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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ebula 2007-11-27 23:05

《囚奪小廝》作者:拓人【完結】(H,微虐)

第一章

   杭州城近郊--

   一位衣著樸素的美婦手牽著身高不及腰、走起路甚至還算不上穩的小
   男孩,在一扇雕琢精緻且裝潢奢靡的門扉前停了下來。

   眼前矗立的是一幢富麗堂皇、氣勢磅礡的大宅,對兩人而言,這輩子
   還是第一回見到這樣高聳入雲的宅第;他們之前住的那間小茅屋和這
   裡相較,根本就是雲泥之別。

   「旭兒,進了這扇大門後,不能再喚娘為娘了,知道嗎?」婦人低下
   頭,對著緊緊握住自己柔荑的兒子道。

   雖穿著一身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破衣服,卻全然無法掩蓋她風華絕代
   的姿色,只是簡單的一舉手、一投足,便流露出顛倒眾生的風采。

   「為什麼?娘?」

   小男孩不明就裡地抬起頭來,張著明亮剔透的眼睛楞楞地盯著溫柔地
   摟著自己的娘親。

   「傻孩子,娘先前不是說過嗎?進了這扇門後,你要認上回來家裡的
   夫人為娘親,所以娘不再是娘了。」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嬌憨的模樣讓人心疼不已。

   「我知道了,娘。」

   他不是很明白娘為何堅持要他喊一個不相識的女人為娘,但既然娘這
   麼說,他就會乖乖地這麼做。

   雖才三歲不到,但從端正而深刻的輪廓便可以預見,這男孩將來必定
   是個令眾家姑娘心醉愛戀的俊逸男子;只是此刻,那未來會使各家千
   金著迷的清澄眼瞳,正充滿著疑惑與不解。

   「乖孩子。」

   寶貝地吻吻他的額頭,少婦的眼中有著痛不欲生的苦與無奈。

   「娘……」

   當男孩還想說些什麼時,沉重而華麗的大門在兩人眼前被推開了,探
   出頭來的是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

   「是皓旭少爺嗎?」

   他看也不看婦人一眼,只將注意力全放在男孩身上。

   「娘?」

   不明白這位素不相識的男人為何在自己的名字後面加上「少爺」二字
   ,更不瞭解這個詞彙是何涵義,愷皓旭疑惑的望著母親,希冀一向對
   自己疼愛有加的娘親能解開他的疑問。

   然而,總是不厭其煩地回答自己一個接著一個問題的溫柔母親,今天
   卻一反常態不發一語,只是將他攬到身邊,對著應門的男人點點頭。

   「是的。」她回道。

   「那請進吧。」他只是迅速地瞥了她一眼,而後側身讓兩人通過門縫
   ,「老爺和夫人已等候多時了。」

   「多謝您的幫忙。」

   婦人滿臉感激地向男人道謝,才牽著愷皓旭隨著他進入愷家宅第。

   ※ ※ ※

   「從今天開始,旭兒就住在東廂房吧。」

   愷風笑容可掬地凝視著自己小小年紀便長得英挺俊俏的兒子,將他抱
   上腿,寶貝得像什麼似的。

   和他並列坐在祠堂中座的女人並非愷皓旭的親生母親,而是名美艷得
   教人屏息的絕色婦人。她的姿容較只能站在主屋外愷皓旭的生母猶勝
   三分,但那冰冷得仿如雪山的氣息卻讓人難以接近。

   勾人魂魄的美眸微微一瞥,卻不是能讓人融化的引誘,而是種使人打
   從心底起寒顫的瞪視。

   「哼,野種!」她啐道。

   「蓉兒,別這麼說。」愷風輕輕地嘆了口氣,俊雅的眉宇間透著悔意
   和自責,「旭兒是無辜的呀!」「無辜?」她鳳眼一吊,「我就有罪
   嗎?」

   「沒人這麼說,我曉得罪人是我。」

   見丈夫忙著陪笑臉,她哼了一聲,就沒再多言。

   若非向來單傳的愷家這一代沒出男丁,豈會招他這既沒家產也沒家風
   的窮書生入贅?而入贅的他本該謹守本分,盡心為愷家爭光,怎料他
   膽敢跟外邊的女人鬼混,末了竟還玩出孩子來!

   而最不可原諒的,是這孩子還是個男孩!

   愷蓉生來體弱多病,萬般努力下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可難能可貴的一
   胎卻是女兒,而且還是死產。

   根據大夫的診斷,愷蓉這一輩子除非是有奇跡發生,否則她絕不可能
   再有身孕。

   就連求神問卜的結果也是一樣,她最後只有死心這條路可走,愷家的
   香火可能就此斷絕。

   只是天無絕人之路,愷風的一時風流竟彌補了遺憾。

   為了延續愷家香火,她萬不得已只有答應他將愷皓旭母子接來;只是
   ,唯有那女人,她絕不讓她進愷家的宗廟祠堂!

   ※ ※ ※

   不久之後--

   「奇跡!奇跡啊!」

   孫大夫捻著又長又白的美髯,滿臉笑容地從主屋裡走出,笑看著緊張
   不已、在門外走廊來回踱步的愷風。

   「大夫,如何?」

   一見到孫大夫出房,愷風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了上去。

   「真是奇跡!老朽行醫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

   「那就是說……」

   「是的,尊夫人有喜了,而且這回肯定是位少爺。」

   「男孩……」

   「將來只要留心關照,相信定會是位既英俊又聰明的小少爺。」

   孫大夫的話立刻為愷府帶來一絲希望,向來沉悶的府第似乎因提早得
   知這項喜訊而歡騰不已。

   看著歡天喜地的管家和奴僕,愷風的心裡不免有些複雜;他自是欣喜
   蓉兒能產下健康的男嬰,但這樣一來,皓旭母子的地位絕對岌岌可危
   。

   而就像應驗他的擔憂,這對母子在府中的角色果然有了微妙的轉變。

   原本就不被允許進主屋、只能和奴僕同住的愷皓旭的母親,現在連送
   東西進兒子所住的東廂房都做不到了。

   愷蓉是存心將她隔得遠遠的,省得看在眼裡就覺心煩。

   但對於和夫婿有些神似的愷皓旭,或許是看在相命先生曾說過,這沖
   喜似的奇跡是他入府的結果,她仍答允讓他以愷家子嗣的身份接受教
   育,並在府中生活,但條件是必須在她的兒子誕生後擔任他的隨侍。

   因此,在愷艷夜長大後,雖在口頭上和愷皓旭以兄弟相稱,但連外邊
   的人都曉得,哥哥只不過是弟弟的伴讀兼小廝罷了;而愷皓旭這輩子
   第一件學到的事情,就是「服從」。

   ※ ※ ※

杭州城--暮春五月

   俗語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杭州城熱鬧繁榮的景象,的確是這話最好的佐証;放眼中國這片廣大
   的土地,大概也只有這兒找得到如此活力。

   街頭巷尾淨是些酒足飯飽後,有閑情逸致而高談闊論的人們,各式各
   樣的話題,從時下流行的東西到日常瑣碎的事物都有。

   而其中最熱門的話題之一,便是人人皆知的愷府的動態。

   任哪位杭州人都說得出,到杭州城郊、當今駙馬爺親戚愷家的路該怎
   麼走;而任哪位杭州姑娘都曉得,愷家有兩位玉樹臨風的年輕少爺。

   長久以來,愷家在當地一直都是名門望族,而且這一代出了個有為的
   宰相,但這只不過是為其聲名錦上添花罷了。

   杭州鄉紳哪一家不卯足勁想和愷府結親,有女兒的三天兩頭找藉口送
   入府裡,打著各式各樣能接近兩兄弟的名號,就是巴不得能有一日和
   愷府成為親家,至少也得打好關係。

   只有兒子的,除了在一旁乾瞪眼之外,就是酸葡萄的拚命斥責那些讓
   女兒親近愷家少爺的人是在賣女兒。

   只是,只要在杭州待過的人都明白,即便這種行為已算是賣女兒,這
   些姑娘卻都是心甘情願的自動往愷府去。

   且愷府兩位少爺的美名甚至遠超過其門第的威望,成為名媛千金們慕
   名而來的主因。

   從好幾年前開始,愷家即是門庭若市,大門前車水馬龍的景象,是慕
   名而來的鄉紳貴族所製造出的熱鬧,連門檻都在不知不覺中被踏平了
   。

   ※ ※ ※

nebula 2007-11-27 23:06

杭州城--暮春五月

   俗語說:上有天堂,下有蘇杭。

   杭州城熱鬧繁榮的景象,的確是這話最好的佐証;放眼中國這片廣大
   的土地,大概也只有這兒找得到如此活力。

   街頭巷尾淨是些酒足飯飽後,有閑情逸致而高談闊論的人們,各式各
   樣的話題,從時下流行的東西到日常瑣碎的事物都有。

   而其中最熱門的話題之一,便是人人皆知的愷府的動態。

   任哪位杭州人都說得出,到杭州城郊、當今駙馬爺親戚愷家的路該怎
   麼走;而任哪位杭州姑娘都曉得,愷家有兩位玉樹臨風的年輕少爺。

   長久以來,愷家在當地一直都是名門望族,而且這一代出了個有為的
   宰相,但這只不過是為其聲名錦上添花罷了。

   杭州鄉紳哪一家不卯足勁想和愷府結親,有女兒的三天兩頭找藉口送
   入府裡,打著各式各樣能接近兩兄弟的名號,就是巴不得能有一日和
   愷府成為親家,至少也得打好關係。

   只有兒子的,除了在一旁乾瞪眼之外,就是酸葡萄的拚命斥責那些讓
   女兒親近愷家少爺的人是在賣女兒。

   只是,只要在杭州待過的人都明白,即便這種行為已算是賣女兒,這
   些姑娘卻都是心甘情願的自動往愷府去。

   且愷府兩位少爺的美名甚至遠超過其門第的威望,成為名媛千金們慕
   名而來的主因。

   從好幾年前開始,愷家即是門庭若市,大門前車水馬龍的景象,是慕
   名而來的鄉紳貴族所製造出的熱鬧,連門檻都在不知不覺中被踏平了
   。

   ※ ※ ※

   馬匹揚起的灰塵幾乎讓人窒息,即使在石板路上仍無法稍減數十匹快
   馬疾馳時所掀起的漫天塵埃。

   當中一匹潔白如雪的駿馬率先在豪奢足以媲美皇城的偌大宅第前停下
   ,其上的年輕人自馬背上俐落地跳了下來。

   伸手一攏披散在肩頭的烏亮長髮,光是這簡單的動作,無意間便散發
   出難以形容的魅力。

   閃亮如星的夜色眸子,挺直似雕刻般的鼻樑,紅潤性感的薄唇,尖細
   而形狀優美的下顎,凝雪似的肌膚更襯得這端麗的五官完美無瑕,整
   個人彷彿一幅畫作,美得似乎不存在於世間。

   就是這俊美的長相,讓杭州眾多姑娘家為之瘋狂;與生俱來的翩翩風
   度和氣質,更使他的一舉一動充滿時下男人所缺乏的俊朗神采。

   身為愷家嫡子的愷艷夜邁著沉穩的步伐走向家門口列隊歡迎的下人面
   前,卻沒在當中發現想見的人。

   「您回來了,少爺。」站在最前頭、一名年過半百,卻仍動作俐落的
   男人朝他躬身,「這季的圍場如何?」

   所謂的圍場,是指皇家每年兩季各長達一個月的圍場狩獵。這原來只
   有皇親國戚才被準許參加,但當今聖上因極度寵信愷家能幹有為的駙
   馬,竟特準其直系親屬享有這全天下人夢寐以求的特權。

   自從愷艷夜十五歲那年開始,就被半強迫地參加這一年兩次的盛會。

   「無聊死了!」他毫不客氣地批評,絲毫不將之當作難能可貴的賞賜
   。他將礙手礙腳的披肩往旁邊一扔,問:「大哥呢?」

   「皓旭少爺在北側的小屋……」

   「又在那個地方!」他冷哼一聲,隨即往敞開的大門裡走去,「晉伯
   ,去叫他過來。」這是比請求更強硬的命令。

   「虹夫人又發燒了……」愷家兩代的管事--愷晉態度恭謹地說道。

   他口中的虹夫人指的是愷皓旭的生母,雖然他名義上的母親是愷蓉。

   「哼!那女人有不生病的時候嗎?」愷艷夜的語調更冷了,那彷彿冰
   雪的音律讓人聽了心寒。

   但這並不包括對主子向來忠心耿耿的愷晉,和一旁以身為愷家奴僕為
   榮的一干下人。

   愷晉即是當年在門口迎接愷皓旭母子的那名男子,對愷家向來盡心盡
   力的他,從沒開口叫愷皓旭為大少爺過。

   在他的認知裡,愷家只有愷艷夜一個小主人,因此在稱呼愷皓旭時,
   他總是習慣性地加上名字,彷彿將他當作外人一般;而對他的母親愷
   虹,他也一樣將她看作是來愷府作客的陌生人。

   「我立刻去請皓旭少爺來……」

   愷晉才轉身,愷艷夜就喊住他:「不用了,我自個兒去找他。」

   「是,少爺。」愷晉對著他快步離去的背影深深行了個禮後,驀地憶
   起某事,又趕忙道:「在那之前,可否請您先到西廂房走一趟?夫人
   自昨兒個得知您將早歸後,已久候您的歸來多時。」

   「你去告訴我娘,說晚點兒我自會去向她請安。」

   「但……」

   「不要跟我囉唆,晉伯,我現在心情很不好。」

   「我明白了,少爺。」愷晉恭敬地再度對自己的主子行了個禮,「愷
   晉立刻就去稟報夫人。」

   聽到愷虹再度染病的消息,愷艷夜撇撇嘴,大步往鮮少造訪、位居府
   第北側的偏房走去。

   他很清楚,在這種狀況下,愷皓旭決計是不將他的命令看在眼裡的。

   穿過半年前才竣工、時下最流行的人工造景小橋流水,他抄近路不走
   後院大池塘上的九曲橋,改越過旁邊較難行走的草地。

   一會兒之後,他來到一片同樣是人工造出的林園,之後沿著一條狹窄
   路徑,停駐在一棟樸素的木造屋子前。

   兩年前,原本和下人同住的愷虹被他的母親趕到這幢離主屋最遙遠的
   小屋後,就只有數名負責打理庭院的老婦與她比鄰而居。

   再過去一些,雖還有棟小屋住著幾位負責清理後院的長工,但他們鮮
   少接近這兒。

   那片小樹林也是愷蓉為了眼不見為淨叫人移來的,目的是當她到後院
   散心時,能不看見讓她聯想到那女人的東西。

   走在小屋的迴廊上,或許是聽見他那迥異於女性的有力腳步聲,位於
   二樓的愷皓旭自行現身。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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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大哥,你果然在這裡。」

   嘲弄般的微笑在愷艷夜的臉上綻開,剛下樓梯的愷皓旭在見著他的剎
   那,一張英挺的俊臉瞬間僵了起來。

   與和母親神似的愷艷夜相反,他簡直可說是已去世的父親的翻版。

   端正而英氣的外貌總在不經意間散發出一股精銳的氣息,濃密的眉間
   透露出他堅毅的個性,挺拔結實的身材在在顯示出他的男子氣概。

   他的相貌與愷艷夜相較或許稱不上俊美,但那颯爽的氣息卻有著一種
   難以形容的魅力。

   相較於弟弟身上那襲華麗而雅緻的馬裝,他的衣著雖仍比下人來得高
   尚,卻明顯地簡單樸素許多。

   「艷夜……」

   他看著……不,這樣的凝視也許該說是瞪視,直瞅著本來不應在此出
   現的人。

   「怎麼沒到門口來接我?」

   愷艷夜雙手環抱在胸前,不懷好意地笑看著神色愈顯蒼白的兄長。

   「你……比預定的時間還早回來。」

   「晉伯沒通知你?」他不懷好意的反問。

   「他沒提及時辰……」

   「所以你該是知情囉?」

   「我說過我原先不曉得你會這時候回來。」

   「但你已知道我今日會到家,卻還在這種地方閑晃,你以為隨口編個
   故事我就會相信?」

   「可是我娘……虹夫人又發燒了。」

   在這個小自己三歲的異母兄弟面前,愷皓旭從來沒大聲說話的分。

   從小,他就被告誡不能稱呼自己的生母為娘,他的娘該是愷府的當家
   愷蓉;因此雖然私底下他壓根兒就不想理會這條為他而定的家規,但
   為了不給娘添麻煩,在人前他都和他人一樣稱她為虹夫人。

   「哼,娘……嗎?」

   愷艷夜並沒有放過他的一時失言,那因自己故意挑語病而益發慘白的
   臉色讓他看得舒服極了。

   毋庸置疑,他是來找碴的,愷皓旭真恨自己竟不小心地脫口而出……

   他並非害怕自己會因此受到懲罰,而是擔憂愷艷夜母子又會藉機找自
   己向來體弱多病的母親麻煩。

   在愷風仙逝前,看在他的面子上,愷蓉盡可能地忍氣吞聲,去正視愷
   虹這女人存在的事實;然而在兩年半前,愷風因一場意外身亡後,她
   隱忍多年的怨氣即刻爆發,發泄在已無倚靠的愷虹身上。

   不論她怎麼做她都看不順眼,甚至愷皓旭去探望自己生母都會讓她氣
   得冒火,最後她索性將她趕到這偏僻的角落,一勞永逸。

   瞭解自己粗心大意的舉動可能會為臥病在床的娘親惹來麻煩,愷皓旭
   不由得戰戰兢兢地注視著眼前笑得別有用心的異母兄弟。

   「你找我到底所為何事?」

   「所為何事?」愷艷夜的眉一挑,「大哥,你還真懂得玩明知故問的
   蠢遊戲,還是說,這是你欲擒故縱的方法?」

   「你是什麼意思?」愷皓旭皺起眉頭。

   「你明知我急著找你只有一個原因,不是嗎?」

   面對那妖艷的笑容,愷皓旭的神情很是難看。

   他知道自己接下來肯定不好受,故直覺地向後退了一步,卻仍無法逃
   出厄運。

   愷艷夜露出勢在必得的勝利微笑,一手指著長廊及腰的木雕欄桿,一
   手拉去自己礙事的褲襠。「手搭在這裡,彎下腰。」

   恐懼地瞪著他愷皓旭不禁戰慄起來。

   「不要開玩笑!」

   他抱著頭低聲喊著,多盼望眼前的景像是一場夢魘,只要清醒過來就
   能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我可沒心情開玩笑,你照做就是。」

   不耐煩地向前跨出一大步,慾火焚身的燥熱讓愷艷夜失去耐性。

   「在……這裡?」

   「我等不到回主屋了。」

   衣衫被撕裂的清脆聲響讓愷皓旭恐慌,他雖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已無
   路可逃,卻仍不死心地想說服他別這麼做。

   「虹夫人還燒得很厲害,我不能丟下她。」

   這是事實,也是這些日子來他守在小屋的惟一原因。

   一個多月前,在一行人準備出發的前一晚,因為愷虹突來的高燒,向
   來必須伴隨參與圍獵的愷皓旭向當今愷家的主子,也就是愷艷夜千求
   萬請,好不容易才被允許留下照料母親。

   然而這個恩准的代價有多大,他不必思考就明白。

   「那麼你別多話,我們速戰速決。」

   「若是被人發現……」身體被人這般壓制,他所有的反抗都無用。

   「怕被人看到的話,就不要再掙扎。」

   一個月又十天的禁慾,再怎麼能忍也到了極限。

   事實上他之所以歸心似箭,不顧能參加春圍是皇帝天大的恩賜,大膽
   地提前離去,就是因為愷皓旭這回沒跟著他,讓他對加上來回路程前
   後共耗費五十來日的圍獵失了興趣。

   在耐心用盡的狀況下,他隨口編了個理由,就從熱鬧滾滾的圍場溜之
   大吉,壓根兒沒去思考這麼做是否會落人口實。

   在快馬加鞭趕回來的途中,他有些懊惱地想著:早知如此,那時就不
   管大哥的央求,硬是將他帶走,不就什麼煩惱都沒了?

   「唔……」

   愷皓旭反射性地扭動身子,但不敢聲張。

   會來這小屋的只有住在此地的三名老婦,但此刻她們應該沒在庭園工
   作,因此整間屋子裡只剩下他臥病在床的娘。

   設法壓抑住喊叫的聲音,該是能保住這秘密吧。

nebula 2007-11-27 23:07

第二章

   雙腿無力地跪倒在廊下,愷皓旭半倚半靠在一旁的木雕欄桿上,身子
   虛脫到連站著的力氣都沒了。

   上半身倚靠在黑檜木製成的欄桿上,他只能失神地瞪著自己被撕毀的
   褲子,不甚愉快地感受涼風拂過時帶來的異樣感覺。

   很想伸手拭去腿上的滑膩,無奈軟弱的雙手怎麼也不聽使喚,勉強舉
   高時甚至抖動不已。

   「走了。」

   他已失去反應能力,因此當愷艷夜長手一伸抓住他的右臂時,須臾後
   他才明了自己正被拉著走。

   「去哪裡?」他忙問道。

   愷艷夜轉過頭,皺起眉,理所當然地回道:「回主屋啊。」

   說著,他拉過他一隻手橫在自己肩上,絲毫不理睬他的抗拒。

   「我們先前說好的……」

   愷皓旭毫不妥協地掙扎,不死心的排拒終於引起他的注意。

   「我要在這兒等虹夫人退燒。」

   「嘖!」似乎想起自己先前的承諾,愷艷夜不悅地啐了聲,放下他,
   「戌時之前,如果沒讓我見到你,你明白會有什麼下場。」

   向來,禁止他和生母見面成了愷艷夜威脅他最有力的工具,而這樣的
   脅迫亦是唯一奏效的方式。

   只要這項弱點一日掌握在他人手中,愷皓旭就一日無自由。

   在這豪門巨宅中,他只能忍氣吞聲地過著仰人鼻息的生活。

   「我知道。」

   攀著樑柱,他才得以站直身體;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不會要求愷艷夜
   攙扶他,這自然是他比誰都瞭解,縱然他開口,也得不到任何善意的
   響應。

   ※ ※ ※

   「娘,你好些了嗎?」

   端著水盆走進小屋中採光較為良好的一角,愷皓旭盡可能不讓自己看
   來步履蹣跚。

   「好多了,你瞧,我已經可以坐起身子了。」愷虹淡淡笑道,蒼白的
   臉龐仍不見一絲血色。

   歲月在她臉上並沒有刻劃出明顯的痕跡,要是不說的話,外人大概很
   難想像她有一個已經二十五歲的兒子。

   時間之神待她雖然仁慈,但病痛之魔加諸於她的卻是殘忍。

   自五年前起,三天一場小病、五日一場大病的開始了她臥病在床的生
   涯,若非愷府家財萬貫,又請來最好的大夫,她可能已在數年前香消
   玉殞了。

   「那太好了。」

   強迫自己牽動嘴角勉強笑著,他擔心向來觀察入微的母親會看穿他偽
   裝出來的若無其事。

   咬緊牙關上了樓,回到這些日子他暫居的房間裡,迅速地清洗身體上
   的污穢並換去被異母弟弟撕成碎片的衣裳,他不敢即刻探望母親,害
   怕身上那不屬於自己的味道會被察覺。

   比如現在,他雖強打精神佯裝抖擻,卻不免在轉換姿勢時不時地停頓
   ,以適應那襲向腰背的陣陣酸痛。

   他只能禱告,祈求艷夜方才的縱情已得到滿足,否則今夜他是不可能
   得到安寧的。

   想起他離去前那慾求不滿的渴望眼神,他禁不住輕顫起來,卻有點分
   不清這究竟是因為恐懼,還是微微的期待?

   他怎會有這種想法?愷皓旭不由得自責,然,他無法否認在那激烈到
   疼痛的交合中,自己同樣得到無以名狀的快感。

   這段不可告人的關係大約從兩年前開始,也就是愷風因故身亡後不久
   。

   這兩年下來,身體的所有地方皆被徹徹底底地開發過,愷艷夜甚至較
   他瞭解這具軀體的每一處,向來也將這些敏感地帶掌握得恰到好處。

   只是,在縱欲的劇烈交歡裡,有的只是霸道的強制,一次也未曾例外
   。

   那是因為,他恨著自己……

   「旭兒。」愷虹輕喚,兒子失魂的模樣讓她擔憂。

   「是,娘?」

   「你還好吧?」

   「我沒事。娘,為何這麼問?」

   「我看你有些恍惚,這是這些日子未曾有過的事。」

   先前愷艷夜單獨去了今春的圍獵,這幾十日他難得一個人輕鬆自在,
   因此他看起來較平時放鬆許多。

   不過現在他回來了,情緒自是緊繃些……

   苦笑了下,這些雖然不必讓母親知道,但也不必刻意隱瞞。

   「呃……艷夜回來了。」

   「是嗎?那你不快到他身邊去?」她慌張起來,急忙催促著他。

   名義上雖身為愷艷夜的異母兄弟,但愷皓旭其實是他的隨侍;愷虹也
   明白在丈夫死後,自己的兒子之所以還能頂著「愷」皓旭的身份在此
   過著料想之外的好生活,便是以此種喪失尊嚴的條件換來的。

   「他答應我在你退燒前陪著你。」

   但愷艷夜限他戌時之前回主屋,他不說是不想讓她擔心。

   將沾濕的布巾擰乾,他輕輕擦拭著因風寒而無法碰水、只能擦澡的母
   親;熟練的動作是因他不放心將這事交付他人,一直堅持親自動手養
   成的。

   凝視兒子盡管多方遮掩卻仍憔悴的臉色,她心疼不已。

   「如果不是我,你不必在此受制於人。早在你爹去世時,你便可以離
   開這奪去你自由的地方……」

   「娘!」替她綁上衣纓,他阻止她的自責,「都什麼時候了,別再說
   這話了。你還是留心自己的身體,早些退燒要緊。」

   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旭兒之所以對艷夜母子忍氣吞聲,是因為她的身
   子禁不起遷徙的折騰,不得不留在府中養病。

   為了她,他咬緊牙關,忍受所有加諸在身上的屈辱與痛苦。

   她的身子要是同常人般健康,早在愷風去世後就帶著愷皓旭離開這裡
   ,不會再待在這是非之地。

   而且要是快一點的話,搞不好她現在已有可愛的孫子孫女可含飴弄孫
   ,旭兒也不會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腦中編織著種種不可能的美夢,她突地深覺旭兒會如此困厄都是自己
   的過錯。

   「我若早些死也不至於拖累你……」

   「娘!你再說這種話我可要生氣了!」

   還以為她想說什麼,怎麼一開口淨是些不吉祥的話。

   「傻孩子,生死有命,我很清楚自己的身子。」

   「娘……」

   「這種惱人的身軀也拖不久了,若能早些解脫,我也是求之不得。」
   她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而後順著他的臉龐滑了下來,帶著豁達的
   微笑道:「唯一的遺憾,可能便是看不到你成家。」

   抬手捉住母親停在自己頰上蒼白柔軟的手,愷皓旭也不是不明白她希
   冀獲得解脫的心情。

   長年在病魔的折磨下,曾經豐腴的臉頰現在是消瘦憔悴,每當病痛發
   作時,那種沁入骨髓的劇痛實非一般人所能承受。

   兩人都心知肚明,若非她的關係,他是絕對不會繼續留在這個只有痛
   苦回憶的地方。

   「娘,不要再想這種事了。」想太多也無濟於事,再說,她是他現在
   僅存的親人,他說什麼也要守護她,「你現下唯一該做的,就是把病
   養好,好嗎?」

   ※ ※ ※

nebula 2007-11-27 23:08

他顯然相當不悅,因為他注意到愷皓旭是故意選在最後一刻才進房。

   愷艷夜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我說戌時,你還真在戌時才回來呵!」

   他語帶嘲諷地看著正合上門的異母大哥,不愉快的神情一覽無遺。

   轉過身子,愷皓旭想不通又是哪兒惹到他了。

   「我已經在你限定的時間內盡快趕過來了,這有什麼不對嗎?」

   「盡快?」

   他哼笑一聲,面對一頭霧水的愷皓旭,他幾乎當場發作,「算了,我
   不計較這事。」

   對牛彈琴怎麼也是白搭,與其將精力浪費在發怒上,還不如做些能讓
   自己愉快的事。

   將手上攤著的書捲往旁邊的桃木櫃上一丟,他坐在床沿,身子微傾地
   斜倚在柱子,眼眨也不眨地端視著雖進了門卻沒再朝裡邊走的男人。

   「過來。」看著他拖拖拉拉的樣子,他忍不住命令。

   愷皓旭面無表情地向前幾步,在絲絹製成的輕紗簾邊站定。

   由於這是愷家小主人愷艷夜的房間,豪華奢侈自是不在話下。

   從雕刻精美的鏤空紙糊木門進來,首先是小型的會客廳,往右邊經過
   一層紗簾是書房,左側則是十五年前由賞雨室改建的小房間,原是為
   了身兼伴讀小廝的愷皓旭要就近照料異母弟弟才蓋的。

   只是自從兩年前開始,除了天天來打掃的傭人,連房間主人都鮮少進
   入。

   至於臥房的位置,是由門口偏左方直走進去,經過一片五彩琉璃珠的
   簾子後,再走個幾步,見到另一道絲制紗簾後就是了。

   臥房的另一側尚有一道裝飾精緻的門扉,出了這道門是一個約八十尺
   見方的人造庭園,由於只有從愷艷夜的臥房方能通到此地,這個有著
   花園、林蔭和小池的庭園渾然是個獨立的小天地。

   「再過來一些。」

   這次他停在床舖和絲簾中間的桌子旁,但沒有再朝他前進的意思。

   兩人之間約莫有五尺多的距離,但愷艷夜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他,並沒
   有再下令要他步近。

   「我不在的時候,你似乎很少回這裡嘛!」

   不曉得為什麼,他忽地冒出這麼一句不著邊際的話。

   愷皓旭不確定自己該如何響應,只是保持一貫的緘默。

   事實上,在這一段時間裡,他是一次也沒有進過主屋,更別提是回到
   這裡來了。

   反正蓉娘壓根兒就不在意他人待不待在主屋,說不定還巴不得他離這
   裡遠遠的。

   只要每天早上當她到院子裡散心時,他照慣例上前打聲招呼就是。

   「啊!對了,是因為虹夫人的病情?」在要求他回答前,愷艷夜像是
   想起什麼逕自說著。

   看來他的大哥似乎不怎麼中意這間房間,倒是挺喜歡小屋那兒的簡陋
   裝潢;但他不過是允許他能去看護虹夫人,可沒答應他在那種地方流
   連!

第三章

   午間歸來時,他立刻感受到房間空盪清冷的氣息;雖因天天打掃而一
   塵不染,但卻透露出一種毫無人氣的味道。

   「我記得沒答允過你可以待在小屋。」

   愷艷夜靜靜地看著,等待他的反應。

   愷皓旭不想回答這個無意義的問題,但明白不吭聲是不能解決事情的
   。

   「你也沒說不行。」

   他的回答似乎讓愷艷夜覺得有趣,只見他抬起一手,摀任自己的臉悶
   笑。

   「呵呵,所以你就自行下了結論?」

   那不是真的和他打趣,愷皓旭再遲鈍也能感受到他語調中的不悅,他
   其實有些惱怒。

   遮住表情的手緩緩放下,愷艷夜睜著一雙銳利的黑眸,卻似乎並不期
   待他會有任何響應。

   要他留在這裡,會很勉強嗎?

   趁著他管不著他的時候為所欲為,是在暗示他有多不願待在這裡嗎?

   愷艷夜因這個想法而惹惱了自己,然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為何因此動肝
   火。

   也罷,就讓這並不怎麼要緊的話題就此打住,也省得他多煩心。

   抬起頭來,絕美的雙眸深深看進總是帶著些許反抗的黑色瞳孔,那如
   深夜的色彩此刻平靜而沉澱,彷彿沒有任何事物能激起波瀾。

   雖然如此,愷艷夜所記得的,卻是它激情時朦朧含欲的模樣。

   那向來冷靜的瞳眸會泛著明顯的淚光,煽動他內心的嗜虐性。

   正午時他已充分享受過那激動人心的感覺,但僅僅一個多時辰的需索
   ,是無法滿足隱忍已久的飢渴的。

   「把衣服脫了。」他終於下令。

   對於這個意料之內的結果,愷皓旭如往常一般,成功地將悚懼藏住,
   努力維持一貫的無動於衷。

   留心地沒讓心中的反抗過於明目張膽,雖然他恨極在他眼前寬衣解帶
   。

   慢條斯理地拉去纏繞腰際的素色布帶,在預見自己將有何遭遇的情形
   下,教人很難若無其事的向他臣服。

   感覺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遊移,他也注意到其中蘊藏著邪氣和
   渴望。

   凝聚的視線彷彿在瞪視著,似要撕碎他身上的衣物。

   抬起左手扣住自己的後頸,愷艷夜將肘關節抵在床柱,上半身微傾靠
   向一旁,出神地凝望著眼前上演的指定戲碼。

   偶爾,他會困惑自己為何對這個長自己三歲的兄長有著和恨意同等濃
   烈的慾望,雖然他也覺得這其實無關緊要。

   想要就是想要,只需伸手就能奪得。

   自小的教育養成了唯我獨尊的性格,他從來不必考慮是非對錯,身為
   這個家未來的繼承人,他的意願即是一切。

   腰帶落地的沙沙聲響不知怎地讓人有種心癢的感覺,他稍微換了個姿
   勢以壓抑竄上身子的悸動。

   夜還長得很,他不想那麼早開始。

   觀賞似地注視著愷皓旭磨磨蹭蹭的動作。他喜歡看他手足無措、怒目
   相向的模樣,這帶給他超乎任何快意的優越感,因為他對他有深深的
   恨意。

   打從懂事開始,他就恨這個兄長。

nebula 2007-11-27 23:09

十歲之前,他曾到私塾裡讀過幾年書,也結交了些門當戶對的友人。
   他發覺他們和他並沒有太大的差別,除了他的家族較為顯望,權勢較
   為尊貴,財富較為驚人之外。

   但他注意到,他的爹爹和其它人的爹爹似乎不大一樣。

   別說在外人面前做出稍微親暱的舉動,他的爹爹連私底下都待他冷淡
   疏遠;他從未將他抱在膝上,也沒拍過他的頭,更不曾教他騎射或讀
   書。

   起初,他以為所有人的爹都是一個樣,而在發覺朋友的爹會以行動表
   示疼惜他們時,也認為這不過是因為自己的爹天性冷漠。

   直到他無意間發現,向來對自己不苟言笑又冷峻的父親,竟以那般溫
   柔的神情看著自己的異母兄長!

   他總將當時已十來歲的愷皓旭抱在懷裡,盡管後者經常因害羞而反抗
   ;也會教導他讀書,指導他馬術與射箭,還會在他上手時帶著微笑拍
   拍他的頭或肩膀,就像一位再平常不過的父親。

   而同樣身為他兒子的自己,卻從未有機會待在那寬大的懷抱中,也不
   曉得那隻大手拍在頭上的滋味。

   愷皓旭非但享盡他從未有過的父愛,在一旁也總是伴著愷虹那女人,
   愉快地度過被雙親寵愛的童年。

   因此,向來要風得風的天之驕子愷艷夜,壓根兒無法瞭解為何爹會以
   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對待他和愷皓旭。

   然後在他稍微長大之後,才由娘口中獲知一切的原委。自此,他對那
   兩個平空闖入他生活的人產生恨意。

   只是他怎麼也無法理解,明明同樣是他的兒子,為何他對自己就特別
   無情?

   這種懷疑漸漸成了不滿,之後更變成積怨;他恨爹的無情,也恨這兩
   個奪走他幸福的外人。

   一直到愷風因故去世為止,愷艷夜都未曾感受到他對自己一絲一毫的
   疼愛,在他的印象裡,父親是若有似無的存在。

   於是,他將多年來的怨懟轉嫁到愷皓旭身上,那似乎是唯一能減輕自
   己內心痛苦的方法。

   他想從愷皓旭那兒奪回些什麼,似乎如此方能稍稍彌補他長久以來的
   缺憾。

   那是在一次意外中,讓他選擇並發現侵犯愷皓旭居然有效地平息了心
   中的怒火,甚至衍生出一種無名的優越感;正因如此,他竟在不知不
   覺間沉迷於這項起意僅是復仇與征服的遊戲。

   掌握到愷皓旭的另一項弱點,也就是他母親的病後,這個遊戲更是有
   趣到讓他捨不得放手。

   剛開始,愷皓旭對他逾矩的舉動自然是竭力反抗,這既不合常理又違
   反綱常的行為令他難以接受;但在他以愷虹的病況為要挾,而他也已
   失去愷風這屏障後,這位高度自尊又生性嚴謹的異母兄長竟出人意料
   地服從了,不發一語地承受他加諸在他身上的痛苦。

   每每看到他那全力反抗卻力不從心的無助,愷艷夜便感到無比的愉悅
   。

   毀去他那強裝出來的尊嚴,就像服用仙丹一般有種讓人上癮的快感。

   而這也有個出乎意料的實質好處--在全國的名媛淑女馬不停蹄地自
   動送上門之際,適時地發泄慾望有助於平心靜氣的挑選工作。

   也就是說,在他玩厭這樣遊戲之前,他都用不著擔心自己會如同爹從
   前一樣,在外頭搞出見不得人的私生子。

   注意力回到眼前自己點選的戲碼,他愛極愷皓旭明明恐懼得牙關輕顫
   ,卻仍不服輸地朝自己投射恨之入骨的眼神。

   自尊和服從衝突,矛盾的心情體現在那欲拒還迎的舉動上,咬牙切齒
   的神情教一旁觀看的人不由得愉快地輕笑。

   埋頭和自己衣物纏鬥的愷皓旭自是未曾注意到愷艷夜曾有瞬間的閃神
   ,他的心緒早被咬住自己的粘膩眼神佔滿;沉滯的氣氛逼得他喘不過
   氣,只希望這惹人生厭的夜能早早結束。

   身體裡尚殘留著正午時的疼痛與不適,一思及接下來即將降臨在自己
   身上的凌辱,拉扯著衣帶的手指開始不聽使喚。

   恨不得能從這道幾乎讓人窒息的目光裡逃脫,悲哀的是愷皓旭比誰都
   清楚這是做不到的事。

   深深體會到無路可逃的恐懼,他清楚地知道,不論自己逃到天涯海角
   ,只要這個異母弟弟手上還握有籌碼,他將永無寧日。

   咬緊牙關想抑制住戰慄,可湧上的懼意卻非他能輕易克服的。

   固定住衣衫的帶子已遭扯去,他的手慢吞吞地來到前方,掀開衣襟的
   動作更是遲緩。

   緩慢地褪去最外層的衣衫,這明明是因極端不願而刻意放慢的動作,
   在愷艷夜眼裡看來竟不可思議地有種煽情的感覺。

   頃刻,這遲緩的動作已惹得他極度不耐,原想好好欣賞他屈辱神情的
   本意在那仿如挑逗的舉止下消失無蹤。

   他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抓住他,彷彿連拉著他到床邊都顯得不耐,就近
   將他壓倒在一旁的桌上,一日中兩度撕碎他身上的衣物。

   一樣是自私自利的掠奪,卻同樣帶給對方最強烈的快感。

   陷入不可自拔的情愫與愛慾中,銷魂的快感席捲而來。愷皓旭雖在事
   後總不願承認,但身體此刻卻誠實地響應著愷艷夜攀附在自己身上的
   掠奪。

   ※ ※ ※

nebula 2007-11-27 23:09

趁著愷艷夜接待遠道而來的寧安郡王一行人,愷皓旭難得偷得浮生半
   日閑。

   在愷艷夜處理一些生意或事務時,他的工作就是在愷艷夜身旁加以協
   助。擁有商業天賦使得他在這方面相當受到器重,雖說這種日進斗金
   的能力似乎是愷家兩兄弟的特色,但愷艷夜在處理這些事務上,多半
   仍以他的意見為參考重心,加上長年來對愷家事務的接觸,有時候他
   甚至能有效掌握弟弟未曾留意的部分。

   但在接洽公事以外的人時,他的家庭地位便明顯的顯現出來,彷彿他
   的存在是種可恥的象徵。即使愷風在世時,他也從未有出面代表愷家
   的機會;而在愷風逝世後,愷蓉更將他打入冷宮,索性不承認他的身
   份。

   因而,在愷艷夜以私人名義接見來客時,老早以前他便被愷蓉警告,
   要他連隨侍在愷艷夜一旁都不可。

   總而言之,她視他和愷虹的存在為愷家的一大恥辱,沒將兩人趕出門
   純粹看在因他的「入府沖喜」而產下愷艷夜一事,和兩人向來逆來順
   受的態度。

   愷艷夜對這項決定有何看法他無從得知,但對他而言,這不啻是個能
   光明正大偷閑的理由。

   失去和寧安郡王獨生女相識的機會或許對許多男人來說是一大憾事,
   畢竟傳言她有閉月羞花、沉魚落雁之姿,但愷皓旭卻視這半天的時日
   為天上掉下來的好運;因為他早已深深地體認到,身為愷家最「見不
   得人」的人,出現在人前最多不過是自取其辱罷了。

   因此,他樂於服從愷蓉的命令,溜得不見人影。

   想想這次會面可能得耗去幾個時辰,他正好無事一身輕,移動腳步,
   快速地來到遼闊無人的後院。

   似乎沒預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刻出現,愷虹的神情有些驚訝。

   背朝床頭斜倚在床上,她偏過頭想看看來人是誰,卻意外地發現進門
   的是腳步輕快的兒子。

   「旭兒,你怎麼……」

   「半個時辰前,寧安郡王來訪。」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甚至用不著解釋,愷虹立刻明白一切。

   「是嗎?」

   他點點頭,臉上的表情並無任何變化。

   從沒將自己當作愷家一份子的愷皓旭顯然亦是毫不在乎,他面帶微笑
   地慢步到她床前,觀察她今天的狀況。

   「娘,今天天氣很好,我們到外邊吹吹風如何?」確定近來娘的身體
   狀況較為穩定後,他便想帶她走出這小屋。

   一直窩在床上也不是辦法,只要想到娘下半輩子只能待在這房裡等死
   ,他更覺得不能讓她終其一生就這樣過。

   「嗯……這主意聽來不錯,只是……」

   許久未曾離開床舖的身子已無力支撐,病弱已久,用雙腿行走幾乎成
   了不可能的事,愷皓旭該是瞭解她的情況。

   「如果你也讚同,那我們即刻動身。」

   說著,他彎下身去打橫抱起她,心痛地發覺她比上個月更加輕盈。

   「這段空閑難能可貴,旭兒,這樣不是加重你的負擔嗎?」

   她雖不甚明瞭身為愷艷夜隨侍的兒子都在做些什麼,卻能從他經常疲
   憊不堪的神情裡知悉那絕非輕鬆的工作。

   「你說這什麼話呀?」

   愷皓旭靈活地轉過手腕,就著抱住母親的姿勢勾起一條披肩,掛到她
   身上保暖,「娘,比起我每天都得抱著跑來跑去的文件,你可是輕得
   多了。不,或者說壓根兒沒得比吧!」

   「我好歹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怎麼可能比幾張紙輕!」

   「我是說你最近吃得太少了,上回大夫來看你時,不是才說過你應該
   多吃些有營養的食物嗎?」雖說愷虹在府中的地位是連下人都不如,
   但家財萬貫的愷府是不在意醫藥費或食糧費那種小錢的;因此在愷風
   亡故後,頂著愷皓旭生母的頭銜,她仍享有就醫的權利與應有盡有的
   生活必需品。

   只是寄人籬下,又想到這是愷皓旭竭盡心力才換來的,她無法毫不顧
   忌地享用這一切的奢侈品。

   「我年歲大了,較起從前胃口自是小得多呀!」

   「就算吃不下也得多吃一些。娘,畢竟體力是健康最基本的來源,要
   想病情早日改善,你就要強逼自己吃些東西。」

   「好了好了,下回再繼續這個話題吧!」

   不想將難得的外出時間淨用在舌戰上,她只得投降,任由他將她抱下
   樓。

   平時杳無人跡的後院也算是鳥語花香,尤其隔著一片小林子更增加這
   裡的隱蔽性。

   「啊,花都開了呢!」愷虹訝異地梭巡四週五顏六色的花朵。

   「都入夏了,是娘太少出門才不曉得。」

   「沒辦法,我身子骨不好,雙腳壓根兒不聽使喚。」

   「那就努力將身體養好,將來要出門幾次都不成問題。」他笑容可掬
   地將她抱近盛開的花叢前,「今兒個就好好賞花吧。」

   「還輪得到你這小毛頭教訓我嗎?真是!」她笑笑地輕敲了下他的肩
   。

   「是、是,是我不對。比起我這黃口小兒,娘多活了那麼多年可不是
   白活的,哪輪得到我說話呢?」

   「輪不到你就這麼尖牙利嘴了,要真輪得到你,那還得了?」

   挑挑眉看著臉色紅潤的母親,他很高興她終於有精神回嘴了。

   不認識兩人的人若是見著這畫面,或許會認為是對忘年之交的情人在
   打情罵俏吧?但這只是愷皓旭母子間表現親情的方式較為特別而已。

   「娘,我們再到另一邊看看吧,那兒有新植的--」

   橫抱著身輕如燕的母親,他轉身正要帶她往林子深處走時,腳步忽然
   靜止不動,話尾亦無聲停下。

   愷虹不解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赫然發現愷府的當家愷艷夜正以難以
   捉摸的眼神瞪著兩人。

   「艷夜少爺……」她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

   但她的話不曉得何處惹毛了他,只見他原來的面無表情頓時崩潰,不
   悅的視線利如刀鋒地刺向她。

   「娘。」愷皓旭自然也感受到他情緒的轉變,於是低下頭來悄聲道:
   「今天先到此為止,明兒個我若有空,再帶你來好嗎?」

   「嗯。」

   急切地頷首,她生怕他一個耽擱便會惹火愷艷夜,眼神不由自主地促
   他快些抱她回小屋。

   飛快地瞧了愷艷夜一眼,愷皓旭雖摸不清頭緒,卻曉得那瀰漫在四周
   的是相當不愉快的氣息。即使刻意忽略,但在揹著他走上樓梯時,他
   仍清晰地感受到那兩道銳利視線刺穿背部的痛。

   將母親安置妥當,他滿心歉疚地離開房間走下木造的階梯,發現愷艷
   夜依舊維持原來的姿勢站在原來的位置。

   那迎向自己的神情……

   冷得讓他不知該如何形容。

   雖無從得知、也沒興趣瞭解寧安郡王的來訪為何出乎意料的短暫,但
   他從他嚴峻的表情多少可以猜測事情可能出了差錯,才導致這原應耗
   時一整個下午的會面在短短兩個時辰內就結束了。

   看來這個下午和接下來的夜晚他別想會風平浪靜了,毋需猜測,他就
   能從艷夜繃緊的神情中知悉他正需要一個發泄情緒的對象。很不幸向
   來擔任這個角色的,從來沒有例外都是他。

nebula 2007-11-27 23:12

第四章

   一道冷漠至極的聲音劃破沉窒的氣氛。

   「你還真是懂得利用時間,大哥。」愷艷夜冷不防地開口。

   「什麼?」

   愷皓旭不解的看向他。

   「每回我忙不過來時你都這般悠哉嗎?」

   愷艷夜明顯地話中帶刺。

   「你到底在說什麼?」

   「我不曉得你都是這麼使用這段時間的。」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不懂?」愷艷夜冷哼一聲,冰冷的眼神教人看了心悸,「你的耳朵
   是裝飾用的嗎?」

   「什麼意思?」愷皓旭蹙眉詢問。

   他左思右想,還是沒弄懂愷艷夜那仿如謎題般的冷嘲熱諷。

   這傢伙不會是因會面的問題惹得一肚子火沒地方發,隨隨便便跑到他
   眼前想找他泄憤吧?

   想一想這也並非全無可能,眼前這個渾身都是火藥味的青年的確是三
   不五時就拿他當箭靶。

   「這個時間你為什麼人在這兒?」

   「這是我的自由。」

   「自由?」對於這個答覆,愷艷夜先是相當意外地挑高眉梢,隨後輕
   蔑地笑了出來,「你以為這個家還容許你有自由?」

   愷皓旭神情凜然,不發一語。

   「看樣子你還是搞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哪,大哥。」聲音裡有低沉的不
   快,「只要你人還在這裡,你就只能擁有我給你的東西,至於我沒答
   應給你的,為了你自己好,希望你別再逾矩提起。」

   他的話讓愷皓旭不禁輕顫,不懂他為何為了這種小事大發雷霆,不瞭
   解他究竟是在惱火些什麼。

   見他沒答腔,愷艷夜當他是明白自己的立場,轉過身子示意要他跟上
   來。

   「這回就算了,下次再讓我逮到你乘機偷閑,別怪我禁止你半個月不
   得探望虹夫人。」話中淨是自以為是的施恩口吻。

   愷皓旭抬腳追了上去,有意地放慢步伐以示無言的反抗。

   那自以為恩賜的語氣讓人聽得怒火中燒,但在這種寄人籬下又得仰人
   鼻息的劣勢下,他只能強將要爆發的怒火往肚裡吞。

   如他所言,只要他和娘一日有求於愷家,他就無法自這黑暗的生活裡
   脫身。

   聽見身後意圖拖泥帶水,但仍是順從地跟了上來的腳步聲,愷艷夜頭
   也不回地直往主屋走去。若是現在轉過頭去,他不確定自己會做出什
   麼事。

   積壓在胸口的怒氣難以抑制,他只能選擇拚命往前走,藉著這單調的
   動作壓抑滿腔狂燒的憤怒。

   ※ ※ ※

   「動作快點!」愷艷夜人已站在門口、一臉不耐地催促著還忙得脫不
   了身的愷皓旭,「跟娘打過招呼後,我們就走人。」

   連忙對下人交代幾句,愷皓旭朝他點頭示意,然後三步並作兩步地跑
   入愷蓉所在的廳堂,匆忙地問過安後,隨即不敢多留地衝了出來。

   從個把月前的圍獵歸來後,一直忙於家務的愷艷夜今天好不容易才有
   空閑,當然是毫不考慮地就動身出遊了。

   馬不停蹄的工作是很累人的,要是無法適時消解累積在身上的壓力,
   只怕不論精神或是體力都不堪負荷。

   穿著一襲銀藍色騎裝的愷艷夜與一身灰白色的愷皓旭形成強烈對比,
   清晰鮮明的色澤在曖昧混濁的色調襯托下更是醒目。

   愷皓旭強壓著自胃底湧上的噁心感,咬緊牙關,動作俐落地躍上馬背
   ,策馬跟在飛奔而出的愷艷夜身後。

   昨夜果真如他所料,盛怒中的愷艷夜沒讓他有一個安眠的夜晚,硬是
   折騰他到天邊發白才放過他。

   他沒敢詳問他的怒火從何而來,只是默不作聲地全數承受;反正誰也
   不敢斷定他問了會不會有好下場,所以他決定沉默。

   後果就是當馬疾馳時,猛烈的震盪會讓他痛得齜牙咧嘴;可他無法以
   此為由拒絕陪同愷艷夜出遊,因為他的地位連可以請病假的下人都不
   如。

   一馬當先地跑在最前頭,愷艷夜在全力奔馳了好一陣子後才放慢速度
   ,彷彿正藉此在發泄些什麼。

   他很難形容昨日在小屋門口看見的情景令他有多不愉快,也因察覺自
   己是真的動了怒而感到困惑。

   那宛如是一對忘年之交情侶的溫馨情景,一直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

   他明明比任何人都明白那兩人的關係,卻還是抑制不住泉湧而上的憤
   怒,與一種……無法名狀的感覺。

   可惡!

   再度地加速衝刺,除了愷皓旭能緊跟在他身後之外,其它隨行的人員
   皆因能力不足而落後了一段距離。

   要強忍住腰際傳來的陣陣麻痛已經很不容易了,而為了要緊隨在愷艷
   夜身後更是讓他吃足苦頭;但如果因此而放慢速度,難保他不會說他
   是在找藉口,然後又是駭人的懲處。

   兩人就這樣跑在隊伍的前方,直到跑在最前頭的人終於像是甘願了似
   地拉了韁繩,緩下前進的速度。

   愷皓旭滿頭大汗,卻分不清這是因策馬奔馳而流的汗水,還是因身體
   疼痛而冒出的冷汗。

   眼前一陣昏花,他暗自慶幸愷艷夜已將速度放慢,否則要是以他現在
   的狀況維持先前的速度,他很可能會因體力不支落馬。

   「就在這裡休息到過午吧。」

   挑了一處山明水秀的谷地,愷艷夜勒馬停在水色清澈的河邊。

   「是。」

   之後才跟上來的隨行人員聞言,立刻下馬覓了塊樹蔭下的草坪,男人
   動手佈置簡單的營地,女人則負責到河邊汲水備用。

   愷皓旭也隨他下馬,將韁繩交給一旁等待的馬伕,然後一刻也不敢遲
   疑地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生怕他一個不滿又會把帳算在他頭上;像
   昨晚那種讓人幾乎昏死過去的懲罰,他可不想再有一次了。

   不知艷夜和寧安郡王一行人之間究竟鬧出什麼不愉快?在應該陪著客
   人的日子裡,居然毫不在乎地將賓客冷落一旁不顧,強迫他隨侍他出
   遊散心?

   話說回來,昨天艷夜突來的火氣要當真是因為和郡王發生衝突,他的
   膽子也未免太大了;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即便天塌下來都有人擋著
   ,跟當今聖上的小舅子作對絕對不是聰明的作法。

   雖說不論是什麼事,都輪不到自己來管,但被莫名其妙地當成發泄的
   對象,實在教人很難不去在意。

   形影不離地跟在他身後,愷皓旭在心底暗暗嘆了口氣,他永遠只有聽
   話服從的份。

   走在最前端的愷艷夜霍地回過頭,對著緊跟在他身後的一票人道:「
   從這邊開始,你們別再跟來了,我想好好靜一靜。」

   「是。」

   原本上前服侍他的男男女女在他一聲令下,紛紛低下頭欠了身向後退
   去,愷皓旭原本也打算隨著離開,才轉身卻被人從身後抓個正著。

   「誰叫你離開的?」

   聽著拉住自己的愷艷夜沉聲問道,他困惑的回過頭,眼裡有著「又怎
   麼了」的不解。

   「誰……」他偏著頭,「不是你嗎?」

   「別想在我面前裝瘋賣傻,大哥,你會不曉得我說的人並不包含你嗎
   ?」

   「既然如此,一開始說得明白一點不就得了?」

   他一口咬定他在裝蒜,愷皓旭不由得皺眉喃喃自語。

   沒將他反射性的抗拒看在眼裡,愷艷夜領在前頭往渾然天成的嶙峋疊
   石中走去,漸漸遠離身後的人群。

   ※ ※ ※

nebula 2007-11-27 23:14

兩人就這般一前一後,來到靠近小瀑布的石塊堆旁。

   說實話,愷艷夜到現在都還有點訝異自己挑今天出門居然是有預謀的
   。

   不意聽到昨兒個愷皓旭向虹夫人的悄聲承諾,他突發奇想,假使將他
   帶出來,他的諾言就失效了。

   只不過這麼一想,原本鬱悶的心情不知怎地竟莫名轉好,因他此刻在
   自己身畔,將他心中殘留的不愉快一掃而空。

   他無法解釋昨天為何會為那種小事大動肝火,說實在的,他也不明白
   自己究竟氣的是什麼。

   跟在他身後,攀過河邊一塊又一塊巨大巖石的愷皓旭想了想,終於還
   是忍不住想問。

   「比起昨天,你現在的心情似乎好多了。」

   「你想問什麼?」

   「你……和昨日來訪的寧安郡王發生衝突了嗎?」

   「是的話又如何?」

   「和皇親國戚有齟齬……似乎不太好吧?」

   這話乍聽之下的確是在替自己擔心沒錯,而且這還是他首次主動對這
   類事情表示興趣。

   他覺得有趣地挑挑眉,輕輕地笑道:「怎麼,你擔心我?」

   「也說不上是擔心……」

   「說的也是。」這個回答早在他意料之內,他只是聳聳肩,輕輕笑了
   ,「你要真會為我操心,那才是天下奇聞對吧?大哥。」

   就如同愷皓旭深深瞭解這個異母弟弟對自己懷有多深的恨意,愷艷夜
   也明白兄長對自己有著什麼樣的恨意;這是關係到上一代感情的問題
   ,而債則是由這一代的兄弟來償還。

   愷艷夜恨父親的無情和大哥獨得父愛,愷皓旭則怨愷府主人母子加諸
   在自己和母親身上的迫害。

   始作俑者雖已逝去,但遺留下來的怨懟卻非輕易地便能消弭的。

   「我只是好奇你今天怎沒陪著他們,卻跑到這兒來閑晃。」

   「閑晃?」愷艷夜停下腳步,回過頭,他一聲輕笑,「大哥,你用的
   詞彙還真是辛辣。」

   要不然要他怎麼想?一群人馬浩浩盪盪在路上遊走,但又擺明不是出
   門狩獵,這種行徑怎麼看都是閑得發慌,想找個樂子解悶罷了。

   「雖與你無關……」愷艷夜又續道:「不過還是告訴你,昨天的會面
   相當愉快。」而且還愉快得教人頭痛!

   這事順利本該是好事,娘為此還歡欣得喜上眉梢,而一手將他帶大的
   晉伯和春嬸也高興得幾乎抱頭痛哭,曉得消息的下人們也將它當作不
   可多得的喜事而大肆歡慶,他可以預見過不了多久就能接獲親朋好友
   從各地捎來的道賀函……

   但身為當事人的他,不知怎地就是興奮不起來。

   昨日寧安郡王偕同掌上明珠的獨生女登門造訪本在預期之內,這是在
   一個多月前參加圍獵時即約定好的。

   然,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對幾乎已成定局的好消息有任何愉快的感
   覺。

   他對寧安公主並沒什麼成見,名聞遐邇的美貌的確沒一丁點誇大,那
   粉雕玉琢的絕色容顏確實傾國傾城,大家閨秀的氣質更是不可多得的
   高貴,雖貴為郡王之女,性格卻出人意料地溫柔婉約、善體人意,加
   上背後有如此家世,天底下絕沒有男人會拒絕這主動上門的好親事。

   不管從哪方面看來,她都是當他妻子的最佳人選。

   只是……

   愷艷夜不大確定自己想在這兩字之後加上什麼,在一切都順利得讓人
   眼紅的同時,他不諱言地確實感到一絲的不對勁。

   這可是一門連身為王爺之人都可遇不可求的婚事啊!

   可惡!他究竟在不滿些什麼?他為何就是無法和身旁的人一樣欣喜若
   狂?

   就像胸口開了個大洞一般,自昨天寧安郡王一行人抵達開始,他就有
   種虛幻不真實的錯覺。

   既然一時想不出答案,那一直為此所惑也不是辦法,只要時候到了,
   想必一切問題都能迎刃而解,他現在不必為此大傷腦筋。

   回過神來,他才發覺他已領他到了目的地。

   眼前是一座高約三十尺的瀑布,雖然不算名勝,但仍氣勢非凡。

   瀑布底下是一潭深不見底的水淵,然水淺處清澈見底。

   愷艷夜在水邊停了下來,彎身以手測量了下水溫,俊美的唇畔隨之滿
   意地勾起一抹微笑。

   他直起身子,在愷皓旭的眼前一言不發地褪去所有衣物之後,一絲不
   掛地跳進了青藍色的冷水裡。

   跟在他身後的愷皓旭不曉得該做什麼,只是不知所措地站在岸邊,等
   他自行上岸。

   愷艷夜在水中優雅地遊著,及胸的池水雖摻著靛青的色彩,卻仍不可
   思議地清澈。

   隔著水上漾開的波紋,可以很清楚地看見他結實的肌肉,不用說,那
   是精心鍛煉出來的完美身材。

   愷皓旭無法否認自己清楚地記得那具軀體貼在自己身上的感覺,是那
   麼的堅硬結實,卻又不可思議地柔軟;這兩年下來,就算並非出於自
   願,他也已清晰地記住了那每一寸磨蹭過自己的肌膚。

   他不得不承認他擁有一副連身為同性的他都欣羨的好身材,但也因此
   他實在嫉妒他。

   心思稍稍一閃,待他回過神時,驀地發現愷艷夜正漂浮在清泉中央,
   舉高一手,似乎在對他說些什麼。

   「你也下來。」

   一旁瀑布流水的聲音蓋過他的喊聲,愷皓旭不由得向前走了幾步,靠
   水邊更近些以便聽取他的「指令」。

   「啊?」

   「我叫你也下來。」

   「我嗎?」

   在前後左右不論怎麼看都只有他們兩人時,要裝瘋賣傻可非容易之事
   。

   所以,一如往昔他順從地頷了首,褪去身上四件式的貼身騎裝,只是
   沒料到他這般的服從卻還是觸怒了他。

   「動作快點!」將濕透了的髮往腦後一攏,愷艷夜皺起柳眉,對他拖
   拖拉拉的舉動相當不悅。

   並不覺得自己的動作比平時慢,但他也瞭解,再怎樣完善的事物看在
   艷夜眼中總有數處令他不滿意的地方。

   不反駁才是聰明的選擇,已學會這點的愷皓旭明顯加快了手邊的動作
   。

   拉去身上最後一件遮掩的衣衫,他和愷艷夜雖同樣赤身裸體,但尚站
   在岸上不知怎地就有種羞恥的感覺;尤其是那雙鎖定自己一舉一動的
   眸子,在身上的衣物逐漸減少的同時慢慢地透露出慾望……

   受不了那種彷彿舔舐著他的目光,他倏地跳入水中,雖然那澄明得過
   分的水壓根本掩蓋不了身體的任一部分。

   冰水沁心的特殊感覺讓他精神一振,還有點酸痛的身軀在接觸冰水後
   有種重生的錯覺。

   不管他要他下水的用意為何,泡在水中的感覺倒不算太壞。

   有意地背過他,愷皓旭試圖忽視那兩道仍緊緊粘在自己背後、灼熱得
   幾近燃燒的眼神……

   愷皓旭心想,他雖叫他下來,卻沒要他跟緊他或做什麼,他這樣做應
   不算是違抗他吧?

   自行下了結論,加上愷艷夜似乎對他的舉動也沒什麼意見,擺動幾次
   手腳、順著岸邊遊了幾趟後,他的心情頓時放鬆下來。

   但在他還來不及好好享受這份優閑之際,一聲有別於流水聲的嘩啦聲
   響吸引了他的注意。

   聞聲,他心頭一驚,在尚未來得及反應前被人從身後抱個正著。

   不須回頭即知來者何人,他渾身一顫,不禁僵住了。「你……幹什麼
   ?」他沉聲問道。

   「多此一問。」

nebula 2007-11-27 23:17

第五章

   不知何時,兩人的姿勢已由從後方抱住轉成相互交纏的體位,氣喘如
   牛的愷皓旭心中倒是很感謝這種轉變。

   若非如此,他現在的模樣一定教他很難堪。

   無力支撐身體的雙腿即使有溪水的浮力仍難以克制地輕輕顫抖,向前
   傾倒的身子正好倚在愷艷夜的肩頭。

   就著這種勉強的姿勢,他猛喘著氣,腦袋一片空白,那無可名狀的酥
   麻讓他不禁輕喘出聲。

   「唔!」

   他這吟哦似的哼聲讓愷艷夜環住他腰際的手又向下潛去。

   「怎麼?」他伸舌輕舔他的耳廓,愉悅地感受到異母兄長隱忍不住的
   渾身顫抖,「還想再來一回嗎?」

   「別開玩笑了!」

   愷皓旭立即偏開頭,躲過他的挑逗。

   「你也很喜歡的,不是嗎?」

   「啊!」

   身體不由自主地一緊,他明白自己的身子其實是欲拒還迎。

   只是,他也瞭解自己已無力承受再一次的情挑了,在冰冷的水中以這
   種無法使力的姿勢歡愛,比想像中更耗體力。

   「如何?再來一次吧?」

   「別……再這裡……」

   泛白的指尖緊緊地抓住他,愷皓旭只能搖頭來表達自己的不願意。

   或許是感覺到他抓著自己臂膀的手指用力得發白,也注意到攀附住自
   己的身子虛弱得不住輕顫,輕輕地托住他搖搖欲墜的身軀。

   愷皓旭困惑地看著他,在得到答案前便被帶往岸上。

   雖未到正午,但仲夏的陽光原本就熾熱,因此離開水面後的兩人立刻
   感到一股全然不同於溪水的溫暖。

   因為愷艷夜方才放他一馬,因此在上岸後他很快就恢復精神。

   身為異母弟弟的伴讀兼隨侍,他第一件想到的就是替他拭乾潮濕的肌
   膚,而這向來是他的工作。

   手邊沒有可供擦拭的物品,先前隨著他單獨來此,也未曾料到他會閑
   來無事自個兒往水裡跳,還硬拉著他下水。

   放眼四周一時也找不著可用的東西,他於是靈機一動拾起自己置於巖
   塊上的單衣,暫時充作布巾用。

   ※ ※ ※

   在愷皓旭來得及開始自己的工作前,上岸後即離開他,前一刻還不見
   人影的愷艷夜驀地出現在他身旁,搶過他手中的單衣後,連同手上拎
   著的自己的衣服往一塊較平坦的巖石上一扔,猝不及防地就將他壓倒
   在上頭。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對眼前的狀況還未反應過來,他就發覺愷艷夜二話不說的埋在他胸前
   ,舌齒並用地啃起他的胸膛來。

   「艷夜!」

   他仍是埋頭吮吻,理都沒理他。

   不久之前他才饒過他的……

   「剛才那樣還不夠嗎?」他的語氣裡帶著無奈。

   舌尖拂過襯著水氣、在日光下閃著曖昧光芒的凸起,愷艷夜抬起頭來
   ,微微地斂起眉心道:「是你說不想在水中做,所以只好到岸上來。
   我都如你所願換個地方了,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大哥?」

   所以方才他並非放過他,只是打算換個地點而已?

   「我很累了。」

   雖明知向他求饒只是白費口舌,愷皓旭仍然不肯輕易放棄地掙扎。

   「那又如何?」愷艷夜依然故我地吻著他。

   他早知道自己的意見向來不被重視,先前艷夜會暫忍慾望答應他上岸
   再說,已算是難得的了。無可奈何已是理所當然,愷皓旭最終仍只有
   服從。

   然後,事情果真發生了……

   「嗯……」

   他下意識弓起身子、仰高頭部,彷彿貪求一絲空氣,同時也不自覺地
   呻吟出聲。

   挑逗般的聲音飄過耳邊,愷艷夜忽然抬高身子,靠在他頸側輕笑道:
   「你似乎很喜歡這種禁忌的感覺嘛!」

   微睜合上的眼,他半是困惑半是出神地望著自己的異母弟弟。

   「什麼……意思?」

   「如果你哪天多出個弟弟或妹妹,我想我也不會太過驚訝。」

   全然無法理解他為何在這種時刻說著莫名其妙的話,神智已陷入混沌
   的愷皓旭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拉回心神。

   只聽見愷艷夜又喃語說道:「我看你去求她生個妹妹如何?我們這一
   代就目前看來是有些陽盛陰衰。」

   這一刻愷皓旭完全甦醒過來了,他抬起頭筆直瞪著趴在自己身上,但
   並沒有動作的愷艷夜,很難理清他眼中那一抹嘲弄似的譏諷從何而來
   。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問道。

   前一秒淫靡煽情的氣氛登時消失無蹤,他張大雙眼看清愷艷夜眸中的
   諷刺燃著明顯的怒火。

   ※ ※ ※

nebula 2007-11-27 23:21

望向自己的黑眸卻帶著一絲……令人難以瞭解的冷酷。

   「你不是向來陶醉被我擁抱時的禁忌快感?難保你哪天不會想找虹夫
   人試試,畢竟你們一向親密得過火,不是嗎?」

   聽到這譏刺的口吻,愷皓旭一時還沒任何反應,他只是怔忡地瞪著含
   笑回望自己的男人,只是那抹笑意未達他眼底。

   頃刻,等這句飽含蔑視意味的話終於傳入他的腦袋裡,他才恍然大悟
   並憤怒異常地握緊雙拳。「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麼?」

   作夢也料想不到他會暗指他和自己的母親亂倫,這傢伙也不想想,天
   底下會做出這種天理難容的事的人只有他!

   「胡言亂語?」愷艷夜哼了聲,仍是帶著笑,「我可不說沒根據的空
   話。」

   「你這不是空話是什麼?」

   「是不是空話你心裡有數。」他一副指責的模樣。

   他無法忘懷昨日在目睹那一幕的瞬間所受到的衝擊有多大,那溫柔的
   微笑和宛若情話的低語……

   他從沒見過他在自己眼前有那種表情!

   胸口有著異樣的感覺,卻又說不出是怎麼回事,惟一能確定的是自己
   並不喜歡這樣的感受。

   「我沒興趣聽你污辱人。」

   看不透他難以捉摸的心中究竟是何想法,愷皓旭舉高手想推開他,卻
   被他一把抓個正著。

   「怎麼,心虛了?」他的聲音低沉,辰星似的無情眼眸也教人讀不出
   個所以然來。

   嘆了口氣,愷皓旭雖想不通他這突如其來的虛設故事有何意義,但並
   不打算陪他演這出無聊的戲碼。

   若非他早已對周遭飽含敵意的視線及言語習以為常,肯定會對他這種
   擺明了羞辱他的胡亂栽贓給氣得義憤填膺;但他太習慣接受惡意的對
   待,這樣的羞辱帶來的憤怒並沒預想中強烈。

   再者,以他的身份與他起衝突也不可能有好下場,一不留意觸怒了他
   ,或許又會被限制和娘見面。

   衡量得失之後,他決定少說兩句,提早結束這毫無意義的話題。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對一個執著自己偏見的人說什麼都是枉然。
   」

   「偏見?」愷艷夜哼聲道:「任誰看來都會認定你們與其說是母子,
   不如說是一對情人。」

   「你有時候真的是……」固執得莫名其妙!

   他弄不懂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只是訝異以他靈活的腦筋竟會想像出這
   樣荒誕不經的故事。

   他和母親看起來彷彿是一對情人?單是年齡上的差距就足以排除這項
   可能性了,更別說兩人的輪廓是那樣地神似。

   總之不管怎麼說,這若非艷夜自己無聊時產生的錯覺,就是有意挑舋
   他設計出來的惡劣玩笑。「我不曉得你是怎麼想的,但我可和你不同
   。」

   言下之意已經夠明白,他並不像他一樣,有將親人捲入是非中的惡劣
   興趣。

   「哼,是嗎?」

   冷冷地瞧了眼被自己壓在身下的男人一眼,那雙略帶霧氣的黑眸明明
   被自己挑起了熱情,卻仍澄澈得不可思議。

   愷艷夜有點不滿,他這大哥剛說……他和他不同嗎?

   總是沉迷在他給予的快感裡,沒想到他還好意思說這種大話!

   「不過你的確很喜歡……」他因感覺到他渾身一震而愉悅,「我這樣
   碰你不是嗎?」

   又是這樣!他從來沒能逃過他的刻意挑逗,早已熟諳那種戰慄快感的
   身軀絲毫不顧主人的抗拒,歡愉地迎接著強壓上來的身體。

   「但那並不表示我一定得和自己的母親發生些什麼!」身體隨一波波
   湧上的熱浪無意識搖擺著,愷皓旭仍力持鎮定的說。

   「哦?我還以為你特別偏好這種刺激呢!」

   「啊!」

   身體誠實傳來的激情讓愷皓旭咬牙著才不至於呻吟出聲,他恨極自己
   在這種狀況下也能達到高潮的身軀。

   心明明抗拒著,身體卻兀自沉迷。

   兩年下來的調教成果顯著,只要敏感的部位被輕輕刺激,意識就會輕
   易墮落到慾望的深淵。

   「你……」他不只是嘔,更是悔恨不已。張嘴欲反駁,氣息卻被吸入
   對方熾熱的口中。

   急切地探入自己嘴裡的舌尖是那樣飢渴,方才的爭執在這火辣辣的擷
   取中立刻消失無蹤。

   等兩人整理衣裝,回到眾人等候的臨時營地,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

nebula 2007-11-28 04:05

第六章

   兩日後,寧安郡王再度偕同寶貝女兒造訪愷府時,愷艷夜逮住了正準
   備閃人的異母哥哥,強迫他留在自己身邊。

   「艷夜,你在做什麼?」愷蓉微慍地看了眼自己的獨生子,對他不同
   於以往的舉動不明所以。

   讓愷皓旭出現在賓客眼前,根本就是種恥辱!

   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像愷皓旭母子這種愷家有史以來最深重的罪孽,
   是決計不能讓來客見笑的。

   艷夜對她的作法向來未曾有過意見,她因而認定他認同自己的觀點。

   寧安郡王父女即將抵達前,見到愷皓旭仍在主屋走動時,她在吃驚之
   餘自是毫不留情地趕起人來;怎料她話還沒說上兩句,寶貝兒子就從
   旁冒出,還袒護似地留下正準備離去的愷皓旭。

   「娘,他也算我的兄長。」

   「這種事誰承認?他根本算不上是愷家的人!」

   「就算我們不認,外人還是曉得他的。」

   「他是愷家之恥!」她已氣得發抖,「讓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人出現
   ,只會丟我們愷家的臉!」

   「娘,您請冷靜些。」愷艷夜無奈地笑道,並安撫似地握住她的柔荑
   ,「我沒有要將他介紹給我們的貴客,只是要他在一旁克盡職責罷了
   。」

   「克盡職責?」

   「身為我的隨侍本就該待在我身邊,不是嗎?」

   「不行!叫他離開,怎可讓這種人拋頭露面?」

   「娘……」

   她打斷他像是無奈的輕笑,「我說不行就不行!要他離開。」

   「娘,您毋需擔……」

   「難不成你想讓人見笑嗎?」她大叫道。

   「您太大驚小怪了。」

   「不管你怎麼說,我得保護這個家的名譽。」

   「事情並沒您想像中的嚴重啊……」

   「艷夜,你為何突然這麼做?」她不能明白,一直以來,他對她這項
   作法從未有過異議啊!「向來在這種情形下他都得迴避,也不見你說
   過什麼,為何偏挑這麼重要的場合打破慣例?」

   聞言,愷艷夜的神情並沒有太大的改變,但愷蓉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氣
   氛瞬間凝滯。

   「在這個家裡,我說了算。」他擺出不容反駁的霸氣,以一家之主的
   威嚴擋去所有的意見。

   兒子的偏袒態度惹得愷蓉極端不悅,他竟為了愷皓旭那雜碎與她爭辯
   !

   她料得果真不錯,不論是愷虹那狐貍精,或是愷皓旭這該死的野種,
   總不斷地給愷家帶來無盡的麻煩。

   她猜不透兒子改變態度的原因何在,然一想到愷皓旭竟會在這麼關鍵
   的場合出現,就令她不安。

   今兒個可是可能成為艷夜妻室的玲瓏公主第二度來訪,這樣重要的場
   面是容不得出一丁點差錯的。

   可她這個向來頭腦清楚的兒子不知在想什麼,居然一反常態容許愷皓
   旭那野種出現在賓客眼前!

   對於娘極力抹煞愷皓旭母子存在的偏激行徑,說實話愷艷夜相當不以
   為然;不過是要他以隨侍的身份留下,她何必如此反應過度呢?

   其實愷皓旭母子早是公開的秘密。他相信天底下曉得愷家的人沒有人
   會不知愷皓旭的存在,再怎麼隱瞞也是徒然。

   既然如此,讓他出席又有何妨呢?更何況他是以他的隨侍身份出席,
   而非憑著愷家少爺的身份。

   在愷蓉看來事關愷家名譽的大問題,對愷艷夜而言,卻不是什麼值得
   在意的芝麻小事。

   要愷皓旭留在他身邊的原因連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只是無論如何,
   他都不希望再看到他乘機溜到後院去找愷虹。

   想到過去,他都趁著賓客造訪的機會到小屋去和愷虹「卿卿我我」,
   不知怎地他就是一肚子火!寧安郡王父女來訪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
   但他並非刻意選在這要緊的時刻打破向來的慣例;若是讓他早一步發
   現愷皓旭這不可原諒的行為,他也早在這種場合中限制他的行動。

   他不否認自己的想法是有些矛盾。明知愷皓旭和愷虹只是再單純不過
   的母子,但見到他們相處甚歡時他卻忍不住火冒三丈。

   真是怪……他明明是那樣地恨著他,卻會因為他和自己的母親過於親
   密而怒火中燒?

   是……嫉妒?當然不可能!愷艷夜下了個自己能接受的結論:他只是
   無法容忍他在他看不到地方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他有權利掌握他的舉
   動,因為愷皓旭是他的奴隸,一輩子都是。

   在他悉數償還愷風對自己欠下的債前,他別想得到自由。

   ※ ※ ※

nebula 2007-11-28 04:05

「那是誰?」

   寧安郡王的獨生女--玲瓏公主趙玲瓏在注意到隔著三尺之外的樹叢
   邊有個素未謀面的男人時,好奇地問著陪在身邊的愷艷夜。

   她正和愷府主人愷艷夜坐在一座雅緻的亭子裡,欣賞四周美不勝收的
   人工造景;這是近年來流行在富人之間的風潮,她發現愷家的庭園設
   計是目前她所見過最完美的,甚至遠勝過自己家中的。半個時辰前,
   她同爹爹二度來到這座即使和王府相較、亦絲毫不遜色的豪宅,滿心
   期待能和俊朗爾雅的愷家少爺譜出好事。

   在京城時,她那一票手帕交聽聞她將至杭州拜訪愷府時,個個是對她
   既妒又羨,因為愷家兩位少爺的挺拔出色早已名聞天下;而其中幾位
   名媛曾在圍獵的刻意安排中見過兩兄弟,對她能光明正大地接近他們
   一事當然十分羨慕。

   透過街談巷議,她早已知曉上一代男主人愷風風流種下的惡果,可是
   到此正式拜訪後,方瞭解外頭實在把事情說得太好聽了。

   在她委婉地要求想見愷皓旭後,愷家的女主人愷蓉夫人,即便在她面
   前也毫不留情地撻伐愷皓旭母子。

   「是我的大哥--愷皓旭。」不用轉頭愷艷夜就曉得她指的是誰,只
   是淡淡的說著。

   「啊?」

   就是不被愷蓉夫人承認的愷艷夜的異母兄弟,傳聞中空有一半愷家血
   統,卻毫無地位的男人?她也曾聽說,許多原來對他心儀的女性即因
   他在家中的地位卑微,只好忍痛放棄轉而他求。原來這種說法也並非
   毫無根據,因為就在她眼前,司掌家務的愷蓉夫人就曾毫不掩飾地表
   達她的輕蔑。

   「不能為我介紹嗎?」

   久聞愷家兩兄弟的美名,她是見到了愷艷夜那俊美得連身為女性的她
   都自嘆弗如的容貌,也很傾心他的倜儻風採;不過若沒看看傳聞中的
   另一位,難免令人覺得有些缺憾。

   看見眼中的好奇,愷艷夜以淡淡的微笑掩飾眼中掠過的一絲危險。

   「這一點請恕我做不到,這只是個不值一提的話題。」

   「咦?為什麼?」

   「玲瓏公主應當多少聽過有關愷家的傳聞吧?」他問得那樣淡然,彷
   彿口中所談是他人之事。

   「嗯……是聽過。」她不諱言地點點頭。

   既然人家都表現出一副此人無足輕重的樣子了,她似乎也不好太過在
   意。

   「這也算是不容張揚的家醜,所以希望你能見諒。」他笑得彷彿什麼
   事都未曾發生過。

   「那你為何還稱呼他大哥呢?」

   「畢竟……他也有這個家一半的血統。」

   他的笑容虛偽,只是不諳世事的趙玲瓏無法看透。

   然而,如果當真要和愷皓旭母子撇清關係也不是不可能,愷風是入贅
   的,原來即不具繼承愷家的資格,而空擁有他的血緣和這姓氏的愷皓
   旭,嚴格說起來是和愷家毫無牽扯的人。

   愷蓉在丈夫去世後曾想以此為由將愷皓旭母子趕出家門,但已找到足
   以發泄積怨遊戲的愷艷夜阻止了她。

   「不要再談這麼嚴肅的話題了。」他的唇邊漾起一絲教趙玲瓏幾乎失
   神的笑意,「先來盞杭州最富盛名的新茶吧!」

   「嗯。」

   出神地凝視著他迷人的微笑,趙玲瓏還以為自己的心跳要停了。

   無法同時認識傳聞中的愷家兩兄弟固然有些可惜,但她相信只要識得
   眼前這位比傳言中俊上百倍的美男子就夠了。

   愷艷夜仍漾著那抹讓她和一旁幾位侍女皆失了魂的攝魂笑意,伸手輕
   輕一擺,示意在一旁服侍兩人的侍女斟茶;但見手持茶壺的那位怔楞
   了好一會兒,才在他的輕笑中驚醒,忙不迭上前倒茶。

   連每天服侍他的下人都這副德行了,更別提坐在他對面,怔忡地凝望
   著他的趙玲瓏,只怕此刻若是雷聲大作,她依然無法自恍惚中清醒吧
   !

   嘴角含著讓人心盪神馳的笑,愷艷夜藉此掩去心中流動的暗色情感;
   証據是這抹笑意未曾到達他眼底,只是他掩飾得太好,在場沒任何人
   發現而已。

   當趙玲瓏表示對愷皓旭有些興趣時,一種混沌不明的感情自他心底升
   起。

   那是靜靜的、彷彿憤怒的感覺,他只覺得自己幾乎坐不住,想請眼前
   這位發呆的姑娘回去。

   要愷皓旭不得離開他的視線,卻又不將他介紹給任何人,他甚至愚蠢
   地希望趙玲瓏不會注意到他的存在。深深覺得自己的想法實在相互矛
   盾,但他仍無法理解這是為什麼。

   俊美的臉龐帶著虛情假意的微笑,徹底唬住了眼前迷戀自己的女孩,
   腦海中卻淨是雜亂的思緒,彷彿暴雨季的黃河一般混濁氾濫。

   ※ ※ ※

nebula 2007-11-28 04:05

這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情景。

   未時剛過,寧安郡王偕同女兒滿意地離去後,在愷艷夜的書房裡繼續
   著昨日未竟的工作。

   上好桃木精製的案桌上擺滿了層層疊疊的書冊,一旁還有數不清的文
   件等候主人逐一處理。

   愷府當家愷艷夜眉頭深鎖地伏案疾書,而一旁輔助的愷皓旭則站在另
   一張較小的長桌前迅速地翻閱一疊又一疊的文件。

   說起來有些諷刺,這是兩人最同心齊力、合作無間的時刻了。

   愷家兩兄弟靈活的腦袋,配合著對數字的敏感,日進斗金幾乎成為家
   常便飯,也因此愷家可說是成了眾人羨慕的對象。

   愷皓旭從未想過自己是否擅長做生意,對他來說,他會在此純粹只是
   遵從愷艷夜的指示罷了。從已完成的文件裡挑出幾個疑點,他草草地
   附上自己的意見後將文件交予站在身旁的小廝,而後再由他呈遞給做
   最後決定的愷艷夜。

   待工作告一段落,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

   「夠了。」斜睨了眼小廝又呈上的文件,愷艷夜嫌惡地搖搖手要他擺
   在一邊,「今天到此為止。」「是。」惶恐地行個禮,小廝忙將一桌
   子的凌亂收拾整齊。

   「真是的,問題怎麼忒多呀?」伸了個懶腰,愷艷夜埋怨似地嘆道,
   然後起身步向還在忙碌的愷皓旭。

   下人已燃起室內的燭火,燈火通明讓人絲毫沒感覺到外邊已是夜幕低
   垂。

   發覺有道陰影蓋過火光,專注在文件上頭、連近在咫尺的聲音都沒聽
   見的愷皓旭反射性地抬起頭來。

   「走了,晚膳應已備妥了。」

   愷艷夜兩手往桌緣一壓,身形一斜。

   「但……」

   「餘下的工作留待明日再解決不就得了?反正又不急於一時。」

   這話由他口中說出可是一點也不突兀,向來對工作全力以赴的愷艷夜
   ,也很懂得享受生活。

   明瞭似地頷了首,愷皓旭將尚未完成的數份文件交由一旁負責收拾的
   人。

   看看也該是晚膳的時間了,但比起填飽肚子,愷皓旭現下心中有更在
   意的事。

   仔細算算已有三日找不著機會去探視母親,自三天前被艷夜強從小屋
   押回主屋後即未曾再去。

   雖說上次會面娘的狀況似乎很不錯,而若真有意外也會有人前來通知
   ,但沒親眼瞧見,總覺得放不下心。

   以往也不是沒有連著數日都找不出空閑去看娘的情況,可他曉得她雖
   極力隱瞞,但身體大不如前是不爭的事實。一來她年歲不輕,二來是
   長年臥病在床耗去了體力,讓她越來越衰弱。

   一思及此,他便覺得把握每一刻陪伴她的時間是多麼要緊。

   「那,我可以先去看看虹夫人嗎?」

   他設法讓自己的口吻聽起來有央求的意味,如此愷艷夜答允的可能性
   較高。

   愷艷夜瞄了他一眼,幽黑的瞳孔裡並沒什麼感情,只是面無表情地頷
   首。

   得到允許,他興高采烈地泛起微笑,離開書房後,步伐輕快地走在廊
   道上。

   作夢也沒料到他竟會答應得如此爽快,愷皓旭暗暗吃驚之餘,仍毫不
   遲疑地接受這突來的好運。

   原以為憑艷夜那霸道的性格會拒絕他的要求,但這結果還真出乎意料
   ;而更教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他居然沒照慣例限制他和母親會面的
   時間。

   算了,別想太多,為節省時間,他三步並作兩步朝後院的方向疾步跑
   去,沿途小徑旁的燈火皆已點燃。

   聽到後頭緊跟著的腳步聲他本不在意,但在他轉了數個彎後仍如影隨
   形地緊粘著,他於是不解地回過頭。

   映入眼簾的是他怎麼也沒想到的人,愷艷夜面無表情地走在他身後。

   想著他是否有事要處理,而正巧與他同路,然而他人已走過後院的亭
   台邊,他仍緊緊跟在他身後,他終於忍不住懷疑。

   「你……跟著我做什麼?」他不確定地問。

   愷艷夜亦隨他止住腳步,對於他的疑問揚起一道眉反問道:「怎麼,
   難道我不能跟?」

   這不是能不能的問題,是他到目前為止從沒有過如此怪異的行徑啊!

   向來對他探視自己母親一事興趣缺缺的艷夜,今兒個不知吃錯了什麼
   藥,居然一臉理所當然地跟著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微微皺了皺眉頭,愷皓旭覺得眼前這毫無表情
   的傢伙有時候還真難搞懂。「那不就得了?」

   「可你從沒這麼做過,而且先前你不是正準備到飯廳用膳嗎?」

   「你趕我走?」

   「我何時說過這話了?」愷皓旭急急地辯解。

   他不過是擔心他若遲了,會讓候著他用餐的蓉夫人多想,而她要是得
   知他是因自己慢了,八成會遷怒自己和娘。

   他被罵個兩句算不上什麼,但就怕娘得來不易的清靜會因自己的過失
   而毀於一旦。

   「那就好好走你的,不要多話。」

   「可你跟著我有何用意?我不過是要去看看虹夫人的狀況罷了。」

   「你毋需知道這麼多。」愷艷夜一臉問題到此為止的表情,成功地阻
   攔了他原本還想說的話。

   想不通他的用意何在,但如果他打定了主意跟著他,他也別無他法。

   他這異母弟弟還真任性,也不想想屆時倒霉的可能是他和娘,但話說
   回來,他要是會替他們著想才真是怪事一件吧!

   無奈地搔搔頭,他暗暗嘆了口氣,繼續往小屋走去。

nebula 2007-11-28 04:05

第七章

   踏入房中,意外地發現此刻睡著的母親正發著燒,愷皓旭的心中一陣
   不安。

   「這是何時開始的?」他問著坐在床畔照顧她的老婦。

   顧忌愷艷夜也在場,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抑制住激動的情緒,但眼中
   仍不免帶點責難。

   「前天夜裡……」佝僂老婦低聲說著,唯恐驚醒昏睡中的愷虹,「她
   叫我們別告訴你,說這不過是小事。」

   「發燒怎能算小事!」

   「但她的確三不五時就會發燒,可也從來沒大礙呀!」

   「那為何不請大夫呢?」

   「她說過不必請,這點燒很快就能退的。」說著,她似乎也有些懊悔
   聽了她的話,否則她也不會連燒了兩天還沒退燒。

   凝視著不省人事的母親,愷皓旭十分心疼。

   娘說不請大夫,他不必問就曉得她的用意;她一直希望能減輕他的負
   擔,所以如能自行痊癒的小病,她向來堅持不求醫。

   愷皓旭當然瞭解她的想法,只是都病了兩天還不肯就醫,若是他今天
   沒到這兒來探視的話,搞不好她當真會出事。

   而且就算花花愷家的銀子又算得了什麼?他忍氣吞聲地做牛做馬,就
   是希望她的後半輩子能過得輕鬆點啊!

   在愷皓旭心急之時,站在他身後雙手抱在胸前,並以淡然的眼神看著
   這一切的愷艷夜冷笑了一聲。

   「說得好似是我們愷家虐待人一樣。」他低沉地譏諷道:「好似連大
   夫都不肯請一般小家子氣。」聽了他刻意的嘲弄,愷皓旭馬上轉過身
   來,心煩頓時變成忿恚。

   「艷夜!你……」

   原是忍無可忍地想出聲罵人,可是才回頭就發覺生氣的對象已旋過身
   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

   「來人呀!」愷艷夜踏出門檻,一聲令下,在隔壁用餐的幾名老婦便
   奔到他眼前,「去叫人請大夫來。」他簡單地下令。

   「是的。」其中一名馬上下樓,打算到附近的小屋讓腳程較快的長工
   去請大夫。

   愷皓旭驚愕不已地瞪著在眼前發生的事情,那一點也不像是稍早還在
   對他冷嘲熱諷的男人。

   瞥了眼迅速跑下樓請人的老婦人,愷艷夜轉回身子,面無表情地瞅著
   他。

   「這樣你可滿意了吧?」

   目瞪口呆地看著他異乎尋常的舉止,愷皓旭可說是完完全全楞住了。

   「啊?」

   「等會兒大夫就會過來,你已沒什麼必須擔心的事了,現在應該可以
   跟我回去用膳了吧?」

   他沒提醒的話他壓根兒就將晚膳忘得一乾二淨,但在這種不安的心情
   下,他實在沒什麼胃口。「你先去,等會兒我會跟上你。」

   他想至少待到大夫來,才能稍微放心。

   他堅決的態度似乎引起愷艷夜的不快。只見他俊逸的柳眉又是一揚,
   語氣中淨是對他再三違逆的不滿。

   「怎麼,你是在與我講條件?」

   「當然不是!」他為何總要扭曲他的意思?他不過是想陪在生了病的
   母親身旁而已,就這麼簡單呀!

   看他相當的堅持,愷艷夜一臉無奈地輕輕搖頭,施恩似地道:「那麼
   ,晚點再差人送來前些日子舅公送的高麗人參讓她補補身子,這樣你
   可沒話說了吧?」

   這話讓愷皓旭一楞,一時說不出話來。

   高麗人參可是價值連城的珍物,較起中國自產的人參療效更勝百倍,
   而取得也不是那麼容易。再者,這可是當今駙馬爺送來的禮物,憑他
   和娘卑微的地位怎可僭越取用?而且要是讓蓉夫人發覺了,很可能會
   鬧得不可開交。

   「這倒是不需要……」他搖頭拒絕。

   「沒辦法,誰教你鐵了心非要她好不可。」愷艷夜咕噥著。

   「可是這是……」他完全呆了。

   「你不必擔心娘說什麼,我答應了就行。」只要能讓他的心思別一直
   懸在這上頭,這點小東西算什麼。

   還張口結舌無法出聲的愷皓旭,就這樣被弟弟拉著離開房間,他傻傻
   地瞪著扣住自己手腕走在前頭的男人背影。

   這是怎麼回事?

   向來對他們母子只有仇恨的艷夜,此刻怎麼表現得似乎對他們毫無仇
   怨?

   他又為何捨得將得來不易的高麗人參用在娘身上?

   要不是他太瞭解他有多恨自己和娘的存在,憑他剛才的舉措,他會以
   為他是尊敬她的。

   ※ ※ ※

   翌晨,愷皓旭由和母親同住的老婦人口中得知娘的燒已在吃了一帖藥
   後退了,只是會暫時虛弱得無力起身;更讓人驚奇不已的,是昨晚真
   有人送來已熬好的一盅人參,說是少爺命令的。

   他非常驚訝,因為他原本認為他只是說著好聽、戲弄他的而已,沒想
   到他會命人弄一盅珍貴藥膳給娘。

   仔細一想,艷夜近來的舉止在某些地方是有些怪異的,但大致看來仍
   然沒什麼改變。

   他是有什麼企圖嗎?

   也罷,不論他圖著什麼,他都無法給予。

   不過話說回來,娘近幾個月來也未免太容易發燒了。愷皓旭抽離弄得
   自己一頭霧水的問題,心思轉回母親身上。

   心中隱隱覺得不安,但大夫一直沒說什麼,只說要他注意她的飲食,
   說什麼務必要大量攝取營養,別再讓體重變輕之類的。可娘要是怎麼
   都吃不下,大夫的指示也派不上用場。

   只是,娘臥病在床也有十年以上了,他不用大夫提醒也曉得要養好她
   的身體並非易事;但近日雖不斷發燒,她的氣色卻較從前好得多,讓
   他不由得有一絲期盼,希望有朝一日她的身子能完全康復,如此一來
   便能帶著娘離開這個將他們母子看得連畜生都不如的痛苦之地。

   ※ ※ ※

nebula 2007-11-28 04:05

這已是寧安郡王偕同女兒在這個月內第五度造訪愷府了,次數頻繁得
   連根本不管這事的愷皓旭都猜得到是怎麼回事。

   就如同前四回一樣,當艷夜滿面笑容招待玲瓏公主到庭院喝茶談笑時
   ,他遵照著他的指示與兩人保持距離,卻不得離開他的視線。

   最初當艷夜命令他留下時,他還以為他要他服侍他;沒料到幾次寧安
   郡王父女來訪,他唯一的工作就是無所事事地等在一旁,好似要他純
   粹看熱鬧。

   要真是如此,為何不派他做一些工作,至少能好好利用這大半天的時
   間。

   想想,一切可能是因為他發覺自己都是趁著這個機會到小屋偷懶,心
   理不平衡才要他陪在這兒的吧?

   他恨他還真是恨得徹頭徹尾呵,連這麼點便宜都不准他佔。

   悄悄地嘆了口氣,他旋過身子幫一名老婦人修剪雜草,雖然這位從小
   看他長大的婦人總說不要他幫忙。

   然他只是微笑地響應她的嘮叨,手邊並未停下工作。

   可以的話,他希望艷夜即將訂親的事沒傳到娘耳裡,以免她心中有所
   感慨;一直說想看他成家立業的娘,心裡頭其實也明白,只要他們留
   在愷家一天,這種日子就不可能到來。

   早恨不得能將兩人逐出府的愷蓉,怎可能為他設想到婚事?再說,她
   也許早計劃好要讓愷風的卑下血緣在他這一代斷絕。對她而言,愷艷
   夜雖是她與他所生,卻只能繼承愷家的血統,愷風不過是為了生出愷
   家繼承人的工具罷了。

   離他約三十來尺外的亭子裡,愷艷夜忽然被母親召喚,匆忙得連給個
   交代的時間都沒,迅速地消失在眾人面前。

   趙玲瓏被獨自留下,一旁雖仍有幾名侍女伺候著,但礙於身份,她也
   不好找她們閒聊。

   眼神四處晃了晃,她無意間發現不遠處站著的正是十多天前、她要求
   愷艷夜介紹不成的人。

   雖沒認真的看個仔細,但此人的輪廓確實是那日她看見的人無誤。

   這麼說來,他就是愷蓉夫人引以為恥、艷夜少爺也不屑引見的人?

   她倏地起身,動作突兀得嚇住了一旁的侍女。

   「玲瓏公主?」

   對困惑的侍女回以微笑,她跨出亭外的意外舉止讓她們吃驚不已,慌
   忙地跟了上去。

   她快步來到愷皓旭身後,捉住這難能可貴的機會。

   雖說一顆心早已給了愷艷夜,但沒機會見見傳聞中另一名美男子也未
   免遺憾。

   為了回京城後能詳細地對那群好奇不已的手帕交敘述,她說什麼也要
   認識愷艷夜不被家族承認的大哥。

   從側後方走近愷皓旭,她發覺他正出神地凝視著遠方。

   先前一瞥時並沒注意到,趙玲瓏現在才發現愷艷夜的大哥也是個教人
   捨不得移開視線的男人。

   愷家兩兄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他們的名聲能如斯響亮,確實是因為
   他們十分出色。

   「你是艷夜少爺的大哥吧?」

   突來的嬌嫩聲音教愷皓旭大大地吃了一驚,他驀地由沉思中驚醒,訝
   異地看著不吭一聲就出現在身後的年輕姑娘。

   「玲瓏公主?」

   「你知道我?」她似乎很驚訝。

   愷皓旭苦笑了下。她和艷夜的婚事早已弄得滿城皆知了,他豈會不知
   道她是誰。

   但話說回來,艷夜怎麼可能讓她靠近他呢?

   眼神掃過她身後氣喘吁吁的侍女們,再注意到亭子裡空無一人,他推
   測他或許是臨時有要事才沒法兒顧及她。

   「您已來訪多次,我想這個家……不,該說是杭州城裡已沒有人不曉
   得這消息吧?」

   「不會吧?我和艷夜少爺八字都還沒一撇呢,怎麼還沒成的事兒也能
   傳得人盡皆知呀?」

   「這是我們杭州人特有的糟糕習性,喜歡炒作他人的是非。」

   「真不愧是有活力的大城。」她嘆道。

   落落大方的氣質,和明知他被家人看輕、卻以平常態度待他的表現,
   都讓他不由得對這位公主起了好感。

   原來也不是所有的皇親國戚都狗眼看人低,參與過幾回圍狩的愷皓旭
   回想起曾見過的公主或郡主。他訝異也有如趙玲瓏一般和藹可親的公
   主,只是一想到這麼善良的姑娘會嫁進這個充滿怨氣的家中,他就覺
   得可惜。

   「您還是不要靠近我較好,在這個家裡這麼做會惹來閑話的。」

   為了她好,也為了自己好,少惹是非為妙。

   「唔。」她也曉得他在這個家的地位尷尬,但就像愷艷夜曾說過的,
   他畢竟也是他的兄長。

   「不過我想多瞭解艷夜少爺,而你也是他的家人呀!」

   「您太看得起我了。」

   很訝異她不但沒被他嚇走,還自在地與他談話,看來哪天她當真成了
   愷家新的女主人,會是待他最和善的人吧?

   回過神,他注意到她欲語還休的神情。

   「什麼?」

   「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我真能成為艷夜少爺的妻子的話,我可
   以叫你一聲大哥嗎?」

   她這副模樣是已完全傾心於艷夜了。愷皓旭看著她少女情懷的夢想神
   情,忍不住想起自己在她這年齡亦曾有遙不可及的夢。

   ※ ※ ※

nebula 2007-11-28 04:06

「你在做什麼,大哥?」

   正談得興起的兩人身後,冷不防傳來一道又冷又寒的聲音。

   「艷夜……」愷皓旭吃驚地回過頭,發現異母弟弟正神色陰沉地瞪著
   自己。

   「艷夜少爺,你的事處理好了?」趙玲瓏隨之也旋過身,看來似乎心
   情愉快。

   「嗯。」銳利的視線射向愷皓旭,「我問你剛才是在做什麼,大哥?
   」

   四周的空氣彷彿在一瞬間凍結,僵冷的氣氛連趙玲瓏都感受到一股不
   尋常的寒意。

   就在她眼前,愷艷夜冰冷而憤怒的神情似乎是丈夫捉姦在床時才會有
   的,那猙獰得完全失去俊逸風采的模樣,她是首次見到。

   這和她所認識的翩翩貴公子有著天與地的差別,她沒想過向來溫文儒
   雅的他會有這等激烈的反應。

   「沒什麼啦!」趙玲瓏忙著打圓場,「我正在和你的大哥聊杭州人的
   特性,看樣子和我們京城人相去甚遠。」

   「是這樣的嗎?」

   他勉強壓抑住自胃底不斷湧上的痛楚,咬牙擠出一絲微笑,但只有他
   自己曉得這有多困難。

   「玲瓏公主,站著談話似乎不大好,咱們回亭子裡歇息再說吧。」

   「好的。」

   她並非不懂看人臉色的傻子,自然也知道人家家裡的禁忌,於是沒再
   多說地隨著他走回亭子。在舉步之前,忽然想到什麼似地微微側過頭
   對愷皓旭道:「對了,很高興能跟你暢談。」

   「我也是,公主。」他回以一抹教她和周圍女侍皆不由得怦然心動的
   微笑。

   咬緊牙關頭也不回地走進亭子裡的愷艷夜,氣得只差沒當場打去那抹
   他從未見過的溫柔笑容,然後架著他回房好好嚴懲。

   ※ ※ ※

   酉時,當寧安郡王父女在愷府用過餐回到暫住的地方後,愷艷夜立刻
   一言不發地鉗住愷皓旭手臂,將他拖回房間,不顧自己的母親也在現
   場。

   「你對別人的未婚妻做了些什麼?」

   回到房裡,他將手臂被自己抓痛的大哥往床上一帶,跟著也壓了上去
   。

   周遭有一個時辰前下人們點上的燭火,房間裡明亮得連臉上細微的表
   情變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直保持緘默的愷皓旭此刻也只是靜靜回視著他,不曾改變的神情讓
   俯視著他的愷艷夜相當不滿。

   「你不曉得對兄弟的妻妾動念是不可原諒的嗎?」他又道,壓低的聲
   音裡有著難以言喻的情緒。默不作聲地和那雙燃燒著憤怒的眼眸對上
   好一會兒,愷皓旭清澈如水的眸中不見懼色。

   「你希望我說什麼?」

   他輕聲說著,毫無感情的語調不知怎地竟讓愷艷夜更是怒氣沖天。

   「說什麼?」他惡意地重複他的話,「難道你會不曉得覬覦兄弟的女
   人可是重罪?還是說,你當真偏好亂倫,連玲瓏公主也不打算放過?
   」

   錯愕得瞪大了眼,愷皓旭不知道如何應付一個胡言亂語的人。

   這傢伙當真是性好幻想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一會兒是他親娘,一會兒是只談了沒幾句話的女子,他替他「挑選」
   的對象還真是老少皆有、身份不拘啊!

   見他一句話都不吭,愷艷夜抓住他肩頭的手指攏緊,「你別以為不說
   話我就會作罷!」

   「那你究竟希望我說什麼?玲瓏公主不是已將事實告訴你了?」

   他不是早聽過她的解釋,還這般拷問他有何意義?

nebula 2007-11-28 04:06

第八章

   「事情真的如玲瓏公主所言?」愷艷夜擰起雙眉,口吻中淨是狐疑。

   「你不相信自己未婚妻的話?」他反諷道。

   這話讓愷艷夜的心稍微冷卻下來,他一個下午都陷在過激的情緒中,
   似乎已失去冷靜的判斷能力。

   仔細一想,自己並非不信玲瓏公主所說,而是那時不論他如何逼問,
   愷皓旭就是不肯響應的態度惹怒了他。

   還有他面對她時那柔情的笑臉……他是忘了自己在這家中的卑微身份
   了嗎?竟毫不知恥地同將成為他未婚妻的姑娘打情罵俏!他該明白自
   己的地位的,竟敢毫無顧忌地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逾越的舉動!

   但要愷艷夜承認他的怒氣十成十是來自見到兩人笑談的一幕,又要坦
   白他不滿的其實是他從未在他眼前笑過,他是怎麼也拉不下臉來。

   在紛亂的情感沉澱後,他多少明白了心中那團混亂的來源。

   「那你當時為何不替自己辯解?」他再度沉聲問道。

   愕然地挑挑眉,他的話似乎讓他非常意外。

   「我的話你會信嗎?」愷皓旭漠然地微笑。

   他尖銳的質問讓他微微吃驚,他這看來處處順從的大哥竟專在這種地
   方賣弄小聰明。

   他只需服從他的命令,順從他的指示就夠了。

   「是否相信是我的事。」他扣住他雙肩的手指往下滑,「但當我在問
   你話時,你就必須一五一十回答。」

   那他還想他說什麼?

   愷皓旭冷冷地注視著正脫著自己衣服的男人,忽地有種想瘋狂大笑的
   衝動。

   這男人似乎是為了找他麻煩而這麼做的,所以明明怎麼想怎麼不合理
   的話他也能脫口而出,做這找碴的行為他似乎是樂在其中!

   打開始,他和玲瓏公主在談什麼壓根兒就不重要,這男人氣的是他沒
   遵從他的指令行事罷了。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記得自己向來只能毫
   無異議地承受這個異母弟弟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控制,他從未有過替自
   己決定的機會。

   即使兩人現在都?/div>

nebula 2007-11-28 04:06

終於,在彷彿過了有個把月之久後,走道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
   接著出現在門邊的是房內人們望眼欲穿的大夫。

   蓄著短鬚的大夫在看到房裡擠滿不必要的人時,不由得皺起眉頭,很
   快將包括愷皓旭在內的閑雜人等一併地趕出門。

   「太多人在房間裡對病人不好。」

   就因著這個理由,愷皓旭也只能在門外乾著急地來回踱步,並不時在
   門扉前停佇,期盼治療能盡早結束。

   心中懸著一塊大石頭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無法忘懷大夫在進門
   時面有難色,那是他以往從未見過的沉重神情。

   涼爽的夜風頓起,吹亂他一頭不及梳理的長髮,他伸手將之隨意地往
   後一撥,煩亂的心緒在片刻的沉寂後終於稍稍沉澱。

   忽地感受到一道緊盯著的視線,回過頭他才猛地憶起愷艷夜也跟著他
   來了。

   「你要不要先回去歇息?」他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似地,問著倚在欄
   桿上動也不動的男人,「我想到大夫診療完畢可能還得耗上一些時間
   ,現在又這樣晚了,明早你不是要接見南方來的布商嗎?還是……」

   「罷了,我陪你到事情結束。」愷艷夜很快地打斷他,像是不容他反
   抗。

   「啊?」

   「反正再怎麼慢也不過等到天明而已。」

   「我的意思是……」

   就在他正想對他說明這一等可能非幾刻鐘便能結束時,紙糊的雕花木
   門在他身後開啟。

   愷皓旭隨即旋過身去,慌亂地擋在他跟前。

   「大夫!」他的焦慮不安明顯地表現在語氣裡,「我娘怎麼樣了?」

   瞧了他一眼,已替愷虹診病十來年的洪大夫,臉色凝重、欲言又止。

   「大夫!」

   重重地嘆了口氣,他似乎也曉得事情隱瞞不下去了,「老實說,情況
   很不樂觀。」

   「這話是什麼意思?」愷皓旭不喜歡他那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的語氣
   。

   「你也知道,她的病不是三兩天的事了。」

   「可也都沒什麼大礙不是嗎?」

   「我先前是這麼說的沒錯……」洪大夫搔了搔頭,似乎不曉得該如何
   啟口。

   「是不是這次發病比較嚴重?」愷皓旭臆測著,希望他臉上那抹凝重
   只是因為如此。

   「話該從何說起呢……」

   他又抓了抓自己的髮髻,那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模樣讓愷皓旭深覺不安
   。

   「大夫,您就直說了吧!」插口的是一直默不作聲的愷艷夜。他隱約
   料到事情不妙,但愷皓旭穩定不下來的情緒對事情是毫無助益的。

   「嗯……」看看愷艷夜那沉穩的神情,他想事情也到了該坦白的地步
   了,「我就說了吧。說實話,虹夫人早已病入膏肓……」

   「怎麼會?她近來氣色比以前好呀!」愷皓旭忍不住道。

   「大哥,你就先聽聽大夫所言。」

   「唔……」

   「總之,過年前她的狀況就已經十分不妙,那時我曾想告知你事實,
   但她央求我別說,我也想以病人的意願為優先。」他淡淡地嘆了口氣
   ,「那時我就告訴過她,她若能撐過這個夏季已是不可思議;但即便
   如此,她還是堅持什麼事都不讓你知道,她怕你時時刻刻都在為她操
   心。」

   「怎麼會……」

   「說真的,以她天生病弱的體質,我也沒想到她能一熬就是十來個年
   頭,像她那種情況很多人老早就撐不下去了。她能活下來,是靠著堅
   強的意志力和不斷的藥物進補,才能努力撐住自己的呀!」洪大夫邊
   說邊觀察愷皓旭的神色,他的用意是以此安慰他,因為多數同愷虹一
   般病重的人早就駕鶴歸西了。

   「那她應當還能再撐下去吧?都已經熬過十數年了不是嗎?」

   「皓旭少爺,人的生命本就有其定數,我們凡人能做的,就只是在有
   限的能力下盡可能把握歲月而已。」也算是他將如此要事隱瞞的補償
   吧,他抱著愧疚之心設法安撫他。

   「你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上回我替她把過脈後,就曉得……一切都得聽天由命。
   」換言之,是所剩時日不多了。

   「都這樣了你還打算繼續隱瞞?」

   「她說了,還不到讓你得知的時機。」

   「那什麼時候才是我該知道的時機」

   「你應該最清楚的,不是嗎?」

   愷皓旭倏地想起娘經常掛在嘴邊的話:生死有命。這是因為她早知自
   己日子不多了嗎?

   「但娘這兩個月來的精神這樣好……」他悵然若失地看著他。

   不但臉色好得不施脂粉也很紅潤,先前還能出門吹風賞花……

   「這話我本不該如此說,但她那是……」洪大夫長長地嘆道,話尾停
   住。

   是……迴光返照吧。

   愷皓旭知道他原是打算這樣說的,只是注意到他的臉色已不比蒼白的
   月色好到哪兒去而中斷。

   「到底還剩多少時日?」他至少要知道這點。

   「很難說……」

   「總有個大概吧?」

   「像我先前說的,能熬過這個夏天就是奇跡了。」

   離夏季結束尚有一個月的時間,難道娘當真只能活到那個時候?

   「但看她現在的情形……並不樂觀。」

   「這是什麼意思?大夫。」

   「她的病惡化得比我想像中還快。」

   「您不能開個藥方子給她嗎?」

   洪大夫那種沮喪無奈的口吻讓愷皓旭幾乎站不穩,他忍不住激動起來
   。

   「藥物在她身上的效用已是極限,現在只能讓她盡量輕鬆一點。」

   聽了大夫那要他有所覺悟的語意,他難以置信地瞪著床舖上滿臉病容
   的母親,她那毫無血色的臉似乎正預告著噩耗的來臨。

nebula 2007-11-28 04:06

第九章

   那如惡夢般的夜晚過後不出兩日,愷虹再次高燒不退,很快地便陷入
   昏迷狀態,蒼白的嘴唇微微的抖動囈語。

   從那夜開始,她明顯地已進入彌留狀態。

   為了想聽清楚娘在說什麼,兩天來第三度飛奔而來的愷皓旭正跪在床
   邊、壓低身子。

   在愷虹退燒又發熱的隔天早晨,他原來是央求愷艷夜允許他一天十二
   個時辰守在她身邊的,洪大夫說的話讓他害怕一個不留意娘就會在他
   不注意時香消玉殞;可他的異母弟弟並不准許他這麼做,但卻不可思
   議地他答應他只要她一發燒,不論他身在何處、或正在做什麼,都可
   毋需經過他的首肯去陪著她。

   「娘……」他彎身將耳朵靠在她唇邊。

   「旭……兒,娘……已經……」

   耳語般的聲音細如蚊鳴,除了將耳朵貼在她嘴邊的愷皓旭之外,一旁
   看護著的婦人並沒聽見她的話。

   就如同交代遺言一樣,這是愷虹在這世上最後幾句叮囑了。

   她對握住她的手、執意不肯離開床邊的兒子綻出最後一抹充滿幸福的
   疲倦微笑,又立刻失去意識。

   申時未到,外邊天空一片蔚藍無雲,鳥語花香的庭院仍舊一如往昔,
   愷虹在自己兒子的伴隨下,嚥下最後一口氣。

   「她……已經走了。」這段時間專心照顧著愷虹的婦人將手按在他的
   肩頭,「你要節哀。」

   她也是那群一路看著他成人的年長傭人之一,長久以來總覺得自己已
   成了他的乾娘。

   愷皓旭頷首,站起身來看著她,臉上淡然,沒有任何表情,他竟不可
   思議地堅強冷靜。

   「謝謝您。」他輕輕的開口:「長久以來,家母承蒙您的照料,我無
   以回報。」

   他的話讓她的眼眶都紅了,忍不住潸然淚下,「什麼話!虹夫人也一
   直待我們很好的。」

   雖說虹夫人是被夫人趕到這兒來的,但她畢竟是老爺的妻室,即使沒
   明媒正娶,以她的身份地位還是高高在上的;然她非但從未對她們這
   些下人頤指氣使,還經常再三幫助她們。

   俗話說:好人不長命。也許是真的吧!像虹夫人這樣善良的人,居然
   就這樣香消玉殞。

   ※ ※ ※

   葬禮相當簡單,但在眾多幫傭下人們的出席及幫忙下,也算是隆重莊
   嚴。

   而向來怨恨他們母子的愷艷夜不曉得在想些什麼,竟差人送來上好的
   棺材與雕工精細的墓碑,讓愷皓旭不由得懷疑他的動機。

   愷虹自是不被允許葬在愷家的墳塚,所以愷皓旭同一群人湊了些錢,
   讓她葬在一處風水還算不錯的高地。

   托愷艷夜贈與棺木與墓碑,他將省下的銀子用在購買墓地上,好替娘
   尋覓一處她應當頗為中意的地方。

   從愷虹謝世到葬禮結束為止,愷皓旭的表現一直都是堅強而理性的,
   出乎眾人的意料之外,他並沒有因失去向來是生活重心的娘親而崩潰
   。

   處理好所有的事宜,他平心靜氣的將墓地周圍收拾一下,並做了最後
   的憑吊後,便回到娘親生前所住的房裡。

   天色已暗了下來,他無言地在未曾改變的房間裡站了好一會兒,才彎
   身將茶几上的蠟燭點燃。藉著微弱的火光,他看著裝潢簡樸的室內,
   愷虹生前的日常用品仍置於原來的位置,並沒有更動。

   緩緩地踏出一步,然後又是一步,他來到上頭繡著荷花葉片的床舖邊
   。

   他慢慢地在床沿坐了下來,伸出手輕輕撫著折疊整齊的夏季薄被。

   幾天前,娘還躺在這裡,還在呼吸,還能張眼對他笑……

   來回撫摸著上方繡花的手忽地一個使勁抓住了被子,他舉起另一隻手
   掩住自己的臉,肩膀微微地震動著。

   一聲低沉、悲切,夾雜著心痛的嗚嚥聲模糊地自他口中逸出,那是種
   幾近絕望與放棄的淒愴悲鳴。

   「嗚……」

   他壓低了聲音,想掩飾不斷從喉頭湧上的幽幽悲鳴,但失去至親的痛
   苦主宰了他的情緒,一聲聲遏抑不住的啜泣在這陰暗的房裡蔓延開來
   。

   即使咬緊牙關想壓抑,整個人仍是失控地不住抽動,驀地感到臉頰一
   陣濕熱,他才發覺自己已是淚如雨下。

   想到自己從今而後孑然一身,使他不禁悲從中來。

   向來,他的願望只寄托在母親身上。他忍氣吞聲地承受著愷家加諸他
   身上的各種折磨,惟一的心願便是希望有朝一日看到臥病已久的娘親
   健康痊癒,而這僅有的動力在她辭世後煙消雲散。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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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囚奪小廝》作者:拓人【完結】(H,微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