪佩特教授是一個虛弱的老巫師，有著一頭亂蓬蓬的白髮，此刻他的眼睛在厚厚的鏡片下打量著黛玉。
好像過去了幾分鐘這麼久，終於，迪佩特點了點頭說：「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學生吧。裡德爾，是個不錯的小姑娘。」
黛玉笑了笑。
「聽說你是從中國來的？」迪佩特慢吞吞地說：「中國那地方現在和英國一樣不太平。」
黛玉道：「我想以這兩個國家的國民的勇敢與堅守，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迪佩特似乎被安慰到，略有些欣慰地點了點頭，說：「中國，我一向認為那是個神秘古老的地方。卻沒想到那裡也會有女巫，聽說你們中國人的魔法體系和歐洲人很不一樣？」
「我們管它叫道術，但是那可能不包括我，先生。」黛玉道：「我的魔法經由裡德爾的教導，應該和你們沒什麼兩樣。」
「哦？」迪佩特低聲說：「由本校的全優生裡德爾一手教出來的學生，那我想你的魔法一定學的很棒。不介意為我露一手吧。林小姐。」他周身的氣息忽然嚴肅了起來：「雖然有裡德爾做擔保，但是我不得不說，想要成為霍格沃茲的學生，是需要證明自己擁有配得上它的天賦與能力的。」
「當然。」黛玉欠了欠身，表示敬意。
「迪佩特教授，」裡德爾說，「林要申報的是霍格沃茲三年級的學生，在這年級之前的所有知識，您都可以問她。」
「哦，那倒不必。」迪佩特摸了摸他稀拉拉的鬍子說，「我們還是遵照章程來的好。只要林小姐能通過筆試和之後的實踐考試，她就可以入學了。」
黛玉心想，這樣倒是簡單的多，不用擔心校長會出一些千奇百怪的難題。
黛玉拿到試卷，看見考的都是一些咒語和魔法史，還有一些魔法常識，都是她早已熟記於心的。其實她還是人生第一次考試。在金陵，一向只有男人才有參加科舉的權利，女子無論再有才華，都只能在家相夫教子。甚至大家普遍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說法，認為女子不應該接受教育。
這其實很不公平，可悲的是她那個世界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這次的考試對於她來說就好像是科舉一樣，感覺很是不同。
經過了一個小時的答題，黛玉很快就以滿分通過了筆試的部分。
「完美的答卷！」迪佩特說：「我想你作為裡德爾的學生，肯定繼承了他的天分。」
「這可不是我的功勞，教授。」裡德爾說，「這應該歸功於林的努力。」
迪佩特點點頭，對黛玉道：「現在你應經通過了第一部分的理論考試，需要進行第二部分的實踐測試部分，我想鄧布利多教授現在應該在他的辦公室等你們，他會安排好一切的。」
裡德爾與黛玉於是告別了被埋在文件堆裡的迪佩特，來到了鄧布利多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比迪佩特的有趣多了，沒有那麼多的檔案公文，而是擺放了許多有趣的小玩意兒。鄧布利多站在窗邊向外遠眺。
「他看上去倒是挺有趣的。」黛玉悄悄在裡德爾耳邊用中文道。
「一個還算有趣的討厭老大叔。」裡德爾也悄悄回以中文。
「是嗎？」黛玉表示懷疑。
「如果可以的話，我是否有榮幸加入你們的談話。」鄧布利多轉過身來說，他端正英俊的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前提是以我能夠理解的語言。」
「當然。」裡德爾說。
黛玉低頭向他問好，「日安，鄧布利多教授。」
「這就是你帶來的那個小姑娘？」鄧布利多沒有看黛玉，反而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裡德爾說。
「恕我直言，先生。」裡德爾直視他的目光：「忽視別人的問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
「是嗎？」鄧布利多面無表情地說。
黛玉敏感的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左右看了看兩人。
鄧布利多突然對黛玉很和藹地笑了，赤褐色的鬍子抖了抖，「你就是要來參加測試的黛玉•林吧，哦，希望我的發音正確。」
黛玉笑道：「是我，教授，您的發音很棒。」
鄧布利多滿意地點了點頭，從他桌子上的果盤中抓了一大把檸檬糖，一揮魔咒，讓檸檬糖全部飛到黛玉身邊：「要來點糖嗎？味道很不錯，我想吃了它你應該會感到輕鬆一點。」
黛玉怔怔地看著漂浮在自己面前的糖果，又看了看鄧布利多，見他正在以微笑鼓勵自己，不由笑了笑，拿起一顆糖剝開塞進嘴巴裡。「很好吃，謝謝您的款待，先生。」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裡德爾與鄧布利多兩人看起來關係不太好，但是黛玉覺得鄧布利多是一個親切而且有意思的人。
因為她的魔法實踐學的不如魔法理論好，所以她微微有些緊張，這被鄧布利多看出來了。
黛玉品嘗著酸酸甜甜的滋味，很自覺地把剩下的糖果全部塞到了裡德爾懷中。
裡德爾生平第一次抱著一堆黃色的亮閃閃的檸檬糖，有些不知所措，「黛？」
黛玉笑道：「呆子，收起來以後吃呀。」
裡德爾最後全部塞到了自己的巫師袍裡，把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
鄧布利多看著這一幕，不由挑起了眉頭。
「我準備好了。」黛玉抽出魔杖道，「您可以隨時開始。」
「很好。」鄧布利多說。「讓我找找試題。」
他翻出來一張皺巴巴的紙，抽查了幾個魔咒的使用情況，又讓黛玉將一直老鼠變成了鼻煙盒（這正好是裡德爾一次變形課的教學內容），最後將水箱中的一隻格林迪洛放出來考察她對於黑魔法防禦術的應用。剛開始格林迪洛的出現讓黛玉有些驚慌，但最後她還是成功使用火焰咒語將它擊退了。格林迪洛退回了水箱之中。
在所有的過程中，裡德爾都在一旁安靜地看著，沒有要幫助黛玉的意思。這也讓鄧布利多有些意外。
「哦，很棒。」鄧布利多等一切結束之後說：「雖然不能說是滿分，但是也達到了優秀。」
「所以？」
「所以說，」鄧布利多總結道：「你通過了霍格沃茲的入學考試，即將成為霍格沃茲為數不多的轉學生之一。接下來五年，你將在這裡學習。」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黛玉高興地笑道。裡德爾這時從旁邊走過來站到黛玉身邊，兩人相視一笑。
鄧布利多突然有一種奇怪的單身太久的感覺，咳了一聲說道：「今天晚上霍格沃茲將在大禮堂舉行開學典禮，屆時我們將歡迎一年級新生並為他們進行分院儀式，到時候林可以和他們一起分院。」
「林會好好準備的。先生。」裡德爾說。
「那麼祝你們好運。」鄧布利多說。
他目送著兩人一起走出去，自己一個人待在辦公室裡，看著空中想的出神。
其實他一直知道裡德爾是個非常優秀，能力很強的孩子。但是他一直無法對他放心，無法對他產生喜愛之情。一個原因就是裡德爾太冷漠了，他冷漠無情地不像一個正常人，甚至不像一個人。他看似對他人很溫和有禮，在學院中的聲譽很高，大家都十分歡迎他。但是鄧布利多知道，裡德爾內心其實並不把別人當一回事兒。除了魔法，他很少對其他事情上心，他也沒有別的愛好。這心理其實並不健康。但是今天看到裡德爾與黛玉的相處情況，鄧布利多的心突然放下了一些，不論如何，這孩子還是又情緒，還是會喜歡人，會愛人的。
雖然，年紀有些早？話說那個東方的小姑娘真的有她的資料上的年紀那麼大嗎？看起來未免也太小了些。不過只是談戀愛的話也沒必要管太多，戀愛是人的天性嘛。不過，鄧布利多的好奇心冒了出來，裡德爾他從哪個縫隙裡找出來這麼個漂亮的女朋友？唉，年輕人啊……
單身狗鄧布利多的辦公室響起一陣長長的歎息。
悠于 2018-7-15 12:27
第21章 伏黛21
到了晚上，正是舉辦開學宴會，校長進行入學講話的時間。霍格沃茲所有的非一年級學生都陸陸續續來到大禮堂，在自己的學院的長桌上坐下。
禮堂宏偉壯觀，天花板上是用魔法成夜晚的佈滿繁星的天空的景象，而禮堂內部則漂浮著數以萬計的蠟燭，水晶吊燈華麗耀眼，銀色與綠色的彩綢在燭光下暈開炫目的光——斯萊特林已經連續四年獲得學院杯了。
而一年級學生則由斯拉格霍恩教授領著，來到一個逼仄的小房間，在這裡，斯拉格霍恩正在向一年級新生們介紹分學院相關事宜，順便炫耀他教的學生取得的驚人成就。弄的這一群十歲出頭的小孩都緊張不安。
黛玉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存在。她是三年級新生，但是也需要經歷分院帽的選拔，於是還是跟隨著一年級新生一起走。
裡德爾本想與黛玉一起，但是卻被黛玉婉言拒絕了。她本就不是那種處處依賴他人的性格，只是一個人待一段路，並且接受分院帽的分配而已，對她而言不算什麼大事。況且裡德爾今年五年級，被授予了級長的職位，需要在禮堂維持秩序，也不太方便。
裡德爾深深看了黛玉一眼，也不再堅持，就走了。黛玉則隨著一年級新生一起，現在也在聽著斯拉格霍恩的講話。
有許多一年級的小鬼頭在偷偷看她，看上去似乎想要過來說話的樣子，但是不知道是聽了什麼流言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沒有一個人敢過來，只是嘰嘰喳喳地互相聊天。
他講的東西黛玉都早已瞭解，這時不由有些無聊了起來。
身邊一個短頭髮的，身材小巧玲瓏的女生突然走了過來，碰了碰她。
「嘿，你好。」她笑著打招呼。「我是愛麗絲卡倫。」
她金色的眼睛在微光的映襯下亮閃閃的。看起來像十三四歲的樣子，相貌異常精緻美麗，與其他同學不太一樣。頭一次與這個世界除了裡德爾以外的同齡人講話，黛玉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輕啟嘴唇：「你好，我是黛玉林……」
「黛玉林，我知道。」愛麗絲還是很激動，「你長得這麼漂亮，還是被被裡德爾學長帶進來的，我們都看見了。你知道嗎，我們都在打聽你。」
黛玉尷尬地笑了笑，指出來道：「可是一年級新生不是第一次來霍格沃茲嗎？怎麼會見到白天時的我？」
「我不是一年級新生。」愛麗絲有些大得意地說，「我和你一樣是三年級的，也是今年轉進來的。」
「你說的『我們』是？」
「是我們卡倫家族的人，我們消息最靈通了。」
周圍的學生們突然開始騷動起來，竊竊私語，隱約聽到他們說什麼「庫倫」「吸血」「害怕」之類的。
「咳咳。」斯拉格霍恩不得不使勁咳了起來，讓學生把注意力都放回到他身上。
「我爸爸在這裡當校醫，我哥哥也在這裡上學。」愛麗絲放低了聲音，悄悄對她耳語說，「什麼消息我都能從我哥哥那裡得到。你呢？你怎麼也來這裡上學？」
黛玉答道：「到一所上好的魔法學校上學需要理由嗎？」
「好吧。」愛麗絲聳聳肩：「我反正是因為這裡比較容易接納我們，而且也不用裝的那麼辛苦。」
黛玉心裡疑惑，剛想問什麼，但是霍恩教授要求他們排成一排，向著大禮堂走去。
高年級的學生們都坐在長桌上交談，有的在點評著新生們。
可能是她和愛麗絲的身高在一群新生顯得比較突兀，黛玉注意到絕大多數的目光都集中在排在最後的她們兩人身上。
愛麗絲與赫奇帕奇的一個男生打了打招呼，應該是他口中的哥哥。
而黛玉的目光則在斯萊特林的長桌上逡巡而過，正好與裡德爾的目光對上。
「別害怕。」裡德爾無聲地說。
黛玉反而被他這緊張兮兮地態度逗笑了，也用口型回應：「你才害怕。」
裡德爾挑起眉頭看她。
分院帽唱起了關於學院的歌謠。隨後，新生們的名字被一個個報出來，學生們都緊張地上臺去，然後被分到各自的學院。
隊伍在逐漸變短，很快就到了最後。
「愛麗絲卡倫。」斯拉格霍恩叫道。
愛麗絲哼著歌謠，腳步輕快地走了上去。
分院帽很快就做出決定：「拉文克勞！」
拉文克勞的長桌傳來一陣歡呼，還伴隨著隱隱約約的抱怨聲。黛玉不由對愛麗絲的身份越來越好奇了。
金色的眼睛……不像是人類。
「黛玉林。」
黛玉忙走了上去，坐在椅子上。
由於裡德爾是斯拉格霍恩的得意門生，他對她和藹地笑了笑：「沒事的，孩子。」
黛玉感到分院帽被戴在自己的頭上。
「嗯……」分院帽喃喃地說：「很聰明，讀過很多書，東方的一大堆，西方的一大堆……拉文克勞？咦，孩子，你想去斯萊特林？你確定？」
黛玉剛想說話，分院帽就自言自語地說：「不不不……斯萊特林有你想去的原因，但是並不是一定要去，還是聽我的？那麼好吧……」
分院帽大聲喊出來：「拉文克勞！」
拉文克勞傳來了一陣熱烈的歡呼之聲，而斯萊特林則噓聲一片。瑪律福用胳膊輕輕捅了捅身邊的裡德爾，抱怨道：「怎麼回事？你的漂亮小女友不是應該到斯萊特林來嗎？」
本以為斯萊特林的顏值將被提升一大檔次，沒想到今天兩個美女都被分到了拉文克勞去。
愛麗絲雖然是個吸血鬼，但是能力很強，一定能給斯萊特林帶來許多榮耀，他們斯萊特林是不會像拉文克勞那樣介意的她的身份的。
裡德爾於黛玉隔著人群對視一眼。
「別這樣叫她，黛不只是我的女友。」裡德爾的聲音聽不清情緒。「她有名字，她也有自己的選擇。」
瑪律福笑嘻嘻道：「傷心了？」
裡德爾乾脆不再理他。
黛玉來到愛麗絲的身邊，兩人繼續交談起來。
校長阿芒多迪佩特則開始了入學演講，著重介紹了一年級新生和另外兩個轉學生。
「相信你們都注意到了，黛玉林和愛麗絲卡倫不是一年級新生，而是三年級的。」迪佩特說，「她們的入學是我們的老師經過謹慎考慮和嚴格選拔之後同意的，她們與你們一樣優秀，希望你們大家能相處愉快。」
校長很快結束了講話，他一揮魔杖，長桌上就出現了豐盛的食物。大家都餓了許久，這時愉快地吃了起來。
第22章 伏黛22
晚餐照例是些牛排、香腸、餡餅、烤土豆什麼的，相較於黛玉平日的吃食未免太過油膩，而且黛玉身子本就弱，不能吃的太多，於是就只吃了半塊餡餅和一小杯南瓜汁。
這在一堆大快朵頤的眾人中間看起來反而有些奇怪了。
「林，你在減肥？」愛麗絲歪頭問道。
黛玉笑了笑，並不回答，反而反問道：「你呢？你怎麼也吃這麼少？」
愛麗絲的面前雖然擺放著一大堆食物，但是一點也沒有動，反而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杯子裡的檸檬水，而且看上去也沒有喝下去多少。
「我？」愛麗絲皺著眉頭，有些厭惡地看了看面前的食物：「這些太難吃了，我一點胃口也沒有……」
愛麗絲身邊正在吃得高興地人不約而同尷尬了一瞬間。
「太過分了！」一個女生的聲音忽然傳來。黛玉循聲望去，是之前在草藥課上看到的那個長頭髮，戴著眼鏡，看上去呆呆的女生，她的名字好像叫……桃金娘？
此刻，桃金娘憤怒地說：「你們怎麼可以這樣？這是霍格沃茲為我們精心準備的食物，你們不吃就算了，居然還這樣侮辱它們！」
愛麗絲驚訝了一瞬間，反應過來後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懶洋洋地說：「哎呀呀，我怎麼不知道你是誰？還管我們吃什麼？」
她原本金色的眼睛在光線的照射下呈現出些微的紅色光澤，莫名顯得妖異。桃金娘身邊的同學拉拉她的衣袖，小聲說道：「她……不能吃……小聲點……她吸血……」
「可是她怎麼就不能吃了？難道長得漂亮就不能了嗎？我作為學姐有必要教導一下新來的不懂事的嬌小姐……」桃金娘猛地站了起來，結果一下子打翻了南瓜汁，翻在了自己和身邊人的袍子上。
「哦！」一陣手忙腳亂，杯子碗碟嘩啦啦亂敲。
「清理一新！」黛玉抽出自己的魔杖。
世界清靜了。
桃金娘身邊的同學責怪地看著她，抱怨道：「你看看你多麼笨手笨腳！」
桃金娘委屈地哭了起來：「不是你說……」
圍觀眾人本來就不喜歡桃金娘，這時都忍不住搖頭：「鷹院怎麼會選她當學生？」
「桃金娘，別哭了。」黛玉輕輕道，遞給她一方繡帕：「雖然沒有吃太多食物，但是我和愛麗絲也並沒有糟蹋這些食物呀。我們只是由於身體原因不能吃而已。」說道這裡，黛玉與愛麗絲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裡看出了理解，「……但是我們尊敬霍格沃茲對我們的款待。」
「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桃金娘看著繡著精緻蘭花的手帕，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問。
「我來這兒上學之前，就聽說你是個很友善的學姐。對新生都很溫柔，不懂的問題問你的話都能得到解決。」黛玉笑道。
「好，好吧……」桃金娘臉紅了,「只能是生活上的，學習上的我可不懂。」
黛玉點點頭：「那麼說定了。」
一場小小的風波就這麼解決了。那邊悄悄關注著事態發展的裡德爾不動聲色地松了一口氣。
他一直擔心黛玉會不適應霍格沃茲的環境，被同學欺負呢。尤其是她還沒有被分到斯萊特林……
裡德爾看了看左邊瑪律福，右邊的多洛霍夫，忽然有些嫌棄。
吃過晚飯，大家都非常滿足，這時由各個學院的級長帶領新生去參觀公共休息室和宿舍。
「我要走了，林。」愛麗絲忽然向赫奇帕奇的隊伍中望了一眼：「我去看我哥哥，等一下我們要一起去看我爸爸。抱歉不能陪你了。」
黛玉理解地和她道別。
黛玉隨著一眾學生一起走出大禮堂，來到霍格沃茲西邊的一座高高的塔樓，級長介紹道：「我們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就在塔樓的頂端了。別擔心，我知道這很高，但是平時偶爾鍛煉一下身體也挺好的是不是？上去之後還有更好玩的東西在等著你們呢！」
黛玉看著高聳如雲的塔樓，不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這樓怕是比她爬過最高的寶塔還要高，此刻她忽然有些後悔為什麼選擇了拉文克勞了，要知道斯萊特林的休息室可是在地底下的，根本不用爬樓梯。
但是抱怨是沒有用的，此刻再怎麼累，也是要繼續爬樓梯的。
一開始黛玉還跟得上隊伍，但是漸漸地就被拉了下來。
黛玉正靠著欄杆休息，忽然一個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需要幫忙嗎？」
原來是桃金娘，她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來的。
「我，我正好路過。」桃金娘說：「你看起來很不好。」
黛玉搖頭道：「不打緊的，我還有些氣力，以後總要爬上去的。再說你也不能拉著我爬吧。」
「好吧。」桃金娘結結巴巴地說：「今天的事……對、對不起，我本來也沒有想……但是她們說我胖，還說就要想漂亮就要向你們一樣不吃不喝……大家都愛嘲笑桃金娘……」說著眼睛裡又泛起了淚花。
黛玉被她弄得笑了，本來她自個兒算是愛哭的了，沒想到到了魔法世界，反而找到一個比她更加愛哭的人，要是能和紫鵑和寶姐姐她們說說就好了。看她們以後還拿不拿她愛哭這件事來取笑她。
不過桃金娘雖然愛哭了些，但是心底倒是挺善良的。黛玉笑道：「沒有人可以不吃不喝，不過謝謝你啦桃金娘，不管你做什麼都會有人說閒話的。你不能控制別人對你的評價是不是？不要在意就好了。」
「啊，是，是啊……」桃金娘說：「你真的不要我幫忙嗎？」
「不用了。」一個聲音從黛玉背後傳來，「她有我。」
黛玉驚喜地轉過頭：「裡德爾，你不是在為斯萊特林的新生領路嗎？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早就領好了。」裡德爾說：「斯萊特林的學生又不是弱智，我想怎麼找到路他們還是懂的。」
何況不是還有一個級長嘛。裡德爾默默補充道。
這廝分明就是工作做了一半撇下人過來了。黛玉早已想通其中關竅，但是也不揭穿他。只是抿著嘴兒笑看著他。
「我……我我走了，我還有事……」桃金娘說，急急忙忙跑掉了。她本來就害怕裡德爾學長，而且眼前這一幕讓她聯想到單身的自己，真是太戳心了好嗎？
「黛，還爬的動嗎？」裡德爾來到黛玉身前，低下頭問。
黛玉仰頭看他，語氣裡帶了微微的抱怨：「這也太高了，可要人怎麼上去呢？怕是累也要累壞了。」
也許黛玉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在裡德爾面前的表現與在桃金娘面前的表現完全不同，不自覺的流露出一點撒嬌的意思。
裡德爾微微一笑，低沉悅耳的聲音響起：「我帶你上去。」
黛玉還沒有反應過來，忽然感覺到眼前一陣旋轉，反應過來時，已經被裡德爾抱在了懷裡。
鼻尖縈繞著裡德爾的氣息，仿佛從來沒有這樣濃烈過，向上能看到的是裡德爾的喉結和下巴，黛玉一下子紅了臉。
「呀，你怎麼這樣？」黛玉急了也惱了，微微掙扎起來：「放我下來，沒羞沒躁的，你這個登徒子！」
「黛，不要亂動。」裡德爾說，「現在在樓梯上，危險。」
「當當」幾聲，黛玉右腳的小皮鞋不小心被她踢了出去，滾在樓梯下面。
裡德爾無奈地低下頭看著她。
黛玉尷尬窘迫地不行，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走吧。」裡德爾說，感歎了一下：「黛，你輕的我幾乎感受不到你的重量。」
黛玉極小聲地說：「我的鞋……」
「它還在，不會丟的。」裡德爾看著身後漂浮著的一隻鞋。
黛玉也看見了，把臉埋在裡德爾胸口的，不說話了。
第23章 伏黛23
另一邊，一年級新生好不容易來到了塔樓頂端。卻發現眼前不過是一扇平凡無奇的木板而已，不由有些失望。
「這就是我們的公共休息室了。」級長說。
「我們快進去吧，累死了……」一個胖胖的男孩氣喘如牛地說。
「對啊對啊，必須快坐一會兒。」同學們紛紛說道，擦著額頭上的汗。
「別著急，」級長說，「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不是那麼容易進去的，你必須得證明你有配得上它的聰明才智。」
「啊？」新生們面面相覷。
「我知道。」一個淡金色女孩子舉手說，「我媽媽也是拉文克勞的，她和我說過，想要進去的話，得回答問題才行。」
「沒錯。我們才不想格蘭芬多那樣背那些傻乎乎的口令。」級長滿意地說，他輕輕敲了敲門上的青銅鷹狀門環。
鷹嘴張開了，門環內傳來溫柔的的聲音，仿佛唱著歌一般地說：「你在一個岔路口，分別通向真實與虛偽，路口有兩個人。一個是真實國的，只說真話；一個是虛偽國的，只說假話。你想去虛偽國，需要向兩個問路，你應該怎麼問？」（注1）
一群小孩聽了問題，都一臉懵。畢竟如果在麻瓜世界他們都只不過在上小學而已，哪裡學過邏輯學？
他們一個個皺緊了眉頭思考，兩個級長則對視一眼，一臉玩笑。
「問他們，那條路通向虛偽國？」一個棕色頭髮的男孩說。
「錯。」門環冷靜地回答。
「問他們哪一條路通向真實國？」胖胖的男孩說。
「錯。」
「笨蛋，你這個與上面的回答是一個性質的啦。」淡金色頭髮的女孩說：「我想是這樣，你隨便指一條路，問他們，這是虛偽國嗎？」
「錯。」
小女孩歎了口氣，大家都苦思冥想起來。
「難道我們就不能進去了嗎？」胖男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累死了，你們慢慢想吧。」
「你能把題目再說一遍嗎？」小女孩問。於是門環用同樣溫柔的聲音重複了一遍問題。
「分別問他們，去你們的國家走哪條路？他們會指向同一條路，走另一條就可以了。」樓梯處傳來一個少年的聲音。
「說這方法行的通。」門環說，「雖然你們這次要去的是虛偽國，可是希望你們作為拉文克勞的學生，都擁有真實的品德和過人的智慧，那將是你們人生路上的啟明燈。」
大門終於打開了。但是卻沒有人進去，而是看著樓梯處，裡德爾和黛玉一起走了進來。這群一年級新生還沒有細心到注意到黛玉的臉有些紅。
「是那個林。」
「還有斯萊特林的級長……」
級長詹森瞪了裡德爾一眼，不滿地說：「你破壞了我們的遊戲，斯萊特林人。」本來他們是準備等這些新生們答不出來時上去回答，然後在新生中初步樹立級長的威信的。
裡德爾露出一抹標準的有些過分的笑容，道：「我也幫大家節省了時間，不是嗎？」
「沒錯。可算能進去了。」胖胖的男孩高興地說。
詹森憤怒地白了他一眼。招呼大家都進去。
「等等，你不是拉文克勞人。」裡德爾要進去時，詹森攔住了他。
「我想拉文克勞應該會承認擁有智慧的人的，是吧？」裡德爾問門環。
「只要答對問題，就可以進入。」門環說。
「蛇院的人果然足夠自戀自大。」詹森諷刺道。
「鷹院也彼此彼此。」裡德爾對著詹森微微一笑，與黛玉坦然進入了室內。補充道：「除了黛。」
詹森生氣地隨著他進去了。
黛玉在裡德爾耳邊悄悄問道：「剛剛的問題，你怎麼回答的這麼快？」
裡德爾道：「很老的問題了，我在麻瓜世界看到過。」
「好吧。」黛玉笑道。「」我說你怎麼題還沒有聽完就答出來了。
拉文克勞的公共休息室是圓形的，牆壁上有著精緻的拱形窗戶，掛著青銅色和藍色的窗簾，正是拉文克萊的代表色。新生們都興奮地聚集到窗戶前，往下看。這裡可以俯瞰整個霍格沃茲的風景，包括其他塔樓，魁地奇球場，園藝室和遠處清亮的湖泊。而黛玉則注意到休息室的天花板上綴滿了星星，就像大禮堂一樣。而地面上鋪的藍色的地毯上也遍佈星星，非常美麗。
級長開始絮絮叨叨地向他們介紹公共休息室的各種設備。著重介紹了拉文克勞女士的雕像，並告誡大家要努力追求知識與智慧，不要辜負拉文克勞本人的期望。
拉文克勞休息室與其他學院的休息室不同的是，這裡有著一排一排在，整個牆壁的書架，幾乎可以與圖書館媲美了。也許這也昭示著拉文克勞所說的「過人的聰明是人類最大的財富」吧。
介紹完了公共休息室，就要去宿舍了。這裡德爾就不能陪同了。
兩人約好明天再見的時間，裡德爾就離開了。
黛玉隨著級長走進雕像身邊的一個小門裡，裡面就是寢室。
黛玉的寢室在三年級，與一年級新生不同，不與他們一起，黛玉本以為自己要一個人去寢室，沒想到這時候愛麗絲回來了。
愛麗絲高興地向黛玉打招呼，同時點評著宿舍，「看起來還不錯。」
「只有我們兩個人嗎？」黛玉問。
「我問過院長了。」愛麗絲說：「我們是新轉來的，暫時兩個人住。以後如果需要的話，會安排我們換寢室或者住進來新室友。」
「嗯。」黛玉點點頭，她注意到床角有一點破損了，拿出魔杖施了個修復魔法。
「呀。」愛麗絲忽然驚訝地看著她的魔杖。「你的魔杖怎麼是紫衫木做的？」
黛玉道：「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沒有。」愛麗絲笑著說，拿出自己的魔杖，「我的也是紫衫木，有點驚奇呢。」
她是吸血鬼，用紫衫木理所當然，但是黛玉只是一個普通人，怎麼紫衫木也會選擇她呢？
黛玉道：「傳說也不一定是真的吧。『不死之木』要是不死，那它怎麼現在變成了我的魔杖？」
這魔杖是她與裡德爾在對角巷買的，九又二分之一英寸長，由紫杉木木製成，內芯是獨角獸毛。
當時裡德爾也問過紫衫木的問題。黛玉就專門去查了一下。紫杉木又叫「不死之木」，是永生，不死和靈魂轉世的象徵。
不過黛玉不怎麼相信罷了。
愛麗絲歪著腦袋想了想，笑道：「有道理。」
第24章 伏黛24
自從各個學院的院長分發下來學生們各自的課程表之後，大家就知道清閒放鬆的假期時光就已經過去了，取而代之的是緊張的學習生活。
一年級學生們的課程還算簡單，能夠應付的過來，但是三年級學生的課程已經相對而言比較緊張了，尤其是身處在拉溫克勞這樣一個特別看重智慧與成績的鷹院，為了確保拿到高分，學生們每天都要花很多的時間放在看書學習上。
需要說明的是，學院教授的知識黛玉大部分都已經自學過了，所以並不感到十分困難，真正讓她不太容易適應的是霍格沃茲的教學環境。其實看以前看裡德爾上課還是蠻輕鬆的，但是看別人是一回事，自己來又是另外一回事。對於習慣了小規模私塾教育和家學的黛玉來說，和一大幫子人一起學習、一起生活，還是很難以適應的事情。
所幸黛玉在這裡交到了幾個不錯的朋友，愛麗絲和她一直很聊得來，算是她在鷹院最親近的朋友，而桃金娘有時候也會找她來聊天談心，講一些瑣碎的小事。雖然大部分是抱怨，但是黛玉並不感到厭煩，也不像其他人一樣嫌棄桃金娘，而是細心地開導安慰她。
最最幸運的是，裡德爾一直陪伴在她身邊，與她一起在霍格沃茲生活學習。
他們倆一個在鷹院，一個在蛇院，有時候交流不是那麼的方便。但這並不是問題。他們倆早就交換了對方的課表，將對方有空閒的時間都牢牢地記在了心裡，方便能夠遇到。保證每天的相遇時間的另一個方法就是去對方的公共休息室學習。這可以算是學生們在霍格沃茲有史以來的一個創舉了，因為不同學院的學生從來都是只在自己學院的公共休息室學習，而且排斥在別院的學生進入自己的公共休息室。
但是規矩從來就是人訂，也是由人打破的，對於裡德爾這樣一個外表謙恭有禮實際上驕傲自矜甚至有些狂妄的人來說，霍格沃茲的各種校規和院規從來都是為了沒有能力的普通人設置的，而他從來就不在「普通人」之列。對於黛玉來說，她骨子裡也不是一個甘願遵守教條的人。於是兩個學院的公共休息室都常常能看到外來者的身影。
拉溫克勞的級長曾經強烈反對和抗議過裡德爾的行為，但是被裡德爾輕飄飄一句話就打敗了。當時的場景至今還為鷹院與蛇院的學生們津津樂道。
當時，裡德爾輕鬆地回答對了門環的問題，解救了一大堆被門環擋在外面的苦逼拉文克勞學生，其中包括想問題想的絞盡腦汁的詹森級長。
但是，當裡德爾要進去時，卻被詹森堵在門口……
「然後啊，我和你說，裡德爾學長可帥了！」一個金色頭髮的女生興奮地和同伴說，激動地臉都紅了：「然後裡德爾學長就懶洋洋地靠在門上，雙手隨意地交叉，但是魔杖的杖尖剛好指向詹森，裡德爾學長笑了一下，就用他那優美的嗓音說……」
「說什麼說什麼？」棕色短髮的女生看到好朋友賣關子，急忙問。她們兩都是斯萊特林的人，同時也是裡德爾後援團的忠實粉絲。
黛玉倚在一處根巨大的柱子後面，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哎，蛇院的人平時看起來一個個都特別高貴驕矜，但誰知道私下裡都這麼八卦呢？而且這裡的裡德爾粉絲最多，還如此狂熱，真是……
黛玉打了個寒戰，將手中的書又翻開一頁。果然還是鷹院好，大家都忙著準備一月一次地考試，公共休息室人滿為患，連搶位置都來不及，哪有空理這些早就過時的傳聞？也就愛麗絲常常會拿她取笑，但是每次都反而被她調侃最近和一個叫賈斯珀的人走的很近……
說到底，賈府的那些個女子們那個不是活潑機靈能說會道的？黛玉能把她們都說的啞口無言，愛麗絲哪裡能是她的對手？
黛玉一邊等著裡德爾一邊看書，隨著裡德爾下課時間的接近，不由得思緒漫飛了起來。
其實她們說的也不錯啊，裡德爾那天，確實是非常……氣度不凡……就是平時的時候，就有些……
黛玉的耳尖悄悄紅了。
「黛。」一雙手自身後環住自己的肩膀，黛玉被半帶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裡德爾來了。「在看什麼？」
「嗯？」黛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呆呆地合上書。
「你不專心。」裡德爾篤定地說，低下頭看著黛玉：「在想什麼？」
他如今身量拔高了許多，直比黛玉高出好多來。黛玉堪堪到他胸口的位置，如今仰臉去看他，自然很有被壓迫的感覺，黛玉不自在地撇開眼睛，低下頭，「渾說什麼？哪有發呆？」
「我可沒說你發呆。」裡德爾彎下腰，看著黛玉紅紅的耳垂，湊近了黛玉說：「一定在想我，畢竟我這麼的……」
兩個斯萊特林女生對裡德爾的讚美還在繼續，一些隻言片語傳進兩人耳中，是什麼「英俊帥氣」「太陽神般的美貌」「梅林的魔法天賦」「天生高貴的舉止」……
「傻子才想你這個登徒子呢。」黛玉啐道，一旋身，輕巧地從裡德爾懷中離開，直接快步往前走。
裡德爾大步跟上去，笑道：「黛。」
「哎呀，是裡德爾學長！是裡德爾！」兩個女生看到裡德爾，都激動地拉扯著袖子。「怎麼辦呀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
裡德爾看都沒看就從她們身邊走過了。
黛玉立即感到兩道視線投射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頓時頭大如鬥，急忙加快了腳步。
兩人一起來都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前，那是一大塊陰暗潮濕的石板。
兩人進去後，諸位斯萊特裡們都只是隨意地瞟了一眼就各幹各的事了，他們早就對黛玉來視而不見。畢竟經過在斯萊特林人氣極高的千年一遇的天才學生兼級長裡德爾的示威和□□，還有誰敢反對？
黛玉剛在慣常的位置坐下來，瑪律福就滿面春風地過來和兩人打了個招呼。然後拿著一本書湊到黛玉面前。
「林，這個理論我還是不懂，還是要麻煩你這個鷹院的學生來幫忙講解一下了……」
黛玉一向樂於助人，聞言拿起出，細細看了起來。
黛玉身邊，裡德爾嘴角扯出一抹完美的笑容，額角卻蹦出一根青筋，很好，瑪律福家的鉑金純血……
不識時務的人應該受到一些有益於他的教育不是嗎？
第25章 伏黛25
除了每天認真學習，在拉文克勞找不到位置時去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看書以外，黛玉每天要幹的事情還有很多。她在大觀園時就養了很多鸚鵡八哥之類的機靈的鳥兒，現在到了霍格沃茲一樣不閑著，養了一隻漂亮的貓頭鷹，它渾身的羽毛以白色為底，上面有點點墨滴般的印記，便取名潑墨。
草藥課老師最喜歡她，每次上課都對她大加表揚，拉文克勞因此被總共被加了好幾十分。戈登老師還允許她將草藥課上的植物帶回宿舍撫養，黛玉選了刺藤。此時正值秋天，刺藤結出了一串串亮紫色的小果子，在陽光下晶瑩透亮，顯得非常好看。愛麗絲也覺得非常漂亮，不過只要她靠近刺藤，刺藤就會表現出攻擊性，愛麗絲也很無奈。
結合愛麗絲日常的種種表現，黛玉大概猜出來她的身份了，而且她的行為處事經常透露出一些跡象，顯示出她並不向表現出來的年齡那麼小，黛玉推測她可能用了一些掩蓋年齡的魔法藥劑之類的。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麗絲自己不說，黛玉當然也不會主動點明或者去問。
今天晚上，愛麗絲和黛玉都在高興地收拾著一些物品，準備著明天的遊玩。三年級學生被允許週六可以去霍格莫得村遊玩休息，那是英國唯一一個沒有麻瓜存在的，全部是巫師的村莊。在那裡，巫師可以隨意使用魔法，也可以展示一些魔法用具，不像在麻瓜的世界那樣拘謹。
「我穿什麼呢？這件好看嗎？」愛麗絲的床上攤了一堆裙子，此刻她正舉著一件大紅色的長裙問黛玉。
「好看。」黛玉說，「很襯你。可是會不會有點冷？」
「美麗必須要付出代價。」愛麗絲說，她從自己的櫃子裡抱出來一大堆的時尚雜誌，「可是這件太浮誇了。不適合出遊。我還是再看看吧。」
「這是什麼書？」黛玉好奇地問。
「麻瓜出版的時裝雜誌。這家品位很不錯，我每期都買。」愛麗絲輕輕丟了一本雜誌在黛玉的床上。
黛玉拿起來翻了翻，頓時就被吸引了。
她還從來沒有看過這種類型的書，很好玩的樣子。
見她感興趣，愛麗絲揚了揚自己手裡的雜誌，「林，我這是最新版的，一起看？」
兩個姑娘於是一起津津有味地翻起了雜誌來，對上面的服裝做了一番點評。愛麗絲很有時尚感，往往能給出很好的見解，而黛玉自小接受仕女的薰陶，從另一番角度品評服裝，讓愛麗絲感覺新奇不已。
「林，我好想看看你們的衣服。」愛麗絲期盼道。
黛玉道：「來的匆忙，倒是沒有帶些過來，不過我每個月要回一次家，到時候可以給你帶些來看看。」
「好啊好啊。」愛麗絲忙不迭點頭。
「我倒是忘了，有一件的。」黛玉忽然想到自己帶了條披風過來，忙翻了出來。
那是一條白色為底的披風。主體繡以蘭草，配以銀色的祥雲紋，還墜有蘭色的流蘇。看起來素雅又不凡。
「真好看。」愛麗絲衷心讚歎道：「林，明天你可以穿這個去。」
「可以嗎？會不會太誇張了？」黛玉問，畢竟這裡衣服的主體顏色都比較深。
「當然了。秋天的天氣比較涼，這個正好可以擋風。」愛麗絲笑著調侃道，「果然你們東方人穿起東方的衣服就是有韻味，到明天的時候，你肯定把那個蛇院的大名鼎鼎裡德爾迷的眼睛裡看不見其他人。」
「胡說什麼？」黛玉偏過頭，羞惱地說：「沒有的事。」
「害羞了害羞了？」愛麗絲手撐在床上，感歎道：「要不是有那個裡德爾，我還想把你介紹給我哥哥呢。」巫師對吸血鬼的接受程度可比普通人高多了，沒那麼多麻煩。好東西總是要先給自家人享用不是嗎？
「可仔細著點你的嘴，」黛玉嗔道，拿著手帕捂住愛麗絲的嘴巴，「看你還怎麼拿我取笑！」
「別唔唔唔……」愛麗絲半開玩笑地亂喊一氣。玩笑中，她看到黛玉露出淡青色血管的白皙手腕，眼睛卻忽然變成了濃郁的黑色。
不好！愛麗絲猛的掙脫開來，飛快閃到房間一角。卻看見刺藤不知什麼時候伸了過來，此刻它莖蔓上柔軟的細毛全部向鋼針一樣豎起，分明是個準備攻擊的狀態。
「你怎麼了？」黛玉走過來問，愛麗絲注意到，隨著她的接近，刺藤慢慢放鬆了下來。
「沒什麼。」愛麗絲悶聲說，「我胸口有點悶，想出去透透風。」
黛玉看出她不太對勁，但是聰明地什麼都沒有問，只是提醒她可以去她爸爸校醫那裡看一看身體。
愛麗絲走出房間，努力平息這自己內心嗜血的**，回頭看了看刺藤。
看來剛剛刺藤是在保護林啊……有意思。愛麗絲嘴角勾出一抹笑容。
第二天，準備來霍格莫得的學生們坐上騎士公共汽車來到霍格莫德村。
拉文克勞的其他同學表示，他們對於黛玉和愛麗絲這種在月考前一個星期居然還出去玩的行為強烈不解。但是這兩個當事人根本就不在乎，真正會學習的人從來就不是只會死讀書的。愛麗絲更是表示，沒有玩樂的人生是不值得度過的。
黛玉今日的裝扮比較素雅，一襲素色長裙，外面披著昨日的披風。頭髮並沒有多做修飾，只是將鬢角的髮絲編起來束於身後，看起來十分溫柔嫻雅。
一路上與愛麗絲討論路上的風景，不知不覺就到了目的地。
愛麗絲去找賈斯珀了，而黛玉則徑直向蜂蜜公爵糖果店走去，裡德爾說了在這裡等她。
一進去這家糖果店，黛玉就被奇異夢幻的裝修和琳琅滿目的糖果給吸引了。
這裡的糖果多到數不勝數，姿態各異，都用五顏六色的亮晶晶的包裝紙包了起來，都是她以前沒有見過的。
黛玉還沒有來的及細細研究，突然一個東西跳到了她手上，黛玉嚇了一跳，連忙握住。打開一看，原來是一個巧克力蛙，它安靜的待在她手上——顯然是被施了靜止魔法。
黛玉轉過身，果然看見裡德爾站在身後，下巴揚了揚示意巧克力蛙，「嘗嘗嗎？味道還不錯。」
黛玉試探性地咬了一口，咬掉了巧克力蛙的一隻手，「很好吃。」
她注意到裡德爾手上拎著一大袋東西，好奇問：「這些鼓鼓囊囊的是什麼？」
裡德爾把袋子打開，是一堆花花綠綠的糖果。「我記得你挺喜歡吃檸檬糖，其實毛毛牙薄荷糖也可以嘗嘗。」
黛玉拿了一片毛毛牙薄荷糖嘗了嘗，「這個也很好吃，還有別的嗎？」
裡德爾說：「別的糖都有點奇怪，像是蟾蜍薄荷糖還會在胃裡跳，還是等你習慣了再試著吃吧。」
「噗。」黛玉抿著嘴兒笑了：「你吃過嗎？」
「這裡的大部分糖都嘗了一遍。」裡德爾說：「所以現在胃裡還有些噁心。」
黛玉道：「也不知你們巫師怎麼想的，哪里弄來的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現在你也是巫師了，黛。」裡德爾提醒她說，「也許魔咒背多了太無聊？中國不是也有草螞蚱，泥人，皮影之類的小玩意？」
「這倒也是。」黛玉回想，又道，「吃了糖，我們下面去哪兒？」
「帕笛芙夫人茶館？」裡德爾建議道，「想喝點茶嗎？」
「好啊。我今兒頭一次來，你說去哪就去哪。」黛玉同意。
悠于 2018-7-15 12:28
第26章 伏黛26
帕笛芙茶館是一家小小的茶館，位置很偏僻，但是隔著櫥窗望去，裡面卻有不少人在喝茶，看起來生意很不錯。
推開門走進去，裡面裝修的額非常精緻可愛，每個桌子上還有一個小天使一樣的生物向空中抛灑金色的碎屑。
裡德爾剛選定了一個窗邊的位置要坐下，就被黛玉拉了起來。
「怎麼了？」裡德爾無聲詢問。
黛玉不答，拉著裡德爾袖子走了出去。這才說話：「我方才看見愛麗絲和賈斯珀也在裡面。」
「嗯。所以？」
「不能進去。他們看見我們會尷尬的。他們在，在……」黛玉說不下去了。
「在接吻？」裡德爾用輕柔而緩慢的語氣說。
「嗯。」
黛玉點點頭。
「黛覺得他們會尷尬？」
「黛不想看別人接吻，還是……黛不喜歡接吻？」
他每說一句話聲音就更加低沉一些。一個個「接吻」從他唇齒間逸出來，好像撞擊在黛玉的心尖上。
「不喜歡。」黛玉慌張地說，「我們快走吧。」
裡德爾不做任何表示，悠閒地跟在黛玉後面走著，在霍格莫德窄窄的小街上隨意閒逛。
他們逛了風雅牌巫師服裝店以及文人居羽毛筆店。黛玉買了一支能自動記錄主人說話的水晶羽毛筆。
又逛了一會兒之後，黛玉終於感到有些累了。正巧旁邊就是人聲鼎沸的三把掃帚酒吧，兩人於是準備進去休息一會兒，也許能用一杯黃油啤酒來彌補剛剛沒有喝到茶的遺憾？
黛玉在家中時，也偶爾會小酌些溫性的酒，但是啤酒是沒有嘗過的。何況這不是一般的麥芽啤酒，而是傳說中美味無比的黃油啤酒，不由有些躍躍欲試。
一口下去，口感醇厚而綿長，啤酒獨特的味道消失後，舌尖反而嘗到一絲絲甜味，類似于品茶時的回甘。果然是名不虛傳的好喝。
裡德爾還點了一些甜點上來。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在嘈雜的酒吧中好像自成一番天地，與外界隔絕了開來似的，別有一番溫馨的味道。
看著對面淺笑品酒的黛，她已經是個少女模樣了。回想起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哭泣的小女孩，裡德爾一瞬間想覺得，他之前的所有的經歷仿佛做夢一般虛幻。
突然，身邊一個人端著杯子走了過來。裡德爾抬頭，原來是拉文克勞的愛德華。
「嘿。裡德爾，林。」愛德華舉了舉杯子：「你們也來三把掃帚？喝一杯」
裡德爾似笑非笑地看著愛德華手裡的酒杯，意有所指地說：「你確定你能喝的下去？」
「黃油啤酒一向美味。」愛德華說，他看向黛玉，「我妹妹常和我說起你。」
黛玉笑了笑：「愛麗絲也經常和我說起你。」
眼看這個不懷好意的吸血鬼居然和黛聊了起來，裡德爾用目光示意了一下正在酒吧台和老闆**的阿布拉克薩斯瑪律福。瑪律福立刻受意。
「喲，這不是赫奇帕奇的那誰嗎？」瑪律福囂張地走了過來。「怎麼赫奇帕奇的好學生也來酒吧玩？」
愛德華的笑容消失了：「阿布拉克薩斯瑪律福？」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瑪律福說：「是羡慕我，所以專門打聽過我？」
「你不過是想要為某個人辦事，故意激怒我而已。」愛德華冰冷地說。
瑪律福嗤笑了一聲，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刻薄的笑容：「我都快忘了，據說你不是很懂別人的心裡想法嗎？所以你就隨便亂說？果然是了不得的吸……」
「我沒有。」愛德華忙打斷他。
「我說呢，不論是巫師還是別的什麼，都應該懂得看時機對不對？人家好好地說話，你看這有你的位置嗎？要是我是你的話，我就趕緊走的遠遠的，說不定還能遇到這裡的美人是不是？」
愛德華滿臉陰沉地看著他。驚訝地發現瑪律福的內心居然和他說的話是一樣，他還真是不客氣，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愛德華想反擊他，但是又怕他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雖然這在霍格沃茲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但是霍格莫德村的人還是很難接受異類的。
愛德華找了個藉口就走了。瑪律福灰色的眼睛眯了起來，看起來很高興。「還算識相。」
「吸血鬼。」面對黛玉疑惑的目光，裡德爾平靜地說。「卡倫一家都是吸血鬼，不過是素食的，對人類無害。正是因為這一點，校長才同意讓他們在學校讀書。不過萬一他們被發現攻擊他人，就會被立刻開除。」
黛玉點頭：「他能知道瑪律福的思想？」
「準確的說，是所有普通人的思想。」裡德爾說：「不過這項能力在面對巫師時會不那麼管用。對我就完全沒用。」
「那豈不是想的什麼東西都被他看見了。」黛玉想起剛剛自己腦海裡全是她和裡德爾相處的記憶。
「也不一定。」裡德爾有些惱火地說：「比如我的想法他就完全不知道。但是黛的可能就……」
黛玉捂住臉。
老大。」瑪律福悄悄問裡德爾，「為什麼他能看透我的內心卻不能看透你的？你是怎麼抵抗的？教教我唄。」
「大腦封閉術。」裡德爾言簡意賅。
「好吧，那我可能要畢業才能學會了。」瑪律福絕望地微笑，繼續和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另一邊，愛麗絲卻和愛德華在交談。
「我不能感知她的想法。」愛德華說。「也不能感知裡德爾的。」
「裡德爾一定會大腦封閉術。」愛麗絲想也不想地說，但是又皺著眉頭思索起來，「不過林為什麼也不行呢？奇怪啊……植物也很親近她，甚至會自動保護她……」
「也許她也有自己不想告訴別人的秘密吧。」愛德華說：「我們也有，不是嗎？還是不要再探究下去了。」
「我只是好奇嘛。」愛麗絲說：「可惜斯萊特林的裡德爾把她保護得太好了。剛開學時，我和林分到一個寢室，他就去校長那裡要求讓林換寢室。不過當時也沒有別的合適的寢室，就算了。」
愛麗絲回憶道：「可是他居然還來找過我，威脅我不許傷害林什麼的，否則要把我們一家都燒成灰。也不想想，林那麼可愛，我為什麼要傷害她？真是太……」
「太殘忍？」愛德華說。
「不，真是太帥氣了。」愛麗絲篤定道：「林的眼光真不錯。話說回來，你準備什麼時候找個女朋友？赫奇帕奇的漂亮女巫還是很多的呀？」
愛德華：「……」
第27章 伏黛27
在霍格沃茲生活了一個月之後，黛玉明顯感到兩個世界之間那種拉扯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的抵抗也越來越微弱，便知道，是她該會大觀園的時候了。
霍格沃茲是一所全日制寄宿學校，一般來說，除了耶誕節這種大的節日可以放假允許學生回家，其他時候學生都應該待在學校裡。但是黛玉的情況是有一些特殊的，她在入學之時就已經對校長阿芒多蒂佩特說明了情況——她患有先天不足之弱症，必須每個月請假回家一個星期，請專門的大夫調養才行。
經過一番權衡，校長同意了這個請求，但是要黛玉保證好能夠完成自己的學業。
學業對於黛玉來說並不是一個大問題，早早收拾好行李，與裡德爾坐著火車來到霍格沃茲外面。
其實這不過是一個幌子而已，離開霍格沃茲，只是為了掩人耳目，方便黛玉消失地更加理所當然。
麻瓜的世界還是一樣的戰火連天，陰氣沉沉。每個人臉上都籠罩著一種死灰之氣，壓抑充塞了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裡德爾與黛玉為了避免太過引人注目，裝作疲憊而神色匆匆的行人，來到一處隱蔽的巷子。
「我回去了。」黛玉說。
「注意保重。」裡德爾說：「下次來時記得把你的藥也帶過來。我記得你常吃那味叫人參養榮丸的藥。」
黛玉笑道：「可快別說了，我已經許久未曾吃那副藥了。自從開始學習魔法，我這身子倒是好了很多。」
裡德爾思考道：「也許魔法能力的加強能夠修復你的身體。到底是什麼原理呢？或許我下次可以嘗試一下配製活力滋補劑給你試一試。」
「那你就去想那些勞什子原理吧。」黛玉輕輕說：「我真要走了。」
裡德爾忽然有一種微妙的感覺，也許是福至心靈，他伸出一隻手，握住了黛玉的另一隻手，認真說：「黛，等我來找你。」
黛玉笑了一聲，她的手逐漸變得虛無透明了起來，不過一瞬間的功夫，身體已經呈現出半透明的狀態，一眨眼之間，就消失了。
裡德爾內心湧起一陣短暫的恐慌與失落感。他整理好自己的起伏的心緒，就離開了。
另一邊，黛玉悄無聲息的回到了大觀園的瀟湘館之中。
上次她離開時還是深夜，這次回來時依舊還是那個深夜。選擇這樣的時間作為來去兩界的交換時間最是合適，不會被其他人發現。
黛玉仔細聽了一下，房間裡靜悄悄地一片，估計紫娟雪雁她們還在睡夢之中。
黛玉小心翼翼地將衣服換了下來，疊在一起放在箱子裡。而換上了她平日就寢時慣穿的紗衣。
不過聲音還是大了些，紫娟迷迷糊糊的聲音從隔壁傳了過來：「姑娘可需要喝水？」
黛玉忙道：「不礙事的，方才做了個夢，醒來打開窗子透透氣。你們睡吧，莫要為我操心。」
紫娟聽了這話，也就放了心。畢竟好夢正酣，囑咐道「姑娘透完氣記得關窗，可別著了涼。」就又很快睡著了。
黛玉無聲笑了笑，覺得紫娟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親切，今日的紫娟也像之前一樣可愛。打開錦被鑽了進去。霍格沃茲再好，還是覺得自己的床鋪最是柔軟舒適。
離開霍格沃茲時還是白天，黛玉本以為自己應該不會困倦，沒想到很快就有了倦意，也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日，黛玉在熟悉的花香與鳥鳴中醒來。她不等紫娟進來幫忙洗漱，就起身走下了床去，打開了窗子。
外面一杆杆翠竹青翠欲滴，清涼的遠風送來草木與修竹清新的氣息。
黛玉閉上了眼睛，靜靜享受這天曉時一刻的寧靜。
在世界的另一邊，在時光的另一頭……裡德爾……也在與我呼吸著一樣的空氣嗎？
門「吱呀」一聲打開了。紫娟端著熱水走了進來，一眼看到窗邊的黛玉：「姑娘怎麼穿的這麼少？」
「可別又著涼了，到時候受罪的還是姑娘自己。」紫娟急忙將外衣拿過來給黛玉披上。
黛玉回頭笑道：「紫娟，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
「啊？」紫娟回想了一下，「也不是節日，也不是那位太太小姐公子爺的生日，哪有什麼好日子？」
黛玉道：「那怎生我今日心裡特別舒心呢？」
「怪不得姑娘今日起的這麼早。」紫娟笑道：「連氣色看上去也比昨日好多了。」
黛玉穿好衣服，坐在梳妝鏡前，仔細端詳自己，白皙的臉上似乎真的有了些淺淺的紅暈，不再像之前看上去那樣病弱了。
紫娟拿起檀木梳一下一下梳著黛玉柔順的長髮，「那些人總是閒言碎語說姑娘是個風一吹就倒的美人兒，現在我看呀可真真像個風一吹就要飛到天上去的仙子了。」
「就你嘴貧。」黛玉笑嗔道：「快些梳頭吧，好久沒去見老太太了，我想著今日去她跟前請安呢。」
「哎。」紫娟甜甜應道。
黛玉用過了早點，乘著清涼的曉風，就同紫娟一起向賈府走去。
賈府與大觀園都是極大的，所幸兩座府邸種有小門相通，不然真從外面走的話，半日也不能到的。
黛玉好容易到了賈母房中，日頭已經大好，可巧賈母剛好醒來不久，此刻應該已經洗漱完畢。
賈母的大丫鬟鴛鴦奉賈母之命接引黛玉向內室而去，鴛鴦笑道：「可幾天沒有見著姑娘了。」
黛玉道：「前些天身子不太爽利，有些倦於出門。」
鴛鴦道：「瞧你說的，可要見老太太，還不是來了嗎？」
賈母應道：「林丫頭我是沒有白疼的。」
黛玉請了個安：「老太□□好。」
賈母忙不迭聲地應了，鴛鴦趕緊扶著黛玉起來。黛玉坐在賈母賜的凳子上，祖孫倆互相聊了一會兒天。
賈母問了問黛玉最近的身體情況如何，可還需要吃些什麼藥，黛玉都一一應了。
賈母有道：「怎麼不見寶玉，往日你們不都是一起來請安的嗎？」
其實以前的「一起來」都是寶玉先來到瀟湘館找黛玉，然後再與她一起來見賈母。賈母反而以為他們是約好了一起來的。
黛玉道：「寶玉近日用功讀書，想來早間要多睡一會兒的。」
賈母道：「你可別誑我，實話說，最近你是不是與寶玉生分了許多？我倒是老見著他和寶丫頭一塊兒。」
黛玉搖頭道：「黛玉與寶玉終究不住在一塊兒的，這倒是不清楚，況且寶玉與寶姐姐處的好，不是也挺好的嗎？」
賈母忽然用一種悲傷的語氣說：「你呀你呀，平時最是聰明，怎麼就犯傻了？」
鴛鴦在一旁道：「老太太說的是，林姑娘，你和寶二爺可都是賈家的血脈，那寶姑娘是薛家的人，那親近程度怎麼能相比呢？」
黛玉聽了這話，只是不做聲。心裡卻有些不高興。不說別的，她明明是林家的女兒，怎麼就成了賈家的人？
賈母勸道：「你也該去看看你寶哥哥了，你們兩個冤家鬧彆扭，我也是知道的，可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也要一個人先去示好才行。他不來找你，你就不會去找他嗎？不說別的，就說昨日寶玉被油燙傷了這件事，可曾去探訪過？」
被油燙傷？黛玉全然不知道這件事，拿眼偷偷覷紫鵑，紫鵑拼命朝她使眼色。
黛玉於是道：「還未曾，本打算找上一些治燙傷的藥，今日去的。」
賈母恨鐵不成鋼道：「寶丫頭可是立刻就去了。」
黛玉心說這與我有分毫關係？不過寶玉一向小病小災不斷，又是為什麼燙傷了？老太太一直與她談寶玉，她心內惱火，只是沒有表現出來。
正沉默間，忽然聽見外間婆子進來傳報導：「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寶二爺瘋了！」
「什麼！」賈母驚得湯茶碗掉在了地上，鴛鴦忙收拾碎片，免得紮到老太太。賈母顫抖道：「你方才說什麼，再說一遍？！」
婆子哆哆嗦嗦道：「寶二爺他、他犯了失心瘋！還有璉二奶奶也……他們如今正在怡紅院，都瘋了，亂糟糟的一堆人……」
鴛鴦急急道：「這前因後果是什麼你倒是說清楚啊！現在什麼情況了！」
然而婆子還是亂七八糟瞎講一通。黛玉道：「老太太，不如我們先去看看吧。」
賈母忙命人備好馬車，就往怡紅院駛去。車廂裡十分壓抑。賈母一直在哭著「我苦命的兒喲。」「怎麼老天就是要奪去你呢！」
鴛鴦和黛玉只好不停地安慰著賈母的心緒。
好像過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又好像只是一眨眼間，他們就到達了怡紅院。
還未進門，就見怡紅院前站了一堆丫鬟僕婦，鬧哄哄的一片，喧嘩聲議論聲從裡面傳來。
賈母本來就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黛玉也有些擔心。
他們進去時，只見鳳姐披頭散髮，狀若瘋狂，兩隻手拿著刀，到處亂砍一通，一群婆子想要上去，又怕被砍傷，就這樣鳳姐追，眾人尖叫著躲避，亂哄哄一片。還是平兒最後狠下心，猛地朝鳳姐撲過去，似乎想要撞倒她，鳳姐看也不看，一把刀就劈了下來！
眾人一聲尖叫，紛紛捂住了眼睛。
黛玉早就把藏在袖子中的魔杖抽了出來，此刻看準時機，近乎無聲地說了一句：「除你武器！」
鳳姐的刀就直直飛了出去，砍在籬笆上，平兒剛好將鳳姐撲在地上。鳳姐動彈不得，一眾僕婦連忙上來將她制服。
賈母這時才得以往室內走去，之間床前圍了一堆人，寶玉正躺在床上抽搐，兩眼翻白，不停說著昏話。
「我的兒啊！」賈母頓時撲到床邊，大哭了起來。
第28章 伏黛28
寶玉雖然躺在床上，但是手腳卻不停亂動亂踢，不停去抓床上的帷帳，尋死覓活的，不停說著瘋話。屋子裡的一大堆人都被唬地一愣一愣的，大氣也不敢出。
王夫人與賈母兩個人相對著哭泣，真是好不傷心！
寶釵在薛姨媽跟前細細勸慰，而黛玉則安撫著賈母。
在場的人都不知寶玉和鳳姐是什麼情況，看樣子好像是中邪了，然而這話卻是不胡亂說的，只好默不吭聲。等著一個能拿主意的人過來。
過了一會兒，賈赦和賈政也陸續趕到。王夫人看見賈政，更加傷心地哭了起來。
「老爺，你平日不是最不喜寶玉的嗎？現在寶玉這樣了，我可怎麼辦呢，不如同他一塊去了吧！」
「你怎麼說這樣的喪氣話！」賈政板著臉訓斥道。
「都是你平日對寶玉太嚴了。」賈母哭道：「快些想辦法救救他吧，他要是去了，我這把老骨頭不如也不要了吧。」
賈政平日最博一個孝名，一聽這話，立刻汗如雨下，連連賠罪。
「太醫來了沒？！」賈赦沖門外的婆子吼道。
「來了來了！」一名白鬍子太醫顫顫巍巍地被人半扶半拖了進來。還在大喘氣就被催著為病人看病。
屋內還未出閣的姑娘都進入了另一個房間避嫌。
太醫先看了看寶玉的狀態，然後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把脈。好不容易把氣給勻順了，冷汗卻下來了。
「怎麼樣？」賈政問道。
「這……」太醫猶豫地說：「這症狀十分奇怪，像是犯了癔症，但是體內有沒有淤積的痰……」
「你就直接說怎麼治就行！」賈赦不耐煩地說。
「老朽慚愧……」太醫頭埋得低低的：「寶二爺的病，老朽治不了。」
聞言，賈母和王夫人又開始心肝兒肉地大哭起來。賈母忙道：「請別的太醫去，總有人能治的。」
請太醫的小廝默不吭聲，這已經是太醫院最擅長治這種病的人了。
賈政乾著急卻想不出方法來。
賈赦道：「我看著像是招惹了什麼髒東西，不如請個道士或者法師來驅驅邪？」
賈政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嗤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
「什麼亂神不亂神！趕緊把病治好才是要緊的。」賈母道。
賈政諾諾稱是。
賈母吩咐道：「快去把寶玉的乾娘馬道婆請來，她是有些法力的！」
丫鬟忙領命去了。
太醫被趕走了之後，眾女眷又紛紛出來了。馬道婆很快就到了，討要了一些香火錢，承諾道：「這不是什麼大礙，很快就好的。」
賈母和王夫人於是放下心來，賜了馬道婆很多賞錢。
然而過了一日，寶玉和鳳姐還是沒有好轉的跡象，反而病情越加沉重。賈母等人只好又將馬道婆招了回來。
馬道婆一看，驚呼一聲：「喲，可不得了了！」
王夫人忙問：「我兒可是有什麼事？」
馬道坡皺緊眉頭；「昨日還好，今日看起來那看上寶玉的大神不肯走了！」
「你是說寶玉被大神附身了？」
馬道婆連忙點頭，「大神神力高超，不是我這等小道婆能管的。勸老太太和夫人都放寬心些，寶二爺跟著這位神仙，做他的徒弟，便是位列仙班，享不盡的福分啊。」
賈母道：「想你是寶玉的乾娘，總是為他著想的。」
賈政有心將這個招搖撞騙的老妖婆打出去，但是礙著賈母的情分不好動手。
雖然馬道婆已經宣佈了兩人的結局，但是賈母和王夫人還是不甘心，就這樣用藥吊著兩人的命好幾天，眼看二人氣力將絕之時，有人報導說外面來了一個癩頭和尚和一個跛足道士，宣稱能治兩人的病。
賈母大喜過望，連忙將二人請了過來。
這兩人看過病症之後，就向賈母討要了寶玉一直掛著的玉。拿在手裡不住摩挲，嘴裡不住地念經持誦，像是在驅除邪弊，寶玉本來嘴裡一直絮絮叨叨，現在立刻不說了。這下就連賈政也覺得這兩人有點來歷了。
只見那和尚拿著那塊玉，長歎一聲道：「青埂峰下，別來十三載矣！」
他待要再說些什麼，卻忽然神色一變，將玉遞給身邊的跛足道人。
跛足道人結果玉，瘋瘋癲癲的神情慢慢變得嚴肅起來。
「怎麼了？」眾人被他們的神情弄得心慌。
跛足道人道：「敢問老太君，家中今日可有陌生人常住？」
賈母仔細回想了一下，又問過鴛鴦，答道：「不曾有過。」
「哈哈哈哈。」癩頭和尚摸著自己的腦袋笑道：「這倒是有趣！」
「有趣有趣！」跛足道人也笑道：「靈河岸邊恩情未償！木石舊日盟約已破！」
「本要提醒這蠢物切莫貪戀紅塵，現在看來，它竟是連紅塵都沒了！」
「也未可知。」跛足道人道：「沒了一段看破，或許反而更加墜入紅塵。」
癩頭和尚道：「也罷也罷，也不知這變數究竟是劫數還是……道友，這一段孽緣我們是否該插手？」
跛足道人說：「吾輩不過是過客，哪裡需要沾染太多因果，只怕我們不管，另有他人來管吧……」
「走吧！走吧！」
「沉酣一夢終須醒，冤債本就無由生。」（注1）
兩人又說了些瘋話，就相攜走了。連賞錢也不要，留下一頭霧水的眾人。
自那過後，寶玉和鳳姐的病就一日好過一日。慢慢地也變沒有人再管當日的那和尚和道人了，不管再玄乎，終究不過是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倒是黛玉聽丫鬟細細描述了當時的情景後，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
第29章 伏黛29
寶玉與鳳姐兩人的邪症終於治好, 被調過去伺候他們二人的丫鬟也紛紛回到自己主人的院子裡來。一場風波就這麼結束, 眾人也紛紛松了一口氣。
不知是不是裡德爾這幾日比較忙, 黛玉一直未見他來。也許裡德爾會在週末的休息時間來吧，黛玉想，不過依照著賈府最近亂成一團的情況，黛玉倒是希望裡德爾不來的好，免得忙亂中出了什麼岔子，讓他被別人看見。旁人定要以為大觀園出了個蛇妖。指不定還有人會覺得寶玉和鳳姐的事, 正是由著蛇妖引起的呢。
想到裡德爾, 黛玉面上不自覺帶上了一抹淺淺的笑容。被瓶中插著的一枝粉白的茶花, 顯得格外美麗。
入睡時，黛玉本以為自己今夜會夢到裡德爾, 會夢到霍格沃茲，那個遠方的魔法國度, 沒想到自己卻來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
這地方看起來是一處園林的模樣, 美麗非常, 仙氣淩然。園中的最最普通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看起來都風流別致, 竟不似人間所有。
黛玉覺得自己好像置身在迷霧中, 在這園子中轉來轉去。她明知這是在夢中, 然而眼前這一切未免太過真實；她確信自己從未來過這裡, 但是卻好像對這裡十分熟悉。
「這是怎麼回事？」黛玉心內暗自納悶。
黛玉不知不知不覺就走到了一群宏偉華麗的殿宇處。看著眼前石碑上刻著的筆力虯勁的「太虛幻境」四個字, 黛玉一時漠然無語, 心裡怪異的感覺卻是越來越強烈。
黛玉走了進去，入眼之處，處處雕樑畫棟，珠簾繡幕。角落裡的每個小擺設也都玲瓏精巧。其他種種華麗不凡之處不必多說。
黛玉好奇之下，上前仔細看著一處木雕，正巧這時，不遠處走來了一對仙子模樣的人，容儀風華之盛，極少能在人間看到。而且剛剛見到衣衫本該有縫合跡象的地方，此刻卻是光滑懂得一整面。正是傳說中的「天衣無縫」。黛玉躊躇著自己誤闖了別人的宮宇，是否該主動上前去賠罪。沒想到那兩個人談笑著就從她身邊走過了。仿若沒有看見她。
又有一個人走了過去，黛玉終於確定這太虛幻境中的人看不見自己。黛玉本還有些疑惑這裡的真實性，此刻卻覺得這裡定是在夢中了。要不為何別人竟看不見她？為何她會出現在這仙境一般的地方？
既然沒人搭理，又找不到醒來的方法，黛玉便一個人窮極無聊地在園內閒逛。也許是因為知道這一切都是夢的原因，黛玉對這裡並不是很感興趣。
她迷茫之中來到一處宮門前，上面同樣書四個大字「孽海情天」。黛玉審視地讀了讀門前的對聯，輕笑一聲。便走進了內室。
那裡正坐著一個女子，比其他人更加風流不凡。她正捧著一卷書，專心地讀。黛玉瞧了一眼旁邊櫃子裡排滿的一冊一冊的書。
那書櫥上寫的是「金陵十二釵正冊」，黛玉既居住在金陵，自然免不得好奇，向那書櫥走去，沒想到旁邊看書的女子卻開口了。
「假作真時真亦假。在外面的石碑你難道沒有看見嗎？這些虛構的書冊，不過便無聊信手編來，又何必多讀自尋煩惱？」她的聲音空靈美麗至極，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只是非常冰冷，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
黛玉沒想到她能看見自己，一時愣在那裡：「……敢問這位……仙姑，可是在與我說話？」
「自然是你。」女子說。
黛玉道：「我見外面那些仙姑都未能看見我，便以為我在此處形體是虛無的。打擾之處，煩請寬恕。」
「那些人道行低，自然看不見你。」女子面無表情地說。
黛玉道：「不過剛剛仙姑所說，我倒是有另一番見解。這書冊既是編的，自然是要供人賞讀的。仙姑也說，假作真時真亦假，不要說是假書，就算是真書，讀過的人裡又有多少人把它當真呢？」
「絳珠，久別多年，你還是這般口齒伶俐。」女子說，「我以為你忘了一些你該做的事，因此邀你上來，回想一番。」
黛玉試探道：「敢問所忘何事？」
「都說草木無情。」女子冷笑道，「你果然忘了。那便看看你這前塵吧！」
女子一揮衣袖，一陣霧氣便蒸騰起來，黛玉再次睜開眼睛。便見到自己處在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四周環境大變，這裡比起太虛幻境的繁複華麗，更多了一分神秘與虛無，也更加簡陋。天地之間，不過是一條大河，以及河邊的一些稀疏的草木和石塊罷了。
黛玉正前方二十步處正長著一株植物。這植物身形若蘭花般大小，上面結著一串串玉石般的紅色半透明珠子。顯得嬌娜可愛，風流別致。
黛玉一見它便有種強烈的熟悉與親近感，她仿佛與這株仙草結合為了一體。一瞬間大量的記憶全部湧入她的腦海，令她有些疼痛難忍。她看見，自己便是這株仙草，日日在這靈河岸邊汲取靈氣，慢慢生長著。這樣輕易地就接受了這種感覺，連黛玉也覺得新奇。這幾日，靈河水稍稍退了些，仙草便收斂自身靈氣，準備休息幾日，等靈河水漲上來時再繼續修煉，看上去自然比原先萎靡了些。沒想到這時，來了一個神仙模樣的人物，不由分說給仙草澆了一大瓢水。
畫面在這裡截然而止。黛玉仿佛被涼水澆了一下，又回到剛剛的環境來，眼前正是冷若冰霜的仙姑。
黛玉終於知道，眼前的這一切都不是夢，而止真真切切存在的現實。
「現在知道你所欠的是何冤債孽緣了嗎？」女子面無表情地說。
黛玉想了一下，道：「敢問仙姑名？」
女子似乎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回答道：「喚我警幻即可。」
黛玉便笑了。結合前幾日看到的跛足道士和癩頭和尚的話，她現在已經大概弄懂了事情始末。
警幻仙姑以外人的視角看剛才那一幕，自然覺得是仙草要枯萎了，而那神仙澆水救了它。而黛玉作為與仙草感同身受的當事人，可是非常清楚事情的真相的，她現在都還記得自己在休眠時突然被一大瓢水澆了個透心涼的感受。
這警幻仙姑猜想是這太虛幻境的主人，只是不知她是什麼來歷，居然能管到自己身上。
只是不知道那澆水的倒楣神仙又是誰？
黛玉道：「我記起了。」
警幻道：「自是這樣，你該明白你要做的是什麼。我們仙界眾人，最是講究斬斷因果，這一段因果，須由你親自了斷才是。」
黛玉笑道：「不知仙子認為，絳珠該如何償還？」
「你怎生連這也忘了？」警幻不耐道：「欠什麼因還什麼果，自然是用你的淚來還。」
黛玉隨意地點點頭：「還給誰呢？絳珠倒是不記得當日澆水的究竟為何人了。」
警幻的聲音愈發冰冷：「自小朝夕相處，你該有感覺才是。」
「那便一定是寶玉了。」黛玉用一種無謂的，漫不經心的語調道：「若是我，不想還這淚了，可怎麼辦？」
「什麼？」警幻猛地轉身看向黛玉，眼裡滿是不可置信。
「我為何要還淚給一個打擾了我修行的人？」黛玉道，此刻她身為絳珠的記憶已經完全修復，
「絳珠不追究就已經是極大的寬容了。」
「你當初答應的。」警幻說：「何日絳珠仙子也有不守承諾的日子。」
「我何時承諾過。」黛玉道，「當初我方修成女體，你們不由分說，直接判我下界還淚報恩，這又是如何說？」
「你瘋了！」警幻怒道：「你分明是為了那個異界的邪物反悔，還試圖擺脫之前的一段恩情！」
「什麼邪物？」黛玉隱隱有了預感，只是沒有說出來。
「任何事物都能休想能逃過我警幻的眼睛。」警幻說：「不知三千世界的結界為何被突破了，卻沒想到這正給了你和那邪物可乘之機。堂堂位列仙班的人，居然自甘墮落，與異界妖魔攪和在一起！」
「裡德爾不是妖魔！」黛玉拔高了聲調，怒氣讓紅暈飛上了她的臉頰。
「他是。」警幻篤定地說，「他會是。」
「不管如何，你無權過問我的事。」黛玉道，警幻的態度讓她非常生氣，內心一團無名火。
警幻高傲道：「我是太虛幻境之主，掌握天下一切男女風月情愛之事。」
「正是因為這樣，你隨意玩弄世間男女的情愛甚至人生，不知多少癡男怨女的命運在你的控制下走向悲劇。」黛玉道。
警幻道：「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絳珠，你終究不懂這這些。」
黛玉冷笑道：「不管懂不懂，我卻知道，我所屬靈河，不歸你這太虛幻境管。」
警幻轉過頭來，直直得盯著黛玉道：「絳珠，你果真執意如此？果真不願聽從太虛幻境之令。」
黛玉不做回答，只是臉上的表情就已經暗示了一切。
警幻冷笑道：「既如此，那凡塵也不需要你了，你便待在這太虛幻境中吧。」
黛玉猛地睜大了眼睛。
第30章 伏黛30
警幻甩下這句話, 就立刻消失不見了。徒留黛玉一個人站在原地。她愣愣地看著面前的各種精緻擺設, 感覺不太真實。
黛玉站起來, 想要走出薄命司，但是卻發現自己被一層無形的屏障困在屋子裡，一步都出不去。
黛玉就這樣在屋裡不知坐了多久，不知該怎麼辦。她雖學了一些魔法，可是魔杖並沒有待在身邊。身為絳珠的仙法也受到下界的限制，不能施展出來, 真是手足無措。
總不能一直幹坐著, 黛玉想起之前看到的金陵十二釵正冊的書櫥, 不由動了好奇心。此刻警幻不在，她自然可以任意觀看。她來到書櫥前, 取出薄冊，細細閱讀。
這冊子很是奇怪, 都是一些莫名奇妙的圖畫配上一些不知所云的文字。
黛玉看到「玉帶林中掛, 金簪雪裡埋」時, 只覺這詩作的甚是拙劣，只是堆砌一些詞語，教人完全看不懂它想要表達些什麼意思。
但是隨著她讀下去, 黛眉卻慢慢蹙了起來。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嚴肅。
黛玉自小在文字上下過苦功夫, 這些年也一直沒有放下學詩學文。這詩作所使用的一些隱喻、雙關、典故之類的淺顯的小把戲如何瞞的過她。
這「湘江水逝楚雲飛」一句, 定然說的是湘雲。「看破三春景不常」一句, 賈府統共只有四春, 難道竟連一個人也落不得好下場嗎？「凡鳥」二字, 正是一個「鳳」字，說的必是鳳姐姐無疑，她雖行事張揚跋扈了些，日久必會受到懲罰，可對賈璉倒是真心實意的好，如何最終還是要遭到休棄？
黛玉越看下去越心涼，這些詩裡面，有她懂的，也有她不懂的，可從她能夠看出來的人的命運種，竟全是悲劇。
怪道這裡叫做「薄命司」，看來分在這裡的人，全部註定薄命早夭。
黛玉想起最初看到的那句「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突然頓悟，不由自嘲一笑。
寶姐姐那等聰明人物，最懂得保護自己，卻也逃脫不了受到擺弄。
這薄薄的一個小冊子中，包含了太多可怕的預言。賈府上上下下女兒的命運，甚至是天下千千萬萬女兒的命運，就被這小冊子的寥寥數言給決定了。不管被預言的人如何不甘，如何反抗，都敵不過所謂「命運」的支配，最後只有消磨了所有念想，丟失了魂靈，像個傀儡一樣按照冊子安排的人生走下去。
突然一種想法侵襲了黛玉，在這裡呆了這麼久，她居然完全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饑渴或是倦怠，而是和之前剛來一樣精神飽滿。
這難道不是說明，此刻她的身體不是**凡胎，而是一種魂體狀態嗎？
靈魂離了身體太久會怎麼樣？這個問題連三歲稚童都會回答，黛玉閉了閉眼睛，不敢想像她在凡間的身體會變成什麼樣子，別人會以為她死了嗎？紫鵑會嚇得尖叫嗎？最重要的是，裡德爾如果千里迢迢地從霍格沃茲來到異界，卻只是見到了一具冰冷的身體，會怎麼樣？
黛玉這時才明白警幻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警幻是想……既然她不願按照她的話行事，不願還那勞什子的淚，就乾脆讓她凡間的軀體死掉，一了百了！
這廂人在著急，那廂人卻對此完全不知。
五月的夜晚已經有了一片此起彼伏的蟲鳴，裡德爾在這樣子的清涼的夜晚來到東方的異界。
輕門熟路地走進瀟湘館，沒有驚動任何熟睡的人。裡德爾來到黛玉床前。
濃重的夜色並不能阻擋裡德爾的視線，繡床上，黛玉正在安睡，她的睡姿一向乖巧，兩隻胳膊規規矩矩地放於錦被下，只露出一抹雪白的脖頸。白皙的臉被髮絲長長的髮絲映襯著，顯得格外小巧，可憐可愛。
裡德爾一見到她，便覺得胸腔湧起一陣熱意，一顆冰冷的心臟化作了一堆的柔情蜜意，連指尖都微微酥麻，訴說著多日不見的思念之情。
裡德爾忍不住伸出手去，輕輕將黛玉臉側的一縷髮絲撥到耳側，指尖觸到細滑溫熱的肌膚的同時，鼻尖也傳來一股似有似無的暖香。裡德爾耳垂微熱，突然覺得有些癢，這癢不在身上，在心間。
他將一隻手撐在黛玉身側，專注地看著熟睡的黛玉，這眼神充滿一種難言的渴望，像黑暗中一條緊盯著獵物的蛇，他慢慢俯下^身來，然而最終一個輕柔的吻卻只是印在黛玉的髮絲之間——有一種純潔的美麗，是讓你覺得不忍褻瀆的；有一種珍貴的感情，是讓你無論如何不敢冒險打破的。
裡德爾的胸腔中咚咚一陣亂跳，聲音大得讓他懷疑幾乎會吵醒黛玉。他深吸一口氣，猛的起身，走到書案邊，拿起一本書。
施了一個螢光閃爍魔咒，魔杖尖端發出一陣微弱的柔光，裡德爾拿起他帶來的那本高深複雜的古代魔文讀了起來。
古代魔文的演變發展史……裡德爾嘗試集中精神，然然很快他就發現不行。黛淺淺的呼吸一直在他耳邊迴響，把腦海裡的其他思緒全部驅逐了出去。也許，就這樣聽著黛睡覺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裡德爾自嘲一笑。
本來是想早點來，等黛醒來一眼就能看見自己，現在看來，做這個決定真是自找苦吃。
不對……裡德爾皺起了眉頭，為何黛的呼吸如此淺？淺到不仔細聽都聽不見，這不是一個正常人應有的呼吸聲。
方才心緒起伏太厲害，以至於裡德爾完全沒有注意到。現在冷靜下來想才覺得不對勁，剛剛他的動作也有些大，黛就算沒有醒，為什麼一點反應都沒有？這不對勁。
裡德爾站起來，給黛玉的房間施了個閉音咒和一個抗擾咒，然後來到帶黛玉身邊。輕輕喚道：「黛，黛？」
黛玉還是一動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裡德爾皺眉，他搖了搖黛玉的肩膀再次呼喚，這次聲音大了些。然而黛玉仍舊是無知無覺。
裡德爾著急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黛玉的身體狀況，確定她不是昏迷，而是處在一種很奇怪的狀態。她並未生病或是受傷，但是生命力卻在快速流失。在魔杖微弱的光芒的照耀下，她臉上血色盡退，呈現出一種慘白的色澤。
怎麼會這樣？黛怎麼了？
裡德爾一連施了幾個治療和救護性質的高強魔法，但是起的作用甚微，有的僅僅是讓黛玉的身體微微起伏了一下。又是幾個魔咒疊加下去，黛玉的呼吸變得強了一些。但是裡德爾卻不能放下心來。
不能這樣下去，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如果放任黛玉這樣的話，她活不過明天。
要想要救她的話，還有一種方法……雖然有點冒險，與黛的性命相比，又算得了什麼？
裡德爾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淩晨二點，時間還來的及。
裡德爾站了起來，緊握魔杖，嘴角緊緊的抿成一條冷硬的線。
一陣黑色霧氣閃過，裡德爾的身體慢慢化作虛無的半透明體，不過眨眼間，就消失不見。只留下寂靜的令人害怕的房間裡一片濃郁的黑。
悠于 2018-7-15 12:35
第31章 伏黛31
霍格沃茲城堡附近的禁林中。高深的樹木投下森森的陰影, 整個密林中黑黢黢一片。冷風吹過, 枝葉沙沙作響。
一個穿著黑色斗篷的身影急急地穿行在草木之中, 他不時停下來四處張望著，仿佛是在尋找著什麼東西。
一根斜生的樹枝將他的兜帽掛住，兜帽掉了下來，露出了裡面的人英俊的臉孔。黑髮加上黑玉似的卷髮，正是湯姆裡德爾。
裡德爾不停地搜尋著，突然, 他伸出手, 撚起纏繞在樹枝上的一根銀白色的細細的毛髮。他這次來到禁林, 為的正是找到獨角獸。
獨角獸的魔力非常高強，同樣的, 獨角獸的血液也是人間至寶。有了獨角獸的血，就算是奄奄一息的人也能立刻恢復生機, 甚至獨角獸的血還能幫助年邁的人延長壽命。
獨角獸的血有這樣神奇的魔力, 那麼它們應該很快被巫師們屠殺殆盡了才對。然而事實卻是, 如果可能的話，任何一個巫師都不願意傷害一個獨角獸。原因無他，獨角獸是一種極其純潔的生物, 傳說如果為了自身私利傷害了獨角獸, 就會受到詛咒, 受到極其嚴重的懲罰, 最嚴重的後果甚至是丟失靈魂。
以如今的情況來看, 用獨角獸的血液來救黛玉是最有效也最快速的方法, 然而，裡德爾是萬萬不願意黛背上傷害獨角獸這種罪名的。
在他看來，世間最純潔的生物不是獨角獸，而恰恰是他的黛玉。
那麼只好……裡德爾眼神凜了凜，他將獨角獸的毛髮纏在魔杖上，施了一個追蹤魔法。
魔杖立刻指向一個地方。裡德爾運用自己的能力，漂浮到空中，快速地朝著所指方向飛了過去。最終他在一個小小的湖泊旁停下，明亮的月光給湖泊鍍上了一層閃亮的銀輝。渾身銀白色的獨角獸站在湖邊喝水，觸及水面之處，層層漣漪蕩了開去，將月光撞的破碎。
然而看到這一幕聖潔而美麗的景象的裡德爾內心卻毫無觸動。他藏在樹後，悄悄屏了呼吸，手裡緊握魔杖，像一條蛇一樣蟄伏起來，蓄勢待發。
獨角獸打了個響鳴，背對著裡德爾。裡德爾剛要念咒，突然不知哪裡來的鴉雀「嘎」地驚鳴一聲，像是在提醒獨角獸。獨角獸立刻被驚動，飛快的跑了起來。
獨角獸揚蹄直接在湖面上奔跑而過，水面波紋陣陣。裡德爾直接飛行，追了過去。
獨角獸奮力奔跑著，在森林裡帶起陣陣塵土。追逐所到之處，鳥雀紛紛被驚起，撲棱棱飛到天空中去。
不遠處的樹林裡，正在吸食一頭小鹿血液的愛德華和愛麗絲停了下來，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獨角獸果然是上蒼寵愛的生物，一路上，所有的樹木都在幫著它攔住裡德爾。然而耐不住裡德爾會飛行，在高空中俯瞰獨角獸，樹木的阻攔對他完全不起作用。
獨角獸拼命奔跑，然而月光下，一身黑袍的裡德爾輕飄飄地在它面前落下，用魔杖指著它。
獨角獸嘶鳴一聲，急忙調頭。
「障礙重重！」裡德爾喊道。
獨角獸的四周立刻被屏障擋住了。它沖了好幾次都沒有沖出去。於是低下頭來，它銀色的角上發出了耀眼的銀藍色光芒，「嘩啦」一聲，裡德爾知道魔咒失效了。他立刻又念了幾道。
然而獨角獸魔力高超，要突破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他在考慮是否要使用禁咒。
「你在幹什麼？」一道震驚的女聲，「你竟然傷害獨角獸？！」
裡德爾抬頭，愛麗絲和愛德華正站在樹枝上，嘴角還帶著未擦乾的血。
看見裡德爾淩空投射過來的漠然的眼神，愛麗絲的內心忍不住一顫。這種恐懼的感覺……他是魔鬼嗎？
裡德爾面無表情道：「吸血鬼，來到正好。幫我制服它。」
愛德華道：「不可能，除了惡魔，沒人會傷害獨角獸。」
「……為了救黛。」
「林？她怎麼了？跟獨角獸有什麼關係？」愛麗絲疑惑道，她臉上的表情怔忪了一瞬間，忽然清醒過來：「我看見了。我看見你用獨角獸血液救了林。」她看向愛德華。
「我已經從你的內心讀到了。」愛德華說。
「既然是救林，我就幫你一把。」愛麗絲說著撲倒獨角獸身上，雙手抱住獨角獸的脖頸：「畢竟吸血鬼已經不算人了。」
「對。」愛德華說，也撲過去幫助愛麗絲：「我們已經沒有靈魂了，不怕受到詛咒。」
獨角獸奮力掙紮，將身上的兩個吸血鬼震飛了出去。
裡德爾乘機將七個束縛咒套在一起，施在獨角獸身上。獨角獸被牢牢固定住，動不了了。
愛麗絲從地上爬了起來，「你要殺了它嗎？」
「不。」裡德爾說，「接下來請你們暫時避讓一下。有些話涉及到我和黛的私事。」
愛麗絲指責道：「你怎麼這樣？我們可是幫了你。」她的話在裡德爾的眼神下逐漸消聲。
「好吧好吧，你厲害，我害怕我走行了吧。」她拉起愛德華。
「多謝相助，日後必定報答。」
愛麗絲頓了頓，道：「不必了，你把林救回來就可以了。我還等著她給我帶新衣服呢。」
兩個吸血鬼隱入夜色這種。裡德爾看著不停掙紮的獨角獸，把魔杖放到地面上，退後到三米以外。
「我向你表示歉意。」裡德爾說：「請你聽我說明情況。」
獨角獸是神獸，最通人性，聞言停下來看著裡德爾。
裡德爾以最誠懇最溫和的態度，將事情始末敘說了一遍。然後將獨角獸的禁錮解開。
獨角獸果然沒有走，而是低下頭，沖著裡德爾過來。它的尖角若是紮入人的胸膛，人必死無疑。然而裡德爾卻沒有躲開。獨角獸果然沒有傷害他，而是把角放在了裡德爾手心。
微弱的銀藍色光芒從從獨角獸角上進入裡德爾身體中。
「我感受到你沒有說謊。」裡德爾聽到一道奇妙的聲音，懂得這是獨角獸在與他說話。「為了救你的心上人，我可以給你一些血液。」
裡德爾道：「我為你的崇高品行奉上我最高的敬意。」
獨角獸說：「喝了我的血液，將會受到神明的懲罰，你確定要在沒有經過你心上人的同意的情況下，用我的血換取她的生命。」
「是我。」裡德爾輕笑一聲，「是我會失去靈魂。」
獨角獸疑惑地看著他。
裡德爾說：「我恰巧會一種禁咒，可以將詛咒轉移，這樣黛就不用背上罪名了。」
獨角獸愣住了。
它再次將角放在裡德爾手心，感知他的內心。它感覺到自己被淹沒在一片很深很深，深不見底的海洋裡。那片海洋，充斥著眼前這個人類對於他喜歡的人的那種深沉的感情。
為什麼人類的情感能夠這麼濃鬱？這麼多的喜愛裝在這麼小的心裡，難道不會裝不下，不會溢出來嗎？
獨角獸疑惑地想，與裡德爾感同深受的它，體會到裡德爾內心對黛玉的擔心和焦灼，居然忍不住急的流下一滴眼淚來。
「對，對不起。」獨角獸說，連它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
它閉上眼睛，片刻之後，一團銀藍色的球狀血液從它的身體裡飄了出來，漂浮在裡德爾的掌心：「請拿去救你的心上人。不必擔憂懲罰，得到獨角獸的同意的話，喝獨角獸的血完全沒有問題。」
裡德爾珍重道：「謝謝。我要趕回去救她了。」披著黑色斗篷的身影消失不見。
而這時卻有一個人從密林深處鑽了出來，赤褐色的頭髮和鬍鬚，正是變形課教授鄧布利多。他來到獨角獸處，撫摸著它的角。「他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他問。
除了鄧布利多，沒有人知道獨角獸的回答是什麼。
一瞬間，裡德爾已經又來到了瀟湘館。看了下時間，是淩晨五點。
黛玉安靜的躺在床上，此刻就連嘴唇也是慘白的顏色。氣息仿佛已經消失了一般。
裡德爾連忙將黛玉扶起來，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將獨角獸血液喂到她的口中。
然而，黛玉卻沒有絲毫動靜。
「黛？黛？黛！你快醒一醒！」裡德爾不停地呼喚她。
太虛幻境之中，黛玉耳邊突然響起了裡德爾的呼喚：「黛？黛！」
「裡德爾！」黛玉猛地回頭。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我要回去。」黛玉道，來到結界處：「放我回去，他在找我！」
她突然感覺到身體中充滿了力氣，一下子衝破了結界。眼前一陣刺目的白光，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眩暈感。
於此同時，瀟湘館中，黛玉的眼睫輕微地顫了顫，血色迅速暈上了她的臉頰，讓她看起來又健康起來了。裡德爾屏住呼吸，像是害怕自己打斷她的蘇醒。
黛玉慢慢睜開了眼睛，黑色的眸子渙散了一會兒，聚焦到裡德爾身上，笑道：「你來了，裡德爾。」
「……嗯。」裡德爾的聲音裡有一些顫聲，被他拼命壓住了，用最最溫柔的語氣說：「我叫了你好久，怎麼才醒？」
「不知道。」黛玉虛弱笑道：「怎麼會這麼累？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不記得了。」
第32章 伏黛32
「黛, 再想一想, 你睡著之前有什麼異常的情況嗎？或者你做了什麼夢？」這次的情況實在太詭異, 讓他不得不生疑，從而提高戒心。喜歡網就上
黛玉努力回想夢境裡的內容，只記得自己看見了一條大河，一些珍貴的花木，別的卻模模糊糊記不清了。黛玉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是什麼呢？一個女子……聲音很冰冷。
她說：「你忘了你應該做的事。」
「 啊！」黛玉猛的捂住頭, 緊閉眼睛, 有細汗從她的額角滲出來, 「怎生這般疼痛！」
裡德爾連忙安撫她，讓她放輕鬆：「想不起來就以後再想吧, 別著急。」
「有一個女子……白衣服……」黛玉斷斷續續地說：「太虛……太虛……」
裡德爾說：「黛，別想了, 你剛醒過來, 需要休息。」
黛玉急促地喘息數下, 慢慢放鬆下來。
裡德爾扶她躺下，她縮在被子中，一雙清澈的黑色眼睛卻一直看著裡德爾, 目光充滿了依賴之情, 像是害怕他不在的話, 自己又會陷入噩夢之中。讓裡德爾感到心臟都糾結了起來。
黛玉雖然躺下了, 卻沒有繼續睡覺, 而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與裡德爾閒談起來, 裡德爾也一直陪著她聊一些霍格沃茲最近發生的趣事。
幸好裡德爾之前施下的隔音咒語還在，不然估計其他的丫鬟也要被吵醒了。
清脆婉轉的鳥鳴不知何時響了起來，裡德爾這才發現，房間裡已經不像之前那樣黑漆漆一片，而是被紗窗外透露進來的光線染得明亮了些，天已經破曉。
門被「咚咚」叩了兩下，紫鵑的聲音響起：「姑娘可醒了，紫鵑服侍您洗漱。」
黛玉答道：「大著膽兒進來吧，不要怕。」
紫鵑想到，自家姑娘以前從不這樣回應，料想屋內應該又有什麼非常的東西，於是先做好了心裡準備，進來時看見坐在床邊一身黑袍的裡德爾，也沒有像之前一樣驚慌害怕了。
「公子。」她俯身請安。
裡德爾點點頭。
於是裡德爾暫時到屏風後面回避，紫娟照常伺候黛玉穿衣服。到了為黛玉梳頭時，紫鵑笑道：「咱們今兒個是不是要也學那些個平常人家，在頭上插一株艾草什麼的？」
「從未見過艾草插在頭上的，要插也只是插在門上罷了。在頭上插的應該是茱萸，在重陽。」黛玉為自己唇上點上胭脂：「怎麼想到艾草？今兒個莫非是端午？」
「瞧我這記性，還是姑娘書讀的多，什麼都知道。」紫娟笑道：「今兒可不是端午嗎？」
「日子真快。」黛玉感歎道：「記得我小時候，每次端午，我爹都會帶我出去看龍舟。」
這時候裡德爾已經從屏風後面出來了，正坐在書桌前看著兩人，於是道：「我見過，很熱鬧。」
黛玉笑道：「我那時還不知道，不過現在想來你應該和我去過不少熱鬧地兒才是。」
紫娟心想姑娘還未來賈府時，十歲都不到，竟然那時就認識了這位元異國公子，看來兩人是真正的青梅竹馬了。
前些年兒，自己還為姑娘擔心終身大事。看別人十三四歲的姑娘，都已經開始物色自己今後的好郎君了。自己的這位平時卻整天讀書彈琴，吟詩作對。對風月之事半點不上心。現在想來真是白著急一場。哪裡想到姑娘已經自己找到了未來的姑爺呢？
而且這位裡德爾公子對姑娘也是確實的好。
就是他的身份比較神秘，姑娘今後若真想嫁給他，這身份一檻怎麼過的去呢？
紫鵑機械地梳頭，但是沉浸在思緒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一會兒開心，一會兒又糾結。讓黛玉好笑至極。
「紫鵑，」黛玉笑道：「你這傻丫頭，又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呢。」
紫鵑回過神來：「沒，沒有。我只是想，老太太前幾日宣佈，端午這天要請戲班子來演戲，姑娘應該梳什麼頭才比較莊重呢？」
「又是演戲，」黛玉說：「這麼些年看下來，早就膩了。」
「黛，」裡德爾忽然道：「所以你不想陪她們去看是嗎？」
黛玉仔細思考了一下，今天端午，賈府眾人都聚在一起，肯定夠熱鬧，也沒有人需要她陪，於是點篤定道：「不想。」
「那麼，陪我好嗎？」裡德爾傾身向前，「我帶你出去玩。」
黛玉微微睜大了眼睛，憧憬道：「當真？」
「自然。」
紫鵑在一旁聽到他們倆的對話的神奇走向，急道：「不行，府裡守衛森嚴，閨閣女子不得隨意進出。被抓到會身敗名裂的！」
「那就這麼定了！」黛玉拍手笑道：「紫鵑，快幫我梳個簡單些，便於行動的髮髻。」
裡德爾以拳抵唇，發出悶笑聲。
「姑娘，那怎麼行啊！」紫鵑還是很急：「會被發現的！」
「別急，裡德爾自有辦法。」黛玉轉頭看著紫鵑，笑道：「鵑兒乖，姐姐帶你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紫鵑臉色爆紅，訥訥道：「……好，好。」
「那你快去尋兩身簡陋些的衣服來，還有三頂紗笠也別忘了。可不能教人瞧見我們。」
紫娟之前沒想到這些，現在忙去找了。
裡德爾走到黛玉身邊，看著鏡子裡的她，笑道：「黛，你如今可是越來越調皮了。」
黛玉笑道：「那是你之前沒看到，我經常打趣紫鵑呢。畢竟在這裡我統共沒幾個朋友可以聊一聊，哪能像全優生裡德爾一樣，在霍格沃茲有一大幫子的追隨者呢不是？」
「好啊黛，」裡德爾說：「你竟連我也開始打趣了。」
「生氣了？」黛玉道。
「你猜有沒有。」
「我才不管你呢。」黛玉無辜道，從梳粧檯上拿起一塊墨色的柱狀物放在裡德爾手裡，「拿著。」
「這是什麼？」裡德爾道。
「眉石，畫眉用的。」黛玉道：「你幫我畫一下眉。右邊我已經畫好了，你畫左邊的。照著畫，可別畫歪了。」
裡德爾看著手心細細的眉石，心中有一種奇異而滿足的感覺。黛要她幫忙畫眉，據他所知，在東方，女子一般只會給予心愛的人，甚至是丈夫這個權利。
低下頭看，果然，黛玉面上不顯，但是耳尖已經紅了。黛在害羞，但是她不想我看出來，裡德爾想。
「眉石使用石黛所制，當初我母親就是看到眉石才給我去一個『黛』字，『玉』則是父親所取。」黛玉輕輕說。
裡德爾感覺自己心尖一顫，手抖了一下，好在及時懸空，沒有畫歪。
「好了，很好看，」仿佛完成了一個艱巨的任務，裡德爾長松一口氣。
黛玉照了照鏡子，露出一個極淺卻極美的笑容。
「黛，作為獎勵，這塊眉石送我？」
「……隨你。」黛玉彆扭地說。
這時紫鵑過來了，將找來的衣物給黛玉看。
「正是這些。」黛玉說。
「真的沒問題嗎？」紫鵑憂心忡忡。
黛玉一笑，將雪雁叫來，吩咐道：「你去老太太那裡說，我今兒個身體有些不舒服，就不去看戲了，請她老人家寬恕則個。這這些錢你拿著，過節也應該買些好玩好吃的。辦完了這事兒，你就自個去和姐妹們玩吧。」
雪雁聽到得了賞錢還能去玩，很是開心，忙謝過黛玉。
黛玉微微一笑，並不作答。親疏有別，她一向與紫鵑更加親近些，至於對從小跟著她的雪雁，倒是情分沒有那麼深。
黛玉於是與紫鵑換好裝束，準備出門。
裡德爾在瀟湘館施了一個驅逐麻瓜咒，這本來是為了不讓麻瓜發現巫師的存在而發明的咒語，可是用在這件事上也以外的合適。
躲開其他人的視線對裡德爾來說更加容易。很快他們就到了小角門的地方。裡德爾一個魔咒下去，守衛門乖乖放行。三人就這麼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了賈府。
「真的行！」紫娟興奮道：「太厲害了！」
黛玉卻看著一身黑袍的裡德爾道：「雖然紗笠擋住了連，但是我想，我們應該先去給你買一身東方的衣服。」
黛玉在成衣店買了一套寶藍色錦緞華服給裡德爾還換上。這樣子，別人再看到他，也就不會那麼生疑了。富貴人家的子弟總有些怪癖。現在裡德爾看上去像是個不願透露身份的貴族子弟，帶著自家的嬌妻和侍女上街遊玩了。這種事情倒是常見。
賈府正坐落在繁華的街市上，出了門，入眼便是望不盡的行人。街道上熱鬧非常，道路兩旁的小販的叫賣聲一聲響過一聲，他們的小攤子上擺放著琳琅滿目的小玩意兒，攤子上都應時地插上了幾株艾草。
買冰糖葫蘆、時令冰飲，各色小糕點的，吆喝著自己食物的美味；當街弄雜耍的，讓猴子拿著個框向遊人們討賞錢。
酒樓裡則特意請了技藝高超的說書先生，講那三閭大夫如何驚采絕豔，又是如何被楚王放逐，抑鬱不得志最後投江自盡的故事。說的唾沫橫飛，聽者眼都不捨得眨一下，還有不少人付不起聽書錢便聚在門外聽書，店家也沒有阻攔。
紫鵑自小在賈府長大，從未見過，瞧什麼都目不轉睛。黛玉畢竟小時常見這些，看了一會兒新鮮勁過去了，還是提議去看賽龍舟。
「好。」裡德爾說，在人群中悄悄拉住了黛玉的手。面對黛玉疑惑地目光笑道：「我怕你走丟。」
紫鵑眼尖地看到兩人相握的手，偷偷笑了笑。
第33章 伏黛33
裡德爾向過路的行人打聽了一下， 約莫一裡外正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 是秦淮河的一條支流，往年這一代的賽龍舟會都是在那條河邊舉行的。那條河是這一帶居民的重要飲水來源， 人煙阜盛， 所以沿河開了很多家酒樓， 生意興隆。
一行三人於是穿過重重人群，來到河邊。遠遠的， 就聽見喧囂的人聲。來近處看時，河岸邊上站了一排一排的人，堵的密不透風。這些人大多數是普通百姓， 平時沒什麼功夫玩耍， 趁著節日帶著全家幾口人來看賽龍舟。
裡德爾可以輕易地越過眾人看到河面的景象， 但是以黛玉和紫鵑的身高， 她們只能看見一堵厚厚的人牆。
「這樣不行。」裡德爾說。
「我們不如去酒樓裡吧。」黛玉道：「找個臨河的雅間。」
「是呀， 這裡實在太多人了，什麼龍舟， 龍尾巴都看不見一條。」紫鵑熱得不行， 擦汗道。
這裡的酒樓都裝修不凡， 看得出來是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能來的。
裡德爾走進去道：「掌櫃， 要個臨河的雅間。」
掌櫃賠笑道：「對不住這位客官， 您看這大過節的， 誰不想待在雅間裡舒舒服服地看賽龍舟呢？臨河的雅間早就被訂走了， 對不住對不住……」
黛玉道：「雙倍價格， 如何？」
「這個， 這個？」掌櫃笑道：「客官既然如此誠意，那小老兒自然也不能拂了客官的心意。今兒個大早正巧一位爺說要退房……」
黛玉偷偷拉了拉裡德爾的袖子。將錢袋遞給他，裡德爾會意將錢jiāo給掌櫃，道：「無需多話，帶我們上去便是。」
掌櫃忙招呼小二帶人上去。果然是個位置極佳的雅間。
三人將紗笠都摘下，長舒一口氣。
紫鵑本不欲坐，想要伺候他們兩人，被黛玉拉著坐下了。
俯瞰窗下，河面上一艘艘彩繪的龍船並排停在起航線上。一群穿著不同顏色短打的漢子正在熱火朝天地準備著。
「真是可惡的jian商。」紫鵑啐道。
「節日裡店家想要多賺一點也是情有可原，」黛玉端起茶品了一口：「況且我們確實沒有之前就預定好。」
「在英國，耶誕節人商人們也常常會早早就囤積品相好的松樹，以求在節日來臨前以天價賣出。」裡德爾道。
英國？耶誕節？紫鵑疑惑，怎麼從未聽說過？
裡德爾又看了一眼窗下的熱鬧情景，忍不住感歎道：「與歐洲大陸現在的混亂景象比起來，這裡可以算是天堂了。」
「我向來覺得這裡很好。這裡如此繁盛，我們也習慣了站在天下中心，以天朝上國自居。」黛玉輕輕道：「只是誰能料到，數百年後的中國，竟也會陷在那樣深重的災難之中呢？」
一瞬間，兩人的思緒都飄搖到了數百年之後，那個擁有魔法卻仍然風雨飄搖的世界。
紫鵑聽的一頭霧水，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猛喝水。
突然，樓下一陣響亮的吆喝之聲傳來，原來是賽龍舟開始了，漢子們在祭神請龍舟。
「一祭龍神！」
「二祭屈子！」
「三祭先祖！」
每喊一句口號，就彎腰鞠躬。話音落下，餘音在空中繚繞，迴響不絕。為首的人將粽子，和酒等撒入江中。大喊一聲，「請龍舟！」
船首的人紛紛將龍頭上擺著的彩色綬帶解開，拋向岸邊行人。
黛玉道：「從前請龍舟是要將龍舟從港口中拉出來的，現今程式倒簡單了很多。」
紫鵑道：「姑娘看的書真多，怎麼什麼都知道？」
黛玉笑道：「不過是在這些俗事上略懂一些罷了，真正懂得多的，該是你身邊這位‘裡公子’才對。」
裡德爾嘴角微勾，並不言語，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黛玉一眼，黛玉莫名心虛。
而樓下，龍舟已經出動，漢子們齊聲喊著口號，奮力劃水，水花如碎冰白雪一般四濺，聲勢滔天。觀者的鼓勁和加油之聲更是能沖上雲霄，好不熱鬧！
紫鵑忍不住來到窗前，為他們助威了起來。
這時，店小二將清酒、雄huáng酒、粽子和各色小吃都呈了上來。猝不及防看到在含笑而坐的黛玉，忍不住愣在了那裡。
「你在看什麼？」裡德爾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yīn測測的。
「對不住對不住。」小二忙賠罪，這才注意到這位錦衣藍袍的公子爺居然是個異邦人。
「等下不用來伺候了。」裡德爾道。
小二諾諾稱是，退了下去。
「什麼世道？蠻夷竟也能娶上這樣標緻的人物，肯和蠻夷攪和在一起，怕那女子也不是什麼清白人家的吧。還不許人看，裝什麼清高……」小二嫉妒之下，用自以為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道。
「哎喲！疼疼疼！」他一腳踩空，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噗。」黛玉忍不住笑了：「你這人怎麼這樣壞？」
裡德爾道：「我做的不對嗎？」
「對，對極了。」黛玉笑道：「獎你個粽子。」
「什麼對？」一輪龍舟賽玩，紫鵑才分神注意到屋內。
「沒什麼。」黛玉用剪刀將纏線剪開，「可要回神兒了，我們來吃粽子。」
「好啊姑娘。」紫鵑趕緊過來幫忙。
「你想要什麼餡兒的？」黛玉問。
「你撥的都行。」裡德爾道。
黛玉臉慢慢紅了，「既然是這樣，」她將一個剝開的粽子放在碟子中給裡德爾，笑吟吟道，「棗粽，我最不愛吃了，給你。記得吃完。」
裡德爾無奈接過，一口咬掉大半個粽子，將紅棗整個咬進嘴裡。
黛玉雙手撐著下巴，抿起了嘴兒。
「公子有所不知，我家姑娘其實挺愛棗餡的，就是胃口小，往往吃不到紅棗就吃不下了。」紫鵑道，將一碟子白糖推到裡德爾面前：「棗餡味淡，沾糖才最好吃。」
「紫鵑，你gān嘛告訴他？」黛玉埋怨道。
她卻不知裡德爾一直看著她雙手捧著的小小的臉龐，連紫鵑說什麼都沒聽清楚。
黛玉提議道：「光吃粽子也太沒勁了。我們不如來鬥粽葉？」
「怎麼個鬥法？」裡德爾道。
「一人拆一個粽子，比誰的粽葉最長。」黛玉道：「最短的就要受到最長的人的懲罰。隨便定什麼懲罰。」
「好新奇的玩法，從未玩過呢。」紫鵑興高采烈。
裡德爾表示一切聽黛玉的。
「làng費糧食乃君子不齒行徑，就玩一局。」黛玉說著，悄悄合上手心，將佛祖、道尊和梅林都念了一遍。才挑選了一個粽子。
三人將粽葉解開比對一番。也不知是不是黛玉的做法奏效的緣故，她的粽葉是最長的，而相比之下心最不誠——選的時候光顧著看黛玉——的裡德爾，果然得到了最短的粽葉。
黛玉思考道：「怎麼懲罰好呢？」
紫鵑道：「姑娘，雄huáng……？」
黛玉恍然大悟，將雄huáng酒拍開，用指間沾了一些酒液，起身對裡德爾笑道：「這是我們這兒一個習俗，畫上去，希望你能避百毒。」
裡德爾坐在椅子上，微微仰頭，方便黛玉動作。黛玉剛想動作，忽然道：「快些閉上眼睛。」這樣被看著怎麼畫的下去啊。
本想畫「王」字，不知為何，臨時改了主意，改成畫了一條「s」型的蛇的形狀。正是斯萊特林的院徽。
裡德爾閉上了眼睛之後，觸覺卻更加清晰。黛柔嫩的指間在他額頭輕輕滑動的感覺如此清晰，讓他額頭的皮膚癢的同時，身體也麻了起來，手指在寬大的袍袖中微微發抖。有時他會忍不住想，為什麼他可以這樣這樣喜歡黛，喜歡到連他自己都害怕的程度。
黛玉道：「好了。」
紫鵑湊過來看了一下：「這是什麼？蛇嗎？」
裡德爾聽到，與黛玉對視一笑。黛玉道：「，都說虎是百shòu之王，能辟邪。那麼蛇作為毒王，理應更加不怕邪毒才是。」
紫鵑默默道，差點忘了裡德爾公子能變成蛇，也不知什麼來歷……
龍舟經過一個時辰的比賽，終於選出了最出彩的三支隊伍，準備到下午再決出個勝負優劣出來。黛玉她們卻已經對龍舟性質缺缺，忍不住去看別的了。
帶上紗笠，三人再次出發，行走在人群中。紫鵑看到變戲法吞火劍的就不想走，gān脆留了下來，與黛玉約好三個時辰後在這裡碰頭，催他們自己去玩。
「可以嗎？」黛玉問。
「放心吧姑娘，紫鵑不會走丟的，倒是公子得注意著點，可別讓咱們姑娘走丟了或者被人拐去了。」紫鵑打趣道，又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呸呸怎麼能說這樣的話呢！」
黛玉道：「你呀你。」
裡德爾道：「放心。」
兩人轉身走了，借著寬大的袖子的遮擋，裡德爾握住黛玉的手，黛玉也沒有掙脫。街市上的零零碎碎的小攤子倒是不少。黛玉看見有賣長命五色縷的，忍不住買了一根給裡德爾戴在手上。恰好旁邊有一對母女，母親正給兒子帶上五色縷，裡德爾忍不住無奈道：「黛，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黛玉頓了頓，掩在紗巾下的眼睛眨了眨，無辜一笑，手上動作繼續。
裡德爾gān脆也拿了一根五色縷，幫黛玉也系上：「一起做孩子好了。」
第34章 伏黛34
越走越遠的後果就是, 人越來越少。等裡德爾和黛玉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他們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了鬧市區, 來到了一個較為偏僻的小巷子裡。
這裡相比剛才, 冷清了不止一點。但是反倒體現出小巷幽深的韻味來。拐過轉角, 就是一番不同的天地。
黛玉發現不遠處，一堆孩子正圍成一個小圈，嘰嘰喳喳說這些什麼。好奇之下不由去看，才發現他們圍著一個賣風箏的老店鋪, 正準備一起買了風箏去放。
「我倒是想起來, 民間也有端午去放風箏的習俗，」黛玉說：「只是這習俗不像吃粽子賽龍舟那樣，流傳得如此之廣。」
裡德爾點頭。
店主是一個鬍子稀疏的老頭兒，看樣子已經年逾古稀。此刻正顫巍巍地拿著踩著凳子去拿高處的風箏。黛玉看他不住抖動的身體，害怕他會不小心掉下來。
「裡德爾。」她捏捏裡德爾的掌心，看著老人。
「嗯？」裡德爾疑惑地看著她, 握的緊了些。
黛玉：「……」
黛玉直接把手抽出來, 轉頭看著他。
雖然隔著紗, 但是還是感覺黛惱怒的目光。裡德爾聳聳肩, 走上前去, 問道：「老人家, 我可以幫你什麼嗎？」
老人忙說不敢，後來又連連道謝, 才讓裡德爾幫忙將一個燕子形的紙鳶拿了下來。之後又有孩子要掛在上面的紙鳶, 裡德爾也幫忙拿了下來。
「這位爺, 您帶著草笠方便看清嗎？要不拿下來吧。」老人勸道。
「不要緊。」黛玉道，「他看得見。」
裡德爾突然道：「黛，你想要什麼？」
黛玉看了看：「鷹。」
鷹是鳥中王者，對應的鷹的紙鳶也掛在在最上面。普通人很難拿到。老人本想遞給裡德爾一個竹竿勾下來。哪裡想到裡德爾直接從凳子上縱身躍起，摘到了鷹形紙鳶，接著穩穩地落在地上。
老人被嚇了一跳，倒是外面圍著的孩子都鼓起掌歡呼起來。
裡德爾將風箏遞到黛玉手中，悄悄在她耳邊用英文說：「我的榮幸，我的……鷹院公主。」
黛玉也不知聽沒聽到，揚了揚手裡的風箏：「老人家，這風箏要多少銀錢？」
「送給你們了。」老人笑道：「這位爺好身手，幫了我這老骨頭大忙，這風箏就贈予二位吧。」
黛玉笑道：「那麼在此謝過老人家了。」
「姐姐姐姐，你們也要去放風箏嗎？」一個還沒有留頭的女孩兒拉了拉黛玉的裙擺，仰頭問。
「對啊。」黛玉說，她俯下身來，平視著女童笑道：「你們去哪裡放風箏呢？」
「我帶你們去。」一個手裡拿著風箏的男童過來，「跟著我們走就可以了。」
一群孩子們像平常一樣歡笑著打鬧著向他們慣常去玩的小丘坡跑去，黛玉與裡德爾對視一眼，也只好跟在他們身後。
五月溫熱的風中還保留著一絲四月的微涼，它調皮地卷起每一個人的衣袂，仿佛在為人們驅逐藏在衣服裡的熱氣。而做完這一切，它又挾著孩童的歡聲笑語逃走了。
不過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來到了這個遍佈綠草的小坡。
「就是這裡了。」
「跑起來就可以放風箏了。」孩子們七嘴八舌地說。他們動作快的已經行動起來，開始拆線圈了。
黛玉以前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與一群陌生的孩子一起放風箏；很顯然，裡德爾也從未想過。
但是從未想過不代表就不感興趣，很多事情你去做了才會知道你是否愛它。
黛玉觀察了一下，今天的風比較大，其實不用奔跑很多路程，就能讓風箏飛上去。
黛玉將紗笠的紗撩開來，也將裡德爾的紗撩開，露出他挺深邃立體的五官，笑道：「放風箏可不能還帶著這東西，要擋著眼睛了。」
一群孩子嘰嘰喳喳地湊過來，紛紛對他們的長相很好奇。很多人說黛玉長得好看；但是也有人說裡德爾長得很奇怪。
「哥哥為什麼長得是這樣的？」男孩問。
黛玉反問道：「你為什麼長得這樣呢？」
「我本來就長這樣。」男童道。
「那他和你一樣啊。」黛玉道。
男童迷糊了，一群孩子也迷糊了，於是沒有人問了。孩子們乖乖去放風箏。
「黛，我發現你處理事情總是很有方法。」裡德爾道，「像之前在開學宴會上也是。」
「我爹自小拿我當男孩教養的。」黛玉道：「什麼都教我一點。」
黛玉將拿著線拐子，將風箏線先解開來一段，留出足夠讓它起飛的距離，將線拐子交給裡德爾。
「你放過風箏嗎？」黛玉問。
「沒有，」裡德爾說：「以前沒有人會帶我放風箏。」
「那真是憾事了，我爹以前帶我放過。」黛玉笑著說：「可你現在有我帶你放了。」
「都按你說的做。」裡德爾說。
「將風箏舉起來，另一隻手拿線。」黛玉道：「是這樣，現在，風起了，慢慢跑起來。」
裡德爾遲疑地邁開步子，然而風箏在空中飄飄搖搖一會兒，就要掉下來的樣子。
黛玉忙道：「拉緊一點線，對。現在慢慢放線。」
裡德爾照著做了一會兒，眼看風箏還是飄來搖去升不高，黛玉無奈一笑，過去幫忙。
她讓裡德爾拿著線拐子，自己則拉著線，一會兒一放，一會兒又一松，裡德爾根據她的示意放線，很快風箏就高高飛起。超過了其他所有的風箏，成了第一高的風箏。正是雄鷹翱翔天際。
「哇，老鷹好厲害！」之前蹦蹦跳跳的小丫頭過來稱讚道，語氣裡充滿了崇拜。
黛玉摸摸她的頭，將線交給裡德爾：「再試一次？你需要多練練。」
裡德爾果然學習能力極強，很快就將如何放好風箏掌握地很好了。一群風箏在天上肆意地飛著，黛玉恍然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好久了。
「我們該回去了。」黛玉將風箏小心翼翼地收回來，避免割到手。然後將之前的女孩兒叫過來。
「姐姐，你們要走了嗎？有什麼事嗎？」女孩兒一臉疑惑。
「怎麼不見你玩風箏，只看著別人玩？」
第35章 伏黛35
黛玉與裡德爾跟據記憶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 就快到達約定的地點時, 卻忽然下起了大雨，街上本來鬧哄哄的行人一下子散去了很多。有的家就在附近，就回家躲雨去了, 有的撐起了傘, 還有的小販們則把用來遮蓋攤子的油布鋪在攤子的架子上。裡德爾連忙護住黛玉, 兩個人躲在酒樓的屋簷下。
「都說六月的天孩子的臉, 說變就變。」黛玉笑道：「這才五月, 怎麼變天也這麼快。」
裡德爾將兩人被雨淋濕的紗笠摘了下來，見黛玉鬢角的發被水沾濕, 貼在臉頰兩側, 愈發顯得清麗惹人憐。
「英國總是要隨身帶傘，看來我得把這個習慣也帶到這裡來了。」裡德爾擦了擦臉，又把紗笠帶上。
「你怎麼還帶上？」黛玉道：「都濕透了。」
「不礙事。我去買把傘。」裡德爾說著走入了雨中，「黛，在這裡等我。」
買傘的小鋪子在三十四步外, 如今擠滿了人，生意好的很。
黛玉站在原地，看著裡德爾的衣服被雨淋得狼狽，不由有些著急。
「唉, 那邊那個小娘子好生漂亮。」不遠處斜對面的酒樓二樓上, 一個穿錦衣的男子說道。
他言語輕佻，眼神飄散, 舉止輕浮。空有一副看的過去的皮囊, 但沒有半分貴公子氣質, 正是薛蟠。
此刻他整個人趴在窗臺邊上，癡癡地盯著黛玉看：「小爺從未見過這樣漂亮的姑娘，你來看看，是哪家的？」他招呼身邊的小廝。
小廝忙笑著上前，盯著黛玉看了半晌，卻皺起眉來。
「怎麼樣？」薛蟠忙問。「看你的樣子，見過她？認識嗎？」
「這……」小廝遲疑地說道：「不可能啊，一定是看錯了……但是……」
此刻黛玉不經意地向這邊看了一眼，薛蟠立刻就酥了半邊身子。
「瞎廢話什麼？」他踢了小廝一腳：「快說！」
「是是。」小廝忙點頭，「我瞅著像是，像是……林家的那位姑娘。」
「哪個林家啊？」薛蟠不耐煩地問：「沒聽說過京中有那位林家有這樣標緻的女兒。」
「不是，大爺。」小廝擦擦汗：「您仔細想想，有這麼一位的，是賈府那位林姑娘啊！就是那個傳說跟仙女一樣的……」
「什麼？」薛蟠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他再往下看，卻見一個穿著寶藍色錦袍的高大男子來到那女子身邊，遞給她一把傘。而那女子則拿出手絹，為他擦拭臉上的雨漬。
「一定是看錯了。那怎麼可能是林姑娘呢，她不是個有名的病秧子，現在在賈府呢。」薛蟠自言自語道。
薛蟠努力去看那男子。本來就離的遠，連女子的臉都有些模糊，更別說能看的清楚背對著他們的男子的臉了。
最終薛蟠也沒能看清楚，只能看著他們一起撐著傘慢慢走遠。
黛玉他們在約好的位置與紫鵑碰面，紫鵑自己也早買了一把油紙傘。三人一起回賈府。
回來的時間比較早，賈府的慶祝活動還沒有結束，丫鬟僕婦們大多在那裡伺候，或是自己吃酒賭錢。園子裡本該有的人，都在房屋內躲雨。所以大觀園內能看見的人倒是一時間少了很多。
為預防有人在瀟湘館看到裡德爾，裡德爾再次化成了一條手鐲大小的小蛇，纏繞在黛玉手腕上。
所幸的是回到瀟湘館時，雪雁還沒有回來，瀟湘館空無一人。
黛玉自個兒順著走廊進了內室，就聽見掛在走廊上的鸚鵡大聲叫道：「姑娘好！姑娘回來了！」
黛玉平素喜歡鳥兒，拿起一邊的逗鳥棒，想要逗逗鸚鵡。但是鸚鵡卻突然撲棱起翅膀來，嘎嘎大叫著後退，黛玉一愣，看見自己手腕上纏著的一條小蛇才恍然大悟。
「所幸它們的反應是後退，而不是吃了你。」黛玉笑道，蛇吐了吐猩紅的信子。
黛玉將逗鳥棒丟到一邊，坐在椅子上。
兩人各自換回平常的裝束。不一會兒，雪雁就回來了。她一回來，向黛玉請了安，立刻拉著紫鵑出了門，開始絮絮叨叨地講述自己今天遇見的新奇好玩事。紫鵑但笑不語，心裡默默想著自己今天遇見的好玩事兒，只恨除了姑娘也不能說給其他人聽，要不然，這些經歷說出來給平兒、襲人、鴛鴦她們聽，她們定然羡慕不已的。紫鵑性格極好，雖然覺得雪雁稍微有些孩子氣，不太懂事，但是還是很照顧她，乖乖充當聽講人的角色。
黛玉從窗口往外看了，只見雪雁從香囊裡倒出一堆瓜子給紫鵑，兩個人便坐在小凳子上親親熱熱嘮嗑起來。不由搖頭笑了笑。
「黛，我……」裡德爾剛想說話，外面就傳來鸚鵡的聲音：「人來啦！姑娘好！」
外面正笑著向瀟湘館走來的鮮豔嫵媚的女子，不是寶釵是誰？
裡德爾立刻起身，向旁邊設置的一個小書房走去。畢竟一直變形也不太方便。
卻說寶釵這個時辰過來，是為了上午之事。她聽說黛玉身子不大舒服，便趁著看戲的間斷，過來瞧瞧，也慰問一番。沒想到已經來到瀟湘館時，忽然想起自己漏了一件極重要的事還沒有做，便急急忙忙趕回去了。不過後來回想起來，好像也不是什麼萬分重要的大事。她一直記著自己今天還沒有來看黛玉，現在那邊賈母吩咐眾人散了，她就順路過來看看。
「寶姐姐如何來了？」黛玉躺在床上問，裝出一副疲倦的樣子問。
「還不是想著你身子不大好，總也不放心。」寶釵道，「今天看戲，沒有你在身邊，連話也不知道和誰說。」
「寶姐姐又誑我，誰不知道你是慣會與人說話的。」黛玉道：「何況不是還有寶玉嗎？」
寶釵坐到她身邊道：「寶玉最是個會說些胡話的人，你難道還不明白嗎？還是與你談天來的自在些。」
黛玉聽到這話，不由笑了。除開有些觀念上的不同，寶釵在才情和品性上都與她最為合拍，兩人也能夠聊得來，互相瞭解，彼此有一種惺惺相惜之感。
「我聽說你病情又加重了，這次來給你帶了些補品。」寶釵溫聲說，她吩咐道：「鶯兒，將那些東西放下來。」
「是。」鶯兒應道。
「咦，這是何物？」寶釵忽然看見架子上掛著的一堆東西，走過去拿在手裡：「紗笠？」
「妹妹，我倒要問你，這怎麼會在這裡？」寶釵笑道。
「這……」黛玉忙道：「之前打發紫鵑去問候老太太，趕巧老太太之前讓我去她那裡拿些東西。這紗笠就是老太太給的，方才看外面下雨了，想是紫鵑回來時把它門淋濕了。」
寶釵笑道：「為何老太太會給你這些？」
黛玉笑著編道：「這紗笠是家母還未出閣時用的，老太太把它們給我，也是給我留個念想吧。」
恰巧紫鵑去收拾東西進來，黛玉道：「紫鵑，你怎麼忘了把這老太太給的紗笠收起來？」
紫鵑愣了愣，忙道：「本想先在室內掛著，等雨停了在放出去曬的。姑娘說的是。」
寶釵聽了這話，不好再問，只是細細安慰黛玉，讓她不要因為父母早亡就不愛惜身體之類的。
略坐了一會兒，忽然見香菱來報，說哥哥薛蟠有事找她，寶釵就急忙告辭了。
裡德爾從書房裡走出來。
紫鵑拍著胸脯道：「還好寶姑娘沒有懷疑什麼。」
黛玉道：「這可不一定，以她的聰明，想是內心早有懷疑了才對。」
「發現了也沒有關係。」裡德爾不在意地說。
「如何說？」黛玉問，「賈府可不像霍格沃茲一樣寬容。」
「黛，你的魔法在變強，或許要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徹底脫離這個世界了。」裡德爾道，他黑色的眼眸愈發深沉。
「姑娘，你要走嗎？」紫鵑雖然聽不懂她們的對話，但是卻知道黛玉要離開了。「你以後要離開賈府嗎？」
黛玉低頭，一時默然無語。其實說實話，她的內心也拿不定主意。
裡德爾冷硬道：「黛不能留在這裡。」
「裡德爾公子，你是要帶姑娘走嗎？」紫鵑的眼裡忽然浮現上了淚水，她眨了眨眼，哽咽道：「其實也好，姑娘是林家的人，待在賈府裡，終究不好。現在老太太還在，就總是有人背地裡說三道四，倘若有一天老太太不在了，沒有人疼姑娘了。那些人還指不定要怎麼戳著脊樑骨罵呢！何況姑娘身體又弱，現在我有時去拿藥那邊都不情不願的……走的話，好歹有人照顧……」
紫鵑突然抬頭問道：「公子，姑娘能相信你嗎？」
裡德爾剛要說話，黛玉忽然打斷道：「紫鵑，我不必一定要人照顧，我可以自個兒照顧自個兒。」她稍頓了頓，道：「我沒有說過要離開，一切都未可知。」
紫鵑半憂半喜抬頭看著她。
「黛。」裡德爾低沉道。
然而黛玉只是有些不耐地閉上了眼睛：「我疲了，紫鵑，你把門帶上。」
紫鵑應聲走出了房間，黛玉張了張嘴，似是想說什麼。
「黛，你可以不現在做決定，你可以慢慢想。」裡德爾說，「但是我希望你最終能和我走。這裡會毀了你，你知道的。」
黛玉思緒紛雜：「我過去的一切都在這裡了，如果我不走呢？你怎麼辦？」
裡德爾只是定定地看著她，淡淡地笑了一下：「我自己也……不知道。」
悠于 2018-7-15 12:36
第36章 伏黛36
雖然黛玉看起來常在深閨, 不關心外界事物。m.. 移動網其實那只是表像。林如海從小將她當做男兒教養，不是光為了讓她學習如何治家理事這些淺顯表面的東西, 更是為了培養她讓擁有長遠高明的眼光。如今世人都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 不需要多管外界的事, 只需要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務就可以。但是林如海因為黛玉母親早逝，怕她今後無依無靠被人欺負, 卻想讓她更加自強自立一些, 是以花了大精力來教導她。結果就是，黛玉往往能把局勢看的比旁人更加清楚。
就黛玉在賈府這短短幾年來，她就不知道見著多少賈府中人做的一些手段下作的事情。
賈府是個看似繁華，實則腐朽敗壞的小天地。它光鮮亮麗的外表下藏匿著數不盡的陰私與擦不淨的污垢，無形無色卻充滿著血腥味。
即使現在看著有烈火烹油, 鮮花著錦之盛, 也不過是瞬息的繁華，一時的歡樂。倘若賈家人不從根本上革除弊端，不改變醃臢罪惡的本性, 最後仍是「盛筵必散」罷了。（注1）
黛玉心知肚明這一點，她也明白自己最終會走。但是塵緣畢竟是塵緣, 如果能夠輕易斬斷, 就不會讓那麼多人斷腸了。
「再讓我想一想。」黛玉輕聲道。
「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你不需要立刻做出決定。」裡德爾說：「我可以等你。」
黛玉歎息一聲，對裡德爾道：「紫鵑照顧了我這麼久, 也是唯一知道你的存在的人, 也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她的時候了。」
裡德爾點頭。
「紫鵑, 」黛玉喚她進來，讓她坐在凳子上，「我有話與你說。」
紫鵑意識到了什麼，略有些忐忑地坐下了。
「我與裡德爾已經認識很久了，那時我還很小，母親剛去了……」黛玉與裡德爾對視一眼，「當時我還不知道他在我身邊，這些都是後來他與我說的……」
黛玉輕聲細語，一邊回憶一邊將與裡德爾相識至今的故事娓娓道來，仿佛不是在講述自身經歷，而是在說一個荒誕卻也神奇的故事。
裡德爾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兩人的手不知何時就握到了一起。
紫鵑一開始還是滿臉懷疑和難以置信的神色，後來卻慢慢聽的入了迷，講到黛玉父親病逝那一段。黛玉還沒有哭，紫鵑卻忍不住哭了起來。後來去學校上學的事也只是大略講講了。當黛玉發出的最後一個字的尾音消散在空氣中，紫鵑還有點回不過神。
「所以，這就是我和他至今為止全部的故事。」黛玉說。
「原來姑娘與裡德爾公子已經結緣這麼久了。」紫鵑感歎道。
「紫鵑，我告訴你，是想讓你有時間想想清楚。」黛玉道：「想清楚，如果以後我離開的話，你可願與我一起走？」
「我……紫鵑不知道……」紫娟慌亂道：「紫鵑全部聽姑娘的便是。」
「我連自己的命運都沒有想好，又怎麼能替你做主呢？」黛玉笑道：「如果我走了，你留下來，想必老太太會把你分配給府裡另外的姑娘吧？也可能會召你回去繼續伺候她，到時你就和鴛鴦一樣了……」
「紫鵑不想離開姑娘！」紫鵑喊道，「可是、可是……」
「如果你願意去，就要做好準備，那邊是一個全新的，陌生的國度，與我們這裡完全不同。而且除了我，你不認識一個人。」黛玉分析道：「紫鵑，你要認真考慮。」
紫鵑心事重重地退下了。
「黛，」裡德爾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喚回黛玉的注意力，「不管最終走不走，至少現在你該回去了，你的假期已經結束了。」
黛玉想到她在霍格沃茲每月一次的病假確實到期了，相必裡德爾此來就是接她的，於是點點頭：「等我休息一會兒，將行李收拾好就走。」
裡德爾道：「好。」
黛玉看他徑直像書房走去，不由道：「你去哪兒？你不要休息嗎？」
「確實有點累，」裡德爾說，「回去可得好好睡一覺。」
「何必如此？」黛玉笑著扔給他一隻枕頭，「難道這裡的床就不能睡覺了？」
「黛……」裡德爾接住枕頭，轉過身來，走到床邊坐下：「你確定讓我在這上面睡？」
「我……」黛玉張了張嘴，「去你的，少來打趣我。又不是沒有在你的床上待過……」
她動了動，挪到裡面去，將地方騰出來給裡德爾，又找到一床軟被扔給他。然而裡德爾在身邊躺下時，她卻整個人鑽進被子裡不出來了，被子隆起一塊，看起來像一個圓滾滾的球。
「黛，你不熱嗎？」裡德爾嗅著鼻尖傳過來的枕頭上的馨香道氣息，「這樣子喘氣不難受嗎？」
「一點也不！」黛玉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裡德爾不禁悶笑出聲。
「你在笑話我？」黛玉驚詫道。
「沒有，你聽錯了。」
「不許笑！」
……
卻說寶釵姐接到香菱的口信，急急忙忙地像家中敢去。她本以為家中出了什麼十萬火急的大事。沒想到來到薛蟠房中，卻只看見他摟著一個歌妓，在悠閒地喝酒。
寶釵嫌惡道：「哥哥，你怎麼能帶歌妓來家中？若是媽媽知道了，又要說……」
「行了行了，還沒完沒了了。」薛蟠不耐煩地擺擺手，讓歌妓退下：「成天你也說，媽也說。這她不是還不知道嗎？好妹妹，你別告訴她不就行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寶釵強忍怒氣道，「哥哥，我且問你，你找我來幹什麼？」
說到這個，薛蟠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嘿嘿笑了兩聲：「好妹妹，我是想問你個事兒？」
「何事？」寶釵道：「哥哥，我也該勸勸你了，如今媽媽年紀也大了，經不折騰。你可切莫再在外面惹是生非了。」
「好好好……」薛蟠一連聲應道：「我是想問你，那賈府不是接過來一個外姓的大家小姐接住嗎？就是姓林的那位？」
寶釵的眼神一下子就警惕了起來，她如今在賈府中與黛玉情分最好，自然傾向於護著她：「哥哥你怎麼會想到問這個？」
「她是不是真的像傳說中一樣美？比起妹妹你如何？」薛蟠道。
「哥哥。」寶釵正色道：「我不知你是如何對她感興趣的，但是如果你有娶她為妾或者玩弄她的這份心思，還是早些歇了吧。她雖然死了爹媽，可是好歹正正經官家出身，清清白白的女子，可不是你像你那些歌妓……」寶釵說著輕蔑地看了歌妓所在的地方一眼：「……可以隨意肖想的。」
「我怎麼就不行了？」薛蟠憤怒道：「我好心好意與你說話，你這分明就是看不起我！那我娶她當正妻還不行嗎？」
「正妻？」寶釵詫異道：「那也很難，林姑娘現在無父無母，親事肯定還是由老太太做主。我瞧著老太太很有將她許給寶玉的意思，怎麼可能會許給你？」
「你別誑我，」薛蟠因為常常被人笑話，極度自卑敏感，現在怒氣上頭，又混帳地說：「我聽媽說，賈府那老不死的以前是喜歡那林姑娘，可現在不是更喜歡你了嗎？你說你整天鞍前馬後地跟那賈寶玉獻殷勤，不就是想嫁給他嗎？怎麼，就准你嫁白麵貴公子，就不允許你哥哥娶個美嬌娘嗎？」
眼看他說話越來越難聽，寶釵本來就強忍怒氣，此刻更是傷心憤怒到幾乎哭出來：「你胡說，誰給你的道理污蔑親妹妹了？林妹妹那樣的人物，嫁給你也是糟蹋了！」
薛蟠本來就生氣，此刻更像是炸藥被點著了一般，一蹦老高：「我胡說？我胡說你這些年不嫁幹什麼？在賈府呆著幹什麼？」
「你以為我想嗎？！」寶釵被哥哥說的如此不堪，又羞又氣。多年來伏低做小，討好別人所埋下的深藏心底的怨氣終於爆發了出來：「還不為了這個家！……」
「你也別以為那個林黛玉就是個好東西！她在外面與野男人私通，也乾淨不到哪裡去！」薛蟠忿忿道。
「你說什麼？」寶釵驀地止住了擦眼淚，驚異問道。
「她在賈府外與野男人廝混。」薛蟠臉上帶著惡意的笑容，得意洋洋道：「就在今天下午，被我看見了。」
「不可能，」寶釵否定道：「她這一天都在府裡養病，我之前還瞧她來著。」
「我看見她手裡拿著紗笠，站在屋簷下多雨，還幫那個野男人擦雨……」
寶釵心下一沉，但是立刻回過神來。斥責道：「你看錯了。林妹妹今兒一天都在瀟湘館，我和她講了一下午的話呢。你肯定是認錯人了。」
薛蟠畢竟隔得遠沒有看清楚，立刻心虛了。
寶釵道：「林妹妹不是那樣的人，你必定見到的是旁人。還是趁早打消了念頭吧。」
薛蟠訥訥無言。
寶釵不欲與他多說，回到自己房間去。臉上一片深思之色。紗笠……
今日白天確實沒有見著林妹妹，她是真的一直在瀟湘館嗎？可是怎麼會有男子？也許該查探一下了。
第37章 伏黛37
此為防盜章 紫鵑看到, 歎了一口氣，自家姑娘一定又為那不知哪來的秋思犯愁了。
紫鵑搖搖頭，正要離開, 卻聽得黛玉喚道：「紫鵑, 我要你辦的那件事, 可怎麼樣了？」
說到這個，紫鵑精神抖擻了一番。
「姑娘吩咐的事，紫鵑當然是要盡心做好了。」紫鵑站在黛玉面前，細長的手指伸出來，一個個點著：「姑蘇的美食啊，那當然是一絕，有酒釀餅、雞頭米羹、魚味春捲、姑蘇糖粥……咱們金陵那可就更多了，有金陵桂花鴨、如意回鹵幹、糕團小點、什錦豆腐撈……至於咱們府上的吃食, 那可不得了了，有牛奶茯苓霜、酒釀清蒸鴨子, 糖蒸酥酪……」
「停停停。你這丫頭, 越來越能言善道了。」眼看紫鵑口若懸河有滔滔不絕之勢，黛玉趕緊制止：「那麼, 我囑咐你的另一件事情, 你可還記得？」
紫鵑一笑, 「那是當然。紫鵑親自跑到廚房，和那邊掌廚的柳家的套近乎, 才得來的各種秘方呢！」
「真的？」黛玉嫣然一笑, 拉住紫鵑的手：「好紫鵑, 快告訴我，那些個配方都是怎樣的？」
「哦，那個梅花糕啊……」紫鵑剛要說，卻被黛玉拉住，坐到旁邊的凳子上，「你先別急，等我把紙筆準備好再說。」
紫鵑「噗嗤」一笑：「我看姑娘啊，比我還急呢！姑娘如何最近迷上了這些？」
黛玉微微紅了臉，只是道：「就你嘴貧。」
「梅花糕啊，由麵粉……」紫鵑開始把她背了很久的食譜念出來，而黛玉則一筆一筆記了下來。
紫鵑說的口乾舌燥，一瞥黛玉的紙上卻只覺得好生奇怪：「姑娘，你這字旁邊的畫這些線，都是些什麼呀？」
黛玉看著自己寫下的一些英文標注，勾了勾嘴角：「沒什麼，我瞎畫著玩呢。」
紫鵑道：「姑娘想要自己親手下廚嗎？」
「是呀，除了自己吃，孝敬一下老太太也是極好的。」黛玉輕輕將墨蹟吹幹，「不過，你將我這個月的例銀拿出一兩來，交給柳家的，吩咐她採買好一些糕點的食材。到我吩咐時，將食材呈到這邊的小廚房裡。」
「這個主意好，姑娘思慮周全，頗有孝心，怪不得老太太疼你。」紫鵑思量到。
黛玉卻心道，孝敬老太太的心是有的，但她的私心才是主要原因。
紫鵑自去吩咐去了，她做事黛玉一向放心。
黛玉於是悠然自得，過了幾天清閒日子。
每天讀書撫琴，與三春姐妹和寶釵閒聊，心情愉悅。
這一日，黛玉於是拿一卷《王摩詰詩集》靜下心來讀，紫鵑則坐在她身邊刺繡。這時忽然聽見窗邊的鸚鵡傳來叫聲：「人來啦人來啦！」
紫鵑抬頭望去，卻空無一人。
黛玉卻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
紫鵑起身打開簾子，探身望去，「雪雁，剛剛有人來嗎？」
雪雁正與幾個小丫鬟玩鬧，聞言笑道：「未曾看見啊。」
這時，又聽見鸚鵡道：「林姑娘好！林姑娘美！」
黛玉掩帕笑出聲來。
紫鵑也笑駡道：「今天這鸚哥莫不是通靈了不成，這麼討喜！平時沒見它說過。」
「紫鵑。」黛玉道，「快別取笑它了。正巧我有些今日空閒的很，想做一些梅花糕試試呢。你快去讓柳家呈上來。」
「唉。」紫鵑應了一聲，放下刺繡就去了。
而房間內，一身黑袍的異國少年與黛玉對視。
「我來了。」半晌，他說。
黛玉垂眸，含笑頷首：「我知道。」
她主動走過去，拉住裡德爾寬大的袍角。領他於身邊坐下。
「你下次，可不許叫鸚哥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裡德爾說：「那你一定是冤枉了我，鸚鵡都是發自真心說的，怎麼還怪它呢？」
黛玉低聲嗔道：「巧言令色，貧嘴滑舌。」
裡德爾勾起嘴角，只聽鸚鵡又叫道：「林姑娘說的是。」
黛玉笑出聲來，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你現在可以在這邊使用你的能力了嗎？」
「隨著我力量的變強，可以使出來一些小把戲。」裡德爾看著自己的手，「比沒有好一點，還差的很遠。」
「是很大的進步了。」
兩人又互相訴說了一下近況。只聽紫鵑報導：「姑娘，都好了。」
黛玉道：「我現在就來。」看著裡德爾，「為了答謝你的款待，我可要親自下廚了。快跟我來。」
裡德爾注意到，黛玉走過門檻時，會將裙角輕輕提起，露出小巧的修鞋，這實在是個非常秀氣的姿勢。
兩人來到小廚房，紫鵑道：「姑娘，我幫你。」
「我自己來就好。」黛玉道，「你去門邊上守著，不許任何人進來。」
「好。不過，」紫鵑有些猶豫，「別人還好，要是寶二爺非要進來可怎麼辦，他可沒人攔得住。」
說到寶玉，黛玉卻皺了皺眉。他這個銜玉而生的表兄，品性倒是不壞，就是太過黏人，總是湊過來，實在鬧人的很。而且總是喜歡與漂亮侍女們調笑，說要吃她們嘴上的胭脂，年紀雖然還小，但是舉止也足夠輕薄。
黛玉不欲與他太過親近，但是他卻總是說一些「妹妹與我生分了」「想是嫌棄我是個濁臭逼人的男子」之類的話，叫人好生煩悶。
在別人家裡做客總是要忍耐些的，黛玉於是耐下性子與他交往。
可是如今裡德爾來了，自然不一樣了。黛玉道：「你就去和他說，要是他非要進來，以後都不許見我了。」
紫鵑應聲把門關上。
裡德爾卻幽幽問道：「賈寶玉經常來見你？」
他聲音聽不出一絲情緒來，黑色和眼睛異常幽深，然而表情又不像有異的樣子，黛玉一時倒是不知怎麼回答了，只是道：「最近聽說他與一個叫『秦鐘』的人玩的甚好，在學堂裡大鬧了一場，倒是不怎麼來這邊叨擾了。」
「那就是常來了。」裡德爾面無表情道：「很好。」
黛玉不知他何意，乾脆開始弄起食材來，「快來幫忙。」
柳家的考慮的很周到，麵團都是發酵好的，這樣子就省去了很多功夫。
第38章 伏黛38
「禁林……」黛玉還有一些恍惚, 等轉過身看到一大片望不到盡頭的黑黢黢的樹木時，才反應過來, 「為什麼來禁林？」
「因為這裡沒有人會看到啊……除了我們……」裡德爾逼近了，用壓的低低的聲音說, 「……再也沒有第三個不相關的人……」
黛玉怔怔地看著他，眼睛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點明亮而清澈的光。
「……什麼？」
裡德爾的聲音在夜風的映襯下莫名森冷，「這裡有怪物……」
黛玉的臉上慢慢浮現上疑惑與不解, 但是卻沒有後退, 而是看著裡德爾, 前進了一步。
裡德爾忍不住笑出來，他仰起臉來，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皎潔的月光為他的臉龐鍍上了一層清冷夢幻的銀色。
裡德爾的眼睛在黛玉看不見的地方莫名地變得紅了紅。每次在他以為他對黛的喜愛已經到達頂點時, 就會發現越來這感情原來還可以更加濃鬱一點, 弄到將他整個人都淹沒、吞噬、讓他喘氣都困難。
為什麼人小小的內心可以裝的下這麼多這麼多的感情？為什麼他這樣一個自私冷漠的人的全部心緒竟然會為另一個人所牽動？在遇到黛之前，他一度認為自己會無親無故, 孤老一生，魔法會是他唯一的朋友。
如果這世界上沒有任何情感可言, 那麼珍貴的東西，就只剩下永生了。
但是……裡德爾的心尖有些疼痛，但是他遇見了……
「騙你的。」他伸出手來, 握住黛玉的手，柔聲道，「怪物或許有, 就是你面前的一個，害怕嗎？」
「永遠的全優生，可不是怪物嗎？既然只是這樣？我倒不知為何要怕你？」黛玉道：「說吧，看到了怪物，還有呢？」
「一個神物。」裡德爾說，「獨角獸。」
「是傳說中魔法高強，最最聖潔善良的神獸？」黛玉訝異道。
「聖不聖潔我不知道，」裡德爾說，「不過，善良是倒是經過驗證的。」
「哦？你見過？」
裡德爾從口袋中掏出來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裡面裝了慢慢的金黃色液體，熠熠流輝，像流動的黃色水晶，非常美麗。
黛玉接了過來：「這是何物？」
「一種有益於獨角獸的藥劑，等會你可以喂給它喝。」
黛玉晃了晃小瓶子笑道：「真是奇也怪哉了，你做的藥劑，怎麼偏偏要我去喂？」
「我只是個又不純潔又不美麗的男性，哪裡比得上你們女孩子，」裡德爾故意歎道：「恐怕獨角獸應該不會喜歡我了。」
黛玉抿嘴笑道：「你這話聽起來，倒像是寶玉會說的了。」
「寶玉又怎麼樣？」
「什麼寶玉怎麼樣？」黛玉莫名其妙地問。
裡德爾道：「寶玉比起我怎麼樣？」
「這我倒是要問了，不說比較方面，又何來『比』這一說？」黛玉看了裡德爾一眼，頓了頓，笑道，「不過，也許你問的卻沒有錯，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也許，我有幸能傾聽？」
「人心向來是肉長的，不是完滿的圓形，所以在理智作出判斷前，內心首先會不顧意願，不，也許是遵循意願去偏信一個觀點或偏向一個人。」黛玉道：「所以你若是要和寶玉比，不管比的是什麼，倘若我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又何必再無聊地對比呢？」
至於這答案究竟是什麼，以黛玉的性格，卻是不肯明說的。所幸裡德爾並不是愚蠢之人，聽了這話，心中明白，卻沒有多說，只是滿意地默默握緊了些黛玉的手。
不管那邊想要將那賈寶玉與黛如何如何，如今看來，都是不可能的了。
不該操心的事，裡德爾從不費心去想。
兩人向著禁林深處的小湖泊走去，這時身邊的草叢中忽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裡德爾停了下來，站在黛玉身前，戒備地看著黑暗處。
一條健壯的腿先伸了出來，不一會兒，一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馬的神奇魔法生物就出現了。
——是馬人。
馬蹄踩在柔軟的樹葉上發出輕微的碎裂聲，這悉悉索索的碎裂聲合在一起竟也達到了不能讓人忽視的響亮程度，慢慢的，一隻又一隻馬人現身了，他們撇下了嘴角，以一種看著異類的眼光審視著裡德爾和黛玉兩人。
「人類，為什麼來到禁林？」一隻銀色頭髮的馬人出列說道：「這裡不是你們的地盤。」
「我們的領地從不容許人類侵犯，」另一隻棕色毛髮的馬人拿起弓箭擺出拉弓的姿勢：「你們立刻離開，否則……」
「否則怎樣。」裡德爾面無表情地說。
黛玉看到情形不太對，忙道：「冒犯了你們，真是抱歉，我們並沒有惡意，也無意在你們的領土多待。只是順路走到這裡，我們正向目的地出發。」
棕發馬人感覺被冒犯了，他揚了揚蹄子，憤怒吼道：「所以你覺得只要你們想過去，我們就得把領土讓出來給你們過去了是嗎？！你們人類最自私自大！」
銀髮馬人比較冷靜，伸手示意他停下，轉而問道：「你們的目的地是什麼？」
「獨角獸。」黛玉道。
「獨角獸？」銀髮馬人的目光變了，懷疑地看著他們，其他馬人紛紛躁動不安起來。
黛玉晃了晃手裡的小瓶子：「很期望能見到傳說中的獨角獸一面，我們做了點它喜歡的藥劑。」
「果然又是一群邪惡的巫師！你們說什麼卑鄙的藉口我都不會相信的。」棕發馬人憤憤道：「只要是人類，就不應該在禁林全身而退。」
銀髮馬人左右看了看，族人們都表示支持棕發馬人，便對黛玉說：「我們不能放任任何也許會傷害禁林的可疑生物進入禁林。」
「所以？」裡德爾的聲音有些森冷。
「抱歉。」銀髮馬人說，他退回到隊伍中去，響亮地嘶鳴了一聲。馬人們紛紛將自己的弓箭拿了出來，拉滿弓弦。
裡德爾看似漫不經心地掏出魔杖，實則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黛玉也皺起眉來，拿出自己的魔杖。
銀髮馬人揮了揮手，數十隻箭蓄勢待發，而裡德爾和黛玉兩人的魔杖尖端也發出了白色的瑩光。
就在這一刹那，只聽得遠方傳來一聲清越的嘶鳴，銀色的光從不遠處的樹木縫隙中透了過來。一身光芒的獨角獸淩空跑了過來，擋在裡德爾和黛玉兩人面前。
「獨角獸？！」銀髮馬人驚訝地說，「你讓開，他們會殺了你的。我們是在保護你。」
獨角獸用溫和沉靜的目光看著身前的一群馬人。不時用腳刨一刨土地，但是卻不肯挪動一步。馬人們漸漸騷動了起來，開始用一種人類聽不懂的語言互相交流，過了一會兒，銀髮馬人出來說道：「我們會走，但以後不要讓我門看見他們出現在我們的地盤。」
獨角獸應了一聲。它轉身來到黛玉身邊，蹭了蹭她，然後帶著兩人向禁林更深處走去。
身後的銀髮馬人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空，此時月亮黯淡了些，星星倒顯得比平日亮了很多，它們以一種不可知的神秘的規律排列著，在夜空中閃爍。
馬人眯了眯眼睛，仔細地瞧著。臉上流露出一絲嚴肅的意味來。
「族長，怎麼了？」其他馬人紛紛圍上來。
「他是看出來，即將有一場大的動亂要發生了。」銀髮馬人還沒有說話，不知何時出現的一個垂垂老矣的馬人走出來道。眾馬人紛紛向他鞠躬示意。
「長老。」銀髮馬人尊敬道。
「真的嗎？那可怎麼辦？」棕發馬人說道，他對著天空仔細地看：「我怎麼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銀髮馬人道：「不要緊，與我們沒有關係。」
「你們對占卜的掌握還遠遠不夠。」祭司搖了搖頭：「沒有直接關係就代表與我們無關了嗎？難道你們想永遠被關在這小小的禁林之中嗎？」
「長老，您的意思是說，那場大浩劫之後，我們的境遇會有所改變？」馬人們紛紛驚喜道。
「這不是浩劫，是洗禮，一場精神上的洗禮，是一場所有的魔法生物都應為之震顫的洗禮。」祭司看著天空道，語氣中充滿了敬畏。他忽然轉過頭來，嚴厲地盯著身後的一群馬人：「妄動天命之人是會收到上天的詛咒的。不管天安排他是好是壞、是生是死，都不是我等能插手的。天永遠正確不可改變，我們族群的使命，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您是說，剛剛那兩個人，是動亂中被選中……」
「拉斐爾，我是怎麼教導你的，天機洩露的還不夠多嗎？你想為馬人帶來災難嗎？」
銀髮馬人頓時低下頭，不說話了。
另一邊，黛玉走在獨角獸身邊，而裡德爾則走在黛玉身邊。一行人來到了湖邊，這是獨角獸常常呆的地方。獨角獸親昵地蹭著黛玉的手，黛玉撫摸著它的鬃毛，心中充滿了喜悅與滿足感。
「黛，它很喜歡你。」裡德爾看著求撫摸的獨角獸，內心難以言喻。
「它很溫柔。」黛玉說：「你要摸一摸嗎？」
然而裡德爾剛伸出手，獨角獸就繞道了黛玉身後，不給他碰。
眼看裡德爾臉有些黑，黛玉笑道：「它怕生，久了就不礙事了。」
怕生？也不知是誰先認識它的，裡德爾想。獨角獸這種生物，只喜歡純潔的處^女，也不知是真純潔還是假純潔。它們慣常會用純潔美麗的外表來迷惑世人。就像黛才見了它不到一個小時，居然已經開始為它開脫起來了。
要不是它曾經救過黛，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把最最美好的黛介紹給獨角獸的。
眼見黛玉將一大片樹葉洗淨，將藥劑倒在上面喂給獨角獸喝，一邊用手溫柔地撫摸獨角獸，完全忘了這裡還有一個帶她來這裡的人，裡德爾嘴角擠出一抹微笑。不管怎樣，他絕對沒有嫉妒就對了。
獨角獸很高興認識黛玉，它似乎瞭解到裡德爾的心思，向他投過來感謝的一瞥，但是裡德爾不知為何反而更加有一種憋屈感了。
一口悶氣堵在胸口，裡德爾開始四處張望起來，卻看見湖邊隱蔽處蓋了一間簡陋的小木屋，是他從前從來沒有見過的。不由有些好奇。
「那是什麼？」他說。
黛玉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也看見了小木屋。這時獨角獸忽然開始焦躁起來，它擋在兩人面前，不讓他們看。見兩人沒有反應，它咬住裡德爾的袍子，將他往遠處拽，但是對黛玉就溫柔得多，只示意性地碰碰她。
黛玉與裡德爾彼此對視一眼，都看見了疑惑的眼神。
小木屋為何在禁林深處？它裡面有什麼？
第39章 伏黛39
好奇心能夠誘惑貓去送死, 當然也能夠誘惑人去探究未知的不明。
獨角獸神神秘秘的態度，反而好像在黛玉和裡德爾心裡放了兩把小勾子, 勾的他們心癢難耐，本來的三分好奇偏偏變成了十分。
「將我的袍子鬆開, 」裡德爾道，「我可以自己走。」
獨角獸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黛玉道：「一直咬著也挺費勁的, 可別傷了牙齒, 我們不去那邊就是了。」
聽到黛玉如此說, 獨角獸很痛快地鬆開了嘴巴。
就在這時，裡德爾迅速抓住黛玉的手，兩人淩空而起, 飛速越過小湖泊, 向對岸的小木屋飛去, 背影很快遠去變小。
難為獨角獸一張馬臉上都出現了震驚的神色，它愣在原地, 直直地看向說話不算數的兩人。
太可惡了！它就知道不能相信那個黑袍子的巫師，但是他身邊的女孩怎麼也幫他說謊呢？是情侶就可以幫著對方來欺騙它這個獨角獸嗎？獨角獸內心滿滿的不可置信, 它仰起頭，嘶鳴一聲，踏上湖泊, 也朝兩人奔去。
裡德爾和黛玉在岸邊停下，觀察四周。周圍稀稀拉拉地圍了一些木質籬笆，裡面卻沒有種什麼農作物或者花卉, 只是和裡吧外面一樣隨意地長著一些植物。它們漫不經心地將小木屋圍在中間。
這是個十分古老和破舊的小木屋，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木板大多有了裂痕，有些結構的相接處支楞楞地橫七豎八地戳出一些碎木頭來。這房子看起來像是下一秒就會倒塌，也不知為什麼至今還能完整的保留下來。
房門並沒有閉上，而是敞開了一條不大不小的縫隙。裡德爾伸手敲了敲門，潮濕的房門發出沉重的「篤篤」聲，但是卻並沒有人回應。黛玉大聲道：「請問有人在嗎？」可是裡面還是沒有動靜。
獨角獸降落到他們身邊，很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從鼻孔中噴出一口氣。
裡德爾透過門縫向裡面張望著。此時夜已經比較深了，好在現在月光比較亮，又靠近湖邊，湖水反射月光將周圍照的亮亮的。房間內的傢俱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把小桌子和一張小凳子，此外別無他物，空蕩蕩的簡直不像人住的地方。
突然門被打開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臉猛的出現在眼前，裡德爾立即拿出了魔杖——
「別！」黛玉忙道，「是個老人家。」
定睛一看，果然是個老人。他身材瘦削，微微弓著腰，穿著一件紅褐色的洗得發白的布制長袍，手裡拄著一根拐杖。有著滿頭的白髮和常常的白色鬍鬚，臉上皺紋深深的，但是一雙藍色的眼睛卻好像天空一樣清澈。
他扶在門框上，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裡德爾微微皺了皺眉，禁林中，難道是有人類居住的嗎？
「你好，」黛玉有些緊張地說，「我們是林子旁邊霍格沃茲魔法學院的學生。我們……」
「打擾一下……」老人慢吞吞地說，他的聲音沙啞粗糲，而且發音很僵硬，像是很多年沒有說話了一樣，「可以、再說一遍嗎？」
「我們是霍格沃茲魔法學院的學生，這次來是為了來見獨角獸。看見了這座木屋於是過來拜訪一下。」黛玉解釋道。
老人回頭看了獨角獸一眼，獨角獸點了點頭。老人顫巍巍地走到獨角獸身邊，摸了摸它的鬃毛。
「霍格沃茲啊……」老人用緬懷的語氣說，「很久沒有見到了……」他咳了咳，振作了一下精神道：「既然是那所學校的學生，就進來坐坐吧。」
黛玉與裡德爾互相對視一眼，一起走了進去。
老人在四處找蠟燭，可惜沒有找到。裡德爾用魔杖將屋子照的十分明亮。老人於是道：「只有一張凳子，你們坐在床上吧。」
床是石頭做的，上面只鋪了一層薄薄的床單，坐上去硬邦邦的很不舒服。但是卻收拾得很乾淨。
老人從角落裡的一個小箱子裡拿出一個爐子和一個水壺，熟練地撲去上面的灰塵，將它們拿到外面去清洗。黛玉隨時習慣了別人伺候的，但是也自然不好意思讓一個剛見面的老人忙東忙西，自己卻什麼都不做，於是忙和老人一起去湖邊。裡德爾自然也跟了過來用螢光閃爍術為兩人照明。
看見黛玉跟來，老人的表情有些奇怪。
「你看起來像個貴族小姐，但是又不像，」老人說，「從沒有人幫我做過這些事。」
老人將爐子洗乾淨，用袍子擦乾。黛玉則將茶壺洗乾淨了。裡德爾將一茶壺的水拎到了房間去。老人撿了一些幹樹枝來。
他開始在爐子前團團轉，四處尋找什麼東西。裡德爾一揮魔杖，爐子裡就燃燒起了熊熊烈火。「您是在找火石嗎？」
「啊，對。」老人說。「我太老了，總是記不清東西放在哪裡了。」
黛玉心道這麼空蕩蕩的屋子應該也沒有火石才對。看那老人的樣子，是想請他們喝茶，可是現在她忍不住懷疑老人到底有沒有茶葉。
果不其然，水開始燒了以後，老人就坐在小凳子上，看著窗戶外的遠方，像是不知神遊到了哪裡。他像是忘了自己還有兩個客人，只是呆呆地坐著，也不說話。
黛玉心下莫名，只覺得對方真是個怪人。
「請問，您一直都住在禁林裡嗎？ 」氣氛有些尷尬，黛玉忍不住開口問道。
「哦，」老人像是忽然回過神來一般，應道：「哦，不，只是偶爾過來住一段時間……」
「是這樣啊。」黛玉道，「我原以為您是這裡的守林人呢。」
「守林人？」老人道，「這裡有馬人就足夠了，不需要再加上一個我。」
黛玉想起兇悍的馬人一族，忍不住笑了起來。
「所以您為何會住在這裡呢？」裡德爾問。
鍋裡的水「咕嚕嚕」沸騰了起來，老人起身，拿出兩個小木杯子，倒了兩杯水給他們——果然沒有加茶葉。
「我是守護人。」老人說，「守護的不是林子，是獨角獸。」
「您守護所有的獨角獸嗎？還是說一隻獨角獸有守護人？」
「不，這一隻比較特殊。」老人道，「我的朋友曾經不懂事傷害了它，現在我老了，也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就做了這只獨角獸的守護人。」
黛玉敏感地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來一絲不對勁，小心翼翼問道：「您的朋友呢？」
「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願意告訴你他在哪兒。」老人面無表情地說，「可是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
黛玉和裡德爾知道不能再繼續問下去了，於是都只是喝水，和他交流一些在禁林的日常生活問題。可惜的是，老人似乎對這一話題並不感興趣，接話也不積極，很快就無話可說了。
兩人起身道別，臨走前，老人站在獨角獸身邊道：「我替它謝謝你們來看它。以後可以繼續來找它玩，記得繞開馬人的地盤，他們不會主動攻擊你們的。」
裡德爾與黛玉謝過老人，和獨角獸告別就走了。
回到霍格沃茲時已經是深夜了。裡德爾避過樓道管理員的巡邏，將黛玉送到了拉文克勞的塔樓頂層。
黛玉敲了敲鷹形手環，它張開嘴巴，用柔和的聲音吐出了一個問題：「人身體上最大的器官是什麼？」
「皮膚。」裡德爾毫不猶豫地說。門環閉上了嘴巴，大門自動打開了，向裡面看去，一向盛產夜貓子拉文克勞公共休息室也已經空無一人。
「裡德爾，你相信那個老人說的話嗎？」在走進門內時，黛玉忽然問。
「不相信。」裡德爾說，「一個不會魔法的老人出現在禁林，還說要保護獨角獸。這不尋常。」
「可是我相信他不會說謊。」黛玉認真道，「我相信他的眼睛。」
裡德爾一時愣住了，黛玉道了聲「晚安，明天見」，輕手輕腳地跑進了公共休息室，向樓上的宿舍走去。
第40章 伏黛40
禁林中的紅衣老人實在是太過古怪, 給裡德爾和黛玉留下了深刻印象。後來他們又趁著休息日偷偷去了禁林，去探望了獨角獸幾次。可惜的是再也沒有在小屋前看見過老人。
禁林中, 淡金色的陽光斜斜地照射下來，給葉子暈上了一層層或鵝黃、或淺綠、或深綠的光。如同質地上乘的瑪瑙一般, 甚是好看。
在那夢幻般黃綠色的光暈下，有一對巫師打扮的年輕學生。
纖瘦美麗的東方少女臉上帶著一抹淺淺的笑容，愜意地坐在藤蔓編織的, 綴有花朵的秋千上, 袍角隨著秋千的搖晃蕩出一個個細小卻歡快的弧度。而眉目英俊的高高瘦瘦的西方少年則站在她的側後方, 為她一下下搖晃著秋千的繫繩，微風吹起他黑玉似的蜷曲的墨發，露出一雙暗沉沉卻溫柔的眼睛。
「真是奇了怪了。」黛玉道, 「他說他是守護獨角獸的人, 怎麼不見他守在獨角獸身邊？」
「獨角獸並不是不能自保。」裡德爾想起那個求取血液的晚上。
「你說的也對。獨角獸是魔力最高強的魔法生物之一, 很少有人能夠傷害它們……」黛玉思索道。仿佛是為了應和黛玉的話，正在追著鳥兒玩的獨角獸停了下來, 揚了揚蹄子，噴出一些氣來, 「……何況就算獨角獸遇到了強敵，那位那人家看上去也確實不像是有能力擊敗敵人的人。」
老人不會魔法，而且回想起那天晚上, 自己將獨角獸困住了也沒有人人來搭救它的事情，裡德爾不得不承認黛玉所想有一定道理，但是不知為何, 他總覺得不太對勁。
「也許他有自己保護獨角獸和作戰的一套方法？」裡德爾猜測道。
「可能吧……」黛玉說。她的聲音比先前輕了很多，有些疲倦的樣子，眼睛將閉不閉了。
黛困了。裡德爾想，他輕輕地鬆開了手，施了個魔法使秋千自動地按照剛剛的頻率慢慢搖晃起來，然後漂浮到半空中，悄無聲息地落坐到黛玉身邊。秋千被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得停頓了半秒鐘，就又在魔法的作用下動作了起來。
她來霍格沃茲學習已經將近一個學期了。雖然適應地很好，但是身處拉文克勞，又臨近期末考試的壓力還是讓她感到疲倦了。
有時候裡德爾會忍不住想，如果當初他沒有帶黛來到這個魔法世界，沒有來霍格沃茲學習，會不會更好一點？如果黛還是住在那個美麗奢華的貴族府邸中，不用費心做任何事情，只是享受著一大幫僕人的伺候。這樣的話，她會不會不用像現在這麼辛苦？
但是黛也會不開心的，她不會喜歡那樣的生活。
裡德爾唇邊咧開一抹自嘲的笑意，他偶爾會驚覺於自己的自私與殘忍。其實上面的藉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不管怎麼樣，他都一定會帶黛玉來這裡的。即使知道黛玉可能會不適應，可能會想家，可能會後悔，他也仍然會這麼做的。他會盡自己所能幫助她，卻不會因此改變決定。
矛盾的是，他培養心中最珍貴最美麗的鳥兒如何飛翔，卻不是為了讓她盡情翱翔於寬廣的天空中，而是為了讓她在自己的掌心上振動翅膀。
幽居於陰冷潮濕的洞穴裡的蛇愛上了空中純潔的鳥兒並不奇怪，最最荒誕最最驚人也最最令人動容的是——這只鳥兒也愛上了蛇。
既然她一開始不顧他的意願進入了他的生活，擾亂了他的人生軌跡，就應該為此承擔責任不是嗎？他想要黛玉來到他的世界，完完全全的屬於他。如果黛真的想要留在賈府，而不是來到這裡該怎麼辦？裡德爾一遍一遍地問自己，心底一直埋藏著一個陰暗而可怕的想法，如果賈府那邊的人可以全部死掉，那麼黛就再也沒有退路，再也沒有除了他以外其他的選擇了。可是……
黛玉迷迷糊糊中感受到自己身邊有人，就不知不覺身體歪了過去，靠在那人的肩膀上，果然是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氣息。
……可是他捨不得，果然捨不得。裡德爾看著肩頭的的黛玉，她睡得香甜，對自己波瀾洶湧的內心毫無察覺。淺淺地呼吸著，舒展的眉眼透露出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的黛玉……裡德爾無聲地呼出一口氣。如果黛真的不想來的話，那麼他就陪她過去吧。陪她在那個東方的國度生活，雖然那裡禮教森嚴，嚴禁魔法，可是也要承認，那裡是一個風景優美適宜人類居住的好地點，不是嗎……
也許是陽光太溫暖，也許是氣氛太寧靜，也許是身邊的人太過美好。一向神經緊繃的裡德爾也忍不住閉上了眼睛，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只留下湖邊的獨角獸，躺在湖邊，懶懶地看著秋千上相依相偎的一對少年。
離考試只有很短的時間了。黛玉和愛麗絲一起來到公共自習室複習。黛玉捧著三本本厚厚的筆記本，叩響了拉門環。
「企鵝是生活在南極的一種動物，世界上一共有多少種企鵝？」
「額……」愛麗絲遲疑道，「問題真是越來越偏門了。」
「十八種。」黛玉不假思索地說。
門環應聲而開。
「林，要不是有你，我肯定被關在外面好多次了。」愛麗絲感謝道。
黛玉擺手示意沒事兒。兩人一起坐到位置上自習。
三四個小時很快就過去了，等到黛玉把所有的筆記都過了一遍抬起頭時，就看見愛麗絲正在看一本雜書。
「你又不專心學習了，愛麗絲。」黛玉眨眨眼道。
愛麗絲「嘿嘿」地笑了笑：「勞逸結合呀。考試我能過就行，又不向你，指望著靠第一名。」她搖了搖手裡的書，笑道，「這本書很好看的喲，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和我一起看？」
黛玉心想也累了，就站了起來，湊到愛麗絲身邊。她的書封面上用燙金的花體字寫著《世界古老魔法家族簡史》。一頁頁翻下去，布萊克家族，瑪律福家族都在其中。黛玉隨意地翻閱著，不期然「馬沃羅岡特」這個單詞卻映入眼簾。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
這是裡德爾的全名，不過很少使用，一般都直接稱呼他為湯姆裡德爾。據說馬沃羅是裡德爾外祖父的名字。
黛玉記得裡德爾是個孤兒，從小被扔在孤兒院門口，連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孤零零長大到十一歲，來到霍格沃茲學習。這個「馬沃羅岡特」，會和裡德爾有什麼聯繫嗎？
如果知道他是誰，裡德爾有可能找到親人，擺脫孤兒的身份，擁有一份世人都應該擁有的親情嗎？
黛玉道：「這本書借我看看。」
「當然可以，這書居然吸引了林學神，」愛麗絲笑道：「我就說它很好看的吧。」
黛玉將這本書裡講到岡特家族的部分仔仔細細地讀了好幾遍，讀到確信再也沒有其他什麼有用的資訊時才還給了愛麗絲。
她心中有了一定判斷，但是還不敢肯定，於是又去圖書館找了好幾本內容有岡特家族內容的書來讀，她讀的太過認真，以至於連複習都顧不上了。怪不得愛麗絲說她看得太入迷了。但是這幾天的努力讀書卻是有效果的，除了之前看到的資訊，黛玉還瞭解到岡特家族是斯萊特林的後代一個分支，但是也是唯一留存在歷史中的一個分支，因此也可以算是偉大的蛇院創始人薩拉查斯萊特林唯一的一族後人。
他們擁有斯萊特林的血脈，本該擁有強大的魔法天賦，在巫師一界獲得人人尊崇與景仰的位置，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由於他們性格中的傲慢自大和揮金如土，以及他們為了保持純血統而長期近親結婚導致的惡果，事實上，岡特家族已經越來越沒落了。
書上說，因為岡特家族前期樹敵太多，到了後期，為了躲避他們的巫師仇敵，他們不得不搬到人類的小村長中去居住。有傳言說岡特一家搬到了小漢格頓村莊去居住。黛玉細心地把這些資料抄錄下來，整理成冊，決定以後有機會的話給裡德爾看一看。至於是否決定去尋找岡特家族一家，就是裡德爾自己的選擇了。
接下來一個周的氣氛顯然與之前所有的星期都不一樣，幾乎全部的同學都能感受到這種氣氛，躁動的氣息浮動在空氣中，不安分的分子在不停的跳躍著，勾的人的心也焦躁難耐了起來——耶誕節舞會要來了。（注1）
有這樣一個盛大而有趣的節日在前，沒有人願意再把心思放在枯燥的學習身上（除了少部分勤奮的拉文克勞人），所有人都嚮往著能夠參加舞會好好玩一把。可惜的是，舞會只對四年級及四年級以上學生開放，這對三年級的學生來說是個格外沉重的打擊。不過幸運的是，高年級的同學可以選擇帶一名低年級的同學進入舞會，這是很多低年級人唯一的希望。因此這段時間許多想要被邀請去舞會的女生都開始打扮起來，每天把自己修飾地非常精緻，而男生也開始頻頻地約出自己心儀的學姐。
愛麗絲毫不擔心自己不能去舞會，仍然是該吃吃該喝喝。她雖然自己很閑，但是卻放心不下黛玉，整天在她耳邊念叨裡德爾什麼時候來邀請她，會不會邀請她，還幫她出謀劃策，挑選出席舞會的服裝，整天忙的不亦樂乎。黛玉簡直哭笑不得，本來心境好好的，被她說來說去，現在倒是莫名緊張了起來，連走在路上看到裡德爾也覺得不自在，連忙打個招呼，斂了眸子低頭匆匆走過。
裡德爾頭一次被忽視還只是覺得奇怪，再一次被忽視時卻只是站在原地靜靜看著黛玉的背影，危險地眯起了眼睛。
悠于 2018-7-15 12:37
第41章 伏黛41
「黛。.|」走廊上, 裡德爾忽然伸出手，抓住了黛玉的手腕。
最近這幾天, 這已經是他們第三次見面時黛玉態度有異了。以裡德爾的個性，有了疑惑, 自然不會不去尋求答案，也不會放任事態這樣發展下去。
「最近很忙嗎？」他微笑著說，只是笑容看起來不知為何有些令人發冷。
「啊, 是啊。」黛玉聽到此話, 不知想起了什麼, 忙道：「確實……有些忙。」
裡德爾不說話。
此時剛剛下課，走廊上正是人最多的時期。眼看周圍人潮湧過，所有人都悄悄或光明正大地看著他們兩人, 黛玉臉皮薄, 輕輕掙了一掙, 小聲道：「你先放開。」
但是裡德爾反而握的更緊了，他稍微用勁一拉, 黛玉就踉蹌著向前撲到他身上，右手為了保持平衡緊緊攥住他胸口的衣襟。人群的原本微弱的議論聲忽然變大了。
「怎麼從前不知道……我家黛玉還害怕被別人看呢？」裡德爾在她耳邊說。
黛玉的耳朵「蹭」地紅了, 辯解道：「胡說……明明沒有。」如果她說話時不躲閃著他人探究的視線，還拉著裡德爾往柱子後面躲的話，這辯解倒還更加有說服力一些。
裡德爾的低沉悅耳的笑聲通過胸腔傳過來, 比平時顯得厚重許多，好聽到讓聽的人心裡發顫。
「不讓其他人看也好。」裡德爾道，「跟我來。」
他帶著黛玉來到一間空蕩蕩的教室。
裡德爾背靠著窗子站著, 將袖子卷起，露出一節手臂：「黛，你好像有心事？」
黛玉一瞬間以為裡德爾說的是岡特家族的事了，她還沒有想好選什麼合適的時機告訴他。略微思索之下才知道裡德爾是問她最近態度之事。
黛玉坐在桌子上，雙腳在空中輕輕搖晃。
她輕啟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這可教人怎麼說出口呢？難道說，我是擔心聖誕舞會的事，擔心你不選我做舞伴？不不，這點不需要擔心，那麼說，是擔心從來沒有參加過舞會，怕到時禮儀不對，出了岔子？
裡德爾雖然從來不對黛玉使用攝神取念之術，但是看她的彆扭的表情，再聯想到最近要過聖誕舞會的事情。哪裡還能不明白？
「黛，你會跳舞嗎？」裡德爾狀似不經意道：「學校的舞會即將開始了。」
黛玉微微睜大了眼睛，這時才想起了這件重要的事情，懊惱道：「……不會？我是說，你們的舞我不曾學過。怎麼光想著別的事，竟把這件事忘了？」
「是嗎？」裡德爾道，「你都想什麼了這麼入迷？」
「考試啊。」
「真的是考試嗎？」他離開窗戶，來到黛玉面前，單手撐在課桌上。
裡德爾的態度擺明瞭是明知故問了，看到他這幅輕鬆隨意但是卻追問不休的樣子，黛玉氣道：「還不是為了那勞什子的舞會，一直有些不放心。」
裡德爾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許笑！」黛玉急急控訴道，「你這人總是這樣壞心，看我這邊沒有人撐腰，也只會欺負我了。」
「誰說的？誰說沒有人幫你撐腰？」裡德爾道，「不是還有我嗎。」
「你怎麼幫我？成天拿我取笑倒是真的。」
「嗯……你們那邊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山人自有妙計，」裡德爾道，「今天下午放學後到格蘭芬多塔樓來找我。」
「好好兒的怎麼又要去格蘭芬多？」黛玉疑惑道。
「黛相信我嗎？」
「自然是信的。」黛玉點頭。
「那便將一切都交付於我，我會處理好的。」裡德爾向她伸出一隻手，「那麼，我們現在去吃飯？」
下午四點半的時候這一天的課程終於結束了。按照常規黛玉本應該在公共休息室自習，但是今天她卻拒絕了愛麗絲同行的邀請，一個人來到了格蘭芬多塔樓。
格蘭芬多塔樓的裝飾都以紅色和金色為主，這樣絢麗的色彩讓已經適應了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學院的那種冷色調的黛玉有些不太適應。
在這樣突出的顏色的對比下，黛玉一下子就在一群領口是紅金色的學生中發現了墨綠色衣領的裡德爾。
裡德爾倚在柱子上，一手插在口袋裡，看著格蘭芬多門口的巨型獅子徽章。
幾乎就在黛玉看到他的同時，他就轉過頭發現了黛玉的存在。擺好站姿，帶著她想向高樓走去。
他似乎對格蘭芬多的樓梯變換規律瞭若指掌，每次都能選擇正確的樓梯——要知道，即使是格蘭芬多的學生也摸不清楚變換的樓梯有沒有規律。
走到五樓時，黛玉的呼吸已經有些急促了。但是五樓的學生雖然比較少，畢竟還是有零星一兩個學生出現的。這種情況下黛玉自然不可能讓裡德爾抱著她。雖然她平時也不是很情願，裡德爾一直認為是害羞。
黛玉正在努力調整呼吸，忽然感覺自己渾身一輕，漂浮在空中。
黛玉的第一反應是去看裡德爾，見他正裝做什麼都沒有看見的樣子直視前方。
「沒有人會發現的。」裡德爾坦蕩地說，他這副樣子沒有任何人懷疑是他施下的魔法。
黛玉看著自己的腳，它們正懸浮在臺階上方半釐米處，隨著裡德爾上臺階的動作也自動開始向上一階階地漂浮。輕鬆了很多，就是感覺有些怪異。
黛玉走在裡德爾內側，整個人幾乎被他擋住了，果然沒有任何一個學生發現異常。
不過這卻沒有擋住畫像們的竊竊私語。
「她在飛。」
「她的雙腳是懸空的，沒有碰到地板。」
他們與隔壁的畫像討論著。所幸聲音比較小，不仔細聽根本就聽不清楚他們說什麼。而學生們是一向對這些老舊的畫像的談話內容不感興趣的。
裡德爾和黛玉在八樓的一副畫像前停了下來。黛玉輕輕降落在地面上，覺得還是踩在地上的觸感有比較真實。
「這是什麼地方？」黛玉看著牆上的那副巨大的教巨怪跳芭蕾舞的掛畫問。
「一個所有人都夢想來的地方。」裡德爾說，「我們正需要一個練舞的地方不是嗎？」
裡德爾在一整面白牆前來回走了三次，牆上忽然出現了一扇巨大的木門。
「神奇！」黛玉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不是我發現的，但是在霍格沃茲，只要你有足夠的力量與擁護者，你會發現，」裡德爾將門推開，「這座魔法學院的許多秘密是向你敞開的。」
黛玉走進去，裡面是一個寬敞的舞蹈房，三面牆上都是明亮的鏡子，還有一面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山清水秀，景色秀美。
裡德爾將外面的袍子脫下，只穿著裡面的線衫。然後將放在櫃子上的一雙紅色高跟鞋拿過來，在黛玉身旁蹲下身，單膝跪下。
黛玉被嚇了一跳，但還是將腳上的皮鞋脫下來，任由裡德爾幫她把紅舞鞋換上。
在自己那個世界，女子的腳是貞潔的一種象徵。腳是決不能被輕易被除了夫君以外的人看見的。但是黛玉從前就對這個習俗嗤之以鼻，又長期受西方文化薰染，更是對此不屑一顧。現在在她看來，腳也只是人體的一個普通器官罷了，沒什麼需要遮遮掩掩的。就是臉皮子薄，還是有些害羞罷了。何況……何況若是裡德爾日後做她夫君的話，也未嘗不可以……
裡德爾可不知道黛玉的心思飄到了哪裡去，只是幫黛玉換號了鞋子，道：「居然是紅色的，很好看。」
黛玉站起來，裡德爾站在她面前。
悠揚輕快的圓舞曲旋律自動響了起來。
裡德爾左手攬住黛玉的腰，右手則伸在半空中，手掌打開，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
「黛，將左手放在我的手中。」黛玉照著做了，感覺到裡德爾乾燥而溫暖的手心。
「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裡德爾心念一動，身邊的鏡子旁顯現出兩個黑色的影子跳舞的場面。
「現在，學著他們的動作，開始邁步。」
黛玉仔細觀看著鏡子裡的人的步伐，但是畢竟是初學者，步子生疏的很，又有些緊張，剛走沒幾步就邁錯了左右腳。
「是另一隻。」裡德爾提醒道。
黛玉慌忙收回右腳，換成左腳。華爾滋十分容易上手，男步進女步退的步子總是學的很快。等到換成男步退女步進時，就又出了新狀況。
「啊……對不起。」 黛玉訕訕地將踩到裡德爾鞋子上的腳尖收回。
「說實話，黛，你輕得讓我幾乎感受不到任何重量。不提醒我的話，我甚至都沒有發現。」裡德爾笑道，「所以，你完全可以不告訴我，若無其事地跳下去。」
「慣會哄人的。」黛玉笑道：「若真是這樣的話，只怕你回去腳要腫起來不成。到時候可得去庫倫校醫那裡去看病了。」
舞曲的旋律那樣輕快悅耳，以至於人的心情都隨著音樂放鬆了起來。黛玉一向靈巧，不是那般蠢鈍之人，很快就已經開始旋轉了。
「你要完完全全地信任我，把你的全部身心交給我。」裡德爾攬住黛玉的纖腰輕鬆轉出一個又一個完美的旋轉，「在華爾滋中，男方是強勢的主導者。」
旋轉一向是華爾滋中最美麗的動作，隨著一個個輕巧的旋轉，女子美麗的裙擺揚起來，甩出一個有一個優美漂亮而不失活力的弧度，舞池中像綻放了一朵又一朵華美的花朵。而男方則立于這花朵身邊。他創造了這朵花，也負責守護著這朵花。
兩人在房間中不斷地旋轉著，全身心浸入到音樂與舞蹈中，很快就忘記了時間。
而耶誕節的來臨卻是不管別人是否記得，都如期而至的。
白天一天學生們都心神不定，上課也在神遊。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到了晚上七點鐘。
耶誕節舞會即將在八點鐘開始了。
數不清的蠟燭漂浮在半空中，將大禮堂裝點的如夢似幻，更加別提那些炫彩流光的水晶吊燈 ，黛玉覺得她一輩子也沒有見到過比它發出的光更加華美的了。天花板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彩綢和緞帶，空中垂下來魔法變化出來的星星。禮堂的四個角落都放置著一顆巨大的聖誕樹，上面掛滿了精美的諸如鈴鐺氣球玩偶之類的裝飾物。長條的桌子上則擺滿了各種各樣的豐盛的香氣富裕的食物，那是家養小精靈滿懷激情之下做出來的人間美味。
黛玉和愛麗絲躲藏在走廊的陰影下，努力按捺住激動地心情悄悄地說著話。
「你怎麼還不出去？」愛麗絲催道：「裡德爾不是在哪那裡等著嗎？」
「我還沒有準備好。」黛玉道。
的確，不遠處，裡德爾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禮服，在原地等待著什麼人。他高高瘦瘦，手長腳長，肩寬腰窄。背脊挺的筆直，身材修長卻充滿了力量。只是隨意地往那裡一站，就吸引了絕大多數女生的眼光。
裡德爾不經意地向這裡投來一瞥，黛玉總覺得他好像看到了自己，也知道自己在這邊磨蹭大半天了，就是沒有點明而已。
「有什麼沒有準備好的？我看很好啊。」愛麗絲道。
黛玉原地轉了個圈，「你快幫我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地方沒有弄好？」
愛麗絲數道：「帶子也系好了，頭髮也梳整齊了，發飾也沒有歪，花鈿也沒有掉，妝也沒有花……很好了，林，你到底還在擔心什麼呀？」
黛玉道：「我也是第一次穿唐代的服裝呀，沒有經驗。平時在我家不穿這種風格的衣服的，穿我上次送給你那種的。」
的確，黛玉今日穿的是一套海棠紅的齊胸襦裙。上襦以白色為底，繡著零星幾隻緋色海棠，下裙則是灑金的漸變紅色，裙擺非常大，轉圈時是層層疊疊鋪開來的，仿佛一朵綻放的海棠花。而臂間挽的披帛也是白底繡海棠，材質更加輕盈夢幻，增添了一分少女的爛漫。妝容髮型也教平日大為不同。黛玉將頭髮全部挽上去，梳了個飛天髻。眉心中一點紅色海棠花鈿則豔麗奪目，映著臉龐和眼角暈開的淡粉色胭脂，一反于平日清雅的氣質，反而豔色逼人，不可方物。
「這種風格也超級美，不得不說你們的衣服真是太漂亮了。」愛麗絲說，「你真的不出去嗎？他可等了好久了呀。」
「哎，不出去的話，我可出去了。去找賈斯伯……」愛麗絲繼續勸誘著，邁開步子向外走去。
眼看愛麗絲要走，黛玉終於急了。「別走，我出去就是了。」
「這才對呀。」愛麗絲笑道，「你很美，相信我。你會讓所有看見你的人都驚豔的。到時候說不定能看到一大片掉下來的眼珠子。」
黛玉道：「女為悅己者容，我才不管他們怎麼看呢。」
「是是是，好嘛裡德爾一定會喜歡的。」愛麗絲吐槽道，「我懷疑他上輩子拯救了世界才找到你這樣的女朋友。」
黛玉不答，掀開簾子，屏息向外走去。當裡德爾的目光隔著不算遙遠的人群投射過來時，黛玉一霎那覺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的緊張，腳在自己走著路，然而目光卻已經牢牢地定在那人身上不能移動了。
周圍傳來一片抽氣之聲。然而黛玉完全聽不見，心臟在碰碰跳躍，血液奔湧到臉上去。她好像被什麼東西束縛在了原地，只能呆呆地看著裡德爾走了過來，每一步都好像踏在自己的心間上。然後他彎下腰來，右手放在胸前鞠了一躬。
他說：「我能有幸邀請你做我今晚的伴侶嗎？」
第42章 伏黛42
伴侶……黛玉的心頭跳了一下。
她伸出手來, 卻發現自己的指尖竟然有些微微的發抖。兩隻手之間的距離在慢慢縮短, 裡德爾上前一步，直接將黛玉的手完完全全地握在掌心。
「我的榮幸。」
「你逃不了。」
兩句話同時響起, 聲音都輕的幾乎讓人察覺不到。黛玉心頭微震，卻當做什麼都沒有聽到的樣子, 挽著裡德爾的手臂。兩人緩緩走進禮堂。
就算早就知道了，也從沒有想過逃離, 不是嗎？
另一邊，愛麗絲穿著一襲華麗的長裙，挽著賈斯伯從另一邊走來, 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黛玉和裡德爾剛剛走進燈火閃耀的禮堂內, 就有無數金色銀色的光點沖兩人撲過來, 然後圍繞著兩人旋轉，散發出耀眼炫目的光。
這本是每一個人進場時都會出現的例行歡迎模式, 偏偏到了兩人這裡, 卻引來了全場學生仰慕的目光和驚歎的抽氣聲。
——擁有這樣的相貌和氣度, 倘若世界上真的存在神話傳說中擁有絕世美貌的精靈一族的話, 就應該是他們這樣子吧？
男子穿著一襲華美精緻的黑色巫師長禮服，而其上隱隱的墨綠色暗紋則更加給他增添了幾分神秘幽冷而高深禁欲的氣質。他似乎不應該出現在這喧囂的舞會上, 而是應該在站在擺放著各種藥劑的長桌邊，拿起一瓶碧綠色的淬著毒的液體, 帶著一絲冰冷的笑意，漫不經心地將它製作成世界上最有威力的魔法藥劑。
是什麼誘惑了他來到這裡？眾人的目光紛紛集中到他身邊的女子身上，比起裡德爾的低調內斂, 今天的黛玉無疑一反常態，有一種張揚奪目的美。緋紅的花鋪開了滿目的炙熱，明豔的臉龐帶著淡淡的笑意，一彎剪水秋瞳在波光流轉間流露出一種清澈的嫵媚。
正是極豔反催生極清，極清正是極豔。
一襲幽暗的黑，一片明媚的紅。
從未想過，西方美與東方美，竟然能夠結合得如此融洽和諧。
感受到四面八方熱烈的目光，黛玉不適應地抓緊了裡德爾的衣服，將臉向側向裡邊去，想借裡德爾躲開眾人。裡德爾皺了皺眉頭，黑色的眼睛在逡巡著在整個禮堂掃過，絕大多數斯萊特林的學生就知趣地低下了頭，各做各的事。
裡德爾和黛玉一起走進來，來到長桌邊。
在角落裡喝著橙汁的鄧布利多看到這景象，吸果汁的動作一頓。
「怎麼了？」阿芒多迪佩特奇怪地問。
「雖然他是我帶回來的，但是不得不說，」鄧布利多抖了抖鬍子，「湯姆那小子似乎權力欲太強。」
「能力強本就該得到更多的權力，甚至別的更多的東西，我很看好裡德爾這個學生。」斯萊特林院長斯拉格霍恩邊吃著鳳梨蜜餞邊眯著眼睛說，他用沾滿了糖霜的手指了指黛玉道，「還比如說……美人。」
阿芒多蒂佩特不在意地笑了笑，「誰沒有權力欲呢？只要不過分，不用邪惡的手段去獲取，我認為去權力欲是值得讚揚的品質之一，它至少能夠幫助人們上進。」
八點鐘的始終敲響，舞會開始了，阿芒多迪佩特連忙走上台去，作為校長簡單講了幾句話。就宣佈舞會正式開始。
按照霍格沃茲往屆的慣例，開場舞由男女學生會主席來領跳。
今年的學生會主席做的是維多利亞時期的貴族紳士和女士的打扮，服飾華麗到幾乎有些誇張的程度。兩人在音樂聲中翩翩起舞起來。
黛玉正專心看著，忽然身邊有人碰了碰，原來是桃金娘，她今天穿的十分具有印度風情。她臉龐紅紅的，看起來很激動，看起來比平時開朗多了。
「林，你今天好漂亮。」她小聲讚歎道。
「謝謝，你也是。」黛玉道，「這是……？」
她忽然注意到桃金娘的手，那手牽著一個褐色頭髮的高大的男生。
「我的男友兼舞伴，喬伊布萊克。」桃金娘介紹道，「忘記和你介紹他了。」
「你們好。」布萊克有些靦腆地伸出手來。
裡德爾握住了那只手。兩人客套的聊了幾句。
桃金娘將黛玉拉到一邊，悄悄道：「林，遇到他以前，我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喜歡我。」
「小哭包，」黛玉聽了此話，不由笑道：「早和你說了要對自己有信心點了，還不信。」
「那不一樣，你多漂亮啊。我長的又醜，性格又……」
「哎哎，」黛玉伸出一根食指，警告道：「可不許再這麼說了，要不我可生氣了。你是沒看見，我哭起來可比你還要厲害。」
「我當然沒有看見了，我又不是蛇院的某位，話說……他是不是經常把你欺負哭？想想就很有成就感啊……救命！好好好我不說了，」桃金娘連忙討饒，「我走了我走了，林，好心提醒你一句，今晚可一定要小心啊！」
小心蜂擁而至的男生，不不，桃金娘回頭看了看黛玉身邊修長的黑色身影，還是小心某位姓裡德爾的人吧。
「小心？」黛玉莫名奇妙，沖著桃金娘和她男友的背影道，「小心什麼？」
「黛。」裡德爾低沉的聲音響起，他態度自若地攬著黛玉的腰肢，「開場舞結束了，我們可以上場了。」
兩人牽著手走進華麗的舞池，此時裡面已經有許多對舞伴準備好了。輕快悠揚的音樂聲再次響起，美妙得仿佛像是神樂一樣，空氣中彌漫著水果和美酒的香甜而令人沉醉的氣息。裡德爾平日深邃的黑色眼睛似乎也有了更多的壓抑不住而浮上表面的情緒，黛玉直直望進去，只覺得神魂仿佛被吸進去了一樣，此生再也找不到機會出不來了。
裡德爾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緒，臉龐忽然綻開一抹極淺，卻極明亮而溫柔的笑容。這是從前從未在他臉上看到的。昔日孤兒院陰鬱孤僻邪惡不近人情的少年，終於一掃往日陰霾，敢於在人前顯露自己的真心。
黛玉的眼眶泛紅，微微濕潤了。
「怎麼了？」裡德爾低下頭，兩人額頭相抵，他的聲音低而柔。
真正的神魂顛倒。黛玉一時只感到春風拂面，有些熏熏然地想道。
不知是那一世的孽緣 ，竟讓我遇見他。
一舞畢，兩人都感受到了一些不同，有什麼日積月累的東西經過時間的發酵，終於達到質變，變得更為香醇。
黛玉來到長桌旁，拿起一杯水果汁喝了幾口，平緩了一下心情。
這時遠處走過來一個人。穿著一身白色的禮服，金色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露出光潔的額頭，手裡端著一杯紅酒，是瑪律福。
向兩人打過了招呼，他狡黠地笑了，灰色的眼睛閃著光。
「你在打什麼壞主意？」裡德爾閑閑道。
「嘿嘿。」瑪律福將酒杯放在身邊的桌子上，「我就是想……」
「林。」愛麗絲的聲音忽然從傳來，打斷了瑪律福，黛玉轉頭看去，見愛麗絲和賈斯伯走過過來，愛德華和他們一起。愛德華今日顯然也精心修飾了一番，做的是吸血鬼公爵的打扮。
黛玉向他們問好。
「看來這邊挺熱鬧啊。」愛麗絲笑道，她捅了捅身邊的愛德華，「愛德華，你看呢？還要繼續嗎？」
愛德華不耐煩地看了愛麗絲一眼，似乎想讓她離自己遠一點。他深吸了一口氣，來到黛玉面前。
裡德爾站在旁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意看著他。
愛德華忽然向黛玉做出了邀請的姿勢，「林，我可以邀請你跳一支舞嗎？」
黛玉一時愣住了。
「其實，我剛剛也是這樣想的，」瑪律福向黛玉彎下腰去，「美麗的小姐，我有幸能與你共舞一支嗎？」
「嘖嘖，」愛麗絲搖頭讚歎道，「這下有熱鬧看了。」
裡德爾的眼睛危險地眯起。
「林自己有選擇權，男士可不能干涉。」愛麗絲道，「她又不是你一個人的。」
愛麗絲的袍袖忽然無風自舞，鼓了起來，嚇得她趕緊道：「你別念咒啊，要看林怎麼選。」
風停了。裡德爾一雙眸子看似平靜地看著黛玉。
黛玉看看面前的兩隻手，又看向裡德爾。雖然早就知道西方的舞會是要和不同的舞伴跳的，但是她還真的沒有打算和除了裡德爾以外的人跳。
「抱歉，」她微微欠身表示歉意。「與裡德爾跳舞已經夠累了，我實在沒有精力再與他人跳了。今晚就讓我偷個懶，做他的專屬女伴吧。」
愛德華略有些失望地抬起身子。身邊的愛麗絲一臉我早知道的表情。
「早就知道了。」瑪律福哈哈笑道：「我就是開個玩笑，想著說不定老大就同意了對吧？」
「當然呢，老大是不可能同意的。哥們兒，不如咱倆聊聊？」他握拳抵唇，咳了兩聲，搭住愛德華的肩膀，差點被甩出去，還好愛麗絲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你手勁怎麼這麼大啊。」瑪律福抱怨地看著愛德華，「你們吸……都這樣嗎？」
愛德華威脅地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瑪律福打哈哈道：「我說你呢，怎麼好意思來邀請我們老大的女朋友呢？那我不能邀請到的人，你怎麼就有自信能邀請到呢？我和你說，咱們斯萊特林還有很多好看的女生，我帶你去認識認識……」
兩人越走越遠了。
愛麗絲和賈斯伯也去別處閒聊，順便看別人熱鬧了。
裡德爾攬著黛玉的腰，在她耳邊耳語道：「嗯？與我跳舞很累？」
「沒有。」黛玉的耳朵連帶脖頸都一片粉紅，「你別鬧了。」
第43章 伏黛43
「這裡太熱了, 」裡德爾道, 「我們出去吧。」
黛玉點點頭：「透透氣也好。」
兩人來到外面花園中，站在一從灌木叢後面, 夜風吹拂過人的臉龐，吹散了身上沾染的舞池內馥鬱的香氣, 給神智帶來了一絲清明。
黛玉和裡德爾沿著花圃繞圈，慢慢地悠閒散步。
一步一步踩在柔軟的草木上, 軟軟的又穩穩的，心神仿佛也安定了下來。裡德爾的氣息就在身旁，是一種極富有存在感的厚重。
黛玉忽然覺得他不應該是這樣的, 不應該如此孤單, 不應該封閉自己的內心不輕易讓他人進入, 除了自己，他一無所有。他應該擁有和享受友情和親情, 他有權知道自己的身世。她的父母雖然早逝, 但是好歹曾經給過她那樣的關愛和溫暖, 而裡德爾則連見到自己父母的機會都不曾有。
順著馬沃羅一家找下去, 說不定能找到裡德爾其他的親屬，雖然他的母親已經去世了, 但是父親應該還健在，不是嗎？黛玉想。
「我有些話……與你說。」黛玉拉了拉裡德爾的袖子。
裡德爾轉過身子, 探詢地看著她。
「我在想，你……」有些難以啟齒，不知道怎麼說。
「是要, 對我表白嗎？」裡德爾玩味地笑道，他看著黛玉的時候，目光總是專注得過分，「我在聽。」
「是……」黛玉鼓起勇氣，清淩淩的眼睛直視著裡德爾，「你想知道關於你親人的事情嗎？」
裡德爾一時愣住了。
他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皺起的眉頭：「你知道？」
「我知道一些，也是耶誕節之前才發現的。」黛玉道：「我收集了一些資料。」
裡德爾嘴唇蠕動了幾下，卻沒有發出聲音，黛玉看得出他不知該做什麼反應。半晌，他擠出一句：「帶我去看看。」
兩人來到拉文克勞的塔樓上，黛玉在宿舍中找出一個精緻的鐵皮盒子，所有關於岡特家族的資料都被整整齊齊地放在裡面。
裡德爾接過，坐在床邊仔細地看了起來。黛玉坐在他身邊靜靜陪伴。
房間中一時靜謐非常，只有紙張翻動時發出的細碎的脆響聲。
「我曾經想過，要不要去尋找我父母的蹤跡，」不知過了多久，裡德爾放下紙張道，「不過後來放棄了。」
「我那時想，和你還有那麼多的事要做，何必浪費時間去尋找一個毫無意義的真相呢？」他雖然說的很輕鬆，但是黛玉感到心情被水浸濕了，莫名的沉重。
原來世界上還是有親情，能夠牽動這個過於早熟的少年人的心緒的。
「當初她把我放在孤兒院門口就走了，既然不打算要我，給我留下這個名字有什麼意義？」裡德爾頗有些諷刺地說：「湯姆•馬沃羅•裡德爾，沒有一個名字是真正屬於我的。」
湯姆是她的愛人，馬沃羅是她的父親。兒子只不過是個複製品，她的心裡，自然沒有給兒子留下一點地位。
黛玉尋思半晌，眨了下眼睛：「現在的問題是，你想去嗎？」
「……」
「他們應該還在人世。」
「我不需要管他們的事情。」裡德爾冷硬地說。
「也算是給自己一個交代，人生在世，若是連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不是和無根的浮萍一樣了嗎？」黛玉道。
「黛。」
黛玉握住他的手：「放心，我會陪你去的。」
裡德爾閉了閉眼睛，似乎在思考，再睜開眼睛時，神情已經平靜了許多。「那好，我回去小漢格頓一次。」他說，「你不用和我一起去了。」
「你在擔心什麼？」黛玉淡淡道，「是覺得你可以掌控我的所有，但是我卻還不夠資格參與你的生活？還是害怕，我會因為見到一些東西而遠離你？」
「都不是，黛，我很抱歉，」裡德爾抱住黛玉，將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我只是覺得不應該讓你被捲進這些事情中來，是我狹隘了。」
「恰恰相反，我樂意瞭解你的一切。」黛玉回抱住他。
夜裡，也許是一直在想著裡德爾的事，黛玉有些心神不寧，睡得不是很安穩，腦子裡一直有著斷斷續續的零碎夢境，總算到了天明，起來時倒是一個也不記得了。
耶誕節的假期，雪下得非常大，就連霍格沃茲古堡的塔尖上都堆了厚厚的雪，往日厚重的石灰色變成了大片純淨的白。英國今年怕是又要發生雪災。
幾乎所有的學生都回家過節去了，在這樣冷的天氣裡，披著一條厚毛毯，手捧著一杯熱咖啡，與家人一起坐在火爐前聊天談心應該是一件很溫馨的事，但是對於留校的一些學生來說，這場景美好的有些奢侈。
裡德爾與黛玉正是留校的其中兩人。
黛玉和裡德爾都披著厚厚的毛邊斗篷，行色匆匆地走在英國的小巷子中。坦白說，他們的裝束相較於其他穿著棉大衣的行人來說有些奇怪，但是大家一般也只是漠不關心地掃上幾眼罷了。他人的事，又有多少人會放在心上？
「咳咳。」黛玉輕輕咳嗽了兩聲。
「怎麼了？」裡德爾握住她的手，感好像握住了一塊冰，「怎麼會這麼涼？」
「我打小體虛，寒氣重了些，不礙事的。」黛玉道，「許是舞會那天穿的少了，又在風裡吹了一陣，老毛病便犯了。」
「我忘了你的身體受不住涼。」裡德爾有些自責道，他看了看黛玉被寒風吹得泛紅的臉，「明知天氣這麼冷，你今天怎麼穿的這麼少？」
黛玉感受了一下自己被厚重的衣物層層疊疊包裹的動彈不得的身體，無奈笑道：「這還穿得少？都快裹成一個球了。」
裡德爾說：「回去我給你做一些藥劑，喝下去藥性上來沖一沖就好了。」
「嗯。」黛玉淡笑著點頭。
兩人坐上公車，行駛過的路由平滑整齊變得坑坑窪窪，他們就這樣一路顛簸著搖搖晃晃地來到了小漢格頓。
黛玉一下車就踉蹌著扶住路邊的樹木，努力平抑著胃裡想要嘔吐的**。
她第一次坐這麼遠的車，實在暈的厲害。裡德爾給她剝了一顆檸檬薄荷糖含在嘴裡，感覺好了很多。
抬眼望去，小漢格頓村莊是一個典型的英國普通小村莊。淳樸寧靜，卻也封閉愚昧。
這裡的居民大多都居住著簡單的農舍，有些資產的人會蓋一舒適的小樓房。不過，山坡上倒是有一座漂亮的大宅子，應該是當地的地主富豪家居住的地方。
這顯然與他家境貧窮的母親一家沒什麼關係，裡德爾只是隨意掃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轉而看向不遠處破舊的小屋。
這房子幾乎與禁林中見到的木房子一樣破舊，只不過它更加髒。似乎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打掃過了，門楣上都結了厚厚的蜘蛛網。敲了幾下門沒有人回應，裡德爾知道裡面不會有人，乾脆地推開了門。
潮濕的木門發出了令人牙酸的一陣呻^吟，撲面而來的腐朽氣息裡混合著灰塵和酒氣。
黛玉掩了掩口鼻，裡德爾護著她走了進去。裡面沒有人。陽光透過髒兮兮的窗戶投射進來一束陰暗的光，照在窗邊看上去破破爛爛的被子上。
腳下傳來一陣沉悶的叮咚聲，原來是他們行動時不小心踢到了散落一地的空酒瓶。
這就是……自己母親的家，比想像中的更加糟糕，裡德爾在失望難堪之餘，內心居然還松了口氣。
「我們回去吧。」裡德爾說，空氣中的灰塵在眼前飛來飛去。
「再等等吧，興許馬上就回來了。」黛玉道。
「……驚訝嗎？我的根就在這樣一個骯髒的地方。從小就生活優越的你應該不能忍受吧。」
「這是什麼話？」黛玉驚詫道，「我只知道，你就是你，認准你難道還需要用出生來分辨嗎？」
裡德爾的臉隱藏在陰影下，看不清表情，但是手卻握了一個拳頭。黛玉明白，來到這裡的裡德爾心情並不如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平靜。
木門又「吱呀」地發出一聲不堪重負般的響聲，黛玉和裡德爾都抬頭看向門的方向。一個頭髮亂蓬蓬油膩膩，身體軟骨頭似的男人逆著光靠在門上，手裡拎著一瓶酒醉醺醺地看著屋子裡不清自來的兩個人。
「你們……是誰？」他打了個酒嗝，屋子裡的酒氣更加濃鬱了，「這裡、不歡迎……你、你們。」
他的發音很奇怪，嘶嘶的沙啞的像蛇一般，黛玉完全不懂他在講什麼，但是裡德爾卻能夠理解。這是蛇佬腔。
裡德爾周身的氣息立刻就冷了下來。
「你是莫芬•岡特？」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男人歪歪扭扭地走到裡德爾面前，眯著眼睛仔細辨認了半天，忽然睜大了眼睛，怒氣衝衝地說：「湯姆？！誰允許你來的，你這個下三濫還有膽子來？」
第44章 伏黛44
「你這個無恥的……骯髒的傢夥, 快離開！」男人用酒瓶指著他們, 嘿嘿笑了兩聲，「不然……你們這群雜種今天可沒有好果子吃……」
他用一雙充血的眼睛瞪著黛玉：「快帶這個賤人滾出去！你拋棄了……梅洛普、還敢帶她到這裡來……」
黛玉無言地抓緊了裡德爾的手臂。
「我看你是……還沒有被打夠是不是？」一身酒氣的男人艱難地跨進門來, 沖到裡德爾身邊就一拳揮過去，裡德爾輕鬆側身避過, 莫芬岡特卻踉蹌著跌坐到了地上。
「啊啊！……」他用蛇一樣嘶啞的聲音大叫了一聲，將手中的酒瓶沖著裡德爾砸過去。
酒瓶在空中旋轉幾圈, 眼看就要砸到裡德爾臉上了，卻瞬間定格在半空中，不動了。
一聲脆響！酒瓶從半空中跌落, 摔碎在地上, 酒液濺了莫芬岡特一身, 卻沒有半滴落在裡德爾的黑袍上。
莫芬岡特一時呆呆地坐在原地，一股劣質酒的刺鼻辛辣的味道傳了出來。
「……你會魔法？」他用蛇一般的聲音沙啞的說。
他站起身來, 撥開滿頭亂蓬蓬髒兮兮的頭髮, 艱難地辨別著裡德爾和他身邊的黛玉, 喃喃道：「你不是那個麻瓜, 你比他年輕……」
「這裡只有你嗎？」裡德爾面無表情地問：「馬沃羅呢？」
「死了。」莫芬小聲說，酒氣似乎消散了些：「那個老傢夥很早就死了, 從阿茲卡班回來後沒多久就死了。」
黛玉發現裡德爾剛剛那句話，和那個莫芬一樣, 都是用蛇一樣的語言來講的，一般人完全聽不懂。她雖然知道裡德爾能夠變形為蛇，但是從不知道他竟然會說蛇語。
聯繫到莫芬也會說蛇語, 也許這是岡特家族的天賦技能？畢竟剛特家族是斯萊特林唯一的存活的後裔，而斯萊特林本人又以會說蛇語而聞名。
「你們在說什麼？」黛玉一頭霧水地問裡德爾。
「蛇佬腔。」裡德爾道，然而他接下來對著莫芬說的話卻是用英語說的，「還沒有認清楚是來人是麻瓜還是巫師，就直接用蛇佬腔，你果然是喝的太醉了。是還想被關進阿茲卡班裡去嗎？」
聽見阿茲卡班，莫芬臉上的肌肉顫抖了一下，但是被髒兮兮的鬍子和頭髮掩蓋住很難看出來，他惱羞成怒的吼道：「該死的你胡說！我沒有醉！你帶著這個齷鹺的麻瓜來幹嗎？」
「她是巫師。」裡德爾冷冷地說。
黛玉還沒有為「齷齪」這個單詞發惱，但是她感覺到裡德爾已經有些生氣了。
莫芬渾濁的眼睛在眼眶裡僵硬地轉了轉，以一個奇怪的姿勢看過來，「梅洛普呢？我姐姐怎麼這麼多年沒有回來？！」
「也去世了。」裡德爾道，「在我出生那一年。」
「……那個小蕩婦，拋棄了我們一家人，和骯髒的麻瓜私奔了！她活該！哈哈哈哈哈，」莫芬根本就不聽他們說什麼，嘎嘎大笑著，尖刻地說道：「至於你，你也是個小雜種，我看見你這張臉就噁心得想吐，你帶這個巫師來這裡，是想要幹什麼呀！？」
即使是陌生人說出這番話，也是非常過分的了，更何況講話的人，是裡德爾的親叔叔。這段話，可以說是字字戳心了。黛玉作為一個旁觀者都感到於心不忍，恨不得帶裡德爾離開這個地方，遠離眼前這個不斷吐出汙言穢語來傷害他的瘋子。
然而莫芬還是在不管不顧地發洩著：「你媽媽跟著下賤的野男人跑掉了，生出來的兒子也是一個德行。身邊這個女的想必和卑賤骯髒的麻瓜一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聲音忽然模糊不清起來，黛玉感到自己被攬進一個溫暖的懷中，一隻耳朵貼在裡德爾胸前，另一隻耳朵被他捂住了，現在只能聽到一聲聲劇烈的「咚咚」的心跳。
……明明是你，不該聽到這些東西。
「怎麼樣？還護著她？果然都是倒貼的貨色。」莫芬見狀諷刺道：「我看她和你爸爸一樣，都長的好看，內心不知道有多齷鹺……啊！」
他忽然慘叫一聲，渾身抽搐地在地上的打起滾來，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而他面前，裡德爾的魔杖尖端正冷冷地對著他。
「鑽心剜骨？！」
「不可饒恕咒！？」
莫芬和黛玉同時喊了出來。不可饒恕咒是極為殘忍，極為邪惡的黑魔法，使用者一旦被發現，將會遭到魔法部的逮捕，在阿茲卡班被終身監禁。
莫芬冷汗涔涔地在地上翻滾，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青筋都露了出來，本就因為酗酒而變得不人不鬼的面容在這樣的映極致的痛苦下扭曲了起來，顯得更加可怖。
「你死定了！」莫芬喘著氣說：「你會、別關進……阿茲卡班的！然後、悲慘的死在那裡……」
然而裡德爾只是聽而不聞，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嘴唇緊抿成一個下彎的弧度。
「快停下來！」黛玉忙道，她驚訝地發現此刻她最擔心的居然不是中咒的莫芬，也不是裡德爾居然使出了不可饒恕咒這樣邪惡的咒語，而是裡德爾會不會有被監禁的危險。
莫芬伸出手抓住身邊的床角，咬著牙居然慢慢地站了起來。
照理說在鑽心咒這樣的咒語下，被施咒人應該毫反抗之力才對。裡德爾注意到莫芬的一隻手一直緊緊握住另一隻手，像是那裡藏了什麼東西。
裡德爾一揮魔杖，魔法停了下來：「下次注意你的言行。」
「你不能把我怎麼樣，」莫芬一雙眼睛怨毒地盯著他，他伸出手指晃了晃，他的手指上套著一個碩大的黑色寶石戒指。
「你媽媽那個無恥的小偷，她偷走了偉大的斯萊特林的吊墜，你是不是還想偷走我們家的另外一個寶貝啊？」他嘲弄地說：「你還是死心吧，寶物只配在純血巫師的手中，你這個雜種……」
「鑽心剜骨！」莫芬突然抽出背後的魔杖，迅速向裡德爾指去。
「除你武器！」
魔杖「嗖」地脫離了莫芬的手，滾落在床底。
這次出手的卻是黛玉，她站在裡德爾面前，一雙清亮的眼睛此刻充滿了怒火。
「力勁鬆懈！」「倒掛金鐘！」
黛玉快速地念完咒語，失去魔杖的莫芬就被像一團軟綿綿的肉一樣被倒掛在半空中。
「你這個下賤……」莫芬破口大駡突然戛然而止。
「無聲無息！」黛玉道，「你活該落得如此下場。還是積點口德吧。」
莫芬扭動著，漲紅了臉卻只能發出唔唔的聲音。
裡德爾看向走過來的黛玉。
「我覺得，我們可能找錯了人。」黛玉來到裡德爾身邊，揚起一抹笑容，「他不太會說話，不如我們直接問他問題？」
看著黛玉有些乖巧的笑容，明顯是在安慰他。裡德爾原本內心翻江倒海，苦味甚至傳到了舌尖上，現在居然感覺好了很多。
他苦笑道：「好，聽你的。」
兩人站到莫芬面前。
黛玉道：「等會問你什麼你就回答什麼，否則別想下來。」
莫芬從鼻子噴出一口氣表示不屑。
「這樣對他是沒用的。」裡德爾冷笑道，他伸出手，將莫芬手上的戒指拔了下來，舉到眼前，「如果你不說，那這枚戒指恐怕就不存在了。」
莫芬立刻激動起來，眼睛直勾勾得盯著戒指。
「告訴我，當年的事情。」裡德爾命令道，黛玉隨著解開了無聲無息咒。
「你把戒指還給我！」莫芬立刻吼道，但是看面前兩人的模樣，只能惡狠狠地講起來：「當初，我姐姐那個小蕩婦……」
「你再也不想見到這個戒指了嗎？」
「……你媽媽當初喜歡上湯姆裡德爾那個麻瓜……」
隨著莫芬的講述，黛玉和裡德爾兩人漸漸明白了當初的事情，無非就是相貌平凡的巫師愛上相貌英俊卻生性涼薄放蕩的麻瓜有錢少爺的俗套故事而已。
連出生，都像是一場鬧劇。
「老裡德爾為什麼會和梅洛普走？」裡德爾不願意稱呼兩個陌生人為父母。
「迷情劑唄，墮落到這種地步……」莫芬輕蔑地說。
裡德爾一時沉默，「後來呢？為什麼他們又分開了？他們已經有孩子了。」
「這……」莫芬惡意的一笑，「這我就不知道了，你聽說了嗎？裡德爾回來了，他十幾年前就回來了。要不你去問問他，為什麼不要你？為什麼不要我姐姐？」
他粗噶的笑聲聽在耳中非常刺耳，黛玉忍不住又給他施了無聲無息咒，「你就這樣子待到魔法消失吧。」
「我們走。」裡德爾對黛玉道。
黛玉點點頭，兩人向門外走去。莫芬在後面拼命發出聲音。
裡德爾扯出一個不算是笑的笑容，隨手一拋，那枚鑲嵌著黑寶石的戒指就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度，砸在莫芬的身上，又叮鈴鈴滾到某個陰暗的角落裡。
第45章 伏黛45
裡德爾府坐落在一道山坡上, 這裡地勢開闊, 可以看到整個村子。毫無疑問，在這樣好的地段造起來的房子, 也一定是一棟漂亮氣派的大宅子。
要躲開園子裡男女僕人和園丁的眼睛對於巫師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裡德爾和黛玉親眼看著那個像是女主人的中年金髮婦人坐著馬車離開了, 才悄無聲息地潛入二樓裡德爾的房間。
推開門，房間裡有些陰暗, 黛玉望向窗戶，只看見了一大堆層層密遮的窗簾。
房間裡沒有看見人影，倒是透過帳子的縫隙裡, 可以看見被褥下隆起了一塊, 看來老裡德爾應該還在睡覺。
裡德爾給這間房施了個驅逐麻瓜咒和一個抗擾咒, 這樣可以確保不會被其他人打擾，也不會被發現異狀。
輕手輕腳走到床前, 裡德爾心情複雜地看著這個可以稱為自己「父親」的男人。
裡德爾府的男主人老湯姆•裡德爾正迷迷糊糊的睡著, 陷在十幾年前的那個甩不脫的夢境裡, 突然感到一道異樣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本來就睡得不安穩, 這怪異的感覺一上來，更是睡意全消, 努力地睜開眼睛，果然, 床前站著兩個人。
房間裡太昏暗，光線不足，老裡德爾看不清面前兩人的長相, 只是勉強從身形上認出來是一男一女。
「你們是誰？來這裡幹什麼？」他警惕地問。
「湯姆•裡德爾。」來人說。
「你想幹什麼？」老裡德爾以為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更以為此人前來別有用心，隱藏在被子下的手悄悄地向傳喚僕人的鈴鐺摸去，想叫僕人來把他們轟走。
然而，手卻忽然不能動了。被子好像有千斤重一樣，將他的手牢牢壓在下麵，無論他怎麼暗中使力都無法撼動分毫。
這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老裡德爾的內心逐漸浮現出一抹恐慌。
「我的全名是，」來人一個單詞一個單詞地說道：「……湯姆•馬沃羅•裡德爾。應該很少有人比你更加熟悉了吧。」
老裡德爾的手微不可覺的發起抖來：「你是……馬沃羅的後代，你也是……裡德爾的後代？」
「你是梅洛普•岡特的兒子？！」他一下子撐著床坐了起來。
「他也是你的兒子。」黛玉提醒道。
「你們是巫師？」老裡德爾畢竟有過和巫師打交道的經驗，很快就弄清楚了剛剛的異狀，他開始懷疑起來：「你們又來幹什麼？當初的事情還沒有鬧夠嗎？」
黛玉覺得自己內心原本吊著的那塊石頭終於墜了下來，重重地壓在心頭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聽到這樣的回答，濃濃的失望沮喪之情幾乎讓她的胃都糾結起來。想也知道身邊的裡德爾會如何失望。
她想質問男人，怎麼可以這樣？你是裡德爾的父親啊，你是除了莫芬•岡特以外裡德爾唯一的親人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的孩子，怎麼可以這樣傷害你十幾年沒有見面的親骨血？
然而最終，她只是站在原地，無言地摟住裡德爾的手臂，依偎著他。
胸中滯悶凝澀之情泛上來，黛玉忍不住輕輕咳了起來。
「黛，怎麼樣？」裡德爾低頭看她。
黛玉搖頭示意裡德爾不用管她。
裡德爾忽然歎了一口氣。「我累了。」他說，目光疲憊地落在老裡德爾身上，「不想再管誰應該負責誰應該懺悔的事，也不需要來自父親的關心和慰問，你直接告訴我，當年的事情怎麼樣的，你和梅洛普走了之後呢？」
他伸手打開了檯燈，柔和的光照在房間裡的三個人臉上。其中兩個男人的臉龐一樣的英俊。只是一個風華正茂，一個則已經因為歲月的侵蝕而腐朽。
老裡德爾怔怔地看著黑袍的少年，他大約十六、七歲的樣子，臉幾乎是一個少年的自己，但是細細看去，也能發現一些梅洛普的影子。
梅洛普，那個相貌平平的農家少女，他從未想過，平凡無奇的她居然是一個巫師。
「你放心，不會對你怎樣的。」看他欲言又止的神色，裡德爾道：「總不至於，連真相都沒有資格知道吧。」
老裡德爾看著面前相依偎的少年少女，似乎與當年的自己和梅洛普重疊了起來，思緒開始恍惚，像是又回到了十幾年前的那個夏天。
他一如既往地駕著馬車從流浪漢岡特家的小破屋前駛過，太陽毒得很，他正口渴，卻見籬笆內的穿著粗布麻衣的少女正端著一碗水向他招手。
其實再走最多十分鐘，就可以到達裡德爾府了。然而看著烈日下向他微笑的少女，裡德爾想，喝一碗水也無妨。
「你一個人住還好嗎？」裡德爾打量著破落的房子，莫芬•岡特因為襲擊他被關進了監獄，老傢夥馬沃羅•岡特居然也因為襲警被關了進去。他並不同情他們，甚至覺得他們罪有應得，心中出了一口惡氣，然而卻無法不對眼前這個少女生出一絲強者對於弱者玩弄似的憐憫。
「還可以。」梅洛普羞澀地點點頭，催促道：「快喝了這碗水吧，你一定很熱吧。」
裡德爾閉上眼，一口氣喝下水。碗從手中掉下來，在地上砸了個粉碎。再睜開眼睛時，世界變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周圍的事物似乎都蛻變為了灰黑色的靜物，梅洛普是他眼中唯一鮮活的色彩。
他的心臟緊緊牽繫在她身上，她的一舉一動都讓他心折。
在她提出要和他離開時，裡德爾毫不猶豫地答應了。未婚妻羅莎的美麗的笑臉，又怎麼比得上梅洛普眉間的一絲哀愁？
他們在倫敦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艱苦卻也幸福。從小就是大少爺的裡德爾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為了一個女子心甘情願地出賣勞力，幹下賤勞累的工作。但是再怎樣辛苦，每天晚上回來時能喝到梅洛普親手煮的一碗湯，一身的疲憊就消除了。
很快，梅洛普就懷上了他的孩子。他感到作為一個父親由衷的幸福和責任。就在這天晚上，梅洛普把自己巫師的身份告訴了他。
他看著廚房的鍋碗在魔杖的操縱下自發清洗，有一瞬間的震驚，但很快就釋然了。梅洛普是個巫師又有什麼關係呢？即使她根本就不是人類，他還是一樣愛她啊。
他開玩笑似的對她說，親愛的，我這麼愛你，不是你對我施了什麼魔法吧。但梅洛普卻忽然肚子疼了起來，開始哭泣，他只好細細地安慰她。
每天晚上，用不起電的他們會一起坐在昏暗的油燈前，梅洛普借著光線為他織一雙襪子，他則攤開一本地攤上淘來的舊童話書為她念一個個故事。念給不識字的梅洛普聽，也念給她肚子裡兩人愛情的結晶聽。
「……那時我以為我會永遠這樣愛她，永遠和她在一起。」老裡德爾抬起頭，目光複雜地看向和自己眉目相仿的兒子和黛玉握在一起的雙手，「就像你們這樣，直到……」
「直到迷情劑失去作用？」裡德爾道，「你產生了抗藥性？」
「不，你們魔法界的藥劑效果這麼
強。」老裡德爾搖頭苦笑道：「直到那天她突然走到我面前，告訴我……」
這天，裡德爾穿上工裝，正要出門，梅洛普忽然叫住了他。
「親愛的，我想，我們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梅洛普撫摸著她漲圓的肚子，「我們應該給他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
「我會努力賺錢的，經理已經答應給我加薪了。」裡德爾撫摸著她的臉說，「我會給你們最好的生活環境，不用擔心我們的孩子。」
「我是說，你難道不想回去嗎？」梅洛普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說。
裡德爾明白了她的意思，是想回到裡德爾府，的確，回去的話，就能夠衣食無憂，他不用辛苦工作，未出世的孩子也能夠收到良好的教育。
「小漢格頓村的人們應該不會接受我們，麻煩的事很多。」裡德爾有些為難，但看到梅洛普有些失望的神色，立馬道：「不過沒關係，我們回去了，他們也不敢說什麼的。」
「太好了！我不想讓我們的孩子過的像我小時候一樣。」梅洛普高興地抱住他，裡德爾小心翼翼地避開她的肚子回抱住她，下巴蹭了蹭她有些乾枯的頭髮。
「親愛的，你果然愛我，就算沒有迷情劑也一樣，」梅洛普小聲說。
「什麼迷情劑？」裡德爾疑惑道。
「對不起，我以前騙了你。」梅洛普為了掩飾緊張，吐了吐舌頭，「我曾經喂你喝了迷情劑，那是一種會使別人深陷愛情的魔藥。就是這樣你才肯跟我走的。」
「轟！」的一聲，裡德爾整個人僵在了原地，「你、你說什麼？」
「那都過去了，我們現在很好不是嗎？你可不可以原諒我？」梅洛普請求道。
「你這是欺騙！」裡德爾憤怒地大聲道。
「不是的！」梅洛普喊道：「現在已經不是這樣了，我們是真心相愛的，我已經三天沒有喂你喝迷情藥了你知道嗎？」
「你有為我考慮過嗎？！你知道我原來還有一個未婚妻嗎？」裡德爾推開抱著他的梅洛普，梅洛普撲倒在床上，他又趕緊扶住她。
「可是你現在愛的不是她，是我呀！」梅洛普哭泣道，緊緊抓住裡德爾的手，「你想一想，你現在是愛我還是愛她？我們有孩子了呀！」
裡德爾喘息著，他對羅莎的喜愛之情已經變得很淡很淡，與此同時，那顆愛著梅洛普的心卻在劇烈跳動著，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迷情劑的藥效應該已經過了吧？
可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這樣的欺騙！這樣編造出來的，自私虛偽的愛情！回想起來自己這莫名其妙的一年，簡直像一場鬧劇。
裡德爾覺得自己不能再面對梅洛普的淚水，煩躁地抓了抓頭髮，沙啞著嗓子道：「我出去走一走。」
「等等，」梅洛普抓起角落裡的一把黑色大傘交給他，「外面下雨了，不要淋濕生病了。」
然而他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悠于 2018-7-15 12:37
第46章 伏黛46
「我決心修正這一切, 於是回了小漢格頓, 按照我原本的人生軌跡走下去。」老裡德爾的聲音裡充滿了無限的滄桑，「後來想過要不要去找她, 但是最終沒有去。」
老裡德爾走下床，拿起掛在對面牆上的一柄黑色雨傘, 輕輕撫摸，「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
「她死了。在我出生那一天就死了。」裡德爾冷靜道, 仿佛說的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的母親。
「是、是嗎？」老裡德爾高大的身軀似乎顫抖了一下，一瞬間竟然有些脆弱的感覺, 「說的也是, 一個孕婦獨自在倫敦, 很難生活下去吧。」
他突然抬起頭來急切地說：「她不是有魔法嗎？應該可以生活得順利一些的？」
「據我猜測，」裡德爾說, 「因為你的拒絕, 她認為你接受不了魔法, 於是她排斥魔法, 甚至在自己瀕死時也不願用魔法來拯救自己的性命。」
黛玉想道，也許不僅僅是因為排斥魔法才不肯救自己, 也許是因為當時的梅洛普已經太絕望，不願意再活下去了。
她甚至不願意為了自己剛出世的孩子活下去, 只是把他交給孤兒院來養大。
也許，正是給兒子取了湯姆和馬沃羅這兩個名字，這個承載了她太多痛苦的名字, 她才會狠心將他拋棄，也將所有的不幸的過往埋葬，快慰卻也不負責任地安心走向死亡。
老裡德爾的背一下子岣嶁下去了，活力從他身上逃走了，仿佛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明知她會難以過下去，甚至難以活下去，但我還是離開她了。」老裡德爾自嘲地笑道，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我本來就是個自私殘忍的人啊。」
裡德爾頭一次認真打量他這個父親，他雖然體形高大，但是裸露在睡衣外面的皮膚已經顯得鬆弛，額上有很深的抬頭紋，眼下是兩抹化不開的青黑色。雖然才四十多歲，但他實在已經從中年步入暮年了。
「你是的。」裡德爾道，他幾乎把自己的情感完全抽離了，只是在用理性分析著：「但這樣的選擇，對於你的人生來說很正確。」
「我也辜負了你。」老裡德爾說。
「那麼就這樣吧。」裡德爾匆匆地說，轉過身去，預感到接下來的對話會讓他不安，「知道了真相我也可以離開了。」
「那之後的幾年，我去倫敦找過你。」老裡德爾大聲道：「我打聽你的存在，但是沒有人知道你。我知道我有這樣的一個孩子。」
裡德爾轉過頭來看向他。
「我這些年一直失眠。」老裡德爾說：「雖然下定決心不再管梅洛普的事情，但是總是夢到她，還有你。」
「你之前不是說，我來這裡是鬧劇嗎？」
「你畢竟是我的孩子。」老裡德爾說：「你這些年過的怎麼樣？看你的樣子，似乎是個巫師。」
裡德爾一時愣在了原地，黛玉也訝異地看著他。他難道是想負起一個身為父親的責任嗎？
「我在霍格沃茲上學。」裡德爾僵硬地回答道。
「霍格沃茲？」
「是一所魔法學院。」黛玉補充道，暗道裡德爾居然忘記解釋霍格沃茲了，「是世界最好的魔法學院之一。」
「那是很了不起的成就了。」老裡德爾道，「那裡的生活還算有趣嗎？」
「……還行。」在父親面前，裡德爾的早熟不見了，他此刻像一個真正的少年一樣手足無措。
「魔法學院都會教授什麼課呢？」
對話就這樣順利的進行下去，正常父子間的對話在隔了十六年後怪異地首次發生。
「這樣啊，我還以為巫師每個人手裡都有蟾蜍，是為了餓了的時候把他們吃掉呢。」老裡德爾道。
「吃蟾蜍的話，未免太過反胃了。」黛玉笑道：「不過也許是真的有人想嘗試吃掉它，於是做出了巧克力蛙。」
老裡德爾笑道：「你能認識這個東方小姑娘實在很幸運。她叫什麼名字？」
「黛玉，姓林，」裡德爾說，「她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黛玉回以他一笑。
「這麼快就找到了。比我年輕時還要迅速。」老裡德爾說：「在魔法學校的生活應該很累吧？」
「還好，不是問題。」
「那麼……學習魔法的話，也會很難面對世人的眼光，難以堂堂正正的生活吧。」
「什麼？」
「你小時候我沒有管你。讓你在孤兒院長大，那裡卑賤地讓人看不起的不是嗎？」老裡德爾說，「我想你應該過上正常人的生活，像我一樣生活得體面，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做個巫師並沒有前途，學習魔法也終究不是什麼好事情，你母親一家都是巫師，但是不也生活成了那樣嗎？」老裡德爾斟酌著說，「……我不想你走你母親的那條路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裡德爾的語氣冷了下來。
「放棄你在魔法學院的學業，回到裡德爾家族旗下的產業下來。」
「你明知道我不會願意的。」
「為什麼不願意？」老裡德爾驚奇道：「我會教導你怎樣管理產業的，在我死後，大部分的產業都會屬於你。」
「你缺少一個繼承人？」裡德爾出其不意地問。
「……沒錯。」老裡德爾一時語塞，半晌道：「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羅莎一直無法懷孕。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了。」
「所以你當初突然改變心意去找我的下落，也並不是你想起了你還有個孩子，」裡德爾道，「只是因為你需要一個後代，一個繼承人。」
「這兩者是一樣的。」
「不一樣！」裡德爾反駁道。
「你生了個非常聰明的頭腦。」
「我當不起這份誇獎。」
「你看不起巫師，是嗎？」
「沒什麼看得起看不起的，」老裡德爾道，「事實就是在現實生活中，巫師都生活得很糟糕，不信你去看看那個莫芬岡特就知道當個巫師的下場了。」
「我已經看過了。」
「那你就應該更清楚了，」老裡德爾笑道，「以你的才智，我想你知道怎麼選擇吧。繼承我的產業，對你我都有好處。不管怎樣，我裡德爾家族的財產決不能落入外人手中。」
明明是一樣的表情，但是剛剛讓黛玉舒心的笑容此刻只讓她覺得諷刺。她想起剛剛老裡德爾說自己是個「自私又殘忍的人」，他沒有說錯。
「如果我說『不』呢？如果我真的喜歡魔法呢？」裡德爾道。
「傻孩子，喜歡什麼和什麼對你有利，難道你不懂嗎？」
「所以你當初喜歡上了我母親，但是她對你不利，你就離開她了；你已經不喜歡羅莎了，但是還是與她結婚了，就是因為她對你有利。」
「可以這麼說，」老裡德爾讚歎道：「你很懂我。」
「……」
「與一個淑女結婚有助於挽回我的名譽。其實感情對於人來說根本就沒有那麼重要。」他意有所指地看向裡德爾和黛玉。
「我很高興我不懂你。」裡德爾道，現在才知道原來剛剛父子之間溫情脈脈的對話都是為了這真正的目做鋪墊，這狡猾又拙劣的陷阱他居然相信了。
「你知道村子裡的人都是怎麼說你的嗎？」裡德爾道，「自私、冷漠、貪婪，像一個吸血鬼一樣不停剝削。」
「這些我都已經聽膩了。」老裡德爾道：「不過是一群無能的人的誹謗罷了。何況，就算是又怎麼樣？人活在世界上，做的所有事情不都是為自己在做打算嗎？」
「我覺得，你還是中了迷情劑的時候，比較像個人類。」
「你想幹什麼？」老裡德爾警惕地問：「我不會再上當了。」
「你放心，我還不屑做什麼。」裡德爾冷笑一聲，「守著你的產業過一輩子吧。」
「你要走？！」老裡德爾不可置信，他從沒有見過有人會拒絕這麼大的誘惑，「去學什麼破爛魔法！愚蠢！」
「我是你父親！你要聽我的！裡德爾的血脈不能斷！」他撲到門邊大聲叫僕人，「攔住他們！」
但是很可惜並沒有人聽見他。
「祝你長命百歲，孤家寡人。」裡德爾道：「你不配得到真情。」
他拉著黛玉，從二樓視窗跳了出去，在空中穩穩滑行，落地時已經離視窗幾十米之遠。
「你早晚會回來求我進這個家的！」老裡德爾在他身後大喊。
很快就走出了小漢格頓村。外面的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下大了，濕冷的風吹在臉上向細小的針紮一樣，黛玉的手指凍的僵冷了起來。
他們來到一個小山坡的背陰處，這裡沒有別人，比較隱蔽。
裡德爾忽然一把抱住黛玉。
黛玉沒有驚訝，伸出手默默回抱住裡德爾。
「霍格沃茲才算是我的家。」裡德爾說。
「嗯。」
「我很害怕，他說我懂他。其實他說的沒錯，雖然不贊同他，但是我完全理解他的想法。要是沒有你，我知道我會變成一個和他一樣的人。」
「嗯。」
「甚至比他還要可怕。」
「可你並沒有變成那樣。」
「黛，不要離開我。」裡德爾摟得更加緊了。
「你也不要。」黛玉笑道，捂住嘴巴，咳了起來。
「你生病了。」裡德爾探了探她的額頭，有些發熱，「好像有些發燒，剛來的時候沒有這麼嚴重的，這裡太冷了，我們快回霍格沃茲，你需要看醫生。」
第47章 伏黛47
回到了霍格沃茲, 兩人去了校醫務室, 但是校醫務室主任庫倫醫生卻不在，黛玉想起愛麗絲說耶誕節假期她要好好去玩, 推想他們一家應該一起去國外旅遊了。
不過校醫務室還是有醫生值班的。棕發的年輕醫生為黛玉檢查了一下，為她開了幾幅魔法藥劑, 告訴她不嚴重，不必太過擔心。黛玉按照醫囑乖乖服藥, 不過咳嗽卻一直沒有減輕幾分。
「想來我也很久沒有犯這老毛病了。」黛玉笑道，「不過小時候倒是常有的，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也許是校醫務室的醫生水準不夠, 不如我們去麻瓜的醫生那裡看看？他們治普通的小病倒是很在行。」裡德爾思考道。
「哪裡用得著這麼麻煩呢？」黛玉道, 「證件之類的還需要準備一堆, 我可沒有你們那麼多的證件。」
「那麼不如回去你那邊，讓那裡的醫生治療？」
「這倒可行。」黛玉道, 「賈府請的都是太醫, 醫術高超, 何況我這病, 他們也是看熟了的，也沒什麼大礙, 就是平時要細養，注意些就不妨事。說不定回去的話, 幾劑藥下去就好了。」
「去小漢格頓那天你還挺好的，是那天太冷了。」裡德爾聲音裡有一些愧疚和後悔，「我不該帶你去的, 反正，也沒什麼好去的。」
「這是什麼話？」黛玉道，「那麼重要的事，我當然想和你一起承擔了。也算是了了一樁心願。」
「不管那邊的醫生怎麼樣，」裡德爾道，「你可得先把這裡的醫生開的藥吃了，病情不能變的更嚴重了。」
裡德爾為黛玉端來一碗藥劑，照顧她喝下：「正好放假，你也可以回去賈府看看，我到時候和你一起去好了，也方便照顧你。」
黛玉面不改色地喝下了味道古怪的藥劑，沒有留下一滴湯汁，然後喝了一杯水沖掉嘴裡的藥劑味。
「這麼不怕苦？」
「若是從小喝到大還怕苦，那我未免也太沒用了些。」
「那麼，這樣的話，」裡德爾從背後掏出一個精緻的小碟子，「看來我特意準備的酸梅大概派不上用場了。」
「酸梅？」黛玉驚喜道，明顯眼前一亮，「我不知道你們這裡還有這種東西。你這人，怎麼這樣壞，之前也不拿出來，就看著我白白苦了這麼久。」說著，黛玉皺了皺臉，「往常在大觀園時，吃完藥也經常吃一塊蜜餞去去苦味，不過我料想這邊沒有，就也沒有說。不過沒想到你竟和紫鵑一樣心細，連這都想得到。」
「我也是抱著試試的心態，去廚房裡問家養小精靈會不會做的，沒想到它們真的做了出來。」裡德爾解釋道。
「張嘴。」裡德爾拈起一粒灑著糖霜的梅子。
黛玉乖乖咬下，含在嘴裡，向裡德爾露出一個笑容，一雙眼睛彎彎的，清澈又明亮。
「甜嗎？」
「嗯。」
「這麼好吃……我可以嘗一下嗎？」隨著裡德爾話音落下，黛玉睜大了眼睛看著一張慢慢靠近的放大的臉，忍不住向後稍稍退後了一些。
然而那種柔軟溫暖的觸感，卻只輕輕落在臉頰上。
黛玉呆呆地眨了下眼睛。
「騙你的，」裡德爾見狀悶笑道，摸了摸黛玉腮邊細嫩的皮膚，「你還太小了，離成年太遠，我要等你長大。」
「明明是你離成年還遠，」黛玉本來害羞，聞言倒是有些不服氣了，「按照你們這邊的演算法，你也需要至少還有一年多才成年。按照我們那邊的演算法，男子二十加冠，你就差的更遠了。我可不一樣，我們那裡女子十五及笄，我可是已經成年了，早一些女兒家的已經開始談婚論嫁了。」
「不行，到了這個世界你就是這裡的人了，不許扯你那裡的一套成年演算法來糊弄我。」
黛玉自覺有理，充耳不聞，悠悠道：「再吃一粒。」
「吃多了當心酸到牙齒。」裡德爾將另一枚酸梅喂進她的嘴巴裡，笑道，「你就是還小，談什麼婚論什麼嫁……」
黛玉忽然起身。
裡德爾接下來的話語被一雙柔軟的唇封住了，一雙手攬住了脖頸。身前的少女閉上了眼睛，睫毛令人心碎地微顫著。
這是在衝動不服輸下的一時任性，也是真正的，屬於少女的嬌憨本性。
感到雙唇被輕輕觸碰摩擦著，鼻尖嗅到一絲隱約的少女的香氣，裡德爾的心火熱地跳動起來，一股熱血沖上了腦海，雙手摟住了黛玉柔軟纖細的腰肢。
很口渴……黛總是能輕易地讓他的自製力崩潰……裡德爾忍不住舔了舔眼前人的唇瓣，誘使她打開牙關。
堅持不懈的試探下，少女的唇微微分開，在寒冷的空氣中吐出一口有些不穩的濕潤的氣息。裡德爾的舌尖嘗到了一股酸梅的甘美和淡淡的草藥的苦澀相混合的味道，有些奇怪，但卻讓他沉醉。
這是一個像水一樣溫柔的吻，清淡卻情濃。
兩人分開時，黛玉的臉紅的透透的，她雙手捧住自己的臉，好像是要給自己降降溫。
「黛，我吃了你的梅子，向你賠不是。」裡德爾笑道。
「……吃便吃了，不用與我說。」黛玉極小聲地說，盯著窗邊的白雪看，就是不看裡德爾。
「撲棱棱」的扇動翅膀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兩人的對話，一隻羽毛成花色的貓頭鷹落在窗臺上，腳上抓著一個包裹。
「是誰的？」黛玉好奇道，「哪有人這個時候送包裹呢？」
裡德爾取下包裹，上面的資訊寫著自己。皺了皺眉頭，他不覺得會有人送包裹給自己。
「拆開來看看吧。」黛玉道。
打開包裹，裡面是一個精緻的小盒子，黑色的天鵝絨布襯著一塊閃亮的藍寶石，一看就價格不凡。
裡德爾已經猜到會是誰了，拿起旁邊附著的信讀了起來。
「是老湯姆。」裡德爾說，將信件遞給黛玉看，「他還不死心。」
黛玉將信拿起來細細地讀，上面用漂亮卻浮誇的花體字寫著，這藍寶石是他送給兒子的耶誕節禮物，以彌補他這麼多年沒有撫養他的愧疚之心云云。希望裡德爾能夠回來和他一起住，他的妻子羅莎已經同意了云云。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通過上次的對話，知道了裡德爾長大的孤兒院，他已經動身前往倫敦，要與那裡的孤兒院負責人洽談，希望能把裡德爾的戶口轉移到裡德爾家族的名下。
「他怎麼可以擅自做決定？」黛玉生氣道。
「也許他這種人，從來不習慣考慮他人的想法吧。」裡德爾道：「就是很擅長自作主張。」
「可是你並不在場他怎麼辦理呢。」
「按理說，這種重大的決定需要本人在場。可是黛，你也知道，有些人的權勢是很大的，更何況還有金錢的力量。更何況，麻瓜界的局勢還不是很好，法律根本就不像平時那麼有效令。」
「裡德爾，你必須阻止他，不能讓他目的得逞。」黛玉道，「他厭惡魔法，壓根不想你當個巫師。」
「看來我有必要去倫敦一趟了。」裡德爾點頭道，「可是這樣的話，賈府我就不能陪你回去了。」
「有什麼關係？」黛玉笑道，「不用擔心我，忙你的事吧，那裡我可是比你熟悉的，算算日子，那邊也到了下雪的時節了吧，妙玉那裡的紅梅也應該盛開了。」
「白雪紅梅，確實是霍格沃茲不能看到的美景。」
黛玉思緒飄到了遙遠的東方，道：「被你說的有些想念了，到時候，我可得試試能不能向妙玉討到一枝來。不過，想來她也只會給寶玉吧。」
「寶玉的面子可真大。」裡德爾意有所指道。
「哪有你大呀。」黛玉笑著，閑閑調侃道，「我可是為了某人能看到最好看的紅梅才想去要的。」
「那麼我可要好好感謝你了。」裡德爾在黛玉身邊坐下。
「哦？怎麼感謝？」
「本來想耶誕節給你的，」裡德爾拿出一個綁了絲帶的長方形木制雕花盒子來。「不過當時想著小漢格頓的事。一時忘記了。」
黛玉今日只是松松地將頭髮綰起來，很是隨意。裡德爾伸出手，拔下發間的玉簪，一頭長長的墨發就像流水一般流瀉了下來，將身體覆蓋了大半。
打開盒子，裡面是一把精緻的綠檀木梳子，被打磨的圓潤光滑，上面雕刻著精美的鳳舞九天紋樣，散發著淡淡的綠檀木香氣。
「歐洲人的梳子你應該用不慣吧。」裡德爾道，他讓黛玉背對著自己，一下下地梳理她長而柔滑的墨發。
「這是你親自做的？」黛玉問。
「嗯。雕刻不難，但是好的綠檀木挺難找到的。」
「什麼時候做的？」黛玉笑道，「不會是等到你舍友都睡著時刻的吧？」
「不然也沒有其他時間。」裡德爾聳聳肩。
「好吧，看在你這麼由誠意的份上，我就收下了，以及，」黛玉兩手交疊，將手心的東西捧到頭頂給裡德爾看，「附贈耶誕節回禮一份。」
裡德爾接過，「荷包？」
這是一個手掌大小的荷包，墨綠色為底，上面以各色絲線繡著斯萊特林的院徽，這是明紋，而暗紋則是暗銀色的纏枝蓮紋樣。中西方圖案結合得非常巧妙，看起來十分精巧。
「黛，這麼多花紋，你繡了多久？」
「不很久，我猜和你做梳子差不多久吧。」黛玉柔柔笑了。
裡德爾很清楚自己的梳子做了可有一個月之久，聞言不由搖頭無奈一笑。
「你送給我的黛石和手帕，現在可有專門的地方放了。」裡德爾道，「不過那本《西廂記》，還是太大了些，需要單獨放。」
「那些你都留著？」黛玉驚訝道。
「你說呢？」
「我怎麼知道你。」黛玉嘴硬地說。
「可我怎麼覺得，我的事，你都知道呢？嗯？黛……」
「……錯覺。」
……
下午，裡德爾動身前往倫敦，黛玉也收拾好了東西，再次回到大觀園。
又是夜裡，黛玉依舊準備先在自己的床鋪上休息一宿，可誰知今日卻不斷做夢，斷斷續續得也不停歇，攪得人不得安寧。
第二日早上，黛玉疲憊得醒來，只覺得腦仁抽痛，身上也不是很舒服，病情好像又加重了。
我這是怎麼了？黛玉心道，揉了揉眉心。
「紫鵑，紫鵑。」黛玉喚道，聲音脫出口，她才察覺到那有多麼的沙啞，「給我一杯茶。」
很開，紫鵑就進來了，端著一杯熱茶，伺候黛玉喝下。
「姑娘回來了，這回去可還好？」紫鵑看到牆角的箱子。
她這時才感到黛玉身上的溫度高的嚇人，而且渾身還冷汗涔涔的，不由驚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病了？」
「受涼了。」黛玉無力地答道，「你先把那人參養榮丸給我吃一丸。」
「好。」紫鵑忙拿過人參養榮丸，然後急忙出門去了，「我趕緊去請王太醫過來。」
紫鵑走了，黛玉一個人坐在床上，抱著自己的膝蓋，想到夢裡的一些片段。
霧氣、奇花異石、不凡的擺設、一幢幢精巧的樓閣，都是畫棟棲雲，雕梁聳漢。還有一個個女子，風華神采仿若神仙妃子……
到底是什麼地方？那些是什麼人？為什麼會一直夢到呢？黛玉實在不記得自己有到過這種地方。
「你忘了你應該做的事情。」冰冷的女子聲音在腦海裡響起，黛玉捂住了疼痛不已的頭，還是不要想了。
太醫從睡夢中被拖醒，很快就提著藥箱來了。
隔著床帳，黛玉伸出一隻手來。太醫在上面墊了一條手帕，開始診脈。
「怎麼樣？」紫鵑關切問道。
「傷寒雖然重了些，但還不是什麼大事。」太醫沉吟道：「待老夫開一副方子，連續吃上十餘天，再調理一個月，就應該差不多好了。」
「那就好。」紫鵑呼出一口氣。
「只是要注意以後切記不可受涼，小姐的體內寒氣本就重，應該注意保暖，受不住凍的。」
黛玉點頭應下。
給了太醫賞錢，送走了太醫。紫鵑將熬好的藥端來，還有一枚蜜餞。
黛玉看到那枚蜜餞，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姑娘，你還笑。」紫鵑道，「在那邊還不知怎麼玩的，居然生了病。我不在你身邊你果然不能好好照顧自己。」
「這完全是個意外，」黛玉對紫鵑的碎碎念投降，「不過紫鵑，你不要一直想著服侍我了，該為你自己將來想想了，我們不可能一直是主僕的。」
「可是我們本來就是主僕啊，」紫鵑笑道，「能照顧姑娘一天就是一天呀，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嘛。」
「好吧，隨你。」黛玉無奈道，「我可要考校功課了，之前叫你背的單詞背的怎麼樣了？」
「這可難為我了，」提到背單詞，紫鵑頓時苦下臉來，「洋人那套文字也太難了，一個個字母都像鬼畫符似的，根本就是一個個小蝌蚪嘛，而且還那麼拗口，真記不住。」
「你又偷懶了，想誑我是不是？」黛玉道：「可不知道誰之前背菜名，菜譜，可快了呢。」
「那根本就不一樣啊。好吧好吧，姑娘我背就是。」
「紫鵑，那也是為了你以後能多一份選擇的餘地，萬一你以後和我走，那到了那邊語言不通是很難生活的。」黛玉循循善誘。
「紫鵑明白姑娘的苦心。」
得知黛玉又病了，大觀園中的人紛紛來看望她。黛玉都禮貌接待，唯有寶玉來時，黛玉提出了一個要求。
「你若真想我好，不如下次來時給我帶一隻紅梅來，興許就好了不是。」黛玉道。
「那還不簡單。」寶玉笑道。
「一定要妙玉庵裡的，最美的一隻才行。討一枝紅梅，這應該難不倒你吧。」
「以妙玉的清高性子，雖然有些難以開口，但想必她應該還會賣我幾分薄面。」寶玉道，「只要是林妹妹要的，我就是死了也給你拿過來。」
黛玉看著眼前寶玉的笑臉，忽然歎了一口氣：「寶玉，你平日對所有女子都是這樣好的嗎？」
「女子本是世間極清淨，極美的，只不過常為濁臭男子所誤，我雖然也是個蠢物，但也是有心對她們一份好的。」
「那麼，你這份好需要回報嗎？世間女子的眼淚也都該為你而流是嗎？」
「嘿嘿，」寶玉摸了摸頭，「慚愧慚愧，還是林妹妹最懂我。」
「你只是用你自己的方式對她們好而已。」黛玉覺得自己有些不冷靜了：「你有考慮過她們的感受嗎？你知道她們需要嗎？」
黛玉想問他金釧兒的事，這是她最近聽到的事，還有玉釧兒，寶玉費盡心機哄她喝湯，雖然避開了耳目，但還是在全府傳開了。所有人都誇寶玉大度，對玉釧兒好，但是誰知道死了姐姐的玉釧兒內心如何呢？
寶玉對女子的好，常常體現在口頭上。偶爾行為上也會有説明，但大多數情況下只是他一廂情願的好罷了。他以為自己對女兒家極好，但不能不承認，他的這種行為，有時反而給別人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林妹妹，你在說什麼？」寶玉疑惑道，「怎麼不需要了，紅梅不是你問我要的嗎？我怎麼不考慮她們的感受了？」
黛玉也說不清楚這種感覺，寶玉讓她感覺有一些特殊的難以描述的感覺，很複雜。雖然說記憶裡，寶玉除了老是往她這裡跑，給她帶來了些風言風語外，並沒有做過什麼別的幫倒忙的事情。但是黛玉就是覺得不舒服，總覺得還有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對她影響很大的事也是他做的。
可是到底是什麼事，卻不記得了。
只是好像有一條大河，從天邊而來……
「林妹妹？」
「沒什麼，可能是病糊塗了，說了些胡話。」黛玉笑道，「還是多謝你幫忙拿紅梅了。」
「那我祝願妹妹早日康復。」寶玉說著起身準備走了，一個巴掌拍不響，兩人的關係終究冷淡了許多。
暮色漸漸來臨，應該不會再有人來訪了。黛玉松了一口氣，準備好好休息。
照舊想著裡德爾入睡，只是這一夜，又註定被無止境的夢境困擾。
第48章 伏黛48
還是睡的很不安穩, 仿佛置身迷霧中，黛玉苦苦探索出路, 卻不得解脫。
這一次看見了更多的東西，依舊是那個虛幻而美麗的天宮, 黛玉滿腹疑惑地走在花木假石之間, 感到這裡的每一絲每一毫都無比的熟悉。仿佛是從前在這裡住過很長一段時間，久到看這裡的一切都覺得單調，再美的景色也不能抵消心中的厭煩之感。
「怎麼又是這個地方？」多次在夢境中來到此處，黛玉此刻已經知道了自己又做了這個奇怪的夢，「為何我總是出不去？」
她無奈之下, 只好循著碎石鋪成的小徑往前走去。往來的女子們個個花容月貌, 氣韻風流, 她們調笑著向黛玉走過來，黛玉見到, 行了一禮道：「各位姐姐好。」
然而那些女子們卻仿佛沒有看見她, 忽略了她的招呼，而是直直地向著遠方去了。
黛玉被忽略在這一旁, 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什麼感到似曾相識。
等一等？似乎我許久前那日做的夢, 也有這樣的一幕？當初裡德爾問我夢境內容是什麼, 我卻想不起來了，可是現在，分明覺得那次的夢境應該與此次差不多才是。
黛玉疑惑地看向之前的那幫女子，見她們正在向不遠處的前方招手。那邊緩緩走過來一個女子, 也向她們打招呼，便向這群女子而來。
黛玉總覺得那走來的女子身形十分熟悉，仔細看去，不由吃了一驚——那人分明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不對，她就是我。黛玉心裡冒出來一個奇怪卻篤定的想法。
可是，一個地方怎麼可能有兩個同樣的人存在？
正想著，只聽到原來那群人中有一個笑道：「絳珠，你可算來了。」
絳珠？黛玉難以形容這個名字給自己帶來的震撼感，向那個名為「絳珠」的自己看去。
絳珠仙子笑道：「怎麼，不過一段時日沒見罷了，你們還能想我了不成？」
碧遊抿唇道：「沒有你啊，我們這太虛幻境可要無聊死了，還等著你給我們說些有趣的事呢。」
絳珠聞言道：「我看啊，你們是想我給你們帶霞綃吧。」說著便不知從天邊引一塊的織品來，那霞綃展開後，顏色瑰麗，如夢似幻，觸感仿若流水，遠望又像是煙霞。這般美麗的東西，根本不可能是人間所有之物，黛玉是從小見慣了奢侈之物的，還是忍不住為那霞綃而驚歎。
幾個女子見狀忙圍上去，看著那霞綃讚歎不停，碧遊道：「唯有你才能從那離恨天內拿到這雲霞幻化的綃巾了。」
絳珠調笑道：「我想著要幫幾位仙子好好打扮一下啊。」
「就你嘴貧。」幾位女子紛紛嗔怪道。
碧遊道：「先不說這個了，絳珠，你上次給我們講的故事還沒有講完呢。」
絳珠道：「你們既然這麼想聽，為何不自個兒去凡間聽一曲戲？」
碧遊還未答話，就聽一仙子急道：「絳珠，你別胡說，仙凡兩隔，我等身為太虛幻境之人，怎麼可以私自下凡？」
「可卿說的對，」周圍仙子紛紛贊同道，「這三千界的限制，是萬萬不能打破的。」
絳珠反問道：「那你們身為仙界之人，又為何要去管那凡人之間勞什子的情愛之事？」
「這……」眾仙子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好勉強道，「這也是我們職責所在。」
「絳珠妹妹，」可卿開口道，「先別說我們了，說說你吧。你怎麼就如此清閒，難道你竟一點也不關心？」
絳珠皺起了細細的眉，別有一番纖細婀娜的美感，問道：「關心什麼？幻境內最近沒有發生什麼大事啊 ？」
可卿見狀道：「你怕是許久沒有去赤霞宮了吧，你可知，那神瑛侍者已經下凡去了。」
絳珠這才想起來有這麼一回事，慢吞吞道：「……是嗎。」只是模樣仿佛不大在意的樣子。
碧遊道：「絳珠妹妹，你可別忘了是誰當初在靈河岸邊給你澆的水，讓你能化為女體的。」
可卿也道：「我們仙家之人一向講究因果，警幻姐姐說，這份恩情你是一定要償還的，不然不知將來會遭受到什麼樣的天譴，現在神瑛侍者既然走了，你總也應該做點什麼才能償還。」
「真是怪了，我才是你們的姐妹，怎麼一個個都向著他？莫非那神瑛侍者才是太虛幻境之主？」絳珠奇道，「你們倒是說說，依你們之見，我該怎麼做？」
「一報換一報，他既然澆灌了你，你也當還他水才是。」碧遊道。
「那……不如我送他一瓢靈河水？」絳珠遲疑道。
「那怎麼行，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不如陪他一併下界，用你一生的眼淚還了他吧。」可卿道。
絳珠聽了這離譜的建議，因皺眉道：「這怎麼行？我日日吃那秘情果，喝那灌愁水，本就愁腸百結，若是還要天天哭的話，可不是要活生生哭死了。」
黛玉此刻也與絳珠感同身受，只覺得這提議十分荒謬。
「此計可行，」遠處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卻原來是警幻仙姑，「不如便這麼辦吧。」
見她一來，眾人紛紛閉上了嘴巴，彎腰行禮，警幻淡淡點頭，帶著一眾人遠去了。
黛玉遙望著那漸漸消失的身影，不經意間，忽然見警幻轉過頭來，對她露出一個詭秘的微笑，黛玉猛的一驚，只覺得寒意襲上心頭，心神俱震，警惕起來。然而一睜眼睛，四處打量，卻還是那個熟悉的瀟湘館。
黛玉還沒有緩過神來，伸手撫上自己被冷汗打濕的胸口。
望著眼前繡花的錦被，黛玉回想到夢中多見之詭異陸離的景象，還有些怔怔。
「裡德爾……」她下意識道，「你在哪裡？」
「姑娘，你醒了？」紫鵑聽到她的聲音，連忙放下手中的繡品，過來噓寒問暖，「你還好嗎？」
她以手撥開黛玉鬢角被汗濕的一縷髮絲，探手到她額頭上，不由訝然道：「怎麼還是這麼燙？」
「紫鵑，」黛玉卻沒有管她在說什麼，只是問道，「他來了嗎？」
紫鵑自然知道黛玉口中的「他」指的是誰，低下頭搖了搖道：「還未曾看見。」
黛玉聞言有些失望地看著門的方向。
「姑娘，裡德爾公子肯定很快就到，你就別操心這個了，」紫鵑端著一碗藥湯過來，「先把這藥給喝了吧。」
黛玉接過，慢慢咽下去，卻忽然挺到門口鸚鵡道：「人來啦！人來啦！」
她驚喜地抬起頭，然而看見的人卻是寶釵。
「怎麼，看見我好像很失望的樣子？」寶釵笑道，「林妹妹，你再這樣我以後可不來看你了。」
黛玉笑道：「怎麼可能，寶姐姐肯來看我，我自然是十分高興的。」
寶釵溫柔一笑，熟練地在她床邊坐下，用繡帕擦了擦她額角上的細汗：「你這丫頭，明明之前一段時間身體見好，怎麼轉眼間又病了呢？叫我這個做姐姐的如何放得下？」
聽出她話間的溫存蘊藉之意，黛玉心中也起了暖意，道：「寶姐姐總是為我擔心，倒讓我不好意思了。」
寶釵撿了些閒話與黛玉聊天，講到有趣處，黛玉忍不住笑起來，倦容也少了許多，氣色見好。寶釵看在眼裡，對鶯兒輕輕點頭，鶯兒會意，將屋裡的紫鵑領出去了。
黛玉不解地看向寶釵：「這是何意？」
寶釵輕輕呼了一口氣，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林妹妹，我要問你一件事情，這事情關係到你的安危，與我兄長也不無關係。」
黛玉心中「咯噔」一下，撐著身子坐直瞭望著寶釵：「……寶姐姐？」
寶釵誠懇道：「你我既已義結金蘭，你若是信我這個姐姐，待會兒便對我實話實說。」
黛玉看著她的眼睛，一會兒之後輕輕點頭。
寶釵於是道：「這瀟湘館，或是這大觀園中，可是藏了一個男子？」
黛玉目光複雜，緩緩搖了搖頭。
寶釵松了一口氣道：「那邊好，我料想你也不會糊塗到這種地步。」
「沒有藏人，可他確實存在。」黛玉輕輕的一句話卻有石破天驚的效果。
寶釵難以置信道：「這是何意！？」
黛玉看向她道：「以寶姐姐的聰慧，定然已經調查過我了，還需要我明說嗎？是從何時開始的，那日端午見到紗笠嗎？」
寶釵沉吟，在屋中踱步道：「其實，我早就對你的異常有所發覺，那紗笠也不過是一個小契機，真正讓我生疑的，卻是我哥哥的話。」
「薛大公子？」黛玉疑惑道。
「那日我哥哥端午回來，對我說……」寶釵握緊手帕，斟酌著語句，「他在街市上看見你與一陌生男子在一處。」
黛玉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這就是你說的與他有關。」
「這麼說確有其事？」寶釵焦急道，「妹妹，你我都是正經出身的女子，萬一你做出的事被人發現了，可是危害到之後的人生前程的，我好心勸你，趁著別人沒有發現之前早點了斷，還能有一個清白的好名聲。不然你孤身在這賈府，也沒有依靠，萬一被人發現了，可就是萬劫不復的事了。」
黛玉聽罷，卻抿唇笑了。
「寶姐姐，我知道你擔心我，」她目光看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麼，「可是你知道嗎？我信你，不妨與你明說，其實這些年來發生的這些事情，我有時候也會覺得不是真實的。」
寶釵不解地看向她。
「若我說，他不是一般的人，你信不信？」
寶釵遲疑著，點了點頭：「我信，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帶你出府，定是有一番本領的，可這畢竟不合禮數。」
黛玉置若罔聞，道：「若我說，他不是我朝的人，你信不信？」
「……信。」寶釵眉頭越發深鎖。
黛玉繼續道：「若我說，他不是此界的人，你信不信？」
「……姑且信你。」寶釵的眼神已經出現震驚之色。
「那麼，」黛玉道，「若我說，他有時甚至不能稱之為人，你信不信？」
「你瘋了？」寶釵驚訝道。
黛玉歎道：「他既超脫此界，不沾凡塵，我與他之間又豈能用禮教來約束？」
第49章 伏黛49
不怪寶釵不信, 饒是再見多識廣的人，驟然聽到這番匪夷所思的話, 第一反應都是荒謬。
黛玉稍稍給了寶釵一些思考時間，等她反應過來才道：「寶姐姐, 你也是知道, 我有時會消失在這大觀園之內的吧。」
寶釵一愣，道：「我原先也只是以為你用什麼方法偷偷出府去……」
「我根本就不在這個世界，」黛玉否定道，「事實就是，我去了另一個世界。」
「另一個世界？妹妹你莫要說笑, 」寶釵道, 「怎麼可能？」
寶釵的反應自然在情理之中, 所幸黛玉學識淵博，也能試著從此界之中寶釵能夠接受的理論來說服她。黛玉徐徐道：「寶姐姐素來精通佛法, 豈不聞佛家有『三千大千世界』之說？那雖說的是佛國結構, 但自然也可以用於芸芸眾生身上。以世界之數千倍之，謂之小千世界；以小千千倍之, 謂之中千世界；合中千千倍之，謂之大千世界。百億須彌山, 百億日月, 名為三千大千世界。世間之大無奇不有，世間有不可計數之眾生，自然便有無量無邊之世界。如此，寶姐姐怎可確定, 我等所處之處便是唯一真實的世界？又怎可確定，在我們所處之外，並無其他世界存在？」（注）
這一番玄而又玄的大道理，只怕換個人來便要聽得暈頭暈腦，只以為黛玉在說胡話。所幸寶釵素來喜好研究佛法道經，聽了此番言論，內心倒是有些贊同之意，然而還是道：「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要想說服我，只靠滿口扯些大道理是萬萬不行的，還是要你拿出些真材實料的東西來。」
黛玉道：「證偽為難，證真卻容易。我須在此謝過寶姐姐，給我出的題還不是那麼難。想必心疼我處在病中，還是給了我幾分薄面的。」
寶釵道：「你這能說會道的鬼丫頭，我倒要看看你準備怎麼證……」然而她的話音卻在看見自己頭上的珠釵飛到黛玉手間時漸漸消失了。
「這……」她用繡帕捂住自己微張的嘴巴，以掩飾內心的驚詫之意。
怎麼可能？
「這便是魔法，與此間佛道法術不同，想來寶姐姐應該可以看出來。」黛玉收回魔杖道。
寶釵輕輕點了點頭，眼前實景，再不相信又怎麼能否認？
黛玉道：「那麼，我已證明一種超脫此世法則的存在。不過現在他沒有來，我無法證明他的存在。好在此前我曾畫了一副他的肖象，或可與寶姐姐一觀。」
她說著要下床去，寶釵忙道：「好妹妹，你且休息，在哪裡與我說，我去拿便是了。」
黛玉於是指一指書案前的一個長方形錦盒。寶釵拿出畫卷徐徐展開。畫紙上，秋風蕭颯，數片紅葉落於窗內，黑袍的異國男子手持茶盞在窗邊品茗。而手執畫筆的女子正為那男子畫像，身形模樣分明是黛玉。
兩種不同的畫風，交融在一張畫紙上。顯示出一種奇怪的和諧感。
「便是這人嗎？」寶釵端詳道。
「他叫湯姆裡德爾，」黛玉道，「若不是這麼多年親眼所見，只怕我也不會信。那時我還在姑蘇，母親新逝……」
隨著黛玉娓娓道來，寶釵仿佛跟著她來到了那個遙遠的異國，見到了彼端神秘的魔法，以及那個叫做裡德爾的奇異少年。
寶釵聽罷，許久才歎道：「這個故事，真是比我們佳人才子的話本精彩得多了。」
黛玉本來正期待她說什麼，聞言嗔道：「去你的，我掏心窩子和你說出來，你還拿它當爛俗話本聽。」
寶釵道：「這樣的動人的經歷，我羡慕你還來不及呢，哪敢取笑你？」
黛玉先是微微一笑，然而想到最近奇怪的夢境，加上心裡不妙的預感，也只是道：「眾生百相，各人有個人的艱辛之處罷了。」
寶釵點頭稱是。她不愧是識大體，見過大世面的人，既然接受了這一切，也就不再有任何懷疑，而是拉著黛玉的手道：「我之前不該那樣指責你。早該想到，你這樣一個七竅玲瓏心的人，怎麼會如旁人一般做出些醃臢事來。只是，他雖然不屬於此界，但是你還須遵守此界禮法規章。」
黛玉道：「寶姐姐，你還要勸我？」
寶釵歎道：「你我也在此界長大，是自小熟讀詩書禮法的人。本朝以禮法立國，畢竟禮教森嚴，賈家的規矩你也一定看在眼裡。不說別的，但看前些日子，璉二爺偷娶尤二姐之事，尤二姐最後落的何種下場，我想你也清楚。璉二爺雖也有過，尚且未受任何懲處，那裡德爾作為外界之人就更加不受此界約束了。無論你們倆最終如何，可是，我須提醒你，萬一出了什麼岔子，受害的一定是你。」
黛玉心知寶釵一向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奉行罕言寡語、安分隨時的準則，從不肯輕易說人閒話的，今日肯與她議論這些，也是一萬個真心實意，切身處地地為她著想了。
察覺到寶釵拋開了以往的面具，對她露出的這份樸素的關心，黛玉鼻頭微酸。都說長姐如母，她和寶釵自小以姐妹相稱，在這假負載眾多女子之中最為親密無間，如今寶釵對她的這一份心意，未必不如親身母親賈敏。
黛玉想通此處，道：「寶姐姐，你說的道理我又何嘗不懂？不瞞你說，我也曾思慮過這個問題，我在此處除了老太太並無親人，而老太太膝下子孫滿堂，也未必需要我的陪伴。若是這樣的話，或許我可以離開這裡，從此生活在他的世界……」
寶釵聽及此處不由握緊了她的手，緊張和擔憂之情溢於言表：「當真？此事非同小可，一步錯步步錯，你可萬萬要想清楚。」
黛玉道：「何嘗不是呢？其實，我直至如今，也未能下定決心。」
兩人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寶釵道：「我該走了，今日你與我說之事，我都已經知曉。我雖只是個弱質女流之輩，沒有什麼大的本領，但是，倘若妹妹你需要幫助的話，一定記得找我。」
黛玉點點頭，目送寶釵離去。那背影越來越小，慢慢和帷幕的陰影融為一體。不似寶釵主動走入陰影，倒像是那黑暗吞沒了寶釵。黛玉內心不知為何想起一句詩來——「金簪雪裡埋」。
「寶姐姐，你真的……只想當一個安分守己，恪守禮數的平凡女子嗎？」黛玉忽然道。
能作出「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的詞句的人，會甘心在家相夫教子嗎？雖說平日裡總是教訓他人「女子無才便是德」，但是拼起文采來，卻連寶玉都不肯相讓的人，內心真的甘願裝愚守拙嗎？
還是說，一切都只是不得已而為之？
寶釵內心巨震，僵硬了一瞬間，回過頭道：「你方才說什麼？」
黛玉看著寶釵臉上一如平日的溫婉笑容，只是面色複雜地搖了搖頭。
送走了寶釵，黛玉腦海裡思緒紛紛，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習慣性地看向門的方向，然而那裡並沒有像以往那般，有一個黑衣的異國男子走進來。
我在這樣孤寂的賈府，裡德爾，你怎麼還沒有來呢？
黛玉又咳了起來，紫鵑忙過來服侍她喝藥，黛玉卻抓住了紫鵑的手道：「我總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姑娘，什麼不該？」紫鵑疑惑道。
「寶姐姐不該是這樣，寶玉不該是這樣，你不該是這樣，雪雁不該是這樣，這賈府甚至這天下的一切，都不該是這樣……」不知為何，黛玉心中萌生了這樣的念頭，並且越來越強烈。
「姑娘病糊塗了，怎麼淨說些胡話呢？」紫鵑笑道，「千百年來可不就是這樣，哪有什麼不對勁，若不是該這樣，那姑娘說說，該是什麼樣呢？」
該是什麼樣呢？黛玉試著去思考，然而腦海裡「轟」的一聲，太虛幻境的奇花異世圍繞在身邊，那警幻仙姑令人生寒的一眼似乎還牢牢地釘在身上，緊閉的書櫥裡，鎖著無數呐喊的書冊，「薄命」二字仿若詛咒般印在每個人身上。無數紛繁的思緒在心頭纏繞著，黛玉痛苦地皺緊了細細的眉，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紫鵑被嚇了一跳，連忙放下藥碗，奔去外面讓請太醫過來。
黛玉勉力支撐著，她知道自己不能睡過去，要不然，便一定又會陷入在那太虛幻境之中，越是看得多，越是瞭解得深。黛玉已然隱隱察覺出了什麼，可正是因為這樣，才越發從心裡生出抵抗之意。
「我不要！」病痛燒灼著身體，卻還要分出心神做無謂的抵抗，黛玉忍不住抽泣著，「你在哪裡？裡德爾，為什麼你不來！」
第50章 伏黛50
亭臺樓閣, 雕樑畫棟，煙柳畫橋, 風煙翠幕。太虛幻境的美景中總是美的讓人心折，繼而卻生出虛妄飄渺之感。
上次的夢境在繼續, 黛玉親眼見著絳珠仙子被眾人帶到了仙凡淵處, 過了這道深淵，所處境遇便是天壤之別。
絳珠掙紮著，但是法力卻敵不過其他眾位仙子的聯合壓制，更加敵不過警幻仙姑。
「放開我！我是靈河界離恨天的人，歸不到你們太虛幻境管。」絳珠掙紮道。
警幻冷笑道：「這世間還沒有男女情愛之事, 還沒有不歸我管轄的。」
絳珠看向其他仙子, 冷冷道：「你們都甘願嗎？你們是願意將命運都託付與她嗎？」
其他仙子們都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警幻身後, 仿佛在默認她的話語。
「……碧遊？可卿？」絳珠一個個看過去。
其他人置若罔聞，碧遊別開了視線, 可卿卻道：「我們是仙人, 便是下凡渡一世劫又有什麼關係？不過一瞬而已。」
警幻仙姑看著可卿，滿意地點點頭, 有對絳珠道：「絳珠仙草，你還在等什麼？這是你命定的劫數。」
絳珠一雙含著怒意的眼睛看著她：「什麼劫數, 分明就是你一句話而已。」
警幻嗤笑道：「不過是一株靈草而已, 怎麼能耐這麼大？」說著便要動手，施法讓她下界。
絳珠卻不願束手待擒，而是將早已蓄積的法力傾數向警幻擊出，警幻未曾料到居然有人敢反抗她, 吃驚之下不由側身一避，然後向絳珠擊去。
絳珠此時毫無防備，若是受了這一擊，不知是否還能維持千年修來的法力。碧遊終究是看不過去，忍不住起來拉住絳珠向側邊避開。
這一護讓警幻看見了，不由柳眉倒豎。
然而此時，絳珠剛剛傾盡全力發出的一擊卻狠狠地砸在太虛幻境的最深處，地裂山崩之下將天邊撕裂開一條大口子。
「不好！禁制壞了，兩界怕是聯通了！」可卿驚慌道。
警幻臉色鐵青，看向絳珠和碧遊的眼神不由更加憤恨，趕緊吩咐手下眾位仙子道：「還不趕緊去修補起來！」
眾仙子領命趕去，只剩下警幻一人帶著一個筆錄侍女面對著絳珠和碧遊兩個人。
絳珠和碧遊相視一笑，眼中都藏悲戚之意。
她們雖有二人，然而和警幻的實力卻是天壤之別，今日刑罰，無論如何難逃了。
絳珠悄悄對碧遊道：「謝謝你。」
碧遊卻道：「……不用，我不是為你，只是也不想再這麼承受下去罷了。」
警幻先是對著碧遊道：「你可有什麼要說的？」
碧遊沉默搖頭。
警幻道：「多年不曾管束你，倒是讓你忘記了規矩。本來可卿尚有一世劫數要曆，現在不如讓你頂著她的名字去曆這一場劫，也順便學一學她的乖巧。」
碧遊忍辱負重道：「……是。」
然而警幻卻沒有這麼輕易地放過她，繼續道：「我要你這一世，以『秦』為姓，受盡情之苦楚，背負淫*蕩罪名羞憤而死。」
「不要！」碧遊這才驚慌了起來，但是看到警幻的眼神，才知道此事絕無轉圜餘地，絕望道：「……為什麼這麼對我？」
警幻一揮手，碧遊便不受控制落下凡塵。絳珠看著那無盡的深淵，知道下一個便是自己了。但是她的神情卻非常鎮定。
「你待如何？」她緩緩道。
警幻傲然道：「本來你若是早些下去，不做這些無謂的反抗，還能落的平安一世。最多只是做妾室，淚水多些便罷了。但是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若賜你個多病多災的身體，讓你這無根無情的仙草，也嘗一嘗人間的苦楚，看看什麼叫做生時孤單一人，死後孑然一身。」
絳珠倔強地抬起頭，看著警幻仙姑，然而微微顫抖的指尖卻洩露了她的恐懼。
警幻怎麼會覺察不到，輕蔑一笑，抬手一揮，絳珠便也在一陣狂風之中落直直下凡塵去了。
「怪就怪在你二人要反抗我，」警幻看著無盡的深淵，不帶感情地問道，「這二人下界的命運，可曾記好了？」
筆錄侍女恭敬呈上手中書冊，果然見到二人命運已經被記載了上去，畫和判詞都已作好。
警幻點點頭道：「既然註定早亡，便放入『薄命司』吧。」
「是。」
於是這太虛幻境，便又恢復了太平景象，仿佛剛剛的一切變故，都不曾存在。
只是眾人目睹了一切的諸位仙子，更加在心內告誡自己，千萬不可忤逆警幻，不然絳珠就是下場。
幻境散去，唯有黛玉愣愣站在原地。
「想不到，我竟成了唯一的變數。」她喃喃道，此刻，她一切都明白了。
觀警幻方才所為，分明所有人的命數都已經被記載在冊子上，不可更改。本來她的命運也應該像警幻所說那樣，帶著一個病弱的身子來到人世，孤零零一人，飽嘗人世苦楚，然後還完眼淚再孤獨悽楚地死去。但是沒想到，因為裡德爾的到來，她的命數卻被改變了，根本沒有按照原來預定的軌跡走。
這讓掌控欲旺盛、獨斷專橫的警幻如何想？而且，她既然能脫離警幻的掌控，是不是也說明瞭，警幻的力量變弱了。這讓警幻如何不恐慌？怪不得警幻屢次提醒她去還那勞什子的眼淚。甚至上次為了防止她和裡德爾繼續接觸下去能力變強，而強行把她鎖在太虛幻境。
不過，裡德爾怎麼會莫名出現在這個世界？黛玉仔細思考，想到自己被打下凡塵之前撕裂將這個虛空撕開的那條裂縫。
原來我陰差陽錯，倒是連接了相差迥異的兩界。不過也正是如此，才會裡德爾這和將我要一生相守的人帶到我身邊。黛玉想到其中因果，不由笑了。
「你笑什麼？」警幻不知何時出現在黛玉身前，用冷冰冰的語調問。
「我笑……造化弄人。」黛玉道。
「難道你下了趟凡間，竟變得如此不知廉恥了嗎，好歹身為仙胎？卻自甘墮落，和邪魔在一起？」警幻諷刺道。
「裡德爾不是邪魔。」黛玉語氣冷了下來。
警幻道：「不是嗎，那麼不如看看，這是誰？」
說著警幻一拂手，兩人身前便浮現出一枚水鏡。那鏡中是一座巍峨的城堡，黛玉知道那是霍格沃茲。
然而原來平靜的城堡此刻卻深陷戰火之中，不遠處的山峰上，一群面目猙獰，看上去像是黑巫師的人將霍格沃茲團團圍住，不停地施放著邪惡的黑魔法。
不少巫師一旦落入他們的手中，便殘忍地遭到咒殺，不論是老人，婦女還是孩子。
這是一場屠殺，這屠殺將霍格沃茲變成了一片煉獄。而製造這場屠殺的罪魁禍首，正是一個長著一張蛇臉的怪物。他面前正跪著一個小女孩，哭泣著哀求著他不要殺她，然而蛇臉的怪物沒有絲毫遲疑地使用了鑽心剜骨咒。他看著那廢墟中不斷嚎叫的女孩，發出了尖厲的笑聲。
「我，伏地魔，將帶領純血巫師，完成斯萊瑟林的遺願，再現純血巫師的輝煌！」
身邊的追隨者們聽到後，紛紛喊起了口號，繼而創造出更加殘忍的殺戮。
那蛇臉怪物的眼睛裡閃現出嗜血的紅光，對著腳下的大蛇廝吼道：「去吧，納吉尼！幫我殺盡這幫骯髒的混血！」
黛玉本來強自堅持看著，然而在聽到這熟悉的蛇佬腔時，卻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眼前這個叫伏地魔的怪物，分明就是裡德爾！
見她臉色發白，緊緊捂著胸口，警幻勾起唇角道：「如何？現在還想否認嗎？這不是邪魔是什麼？」
黛玉道：「你不要妄圖用幻象來騙我！」
警幻道：「不要自欺欺人了。是不是幻像你心裡應該清楚。」
黛玉冷硬道：「裡德爾不是這樣的人。」
警幻嘲弄道：「怎麼不是？只憑你的臆想猜測，便能夠抹殺掉他造下的血孽？你仔細想想，他有沒有做過陰私之事？他的血液裡，有沒有骯髒的**？他是否渴望執掌權力？他對你……是完全透明的嗎？你真的瞭解他嗎？」
「你不要試圖混淆視聽，」黛玉道，「他現在還沒有做下這些事，他將來也不會做下這些事。」
見絳珠還在嘴硬，警幻只是輕蔑一笑。懷疑的種子既然已經播撒開來，又何必糾纏下去，一味貶損那個邪魔？只要他們兩人生了嫌隙，沒有聯合的力量只會不攻自破，根本不堪一擊。不如乘熱打鐵，勸說絳珠回心轉意才對，也只有這樣，她才有可能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
「絳珠，你又是何苦？」警幻道，「分明只要安心度完你的劫數，報完恩情之後，你便可以修為大漲，再也不用受這凡塵俗世之苦楚。為何偏偏要與世外邪魔產生關係，難道你不知道，關係過於親密的人，因果是會互相影響的嗎？他殺了那麼多人，造下那麼多冤孽，遲早會遭到報應。到時你怕是要被他連累，再次沒了修為，又變為之前那一棵沒有自由的小草了。」
「我知道。」黛玉沉默許久道。
「那麼你是願意悔改了？」警幻道。
「正是因為知道我和他的因果綁在一起，才更加不會離開他，」黛玉抬起頭，目光堅定，「便是讓我的善果歸他，他的惡果歸於我，絳珠在所不惜！更何況，我信他不會作惡。」
警幻的面目便不由得更加冰冷了起來。
悠于 2018-7-15 12:37
第51章 伏黛51
「真是冥頑不靈。」警幻道。
「那仙姑又何必費盡心思讓我來到這太虛幻境？」黛玉道，「畢竟你我也是相看兩相厭, 不如不見為好。」
警幻打量著她, 忽然就笑了：「你在等什麼, 想要離開？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不是他沒有來, 而是他來不了？」
黛玉皺起了眉：「這話何解？」
「當年雖然一時不慎, 被你在此界撕開一條裂縫, 導致兩界重疊，甚至引起天道運行混亂, 人物命數更改…… 警幻慢悠悠道，「但是，你難道天真的認為，這裂縫無法修復嗎？你可否還記得，那大山荒埂峰上的巨石，是怎麼來的？」
自然記得，那塊巨石為五彩補天石，乃是當年女媧補天所剩下的一塊。警幻這話倒是提醒了黛玉, 難道當年女媧之所以補天, 也是為了防止此界與其它介面重合？
「不錯, 規則都不相同的兩界相交，終究是亂了天數。上古時期與此界重合的一界恰好是餓鬼地獄, 女媧此舉，實乃天下蒼生之福，為我等效仿之榜率, 」警幻道，「如今此界再度有缺口，你有沒有想過，萬一裂縫擴大，異界邪魔進入此界，將會給下界凡人帶來什麼樣的災難禍害？」
警幻一席話讓黛玉陷入沉思。本來她和裡德爾能夠見面，甚至能夠來到對方的時空，就是因為這條裂縫存在。她甚至對這條裂縫有所感激。但是如今換個角度思考，才意識道問題有多麼嚴重。即使再不喜歡警幻，也必須承認，她說的話有一定道理。裡德爾的世界充斥著各種各樣的巫師和魔法生物，他們威力巨大，萬一有人進入此界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普通凡人百姓根本就無法阻擋。
雖然她相信裡德爾不會做出這種事，可是卻無法相信他人。巫師已經有好有惡了，不通靈智的其他生物就更加難說。就如那巨人一族，天性暴虐嗜殺，還有各種龍，也都常常殘害人類。
兩界既已聯合，她和裡德爾能夠在兩界來去，難保不會有其他人也會發現裂縫，從而在兩界之間穿梭。
不論如何，這條裂縫於理來說，都應該修補上。可是……這樣的話，也等同於斷了她和裡德爾往來的唯一途徑。
可笑自己平日自認心性良善，然而在大是大非面前，卻還是會割捨不下私人的感情。
「絳珠，你說是不是？」警幻看著沉默不語的她，涼涼道。
黛玉卻忽然抬起頭來道：「你錯了。」
「什麼？」警幻愕然道。
「你錯就錯在，把另一界的人都放在邪魔異類的立場上，卻忽略了，對於他們來說，或許你才是那個妖魔，」黛玉聲音清亮，「此界有百姓，彼界何嘗沒有平民？彼界有巫師異獸，我界卻也同樣有仙佛道鬼。力量本無好壞之分，區別它性質的，不過是驅使它的人目的為何。你如何確定本界就無心懷惡意之人？他們那裡會怎樣我不知，但是至少我知道……」
「……倘若你力量足夠，未必不會妄圖掌控異界凡人，或是讓那些巫師如同這裡的仙子一樣，都為你所驅使。畢竟，」黛玉忽然直視警幻之目，一字一頓道：「你才是此界禍亂之源。」
警幻猝不及防聽及此話，一驚之下後退了一小步，反應過來後立即惱羞成怒道：「滿口胡言！」
黛玉笑道：「被我說中了？」
警幻冷哼道：「素聞你在凡間就尖牙利嘴，果真名不虛傳。」
黛玉道：「我有這樣病弱的身子，不能在身體上勝過他人一籌，但講些道理還是不在話下的。」
警幻道：「你也得意不了太久了，如今這裂縫即將被修補好，往後你和那邪魔見面只會難上加難，勸你珍惜機會，你們也見不了幾次面了。到時候，一切回到原點，該發生的繼續發生，不該發生的也不會憑空出現。不僅是你，每個人都會得到應有的結局。千紅一哭，萬豔同悲，這一出《紅樓夢》，你最終還是得按照我的編排演完。」
黛玉剛想痛斥她的無恥，警幻就一揮袖子，隨之消失不見，而她自己也如墜深淵，不知去往何地。
迷迷糊糊醒來時，黛玉頭痛欲裂，太虛幻境裡，警幻的字字句句還回蕩在耳邊。她知道，警幻即將把裂縫修補好，這次警幻有了足夠的籌碼，也不懼怕再生出什麼變數，所以並沒有像上次一樣刪除她的記憶。
如今她已經回想起前世所有過往，脫離了孤女林黛玉的視野，以絳珠仙子的身份再來審視整個賈府和大觀園，只覺得一切都變了。
曾經覺得大的無邊的府邸不過是凡人的一處建築，而賈府那些等級上的壓迫和束縛如今看來也像是一場笑話。
然而，仙凡雖迥異，煩惱又有何不同？
「姑娘，你醒了？」紫鵑還是第一個發現的人。
黛玉輕輕點了點頭，讓紫鵑扶著自己，艱難坐起來。數次以凡人之軀來到仙界，也難怪她的身體撐不住，最近竟然差到這種地步。
紫鵑向外面喊道：「姑娘醒了。」
黛玉聞言精神一振，向門外看去，然而卻在看見進門的寶玉時眸光黯淡下來。
寶玉捧著一瓶紅梅，笑道：「林妹妹，我沒有辜負重托，向妙玉好求歹求，可算是把你要的紅梅給摘來了。」
看著寶玉興奮地將紅梅擺在自己書桌上，黛玉不禁喃喃道：「紅梅到了，可是你怎麼還沒有來……」
你會再也不來嗎？
寶玉道：「林妹妹，你在說什麼呀，我這不是來了嗎？」
黛玉搖搖頭：「沒什麼。」
「林妹妹，你的身子就是太弱了，總是生病。改日子我可得求求老太太，讓她給你請個最好的太醫，好好兒瞧瞧這病。」
黛玉心想，這身病太尚且醫治不了，能治好心病的人，就更加不是那太醫了。不想與寶玉過多在此事上周旋。看他身穿大紅猩猩氈斗篷，肩上猶自落著幾片雪花，黛玉因問道：「你這是打哪兒來的？外面下雪了？」
寶玉笑道：「可不是，好大的一場雪。林妹妹，怎麼你可巧就這時候病了呢？真真令人歎息。你是不知，趁著這幾日雪景，園中的姐姐妹妹們都得了意趣，各自出了份子錢，合著辦了好幾場宴會了。唉對了，你是沒看見，湘雲那丫頭，直接在雪地裡用鹿肉烤著吃，還說自己是『真名士自風流』。一群姐妹們還在蘆雪庵即景聯詩，順便帶上了我，可歎你沒去成，不然她們肯定要對你的詩才自愧不如了。對了對了，寶姐姐的妹妹寶琴也來了，老太太最喜歡她，誇她比雙豔圖上畫的還美，人也有才情，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你見了，肯定引為知己……」
黛玉面色平靜地聽著寶玉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心裡卻並無太大波動。
放在往日，有這樣的趣事，她必定即使病著也會參與的。但是現在卻不一樣了，任誰剛從華美至極卻虛幻至極的太虛幻境回來，都會懷疑，眼前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浮華幻影罷了。縱有烈火烹油，鮮花著錦之盛，終究是盛筵必散……
寶玉正說著，卻見黛玉只是淡淡應下，因疑惑道：「林妹妹，你不開心？」
黛玉道：「並無。」
寶玉道也沉默了，半晌後悶悶道：「林妹妹，我覺得我越來越不懂你了。你這幅樣子，比妙玉還要冷上幾分，倒讓我覺得，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了。」
黛玉無話可說。
襲人見狀笑著打圓場道：「二爺想是又傷春悲秋了，林姑娘勿怪才是。」
正說著話，忽見外間紛紛攘攘湧進來一夥人來，把那鸚哥嚇得一通怪叫。原來是大觀園裡的一群人，約了來看黛玉。湘雲來了，探春來了，寶釵來了，身邊還跟著一個不認識美麗女子。
黛玉心想，這必定是寶姐姐的妹妹寶琴了，看著果真如寶玉形容的那般，是個妙人。
雖然懶得起身，也不想再遵循這繁瑣的禮教，但是眼前之人畢竟與自己有情分，自然不好不見禮，黛玉剛要問好行禮過去，寶釵卻十分體諒她，讓她自己休息。而她們這群來探病的則各自找了凳子坐了，與她說些閒話。
寶釵為黛玉介紹寶琴，二人以姐妹相稱。
湘雲素來愛說話，很快就把屋裡眾人逗得笑個不停。而除了湘雲，這屋裡在場的幾位姑娘裡，哪個不是有無限才情？講起話來倒是讓寶玉這個男子也插不上嘴。
黛玉強打起精神與她們聊天談笑。看著面前諸人，想到薄命司裡的判詞，心中卻生出無限悲涼之意。
這般好的人，難道也只能按照警幻所說的，走到她們的宿命中去嗎？即使那宿命的盡頭是是一片漆黑，是汙濁的泥沼，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走入圈套嗎？
沒有人能回答她。連她自己都不知是否能逃得過這命數。
喧囂過後，便是更深的沉寂，送走了一群嬉鬧的人，本就偏僻的瀟湘館在大雪的掩映下顯得更加僻靜冷落。
寒意從無處不在的縫隙中透了進來，侵襲著四肢百骸。黛玉抱緊了手臂道：「紫鵑，怎麼如今這般寒冷？」
紫鵑道：「是我熟疏懶了，姑娘如今身子弱，應當再添一盆銀絲碳才是。」
過了一會兒，紫鵑便端上來一盆炭火。房間裡被兩盆炭火烤的溫暖如春，黛玉卻忽然看見，那瓶中的紅梅，似乎有些受不了熱氣的侵襲，變得有些蔫了。
「紫鵑，把炭火都滅掉。」黛玉吩咐道。
「啊？可是姑娘你的身子……」
「不打緊，滅了吧。我想讓這紅梅開久一些。」
紫鵑只好擔憂地滅了炭火，看著黛玉，不由歎了一口氣。自家姑娘自從病的昏迷再醒來後，就仿佛換了一個人似的。就連她都覺得有些陌生了。
更何況，那裡德爾公子，明知姑娘在等他，還不知何故久久不來。
入夜，黛玉實在睡不著，便將窗戶打開一絲縫隙，坐在床上看著外面美麗的雪景，一時心中不知作何感想。睡意漸漸襲來，即將恍惚如夢時，卻忽然感到自己被一種熟悉的氣息所籠罩，手被人握住，盼望已久的聲音響起。
「黛，手怎麼這麼冰？」
第52章 伏黛52
黛玉還未說話，就被裡德爾一把緊緊抱在懷中。
感受著裡德爾周身溫暖的氣息, 黛玉一時間有些恍惚, 裡德爾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對不起, 我來晚了。」
這一聲道歉，撫慰了黛玉之前所有的輾轉反側, 惴惴不安, 擔心他被警幻阻擋再也不能來的顧慮消失不見, 令她一下子安下心來。
「來了就好，」黛玉道, 「你看那邊，是我答應你要送你的紅梅。」
裡德爾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果然見到一隻紅梅插在白瓷瓶中，雖然被摘了下來，卻並不顯得如何萎靡，反而還是像開在落雪的枝頭那般豔麗。
裡德爾觀察了一下四周，忽然意識到了黛玉之前為什麼要開著窗戶。一揮魔杖，迅速將所有的門窗全部關上, 寒冷的風被隔絕在外, 房屋內瞬間溫暖了很多。裡德爾一時間心裡千滋百味湧上來, 有無數的話想說出口，但是最終只是一句：「很好看, 只是黛，你不能不顧忌自己的身體。」
黛玉道：「我知道，只是害怕而已。」
裡德爾終於意識到, 他的黛玉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聯想到自己的來時遇到的突發事情，裡德爾坐在她身旁，握著她的手問道：「在我不在時，發生了什麼事嗎？」
黛玉卻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裡德爾，你遲遲沒有來，是因為倫敦的事務耽擱了嗎？還是說有別的原因？」
她想知道，現在兩界的情況到底怎麼樣？
裡德爾聽及此言，陷入沉思，沉吟道：「戶口的事情早就已經辦妥，但是我此次來，卻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不想之前那樣來去自如了。嘗試了好幾次，都被一種不明的力量隔絕在外。」
黛玉歎道：「果然如此。」
裡德爾審視著她的臉龐，認真道：「我差點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他無法形容當時自己幾次越界都失敗時的恐慌之情，像是世界轟然崩塌，而黑暗迅速佔領了全部的心神。如果不是最後一次終於成功的話，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做出什麼事情來。而黛的心境，料想與他並無不同，既然如此，他剛剛又是哪裡來的立場，怎麼能因此而責備她不愛惜身體呢？
黛玉靠到他的懷中，悶悶道：「你若再不來，不論如何，我一定會去找你。」
不說還好，說出來後，裡德爾蹲下身來，摸了摸黛玉的額頭，又仔細觀察了一下她的身體狀況，半帶焦慮半帶驚訝的說：「為什麼你的病情比原先走的時候更加嚴重了？這裡的醫生難道沒有好好幫你醫治嗎？你現在這麼虛弱，連魔法能不能使出來都未必，更別說穿越兩界了。」
黛玉笑道：「所以我才遲遲沒有動身啊。」
只是她這笑容，不知怎麼都有一些慘澹的味道。
裡德爾嚴肅道：「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黛玉道：「對我來說，滄海桑田之變，尚且未若此次變數，著其間紛紛擾擾的事情，一時間又怎麼能說的清？」
裡德爾道：「你還有我在。」
這句話仿佛給了黛玉以莫大的力量，她深深看了裡德爾一眼，試探開口道：「你的世界有巫師，那麼想必你也可以猜出，此界也有某種超脫自然的力量存在。」
裡德爾回憶道：「巫師界一直流傳著一種傳言，說是古老的中國曾經誕生過很多力量高強的人。他們強大到已經超脫離了凡人的範圍。」
黛玉道：「沒錯，那麼接下來我要說的，想必你容易理解地多。」
裡德爾皺眉，他已經預料道，黛玉所擔心的事情，便是與這神秘的東方力量有關。
黛玉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我原不是人，而是生長在西方靈河岸邊的一株仙草，那裡本是佛家聖地，卻也與道家太虛幻境相接，乃是凡界以外的虛空渺茫的一處所在。」
只此一句話，卻包含了許多令人難以理解的名詞，好在裡德爾經過常年的積累，對於東方文化有很深的瞭解，也能夠理解佛道的基本涵義，才勉強能夠懂得。饒是如此，當他反應過來時，還是為黛玉這句話中所蘊含的涵義而震驚。
「怎麼可能？黛，你是人。」即使做好了心理準備，裡德爾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黛玉於是道：「你還記得媚娃嗎？她們是能變形的女精靈。你可以暫時把我也理解成變形，雖然本質上有很大不同，涉及到輪回轉世一說。且聽我細說下去。」
裡德爾點點頭。
「我身為一株草，雖有些靈智，但卻無法獲得自由，只好借靈河之水，日日修煉。不知過了多久，法力漸漸增長，已經快得以化為人形。哪知一日禍從天降，一個名為神瑛侍者的人來到這靈河岸邊，以為我即將枯萎……」
這實在是一個離奇的故事，隨著黛玉的講述，裡德爾也慢慢大概明白了這所有事情的因果由來。
裡德爾道：「我沒想到竟然如此複雜，這麼說，賈寶玉就是神瑛侍者？你要償還他給你澆水的恩情？」
黛玉點頭繼續道：「我既遇到了你，自然不會再與寶玉有任何關係，至於以淚還恩之說，更是妄談。只是不曾想到，我的作為，居然惹怒了太虛幻境之主警幻仙姑，她掌控人間凡人情緒，以此增加自己的修為，自然不會放任我無意中改命，於是……」
黛玉林林總總將自己所知道的全部真相都說了，只是隱去了警幻預言裡德爾將成為邪魔，危害人間這一段。
裡德爾聽罷道：「所以，她是想讓我們分開？她不可能得逞！」
黛玉道：「我自然也不想分開，只是此事涉及到兩界間的裂縫，這裂縫導致兩界甚至在逐漸重合，警幻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手。」
裡德爾道：「警幻究竟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有如此力量？」
黛玉搖搖頭：「我只知道，她曾經是女媧坐下弟子，當遠古諸神紛紛脫離此界後，這天下仙佛便是她一家獨大。也怪不得她生出如此野心，竟然妄想掌控所有凡人情緒和命數，從天道中偷得力量，試圖成為第二個女媧。」
裡德爾卻不甘心黛玉受到她的控制，問道：「她究竟強到什麼地步？」
黛玉道：「以巫師界大能來比喻，鄧布利多和格林迪沃完全不是對手，霍格沃茲四大學院創始人聯合起來，若是與全盛的警幻交手的話，也有可能落於下風。」
裡德爾的面孔沉了下來，道：「她既然如此強，能夠與她一戰的，也許只有歷史上最偉大的巫師梅林了。」
黛玉點頭道：「也許吧。可是梅林已經死去千年，早就化為塵土了。」
裡德爾默然無言。他此刻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本來以為自己天賦絕倫，所以不免有些自負，知道現在遇到了更加強大的存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的弱小。
我為何不能更加強大一些？強大到可以保護想要守護的人？
既然無力改變困境，裡德爾只好強硬道：「黛，既然我們不能與之抗衡，那麼你不能再留在這裡了。對不起，你必須立刻與我離開。」
他語氣堅決，用的是「必須」「立刻」，而不是「可不可以」這樣的請求語氣。他這麼說，也就再沒有給黛玉任何轉圜的餘地，無論她同不同意，他這次都要帶她離開這裡。
裡德爾很早就知道，其實自己溫文爾雅的表像下，還是存在著自私的本性。倘若遇到別的事情，他還可以渾然不在意，但是這次涉及到黛玉，他便無法再讓自己像一個紳士那樣，任何事情都優先遵循女士的意見。黛是他的，他不會讓黛有任何離開他的可能。更何況，這次的事態已經如此的嚴重，黛若是和他離開，也不過是失去這裡的所有親人朋友，永遠離開了她出生和成長的地方；但若是不離開，就會受到警幻的制約，甚至有生命危險。
裡德爾這樣勸告著自己，但是卻無法忽略自己內心隱隱冒出的聲音——承認吧，你就是自私，你就是對黛太殘忍。別忘了，她其實還有另一種選擇，那就是與你這個異世界的外來人分開。兩界各自發展，再不相交。畢竟，她是仙人，按照黛所說的，只要度過了她身為「林黛玉」的一世，她還是可以重返靈河，再去做她那無拘無束，高高在上的「絳珠仙子」。為什麼你為了不讓她離開你，就要私自替她做決定？她明明可以過更好的生活，為什麼偏要聽從你的話，與你去陌生的異國，與你永遠在一起？
裡德爾難以平靜，只好望向黛玉的眼睛。此刻，她的點頭或者搖頭，對他來說就仿佛天堂或是地獄的差距。
黛會怎麼選擇，她會給他以救贖嗎？
裡德爾內心翻江倒海，黛玉又何嘗不是？但是自從回想起前世所有的一切，她便知道她必須作出一個決擇，作出一個了斷。賈府眾人與裡德爾，她必須選擇其一，再無回頭後悔之路。
但是好在，她心中的天平早已傾斜。能與裡德爾相遇相守，只能說是上天賜予的緣分。為了這緣分，她甚至可以放棄性命。前路雖險阻，吾不悔而往矣！
面對著裡德爾期冀而隱含忐忑的目光，黛玉鄭重地點了點頭：「我願意和你走。」
下一秒，她已經被緊緊抱在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中。
裡德爾的身軀微微有些發抖，黛玉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喜悅之情，被這氛圍感染，也不禁露出了一個笑容。
「那我們什麼時候動身？」裡德爾詢問道，他知道，黛玉還需要一些告別的時間。
黛玉垂下眸子，道：「明日吧，待我把一切料理妥當之後。便要永遠離開了。」
第53章 伏黛53
兩人決定好, 相對而坐。心裡都頗不寧靜。
黛玉在床上坐了一會兒，終究是不能安穩下來, 忍不住下床坐到書案邊，拿出紙筆，思考著要寫些什麼，好歹留下個交代。
裡德爾雖然擔心她的身體, 但是也知道黛玉此刻所為是人之常情。於是並不費力相勸，而是將她床邊的一件外套拿起來，披在她的身上。而後坐在她身邊，幫她研墨。
漆黑寂靜的雪夜裡，大觀園的萬物都已經沉睡，唯獨瀟湘館的一處房間內還亮著一豆昏黃的燈火。
裡德爾靜靜看著黛玉被燭火照的越發蒼白瘦削的臉龐，一時無言, 只好默默陪伴。
黛玉提筆蘸墨, 一行行秀麗的字便不斷寫了出來，直直寫了好幾張信紙還沒有停下來。
其實賈府中，明白她的處境的，除了紫鵑便只有寶釵一人了。事實上，黛玉這封信也正是寫給寶釵的。
她有太多太多的話要說, 有太多太多的感情要傾訴，但是她註定不能告訴除了寶釵以外的任何一個人。她不能去和三春姐妹、湘雲、鳳姐姐、寶玉等人告別，她甚至不能將她要離開的緣由告訴賈母，不能再向這個疼愛過她的老太太盡孝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迅速地消失離開, 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仿佛她從未來過賈府，來到大觀園一樣。
這樣子的話，即使會暫時引起賈府的動亂不安，但是最後由於什麼也查不出來，她消失的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只是，其他的丫鬟僕婦應當還好，只是紫鵑和雪雁兩人作為她的貼身丫鬟，不知道會受到怎樣的盤問。還有，紫鵑是從頭到尾瞭解真相的人，此刻由於形勢所迫，離開的決定已經匆忙地被定下，不知她將會如何選擇？
黛玉接過，思考的越多，心情就越發凝重，倒不由發起了呆來，怔怔望著前方。燈芯燒的久了，發出「劈啪」輕微爆裂聲，讓她回過神來。
裡德爾見狀，起身去到了一杯茶水給她，見水太涼，又施了個灼燒魔法。只是他畢竟不是做慣了端茶遞水的活計的人，動作不慎小心，就讓茶盞和壺嘴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好在裡德爾出進門之時，就已經設法隔絕了這裡與外界的聲音，否則可能會驚動到瀟湘館裡的其他人。
只是，雖然聲音被隔絕了，但是視線卻沒有。此時睡在黛玉隔壁的紫鵑和雪雁也被黛玉屋裡的燈光影響到，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雪雁困倦道：「紫鵑姐姐，怎麼這麼亮？」
紫鵑披了一件衣服下床，安撫道：「你先睡吧，我去看看姑娘。」
雪雁應下了：「那紫鵑姐姐，你早點回來，外面太冷了。」
紫鵑點頭，她心下早有預測，輕推開門，果然見到了裡德爾。只不過不知姑娘為什麼起來了，還坐在書桌邊上寫著什麼。
紫鵑早已知曉裡德爾有方法不讓聲音被外界之人聽見，因此也不怕吵醒其他人，先向裡德爾問好，而後問道：「姑娘怎麼這時候作起詩來了？」
黛玉看見她，垂下眸子道：「我不是在作詩。」
「那何故在雪夜起來……？」
「紫鵑，你來的正好。」面對紫鵑疑惑的目光，黛玉輕輕道。
「這……」瞧見黛玉和裡德爾兩人的神態，紫鵑心中已經有了一些預感。該來的終究要來了嗎？可是，為什麼這樣快？
黛玉道：「紫鵑，你跟我也有許久了，名義上是主僕，情分上卻如同姐妹。而我也早就問過你，是否願意與我同走。如今我被迫不得不提早離開此界，明日就要離走了。你可否已經選擇好？」
「我……」她猶疑道，即使已經做好了準備，聞言心中還是忍不住震驚，或許是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紫鵑反問道，「姑娘說被迫，卻不知為何所迫，如此匆忙？」說話間她忍不住偷覷了裡德爾一眼。在她心中，除了這位神秘的裡德爾，沒有人會逼迫她家姑娘離開。
黛玉知道紫鵑心中顧慮，看了一眼裡德爾，溫柔道：「不是因為他，實為形勢所逼。此間道理，難與他人言說。」
紫鵑便點點頭，但是卻一臉難色，沒有了下文。
這時門被輕敲兩聲，接著推門的嘎吱聲響起，裡德爾立即藏進了屏風後面——原來是是雪雁。
她也許是擔心黛玉，也許是見不得紫鵑一個人忙，也點著一支小小的蠟燭進來了。
「姑娘，怎麼這麼晚還沒有睡？」她向黛玉行禮，接著又看向紫鵑道，「有什麼事，讓我和紫鵑姐姐一起做吧。」
黛玉看著雪雁這個從小陪伴著她的丫鬟，一時不知是悲是喜。
「沒什麼，」黛玉道，「你還正在長身體的時候，這麼冷不要著涼了，快去睡吧。」
雪雁畢竟年齡小，此刻又光線昏暗，並沒有看出黛玉的異常，只是道：「姑娘還說我？怕是姑娘才需要多加注意才是。」
紫鵑見狀打圓場道：「小丫頭，平日和我頂嘴就罷了，怎麼還不聽姑娘的話呢？快回去睡覺吧，這兒有我就行。」
「哦。」雪雁撇撇嘴，回去了。
這倒讓黛玉想起多年之前她訓斥雪雁只肯聽紫鵑的話的場景了，憶及往事，黛玉不由陷入了沉思。說到底，雪雁還是個孩子罷了。當初自己與她一起進入賈府，都是一樣的緊張害怕。自己有賈母這個長輩照拂，身為丫鬟的雪雁卻只能依靠紫鵑了。
紫鵑顯然也和她一樣在思考，面露憂鬱之色。
黛玉靠在從屏風後走出來的裡德爾手臂上，只是靜靜地看著她，不發一詞。
不知過了多久，最終紫鵑跪了下來，叩首道：「紫鵑……對不住姑娘！」
僅此一句話，就已經知道了結局。
「紫鵑從小就生在賈府，從來沒有去過別的地方，所有的玩伴也都在賈府。姑娘要去的世界，實在是離這裡太遠太遠，那裡與這裡完全不同，連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紫鵑害怕，紫鵑連姑娘讓背的英文單詞都沒有背熟，更別說去那裡生活了……唯今之計，只有……」紫鵑說著說著眼淚便掉了下來，「……只有讓紫鵑留在這裡，還能幫助姑娘掩蓋一下離去的蹤跡。姑娘走後，留下來的所有與裡德爾公子有關的物件，紫鵑都會處理乾淨，絕不會讓任何人察覺。還有雪雁，她拿我當親姐姐，我也不能這樣留她一人。定要多指導她一些，以防她被人盤查說出什麼不該說的事來。紫鵑雖然說好要照顧姑娘一輩子的，但卻不能遵守諾言，實在有愧于姑娘！姑娘責罰紫鵑吧！」
紫鵑說完，再次向黛玉跪拜，這次卻沒有起身，而是等待著黛玉的反應。
黛玉閉了閉眼，艱澀道：「紫鵑姐姐，起來吧。」
紫鵑緩慢地起身，黛玉抓住裡德爾的手臂道：「現在我只有你了。」
「嗯，我知道，」裡德爾反握住黛玉的手，「不要怕。」
紫鵑紅著眼睛道：「姑娘明日就要走了，且讓紫鵑最後再幫姑娘收拾一次行裝。」
黛玉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哽咽：「紫鵑，你怎麼也糊塗了。既然要突然消失，又怎麼能刻意帶走這裡的任何一件東西？」
紫鵑聞言忍不住滾下淚來，訥訥點頭。
紫鵑既然決定留在賈府，黛玉便想著幫她和雪雁儘量安排好之後的事情，使她們儘量與她消失的事脫開關係。想來想去，這事還是得麻煩寶釵。於是繼續寫信，信中隱去要離開的真實原因，只言兩者昔日歡愉時光與素日情分，訴說告別愁緒。同時拜託寶釵在她走後，能夠盡力幫助紫鵑和雪雁兩人，使她們免於照看自己不周之罪嫌。
寫完長信，恍若置身夢中，仿佛將她來到賈府的數年人生又全部走了一遍。黛玉將信紙收好放入信封中，工整寫下「薛寶釵啟」四個字。然後交予紫鵑道：「這一封信，一定要送到寶姐姐手中。」
紫鵑接過，鄭重點頭：「姑娘放心。」
此時隱隱有亮白的光從窗紙中透進來，黛玉喃喃道：「天已經快亮了嗎？」
她站起身來，推開窗戶，頭頂的天空還是一片漆黑，原來不是天亮了，而是雪停了。厚重的白雪照的黑夜都光亮了起來。
黛玉靜靜看著那鋪天蓋地的大雪，突然歎道：「罷罷罷，既已無力改變，何須再等待天明？」
裡德爾聞言轉頭看她，就見黛玉握住了自己手，眼眸中滿是堅定之色：「裡德爾，我們此刻便走吧。」
第54章 伏黛54
兩界之間的縫隙既然已經慢慢被修補好, 那麼想要在其間穿梭就變得越來越艱難兇險，尤其這次還是兩人一起走的, 危險更甚從前。好在裡德爾的魔法十分高強，再加上黛玉也有越界經驗，從旁輔助，兩人這才得以堪堪脫身, 來到霍格沃茲。
此時聖誕假期已經過去，裡德爾先拜託愛麗絲幫黛玉和拉文克勞院長請了病假，自己又去和斯萊特林院長斯拉格霍恩請了一天假，就帶著黛玉來到校醫務室，讓卡倫醫生仔細檢查一下。
卡倫醫生先是用聽診器查案了一下黛玉的心跳，詢問了一下她最近的情況，幫她做了更加細緻的檢查, 最後道：「林, 你身體的毛病應該有很多年了吧。」
黛玉答道：「從小就一直這樣，反反復複的，從沒有完全好過。」
卡倫醫生說：「你消化不好，吸收差，也缺乏免疫力, 確實不太健康。」
黛玉從容微笑道：「老師說的是。」
裡德爾道：「那麼病情還不是很嚴重是嗎？」
「這……其實算是比較嚴重的了，不過，」卡倫醫生說，「用麻瓜那邊最先進的技術，加上魔法藥劑的輔助, 應該養幾個星期就能好起來。你們等著，我去給你們開一些藥。」
「卡倫醫生，」裡德爾感激道，「這次非常感謝你幫了我和黛。」
「這倒沒什麼，我本來就是校醫嘛。」卡倫醫生不在意地擺擺手，「更何況，林是愛麗絲的好朋友，當然要盡最大的努力治療了。」
卡倫醫生曾經是個牧師的孩子，他天性善良正直，立志剷除一切邪惡的生物，到頭來卻陰差陽錯之下自己也成了一名「邪惡」的吸血鬼。起初他十分抑鬱，一度想要自我毀滅，後來卻發現即使當吸血鬼也可以繼續行善，這才改行做了醫生。幾年前，他為了避免和人類接觸，從而保護自己收養的幾個吸血鬼孩子，來到了巫師的世界。
卡倫醫生將一些麻瓜界的醫藥和巫師界的藥劑都交給裡德爾，囑咐道：「我聽說林是從東方來的，親人都不在身邊，現在她生病了，你作為她的男朋友，一定要好好照顧她，讓她按時吃藥。當然，這段時間我也會讓愛麗絲多多照顧她的。」
聽到卡倫醫生如此直白地說出兩人的關係，黛玉卻只是低頭默認。
卡倫醫生又轉向黛玉道：「聽我的話，你得多多運動才行，等你好了以後，也許可以去參加一些魁地奇比賽，是個不錯的鍛煉身體的運動。」
裡德爾遲疑道：「魁地奇……是不是有些太過激烈了？黛的身體可能吃不消。」
卡倫醫生笑道：「參加一些業餘的比賽就好了，愛麗絲今年不是創辦了一個專門的由女生組成的魁地奇俱樂部嗎？可以先從那裡開始試試。再不然的話，經常去外面散步也是很好的。」
黛玉點頭，將這些話記在耳中。
回去之後，黛玉每天上課之餘，都會在裡德爾或者是愛麗絲的督促下每天準時吃藥，晚飯後還會和裡德爾一起繞著霍格沃茲散步。生活悠閒，歲月靜好，幾乎除了學業再也沒有令人煩憂的事情。不管如何，霍格沃茲的氣氛比賈府和太虛幻境都輕鬆了很多，這裡只有一群無憂無慮的學生，在這樣一座神奇的魔法學院裡學習。在這樣的令人安心的氛圍下，黛玉的身體慢慢好了起來。
當然，黛玉每每想到大觀園的姐妹們，還是會心中難受，總覺得自己應該要為她們做一些什麼。可是，凡事做之前都要先估量自身實力與外部環境的契合度，現在的她這樣渺小無能，又有什麼是可以做的呢？
此刻她消失的事情應該早已經被發現了吧。不知賈府裡，有沒有鬧的風風雨雨？也不知知道她不見了，賈母是如何反應，寶玉三春湘雲等又是如何反應。紫鵑和雪雁還好嗎？寶釵有沒有將她們安排妥當呢？
也許是因為知道自己要永遠待在這裡，黛玉的心境有了變化，才來了魔法界幾日，倒像是在這裡度過了幾年一樣，回首過去的生活，都恍如隔日。
就這樣平靜的度過了安逸的好幾個星期，安逸得讓人幾乎快忘了之前的艱難險阻，這時噩耗便不期而至——黛玉在魔藥課上突然昏倒了！
得知這件事的裡德爾匆匆趕往醫務室，正見到卡倫醫生在忙著配製藥劑，而黛玉則靜靜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怎麼會這樣？」裡德爾焦急問道，「不是之前還好好的嗎？」
卡倫醫生疑惑地說：「我為說不上來是怎麼回事，檢查了一下，她的病已經基本上好了，身體上也沒有大礙，怎麼會突然昏倒休克呢？也不是低血糖啊？儀器顯示也沒有異常。」
「那現在該怎麼辦？」
「不要著急，先等林醒過來再說，」卡倫醫生說著，手上拿著一隻針管，拉住黛玉的手臂紮了下去，「血管真細，還好我經驗豐富，否則可能紮不進去。」
裡德爾警惕地看著卡倫醫生，試探道：「打擾一下，你們不是血族世家嗎？」
卡倫醫生笑道：「放心，我自製力很強，只喝動物鮮血。不會傷害到她的。」
裡德爾這才放下心來，只是目光略帶擔憂地看著那尖銳的針頭紮進黛玉纖細的手臂，將透明的藥劑注入青色的血管。
等了一會兒，果然見到黛玉幽幽轉醒。她一眼就看見站在床邊的裡德爾，坐起來扶著頭道：「我這是在哪裡？」
「醫務室，」裡德爾道，「黛，你在魔藥課上暈倒了。」
卡倫醫生問道：「你當時有什麼印象嗎？」
黛玉仔細回憶道：「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我正把熟石灰倒進鍋內攪拌，然後突然頭很暈，呼吸緊張，喘不過氣來，就靠在旁邊愛麗絲身上，然後就沒有印象了。」
裡德爾聞言望向卡倫醫生，卻見卡倫醫生搖了搖頭道：「她表述的現象，並無特別之處，抱歉，我暫時看不出來病狀。」
裡德爾陷入沉思，黛玉忙道：「不礙事的，或許是這幾日複習學業，太累了些，多休息就會好了。」
卡倫醫生歎道：「但願吧，那孩子，你千萬別累著自己。」
黛玉點頭。
但是眾人期待的結果並沒有來，接下來的三個星期內，黛玉又這樣毫無預兆地昏迷過去幾次，而校醫務室的校醫也都沒有看出來任何異常情況。
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裡德爾放棄平日的高傲，專門請求鄧布利多——先今最厲害的巫師之一，幫助黛玉檢查一下身體情況。
鄧布利多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將魔杖抵在黛玉的額頭上，淡藍色的魔法光芒流轉過黛玉全身。十分鐘後，鄧布利多收回魔杖，平時總是帶著溫和笑意的臉上一片凝重之色。
「鄧布利多教授，請問你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嗎？」裡德爾的話語中帶上期盼之意，希望鄧布利多能知道解決辦法。
畢竟，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兩個人，是當今時代魔力最為高強的兩個人了。如果他也不清楚，也許只能去找格林德沃。可是據說格林德沃一直四處遊歷不知所蹤，事情緊急，怎麼能立即找到他呢？
然而鄧布利多只是緩緩搖了搖頭：「我很抱歉，我只知道這應該是一種從未見過的黑魔法，遠處操控了林的身體，但是更加具體的，我就不是很輕楚了。」
裡德爾聞言沉下眸子，難掩失望之色。
「恕我能力淺薄，不能幫忙。但是我想，你可以去圖書館找找看，也許能找到一些關於這種黑魔法的蹤跡，」鄧布利多說，「考慮到你這件事的特殊性，圖書館的一些關於黑魔法的□□會對你開放一日。但考慮到它們的危險性，你只能在裡面看，而不能帶走它們。」
裡德爾只好心情沉重地點點頭。拜別了鄧布利多，接下裡的一天一夜，裡德爾都泡在圖書館中，潛心研讀，不放過一字一句。第二天出來時，他頂著一頭亂髮，眼下多了兩抹青黑色，然而還是一無所獲。
為了得到更多的資訊，裡德爾與黛玉約在了一個空檔的教室討論這件事。
「黛，究竟為什麼會這樣？」
黛玉這些天來一直顯得憂心忡忡，聞言盯住地上的一個點，輕輕道：「其實，我心中隱隱有一個預感……」
「什麼猜想？」裡德爾道，「不會是你之前說的那個……？」
「我也不太確定，但是想來想去，和我交惡的，也只有她一人了。而且，也只有她有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操控他人的能力。」黛玉點點頭道。
裡德爾皺著眉說：「可是你已經脫離了你原本所在的世界，怎麼也輪不到她管了，她能力再高強，也無法管到此界。」
「你說的沒錯，可是，我們卻都忘了一件事，」黛玉道，「我根本還沒有完全脫離原來的世界。」
一語驚人，望著裡德爾的目光，黛玉解釋道：「我的本體，絳珠仙草，仍然在靈河之畔，現在的軀體只是我的一抹化身罷了。如今我擅自離開，說不準警幻有沒有對仙草做什麼動作。」
裡德爾道：「原來如此。」說完卻沉默了下來，如果真的是黛玉猜測的這一種情況，那麼他們該怎麼做才能脫離困境？去太虛幻境？憑他們二人的實力，能否回來都未可說。
難道就這樣坐以待斃嗎？難道就看著黛玉這樣一天天衰弱下去嗎？裡德爾在內心一遍遍質問自己。不，明明還有其他方法的，只是看你肯不肯做，敢不敢做而已。
他曾經看過一本書，裡面記載著天下的至寶。其中就有一樣東西，可以挽救黛玉不斷流失的生命力。而且，那東西甚至比獨角獸的血液有著更加強悍的力量，還沒有受到詛咒的副作用——那傳說中的賢者之石，是所有要素的完美精華，任何要素無法損害或毀壞的不可毀滅物體，是第五元素。（注）它也是傳說中的長生不老藥，若是有了她，黛是否就不會再受任何病痛的折磨，不會再受任何死亡的侵擾？
只是，天下間也僅僅只有一塊賢者之石，要在眾人的覬覦下奪取它，勢必是與所有人為敵，與所有人站在對立面。
可是他願意一試，他也必須一試。
第55章 伏黛55
裡德爾送黛玉回到拉文克勞的休息室, 囑咐了她幾句，就回到了斯萊特林。
一天以後, 黛玉在吃早餐時，收到一封貓頭鷹寄來的信件，她正奇怪她在英國無親無故，是誰會給她寄信, 就見信封上落款寫著「湯姆•裡德爾」這個名字，正是裡德爾的華麗的筆記無疑。
黛玉心中有了些不妙的預感，打開信的動作就有些緩慢沉重。愛麗絲見狀湊過來道：「裡德爾的？」
黛玉道：「你怎麼知道？」
愛麗絲道：「我預見了你看完這封信之後會不太開心，要不然就不要看了吧。」
黛玉了然，差點忘記愛麗絲作為一個有特殊能力的吸血鬼，預言術十分厲害。只是聽了這話，黛玉頓時更加不想打開信件了。
但是急於知道裡德爾的情況, 黛玉還是沉下心來拆開信封, 細讀信件——「黛，我有事要出一趟遠門，已經向校長請了三星期的假。我不在時照顧好身體，即使期末了也別一直學習。等我回來。我會把健康帶給你。裡德爾。」
裡德爾，他離開霍格沃茲到底是為了幹什麼事情？什麼叫「回來之後把健康帶給你」？難道他沒有在圖書館找到有用的黑魔法書籍, 就要去找格林德沃探討黑魔法的事情？
要知道，蓋勒特•格林德沃是古今最危險的黑巫師之一。萬一真的是去找他，而且找到了，裡德爾真的能全身而退嗎？或者說，他此行是有別的目的？
黛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來, 吃不准裡德爾究竟要幹什麼。想到之前在太虛幻境看到的，裡德爾變成蛇臉怪物的情景，還怎麼能冷靜地下來？難道裡德爾真的會走上那條路嗎？他真的會沉迷黑魔法，最後失去了人性成為一個惡魔嗎？
如果自己在他身邊，還能守護他，讓他不被黑暗的情緒侵襲，但是如今他一個人走了，黛玉真的有些心慌意亂。還怎麼能吃的下眼前的早餐？
「看吧，」愛麗絲聳聳肩說，「我早就說你看了會不高興，叫你不要看了。」
黛玉道：「愛麗絲，你能不能預言到裡德爾在哪裡，他要幹什麼？」
愛麗絲道：「我試試啊。」
她閉上眼睛，半晌睜開道：「對不起，已經的資訊太少，我幫不了你了。」
黛玉頹然點頭，她去問了校長，校長說裡德爾回家只是因為家裡出了事，需要處理一下家族事務，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裡德爾編出來的藉口。黛玉又去問他的室友瑪律福，結果瑪律福倒是眼神有些躲閃，但是無論怎麼逼問，終究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躲著她。
夜深了，黛玉站在拉文克勞宿舍外巨大的拱形窗戶旁，靜靜看著不遠處天空中一輪高懸的孤月。夜風吹起青色和藍色的窗簾，發出朔朔的響聲。在中國的詩詞意向裡，望月，往往不是懷鄉就是思人。
異鄉這同樣明亮美麗的月亮中，慢慢飛過來一個黑色的影子，原來是一隻貓頭鷹，它乖巧的停在黛玉身邊的窗臺上。黛玉心裡湧起巨大的欣喜，忙摸一摸貓頭鷹的腦袋，拿下它嘴中含的信件，展開，果然是裡德爾寄來的——「黛，我已到達目的地，成功與否就在明日。等我回來。裡德爾。」
究竟，是怎樣的成功？
而此時，德文郡的一家小旅館裡，裡德爾也正坐在窗前思索著什麼。傳說賢者之石，又叫做魔法石，是一種精神與物質的統一體，是除了「土、氣、水、火 」四大基本元素之外的第五元素。它可以點石成金，讓人擁有絕對的財富；也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給人以永恆的生命。千百年來，無數的巫師和煉金術師都為了煉製出賢者之石而奉獻了畢生精力。而唯一成功的，卻只有一人，那就是十四世紀的法國煉金術師尼可•勒梅。而他也由於擁有賢者之石，已經活了六百多歲，現在正帶著她的妻子佩雷納爾居住在英國德文郡。平日裡沒什麼別的愛好，只喜歡聽聽歌劇喝喝茶。
而裡德爾在德文郡住了多日，早已經打聽到尼可•勒梅和妻子明日將在市中心的一家大劇院裡關看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甚至連他們預定的包廂號都打聽清楚了。就等著看明日是否能冒險拿到賢者之石。如果不能曉之以情的話，只有威逼利誘了。裡德爾為防不測，已經在包廂四周都佈滿了隱蔽的魔法卷軸，卻這些都是瑪律福家族提供的資金買來的，就是為了確保明日萬無一失。
德文郡的清晨通常伴隨著鳥鳴和花香，一大早，佩雷納爾便起床烤麵包，燒制營養美味的法式早餐，而尼可•勒梅則拿著一些小園藝工具，去料理樓底下小花園裡的花兒。半小時後，他捧著一束紫色的香根鳶尾插到花瓶裡，這是法國的國花，寓意愛意與吉祥。他與妻子互相親吻面頰，接著便在鳶尾的香氣中享用早餐。兩人在一起已有近五百七、八十年，竟然還能如此恩愛，不得不讓人羡慕。
吃過早飯，勒梅與妻子攜手去了大劇院，聽歌劇是他們倆共同的愛好。從十四世紀一直持續到今天，甚至他們兩人就是在歌劇院中認識的。但是萬萬沒想到，這次聽歌劇時，包廂裡卻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
他身材高挑，穿一身巫師才會穿的黑袍，臉部則不知施了什麼魔法，被隱藏在一團黑色的霧氣下面，什麼都看不清楚。
來者不善，手懷賢者之石的勒梅，幾百年來不知經歷了多少次這種事情，早已見怪不怪，但還是立即將妻子摟緊懷中。
「閣下也來看戲嗎？」勒梅根據多年的經驗，早就知道這時候呼救也不會起任何作用，包廂肯定已經被魔法所作用，與外界隔絕了。
裡德爾彎下腰問好道：「尼古拉斯•弗拉梅爾先生，佩雷納爾夫人。」
尼古拉斯•弗拉梅爾尼克•勒梅作為煉金術師時的大名。裡德爾這麼叫他，也是為了讓他想起自己曾經的身份，事先有個心裡準備。
勒梅笑道：「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這麼叫我了，年輕人。你是三大魔法學院裡面哪個的？」
裡德爾聞言心下一震，他的聲音已經被魔法改變，而□□在黑袍外面的守和臉也被黑霧包裹起來，就這樣勒梅居然立即便猜出了他的一些身份資訊，果然是活了幾百年的人，不能小瞧。
裡德爾斂了些心思，恭敬道：「先生，恕我不能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我此來，乃是為了求取賢者之石。」
這大家都已經心知肚明，所以勒梅直接道：「是為了什麼……財富？還是永生？」
「為了續命，」裡德爾道，「替我所愛之人續命，還希望先生能夠成全。」
勒梅拍拍耳朵對妻子道：「老伴兒，我耳朵是不是越來越不好使了，這種爛藉口我都聽了幾百年了，能不能換個新鮮的讓我確定耳朵不是幻聽？」
佩雷納爾也笑道：「是有些老掉牙了，所以說，要聽精彩的故事還是得到劇院來，這樣經典的故事就算重複也還是能品嘗出新鮮味道。」
「那好，」他們兩人的嘲笑並沒有讓裡德爾發怒或是退卻，裡德爾道，「我就來將一個新鮮故事。」
他站到窗戶邊，背靠窗簾，緩緩道：「很久以前，有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兩界裡，生活著一個悲慘的男孩，和一個幸福的女孩。每隔幾月，他們的靈魂就會來到對方身邊，陪伴對方成長，只是他們看不見對方的靈體。幾年過去了，兩人竟然一直不知道這種互為依靠的關係存在。不知是不是幸運女神眷顧，某一日，他們終於可以感知到對方的靈體，至此開始相識相交，也由於對方的幫助，而改造這自己身上不好的一面。女孩幸福的生活並沒有持續多久，她很快便被生活逼進了深淵。男孩發誓要守護她，於是帶著她來到自己的世界，想將她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下。只是，他們沒有想到，加在女孩身上的詛咒並沒有因為她所處之地的改變而消失，女孩的性命已經岌岌可危，男孩於是想到了用賢者之石，幫她延續生命。即使因此背上罪惡之名，也在所不惜。」
時間緩緩流逝，裡德爾的聲音很淡漠很輕，不含有一絲感情，仿佛在講述一個與他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但饒是這樣，也讓勒梅夫婦聽呆了。
「故事講完了，」黑袍人輕笑一聲，「好聽嗎？」
包廂裡是久久的沉默之聲，只有下方的舞臺上傳來雷鳴般的掌聲。映襯著剛剛的故事，顯得有些可悲，又有些可笑。許久之後，才聽到勒梅遲疑開口道：「我們……很為你感到抱歉，但是……」
「但是，賢者之石不能給你，」佩雷納爾看著黑袍人的臉部，即使看不見他的目光，也能感到沉重的壓抑感，只好難堪地接下去道，「……對不起。」
「呵，」裡德爾輕笑一聲，又像只是呼出了滯悶於胸的一口氣，拿出魔杖道，「那麼，我也只好對不起了。」
隨著話音落下，裡德爾的魔杖隨便在空中一揮，包廂裡原來佈置的各種魔法卷軸就派上了用場，它們一個爆炸開來，紛紛朝這對夫婦而去。佩雷納爾驚慌失措地抱住丈夫的手臂，勒梅並不十分驚慌，也抖出十幾個魔法卷軸來。一時間卷軸裡的魔法相互攻擊，爆裂之聲不絕於耳，房間裡木屑四飛，濃煙滾滾，杯盤狼藉。但是神奇的是，外界的人沒有一絲一毫的察覺。
兩方魔法卷軸的力量相當，很快就消耗完了。接下來便是兩方實力的比拼。在這方面，勒梅畢竟只是一個煉金術師，即使活了幾百年，自身力量還是十分弱小，怎麼可能敵得過魔力高強的裡德爾，幾個禁錮術過去，夫妻倆就被綁了起來，扔在角落裡。
裡德爾用魔杖尖指著他們：「請把賢者之石交給我。」
勒梅看了看瑟瑟發抖的妻子，閉了閉眼道：「很抱歉先生，我們不能冒任何的險讓賢者之石落到可能圖謀不軌的人手中。」
裡德爾冷冷重複道：「請交出賢者之石，我會立刻放開你們。」
佩雷納爾雖然驚慌，卻大聲道：「原本以為你是個好心人，但看你現在所作所為，剛才的話誰知道是不是欺騙我們的？」
裡德爾聞言心底已經隱隱有了些怒火，他道：「我對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感到抱歉，但是我必須拿到賢者之石！」
他揮動魔杖，一個黑魔法禁術咒語就要打在尼克•勒梅身上：「鑽心剜……」
「夠了！」一個威嚴的中年聲音傳來，與之一起來的是一道亮白的魔法光芒，裡德爾一下子被這霸道的魔法擊地後退一步，吐出一口血，隱蔽魔法也消失不見，露出一張蒼白而陰鬱的臉來。
「湯姆，這就是你會做出的事嗎？！」那含著怒意的聲音威嚴道，正是鄧布利多，「這就是你做出的選擇嗎？」
而此時，樓下的舞臺上，演員哈姆雷特也正大聲念出經典的一句臺詞——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生存還是毀滅？為何而生，又為何未死？這真的是能夠選擇的嗎？真像個諷刺笑話。
悠于 2018-7-15 12:38
第56章 伏黛56
鄧布利多先沒有顧忌裡德爾, 而是解除了裡德爾的禁錮魔法，把夫妻兩人放了出來。
尼可•勒梅先扶起妻子, 接著揉著酸痛背部□□著：「好傢夥，鄧布利多你總算來了，還以為你迷路了。還有，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懂禮貌了, 連我這樣的老人家都不懂得尊重，真是苦了我的老腰老腿。」
佩雷納爾擔憂道：「老伴，沒事吧。」
鄧布利多道：「我們霍格沃茲沒有教好學生，還好我還來的不算晚。」
另一邊，裡德爾目光陰鷙地看著這邊三人，不發一語。
鄧布利多看了他一眼，雙手握著魔杖交握在一起, 面無表情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半晌, 他開口了，聲音不怒自威：「湯姆，你知道錯在哪裡了嗎？」
裡德爾靠著包廂牆壁，一隻手臂撐在陽臺上，知道自己此次行動算是失敗了, 只是冷漠地看著他，並無太大反應。
「我一直都很看好你，」鄧布利多說，「可是沒想到，你還是教我失望了。」
「你的失望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不是嗎？」裡德爾開口道。
「沒錯，各人有各人的失望，但是，」鄧布利多說，「你覺得，林的失望，對你來說也不重要嗎？」
聽到黛玉的名字，裡德爾從牆壁上移開了身子，站直了道：「你說什麼？」
「你們的之間到底是什麼情況，我弄不清楚。我也很同情你們的遭遇，也想幫一些忙。但是我很清楚，林並不想要你以這種卑劣的方法奪得魔法石，來幫助她治病。你捫心自問，她希望你漸漸在黑巫師的道路上越走越遠嗎？」
裡德爾一半臉隱在陰影裡：「是黛親口說的嗎？你怎麼會在這裡？」
鄧布利多道：「她怎麼會知道你什麼都不說就離開，是想去做什麼？她以為你去找格林德沃了，怕你被黑魔法傷害，才希望我能找到你，把你給帶回來。我想你此行肯定是為了治療她的病，可去的地方也沒有幾個，仔細勘查，於是最終在德文郡發現了你的蹤跡。」
裡德爾聽了此話，神情有些觸動：「她現在還好嗎？」
「情況不太妙，」鄧布利多說著，發現裡德爾的神色立即就變了，「在你離開的十幾天裡，她又昏迷了一次。」
裡德爾緊緊握住魔杖，咬牙道：「對不起教授，請讓我拿走賢者之石。」
尼可•勒梅聞言驚訝道：「年輕人，你還不死心呐！」
鄧布利多神色莫測地說：「你明明知道，有我在根本就不可能。」
……那便除掉你好了！裡德爾心裡的黑□□緒在蔓延，但是想到黛玉，又硬生生忍了下來，道：「可是我已經沒有其它任何辦法了。」
「或許……有呢？」鄧布利多挑眉道。
裡德爾聞言抬頭道：「還有別的方法可以救黛嗎？」
「唉，」鄧布利多歎了口氣，在房間裡踱步道，「我之前也和你說了，林這種情況主要是有人在她身後施加黑魔法，這施法的人魔力高強，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但是這個世界上，比我高強的人多的是，林她現在首要的問題是續命，你不如到獨角獸那裡試試看，或許它會告訴你下一步該怎麼走。」
「是禁林裡那一隻嗎？」裡德爾問。
鄧布利多似笑非笑道：「你們還認識別的獨角獸嗎？」
裡德爾瞬間就明白了，他和黛之前和那獨角獸在禁林中發生的一切事情，鄧布利多都知道。只是不清楚，他到底瞭解到怎樣細緻的程度？鄧布利多果然是個深不可測的人。
既然得到其他指示，而且賢者之石也明擺著不能弄到手裡，裡德爾也不再白費力氣強求，而是立即告辭，想要往禁林中趕去，時間不能耽擱。
「湯姆，」鄧布利多在背後叫住他，「我覺得你作為一個男子，也該紳士一些，考慮一下女孩子的想法。」
裡德爾的身影頓了一下。
鄧布利多繼續道：「林想幫你分擔，而不是讓你獨自承受和奔走。她很擔心你，也許她想保護你的心意，並不比你想保護她的心意少。」
「……知道了。」裡德爾丟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地消失了。
「鄧布利多，聽你這麼一說，他們倆真的很感人嘛。」勒梅嘖嘖點頭。
「是啊，都快趕上我們倆了。」佩雷納爾與勒梅相視一笑。
拉文克勞學院旁邊的大湖邊上，黛玉正無精打埰地坐在一棵大樹下，遙望著清澈如鏡的湖泊。這湖泊底下，便是斯萊特林們的公共休息室了。往日黛玉有時會進去瞧瞧，但是現在裡面沒有了那個想要見到的人，也就再不想進到那個幽暗陰冷的公共休息室裡了。
正思慮著什麼，面前一到陰影就擋住了她的陽光。黛玉抬起頭，順著黑袍往上看，正是裡德爾那張在腦海中被描摹了千萬遍的熟悉臉龐。
「黛，我回來了。」裡德爾剛說完，黛玉便站起來撲到他身上，緊緊抱住他。
「對不起，黛，」裡德爾的手輕輕撫上黛玉的背部，十幾天不見，好像她更加消瘦了一些，「我沒有能帶回應該帶回的東西。」
「沒關係，沒關係……」黛玉的聲音實在難掩激動。
裡德爾心內酸澀，忍不住要喟歎出聲，卻只是輕輕道：「黛，你怎麼沒有在上課？我去歷史課上都沒有找到你。」
「沒有心思去上課……」黛玉悶悶道。
「好久不見，怎麼變調皮了呢？」裡德爾摸了摸她的發頂，感受了一下髮絲柔滑的觸感，柔聲安慰道，「那好，我們不上課了，我們去禁林好不好？」
黛玉抬起微笑道：「嗯。」但是裡德爾卻注意到，她的眼底好像有一點微閃的淚花。
裡德爾歎了一口氣，攬住她的腰，在她的眼睫上留下了極其輕柔的一個吻。像雲朵，又像飛絮，只是那種令人打心底裡顫慄的觸感，是難以忽略的。
他拉著黛玉的手，兩人在空中極快地穿行而過，就像第一次來到禁林時一樣。很快便到了地方，不同的是，上次來的時候是春夏之際，長滿野花野草的禁林看上去像是精靈出沒的仙境，而這次則是在寒冬，禁林有不少數都變成光禿禿的了。風吹過一片蕭颯，只有禁林中央結著冰晶的湖面還算美麗。
獨角獸不在湖邊上，裡德爾和黛玉在小木屋裡面發現了它，看來獨角獸也知道用房屋來遮風避雨，躲避寒冷。
獨角獸見他們兩來了，非常地高興繞著他們，尤其是黛玉轉圈。還試圖將腦袋放在黛玉手下讓她撫摸，順便小心注意著不讓尖銳的角傷到黛玉。
黛玉順著它的意撫摸著它的鬃毛，讓它高興地打了個響鼻，但是很快就疑惑起來，不再要求撫摸，而是在黛玉身上嗅個不停。
黛玉正被獨角獸這種行為弄的莫名奇妙，就停身旁的裡德爾道：「你也發現了吧？」
發現什麼了？黛玉想。但是那邊獨角獸卻點了點頭，看著裡德爾。
裡德爾道：「她身上的黑魔法——姑且說是黑魔法——是由惡人所施，你有辦法幫她嗎？」
但是出乎意料的。獨角獸卻沉默了，不再有其他動靜。
裡德爾愈發肯定獨角獸知道一些什麼，只是有顧慮，才不肯說而已，於是催促道：「獨角獸，我們真的很需要你的説明。」
黛玉這時也明白了大概的意思，知道獨角獸肯能知道她身上的事能怎麼解決，也用期冀和懇求的目光看著獨角獸。
獨角獸本來最不能拒絕純潔的女孩子了，但是這此卻鐵了心的似的還是沒有開口。
「你曾經救過林一次，她現在能安穩地活著也算是有你的一份功勞在，難道你忍心看著你救活的人卻再一次……」裡德爾突然有些說不出口來，頓了頓輕聲道，「……再次消失了嗎？」
黛玉聞言卻奇怪地看著裡德爾，她什麼時候被獨角獸救了一命，為什麼不知道？
獨角獸仍是低著頭，黛玉上前，輕輕抱住了它的脖子，溫柔道：「幫我一次吧。你也有過被別人無辜傷害的經歷嗎？這樣的傷害，對於施加的人來說，只是很輕微的一件小事，但是對於我們這些承受的人來說，就是死亡啊……」
黛玉的尾音帶一絲感歎，蔓延在空氣之中。或許她聲音中的蒼涼悲戚之感觸動了獨角獸，又或許是因為什麼別人難以知道的願意。獨角獸被打動了。
它嘶鳴一聲，揚起前蹄，在空中騰躍一下，再落下來時，潔白光滑的角上便發出了柔光，於此同時，獨角獸在兩人面前低下頭來。
裡德爾與黛玉對視一眼，雙雙將手放在獨角獸的角上，就感覺到一陣柔和溫暖的觸感從手心傳遍全身。獨角獸雌雄莫辨卻溫柔至極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本來不想麻煩他的，但是，既然是林的話，也不能怪我偏心了。你們記住這個地方，到這裡找他。」
裡德爾和黛玉的腦海裡閃現出一個畫面，一個非常漂亮的大湖，湖心則是一個小島。
「梅林就住在這裡，至於你們能不能找他，他又會不會幫你們，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獨角獸說完這句話，揚起蹄子，就踏上天空，向遠方跑去。
「等等，梅林？他還活著？」裡德爾驚訝道。
獨角獸嘶鳴一聲，又轉過身在天空中看著他們，慢慢的，一團銀藍色的血液從它的角尖浮現出來，飛到黛玉身前，融進了她的身體裡面。黛玉的臉色一下子好看了很多，與之相反的是，獨角獸身形明顯晃動了一下，仿佛有些站不穩，但是還是飛快地跑向遠方的天空了。
「獨角獸——謝謝你——」黛玉對著樹林大聲道，也不管獨角獸能不能聽到，她只是想表達自己對這個可愛純潔的生命的感激和敬仰之意。直把自己累的氣喘吁吁。
「黛，獨角獸走遠了。」裡德爾道。
「嗯，我看見了，」黛玉靠在裡德爾的肩膀上，「我們以後，還要經常來看它。」
「好。」十指緊扣在一起。
第57章 伏黛57
從獨角獸那裡知道了可以找誰解決問題, 而且還得到了一個重要的線索之後，裡德爾和黛玉回到霍格沃茲。
黛玉由於蹺課被老師懲罰在圖書館做一天整理書籍的雜物工作, 正巧裡德爾也要去圖書館查找關於湖心小島的相關資料，兩人就一起查閱書籍。
根據獨角獸給的畫面，兩人先找了歐洲大陸上的各種地理圖集，包括各種地方誌和海島志等, 都沒有放過。倒是看見了幾個很相似的地方，但是考慮到那些旅遊島嶼的繁盛情況，考慮到隱居的梅林應該不會住在那麼人口繁雜的地方，就先暫時排除了。
麻瓜界的地圖並不能涵蓋巫師界的情況，是以裡德爾又翻找了巫師界的一些珍本地圖，但是很遺憾的是並沒有符合條件的。瑪律福知道他們在找一個不明確的地方時，大方地把家族裡的孤本地圖也帶了出來給他們看, 還揚言派了家僕幫他們尋找, 但是最後獲得的資訊也寥寥無幾。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的時候，裡德爾卻開始翻起了歷史書籍和神話傳說書籍。
瑪律福非常疑惑地問道：「老大，那個湖心小島難道會記在在神話傳說裡嗎？或者是它曾經在歷史上存在，現在消失了？」
裡德爾解釋道：「梅林與傳說中的亞瑟王是同一時代的，據說他曾經做過亞瑟王的僕人或是老師, 要想找到梅林，或許可以從亞瑟王找起。」
瑪律福於是說：「原來如此，怪不得你要翻歷史和神話書。」
亞瑟•潘德拉貢是一位非常具有傳奇色彩的人物。如果說梅林是巫師界的傳奇，那麼亞瑟王無疑就是麻瓜界的傳奇。他是古代不列顛最偉大的一位君主，被稱為「永恆之王」, 關於他的正規記載很少，人們對於他的認識多半來自於凱爾特神話和中世紀的野史文獻中的記載。與他有關的神話傳說也很多，比如「十二圓桌騎士」、「湖中妖女」、「聖杯」等，但是其中最為人所樂道的，卻是他和傳說中最強大的魔法師梅林之間的關係。
有人說亞瑟王從小被梅林撫養長大，有人說梅林生前只不過是亞瑟王的一個僕人，也有人說他們是情敵關係，但是不論如何，兩人一定是對方生命中一個不容忽視的存在。
裡德爾將資料都堆放在一起，快速查閱過去，很快就鎖定了一個地方——阿瓦隆湖。這是一個不存在與真實世界的一個地方，在凱爾特神話傳說中，它是一個極樂的聖地，是人們生前與死後生活的地方，傳說亞瑟王死後也葬在了此處，由十二位仙女守護著他。它的存在就好比伊甸園之於基督徒，西方極樂世界之於佛教出家人。按理說，沒有活人會生活在一處不存在的島嶼上，但是裡德爾就是有一種強烈的預感，那個湖心小島，就是阿瓦隆湖中的島嶼。
既然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想，裡德爾便將自己的想法與黛玉說了一下，決定去試著找找看。瑪律福本來以為林怎麼可能會相信這種荒謬的想法，沒想到黛玉卻看著他道：「普通人也不相信魔法的存在，難道魔法就真的不存在了嗎？」
瑪律福一想覺得也有道理，被現有事實辯駁地啞口無言，只好訕訕補充道：「普通人在我們這裡叫做『麻瓜』……」
他卻不知，黛玉本來就是從道教傳說中的「仙境」與佛教傳說中的「極樂世界」出來的，自然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第一反應不是去懷疑它，而是怎麼找到它。
裡德爾與她想法完全一樣，兩人根據資料，首先圈定了幾個可能的地方——西部海洋、肯特郡的阿普爾多和英格蘭西南的格拉斯頓堡，至於冰島之類明顯不可能的地方就直接被排除了。可惜的是，去了以上這些地方，但是最終還是沒有找到蹤跡。
這時黛玉忽然想到愛麗絲來，愛麗絲擁有神奇的預言能力，但是要她做出預言的前提條件是她必須獲得足夠的資訊。之前他們沒有具體的方向，自然不能找她，但是現在卻可以試試讓她作一次預言。
愛麗絲明白他們的來意後，微微一笑道：「當然可以，不過先告知我大概的情況好了。」
黛玉於是將收集的資料全部給愛麗絲展示了一遍，還大略講了講禁林中獨角獸與他們的一段交流對話。這倒是讓愛麗絲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道：「不敢置信，獨角獸竟然會主動與你們交流？還幫助你們？！天哪！它們一族對我們血族這種『邪惡生物』可從來都是敬而遠之，甚至恨不得親自攻擊的！」
「這可怎麼說？可是我聽說夜騏不是很喜歡你們嗎？」黛玉感受到愛麗絲語氣裡的誇張意味，還有她那一絲酸氣，不由有些好笑，搖搖頭催促道，「好姐姐，你快幫幫忙吧，幫我看看到底能不能預測到那湖中小島的具體位置？」
愛麗絲聞言不再玩笑，閉上了眼睛，專心感受，空氣一時很肅穆。大約七、八分鐘後，愛麗絲才睜開了眼睛，臉上表情有些凝重。
黛玉忙道：「怎麼樣？可有消息嗎？」
愛麗絲皺了皺眉，像是在組織語言，過了好一會兒才說：「確實有一點預測，但是，我也同樣感覺到了你們要去的地方很危險，假如你們不小心的話，會遭受很重大的損失，甚至很有可能會有性命上的危險，你和裡德爾確定還要去嗎？」
聽她這話，黛玉卻笑了：「本就是有性命之憂才會去找這小島的，現在又怎麼會在意這些呢？你就直說，我們到底該怎麼走？」
愛麗絲道：「之前你們找的一個地方，『西海』，其實方向並沒有錯，但是可能在距離上出了差錯。我只知道，你們從霍格沃茲出發，向著西方跟著感覺一直走，應該不過幾個星期就能夠找到那個地方。」
黛玉恍然大悟道：「這便是了，想來之前的猜測總該有一些對的地方才對。」
「只是，」愛麗絲接著道，「找到了，卻也不一定能夠輕易進入。在我的預言中，你們即將迷失方向，被困在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迷霧和森林之中，在片不測之地中，很有可能有著一些潛在的危機在等待著你們，你們……」
才說到這裡，愛麗絲忽然捂著額頭痛呼起來，仿佛很痛苦的樣子。黛玉連忙檢查她的情況，只見愛麗絲痛的整個身子蜷縮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好了一點兒，趴伏在桌子上休息。黛玉一直在旁邊照顧她，耐心地等著她好起來。好半天之後，愛麗絲終於坐了起來，露出了一個有些慘白的微笑：「看來這次預言過多了，受到了懲罰。」
黛玉這才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奇怪，非常無神，仿佛不能視物的樣子，不由驚呼道：「愛麗絲，你的眼睛……」
「沒事，我知道，」愛麗絲笑道，「以前也曾經這樣過，休息一兩個星期就好了。」
黛玉見她這樣坦蕩，不知該說什麼，心中卻想到了將血液給她的獨角獸。這裡的人，不知為何，竟然都對她這麼好，讓她該怎麼回報？半晌，黛玉給了愛麗絲一個擁抱，輕輕道：「其實你不用為我做到如此的。」
愛麗絲卻笑道：「林，我都這樣了，你和裡德爾去的時候一定要多加小心哦，可不能辜負我的一番苦心了。」
「我會的。」黛玉承諾道。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我知道短小，頂鍋蓋逃跑。
ps、寫極樂世界時想寫極樂淨土來著，可腦子裡都是那首血洗b站的歌23333
第58章 伏黛58
此為防盜章
時光總是以驚人的速度流的飛快。|又過了數月有餘, 在孜孜不倦的勤奮練習下，黛玉驚喜的發現，自己現在如果想的話, 至少可以連續一個月待在魔法世界了。
也就是說，裡德爾曾經說過的，帶她去霍格沃茲上學的事, 可以現在就考慮了。
黛玉看著裡德爾，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與他說。
「我……」
裡德爾卻立即懂了她的意思。「我已經打點好了，」他說, 「不過還需要你去證實一下。」
「證實？」黛玉疑惑。
「一個小小的試煉，」裡德爾笑道，「黛一定能輕易通過。」
裡德爾那邊弄好了, 黛玉這裡卻還要做一番收拾。黛玉特意挑選了一個夜晚的日子出發，這時眾人都在昏睡之中，離開的話定然悄無聲息, 不會驚動其他人。而等她下次回來, 也正好開始新的一天，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等等。」裡德爾看了看黛玉身上的齊腰襦裙和她梳的繁複的垂鬟分肖髻。
黛玉以眼神發出詢問。
「黛，你準備穿著這身衣服被圍觀嗎？」裡德爾道，他拿出一身墨綠色的風衣裙和一雙小巧的皮鞋出來：「換上這身。」
黛玉看了看, 明顯是按照她的尺寸製作的, 但是想到裡德爾知道她的衣服尺寸，不由有些害羞。
黛玉將衣服換上，裙子是中袖, 露出了一段白皙圓潤的小臂。黛玉對著鏡子照了照，她還是第一次穿這種顏色這種風格的衣服，很是新奇。
「還有頭髮。」裡德爾說。他將黛玉的簪子全部取下來，一頭柔順光滑的烏髮就披在了身上。
「需要怎麼梳？」黛玉問。她回想著自己之前看到的孤兒院的科爾夫人的髮型，科爾夫人將頭髮紮成一個小圓髻，然後帶上發網。她也要這樣嗎？
「這樣就好。」裡德爾說著為她帶上一個墨綠色小禮帽。「很好看。」
黛玉抿著嘴兒笑了笑。
兩人便出發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們這次沒有出現在斯萊特林，而是在麻瓜的一家咖啡館裡。
第1942年是英國歷史上灰暗的一年，戰況總是令人沮喪不已。就連這個偏遠村莊村小的咖啡館裡的氣氛也讓人感到壓抑。
黛玉看到放在架子上的報紙中，幾乎所有的新聞都是在報導著戰爭的詳情，記者們不厭其煩的描繪德國納粹是如何殘殺普通百姓，描寫細的像是在現場直播。
黛玉不由感到一陣噁心。
「黛，不想看就別看了。」裡德爾從她手中抽出報紙，端上一杯熱騰騰的紅茶，「喝點茶嗎？」
黛玉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果然，不論是西方還是東方，戰爭都一樣殘酷就是了。」
「人的本性總是一樣的，」裡德爾在茶杯裡放入牛奶，端起來喝了一口，「因為不能改變，所以戰爭永遠不會停止。」
「引發戰爭的有兩樣。」他的眉眼在氤氳的霧氣中模糊不清。「一是誤解糾紛。」
「二是爭權奪利。」黛玉說。
裡德爾突然笑了，「黛很聰明。」他說。
黛玉看著咖啡館老闆深鎖的眉頭和消瘦的臉龐，道：「受苦的永遠是普通百姓罷了。」
「黛，我知道你很好心，你同情他們。」裡德爾說，「可是這樣的災難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麻瓜們自相殘害的能力有時候很驚人。」
黛玉點頭歎息道：「我知，能做的也只有獨善其身了。」
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在你十分弱小，面對著你無法力挽的狂瀾時，能夠堅守本心的正確，就已經走上了了一條聖人之道。
裡德爾心頭微震，半晌才說道：「黛，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麻瓜的地方嗎？」
「我總不能直接出現在霍格沃茲城堡內部。」黛玉笑道。「要不別人要懷疑霍格沃茲的防守出了問題了。」
裡德爾放下杯子，留下小費，站起身來說，「這位淑女，你將為你的智慧得到獎勵。」
他眨了眨左眼，伸出一隻手來，「那麼，現在你願意和我一起進入霍格沃茲魔法城堡嗎？」
黛玉將手放進他的手中，走到他身邊，挽著他的臂彎道：「我很榮幸。」
霍格沃茲的囂張校長阿芒多迪佩特早已從裡德爾處知道了黛玉的消息，於是派獵場看守划船過來帶兩人。
穿過一灣大湖，再度過一片潮濕的沼澤，就來到了霍格沃茲的大門前。
大門緩緩開啟。兩人並排走進去。
裡德爾徑直向校長辦公室走去，然而途中不可避免要碰到許多學生。只見兩人路過之處，許多人都回過頭來，停下來看著他們，不時竊竊私語，指指點點。
只偶爾聽到一些輕微的議論聲音。
「她是誰呀？她是哪個學院的？」
「我沒有見過她呀。」
「她是一年級新生嗎？看起來好小。」
黛玉從沒有被這麼多人矚目著，而且西方人和東方人完全不同，他們不會把想法放在心裡，而是
直接說出來。讓她有些不自在。
「黛，沒關係。不要怕。」裡德爾感受到了黛玉的僵硬，低下頭在她耳邊說。
「為什麼她會和裡德爾學長走在一起？」一個女生驚訝的說：「看呀，她還挽著裡德爾學長的
手，不要啊！」
「我不知道。」一個男生的聲音說：「我只覺得她好漂亮。我從沒有見過這麼美的人……」
「閉嘴，巴羅斯。」另一個女生氣憤地說：「你就是只看外表而已。她怎麼可以這麼過分？居然
霸佔裡德爾學長，難道她不知道裡德爾學長是霍格沃茲的財富嗎？」
「就是就是，我們裡德爾後援團不會答應的。」
「什麼呀佩琪。」那個男生說：「你們不也是看外表的嗎？」
「霍格沃茲的財富？」黛玉輕聲問。
「不懂事的小朋友開的玩笑。」裡德爾說。
「裡德爾後援團？」黛玉繼續問。
「一個不成型的小團體罷了。」裡德爾道：「黛，吃醋了？」
黛玉低下頭：「你說什麼，我沒聽見。」
裡德爾嘴角揚起一抹笑容，惹得其他女生尖叫不已。
終於，裡德爾在一座石頭雕像前停了下來，校長辦公室到了。
裡德爾的魔法在這幾年見越來越強大，而黛玉也在他的悉心指導下進步飛快。
現在，裡德爾幾乎可以做到連續十幾日都待在大觀園了。
但也就是在這樣長時間的陪伴下，裡德爾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黛，為什麼賈寶玉每天都來瀟湘館。」裡德爾說。
黛玉正在專心記誦《標準咒語二級》，聞言頭也不抬地說：「我們這裡的習俗就是人們每天互相拜訪，藉以表達尊重親近之意。你看，寶姐姐她們不是也經常來嗎？」
「薛寶釵是個女子。」裡德爾說著來到黛玉身邊，手撐在黛玉兩邊的桌子上：「賈寶玉可不一樣。不是說你們東方人都講究男女之間不能走的太近嗎？」
「你既知道，怎麼也不學著點分寸，究竟該離我遠些才是。「黛玉轉過身去，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快些邊兒去，你擋著我的光了。」
「我是英國人，沒有你們的規矩。」裡德爾半分不動，看著黛玉在紙上默寫下一個個艱澀複雜的咒語，「賈寶玉怎麼老是纏著你？」
「也沒有纏著我，」黛玉道：「他一貫這樣的，總是喜歡與女子廝混。總是滿口『姐姐妹妹』的胡鬧，沒個正形兒。」
正說話間，聽見鸚鵡大聲叫道：「人來了！人來了！」
「寶二爺寶姑娘來了。」紫鵑的聲音傳來，黛玉知道，紫鵑這是在提醒兩人。
裡德爾在黛玉沒有注意到時，露出了一個有些稱得上惡意的笑容，變成了一條大蛇，縮小了纏在黛玉白皙的手腕上。
「你們可來了。」黛玉便收拾書桌，邊含笑招呼他們坐下，「雪雁，快沏壺茶來。」
寶釵笑道：「你這丫頭，就是懶散了些，也不來瞧瞧我。我左等右等你不來，只好自己來了。」
黛玉笑道：「寶姐姐待我這番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只是這身子實在憊懶，只能盼著你來了。」
寶釵道：「你這身體確實該注意一些。」
寶玉道：「你們光顧著說話，倒是把我晾在一邊了。」
說來也是有緣，寶釵剛來之時，因為賈府眾人一致傾向她而貶損黛玉，黛玉心裡有些不快。因此兩人不算親近，只是客套居多。可後來兩人發現對方在才情方面不相上下，也常常能聊得來，關係倒是變成賈府諸位姐妹中最好的了。
寶玉因此常常感歎不已：「我倒希望自己是個女子，便也能與你們這般親近玩耍了。」
「寶兄弟，你這是什麼話？」寶釵說，「若是讓姨父聽見了，可得仔細著點。」
寶玉欲要反駁，又擔心說不過寶釵，沒得麻煩，只能訥訥閉嘴。
黛玉搖扇抿唇一笑。寶釵恰好看到黛玉的手腕，因問道：「這是什麼？」
黛玉忙道：「家母留給我的一個鐲子罷了。」
寶釵見她不想多說，於是也不再詢問，只是道：「瞧著顏色倒是挺好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麼麼噠。昨天在文案上請假了沒有更新，所以今天會更新四章補上的。
ps.劇情和梅林傳奇還有一些歐洲古神話結合了，相比哈利波特的低魔設定，梅林傳奇裡的魔法威力高得多。所以這段冒險會比較魔幻。
沒看過不要緊，我會介紹大概背景的，應該都能看懂。
第59章 伏黛59
「你怎麼知道我們要找梅林？」黛玉驚訝道。
裡德爾道：「德魯伊巫師擅長占卜之術, 想必能預料到我們的目的。」
「很棒，」弗雷德拍手稱讚道, 「不愧天賦高超。你有沒有想過, 加入我們德魯伊教？」
加入德魯伊教，就可以獲得他們的神秘力量, 可是說是一個很大的誘惑了，然而裡德爾只是道：「你怎麼幫我們找到梅林？」
「唉, 」少年憂愁地歎了一口氣, 「這麼多年沒人說話, 我真是快悶死了。好心拉你入教，居然這麼冷漠。」
妖精橡樹實這時正巧端著精緻的點心和茶水過來, 聞言諂媚地笑道：「主人，橡樹實不是天天和你說話嗎？」
弗雷德翻了個白眼，轉而看向黛玉笑道：「這位美麗的小姐姐, 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德魯伊教呢？」
黛玉尷尬笑道：「暫且……並無這個打算。」
「她不會去的, 」裡德爾擋住弗雷德看向黛玉的視線道：「只要你能幫助我們, 我願意幫你尋找你祖先的靈魂。」
「你不問問那靈魂到底在哪裡？」弗雷德道, 「萬一找不到怎麼辦？」
裡德爾道：「我答應『找』, 而不是『找到』。
」
弗雷德搖頭笑道：「哎呀呀, 幾十年沒出去, 果然外面的人類變得更加狡猾了呢。」
黛玉心內想道, 此人的年紀果然不像他的外表那樣小。
「算了，告訴你們吧，」弗雷德喝了一口茶, 「我祖先的靈魂，應該就在梅林身邊。找到她的話，理論上說也就離梅林不是太遠了。」
他對身邊的橡樹實吩咐道：「把書拿來。」
「啊？主人，那書如此珍貴……」橡樹實遲疑道。
「快去。」
「是是，主人。」橡樹實跑進幽深的樹林裡去了，大概十五分鐘過後，他捧了一本看起來非常古老的書過來。
「給你們了。」他把書遞給裡德爾和黛玉。
橡樹實盯著那書的目光痛心疾首，看著裡德爾和黛玉兩人的目光就像在看兩個小偷。
裡德爾心知這本書一定不簡單，先接過看封面，才發現是一本用古英語寫成的《咒語大全》。
要知道，現在巫師界所流傳的一些咒語都是從古時的魔咒演變過來的，不僅種類和數量少了許多，就連威力都下降了不少。由此可知，手上的這本書有多麼的珍貴，可以說是全天下的巫師都想要擁有的財寶了。
這個德魯伊教的巫師居然輕易把這樣驚人的寶物給他們，如此的看中倒是讓裡德爾內心生出一絲懷疑來。
感受到裡德爾不信任的目光，弗雷德苦笑道：「你們又沒有入教，我也不想把咒語書給你們啊，但是你們要去的地方，我不得不承認，十分危險。要是沒有威力巨大的咒語護身，很可能還沒有找到我祖先的靈魂就死了，那我不是更加後悔？」
「我想，你既然是德魯伊教巫師，應該也掌握這些咒語吧，」黛玉道，「那麼為什麼不自己去找？」
「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嘗試過？但是沒有用，我不是命中註定的那個人，」弗雷德說，他上一秒鐘還挺嚴肅的，但是下一秒卻又忽然笑道，「何況，那麼危險，我又不救情人，我才不去送死呢。」
這個弗雷德還真是厲害，不知道他究竟算到了多少東西？裡德爾跳過後半句話，卻問道：「既然你這樣說，那麼你的意思是，我們在你的預言中，是可以見到梅林的了？」
他想要得到一個保證，一個定心丸，告訴他，他們會找到梅林，找到解決方法，黛會沒事的。
弗雷德卻笑道：「我可沒這麼說，要是預言能測算一切的話，那麼事實也就沒有發生的必要了。你們是生是死，我自然不知道，怎麼樣，現在還敢去嗎？」
裡德爾傲然道：「為什麼不敢？」
「好！既然這樣，我祖先名為菲麗婭，就等你們把她帶回來了！嗯，差點忘了一件事，」弗雷德說著摸了摸光潔的下巴，只看姿勢的話真是一個十足的老人，配上他那張少年的臉非常違和，「這本書你們要想讀懂也是挺困難的，這樣吧，把手伸出來。」
裡德爾和黛玉不知他是何意，但想必不會有危險，於是各自在他面前伸出一隻手。弗雷德將兩手虛虛懸於兩人的手上方，一陣微藍的光就從他掌心閃現出來，鑽進兩人掌心。一陣玄妙難言的感覺過後，裡德爾和黛玉都感覺到自己掌握了一種晦澀難言的古文字。這樣的話，完全讀懂那本《咒語大全》應該不是什麼難事了。
「不留你們了，你們繼續向西走吧。」弗雷德坐在椅子上道，他的眉間似乎有一絲疲憊之意，橡樹實趕緊過來給他捶腿捏肩，好不殷勤，轉頭沖黛玉和裡德爾道：「還不快走？」言辭見滿滿的嫌棄之意。
雖然可以說是被妖精趕走了，但是裡德爾和黛玉卻並不生氣，得到了弗雷德的幫助，他們之後的路無疑多了許多勝算，非常令人振奮。
走了一兩天的路，前方忽然開始起起了大霧，整個世界都像是被籠罩在白濛濛的霧氣中，能見度非常低。即使使用了螢光術，還是看不清楚，裡德爾不得不一直拉住黛玉的手，以防她不甚摔倒，或是在大霧中遭遇未知的危險。
現在這種狀況，正應和了愛麗絲的預言——「迷失方向，被困在一片望不到盡頭的迷霧和森林之中」——兩人思及此處，都暗自裡加強了戒備之心。
在這霧氣中艱難穿行了半日，身上的衣服都被霧氣沾濕了，黏在身上的感覺非常難受，而且周遭環境陰冷，讓人遍體身寒。黛玉這些天來本就勞累，現在待在這霧氣中半日，感到頭昏腦脹，眼前的視線已經有些模糊了。她本不想讓裡德爾一直為自己擔心，但是這樣下去恐怕不行。所以還是抓住裡德爾的衣服道：「裡德爾，我……我們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吧。」
裡德爾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黛玉，他一直分神關注著黛玉，之前見她蹙起眉頭的地方就想停下來休整了。之所以沒有停下來，是只是因為沒有找到適合的地方而已。現在也顧不得許多，裡德爾先扶著黛玉靠著一顆大樹坐下，然後把周圍的雜草和碎石全部清理乾淨，拿出帳篷開始搭建。
「黛，你等一等，先喝一些水休息一下。」裡德爾囑咐道。
等了半天卻沒有聽到黛玉的答應，裡德爾心下一沉，走到那棵大樹下，卻見那裡不過是一塊石頭，哪裡還能見到黛玉的身影？
是什麼東西趁著他忙碌的間隙擄走的黛？裡德爾在迷霧中不斷搜尋，可惜霧氣似乎越來越大了。已經到了只能看見四周一米距離內的景物的程度。螢光術已經對這樣濃密的霧不起作用了。可是他如何能放任黛處在危險之中？正情急之中，手腕上碰到一個冰冰涼涼的東西，裡德爾正要甩開，卻發現是樹枝上的一條蛇。
這蛇見人也不害怕，只是一直仰著頭盯著裡德爾，嘴裡的信子吐個不停。如果是別人見到了，怕是會以為蛇要攻擊，但是裡德爾卻從蛇的「嘶嘶」聲中聽出了它並無傷害之意。這條蛇似乎頗通靈性？裡德爾於是嘗試著用蛇佬腔與之對話，請它幫忙尋找黛玉。碧綠色的蛇微微一點頭，就從裡德爾的手臂上滑落下去，落到腳邊。這時裡德爾才發現不知何時起自己腳邊已經爬滿了蛇！
這些蛇全部跟著碧綠色的蛇遊走了，應該是去找人了。不難想像，如果裡德爾不會蛇佬腔，等待他的將是被蛇淹沒的下場。
這迷霧之中，充滿了難以想像的可怕生物。
為了找出解決迷霧的方法，裡德爾翻開了《咒語大全》，在魔杖尖端光芒的照耀下一頁一頁地看過去。霧氣打濕了書頁，但是書卻沒有絲毫損傷，很快就自動復原了。在裡德爾堅持不懈的尋找下，竟然真的找到了一條咒語——pro□□ tohweorf（煙霧退去），他立即揮舞魔杖，使了出來。古老的咒語被吟唱出來，魔杖的光芒閃現，幾息之後消失。入目處，煙霧緩緩消散去，最終裡德爾周圍三十米的範圍內霧氣都小了許多。
「嘶嘶」聲傳來，墨綠色的蛇與裡德爾報告著什麼，裡德爾聽完抬頭望向右後方的大樹中間，透過層層疊疊的綠葉，依稀看到一些密密麻麻的鱗片和尖銳的骨刺，還有一抹水紅色的布料碎片。仿佛大樹的那邊，沉睡著一個巨大的怪物。
裡德爾目光忽然銳利起來，他屏氣跳到另一棵樹的樹梢上看去。一隻匈牙利樹蜂龍正攀爬在山岩中間，它那長而多刺的尾巴末端，黛玉的衣服被一條尖刺挑起，她就以這樣極其危險的姿勢被吊在半空之中。稍有不慎，就會滾落到下方的岩石上或是被樹蜂的尾刺紮個透。只是她一直垂著頭，也沒有任何反應的樣子，仿佛又昏迷過去了。
裡德爾見到這一幕再也不能忍下去。顧不得會不會驚動樹蜂，他口念咒語，魔杖一揮，黛玉的衣服應聲而裂，裡德爾飛身而起，在半空之中接住黛玉，穩穩落在地上。然後將自己的外袍脫下，蓋住她衣衫破碎的背部。
樹蜂似有感應，轉過頭來正看見裡德爾，黃色的眼瞳冰冷而殘暴，它憤怒地嚎叫一聲，向他沖去！
第60章 伏黛60
樹蜂本性兇殘, 若是被它咬到了, 必死無疑。 所幸裡德爾從小就有飛行的天賦, 加之步法靈活，才沒有被傷到。樹蜂一甩它那長滿尖刺的尾巴, 帶著呼嘯的風聲橫掃過來，將一大片幾人合抱的參天大樹攔腰打斷, 驚散無數鳥獸。
裡德爾一手攬著黛玉, 一手揮舞魔杖，不停地幹擾樹蜂的視線。左右騰挪間, 幾次驚險地與樹蜂的利刺擦身而過。樹蜂見單純的用身體攻擊並不能打死這個可惡的人類, 於是轉念一想，在裡德爾再次從眼前飛過時忽然口吐火焰, 炙熱的火焰將周圍的霧氣都蒸發了，熱浪撲面而來。裡德爾避無可避，乾脆以火攻火，回想起《咒語大全》上最基礎的一個咒語「火焰熊熊」，立刻使出, 讓漫天的火向樹蜂撲過去。
兩股火焰撞在一起, 發出巨大的爆裂聲。裡德爾被起浪沖的在空中一連後退幾十米。他自思以現在的實力，想要完全殺死樹蜂很難，且本來目的就是為了救出黛玉, 而不是屠龍，也就無心戀戰，趁著這股力量向遠處飛去。
樹蜂在後面咆哮, 追了一會兒後發現追不上，於是悻悻地回去了。
裡德爾不知飛了多久，看見面前的一個大湖泊。正以為已經到了阿瓦隆島，但是一眼望去，大湖平滑如境，上面並沒有任何的島嶼。他又在湖泊上方整個飛了一圈，想看看有沒有什麼障眼法，可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現。
只是個普通的湖泊嗎？怎麼會？裡德爾想道，要知道一些旁人難以發現的地方，常常被人施有咒語，也許這個湖泊也是。裡德爾將懷裡的黛玉抱的緊了些，騰出一隻手來揮舞魔杖，他張口念道：「快快現形。」
然而過去了一分鐘左右，湖泊還是沒有任何動靜。正在裡德爾有些失望之時，只聽「嘩啦」一聲，水面鑽出一個東西來，蕩出一道道四處擴散開的波紋。裡德爾抬頭望去，看到一個有些像人又有些不像人的東西。
她整個身子沉在水下，只露出一個頭來。一頭海藻般濃密的長髮鋪開在水面，好似一張濃密而巨大的網。五官仔細看上去是很清秀的，但是水氣淋淋的實在不像個人的樣子。非要形容這種感覺的話，就是她身上沒有「人」氣，而是有一種詭異的氣場，讓人一看就覺得不是同類。
裡德爾的目光一下子就凜冽了起來，心裡也提高了警惕。
然而，那女「人」卻忽然笑了起來道：「你在害怕我？」
她的嬌柔的聲音略微有些尖細，似乎是個正常女子的聲音，卻還是顯得濕氣很重。
「並沒有」，裡德爾道，「你是誰？」
女子完全忽略了他的問題，問道：「你懷裡的人怎麼了？」
裡德爾想起黛玉還需要一個舒適的住處來好好休息，於是詢問道：「這裡附近有人住嗎？」
女子笑道：「你往西邊走就行了。」
裡德爾點點頭，見她荒山野嶺出沒在水中，實在不像一個普通人，不知和那「湖中女妖」有什麼關係，又道：「可不可以告知我，梅林在什麼地方？」
「梅林啊……」女子伸出一隻長著蹼的手撐在臉邊，嬌笑道：「沒聽過！不認識！」
然後猛的一紮，便鑽入水中，只在水中留下一道銀白的痕跡，就消失不見了。
裡德爾滿腹猶疑，按照那湖裡的女子的指示一直向西走，眼前漸漸出現了一個龐大的黑影，近了看才知道原來是一座城池，繁華的街市圍繞著巍峨的城堡。
沒想到這裡荒山野嶺，人眼稀少，但深處居然藏著這樣一座人口繁多的城池。
剛好黛玉需要一個休息的地方，裡德爾便準備在這裡休整幾天，等到黛玉醒來時再繼續行程。
裡德爾站在城外後面的一塊巨石後，觀察著城內的景象。這像是個千年前的城邦，一條護城河將這個不算太大的城邦圍起來，城牆厚實，塔樓高聳，衛兵一絲不苟地在盤查著過往的行人。
看起來這座城邦內的管理非常緊，他和黛玉作為外邦人，要想順利進去可能不是那麼容易，裡德爾暗忖道。先試試看，實在不行的話就只能迷惑衛兵了……他看了看袖子中的魔杖。
他抱著黛玉來到城門口，沒想到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向他打招呼，內容不外乎是「王上」「陛下日安」「王后怎麼了」這些，讓裡德爾感到一些疑惑。
「打擾一下，你們是在和我說話嗎？」他略帶遲疑道。
「當然了王上，」那胖胖的農婦道，「我感到很榮幸呢。」
裡德爾皺緊了眉，只略略向那農婦點點頭，並沒有說一句話地走了。
到了城門口，裡德爾還沒有來得及拿出他之前準備好的那一套說辭，守城的衛兵就將□□放在一邊，站的筆直地行禮道：「王上！」
另一個看起來是騎士的人道：「王上，王后受傷了？她受到巨龍的侵襲了嗎？」
這裡一定有古怪……裡德爾心忖，為何所有見到他的人都把他認作這裡的君主？若說是他們兩個人長得和這裡的王上和王后像的話也不可能，黛是東方人，中世紀歐洲大陸怎麼會讓一個東方人做王后？
但是事出奇異，暫時不可妄動，以免出現什麼變故來。何況，現在頂著個國王的身份，還能利用它做一些事情。想到此處，裡德爾神情淡漠地應下了衛兵們的行禮和問好，吩咐道：「王后遇襲，你們速速備好車馬以便我們返回王宮。」
那騎士鞠躬道：「是。」
不一會兒，一輛由兩匹白馬拉的車就備好了，裡德爾抱著黛玉坐上車，駕車的馬夫不敢怠慢，快馬加鞭趕到了王宮。王宮裡的僕人們果然還是理所當然地把他們當做國王和王后，侍奉起來十分殷勤。裡德爾見狀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想，但是壓在心中暫且不提，而是吩咐僕人們把宮廷禦醫請來，為黛玉看一下身體情況。
半日後，黛玉幽幽轉醒，入目所見的是華美的床帷，透過床帷看到的是頗有歐洲古典建築風格的房間。她費力撐起身體坐了起來，手底下摸到的居然是一張柔軟舒適的大床，而不是森林的草地。
什麼情況？他們回到霍格沃茲了？可是這裡根本和霍格沃茲不一樣啊，還有裡德爾呢？
黛玉目光正在房間裡四處搜尋裡德爾的身影，就看見一個衣著古樸的長裙長髮的侍女捧著一束花過來，見到她驚喜道：「王后，你醒了？」而後轉身小跑出去，嘴裡還叫道：「王后醒了，王后醒了！」
黛玉：？？？
黛玉心下納悶，實在是對於眼前的一切摸不著頭腦，正暗自七猜八猜時，裡德爾過來了。他穿著一身華麗的國王服飾，頭戴王冠、手持利劍、身披厚重的猩紅披風。這幅模樣真是與他平日的一貫簡單低調陰鬱的風格完全不同。
「我等了你那麼久，你終於醒了，」裡德爾看她微微一笑，而後把那侍女手中的一束鮮紅的還滴著露水的玫瑰花遞給她道，「我的王后。」
黛玉看著手上嬌豔的玫瑰，這下真的是徹底愕然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侍女笑道：「王后也許是剛睡醒，還不是很清醒呢。」
裡德爾揮手讓她退下，房間裡只剩下黛玉和他一人，這時他的表情也嚴肅了起來，黛玉知道他認真了。
裡德爾道：「黛，你現在身體感覺怎麼樣？」
「和以前一樣，沒什麼特殊狀況，還是老毛病，」黛玉道，又問，「現在，你可以說一下怎麼回事了吧。」
「黛，這也許是梅林設下的陷阱，」裡德爾認真道，「也許這一切，都只不過是一個夢境，或是其他什麼虛幻的景象。」
黛玉略思考道：「你是說，其實我們早就到了阿瓦隆島，只是我們不知道？」
裡德爾沉吟道：「也不一定，但可以肯定的是，梅林應該已經知道我們此行了。」
黛玉再次在四周望了一遍，感歎道：「如果是夢的話，這夢的細節未免太過逼真。卻又不知他將我們設置成這樣的身份，又是何種用心。」
裡德爾道：「不管如何，接下來的時日，我們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能被納入他的考察範圍。」
黛玉點點頭道：「嗯。」她自覺已經休息夠了，就要下床來，一直遠遠關注她的動靜的侍女見狀，連忙過來幫她穿衣打扮。
那侍女先給她穿上了華麗的王后長袍，戴上白色蕾絲手套。接下來便坐在梳妝鏡前梳妝，侍女梳著黛玉漆黑的頭髮感歎道：「王后的頭髮真是與眾不同，黑得像黑曜石，又順滑得像黑絲綢，哪裡像我們是卷的。」
黛玉一時無語，心道我和你們根本是不同的兩個人種，自然不同。但是心底也不由再次感歎這幻境居然能逼真到如此地步，竟是連一個小小的侍女的心思都能模擬出來。
侍女將長髮盤起，給她戴上精緻的王冠，又想把綴著華麗寶石的沉重飾品給她戴上，黛玉忙拒絕了。
走到外面，裡德爾上下打量著她，笑道：「很好看。」
黛玉面上飛紅，露出一抹羞赧之意，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見他手上拿著書在看，乾脆走到他身邊道：「你在看什麼？」
裡德爾在桌上攤開手裡的文書，道：「騎士團團長丹尼爾報告說，城中所有的巫師都已經被抓捕起來了，並且投入的監獄，詢問什麼時候將他們處以極刑。」
黛玉驚訝道：「為何要處死巫師？而且還是全部的巫師？」
裡德爾看著檔，目光有些深沉，道：「據說，這裡的巫師都很邪惡，不事生產，只會欺詐人們，並且用魔法害人。是卡梅洛特的罪人。」
卡梅洛特便是這座城邦的名字。
黛玉聽了點點頭，不予置評，只是嘴唇抿成了一道直線。半晌道：「看來，我們的第一個考驗，已經來了。」
悠于 2018-7-15 12:39
第61章 伏黛61
兩人被身穿鎧甲的侍衛帶領著, 一路不知道穿過多少個長廊，越走越往下，終於到達了王宮不遠處的地下囚牢。
監獄裡陰暗潮濕, 彌漫著一股腐朽發黴的腥氣。透過木柵欄，看見不少全身裹著長袍子的人被關在裡面。這些人雖然因為被囚禁太久而渾身髒汙，但是細細看去，大多數人卻臉上卻都有一種驕傲與憤世嫉俗的神態。
聯想到之前兩人看見的卷宗，黛玉覺得這些應該就是卷宗上記載的，被卡梅洛特的衛兵們抓捕起來的巫師了吧。
卡梅洛特是一個很奇怪的城市，國王好像和魔法有什麼過節, 認為魔法是不祥的力量，一定會給人民帶來災難，因此發佈了一道全國禁止魔法的命令。奉行國王的指令，卡梅洛特的士兵們開始大肆驅逐和迫害巫師。他們將巫師全部抓捕起來，然後挑一個熱鬧的日子在集市上當眾行刑, 讓市民們一起侮辱巫師, 之後將巫師處以絞刑。
巫師們雖然也曾經以各種各樣的方法反抗過國王，但是畢竟會魔法的人太少，比起卡梅洛特的武裝力量來說還是太弱小了，即使內心憤恨不平, 但也無可奈何, 只好整天藏頭露尾, 東溜西竄地度日。
有些被關在裡面的巫師們本來以為來的是獄卒或是衛兵，但見裡德爾和黛玉華麗的裝束, 心知必定是國王和王后，原本幾乎想死灰一樣的心又燃起了希望的小火苗。他們激動地沖到柵欄邊上，開始大聲陳述自己的冤情，求陛下饒恕他們的性命。
然而，巫師們擁從小就有過人的魔法天賦，畢竟還是心高氣傲的多，他們更多的人只是神色陰鬱地坐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連看都不屑於往牢門外看一眼，似乎自己的身家性命都已經全憑神的旨意來安排。
黛玉知道這些巫師是因為已經多次被捕，從而不再奢望自己被任何人拯救。不禁歎了一口氣。
「黛？」裡德爾看向她。
黛玉低聲說道：「之前在霍格沃茲時，大家雖然懷有魔法，但是卻小心遮掩著不讓人世間普通人知道，是因為『科學』發展起來了，人們對不能再接受超自然的力量；卻沒想到在普遍信奉神明的這個時代，人們還是不能接受巫師的存在。甚至，巫師在這裡還要遭到殺身之禍。<br> 」<br> 裡德爾冷笑道：「如果人人都擁有魔法天賦，一定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黛玉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意思：「畢竟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人們總是不能接受一小部分特殊的人擁有自己永遠不能得到的力量的。」
裡德爾道：「即使在我們那個時代，如果有人會魔法的事情傳揚出去，等待他的也一定不是什麼好下場。」
黛玉蹙眉道：「所以……裡德爾，你當初一個人在孤兒院的時候，也會有害怕和忐忑的時候嗎？」
「我？」裡德爾道，「黛，你覺得那時候的我，像是會害怕那些整天哭鼻子的小孩的樣子嗎？」
黛玉仔細回憶當初裡德爾在孤兒院的樣子，分明還是個孩子，性格卻非常孤僻驕傲，仿佛全天下沒人比得過他，所有人都欠他錢的債主樣，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不過，即使裡德爾天生自傲，但當時一直被其他人孤立，也可能會覺得孤獨吧。
也真的很巧，當時剛剛喪母的她就來到了他的身邊，兩個人倒是在對方不知情的情況下成了彼此的心靈安慰劑了。
裡德爾仿佛和她想到了同樣的地方，笑道：「不過，我剛剛知道你一直在我身邊時，倒是很擔心你知道我會魔法的事情以後，會害怕我，繼而疏遠我。」
一晃十年上下的時光飛逝而過，再談起往事時，兩人的記憶竟然都還是像事情發生在昨日那樣清晰。
黛玉心窩漸暖，仿佛有一股暖流滑過。寬大的袍袖下，裡德爾的手悄然伸了過來，握緊了她有些冰涼的手。
兩人的動作落在旁人眼裡就是國王和王后正在商討巫師們的事情，似乎意見十分和諧統一。卡梅洛特的國王一向恐懼厭惡魔法，王后的意見能跟他一致，那麼看來自己這些巫師們這次必死無疑了。
「不知道兩位陛下來到這骯髒的地牢是為了什麼？小心這裡的蛇蟲鼠蟻玷污了您們高貴的聖體！」一個巫師終於等不下去了，站了起來，語氣帶些譏諷地說道。
裡德爾聞言抬起頭，淡淡瞥了那巫師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種不明的意味，突然讓他有些不寒而慄，皺了皺自己的眉，想要後退。
「你是這裡的領頭人？」裡德爾問。
巫師轉過頭道：「不知道陛下這麼問是什麼意思。」
「既然不是，還不快把位置讓出來。」
其他巫師聽到這句話，都悄悄地把視線投向了一個陰暗的角落。之前那巫師梗著脖子道：「我就是，陛下有什麼要對我說的，現在就請說，我們耽誤不起陛下的時間。」
「教育還沒有受完的人，似乎還不適合逞強。」裡德爾淡然道。
裡德爾的意思本來只巫師看上去年齡太小，但巫師卻認為國王是在諷刺他沒有文化，忍不住漲紅了臉，還要分辯時，裡德爾的目光已經直直射向了角落裡一個穿著藍天鵝絨袍子，躺在地上假寐的巫師，「閣下還不打算出面嗎？」
矮個子的少年巫師急忙喊道：「你有什麼本事沖著我來，不要傷害我老師，不就是絞刑嗎？！」
穿藍天鵝絨的巫師終於站了起來，摘下帽子，露出一張慘白的中年人的臉孔：「呵呵，國王陛下可是回心轉意了？」
聞言眾多巫師都眼神一亮。
「老師，不要相信他！他害死了多少人？」少年巫師大叫道。
黛玉見這少年神色激動，安撫道：「你不要害怕，我們是來……」
「魔鬼才信你的話！」
「格蘭特，退下吧。」
「老師……」格蘭特剩餘的話語在藍袍巫師的一聲「嗯？」中漸漸消散。
「你說的不錯，觀察很敏銳。」裡德爾看向藍袍巫師。
藍袍巫師一張慘白的臉上，勾勒出一個猩紅的弧度，他慢慢笑了開來：「……陛下，我早說過，與自然神作對的人，最後都會投入自然神的懷抱。否則的話，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裡德爾本來有些讚賞這個領頭的中年巫師，但是這個巫師卻莫名奇妙地說了這樣一番話，不由對他的好感度大大下降，當下也不再和他廢話，直接道：「你的弱小的自然神並不能幫你醫治手腳的潰爛，當然也不能讓你重見天日。」他意有所指地看向巫師凍裂生瘡的手腳。
「國王陛下是在侮辱自然神了？」藍袍巫師變了臉色。
「你能的從這間牢房脫身，應該感謝的不是所謂的自然神，而是我。」裡德爾冷靜地指出事實。
「我最尊敬的自然神，你應該如何拯救這樣執迷不悟的人？」藍袍巫師冷哼一聲，「侮辱自然神的人給於的施捨，我寧願不要。」
「這樣嗎？」裡德爾笑了一下，「那麼既然你們不想出去的話，就不要出去了。」
黛玉看向裡德爾，被他用眼神安撫了。
監獄裡的巫師們紛紛變了臉色，有些畏懼地看著裡德爾，更多的人則是把憤怒的目光戳向藍袍法師。只有藍袍法師的徒弟格蘭特還堅定地站在老師身邊。
漸漸地，藍袍法師有些撐不住了，接了一個巫師遞來的話茬，找回了一些自己的顏面，才有些不情願地向裡德爾和黛玉表達自己被釋放的感謝之情。
「這次放你們出去，你們大可以不再躲藏。」裡德爾接受了他們的禮節，神色平靜地宣佈道，「因為以後，卡梅洛特將不再是一個與魔法為敵的城邦。」
此言一出，不僅是巫師，就連身後的衛兵們也震驚地瞪大了眼睛。
難道卡梅洛特多年以來執行的捕殺巫師的法令，終於要被廢除了？
第62章 伏黛62
卡梅洛特的國王陛下忽然宣佈了一條旨意：「即日起, 卡梅洛特將不再敵對巫師，而是歡迎所有善良的巫師來到卡梅洛特，共建城邦。」
旨意一出, 全城譁然，在之前捕殺巫師的十幾年中，不知有多少巫師死於衛兵之手，又有多少巫師被迫離開卡梅洛特，遠走他鄉。而現在，風要轉向了嗎？
大家雖然議論紛紛，但是總體上而言還是高興的, 畢竟有巫師雖然稀少，但一個城邦總有一部分的有巫師是親朋好友的，現在能夠得到闔家團聚的機會，不知有多麼激動。再說巫師合法了，就代表大家又可以做起一些魔法藥劑的生意了, 何樂而不為呢？
政策的忽然改變雖然會在一時之間引起軒然大波, 但是長久執行下去，只會對卡梅洛特大有益處，黛玉與裡德爾對此都心知肚明。
「怕是城市裡的居民，都以為他們的國王大人突然發瘋了, 竟然改變了十幾年一直堅持的意志。」黛玉邊笑道, 邊將手中的棋子放在黑白相間的棋盤上。
「畢竟我們待在這裡的時間不長, 要想有效果，就必須要快。即使過於追求速度會出現一些弊端, 但腫瘤長在身上，總不能因為割了會痛就一直放置不管。」裡德爾思考著眼前的棋局，「何況，也許我們所處的世界只不過是一個幻像，誰說不可能呢？」
黛玉道：「之前那個叫霍威的藍袍法師，行事風格很是詭異，他對於他口中的自然神的崇拜，像是有些病態。」
「無能的人，總是傾向於給自己找靠山，並且為了使他自己更加有聲勢，會在腦海中將靠山的形象描繪的越來越大。」裡德爾道，「那個巫師，不過是這樣的一個小丑罷了。」
黛玉笑道：「我料想他在巫師能夠正常生活的太平盛世，也一定是個慣于借自然□□義作威作福的。」
裡德爾終於思考好，落下一子，皺眉說道：「梅林的事，我一直有派人出去查探，占卜的結果也顯示，已經快要得到我們所追尋的東西，但是這麼久過去了，卻還是什麼線索都沒有。」
「梅林那樣的大能，如果存心躲起來，天底下又有幾個人能夠發現呢？」黛玉安慰道，「越是絲毫沒有線索，這卡梅洛特城是他對我們的考驗的可能性就越大。我們那裡的人常說一句話，叫『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已經把人事所能夠做的一切都做好了，就沒必要再有無謂的心憂了。」
裡德爾凝視著她溫柔含情的眼睛，點了點頭。
兩人一起說說笑笑，一邊隨意地下著棋。歐洲中世紀流行的棋的玩法與後世不同，更加不可能和黛玉的世界相同，兩人都只是剛熟悉了規則，下棋也不過是為了散散心罷了。
裡德爾的棋走到了死路，正在思考怎樣破局，忽然覺得對面突然沒有了動靜，抬頭一看，黛玉不知何時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兩條細瘦的手臂交疊在一起，蜷縮成小小的一團，由於姿勢的原因，黛玉的小半張臉被髮絲遮掩，一向善睞的明眸合上，露出纖長的羽睫，是看上去很安詳的模樣。但是裡德爾知道，黛玉若不是實在累極了，是不會在他面前就這樣睡去的。她一向善解人意，知道自己一直擔心她的身體，就常常注意著不在自己面前露出疲態。
可是我的黛，裡德爾走到她身邊，彎下腰凝視著她，用拇指指腹輕輕蹭了蹭她眼下淺淺的青黑色，我怎麼捨得讓你一直這樣下去呢？
「不管是人事還是天命，都不可能從我身邊奪走你。」裡德爾低聲道。不知道是在對黛玉承諾，還在在與自己許下誓言。
風平浪靜地度過兩天，這一天的原本寂靜的夜裡，卻忽然傳來喧嘩之聲。裡德爾睜開眼睛來到陽臺，看見深藍色的天空之上燃起了漫天火光。
侍衛在門外急急忙忙稟告道：「陛下，巫師叛亂了！」
裡德爾似乎早已料到此事，聽到這句話也並不顯露出焦急之色。吩咐身後的侍女道：「將門窗關好，不要吵醒王后休息。」待侍女應下後，對侍衛道，「跟我來。」
「之前的佈置現在怎麼樣？」裡德爾詢問侍衛長。
「多虧陛下英明，看透了他們的計謀，」侍衛長真心道，「由於事先準備妥當，大家每晚都有戒嚴，叛軍雖然奇襲我方重要軍事據點，但都沒有成功。守護城門的部分士兵已經被調了過來，很快就能與主力部隊匯合。」
「很好。」裡德爾站在高高的城樓上，俯瞰著下方爭戰的局勢。
「只是……」侍衛長有些猶豫。
「有話就說。」
「只是，前些天陛下大赦巫師的命令一發佈，就有許多巫師進入了卡梅洛特，現在看來，他們大多數都是同夥叛亂之人。人數眾多，魔法高強，我們的抵抗也似乎有些撐不住了。」
城樓下，一個個火球從巫師一方被扔向士兵們，士兵們的盾牌大部分是木制的，難以抵抗。而每當他們排好隊形之時，腳下泥土中又不知哪裡冒出來許多地刺，刺穿了不少人的腳心，將他們的隊形沖的散亂。魔法發動的光輝一層覆蓋住一層，士兵們的衝殺呐喊之聲高高傳到天上。
涼風吹過裡德爾的髮絲，將他夜一樣深沉的眼睛覆蓋住。這風中，混雜著鮮血與廝殺的味道。
「魔法的事不是問題，」裡德爾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也該借這件事，清洗一下渾水摸魚，心術不正的巫師了。」
王后寢宮中，黛玉仿佛感應到了什麼，迷迷糊糊掙紮著坐起身來：「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回王后，安娜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有盜匪吧，」婢女應道，「王后安心睡覺吧，國王陛下吩咐過不要吵醒您。」
黛玉聽了這話，卻從床上下來了，吩咐侍女道：「給我找一身衣服，還有一件斗篷。」
「王后，您真的要……」安娜有些為難。
「快去，怪罪不到你身上。」
「是。」
卡梅洛特最大的一座監獄前，正發生著一場一場激烈的廝殺。
「加足火力，自然神會護佑我們成功的！」藍袍巫師霍威聲音高亢，仿佛在吟誦某種奇怪的咒語，「攻下卡洛斯監獄，我們的人手將大大增加！」
「兄弟們，守住了！」領頭的騎士大叫道，「弓箭手準備——」
「報告長官，箭已經快用完了！」
「補給還沒有到嗎？！」騎士的話語在看到巫師挾持的後勤官時戛然而止。
「偉大的自然神，請賜予我焚燒敵人的力量吧！我將把他們的靈魂獻祭於你！」霍威高舉魔杖，吟唱道。
眼看一團火焰在他的手掌心聚集，由一點小火星發展到馬屁那麼大，撲面而來的熱氣熏得人睜不開眼睛，騎士們不禁都心慌了。
「忘了你們接受的騎士道教育了嗎！」騎士長吼道，「死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什麼！」
「畏懼！」騎士們異口同聲喊道，聲音洪亮震天響，都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霍威高舉火球，將它托向天空，然後狠狠砸下來！
「龍捲風，不可抗！」一道吟誦咒語的聲音傳來，隨即狂風驟起，呼嘯著刮向火球，眾人心驚膽戰地看著戰局，隨即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火球「轟！」地爆裂開來，狂風卷著火浪向巫師陣營席捲而去。
「啊！」「啊啊啊！」巫師那邊頓時傳來了一陣陣慘叫之聲。霍威閃避地及時，早早避開，借著空隙向魔法發動之處看去，他實在不清楚，在卡梅洛特傷害了巫師那麼多年的情況下，還有哪個巫師會幫助卡梅洛特一方。何況這個巫師的實力看起來如此高強。
不遠處，一人帶斗篷的人正騎著馬立在原地，好像是察覺到了霍威窺視的目光，那人將斗篷摘下來，嘴角噙著一絲冷笑望向霍威，一見之下，令霍威心神俱震——
竟然正是眾所周知毫無魔法天賦的卡梅洛特現任國王！
第63章 伏黛63
其實不僅是巫師一群人, 連卡梅洛特還在奮戰的騎士們也都震驚地幾乎忘記了自己的抵抗，懷疑他們的國王陛下被邪惡的巫師附身了。又或者是自己中了幻術，不然怎麼會見到這麼可怕的事情？
巫師們也順著霍威的目光看見了不遠處的裡德爾, 紛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然神在上，」少年巫師格蘭特瞪大眼睛望向自己的老師，「我看到了什麼？」
霍威青著臉色不說話，又或者說他自己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裡德爾並不理會對面諸多人的反應，也不在意他們內心對於國王是巫師這件事作何看法。他在卡梅洛特的時間註定不會長久，只需要以最高的效率解決了事情就好，餘下的一些危機會在時間中慢慢平復。
「想不到……堂堂卡梅洛特的國王陛下居然是自己最看不起的巫師。」霍威試探性地問出了在場眾人最關心的一件事。
「不論我是什麼身份, 今夜我都將以國王的身份審判你，」裡德爾的聲音遠遠順著風傳來，聽起來倒是沒有一絲怒火，反而多了一些渺遠的味道，「巫師安格斯•霍威, 以及反叛的同夥, 我已經給予了你們被赦免的機會，為什麼還要忘恩負義，不自量力地做出愚蠢之事？」
霍威冷哼一聲，指著重犯監獄問道：「您的恩情有多少？你給我們留下的仇恨又有多大？這裡面, 可都還關著我們的兄弟同胞們, 難道我們都還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受罪, 自己卻享受著自由的空氣，吃著奶油和麵包？」
「作惡多端的死靈法師, 與普通巫師要受的懲罰自然不一樣。」裡德爾道。
中世紀的死靈法師們，因為沉迷煉金術，常常以人為藥開發黑魔法，厲害的死靈法師動輒導致一個城邦全體人民的慘死，是比後世的黑巫師更加可怕的存在。
「陛下英明，你們不要試圖混淆概念！」騎士們其實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但是本能地幫國王說話，免得國王陛下像之前那樣一個想不開把邪惡的死靈法師也給放了。
「什麼作惡多端的邪惡巫師，都不過是你們掌權人說出來欺騙百姓的鬼話！自然神在上，難道你們貴族，平時殺掉的平民百姓就比死靈法師少嗎？」霍威憤怒大喊道。
「小心！」一個騎士大聲喊道，想要撲過來，但是卻來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一根銳利的冰箭射向裡德爾，原來是霍威說話引起裡德爾注意的同時，卻讓他的手下暗中偷襲。
冰箭直直射過去，在黑暗裡被火光照到時反射出一點微芒，雖然四周嘈雜，但人們仿佛都在心裡聽到了它劃開空氣的尖嘯聲。裡德爾佇立原地，巋然不動，好似全無所覺，卡梅洛特的騎士們都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幕，仿佛已經預料到了殘酷的結局。
然而，在冰箭離裡德爾僅僅只有一截手指那麼長的距離時，它卻停在了半空中，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握住了尾端，再也不能前進一步。輕脆的碎裂聲響起，冰箭瞬間化為閃耀的齏粉。
裡德爾拿出魔杖，繞著粉末畫了一個圈，刹那間，每一粒冰晶都迅速加長加大，又化為新的冰箭，上百隻冰箭齊齊調轉方向，如冰雨般回頭向著霍威他們沖去！
慌亂的叫聲響起，霍威迅速拿起魔杖，施了一個保護罩開始反擊。巫師們吟唱咒語發出的魔法光輝在天空交織，五顏六色的好像火花一樣美麗，然而這美麗之下，卻隱藏著反叛與殺戮。
卡梅洛特保衛戰正式開始。
集合絕大多數巫師的力量，城樓上中眾多石頭做的水滴獸由雕像變為了真正有生命的怪獸。他們的使命不再是立在城樓之上，沉默的望著百年如一的月亮，而是化身為屠戮的精英，殘殺這座城邦裡的百姓。
被城邦裡打動的動靜驚擾，許多市民們從睡夢中醒來，看見了群魔亂舞的可怕景象，早就沒了主見，慌亂做一團，甚至在街道上狂奔起來。好在裡德爾早有準備，在每個主要居民區都安排了士兵，將他們疏散到安全區域。
水滴獸們全身由石頭構成，渾然不懼騎士們的□□利劍，而是橫衝直撞地踐踏人群，將所過之處的一切都踩了個稀巴爛。飛沙走石，哀嚎漫天。
一個巫師正在得意地哈哈大笑，忽然感覺到腳脖子一涼，他本以為是今夜的風太過寒冷，等到腰腹部傳來窒息感時，他才赫然發現，自己身上纏著一條巨大的魔蛇！
「救、救命啊！有……」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魔蛇勒斷了脖子，死不瞑目地倒在地上。
但即使沒有他的提醒，其他人也發現了魔蛇。無他原因，周圍包裹著他們的魔蛇實在是太多了！
平時在森林中十天半個月才能見到一條的魔蛇，今天卻密密麻麻的分佈在他們的四周，形成一個包圍圈，毫無空隙，想要逃跑卻找不到一個可以插腳的地方。
魔蛇像黑暗中看不見身影的幽靈，悄無聲息地用它們的身軀或毒牙，收割著敵人們的生命。
等到大家警惕起來並給自己施加保護性魔法時，已經有將近十個巫師死於魔蛇之手。
騎士們起初還擔心會被魔蛇攻擊，但是後來發現魔蛇只靠近巫師，這才放下心來。與此同時，內心隱隱知道了這些魔蛇從何而來。向國王望去，裡德爾正在緩步像這邊走來，他的身邊跟著一條巨大的魔蛇，比起霍威這些人倒是更像一個黑巫師。
水滴獸本來是靠十幾個巫師魔力的共同供應才能暫時擁有生命的，現在有的巫師死去了，魔力鏈斷掉，原本在空中飛行的它們也就很快恢復成一個個雕塑，重重砸在地上，砸出一個又一個大坑，自己也碎成一塊塊石頭。
「你怎麼會驅使魔蛇？！」霍威氣急敗壞地喊道，裡德爾使出招數越來越多，他也就越來越心慌氣短，「原來你才是所謂的死靈法師！」
有在場嘶嘶作響的魔蛇為證，霍威的話倒是有幾分可信之處。騎士們面面相覷，不知作何反應。裡德爾不欲解釋他從小就有控制蛇的能力的事實，乾脆不與他講話，只想快點解決了這場無聊的判斷，回去陪在自己的黛玉身邊。
「你錯了，」然而帶著笑意說出這句話，款款從火光中走出的不是黛玉又是誰？「正是因為你們這群巫師今夜想要放出死靈法師，殘害無辜百姓的行徑太過邪惡，才會導致上天都幫我們，派出魔蛇來打敗你們。」
「黛，你來了？」裡德爾先是語氣有些驚喜，隨即皺了皺眉頭，「你現在應該多休息，這裡的事有我處理就好。」
「炮火連天，真是連死人也能被嚇活過來，」黛玉道，「況且我再怎麼說也是這個城邦的唯二的『領導者』之一，卡梅洛特有難，我怎麼能安然酣睡？」
裡德爾一向很瞭解黛玉，其實在他離開之前就有了黛玉醒了必然會參戰的猜測，聞言兩人相視一笑。
「戰場是男人的地盤，女人湊什麼熱鬧？」少年巫師格蘭特不屑道。
黛玉抽出放在身邊的魔杖，輕輕一點，格蘭特的嘴巴就像被什麼封住了一樣：「大人說話的時候小孩不要插嘴。」
格蘭特漲紅了臉，說不出話來，只能氣憤加震驚地指著黛玉的魔杖。
這絕對是令所有卡梅洛特城邦的成員震驚的一晚上，瞧瞧都發生了什麼靈異事件？巫師們集體反叛，攻打死囚監獄？而最痛恨魔法的國王和王后大人竟然雙雙變成了魔力高強的巫師？
霍威意識到形勢已經不妙，趕緊身後幾個一直不露面的巫師說道：「你們施法，我們為你們掩護。」
幾人點頭答應，霍威和其他十幾個巫師一行人的攻擊忽然變得迅猛了起來。一時間魔法咒語吟誦不斷，一個個魔法技能拍出去，而裡德爾和黛玉兩人也不斷反擊，魔法便撞在一起在天空上炸了開來。
「血祭！」<br> 「山石下落！」<br> 「鑽心剜骨！」<br> 「十倍反效果！」<br> 「火焰熊熊！」<br> 「魔力消失！」
裡德爾和黛玉本來就屬於天賦高強之輩，再加上裡德爾從德魯伊人後裔弗雷德那邊得到了那本《咒語大全》，學習了許多威力強大的古咒語，對陣十幾人並不輸，反而因為有著魔蛇和騎士們的幫襯，隨著時間上移慢慢有了優勢。
霍威本就是借助自然□□義作威作福的一個騙子巫師，吹噓出來的實力參雜了很多水分。裡德爾看准一個時機，數道鋒刃就向霍威襲去。霍威的夥伴們自顧不暇，哪裡還有時間去救他？霍威情急之下，抓住旁邊的徒弟格蘭特就擋在自己身前。
格蘭特驚呼一聲，臉上帶著絕望之情，緊緊閉上了眼睛——
「除你武器！」伴隨著一聲清越的咒語吟唱聲，格蘭特「嗖」地一下從霍威手中脫出，被遠遠甩到了戰局後方，跌了個狗啃泥，好在性命無憂。
鋒刃按照原來的軌跡刺到了霍威身上，一道將他的耳朵割了下來，一道紮進了他的左肩。<br> 裡德爾抽空對黛玉道：「還可以這麼用？」
黛玉笑道：「我也只是試試，算那小子命大。」
然而，兩人對抗著十幾個巫師的猛烈攻擊，畢竟分身乏術，無暇再管霍威身後的那邊吟唱施法的幾個巫師。
不知何時開始，天上忽然刮起了颶風，將密佈的黑雲吹散了開來，露出了一彎清冷的弦月。無形的威壓將人類包裹在內，這是血脈的天賦。九霄天穹之上，遙遙飛過來了幾個黑色的影子。裡德爾一見之下，瞳孔驟然收縮——
「是獅鷲群！」
第64章 伏黛64
巫師們基本上耗盡了魔力, 體力不支地癱倒在地，被騎士們很輕鬆地解決。這種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顧城邦百姓死活的巫師, 已經沒有留著性命的必要。
深藍色的夜幕之上，盤旋著十幾個鷹隼一般的身影，它們有著尖尖的頭顱、矯健的身軀，和長長的尾巴。這樣充滿力量的魔獸，正應和著巫師們的召喚，來收割卡梅洛特人民的生命。
獅鷲是攻擊性極強的魔法生物，完美融合了鷹的矯健和獅的勇猛, 單體作戰極強，更別提獅鷲通常是群體作戰，十幾隻獅鷲配合得親密無間，是所有被它們盯上的人眼中的噩夢。
騎士們面對巫師時還不曾多麼恐懼，然而見到了獅鷲, 很多人都已經放棄了抵抗, 將手中的武器丟在了地上，絕望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獅鷲是鄰國的供奉的守護神獸，有了充足的食物，它們並不需要自己狩獵, 因此很少暴露在普通民眾眼前。很顯然, 這群巫師是事先與鄰國商量好了合作事宜, 才能召喚出獅鷲群。不然，以他們的實力, 無論如何都不能辦到。
裡德爾覺得自己倒是小看了這群巫師，本以為他們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並不能鬧出多大的事。但是如今……不過，他們已經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不知與烏魯塞爾合作成功後，卡梅洛特將會被如何分割地四分五裂。」黛玉與帶嘲諷道。很顯然，她與裡德爾想到了同一個地方。這群巫師為了反叛成功不惜犧牲國家利益，但卻不明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也不知是可悲，可恨還是可笑？
裡德爾從前在霍格沃茲時，曾經研究過魔法生物圖鑒，對書中講到的魔法生物習性瞭若指掌。他一直在密切地關注著獅鷲群的動向，一見其中看似領頭的獅鷲仰起脖子長鳴一聲，立即命令道：「防衛！」
騎士們如夢驚醒，紛紛舉起盾牌，來到裡德爾和黛玉身邊，將他們圍護在中間，組成一個穩固的防禦陣型。但是還有沒反應過來的士兵呆呆站在遠離，裡德爾一揮魔杖，被丟在地上的盾牌們飛回他們的手裡，而他們的手也不受控制地抬了起來，擋在頭上，撞的腦袋「哐」地一聲，雖然疼痛，但是人倒是清醒了過來。
獅鷲們果然停止了飛行示威的動作，而是排列成一隊，猛地俯衝下來！它們是風的使者，龐大的身軀絲毫不顯得笨拙，而是如利劍一般帶著磅礴的衝擊力。距離他們十米不到時，卷起的氣流幾乎吹的大家站立不穩。
獅鷲們有的用利喙啄食，有的伸出強壯的利爪狠狠拍擊下來。裡德爾迅速畫出一個防護罩，盡可能地將身邊的所有人都包裹在內。騎士們知道抵抗之力微乎其微，但是還是徒勞地將長矛從盾牌中伸出，向上穿刺著。國王的防護罩出乎意料地擁有極強的防護力，獅鷲們雖然兇悍，但是並不能衝破屏障，得到他們的食物，只好更加猛烈地攻擊。騎士們的惴惴不安的心臟稍稍放下來了一些。就在這時，一個士兵卻由於太過緊張將自己暴露在了防護罩之外，一頭獅鷲看準時機撲到他身上，將他撕成碎片。漫天血雨落在其他人的臉上，血淚一樣滑落下來，顯然給他們帶來了極大的心理衝擊。
獅鷲們見剩下的騎士們聚在一團無法攻擊，乾脆地轉移了目標，飛到城中，將普通百姓變成了他們的玩物，有的則攻擊起了地上盤踞的魔蛇。鷹與蛇本是天生的敵對關係，獅鷲雖然只有一半的鷹血統，但還是本能地厭惡魔蛇。掠過地面時抓起它們，高高飛上天空然後扔下來將其摔死。魔蛇雖然有著獠牙與毒液，但是很難發揮作用。不一會兒，地上就零零散散堆了許多魔蛇的屍體，看起來像是許多廢棄的麻繩。
裡德爾見形勢不妙，立即使出所有的遠端攻擊魔法，但是畢竟獅鷲距離太遠，且數量太多，即使有些獅鷲受傷隕落，但是並沒有對整個戰局造成太大的影響，同伴們的死反而激怒了獅鷲群，使它們攻擊越發迅猛。
一時間憂愁與恐懼像黑壓壓的雲層一樣，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黛玉秀眉微蹙，沉吟不語。從小嬌養著長大，初次見到這樣血腥暴力的場景，她雖然於心不忍，但由於心性的問題，卻並不顯得多麼驚慌失措。只是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思考如何解決現在的困境。深吸了口氣，她開口建議道：「裡德爾，我有一個構想……」
裡德爾立刻看向她，現在的局勢已經很緊張到這種地步，有什麼辦法都應該嘗試一下。
「自古以來，獅鷲就是天空與陸地的霸主，能和它們媲美，甚至更勝一籌的，只有巨龍……」她頓了頓，看向裡德爾道，「而卡梅洛特不遠的城外，應該還停留著一條巨龍。」
裡德爾知道，黛玉說的巨龍，就是一開始迷霧中追逐兩人的那條樹蜂。不知道森林中有沒有其它龍，但是無疑這條樹蜂可以解決他們的燃眉之急。但是引來巨龍與獅鷲作戰，無疑是極其危險的做法，一不小心就是惹禍上身，帶來更大的禍患。
黛玉道：「獅鷲與龍習性相仿，常常爭奪生存領地，因此往往一見面就大打出手，這一點應該可以利用。」
這樣子耗下去的話，卡梅洛特不知道還會有多少損傷，這些獅鷲群才會離去。到時候，萬一有其他勢力趁著城邦經歷大戰，局勢不穩的時候進來攪混水，卡梅洛特的政權就搖搖欲墜，危在旦夕了。與其什麼也不做等待著這樣的結局，不如拼一把，殊死一戰。
裡德爾從來就有一種天生的冒險氣質，只是略微考慮了一下兩種後果，就接受了黛玉這個看似荒謬的提議。
「但是，如果要招來巨龍的話，這裡的戰況就只能暫時靠騎士們了。」裡德爾憂慮的事還有一件。
作戰的士兵本來聽到他們商量的計策就已經抑制不住內心的震驚之情，現在聽說國王要走，留他們在這裡獨自對抗獅鷲大軍，紛紛心如死灰。
「陛下，您準備拋棄我們嗎？」許多士兵問道。
他們本來也是勇敢之人，不過與獅鷲相比，他們的力量太過弱小，一個照面就會死傷無數。而獅鷲身體堅硬，很難被普通兵器所傷，再怎麼拼搏，也只是無謂的犧牲罷了。
但國王如果在他們的武器上附上魔法屬性，他們還能夠與獅鷲有一戰之力。
「不，他會在這裡和你們並肩作戰，」黛玉道，「引來巨龍的事，有我。」
「黛？！」裡德爾立即反對，「太危險了，何況你沒有魔法掃帚，也不會飛行，怎麼引來巨龍？」<br> 黛玉微微一笑道：「別忘了，我會瞬間移動，可以儘量不讓巨龍碰到我。」
裡德爾的眉頭深深皺起，臉上黑成了鍋底：「以你的身體狀況，魔力怎麼能夠支持多次的瞬間移動？」
「可是，」黛玉道，「如果你和我一起去的話，等我們回來的時候，難道要看到他們一地的屍體嗎？」
黛玉說的「他們」不止指正在作戰的騎士和士兵們，也指那些受到獅鷲侵擾正在奔逃的平民百姓們。順著黛玉的目光看去，裡德爾掃視四周，這些人的臉上充滿了一種深切的悲傷與絕望，看向他的目光卻包含期冀與依賴。不管他以前是什麼身份，可是現在的他，來到卡梅洛特的他，是這些人的國王，是他們守護的對象，是他們不屈的脊樑，是他們堅守這座城邦的信仰。
「裡德爾，守護好卡梅洛特與你的子民，」黛玉深深地看著他，「等我回來。」
裡德爾不受控制地握住她的手，握的很緊很緊，目光裡流露出的意味是之前不曾表現出來的憂懼與懇求。
黛玉緩慢卻堅定地抽出他的手，一個旋身，消失在原地。
裡德爾看著面前空蕩蕩的空氣，怔忪半晌，握緊了拳頭，轉身面對著獅鷲，高聲道：「所保衛的人已經去戰鬥，我們還有什麼理由瑟縮在原地！」
顯然，王后不懼危險，以自身為誘餌，獨自面對危險的巨龍舉動深深刺激了士兵們，使他們一下子勇氣倍增。紛紛使用手上裡德爾給他們附了攻擊性魔法的武器，沖向空中盤旋的巨大猛獸。
裡德爾利用飛行天賦，在一頭獅鷲俯衝攻擊時跳到它的背上，狠狠將利劍刺破了它的頭顱。騎士們被激勵道，紛紛為他的勇猛喝彩，然而卻沒有人注意到，他們的國王陛下，臉上是一種一種從沒有見過的陰鷙表情，似乎凝結了一層寒霜，又像幽冥的深淵爬出來的黑暗生物。
第65章 伏黛65
戰場的廝殺越來越激烈, 地上佈滿了屍體，碎肉和粘稠的血跡，一腳踩上去幾乎讓人站不住, 空氣中充斥著血腥的味道。然而，這樣的傷亡數量，已經是最好的結果，畢竟歷史上曾經發生過獅鷲群滅國的事情。
所有人都是拼盡全力在戰鬥，然而他們卻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堅持多久。就在眾人等的心焦之時，遠方的天空傳來了一聲響亮的龍吟。原本令人恐懼厭惡的聲音，此刻卻給人帶來生的希望, 聽上去無比悅耳。
裡德爾立即放棄了原本的攻擊對象，轉而向巨龍迅速飛去，半空中看見了樹蜂的巨爪上抓著一個人影，不是黛玉又是誰？
顧不得許多，裡德爾一個攻擊魔法打在樹峰的巨爪上, 樹峰吃痛之下鬆開了爪子, 黛玉便從空中直直墜落下來。裡德爾的心猛然提了起來，幾乎是用他能夠達到的最快速度，箭一般沖向前方，接住了那個下墜的身影。
兩人一起落到地上, 裡德爾因為這巨大的衝擊力明顯悶哼了一聲, 但是卻沒有顧得上自己, 而是急忙察看黛玉的情況。
黛玉臉色慘白，氣息微弱, 陷入昏迷之中，不知是受到了樹峰的驚嚇，還是魔力使用過度，又或者是她已經疲憊不堪的身體不能再接受這樣的重負，已經承受不住。
裡德爾看著懷裡的人，心痛如絞。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能緊緊抱住懷中溫熱的身軀。
另一邊，獅鷲群立即發現了巨龍的出現，向來你爭我奪不死不休的它們立即纏鬥到一起，獅鷲的吼叫與巨龍的咆哮混合在一起，激烈的動靜仿佛地裂山崩，讓觀戰的人為這種強大的力量感到深深心悸。但是裡德爾卻絲毫沒有關注到另一邊的動靜，他的所有注意力全部放在了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女孩身上。
仿佛是察覺到裡德爾牽掛的視線，黛玉悠悠轉醒，兩人對視，黛玉用撫慰的目光安撫著裡德爾，這樣的柔情卻不能讓裡德爾的內心稍微好過一些，反而更加難受。
「樹峰呢？」明白眼前的局勢，黛玉問道。
「在和獅鷲戰鬥，」裡德爾道，「如你所願。」
「那就好。」黛玉放心一笑，「這下卡梅洛特應該有救了。」
「黛，你沒必要這麼擔心他們，」裡德爾不知是以什麼心情說下這句話，「他們不過是一些幻象，根本不不值得你這麼上心。」
「萬一他們是真真實實存在的，歷史中活生生的人呢？」黛玉反問道。
「即使是這樣，他們也完全沒有你重要。」裡德爾道，「別忘了，我們到這裡的目的是什麼。是為了救你，而不是為了讓你做出這樣危險的事情，自己一個人去送死。」
不經歷這件事情，不曾感受到之前的巨大恐慌與空虛，裡德爾不會這麼清楚地知道，原來所有的人，在他心中的存在都比不過黛玉。
或許本質上，他還是小時候那個自私的孩子，不會被他人的看法左右，不會在意他人的喜怒。自尊、孤僻且冷漠，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不過這樣的一個人仿佛溺水的人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找到了那個將他救贖的物件。因此，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棄，不管什麼都無法阻礙他的決心。
要救黛玉，他只有這麼一個目標。其他的，都是障礙。
黛玉緩緩道：「我自然記得，但既然已經身處此境，就不可能再置身事外。」她看似清高，超然於物外，可是終究避免不了被捲入局勢中。黛玉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往常大家在大觀園中玩占花名時，她常常抽到芙蓉，說什麼飄然出塵，孤絕於世，出淤泥而不染。但是芙蓉其實最是枝枝蔓蔓纏繞不清的花朵，一朵一朵盤生錯節，牽連在一起。怎麼肯能隨意脫離外界而獨善其身？
便是她往日在太虛幻境時，不也曾經因為同情姐妹們所受的欺壓，再加上對自身遭遇的不平，才會與警幻作對，惹來自身的禍患嗎？
到了大觀園，她還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相處多年的親朋好友，遵循著警幻簿子上的記載，走上人為書寫的悲慘結局。
如今只不過是把太虛幻境和大觀園換成了卡梅洛特這個城邦，她又怎麼會因為地點的改變，就改變自己多年的堅持？
只不過，讓裡德爾為她擔心憂慮，終究不是她願意的。人心都是肉長的，裡德爾的情感，她怎麼可能不感同身受？如果剛才有別的辦法，她萬萬不會拋下裡德爾，自己一人奔赴危險的境地，實在是局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
那一邊，經過長時間的戰鬥，樹峰與獅鷲的爭鋒逐漸分出了高下，樹峰橫生青銅色倒刺的尾巴上異常靈活，三個獅鷲已經死在了巨龍猛烈撞擊過來的尾巴上面。巨龍狠狠一甩尾巴，將掛在尾巴上的一隻獅鷲甩出去，撞擊在一隻正準備從背後偷襲它的獅鷲上。
獅鷲群並不是只會一味蠻幹，它們是有組織的群體，聽從獅鷲王的號令，獅鷲們快速組成一個有利於圍攻的隊形，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將巨龍的退路全部封住，然後開始見機攻擊。巨龍雖然強大，但顯然不能承受這樣的群體車輪戰術，漸漸露出疲乏之態。它黃色的眼睛眯了起來，流露出頂級捕食者冷漠無情的目光。而後扇動兩個長達十米的巨大肉翅，向正前方噴出一口炙熱的火焰。
樹蜂本是最危險的火龍之一，獅鷲們顯然並不瞭解這一點，猝不及防之下，兩隻被燒成焦炭的獅鷲從天空中頹然落下。而後，樹蜂趁著獅鷲還沒有反應過來，又用火焰燒死了兩隻獅鷲，重傷了一隻。
但是獅鷲也不是傻子，相反，它們智商奇高，很快根據樹蜂的能力調整了戰鬥策略，只圍繞在他身側或者身後這些噴火難以達到的地方，而且利用自己的反應敏捷且飛行奇快的優勢，不停向樹蜂身體中段防禦較少的地方攻擊。
樹蜂後背很快鮮血淋漓，佈滿巨大的傷口，藍色的血液滴答落下，發出痛苦的長吟。
如果這樣放任下去，樹蜂很快就會從中間斷成兩截，到時候也談不上什麼戰鬥力了，而獅鷲倒還剩下四五隻。
黛玉看向裡德爾道：「我們該出手了。」
裡德爾懂得她的意思，飛向天空中，用魔法擊退一隻飛過來的獅鷲，然後趁樹蜂不備，跳上它的後背。樹蜂一開始以為這個人類是要在他受傷時偷襲它，瘋狂搖動身軀，想要把他甩下來。但是漸漸發現這個人類站在他的背上，只是為了幫它防禦樹蜂，並且借著站在它背上的優勢對獅鷲使用魔法攻擊，就放任他這樣做了。
在樹蜂和裡德爾的齊心協力之下，又有一隻獅鷲殞命。剩下的獅鷲已經被同伴的死刺激的狀若瘋狂，什麼都不顧地沖上來，以猛獸的直覺盡力廝殺。樹蜂早已疲憊不堪，再也不能吐出火焰。裡德爾的魔力經過長時期的作戰也消耗殆盡。眼看一龍一人即將不敵，陷入危險的境地，黛玉心都揪了起來，忍不住驚呼出聲。
只見樹蜂猛的一擺尾，頭向後面一蕩，然後以萬人莫敵的氣勢，用自己龐大的身軀，向獅鷲狠狠撞了過去！「轟轟」幾聲，城堡的牆體被撞毀，高高的塔尖坍塌下來，露出無數煙塵，將巨龍和獅鷲都掩埋在內。
一切都結束了，世界卻陷入了寂靜的漩渦。人們的內心也都先被那煙塵籠罩住了一樣，胸口澀澀的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是眼睛下面似乎有某種極熱極濕的東西要噴湧出來，但被強行壓制住了一樣。
「——！」黛玉眼見巨龍載著裡德爾撞進牆裡，擔心害怕到極致，張了口卻發不出什麼聲音。只是顧不得周圍人的勸阻，一連使用好幾個瞬移魔法來到倒塌的建築物旁邊，順著樹蜂露在外面的尾巴，瘋了似的向裡找去，像是完全喪失了理智，甚至忘記使用魔法，只是用自己的雙去撥開亂石，手上被割破佈滿傷口也不自知。
「裡德爾！裡德爾！」黛玉哽咽大叫道，喉嚨像是被撕裂，聲音都變了調。
直到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撥開面前的一堆巨石，黛玉才如夢初醒，拿出自己的魔杖，將滿地狼藉清理開。周圍的騎士們也紛紛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清理廢墟，尋找國王。
然而，找了許久都沒有任何消息傳來，黛玉情緒不穩之下，沒注意被腳下的廢棄物絆倒，一個踉蹌跌倒地下，悲傷似乎在這一瞬間爆發，淹沒了整個人，使她瞬間淚流滿面，崩潰地在亂石堆中大哭起來。這哭全不像她往常的哭泣那樣，不是默默流淚，獨自心傷，而是痛到極致撕心裂肺的，淚水像決堤了一樣完全止不住。
天地之大，這陌生的世界只剩下了她一個人。便是再次有奇跡發生，貫通原本不相干的兩界，她又可以再到哪裡去尋找這樣一個裡德爾？
這樣一個完完全全，只屬於她的少年？也是……她在此界的唯一羈絆。
如果沒有了裡德爾，她為什麼還要拋棄過去，來到這個陌生的魔法世界？如果沒有裡德爾，她縱然是回到紅樓，按照警幻的意願演完那一場戲又如何？大不了在人間一死，仙草再在離恨天外遊蕩孤寂遊蕩三千年！她本來就是無根無系之物，是全然不懂感情的草木，此後混混沌沌蒙昧無知又如何？
只是，只是她還是不甘心……
不甘心這個在她眼中最耀眼的少年，竟然就會這樣離她而去。曾經孤兒院的人說他是個天生的壞胚子，她不信；後來鄧布利多總是對他抱有懷疑，她也不放在心上；再後來警幻預言他是個災星惡魔，她更是從頭到尾沒將這荒謬的話語當真。
而如今，黛玉倒是有些希望警幻說的是真的了。便是裡德爾是個惡人也好，是個邪魔也罷，那樣的話，他至少還會活著，還會用那雙黑玉一般深黑的眼睛看向這人世間。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壓在這碎石之下，也不知究竟有沒有生機。
想到這裡，黛玉強忍悲痛的心情，繼續在嶙峋的亂石中翻找起來。不知何時，腳下聚集了一片魔蛇，穿行在廢石中間，像是在尋找這什麼。黛玉忽然生出了希望，給魔蛇讓出道路。慢慢地，魔蛇們全部順著縫隙鑽入地下。而後，數塊大石板被頂了上來，翻到一邊，露出了裡面那個狼狽的黑袍少年。
黛玉猛地沖過去，緊緊抱住他，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
裡德爾逐漸蘇醒過來，一眼就看見胸口控住不住哭泣的黛玉，立即摟住她的背，連聲安慰道：「我沒事，我沒事……黛，你別哭了……」
然而黛玉哭到不停抽泣，臉色發紅，眼睛已經腫了起來，完全停不下來。
「裡德爾，你、你還記得……」黛玉緊緊抓住裡德爾胸口的衣服，「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是在馬車上，當時你正要去林府，驟然離家，一路上哭個不停，像現在這樣。我當時想，黛這麼小，這麼傷心，要是我能安慰她一下就好了，結果，你就真的能看見我了。」裡德爾說著，臉上露出懷念的笑容。只是越摟越緊的懷抱卻洩露了他並不平靜的內心。
「那是第二次、互相見到。」黛玉哽咽道，「不是……」
「第一次是在孤兒院，我怕嚇到你，一直不敢對你說話，」裡德爾輕輕地抹去黛玉滿臉的淚水，溫柔道，「直到最後你走時才敢說出一句話，太膽小了，不算數。」
「不，我要聽那句話，」黛玉用充滿淚光的眼睛注視著裡德爾，「你快、再對我說一次。」
「好。」裡德爾點頭答應。他將黛玉稍稍拉開些距離，而後凝視著她，黑黑的眼睛裡只印得下黛玉的身影，鎮重道：「黛，這是我第一次發現你的存在。你記住，我們會再見的。」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
黛玉要的就是「會再見」這句話，聞言破涕為笑，像是終於安下心來了一樣，緊緊摟住裡德爾的身體。
悠于 2018-7-15 12:39
第66章 伏黛66
裡德爾帶著黛玉從廢墟中鑽出來, 來到眾人面前，他登上高高的城樓，朗聲宣佈道：「城樓下, 所有屬於卡梅洛特的子民們。反叛者已經伏誅，獅鷲們也被殲滅。你們的家園迎來了應有的勝利！」
得知戰爭已經結束，卡梅洛特的子民們已經從躲藏的家中跑了出來，一起聚集在王宮腳下，和騎士們士兵站在一起，心細的百姓們還拿來了水和食物，撫慰剛經歷大戰需要休息的他們。此刻, 所有人屏聲靜氣，安靜地聽從他們王者莊重的宣言，當聽到「勝利」這個單詞蹦出來的那一刻，所有人抑制不住地歡呼雀躍起來，為了他們的王者, 更為了他們的世代生活的家鄉。
騎士長首先喊道：「國王陛下萬歲！王后陛下萬歲！」
而後, 好像被提醒了一般，市民們一個帶動兩個，兩個帶動三個，漸漸地歡呼祝福稱頌之聲充斥著卡梅洛特城邦, 回蕩在空曠的天空中。
等到一切都結束, 百姓和士兵們也都各自回去了自己家中, 準備平靜一下此夜擔驚受怕的心情。裡德爾和黛玉也回到王宮中，坍塌的地方並沒有影響到他們休息的寢宮。這時, 卻有一個衛兵前來報告道：「反叛的巫師中，有人要求見。」
「是誰？」見黛玉神色疲憊萎靡，裡德爾出聲問道。
「是那個叫格蘭特•布朗的少年巫師，他說他想像王后陛下表達感謝之情，他願意終身為卡梅洛特效勞。」
「參與了這次謀反，先讓他把應服的牢獄坐完了再說吧。」裡德爾諷刺道。
他記得這個巫師，一開始死心眼跟著他那個信奉自然神的老師，後來卻被老師拉來當擋箭牌，是黛玉不計前嫌，巧用魔法救了他。但是他卻沒有那麼好心，還記得他之前對黛玉的惡言惡語。
「等等，告訴他，我希望他以後，能夠做到像他名字那樣『偉大』。」黛玉囑咐道。
「是。」衛兵退下，將黛玉的話轉告格蘭特。後來離開這個世界的黛玉不會知道，有這樣一個少年，曾經為了實現「偉大」的承諾而奮鬥一生。
兩人都精疲力盡，本來正準備去休息。黛玉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那條樹蜂呢？」
衛兵立刻上來彙報道：「已經挖了出來，正準備處死後扔到城外。」
「這麼說，它還活著對嗎？」黛玉道，「先將樹蜂安置到一個遠離人煙的開闊處吧。」
「黛，你想救它？」裡德爾道。
衛兵也道：「樹蜂太危險了，請王后陛下三思。」
黛玉道：「我只知道，要不是樹蜂殺死獅鷲，今夜不知有多少人傷亡；要不是樹蜂的軀體為你擋住了亂石，我不肯定我是否還能夠再次見到你。」
裡德爾聞言也笑了：「說的是，我才是第一個應該救它的人。」
士兵還要再勸，卻被裡德爾一句「若是樹蜂再傷人就處死它」弄得噤聲了。說到底，卡梅洛特也是因為樹蜂受益的，他臉皮還沒有那麼厚，可以無視樹蜂的恩情。雖然這恩情倒不是樹蜂樂意給的。
樹蜂受傷很重，裡德爾先派了宮廷醫師去進行了簡單的救助，隨後和黛玉來到它面前，使用治療型的魔法幫它處理傷口。
樹蜂睜開了黃色的眼睛，裡面豎起了一條黑線一樣的瞳孔，原本冰冷的視線流露出一絲感激的意味。
治療完畢，抬眼望去，這裡正是接近城外的一片空曠的草地，不遠處是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正連接著城邦外那片大湖泊。
回想起剛到卡梅洛特城外時見到的湖中女妖，裡德爾和黛玉都有恍然隔世之感。
忽然，四周所有的存在都霧化成朦朧的一片，全身似乎被濕氣包裹，接著耳畔傳來了一串清脆的笑聲。
「你們終於想起我了。」一個嬌柔的聲音說到，似乎還有些開心。
裡德爾和黛玉發現他們不知何時又回到了那片大湖之前，或者說，也許他們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女子從湖中冒出頭來，臉上濕漉漉的，海藻般的長髮鋪開在水面上。
「歡迎你們圓滿守衛了城邦，我將給好孩子發放應有的獎勵。」
「你究竟是誰？」裡德爾問道，「是梅林讓你來的嗎？」
「又說一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了。」那女妖用手捂著臉，撲閃的眼睛透過手指間半透明的薄膜看著他們，「我不明白你們的意思呢。」
「算了算了，」她忽然又高興起來，在水面轉了個圈，卷起一道道漣漪和水花，接著不知從哪裡捧出來一個杯子，送到他們的眼前，用嬌嬌細細的聲音說道，「這就是你們的獎勵了。你們想要的，它可以幫你們辦到哦。」
那杯子通體成銀色，雕刻這繁複精美的花紋，不知是用什麼神秘金屬做的，並不反光，看上去十分古樸，像是有些年頭。女妖將它從湖中拿出來，可是杯子上居然連一顆水珠都沒有沾上。
裡德爾和黛玉怔怔看著那個杯子，都有些遲疑，突然而來的巨大驚喜，讓他們一時難以接受。
裡德爾接過這個杯子，仔細審視，確認道：「你是說，這個杯子可以讓黛的身體恢復健康？」
「哎呀呀，」女妖圍繞著黛玉轉了一圈，疑惑道，「你的朋友還真是有些奇怪呢。她的生命，好像並不掌握在她自己手中，反而是被別人操控著……不過沒有關係，聖杯會幫你解決這一切的！」
「真的？」裡德爾的語氣中，喜悅裡摻雜著懷疑。
「嗯哼，只要喝下聖杯裡的水，管她什麼人，都能活過來。」女妖看起來對聖杯很自信。
「可是，」黛玉指出，「杯子裡並沒有水。」
「正常啊，」女妖語氣輕快，「聖杯裡的水是要有人用生命換的嘛，你們還沒有換，當然沒有水咯。」
「這……你的意思是？」黛玉被她天真的話語中透露出來的殘忍而震驚。
「聖杯的功能就是，將他人的生命裡轉化到另一人身上。要不然，哪裡憑空來的那麼多力量，可以叫人起死回生呢？」女妖道，「你們也是巫師，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但世間就曾經出現過魔法石，可以讓人永生不死。」黛玉忍不住反駁道。
「哦，那種石頭啊，我知道，」女妖道，「不過是聖杯的溫和版罷了。總之，擁有魔法石的人如果想永生，也是要不斷吸取周圍生物的生機的，只不過緩慢且微量，完全不會被察覺到而已。真是的，完全沒有聖杯厲害嘛。」
「所以，黛的生命是要用我的來換取了？」裡德爾語氣微沉，問出關鍵的問題。
「應該說，是要用相同的力量換取，我看看，你們倆的生命裡倒是差不多的樣子，應該是可以的。」女妖思考道。
「裡德爾，不可以，」黛玉握住裡德爾手，語氣堅定，「絕對不可以。」
「他不行的話，換一百個普通人也是差不多的，」女妖歪頭，望向卡梅洛特的方向，「那裡不是有很多凡人嗎？」
黛玉聽道此話，冷笑道：「怎麼我林黛玉的性命，就比一百個人還要高貴嗎？比這一百個人的親朋家屬對他們的牽掛，還要重要嗎？裡德爾，她根本就是戲弄我們，毫無誠意。我們走吧。」
「你們怎麼這樣？我好心幫你們，做錯什麼了？」女妖咬著嘴唇，生氣道。
然而裡德爾卻沒有動，他像一個沉默的黑影立在原地，半晌問道：「其實卡梅洛特城的那些人，都是幻境吧。」
都是幻境的話，便不是那麼重要了，不是嗎？
女妖笑嘻嘻道：「你們在那裡生活了那麼久，是不是真的難道自己判斷不出來嗎？為什麼非要問我？」
黛玉不可置信地看向裡德爾：「你在開玩笑是嗎？我不要……」
裡德爾忽然低聲的笑了出來，「黛，我怎麼可能讓你背負上這麼多血腥的生命……」
就算那些人真的是幻境有怎麼樣？他不敢冒這個險，萬一全部是真實的人，他也不想要他的黛玉，下半輩子都生活在數百人的犧牲換來的罪惡感中。
裡德爾捫心自問，他也想陪著黛玉，平靜而和美地度過後半生，遊歷大陸，看盡人世間百態。可是，完美不常有，而缺憾卻長存。他不想再次經歷與黛玉分隔再兩個世界，自己無能為力的那種痛苦；也不想見到黛玉滿臉病容，受到生命力衰減的折磨；更不想見到黛玉再次落到那個叫警幻的人手裡，不能安排自己命運，只能被動度過悲慘一生的無奈……
如果可以的話，黛玉還是留在這個世界最好吧。雖然也有動盪，也有不安，可是畢竟是自由的，這裡不會有人管束、強迫黛做自己不願意的事。黛很喜歡魔法，也很有天分，她可以在這個世界過的很好，很快樂無憂地過下去。每天要煩心的，不過是「藥草還沒有熟」「這個魔法咒語又記錯了」這樣的小事，再也不會有什麼事情讓她露出痛苦掙紮的表情。
而且他的黛又這樣美麗而乖巧，以後喜歡或是追求她的人會有很多，也許會出現一個千好萬好的人，黛玉接受了他，而那個人也能將她照顧的很好，他們會一起去看獨角獸，一起在陽光燦爛的花園午睡，就這樣度過和諧美滿的一生……
為什麼一切都看起來如此美好，只是少了自己的存在……不，其實他也會在的吧。他的生命將會融入黛玉的生命中，陪著她度過漫長的歲月，會守護著她，直到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合眼的那一瞬間。
然後，與她的魂靈，一起消散在天空永遠不滅的風中。
這樣，其實也很不錯吧。
再怎樣欺騙自己，心裡的苦澀也泛了上來。裡德爾將所有的情緒強壓下去，掙開雙眼，靜靜地看著湖中女妖。
「你打定主意了嗎？」女妖問。
「動手吧。」
「不可以！不行！我不接受！」黛玉大聲抗議道。
然而女妖並沒有理會她的話，操縱起了魔法。天空中頃刻風雷大作，雲電交加。幾乎是一瞬間，瓢潑的大雨就傾瀉了下來，很快就落滿了整個杯子。
「想著你希望換命的那個人，喝下去就好了。」女妖指點道。
「黛。」裡德爾端著杯子，轉身凝視黛玉。黑玉般沉靜的雙眸中印出她充滿著抵抗和哀求的面容。
「不要這樣，我求你……把杯子給我。」
「可以和我道個別嗎？」
「嗚……」黛玉仰起臉，頹然哭出聲來，「我不要！我討厭這樣……」
裡德爾的身形晃了晃，「……是嗎？」他苦笑出聲，「乖一點好不好，快過來。」
黛玉再也忍不住了，撲到他懷裡吻住他。
兩人這時都有些狼狽，但是毫不妨礙這個吻的專注和投入，兩人熱切地，專注地吻著，像是要將自己的靈魂獻祭給對方，又像是要將對方融入自己骨血一般渴求。
一時間，紛紛繁繁的記憶湧上心頭，斯萊特林水下圖書館的茶話，大觀園黛玉親手做的點心，紛飛的桃花中互贈的不同語言的情詩，拜謝獨角獸時在秋千上安然度過的每個下午，霍格莫德村的約會，霍格沃茲令人難忘的聖誕舞會，乃至莫芬岡特家的並肩作戰，受到阻隔不能相見時彼此的思念與擔憂……一絲一毫都那麼清晰，都像被自己用刀子銘刻在了心底。
這樣的奇妙的感情與相守，真不知是用盡了哪輩子的福分才換來的。也正是這樣，才會如此令人珍惜。
裡德爾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舍，這種不舍讓他的心絞痛了起來，似乎再也難以忍受。他後悔了，他不要親手把他的黛拱手讓與他人。
「……唔。」裡德爾忽然吃痛得悶哼出聲，與此同時嘴裡嘗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黛玉不知為何狠狠咬了他一口，嘴唇有些刺痛。
趁著裡德爾一時的愣神，黛玉飛快地從他手中搶過聖杯，將它遠遠扔到水中。似乎還嫌不夠解氣，一個魔法將聖杯炸成了個碎片。
「黛！」裡德爾震驚地看著她。
「傻瓜！不要說話！」黛玉惡聲惡氣地說出這句話，再次吻住裡德爾。
一吻畢，黛玉還有些氣喘吁吁，正在愣神的時候，裡德爾仿佛明白了什麼似的，彎下腰竟然笑了出來。
他長歎一口氣，卻不是哀歎，而是如釋重負的輕鬆，伸手一把將黛玉抱在懷裡，他道：「黛，你說的對，我剛剛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念頭？今生我絕不放開你！」
黛玉聞言也不禁釋懷微笑。
湖中女妖看著短短時間內發生的這一切，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怎麼突然就和好了？不救人了？
籠罩在大湖四周的霧氣慢慢散去，「轟隆隆」的雷霆之聲不絕於耳，湖水向兩邊散開，露出中間的一個島嶼來。
在那島嶼最邊緣的石礁上，站著一個穿著紅色舊布袍的白鬍子老人。
「梅林，你看，」湖中女妖遊過去委屈地告狀，「他們把你的聖杯弄壞了。」
花白鬍子的老人抬頭看向裡德爾和黛玉。兩人看清楚了他的容顏，不禁一怔。
裡德爾道：「原來你就是梅林。」
第67章 伏黛67
梅林赫然就是他們當初在禁林的小木屋中遇到的那個古怪的老人！
天空中傳來一道像馬兒一樣的嘶鳴聲, 一個潔白美麗的生物踏著空氣而來，落到梅林的身邊，親昵地蹭了蹭他。正是禁林中那條獨角獸。
這樣就把一切都串起來了——為何他們本來要找梅林, 鄧布利多卻讓他們求助獨角獸。原來獨角獸的主人就是梅林。
「你們誤會了，我並不是它的主人。」梅林道，「只是替一個人贖罪，暫時養著這個小傢夥罷了。」
獨角獸蹭完了梅林，見他一點頭，又踏空飛到裡德爾和黛玉面前，久別重逢似的高興地蹭起了黛玉。
饒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黛玉也不免無奈地摸了摸獨角獸的頭：「你還真是無憂無慮的小傢夥。」
「梅林，你看杯子。」女妖見梅林之前沒有理她，帶些撒嬌的重申道。
梅林歎了口氣，聖杯的碎片自動浮了起來，又拼成了一個完整的杯子。
「聖物哪裡這麼容易壞的？拿去玩吧。」梅林將聖杯遞給湖中女妖。
「菲麗婭又不知道嘛, 之前又沒有人打碎過它。」女妖摩挲著聖杯, 歡喜道。
「她就是菲麗婭？」黛玉與裡德爾對視一眼。德魯伊少年讓他們找的祖先也找到了。梅林這裡還真是千奇百怪，無所不有。
「你們叫我幹什麼？」菲麗婭懵懂地說。
「菲麗婭自從化作了水妖，就變得像個孩子一樣。」梅林道，「看來, 是德魯伊的族人讓你們來找她了？」
黛玉敬佩道：「您真是無所不知。我們受了德魯伊少年的恩惠, 答應幫助他完成夙願。」
「活的太久了, 見的東西就比你們年輕人稍微多了一些。」梅林笑道，「但是, 菲麗婭跟不跟你們走還是要看她自己的意願。」
菲麗婭聽說「走」這個單詞，立刻著急地說道：「菲麗婭不走，菲麗婭喜歡這裡，要陪在梅林身邊。」
說著，還怕梅林會將她趕走一樣，潛入水底遊走了，仿佛這樣大家就不會找到她了。
梅林攤手：「看，就是這樣，她不想離開這片湖泊。」
「不願意走的話，也沒有必要強迫她，只要告知德魯伊少年她的位置也是可以的，」黛玉道，「只是希望，您能不要再像給我們設置這麼多障礙一樣把她的族人阻擋在外了。畢竟，他可不是來找您的。」
梅林呵呵笑了出聲，知道黛玉意有所指，說他之前給他們出了這麼多難題。
「如果註定能到達這裡，就是有千萬座高山也構不成什麼障礙。如果註定不能到達，即使走的是羅馬大道也可能半路摔折了腿。」
裡德爾道：「前輩既然這樣說，那麼說明我們就是對的人了。我請求您，能夠救救黛。」
「你又是你身邊這位姑娘的什麼人呢？站在這裡為她做出這種請求。」梅林的神色有些看不懂，「你可知道，每個人的命運都是早已安排好的，旁人隨意摻合的話，也會引起自己命數的改變——而這種改變，大多數情況下，都不是什麼好事。」
裡德爾道：「如果上帝真的把每個人都造的那樣有理智，甚至幫他安排好了生命中該做不該做的每一件細小入微的事的話，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瘋子。不會有人為著情感中燃起的熱火，不可控地將原來的自己拆散壓扁，生生嵌入另一個人的生活。」
梅林「唔」了一聲，道：「那麼說，你寧願為了別人將自己陷入不可測之中了？」
裡德爾道：「我從不認為我擁有預言的能力，將自己的未來算的那麼清楚。但是黛的未來中，卻一定會有我的位置。」
黛玉握住裡德爾的手，用這來代替自己的回答。
梅林說：「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要充當這個小姑娘的守護者？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承認你做的很成功，因為我們曾經見過面的緣故——我是說在禁林——本來想讓樹蜂將她請來談個話，結果證明你的警惕性倒很好，守護地很嚴密。」
黛玉恍然大悟道：「原來森林中那條樹蜂之所以要擄走我，是您的安排？」
「它本來對你們沒什麼惡意，可是你們兩個『聰明絕頂』的傢夥，為了對付獅鷲，倒是害它吃了好一頓苦頭。」梅林感歎。
「這您可要怪我，是我出了這個餿主意，實在是情況危急，想不到比這更有效的方法。」黛玉赧然道，「樹蜂既然是您養的，看來它的安危不用再操心了。」
梅林讚賞地看她一眼：「你能想到救它，也是個有心人。當初獨角獸的事，也讓我印象深刻。你們取了它的血，倒是讓它主動幫助你們。現在你們利用了樹蜂，卻又讓它記住了你們救它的恩情。是不是該說懷著一顆善心，不論再糟糕的事情，總會出現轉機，由壞變好？」
黛玉震驚中帶著疑惑：「我們取過獨角獸的血液？」
獨角獸聽到他們談論自己，不知是不是想到之前的事，沖著裡德爾打了個響鼻。
梅林笑道：「看來這件事，你也是瞞著她，並沒有讓她知道的了。」
裡德爾見黛玉看向她，主動向她解釋了當初事情的原委。
黛玉道：「怪不得那時候你突然帶我到禁林，還偏偏要我去喂獨角獸藥劑。」說道這裡，黛玉摸了摸獨角獸的鬃毛，微微歎息道，「原來是這樣，現在看來，我還是虧待你了。」
獨角獸忙搖頭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黛玉道：「聽您這麼說，我倒覺得獨角獸和樹蜂碰上我們實在是運氣不好。」
「你和你身邊這位年輕人，各負一半的責任。」梅林道，「我被你們找到，是不是也算倒楣？」
裡德爾聽出了梅林話語中的意思，「您是打算幫助我們了？」
梅林的目光透過他們，看向廣闊的天空，似乎想起了一些遙遠的往事：「你這份執著，以前的我好像也有過。這麼多年過去了，還以為快要忘記了，沒想到老年人的記性還算不錯……當初我和你一樣，也這麼小，也不相信一些事情，也想守護一個人，幫他達成一些願望……可是你比我好多了，至少你做的一切，都有人知道。而我獨自掙紮了那麼久，還是沒能扭轉一切，結局常常是提前被書寫好的，你發現沒有？」
這話卻讓黛玉想到了那所謂決定凡人人生的判詞，忍不住道：「如果真的不能接受結局的話，奪了書寫人的那支筆，自己重新寫一份有何妨？」
梅林像是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帶著些驚奇的神氣看著她，好半天才歎息道：「我用千年才發現的事情，卻被你一個小丫頭隨口說出來了，可見，你的來歷確實不簡單。」
黛玉道：「慚愧，我本也不像看起來這般歲數小，不過是受人桎梏到人間遊歷一遭，又陰差陽錯誤入了您的世界。」
「到我這個地步，也能夠看破一些東西了。初次見到你時，我就對你有些好奇，罷了罷了，」梅林道，「你過來，讓我仔細看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吧。」
黛玉看了裡德爾一眼，見他點頭，來到梅林身邊。梅林將蒼老的手輕輕放在黛玉額頭，黛玉閉上了眼睛——一陣柔和的光暈從梅林的手心散發出來，柔柔地覆蓋在她的眼睛上。一瞬間，她有些眩暈，看見了很多事情從眼前閃過，走馬燈一樣不做片刻停留，原來，這短短的一刹那便可以是一生。
睜開眼睛，黛玉還有些恍惚，裡德爾來到她身邊，扶住她，看向梅林。
梅林低著頭盯著自己的手，喃喃道：「原來是這樣，我早說你不是這裡的人，有一種屬於外來者的氣息。」
「您都知道了？」黛玉捂著自己的額頭，被讀取記憶的滋味，有些不好受。
「前輩，到了這一步，我們應該怎麼辦？」裡德爾誠懇詢問道，「您應該比我們有經驗。」<br> 「我雖然知道天外有天，可是從沒有想到，外面的世界竟然是這樣子的，」梅林臉上帶著了悟的神情，「今天也算是開了眼界了。」
裡德爾和黛玉都注意到，梅林身上的氣息，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使他看上去更加地深不可測了。也許經此一事，他對於世界法則領悟的更加深刻了。
梅林是個天生的巫師，他的魔法天賦之高，千萬年少有。修習的年歲越多，他就越強大。他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世界之外還有世界，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是卻一直沒有找到窺探外界的方法。這次停滯的修為卻忽然衝破了瓶頸，實力大增。剛才查看黛玉記憶的時刻，他不僅看到了她的世界，還看見了兩界之外無數千奇百怪的其他世界。雖然只是冰山一角，但也足夠讓他神往。
活的太久了，這世上的一切都讓他感到無聊，要不是為了維持自己的承諾，等待某人的醒來，他不知道自己這樣永遠地活下去有什麼意義。但其他世界的發現，卻讓他興致盎然，似乎活下去也有了動力。
梅林繼續道：「每界實力最高的人，似乎受到規則的限制，不能隨意離開此界，除非實力能夠再一次有質的提升。很不幸的是，我好像就是此界實力最高的人，所以，不能與你們一起去另一界看看了。」
說到此處，梅林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情願的神色，要是被外界苦心提高魔法等級的人看見，可能會被氣的顧不上他是老祖宗，指著他罵不要臉，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們能夠在兩界隨意來去，也真可以說是奇跡。不過，漏洞總有被規則修補的一天，如今兩界的縫隙已經越來越小了。萬一重合的話，小姑娘的本體還留在那個世界，她的身體早晚會出問題。但是你們是情侶，總不好分散兩地，隔這麼遠談一場戀愛。她不能過來，你又被人阻攔不能過去——好吧，看來把小姑娘的本體搶來是最一勞永逸的辦法了。」梅林用輕鬆的語氣面不改色地說出在旁人眼裡看起來是天方夜譚的事情。
「您是說，您能幫我們把絳珠仙草帶到此界？」黛玉的話問的有些艱難。
「年輕人做事還是應該勤勞一些的，可不能光指望著我這個老人家，」梅林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搖了搖，「不過，幫助小輩一些忙，借給你們一些助力，也是長輩應該做的事。」
裡德爾、黛玉都道：「請前輩指點。」
梅林指了指身前一塊大石頭，先對裡德爾招手道：「在我前面坐下。」
裡德爾依言坐下，梅林繞著裡德爾走了幾圈，依然是之前那道光暈，將裡德爾柔和地籠罩在內。
「你倒是難得一見的適合魔法的好苗子，即使沒有我的幫助，假以時日，也一定有所成就……」梅林邊思考邊自語道，臉色卻忽然平和變得有些驚訝，「怎麼……本來你竟然會變成這樣的嗎？看來捲入旁人的命運對你來說竟是一樁好事了，對他人更是天大的喜事……」
裡德爾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壓下疑問不表。
按照本來的命運走向，裡德爾將會成為一個為害巫師界的惡魔，梅林自然是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現在的這個從未犯過大錯的裡德爾，倒是讓他出乎意料。看來他的改變也有他身邊這個異界的小姑娘的緣故吧，她是唯一的變數了。話說回來，如果裡德爾真的做出了那麼多泯滅人性的事，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幫他的。現下要幫，卻要增加一些限制條件了。
「你的內心的不安定，是天生的，裡德爾，」梅林說道，「擁有了足夠的力量，人就很難不放縱。我無法一直看管你。如果你希望能夠得到我對你在魔法上的指點，就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
「前輩請說。」裡德爾認真道。
「你這一生的魔法，只能為一人使用。」梅林意味深長地看了看裡德爾身邊的黛玉。
「好。」裡德爾毫不猶豫地答應道。
梅林沒料到他當應的這樣爽快，微怔之後自己卻笑了出來：「這樣的話，我老人家就放心了。」
他讓裡德爾將手伸出來，然後自己握住。忽然間風停浪歇，山河俱靜，空氣中有什麼磅礴的力量在流動，這純粹的偉力讓眾生為之顫抖而不敢發聲。
握手不過是短短數息之間的事情，再睜開眼時，裡德爾卻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不一樣了。他從未有過這樣奇妙的體驗，天地山川都變得無比渺小，仿佛沙盤上堆積的模型，可以用自己這雙手任意去改變，生靈萬物，都在腳下匍匐。心情激蕩之下，他緊緊擁抱住關切地看著他的黛玉。<br> 「你，你還好嗎？」黛玉問。
「從沒有這樣好過。」裡德爾道，這一刻，他相信他有足夠的力量，可以保護黛玉免受外界的任何侵害。
黛玉放下心來，卻聽得梅林道：「該你了，小姑娘。」
黛玉像裡德爾一樣在大石塊上坐下，梅林的聲音傳入耳中：「這本身就是你的力量，你只是需要……把它找回來。」
玄妙的感覺在一瞬間發生，黛玉似乎又變成了一株草木，生長在靈河岸邊，日日吸收天地靈氣，夜以繼日的修煉終於換來了成果，它化為女體，位列仙班，也有了自己掌控天下草木的力量。
是了，黛玉想起來，自己從前身為絳珠仙草的時候，也曾擁有睥睨萬物的法力。她本就是草木之神絳珠仙子。
黛玉睜開眼，似乎能夠讀懂入眼所有草木的心思，她與它們本是一類。
梅林站在他們面前，含笑望著他們，只是似乎神情有些疲倦。
「一切都差不多了，」他道，「為你們撕開兩界縫隙，是我能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第68章 伏黛68
「在此之前, 我想你們還需要一些準備的時間，好將遺留的事情處理好。」梅林說，「不過, 既然沒有我的事了，我也就不再留你們了。」
他伸出雙臂，做出了個輕輕往外推的手勢。裡德爾的黛玉腳下的那片土地就發生了一些變化，裂開了一道縫隙，與對面的梅林隔了開來，而後順著水波向後倒退而去。
「這裡你們不熟，就讓它送送你們吧, 也順便幫個忙。」梅林笑著道。
話音剛落，遠方起伏的山巒中飛出來一個巨大的身影，它咆哮一聲，扇動起兩隻長達十幾米的肉翅，在空氣中卷起巨流, 引得鳥獸震顫, 快速向兩人飛了過來——原來是之前那只樹蜂，看起來已經被梅林治好了，全身上下並無一點傷痕，而且充滿活力。
它停在兩人面前, 裡德爾和黛玉互看一眼, 從腳下那一小片土地上一躍到樹蜂背上。這時, 天空中傳來此起彼伏的龍吟之聲。一隻一隻的巨龍從島上的不同方位冒了出來，這些龍有大有小, 種類各異。它們飛在島嶼上空，像是在給樹蜂道別——原來梅林在這島嶼上養了這麼多巨龍，生生把這個島嶼變成了龍之島了。
「等到萬事俱備時，只要用龍語喊我的名字，縫隙就會開啟。年輕人，再見了。」梅林的聲音並不大，隔著不遠的距離聽起來卻像是在耳邊說的那樣清晰。
黛玉和裡德爾感念他的恩情，回頭向他揮手道別，卻不知是不是眼睛花了，看到了驚人的一幕——原本有著花白鬍子的梅林身上有波紋閃過，白髮重新變黑，佈滿皺紋的皮膚重新變得光滑，他從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變成了一個有著瘦削的臉龐和湛藍色眼睛的英俊年輕人。
真正的梅林帶著笑意向他們告別，這笑容甚至有些靦腆。
黛玉和裡德爾正想細看，之前佈滿湖面的迷霧不知何時又彌漫了開來，遮擋了他們看向遠方紅衣男子的視線。
菲麗婭從水中冒出頭來，向他們招招手，用她那嬌嬌細細的聲音道：「下次再來呀，菲麗婭喜歡你們。」
巨龍引首向前，震動翅膀，疏忽之間就向外滑行出了百米之遠。裡德爾和黛玉臨風站在樹蜂背上，看著樓下的湖泊，越來越遠，越來越小，直到變成了一個肉眼難以分辨的小點。
「該做個了結了。」裡德爾從背後摟著黛玉，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膀上。
「嗯。」黛玉輕輕應了一聲。
來時一路艱難，兩人吃盡了苦頭。回去的路途卻輕鬆了不止百倍。樹蜂的飛行速度很快，照這個速度下去，他們要不了一天，就會到達霍格沃茲。
路過巨人開礦的領地時，兩人下來，將菲麗婭的下落告知了德魯伊少年，梅林已經知道了他的目的，會將阿瓦隆湖上面設置的防止外人進入的禁制解開，這樣他派出去的人就不會被阻擋在外了。
當然，他們也順便告知了他菲麗婭並不願意離開湖心小島的事情。
德魯伊少年弗雷德對他們表示感激，並表示講會自己去一趟嘗試接回他的祖先。隨即贈送了他們兩根精美的法杖，說是可以大幅提升魔力。
這法杖由秘銀和屬性魔法石製成，上面鑲嵌了不知多少防護和攻擊性陣法。自是比他們在對角巷買的魔杖有威力的多。想到之後也許由一場惡戰要打，裡德爾和黛玉手下之後都對弗雷德致謝。
弗雷德卻滿不在意地笑著說說他只是看兩人前途不小潛力很大，想要先下手勾搭上兩人，為以後的合作做準備而已。
兩人拜別了弗雷德，一路不停歇地向霍格沃茲而去。站在學校外面的小湖前，看著城堡頂端直插雲霄的高高的塔尖，黛玉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回來了。」裡德爾唇邊溢出一聲輕輕的歎息。
雖然已經是深夜，但是樹蜂巨大的動靜還是立刻引起了學校守衛的注意，教授鄧布利多和校長阿芒多迪佩特都和很快趕了過來。
其中鄧布利多像是從睡夢中驚醒，身上還穿著一件寬鬆的格子睡衣，帶著睡帽，看上去有些呆滯。
「噗。」黛玉忍不住被他一反常態的這幅模樣逗笑了。
校長迪佩特倒還是穿的一身一絲不苟的巫師袍。不過臉上的表情倒沒有沒睡醒的鄧布利多淡定，而是吃驚的指著樹蜂，吼道：「誰讓你們把巨龍帶進校園的？！」
兩人還未辯解，鄧布利多神色倏然一變，而後神情嚴肅起來，對迪佩特說道：「校長，這件事就讓我來處理把。我向你保證，明天早晨你絕不會看到什麼異常情況。」
畢竟還是在冬日，大半夜誰想在外面吹寒風，見鄧布利多主動攬下了事，迪佩特樂得鑽回被窩卻睡覺。
等到他走了，鄧布利多認真道：「你們身上的氣息都發生了變化，不過短短十幾天，我居然看不透你們了。」
黛玉低頭道：「多虧了梅林前輩的指導。」
鄧布利多不知是什麼神色，半晌才反應道：「沒想到，你們真的見到梅林了。」 語氣中有小小的壓訝異，又有一些不易察覺的羡慕。老實說，他當初也只是讓他們卻試一試，沒想到梅林居然真的肯見他們。他曾經也仗著自己魔法高強，去尋找過梅林，但是都被拒之門外了。當初還感歎史上最強大的巫師果然不是那麼好見的。
黛玉道：「也謝謝老師之前對我們的指點。」
鄧布利多「唔」了一聲，算是接受了黛玉的道謝，而後端詳她道：「看來你的病，已經沒有大礙了。」
裡德爾卻道：「有勞老師操心，黛的病，還需要到她家鄉去治療一趟，才能好的徹底。」
黛玉看他一眼，心想這話倒也沒錯。
鄧布利多點點頭，而後先把他們的事放在一邊，指著樹蜂道：「你們最好快點把這個大傢夥搞到一個學生們都看不見的地方，不然今年斯萊瑟林和拉文克勞的分數可能會被我扣光。」
裡德爾道：「這沒問題。」而後他嘴唇微張，喉嚨裡吐出一連串難懂的晦澀預言，樹蜂像是理解了裡德爾的意思，自己展翅飛到禁林中藏起來去了。
鄧布利多這下目光更加複雜了：「你竟然學會了龍語？」
裡德爾謙虛道：「也是梅林前輩教的。」
鄧布利多：「……」
辛辛苦苦修行了幾十年魔法，成就還沒有年輕人十幾天大。他怎麼就覺得，自己身為魔法天才，卻在魔法上一事被學霸碾壓了呢？
果然是老了，學習能力不行了嗎？
鄧布利多隱晦地甩下一個有些羡慕嫉妒恨的小眼神，而後瀟灑自在地走了：「有什麼要事明天再談吧，我先回去補個覺。」
「對了，遇到什麼難題，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你們解決一下，」鄧布利多頭也不回地補充道，「就不要去麻煩迪佩特那個囉嗦的老傢夥了。」
裡德爾和黛玉為鄧布利多難得露出來的彆扭相視一笑。
所幸現在離天亮不遠，以裡德爾和黛玉兩人如今的修為，也不需要再睡覺，就乾脆一起坐在草坪上面，對著霍格沃茲上空一彎清冷的弦月，靜靜看了幾個小時。
臨近離開此界去往太虛幻境，兩人的心裡都頗不寧靜。裡德爾默默想該如何對付警幻，確保能摘下靈河岸邊的絳珠仙草。黛玉的思緒則飛到了賈府和大觀園。料想那裡的親戚和姐妹們應該已經發現自己的失蹤了，不知他們是否還在尋找自己的下落。有寶釵的暗中幫忙，紫鵑和雪雁應該不會被追究大的責任。她想，自己如果真的能夠敵得過警幻，或許能夠幫大觀園中乃至天下的女子們一些小忙吧。
涼涼的夜風吹動著兩人的心緒，倒使得他們的內心增添了一絲安定——不論結果如何，要面對什麼樣的後果，總之兩人絕不分開就是了。
烏藍色的天空泛出了一些淺色的痕跡，像是水彩畫邊緣暈染出來的水痕。在太陽還沒有升起的時候，不畏寒的鳥兒已經在樹梢歌唱了。
「老大，老大——」遠遠傳來一道熟悉的少年人聲音，似乎還有些欠扁。
裡德爾心下了然，瑪律福來了。
「你的消息倒是挺靈活的。」裡德爾道。
「那是，要不我怎麼替老大辦事。」瑪律福還有些氣喘吁吁，臉上通紅，看來是跑過來的。急的連他的跟班都忘了帶。
「林，你們終於回來了！」兩道身影在森林中穿梭，快速地向這邊移動過來，「可擔心死我了。」
「愛麗絲，愛德華。」黛玉驚喜道。
愛麗絲笑道：「我一睜眼，就預知道你們回來了。趕緊帶我哥哥來了。」
黛玉微笑道：「謝謝你們關心。」
愛德華不好意思地移開了眼，愛麗絲詫異地看著她：「你變了！林，你發生了好大的變化！我懷疑你是不是天使了——雖然我討厭天使那種生物，但是不得不說，你的氣質讓你看起來不像一個凡人。」
她好像才注意到裡德爾似的，捂著嘴巴誇張道：「學神也變了！天呐，你們到底遇到了什麼奇遇，我好好奇！」
黛玉只好將所遇之事省略了細節，大概講述了一遍，聽的三人心馳神往，恨不得能飛到湖心小島，讓梅林收自己為關門弟子，傳自己一身千年的魔法。
「老大，我聽說你還帶了一條樹蜂回來。在哪兒呢？」瑪律福四處尋找。
「你還真是什麼都知道，」裡德爾道，「在禁林中，你可以過去看。」
「好，」瑪律福笑道，「那麼林的事已經完全好了是嗎？恭喜你們了。我的卷軸一路上也是發揮了不少作用的吧。」
說到這個，裡德爾的面容卻沉了下來：「不，我們還需要再離開一次。」
瑪律福面露疑惑之色，正要說「這怎麼說」時就看見鄧布利多來了。穿著一身新衣服，把自己收拾地整整齊齊。
鄧布利多正是為了詢問此事而來，黛和他的事在場的人都差不多知道，也都幫助過他們倆的忙，裡德爾因此不再避諱隱瞞，帶上一些必要的解釋，說出了梅林將會為他們打開兩界之事。
鄧布利多露出沉思的神色。
「所以說，林的家鄉，其實不在這個世界？」愛麗絲覺得自己的三觀都要覆滅了。雖然說她作為林的舍友，一直覺得她像個大家族教養出來的貴女，身上的氣質只有那種有幾百年根基的大家族才能培養出來，可是真沒料到她真的是中國中世紀貴族家庭的孩子呀。
瑪律福關心的是另一件事情，也就是說：「林是因為她家鄉一個黑巫師詛咒她才會的病的，而你們要去打敗那個黑巫師和她的手下？」
「……」黛玉哭笑不得道，「可以這麼理解。」
「如果不能打敗那個人，你們會怎麼樣？」一直不言不語的愛德華道，一針見血。
裡德爾以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
「老大，你不要擔心，我們會幫你的。」瑪律福見狀安慰道。
「哦？」裡德爾倒是好奇他會怎麼做。
「兄弟我雖然膽小，不敢陪你一起去異界，但是我家什麼都缺，就是錢多，保證給你帶百十來個魔法卷軸當助力。」瑪律福自豪拍胸脯。
黛玉忍不住笑了出來，只好說：「謝謝你了。」
愛麗絲道：「林，你要我們去幫忙嗎？」
黛玉沒想到她會這麼問，反問道：「你是說，你要和我們一起去異界，幫我們打敗警幻？」
「嗯哼。」愛麗絲點點頭，身邊的愛德華也同意，「身為吸血鬼，我們還是有些戰鬥力的。」
「怎麼樣，林，你覺得我們能幫得上你嗎？」愛麗絲催促道，「你就一句話，行還是不行，不行的話我們就不給你添亂了。」
黛玉美眉頭微蹙，半晌道：「應該是可以的，除了警幻，其他人的法力都不是很高。……可是，你的父母會同意你們到那麼危險的境地嗎？」
愛麗絲自信笑道：「吸血鬼的人生信條，就是冒險。認了你這個朋友，我不幫你他們才會罵我呢。而且，打不過還可以跑呀。」
愛德華道：「那麼就說定了，走的那一天叫我們。」
黛玉鄭重點頭。
鄧布利多在旁邊站了半天，忍不住出聲道：「現在還在學期間，誰允許你們學業還沒有完成，就在我面前商量怎麼翹課的？」
愛德華愛麗絲和瑪律福神色都有些尷尬。
裡德爾轉身面對鄧布利多道：「教授，我還想請您幫我們一個忙。」
鄧布利多：「你說。」
「破開兩界，將會引起強烈的震動，到時可能會引起人們的不安，甚至誤吸入一些人，因此我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地點，在那裡開啟兩界。而且，您魔法高強，希望您能守在外面做個接應，萬一事情不成，能夠將愛德華和愛麗絲安全帶回此界。」
鄧布利多神色淡淡：「你是已經做好打算，萬一失敗不回來了？」
裡德爾看了看身邊的黛玉，兩人對視，露出一個微笑。
瑪律福一直在旁聽，看著他們，神情似乎有些掙紮，有些不忍。
「三天后夜裡到禁林。」鄧布利多撂下這一句話，裡德爾知道，他是答應了。
三天后的午夜似乎特別寒冷，黛玉，裡德爾和愛麗絲兄妹都早早等在禁林。月亮到達夜空正上方的那一刻，披著厚重長袍的鄧布利多來了。
「一切都準備好了嗎？」他問。
裡德爾點頭，黛玉道：「麻煩教授了。」
裡德爾深吸一口氣，喉嚨開始震動，兩片薄薄的嘴唇中吐出複雜的音節。這是他在用龍語告知梅林一切。
聲音順著樹木，一層層震盪了開去，一直傳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湖心小島上一個紅衣服的高個子年輕人，睜開了他的藍色的眼睛。
禁林中長期居住的馬人，聽見這個聲音，齊齊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驚疑不定地看著天空，開始了占卜。
眾人等了一會兒，正奇怪沒有回應。就感到四周的空氣忽然壓縮了起來，越來越進，最後形成一個黑漆漆大漩渦，裡面通往眾人不可揣測的未知世界。
而東方的太虛幻境，警幻愣了一下，似乎感受到了什麼，猛地從華美的椅子上站了起來，頭上的步搖亂顫一氣：「怎麼會，縫隙不是補上了嗎？」
裡德爾等人做足準備，正要進去時，卻聽到有人在大神呼喚他們的名字：「等一等！等一等！」
那人騎著魔法掃帚，等到他近了，才知道是瑪律福。
裡德爾用眼神表達自己的疑惑。
雖然四周很黑，但是作為一名合格的小弟，瑪律度還是立即懂了，解釋道：「我、我和你們一起去。」
「你不是說，你能力不強不能一起去嗎？」愛麗絲挑眉問道。
黛玉道：「你放心，我們已經收到了你送的魔法器。」
瑪律訕笑著又掏出一大把卷軸來：「這是我的本命卷軸，只有我能使用。我想著有鄧布利多教授在，我總不會這麼倒楣地死了，雖然魔法差，還是要幫助大哥不是。哈哈哈。」
瑪律福雖然笑的有些沒心沒肺，可是裡德爾的目光卻柔和了下來，他頭一次意識到，原來自己在霍格沃茲，已經擁有了小時候不曾擁有的「朋友」的存在。
「如果要來，你可仔細了，我不能保證護著你。」他提醒瑪律福。
「老大你放心。我爸傾家蕩產給我買的保命卷軸也不是吹牛的！」
「……」愛麗絲扶額，開始憂慮她以後萬一生了這麼個專職坑爹坑媽的兒子可怎麼辦。
又要走時，遠方居然又來了一個熟悉的存在，它停在黛玉面前，親昵地蹭了蹭她——是獨角獸。
黛玉道：「你怎麼來了，梅林讓嗎？」
獨角獸不答，黛玉卻從它眼中看出了溫柔的目光。
「好吧。」黛玉眉眼彎彎，妥協了。
鄧布利多摸了摸鼻子道：「臨近危難，發現朋友多是件好事，可也夠麻煩的。」
樹蜂早已等的不耐煩，嚎叫了一聲。眾人神情嚴肅，一步步踏進了隱藏在縫隙之後的危險中。
第69章 伏黛69
警幻萬萬沒想到, 有一天，絳珠竟然會帶著那個邪魔，還有另一個世界的其他妖魔鬼怪, 一起踏上了她主管的這片太虛幻境。
雖然早就生疑裂縫再次綻開是她搞的鬼，但是真正地看見絳珠以全盛之態出現面前時，警幻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一絲慌亂。
好在命令已經傳達了下去，幻境的仙子們應該很快就會聚集起來，一起對戰外敵。
「絳珠，你帶外界之人來到此界，是懷的什麼居心？」警幻神色冷傲, 「難道不知這有違天規？」
「那麼你私自囚禁絳珠仙草本體，不是也有違天規？」黛玉反駁。
「看來你今日是不想講和的了？」
「你我恩怨積蓄已久，早該有此一戰了結因果。」
瑪律福在後面偷偷問愛麗絲：「他們這是說的什麼？我全都聽不懂。」
「中文咯。」愛麗絲攤手，「你看我做什麼，我也是學渣, 我也聽不懂。」
裡德爾冷冷道：「只要你將黛的本體換回來, 此事還有商量的餘地。」
警幻道：「異界邪魔何曾有與我說話的份？」
瑪律福繼續偷偷道：「老大居然還是聽的懂誒，果然是我們斯萊瑟林學神。」
一旁什麼都不懂但是仍然被氣氛弄得很緊張的愛德華：「……」
這時，太虛幻境的仙子們陸陸續續地來了，可謂個個美若天仙, 恍若神仙妃子, 她們聚在一起, 都對黛玉身後的人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情。
瑪律福看花了眼睛，小聲說：「這個世界美人兒也太多了吧。」
愛麗絲翻他一個白眼。
仙子們都認識黛玉, 紛紛問道：「絳珠，你這是要做什麼？」還有好言相勸她回去的。
黛玉抱歉道：「對不住諸位姐妹，但是絳珠今日必將與警幻決一勝負，拿回仙草本體。」
眾仙子了然。
警幻道：「還不速將他們擊退？難道坐視太虛幻境毀於一旦嗎？沒了此地，你們也將沒有安身之處。」
不知是誰先動的手，總之兩方終於開始戰鬥。
警幻實力非常高強，往往出手便是地裂山崩，江河倒流。黛玉與裡德爾聯手才能與她抗衡。
但是其他仙子的力量卻都不是很強，她們一向居住在太虛幻境這個富貴溫柔鄉，對於戰鬥一事更是毫無經驗。樹蜂猙獰的面孔就已經讓她們生出怯懦之心，它噴出的火焰她們更是難以抵擋。
到最後，獨角獸不忍心見那麼多美人被樹蜂打傷，竟然還穿梭在戰場中偶爾搭救幾位仙子，獲得了一眾謝意。
瑪律福騎著飛天掃把，愉快地在空中穿梭，順便不停地向下麵扔下一個個魔法卷軸，頗有些不忍心道：「相信我，我作為一個紳士，平時絕對不會打女人的。」
話音沒落，他就被一道不明力量從掃把上橫掃下來，重重摔落在地上，抬起頭時，一個美麗的女子細眉倒豎，正拿著一把造型奇特，寒光閃閃的劍指著他。
瑪律福忙陪笑道：「Sorry，please forgive me!」並說了一大串討好求饒的話。可卿聽他嘴裡嘰裡咕嚕冒出來一連串怪言怪語，心裡厭惡之色更濃，手向前一送就要結果了他。
瑪律福嚇得閉上了眼睛，然而卻發現自己的頭沒有掉——愛德華沖過來將那個女子推到了一邊。
另一邊，愛麗絲從背後摟住一個仙子的脖子，溫柔地撫摸著她的臉：「美人就是美人，連我都不忍心動手了呢~」
雲苓雖然聽不懂，但還是羞憤道：「要動手便動手，何故女子之間還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愛麗絲說：「呀！好凶呀，果然還是林溫柔可愛呢。」說罷一個手刀，雲淩便軟軟昏倒在地。愛麗絲接著看向手中拿著劍對它凜然而視的可卿道：「這位倒還有些意思。」
吸血鬼的速度最快，對峙時，愛麗絲虛虛佯攻一下，隨後就消失在原地，瞬間出現在可卿身後想要突襲，可是可卿作戰並不靠眼睛，太虛幻境中的一花一石都是她的耳目。
愛麗絲還是低估了仙子們的實力，好在愛德華見她情況不妙，趕緊過來幫忙。
由於大部分仙子們都無心戀戰，他們這裡的戰局並不怎麼激烈，但是觀看另一側，裡德爾已經開始吟唱起了高深的禁術魔法，天空中隱隱有悶雷炸響。
「轟隆！」陣陣碗口那麼粗的雷霆劈了下來，直直向警幻身上打去，警幻雙手一揚，廣袖翻飛，披帛飛到天上去，像煙霞一樣鋪展開來，就是這樣看起來美麗而柔弱的東西，卻擋住了如此可怕的攻擊。
黛玉閉眼，雙手手指交叉間結出一個奇妙的手印，這手印打在地上，幻境中的花草像是忽然有了靈性似的，全部暴漲起來，變得碩大無比，藤條狀的生物更是突然竄長幾十米，將警幻包裹在其中。
警幻周身力量暴漲，她畢竟是太虛幻境之主，藤條對她存有畏懼之心，很快就散去。但是黛玉拿出德魯伊少年贈與他們的法杖，將力量施加於其上，藤條立刻又纏住了警幻。
警幻用力掙了掙，但是兩隻腳還是被纏住了。憤怒之下，她也意識到了自己恐怕不是兩人的對手，於是勉強壓下自己的不甘，而是用一種看起來心平氣和的口吻道：「絳珠，你現在停手，我可以對你這次犯下的錯誤既往不咎。」
黛玉道：「可是我還沒有追究你的錯誤呢，現在停下，哪有這樣好的事情？」
警幻深吸一口氣：「我會將仙草還給你，而且送你去異界，今後你的事，我不再插手就是了。」
裡德爾看向黛玉，黛玉卻搖了搖頭。
警幻道：「你莫要得寸進尺，再這樣下去，你我只會兩敗俱傷。」
「好，如果你想我就這樣妥協，得答應我一個條件。」黛玉道。
警幻將頭撇向一邊，厭惡道：「你說就是了。」
「解散太虛幻境，從此以後，不再任意書寫天下人的命運。」黛玉一字一頓，清晰道。
「這怎麼可能？」警幻眉目圓睜，「沒有了我，你讓這些凡人如何自處？如何頓悟？」
黛玉歎了一口氣，緩緩道：「你也不必自欺欺人，想必你心裡清楚，你永遠做不成下一個女媧娘娘。」
警幻好像被人戳到了什麼痛處似的，反駁道：「你胡說什麼？」
「你本是女媧娘娘的玉簪化身，我說的是不是？」黛玉道，「女媧娘娘得道之後，前往更高的世界尋求機緣，而天地之處得道的仙長也都陸陸續續的離開，成千上萬年過去了，沒想到你這個小小的玉簪卻成了這個世界境界最高之人。你一直仰慕女媧娘娘造人補天的功績，便想模仿她，教化天下凡人，於是創立了太虛幻境，美其名曰教化世人，其實是為了滿足你自己的掌控心裡，還有挑選成為你手下的好苗子是不是？」
警幻目光冷冷：「我從未做錯，你不要血口噴人。」
「既然你不服氣的話，那我就再舉一個例子，」黛玉涼涼道，「你說你沒有私心，那麼凡間賈寶玉的事情，你又如何證明自己的清白？」
警幻眼神閃爍道：「他不過是下凡歷練一番，關我何事？」
黛玉有理有據：「不關你的事的話，你又為什麼單單為了他一人，安排了賈府眾多女子的命運？還不是為了他能夠歷盡情劫，然後得到了悟，修為能夠更上一層樓。這一切，只不過是因為賈寶玉的本體和你本是同一塊石料所出，你們同根同源。」
警幻震驚道：「這，這你怎麼會知道？」
黛玉冷哼一聲：「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與你們都有諸多接觸，時日漸久，難道連同源的氣息也分辨不出來嗎？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為了一個人，而把其他那麼多人的命運當兒戲。你可知我看見你編寫的判詞上那些女子的命運，是有多麼觸目驚心！多少清清白白的純良女子，卻沒有一個逃得過薄命的結局！」
警幻被她一通話駁斥地啞口無言，半晌才道：「既然這樣，我將她們的命運改好就是了，這樣你總該稱心如意了吧。」
然而迎著警幻的目光，黛玉卻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看來你還是不懂。我說了，太虛幻境要解散，你沒有資格接管任何人的命數。」
「你，你欺人太甚！」警幻柳眉倒豎，「這不可能！」
「那便繼續！」黛玉的口吻也沒有人任何商量的餘地。她的話音剛落，身邊一直關注著她的裡德爾就吟唱起了龍語，樹蜂聽見他的口令，向警幻噴出一口熾烈的火焰。
警幻險險在最後一刻逃離了藤蔓的束縛，可是也動了真火，將心神覆蓋在整個太虛幻境，只見園中所有石塊全部升到了半空中。
裡德爾估算了一下局勢，道：「黛，你去找仙草，這裡有我就好。」
黛玉看了看眼前的境況，有些擔憂。
裡德爾道：「不礙事，我對自己的能力很有自知之明。」
黛玉於是點點頭，躲過了警幻的一次攻擊，離開現場，還囑咐除愛麗絲等人和其他仙子尋找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不然勢必被波及到。
眾仙子從前都和黛玉有交情，這次本來也沒有多大的抵抗，聞言看著黛玉的目光都透著感激之情。
黛玉和自己的本體一向有緊密的聯繫，仔細感受了一下，就知道了它的大致方位，於是便飛速淩空而去。
果不其然，仙草已經被警幻從靈河岸邊挖了出來，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關在了「薄命司」內，還加了層層禁制，防止被人闖進去。
黛玉嘗試用自己的力量破開禁制，然而她的修為畢竟沒有警幻高，無論如何都不能接近仙草。
正躊躇無奈之時，黛玉卻忽然福至心來，靈光閃現，拿出了法杖，嘗試用魔法的力量來解開禁制，魔法的淡藍色光暈與禁制的淺淺光環一接觸，圍繞著仙草的光環就消失了。
黛玉心下一喜，知道自己的方法果然有效。魔法與道家術法本不是一種力量體系，因此警幻的修為比她再高也沒有用。
一個小小的花盆內，絳珠仙草靜靜地立在裡面。由於沒有得到良好的照顧，它的葉子邊緣已經呈現枯黃的顏色，原本漂亮的紅色果實也都乾癟了下去，失去了原有的光澤，整個植株看上去都蔫了。
黛玉看見它便有一種親近感，見它情況不妙，自己現在這幅身軀也不舒服起來。她心情複雜地伸出手，輕輕觸碰了絳珠仙草的葉片，指尖摸到葉子柔軟的表面時，似乎發生了某種難以言喻的神奇反應，忽然間心神俱顫，難以自持。她似乎與眼前這株植株產生了心靈的交流，一下子彼此心意相通，互相知道了對方幾十年來的所有經歷。
仙草忽然脫離了花盆，浮在了半空中，黛玉向前合攏雙手接住它，仙草向前方輕輕一飄，就融入了她的身體。黛玉閉上了眼睛靜靜感受這一刻的玄妙之境，睜眼時，她已經又恢復成了一個完完整整的她。從此以後，那種悵然若失的空虛再也不會陪伴她了。
解決完了仙草的事情，黛玉轉身看向盛放著書冊的大書櫥，這裡裝滿了天下間所有有才情的女子的命運，心中生出無限感慨。她打開金陵的大櫥，熟練地拿出屬於賈府的一本，翻到「玉帶林中掛，金簪雪裡埋」一頁。
如今，她的結局再也不會是「玉帶林中掛」，而她也確定，她不會讓寶姐姐得到「金簪雪裡埋」這樣淒涼冷落的下場。
一切悲劇因此而起，不如都斷了個乾淨吧。黛玉想到這裡，心下微沉，而眼神中卻更加增添了一份堅毅。
她抬起右手，手上不知何時已經燃氣了一團鮮亮的火焰，它在空氣中跳躍抖動著，似乎已經迫不及待要毀滅這裡的一切。黛玉將火焰投入書櫥中，火焰「唰」的一下迅速變大，而後向巨獸一般，吞噬了這裡所有的薄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薄命司燒了個乾淨，而後又撲向結怨司、朝啼司、春感司、秋悲司……直到蔓延到整個藏書之地。
第70章 伏黛70
等到這裡已經化為一片火海之時, 遠處正在激烈地和裡德爾鬥法的警幻才發現，而後尖叫一聲，似乎情緒崩潰。不管不顧地沖過來想要挽救她多年以來的心血。但是已經晚了, 任憑警幻再怎麼不甘心，一切都已經被燒了個精光。
警幻認清事實，全身氣勢暴漲，想要對裡德爾和黛玉做最後的報復。可惜她情緒不穩，法力也不能完全發揮出來。一場激戰過後，終於被裡德爾和黛玉兩人打敗了，只好面色慘白, 心如死灰地站在原地。
眾位仙子也早已經放棄抵抗，此刻圍成一團，有些人想要安慰警幻，更多的人只是面容冷淡地看著她。
「我敗了，怎麼處置, 隨便你們吧。」警幻眼神空洞, 已經完全不在意眼前的一切。
黛玉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看著依舊冷漠的警幻，她甚至覺得眼前這個人有些可悲了。
同為石頭修成的仙體，相比起賈寶玉, 全然沒有世人基本情感的警幻才更像是一塊「頑石」。
內心歎息, 黛玉的面上卻不顯分毫, 只是道：「你本也是由奇石修煉而來，沒有情感, 不知凡人命運疾苦，才會全然不顧世人，不如下凡輪回九九八十一世，直到懂得什麼才是為神該有的慈悲之心。」
警幻並不言語，似乎對這個處理不屑一顧。黛玉也並不好言好語地對她解釋什麼，而是看向其他的仙子。
眾人今日見她帶領外界人攻入太虛幻境，對於這樣陌生的她都有些畏懼，好半天，還是那個叫雲苓的仙子說道：「不知道絳珠妹妹打算如何處置我們？」
黛玉道：「處置不敢，姐姐說笑了。但是如今警幻已經不能將你們再拘束在太虛幻境中，是繼續修煉直到突破此界，還是到人間去曆一番世故，都是姐姐們自己的選擇了。只要不在人間作亂，絳珠是不會管的。」
仙子們似乎不敢相信黛玉竟會這樣寬容，畢竟當初黛玉被警幻貶下凡間時，她們並沒有人幫助她，而後來她的本本體被從靈河岸邊挖了出來，監禁在薄命司中，她們顧及到自己的安危，也都只是冷眼旁觀。
黛玉似乎猜中她們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各人有各人的心酸苦楚，想要世間一切事情完全按照自己心願發展，又談何容易。從前絳珠在太虛幻境時，蒙受諸位姐姐多加照拂，此後也從未對諸位心生怨懟。」
仙子們私語紛紛，最後雲苓出來說道：「畢竟是我們狹隘了，卻難為你什麼都不計較。雲苓在此替眾位姐妹向你拜謝。」說罷，彎腰盈盈一拜，行了一個感謝的禮節。
黛玉道：「如此我便放心了，少了警幻的法力的支援，這太虛幻境不日將會化為烏有，姐姐們還是儘快找尋洞天福地作為安身之地吧。」
諸位仙子表示自己已經放在心上。其實成仙之人，最需要的就是能有充足的修煉時間，和能夠幫助她們提升境界的靈氣所在地，這樣才可以繼續求道，不然，仙人也有壽命耗盡，被困死在這個世界的一天。然而之前警幻將她們全部安置在太虛幻境，她們每天聽從警幻的吩咐為她做事，卻荒廢了自己的修為。
而後仙子們一個接著一個紛紛離開，直到最後還剩下一個人。正是警幻認的妹妹可卿。
「你……」黛玉看著她。
「讓我陪著姐姐。」可卿面容異常平靜，但似乎已經下定決心。
警幻沒有料到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更沒有料到還有人願意跟著眾叛親離的自己，失聲道：「可卿？」
可卿蹲下身來，握住警幻的手，柔聲道：「可卿是你親自認的妹妹，已經跟了你一千年，接下來，就是一萬年，也要再跟下去。」
警幻有些疑惑：「可是，可是下凡歷劫，會損失上千年的修煉時機啊。」
可卿笑道：「等到劫曆完的那一天，我們不就還是姐妹了嗎？」
警幻的眼睛隱隱有淚光閃爍。
可卿面無表情對黛玉道：「如何，你同意嗎？」
黛玉偏過頭去：「我無權干涉你的選擇。」
可卿冷哼一聲，握住警幻的手，一起從太虛幻境跳了下去。
裡德爾看著天邊的雲霧，忽然道：「結束了。」
黛玉也有講不清的滋味，內心五味陳雜，像是打翻了調味罐子。
愛麗絲過來說：「這場仗……算是打完了？」
愛德華點點頭，瑪律福摸著下巴道：「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呀，不過林，你們這邊美人也太多了吧，什麼時候能給我介紹一個？」
獨角獸聽見這個傢夥居然敢對它護著的少女們動心思，氣的打了個響鼻，踢了他一腳。
「哎喲！」瑪律福捂著屁股一臉委屈，可惜礙於獨角獸的武力值並不敢對它發火。
黛玉本來正在傷感，看見這個活寶卻忍不住被逗笑了。
「林，我們回去了嗎？」愛麗絲道。
黛玉道：「你們先走吧，我留在此界，還有些事處理。」裡德爾知道黛玉說的是什麼事，道：「我陪你。」
愛麗絲道：「那我們先帶著樹蜂和獨角獸回去了，為了避免縫隙關閉，你們儘快處理好事情吧。」
黛玉點頭同意，愛麗絲等人就順著原來的縫隙離開了，外面有鄧布利多正在接應。
黛玉攜裡德爾來到下界，正巧落在榮國府外。街道上行人走販神色匆匆，忙碌於自己的生計，肉眼並不能看見兩人。
許是處於一種近鄉情更怯的心裡，真正來到賈府，黛玉卻遲疑站在門外不敢進去。
裡德爾握住黛玉的手，像是在給她勇氣。
黛玉便抬腳進了榮國府，然而府中很冷清，很多僕人不停地在大觀園與賈府的角門中穿來穿去，猜測大家大概都在大觀園內。
此時正值冬日，前夜可能剛下了一場大雪，漫天銀妝素裹，大觀園成了個冰雕雪砌的人間仙境，忽略到處奔忙的僕從的話，竟是比太虛幻境還要美上幾分。
黛玉循著人聲，來到蘆雪庭，只見寶玉，湘雲等一群人穿著大紅的鶴氅，正圍著亭子坐成一排，邊賞雪景邊賦詩。這些人中，除了素日熟悉的寶釵和三春姐妹等，竟然還多出了好幾個不認識的年輕女子。想來定然是賈府新來借住的親戚了。
這些人中，寶釵身邊站的女子姿態尤為秀美不凡，氣質沉靜又不是靈氣，聽人叫她寶琴，想來是個妙人，引得黛玉看了好幾眼。
湘雲妹妹還像以前一樣活潑頑皮，正和鳳姐在一起吃烤鹿肉。其他人也都有說有笑，黛玉注意到紫鵑正站在寶釵身後和鶯兒說著話，而雪雁正聽從侍書的指示幫探春做事，瞧著倒是比以前機靈了不少。
大觀園中這些人還是像從前那樣歡樂，好似天下沒有值得煩惱的事情。
不過數月不見，自己和這些人就已經像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了。黛玉喟歎。
少女們玩樂談笑。黛玉卻看見一個不是很和諧的身影。
寶玉正在和寶釵聊天，然而皺著眉頭，面有不鬱之色。他們倆的談話內容隱隱約約傳入耳中。
「如今這麼好的景色，林妹妹卻不能欣賞。」寶玉悶悶不樂。
寶釵勸道：「寶兄弟，林妹妹的事實在是天意弄人，老太太也派了人出去找了，但是這麼久了都沒有一點消息，你還是放開一點吧。」
寶玉卻道：「可是這才多少天過去？你們這些人就如此熱鬧，難道沒有良心的嗎？」
「寶兄弟，你這話就不對了。」寶釵道，「縱然傷心，可是難道為了這傷心就旁的事都不幹了嗎？何況林妹妹消失的無聲無息，不像有劫匪的痕跡，連道士都說她原是神仙，現在不過是回到遠處去了。你何妨為她高興一下呢？整日傷春悲秋，我看，你就是接著這事不想讀書吧。」
寶玉氣憤道：「論讀書這些仕途經濟上的事，我自然是比不過你和探春妹妹的，你們既然都有了功名，就勞煩寶姐姐就不要再取笑我了。」
探春聽到後對寶玉笑道：「瞧你，有時間羡慕我們，不如用些功夫讀書。大家都在聯詩，你來不來？」
寶玉磨蹭了一會兒，見大家都含笑看著他，還是去聯詩了。
黛玉見了，感謝寶玉還記掛著自己，但是心下不禁產生些疑惑。
寶釵正有些累了，就獨自到旁邊的小亭子裡休息了一會兒，吃了些點心，結果眼睛向旁邊不經意望去時，就看見黛玉正站在假山後面向她招手。寶釵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忙對鶯兒道：「我去假山邊上透透氣，你別跟過來。」
鶯兒應下，寶釵便走到黛玉面前，驚喜道：「妹妹怎麼回來了。」她看見旁邊的裡德爾，立刻道，「這位就是你的心上人吧。」
裡德爾向寶釵點點頭：「你好。」倒是引得寶釵一陣笑。
黛玉道：「也是有了機緣，才能再次回來，寶姐姐，你們如今過的怎麼樣？我的事現在又如何了？」
寶釵道：「我們很好。你剛消失時，自然是讓賈府上下方寸大亂，但是久了倒也沒有人再提起了。老太太時常掛念你，但是她請了和尚道士，都說你並無大礙，而是變為花神重回天庭了——也不知是真是假。從此以後，老太太寬心了很多，還常常在祭花神時請你保佑一家。紫鵑現在跟我，雪雁被探春收去了，被侍書調教了一番，小丫頭現在人精的很。」
黛玉聞言露出笑容：「這我就放心了。對了，我剛剛停寶玉說，你和探春考上功名了，這是如何？」
寶釵笑道：「這你怎麼也忘了，我不是早就中舉了嗎？還有探春妹妹，今年也成了個秀才，只有寶玉，雖然日日讀書，可是不很上進，現在還沒有考上秀才。<br> 」<br> 黛玉脫口而出：「女子也可以考取功名嗎？」
寶釵疑惑道：「這話怎麼說，不是一向可以的嗎？難道你們那個世界只有男子才可以讀書？」寶釵說著看向裡德爾，似乎很不贊同。
裡德爾咳了一聲：「不，你誤會了。」
黛玉忙道：「自然是男子和女子都可以。」但是內心卻十分納悶，細細思索之下才想到，警幻是這個世界的最高的神仙，控制這個世界。可能是自己毀了太虛幻境的緣故，導致世界的規則發生了改變。
如今看來這變化很好，至少這裡男子女子地位相當了，女子以後不會向從前那樣受人擺佈。
又問了一些事，才知道現在賈府重點培養的對象竟然是探春，寶玉因為讀書常常被人拿來和探春做比較，很是自卑，但是可能也是有了競爭對手，不再像以前那樣整天和府上的丫鬟玩鬧了。惜春妹妹的畫畫天分被京中有名的大家看中，跟著那位畫家拜師學藝。王熙鳳正在和賈璉鬧和離，因為據說賈璉在外面有了秘密的情人。寶釵還笑道：「你瞧鳳姐姐現在和雲丫頭玩的這麼暢快，可見對璉二爺並不如何在意，倒是璉二爺因為不想丟了這麼個能持家會做生意的媳婦，天天上門和她陪禮道歉。」
黛玉忍不住笑起來。天下發生了一場大變革。一夕之間天翻地覆，但是此界凡人卻沒有異常的感覺。
寶釵取笑道：「不過幾個月沒見，怎麼妹妹忘記了怎麼多事？從前你那股聰明勁都哪去了？」
黛玉只笑笑說她不過是想瞭解大家的情況，所以多問兩句。
聊了許久，將自己想知道的都問清楚後，黛玉提出了告辭。寶釵確定她在異界過的很好後，也就不再挽留。
黛玉離開賈府，又去了蘇州，在那裡和裡德爾一起拜見了父母的牌位，算是向父母承認了兩人的關係。
時間慢慢流逝，裂縫正在關閉中，縱使黛玉有再多不舍，也不得不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五十多年後。
英國倫敦，九又四分之一火車月臺，一對年輕情侶站在月臺前。
女子身材纖細秀美，身穿一身時尚的連衣裙，長長的黑色秀髮披肩，精緻美麗的臉龐上帶著一副墨鏡，只露出了小巧的下半張臉。
身邊的男子身材高大，面容俊美，氣質沉靜，令人很有安全感。他一手拉住一隻行李箱，一手攔在女子腰間，用下巴微微蹭了蹭女子的發頂。
這一對情侶超高的顏值，不知吸引了多少人的視線。
黛玉紅唇微勾，抬眼向上看著看著裡德爾：「又要去教這群小鬼了，真是讓人不省心。我懷疑七年教下來可能會讓我變老七十歲。」
裡德爾悶笑出聲：「誰敢欺負黛，我讓他每節黑魔法防禦課都體驗一下黑魔法的威力。」
黛玉道：「不過這期任教是答應了鄧布利多那個老傢夥的，已經拖了十幾年了，不能再賴下去了。」
裡德爾道：「說得對，鄧布利多害的我們遠遠從澳洲趕回來，他不是最偏心格蘭芬多學院嗎，那就多扣格蘭芬多一點分。」
黛玉捶了他一下：「好啊，你這是濫用公權！」
「哈利，哈利！慢點！」一個戴眼鏡的小男孩快速從眼前跑過，身後像是他父母的一男一女正追著他，「小心撞到別人！」
「啊！」叫哈利的小男孩果然撞上了人，是一個紅色頭髮的小男孩，正揉著自己的頭。
「你走路為什麼不看著點？」紅發男孩的兩個雙胞胎哥哥叉著腰，目光不善地看著叫「哈利」的男孩。
「是他撞的我！」哈利仰起頭，因為有人撐腰，並不害怕面前兩個比他高很多的人。
「對不起，不好意思。」哈利的父母追上來，「哈利，快對人道歉。」
「媽媽，」哈利抱怨道，「我沒有做錯。」
「我們韋斯萊一家也不是好欺負的，是你撞了我家羅恩吧。」羅恩的媽媽忿忿不平。
哈利媽媽不停抱歉，看見爸爸有些生氣了，哈利才小聲道歉了一句。
目睹了全程的黛玉道：「這個叫哈利的學生脾氣挺大的。」
裡德爾贊同：「又是一個被父母寵大的小孩。」
黛玉道：「聽說瑪律福的孫子德拉科脾氣也很壞，不過長得很像小時候的瑪律福。」
「瑪律福拜託我們在校期間好好管教一下他的孫子，」裡德爾回憶道，「好像是說，再怎麼嚴厲都不過分。」
黛玉啐了一口：「他自己疼孫子疼的不行，只是嘴上說的軟，我們真動手呀，還不得被他找上門來哭訴。」
裡德爾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以他的性格，恐怕真的做的出來。」
火車到了，兩人穿過牆壁坐上了火車，預感接下來的七年將會在霍格沃茲學院度過一段忙碌又充實的教授生涯，都有些懷念起了他們從前當學生的日子。
「愛麗絲的父親已經不在霍格沃茲當校醫了，不知道現在的校醫是誰。」黛玉道。
裡德爾道：「愛麗絲預言愛德華的命運在美國，所以他們一家現在跑到美國的大學去當校醫了。」
黛玉吃驚道：「這樣啊，那麼梅林保佑，他們的吸血鬼身份不要被普通人發現吧。」
裡德爾說：「愛德華總算走了。」
「你幹嘛總是看他不順眼？」黛玉靠在他的胸口，「都十幾年沒有見面了。」
「黛，你還裝？又明知故問。」裡德爾咬了一口黛玉的耳垂，「他以前是喜歡你的，不記得了？」
黛玉懶洋洋道：「喜歡我的人多的是呀，長得好看我能怎麼辦？」
說到這個裡德爾就想到黛玉這幾十年來招惹的無數多爛桃花，氣的牙癢癢，伸手去撓她：「是是是，你自然最招人喜歡，只是苦了你老公。」
「救命，救命！你別撓了！」黛玉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還在火車上呢，你再動手動腳我生氣了！」
裡德爾笑著說：「該做什麼？嗯？」
黛玉只好可憐巴巴地求饒道：「我錯了，饒了我吧相公。」
裡德爾這才滿意：「這次就放過你。」
黛玉覺得自己遭受了不公平待遇，很是不平：「可是你當年也做過對不起我的事，怎麼不說了！」
裡德爾挑眉：「我怎麼不知道，說說看。要是說錯了，就罰你。」
「當年我們離校時，你是總成績第一。」黛玉氣道，「我卻是第二名，真是有些不服氣。」
裡德爾失笑道：「黛，你怎麼還記得這件事？」
黛玉小小「哼」了一聲：「我不管，趁著這七年，我們再比試一次，這一次我一定要勝過你。」
「好啊，」裡德爾懶洋洋地將手臂枕在腦後，「你說怎麼比？都聽你的。」
「既然當了教授，就比教學生好了。」黛玉道，「不挑天賦高的學生，隨便找兩個，看看他們七年後誰的魔法更高。」
裡德爾不甚在意地點點頭：「不挑，到哪裡找兩個學生呢？」
黛玉壞心眼笑道：「剛剛那個叫哈利的小男孩特別調皮，我看就適合做你的學生。」
裡德爾道：「既然這樣，我覺得瑪律福的孫子倒是很適合文靜又聰明可愛的你。」
黛玉道：「誰怕誰，七年後等著。」
裡德爾哈哈大笑：「謹遵夫人的命令。」
火車漸漸向前行駛著，遠方已經能隱隱約約看見霍格沃茲高聳入雲的城堡尖，黛玉有些累了，靠在裡德爾的胸膛上休息，忽然輕聲道：「我們七年後，就去中國生活吧。我有些……想家了。」
「嗯。」
「還有別忘了，記得去看梅林。」
「好。」裡德爾應道，握住黛玉的手。兩人十指相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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