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綜漫)好感度upup》作者：寒青星【完結+番外】

西西里亞 2018-8-27 01:11

第96章
　　兩條龍。
　　自然是不可能的。
　　察覺自己有點恍惚且對之前的記憶模糊之後, 清流就知道自己又出問題了。相比之下，手上重疊的令咒好像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走吧。”她把手插進兜裏, 揚起頭當做什麽毒沒有發生, “我們去哪？”
　　雙子有些不讚同她這樣的態度，卻也知道自己大概什麽都做不了，只能順著清流繼續往下說，齊心把這個還沒怎麽開啟的話題含糊過去。
　　三個人都是第一次來冬木，就算之前攻略準備的再充足，迷路也是難免的事情。更何況他們根本就沒有做任何攻略，最後的情況就是手機導航讓他們往前走，而之前聽從導航結果走錯路的朝日奈椿堅持往左邊轉，朝日奈梓拿著一份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遊客用地圖, 擰眉思索著。
　　清流喝了一大口溫熱的奶茶, 十分耐心的等著兄長和導航吵完。
　　“不好意思。”大約一分鐘之後, 朝日奈梓合上手裏的地圖, 揮手攔下一個過路的行人，“請問這個地方怎麽走？”
　　被攔下來的男人看著面前戴著眼鏡的年輕人，似乎完全沒想到竟然會有人敢打擾自己一般，很詫異的挑起眉，又在下一秒收斂了神色。這確實是個走在路上都會被路人躲著走的高大歐洲男性，火一般熱烈的紅發, 五官深刻粗獷, 氣質強烈的帶著一股與現世格格不入的感覺。
　　咬著吸管, 清流怔了一下, 下意識的就想喊住他：“等等，梓哥——”
　　“哦，你往前面走就行了。”擰著眉毛似乎有點糾結，但是男人還是給出了答案。回答完之後他又看了朝日奈梓一眼，哈哈大笑起來，“小子，你很不錯。”
　　“謝謝。”
　　禮貌的接下了這個稱讚，朝日奈梓走回到朝日奈椿身邊。
　　和清流對上視線，男人頗有些意味深長的笑笑，這種笑容和他的長相完全不符合，卻又奇異的和諧。
　　“Rider，快跟我回去，都說了今天時臣先生有事要說，不能亂跑了！”兩個人視線電光火石之間，旁邊遠遠的跑過來一個妹妹頭的瘦弱少年，他一邊喘著粗氣，一邊沖著男人嚷嚷著，又抽空看了清流一眼，“啊。”
　　短暫的驚訝過後，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朝清流微微彎腰，拽著男人跑了。
　　“是……”凝視著兩個迅速消失在人群裏的身影，清流若有所思，“日本這邊的魔術師麽？”
　　“清醬，走了哦？”
　　協商完畢的朝日奈椿喊著。
　　“好。”
　　簡短的應了一聲，清流很快便把這件事拋在腦後。
　　——反正和我沒關系。
　　這個時候的清流，尚且如此天真的想著，就算手背上的令咒正在微微發熱，也沒辦法阻止她。
　　晚餐非常美味，清流大快朵頤吃的肚子溜圓。
　　這種暴飲暴食的狀態看的朝日奈梓很糾結，正好不遠處就是海灘，於是他決定三人步行好海邊，玩一會兒再返回酒店。
　　“不了不了。”這回糾結的換成清流了，她飛快的搖著頭，拒絕了這份健康提議，“你們明天不是還要工作嗎？早點回去早點休息呀，大晚上的吹什麽風，這麽冷。”
　　“對對對。”同樣暴飲暴食的朝日奈椿應和。
　　“不行。”朝日奈梓一臉冷酷，“現在時間還早，你們必須去。”
　　“梓最討厭了。”朝日奈椿湊到清流耳邊，假裝小聲逼逼。
　　清流假裝沒聽見。
　　反抗毫無疑問是沒有結果的，更何況從椅子上站起來之後，清流驚覺自己的小肚腩好像又壯大了一圈，在伸出爪子捏了兩把之後，頓時毫無底線的倒戈朝日奈梓那邊，夜間寒風裏，走的比誰都快。
　　寒風凜冽的深夜海邊，來散步的人並不多。
　　把圍巾最後一截也圈上，成功把自己裹成一個直筒的清流依舊瑟瑟發抖，毫不留情的把爪子一邊一個塞到哥哥兜裏。
　　“嘶，所以說快點回去吧。”
　　嫌棄的捏著清流冰涼的爪子，朝日奈椿再一次提出建議。
　　也再一次被拒絕。
　　撇撇嘴，朝日奈•不高興•椿把清流的手從自己兜裏拎出來，在冰涼的空氣裏抖了抖，嫌棄的塞進了朝日奈梓的另一個兜裏。
　　“今天的月亮……”不甚在意的充當暖手寶握住了清流的手，朝日奈梓專註的看著大海的方向，語氣有些遲疑，“是不是有點不對？”
　　“什麽？”
　　朝日奈椿一邊應著，一邊滿不在乎的扭過頭順著朝日奈梓的視線看過去，也頓住了。
　　大大的一輪明月，掛在漆黑的天幕。
　　海水裏也倒映著一輪略有波瀾的圓月。
　　——在月末的時候。
　　雙子默契的對視一眼，朝日奈梓抓住清流的手，朝日奈椿按住清流就要扭過去的腦袋。
　　“做什麽？”
　　清流被嚇了一跳。
　　“回去吧。”朝日奈椿十分嚴肅的說道，“我發現今天不宜出門。”
　　“哈？”
　　“走吧。”朝日奈梓也十分認真的說道，“我和椿明天還要工作呢。”
　　“什麽？”
　　剛才不是你自己說時間還早的嗎？
　　還不等清流發出質問，默契從來排朝日奈家第一的朝日奈雙子，一左一右的夾著摸不著頭腦的清流，飛快的從海邊溜走了。
　　一直到進入繁華的街道，天邊的明月恢覆成殘缺的樣子，又警惕的小跑了一段距離，才終於放慢了腳步。
　　“呼。”朝日奈椿長出了一口氣。
　　發覺兩個十分不對勁的清流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又戳了戳朝日奈梓的，“餵。”眨眨眼睛，她看上去有點賊兮兮的，故意放低了聲音，“你們倆怎麽了？”
　　“沒什麽。”
　　朝日奈梓推眼鏡，一臉平淡。
　　“發現前女友了？”清流做出合理推測。
　　“是啊是啊。”朝日奈椿按著清流的肩膀，隨手攔下一輛計程車，直接把人塞進去，隨即自己也坐進去，“發現了梓的前女友，所以需要快點跑掉。”
　　從另一邊上車，成功把清流夾在中間的朝日奈梓推推眼鏡，居然沒有反駁。
　　“……”
　　清流一時之間竟然有點懷疑自己真的猜對了。
　　車門關上，朝日奈梓說出目的地，計程車啟動，帶著清流‘我怎麽覺得好像被你們綁架了’的質疑，前往休息的酒店。
　　而擁擠的人群中，金發少女睜開眼睛，露出略顯悵然的神色。
　　“Saber，怎麽了？”白發的端莊女子站在她身側，微微側頭，柔聲問道，“發現了什麽嗎？”
　　“不。”騎士王有些青澀的臉上，悵然的表情轉瞬即逝，微微抿著唇又恢覆了有些嚴肅的模樣，“我只是……”她頓了一下，在Master的妻子包容而鼓勵註視下，輕聲說道，“我方才好像察覺到了故人的氣息，但是……已經沒有了。”
　　“要再找找看嗎？”夫人並沒有去問些什麽，只是體貼的提議道，“也許能夠找到呢。”
　　“就算是魔法師，也不可能活那麽長的時間。我也並沒有在英靈座上遇見過他。”碧綠的眼眸裏閃過難過的情緒，雖然有些心動，但英靈還是搖搖頭，“只是是我的錯覺罷了。”
　　魔法師……
　　愛麗絲菲爾怔了一下，若有所悟。
　　“您還要繼續逛嗎？”靜了一會兒，騎士王問道。
　　愛麗絲菲爾微笑著搖搖頭，正準備說些什麽的時候，臉色微變。
　　下意識的把愛麗絲菲爾護在身後，Saber兩人一齊看向遠方大海的方向。
　　普通人無法察覺的威視如同暴風一般轟然擴散，壓抑而恐怖，彰顯著其主人的暴怒。
　　“怎麽回事？”愛麗絲菲爾有些吃驚，“Archer為什麽……”
　　計程車上正在和朝日奈椿鬥嘴的清流怔了一下，有些疑惑的擡起頭，扭過去看後面。
　　“清醬？”朝日奈椿心裏咯噔一下。
　　“沒什麽，只是似乎……”
　　清流伸出手，怔怔的撫上胸口。
　　“——有熟悉的氣息。”


第97章
　　清流有點慌。
　　老實說她不覺得剛才熟悉的氣息是錯覺, 但是究竟為什麽熟悉，清流敲敲腦袋，意料之中的發現自己又想不起來了。
　　“晚安。”朝日奈梓俯下身親了親清流的額頭, 張張嘴欲言又止了一瞬間, 還是平和的說道, “明天見。”
　　“晚安。”
　　朝日奈椿笑著對清流揮揮手, 臉上是非常明顯的做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之後的心滿意足。
　　時間的確不早了，並沒有再去思考那道氣息的事情，清流打了個哈欠, 想起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夢, 用十分覆雜的眼神註視了房間中間那張大床一眼, 還是抵不過冷天窩在被子裏睡懶覺的誘惑, 麻利的把自己塞了進去。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晚上竟然一個夢都沒有做。
　　她呆坐在床上片刻，才穿上外套, 踩著拖鞋懶洋洋的去給朝日奈椿朝日奈梓開門。
　　“快點起床, 吃完早餐我們要出發去攝影棚了。”
　　瞪著朝日奈椿半晌, 清流呼嚕了一把亂毛，蔫了吧唧的轉回去刷牙洗臉, 等換好衣服再次出現在房間門口的時候, 朝日奈椿已經等得十分無聊。朝日奈梓似乎在和什麽人發消息，擡起頭看了清流一眼說了聲早, 便一直一言不發的捧著手機打字, 眉頭時不時的皺起。
　　早餐是酒店的自助早餐, 雙子多早把清流喊起來，從餐廳裏屈指可數的人裏就能看出來。
　　而且基本上還都是和他們一起的。
　　蔫噠噠的喝著熱牛奶，清流頭上蔫蔫的翹起一根呆毛，足以證明她有多睡眠不足。
　　“讓我一個人待在這裏就好啦。”少女扁扁嘴，把喝了一半的牛奶放下，往裏面加了兩勺糖，“我保證半步都不帶出房間的。”
　　“你的信用已經是負值了。”朝日奈椿舉起手比了個大大的‘X’，咬著肉包子，含含糊糊的說道，“而且昨天才把你扔在房間裏多久，你就那(————)麽生氣。今天我和梓可不敢再重蹈覆轍了。”
　　依舊在專心致志的玩手機的朝日奈梓一邊打字，一邊騰出手來阻止清流往牛奶裏加第三勺糖，末了還要時不時吃一口面包。
　　——梓哥你真的好忙啊。
　　清流撐著下巴想道。
　　盡管被一起打包到攝影棚裏，但是肯定是沒有事需要清流做的。
　　她只能抱著兩位哥哥的外套坐在一邊，看著他們用一種嫻熟的姿態，和攝影棚裏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員交談。眉宇間的笑意盡管迷人，卻沒有半分的真情實意在裏面，目光偶爾落在這邊的時候，才會透出幾分暖意來。
　　把外套折的整整齊齊，清流撐著臉頰看了一會兒，不感興趣的移開視線。
　　“咦，小朝日奈？”熟悉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來，驚訝過後迅速變得輕快明朗，“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裏碰到小朝日奈呢，之前你突然出院，讓我擔心了好幾天。”原本還有些距離的聲音迅速拉近變得清晰，興致勃勃的追問，“那時候到底是什麽情況？外星人入侵嗎？還是靈異事件？”
　　歪歪頭，清流慢吞吞的把視線落到自覺在旁邊坐下的金發少年身上：“還真是哪裏都能見到你啊，黃瀨涼太君。”
　　是的，因為作者特別喜歡欺負，所以明明不是男主角出場劇情卻十分之多的黃瀨涼太少年微微睜大了眼睛，那雙有著金子般的色彩的眼眸裏，透出暖融融的笑意：“是嗎？我也覺得很巧。”他伸出手在空氣中畫了一個不太規整的圈，看上去有點美滋滋的，“我之前還在想朝日奈先生會不會和小朝日奈你有什麽關系呢，結果你就出現在這裏了。”
　　清流斜睨他一眼，不太想和他說話。
　　“不過，小朝日奈啊，那到底是什麽？”湊到清流面前，黃瀨涼太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道，“你告訴我，我保證不說出去。”
　　清流眨眨眼睛，朝他勾勾手指頭。
　　金發少年立刻開開心心的把耳朵湊過去。
　　“那個啊……我不告訴你。”笑瞇瞇的，清流貼在他耳邊，用氣音說道。
　　“——噫！”
　　“好啦，問那麽多幹什麽？”清流輕輕拍手，假裝沒有看見黃瀨涼太指責的視線，自顧自的說道，“知不知道又有什麽關系，有人保護著你們呢。”
　　那些普通人看不見的死神們。
　　每天都兢兢業業的在電線桿和大樓上飛來飛去的巡邏呢。
　　“……”
　　盯著清流看了一會兒，確定對方是不會告訴自己了，黃瀨涼太只能扁扁嘴，暫時放下了這個問題。
　　【有人讓我感謝你的保護哦】
　　想了想，清流還是給黑崎一護發去一條消息。
　　從醫院那天爆馬甲之後，兩個人偶爾也會聯系一下，並不算很多。
　　——但也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清流琢磨著，那邊黑崎一護也回了消息過來。
　　【……】
　　少年的手足無措和略帶尷尬的羞澀，都在這一串點裏表現出來了。
　　才怪。
　　知道黑崎一護多半是實在不知道該回什麽才回了一串點點點，清流很好心情的回了一個笑臉，然後岔開了話題。
　　【黑崎君最近在做什麽？】
　　【……】
　　依舊是一串點，如果不是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人，清流簡直就要懷疑對方是故意想把天聊死了。
　　【在做危險的事情？】
　　她試探著問道。
　　這次消息沈寂了很久都沒有回應，原本還不太在意的清流擰起眉，真的有點擔心了。
　　“小朝日奈？”被放置了一會兒的黃瀨涼太弱弱的發出了聲音，試圖挽救一下自己的存在感，“你回家之後有和小赤司聯系嗎？他好像很擔心你。”
　　“……啊？”清流呆了一下。
　　“有吧。”她不是很確定的說道，“光哥應該有和赤司家說。”
　　“……我是說你，你啊，是你啊。”黃瀨涼太使勁強調了一下，“你離開之後有和小赤司聯系嗎？”
　　“沒有。”
　　清流回答的很幹脆。
　　“……”
　　“怎麽了？”
　　自認為其實嚴格來說和赤司並不是很熟的清流疑惑的看著黃瀨涼太一片空白的表情。
　　——況且赤司征十郎根本不喜歡她啊。
　　——那少年頭上連一個up都沒有出現過不是嗎？
　　——就連庫洛洛那個小混蛋，腦袋上都冒出來過好幾次的呀。
　　“不、沒事。”
　　黃瀨涼太沈吟了片刻，慢慢的說道。
　　他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該替小赤司委屈還是該為他生氣，但是微妙中，為什麽除了點點的同情以外，他還那麽想笑呢？
　　真的，特別，想笑。
　　不，請務必忍住啊黃瀨涼太！
　　這麽告誡著自己，黃瀨少年又對上清流無辜而茫然的視線，還是沒忍住。
　　“噗。”
　　清流：？？？
　　哈哈笑了兩聲，黃瀨涼太又警惕的看了看周圍——所有工作人員都在忙碌著，沒有人註意到他。
　　盡管明知道赤司征十郎不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但幾年來的赤司無所不能的心理陰影，那麽深深的沈甸甸的壓在心頭，導致就算遠隔千裏說點小壞話，也還是忍不住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清流無語的看著他。
　　“所以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停了片刻，她使勁把話題拉回來。
　　“工作，工作啊。”黃瀨涼太指指自己，飛快的解釋了一遍，“是和兩位朝日奈先生一起合作，昨天也是一起接受采訪的啊。”
　　“你是模特吧？”清流打量了他一會兒，忽然問道。
　　“是啊。”黃瀨涼太點頭，“小朝日奈大概不知道？畢竟你看上去就對這些事沒有興趣嘛。”
　　“不，這個我還是知道的。”清流否認，“你是模特，可是椿哥和梓哥是聲優，完全不同的兩種職業吧，到底腦洞多大才會讓你們一起拍照一起接受采訪，到時候恐怕版面都是一起的。”
　　“……其實，也不是那麽天差地別啦。”黃瀨涼太弱弱的想要反駁，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反駁的點。
　　——其實單純是作者想要這麽寫（劃掉）
　　——畢竟實在是不知道怎麽讓黃瀨出來嘛（理直氣壯.jpg）（劃掉）


第98章
　　黃瀨涼太也並沒有得意太久，兩個人躲在邊邊角角嘻嘻哈哈的鬧了一會兒, 那邊兩個眼尖的兄長就已經看了過來。耐著性子等到自己臉上的妝化好了, 朝日奈椿立刻閃到清流身後笑瞇瞇的看著他。
　　“黃瀨君。”朝日奈家五男擺出最溫柔的笑臉。
　　“朝日奈前輩。”黃瀨涼太立刻站了起來, 微微彎腰, “您好。”
　　“啊……不用這麽嚴肅吧。”朝日奈椿有點想摸下巴, 不過想到臉上剛剛擦好的粉, 還是停住手。他的視線不動聲色的飄向清流，又重新落到金發少年身上，“該工作了, 不可以躲在旁邊偷懶啊。”
　　“是。”
　　總覺得好像被誰被從頭到腳仔仔細細盯著看了一遍的黃瀨涼太應著，有點毛骨悚然。
　　然後一整天下來，黃瀨涼太就再也沒有機會接觸到清流。每次他有空暇想去找清流聊會兒天順便看看能不能給小赤司助攻的時候，不是朝日奈椿突然出現要跟他交流, 就是隔著幾步的距離朝日奈梓已經把人拎走了。
　　“……”
　　不太理會這兩個家夥的清流：放過我？？？
　　“辛苦了。”
　　“辛苦了。”
　　“辛苦了。”
　　等到拍攝徹底完畢的時候, 夕陽已經將將墜了半邊，橙色的光芒把雲彩渲染的像是一張絢爛的油畫。
　　禮貌的拒絕了攝影師一起吃晚餐的邀請，朝日奈雙子迅速把清流拎上車, 恨不得馬上飛回朝日哪家。或者不回去也行, 只要離開冬木, 想去哪兒玩去哪兒玩, 根據他們倆多年（二次元）經驗, 再待下去肯定會出事。
　　就好像那天圓的比圓規畫出來的差不多的月亮一樣。
　　放在任何番劇遊戲裏面, 都是接下來馬上就要出大事的前兆。
　　不過兩個人到底是沒有成功, 回酒店的路上, 路過海邊，清流盯著外面看了一會兒，確定沒有人在附近之後，非常冷靜的開始喊手疼。
　　手上的令咒，隱約散發出了金色的光芒。
　　“我覺得，既然事情已經無法避免了，不如放我下車比較好。”對上朝日奈雙子十分覆雜的視線，清流淡定聳聳肩，可以說肥腸習以為常了，“畢竟在車上召喚出異界生物什麽的，實在是太——沒格調，拜托讓我這個主人的出場帥氣一點吧？”
　　朝日奈椿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反駁，朝日奈梓就已經開了車門鎖。
　　——畢竟這話確實沒毛病。
　　出場帥氣一點的話，說不定以後在召喚物的眼裏，地位也會稍微高上一點呢【煙】
　　——哥哥們當真是操碎了心。
　　“去吧。”朝日奈梓嘆了口氣，“我們在車上等你。”
　　“好的好的。”
　　清流應得非常快，下車的速度也非常快，幾乎是朝日奈梓話音剛落就已經打開車門跳了下去又把車門拍上，可以說是一氣呵成。
　　朝日奈椿看上去還想再說些什麽——比如召喚出來我們就跑路之類的——但是瞥到清流已經微微發白的臉色和額角的冷汗之後，還是不甘心的閉上了嘴，眼睜睜的看著清流下車之後迅速躥了出去。
　　最後落在沙灘上，清流按著手背，微微合著眼睛。
　　手背上光芒閃過，她身前的沙灘上，微光落下一個點，迅速拉長轉著，最後微光匯聚勾勒出了完整的魔法陣。
　　湧動的氣流鼓吹著她的發絲與衣擺，在逐漸漸亮起來的金色光芒之中，寬松的衣袍在微風中輕輕擺動著，同時揚起的還有那頭柔順的長發，乍看上去有些瘦削的英靈站在魔法陣中央，被光芒模糊的看不清面容。
　　“請問。”英靈輕輕開口，聲線溫柔動聽，“你就是我的Master嗎？”
　　“……”
　　清流睜大了眼睛，她甚至不知道該發出什麽樣的聲音。
　　遠處的朝日奈雙子也睜大了眼睛，這種距離，他們自然比清流更加看不清魔法陣裏的人長什麽樣，但是那身影是男還是女，他們還是看得出來的，頓時對視的目光中滿是震驚——說好的召喚獸呢？就算不是龍，為什麽是個男人啊餵！？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天降系！？
　　朝日奈椿腦海裏飛快的閃過這麽一句話，自認為身份是‘竹馬’的他頓時變了臉色。
　　這時魔法陣的光芒逐漸弱了下來，英靈踏出來，雌雄莫辯的秀麗的面容上，帶著最溫柔的笑容。他凝視著似乎已經怔住了的少女，笑意頓時加深了許多。
　　“請問。”與最古之王一起流傳了那麽多年的傳說中、最不可缺少的神造人，朝她伸出手，像是最開始的那個祭壇上那樣微笑著，淺綠色的長發在風中起落，“你就是我的Master麽？”
　　“……”
　　半晌終於反應過來，清流下意識的去抓住他的指尖，像是想要確定真假一樣使勁的抓著，屬於人體的溫熱從接觸的地方傳過來，她張了張嘴勉強想要笑，眼淚卻止不住的從眼眶裏落了下來，滴濺在沙灘上。
　　“我……我……我有好好的、輔佐吉爾哦。”
　　腦海裏閃過很多亂七八糟的內容，但是清流最後一邊不停地掉著眼淚，一邊說出來的，卻是這麽一句話。
　　“我真的，有努力的去輔佐吉爾。我有好好處理政務，有讓烏魯克變得更好，有制止吉爾脾氣，對不起，沒有組織吉爾去找長生不老藥，繼任者我也沒有選好，但是、但是我真的有……”
　　說到最後，她已經哭得什麽都說不出來了，只是抓著恩奇都的手，一刻都沒有放松。
　　“真是糟糕啊。”
　　嘆了口氣這樣說著，恩奇都擡起手，用柔軟的袖子幫清流擦了擦眼淚，捧起她哭得不成樣子的臉，額頭抵著她的額頭。
　　“為什麽一看到我就哭呢。”他小小聲的抱怨著，“我還以為你會很開心的。”
　　“我很開心。”
　　清流反駁，只是那還在哽咽的聲音，實在是沒有多少說服力。
　　恩奇都就把她擁進懷裏，摸了摸頭，吻了吻她的發梢，像是覺得有些好笑似的，又低低的笑了一聲。
　　——眼前的人，是真實存在的。
　　退開一些，伸出手揪著對方的領口，盯著他那張臉看了一會兒，清流這樣想著，又把自己的臉埋進了青年模樣的英靈的胸口，抱著他勁瘦的腰，深深吸了一口氣，確定連氣息都和之前沒什麽區別之後，頓時放心的繼續哭。
　　恩奇都嘆了口氣。
　　“怎麽還跟小孩子一樣。”他輕聲說著，卻還是一下一下的拍著少女的後背，縱容的讓她哭了個痛快。
　　“我高興。”清流擺出一個惡狠狠的‘超兇’表情，忽然想起來對方好像看不見，便又收了起來。
　　——好像有點傻？
　　琢磨了一下，清流撇撇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搭在少女肩上的指尖輕輕掐了一下她的臉頰，恩奇都把人從自己懷裏拉出來，揉揉她的腦袋，微笑：“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清流還紅著眼睛，也笑，“恩奇都。”


第99章
　　朝日奈椿舉著五十米長的大刀正在趕來的路上（bu）
　　察覺到這邊不對勁的朝日奈雙子很快就跑了過來, 朝日奈椿把清流拉到身後，朝日奈梓扶著眼鏡上下打量著這個被召喚出來的陌生青年，最後視線落在他的衣服上, 微微凝滯了一瞬間, 又迅速收斂了。
　　“您好。”朝日奈梓微微點頭，十分冷靜。
　　恩奇都也十分冷靜朝他點點頭。
　　兩個人看上去都有些冷淡, 落在對方身上的打量，完全沒有掩飾。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朝日奈梓收回視線, 毫不避諱的拿出手機發消息, 通知家裏面有點防備。
　　而恩奇都的視線落在清流身上，略帶安撫。
　　“他是……”被朝日奈椿攬在身後，清流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忘記了什麽。她看看恩奇都, 糾結了一會兒該怎麽說——總覺得如實說的話兄長們會氣到爆炸——還是嘆了口氣，“梓哥，椿哥，我之前和你們說過的，就是……”
　　她頓了一下：“恩奇都。”
　　恩奇都配合的擺出了十分官方的笑容, 笑容裏的不在意沒有半點遮掩。
　　“這兩位是我的兄長。”清流抓了抓頭發, 總覺得有點不自在, 畢竟論輩分好像差了不知道多少千百年。和恩奇都對視片刻, 她又補充了一句, “我還有十一個兄弟，以後都會見面的。”
　　恩奇都：……
　　突然有點悲傷, 不知道為什麽。
　　被介紹的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會兒，老實說並不是很想友好相處。朝日奈椿把清流拉到一邊問話，朝日奈梓繼續和恩奇都交談，又或者只是幹脆一臉冷漠的凝視著他，非常明顯的表現出自己的不歡迎。
　　恩奇都當然不會在意，他溫和的註視著不遠處的清流，少女和兄長交談著，時不時不安的看這邊一眼。
　　他需要做的，只是確保少女每一次視線投過來的時候，都恰好能對上自己的目光而已。
　　溫柔的，安撫的。
　　透著點兒暖意，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一樣，毫無區別的目光。
　　少女對於時間漫長的變化，似乎是一無所覺。在她看來，好像無論什麽，都該是最初的樣子，而她自己，也理所當然的站在原處，任由歲月的長河蜿蜒，指尖拂起河水，又漫不經心的甩落，事不關己。
　　“椿哥——”她困惑於兄長並不友好的態度，卻又沒辦法說出對方的態度到底有哪裏不對勁。只是隱約覺得，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
　　兄長們對‘召喚獸’不歡迎，是理所當然的。
　　可是她召喚出來的，並不是什麽惡龍，也不是所謂魔獸——恩奇都是她的摯友，在古老的時代裏，安撫著忐忑不安的自己，陪在自己身邊，和自己一起走過那麽長的時間的，那麽好的人呀。
　　卻並不知道，在兄長們眼中，這簡直比什麽惡龍魔獸都還要可惡。
　　——甚至更加可惡。
　　“……沒事。”朝日奈椿解開圍巾給清流戴上，停頓幾秒：“回去再說。”
　　海邊風這麽大，少女臉頰被風刮的通紅，摸上去涼的像是冰。清流把圍巾往上提了提遮住自己半張臉，露出一雙亮閃閃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朝日奈椿，又看看恩奇都，再看看朝日奈梓。
　　“他也跟著回去。”朝日奈椿忍氣吞聲。
　　清流又看了朝日奈椿一會兒，眼睛彎成開心的弧度，“謝謝椿哥。”她甜甜的說道，聲音被悶得有點變調，但是依然可以聽出她語氣裏滿滿的喜悅。
　　非常高興。
　　有點不高興的抿著嘴唇，朝日奈椿揉了揉清流的頭發，在心裏嘖了一聲。
　　“走吧。”
　　知道再僵持下去也無濟於事，朝日奈梓扶了扶眼鏡，也說道。
　　開開心心的跑過去牽住恩奇都的手，並不知道來到此世的英靈會被灌入有關知識，清流仰起頭看了恩奇都一會兒，認真的擔憂起以後對方如果不適應現代的生活該怎麽辦。教導別人這種事，她也不是很擅長啊。
　　回去，是不可能的。
　　手背上驟然一痛，清流身前驟然騰起璀璨的光柱，她下意識的擡起手擋在眼前，在太過強烈的光線之下，隱約能看見沙灘上再一次勾勒出來的魔法陣。發絲被湧動的魔力吹的亂七八糟，另一只手拽著就要起飛的圍巾，她瞇著眼睛，凝神看著光芒裏逐漸凝聚的身影。
　　“請問。”像是碧空下掠過的暖風，清越的聲音響起，溫和端正，“你就是我的Master嗎？”
　　金發，碧眸，藍白相間的盔甲。
　　面容俊朗的青年扶著腰間的長劍，身姿挺拔，氣質高貴優雅。
　　目光落在清流臉上，唇邊抿開一個淺淺的弧度，溫暖的笑容驅散了青年身上原本就不多的疏離，他右手撫上胸口，對著少女微微彎腰。
　　“亞瑟•潘德拉貢，誠應您的召喚而來。”
　　清流：“……”
　　——媽、媽媽有人在撩我！！！
　　臉頰瞬間爆紅，眼睛裏幾乎都要冒出桃紅色的心心，一瞬間羞澀的不知所措的少女呆了片刻才慌張的伸出手把青年扶起來。她看上去有點想說些什麽，但是磕巴了兩聲之後，只是緊緊地拽著圍巾，一個字都沒能發出聲。
　　恩奇都微笑著，牽住了清流的爪子。
　　反抱住他的胳膊，清流紅著臉又看了金發青年一眼，含糊的應了一聲：“嗯。”她緩了口氣，終於平靜下來，“您好。”
　　“可惡……”朝日奈椿低咒一聲。
　　“……亞瑟•潘德拉貢。”朝日奈梓的註意力則完全放在了另一個地方，他重覆了一遍青年的姓名，臉上浮現出真切的詫異來，“傳說中的亞瑟王？”
　　青年沒有回答，只是微笑。
　　但有時候，沈默已經足夠代表一切。
　　“哇。”清流有點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睛，抱緊了恩奇都的手，“原來我這麽厲害的嗎？”
　　【可把自己牛逼壞了.jpg】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八爪魚似的抱住的另一個召喚出來的英靈，從某種意義上來看似乎要更加算得上奇跡的少女，使勁盯著騎士王看了一會兒，美滋滋的陷入了‘我原來那麽厲害’的得意情緒之中。
　　恩奇都無奈的嘆了口氣。
　　朝日奈椿覺得自己真的要拔出五十米那麽長的大刀來砍過去了。
　　而走路晃神的清流在回去的路上，非常顯而易見的一個踉蹌差點把自己的腦袋埋進沙堆裏，幸好被恩奇都及時拽住。按著腦袋委屈巴巴的看了他一會兒，清流回過神，註意力稍微集中了一點，但是走路依舊發飄帶風。
　　回到酒店躺在床上，清流的意識還有點恍惚，她坐起來呆了一會兒，披上外套跑到隔壁房間。
　　“怎麽了？”朝日奈梓看著她突然竄進來，微微挑眉。
　　清流呆呆的和朝日奈梓對視一會兒，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有點……”撐著臉頰，她稍微頓了一下，組織了一下詞語，“不可置信。”
　　“像是做夢？”
　　“一點點。”清流比劃了一下，又沈默了幾秒，“……怎麽會這樣呢。”
　　她腦海裏關於恩奇都和吉爾伽美什的記憶，浮現的並不突兀，也不見如何驚心動魄。就像是蒙塵的窗戶被擦去厚重的灰，重新露出透明的玻璃。
　　“就好像，我從來沒有忘記，一直在記著他們似的。”清流抿緊了嘴唇，臉上透出幾分倔強，“但是我明明沒有啊。”她重覆道，重重的，每一個字都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對著朝日奈梓說道，“我明明一回來就忘記了，幾乎沒有想念過他們。”
　　那麽現在好像久別重逢，好像從來沒有斷過想念，那麽驚喜又那麽難過的情緒，立刻就哭出來了的難以抑制的悲傷，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呢？
　　“這不對勁。”清流猶豫著，凝視著朝日奈梓的眼睛，片刻後還是說了出來，“梓哥，我覺得自己有點不對勁。”
　　“有時候，我是說，有些時候。”她有點茫然又有點委屈，“我好像……不是我了。”


第100章
　　……我是宗三左文字。
　　您也, 想讓王者的象征來服侍嗎……
　　“啊呀……”驚楞過後, 少女慢慢的放下手裏的禦守, 柔順的黑色長發從肩頭散落, 蛇似的蜿蜒在地上。她似乎有些苦惱的看了看新鍛出的刀劍付喪神, 微微垂下眼簾，片刻之後還是抿著嘴微微笑起來, 聲音輕柔婉轉，“您好。”
　　——假的。
　　像是櫻花墜落枝頭似的初見, 營造出來的只是一場假象。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裏，最先浮現的失望，盡管只是一閃而逝, 隨即便輕薄的散去，卻還是從頭到尾都落入了付喪神異色的眼中。
　　她想要的不是這把刀。
　　她從頭到尾, 都不想要這把刀。
　　清流起來的時候, 還有點懵。
　　她先花了三秒確定了一下自己的記憶沒有問題，又花了三秒觀察周圍, 然後欣慰的發現，自己果然又換地方了。
　　……啊摔！
　　“你還好嗎？”
　　“老實說, 不太好。”清流坐在冰涼的地面上——她感受了一下, 是不知名的金屬材料——擡起頭看了不遠處的青年一眼，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在地上的倒影, “這是哪？”
　　她嫻熟的甚至懶得表現出驚訝的樣子。
　　“唔。”斜坐在落地窗前的青年撐著下巴, 對突然出現的清流也沒有表現出半點驚訝, 眨眨眼睛, 很自然的回答道，“我的船上。”
　　清流又看了他一眼，這回看清楚了，忍不住呆了幾秒才回過神。
　　是個美人。
　　相當冷靜的得出結論，無論是那頭銀發的長發，還是線條優雅柔和的五官，都十分符合清流的口味。和青年對視了一會兒，她拍拍身上的睡衣，從地上爬起來。
　　“能借個房間給我換衣服嗎？”少女相當冷靜的問道，不等青年回答，又立刻否定了，“算了，我身上沒帶衣服。”
　　不僅是沒有備用衣服，她除了自己和睡衣，什麽都沒帶過來。
　　連鞋子都沒有（微笑）
　　#可以說是一窮二白了#
　　#難受#
　　透過青年身後的落地窗看了看外面，並不是很意外的看見了綿延的白雲，清流深吸一口氣，“請問您能暫時落地嗎？”
　　“老實說。”青年笑起來，學著她之前的口氣，又有點為難的回答，“不太行。”
　　也不算意外的回答。
　　“這條船上，除了你還有其他人嗎？”清流想垂死掙紮一下。
　　“沒有。”
　　青年看上去似乎很開心。
　　清流看上去似乎有點想要克制自己流露出不開心的神色，但是那種郁郁的神采，還是完全控制不住的從微皺的眉尖，微垂的眼簾，緊抿著的唇瓣，乃至於一瞬間就頹然下去的臉色中表現了出來。
　　她看了青年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左手拽住了右手睡衣的袖口。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青年略沈吟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我的衣服可以借你穿。”
　　在遲疑片刻之後，清流的眼睛刷的亮了起來。
　　這一次，毫無疑問也是換了一個世界。
　　否則無法解釋，為什麽僅僅是三年的距離，科技就已經發展的這麽迅速。而且這個世界的設定，真是相當的……
　　二次元。
　　七個王，高懸於天空的達爾摩斯之劍。
　　有閑心開始查找這個世界的基本資料的時候，清流已經在自己的睡衣外面套上了一件和青年身上一模一樣的墨綠大衣，手裏拿著同樣出自青年的平板在找切入點。對方顯然已經看出清流對這個世界常識的缺乏，在她擰著眉頭不知道從何下手的時候，推薦她搜一下七王。
　　如果說一開始還能控制自己端莊優雅的坐著，半個小時之後，清流已經完全縮成一個球窩在沙發裏。
　　等她看完擡起頭的時候，青年毫不遮掩的流露出探究的神色，稱得上有點迫不及待的問道：“感想如何？”
　　非常明顯的表現出，想要知道異世之人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雙手交著疊放在膝蓋和下巴中間，清流微微側著頭，神色寡淡的擡眼去看他。
　　“我是個科學家。”青年微笑。
　　“白銀之王？”清流問道。
　　“阿道夫•K•威茲曼。”白銀之王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還沒有自我介紹，有些歉意的朝她點點頭，“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如您所想，我來自另一個世界，名字是朝日奈清流。”少女坐直了身體，黑色的眼睛直視他，禮貌的點頭回應，“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這個冬天，似乎過得沒完沒了。她離開流星街的時候，是冬天。回到朝日奈家額時候，雪剛落下不久。現在突然換了個世界，也還是冬天。
　　雪花從觸手可及的雲朵裏飄落，飛船內部卻是永遠的恒溫。
　　清流裹著墨綠色的大衣，站在落地窗前凝視外面的景色，慢慢的呼出一口氣。
　　據威茲曼自己說，他在船上已經呆了快有七十年。白銀之王的‘不變’，讓他至今也保持著年輕時候的模樣，和上船的那一天沒有任何分別。
　　“我可看不出來，你像是個九十多歲的老人家了。”清流打量了他片刻，這麽說道。
　　不過很久沒有和普通人接觸，倒是能夠看出來的。因為威茲曼明顯對船上多了一個人是什麽概念還有人模糊，比如說一直到清流出現的第三天，他才忽然想起來普通人好像要三餐進食，飛快的從圖書室竄到清流的臥室裏。
　　“啊，不用擔心。”少女合上手裏的書，對他露出一個微笑，“在其他的世界，我的時間是停止的，並不會感受到太過強烈的饑餓感。”
　　“所以還是會有感覺對嗎？”威茲曼擰起眉。
　　“呃……是的吧。”楞了一下，清流撓撓頭，不是很在意的說道，“反正不會怎麽樣，這點東西無所謂啦。”
　　以前雖然沒有試過，但是很明顯每次穿越的時候，她的身體不管多少年都不會有變化，連頭發都沒有長長一毫米。這一次這麽長時間沒吃東西，也只是隱約能感覺到有點微乎其微的饑餓，可以說是完全證實了她的想法。
　　她眼裏的漫不經心，很明顯是情真意切的。
　　這孩子大約是基於‘無論怎麽樣都不會有事’的念頭，所以這樣有恃無恐。那張明明才剛剛褪去青澀不久的面容上，威茲曼看不到半點對於生命的敬畏感，並不太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麽才會造就這孩子這樣的性格，但總歸是……
　　不行的。
　　威茲曼這樣想。
　　“那麽陪我吃點東西？”白銀之王微笑著朝她伸出手，“雖然對食物的需求量很少，但我可還是需要靠進食來補充能量的。”
　　白銀之王的屬性是‘不變’。
　　於是他長生不死，長生不老，除了那一頭長發，七十年未見變化。
　　但是他畢竟還屬於人類的範疇，無法做到不吃不喝的就這樣生存下去。
　　有點……不對勁。
　　跟著威茲曼出去的時候，清流恍惚的想道，但是一時之間又察覺不到什麽地方不對勁。
　　她無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胃部，什麽都感覺不到。
　　右手……
　　……還在痛……
　　頭也疼。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清流緩過神，想看看威茲曼往哪邊走以防自己走丟，一擡頭卻對上青年的雙眼。
　　他微微擰著眉，俯下身凝視著自己，眼裏滿是擔憂：“你真的，沒問題嗎？”白銀之王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低沈，“好像很難受的樣子。”
　　“……什麽？”
　　“你剛才突然停下來，看上去整個人非常難受。”威茲曼摸了摸她的額頭，“是不是不舒服？”
　　“只是走神了而已。”清流反應過來，“抱歉，讓你擔心了。”
　　直起身，威茲曼並不是很讚同的看著一臉輕松的清流，他可不覺得對方剛才那副樣子，只是所謂的走神了而已。
　　“順便啊……”清流非常拙劣的試圖轉移話題，“這艘船上，真的只有我們兩個嗎？”
　　“當然。”
　　“可是為什麽我覺得好像還有第三個人在呢？”清流撐著臉頰，幽幽的問道。
　　“……？！”
　　威茲曼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
　　像是為了應和清流的話似的，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忽然傳來一聲輕笑。
　　低低的。
　　悵然，而陰郁。
　　如果威茲曼有尾巴的話，清流想，這位白銀之王一定連豎起尾巴，連尖尖上的毛都炸開了。
　　“您還是這樣……”那個‘人’緩步走出來，像是嘆息似的，氣質略顯陰郁的面容，冷淡的什麽表情都沒有，“一點兒都沒變。”
　　“……”
　　“主人。”

西西里亞 2018-8-27 01:11

第101章
　　我不是。
　　我沒有。
　　你別胡說。
　　否認三連在腦海裏刷刷的飄過, 清流看著出現在面前的陰郁系美人, 欲言又止。和之前那兩把國寶相似的氣息, 已經非常清楚的告訴了她面前這位的身份——毫無疑問又是一把博物館珍藏的、足夠讓她坐牢坐到天荒地老的珍惜級別的、刀劍。
　　“我是宗三左文字。”付喪神迎著少女有些困惑的眼神, 口吻冷淡的報上名字。說完之後又略顯嘲諷的一笑，“不是一期一振前來, 想必令您您很失望吧。”
　　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
　　又一瞬間的欲言又止, 清流默默的擡起手捂住臉，心說你們誰來我都賠不起。
　　——所以求你們了, 最好誰都別來。
　　——真的。
　　不自覺的繃著一張臉，清流內心小人已經抓狂到哐哐哐的把腦袋往墻上砸, 然後軟趴趴的滿臉是血的倒在地上。她倒是很想和之前一樣堅定的否認自己不是他們的主人別亂喊, 但是根據之前那兩把刀的經驗來看, 顯然說了也是沒有用的。
　　而且……
　　真的不是嗎？
　　想到這裏, 清流猶豫了一下，到底沒有說出來。
　　“那個……打擾一下。”在旁邊被忽視依舊的白銀之王舉起手，口吻乍聽上去好像有點怯生生的，眼睛卻亮的嚇人, 全是興致盎然, “請問剛才這位先生，自稱的是宗三左文字嗎？”像是怕清流聽得不夠清楚似的，他又重覆了一遍，“織田信長的那把宗三左文字？”
　　完了。
　　腦袋嗡的一下變得空白, 清流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詞, 她的大腦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身體就已經自覺地撲過去，張開手抱住了開始冒殺氣的刀劍付喪神。揚起臉有點可憐巴巴的看著他，張張嘴又實在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麽。
　　而且這動作好像有點熟練啊。
　　她默默地想到，等著宗三左文字周身起伏的氣息穩定下來，才默默的松開了手。
　　“總之，就……雖然非常不好意思，但是恐怕他也要留在船上一段時間，我也……唯一要說的，他的確是宗三左文字的付喪神。”漲紅了臉，清流對著威茲曼說道，“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說實話連我自己都還沒有搞清楚，所以也沒有辦法和您解釋什麽。”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有點沮喪的垂下腦袋，“就是這樣。”
　　“沒關系。”威茲曼很快回答，視線從宗三左文字身上轉而落到清流身上，微笑道，“當然可以。”
　　來自異世界的少女。
　　似乎是國家珍寶的擬人化身。
　　說真的，威茲曼非常有興趣……屬於科學家的內心，又開始有點蠢蠢欲動，帶著好奇與濃厚的探究之心，措不及防的蘇醒過來。
　　待在船上的日子也不算很無聊。
　　反正有網。
　　異世界的宅文化一樣的豐富，清流在短暫的抓狂了自己還沒有補完的番劇，剛開始覆習的遊戲幾天之後，便也沈下心去感受起完全迥異的文化。威茲曼也會和清流交流一下兩個世界的差異，似乎對沒有王存在的世界十分感興趣。
　　比起這些更讓清流在意的，還是那位刀劍付喪神。
　　相比之前的三日月宗近和加州清光而言，宗三左文字的存在感淡薄的幾乎等於零，他貌似對帶清流回到本丸並沒有多少的熱情，看上去甚至有些寡淡於和她交談。但是當清流的註意力從他身上移開的時候，宗三左文字的視線卻又如影隨形，漠然裏帶著細微的恨意，但說是恨意卻又並不完全，讓人完全沒辦法不去在意。
　　啪嘰把書砸在臉上，清流從沙發上爬起來，和對面明顯撐著下巴看好戲的威茲曼對視片刻，微微側過頭。
　　幾乎是她的註意力一轉過去，那道目光就瞬間收斂了。
　　青年模樣的付喪神盤腿坐在落地窗邊，垂著眼簾，專心的擦拭著自己的本體。柔軟的粉色長發從肩頭散落下來，遮住了線條優雅的側臉，陽光從外面灑進來落在他身上，一瞬間好像和握在手中的刀劍一起熠熠生輝。
　　……不對，這個人，本來就是一把刀劍吧。
　　靜了一會兒，清流的意識好像又忍不住恍惚起來，她的目光落在虛空某處，好像看見了片片櫻花從高處墜落。有著異色眼眸的付喪神站在不遠處，神色漠然的凝視著她，那目光晦暗而又覆雜，一時之間竟然也說不出是怨恨還是其他的什麽，朦朧的看不清楚。
　　您……為什麽……
　　……既然……得到了我……
　　“籠中之鳥。”付喪神喟然道，聽不分明語氣，“果然這就是我的命運。”
　　——什麽？
　　“天下象征之劍，嗬……也就只能被珍藏起來了吧。”
　　——這明明只是……
　　拼命掙紮著想要睜開眼睛，眼皮卻重的像是有千斤重的大石頭壓在上面，怎麽都沒辦法睜開，她模糊能聽見身邊有人在喊自己，好像是威茲曼，又好像不是，清流想要聽得清楚一點，可是聲音卻一點點逐漸遠去，意識越來越沈，最後完全不可避免的陷入了深沈的黑暗。
　　——遊戲。
　　——審神者。
　　——刀劍亂舞。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哦，所謂世界的真相。
　　但是主人您在我們身邊，一直都會在的，對吧？
　　——亂？
　　“以後，我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努力把這個世界買下來。”
　　……騙子。
　　少女猛地坐起來，驚出了一身冷汗。
　　夢裏的信息迅速模糊成五彩斑斕的色塊，清流喘著粗氣，眼前一片白色星點，她擡手按住額頭，使勁閉了閉眼睛，又晃了晃腦袋讓自己冷靜下來。
　　“三日月宗近說，您失憶了，我原本是不信的。”略顯低柔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宗三左文字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來，遞給清流一杯水。他看了清流一會兒，又克制的移開視線，漫無目的的落在地上，血色淡薄的唇瓣微微一勾，竟然帶起一個冷然的笑。
　　“我……”清流頓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失憶了。”
　　——不過大概是真的失憶了吧。
　　目光飄忽了一下，清流抿了抿唇，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的記憶到底什麽地方有漏洞。
　　她沈默下去，宗三左文字看上去也不大想說話。房間裏就這麽突兀的安靜下來，呼吸可聞，清流無意識的琢磨了一下威茲曼現在應該在做什麽，又有點好奇為什麽陪在床邊的是宗三左文字，一小口一小口把杯子裏的溫水喝完，她呼出一口氣，還是決定打破平靜。
　　“你們的主人。”這麽說起來好像有點奇怪，清流擡了擡手想抓一下頭發，卻發現手裏還抓著一個空杯子，只能悻悻的放下來，頓了頓，“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
　　視線落在清流臉上，宗三左文字那雙異色的眼眸裏極快的閃過一絲晦暗的情緒，“是個……”他有些低沈的開口，停了片刻才繼續，“非常惡劣的家夥。”
　　自覺稱不上惡劣清流眨眨眼睛，看看表情好像有點苦大仇深的宗三左文字，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該安慰一下對方還是自我檢討一下……啊不對，還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表明自己就是那個‘主人’呢。
　　她底氣十分不足的想道。
　　“那……除此之外呢？”
　　“如果想要知道這些的話，去問三日月宗近或者加州清光就好了。”不知道哪個怒點被戳到，宗三左文字的口吻忽然就冷淡下來，“問我，大約是什麽都得不到的。”
　　“……”
　　“我是不被那個人期待的刀劍。”
　　他說道。


第102章
　　我不是。
　　我沒有。
　　你別胡說。
　　否認三連刷過去, 又下意識的繃起臉, 清流抿著唇瓣，擺著一張性冷淡的臉和宗三左文字對視。
　　其實倒也不是說不被期待。
　　她在心裏小聲為另一個‘自己’辯解。
　　只是還沒有開始期待就已經得到的，自然就不會像期待還沒有得到的那樣去期待。也許不是不喜歡，只是覺得……在手裏的, 沒有得不到那麽珍貴罷了。
　　——等等這樣一說好像更渣了啊Σ(☉▽☉"a
　　內心小人以頭搶地，實在是繃不住自己即將崩潰的表情，清流輕咳一聲，微微垂下眼簾, 盡量自然的移開了和宗三左文字對視的目光, 安靜的落在自己的手上。
　　“我先走了。”
　　靜了片刻，宗三左文字起身。
　　“您好好休息。”
　　他的聲線偏低柔，又輕，很少會厲聲說話。
　　然而此刻，宗三左文字說話的時候，任是清流也能聽出來聲線的緊繃，微微顫抖著，像是拉滿了的弓弦, 下一刻就要崩斷。
　　顏色輕佻卻又因為花紋顯得有些暗沈的寬大衣袖從清流余光裏像是一尾魚似的悄然流過, 房間門悄無聲息的打開，又被砰的一聲關上，付喪神的腳步聲很快就遠去。片刻之後, 另一道腳步聲由遠及近, 停在門外。
　　“朝日奈, 我能進來嗎？”白銀之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可以。”
　　清流擡起手使勁揉了揉臉頰，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輕松一點。
　　“你們剛剛說了什麽？”威茲曼打開門走進來，有些詫異的第一句話，就是清流現在不太想聽的，“宗三先生的臉色很差勁哦。”
　　“我覺得我的臉色也不太好。”
　　調整表情失敗，清流瞪了威茲曼一眼，臭著臉指了指自己。
　　“啊啊，真是抱歉。”威茲曼雙手合十欠了欠身，這個據說是歐洲人的科學家，在這些時候，卻總是會顯出在這個國家生活許多年之後的習慣。他在清流床邊坐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你們倆吵架了？”
　　這個青年微微睜大眼睛，露出好奇神色的時候，總會顯得特別認真。
　　從而掩蓋他在八卦的事實。
　　“……沒有。”沈默了片刻，清流嘆了口氣，“準確來說，我們倆根本聊都沒有聊上兩句好嗎？”
　　說到‘兩句’的時候，她特別刻意的加重了語氣。
　　使勁強調。
　　威茲曼眨眨眼睛，忽然噗嗤笑了出來。
　　“你現在看上去簡直像是個在和小夥伴鬧別扭的小孩。”他用一種特別老氣橫秋的口吻對清流說道，“你之前倒下去的時候，我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宗三先生就已經沖過去把你抱起來了。”
　　“哦。”清流冷漠臉，“你讓我很失望。”
　　“他很在乎你。”白銀之王輕聲說道，“只是不太好意思表達出來。”
　　清流抿緊了嘴唇，不說話了。
　　她細細的看著威茲曼，白銀之王總說自己在船上呆了七十多年，已經是個老人了。
　　可是他的眼睛那麽明亮清澈，好像天上的星星落下來似的，看上去簡直是個十**歲的活潑少年，哪裏像是已經活了那麽久的老人呢。
　　與其說威茲曼是老人家，倒不如說清流更像了。
　　“算了。”和威茲曼對視一會兒，清流慢慢松懈下來。她往後倚在床頭，“總會解決的。”少女像是在說服什麽人似的，喃喃著重覆道，“總有一天都會解決的。”
　　她抱著不知道什麽樣的情緒輕笑一聲。
　　——總會解決的。
　　有聲音在她耳邊竊竊私語，並不柔軟，冷酷的像是在下一道把誰趕盡殺絕的命令。
　　“所以說。”威茲曼想了想，“你還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宗三先生口中的主人麽？完全沒思路？”
　　老實說光是看清流的神色，他就覺得不太可能。
　　“當然有思路。”回過神，清流扯了扯嘴角，還是沒能做出一個微笑。所以她只能面無表情的，疲憊又無奈的跟威茲曼說道，“雖然不是很願意承認，但是我想這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是肯定的。可是問題就出現在這裏。”她一攤手，“我確定我沒有失去任何時間段的記憶，而我沒有印象的只有五歲以前的記憶。”
　　威茲曼有點明白了。
　　“所以……”
　　“所以那些刀劍的付喪神們。”清流重重的咬著牙，有點尖銳的問道，“難不成還是抱著一個五歲的小孩子，就這麽上戰場的嗎？”
　　“……”
　　威茲曼無言以對。
　　這的確是個無解的謎團。
　　唯一的問題就是清流確定自己沒有失憶，雖說十幾年的時間裏，對那麽一兩年的時間記憶模糊，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她堅持自己沒有忘記，其他人總不能逼著她說自己忘記了。
　　“你說得對。”所以最後威茲曼也只能點點頭，這麽應和，“但是到底是怎麽回事呢？”
　　清流不說話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心裏已經隱約有了猜測。
　　是的，清流已經察覺了。有些時候，她會不受控制的露出另一種，有些咄咄逼人的狀態來，但是自己卻不會覺得有任何異常。也許那些刀劍付喪神口中，那個作為審神者在戰鬥的‘自己’，就和這種狀態下的自己有關吧。
　　在流星街的時候，另一種狀態的她，不是就很自然的接受了加州清光那一聲聲的‘主人’了……嗯？
　　清流忽然反應過來。
　　是哦。
　　她在流星街的時候，就已經非常自然的接受了加州清光喊她主人。
　　——然後就又忘記了。
　　被暫時遺忘了的威茲曼看著清流，發現對方的眼睛裏，突兀的浮現了些許畏懼，對某種不確定的事物的畏懼。
　　“朝日奈？”他輕聲拉回少女的註意力，有點擔憂的皺起眉，“怎麽了？”
　　“我……”
　　清流張了張嘴，發現自己說不出口。
　　像是有東西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說出口。
　　某種一定要遵守的條例，像是道德觀那樣強硬的，潛意識的制止了她把這些內容說出口。
　　“沒什麽。”清流只能低聲回答，“我忽然想起了一些事。”
　　“一些……不太美好的事情。”
　　威茲曼信沒信清流不知道，但是為了讓這個好奇心有點過分強烈的青年暫時放棄研究自己的不對勁，清流只能強行轉移話題，跟他說起了其他事情。基本上等於講故事了，聊聊妖怪神明異世界什麽的，這方面她還是能糊弄一下這個足不出戶七十年的宅男的【豎大拇指.jpg】
　　威茲曼也很配合的轉移了話題。
　　一方面是知道清流確實不想說這些，另一方面他覺得自己將來是肯定可以把這些挖出來的。
　　兩個人繼續亂七八糟的聊了一會兒，威茲曼起身準備離開。
　　“不要太在意那些弄不明白的事情。”他這樣叮囑少女，“有時候弄不明白，不是也挺好的嗎？”
　　清流歪歪頭，只是笑。
　　其實那些事情哪裏是她自己想弄清楚呢，明明是真相連滾帶爬的非要撲到她身上，讓她不想看見都不行。
　　不想弄清楚，也不行。
　　清流覺得自己開始厭倦這種生活了，但是奇異的是她的大腦卻沒有疲憊。就像是她自己本身的意識和身體分成了兩部分，她自己在抗拒繼續下去，身體和大腦卻已經對這樣的生活習以為常，甚至躍躍欲試。
　　“好累啊。”
　　清流喃喃著說道，慢慢閉上眼睛。
　　夢境永遠來的措不及防。
　　午後，茂密的樹影倒映在整齊的桌椅上，陽光夾著風從大片的窗戶外面湧進來，把白色的遮光簾吹得颯颯作響。
　　黑板上還殘留著模糊的粉筆字，板擦隨意扔在灰色的講台桌上，和兩支寫了一半的粉筆緊緊挨著。
　　有人站在她身前，黑色長發及腰，整齊的穿著那一身醜爆了的運動校服，唇角微揚，漾出一個輕巧的笑容在梨渦裏。那個人溫和的看著她，擡起手將頰邊的發絲挽到耳後，出口的聲音輕柔婉轉，“你想好了嗎？”
　　“……”
　　她沒有說話。
　　“我知道這和你原本的想法不太一樣，但是那又有什麽關系？”那個人並不在意她表露出來的抗拒，耐心的繼續說下去，“總是要嘗試一下不同的事情的呀，總是按部就班下去，那麽漫長的人生，又有什麽意思呢？”
　　“……我不知道。”
　　清流聽見自己開口，聲音低啞，有些模糊。
　　“學姐，就算你這麽說……但我可能會失敗，一旦失敗了，就沒有機會了。”
　　她的語氣好似堅定起來，清流卻能感覺到胸口的緊張與蠢蠢欲動，幾乎就要脫口而出答應下來。
　　盡管她並不清楚自己要答應什麽。
　　“我沒有必要去賭這一次不是嗎？”
　　“什麽叫可能會失敗？就算是你，也還是會怕這個麽。”
　　“就算是我，也會怕的。”清流聽見自己哽著嗓子，強行說下去，“這座學校裏，誰會不怕。學姐，誰會不怕？”
　　沈默許久，那個人笑著嘆了口氣，沒有再繼續勸說下去。
　　“不管怎麽樣，距離最後的考試還有一個月。”她柔聲說著，眼睛微彎，“如果想要轉來我們這邊的話，我們隨時都歡迎你。”
　　風驟然大了起來，吹起身前少女的長發。
　　她擡起手去按住飛揚的發絲，袖口因為動作而縮起一截，露出細膩的手腕。
　　白皙的手腕上，一圈三指寬的黑色覆雜刺青格外刺眼。
　　“——石清流同學。”
　　清流猛地睜開眼睛。
　　她現在已經能夠冷靜的對待這些夢境了。
　　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清流輕輕吸氣，左手慢慢握住了右手的手腕。
　　那股隱約的刺痛感還在繼續，並不尖銳，只是綿延不絕的，像是被有些炙熱的刀片貼著。
　　極為輕微的，又持久不停。
　　這是什麽感覺？清流不知道。
　　但是她卻清楚的知道一點——再這樣下去的話，也許自己會消失。
　　或者也不能這麽說。
　　那些失去的記憶，久遠的曾經，如果有朝一日卷土重來的話，現在的自己還能保留意識嗎？那個咄咄逼人的自己，對這一段記憶，會怎麽樣呢？
　　又或者說……
　　自己到底，是什麽人？
　　——什麽考試？
　　清流在被子裏慢慢蜷縮起來，握著右手的左手越來越用力，在她黑暗中使勁眨了眨眼睛，不肯讓因為畏懼而浮現的水霧凝聚落下。
　　“我會……一直在。”


第103章
　　被忍無可忍的威茲曼從被子裏挖出來的時候, 清流已經收斂了臉上所有不該有的表情，盤腿坐在床上，抱著被子使勁瞪著這個壞人美夢的家夥。
　　“你已經睡了一天了。”假裝沒看見少女眼角還沒有消掉的微紅, 白銀之王抱著手, 擺出長輩似的循循善誘，對著清流說道, “再睡下去，你就會開始頭疼, 然後渾身上下都會酸痛。”
　　“不聽不聽不聽！”
　　清流捂著耳朵開始充耳不聞。
　　“……”威茲曼趁機一把扯掉清流的被子。
　　震驚之下, 清流覺得自己要開始鬧了：“……你是魔鬼嗎！”
　　“對, 你猜對了。”威茲曼面無表情，他看著坐在床上就是不動的清流，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大清早在和賴床的女兒作鬥爭的老媽, “快起床。”
　　“我不——”
　　清流拍著床，調整好姿勢準備撒潑。
　　這時候，宗三左文字正好推門進來。他冷淡的掃了一眼房間裏嚴陣以待的威茲曼和清流，最後視線落在威茲曼臉上：“有人找你。”
　　“啊……好，我馬上過去。”威茲曼丟下手裏抓著的被子, “這家夥就麻煩你了。”
　　說完他就快步走了出去。
　　在宗三左文字毫無波動的註視下, 清流有點訕訕的的坐的端正了一點, 指尖蹭過去把堆在旁邊的外套拽過來：“我馬上就起。”看著逐漸朝自己走過來的付喪神, 她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請稍等……誒？！”
　　付喪神已經接過她手裏的外套，微垂著眼簾, 幫她套上衣服。
　　清流：“！！！”
　　“等等你——”像是木偶一樣被擺弄著穿進兩個袖子，等到對方俯下身開始給她扣扣子的時候，清流終於反應過來，下意識的就要往後竄，“這是做什麽！？”
　　——什麽什麽什麽鬼！
　　——集卡遊戲還帶這種功能的嗎？！
　　修長蒼白的手指凝滯了片刻，還是慢慢的把第二個扣子扣上，宗三左文字這才直起身，安靜的看著清流。
　　清流這也還是第一次認真去看對方的面容，還是在這麽近的距離。可以說刀劍付喪神的確精致的無可挑剔，異色的眼眸，藍的幽深，綠的剔透，而那種略顯陰郁的神態也只會在顏值的加持下顯得賞心悅目。
　　“外面來的是什麽人？”停了一會兒，清流問道。
　　“陰陽師。”
　　“……誒？”清流有點呆。
　　她之前都已經默認了這是一個科技至上的世界，雖然達爾摩斯之劍什麽的是有點玄幻，但是基於目前的了解，所以能肯定這還是個科學的世界。現在突然跟她講冒出來陰陽師？又瞬間換了畫風……
　　摸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清流飛快的把剩下的幾個扣子扣上，跳下床準備竄出去。
　　在竄出去之前大腦稍微猶豫了一下，微微側頭看了宗三左文字一眼，她還是咬著牙拽住對方的袖子，把他也一起拉著竄出去了。
　　等到清流跑到大廳的時候，來人已經離開了，只能遠遠看見一些黑色小點飛快的往下掉。威茲曼站在船舷邊，微微垂著頭，周身的氣場稍微有點凝滯，長發遮住了臉，看不清楚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已經走了嗎？”清流小跑到他身邊，低聲問道。
　　“……嗯。”揚起臉來的時候，又是一張笑臉，威茲曼啊了一聲，後知後覺的一拍手，“我忘記讓他們留一個人下來了。朝日奈應該和陰陽師有話說吧？”
　　“啊，沒關系，也並不是很在意。”清流抓抓頭發，再往外看，這時候天邊的小黑點基本上都看不見了。她收回目光，落在威茲曼身上，有些疑惑的問道，“話說回來，剛才那些人到底是……”
　　“是黃金之王的部族。”威茲曼笑了笑，“我能在這裏生活的這麽好，還是多虧了他們定時給我送物資。”
　　“送完就跳船？”清流覺得有點牙疼。
　　“是啊。”威茲曼笑起來，示意清流往回走，“我之前聯系中尉，幫你帶了幾套衣服。”
　　總不能讓這孩子一直都穿著他的。
　　正好這幾天有點厭倦了一成不變的襯衫大衣，清流朝宗三左文字示意了一下，開開心心的跟在威茲曼後面往裏面走去。
　　盡管威茲曼只是表示需要幾套女裝，但是黃金之王卻沒有真的只送幾套上來。得到國家實際上的領導者吩咐的屬下，盡心盡力的送了幾箱的名牌，全部同一尺碼，連帶著鞋子和各類飾品一起，一年四季要穿的都有了。
　　威茲曼也有點震驚。
　　“……不過這個尺碼怎麽好像有點不對勁。”清流翻了翻，忽然有點困惑的往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
　　停了片刻，她又默默地展開一件襯衫，默默地對著威茲曼比劃了一下。然後就鼓著臉頰丟到了他懷裏：“什麽嘛。”清流捧著臉嘆了口氣，“這些都是你的尺碼呀。”
　　捧著衣服的威茲曼：“……？？？”
　　“你有和黃金之王說，是誰要穿嗎？”清流覺得自己大概是發現了盲點，“再準確一點，你又告訴那位，你的船上多了一個人嗎？”
　　宗三左文字忽然微妙的笑了一下。
　　想反駁的白銀之王頓了一下，發現自己好像還真沒有說，只是說了需要幾套女裝。
　　所以中尉難道是以為……不知道為什麽，手裏的襯衫突然之間好像變得有千斤重，威茲曼拿著，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他一臉空白的對上清流的臉，嘴唇張合幾下，楞是沒能吐出一個字。
　　“我看上去是想穿女裝的人嗎？”白銀之王把手裏的衣服使勁往箱子裏一摔。
　　“誰知道呢，人在一個地方呆了七十年，什麽念頭生不出來。”清流輕飄飄的說著風涼話，“或許黃金之王只會慶幸，你終於爆發出來了。”
　　威茲曼：“……”
　　不！我不信！
　　“說起這個的話，我覺得有個比起為什麽黃金之王會覺得是你想穿女裝更重要的事情。”清流笑瞇瞇的舉起手，“你覺得黃金之王是會自己去買衣服的人嗎？”
　　“……”當然不是。
　　“那麽前去幫你買衣服的那位部下，在得知自己買的衣服全部送到了天空艇的時候，會生出什麽想法呢？”
　　威茲曼：“……”
　　“梅林保佑你。”清流裝模作樣的擺出悲憫臉。
　　威茲曼覺得自己不是很想理她。
　　不過幸好他又翻了翻底下的衣服，都是女孩的尺寸。看起來上面那一層只是黃金之王突然興起的一個玩笑，而且真的正好把白銀之王給嚇到了。
　　“中尉大概是想知道為什麽會有女孩子出現在我的飛艇上吧。”威茲曼看上去有點哭笑不得。
　　“兩個九十多歲的老頭子了，竟然還玩這種你猜我猜的遊戲。”清流覺得自己大概需要順勢吐槽一下才行，“你們是魔鬼嗎？”
　　“不是早就告訴你了。”威茲曼微笑，“是呀。”
　　清流：……
　　無言以對。
　　“春天就快要到啦。”威茲曼看看外面，今天的天空分外晴朗，空氣都好像暖和了起來，“我又過了一年。”
　　“……所以你是想落地了？”清流問他。
　　“不可能的。”威茲曼把手裏的襯衫放到清流手裏，“除非被人踹下去，否則不可能的。”
　　“……雖然不清楚內情，但是總覺得你好像立了一個非常大Flag啊。”清流楞楞的看著他，幻想了一下對方被踢下去的場景，“放在遊戲裏你是肯定要被踢下去的。”完全不知道自己還幫對方把旗子往下插了插的少女沈痛的拍了白銀之王的肩膀一下，“以後別亂說話了，否則真被踢下去的時候，你大概哭鬥毆來不及。”
　　威茲曼只是笑。
　　所以威茲曼也沒有想到，未來有一天他竟然真的如自己所言，被人從他的天空帝國裏踢了下去，還失去了所有記憶。
　　終於回想起一切的白銀之王在自己僅有的兩個氏族面前呆了片刻，顧不上場合，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那個時候，無論是這個信誓旦旦的少女，還是站在不遠處神色冷淡的註視著他們的付喪神，都已經不在他身邊了，從許久以前開始，就不在了。
　　那應該算是個挺難過的事情吧？
　　但這時的威茲曼在笑過之後，忽然扭頭打量了一會兒少女：“你想下去麽？”
　　“什麽？”
　　清流還沒反應過來。
　　“去地上，當中尉的氏族，怎麽樣？”


第104章
　　清流只呆了幾秒, 然後就在威茲曼錯愕的目光裏猛地撲過去, 半跪在地上抱住了他的腰, 汪的就哭了出來。
　　“阿爸你不能不要我嗷嗷嗷——”
　　威茲曼：？？？？
　　“——朝日奈清流！！！”白銀之王羞惱的怒吼，久久的回蕩在天空之艇的上方。
　　站在一旁的宗三左文字歪歪頭，他凝視著抱著威茲曼嚎啕假哭, 哭的好似聲嘶力竭的少女，唇角一挑, 露出一個不知道是什麽意味的弧度來。
　　威茲曼從來不是一個狠心的人，所以就算知道清流並沒有真的哭出來，他也受不了，只能擰著眉頭, 相當苦惱的嘆口氣暫時收回了自己的決定。讓清流在天空艇上留到了春天。
　　但同時威茲曼也是個極端固執的人, 所以當第一片櫻花的花瓣, 伴隨著不知道從何而來的風被吹到天空之艇上的時候，威茲曼聯系了黃金之王。拜托摯友將少女從雲上帶走。撒嬌也好, 撒潑也好，任由清流折騰好幾天，白銀之王也堅定的沒有改變主意，唯一的讓步就是允許她以後每個月可以上來玩兩天。
　　鬥爭無效的少女，也只能哭唧唧的接受了這個結果。而宗三左文字自然也是跟著她一起離開的, 盡管他看上去並不是很情願離開。
　　黃金之王的部下, 被稱作‘非時院’, 裏面囊括了各行各業的精英, 並非單純的戰鬥集團。
　　黃金之王的親衛隊是在黃金氏族中, 聚集了那些最為頂尖異能者的集團，是黃金氏族中與眾不同的存在，其中成員的真實身份和姓名，只有黃金之王一個人知道。而在經過一系列清流並不清楚的深切考慮之後，她最終被分到了這裏面。
　　“……他們真的連對方的性別都不知道嗎？”
　　清流發出疑問的時候，已經換上了別號‘兔子’的親衛隊隊服，和陰陽師有些類似的服飾，她以前也不是沒有穿過，就是後面跟著的一團毛絨絨的尾巴總覺得有種不太好的微妙聯想。
　　相比起威茲曼的年輕容貌，黃金之王看上去總算是有點老年人的模樣。他倚在椅子上，略帶倦意而又溫和的註視著嘟嘟噥噥的折騰著發飾的清流。
　　“你生病了？”清流擡眼去看他。
　　“啊。”黃金之王慢慢的應了一聲，“有一點。”
　　靠近這個國家真正意義上的王者，清流鼓鼓臉頰，握住他的手，柔和的光芒從兩人接觸的地方亮起，持續了十幾秒之後又緩緩黯淡下去。她盯著臉色紅潤了許多的黃金之王看了一會兒，才松開自己手，小聲嘀咕了一句：“我總覺得這麽做好像不太好。”
　　“是嗎？”黃金之王唔了一聲，“為什麽？”
　　“不知道哇。”清流背著手退了幾步，從宗三左文字手裏接過面具，“就是，不太好的感覺。”
　　她把面具戴上，兩個人短暫的對話也就此結束。宗三左文字隱匿自己的身形，外面有穿著同樣服飾的人進來，對著黃金之王行禮，然後把清流從這間屋子裏帶出去。離開的時候清流回過頭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老人微微頷首，對她溫和的笑了一下。
　　從頭到尾，黃金之王也沒有詢問有關威茲曼的情況。
　　清流摸摸腦袋上的兔耳朵，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去多管這些覆雜的情感糾葛，多想想該怎麽回去才好。
　　——快點想出一個毫發無損的返回方法才是正道【自抱自泣.jpg】
　　實在是不想每次都帶著致命傷口回去的少女，內心如此淚流滿面的想道，渾然不知命運就在背後發出冷笑，等著她下一次倒黴。
　　基於並沒有真的加入黃金氏族，加上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萬惡的‘關系戶’，所以清流和那些整天一言不發忙忙碌碌的‘兔子’們還是不太一樣，每天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跟在黃金之王後面。也不需要做什麽，偶爾看見黃金之王臉色不太好，上去來一發治愈術。
　　就算只是這樣，也讓周圍的同事們對她態度十分友善。
　　“這個世界，是不是很有趣？”清流問宗三左文字。
　　氏族依賴追隨王者，王者高高在上卻又受制於頭頂上的達爾摩斯之劍。而這一切，卻又基於不知從何而來，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在被不受重視的德累斯頓石盤——如果不是偶爾一次的奇跡被發現的話，恐怕現在都還在被置之不理的物件。
　　宗三左文字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並沒有正面回答。
　　“遲早會崩潰的。”
　　付喪神微微低著頭，長發散落遮住了面龐，他將雙手攏進袖子裏，以一種異常冷酷的口吻，如此篤定的說道。
　　“那就……太糟糕了。”
　　清流笑出聲。
　　最近非時院有一件事轉手到‘兔子’這邊。看上去好像只是普通的失蹤案件，但是當每一個失蹤的人都是在禦柱塔附近失去身影，而且連一切信息都消失的無影無蹤的話，就不得不引起一下重視。
　　“失蹤者的年齡大約在16-20之間，都是被目前的家庭收養的孩子，沒有工作。”
　　“一旦失去消息之後，一天之內，無論是戶籍資料也好，使用過終端的痕跡也好，甚至拍攝過的照片，除了人類以外所有能夠證明這個人存在的所有信息，都會消失。”
　　“根據失蹤者親人朋友提供的證言，失蹤者在離開家之前，都沒有任何的異常，只是普通的出一次門。”
　　“也就是說，人間蒸發？”清流舉手提問。
　　正在向黃金之王匯報的男性有些驚異的看了她一眼，在確定黃金之王沒有反對之後，才微微頷首：“可以這麽說。”
　　“就算是現在，失蹤名單也每天都在增加，卻沒辦法在除了失蹤者親友以外的任何渠道確認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過這個人。”匯報的人緊緊皺著眉頭，“……普通人的話，是絕對沒有辦法做到的。”
　　也就是說……
　　“權外者。”黃金之王在沈默許久之後，終於開口，“‘中心’那邊有什麽消息？”
　　匯報者慢慢搖頭。
　　如果真的是權外者，能做到這樣的，也未免強大有些可怕了。
　　就算是王權者，恐怕也沒有能夠做到這一步的。
　　“這些失蹤者混在普通的失蹤者裏面，就算最快也需要一天的時間才能確定失蹤者是不是這次‘消失事件’的成員。”匯報者退下去，清流懶懶的趴在桌子上，掰著手指頭自言自語的分析道，“最重要的是，那些失蹤者除了年齡和是被收養的以外，真的完全沒有相同點嗎？”
　　“你對這件事感興趣麽？”黃金之王問道。
　　“有那麽一點點。”清流撐著臉頰，“這種失蹤方法，以前完全沒有聽說過呢。”
　　“那麽要不要試試看？”黃金之王的口吻和藹的像是在鼓勵後輩下定決心似的，“和他們一起去處理這件事怎麽樣？”
　　“可以嗎？”清流一下子坐直了。
　　“當然可以。”黃金之王笑起來，“總不可能真的讓你一直待在我身邊。”
　　全權交給清流，當然是不可能的。
　　不過讓清流一起去調查這件事，完全沒有問題。畢竟這件事已經轉交給‘兔子’了。
　　從黃金之王那邊離開，清流走在走廊上的腳步都忍不住輕快了許多。宗三左文字不緊不慢的跟在她身後，這段時間他偶爾也會在人前出現，不過既然黃金之王沒有說什麽，其他人自然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糟糕突然興奮起來了，簡直和什麽靈異事件一樣啊我說。”清流有點激動的搓搓手，“總之我們先去中心那邊吧。”
　　停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應，清流有些疑惑的停下腳步，微微側過頭。
　　“再見。”宗三左文字有些突兀的開口，他停下腳步，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凝視著清流的背影，“我們平常和別人道別的時候，一般都會比較隨意的說‘我走啦’‘我出發啦’這樣的吧。”指節處因為用力過度，而隱隱的泛起白色，他輕輕吸了一口氣，接下去說道，“那些失蹤的人在離開家之前，有和家人說嗎？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會比較莊重的說‘我要離開了’之類的話吧。”
　　清流扭過頭看他，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那些人知道自己會……唔，消失？”
　　“難道不是嗎？”宗三左文字深深的看著她，目光透著涼意。淡色的唇瓣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他輕聲說道，“難道會不知道嗎？”
　　“……可是。”沈默了一會兒，清流咳了一聲，“可是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會被，我是說會有人覺得不對勁的吧。”
　　“會嗎？”
　　“……好吧，一般來說不太會。”清流持續搓搓手，“總之先去問問情況。”
　　事情正如宗三左文字所說的那樣，失蹤者在離開家之前，幾乎都說了‘再見’‘我走了’這樣的話，有些甚至略顯激動的說了一些‘這麽長的時間麻煩你們照顧了’之類的。不過在當時並沒有引起家人的註意，甚至在發覺當事人失蹤之後，這些話也沒有被報案人當做重要的線索說上來。


第105章
　　“真是……奇怪啊。”
　　清流抱著手, 看著滿滿一桌的失蹤者名單。原本這些都應該是失蹤者的照片，不過現在情況特殊, 也就只能把暫且把失蹤者的名字打印成照片那麽大來代替, 滿桌的白紙黑字，陰森森的氣息撲面而來, 乍一看上去還挺震撼的。不過這也只能堅持一會兒, 不到半小時, 這些震撼的白紙黑字就會全部變成白紙。
　　可以說是毫無頭緒。
　　原本就沒有任何科學渠道來取得失蹤者的消息，只能依靠失蹤者親友的口頭描述。更糟糕的是他們發現最開始的報案者正在逐漸遺忘和失蹤者有關的記憶——如果說原本還能夠靠一些科學的（其實權外者本身就已經夠不科學了）理論來解釋的話，現在已經完全沒辦法和科學掛上勾。
　　有人猜測這或許是一個權外者的犯罪集團, 但是大規模的權外者集合不可能檢測不到波動。又或者他們並不需要面對面謀劃這些事情, 比如正好有一個權外者的能力可以使他們擺脫終端聯系。
　　“那你們還不如猜測他們全都是仙人可以千裏傳音。”眼看他們的討論越來越往玄幻的方向發展，清流實在忍不住開口吐槽, “先不說需要多大的權外者團隊才能組織起這麽一個犯罪集團——你們對自己的掌控力到底是多沒信心。”
　　“……”
　　“拉回正題。”有人長嘆一口氣，“假設真的有這麽一個犯罪集團的存在, 那麽他們的目的是什麽？”
　　這就是問題了。
　　好像沒有任何目的能夠驅使他們做出這樣的事。先是消除存在的痕跡，這還可以說是為了要贖金啊什麽的，但是消除有關者的記憶，而且還是逐步做出來, 這就完全沒有道理了。就好像他們只是單純的為了……讓這個人存在的痕跡徹底消失在世界上似的。
　　無端覺得後背一涼, 清流無意識的摩挲了一下手腕，總覺得好像……好像什麽呢？
　　她想不起來。
　　禦柱塔周圍的警戒已經一連升了幾級, 但是失蹤者名單仍然一天兩三個的在增加。幾乎都是在各種資料消失之後才被發現。最早一批的報案者有關失蹤者的記憶已經完全消失, 根本記不得自己的家裏曾經收養過一個孩子, 在沒有任何資料可以證明的情況下，也沒有辦法讓他們相信自己的家庭裏曾經是多一個人的。
　　“這根本沒有引起任何混亂對不對？”清流跟在幾個非時院的成員後面，“沒有資料，沒有記憶。這個人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一樣，不會引起任何的混亂。”
　　“幕後的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做什麽能有什麽好處？”
　　這正是令調查的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為無論從什麽地方來看，這都是得不到任何利益的。
　　而且——
　　“失蹤者知道自己會消失，難道就沒有人反抗嗎？”
　　紅茶緩緩註入杯子裏，帶起朦朧的霧氣。白銀之王端起杯子晃了晃，看著從沙發上滾到地上的少女，有點被她好像在講鬼故事的口吻逗笑：“然後呢？”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失蹤案暫時陷入死角，清流也不打算和那些人一起愁掉頭發，看看日歷掐指一算發現時間差不多了，就美滋滋的和黃金之王請了假，帶著宗三左文字直奔白銀之王的天空之艇，順便把自己最近在忙的事情一股腦的說出來表示自己在地面上可不是在鹹魚。
　　“然後就……”清流在地上滾了一圈爬起來靠著沙發坐好，“就這樣了唄。”
　　沒有辦法在第一時間確定失蹤者到底是不是人間蒸發，就永遠都落後一步，然後兩步三步七八步，不停地落後。就算依靠黃金之王的權勢，抓不到尾巴就是抓不到。
　　掰著手指頭，清流擡頭看看饒有興致的威茲曼，郁郁的扁嘴。
　　“既然沒辦法確定的話，那麽暫時把所有失蹤者都當成蒸發的受害者就好了吧。”威茲曼吹吹熱茶，慢慢的喝了一口。
　　“我上來的時候，他們正準備這麽做呢。”清流一攤手，“雖然看上去有點大海撈針，不過也只能這麽做了吧。只能希望有敏銳一點的失蹤者親屬，在24小時之內就發現自己家裏人失蹤了。”
　　“你的家人呢？”威茲曼忽然問道，“你就這麽離開自己的世界……沒問題嗎？”
　　“啊，這個倒不用太擔心……”清流抓了抓臉頰，有點底氣不足，“我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哥哥們，嗯，都應該習慣了吧。嗯！”
　　主要是這一次實在太突然了。
　　希望梓哥回去的時候，不會被右京哥他們罵的太慘。
　　“啊……”
　　清流忽然想起來，在冬木市被自己召喚而來的——恩奇都和那位亞瑟王，自己突然離開，也不知道會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麽樣不太好的影響。
　　希望不會吧。
　　在心裏祈禱了兩句，清流捂著臉頗為沈重的嘆了口氣。
　　算了，她還是別去湊這個熱鬧了，什麽失蹤案，都是這個世界的人的事情。她還是努力想想該怎麽回去，那邊的世界裏還一堆的人和事情等著她去解決呢(；д；)
　　“怎麽？”威茲曼端著茶杯挨著清流坐下來，湊近去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出來。
　　“忽然想起來我還丟了兩只召喚獸在自己的世界。”清流靠過去抱住威茲曼的手臂，又忍不住嘆了口氣，“我回去之後也不知道還能不能過來。”
　　“你不能控制的麽？”威茲曼看上去有點驚訝。
　　“為什麽你會覺得我能控制？我要是能控制的話也不是這麽煩躁。”清流靠在他肩上，有點懨懨的垂下眼簾，“頂多能知道自己要動身了，什麽時候開始動身，又不是我能控制的。”說到這裏她又控制不住有點抓狂，“而且每次回去的方式我實在是受不了，非要見血是什麽鬼，就不能讓我好好地完整的回到自己的世界裏去嗎！”
　　威茲曼本來想揉揉她的頭發安慰一下，不過手裏還端著茶，還是放棄了。
　　原本輕壓在他肩上的重量忽然往下一沈，接著又一松，威茲曼微微一怔，身側之人身上的氣質便驟然如溫軟的湖水驟然凝結成冰變得尖銳起來。他猛地側過頭，只看見少女如雪似的側臉，風聲自耳邊掠過，微微撩起發絲，原本離得遠遠的刀劍付喪神出現在近前，死死地盯著她。
　　“啊……糟糕了。”
　　少女低聲說道，混著三分的倦意。
　　指尖死死的攥著袖擺，宗三左文字的神色有種奇特的僵硬，精致陰郁的面龐慘白的可怕，而那雙永遠透著厭倦、偶爾才會極為短暫的掠過溫和之情的異色眼眸裏，晦暗的情緒翻湧著，最後收斂成沈沈的墨色，凝聚在眼底。他好像隨時都會拂袖而去，卻又強行克制著自己釘在原地不動。
　　屬於女性的略顯嬌小的手掌伸到他眼前，示意扶自己起來，少女不帶什麽情緒的掃了他一眼，輕哦了一聲，“是宗三啊。”
　　宗三左文字僵硬的握住她的手掌，輕而易舉的把少女拉起來，又直直的退了幾步。他好像終於回過神來了似的，微微垂下頭，又恢覆成了原來有點陰郁的姿態。
　　“怎麽還是這幅樣子，真是不懂你們兄弟三個。”
　　雖然這麽說著，但是少女卻沒有表現出半分在意的模樣，又打量了他一會兒便回過頭去。
　　這是威茲曼也站了起來。
　　他把手裏的杯子放在桌上，看了看熟悉又陌生的少女，總覺得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但是這時候他好像應該說點什麽才是，略微沈吟了一會兒，白銀之王收斂了臉上的表情，略帶冷意的開口問道：
　　“你是誰？”
　　“初次見面，白銀之王。”少女朝他微微點頭，“這段時間多有叨擾了。”
　　“……第二人格？”
　　威茲曼得出了一般人都會得出的結論。
　　“唔，也不算吧。”並沒有隱瞞的意思，少女思索了一會兒，“畢竟不管怎麽樣，都是我沒錯。正常情況下成長起來的我，十八歲會這麽甜也是挺出乎意料的就是了。”
　　“唉……請別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面對威茲曼暗含敵視的視線，少女看上去也有些無奈，“畢竟按照我的原定計劃，我們可不是這個時候見面的。我不是這個姿態，當然，您也不是。”
　　視線輕飄飄的從威茲曼身上移開，落在外面的雲上，她輕微的嘆了口氣。
　　“這可真是糟糕。”
　　不管是從現在這個情況，亦或者下面的失蹤案來說。

西西里亞 2018-8-27 01:11

第106章
　　該怎麽形容這種感覺？
　　你正在參加一場至關重要的考試, 可所有人都已經開始交卷了，你卻還有幾道大題目沒有做完。甚至已經做完的那一大半卷子，都是錯誤的。
　　完全, 糟糕透頂。
　　她張開手又握住，視線從宗三左文字身上掃過, 落在威茲曼臉上, 隨即又不怎麽開心的收回來，轉而去看外面的略顯陰沈的天幕。應該是快要下雨了，雲海微沈, 厚重的好像隨時都會塌下來。
　　“知道考試的時候最可怕的是什麽嗎？”少女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 “做錯題卻完全沒辦法改。”她說完這句話，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有點好笑似的, 搖了搖頭，“算了。”
　　威茲曼看著她, 那雙眼睛裏面，冰層逐漸融化，眼簾微垂下，再擡起眼的時候又是溫軟一片。
　　“……她又出來了啊。”和威茲曼對視了一會兒, 清流看看周圍, 也並不是很意外，“那個人、我是說……我有和你們說什麽嗎？”
　　“那是怎麽回事？”威茲曼問。
　　“不知道啊, 第二人格還是其他什麽, 我什麽都不知道。”清流滿不在乎的聳聳肩, “反正突然之間就出現了，完全不受我控制。不過……”她微微側頭看向宗三左文字，遲疑了一會兒，低聲說道，“那個人才是你們的主人，是吧。所以我說你們真的找錯人了，你們要找的不是我。”
　　宗三左文字停了片刻，慢慢的走到清流身前，垂首去看她。
　　“怎麽？”清流被他看的有點不自在。
　　冰涼的手指輕輕地搭在她的臉頰上，稍微用力讓她直視自己，宗三左文字那張精致的面容在視野裏無限放大。額頭抵著額頭，付喪神無聲笑了一下，似乎意有所指，嗓音微啞：“既然抓到了的話，就不要把籠子打開。否則的話……會被怨恨的哦。”
　　清流有點僵。
　　她整個人身上都透出手足無措的氣息，像是完全不知道該怎麽應對這種情況才好。那張略帶青澀的面容，終於和記憶裏那張面容完全重合了起來。
　　“我走啦。”似乎是終於了結了一件事，宗三左文字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他放開清流，慢慢的往後退了一步，“下一次來的，也許是一期一振也說不定。”
　　“你一定會更加期待他吧。”
　　“主人。”
　　——不是這樣的其實我一點都不期待辣(｀Д)!!
　　刀劍付喪神的身影逐漸淹沒在亮起的金色光芒裏，清流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也不知道到底是松一口氣好呢，還是稍微舍不得一點好。不過她還沒有想出個理所然，光芒就已經消失在飛艇裏，威茲曼閑閑的坐在那裏，撐著臉頰對她晃了晃手，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清流走到他身邊，叉腰歪頭看他。
　　“一直都是這樣嗎？”和少女對視了一會兒，威茲曼忽然笑了笑，問道。
　　“什麽？”
　　“來了又走。”
　　“是呀，不然還能怎麽樣。”清流鼓鼓臉頰，“完全搞不懂他們這些付喪神是在做什麽。和他們說了多少次不是他們的主人啦，就還是要一個個的跑過來——簡直像是什麽乙女漫畫一樣。”她狀似嫌棄的皺皺鼻子，“還是那種相當古舊的少女漫畫。”
　　“我不是說宗三先生他們。”威茲曼輕聲說道，“我是說你。”
　　“……”
　　“你也一直是這樣嗎？來了又走。”白銀之王凝視著忽然停住的清流，“留下被你……”他頓了頓，似乎斟酌了一會兒用詞，最後說道，“被你打亂的人。”
　　那些因為她突然出現，而被打亂了原本的生活軌跡的人。
　　在她突然離開之後，會是什麽樣……
　　“……我不知道！”清流一瞬間好像有些被冒犯的惱怒，聲音都變得硬邦邦起來，“反正我都會很快忘記，後來怎麽樣對都無所謂了。”
　　“我不說了。”他頗為縱容的說道，好像在看一個不聽話的孩子鬧脾氣，“別生氣。”
　　這話翻譯一下，也可以解釋成——別惱羞成怒。
　　於是清流理所當然的，更惱火了。
　　威茲曼對天發誓，他可沒有這個意思。真的是真心實意的讓這孩子別生氣了。眼睜睜的看著清流腳步重重的跑開，白銀之王難得有點犯愁，就算是活了這麽長的時間，也從來沒有人去教他該怎麽哄好一個生氣的女孩。
　　所以一直到第二天準備回到地面的時候，清流也還是繃著臉，一句話都沒有和威茲曼說。
　　啊啊……真是糟糕。
　　也不知道要幾天才能消氣。
　　威茲曼摸了摸鼻子，頗為苦惱的覺得，自己是不是該想好準備什麽禮物，來哄一下清流。
　　……得在下個月她過來的時候準備好才行。
　　他想。
　　另一邊完全不知道威茲曼的想法，清流其實在回到地面的時候，就已經消氣了。甚至開始有點心虛的覺得自己在離開的時候沒有和威茲曼說一聲再見，好像有點過分。
　　抓了抓頭發，清流開心虛心和黃金之王請教威茲曼有沒有什麽喜歡的東西，準備在下一次去看威茲曼的時候送給他當禮物。
　　剛剛才被白銀之王拜托註意下清流情緒好壞的黃金之王：……？？？
　　實在不是很懂你們兩個。
　　這麽想著，黃金之王頗為慈愛的摸了摸清流的腦袋：“下次幫你問吧，太久了我也不知道了。”他又和藹的拍拍清流的肩膀，“快去換衣服，失蹤案有進展了。”
　　在禦柱塔附近鋪天蓋地的監視，還是稍微有點用處的。
　　最後經過一番特別繁瑣和令人抓狂的排查跟蹤之後，在清流離開地面的兩天裏，非時院的成員們總算是確定了失蹤者們在失蹤之前都進入過禦柱塔旁邊的一家商場。然後就再也沒出來過，於是監視的範圍瞬間縮小，然後更加讓人驚愕的是，這家商場雖然二十四小時都開著門，但是客流量簡直小的驚人，原因是裏面還有很大一批的商鋪沒有賣出去，空在哪裏十分的淒涼。
　　“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調查組的組長，這麽擲地有聲的說道。
　　好像也……沒毛病。
　　清流這麽想著，扶了扶臉上的面具，擡頭去看面前的商場，涼涼的杠了一句：“難道重點不是這麽近距離的建築，竟然完全沒有引起你們的註意嗎？”
　　這種三四層的商場可以說是隨處可見，客流量不多也不是十分顯眼的問題，從外面看上去就是一棟普通的建築物。
　　確實不怎麽引人註目。
　　過來的調查組成員都是便裝，作為唯一一個‘奇裝異服’的成員，清流顯得特別鎮定自若。在其他人都偽裝成購物的樣子走進去的時候，她籠著袖子，不緊不慢的踏進了商場。
　　商場的人流量確實十分淒涼，清流在一層晃了兩圈，筆直的走到藏在角落的廂式電梯前。
　　裏面已經有了一個人了，十七八歲的妙齡少女，正在玩著手機，註意到站在外面的清流之後略看了她一眼，註意力瞬間被吸引了：“不是吧……”她用著一種有些奇怪的、就像是認識但是並不算是好友的那種、有些熟絡的口吻，哂道，“玩的這麽大，也不怕被黃金之王發現麽？”
　　顯然她們倆都沒有按電梯，但是電梯已經自動開始上升。
　　突然被搭話的清流停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大約是碰到了一個還沒失蹤的失蹤者，幹脆擡手把面具摘下來：“啊。已經引起註意了。”她努力不動聲色的用著最平淡的口吻，“非時院已經註意到有大批人神隱了。”
　　“……這麽可怕的嗎。”少女哇了一聲，口吻有點幸災樂禍，“我就說嘛，這個世界的人又不是傻的，全都擠成一堆非要到《K》來註冊，不被發現才奇怪。”
　　“難道你不是嗎？”清流回道。
　　“略略略，離登出點這麽近，有便宜不占是傻子。”少女哼了一聲，“難道你不是嗎？”
　　登出點……
　　“我當然……”清流恍惚了一下，幾乎是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輕聲道。
　　“不是啊。”


第107章
　　“不是？”少女面露詫異, “那你是在哪裏註冊介入的？”
　　清流一頓。
　　電梯門這時正好打開, 把兩人的註意力吸引過去。電梯外站著長發及腰的女孩, 面容清秀, 穿著整齊的運動校服，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 乍一看上去, 就是那種每個學校都會很樂意推出來的學生代表。她的眼神落在清流身上, 又看了看她身邊的女孩, 微微側過身讓開位置。
　　“伊然學姐。”少女的聲音有點雀躍。
　　“你先出去吧。”那女孩溫和的說道，“我有點事要和她說。”
　　“好好好。”並不介意自己被支開，少女開開心心的點頭答應，對著清流握拳做了個加油的動作, 繼而腳步輕快的跑出電梯。她幾乎是剛跑出去，就不見了身影。
　　電梯外是很奇怪的場景。
　　難以用語言形容，如果非要說的話，有點介於真實和虛幻之間，什麽都模糊一片。
　　視線落在女孩身上, 又轉開，清流發現電梯外的景色不知道什麽時候化虛為實，變得清晰起來。那是一個小露台, 上面種植著幾叢綠蘿，還有挨挨擠擠的花朵, 春天柔和的陽光從外面灑進來。白色的小木桌, 桌上有精致的蛋糕, 香脆的小餅幹，和酥軟的面包——都是剛剛才做好，熱乎乎的小點心，還有澄澈的紅茶從白瓷金邊的茶壺裏傾註到姿態優雅的茶杯裏面，散發著好聞的香氣。
　　女孩對她微笑著，側身讓開位置：“來喝茶吧？”
　　清流沒有動。
　　她看看分外熟悉的陽台，又看看微笑著的女孩，沈默許久之後，才慢慢開口：“……安妮小姐？”
　　“如果你願意這麽稱呼我的話，也可以呀。”指尖撩過頰邊的發絲，再擡起頭的時候，安妮甜甜的說道，火紅的長發，翡翠似的眼眸，她臉上轉瞬揚起清流所熟悉的溫暖的笑容，“反正都是我嘛。”
　　“……”
　　清流沒有說話，依言走到桌邊坐下。她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安妮，忽然意識到這大概是自己最接近真相的一次，之前所有的猜想現在有機會可以證實，但奇異的是她心裏竟然並不怎麽覺得緊張，反而十分平靜。平靜的等待著對方說出答案，然後接受。
　　“該怎麽說呢……”安妮看著清流一會兒，笑嘆一口氣，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你竟然會失去記憶，真的是令我始料未及。”
　　“我們設想過很多種意外，卻怎麽都沒有想到竟然是你自己出了問題。”
　　“什麽意思？”清流皺眉。
　　她一開始還以為是對方造成的現在這種情況，就想很多番劇裏的那樣，什麽幕後兇手啦，促使穿越的契機啦，躲在暗處監視之類的……雖然聽上去有點中二，可是這也是清流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了。結果對方竟然說是自己這邊出了問題，這就完全推翻了清流的猜測了。
　　“這個麽……簡單來說就是，這是一場考試，可是你把準考證弄丟了。”安妮撐著臉頰，看了一眼清流的反應，然後才接下去說道，“這也也沒辦法呀。不過幸好雖然準考證丟了，但是好歹你迷迷糊糊的也把題目做的差不多，所以我們就等著你把最後一題考完再想辦法啦。”
　　“這是一場……考試？”清流重覆。
　　“是。”
　　“我失憶了。”
　　“是。”
　　“之前那些失蹤者……”
　　“都是你同一場的考生。這個世界就好像一個轉接口，無論分配到什麽世界什麽題目，在這裏註冊介入的，最後都會在這裏登出。”安妮盡量簡潔明了的解釋了一遍，又理了理頭發，繼續說下去，“那些人都考完了，交卷登出，自然就會註銷存在的痕跡。”
　　說到這裏她又促狹的笑了一下：“清流學妹，你可千萬別最後一個交卷哦，很丟臉的。”
　　一時之間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清流有些茫然的看了她一眼，捏了捏拳頭，努力消化著剛剛接收的消息，又無意識的開口問道：“……那我的記憶……”
　　“抱歉，這個不在我的職責範圍裏。”安妮唔了一聲，“雖然說做完最後一題你應該就會恢覆記憶，但是還是快點把準考證拿回來比較好……你的準考證丟哪了有記憶嗎？”
　　清流默默的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了。”安妮嘆了一口氣，歪頭凝神片刻，好像接受了什麽消息，正色對著清流說道，“你的題目剩的不多，已經是最後一題了，快點加油做完吧。”
　　“我知道了。”
　　低聲應著，清流咬了咬下唇，慢慢的開口，“你剛才說……這裏是登出口。”
　　“是，怎麽？”
　　“我能看看嗎？”清流問道。
　　沒有親眼看到的話，果然還是不能完全相信。
　　安妮沒有說什麽，只是伸出手往前隨意一指，一條狹長的光在清流身側展開。隱隱約約的，有光華流轉交錯，的確能感覺到那道光後面，有著什麽東西。
　　清流看了安妮一眼，伸出手去接觸那道光，隨著指尖輕微的痛感，機械的女聲在腦海裏響起。
　　【校測到考生觸碰……】
　　【錄入考生信息……】
　　【準備登出……】
　　【登出失敗】
　　【請考生返回註冊區域登出點登出】
　　“註冊區域登出點……？”
　　那道光在拒絕了清流之後便消失了，收回手，清流下意識的看了安妮一眼。
　　那道聲音按理來說，她應該是覺得陌生的。但是卻又以外的覺得熟悉，就好像已經聽過了很多遍，所以就算失去了記憶也還覺得熟悉。
　　“你現在屬於哪一個家庭呢？”安妮問道。
　　清流一怔。
　　“回去吧。”安妮站起來，周圍的場景隨著她的動作重新變得模糊不真切，歸於那種似真似假的模樣。她溫和的註視著清流，似乎是想說些什麽，但猶豫了片刻之後，還是笑著說道，“千萬不要哭啊。”
　　她又是那個穿著運動校服的女孩了，長發及腰，眉眼清秀，笑容和煦。
　　“最後一個問題。”清流凝視著她，“是什麽樣的學校，才能用這些世界作為考場？”
　　“錯了，你應該問的。”
　　女孩笑起來，走上前去將一頂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沙灘帽蓋在清流頭上，然後對著她，輕輕地說道。
　　“——是什麽樣的城市。”
　　清流睜開眼睛。
　　冬季的風在窗外呼呼的吹著，墻角一盞台燈散發著昏黃的光芒，空氣中隱約有薔薇花的氣味，天鵝絨的窗簾一半束起一半散落，黑乎乎的窗外，忽然閃過一抹細微的白，接著那點白色便接連不斷的從漆黑的天幕上落下，星星點點的，旋轉著在風中。
　　啪。
　　倚坐在窗邊的青年姿態隨意卻有種與生俱來的古典氣質，他大約是註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十分自然的將什麽東西放回口袋裏，稍微端正了坐姿，微微側過頭，溫和的凝視她。那目光悠遠又空茫，明明是落在她身上，又好像只是透過她，看見了久遠的故人。
　　那雙顏色暗沈的眼眸，流光溢彩，血似的光芒，勝過了清流以前所見過的，任何一對美瞳。
　　“你醒啦？”
　　玖蘭樞問道。


第108章
　　視線慢慢聚焦, 清流拍開玖蘭樞伸過來的手, 自己坐起來。
　　手在空中停滯了一會兒，慢慢收回去, 玖蘭樞坐回原來的位置, 沈默的看了清流一會兒, 解釋道：“我在外面看到你倒在那裏，就把你抱進來了。”
　　“謝謝。”
　　清流還有點恍惚，看到放在旁邊的手機，下意識的拿過來劃開。
　　蜂擁而至的未接電話和短信，她隨手翻了翻，視線凝固在那條發信人依舊是空白的信息上, 撇撇嘴, 咬咬下唇，有史以來第一點開。
　　【距考試結束還有四小時（換算時間1460天），請考生盡快進入考場完成屍體】
　　把每個字都仔細的看了一遍, 退出來又看了看發信人，清流沈吟片刻，根據每次穿越大概就是進入考場的推測, 腦海裏忽然浮現一個細思恐極的念頭。
　　之前那麽幾條信息……該不會是考試成績……？
　　“……”
　　不不不不至於這麽可怕！
　　使勁搖了搖頭把這個念頭甩出去, 清流捂著臉平靜了一下激動的心情, 還是把那條信息刪了假裝沒看見, 默默地翻看起其他的消息。
　　不出意料大部分都是朝日奈家的成員, 小部分是宮崎耀司和土間埋。
　　看了看日期, 距離自己離開也只過了半個月——其實也不算很久嘛, 清流忽然松了口氣。低頭給朝日奈梓回了消息說明一下自己回來了，又點開宮崎耀司的消息。
　　【事情已經解決了。】
　　這是最早的一條，接著他又陸續發了幾條消息問情況，最後一條讓清流回來之後回消息。
　　解決了？
　　什麽解決了？
　　有點茫然的撓撓頭，清流滿是疑惑的給他回了信，又把剩下的消息都處理了。接著才擡起頭看向玖蘭樞。
　　這眉眼俊美的血族一動不動的看著她，目光悠遠沈寂，發現清流看過來之後稍微收斂了一些目光。又垂了垂眼簾，再擡起眼的時候，又是一派的平靜：“很多人找你麽？”
　　他問的奇怪，清流楞了一下，點點頭。
　　“啊……家裏人。”捏緊了手機，確認了一下自己身上還穿著原來的衣服，清流翻身下床，躊躇了片刻，還是直接開口說道，“多謝玖蘭君收留我，時間也不早了，我要回家了。”
　　都是非科學的產物，她也不打算等到第二天靠交通工具回去，還是早點回家吧。
　　免得回去又是一場審問T-T
　　“再見。”沈默許久，玖蘭樞頷首，輕聲說道，“世界小姐。”
　　——什麽東西？
　　詫異的睜大眼睛，清流還沒來得及開口問，魔力運轉伴隨著輕微的炸裂聲，已經換了個地方。
　　目送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裏，玖蘭樞長長的嘆了口氣，他從拿出懷表打開，長長的指針逐漸收攏重疊，只剩下最後一格等待著指針的到達。他死死的握緊了手裏的懷表，血色的眸中閃過一絲晦暗的光芒，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笑起來，“再見，世界小姐。”
　　剛到家的清流猛地打了個噴嚏，背後一陣發寒。
　　總有種……不祥的預感。
　　她摸了摸手臂，雖然覺得自己應該多想一下，但是實在是想不出來什麽東西，只能默默無語的換了睡衣，滾進被子裏準備睡醒再說。
　　第二天早早地爬起來，紮好頭發換好衣服，把帶回來的制服收拾好藏起來，清流看了看時間，覺得還是自己主動自覺的下去，爭取一下寬大處理比較好。這時候差不多都放假了，餐廳裏估計人挺全的，少女頗為悲壯的抹了把臉，打開門大步邁了出去。
　　“朝日奈清流——！”
　　打著哈欠走進電梯的朝日奈風鬥同學，幾乎是瞬間就撲上來，攬住她的脖子，一點偶像風度都沒有、哼哼唧唧的說著你還知道回來。
　　“放開放開放開！”
　　清流撲騰著掙紮出來，剛才的悲壯瞬間消失，氣鼓鼓的捶了他一拳。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清流抱著手，把臉扭開。
　　朝日奈風鬥看上去還想說些什麽，電梯已經到了五樓，眼看著清流就要走出去，他有點著急的拽住她，遲疑了一下又松開。面對清流疑惑的眼神，他頓了頓，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就有點不懷好意的笑起來，反過來拉住她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慢點慢點——”這下遲疑的反而變成了清流。
　　鬧騰了好一陣才拉拉扯扯的進入眾人視線，一時間餐桌上所有的視線都聚攏過來，清流咳了一聲，迎著朝日奈們齊刷刷的視線，也不知道是自己該心虛又一言不發就失蹤，還是該激動可算是回來了，視線飄忽了好一會兒，正準備說話，有人從廚房裏走出來。
　　“這是彌的。”
　　那是個女孩，也是個美少女。
　　五官清麗笑容甜美，有種讓人看著就明朗起來的魅力。
　　——對這個美少女隨處可見的世界絕望了。
　　清流想道。
　　少女把手裏的早餐放到彌面前，慢了半拍才發現氣氛好像有點不對勁，她擡起頭，茫然的目光落在清流臉上，對視一會兒之後，才有點遲鈍的‘誒’了一聲。
　　“這位是……”
　　“初次見面。”眨眨眼睛，忽然意識到這大概是個逃避譴責的好時機，清流二話不說甩開朝日奈風鬥撲過去，握住少女的手深情款款（bu）的註視著她，“你就是右京哥說過的繪麻小姐吧，沒想到真人竟然這麽好看。我是朝日奈清流，請多指教！”
　　“誒誒誒——”
　　被抓著手的繪麻驚呆在原地。
　　“這是之前和你說過的。”朝日奈右京從廚房裏走出來，幽幽的看了清流一眼，扶了扶眼鏡，“朝日奈清流，家裏唯一的女性。什麽時候回來的？”
　　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對著清流說道。
　　“昨天晚上。”拉著繪麻的手在椅子上坐下，清流笑的特別甜，“怕吵醒你們就沒有說。”
　　“哦——”朝日奈光似笑非笑的看著清流，意有所指的問道，“這次在外面有什麽收獲嗎？”轉瞬他又笑的比清流還甜上十度，“畢竟你離開了半個月啊。”
　　“繪麻你是什麽時候出生的……嗯，我比你大，叫姐姐。”
　　清流假裝沒聽見。
　　“是。”繪麻一頭霧水的應著，覺得現在的場景好像比自己剛到朝日奈家還要混亂。
　　“我聽說你和侑介是一個班的，他有沒有欺負你？這小子脾氣可差勁了。”清流繼續叨叨叨，笑瞇瞇的握住救命稻草不肯放手，“不過繪麻的名字我好像之前有聽說過。”這句倒不是騙人的，她歪歪頭想了想，“好像還是什麽時候侑介和我說的，是什麽時候……”
　　“沒有，侑介君不會……咦？”繪麻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是這樣嗎？”
　　“清流姐！”
　　眼看老底就要被掀出來的朝日奈•其實一直在暗戀繪麻•侑介及時開口，惱羞成怒的截住清流剩下的話，“我從來沒有提起過那家夥！”
　　清流：“emmmmm……好吧，就當沒有提過吧。”
　　“什麽叫就當沒有！本來就是沒有的事！”朝日奈侑介持續炸毛。
　　繪麻呆呆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試探著反握住清流的手，並沒有遭到拒絕，心裏忽然就安定下來。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朝日奈右京頭疼的制止兩個越吵越不亦樂乎的家夥，又擰眉叮囑明顯放飛起來的妹妹，“清流你控制一下自己，別嚇到繪麻。”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清流瞪他，抱住繪麻的手臂，相當有恃無恐。
　　“嗯嗯。”眨眨眼睛，繪麻也跟著點頭，她側頭看了看清流，抿著嘴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比起前段時間，這個家好像……一瞬間就活起來了。


第109章
　　多了個妹妹的感覺異常好。
　　尤其是在和一群糙漢子（buni）相處那麽多年之後, 同一屋檐下多出了個身嬌體軟的萌妹子，清流開心的不得了, 抓著繪麻聊人生聊理想, 從學習成績聊到興趣愛好，聊到後來溫柔如繪麻都忍不住笑容僵硬。幸好朝日奈光及時出現, 在繪麻感激的註視下，強硬的抓著清流的肩膀把人帶走。
　　“做什麽做什麽，別打擾我和妹妹醬聊天。”清流一邊被攬走一邊還在撲騰著掙紮。
　　“你在慌什麽？”
　　把清流按坐在椅子上，幾乎是半綁架把人帶進自己房間的朝日奈光靠著門, 抱著手, 擰著眉頭看著她。他今天照舊是一襲女裝, 棕色卷發自肩頭傾瀉而下，妝容精致嫵媚，眼裏的情緒卻明顯不是那麽美好。
　　“沒有哇。”清流無辜的看著他。
　　“繪麻那麽明顯的慌張，你不可能看不出來，卻還是一直抓著她不放, 顯然是擔心我們誰找你談話。”朝日奈光面無表情的說, 看上去很是篤定, “而且你一緊張，手就會抓著衣角。”
　　“……”
　　指尖輕微動了一下，清流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安安分分放在腿上的一雙爪子, 擺出十分的懵逼臉, “難得在家裏看見一個軟妹太激動了不行麽？”片刻之後又嫌棄的撇撇嘴, “光哥你扯謊也要根據事實來扯謊吧, 現實又不是你寫的那些小說，我才不會上當呢哼！”
　　見對方似乎一時間無法反駁而被噎住，清流從椅子上跳起來，憋著笑拍了拍朝日奈光的肩膀，權當對他難得失算一次的安慰，然後就非常開心的，背著手一蹦一跳的跑出門去。
　　並且非常不給面子的，一出門就笑出聲。
　　任由清流離開，聽著越來越遠的笑聲，朝日奈光撚起胸前的一縷發絲，意味深長的勾起唇角。
　　——之前說的確實都是假的，亂說的。
　　但這下就完全可以肯定，她是真的在慌了。
　　“看起來又瞞了我們什麽啊。”朝日奈光喃喃著，嘆了口氣，“真不聽話。”
　　從朝日奈光那裏出來，清流直奔朝日奈梓那邊。
　　“——梓哥！”她撲過去抱住對方的手，仰起頭眨巴眨巴眼睛，“恩奇都和騎士王去哪了？”
　　昨晚還沒想起來。
　　現在想起來了，她在穿越之前還召喚了兩個從者來著。
　　可是回來之前卻一個都沒有看見，總不可能是回到英靈座——她手上的令咒可還沒有消失的哇。
　　朝日奈梓輕飄飄的看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
　　那天清流突然消失之後，恩奇都和亞瑟王到沒有直接消失，但是對於朝日奈梓和朝日奈椿來說，妹妹又一次神隱才是重點，那兩個僅僅一面之緣的英靈是什麽態度，完全無關緊要。不過他們還是稍微解釋了一下。說完之後恩奇都倒像是忽然想起來什麽，了然的點點頭。
　　亞瑟王雖然有些擔心，但是完全不知道該去哪裏找清流，也只能暫且停下來。
　　發了消息通知了家裏人這邊的事情之後，朝日奈梓和朝日奈椿略糾結了一下要不要把這兩個英靈打包帶走，不過這種糾結也沒有持續多久，一個氣焰相當囂張的英靈從天而降，直接落在恩奇都面前，兩個人用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交談一會兒，恩奇都表示自己留在這邊。
　　而亞瑟王在斟酌了一會兒之後，也選擇和他們一起離開，離開之前還記下了雙子的手機號碼，表示有消息會聯系他們。
　　但是一直到今天為止，雙子也沒有收到任何來自於英靈的消息。
　　“以上。”
　　朝日奈梓扶了扶眼鏡，結束了解釋。
　　“氣焰相當囂張的英靈？”重點落在有點奇怪的地方，清流沈吟了片刻，一拍手，立刻得出了結論，“應該是吉爾沒錯了。”
　　“吉爾？”朝日奈梓假裝沒猜出來。
　　“吉爾伽美什。”清流摸了摸下巴，“沒想到吉爾也被召喚出來了……真可惜。”
　　可惜沒有被你召喚出來嗎？
　　瞬間聽出她沒說出來的話，朝日奈梓看了她一眼。
　　陳舊的記憶浮起來一瞬間又迅速沈澱下去，眼裏懷念的情緒僅僅一閃而逝，少女如釋重負的笑了一下：“知道他們沒事就好啦。恩奇都和吉爾在一起的話，什麽都沒問題的。”她信心滿滿的握了握拳，徹底把這件事放到一邊。
　　不過話是這麽說……
　　她有點困惑的想著。
　　這好像也不能解釋為什麽自己完全感受不到從者的氣息吧。
　　從威茲曼那邊回來之後，她手上的令咒沒有了任何感覺。就好像只是圖案比較中二的刺青而已。原本能感受到的若有若無的聯系，消失的無影無蹤。
　　英靈的事情暫且放在一邊，清流回到自己房間，準備聯系黑崎一護。
　　她離開之前，這少年好像在準備做什麽危險的事情。也不知道做完沒有，如果沒做完的話……雖然暫時對冒險什麽的沒興趣，但是清流覺得基於一起戰鬥過的革命友情和兩次救命之恩，自己還是能做一點輔助上的幫助的。比如送出去一點治療性的魔藥什麽的。
　　“像黑崎君這樣十分標準的少年漫主角，每次推Boss都是相當危險的……”
　　清流回憶了一下自己看過的漫畫，深悉每次升級都要半死不活一次的熱血少年漫定律。如果黑崎一護這次真的是去推階段性BOSS的話，估計也是難逃一劫了。
　　“……怎麽可能會有這種事啊！”
　　剛接通電話，把清流的自言自語聽個正著的黑崎一護沈默片刻之後，忍不住叫出來。
　　“誒誒誒，電話已經接通了嗎？黑崎君好久沒有聯系了。”
　　強行忽略掉可能陷入的尷尬局面，清流十分熱情的和黑崎一護打了個招呼，“抱歉抱歉，沒有註意到。”她含糊了兩句，切入重點，“那麽黑崎君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完了嗎？”
　　“已經結束了。”黑崎一護嘆了口氣。
　　“真快啊……沒有遇到什麽危險吧？”清流感嘆了一句。
　　“沒有。”黑崎一護簡單的回答。
　　“雖然知道絕對不可能沒有危險……但是黑崎君說的這麽斬釘截鐵，簡直讓人不由自主的就要相信了。”
　　清流持續感嘆。
　　黑崎一護：“……”
　　既然不相信的話，就不要說的這麽信誓旦旦好嗎？
　　“之前和黑崎君聯系的時候就有預感了，本來準備幫忙的，但是因為突然出了點狀況……唔，不介意的話，能和我說說嗎？我對這些非自然的事情一直都很有興趣。”清流輕輕笑了一聲，“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和黑崎君代理死神的身份有關吧？”
　　“是。”
　　也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情，何況清流也不算是普通人，黑崎一護猶豫了一下，還是同意了。
　　黑崎一護的死神之力來自於朽木露琪亞，不過這種事在屍魂界是違反規則的。在被屍魂界發現之後，那邊立刻就派出了人來將朽木露琪亞帶回去審問，來的人是露琪亞的兄長——朽木白哉。雖然一開始並不是心甘情願做這個死神代理，但逐漸也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得知露琪亞有可能會被判死刑之後，黑崎一護便坐不住了，準備闖入屍魂界去救人。
　　“哇……這也太……”雖然黑崎一護說的十分平淡，但是這並不妨礙清流從裏面腦補出驚險之處，一時間緊張的連呼吸都快忘記了。直到黑崎一護結束講述，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眼睛亮閃閃的問道，“這麽說起來的話，最後都要多謝那位藍染隊長了？”
　　“是。”
　　說起這位幫助朽木露琪亞逃脫死刑，又幫助他們免除屍魂界責罰的藍染隊長，黑崎一護也不由得心生感激，說話口吻都緩和了許多。
　　“藍染先生幫了我們很多。”
　　“嗯嗯……”
　　藍染……清流歪著頭想了想，總覺得這個姓氏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到底是在哪裏聽說過呢……


第110章
　　清流把電話掛了。
　　她覺得自己再聽下去可能會笑場,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
　　藍染和做好事聯合起來……懶洋洋的盤腿坐在床上，清流手裏有一下沒一下的轉著手機, 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會兒, 忽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做好事……搞事情吧。
　　她想著，於是又知道這是和自己失去的那一部分記憶有關的事情了。
　　失去的記憶啊……清流捏了捏下巴, 控制不住的好奇起來。那份記憶到底是什麽樣的呢，擁有那份記憶的自己，根據現在的情報，可以大概得出一個概念——無非就是酷炫狂霸拽, 各種冷酷無情無理取鬧, 也許還特別帥的那種, 到底是什麽樣的記憶才會得出那種情況的自己呢？
　　那位安妮小姐，撇去對方偽裝時候的溫柔甜蜜，昨天驚鴻一瞥的真實模樣，留給清流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她的眼神。
　　並不能說高高在上, 但是卻是十足的矜傲。
　　有一種……無法言說的, 讓人覺得莫名就低她一等。
　　另一個狀態的自己, 也是這樣的嗎？清流捧著臉，覺得有點無法想象，但是稍微代入一下的話, 那種中二到飛起的感覺, 又好像很帥的樣子。
　　嘻嘻。
　　考完試之後登出, 登出之後呢？送自己回來嗎？
　　往後倒在床上, 清流下意識的翻滾了幾圈，總覺得不太可能那麽輕松。靜了一會兒，她慢慢握住右手的手腕，那種輕微的、帶著灼熱感的疼痛還在持續著，等這好像永無止盡的疼痛過去，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不過在此之前，更重要的是——
　　誰知道傳說中的最後一題是什麽啊口胡！
　　那位學姐你既然好心出來提醒我那麽能不能順便把考題也一起說了啊(╯‵□′)╯︵┻━┻
　　終於想起來還有這件事的清流沈默許久，確定自己沒有得到任何提示之後，頗為沈痛的捂住了臉，覺得這簡直是天要亡我。
　　可以說很難過了。
　　使勁揉了揉臉，清流努力振作了一下，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嘆氣。
　　算了，既然結果已經註定鹹魚，現在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她冷靜的想著，轉身拿起遊戲機，覺得讓自己在緊張刺激的遊戲氛圍裏沈溺比想這些痛苦的事情，無疑要快樂的多。
　　一沈溺就沈溺到日暮西沈，在敲了幾次門都沒有得到回應之後，朝日奈右京終於忍無可忍的直接推門進來，完全不顧對方掙紮，把清流拖出去吃晚餐。
　　“右京哥，我覺得我需要人權。”坐在餐桌上，清流一本正經的說道。
　　朝日奈右京對此的回答是一個微笑。
　　晚餐是繪麻和右京合作的，看起來也不是第一次了，朝日奈們顯然都已經很習慣。畢竟當時清流消失的措手不及，也不能因此就讓繪麻推遲入住的時間，咬著筷子分辨了一下哪道菜是右京做的哪道菜是繪麻做的，清流最後得出結論，美少女果然都是全能的。
　　哦，小埋大概是個例外。
　　不過她也不算是傳統類的美少女了。
　　“繪麻的手藝完全比右京哥還要好嘛。”吃著飯後甜點，清流笑嘻嘻的說道。
　　“繪麻可比你乖巧多了。”朝日奈右京沒好氣的回答，又順便瞪了她一眼。清流哎呀呀的假裝沒聽見，端著布丁去找朝日奈彌交流感情，新年馬上就要到了，順便問問幼弟想要什麽新年禮物——在此之前她已經送了七年不同款式的兔子玩偶，今年還是換一種比較好。
　　“清流小姐……”看著和朝日奈彌擠在一起說話的清流，繪麻認真的說道，“明明很可愛呢。”
　　朝日奈右京：“……？？？”
　　可愛？
　　他下意識的看了清流一眼，被少女用力瞪了回來，原本升起的一點讚同徹底消失。兄長嚴肅的推了推眼鏡，十分認真的和繪麻說道：“這家夥和其他兄弟們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也是麻煩人物。”
　　繪麻：“誒？”
　　“右京哥不要再妹妹面前汙蔑我！”聽個正著的清流拍案而起，“繪麻當真了怎麽辦！”
　　“呵呵。”
　　清流使勁瞪他，然而並沒有什麽用。唯一讓她覺得安慰的就是繪麻顯然並沒有當真，依舊溫溫柔柔的和她說話，比對待其他兄弟們都還要更加親近一點。
　　回到家的日子可以說是異常的愜意。雖然頭頂上還有一個名為最後一題的大刀懸掛著，但是秉承著我假裝他不存在他就真的不存在的方針，算了算上一條短信裏的倒計時，得出自己大概還有幾年好玩，完全不需要在意，清流硬是過得十分滋潤。
　　發件人為空白的消息也沒有再收到，這消息貌似就只會在她穿越回來之後出現，並沒有提醒考生的職責。
　　奇怪的穿越好像就到此為此，安安穩穩的過了新年，結束了這場好像沒有盡頭的冬季，迎來了春暖花開的冬季，兄弟們好像也覺得奇怪的事情大概到此為止，又或者說已經對阻止清流的穿越絕望了，看她也沒有之前那麽緊張。所以現在清流每天玩玩遊戲刷刷新番，時不時慰問一下基友是不是還活的危機四伏，偶爾和黑崎一護聯系一下戰鬥的革命友情，了解一下屍魂界。
　　話說回來黑崎一護那邊好像也和屍魂界達成了什麽約定，繼續做他的代理死神，有時候能從對方口中聽到那位五番隊藍染隊長的事跡，雖然每次都是好人好事……但是清流總覺得對方好像是在憋著搞大事情，而且還不是一般的大事情，誰知道最後會出什麽事。
　　安逸的生活好像一直就要這麽持續下去，直到黑主優姬約她出去玩。
　　掛斷電話，清流眼神放空一瞬間，有種莫名其妙的‘終於來了’的感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第二天她按時到了和黑主優姬約定的地方，果不其然看到了跟在後面的玖蘭樞，玖蘭樞表現的一如既往的優雅從容，溫和的看了她一眼之後便把視線移開，不能更端莊。
　　呵呵。
　　清流在心裏發出冷笑。
　　“抱歉，清流。”黑主優姬也十分不好意思，“玖蘭學長不放心我……”
　　她說的有些窘迫，分明是想要拒絕玖蘭樞的陪同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對上對方的目光，就控制不住自己，迷迷糊糊的應了下來。
　　“沒關系。”清流揉了揉她的頭，“我知道的。”
　　她的目光落在玖蘭樞身上，和對方對視了一會兒，血族的神色看上去分外自然，沒有任何不自在的地方，他甚至連唇角的笑意都沒有減弱半分，優雅、淡然又從容。
　　——就好像真的只是因為擔心而順便跟來似的。
　　在心裏呸了一聲，清流冷淡的移開視線。這種冷淡當然沒有被優姬發覺，她只是覺得氣氛好像突然變得有點奇怪，但是又只是一瞬間，等自己想探究的時候，就恢覆了原本的平靜。
　　“清流……”優姬仍然有些不安。
　　“好啦，玖蘭君也是不放心你，沒事的。”清流笑瞇瞇的說道，她微微側頭瞥了不遠處的玖蘭樞一眼，拉住黑主優姬的手，“我們自己玩自己噠。”
　　——無非就是開啟了玖蘭樞這條支線嘛。
　　——想不想開最後還是要看她，她就是不開這條支線能怎麽樣？
　　清流咬著牙恨恨的想著，卻也知道可能性不大，這種flag立下基本等於成立。但有時候就算知道十成十會豎旗子，也還是要抗爭一下。
　　落在她們身後不遠的血族微微擡眸，目光落在少女捏緊的手上，也說不出是不甘還是什麽。

西西里亞 2018-8-27 01:12

第111章
　　玖蘭樞表現的非常端莊、矜持。
　　以及優雅。
　　這讓他行走在路上的時候, 吸引了一票迷妹。被八尺厚的男神濾鏡迷惑了雙眼的女孩們，完全無視了這貨不緊不慢的墜在兩個妙齡少女身後的STK行為。
　　清流表示不滿。
　　黑主優姬卻表示了習以為然, 畢竟在學校裏的時候，夜間部的成員們所到之處引起的註視只會比現在更加熱烈。做為學院裏唯三知道真相的人類，她在阻止那些被戀愛光輝迷惑了的同學們的時候，還得到了許多不滿的怒視，以及各種無謂的閑言碎語。
　　揉揉優姬的頭發以示安慰，清流嘆了口氣：“美色誤人啊。”
　　“美色誤人。”黑主優姬也嘆了口氣。
　　——幸好她們不屬於被美色耽誤的那些普通人類。
　　沈迷二次元美色的兩位少女惺惺相惜的握住了雙手, 跟在後面的玖蘭樞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一時間陷入沈默，也不知道是該對哪一個表示不滿。這種醋壇子打翻卻不知道往哪邊潑的心情，只是轉瞬即逝, 他擡起頭看向天幕, 碧藍的天幕下，奇異的危機感湧上來, 不由得有些疑惑的蹙起眉頭。
　　這大概並不是他的錯覺，因為前面的清流也很明顯的擡起頭看了看天空, 但隨即又漫不經心的低下頭。
　　少女們約出來是為了前往電影院看電影, 看的正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清流安利給黑主優姬的那部遊戲的改編電影。雖然也不是很懂為什麽還沒改成番劇就直接改成了電影, 但是並不妨礙她們“好好好”“看看看”“買買買”乃至於準備三刷四刷貢獻票房的心情。
　　和優姬看完之後, 可以和小埋約著看一次, 然後再和繪麻一起再看一次, 唔, 也可以約上梓哥和椿哥……心裏算盤劈裏啪啦的打的可響，渾然不覺自己這種心理有點微妙類似於腳踏N條船的渣男（劃掉）清流和優姬一起取了票，買了爆米花可樂，開開心心的進了影院。
　　臨進去時，玖蘭樞又看了一眼天空，隱約的危機感並未消散，反而越發濃郁。
　　很久之前有提過，被安利給黑主優姬的那款遊戲第一男主是個血族，看上去和玖蘭樞還有點像。所以玖蘭樞跟在兩人後面進場的時候，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看電影的時候，也略顯出戲。
　　——明明是非常出戲好嗎！
　　這是以第一男主線改編的電影，看著一個各方面酷似自己的角色在大屏幕上說話微笑撩妹各種恩怨情仇，劇情乍一看上去和現在的自己在做的事情還有點像……
　　看完前面一小部分，玖蘭樞終於忍不住，默默的擡手捂住了額頭，清晰的感受到了旁邊清流連遮掩都不帶遮掩的幸災樂禍的氣息，表示自己不是很想說話。
　　嘻嘻。
　　飲料總比爆米花先吃完，看到一半的時候，清流晃了晃手裏的空杯子，準備出去上個衛生間，順便看看能不能再買一杯。
　　雖然電影挺好看，但是沒有零食塞住嘴，還是會控制不住想講話……
　　然後身處頂層的電影院的天花板就咣的砸了一大塊下來。
　　“砰——”
　　離洗手間還有三四米遠的清流一臉空白的透過天花板上的大洞看見了碧藍的天空，慢了半拍才擡起手抹了把臉上沾上的灰塵，簡直驚呆了。
　　——發生了什麽！？？
　　細碎的水泥石塊還在陸續往下掉，上面好像傳來了隱約的指甲從黑板上劃過的刺耳尖鳴，幾秒之後並不很意外的聽見了遙遠的尖叫聲，足以證明這不是一次豆腐渣工程導致的偶然事件。
　　沈重的靈壓從外面襲來，籠罩住了這一片不算小的空間。
　　聽見動靜的電影院工作人員匆匆跑過來，有些慌張的請清流先離開。清流又抹了把臉，聽話的往回走，擡頭就撞上了玖蘭樞。
　　玖蘭樞不言不語的遞給她一張面巾紙，視線越過清流落在那個大洞上，微微蹙眉。
　　把臉上的灰塵擦幹凈了，外面的尖叫聲越發明顯，還有時不時重物墜地的聲音，清流總覺得這樣的場景好像在哪裏見過。
　　大樓猛地震動了一下，碎石和灰塵從上面落下來。
　　“你去找優姬。”活動了一下手指頭，清流看了玖蘭樞一眼，沒有思考多久，就毫不客氣的吩咐道，“我去外面看看發生了什麽——”
　　“嘩啦——”
　　說話間天花板又塌了一片，這回帶起的連鎖反應比較強烈，兩個洞之間距離的不是很遠，大片的天花板裂開掉落，重重地落下來。
　　清流被打的有點措手不及，法系就是這點不太好，遇上突如其來的體力活就瞬間歇菜。不過幸好玖蘭樞貌似不是純法系隊友，上面天花板剛裂開他就猛地撲過來抱著清流把人往懷裏使勁一攬，然後往旁邊躲去。
　　至少是成功躲過了這次的襲擊。
　　“有點……不對勁啊。”清流搓搓手，也不再叫玖蘭樞去找優姬了——她自己飛快的往剛才的影廳跑去，也不知道那邊什麽情況。
　　她想起來了。
　　這是黑崎一護那邊的事情。
　　名為虛的怪物，來自於死者之地，和屍魂界敵對的虛圈，由駐紮在現世的死神處理。
　　但是很顯然這一片的死神還沒有趕過來，因為大樓還在震動，人群的尖叫聲越發喧鬧，重物落地的聲音也還在持續著，只是超遠方去了。
　　黑主優姬沒有出事，她在剛開始的震動裏就發覺了事情的不對勁，跑出來找清流。兩個人確認了對方的平安無事，才算是放下心來。
　　“玖蘭學長，您沒事吧？”雖然這麽問著，不過知道對方血統的黑主優姬卻也不是非常擔心，至少沒有像擔心清流那麽驚慌。
　　“沒事。”玖蘭樞回答的也相當淡然。
　　虛好像往前面去了，清流回憶了一下路線，帶著黑主優姬和玖蘭樞走到有窗戶的地方，探出半個身往外面看了看——果然和上次在醫院裏看見的差別不大的怪物。
　　——所以開始的不是玖蘭樞的支線哇。
　　她琢磨著，撐著臉頰又往外看了看樓層高度，又估算了一下自己和虛的距離，覺得追上去的話大概需要費點時間。
　　不過也不能不追啊……
　　“那是……什麽？”黑主優姬也驚呆了。
　　世界觀的破裂，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拍了拍黑主優姬的肩膀，清流按著窗框準備爬上去，嗯，直接跳下去最方便快捷了。
　　這時候從正規樓梯跑下去再追絕對是傻子才能幹出來的事情。可惜她的飛天掃帚不再身邊，不然追上去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
　　“清流——！？”黑主優姬猛地拽住清流的手，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你要做什麽！？”
　　“有點事情要做，回來再解釋吧。”清流撓撓頭，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麽方便快捷的解釋，只能這麽說，然後掙來黑主優姬的手直接跳了下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抽出魔杖，清流閉上眼睛，在心裏默默的數了幾個數，正準備念咒讓自己飄起來的時候，身體忽然一輕，非常明顯的感覺到有人把她摟進懷裏，然後快速下墜落在平地上。
　　“餵餵餵，你在做什麽啊我說——”
　　不是玖蘭樞的聲音，是屬於少年的活力四射的清朗嗓音。黑崎一護飛快的把清流放下來，看了她一眼，“等會兒再說，我先去解決那只虛。”
　　——啊。
　　清流看著他飛奔而去的背影，有點糾結的擡起手抓了抓臉頰。
　　——是黑崎君的支線。
　　——可是這支線……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啊！？


第112章
　　黑崎一護的進步, 可以說非常明顯了。不久之前在醫院裏的時候, 他還有點手忙腳亂, 需要清流費點心思輔助一下。
　　但是現在的少年人, 已經完全能夠很輕松的應對各種情況的攻擊, 贏得勝利。
　　嗯, 扛著他那把四十米的菜刀（劃掉）
　　清流啪啪啪的鼓起了掌。幸好周圍的人都忙著從一片混亂裏逃跑, 只註意腳下和前方，沒有誰註意到這邊有個傻子正在對著空氣鼓掌, 還面露老前輩似的欣慰又和藹的笑容。
　　那邊的黑主優姬和玖蘭樞急匆匆的從樓上趕下來，少女拽著清流的袖子，喘著粗氣, 細眉滿懷怒意的挑起好像要厲聲訓斥，下一刻卻又無奈的放松下來。
　　“沒事就好。”黑主優姬嘆了口氣, “下次別再突然跳下去了。”
　　說著她又看了清流一眼，這才想起來,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方就已經表示過自己不是普通人——雖然那個時候黑主優姬在走神沒有聽清楚——魔法師？依稀記得好像是這個來著。
　　“抱歉抱歉。”清流幫著她順氣，“我一時著急, 沒有想那麽多。”
　　黑主優姬喘勻了氣息，那邊黑崎一護也扛著斬月輕輕松松的返回來, 單手叉腰和清流對視一會兒, 才慢慢開口問道：“沒事吧？”
　　“我們沒事。”清流看了看周圍的環境, 心說也不知道屍魂界包不包掃尾工作, 比如修理一下大樓什麽的, 不過按照慣例, 估計也是不負責做這些事情的。
　　黑崎一護著急回到自己的身體裏，清流她們也準備迅速撤離這塊地方。兩方人簡單的聊了幾句之後，準備就此分手告別——那是不可能的。
　　——支線開啟了不走，是怎麽都沒辦法結束的。
　　一如上次在浮世繪町突如其來的暴雨，這一次的方法就簡單粗暴的多。具體表現在於，黑崎一護的靈體突兀的被限制在清流五米遠的地方，他就是跑出花來都跑不到更遠哪怕一毫米的位置。
　　第不知道幾次咣當撞在看不見的屏障上的黑崎一護震驚了，哐哐哐的擡起手亂砸一通，就是沒辦法往前去哪怕那麽一點點位置。
　　清流也被這種寫作簡單粗暴讀作厚顏無恥的操作給驚呆了。活了這麽久只聽說過強迫考生離開考場的，萬萬沒想到居然還有強迫考生做題的。
　　——這神特麽到底是什麽考試！
　　“怎麽辦……”黑主優姬弱弱的問道，她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變成這樣，不過顯然這時候她比另外兩個當事人都要冷靜，眼看周圍的人群要聚集起來，委婉提道，“要不然我們先離開這吧？”
　　“……走吧走吧。”
　　清流鼓鼓臉頰，不是很開心的說道。她側過頭看了玖蘭樞一眼，玖蘭樞的視線沒有落在清流身上，而是在深深的註視著黑崎一護，那種探究混合著微妙敵意的視線，並不明顯，卻還是讓黑崎一護下意識的遠離了他兩步。
　　“總之，先去黑崎君你的，唔，身體那邊吧。”這麽說起來感覺好像有點怪怪的，清流停頓了一下，看上去自信滿滿實則完全不抱希望的說道，“說不定到時候這種情況就會結束了。”
　　黑崎一護點點頭。
　　他會出現在這裏，對他來說是個意外。對清流來說卻卻只能是必然，她心裏呵呵冷笑著歷數了一遍買東西/坐過站/陪逛街/看朋友等萬年不變的理由，老實說連問都不太想問黑崎一護為什麽會在這裏。
　　黑崎一護的身體和朽木露琪亞在一起。在不久前那場轟轟烈烈震驚了整個屍魂界靜掖庭十三番隊的救援行動之後，她還能這麽出現在現世，繼續駐守任務，不得不說是多虧了那位藍染隊長的幫忙。
　　聽著黑崎一護的講解，清流覺得有點牙疼，怎麽到哪都有這個人的事。
　　雖然清流不太懂黑崎一護這邊的支線到底是怎麽個情況，但是顯然並不是找到朽木露琪亞。具體在於黑崎一護盡管順利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面，但是仍然沒有辦法離開清流五米遠的距離。
　　“啊啊啊啊——”黑崎一護看上去有點抓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清流表示理解，畢竟不管是她跟著黑崎一護回家還是黑崎一護跟著自己回家，都是不太現實的設想。更何況兩個人總不能真的這麽綁定一輩子不是？
　　“我也沒有辦法。”
　　朽木露琪亞在認真研究了一會兒黑崎一護的靈體狀況之後之後，幹脆的宣布了無能為力，然後提出了下一步的解決方案。
　　“我們去問問浦原先生吧！”
　　那就是要去空座……清流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轉過頭看向黑主優姬：“接下來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優姬你和玖蘭君先回去吧。”
　　“這怎麽可以？！”黑主優姬毫不猶豫的拒絕，“現在這種情況，怎麽能讓清流你一個人。”
　　“但是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學園裏還有事情要處理的對吧？何況總不能讓玖蘭君也跟著我們一起忙碌。”清流搖搖頭，溫和的拒絕，“我和黑崎君是認識的，你盡管放心。”
　　“這……”黑主優姬猶豫了一下。
　　清流冷冷的瞥了玖蘭樞一眼。
　　玖蘭樞擰眉，他倒是想留下來看看情況，可是清流眼裏的警告也非常清晰，在斟酌了片刻之後，還是選擇了帶著優姬暫時離開。
　　“我本來，是有東西想要給世界小姐。”玖蘭樞一手攬著暈過去的黑主優姬，溫和的註視著清流，完全沒有掩飾什麽的意思，“不過看起來現在並不是什麽好時機。”
　　清流冷漠臉看他。
　　“既然這樣的話，我就先離開了。”玖蘭樞笑起來，“如果有機會的話，再來完成我原本想做的事好了。”
　　接下來清流到了空座，見到了朽木露琪亞口中的‘浦原先生’。那是個乍一看上去貌似很不靠譜，實際上眉梢眼角都藏著精明的商人，據說曾經也是屍魂界的死神，就是不知道為什麽會常年呆在現世不走。
　　“這種情況我也是第一次見。”
　　搖了搖手裏的扇子，在黑崎一護和清流演示了現在的情況之後，浦原喜助饒有興味的說道。他帶著那種發明家碰見新鮮事物時經常能看見的、雙眼都亮閃閃的表情看看黑崎一護又看看清流，“讓我暫時研究一下。”
　　——不過顯然也是沒有任何用處。
　　——既然情況沒有任何好轉，那就說明浦原喜助也不是這條支線的主要人物。
　　沒用的，再怎麽研究也是沒用的。
　　清流冷漠的想道，又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覺得自己可能要趕不上回家吃晚飯了。於是非常自覺的打了個電話通知朝日奈右京，說明了自己現在的情況，表示晚上大概會晚點回家，還有可能帶著一個沒辦法離開自己五米遠的男性。
　　朝日奈右京差點把手機摔了。
　　“就是這樣。”清流口吻和煦，“右京哥再見。”
　　朝日奈右京：……
　　“啊呀，老實說……完全研究不出什麽。”在清流掛掉電話之後，浦原喜助十分不甘心的說道，“就算再給我更多的時間也是一樣的。”
　　“那該怎麽辦！？”黑崎一護焦躁起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吧！”
　　“浦原先生，請問還有別的人、或者說死神，有可能能想出辦法來解決這種情況嗎？”清流繼續冷漠臉，問著浦原喜助。
　　“這麽說起來的話……也許還真的有一位可以做到。”
　　心裏念叨著現在的小女孩都這麽冷冰冰的嗎真是一點都不可愛，浦原喜助拍了下手，臉上的表情看上去實在是很不情願的樣子，“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畢竟現在看來也只能去麻煩藍染那家夥了。”
　　清流：……你說啥？誰？？？
　　“露琪亞，能麻煩你回屍魂界一趟嗎？”浦原喜助抓了抓眉毛，“麻煩五番隊的藍染隊長來現世一趟，就說有些事情需要幫忙，他應該有空吧。”
　　“我知道了。”朽木露琪亞飛快的點頭答應下來，“我會快去快回的。”
　　清流：……
　　哦豁。


第113章
　　屍魂界的天, 好像永遠都是沈沈的, 陰雲不散, 見不到半點陽光。
　　朽木露琪亞趕到五番隊的時候, 藍染惣右介正好從裏面出來, 他籠著袖子, 悠閑的靠著墻望著天空，粗框眼鏡架在鼻梁上，越發襯得面如軟玉。
　　“藍染隊長！”
　　“啊，露琪亞。”平靜帶笑的目光掃過來, 藍染惣右介站直身子，緩步走到朽木露琪亞身前幾步遠嗎位置，說話的口吻一如既往的溫和, “怎麽突然回來了, 找我有什麽事嗎？”
　　“是的，藍染隊長，有件事情需要您的幫忙。”朽木露琪亞急急的說道, “是有關一護的。”
　　“……一護？”
　　藍染惣右介楞了一下。
　　用最快的速度把整件事解釋了一遍，朽木露琪亞緊張的看著藍染惣右介，等待著他的回應。所幸的是, 雖然藍染惣右介看上去還有點疑惑, 卻也沒有在這個時候多問什麽，他看著朽木露琪亞著急的神色, 非常爽快的點頭答應下來。
　　“我知道了。”他笑了笑, “我們出發吧。”
　　“是！”
　　往一番隊送了匯報, 藍染惣右介和朽木露琪亞離開屍魂界到達了現世。他們才踏出門，一臉郁結的坐在椅子上的黑崎一護已經迅速站了起來。
　　“藍染先生！”黑崎一護又欣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頭，對這位幾次幫了自己大忙的五番隊隊長滿懷感激的說道，“又要麻煩您了。”
　　“沒什麽，我也對露琪亞說的情況感到好奇。”藍染惣右介微笑著說道，擡手扶了扶眼鏡，轉過頭去看站在一旁的浦原喜助，“許久不見了，浦原隊長。”
　　浦原喜助的臉色略微一變，卻也沒有說什麽。看似漫不經心的搖搖扇子，臉上轉瞬又掛起可掬的笑容：“確實是好久不見了，藍染隊長。無論如何這件事還是要拜托你多費心了。”
　　藍染惣右介微微一笑，在現世呆的時間有限，他也並不打算再寒暄下去，直接說道，“那位和一護暫時綁在一起的女孩呢？我先看一看到底是怎麽樣。”
　　這麽問著，他的視線也始終落在黑崎一護臉上，沒有四處打量，少年人點點頭，立刻轉過頭喊了一聲：“——朝日奈！”
　　按理說一群人站在這邊說話，不管怎麽樣，附近的人的註意力總會被吸引過來。但是這件事除黑崎一護以外的另一個當事人，卻還盤腿坐在距離黑崎一護幾米開外的地方，手裏拿著一根逗貓棒，撐著臉頰，背對著他們懶洋洋的逗弄著金瞳的黑貓。
　　皮毛油光水滑的黑貓正在上躥下跳的用爪子去爪她手裏的逗貓棒，抓的咬牙切齒想著抓到之後怎麽收拾這個膽敢調戲自己的小丫頭，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被這個小丫頭玩弄於股掌之中。
　　浦原喜助慘不忍睹的捂住了眼睛。
　　“……朝日奈！”看清楚那只貓的樣子，黑崎一護莫名停了一下，又喊了一聲。
　　“……啊，人已經來了嗎？”之前大約是玩的太過專心致志，女孩現在才停下動作，轉過頭，露出一張略帶青澀的秀氣面容。
　　“……”
　　藍染惣右介一怔。
　　五百多年的歲月好像轉瞬即逝，卻又實在太過漫長久遠。
　　那些日子，混在妖怪裏的那些日子，因此而被人類敵視的日子……那些故人、舊事、瑰麗或詭譎的場景，縱然是精彩豐呈，也不過是幾十年罷了，如果認真相比起來的話，只仿佛滄海一栗。
　　他覺得自己是忘記了的。
　　——他也確實是忘記了的。
　　但是這張面容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那些模糊不清已經泛黃消逝的記憶，好像一瞬間又清晰了起來。恍若隔世而……歷歷在目。
　　“……”
　　氣氛好像有些詭異，機智如浦原喜助，自然瞬間就從藍染惣右介微變的臉色裏看出了什麽微妙的內容。黑崎一護和朽木露琪亞就差了一點，懵懂的完全沒反應過來氣氛有什麽不對勁。
　　黑貓懶洋洋的蹲在原地，舔著爪子，對剛才還勢在必得的逗貓棒棄之如敝。
　　“……朝日奈清流。”
　　少女從地上爬起來，幾步走到黑崎一護身邊，隱晦而細致的打量了一遍面前這個戴著眼鏡看似溫潤老實的男人之後，露出一個微笑。
　　“您好。”
　　她柔和的說道。
　　“……您好……”藍染惣右介頓了頓，收斂了所有不該出現在這個時候的恍惚和晦暗，鏡片下的目光深深的凝視了清流一會兒，若無其事的微笑著，朝她點頭問好，“我的名字叫做藍染惣右介。”
　　“黑崎君說起過您。”手背在身後，清流腦海裏飛快的閃過一個個自己認識的和面前的男人略有相似的又一個個迅速否決，“無論如何，這一次都實在是麻煩您了。”
　　她到底是什麽時候見過這個人？
　　確實感覺的到自己和黑崎一護之間的某種聯系淡化了許多，清流有些困惑的想著，除了黑崎一護以外，她之前真的沒有和屍魂界的人有過接觸——準確來說是根本不知道還有屍魂界這種地方。
　　真是奇怪。
　　藍染惣右介稍微克制了一下自己，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看上去已經沒有什麽違和的地方。他簡單的朝兩個人點點頭之後，就開始研究起了把他們捆綁在一起的情況到底是怎麽造成的。
　　也許確實是浦原喜助能力不夠，又或者說是藍染惣右介的水平比前者高出了不少，他只是稍微仔細的探究了片刻，皺了會兒眉，又不知道在紙上計算了一串什麽樣的數據之後，就十分肯定的得出了結論。
　　浦原喜助震驚了，浦原喜助不服了。
　　想他和藍染惣右介，身為站在屍魂界技術宅頂端的存在，從幾百年前剛加入護廷十三番開始就互相聽著對方的名字生活，認識之後更是無數次你懟我來我懟你，就算發生了後來的事情也仍然在信紙上進行學術的‘友好交流’……怎麽可能他束手無策的東西，對方不研究個十天半個月再得出結論也就算了，竟然這麽一小會兒就弄明白了！
　　“其實這件事主要來說，還是術業有專攻。”面對浦原喜助的質疑，藍染惣右介謙虛的微笑著，又擡手扶了扶眼鏡，“畢竟浦原隊長對屍魂界和虛圈以外的一些……了解不多。”
　　清流擡頭看他。
　　“朝日奈小姐和一護應該是中了詛咒。”藍染惣右介不急不緩的說道，“嗯，妖怪的詛咒。”
　　“雖然不太明白這種詛咒的目的，不過幸好解起來不會很麻煩。”他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在空氣中憑空畫起了符咒，在其余人略顯呆滯的目光中，輕飄飄的把亮著微光的咒文推到黑崎一護和清流中間。
　　“看，這就好了。”過了一會兒，藍染惣右介十分輕松的說道。
　　在他的示意之下，黑崎一護有些遲疑的邁出步伐，暢通無阻的走出了五米的距離。好像之前的所有阻礙都根本不存在似的。
　　“沒問題了！”黑崎一護驚喜，“多謝藍染隊長！”
　　浦原喜助：“……”
　　朽木露琪亞：“……”
　　四楓院夜一：“……”
　　——這不科學！
　　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好像本來就不屬於‘科學’範疇的三位死神，面面相覷片刻之後，完全控制不住的在內心叫起來。
　　“……啊。”看了一會兒，清流忽然輕輕一拍手，這種似曾相識的符咒，她終於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哪裏見過這位藍染隊長了。
　　對哦。
　　次元壁破裂之後，應該很正常的。
　　只是完全沒有意識到，那個青蔥粉嫩的少年，已經長的這麽老成了。


第114章
　　在戰國時代的時候, 清流離開人見城之後, 就一直住在滑頭組，和滑頭組的那些大妖怪們，結下了深厚的戰鬥革命友情。
　　那期間她收養過一個男孩, 那男孩帶著一把刀，刀裏居住著付喪神，由此開啟了清流身邊各種刀劍付喪神出沒的境地——這個先不說——這孩子原本是準備送給桔梗當童養婿的（劃掉），不過後來基於桔梗的嚴詞拒絕，便成了奴良鯉伴的玩伴。
　　這已經是很久遠之前的事情了。
　　不過和之前幾次的狀況一樣，和藍染惣右介見過面之後, 原本模糊不清的記憶像是被擦去灰塵的鏡子，變得清晰明了起來。
　　那是個很乖巧白凈的男孩，清流離開的時候他還沒有成年, 沈穩懂事，跟在奴良鯉伴身邊一派兄長的樣子, 混在妖怪堆裏也不顯得格格不入。
　　但是現在出現在清流面前的男人呢？身姿挺拔，面容俊朗, 氣質溫和沈穩。雖然看上去還不算年老, 但是和朽木露琪亞黑崎一護交談的時候總有種迷之慈愛在掙紮著呼之欲出。
　　——已經完全是個大叔了（。
　　時光真是一把相當殘忍的刀啊……清流面不改色的在心裏感嘆道，竟然硬生生把一個青蔥少年剮成現在這幅樣子。倒也不是不好, 只是上班族大叔看起來總沒有乖巧懂事的男孩吸引人。
　　總覺得自己好像在想什麽非常失禮的內容……清流及時截止還要再發散下去的思維, 輕咳一聲, 擡起頭迎上藍染惣右介看過來的視線, 淡定的回了一個笑容。
　　藍染惣右介也十分自然的收回了目光。
　　原本說, 這件事已經解決了，在沒有太多空閑時間的情況下，藍染惣右介還是盡早回屍魂界比較好。但是原本連讓朽木露琪亞請人過來都不太情願的浦原喜助不知道怎麽，突然之間熱情起來，連連邀請藍染惣右介留下來喝杯茶再走。
　　“我們倆那麽多年沒見了，喝杯茶敘敘舊。”浦原喜助搖著扇子，非常歡快的說著，好像沒有任何問題。只是帽檐下的那雙眼睛裏，看好戲的味道不要太濃。
　　而藍染惣右介在沈默片刻之後，忽然笑了一下，答應下來。
　　已經準備好走人的清流：……
　　想狗帶。
　　黑崎一護和朽木露琪亞有點懵的看著不久之前氣場還有點針鋒相對的兩個人就這麽坐下說話，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片刻，也跟著坐下去。
　　“……”
　　這時候走人大概更顯眼，清流斟酌了一下，決定留下來繼續擼貓。她現在也搞不清楚到底怎麽個情況，支線開啟了更不可能見一面就結束，還是靜觀其變一會兒再說怎麽辦吧。
　　那邊的幾個人喝著茶，藍染惣右介問了問黑崎一護最近的情況，又和浦原喜助真•敘了會兒舊事，比如五番隊的上一任隊長啦，變異的虛啦，信息量巨大的聽的朽木露琪亞一楞一楞的。
　　清流：【蒼蠅嚼嚼】
　　又過了一會兒，天色漸暗，夜風微拂，藍染放下手裏的茶杯，溫和視線落在黑崎一護身邊的少女身上。對方看似專心致志的和四楓院夜一玩耍著，卻在第一時間擡眼回望過來，眼裏飛快的閃過一絲警惕。
　　“那麽我就先離開了。”指尖微微一動，心裏湧動著的很難說是什麽樣的情緒，收回視線，藍染站起身，溫和的說道，“下次再見了，一護。”
　　“是，今天多謝您了。”黑崎一護連忙說道。
　　連接屍魂界的通道打開，藍染站在通道外，躊躇了一會兒，回過頭，好像有些猶豫的、慢慢的開口：“……朝日奈小姐。”
　　【嗶嗶——】
　　腦內警報瞬間拉響，如果自己有尾巴的話，清流它現在肯定已經完全炸開毛還‘唰’的豎了起來。
　　混在人群後面、表現的相當符合第一次見面、貌似靦腆又生疏的少女有些驚慌的擡起頭，抱著貓的手在措不及防下，無意識的加重了力道。
　　“嗷——”
　　四楓院夜一慘叫一聲，尾巴一抖，整只貓從清流手裏掙脫出來，幾下竄到浦原喜助頭上，頗為驚恐的看著居然能把自己捏到哀嚎的少女。
　　清流的表情僵在臉上。
　　她看看浦原喜助，又看看下午被自己從頭擼到尾的那只黑貓，確定了剛才聽見的是低沈的男聲之後，這回的不知所措可不是裝出來的了。
　　“呃，其實……”
　　浦原喜助摸摸鼻子，有點尷尬的把四楓院夜一和帽子一起從頭上摘下來。頂著一頭亂翹的金毛，他原本想解釋一下，但是不等他開口，四楓院當家就已經跳起四爪狠狠踹在他臉上，光明正大的跑了。
　　“簡單來說的話就是。”他頂著四個梅花狀的紅印，堅強的對著清流繼續說下去，“雖然變成貓之後的聲音是男性，但是夜一本體確實是女性沒錯。”
　　所以從頭擼到尾這件事，也沒有必要太在意了……聽出言外之意，清流的視線稍微緩和了一些，她的目光轉向藍染，等著他剛才還沒說完的話。
　　不過藍染剛才開口，本來就是心念一動。結果被這一個小插曲打斷，翻湧的思緒瞬間沈澱下去，滿腹想說的話現在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不過在剛才的情緒激動之下說出來的話，一定文藝又矯情，如果真的說出來的話，很大的可能性會被羞惱的清流大人埋進地裏吧……
　　藍染這樣默默想著，又和清流對視了一會兒，還是開了口：“如果有機會的話……”他頓了一下，扶了扶眼鏡，總覺得讓對方來屍魂界好像不是很吉利，遂臨時修改了一下內容，“我會去看您的。”
　　他用了敬稱。
　　——毫不掩飾的。
　　浦原喜助驚了。
　　黑崎一護和朽木露琪亞也驚了。
　　面對三個死神的視線，清流也想隨大流驚一下，但是顯然已經來不及做出驚訝的表情，只能擺著一張面無表情的淡然臉，和藍染對視，想擡起手扶眼鏡掩飾一下眼裏的情緒——擡到一半反應過來自己沒戴眼鏡，於是半途改為摸了摸鼻子。
　　“啊。”她頓了頓，懶得去說那些‘我不認識你’‘你認錯人了吧’之類掩耳盜鈴的話，便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幹巴巴的回答道，“我知道了。”
　　也就，知道了。
　　她一直都是擺出隨波逐流的樣子，從來沒有想過主動去找那些曾經認識的人，而那些人找上門來的時候，也沒有想過假裝一下自己不認識他們。
　　只是現在情況著實有些特殊……
　　目送著藍染微微點頭之後轉身走進通道，清流在心裏琢磨。
　　她才得到關於自己本身以及那些所謂失去的記憶的消息不久，雖然十分鹹魚的準備等到最後關頭再說，但是難免還有些草木皆兵……尤其是在基本能確定每一次穿越都是一場考試的情況下。
　　所以碰到這些故人是什麽情況呢……補考？
　　——不至於吧。
　　清流有點驚疑不定起來。
　　藍染回去了，浦原喜助雖然滿心八卦呼之欲出，但也知道沒必要急在這一刻，又看了看走神中的清流，內心嘿嘿笑了兩聲。
　　回到朝日奈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今天過的有點顛蕩起伏，清流精神奕奕的完全沒有睡意。不著急回房間，到家之後她直接摸進廚房想看看有沒有東西可以吃。
　　黑崎一護到家之後第一時間大概也是摸進廚房吧，畢竟晚飯都沒吃，倒是喝了一肚子茶。
　　明天看看有沒有什麽能送給黑崎君……不管怎麽說都是自己連累了對方。
　　從冰箱裏拎出半袋吐司和牛奶，清流用仇視的目光看著裏面那些還沒處理過的食材，饑餓和懶癌對戰沙場，幾秒之後饑餓被懶癌毫不客氣的斬於馬下，徹底滅了清流自己動手開火搞點宵夜的念頭。
　　吧唧吧唧吃完吐司喝完牛奶，清流把杯子洗了，大大方方的從電梯下去回到自己的臥室。
　　開燈。
　　書桌上擺著一封信，清流拿起來掃了一眼，綠色的墨水，只寫著她的名字。又搓了搓簡單感受了一下手感，相當厚實的質地，看著就透著一種古舊感，而且摸起來很熟悉。
　　——能不熟悉嗎？
　　滿不在乎的撇撇嘴，清流隨手把這封來自霍格沃茨的信件扔回桌上，從抽屜裏找出拆信刀，刺啦一聲把信封劃開。
　　來自前任校長鄧布利多的邀請。
　　開春的時候霍格沃茨會有一場國際活動——東西方魔法體系交流大會，而鄧布利多希望她作為拉文克勞的校友代表出席。
　　清流陷入沈思。


第115章
　　這畢竟是鄧布利多校長的邀請。
　　雖然對這種顯然很官方也很無聊的活動沒什麽興趣, 但是清流在捏著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確定真的是鄧布利多的筆跡之後, 鼓了鼓臉，還是拿出筆寫封回信，和鄧布利多確定活動舉辦的日期。寫完信清流拉開窗簾朝著夜幕吹了聲口哨, 不知道什麽時候到達此地的貓頭鷹撲騰著翅膀飛進來，從喉嚨裏發出不高興的叫聲。
　　“久等啦。”清流從抽屜裏找出兩粒核仁餵給它, 把信封好, “去吧。”
　　魔法世界的動物帶著信從窗戶飛出去, 轉瞬就消失在了人類視野可及的地方。清流看了一會兒，沈吟片刻，有點遲疑的拉上窗簾。老實說她不太確定貓頭鷹會不會在消失在半途，不過既然對方安安全全的從霍格沃茨飛過來, 應該也能安然無恙的飛回去……吧。
　　這一夜清流睡得並不安穩，做的夢也斷斷續續的。
　　只是夢裏的場景並不是那些可能被她遺失的記憶，而是在朝日奈家那十幾年的生活。從剛被美和收養開始、逐漸融入這個家庭……接連不斷的舊日時光在夢境中掠過，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有些是她清醒的時候也記不太清楚的東西, 在夢境中卻十分詳細，好像從來不曾被忘卻，只是等待著合適的時機再浮現。
　　所以第二天她頂著兩個黑眼圈，腳步漂浮的走進餐廳就一點都不顯得奇怪了。
　　“什麽時候回來的？”朝日奈右京問道。
　　“晚上……”半閉著眼睛，清流迷迷糊糊的回答。全靠直覺找到空著的座位坐下, 然後像是徹底撐不住了似的, 軟綿綿的往旁邊一倒。日向繪麻‘咿’了一聲, 手裏的面包差點掉在桌上，她下意識的坐直了讓對方靠的舒服一點，然後才小心的用余光看了清流一眼。
　　呼吸均勻平緩，好像已經睡著了。
　　應該很累吧……
　　繪麻又看了一會兒，默默想著，但是不過幾秒，清流就唰的睜開眼睛，直起身從她肩上起開，打著哈欠、懶洋洋的往桌上一趴。又趴了大概半分鐘，就在繪麻以為她又睡著了的時候，清流又突兀的坐起來，擡起手揉了揉眼睛，臉上的困意才算消散一些。
　　“早啊，繪麻。”清流笑瞇瞇的對著她打招呼。
　　“早上好，清流小姐。”繪麻楞了一下，回了一個笑容。停了一會兒，她看著清流，又低聲問道，“清流小姐昨天睡的不好麽？”
　　“——叫姐姐！”沒睡好導致大腦反應都慢了半拍，清流強調了一遍稱呼問題，才回答她，“也不算沒睡好……一直在做夢。”她頓了一下，無意識的捏住右手手腕，輕輕吐出一口氣，側頭對著繪麻笑了笑，轉移話題，“快吃吧，該出發去學校了。”
　　“是。”
　　繪麻一向貼心，看出清流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就此打住，乖乖吃起了早餐。
　　怔怔的看著桌面，清流捏著手腕的手控制不住的用力收攏，手指隔著衣袖扣住手腕，指尖用力陷入肉裏，帶起綿延沈悶的痛感。她恍惚擡起頭掃視還在桌邊的人，大腦混沌昏沈，也不知道確實是反應不過來還是怎麽，那些在夢裏覆習了一晚上的面孔陌生的可怕，自身仿佛已經抽離了此世，站在極為遙遠的地方冷眼看著他們。
　　——假的。
　　她想著，視野驟然灰暗，身體搖晃幾下，不受控制的朝前砸下去。
　　“……！！！”
　　遂，朝日奈清流，剛出院不到半年，又一次進了醫院。
　　檢查出來的結果老實說有點丟人，無非是常年熬夜作息不規律導致精神不振，這次一下子爆發出來。清流迅速被掛上藥劑推進病房，而那邊得到檢查報告的朝日奈們卻很不應該的松了口氣——總之是科學能查出來的就好，要是是查不出來的原因，才會讓他們覺得苦惱。
　　少女躺在病床上，眼眸禁閉，看不出來怎麽樣，最引人註目的還是臉上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沈迷修仙的網癮少年。
　　“等她醒過來，需要制定每天的睡覺時間了。”朝日奈右京扶了扶眼鏡，和朝日奈雅臣說道，“作息方面，實在不能再縱容下去了。”
　　對此，朝日奈雅臣沒有任何意見。
　　在這一方面，清流確實是劣跡斑斑，毫無信用可言。之前提出來總會被含混過去，這一次卻是不會再給她躲避的可能性了。
　　兄長低聲說著話，退出了病房。少女平緩的呼吸隨著房門的關上，突兀的斷了片刻之後，又毫無異樣的連接起來，藏在被子下的右手手腕上，光芒掠過。
　　而被朝日奈們認為正老老實實的躺在病床上虛弱的打著掛瓶的清流，此刻卻著實有點懵。
　　明明上一秒還在家裏的……
　　她自長滿了荒草的土地上坐起來，有張白紙隨著動作從身上掉下去，清流下意識的打量了周圍一圈，這才撿起跌落在手邊的白紙，垂眼看了起來。
　　【學妹，你該不會是準備等到最後一刻才開始考試吧？這可不行哦，會被強制遣返的，為了避免這種悲劇，所以我聯合老師把你送過來啦，不用感謝。
　　順便，其他考生都走的差不多了。出意外的話，你應該就是最後一個了吧，還是加快速度吧。
　　祝順利】
　　視線掃過最後一個字的時候，白紙便憑空消失了，清流呆了幾秒才從地上爬起來。她還困的厲害，雖然說把她送過考場來了，卻完全沒有給出提示……想想也正常，監考老師能幫忙送到考場已經是了不得的寬容了，怎麽可能做出泄題這種可恥行為。
　　這個世界大約是夏季吧，天氣燥熱的厲害。
　　清流脫下身上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又看了看周圍，不知道什麽方向能看見尖尖的灰黑塔頂。她擡手使勁揉了揉額頭，讓自己清醒一點，緩了口氣，便腳步虛浮的開始往那邊走去。
　　時間：未知
　　地點：未知
　　考題：未知
　　一邊走清流一邊昏昏沈沈的思考這三個問題，當然全都是未知。她現在對自己穿越的原因有了了解，穿越之後反而更加的束手束腳起來，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麽，做的對不對。
　　灰黑的塔尖在視野裏修煉變大，露出高高的平整的塔身來。並沒有指望直接能在這裏看見人煙，但是到了地方發現荒野地裏只有一座光禿禿的廢塔的時候，清流還是不可避免的失望起來。
　　不過塔上縈繞著細微的魔力波動，這讓清流在失望之余也略覺安慰。她順著塔身慢慢的想要繞了一圈，轉到塔背後的時候，發現有個小孩在那一言不發的練劍，木劍在空氣中發出呼呼的響聲。
　　“……咦……”
　　又是小孩。清流心裏咯噔一下，不可避免的想起來自己經手的那些大的小的孩子，目光凝滯了片刻，開始深思愛此事。
　　話說這些所謂考題……該不會就是帶小孩吧。仔細想想確實很有可能。
　　不過……
　　——這是哪輩子的養成系小說啊口胡！
　　那小孩警惕的看著清流，握緊了手裏的木劍。這孩子長的金發碧眼，五官精致又可愛，身上穿著見米色的粗制襯衫，並不像是現代的款式。
　　清流認真看了看，又認真想了想，依舊沒認出來這是哪個時代的款式。反正光看著腳上的靴子，也不像是東方的樣子。
　　“你是什麽人？”小孩盯著清流。
　　“旅人。”根據各種穿越定律，這孩子八成就是主要目標了，清流還沒想好自己是走溫暖貼心路線，還是冷漠驕傲路線，便微微一笑，熟練的擺出高深莫測臉，“我在尋找自己丟失的記憶，只是路過這裏。”
　　小孩持續盯著她，看上去不太相信。
　　看起來比較早熟……清流欣慰的想著，視線忍不住往她手上的木劍上飄了幾眼。經過前幾次的教訓，她發覺自己對這些刀啊劍啊的有點敏感，生怕一不註意就從裏面蹦出個美男【劃掉】付喪神什麽的。
　　“我不會傷害你的。”瞟了幾眼沒看出來什麽，清流心裏念叨著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暫且還是把重心放在小孩身上，“你叫什麽名字？”
　　“阿爾托莉雅。”
　　小孩在遲疑片刻之後，還是按照教養習慣，低聲報上自己的名字。只是在說完之後頓了頓，刻意的把姓氏省略了。

西西里亞 2018-8-27 01:12

第116章
　　阿爾托莉雅。
　　沒聽說過。
　　假裝沈思一會兒, 清流眨眨眼睛, 淡定的哦了一聲。她看了看周圍, 確定沒有人之後，十分自來熟的攬住女孩的肩膀，親昵的朝她眨眨眼睛：“我問你呀，你有監護人嗎？”
　　阿爾托莉雅：“……？”
　　是不是有點，太親近了……
　　女孩碧綠的眸中透出幾分疑惑, 她看了看清流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視線又落在她臉上，然後慢慢的點了點頭。
　　“誒, 已經有了嗎？”
　　——這不科學啊。
　　清流有點失望, 之前幾次的小孩都是沒有監護人，簡直就跟等著她去領養似的。現在這麽一個荒郊野外的地方，出現辛苦練劍的小孩, 她也就理所當然的認為對方沒有監護人正在艱苦學習生存之道——結果被打臉了。而且再仔細打量了一會兒這女孩得到衣服, 雖然不是肉眼能看出來的奢華，但是剪裁和布料都是蠻不錯的。
　　難道不是她麽？
　　她松開女孩的肩膀, 改為拉住對方軟軟的小手, 十分嚴肅的問道：“你真的有監護人麽？”
　　“是。”女孩揚起臉看她, 也十分認真的回答。
　　“emmmmm……這樣就難辦了。”清流松開她的手, 捧著臉認真想了想, 覺得就算這孩子有監護人, 也不影響自己養成她。
　　而這時, 阿爾托莉雅似乎是看出了她在想什麽一樣, 開口問道：“您是想收養我嗎？”
　　她的聲音極軟，偏偏又繃著，想讓自己看上去嚴肅一點。那張可愛極了的臉也一樣，明明露出個笑容就能無往不利，卻要繃著，擺出端莊又嚴肅的模樣來，好讓別人不敢輕視自己。
　　“原本是有這個打算的，不過你既然已經有監護人了的話，還是算了吧。”捏了捏下巴，清流直言不諱。她將視線落在身旁那座高塔上，目光微微一亮，“這座塔已經廢棄了是麽？”
　　話題跳躍的有點快，阿爾托莉雅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點點頭。
　　“是的。”
　　“那麽塔有主人嗎？”
　　嘴上這麽問著，清流卻已經自顧自的邁開步子走了過去，伸出手摸了摸灰色的磚墻，扯了扯攀附在上面的藤蔓，一指頭抹下一層的灰來，覺得這座塔看上去就非常適合童話故事裏那些嚇唬人的巫婆使用。
　　身為一個女巫，她覺得自己也可以使用。嗯。
　　“沒有。”猶豫了一下，阿爾托莉雅還是啪嗒啪嗒跑到清流身後，給出了她最想得到的回答，“這座塔在這邊好久了。”
　　“那就太棒了。”
　　清流喃喃著說道，伸出手推開腐朽的木門，積累的灰塵一篷一蓬的掉下來。
　　“咳咳咳……”阿爾托莉雅被嗆得咳嗽起來，下意識的往旁邊躲了躲，前面的少女頭也不回的伸出手在她臉上拂過，那種吸入塵埃的窒息感便瞬間消失不見了。對方已經擡腳往裏面走去，女孩子在外面躊躇了一會兒，還是壓抑不住好奇心，小步小步的跟了過去。
　　在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突然跑出來一個陌生人。
　　這個陌生人還表現的那麽……唔，神秘。
　　這樣的情況，就好像是每天晚上祖母講的睡前故事，足以勾起每個小孩的好奇心。
　　追在陌生人身後，阿爾托莉雅跟著走上石頭堆積的台階，原本應該和外面看上去的一樣，破舊又滿是灰塵的塔裏，竟然出乎意料的幹凈。但是很快阿爾托莉雅又發現，並不是高塔自身的神奇，而是那個陌生人走過的地方，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抓住抹布，把墻面上、石階上的灰塵擦去，但是那些纏繞著的藤蔓枝葉卻沒有消失，仍然蜿蜒著依附在墻上。
　　一開始是由好奇心驅使，跑到一半的時候好奇心雖然沒有消散，但是對於孩子來說，體力已經有點跟不上了。阿爾托莉雅喘著氣，一步一步往上，陌生人的距離依舊不遠不近，隔著三五階台階。
　　保持著這樣的距離，兩人爬到了最頂端，風湧了進來，吹起她們的發絲。
　　這樣的高度，往左手邊看去，隱約能看見城鎮的輪廓。陌生人盯著城鎮看了一會兒，不緊不慢的轉過身看著還在平覆呼吸的阿爾托莉雅，唇角逐漸染上些微滿意的笑容。
　　“阿爾托莉雅。”
　　陌生人輕聲喊著她的名字，溫柔的讚揚道。
　　“你很好。”
　　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緩，阿爾托莉雅有些不解，她原本綁的整整齊齊的金發不知道什麽時候松懈了，散落了幾縷發絲在頰邊。陌生人走過來，幫她把頭發重新綁好，手掌落在她肩上，稍微用了些力氣。
　　“你每天都會來這裏嗎？”她問道。
　　“嗯。”阿爾托莉雅點頭。
　　“以後也繼續來吧，我會在這裏等你。”陌生人彎著唇角，“你來做我的學生，怎麽樣？”
　　阿爾托莉雅眨眨眼睛，沒有說話。
　　“……”
　　目送著女孩逐漸遠去的小身影，確定對方已經看不到自己了，清流臉上繃著的‘高深莫測但是又溫柔可親’的笑容才猛地松懈下來。她使勁揉了揉有點僵硬的臉頰，覺得自己剛才的表現簡直能打一千分，滿分一百的那種。
　　是的是的。
　　第二人格才沒有跑出來，剛才的高深莫測都是清流裝出來的。
　　那孩子既然已經有了監護人，清流總不能殺上門去把人搶走。如果想要住進人家家裏的話，她暫時也想不出來什麽好主意，總不可能每次都那麽好運的能碰到妖怪襲城，而且這個地方有沒有妖怪還不一定呢。在目前什麽都不確定的情況下，清流自覺還是別輕舉妄動的好——你看這就是知道自己穿越其實都是有目的性的壞處啦，做什麽都要瞻前顧後的。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在自己不能名正言順的收留對方，暫時沒有合適的理由住到對方家裏的情況下，最合適的勾搭（劃掉）收徒方式是什麽？
　　——當然是讓那孩子自己跑過來找她啦！
　　根據各種地方看來的經驗，這種方式無疑是可行性最高的。真的。
　　所以打定主意之後，清流就一扭臉擺出那副神秘兮兮模樣。
　　稍微想想看，神秘的突然出現的少女，童話故事裏似的古老的高塔，還有各種有趣的魔法，像不像故事書裏的內容？這難道不是最能夠吸引孩子的東西嗎？她只需要待在這座塔裏面等著明天那孩子過來，繼續擺出高深莫測又溫柔的樣子就行了，至於該做些什麽，到時候再說啦！
　　如此幹脆利落的盤算著，清流美滋滋的把高塔裏最頂上的空間整理好，用變形術制作出能夠住人的臥室。
　　夜幕很快降臨，懷抱著些微忐忑不安在這裏睡下，清流第二天醒過來之後，就開始等待著阿爾托莉雅的到來。不管怎麽樣，今天先讓她把老師喊出來才行。
　　然後她就等了一整天。
　　苦苦等待之後連個人影都沒看見的清流簡直驚呆了。
　　——這不科學！
　　不可置信的清流直接在心裏掀了桌子，說好的每天都會過來呢摔！
　　難道是被嚇到了？
　　不可能，昨天那孩子明明滿臉的好奇，肯定是心動了的。
　　就算不敢直接跑過來，也八成會在附近小心的看一看，說不定還會帶上幾個小夥伴。但是事實卻是，今天整整一天，從清晨（她特地在太陽剛神升起來的時候就強迫自己醒了）到深夜，清流連個小孩子的人影都沒有看見。
　　碎碎念著肯定是小孩膽小不敢第一天就過來，又或者是今天有事被家長拖住了，清流耐著性子又等了一天，依舊什麽都沒有等到。
　　站在塔頂凝視著遠方城鎮的輪廓，頭發被高處的風吹得亂七八糟，衣擺也颯颯作響，清流繃著臉，臉也被吹的僵硬。雖然百般不甘心，但是在這種情況下，她也只能沈痛而不可置信的得出結論——她在個小孩手裏，翻船了。
　　那些被她套路過無數次只能乖乖聽話的小鬼們都會哭出聲的啊餵！


第117章
　　不在沈默中爆發, 就在沈默中滅亡。
　　打死不準備承認自己已然翻車的清流在沈默了片刻之後, 決定第二天去城裏找人。她身上的衣服還是現代的, 這個妨礙不大, 按照阿爾托莉雅身上的款式，做一些適當的調整，用變形術把自己從頭到尾變了一身。至於仍有些不和諧的地方，進城之後按照裏面居民的樣子調整一下就沒問題了。大概。
　　抱著鄉下人進城的激動心情（bu）, 清流踏上了旅程。
　　站在高塔上眺望的時候，就能猜測出這座城鎮並不算近，但清流想著，既然阿爾托莉雅一個小女孩都能每天堅持來回，應該也不算太遠。不過這個世界上總有一種定律永遠存在著，並不會因為時空的改變而改變，叫：想象永遠是最美好的。
　　清流心很痛。
　　非常痛。
　　她覺得自己前半輩子走的路加起來都沒有今天多。
　　但是不管怎麽樣, 她總算靠著自己（和魔法）進了城, 城門口雖然有衛兵守著，但是卻並不嚴格。進城人群的喧鬧聲迎面而來，女性穿著下擺蓬松的長裙, 男性身上是寬松的襯衣——雖然還是不能確定是在哪個時代，但是總算模糊劃下了概念。
　　大概是歐洲……中世紀……吧？
　　清流茫然的想著，隨即意識到了某種可怕的情況。在中世紀獵殺女巫是相當流行的活動, 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現在這個時候,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無論如何, 她在城鎮裏活動的時候都必須小心謹慎一點。
　　她一點都不想有被架上火堆的體驗，一點都不想！
　　確定了低調謹慎的方針，清流先糾結了幾秒還要不要找人，最後決定來都來了還是找找看吧。結果找人的效率快的有點出乎意料，準確來說，是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她只是走進一個水果攤，拿起蘋果裝模作樣的看了幾眼，隨口問了句‘您知道一個叫做阿爾托莉雅的女孩嗎？’。
　　清流甚至還沒來得及說出下一句話，賣水果的大嬸就巴拉巴拉的說了起來，旁邊同樣在看水果的路人也應了兩句。囧囧的拿著蘋果，原本路上想好的滿肚子的理由借口完全沒派上用場，不知為何總有種微妙的不甘心氤氳在心頭。
　　不好說。
　　總之阿爾托莉雅的大致情況，清流是弄來了。
　　艾克托爵士家裏的養女，家裏除了養父以外還有一個義兄。從小便顯露出相當倔強嚴肅的個性，比起和女孩子一起玩耍，更喜歡待在家裏翻書，或者和義兄一起練習劍術，再加上明顯超越於其他孩子的漂亮的面容，現在在平民間也小有名聲。
　　“……”
　　把得到的信息組合起來梳理完畢，清流總覺得有點怪怪的，這樣的設定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和她認識的誰重疊了似的。不過就算在納悶她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在哪裏遇到有這樣設定的人，便暫且歸類到她還沒有恢覆的那部分記憶裏面去。
　　——不過這麽說起來的話她確實找對人了咯？
　　這麽想著清流總算松了口氣。
　　她開始琢磨自己該怎麽去找阿爾托莉雅，這個時代的人們意外的淳樸（介於他們毫無防備的對著自己這個陌生人的暴露了那孩子的消息），更何況艾托克爵士的家庭住址也不是什麽秘密，打聽出來應該不會很難。
　　途中沒有出現任何意外，很順利的就摸到了艾克托爵士家門前，清流正琢磨著該用什麽理由混進去，亦或者直接偷溜進去的時候，大門伴隨著一聲綿長的“嘎——”從裏面徐徐打開。
　　阿爾托莉雅出現了。
　　她身後跟著一個比她要大上幾歲的少年人，身姿挺拔，氣勢英武。幾乎是一擡眼就看見了站在門外不動，而且形跡可疑的清流，少年人警惕的盯著她，盡量不動神色伸出手想把阿爾托莉雅攬到身後。
　　沒攬動。
　　三個人都顯得有些意外，阿爾托莉雅茫然的看了少年一眼，不太明白他在做什麽，少年眼裏羞憤欲絕的情緒一閃而過，為了挽回在外人面前丟失的面子，他幹脆往前一步站在阿爾托莉雅身前，也算是把她擋在身後。
　　清流……清流在努力克制自己笑出聲的沖動。
　　不過她也沒打算把這有點尷尬的氛圍繼續下去，歪歪頭和少年對視一眼，清流轉去看阿爾托莉雅，微微一笑：“這是你兄長嗎？”
　　少女嗓音溫柔中透著微妙的冷淡，神色柔和，目光極為專註的落在自己臉上，不帶多余的情緒。阿爾托莉雅怔了一下，前幾天在高塔那邊看見的景象在腦海裏重新清晰起來。
　　咦？
　　她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睛，隨即點點頭，頗為認真的介紹起自己身邊的少年：“嗯。這是我的義兄，凱。”
　　視線落在少年身上，打量了片刻，清流唔了一聲，有些敷衍的點點頭當做打招呼。視線隨即重新落在阿爾托莉雅身上，她快速的組織了一下詞語，開口道：“不是說每天都會去那邊的嗎？”
　　昨天很前天怎麽沒來？
　　她問的極（bing)為(bu)委婉，又努力假裝了一下自己只是隨口一問，口吻乍一聽上去也顯得冷淡極了，好像完全沒有破綻。
　　↑其實清流十分希望阿爾托莉雅能透過表象看本質。
　　“對不起，我忘記了。”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從冷淡的外表裏聽出清流委屈巴巴的內心，反正阿爾托莉雅眨眨眼睛思索了幾秒，便極為認真的對著她道歉，“明天我一定會過去的。”
　　清流輕輕哼了一聲。就算內心已經開心的炸成天邊的一朵煙花，表面上也要裝作波瀾不驚的淡然模樣，這才是一個高深莫測的世外高人應有的傲嬌（劃掉）淡然。
　　“你們準備去哪？”清流問道。
　　在阿爾托莉雅表現出和清流認識之後，凱少年眼裏的警惕已經消散了許久，那種尷尬的氛圍也在一瞬間消散。聽見清流開口問話，他甚至在阿爾托莉雅之前就回答：“準備去集市上買些東西。”
　　少年的眼神十分沈穩，並不像是含糊的回答。
　　不由得再一次詫異與驚嘆這個時空人類的淳樸，清流略微猶豫了一會兒，提出請求：“我和你們一起去。”雖然口吻僵硬的完全不像是請求，她接著又像是為了證明之前自己表現的那麽不在意一樣，又補充了一句，“我進城來也是為了買些生活用品，和你們一起免得我麻煩。”
　　“嗯，好的。”阿爾托莉雅回答的很快。
　　她回答的毫不猶豫，清流反倒有點小小的驚訝了。她剛才的傲嬌（劃掉）表現的那麽充分，連凱少年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這孩子卻一點都沒察覺似的，這到底是天然呆啊，還是天然呆啊。
　　目光落在女孩梳的整整齊齊的頭發上翹起的那一根呆毛上，清流沈吟片刻，內心十分肯定的點頭。
　　——嗯，是天然呆沒錯了。
　　還是非常正派的，嚴肅又天然的反差萌。
　　集市離得不遠，清流剛才也路過了那邊，只是沒有留意。這座城鎮看上去還算繁華，集市也很熱鬧，兩邊擺賣的商品琳瑯滿目，在集市的盡頭——也許是這座城鎮的盡頭，佇立著一座城堡。那種旅遊畫冊上和電視劇上經常能看見的歐洲古堡，有尖尖的頂端的那種。
　　“那是陛下居住的地方。”大約是見清流的視線流連的有些久，凱說道。
　　“陛下……”清流眨了下眼睛，沒想到這裏竟然就是這個國家的都城了。她又看了一眼那座城堡，扭頭去看凱，“那麽請教您，我所在的這塊城池的名字？”
　　“——Camelot。”
　　清流的腳步頓了一下，她覺得這個名字仿佛在哪裏聽說過。而且是非常熟悉的那種，但是細想起來的話，又實在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地方，她又回頭看了那座城堡一眼，沈吟了一會兒，沒有再想下去。反正再在這裏待下去的話，總會知道的。
　　大概。
　　走在前方的女孩停下腳步，微擰著眉頭，有些不滿的轉過頭來喊他們。凱應著，大步跟了上去，低下頭和阿爾托莉雅說話。
　　註視著那兩兄妹，清流微微一笑，也擡腳跟了上去。
　　她來到這個時代的日子，顯然才剛剛翻開第一頁呢，沒有必要細究那麽多，也沒有必要研究的那麽透徹。
　　反正該知道的，總會知道。
　　不是嗎？


第118章
　　阿爾托莉雅無疑是個乖孩子。
　　從那天和清流道歉保證開始, 就再也沒有遲到過, 每天都早早的過來，練劍，和清流學習魔法。凱少年有時候也會跟著她一起過來，和阿爾托莉雅一起練劍, 若有所思的盯著清流看。
　　清流面無表情。
　　這個世界對魔法的態度尚未可知, 阿爾托莉雅對學習魔法並不在意，卻也不會在凱少年一同前來的時候展露有關魔法的事。清流琢磨著這裏面應該還是有點問題，便一本正經的配合著在凱前來的時候，教導阿爾托莉雅一些文學上的內容。
　　太陽暖洋洋的灑在大地上, 草葉散發著清香, 女孩在兄長的指導下一絲不茍的揮舞著木劍，木劍在空氣裏劈開發出‘謔謔’的響聲, 女孩額頭上溢出汗水，精致的臉上神色端正嚴肅，一絲笑意也沒有。
　　站在高塔的陰影裏哢嚓哢嚓的啃著蘋果, 清流看了看天上的相當燦爛熱烈的太陽, 覺得這個時候不太應該練劍。應該找個湖邊劃劃船, 找棵大樹在樹蔭裏野野餐什麽的。
　　想到就做了。
　　把剩下的蘋果幾口吃完, 清流耐心等了一會兒，等到阿爾托莉雅和凱停下休息的時候，小碎步溜過去幫女孩擦了擦汗。
　　“難得這麽好的天氣, 我們去野餐吧？”
　　她時刻記得自己的人設, 詢問的話也帶著幾分不可辯駁的冷硬。清流覺得等從這個時代回去之後, 她就完全可以給自己一座小金人了。
　　“……”
　　阿爾托莉雅仰臉看看她，又轉過去看看凱，雖然臉還是繃著，眼裏卻閃出幾縷靈動的期待。凱少年面無表情的回看她一眼，更加嚴肅的繃緊了臉，接著手腕一轉，狠狠的把手裏的木劍插進地面。
　　“……去哪兒？”
　　首先要說明，這裏是有些偏遠的郊區，反正清流平時住在這裏，是看不見有人類出現的。這個古老的時代並沒有太多感興趣的娛樂，一到夜裏城裏安靜的和野外也沒有什麽區別，在阿爾托莉雅不在高塔的時間裏，清流能夠消遣的也就是往周邊探索一下環境。
　　從高塔的位置出發，在不遠處，穿過樹林，有一片湖水，藏得有點隱蔽。在凱少年‘你到底是怎麽摸到這裏’的目光裏，清流興沖沖的拉著阿爾托莉雅走到湖邊，找了塊平攤的地面把餐布抖開。
　　臨時起意的野餐，能吃的東西只有水果和面包，阿爾托莉雅看上去卻很高興。清澈平靜的湖面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風吹的皺起，女孩端坐著，碧綠的眸中倒映著盈盈的水波，神色不由自主的柔和了許多。
　　陽光很好，風也很好。
　　清流抱著膝蓋，臉頰貼在手臂上，側眼去看坐在身側的女孩，阿爾托莉雅在和凱說話，並沒有註意到這邊的視線。
　　微風吹的人十分愜意，茂密的樹冠在太陽下的陰影足夠擋住他們。清流慢慢的閉上眼睛，放空了思想，忍不住有些昏昏欲睡起來。
　　她的意識在清醒與迷糊裏沈浮著，視野裏是沈沈的黑暗，卻又好像水面上的浮光，陽光下一閃而過的影子，極為快速的掠過，卻又細微的而清晰的，留下了什麽。
　　——這是最後一場考試。
　　她模糊的，又茫然的，在半夢半醒間想道。所有的一切，那些曾經擁有的，現在擁有的，可以擁有的，不該擁有的，在最後的時間消逝之際，便是宛若指尖裏細沙，再也留不住了。
　　……該說再見了。
　　太陽曬在身上的暖意逐漸變得有些微燙，手指無意識的彈動了一下，像是一盆冷水毫不留情地澆下來，清流猛地睜開緊閉的雙眼，坐直身體，瞬間清醒了。
　　原本一直縈繞在耳邊的說話聲突兀的聽了下來，清流茫然的側過頭，對上阿爾托莉雅碧綠的眼睛，像是望進了湖裏。
　　“怎麽了？”說話的是凱。
　　阿爾托莉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流露出有些擔憂的神色。女孩的手小而纖細，卻並不柔軟，有著因為練劍而累積的繭子。
　　“沒事。”清流覺得自己的臉色可能有點嚇人，她握住阿爾托莉雅的手，平緩了一下心情，盡量平靜的回答道，“做了個夢。”
　　雖然清流自己覺得口吻十分平靜，但是在別人聽來她說話的口吻卻顯得相當虛弱。臉色蒼白，呼吸有些急促，一副余驚未定的模樣。
　　“真的沒事麽？”凱追問道。
　　“沒事。”清流十分篤定的回答著，視線冷靜的轉到另一邊，順帶轉移了話題，“這是誰？”
　　大概是在她睡著的時候出現，之前站在凱身側一直沒有說過話，模樣相當溫雅俊秀的少年對著清流微微一笑，撫胸行了一禮：“您好，我是蘭斯洛特。”
　　這名字怎麽好像在哪裏聽說過？
　　蘭斯洛……
　　清流：“……誰？”
　　——驚了。
　　驚得唰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想往前走幾步，琢磨了一下還是選擇站在原地，清流張張嘴，有點呆呆的重覆了一遍：“蘭斯洛特？”
　　蘭斯洛特，蘭斯洛特……亞瑟王。
　　——梅林！
　　“是。”被她的反應弄的有些困惑，少年點點頭，“您認識我麽？”
　　“……不認……”
　　說不認識就有點假了，剛才反應實在偏大的清流幹笑了兩聲，否認的話說到一半臨時改口，“……曾經聽說過。”
　　“咦？”
　　蘭斯洛特顯得很詫異。
　　這也是必然的，這後來在故事傳說中鼎鼎大名的湖中騎士，現在還是個少年人。盡管被湖中仙子養大，但在外面想必也是名聲不顯。
　　“嗯……聽說過。”
　　事已至此，清流也不能再臨時改口一次了，秉承著你要問我從哪裏聽說的，我就裝神棍的打算，她十分冷靜的點頭，冷靜的重新坐下，冷靜的開口：“我曾聽說過你的名字。”
　　兩句話的時間，之前那種虛弱又驚慌的模樣已經像是錯覺一般的消失了。蘭斯洛特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追問下去，便也只是點點頭，表示明白。
　　清流覺得自己那一覺根本沒睡多久，可是時間卻已經迅速溜走了。據阿爾托莉雅說，她縮成一團睡的非常沈，就連凱和蘭斯洛特打了一架都沒能把她吵醒。
　　“你們打架了？”抓著一個蘋果拋來拋去的清流迅速抓住重點。
　　“一場誤會而已。”蘭斯洛特回答。
　　移開和少年人對上的視線，清流頓了頓，抓住落下來的蘋果咬了一口，覺得有點牙疼。
　　蘭斯洛特。
　　這個名字就算在魔法界也赫赫有名，亞瑟王的圓桌騎士之一，亞瑟王又跟梅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各種各樣的關系。
　　基於蘭斯洛特→亞瑟王→梅林→魔法界永恒的老大理論，所以清流在一時之間心情有些覆雜也是可以理解的。對吧。
　　好處大概是終於弄明白這是在什麽時代了。蘭斯洛特看上去還這麽小，亞瑟王肯定也還是個孩子，那傳說中輝煌又浪漫的故事甚至還沒有拉開序幕。
　　蘭斯洛特……啊。
　　雖然這麽說，但是想到蘭斯洛特，接著往深處去想的話，第一時間浮現的果然還是，咳咳，傳說中他和亞瑟王和亞瑟王王後三個人的……
　　當然是原諒他了。嘛。
　　希望梅林原諒我的胡思亂想……清流相當不著調的在心裏念叨著。
　　不管怎麽樣，清流心裏輕松了許多。
　　這個時代，這個時代將要出現的那些人，和未來她待過好幾年的地方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隨著這種聯系而來的，是一種莫名的親切感。
　　簡單來說就是……
　　找到組織了。
　　但是這跟阿爾托莉雅有什麽關系呢？清流有些奇怪的想著，難道圓桌騎士裏還有女扮男裝的麽。還是說是亞瑟王王後那邊的……？
　　一邊想著一邊隨手揉了揉阿爾托莉雅的頭，清流怎麽想也想不明白，她對亞瑟王傳說的了解也就僅限於此了，再深入一點就兩眼一抹黑。
　　畢竟魔法史上不太可能記載，就算記載了她魔法史課也完全沒有聽。【理直氣壯.jpg】
　　這些暫且不管他，反正總會知道的。
　　凱和蘭斯洛特非常聊的來，兩個人約定下一次再一起較量劍術之後，便各自準備回去。畢竟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帶著凱和阿爾托莉雅往回走，清流回過頭看了蘭斯洛特一眼。
　　站在湖邊的少年騎士唇角還帶著溫和的笑，對著清流微微點頭示意。他身後的湖面平靜如鏡，在陽光下蕩漾出極為璀璨的光芒，微風拂過，波光粼粼。


第119章
　　從那天在湖邊遇到蘭斯洛特之後, 清流總覺得他們好像觸發了什麽了不得的flag，走在路上都能碰到圓桌騎士。
　　蘭斯洛特也好，高文也好，除了按理說現在應該還沒有出生的小輩以外，接連碰到了好幾個。而且套路相當的一致，不期而遇——打一架——不打不相識——然後就相當愉快的聊了起來。
　　這些人並不輕視女性，對阿爾托莉雅和清流也很和善尊重。雖然並不想這麽說, 但從他們到來開始, 清流就仿佛聽見了歷史的車輪轟然駛過。
　　誰也……無法避免的。
　　該怎麽說呢？清流有點陰郁的想著，隨手合上手裏古舊的魔法書。這是從高塔的磚墻裏發現的——這座塔還真是魔法師的住所——相當古老粗糙的魔法體系, 看起來費勁的很, 聊勝於無了。
　　阿爾托莉雅擰著眉頭，低聲念著咒語想把放在身前的匕首變成盾牌，她學習魔法的時間並不長, 但是進展喜人。
　　清流覺得她可能有什麽魔法生物的血統。
　　在未來魔法界裏有些稀薄的血脈, 在這個時代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這樣想著，清流也沒有太過在意。外面傳來少年人的呼喝，聲音傳到上面已經聽不清楚在說些什麽。她從小窗口探出頭去，正好看見凱把高文按在地上，正哈哈笑著, 高文翻身起來, 反把他按倒在地。
　　未來的騎士圍在他們身邊, 哄然大笑起來。
　　天高雲遠, 清流輕輕呼出一口氣。
　　身側傳來重物落地的響動, 她回過頭去，阿爾托莉雅捧著一張圓盾，有點開心的看著她。清流走過去，在女孩額頭上輕輕一戳，也微笑起來。
　　清流對這個時代，了解的只是皮毛，並不算多，她所知道的東西，也是大多數人所知道的。實際上能夠確認真的是圓桌騎士之一的，也不過是蘭斯洛特和高文兩個而已。
　　那個在最後殺死了亞瑟王的莫德雷德，至今也沒有出現——不過話說回來，這家夥好像比亞瑟王小了整整一輩，現在還沒有出生都有可能。
　　倒是傳說中的那位亞瑟王，圓桌騎士都已經聚集了一大半，他都還沒有出現。
　　清流召喚出來的騎士王英靈，是個身姿挺拔的俊朗青年。雖然年齡上可能差了好些年，不過其他地方應該也差不了多少吧？
　　如果有幸能夠見到傳說中的梅林**師，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看出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或者說——把她送回去。
　　清流漫不經心的想著，又反應過來自己好像是來考試的。等這場所謂的最後一場考試結束之後，就該退出考場了。
　　怎麽退出？
　　清流對此一無所知。
　　時間一點點流逝，仿佛眨眼間就過了兩三年，阿爾托莉雅都快和清流差不多高了。
　　卡梅洛特暫且沒有太大的感覺，據說外面都已經戰火紛飛，各個國家都開啟了征戰模式，想要侵吞別人的領土。
　　“怎麽說呢……”清流摸摸阿爾托莉雅的頭，迎著騎士們的視線，一臉高深莫測的說道，“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吧。”
　　尤瑟王病重了。
　　這個消息傳出來也沒有用幾天，誰都知道尤瑟膝下只有一個女兒。王位無繼承者，有些人控制不住的蠢蠢欲動起來。
　　清流耐心的等著，又過了幾天，石中劍的消息便流傳出來。它出現在教堂做彌撒的時候，人們懺悔完畢一擡頭，便看見寶劍插在一塊四方的石頭上。
　　【凡能從石台上拔出此劍者，而且生於英格蘭，它便是英格蘭全境的國王。】①
　　“你們要不要去試試？”清流問道。
　　外面風雪肆虐，騎士們也畏懼寒冷，集體窩在高塔裏不肯出去。壁爐裏木柴熊熊燃燒著，暖洋洋驅散了冬季的冷漠，蘭斯洛特剛剛泡好一壺紅茶，傾入阿爾托莉雅的杯子裏。
　　騎士們齊刷刷的看著她，好像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
　　“去試試。”清流耐心的重覆了一遍，“或者去看看那個把劍拔出來的人。”
　　“等風雪停了，就去看看吧。”
　　她一句話一連改了三次，從開始的詢問到後來的陳述，最後從“去試試”變成了“去看看”。好像篤定了他們會去又沒辦法把劍拔出來。
　　尤瑟王已經命人將石中劍擺在了教堂後面，命令十個武力高強的騎士劍士守在那裏，所有出生在這個國家的人，都可以去試一試。
　　也確實有人去試過，但是無一人成功。騎士們突然陷入沈思，凱繃著臉，忽然看了阿爾托莉雅一眼，又看向清流。
　　最後騎士們決定組團去刷一波，如果有人能拔出來就再好不過，如果拔不出來，正如清流所說，能看看拔出來的那個人也好。
　　他們也都是對現在天下局勢感到憂愁的人。
　　雪停之後他們就各自離開了，阿爾托莉雅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沈默了片刻，對著清流和凱說道：“我也想去試試看。”
　　凱沒有說話。
　　清流倒是不覺得有什麽，反正最後拔出來的人都是註定的，去玩玩也可以。
　　“想去就去試試吧。”她輕松的答應下來，甚至有點躍躍欲試的也想拔拔看。
　　不過根據目前這些造孽的定律來看，她覺得如果自己真去拔的話，指不定順手就抽出來了——那就真的太慘了。
　　“不過女孩子讓進嗎？”清流又遲疑了一下。
　　【玩家】阿爾托莉雅朝【玩家】朝日奈清流發射【堅定不移的期待目光】
　　【玩家】朝日奈清流【陣亡】
　　“好好好，去去去，拔拔拔。我想辦法，不就是女扮男裝嗎，小問題小問題。”她滿口答應下來，完全沒註意到高深莫測的形象已經丟了個幹凈。
　　三天後，雪停了，天氣卻還是陰沈沈的，空氣吸進肺裏帶來森森的寒意。厚重的雲幕堆積著，好像隨時都要傾頹下來。
　　騎士們集合在教堂外，凱除了自己以外還帶了兩個人，清流十分敷衍的穿著一件黑鬥篷當做變裝，朝著每個人點點頭。
　　然後把身邊的白衣少年推出去。
　　那是個金發碧眼的少年人，面容秀氣，看上去有幾分眼熟，他擡起頭，有些靦腆的對著眾人笑了一下，又迅速垂下眼。
　　“這是我的徒弟。”清流說的輕描淡寫，一點都不覺得自己突然冒出來一個徒弟有多奇怪，“帶來和你們一起試一試。”
　　“咦……”騎士們面面相覷，雖然不太明白清流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徒弟，但也沒有多問。蘭斯洛特做為騎士團的門面，率先伸出手：“你好，我是蘭斯洛特。”
　　糟——！清流一驚，她本來就只是帶著阿爾托莉雅過來玩玩，完全沒想到還要想名字。就在準備隨便忽悠一個名字的時候，她看見阿爾托莉雅擡起手和蘭斯洛特握了握。
　　“你好。”金發少年溫和的說道，“我是亞瑟。”
　　清流：……？？？？
　　這名字巧合的有點一往無前，清流呆呆的跟在騎士們身後，黑色鬥篷的袍角隨著虛浮的腳步拂過地面，看上去有點像是在飄。
　　之前幾天來撞運氣的人都被淘汰了，教堂後面的人到沒有多少。在十位騎士的矚目下，所有人安安靜靜的排好隊，走上去試圖拔劍，又垂頭喪氣的走下來。
　　這邊青春活力的組合看上去有點不合時宜，不過騎士們一個個走上去，又一個個走下來，早就有所預料會失敗，所以他們倒也不是很失望，站在旁邊安靜的等待著下一個人上去。
　　阿爾托莉雅是最後一個。
　　她走上前，伸出手握住劍柄，然後淺淺的吸了一口氣。
　　你準備好，接受這個國家的命運了嗎？
　　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在問，又好像只是她自己在問自己。
　　——是的，我準備好了。
　　她在心裏回答。
　　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阿爾托莉雅繃緊了臉，抿著嘴，使勁往上一拔，長劍發出出鞘的摩擦聲，輕而易舉的被抽了出來。
　　冬季微弱的陽光突破厚重的雲層，細細密密灑在石中劍上，石中劍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十分耀眼。
　　因為使用的力道超過了實際需要的力道，少年踉蹌著退了幾步。他握著劍，好像也有些難以置信似的，茫然的擡起頭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這個看上去甚至有幾分瘦弱的少年身上。
　　站在旁邊的騎士們在驚訝過後頓時一擁而上，將少年圍在中間，真心實意的露出笑容，為他能夠拔出石中劍而感到高興。
　　少年有點迷惑的握著劍，透過層層的人群，將茫然的視線落在人群在，離得遠遠地少女身上。
　　少女站在那裏，黑色的鬥篷溫順的垂在腳邊，一動不動仿佛死物。她沈默的註視著這邊的場景，眼神好像有些迷茫，卻又更像是早有預料似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靜而漠然。
　　……個鬼啊！
　　亞瑟王是女孩子。
　　女、孩、子——！！！
　　——那她之前在現代召喚出來的那個亞瑟王，難！道！是！鬼！嗎！


第120章
　　天命之王。
　　亞瑟•潘德拉貢。
　　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
　　王宮的人來的很快, 畢恭畢敬的把阿爾托莉雅和凱請走了。而一看到凱也被帶走, 聯系一下之前阿爾托莉雅說想要拔劍的時候, 對方微妙的反應，清流就知道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那個那個，怎麽說來著……私生子的吧。
　　這樣漫不經心的想著, 清流看了看那塊石頭，沒有感覺到任何魔力, 頓時興趣缺缺的移開視線, 對著騎士們開口：“我們走吧。”
　　“對了……莉莉在哪兒？”
　　走到一半, 忽然有人問道。清流和凱都到場了，阿爾托莉雅卻沒有出現, 不太對勁。也不符合阿爾托莉雅的性格。
　　“啊, 我把莉莉送回家了。”清流輕貓淡寫，“亞瑟是莉莉的哥哥, 總之……莉莉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了。”
　　這個理由有些勉強, 也沒有解釋為什麽亞瑟過來了莉莉就要離開。不過清流從頭到尾都表現的十分淡定自然, 好像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年紀尚輕的騎士們雖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但一時之間還真被唬弄過去了。
　　再過幾年……又該說莉莉嫁人了。清流已經悵然的開始思考未來的事情，阿爾托莉雅大約是不能再出現在這些人面前了。
　　亞瑟。
　　騎士王。
　　啊啊啊還是搞不懂——
　　內心抱頭抓狂, 清流臉上的表情越發嚴肅沈重, 原本還輕松的聊著石中劍的騎士們也被她身上深沈的氣息所感染, 快速沈默下來, 埋頭趕路。
　　阿爾托莉雅一直到晚上才過來, 和凱一起。她身上仍然帶著亞瑟的偽裝，裝作靦腆清秀的少年，接受了騎士們的鼓勵與道賀。
　　清流示意凱和自己出去。
　　兩人默不作聲的走了一段時間，最後在一個隱蔽的角落停下來。這個角落隱藏在兩面墻的視線死點，好處是外面的人不太容易看到他們，反而容易撞墻，壞處就是他們也不太看得到外面有人走過來。
　　“所以……莉莉到底是什麽人？”
　　想了想，清流還是以這句話開了頭。雖然事情她大致上都猜的七七八八了，但是不多問這一句總有點不尊重別人的感覺。
　　“尤瑟王的女兒。繼承了龍血的，下一任王。”凱實話實說，他確實長大了，第一次見面時的青澀早已蕩然無存，“十幾年前，尤瑟王將她托付給父親，便一直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說完他望著清流，少女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漠，看不出變化。
　　“她必然會統一這個國家。”
　　清流覺得自己應該來根煙，煙霧繚繞中逼格肯定咻咻的往上漲。但是她手裏什麽都沒有，所以只能冷冰冰的站在那裏，幹說台詞，“但是所有革新者，下場都不會太好。”
　　這片大陸，大大小小的國家，戰亂不休。格局也到了該重新洗牌的時候，但是所有試圖統一的人，都會是那些國家的對手。
　　凱沈默下去。
　　“可是你在吧。”片刻之後，他忽然說道，“你會在莉莉身邊不是嗎？”
　　……啥？
　　清流有點懵。
　　“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凱十分嚴肅的，凝視著清流，“失去了記憶的旅人，為什麽會因為莉莉而停下步伐。”
　　話說這個一開始的設定你原來還記得啊……
　　清流心情覆雜。
　　“你會魔法，卻不顧被尤瑟追捕的危險留下來。難道不是早就知道會發生今天的事了麽？”
　　我不是。我沒有。別胡說。
　　——誰能想到亞瑟王是個女孩子啊摔！
　　“這些騎士，難道不是你指引而來的嗎？”
　　沒想到這個時代居然也有腦補滿分的存在，清流難以置信的看著凱，正準備說點什麽，後面傳來一聲沈重的悶響。兩個人齊刷刷的扭頭看過去。
　　“十分抱歉。”高文幹笑著，高舉著雙手，一點一點的蹭出來，他額頭上還有一塊紅印，應該是剛才撞到了墻上，“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你們倆很久沒回來。”
　　清流：“……”
　　傳說中的‘白馬王子’就是這個德性吼。①
　　凱：“……你聽到了多少？”
　　“雖然很想說什麽都沒聽見。”高文頓了一下，語氣有點微妙，“但我基本上全都聽完了。嗯，從莉莉是誰開始。”
　　清流：“……”
　　你這分明就是故意偷聽的好嗎？
　　“……說出去就殺了你。”凱硬邦邦的威脅道，頭也不回的掠過高文往回走。
　　覺得自己頗為委屈的高文扭頭看著清流。
　　清流面無喵情的看著他。
　　“我覺得……”
　　“說出去就殺了你。”往前一步，清流毫無起伏的打斷他的話，“剛才聽到的東西，統統給我忘掉。對你沒有好處。”
　　高文：“……好的老大沒問題老大。”
　　繼承王位，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阿爾托莉雅化名亞瑟，成為了這個國家的王，他擁有石中劍，在臣民眼中便是上天註定的王者。
　　國王當然不能常常往這邊跑，所以清流只能宅在高塔裏無所事事。騎士們一開始倒還挺堅強，結果過了不久就統統臣服在亞瑟的光輝之下，稱他為王，甘心做他身邊的騎士。
　　清流覺得自己只能啪啪啪鼓掌了。
　　騎士們在冊封儀式前一天晚上還特地跑過來通知清流，其中高文的表情十分詭異，大約就是那種‘我知道一個你們都不知道的大秘密，想說出來讓你們吃驚一下可是又不能說’的憋屈。
　　清流陰森森的看了他一眼，威脅咧咧嘴。
　　後頸一冷，高文玩笑似的舉起手，表示自己肯定會保守秘密，不會和任何人說。
　　“莉莉會是一個很好的王。”玩笑歸玩笑，清流還是十分認真的對故意落在最後一個離開高文說道，“你不會後悔的。”
　　“我知道。”騎在馬上，高文居高臨下的揉了揉清流的頭發，笑的十分驕傲，“我難道會是因為一些玩笑似的威脅，就隨意替自己決定君主的人嗎？”
　　“啊不……雖然我的威脅是玩笑，不過我覺得凱的應該不是。”清流拍掉他的爪子，“他是認真的。”那個死妹控。
　　高文：……
　　不管怎麽樣，事情都已經定下來了。懶懶的對著清流揮揮手，高文調轉馬頭，又笑了一笑，轉身向王宮跑去。
　　還有很多事情需要這些人去做，如約而至的命運軌跡，綿延著伸向遠方，清流覺得，自己可能會無聊很長一段時間。
　　——畢竟都是有身份的人了啊。
　　——孩子們都長大了。
　　等到實在無聊的時候，大概才會跑進王宮裏去找他們吧，傳說中的梅林**師至今沒有消息，要是其實根本沒有這個人，那就有點好玩了。
　　心想歷史這玩意真是神奇，清流安安穩穩的一夜無夢。
　　第二天她難得一大早就醒來，正站在窗邊呼吸新鮮空氣的時候，低頭瞥見一道穿著墨綠色鬥篷的身影站在塔下，擡起手又放下，好像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
　　“有什麽事嗎？”清流趴在欄桿上，懶洋洋的問道。
　　“您好。”
　　那人擡手摘下兜帽，仰起臉看著她，深色的如瀑長發下，露出一張精致艷麗的面容。乍看和阿爾托莉雅有幾分相似。
　　清流下意識的直起身。
　　“我的名字是莫甘娜。”眉眼深邃的少女，對著清流嫣然一笑。
　　哦豁。

西西里亞 2018-8-27 01:13

第121章
　　莫甘娜。
　　亞瑟王同母異父的姐姐, 同時也是亞瑟王的生死大敵。
　　從一開始就致力於和亞瑟王作對，據說最後送亞瑟王前往阿瓦隆的三位神秘婦人的其中一位就是她，亞瑟王之死她有沒有摻上一手, 也是未可知的事。
　　與因為和梅林扯上關系而在魔法界裏稍微留名的亞瑟王不同，這位自身就在魔法史裏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甚至還有傳言說，凱爾特神話中的戰爭女神摩莉甘與統治鬼神世界阿瓦隆的死亡女神摩根都是她。
　　總而言之一句話——大佬中的大佬。
　　與傳聞中一切魔法的源頭梅林不一樣，莫甘娜在任何傳說裏，都是邪惡的化身, 在魔法界裏基本上和You-Know-Who並列成為睡前恐怖故事，甚至更勝一籌。
　　雖然一直在心裏叨叨著要講科學不要迷信, 但讓這位艷麗型的美少女上來的時候, 清流還是覺得自己的聲音都在發抖。
　　莫甘娜覺得有點莫名其妙。
　　“……喝點什麽？”清流努力平靜, 可惜聲線仍然略顯僵硬。
　　“紅茶, 謝謝。”莫甘娜對她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 果茶可以嗎？我這裏只有這個。”清流幹巴巴的問道。
　　莫甘娜：……
　　清流：……
　　“……可以。”沈默許久, 莫甘娜矜持的頷首。
　　默默的去泡了兩杯橘子茶回來，清流在莫甘娜對面坐下, 終於反應過來自己高深莫測的人設好像已經【劃掉】有點崩壞。
　　她輕輕咳了一聲, 重新振作：“您來找我有什麽事嗎？莫甘娜殿下。”
　　矜傲，冷淡，高高在上。
　　滿分。
　　莫甘娜好像沒有懷疑什麽, 她來之前亞瑟給她科普過這位魔法師無常的脾氣, 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現在清流態度突變, 倒也還在承受範圍。
　　“我……”她斟酌了一會兒，在清流默默的註視下，終於鼓足勇氣，“我想……我有魔力。”
　　啪。
　　手裏的杯子摔在地上，清流對上莫甘娜有些吃驚的視線，頓了一下，僵著一張臉，僵著聲線，聽上去十分冷漠的說道：“用你的魔力，讓茶水浮起來。”
　　硬邦邦的，相當的，不近人情。
　　冷酷，無情，無理取鬧。
　　莫甘娜看上去有點手足無措。
　　尤瑟在他的妻子死亡之後，就極度厭惡一切有關魔法的事，甚至不允許魔法在卡梅洛特境內出現。可想而知莫甘娜在發現自己擁有魔力的時候，是如何的驚慌害怕，她不敢和任何人說，直到尤瑟死亡。
　　前幾天她在心情激動之時，不小心讓周圍的東西浮起來了片刻，卻正好讓亞瑟瞧見了。這位卡梅洛特的新王在輕微的驚訝之後，便溫和的出聲安撫她，並把推薦她到這兒來，和居住在這裏的魔法師談一談。
　　盡管來之前亞瑟說過，並不能保證這位魔法師能同意見她，但莫甘娜依舊一大早便趕了過來，卻沒有想到這位魔法師竟然是這樣年輕的女孩兒。
　　非常的年輕，眼神卻冷漠而蒼老。
　　“怎麽，做不到嗎？”
　　少女模樣的魔法師問道，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多余的表情，冷漠的像是堅硬的冰塊。就連她說話的口吻也沒有半分情緒，毫無起伏的像是一條直線，透著滿滿的不近人情。
　　簡直就好像……如果莫甘娜說做不到的話，就會立刻把她趕走似的。
　　“……不。”
　　咬緊了紅潤的嘴唇，莫甘娜定定的開口。她將視線轉而落在那攤茶水上，淺色的橘子茶已經有一些滲入到了地裏，杯子還灑落在那，已經碎成了片。
　　只要水……如果不小心把泥土和杯子碎片一起拿起來的話，也是不行的吧。
　　有點忐忑的想著，莫甘娜凝神，她沒有學習過任何正統的、有關魔法的內容，全都是靠自己一個人私下摸索。
　　在她的註視下，那攤茶水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從浮起來，有幾塊杯子碎片顫抖了一下，但最終還是靜止不動。
　　清流頓住了。
　　無杖無聲魔法，僅憑借著各人的摸索，控制力還這麽精細。
　　她實在忍不住在內心倒吸一口冷氣，心說這就是大魔王的天賦嗎？將視線轉向莫甘娜，清流發現對方好像依舊忐忑著，她思考了片刻大魔王未來發現自己被欺騙之後的可能情況，堅定了一個信念。
　　——收徒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
　　斬釘截鐵。
　　“……你做的很好。”在沈默片刻之後，魔法師稍微緩和了語氣，但仍然冷冰冰的說道，“我沒有什麽可以教給你的，回去吧。”
　　莫甘娜看著她，咬緊了嘴唇。
　　“不過你以後可以來這裏找我。”眼見公主殿下眼裏冷光翻湧，清流嚇得連忙改口，深怕對方受到刺激瞬間狂化，“如果我在的話。”
　　“我知道了。”莫甘娜嫣然一笑，“謝謝您。”
　　不客氣不客氣，以後別嚇我就行了……清流內心哭唧唧。
　　莫甘娜來的比阿爾托莉雅要勤，基本上一整天一整天的呆在這裏，直到晚上才回去。阿爾托莉雅知道她呆在這兒，也不怎麽著急，現在她剛剛當上王，需要忙碌的事情有很多，莫甘娜在清流這邊，比呆在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放心。
　　從各種意義上開始。
　　雖然亞瑟王說著有空會過來，清流卻知道對方大概不太可能有空了。安置好國內對方就要開始征戰，一直到最後，大概也不會有多少空閑時間的。
　　話說回來，莫甘娜對清流很好、也非常恭敬，認認真真的喊她老師。聽的清流一身一身起雞皮疙瘩，可不管她怎麽讓對方改口，莫甘娜也不肯聽，唯一的收獲就是她知道這位公主殿下很會做甜點。
　　胖的太迅速了，清流咬著舒芙蕾有點苦惱。
　　王不能常來這裏，騎士們卻是可以的。他們輪到自己休息的時候會來這邊坐一坐，偶爾會和清流說說朝堂上的事情，清流繃著臉聽的一頭霧水，莫甘娜倒是能很自然的接上話。
　　令人惆悵的日子一天天過去，亞瑟王整理完了卡梅洛特的事務，便開始率軍出征了。一般來說都是敵國過來挑釁開頭，最後結局總歸是卡梅洛特又增加一塊或大或小的領土。
　　清流有時候也會跟著去，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不好，每次她去的時候，亞瑟王總會出點事。不是被敵國的人暗殺，就是被魔法師下咒，最後總是要她忙忙碌碌的解決。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情況真的是……”清流嘟嘟噥噥的挑著魔藥，隨手把坩堝點著了，拿起小刀開始處理藥材。
　　莫甘娜在旁邊整理紗布，只模糊聽見清流在小聲抱怨什麽，便擡起頭對她笑了笑：“……老師真是十分關心亞瑟啊。”
　　所以才會在亞瑟每一次出事的時候，都會跟著一起上戰場。
　　明明平時是那麽厭惡離開高塔，卻能夠因為亞瑟而一次又一次的違背自己的原則。老師真是，非常的寵愛著……這位新王啊。
　　清流：“……”
　　完全不明白話題為什麽會拐到這裏，直覺再繼續下去也許會發生什麽不得了的事情，清流把手裏的小刀一扔：“我去看看亞瑟……你在這裏看著魔藥。”
　　“是，老師。”莫甘娜點頭。
　　……求你換個稱呼。
　　被喊一次老師內心都要顫抖一次，清流默默的走出去，往右轉進阿爾托莉雅的帳篷裏。已經不能再被稱作少年的——青少年，有些虛弱的倚靠在床上，還在和蘭斯洛特商談戰事，她的手臂上纏繞著被血液染紅一大塊的紗布，上面繚繞著絲絲縷縷的黑氣。
　　“蘭斯洛特。”清流提高了聲音，把兩個人的註意力吸引過來，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先出去。”
　　“是。”蘭斯洛特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蘭斯洛特離開之後，帳篷裏驟然安靜下來，清流抿著嘴，一言不發的看著阿爾托莉雅，直到對方堅毅的視線有些閃爍著避開，才擡腳走過去。
　　“感覺怎麽樣？”清流走過去摸了摸她的頭發。
　　“不算糟糕。”阿爾托莉雅動了動手臂，“感覺不到什麽。”
　　“感覺到了你就死定了。”清流冷冷的說道。
　　“……”
　　阿爾托莉雅有點委屈巴巴的。
　　在清流平靜的註視下，那層清秀少年的偽裝水似的融化，露出女孩原本清麗的面容，蒼白和虛弱也瞬間表露無疑。
　　清流嘆了口氣。
　　她捏了捏阿爾托莉雅的臉頰，“你呀……戰爭就這麽好玩嗎？”
　　“並不是玩。”阿爾托莉雅握住她的手，十分嚴肅的回答道，“這是責任，我身為王、要帶給我的人民幸福的責任。”
　　清流啞然。
　　“我認識另一個王，他和你的理念完全不同。”她輕輕的說道，露出有點懷念又有點難過的眼神，“你們兩個如果碰上的話，大概會吵起來吧。”
　　阿爾托莉雅看著她。
　　“好啦，這些事下次再和你說。”清流又揉了把她腦袋上的呆毛，“現在先幫你把傷治好。”她笑了一下，“我的王。”


第122章
　　莫甘娜拿著魔藥進來。
　　“麻煩你啦。”清流笑著說道。
　　她身後的阿爾托莉雅又變成了亞瑟的模樣，碧色的眼眸溫和的註視著自己的長姐、臉上的笑容帶了三分歉意：“讓王姐也跟著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真是抱歉。”
　　“沒有必要。”莫甘娜將魔藥遞到清流手上, 對著亞瑟說道, “我是跟著老師來的。”
　　就差直接說一句, 跟你沒關系了。
　　亞瑟和莫甘娜的關系維持在一種很微妙的狀態, 莫甘娜對他不假辭色，雖然不會光明正大的懟他，卻始終保持著一種相當冷淡的態度。亞瑟的態度則要溫和一些，也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 舉個栗子——他就不會跟清流說抱歉讓她來這麽危險的地方。
　　清流：……
　　把魔藥給亞瑟餵進去，看著對方繃著臉強忍的樣子, 清流好氣又好笑：“不想喝就別讓自己受傷, 這可不是我逼著你喝下去的。”
　　亞瑟扁扁嘴。
　　“我回去了, 你好好睡一覺。”清流假裝沒看見，自顧自的說道, “晚上我再來看你。”
　　“莫甘娜，走了。”
　　“好的, 老師。”莫甘娜臉上帶起笑意, 迅速跟在清流身後。
　　雖然沒有傳說中的梅林**師，但是自己也勉強能應付亞瑟王出征時出現的一些非自然狀況。總之致力於和亞瑟王對著幹的莫甘娜, 雖說關系還是不怎麽好, 但應該也算是己方人員。
　　這一次, 應該能安安穩穩的走到結局吧？
　　清流是相當認真的, 這麽想道。
　　可是事情總不會按照她的想法來走, 圓桌騎士們不過出去一趟，就不知道從哪裏撿回來一個瘦弱的男孩，黑色短發軟軟的貼在臉頰邊，那雙黑色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不自覺的就透出幾分陰郁的戾氣。只是並不覺得濃郁，而是若有若無的，隱隱約約的繚繞著，在眉梢眼角。
　　“你的名字是——”清流哽了一下，“莫德雷德？”
　　“是。”男孩仰起臉，沒有半分隱藏自己的意思。將區別於同齡人的成熟和機敏，完全展露出來。
　　莫甘娜站在清流身後，歪著頭看了這個男孩一眼，正好迎上對方看過來的目光。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親切感。
　　對視的兩人同時想道，下一秒又同時轉開了視線。
　　“那麽——”清流毫不掩飾自己的氣急敗壞，甚至看都不想再看莫德雷德一眼，“是誰把這孩子帶回來的？”
　　馬上給我把他送回去。
　　她下一句沒說出口的話，昭然若揭。
　　把莫德雷德帶回來的幾個騎士都有點手足無措，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清流對陌生人有這麽大的敵意。他們把帶莫德雷德回來的理由說了一遍——在不久之前他們出去偵查的時候，這個孩子意外發現了敵方軍隊的埋伏，而且毫不猶豫的、在確定了他們是亞瑟王的騎士之後，把埋伏的位置告訴了他們，相當於救了他們一命。
　　“那麽為什麽不把這孩子送回家？”清流蹙眉質問道。
　　她不至於去問為什麽這孩子能那麽巧的就碰見敵軍的埋伏，總有一種莫名的力量，為了讓事情走上正軌，會不惜一切代價。把該出現的人，送到他們該出現的地方，最後做該做的事情。
　　“我的家人都已經死了，閣下。”最後還是莫德雷德開口，他註視著滿臉厭煩的清流，慢慢的說道，“死在戰爭裏。”
　　清流頓了頓。
　　戰爭。
　　她的神色很明顯的緩和下來，眼神卻還是透著一股冷意。誰也沒有見過她這副模樣，明明面對的只是個瘦弱的孩子，態度卻好像是在迎戰了不得的生死大敵。
　　……難道不是生死大敵麽？
　　屬於亞瑟王的那個，註定要殺死他的那一個。
　　“您準備怎麽對待我呢，閣下。”莫德雷德並沒有擺出可憐樣，他也一點都不打算祈求這個很明顯是頭領的人收留自己。他只是相當直接的、甚至有些尖銳的問道，“殺了我嗎？只因為我是敵國的人民，哪怕我才救了你們的騎士一命。”
　　清流繃著臉。
　　預言這種話，是不能亂說的。
　　因為歷史上各種各樣的事跡都表明了，預言這種東西，一旦說出口，總會以千奇百怪的姿勢實現。
　　比如說現代魔法界的那位，如果當時預言沒有說出口，大約也就相安無事了。可他非要去除掉她那個可憐的小學弟，連鎖反應導致了最後的結局，反而就證實了所謂‘預言’。
　　他們以一種奇怪的氣氛僵持著，聽到消息趕過來的凱看看清流，提出建議：“不如讓王來決定？”
　　“那和直接讓他留下來有什麽區別！”
　　清流簡直要氣笑了。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他們的位置距離亞瑟的帳篷本來就不遠，這麽吵了幾句。凱趕過來的動靜，已經足夠帳篷在還沒睡下的王聽見，讓他們進去說。在聽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亞瑟有些奇怪的看了清流一眼，顯然也不明白為什麽她對莫德雷德的態度這麽差，但在略微思索了片刻之後，還是開口讓莫德雷德留下。
　　“你救了我的騎士。”亞瑟王對著男孩說道，“我應該報答你。”
　　“謝謝您。”莫德雷德克制著自己的興奮，但笑意還是從眉梢眼角蔓延出來，沖散了那種陰郁，“陛下。”
　　莫甘娜握住清流的手，有些擔憂的看著她：“老師……”
　　“沒事。”清流面無表情。
　　她知道這事兒大概就到此為止了，莫德雷德會留下，成為亞瑟王的圓桌騎士之一。
　　然後……到此為止。
　　騎士們陸續離開，帶莫德雷德回來的那幾個笑著攬住他的肩膀，凱退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了臉色難看的清流一眼，有點擔心。莫甘娜雖然有些不情願，但還是聽清流的，也退了出去，帳篷裏只剩下清流和阿爾托莉雅。
　　大約也是第一次看見清流這樣的神色，阿爾托莉雅楞了片刻，才開口解釋：“這孩子不是壞人，他有很好的資質。”她停了一下，又說道，“我總覺得他有一種親切感。”
　　“不用解釋。”清流搖搖頭，她伸出手碰了碰阿爾托莉雅的臉頰，覺得有點難過，“我只是……”
　　阿爾托莉雅專註的凝視她。
　　“稍微有點不安。”清流輕聲說道，停了一會兒，微微笑起來，“你註定會成為一個名垂千古的王，亞瑟。”
　　“你的名字會一直、一直流傳下去。”
　　這麽說著，清流的眼睛忽然紅了，她看上去還想說些什麽，但到底還是沒有說出來，幹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轉身出去。
　　阿爾托莉雅還有點懵。
　　亞瑟王傷好之後，敵國很快便兵敗如山倒，其實對方本來也就撐不了多久了，所以才會派出魔法師對阿爾托莉雅下手。可惜也沒能將自己的滅亡延緩多久，只不過在清流看來，這更像是專門為了讓莫德雷德出現的一場鬧劇……否則怎麽會那麽巧的，就碰到願意幫他們的魔法師呢。
　　不過清流也覺得自己大概是想多了，畢竟尤瑟王執政那麽多年，對魔法師各種驅逐，早就敵人遍天下。對身為他的繼任者的亞瑟王出手，也不是什麽不能夠理解的事情。
　　只是亞瑟回來的時候，臉上卻不見多少高興。後面的騎士們也有些不安的樣子，他們看見等在營地外的清流，連忙下馬圍上去。
　　“怎麽了？”清流看著亞瑟王。
　　石中劍斷了，斷的有點突兀。敵方國王要求和亞瑟王單挑，一共比了三局，最後一局是比劍，而且對方非要阿爾托莉雅用上石中劍……阿爾托莉雅贏了，石中劍卻不知為何斷了。
　　“他故意的。”清流接過劍柄，斷開處光滑整齊的一點兒都不像是在戰鬥中崩壞的。她擡眼看了看略顯難過的阿爾托莉雅，“這柄劍是天命的象征。”
　　“是。”
　　“它斷了。”
　　“是。”
　　“那就換一把吧。”隨手把劍柄扔到高文懷裏，清流轉身往回走，“蘭斯洛特呢？讓他來見我。”
　　蘭斯洛特是【湖中騎士】。
　　他被湖中仙女撫養長大，而亞瑟王那把湖中劍，據說是來自湖中仙女的饋贈。這兩個湖中仙女不管是不是同一個，應該多少都會有點聯系。
　　石中劍能不能接上還另說，就算接上了八成也只能當擺設象征。所以還是盡快把另一把湖中劍弄出來，早完早超生。
　　聽完清流的要求，蘭斯洛特一臉茫然的開始回憶有沒有在湖中仙女那邊見到過劍。等覺得好像是有見過之後，反而詫異起來。
　　“如果不是她說的話……我都還想不起來。”他對著高文說道，“果真是深不可測。”
　　看了看正在和清流說話的阿爾托莉雅，高文拍了拍他的肩膀，心說真正深不可測的你還不知道呢。然後他又開始惆悵自己為什麽要知道這麽一個不能說出去的秘密，簡直抓心撓肝的想說出去。
　　從旁邊路過的凱好像知道高文在想什麽，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取得湖中劍的過程，還稍微出了點意外。湖中仙女要求亞瑟王和‘你們中的那位巫師’一齊前往，才肯把湖中劍給他們。
　　清流沒意見，阿爾托莉雅也沒意見。兩個人和蘭斯洛特一起去把湖中劍取出來，那位湖中仙女托著劍從湖水中浮現的時候，她還狠狠的被驚艷了一把。
　　臨走前清流避開蘭斯洛特和阿爾托莉雅，暗搓搓的詢問湖中仙女那位梅林**師現在在哪。湖中仙女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一言不發的，微笑著重新沈入湖中。
　　清流：……嗷
　　取完湖中劍回來，亞瑟王變得越發不可戰勝。而清流則陷入了奇怪的沈睡之中，她不停的陷入一場又一場或長或短的沈睡，完全不可抑制並且無法拒絕，每次醒來的時候，都是亞瑟王那邊出了事，非要她出面不可的情況。
　　對此莫甘娜表示不滿。
　　“老師您就那麽寵愛亞瑟嗎！”她不知道多少次對著清流說道，滿是惱怒，“明明自身已經那麽虛弱了，卻還非要強迫自己醒過來去保護他！”
　　清流：“……”
　　不，我覺得你可能有點誤會。
　　首先我一點都不虛弱，其次我什麽時候睡什麽時候醒都是不受控制的，每次都那麽巧趕上你妹妹出事我有什麽辦法。
　　還有就是我這可能也不是什麽沈睡，而是……
　　快進。
　　這些解釋肯定是不能和莫甘娜說的，面對好像已經有點狂化了的大魔王，清流有點悵然。為什麽不能讓她一覺睡到結局呢。
　　得知她醒過來的消息，阿爾托莉雅那邊已經派了騎士過來接她。雖然倒是很高興這回自己醒的時候亞瑟王沒出事，但是面對過來接自己的人，清流原本還略帶喜色的臉瞬間沈了下去。
　　莫德雷德。
　　他顯然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要成長了不少，原本比清流還要矮一些，現在已經比她高了一個頭，看上去也沒那麽瘦弱，身姿挺拔線條流暢，眉梢眼角的陰郁也消散了許多。
　　他身上穿著象征圓桌騎士的鎧甲和紅披風，翻身下馬對著清流和莫甘娜行了一禮：“閣下，莫甘娜殿下。”
　　“……是你啊。”清流撇撇嘴。
　　“是，原本應該是蘭斯洛特閣下前來的。”莫德雷德對受到的冷遇混不在意，“不過他有些事，便由我代替他前來了。”
　　清流嘖了一聲。
　　她不喜歡這個人，就算再怎麽說，也不可能喜歡這個人。
　　“走吧。”莫甘娜代替清流開口。
　　“是。”
　　一路無言到了王宮，清流才知道自己這次醒來也不是沒事幹——亞瑟王要大婚了，對象是據傳貌美無雙的桂妮薇兒。
　　……
　　——什麽鬼？？？
　　清流驚得差點平地摔，使勁揮開扶住自己的莫德雷德的手，丟下莫甘娜，大步流星的跑到高文那裏把人拽出來。
　　“……”等把人拉出來，清流張了張嘴，反而不知道該怎麽說了。她死死的看著高文，希望對方能夠理解自己的目光裏蘊含的覆雜情緒。
　　高文秒懂。
　　“我也不懂。”可惜高文也完全摸不著頭腦，“好像突然之間就傳出來婚約了。”他聳聳肩，“不過就算有什麽內情，也不可能告訴我吧——畢竟我什麽都不知道嘛。”
　　“我應該去問凱的。”清流長舒一口氣，嫌棄的瞥了高文一眼，“為什麽第一反應居然是來找你。”
　　高文笑瞇瞇的攬住清流的肩膀，擠擠眼睛，想要對她表達出‘知道了之後別獨吞記得和我一起分享’的深切友情。
　　清流：“嘻嘻。”
　　高文：……
　　反應過來策略失誤之後，清流便幹脆的丟下高文去找凱了。不過凱少年沒有找到，莫德雷德確實在前面等著她。
　　“如果閣下是想知道王和桂妮薇兒小姐為什麽會舉報婚禮的話……”少年微笑道，擺明了一副就是在這裏等著你的樣子，“我想我大概能猜出來。”
　　清流冷淡看他一眼。
　　“雖然不太清楚到底是因為什麽，不過王大約是和桂妮薇兒小姐達成協議，舉報一場假婚禮吧。桂妮薇兒小姐從王的書房裏出來的時候，可是很傷心的樣子。”
　　莫德雷德不緊不慢的說著。他的眉眼依稀能看出之前的模樣，精致、陰郁、略帶戾氣，可那種戾氣絕不至於令人恐慌，反而更加吸引人。
　　在普遍已經是青年的圓桌騎士中，他是唯一一位少年人。卻完全不讓他人覺得違和，縱然有亞瑟王的保證與信任在起作用，莫德雷德自己恐怕也在裏面費了不少的心思。
　　“畢竟人民都在關註王的婚事，期待著王為他們帶來一位王後。”
　　清流：“呵呵。”
　　莫德雷德大約只是不經意聽見，又自己慢慢補全了可能性。對亞瑟王到底是什麽情況的清流自然能更往深處去想，她不太開心的皺了皺眉，已經明白那個可能存在的‘協議’會是什麽內容。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見清流蹙起的眉頭慢慢松開，莫德雷德才接下去說道，“閣下為什麽那樣厭惡我？不，並不是厭惡，而是憎惡。”
　　“從幾年前你第一次見到我開始，閣下就相當憎恨我。”形容的三個詞一個比一個激烈，莫德雷德也忍不住皺眉，“我一開始以為因為我是敵國的人，可是就算這些年我證明了我對王的忠誠，閣下對我的態度也沒有任何變化。”
　　清流面無表情。
　　“為什麽？”莫德雷德問道，他註視著清流，似乎有些委屈，就像他是無辜的一樣。
　　啊，他當然是無辜的。
　　——他現在當然還是無辜的。
　　沈默的想著，清流扯了扯嘴角，還是沒能露出一個笑容來。她細細的打量著面前的少年，從上自下，一點一點的打量著，然後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又是一派的冷漠。
　　“我想，我討厭一個人，應該不需要理由吧？”
　　她說道。
　　“莫德雷德騎士，你說你證明了你對王的忠誠，那麽就請你將這樣的忠誠，一直維持下去。”


第123章
　　“你看著他的眼神。”高文從後面攬住她的肩, 懶洋洋的把腦袋擱在她肩上, 幾乎是貼著她耳邊有些沙啞呢喃著，噴灑的氣息帶著淡淡的酒氣, “……就像是在看一個殺人兇手。”
　　“你看錯了。”清流神色冷淡。
　　亞瑟王大婚，舉國同慶。桂妮薇兒確實如傳說中一樣，美麗的連月亮都覺得羞愧，站在那裏便宛如光華盡落。她凝視亞瑟王的眼神透著敬仰卻不帶戀慕, 戴上王冠的時候，也沒有多少甜蜜。
　　莫德雷德跟在莫甘娜身邊, 低聲說笑著，他們兩個關系不知道什麽時候變得那麽好了。清流以前楞是一點都沒發現。
　　“啊……又來了。”高文說道，微微轉頭去看她冷漠如冰的側臉, “你為什麽這麽討厭莫德雷德呢？”
　　“這與你無關。”清流垂下眼，盯著腳邊地毯上的花紋。
　　她眼裏的悲哀幾乎要化作淚水溢出來，最後卻只是眼角添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緋紅, 這永遠青澀的魔女，從來不會將視線從亞瑟王身上轉開。
　　“他們說, 你是最開始指導亞瑟王的人。將他看作自己的孩子，可是為什麽……他娶了妻子，你卻一點兒都不高興？”
　　“該不會真像他們所說。”高文頓了一下，“你愛上了王……”
　　清流：……？？？
　　“你、是、豬、嗎——”清流咬著牙, 一字一字拖長了音的低聲罵著高文, “亞瑟到底是誰, 你不知道？我為什麽要高興她娶了個女孩子啊混蛋！”
　　‘她’字被重重的咬著, 高文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擡手摸了摸鼻子，“我都快忘了……畢竟王可一點都不像女孩子。”
　　“……你昨天還記得的。”
　　“有嗎？”高文眨眨眼睛，決定裝傻到底了。他幹脆像真的喝醉了似的，把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清流身上，看著巫師踉蹌兩步似乎就要倒下去，又連忙站直了摟著她的肩膀把人穩住。
　　“蠢貨！”
　　清流嫌棄的瞪了他一眼，倒也沒把人甩開。畢竟放眼望去能坐人的東西上都有人了，而這家夥看上去簡直醉到昏天黑地，只怕少了支撐物就得像是被打爆了的史萊姆一樣塌在地上。
　　要不然給他找根柱子靠著……清流心裏琢磨著。
　　這一身肌肉壓上來，簡直站不直，路過的人看他倆的眼神都有點不對，總覺得有點毛毛的。毛骨悚然的那種毛毛。
　　“老師。”莫甘娜看看高文，咬牙切齒的微笑著，“高文卿看起來已經喝醉了，不去讓莫德雷德把他帶回去休息吧？”
　　高文：“……嘖。”
　　清流也嘖了一聲，她不善的瞥了莫德雷德一眼，雖然十分不爽，不過倒也不至於在這種小事上和對方幹起來。當即點點頭，在莫德雷德伸手過來的時候，幹脆利落的把高文讓過去。
　　看了清流一眼，莫德雷德唇角泛起些微笑意。
　　莫德雷德把高文扶走，莫甘娜端著酒杯，試探著把就遞給清流，被拒絕了也不在意，自己舉起來慢慢喝了小半杯。
　　“少喝點。”清流看她一眼。
　　“好的，老師。”莫甘娜乖巧的應著，把剩下的半杯酒慢慢喝完，便給自己換了一杯橙汁。她雙手捧著橙汁看了清流一會兒，好像有點猶豫，又像是在期待著什麽一樣。
　　“說起來……亞瑟都娶妻了。”清流想了想，“莫甘娜你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清流開口的時候，莫甘娜的眼睛唰的亮了起來，可是等她說完，又瞬間暗了下去。她氣餒的撇撇嘴，將那點沮喪掩藏的很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只喜歡老師。”
　　“……”
　　這種時候清流覺得自己真的不應該多想，但是這也不是她不多想就能不多想的東西。悄咪咪的看了莫甘娜一眼，確定長大之後越發美艷的大魔王臉上沒有任何奇怪的表情之後，她才長長的松了口氣。
　　但是總覺得這種時候應該說點什麽才行……把腦海裏所有可能立下flag的內容丟走，清流繃著臉，冷冰冰硬邦邦的說道：“你還是小孩子嗎？幼稚。”
　　——完美！
　　莫甘娜唔了一聲，“不行麽？”
　　“不行。你和莫德雷德相處的不是很好嗎？”口吻稍微緩和一些，清流覺得自己腎仿佛在隱隱作痛，相比起來好像大魔王和大魔王眼看著湊到一起去都不是那麽重要了，“也不喜歡他麽？”
　　“不喜歡。”莫甘娜回答的很堅定，“因為老師不喜歡他。”
　　清流：……
　　腎好像真的痛起來了，清流摸摸自己的良心，覺得這裏也在隱隱作痛。她想了想，還是頗為誠懇的對莫甘娜說道：“我並不是你的老師，也從來沒有教導過你什麽，你不必做到這樣。”
　　這回換莫甘娜沈默了。
　　“我知道誰對我好就可以了。”許久之後，她才輕飄飄的說道。可這時清流已經走向了亞瑟，微笑著在說著什麽，接著又張開手抱了抱他，雖然從別人看來，倒像是王把巫師攬進自己懷裏似的。
　　時如逝水。
　　亞瑟王大婚之後，清流又一次陷入了沈睡，這回她睡的有點久，醒過來的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亞瑟王成為了英格蘭境內的所有土地的王。
　　外亂已經解決，應該開始處理內憂了。
　　“……所以為什麽又是你來接我？”清流很不高興的看著莫德雷德。
　　“可能王想讓我和閣下好好相處。”莫德雷德回答的一本正經，“請閣下和我來吧。”
　　他又長高了許多，眉眼舒展青澀褪去，透著生機勃勃的俊朗。只是戾氣陰郁還在，又或者說，他故意讓清流看見的。
　　“莫甘娜呢？”清流問道。
　　順著樓梯往下走，攀附在高塔墻壁上的藤蔓，因為沒有人去處理，生長的越發肆無忌憚，莫德雷德的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的回答道，“不知道。”
　　他想了想，心裏忽然冒出點點的惡趣味，故意放沈了嗓音，低低的說道：“三年前閣下陷入沈睡之後，莫甘娜殿下說，她想要追求魔法的更高境界，便消失不見了。”
　　身後一直不緊不慢的跟隨著的腳步聲忽然停住，莫德雷德轉過頭去，清流的面容淹沒在陰影中，看不分明神色。唯有十指死死的拽著袖口，指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顫抖著透露出些許真是情緒。
　　“……這樣……麽？”
　　她似乎有些悵然若失，可嘆息的時候，又透露出最讓莫德雷德厭惡的、那種什麽都掌握在手中一般、全盤在握的味道。
　　回去的路上莫德雷德沒有再和清流說過一句話，清流更沒有開過口。她緊緊的抿著唇，整個人陷入一種奇怪的沈思中，一直到了王宮外、看見等候在那的亞瑟王和桂妮薇兒才回過神，對著他們笑了一笑。
　　“好久不見。”亞瑟對她微笑。
　　“好久不見。”清流朝她點點頭，“王。”
　　阿爾托莉雅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不過這種微妙也只有一瞬間，大約是覺得好笑，碧色的眸中閃過一絲笑意，她又把笑意強忍下去，幾步走過去，屁伸手拉著清流往裏面走。
　　經過桂妮薇兒的時候清流扭頭看了她一眼，王後朝她微微屈膝，低眉斂目唇角帶笑，端莊的看不出什麽異樣來。
　　“……蘭斯洛特呢？怎麽沒看見他。”行走在城堡的走廊裏，清流想了想剛才桂妮薇兒的模樣，問著走在前面的阿爾托莉雅。
　　“他有事，暫時回家了。”阿爾托莉雅回答的十分自然。
　　清流瞇了瞇眼睛：“真的？”
　　阿爾托莉雅回過頭，有些茫然的看了她一眼，好像在問‘不然還能是假的嗎’。表情真實的不像是偽裝出來的，這孩子大概也還沒進步到能騙倒她的程度，清流暫且放下心，笑了笑：“沒什麽。”
　　“唔，你不問問王姐嗎？”把清流塞進書房，阿爾托莉雅像是才想起來一樣，問道。
　　“我問過莫德雷德了。”清流的視線在桌上的政務上停留了片刻，扭過頭看向窗外，漫不經心的說道，“能走出那一步也挺好的，沒必要老是困在我身邊。”
　　阿爾托莉雅：“……”哈、哈哈。
　　“這一次能醒來多久？”沈默了許久，阿爾托莉雅試圖轉移話題，她隨便找了個話頭，“如果能不再沈睡的話，真是太好了。”
　　可惜她實在不懂得揣測人心，說出來的這個話題不僅沒有緩和半點氣氛，反而導致更加沈重凝滯。
　　清流默默的看著她，勉強露出一個笑：“……如果我不再沈睡的話，那只能說不太好啊。”
　　如果一直處於‘快進’狀態的她，停止這樣一陣一陣的沈睡的話，只能代表她不需要再快進掠過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那可真的就太糟糕了。
　　——糟糕的不能更糟糕了。


第124章
　　盡管清流心裏哀嘆著希望不要就此結束, 但這一次醒來之後，她確實沒有再陷入之前那樣的沈睡。她在長時間維持的日常生活中感到惴惴不安, 對此一無所知的亞瑟王和騎士們倒是顯得挺高興，大約是覺得清流的身體不再虛弱到需要靠沈睡來維持生命。
　　——我就從來，就沒有虛弱過, 的吧_(:з」∠)_
　　只是這些憂慮又不能說出口，清流只能在其樂融融之下，越發不安。她看著好像仍然忠誠的莫德雷德，又會想起不知身在何方的莫甘娜，那種來自歷史車輪下的壓迫感，逐漸逼近, 無法反抗。
　　清流決定隨波逐流。她能做的、做到了的, 顯然毫無用處，連讓自己覺得稍微心安都沒有辦法, 既然如此的話, 幹脆什麽都不做好了。反正這個世界和她，又沒有什麽關系。
　　“……”才怪嘞。
　　城堡外的風呼呼的撩起頰邊的發絲, 連帶著裙擺也翩躚著在小腿上拂過，清流凝視著這片屬於卡梅洛特的大好河山，沈沈的嘆了口氣。
　　我並不喜歡，這片土地。
　　這是和在烏魯克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她熱愛著美索不達米亞南部的那個國家和人民，在這裏卻只是純粹的因為阿爾托莉雅才留下……這大概就是自己親力親為得到的成果和宅在高塔不動從不接觸的區別吧。
　　這麽說起來, 她已經能夠很平靜的想起過去的事情了。如此十分自然的回憶著, 連大夢一場醒的驚然都沒有, 好像從來沒有忘記過。
　　哦……她現在連察覺到自己這種狀態的驚訝都沒有了。
　　清流皺皺眉，有點惆悵。
　　“你在做什麽？”
　　一低頭，清流和站在不遠處的高文對上視線，對方滿臉寫著納悶不解，完全不懂她為什麽要一大早的站在城墻上擺pose。
　　“醒太早了，吹吹風清醒一下。”把腳收回去，清流拎著裙擺，斟酌著往哪個方向跳下去比較好，上來的時候沒顧慮那麽多，下去卻有點為難了。
　　見她總算把姿勢收斂，高文嘆了口氣，從五米開外走到近前，仰起臉看了清流一會兒，張開手示意她直接往下跳。
　　清流：“emmm……”
　　這真是個難以抉擇的問題。她想了想，還是把裙擺收攏蹲下去，伸出手彎了彎示意高文拉住自己，然後慢吞吞的蹭著跳到地上，又原地蹦跶了兩下，轉了個圈看看裙子有沒有哪裏被擦到勾到。
　　萬幸沒有。
　　“你今天……”高文看著她，一臉欲言又止，“為什麽穿成這樣。”
　　“有問題嗎？”清流納悶。
　　她難得丟開那一身巫師長袍，換一次中世紀的蓬蓬裙裝呢。準確來說還是這麽多年第一次，來這個時代一趟不穿一次試試看，總覺得像是沒來過一樣。
　　“……沒什麽。”高文詭異的沈默了一下，“走吧，王叫我們過去。”
　　“好嘞好嘞。”清流小碎步跑過去。
　　她最近態度好的有點異常。高文想，雖然對莫德雷德還是那副死樣子，但對其他人——尤其是王——態度緩和的不要更多。
　　簡直就像是在滿足……高文頓了一下，有些好笑的把腦海裏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按下去，側過頭看了眼走在自己身邊的少女，勾了勾唇角。
　　他回過頭往前看，莫德雷德遠遠地站在那裏，有些尖銳的看著這邊，可是等清流漫不經心的視線轉過去的時候，那點尖銳又瞬間消失無蹤，只剩沈寂。
　　清流對此等暗潮洶湧一無所覺，她冷冷的瞥了莫德雷德一眼，頭也不回的掠過他快步往前走，去找阿爾托莉雅。
　　其實他們商談事情，清流也插不上話。只不過阿爾托莉雅總是會讓其他人一起叫上她，琢磨著大概是表示一下重視什麽的，她也就來了，反正只需要坐在一邊喝喝茶，看看風景。
　　蘭斯洛特還沒有回來。
　　他被湖中仙女喊回去，已經有許多天了，一點消息都沒有，亞瑟王他們略有疑惑，卻並不太擔心，畢竟這個世界上能傷到蘭斯洛特的不多。
　　不過清流心知沒有這麽簡單，這個時候，歷史上蘭斯洛特應該已經離開了亞瑟王身邊。可現在不僅還留在這裏，甚至和桂妮薇兒都保持著一種陌生的態度，湖中仙女把蘭斯洛特帶走，恐怕不會那麽簡單就讓他再次回到卡梅洛特。
　　——已經步入結局了。
　　清流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對上莫德雷德情緒不明的目光，她頓了片刻，冷淡的移開視線。高文正百無聊賴的撐著臉頰發呆，他向來不太喜歡討論這些嚴肅的東西，扭頭發現清流在看自己，頓時笑瞇瞇的朝她眨了下眼睛。
　　清流再次冷淡的移開視線。
　　放下手裏的筆，亞瑟王沈默片刻，重重地咳了幾聲拉回眾人的註意力。尤其深深的看了光明正大的走神的莫德雷德和高文，才繼續若無其事的開始說事情。
　　過了幾天，蘭斯洛特還是沒有回來。亞瑟王難得清閑，約了清流和騎士團出去踏青，地方就定在他們和蘭斯洛特第一次見面的湖邊，這只有他們三個人知道，亞瑟王意思也不言而喻了。
　　清流蹲在湖邊，伸出手在裏面攪了攪，蕩起層層水波，沒有任何動靜。她一臉嚴肅的盯著逐漸平靜下來的水面，又在上面虛虛的敲了三下，像是在敲門似的。
　　“……？”高文在她身邊蹲下來，看著她。
　　“我在想能不能把蘭斯洛特弄出來。”清流摸摸下巴一本正經的說道。
　　“他難道會住在湖底嗎？”高文失笑。
　　“說不準呢。”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清流笑著斜睨高文一眼，並不準備解釋，只是說道，“蘭斯洛特是——湖中騎士嘛。”
　　高文一楞。
　　他想起上一次取得湖中劍的過程，正想對清流說些什麽，湖面忽然湧動起來。大片的水花翻湧著，在清流平靜的註視下，之前那位為亞瑟王奉上湖中劍的湖中仙女，慢慢的從水波裏現身。
　　“你們回去吧。”她開門見山的說道。
　　“蘭斯洛特是我們的夥伴。”看見這邊的動靜就三兩步的走過來，被騎士們簇擁著的亞瑟王將清流拉到自己身後，十分嚴肅的和湖中仙女說道，“我們之中不能沒有他。”
　　他碧色的眸中，閃爍著光芒，那種堅定的信念，堅毅的決心，被包含在眼中，像是最耀眼的星辰，綻放著璀璨的光芒。
　　“亞瑟王，蘭斯洛特在你身邊的使命已經完成。”湖中仙女不為所動，她面無表情的，對著王說道，“從此以後，您不再需要蘭斯洛特。”
　　“你說錯了。”亞瑟王反駁，“無論何時，我都需要我的同伴。”
　　“蘭斯洛特並不是你的同伴。”湖中仙女的聲音透著冷意，那張精致卻毫無生氣的面容上，終於浮現了第二種表情，她不悅的說道，“他並非你的同伴，也不再是你的臣子，屬於蘭斯洛特的命運早已經落下帷幕——你們不會再見面了。”
　　這已經和宣判無疑。
　　也暴露了蘭斯洛特確實在她們手中的事實。
　　亞瑟王臉色一變，她握緊了腰間的湖中劍，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拔劍。這時一只手伸出來，輕輕的按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接下去的動作。
　　“……不能再改變了麽？”清流輕聲問道。
　　“您所改變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湖中仙女有些惱怒的對著她說道，“唯有結局，是絕對不會改變的。您看見的結局，在看見的那一瞬間，就已經成了絕對的命運。”
　　“我改變了什麽？我分明什麽都沒有改變。”清流嗤笑。
　　湖中仙女不再開口，她盡量恭敬而優雅的對著亞瑟王行了一禮，便又回到湖水中去了。這一次她會出現在眾人面前，也純粹只是為了傳達蘭斯洛特不會和他們回去的，這個消息而已。
　　亞瑟王看向清流，眼帶詢問。
　　被她註視著的人，卻沒有向以前一樣，溫和的將視線落在她身上，清流正深深的凝視著莫德雷德，片刻之後，忽然笑了起來。
　　在這個時代，她很少笑的。更不用說，對著向來不忿的莫德雷德笑了。
　　“……呵。”
　　她松開了亞瑟王的手腕，往後退了幾步，視線始終落在莫德雷德身上，眼裏帶著凜然的冷意。清流握住出現在手中的魔杖，在騎士們不安的註視下，將魔杖舉起來，對準了莫德雷德。
　　莫德雷德回視她。
　　“所以，就算過了這麽多年。”他十分平靜的看著清流，卻用著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相差無幾的那種、尖銳的口吻，質問道，“閣下仍然是打算殺了我嗎？”


第125章
　　想要改變結局的話, 只要締造結局的那個人消失在世界上，就可以了吧？
　　清流是真的這麽想的。
　　她沈默的凝視著莫德雷德，周圍的騎士還在拔劍與否中躊躇，清流看著青年，魔杖穩穩的指向他, 杖尖緩緩凝聚起綠色的光芒。
　　“你現在……還什麽都沒有做。”清流像是在勸服自己一樣, 低聲喃喃著說道, “可你總有一天會做的, 甚至已經開始在做了吧。”
　　這一次她醒來之後, 沒有再繼續快進。
　　那麽只能代表，屬於亞瑟王的結局快要到了。亞瑟王最終會死在這個人手下, 這是歷史所記載的結局, 但是她可以改變——
　　只需要，殺了莫德雷德。
　　“——住手！”
　　大約是因為主人心境不穩，還在猶疑，杖尖的綠色光芒匯聚的並不算快，卻還是一點一點的越發旺盛。阿爾托莉雅皺著眉，站到莫德雷德身前，目光沈沈的看著清流。
　　“……亞瑟, 讓開。”清流停下魔力的匯聚。
　　“您在做什麽？”阿爾托莉雅問道, 身體擋在莫德雷德前面，一動不動, “想殺了我的騎士嗎？您想要——殺了我的臣子嗎？”
　　“他是背叛者。”清流冷冷的說道, “就算現在不是, 以後也會是的。”
　　“但至少現在不是——！”亞瑟王厲聲反駁，她緊緊的皺著眉，恍然間好像明白了為什麽一直以來清流對莫德雷德的態度那麽奇怪。
　　但為了一個人目前還沒有做的事而擅自給對方定罪這種行為，她是絕對不會讚同的。
　　“……你別後悔。”清流咬著牙，一字一字惡狠狠的說道，“亞瑟王，你別後悔。”
　　“不會的。”
　　阿爾托莉雅說道，在偽裝的男性外面下，那張秀麗柔和的女性面容，滿是認真，她的眼睛比起幼時要稍微成熟了一些，卻還是清澈的讓人能夠一眼望到底，裏面蘊含的堅毅好像這麽多年都沒有變過。
　　清流的手似乎顫抖了一下。
　　她對著清流笑了笑，篤定的重覆：“不會的。”
　　清流退了一步，她垂下手，將視線從亞瑟王身上移開，轉而落在平靜的湖面，忍不住苦笑一聲：“你們回去吧。”
　　“……！”阿爾托莉雅看上去有些吃驚。
　　“我暫時不太想見到他，否則的話，大概會真的忍不住動手的。”清流心不在焉的擺弄著手裏的魔杖，盡量裝出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好了亞瑟，帶著你的騎士們回去。和以前一樣，有事可以來高塔找我。”
　　“……我知道了。”
　　清流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亞瑟王也不喜歡強迫別人按照自己的意願，她停頓了片刻，確定清流沒有改口的意思之後，也只能有些失落的帶著其他人往回走。
　　莫德雷德落在最後面，他回過頭看了清流一眼，對方專註的凝視著湖面，側臉冷漠如冰，不準備扭頭看他一眼，也沒有半點動容。
　　——背叛者？他在心裏冷笑，不再看她，快步跟上亞瑟王的隊伍。
　　可算走了，清流嘆了口氣。她收起魔杖，捏了捏右手手腕，掀開衣袖看了一眼，原本只是隱隱作痛發燙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浮現了一圈暗色的花紋，有點像是褪了色的刺青，看不出來是什麽東西。
　　盯著看了一會兒，清流鼓鼓臉頰，把衣袖放下重新遮住這一圈花紋。
　　她不太打算回到城堡裏去了。再在那裏待下去，誰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控制不住把莫德雷德解決了，那時候就真的只能跟亞瑟王翻臉沒跑了……可她明明就是為了對方好。
　　知道這種事再怎麽說也沒有用，清流只能選擇眼不見心不煩。她又鼓著臉頰盯著水面看了一會兒，琢磨著能不能把蘭斯洛特弄出來——不能回到亞瑟王身邊，可以跟她一起呆在高塔裏嘛。
　　但是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畢竟如果湖中仙女不肯放人的話，蘭斯洛特八成也會十分為難，而且對方現在估計還在艱難的鬥爭著想要回到亞瑟王身邊。
　　清流只能又嘆了口氣，拍拍手，往和亞瑟王相反的方向走。
　　——其實她連高塔都不太想回去的。
　　來到這個世界，她都是圍繞著亞瑟王和高塔這兩邊轉，這麽多年都還沒有出去走過。對這個時代到底是什麽樣子的，也仍然不清不楚，只有模糊的一點印象。
　　可是……清流又有些不安的想著，如果亞瑟王那邊真的出事了怎麽辦。雖然嘴上說著不管了，但實際上要完全丟開的話，還是不太可能的。
　　畢竟都管了那麽多年了。
　　胡亂想著，清流回過神一擡頭就已經站在了高塔下面。她離開的時候沒少丟清潔咒一類的東西，所以現在看上去和之前也沒什麽區別，連原本應該厚厚的灰塵都沒有積累多少。
　　不過……
　　“你在這裏幹什麽？”清流的視線落在高文身上，詫異的挑了挑眉，這小子靠在木門上，抱著手一副過路劫匪的樣子，好像隨時都能冒出一路‘打劫’來。
　　“打劫。”高文直起身，慢悠悠的冒出兩個字。
　　清流：……
　　“王讓我在你身邊待幾天。”高文說的面不改色，好像剛剛遞上去給亞瑟王的請假條不是他寫的，“免得你不開心到處亂跑。”
　　“胡說八道。”清流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信，她打開門進去，高冷的頭也不回，高文也十分自然的跟在後面往裏走。
　　“說真的。”高文快步跟上她，“你說莫德雷德那小子是背叛者——到底怎麽回事？”
　　“字面上的意思。”清流把自己往軟椅裏一扔，懶洋洋的擡眼瞥他，“背——叛——者——聽不懂麽？他會背叛亞瑟的，遲早有一天。”
　　“不，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見她一副油鹽不進的鹹魚樣，高文幹脆在她面前蹲下來，擰著眉頭，“如果他只是單純的背叛王的話，你為什麽非要殺了他不可？甚至為此寧可和王決裂。”
　　清流撐著臉頰，輕飄飄的將視線移開，沒說話。
　　“他會做什麽？”
　　擺弄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抽出來的魔杖，清流面無表情的看著窗外蔚藍的天空，在沈默許久之後，微妙的笑了一聲。
　　“莫德雷德會做什麽？”清流笑盈盈的看向高文，眨了下眼睛，“你猜啊。”
　　高文沈默下來。
　　和驟然安靜的表面不同，他腦海裏瞬間掠過許多令人畏懼、不可置信乃至於有些可笑的猜想，高文深深的看著清流的眼睛，思考著她的舉動，最後停滯在最不可能卻又最有可能的一個念頭上。
　　眼眸瞬間凝聚一片暗色，高文張了張嘴，有些艱難的重覆道：“他……做了什麽？”
　　清流只是微笑。
　　“我去找他！”高文豁然站起，眼裏情緒紛雜著沈澱下去，轉身就要走。只是剛邁出去兩步，就被清流從身後喊住了。
　　“去？去了你能做什麽？”清流冷冷的反問他，“和莉莉大吵一架，然後憤而離開？把毫無所覺的莉莉留在王宮裏，等待著莫德雷德出手？”
　　“可是——如果我們……我去告訴凱。”高文的眼睛驟然亮起來，急急的說道，“如果是凱說的話，王一定會信的。”
　　“你覺得會嗎？”清流反問。
　　高文一時無言。
　　亞瑟王的性格，沒有人會比朝夕相處的他們更加清楚了。因為一個尚且‘虛無縹緲’的可能性就給臣子定罪這樣的事情，亞瑟王是無論如何都做不出來的，無論是誰去勸說，都是一樣。
　　而如果能做出那樣的事情的話，亞瑟王也就不會再是他們所崇敬的、那樣高潔的王。
　　周圍一下子沈默下來，高文啞聲道：“我們難道……只能這樣了嗎？”
　　“你回去吧。”清流撐著額頭，似乎有些疲倦，“這件事對誰都不要說，就算是私底下一個人的時候也不能說出口……平時多註意莫德雷德的動向。”
　　“在不能殺死他的條件下，所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樣了。”
　　高文覺得有些不甘心，他無法想象自己只能束手無策，等待著莫德雷德可能動手的那一天到來，“……你從第一次見到莫德雷德開始，就已經知道了？”
　　並非是他多想，而是所有的情況聯系起來，能夠得出的結論，也只有這一個。正因為一開始就知道，所以才無論如何都會敵視莫德雷德。
　　清流歪著頭想了想，仍然是笑：“你猜。”
　　靜了片刻，高文朝她深深的行了一禮，正如他無法想象自己束手無策的等待著莫德雷德動手，他也無法想象從莫德雷德出現開始、就一直在等待著結局到來的清流是何等心境。
　　“我一定會阻止他的。”

西西里亞 2018-8-27 01:13

第126章
　　高文離開之後，高塔這裏就好像被人徹底遺忘了似的, 再也沒有人來過。清流每天翻翻書, 喝喝茶, 偶爾在周圍溜達溜達，研究一下這個時代的美食，簡直佛的不能再佛。
　　莫甘娜始終沒有消息，介於對方在後世的傳言, 清流覺得自己不太需要擔心對方的情況。更需要擔心的反而是她自己也說不定。
　　她有時候也會進城裏，買買東西什麽的，會記得遠離城堡的方向。雖然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非要鬧這個別扭，但是總覺得先找過去就認輸了。現在城裏看上去暫且還風平浪靜，清流也不慌, 繼續過著自己吃吃睡睡的豬精【劃掉】佛系生活。
　　只不過這個世界總是不能讓她如願以償, 清流才想著莫甘娜不需要自己擔心, 第二天對方就一襲法師長袍找上門來了。
　　“老師。”腿長腰細的美艷魔法師對她甜甜一笑, “好久不見。”
　　清流手裏的茶杯啪嘰砸在地上。
　　莫甘娜揮揮手, 仿佛時光倒流似的，碎開的茶杯連帶著茶水恢覆從地上躍起, 完完整整的變回一杯茶回到清流手裏。
　　清流：呆若木喵
　　她她她大魔王難道已經探索到魔法的真諦然後終於發現我就是個傻白甜什麽都不會然後決定要幹掉我消滅黑歷史了麽——
　　莫甘娜目光柔和的註視著面無表情的少女，走過去將她手裏的茶杯接過來, 在發覺自己沒有遭到任何阻礙之後, 唇角還是忍不住一翹。
　　“……莫德雷德說, 你去尋找更高階層的魔法了。”看著大魔王把自己剛泡好的茶全部倒掉, 清流又是心肝一顫, 幹巴巴的開口找了個話題。
　　“是。”
　　“那……”清流頓了頓，瞬間慌得不能自己，“你已經找到了麽？”
　　“……找到了。”莫甘娜慢條斯理的重新泡了一壺橘子茶，指尖在壺身上摩挲了幾下，笑容越發艷麗，像是盛開的罌粟，“而且我還發現了一些東西。”
　　清流呆若木喵的看著她。
　　幹幹幹幹什麽能不能給個痛快別這樣鈍刀子捅人很難受的——
　　嚶。
　　“老師真的是，非常、非常的寵愛著亞瑟啊。”將泡好的茶倒了一杯送到清流面前，莫甘娜凝視著她，又沈沈的重覆著這已經說過好幾遍的話，“每一次、每一次我覺得老師已經非常寵愛亞瑟的時候，卻總能發現您比我想象的、更加的寵愛著她。”
　　她。
　　最後一個字莫甘娜咬的非常重，不存在聽錯了的可能性。
　　清流一楞，無意識的把杯子捧在手裏，呆呆的看著莫甘娜，對方低著頭盯著壺裏的果茶，沒有擡頭看她的意思。
　　“你已經……”
　　“我已經知道啦，老師。”莫甘娜柔聲說道，“全都知道了。”
　　“……”
　　清流一時無言，低下頭看了看手裏的茶，有點茫然的舉起來喝了一口。
　　“那是……”她有點想和對方解釋點什麽，可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只能一口接一口的喝著杯子裏的茶。
　　“沒關系，老師。”沈沈的盯著清流把最後一口茶喝完，莫甘娜才擡起頭，對著她微微一笑，“亞瑟再也不會麻煩您了。”
　　“……！？”
　　陡然一驚，清流唰的一下站起來，她張口想質問莫甘娜這話是什麽意思，意識卻控制不住的模糊起來，四肢的力氣好像逐漸在流失，抓著杯子的手指一松。
　　“啪——”
　　茶杯再一次摔在地上。
　　莫甘娜面無表情的擡手，讓身體癱軟下去的少女懸在空中，免於摔倒在地的遭遇。她將茶壺裏剩余的橘子茶全部潑在地上，看著茶水裏泛起灰色的星點又黯淡下去，才滿意的笑起來。
　　墻角的蠟燭散發著並不明亮的光芒，清流醒過來的時候，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剛剛覆活過來的、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屍體一樣，甚至開始幾分鐘都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
　　接著，她才註意到坐在不遠處的莫甘娜。
　　女性換了一身墨綠色的長袍，端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的翻閱著手中的書籍。暗色的長發海藻似的散落在身後，襯的面容越發妖冶艷麗，眉梢眼角都透著一股咄咄逼人的魅力。
　　停了一會兒，覺得手腳的力氣恢覆了一些，清流才坐起來，死死的盯著莫甘娜，發出口的聲音沙啞的像是兩片砂紙在相互摩擦：“……你對亞瑟做了什麽？”
　　“亞瑟王該死了，老師。”莫甘娜合上書籍，對著清流笑道，那笑容中透著一股濃郁的不甘，“您為什麽就那麽寵愛她——甚至想要改變她最終的命運。”
　　“——！”清流頓了一下。
　　“改變他人的命運需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您難道會比我更無知嗎？”
　　“這與你無關，莫甘娜。”清流也只能這麽說，“這是我的事情，我會阻止莫德雷德。”
　　“來不及了，老師。”莫甘娜悠然道，“天亮之後，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沒有亞瑟王的存在了——老師以為，您睡了多久呢？”
　　清流：“……”
　　只是輕輕的一眨眼，清流已經消失在了高塔裏，莫甘娜並不著急追上去，她低下頭，不緊不慢的翻開手裏的書，唇角甚至還噙著一抹笑意。
　　如果不是已經塵埃落定，她怎麽會讓清流在這個時候醒過來。
　　讓亞瑟王能夠在臨終前和老師道別，已經是她身為姐姐的，最後一點仁慈了。
　　亞瑟王此刻在何處？清流完全不知道，她憑著本能沖出去，在夜色中茫然的環顧了片刻，就再一次憑著本能挑了一個方向走，接下來再也沒有遲疑過。
　　就好像她早就已經知道對方會在哪了。
　　等到清流找到阿爾托莉雅的時候，她已經倒在了地上，莫德雷德正站在騎士王身邊，手中拿著那把修覆好的石中劍，面無表情的俯視著他曾經的王。
　　“莫德雷德，你……”
　　青年並沒有說話，只是扭過頭，看向從樹後走出來的清流。少女臉色慘白的註視著眼前的場景，目光定定的落在亞瑟王身上，和以往一樣，沒有將一絲一毫的註意力放在他身上。
　　“你看……”清流慢慢走到阿爾托莉雅身邊，神色茫然的跪坐下去，握住對方的手。她呆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我就說莫德雷德會背叛你的。”
　　“是啊。”阿爾托莉雅也笑起來，低聲說道，“如果那個時候聽你的就好了。”
　　“我才不信呢，亞瑟王怎麽可能會聽我的。”死死的握著阿爾托莉雅的手，清流明明看著她，眼前浮現的卻是兩個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那個板著臉一本正經的小女孩。
　　“你怎麽可能……會聽我的。”她終於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任由強忍已久淚水奪眶而出，俯下身去，將額頭抵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連身體都顫抖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我明明想要救你的。我明明可以救你的，我明明可以的。”
　　明明歷史上已經記載了莫甘娜從始至終都在和亞瑟王作對，明明她十分清楚對方無論各種模樣都只會是邪惡的化身……可她卻還是放松了，狂妄的認為莫甘娜會因為自己而放過亞瑟王。
　　“這……並不是你的錯。”阿爾托莉雅的聲音已經虛弱的幾乎聽不見，石中劍所帶來的傷害，是完全無法逆轉的。
　　她溫柔的註視著已經泣不成聲的清流，試圖開口安慰她，卻只能嘔出一口腥甜的血液。
　　這下子可真的麻煩了……
　　亞瑟王迷迷糊糊的想道，眼前一片黑暗，連模糊的月光都徹底看不見了。
　　“……不要……難過……”她慢慢的，用逐漸失去神采的眼眸，空茫的註視著清流應該在的方向，低不可聞的給出最後的囑托，“將石中劍……還回去吧……抱歉，最後還是沒有……”
　　最後的話語湮沒在微弱下去的嗓音中，已經從男性偽裝中掙脫出來、顯露出原本女性面容的亞瑟王嘴唇無聲張合幾下，閉上了眼睛。
　　開什麽、玩笑啊——
　　分明會在垂死之際被送入阿瓦隆的吧！？可是為什麽亞瑟王現在，會死在她眼前啊——！！！
　　清流死死的握著阿爾托莉雅的手，不可置信的感受著對方逐漸消弭的生氣。她擡起頭看著莫德雷德，青年臉上連一絲多余的表情也無，冷淡的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亞瑟王一眼，將手裏的石中劍隨意扔在地上。
　　“閣下想要殺了我麽？”他問道。
　　“我從第一次見到你開始，就該殺了你。”清流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硬生生從齒縫間擠出來的，“莉莉那麽信任你——她那麽相信你不會背叛她！”
　　“你說的對。”莫德雷德微笑，“所以亞瑟王死了。”
　　清流沒有再理他，她慢慢伸出手抽出阿爾托莉雅腰間的湖中劍，凝視著那鋒利的劍刃，“莫德雷德，無論你為了什麽做出這樣的事來，我都希望你能秉承莉莉的遺願，將這柄劍送回原本的地方。”
　　莫德雷德睜大了眼睛，他的身體甚至先於大腦一步撲克上去，想要奪走清流手中的劍，但是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鮮血，已經溢了出來。
　　“我總覺得……你和莫甘娜都不可能殺了我，而如果再去找其他人，也太麻煩了。”清流低垂著眼簾，輕聲說道，“所以還是我自己動手吧。”
　　“太久了啊……在這個世界……我可不會說不是你的錯這種仁慈的話……”
　　“莫德雷德，我要你和莫甘娜永遠記住。”
　　她幾乎稱得上明媚的笑起來，註視著驚慌失措的莫甘娜，柔聲細語的說著惡毒的詛咒。
　　“是你們殺了我——”
　　“是你們殺了我！”


第127章
　　【檢測到考生完成試題——】
　　【已返回登出空間】
　　【考生是否選擇立即登出——】
　　“否。”
　　和K世界裏那個差不多的模糊空間裏, 清流抱著腿坐在地上，呆了片刻，覺得自己要完。她身邊有不少隱隱約約的人影晃動, 有些人影出現之後直接離開，有些人影和她一樣在地上坐了片刻，才站起來, 慢慢的也朝著出口走去。
　　這是一場考試。
　　說的中二點是能否進入時空管理局的判定考試, 說的直白點就是高考。每個考生抽取不同的世界不同的考題, 準考證保證考生在時空亂流裏的人身安全, 免得發生意外情況。
　　意外情況分很多種, 清流好死不死的把準考證丟在了玖蘭樞那裏之後，碰上了最糟糕的一種意外——她失憶了, 以五歲時的外表。
　　幸好被朝日奈家收留了……
　　清流撐著額頭, 深吸一口氣, 又使勁揉了揉冰涼臉頰, 覺得這一點都不好。她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四周, 周圍來來去去的人影已經少了許多, 沒有人和她一樣在這裏坐上許久，基本上都是緩了緩就登出。
　　她當然知道自己也應該趕緊登出了，好友都在外面等著在成績出來之前放縱的嗨一把, 看電影唱K擼串加變態辣。
　　“登……”清流張了張嘴, 聲音沙啞的不像話, 到底還是沒能把這兩個字完整的說出來。
　　她長嘆一口氣。
　　“石清流。”低低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穿著月白襦裙的少女由遠及近, 她手裏抓著一枚碧玉簪，自上而下的俯視她，“你還沒登出麽？”
　　“還沒。”清流擡眼看她，“宋姝你也還沒……”
　　“我直接出去拿成績，等待時間我已經在考場裏玩掉了。”宋姝無聲對她笑了一下，細密的眼睫垂下掩去眼裏一閃而過的悵然。
　　“宋姝你準考證能不能借我一下？”清流拍拍衣服站起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眼睛有點泛紅。
　　“做什麽？”
　　“我……返回考場一下。”清流抿了抿唇，盡量說的若無其事，“我的準考證丟在裏面了，要去拿回來。”
　　“哦……”宋姝倒是沒多想，直接擡手取下掛在脖子上的懷表，放到清流手上的時候稍微頓了幾秒，很快便松開。
　　她對著清流笑了笑，轉身登出。
　　☆☆☆
　　朝日奈右京推開病房的門。
　　那位總是會鬧出一點狀況的妹妹已經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雖然醫生保證過不會有事，但朝日奈家的諸位都有些不詳的預感，畢竟對方身上所發生的超自然事件已經多到完全沒有信用可言了。
　　天光微亮，白色的窗簾被晨風卷起，在空氣中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而被朝日奈家的諸位所記掛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醒來，此刻正站在窗邊凝望著外面的景色，黑色的長發在風中起落。
　　怔了怔，朝日奈右京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清醬……”
　　他反應過來，少女之前將頭發剪短，已經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一直沒有長長。而現在不過一夜之間，才及肩的發絲已經長至腰際
　　少女轉過身，她沈默的看著朝日奈右京，眼裏閃過覆雜的幾乎看不分明的情緒，最後凝固在略顯狼狽的不安上。
　　“右京哥。”清流對他笑了笑。
　　“這一次又是多久？”朝日奈右京十分習以為常的開口，想了想不等清流回答又直接冷硬的說道，“算了你還是別說了，免得我頭痛。”
　　向來很有大家長風範的二男把手裏拎著的保溫杯放到桌上，打開露出裏面的大米粥，示意清流過來準備吃早飯。
　　什麽都還沒來得及說的清流垂了垂眼睛，以前所未有的溫順態度把粥喝完。
　　“你……”朝日奈右京突然有點冷靜不能。
　　“右京哥，我的收養證明……是在你那邊麽？”清流忽然問道，她手裏拿著一塊朝日奈右京從來沒有見過的黃銅色懷表，啪的打開，又迅速合上。
　　“是，怎麽了？”
　　“沒什麽。”清流笑了笑，目光流水般在他臉上掠過轉向窗外，停了片刻才接下去說道，“只是突然想問問而已。嗯……另外就是，霍格沃茨那邊有個交流會，之前鄧布利多校長寫信邀請我，我同意了。”
　　“……什麽時候出發？”朝日奈右京皺了皺眉。
　　“應該就這幾天吧。”清流雙手撐著下巴，眨巴眨巴眼睛，臉上總算是露出了他所熟悉的笑容，“還真有點小期待呢w”
　　幾天後，霍格沃茨校長室
　　這應該是一場相當正經的交流會，然而隔著校長桌子上那些噴出淡淡白霧的銀質擺件，交流雙方卻表現出相當的沈寂。
　　東方這邊帶隊的是遠阪時臣以及代表愛因茲貝倫衛宮切嗣，而同為三大家族的間桐家則因為各種原因沒有派代表前來。導致英靈數量要稍微超過禦主許多。
　　據說曾經和霍格沃茨有所沖突，所以就算踏上了英國的領土也怎麽都不肯前來的韋伯•維爾維特所召喚出來的Rider——伊斯坎達爾，即征服王。
　　連英國境內都沒有踏上的間桐家當家間桐雁夜所召喚出來的Berserker——真名未知，全身被黑色鎧甲所包圍的男性英靈。
　　帶隊遠阪時臣本人所召喚出來的Archer——最古之王，吉爾伽美什。
　　衛宮切嗣所召喚的Saber——金發碧眼的少女，自稱為阿爾托利亞•潘德拉貢。歷史上更廣為人知的稱呼為亞瑟王。
　　以及禦主尚且未知，出於不明原因也跟著一起來的兩位英靈——恩奇都以及和Saber的長相有九成相似，連職介都一樣的亞瑟•潘德拉貢。
　　對，也是亞瑟王。
　　盡管之前歷數的名人都讓巫師們面露驚訝，但是顯然其余英靈加起來都比不上兩位亞瑟王同時出現來的更令他們震撼。
　　畢竟是英國。
　　魔術師隊伍這邊如此想著，終於聽見沈默已久巫師那邊傳來悠悠的一聲感嘆：“……梅林啊。”
　　“梅林？”少女模樣的亞瑟王面露疑惑，顯然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梅林。”而青年模樣的亞瑟王則重覆了一遍友人的名字，露出友善的笑容。
　　來自民間不同傳說造就的兩位性別不同的亞瑟王對視一眼，既說不上惺惺相惜也說不上互相看不順眼，該說的早在第一次見面大為錯愕時就說完了，所以此時發現了彼此之間又一個不同點後，也只是略微對視之後便將視線轉開。
　　而霍格沃茨這邊的成員就要統一的多，全都是人類沒有非人類的存在。
　　前任校長鄧布利多，是個挺可愛的老頭，笑瞇瞇的和眾英靈點頭打招呼，又毫不掩飾的對著兩位亞瑟王猛瞅一頓。
　　現任校長西弗勒斯•斯內普則要冷硬許多，看上去相當不適應現在的場面。
　　教導主任【劃掉】副校長米勒娃•麥格。
　　救世主哈利波特，魔法部代表赫敏，格蘭芬多代表羅恩。在鐵三角的包圍下顯得有點勢單力薄、所以臉色也不太好的的斯萊特林代表德拉科•馬爾福。赫奇帕奇的代表安靜的呆在麥格身邊，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至於拉文克勞的代表……
　　介紹到一半的鄧布利多擡起頭，看向砰然打開的校長室大門。
　　“——對不起飛機晚點了！”毫不在意的說著和此刻場景相當違和的內容，來人一陣風似的掠進來，撲向端坐在那的赫敏，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接著又朝鄧布利多校長飛了枚wink，對著其余人依次揮揮手，才在隊友們的瘋狂暗示下轉向英靈們。
　　“你們好——”
　　她顯然對來自東方的魔術師和英靈們混不在意，一邊擡手摘下兜帽，才擡眼看向他們，嗓音帶笑的做著自我介紹，“我是拉文克勞的代表——臥槽！”
　　據說拉文克勞學院的學生們都是文靜的書呆子，現在看起來也不一定……遠阪時臣默默想著，這位拉文克勞的代表顯然並不文靜，話說到一半就像著了火似的往外竄。
　　接下去的場景讓在場諸位都忍不住睜大了眼睛，比起英雄王暴怒的“——給本王站住！”，和男性亞瑟王略顯驚喜的“Master！？”更加快速的，是直接撲過去抱住對方的女性亞瑟王。
　　沒來得及逃脫的某人——在學弟學妹老師校長的註視下，完全是下意識的、滿臉蕭瑟的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翻車了。
　　萬萬沒想到啊。清流的視線在校長室裏僵硬的轉了一圈，最後還是默默的停駐在天花板上，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話說掉馬這種東西啊……沒想起來的時候什麽事都沒有，一想起來就心虛不得了。
　　比如說在烏魯克的時候，要打出來的才不是什麽賢王結局呢，明明是禍國妖姬。
　　——也就是說她其實是奔著滅國去的。


第128章
　　這種場景並沒有持續多久, 陰陽師的隊伍也很快到了霍格沃茨，他們沒有和魔術師這邊一起來，卻正好撞上剛從飛路網出來的美國巫師。
　　接著是東方這邊的大師和道士，南亞的婆羅門，教廷那邊也別別扭扭的派了幾個代表過來……世界上各式各樣超自然組織和派別匯聚一堂, 作為東道主的霍格沃茨當然不可能任由代表之一就這麽深陷修羅場。
　　所以鄧布利多笑瞇瞇的指揮清流去陪同英靈們參觀一下霍格沃茲。臨走前還十分親切的拍了拍如喪考妣的學生的肩膀, 揮一揮衣袖去找美國巫師們交流國際近況了。
　　清流：……校長, 我為鳳凰社出過力啊校長！！！
　　恩奇都笑瞇瞇的摸了摸她的頭。
　　指尖勾著她的袖子，被召喚出來的、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的騎士王, 阿爾托莉雅好像連個性也變成了這個年齡似的, 她繃著臉望著清流，碧色的眼底氤氳著些許不安, 又很快散去了。
　　剛剛才告誡自己要冷硬起來的心臟, 完全——無法抑制的軟下去, 內心捧著臉啊啊啊的尖叫著不能這樣要完蛋的, 清流的神色卻還是顯而易見的緩和下來。
　　“對我來說，不過是幾天之前的事。可是對你來說的話, 應該已經過了很久了吧。”她微笑著, 垂首吻了吻騎士王的額頭，柔聲道, “殘酷的時光看起來並沒有改變您，我的王。”
　　阿爾托莉雅唇角揚起, 笑意尚未完全展露, 就僵在了臉上。
　　剛剛還說出相當帥氣的話語保持人設的少女哎呀一聲, 被英雄王冷笑著掐著後頸強行按進懷裏。動作強硬卻並沒有讓她哪裏磕到盔甲上，清流意思意思的慘叫兩聲，連掙紮都懶得掙紮了。
　　能感覺到的，相當熟悉的、溫暖的氣息。
　　像是還在烏魯克的王宮，明媚熱烈的陽光伴隨著風從外面席卷進來，美麗到模糊了性別的神造人在一旁微笑，她幾步跳到正在處理政務的王者背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肆無忌憚的笑著說些什麽，下一秒就被對方不耐煩的隨手扯下來，又拉進懷裏。
　　熟悉的，幾乎要落淚了。
　　為什麽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呢？哪怕早上那麽幾天、在她前往最後一場考試之前出來的話，也是很好的啊。
　　這樣有些忿忿的想著，清流忽然就不肯這麽老老實實的被抱著了，她掙紮著擡起頭，瞪著英雄王，然後朝恩奇都的方向伸出去一只手，使勁揮了揮。
　　早已經習慣的恩奇都笑著上前來，把好像要喘不過氣的少女從好友懷裏拉出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給她順氣，假裝沒看見英雄王一瞬間皺起來的眉頭。
　　“笨——蛋——”
　　清流一個字一個字拉長了，這麽說著，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後才轉過身，對著好像有點嚇傻了的兩位禦主，微微彎了彎腰，把還沒有說完的自我介紹重新又說了一遍。
　　“我是拉文克勞的代表……朝日奈清流。”
　　她短暫的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使用這個世界的名字，而非本名。
　　雖然，也就只是姓氏的不同而已。
　　這是個和平的世界，具體的，看這些原本在平行世界要麽忙著拯救世界要麽忙著毀滅世界要麽介於兩者之間不知所措的那麽多組織，居然能閑的聚在一起開個交流會就能看出來了。
　　清流拉著阿爾托莉雅的手，笑瞇瞇的帶著魔術師和英靈的隊伍在霍格沃茨裏穿過。有些學生還在上課，也有不少的學生在休息，對這些出現在霍格沃茨裏的異國人報以好奇的目光。
　　“……學姐。”
　　“啊呀，金妮，下課了嗎？”清流笑瞇瞇的抱住韋斯萊家的小公主，“好久不見了。”
　　“嗯嗯。”金妮靦腆的看了看她身後的‘人’，小聲和清流說了幾句話，就急匆匆的和同學趕去其他教室了。今天霍格沃茨的樓梯相當聽話，節省了許多時間，不然她們大概是沒有空隙停下來和清流打招呼的。
　　意思意思帶著英靈們在霍格沃茨裏轉了轉，有些認識的學生趁機上來和清流打招呼，借此偷看兩眼突然出現的陌生人，然後被她笑罵著趕走。
　　任誰都能看出來，清流在這座魔法學校裏應該度過了很長也很快樂的一段時間。她相當熟悉這裏的一草一木，說不上了如指掌也差不多爛熟於心，渾身都洋溢著輕松明朗。
　　走過黑湖的時候他們迎面撞上赫敏帶著的陰陽師隊伍，之前在奴良宅門外見過的小姑娘居然也在裏面，看著清流忍不住‘咦’了一聲。
　　會議地點設置在餐廳，清流把英靈們帶到位置上之後就開開心心的蹦到了巫師的座位裏，擠開哈利在赫敏和赫奇帕奇代表中間坐下。救世主扶了扶眼鏡，只能苦著臉在宿敵身側坐下，德拉科面無表情的把椅子往旁邊挪了挪。
　　“學姐，那些英靈你都認識哦？”赫敏悄悄和清流咬耳朵。
　　“大部分吧。”清流也小小聲回她，擡頭看了那邊一眼，和恩奇都對上視線，又迅速收回來。不知道誰安排的座位，竟然就在正對面，“就是之前那個……嗯，時空紊亂的問題。”
　　“真厲害——”赫敏真心讚嘆。想想她要是能和自己崇拜的學者們見面，大概能開心的飛起來。
　　可惜清流一點都不這麽覺得。
　　她覺得煩死了。
　　交流會開始，清流攤開羊皮紙，抓著鵝毛筆一臉認真的記錄著有用的消息。假裝自己認真可以抵擋一部分來自對面的視線，吉爾不知道在和恩奇都商量什麽，總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陰陽師這邊出面的是花開院家，以及自稱傳承自五百年前最強巫女朝日奈清流一脈的……
　　接下去說的什麽她已經沒聽進去，巫師這邊，清流手裏的鵝毛筆啪嗒折成兩截。
　　正在喝水的赫敏一口水噴出來，其余人齊刷刷的擡起頭用一種堪稱毛骨悚然的視線盯著正在說話的小姑娘看了一會兒，又齊刷刷的扭頭去看完全驚呆了清流。
　　我我我我我我我什麽都沒幹啊……
　　呆滯的擡起頭，清流和吉爾伽美什似笑非笑的目光對上，又看了看他旁邊微微蹙眉的恩奇都，再轉向面露驚訝的阿爾托莉雅，最後只能默默收回視線盯著羊皮紙上一大灘墨水，開始冥思苦想自己到底什麽時候被成為祖師爺了。
　　——沒想出來。
　　她在戰國的時候，老老實實養孩子，老老實實打妖怪，老老實實窩在奴良組，門都不怎麽出。怎麽可能突然多出來一個什麽傳承……還是陰陽師傳承。
　　抓了抓頭發，清流也懶得多想，反正怎麽都不可能找到她身上來，幹脆找赫敏要了根新筆，假裝什麽都沒發生繼續埋頭苦記。
　　可惜參加交流會的組織實在太多，事情也太多，她本來就不是真心認真聽講，又耐著性子記了幾頁之後面無表情的一摔筆，準備溜了。
　　像是逃課一樣輕車熟路的從會議場溜出去，天都已經黑了，遠方模糊不清，涼涼的夜風呼的拍在臉上，清流混沌的大腦一下子清晰了許多。
　　霍格沃茨的星空很漂亮。
　　而白天做的實在大失水準，怎麽能被騎士王一點不安看的瞬間潰不成軍呢。怎麽也得掙紮個四五個來回才不情不願的承認吧。
　　她這樣想著，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閉著眼睛往後一倒，正好倒在英雄王解除了武裝之後溫暖的懷裏，然後幹脆而熟練的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他身上。
　　吉爾伽美什擰著眉頭低頭看了她這副別扭的鹹魚樣一會兒，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忽然嗤笑一聲，按著她的肩膀強行把人站直了。
　　清流：“略略略。”
　　英雄王的手掌落在她頭上，金發的英靈露出了一種類似於牙疼的表情，有點別扭有點隱忍，實在是不符合他的個性。不過那種表情一閃而逝，又恢覆了清流熟悉的驕傲到不可一世的神色。
　　“做得不錯。”他說道，聲音不大不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內容卻有點突兀，沒頭沒尾的不知道在說什麽事。
　　清流卻有點驕傲的揚了揚下巴，唇角一挑，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廢話。”
　　那本該是……很久很久以前，就該對她說的話。如果他沒有死的話。
　　寧孫女神將那個金手鐲遞給她，帶來了確鑿無疑的噩耗，而上一刻剛閉上眼的英雄王，下一刻便在英靈座睜開了雙眼。
　　被丟下的神女，獨自撐起了同樣被王丟下的國家。
　　……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要是早想起來的話我肯定不能這麽幹，八成你一走我就把烏魯克拆了。然後任由他在風雨裏淒苦飄蕩。
　　一想到自己半路拐到賢王路線，估計半分都拿不到手，清流就控制不住的悲從中來，看著吉爾伽美什的目光也有點泫然欲泣。
　　然後她就滿含熱淚的使勁踹了吉爾伽美什一腳。
　　你說你死那麽早幹什麽！
　　英雄王：？？？


第129章
　　清流被胖揍一頓，英雄王親自下手, 結果連點表皮都沒破, 說出去簡直要笑死人了。被揍的那個還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淚汪汪的要摸頭要抱抱要安慰。
　　然後恩奇都就非常配合的摸摸她的頭, 又抱了抱接著親了親臉頰當做安慰。
　　吉爾伽美什又露出了近似於牙疼的表情，這回是真牙疼了。他無語的看著膩膩歪歪摟在一起的兩個, 覺得有點忍無可忍：“恩奇都你難不成以為這家夥還是個三歲的孩子嗎！”
　　“不，我五歲了！”清流摟著恩奇都的腰, 回答的理直氣壯。
　　英雄王有那麽一瞬間恨不得把她扔進黑湖裏去清醒一下。但才反駁完的少女已經十分輕車熟路的把自己放到恩奇都背後藏起來, 只露出一個腦袋, 挑釁似的朝他呲了呲牙。
　　在摯友一瞬間兇殘起來的視線中, 恩奇都十分配合的把清流往自己身後藏, 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笑吟吟的看著吉爾伽美什。
　　“……哼！”
　　發現對面空了的阿爾托莉雅追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詭異的近似於名叫‘老鷹抓小雞’的兒童遊戲的場景。
　　她呆了一瞬間, 視線落在清流身上，便直接忽略了兩個英靈，一臉嚴肅的快步走過去，握住少女的手想把她從恩奇都身後拉出來。
　　恩奇都臉上笑意不變, 反握住清流另一只手腕，稍微用力讓她無法被拉走, 他淺色的眼眸溫和的註視著騎士王, 卻沒有半點退讓的意思。
　　“您想要做什麽？”
　　金發少女看了他一眼, 握緊了清流的手, 抿緊了嘴唇。
　　二者毫無疑問是相處過的，在此之前關系也許還算得上不錯，但是現在碰到原則上的問題，顯然不可能因為那點輕微的不錯而退讓。
　　清流：……
　　她覺得自己好像又掉進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
　　左右手都被握在不屬於自己的掌心，力度不大不小正好平衡的讓她沒辦法往任意一邊靠過去，清流幽幽的看了眼吉爾伽美什，英雄王臉上的饒有興致和幸災樂禍簡直不要更明顯，一副全權托付給恩奇都完全不打算出手相助的樣子。
　　稍微想了想，清流先動了動右邊被阿爾托莉雅拉住的那只，這邊看上去比較安全一點，然後在騎士王有些失落的神色中穩穩當當的把手拿出來。
　　接著，她默默的掙開被恩奇都握住的左手，英靈微微一笑，十分大方的松開。活動了一下手腕，清流轉過去看阿爾托莉雅，用食指輕輕的戳了一下她的額頭，姿態十分親昵。
　　“為什麽跑出來？”她看似責怪的問道。
　　滿臉的嚴肅中終於透出些許不好意思，阿爾托莉雅咳了一聲，視線在英雄王和恩奇都身上一晃而過，對著清流開口說道：“我有些擔心你。”
　　——任誰都能看出來清流和吉爾伽美什以及恩奇都之間莫名的氣氛，三個突然集體消失，她怎麽能夠不擔心。
　　“master！”終於按耐不住的亞瑟王也從會議廳裏追了出來，看見站在那安然無恙的清流之後，明顯的松了口氣，“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等等——”
　　雖然十分感動，但清流看著四個英靈，卻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她有一種相當不好的預感，完全控制不住的浮現在腦海裏。
　　“你們四個都出來了的話，會議室裏豈不是只剩下遠阪先生和衛宮先生了？”
　　那位裹在盔甲裏看不清模樣的男性英靈，狀態不是很穩定，性情也不是很穩定。所以幹脆就沒有讓他出席這場會議場，而是帶到了安排給魔術師組的臥室裏讓對方休息。
　　這麽說起來的話……
　　“……”
　　“……”
　　“……”
　　“……”
　　場中，會議還沒進行到一半，己方人員就一個接一個的一去不回的遠阪時臣和衛宮切嗣兩位先生默默對視一眼，在周圍那麽多張空椅子的陪伴下，真心覺得十分淒涼了。
　　清流也覺得十分淒涼了。
　　巫師那邊少她一個沒什麽，魔術師那邊可真的就沒人了，她試圖讓在外面的四個英靈回去開會，別讓兩位禦主那麽孤單，可惜本來說應該聽話的三個都面露猶豫躊躇不定，更不用說本來就不聽話的那個眉梢一挑，‘你敢命令本王’的意思直接從臉上帶出來。
　　“……算了。”清流放棄掙紮，自暴自棄，“反正都是時臣的錯。”
　　結果還是覺得時臣先生怪可憐的，而且帶著這麽多英靈無論是蹲在門口還是在霍格沃茨裏亂竄，感覺十分奇怪，更何況還有隨時身陷修羅場的錯覺。
　　所以還是溜回了位子上，以為清流出去就不會再回來了的赫敏有些驚奇的看了她一眼，低下頭寫了一行字面不改色的推過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清流懶洋洋的挑眉，把紙反過來言簡意賅的回了一句話，又悄悄的推回去。
　　【不太方便】
　　相當言簡意賅了，赫敏看了一會兒，臉上流露出有些古怪的笑意，她揮手把上面的兩行字消除幹凈，擡起頭繼續專心聽著上面的講話。
　　現在說話的人是教廷隊伍裏的，看得出來站在上面就已經異常尷尬，但還是強作鎮定的說下去。一千多年前開始教廷就和巫師死磕了幾百年，把巫師幾乎要驅逐出英國的地盤，現在卻站在巫師的地盤對著他們說些有的沒的——果真是風水輪流轉，今年到誰家。
　　教廷……清流忽然想起之後見過的那位耶穌，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的聖子已經下來和他們在同一個天空下呼吸同一片空氣了。
　　啊……這麽說起來還得去拜訪一下才行。
　　心裏琢磨著，清流也很無奈。之前失憶的時候該做的事一件沒做，跌跌撞撞做出來的題目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格，不要更郁悶了。
　　一靜下來完全沒辦法把這些事從腦子裏趕出去，只是想在成績出來之前最後浪一把啊口胡！
　　低頭看著桌子上空白一片的羊皮紙，無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口袋，金屬冰涼的溫度透過口袋傳到指尖。手腕上的悶痛也沒有更進一步，穩穩的綿延不絕，深吸一口氣，清流多少覺得心裏安心了一些。
　　在最後一支隊伍也結束講話之後，這場會議總算是結束了，接下去還有幾天的活動，內容都娛樂性會比較強，沒有今天這麽沈悶。
　　懶洋洋的靠在赫敏背上等著她收拾東西，清流擺弄著手裏的鵝毛筆，視線輕飄飄的在旁邊劃過。這個世界到底綜合了多少她認識的不認識的內容，尚未可知，也沒有多少興趣和時間去搞清楚。
　　“學姐。”把最後一張羊皮紙卷好，赫敏戳了戳清流的手背，讓她起來，“我們走吧。”
　　“多謝收留啦，赫敏。”
　　朝著可愛的小學妹眨眨眼，清流扭過頭朝英靈們揮了揮手，開開心心的跟著赫敏溜了。巫師袍的袍角隨著輕快的步伐跳躍著，一溜煙就從他們的視野裏消失。
　　英靈們對視一眼，頗有點相看兩厭的意思，吉爾伽美什直接解除了實體化消失在他們面前，恩奇都有些無奈的嘆著氣，也緊隨其後。
　　阿爾托莉雅繃著臉，盯著清流消失的方向，看上去好像有點想跟上去。在停頓片刻之後，還是選擇了稍微照顧一下自己禦主的面子，平靜的收回視線，看向衛宮切嗣。
　　“那位是……？”衛宮切嗣問的有點遲疑。
　　並不是英靈，而是人類。
　　可是土生土長的人類怎麽會和早就逝去了的英靈相識，而且看上去還不僅僅是略有交情，而是非常有交情的樣子。
　　“她……”阿爾托莉雅沈默了一下，忽然看向亞瑟王。
　　青年坦然的回視她，被禦主和同伴接連丟下，他也只是微微苦笑，既不準備跟上禦主一起，又覺得和同伴一起接觸實體化不太好，有點無奈的呆在這裏。可以說是非常佛系。
　　“我在此之前並不知道她的名字，但她確實待我如師如友，如果非要說是什麽人的話……”她頓了頓，稍微組織了一下措辭，“大約和這一位的梅林差不多吧。”
　　亞瑟王楞了一下。
　　“砰——”
　　身後，哈利波特呆呆的看著他們，萬萬沒想到自己只是純粹路過也能聽到這種嚇死人的秘密，簡直比剛才那個‘最強巫女朝日奈清流的傳承’還要嚇人。
　　主角光環閃耀的不太是時候，他無措的扶了扶滑下去的眼鏡，和阿爾托莉雅對視了幾秒，默默彎腰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重新抱好，一臉恍恍惚惚不在狀態，飄也似的繼續路過。
　　救世主的世界觀，大概破裂的很徹底。
　　……梅林的襪子喲……
　　……
　　啊呸。


第130章
　　清流背著手跟在赫敏後面。
　　古舊的城堡, 穿著長袍的女性悄無聲息的在走廊裏穿梭, 森冷的風自外面席卷而來，只有腳步聲和呼吸聲在耳邊響起，好像隨時都能從拐角跳出來什麽。真是好一出恐怖片開頭……哦, 就是恐怖片吧。
　　面無表情的看著幽靈穿墻而過, 還好心情的和自己打了個招呼，清流扁扁嘴，一下子失去了暢想的心情。她加快腳步走到赫敏身邊，側過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小學妹似乎還沈浸在剛才的學術討論之中，臉色嚴肅的有點嚇人。
　　她離開霍格沃茨真的是很久了, 大約快百多年了……可是這個世界, 才從剛剛走到春天。她離開的時候夏日綿延，陽光烈烈晃得人眼疼, 滿心滿眼覺得自己以後的生活絕不會和魔法界扯上什麽關系，開開心心的拉著行李跑回了家。
　　“學姐。”赫敏忽然側過頭, “發生了什麽？”
　　清流一臉茫然的回視，疑惑幾乎寫在臉上。
　　“我覺得學姐你今天有點不對勁。”赫敏說的十分認真, 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她緊緊地皺著眉頭, 像是以前在點出哈利和羅恩的錯誤時候那樣，口吻有點硬邦邦的, “你在怕什麽？如果以前的話你會和英雄王他們走的吧？為什麽會和我回去。”
　　“……學姐在你眼裏就是那麽沒譜的人嗎？”清流額角抽了一下。
　　赫敏沒說話, 只是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裏的情緒震的清流再也說不出一句辯駁的話, 她呆了片刻, 第一反應竟然是頗為欣慰，心說赫敏是真的長大了啊。她找回了全部記憶，時間差異帶來的陌生不會再出現，現在看著赫敏也不覺得生疏，只覺得和原來相比真的成熟了。
　　“赫敏啊。”有風掠過她的袍角，長發揚起遮住了清流大半張臉，赫敏只能看見她在發絲遮掩下那雙眼睛，在走廊火炬並不明亮的光線中，黯淡的令人心驚。她盡力笑了笑，唇角揚起的弧度有點勉強，“你覺得這個世界……是真實的嗎？”
　　“對我而言，是。”赫敏回答的堅定果決，半點遲疑都沒有。
　　她甚至問都沒問清流為什麽要這麽說。
　　而是毫不猶豫的，直視著清流，眼神明亮的像是有星星墜落在其中。
　　“那麽學姐，對你而言。”回答完之後，她立刻敏銳——甚至稱得上尖銳的反問，“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嗎？”
　　清流微笑起來。
　　“這個世界很美好，赫敏。她值得你們守護，為之去奮鬥。”清流繼續擡腳往前走，她慢慢的說著，想要盡量把話說的溫和而誠懇，她沒有看著自己的小學妹，也不知道是在和誰說，“對我來說也是這樣。可是那種美好，就像是在看著一幅畫，赫敏，你會覺得一幅畫是真實的嗎？”
　　“這個世界上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歸屬，所有人各有各的位置，各有各的命運，但我沒有。”
　　“太久了，我在這個世界呆的太久了……真的太久了。”
　　“久到幾乎忘記了，我是不該存在的。”
　　赫敏完全楞住了。她擰著眉頭，十分費解的看著清流，然而對方只安然是微笑著，擡起手慢條斯理的把在夜風中亂飛的頭發攏了攏，平靜的好像剛才她並沒有說出什麽、聽上去相當驚世駭俗的話語似的。
　　“學姐、你到底——”
　　在胡說什麽啊。
　　萬事通小姐這麽不可思議的想著，又莫名的說不出口。然後她終於發現了一點點不對勁的地方，比如說站在自己面前的學姐、從入學開始就關系一直很好的學姐，行為舉止好像並沒有什麽差異，可是眼神卻透出隱約的陌生。
　　如果用對方剛才的話來說的話，大概就是——
　　你會對一幅畫產生真實感嗎？
　　你會嗎？
　　“這個世界，不應該是一幅畫。”赫敏一字一字的，十分認真的和清流說道，“她是真實的，真正存在的。”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的表情變得更加嚴肅了，嚴肅到像是在對著一個陌生人，“相比起這些哲學問題，我更加想問的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你，又是誰？”
　　清流頓住。
　　她眼裏流露出了幾分困惑，然後，她笑起來。相比之前略顯矜持的微笑，這一次少女笑的非常燦爛張揚，眼睛彎彎，唇角揚起，明媚的甚至有些刻意。
　　“嗯，我是誰呢？——你猜。”清流對她擺了擺手，轉身消失在了空氣中。
　　由四位創始人所設下的禁制，霍格沃茨內禁止一切空間轉移魔法，踏入這座城堡內部之後，無論誰都只能遵守。可是她卻輕描淡寫、不費吹灰之力的，甚至沒有引起半分空間的震蕩，就這麽幹脆利落的消失在了赫敏面前。
　　赫敏：……
　　她覺得，自己除了吃驚以外，好像也表現不出其他的情緒了。
　　殊不知，正在格蘭芬多休息室的救世主先生，比她要吃驚一百倍。腳步飄飄忽忽的回到休息室之後，哈利波特就坐在沙發上，抱著頭一臉世界觀破碎的崩潰，旁邊還沒有回到寢室的格蘭芬多的學生們圍在他身邊，交換著眼神猜測敬愛的救世主先生這是怎麽了。
　　哈利波特驚慌。
　　哈利波特失措。
　　在打倒伏地魔之後就覺得自己無所畏懼，實際上也應該無所畏懼的救世主先生覺得自己可能陷入了一場驚天騙局之中，這時候旁邊不知道哪個小夥子小聲嘟噥了一句‘梅林的胡子啊’，正好飄進他的耳朵裏，救世主先生猛地擡起頭直勾勾的盯著他，眼神詭異。
　　無辜學生甲：……！！
　　“實際上，我是說……”哈利波特恍恍惚惚，“梅林也許……沒有胡子。大概吧，我想。”
　　然後，他面無表情的捂住了臉。

西西里亞 2018-8-27 01:14

第131章
　　清流消失了一整晚。
　　雖然知道對方不會有事, 但赫敏仍然有些惴惴不安，直到第二天在集合地點看到她, 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少女長長的黑發被高高束起，一反昨日辨識性極高的巫師打扮，換上T恤長褲平板鞋的麻瓜服飾，皺著臉站在英雄王對面正朝他不滿的抱怨著什麽, 接著又轉過頭來笑吟吟的和她打了聲招呼。
　　“早上好呀，赫敏。”她甜甜的說道，就和昨晚的不歡而散沒有發生過似的。
　　赫敏抿了抿嘴唇：“早上好，學姐。”
　　小學妹看上去暫時還沈浸在哲學問題裏沒法出來, 清流笑吟吟的收回視線轉過去繼續和吉爾伽美什說話。英雄王對清流這些年經歷了什麽不感興趣，畢竟人到最後總會是他的，卻總抓著她最後的狼狽退場不放，可勁的鄙視她識人不清。
　　清流簡直氣的火冒三丈, 心說你家裏那些人人就這破德性我有什麽辦法，跳著腳試圖為自己正一下名。
　　英雄王懶洋洋的捏了捏她的臉，敷衍的說好好好。
　　氣的清流抓起他的手就想咬下去，最後還是停滯於突然出現的武裝。覺得自己的牙肯定沒有盔甲硬, 她恨恨的踹了英雄王一腳，轉身投入恩奇都的懷抱, 恩奇都一點都不驚訝的張開手笑瞇瞇的抱住飛撲過來的少女, 揉了揉她的頭。
　　赫敏心情覆雜。
　　對方幾個人之間的熟稔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 大大方方的擺出來給大家看。旁邊的女性亞瑟王雖然面無表情但誰都能看出她已經惱火的不得了, 看上去恨不得直接把人拉出來又顧忌著什麽才擰著眉頭沒有動手。
　　清流：【蒼蠅搓手.jpg】
　　她覺得自己滿無辜的啦, 誰也沒想到這群居然無聊到要搞什麽交流會，不過和平總是好事嘛。
　　擡起頭望了望明朗的藍色天幕，清流掃了一眼身邊圍繞的美人，內心捂著胸口倒在地上，心說就算隨身攜帶修羅場灑家這輩子也算值了。
　　不過肯定是不可能的嘛。
　　那邊切嗣papa過來喊人，清流笑瞇瞇的朝英靈們揮揮手，轉身又對上赫敏小學妹覆雜的眼神。她走過去看著對方，叉腰歪頭一氣呵成，吐了吐舌頭想做出萌萌噠的樣子，可是看著赫敏不為所動的眼神，又覺得自己這麽做可能有點驚悚，連忙收斂了站姿和表情，擺出一本正經高深莫測的樣子，擡起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赫敏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
　　“學姐。”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說道，“你是去過未來嗎？”
　　清流一驚。
　　微變的眼神沒有被赫敏忽略，她頓時肯定了自己的想法，開口繼續說下去：“學姐你是不是在未來見過我們的結局，所以昨天晚上才會說出那樣的話？”
　　“……”
　　“我昨晚想了想，如果我的猜測是正確的話，那麽學姐會是現在的態度，也就不奇怪了。”她有點煩躁的抓了抓自己的頭發，看上去有點奇怪。不過所有人在知道自己的結局都已經被別人知曉了之後心情大概都會覆雜的無以言喻，赫敏少女還能強撐著跟清流做心理疏導已經很不容易了，“面對早就知道結局的人，我大概也很難有‘對方是真實的’這種想法吧。”
　　“可是學姐，你看，我是有溫度的。”她抓住清流的手，努力說道，“我不是書上的文字，我是真實存在你面前的，你看到的那些，不一定就是真實的。”
　　清流……清流除了驚呆，也只能驚呆了。
　　如果不是手裏拿著標準答案，從旁觀者的態度來看，她大概也只能對赫敏的推論讚不絕口，表示我服了。除了稍微低估了當事人的心理狀態以外，邏輯上正推反推都毫無破綻，除了鼓掌叫好還能怎麽樣。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赫敏還真猜對了。
　　在這種情況下，清流也只能反握住赫敏的手，然後對她微笑：“抱歉，赫敏。”
　　至於抱歉什麽，還是請小姑娘自己猜吧。不過看著學妹瞬間融化的目光，清流覺得自己這欲說還休無聲勝有聲的策略還是挺不錯的，除了旁邊不知道為什麽又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的哈利波特有點煞風景以外。
　　德拉科嫌棄的看了宿敵一眼，扭過頭看向清流：“學姐，鄧布利多校長讓我們過去。”
　　“好嘞好嘞。”清流飛快的答應著，開開心心的拉著赫敏的手和德拉科一起往活動場地走去，“校長有說什麽嗎？”
　　不得不說，雖然已經是校長了。
　　但是斯內普教授的存在感還是沒有鄧布利多高啊，這都半年了，這樣真的不行。
　　德拉科一邊回答著清流的問題，一邊扭過頭十分鄙夷的看了心神恍惚了整整一個早上的哈利一眼，覺得這貨簡直傻透了。畢業之後還以為稍微好一點結果更蠢了是怎麽回事。
　　哈利•自覺看透了一切•波特：呵呵
　　都說了是交流會，娛樂性的活動也還大多數是用來給各方展示一下自己的魔法。幸好霍格沃茨除了城堡以外地方也還夠大，禁止學生活動期間往城堡外跑，再和禁林裏的守護者們稍微商量商量，騰出大片地方給幾十個人折騰一下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在驚呼聲中極力貼近地面又猛地起飛，抓著精靈球（？）在半空中停滯，清流挑眉神采飛揚的扭頭去看被自己丟在身後的一群人，笑瞇瞇的松開手，金色飛賊顫動幾下，又閃電似的竄了出去。
　　握著掃帚，緩緩降落到地面，清流一甩馬尾，得意洋洋的朝鄧布利多飛了枚wink，開開心心的跑去找阿爾托莉雅。
　　這種娛樂性大於實用性的活動，英靈們都沒什麽興趣，就算有興趣，遠阪時臣大約也不會太樂意讓這些王上去參加，實在是太跌身份了。畢竟其他隊伍的都是自己上場，帶著一堆英靈來的魔術師組——魔術師自己也不樂意上場，更重要的是他們不會飛。
　　阿爾托莉雅身邊站著亞瑟，兩人齊刷刷的看著清流過來，兩個騎士王站在一起，乍一看酷似雙胞胎。可實際上這兩人比雙胞胎大約還要親近一點，畢竟追根究底來說就是同一個人，測親子鑒定都只是x和y的差異。
　　“有沒有覺得我可棒。”清流挑眉。
　　“嗯。”阿爾托莉雅毫不猶豫的點頭，她對突然活潑起來的清流適應性良好，就好像對方一開始就是這種活蹦亂跳的樣子而不是高深莫測的大魔法師，“非常厲害。”
　　“master非常棒。”亞瑟也笑著點頭。
　　阿爾托莉雅這麽說也就罷了，男性騎士王一開口，聲音清朗眉眼俊美，連說話的口吻都誠懇溫柔的像是在說什麽好聽的情話一樣，清流倒吸一口冷氣，突然老臉一紅，竟然覺得有點小小的害羞。
　　——你冷靜點從者對禦主都這樣！
　　指尖輕輕地按在好像有點發燙的臉頰上，清流輕咳一聲，繃著臉努力想找回一丟丟屬於master的尊嚴。
　　“嗯嗯，謝謝~”
　　如果能控制一下美滋滋的口吻就更好了。
　　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阿爾托莉雅的眼神瞬間犀利起來。
　　呆毛都豎起來了。
　　清流：咳咳……要矜持。矜持。
　　被女性同體突然施以眼神殺，亞瑟覺得自己簡直不能更無辜。他茫然的和阿爾托莉雅對視一眼，又轉過頭看了一眼自己平靜的禦主，又回憶了一下剛才的兩句對話，楞是半點沒覺得哪裏不對勁。
　　說起來他也是慘烈，從召喚出來到現在，分明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楞是沒能跟自己的禦主說上幾句話。剛被召喚禦主就失蹤，好不容易和小夥伴一起跟禦主重逢，小夥伴就連同金皮卡（劃掉）英雄王把禦主霸占的死死地什麽話都沒說上。
　　現在還被同體瞪。
　　特別惡狠狠的，好像在被小舅子進行死亡射線的那種瞪。
　　亞瑟王覺得十分苦惱。
　　拍了拍臉頰，清流已經冷靜下來，她揉了把阿爾托莉雅的頭，讓對方也冷靜一點，自己只是沈迷美色一時無法自拔而已。她將視線轉開，在場中粗略掃了一圈，沒看到吉爾伽美什和恩奇都，倒是看見了幾只偷溜出來的格蘭芬多小崽子。
　　……哦，還有氣勢洶洶的走過去準備抓人的斯內普校長。
　　太慘了。
　　慘絕人寰。
　　但同時看的學姐美滋滋的，畢竟當年誰也沒少被魔藥學教授抓起來打（並沒有）。
　　憐憫的收回了視線，清流握著自己的手腕稍微思考了一下，決定帶著兩個騎士王去找點東西吃。
　　飛了半天，賊餓。


第132章
　　交流會持續了五天, 清流天天領著兩個騎士王亂竄, 阿爾托莉雅的正牌禦主切嗣每每看見辨識度相當高的三位, 總是凝視著她欲言又止。
　　清流假裝沒看見。
　　吉爾伽美什對霍格沃茨的興趣僅僅維持了兩天天，三天之後興趣驟失，在清流的安利下前往了對角巷, 結果當天就無師自通摸到了翻角巷。
　　……意料之中, 意料之中。
　　面對發現被英雄王帶回來的黑魔法物品的師長深沈的熊之凝視.jpg, 清流若無其事的吹了聲口哨，滿臉無辜的說我可什麽都不知道啊。
　　斯內普：呵呵
　　清流：_(:з」∠)_
　　不管校長老師們信了沒，反正清流覺得自己是信了。五天的交流會一結束，參會人員各回各家, 清流收拾好東西, 溜去魔術師那邊, 盯著半開的門, 小心的探進去一個腦袋。
　　“進來！”吉爾伽美什擡眼看見她，一挑眉，說話的口吻相當不客氣, 甚至還有點暴躁。
　　“不啦不啦∼”清流特別乖巧的朝他擺擺手，回答的非常迅速, 視線在裏面快速掃了一遍，“我來接恩奇都和亞瑟噠。”
　　“滾進來。”英雄王微微瞇起眼睛, 十分耐心的重覆了一遍。
　　清流嘟著嘴一溜煙的跑進去。
　　像是個犯錯被老師訓的小學生一樣低著頭站在吉爾伽美什跟前, 清流委屈巴巴的對著手指頭, 覺得自己可無辜了。
　　“emmm……”雖然不知道吉爾伽美什為什麽如此生氣, 但是濃郁的危機感還是充斥著大腦，在十分強烈求生欲促使下，不等對方開口說話，清流就猛地擡起頭直視英雄王，斬釘截鐵的問道，“吉爾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少女的嗓音脆生生的，口吻像是鼓足了勇氣才終於脫口而出，墨色的雙眼明亮而堅定。
　　惱怒於意會就好的某種原因的英雄王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緩和下來，猩紅的眸中閃過一絲好笑。顯然也不是沒發現少女這個提議完全是沒經過大腦就蹦出來的，但也還是覺得愉悅。
　　和同樣覺得好笑的摯友對視一眼，吉爾伽美什十分感動，然後拒絕了清流的邀請。
　　“雖然很想答應你這次的請求。”他和顏悅色（？！）的對著少女說道，“但本王還有事要處理。”
　　——等等所以你根本一開始就沒想跟我回家對吧！
　　——到底是什麽樣的惡趣味才會逼著別人開口邀請你回家然後再開心拒絕的啊我說！
　　三秒之內反應過來，氣鼓鼓的看著突然笑出聲的英雄王，清流又想故技重施踹他一腳，可惜這次對方早走防備，一只手就把她拎起來，像是拎一只貓似的扔到了恩奇都懷裏。
　　“這家夥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
　　來自太古的兩位英靈意味深長的對視一眼，同時把目光落在還在嘟嘟噥噥的抱怨著被粗暴對待的少女身上，又默契十足的笑起來。
　　“蠢貨。”英雄王哼笑。
　　“別和吉爾生氣了。”恩奇都戳了戳清流氣鼓鼓臉頰，有些好笑想著怎麽一點兒都沒變，十分溫柔的說道，“我們走吧，我還沒有去你家看過呢。”
　　下一次！就算那個混蛋求我！我也不會讓他來的！！！
　　一直到上飛機，清流還在叫囂，完全忽略了‘既然已經和恩奇都見過面，吉爾伽美什怎麽還會需要從她口中得到確切的地點’這個事實。
　　——不聽不聽不聽！
　　朝日奈家，朝日奈右京和繪麻正在廚房裏準備晚飯。家裏的諸位各有各的事情，一天到晚最齊的時候就是早晚兩頓飯，繪麻因為經常在廚房裏幫忙，所以到了朝日奈家這麽多天最熟悉的還是朝日奈右京。
　　這麽說起來好像也不對——
　　繪麻歪著頭想了想，雖然沒有怎麽接觸過，但是很奇怪的，她心裏面覺得最親近的卻還是清流。雖然也許是因為同為朝日奈家稀少的女性的關系，但是那位姐姐真的很難讓人覺得生疏，很容易就親近起來了。
　　不久前才回來，一回來就住進醫院躺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出院了，沒幾天就又飛到國外去了。
　　這樣是不行的。
　　因為還不熟悉的原因、所以暫時還沒有改名的日向繪麻小姐十分嚴肅的想著，視線轉到旁邊還沒有洗的一片綠汪汪的菜葉子上，眼裏流露出了深思。
　　“右京先生。”她對著正在竈前忙碌的朝日奈右京開口，“清流姐姐喜歡吃青菜嗎？”
　　沒想到她會這麽問的朝日奈右京楞了一下，一只手扶了扶眼鏡，另一只手還拿著勺子在鍋裏攪了攪：“……應該？那孩子沒有什麽特別討厭的菜。”
　　“唔。”繪麻嚴肅的點了點頭。
　　早晚作息不規律，經常熬夜的話，果然還是需要多吃蔬菜補充維生素才行。
　　外面的沙發上，朝日奈彌軟綿綿的滾了兩圈，等得有些煩躁的小孩一下子爬起來，拽住離自己最近的朝日奈祁織的衣角：“姐姐還沒到到嗎？”
　　朝日奈祁織看了看墻上的鐘，溫和的回答：“嗯。還要一會兒。”
　　“唉——”
　　最小的弟弟十分失望的拉長了語調，又躺回去。
　　“要學會耐心哦，彌。”朝日奈椿笑瞇瞇的搖了搖手裏卷起來的劇本，說的一本正經，“經過漫長的等待之後得到的結果才是最美味的——嗷！”
　　“——你自己去等待就好了。”收回砸在他頭上的劇本，朝日奈梓十分冷酷的說道。
　　話是這麽說，但是之前才老神在在的對著台詞的兩位聲優，這個時候顯然也沒有了對台詞的精神，看了看走的好像異常緩慢的鐘表，雙子不約而同的皺起眉。和彌單純覺得等待十分漫長不同，大一點的朝日奈們都有些心神不定，擔心路上會不會又出現什麽意外。
　　——比如那什麽什麽咳咳。
　　“這麽說起來的話……”朝日奈雅臣沈吟片刻，“棗也還沒有回來吧？”
　　朝日奈昴臉色變了變。
　　“啊——棗說要加班。”朝日奈椿懶懶的舉起手，“雖然說會盡快趕回來，不過也還需要一段時間的吧。真是沒辦法。”
　　朝日奈梓橫了他一眼。
　　“忙碌的話，也沒有什麽辦法吧。”朝日奈琉生從書裏擡起頭，慢慢的說道，“真是辛苦啊，棗。”
　　“——哼。”
　　有點突兀的冷哼聲，在眾人耳邊響起。剛剛還被朝日奈椿說著‘真是沒辦法’的那位，朝日奈三胞胎裏的老幺——朝日奈棗站在台階上，看著自己的兄長，擡起手扯了扯胸口的領帶，撇了撇嘴。
　　“喲，棗！”朝日奈椿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朝他揮了揮手，“好久不見了。”
　　朝日奈棗往旁邊讓了讓，從他身後迅速竄出來一道身影，少女笑瞇瞇的對著朝日奈椿揮了揮手：“喲。”她學著朝日奈椿的口吻，“好久不見了，椿哥。”
　　“——！”
　　原本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的朝日奈們齊刷刷的把視線落到她身上。雖然也不是第一次被全家人這麽關註，但這一次就是覺得有點說不出來的奇怪，清流眨眨眼，不自在的咳了一聲，腳步輕快地從台階上走下去。
　　“不就幾天沒見面嘛，需要這麽驚喜？”給了直接走過來的朝日奈光一個甜甜的飛吻，清流三步並作兩步一溜煙的竄進廚房裏，完全不給對方抓住自己的機會，直接撲過去張開手抱住裏面的少女，“——繪麻我回來啦！”
　　“嗚哇！”理所當然的，繪麻被嚇了一跳。
　　“不要突然撲上來！”然後是同樣被嚇了一跳、有點惱火的朝日奈右京的呵斥聲。
　　朝日奈椿呆了幾秒，狀似傷心的捂住胸口：“……清醬居然不撲過來抱住哥哥，我覺得好傷心。”
　　朝日奈梓直接無視了戲精附體的兄長，將視線轉向朝日奈棗。
　　在註意力被清流吸引走一會兒之後，朝日奈們紛紛重新將視線落在朝日奈棗身上。朝日奈光瞇起眼睛：“棗，你後面的是誰？”
　　朝日奈棗嘆了口氣。
　　“說實話，在門口碰見清醬的時候，我也被嚇了一跳。”
　　在朝日奈棗身後，兩位英靈從黑暗中浮現身影。因為不知道該怎麽介紹、所以幹脆利落的丟下兩位一起回來的英靈讓他們自己和兄弟們解釋，有著如此理直氣壯的不負責任的禦主，他們又能怎麽辦呢？
　　“我的名字是恩奇都。”在片刻的互相打量之後，其中一位先開口，聲音溫柔動聽，“初次見面，朝日奈家的各位。”
　　並沒有錯過那些人眼裏一閃而過的情緒，恩奇都臉上溫和的的笑意不變，將所有人的神色掃入眼中，他微微垂下眼簾，表現的十分平靜。
　　可以十分悲哀的說、已經被丟下丟習慣了的亞瑟王惆悵的嘆了口氣，接著開口：“我的名字是亞瑟•潘德拉貢，被master從英靈座召喚至現世。初次見面，master的家人。”
　　已經見過面的朝日奈椿：……
　　同樣在召喚現場的朝日奈梓：……
　　見識過妹妹剛召喚出這兩位英靈是怎麽樣一種情緒的兩位兄長沈默片刻，實在忍不住同時呵呵笑了一聲。
　　修羅場。
　　修羅場。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備選男主和親友團之間的修羅場了吧。
　　呸。
　　兢兢業業的剝著盆裏的豆子，清流努力假裝自己不存在。老實說朝日奈右京已經不太想理她了，拿著鍋鏟專註的煎著鍋裏的鱈魚，十分清晰的接收到兄長那傳來的嫌棄的氣息，清流頓時更加郁卒。
　　把鱈魚翻了個面，朝日奈右京往旁邊伸手，正好路過的繪麻把鹽罐遞了過去，又端著手裏的菜繼續往前走。朝日奈右京撒完鹽隨手把罐子放下，兩個人一系列動作自然而嫻熟，顯然是平時經常這麽合作。
　　“……”把剛剝好的豆子往嘴裏塞了一顆，清流嚼了嚼，有點奇怪又有點清甜的生豆子味道在唇齒間彌漫，她認真的看了一會兒兩人，又歪著頭稍微想了想，低下頭繼續認真的剝著手裏的豆子。
　　——真好啊。
　　她無端感嘆著，真心實意的覺得，日向繪麻和朝日奈家，本該如此。
　　外面一直安安靜靜的，連說話聲都很好。偶爾傳進來的還是朝日奈彌的笑聲，清流坐的位置很不合適，恰好被墻擋住了客廳的方向，她想瞥一眼外面是什麽情況都不行，萬一打起來可怎麽辦呢？
　　漫無目的的想著，清流把一盆豆子剝好，遞給繪麻。
　　“這一次……”接過豆子，繪麻並沒有直接走開，而是站在那裏，好像有些為難的咬了咬下唇。又鼓足了勇氣接下去開口，“這一次姐姐會在家裏呆多久呢？”
　　清流一楞。
　　她有註意到繪麻是直接喊的姐姐，但是更讓她驚訝的是繪麻說的話。躊躇了一會兒，清流抓了抓臉頰，莫名有點害羞：“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或許不會走了吧。”說到這裏她頓了頓，又飛快的補充了一句，“如果不是非要走的話。”
　　“這樣啊……”繪麻如釋重負的笑起來，“那就太好了。”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一直都沒有和姐姐好好相處過呢。”
　　清流咳了一聲。
　　也不能說沒有好好相處吧……畢竟在前往卡梅洛特之前，她還是好好地呆在朝日奈家裏很久愛的。雖然說也沒有超過兩個月就是了。
　　“嗯嗯。”清流應著，又忍不住笑起來，“繪麻真可愛呀。”
　　每一個女主角。
　　都是這麽可愛的吧。
　　得到回答的繪麻心滿意足的繼續去忙了，清流呆坐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好像也沒什麽事情可以做了。又實在是放心不下一點動靜都沒有的外面，她摸摸下巴糾結了幾秒，還是拍拍手站了起來，準備出去看看。
　　結果外面並沒有出現她想象中‘劍拔弩張’的場面，朝日家的諸位和英靈們都十分平靜和諧的共處一室。她在裏面沒有聽到動靜，就是外面真的沒有動靜，尤其是朝日奈彌，和亞瑟王玩的十分開心。
　　或許也不能說特別平靜？
　　因為有幾個朝日奈平靜的外面上明顯還帶著仿佛被雷劈過的震驚。
　　這麽說起來的話……清流把視線落在亞瑟王身上，瞬間了然。畢竟亞瑟王的傳說，在很多國家都有所流傳，而裏面蘊含的那種浪漫瑰麗還夾雜著愛恨情仇家仇國恨的情感，深受這個國家的人們喜愛。
　　恩奇都笑吟吟的朝清流揮揮手。
　　……結果根本沒有什麽修羅場嘛。那種東西果然是女主的特權。
　　心裏油然而生幾分失落，內心忍不住有點哭唧唧，清流擡腳朝恩奇都走去，走到半截被朝日奈光拎走了。
　　“幹嘛啦(｀Д)!!”被拽著馬尾辮拖走，是萬萬沒想到的。清流在楞了幾秒之後，就算並沒有被拽痛，也忍不住憤怒，使勁拍開了朝日奈光的爪子，插著腰仰頭瞪他，“信不信我告右京哥去！”
　　完全沒被放在求助列表裏的朝日奈椿再一次捂著胸口倒下。
　　“哦。”朝日奈光細長的眉梢一挑，他似笑非笑的打量了膽氣好像特別壯的清流，沒有說什麽。擡手搭在清流肩上，略顯尖銳的目光在笑容凝滯的恩奇都臉上一掃而過，微笑起來，說話的口吻特別甜蜜，“清醬還沒有和我介紹這兩位是誰呢？”
　　“……嘶。”甜蜜沒聽出來，只聽出來滿滿的陰森森。
　　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清流下意識的想往往旁邊挪，可惜被按住了沒能挪動。剛才積累起來的憤怒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她搓了搓好像及其雞皮疙瘩的手臂，扁扁嘴：“剛才他們沒有和你們說嘛？”
　　“唔，這和清醬親口說的是不一樣的。首先——”朝日奈光特別自然的湊到清流耳邊，幽幽的問道，“那位陛下口中的master，是什麽意思呢，清醬？”
　　“就……master嘛。”清流突然覺得有點毛骨悚然，“禦主召喚從者，這麽簡單的事情一看就知道了吧。”
　　朝日奈光笑瞇瞇的歪頭看她。
　　“——讓椿哥和梓哥帶我去冬木，明明是你們決定的吧！”
　　清流真的覺得自己特別委屈了。
　　“咦咦咦？”說躺槍好像也不完全算，突然被點名的朝日奈椿和朝日奈梓對視一眼，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件事。
　　“冬木那邊的魔術師，能夠召喚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來到現世，為他們戰鬥。”被按在沙發上，周圍堆了一圈朝日奈，清流抓了抓臉頰，盡量清楚的解釋，“我和魔術師那邊的魔法體系不同，按理說應該是不能召喚英靈的，至於為什麽最後能夠召喚出來……大概是因為站在了冬木的土地上吧，反正我是這麽認為的。至於是不是這樣，我也不知道了。”
　　才怪。
　　推鍋推的特別爽快，清流在心裏吐了吐舌頭，心說令咒出現，召喚不出來才是問題。她來到這個世界，本身就擁有這個世界的最高權限，就算平時以《哈利波特》的魔法體系戰鬥，也不代表不能征用其他的魔法體系。
　　到了冬木不召喚一把英靈，簡直就是白來一趟。
　　emmmmmm……說起來，是這個世界的冬木本身已經和平，不存在聖杯爭奪戰這種東西。她沒搶算不算沒做啊？
　　咦，有四戰這道題嗎？
　　突然反應過來，清流有點茫然的撓撓頭，仿佛覺得有又好像沒有。算了她不記得了就當沒有吧。又不是第一次大題沒做了。
　　【笑著活下去.jpg】
　　“在想什麽？”恩奇都附身問她。英靈的速度得天獨厚，他毫不客氣的占據了離清流最近的一邊，朝日奈們也不能說什麽。畢竟因為吃醋把妹妹的小夥伴擠開這種事，他們怎麽可能做得出來嘛（微笑）
　　“嗯……沒什麽。”把下巴放到懷裏的彌頭上，清流側過臉靜靜地看了恩奇都一會兒，微微笑了一下，“我在想，真好啊。”
　　——這個世界。
　　這種排排坐聽清流講故事的局面並沒有維持多久，朝日奈右京把菜肴端上桌，示意大家準備吃晚飯。繪麻之前沒有見到亞瑟和恩奇都，發現家裏突然多出來兩個男性，頓時緊張的不得了，在註意到二位的顏值之後，又倒吸一口冷氣。
　　“繪麻來坐我身邊。”清流十分自然的喊道。
　　恩奇都在另一邊坐下，亞瑟坐在恩奇都身邊。其余人也各自坐好，因為繪麻對清流的事情一無所知，所以在場眾人都默契的絕口不提不該說的事情。然後除此之外他們又沒有其他的話題可以聊天，造成的情況就是雖然餐桌足夠大，大家坐下也還稱不上擁擠，但是莫名的有一種詭異的凝固的沈默氛圍在眾人之間彌漫，就好像之前在在客廳裏沒來得及散開的氣場，突然之間炸開了一樣。
　　清流忍不住扶額。
　　一頓飯吃的食不知味，飯後繪麻被哄著帶彌上去做作業，朝日奈右京則微笑著帶足了主人的氣場詢問兩位英靈需要分開住客房嗎？恩奇都在清流犀利的視線下到底沒說出和清流住一間就可以了這種話，只是和亞瑟一起解除了實體化，用行動證明自己不需要臥室。
　　清流再次扶額。
　　“來，剛才我不在，光他們大概也只是隨口問了幾句。”朝日奈右京對著清流和藹微笑，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防止偷溜，強硬的把人帶往客廳，“現在沒有外人了，把情況一五一十的給我交代清楚。”
　　清流慘叫：“……我覺得我剛才好像交代過一遍了，真的！”
　　“我不信你全都說完了。”朝日奈右京把人按在沙發上，推了推眼鏡，表情嚴肅的令人害怕，口吻也十分職業，“把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給我說清楚。”
　　“從、從頭到尾是指……？”清流膽戰心驚，恍然間覺得自己這個被包圍的場面好像有點熟悉。
　　啊不，是十分熟悉。
　　吃晚飯之前她不久以這種姿勢被詢問了一遍，現在還要再來一遍嗎啊摔！
　　“從第一次失蹤開始。”朝日奈光笑吟吟的補充，“一點都不能少哦。”
　　清流：……


第133章
　　清流心很累。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要把這場考試從頭到尾描述一遍。朝日奈們從來沒有想過, 每回憶一次，就是往他們親愛的小妹妹心頭紮上狠狠一刀，而且還是鈍刀子使勁往裏面捅的那種紮。
　　真的，心痛。
　　吧啦吧啦把自己所有的失分點說完，清流實在是忍不住的失魂落魄眼含熱淚，可憐的不得了。也委屈的不得了。她淚汪汪的看著周圍一圈美青年美少年, 真的是可憐到無以覆加的地步。
　　“咳。”朝日奈右京咳了一聲, 不自在的扶了扶眼鏡, 還是不太信任的又問了一句，“沒有了？”
　　“真沒了——”
　　清流拉長了聲音，簡直要哭出聲。
　　話說到這個份上總算是贏得了朝日奈們的信任，朝日奈右京和藹的摸了摸她的腦殼, 允許她回房間去寵愛許久未見的愛妃寵妾們。朝日奈椿笑瞇瞇的邀請一臉萎靡不振的清流去玩喪屍遊戲, 清流撇撇嘴, 一揮手說可免了吧, 我還是回去玩我的乙女戀愛小遊戲。
　　朝日奈椿憤怒的把清流的頭發撓成了鳥窩。
　　朝日奈琉生朝朝日奈椿投過來指責的目光, 拉過清流又一次按在沙發上，準備幫她收拾一下頭發。老八做為美發師的職業操守隨時隨地都能發作，家裏人也都十分習慣, 清流往後蹭了蹭, 盤腿摸出手機, 任由對方在自己腦袋上折騰。
　　她打著哈欠看完了一集新番, 朝日奈琉生也正好做完。因為是晚上, 所以也沒有折騰太覆雜的發型, 好久沒有見妹妹留長發的朝日奈琉生一時興起，最後做出來的效果讓清流恍恍惚惚還以為自己才十五歲，捧著鏡子看了好久才放下。
　　“謝謝琉生哥！琉生哥明天見！”朝兄長飛了枚香吻，清流迅速從沙發上跳下來，彎腰躲過朝日奈光的擁抱襲擊，當著一客廳的兄弟們的面，邁開步子飛快的溜了。
　　十分順利的坐著電梯下樓回到自己房間，清流把自己往床上一摔，抱住被子往裏面一滾，舒舒服服的出了一口氣。她盯著天花板上的頂燈看了一會兒，又眨了眨眼睛，把懷裏抱成一團的被子展開往上提了提，優哉遊哉的翻了個身。
　　恩奇都和亞瑟應該就在她周圍，不知道出於什麽樣的心情沒有實體化。
　　也不太想琢磨這些事情，清流閉上眼睛，在黑暗中感受著手腕上的疼痛。原本是細微的灼熱刺痛變得有些劇烈，幅度也不是很大，但是比起之前肯定更加能夠把人的註意力引走，這種細細密密的痛感是有序的，依照著某種順序綿延的接連不斷地圍繞著手腕浮現。
　　她覺得有點難受，但是目前還可以忍耐。
　　太過專註的感知著一種事物，清流很自然的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睡了過去，一夜無夢的睡到天光大亮。外面繪麻在敲門，非常有規律的一下一下的響著，女孩溫柔的喊著‘姐姐’的聲音時強時弱，有點怯怯的，卻非常固執的想要把她喊醒。
　　在床上呆坐了幾秒，清流打著呵欠去開門。門外站著已經穿著整齊的繪麻少女。
　　“呼……”
　　看著清流沒有什麽怒火的表情，她明顯松了一口氣，輕輕咳了一聲之後，揚起明媚的笑容，十分溫柔的對著清流說道：“姐姐，該吃早飯了。”
　　“……”
　　致命一擊。
　　來自美少女的治愈笑容，一瞬間清流覺得自己好像被愛神的箭射中了，完全不由自主的擡手捂住了胸口，也跟著回了一個軟綿綿的笑。
　　“我知道了，繪麻。”她用同樣溫柔的口吻回答道，“馬上就下去。”
　　路過的朝日奈昴嚇得摔了手裏的籃球。
　　橘色的球彈了幾下，骨碌碌一路徑直滾到清流腳邊，輕輕碰了碰她裸露的腳踝，停住了。少女面無表情的和朝日奈昴對視了一會兒，扯著唇角涼涼的笑了一下。
　　朝日奈昴：……
　　二十分鐘之後，收拾利落的清流出現在餐廳時，所有人的不可避免的驚了一下。她十分自然的在繪麻身邊坐下，接過繪麻遞過來的粥，簡單吹了吹就拿起勺子開動。
　　繪麻也繼續解決自己的早飯。
　　“姐姐！”除了之前和兩個女孩子在樓道狹路相逢的朝日奈昴，最快反應過來這是事實的還是朝日奈彌。小學生哇了一聲，開開心心的揚起燦爛的笑容，軟軟的問道，“姐姐今天可以送我去上學嗎？”
　　“可以啊。”清流答應的很爽快，“不過你要快一點哦，我送你去的話可沒有雅臣哥那麽快的速度。”
　　“是——！”
　　把彌安全的送到學校，清流推著自行車，溜達著去了距離學校不遠的花店。這個時候花店才剛剛開門，還亂糟糟的，她一點兒也不介意的守在旁邊等老板整理好了店鋪，才不緊不慢的挑了幾種花，理成了一捧花束。
　　英靈大概還在旁邊吧。
　　不過畢竟是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實體化未免也太明顯了。
　　她想，還沒能完全控制住的冷漠又從心裏竄了出來，隱約影響到了心情。不過並不是什麽大事，很快就能收斂了。
　　花束放在車籃裏，清流慢悠悠的推著車子走在街道上，輕車熟路的拐了幾個彎，穿過街道和小巷，最後停在一處有些陡峭的坡底下。
　　還剩大半瓶的可樂一路從上面，跳躍著卻又精確的滾了下來，停在前輪邊，不動了。清流彎下腰把這有些不合時宜的可樂撿起來，從口袋裏拿出紙巾，把上面沾染的灰塵泥土擦幹凈。
　　而這個時候，妙齡少女才帶著一路滿是傲慢“哎呀呀”從上面快速跑下來。柔軟的長發在風中揚起又落下，她雙手按著膝蓋，大概是跑的太急了，只是喘著粗氣，好半晌才費勁的擡眼去看自己面前的人。
　　“哈……哈……——咦？”她的尾音充滿疑惑的揚起來，“清醬？”
　　“好久不見。”清流微笑著，把手裏的可樂遞過去，“小埋。”
　　“——！”
　　咕嚕嚕嚕一口氣悶下一小截可樂，土間埋才盯著清流使勁看。看了沒幾眼，又張開手撲過去把少女抱了個滿懷。
　　“嗚哇——”一向以高貴美少女形象在外示人的女孩子，一點都不高貴的叫起來，雙手摟住許久不見的好友，恨不得把她抱起來跳幾下，“好久不見，清醬！！！”
　　“——噗。”清流忍不住笑了一聲。
　　“你去哪裏了？”土間埋拉著清流的手，滿眼的擔憂。這麽長時間沒有聯系，短信沒有回，電話也從來沒有接通過，她從京都和兄長一起搬到了東京，也沒有得到對方的半點消息。
　　“唔……說來話長，有機會再說吧。”清流眨巴眨巴眼睛，笑吟吟的說道，“我也沒有想到會突然遇見你呢。”
　　“是是是。”土間埋使勁點頭，“真巧。”
　　兩個人就近況交談了一會兒，畢竟都還有自己的事情，也只能暫時在這裏分別。再三要求清流以後一定要聯系自己，不能再玩失蹤，土間埋才滿懷擔憂的、依依不舍的轉過身。
　　“餵，小埋。”清流又突然喊了她一聲，微笑著點頭示意，“我走了哦。”
　　土間埋朝她揮了揮手。
　　和土間埋分開，清流低下頭動了動車籃子裏的那捧花，撐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瀟灑的翻身上車，控制住車頭，一踩踏板，悠悠然的繼續出發。
　　朝日奈家現在一個人都沒有，所以她完——全不需要擔心回家的問題。
　　悠哉悠哉的騎著自行車停在一棟大廈正門的台階下，清流一腳踩在地上，一只手平放在眼前檔去落下來的陽光，仰起頭去看大廈上的字。
　　然後她十分理所當然的把自行車停在了大廈門口，拿出花束往裏走。大廈門外的守衛看了不管從哪裏看都顯得相當格格不入的她一眼，平靜的收回視線，竟然也沒有阻攔。
　　以十分少女的輕快步伐走到電梯門外，電梯門打開，裏面空無一人，清流走進去，按下熟悉的樓層按鍵，擡起頭花了大約兩秒找到監控的位置，心情很好的朝那揮了揮手打招呼。
　　監控後面的人頭痛的捂住了眼睛。
　　“我覺得我好像很久沒來了。”當著一屋子妝容精致打扮得體的漂亮姐姐的面，清流抱著花束竄進了最裏面的辦公室，啪嘰就放到了辦公桌後面的人、正在看著的那份文件上，“不過還是很順利的進來啦。你看我現在還是可以成功刷臉的。”
　　說到這裏她有些狡黠的笑起來，對著那人眨了下眼睛，好像能夠成功刷臉來到這裏，是多麽一件值得得意炫耀的事情。
　　宮崎耀司嘆了口氣。


第134章
　　花束隨意往文件上一放，脆弱的花朵已經散了幾片花瓣下來, 宮崎耀司皺著眉看了一眼, 還是拿起來插進桌上的玻璃花瓶裏。他隨手把散落的花瓣拂去，頗為認真的端詳了笑嘻嘻的清流幾秒，冷淡的低下頭在文件上把剛才被打斷的一行批註寫完, 簽上名字。
　　清流滿不在乎的撇撇嘴。
　　“之前你說的那個黑衣組織……”做完這一切, 宮崎耀司才擡起頭, 開口想和清流說一下正事。只是半句話都還沒說完, 他看著少女顯而易見變得呆滯起來的表情, 微妙頓了一下，“難道不是這件事？”
　　又停幾秒。
　　“你該不會忘了吧？”
　　宮崎耀司覺得自己此刻的心理, 大概和‘為寵妃辛辛苦苦打下了江山, 結果寵妃一臉迷茫的反問他啥玩意兒有這事兒嗎的皇帝’差不多。他頗為絕望的捂住額頭, 實在是沒想到居然有人能把這種事說忘就忘——那個組織是想殺掉你而且真的動手了好幾次啊餵！
　　“也、也沒有完全忘記啦……”清流底氣不足的反駁著, “就過了太久所以記不太清楚了嘛。你看我這不是過來找你了嗎？”
　　宮崎耀司面無表情的扶了扶眼鏡。
　　“總、總之, 萬分感謝耀司大人！”啪的雙手合十, 清流相當識時務的九十度鞠躬道謝。停了大概三四秒，她小心翼翼的擡眼去看基友, 對方表示看都不想看她低頭繼續處理自己事務, 少女直起腰, 小步小步的蹭過去，伸出一根手指頭戳了戳他的肩膀。
　　沒反應。
　　清流又戳了一下, “對不起嘛。”
　　還是沒反應。
　　“我也不是故意的, 看到你的消息之後又發生了一點點的意外。”清流小小聲的解釋道, 也不管對方看不看得見，自顧自的用拇指和食指稍微比劃了一下‘一點點’的距離，“我前幾天才剛回來呢。”
　　“又去哪了？”宮崎耀司覺得頭有點痛。
　　不對，是非常痛。
　　“卡梅洛特。”
　　相比起清流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的懵逼，宮崎耀司的反應速度要快的多，他迅速擡起頭看著她：“亞瑟王？”
　　“是呀。”清流抱手，“我在那呆了挺久的。”
　　宮崎耀司：“……”
　　一時之間他竟然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看對方這安然無恙，回想起來甚至還有點美滋滋的樣子，顯然沒出什麽大問題，可是一點都不覺得自己這種**型的到處亂跑有問題才是真的有大問題吧？
　　“說起來……你要見一見嗎？”
　　清流摸了摸下巴。
　　“——誰？”宮崎耀司陡然間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亞瑟王呀。雖然和我那個有點區別，不過都是同一個人，差不多啦。”清流叉腰，可愛的吐了吐舌頭，“反正別人從外面也看不見這裏對吧？”
　　宮崎耀司眼疾手快的關了此處所有監控。
　　他從來沒有慶幸過自己的反應如此之快，因為下一秒，數不清的光點在空氣中凝聚成兩個人形，化為實體之後，緩緩地落在清流身後……等等，兩個？
　　“喏，這一位是恩奇都。”清流抱住右邊的青年，對宮崎耀司介紹道，“我之前和你說過的。”
　　宮崎耀司面無表情的摘下了眼鏡：“哦。”
　　雖然早在少年時期就知道這個世界並沒有科學到哪裏去，但是宮崎耀司也並不想自己的世界觀遭到進一步的破壞，可惜沒能成功。他看著模糊的好友，實在忍不住長長的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你怎麽總是能碰上這些……”
　　“我也覺得挺神奇的。”清流捏著下巴，煞有其事的回答道，“你看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大世界的寵愛。”
　　“我覺得不是。”宮崎耀司忍不住吐槽，他真心不覺得大世界的寵愛能做出這種事來——說不定這其實是大世界的怨恨呢。
　　“——哼！”
　　清流老大不高興的朝他皺了皺臉。
　　事情到這個地步，還沒完成的工作是不能完成了。兩個人類兩個英靈轉移到沙發上，被進行自我介紹，進行介紹的那位說的美滋滋的，被介紹的雙方對視一眼又移開視線，顯然沒多少認識對方的興趣。
　　“初次見面。”最後還是亞瑟頷首，簡短的打了個招呼。
　　“初次見面。”宮崎耀司興致缺缺的回道。
　　清流：“……”
　　就算沒興趣，也不要表現的這麽明顯吧。反應過來自己大概是辦了個蠢事，清流扁扁嘴，覺得內心有點受傷。
　　——果然還是繪麻最好了。
　　“所以——黑衣組織到底怎麽樣了？”沈默了片刻，清流選擇轉移話題。
　　“說到這個，”宮崎耀司又把眼鏡帶上，神色竟然帶了幾分讚賞，“那個名字叫做工藤新一的偵探，本事不錯。”
　　“——哈？”
　　“之前，我不是答應過你我會解決這件事的麽？我稍微調查了一下那個組織，發現了一直在和他們作對的偵探，雖然一開始只是想借助一下那個偵探身後的人脈……不過最後出力最多的竟然是他一個人。”
　　“……所以最後你就聯合工藤新一把黑衣組織滅了。”清流的心情突然有點覆雜，“那他變回大人了嗎？”
　　宮崎耀司點點頭。
　　清流的表情更加覆雜了，只能說這個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吧，她按著胸口覺得自己應該迅速撤離這個令人害怕的地方。
　　“那麽耀司，你繼續工作吧。”清流突兀的站起來，笑瞇瞇的朝他做了個加油的動作，“我就走啦。”
　　“你什麽時候去刺青了？”宮崎耀司的視線卻落在她的手腕上。
　　縮起來的衣袖露出一小截手腕，上面灰黑斑駁的圖案，看上去就像是褪了色的劣質刺青。清流順著他的視線看過來，抓了抓頭發，“其實原來挺好看的……”
　　宮崎耀司搖搖頭。
　　“我走啦。”她朝他揮揮手，領著兩個英靈出去，也不管外面的人怎麽看她一個人進來，卻三個人出去的行為。
　　宮崎耀司註視著她的背影，無意識的扶了扶眼鏡，皺了皺眉，毫無由來的覺得一陣不安。只是這種感覺轉瞬即逝，快的像是錯覺。
　　溜達出大廈門，之前停在那裏的自行車也還好好的相當不和諧的呆在那，清流蹦跶過去推著車繼續往前走。
　　“恩奇都恩奇都——”她扭過頭跟著身後的英靈聊天，“你們倆在解除實體化的時候，能看到我在做什麽麽？”
　　“可以呀。”恩奇都摸了摸她的頭。
　　“可以的，master。”亞瑟想了想，更加深入一點的解釋，“我們能夠感覺到對方的存在，卻看不見彼此。”
　　“誒——”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清流仰起頭看了看天空，忽然噗嗤一下笑出聲，“如果——我是說如果，你們兩個的靈子混起來，豈不是也發現不了麽？”
　　“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的，master。”亞瑟有些無奈的回答。他回過頭去看少女另一邊的恩奇都，並不意外的發現對方專註的望著master，卻有些奇怪他臉上隱約的不安。
　　轉過頭看了看清流，少女和往常並沒有什麽分別，就算推著車也不怎麽安靜，快節奏的丟出一個接一個問題，亞瑟被她毫無規律的節奏帶的有些混亂，也再顧不上關註恩奇都的狀態。
　　而一連走了許久，恩奇都都沒怎麽開口說過話。他只是沈默的註視著少女，無法忽視心裏隱約的不安。
　　“master，您並不準備回家麽？”亞瑟有些疑惑的問著，他以為少女在看望過許久不見的好友之後，就準備回到朝日奈家了。
　　“沒有那麽快啦∼只要在大家回到家之前回去就可以啦。”清流回答的聲音很輕快，她往前看了一會兒，瞇了瞇眼睛，“我還有點事。”
　　她頓了頓，笑嘻嘻的補充道：“畢竟太久沒有回來了嘛。”
　　又往前走了一會兒，街邊出現了一個蠻大的網球場，能聽見網球和球拍碰撞發出的聲音，和少年們的笑聲。
　　“找到啦。”把車子扔給亞瑟，清流快步跑過去。
　　清流站在球場外面往裏面看了好一會兒，似乎確定了什麽，臉上露出一個笑容來。她使勁拍了拍面前的鐵網，發出悶悶的響聲，場邊上坐著休息的紫發少年似乎聽見了動靜，又或者是這是正好轉過頭，無論如何，視線都十分巧合的隔著那麽一段距離落在她身上。
　　目光微滯，隨即他有些驚喜的站起來，和身旁的隊友交代幾句後，快步朝這裏走來。
　　“好久不見。”少年看了看清流身後的兩個英靈，並不在意的收回視線。
　　“好久不見啦。”清流擺擺手，“幸村學弟。”


第135章
　　幸村少年的氣色看起來比起上一次見面的時候要好的多, 清流的視線在他身上仔細的掃過, 片刻後璀然一笑：“沒想到會這麽巧碰見你。”
　　“朝日奈學姐只是路過嗎？”幸村精市的嗓音裏帶著濃郁的笑意, 能夠這麽巧的在這裏遇見對方，也是意想不到的驚喜。
　　“對呀。”清流背著手，隔著一道鐵網對上他含笑的目光，歪了歪頭，明知故問, “看起來你的身體已經沒問題了？”
　　“是的，十分幸運，已經完全恢覆了。”幸村精市輕輕頷首。停了一會兒, 他像是忽然想起來似的, “能交換郵箱和手機號碼嗎？朝日奈。”
　　兩個人認識的時間也不算短了, 卻沒有任何聯系方式，能夠見面全靠緣分。所幸的是這個緣分好像並不算淺。
　　清流吃了一鯨：“這算搭訕嗎？”
　　“……算？”
　　“好吧。”清流表現的十分大方，“算你搭訕成功了。”
　　幸村精市有些啼笑皆非的和清流交換了聯系方式，然後詢問清流要不要進去圍觀一下他們打球。清流歪頭想了想, 一本正經的拒絕了。
　　“我還有事呢，有機會再說吧。”她笑瞇瞇的收起手機，“加油哦, 幸村君。”
　　“嗯。”
　　“那就再見啦。”
　　朝著神級美少年揮揮手，清流轉身帶著等待了好一會兒的兩個英靈離開，高高束起的馬尾辮隨著步伐輕巧的一甩一甩。
　　幸村精市註視著少女逐漸遠去的背影, 忽然笑著嘆了口氣。
　　瀟灑的和神之子告別, 清流帶著兩個掛件繼續往前走, 穿過大街小巷，好像漫無目的的亂走，卻又似乎有著準確的目的地。亞瑟微妙的覺得好像哪裏有點不對勁，有一種微妙的變化隨著他們的步伐在逐漸發生，可是又察覺不出來是什麽樣的變化。
　　少女模樣的禦主懶洋洋地和他們說著話，偶爾失蹤幾分鐘，跑到旁邊買點小吃，可樂餅啦稠魚燒啦之類的，好像永遠都吃不飽。剛剛還兢兢業業的推著的自行車完全丟給了亞瑟，一點兒都不覺得這麽一個身高腿長俊朗的像是陽光的美青年推著少女款的自行車會非常違和。
　　“emmmm——去看籃球賽吧！”
　　在吃完最後一個稠魚燒之後，少女突發奇想。實際上他們也正好停在一座籃球館旁邊，從大門外陸續進場的人員來看，應該是正好趕上一場籃球賽，雖然說時間應該不早了該回家了，但是面對禦主亮閃閃的眼神，兩個英靈立刻就毫無原則的同意了。
　　去去去，看看看，不就是一場籃球賽嗎！
　　今天的比賽是——
　　洛山對海常。
　　“真巧啊……”混在人群裏面，清流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眼珠滴溜溜的轉了一圈，其實倒也不是很驚訝。她抱著雙手慢慢的跟著人群往前走，兩個英靈毫無疑問是第一次來看這種比賽，盡管籃球的規則在降臨現世的時候就和其他常識一起塞進腦內，不過理論和實踐總是兩回事。
　　“洛山的隊長和海常的王牌，都是我的朋友哦。”清流興致勃勃的跟兩個英靈介紹，眼睛閃亮的程度蹭的上了好幾度，“沒想到隨便找一場就是他們倆的比賽。”
　　亞瑟：……他總覺得並不是隨便找一場
　　亞瑟王在心裏腹誹著，旁邊的恩奇都微微側過頭看了清流一眼，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嗯。”他溫和的揚起唇角，像是在笑，可以眼裏卻實在沒有多少笑意，“真厲害。”
　　神造人輕聲說道。
　　清流發誓這絕對不是誇獎的意思，呆了片刻之後老老實實的用手捂住嘴，眨巴著眼睛一臉無辜的望著他。直到恩奇都好笑的搖搖頭將移開視線，才長長的松了口氣，乖巧端正的把視線投向場內。
　　比賽什麽的，老實說，根本看不懂。不過從周圍看得懂的人的面部表情來觀測，應該是一場很激烈的比賽。清流除了為一些明顯突破人類極限的技能哇兩聲鼓鼓掌以外，全程都看的很無聊。
　　相當沒勁。
　　一場比賽下來，雙方握手致敬，觀眾退場。清流在館場外面等了一會兒，並不驚訝的看見雙方隊伍氣氛僵硬的從裏面走出來，其中大部分氣場的凝固都來源於洛山那個誰誰誰，她瞇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瞄準其中那只金毛，等待對方靠近之後，快速跑過去來了個飛撲，穩準狠的摟住脖子使勁往下一壓。
　　——十幾個人高馬大打籃球的小夥子，竟然沒有一個成功攔下她。
　　【你們就不覺得羞愧嗎.jpg】
　　“——嗚哇！”黃瀨涼太下意識的發出一聲慘叫，以為自己又遇上了熱情似火的粉絲。
　　這種事情並不少見，就算走在學校裏也經常會有女孩子圍上來，幸好還沒有出現過那種因愛生恨得不到就黑化的類型，不然他是真的要考慮退出模特界從此全神貫註的打籃球了。
　　已經準備好了接受接下來可能會被迫發生的舉動，黃瀨涼太君心裏甚至升起了那麽一絲絲的難以掩蓋的悲憤，直到抱住他的人發出忍俊不禁的噴笑，才發現好像有哪裏不對。
　　少女捏了捏他的臉頰，聲音顯而易見的歡快又愉悅：“就算已經這麽久不見了，也還是這麽笨呢，黃瀨君。”
　　“小、小朝日奈！？”
　　金色的眼眸逐漸睜大，顯出幾分錯愕，黃瀨涼太直起身，呆滯的和站在自己身前、滿臉愉悅笑意的少女對視了片刻，唰的扭頭看向另一邊隊伍裏的前任隊長。
　　“哈、哈哈……”他發出幹巴巴的笑聲，“真是好久不見了，小朝日奈。”接著像是在提醒什麽似的，稍微拔高了聲調，相當刻意的對著赤司征十郎說道，“真是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小朝日奈呢我們，對、對吧，小•赤•司。”
　　——拜、拜托啊小朝日奈！
　　——就算先和我說話也無所謂，雖然我也挺開心的就是了，可是你好歹要稍微扭過頭，看一看小赤司吧！
　　——黑氣都冒出來了啊啊啊啊！！！
　　內心已經驚恐成世界名畫黃瀨涼太君，總是某種意義上的戲很多呢。無論怎麽說，赤司征十郎怎麽可能會在意這點小事，畢竟是連好感度都穩定的一動不動的少年啊。
　　這麽想著，清流慢吞吞轉過身，對著正在註視自己的紅發少年挑了挑眉，“好久不見。”她露出一個笑容，“赤司君。”
　　“好久不見。”赤司征十郎平淡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異色的眸子微暗。他停了一會兒，神色冷淡的垂了垂眼睛，“朝日奈。”
　　“嗯嗯——今天完全是一時興起，想要看看籃球比賽。完全沒想到竟然就是你們兩個的，真是太巧了。”清流一拍手，說的十分輕松，“雖然不是非常看的懂，但是比賽很精彩。”
　　“什麽啊，竟然就這麽冷靜的承認自己看不懂比賽。”黃瀨涼太吐槽，“小朝日奈你誇的也太不走心了。”
　　“雖然看不懂，但確實很精彩嘛。”清流說的理直氣壯。
　　“有空的話，回來看看吧。”赤司征十郎慢慢開口，他似乎斟酌了片刻才繼續說下去，口吻也仍然四平八穩的，“爺爺很想你。”
　　“……”
　　我跟赤司老爺子……難道很熟嗎？
　　驚了一下，清流飛快的點點頭，嗯嗯嗯立刻答應下來。點完頭並不忘補充一句，“——如果有空的話，我會拜訪的。”
　　赤司征十郎頷首。
　　“既然這樣的話，我就先走啦。你們應該還有事情吧。”不等其他人開口說些什麽，清流就直接說道，非常幹脆利落而且不容反駁的，對著一群人點點頭示意，“那麽再見啦，黃瀨君、赤司君，以及諸位。”
　　黃瀨涼太擰起好看的眉：“我總覺得，小朝日奈你好像有別的意思。”
　　“有嗎？”清流回望的理直氣壯。
　　“大概是錯覺吧。”黃瀨涼太搖搖頭，“下次見啦，小朝日奈。”他想了想，又說道，“有空也可以約小赤司和我出去玩呀。”
　　“……你能不能稍微考慮一下路途遙遠。”清流無語。
　　黃瀨涼太無言以對。
　　目送著活力無限的少年們逐漸遠去，清流撐著下巴沈吟了片刻，短時間也想不到接下來該往哪邊走。
　　“那麽，接下來我們去哪？”她擰著眉頭思索著接下來的路線，旁邊的恩奇都倒是含笑主動開口問道。
　　“不知道啊……”清流撐著下巴碎碎念，“好像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去的了。”她掰著手指頭小聲嘟噥著算了算什麽，最後一甩手，“算了不管了，去哪明天再說吧。走，我們回家。”
　　她指揮亞瑟王把車推上，走了兩步又拽著恩奇都的袖子一口咬定說自己走不動了，非要背背才能繼續。
　　和清流僵持了幾秒，恩奇都舉手認輸。
　　少女興高采烈的爬到他背上，雙手軟綿綿一點力道都沒有的摟住他的脖子，小狗似的嗅了嗅恩奇都身上熟悉的味道，似乎終於覺得可以安心了，又撒嬌似的用臉頰蹭了蹭恩奇都的肩膀。
　　接著她就睡了過去。
　　“master應該很累了。”亞瑟放低了聲音，溫溫的說道。
　　恩奇都一步一步走的很穩，他能夠感覺到少女平緩的呼吸，“確實是很累了。”
　　兩個英靈慢慢的往前走，離開了控制者，周圍的空間如墨融化在清水裏逐漸蕩漾著，從一個場景過度到另一個場景。
　　天邊燦爛的陽光融化成了橙色的夕陽，半依靠在天際。白雲也被染了色，而他們周圍來來往往的人，似乎一點都沒有察覺到這邊突然出現的三個人。
　　——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步行著幾乎跨越了整座城市，又同時控制著兩個英靈和自己一起從今天直接到達明天，怎麽能感覺不到累。
　　“master真是厲害。”亞瑟發自真心的讚嘆。
　　至少在她睡過去之後，他都沒有發現自己跨越了時間的距離，甚至還天真的認為今天過的十分漫長，太陽一直沒有下山。
　　“是。”恩奇都笑了笑。

西西里亞 2018-8-27 01:15

第136章
　　睡了一晚上爬起來, 就又是活蹦亂跳的一條好漢。繪麻一大早就過來敲門, 吃過早飯之後清流把彌送到學校，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讓兩個英靈實體化。
　　“今天要去的地方有點遠哦！”她叉著腰, 十分認真的叮囑從者，“你們一定要很緊我，不能亂跑。”
　　亞瑟：……
　　恩奇都：……
　　說得好像一直以來到處亂跑的是他們兩個似的。
　　背上準備好的書包，清流今天沒有再靠步行前往目的地，她帶著兩個英靈坐了半個小時的公交車, 到達了日暮神社。
　　“呼……”
　　費勁的把鼓鼓囊囊的登山包背在背上，日暮戈薇今天也在努力的前往戰國時代。她一邊攀上井沿一邊和弟弟叮囑著要聽爸爸媽媽的話，縱身往下跳，在視野完全落進井裏之前，恍惚見好像看見有個挺眼熟的女孩子快步跑過來, 也跟著跳了井裏。
　　耳邊, 是弟弟‘咦咦咦——’的驚叫聲。
　　眼前一暗, 繼而一亮, 是非常熟悉的穿越時空的過程，井口露出來的是湛藍的天空，日暮戈薇就知道自己又來到了戰國時代。
　　唔，唯一的問題是——
　　今天的井底，好像有點擁擠哦？
　　被零食泡面飲料塞滿的登山包, 日暮戈薇自己, 以及跟著跳下來的那個少女。成功把原本還算寬松的井底塞的滿滿的。
　　“你是……”遲疑了一下, 日暮戈薇就認出了這個女孩子。就是不久之前她在井底看到的那個渾身是血的巫女——還從醫院裏失蹤了來著。
　　“糟糕……”少女捧著臉, 有點驚慌的和日暮戈薇對視，褪去血色的唇瓣輕正微顫抖著，顯出十足十的無助，“為什麽、為什麽只有我順利的跟著你過來了？”
　　戈薇：“哈？”
　　現代，日暮神社，跟隨著禦主跳下井底，又爬上來的兩個英靈和井邊滿臉無助的小朋友對視了片刻，內心充滿了覆雜的情緒。
　　——你看，他就說會到處亂跑的不是他們兩個吧？
　　恩奇都：呵呵
　　另一邊的戰國時代，清流已經自顧自陷入了驚慌失措，她簡直不敢想象自己回去之後會面對的情況——比如說狂化的恩奇都什麽的。
　　“不如……我們再跳一次？”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麽這麽失措，但日暮戈薇還是很好心的提出了建議。
　　“才不要。”清流毫不猶豫的一口回絕。
　　戈薇：……
　　“這就跟雖然知道作死不好，但還是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作死的**一樣嘛。”清流一擡頭又是雲淡風輕，理直氣壯的對著戈薇說道，“再說我又不是故意不帶著他們過來的，是他們自己不能跟過來嘛。”
　　戈薇：“……我們先上去吧。”
　　井壁攀著一根碧綠碧綠的藤蔓，日暮戈薇和清流講解了一下要點，輕車熟路的抓著藤蔓爬上去給做了示範，然後趴在井口對著下面的清流喊話。
　　“——爬不上來也沒關系，你抓著藤蔓，我把你拉上來。”
　　來——
　　來——
　　來——
　　捂著耳朵躲避回音，清流使勁點頭，等余波過去了，才躍躍欲試的抓著藤蔓，兩只腳撲騰著往上爬——當然最後還是被拽上去的。
　　握著日暮戈薇的手跳到地上，清流呼吸著久違了的戰國時代新鮮的空氣，四顧著看了看周圍的環境，一眼就看到了不遠處朝這邊跑過來的幾個人。
　　“日暮，有人過來了哦？”她輕松的喊著身旁還在糾結該怎麽解釋的少女，“是你的朋友吧。”
　　“誒？是、是吧。”戈薇一楞。
　　那邊的一群人已經飛奔著跑了過來，小小的狐貍，年輕的和尚，英姿颯爽的少女，以及，穿著紅袍的半妖。
　　“戈薇——”小狐貍最先飛奔過來，撲到了日暮戈薇的懷裏，好奇的看著清流，“這是你的朋友嗎？”
　　“呃、這位、其實是……”日暮戈薇小聲支吾了幾句，也不知道該怎麽說。
　　“你好。”清流對著小狐貍笑了笑。
　　後面的兩個人類也隨之跟了上來，和尚眼睛唰的亮了起來，飛撲過來握住清流的手，“這位美麗的小姐——嗚哇！”
　　“給我收斂一點啊！混蛋和尚！”一腳踹飛花和尚的少女，視線落在清流身上，輕輕的咦了一聲，“戈薇，這位是？”
　　“呃……我……”戈薇繼續支吾。
　　“真是的……不要這麽狠吧，珊瑚。”彌勒法師摸著收到重創的腦袋，坐在地上抱怨著。他仰起頭看了戈薇一會兒，有點奇怪的喃喃自語，“我怎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麽。”
　　“……犬夜叉呢。”珊瑚也發現了，“平時他不是跑的最快的嗎？”
　　一群人齊刷刷的回過頭看向來時的方向，半妖站在距離他們不遠不近的地方，張揚的紅袍像是凝固了的火焰，他臉上的表情呈現出某種奇怪的安靜，金色的眸中滿是僵硬。
　　“犬夜叉？”日暮戈薇有些疑惑的看著她。
　　“——你旁邊的那個人……”犬夜叉頓了頓，他的目光落在眾人從未見過的少女身上，“是跟你一起從現代來的嗎？”
　　“是啊。”日暮戈薇的疑惑更濃了，“有什麽問題嗎？”
　　“不、沒什麽。”犬夜叉否認的很快，但是他那種奇怪的僵硬的神色，傻子都看得出來肯定是在撒謊。
　　“……”
　　清流撩了撩頰邊的發絲，笑吟吟的看了半妖一眼，又漫不經心的移開視線。
　　“啊，日暮。”她用著聽上去顯得有些熟稔的口吻，“我們要去哪？”
　　“啊啊，走吧。”粗神經的女主角完全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十分自然的回答，“就在前面的村子，如果不著急回去的話，就和我一起在這裏呆上幾天吧。”
　　“沒問題。”清流甜甜一笑。
　　從戈薇穿越以來，就一直對她照顧有加的楓婆婆這時也呆在家裏煮好了粥，在得知戈薇有朋友從現代一起過來了之後，很爽快的點點頭，讓對方進來。
　　“您好。”少女擡起臉，那張幾乎要沈澱在記憶裏的秀麗面容，仿佛一瞬間破開時間經年的桎梏，溫和對著她笑了笑。
　　楓手裏的勺子咣當砸在地上。
　　“……清流……大人？”她以一種虛弱的、幾乎要說不出話來的口吻，喃喃著說道，好像說出這個稱呼，就已經耗費了全身的力氣。
　　清流微笑。
　　以絕對的力量，維持了這個世界人類與妖怪之間的平衡十幾年的、史上最強巫女——朝日奈清流。
　　她掌握著四魂之玉，混跡在妖怪之中，卻始終維護著人類的安全。不少大妖怪或者顧忌她的實力，或者崇敬她的高潔的身姿，甚至主動承諾在她有生之年不與人類為敵——何其輝煌，何其榮耀。
　　從一開始守護著默默無名的小城，到最後成長為聞名天下的大巫女，她就像是一顆絢爛的流星，驚艷了世人，也隕落的令人措不及防。
　　“真是沒有想到……我居然還能看見清流大人的轉世。”楓婆婆嗚咽著，“如果桔梗姐姐能夠看到這一幕該多好啊。”
　　日暮戈薇簡直驚呆了，她怎麽也沒想到，跟著自己過來的這個女孩，居然是這麽有名的人的轉世。
　　楓婆婆在起了個頭之後就哭的泣不成聲，其余所有的傳說都是彌勒和珊瑚補充的，連七寶都津津有味的說了一些妖怪裏的傳聞。
　　她茫然的看向犬夜叉，犬夜叉繃著一張臉沒有說話，於是戈薇只能又看向清流，想看看當事人的反應。
　　清流……清流尷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半晌之後，她才猶豫著伸出手，放在楓的肩上，又僵硬的笑了笑。
　　什麽高潔的身姿，什麽一力守護人類，什麽平衡人類與妖怪的界限，什麽混跡於妖怪之間也不失本心……被這些人讚不絕口的那個高貴冷艷的聖母。
　　——到！底！是！誰！啊！
　　——這種時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呵呵。
　　楓婆婆哭了一陣之後慢慢平靜下來，她看著清流的目光也逐漸變得慈愛。一旦接受了故人轉世這種設定，簡直就像是看見了故人的子孫後代一樣，完全控制不住的生出長輩之心。
　　被慈愛摸頭的清流：【微笑.jpg】
　　大家一起吃完了楓婆婆準備的愛心早餐，收拾收拾準備出去打奈落了。清流想了想，決定跟著一起去，戈薇沒意見。
　　站在門口目送眾人離開，看了清流一眼，楓婆婆欲言又止。
　　清流對著她笑了笑。
　　戈薇的自行車一直都放在村子裏，清流摸了摸同款車把手，覺得真是緣分。她坐在前面，一踩踏板，示意戈薇上車。
　　“……”
　　看著細胳膊細腿的清流，戈薇欲言又止。


第137章
　　戈薇有點慌。
　　因為犬夜叉從出發開始就有點奇怪了, 雖然路上遇到妖怪，還是精神十足的去對敵, 可回到隊伍的時候卻又沈默下來，非常突兀的沈默。
　　“啊, 大概是因為那個吧——”彌勒一拍手。
　　今天他們沒有找到能夠借宿的村子，只能在野外露營。火堆熊熊燃燒著, 犬夜叉躺在離他們不遠不近的一棵樹上, 雙手懶散的枕在腦後, 透過茂密的樹葉枝椏凝望著天空, 也不知道這個距離能不能聽見他們的談話。
　　不過八卦的**並不能因為顧忌被當事人聽見而停止，彌勒嘿嘿一笑，在戈薇略帶催促的目光下, 繼續說道：“因為不是有傳言, 說桔梗師從清流大巫女嗎？”
　　戈薇楞了一下。
　　“不過並不能確定吧。”珊瑚持否認態度，“清流大巫女在傳言中, 使用的武器並不是弓箭，性格也溫和，並不像桔梗那麽冷漠。”
　　三個人停了停, 下意識的齊刷刷扭頭去看清流。少女抱著腿坐在火堆邊上，臉頰倚著膝, 眼睫微垂, 一副困倦的隨時都要睡過去的樣子。
　　她腳邊還散著一些花, 是在路上采的, 走了一路也沒有放下。短暫的相處中, 女孩子雖然不太愛說話，但確實能看出來性格溫和可親，和桔梗完全不一樣。
　　“轉世啊……”戈薇若有所思的喃喃著，郁悶的嘆了口氣。
　　夜聊就此打住，趕了一天的路，女孩子們都累的不行。按照慣例上半夜是犬夜叉守夜，彌勒和他打了聲招呼，也找了棵樹爬上去睡覺。
　　月上中天，這時候犬夜叉應該把彌勒喊起來換人了，他輕巧的從樹上跳下去，穩穩的落在清流身後。
　　一根幹枯的樹枝被扔進火堆裏，發出劈啪聲。
　　清流註視著燃燒的火焰，頭也不回，只是輕聲說道：“有時候想想，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可是又覺得只是昨天，桔梗還是那麽小小的一團，抱在懷裏軟的像是棉花。”
　　“……”
　　“可是真的過去很久啦，在我離開這個世界之後，又過去了那麽久。”少女站起來，回過身看著他，半晌後璀然一笑，透出長輩似的溫和，“你長大了，犬夜叉。”
　　犬夜叉一時無言。
　　他設想過朝日奈清流的反應，或者暴怒或者冷漠，殺了他給桔梗泄憤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卻怎麽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這麽……平靜。平靜到一點兒都不像是他認識的那個朝日奈清流。
　　“我……”
　　“咳咳。”
　　另一棵樹上的彌勒在僵硬的偷聽了很久之後，終於忍不住出聲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存在。他默默地坐起來，默默地和地上的兩個對視，默默地舉起雙手表示自己什麽都沒聽見，剛才暫時性耳聾了。
　　在一片寂靜中，只有火焰燃燒的聲音，三個人相顧無言，清流咳了一聲準備說點什麽打破一下這種凝固的氣氛，遠處忽然傳來悠遠綿長的呼喝聲，晴朗的夜空下，不知道從哪裏飄來一片厚重的烏雲，遮擋住了明亮的月光。
　　“——百鬼夜行。”彌勒往那邊看過去，“真是少見。”他這時候表現的可一點都不像是個降妖伏魔的法師，反而有點興致勃勃的，“這附近的話，應該是奴良組的百鬼夜行？”
　　清流擡了下眼睛，從他們的位置，只能看見隱約翻湧的妖氣，和若隱若現的火光，“是……”她頓了一下，舔了舔嘴唇，莫名覺得有點口幹舌燥，“是鯉伴麽？”
　　“應該是吧。”犬夜叉滿不關心，“奴良滑瓢已經很久沒出現了。”
　　奴良鯉伴。
　　她曾經在奴良滑瓢那裏得知他的死訊，盡管那時候滑頭鬼已經平靜的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似的，可是現在，奴良鯉伴這孩子，曾經甜蜜的喊她小姨的那個孩子，還活著——
　　意氣風發的、活生生的，就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
　　“你要去看他嗎？”犬夜叉隨口問了一句。當年奴良組和她們倆關系好到眾所周知，和他關系就一般般了，在兩人相繼離開之後就完全沒有聯系了，按照當年奴良鯉伴黏在朝日奈清流身邊的黏糊勁，現在清流丟下他們跑過去，犬夜叉也不會覺得驚訝。
　　在犬夜叉的註視下，清流沈默了很久，一直到那漫天的妖氣漸行漸遠，遮擋明月的烏雲逐漸散去，在柔和的月華中，才遲疑的、很慢很慢的搖搖頭：“不了吧。沒有這個必要的。”
　　“沒關系。”清流抿了抿唇，“以後還有機會。”
　　才怪。
　　百鬼夜行的痕跡徹底消失在遠方，清流的心情也瞬間糟糕到了極點，她一瞥還待在旁邊的犬夜叉，冷下臉：“滾蛋去，別在這裏礙眼。”
　　犬夜叉：……他剛才說什麽來著？
　　早就習慣了這家夥變臉變得飛快，犬夜叉連炸毛都懶得炸了，嘁了一聲，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日暮戈薇身邊，閉上眼睛休息。
　　清流涼涼的掃了彌勒一眼。
　　彌勒：……！！！
　　天亮了，日暮戈薇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火堆已經滅了，留下一堆灰燼在空地上，珊瑚活力十足的和她打了個招呼，手裏抱著一堆細長的樹枝，直接扔給火堆邊的彌勒。
　　“這家夥，昨晚居然讓火堆滅了。”
　　“哈哈、哈哈……”彌勒發出一陣幹笑，心想昨晚信息量那麽大，他哪裏還有心情去照顧火堆。視線一轉落到正在和清流說話的戈薇身上，法師在心裏長長的嘆了口氣，想著無知真好。
　　用重新升起的火把帶著的飯團熱了熱，吃過簡單的早飯之後，一行人繼續上路。珊瑚在戈薇回到現代的日子裏，打聽到了奈落的消息，雖然不太清楚是不是現在奈落是不是還在那裏，總之盡快趕過去就是了。
　　雖然對帶著清流還有些疑慮，但這時候也顧不了那麽多。
　　又趕了一整天的路，總算在夜幕降臨錢到達了最近的村子，在替村子裏除去作亂的妖怪之後，找到了借宿的地方。清流摸了摸下巴，覺得這村子的氣息有點惡心，像是有什麽東西爛掉了。
　　她趁其他人不註意，伸手戳了戳犬夜叉的背：“你有沒有聞到什麽？”
　　“啊？什麽？”
　　犬夜叉一臉茫然。
　　“我總覺得怪怪的。”清流抱著手，若有所思，“說不出來的奇怪。”
　　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感知了一下村落的整體情況，最後定格在最中間的那間屋子裏，唰的睜開眼睛。犬夜叉正看著她，眼裏微不可查的帶著點期待，等著她能說出點什麽。
　　“恭喜你。”清流露齒笑，“追上奈落了。”
　　然後。
　　“我也可以報仇了。”
　　清流快步追上前方的戈薇，笑瞇瞇的說了幾句話之後，伸手接過她手中的弓箭，在眾目睽睽之下，對準某個方向，拉滿了弓弦。羽箭上泛起對妖怪而言十分刺眼的瑩瑩白光，少女微笑著，松開了手。
　　離弦的箭矢以一種肉眼無法看清的速度飛出，破開空氣發出尖利的響聲，眨眼間就到達了村落中央的屋子，沖破一切阻礙，狠狠地沒入隱藏在其中的、某個已經狼狽不堪的半妖胸口，接著轟然炸開。
　　那種令人作嘔的、腐爛的味道，瞬間充斥了整個村落。


第138章
　　受到重創的奈落根本沒法跑, 主角團這邊迅速確定位置一擁而上，除了因為血統而導致嗅覺過分發達的犬夜叉流露出了強烈的不適以外，其他人都已經拿著武器隨時準備上了。
　　之所以還沒有動手，因為把奈落打成重傷的清流, 抱著手站在最前面，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接著在眾目睽睽之下, 她忽然幾步走上前, 彎下腰, 伸手捏住了奈落的下巴, 使勁讓半妖不得不擡起臉直視她。
　　主角團：！！！
　　海藻似的長發順著蒼白的臉頰散落，將這個世界攪得亂七八糟的半妖有著一副過於病弱的青年面容, 長眉鳳眼, 薄唇血色褪盡，他安靜而柔軟的註視著近在咫尺的少女，纖長的眼睫不安的顫動了一下，神色脆弱的像是一觸及碎的琉璃。
　　“巫女大人……”他的聲音細微的像是幾乎要融化在風裏, 這張狂陰邪的這家夥，什麽時候擺出過這麽乖巧溫順的模樣。
　　而像是非常吃這幾乎稱得上色誘的示弱一套似的, 清流頓住, 臉上流露些微怔忪。
　　“這張臉……”手上的力道突兀的增大，清流臉上的怔忪轉為嘲諷, 她以幾乎要把這張陰柔病弱系的面容捏碎的力度, 死死地掐著奈落的下頷, 看著半妖露出吃痛又惱火的神色, 冷冷笑起來，“還真是人見家一脈傳承的五官。”
　　將人見城少主吞噬的半妖，得到了那個青年的面容。
　　陰柔的、蒼白而病弱，和清流記憶裏那兩張臉，幾乎毫無差別。奈落顯然還記得，哪怕被重傷到這個地步，也要勉力維持著這個人類的模樣，爭取哪怕一點生機。
　　可悲的人類啊，總是要握著虛妄的情感不肯放手，就算明知道是替代品也一樣。
　　——然後他就被清流按著腦袋砸進了地裏。
　　那張臉被碎開的石頭木片之類的尖銳東西劃掉亂七八糟，粘稠腥臭的黑色血液從傷口裏湧出來，清流砸完之後就厭煩的走開了，奈落慢慢的坐起來，抹了把臉上的液體，咯咯尖銳的笑起來：“薄情的人類啊……”他用那張可怖的面孔對著嚴陣以待的宿敵們，眼裏滿是戾氣狠辣，晦暗的瘴氣從他身上猛然爆發，朝眾人襲去。
　　清流在村子後面找了條還算幹凈的小溪，把手洗幹凈。她捧起一把冰涼的溪水又松開，完全不擔心村子裏的狀況，如果這種削弱狀態的奈落他們都還打不死的話，這個世界不如毀滅算了。
　　她在溪邊弱小又無助的蹲了二十分鐘，周圍的瘴氣散去，日暮戈薇一行人從那邊一路小跑過來，興沖沖的把清流圍住，看上去像是準備把她抱起來舉高高，又有點手足無措。
　　清流拍拍手站起來。
　　“十分感謝，朝日奈san。”戈薇捂著胸口深吸一口氣，對著清流笑的燦爛又明媚，“我們準備回現代吧！”
　　快一點安全的把對方送回現代，已經是戈薇能想到的，唯一能做的了。當然如果對方有別的需要的話，她們也一定會盡力做到。
　　“抱歉，戈薇。”清流退了一步，“我暫時還不準備回去呢。”
　　她垂了垂眼睛，又微笑起來，朝著另一邊房子的陰影，溫和的開口：“就算這樣，也不準備出來見我嗎？桔梗。”
　　“——！”戈薇吃了一驚。
　　比她更吃驚的是犬夜叉，他毫不懷疑的往清流看著的地方望過去，那一團陰影中，確實有身影浮動。
　　下一秒，高潔的如同冰雪的巫女，緩步從那走出來。她有著和戈薇一模一樣的秀麗面容，截然不同的冰冷氣質並不會讓人將她們混淆。
　　這大約就是太陽和月亮的區別了。
　　桔梗凝神望著清流：“……姐姐。”
　　“好久不見，桔梗。”清流撫掌而笑，目光柔和的望著面容年輕的巫女，“我還在想什麽時候能見到你呢。”
　　這時候誰也不會懷疑她們是不是師徒了，清流註視著桔梗之時，那種慈和而溫柔，帶著長輩的包容的目光，一眼就能看出來。
　　“戈薇小姐，感謝你送我到這裏。”
　　既然找到自己想找的人，清流立刻就輕松起來，她先拉住桔梗的手，才對著戈薇說道，“我和桔梗就先離開了。”
　　“誒誒誒——”戈薇驚訝的看著她，“清流小姐不回去了麽？”
　　清流只是笑。
　　“那麽，再見，犬夜叉。”
　　最後對著躊躇的半妖點了點頭，清流拉著桔梗轉身離開。
　　桔梗抿著唇，好像還有點恍惚。她能感受到牽著自己的手上傳來的體溫，目光所及處束起的黑發隨著步伐一晃一晃，少女偶爾會回過頭對她笑一下，帶著最熟悉的笑意。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到這個人了。
　　她們倆的最後一面，是在冷戰的時候，連一個微笑都沒有給對方。
　　桔梗以為她回家了。可是那個付喪神卻說姐姐被妖怪殺了，而奈落——那個半妖，也是得意洋洋的，將‘最強巫女’最終死於他手的消息，大大方方傳揚出去。
　　“姐姐……你還活著麽？”桔梗問道。
　　“是呀。”
　　可是我已經死了。
　　這具身體，以陶土捏成，所有的記憶，都來自於那一小塊靈魂。而支持她行動的，是由死魂蟲帶來的，來自死者的死魂。
　　巫女閉了閉眼睛，淚水突兀的湧出來，在少女的掌心濺開一朵小小的水花。清流無措的接住她的眼淚，啊呀了一聲，有些無奈的說著這可不行。
　　至於什麽不行，她又不肯解釋。
　　只是夜幕降臨的時候，清流帶著桔梗找到了一個偏僻的小村子，一本正經的用遊歷中的巫女這個理由，向村民要來了快要荒廢的神社的使用權。
　　住下來的第一天，清流就驅散了桔梗周圍所有的死魂蟲。但是奇跡般的，桔梗沒有出現任何不適應的情況，就好像她本來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樣。
　　“你在胡說什麽呢。”面對桔梗的困惑，清流咬著牙，恨鐵不成鋼的戳著她的額頭，不小心用力戳紅了又心疼的吹吹，“你本來就是活生生的人嘛。”
　　桔梗抿唇。
　　她們倆就這樣在這個村子裏居住下來，這個偏僻的地方，連妖怪都好像懶得涉足。桔梗每天需要做的，就是打掃神社，料理神社後面那塊小小的被清流開墾出來又丟開不管的菜地，或者替村子裏的村民治療頭疼發熱的小病。
　　清流呢，和以往沒有什麽不同。每天都要睡到日上三竿才懶洋洋的起來，就算穿著一身端肅的巫女服，頭發再也沒正經的束起來過，除了料理一下午餐晚餐（早餐起不來），就是負責和村子裏的孩子們玩成一團。
　　這種生活似乎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平靜重覆，日覆一日，桔梗甚至恍惚覺得好像現在的日子才是真的，記憶裏的那些，只是一場過於誇張的夢境。
　　“桔——梗——”清流背著竹筐，在外面大聲催促她，“走啦，去摘桃子。”
　　山上的桃子已經成熟了。清流對她們虎視眈眈已久，掐著時間帶著孩子團上山摘桃，桔梗不太放心，就也被順勢拉著一起去了。
　　老實說，如果不是第一天清流特別嚴肅的介紹了她們倆的師徒關系，這村子是沒有人會相信她是師父的。
　　摘完桃子下山的時候，正好有貨郎挑著東西來到村子裏，孩子們一哄而散，回家找大人要錢去了。
　　而本身就是大人的清流哼笑一聲，得意的走上去，挑了半天，把所有的糖都買走了。聯系跑回家還沒出來的那些孩子們，其用心之險惡，可見一斑。
　　桔梗嘆了口氣。
　　“快走快走。”清流抱著糖，也沒忘記自己是在做壞事，並不是很打算留下來觀看受害者的反應，拉著桔梗一溜煙的跑回了神社。
　　“姐姐……”
　　桔梗又嘆了口氣。
　　“不聽不聽不聽。”清流抱著頭在榻榻米上滾來滾去，轉了幾圈又暈乎乎的趴著不動，還得桔梗過去把她拉起來，哼哼唧唧的叫著難受。
　　桔梗覺得這個人大概是喝醉了【冷漠.jpg】
　　“來嘛來嘛，膝枕！膝枕！”
　　暈的像是喝醉了的少女，拍著榻榻米這麽叫囂著。桔梗按著額頭，準備滿足她的時候，眼前一陣天旋地轉，被強行按在了少女的大腿上。
　　被膝枕了。
　　桔梗眨了下眼睛，少女的手掌輕柔落在她的眼睛上，掩去了蠟燭並不明亮的光線。抱著腦袋不清醒的人最大的想法，桔梗從善如流的閉上眼睛，滿足對方突如其來的男友力。
　　“桔梗真乖。”果然少女就笑瞇瞇的誇讚了一句。
　　“……”
　　“……”
　　少女突然安靜下來，手掌沒有從桔梗眼睛上移開，桔梗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氣息，熟悉的從剛出生的時候，就圍繞在周圍的味道。
　　巫女的心情慢慢平靜，就這樣陷入了迷迷糊糊的混沌之中，她覺得自己大概是睡著了，夢中好像有人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我將永生送給你，桔梗。”她說道，“我也不知道這麽做對不對，可是如果你死了的話，我大概會非常難過的。”
　　“雖然這種難過的感覺，很快就會從我的記憶裏消散——當然啦，不想消散也是可以的，但那就太不公平了不是麽？”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能夠活到那個時候的話，如果你還記得的話，能幫我和朝日奈家的諸位說一聲對不起麽？”
　　“算啦，還是不要說了，其實跟他們也沒有什麽好說的對不對。”
　　“那就……”清流微笑，“再見，桔梗。”
　　巫女睜開眼睛，外面的太陽才剛剛升起。破舊的神社，雜草叢生的後院，她坐在單薄的被褥裏，恍惚回過神。
　　啊。
　　只是一場太過漫長的夢境。
　　她想。
　　其實也不算漫長，她來的時候夜幕降臨，醒來的時候金烏初升。也只是一夜而已。


第139章
　　空了的酒杯隨手扔在地上, 少女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 往地上一趴, 臉頰埋在手臂裏, 就這麽睡著了。
　　大半夜被拽出來陪酒、結果需要陪酒的對象喝到一半就睡過去、被扔在風雨中的奴良組初代目撓了撓眉毛, 難得有點糾結。溫柔美麗的初代目夫人披著外衣從裏間走出來，把懷裏抱著的毯子蓋在少女身上，伸出手替她攏了攏黏在臉上的發絲。
　　“櫻姬啊。”滑頭鬼喊著妻子的名字, 壓低了聲音想要探討一下目前的情況, “這丫頭到底怎麽了？”
　　櫻姬搖了搖頭。
　　少女出現的非常突兀, 狂風暴雨, 渾身濕漉漉的出現在奴良大宅, 行徑惡劣的在這種情況下把奴良滑瓢從暖和的被窩裏拉出來，要求對方陪自己喝酒。
　　滑頭鬼撓著頭窺視這個曾經宣稱著“再也不會回來”的家夥的神色, 和同樣被吵醒的妻子對視一眼，抱著喝醉了好套話的心情，無奈的說著好吧好吧。
　　可是奴良滑瓢什麽都沒能套出來, 喝起酒來的少女完全沒搭理他的意思，只是一杯一杯的灌著超烈的妖怪酒，一邊喝一邊哭, 淚水混著酒杯下肚, 最後酒杯一扔人往木走廊上一趴，幹脆利落的睡著了。
　　奴良滑瓢這輩子都沒見過朝日奈清流這麽狼狽的樣子, 不由得超級嚴肅思考起明天對方惱羞成怒要殺人滅口怎麽辦。
　　實際上也喝的半醉的丈夫迷迷瞪瞪的不知道在腦補什麽, 櫻姬跪坐在少女身側, 俯下身想幫她把露在外面手放進毯子裏，只是指尖剛剛碰到對方的手腕，就像是碰到了灼熱的火焰，激烈的疼痛導致她下意識的將手收了回來。
　　妖怪夫妻對視一眼，同時將目光轉向少女的手腕，最後由奴良滑瓢小心的掀起對方一小截薄薄的袖口，露出手腕上那一圈三指寬的過於誇張覆雜的黑色圖案。
　　這回誰也不會把它當做是褪色的刺青了，那上面的圖案在流動，每一個起伏的弧度，都按照某種規律貼在少女的手腕上慢慢的承轉起合，不知道是不是奴良滑瓢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個圖案每轉完一圈，就在往裏面收縮一點。
　　當然並不是實際意義上的收縮，而是莫名的給他這麽一種感覺。
　　櫻姬掩著唇，輕輕的‘啊’了一聲。
　　他們又對視一眼，看清了對方眼裏的困惑和不安。踩在雨水中的腳步聲逐漸接近，在奴良滑瓢警惕的目光中，有著淺色長發的英靈，於雨幕中現身。
　　有些累贅的白袍沒有在這狂風暴雨中沾上半點水漬，來者輕飄飄的看了奴良滑瓢一眼，又微笑著對櫻姬頷首示意，便俯下身溫柔的將少女抱了起來。
　　“有勞二位照顧Master。”來者身後又轉出來一個英俊挺拔的青年，藍白色系的輕甲上同樣沒有沾上水漬，他微笑著對奴良滑瓢開口，“那麽我們就把Master帶走了。”
　　奴良滑瓢：……等等你們倆誰啊？？？
　　——這丫頭身邊的人怎麽都那麽喜歡亂認主人的。
　　不過雖然一頭霧水，奴良滑瓢在看見清流睜開睡意朦朧的眼睛瞥了一眼抱著她的白袍的非人類，不僅沒掙紮還往裏面蹭了蹭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大概是留不住人了。
　　他覺得有點牙痛，大半夜的自己招誰惹誰了這是。
　　“餵，奴良。”清流的聲音有點悶悶的，把臉埋在恩奇都懷裏，“我走了哦。”
　　“走吧走吧。”奴良滑瓢又心軟了一下，“有空回來就行了。”
　　櫻姬笑著把地上的毯子撿起來，重新給清流蓋上，摸了摸她醉酒之後發燙的臉頰，溫柔的叮囑道：“要照顧好自己。”
　　恩奇都把毯子一起抱住。
　　清流沒說話，大概是又睡過去了。
　　英靈再次超他們點頭示意之後便把禦主帶走，直接消失在了雨中。從頭到尾都摸不清頭腦的奴良滑瓢心裏突兀的咯噔一下，轉過臉去看妻子，櫻姬也瞧著他，臉上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又專註的笑容。
　　“啊，真是的。”滑頭鬼笑著，“陪我繼續喝酒吧，櫻姬。”
　　雨停了，而夜晚還剩下一點點沒有走完，天邊即將泛起好看的白色，所幸他身邊的人，一直都還在這裏，沒有離開。
　　櫻姬微笑著，將頭倚在他的肩上。
　　宿醉的滋味，不管感受過幾次，還是非常的難受，頭痛欲裂的從床上爬起來，清流目光呆滯的看著近在咫尺的恩奇都，呻吟一聲，又直直的躺了回去。
　　“快起來。”恩奇都好脾氣的催促她。
　　繪麻今天一如既往的來喊清流起床，被亞瑟以喝醉了需要休息的回答勸走，只是走的時候表情越發嚴肅，半小時後和端上來一碗年糕湯，凝重的放到了亞瑟手上，請他務必讓清流喝下去。
　　沒有阻礙的清流一覺睡到了十一點，被恩奇都喊起來也扯著被子不肯動，紅著眼睛委屈巴巴的不想起床。
　　亞瑟端著醒酒湯站在床邊，還沒開口，清流就嗷的一聲縮進了被子裏。
　　亞瑟：……
　　昨天清流跳井之後，一直到晚上才從井底爬上來，把手裏幾包糖塞給和英靈一起在旁邊守著的日暮草太，神不守舍的走掉了。幸好這回英靈和禦主之間的聯系沒有被故意遮掩，不過就算是這樣，他們倆也找了不短的時間——才在妖怪堆裏把爛醉如泥的禦主撿回來。
　　拉鋸戰在十分鐘之後結束，清流蔫噠噠的窩在沙發裏喝著繪麻煮的愛心紅豆年糕湯，頭上被睡出來兩根呆毛。
　　兩個英靈覺得叫外賣不太健康，在冰箱裏翻了翻之後，決定自己做。被塞進腦海裏的現代常識裏大概也包括了料理這方面的，所以他們就信心滿滿的在廚房裏忙活了起來。
　　喝完湯，清流懶洋洋的勾過來一個抱枕墊在背後，讓自己靠的舒服點。今天不出意外大概是出不了門了，她擼起右手的袖子，垂著眼睛看了一眼，又無精打采的放下去。
　　難受。
　　具體也說不出來哪裏難受，總之就是渾身都不爽，清流在沙發上把自己轉了個方向，閉著眼睛嘟嘟噥噥了一會兒，感覺到有什麽柔軟冰涼的東西垂在臉上，遂懶洋洋的睜開。
　　正對上恩奇都含笑的眼睛。
　　“幫我把頭發紮一下。”圍著圍裙的恩奇都對她說道。
　　“……”
　　揮手示意恩奇都在自己前面坐好，清流一伸手從沙發下的小抽屜裏摸出來一把發圈發夾，默默幫他綁了個丸子頭。
　　恩奇都回頭看她，活生生就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大美人，清流兩只手捂著嘴，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被捏著臉頰狠狠蹂躪了一番。
　　清流倒在沙發上聲音平穩的發出慘叫，亞瑟從廚房裏探出頭來看了幾眼，放心的回去繼續折騰午餐，假裝沒聽見禦主‘你怎麽能見死不救’的責問。
　　最後兩個英靈折騰出來的東西看上去似乎沒什麽問題，清流拿著筷子嚴陣以待片刻，夾起一筷子煎魚送進嘴裏，嚼了兩口咽下去。
　　“普普通通，沒什麽特別的。”她點評道。
　　也就是剛學做菜的人能做出來的水平，算不上很好，也不會難吃到吃不下去。
　　大型時間空間幻術消耗體力，兼之宿醉半夜一上午沒吃東西，清流的肚子這才後知後覺的發出了饑餓的動靜。
　　端起熱騰騰的米飯往嘴裏刨，清流嚼著菜思考著下午到底還能不能出門——雖然下午的時間還有一大段，不過英靈估計不會讓宿醉剛醒的她出門。
　　不過最重要的應該是在英雄王跑過來之前先把現世能探望的人探望一遍，然後愉快的和英靈們玩失蹤。
　　當然這回是徹底失蹤的那種。直到英靈回到英靈座，也不會再見面了。
　　“……大概會吉爾被打斷腿吧。”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清流忽然笑出聲，覺得眼眶莫名其妙有點澀澀的。她在恩奇都看過來之前低下頭，又使勁往嘴裏埋了一口飯，把所有有可能暴露自己的情緒壓下去。
　　那麽明天去找誰呢？
　　默認今天大概都不能出門，清流咬著筷子認真琢磨了起來，不過並沒有給她太多思考沈吟的時間，伴隨著客廳窗戶玻璃發出的嘩啦一聲，一道相當熟悉的、黑色的身影破窗而入，狠狠的砸在了滿是玻璃碎片的地上。
　　清流：“……哇靠。”
　　“Master，需要解決入侵者嗎？”亞瑟看了一眼，手已經按上了石中劍。
　　“我覺得……應該不需要。”清流捧著碗在英靈的陪伴下走過去，蹲在入侵者身側，有點糾結的皺起眉毛，“屍魂界應該會賠償我們家玻璃錢的吧？吶，黑崎君。”
　　黑崎一護看了她一眼，痛快的暈了過去。
　　清流：……


第140章
　　坩堝冒著熱氣, 魔杖在裏面慢吞吞的攪了幾圈, 淺綠色的液體變成了墨綠色, 散發著令人畏懼的恐怖氣息。
　　等清流把做好的魔藥裝瓶，去找黑崎一護的時候，大概是基於少年漫男主敏銳的直覺, 即將被灌下魔藥的黑崎少年, 唰的睜開眼睛, 然後飛快的掠過清流從床上竄到地上, 背靠著門, 一臉驚恐的看著她。
　　“什麽、你手裏的是什麽東西！”
　　清流眨了下眼睛：“魔藥哇。”她舉起手裏的玻璃瓶, 十分輕松的說道，“我看你受傷好像很嚴重的樣子，所以幫你準備了藥。”
　　……雖然看上去簡直像是準備毒死這個無辜的死神少年似的。
　　黑崎一護的目光，慢慢的掃過清流手裏的魔藥, 落在她滿是困惑的臉上，片刻之後, 懷疑的神色逐漸消緩, 然後——整個人直接砸頭朝下砸在了地上。
　　慘絕人寰。
　　清流撐著下巴，一臉認真的拽了拽黑崎一護的頭發, 少年人痛苦的哼了一聲，居然沒能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看起來剛才的操作確實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
　　揮手讓亞瑟把人重新搬到床上, 清流掐著黑崎一護的下巴讓他張開嘴, 輕輕松松的把一整瓶魔藥全部灌了下去。
　　“嗚嗚——嗯嗚嗚——哇——”
　　在發出了一連串痛苦的悶叫之後, 黑崎一護按著自己的脖子，趴在床邊上，覺得自己遭受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刑罰——不過身上的傷勢確實減緩了很多。眼看著清流又掏出一瓶黑乎乎冒著小氣泡的藥水作勢要給他餵下去，黑崎一護迅速坐起來往後退到墻上，一臉警惕的看著她。
　　“那麽值錢的藥水，我當然只做了一瓶，再喝一瓶你怕是要爆血管了。”清流嫌棄的瞥他一眼，喝了口可樂，“黑崎君你這是怎麽回事？”
　　黑崎一護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從墻上滑坐到床上，撓了撓頭：“該怎麽說呢……”
　　其實還是屍魂界自己做的孽，千年前把滅卻師趕盡殺絕，結果現在人家老祖宗卷土重來，帶著剩下的臣民占領了虛圈，要跟他們玩命。
　　而黑崎一護因為各種原因在這種時候被算進了死神一邊，不過他也沒有不樂意，畢竟屍魂界和他關系確實不錯。今天黑崎少年出門的時候命中註定似的遇見了敵方老大，雖然他本身是打算躲開然後回去通知屍魂界諸位來著，但是毫無疑問的被發現了，接著又毫無疑問的，被大Boss打爆了。
　　“真是慘絕人寰啊。”清流感嘆。
　　黑崎一護點頭，他也覺得自己自從接下了這個什麽代理死神的職位之後，就各種躲閃不及的被倒黴。
　　“我說的是你腳底下的這座城市。”清流涼涼的斜睨他一眼，“今天被這個毀滅，明天被那個屠殺，多少決戰最後都選在這，問過城市本身的意見了嗎？”
　　黑崎一護：“……”
　　“唉……你餓不餓？”清流話題一轉。
　　這時候恩奇都正好端著午餐進來，放到顯然沒來得及吃午飯的黑崎一護面前。他們中午做的午餐還剩下許多，不至於讓身受重傷的可憐少年醒過來之後沒飯吃。
　　黑崎一護：“……我還要回去……”拯救一下世界。
　　“吃完飯再說。”清流一臉平靜。
　　也確實餓了的黑崎一護扒著飯，若有所思的覺得自己每次遇上朝日奈，事情發展就會朝著各種奇怪的地方飛去，是錯覺？
　　顯然並不是。
　　趁著黑崎一護吃飯的時間，清流已經飛快的換上從戰國帶回來的巫女服，頭發用一根紅繩綁好，理直氣壯的對著恩奇都和亞瑟表示自己這是要去拯救世界，你們不能阻止我出門。
　　恩奇都：……
　　亞瑟：……
　　英靈心裏苦。
　　受傷之後迅速撿了三個隊友，黑崎一護摸著頭心說帶回去再說吧。屍魂界的諸位就藏身在東京，距離日升公寓並不算遠——想想也是，如果離得遠的話，黑崎一護也不能那麽巧出門散個步就被錘到清流面前。
　　“不過雖然這麽說……”清流攏著手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的別墅，“屍魂界果然很有錢啊，玻璃應該能全款賠償吧。”
　　黑崎一護沈默片刻，發現自己一時間竟然有點吐槽不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剛才出門之前還說是過來拯救世界的？
　　清流回了一個甜甜的笑臉。
　　屍魂界的諸位，都還是第一次見面，不過有點出乎意料的，面對清流只有一個名字的自我介紹，竟然都流露出了久仰的神色。
　　“此世最強巫女的名聲……聽聞已久了。”四番隊隊長卯之花烈說的十分誠懇，“沒想到此次竟然能得到您的幫助。”
　　黑崎一護滿臉震驚的看著呆到一臉空白的清流。
　　清流：……
　　啊，也對。
　　大家都是活了很久的死神呢，不過話說回來這些亂七八糟的名聲到底是誰那麽大嘴巴傳出去的啊我說？？？
　　不知道什麽叫公開處刑嗎？？？
　　“不，您謬讚了。”清流沈默片刻，還是強撐著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能和諸位一起並肩作戰，是我的榮幸才對。”
　　她的視線從在場人員身上一一掃過去，都是有點眼熟、但是又想不起來的面孔，目光最後在某笑瞇瞇的三番隊隊長身上凝固了片刻，又輕飄飄的轉開。
　　“冒昧。我之前曾經見過的那位……藍染隊長不在麽？”
　　“藍染隊長之前在戰鬥中受了點傷，正在臥室裏休息。”黑崎一護快速解釋，“朝日奈你要去看看嗎？”
　　清流假裝沈吟了幾秒，拍板：“去。”
　　今天也還沒有叛變的五番隊隊長藍染惣右介先生（據說受了傷），此時呆在臥室裏，身上包著繃帶，正老老實實的倚在床頭看書。
　　他擡眼對著黑崎一護笑了笑：“啊，麻煩你又來看……”尚未出口的話淹沒在逐漸僵硬的笑容中，藍染惣右介手裏的書啪嗒摔在大腿上，睜大了眼睛看著從黑崎一護身後走出來的少女。
　　紅白的巫女裝，整整齊齊的劉海稍微遮擋了眉毛，清秀的面容上不帶什麽情緒，透出十足十的疏離感，那有些冷淡的目光輕輕的掃過來，定定的落在他臉上。
　　啊。
　　這正是藍染惣右介最熟悉的神色，高高在上的巫女，傲慢的令人心生畏懼，只有在面對桔梗和鯉伴的時候，才會稍微緩和了神色，露出明媚的笑容。
　　“好久不見。”清流歪歪頭，“藍染。”
　　“好久不見。”藍染惣右介下意識的露出習慣性的、溫和的、老好人似的笑容，然後在清流的微微蹙眉中，接下去說道，“——清流大人。”
　　圍觀的黑崎一護已經震驚的什麽表情都擺不出來了。
　　＃我的小夥伴好像突然變得很強就連我的偶像面對她的時候也畢恭畢敬的該怎麽破＃
　　清流：突然害怕.jpg
　　Boss啊。
　　活生生的大Boss啊。
　　還沒叛變黑化的……臥槽這重要劇情變得要扣多少分才夠啊？！
　　——簡直令人窒息。
　　面無表情的擡手捂住了胸口，清流和藍染對視著，雖然現在看著的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叔，但是腦海裏的卻還是當年那個乖巧聽話的小孩。
　　算了，扣就扣吧，反正債多不壓身，被幼年期天使般的Boss天使般的對待，這可不是什麽人都能享受的。
　　別說了，笑著活下去.jpg
　　“黑崎君，麻煩你出去一下。”清流甩了甩腦後的馬尾，十分自然的改口，“我看看惣右介的傷。”
　　“哦哦。”
　　黑崎一護點頭退出去。
　　臥室門哢的一聲關上，清流抱著手，涼涼的看著還躺在床上的藍染：“傷口在哪？”
　　她才不信這貨真的受傷了。
　　“果然瞞不過您啊。”藍染惣右介承認的幹脆利落，對著清流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清流大人怎麽會在這裏？”
　　“黑崎一護受傷正好砸到我面前，覺得不管不太好，所以就跟著來了。”清流回答的很簡潔明了，“不過沒想到你竟然也在這。”
　　才怪。
　　“話說回來，屍魂界這件事……跟你有什麽關系麽？”
　　藍染看著她微笑。
　　“……”
　　清流秒懂。
　　果然，好幾個篇章的單人戲份被幹脆利落的蝴蝶省略掉之後，會在其他篇章找回來的。看藍染這樣光芒萬丈的迷之微笑，就知道這件事他也沒少摻和了。
　　“我說啊。”清流稍微想了想，“為什麽非跟屍魂界過不去呢？”
　　“為了追求更高的境界。”藍染從善如流的回答道，無論是說話的口吻也好，還是望著清流的眼神也好，都顯得十分誠懇。
　　竟然讓清流覺得無法反駁。
　　——可是更高的境界跟你硬要和屍魂界懟有什麽關系啦？？？
　　——人家只是勤勤懇懇的維護秩序的公務員好不啦？？？
　　況且……
　　“要追求更高的境界的啊……”若有所思的咀嚼著這句話，少女深深的凝視著藍染，雙手攏在袖中，也不知道是對方話語裏的哪個字眼或者詞語打動了她，臉上突兀的露出一個笑來。
　　有些微妙的，像是成年人在看著犯傻而不自知的幼童的、三分啞然七分莫名的、那種相當奇怪的笑意。
　　又顯得有些高高在上，俯視般打量著低於自己的存在，興致盎然。
　　“如果你想要做到的話。”她伸出手，指了指上方，說話的口吻聽上去十分柔和，以至於甚至有點循循善誘的味道，“先嘗試著打破此世的概念吧，藍染。”
　　“和這個世界比起來，區區一個屍魂界，又算得了什麽呢？”
　　她如此，狂妄的對著藍染說道。
　　——和金•富力士一樣，用自己的努力，突破世界的局限性，從而察覺到更高的存在吧。

西西里亞 2018-8-27 01:15

第141章
　　清流神清氣爽的走出臥室門。
　　皮這一下她超開心的, 尤其是看著藍染那種陷入沈默, 開始思考有關世界真相的凝重神色的時候——認真覺得屍魂界應該給她頒個□□。
　　分數，哈，那算什麽東西。
　　“又做了什麽壞事？”守在門外恩奇都好笑的捏了捏她腦後的小辮子，臉上那種‘我皮所以我快樂’的神情，藏都藏不住。
　　“我不是，我沒有, 可別胡說。”清流扔出去否認三連。
　　她可是在為世界和平而奮鬥。
　　堅信自己是在為世界和平而做努力的此世最強巫女小姐, 要來了屍魂界這邊有關無形帝國的信息, 裝模作樣的研究一下, 躍躍欲試的準備直接去抄人家老巢。
　　之前說過，考試期間, 這個世界會給她大開方便之門, 她擁有這個世界最大的便利——她所有的目的，沒有達不到的。
　　如果還需要舉例說明一下，大概就是戰無不勝, 彈無虛發, 隨便在紙上戳一個地點，都能正好戳在敵方主將所在之處。
　　所以在兩個英靈的協助下, 直接將敵方的大將打爆, 也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對吧？姿態輕盈從空中落到地上, 長發在風中揚起, 在戰鬥中連衣服都沒有弄皺多少的少女, 舒展眉眼，雙手攏在袖中，對著他們漫不經心的笑了笑。
　　“真是……可怕啊。”不知道什麽人，喃喃著這麽說道。
　　“那麽，就這樣啦。”仿佛沒聽見那敬畏和畏懼各占一半的話語，清流輕快的對著屍魂界的諸位說道，唇角輕輕彎起，“很高興能和諸位並肩作戰。”
　　啊不，根本就只有你一個人在戰吧……
　　有點想吐槽，黑崎一護嘆了口氣，人是他帶來的，也應該由他送回去。他走到清流身邊，卻聽見對方語氣輕柔在和藍染隊長說話，完全不擔心自己聽見。
　　“我就先走啦，惣右介，要加油哦。”運動過後的清流十分開心的，溫柔的對著藍染惣右介說著，“之前和你說的要認真記住——這個世界並不是什麽值得一提的龐然大物。”
　　“在外面的外面，還有許多更加值得你去探索挖掘的地方，如果有一天能夠在那裏見到你的話，就太好了。”
　　黑崎一護：……你們好像在說什麽很危險的事情哦？？？
　　清流溫和的註視著他，想要向以前一樣伸出手摸摸對方的頭，伸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已經夠不著了——藍染微微低下頭，雖然不能摸頭，但還是讓她成功摸到自己的臉頰——於是少女又開心的笑起來。
　　“鯉伴已經離開了但是滑瓢和櫻姬還在，奴良組的大家也都還在，如果可以的話，去看看他們吧。”說著，她彎了彎眼睛。
　　“再見啦，惣右介。”
　　像是風一樣席卷而來，在吹開了障礙物之後又輕飄飄的退場，少女領著英靈在黑崎一護的陪伴下，從原路返回家中。幸好時間還不算晚，現在家裏還沒有人回來。
　　“謝謝黑崎君送我們回來。”清流朝他微微彎腰，“再見。”
　　“嗯……再見。”
　　黑崎一護有點不自在的應了一聲，今天之前他還在擔憂屍魂界和世界的未來，現在卻輕松的有點渾身不自在。只能再一次覺得自己的想法果然是沒錯的——遇上朝日奈之後，事情總會往各種奇怪方向發展。
　　“勇敢的少年啊。”清流搓了搓手，內心覺得有點感嘆，完全沒有自己把對方本來要創造的奇跡搶光光的羞愧感。
　　“清醬。”剛回到家的朝日奈右京挑眉，有點詫異的看著穿著巫女服的少女，又看了看她身後的英靈，狐疑的開口，“你在做什麽？”
　　“……！”
　　清流一驚。
　　好像並不覺得自己的妹妹用半天時間拯救了世界是什麽值得誇耀的事情，朝日奈右京神色嚴峻的抱著手，盯著窩在沙發上不吭聲的少女，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英靈從進家門開始就被他彬彬有禮的拜托解除了實體化，所以至少從明面上來講，這個家裏只有他們倆——朝日奈光腳步輕快的走進來，視線輕飄飄的在清流身上掠過。
　　“清醬又做什麽壞事啦？”四男輕快的問道。
　　三分鐘後，被兩個兄長用同樣嚴峻的視線盯著的清流，一臉痛苦的抓起旁邊的抱枕，毅然而然的把臉埋進去裝死。
　　——拜托請假裝我根本不存在啦！
　　朝日奈家的成員陸陸續續從外面回來，朝日奈右京也暫且放棄了繼續批判清流‘不知輕重’的行為，轉進廚房去準備晚餐。朝日奈光笑瞇瞇的把清流從抱枕下面拉出來，自己抱在懷裏倒在沙發上，咬牙切齒的捏了捏她的臉頰。
　　清流：裝死.jpg
　　最後這種似真似假的逼迫終止於回家的朝日奈彌開心的飛撲，□□摟住長姐的脖子，親昵的蹭了蹭臉頰。
　　“哇，你是小狗嗎？”清流一邊笑著，一邊蹭回去，抱著朝日奈彌一個轉圈從朝日奈光身上滾到地毯上，“姐姐要抱不動你了。”
　　“因為我太重了嗎？”朝日奈彌睜著眼睛，有點泫然欲泣。
　　“沒有沒有。”清流哄他。
　　斜倚在沙發上的大美人•朝日奈光微微垂眼看著地上的兩只，若有所思的勾了勾唇角，綻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
　　“哇，光哥你又在打什麽壞主意？”朝日奈椿趴在沙發上，眨巴眨巴眼睛，興致盎然的舉手申請，“帶上我唄。”
　　“不要。”朝日奈光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在地上打滾的行為在幾分鐘之後被朝日奈雅臣阻止，長男把最小的弟弟拎起來，皺眉看向清流正準備說些什麽，就眼睜睜的看著少女二話不說直接從地上竄到了剛到家朝日奈要身後。三男笑了一聲，在她飛奔過來的時候攔膝來了個公主抱，作勢要扔出去。
　　“朝日奈要你幫我放下來——！”清流嚇得叫出聲，手臂死死的卡住他的脖子，“右京哥救命啊啊啊——”
　　“唔唔唔——！”
　　覺得自己才是真的要喊救命的朝日奈要心裏苦。真的，苦的都說不出話了。
　　——今天朝日奈家的日常，也是熱鬧依舊呢。
　　給彌講完睡前故事，看著睡熟的幼弟，清流拖著下巴，給他拉了拉被子，慢吞吞的從房間裏退出來。一扭頭就看見抱著手靠在墻邊的朝日奈光，長裙飄飄的兄長對著她微微一笑，眉梢眼角都流露著令人心動的魅力。
　　清流：“……你是STK嗎啊餵？”
　　不管出於什麽原因，這種一看就是在守人的姿態都太明顯了吧。這家夥最近是不是越來越明顯了，這種奇奇怪怪的行為，這個黑暗小說家終於要開始以身試法了嗎！
　　“這麽說的話我可是會很傷心的哦，清醬。”一點都看不出來傷心朝日奈光笑瞇瞇的說著，伸手去捏她的下巴，只是指尖剛碰到一丁點下頷的肌膚，就被另一只手掐住了。
　　狹長的眼眸裏隱晦的閃過一絲厲色，他轉過頭和白袍的英靈對視片刻，在清流驚恐的註視下，忽然懶洋洋的笑了起來。
　　“就算是兄長，這種行為也太過了。”恩奇都微笑著，溫和的說道。
　　“是嗎？可惜我卻不這麽覺得。”朝日奈光的手稍微用力，英靈也並沒有用上多大的力道，很容易就掙開了。他自下而上的打量著這個漂亮的有些過分、從歷史裏因受人敬仰而催生出來的靈魂，冷冷的嗤笑起來，“一個虛假的幻想，在這裏說什麽呢。”
　　“光哥！”清流皺起眉。
　　這話過分了。
　　“哎呀，清醬生氣了。”指尖抵著臉頰，朝日奈光愛憐似的瞧著她，又輕輕笑了起來。他剛才還滿是惡意的將恩奇都稱為‘虛假的幻想’，這時候又變得彬彬有禮了起來，雖然說出的話也不見得多友善，“人類畢竟還是要和人類在一起的，對吧。”
　　恩奇都臉色微沈。
　　“這與你無關。”靜了片刻，他冷淡的回答，“我和她一起度過的時間，並不比你要少。”
　　甚至是可以說更多。
　　畢竟清流在那個時代度過了整整二十年，而在朝日奈家的時間，也只有十三年而已。
　　“真可惜。”朝日奈光惋惜似的嘆了口氣，慢慢的擡起手、輕輕地捏了捏清流的臉頰，瞇起眼睛，頗為愉悅又意有所指的笑起來，“別讓我再發現清醬做壞事哦。”
　　清流：“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
　　並不與她爭辯，朝日奈光擺擺手，又輕飄飄的瞥了恩奇都一眼，腳步輕快的離開了清流的視線範圍。
　　清流撓撓頭，恩奇都安靜的站在她身邊，像是一道影子，悄無聲息的註視著少女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麽，清秀的臉上逐漸流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然後她轉身撲進恩奇都的懷抱，狠狠地吸了一口恩奇都，仰頭看著他，眼睛亮閃閃的，興奮地好像恨不得原地跳幾下才能平靜：“——剛才那是不是就是修羅場？傳說中的修羅場對吧？”
　　“……什麽？”在現世的資料裏搜索了一遍修羅場的意思，恩奇都沈默了一會兒，默默地和清流對視，嘆了口氣，“一天到晚都在想什麽呢。”
　　說完他報覆似的捏了捏清流的下巴，啞然失笑。


第142章
　　原本, 是準備第二天換個地圖刷的，在清算發現能見到的人都見的差不多了之後。
　　然而, 小說家朝日奈光先生，卻心安理得的從公寓搬回了家裏，說著我可不放心把親愛的妹妹和兩個臭男人單獨扔在家裏。
　　——昨天才說著他們是幻想的到底是誰啊！
　　打算被全盤推翻的清流氣悶。
　　正在給清流削蘋果的亞瑟想了想, 覺得自己大概是附帶的無辜人士。
　　因為Master的這位兄長非常明顯的, 從頭到尾都只和恩奇都在背著少女暗地裏劈裏啪啦電光火石的用眼神廝殺，看他的眼神反而更像是在看助紂（恩奇都）為虐的幫兇。
　　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 投餵給專註玩遊戲的Master, 亞瑟王今天也依舊不聲不響，安靜的像是一只小鵪鶉。
　　哢哢哢的啃著蘋果, 清流按鍵按的飛快, 手指摁在鍵位上，所用的力道大的恨不能把手柄按壞, 她面無表情的盯著電視, 全當沒看見後面那兩個閑著沒事幹的笨蛋。
　　“Master，要吃梨嗎？”投餵完整個蘋果的亞瑟問道，他最近有點致力於一天投餵清流一整個果盤。
　　“不吃不吃。”清流答的飛快。
　　再吃她真的要變果盤了。還是先琢磨一下背著朝日奈光換地圖好了, 清流一點都不懷疑對方的敏銳，就算把回來的時間定格到消失的下一秒, 他估計也會察覺到些微的不對勁，然後能自行腦補完全程。
　　笑著活下去.jpg
　　一心二用的結果就是卡關卡到懷疑人生, 煩躁的把手裏的遊戲手柄往旁邊一扔, 清流往後倒在抱枕堆裏, 眨巴著眼睛看著天花板上的頂燈，左手摩挲幾下右手手腕，長長的嘆了口氣。
　　時間不對了。
　　她想著，忽然若有所覺的轉頭看向落地窗的方向——那面被黑崎一護砸破的玻璃之前忘記讓屍魂界過來修理，最後還是清流自己折騰好的——恩奇都也擡頭看過去，唇角綻開淺淺的笑意。
　　“吉爾來了。”他溫和的說道。
　　收回視線，清流痛苦的在抱枕上翻了個身，覺得這事真的沒完沒了了。因為風中傳來的氣息除了吉爾伽美什以外，還有她更加熟悉的，那位女性亞瑟王的凜冽的味道。
　　就算不能察覺到氣息這種微妙的東西，普通人類朝日奈光也從這些非人類微妙的神色變化和恩奇都的低語中察覺到了他並不是很樂意察覺到的事情，比如說又有那該死的‘惡龍’要前來和他搶奪某人。
　　“光哥。”要被搶奪的某位把臉埋在抱枕裏，悶悶的發聲，“把窗戶打開或者聯系修理工，你自己選一個吧。”
　　朝日奈光：……
　　沈默了一瞬，他還是選擇去打開窗戶。清晨微涼的風隨著窗戶大開從外面湧進來，幾乎是下一瞬，英雄王王出現在空中，輕慢的視線微微下移，輕描淡寫的自他臉上掃過，那雙血似的眸中，連不屑的情緒都懶得浮現，直接像是空氣般忽略。
　　在英雄王身後、金發碧眼的年輕女性望了他一眼，微笑著頷首示意。
　　朝日奈光擰眉、恩奇都含笑起身、吉爾伽美什勉為其難的彎腰從大開的窗戶走進室內、阿爾托莉雅側頭和亞瑟對視——就是現在！
　　趁所有人的註意力都不在自己身上，清流猛地坐起身，閉著眼睛使勁一拍地面，空氣中肉眼看不見的波瀾立刻以她為中心卷起一陣強烈的氣流，朝著周圍轟然漾開，所有人的動作瞬間卷入泥漿似的慢下來。
　　清流睜開眼睛。
　　夕陽靜靜地落在遠處近處的垃圾山上，穿著防護服的行人零零散散的分布在道路中，有一部分已經註意到了突然出現在這的少女，警惕探究惡意的視線零零落落的轉過來，光暗分割完美，真的好一副末世拾荒圖。
　　“……”清流默默捂住了臉。
　　說實話這運氣真的也沒誰了，她還以為自己能直接傳到某場著名的獵人考試現場，再不濟就揍敵客家大門口——再不然友克鑫也成。再不穩定一點天空競技場也好嘛。
　　算了。
　　她在心裏嘆了口氣，一邊慶幸著好歹還記得路，開始辨認方向，一邊默默地安慰自己。
　　好歹不是什麽原始森林。
　　花了一點時間摸到一區，清流抱著手若有所思的站在一區最顯眼的建築外面停了片刻，摸摸下巴覺得自己想找的人八成不會在這裏，正準備走的時候，裏面忽然一陣煙塵滾滾，伴隨著百米沖刺的剎車聲唰的出現在清流面前。
　　“——你沒死？！”
　　傑克發誓，自己原本想象的第一句話，絕對不是這個。他狂奔而來的路上設想了一堆要抱怨和詢問的內容，結果真的站在這個不負責任•突然消失•懷疑死遁的老大面前的時候，卻只憋出了這麽一句很容易被誤會成質疑的話。
　　清流認真思考起了自己的人品。
　　“啊，沒死。”她揉了揉臉頰，“很失望嗎？”
　　“確實挺失望的。”傑克忍不住呵呵一笑，“誰能想到當年你說死就死那麽幹脆利落，庫洛洛那小子可是出了好大一個風頭。”
　　清流：emmmm
　　“這個事情解釋起來稍微有點覆雜。”和藹的拍了拍傑克的肩，清流擺出誠懇臉，一本正經的開口，“話說，有飛艇嗎？我想出去一下。”
　　“——你果然還是給我去死吧！”
　　雖然嘴裏這麽說著，但十分鐘之後清流還是坐上了離開流星街的飛艇，離開時她瞥了一眼和自己離開時看上去差不多的傑克，歪歪頭：“我這次走了大概不會再回來，你不用擔心。”
　　她說的十分認真。
　　至於不用擔心什麽，就心知肚明了。
　　臉上的表情控制不住僵硬了一瞬間，傑克握緊拳頭，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幾秒之後才勉強笑了起來。他對清流沒有惡意，但確實是習慣了這麽多年說一不二站在頂端的生活，突然之間要交出去肯定不習慣。
　　組織著解釋的詞語，傑克再次擡起頭，就看見原本的飛艇駕駛員被待個從裏面扔出來，清流靠在窗邊朝他揮揮手，然後懶洋洋的轉過臉。
　　傑克：……
　　幾分鐘之後，飛艇歪歪扭扭的起飛，朝遠方駛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傑克的錯覺，他總覺得自己好像聽見飛艇裏飄出來一句‘啊，比想象的要難一點嘛’之類的抱怨。
　　“——既然不會開就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客艙啊混蛋船長！”
　　果然就不該對這家夥抱有什麽期待。
　　傑克擡起手捂住了臉，久違的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想把人按在地上打但是又打不過的、濃濃的無力。
　　事實上傑克猜想中的飛艇來到一半失事的場景並沒有出現，雖然有點歪歪扭扭的、但清流還是安全的把飛艇開到了最近的飛艇場裏，趁著工作人員還沒到，就飛快的從裏面溜走了。
　　這個世界空氣中都好像帶了凜冽的殺氣，清流活動了一下手腕，腳步輕快的混在出站的人群中出去。
　　剛出去就聽見旁邊的遊客在說距離飛艇場挺近的地方有一座博物館，清流咬著牛奶吸管，眼睛轉了一圈，決定去那裏看看。
　　——當然啦，擁有心想事成buff的她，肯定能在裏面找到的人。
　　黑發青年脊背挺的筆直，萬年如一的白襯衫黑褲子，繃帶綁住了額前的逆十字刺青，微微垂下的眼睛黑的像是帕托石。大的有些誇張的藍寶石耳墜戴在他耳朵上，也並不顯得滑稽，反而有一種獨特的魅力。
　　他安靜的註視著身前玻璃櫃裏的寶石，臉上的神色並不明顯，卻用令人覺得透出一股子溫柔來，深情款款的像是在註視著戀人的眼眸。
　　可以想象，如果他用這樣溫柔的神色去註視自己的話，恐怕就算是神也會為之傾倒了。陪在他身側的女性臉上表現出為之神魂顛倒的迷醉。
　　清流：……哦豁。
　　雖然知道對方一向只熱衷於騙財對騙色沒什麽興趣，被騙的色八成都是被沈迷美色然後愉快的自己送上門，可是在這種情況下果然還是很容易產生誤會。
　　比如說覺得他是個人渣什麽的。
　　——啊這麽說也不對，其實這家夥本來就是個人渣無誤了。
　　清流頗為嚴肅的想著。
　　大概是她的視線太過專註，陪在青年身邊的女性首先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瞪了清流一眼。然後青年才輕描淡寫的扭過頭，還殘留著些許溫柔情緒的目光落在她臉上，瞬間凝固住了。
　　清流笑瞇瞇的朝他揮揮手。
　　“……”庫洛洛難得有點恍惚。
　　畢竟幾年前還因為這個人的失蹤而好好的出了一場風頭，所有人都以為庫洛洛殺了朝日奈清流，可是只有他們兩個心知肚明，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可是無論如何，這個借他之手掙脫了某些束縛的女性，確實消失了這麽多年。但是興趣並沒有因為對方的消失而逐漸消弭，反而因為得不到的關系和越思考越多的謎團，越發的濃郁深厚起來。
　　對這個人的再次出現已經不抱什麽希望的此時，正如同當年眼睜睜的望著少女在眼前死而覆生一樣，真是——
　　意外之喜。
　　靜默的對視幾秒，庫洛洛突兀的笑起來。
　　並不是掩飾性的那種溫和溫柔令人一看心醉的笑臉，而是毫不掩飾其中惡趣味，裏面蘊含興致盎然的令這個笑容的接收者毛骨悚然的孩童般的愉悅笑容。
　　“……”
　　錯誤估計對方反應的清流，突然就有點苦惱起來。她還以為庫洛洛這家夥會保持一如既往高深莫測的人設，非常平靜的對待這種事情，結果還是想差了。
　　“真麻煩。”清流自言自語似的嘀咕，並不在乎距離不遠的青年能不能聽見。實際上對方肯定是能夠聽的清清楚楚的，否則臉上笑容的燦爛程度也不會唰的蹭蹭蹭飈上好幾層。
　　“這種時候該說什麽？”最後在這種仿佛要直到地老天荒的對視中，還是庫洛洛先開口，溫和的問道。
　　已經快繃不住的清流松了一口氣，裝模作樣的反問：“我當年沒有教過你嗎？”
　　啊，搞不好那家夥就是猜到她這時候快繃不住了，所以才先開的口。
　　“唔。”庫洛洛繼續笑，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身邊的那個女伴已經因為目前的狀況，黑著臉、邁著重重地腳步離他而去，“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清流微微點頭，又非常習慣性的、對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感慨似的補充了一句，“你長大了，庫洛洛。”
　　“您卻一點兒也沒變呢。”庫洛洛十分溫和的回答，緩步走到清流身前，平靜的視線從她臉上一點一點掃過，“無論是什麽時候，時間好像從未眷顧過您。”
　　“不，她會眷顧我的。”清流反駁，“只不過你看不到而已。”
　　下一秒她就被面前的青年擁入懷中，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洗衣粉的味道籠罩過來，清流下意識的皺眉，覺得很不喜歡，不過倒也沒有就這麽推開他。
　　“這是什麽？久別重逢的擁抱嗎？我可不知道你庫洛洛什麽時候這麽多愁善感了。”她毫不留情的嗤笑出聲，混不在意的說道，“還是你那個秘籍裏又多出了什麽能力，需要一個久別擁抱來開啟。”
　　前一句是嘲笑的詢問，後一句是肯定的陳述。
　　普通人看不見的厚重書籍刷啦啦的在空氣中翻著頁，幾秒之後便迅速從頭翻到尾，沒有任何停留，然後啪的合上消失在張開的手裏。
　　“唔，就當是久別重逢的擁抱吧。”一點也不打算掩飾自己確實再使用念能力、準備幹壞事的事實，庫洛洛語氣帶笑的對她說著，又在懷中少女的頭頂輕柔的落下一個吻。
　　清流嫌棄的撇撇嘴。
　　“你還是小孩子嗎？”她推開庫洛洛，仰起臉看了青年俊秀的面容片刻，忽然家長似的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要是沒了這張臉，你這麽惡劣的性格還能在普通人的社會裏生活嗎？”
　　庫洛洛笑而不語。
　　當然啦，幻影旅團的團長怎麽可能真的全靠刷臉，清流歪著頭想了想，不打算再跟對方糾纏這些無聊的東西：“瑪奇、俠客他們在哪？”
　　“不知道。”庫洛洛回答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現在是旅團自由活動的時間，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的消息。”
　　“……能說個稍微有誠意一點的謊話嗎？”
　　清流覺得這樣不行。
　　“因為無論什麽樣的謊言都能被您看出來並且揭穿，所以還是算了吧。”庫洛洛彬彬有禮的回答。
　　清流：科科


第143章
　　成熟版的強盜頭子啊。
　　在心裏感嘆了一下, 清流和微笑的庫洛洛對視片刻，便把毫無底線的把他打包帶走了——就當是多了一個腿部掛件，反正之前在現世的時候還跟著兩個無處不在的英靈呢。
　　庫洛洛不肯告訴她其他人在哪裏, 沒關系, 總會找到的。
　　想的十分輕松，實際上也十分輕松。
　　在確定了目前的日期之後，清流買了兩張前往天空競技場的飛艇票, 準確去圍觀一下小傑和奇犽，說不定能釣到一只隱形的金。然後，他們倆就在飛艇上，遇見了正在旅行的俠客和瑪奇。
　　“團長, 真巧啊——”一無所知的俠客，笑瞇瞇的打招呼，大約是已經從傑克那邊得到了消息, 所以一點都不驚訝清流的死而覆生。瑪奇看了看端著托盤的庫洛洛, 又看了看坐在桌前喝著奶茶的清流, 微微點頭喊了一聲團長, 直覺告訴她這並不是一個重逢的好時機，但是既然已經碰見了, 也沒有辦法。
　　“真巧。”庫洛洛微微頷首。
　　然後把手裏的托盤放到清流面前，裏面放著樣式精巧的小甜點，都是清流剛才點名想吃的。從以前到現在, 能在這麽肆無忌憚的支使幻影旅團團長之後、還活蹦亂跳的, 估計也只有這一個了。
　　啊, 真榮幸。
　　嚼著奶茶裏的椰果，清流內心毫無波動。示意庫洛洛坐下來之後，她又理所當然的一指對面空著的椅子，示意旁邊站著的兩個一起坐下來談談人生，說說理想什麽的。
　　心理陰影（劃掉）習慣並不是那麽好改變的，俠客和瑪奇看著清流漫不經心一挑眉，幾乎是想都沒想就坐下來。然後才反應過來看向庫洛洛，不太確定自家團長希不希望他們打擾。
　　結果庫洛洛只是低頭吃著面前一塊缺了頂端草莓的草莓蛋糕。他的在外形象一向在校大學生般良好，人長得又嫩又白凈，這種低眉斂眸默不作聲的樣子，乍看好像還有點委屈巴巴。
　　俠客打了個冷戰。
　　“說起來啊。”清流把草莓咽下去，“你們倆準備去哪？”
　　終於確定就算分別這麽久你爸爸也還是你爸爸，連團長都乖巧的不得了，俠客當然也只能老老實實的報出一個地名，在察覺到清流眼裏的茫然之後，又迅速補充：“就是一個蠻有名的旅遊城市啦。”
　　“啊……”
　　結果十幾年面貌都沒有變化的少女，只是神情寡淡的應了一聲，連多問一句都沒有。她撐著臉頰吃掉了兩塊蛋糕，就對滿桌的甜點都失去興趣，開始專心致志的投餵瑪奇。
　　瑪奇、瑪奇漲紅了臉。
　　除了小時候被清流半恐嚇半利誘的投餵過一塊面包之後，她就再也沒被這麽對待過。她現在已經成年了，雖然個子嬌小，但已經是個高級別的通緝犯，可是清流看著她的眼神透著一股不知道該怎麽說的執拗，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僵持片刻之後，瑪奇面無表情的張開嘴，往前湊，接受了投餵。
　　並沒有被拋棄也得到了一塊焦糖布丁的俠客驚恐了幾秒，忽然聽見嘎吱嘎吱的動靜，他默默地扭過頭，就發現他們高貴冷艷的團長面無表情的拿著根蛋糕叉子在空磨盤子，尖尖的叉子頭已經被磨平了。
　　俠客：……團長你冷靜一點啊團長！
　　察覺到俠客驚恐絕望的目光，庫洛洛面無表情的看向他，突兀的揚唇一笑，笑的宛若冰雪初融，春風化雨，暖的好像連心口都燙起來了。
　　俠客：……
　　這個旅團，真的藥丸。
　　痛心疾首的像是個君主被妖妃魅惑的大臣，俠客怒而看向那邊泡妹子（？）的妖妃，投餵完瑪奇的清流心情頗好的一扭頭，對他微微笑了一下。正直果敢的大臣捂著胸口迅速敗退，心說不是我方不努力，實在是敵人已經超神，對抗不能。
　　清流：一臉懵逼.jpg
　　發覺自己戲確實有點多的俠客幹笑起身，坐直了，把面前的布丁兩口吃掉，開始和清流聊天。聊點生活瑣事啦，各地風光啦，旅行趣事啦，最後清流一臉震驚的說你們幻影旅團改行做旅遊業了嗎？
　　俠客：笑著活下去.jpg
　　俠客和瑪奇的目的地並不和他們一路過去，在中途就下，清流福至心靈的一路送他們到飛艇艙門前，就看到了在外面等著的派克諾坦和飛坦。堵在艙門裏外的六人面面相覷，沒想到居然能巧合到這種地步。
　　“好久不見啦，派克，飛坦。”
　　清流朝兩人揮了揮手。
　　眼睛唰的就亮了起來，派克諾坦點點頭，對能夠再次看見清流感到十分開心。飛坦則輕嗤一聲，冷淡的別過頭不去看她。
　　飛艇即將起飛，不能在這裏停留太久，確認過庫洛洛並不需要和自己的團員一起來一場旅行，清流嘁了一聲。
　　“那就再見啦。”清流微笑，“瑪奇、俠客、派克。”她故意頓了一下，才繼續說下去，“飛坦。”
　　“你這家夥——”
　　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惡劣。
　　心情很好的成片送走了認識的人，清流回過頭去看庫洛洛，有點得意的晃了晃腦袋。庫洛洛安靜的註視著她片刻，忽然若有所思的沈吟了片刻，又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
　　腦內警報瞬間拉響——
　　從來不吝於誇大這個人智商的清流一下子警惕起來：“你在想什麽？”
　　庫洛洛眨了眨眼睛。
　　“唔，因為無論什麽樣的謊言都能被清流大人拆穿。”他含著笑，扔出了一模一樣的理由，“所以還是不說了吧。”
　　清流不怎麽愉快的嘖了一聲。
　　接下去的路程倒是一帆風順，順利帶著腿部掛件到達了天空競技場，清流正好在門口遇上了估摸著也才到的小傑和奇犽二人組。她兩步走過去，在小傑面前蹲下，面對男孩困惑的視線，忽然笑了起來。
　　“哎呀，你和你爸爸真像。”她十分愉快的說道。
　　“大姐姐你認識我爸爸？！”小傑吃了一驚，飛快的問道，“你知道我爸爸現在在哪裏嗎？”
　　“唔，抱歉哦，我也在找你爸爸呢。”
　　清流捏了把他的臉，試圖吸取一丟丟主角的歐氣。
　　“畢竟我也好多年沒有見到他啦。”
　　奇犽警惕的看著清流，聽到這樣的回答，撇撇嘴就準備拉著小傑走開，一道平靜的視線就落在了他身上。伸出手的手頓時一僵，他下意識的就要暴起，卻又被強行控制下來，只能捏著拳頭忌憚的看了一眼清流身後的庫洛洛。
　　小孩的臉瞬間就白了。
　　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庫洛洛彎著眼睛，對他笑了一下。可惜這種充滿聖光的笑容不僅沒有降低奇犽的警戒心，反而把人家嚇得更加厲害，如果不是清流還在和小傑說話，這孩子估計能扭頭就跑。
　　——危險！
　　多年訓練出來的警報不停地拉響，奇犽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奇犽，你怎麽了？”註意到小夥伴的異樣，小傑拉住他的手臂，暫時把奇犽從戰逃反應中拉了出來。不過還沒有幾秒，小夥伴又僵在了原地，一只冰涼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後面輕輕地搭在了他的肩上。
　　“大、大哥……”
　　伊爾迷冷淡的應了一聲，擡眼看著庫洛洛，又轉過去看向清流。
　　被那雙大而無神的貓瞳盯上，就算是清流也忍不住抖了一下，她搓了搓手臂，招財貓似的對著揍敵客大少爺揮了揮自己的爪子：“喲！”少女的嗓音倒是十分輕快明亮，“好久不見啦，伊爾迷。”
　　“你怎麽沒死？”伊爾迷沈默一秒，直截了當的發問。
　　“真過分啊，為什麽每個人第一句話都是這個，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比如好久不見很想我什麽的。”受不了似的碎碎念了幾句，清流伸出爪子，勇敢的踮起腳摸了摸伊爾迷的頭，“嘛，我可是很想你哦。”
　　伊爾迷沒反抗。
　　以為這個女人死定了的奇犽驚了，眼神登時就覆雜起來。
　　——不不不不是你未來大嫂
　　“西索在天空競技場裏吧？”
　　“嗯。”
　　“那就好啦，我還擔心來的太早了呢。”清流笑嘻嘻的朝著伊爾迷揮揮手，“那我就去找西索啦。再見啦，伊爾迷。”
　　說完她想了想，又看向奇犽。
　　“說起來，你大哥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呢？小少爺。”
　　奇犽&小傑：對、對哦！
　　又皮了一把並且很開心的清流準備去找西索了。可是一直跟在她身後的腿部掛件忽然結束了思索，慢慢的開了口。
　　“西索之後，是金•富力士吧。”
　　他頓了一下，
　　“我是最後一個麽？”


第144章
　　清流驚了。
　　但她覺得自己不能被看出來說中了, 畢竟這貨智商逆天的。遂平靜的繼續往前走了兩步，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扭過頭, 面露疑惑：“你說什麽？”
　　庫洛洛微微一笑。
　　“沒什麽。”
　　無論有沒有看出清流是在裝模作樣, 至少他足夠識趣, 連掙紮都沒掙紮一點，非常爽快的就結束了這個話題，甚至自覺主動走到前面去給她帶路。
　　西索啊。
　　清流摸著下巴，回憶起在流星街看到的那個倒在地上渾身是血的小可憐。她對西索倒是沒什麽特別的印象, 那個時候處於人格分裂狀態，兩邊記憶都亂七八糟的, 應該是傑克和西索比較熟悉一點。
　　然而記憶裏那個在雪地裏、眼睛裏藏著火焰的小可憐, 終究被眼前這個眉眼都透著張揚邪氣的男人所取代。狹長的金色眼眸輕飄飄的從清流臉上掃過，眼裏閃過深思，轉眼間露出一個興致盎然的笑容來。
　　“果然沒有死呢。”西索用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膩口吻，對著她開口，“清流大人找我有什麽事麽？”
　　清流：“……”
　　清流：“……在此之前。”她頓了一下, 實在忍無可忍, “你能不能把衣服穿上。”
　　西索：“撲哧。”
　　是的，這個變態。他們倆上來的時候這貨大概是在洗澡，竟然只松松垮垮的圍了一條圍巾就直接出來開門了, 而且還顯得非常理直氣壯，半點都不覺得有問題。
　　清流心裏苦。
　　盡管她在心裏安慰自己就當是收集獵人三美CG圖了, 可是一點都不想收集到西索這張圖的好嗎！
　　老實講她最想收集的其實還是……
　　突然被以覆雜眼神註視的庫洛洛側頭看了清流一眼, 少女在他看過去的同時迅速收回視線偽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盯著門甚至還溫柔的微微笑了一下, 渾身都散發著刻意的輕松。
　　庫洛洛：“呵。”
　　捧著大臉嘆了口氣，清流覺得走之前大概是沒可能了。她揉搓著自己軟綿綿的臉頰肉，突然就陷入了莫名其妙的頹喪中，等西索換好衣服出來，看見的就是一條蔫了吧唧的鹹魚。
　　“……嗯？”西索有點莫名的挑了挑眉。
　　長嘆一聲，清流把自己的表情調整成深沈冷漠的一檔，擡眼懨懨的瞥了西索一眼，總算稍微打起了點精神，簡潔明了的解釋自己這突然出現的理由：“我到天空競技場有點事情，聽說你在這，所以來看看你。”
　　她歪了歪頭：“畢竟也好久不見了吧。”
　　“哎呀。”西索低低笑了一聲，表情看不出一樣，也不知道信了沒有，不過清流估摸著他是半點沒信的，“那可真是受寵若驚。”
　　清流撇嘴，覺得這個人裝的真是一點不像。
　　下一秒西索就把視線轉到了庫洛洛身上，眼裏冒出明晃晃的戰意，舔著嘴唇，一副隨時都要撲上去求戰的樣子。
　　“好久不見了，團長。”一邊說著，西索笑的渾身顫抖，殺氣亂飛。他想跟庫洛洛來一場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甚至為了這個不惜加入旅團，卻每次都被庫洛洛用各種理由躲過去，現在好不容易他主動送上門來，當然忍不住。
　　“團員之間禁止內鬥。”對西索的殺氣毫無反應，庫洛洛的表情很平靜，說話的口吻也十分溫和。
　　“——嘖。”西索臉上的笑容僵住，他還以為庫洛洛在清流面前，能夠稍微為了所謂男人的面子答應打一場。沒想到他卻還是這句話。
　　不得不說，他想的有點多。
　　這兩個人說話期間，清流已經直接掠過西索走進去準備坐下來，後面兩個人跟上來的時候，她卻還呆站在房間裏，望著滿屋子的散落的遊戲光盤，十分絕望的捂住了臉。
　　——真的不用再提醒她到底幹了什麽了。
　　有一種淡淡的淒涼，縈繞在清流心間，她稱得上哀怨的看了西索一眼，甚至有點想把他洗腦一遍。像原來一樣，做個正正經經的變態不好嗎？
　　被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甚至有點毛骨悚然，完全不知道把他引上阿宅這條路的引路人正在琢磨著給自己洗腦的得與失，西索正經起來的時候，還是很有看頭的。他可不覺得清流真的是如她所說，路過的時候正巧上來看一眼——這種完全一戳就破的借口，擺明了對方連掩飾都懶得掩飾自己別有用心。
　　清流：和藹.jpg
　　想太多大概是這種人的通病，不過在排排坐下來之後，清流還真的想到了一個話題。她稍微琢磨了幾秒語言：“你在獵人考試的時候……是不是遇到了一個叫小傑的男孩？”
　　西索遲疑了一下：“……那是你的孩子？”
　　“……”
　　我看起來像有那麽大的兒子嗎……清流這一瞬間都不知道該怎麽打他比較好，她禮貌性咬牙切齒的對著西索笑了一下：“不是哦，那是我朋友的兒子，他現在正在天空競技場，大概是正在進行獵人最後的修行吧。”
　　西索的眼睛唰的亮了。
　　“你們倆碰上的話呢，我估計他是肯定要找你的…”清流站起來，拍了拍西索的肩膀，“他爸爸是金，就是傳說中的那個金。”
　　“所以啊……”
　　清流想了想，覺得好像也沒有什麽可以所以一下的，本來還想叮囑一下打起來別下死手萬一把金引出來，可是本來人家就沒下死手，說了之後萬一西索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遂準備胖揍小傑把金引出來就不好了。
　　“嗯，所以我就走啦。”
　　覺得自己這次表現的很像遊戲裏無條件來送情報的NPC，清流笑瞇瞇的對西索揮揮手，“再見啦。”
　　清流這趟真的是來的莫名其妙，說的話令人摸不著頭腦，走的更是突兀極了，就算是腦回路向來很奇怪的西索也沒能看出來對方到底是準備做什麽。
　　金色的眼眸往庫洛洛那邊看了一眼，打扮純良斯文的青年溫順的跟在少女身後，眼睛裏藏著令他驚訝的情緒。
　　真是……有趣。
　　…
　　從天空競技場出來，清流就開始苦惱該怎麽找到金了，其實其他人倒是無所謂告別不告別見不見啦反正都是順帶的，而且也不難找，只是說到底金才是關鍵人物。
　　——她主要是來見他的。
　　一本正經的想著，清流一扭頭看見身邊的庫洛洛。青年襯衫下擺被風吹的微動，似乎有些出神的望著遠方，可是她一看向他，他就迅速的回視過來，眼裏帶了明亮的笑意。
　　這可不妙。
　　清流想，至於到底不妙在什麽地方，她就沒有繼續往下思考了。就好像庫洛洛到底為什麽非要跟上來，非常崩壞人設的，像個影子似的追在身後，她不是沒有琢磨過，但也沒想太深。
　　想太深不太好，想清楚了就更不好了。
　　反正最後都是要忘記的。
　　“你知道該怎麽找到金麽？”清流大大方方的請教庫洛洛。
　　庫洛洛垂了垂眼睛。
　　雖然已經說了很多遍了，但是還是要再再說強調一遍，這個強盜他長的是真的非————常好看。
　　老老實實的頭發放下來、掩去身上戾氣的時候，斯文俊秀，溫柔可親，書卷氣十足，低垂著眼簾的站在那裏，就像是你少女時期的一個夢。
　　詞匯缺乏如作者，也就只能這麽形容了。
　　是以他臉上稍微流露出些許苦惱的模樣，清流就覺得自己要窒息了。她當然知道這個人危險到什麽樣的程度，可是這又不妨礙她單純的欣賞美色。
　　“少、少來這套！”沈默幾秒，清流底氣不足的訓斥他，“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子嗎？”
　　庫洛洛慢慢的眨了眨眼睛。明明沒說話，可整個人就是從頭到腳都透出來那種‘我很無辜’的氣息。簡直萌炸。
　　清流：“……”
　　窒息。
　　心跳驟停的那種窒息。
　　這個人到底是怎麽學會這種方式的，輕車熟路的甩出無辜臉，還半點都不令人覺得違和，明明不是俠客那種娃娃臉來的。
　　“……快說快說。”她催促道，好像有點不耐煩了。
　　庫洛洛嘆了口氣。
　　然後才開始認真的想起了辦法，幻影旅團和獵人協會的交集一直是處於通緝犯和抓捕通緝犯的獵人。
　　而金是遺跡獵人，整天往深山老林裏鉆，和庫洛洛他們更是一點交集都沒有，畢竟尋找遺跡對他們而言只是愛好，而非必須。
　　不過總會有辦法的。


第145章
　　金其人, 庫洛洛了解不多。
　　準確一點，他所知道的, 也就是在俠客的範圍內能找到的內容。兩個人基本上就沒有見過幾次面，也沒有什麽利益糾葛, 要付出代價去更深層次的了解一個幾乎不會有聯系的陌生人，實在是得不償失。
　　也不符合庫洛洛的行為準則。盡管這玩意兒是可以隨時變更的。
　　在庫洛洛擺出沈吟的姿態之後，清流就捧著臉滿臉期待的盯著他看, 好像下一秒他就能立刻得出結果一樣。
　　不可能的。
　　實際上在沈吟幾秒後, 庫洛洛就拉著清流找了個地方坐下來, 然後開始打電話, 發消息, 查新聞, 雖然所有行動都是找人的標準流程，但清流還是覺得有點失望。
　　這根本一點都不——酷炫。
　　庫洛洛誒！幻影旅團團長誒！智商逆天的人物誒！他難道不應該沈思幾秒之後就立刻能憑空得出結論來嗎！
　　——太令人失望了。
　　抱著奶茶，清流十分痛心的想。
　　所幸雖然看上去不是很酷炫, 但是速度還是值得肯定的, 在清流把一杯奶茶喝完之後, 庫洛洛將三個地點放在了她面前。
　　“這是金•富力士目前最有可能在的地區。”
　　清流想了想, 挑了一個出來, 庫洛洛把另外兩個人揪成團扔進了垃圾桶, 然後問她。
　　“現在就出發嗎？”
　　“當然啦。”清流毫不猶豫, 面對庫洛洛這種明顯已經看出來點什麽東西的情況, 完全沒在怕的, “越快越好。”
　　庫洛洛瞅了她一眼, 輕飄飄的那種，透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涼意。清流坦然回視，甚至隱約帶了點催促。
　　“那就出發吧。”他說道。
　　完全有恃無恐，應該是有什麽倚仗？他默默的想道。
　　要盡快找出來。
　　…
　　深山老林。
　　必須是深山老林，從下了飛艇開始，清流就和庫洛洛不停的往偏僻的地方走，等進入目的地所在的深山，庫洛洛朝著清流笑笑，攤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金到底在哪了。
　　清流挑眉。
　　“沒關系。”面對小夥伴這種疑似消極怠工的行為，少女鎮定的從地上撿根樹枝扔出去，臉上笑瞇瞇的，“接下來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叫歐皇的找人姿勢。”
　　這種完全靠運氣的行為，走在這種還沒開發出來的森林裏，顯然是找死。在庫洛洛靜默的註視下，清流每遇到猶豫不決該轉彎的地方就撿根樹枝扔出去，然後擡腳走往那個方向走。
　　庫洛洛有點想皺眉頭，不過他想就算迷路了自己也能出去，便也沒說什麽。可就是這種看上去全靠運氣的找死行為，在清流第十次丟出幹枯樹枝的時候，樹枝正正巧的落在了一個人跟前。
　　他們正在找的那個人。
　　金眨了下眼睛，看著許久不見的故人，撓撓頭，剛張開嘴還沒說出一個字來，就被清流直接打斷了。
　　“對，是我沒錯，我還沒死，驚不驚喜，意不意外？”一口氣毫不停歇的，清流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啊哈哈哈……看起來是被很多人問過這個問題了。”楞了一下，金大笑起來，“這還真是個驚喜。”
　　和上一次見面相比，他又成熟了許多，那種經歷過許多事的沈穩，從一舉一動裏都表現的淋漓盡致。
　　“我見過你兒子了，長的挺可愛的。”清流頓了一下，語氣有點漫不經心，“他和揍敵客家的小子玩的挺要好，現在正在天空競技場修行。”
　　“咦，是嗎？揍敵客家的話……”金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十分誠實表現出對自己兒子現在狀況的一無所知，“那還不錯嘛。”
　　清流一言難盡的呸他，“那可是你親兒子。”
　　“男孩子就是要多加歷練才能長大。”金的心真的是很大了，他拍拍清流的肩膀，和她身後站著的庫洛洛對視一眼，微微皺眉，這才接下去問道，“你找我有事嗎？”
　　他可不覺得清流是喜歡往這種艱苦地方跑的人。
　　流星街至今還流傳著‘流星街之王是因為不滿十一區的生存環境所以才決定揭竿而起’這種奇奇怪怪的傳言。
　　“沒事我找你做什麽，千裏迢迢跑來看你一眼麽？”清流的表情可以說十分嫌棄了。
　　“說的也是。”金又笑起來，明朗的笑聲驚起樹上飛鳥，撲騰著翅膀跑遠了。
　　他在森林裏呆了不短的時間，身上的形容完全稱得上狼狽，臉也臟兮兮的，胡子拉碴的像個廢柴大叔，可是一旦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又還是那麽亮。
　　“唔唔，我這次找你呢，是因為之前和你說的事情。”清流斟酌了一下用詞，“你確實已經踏上了更高的境界，金。”
　　金看著她，表情有些凝重。
　　“我能留下來的時間不多了。”清流顯得非常心平氣和，至少在庫洛洛的眼裏看來，她的表情平淡的像是一汪死水，看上去和之前任何一種時候都不同。
　　“我也不能帶你走，那不是我的職責。”
　　庫洛洛安靜的聽著。
　　清流既然沒有讓他避開，大概也是示意他一起認真聽。雖然內容有些聽不懂，不過結合說話語氣，金的表情，庫洛洛覺得自己也能猜的差不多。
　　“我回去之後，應該會有人來這裏對我接觸過的人進行排查。如果那個時候你覺得自己已經可以丟下這個世界的一切了，就和來排查的人一起走吧，”
　　清流笑了笑，
　　“希望那個時候，你也還記得。”這一句話，清流是註視著庫洛洛說的。
　　她離開之後，所有有關她的記憶都會循環漸進的被抹除，清除存在過的痕跡。但是金是不一樣的，他對世界的認知已經是站在稍微更高一點的地方去看去觀察，這種情況，他有關清流的記憶和不會消失的。
　　“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曾經留下的痕跡都已經不覆存在，那麽金，你就要開始思考這個問題。”
　　“你是要留在這裏，還是前往新的世界。”
　　從腳尖起身體慢慢的化作綠色的數據流，清流低笑一聲，“至少我是非常希望能夠在那個地方見到你出現。”
　　“那麽，再見啦，金。”
　　庫洛洛的微笑凝固在臉上，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驢了。而且還是自己送上去給別人耍弄的那種。
　　這種蠢事居然也會出現在他身上。
　　——這個笑話清流覺得自己可以整整笑上三個月。
　　“以及，沒有猜錯哦，你確實是最後一個。”握拳抵在唇邊，清流實在忍不住悶笑一聲，“再見，庫洛洛。”
　　眼前場景割裂變化，時空改變帶來的失重感並不嚴重，已經可以習以為常的忽略過去，清流擡手捋了把身後的長發，順勢按住掛在胸口的那塊懷表。熟悉的朝日奈家裝飾出現在慢慢浮現在眼前，有點像是剪輯時的閃回，動過手腳的時間還在緩慢的挪動，清流慢吞吞的舒了一口氣，放松的任自己倚靠在抱枕上，
　　時間流速恢覆正常。
　　肩膀被狠狠掐住摜在地上，後腦磕在抱枕裏，熟悉的俊美面孔只是眨眼間就近在咫尺，腥紅的眸中透著凜冽的怒氣。清流臉上的放松沒來得及收斂，眼裏不可抑止浮現出些許淡薄的茫然，她看著突然暴怒的英雄王，腦海裏殘存著影像是庫洛洛僵硬的笑臉，以至於一時間竟然生出幾分驚異的陌生來。
　　這是……誰？
　　肩膀上一瞬間傳來幾乎要將骨頭捏碎的力道，緩過神，清流吃痛皺起眉頭，有點惱火的瞪著吉爾伽美什，“你在做什麽啊！”
　　“我在做什麽？”吉爾伽美什簡直要氣笑了，“本王問你，剛才那一瞬間，你在做什麽！？”
　　“——！”
　　瞳孔不受控制的放大，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也足夠英雄王發現異常。這時候就算想反駁也來不及，清流抿了抿嘴唇，底氣不足的移開視線，想看看周圍有沒有人能拯救一次自己。
　　可惜在這種情況下一直都會護著她的恩奇都也站在一旁微微皺著眉頭，他臉上不像吉爾伽美什那樣顯出怒火，眼神卻帶了幾分不讚同的冷意。大概也是在生氣了，真是難得。
　　亞瑟有些困惑的想過來，卻被阿爾托莉雅攔住。她這個除了在莫德雷德這件事上一直都很聽話乖巧的弟子，這一次繃著臉，碧色的眸子盯著她被人按在地上，卻完全不為所動。
　　就連本該一無所覺的朝日奈光，都冷著臉沒說話。
　　啊……
　　真是的。
　　明明在他們看來一秒都沒有，怎麽就被發現了。
　　混混沌沌，有些不著邊際的想著，清流舔了舔嘴唇，確定沒人能過來拯救一下自己了，這才重新將視線和英雄王對上。
　　她還是第一次直面這個人的怒火，凜冽的、帶著無上的威勢，森冷的、鋪天蓋地的湧過來籠罩在身邊。普通人的話，就算只是被看上一眼，就大概連話都嚇得說不出來了吧。
　　以前那些小打小鬧算什麽呢？
　　“…肩膀有點痛。”
　　沈默許久之後，清流輕聲說道，立刻就感覺到肩膀上的力道放松了許久。她突然覺得有點想笑，就真的忍不住笑了出來，迎著吉爾伽美什緊皺的眉頭，忽然張開手抱住了他的脖子。
　　“我超級想你的。”她軟軟的，求饒似的說道。

西西里亞 2018-8-27 01:16

第146章
　　她把臉埋在英雄王肩上, 抱著他的脖子，像個小孩一樣，軟綿綿的說著好話，指望對方能心軟放過這件事。
　　可惜沒能成功萌混過關。
　　英雄王掐著她肩膀的手因為姿勢變扭所以該去掐著後頸, 也不握全了, 就像是拎著貓一樣，捏著那一點點後頸肉。
　　他顯然一點讓清流就這麽混過去的意思都沒有。
　　“剛才去哪兒了？”拎著家養的、一點都不乖巧、總想著往外跑的貓, 英雄王幾乎貼著她的耳朵問道, 口吻稍微緩和，但還是有些冰冷，溫熱的吐息全部噴灑在耳廓上，染著一層好看的紅色。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耐心了。
　　其實也並不難理解。
　　假如說自己滿心期待的跑去見一個朋友, 對方卻在自己進門的一瞬間飛快的跑出去浪, 然後又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跑回來。就算這之後她笑的再好看, 也絕對不會原諒她的。
　　更別說她試圖糊弄的這個是最古之王。
　　忽然覺得自己良心有點痛的清流慢吞吞的眨了眨眼睛，支吾著希望能找（xia）出（bian）比較合理的理由。然而吉爾伽美什又不輕不重的捏了捏她的後頸, 有些不耐煩的發出一聲鼻音。
　　“嗯？”
　　不過大概確實是被剛才那句‘我超級想你的’給愉悅到了，否則清流怎麽可能還這麽享受著抱抱，早就被揪出來胖揍一頓。可能還要被毫不留情的打斷狗腿, 然後讓她老老實實的呆著不許亂跑。
　　“這個……”清流支吾了一下, “有點難說。”
　　可是到底怎麽難說呢？
　　“我之前——就是和你們分開之後——在外面養過幾個小孩。不是說收養，就是有點像是收學生那樣子嘛。後來覺得沒意思, 就把人扔出去自己生存。”
　　清流睜著眼睛開始說瞎話了。
　　“剛才就是……嗯, 去和他們告別一下。畢竟以後都不太可能見面了。”她調整了掛在吉爾伽美什身上的姿勢, 幹脆趴在他懷裏，解放雙手，“就是一下子突然想起來的，有點點熱血上頭，我以為你們不會發現。”
　　“就，這樣咯。”
　　吉爾伽美什垂眼瞥她，哼笑一聲，也沒說信還不是不信。
　　“啊，說起來，你的事情都解決了嗎？”反正能想到最合理的理由就是這樣，覺得自己都要信了的清流迅速轉移話題，擡起頭看著吉爾伽美什，眨眨眼睛，“以後還要回冬木嗎？”
　　吉爾伽美什沒說話。
　　少女眨著眼睛，眼裏的底氣不足和心虛簡直要溢出來，偏偏又覺得自己掩藏的天衣無縫。清秀的臉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求饒都裝不出多誠懇的表情，看著都讓人覺得啞然失笑。
　　比如說恩奇都，冰冷的表情顯而易見的緩和下來。
　　蠢透了。
　　覺得自己已經看穿了一切的英雄王懶洋洋的想著，擼貓似的揉了把少女的頭，看著她瞬間明亮起來的眼睛，似笑非笑：“再有下次。”他頓了一下，沒管對方使勁搖頭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再犯的動作，想了想，“就打斷你的腿。”
　　清流：你看她說什麽來著.jpg
　　自覺下次就不可能再被抓到的少女，和覺得下次肯定距離不遠的王者，雙方對視一眼，算是達成了這個交易。並沒有發現還是被萌混過關的英雄王屈尊降貴的把清流從自己懷裏揪出來，隨手丟給了恩奇都。
　　“本王暫時會在這住下，等待下一次聖杯降臨。”他宣布。
　　咦？
　　聖杯戰爭結束了？
　　什麽時候在哪怎麽結束的？
　　吃了一驚的清流有點想發問，不過想了想已經魔改到老虛都不認的四戰劇情，還是乖巧的閉上嘴，假裝什麽都不知道。她拽著恩奇都的袖子，湊到他耳邊嘀嘀咕咕了幾句，眨巴眨巴眼睛。
　　恩奇都笑了一聲。
　　“好吧。”他好像有些為難，還是點頭，“不過你要乖一點。”
　　清流暗搓搓的比了個OK。
　　恩奇都這邊解決，她轉過頭去看亞瑟王，卻看見阿爾托莉雅站在那裏有些怔怔的看著她。其實從上帝視角來說的話，在清流說出‘收學生’這句話的時候，她原本冷冰冰的視線就變得怔然，神情有點覆雜的看著清流。
　　“您……”她頓了頓，“您還有其他學生啊？”
　　清流：……
　　恪守著騎士七美德的騎士王，好像微妙的有點黑化，而原因竟然是亦師亦友的神秘法師在外面還背著她收了幾個學生，也有可能不止幾個。這個理由說出去簡直要笑死人了好嗎？？？
　　停頓了片刻，清流十分果斷：“並不算學生，只是教了點東西而已。相處的也不算久。”
　　她覺得自己的求生欲可以說是很強了。
　　“這樣啊。”阿爾托莉雅沈吟了一會兒，頭上呆毛狀似漫不經心的晃了晃，“老師還會去見他們麽？”她微笑著，“畢竟也算是我的師弟師妹吧。”
　　不，其實是師姐。
　　而且只有一個。
　　在心裏義正言辭的想著，清流搖頭：“應該不會再有機會見面了。”
　　金發少女的神色肉眼可見的緩和下來，松開握著腰間長劍的手，眼裏冰封的情緒融化，唇瓣抿出一個小小的弧度。她對著清流微微一笑，周圍背景裏好像還冒著小花花，閃著光的那種。
　　清流無言以對。
　　而吉爾伽美什倒像是被狠狠地愉悅到了，張狂的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裏全是對她的幸災樂禍。
　　這種時候也只能微笑了。
　　清流：笑著活下去.jpg
　　“好了，你們的事情都已經講完了吧？”在笑聲中，從頭到尾都被忽視的朝日奈光咬牙切齒開口問道，笑的艷光四射，“是不是該輪到我了？”
　　好像這才註意到這邊還有人，吉爾伽美什的視線漫不經心的轉過來，不冷不熱的看了他一眼。連問一句這是誰都懶得問。
　　“咳，這是我的哥哥。”清流蹭過去，“朝日奈光。”
　　“哦？”吉爾伽美什挑眉。
　　他覺得不行。
　　——不行也得行！
　　繃著臉表達出這種信息，清流轉過臉：“光哥——”她甜甜的拉長了語調，試圖故技重施萌混過關。
　　“少來這套。”相比起來，朝日奈光的免疫性要高得多，從小到大不知道被這麽撒嬌蒙混過去多少事情，他已經學會了在清流一開口的時候就直接打斷，“這些事你去和右京哥說，跟我沒什麽關系。”
　　“……誒？”
　　“我問你，你現在準備怎麽辦？這些人你準備怎麽辦？”朝日奈光完全無視了旁邊的人，抓著清流的肩膀，冷聲問道，“無論他們是真正的歷史上的那些赫赫有名的人物的靈魂降臨現世也好，只是被召喚出來的幻影也好，我問你，朝日奈清流，你準備未來怎麽辦？”
　　清流睜大了眼睛，有些茫然。
　　“——別這麽看著我！”朝日奈光還是第一次露出這種急躁的神色，他看上去好像恨不得把清流暴打一頓，又強行忍住了，“你才剛成年。”
　　“右京哥為什麽非要你從霍格沃茨回來，為什麽非要你去上學？難道真的是看不得你在家裏閑著沒事？朝日奈清流你到底懂不懂，這些非自然的生活，短暫的體驗一段時間可以——如果這些人準備要跟著你一輩子的話，你的未來就要和這些死人糾纏不清嗎？！”
　　“雜種，你在說什麽！”英雄王勃然大怒。
　　“這裏是現實，不是你已經淹沒在歷史裏的國家。”朝日奈光毫不畏懼的反駁回去，厲聲斥道，“你認識的那個人，不是我妹妹！”
　　清流呆住了。
　　“光哥。”片刻之後，她伸手抓住朝日奈光的手，輕聲道，“別擔心。”
　　朝日奈光想的這些事情，都是合情合理的。那麽長遠的、幾十年的未來，這些英靈要怎麽辦呢？難道真的要跟著她一輩子麽？都是十分認真的在為她思考著，有關未來的東西。
　　——如果她真的還有未來的話。
　　那些未來，所謂的未來，長久的未來，都是她都擁有不了的。
　　朝日奈光惱火的看著她：“你還在幫他們說話？”
　　“不是啦。”清流笑了一聲，軟軟的，撒嬌似的對著朝日奈光說道，“光哥，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沒關系的。”
　　“你不要擔心，光哥。”
　　她笑著，垂在身邊的右手痛的顫抖起來，幾乎要維持不住甜美的笑臉。但清流仍然溫和的，十分耐心的安撫著朝日奈光。
　　“會有辦法的。”
　　別擔心，光哥。
　　你所擔心的這些，都不會發生的。


第147章
　　清流十分耐心的把朝日奈光哄走了。離開的時候四男仍然緊皺著好看的眉眉, 一臉的不悅, 他是那麽波瀾不驚的性格, 有時候令人覺得就算天塌下來, 朝日奈光也還能保持微笑。
　　現在卻這麽直白的, 表達著自己的怒火。
　　但是清流能怎麽辦呢？只能耐心的哄著他, 說自己有辦法，不會變成那麽糟糕的情況的。這個時候英雄王又非要出來搗亂, 說就算他跟著她幾十年上百年, 朝日奈光難道會有辦法解決嗎？
　　所幸最後還是成功了。
　　確定朝日奈光真的離開了之後，清流瞪著吉爾伽美什，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氣, 十分沈痛。“我不想跟你說話。”在英雄王開口之前，她就已經先開口, 老大不樂意的別過頭不看他。
　　而英雄王也就真的乖乖的, 閉上了嘴。
　　時臣看到了大概會喜極而泣吧。可惜無論是清流還是恩奇都, 亦或者被斥責不許說話的英雄王本人，都並不覺得他這樣有什麽不對, 無非是稍微聽一下話, 哄個撒嬌的妹妹而已。
　　“那現在怎麽辦？”清流小聲嘟噥著, “總不能把你們都留在家裏。”她又沈痛的嘆了口氣，“右京哥肯定會瘋掉的。”
　　“本王還不至於這點小事都需要你幫忙。”吉爾伽美什瞥她一眼, 覺得這家夥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叫黃金律, “我走了, 你乖乖待在這裏。”
　　說完之後, 他就真的幹脆利落的，從來的時候的窗戶跳了出去。
　　“那我也和吉爾一起走啦。”恩奇都笑著說道，臨走前還叮囑了一遍，“不許亂跑。”
　　兩位亞瑟王對視，阿爾托莉雅微微蹙眉，不太情願的跟了出去。
　　僅剩的英靈看著自己的Master，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是留下來比較好，還是也跟著走比較好。可是他又不是恩奇都那種特殊情況，自己的Master就在這裏，難道還要和別的英靈走麽？
　　“陛下。”清流走過去關上窗戶，十分平靜的問道，“您是忠於我的，對吧？”
　　“是的，我忠誠於您。”
　　怔了怔才反應過來那聲‘陛下’是喊的自己，亞瑟頷首。
　　“那麽接下來無論您看到了什麽，都請不要告訴別人，可以麽？無論是誰，用什麽樣的話語威脅逼迫您，都絕對不可以說出去。”
　　“謹遵您的命令，Master。”
　　亞瑟回道。
　　然後下一秒，他便看見站在窗邊的少女頹然倒下，毫無征兆的，像是一瞬間被抽空了所有支撐身體的力量，跌坐下去。
　　“Master——！”
　　“……”
　　清流跪坐在地上，低垂著頭一動不動。亞瑟王以為她暈了過去，可是把人扶起來抱在懷裏之後，才發現少女是清醒著的。她的額頭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水，整個人都在顫抖著，眼睛卻仍然亮的嚇人。
　　“——”
　　她嘴唇極為細微的張合著，亞瑟慌忙俯下身，凝神聽了許久，才聽清少女在說什麽。反反覆覆，急促而又痛苦的，說著同一個字眼，
　　疼。
　　眼淚終於從眼裏滾落，她面無表情的落著淚，只是重覆著這一個字。
　　手腕上的紋路，在按照規律流轉，每完整的轉完一次，便往裏面收縮一圈。從皮膚肌理，到血肉骨骼，不停地往裏面收縮，毫不留情的刻入靈魂，用痛苦來提醒考生不要沈迷不屬於自己的世界。
　　“我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的。”她被亞瑟抱在懷裏，慢慢的說道，“可是為什麽來的這麽快？”
　　她以為，還有時間的。
　　“我還有人，沒有見過。”不管亞瑟聽不聽得懂，清流只是一個勁的說，她定定的看著前方，臉色因為痛苦而慘白如紙，身體卻已經對這種痛苦逐漸適應，慢慢平覆下來，“我還沒有和朝日奈的大家好好道別。”
　　“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亞瑟，這個世界真的很美好。”清流閉上眼睛，慢慢笑起來，“但這幅畫不屬於我。”
　　說完這句話，她便沈沈的睡過去。
　　呆坐了許久，亞瑟王還沒有反應過來，明明剛才還那麽活力四射的和英雄王爭執著，現在卻幾乎了無生息的躺在他懷裏。可是剛才清流的叮囑，顯然是早就知道了這種情況，他沈默片刻之後，也只能將少女抱回臥室，讓她好好休息。
　　…
　　“我發現我每次醒過來，都是在黃昏呢。”
　　這是清流醒過來之後的第一句話。她坐在床上，臉色紅潤，神色平靜溫和，似乎已經什麽事都沒有了。
　　“Master，那到底是……”
　　“大概是我貪心不足的懲罰吧。”清流撐著下巴笑著，一本正經的回答，“沒辦法，我的時間不多了。“
　　“……”
　　“我睡著的時候，有人來找過我嗎？”
　　“您的兄長們曾經來過，我以您正在休息的理由，讓他們暫時離開了。”亞瑟先回答了她的問題，然後才接著說道，“您為什麽不和英雄王說這件事呢？我想如果大家一起想辦法的話，總能解決的。”
　　歪著頭想了一會兒，清流笑起來：“沒有這個浪費時間的必要。”她手掌按著胸口，很快就摸到了那塊懷表，還是冰涼冰涼的，沒有染上一絲一毫的溫度，“反正最後總會解決的。”
　　“現在嘛，我還是下去吃晚飯比較重要。”
　　“是。”她不想說，亞瑟便不再追問，只是頷首，“我在這裏等您回來。”
　　非常幸運的，朝日奈右京和繪麻還在廚房裏做最後的準備，還沒有開飯。準確的接住飛撲過來的朝日奈彌，清流笑瞇瞇的親了他一口，溫和的問道：“今天在學校裏開心嗎？”
　　於是朝日奈彌就很開心的和她說起了學校的事情。兩個人擠在沙發裏，親昵的咬著耳朵，時不時笑兩聲，這種把別人排斥在外的行為，獲得了朝日奈家的諸位一致的反對。
　　“哇——”被朝日奈椿強行從清流懷裏抱出來，朝日奈彌發出很不情願的喊聲。
　　嫌棄的把手邊的抱枕朝朝日奈椿扔過去，清流拍拍手，湊到朝日奈琉生身邊，靠在他肩上，沒精打采的玩著自己的手。以為她不高興的朝日奈琉生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發，小聲安慰她。
　　“我才沒有這麽小氣呢。”清流皺了皺鼻子。
　　說完這句話，晚餐就準備好了。
　　在臥室裏呆了一下午的惡劣行為，當然被朝日奈右京揪出來責罵了幾句，清流捧著臉，沒精打采的聽著。旁邊坐著的繪麻也小聲說著這樣不太好，不能總是呆在臥室裏不出來，要出去走一走才好。
　　扭過頭看著一臉嚴肅的少女，清流撲哧一聲笑出來，揉了揉她的頭發，說著好吧好吧，我下次盡力。
　　這種一點都不認真的回答，當然又被朝日奈右京皺著眉頭說了兩句。
　　“啊——右京哥我再也不敢了，求你饒了我吧。”捂著耳朵趴在桌子上，清流可憐兮兮的求饒，“我下次肯定早睡早起按時吃飯，絕不賴床。”
　　朝日奈右京一噎。
　　心裏說著信你才怪，卻到底還是停止了嘮叨，讓她吃晚飯。
　　嚼著米飯，清流悄悄地去看朝日奈光。青年已經換上了男裝，眉眼舒朗，顯出十二分的帥氣，只是看也不看清流這邊一眼，自顧自的吃，神色冷淡的有點過分，誰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朝日奈椿還在小聲和朝日奈梓討論是誰惹光哥生氣了。
　　當然是我啊。
　　懶洋洋的想著，清流又扭過頭去看繪麻。
　　少女長發在腦後紮成一個團子，側臉線條柔和優雅，眼睫纖長。大約是註意到清流的視線，繪麻有些困惑的轉過頭對著她笑了一笑，秀麗可愛的面容上帶著溫柔的笑意，就算是女孩子也要忍不住心動了。
　　日向繪麻。
　　怎麽能忘了呢？
　　在心裏笑出來，清流擡手捂住眼睛，啊啊啊的想道。
　　她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應該是這個女孩的才對呀。她害的對方延遲了好幾個月才住進朝日奈家裏，和大家的關系也顯然不如原本應該的那樣好，繪麻是這麽溫柔的孩子，不知道她做了什麽，卻對她這麽好。
　　——怎麽能因為她的過錯而失去應得的東西呢。
　　她有些混亂的想著。
　　亞瑟以為清流已經沒事了，但其實影響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不是很嚴重，只是嚴肅的提醒她要明白這裏不屬於自己而已。如果所有人想留下就能留下的話，那豈不是亂套了，所以還是會有一些保留手段用來進行最後的提醒的。
　　——不過沒關系，很快就好了。
　　那種疼痛她也忍受不了幾次，只要再過幾天就可以了。
　　等她……
　　拿回自己的懷表。


第148章
　　夜晚對血族來說並沒有妨礙, 玖蘭樞一踏進臥室, 就察覺到有別的存在, 同一空間裏, 有另一道平緩的呼吸，隱藏在黑暗中。
　　他將門關上，才發現自己僵硬的不得了。明明是連體溫和心跳都沒有了的死亡種族, 竟然也會下意識的屏住偽裝出來的呼吸，緊張的抿住嘴唇。
　　“我的懷表呢？”那個人問道。
　　光芒乍起, 明亮的燈光如流水般灑落在房間裏，玖蘭樞瞇了瞇眼睛——少女坐在窗台上, 平平無奇的常服, 黑色的長發攏在胸前, 正神色平靜的看著他。
　　“不知道。”沈默片刻，玖蘭樞柔和的回答了這個問題。他的口吻真摯而溫柔，款款的像是情人絮語，“我醒過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也許是丟在什麽地方了吧。”
　　清流笑了一聲。
　　“世界小姐。”玖蘭樞擡腳走過去, 克制的站在三步遠的地方，眉宇間帶著重逢的欣喜，“好久不見。”
　　“的確是好久不見。”清流撐著臉頰，聲音仍然不急不緩，“大概是過的太久了, 竟然連你都敢在我面前撒謊。”
　　“……”
　　“我最後問你一遍, 我的懷表呢？”
　　“不知道。”
　　“玖蘭樞。”清流長長的嘆了口氣, “我是不是真的對你太好了？”她跳下窗台，走到血族面前微仰頭去看他，這張面容看起來並不熟悉，只在眉宇間依稀帶著幾分萬年前的模樣，“騙我的人最後都怎麽樣了，你還記得麽？”
　　她的眼神一瞬間銳利如出鞘的劍鋒，生生的紮在他的心口。玖蘭樞又是一陣沈默，然後才開口：“記得。”
　　怎麽能不記得。
　　當年血戰，己方陣營不服玖蘭樞領導的血族勾結敵方，關鍵時刻倒戈。而這個人類，以一己之身，剿滅了多少血族，冬季的雪白花花的覆蓋了整片大地，又被猩紅的血液染成了更加晦暗的色彩。
　　而她那時候也是像這樣，神色平靜的站在那裏，俯身詢問背叛者——
　　“欺騙我的代價，記住了麽？”
　　無情無欲，只懂得殺戮。
　　她從一開始就說明自己的目的，是為了讓玖蘭樞統一血族，為此不擇手段，竭盡全力，成功之後也當真滿不在乎的，輕飄飄的就要抽身而退去。
　　——你到底是為什麽而來？
　　難道不是為了……我麽？
　　當初他是如此殷切的、急促的、慌張甚至篤定的想著，以至於最後在沒有得到確切的回應甚至知道自己就要失去她的時候，從心底滋生出濃郁的連自己都心驚的恨意。
　　“明明……”
　　“什麽？”清流皺眉。
　　“明明是你先打亂了我的生活，也是你先丟下我離開，是你先欺騙了我。”
　　玖蘭樞的聲音輕的幾乎要飄散在夜風中，他凝視著清流冷淡的眼眸，忽然笑了起來，“可為什麽現在在責問我的，也是你呢？”
　　“……”
　　“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什麽都是你決定的。”
　　玖蘭樞俯身貼近清流的面龐，停在一個呼吸可聞的距離。他的視線慢慢從少女近在咫尺的面容上轉移到另一邊去，閃著寒光的劍刃停在他頸邊，隨時都能割破蒼白的皮膚。
　　順著長劍往上看去，金發碧眸的青年站在他身側，面容俊朗，神色冷漠。
　　“請退後。”
　　他口吻溫和的對玖蘭樞說道。
　　“呵。”
　　“我不明白你到底誤會了什麽，但我的目的確實是一開始就和你說過。幫助你統一血族，然後離開。”清流蹙眉，“實際上辜負我們之間信任的是你才對吧。”
　　當初她剛剛進入考場，運氣很好，就直接碰到玖蘭樞。盡心盡力幫這家夥統一了當時一盤散沙的血族，甚至在準備功成身退的時候，為了防止手下的人叛亂，準備直接以死退場。
　　結果一直到她按照計劃跳下懸崖，玖蘭樞連出現都沒有出，毀約的明明是這家夥好不好，現在擺出這麽苦大仇深的樣子給誰看？
　　血族微垂眼簾，一言不發的站在那裏。現在這張臉比依舊她認識的那張要青澀的多，顯而易見的未成年。
　　“把懷表還給我。”耐著性子，清流又重覆一遍。
　　玖蘭樞動了。
　　他不顧還架在脖子上的劍，伸手拽住清流的衣領，猛地加近了這本來就微乎其微的距離。清流錯愕的睜大了眼睛，唇上傳來的觸感柔軟卻也冰涼，不帶半點生氣。
　　劍刃毫不留情的刮破脖頸，血液滲出，浸透了衣領，下一秒他就被亞瑟惡狠狠的拽開，粗魯的扔向一邊。
　　純血種甘甜的味道在空氣中彌漫，不久之後大約整個夜間部都要騷動，玖蘭樞笑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譏諷還是其他什麽意思。
　　他的笑臉也沒有維持多久，因為看到清流漫不經心的把一條十分熟悉的細鏈條收在手心，扣緊了鏈條連接的懷表。
　　“到底是什麽給了你在彼此距離這麽近的情況下、還能保住我想要拿走的東西的……信心？”
　　其實清流是想說妄想的，不過還是給玖蘭樞留了點面子，畢竟也算是認識一場。不過看著對方瞬間慘白的臉色，大概也不是很開心有這個面子吧。
　　有點尷尬的抿了下唇，清流嘆了口氣，示意亞瑟準備走人。
　　“那，我就走啦。”她咳了一聲，“就不說再見了。”
　　反正也知道不可能再見。
　　下一秒少女便如煙霧散開在空氣裏，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外面隱約傳來騷動，玖蘭樞低垂著頭，半晌發出低啞的笑聲。
　　你看，又一次。
　　…
　　走出去老遠清流還有點毛骨悚然，她握著手裏的懷表，能感覺到冰涼的金屬很快就被染上溫度，和掛在胸前的那塊完全不同。
　　亞瑟一言不發的跟在清流身後，慢慢的陪著她在深夜的街頭亂走。這時候街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能夠清晰的聽到兩人的腳步聲，他能夠感覺到自從拿到懷表之後Master心情就越發差勁起來，但又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對方。
　　“我有點難受，亞瑟。”清流低聲說道。
　　“是。”
　　她的視線輕飄飄的落在虛無的某一點，眨去眼裏泛起的水汽，轉瞬又微笑起來：“不過這也沒什麽，對吧？”
　　“總會結束的。”清流深吸一口氣，“遲早都會有這麽一天。”
　　“Master，恕我失禮。”亞瑟微微皺眉，十分不解，“您到底要去什麽地方，為什麽……非離開不可呢？”
　　“這個麽……就像遊戲，我註冊了賬號，把主線通關，這場遊戲已經被我從頭玩到尾，徹底結束。”
　　“——那麽現在就該銷號啦。”她背著手，轉過身對著亞瑟笑，說的一本正經，“我該回到現實了。”
　　“朝日奈清流這個人，本來就是不存在的。”
　　清流是這麽，一本正經的說的，並且第二天就趁著朝日奈右京去上班，從他的房間裏翻出了自己的收養證明，從頭到尾看了兩眼，三下五除二撕成了碎片丟掉。
　　“留著可不太好。”她自言自語般的呢喃，“證件比記憶消失的要慢很多，要是被察覺到不對勁就糟糕了。”
　　然後是自己的臥室。她直接把臥室裏的所有東西都丟出去清空，窗簾都沒放過，揮揮手指頭空蕩蕩的房間就染上一層灰，從住人的臥室變成了毫無用處的雜物間。
　　“Master，您何必……”做的這麽絕對。
　　亞瑟欲言又止。
　　下一瞬清流就轉過頭來盯著他：“以令咒之命——”
　　“……”
　　亞瑟有些吃驚，不過也算在意料之中，畢竟英靈也算是清流遺留在這個世界的東西。只是不知道那位英雄王察覺到不對勁之後，會是如何的暴怒。
　　和禦主的連接斷開，他閉上眼睛準備回歸英靈座，卻突兀的覺得身體沈重了一些，耳邊傳來少女低低的、有些促狹的笑聲。
　　“我可沒打算殺你。”清流說的輕巧，“吉爾一個人也太寂寞了，但是只留下恩奇都的話，對你也不公平。”
　　“還是拜托您做為人類，暫且再活上幾十年吧，陛下。”
　　“您……”
　　“我要走了。”清流溫和的說著，“時間已經所剩無幾，如果強制遣返的老師降臨這個世界，就太糟糕了。無論對誰來說。”
　　她嘆了口氣。
　　“我是真的舍不得這個世界啊。”清流握著手裏的懷表，有些覆雜的微笑，“但也沒辦法，對吧？”
　　“我很高興能被您召喚至現世。”沈默許久之後，亞瑟輕聲說道，“我會記住您的，無論是在這裏，亦或者回到英靈座之後。”
　　“那就……太好了呀。”
　　清流低聲笑道，自指尖起，一點一點化作綠色的數據流，分揚著消失在亞瑟眼前。
　　空氣中最後什麽都不剩了，只有塵埃在陽光下輕舞。


第149章
　　“你要不要嘗試一下當考官？”
　　伊然學姐問出這句話的時候, 清流正在領取成績單, 伸出的手指尖才碰到信封邊緣，便有些茫然的擡起頭, “啊？”了一聲。
　　這是結束考試的第三天。
　　清流不負眾望的，倒數第二個登出考場, 倒數第一的那位因為停留太久被強行遣返。據說遣返途中發生爭執, 那人還打傷了前去執行指令的監考老師。
　　倒數第一遣返回來的時候，清流正沮喪的站在旁邊挨罵，只看見旁邊光芒一亮一暗，穿著同款校服的陌生同學被監考老師強行壓著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掙紮著掉眼淚, 不肯聽話。
　　最後還是被按著打了一針鎮定劑，直接睡過去。
　　“你看看你的成績。”伊然無奈的搖著頭，“讓你別最後一個登出，你就倒數第二登出, 也真是夠聽話的。”
　　清流默不作聲的展開成績單, 大題有的沒做有的全錯, 分數全部扣光。養成系的大題倒是誤打誤撞做對了大半, 加上撞到兩項隱藏題目的分數，加加減減, 剛好及格。
　　實在是不能更差勁了，把慘不忍睹的成績單折回去,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考場裏的記憶在登出之後就被模糊處理, 現在已經記不分明了。有些原本應該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情感, 遙遠的像是夢境，只留下了些許斑駁的感慨。
　　——這大概就是登出之前，她那麽難過的原因吧。
　　只不過那點難過，現在回憶起來，也只是被碰碎了的鏡花水月。
　　“你看看……”伊然學姐也跟著嘆氣，“其實做主考官也挺好的，來去自由，只有考試的時候需要長時間待在那。”
　　“學姐，你考試的時候是第幾個登出的？”
　　“傻孩子。”伊然一臉慈愛的看著她，“我那個時候哪來的考試。”
　　哦……
　　時間混亂的城市，就是這點不好。
　　陽光透過百葉窗從外面灑進來，細密落在清流身上。亭亭玉立在陽光中的黑發少女，沈默的把手裏的成績單折了兩道，點了點頭。
　　“好吧。”她抿了抿唇，“也沒辦法。”
　　既然已經決定了，也沒有什麽好糾結的，清流把成績單收起來，心裏祈禱著回去之後爹媽可別暴跳如雷，問道：“是什麽樣的地方？”
　　“有點亂，世界混合的挺多的，你到了就知道了。”
　　伊然三下五除二的把清流的信息輸入，咬著手指頭琢磨了幾秒，從旁邊的抽屜裏揀了一張卡送到清流手邊，“喏，身份卡。”
　　“你趕在一個星期以內去報道，坐標已經發到你手機裏了，到了之後記得先去和管理員打招呼，免得被當成病毒排斥出去。”
　　“我知道了。”
　　清流有點惆悵，她進入考場的時候，雄心壯志以為自己肯定滿分登出，結果卻剛及格。回家還得擔心挨揍。
　　離開的路上清流想著回家之後該怎麽解釋自己的成績，擡眼就看見倒數第一和兩個女生說說笑笑的往這邊走，擦肩而過的時候還對著她禮貌的笑了笑。
　　已經完全忘記了麽？
　　她想著，也回了一個禮貌的笑容。
　　實際上拿著這麽差的成績回到家之後，也沒有被父母怎麽責怪，他們還來不及多訓斥清流幾句，就要開始忙碌的準備她遠行的行李，叮囑她沒事就要回家看看。
　　以及快點找個男朋友。
　　清流啞然。
　　落地點是上一任考官的住處，一間小小的單身公寓。裏面已經收拾幹凈，布置風格也簡潔素凈，沒有什麽需要清流收拾的。
　　她把行李放下，擡起頭去看擺在墻角的落地鏡。鏡子裏的女性眉眼清麗秀雅，長發編成辮子垂在胸前，清流扶了扶鼻梁上的細邊眼鏡，抿著唇淺淺一笑。
　　管理者居住的地點在另一座城市，不過很幸運的這幾天在東京旅行。清流來之前給他們送去見一面的請求，對方欣然應允，並主動約好了地點時間。
　　約好的地點大概三站公交車的距離，確定了自己的形象沒問題之後，清流離開公寓樓，正好趕在公交車離開站台的前一秒沖了上去。
　　“抱歉抱歉。”公交車上的人不多，清流輕輕拍著胸口順氣，視線在公交車裏轉了一圈，迅速找到位置坐下。
　　身側傳來有些古怪的視線。
　　確定了一遍時間地點，清流才轉過臉看向坐在自己身側的人。對方在盯著她看，亞麻色的長發垂下來，精致的妝容將眉眼修飾的更加耀眼奪目，就算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好像見到了什麽令人驚訝的的東西，看上去也仍然是個艷麗禦姐型的大美人。
　　——或者說女裝大佬。
　　朝日奈光。
　　頓了一下，清流禮貌的頷首示意，便移開視線專註思考起了等會兒在管理員面前該怎麽表現比較好。畢竟未來是要長時間合作的。
　　朝日奈光還在盯著她。按理說朝日奈家的四男並不是這樣冒失的人，可是那種覆雜晦暗的視線，確實是一直死死的落在清流身上，動都沒有動過。
　　被盯的久了，清流垂著眼睛，有些不安的繞了一下辮子。
　　三站的距離很快就到了，途中過程簡直像是度日如年，隨著站名被清亮的女聲報出，公交車停止前進。
　　松了一口氣，清流連忙起身準備下車，只是剛站起來，就被拽住了手腕，以一種幾乎要捏碎手骨的力道。
　　她驚慌的回頭，朝日奈光抿緊了唇，他沈沈的看著清流，晦暗的情緒在眼底凝聚成濃郁的化不開的暗色。
　　“你要去哪兒？”他問道。
　　這是一張全然陌生的面容，褪去青澀，成熟秀美。女性僵硬的抿著唇，眉頭微蹙，身體往後拉盡量開距離，被他握住的手腕以一種抗拒的姿態試圖掙脫束縛。
　　然而那雙隱藏在鏡片下、閃爍著驚慌無措的黑色眼眸，在凝望著他的時候，目光像是一片雪輕柔的落在心間。
　　“這位……先生。”清流在掙脫無果之後，總算是準備好好說話，試圖靠語言獲得自由，“可以放開我嗎？”
　　這不太對勁。
　　她想。
　　朝日奈光不該是……清流頓了一下，視線往車窗外面瞟了一眼，從街道邊商店房屋往上看去，能看見幾艘飛艇飛過。她的視線重新轉回來，便看見朝日奈光有些怔忪的神色。
　　“抱歉。”似乎終於察覺到不對，朝日奈光慢慢的松開了手，神色冰雪融化般流露出些微歉意，也美的驚心動魄。他垂下纖長的眼睫，半掩去好看的眼眸裏翻湧的情緒，抿著唇坐回了椅子上。
　　不過這時候公交車已經駛離了站台，清流只能抿著唇重新坐下去。旁邊的大佬沒有再看她，而是盯著窗外，顯而易見的心不在焉。不過不管怎麽樣，不再出問題就好了。
　　到站之後清流就下車，過馬路到對面的站台，準備坐反向的回去。
　　淺色長發的青年站在站台邊上，對著她微笑，眼底氤氳著揮之不去的溫柔。這是個非常美麗的人，這種美麗更像是神的造物，甚至超越了性別。
　　不認識的人。清流擡手扶了扶眼鏡，綠色的數據流在眼前變幻，最後在右邊的鏡片上顯示出青年的2D圖案和篩選出來的數據。
　　……恩奇都？
　　奇怪。
　　腦海裏好像飛快的閃過什麽片段，清流皺著眉，按了按額角。她的記憶在模糊化之後隔離的時間不夠長，現在還不太穩定，在遇到熟悉的人事物的時候總會翻湧起來想要掙脫。
　　在考試的時候大概是遇到過恩奇都的？這段記憶已經模糊掉了。
　　“你還好嗎？”恩奇都問道。
　　他看上去有點想扶住她，不過還是克制住了，只是站的稍微近一點。
　　“……”
　　完全沒把恩奇都和朝日奈光聯系起來，清流看了他一眼，指尖拂過鏡片收起調出來的數據，禮貌的點點頭，道了聲謝。不尷不尬的等到公交車到，清流這回安安靜靜的坐到了目的地，她本來以為會是什麽看上去高大上的地方，結果下車才發現只是一家家庭餐館。
　　嗯……然後是，這裏。
　　兩個青年，一個耳垂及肩，一個額頭綁著綠色荊棘，清流楞了一下，覺得這個既視感也是沒誰了。她對比了一下手機裏的地點，才猶豫著走過去，“……是，管理員麽？”
　　她問的有些含糊。
　　被問的兩位對視一眼，看著清流，一邊點頭讓她坐下，一邊流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來。
　　“啊，那個，請問……”綁著荊棘的那位——耶穌猶豫著開口，“你不認識我們了麽？”
　　“……誒？”


第150章
　　本世界的管理員, 來自兩大宗｜教神系，佛陀和耶穌。而且非常幸運的, 居然正逢他們休假在人間界的時候，能夠不用辛苦上到天上去找人打招呼，真是太棒了。
　　清流捧著大麥茶, 慢吞吞的喝了一口：“這麽說，兩位曾經見過我是麽？”
　　“那時候你應該還在考試吧。”佛陀很好脾氣的解釋，“我們見過一次，雖然長相和現在不太一樣……不過說起來, 你好像長大了。”
　　看上去才二十三四的神明代言人, 老氣橫秋的這麽說著。
　　“這樣……”
　　可是自己的考場，不應該是獨立世界嗎？這個世界明明混合的亂七八糟。
　　有些為難的想著, 清流放下杯子, 擡手點了點額頭：“抱歉, 我的記憶已經被模糊掉了。所以不太能想的起來。”
　　“啊啊沒關系, 只是見過一面而已, 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耶穌連連擺手，末了又自以為小聲的和佛陀說著悄悄話, “不過看幾次，還是覺得他們這種處理很不人道啊。”
　　聽的清清楚楚的清流：“……”
　　喝茶。
　　“這也沒辦法。”佛陀不自在的咳了一聲，努力挽尊，“畢竟是規定。”
　　清流：……
　　喝茶。
　　“那麽清流小姐以後就住在這附近了麽？”佛陀扯開話題。
　　“嗯, 離這不遠。如果以後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事情的話, 請盡管來找我。”清流微微低下頭, 總算把話題拉了回來，“接下去的時間就打擾你們了。”
　　管理員好脾氣的說著哪裏哪裏，以後大家要互相照顧才行。然後三個人一起用過午餐，一起離開餐館，交換了聯系方式之後就準備告別了。
　　佛陀：……
　　耶穌：……
　　清流：……
　　“好、好濃的殺氣和血腥味。”在這方面耐性最差的耶穌眼淚都要掉下來。真要掉下來可就不得了，被水泥磚塊壓的死死的大馬路上估計都得開上一叢花。
　　這不可行。
　　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佛陀在旁邊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清流低頭找了找，拿出小碎花手帕，默默的幫他把眼淚擦掉。
　　結果眼淚掉的更兇了。
　　“忍住啊耶穌，我們馬上回旅館！”
　　佛陀當機立斷，接過清流手裏的手帕把耶穌眼睛綁上，和清流打了聲招呼之後拖著還在嗚嗚嗚的小夥伴飛快的竄了出去。
　　清流：老實說……我覺得我家可能更近哦。
　　她擡眼朝另一邊看去，那個方向正在望著這邊、甚至把耶穌嚇跑的那位青年，並沒有半分躲閃的意思，甚至微笑著朝她輕輕點頭。
　　黑色的發絲柔軟的貼著臉頰，散落的額發稍微遮掩了白色的繃帶，戴著一對相當誇張的藍寶石耳墜的青年，唇角帶笑，似乎是溫柔極了的註視著她。
　　然而誰都忽視不了，他眸中泛著的冷意。
　　庫洛洛。
　　在心裏輕輕‘啊’了一聲，清流微微蹙眉，其實對他倒沒什麽惡感。只是對方的眼神，那種侵略性極強的目光，讓她覺得有些不適。
　　這只是短短幾秒的相視，等到移開視線時清流忽然想起來剛才耶穌才說過的，這個世界是自己考場的事。可是那又怎麽樣呢？記憶已經沒有了。
　　女性冷漠的想道，內心毫無波動。她淡然的垂了垂眼睛，目不斜視的往前走，正好趕上到站的公交車。
　　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做，整理公寓，和家人聯系，給局裏做報告，確定此世考題，然後在這個世界找工作——最後一項到不怎麽著急，批下來的經費還夠她奢侈一段時間。
　　突然從自由自在的學生黨變成了社畜，清流覺得自己的適應力倒還蠻好的。她拿出鑰匙打開公寓的門，旁邊忽然傳來輕輕的一聲‘咦’，驚呼時音量壓的極低，似乎不太想被她聽見。
　　——如果真的不想讓她聽見，就不會發出半點聲音了。
　　心底嗤笑著這多此一舉，清流看也不往旁邊看一眼，徑直進了門，臉上的漠不關心幾乎都要溢出來惡狠狠的拍在鄰居臉上了。
　　“啊啦啊啦，這可真是……”金發的娃娃臉覺得自己心情一時間有些覆雜，他想表達一下自己的驚訝和對清流這種不近人情的行為的抗議，最後卻只是笑容燦爛的嘆了口氣。
　　這算是意外之喜麽？他琢磨著。
　　然後扭頭就看見自家團長款款走過來，對著隔壁緊閉的門笑的意味深長。
　　滿以為回到公寓就能獲得平靜的清流，覺得自己真是大錯特錯。她只是鉆進廚房倒杯水的這麽短的時間裏，外面傳來嘩啦一聲，客廳的窗戶玻璃交通橘發黑衣的少年一起從外面撞進來，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痛苦的叫出聲。
　　清流端著水，面無表情的站在少年人身前。
　　“啊……抱歉，窗戶我會修理的。”黑崎一護身上還帶著傷，不太爬的起來，他躺在地上對被自己波及的女性道歉，只是突然覺得對方這張臉好像越看越眼熟。
　　倒不是說推脫……但是確實是，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似的。那種介於確實陌生和真的熟悉之間的感覺，非常微妙的縈繞在心頭。
　　少年漫男主角，有些苦惱的被這種情緒轉移了註意力，呆呆的仰視著神色冷淡的俯視著自己的女性。
　　清流：……
　　黑崎一護。
　　屬於工作時間的一級保護動物，不能不救不能不理睬，裝沒看見也不行。把杯子裏的水一口悶，清流臭著臉把他扶起來扔到沙發上，拿出繃帶和藥膏開始包紮。
　　一開始還在拼命解釋普通人的藥物對自己沒有用，確實感受到傷口飛速愈合之後又呆了，黑崎一護沈默片刻，小心的試探著開口。
　　“……清流小姐？”
　　下一秒，被黑暗勢力惡意戳傷口的黑崎一護發出慘叫。同時更加確定面前這位神色冷淡的女性，是朝日奈清流沒跑了。
　　窗戶打電話給修理工來處理，把用完的藥物放回遠處，清流直接把黑崎一護丟在房間裏等修理工過來修窗戶，自己則眼不見心不煩的出去買點生活必需品。
　　她覺得很難受。
　　十分憋屈。
　　被模糊的記憶叫囂的更加厲害，她擡手按著蠢蠢欲動的胸口，深吸一口日間悶熱的空氣，竭力想要冷靜下來。
　　——絕不能被記憶所影響。
　　這是所恪守的信念。
　　清流如此篤定、認真、固執的認為著，如同她所認識的每一位同伴那樣。卻忽略了那位、明知她記憶隔離的時間還不夠、卻仍然把她扔到這個處處都是熟人雖然都可能出意外的世界的伊然學姐，難得的好意。
　　…
　　從超市買夠了所需要的東西，回到公寓的時候窗戶已經修理好了，黑崎一護坐在沙發上，一臉嚴肅的看著她。
　　“……那個，我是說。”他頓了一下，組織了片刻語言，“藍染隊長他……”
　　清流歪歪頭，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能等出下一句話，便漠不關心的轉移話題，問道：“要留下來吃晚飯嗎？”
　　當然要的。途中黑崎一護糾結的給已經從護廷十三番辭職—正在和浦原喜助混—據說在研究新世界大門—藍染惣右介發了條消息，和他說明了情況。
　　雖然發出去之後一直沒得到回應，不過應該已經往這邊趕過來了。吃完晚飯就被扔出公寓大門的黑崎一護離開清流的視線範圍之後，又掉頭回去，惴惴不安的想找根電線桿蹲著。
　　卻發現清流還沒有回到公寓裏面。
　　黑暗中傳來緩緩的腳步聲，姿容絕世、氣質清冷的女性，出現在燈光下，也出現在清流的視線中。
　　“好久不見。”她溫和的開口，“姐姐。”
　　清流怔了一下，始終保持著冷淡的神色第一次出現融化的跡象。她擡手按住眼鏡，眼裏的詫異幾乎要掩飾不住：“這不可能……”
　　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能夠出現這種狀況——本來應該死去的角色身上掛著永生buff——只可能是她之前在考試的時候，主動贈予。
　　桔梗唇角才綻放出淺淺的笑意，下一刻就凝固在臉上。
　　澎湃的魔力夾雜著英雄王的怒火颶風一般朝這裏湧過來，伴隨著金色靈子的凝聚，金發紅眸的英靈高高在上，倨傲的俯視著兩人，眉頭皺的死緊。
　　之前在車站見過一面的、按常理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恩奇都，微笑著站在他身後。
　　清流：臥槽
　　藏在旁邊的黑崎一護扭過頭，空氣中的靈力泛起一陣波動，褐發的死神已經出現在身側，臉上掩飾用的眼鏡被摘下，臉色沈沈，鋒芒畢露的看著下方。
　　清流：臥槽
　　女性的表情是顯而易見的僵硬，她像是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幾乎是下意識的往後退了幾步，終止於英雄王的怒斥。
　　“——給本王站住！”他如此森冷的、被冒犯的似的、幾乎暴怒的命令。
　　又是兩股靈子的匯聚，兩位亞瑟王出現在她身邊，安撫似的、又不容抗拒的一人按著她一邊肩膀。
　　清流：臥槽
　　“抱歉，無論是我親愛的妹妹，還是另一位和她一模一樣的什麽人，可以將你們的手從我的老師身上拿開嗎？”妖嬈的魔女笑著，黑發騎士沈默的站在他身側，“我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
　　清流：……等等這到底什麽情況？
　　公寓裏，蜘蛛站在窗戶後面興致盎然的看著樓下詭異的局面，食指抵在唇邊，發出一聲意味不明輕笑。
　　處在事故中心的可憐的清流，表情已經僵硬到一片空白。她覺得這個世界大概是有毒，自己才走馬上任第一天，就出現這種情況。
　　不過顯然世界覺得自己還能更毒一點，已經足夠混亂的局面中，遠遠的泛起傳送陣金色的光芒，刀劍嗡鳴隱約可聞。
　　——藥丸。
　　夜風徐徐，清流前所未有的、清晰的意識到這一點。
　　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自己。

悠于 2018-8-27 07:26

第151章 番外01

　　1.有關生活費那點事

　　在第一次見面之後，耶穌和佛陀就把清流的消息往上面報告。雙方的關係其實更算是合作互惠, 他們這邊把場地借給時管局考試, 時管局按時上交租金。

　　順便一提，實際上剛開始商談合作的時候, 據說其餘神系是不太情願的, 不過最後還是信仰與資源方面占了最大比例的兩方拍板決定下來。神明們的事情, 在某種意義上而言也是相當殘酷的弱肉強食x

　　——至於租金到底是什麼, 這就不是清流可以知道的層次了。

　　畢竟她只是個勤勤懇懇的新•公務員而已（。

　　「看起來，這段時間你過得好像不太好。」

　　在回到立川市之前, 耶穌和佛陀又和清流見了一面。性格溫和綿軟的神明之子看了看清流的臉色，憂心忡忡的說道。

　　「這樣可不行。」

　　這幾天一直處於修羅場、已經煩不勝煩的清流捧著茶杯, 面對這麼誠摯的關心, 居然覺得有點感動。

　　「唔, 要留下來吃晚飯嗎？」她提出邀請。

　　因為旅遊而生活費透支, 回去之後大概要吃糠咽菜好長一段時間的兩位神明代言人，眼睛唰的亮了起來。紛紛覺得這回的合作夥伴，真是個好人。

　　從此就開始了三不五時的、跨越城市的蹭飯之旅。

　　「神力是這麼用的嗎？」清流深深的為東西方神界的未來所擔憂著。明明再大的事情也能堅持不用神力為自己減輕麻煩，卻三天兩頭因為沒錢吃飯而動用神力跨越城市來蹭飯，你能信？

　　「這種事情不需要擔憂啦, 在信徒們面前還是會好好表現的。」佛陀喝了一口味增湯，一本正經的說道, 「畢竟我們的未來可是全聯繫在他們身上。」

　　耶穌捧著碗, 長長的歎了口氣：「真是的, 我還以為買東西結果導致生活費超標這種事, 只會發生在我身上呢。」

　　「這種事情哈哈哈……」

　　「說起來啊，我覺得我是應該去找份工作了。」清流捧著臉，「發下來的生活費快不夠用了啊。」

　　「這麼快嗎？」耶穌睜大眼睛。

　　「所以說嘛，拜託把匯率稍微調整一下吧。」清流很怨念，「本來還以為能瀟灑挺長一段時間的，結果根本不夠用嘛。」

　　「這個可不行。」佛陀很嚴肅的回答，「已經商量好的事情怎麼能夠更改呢。」

　　「可是我快連飯都吃不起了。」

　　「所以才需要節儉。」

　　「因為透支生活費而不得不來蹭飯的佛陀你啊，到底是抱著怎麼樣的厚臉皮來說出這種話的？」

　　「這個這個……」

　　然後耶穌就扒著飯，看著佛陀和清流因為匯率和生活費夠不夠用，以及節儉之間的關係，喋喋不休的爭論了半個小時。最後這種完全不知道意義在哪裡的辯論賽，以清流一句『再這樣下去的話你們以為還能自由的來蹭飯嗎！』終止。

　　佛陀靜了幾秒，陷入了可疑的思考。

　　——等、等等，請不要因為這種原因而妥協民生大事啊佛陀！

　　耶穌的內心嘶吼著。

　　2.朝日奈家的反應

　　「那麼，彌就拜託你了。」

　　在清流回到這個世界之後的第三天，朝日奈右京帶著朝日奈彌找上來。以因為家裡人最近一段時間都很忙碌，沒辦法好好照顧幼弟的理由，拜託清流暫時照顧他一段時間。

　　這個暫時是多久，倒是有好好決定——也就一個月而已。

　　「好麻煩。」我才不要。

　　清流開口就要回絕，卻被朝日奈彌拽住了衣角。比起同齡人來說顯而易見的要稚嫩一些的男孩仰著臉，微微睜大眼睛，擺出明明非常期待可是又拼命忍耐的可憐兮兮的模樣，軟軟的開口。

　　「姐姐已經討厭彌了嗎？」

　　他這麼失落又難過，甚至帶著不易察覺的哭腔，紅著眼睛看著她。

　　清流：……

　　「我知道了。」女性咬牙切齒的答應下來，「時間一到你就把他接走。」

　　男孩歡呼一聲，丟開兄長的手撲到清流懷裡。大腦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條件反射的張開手把他抱住，清流愣了一下，有點鬱悶的垂下眼睛，正對上朝日奈彌甜甜的笑臉。

　　真是……

　　她忍不住捏了捏男孩的臉頰。

　　一直都規規矩矩的站在門外的，朝日奈右京扶了扶眼鏡，平靜的視線落在清流臉上。來之前朝日奈椿也鬧著要來，其他人雖然沒有說，但是表情都差不多，不過最後還是被他拒絕了。

　　他的妹妹，分明不久前還是個青澀未脫的少女，現在卻變成了相當成熟的大人。眉眼秀麗身姿婀娜，行為舉止也不再想以前那樣張揚又肆無忌憚，簡直和被突兀的砍去了好幾年的成長時間一樣，瞬間變得端莊起來。

　　其實這張臉和之前的並不相似，但懷疑倒也不是很懷疑。朝日奈家的人大概天生都帶著一種家人之間的雷達，這點從彌一見面就能毫不猶豫的撲到清流懷裡，就可見一斑了。

　　只不過……就像他們錯過了她那麼多年似的。

　　「如果以後有空的話。」片刻之後，他嚴肅的臉上露出些許溫和的笑意，「回家看看吧，大家都很想念你。」

　　不再居住在家裡有什麼關係？

　　棗也好，光也好，不都是在外面自己租公寓住的，偶爾才回家的麼。到底誰說搬出來就等於和朝日奈家脫離關係的。

　　清流愣了一下，她有點呐呐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句話。

　　——分明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卻因為她記憶模糊的關係，而變得尷尬難明。

　　朝日奈彌還摟著她的腰，軟綿綿的也跟著說是呀是呀，我超級想念姐姐的，為什麼要待在外面，搬回家裡去住嘛。

　　這話就……

　　清流稍微想了想，面無表情的指出來：「不是說大家都沒空所以才暫時把彌交給我的嗎？」

　　如果你肯搬回去的話，就都有空了呀。

　　兩兄弟沉默片刻，一個心虛的扶眼鏡，一個默不作聲的把臉埋進清流懷裡。

　　「總之，彌就交給你了。」

　　最後，朝日奈右京這麼說道。

　　3.許久不見，白銀之王

　　之所以沒能發覺自己是回到了考試時的世界，其實主要還是因為剛到這裡的的時候，清流一抬頭就看見白銀之王的飛艇在天上慢慢飄過去。現在發現了，她萬萬沒想到朝日奈彌居然轉學了。

　　朝日奈彌十分困惑，「我不是一直在學園島上學嗎？」

　　行行行，你說是就是吧。

　　被纏著來送他上學、又用家長的身份刷卡進校、清流在把朝日奈彌送到就讀的班級之後，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任務完成，她反而不著急回去，不著邊際的琢磨著學園島這裡還招不招老師，自己的證件應該都是齊全的，如果能來當老師也很不錯啊。

　　漫步走在教學樓前的小路上，清流踩著地上的落葉，腳步輕快。

　　「喵嗚——」

　　白色的貓閃電似的擦著她的臉頰過去，警惕的停在身後不遠的位置。那雙異色眼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又飛快的跑走了。

　　貓？

　　急促的腳步聲往這邊接近，清流扭臉看過去，紮著馬尾辮的俊秀少年追上來，表情嚴肅，拎著把劍，煙塵滾滾的與她擦肩而過。

　　「……」

　　是，那個誰來著？

　　按了按眼鏡，一貓一人的速度太快，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掃描調出資料。只能任由明明十分熟悉、呼之欲出的字眼在腦海裡跳躍歡騰著，就是出不來，然後長長的歎了口氣。

　　「啊——」

　　清越的少年聲線，白髮少年穿著學園島的制服，拎著有點格格不入的紅傘，由遠及近，不緊不慢的停在她面前。長相有點可愛的少年十分可愛的歪了歪頭，巨可愛的朝她笑了起來。

　　伊邪那佐。

　　白銀之王。

　　垂下眼簾，清流往後退了半步，微微彎腰以示尊敬。

　　「您好。」

　　她有點一板一眼的說道。

　　白銀之王似乎有點沒反應過來，迷惑的『欸？』了一聲。他抓緊了手裡的傘，往前一步貼到清流跟前，皺著眉，隔著鏡片認真的和她對視幾秒，忽然伸手摘下了她的眼鏡。

　　這回措不及防的換成清流了。

　　「您這是——？！」

　　「還在生氣嗎？」白銀之王看上去有些氣餒的樣子，隨手把鏡腿收攏，松松的攏著眼鏡的手法，好像隨時都要掉在地上，讓清流看的實在膽戰心驚——這眼鏡要是壞了她可賠不起。

　　「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威茲曼十分苦惱，「還在生我的氣嗎？清流。」

　　清流：……

　　這個馬甲掉的是不是有點敷衍。

　　「抱歉。」她蠻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我的記憶，唔，出現了一些問題，很多事情都記不清楚了。」

　　這個解釋可以說是非常無力了，要是有人這麼跟清流說，她覺得自己八成也不會信的。但這就是事實，能有什麼辦法。

　　結果威茲曼只是愣了一下，就毫不懷疑的相信了。

　　「畢竟我之前也失憶了很長一段時間呢。」連身體都換了一具的白銀之王，可以說非常感同身受，他把清流帶到自己的宿舍，笑眯眯的泡了壺紅茶，「這樣的狀況很不方便吧？」

　　「倒也不會……」清流小聲嘀咕。

　　威茲曼溫和的注視著她，已經看破了這點小小的不甘心的謊言。他又端出來兩盤點心放到桌子上，撐著臉頰看著低眉斂眸檢查著眼鏡、然後急忙戴上去的女性，輕輕笑了一聲。

　　「真的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抱歉。」

　　「啊不用道歉，只是……」威茲曼頓了一下，抬手揉了揉臉頰，「稍微有點，我是說、覺得，稍微有點不甘心吧。」他微笑著，「完全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被你丟下的一天呢。」

　　——總是這樣嗎？來了又走。

　　——不，我是說你，你也一直是這樣嗎？

　　——留下被你……被你打亂的人。

　　有些突兀的對話忽然在腦海裡閃過，清流按了按額頭，迎上威茲曼的視線，完全是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我可沒有打亂你的生活啊。」

　　白銀之王愣住，然後笑了起來。

　　「果然還在生氣啊，因為我說了這樣的話。」他有點抱怨似的嘟噥著，轉過身去又在櫃子裡翻了翻，拿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放到清流面前，望著她笑道，「這是道歉的禮物。」

　　清流看著他。

　　「和你分別前的最後一面，竟然是以冷戰的局面，甚至連道別都沒有好好的說上一聲，這始終是我的遺憾。」少年模樣的白銀之王，雙手合十，看上去有點可憐。

　　「——請原諒我吧。」

　　4.刀劍亂舞

　　相比其他人來說，清流可以理直氣壯的表示自己失憶了，什麼都不知道。但是對上千里迢迢找上門來的刀劍付喪神們，她卻怎麼都沒辦法理直氣壯了。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他們並不在記憶模糊處理的範圍以內。

　　——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清流自己湊上去的。

　　你聽說過刀劍亂舞嗎？

　　隸屬于時之政府的審神者，召喚出刀劍付喪神，穿梭時空，與敵人戰鬥，維護正確的歷史。

　　大意上，是這樣沒錯。

　　乍一看有點像是遊戲，實際上也是以遊戲之名，出現在清流她們的視野裡，誘惑她們前往。然而這卻並不是所謂的全息遊戲，而是實實在在的，隱藏在每一段歷史後面的戰鬥。

　　可是對清流來說，確實又只是遊戲。

　　到達一定時間之後隨時可以終止與時之政府的合同，可以自由的在本丸和自己的世界裡來回，時之政府對她們的條件之寬鬆，可以說是創了歷史新高，曾經一度引來其餘審神者的抱怨。

　　但不過是互相利用而已。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她們願意留下來毫不停歇的戰鬥是最好，如果不願意的話，留下一座滿級的本丸給後來的審神者——甚至不需要審神者。

　　經過來自清流的那個世界的審神者整理訓練出來的本丸，往往擁有極高的任務完成率，審神者所遺留下來的靈力，甚至可以讓刀劍付喪神在沒有審神者的情況下，自行活動很長很長的時間。

　　對時之政府而言，這實在是太好不過了。

　　這只是一場互惠互利的交易。

　　對清流來說，只是這樣。她認認真真的安排刀劍出陣、訓練、演習，想盡辦法鍛出各種刀劍，熬夜冥思苦想，為了鍛出好的刀裝幾乎肝爆什麼的，只是為了在玩家排行榜上掛上前幾名。

　　你永遠不知道一個玩家能喪心病狂到什麼程度。

　　而這是刀劍們所不知道的。

　　在他們看來，自己家的審神者無論怎麼看都無可挑剔，勤奮、認真，深愛著本丸的大家。所以在得知清流主動和時之政府解除契約的時候，才那麼不可置信。明明只是說回家休假一段時間，明明在離開的時候，還笑著說會回來的。

　　——被主人背叛了。

　　有一部分刀劍，敏銳的察覺到這個事實。

　　——主人走丟了。

　　也有一部分刀劍，天真的這麼認為。

　　——那麼，把主人抓回來就好了。

　　本丸裡所有的刀劍，瞬間達成了思想上的統一。並且憑藉著殘留的契約，守望著能夠探尋到的時空，安靜的等待著主人氣息出現的一瞬間。

　　這些，是清流所不知道的。

　　5.玖蘭樞的場合

　　說來慚愧。

　　在各種意義上第一個和清流認識的玖蘭樞，卻是最後一個發現清流回來的。其實這也不奇怪，朝日奈家和英靈那邊有聯繫，藍染和有著光環黑崎一護關係頗好，桔梗和莫甘娜本來就一直在找清流的痕跡，蜘蛛這邊也自帶光環，只有玖蘭樞一個單獨存在著，活該最後一個才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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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清流的相遇，十分戲劇性。之前所說的清流從天而降，並非是比喻，而是實實在在的，從天而降。

　　一場來的沒頭沒尾的大雪，好像突然之間就落下來，覆蓋了荒蕪的地面。年輕的血族走在雪地裡，落了一夜卻仍在盤旋的雪花跌在他的頭上肩上，堆積著薄薄一層白色，要過好一會兒才能融化。

　　接著，少女尖叫著從天而降，仿佛必然一半的，落在他身上。措不及防兩個人直接倒在雪地裡，留下滑稽奇怪的痕跡。然後清流還振振有詞的、理直氣壯的說著都是你的錯，沒事出現在那麼荒無人煙的地方幹什麼。

　　玖蘭樞並不是很想理她，站起來就要走。然後被一把拉住了。

　　「別急著走嘛。」清流的眼睛亮閃閃的，耍賴似的扯著他的手，無比期待的看著他，「我們來統一血族怎麼樣？」

　　何等狂妄的話語。

　　可玖蘭樞就是那麼奇異的，在這樣殷切的注視下，突兀的心念一動。

　　然後點了點頭。

　　——如果早知道後來，他想自己絕不會答應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

　　至少不會那麼輕易地答應。

　　以至於對方，同樣那麼輕易地、滿不在乎的就放開了手。

　　把人帶回去的路上，他開口詢問少女的名字，只是漫不經心的隨口一提。

　　「名字啊……如果告訴你的話，算不算作弊啊。我聽說考官會遠程監控的，要是被當成故意洩露怎麼辦。」

　　少女卻十分苦惱的，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儘管說的內容有點莫名其妙。

　　「總之呢，在我離開之前，這個世界算是我的。」過了一會兒，糾結了許久少女又燦爛的笑起來，帶著點得意矜傲，揚眉看他，自信滿滿的說道。

　　「請叫我世界小姐。」

　　玖蘭樞突然笑了出來，就真的，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喊她。

　　——世界小姐。


第152章 番外02

　　06.奇跡的場合

　　清流壓了壓頭上的帽子，帽檐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手機用戶請流覽m.ggdown.com 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從充斥著冷氣的便利店裡出來, 熱浪滾滾, 太陽刺眼的壓在天幕正中央, 地面的熱度隔著鞋底都能感覺到燙腳。

　　「啊, jio疼。「清流一本正經的想道。

　　絲絲縷縷的涼氣透過玻璃門的小縫掃出來，背後若有若無的涼意讓人覺得欲罷不能，更加不想離開這裡了。

　　可怕的天氣。

　　這種時候清流就無比懷念起考試的時候了，那時候想要下場雨還不是動動手指頭的事情。可是現在身為考官——不能徇私枉法把能力用在考生以外的人身上——別說下雨, 就是用瞬移回家都要被記過。

　　「好熱啊……」

　　「確實, 就算是夏天也未免太熱了。」

　　「這種時候就該躲在空調房裡吃冰棒才對吧。」清流自然而然的搭話，「為什麼我要跑出來買東西啊。」

　　「我也一點都不想出門……」

　　清流扭過頭，剛看清楚和自己說話的人的樣子，資料又瞬間被調出來。抬手扶了扶靈敏度有些過頭的眼鏡, 她歪歪頭, 站在身側、戴著墨鏡的金髮少年, 也照鏡子似的歪了歪頭。

　　黃瀨涼太。

　　「啊喏……」他有些困惑的開口，「我們見過嗎？」

　　「不知道。」

　　清流回答的很委婉。

　　「總覺得有些眼熟呢, 我們應該見過吧。」黃瀨涼太說道。一邊扭過頭去看身邊的同伴, 徵詢似的問道, 「是吧是吧，你也覺得有些眼熟吧, 小赤司。」

　　咦？清流側了側身。

　　在黃瀨涼太身邊, 奇跡的世代一字排開, 齊刷刷的看過來。所以說剛才黃瀨涼太少年並不是像她一樣在自言自語, 而是在和同伴說話。這就有點點尷尬了。比一點點還多一點點的尷尬。

　　紅發少年眼神平靜的看過來。

　　「是吧是吧，小赤司也覺得很眼熟吧……」黃瀨涼太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赤司征十郎沒有回答，神色也沒有變化，但視線卻始終沒有移開。一點都不覺得自己能和他們扯上關係的清流也一臉鎮定的回視過去。

　　然後少年人就笑了。或許並不能算是笑，只是微微勾起唇角，連這淺的接近於無的弧度都轉瞬即逝。

　　措不及防被帥一臉的清流：……嘶！

　　女性在怔了片刻之後就拎著手裡東西，頭也不回的走了。黃瀨涼太還在冥思苦想著到底是在哪裡見過這個人，非要得出個結果不可，渾然不覺自己的想法是不是哪裡不對。

　　赤司征十郎安靜的注視著女性窈窕的背影，那漸行漸遠的身影逐漸和記憶裡的少女重疊起來，他安靜片刻之後，有些愉悅的、突兀的、再一次勾起唇角。旁邊的綠間真太郎有些驚異的看了他一眼。

　　「朝日奈清流。」

　　「什麼？小朝日奈，在哪在哪？？」黃瀨涼太迅速看過來。

　　「涼太沒有認出來麼？剛才那個人。」赤司征十郎看了他一眼，輕描淡寫的說道，「就是朝日奈清流。」

　　「——？！」

　　07.愉快的日常（並不）

　　記憶並沒有像想像的那樣，迫不及待的掙扎而出，實際上一直到半個月後，清流也還保持著記憶模糊狀態。她倒不覺得奇怪，畢竟如果真的能夠那麼容易就解除封印的話，大家也都不用混了。

　　而在正常情況下、本該對她這種失憶狀態感到忐忑不安、迫不及待的想要幫她恢復記憶的諸位——實際上他們連不安都好像沒怎麼不安。非常輕易的就接受了這種狀況，連稍微懷疑一下清流到底是不是本人都沒有。具體一點的舉個栗子，比如說非常爽快的把朝日奈彌送過來的朝日奈家的諸位。

　　清流自己都覺得這好像哪裡不對。

　　「就像爆衫總能擋住重點部位、『咚』的一下人就倒了，你就當做是世界特性就好了嘛。」遠在原世界的基友叭叭叭的說著，「唔，那種就算換了一張臉也能瞬間認出來的設定。」

　　「可那是齊神設定的吧，這個世界又沒有齊神好伐啦。」整個人都攤在沙發上，清流懶洋洋的跟她鬥槽。

　　「你就當他有好了。」

　　「槽多無口。」

　　「別想那麼多，如果每個人都知道自己的馬甲是怎麼掉的，這個世界上也就不會有小黑屋的存在了。」

　　「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翻身從沙發上坐起來，清流盤著腿前後晃了晃，「中午準備吃什麼？」

　　「……我想吃什麼難道你還吃的到嗎？」

　　「……」

　　面無表情的掛斷了電話，清流揉了揉臉頰，又重新窩回沙發裡。她的視線漫不經心的往旁邊一瞟，原本這時候應該在暗搓搓的準備五戰的英雄王，懶洋洋的坐在地毯上，和小學生一起玩著遊戲。

　　「我說別教壞彌啊。」清流不知道第幾次說這句話，不出所料的看見兩個人專心遊戲頭也不回，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幼稚園的老師在帶孩子。而且還是最不聽話的那種熊孩子。

　　吉爾伽美什的肆無忌憚，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清流倒也不是很生氣，倒不如說她比較驚訝的是對方居然能夠很淡然的接受和他記憶裡應該完全不一樣的自己，這才是更讓人跌破眼鏡的。

　　不過這傢伙的人設本來就有點不按常理出牌，這麼想一想的話，其實倒也不是完全無法理解。

　　視線有些出神的落在英雄王的背影上，渾然不覺的對上血色的眼睛，清流才反應過來，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一聲，故作鎮定的對視著。錯覺似的發現那雙眼裡好像染上了星點笑意，她又不免怔了一下。

　　「過來。」吉爾伽美什說道。

　　他的聲音透著一股理所當然的命令勁兒，清流短暫的呆了幾秒，雖然有點摸不著頭腦，但還是選擇聽話——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這人都著實得罪不起——走到吉爾伽美什身邊坐下，微仰起臉看著他。

　　眼鏡稍微隔絕了她的目光，這讓英雄王有些奇怪的不悅，他徑直伸出手把女性臉上的眼鏡摘下來——清流下意識的伸手想去搶，伸到一半又乖覺的停住——垂眼打量了她一會兒，哼笑一聲。

　　「蠢貨。」吉爾伽美什涼涼的說著。

　　「？！」覺得自己真•躺著也中槍的清流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她完全無法想像自己之前是怎麼和這個人相處的，而且看上去關係好像還頗好，如果英雄王還是這樣說話，怕不是說兩句就要打一架。

　　吉爾伽美什握住了她的手。

　　屬於真實的、人類的溫度從接觸的地方傳過來，甚至有些滾燙，清流的指尖不自然的蜷了一下，慢半拍才想起來，面前的這個是貨真價實的人類。然後還跟買一送二般的多了恩奇都和亞瑟王。

　　——都是考試的時候，她自己動的手。

　　握住她的手掌慢慢收緊了，力道大的讓她皺眉，清流眨巴眨巴眼睛，大腦一片空白的注視著那張俊美的、被臣民讚頌、能與太陽神比肩的面孔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後停在有些曖昧的距離。

　　這傢伙、長的是真好看啊……

　　該怎麼形容呢？呼吸交錯間，清流還有點恍惚的想著不相干的內容，潛意識裡某種篤定的情緒，讓她半點都沒把兩人近在咫尺的距離放在心上。只是在思索完吉爾伽美什長得真好看之後，又想著之前自己和這傢伙的關係，說不定是真的很好。

　　好到對幾乎將自己籠罩的、侵略性極強的氣息，沒有感覺到一絲一毫的不適。

　　「姐姐——！」

　　見勢不妙的朝日奈彌秉著離開家之後、哥哥們的叮囑，當機立斷的開口喊人，阻止很有可能進一步發生的情況。他把自己使勁往清流懷裡一塞，摟著姐姐的腰，滿臉警惕的看著朝自己看過來的吉爾伽美什。

　　可惡！

　　這個大哥哥居然也對姐姐有不好的想法！

　　——朝日奈彌可愛的小臉上，寫滿了類似的內容。徹底把兩人這段時間一起玩遊戲的革命友情拋在腦後，把臉埋進清流懷裡，小聲嘟噥著說自己餓了。

　　反應過來的清流瞬間笑出聲。

　　吉爾伽美什涼涼的看了她一眼，帶著濃濃的威脅，清流立刻識趣的閉上嘴，擺出無辜的神色，又悄咪咪的把朝日奈彌抱緊了。接著便感到肩上一沉，英雄王懶洋洋的靠在她身上、毫不吝嗇的把渾身的重量壓上去，輕慢的像是在靠著一個抱枕。

　　清流有點鬱悶。

　　她微微側過頭，能看見英雄王線條優美的側臉。

　　外面陽光熱烈，空氣都好像扭曲起來，充斥著冷氣的公寓裡，三個人有點彆扭的靠在一起。玄關傳來開門的聲音，悉悉索索一陣之後，長髮紮起的恩奇都走進小小的客廳，看著堆成一團的三個，露出有些好笑的神色。

　　「你回來啦？」

　　「我回來了。」他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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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綜漫)好感度upup》作者：寒青星【完結+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