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18-11-16 01:56
《(巨人)聆魂歌》作者：櫻桃果酒【完結】短篇。
文案：
克洛伊有一個很令她頭疼的弟弟，每天都嚷嚷著要加入調查兵團。
克洛伊實在是放心不下他。
於是克洛伊就只好跟著他一起加入調查兵團了。
——獻給每一位為和平而英勇犧牲了的無名英雄。
閱讀指南：
[1]男主利威爾 可以當成無CP看
[2]正劇開始前的故事 不涉及違禁活動
[3]一個惹了不該惹的人的故事
[4]3W字左右的情懷中短篇
內容標籤： 奇幻魔幻 情有獨鍾 西方羅曼 少年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克洛伊·威廉姆斯、比爾·威廉姆斯 ┃ 配角：利威爾·阿克曼 ┃ 其它：
[[i]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9-11-19 09:01 編輯 [/i]]
悠于 2018-11-16 01:57
☆、【一】
(001)
克洛伊看著眼前琳琅滿目的食材，低下頭專心致志地挑選著。
今年羅塞之壁內的牧場和農場都獲得了大豐收，是這幾年來的第一次。因此，今年集市上的物品價格也是近年來的最低價。
「克洛伊，來一個蘋果吧！今年的蘋果又大又甜哦！」
「克洛伊，要不要看一看蘿蔔和土豆！特別實惠，不要錯過啊！」
「喲，這不是威廉姆斯家的小姑娘？這麼早就來買東西啦？」
……
事實上集市上店鋪的老闆和老闆娘們一直都是克洛伊的老相識。羅塞之壁內的這個塞納小鎮是個彈丸之地，圍著它轉一圈花不了幾個小時。所以這個鎮子上的所有人，基本上都認識克洛伊。
「謝謝你啦，瑪麗阿姨！」克洛伊抬起頭，對著蘋果攤位旁的中年婦女喊道，「等我挑完土豆就去您那兒！」
說完，克洛伊伸出手來抓了四個土豆，放入了自己左手的籃筐中。
土豆鋪的老闆沖她和藹地笑了笑，說道：「老相識了，就多送一個給你吧。」
接著，從攤位上抓起了一個土豆塞入了克洛伊的手中。
克洛伊十分感激地對他點點頭，然後轉身朝著蘋果攤位走去。
今天下午可真是大豐收，克洛伊在心裡暗暗地想。
克洛伊今年十七歲了，是羅塞之壁內這個塞納小鎮裡土生土長的一個小姑娘。
她的全名是克洛伊·威廉姆斯，是威廉姆斯家的長女。在她之下還有一個名叫比爾的弟弟，和兩個年幼的妹妹。
威廉姆斯一家在塞納小鎮內算不上富庶，但也勉強稱得上是一個小康之家。威廉姆斯先生在塞納小鎮內開了一家小診所，並且也擁有自己的一個小農場。
威廉姆斯夫人為了分擔家中的負擔，也在幫人做一些縫補工作。
事實上，克洛伊對於自己如今的現狀十分滿意，因為她幾個月前才被威爾森先生家的管家聘為一名女僕，幾天前她拿到了自己的第一筆工資。
所以她今天才會在下班後，跑來集市上買東西。
克洛伊高高興興地提著籃子，剛走到家門口，卻沒想到在柵欄處聽見了熟悉的廝打吼叫聲。
「湯姆！你他媽個有娘生沒娘養的！放開老子！！！」
「該死的比爾！這種話你再給我說一遍試試看？」
「我就說，我就說怎麼樣？！有種來打死我啊！」
……
只見威廉姆斯家門口有兩個灰頭土臉的少年，就像兩頭發瘋的野獸一般在地面上廝扭在了一塊兒。
克洛伊見狀微微一怔，反應過來後急忙將籃子放到地上，跑上前去大叫道：「比爾——！快給我住手！」
然而比爾似乎像是完全沒有聽見克洛伊的話一樣，繼續著和名為湯姆的男孩的「戰鬥」。
「比爾！你給我停下來！」
「閉嘴！克洛伊！這是我們之間的戰鬥！」
「你這個白癡！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搞髒衣服的？快點給我停下來，不然我就告訴爸爸你又欺負湯姆了！」
克洛伊話音一落，湯姆忽然停下了身上的動作。
比爾趁機給了他一拳。
……
等兩人好不容易冷靜下來後，克洛伊用放在籃子裡的紗布給湯姆進行了簡單的包紮，接著護送他回到了家中。
然後她才開始和比爾算帳。
「你這是怎麼回事？」站在家門口，克洛伊嚴肅地問道。
「是他先動手的！」比爾對自己姐姐如今的表現感到十分惱火，大聲地吼道。
「是嗎？」克洛伊居高臨下地看著比爾，挑了挑眉說，「我怎麼聽到，是你先罵湯姆是一個有娘生沒娘養的？這種話是能夠隨便亂說的嗎？」
比爾聽後漲紅了臉，低下頭沉默了。
過了許久，他才幽幽地說道：「我承認……我是情緒激動了才會說出那種話。但都是因為他自己耍賴，被我發現之後還攻擊我我才會和他打起來的！」
克洛伊輕哼一聲。似乎並不接受比爾的解釋。
「這種話你自己和爸爸說吧。」克洛伊說完轉過身，朝著家門走去，「我想在發生這種事情後，爸爸一定會更加反對你加入調查兵團的事了。」
***
比爾·威廉姆斯，今年十三歲。
至於湯姆，是威廉姆斯一家鄰居的孩子。湯姆的母親死于難產，湯姆雖然活了下來，但他的母親卻因為他的出生永遠離開了這個世界。
湯姆的父親是一名馬夫，偶爾會販賣一些煙酒。他們的家境並不富裕，很多時候都要靠威廉姆斯一家的幫助才能度過難關。
威廉姆斯先生看湯姆十分可憐，所以在很多時候都願意對他施以援手，比如資助湯姆去上學校和幫湯姆買一些衣服之類的。
比爾實際上和湯姆算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兩人的年齡又相仿。只不過這兩人正處最衝動的年齡，所以經常因為一點小事打得不可開交。
威廉姆斯一家雖然有四個孩子，可比爾是唯一的男丁。因此威廉姆斯先生一直對比爾寄予厚望。
他希望比爾能夠繼承家中的產業，成為一名醫生或是農場主。
可惜比爾從小就有一個「夢想」，那就是參軍。
如果說比爾想要進入王都成為一名憲兵，那麼威廉姆斯先生或許也不會反對。可是比爾的願望偏偏是想要成為一名調查士兵。
「不行——！」當聽到比爾說出這種話後，威廉姆斯先生的態度十分堅決，「你如果走到牆壁外面去，那就是去送死！」
「不試試怎麼知道？」比爾反駁，「如果人人都這麼想，我們人類就永遠無法打敗巨人了！」
「巨人已經整整一百年沒有攻擊過人類了，你還不懂嗎？」威廉姆斯先生大聲地質問，「這一百年裡，唯一死在巨人口中的就是那些傻乎乎地跑去送死的調查兵！我只有你這一個兒子，所以你想都別想了！」
……
比爾和威廉姆斯先生的這種爭吵，自從比爾有了那種不切實際的幻想之後，就成為了家常便飯。
克洛伊推開家中的木門，進入房內後向內喊了一句：「我回來了——」
「回來了啊？」威廉姆斯夫人正坐在客廳的椅子上喂羅絲喝奶，羅絲在威廉姆斯夫人的懷中哇哇大哭。
克洛伊有兩個妹妹，較為年長的妹妹叫瑪利亞，年齡較小的妹妹叫羅絲，都是依照守護人類的牆壁之名來命名的。
瑪利亞今年只有七歲，而羅絲只有一歲。比爾雖然已經十三歲，但心智仍然十分幼稚。
所以家中唯一可以為父母分擔沉重的開銷的，大概只有十七歲的克洛伊一人。
「比爾呢？」見克洛伊是一個人回來的，威廉姆斯夫人不由得問道，「又和湯姆吵架了嗎？」
克洛伊輕歎了一口氣，「是的，又把衣服弄得髒兮兮的。」
「真是的……」威廉姆斯夫人的神色有些悵然，「真不知道比爾什麼時候才能懂事一點。噢，說起來，你今天下午買了什麼東西呀？」
「買了一些麵包還有蔬菜，對了，還給瑪利亞和羅絲買了兩個蘋果。」克洛伊答道。
威廉姆斯夫人滿意地點點頭，轉身將羅絲放入搖籃中，然後上前幫克洛伊拿住了木籃子，說道：「走吧，我們去準備晚飯吧。」
說完便朝著廚房的方向走去。
「好的，媽媽。」
克洛伊乖巧地跟上了威廉姆斯夫人的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是正劇開始前的時間線，也就是主角三人組並不會出現。
應該是中短篇吧……畢竟時間並不長嘛~
大概是隔日更~希望大家多多留言 難道巨人真的是過氣網紅了嗎TAT
☆、【二】
(002)
當天晚上在飯桌旁吃飯的時候，比爾全程都是氣鼓鼓的。
威廉姆斯先生從診所回來之後好似並沒有察覺比爾的異樣，而克洛伊以及妹妹們也沒有主動地向爸爸告狀。
因為她們都瞭解威廉姆斯先生的脾氣。威廉姆斯先生，是那種表面看上去溫和無害，但一旦憤怒起來便一發不可收拾的人。
「我吃飽了。」
比爾「哐當」一聲將手中的刀叉放在了桌面上，用紙巾擦了擦嘴說道。
「比爾怎麼今晚才吃這麼點。」威廉姆斯先生抬頭看了他一眼，「你還在長身體，應該多吃一點。」
「但是吃不下就是吃不下啊。」比爾不悅地說，「反正我是不會再吃了。」
說完，便毫不猶豫地從座位上跳了下來，接著轉身進入了他的房間裡。
威廉姆斯夫人抱著羅絲輕歎了一口氣，而羅絲卻在此時哇哇大哭起來。
「哦——乖寶寶——別哭啊。」
威廉姆斯夫人開始抱著羅絲唱搖籃曲，過了好一會兒羅絲才安靜下來。
克洛伊抬頭瞥了一眼自己爸爸的神情，雖然臉上的神色稱不上憤怒，但克洛伊知道，爸爸此刻已經十分不悅了。
「對了，克洛伊的工作怎麼樣了？」就在克洛伊納悶的時候，威廉姆斯先生開口了，「還順利嗎？」
克洛伊點點頭，「嗯，目前來說都很好。女管家安娜對我特別友好，威爾森先生也是個好說話的人。雖然僕人們說威爾森少爺的脾氣有些驕縱，但他因為要在王都工作，近期都不會回來。」
「那就好。」威廉姆斯先生點點頭，「至少克洛伊你還是讓我省心的。」
克洛伊低下頭，開始攪動著自己盤子裡的飯菜，過了一會兒，她幽幽地開口說：「對了……爸爸，還有一件事。」
「你說。」
「安娜管家建議我以後住在威爾森先生的莊園裡就好了。」克洛伊說，「她說這樣我也不用每天上下班走那麼遠的路，而且工作起來也更加方便。」
威廉姆斯先生聽後怔了怔，並沒有立刻給予克洛伊回答。
「但是……那樣的話，你不就不能幫媽媽的忙了嗎？」靜默了一陣子後，他才問。
「理論上來說……的確是這樣的。」克洛伊的語氣有些心虛。
瑪利亞和羅絲在餐桌旁大眼瞪小眼地看著對方，然後又將視線放置在了克洛伊身上。
餐桌上的氣氛忽然間變得有些微妙。就連年幼的羅絲和瑪利亞都察覺到了這一點。
「這件事以後再說吧。」威廉姆斯先生終於給出了答覆，「至少要等比爾從學校裡畢業之後，我們再考慮這件事。」
克洛伊沒有反對威廉姆斯先生的決定，因為她知道無論何時，爸爸都會將比爾放在心裡的第一位的。
「對了……爸爸，今晚的學習還要繼續嗎？」
晚飯過後，克洛伊像是想起了什麼，問威廉姆斯先生。
「當然。」威廉姆斯先生道，「既然開始了，就應該堅持下去。」
雖然威廉姆斯先生一直想要比爾繼承他的診所，但是比爾看上去對醫生這個工作絲毫不敢興趣，克洛伊也覺得自己向父親學習一些醫術並沒有什麼壞處，於是便主動向威廉姆斯先生提出要在晚上學習醫術。
威廉姆斯先生一開始對克洛伊這個女孩子沒抱有多大希望。但沒想到開始教學之後，克洛伊表現得很有天賦。
或許家中的診所將來可以交給克洛伊打理，有時候威廉姆斯先生會這麼在心中暗暗地想。
當然要是能夠交給比爾，那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
「克洛伊，快來看看這個，特別漂亮！」
中午休息的時候，和克洛伊住在一個房間的女僕莎拉叫著她的名字，興奮地在手中把玩著些什麼。
「這是夫人賞給我的呢，她說我今天的工作做得特別好。」莎拉說。
克洛伊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莎拉的手中拿著一串精緻的水晶手鏈，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著光。
「真漂亮。」克洛伊毫不吝嗇地讚美。
「對了，克洛伊，你以後要搬來和我一起住嗎？」莎拉像是想起了什麼，問道，「你一定要過來啊！每天晚上都只有我一個人睡這個房間，真的有點嚇人。」
「沒什麼好嚇人的，放心吧莎拉。」克洛伊聽後訕訕地笑了，「威爾森莊園裡是很安全的。」
「嘛……話雖是這麼說，但我還是膽小啊。」莎拉說，「你真的不打算搬過來這裡嗎？每天都有好吃的早餐晚餐，而且住的也比自己家裡要好。」
克洛伊重重地歎了口氣，並沒有回答莎拉的問題。
莎拉坐在床上微微睜大了眼睛，她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於是她問：「是你爸爸不同意嗎？」
「算是吧。」克洛伊苦笑著說。
「太過分了！」莎拉忿忿不平地說，「你弟弟不懂事又不是你的問題，也不能一直讓你這樣兩頭當保姆啊！」
雖然克洛伊知道莎拉的話其實有道理，但她還是沒辦法開口反駁。
因為比爾是她的親弟弟，威廉姆斯先生是她的父親。即便她心有不甘，可也只能認定他們的決定。
她只希望比爾從學校畢業之後能夠懂事一些，不要再提參軍的事情了。
沒想到莎拉話音一落，房間的門就被打開了。
莎拉和克洛伊條件反射地回過頭去，只見威爾森莊園的女管家——安娜女士正板著臉站在房間的門口。
「莎拉·霍夫曼，克洛伊·威廉姆斯，你們兩個是不打算睡覺了是不是！」她生氣地說道，「我可事先警告你們，今天下午有很多工作！要是你們敢給我打瞌睡的話，我會毫不留情地把你們丟出這個莊園的，聽見了沒有？」
莎拉見安娜這麼生氣，只好順從地低下頭說：「知道了，對不起。我們下次再也不敢了，安娜女士。」
安娜輕哼一聲，聽到莎拉的認錯後似乎氣消了些。
「不是我說你們兩個……你們也不是第一天上班了，不要再讓我嘮叨了，好嗎？」安娜說，「晚上威爾森少爺會回家，所以我們一定要用心的準備晚餐還有佈置大禮堂。」
「威爾森少爺？」克洛伊聽見安娜的話後，不由得納悶地問，「少爺不是在王都工作嗎？」
威爾森少爺，也就是這個莊園主唯一的兒子，如今是中央憲兵團的一名憲兵。
威爾森先生雖然是個富商，但到底不是生活在王都的貴族。所以家中出了一位憲兵，威爾森先生自然很是自豪。
而這位威爾森少爺，克洛伊從未見過。但是聽比她早一年入職的莎拉說，他就是一位虛有其表的花花公子。
當然這種話，莎拉也只敢在背地裡說說，她可不想自己這麼快就被炒魷魚。
……
「是的，少爺是在王都工作。」正當克洛伊沉思的時候，安娜的聲音打斷了她，「但是最近憲兵團正好有一個額外的長假，所以威爾森少爺才能回家。總而言之，你們兩個可千萬不能在少爺面前給我丟臉！」
「是！」
「知道了。」
克洛伊和莎拉只好異口同聲地應和道。
作者有話要說：
先打個預防針，這篇文兵長出場比較晚，大家別急哈~
☆、【三】
(003)
克洛伊站在洗漱室的鏡子面前，用冷水拍打了幾下自己的的臉頰，等自己完全清醒過來後，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鏡子裡的是一位有著棕色長髮和綠色眼睛的妙齡少女，雖然長相並不算得上十分出挑，但也勉強稱得上清麗。
「克洛伊，快點噢，我們現在要去上菜了。」莎拉見克洛伊進入洗漱室後，許久都沒有走出來，不由得有點著急地叫道。
「來了來了。」克洛伊聽見了莎拉的聲音，只好將臉盆裡的水盡數倒入了水槽中，然後轉身離開了洗漱室。
莎拉和克洛伊只是住在樓下的低級女僕，所以輪不到她們親自給樓上用餐的主人以及客人們上菜。
但是她們也需要將廚房裡的飯菜遞給男管家和女管家，由他們來把菜肴端上去。
克洛伊和莎拉完成了她們手頭上的工作的時候，時鐘已經敲響了九點鐘的鈴聲了。
「這麼晚了，今天克洛伊你就留下來休息吧。」莎拉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鐘，對克洛伊說道，「一個人走夜路很危險的啊。」
克洛伊盯著時鐘沉思了一會兒，神情看上去有些猶豫。
「哎呀，我說你呀，真的是太努力了，努力過頭了。」莎拉似乎看出了克洛伊心中所擔憂的事情，急忙對她笑著說，「就一天晚上不回去給家裡人做家務也不會出什麼事情的啦，況且你家裡不是還有你媽媽和你妹妹嗎？」
克洛伊想了想，覺得莎拉所說的話的確有道理。
她一個女孩子，在晚上獨自走夜路回家確實很危險，更何況她家裡離威爾森莊園的距離還有些遙遠。
於是克洛伊今天晚上便留宿在了威爾森莊園。
莎拉忙碌了一整天，幾乎是腦袋一碰到枕頭就安穩地睡著了。
然而克洛伊卻不能像莎拉那樣睡去。她躺在床鋪上翻來覆去，腦海中的思緒如同一團亂麻。
終於，克洛伊放棄了掙扎，索性從床鋪上起身，穿上拖鞋離開了臥室。
她感到有些口渴。
所以她想要去廚房倒杯清水。
借著昏暗朦朧的光線，克洛伊看見牆壁上的時鐘正好指向了了淩晨三點鐘。
她輕歎了一口氣後，便徑直走向了廚房。
這個點的廚房並沒有開燈，於是克洛伊也不打算開燈驚擾到他人了。她躡手躡腳地走進了廚房，找到了水壺後，給自己倒了一杯開水。
卻沒想到，在這時她的身後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身。
克洛伊感覺自己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小時候不是沒有聽過村民們給她講過的鬼故事，但是長到這麼大了，她已經不再相信那些天方夜譚了。
直到今天晚上，她獨自一人待在廚房裡的時候，她才感受到原來自己也是那麼地膽小。
克洛伊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只是呆呆地怔在原地。
終於，在她身後的那個人開口了：「你是新來的嗎？我之前從來沒有見過你。」
克洛伊下意識地回頭，只見一位金髮青年正站在自己的身後。青年的臉龐顯得有些浮腫，克洛伊想這或許是他在晚上喝了太多烈酒的緣故。
克洛伊已經猜出了他是誰。
於是她急忙低下了頭，畢恭畢敬地說：「威爾森少爺，是我吵醒你了嗎？」
威爾森少爺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接著上下打量了她一下，隨後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沒有……沒有。」他說，「你叫什麼名字？」
「克洛伊·威廉姆斯。」
「啊呀，真是一個好聽的名字。」威爾森少爺的眼中流露出了猥褻的光芒，「你長得也對得起這個名字呢。」
說完，他自然而然地伸出了手，勾住了克洛伊的腰部。
克洛伊被他嚇住了，完全不知所措。
威爾森少爺的手掌仍然在她的身體上游走著，可是克洛伊卻絲毫沒有反抗的能力。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偏偏在這種時候……好像什麼也做不了。
正當威爾森的手停留在她的胸部下方的時候，廚房的燈忽然被人打開了。威爾森少爺的手也條件反射地收了回去。
只見莎拉迷迷糊糊地靠在廚房的牆壁上，伸出手打了個哈欠，說道：「啊……是誰在廚房裡面啊？」
「是我，莎拉。」
「克洛伊？」莎拉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她聽出了克洛伊的聲音，「對不起啊，這個光線現在對我來說有點刺眼。」
等莎拉完全睜開雙眼後，她才發現原來威爾森少爺也站在這裡。
「抱、抱歉……威爾森少爺！」莎拉急忙說，「我、我——我不知道原來您也在這。」
威爾森少爺低下頭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位滿臉雀斑的紅發女孩。莎拉的長相實際上十分平庸，在他的眼裡甚至算得上醜陋。
於是威爾森少爺便有些疲倦地揮了揮手說道：「沒什麼，我現在也要回房間去了。」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廚房。
莎拉轉過身去盯著威爾森少爺的背影，一頭霧水。
而克洛伊站在廚房的桌子旁，一言不發。
……
「威爾森少爺怎麼會來下人的廚房呢？」等克洛伊和莎拉回到臥室之後，莎拉一面卷著被子一面問道。
「不知道。」克洛伊口是心非地說，「也許威爾森少爺也口渴了吧。」
「啊……有可能。」莎拉笑了，「算了算了，別想他的事情了，快點睡覺吧。」
單純的莎拉似乎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然而克洛伊卻做不到像莎拉那樣輕鬆。因為她很清楚威爾森少爺在當時想要對她做些什麼。
她甚至都可以猜出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廚房裡。
或許他原本想去的地方不是廚房……而是女僕的臥室。或許在克洛伊來到這個莊園之前，就有另一名女僕經歷過這些。
或許……或許那個女僕被威爾森少爺害得身敗名裂，流浪街頭。也有可能她已經死去。
克洛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聯想到這些不好的事情，但她只知道，她沒有辦法繼續呆在這個威爾森莊園裡工作了。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那篇被人舉報了。
唉不想說啥了，那篇認栽。但我這個號寫東西，不簽約不申榜，寫的題材也不能入V真不知道是擋了誰的道了。
沒辦法那篇不能發在JJ了，如果有姑娘還想繼續追海倫那篇的話可以移步老福特（英文名我就不寫了吧？怕被鎖）那邊的ID也叫@櫻桃果酒。
名字叫《王都薔薇紀事》的那篇就是隔壁的《空白格》。
☆、【四】
(004)
比爾很快就要從學校裡畢業了。
威廉姆斯家的幾個孩子中，只有比爾受過一定程度的教育。
因為威廉姆斯先生認為女孩子讀太多的書也沒有什麼用處，並且上學所需的費用其實並不算是一筆很小的資金。
比爾十歲的時候被送到鎮子裡唯一的一所學校念書，學校是三年制的，所以到今年比爾十三歲，便是比爾該離開學校的時候了。
克洛伊在寄宿的那天晚上的事情發生過後便向安娜管家遞交了辭職信，雖然莎拉一直竭盡全力地想要留住她。
「克洛伊，不要走啊！找份工作又輕鬆工資又不低……你走了恐怕很難找到像這個工作這樣好的工作了。」
「謝謝你，莎拉。」克洛伊面對莎拉的勸阻，表現得很是冷靜，「但我已經決定了。」
「那你打算以後去哪裡工作呢？」莎拉問。
「不知道，順其自然吧。」克洛伊說，「說不定我會留在家裡的診所幫忙。」
莎拉聽完克洛伊的回答，便沒有再多說些什麼了，只是站在門口向離開的克洛伊揮了揮手，以表她對這位曾經的同事的祝福。
她們以後或許再也不會見面了，克洛伊在心中苦澀地想。
比爾畢業之後，要去做什麼工作呢？
這幾天克洛伊一直在心中思索著這個問題。她知道比爾一定是想去參軍，畢竟她的弟弟是那樣一個頑固不化的人。
可威廉姆斯的固執程度，一點兒也不比比爾要低。
……
「說好了，如果我在畢業考試之後拿到了全優，你們就要尊重我的決定。」
在畢業考試前一天晚上，比爾這樣對威廉姆斯先生說道。
威廉姆斯坐在椅子上點燃了一根煙，並沒有答應比爾。
「喂，你倒是說句話啊！」比爾有些生氣，「爸爸，你可以答應嗎？！如果我在明天的考試裡拿了全優的話，你可以答應讓我自己來選擇自自己人生的道路嗎？」
威廉姆斯先生緩緩地吐了一口煙，接著轉過頭來帶著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比爾，才說道：「好啊。」
「什麼嘛……答應的那麼爽快，是覺得我做不到嗎？」
「當然不是。」威廉姆斯先生搖頭，「我只是感到有些無奈而已。」
「什麼？」
「嗯……相比起無奈，更多的是欣慰吧。」威廉姆斯先生一面說著，一面瞥了一眼站在比爾身旁的克洛伊，然後又將眼光挪回了比爾身上。
「——我的孩子們，都長大了啊。」
***
大概是畢業考試之後，威廉姆斯一家才終於意識到了比爾想要參軍的決心是多麼地堅定。
比爾雖然是一個聰慧的小孩，但因為過於貪玩，成績一直算不上優異，時常還會出現需要補考的情況。
但就是這樣的比爾，真的在畢業考試中拿到了全優。
威廉姆斯一家都很清楚比爾會選擇什麼樣的道路。眼看著情況就快要到無法挽回的地步，威廉姆斯夫人便開始勸阻比爾，讓他選擇加入憲兵團。
但比爾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選擇調查兵團吧……克洛伊在心中暗暗地想。
……
「爸爸為什麼會答應比爾的請求呢？」在比爾出發去訓練兵團報名的前一天，克洛伊忍不住問道。
「要說為什麼的話，」威廉姆斯先生歪了歪腦袋，「大概是因為知道比爾是怎麼樣的人吧。那孩子，還真像我年輕的時候啊。」
克洛伊聽後，放下了手中的陶碗和餐具，接著抬起頭來認真地注視著自己的父親的雙眼。
「讓我跟著比爾去吧，爸爸。」
「什麼？！絕對不行，讓比爾一個人去冒險已經是我的極限了！你應該留在鎮子裡！」
「可是我不放心比爾！」
「那我也不能再讓我的孩子去送死了！有有比爾一個頭腦不清醒的已經夠了！」
「爸爸——！」克洛伊大聲叫住了他，「我、我不是想要去參軍……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在比爾報名成為訓練兵的時候，去軍醫處報名。」
「……」
「如果是軍醫的話，會因為受傷而死掉的風險就小的多了，對吧？」克洛伊問，「我和爸爸學習了那麼久的醫術，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了不是嗎？只要我繼續呆在比爾身邊，便還可以照顧他，在他衝動快要做出錯誤決定的時候，也可以盡力阻止他。一直以來，我作為比爾的姐姐，卻始終沒能為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也不想讓比爾死掉！更不甘心只是乖乖地坐在家裡等待著比爾安全或是死亡的消息！我會無法忍受的！」
威廉姆斯先生沉默了許久後，輕輕放下了手中的煙頭。
「……隨便你吧。」他幽幽地說，「你們長大了。我早就阻止不了你們了。」
***
「比爾，要懂得照顧自己啊！」站在家門口，威廉姆斯夫人抱著羅絲淚流滿面地對著漸漸遠去的比爾和克洛伊喊道，「還有克洛伊也是！一個女孩子要小心一些！」
瑪利亞和威廉姆斯先生站在威廉姆斯夫人的身旁，卻只是一言不發。
威廉姆斯先生雙手插在口袋中，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後，轉身走入了房間中。
……
比爾在前去訓練兵團的一路上特別興奮，畢竟對於比爾來說，今天是他開始實現夢想的第一天。
「我們坐馬車出去吧？」走到驛站後，比爾對克洛伊說，「我去買兩張票，你在這裡等我。」
克洛伊點點頭，找到了一張木凳子坐了下來。
比爾似乎還沒有意識到，在前方等著他的，除了樂趣和冒險之外，還有許多危險。
說到底，比爾的內心還是一個小孩子啊。
「走吧。」比爾買到車票後，便拉著克洛伊一起坐上了馬車。
克洛伊用手托著下巴，看向了馬車外的風景，一瞬間有些失神。
她是一個在這個狹小的鎮子裡，生活了十七年的小鎮姑娘，離開這個鎮子這件事，其實她在以前從來都沒有考慮過。
那時她也絕對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跟著比爾一起加入兵團。
「克洛伊要是通過了軍醫的考核，會去哪裡啊？」
比爾見自己的姐姐心不在焉，下意識地問了一句。
克洛伊回過頭來，看著他，「那你會去哪？」
「肯定是調查兵團啊！」比爾堅定地說。
「那我也去調查兵團。」克洛伊淡淡地說。
「喂……你不要為了我強迫自己啊。」比爾有些鬱悶，「這樣你將來說不定會怨恨我的。」
如果你因為加入了調查兵團而死去，我想我才會怨恨你。
克洛伊默默地想，但並沒有把這種想法告訴比爾。
「我沒有勉強自己。」克洛伊說，「即便加入了調查兵團，身為軍醫的我大多數時候也只是待在調查兵團的總部而已，是不會和你們一起去壁外調查的。那樣風險也就小了許多。」
☆、【五】
(005)
在軍醫訓練營的克洛伊，可謂是如魚得水。
她原本就從自己的父親那兒學來了不少關於醫學的知識，而大部分的軍醫訓練生，都沒有這方面的基礎。
於是克洛伊一來到訓練營，便成為了人群中的焦點。
在軍醫的訓練營中，只要一提到「威廉姆斯」這個姓氏，人人都能夠聯想到那位名叫克洛伊的天才少女。
「她以後大概會進入憲兵團吧。」克洛伊同期的同學們都會這麼評價她，「畢竟以她的實力，不進入王都工作，實在是太可惜了。」
然而，身為克洛伊的親弟弟的比爾那邊，則是另外一番光景。
訓練兵團每日的訓練量都十分巨大，這讓從小就養尊處優的比爾有些喘不過氣來。
「你這是在幹嘛，威廉姆斯？！」教官的嚴厲訓斥，是比爾每一天都會經歷的事情，「這麼扭扭捏捏的，來報名什麼訓練兵團？！不如滾回老家好好地當你的貴少爺算了！你這種樣子，拿去給給巨人當口糧，巨人都不一定瞧得上眼！」
總而言之，比爾和克洛伊的生活，真可謂是天差地別。
克洛伊還是會依照慣例，每個星期都給比爾寫信，即使很多時候，比爾都不會給她回信。
克洛伊有時候都會止不住懷疑，比爾到底有沒有拆開信封，去看她為了他用心寫好的幾頁信紙。
忙碌的時間總是會過得飛快，就這樣，克洛伊和比爾都迎來了他們的畢業儀式。
依照慣例，在新兵從訓練兵團畢業之前，教官們都會統計一下他們的志願意向。
雖然克洛伊已經好久沒有和比爾取得聯繫了，但她仍舊相信，比爾到最後一定會選擇調查兵團的。
於是自然而然地，克洛伊的志願裡，也只填寫了調查兵團這麼一個選項。
「會不會有點可惜啊，威廉姆斯？」她的同學們看了她的志願確認表後，都有些吃驚地說道，「你要知道，調查兵團這幾年可是每況愈下哦。」
「對啊……現在政府都不願意分資金給他們吧。」
「沒辦法啊，誰叫他們拿了納稅錢，卻始終做不出什麼成績來。」其中一人這麼說道，「說實在的，如果不出去牆壁外面，也沒有什麼所謂啦。反正巨人也攻破不了我們堅固的牆壁，不是嗎？主動跑到牆壁外面去，不就和送死沒有什麼區別嗎？」
克洛伊坐在他們中間，靜靜地聽著他們議論，卻並沒有參與其中。
過了良久，她才開口幽幽地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去調查兵團是我弟弟的夢想，而我也答應了我的母親，要好好照顧比爾的。」
克洛伊的同學們聽了她的這話，也只好選擇默不作聲了。
詭異的沉默維持了好一陣子，終於有人率先開口了。
「原來是這樣啊……哈哈，你也別太擔心啦。」他有些勉強地笑著說，「到時候想辦法讓他轉入駐紮兵團就好了。克洛伊你也可以和他一塊去啊。」
其他的同學們聽了這個建議，也紛紛附議起來。
「對啊對啊，他說得對。」
「反正我們大部分的同學……都是要去駐紮兵團的嘛。」
「那就到時候在駐紮兵團見咯，哈哈！」
……
駐紮兵團嗎？
克洛伊微微一怔。
他們說得對，這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
同期的軍醫中，和克洛伊一樣選擇調查兵團的人並不多，包括她在內，也就只有三個人而已。
調查兵團的分隊長——埃爾文·史密斯在她們的畢業儀式結束後，便帶著調查兵團士兵，來領走幾位新晉的軍醫了。
克洛伊見到埃爾文分隊長的第一眼，只有一個感受。
——那就是這個男人將來一定會有所作為。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因為這樣的想法完全就沒有依據，似乎只是自己一時之間突然出現的直覺而已。
埃爾文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金髮男人，面容有些嚴肅，在克洛伊的記憶中，似乎也沒有見過他笑過幾次。
就這樣，克洛伊跟著她的另外兩名同伴，一同來到了調查兵團的總部。
……
「站好，威廉姆斯，如果你再這樣擾亂紀律，就別怪我不客氣！」
「你也是，霍夫曼！別跟著威廉姆斯胡鬧！」
「抱歉，米克前輩。」
「既然知道錯了，現在就給我做兩百個俯臥撐！如果給我發現有誰偷懶的話，數量翻倍，聽清楚了嗎？！」
……
和克洛伊一起來到調查兵團的另外兩個人，一個名叫艾迪，是一位臉上長有雀斑的紅發男孩。
另一位名叫愛麗絲，和克洛伊年紀相仿，是個可愛活潑的十六歲少女。
「誒，克洛伊，你快看，那邊的士兵似乎有人受罰了呢！」
愛麗絲和克洛伊同住同一間宿舍，並且窗戶正對著調查兵團士兵的訓練場地，於是愛麗絲閑著無聊的時候，總會透過窗戶往外面看。
克洛伊聽後，也和愛麗絲一樣，湊到了窗戶前面。
只見在外面，一位身材高大的軍官面前，佔有兩位較為年輕的少年。
而其中一位，克洛伊在第一時間就認出了他。
因為他正是自己的親弟弟比爾。
比爾在這幾年間拔高了不少，臉上已經完全褪去了從前的稚氣，但是那一雙眼睛裡所含有的不服輸的情緒，還是和從前一模一樣。
「……比爾？」
「比爾？」愛麗絲聽後訝異地看著她，「那就是你的弟弟嗎？」
「嗯。」克洛伊點點頭，「比爾長大了不少。」
「那真是太好了！」愛麗絲聽完克洛伊的話，似乎也很替她高興，「那麼，等他們訓練完畢之後，我們就去找他們打個招呼吧？怎麼樣？比爾這麼多年沒見你了，一定也很想念你的吧？」
克洛伊聽後愣了愣，並沒有立刻回話。
比爾會想念她嗎？
克洛伊的心中並沒有一個答案。
比爾，似乎從小到大，都很排斥她。
不過這樣是正常的，因為克洛伊從來就不會認同比爾的想法。而比爾也認為克洛伊的腦電波和自己不在一個頻道上。
正當克洛伊陷入沉思的時候，宿舍的木門突然間被人打開了。
站在門口的是一位紅發軍官，頭頂帶有一雙防風鏡，她抬起頭來看了克洛伊和愛麗絲一眼，接著有些嚴厲地命令道：「新來的軍醫嗎？現在你們有一項緊急的工作，跟我過來吧。」
☆、【六】
(006)
那名女軍官名叫韓吉·佐耶，是調查兵團的幾個分隊長之一。
「抱歉啊……還要在你們休息的時間打擾你們。」在前去食堂的路上，韓吉這麼對克洛伊還有愛麗絲說道，「但是今天在食堂裡出現了一些突發狀況。」
「突發狀況？」愛麗絲不解，「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算是吧。」韓吉苦惱地點點頭，「幾個士兵和新來的三名士兵發生了一些衝突……結果情況愈演愈烈，到最後竟然打得不可開交。」
韓吉說完，又輕歎了一口氣，補充道：「反正你們到了就知道了。」
克洛伊、愛麗絲、韓吉三人來到調查兵團總部的食堂後，只見在食堂的中央圍了一大圈人，都在吵吵嚷嚷地喊著一些人的名字。
「加油啊！威廉姆斯，別輸給這傢伙！」
「霍夫曼，給他點顏色看看！」
「反正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不就是新來的嗎？！憑什麼這麼囂張啊？！」
……
「狀況竟然變得更糟糕了？！」韓吉一驚，「怎麼回事？都給我停下來！」
然而整個食堂內的人群已經完全失控，大家都全然不顧韓吉的勸阻，繼續著他們的叫喊。
愛麗絲和克洛伊見狀，也急忙先放下手中的物品，和韓吉一起擠到了人群中間。
好不容易撥開擁擠的人群，擠到前排之後，克洛伊抬起頭來，只見在整個食堂的最中央已經被人們圍成了一個圈。
而在這個圓圈裡面，正有兩個人在地面上奮力搏鬥著。
克洛伊看清了其中一人的樣貌之後，不由得一怔。
「比爾？！你在幹什麼？！」
然而比爾似乎已經全然無視了克洛伊的叫喚。
和比爾對打的那個人，身量雖然稱不上高大，但是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令人畏懼的氣息。他有著一雙極具標誌性的三白眼，頭頂留著一頭有些累贅的黑髮，面容陰沉，並且在搏鬥的全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在比爾對手的身後，還站有另外兩名身穿調查兵團制服的士兵。
其中一名是個有著金色的短髮的高大男子，而在他身邊站著的，竟然是一位有著紅色長髮，紮著馬尾辮的女生。
「加油啊！利威爾大哥，現在才是好戲開始的時候嘛！讓他知道不自量力的後果是什麼！」
紅發女生在黑髮男人的身後激動地喊道。
利威爾？
原來那個凶巴巴的男人叫利威爾嗎？
「砰」的一聲巨響，還沒等克洛伊完全反應過來，利威爾已經狠狠地往比爾的臉上砸去了一個拳頭。
克洛伊心中一緊。比爾的臉上已經佈滿了血跡，相比較起他對面的利威爾，臉龐上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受傷痕跡。
——實力差距在此時此刻看來，已經十分明瞭了。
「比爾！別打了！」
克洛伊話音剛落，比爾已經完全被利威爾一拳打飛在地面上。
利威爾微微抬起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匍匐在地面上的比爾，接著緩步朝著比爾走去。
正當他準備抬起右腳，給予比爾最後的致命一擊的時候，克洛伊突然間沖了上來，擋在了比爾身前。
「停下！」擋在比爾面前的棕發少女雖然半跪在地面上，但是雙眼中淨是兇狠的殺氣，「你是比爾的前輩嗎……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要被你這麼對待？！」
「克……克洛伊？」
倒在地面上的比爾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吃力地發出了幾聲呻.吟。
名叫利威爾的男人淡淡地掃了眼前的少女一眼，看見她和地面上的士兵那有七八分相似的容貌，他不由得輕輕地「嘖」了一聲。
下一秒，利威爾便將抬起的右腳慢慢地收了回來。
畢竟他從來不打女人。
站在利威爾身後的紅發少女漲紅了臉龐，怒瞪著克洛伊叫道：「你是誰？！突然跳出來搗什麼亂啊？！」
克洛伊全然沒有理會紅發少女的質問，而是抬起頭來，認真地盯著黑髮男人，問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什麼？」紅發少女在這時搶先回答了這個問題，「還不是他自己先跳出來挑釁的？不然大哥才不會稀罕揍他這種人呢！」
克洛伊從紅發少女的語氣中，聽出了濃濃的鄙夷的氣息。
她咬了咬牙，一股鐵銹的氣味在口腔中蔓延開來。
就在這時，分隊長韓吉終於撥開了人群，出現在了大家面前。
「那個，大家大家，別吵了。」韓吉有些無奈地說，「克洛伊也是……別生氣了。愛麗絲，你先帶著比爾去包紮吧。」
站在韓吉身旁的愛麗絲乖巧地點點頭，接著走上前來和霍夫曼一起攙扶起了比爾。
克洛伊聽完韓吉的話，先是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才轉過頭去冷冷地看了比爾一眼。
「等一會你要給我一個解釋。」克洛伊說。
比爾愣了愣，然後才垂下頭來，有些喪氣地說道：「……對不起，我之後會向你解釋的。」
周圍圍觀的士兵們，都不禁同情地看著比爾和克洛伊。
而站在利威爾身後的紅發少女，似乎仍然對這個結果有些不滿。
「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嘛，韓吉？」她看著韓吉問道，「太……太不可原諒了！明明是他們先針對我們的！」
「哎……伊莎貝爾，你消消氣。」韓吉扶了扶頭頂上的防風鏡說，「比爾已經被揍的夠慘啦。放過他們吧。」
「那、那個霍夫曼呢？還有其他起哄的人？」名叫伊莎貝爾的少女接著問道，「他們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算了吧，伊莎貝爾。」這時，一直在伊莎貝爾身邊沉默的金髮男人終於開口，「我們也不想在這裡樹敵，不是嗎？」
「什麼叫我們不想啊，法蘭？明明我們什麼也沒做，他們卻就愛來找茬啊！」
「但即使是這樣，我們也要忍耐，不是嗎？」法蘭溫柔地說道，「別忘記了……我們到底是為了什麼加入調查兵團的。」
伊莎貝爾聽了這話，不由得愣了愣。
「好吧。」伊莎貝爾妥協道，「但這是最後一次了。」
仍舊跪在原地的克洛伊，終於慢慢地站起身來。
接著，她做出了一個讓在場所有人的震驚的舉動。
她轉過身來面向著利威爾，下一秒，她突然朝利威爾深深地鞠了一躬，嘴裡十分恭敬地說道：「對不起……利威爾先生。對於我弟弟比爾主動招惹你們的這件事，我代替比爾向你們道歉。」
利威爾依舊是雙手插在胸前，冷著臉沒有回答她。
「但是——」克洛伊繼續道，「比爾的過錯，在於主動地招惹了你們，而他所遭受到的暴擊，也是他應得的懲罰。而利威爾先生你的過錯，卻沒有得到相應的懲罰，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兵長終於出現了……（姨母笑）
☆、【七】
(007)
「你說什麼？」伊莎貝爾聽了克洛伊這話，恨不得立馬跳到前面和她拼命，「你的意思是說，在威廉姆斯主動攻擊利威爾大哥的時候，利威爾大哥還手也是錯的嗎？！」
克洛伊抬起頭，面對著憤怒的紅發少女，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畏懼的神情。
「即使比爾真的有錯，也輪不到利威爾先生親自動用私刑。」克洛伊擲地有聲地道，「如果你不服氣的話，也可以問問韓吉分隊長對這件事的看法。」
伊莎貝爾聽後立刻語塞了。
她現在雖然情緒激動，但她也不是完全不講道理的人。所以她自然也知道韓吉在這件事上會站在誰那邊。
「……總而言之，比爾·威廉姆斯是先衝撞我們的，這一點你沒法辯駁。」
沉默了許久，伊莎貝爾才雙手插在胸前，像是賭氣一般說道。
克洛伊點點頭，「我沒有否認比爾的過錯。可是我想聽見利威爾先生的道歉。」
「你別太得寸進尺了！」
一聽完克洛伊的這話，原本好不容易消下氣來的伊莎貝爾再一次炸毛了。
「嘁。」就在伊莎貝爾和克洛伊爭執不下的時候，反倒是利威爾率先發出了一聲嫌惡的聲音。
「那你想怎麼辦？」利威爾盯著克洛伊，冷冷地問道。
「很簡單，」克洛伊說，「向比爾道歉。」
「不可能！」伊莎貝爾急忙接話，「你別做夢了！」
不過利威爾卻並沒有立刻給出他的答覆。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緩緩地昂起腦袋，居高臨下地看著克洛伊，說道：「可以。」
克洛伊聽完利威爾的話後，不由得在心裡松了一口氣。
「大哥——！」伊莎貝爾聽完這話，立刻想要阻止。
「但是……」可利威爾又馬上打斷道，「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是剛剛那個士兵的家人，對吧？」利威爾問道，「是嗎？」
克洛伊不明白利威爾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問這種問題。
但她認為，這件事即使說了實話也沒有什麼所謂。
於是她便看著利威爾，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不會向那個人道歉的。」利威爾得到了他想要的答覆後，淡淡地道，「因為他也絕對不會接受我的道歉。想要道歉的人應該是你。」
克洛伊聽完利威爾的話，只是輕輕地咬了咬下唇，並沒有立刻給出回答。
「所以……」利威爾的嘴角似乎抽動了一下，神情看上去有些勉強，「對不起。」
利威爾的話音落下後，整個現場似乎瞬間陷入了一陣詭異的緘默。
誰也不敢在此時率先打破沉默。
終於——
一直到韓吉意識到了什麼。
「克洛伊。」韓吉強笑著看著克洛伊，輕聲說道，「比爾應該已經在那邊等你了。」
克洛伊被韓吉這麼一叫，才猛地反應過來。
「噢……好的，我馬上就過去，分隊長。」
她竟然在一時之間，忘記了自己最該做的事是什麼。
***
「你為什麼要去襲擊那個名叫利威爾的人？」
一見到坐在醫務室的比爾，克洛伊就立馬黑著臉質問道。
比爾此時正在接受著愛麗絲的消毒，臉上的神情顯得十分痛苦。
儘管如此，他還是吃力地說道：「我就是看不慣他們那群人的做派。」
「看不慣？！」克洛伊生氣地揚起了眉毛，「你這幾年在訓練兵團接受的訓練，是都喂狗吃了嗎？教官難道沒有告訴過你，面對上級是應該要持有尊重的態度的嗎？」
「上級？！」比爾聽了這話，立刻怒瞪著克洛伊反駁，「利威爾和他那兩個跟班根本不是什麼上級！他們不過是埃爾文分隊長從王都的地下街帶回來的小混混而已，他們甚至都沒有接受過訓練兵團的最基本的訓練！」
克洛伊聽完，吃驚地張了張嘴，一時間變得有一些啞然。
「但、但即便是這樣……」她磕磕巴巴地說，「你也不應該去主動衝撞同伴。」
比爾冷哼一聲：「同伴？利威爾他們三人，從來沒有把我們當做過同伴，該死的……明明他們才是出身地下街的低賤的傢伙，憑什麼整天一副瞧不起人的嘴臉？」
比爾現在已經被利威爾打得鼻青臉腫的，愛麗絲雖然在比爾的臉上敷上了一層厚厚的藥膏，但效果看起來似乎並不怎麼顯著。
克洛伊此時此刻雖然真的很生氣，但面對著全身負傷的比爾，她也不好再繼續說些什麼責備的話了。
於是她說：「你和愛麗絲在這裡等我，我去藥房庫拿一些更好的藥膏回來。」
「不用了。」比爾搖頭拒絕，「這點小傷，根本犯不著。」
「等你化膿發炎之後，你就知道這是不是小傷了！」面對著比爾這種無所畏懼的態度，身為軍醫的克洛伊當然有些氣惱。
雖然是軍醫，但是作為調查兵團的一員，克洛伊他們若要進入藥房還是要向上級請示的。
克洛伊不瞭解埃爾文，只知道他是一個喜歡板著臉的高大男人。
相比起埃爾文，韓吉和她更為熟絡一些。
於是她現在便徑直朝著韓吉的辦公室走去。
只是沒想到，克洛伊才走到半路，就遇見了剛剛從韓吉辦公室出來的利威爾三人。
利威爾看見克洛伊後，依舊是一臉冷漠地掃了她一眼。
至於法蘭，似乎完全對她不感興趣，眼神並沒有看向她。
而伊莎貝爾，則肯定不會放過這個激怒她的機會，正張牙舞爪地朝著克洛伊做著鬼臉。
——被他們搶先了。
這是克洛伊的第一個想法。
不論是向上級請示進入藥房的許可，還是向上級打小報告，他們三人都搶先於她了。
況且……
況且他們是埃爾文分隊長親自帶回來的人，所以他們對於埃爾文分隊長而言，一定有著特殊的意義。
一想到這裡，克洛伊不由得感到有些心煩意亂。
☆、【八】
(008)
克洛伊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而對面的三個人也同樣停駐了下來。
四個人之間的氣氛，在一時之間變得有一些尷尬。
面對著利威爾以及法蘭還有伊莎貝爾灼熱的目光，克洛伊卻只是一直一言不發地沉默著，看樣子是並不打算和他們三人解釋些什麼。
沉默維持了好幾秒後，站在利威爾身邊的伊莎貝爾終於沉不住氣了，她抬起頭，看向了克洛伊，同時用尖銳地聲音說道：「威廉姆斯是嗎？我已經聽說了，今天下午衝撞我們的那個士兵，就是你的親弟弟吧？」
克洛伊仍舊是沉默著，沒有正面回答伊莎貝爾的話。
伊莎貝爾正欲繼續說些什麼，卻被法蘭給攔了下來。
法蘭說：「這個時間，韓吉分隊長要進行巨人實驗筆記的整理，埃爾文團長也已經休息了。所以如果你想要見他們的話，恐怕要等到明天了。」
聽了法蘭這話，原本一直低頭不語的克洛伊終於說話了。
「也就是說……我今晚拿不到我想要的藥了，是嗎？」她問。
「啊，恐怕是這樣的。」法蘭如實回答道，「因為我們去找埃爾文團長的時候，團長告訴我們，我們是最後一批他在今晚可以接見的人了。」
克洛伊聽後不禁咬了咬下唇。
她的確有些不甘心。
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她知道那個紅發少女一定不喜歡她，至於那個金髮男人，雖然說話的態度稱得上友好，但充其量也不過是一個「偽君子」而已。
至於那個身材矮小，還凶巴巴的黑髮男人，克洛伊壓根就不想去招惹他。
「我明白了。」過了半晌，克洛伊終於幽幽地對法蘭說道，「我明天回再過來一趟的。」
說完，她便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去，打算回到醫務室裡去。
「站住。」
只是沒有想到，她的步子還沒有邁開，從她的身後就傳來了一陣低沉的嗓音。
語氣聽上去並不像是提議，更像是一種命令。
而克洛伊也聽出來了，這個命令並非出自那個名叫法蘭的金髮男人口中。
「還有什麼事情嗎，利威爾先生？」
聽見利威爾的聲音後，克洛伊強作鎮定地轉過頭去，看著利威爾問道。
她聽見利威爾輕輕地「嘖」了一一聲，那語氣聽起來十分的不情願。
可下一秒，利威爾卻突然間從口袋中掏出了什麼東西，接著將它徑直朝著自己所在的方向丟了過來。克洛伊條件反射地伸出手擋在了自己的臉前，然後再用手掌將那個東西穩穩地握在了手心裡。等她反應過來後，她才緩緩地展開手掌，只見一包藥劑正好好地躺在自己的手心裡。
克洛伊愣了愣，一時之間有些沒有反應過來。
而利威爾身邊的伊莎貝爾，似乎比克洛伊更早地領會到了利威爾此舉的意義。
「大哥——！」伊莎貝爾有些著急地說道，「你……你在幹什麼呢？」
「就像你看到的那樣。」
「為什麼要白白給她啊？！明明是我們先要到的誒！」
……
兩人的爭執聲維持了好一會兒，克洛伊終於在這時緩緩地開口：「謝謝你的好意，利威爾先生。但這個藥劑我不能要。」
伊莎貝爾聽了克洛伊的這話，不由得停下了自己的聲音，接著有些驚訝地轉頭看向了克洛伊。
而利威爾也只是微微地抬起頭，帶著幾絲好奇和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
「利威爾先生自己也受傷了，對吧？」克洛伊問道，「既然是這樣，不管是利威爾先生你也好，還是比爾也好，都是需要這個藥劑的。那個小姑娘說的對，既然是你先拿到的，就沒有非要讓給我們的道理。」
利威爾聽後抿了抿嘴唇，接著冷冷地回答道：「我並沒有說要將這個藥劑白白地讓給你們。」
「誒……什麼？」克洛伊突然間有些摸不著頭腦。
「我並沒有打算讓給你們，只不過我的確對比爾·威廉姆斯下手很重，既然同為調查兵團的士兵，我不想跟他結下這個梁子。」利威爾繼續道，「就是這麼簡單，所以收起你那種見了鬼一樣的表情。還有，明天早上集訓之前，記得按時還給我。」
說完之後，利威爾便毫不猶豫地轉過身去，同時丟下了一句話。
「快點跟上來，伊莎貝爾。」
因為伊莎貝爾在利威爾和法蘭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還氣鼓鼓地站在原地瞪著一臉茫然的克洛伊。
克洛伊此時此刻真的是一頭霧水的狀態。
其實，她雖然知道比爾在這件事情上是理虧的，可是利威爾把比爾打成了那個樣子，克洛伊想不去記恨他都難。
是的，她原本都已經做好要一直記恨利威爾的打算了。卻沒想到利威爾卻賣了她一個人情。
真是……太奇怪了。
可是克洛伊在心裡告訴自己，絕對不能動搖。
回到醫務室的時候，比爾或許已經由於過度疲憊，倒在床鋪上呼呼大睡了。
而克洛伊的舍友愛麗絲，則一直坐在比爾的床邊照顧著他。
「怎麼去了那麼久？」見克洛伊終於從外面返回醫務室，愛麗絲便壓低著聲音詢問道，「是沒有借到藥劑嗎？」
克洛伊搖搖頭回答：「沒事，藥劑已經到手了。」
愛麗絲松了一口氣：「那真是太好了。」
說完，克洛伊和愛麗絲便一同坐在了床邊。克洛伊將藥劑從自己巨大的口袋中拿了出來，接著在自己的指尖上擠出了一點藥膏，隨後輕輕地覆蓋在了比爾的瘀傷之上。
「怎麼會傷的這麼重呢？」愛麗絲一面看著克洛伊手上的動作，一面有些心疼地抱怨道，「那個叫利威爾的到底是什麼人，下手竟然這麼狠毒。」
克洛伊咬著下唇，靜靜地聽著愛麗絲抱怨著關於利威爾的事情，而自己心中卻五味雜陳。
比爾說，利威爾和法蘭還有伊莎貝爾，是來自于王都的地下街的。
而只要是牆壁內的人都知道，住在地下街裡的都是一群什麼樣的貨色。
或許利威爾下手之所以會這麼重，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力道，而並非刻意針對比爾，所以他才會心有愧疚先將藥劑讓給了自己和比爾。
可是……
可是，那個男人，真的會對此心存愧疚嗎？
至少克洛伊此時還不能完全說服自己相信這個觀點。
☆、【九】
(009)
第二天清晨，愛麗絲還沒有從床上坐起身來，克洛伊就已經早早地下床離開了自己的宿舍。
調查兵團每天都會例行集訓，時間是在早上九點鐘左右，而在此之前所有的士兵要完成穿衣、洗漱以及吃早餐等等的事宜，所以總的來說閒暇的時間還是有一些緊迫的。
克洛伊覺得，既然自己已經答應了利威爾，要將藥劑按時地歸還給他。不管她討厭他與否，她都必須要遵守諾言。
調查兵團裡有一條規矩：男士兵是不能進出女士兵的宿舍的。
但是與此相反的是，女士兵卻可以自由進出男士兵的宿舍。
——只不過大部分人都不會這麼做罷了。
克洛伊來到男士兵的宿舍大門口的時候，還沒有幾個人在樓下徘徊，說明這個時間點大多數人都還沒有洗漱完畢。
克洛伊站在大門口，仰起頭來深吸了一口氣，接著才鼓起勇氣邁開了步伐朝著門內走去。
走入內部以後，克洛伊發現宿舍裡面嘈雜萬分。男士兵本來就較為不拘小節，所以一路上克洛伊撞見了不少光著膀子的人在道路上走來走去，不由得感到有些尷尬和窘迫。
「竟然有姑娘進來了？我不是還沒有睡醒吧？」
「你肯定是還沒有睡醒……哈哈哈，在這裡怎麼可能會有女人這種東西啊？」
「是真的啊！我沒有騙你們！你們自己來看！」
「等等……好像真的有女人進來了！還是光明正大地進來的！」
……
就這樣，克洛伊在這全程裡只能咬著牙、低著頭，忍受著眾人灼熱且怪異的目光。
「等等，她不是新來的那批軍醫裡的其中一個嗎？」
克洛伊隱隱約約聽見有人這樣小聲說道。
「你這麼一說……我好像才發現，沒在女兵裡見過這個人呢。怪不得。」
克洛伊突然間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她雖然不喜歡被他人議論，可是……
她猛地轉過身去，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將原本站在她身後竊竊私語的兩名男士兵給嚇了一跳。
「請問，」克洛伊平靜地開口問道，「你們知道利威爾的宿舍是哪個房間嗎？在什麼地方？」
「……利、利威爾？」其中一名男士兵不可置信地長了張嘴，似乎完全沒有料到克洛伊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
過了半晌，他終於明白過來，於是帶著複雜的眼神看向了克洛伊，回答道：「在前面，你走到最底端就能夠找到了，就隱藏在那個拐角處。因為他們三個人是新來的，所以被分到了那個地方。」
「我明白了。」克洛伊點點頭，「謝謝你。」
說完便果決地轉身，朝著剛才那名士兵所指的方向快速走去。
那名士兵和他的同伴還愣愣地站在原地，對於剛才發生的事情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
他們看著克洛伊那略顯瘦小的肩膀，還有她那筆直細長的小腿，以及她長至腰際的棕色長髮，一瞬間在心中湧起了幾絲嫉妒之情。
利威爾那個傢伙……怎麼豔福這麼好？
有一個伊莎貝爾還不夠，現在又來了一個？
多虧了那兩名士兵「好心」的提示，克洛伊如今才能夠站在利威爾宿舍的房間門口。
她先是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接著才伸出手來。輕輕地敲動了一下木門。
「誰呀？」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從房間裡傳出來的，竟然不是利威爾的聲音，而是另一陣有些尖細的女聲。
——克洛伊聽出了那是伊莎貝爾的聲音。
「伊莎貝爾？」克洛伊有些意外，「是你嗎？」
伊莎貝爾聽見了克洛伊的聲音後，走到門前打開了門，然後探出一個腦袋，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克洛伊說道：「哦……是你啊。是來還東西的對吧？」
克洛伊怔了怔，接著有些鬼使神差地問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什麼意思？什麼叫我怎麼會在這裡？難道我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嗎，這可是我的宿舍。」
「我的意思是，這裡明明是男士兵的宿舍。」克洛伊有些艱難地說道，「而且……呃，這不是利威爾的房間嗎？你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裡？你的宿舍呢？」
「我剛剛說過了，」伊莎貝爾有些不滿地說，「這裡就是我的宿舍。」
「什麼？」
「對啊，就是我的宿舍。」伊莎貝爾繼續道，「我和利威爾大哥還有法蘭住在同一間宿舍裡，你有什麼意見嗎？」
克洛伊聽後，只感覺自己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這……可是這不太好吧。」克洛伊有些勉強地說道，「畢竟你是女生，和兩個大男人睡在一個房間裡，怎麼說也不太恰當啊，對吧？」
伊莎貝爾聽了這話，忍不住輕蔑地笑了一聲。
「你果然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是不是啊？」伊莎貝爾譏諷道，「都進了調查兵團了，誰還在意這個啊。再說了，我以前在地下街道時候，又不是沒嘗試過和十幾個大男人同時睡在一張地鋪上，所以現在和利威爾大哥還有法蘭睡在一個房間裡，又怎麼了呢？」
克洛伊這下實在是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了，只好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然後道：「這……這樣啊。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我把藥膏先放在這裡了。」
說完，她伸出手，從口袋裡掏出了藥劑，接著「砰」的一聲將它放在了身旁的櫃子上。
伊莎貝爾則是奇怪地瞥了她一眼，說道：「你不等大哥回來嗎？他現在去洗澡了？」
「你大哥？」克洛伊不解地眨眨眼，「你指的是利威爾先生嗎？」
伊莎貝爾或許是注意到了克洛伊加上了敬語，一時之間眼神開始變得有些複雜。
「我還以為你是來找大哥的呢。」伊莎貝爾說，「但既然你只是過來還東西的，那你現在的確可以走了。」
克洛伊點點頭，說道：「那麼，再見。」
「再見。」伊莎貝爾朝她揮揮手。
和伊莎貝爾道別完之後，克洛伊便離開了利威爾的宿舍，朝著出口的方向走去。
只是她沒有想到，走到半路的時候，竟然遠遠地看見了利威爾和法蘭迎面朝著自己走來的身影。
只不過他們三人，最後誰也沒有和誰打招呼。
雖然克洛伊確定，他們都一定看見了彼此。
他們就這樣擦肩而過了。
☆、【十】
(010)
當天的早餐，克洛伊是和比爾還有愛麗絲一起在食堂吃的。
比爾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臉上的瘀傷已經比前一天晚上要好了許多，克洛伊猜想這八成是那些膏藥的功勞。
「克洛伊今天早上怎麼起的這麼早？」
愛麗絲坐在了克洛伊的右手邊，有些好奇地問道。至於比爾則坐在了克洛伊的對面。
「我早上想要起早一些去藥房拿一些藥回來。」克洛伊隨便找了個藉口說，「怎麼了？是我起床的動靜吵醒你了嗎？」
愛麗絲搖搖頭，「沒有，其實在你出門前我就已經醒過來了，只不過躺在床上賴床而已。」
克洛伊聽後微微頷首，然後低下頭去應付著她手中的吐司。
「比爾等一下有集訓對吧？」
就在克洛伊安靜地用刀叉切割著盤子裡的麵包的時候，愛麗絲抬起頭來，笑著問比爾道。
比爾點點頭，回答道：「是的。」
「不能請假嗎？你都受傷了？」愛麗絲問。
「當然不行。」比爾說，「要是因為這麼一點小傷就請假偷懶，我可是會被其他人瞧不起的。」
愛麗絲聽後，只好輕輕地「哦」了一聲，似乎意識到了自己方才問出的問題有些不妥，於是有些急切地想要轉移話題。
「那……你的那個朋友呢？有沒有受傷呀？」
「朋友？」比爾有些納悶地挑挑眉，「你說的是霍夫曼嗎？」
「啊，我倒是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愛麗絲說，「就是昨天和你一起對付利威爾的那個人。」
「那就是霍夫曼了。」比爾指出，「他沒什麼事，放心吧。畢竟還沒輪到利威爾對他下手，你們和韓吉分隊長就趕過來了。」
克洛伊聽見「霍夫曼」這個姓氏後，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接著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看著比爾問道：「你說的霍夫曼……家鄉在什麼地方？」
「也在羅塞之壁內。」比爾回答，「怎麼了？」
「沒什麼。」克洛伊搖搖頭，低聲道，「只是想起來我之前認識的一個人也姓霍夫曼。」
——她只是突然間想起了莎拉。
「……這樣啊。」比爾聽後會意地點點頭，「不過霍夫曼是個大姓。」
「說的也是。」
克洛伊也這麼覺得。
***
早餐過後，比爾便和其他的士兵一起去參加早上的集訓了。
至於克洛伊和愛麗絲這些新來的軍醫們，目前還沒有被安排什麼實質性的工作。於是愛麗絲就拉著克洛伊，和她一起去觀看了早上的集訓儀式。
「你和比爾這麼多年沒見了，一定也很想看看他現在有多厲害吧？」
愛麗絲是這麼對克洛伊說的。
而克洛伊本人，對觀看集訓這件事倒也並不抗拒。
因為就像愛麗絲說的那樣，她也的確很想知道如今比爾到底厲害到了一種什麼程度。
新加入調查兵團的新兵們，全都整整齊齊地列成了好幾個佇列，站在了各位分隊長的身後。
克洛伊看見比爾是米克分隊的，內心對此也感到有些欣慰。
畢竟她聽說米克分隊長，在調查兵團裡，一直是僅此于基斯團長和埃爾文分隊長的存在。
今天早上的第一個訓練專案就是立體機動裝置的操控與使用。
克洛伊從來就沒有使用過立體機動裝置，不過她也根本用不著那種東西。因為立體機動裝置本來就是留給那些要斬殺巨人的士兵們使用的，像她這種「幕後人員」，只要乖乖地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就好。
韓吉分隊長的書中有一卷長長的羊皮紙。她站在中央的看臺上，抬起頭來，對著站在台下的士兵們喊出了一連串的姓名。
「被叫到名字的人依次完成立體機動裝置的使用演習。」韓吉說，「好了，現在開始吧。」
克洛伊看著士兵們臉上那有些慌張的神色，自己的內心也不由得變得開始緊張起來。
「比爾·威廉姆斯。」
終於輪到比爾的時候，她下意識地緊緊攥住了手心。
好在比爾最後完成得算是差強人意。
「利威爾。」
當韓吉念出了利威爾的名字的時候，克洛伊聽見在士兵所在的人群中，發出了一陣有些刺耳的噓聲。站在利威爾身旁的伊莎貝爾也意識到了些什麼，忍不住朝著其他士兵翻了好幾個白眼。
克洛伊盯著利威爾他們三人，心中忽然翻湧起了一種複雜的情緒。
直覺告訴他，既然他們三人出身地下街，立體機動裝置的使用能力肯定是比不上其他從訓練兵團畢業的士兵的。
而從剛才喝倒彩的聲音，克洛伊也可以得知，他們三人在調查兵團內的人緣並不算好。
如果在眾目睽睽之下使用立體機動裝置，卻沒法達到令教官或是前輩們滿意的效果的話，那也就無異於當中出醜了吧？
奇怪的是，克洛伊發現自己竟然也會開始擔心那個人。
——只是，大部人的人可能都要失望了。
——因為利威爾以及其他兩人，在這個項目上表現得十分出色。
「那、那是什麼招式？」
「能夠把立體機動裝置運用到這種地步的……恐怕只有分隊長級別以上的人物了吧？」
「他們三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啊？！」
克洛伊也和其他的人一樣，有些訝異地微微瞪大著雙眼，看向了如今正在空中飛馳的那個人。
確實，在立體機動裝置的使用嫺熟程度上來說，利威爾絕對是要比大多數的人要強的……不，不僅僅是更強一些，而是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在有些新兵連最基本的身體平衡都無法達到的時候，他們已經能夠將立體機動裝置使用得像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那樣如魚得水了。
他們三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啊？
可就在大多數人對於利威爾還有伊莎貝爾、法蘭的技術讚歎不已的時候，卻獨獨有一個人站了出來，緊皺著眉頭給予了他的警告。
「如果在實戰中做出這麼多多餘的、花哨的動作，無疑是在給巨人留下一個完美的、對你下手的機會。」
克洛伊和愛麗絲有些驚訝地順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只見身穿調查兵團制服，佩戴著各種紋章的金髮男人，正一臉淡漠地掃視著台下的眾人。
「而且還會浪費剩餘的瓦斯。」
——接著，他又緩緩開口補充道。
「埃爾文分隊長？」愛麗絲不禁感到有些疑惑，「沒想到埃爾文分隊長竟然會對利威爾他們幾個挑刺呢，明明他們已經做的很好了呀。」
克洛伊沉默了半晌，思索了片刻才淡淡地說：「不，埃爾文分隊長說的對。」
「誒？」愛麗絲有些不解，「為什麼？」
「利威爾多餘的動作太多了。」克洛伊解釋道，「原因就是因為他對於立體機動裝置的使用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就像埃爾文分隊長說的那樣，雖然我們不可否認他的實力的確很強，但這些花哨的動作在實戰中根本就不實用。除了會留下一些破綻之外，也的確會浪費很多瓦斯，而立體機動裝置的瓦斯原本就是有限的。如果瓦斯耗盡的話，就無法繼續行動了。」
「原來是這樣。」愛麗絲聽完了克洛伊的解釋，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
至於其他的士兵們，在聽完了埃爾文的話後，也紛紛開始附議起來。
克洛伊看見利威爾的臉都黑了。
「可是……」愛麗絲忽然開口道，「他們三個人不就是因為有天賦，才被埃爾文分隊長帶回來的嗎？我原本還以為埃爾文分隊長會偏心他們呢。沒想到他竟然會讓他們在眾人面前出醜。」
克洛伊聽後，沒有立刻回答愛麗絲的問題。
不，埃爾文一定還是偏心他們的。
——克洛伊在心裡暗暗地想。
他比任何人都瞭解他們三人的長處和缺點，或許在他的眼裡，利威爾他們三人就像是一塊未經打磨的璞玉。
而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給接下來的打磨工作，做一些必要的鋪墊而已。
☆、【十一】
(011)
克洛伊總覺得這幾天比爾有些奇怪，可她又說不出他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比爾在嗎？」
這一天，克洛伊像往常一樣，在士兵的集訓結束後來到休息室來找尋比爾。
克洛伊在調查兵團裡已經有一些時日了，所以如今大多數的調查兵團的士兵們都知道，克洛伊·威廉姆斯正是比爾·威廉姆斯的親姐姐。
於是，當他們在比爾的休息室見到一名妙齡少女的時候，也就見怪不怪了。
「比爾他出去了，剛走沒幾分鐘。」
看見克洛伊的到來後，比爾的好友霍夫曼走上前去對克洛伊說道。
克洛伊聽後，內心不由得感到有些疑惑。因為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沒能在訓練之後看到比爾的身影了。
不過這種疑惑她也只是暗暗地藏在心裡，並沒有表露出來。
於是她有些感激地對霍夫曼說道：「謝謝你，霍夫曼。那你知道他去了哪裡嗎？」
霍夫曼搖搖頭，回答道：「不清楚，比爾也沒有告訴我們他要去做什麼。」
克洛伊輕輕地「哦」了一聲，內心自然是感到有些失望。
「不過。」就在克洛伊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霍夫曼突然叫住了她。
克洛伊回過頭去，看向了霍夫曼。霍夫曼的神情顯得有些糾結猶豫，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才結結巴巴地開口說：「……我有一個大致的猜測。」
「猜測？」克洛伊不解，「是什麼意思？」
「就是……比爾這段時間一直沒能放下之前和利威爾發生的那些事。」霍夫曼慢慢吞吞地說，「所以，我才懷疑比爾是不是偷偷地去跟蹤利威爾他們三個人了。」
「跟蹤？」克洛伊聽到這裡更是一頭霧水，「為什麼要跟蹤他們？他們有什麼好跟蹤的？」
利威爾他們三個人，除了出身比其他的士兵差了一點之外，其實也和大家沒什麼兩樣。
——至少克洛伊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我之前聽比爾提起過這件事。」霍夫曼解釋說，「有一次，比爾無意間向我透露了，他覺得利威爾他們三人加入調查兵團的動機不純。」
「動機不純？」克洛伊重複了一遍，「可是調查兵團又不是憲兵團，對於他們三個人來說，除了能夠吃飽喝足之外也沒有別的好處了吧，更別提進行壁外調查的時候他們還要承擔那麼大的風險。」
霍夫曼認同地點點頭，說道：「對呀，我當時也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對比爾說的。我告訴他，一定是他想太多了，我們調查兵團又比不上憲兵團的富庶，利威爾他們如果想要搶劫，也不會瞄準我們啊。」
克洛伊聽完他的話，不禁陷入了一陣沉思。
她瞭解比爾，對於他討厭的人，他是一定會針對到底的。
而比爾，如果在沒有十足的把握的時候，也是不會冒險去做一件沒有意義的事情的。
如果比爾真的對霍夫曼說出了那樣的話，那說明他一定是掌握了什麼證據。
「比爾有告訴你，他為什麼會這麼想嗎？」克洛伊沉默了半晌後，終於開口問道。
霍夫曼搖頭，「他沒有細說。我覺得他可能是想一個人解決這件事情。」
克洛伊輕歎了一口氣，接著強笑著對霍夫曼說：「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
晚餐時間，比爾還是照常出現在了食堂。
愛麗絲、克洛伊、比爾、霍夫曼也和從前一樣，坐在一張桌子上，一面閒談著一面享受著晚餐。
「砰」的一聲，比爾放下了手中的餐具，隨後抓起餐巾擦了擦嘴說：「我吃飽了，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
愛麗絲有些驚訝地抬頭望著他，出言勸說道：「怎麼才吃這麼一點呀？最近訓練強度加大了，比爾你應該多吃一些。」
比爾搖搖頭拒絕了。
「我實在是吃不下了。」他說，「況且要是吃太多了，在胃裡積食也很不舒服。」
愛麗絲聽後只好妥協，撇了撇嘴，沉默著不再說多餘的話了。
霍夫曼轉頭看了看比爾，又轉頭看了看克洛伊。可克洛伊卻還是一副全神貫注的模樣，低頭應對著自己盤子裡的晚餐，似乎完全不在乎比爾的行動。
「那麼，我就先走了？」
比爾見克洛伊沒有出言阻止，於是試探性地問道。
「走吧。」
克洛伊淡淡地說，看上去的確沒有任何想要反對的意思。
比爾這才松了一口氣，安心地轉身離開了食堂。
這幾天他都一直在偷偷地跟蹤著利威爾他們三人，原因只是由於前幾天晚上，他無意間在走廊上聽見了他們的談話。
「這樣……真的行得通嗎，大哥？」
「可以的。」
「萬一……」
「沒有什麼萬一，伊莎貝爾！你要相信利威爾！」
「我、我知道啊……但我還是擔心……要不然還是算了吧？其實像從前那樣子生活，也不算太糟啊……至少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
那天晚上比爾要值日，所以回去得比往常要晚一些，卻沒有想到在回宿舍的路上，聽見了利威爾還有伊莎貝爾以及法蘭的議論聲。
他下意識地躲進了一個幽暗的角落，盡全力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利威爾三人的聲音聽上去越來越飄渺了，直到完全消失在了這條走道裡，但是比爾的內心卻無法鎮靜下來。
因為他好像……知道了一些本不該知道的事情。
對於利威爾三人的到來，雖然他從一開始就覺得蹊蹺，但既然是埃爾文分隊長親自將他們領進調查兵團的，他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
只是，對於利威爾他們的懷疑，一直都在淤積在他的心底裡，並沒有消散。
直到他在那一天聽見了他們三人的秘密談話，他才確信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他們進入調查兵團一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而從伊莎貝爾之前的話語中，比爾也可以猜出，他們要做的事情是有一定的危險性的。
比爾覺得自己對此不能坐視不理了。
所以他才在這幾天裡一直偷偷跟蹤著利威爾他們，只可惜一直都沒有什麼收穫。
利威爾他們在人前根本不會表露出他們最真實的情緒，只有到除了他們之外空無一人的地方，他們才會敞開心扉進行談話。
比爾輕歎了一口氣，接著眯起雙眼看向了前方。
法蘭和伊莎貝爾正跟隨著利威爾的腳步朝著通向天臺的樓梯走去。
天臺？
他們去那裡做什麼？
比爾皺了皺眉頭，準備追上他們。
卻不料在這時，在他的身後響起了一陣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嗓音。
「比爾……你在做什麼？」
比爾驚愕地回過頭去，只見自己的姐姐克洛伊正站在自己的身後，綠色的雙眼微微瞪大著看向了他。
☆、【十二】
(012)
面對著克洛伊的疑問，比爾怔住了。
見比爾仍然沒有回答自己問題的打算，克洛伊只好又把剛才的問題重複了一遍：「你在這裡做什麼，比爾？」
比爾眨了眨眼睛，等他反應過來之後，他才有些氣惱地說道：「……你跟蹤我？」
「你先回答我的問題。」對於比爾的怒氣，克洛伊似乎早有準備，「你難道不是因為要跟蹤別人，才偷偷摸摸地來到這裡的嗎？」
比爾聽後咬了咬下唇，低下頭來，神情看上去又一些不甘心。
「是霍夫曼告訴你的嗎？」他幽幽地問道。
「那不重要。」克洛伊說，「即使沒有人告訴我，我作為你的親姐姐，也察覺到了你最近的不對勁。既然如此，你至少要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告訴我吧。」
比爾輕歎了一口氣，說道：「你不明白。」
「你不說我怎麼明白？」
「我的意思是，這件事情可能是有危險的。」比爾尖銳地指出，「我之所以想要一個人行動，也是因為我不想拖累你們。」
「……是嗎？」克洛伊的語氣聽起來仍舊是有些將信將疑。
「是的。」比爾點點頭，「我懷疑利威爾他們是有什麼特殊的目的，才會加入調查兵團的。這幾天我一直跟蹤著他們，也從他們的談話中瞭解到了一些情況。我的推測是，他們加入調查兵團，可能是為了得到某一樣東西，然而竊取那樣東西似乎對於他們來說有著不小的風險。」
「所以，」克洛伊看著比爾問道，「你打算自己去制止他們嗎？」
比爾轉了轉眼睛，回答道：「我原本是這麼打算的。」
克洛伊挑了挑眉，「你真的有信心當面制服他們三個人嗎？就在你如今連利威爾一個人都打不過的情況下？」
比爾聽完這話，立刻漲紅了臉頰。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他也不得不認同克洛伊說的話的確是事實。「你想聽聽我的建議嗎？」克洛伊問，「我的建議就是，別管這件事情了。由著他們去吧！」
「什、什麼？！」比爾似乎完全沒有料到克洛伊會說出這樣的話，「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我又怎麼可能放棄呢？！再說了……他們做的事情，很有可能會損害調查兵團的利益，我也就更加不能坐視不理！」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自己一個人和他們三個人對抗的後果是什麼？」克洛伊反問道，「先不說你有沒有能力制服他們，即便你自己找到埃爾文分隊長或者韓吉分隊長，把你所知道的東西告訴他們，他們也未必會相信你。因為你根本沒有確鑿的證據！而你從一開始就和他們結下了梁子，如果給利威爾他們知道，你知道了一些本不該知道的事情……我可不敢保證他們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說不定你會因此而喪命的！」
比爾沉默了。
因為他知道自己無法反駁克洛伊的話。
他的確沒有什麼證據，而要讓本來就相信利威爾的埃爾文分隊長相信自己的話，也絕對不會是一件簡單的事。
可是……
「可是，」比爾開口，「即使會有危險，我也做不到對此坐視不理的。我之所以會加入調查兵團，是因為我嚮往這個地方。嚮往著一群有著探索精神、英勇無畏的人。所以我……我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去破壞這裡，卻什麼都不做呢？」
克洛伊聽後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比爾的倔脾氣，她一直都是瞭解的。一旦是他所認同的事情，是很難被他人輕易改變的。
這一點，他們兩姐弟倒是出奇地相似。
「比爾。」克洛伊嘗試著將自己的語氣變得更加柔和一些，「你知道嗎，其實我並不在乎什麼調查兵團的榮耀，也不覺得調查兵團的人跑到牆壁外面去有多麼地了不起，因為在我看來，他們的這種愚蠢的行為和送死沒有什麼區別。」
「可是……」克洛伊說到這兒頓了頓，「我也知道你一向敬仰著這個兵團，所以當你最後決定要加入這裡的時候，我也選擇了支持你。但是比爾啊，在我心裡，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事情比家人的性命更加重要。既然你認為在牆壁外，為了人類的未來而死是一件榮耀，我也會尊重你的信念，但唯有毫無意義的死亡我是無法接受的，你能夠明白嗎？」
「克洛伊——」比爾看著她，眼中的情緒在一瞬間變得有些複雜。
「我明白的。」過了半晌，他終於鄭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我都明白，所以我答應你，我絕對不會做危害自己性命的傻事的。即使我想要阻止利威爾他們，我也會在獲得了足夠多的證據之後再考慮怎麼做的。」
克洛伊聽了比爾的這番話，終於欣慰地看向了他，「謝謝你，比爾。」
***
和比爾達成共識之後，克洛伊便陪著比爾回到了男士兵的宿舍門口。
「回去早點休息吧，比爾。」克洛伊說完，伸手輕輕地拍了拍比爾的肩膀。
比爾點點頭，對她說：「你也是，克洛伊。」
克洛伊站在原地，看向了比爾漸漸遠去的背影，輕歎了一口氣後才轉身原路返回。
她沒有對比爾說實話。
因為她接下來要去的地方並不是女士兵的宿舍，而是比爾原本打算去的天臺。
——她知道利威爾他們一定還在那裡。
此時此刻已經沒有別的士兵會來到天臺這種僻靜幽暗的地方了。
所以為了避免被發現，克洛伊不得不放緩了自己的腳步，儘量不讓自己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大哥，真希望我們以後還能夠像現在這樣啊……」
「你這白癡，在說什麼傻話？」
「因為，我感覺一切都太不真實了。從前從來不敢相信原來自己能夠看到晚上的星星，現在居然連地面的永久居住權都觸手可及了，真的就像做夢一樣！」
「伊莎貝爾，你知道利威爾和我，都一直拿你沒辦法嗎？」
「我知道啊，法蘭！但是我才不會離開你們呢，永遠也不會！」
……
歡快的交談聲從天臺處傳來，克洛伊將自己藏在了一個幽暗的角落，閉上雙眼，屏住了呼吸。
「呐，我說……我們以後要去做些什麼工作才好呢？」
是伊莎貝爾的聲音。
「首先，我們要成功完成那個人任務才行，不然一切都是空想而已。」
這一次說話的人是法蘭。
伊莎貝爾聽完了法蘭的回答後，似乎變得有些不悅，開始扯著嗓子激烈地和法蘭鬥嘴。
而在這時，一直沉默著沒有說話的利威爾終於開口了。
「我們一定可以成功的。」
——低沉的嗓音擲地有聲。
克洛伊聽到這裡，不由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而聽到了利威爾肯定的回答的伊莎貝爾，則立刻驚喜地尖叫起來。
☆、【十三】
(013)
利威爾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被克洛伊·威廉姆斯主動找上門來。
那一天中午，法蘭和伊莎貝爾都在宿舍裡午睡，而利威爾則獨自一人來到了洗浴室。
因為他有潔癖，所以每一次訓練之後的那種全身黏膩的感覺就更讓他無法忍受了。
雖然一個出身地下街的人卻有潔癖，的確是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
洗浴完畢後，利威爾將濡濕的黑髮全部甩到腦後，接著一面拿著毛巾擦拭著頭髮，一面緩緩地走出了洗浴室的大門。
卻不料，他前腳才剛剛邁出大門一步，就撞見了迎面朝自己走來的威廉姆斯。
利威爾不禁皺了皺眉頭。
如果是比爾·威廉姆斯此時此刻出現在這裡，倒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只不過如今站在他眼前的，卻是比爾的姐姐。
「喂……」兩人對視了數秒之後，利威爾終於有些不悅地開口了，「你這傢伙，應該知道這裡是男士的洗浴室吧？」
克洛伊點點頭，眼神堅定地說：「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就是來找您的。」
利威爾注意到克洛伊現在說話的語氣比往日柔和了一些，於是不由得輕蔑地輕哼一聲，「什麼事？」
克洛伊先是環視了一下四周，確定了周圍除了自己也利威爾之外沒有別人之後，她才慢慢地開口說道：「是這樣的，我先跟您說一說五天后的壁外調查的事情。」
「我知道的事情並不比你多。」利威爾冷冷地回答道。
克洛伊笑了笑，「我不是來向利威爾先生詢問壁外調查的方陣的，因為我自己也不用去到牆壁外面，知道那些也根本沒有用處。我來找你，是希望你能夠在五天后的那場壁外調查裡，關照一下比爾。」
利威爾聽到這裡，忍不住冷笑。
他才沒有多餘的閒情逸致去關照一個跟他毫不相關的人呢。
克洛伊看見了利威爾的冷漠，但也沒有氣餒，而是提高了嗓音繼續說道：「我知道利威爾先生的實力很強，比爾五天后是第一次出牆，我作為姐姐自然是希望他能夠平安回來……」
「你回去吧。」還沒有等克洛伊說完，利威爾就率先打斷道，「我不可能幫你的，沒有那個多餘的時間。」
克洛伊怔了怔，臉上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有些尷尬。
接著她輕歎了一口氣，有些苦惱地說：「是這樣嗎……其實我原本是在想，如果利威爾先生願意答應我這個請求的話，我也可以幫利威爾先生一個小忙的。」
利威爾不禁納悶地皺了皺眉。
「是這樣的，」克洛伊解釋道，「前幾天我路過天臺的時候，一不小心聽見了利威爾先生你們的談話……」
克洛伊話音未落，只見利威爾的瞳孔驟然緊縮，下一秒，他突然一個箭步上前，伸出手來緊緊地揪住了克洛伊的衣領。
克洛伊似乎是完全沒有料到他會做出這種舉動，一臉錯愕地看向了他。
「我警告你……」利威爾壓低了聲音，慢慢地說，「最好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像你這樣的人，我在地下街裡早就見怪不怪了。你想要威脅我嗎？那你知道……那些人最後的結局都是什麼嗎？」
「放、放開我。」
克洛伊吃力地擠出了這幾個音節，她感覺她自己好像快要窒息了。
利威爾這時才忽然鬆開了手，原本被舉起來的克洛伊立刻「哐當」一聲半摔在了地板上。
「咳咳……」她跪在地板上，努力地調整著呼吸。
而利威爾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作為一名士兵，如果知道了這個兵團裡有內奸，將其舉報本應該是我義不容辭的責任。」
就在漫長的沉默之後，少女忽然開口了。
利威爾見狀，則是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
「可是我……才不是什麼合格的士兵呢。」克洛伊忽然間輕笑一聲，「我之所以會加入調查兵團，完全是為了比爾。」
利威爾沒有接話。
「明明以我的實力，進入憲兵團完全沒有問題。不，即使不能進入憲兵團，我也不會來調查兵團送死的。」
克洛伊伸出手來，緊緊地揪住了自己的裙角。
「在我看來，調查兵團裡全是一群急著送死的笨蛋。我不明白，為什麼明明能夠在牆內安定地生活，卻偏偏要跑到外面去充當巨人的口糧。」克洛伊低聲道，「這一種心情，出身地下街的利威爾先生，應該也能夠理解吧。」
「啊……大概吧。」利威爾終於說話了，「我確實很多時候，不能理解這裡的笨蛋們都在想些什麼啊。」
「對呀，就是這樣，真的是完全無法理解。」克洛伊顫抖著聲音說，「但是啊，我的弟弟比爾，卻就是這樣的一個笨蛋呀。他從小就憧憬著調查兵團，即便被人警告，他很有可能有去無回，他也義無反顧。可他是我們家中的獨子啊，如果他出了什麼差錯，我該怎麼向我的父母交代？」
利威爾輕輕地抽動了一下嘴角，「即使他能夠在這一次壁外調查裡活下來，也不代表他以後不會死去。既然他選擇了加入調查兵團，也就說明他早已做好了去送死的覺悟。」
「但是誰要那種覺悟啊！」克洛伊突然大聲反駁道，「那個白癡！我們從來不期望他做什麼英雄……我們只希望他能夠好好地活下去！就像……利威爾先生您對法蘭還有伊莎貝爾那樣。」
說完，克洛伊猛地抬起頭來，對上了利威爾的視線。
利威爾微愣著看著眼前的少女，一時之間竟然有些失語。
「我……一直在想辦法，勸比爾轉去駐紮兵團。」克洛伊幽幽地說，「可是他短時間內是不會改變主意的。所以我在想，如果他見證了壁外調查的殘酷，並且能夠活著回來的話，或許會改變他的想法。」
利威爾輕歎了一口氣。
「如果你弟弟真的是你口中說的那種人，那麼他是不會因為死亡而改變想法的。」利威爾淡淡地說，「但我會幫你。」
「誒？」克洛伊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我會想辦法幫你的。」利威爾說，「只是，你自己也要遵守你的諾言。不然的話——」
「我一定會的！」克洛伊急忙用力點頭，接話道，「我發誓。」
***
五天后的壁外調查很快就如期而至。
這一次壁外調查，對於比爾的同期新兵，還有利威爾三人來說，都是極具意義的「首秀」。
調查兵團如果能夠成功歸來，那自然是會鼓舞士氣，但如果是失敗……
克洛伊已經不敢往下想了。
站在克洛伊身邊的愛麗絲似乎看出了克洛伊的擔憂，於是出言勸說道：「不要太擔心，要相信比爾的實力呀。」
克洛伊苦笑了一下，「說的也是。」
況且還有利威爾的承諾，按道理來說，她不應該這麼擔心才對。
比爾和霍夫曼顯得很是興奮，坐在馬背上，在瑪利亞之壁的大門前高興地交談著。
愛麗絲伸出手來沖比爾揮了揮手，大聲喊道：「要平安回來哦，比爾！我和克洛伊都在這裡等你！」
比爾回過身體來，朝愛麗絲和克洛伊豎起了一個大拇指，示意她們放心。
利威爾三人和比爾相隔得並不遠，克洛伊於是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伊莎貝爾的興奮勁兒看上去比比爾還要誇張十倍。
不過結合一下他們的身世，克洛伊也覺得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
就在這時，伊莎貝爾身旁的利威爾忽然冷不丁地回過頭來，看向了克洛伊所在的方向。
克洛伊知道他是在看自己。
利威爾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一直到埃爾文分隊長喊出口號，他才回過頭去。
克洛伊看著利威爾的背影，內心忽然間湧起了一種複雜的情緒。
那種情緒，說不出是一種怎樣的感覺。
既像是擔憂與害怕，卻又有一種難以言明的悲戚。
只是，那個時候的克洛伊並不知道，對於她來說，那一次的道別就是最後一面了。
☆、【十四】
(014)
克洛伊覺得自己這輩子，或許都忘記不了那天下午的夕陽。
她記得，那一天她坐立不安地待在了醫務室裡，等待著比爾歸來的消息。
然而最後她等來的，卻只有一個晴天霹靂的噩耗。
「克、克洛伊……」
從門外推門而入的愛麗絲如今的臉色簡直比白紙還要蒼白，幾滴晶瑩的汗珠順著她的臉頰慢慢地滑了下來。
克洛伊聽後，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望向了愛麗絲。
其實那一天，她的內心一直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的感覺。無論身邊的人怎麼勸說她放心，那種陰霾的情緒卻始終籠罩在她的心底裡。
她也嘗試過告訴自己：一切都只是自己杞人憂天了而已。
可是當她看見愛麗絲倉皇失措的神色之後，她便知道自己的預感靈驗了。
——壁外調查一定出事了。
「克洛伊。」愛麗絲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你聽我說，埃爾文分隊長他們已經從外面回來了……只不過——」
「比爾呢？」
出人意料的是，克洛伊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臉上的神情竟然異常的冷靜。
愛麗絲怔了怔，接著才結結巴巴地說道：「比爾……我剛剛沒有看見比爾。但是你不要擔心！還有韓吉分隊長的分隊沒有回來……說不定，比爾說不定跟著韓吉分隊長她們呢！」
克洛伊搖搖頭，用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否定道：「不可能的，比爾出去的時候，明明是跟著埃爾文分隊長的。」
「也許……是因為他們臨時調換了陣型呢？」愛麗絲仍然還在竭盡全力地想要將事情往好的一方面想。
克洛伊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她的內心已經開始做好最壞的打算。
下一秒，她忽的從座椅上站了起來，接著徑直朝著門外走去。
「等等——」
愛麗絲叫道：「克洛伊，你先別出去！」
「為什麼？」克洛伊皺著眉頭反問。
「因、因為……」愛麗絲結結巴巴地說，「很多傷患的屍體還堆在外面，樣子稱得上是慘不忍睹。所以我——」
「愛麗絲。」克洛伊打斷她，「你忘記了我們是什麼人嗎？如果連屍體都害怕的話，又怎麼可能做得了醫生？」
愛麗絲微微垂下了眼睛，「話雖是這麼說……」她幽幽地說道。
「到底是怎麼回事？」克洛伊強忍住自己內心酸楚的情緒，問道，「為什麼會死傷這麼多人？」
「埃爾文分隊長的分隊在半路遇到了奇形種。」愛麗絲說到一半，便開始抽抽搭搭地哭起來，「很多人……很多人都因此喪命了。今天早上本來天空還是晴空萬里的，結果……結果到中午的時候突然起霧了，很多人都沒看見巨人……所以就……」
克洛伊沒有聽完愛麗絲說完最後一句話。
她徑直走出了醫務室的大門。
如今在調查兵團總部內的走廊裡，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
有的人在面紅耳赤地大聲爭論著，有的人在放聲大哭著。
還有的人，臉上的神情則是麻木不仁。
克洛伊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向什麼地方，她只是遇見了每一個人，都向他們詢問著比爾的狀況。
「有人看見比爾·威廉姆斯了嗎？」
「請問你們見到比爾·威廉姆斯了嗎？」
「你認識比爾嗎？」
……
諸如此類的問題，她問了無數遍，得到的卻都是否定的答案。
一直到一個人突然伸出手來揪住了她的衣角。
克洛伊猛地回過頭去，只見全身佈滿著血跡的黑髮男人陰沉著臉龐，冷冷地說道：「我知道比爾在哪裡。」
「利威爾？！」
克洛伊說不出自己在那一瞬間是欣喜還是絕望。
利威爾還活著，這便意味著比爾也很有可能還活著。
可是……
可是為什麼，他臉上的表情會那麼悲傷？
「利威爾？」見利威爾沒有出聲，克洛伊又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利威爾這才微微一愣，猛然間反應過來。他抬起頭來看向了克洛伊，一雙灰藍色的眼睛中似乎已經失去了任何的情感色彩。
「跟我來吧。」
他淡淡地拋下了一句話。
克洛伊點點頭，乖乖地跟上了他的腳步。
「法蘭他們呢？」
見利威爾走在前方一言不發，克洛伊不禁有些不安地開口問道。
「難道和比爾在一起嗎？」
利威爾還是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克洛伊這一次只好乖乖地合上了嘴巴。
兩人就這麼沉默著不知道走了多久，一直到利威爾來到一個巨大的房間門口時，他才停下了腳步。
在那個房間的門口，站著一名帶著口罩的士兵。利威爾先是和他說了幾句話，像是在征得那名士兵的同意。
那名士兵接著皺著眉頭搖了搖頭，利威爾這一次終於使出了他的殺手鐧：「是埃爾文的命令。」
那名士兵聽後，只好垂下頭，讓利威爾走了進去。
克洛伊也跟隨著他進入了房間。
一走進房間內部，克洛伊就問道一股濃濃的腐臭的味道。她環顧了一下四周，只見房間的周圍都對瞞著用皮革包裹著的屍體。
克洛伊心中一緊，接著連忙抬起頭來看向了房間裡的傷患。
在座的傷患裡，沒有比爾，沒有法蘭，也沒有伊莎貝爾。
怎麼會……
利威爾不是說比爾在這裡嗎？
「克洛伊。」就在這時，利威爾忽然間叫出了她的名字。
這也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教名。
克洛伊回過頭去看向他，微微瞪大著雙眼，眼眶裡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漸漸流了出來。
利威爾神色一斂，微微低下了頭，伸出手來指了指在他前方的一個用斗篷包裹住的柱狀物體。
克洛伊只感覺自己在那一瞬間就快要癱倒在地面上。
可是她沒有。她吃力地走上前去，接著緩緩蹲下身來，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撥開了那層斗篷。
斗篷裡裹著的，是一隻斷臂，粘稠的血液已經完全凝固。
「我們找到比爾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破碎得不成樣子，埃爾文說這樣的屍體已經沒有必要帶回去給家屬了，所以我們只將他的手臂帶了回來。」
……
利威爾冷漠的嗓音飄蕩在克洛伊的耳畔間。
克洛伊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黑，整個人都墜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深淵。
***
「威廉姆斯醒了嗎？」
「今天早上已經醒了，只是神智還有些不清醒，但是也難怪，畢竟是受了那麼大的打擊。」
「唉，可是在這一次壁外調查中死去的人，又有誰是不可憐的呢？」
……
今天的食堂，只剩下了愛麗絲一個人端坐在座位上。可是她卻連一丁點胃口都沒有。
霍夫曼和比爾都沒能成功地從牆壁外面回來，而克洛伊受到了很重的打擊，至今都不願意開口說話。
這幾天，克洛伊收到了家人從內地寄過來的信件，可她只是將所有的信件拆開來看了一遍，卻沒有拿起筆來寫一封回信。
因為她根本沒有那個勇氣。
她沒有勇氣告訴父母，比爾已經離世的消息。她也沒有勇氣向他們坦白，她沒能好好地保護他。
她原本想要怪罪利威爾，為什麼明明答應她要保護比爾，可是到最後……卻只有他自己平安回來了？
但當她見到利威爾雙眼中那絕望的神情的時候，她卻又感覺，任何責怪的話語她都無法說出口了。
這幾天利威爾一直有來看望她。
今天早上，他將一枚自由之翼的紋章輕輕地放在了克洛伊的床頭櫃上，克洛伊並沒有轉頭看它。
她知道那是屬於比爾的紋章。
「為什麼……」
一連幾日不願意說話的克洛伊，在此時終於開口了。
「為什麼，你能夠做到獨自一人活下去？」她抬起頭來，看著利威爾問道。
利威爾猛地怔住了。
「你應該也很愛法蘭和伊莎貝爾吧……把他們當做家人一樣愛著。」克洛伊幽幽地說，「既然如此，你難道不會因為自己沒能拯救他們而煎熬悔恨嗎？」
利威爾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接著才緩緩地開口道：「你以後怎麼打算？」
「什麼……意思？」她不是很懂利威爾問出這個問題的意義。
利威爾淡淡地道：「你是為了你的弟弟，才加入調查兵團的，對吧？既然如此，對於你來說，繼續留在這裡不是已經變得沒有意義了嗎？」
克洛伊聽後用力地咬了咬下唇。
的確，這一切在比爾死去之後都變得毫無意義了。
可是，她又怎麼可能就這樣返回故鄉呢？
她沒有那個資格。
所以她，也永遠回不到故鄉了。
「我之前和法蘭還有伊莎貝爾，之所以會加入調查兵團，是為了地面上的居住權。」就在克洛伊沉思之際，利威爾開口了，「有個男人委託我們，讓我們設法弄到埃爾文身上的檔。只要事成，他就可以給予我們在地面上的永久居住權利。」
克洛伊沒有接話。
「啊……你可能是會覺得很可笑，竟然是為了這種事情，最後弄得讓自己喪命。」利威爾輕哼一聲，像是在自嘲，「可是，我們的生活，對於你們這種一開始就生活在地面上的人而言，是完全無法想像的。」
「而我……也不後悔做出了加入調查兵團的這個決定。」
「是嗎？」克洛伊問，「即便在法蘭和伊莎貝爾死後也是這樣？」
利威爾輕歎了一口氣，回答道：「是的。」
克洛伊覺得自己無話可說了。
「你說得對，只要我們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必須背負著罪惡與痛苦。」利威爾說，「但我們沒有選擇，只有繼續活下去，連帶著我們所愛的人的生命一起活下去。至於那些痛苦，本來就是上天因為我們沒能保護他們，而帶給我們的懲罰。」
***
誰也沒有想到，當初那個出身地下街的、被人們所瞧不起的矮個子男人，有朝一日會成為埃爾文團長的左膀右臂。
同時成為人們口中的「人類最強士兵」。
至於克洛伊自己，也沒有想到她最後竟然會繼續選擇留在調查兵團內。
利威爾說得對，只要她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對於比爾的愧疚和痛苦就一定會伴隨著她的生命，一直持續下去。
可是她如今會選擇欣然接受，並且甘之如飴。
因為她，要帶著比爾的那份信念，更加堅強地活下去。
後來，繼續留在調查兵團當兵團內軍醫的克洛伊，遇見了一個名叫艾倫·耶格爾的少年。
那名少年有著一雙和比爾一樣，充滿著信念的眼睛。
「有人說艾倫會是牆內人類未來的希望。」
「誰又能知道未來的事情呢？」
「說的也是。」
……
克洛伊和愛麗絲看向了窗戶外面的那一群正在接受著特訓的士兵，不禁開口喃喃。
克洛伊記得，在比爾死後，利威爾還告訴她：其實埃爾文從一開始就知曉了他們的計畫。
可是他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是因為他知道利威爾的本性。所以他才選擇進行了一場豪賭。
而後來的故事，則明明白白地告訴了他們，埃爾文的確賭贏了。
「我不知道我將來應該做些什麼，但我知道此刻如果我選擇追隨埃爾文，我以後是不會後悔的。」
利威爾當初的話語還仍舊回蕩在克洛伊的腦海中。
想到這兒，克洛伊不禁苦笑，接著伸出手來拉下了窗簾。
或許對於她而言，自己對於利威爾的感情和利威爾對於埃爾文的信任，也是如出一轍的。
【End】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篇之所以沒寫成言情文，可能是因為巨人這部漫畫我追的越久，越覺得它不適合牽扯到愛情。
因為那個世界實在是太殘酷了，即便有愛情也是很脆弱的。更何況我也很難想像兵長在高危的環境下還和別人談情說愛。
也可能是我自己心態老了吧，回看自己14年寫完的那篇，竟然還覺得挺甜的hhh但那樣的風格，我現在怕是再也寫不出來了。
非魚 2019-1-21 22:13
真的
愛情在進巨世界真的很脆弱
基本上有戀人的都是便當預備役(並沒有
女主感覺就是普通人，在這樣的世界裡活的很迷茫
但即使如此也只能活下去…
看完有點壓抑
謝謝作者與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