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 2007-11-26 10:41
麻葉鬼話．捉迷藏
欺負弱者，亙古以來都是人類最常見的行為之一，無論是檯面上檯面下，合理的不合理的，在不同時代、不同背景，相同發生。
只是人們從來不自覺，也從來不曾改變。
“嘩”的一聲，六七名小朋友一哄而散，廣場上只留下小男孩孤單的身影。
或許是單親的關係，在玩伴之中，小男孩總是扮演著那個被欺負嘲弄的角色。
連玩捉迷藏也不例外，像上次和上上次加起來，小男孩就足足當了十五次的鬼。
別人當鬼時，無論他怎麼躲、如何藏，總是會在第一時間第一個被找到，而等到自己當鬼時，所有玩伴卻又像人間蒸發一樣，怎麼找也找不到，每次都要等他嚇得嚎啕大哭，那些人才會一個個帶著嘲笑般地神色出現在自己面前。
『一定是小雄搞的鬼。』小男孩每次想起那個總是帶頭嘲笑自己的同伴，眼神中就會充滿超乎自己年齡所能理解的怨恨，他只是希望小雄能消失，消失在他的視線、消失在他的世界，雖然當時的他對消失的定義還不甚了解。
就像上回，媽媽哭著說爸爸消失了，結果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爸爸又出現在家裡頭了。
雖然，爸爸這次消失很久很久了，但小男孩還是不能十分瞭解其中的定義，只知道除了自己軟弱的個性，沒有爸爸也是他常被欺負的一個原因。
這一次很幸運地，小男孩並沒有當鬼，於是他四處地找尋適合躲藏的地點，最後終於讓他找到一處十分陰暗的樹叢，只是在蹲下來的同時，他卻發現身後早就已經有人躲在那了。
『阿隆是你嗎？』小男孩低聲地問。
阿隆是所有同伴裡和小男孩最要好的一個，不過那種好也僅限於私底下，在檯面上，他也必須跟隨著大家捉弄小男孩，否則自己也會淪為被欺負的其中一員。
其實，小孩的世界和大人相差無幾，或許是為了利益、或許是為了權力，除了年齡和外表不同之外，就本質而言是相同的。
雖然如此，小男孩還是下意識的希望目前和自己躲在同一個地方的人是阿隆，畢竟在私底下他並不會欺負自己。
『阿隆是你嗎？』小男孩一連問了兩聲，身後的人始終沒有回答。
「１０、９、８．．．．．．３、２、１。」樹叢的外頭傳來小強倒數最後十秒的聲音。
小男孩不由得感到一陣緊張，就每次而言，最先被捉到的總是自己，在他心底最深處，不曉得有多渴望自己不要被捉到，哪怕只有一次也好。
或許別人會覺得那並沒有什麼，但對小男孩而言，卻像是能證明了自己不是那麼沒用一般。
倒數完後，小強隨即開始四處搜索藏身在各隱匿處的玩伴們。
不到一分鐘小薇和阿隆就已經被捉到了
看著其他同伴被捉到，小男孩感到十分興奮，這已經突破了以往的自己，就算現在被捉到，也是第三名。
「不想這麼快被找到吧！」忽然，小男孩身後傳來一陣十分低沉沙啞的聲音。
或許是樹葉太過茂密，轉過身去，黑暗中，小男孩隱約只能看見那個人的衣服，灰灰的、舊舊的，在屬於臉的部分則完全看不見。
「過來這邊躲到我後面，就算他們找來也捉不到你。」眼前那道沙啞低沉的聲音繼續道。
『你是誰？』小男孩有些訝異，怎麼會有人躲在如此隱密的樹叢裡。
「你不用管我是誰，我在這裡已經很久很久了，我知道他們常欺負你，尤其是那個人。」黑暗中，小男孩身後的人，舉起手，朝前隢𩥝F指，隨即收了回去。
雖然只是一剎那的時間，小男孩卻注意到了那隻手；那是一隻枯瘦異常的手，像是將皮膚直接覆蓋在骨頭上那樣，前頭是黑到發亮的綣曲指甲。
小男孩將頭轉回廣場的方向，穿透樹葉的縫隙，站在中央的人是小雄，那個總是帶頭嘲弄自己的人，也已經被找到了。
『在這裡很久很久了？那為什麼我們都不知道你。』小男孩像是忽然想到什麼似的。
「你看，我在這這麼久你們沒發現，所以你躲到我後面來就不會被人找到了。」那道低沉沙啞的聲音並不正面回答小男孩的問題，只是自顧地繼續道，「快過來。」
小男孩有些猶豫不決，因為在他幼小的心裡，那道低沉沙啞的聲音、骨瘦如柴的手和綣曲黑到發亮的指甲，著實有些可怕。
「快過來。」那道低沉沙啞的聲音中，多了幾分命令的意味。
在小男孩還來不及反應的同時，黑暗中，那道身影，非常緩慢地靠近，像是被什麼絆住、拉扯住一樣的緩慢
『不要。』小男孩怯怯地說。
被小男孩拒絕後，那道身影，隨即停止了靠近。
或許是難以靠近也說不定。
「乖，我只是想保護你而已。」低沉沙啞的聲音，試著緩和語氣
『真的嗎？』小男孩雖然半信半疑，卻也逐漸卸下了心防。
「真的。」低沉沙啞的聲意，輕輕地說。語氣像是故事裡騙人出賣靈魂的惡魔。
『好。』小男孩堅定地說。因為這次他不想再被找到、不想再被嘲笑了。
但當小男孩正想靠近的同時，樹叢突然從外頭被撥了開來，一道聽來興奮之極的聲音傳來，「終於抓到你了。」
那是小雄的聲音，一個沒當鬼，卻不甘心自己比小男孩更早被捉到人。
伴隨著聲音的是他的動作，一個想拉住小男孩的動作。
小男孩緊張的側過身子。
小雄高聲的大喊，「我捉到了。」
同伴都還來不及過來，接下來的事只有小男孩一個人看見。
小雄捉到的是那隻綣曲著黑色指甲的手掌。
一秒鐘吧！又或許不到。
小雄像是被一股極大的力量拉扯進樹叢的最深處。
隱約中，小男孩看見了小雄因為驚嚇而變得扭曲的臉，自己卻完全沒有一點興奮的感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不見底的恐懼。
接著就只是幾聲短暫的嘶吼尖叫雜夾著笑聲。
然後，一切又回歸平靜。
他，又在一次從夢中驚醒，那個遙遠又真實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童年惡夢。
他真的不敢想像當時自己如果真的靠過去，將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或許是和小雄一樣的下場，又或許不是。
不過，誰知道呢？
對了，他的夢，或者說是回憶比較貼切，還是漏掉了一些場景。
在小雄失蹤的幾天後，警方在那片樹叢中找到一具下半身被埋在土裡的中年男子屍體，而小雄呢？
沒錯，就在中年男子屍體的下方。
讓人百思不解的兩人死亡的時間實在差太遠了。
小男孩什麼都沒說，因為他知道誰都不會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那個有關於捉迷藏的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