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0-1-21 14:51
《(綜)暴富的一百種姿勢》作者：青律【完結】
文案：
有對夫婦，似乎天生自帶財神爺光環——
遊樂場快倒閉了怎麽辦？
改！改到全國轟動！改到日進鬥金！
沒錢救流浪貓了怎麽辦？
改！簽直播做貓圈101賣周邊一條龍！
他們所到之處，無不煥然一新，帶著快破產的老板們攜手沖向暴富。
被拯救的商人們被錢淹沒不知所措。
「這……就是瘋狂逆襲的感覺嗎。」
△經營遊戲綜合衍生·靈感來源會標註·不照搬任何設定
△輕松愉快的小說·財神在上受我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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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標簽： 情有獨鐘 甜文 爽文 經商
搜索關鍵字：主角：尹弦、萬漱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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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20-1-21 14:52
第1章 自助餐廳（1）
「我的客人全都是魔鬼。」
胖乎乎的張老板用指節敲了敲桌面，表情略有些扭曲：「你們知道魔鬼是個什麽意思嗎？」
作為一個自助餐廳的老板，他本來想走平民實惠路線，人均價格放低到了四十九一位——
「水果沙拉，從西瓜到芒果，他們能跟水泥工似的在碟子上轉著圈砌出一個塔出來，然後全部吃掉！」
張老板伸手一指旁邊的另一條線：「排骨和叉燒肉，還有燜燒鴨，甭管一天做出多少鍋出來，端多少他們吃多少！」
他生怕桌子對面的人不信，從秘書手裏拿出兩沓賬單：「就開業三個月，虧得我褲子都快沒了，不信你們看看這個流水對賬！」
一對夫婦坐在他的對面，穿著打扮都斯文而又講究。
那男人穿著森綠色棒球外套配深咖色馬丁靴，推了推眼鏡道：「確定是吃完的，不是浪費完的？」
旁邊的女人隨手攏了下西裝外套，瞥了眼餐廳裏的環境：「裝修的還挺上檔次的。」
「真沒騙你們，全是吃完的——」張老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起身帶著他們看這附近的環境：「我一開始，那是想走供應海鮮牛排的高檔次自助餐廳，價格都定的是一百四十九，但開了兩個星期都沒什麽人來，索性就自降檔次放低水準，菜也往食堂大鍋飯那個方向靠。」
來這兒的都是大學生和小白領，這自助餐廳在商場以東有好幾棟寫字樓，以西稍遠一點有大學城，他老張本來也不差這點錢，手頭好些個產業都進賬漂亮的很，就今年跟風盤了個地兒開了個自助餐廳，碰了一鼻子的灰。
關於來這的這些個大學生有多能吃，他一開始還不信，以為是店裏的小夥計做假賬騙他。
直到有天他自己摸進來看，才真正見識到了什麽叫『扶著墻進，扶著墻出』。
根據老張先生坐在隔壁桌聽到的第一耳朵資料，這些個學生在進店之前，輕則不吃早飯，重則餓一天甚至兩天，就為了來這啃豬蹄子啃排骨。
這原價49塊的飯錢，在團購之後便宜到了40塊，往往都是一群人呼朋引伴過來吃，吃到天荒地老，吃到世界末日——
飲料要少喝，水果甜點能不碰也盡量不碰，重點就是吃肉！
一般就一個活蹦亂跳的男大學生，能幹掉三盤豬蹄四盤雞鴨魚肉亂拼，打著嗝喝點汽水啤酒再吃炸雞翅炸排骨，主食更是碰都不碰。
萬一到了周末，一群大學生跟鬼子進村似的沖進來，那廚房裏專門料理葷菜的那幾個師傅能忙斷了腰。
「我後來特意學其他餐廳，不僅要收防浪費的押金，還限時。」張老板一臉痛心疾首：「每天我這餐廳人都擠得滿滿當當，就是沒有錢進賬。」
「侄女兒啊——我的好侄女兒，你幫我看看唄，這該怎麽個法子整改啊。」
尹弦看了眼已經晃悠到了廚房的老公，轉身看向她的張大舅舅。
「改也很好改，」她想了想，問道：「你是想改到收支平衡，還是改到日進鬥金？」
張老板啞然失笑，一臉的不相信：「就這麽個情況，我還想多賺錢？」
「看你願意再投資多少，」尹弦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你這個餐廳的地段實在是太好了，我覺得日流水的極限是十萬到二十萬。」
旁邊幫忙端茶倒水的服務生面面相覷，心想這女人是不是瘋了。
樓下那麽豪華的日料店，聽說日流水才兩三萬上下，而且成本也高的不行——
見過會吹牛比的，沒見過這麽能吹的！
沒想到那老張一聽這話，反而整個人都精神了。
「侄女兒啊，我就知道這事能成！」他特意給她續了杯熱茶，壓低聲音道：「你看你張大舅舅開了這麽多店了，舍不得盤這餐廳是有原因的。」
這聚榮會自助餐廳，不僅是在黃金商區的購物中心裏，樓下五十米就是地鐵出口，人流量大到根本不用做宣傳。
他做高端自助也虧錢，做低端自助也虧錢，到最後就是心裏不服，梗著這一口氣想較勁下去了——憑什麽自己拿了這麽一手好牌，就是賺不到錢？！
交談之際，那男人又出現在了廚房門口揮了揮手，示意尹弦過去一趟。
等尹弦一走，旁邊的小跟班就湊了過來，一臉的將信將疑：「老板，這兩人什麽來頭啊……那女的信口開河到這種地步，你也信啊？」
還四十萬呢，這餐廳賠本了三個月，是他他就轉讓做點別的去了！
張老板搖了搖頭，沈聲道：「聽說過月耀園嗎？」
「就是在全國各地開別墅園區的那個？」
「聽說過漱仙樓嗎？」
「知道知道！特高檔的連鎖餐廳，那些個網紅全跑進去吃飯自拍來著！」
「聽說過曜光風投嗎？」
「……金融圈的？沒聽說過，不是，張老板，你跟我提這些是想說啥啊。」
「我說的這些，」大胖子看向廚房，慢悠悠道：「都是這對小夫妻的。」
所有人沈默了幾秒鐘。
他們本來以為張老板已經很有錢了——
在時都，從咖啡館到電影院，張老板手上的投資能吃喝玩樂一條龍。
可他那看起來才二三十歲的侄女，居然是這些個怪物產業的老板娘？！
「那……那個男的，就是殊元集團的總裁嗎。」旁邊有人小聲道：「他怎麽還有空來這啊。」
張老板瞪了他一眼，涼涼道：「老子現在把前三十集都跟你講一遍？」
那服務生瞬間縮了回去，不敢吭聲了。
恰在這時，那對夫妻一起從廚房過來，顯然在某些事情上達成了一致。
老張一看見尹弦又滿臉堆著笑，拉了把凳子示意她坐著說。
尹弦也沒有推辭，她玩著手上的鹿角扳指，慢條斯理道：「大舅，事情咱一條條的解決。」
「這第一條，最好是炒了這主廚。」她的眼睛裏有種奇異的光澤，就好像看過劇本的主演一樣，把一切事情的走向都已握在掌中。
這餐廳高不成低不就，從菜品來看都是有原因的。
旁邊的廚子一聽見這話，臉都白了。
他顧不上什麽身份不身份的，撈起袖子來怒氣沖沖道：「就四十塊錢的菜，你們吃的還是剩下來的冷盤，憑什麽就這麽講！說的好像就你懂做菜！」
「我們這麽說。」尹弦似乎根本沒聽見他的辯駁，依舊看著旁邊候著的舅舅：「如果菜品再差點，你們店就完全沒有人來了。」
現在的這餐廳，是完全在用些肉菜在留客人，留下他們的不是口感和飽足感，僅僅只是葷肉本身而已。
換句話說，這些學生們肯來，完全只是因為菜品的實際價值高於入場價值，吃足夠多的肉對他們而言就回本了。
「無論是放油還是放鹽的方式，都很像在做豬食。」她身後的那位先生一臉同情：「我大概知道你們的牛排被折騰成什麽樣子了。」
自助餐廳不管是個什麽主題，食物和菜品的質量都頗為重要。
客人可能吃不出來腌制後的肉類是否新鮮，可菜肴的好吃與否，會直接決定他們是否會做回頭客。
而廉價菜品如果能吸引他們的註意力，甚至是讓他們忍不住吃下很多，昂貴菜品的消耗速度也會得到平衡，成本也可以被進一步的保護。
「謔，你們這些有錢人懂個屁！」那廚子氣勢洶洶的撐著腰道：「好吃的不便宜，便宜的不好吃！這是改不了的事情——有本事你給我做一個！」
有錢人先生推了推銀邊眼鏡，笑的慢條斯理：「好啊。」
他今天本來就是陪老婆過來玩的，露一手也沒什麽。
「舅啊，你有口福了。」尹弦撐著下巴道：「漱漱是米其林三星廚師。」
作者有話要說：
財神在上，開門大吉。
第2章 自助餐廳（2）
這麽一位斯文的先生，看起來可真不像是會位做菜的人。
張璠從一見面，就不好意思和這麽位大企業家大富豪多說兩句話，仔細一打量見他似乎連三十都不到，更覺得滿心疑惑。
萬漱把外套隨手遞給妻子，挽了袖子站在廚房的竈台邊，看樣子不像是要炒菜，反而是個翩翩書生要執筆作畫了。
一群小服務員跟著張老板湊在旁邊，還都好奇這大廚要做啥。
他挑了一顆白菜，兩個皮蛋，拿了一塊午餐肉，少許海鮮菇，又拿了一小塊嫩裏脊肉。
在萬漱開始切蒜的那一刻，廚子打了個激靈。
這一聽就是練過的。
手起刀落運刀飛快，小巧的白蒜被切出均勻的白片來，比片蒜器還要利索。
白菜鮮肉一一被切過，那聲音又清又脆，簡直像個手藝人在現場表演。
眨眼的功夫，鍋裏水燒開白菜被過了水，露出脆生生的嫩綠來。
伴隨著白菜被臥進深盤裏，一勺油滑了鍋，皮蛋碎同瘦肉碎一同炒過，熱水澆上去即刻出了奶白的湯汁。
鮮菇和午餐肉碎塊被燴了進去，湯汁的鮮味被吊了出來，白盈盈的好似牛奶。
一勺湯澆到那白菜上頭，凈白嫩綠兩相映，似有若無的鮮湯味讓人聞著都餓。
張老板怎麽說也是個生意人，平時哪兒的大宴沒吃過，見他連味精都沒放就擱了點鹽，頗不信邪的過去嘗了嘗。
怎麽說也是侄女兒的丈夫，得給個面子。
然後又忍不住夾了塊白菜。
然後又夾了一筷子。
等他想再下筷子的時候，旁邊的小服務員適時的咳了一聲，這張老板才終於反應了過來，如夢初醒道：「您真是萬總裁？」
「別這麽客氣。」男人擦凈了手，不緊不慢道：「叫我萬漱就好了。」
得到了老板的允許，其他幾個小服務員湊過來各自嘗了下那川菜代表之一的上湯白菜，一個個都有點懵。
「就這白菜……我能吃一鍋。」有個小姑娘忍不住道：「也太鮮了吧，能下幾碗飯吶。」
張老板也跟著又嘗了一塊，心想這招聘廚師光看證真不行，混子就真的是只把食物給弄熟了——吃了萬老板這親手做的白菜，他自己回去恐怕連老婆的手藝都吃不慣了。
那廚子心想自己混了這麽久，今兒個是真碰著識譜的人了，也沒多說什麽，灰溜溜地就收拾東西走了。
「我可算是明白了。」張老板抿了口茶清了那鮮味，免得自己真打碗飯來就著那香噴噴的湯解決了午飯：「這開餐廳是真要認個好廚子，我那幫夥計——您盡管挑，不行的我都給開了！」
「舅舅，」尹弦開口喚了一聲，慢悠悠道：「您是打算小改，還是大改啊？」
「大改！大改賺錢！」張老板一揚手，底氣足了不少：「我張璠也不是個缺錢的人，要做生意就做大的——明兒就停業整頓，你把它改成五星酒店都行！」
「行，我明天帶著團隊過來。」
如今入不敷出，要真是能改出個日流水十萬來，這小夫妻抽成多少都行！
第二天一早，餐廳裏全員到齊，上上下下收拾的明凈敞亮，就等著兩位貴客過來。
張璠一聽到團隊兩個字，心裏就美的慌。
大人物出手就是不一樣，人家都自帶一套團隊，肯定是從設計到餐品一條龍全包！
這世上好些東西，那是花錢都買不到的。
沒想到進門的，就四個人。
依舊是那對小夫妻，身後還跟了兩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
張璠連好茶都備了大幾壺，沒想到就來了四個人。
他上前打了招呼，臉上的驚訝有些收不住：「這……就是你們的團隊啊。」
尹弦帶著人從容落座，接了茶悠悠道：「一共六個人，您這店來兩就行了。」
萬漱陪著妻子坐下，確認般的看向他：「怎麽改都行？」
他那眸子像塊上好的墨玉，澄凈透亮。
「舅舅，跟你介紹一下，」尹弦擡手示意旁邊兩人候在桌子旁邊：「這是安安，這是吱吱。」
張璠看的不大明白：「他們看著二十出頭……真懂這個？」
叫安安的男孩從包裏抽出了個平板，解鎖了給他看裏頭的圖。
四張圖如個田字一半呈現在眼前，竟有些像曲裏拐彎的迷宮。
「等等，這個是……」張璠瞇著眼睛看清楚了，試探道：「這是餐廳的布局？我怎麽感覺繞的慌。」
他自己說到這，忽然楞了下。
對呀，要的就是繞得慌。
他這餐廳，以前那都布置的太直觀明確，肉菜披薩甜點台全在一塊，想吃什麽一口氣就都能搜羅全。
可把菜品分散分布，再利用涮燙的生菜品台和桌子的分布進行間隔，原先五分鐘能順手拿四個盤子把想吃的全裝完，照著他們這個設計，一個客人想順路拿完所有主食甜點根本不可能。
要折返，要穿過長桌台，要繞過一片用餐區。
這無形之中，在消減他們反覆取餐的欲望，也在平衡食物的消耗速度。
饑餓的新食客，肯定在拿的差不多以後就趕緊坐下來開吃。
而已經飽足的客人，因為飽腹感會懶得動彈，未必肯再跑半天去取冰淇淋和慕斯蛋糕。
小胖子男生又按了下那屏幕，相關的模擬數據也出現在了右下角。
四個布局設計，每個的綜合取餐時間都頗為可觀。
「我……我選這個。」張老板選了個貝殼狀布置的。
兩年輕人微鞠一躬，直接帶著服務員去搬桌子了。
張璠看向專心喝茶的小夫妻，感覺跟做夢一樣。
這專業的就是不一樣啊。
「咱先不急著聊別的。」他擺了擺手，看向自己的親侄女兒。
「我有個問題啊。」張老板深吸了一口氣，認真道：「你們兩，一個CEO，一個COO，真的有空來幫我收拾這爛攤子？」
他前些日子只是隨口在家庭聚餐時抱怨了一通，沒想到這侄女把萬老板都請了過來。
侄女從小鬧騰到大的，什麽德性他也熟，可就這萬老板，平時也起碼得一分鐘幾百萬上下吧——不開會不跑業務，就陪著他這小老板在這耗？太胡鬧了吧。
這蒙頂黃芽挑的是上好的鳳團，氤氳之中茶芽沈浮，芽尖的氣泡猶如雀舌含珠。
那茶湯黃亮透碧，呷一口回味微甘，醇厚清口。
「辭了。」尹弦簡短道。
張老板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萬漱及時的給他遞了張紙巾。
他接了那紙巾，瞪著眼看向他們：「那麽大的集團，位置還是總裁——真辭了？！」
要是能坐上萬老板那個位置，自己做夢都能笑醒好嗎。
話又說回來了，就憑家產和固定投資，他們兩人下下下輩子都能吃喝不愁，但說辭就辭，這也太胡來了。
「我就這麽跟您說。」尹弦坐直了一些，不緊不慢道：「我們這幾年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呢？」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兩百天在開視頻會議電話會議跨國會議，項目審批完了階段驗收，階段驗收完了收益報告。」
「剩下的一百六十五天，每個月至少有十天在坐飛機高鐵到處跑，各個航空公司的飛機餐閉著眼都能背出來。」
「就這，還剩下三十五天，刨掉陪大客戶釣魚打高爾夫，劃去公司年會和各種跑關系跑手續，你覺得還剩幾天？」
張璠掰著手指頭一算，想了想道：「你媽是跟我抱怨來著，說你已經兩三年沒回家過年了。」
萬漱跟著笑了起來，垂眸道：「睡覺都不安生，手下有幾萬人等著拿工資吃飯，搞砸一筆生意都是在斷有些員工的活路。」
他們賺錢是為了活著，可活著不是為了賺錢。
如果再這麽幾十年如一日的勞苦奔波下去，為的就是賬戶裏的數字多加幾個零，連基本的生活都沒有，那這些外人眼裏的榮華富貴寧可不要。
「我跟萬漱結婚三年，從談戀愛到結婚，統共就一起看了兩回電影。」尹弦抿了口茶，笑吟吟道：「不辭職，我哪裏見得著他。」
張璠回過神來，心想這兩人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半開玩笑道：「那我可就真得麻煩你們兩了。」
「好說，張老板。」萬漱隨手推過去一張紙，認真了神色。
「第一步，咱們得從客戶定位開始。」
作者有話要說：
一刷新居然有十八個評論，真是受寵若驚OAO
謝謝觀眾老爺們的擡舉（鞠躬）
這個開水煮白菜的做法是學的B站知名美食UP主@美食作家王剛
順便劇透下經營模塊順序：
①自助餐廳
②主題遊樂場
③湖邊度假山莊
……
等寫完了這三個再決定後面的，可能在群裏發投票，麽麽噠。
第3章 自助餐廳（3）
張璠一聽到這話，噗嗤一聲就笑了起來。
「總不能只賺一撥人的錢，把另一撥人全擋外頭吧？」
他是個實誠人，做什麽買賣都講究個物美價廉，一輩子就信這麽一個理。
「舅舅。」尹弦喚了一聲道：「你覺得價格這個東西，是用來幹什麽的？」
「幹什麽？成本加點利潤，不就是價格嗎？」
「當然不是。」萬漱搖了搖頭，嚴肅了神色道：「價格，是用來篩選顧客的。」
低端客戶消費能力低而要求低，中端客戶看中質量也會考慮價格，高端客戶會註重品質，同時反感過於低廉的東西。
像遊樂場、網遊等消費場合裏，許多價格被一提再提，就是因為接待能力有限，優先篩選高消費能力的客人。
眼下自助餐廳裏因為搬桌子搬板凳鬧鬧哄哄的，他們索性帶著張老板到這商場裏轉一圈。
千悅購物中心整體定位中高端顧客，附近的商圈和交通都頗為發達。
從一樓到七樓，哪怕是工作日，也有好些學生和白領過來閑逛。
尹弦領著他一層層的往下看，帶他看這些衣服的價格。
最低不低於五百，幾千塊的衣服都是常有的價格。
這說明，來這裏的客人普遍是有高消費能力的。
「我也知道這兒的人都挺有錢的。」張璠撇了撇嘴，帶著他們看一樓一個拐角的旋轉火鍋店，壓低聲音道：「我之前做高端自助不是失敗了嗎，你看他們那個小地方，統共就只能坐一個長桌，生意好的不得了！」
這旋轉火鍋店裏頭的東西，普遍便宜的都是個位數，像羊羔卷烏雞卷之類的也被消減了分量，一份才十五元。
就是因為吃起來輕松方便，價格又頗為親民，賺的才會盆滿缽滿。
尹弦啞然失笑，搖頭嘆息道：「您真是把一手天胡牌照著爛牌打呀。」
張璠知道侄女說話直，怔了下開始反省。
他開牛排自助失敗，不是牛排的問題，而是他的問題。
「那咱們……照著中高端定？」
價格……怎麽著也該八十塊往上吧？
「走著。」
這一上一下才過十幾分鐘，店裏就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贅余而占地頗多的海豚雕像被搬了出來，大長桌被推出來了兩台，其他小方桌被重新排序，裏面就好像是樹籬迷宮一般漸漸有了次序和方向感。
伴隨著萬漱一招手，那個叫吱吱的女孩小步快跑過來，也掏出個平板出來。
「先從主題開始定。」
從食材來說，自助餐廳無非就這麽幾樣——海鮮、牛排、西餐、日料，再就是各種炒菜燴菜的餐飲了。
張璠看著平板上被整理清晰的選擇，覺得自己簡直跟玩遊戲似的。
「我……隨便選？」他生怕自己又搞錯什麽了。
「隨便選。」
「那就海鮮吧。」
既能涮燙又聽起來高端，這附近商圈裏也沒有競爭對手。
「那麽自選台和熟菜台的菜品，肯定要重新選。」萬漱解釋道：「這個姑娘是AC的數據分析員，她已經提前幫你把所有進貨渠道都篩選好了。」
吱吱眨眼一笑，端著PAD道：「一共三十七種海鮮，您選十二種吧。」
放眼望去，哪怕只是看照片，都讓人瞬間起了食欲來。
藍褐橫斑的竹節蝦，看起來都Q彈肉嫩，在水裏顯得格外新鮮。
荔枝色外殼的紫孔貝，頗大一塊肉厚汁多，而且模樣還頗為奇怪。
鵝卵石般的牛眼蛤蜊，紋路漂亮又存貨滿滿，比尋常小貝殼要大好多。
越往下看，各種各樣的海鮮完全不是市面上那些都看膩了的種類。
什麽辣波螺，吃完可以把殼帶回家當裝飾，什麽面包蟹，連蟹黃都多的跟不要錢似的，一大塊肉還得拆開來吃，飽滿的鮮肉就跟面包似的分量十足——
「這些——這些不要錢吶」張璠雖然看著都有些餓，卻還是一臉的警惕：「咱雖然確實有錢投資，可是搞這些東西，成本更收不回來了吧。」
就算，就算有門路能用批發價把這些全買下來，可是那些來吃飯的學生白領是吃素的嗎？
就那些個學生，一口氣能幹掉十盤這個，一個個長著血盆大口嚼都不嚼就往下咽，就是奔著把店吃垮來的！
「要錢啊。」尹弦托著下巴道：「還挺貴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貨。」
談話之間，萬漱已經隨手抄了個單子，慢悠悠道：「十二種海鮮，十五樣葷菜，二十樣涮燙菜品，還要算上甜品台和酒水台——」
「我不能做慈善啊！」張璠急道：「這哪裏付得起？！」
萬漱筆尖一頓，看向他道：「張老板，菜品你盡管選，不用擔心價格。」
他推了下眼鏡，語氣帶著微妙的笑意：「不把餌下足了，魚兒怎麽會進網呢？」
「你難道是說，」張璠楞了下：「你有法子讓他們不拼命吃這些貨？」
這怎麽可能呢？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這滿場子都是各種海鮮和好菜，他們怎麽可能不把貴的貨色全塞肚子裏？
難不成這小兩口還能施催眠術，叫這些人交了錢都乖乖嚼生菜葉子去不成？
「您選夠十二樣，別耽誤時間了。」尹弦簡單道：「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好。」
像這些海鮮，只要碼在碎冰上，配上暖色的燈光，都像活廣告一樣——哪怕是路人經過餐廳，都會忍不住看眼那大澳龍和雪腳蟹。
這麽大的餐廳，十二樣海鮮裏四樣熟食八樣生涮，看起來才琳瑯滿目，檔次瞬間就高了起來。
張璠挑挑揀揀好半天，以壯士斷腕的心情還是選了又好看又好吃的一大批。
三文魚總該有吧？派個服務員片成刺身，碼在盤子上那顏色都漂亮的跟藝術品一樣。
琵琶蝦看起來個頭大肉又多，內陸也沒見過這些東西，拿出去宣傳都頗有面子。
他一邊挑就一邊咽口水，心想自己被客戶請去吃飯時都沒看過這麽些個好東西，真是便宜這些新客人了。
等海鮮逛超市似的挑完，頁面一轉到了葷素菜品上。
「這——」張璠擡起頭來，指著上頭的玉子蝦仁叉燒肉道：「我還得現找廚子去？」
「我們來替您找。」吱吱爽快道：「這上頭的八十樣宴會菜我都會做，包教包會。」
張璠看了眼那單馬尾小姑娘，懵比道：「你不是個負責搞數據的嗎，這麽多菜全都會做？」
尹弦拿拇指一指萬漱：「主要是這師父教的好。」
談話之間，小胖子男生喘著氣跑過來，鞠個躬道：「都搞定了。」
這餐廳被騰出近三成的新空間出來，還有好幾張桌子全都擡出去帶下樓了。
「哎，桌子——我的桌子！」張老板起身一看，發現這餐廳現在空空蕩蕩的簡直能溜冰：「那麽好的長桌拿去扔了？！」
「舅，那桌子我替您賣了成嗎。」尹弦認真道：「人家吃的是自助餐，哪裏有跟陌生人搭桌的道理啊。」
像自助餐這種地方，團隊聚餐把小桌子一拼就得了，其他小情侶過來，誰還樂意跟那些個熊孩子小嬰兒坐一塊。
他們選用了更小更靈活的方桌，壓縮了每個客人的用餐空間，但又不至於顯得太逼狹。
用餐人數被進一步擴大，一下子又能多招攬幾十個客人。
菜品一定，布局被調整和擴容，好像就又可以開張了？
張璠現在心態越來越像圍觀一場魔術一樣，心裏還頗有些不服氣。
自己這麽大一個餐廳，靠一男孩一小姑娘就能翻盤了？
不過單純從新菜品來說……確實讓他自己都頗有些心動啊。
這輩子還沒嘗過琵琶蝦什麽味兒呢。
「是要開始了嗎？」他試探著問道：「等貨上齊了就試營業？」
萬漱笑著搖了搖頭。
「不，這只是剛剛開始。」
「這怎麽可能呢？」張璠一頭霧水道：「菜也有了，軟裝也讓這兩孩子代勞了，那些個他們新訂的小銀飾酒水桌也確實是亮閃閃的頗上檔次——這差不多就成了呀？」
「大舅，你不是剛才問，怎麽控制成本，讓這些人不把餐廳吃到破產嗎？」
張璠瞬間有些小緊張：「不會是靠搞假冒偽劣，以次充好吧？！」
「不。」萬漱指了指自己的腦子：「靠的是這裏。」
每個人的選擇，哪怕是對食物的選擇，也都是可以被引導和暗示的。
博弈論什麽的，最有趣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論套路》by萬老板
下下章預告：《論套路的套路》by機智又可愛的萬老板
寫這個也確實是想把很多自助餐的小心機揭發出來
默默捂好馬甲，真怕出門被揍（x）
第4章 自助餐廳（4）
萬漱在店裏轉了一圈，在門口右側指了個位置。
旁邊的安安麻溜的抄了把凳子過來，占住了那塊位置。
「這裏放一個烤鴨爐。」
「烤鴨？」張璠看向那個位置，從門口經過絕對可以聞到味道，但是只能看到爐子的一半側影。
爐子本身不貴，鴨子也便宜，挑些個膘肥的肉鴨，就放爐子裏用果木炭烤個一整天，那香味能勾出好些個路人的饞蟲來。
剛好這自助餐廳的位置不錯，香氣順著氣流是往兩邊走的，肯定效果不錯。
若是大夥兒都吃烤鴨去了，海鮮的消耗肯定也能平衡不少，無形中又省了一大筆錢。
「您聽好了。」萬漱在本子上唰唰的寫了一行，認真道：「這烤鴨，從片到卷都由專人來做。」
「這個不難，」張璠這時候頗好說話：「我叫兩個人一個片一個卷，保證充分供應！」
「不行。」萬漱搖了搖頭，強調道：「全程只能一個人，而且限量。」
顧客來了要排隊，而且一個人領了兩份以後就要重排。
「烤鴨又不是個什麽昂貴東西。」張璠詫異道：「鴨肉這麽便宜，多給點也沒事吧。」
「舅舅。」尹弦幫忙挑著果木和鴨子，隨口道：「得不到才會想得慌啊。」
這個效應，就頗有點像火車上的方便面。
平時自己泡一桶，可能吃起來又膩又無味，可在火車上遙遙的那麽聞一鼻子，就會忍不住饞起來。
人會因為油香氣不由自主的腦補其中滋味，腦補的味道必然比實際的要好吃許多。
「這個烤鴨卷不能做的很精致，面皮要糙而且微厚，鴨肉、醬汁和黃瓜絲大蔥絲都給足了。」萬漱吩咐道：「鴨子放在保溫台上片，最好出來了再刷一層芝麻油。」
溫度會把芝麻油的香氣再蒸出來，可真吃起來會讓人發膩——膩了便會喝更多解油的啤酒和果汁。
直到這個時候，張璠才意識到什麽，一拍巴掌道：「你這個是陷阱！」
萬漱轉過頭來，笑的頗為狡黠。
人們看見大家都在排隊領的東西，都會下意識的跟風過去領。
而任何食物，哪怕是幾塊錢一斤的地瓜，一旦變成限量的食物，就好像突然成了什麽稀奇寶貝，不感興趣也得嘗一口看看有什麽奇怪的。
這烤鴨肉香油香味濃厚，最吸引那些饑餓的食客。
可當他們真的吃兩個下去，油膩會立刻消減他們的食欲，比增加飽腹感還有用。
他們順著物料台和長桌轉了一圈，尹弦把烤鴨爐下了單，隨口問道：「最貴的海鮮是哪樣？放在哪裏？」
「面包蟹和琵琶蝦都挺貴的，我們準備布置在這個台子上。」安安已經完全摸熟了整個餐廳的走向，指了一個長台道：「準備用碎冰塊和玫瑰花瓣裝點，打光會顯得好看而且促進食欲。」
「這兩個展台要再分開一點。」尹弦抄過一把凳子，放在兩個斜台之間：「在這，支一個冰淇淋芝士火鍋。」
萬漱正思考著下一步怎麽做，聽見媳婦兒這麽靈性的一提，露出頗為讚許的表情：「再加一個巧克力噴泉。」
吱吱點了點頭，拿起PAD就準備下單了。
張璠作為一個守舊的中年人，從來沒聽說過這些個花哨玩意，試探道：「這個很貴嗎？聽起來很高檔啊……」
「芝士鍋比烤鴨爐至少便宜一半。」尹弦笑瞇瞇道：「這附近再放兩盆好看點的假蝴蝶蘭，保證一群小姑娘跟著這爐子合影。」
「巧克力噴泉啊！還芝士火鍋！」張璠還是頗有些不放心：「我的服務員都沒弄過這東西，會不會搞壞了啊。」
尹弦拍了拍她憨厚的舅舅，開始解釋這兩樣是個什麽東西。
所謂的芝士火鍋，是在這裏放一個冰淇淋自助冰櫃，用來蘸熱乎乎冒著小泡的芝士火鍋。
這鍋當然要用厚重的歐風玻璃鍋，看起來高端洋氣，對顧客們而言確實是新鮮玩意兒。
芝士那醇厚的奶香味會隨著蠟燭的加溫不斷擴散，勾起人吃甜點的興致來。
而巧克力噴泉就更簡單了。
只要把巧克力醬倒進去，隨手設定好溫度，五層塔結構的機器就會變成流淌著巧克力的夢幻噴泉，既可以蘸香蕉塊西瓜切，也可以叉著各種甜點放進去換換口味。
他們打算把自助餐價定在中端的一百四十九至一百六十九之間。
對於消費能力低的客人而言不算特別貴，對眼光高的客人而言也不會便宜到懷疑菜品質量。
而這個消費群體裏，年輕小夫妻和小情侶也會頗多。
芝士冰淇淋火鍋加上巧克力噴泉，哪怕實際上沒有想象的那麽好吃，說出去對他們而言也倍有面子。
「水果現切現補，可以控制成本並且展示新鮮。」萬漱吩咐道：「切水果的服務生看著點小孩玩鬧，別讓他們自己被簽字戳傷了。」
旁邊的安安快速地記著重點，張璠湊過去看那巧克力噴泉的照片，感覺自己摸到了門路：「這個也該限量吧？每個人最多四串？」
「不，這個不能限量。」
巧克力醬和水果都是甜點，吃得越多越好。
油膩的烤鴨卷每次排隊才供應兩個，是為了讓人們排隊等候，以吸引更多的人過去。
同時人在排隊之後，有時間成本損失，會下意識地把烤鴨卷多吃幾口，免得『虧了』。
而芝士冰淇淋鍋和巧克力噴泉都是輔助品，可以加速水果和冰淇淋的有效消耗。
人們圖著新鮮吃掉這個，就會進一步地損失食欲。
糖和油，永遠是饑餓者難以拒絕的好東西。
「我真是學到了。」張璠摸著下巴道：「你們來這些東西，不僅顯得店裏的東西都上檔次有新意，還能騙走他們的肚子。」
他們把兩個年輕人留在那幫忙調整冰淇淋櫃位置，順著桌椅走到了偏遠處的燒烤台。
按照之前菜單裏的計劃，這裏會供應烤肉串和烤生蠔，人們同樣需要排隊等候。
「在這個地方，再加個烤架。」尹弦眼睛一亮，指了指旁邊多余的空地。
「烤什麽？雞翅？」張璠思考道：「那麽多好吃的，他們不一定會選吧。」
「烤牛排。谷飼肉眼牛排。」萬漱從旁邊取了個宣傳牌，放在了一個頗為顯眼的位置：「在這，做個海報牌，宣傳一客一例，限量供應肉眼牛排。」
「這——都那麽多海鮮和甜點了，還送牛排呢？」張璠為難道：「這樣子雖然會更吸引人，但是他們吃不完的吧？」
「牛肉可以廉價，肉質一般都無所謂，會分辨肉質品色的客人其實很少。」萬漱思考的飛快：「但是海報一定要把重點表明——谷飼，肉眼，澳洲，這三個詞放一塊，就會讓人覺得這是值錢貨。」
一定——一定要讓顧客覺得，他們來這吃飯真是有占不完的便宜。
尹弦一拍巴掌，想到了更好的點子：「橫截面積可以小，但厚度要大，看著份量不大，其實很占肚子。」
加上是店裏同樣限量供應的特殊食物，無形之中更是在暗示它的價值。
張璠此刻簡直跟那小年輕一樣，也想拿個本子多記些東西。
他冥思苦想了一會兒，突然打岔道：「《廣告法》年年都修訂，防的就是你們這些老狐貍吧？」
尹弦嘿嘿一笑，算是默認了。
博弈論是個奇妙的東西。
人總是不肯虧待自己，什麽事都想要利益最大化。
那些個想吃回本的食客，必然不會買了餐券之後，還放過那些限量的稀缺品。
限量、專用餐台、專人供應、海報和特寫照片，都在暗示它們的高價值。
可無論是牛排、巧克力水果插，還是剛出爐的熱騰騰的烤鴨卷，其實都是成本低廉的東西。
如果出菜速度和入客流速配合的話，事情還可以做得更加天衣無縫。
——想想看，一大波客人剛走進自助餐廳裏，東邊的烤生蠔和烤牛排剛好出了一批，西邊的烤鴨也剛剛出鍋，眼看著就有人過去排隊了，他們敢錯過機會嗎？
他們根本不知道下一批要等多久，自己再不過去拿就等於『吃虧』了。
這一個個看起來精致又可口的『特供品』，全都是美味的陷阱。
「等這些都到貨，一切都布置完了，差不多就可以試營業了吧？」
張璠已經開始做翻盤大賺的美夢了。
不用那兩大學生摁計算器，他都能看見滾滾的利潤在奔騰而來。
萬漱看向整個餐廳，看向在搬桌子和布置燈光的員工們，還是搖了搖頭。
「還差細節。」
「細節？」張璠訝異道：「這些個陷阱，就是我來吃飯都得中招，還不夠細節嗎？」
「細節是更細小的東西。越微小，就越有欺騙性。」尹弦在店裏溜了一圈，突然抓了一把門口用來迎客的薄荷糖。
「比方說，從糖的選擇改起。」
張璠看向他連三十都不到的侄女兒，忽然明白這小兩口為什麽能成氣候了。
真是一個比一個精。
作者有話要說：
張老板（仰天長嘯）：四章了都沒開張！！好餓！！！
第5章 自助餐廳（5）
第三天再來的時候，這餐廳不僅上下修繕一新，奶白色的歐風裝飾和暖意的燈光也讓整體看起來又幹凈又有格調。
芝士鍋和巧克力噴泉都已經到了，張老板頭一回接觸這些年輕人的玩意兒，吃的相當起勁。
只見那巧克力如黑色的泉流般從頂端流出，一層一層的往下淌，看起來像個玲瓏塔一樣。
旁邊的人也試著把水果塊放進去蘸一蘸，水果的清香配著巧克力醬的濃甜，口味確實不一樣。
張璠已經打定主意由著這兩小年輕折騰了，同時又有些好奇。
他們那個團隊統共六個人，現在只用兩個人就能從貨源到軟裝一條龍解決，如果真的出動六個人——得把餐廳捯飭成什麽樣子？
上回他們提到了糖，但眼瞅著時間不早了，店裏的裝修還沒弄完，索性把那兩學生留在那，小夫妻倒是一起回家買菜休息去了。
今天尹弦再來的時候，跟個老巫婆似的提了個小籃子過來。
那籃子裏裝了一兜的口香糖，看LOGO都是外國的牌子，設計的還頗為好看。
「這糖……從清口薄荷糖換到口香糖，有區別嗎？」
張璠隨手接過她遞來的糖果，自己剝了糖紙開始嚼。
嚼著嚼著，他就感覺出不對勁來了。
從前吃片薄荷糖，那硬質糖果一嚼就碎，一般他自己抽完煙以後能不知不覺吃好幾個。
可口香糖這東西，好像怎麽嚼都有點甜。
這糖果應該放在前台的位置，供排隊等候的客人隨時取用。
「等等！我好像知道哪的問題了。」張璠又嚼了好幾下，試探道：「你們是不是在這個咀嚼感上面，在做文章？」
「您不是問，怎麽節省成本嗎？」尹弦指了指這糖：「這不好嚼的東西，最容易讓人飽了。」
這腦子的反應啊，和胃向來不一致。
胖子吃飯都偏快，胡吃海喝一通塞下來，肚子其實早就撐的不行了，但腦子卻慢慢悠悠的收到信號，好久以後開始有飽足的反饋感。
可如果吃的慢了，可能還沒到吃飽的量上，就因為嚼的久，饑餓感好像也不明顯。
所以好些個瘦骨嶙峋的模特，平日裏會吃口香糖或者幹果，都是在想法子降低饑餓感呢。
言語之間，那叫安安的胖男孩拿出一個小盒子，請他試吃裏頭的蛋糕。
一份巧克力拿破侖，一份杏仁布朗尼，一份芒果慕斯。
這芒果慕斯張璠吃過，那真是感覺又甜又膩兩口就飽，就跟舀一勺巧克力醬往嘴裏倒似的，吃多了膩得慌。
可其他兩個……好像沒見過啊。
萬漱笑意漸深，給他解釋這兩個硬質糕點的奧妙。
「雖然吃起來都挺可口的，但一個裏面要放夾層餅幹，另一個裏面要放果杏仁和發苦的可可粉，不但咀嚼感強，還可以間接地促進他們多喝飲料。」
張璠神情一動，這時候找到這種做奸商的感覺了：「你們說，那些熟菜裏頭，是不是也可以這麽來？」
這往燉菜裏放榛果仁肯定不現實——但是牛肚牛筋、筍幹板栗呢？！
要知道，這吃自助餐裏頭，最緊俏的就是牛肚了。
大夥兒平時買菜都覺得這東西貴，可再貴它也比某些海鮮便宜，如果貨源能給個優惠的批發價，實際價格是市面上的七成！
這牛肚和洋蔥什麽的一燴，那確實又好看又好吃了。
「是這麽回事。」尹弦笑吟吟道：「那您自己改？」
張璠接過電子菜單，開始改他熟菜裏的各種原料。
旁邊那兩小孩已經開始培訓服務員怎麽擺放海鮮了，說的也是頗為講究。
這皮皮蝦的版面要大，一摞平鋪下來放在那碎冰上，吸引人們都過去吃這個。
它確實汁水充盈味道頗鮮，剝起來可麻煩了。
那些個蝦皮旁邊都是小刺，剝個三五只手指要被紮好多下，好不容易進肚子了，人也飽了。
而又好剝肉又多的貝殼蟶子，都被放在有持續供氧的水箱裏，客人們可以拿餐牌去免費兌換，由廚子們清水煮熟了再端過去。
這餐桌上明明有火有鍋，但明面上廚子們代為現煮是為了保證幹凈安全，背後也是在拖延上菜的速度，減少水產品的消耗時間。
這餐廳停業整頓了一個星期，置辦了好些個東西，終於要開張了。
早在試營業之前，各個本地的微信朋友圈還有微博上頭都開始轉發抽獎，連帶著各種優惠券和海報變著法子往外發。
張老板自己還沒嘗著鮮呢，好些個朋友的電話都打過來了，一個個都在問他什麽時候開店。
「這禮拜五！歡迎來捧場啊！」張老板接了好些個的電話，自個兒都懵了。
現在往微信平台投廣告，效益這麽快的嗎？
吱吱早就搜羅了本地的好些個生活美食公眾號，親自上手寫推薦語和拍照片，那確實下足了功夫。
等禮拜五一到，這效果可就真出來了。
打購物城十點鐘開業起，越來越多的人就在往這餐廳裏躥，一百五十九的價格在各種海鮮的超大海報上顯得像是個天大的便宜。
再往後，到了接近飯點的時候，這門口等位的椅子楞是一條龍全都坐滿了。
一幫姑娘小夥子全都等在那裏，門口自取的餅幹和口香糖被吃光了好幾筐。
大夥兒還真沒見過這麽新鮮又實惠的店——海鮮跟不要錢似的全碼在桌面上，還有專人幫忙把水箱裏的新鮮貝類給燙熟了端過去！
芝士火鍋和巧克力火鍋旁邊擠了好些個小姐姐，拿著仙女棒似的水果叉在那擺姿勢自拍，旁邊的小孩兒吃的滿手巧克力醬，還在那舔手指頭。
從十點鐘開門到兩點鐘收盤，裏頭的座位就沒空過，利潤也是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漲——
牛肚和水果消耗的速度比預計的高了一點五倍！
牛排基本上烤一批就送走一批，大夥兒都搶著吃！
還有烤鴨卷，基本上隊伍就沒斷過，大家聞著味兒了都挪不開步子，連海鮮都顧不上搶了，全呆在那玩手機排隊！
張璠看著一筆又一筆轉到賬戶裏的錢，樂得都合不攏嘴。
他還特意混進排隊的人群裏頭，聽那些新客人議論這家餐廳。
「好實惠啊……我還以為那十幾樣海鮮是糊弄人的呢。」
「對啊對啊，他家烤鴨真的好好吃哎！」
最後店裏楞是把所有盤子都撤了，才總算把最後一批客人給請出去——那時候都到三點了。
從周五到周日，店裏的流水和盈利從五千躥到一萬，又從一萬躥到三萬，高峰期單天的凈利潤都有三萬九！
張璠這時候笑的臉都僵了，連聲直道要請他們小兩口喝酒。
這還試營業個什麽啊？直接開門營業啊！不用改動了，就這樣都已經是個聚寶盆了！
然而他的大侄女似乎還是不太滿意。
「不行，還是得改。」她看了半天對賬單，搖了搖頭道：「我覺得不行。」
「這有啥不行的，你們是不知道，我這餐廳，以前可天天都是虧的。」張璠擺手道：「我真的知足了，不用再麻煩你們兩了！」
「不是……你們這的客人，是真的太能吃了。」吱吱對著進貨量和庫存量，也頗有些回不過神來：「我今天好像看見有個大叔吃了十盤基圍蝦……他是來比賽大胃王的吧？」
「你看，我可真沒騙你們。」張璠噗嗤笑道：「那確實一個比一個能吃！」
「那就把不能吃的都叫來。」萬漱合上電腦，擡眸看向他們。
「咱們做一個新的活動好了。」他推了一下眼鏡，露出淡淡的笑意來。
「所有瘦子，都可以來門口過稱。」
「一百斤以下，九折。」
「九十五斤以下，七折。」
「九十斤以下，五折。」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晚啦 不好意思
發射變瘦光波biubiubiu->-->>>>
第6章 自助餐廳（6）
這聽起來並不是什麽高明的主意。
胖瘦本身和食量似乎並不掛鉤，胖子可能喝口涼水都會胖，瘦子好像頓頓吃肉都腰細的很。
張璠哪裏顧得上那些，非常配合的把吱吱小姑娘親手做的立牌擺在了門口，還放了個電子稱在旁邊。
不過量稱和發優惠券的位置被尹老板挪到了烤鴨櫃台旁邊，還頗為貼心的弄了個擋板。
只有發劵的服務員才能看到多少斤，高於一百斤的數字一律不報。
顧客們就算排著隊過來量體重，真的超了也不會傷自尊，還能領一杯美容果昔喝。
這消息被公眾號和本地生活號那麽一炒，立刻傳遍了各大平台，連帶著好多人甚至坐半個小時地鐵過來吃自助看熱鬧。
不少男朋友本身就對女朋友到底有多重這個神奇的問題想問不敢問，借機把女朋友帶過去稱一下看看情況。
原先這店裏是周末排長隊，現在連工作日吃飯都得排隊了。
「合著這也是打廣告啊？」張老板吩咐服務員在門口多發點糖，一扭頭就看見侄女兒捧著平板直笑。
尹弦跟萬漱打了個賭。
要是這耗貨速度真被這招拖下來了，下個改造的商業項目由她選，而且家裏還要養只貓。
萬漱壓根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表示願賭服輸。
沒想到活動一做起來，當真來了好些個瘦子過來稱體重。
哪怕他們規定了，只有十八歲以上的成年人才可以過稱，能拿低折扣的客人也占了接近三成。
可餐廳的耗貨量開始一截一截的減，利潤倒是開始不斷地往上增。
「這不科學啊。」萬漱跟他們一塊算賬的時候，頗有些不相信：「打了五折反而還能賺這麽多？」
他看向窩在旁邊啃魷魚串的老婆，心想這回真是要陪著她買只貓了，心裏還是有些轉不過彎來。
作為商界老板，橫跨多領域愧撈金的大拿，甭管是什麽企業管理市場營銷，萬漱心裏都透亮的跟明鏡似的。
在他的邏輯裏，這些瘦子哪怕是來了自助餐廳裏，拿了折扣也得花錢，花錢肯定也會進入博弈論陷阱裏，想方設法的多吃海鮮占便宜才對。
怎麽打折的人多了，賺的錢也跟著多了？
尹弦叼著木簽，笑著搖了搖手指。
「你不是不懂做生意，你是不懂女人。」
這姑娘之間，是相當喜歡攀比的。
人和人瘦下來的原因不一樣，胃口也不一樣。
有的人是天生消化能力差，又或者是身體新陳代謝的快，那確實頓頓吃肉都問題不大，怎麽都胖不起來。
可還有好些人為了擁有這種神仙體質，花式節食健身，平時在人後都吃魚食般的分量，到了閨蜜面前為了裝比又假裝自己胡吃海塞。
更奇異的就是某些催吐的群體了。
主播也好，模特或者網紅也好。為了過足嘴癮，吃的時候是一樣不落，但吃了一半會去廁所裏摳喉嚨吐幹凈，跑出來再繼續吃。
他們被這廣告吸引過來，消耗的食材平均下來，其實跟那些個全額付款的客人差不多。
「你也說了，這消耗量是差不多的。」萬漱搖了搖頭，試圖擺脫做鏟屎官的命運：「所以這個數據有問題，應該再過一遍帳。」
「是沒有問題的。」尹弦接過他遞來的蕎麥茶，呷了一口道：「她們吃多少無所謂，可旁邊不參與活動的客人都會被影響。」
萬漱懵了下，這時候才意識到他漏了什麽。
「你是說……你這個活動，針對的不是參與活動的人，而是那些旁觀者？」
「對呀。」尹弦笑瞇瞇道：「現在海鮮每天能少上兩輪貨，完全是因為那些旁觀的客人吃的少了。」
這活動一開始，好些個瘦子就跑來吃飯了。
排隊的客人裏，有一半是來飽足食欲的附近食客，有三成是被各種公眾號和微博廣告吸引來的本城食客，還有兩成就是奔著這個『瘦子打折』的噱頭來的。
他們為了低體重過稱，自然要穿單薄的衣褲，好身材也會隨之顯露。
等他們進入餐廳，開始分散著尋找喜歡的食物時，其他客人就會引起關註，下意識地去看他們纖細的腰肢或者小腿。
而有愛美之心的姑娘，在看到那些好身材的時候，未必還能厚著臉皮再要一鍋海鮮。
在博弈論裏，人做什麽事都是奔著利益最大化考慮的。
當她們意識到自己想要縮減食量，心裏又放不下那一百五六十的用餐費用時，就會自我催眠找出各種借口，為一切選擇找理由。
我來這是奔著吃海鮮嘗鮮的，不是為了把自己塞得撐死過去。
隔壁桌的姑娘都吃兩口就飽，我不動筷子了也不丟人……
而組隊過來吃的男食客，也會註意到路過的各色姑娘，收斂一下自己胡吃海塞的吃相，顯得更斯文而優雅一些。
「人在群體之中，總是會被牽連和影響的。」尹弦沖著萬漱眨了眨眼睛：「我們養一只美短吧。我喜歡起司貓。」
萬漱聽著這些套路都懵了，半晌才點了點頭。
「等會回家路上去貓舍挑一只吧。」
他和尹弦是大學時就認識了。
尹弦平時歡脫又愛蹦跶，可畢業以後開始輾轉著跳槽換職，最後被自己給挖到自家公司來，做了項目總監。
讀研時笑起來頗為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到了職場裏換上西裝梳了發髻，談起生意來冷硬強勢，給他的公司搶了好些個單子。
哪怕是結婚以後，他們也多是在公司裏以上下級的身份見面，後來又漸漸成了平級。
會議室座位的距離不斷縮短，會議內容也換了又換。
可到了如今，在她和他終於辭職以後，那個快樂又愛笑的姑娘才好像再一次出現。
他喜歡尹弦冷靜睿智的樣子，卻更想看她這樣笑的頗有些小得意的樣子。
一個街區之外。
星火海鮮匯的錢老板快急瘋了。
本來這方圓五公裏只有他這一家賣海鮮自助的，怎麽突然附近又多了一家來，而且把自己的客人全給搶走了？！
他老錢的店裏頭，八種海鮮不限量供應，定價一百七十九都偶爾會虧本，工作日減量供應再靠節假日撈錢回來。
原先還能賺不少，這競爭對手一來，自家店裏的客人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唰唰的在減少！
以前周六日還得排隊領號，現在周六日勉勉強強能把位子坐滿，生意那是一天比一天差了。
錢老板原來還不信邪，後來自己仗著跟那個老板不熟，悄悄摸去那家店裏吃了一頓。
謔！海鮮跟不要錢似的鋪在碎冰上頭！
還有牛排和烤鴨！冰淇淋火鍋！巧克力噴泉！
老錢自己都沒留神，一不小心就吃到撐得都走不動。
他扶著肚子看著這店裏既講究又雅致的布置，越看越心裏氣得慌。
這麽多海鮮，還又是牛排又是高檔點心的，什麽巧克力拿破侖真是從來沒吃過——
搞這麽多東西，憑什麽才定價一百五啊！
他不要成本的啊？家裏是開海鮮養殖場的不成啊！
偏偏他又沒法子去後廚看看到底是用了什麽鬼手段，海鮮牛排吃起來都新鮮幹凈，什麽都不像是次等的水貨，越吃是越覺得不爽。
憑什麽啊？
這完全是在搶我們家的生意——還要臉嗎！
再這麽壓價下去，他自家的店子遲早會垮！
錢老板氣呼呼地回了家裏去，連帶著撒氣罵了通老婆孩子，把家裏小孩嚇得直哭。
老板娘晚上一問，臉也拉下來了。
「定這麽便宜，難怪咱們家店裏的客人全跑了。」
「就是！」錢老板臭著臉道：「個王八崽子！」
「我跟你出個主意。」老板娘忽然眼睛一亮，湊過去附耳說了幾句。
三天之後，一溜體操團的隊員出現在了四樓餐廳的門口。
張老板看見那些大塊頭的時候，眼睛都直了。
長這麽大個頭……得多能吃啊。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更新啦TUT
這一本暫時還沒定固定的更新時間，但是V後會穩定日六的~
考究黨麻煩嘴下留情……作者沒學過相關專業，寫文就圖個樂子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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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夫婦的故事會慢慢講，兩個人都很甜的~
第7章 自助餐廳（7）
張老板一看見來了這麽些個壯漢，眼睛都直了。
這一個個虎背熊腰的——得多能吃啊！
他這樣子得多虧啊！
眼瞅著這一隊的人都等在隊伍裏，跟準備上場比賽似的等著入席，他直接挑了個手下頗為機靈的服務員小姑娘，讓她過去刺探下消息。
小姑娘也不好意思接觸這些個個頭快到兩米的大漢，笑的頗有些羞澀。
她回來之後一報告，張老板臉都綠了。
有人據說是這支隊伍的『老粉絲』，特意團了十八自助餐券，請他們過來好好享受一下。
另一頭尹弦把老公扔家裏伺候兩只貓，進門的時候還差點以為走錯地方。
「他們是——」
「有人想整我。」張老板抓著頭發道：「這一個個祖宗看起來人高馬大的，把我吃了都不是問題啊！」
「那就放他們進來啊。」尹弦歪頭道：「小付！做三桌水果盤和北極貝刺身，等會一塊送過去！」
「你——你還真打算做慈善啊？」張老板愕然道：「這幫祖宗要是天天過來吃，那我可真得收拾鋪蓋滾蛋了啊。」
「您急什麽啊。」尹弦攏了下外套道：「等著哈。」
她一面吩咐店裏的小姑娘們幫忙拼個長桌出來，自己以店主人的身份過去看望那些運動健兒。
「嗨，你們是搞體育的嗎？」她笑盈盈道：「我看你們身材都相當不錯啊，人也長得帥！」
那些個體操運動員本來還有些拘束，見女老板特意出來迎他們，漸漸放松下來：「是啊，我們過兩個星期還要去比賽呢。」
「我可喜歡你們這樣為國爭光的人啦。」尹弦兩眼放光道：「我已經拜托廚房那邊，撿新鮮的水果和北極貝給你們做拼盤，還請都收下呀——都辛苦啦！」
「不用不用——」好幾個大男孩都露出窘迫的表情來：「我們飯量都挺大的，還擔心會不會把你們吃的賠太多錢了。」
「盡管吃，沒事的，以後還可以來！」尹弦隨手掏出手機，露出緊張又有些忐忑的笑容來：「這店是我舅舅開的，咱們方便合個影嗎？我想把照片洗出來，掛在墻上做紀念。」
「當然——當然可以。」領頭的大男生理了下領子，招呼其他人靠墻站好，表現的非常配合。
「那太好了！」尹弦伸手招呼舅舅快點過來，還拉了其他幾個店裏的漂亮姑娘一起來合影。
照片照的差不多了，剛好店裏的位置也收拾出來了。
尹弦在笑容滿面的把他們迎進店裏之後，叫了一個店裏腿長的小夥計。
「趕緊去買個大本子——就那種素描的空白本子都行，再帶幾根彩色的記號筆回來。」
這一堆男生湊一塊也是頗給面子，把水果盤和刺身拼盤全消滅幹凈了，各種甜品海鮮也吃了不少。
尹弦守在前台，眼看著他們吃的差不多了，就又捧著本子湊了過去。
「感覺還可以嗎？」她試探著問道。
「海鮮相當好吃啊！我從來沒吃過品種這麽多的自助餐！」隊長都不好意思當著她的面揉肚子：「謝謝你們！」
「你們也都是大名人了，方便寫點用餐評價嗎？」尹弦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指了指空白的墻面：「我挺想把這些評語都用相框裝好，裝點一下店裏。」
男生們面面相覷，都露出配合的神情。
人總是喜歡被當成名流和重要人物的。
十幾個體操隊員一人留了一頁紙，寫的都頗為認真。
大夥兒走的時候，也都被招待的頗為滿意，笑的都特別開心。
等他們走了，張璠湊了過來，嗅到幾分營銷的味道了。
「你打算靠他們打廣告？」他試探著問道：「再做些個合影的相框掛墻上？」
「什麽團體過來，都可以留個紀念的。」尹弦整理著他們寫的留言，頭也不擡道：「這麽好的客人，平時請都請不過來，這要是真有人把他們送來，還出錢讓他們吃，那也是咱撿了便宜。」
錢老板當天晚上回了家，心想這總算是給自己出了口氣，夠那幫人膈應幾天的，喝著小酒看電視。
然後就看見本地電視台采訪聚榮會自助餐廳的新聞，直接一口酒噴了出去。
電視屏幕裏，笑容姣好的主持人站在店門前，墻上還掛著老板和體操隊員們的長幅合影。
「我們開店，就是要回報社會，感謝那些默默付出的英雄們！」張老板在鏡頭前頗為神光煥發，對著話筒大聲道：「在這次犒勞之後，我們還會以六折的價格給民工兄弟們，消防員兄弟們特惠團體用餐，祝所有人都幸福安康！」
錢老板楞了半天，心想這肯定是攬客了啊——
這工作日去吃自助餐的人少，客人不多不少上全餐品都是浪費，而且海鮮這種東西又放不久。
他這樣公開在電視上給這些團體開放特惠用餐，其實自己也是在節約成本啊！
老板娘原本洗著碗和老公聊著天，聊著聊著沒聽見動靜了，疑惑地出來看了一眼。
她一瞅見這電視上的『聚榮匯自助餐廳』大招牌，臉都直接白了。
他們自己店裏的生意真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現在工作日恨不得不開門。
這幫王八羔子還真是會做生意，這種點子都想得出來！
「不行！」她恨聲道：「這事不能這麽解決！」
「你還想怎麽樣啊？一把火燒了他們店不成啊？」錢老板已經想轉讓門面了，擺手道：「這事只能這樣了，咱對付不贏他們。」
碰著這麽個能撈錢的競爭對手，連那麽損的招都能化解過來，這還玩個蛇皮蛋子。
「老娘還就不信了——這幾天咱們都虧多少錢了啊！」老板娘不依不饒道：「不能慫！咱要逼著這幫人滾蛋！」
「你還有法子？」錢老板警惕的看了她一眼：「別真想著放火啊，現在都是有監控的。」
「不放火。」老板娘把抹布往桌子上一拍，陰森森道：「老娘叫人吃虧他們。」
店裏的生意真是越來越好了。
自從門口的展示欄往墻上一釘，各行各業的人都過來組團吃海鮮，浪費程度也都還不錯。
這每天的流水都在往上漲，張老板甚至開始考慮在別的商業區開分店了。
有這麽個聰明侄女兒，在哪賺錢都容易啊。
在萬老板的建議下，店裏面又添置了兩台沙冰機。
這沙冰可以做混合水果口味的新鮮冰沙，店裏空調四季都開，吃這個又解膩又爽口。
小姑娘和小孩兒們最喜歡吃這種甜絲絲的冰飲。
什麽獼猴桃樹莓味，草莓菠蘿味，一大杯一大杯的就著新鮮海鮮喝下去，其實也頗占些肚子。
雖然這些冰沙可以一杯杯的喝，但畢竟是冰沙——也是相當占肚子的呀。
賬單上的開支有好幾樣，張璠一行行的看了下去，還瞥見一個其他款項。
——這個其他是個什麽東西？
是給這小夫婦的回扣？
他看了眼後頭的數字，每個月才一千塊錢，看起來不像啊。
「老板！老板不好了！」小服務員突然急匆匆地沖到了經理室裏，著急的不得了：「蘇經理，有人過來鬧事了！」
領班的蘇經理楞了下，跟著她一塊過去查看情況。
他們並沒有貿然走近那幾個客人，只遠遠的觀察情況。
有四個五大三粗的男客人正歪斜的坐在卡座上面，面前被浪費的海鮮堆成了小山。
好些個生蠔開了都沒有吃，貝殼煮熟了也都一碗碗的放在那裏，被胡亂地澆了些醬汁椒鹽，可根本沒被吃完。
這自助餐廳裏原本都是有規矩的。
甭管是什麽類型的店，稍微講究點的餐廳都會收二十到一百的押金，要等服務員簽字確認沒有浪費了再退還給他們。
而如果真的浪費了，根據墻上和桌上貼著的告示，這些亂來的客人得繳納對應盡量的罰款。
在一個文明程度較高的城市裏，除非碰到熊孩子熊老人撒潑，一般情況下浪費情況都還不算嚴重。
大家基本上都是吃多少拿多少，真浪費了其實數量也不算多。
可這四個大漢顯然就是奔著浪費這兩個字來的，而且大有種叫板的勁兒了。
他們一個個酒氣熏天的癱在座位裏，正大聲吆喝著服務員趕緊過來退押金。
這——這怎麽退啊。
桌上螃蟹腿大蝦仁全都明晃晃的放在那，啤酒開了十幾聽，真喝了兩口的恐怕沒有幾罐，這要是賠錢怎麽也得陪個幾百塊錢吧？
「搞什麽啊這麽慢？過來退錢啊？老子等會還要去上班呢！」
服務員真慌了，看向蘇經理小聲道：「咱……咱要是真退了錢，他們以後還來這麽折騰可怎麽辦啊？」
這什麽事都怕開這個頭啊。
一旦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事情只會越來越難辦。
蘇經理也慌了，示意他先過去拖延時間，自己給老板打電話請示一下。
張璠正在自己公司裏點賬，聽到這話時也緊張起來。
他最煩這種無賴痞子小流氓了，別的沒學就會來這個，真報警了又未必有人管。
可是大侄女兒跟她老公好像忙別的去了，臨時打個電話問問？
「等等老板！」蘇經理消失了一陣子，突然又傳來了聲音：「事情好像已經解決了——」
「怎麽可能？這才過了幾分鐘？」張璠一頭霧水道：「你們把他們勸走了？」
這就是勸走了，也是虧的啊。
就他們浪費的這些個海鮮，可不止五六十塊錢了吧。
「不是，咱店裏真有人鎮得住場了！」蘇經理真是頭一回見著這種情況，語氣裏都透著激動：「那四個男的真的掏錢罰款了，按斤兩賠了咱們六百多！」
「六百多？」張璠訝異道：「咱們店裏什麽時候請保安了？」
「不是保安！」蘇經理深吸一口氣，哭笑不得道：「是一對老爺爺老太太。」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睡眠時間有點混亂……斷更了不好意思。
周四要趕榜補回來，會多更的_(:з」∠)_
麽麽噠大家！
第8章 自助餐廳（8）
那四個大漢原本打定了主意要鬧這個場子，別說賠錢，就是真進局子了也不帶怕的——就因為幾口吃的吵架，還能把他們幾個拘了不成？
沒想到的是，等那小服務員畏畏縮縮的湊過來了，幾個鬧事的還沒來得及嚷嚷幾句，旁邊倒是有個老頭兒出來打抱不平了。
老大爺胡子跟山羊似的特長，走起路來都哆哆嗦嗦的，訓起人來倒是相當的兇——
「你們爸媽怎麽教的？浪費糧食還有道理了？」
老爺子眼睛一瞪，直接過來拍桌子道：「這麽些個吃的都扔在那裏，你們好意思嗎？」
他的嗓門又高又亮，一時間附近的好些個食客都開始往他們的方向看。
頂頭鬧事的那個混混沒想到半路沖出來這麽一位老人家，又不肯就此罷休，板著臉道：「這兒沒你的事！滾開！」
沒等老頭說話，他後頭跟過來的老伴直接張口罵了起來：「合著沒人教你們要珍惜糧食，還沒人教你們尊老愛幼了是吧？這麽一年輕的小夥子是真不要臉！」
老太太這麽一罵，越來越多雙眼睛全都看了過來。
剛才這事情還只是鬧著要退押金，現在倒成了對浪費糧食這種行為的強力指責了。
各種窸窸窣窣的聲音開始議論起來——
「這幾個男的怎麽回事啊？」
「聽這個老爺爺的話，好像是說他們在浪費食物？」
「你看他們桌上……好多海鮮就那麽放著啊，看起來都沒動。」
那小頭頭臉上完全掛不住了，試圖把這兩搗亂的老夫妻嚇走：「有你們什麽事兒！走開啊！真是吃飽了撐的來管我們！」
「哎，年輕人，你就不能反省一下嗎？」那老頭揚高了嗓門，不依不饒的湊了過去，拿起桌上連剝開都沒有的螃蟹，還有那些連肉都沒剔出來的海螺，伸長了手給其他看客看看證據：「山裏那麽多孩子吃不起飯，還有好些人拼了命的賺錢都吃不到一口熱乎東西——你們，你們就這麽糟蹋糧食！」
這眼瞅著就要開始又一通數落和指教，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那小頭頭急了眼了想把他們兩趕走。
他畢竟收了錢老板的錢，該辦得事情要辦到位，總不能真的還在這賠款吧。
「行了行了！」旁邊的混混不耐煩道：「押金我們不要了，走吧走吧！」
小服務員松了口氣，心想自己真是差一點就被揍了。
沒想到那老頭上前一步，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你們不識字啊？」老頭把手裏那些被浪費的食物往桌子上一摜，擰了眉毛道：「看見這墻上的字了嗎？浪費食物要賠錢！按斤賠！」
「你有完沒完啊？」旁邊的小嘍啰試圖解場：「這不都把押金扣在這了嗎，還想怎麽樣啊？」
「人家店裏的老板都沒有要賠錢，你憑什麽管我們啊？」
沒想到老頭直接轉身過去，看向那些個看熱鬧的群眾：「我們這些人守規矩，就是為了便宜他們這些社會的蛀蟲嗎？大夥兒評評理啊！」
「就是就是……」
「這罰多少錢墻上都貼著了，該給……」
伴隨著應和聲紛紛響起，幾個服務員走過來擋住了去路，沈了臉色道：「這幾位先生，你們浪費食物太嚴重了，麻煩把罰款繳納了再走。」
老太太在旁邊拍著巴掌，點頭道：「就該這麽做！」
這回是真的騎虎難下了。
小嘍啰發了脾氣，走出卡座吼道：「老子就不交怎麽地！拍人來抓我啊！」
下一秒，那老頭就伸出手來戳他的腦門：「你們還講不講法紀道理了！」
小嘍啰下意識地推了他一把：「你別碰我！」
在眾目睽睽之下，那老頭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幾步，竟然直接摔在了地上！
「老爺子摔著了！」
「打老人了啊！！」
「快扶他起來！」
這會兒其他人全都坐不住了，楞是把那四個壯漢困在中間，每一個人能跑。
老爺子跌坐在地上直叫喚，老婆婆在旁邊都快哭了。
「你們還鬧得有完沒完了？」有人忍不住道：「該賠多少賠多少！給老爺爺道歉！」
「我要報警了！」
那小頭目變了臉色，生怕事情真被擴大到『欺壓無助老人』這種程度，直接掏出錢夾子來，割肉一樣的掏罰款。
蘇經理在旁邊目瞪口呆的看完了全程，眼瞅著他們開始掏錢了，忙不叠沖回經理室接老板的電話：「這事解決了！」
「這就解決了？」張璠楞了半天。
等餐廳營業結束，進入盤點清掃環節，那老夫婦才找了經理，好聲好氣的把情況解釋了一遍。
原來有個叫吱吱的小姑娘，聯系他們過來當群眾演員。
每天他們拿著飯卡，可以來這吃吃面啃啃排骨，年紀大了也吃不了多少東西。
他們每次吃完飯了，就一人接一杯熱茶坐在角落裏聊天，其他服務員只知道他們拿著尹姐送的金卡，也不會過去催他們走。
但凡這餐廳裏出了不好講道理的亂子，都能由他們兩來收拾——
甭管是把奶油和巧克力醬弄得到處都是的熊孩子，還是邊吃邊往懷裏揣的小偷，又或者是像今天這樣來鋪張浪費的二楞子，兩老狐貍一出手就收拾個準。
他們太擅長解決這種小麻煩了——
只要把老人的身份往那一擺，訓哪個小輩都是有本的。
他們兩講道理沒用，刻意制造點肢體沖突再往地上一癱，就是社會青年來了也得慌。
「合著您這是高級碰瓷啊。」蘇經理都聽懵了，又生怕他們誤會自己的話，忙不叠給他們倒茶：「這是真厲害！」
不講道理的人，還就真得以毒攻毒。
禦風別院B404號門口，一對夫婦敲了敲門。
尹弦正拿貓薄荷逗著小美短，聽見門口的動靜匆匆踩了拖鞋過去應門。
「柏先生？」她看清門口熟悉的面孔，又看向旁邊依偎著男人的小婦人：「您是——金慶兒？」
「好久不見，」柏稟禮貌地打了個招呼：「之前我給老萬打過電話了。」
「嗯，茶都已經泡好了。」尹弦笑著往側邊退了一步：「請進吧。」
萬漱正在樓上的書房裏和安安下棋，聽見這聲音也帶著小夥計下了樓：「來的挺早啊！」
「萬老板——」柏稟笑道：「這都兩三年了，我是第一次見到小尹把頭發放下來。」
他印象中的尹弦，這幾年裏都在職場上雷厲風行，梳妝打扮都透著股冷冽的勁兒。
今天一見著這放下長發穿著紗白長裙的年輕姑娘，還差點以為是萬漱金屋藏嬌了。
兩對夫婦相對坐下，旁邊的助理安安幫著端茶倒水遞點心，等都收拾好了就麻溜兒撤了。
柏稟是商界有名的投資大佬，而身邊的這位金慶兒便是被他娶回家的金絲雀，說起來也是一番佳話了。
一年前，為了娶回這個漂亮姣好的小影後，柏稟直接給她在城郊建了一個專屬的遊樂場，把這整個耗資十幾億的遊樂場當做求婚禮物送給了她。
雖然這是送給情人的禮物，但這遊樂場裏各種設施應有盡有——旋轉木馬、流星錘、海盜船、室內過山車……
整體上雖然占地中等不算非常大，但真要是運營起來也當真能賺不少錢。
當年這麽昂貴的求婚禮物直接秒殺了一眾鴿子蛋翡翠項鏈，在微博熱門上都被稱之為『教科書級別的總裁禮物』。
金慶兒本來和這位大老板分分合合虐戀情深，那天晚上被他牽著在這獨屬她一人的遊樂場裏散布玩樂，在寂靜的摩天輪上感受著被眾星包圍般的煙花表演，在升到最高點的時候還看見愛人跪地求婚，當真是連心都要化了。
兩人於是順利成婚，又一起在國外度了蜜月，開啟了溫馨的新婚生活。
「但這麽一份豪禮，就真是跟送了輛限量超跑一樣。」金慶兒托著腮，桃花眼露出為難的表情：「禮物貴，維護的成本更貴。」
市面上那些個被大佬們親眷的好車，每年包養維修的錢都至少小幾十萬。
她突然得了這麽一份大禮，就跟家裏牽進來只白象似的，根本沒法照顧好它。
嚴格意義上來說，在那個驚喜之夜成婚以後，她和柏先生統共就去了那裏兩次。
如果把這裏完全當成是私人專享的遊樂場，那掃地工、維修師、餐飲員工，全都得一個月一個月的養著，去一次都真是在千金難買我開心。
小夫妻兩從浪漫的狂熱中回過神來，合計了一下，還是決定把這遊樂場給改成公開商用的盈利場所。
「財報怎麽樣？」萬漱幫聽得津津有味的老婆續了杯茶，隨口問道：「你拍婚紗照的那幾天，咱兄弟幾個還過去玩來著啊……裏頭確實挺有意思的。」
「這一開始，確實收益挺樂觀的。畢竟當時各種報道和傳說擺在那，自帶偶像劇的浪漫光環。」柏先生頗為頭疼道：「可是現在剛過了一年，客人就很少很少了。」
這惟卿主題公園，現在完全成了個銷金機器，開著也費錢，不開也費錢。
坐在旁邊的金慶兒瞥了眼忠犬似的老公，長長的嘆了口氣。
「其實真的讓它完全倒閉吧，我也舍不得。」
雖然這個公園不像其他朋友手上的鉆戒鐲子，可也是她老公的一片心。
真的把那麽大一塊地荒在那，任由這麽個公園在風吹雨打中成為一片廢墟，她實在是不忍心。
尹弦在旁邊聽的相當感興趣，碟子裏的巧克力曲奇餅都吃了大半。
「這不是聽說……你們夫妻兩辭職了，開始幫其他朋友們救救生意，」柏稟試探道：「你覺得咱這個？」
「好說啊。」尹弦笑瞇瞇道：「抽成的事情讓咱們下屬談，我們要價也不貴。」
「哎！那真是太好了！」柏稟松了口氣，擺手道：「再花點錢翻修下什麽的，我這邊都好商量——主要是舍不得它就這麽廢了。」
現在的這個惟卿主題公園，完全跟雞肋似的，每天也就一些影樓的攝影師帶著進去拍婚紗照。
他和金慶兒都由衷的希望，這裏能有越來越多的人來遊玩駐足，見證他們之間的這一段記憶——至於錢的事兒……不賠本就行。
「那我這就讓他們把公園關了整頓，你們去看看情況？」金慶兒小心翼翼地問道：「有什麽事兒都跟我講，我盡量配合你們。」
「不急，還得等幾天。」尹弦抿了口茶，慢悠悠道：「萬漱養的曇花快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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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自助餐廳（9）
曇花？
柏稟楞了下，盯著萬漱道：「你養的？」
萬漱一臉無辜：「我不能養？」
「你忘了咱大學時怎麽過來的嗎？」柏稟一臉不可思議：「從仙人掌蘆薈到那只從溝裏撿回來的小烏龜——你不是養什麽什麽就死的嗎？」
萬漱一臉嚴肅的搖搖頭：「我改邪歸正了。」
旁邊的金慶兒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拿了塊曲奇餅幹慢悠悠道：「我今年過年的時候，還跟餅餅猜你們兩個什麽時候會離婚來著。」
萬漱和尹弦對視了一眼，露出無奈的笑容。
「差點真分了。」
柏稟也想到了這麽回事，認真道：「你們兩發現沒有……現在你們兩的相處方式，跟辭職之前，完全不一樣。」
萬尹夫婦在業內頗有幾分珠聯璧合，論戰略設計和市場爭奪不輸於任何老玩家。
他們年紀輕輕的就能有這樣的收獲和成就，其實是犧牲了太多東西的。
沒有私人生活，沒有太多的感情，工作幾乎占據了生活的每一秒，連度年假時都要不斷地接聽電話。
柏稟這幾年有金盆洗手的意思，才漸漸地放下生意來把快跑掉的老婆追回來。
像他們這樣在名利場上無盡奔波的人，迷失是常有的事情。
柏稟上一次看到這對夫婦的時候，還是在二月的一場會議上面。
萬漱穿著筆挺修身的西裝，旁邊坐著盤著發髻的尹弦。
他們兩人的眼睛幾乎沒有對視過，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在各種報告和簽字單裏。
哪怕在二十多人的會議上，哪怕他們兩人肩並肩的坐著，也不知道是西裝的氣調太冷，還是他們連杯子都遙遙相對，那種疏離而無情感的工作狀態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當時他就隱約覺得，這兩個老朋友的婚姻出問題了。
「可現在……你們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笑的時候會下意識地看對方的眼睛。」金慶兒端著小瓷杯道：「總算是找回點人味兒來了。」
萬漱垂眸摸了摸尹弦的頭，神情裏露出幾分歉疚來。
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聽你們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尹弦回過神來：「我跟漱漱，真是一次遊樂場都沒去過。」
他們兩是通過獵頭挖角認識的，之後相識的幾年裏也是最熟悉的戰友，共同在各種商業項目裏進退廝殺。
直到有一天，總裁先生在給她另一份回執單的時候，隨手推了個絲絨小盒子過來。
「我問過你的秘書了，她說你今天下午三點有空。」
他推了一下金絲眼鏡，白皙的皮膚依舊沒什麽血色。
那聲音清冷幹凈，帶著幾分笑意。
「既然有空，就去把婚結了吧。」
於是就這麽一臉懵比的真去結婚了。
還沒等度完蜜月，公司那邊碰見對頭來搶生意，兩人連到底要不要養小崽子這件事都沒想好，就一起坐飛機回了時都。
他們甚至在回去的路上都沒時間親吻對方，一塊跟抱佛腳準備考試的學生一樣對著數據和表單，想一想也真是古板到了極點。
後來的婚姻，沒有假期，沒有獨處，甚至沒有幾天在同居。
結婚前，尹弦一度列了個情侶必做清單，試圖一項項解決掉。
然後情侶必做，變成了夫婦必做清單——再然後就擱在樓上書房裏吃灰了。
生活裏，更多的是工作，會議，會議，工作。
那三年裏，他們好像只是有婚姻關系的同事而已。
「那感情好，你們兩來我這做生意，還能體驗下包場逛遊樂園的VVIP金卡待遇。」柏稟挑眉道：「我就不收你們兩門票錢了。」
「下周六吧。」尹弦低頭看手機確認了下時間，隨口道：「不用包場，就保持營業狀態——我再帶幾個夥計去。」
萬漱撐著下巴看著她，慢悠悠問道：「帶幾個？」
這次要改造的是遊樂場，工程要大一點。
尹弦想了半天，開口道：「三個。」
聚榮會餐廳這邊，張老板在喝著茶數錢。
這年代錢都存在銀行賬戶裏了，也真沒幾個錢能數。
但是看著這一廳的客人來來往往，看見餐廳外頭排了兩列的隊伍，那確實心裏美的慌。
他們為了留住這些客人，各種桌遊卡牌小點心全都招呼上了，還買了好些把椅子。
這餐廳的生意一好，就跟家裏突然添了仨孩子似的，什麽東西都要置辦。
裝骨頭的鍍銀碟買了四五摞，還又招了好些個服務員，各個合作的供貨商眼瞅著吞吐量這麽大，價格又打了個相當漂亮的折扣。
光是這餐廳裏每天消耗的餐巾紙，都夠墊成一屋子的地毯。
張大舅舅在這喝著茶視察著生意，尹弦晃著鑰匙就溜達過來了。
她現在看起來越來越像個悠閑放松的女青年，從前那種自束嚴厲的高管感早就崩的幹幹凈凈。
「喲，小萬不過來喝茶？」張璠朝她晃了晃手：「我這兒準備了普洱茶團，品相可漂亮了。」
「他還在花房裏養芍藥——我就喝點淡口的，晚上還想早點睡。」尹弦坐下道：「生意怎麽樣呀？」
「可好了我跟你說！」張璠聽到這話題就相當精神，兩眼都在泛著光：「我是真沒想到，之前虧空成那樣的餐廳，能起死回生到這種地步，我都打算生二胎——呸，打算開分店了！」
「開分店好啊。把模式套過去就行，有什麽問題跟我講就好。」尹弦接了服務員遞來的茶，摸了把瓜子開始吃：「話說回來，其實這餐廳還能再改改。」
「我跟你講，大侄女兒，你就長長久久呆我這兒，分錢什麽的都好說啊！」張璠給她掌心裏又抓了把瓜子，精神矍鑠道：「你打算怎麽改？」
尹弦磕了半天瓜子，想了想還是開口道：「也沒法久呆，下個星期要忙別的事兒去了。」
張璠怔了下，心想真是可惜了，卻也由衷的為他們高興。
托這小兩口的福，他現在真是日進鬥金，也不打算貪心的留著她不放人。
「大舅你放心，在走之前，這餐廳的事兒我肯定還是幫您一步到位。」尹弦坐直了幾分，認真道：「您想過……開豪華檔嗎？」
張璠懷疑自己聽錯了，跟著重覆了一遍：「豪華檔？」
「現在這一百多的，咱們就叫它尊貴檔，」尹弦露出狡黠的笑意來：「但是再來個豪華檔，可以定價兩三百——這樣就等於進一步篩選不同消費能力的客人了。」
「你等等。」張璠伸手敲了敲桌子：「咱開的，是自助餐廳，你還記得吧？」
在自助餐廳裏分檔次，那吃相得多難看啊——
總不能把出一百塊的和出兩百塊的分區，還把一些個菜品圍起來，不給兩百多不讓吃？
這事要是辦砸了，之前犒勞民工犒勞消防員的那些個好名聲可就全都毀了。
「不，這事兒挺好辦的。」尹弦放下瓜子道：「增加服務就成了。」
兩天之後，客人們再來光顧餐廳的時候，發現些不一樣的東西。
好大一塊新立牌就放在餐廳門口，上頭的字兒都是鎏金溢彩那種調調的。
『帝王套餐每天限量八十九位只要兩百五十九！』
再回頭看餐廳裏頭，中間的餐桌被騰空出來，變成了一張可供客人們圍坐的鐵板燒長桌。
老朱作為這家店的常客，不假思索地買了這張升檔的餐券，想看看又出了些什麽花哨。
這一回，餐廳是真的下了血本了。
只要多加一百來塊，客人不僅能夠享受DIY披薩、鐵板台無限點餐、拉菲紅酒限量供應，還能得到特贈的火焰威士忌草莓冰淇淋。
平時這餐廳裏頭，披薩可一直只有兩種，要麽培根青椒，要麽牛肉蘑菇。
可是購買帝王套餐的客人，能親手把扇貝肉、白蝦肉混著馬蘇裏拉奶酪放進去，想怎麽自己動手來都行！
多加一百塊，之前只能涮燙著吃的生鮮都能在鐵板上花式煎烤——一勺子橙酒澆下去，那叫一個香！
這活動剛出來的時候，大夥兒還有好些人在觀望，不確定多花點錢是不是虧了。
可時間一長，經濟稍微富裕些的人全都嘗到了甜頭——
坐在那中間吃飯，又有樂子又有格調，實在是適合帶著女朋友過來顯擺一下！
張老板本來還因為這次調價有些良心不安，生怕被這些顧客聯手抵制起哄，好不容易剛豎起來的招牌真砸自己手裏了。
沒想到在這事兒之後，生意反而更火爆起來！
留言板裏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抱怨帝王套餐的限量，嚷嚷著要開放更多的高級台位。
於是三四張鐵板燒桌子陸續搬進餐廳裏，而跟風買帝王套餐的客人們也越來越多。
等尹弦萬漱來跟老板告別的時候，這裏的日流水已經到達了八萬有余。
而隔壁街區裏的某個海鮮自助餐廳，最終因為長久的入不敷出，以低價匆匆地轉讓了門面。
周五淩晨的時候，萬漱種的那棵曇花終於開了。
纖長白凈的花瓣齊齊綻放的那一刻，小夫妻兩依偎著坐在院子裏的秋千上，悄悄接了個吻。
花開起來可真好看呀。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這個題材很考驗敘事能力……但願沒有寫崩_(:з」∠)_
今天還有一章！沖鴨！
第10章 主題公園（1）
萬漱開著車往郊外行去，尹弦坐在副駕駛上睡得兩眼惺忪。
她小時候還跟爸爸去過遊樂場裏，就記得那裏頭的熱狗又大又香，咬下去還能嚼到好多小脆骨。
車子停在了公園外的停車坪裏，萬漱下車時往外看了一圈，突然感覺之前要價還是要少了。
這公園……已經很大了。
尋常的主題公園，會單獨劃分一個兒童區出來，裏頭全是那些帶著幾歲小屁孩兒的家長們。
但惟卿主題公園本身是個禮物，整體的風格設計也是往浪漫有趣的方向靠攏，所以在後來公開經營之後，來的主要也都是年輕的高中生大學生，以及各個年齡段的夫婦。
尹弦下車的時候，被陽光刺的有些睜不開眼睛。
改造團隊裏的那三個孩子已經進去撒歡了，他們可以慢慢逛。
這兒雖然是個遊樂場，但整體的綠化和裝飾都頗為不錯。
公園裏不僅有寬大的樹籬迷宮，還有清澈又別致的湖泊和小森林。
人們坐在摩天輪上面，往北看是遙遠的繁華都市，往南看是湖泊森林和大片大片的稻田。
除此之外，還有好幾畝的花田也一直保持著打理。
春天有成片的梨子樹，雪白的花瓣如吹落的飛雪一樣。
夏天時可以在花田裏看成片成片的玫瑰和薰衣草，幾乎好些對夫婦都在這裏拍過婚紗照。
而到了秋天，道路兩側的銀杏樹也如同落日熔金一般，淡金色的樹葉在兩列轉著圈的飄散，又別有一番清韻。
「我感覺……這裏更像個公園。」尹弦在手機上確認著票價道：「更大的賣點，其實是在這裏的自然景觀上。」
萬漱牽著她的手，一路往前不疾不徐地散著步：「嚴格意義來說，國內的遊樂場其實都差不多。」
吃喝的內容大同小異，玩的東西來來回回也就那樣。
過山車、激流勇進、碰碰車，還有就是各種搖晃上下的極限體驗項目。
如果不考慮票價的話，其實很多老太太老爺爺是樂意來這遛彎遊玩的。
這個公園的定位實在是太模糊了。
說它是遊樂場吧，由於場地和高度的限制，這裏不能建太危險的大型過山車，也不可能搞出些漂流之類的體驗項目。
玩的設施不多不少，但比不過城東那個交通更方便的遊樂場，也不方便購置一些新的東西。
但若說這裏是個公園的話，進園的成本實在太過高昂，直接把很多潛在的消費群體擋在了外面。
仔細一琢磨，這兒虧本也是必然的。
位置比較偏遠，價格不算親民，風景不錯設施九成新，但很多方面都有所欠缺。
尹弦拉著他坐上了摩天輪，伴隨著視野的不斷升高，開始看整個遊樂場的環境。
「你發現沒有……」尹弦趴在窗子旁邊往下看，沒有半分恐高感：「這整個場子裏，散落的垃圾有些多啊。」
萬漱剛才只顧著觀察周末的人流情況，這時候跟著湊到了窗戶旁邊，也意識到一些問題。
如果把這整個遊樂場當做一幅畫，那麽從高空往下看，這畫布仿佛被吹上了一層灰，有好些地方都散布著不規則的噪點。
來的遊客雖然不多，但垃圾確實扔得哪條街上都能看見。
「還有，」她拍了拍他的肩，示意萬漱看向花圃那邊的情況：「好多人直接踩進田裏去摘花，有幾塊已經薅禿了。」
原本花田那裏應該是一個個色塊交錯分布，可現在顏色斑駁不說，還頗有幾分破敗感。
他們兩在摩天輪上坐了五六圈，本來還在談論有關這遊樂場的布局和規劃，最後就靠在一起懶洋洋的曬太陽，什麽話也沒有說。
正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
「老大！」吱吱語氣頗為精神：「我們逛完了！咱們什麽時候走！」
「這就逛完了？」尹弦在溫暖的日光下差點又睡過去：「感覺好玩麽？」
「大概都體驗了一下……」吱吱示意其他兩只小夥伴去買冰棍，拿著電話道：「現在花兒都沒有全開，其實感覺還是有點無聊的。」
由於設施分布的比較松散，去每個地方玩都要走很久，如果無心看風景的話，可能一會兒的功夫就會感覺到厭煩和無聊。
「這樣，你們三個先玩，差不多了就回去擬定計劃。」萬漱接過電話，開始和尹弦在摩天輪上坐第六輪：「明天過來匯報就行了。」
然後他們兩在這遊樂場裏借著考查的名義，幾乎把每個設施都玩了四五遍。
從前的工作實在太繁瑣覆雜，如今突然放假似的想玩多久就玩多久，就有種逃課的奇異感。
哪怕是小孩子都玩膩了的海盜船和碰碰車，兩人也能不亦樂乎的笑到臉癱。
這忙的時間太久了，哪怕是玩手指頭都頗有意思。
第二天一到，三個年輕人就等在了門口。
萬漱正煮好了早餐，在鍋裏燴著肉丸和意面，尹弦噔噔噔跑過去開門，示意他們剛好可以跟著一起吃早飯。
萬老板今天穿的是棉質的單色睡衣，頭發沒有用發膠理過，看起來略有些淩亂。
他叼著巧克力棒示意安安幫著端面條，倒了杯咖啡坐在了尹弦的身邊。
「你有沒有覺得……」尹弦不確定道：「咱們這樣，很像在開晨會。」
「晨會不能吃飯。」萬漱揉了揉臉道：「咱們已經有進步了。」
等一頓飯吃完，安安抱著一摞碗筷自覺地去洗完，其他兩個年輕人則打開了電腦，開始跟兩位BOSS匯報情況。
第一個上來的就是吱吱。
「我覺得這個公園的主要問題之一，就是它沒有一個明確的主題。」吱吱把自己拍的照片投影到餐桌對面的白墻上，示意他們看門口和花圃各處的照片。
這裏的每一處，都非常的平淡和簡單。
一個確實和季節有關系——畢竟能處處都花團錦簇的時間很短，大多數時間裏這兒就是個沒什麽特色的小公園。
還有就是，這公園本身的設計理念了。
當初柏總為了成功求婚，把這裏的一切都設計的符合金慶兒的喜好。
但當時的很多布置是無法長期布景的，一旦風吹日曬就會淩亂臟汙，所以後來全都撤掉了。
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公園只有婚慶主題，沒有更多吸引人的地方。
「如果我們給它設定一個真正的主題，」吱吱拿電子筆切換著頁面，給尹弦看自己的宣傳設想：「那這個大公園會更有目標性，我大概設計了這麽幾種……」
「等一下。」尹弦打斷道：「這個我已經了解了，阿蛇這邊呢？」
聽到她的一聲喚，另一個男孩擡起了頭。
他看起來實在是太瘦了。
這男孩看起來十七歲上下，似乎還是個高中生。
剛才在吱吱專心介紹情況的時候，他一直在計算著什麽東西，纖長白凈的長指在鍵盤上敲擊不休，好像在尋找著什麽的結果。
「蛇蛇？」吱吱揮了揮筆：「BOSS問你呢。」
「我還不能確定。」那個瘦削的男孩遲疑道：「我覺得他們這個公園，道路的設計有很大的問題。」
哪怕給遊客們增加各種自行車或者電瓶車用來代步，也不能完全解決問題。
有的道路繞的太遠，有的道路完全是個擺設，根本沒有遊人會走這一條路——還有兩條完美避開了幾個風景不錯的點，修築的毫無意義。
尹弦聽著他的分析，忽然又開口道：「環境清潔程度呢？」
「雇傭了足夠多的清潔工，可到處都是垃圾。」阿蛇摸了摸下巴，不確定道：「你覺得……真的是遊客素質太低了嗎？」
「問題一個一個解決。」萬漱還沒有睡醒，抿了口黑咖啡道：「我覺得主題這個，確實需要確定。」
「首先需要一對吉祥物。」尹弦低頭寫了兩行字：「以及宣傳的點、與主題有關的LOGO。」
吱吱迅速舉手：「老大我要交作業！」
「你等一下。」尹弦想起了什麽，擡頭看向他們：「如果我們把這件事情，交給其他人做呢？」
「老大，我沒聽錯吧。」安安擦著手走回了餐廳，哭笑不得道：「論美工，吱吱拿到過廣告設計的金獎，論數據分析，蛇蛇在國外比賽裏拿過第二名。咱還需要找別人？」
萬漱好像聽懂了一些，半是確認的看向尹弦：「你的意思是，把設計吉祥物和LOGO的事情，交給網友他們來公開競爭？」
尹弦笑著眨了眨眼道：「而且最好還要再拉個讚助。」
柏總又坐飛機去地球的另一端談生意去了。
金慶兒這段時間沒有片約，閑的在家裏學插花，一度糟蹋了各種鮮切玫瑰百合洋桔梗。
她一瞧見尹弦過來，忙不叠端出一爐新烤的泡芙出來：「要嘗嘗嗎？」
「好呀。」
尹弦說事兒從來都不急不忙的，此刻更是簡單明白的把情況跟她解釋了一遍。
「所以……我們希望把設計的費用拿來當做獎金，在微博和各平台上公開征稿。」
「而且參與投票的網友，也都有機會抽取各種獎品。」
金慶兒舔了下指尖的奶油，好奇道：「這樣的話，等於就是在預宣傳一波了，是嗎？」
「這是第一步，」尹弦給她倒了杯茶道：「再然後，就要拉讚助了。」
「讚助？」金慶兒啞然失笑：「我跟老柏都不是缺錢的人，預算不夠直接談就好了呀。」
尹老板噗嗤一笑，反問道：「你覺得，大家跟你這個遊樂園，熟嗎？」
「嗯……不熟。」金慶兒搖了搖頭。
本身柏金夫婦一個混投資界一個混電影圈，認識他們的人相對而言不算特別多。
而且他們身上的各種標簽，都有種隱約的高級感。
當初在這個遊樂場被當成求婚禮物的報道出來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媒體都在添油加醋的講這個禮物有多昂貴——花了多少多少物料和成本。
這在無形之中，就在進一步的拉開人們和這個遊樂場的距離感。
就好像如果自己沒有結婚，或者手頭沒有多少錢，是不該來這種地方玩的一樣。
「如果拉一個大夥兒都熟悉的炸雞品牌，又或者是什麽漢堡快餐的牌子出來，一起聯合推出宣傳和征稿廣告，效果會好很多。」尹弦一臉老道的又補了一句：「而且剛好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暗示或者明示所有人，這個遊樂場要全面降價了——這樣才會有更多的人過來玩。」
金慶兒聽著她分析和解釋著這些東西，一直在思考著相關的事情。
「等等。」她放下了茶杯，皺眉問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個主題樂園太無聊了一些？」
「你想……加點什麽？」尹弦有種不祥的預感。
「什麽好玩加什麽啊。」金慶兒眼睛一亮道：「孔雀園，卡丁車，或者弄那種水上的摩托艇，池子上大夥兒可以湊到一塊比賽！」
各種奇奇怪怪的元素加進去，似乎都比單純坐坐過山車要來的新鮮吧。
金慶兒的這個主意確實不錯，可問題在於，如果一味的把這些東西全都加進去，管理成本實在是太高了。
「我有個主意。」尹弦拿來了紙筆，開始寫一到十二月。
「你……你想幹嘛？」金慶兒趴在桌子旁邊看著她：「每個月都加一樣新東西？那你們夫妻兩豈不是跟我們搞包年服務了。」
「不。」尹弦搖搖頭，給她看已經被畫好的十二欄。
「四個季度，我們來做不同的主題節日吧。」
三個月一期，輪流著變化活動和遊園特色，可以不斷地吸引新客人來玩。
「什麽節？」金慶兒眨眨眼道。
「自己編。」尹弦笑了起來：「想編什麽都可以哦。」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了 晚安_(:з」∠)_
第11章 主題公園（2）
金慶兒現在也算半個貴婦了。
但貴婦一般都不會出去工作忙活的，所以她只能算半個。
「我這人演電影和話劇這麽多年，也沒太多愛好。」她撐著下巴想了半天道：「要真說有什麽喜歡的，大概就是花兒了吧。」
當初她還是個十五歲小姑娘的時候，和現在的影帝江絕在時都大劇院一起演了半年的《秘密花園》。
這個話劇由一百年前的美國同名小說改編，講述了一個女孩在莊園的墻邊發現了一道秘密的小門，和兩個小男孩共同給死氣沈沈的莊園帶來了無數的生機。
演的雖是話劇，但花園布景裏的花兒都真實的盈盈綻放著，綠意與生機也格外的令人放松。
後來那兩位男主演都各自出櫃結婚，她自己也進入名利場的洪流之中。
但一隅花園的放松與美好，也一直存放在記憶的深處，久久舍不得忘記。
「你看桌上這些被我剪得亂七八糟的玫瑰，」她伸出纖長的手，略有些無措的擺弄著桌上的花枝：「雖然我還是學不會怎麽打理，可就是喜歡它們。」
柏稟在求婚的那一夜，不但給她放飛了上千盞錦燈，還在溫室花圃裏給她種了一室的白薔薇。
再嘴硬的姑娘也會忍不住動心的。
尹弦聽著她低聲講述著各種記憶，忽然開口道：「要不把主題就定做花吧。」
「可那樣成本太高了，而且不好打理。」金慶兒為難道：「雖然砸錢也確實能砸……但那麽大的公園四季種不一樣的花，實在是個大工程。」
何況這些鮮花也不便宜。
「如果這樣呢。」尹弦認真道：「這個略有些荒廢的公園，可以被當成那個被遺忘的秘密花園。」
「我們可以發起活動，讓更多的人來認領或者承包一畝花田。」
她抄起桌上的簽字筆，把手上的紙翻了一頁，開始匆匆地寫相關的價格梯隊。
像消費能力較弱的客戶，可能一棵樹都無法領養——這就可以推出三四畝花田，開放集中領養活動，出資很少但也會署名。
而中等層次的客戶，可以認領不同花種和花樹，只用繳納一筆不多不少的管理費用，就可以單獨擁有一整棵花樹。
更有錢的客人，可以直接包下一整畝的花田，會有專門的園丁幫忙打理除蟲，開花時還會有相關的提示和邀請。
金慶兒看著她飛快地邊寫邊說，聽得都有點懵：「還……還有這種操作？」
「你完全可以打造一個品牌出來，」尹弦的思路已經放飛的跟風箏似的：「從播種到采摘，從采摘到鮮花餅和永生花的產業鏈，這公園就是個聚寶盆啊。」
金慶兒還是有點跟不上思路，忙打斷道：「等等！從最開始捋，他們為什麽要承包這些樹和花的啊？」
如果只是有個名牌掛在附近，單純有個所有權的確認……也沒有傻子花一大筆錢吧？
國外倒是有不少類似的領養活動，但那些都是小動物啊。
比方說花三四百美金，和多人一起領養一只小象什麽的。
動物保護協會不僅會簽發一份領養狀，而且會定期發郵件展示這只小象的生活起居，以及各種照片。
領養者去了動物園以後，還可以在指導下親手給小象洗澡餵香蕉，互動感受大自然的美好。
可是這些花兒……也不會在地上打滾賣萌啊。
「我們也可以推出類似的活動啊。」尹弦搖了搖手指，一臉神道道的開口道：「人都是渴望歸屬感和擁有感的。」
「你還記得《小王子》裏的那一段嗎？」
——『你們很美，但你們是空虛的。』小王子仍然在對她們說，『沒有人能為你們去死。當然啰，我的那朵玫瑰花，一個普通的過路人以為她和你們一樣。』
『可是，她單獨一朵就比你們全體更重要，因為她是我澆灌的。
因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
因為她是我用屏風保護起來的。
因為她身上的毛蟲（除了留下兩三只為了變蝴蝶而外）是我除滅的。
因為我傾聽過她的怨艾和自詡，甚至有時我聆聽著她的沈默。
因為她是我的玫瑰。』
尹弦對著手機把這一段讀完，突然腦袋上又亮起小燈泡：「我感覺這個主題也很適合攬客啊，這個項目真的商機不錯。」
金慶兒忍俊不禁：「你這個錢串子，真是把什麽的意境都能破壞的幹幹凈凈。」
把花這個主題定下來，就等於起了一個很好的開頭。
他們把團隊都召集過來，開始擬定更詳細的計劃。
現在已經是深秋了，未來的幾個月裏天氣會不斷轉冷，剛好方便用來推廣活動和翻新公園。
等初春一到，公園這邊也全部整裝待發，就可以迎來送往的開啟全方面領養計劃。
首先主題定為秘密花園，但把這個古老的兒童故事與之前那段萬人矚目的求婚串聯在一起，讓故事能夠更真實而浪漫。
再接著，團隊三人擬定了吉祥物和LOGO征集計劃的文案和宣傳圖，獎勵也頗為豐厚。
安安作為人脈擔當，已經聯系了四五家有相關意向的餐飲店，並且談的合作深度和廣度也頗為不錯。
另一方面，整個公園被進一步分區分點，蛇蛇寫了套程序，只要跟點菜似的一項項挑過去，就能保證公園每個區域四季都有花樹盛開，既保證了觀賞性也完善了布局。
那些的娛樂設施會因為流量的不斷引進，而被充分使用得到盈利。
而之前頗為昂貴的門票，自然是要直接降低三檔的。
公園需要管理，需要大量的保安、清潔工，以及未來新添的園丁和解說管理員。
這些人力成本不能單純靠門票來承擔，成本壓力要轉移到其他的營收項目上。
只有充分擴增客戶人流了，才能夠把產品都統統賣出去。
「第一年可以先完善四季花海的觀光遊覽工作，只在上半年和下半年開主題活動都可以了。」
「之後等經營管理成熟，還可以做出各種各樣的花板子出來。」
金慶兒聽著他們的分析，略有些吃力的看著單子上面的各種報價和成本分析。
「原來我那園子雇了這麽多人……」她一項項的看了過去，露出警惕的神情來：「怎麽請了這麽多的清潔工，園子裏還是亂糟糟的？」
那個叫蛇蛇的男孩擡起頭來，聲音頗為清冷：「因為垃圾桶。」
「什麽？」金慶兒楞了一下：「公園裏有垃圾桶啊？」
「數量和擺放的位置不對。」
蛇蛇為了這件事，專門又去公園裏每條路都走了一遍。
他把所有垃圾桶的擺放位置都畫在了手中的地圖上，然後將圖片導入到電腦裏，做了一個相關性數據分析。
有的地方明明沒機會產生垃圾，但是有四個垃圾桶堆在一起，長期是空的狀態。
而部分長廊和走道可能走下來十分鐘都沒有垃圾桶，沒耐心的遊人就會把東西都扔到地上，不想拿著塑料杯走那麽久。
清潔工的數量可以減少，但是垃圾桶的數量卻要增加。
他身體前傾，把電腦推了過去。
屏幕上開始顯示蛇形的路線規劃圖，以及點狀的垃圾桶模擬排位點。
「這些全部都可以用科學手段進行集中計算和模擬，以得到最優解。」
「好……就，就照著你電腦的這個做吧。」金慶兒都看懵了，扭頭瞥向尹弦：「你們團隊的小孩兒都這麽厲害的嗎？」
「過獎過獎。」尹弦啃著蘋果笑道：「還要再鍛煉一下。」
正在談話之際，安安跑去開了門。
外面不知什麽時候下起了小雨，萬漱進來的時候衣服都有些淋濕了。
「路上有些堵車，來晚了不好意思。」
他看向長桌上已出雛形的策劃案和餅狀圖，擡眸笑道：「你們講到哪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晚啦，不好意思~
我好像找到這種機智中摻雜著溫情的感覺了 努力讓後文越寫越好看 握拳
這個PART本來想參考遊戲《過山車之星》的，但是那個遊戲確實設定是針對端遊……不是很好參考。
所以還是開腦洞寫小故事啦
不過垃圾桶這個點確實是我自己總結出來的攻略——要保證公園的清潔度，一定要註意這個垃圾桶的放置位置！
《過山車之星》真的炒雞好玩，STEAM集體打折的時候可以考慮入一下（掩面）
晚安啦~
第12章 主題公園（3）
尹弦見他進來了，起身讓了個位置，幫忙燒下一壺咖啡。
萬漱原本想接老婆回家吃飯，一進來見大夥兒都在，還是習慣性的坐下來開始看方案。
在辭職之後，他花了更多時間來經營打理之前的投資和固定產，任由老婆在其他領域發光發熱發紅包。
金慶兒那邊把新烤的蔓越莓餅幹端了過來，給其他小可愛們遞飲料。
蛇蛇其實看過她演的電影，接杯子的時候微微有些緊張，臉上還繃的面無表情。
萬漱拿著好幾疊方案書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道：「這些都是散碎的啊。」
「是，還要整理篩選一下。」蛇蛇回過神來，嚴肅道：「我會去模擬可行性和客戶群體數量的。」
「不，我說的是——這些主題，還有花園承包項目之類的，全都是散碎的。」
他擡起頭來，若有所思道：「這完全可以做一個APP啊。」
這個APP，應該連接微博，既可以看到官方賬號發布的各種花圃照片，還可以自己上傳各種相關照片和話題。
另外，領養者不管是參與團體項目，還是自己單獨承包了一整畝花田，都應該能實時查看相關情況——
這樣就頗有種真實的模擬經營的感覺了。
而且在APP和微信、微博公眾號建立之後，還可以順帶推銷各個遊樂園項目。
至於他們策劃的每季的活動，以及《秘密花園》主題的各種演出，也可以全部在APP上更新。
打開APP以後，不僅可以看到自己領養的花樹什麽時候澆水施肥，最近的照片更新了沒有，而且還可以去走訪其他人的空間，去關註不同類型的花圃。
「這怎麽聽起來這麽像偷菜……」吱吱小聲道。
尹弦在不遠處聽了一會兒，忽然看向金慶兒：「你們那個公園裏，有沒有野生動物啊？」
金慶兒想了會兒，肯定道：「有，而且很多。」
這個公園本來就靠近汙染較輕的郊區，附近還有湖泊和小河。
這兒不僅有山雀、喜鵲、綠頭鴨在各處做窩，野兔黃鼠狼之類的小動物也是比比皆是。
「——你難道想烤野味？」萬漱認真思考起來：「聽起來好像很好吃。」
「不，這個才是真正的隨機抽獎啊。」尹弦瞪了他一眼，認真道：「你想想，那些鳥兒蝴蝶什麽的在哪做窩，完全都是隨機的。」
如果他們能每天發布這些動物出沒的情況，讓這種小概率事情變成類似抽獎般的情況，參與的人會更多。
十一月二十號的時候，金慶兒發布了一條微博。
這條微博不僅介紹了自己旗下公司經營的新公眾號@惟卿之花，而且介紹了公園的革新與抽獎活動。
不僅獎池豐厚，還配上了各種令人心動的照片，把公園的自然風景配合遊樂設施以巧妙的角度拍了出來。
這是第一輪宣傳。
公園從修繕到開業，恐怕要等到明年二三月才會開始，而到了那個時候，花兒應該都會陸續開放了。
先把時都本地的客流量吸收到飽和，再開始考慮去吸收來自全國的更多遊客。
第二輪第三輪宣傳的時間差如果打好了，一年四季都能不愁客人。
這微博一發出來，就直接引發了一眾的轟動——
最引人註目的，是全面減價。
門票從以前的小幾百，直接降到二十塊一個人，小孩兒老人還能半價。
而領養花卉花圃花樹、APP上線之類的重磅消息，也一個比一個新鮮。
金慶兒是娛樂圈的人，本身就自帶幾千萬粉絲。
她看起來是個嬌貴姑娘，可性格好說話漂亮，在圈裏本來就人緣很好，這次宣布全新修繕時還給好幾個愛花的朋友送了大片的花圃或者花池，自然是各種明星跟著轉發。
像圈裏那幾個女明星，還有多年的影帝夫夫好友，自然全都笑納了。
@戚麟：超好看的小蒼蘭花田！謝謝慶兒的禮物，我會過去澆水的XD [圖片][圖片][圖片]
@江絕：謝謝慶慶的桔梗花田，非常浪漫的禮物。[圖片]
明星們一轉，各種後援會和粉絲都瘋狂了。
如果自家本命真的會去那兒澆水看花的話，等於又多了一個可以偶遇到愛豆的場合！
就算自家愛豆遇不到，其他家的小墻頭也可以啊！
緊接著，還沒等娛樂圈這邊聲勢浩大的轉發搞完，柏稟大佬也轉了自家老婆的微博，語氣頗為欣慰。
柏稟是投資圈的大佬，投資圈連著一溜實體和線上產業，幾乎好些互聯網大佬的天使輪和AB輪都跟他有關系。
於是轉發博裏湧現出一波波追加獎勵的其他官V，從實體禮物到現金到飛機票什麽都送——
這一條公園宣傳的微博，楞是被轉出了給愛豆打榜投票的氣勢。
惟卿之花的公眾號當天漲粉過五十萬，趁勝追擊的開放了第一輪花樹花田領養的預約。
三天的功夫裏，定金就已經到賬了接近八成。
柏稟在國外忙完生意回來，發現老婆不見了。
他一路找到她的公司，發現她在帶著一圈人開會。
台上的金老板調動著團隊講述著公園設定規劃，台下的柏老板溜進來喝茶旁聽一下。
等金慶兒終於收工休息，才看見坐角落裏笑瞇瞇看著她的餅餅。
他們一塊去了地下車庫，出去找地方吃夜宵。
「其實，那個園子，我本來只是不願意看見它荒著。」柏稟打著方向盤，語氣頗有些懷念：「也不是心疼錢，總覺得那是我們兩的一個見證，如果長滿雜草了……會覺得很可惜。」
金慶兒吃著冰淇淋，慢悠悠道：「現在已經成為一個新產業了。」
她伸手比了個數字，眨眼道：「已經賺到這麽多的預約金了。」
「——這麽多？」柏稟訝異道：「這還只是公園吧？」
「嗯，如果做大了，花卉副產品、APP廣告收入、個人品牌周邊，」金慶兒認真道：「估計都能賺好多。」
她坐直了一些，已經開始暢想未來了：「要是能盈利幾千萬，我就在裏面再建一個過山車。」
柏稟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笑的頗為寵溺：「都聽你的。」
另一頭，萬漱看著微博上惟卿公園的吉祥物征稿，拿了根鉛筆試圖塗出個什麽出來。
尹弦湊過去看了半天：「這畫的是豬嗎？」
萬漱動作一頓：「這是貓。」
「不像啊？」尹弦指著圓圓的鼻頭道：「你要不要考慮下把這裏改改？」
「不改。」萬漱瞥了她一眼：「你在嫉妒我的藝術才華。」
「說真的……我看你畫了半個小時了，你是認真的？」尹弦若有所思：「不過你作為房地產大佬，投個票也估計好多人會賞光吧。」
「不，我要換馬甲，用小號參加，」萬漱舉起紙道：「你不覺得它超可愛嗎？」
尹弦盯了幾秒鐘：「不覺得。」
金慶兒給出的獎金實在是太豐厚了。
這個價格如果交給行業內頂尖的廣告設計師做，酬金也是差不多的價格。
但是現在公開招募吉祥物設計，還允諾各種豐厚的附加獎勵，直接讓同人圈畫圈的一批大手子紛紛出動。
還有好些個吃瓜群眾跟著畫些詭異的塗鴉，被她轉發調侃，引發更多路人的關註。
明明公園還沒有開園，卻好像已經有種生意非常紅火的感覺。
她的微博和官方號的微博下面，幾乎每天都有好些人在問什麽時候開業。
事實證明，女性在從商方面也是頗有些天賦的。
金慶兒甚至開始考慮做相關的美妝和服飾品牌了。
比起在這些事上費腦子，拍戲實在是個體力活，賺的還不一定有這些投資來的多。
——她家的柏老板還一度試圖給她發零花錢來著。
在這麽個紅紅火火的氛圍裏，第一場冬雪終於落了下來。
與此同時，公園裏的管理員傳來消息。
在公園南邊的那條小河附近，竟然落下來一群過冬的白鷺。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晚啦 不好意思
家裏的貓生病來著 耽誤了兩天
之後會盡力加更一章 謝謝大家的理解
麽！麽！噠！
第13章 主題公園（4）
這些白鷺一片片的落下來時，就好像憑空落了陣小雪一樣。
它們有些棲息在水裏，有些成群的停在高高的樹巔上，就好像突然一團團的雪覆了上去。
園丁們在花圃裏忙了一天，晚上扛著花鋤收工時看了眼暗藍色的天際，才發現遠處多了些東西。
他們把這件事告訴了經理，經理又輾轉著告訴了老板娘。
這確實是件頗好的事情——這證明整個公園的自然環境都頗為不錯，受汙染的程度也很低，白鷺們才肯在這裏休憩。
可是公園現在還沒有修建完成，各種花樹也沒有栽下，要到來年開春了才能正式開放瀏覽。
再一個，如果放遊客們進來，碰到些素質低的沒有環保意識的，指不定會做出什麽事出來。
可如果什麽都不做，好像也頗錯失良機。
金慶兒扭頭就把這事告訴了尹弦，拜托她幫忙想想辦法。
「這白鷺……好拍嗎？」尹弦開了電話的外放，在和萬漱一起泡溫泉池子：「宣傳圖做出來沒有？」
「可不好拍了。」金慶兒無奈道：「它們飛的太高了，我們園裏的攝影師廢了老半天勁，就拍了個遠遠的剪影。」
想要靠近水池拍到清晰的畫面，沒有專業的整套設備只會驚飛它們。
「那好辦。」萬漱趴在池邊懶洋洋道：「辦一個攝影比賽就好了。」
當天晚上，官博號就直接發布了消息出來——
為了迎接白鷺精靈們的降臨，惟卿公園臨時開放部分授權，允許有證件的職業攝影師進來參與攝影比賽——
門票價格依舊頗低，但在此期間的所有收入都將用於野生動物保護，並且允許攝影師們在草坪和水池邊搭帳篷留宿。
得獎照片不僅可以收獲豐厚的報酬，而且還可能用於新門票的設計。
征集海報最下方還添了一行小字。
——歡迎舉報汙染環境、驚擾野生動物的違章遊客，公園核實後將給予萬元以上獎勵。
這下，時都城乃至附近城市的攝影師們全都沸騰了。
一輛輛吉普車越野車SUV載著各種器材進了公園，各種顏色的帳篷開始在不同的取景點安營紮寨。
他們掏出自己珍藏許久的設備，什麽九枚玉小竹炮金廣角全都招呼出來，三腳架架的跟來燒烤似的。
保安們都領了筆頗為大方的加班費，開始晝夜輪班巡查火種和違禁情況。
白鷺們睡得頗為安詳，根本感覺不到隱藏在草葉之中的長焦鏡頭。
各種投稿開始在官博和公眾號上流出，各種喜歡攝影和野生動物的路人開始關註這個公園，每天漲粉的速度都嗖嗖的。
萬漱也去買了頂帳篷，開著車帶著尹弦混了進去。
他們兩都不會攝影，只是想在動物園之外的環境裏看看野生動物。
來的人頗多，可公園也確實很大。
在星夜之下，帳篷分布的頗為悉數，有些甚至直接紮在灌木叢的狹小空間裏，隱藏的幾乎讓人看不出來。
他們兩跟來半夜野餐似的，找了個空曠又安靜的地方開始紮帳篷。
哪怕能遙遙瞥見被夜幕籠罩的摩天輪，還有陷在黑暗裏的旋轉木馬，這裏也如同一個隱秘的森林，連說話的聲音都會被靜謐的氛圍所稀釋。
遠處還有人在帳篷裏點亮了夜燈和手電筒，就好像草坪才是黑暗的夜幕，而幕布上開始接連的亮起星辰。
等帳篷被摸索著固定好了，尹弦探頭出去一看，忽然咦了一聲。
「你看北邊，那片樹林上頭跟標點符號似的，是不是那些鳥兒啊。」
萬漱也探頭出去，戴好眼鏡看了半天：「我覺得是——你看那個弧度，應該就是白鷺的翅膀了。」
他固定好了夜燈，掏出一個小本子來，對著那方向一邊腦補一邊照著剪影畫起寫生來。
尹弦捂緊了被子，靠著他摸出了一個小口琴出來，開始斷斷續續地吹一首《卡薩布蘭卡》。
那琴聲混在風聲裏，頗襯著這安寧的夜景。
萬漱專心的畫了半天，才突然意識到吹口琴的是自己老婆。
「你居然還會吹口琴？」他略有些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尹弦靠著他的肩，看著遠處樹尖上圓滾滾的小點道：「我也是剛知道你會畫畫啊。」
她說完這話，低頭看了眼他素描本上意識流的亂蓬蓬的線條。
「不……我收回這句話。」
總裁先生，你大概還沒理解什麽是畫畫……
不對，你也已經不是總裁了。
兩人肩並著肩看了一會兒，清涼的夜風混著露水的濕氣。
「我有點餓。」尹弦把小被子裹緊，低頭看素描本上更加亂蓬蓬的毛團。
你真的知道白鷺長什麽樣子嗎……
「我也有點。」萬漱動作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來了什麽：「我包裏帶了一桶方便面，那邊有供應熱水。」
尹弦眼睛一亮，麻溜地翻滾到帳篷裏，把唯一的吃食找了出來。
兩人就這月色湖泊還有形狀模糊的樹林，聞著熱騰騰的牛肉面的香氣，一起吃了個幹幹凈凈。
天幕上的流星一晃而過，眨眼間沒了蹤影。
吉祥物的設計大賽已經越走越偏了。
萬漱的那個意識流毛團真的被傳了上去，然後各種現代古典二次元的畫風也跟病毒傳染似的傳開。
等活動截止的那一天，兩幅作品擁有同樣的點讚數，還真的拿了個雙冠軍。
一幅是一個古典畫派大手子的作品，還有一幅就是萬漱的意識流小白鷺。
大夥兒真不是審美缺失，主要是舉辦方表示獲獎的吉祥物會被做成毛絨玩具，他們都看熱鬧不嫌事大，想看看這玩意兒怎麽搓出個玩具出來。
總不能在周邊商店賣被貓折騰過的毛線團吧？
一臉嚴肅的萬漱先生去參加了頒獎儀式，表示自己會把藝術發展下去。
金慶兒想破了腦袋，真叫玩具廠照著他那個不知所雲的原畫做了。
於是惟卿公園的代表作品，變成了兩只白鷺。
一只羽翼豐滿姿態輕盈，玩具做的跟手辦一樣漂亮。
另一只似乎只能分辨脖子跟腦闊在哪裏，其他的一切全靠想象。
柏稟看見家裏擺著這麽兩個周邊的時候，差點一口咖啡噴出來。
「我絕對是那只沒被摧殘過的。」他信誓旦旦道：「還有一個你看多像卸妝到一半的你——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然後他就被金慶兒拿枕頭狠狠的抽了一頓。
吉祥物和宣傳照全部就位，公園主題也完全確立。
整個惟卿公園，都在逐步的走向一場新生。
旋轉木馬、室內過山車、卡丁車賽道，所有的遊戲設施都被再次上漆保養。
而曾經陷入枯萎的植被，還有紛亂而無序的花圃，也全部在園丁的打理下重新煥發出生機。
越來越多的花樹被卡車運了進來，後來還添了柿子樹石榴樹，全都按照顏色和季節錯落有序的種了下來。
柏稟送給愛人的一整個秘密花園，在等待著一場新的春天。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沒有更新 今天會補更一章
感覺要寫成治愈系種田文了_(:з」∠)_
沒寫過這種類型的文，就放飛自我吧……
第14章 主題公園（5）
一月到三月，公園都在部署期裏。
這就有種食堂大媽們全力以赴做前期準備一樣，等喪屍般的學生們沖進來時，有些事想再亡羊補牢可就晚了。
像金慶兒的這種主題公園，還是花卉特色的主題公園，其實非常容易砸場子。
火災隱患且不必說，遊客們的素質就跟水桶一樣，只要一千個人裏有一個人是毫無下限的敗類，都可能會毀掉一大片人的心血。
尹弦和萬漱開了許久的會，終於帶著團隊裏的人想了個折中的法子。
首先，各處的攝像頭以角度和距離的最優化計算，讓蛇蛇用電腦折騰出一個方案出來，形成最優惠程度的無死角監控覆蓋。
這些監控攝像頭會被清晰的劃分管理區域，並且方便惟卿APP那邊實時采集被領養的花樹的情況。
但是，這些攝像頭全都要隱藏到幾乎難以察覺的程度。
現在隨著科技的發展，攝像頭越做越小，他們索性弄出假花和假樹皮，把各種電線和攝像頭的痕跡隱藏到最低——只要遊客沒有刻意的地毯式搜尋，就肯定發現不了。
與此同時，多個人流密集的區域又立起好幾塊大的電子屏，旁邊還貼著公園管理章程告示。
這個電子屏將實況轉播多個花區的情況，任何人隨手亂扔垃圾或者伸手采摘花朵都會被公之於眾。
一個隱藏，一個曝光，用途截然不一樣。
隱藏是為了給遊客足夠多的安全感，讓他們覺得自己並沒有被毫無縫隙地監視著。
可曝光也是為了給足夠多的安全感。
來這裏的很多遊人，可能都領養了自己的花樹或者花圃，甚至有很多人會是為了看自家愛豆的花田才過來的。
也正因如此，當他們發現這些花田都在被攝像頭保護著的時候，也會放心許多。
而這個公園管理告示，就更有趣了。
像各種遊戲下載安裝之後，或者各種軟件在使用之前，基本上都會長長地列一個說明協議，只有用戶點選了『我同意』，才能使用後續的服務。
絕大多數人都會直接點同意，可能玩到遊戲卸載都不知道那個公告裏寫了什麽。
但同樣的，在公司權益被侵犯的時候，這個協議也是有效的。
除了保護花卉和花樹們的安全以外，第二重要的就是環境問題了。
這麽大的公園，再加上各種食品店和自動售貨機，垃圾的收集和處理一直是個大麻煩。
蛇蛇設計了一套數據模擬方案，直接找到了垃圾桶的最佳放置套路，一天內撤走了接近二十個垃圾桶，把剩下的全部按照打印出來的點陣圖重新布置了一遍。
像廁所、遊樂設施出入口、餐廳出入口，放垃圾桶都是完全必備的。
而在長椅等設施的旁邊布置垃圾桶，其實也頗有奇效。
他們給保潔阿姨們編了四套團隊，每個團隊只用清掃自己隊伍負責區域內的任務，並且設定與投訴率掛鉤的獎勵機制。
吱吱還頗有些不放心，在人流密集的丁字路和十字路口多放了兩個。
為了盈利，各種飲品店和餐飲店，也全部都被安安帶著整修過了。
人們似乎對酷炫又炸裂的名字，總是有種迷之執念。
比方說，炸雞和漢堡，聽起來好像購買欲一般般。
可如果是香骨孜然酥酥雞，配上意大利風情熱狗丁蛋堡，好像就讓人很有食欲。
團隊老板之一尹弦表示，既要給個所有人都能解釋的最低價，讓一般家境的遊客不至於在這兒連中午飯都吃不上，同時又要擴展套餐，增加盈利收入。
比方說一個炸雞漢堡套餐，可能加起來要二十八。
但如果是意大利弗洛倫薩風情套餐，除了炸雞漢堡再加個素材沙拉、煎蛋和炸魚排，就可以賣六十。
而快速通行證這個東西，同樣也有奇用。
人流量爆棚的時候，再無聊的設施——比如旋轉木馬，都會有一群大孩子小孩子排著隊搶著要去。
在節假日，或者剛開業那會兒人流爆炸的時候，賣多少張快速通行證都是賺的。
有這麽一個證，甭管是去玩雲霄飛車碰碰車也好，還是排隊進花室體驗鮮切花工藝也好，是可以公然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插隊的。
各種長長的隊列旁邊會開一個活動的門，只要出示這樣一個證，可以插隊玩四個項目，而且還能坐到小劇院表演的前排座位。
這對於低收入者而言，確實頗為昂貴。但對於土豪們而言，那是在花錢省時間——值！
到了二月的時候，已經有七成的花卉、花田、花樹全部開放領養，而且也全都在規定時間收獲到一筆筆價格不菲的領養金。
APP已經全平台測試完畢並上線，官博的粉絲數量突破百萬，而且裏面有很多貨真價實的活粉。
也就在這個時候，十余位明星參與了公開的花籽播種與花樹栽培，相關話題再度升上熱搜——
事情到了這裏，就變成聯動效應了。
金慶兒的鐵哥們鐵閨蜜，自然會為了捧她的場過來灑灑種子聊聊天，幾個帥哥美女聚在一起直播聊天種花，還可以順便一起組團刷一遍路人的好感。
同樣的，其他可能與他們並不熟的二三線小明星，為了擠進這層社交圈子，或者也擁有和他們一樣的待遇，自然也來厚著臉皮一起栽花培土，試圖跟業內大佬們沾上些關系。
直播開始的那一天，粉絲們幾乎都激動地恨不得給自家哥哥刷一萬個飛機遊艇。
我家愛豆好認真的在種地哎！！！
天啊這一片花田都是他種的嗎？？？
我記住這棵樹了！我男朋友親手摸過這棵樹！我以後也要過去跟它合影！四舍五入我們就牽手成功了！
各種討論度不斷上升，相關預售的門票也在網上被一搶而空。
——哪怕到了三月，好多地方甚至還沒開始開花，但是這些粉絲們可以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給愛豆的花灑水驅蟲，共同呵護愛豆親手種出來的花！
金慶兒自己在這幾個月裏，也在不斷地通過微博曬自己的插花作品。
從一開始跟狗啃過似的歪歪扭扭，到後期的精美大氣，讓人越來越想跟風學點什麽。
終於，在初春三月，惟卿公園終於再一次對外開放，無數遊客等在門口，在大門準時打開的那一刻紛紛湧了進去。
也就在這一天，柏稟推了兩個工作上的會議，和金慶兒一起走進了這個公園。
這裏和他們當初來求婚時的那個公園，已經很不一樣了。
很多人在快樂的談笑著追逐著，草坪和小山頭都布著盈盈的綠意，從前空曠無物的池塘邊載了一排垂柳，桃花已經接連的綻放開了。
這裏不再是獨屬於他們兩人的樂園，卻多了幾分溫情與生機。
金慶兒和他都只帶了個口罩，可漫步在人群之中，並沒有幾個人遇到他們。
大多數人都小跑著去找愛豆領養過的盆栽或者花樹，試圖感受一下觸碰愛豆歸屬物的感覺。
還有很多老太太老爺爺帶著小孩兒們來踏青散步，枝頭上的喜鵲喳喳直叫。
金慶兒領著他穿過一陣又一陣的人潮，輾轉著繞到了一個溫室花棚裏。
「這是？」柏稟好奇道。
他的小可愛老婆推開了門，一室的君子蘭正恣意的綻放著。
清雅，大氣，草葉舒展而頗為結凈，每一株都是被精心打理過的。
「你……喜歡嗎？」她有些小緊張：「還挺好看的吧？」
由於公園裏幾乎所有的植被都在被領養，她只留了一小塊地方作為他們兩的秘密基地，也只有他們兩人可以進去。
柏稟沒有想到，慶兒在這一刻都還記著自己的喜歡。
他走進去，聞著淡雅的蘭花香氣，回眸再度看向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是最喜歡你了。」
「你最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寫完啦！晚安~~
第15章 主題公園（6）
這一波引流下來，客流量幾乎跟漲潮似的往上躥。
他們沒有想到會來這麽多觀光遊玩的遊客，不光低價的門票錢賺的比之前高價的總和還多，而且各種冷飲店餐飲店幾乎全都賣到脫銷。
尹弦當機立斷，直接讓團隊做了四個固定的露天兜售點，開始賣鮮切花和各種鈴蘭手串桔梗花環。
這些供貨都很好找，城郊本來就有大型花卉批發市場，但一般都是在城內開花店的人才會去那裏進貨。
他們用極低的成本購置了大量的鮮花，算進運費和管理費用，但仍然賣的比那些花店裏被精心摘選過的花束要來的便宜。
在做出這個決策的當天，運來的四卡車在閉園前就全部兜售一空，尹弦在公園裏轉了一圈，發現不光愛美的姑娘和一對對情侶們，還有各種老人小孩的手上也套著不同花朵串成手環。
眼下春意漸濃，比起城市裏冷冰冰的鋼鐵森林，似乎這裏才是解放人天性的地方。
空氣清新潔凈，樹木萌發綠意，花田裏有些地方已經開始一叢叢的冒出小嫩芽來了。
管理有序的講解員們帶著一支支散客或旅遊團的客人們在各種景點前流連駐足，大片雪白的梨花猶如雪粒飄散般揚在天際，隔著老遠都能聞到若隱若現的甜香味。
人流量的激增直接讓各個餐飲和周邊店都銷量高漲，而佇立在風景線上的各種娛樂設施都是單獨買票收費的，同樣也擠滿了人。
在這個時候，萬漱的高瞻遠矚就格外的明顯了。
萬老板雖然目前忙著為人民藝術發光發熱，但之前在提出設計APP的時候，就吩咐小蛇和吱吱把所有的收費點都串聯管理。
來惟卿公園玩賞的客人們不僅可以通過手機購買過山車摩天輪的票券，還可以直接手機領號排隊，緩解公園裏擁堵的場面。
他們只要打開手機屏幕，就可以看見每一個遊樂項目需要排隊多久，還有智能引路系統。
客人一多，各種問題就漸漸暴露了出來。
好在所有的餐廳和水吧都有專門的讚助商，食物只要加熱就可以供應，管理難度還不夠大。
但有的景點聚集的人實在太多，一大團一大團的聚在那裏拍照留紀念，甚至會堵塞道路，讓其他人都不方便通行。
金慶兒坐在會議桌前，愁的有些不知道該怎麽好。
「我都說過不擡價了。」她托著腮道：「可是如果限號，時間一久來的人會越來越少，好像也不行。」
其實現在的客流量在蛇蛇的數據模擬裏，是公園完全可以承受的。
問題在於，好幾個關節處人們都擁堵在那裏，比方說孔雀園和梨花園，還有樹籬迷宮和鏡像迷宮——
人多了不僅容易增加安全隱患，而且吞吐速度也會被減慢。
萬漱本來打算今天過來陪老婆再來逛一圈，看見公園裏跟喪屍圍城般的情況就默默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想了想，忽然道：「你們做了小冊子嗎？」
「小冊子？景點介紹和地圖的那種嗎？」金慶兒下意識道：「做了，門口也有取用台，再過幾天要開始印新的一批了。」
「地圖路線都被重新規劃了，」阿蛇搖頭道：「沒辦法再優化。」
「不是優化問題，」萬漱伸手拿過尹弦手裏的圖章，當著他們的面晃了晃：「你們玩過這個嗎？」
節假日還沒到，金慶兒又在微博上放出消息來——
@金慶兒：惟卿公園秘密花園活動第二彈，集齊所有指定地點的徽章就可以領小白鷺掛墜，還有機會獲得多位明星的簽名照片！來惟卿公園賞花品酒，解鎖更多新成就！
再次來這踏青駐足的遊客們在收到門票的時候，發現多了一樣東西。
原來十六開的小冊子變成了學生證大小的卡本，裏面不僅有地圖的引導，還多了好些奇奇怪怪的設定。
地圖上被標記了二十個點，有些在很明顯的位置，比如摩天輪下，虹光橋尾，還有些只留了謎語和提示，標記的點並不清晰。
如果能集齊十二個徽章，就可以去兌換一杯冰果汁或者櫻花糖。
如果二十個徽章全部集齊，就可以得到超可愛的鑰匙扣，以及掃碼後參與APP的抽獎！
雖然小白鷺掛墜的實際成本很低，訂貨量龐大的情況下可能只值幾毛錢，但這樣免費的紀念品還是頗受歡迎的——
金慶兒特地和吱吱一起設計了六種不同花色和表情的小白鷺，然後頗為善良的又做了縮小版的萬老板牌毛團白鷺。
在這第二彈新活動正式開啟的當天，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真正能隨心所欲，不緊不慢逛公園的顧客，從九成不斷縮減到了四成左右，在他們各自喜歡的景點附近走走停停，或者在樹蔭下鋪著小毯子喝一下午的茶，看著鬧哄哄的人群奔騰而去。
而絕大多數的人，無論男女老幼，都開始下意識地拿著這個小本本，一邊核對著APP裏顯示的各區人數統計，一邊試圖用最快的速度來完成這尋寶一般的新任務。
他們如創建了一個遊戲般開啟了成就系統，而且還開啟了限速模式——
能夠在最短時間完成整套收集的客人，可以在展示墻上留下合照和簽名。
其他的成就也設計的奇奇怪怪，都是尹弦和萬漱兩只狐貍搖著尾巴設計的。
小冊子不僅可以累積打卡，留存了很多一模一樣的徽章頁，而且還有專門的成就欄。
公園原本就門票便宜，活動也頗為良心。
——哪怕這一次沒完成收集，下次也可以重覆嘗試。
不同的成就也有專門的特殊印記，APP裏也可以自助掃描登記，就如同這是遊戲世界一樣。
遊客們本來只是來散步踏青，卻會因為這個活動的趣味性加快腳步，開始以更快的速度逛完這個公園。
之前還停滯不前的吞吐率終於開始提升，比之前更多的客人一波接著一波的來到公園裏，可公園裏的遊客密度卻疏散了很多。
他們為了追求速度，有意識的去人更少的區域，再尋找各種或隱蔽或明顯的打卡點。
結算的終點是在公園中心的廣場這裏，附近就是東邊的美食街，以及西邊的娛樂街——可以在廣場裏休憩餵鴿子，也可以去買周邊打電玩或者跟著表演者一起跳舞。
人流的二次定向和刺激消費，被推到了極致。
大夥兒在剛進園的時候，可能都雄心勃勃要最快集齊徽章，但伴隨著體力的消退，有的人開始退而求其次，選擇集十二個最簡單的就夠了。
再隨著時間的推移，以及耐心的見底，也有很多人中途退出，去咖啡館或者湖上小船裏坐一坐，同樣也玩的頗為盡興。
滾滾不盡的進賬如同浪潮奔湧，連帶著公園裏好多長椅和垃圾桶都開始換新。
金慶兒原本沒有打算靠這個賺很多錢，拿著利潤只想著怎麽把公園改造的更好一點。
她希望這裏可以長長久久的經營下去，等到了自己和先生都老去的那一天，也可以手挽手過來散散步。
大夥兒正看著營業報告喝著咖啡，經理匆匆打了電話過來。
「橙色警報！有個小孩鉆過柵欄，已經摘了六七朵展覽用蘭花了！」
孩子母親正一手撐腰撒著潑，顯然是不打算賠錢啊！
金慶兒一放下電話，旁邊的尹弦表情就精神了：「橙色警報？」
「嗯，熊孩子。」金慶兒把杯子裏剩余的一飲而盡。
樂子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改個BUG
折騰熊孩子什麽的最好玩了XD
第16章 主題公園（7）
熊孩子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比喪屍還要喪屍的存在了。
不光哪裏都能荼毒，毫無廉恥心和基本的善良，而且背後還往往都有熊大人甚至熊老人的撐腰。
小貓小狗雖然叼小鳥撲蝴蝶，但起碼還都毛絨絨軟乎乎的可愛極了。
然而從三歲到十三歲的熊孩子，幾乎都是醜醜的愚蠢生物。
尹弦帶著人趕過去的時候，蘭花園裏已經圍了不少吃瓜群眾，好幾個工作人員圍在兩個人旁邊，努力的勸架以及保護其余的蘭花。
金慶兒作為公眾人物，不方便在這個時候出面，但全程都在看隱藏攝像頭裏的直播。
這蘭花園裏的蘭花，不全都是公園裏自己種的，為了迎合這次的活動主題，以及招攬更多懂花愛花的遊客，他們找植物園借了半室的蘭花，全都是嬌貴又漂亮的名品種。
然而根據前線的引導員傳回來的消息，有個小男孩翻進了柵欄裏，不僅一口氣摘了好些花瓣和草葉，還直接打翻了四五個花盆。
現場已經是一片狼藉了。
不僅可以看見花盆四分五裂的散落在地上，各種土壤花泥和根須全都亂七八糟的散落著，那胖乎乎的小男孩手裏還擰著好幾朵花，顯然其他地方的花卉也慘遭毒手。
尹弦一看見自己喜歡的那幾盆蘭花都被折磨的不成樣子了，差點真動了脾氣。
旁邊那帶著孩子出來玩的大嬸還不依不饒，仿佛他們母子兩才是受害者；「看見我孩子額頭這個淤青了嗎！就是翻你們欄桿的時候磕的！你們今天不賠錢我們就不走了！」
負責安撫情緒的工作人員都聽懵了：「我們——賠你的錢？」
「這這這！看見額頭這了嗎？磕的這麽狠，這都是因為你們沒有給欄桿包防護措施，裹點海綿不就不會出事了嗎？！」牛女士一說起話來得理不饒人，扯高了嗓門道：「我們家團團，在家裏連他奶奶都舍不得打他！到你們這兒反而把額頭都碰青了，不賠錢我回去怎麽交代！」
她這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的，旁邊的吃瓜群眾都看不下去了：「大嬸——是你孩子自己翻進去的吧，沒人拿槍指著你家孩子的頭逼著他進去啊。」
「你叫誰大嬸呢！你全家才大嬸！」牛女士吼了回去：「小孩子才九歲懂個屁啊！這時候要你們管了！」
尹弦拿紙巾擦了擦手背上噴的唾沫星子，簡短道：「賠。」
牛女士沒想到她這麽幹脆，自個兒都有點不信，擺出更難對付的姿態來：「我們家寶寶可不是三五十塊錢能打發的！」
「賠您至少五百吧。」尹弦把那紙巾扔進垃圾桶裏，表情頗為親切：「可賠錢好說，您得證明您是我們公園的客人，拿出門票來，我們這邊才好報賬啊。」
旁邊的小孩都聽得不耐煩了，拽著手裏的草葉子說：「媽我要吃雪糕——」
「好好好，拿了錢就帶你去吃！」牛女士一聽見能拿五百塊，笑容瞬間就擠了滿臉，在她那皺巴巴的小皮包裏掏來掏去：「找著了！在這！來，給你們！」
她拿出兩張票根，急不可待的晃了晃：「看見了吧！不是翻墻進來的，是正經遊客！」
「這位女士，麻煩您把票根背後的第三行字念一下。」尹弦慢慢道。
牛女士脾氣又上來了：「怎麽啊，是不賠了還是怎麽地？！」
尹弦一招手，旁邊的吱吱麻溜兒的掏出五百塊錢來，但沒有馬上給她。
旁邊的一堆路人看到這麽多錢，好些人都看的直抽氣。
還真給啊！這些蘭花也不要了啊！
「但是，您還是得念一下。」尹弦友好道：「您念完，這錢就立刻給您。」
這大嬸在看到錢的一瞬間，立馬想伸手搶，但就是沒夠著，這才不情不願的展平了票根，磨磨唧唧的開始念。
「第三條……凡是損壞我園任何財物者，皆按照公證價格表進行賠償，違者直接扭送……派出所。」
她念到最後，直接把票證往地上一扔，惱火道：「你們嚇唬誰啊！還把老娘關派出所！」
「我們的所有財務，從花卉草木，到桌椅路燈，全都有詳細的價目表。」尹弦看了眼旁邊淩亂狼狽的蘭花圃，溫和道：「吱吱，給她看。」
旁邊的姑娘立刻端過來一副被裝裱過的價格欄。
尹弦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打開柵欄進了犯罪現場，一樣一樣的看過去。
「這盆啊，長得像個螳螂，叫做鬼蘭。」她蹲下來拾起殘破的花瓣，不緊不慢道：「市價三千到五千，也不貴。」
她側了身子，把翻倒在地上的另一盆扶了起來，然而那一盆蘭花的花莖已經折斷，草葉都跟斷了線的木偶似的垂落著。
「這一盆叫翡翠蘭，可能就貴一點了。」尹弦捧起蘭草的殘骸，看向旁邊開始啃手的小胖男孩：「價格平均兩萬以上。」
「吱吱，」她露出淺淺的笑意來：「這團團同學，一共給咱們園裏造成了多少損失？」
「十八萬六千元。」吱吱跟賬房夥計似的麻溜道：「您是支付寶還是刷卡？」
牛嬸一聽見這數字，臉都瞬間綠了，一把抓過自家孩子嚷嚷道：「我讓他給你們道個歉不就完了！別訛人啊我告訴你們！」
「門口旁邊就有派出所，警察跟我們也挺熟的。」尹弦不緊不慢道：「您要是不跟我們私了，那就法庭見好了，拘留肯定是得有的，畢竟涉案份額太大了——要不您現在打電話請個律師？」
一聽見法庭見，那大嬸差點站不穩了，扶著那亂動的熊孩子道：「你不說這些花花草草有多貴，我們怎麽知道啊，我家孩子這不以為就是些野草嗎？！」
尹弦看了她一眼，又看向吱吱。
後者麻溜的把旁邊的解說廣告牌抱了過來。
尹弦揚起指尖，一行一行的給她看解說牌上的每一個字。
『翡翠蘭葉綠似熒光花紅如焰火
賽級品種市價約40000~50000元』
這回牛嬸是真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我們，我們先回家，家裏還要做飯呢。」她狼狽的想要站起來：「有什麽事都明天再說！」
「您歲數大了，我們也不好意思叫保安抓您。」尹弦抱著花盆不緊不慢道：「那我們打個電話，讓警察同志們在門口等著？」
「你——我今天就把話撂在這了！」牛嬸抓著孩子，一臉的歇斯底裏：「你就是把我們家那些破銅爛鐵全拿走了，也換不了這麽些錢！沒有！就是沒有！」
旁邊的安安穿著西服束著領帶還特意貼了個假胡子，一副公園管理高層的模樣，直接穿過擁擠的人群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怎麽著？」他皺著眉道：「賠不起就給她們算便宜一點啊。」
「可是……」尹弦露出為難的表情來：「我這不好跟上頭交代啊。」
牛嬸是生怕真的被帶去派出所拘留，這時候真慫了：「你們就行行好，我們賠你們幾千塊行了吧？」
「少賠點也行。」安安看了他們母子兩一眼：「看到那鋤頭鏟子了嗎？沒錢就幹活兒去，這附近三塊田先犁了，別的再說。」
牛嬸臉色一變，為難的笑道：「我這還要回家做飯呢，要不改天？」
安安直接扭頭看向尹弦：「給秦局長他們打電話，叫他們帶警察過來。」
「犁！我犁！」牛嬸倉皇道：「我這就去，三畝田都犁完，你們千萬別報警！」
這胖女人當真怕留下案底賠個底兒掉，扛著農具帶著孩子真去了田裏。
然而城市人哪裏幹的動這些農活，沒幹五分鐘就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孩子還在旁邊喋喋不休的說要吃冰淇淋。
一開始這牛嬸還試圖哄哄這小孩兒，讓他幫忙給自己遞杯水。
可這團團越等越不耐煩，屁股往地上一墩就開始扯著嗓子哭起來。
「我就要吃冰淇淋嘛——你這個壞媽媽！！就你壞！！！」
旁邊還好些遊客在看著笑話，此刻直接對著他們母子兩指指點點起來。
牛嬸早就忍了許久，此刻終於爆發起來，當著他們的面就把這小屁孩給熊揍了一頓！
等她把活兒幹完，都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孩子的爸爸奶奶早就找了過來，一聽說這孩子弄壞了快二十萬的蘭花，氣的直接又把那團團給狠揍了一頓。
之前還穿著打扮頗為艷俗的牛嬸，在幹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農活之後，連袖子裏頭都全是土，看起來跟個農婦沒有區別，指甲縫也全都是臟垢。
「行了，報警吧。」尹弦看了他們一眼，安安在旁邊拿起了手機。
「哎——哎你們這些人怎麽不講信用啊！」牛嬸都急了：「不是幫你們把土都松了嗎！」
「是啊，我們是能給這罰款寬裕一點，但程序還是要走的吧？」
警察聞訊而來，直接把孩子父母逮了進去，按照損失金額拘了半個月。
畢竟說的是少賠點錢，該吃的苦頭還是不能少的。
轉天公園的入口處，就又多了一個展示屏。
這家人的模樣被打碼處理，蘭花的慘狀倒拍的清清楚楚。
凡是不公德行為，都會被馬賽克示眾，並且公告所有後續懲戒。
而犯事人員被直接拉入黑名單中，相關遊客永遠無法憑身份證購得公園門票。
之後的幾十年裏，這惟卿公園的治安氛圍，都好的簡直不用請保安。
作者有話要說：
架空世界 就不考究刑法民事法了 直接父母拘留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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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周末有事鴿了更新。
這章下頭的評論都會發小紅包，時間截止到明天更新之前有效。
謝謝大家理解，麽麽噠O3O
第17章 主題公園（8）
就在幫著金慶兒重新收拾改造主題公園的檔口，萬漱那邊傳來了消息。
他有個好朋友特意提著自己親手做的禿黃油，來拜托他們幫忙做些事情。
尹弦回到家裏時，萬漱正在下掛面。
另一位留著小胡子的中年大叔有些拘謹的起身打招呼，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這位是我表叔，叫他沈先生就好了。」萬漱把三碗清水面端到桌上，吩咐老婆去洗手：「晚飯好了。」
尹弦看了眼就放了點蔥花的面條，露出嫌棄的表情：「你起碼給我臥個蛋啊。」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萬漱催促道：「快去洗。」
沈先生帶來的禮物，是一整罐的禿黃油。
這看起來不起眼的小玻璃罐只一打開，就有種奇異的香味。
禿這個字，是吳語裏的『獨有』&『只有』。
要用澄凈的豬油在鍋裏融化，把姜片放進去爆香，再倒進去滿滿的一小碗蟹黃。
螃蟹要選深秋裏最膘肥體壯的湖水蟹，剔黃卸膏的時候不能沾著一點蟹肉，整碗蟹黃放進鍋裏混著豬油炒，香的能讓隔壁鄰居家的小狗撓穿門。
等那蟹黃被炒的噴香散碎，再陸續下蟹膏和豬油，讓油脂如糯米紙般浮在這蟹黃蟹膏上面薄薄的一層，再加上半杯上好的女兒紅，把那腥油的味道給撇去。
不僅如此，還要再沿著鍋邊淋那麽一勺米醋，再人工炒上二十分鐘。
萬漱只含著笑給她舀了一大勺禿黃油澆在面上，讓她拌勻了再吃。
尹弦拿了筷子嘗了一口，鮮的差點把筷子頭都跟著咬掉。
「這是——這是什麽神仙玩意兒？」她睜圓了眼睛，顯然從來沒嘗過這樣的好東西：「是沈神仙做的嗎？」
沈磐哪裏好意思被這麽叫，摸著頭笑道：「這還是去年年末做好了儲藏的一罐，家裏沒太多值錢的禮物，你們也不缺茶，就只好送這個了。」
尹弦點了點頭，跟收藏古董花瓶似的小心把蓋子擰好，一口氣連著面帶著湯吃了個幹幹凈凈，連碗都不用洗。
要不是要控制身材，她今晚能就著這蟹油醬吃完一鍋的面。
沈磐一看就是個教書的斯文樣貌，說話時也頗不好意思。
他平時從來不求人辦事，如今也確實是沒法子了才找到萬漱。
「這一切，都要從一只貓說起。」
沈教授的愛人去年冬天裏因病去世了，連帶著家裏的老貓也沒多久跟著去了。
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舊家裏，形單影只的獨自生活，感受著自己也在漸漸老去。
他們的女兒一直在國外讀書，畢業了恐怕也會在那裏定居。
在跨年夜裏，他獨自買了些小菜啤酒，在回家時看見了一只被雨淋濕的虎皮貓。
這貓兒生的乖巧激靈，可此刻就蜷縮在單元樓下，連叫聲都有氣無力的，顯然快不行了。
沈教授一看到它，就想起以前愛貓的發妻，還有家裏那只已經逝世的老貓。
他把小貓帶回去，給它梳毛治病，給它一勺勺的餵羊奶和營養膏，晚上看論文的時候也會把它抱在膝上順毛。
尹弦聽到這裏的時候，完全沒感覺到哪兒不對勁。
「都挺好的啊，也是給您留了個伴不是？」她安撫道：「這貓兒親你，也是有緣分。」
「問題在於，」萬漱坐在旁邊，慢悠悠道：「過了兩個星期之後，他在樓下又撿了一只。」
又撿了一只？
尹弦眨眨眼，想了想道：「兩只在一起也挺好的啊，您出去給學生們上課，他們兩在家裏也有個伴。」
沈教授露出尷尬的笑容來，為難道：「然後……我鄰居又在路邊撿了一只，送給我了。」
那鄰居也是知道他喜歡貓，才順手把那小貓領回來。
小貓已經虛弱到連貓糧都吃不動了，還是沈教授一勺一勺餵給它吃的。
他本來覺得，家裏已經有兩只了，顯然不適合再養多的了。
可是這小貓要是不救，鄰居肯定也不會管，它最後就只能在寒冷的冬天裏就這麽餓死。
「三只貓——也還好吧。」尹弦越說越沒底氣，觀察著他的表情，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您一共養了多少只？」
氣氛似乎有些尷尬。
沈教授張了張嘴，看向他侄子萬漱，想說出來，又實在是不好意思。
「我今天過去數過了。」萬漱平直道：「一共二十五只，全是流浪貓。」
「二——二十五只？！」尹弦訝異道：「二十五只，您家得多大啊！」
就這些貓這麽擠在一起，顯然也不合適啊！
「一開始家裏養了四只，房子有一百二十平，」沈教授像犯了錯一樣，低著頭慢慢道：「然後又租了個郊區的兩百平房子，把它們都送過去了。」
他其實薪水還算寬裕，不僅給小貓們準備質量還算好的貓糧，供應暖燈和貓爬架，還準備給他們打疫苗和做絕育。
好像只要開了一個頭，一切就都停不下來了。
——既然都救了一只，為什麽不再救一只？
——家裏的小貓吃飽喝足睡得頗香，你忍心看著腳旁邊臟成黑毛球的小貓受苦嗎？
「一共四只大貓，二十一只兩個月大到四個月大的小貓，」萬漱已經開始算賬：「小時候還能吃，也好照顧，可大了以後……會越來越難做。」
成年貓絕育要一筆錢，食量也會見長。
市內雖然一直有小動物保護協會，或者流浪貓救助中心，但現在都有嚴重的資金問題，基本上都做不下去了。
沈教授人好心善，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好些個學生知道他救助小貓以後，也會把遇到的流浪貓抱去給他。
那些完全進化為野生動物的野貓其實都不親人，而且早已習慣了在野外的生活。
但大學裏面的很多貓，其實是那些少男少女偷偷抱進宿舍或小區裏養，等毫無興致或者畢業搬家了，再直接把貓扔掉。
那些家貓沒有覓食能力，在野外過的也頗為狼狽。
有些幼貓是被父母遺棄，只是憑著本能去溫暖或者有光的地方，顯然也沒有太多活下去的可能。
「我，我沒辦法就這麽見死不救啊。」
「可你也不能把自己搞到破產啊。」尹弦皺眉道：「所以你是……想建立一個流浪貓救助站嗎？」
「對，那些小貓要是能給喜歡他們的主人領養，我也舍得送出去。」沈教授重重的嘆了口氣，搖頭道：「可就是怕它們在別人家裏受了委屈。」
有些虐貓的小孩和大人，為了取樂或者發泄，什麽過分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簡直跟惡魔一樣毫無基本的人性。
尹弦和萬漱對視了一眼，都有些為難。
這事兒真不是個好解決的差事。
貓兒雖然可愛，但你不能把流浪貓當商品賣掉。
如果賣掉貓，你沒有權利去監督主人是否給它絕育，是否之後不再遺棄它。
而貓糧貓砂也是筆開支，這些貓遲早會長到特能吃的狀態裏，何況二十五只裏有五只橘貓，四舍五入等於養了六十只啊。
「我，我也實在沒多少錢拿來當酬金，我的工資也只夠每個月養這麽多。」沈教授一臉愁容：「可還是有小年輕把撿到的貓送過來，我又不能拒絕他們。」
「這樣，沈叔，」萬漱溫和道：「我先捐五萬，給您應個急，但是我跟小弦剛好在忙公園的項目，要下周三才有時間——您先拿點錢雇個臨時工幫忙照顧著點，我們到時候再想辦法，好麽？」
沈教授沒想到他還願意倒貼錢，都不好意思收下，只推托著說不用了不用了。
等萬尹夫婦把他送了回去，尹弦才終於毫無形象地癱在沙發上，開始按著腦門想辦法。
「其實也有辦法。」萬漱關好了門，靠著沙發思索道：「我去偷偷給點錢，把這些貓都對接給公益組織，讓我叔過去偶爾做志願者就行了。」
「不行的，」尹弦隱約想到了些什麽：「要有個可效的機智，形成一整套的循環鏈，就像惟卿公園那樣。」
「你要是用流浪貓賺錢，基本上怎麽做都會有道德困境。」萬漱露出不讚同的表情：「不能賣貓，這是公益。」
正在這時，金慶兒的電話打了過來。
「阿尹！」她聽起來快活極了：「我跟你說！我們的公園好像有啥玩意顯靈了！」
第18章 主題公園（9）
「顯靈？」尹弦下意識地重覆道：「什麽東西？」
剛才還在旁邊拿著棉簽慢悠悠掏耳朵的萬漱打了個激靈，跟瞬間接通電源似的兩眼放光。
「就是——你知道那個香檳玫瑰園旁邊的雕塑嗎？老有些奇奇怪怪的阿姨和大媽往裏面丟鋼镚兒的那個？」
尹弦看了眼已經湊過來聽一耳朵的萬漱，索性開了功放：「就那個美人魚的是吧？」
「可神了！」
金慶兒第一次聽說這事兒，是從自己的小表妹那裏。
表妹雖然才二十二，也不算恨嫁的年紀，但是一直苦於不能脫單，已經單身了三年。
然而就在表妹去那公園裏逛了一圈，也跟著在那個雕塑噴泉水池裏扔了個硬幣之後，沒過幾天就脫單了。
這事兒是親戚們聚會的時候，表妹自己在飯桌上當個笑話講的。
金慶兒沒當回事，回頭跟自己同事聊天的時候提了一嘴。
結果那個寫廣告文案的姑娘也過去扔了個硬幣，沒過兩個星期就跟前男友覆合了！
「合著這美人魚是條紅娘錦鯉啊，」金慶兒語氣頗為八卦，頗有調笑的意思：「我當初買它的時候就為了圖個好看，誰知道會出這檔子事啊。」
尹弦聽著聽著就思考起別的事情，旁邊的萬漱已經躍躍欲試了。
等電話一關，某人就蹭了過來：「明天太陽這麽好，我們去逛公園吧。」
尹弦默默看了他一眼：「我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
「多拜拜，這樣更天長地久啊。」萬漱簡直想撒嬌求她了，他天生喜歡這些迷信又不科學的東西，簡直已經開始搖尾巴了：「我明天就去銀行換六千塊的硬幣，一桶全都倒進去——」
「你冷靜一點！」尹弦按著他的肩膀，試圖跟這個愚蠢的男人講道理：「這個都是幸存者偏差啊！」
如果有四十個人來這噴水池旁邊許願過，四十人裏只有三個人真的願望成真，人們不會在意那三十七個人為啥沒有願望成真，而是註意力都在那三個人的巧合上面。
而且現實之中，幸存者偏差的幾率比這個例子還要來的更小。
三萬人裏有三十個人願望成真，只有十個人把這件事說了出來，都能造成群體性的轟動效果。
所謂『信其有不信其無』，也是這麽回事。
「那明天去不去？」萬漱窩回沙發裏，語氣都悶悶的：「不去也行吧……不去就不去咯。」
「我明天剛好要和慶兒談事情，」尹弦揉了揉太陽穴，語氣頗為平淡：「結束以後陪你過去扔硬幣——不許一桶一桶的往裏頭倒！」
「可是——」
「沒有可是。」
「好叭。」
尹弦瞥了眼一臉滿意的萬漱，心想這老公真是被自己寵傻的。
金慶兒沒想到尹弦這麽快就帶著團隊的人過來，而且還把玫瑰園也看了一圈。
「老金，」尹老板又一副精明樣子：「我想到了一個非常好的點子。」
旁邊的蛇蛇手裏捧著一個PAD，裏面是Axure的原型設計。
惟卿APP被設計成了類似模擬農場和遊樂場指南的結合體，有一個單獨的頁面就是驚喜台。
很多領養者都會在某一天被艾特，可以看見自己的花圃裏跑進來一只小松鼠，或者梨樹上有喜鵲在做窩。
這種小驚喜環節雖然並不起眼，卻意外地可以讓人有一天的好心情，就像突然被生活親吻了一樣。
而且這些信息也會同步發表在官博裏，並且顯示實時增加的評論。
而蛇蛇和安安一起把這個頁面改進了一下，增加了更多的內容。
也就是美人魚的許願環節。
只要點進那個許願池的LOGO裏，就可以在線分享或者閱讀美夢成真的時刻。
——其實這就是個放大幸存者偏差的行為，然而幾乎所有人都吃這一套。
如果大家都用絕對理性來思考問題，微博恐怕也沒有人信錦鯉了。
吱吱是個頗為優秀的美工，把LOGO和圖表都做的簡潔可愛，還編輯了好幾條之前搜集的訊息。
「所以——我們可以營銷錦鯉人設了嗎？」金慶兒看著平板裏的各種設計細節，表情頗為驚喜：「這真的太棒了！我根本想不到這樣的點子！」
「不夠喲。」尹弦指了指她身後的玫瑰園：「這個才是重要的點。」
這片玫瑰花圃裏，只有一半是園丁們移栽的盛花期玫瑰，剩下的一半是還沒有成熟的幼蕾。
金慶兒跟著她一起走過去，端詳著這些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不確定道：「你想趁著這個機會賣花？」
其實惟卿公園裏早就有相關的周邊了，價格也被控制的剛剛好，現在已經在給整個公園的造價進行快速回血了。
「不，不是給所有人賣花。」
尹弦其實沒有想到這個點，是臨睡前萬漱為了哄她抱一桶硬幣倒進水裏許願，一敲腦袋想出來的主意。
幾乎所有的戀人和夫妻都渴望長長久久，而玫瑰也一直象征著真愛。
「玫瑰在培育兩年之後，才能成叢開花。」
「而在培植到三四年以後，才會進入產花盛期。」
萬漱在旁邊拿著手機，念著相關的資料。
「加上科學的管理與施肥，這些玫瑰可以持續十年之久。」
而兩個人的愛情如果能持續十年，也到了一個慶祝與感恩的節點。
「我們想出了兩個套餐，」尹弦拿過PAD，給她看吱吱連夜做的文案和廣告：「一個九十九元，一個九百九十九元。」
遊客們可以用戀人和夫妻的名義來下訂單，而且可以憑借這個訂單每年自行擇日來免費遊玩一次。
如果在一年之後，他們還在一起，就可以得到一束價值高於套餐價格的玫瑰花。
如果在四年成花期再來結伴打卡，他們可以認領一份蜜月度假旅行的驚喜好禮，機票餐飲等費用全包。
而如果在十年以後他們還在一起，可以憑借證書或者電子憑證換取更為豪華的獎勵——整個惟卿公園會為他們舉辦盛大的慶祝禮，金慶兒作為這個公園的女主人，也會親自前來贈送鉆戒和祝福。
這一大片的玫瑰花園，就如同華美的獎池，只要相愛一年，就可以選走裏面最漂亮的玫瑰。
「我好像聽懂了點什麽——」金慶兒聞出味兒來了：「這是不是有點像賣保險？」
那些最終分道揚鑣的情侶所付的錢款，最終成為那些幸福眷侶的獎賞。
萬漱瞥了眼尹弦，笑著沒說話。
這個套餐，販賣的是人們對從一而終的美好幻想，並且為那些幸存者們給予由衷的祝福與見證。
「其實我感覺，這個套餐有點問題，」蛇蛇試圖發言：「離婚不用說，但那些情侶就算真的分手了，也可以假裝感情尚在，過來一起領玫瑰啊？」
如果從這個邏輯出發，那公園可能還是會虧本的吧。
畢竟周期只有一年，預計的登記數量也會很多，大家都給了錢，哪裏有不來領獎勵的道理。
他一說完，場面進入尷尬的冷場狀態。
「我……我說錯什麽了嗎？」黑發少年試圖緩解氣氛：「我就是那麽一說。」
金慶兒看著他露出同情的眼神，扭頭看向尹弦：「這孩子沒談過戀愛吧？」
「沒有。」尹弦利落搖頭：「還是太年輕了。」
「我不是不想談——」蛇蛇試圖爭辯：「我只是還沒遇到對的人。」
戀愛的普遍期限，是三個月。
三個月一過，新鮮感和激情感都會逐漸消退，情侶之間的各種問題都會暴露出來。
一旦他們無法磨合，就會爭吵、冷戰甚至是分手。
而分手後的男女，能做點頭之交的朋友已經是少之又少，能夠再假裝以情侶的身份來領一束象征愛情的玫瑰花，更是尷尬而又違心。
玫瑰是愛情的象征——而假情侶過來領，是想刺傷誰的心？
像這種活動，只有兩個人都到場，而且與原登記照片無誤才可以領獎品。
所以還真是挺像愛情保險的。
吱吱在旁邊聽著他們閑聊了半天，忽然開口道：「這兩個功能可以全都串在一起吧？」
她走到尹弦旁邊，撥出AXURE的界面，給他們看軟件不同分欄的功能——
「既然這個『永恒之約』能夠從網上預約登記，那麽可以給這些用戶建立一個交友和情侶空間的功能，讓他們自願公開或者不公開情侶關系。」吱吱把不同頁面畫上交叉的箭頭，腦子轉的飛快。
不管是在現場，還是在網上登記之後，都可以由惟卿APP進行戀愛時長的計時，還可以關聯不同的領養人，以及實時查看花圃的情況。
這樣不僅方便統計和確認信息，還可以把APP增加戀愛和社交的功能。
沒過多久，金慶兒的微博就又上了熱門——
這一回竟然轉發抽獎九十九對幸運兒，贈送永恒套餐！
各種踴躍抽獎的熱心群眾一看見微博內容，一個個都開始嚎起來了。
憑什麽單身狗就不能參加！
居然一年後才可以兌現！
國家什麽時候才可以給我分配一個男朋友啊(╯‵□′)╯︵┻━┻
她畫了美美的妝，與柏稟一起捧著一大束撒著金粉的香檳玫瑰，笑的幸福而又滿足。
好些女生在看到這個照片的時候，也齊齊露出羨艷的神情來。
金慶兒真是又年輕又幸福，我也好想和她一樣啊。
令人始料不及的是，這條微博下方已經有超過八萬條評論，不光是單身明星好友過來捧場，還成了大型相親求偶現場。
於此同時發布的，還有美人魚許願池的相關活動同步上線——
某位土豪還是帶著手下扛了一桶硬幣過來，直接跟倒雞飼料似的把一堆硬幣全都嘩嘩嘩的倒了進去，亮閃閃的硬幣直接跟小山似的快沒過人魚的尾巴，劈裏啪啦的濺得水池都一直晃蕩個不停。
尹弦站在旁邊，任由一眾大媽大嬸對著這滿池的銀幣長籲短嘆，徑直和萬漱接了個吻。
但願人長久。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第19章 流浪貓救助中心（1）
為了省房租，沈教授把房子選在了很遠的郊區，地方其實非常不好找。
萬漱來的時候，還特意帶了好幾箱的貓罐頭和貓糧，帶著尹弦過去探望他。
在他們的腦補裏，這裏大概是人間天堂般的存在了。
二十只毛絨絨軟乎乎的小家夥貓爬架或者小帳篷上酣睡，簡直跟老奶奶裝著毛線團的草籃被打翻了一樣，估計還有好幾只在地上滾吧。
萬漱甚至準備了防塵口罩，怕自己對太細小的貓毛過敏，怎麽也想著好好擼它們一把，撓撓耳根脖頸，聽聽它們滿足的呼嚕聲。
尹弦一上車就睡得昏昏沈沈，楞是放搖滾都叫不醒。
車繞了好幾圈，才終於在一個小巷子裏找到了地方。
這裏本來應該是個店鋪，但被改建成了廉租房，顯然有被沈教授認真的收拾清掃過。
然而玻璃窗那並沒有小貓扒著看來看去，房子也安靜的沒有什麽聲音。
尹弦幫他抱著一箱貓罐頭，用膝蓋敲了敲門。
過了接近一分鐘，沈教授才匆忙過來開了門。
他似乎在忙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全副武裝的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腰間圍著圍裙，手上有手套，還有口罩。
空氣中傳來消毒水的味道，微微有些刺鼻。
萬漱看了眼略有些簡陋的房子，和沈教授一起在儲物間裏把罐頭什麽的放好。
他們兩人在指引下也帶好了口罩，開始看貓兒們的狀態。
但在第一個房間裏，沒有一只貓是在地上打滾玩耍的。
這裏更像一個倉庫——
有接近十只籠子被放成兩層，空調開到了合適的溫度，空氣裏有隱約的臊味。
這些小貓顯然都沒有什麽精神，有的蜷縮在角落裏，連轉頭看他們一眼都欠奉。
籠子顯然還是太小了，有的貓甚至鉆到貓砂盆裏睡覺。
只有兩三只貍花和虎皮貓在看到他們時頗為活潑，伸長了脖子開始細聲細氣的叫喚起來。
「為什麽……不把它們放出來？」萬漱皺眉觀察著如同監獄般的環境，顯然不太放心：「總是關在籠子裏，都不讓它們在一起玩的嗎？」
沈教授沒有作聲，而是拿起旁邊的黑光燈，拉上窗簾之後關掉了室內的燈。
在黑暗來臨的那一刻，尹弦簡直有種突然走進殺人狂地牢的驚悚感，下意識的抓緊了萬漱的胳膊。
下一秒，沈教授打開了黑光燈，發紫的光芒開始在籠子間一格接著一格的掃過去。
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伴隨著燈光的掃射，有許多只小貓的身上出現了不同大小的金色、綠色光斑——
它們簡直如同轉基因的神奇生物一樣，下巴、尾巴尖、還有爪子等區域上都有一小塊甚至一大片的光斑塊。
在光照過去的時候，那些或金或綠的部分就散出熒熒的光芒，但在重新恢覆黑暗的時候，又沒有任何反應了。
「這是——這是生化怪貓？」萬漱突然感覺自己走錯現場了：「叔，其實你是個科學家？」
「這些都是不同的菌落。」沈教授重新打開了室內燈，同時拉開了窗簾：「發出其他顏色熒光的區域，全部都是貓蘚。」
這裏不是它們的監獄，而是共同的病房。
尹弦露出驚訝的眼神，捂緊口罩道：「這些傳染給人嗎？」
「很遺憾，傳染。」沈教授露出抱歉的神情：「你們站的這麽遠，是安全的——但我現在每天幾乎要洗幾十遍的手。」
原來流浪貓或者被遺棄的貓，幾乎都是有各種大大小小毛病的。
寄生蟲、貓蘚、貓瘟，每一樣都需要耗費時間心力去好好照顧。
救助這些流浪貓，並不是什麽很有趣又治愈的事情。
比起跟小毛團們進行逗寵物式的玩耍，他其實在真實的救助動物。
沈教授關上了門，開始給他們參觀自己開辟的工作室。
這裏有剃毛的推子，有恩諾沙星溶液，有治療腹瀉的藥物，還有各種棉簽紗布。
每一只得了貓蘚的小貓，必須要剃毛後根據情況每天給患處上藥，嚴重情況下還要進行藥浴。
而貓瘟、冠狀病毒感染的小貓，還要在獸醫的幫助下打針輸液。
二十五只貓裏，真正能無憂無慮追逐玩耍的，只有六七只。
「已經死去四只了。」沈磐低聲道。
兩只死於不可治愈的貓細小，一只死於急性腸胃炎，還有一只在被抱過來的時候就已經體溫過低，已經救不回來了。
氣氛似乎有些凝重。
活潑健康的小白貓一路跟著他們跑過來，親昵的蹭著沈教授的褲腳，像是在邀請他一起玩。
「你很累了，對嗎？」尹弦忽然開口道：「照顧這麽多小孩子，一定很累了吧。」
救助人類有專門的公益組織，有成熟的管理體系。
可保護被遺棄的流浪動物，哪怕只是照顧好一只，其實也很難。
「我已經兩個星期沒有休息過了，」沈教授說話的時候微微搖晃，顯然是體力不支：「有幾個小孩來幫過忙，可工作量實在太大了。」
「這樣，你先回家休息一趟，我們雇幾個獸醫和保姆過來幫忙治病和放糧換水。」萬漱扶住了他，意識到表叔比之前瘦了好多，露出擔心的眼神：「不用擔心，這裏有我們。」
沈磐本來不好意思麻煩他們，還是累得只能點點頭。
等他再一覺睡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沈教授心想自己真是年紀大了，體力越來越不支，偏偏還是瞎操心，就是沒辦法任由那些無辜的小動物自生自滅。
還沒等他起身，就聽見了廚房的聲音。
空氣裏久違的傳來了飯菜的香氣。
他楞了下，意識到侄子有自家的備用鑰匙。
他推開門，聽見了菜刀剁在砧板上的悶鈍聲音，尹弦正在客廳裏拖地，電視機旁邊空了許久的瓶子上還插了一大束盛放的郁金香。
在愛人去世以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這樣家庭的氣息了。
「沈叔醒了？」尹弦聽見聲響，揚起笑容來喚道：「漱漱！沈叔醒了！把雞湯盛一碗！」
萬漱炒了幾個小菜，都是養胃又潤口的鮮蔬。
雞湯和口蘑一起燉的，油全都撇的幹幹凈凈，喝一口能讓腸胃都放松許多。
小米粥裏放了些玉米，喝起來有谷物的微微甜味。
沈磐飽睡了一覺，又重新吃了好些東西，終於從精神不濟的狀態裏走出來。
「那些貓兒……」
「都照顧的很好。」尹弦給他看手機裏的監控畫面，有個獸醫正在每一個籠子前掛牌，牌子上似乎寫著上藥和診治的情況。
等一頓飯吃完，小夫妻兩去廚房利落的收拾好碗筷，才再次坐在了沈叔身邊。
「我們來聊聊關於這些貓的問題。」
萬漱很少露出這樣嚴肅的神情，他思忖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沈叔，你年紀大了，不能這樣毫無限制的折騰自己。」
沈磐意識到他還是來勸自己放手的，露出抗拒的神情，想開口反駁他。
但萬漱的下一句話完全讓他意想不到。
「你不能什麽事都自己做——你要學會利用資源。」
資源？
我一個無權無勢的老師，能有什麽資源？
沈磐聽得有些茫然，顯然沒跟上他的思路。
「我舉個例子，就拿這些貓的問題來說——以後你肯定還是忍不住救更多的貓，生病和日常養護肯定都有，你覺得這事能全靠你一個人嗎？」
沈磐頭疼道：「可是請個獸醫全職看護也太貴了。」
何況一個獸醫肯定不夠。
「你想想，你們學校旁邊就挨著時都農業大學，裏頭獸醫系的那麽多學生都在等實習機會，是不是現成的資源？」
萬漱溫和了語氣，仿佛老師一般引導著他：「再一個，你完全可以做管理者，而不是所有事情的執行者。」
尹弦撐著下巴坐在旁邊，言簡意賅道：「我們給你買了個鋪子。」
沈磐慌亂道：「這怎麽好意思，我已經麻煩你們太多了——」
「我和漱漱，都是這鋪子的股東，您也是經營者之一。」尹弦並沒有給他機會感受到更多的內疚，笑起來道：「回頭賺錢了，我們可要分走一大筆分紅的。」
沈磐是時都大學的教授，其實認識很多學院的學生。
尹弦和萬漱其實在這兩天裏給他想了一個完備的計劃，但教授畢竟太疲倦了，什麽事兒都要跟他一樣一樣的慢慢交代。
首先是流浪貓救助中心的位置，從荒郊野外的郊區小巷子，轉移到次級商區的店面裏，旁邊就挨著他們買下的寵物中心。
他們在晚上開著車把教授帶過去看看，顯然這兒的面積大的比他想象的要好很多。
寵物中心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各種用品，囊括羊奶粉、貓糧狗糧、咬咬棒、貓零食等等。
而另一部分，是美容醫療中心。
牌照並不好搞，好在萬漱認識熟悉這行的獸醫，最後還是辦下來了。
這個醫療中心不僅有一間屋子是專門的住院區，輸液區、手術室、化驗室、庫房，幾乎什麽都應有盡有。
而在這個中心的左邊，就是更為寬闊的寵物救助中心——
相比於之前這個房子，這裏坐北朝南，可以讓小動物們充足的曬曬太陽，空間布局也更為合理。
更令人驚喜的是，他們還劃分了區域，有貓兒們能追逐嬉鬧的小廣場。
白色的棉網和木欄桿劃分了空間，還有設計講究的門，使人在出入時不會讓其他貓全都躥出來。
健康的小貓可以在這兒爬樹枝狀的貓爬架，還可以在毛毯上打滾、一起玩各種小球和毛絨老鼠。
「你們——你們投資這麽多，這完全是在把錢往水裏砸啊，」沈教授憂心忡忡的開口道：「我本來都覺得，我遲早被自己折騰到破產，我不能連累你們兩個年輕人啊。」
花費這麽大，怎麽可能收支平衡啊。
還要請各種人來打理，還要經營寵物用品店和寵物醫院，也不一定真的能賺到錢啊。
萬漱抱著那只軟乎乎的小白貓，聞著它身上草莓香波的味道忍不住親了親。
「放心吧，有我們在呢。」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啦。
第20章 流浪貓救助中心（2）
他們頗花了些時間，才和附近幾個高校建立了一整套實習和社會實踐的體系。
這些小貓本來就有好些是被大學生養到沒興致之後就遺棄的，比起沈教授收養的這些，更多的貓被野狗追逐撕咬，然後無聲無息的死去。
尹弦最近身體不太舒服，一直缺覺又貪睡，好在手下幾個人都頗為得力。
吱吱一個人跑了好幾家學校，跟獸醫系經管系各個分院的老師們聊了很久，她一個人沒有說動，向來沈默寡言的蛇蛇直接帶著一堆數據過去講道理，竟然還真的把事情辦成了。
現在獸醫有兩位是有正規執照的醫師，還有三位實習生幫忙換藥、輸液、體檢，勉強忙得過來。
而貨源的統計、銷售、整理，全部交給相關專業的畢業生和實習生，一方面店內開監控24小時監管，另一方面每周都會開會確認各項開支。
伴隨著店鋪開張，漸漸的有顧客上門，開始在這兒買貓糧或者給狗狗治病。
最令人松了一口氣的是，在他們保證給所有流浪貓註射狂犬病和三聯疫苗的情況下，部分學校松口同意讓學生來這兒參加志願服務。
他們可以在保證安全的情況下，來清理貓舍、陪小貓玩鬧、幫助登記流浪貓信息，並且在拿到老板的證明之後，以此換取一定的實踐學分。
某種意義上，也是在幫同齡人彌補過錯，給這些無辜的生命一些補償。
然而這些是遠遠不夠的。
能夠把獸醫院和寵物商品部經營好，也並不能達成收支平衡。
整個領養救助區，最多收留四十只貓和五只狗，這也意味著要極度壓榨其他小貓的空間。
蛇蛇和安安鼓搗了接近一個星期，否定了一系列的方案，終於把計劃書送到了萬漱面前。
「……直播？」
萬漱翻著計劃書裏的內容，皺眉道：「你們兩想當主播？」
「我們可以請那些有愛心又有口才的人來啊。」安安最近瘦了些，人也變精神了：「搞直播，最重要的不是長得好看，是會說話。」
不管是打遊戲、唱歌，總會有冷場和無聊的時候。
但能夠全程活躍氣氛、引發觀眾互動的，才是有真本事的。
他們選擇了年輕人更活躍的B站，在裏面註冊了一個賬號。
『流浪貓救助日記』
「這個賬號，應該發布兩個環節的內容。」安安給他看類似UP主的賬號，分析道：「一邊要發VLOG，就是錄制照顧這些小貓的日常，要在視頻裏面和小貓互動、解釋在塗什麽藥，在怎麽打理它的毛發，後期還要配上基本的片頭和字幕。」
這些視頻在吸引來第一波觀眾的基礎上，再開始進行有選擇有主題的直播。
萬漱摸了摸下巴，忽然開口道：「附近好像還有個傳媒大學吧？」
沒過多久，時都傳媒學院就召開了由漱玉樓冠名的脫口秀大賽。
前三名不僅可以獲得現金獎勵，還可以獲得有高底薪的直播崗位。
不過這個脫口秀比賽的選題，是圍繞著流浪動物展開的。
怎麽樣在逗人發笑的時候，再引起人們的思考？
在決賽的那天，萬漱以漱玉樓創始人的身份出席了現場，托著下巴聽那些學生們拿著電麥講笑話。
「我有個朋友，就住在大學旁邊的公寓裏。」
有個選手顯然是脫口秀的老手，在台上完全不緊張。
「她特喜歡貓，喜歡到什麽程度呢？」
「失戀了，心情不好，那得哭到以頭搶地嗚嗚哇哇的，買一只貓回來，好了，治愈了。」
「考研不順利了，面試沒通過，那肯定難過啊，哭的鼻子跟洋蔥頭似的嗚嗚哇哇的，再買一只貓回來，噢，又治愈了。」
「然後畢業找不到工作，家裏又急著催婚，哎太焦慮了，這回連哭都沒哭，直接沖去買貓了。」
台下一片哄笑聲，顯然都頗能理解。
那選手眼珠子一轉，變了語氣道：「後來在她買了六只貓的時候，我去她家看了一圈，發現只有兩只貓。」
「我就問她，你之前那四只呢？她說我連我自己都管不好，你就甭問貓咋樣了行嗎？」
「合著是用完了就扔啊。」那選手頓了幾秒鐘，慢悠悠道：「我當時很認真的跟她提了個問題。」
「這位同學，你分的清楚抽紙跟貓的區別嗎？」
台下登時爆發出一陣大笑聲。
一溜評委老師聽得也頗為滿意，跟著計分點評。
像這樣子的活動，不僅可以給學校拉來讚助，還等於在弘揚正能量和優良道德，確實是非常劃算。
等比賽結束，前三名都是含金量頗高的選手，直接當場就簽了合同。
一個負責幕後的寫稿和間或頂班，另外兩個一個做直播內容，一個負責生活VLOG，就業問題當場就解決了。
這麽一場比賽也確實打了好些聽眾的臉。
那些個養貓養狗養松鼠，新鮮勁過了就扔的人，有很多都湊熱鬧來聽了晚會，這時候大夥兒都在哄笑的時候，自己雖然也在笑，其實心裏頗不是滋味兒。
流浪貓救助日記這個UP主賬號很快就運行了起來。
他們開始發布有系統性的科普小短片，抱著自家生病的小貓一步一步的講該怎麽治療貓蘚，為什麽不能餵過鹹過油的食物，記錄它們痊愈和成長的樣子，把各種美圖也發到了微博上面。
很快就有人慕名打電話過來，想要領養一只。
這邊早就建立了完整的登記回訪制度，在微博和B站賬號同步匯集人氣的同時，第一個月就送出去了六只小可愛，又救下了一只全身潰爛的巨型貴賓犬，和一只瞎了一只眼睛藍貓。
人們總是期望動物是聽話、健康而且軟萌的。
當他們買回來寵物，發現動物不僅生病，而且難以醫治的時候，有些人就會像扔掉玩具一樣扔掉它們。
負責做VLOG的小哥哥非常負責任，在後期處理的時候把潰爛生蟲的部分全部做了馬賽克，但越來越多的觀眾能夠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他們每天跟收看早間新聞一樣跟著UP主一起巡視每個籠子，許多觀眾甚至完全記住了十幾只貓的名字。
在這個基礎上，相關的視頻開始在多個平台被轉發和討論，視頻的幹貨內容從幹濕糧的選擇、給貓洗澡剪指甲的小技巧，擴展到領養替代購買上。
有好些貓實在是太聰明了，以至於負責寫稿的小姐姐甚至不用想梗，給它們對準攝像頭聚焦就行了。
一只渾身雪白的小貓不僅會開籠子，還會協助同伴越獄，爪子扒著彈簧鎖往後一仰就能把同伴放出來曬太陽。
有只圓滾滾的橘貓雖然能吃能睡超級胖，平時喊它也很高冷基本不回應，但是居然靈活到會開門！
他們一度以為是哪個實習生沒有隨手關門的習慣，沒想到攝像頭竟然真的拍到了那大橘一躍而上擰開門把手的瞬間！
微博@流浪貓救助日記的粉絲開始滾滾上漲，搞笑又溫情的各種視頻顯然頗受歡迎。
比起常規的擼貓吸貓視頻，脫口秀段子手的花式解讀玩梗顯然跟聽相聲似的，他們三人也開始漸漸有了名氣。
好些個『日日應援大隊』的忠實粉絲表示，這三位不管哪兩個在一起，都跟聽對口相聲似的超級好玩，三位同框直播那就簡直跟過年了似的，半夜聽著聽著能笑到從床上滾下來。
然後一些奇奇怪怪的評論也出現了。
『一人血書巡回救助外加說相聲！』
『你們三個出道可以嗎！！』
『今天小橘上鏡了嗎！大橘可不可以不要蹭小橘鏡頭！』
沈教授作為目睹全程的真·老板，一度有點跟不上年輕人的節奏。
居然……還能這麽玩啊。
於是在吃瓜群眾的強烈邀請下，與微博B站相關聯的淘寶店也盛大開業了。
這附近好些個畢業生聞風而來，開始排著隊遞簡歷面試，想進來幫忙剪剪視頻賣賣貓砂狗糧。
繼草莓味的小白各種美照在微博被瘋轉之後，鴛鴦眼的啾啾和成天裹成毛團睡覺的叭叭也相繼成名。
伴隨著這三只超美大貓的風生水起，越來越多的小貓被有愛心的阿姨小哥們領養回家，終於不再流浪。
沈教授看見店裏的籠子空了一半，笑的懷念而又欣慰。
都有家啦，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外出有事，回來晚啦，不好意思。
以後盡量固定在八點更新，麽麽噠。
第21章 流浪貓救助中心（3）
三個主播把三只萌貓各自領養，一方面能與它們更好的親近和熟悉，另一方面也能保證固定嘉賓不會突然缺席。
尹弦這段時間窩在家裏看書和處理投資的事情，偶爾累了會打開平板看看他們仨的直播。
不得不說的是，這種流浪貓救助的直播，居然被玩出了養成的感覺。
好些觀眾已經開始不斷地打賞，越來越多人有了自己的本命動物，甚至改了自己的ID名字。
第一種養成，是看著大小貓狗的痊愈和新生。
那只渾身潰爛的巨型貴賓犬被取名為王子，一開始上鏡頭的時候幾乎哪兒哪兒都是馬賽克，一度被大家戲謔為「不肯透露模樣的某位馬先生」。
他身上不僅有膿腫和寄生蟲，皮毛也是一塊好一塊爛的。
可伴隨著獸醫和實習看護的照顧，那些長蘚受傷的地方開始結痂，在脫落之後漸漸開始長出卷曲的新毛來。
等一個月過去，它渾身的毛都換了一遍，簡直有種灰姑娘突然變身的感覺。
給它打得馬賽克越來越少，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也越來越有神。
有時候男主播把它帶到戶外去玩叼飛盤和撿球，那一身濃密又油光水亮的皮毛就隨風舒展，在陽光下泛著光。
看著它從一開始的小流浪兒，變成後面英氣颯爽的王子，哪怕只是一個觀眾，也頗為欣喜和有成就感。
第二種養成，就是看著貓和貓、貓和狗之間的關系越來越好。
這些小貓在剛遇到其他動物的時候，都兇的跟小炸彈似的。
但凡是被放出來，互相還沒碰鼻子，就要飛機耳弓脊背嘶嘶叫全套走起，然後再試圖撓對方的臉。
一般畫面裏出現這種情況的時候，彈幕會跟狂歡一樣看熱鬧不嫌事大。
然而貓和貓在一塊確實是要打一架區分地位高低的。
在獸醫的引導下，越來越多的小動物開始熟悉對方，從一開始追著撓來撓去，到最後能滾作一團互啃耳朵。
各種CP粉開始紮堆出現，每天準時在直播頻道前看他們發糖。
有的小貓跟小姑娘似的可憐巴巴又嬌聲嬌氣，有的狗沈默不語但是意外的溫順，似乎每只動物在互動的時候都有分分鐘要開始談戀愛的奇異感覺。
尹弦一開始還頗有些不信，可真的去了一趟店裏，才真切的感受到那種橘裏橘氣又GAY裏GAY氣的氛圍。
伴隨著人氣的上升，一批小動物已經到了成熟期，要在發情之前哢嚓掉。
於是觀眾們喜迎第二節活動，看著一幫公公們怎麽張牙舞爪的被撈進手術室裏，怎麽被戴上頗為恥辱的伊麗莎白圈。
像貓在吸完麻醉氣體之後，哪怕已經做完手術了，也不能在短時間裏恢覆清醒。
在半麻醉狀態下，它們有的開始一臉茫然的不停搖頭，有的吐著舌頭不知道縮回去，一度各種名場面出現。
萬漱本來只是想幫表叔做件好事，後來也忍不住開始追直播，一度跟著老婆看麻醉蘇醒大會，一邊就著禿黃油喝小米粥。
這日子是越來越滋潤了。
那位女生主播不僅跟著獸醫們學習系統的養護知識，而且開始在鏡頭前直播做貓飯和狗飯。
她從豐厚的工資裏撥出許多錢來買新鮮的雞胸肉，又買了胡蘿卜、沙丁魚等等營養豐富的食物，在鏡頭前教大家如何烹飪既方便又便宜的貓飯。
伴隨著各種深夜報社的抗議，人氣開始進一步的升高，以至於女主播開始變著花樣做貓飯，把琳瑯滿目的蔬菜切成小沫兒，混進雞胸肉龍利魚肉裏，然後當著大夥兒的面在烹飪熟了之後端給剛絕育後的主子們補補身子。
那些貓當著鏡頭的面吃的吧唧吧唧香，一度試圖舔幹凈其他同伴的食盆幫忙洗碗。
屏幕裏那叫一個香氣撲鼻，以至於屏幕外好多人開始哀嚎。
「為什麽沒有這麽好看的小姐姐在家裏給我做飯！！不公平！！！」
「人不如貓系列，現在連狗都有女朋友了！！我還在吃泡面看他們秀恩愛吃好吃的！！！」
「你們救助中心介意收養一只大概一米七五六十公斤的大型流浪動物嗎，不挑食！」
越來越多的小動物被主人們登記信息以後抱了出去，一度救助中心裏只有兩只小貓抱著打滾。
還有好些人沒地兒獻愛心，開始登記信息排隊領養。
有些省外的人甚至專門開車來接小動物回家，順帶光顧一下店裏的各種生意。
而那些流浪動物在被領養以後，回店裏打疫苗和絕育都有八折優惠，顯然比其他醫院要便宜很多。
也就在這個時候，沈教授的第一輪回訪開始了。
他們梳理出了二十位領養人的名單，開始帶著攝像頭挨家挨戶的去走訪。
二十位裏，有十五位都非常配合，確實也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
在鏡頭下，那些小貓小狗都和他們頗為親近，甚至完全記住了新的名字。
而且好幾位主人的手機壁紙和微信頭像都變成了愛寵的照片，哪怕長得醜也醜萌醜萌的。
可是還有五位裏，有三個人完全聯系不上信息，有兩人推托著不肯見面。
這一看就是有鬼啊。
萬漱早就跟沈教授打過預防針，告訴他絕對會有人看了直播圖個一時新鮮就抱走小貓，未必能管太久。
經過一番艱難的商議，有兩只瘦骨嶙峋的小貓被重新帶回家中，而那兩個違背協議的人雖然被打了馬賽克保護隱私，卻也引發了彈幕的一眾聲討。
有好些人紛紛捐罐頭捐貓糧，主播們也把相關清單全部公開，把貓兒們漸漸餵回健康的狀態。
只有一位領養者，死活都不肯接電話，幾乎是人間蒸發了。
主播們顯然也慌了，開始紛紛發微博求助，尋找小貓的下落。
領養者是一個看起來很和善的大叔，家裏還有個小孩。
很快，知情人私信給他們相關的地址，說這家人已經搬家去另一個小區，連手機號都換了。
有個心急的主播直接當天就去了那個小區，還特意換了隱藏的攝像頭。
那家人顯然沒想到是他找上門來，開門的時候，那小孩還把小貓拽在地上拖來拖去，笑聲格外的刺耳。
原本活潑可愛的小橘貓，此刻已經奄奄一息，連叫聲都有氣無力了。
它柔順光潔的毛發被剪的亂七八糟，一只耳朵缺了一個角，連帶著身上還有各種繩子勒著的痕跡。
顯然這個小孩兒對它非常的不好，還用水彩筆在它身上畫的到處都是印子，恐怕洗都洗不掉。
悄悄觀察著情況的領養者們登時就憤怒了。
哪裏有這樣的主人！還有基本的人性嗎！
不想養完全可以按照協議原路送回去！至於這麽對這麽無辜的小生命嗎！
那大漢顯然不知道有攝像頭在監視著他，一手叉腰說的理直氣壯：「我們家連衣服都舍不得買，現在天天給它地方吃給它睡還不夠有愛心嗎！」
「你看看我們家孩子，吃剩的饅頭全都給這貓吃了，還不夠好啊！你憑什麽指責我們，這是小動物還是主子！真是當人當的跟奴才一樣！」
那男主播被罵的氣血上湧，直接搶了貓就往外跑，根本不想和這一窩人渣廢話半句。
後面那小孩直接被嚇得大哭出聲，大漢操著菜刀就追了出去，連帶著一群彈幕的觀眾也嚇得不輕。
「快跑快跑！！！」
「你攔個出租車啊！別真的被弄死了我的天！」
「這男的是怎麽好意思觍著臉說這些話的啊，貓是肉食動物吃個屁的饅頭！」
主播哪裏還有時間看這些彈幕，抱著貓跑的慌不擇路，上了出租車就沖回了基地。
沒想到這事兒直接發酵到上了新聞，各家電視台全都來采訪他們，順帶著給市民展示這兒的流浪貓救助中心。
有的記者追問，質疑男主播是不是非法搶奪私人財產。
有的記者把小貓身上的傷口拍的清清楚楚，第二天那家人門口就被砸了不少的臭雞蛋。
沈教授接受了大部分媒體的采訪，在澄清了很多謠言的同時，也把領養條款當著鏡頭重新念了一遍。
這條文是安安親手擬的——三年前萬氏收購公司的合同的時候他就在跟著實習，如今寫這個自然是滴水不漏。
也就在這個檔口，痊愈的小貓被萬漱的好朋友親自領養走，並且在一周後接受了全新的回訪。
他住在市中心的別墅裏，連給貓喝水的碟子都是純銀的。
不光如此，這貓吃的是神戶牛肉，睡得是天鵝絨小窩，日子過得比富二代還要富二代。
那位富豪還特意請那家人來自己的豪宅裏做了趟客，給他們看看這小貓如今容光煥發的樣子。
彈幕齊刷刷的刷著大仇得報，快活的不得了。
這才是真正的人不如貓。
這家人渣回去之後，還要面對得過且過的生活，吃廉價的飯菜，奮鬥一個月的工資都買不起這橘貓嗷嗚吞下的一大碗雪花牛肉。
可這只小貓會像公主一樣，被眾星環繞著過最舒服最無憂無慮的生活。
貓主人專門給她騰了一間八十平的小屋，裏面什麽玩具都有。
據說那小孩當時就哭鬧著打滾，死活要留在這不回去，當場那是連爸媽都不認了，那大叔大嬸的臉都綠的不行，走也不是哭也不是。
活！該！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起來貓細小的BUG還沒修，謝謝評論區指出來。
第22章 流浪貓救助中心（4）
電視台一報道出來，全時都的市民都知道了這個領養中心的存在，而各種來領養登記的人也開始在系統裏排起長龍。
沈教授也在大學裏，從原來被同事在背後譏笑的『貓瘋子』，變成了值得尊敬的老好人。
事情遠遠沒有這麽快就能結束。
整個時都面積頗大，顯然並不只他們一家流浪動物保護組織。
不僅如此，其他省市的民間組織也在給他們打電話，詢問相關的經驗。
尹弦突然就想到了之前的那個主題公園。
APP真是個好東西啊。
一方面，全國各地的小動物組織頗多，但很多動物都囤積在籠子裏，不一定能被及時的領走。
另一方面，有很多好心人想要領養動物，但並不能找到合適的途徑。
如果是這樣的話，建立一個APP，幫助他們互通信息，簡直是雲救助了。
尹弦想到這個點子，即刻就喚了一聲專心泡腳的萬漱，跟他說了這個主意。
然而向來對老婆交代的事答應爽快的萬先生，這個時候犯難了。
「不好做嗎？」尹弦不解道：「這軟件的難度，應該不比之前那個難吧？」
「不是難度的問題。」萬漱擦幹了腳，坐近了她的旁邊：「而是運營的問題。」
養貓這件事，完全不是往家裏扔了個小毛球這麽簡單。
貓這種生物確實可愛，每天一吸長命百歲，但是更重要的是，要如何來飼養它。
作為肉食動物，強行餵剩菜剩飯是在摧垮它們的腸胃。
不做絕育，不打疫苗，等於在荼毒未來的一大批新的小生命。
不僅如此，如果餵養的貓糧是劣質的便宜貨，貓咪在中晚年很有可能會得嚴重的泌尿系統問題，做手術都治不好。
貓是活生生的動物，會刨沙發、會打翻杯子碗筷，甚至會咬傷或者抓傷主人。
領養貓，不是領養一個無害的小玩具回家，而是在開始對一個生命負責任。
貓如此，狗亦如此。
「如果做這麽一個APP，通過發布有趣的視頻來吸引更多的人領養，可能會有更人一時興起去領養，最後根本不會對它們負多少責任。」萬漱搖頭道：「你記得那只送到我朋友家裏的小貓嗎？它之前受的苦，其他貓可能也會再受一次。」
尹弦窩在他的懷裏，任由他給自己揉著額角，開始跟著思考問題。
這麽一想，確實是養了個祖宗回家。
真正樂意付出這麽多的都是好心人，而且還可能要面臨家庭的考驗。
能吃、能睡、要伺候屎尿，還不創造實際價值。
每個月至少消耗小幾百塊買糧，每次打針都要一百塊。
開啟一個全民領養的風潮自然是好事情，可田園貓在很多人眼裏是『便宜貨』，未必能真的被好好對待。
「咖啡館呢？」她忽然開口道。
「貓咪咖啡館？」萬漱皺眉道：「把這些貓兒請去當雇員？」
「不僅是咖啡館，」尹弦坐直了些，看向他道：「書吧，私人影院——我們可以做出一個品牌出來。」
萬漱念頭一動，低頭親了她一口：「真有你的。」
在這種情況下，貓兒不僅是寵物，也是給客人們帶來歡樂和放松的店員。
你可以抱著溫順自來熟的小貓一起看電影，也可以和這些貓一起喝咖啡看書。
但是等離開這個店，你不用再對它們負責，也不用操心有沒有多的錢帶他們看病打疫苗。
只有在店裏，你們才是擁有真實關系的。
而且，如果和某一只貓相處熟了，在店員那打卡鏟屎十次以上，並且接受所有要求，再把它抱回家也不遲。
萬漱第二天就把沈教授請到家裏來，還把團隊裏的那三個小年輕給叫了過來。
「是——是說直播平台的事情嗎？」沈教授的氣色已經好了很多，顯然也看過很多次這些年輕人的直播。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能有這樣的進展。
他本來以為這是個無底洞，會沒完沒了的吞錢。
可在這種經營方式下，不僅可以減少開支，讓治療看護一條龍走下來，還居然能夠盈利！
「不，您還記得之前聯系您的，本地其他兩個組織嗎？」
旁邊的蛇蛇把放映機打開，墻面上開始顯現整個時都的情況。
一共六七個動物保護組織，四五個是互相聯通的，而且一直有入不敷出的情況。
根據核算，一共三十六只小貓小狗在等待領養。
「我們基地裏還有大學生抱來的一窩五只小貓，大概一個月大一點點的樣子。」
「這麽多啊。」尹弦楞了下：「一個咖啡館不夠啊。」
「不是還有直播平台嗎。」安安忽然開口道：「我們搞個貓圈101吧。」
「貓圈——101？！」
全場瞬間安靜了幾秒鐘，只有沈教授一臉茫然。
「你們在說什麽？」
他們決定兵分兩路。
一半的人去搞定咖啡店的選址，盡快完成硬裝軟裝去甲醇。
而另一半的人則開始做策劃方案，真弄出這麽個活動出來了。
四十一只貓狗被編了號，脖子上都掛上了小小的號碼牌。
它們當中有的生病了，有的活蹦亂跳，顯然還不知道自己之後的命運。
於是主播聯合整個團隊設計了四個環節，相關節目的海報提前三天放在四個官方號的微博上面，直接引發了好多雲吸貓愛好者的關註。
「瞧一瞧看一看嘞！後天就要第一步海選了！」
第一天，進行全方位的外形展示，每只小動物都直播至少五分鐘。
主播們都帶了各種小玩具和小零食來，試圖和它們互動。
從第三只臉上長著八字眉的小醜貓開始，直播在線觀看人氣就在不斷飆升——
「怎麽會有這麽醜的貓！！」
「啊！第五只男友力好強！它眼神真的很攻哎！」
「我好喜歡第七只！！第七只這麽愛睡覺叫她考拉好了啊！！」
由於為了和觀眾互動，有的貓多拍了幾分鐘，等十只貓拍完，兩個小時幾乎眨眼就過去了。
安安和蛇蛇早就做好了網頁，開始為這十只貓征名，各種投票通道也陸續打開。
有家TOP3視頻網站看準了商機，跟直播平台對接了一下，開始轉播相關的情況。
財大氣粗的萬先生直接大手一揮買了那家網站的頭條廣告，讓《寵圈101》的宣傳廣告跟當紅熱劇《舔我一口長命百歲》第五季放在了一起。
也正因如此，更多觀眾聞訊而來，開始跟著起名投票，甚至試圖通過打賞來給它們投餵零食。
等四十一只貓全部陸續亮相，結果竟然比預想的反差很多。
看起來漂亮又乖巧的小貓不一定是最受歡迎的，病病歪歪的小貓竟然也沒有被觀眾嫌棄。
有些小姑娘直接把視頻賬號ID改成『今天湯圓痊愈了嗎』，開始日常收看這只長著貓蘚的小貓上藥過程，看見它結痂長毛了都瘋狂打賞。
四十一只貓輪流曬完了外形，兩只麒麟尾黑貓被大家當場評為天命CP，開始展示它們的智商。
具體就是在一個掏了孔的長方形小盒子裏放進去兩個乒乓球，測試它們多久能夠掏出來。
這個對人類來說並不難，但很多小貓連怎麽玩都不一定懂。
令人震驚的逆轉從這一刻開啟了。
之前不愛互動，高冷又愛撓人的小虎皮貓一度人氣DOWN到谷底，可是在這個小方盒放下來的那一刻，幾乎上去就把乒乓球給掏了出來，一分鐘內兩個都直接掏完，連攝像機都沒有拍清楚發生了什麽。
主播甚至以為這球是自己掉出來的。
彈幕當時都震驚了，各種評論開始瘋狂刷起來——
「這貓是白展堂叭居然會無影手！！」
「這是什麽絕世掃地僧！！」
「領養電話在哪裏！我要請他鎮宅！養他我的高數是不是就不會掛了！」
主播自己都看懵了，又把那兩乒乓球放了進去，遞到貓主子的面前。
虎皮貓等了他半天，上來一薅，嘴裏就又叼了一個。
彈幕直接霸屏了——
「發生了什麽！！我還是沒有看清楚！」
「我是長了個假眼睛嗎！有沒有慢鏡頭回放！」
「冠軍，它就是冠軍，我欽定了！」
尹弦坐在電視機前，看著轉播吃著面。
「我感覺……咱們的下飯綜藝，已經綁定了啊。」
萬漱看了半晌沒說話，抱著面碗一臉茫然。
「所以它到底怎麽叼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有時會想自己這都是什麽腦洞23333
第23章 流浪貓救助中心（5）
正吃著面呢，電話忽然響起來了。
家裏座機只有親戚之間才知道，尹弦擦了擦嘴，滾到沙發另一頭去接電話。
旁邊的萬漱瞥了她一眼，伸手撓了撓她的腳心。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有個小姑娘怯懦的喊了一聲：「尹姨——」
「哎？是默默嗎？」尹弦扭頭瞪了萬漱一眼，溫和道：「什麽事兒啊？」
這小姑娘姜默才讀大一，是她家的堂侄女兒。
姜家雖然一直經濟條件一般，但對其他的親人都特別好。
每次過年的時候，他們家人會一起打年糕做點心，然後在拜年的時候一家一家的送過去。
在尹弦七八歲的時候，家裏大人忙不開身，都是去他們家蹭的飯。
「尹姨，您有時間嗎，能不能跟您問個事兒啊……」小姑娘顯然很沒有底氣，越說話聲音越小。
「沒事沒事。」尹弦坐直了些，旁邊萬漱把電視音量調小，湊過來聽話筒。
「您，您認識哎英語的負責人嗎？」
事情原來是這樣的。
姜默有天周末放假，和朋友們一起去逛街，半路被英語培訓的宣傳員給拉住了。
那大叔看起來像是個好人，一臉為難的拜托他們幫幫忙。
「——我這個月的業績要是再完不成，他們就要把我裁掉了，拜托你們進去坐幾分鐘好不好？連錢都不用出，就進去坐一會兒，假裝是來咨詢的就行！」
幾個小姑娘耳根子軟又心善，猶豫之下還是答應了。
這哎英語是國內有名的培訓機構，樓上的教室裝修的相當漂亮，人人都穿的像精英一般，整個機構都透著股高級感。
這麽優秀的地方，肯定不會騙人吧？
「然後呢？」尹弦皺眉問道。
「然後……就被那幾個咨詢師小姐姐哄勸著報了班。」姜默囁喏道。
「不可能啊，」尹弦不解道：「這兒的一個班都得三四萬一學期，業內出了名的貴吧我記得？」
「等等——」萬漱聽到這，眼神忽然變了一下：「她不會是貸款了吧？」
「我貸了四萬塊錢，現在已經連著利息漲了好多錢，」姜默都快哭出來了：「不是高利.貸，但是我根本還不起這麽高的學費啊，您要是有認識的人，能不能幫忙把錢要回來啊。」
尹弦下意識地想要責備她兩句，心想這孩子怎麽能這麽魯莽，旁邊萬漱卻搖了搖頭，制止了她。
「別急，這件事我們來幫你想辦法。」她頓了一下，拿起茶幾上的手機快速撥了幾下按鍵。
「尹姨！尹姨您怎麽突然就給我打了五萬塊錢！」那小姑娘看到屏幕上浮現轉賬到款通知的時候，嚇得快說不出話來：「我這怎麽敢要啊！」
「先收著，把貸的學費還了。」她看了眼萬漱，語氣溫和了許多：「別哭了哈，明天我剛好有空，去幫你問問。」
小姑娘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千恩萬謝的保證自己會好好讀書，忍著淚意掛了電話，顯然還是心有余悸。
等電話掛了，尹弦才一臉莫名其妙的看向他：「這年頭的大學生這麽愛學習了嗎？」
學個英語還要貸款學？得虧不是高利.貸，不然一家人的積蓄怕是要全都賠進去。
「她沒說謊。」萬漱搖了搖頭：「而且很多人都在貸款培訓英語或者別的。」
「怎麽？金融危機開始都準備搞副業了？」尹弦把面端回來，喝了口湯道：「你別告訴我，這些事兒是那些放貸的人搞出來的。」
「這幾天不是忙我沈叔的事兒夠累的麽，也該放松下了。」萬漱想了想，開口道：「我明天帶你去見識一下。」
第二天，他們齊齊換了一套裝扮。
萬漱穿的像個古板又好騙的程序員，衣服換成橫方格條紋的，頭發也隨手抓亂，連鞋子都換成了小牌子的板鞋。
尹弦很久沒跟他這麽玩，去街上逛的時候買了身幾十塊的便宜貨，從上到下都透著劣質感。
她沒有拎包，怕透出有錢人的氣息，手上就抓了個手機出門。
兩人挽著胳膊往前走，一路買了點小吃邊聊邊逛，就到了之前那堂侄女提過的地方。
果不其然，又有個戴眼鏡穿著制服的推銷員在那發著傳單，一臉的可憐相。
尹弦狀似不經意地走了過去，半好奇的看了眼他手上的傳單，立刻就被那人給攔下來了。
「這位小姐！這位小姐！要不要考慮下學英語！」
「學英語啊……」尹弦露出為難的表情出來：「貴不貴啊？」
「您上來聊聊可以嗎？」那推銷員又露出一副焦灼又無奈的表情，壓低聲音道：「拜托您幫我個忙，我真的快被裁員了，您就上去坐坐假裝咨詢一下，完事兒了走人都成。」
尹弦看了眼旁邊的程序員男友，後者全程在專心玩SWITCH，顯然並不打算發表什麽意見。
她猶猶豫豫地開口道：「可是我們可能真的不買課。」
「沒事的！沒事的！就上去坐一會兒，拜托您了！」
這一男一女順著樓梯走上去，就進了哎英語的培訓中心。
這兒采用的是北歐風格的性冷淡商務風，一個個房間如同蜂巢般分開，漂亮的LOGO由特殊的鐵藝打造，而且桌椅板凳也透著檔次。
前台的四個小姐齊齊站起來問好，個個都是長發披肩幹練大方的樣子。
沒等尹弦說句什麽，咨詢師和引導員就同時湊了過來，用熱情又難以拒絕的語氣湊了過來。
「來都來了，多了解一點嘛？我們這裏還有好多贈送的小禮品，如果買課的話贈送價值三萬元的綜合大套餐哦！」
尹弦略有些倉皇的回頭看了眼找了個沙發開始坐下來吃蛋撻的男友，楞是被那兩接待員齊心協力的架進去了。
這時候能硬下來，冷喝一聲『說話就說話別碰我』的，其實並沒有幾個。
那兩個女老師實在是太漂亮了，各個都透著知性又優雅的氣質，高跟鞋A字裙都頗有些調調。
她們兩說話的時候溫柔又耐心，完全讓人不好開口拒絕。
尹弦被她們帶到另一個放著花束和各種獲獎證書的大房間裏，開始詢問一些基本情況。
「您看起來這麽年輕，肯定還在讀大學吧？」
「那一般都是家裏人給生活費咯？」
這套話的本事，說刻意也不刻意，但確實也自然不到哪裏去。
尹弦本來是來找樂子的，此刻倒真有些編不過來。
她不僅要透露自己的年收入，家庭主要經濟情況，甚至連目前困擾的事情、和男朋友關系怎麽樣，全都在不受控制的往外抖。
這個時候，兩個人陪一個人聊天的優勢才漸漸顯露出來。
只和一個老師聊天，可能還能避而不答，或者轉移話題。
可真有兩個光彩奪目的女老師一左一右的坐在面前，兩個人都巧舌如簧的時候，腦子就確實不夠用了。
尹弦本來感覺自己是個很有自控力的人，可一開始跟她們兩說話，就好像大腦有些不受控制，甚至開始抱怨最近天氣太潮，自己睡覺都頗有些不舒服。
她迷迷糊糊地被帶去做了英語測試，用保留的理智把一半以上的題目都做錯了。
然後再被那兩個女老師帶去喝甜甜的梅子汽水吃小餅幹，甚至開始討論有什麽人生願望。
太親切了。
和她們在一起，親切放松的讓人根本不想動腦子。
她的很多註意力開始不斷地被驅散，腦子裏仿佛是個抽屜似的，被她們兩個名為老師實為推銷員的人塞進去各種念頭。
等到尹弦甚至萌生貸款的念頭，要跟著她們兩一起學英語的時候，萬漱的臉突然浮現在毛玻璃墻外，還敲了敲門。
尹弦突然間如從夢境裏驚醒般跳起來，不等那兩位說些什麽，直接沖出門拽著老公的手就跑了出去。
這！這簡直跟催眠一樣！
差點就中招了！
第24章 流浪貓救助中心（6）
直到尹弦拖著他跑出來，她還是沒想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
尹弦可是半夜四點上鬧鐘都能立刻起床背單詞的姑娘，論意志堅定程度不亞於孟姜女（？），但是真碰到這些所謂的培訓老師時，時間一長好像就失去智商了。
她跟萬漱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有種突然逃出魔窟的感覺。
「我剛才，應該是吸進去什麽氣體了，」尹弦晃了晃腦袋，試圖把那種『我超想學英語』的念頭從腦子裏剔掉。
萬漱牽著她的手，陪著她拐去附近一家購物中心裏逛街，語氣依舊很輕松：「你想想看，她們一直在問什麽？」
「問我最擔憂和最想做的事情。」尹弦試圖整理思路，一路試圖扭頭往回看，生怕他們追上來把自己撈回去貸款付錢。
「然後呢？」萬漱又問道：「你仔細想想，她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麽？」
尹弦的腳步一頓，眼神開始變了。
她好像弄懂了。
這些培訓老師，在用邏輯陷阱，把人內心的渴望和學英語聯系在一起。
想脫單，想變漂亮，想有自信，想趕緊得到合適的工作——
一切能關聯或者毫無關聯的事物，統統都被這些銷售者用千絲萬縷的話語縫合在了一起。
只要你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在社交場合裏，你就是最出彩的那一個！
只要你的英語足夠好，就一定可以拿到全額獎學金，然後出國留學，成為人生贏家！
只要你可以把英語說得像母語一樣，找工作就絕對不用愁，還可以來我們的培訓機構當講師——你看看這些光鮮亮麗又優雅自信的老師，她們多自信啊！
她們的話語刻意地把其他的成功因素全部隱去，把成功和英語好牢牢的捆綁了起來。
更可怕的是，她們還在不斷渲染自己學英語有多困難。
仿佛沒有老師的幫助，沒有這些名教材的輔導，沒有這些什麽1對1小班教學，你一個人在圖書館裏註定一事無成，學一個學期還不如來交錢學五分鐘。
這已經不是單純在推銷課程了。
這是在心理暗示和催眠。
尹弦在想清楚的這一刻，露出惱火的表情來。
「難怪我侄女那麽老實都會被哄著去貸款！這幫人是瘋了吧！」
一個陷阱連著另一個陷阱，簡直是防不勝防！
萬漱一手攬著她的肩，看著媳婦兒氣鼓鼓的樣子，指了指各個銷售的平台，不緊不慢道：「所有商業場合，都有這樣的暗示與催眠。」
他們的面前，是各種售賣口紅香水的櫃台。
櫃員們有的親和如老友，有的高傲冷漠鼻孔朝天，其實全部都是被系統培訓過的。
他們親和的讓人無法拒絕，或者傲慢的讓人心裏惱火，為的都是讓顧客出於各種原因，不得不為昂貴的奢侈品買單。
人家都這麽熱情的幫我試妝一整套了，我不買點什麽不合適吧？
這女的怎麽這麽目中無人啊！我要買一堆狠狠打她的臉！
尹弦聽著他一條一條的分析，忽然打了個激靈。
她自詡冷靜有判斷力，可這些年來好像也中招過好多次。
商人到底還是老奸巨猾啊。
回懟那家英語機構的事情要仔細想一想，起碼得報覆一波回去。
引誘沒有經濟能力的大學生貸款學他們的昂貴課程，簡直是毫無下限。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完善流浪貓機構的領養機制和各種科普。
他們回到工作室裏，開始幫忙為貓圈101的選舉做各種工作。
如今伴隨著41只貓一輪一輪的選舉，連各種廣告商都驚動了，想法子聯系總負責人以競爭冠名權。
每一只貓都得到了自己的名字，連帶著還有好些粉絲團也應運而生。
與此同時，又一家貓咪咖啡店已經裝修完畢，從主子們休憩的住宿區到招待客人們的大廳全都精致又漂亮。
尹弦帶著手下把這裏的所有危險因素一一排除，準備在墻上掛類似牛郎輪班的牌子。
一共雇傭十五只貓，每天至少五只出來接客，室內要放先進的空氣清新器，各種器具一定要抗摔又雅致。
萬漱則帶著安安和蛇蛇構建領養體系，其他救濟中心的貓狗也在陸續被符合標準的客人們一一接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有個人登門拜訪。
尹弦正擦著玻璃，門口有個大叔看了她半天，繞到進來不確定地喚了一聲：「請問——是尹弦小姐嗎？」
「哎？是我？」她扭過頭來，隱約覺得這糙漢有點眼熟：「您是？」
「哦，我是魏風，一個導演。」那大叔隔著抹布跟她握了握手，試圖介紹自己：「我拍過好些電影和電視劇——」
「我之前看過，」尹弦隱約想起來了：「您是想？」
「你們現在這個貓圈101的活動，做完之後能不能借我們劇組三只？我們拍完戲以後，給工作人員領養也行，還給你們也行。」魏風試圖把利好情況講明白：「你看，這麽一來，一是我們的電視劇多了話題度，你們也可以把這個當成決賽獎勵之一啊。」
尹弦楞了幾秒，隱約覺得自己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她在正式洽談簽約之後，把消息放了出去。
一時之間，各種網劇、廣告、網紅全都找了過來，連帶著連主播們都議論著要不要給這些貓搞個經紀公司了。
通過選秀的這些貓，只要身體健康，能吃能睡愛玩，不管是拍廣告拍電視劇，都等於能夠成功就業。
那些網紅抱著網紅貓自拍，還可以收獲一大批『有愛心』的誇獎。
簡直是一箭四五六七八雕！
雖然網絡上長期有人呼籲『領養替代購買』，但確實這是個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比起流浪貓，品種貓更加毛色出眾，是顏控們的首選。
但如果這些流浪貓一個個都有了名氣，還有各種公開的工作，它們的生活狀態不僅能被大眾註視和保護，領養它們的人們也覺得頗為『值得』。
畢竟領回家的可是小明星呀。
沈教授正式被學校叫回去開會，接著更多的實習和社會實踐機會開始打開和對接。
他們真的開始聯合全國流浪貓救助中心，建立了定期的選秀機制，開了一家貓圈經紀公司。
這是半公益半商業的——
商業性才能讓許多東西存活下來，為愛發電的往往到最後都獨木難支。
而公益性保證了更多沒法出道的殘疾、病弱小貓能夠被保護。
與此同時，三個主播聯合一眾粉絲推出了LOGO和吉祥物，開始在公司的引導下賣各種周邊。
這些動物保護中心都擁有百分之十的利益抽成，在讓流浪貓狗進入大眾視野的同時，也可以獲得越來越多的利潤，用來進一步購買疫苗之類的必需品。
多家電視台開始報道這樣罕見又新鮮的事情，就有的媒體質疑他們在拿流浪動物盈利，有的媒體則稱讚他們的社會責任感。
可無論如何，今後的許多個寒冬裏，總算有些小動物可以安眠入睡了。
等沈教授這邊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尹弦才又去給侄女兒打了個電話，問問她類似的情況。
姜默本來有些害怕，可一聽說尹姨是要為民除害，還是鼓起勇氣講了好多。
原來，像她這樣受害的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她在給他們打電話求助之前，還去網絡上發帖求助過。
真的發出去帖子，能給辦法的少之又少，可還有很多人聚集在帖子裏，開始紛紛訴說自己同樣的遭遇。
哎英語是全國連鎖的培訓機構，而且各種花花名頭非常多，像他們這樣被利用了上進心和職業焦慮的年輕人還是少數。
更多的，是那些殷切的望子成龍的家長們。
他們幾乎不用忽悠兩句，一看到那門口掛出來的各種漂亮的高考成績托福成績，就搶著掏錢。
哪怕自己平時連新衣服都舍不得買，這時候就是借錢也要給孩子上動輒兩三萬的課程。
而且在哎英語的引導下，似乎孩子們去這兒培訓變成了特有面子的一件事。
他們把培訓中心裝修成了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風格，搞得這裏不像教室，更像是華爾街的股票交易中心。
人們踩著高跟鞋穿著制服裙進進出出，隨便一個人的手表項鏈都是奢侈品。
家境中庸的家長們小心翼翼的和那些一臉精英的老師攀談著，心裏也渴望著自己的孩子能夠和他們一樣。
好些初中生高中生全都被扔到這裏，但真正能獲得好成績的並不多。
尹弦想了半天，還是聯系了自己的自媒體朋友。
這年頭記者的受限太多，好多事情能寫不能發，真要報道些什麽大事情，還是要找有影響力的大V。
她的朋友弄了個隱藏攝像頭，挽著另一個在英國長大的亞裔男朋友過去『微服私訪』。
他們穿著的頗為貴氣，從手鏈到AJ一看就是富二代。
銷售小姐們一看到這些打扮，立刻笑容滿面的過來遞名片，介紹自己是X老師。
根據萬漱的調查，這裏的從業人員成分很覆雜。
雖然在這兒上班的都被稱呼為葉老師孫老師，但前頭被拉來充門面的銷售人員更多的看中顏值和氣質，主要是要有一身商業精英的感覺。
而負責培訓的老師，多半有海歸背景，然後也有基本的英語基礎，但是教的怎麽樣，其實都是流水線培訓之後的講師。
真正有高中老師般教學經驗的，其實並不多。
換言之，他們販賣的更多的不是教學能力，也不是對知識系統的特殊理解，而是各種五花八門的高級教材，以及各種高端與奧秘的感覺。
他們完全在用經營奢侈品的感覺來經營這些課程。
搞這些英語培訓是無罪的，但是動輒蠱惑家境平平的學生貸款都要來買課就真的太過分了。
那位大V笑意盈盈的和幾位推銷的老師聊了好一會兒，如待宰羔羊一般表示自己有多想好好學英語。
她一直挽著自己的『男朋友』不肯松手，其他人也不方便把他們兩個分開。
「你們會是我將來的英語老師嗎？」
兩個美女對視一眼，露出抱歉的表情：「我們的檔期滿了，會由另一位老師給您上課。」
「我可以見見他麽？」
於是另一個樣貌平平的老師過來，客氣的打了個招呼。
沒想到那位亞裔更快的握了他的手，直接用英文開始詢問課程的設計。
那老師被稱為『常春藤盟校』出身的精英，雅思托福成績如何如何，可一聽見這一串原汁原味的英語，反而磕磕巴巴地有些組織不好語言。
然後他又被用英語詢問對教學方式的看法，以及對於課程管理的理念。
答案自然也是結結巴巴又答非所問的。
他顯然在國內泡了太久，連好多單詞的發音都折騰不清楚。
如果是背稿子似的說些早就準備好的說辭，他的發音能比英國人還美國人。
可這種隨機提問……還是算了吧。
富二代姑娘搖了搖頭，擺手道：「看來這位老師沒有準備好，要不換一個？」
兩個負責賣課的老師對視了一眼，顯然意識到砸場子的來了。
她們直接冷下臉來，起身道：「對不起，您看來已經有老師了，請回吧。」
富二代也不惱，直接拎包起身，不和她們多糾纏。
殊不知，一切都已經被攝像頭拍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身體不舒服，所以沒更新來著，不好意思。
_(:з」∠)_下個環節寫湖邊度假山莊！
第25章 流浪貓救助中心（7）
他們一共挑了三組演員，輪流去不同街區的同一家培訓中心暗訪。
有囊中羞澀的學生，有望子成龍的家長裏，還有之前的那對富二代。
除了經濟條件較好的後者，前面兩者都被勸說支付高昂的學費，並且把各種貸款也擺在了他們的面前。
貸款兩個字被給予了各種好聽的念頭，似乎只是無傷大雅的預先消費而已。
可實際上，它的利率和抵押、以及對個人征信情況的影響，全都是不容小覷的。
這些推銷員說話的時候頗為油嘴滑舌，把所有風險都避開或者弱化到最低，只不斷放大客人們的各種欲念。
有的演員明明只是來幫忙暗訪，到最後真的差點掏了錢。
要不是吱吱一個電話打過去把她拉回現實裏，恐怕這筆錢也追不回來了。
他們直接把所有素材剪輯了一遍，配上各種解說和字幕，由另一位大V代為發布。
在這個視頻在發出來的第一天，就直接轉發過了三萬。
好些學生和家長直到看到這個視頻，才意識到自己被蠱惑蒙騙了。
「這些培訓中心會用各種話術探明客戶的經濟來源和情況，用最功力的方式把培訓和成功聯系在一起，想方設法的騙客戶哪怕是貸款也要付出學費。」
大V在解讀的同時，尹弦去侄女兒家吃了個飯，順便分享了一下覆習心得。
哎英語的官微直接被吃瓜群眾占領，各種質疑和謾罵也紛紛刷了上千條。
負責人當時就扛不住了，直接出面解釋說，這些都是沒有被正規培訓的臨時工，他們學校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
然而尹弦一行人早就有後手，他們拿出一長條的貸款名單，要求學校退還學費，終止合作。
一個這樣的老鼠屎機構，是在毀掉絕大多數兢兢業業教授學生的補習老師的名譽，是在讓學生和老師站在對立面上！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取不到還讓人家貸款了再取，簡直是良心壞透了！
這個大V把隱私信息全部馬賽克掉，直接拿著這個名單再次質問哎英語——既然都是臨時工胡來造成的事故，為什麽會有幾十個人都有這種貸款經歷？
為什麽他們在簽約課程前都說可以隨上隨退，不想上了隨時可以退學費走，怎麽又用霸王條款拒絕退款？
這事兒一爆出來，各種媒體紛紛轉發，有家雜志還專門做了專欄進行分析國內培訓機構的種種亂象，顯然是引發了全民的關註。
沒等大V再發聲，全國各處類似的受害者也紛紛出來征討，不僅是哎英語這一家培訓機構，還有好幾家類似的斂財者也被全部曝光——
由於事情鬧得越來越大，它們全部直接被強制關停勒令整改，該吐錢的也不得不乖乖吐錢！
姜默悄悄把失而覆得的學費還給了尹弦，感激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本來以為，這種被惡意搶掠的錢怎麽也追不回，沒想到正義還能被如此伸張。
這些培訓中心被整改之後再開業，名聲都臭了許多，根本招不到客人。
它們被更加嚴厲的監管，還不允許推銷員偽裝成老師，更不允許向學生們兜售貸款，不得不把課時費用一降再降。
問題是，單純比教學質量和教學能力，他們壓根打不過那些小規模的培訓機構，到最後陸陸續續關停了好幾家。
後來尹弦再路過那家店的時候，門面都已經被轉讓後重新裝修，顯然已經徹底倒閉了。
活——該！
也就在這事兒終於有結果的同時，沈教授又打了個電話過來，竟是來報喜的。
原來有位老奶奶，之前領養了一只醜巴巴的串串流浪狗，把它當成小孩子照顧。
結果老太太年紀太大了，竟然有天在燒爐子的時候睡過去，直接造成了一氧化碳中毒——
「那小狗直接從書桌的窗戶撞出去，咬住路人的褲腿就往家裏拽，為此還被踹了好幾腳！」沈教授一說起這事的時候，連聲音裏都帶著笑意。
「然後呢？」萬漱聽得頗有些緊張：「老太太沒事吧？」
「被發現的快，已經出院了，順帶還被愛心體檢來著。沈教授感嘆道：「真是神了！」
尹弦聽了半天，忽然開口道：「要不咱們來搞個真錦鯉吧。」
「什麽？」萬漱掛了電話，扭頭看她：「錦鯉狗？」
「錦鯉貓狗，」尹弦想了想道：「咱們再編個反面教材——花錦鯉。」
花錦鯉顯然是不夠紅，或者紅錯了地方——但花也有花的好處。
微博早就開起了官方號，在安安和蛇蛇的通宵合作下專門的領養網頁也已經上架了，正在陸續的對接全國中。
在尹老板的安排下，微博還真開始日常發布領養者提供的投稿。
紅錦鯉裏，有的小貓成功拯救了魚缸裏快被餓死的烏龜，有的小狗幫主人找到了掉在拖鞋裏的手機。
這哪裏是領了個小動物回來，一個個分明是有靈性的小精怪呀。
這微博和網頁給好些個學策劃和網頁前端的同學帶來了實習機會，學校已經給沈教授發了兩面錦旗了。
比起那些幸運兒，更多的沙雕案例被投稿到了花錦鯉的每日精選中——
有把臉靠在暖爐旁邊睡覺的貓，眉毛胡子全都被烤成了自然卷。
有人錄到了自家貓努力打碎每一只杯子的GIF，表示真是破壞王中的勞模。
一些無奈又好笑的糗事也被展示出來，吸引越來越多的人關註點讚，甚至也想養一只叼著胸罩在外面瘋跑的沙雕狗。
尹弦的這個主意顯然頗為成功，直接引起了更多大學的註意。
他們通過沈教授聯系上了嶄新的流浪動物救助團隊，讓大學和全國的救助中心開始對接。
越來越多的實習生開始加入這個團隊，幫忙跟各種寵物醫院和狗糧、貓糧品牌進行聯系。
他們利用平台的大流量要到了相當不錯的折扣，不僅是狗糧貓砂越來越優質而便宜，而且獸醫院的絕育、疫苗也可以打折！
許多已經有家養動物的用戶也開始了解相關的事情，用自己的瀏覽量和簽到來兌換福利。
本來最近幾年就業頗為困難，實習也不好找，可是現在在這些學生齊心協力的努力下，他們獨立的推出了APP，把當初的網頁也裝飾的更加簡潔精致。
只要這個平台開著一天，就會有源源不斷的路人進來看各種暖心和沙雕視頻，並且用他們的關註來解救更多的流浪動物。
也就在這個檔口，又有個老朋友的電話打了過來。
「老尹！尹啊！」對方揚長了聲音試圖開始嚎：「我要破產了！」
「你才老呢，」尹弦涼涼道：「段老板倒是有空給我打電話了？」
「不老不老！尹老板今年十八明年十七！」段老板在旁邊狗腿道：「最近有空嗎？看你挺忙的啊？」
萬漱這頭剛端了泡腳水過來，一看見她在聽電話，登時一臉警惕：「你在跟哪個男人打電話！」
「老段——」尹弦隨手按了功放。
這段諾，也是投資界的一個老人物。
他手下有自己的酒莊橡膠廠電影院線，什麽亂七八糟的產業都碰過。
大概在兩三年前，他看中了一塊風水寶地，把它買下來折騰成了度假山莊，準備將來在這養老。
然而度假山莊楞是被活生生的經營成了吞金山莊——
各種開支是一筆接著一筆，養著一大群的服務生司機偏偏就是沒有客人。
水電費人力費交通費全是開支，開了這麽久楞是在一點點的掏空他的小金庫。
「你們是不知道啊，我這小山莊裏，那是要湖有湖！要山有山！要啥有啥！！」
「就是沒有人。」萬漱默默道。
「對！就是一個人都沒有！」老段越說越覺得惱火，手掌拍的沙發啪啪響：「憑什麽啊！老子廣告也打了專線也建了，就是沒人來消費！下周等你們有空了來玩，順便幫我看看啊！」
「哎，好——你放心——」
等電話一掛，萬漱眼睛亮了起來。
「咱們明天去吧？悄悄地去！」
尹弦擡手揉了揉他的臉：「又想釣魚了吧？」
第26章 度假山莊（1）
尹弦開車去的時候，幾個小嘍啰一個沒帶，就把自家睡眼朦朧的老公拎到副駕駛上，然後開車四五個小時才到。
後備箱裏沒有準備太多東西，除了漁具之外只有一個小行李箱，車裏還有一條小被子。
『星幻夜度假山莊』其實位置在時都附近的鄉鎮邊緣，一大塊地買下來不僅有湖有林有山峰，而且因為地勢的原因，空氣據說特別好，晚上可以看到一大片的星星。
他們開了一路，中途尹弦換到副駕駛裏呼呼大睡，萬漱再開車帶著她往目的地走。
他有時候聊到一半，發現尹弦已經睡得腦袋都歪下來了，還要小心翼翼的扶一下，最後尹弦是直接靠在他的肩旁一路睡到山莊門口的。
在辭職以前，他們兩其實並沒有這麽的親密。
可以說，其實這段婚姻，好像是在辭職以後才真正開始的。
萬漱和她是同一個大學不同系也不同屆的陌生人，雖然都參加過模擬聯合國和論文比賽，但萬漱扮演的是自帶社恐的冰島，尹弦去代表美國滔滔不絕胡攪蠻纏，其實一直沒什麽交集。
後來萬漱做了獵頭，把尹弦拐去了自己公司，看著她從中層一路做到高層，在公司的這幾年裏幾乎參與了所有大事，是中流砥柱的一把好手，以非常微妙的感情娶了她。
這種感情叫，我好像已經喪失了戀愛與糾纏的精力，成為了工作和事業的傀儡，可我還是想和你永遠在一起。
哪怕成年開會加班，疲倦到連出去約會看電影都能睡著，也舍不得放她走。
不過另一個連約會都順路去談生意的尹小姐似乎也沒出息到哪裏去。
所以說這兩工作狂能走到一起，也真是天命所歸。
車子開得很穩，偶爾有山雀險險的擦肩而過，差點拍到擋風玻璃上變成一塊肉餅。
萬漱第一次見到她哭的時候，原因頗有些特殊。
尹弦家境一直不錯，可是穿著向來都是元氣少女的風格，幾乎怎麽明麗活潑怎麽來。
可是職位越高，性別特征就越要掩蓋。
她不得不把卷曲嫵媚的長發盤好，口紅色調換掉，連帶著穿上深灰色的職場套裝，把那些花裏胡哨的衣服都扔回櫃子裏。
萬漱作為上司一直不聲不響的觀察著這一切，直到看見客戶老總送了她一雙Jimmy Chou的高跟鞋。
低調奢華，典雅大方，但是不合腳。
她為了表現對這單生意的敬重，第二次會晤時全程穿著那雙鞋，咬著牙捏著掌心臉上還帶著笑，楞是腳步生風的陪著那老總看完了大半場地。
萬漱在樓上開完會回來，本來想一個人躲在消防通道裏清靜會兒抽根煙，卻看見她不聲不響地在給自己上藥綁膠帶。
這是萬漱第一次不是因為工作和她有任何交流。
「疼嗎？」他把掏了一半的藍萬寶路放了回去，緩緩蹲在了她的面前。
那姑娘擡起頭來，明明在給腳後跟上藥時眼睛裏都滿是淚花了，還是瞪了他一眼。
當時的萬漱其實心裏想的是，這麽愛逞強的下屬最好不要輪到自己這兒來，以後指不定惹什麽亂子。
結果最後她不光跟自己平級，還成了他的妻子。
所以說男人看走眼一次兩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天萬漱借著這由頭翹了班，帶著這姑娘去買了雙一模一樣的JimmyChou，一樣的小牛皮，一樣的亮銀質地配細跟，但是合腳的簡直能去跑馬拉松。
尹弦當時試鞋的時候，心裏想起了老媽嘮叨的『挑男人如同挑鞋』定律，眉毛跳了一下。
然後直接踩著新鞋去付了款，連帶著請自家老總吃晚餐。
工資花光了，剩下五十塊，只能去沙縣小吃。
兩籠蒸餃，一碗拌面，還有一碗鴿子湯。
萬漱當時心裏覺得這姑娘摳歸摳，但點了自己最喜歡喝的鴿子湯，勉強還是能原諒的。
山莊真的很大。
左右能看到杉木林如同畫幅一般展開，此起彼伏如暈染過的油彩。
天空明凈的沒有一絲灰霾，遠處有一群鴿子在天空中盤旋。
車開到門口的時候，按了兩下喇叭，沒有人來拉開大門。
嗯……怎麽回事？
萬漱扭頭看了眼還在昏睡的老婆，試圖一手捂著她耳朵一手繼續按喇叭。
「嗶——」
尹弦睜開眼睛，看見他跟做廣播體操伸展運動似的左右開弓，默默把他那只爪子扯開。
「嗶嗶——」
遠處終於有保安過來，嘟噥著什麽話拉開鐵閘門，把他們放了進去。
似乎……不是很熱情啊。
萬漱沒有提前跟老朋友說，自己來這兒跟微服私訪似的，確實也想看看這裏的真實情況。
沒有人指路停車場在哪裏，所以繞了一圈找了棵大雪松停在了樹下面。
沒有人來提箱子和指引登記，於是夫妻兩吭哧吭哧的扛著一堆漁具推著箱子去找大堂到底在哪個屋。
整個度假山莊分成三個區域，住宿區、行政區、娛樂區。
三個區都是典型的歐風建築，顯然老段同志想把這裏打扮的成跟瑞典雪山旁邊那旮沓的度假區差不多。
行政區最顯眼的地方就是登記大廳，一個領班低著頭在專心打王者，遠處有幾個不明身份的男人穿著便裝翹著腳仰躺在沙發上抽煙。
這兒本來應該是商務精英及度假勝地的感覺，被地上的煙灰和黑腳印搞得好像是麻將館。
萬漱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用眼神示意尹弦要不撤了得了。
尹弦這時候睡飽了，又剛坐了五個小時的車，本能地不想再馬上坐車折返。
她想了想，說出了許多人能長期保持存活狀態的至理名言。
「——來都來了。」
萬漱深呼吸一口氣，繼續試圖提醒那個領班給他們登記。
眼瞅著基地被偷，那領班把手機往大理石桌面上一摔，臭著臉開始給他們兩登記。
「幾位？住哪？」
尹弦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一下，扭頭打量著旁邊沙發上的不明生物，慫慫道：「隨……隨便住哪。」
房價都很貴，最便宜1299一天，貴的有8999總統套房。
萬漱耐著性子要了間能看得到小湖的房子，然後強迫他幫自己扛著釣竿漁具過去。
整個度假村，哪怕是在這樣秋光晴好的時候，都沒有一個客人。
老段之前感覺自己的投資像打了水漂一樣，事實證明，這已經不是打水漂，這是杜十娘怒沈百寶箱。
但花錢的痕跡還是有的。
歐式小屋不僅有地爐、煙囪，從瓷磚的選擇到意大利地毯的料子都頗為不錯。
門口掛著槲寄生草環和小鈴鐺，顯然是去年聖誕節的裝飾撐到現在還沒撤，再堅持兩個月就可以繼續過聖誕節了。
由於門窗一直沒有開過，屋子裏透著股陰雨天才有的黴味，但相對那個滿是腳印的接待大廳而言還算幹凈。
這兒不僅有法式真皮沙發，漂亮的粗獷風小壁爐，樓上還有露天三角按摩浴缸，Kingsize大床柔軟寬敞。
萬漱把東西放下，隱約松了口氣。
還行，勉強能住，裝修風格也在線，就是欠收拾和整理。
他張開雙臂，試圖用跳水運動員的姿勢倒在那雪白的大床上，在墜落的那一瞬間被尹弦抓住了帽子。
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
「咳咳咳——」
「別躺。」尹弦抓緊他的帽子，皺眉道：「不對勁。」
「哪兒不對？」萬漱茫然道：「被子是被子枕頭是枕頭的？」
尹弦擡手把那厚實的被子扯起來，簡直跟紡織女工似的把一整面都揚起來，一股子黴味直接鋪面而來。
她黑著臉解開被套的拉鏈，翻出裏面的天鵝絨被墊，上面竟然蔓著一大片黑綠色的黴，只是顏色被漂白的厚被套完全掩蓋了而已。
萬漱剛才差點把臉埋在這玩意兒上面。
她直接隨手把戰俘般的被子扔到地上，伸手又開始簡單粗暴的扒床單。
床單幹凈，沒有蟲子也沒有黴斑。
萬漱松了口氣，心想這被子可能只是個例。
沒想到他老婆眼睛都不眨的繼續往下扒，連床褥都掀開——
又是一大片的迷之黴菌！
如果有蟲子的話這屋子就真的沒法住了！
尹弦拎著那一角的床褥，琢磨著這些清理布草的工作人員是想在這種金針菇還是木耳，萬漱的聲音忽然略有些顫抖。
「小弦，小弦你千萬別回頭！」
他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
尹弦眨了眨眼，有種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萬漱抄起手邊的礦泉水，對準她身後的某個區域就扔了過去！
一只不明生物嗖地就跑掉了，還在原地留了一坨粑粑。
就這種破地方給錢都沒人願意來好嗎！！
正在這時，老段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咱們約下周三，來我那山莊玩怎麽樣啊？」老段正在電話的另一頭喝茶，心情相當不錯：「我那地方可棒了，不光服務態度好，而且哪兒哪兒都幹凈，一覺能睡特香！」
萬漱握著電話，凝視著疑似真的長出黃蘑菇的墻角。
「真的？」
「千真萬確！騙你是小狗！」
作者有話要說：
萬漱：老鼠啊啊啊(╯O□O)╯︵┻━┻
第27章 度假山莊（2）
說打臉就打臉的萬漱先生直接給他回撥了一個視頻電話。
段老板許久沒有見到他，心想老萬這人還挺熱情的，用手梳了梳頭發就接了。
然而鏡頭前沒有老朋友的那張臉，而是長著蘑菇的墻角。
「老段。」萬漱慢悠悠道：「我們現在就在星幻夜這裏。」
「導演看這邊！」尹弦扯開床褥，試圖讓他拍特寫。
鏡頭被一步步拉進，從床褥的黴斑到椅子下面的蛛網，再到浴缸裏的一堆汙漬，顯然是沒有被打理過。
尹弦拿起衛生間的玻璃杯，用手指橫著抹了過去，一層灰立刻糊到了指腹上。
「老段？」萬漱拿著手機道：「看得清楚嗎？要不要汪一聲？」
段老板都看傻了。
他家山莊從來都走的是高端洋氣上檔次的路線，怎麽搞的比三流招待所還差？
他上個星期明明還在這釣魚來著啊。
可是看這裏的床品還有軟裝，確實是他的那家山莊裏的格局和設計。
「你等等，別掛啊——」萬漱轉身舉著手機，如同主播般開始給他展示這個小房子裏的其他地方：「來看看這個客廳，還有地板旁邊的那個洞——我都不敢看洞裏面有什麽。」
段老板打臉打得臉都黑了。
老萬是他多年的好朋友，平時互幫互助感情一直很好，他是真心想接待好朋友們來這玩的。
怎麽能丟臉丟到這個份上！
「你們別走啊，肯定有誤會的。」他匆匆忙忙道：「我跟主管經理說一聲，讓他們給你換房。」
萬漱看了眼老婆大人的意思，還是答應了。
確實開車太久，有點累。
不到五分鐘，遠處的觀光電瓶車飛快開來，緊接著就是萬年不露面的經理——
「兩位貴客有失遠迎哈，」他點頭哈腰道：「這個房是還沒打掃過，我們現在就給你換房！」
尹弦一臉你在哄小孩兒吧的表情：「沒打掃過就把我們領過來了？」
「前台那個是實習生，他不懂系統來著！我們會給您配上賠罪的香檳，晚上浴缸裏給您一大包玫瑰花瓣泡澡！」
旁邊兩個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立刻幫忙拎箱子和漁具，然後帶著他們兩坐上電瓶車，開始往另一個方向開。
這裏的房子都是一棟一棟的，既能保證私密性，同時構局上也不破壞風景。
遠處竟然可以看見錦雞的長尾巴在灌木叢裏一晃一晃，顯然生態環境頗為不錯。
「要不住那棟白色的吧？」萬漱伸手指了一棟房子：「離湖也近。」
經理的臉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解釋道：「這一片的房子都已經住人了，不好意思哈。」
您家度假村都幾個月沒開張了，哪兒來的人啊？
尹弦只想再回屋睡一會兒，也沒精力拆穿他，靠著萬漱沒有吭聲。
新換的總統套房倒是真的氣派。
不僅進門就有大束還沾著露水的鮮切百合，而且室內的裝修要更為氣派和有質感。
他們采用的是洛可可式的法式裝潢，玫瑰金的內檐上有小天使的浮雕，屋內的銀飾簡單精致，還能聞到若隱若無的風信子熏香。
不僅如此，電視、XBOX、跑步機什麽的應有盡有，而且全部都聯通APP，整個房子的燈光和電器全部都可以聲控或者手機控制。
尹弦不放心地掀開床褥和被單，發現確實都是新換的，頗為好看。
「香檳在這裏，我們還特意送您一份馬卡龍，祝您旅途愉快。」經理臉上的笑容堆成了一朵花，得到示意後頗為狗腿的退下了。
尹弦自己只想喝清水，隨手幫萬漱倒了一杯香檳，心想這經理也是夠兩面派的。
她換了睡衣，沈沈的睡了一個長覺。
萬漱也不知道老婆怎麽這麽能睡，抱著她玩了會兒手機打了個盹。
等到晚上八點的時候，他們叫了客房服務，服務員開車過來送上免費的晚餐，規格和料理手段都頗為不錯。
前菜是覆盆子三文魚沙拉，主菜是肋眼牛排和惠靈頓牛排，甜點有草莓慕斯，還又送了一支紅酒。
萬漱到了晚上就精神的跟貓頭鷹似的，跟她換上頗為厚實的衣服，一起手拉著手出去釣魚。
夜釣什麽的最有趣了。
白天那些魚一條條全躲在底下，好久才碰餌，等到了晚上，只要把大燈一打，再往水裏撒點食，一條條的就全都湧上來了。
尹弦雖然不想扛魚竿，但樂意跟散財童子似的往水裏撒帶著糯米香味的餌團。
雪亮的大燈架了起來，還有各種覆雜的小儀器和魚簍也在一個個搞定。
萬漱其實之前都是跟朋友們聊天扯屁談生意順便釣魚，這一次在支起釣竿的時候，似乎頗為勢在必得：「這就是一門藝術——非常考驗心性的！」
尹弦瞥了他一眼：「釣的起來嗎？」
「我覺得問題不大。」萬漱wink了一下，揚長聲音道：「要有耐心，而且有禪意。」
然後他們兩在秋葉和夜風裏坐了十分鐘。
尹弦一邊掏出手機，拿袖子裹著手背，試圖開一把吃雞，一邊扭頭道：「耐心？」
萬漱忍著不拿手機，試圖釣一條大鱸魚給她開開眼界：「你把聲音關掉，會嚇到魚的。」
尹弦非常配合的開了靜音，跳了個點隨便拿了一把槍，就蹲在小房間的墻角裏開始守株待兔。
黃色的腳印陸續浮現在房間周圍，連續三個人沒頭沒腦的撞進來，然後被突突突掉。
「咦，」她舔包的時候輕聲道：「我釣到一個三級頭。」
萬漱撐著下巴本來在觀察水面的動靜，此刻也開始悄咪咪的用余光觀戰。
等第四個沒頭蒼蠅撞進來，那魚竿也沒有動一下。
尹弦瞟了眼平靜如初的湖面：「禪意？」
某人氣鼓鼓的把頭擰了過去：「你說話小聲點！」
她剛好落在天命圈，毒圈不斷縮小，可自己始終龜縮在小屋裏。
有些人陸續經過，要麽直著跑走了，要麽繞著屋子一轉感覺不對勁，也沒有推門進來。
等到圈子終於離開那間小屋的時候，她終於離開了那裏。
三級頭三級甲，兩把AKM滿子彈。
然後在三人決賽裏被靜音爆頭。
——所以說玩這種遊戲就根本不能開靜音！
她把手機一關，扭頭看向瞬間把余光收回來的萬漱：「怎麽樣了？」
「快了吧。」萬漱悶悶道：「老段說過，這裏面有魚的。」
尹弦忽然伸出手來，把他的釣竿往上一提。
魚鉤逐漸被拉了起來，剛才勾上去的蚯蚓已經無影無蹤了。
「它跑了啦，笨蛋。」
然後如此重覆魚鉤餵魚法三次。
萬某人完全坐不住了：「根本沒有魚！要麽就是魚太少了！」
他們收了釣竿，去繞著湖散步。
路燈開的很少，還好他們自帶夜燈。
一路上，灌木叢和景觀植物都沒有被修剪，長得非常隨心所欲，而且遠處還有十幾個保潔阿姨在跳廣場舞。
這個被商業遺忘的度假山莊，已經成為了他們這些留守者的個人生活區，還有幾個老太太把孫子都帶來住了。
再往遠處走，有的雕塑上還晾著衣服和襪子，大紅的褲衩糊在了白色雕像的臉上。
有個花圃疏於打理，花都枯萎的差不多了。
旁邊倒是被人種了一畦白菜，長得非常不錯。
他們一路邊走邊看，感覺這兒本來是歐風度假山莊，現在完全進入農家樂一樣的狀態了。
老段怕是從來沒往這個地方走，他要是真的看見應該種郁金香薰衣草的地方豎著一摞白菜，肯定氣的鼻子都歪了。
等散步一圈回來，萬漱還是由衷的給出了評價。
「我覺得還是吃雞好玩。」
他們換了浴衣，一起去泡了會兒澡，把衣服直接搭在窗戶旁邊的椅子上，靠在一起玩了會兒手機，又一起看了部電影，這才相擁而眠。
第二天的陽光很亮。
尹弦醒了之後，立刻推了推他：「萬漱！快醒醒！」
「再睡一會兒……這不是放假嗎。」萬漱把頭埋在她懷裏，聲音迷迷糊糊的：「早餐等會叫他們送來就是了啊。」
尹弦盯著從窗戶外探進來的那只梅花鹿的腦袋，僵硬道：「你要是再不醒，你的衣服就要被它吃完了。」
「那件很貴的——」萬漱猛地坐了起來，在這一刻直接和那只歪著頭嚼外套的梅花鹿四眼相對。
梅花鹿&萬漱：？？？
第28章 度假山莊（3）
銅鈴一樣的眼睛用來形容鹿，實在是太合適了。
黑白分明還自帶超長睫毛，嚼外套袖子的動作遲疑了幾秒鐘，然後繼續歡快地嚼袖子。
萬漱小心翼翼的拿了另一只袖子，試圖讓它松嘴。
旁邊的尹弦去拿了根衣架，試圖敲敲那個毛絨絨的大腦袋。
昨晚在睡覺前，窗戶是半開的。
沒想到這鄰居不僅大搖大擺的用頭把窗戶完全頂開，還拽著這袖子不松嘴。
等搶救下來的時候，半邊袖子沾滿了口水，已經完全廢掉了。
萬漱抱著那一坨衣服靜坐了一分鐘，努力不生氣。
也就在這個時候，老段的電話又打了過來。
尹弦拿著電話看了眼悶在角落裏的萬漱，小聲道：「老段？」
「昨兒玩的愉快嗎？」老段笑呵呵道：「今天天氣不錯，可以出去餵鹿吃餅幹什麽的，林子裏還有孔雀呢。」
尹弦又看了眼黑著臉的某人，解釋道：「已經餵過了。」
「哈哈哈它們很可愛對不對，你們多玩兩天哈，我明天就回來了。」老段特別誠懇地解釋道：「我手上的產業太多了，這個一直沒顧得上打理，確實肯定有照顧不周的地方——明天一過來就跟你們商量怎麽改！」
萬漱放下那坨衣服，過來接了電話。
「你最好請個律師。」他平直道。
「怎麽了？」
新買的超貴外套被毀掉，萬老板已經心情糟糕到了極點，索性把皇帝的新衣也統統拆掉：「你的玫瑰園裏種了一大片的韭菜，郁金香花田旁邊養了全是白菜。」
段崇聽懵了。
萬老板說話又平又快咬字非常清晰：「雕像上掛著大褲衩子，而且晚上有一群人跳廣場舞。」
「你的鹿和鳥在滿院子到處跑，停車場的鳥糞沒人掃。」
「還有，」他頓了一下，溫和道：「我的外套剛才餵鹿了，麻煩把賬結一下。」
段崇瞬間爆炸：「這幫孫子把老子的莊園當成什麽了！！不都交給老蔣管的嗎！他媽的人呢！」
「非法侵占的事兒交給律師，你要怕這幫人賴著不走，可以再帶點保安過來。」萬漱揉了揉臉，接過尹弦從箱子裏找到的另一件外套：「至於魚池裏完全沒有魚這件事，我們見了面再說。」
「他們敢不滾！！老子就去踹爛他們的屁股！！一個個的踹爛！！！」段崇咆哮道：「我等會就坐車過來，我要把老蔣剁碎了拿去腌白菜！！」
應該不太好吃，還是算了吧。
萬漱掛了電話，吸了下鼻子，委屈道：「我才穿了一次……」
「好啦好啦。」尹弦輕輕揉著他的頭發：「我再給你買一身。」
他們把房間的門窗關好，拿著門卡開始出去散步。
早飯吃的很簡單，廚子顯然是打著瞌睡做的。
雖然這兒已經被野生動物，以及比野生動物還要野生的大媽們占領了，但是自然景觀還是很漂亮。
大片大片的楓葉林裏落葉堆積，不知道從哪兒竄過來的孔雀跟山雞一樣翻著枯樹枝在找吃的。
尹弦特意帶了幾片烤的又幹又硬的面包過來，掰碎了在這兒餵他們。
旁邊的萬漱蹲了下來，忽然開口道：「你看，它們的屁股是禿的。」
尹弦：「……」
雌孔雀都是灰褐色的短毛，尾羽並不好看。
但藍孔雀的長尾巴似乎全都被荼毒過，斜著剪的痕跡頗為明顯。
段崇這個人雖然四十多了，但是平時像個孩子，特別喜歡動物。
他一擲千金買下這麽大塊的地方，就是為了把當年爸媽什麽寵物都不讓他養的遺憾加倍彌補回來。
本來各處都有分區，歐風建築和自然帶之間有隔離，但顯然現在這一切都疏於管理，真的變成一片混雜生活區。
這兒不僅能看到羊駝接二連三的在景觀區裏啃著白菜，還能看到小孩兒帶著狗呼喝著追山雞。
野貓很多，還有黃鼠狼窺伺著棚區裏的孔雀蛋。
段崇還在忙著工作的交接，恐怕要到晚上才過來。
萬漱想到了另一個人，給他打了個電話。
兩個小時不到，明瑯就開著超跑出現在了門口。
尹弦第一次見到這樣氣質奇異的人。
他穿著裁剪得體的西裝，青綠色繪白花的方巾疊成小皇冠放在領口，周身的氣質溫潤而又從容。
現代已經很少有男人留著長發了。
可是明瑯一頭墨黑的長發幾乎及腰，打理的烏黑柔順，連面容也被修飾的更加俊秀。
這種人……一看就是藝術家啊。
她扭頭戳了一下萬漱，趁著明瑯向他們走來的時候，小聲道：「你說他每天洗頭發得多麻煩啊。」
「而且睡覺的時候要把頭發挽起來。」萬漱小聲嗶嗶道：「不然會打結。」
明瑯佯裝沒有聽見這對小夫妻在說什麽，走近時和萬漱握了握手，眼睛停留在身側的這片園區上。
整個星幻夜的莊園，都是他親手設置的。
好幾年前，在這兒剛開始劃區建立的時候，他作為景觀設計師接了段老板的單，幾乎滿足了他所有刁鉆的要求。
這裏曾經一度被當做各種電影和偶像劇的拍攝場地，各種華麗又大氣的場景都是在各處取的。
然而時至今日，再回首一看，完整的拼圖被攪了個稀碎。
萬漱和明瑯不算特別熟，請他回來也確實是想讓他幫忙看看。
那安靜的男人站在鳥瞰點掃視著毫無生氣的整個山莊，旁邊一只孔雀一直蹲在他的腳邊聞來聞去。
「你別生氣啊，」萬漱好心的安慰道：「還是能恢覆的，主要還是管理問題。」
「不是生氣的問題。」
明瑯開口的時候，溫和而低沈的聲音就如電影台詞一般。
他靜靜的看著這一片的狼藉，不緊不慢道：「我在算，得管段老板加多少錢。」
尹弦沈默幾秒鐘，心想果然是同道中人。
他們翻出來之前的規劃圖紙，把大格局又確認了一遍。
休閑區、住宿區、垂釣區、風景區，以及半個動物園。
最理想的載客量大概在五十人到七十人之間，只能走高端消費路線，不可能真的改造成一個農家樂基地。
而且要修的東西太多了——
噴泉完全堵住，樹籬全部枯死，連帶著排水管道也要修覆。
熊孩子們在他們考查時在旁邊笑鬧著放風箏，清潔工把掃帚放到一邊，在曬著太陽嗑瓜子。
等他們走到之前住的那棟房子時，尹弦忽然一眼看到了臥室的那扇窗子——
「箱子裏的衣服呢？！怎麽都不見了！」
窗戶再一次被不明生物推開，這回連桌上的香水都不見了。
明瑯攔住他們兩，指了指房子旁邊的那棵大松樹。
「看到那個烏鴉窩了嗎？」
「都在裏面。」
萬漱深呼吸了一口氣，心想來這度個假跟玩叢林大冒險似的，真是不容易。
「我去讓他們取梯子過來，」他擔心尹弦今晚沒有幹凈的衣服換，不安道：「要不下午我們先回城區吧。」
尹弦見那棵松樹並不算高，踩著低矮的樹杈就可以夠到那個鳥窩，好奇道：「要不我爬樹看看？」
「最好不要。」明瑯淡淡道：「孕婦最好不要冒這個險。」
空氣突然靜止了幾秒鐘。
尹弦低頭看了眼平坦的小腹，捂著臉道：「我真的吃胖了嗎？！」
我居然看起來像孕婦了嗎？！
明瑯楞了一下，看向旁邊楞住的萬漱：「你們——沒看出來，她走路的姿勢不太對嗎？」
身體走下坡時會本能的保護腹部，而且她整個人的精神氣都透著些疲憊，顯然體力和能量消耗的速度比平時快很多。
等等，你們什麽都不知道嗎？
萬漱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麽，他深呼吸一口氣，直接三步並做兩步上了樹把車鑰匙和外套取了下來。
「走，我們先回市區。」
尹弦一臉茫然：「不是吧——」
「衣服都糟蹋了，先回去休息兩天，順便去體檢吧。」
萬漱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連說話的語氣都放柔了很多：「這裏有明設計師在，不用我們太操心的。」
段崇幾乎是飆車回的莊園，後頭還跟了一個車隊。
他打電話查明了，那姓蔣的王八蛋把大半莊園管理費一口侵吞，在賭莊欠了不知道多少錢！
辛辛苦苦建了這麽龐大的園子，一定要重新修的比以前更漂亮，不管多少錢他都要砸回來！
以後還得帶著老婆孩子孫子重孫子在這養老呢！
他大步流星的走近大廳，一臉的興師問罪。
一進門卻看見明瑯拿著計算器，頗為端正的坐在那裏。
某人慢悠悠的開了口。
「先把我的出工費算一下？節假日翻倍。」
作者有話要說：
O3O親親大家
第29章 度假山莊（4）
他們在私人醫院的貴賓室裏等著結果，尹弦玩著手機沒太放在心上，萬漱倒是來回踱步一臉糾結。
尹弦自己心裏有數，這麽多年來飲食作息都很亂，內分泌也崩到太平洋去了，例假不規律都快一年了——現在忍受高強度工作的上班族這麽多，也不是什麽稀奇事情。
倒是辭職這件事情，給了他們兩活過來的契機。
在辭職之前，尹弦的睡眠時間和萬漱一模一樣，都是細碎的一點點拼起來的。
網上流傳豪門總裁都是五點起床六點健身七點喝茶，但真相是一年裏可能要換幾十個地方睡來睡去，時間根本沒有一整塊。
項目會議開完要坐飛機去英國參加業內研討，去機場的路上睡兩個小時，上了飛機再開始寫報告稿。
寫完還要看之前預先DOWN下來的數據，然後抽空睡三個小時，下飛機開始接電話處理公務。
更多的時候，他們睡在不同的商務車裏，每天休息的時間拼湊在一起能有五六個小時，可從來不是完整的。
當然，把手機一關，生意一推，什麽事兒都不管睡他個十小時，似乎也沒有什麽問題。
可問題在於，手機關掉的那幾個小時裏，不斷損失的幾十萬幾百萬，到底算誰的？
尹弦和萬漱其實提前了半年提出辭職。
這種自己炒自己魷魚的事情還不能說走就走，幾萬個員工還有幾十家客戶不是鬧著玩的，就算遞交辭呈也要一樣樣的善後交接。
萬漱開著車帶著妻子回家的時候，回頭看了眼那棟四十幾樓的大廈，突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那棟樓裏的無數博弈和爭搶，從此都再與他們無關了。
他們真的退出這場戰爭了。
禦風別院依舊是老樣子，只是男女主人許久沒有回來，都快成了管家的房子。
尹弦小心翼翼的關掉了手機，關掉了電腦，還頗不放心的又打開看了眼郵箱——
所有的加急文件不再發給她，客戶們不會再來煩了。
她可以名正言順的睡一整晚了。
然而並沒有。
因為萬漱半夜睡著睡著直接滾到床底下去了，還猛地發出「咚」的一聲。
聽起來都疼。
尹弦還以為是手機又開了，一臉倉皇的坐起來，開了床燈才看見萬漱頂著被子默默蹲在地上。
太丟臉了。
今年是結婚的第三年，然而兩個人癱在一張床上，有點像大學裏被分了宿舍的室友。
甚至還會有點緊張。
如果不是接了她大舅的單子，兩人一起開始為各種各樣的朋友幫忙，可能獨處的時候真的會連聊到一起的話題都沒有。
過去的他們兩攜手攬走了無數榮耀與財富，可也以個人生活和所有散碎時間作為交換——尹弦如今再刷微博，看財報以外的各種瑣碎東西，都有種山中人第一次通網的感覺。
想到這裏，她擡頭看向還在兜圈子的萬漱，對方似乎頗為緊張：「哎，漱漱。」
「你想要的結果是什麽？」
萬漱站定，看著長發披肩淡淡笑容的她，忽然說不出口。
「我只是覺得——」
我只是覺得，我們連戀愛都沒有正式談過，如果真的懷孕了，會不會對你又是一份虧欠。
「嗯？」尹弦歪著頭等答案：「希望，還是不希望？」
萬漱正打算開口，門口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拿著報告匆匆進來：「恭喜你啊萬總，要當爸爸了——孩子已經兩個月了。」
萬漱睜大眼睛楞了幾秒鐘，在這一秒忽然喪失了語言能力。
尹弦揉了揉臉，嘆了口氣道：「真的中招了啊。」
醫生見這位前總裁先生僵硬的站在那裏，試探地又喚了一聲道：「萬總？」
萬漱回過神來，直接沖到尹弦身邊，把她緊緊的抱在自己懷裏，開口時甚至有幾分手足無措：「我我要——我要——」
尹弦頗為理解的拍了拍他的背：「你要當爸爸了。」
「我——」萬漱甚至有點哽咽，太多情緒一瞬間爆發出來，他甚至想去天台上蹦迪。
他搓著手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旁邊的醫生非常理解的關門離開，把空間留給他們兩個。
「我要——」他甚至蹦了幾下，抱著頭看向尹弦道：「天啊，我完全沒有準備好了，可是！！」
「超開心對不對。」尹弦剝著巧克力球的糖紙道：「你上次這麽蹦，還是因為我們幹掉了美國的那家公司。」
萬漱詞窮到拼命點頭，又過來猛地親了一下尹弦的臉，說話的時候都在抖：「我們要有孩子了，我們——也不知道是女孩還是男孩，我們的房子也要重新裝修，還有——」
「你冷靜一點……漱漱，是我懷孕了，不是你，」尹弦摸了摸他的頭發，溫和道：「你搞得好像是明天你就要生了一樣。」
「我根本淡定不了啊！！」萬漱拉著她的雙手，在這一刻簡直想把全世界都搬到家裏來：「我去叫個醫生每天跟著你，家裏所有地方都做防滑防摔處理——對！地毯！所有地方都鋪三層地毯！」
尹弦心想這男人真是要瘋了，拉著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你看到了嗎，現在才兩個月，咱們還得等一年。」
「你有什麽想吃的嗎？我把別墅旁邊的房子都買下來給你開拉面館法餐廳好不好？」萬漱把她的掌心貼在自己臉上，說話的時候氣息都控制不穩：「你想吃什麽我都可以給你買——」
「我想吃山楂。」尹弦平直道。
「不行，孕婦不能吃山楂。」萬漱飛快搖頭。
「……」
雖然家裏的兩只貓一直有定期驅蟲，他們還是去做了弓形蟲檢查，以及各種大大小小的身體健康確認。
「尹總太瘦了，需要多補一點維生素和牛磺酸，」醫生在旁邊開著單子，說話不急不慢。
「可以吃山楂嗎？」
醫生的動作頓了一下，感覺到萬漱簡直回到當年血洗商界般的眼神：「可以，一點點，不要太多。」
尹弦發自內心的相信，如果萬漱體力夠的話，他簡直想親手把自己扛回家裏。
一回禦風別院，她就被抱到沙發上表示什麽都不用動，然後萬漱搖著尾巴給她換拖鞋倒茶遞小零食，一本緊張的吩咐秘書把所有孕產知識書買回來。
「你等一下，」她打斷道：「我們明天還回星幻夜嗎。」
萬漱露出為難的表情：「你還要這麽辛苦的過去嗎，這事交給明老板他們做就行了吧。」
「不，你聽清楚，漱漱，」尹弦深吸一口氣道：「在我生下這個小崽子之前，你別把我當成博物館裏編鐘供在家裏，該出去活動還是要活動的，好嗎？」
萬漱可憐巴巴的看著她：「我這不是怕你出去有什麽閃失。」
「你如果不聽我的話，我就不喜歡你了。」尹弦明確道：「晚安吻也沒有了。」
萬漱終於恢覆清醒一點，像犯錯了的小學生一樣坐在她的身邊，兩只手絞在一起，顯然還是有些慌亂。
他終於從『名企老總』、『商人』、『投資者』等一個個標簽裏走過來，努力適應著普通人一日三餐按時睡覺的生活，這個孩子突然就來了。
現在就好像是高中生突然聽見自己要當爸爸了一樣——雖然說他都已經快三十歲了。
「我們還沒有好好的談過戀愛。」他小聲道。
「我跟你沒有表白過，我們約會了幾次，一次我睡著了，一次你半路去跟客戶談生意。」
「而且我其實也不是很了解你，那次求婚其實都只是假裝很鎮定而已……」
他了解她在談判時的強勢風格，了解她做數據圖表時的分析方式，了解她是怎麽把客戶哄騙進邏輯陷阱裏的。
可是不了解她其實是怎樣的愛人，以及怎樣的妻子。
以及未來裏——她會成為怎樣的母親。
尹弦伸手牽住了他，露出溫柔的笑容來。
「也許我們兩個工作狂，永遠也學不會談戀愛。」
作者有話要說：
發一個入V通知OVO+
本周三《破產大亨》入V，當天會日更萬字，之後穩定日更六千以及不定期加更，謝謝大家支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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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下評論區的問題，明瑯的真實身份是牡丹花妖，是客串的角色。
原著還在存稿中，沒有開文。
第30章 度假山莊（5）
等萬漱再來的時候，就是帶著老婆和大半個團隊過來的了。
準確的說，他們開了兩房車。
富豪有房車已經不是什麽稀奇事了，可是走進去看一看還是很有趣。
像四驅福特溫尼貝戈，本身車長九米且高三米，在停下來的時候兩側都可以伸展開搭帳篷，不僅配備衛星電視、高級軟床，內裏的設計媲美最高級別的航空艙。
萬漱原本想直接圈一塊地確保絕對的安全和放心，但介於尹弦表示該去哪去哪，索性買了最高級別的房車——奧地利產的EleMMent Palazzo，價格是兩千萬往上，但確實頗為值得。
這車在外型上看起來像大巴，實際上長十二米，還有三層設計，最上面的小陽台可以唱露天卡拉OK。
它配備了小酒吧、燒烤站、全尺寸的花灑淋浴間，簡直是可移動的城堡。
尹弦相當喜歡這個禮物，特意滾到大軟床上感受了一下。
旁邊的電視有足足四十英尺，屏幕大的連明星的毛孔都清清楚楚。
壁爐已經生起了火，窗外還在淋漓的下著雨，更襯得車裏的沙發和床又軟又舒服。
他們的團隊叫AC，一共有六個人。
吱吱是高級美工及資深運營，能通宵作圖寫文案。
安安和蛇蛇都有編程能力和數據分析能力，只是蛇蛇偏大數據模擬，安安更擅長網站的搭建。
他們兩有時候會就『PHP是不是最好的語言』吵得不可開交，然後三國殺1V1定勝負。
不過這三個人最近因為學業或者公司的雜務，今天都不在。
另外三個團隊成員今天跟了過來，顯然是幫尹總和萬總分憂解難的。
老段和明瑯早就等在了門口，見兩輛房車一前一後的開過來，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明瑯顧忌著段老板的面子，什麽都看破不說破。
段崇自己是真的有臉沒地方擱了——這是對自家酒店的幹凈程度有多不放心，寧可晚上回車裏睡！
在尹總回去檢查健康的這幾天裏，星幻夜那真是雞飛狗跳沒完沒了的。
老段是直接用腳踹的——
他當時氣勢洶洶的把蹲在一起打撲克的保安一人一JIO踹走，然後再把蹲在沙發上睡覺的竹雞踹走，幾個保潔老太太當然不好意思動手，也是直接派人把她們統統請走。
他今年其實來星幻夜度假過好幾次，每次都有高級主管全程跟著，住宿釣魚以及各種地方全都是被特意收拾幹凈的。
就像舍管來之前匆匆把宿舍捯飭一下一樣。
整個星幻夜的人直接被清洗了接近九成，高管全部撤職，該起訴的直接起訴。
老段自己不樂意跟這幫老少婦幼扯屁，直接砸錢請了個律師團。
侵占損害財物的，玩忽職守的，以權謀私的，統統一個個調監控找證據懟回去。
這莊園當真是直接成了個空城，只是動物依舊在滿園子瞎雞兒跑。
於是亡羊補牢的時間到了。
明瑯手下的團隊過來修繕房屋更換軟裝，所有的雕塑和噴泉開始檢查清理。
老段委托了萬漱手下的團隊再請新的服務員保潔和清理，萬老板剛知道媳婦兒有喜，表示全部可以給他打個九五折。
約等於沒有打。
車門一開，萬漱牽著尹弦下來，簡直跟剛開始談戀愛的高中生似的。
「終於來了，辛苦辛苦。」
老段默默無視萬漱，關切的問了尹弦身體情況，順帶著開了個玩笑。
「之前就聽說你們辭職以後保留了一個團隊，今兒是要開眼了。」
「有三個今天沒空過來，」尹弦扭頭看了眼身後那個房車：「不過另外三個到場了。」
準確的說，是兩人一狗。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看起來高挑又笑容陽光，對著段老板遙遙鞠躬：「您好，我是大福。」
「他是來幫你們的星幻夜添磚加瓦的。」尹弦如實評價道：「盡管用，可能幹了。」
另一個微胖的糙漢子穿的頗為粗獷，連外套都是做舊的軍大衣風格，朝著他們點了個頭，開始悶聲吃薯片。
「這位是老楊。」
大福的手裏牽了一只秋田犬，看起來皮糙肉厚的頗為活潑，尾巴跟掃帚似的在那瘋狂搖動。
老段之前就聽說過和AC有關的傳聞，感興趣的多問了一句：「那老楊跟這個狗狗是個什麽關系？」
萬漱仔細想了想，回答道：「玄學和吉祥物。」
老段：「……」
六十棟小屋已經全部進入清理和收拾的狀態，不僅把臟汙的床墊被褥全部扯下來扔掉，而且還開始做除塵除蟲的各種準備。
郁金香田和其他的花圃、樹籬也全部收拾出來，枯死生蟲的直接鏟平開始重建。
老段當時黑著臉蹲在地上拔白菜，拔到最後一群孔雀全都跑了過來，開始湊在旁邊吃午飯。
明瑯憋了半天還是笑出聲來，索性抓了把瓜子在旁邊餵它們。
這一次尹弦他們過來，顯然是有所準備的。
第一點就是對財務情況的了解和分析。
「離附近的城市太遠，不僅來回路費高昂，且不討好中產階級。」
普通家庭想要來這種地方消費，顯然是走錯了地方。
「我想過一個主意，」段崇開口道：「我們可以建一條路，就跟那種超市專線一樣的大巴，送那些小家庭過來度假。」
萬漱看了他半天，開口道：「你知道整個莊園就六十棟個小別墅吧。」
甭管是獨棟還是聯排的，載客量就這麽多。
那些一個月賺幾千塊的人過來住一晚上，恐怕連回去的路費都不夠了。
「還得降價。」段崇摸著下巴道：「多吸引些公司過來團建什麽的。」
「段哥，你思路反了。」尹弦慢悠悠道：「現在星月夜最大的優勢，就是沒有人。」
哪裏都安安靜靜，沒有任何人打擾，也不會有大爺大媽熊孩子吵吵。
人越少，越象征著高端與獨有。
像方便面這種東西，兩塊錢一包還送個鹵蛋，幾乎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在超市買到，走的就是頗為平民的路線。
但如果把方便面加入些奇奇怪怪的原料，並且說全世界只賣五盒，盒子還用特殊材質定做，加上一些奢侈品牌的聯名推薦，這玩意兒就不是方便面了。
「我有個主意。」萬漱突然開口道：「我們應該再漲價。」
價格，就是用來篩選客戶的。
太便宜的東西，會讓有錢的客戶產生排斥感。
如果一大包極品牛肉只賣五塊錢，估計沒幾個人相信這賣的是真貨。
段崇從前是投資化工產業的，對房地產和私人會所其實並不太了解，這個時候聽得頗為配合。
「你說說看，該怎麽個搞法？」
「不能走公開開放制。」萬漱瞇眼道：「要走私人會員推薦制度。」
把所有的廣告都撤掉，地方改名，大門關閉，且不支持遊客訪問。
這裏應該被籠上人為的神秘色彩，且營造出更加高貴又獨特的感覺出來。
尋常人想要進這裏，是根本不現實的事情。
哪怕是很有錢的老板，想過來玩一圈，都要拜托各種關系幫忙引薦。
「還是萬老板會做生意啊。」老段忽然聽懂了，露出會意笑容來：「先兜售的，是人脈。」
整個莊園，可以被人為的造出一個全新的社交圈子出來。
「這只是第一步。」萬漱不緊不慢道：「我們要像打造鉆石和香水一樣，給予它幾乎溢出的附加價值出來。」
這整個星幻夜莊園，最後會成為一個被無數人羨艷和向往的奢侈品。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晚啦，不好意思。
明天萬字章見O3O~
第31章 度假山莊（6）
他們做的第一件事，是開始設定新的菜單。
來這種地方當然不能吃什麽西紅柿炒雞蛋，而雪花牛肉和澳洲小羊排之類的東西，其實已經不是什麽新鮮玩意兒了。
隨著淘寶的發展，從前只能在電視上才能看到的好食材幾乎可以當天送達，很多東西都在揭開神秘的面紗。
這個話題就變成萬漱的主場了。
在開漱仙樓之前，他去好幾家米其林餐廳考查和幫廚過，對全球各地的美食都頗有考究。
富豪們不是已經喝慣了威士忌茅台人頭馬了麽？
換點新鮮的吧。
一杯透明的酒被端了上來，看起來平平無奇。
「……白酒？」段崇還真沒碰過這個，湊過去聞了一下：「不像。」
尹弦坐在桌邊，雖然酒癮被勾上來了，還是很克制的幫忙兌水和加冰塊。
伴隨著清水的註入，冰塊如碎鉆般傾灑入杯，那方才還透明的酒液竟漸漸的呈現出乳白色。
「你——你別給我喝的什麽化學試劑吧。」
「這是土耳其特產的茴香酒Raki，又被稱之為獅子奶。」萬漱笑瞇瞇道：「嘗嘗看？」
段崇看了他一眼，心一橫喝了一口，差點沒當眾吐出來。
——這什麽味兒啊！
這玩意是酒嗎！！
酒液的味道被香料完全蓋了過去，簡直比化學試劑還難喝好嗎！
「這土耳其人做的酒就是不一樣，」尹弦撐著下巴道：「他們用銅鍋蒸餾再過濾三次，然後加了八角進去。」
八角……茴香……這喝起來就是一股鹵水味兒吧。
萬漱他們在訂菜單的時候是有講究的。
第一，就是不能跟國內的小眾餐廳有重合，而且越冷僻就顯得越高端。
人們都愛拗逼格，越搞不懂的東西越會肅然起敬。
第二，便是好吃的，和難吃的，要混在一起。
像鯡魚罐頭、藍紋奶酪這種東西，在被網絡炒成巨臭□□之前，一度是各種美食家非常傾心的風味食品。
好吃的異國食物用來取悅好打發的客人，難吃又生僻的東西——譬如這一杯土耳其國酒獅子奶，作用則是用來成為他們出去之後炫耀的資本。
難得好友們在，萬漱還特意給他們下廚做了一手瓦倫西亞燴飯。
現斬的兔肉汁肉豐盈，白斬雞的皮上還泛著黃澄澄的油。
尹弦在旁邊打下手，用小番茄現煮了一鍋番茄醬，裏面還悄悄加了些羅勒葉。
明瑯和尹弦都不吃蝸牛，所以這個食材就沒有放進去。
紫甘藍和萵苣被燴出清香，米粒的樸實味道也伴著鍋巴的焦香味漸漸溢出。
萬漱在臨起鍋前加了一勺鯽魚湯，把這燴飯做出本國的風味來。
老段在等待的過程裏，忽然發現有哪兒不太對。
他帶了三個夥計，好像都沒有什麽用啊。
統共兩男一狗，現在那個叫大福的青年不知所去，吃薯片的那人依舊找了個位置還在吃薯片，狗趴在地上睡覺——
玄學，和吉祥物？
他沒有多想，聞著燴飯起鍋的味道給他們倒葡萄酒去了。
菜單最後做成了四季四份，添入了馬德裏石鍋雞、櫻桃蘋果派、泰式蛋蜜小金花等等。
廚子們幾乎是誠惶誠恐的跟著萬漱在旁邊學，有人甚至做筆記寫各種菜的工序。
巴斯克特有的黑橄欖鳳尾魚湯幾乎鮮掉牙齒，配餐的蘋果酒也小清新又爽口。
尹弦默默的抱著碗喝了兩碗魚湯，試探性的看向萬漱手中的酒杯。
「不行。」萬老板果斷搖頭：「不給喝。」
尹弦一臉郁卒：「就拿筷子嘗一點點。」
「乖啊。」萬漱給她遞了份森綠玫紅夾雜的樹莓撻：「吃這個。」
一份出眾又不凡的餐譜，已經是成功的一半了。
優秀的度假山莊不僅僅應該提供睡覺休息的地方，更是要全方位的讓客人能夠感受到享受。
尹弦在點菜的時候隨手寫了份清單，遞給老段讓他過目：「這裏面的，你挑幾樣吧。」
段崇接了那張清單細細看過去，發現這上面雖然寫的都是食物，但顯然是全然不同的東西。
準確的來說，都是食物中的頂奢。
一小勺俄羅斯黑魚子醬，吃下去就是五萬美金，采用的是最頂級的低鹽鱘魚卵，被世人稱之為『黑色黃金』。
伊比利亞黑豬腿，每公頃的橡木林裏只能養兩只豬，在它們吃橡木子長大以後再烹制為火腿，紋路細密如蛛網一般——而且供應的還要是被稱之為羽毛的背頸肉，香煎之後當真是入口即化。
這清單中的許多東西，當真是把全世界的大小珍寶都搜羅列舉，有好些還是老段當時靠朋友介紹才嘗過的。
他放下菜單，瞥了眼在幫老婆捏肩的狗腿子老萬，不可思議道：「這些東西是挺好的——可咱們搞得到嗎？」
其中樣樣都需要門路吧？又不是去超市買一摞回來。
尹弦揚眉一笑，指了指坐角落裏專心吃薯片看雜志的那個人：「你知道老楊是幹什麽的嗎？」
老段不確定道：「奢侈品商？」
「不，他在我們團隊的定位，是Hunter。」
獵人之人。
老楊之前雖然沒有公開出場，實際上是聯系所有資源和資源者的人。
上至大小奢侈品和酒莊的負責人，下至某個碼頭下海撈九頭鮑的漁民，他全部都能聯絡的到。
在這樣一個充滿信息差的時代裏，如果一個人擁有幾乎半個地球的各種人士的聯系方式，他的存在價值幾乎難以用金錢來衡量。
段崇在聽清楚這老楊的能力時楞了半天，扭過頭來壓低聲音道：「這麽個牛掰人物你們在哪找的啊？我也去撈一個行嗎？」
萬漱搖了搖手指：「不告訴你。」
明瑯在不斷的調整整個莊園的格局。
原本這裏被分割出多個功能區，但因為前面那些管理人員的不作為，基本上已經都被破壞掉了。
也正因如此，他索性做出一個更大的分區出來。
如果從高空俯視而看，可以瞥見一朵森綠色的雪花，藏在山巒和湖畔之間。
房子是不好移動的，大型建築更是沒法調整，但樹籬、花圃、行道樹，全部都可以變成視覺分割的畫筆。
哪怕如今僅僅只是開工，整個莊園都仿佛進入涅槃重生的狀態裏。
高大又修建得宜的樹籬將空間隔離成一瓣一瓣的雪花，不用圍鐵絲網也不用弄玻璃刺，那些小動物就是疊羅漢也翻不過去。
而在舒展的雪花的末端，再用色彩明艷的花圃進行修飾。
大批大批的園丁在不斷修剪培土，連圍墻上的爬山虎都被收拾的清新幹凈。
段崇趁著他們AC團隊開內部會議，自己插著兜去附近溜達了一圈。
果然還是要請專業的團隊來幫忙啊，這一收拾，進去轉一圈都心情好多了。
他走的不緊不慢，順著指引拐回了中心大廳，發現之前那個被叫做大福的青年，正坐在茶幾旁邊，在手速驚人的搭著什麽東西。
大福看起來二十出頭，生的白凈又俊秀，但是動手能力幾乎到了BUG的程度——
他的右手邊堆著一盒又一盒的拼圖，左手邊的戰利品是一盤盤放著的，不斷有服務員過來端走這些東西。
說是拼圖，也不是那種把畫切碎的平面圖，而是立體的城堡與宮殿。
凡爾賽宮、巴黎聖母院、倫敦的大本鐘、中國的滕王閣——
燦金色的小零件被快速的組裝起來，在尖嘴鑷和鉗子的雙重折壓下彎折出特定的形狀。
一座座的小宮殿被拼裝定型，哪怕底座的小燈泡沒有亮起，也漂亮的處處生光。
由於這些小東西都是用無數個細小金色零件拼接成的，所以哪怕只是調轉一下角度，都有好些面在反射光澤。
「老板，」新來的服務員見他在看這個，畢恭畢敬的匯報道：「這個叫大福的，今天來了以後一直在拼這個，讓我們幫忙放到不同房間裏當裝飾品。」
成本低，金光璀璨，又自帶古典氣質。
實在是再合適不過。
段崇接過他手裏的倫敦之眼，撥動了一下摩天輪的包廂，發現真的可以動。
「給我辦公室也送一個，」他想了想不放心，小聲道：「就要這個。」
老萬手下的人，一個個都是鬼才啊。
-2-
尹弦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聞到了麥片粥的香味。
她動了一下，不遠處傳來萬漱的聲音：「再睡一會兒？」
「餓了。」
一雙溫熱的手把她扶起來，還順便幫忙掖好了被子。
現在是早上八點，楓糖松餅配燕麥粥剛剛出爐。
「我這才兩三個月……你緊張的跟什麽一樣。」尹弦打了個哈欠道：「回頭我要真進了產房，你得擔心成什麽樣。」
萬漱坐在她的旁邊，忽然俯身把她抱緊。
他的聲音裏沒有疲憊，只有微微的不安。
「不是擔心孩子，是緊張你。」
萬漱很少露出這樣患得患失的一面。
「你還記得，你那次暈倒麽。」
尹弦平時算工作狂中狂，別人只睡六個小時，她就只睡四個小時。
那個時候，萬老板還是萬老板，小下屬還是小下屬。
他們之間有簡單的交際，但沒有曖昧，所有的互動也都點到為止。
萬漱雖然有心思多了解一下她，可平時真的忙不過來。
做實業，而且是手頭同時有多個產業要打理，著實讓人焦頭爛額。
結果在一次開會的時候，還沒等他發言完，有個人忽然『咚』地倒下去了。
毫無預兆的突然趴在桌子上，旁邊膽子小的女同事嚇得哭著跳起來，搞得眼妝都花了。
萬漱差點以為自己有員工加班過度猝死，一邊思考著公關方案一邊過去救人，發現居然又是她。
最後的診斷結果是低血糖 嚴重休息不足，總監直接逼著她睡了十個小時。
就撐到這個地步了，睡前還不忘交代哪兒的活沒做完。
萬漱頭一次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太黃世仁了。
真的有這麽壓迫員工嗎……
旁邊的秘書看他表情不對，好心地提醒道：「老板，這位是個連年假都不肯休的主兒，從來公司的第一年起就次次都是優秀員工了。」
結果這一年就剛好沒評上。
負責頒獎的萬總裁留了個心眼，發現這個部門當真換了個小美女來領獎，那黑眼圈的丫頭不知道去哪兒了。
他在頒完獎之後黑著臉在後台叫來秘書，問那個一看就是天天敷面膜保養的姑娘是怎麽評上優秀員工的。
然後黑幕就被挖掘的幹幹凈凈。
哪些人勾連在一起，哪個主管見色起意，HR那邊有什麽毛病，全都給查了個一清二楚。
萬漱本來以為尹弦拿小姑娘會在消防通道還是哪兒偷偷哭，又特不放心的到處跑了一圈，沒看到她的人。
壞了，不會出事了吧。
然鵝黑眼圈小姑娘還在專心加班，根本不care這個鳥獎。
誰愛拿誰拿。
萬老板頭一次狗腿的湊到下屬旁邊，問她怎麽對這事兒沒意見。
「績效獎金都在，獎愛給誰給誰。」尹弦停下敲鍵盤的手，回頭看了眼這個頗為俊秀的主管，根本沒想起來她還請他喝過鴿子湯：「當然，我要是幹煩了，說走也就交辭呈了。」
她手上要實績有實績，要數據有數據，本人又是能力突出爆炸的綜合全才大手子，獵頭早就把各種信件塞滿郵箱了。
於是尹某人直接被連升三級，拔到更高的工作組裏，而且還多給了十天帶薪年假。
不許走！
就不許你走！！
萬老板頭一次有點小生氣。
生氣的方式就是給她砸錢。
事實證明，還是很有效果的。
尹弦接過他端來的燕麥粥，先抿了口清水，再不緊不慢的吃早飯。
她想到了什麽，忽然開口道：「我媽一直以為，我到三十歲以後都嫁不出去。」
大學忙於考證混獎學金，談戀愛什麽的不存在的。
上了班以後更是到處加班出差，連勞動節都在勞動。
她原本家境殷實，本人怎麽也算個小富二代，可就是天生被工作業績所給予的巨大成就感吸引，根本停不下來。
萬漱又好氣又好笑的看著她，簡直想戳戳這個笨蛋的腦袋：「你稍微打扮一下都這麽好看，居然從來都沒談過戀愛。」
也不是不想談。
尹弦在發現自己開始跟老板談戀愛了之前，還真的躁動了幾次。
身邊的同學生猴子的生猴子，結婚的結婚，不結婚的獨身主義也出去醉生夢死瞎幾把浪了，還真是挺逍遙自在的。
然後躁動之下，她開始答應部分追求者的邀約，抽空出去吃飯了。
然而真相是，他們名義上確實是想談個戀愛的。
但內心是想談生意的。
尹弦在篩選核查之後，前後陪六個人喝下午茶吃早午飯。
六個人裏，兩個是想把她拉去跳槽的獵頭，三個是對家公司想來搞美人計挖敵情的探子，還有一個是門當戶對又學歷相配的知識分子——
「女人不要這麽追求事業！」對方喝茶的時候，簡直跟嗦田螺一樣嘖嘖有聲：「我們家有兩套房，足夠你好好打理了！」
尹弦楞了幾秒鐘，頭一次沒話接。
「裙子不要穿這麽短啊！你這是上班還是幹嘛呢？」那人看她頗為『溫順』，不依不饒道：「不過膝蓋那都是招惹男人的，我勸你還是安分守己點比較好！」
我？安分守己？
她楞了半天，確認了下這就是親媽說的博士畢業，開口問道：「您家兩套房子……然後呢？」
「打掃不要時間？照顧老人不要時間？有了孩子還不是要看孩子？」對方越說越來勁：「就這樣你嫁過來還往公司跑，什麽時候有時候管家？女人就不應該讀這麽多書！」
誰說要嫁給你了？？
尹弦沈默了幾秒鐘：「所以你為什麽不請一個保姆？「
對方被噎了一下：「多浪費錢！」
「所以是沒錢請嗎……」
「你怎麽這麽拜金！我媽說的一點沒錯，你們這些時都人一個比一個勢力眼！」
旁邊的服務生剛好端著楊枝甘露過來：「小姐您的飲料到了。」
尹弦笑著接過來，然後直接全部倒在了他的頭上。
於是怒氣沖沖的某博士直接告到了他們單位。
秘書早就得到過老總的消息，有和尹小姐有關的事情都過來吱一聲。
「老板！吱！！」
萬漱聽完之後臉一黑，直接過去英雄救美去了。
然而沒等他坐電梯趕到，那直男癌已經被單位裏的一眾小姐妹劈頭蓋臉罵了一頓，哭哭啼啼地逃回家了。
萬老板非常惆悵：「就不能給我一個表現的機會嗎。」
他們吃完早餐，洗漱之後出門散步，一眼就瞥見段老板在那釣魚。
段老板來這兒一是當監工二是簽字拍板，做完決策之後還真不用他再費什麽功夫。
萬漱放輕了腳步，發現他頂著個太陽帽顯然已經睡著了。
還在打鼾。
尹弦這回已經有了經驗，在旁邊悄悄把魚竿提起來，果然鉤子上的餌料已經被吞了個幹凈，然而一條魚都沒釣起來。
段崇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看見他們兩時差點從三角椅上翻下去：「這麽早就醒了？！」
「你覺得這湖，是不是可以分一下？」
萬漱摸著下巴道：「本來也不算特別大，剛好一分為二，中間隔個墻。
尹弦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想幹嘛？」
「這邊是隨機獎池，釣的好要什麽有什麽，」萬漱指了指空空如也的魚鉤，臉上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湖的另一邊改成固定獎池——」
「倒一桶魚進去給他們釣？」
「一桶鯽魚，一桶草魚，還可以加點附加獎勵，什麽小龍蝦泥鰍鱔魚之類的。」萬漱想了想又補充道：「還可以倒點鱘魚桂花魚，都挺好吃的。」
尹弦已經想到他們兩土豪在往池子裏倒完再釣的情景了，試圖讓自家老公清醒一點：「你釣魚不是為了靜心平氣嗎？」
說好的禪意呢……
「釣魚就是為了贏！」段老板站起來道：「這是個好主意！今天就開始分池！」
別的事做景觀弄奢侈品他參與不了，今天弄個獎池還有什麽不行的！
他們當真去分了個工程隊過來，在湖中間砌了個太極形狀的墻。
「你看，這事兒還能往風水上面扯，多好。」萬漱笑瞇瞇道：「白的地方一無所有，黑的地方進去遊個泳都能被魚尾巴砸暈。」
然後真的開貨車往裏頭塞獎品了。
長尾巴尖嘴的養殖鱘魚往裏倒了一桶，滑溜溜的鱔魚泥鰍往裏倒了兩桶，還有各種鱸魚草魚全在裏頭。
老段直接找了個懂行的幫忙控制水溫和保護生態環境，還在中間太極的波浪線上走了一趟，頗有種輕功水上漂的感覺。
萬漱等竣工之後湊過去一釣一個準，表示一本滿足。
於此同時，所有的別墅小屋開始煥發新生，連帶著內裏的裝飾都全然翻新。
巧手又能幹的大福不僅給每個房子放進去恰如其分的裝飾品和油畫，而且做了不同風格的幹花，裝點出秋意與自然的感覺。
明瑯對審美要求頗高，還把遊泳池翻新成了無邊緣泳池——
貴客們來這裏時可以邊遊泳邊欣賞漫山遍野的紅葉，感覺如同在虛空中遊泳一樣。
等這些事情都差不多完工了，第一輪宣傳營銷正式開始。
叼著薯片的老楊撥了幾個電話，三天之後，就有一溜保姆車開了過來。
他們每個人都有獨特的邀請函，而且進來的時候還要摘墨鏡親自驗證信息。
這一次的招待宴請是免費的，可效果卻好的比花了幾百萬廣告還要好——
老楊直接叫了一溜大小明星過來開派對。
而且他們在玩嗨之後，開始PO各種美食和風景了。
-3-
一共來了十幾個人，其中不乏名模、演員、歌手、著名主持人。
他們來這兒，第一是給老楊面子，第二是金慶兒領頭過來的。
如今惟卿公園成了時都的標志性風景，連市長聯合旅遊局都給她發獎狀，連帶著公園主人也就是她本人都人氣暴漲，拍的電影更加票房大賣。
她一來，其他圈中好友也忍不住過來放松一下，而其他想攀談赴會的二三線小明星更是拼命地打聽他們要去哪兒。
這莊園這麽遠，當真是個世外桃源般的地方。
安保團隊全部更新過，私密性自然不用言喻。
沒有私生飯，沒有記者，沒有任何鬼鬼祟祟的不明人物。
不僅每個客人不用擠在不同房間裏，每個人都能有獨立的別墅，而且窗外的風景好的不得了。
食物可以直接送到客房來，樣樣都是平時五星飯店裏極少見的菜品。
就連酒的品類都被更新到了十幾種，喝什麽都有。
金慶兒真是喝大了，拉著尹弦表示要做她閨女的教母。
尹弦聞著酒香味覺得饞，一眼瞥見萬漱，還是默默放下了杯子。
明星們來是一起來的，但走是陸陸續續的。
畢竟這兒實在是太好了。
累了可以去做SPA泡藥泉，精神好可以去爬山看風景。
拿著一筐蘋果可以去餵小鹿，還能摸摸孔雀的頭。
這事兒一傳出去，就直接上了熱搜。
各路追星粉開始在聚會的照片裏找自家愛豆，有的還真的找到了。
由於來的人都是名流，有些沒找到的生怕自家偶像被排擠出去，還開始問這個山莊是哪裏。
負責人自然神神秘秘的開始放料，表示進這兒消費是有門檻的，通常不接待散客。
金慶兒在微博上PO了一張和開屏孔雀的自拍，身後是紅楓如畫，當真是笑顏如花。
這時候，越來越多明星的負責人開始打電話過來，問下一次派對是什麽時候開始舉行，他們家XXX的咖位這麽高，憑什麽沒有邀請函。
——下一次專屬於明星的聯誼社交派對自然要挑更高的級別。
段老板嘗到甜頭了以後腦子很清醒，回頭就開始和他們一起做方案。
第一，就是這明星的派對得分兩波。
想清清靜靜不被打擾的，就是來單純度假玩樂的，給他們最高級別的保密，肯定其中會有人因為虛榮心發自拍或者合影。
——我可是和XXX一起吃過飯的人哎！
第二種，就是單純想紅的大小明星。
可以開一個專門的綜藝節目，然後在這兒做活動。
要場地有場地，要野生動物有野生動物，幾乎什麽類型的綜藝都可以在這兒拍。
明瑯思考了很久，決定鏟掉一片草坪，把這兒改成別的場地。
整個莊園因為是在村莊附近的山林裏買的地，面積非常的大。
大草皮已經有好幾塊了，高爾夫球場也有了，怎麽著也該來點新東西。
「段總——你喜歡馬麽？」
段崇高興得恨不得給他發紅包：「超——喜歡！」
他一直以來就是騎馬狂魔啊！
於是真的重新做了一大塊馬場，還把旁邊的另一塊草坪改成了飛行器專區加直升機停機坪。
原本有四塊大草皮，兩個加強綠化方便坐躺曬太陽，另外兩個區域改成遛馬場和玩無人機的地方，真是頗為方便。
無人機只用批發買來，然後建設一些懸空的小障礙，都可以讓人樂不思蜀的玩一下午。
而駿馬只要跟國內外的優秀馬場對接，還可以把段崇之前養的羊駝也牽進來騎。
像這些騎馬的事情都要註意安保，自然再引進一批專業人員進行指導和保護。
——整個莊園的娛樂性已經被發展到了極致。
來這裏可以看山觀水，可以在太極池上釣小龍蝦，可以騎馬馳騁，還能去玩無人機障礙賽。
SPA的技師都會好些按摩手法，能把人的骨頭都松的哢哢作響。
也就在這個時候，由萬漱出面又請了一批新的人過來。
這一次來參加免費度假的不是那些大小明星，而是學術界的大拿。
他們是來參加高級學術會議，共同開會研討新能源科技發展的。
段老板頗為貼心的給老教授們準備了輪椅和電動車，還安排多個管家前後關照。
少數跟進會議的記者也在審查之後進園跟拍，之後再把相關結果發到雜志上面。
老人家相當喜歡這裏，甚至問能不能包下一棟房子來這頤養天年。
——在明星們過來玩了之後，已經有幾千個電話打進來問長久住宿要多少錢了。
之前的9999早已提價，而對星幻夜的各種探尋和猜測也傳的越來越神乎其神。
老人家坐在綠茵地上接受采訪的照片、明星們在露天無邊泳池上舉杯歡笑的照片，全都在告訴路人們。
這裏是名流雲集的神秘莊園，來這裏的非富即貴，而且裏面特別——特別的漂亮！
牡丹在秋深之際盛放，金紅煙紫美不勝收。
也就在這個時候，超愛養寵物的段老板決定把動物園塑造到底——他從一個快要倒閉的動物園那買了一群仙鶴。
那動物園經營不善，老虎豹子都骨瘦如柴，被剪掉飛羽的仙鶴也奄奄一息。
然而老虎豹子是沒法接盤的，真接盤了這塊就要成無人區了。
段崇小心翼翼的把這些白色精靈接回山莊裏，安排獸醫幫忙診治療愈，讓它們啄食太極池裏的那堆二等獎三等獎。
日子沒過多久，仙鶴們也漸漸精神起來了。
於此同時，尹弦出了個主意。
明星也來過了，學術大佬們也來過了，接下來該輪到咱們企業家了吧？
段崇早就被朋友們的電話微信煩了好些天，求之不得的同意了。
於是各種奔馳奧迪蓮花全開了過來。
企業家們顯然來這兒都想著認識人脈談談生意，巴不得在這多住幾天。
萬漱、尹弦的辭職本來引發了一陣唏噓和可惜，可好些人在聽說他們兩的事跡以後，又由衷的羨慕起來——
能夠這麽義無反顧的放下好多重擔，開始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也著實是自由又快樂啊。
更何況他們兩怎麽到哪都能賺錢呢？
星幻夜到目前為止，已經把檔期排到明年了。
幾乎各個領域的高端人物全都聞風而至，接待中心直接增加了十部座機專門記錄各種預約。
巧手的大福直接做了一套雜志，裏面詳細介紹了整個莊園的全功能。
開始有時尚雜志的主編打電話過來，問問他們的模特能不能在這拍風景。
還有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吃瓜路人，開始總結目前這個神秘的地方有哪些人去了，哪些人假裝自己去了以蹭熱點，還有哪個小明星曬了這家莊園的邀請函。
模特們在仙鶴之池旁的照片美穿天際，更是狠刷了一大筆的存在感。
「我覺得，這事兒是真回本了。」
麻將桌上，老段抽著雪茄道：「我這破地方本來被一幫小老太太搞得跟農家樂一樣，現在重新這麽高端，我都有點不習慣。」
他調整了下坐姿，看向還在調整牌序的尹弦：「我給你和老萬留了一棟房子，每次來都可以住，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好好謝你們——」
「胡了，」明瑯一推麻將：「小三元，給錢。」
老段默默掏錢包，繼續跟旁邊的基友八卦道：「就我這改造，這麽快速度能做完，我自己都不信。」
「做完了？」萬漱怔了下：「沒做完啊？」
段崇楞了幾秒，以為自己聽岔了：「我這宣傳效應這麽大，幾乎國內有錢人都知道來這兒聚聚了，還不夠好？」
他的房屋和庭院設計本來就是明瑯這樣的大設計師親手完成的，餐點菜譜由萬漱幫忙把關品控，就連自己都想把手頭的工作全推了，帶著老婆扔下家裏的熊孩子來這兒呆個一年半載再走。
「我昨天幫尹弦挑手表的時候，突然想到一個事兒。」
萬漱開口道：「你說這有錢人裏，有些人買那麽多名貴的東西，真是因為喜歡啊？」
不僅僅是價格動輒上十萬上十幾萬的手表。
萬漱作為一個豪富，見過太多的有錢人。
有人給自己的跑車全身貼鉆，貼的可都是真的鉆。
還有人買一溜的名牌包包，那確實是每天拎不重樣的都秀不完。
「你聽說這句話麽？」段崇叼著雪茄笑了起來：「紋身的都怕熱，買表的都不記得時間。」
人家買了這些東西，就是為了秀啊。
特別是那些個闊太太和大老板，買那麽些個首飾啥的，不就是為了秀嗎。
虛榮心會讓人逐漸失去理智，不斷地買下各種昂貴漂亮但其實沒有卵用的東西。
只要能拿來攀比和找優越感，哪怕是鯡魚罐頭都有人買單。
「你覺不覺得——做一檔這樣的綜藝，讓他們秀個過癮，會不會更有噱頭？」
這兒有現成的氣氛，而且人們已經開始陸續把星幻夜莊園與『奢華』、『小眾』、『神秘』掛鉤了。
既然如此，幹脆推到底，做到極致。
真人秀不僅僅只有明星參與才好玩的。
看看那些闊太太們花式炫富鬥美，品鑒一下各個老板們帶來的名酒，或者幹脆拍他們在這莊園裏的撕逼和抱團，恐怕都頗有意思吧。
「大四喜，胡了。」明瑯幹脆利落的推倒麻將，手上的鉑金戒指在虛空中泛著光芒：「給錢。」
第32章 度假山莊（7）
真讓有錢人上節目炫富，人家還不一定樂意。
畢竟第一是怕露富了遭人恨，遭人惦記，遭人罵，第二是真正有身份的人基本上深居簡出，不必跟小醜一樣娛樂大眾。
但只要在這看似密不透風的高壩上開個小口子，事情的發展就截然不同了。
他們當然為了隱私權，要再三說明這是個節目，是要播出去的。
於此同時，也提了一個條件。
第一期節目裏，只有收藏五款以上名表的夫婦，或者巨賈，才可以入場。
這是個非常寬泛的限定——
單身的、已婚已育的，只要有拿得出手的五款表，就可以來這個神秘的山莊裏和其他巨佬一起喝茶聊天。
有幾個天生愛炫耀的男女企業家一響應，越來越多的富太太們坐不住了，還真的開始帶著老公，或者也相當會賺錢的兒子來報名參加。
顯然有些人打算在這認識些以後能商業合作的老板，也有人是想過來解決下單身問題的。
至於他們在自我介紹裏附送的表的照片，更是五花八門——
百達翡麗、積家什麽的自然都不用說了，不是鑲鉆石就是鑲寶石，帶著表走路跟手腕上有個激光發射器一樣。
更多的是別出心裁，比如AnalogWatchCo.的表帶，是被葡萄酒汁浸泡後的軟木，利用葡萄酒的單寧成分來染表帶顏色。
拉絲金屬表殼，混雜大理石和植物成分，最後的售價在五百萬元以上。
再比如說天梭的時光長廊系列，從表帶到數字都走的是懷舊風格，數字被扭曲到要努力辨識才能認清楚，同樣也價格不菲。
單純從名表價格，以及那些閃閃發亮的寶石來說，確實一個個都是稀奇貨。
這一次一共邀請了十位貴客，十位當中有四位是帶著伴侶或者孩子過來的，五十塊表的總價值已經上億了。
他們聘請了專業的安保公司，同時還購買了高昂的保險，提前做好了一切準備。
段老板其實心裏也癢癢，想上鏡頭。他有好幾塊表可漂亮了，可惜自己的那些下屬根本不識貨，馬屁都拍的是歪的。
但是出於各種原因考慮，他還是聽了萬漱的一句勸，在幕後幫忙組織，以及準備勸架。
尹弦的原話是這麽說的。
「這十幾個人在一塊，不撕逼是不可能的，隨便給個話題都能讓他們明裏暗裏的懟起來。」
這節目從拍攝到結束，統共就兩天，四十八個小時。
四十八個小時裏，居然有二十八個小時的素材全是料。
萬漱在看片子的時候表示起碼要縮到一個小時裏面，後來發現實在不行，做了上中下三集。
他們聯系了TOP3的播放平台，真的就這麽播出去了。
第一天來的時候，十個人的身份都不相上下。
有零食產業的大佬，玩具制造業的領頭羊，化工業的老總，做通訊行業的女強人。
環節統共有三個——
收藏鑒賞環節·各自度假環節·共同的飯局
幾乎每一個環節，都比他們預想的還要刺激。
有個男企業家天生一張嘲諷臉，看見女性在介紹價值上千萬的名表時，要麽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要麽一臉傲慢的說：「是真的嗎？」
做玩具生意的女老板也不惱，直接請到場的專業鑒定師幫忙看看。
每一顆鉆，表盤上嵌著的紅寶石，甚至是瑞典工匠的銘刻，全部都是真品。
被打了臉的男企業家嘟噥著一臉掃興，當著大夥兒的面把自己的那份也展示出來——
都是入門級的表。
其他幾個懂行的一看就知道他被坑了，也憋住了沒有點破。
倒是剛才被嘲諷的龔老板相當感興趣：「您買這些，花了多少錢？」
「我朋友幫忙在國外買的！」男老板一臉防備：「就這五塊，加起來得五六千萬呢！」
這回真的有人憋不住笑了。
就這麽幾樣，加起來能夠兩千萬都是個問題。
這鑒寶和看寶的過程，都眼花繚亂的能讓人瞎了眼。
明明是平平無奇，什麽寶石都沒嵌的，僅僅是因為歷史和名人的加成，價格能直接被鑒定師當場宣布為無價之寶的珍品。
看起來花裏胡哨全是鉆石的，反而沒有幾個人表示喜歡和讚同。
更有趣的是，還有三款A貨，直接按照節目的要求當場指了出來——
「這個是人工鉆，表盤也和原版不一致。」
老太太的臉當時就黑了。
「這款已經絕版了，有一個在我這裏。」
另一個禿頂大叔悶著不說話，默默把盒子收了回去。
還有個是那姓龔的女商人指出來的：「您這個鉑金的表帶，顏色怎麽不正呢？」
按照節目的要求，他們還要評出一個『大收藏家』。
就投個票拿個小王冠而已，一群在商界叱咤風雲的大拿裏面竟然混了幾個小學生進去，胡攪蠻纏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明明我帶的表加起來最貴，憑什麽不選我的！」
「你們幾個是不是認識她才給她投票啊，這黑幕吧！」
明明是你收藏的級別太LOW啊這位哥哥……
這第一集一放出去，大夥兒全都樂了。
在他們的觀念裏，這些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豪富，怎麽著也該跟總裁劇裏演的差不多啊，沒想到竟然也會夾槍帶棒的拌嘴和撕比。
而且還撕的都是小學生口水戰！
像那個帶著超經典歷史名表的龔老板，真是靠著以一撕三的利落嘴皮子，誰都不讓的颯爽風姿，以及超冷靜超智慧的姿態，給自家企業都狂拉了一波好感——
那家玩具集團的股票在節目播出之後開始嗖嗖的往上漲。
還有好些讚助商給萬漱他們的團隊打電話，問能不能塞錢讓自家老板也進去露臉，最好節目組偏袒一點多給些鏡頭。
我們這麽財大氣粗的節目——還需要讚助商嗎？！
不！需！要！
鏡頭什麽的，哪裏是一點點錢就能收買的！
伴隨著各路想打廣告、想出名、想找到更多虛榮心的老板打電話過來預約和問問題，第二集快馬加鞭的撥了出來。
內容是他們各自休假的日常。
像星幻夜莊園，其實可以玩的東西很多。
龔老板放好東西以後就去了馬場，在鏡頭前自信又從容的表演自己從小跟著學的盛裝舞步，她不僅在節目方沒有任何介紹的情況下，能夠根據毛色和體態認出每一匹馬的血統，跨欄障礙跑的時候猶如英倫騎士般優雅又靈活。
就連在旁邊負責保護她的馬術師都不得不承認，這麽厲害的姑娘肯定是參加過專業比賽的。
而有的夫婦貌合神離，雖然白天在討論收藏時在鏡頭前頗為合群，可真的到了私下活動的時候，一個悶在別墅裏看電影，另一個獨自去鶴池旁釣魚，一邊釣一邊抽悶煙。
甚至不想再在鏡頭前掩飾什麽了。
疲憊與不被理解的孤獨圍繞著那小老頭，只有在釣到魚的時候才會跟個孩子一樣的笑起來。
於是萬漱吩咐手下半夜多往池子裏倒點，把獎金池塞滿都行。
至於老板們聚在一起打桌球打橋牌，更是三三兩兩的自行分開抱團。
有的人當真是什麽都會什麽都精，玩橋牌的時候算的比誰都快。
還有人雖然玩遊戲不怎麽樣，釣魚也釣不上來，但明明是個企業家，表現的跟個脫口秀演員一樣，出口就是金句，擠兌人都擠兌的頗有樂子。
這節目意外的火了，其流行程度不亞於之前的貓圈101.
原來那些西裝革履的大老板，私下裏竟然這麽有錢！
而且有錢也就算了，有的性格還這麽有意思！
尹弦心思一動，問萬漱道：「下期的主題是什麽？」
「是戒指。」萬漱忽然有種預感：「你想……」
「我也要去~！」
第33章 度假山莊（8）
尹弦天生性子活潑外向，在辭職以後進入放飛自我的狀態，剛好身份和財力也完全匹配這個節目。
萬漱思來想去，決定以丈夫的身份陪著她參加。
畢竟這一期裏來了好些個厲害人物，上次獲得收藏之王的龔老板這一次也光臨現場，連帶著網上的噱頭都炒足了。
上次節目一播出，好幾個受歡迎的企業家名下品牌股票大漲，實際收益早就超出了曝光私生活的小小付出。
這回有更加強大嘉賓陣容加入，有頂端汽車企業的千金夏茉、香檳產業大佬彭應、數碼產品公司老板陸富等等。
在嘉賓們陸續抵達星幻夜的同時，尹弦的管家帶著首飾盒千裏迢迢的趕了回來。
現場早已設置好了安保人員和保險監控，珠寶盒被專業人員鑒定認真後才通過大門，確保不存在任何騙保的行為。
尹弦抱著小盒子回了別墅，像個準備開箱玩具的小姑娘。
這次的主題是『戒指』，她很克制的只拿了十幾個戒指回來。
萬漱在旁邊拿著鋼筆幫忙填知情書，瞥了眼她小心翼翼捧出來的那只伯爵白金指環。
那是他求婚的那一天送的。
Limelight Motif Broderie系列，邊緣鑲嵌三克拉的圓形鉆，和四顆梨形切割的紫色藍寶石，還綴飾了超大一塊的湖水藍黃晶。
它看起來不像是戒指，而是一個由寶石打造的皇冠。
四十四克拉的湖水藍黃晶被鑲嵌在正中間，如一泓青藍色的聖泉，哪怕只是轉動一下，都有幾十面在同時熠熠生光。
當初萬漱把這個盒子打開的時候，尹弦楞了一下。
「結……婚？」
好像還沒有談多久戀愛吧，連接吻都沒有，就……就決定結婚了嗎？
萬漱回過神來，看向她道：「沒空領證嗎？那改到後天？」
「不不不是領證的問題，」尹弦頭疼道：「你不要把結婚說的跟買白菜一樣，這事很嚴肅的。」
萬漱沈吟片刻，想了一會才開口道：「大後天？」
「萬！漱！」
「是這樣的。」他站起身，走到了她的身邊，依舊是那副平靜淡定的樣子：「我的家人，很認真的問我是不是GAY。」
「以及不是GAY，為什麽這麽久都不結婚。」
「我想了很久。」
「如果要選擇一個人終老白頭的話，」他註視著她的眼睛，說話的語氣平淡而理性：「只想和你一起。」
其他人都算了吧，再好也算了吧。
哪怕僅僅戀愛二十天，哪怕之前還是上下級關系，哪怕到現在為止還不夠了解你私下的樣子。
可心裏的那種確認，已經無法再更改了。
「我們雖然作為合作夥伴，確實共事了幾年……但是結婚的話……」尹弦嘆了口氣道：「真是服了你了。」
萬漱瞥了她一眼，忽然從兜裏掏出一個清單。
上面每一樣都打了勾。
◇拜訪小弦父母並確認意願√
◇跟父母坦白個人想法√
◇向律師確認財產公證流程√
◇跟董事會明確相關情況和持股是否變動√
◇選擇合適的求婚戒指√
……
「等等——所以我是最後一個知道我要被求婚的嗎！」尹弦拿著那個小盒子一臉哭笑不得：「還是在你辦公室裏求的婚？！真的要這麽簡單粗暴嗎漱漱？？」
「其實……本來是安排了燭光晚餐，煙花，摩天輪，還有你最喜歡的歌手，」萬漱沈默了幾秒，嘆了口氣道：「可是歐洲那邊的分公司出了問題，我要跟負責人過去一趟。」
但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再拖下去，真怕誰也發現你的無數種好，把你從我身邊搶走。
「所以，半個小時以後，我就要去機場了。」
他再次拿著那個絲絨禮盒，緩緩單膝下跪。
語氣卻平靜淡定，仿佛只是陳述一個事實。
「尹弦小姐，」那雙理性又溫柔的眼睛註視著她，拿著戒指盒的手微微顫抖：「你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尹弦捂著嘴，露出無奈地笑容來。
「能等你出差回來再批覆嗎。」
「駁回。」
「好，」她心想自己真是瘋了，要嫁給一個剛戀愛二十天的老朋友：「我願意。」
「這個戒指確實太大了。」
尹弦把這求婚戒指戴在無名指上，雖然剛好合適，但頂著四十四克拉的感覺像是托塔李天王那樣，手上齁沈。
她小心地把戒指放了回去，如同小烏鴉檢視戰利品一般在閃閃發光的一堆首飾裏翻來翻去。
「碧璽的那個？」
「徐總帶了同款，我就算了。」
「紅寶石綴寶石魚尾的那個？」
「可以，還挺別致的。」
「誒——」萬漱忽然眼尖的發現了個不起眼的小東西，伸手把它挑了出來。
這是卡地亞的一枚鉑金戒指，連鉆石都沒有鑲嵌，價格估計只有一萬上下。
它看起來樸實又簡單，顯然不是他送給她的任何一個禮物。
尹弦慌慌張張的把它從他手裏取過來，還小心的親了一下。
「這是我用自己第一筆年終獎買的，」她小聲道：「雖然一般好看，但是我戴了很久了。」
萬漱見她這麽寶貝這戒指，突然對自家公司的業務能力產生了懷疑：「你入職的時候年終獎不低啊……」
「是在你把我挖走之前。」尹弦小心翼翼地把那戒指戴在另一只手的無名指上，在燈光下看它樸實的外形：「這是我的加班專用戒。」
「加班……專用……」
「你想啊，幹我們這行的，基本上要敲策劃案到三更半夜，咖啡喝多了還會長胖。」她晃了晃手，鉑金戒指上泛著溫潤的光芒：「看一看這麽漂亮的小禮物，心情也會好起來。」
不過在嫁給萬漱之後，她就可以跟他一起半夜加班了，雖然確實能坐在一塊挺溫馨的，但是更方便的是數據和提案都能及時確認，什麽事都能最快效率的完成——
所以說工作狂的思維重點永遠有點偏。
星幻夜的莊園裏陸陸續續開進來各種花式炫富的跑車，有早已停產的限量超跑，有加長林肯，也有樸實大方的企業家就開了輛釣魚的小破車過來。
由於主題是戒指，所以只有兩位男企業家帶著自己的扳指和結婚戒指過來參加節目，其他都是女企業家，或者富太太及女兒。
等所有人到齊之後，尹弦和萬漱也坐在了圓桌上，旁邊的鑒定師和主持人也全部就位。
打光師收音筒也確認完畢，連帶著裝飾絢麗的特寫展示台也放到了桌上。
有人來這兒就是成心為了出戲，搶的戲份越多，就越等於在給自家企業打廣告，也是展示企業優秀的營收情況，因此會搶著第一個秀戒指。
比如這一枚藍寶石粉鉆戒指。
雖然中心的藍寶石已經足夠光華璀璨了，但其實兩側的粉鉆才是主角。
因為粉鉆難以采集，想要整塊的更是難上加難，所以這個戒指兩側半個指甲塊大小的淡粉色鉆石，其實已經是這世間的珍寶。
「市價一千萬美元以上，完全絕版。」
那中年女人的臉上露出趾高氣揚的神情，仿佛已經贏下了收藏之王的榮譽。
「請問您和這個戒指有什麽故事嗎？」主持人笑著問道。
「故事？」她搖了搖頭：「好看就得了，要什麽故事。」
當初打聽到購買渠道，在拍賣行拼命搶下它，一度上了各種新聞。
只是買下以後都不敢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如今是終於能再次大大方方的見光秀一下了。
「好的，讓我們看向下一位嘉賓——」
萬漱站了起來，打開了手中的小盒子。
尹弦眨了眨眼，顯然沒意料到他居然也有東西要展示。
「瑪貝爾黃鉆。」
偌大的自然黃鉆被暴露在燈光下，周圍的一圈小鉆熠熠生輝。
漂亮的簡直和自發光霓虹燈一樣。
「這不可能！」剛才那位女老板難以置信道：「這一款根本沒有公開發售過！而且黃鉆怎麽可能有這麽大一個——」
出產1克拉的黃鉆，往往需要開采多達8萬至9萬噸火山石！
何況他手中的戒指所鑲嵌的整塊黃鉆，顯然是超過二十克拉以上！
萬漱垂眸一笑，不緊不慢道：「我母親要去法國看畫展，我是替她出席的。」
真是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尹弦默默把勝算超大的暴發戶款伯爵戒指收了回去。
合著他是來搶第一名第二名的啊……
幼稚鬼。
第34章 度假山莊（9）
萬漱一站起來，好些人都露出驚異的神色來。
這天然黃鉆實在太大了——大的簡直和假的一樣。
如果說這戒指是哄小孩兒玩的塑料玩具，估計在場有八成的人都信。
就連鑒定師也露出將信將疑的表情，拿著小探燈開始在展台旁了解這顆寶石的透光度，以及切割拋面是否到位。
這戒指哪怕拿在手裏都沈甸甸的，可一放到燈光下，就如同中間盛著一泓流水，隨著角度的變化而光華搖曳。
尹弦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哪兒見過這個戒指。
在第一次見到許夫人的時候。
萬漱是個企業家，母親是豪富之女，亦是豪門千金變作的貴夫人。
她在年輕時不僅帶著家族企業搞定了跨國兼並案，在業內的威名也是人盡皆知的。
對品牌有極強的把控力，而且為人嚴謹冷靜，一度被時代周刊評為亞洲TOP50新銳女性。
許澄對兒媳婦的要求不高，也不在乎兒子娶回來的人有錢沒錢。
不管是企業家的女兒，還是出身平平的普通小白領，反正都沒我有錢。
唯一要求的，就是雙商在線，而且不作。
當初萬漱把尹弦以女朋友的身份帶回家吃飯的時候，尹弦被管家攔在會客室裏，沒有立刻被允許帶進去。
「請等一等，」管家彬彬有禮的說：「夫人說了，您要先通過基本考驗，才可以進宅子。」
尹弦第一反應就是各種豪門狗血恩怨情仇裏的劇情。
搞不好等會這位夫人就直接扔張五百萬的支票到她臉上，讓她滾蛋。
連回應的台詞她都想好了：「萬漱是我的摯愛——得加錢。」
結果等了兩分鐘，管家給她帶了份卷子。
研究生級別的高數卷。
尹弦看清楚題目的時候差點一口氣沒上來，什麽傅裏葉變換拉格朗日定理早就忘到姥姥家去了。
行，真狠，我做題還不行嗎TAT
會客室裏有攝像頭，就算沒攝像頭她也不敢當著老管家的面拿手機搜答案，而且用腦子想一想也知道，多半是搜不到的。
這一做，就是一個小時。
卷子都是萬漱他媽媽親手設的，除了高數題居然還有應用題，一個比一個刁鉆。
尹弦不知不覺地用了七八張草稿紙，心想這到底是進門見準婆婆還是見博士生導師。
數學什麽的最討厭了！！
老夫人帶著眼鏡改完卷子，才終於擡擡手指表示可以放她進來了。
「來吧，小姑娘，」她笑瞇瞇地和她握了個手，氣氛簡直如同是兩個女老板在酒桌上談生意：「陪我下一局國際象棋。」
萬漱試圖打破這詭異的氣氛：「媽我還沒——」
兩個女人同時回頭看了他一眼。
萬漱選擇閉麥。
「好啊。」尹弦微笑道：「您真有興致。」
她別的地方也許不要強，下棋這事兒楞是從來都不服輸。
圍棋跳棋國際跳棋國際象棋，從小到大就沒有怵過。
她上來就來了個馬其頓開局，然後全神貫註地投入到廝殺之中。
而且沒有半分商業互吹的心思，顯然就是要下出個勝負來。
許老板戴著偌大的戒指，在旁邊亮的她眼睛都有點晃光，每句話都在看似不經意的套話和挖坑，竟然全都不動聲色的化解掉了。
萬漱在旁邊嗑瓜子都嗑餓了，桌上連著兩個兵士都跳到底格飛升成皇後，這局還沒下完。
「要不……先吃飯吧？」
「好好好別瞪我我閉嘴TAT」
「那，尹小姐有什麽想展示的呢？」
尹弦回過神來，把自己的小首飾盒放到了桌上。
她手中沒有太名貴的那種戒指。
像婆婆手上那種動輒一千萬的，都是超大成就之後的慶功禮物。
她犒勞自己的慶功方式，也就是去吃個火鍋——然而這種節目總不能真端個鑲鉆金鍋大家一起涮吧。
她拿出了CINDY ZHAO的小壁虎玫瑰金戒，拿出了訂婚時的美人魚藍寶石鉆戒，以及自己那枚小小的加班戒。
有人在看清那枚戒指連鉆都沒有鑲的時候，直接嗤了一聲。
主持人已經被這群富婆富翁的炫富晃瞎了眼，好不容易看見個樸實點的，就連忙詢問這戒指的價值。
尹弦想了想，如實的回答了前因後果。
「那……現在您看到這個戒指，會想到什麽呢？」
尹弦沈默了幾秒：「2018夏季價格戰，2018年終傾銷反擊戰，2019春季品牌營銷戰，2019公關危機戰——」
說的好像跟戰士的浴血鎧甲一樣。
主持人的笑容僵了幾秒鐘，還沒等他回應，旁邊有個貴夫人就坐不住了。
那是位二十二歲的超模，嫁給了六十多歲的老富翁，只晃悠著手上無名指的血紅鴿子蛋鉆戒，慢悠悠道：「尹小姐工作還是真辛苦呢——萬老板也真是的，都不心疼一下。」
萬漱的眼神變了一下。
「您的意思是？」尹弦側身看向她道：「我要加班，所以我的丈夫對我不夠好？」
超模掩唇而笑，顯然是頗為得意：「女人啊，就是要對自己好一點，保護身材和容貌，不然老的那麽快，怎麽栓得住男人呀。」
主持人敏銳的嗅到撕逼的硝煙味，立刻隱匿了存在感，把所有的畫面交給了她們。
尹弦揚起笑容來，不急不慢道：「孫小姐——您是單純對我發泄情緒，隱藏您以色侍人的恐懼，還是想理性地和我探討一下這個問題？」
趙荼楞了下，立刻惱了起來。
這個問題就是個陷阱。
不管她答或者不答，自己都已經被指責是『以色侍人』，氣勢上就輸了三分。
「尹老板說的哪裏話，當然是好好的聊聊——」她坐直了些，讓鏡頭更方便拍攝自己線條精致的鎖骨，以及胸前的金百合掛墜：「這世界人人平等，容貌和才華沒有高低，您難道對我有偏見？」
尹弦噗嗤一笑，慢悠悠地回應道：「您可別轉移話題，咱們就是論事——您剛才說的加班問題，是不是一棒子敲死了所有勤懇工作的女性？」
「我沒有啊？」趙荼露出無辜的神情：「我只是說，萬老板這樣對您，之前給您布置這麽多繁重的任務，是不是不夠體諒您呢？」
如果尹弦這個時候說一句，不是他給的，都是我自己選的，其實又中了她的圈套——聽起來就好像是咬碎了牙往下咽，強行裝作自己很開心。
萬漱微微挑眉，已經想出手了。
沒想到的是，尹老板笑著低頭抿一口茶，不緊不慢道：「您這樣的提問，本身就是預設謬誤了。」
名模的表情空白了幾秒鐘。
預設謬誤……是什麽意思？
她就說了這麽一句話，就回答完了？
問題是這個時候如果開口問問這個名詞，顯然就露拙了。
旁邊的富太太看不下去，幫忙打圓場道：「這專家不是說了嗎，女人工作壓力太大，老的更快。」
尹弦扭頭看向她：「哪個專家？」
「這……這我哪記得啊。」
「那您說出來的，不具備權威性的啊。」尹弦露出為難的表情：「要不換個專家來作證一下？」
趙荼顯然不肯就這麽認輸，不依不饒道：「誰願意天天加班啊！忙工作要死要活，賺的錢還不一定能買我的一塊表！」
她顯然已經完全沒啥廉恥心了——畢竟她和那位富商是真愛，是情投意合，嫁個好男人比什麽都強。
「您又知道了？」尹弦失笑道：「您是知道我的年終獎沒您的零花錢高了，還是知道我工作時又慘又可憐了？」
沒等那漲紅了臉的趙荼反駁一句，她又輕快道：「您已經人身攻擊了兩次了哦。」
趙荼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你什麽都懂行了吧！」
尹弦微微一笑：「謝謝誇獎。」
萬漱聽著他們兩你來我往，忽然松了口氣。
老婆大人就是老婆大人啊……罵人智商低自以為是都不帶臟字的。
最終的評選結果還真是實至名歸。
萬漱的那枚戒指被評為了『最昂貴收藏』，許女士親自打電話過來表揚他們這個節目識貨。
尹弦的鉑金小戒指被評為了『最有故事戒指』，頒獎的時候還特寫了一下臭著臉的趙荼。
但收藏之王的稱號，最終還是歸給了那位玩具企業家，龔小姐。
等晚上回了別墅，房子裏該架攝像頭的地方都架了。
尹弦本來吃的東西不多，依舊保持著身材，等真上床了，忽然肚子咕咚一聲，沖進洗手間開始吐。
她的孕期反應一直不明顯，如今都三個多月了才終於開始。
萬漱本來困的暈暈乎乎的，突然聽見老婆在洗手間跟龍卷風咆哮式地大吐特吐，一臉驚恐的在旁邊遞清水：「要不要叫醫生？！」
尹弦擦幹凈了嘴，出來喝水道：「我餓了。」
「好——我給你做東西，你想吃什麽？小米粥？」
尹弦想了想道：「小區對面的那家小餛飩。」
「……哈？」
「多放紫菜和蝦米，少放醋。」
萬漱深呼吸幾秒鐘，披上外套去廚房取面粉去了。
沒有餛飩皮，他也給她現搟幾百張出來！
「做，現在就給你做。」
第35章 度假山莊（10）
懷孕是一個很奇怪的事情。
原本超喜歡吃土豆排骨，可能現在一聞到土豆的味兒都想吐。
或者本來很討厭吃酸梅，現在每天不來個半罐渾身都不舒服。
萬漱當真去給她先揉面剁肉餡做餛飩去了。
尹弦就一臉抱歉又可憐巴巴的趴在旁邊，時不時彎腰再吐一陣。
餛飩皮比餃子皮好做，用雞蛋澱粉面粉和好之後，和成硬面團靜置個十分鐘，連酵母都不用放。
趁著面團還在醒，萬漱看向她道：「想吃什麽餡兒的？」
「蝦仁玉米？放點藕丁？」
萬漱湊過去親了下她的臉，去三開大冰箱裏找到對應的食材，拿攪拌機快速完活。
他的手藝頗好，等餡兒全部拌完，這邊開始搟面和切餛飩皮兒
這皮兒當然是越薄越好，最好薄的跟SKII面膜一個程度。
一張大餅似的面皮癱在桌板上，再用刀分割成條兒和塊。
整個過程跟幼兒園手工課似的。
比臉還大的一張薄片被切分成無數個小梯形，尹弦吐得早就沒力氣了，就癱在旁邊看他包餡兒。
萬漱給她做過很多次這樣的飯了。
簡單、快手，而且又非常好吃。
他包的意大利餃子堪稱一絕，至今都是年夜飯必備菜肴。
筷子仿佛是翻飛的燕子，一上一下就挑走了肉餡抹在餛飩皮兒上，五分鐘不到就做出來兩大碗。
等著鍋裏的熱水燒開，一個個跟小元寶似的餛飩齊齊下鍋，香油輕點放些紫菜蝦米，再撒點醬油和小蔥，深夜裏令人胃口大開的香氣就散了出來。
尹弦咽了下口水，聞著鍋裏的香氣道：「好餓啊。」
「做了四個人的份，回頭你半夜餓了，我起來給你再煮一鍋。」萬漱這時候穿著小熊圍裙，手背上還蹭著面粉，全然不像宣傳照裏的霸道總裁。
他把煮好的餛飩撈起來盛碗，旁邊的小蒸鍋裏已經完工，紫米栗蓉包被蒸的又軟又香。
尹弦端著一大碗餛飩，小心翼翼地放了點醋，喝了一大碗湯，登時露出幸福的表情。
「太好喝了……」她由衷道：「比小區對面那家店的湯還好喝！」
萬漱低頭一笑，起身給她蓋了件外套防著涼，又坐回去喝了一小口。
尹弦剛把肚子裏的存貨全部吐完，這時候餓的簡直能把碗吃掉，楞是連碗裏的小蝦米都沒放過。
萬漱知道她餓，伸手把自己那碗沒怎麽動過的餛飩推過去，輕聲哄了一句：「慢點吃。」
等全部收拾完，尹弦回臥室倒在床上打盹，還頗為遺憾的不能趴著睡。
等萬漱洗完碗再擦幹凈桌子回來的時候，她已經抱著枕頭呼呼大睡，像個小孩子一樣。
萬漱聳肩一笑，俯下身親了親她的頭發，在旁邊小心地躺下，抱著她漸漸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老段發消息請他們吃早飯。
本來早飯應該跟錄制的嘉賓一起吃，但老段找他們估計是有事兒。
「我跟你說——這事兒可神奇了。」老段頗為殷勤地幫尹弦遞意大利面，還親自給被特邀過來的老楊倒了杯香檳：「就玄學這個事，我一開始還真的不信！」
萬漱默默把自己那份面裏的肉丸全都分給尹弦，感覺她的飯量在與日俱增，扭頭看向老段道：「怎麽個情況？」
原來段崇段老板註意老楊已經很久了。
這位微胖的青年看起來平平無奇，但是意外認識來自各個行業和階層的不同人士。
星幻夜莊園能夠有今天的生意，能夠把產品和奢侈概念營銷出去，有很大部分都要歸功於他。
可老楊不僅僅是人脈狂魔，幾乎什麽圈子的人都能往莊園裏請來充門面，而且總是會提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比方說，太陽傘的顏色，不能是之前的藍白條紋，也不能有明顯的棱角，要換成指定的鵝黃色。
再比方說，蛋糕的形狀，要圓不要方，或者裏面嵌的杏仁要換成另外一個顏色。
再比方說，侍應生的制服要怎麽改，LOGO上最好加一筆斜杠什麽的。
如果從路人的角度來看，真的是非常磨嘰又矯情的一人了。
但自從萬漱帶著媳婦兒過來玩兼幫忙開始，老段就給莊園裏的新班子下了命令，要求他們盡可能的滿足他們兩手下的所有要求。
於是領班經理真是全程跟著老楊，把各種奇奇怪怪的任務全都完成了——甚至把花盆都全部換了一遍。
這是件頗為稀奇的事情。
要想索要回扣，直接開口要錢就是了，哪兒能這麽瑣碎個沒完呢？
經理把一樁樁一件件全部上報給老段，經費全都即時批了下來，可老段心裏也納著悶。
玩啥呢？
他特意去找了趟這玄學青年老楊。
「這個……為什麽連魚缸都要換啊？」
老楊在拿個卷尺測鐵藝門的長寬，頭都不擡：「招財。」
「那為什麽要換花盆呢？原來用著也挺好好的啊。」
「避災。」
「還有那個遊泳池旁邊的太陽傘……」
老楊把卷尺一搜，忽然敲了敲這鐵門：「門旁邊最好裝個鈴鐺，一開門就晃蕩響個不停還辟邪的那種銅鈴。」
段崇呆立在旁邊一臉茫然：「多大？」
「比拳頭要大，越大越鎮的住。」
行吧……你說了算。
「結果呢？」萬漱眼瞅著尹弦吃的風卷殘雲，把自己盤子裏的半份意大利面也給了她：「效果怎麽樣？」
昨天莊園裏進狐貍了，一腦袋撞在那鐵門上面，狐貍沒跑出去，自己真撞傻了！
「噗……」尹弦忍俊不禁：「這狐貍也夠蠢的。」
「可邪了我跟你說，那紅狐貍一看就是山上下來的，要不是鈴鐺亂響，保安真發現不了它！」
這狐貍一躲進來，各種孔雀山雞都得遭殃，山莊怕是要跟恐怖片一樣到處橫屍遍野。
旁邊的明瑯抿了口果酒，慢悠悠道：「可惜是只紅狐貍。」
「我們還是把它給放了，」老段擺手道：「哪兒敢真剝皮做毛領子啊，還不是說幾句好話拜托它以後別再進來。」
這事兒一鬧，連帶著好些個墻和圍欄被重新檢查加固，保證連山裏的黃鼠狼都混不進來。
不過莊子裏的黃鼠狼也出不去就是了。
正在聊天吃飯之際，遠處忽然傳來了一個女人歇斯底裏的尖叫聲：「啊啊啊——」
萬漱下意識地把尹弦耳朵捂住，後者一臉茫然地試圖把腦袋取出來。
在段崇起身之際，有個侍應生飛快地跑過來，一臉惶恐道：「老板，有個價值六百萬上下的戒指失竊了。」
在這時刻，安保公司的人直接鎖定了整個莊園，生怕有盜賊偷偷溜走。
所有大門和出入通道全部關閉，監控視頻也開始調出來篩查。
那個之前替名模說話的貴夫人臉色蒼白的坐在餐廳裏，身邊還放著她隨身抱著的珠寶盒，一臉的失魂落魄。
「不見了不見了——」她喃喃道：「絕對，絕對是被人給偷了！」
尹弦順著聲音走過去，試圖看看熱鬧。
這貴夫人是金融界大佬的老婆，平時給人的感覺親和自然，是個好說話又愛和稀泥的主兒。
不管她丟的那枚戒指在鏡頭前有沒有鑒定過，凡是進了這莊園的首飾，保險公司兼安保公司都有專人進行逐一的排查和確認。
如果東西是假的，再假裝丟了，保險公司必然會被敲竹杠狠要一筆，這事兒從來都馬虎不得。
節目組保持著錄制，可是經過眾人的翻找和反覆確認，確實是哪裏都沒有。
而所有的監控錄像也全部都出來了，顯然也沒有。
這就奇了怪了。
保險公司的人顯然已經露出驚慌的神色，開始地毯式的搜索和盤問，而那貴婦人已經開始哭哭啼啼地，一副指天罵地的潑婦作態。
旁邊幾個名媛貴婦和老板有的過去攔著她，有的一臉漠不關心。
就在這個時候，老楊終於牽著那只小秋田犬出現了。
天氣漸冷，小狗貪睡不肯起來，楞是花了好些功夫才讓它挪窩。
「別哭了。」尹弦遞了張紙巾，讓那女人擦眼淚：「這只狗找得到。」
「找得到？」那女的抖了一下，惶恐不安道：「這什麽狗啊，看起來不像警犬啊。」
「您把手伸出來，給它聞一下。」尹弦耐心道：「總得試一試，對吧？」
那狗狗汪了一聲，簡直跟打招呼似的。
老段之前還跟這狗狗玩過扔球，扭頭看向旁邊的萬漱：「他叫什麽來著？」
「狗。」
「對，叫什麽來著？」
「就叫狗。」
「……」
貴夫人顯然頗不樂意，可扛不住眾人的催促，給那秋田犬聞了下手。
緊接著，那狗左右嗅了嗅，竟頭也不回的往外沖出去了。
這老楊被狗拽著往外跑，後頭三四個攝影師扛著鏡頭跟著沖，好些個名流也跟著大部隊湊過去看熱鬧，竟然跟格林童話裏的金鵝似的。
那秋田犬吐著舌頭跑的飛快，楞是一路翻過花圃繞過木屋，跑了六七百米到達了那仙鶴池。
一人一狗立在太極圖旁邊，顯然有些哲學。
眼瞅著攝像師上氣不接下氣的跟過來，狗狗的鼻子在地上聞來聞去，忽然從旁邊的灌木叢裏翻出一盒魚飼料出來。
那貴婦人的表情瞬間就變了。
第36章 度假山莊（11）
這只被稱之為狗的秋田犬叼著餌盒，尾巴搖的跟個掃把似的。
尹弦摸了摸它的頭，頗為好奇地當著鏡頭和眾人的面，打開了那個盒子。
魚餌的味道很重，混雜著發酵後的糯米和一些不明成分，有肉香和酒香味——難怪可以用來釣魚。
這味兒釣大龍蝦都行啊。
她伸長了手在盒子裏扒拉了半天，旁邊的貴夫人臉色變來變去，簡直跟要心臟病發作似的。
秋田犬瘋狂地搖尾巴，張嘴又汪了一聲。
下一秒，尹弦就拎出個臟兮兮的指環出來。
這只是個白金的指環，上面鑲嵌的大鉆石和紅寶石顯然都被人用特殊工具取了下來。
還真是個細心的小偷啊，雞蛋不藏在一個簍子裏。
那婦人忙不叠搶過她手裏的戒托，哭哭啼啼地想扯開話題：「我的寶石——上頭值錢的東西全沒了啊！」
保險公司的人還在端詳這只狗，小聲問牽著他的老楊：「這狗賣不賣？」
老楊堅決搖頭。
大福頗為適時的掏出幹凈的白手帕來，把戒指上的汙泥擦得幹幹凈凈，旁邊的人拿之前的照片一對比，果然一模一樣。
這個時候，那貴婦人忽然發了狠，把那戒指往湖裏一扔：「寶石都不在了，還要這勞什子做什麽！」
結果她剛用力扔出去，旁邊的大福跟棒球手似的伸長了胳膊憑空撈了回來，一前一後就在須臾之間。
吃瓜眾人：「……！！！」
「您別亂扔東西啊。」大福一臉可惜：「萬一仙鶴把它給吞了，醫藥費算誰的？」
尹弦即時的提醒了一句。
「您再把手給它聞聞？咱們找找這寶石藏哪去了？」
貴婦人漲紅了臉，顯然是非常惱怒。
可這個時候再強撐下去，就完全暴露了。
事實上，很多明眼人早就看出來，她這是做賊心虛啊。
秋田犬晃著尾巴聞了聞她的手，一路撒著歡沖去了她住的那棟別墅。
這回攝影師們有了經驗，坐著電瓶車在後頭追。
一夥兒看熱鬧的又前呼後擁的跟了過去——
還做什麽綜藝啊，看這八婆作妖碰瓷就行了啊~
安保公司的人都頗為納悶。
這別墅裏是上下都翻找過的，連行李箱都全部翻過，怎麽可能有寶石？
狗狗跟探測儀似的把鼻子摁在地上聞來聞去，尾巴跟天線似的瘋狂搖擺。
它忽然眼睛一亮，往大廚房那沖過去了。
段崇連忙叮囑攝影師多拍拍超豪華的廚房和大冰箱，可以趁著這個機會給莊園打廣告。
這冰箱裏裝滿了食材，顯然之前都被取出來查看過。
大小冰櫃，所有的小角落，全部都再次搜查了一遍，什麽都沒有。
「怕不是這狗沒餵飽。」貴夫人露出鄙夷的神色：「別浪費時間了，我要報警！」
萬漱忽然從人群中穿了過來，抱著秋田犬一層一層的聞。
等到了放魚的那一層，狗狗突然跟感應到什麽東西一樣，張嘴嚎了一聲。
他們把那一櫃子的魚拿了出來，擺在地上，緊接著狗狗就拖住其中一條大青魚的尾巴，拼命的搖晃。
那婦人的老公已經快心臟病發作了。
尹弦拿了剪子過來，將長長的魚肚猛地劃開——
所有寶石都在裏頭！
這女人還真是膽子夠大的，為了騙保不僅把戒指拆成了好幾份，還把名貴的寶石通過魚嘴灌了下去，藏在冰箱裏頭。
那貴婦人一看到破案了，忽然就跌坐在地上，開始嚎哭。
旁邊的丈夫捂著心臟求節目組不要把這一段播出去，顯然太敗壞他們家的名聲，但合約都簽了，不存在通融的道理——
更何況，如果一開始真的碰瓷成功了，他們節目組也要跟著受連累啊。
旁邊幾個明眼人查了下他們企業的經營情況，漸漸推敲出相關的隱情出來。
這怕是公司周轉不靈了，才想著來騙保。
節目一播，更是引起軒然大波——
『臥槽，看真人炫富撕逼還能順帶看法制節目了！』
『這女的腦殘吧，後面監控也找到蛛絲馬跡打臉了——她要騙保還在這麽多聰明人裏頭騙！演技真爛！』
『哈哈哈哈我全程在看她們炫富，那個姓尹的小姐姐是辯論鬼才了www』
『為什麽這狗狗聞得出來啊——秋田犬也可以做緝毒犬了嗎？！』
『樓上，狗狗聞到的不是毒，是有錢人的臭味→_→』
涉事的那對夫婦名下企業的股票直接狂跌，沒過多久又很快的出現了新的反轉——
原來那個戒指，包括那個貴婦人參賽的五枚戒指，全部都是找朋友甚至是珠寶行借的！
他們公司早就負債累累，能典當的全都典當出去了。
這戒指據說是找交情頗好的親友和熟人一個個借的，而且顯然不打算還！
如果這事兒真的沒有破案，最後天價保險賠償費和珠寶全都歸他們，那可真是一箭雙雕！
這事兒直接上了熱搜，連帶著節目都徹底火了。
新來的賓客甚至在那個貴夫人住的房子裏模仿她癱在地毯上的樣子拍照，一發出去就點擊過萬。
而且各種名場面全都有關聯惡搞，連那只狗狗都成了網紅。
也就在這個時候，有人憑借一雙火眼金睛，發現萬漱在破案之後悄悄親了一下尹弦。
『哎那個總裁不是之前往許願池裏倒成桶硬幣的土豪嗎！』
『啊啊啊他們這一對好蘇啊！為什麽在這種炫富節目裏都要撒狗糧！拒絕不吃！』
風波之中，更多的廣告商和讚助商開始瘋狂打電話。
高端洗發水、紡織品、飲品直接成箱的寄過來，拜托段老板賞臉用用這些貨，拿來給節目組的嘉賓用更好。
甚至還有純凈水、有機食品的公司打電話過來，問能不能用他們的特供產品。
段老板當真是被錢淹沒不知所措。
「這風水大師折騰了一下……是真把我這兒弄成聚寶盆了啊。」
尹弦在大床上翻滾了幾圈，顯然是在這吃瓜玩樂呆膩了。
萬漱正幫她做著水煎包，聞聲湊了過來，一爪子摸得她臉上都是面粉：「肚子還疼嗎？」
「好多了，但是不想下床。」她懶洋洋道：「我們找點別的活兒幹吧。」
萬漱忽然想到了什麽，拍幹凈手上的面粉道：「你還記得，你最開始那個秘書嗎？」
「知道——很聰明聽話，但是身體被累垮了，後來轉行的那個小董？」
他們這種魔鬼行業，呆久了真是要命，體力怕是能預支到下輩子去。
「她前兩天給你發了個郵件，我幫你清理郵箱的時候順手歸檔來著……」萬漱回憶道：「我記得，她好像開了家漢服店吧。」
尹弦眨了眨眼，坐直了道：「漢服？網店嗎？」
時國雖然是海洋文明的島國，面積比新加坡大好幾倍，文化也被中國深刻影響，對華夏文化有天然的喜歡和向往。
漢服的話……應該很好賣吧。
款式也漂亮，又有那種古典氣質，還能順帶賣些什麽化妝品啊首飾之類的，應該糟糕不到哪兒去啊。
萬漱扶著她去餐廳準備吃香噴噴的蓮藕粉絲水煎包，不緊不慢道：「聽說是快被杠精們整垮了喲。」
「咦……」
杠精這種生物，為什麽還會懟服裝行業。
也是，萬物皆可杠。
給我一個噴點，我能懟翻這個地球。
尹弦接過小瓷碗，慢悠悠地喝了碗豆腐湯。
也不知道最後會生個啥，但是做幾件漢服小衣服肯定特別好看。
「明兒回時都吧？」
「嗯。」萬漱忍不住又親了親她：「要打包些小點心再走嗎？」
「我想吃青團！」
第37章 漢服品牌（1）
尹弦回到家的時候，兩只貓便一前一後地擁上來，頗為警惕地嗅了嗅她。
她拿著一沓沒有開封的信件，坐在沙發上一樣樣的拆開，而家裏的美短就圍著她的肚子轉來轉去，顯然是在觀察新客人。
萬漱端了杯熱可可過來，見兩只貓都一臉謹慎地聞著她的肚子，忽然有種奇異的預感：「你說他們兩，是不是已經感覺到裏面的心跳聲了？」
尹弦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不確定道：「真的不是我吃多了嗎？」
「哎，你們兩知道這裏頭是小男孩還是小姑娘嗎？」萬漱看向旁邊蹲坐的兩只貓，試圖誘導它們表態：「是小姑娘就搖下尾巴怎麽樣？」
美短自顧自地舔了舔爪子，完全不鳥他一秒鐘，徑直跟液體一般癱下來臥倒睡覺了。
萬漱看向旁邊的另一只暹羅，依舊不死心：「是小男孩就喵一聲？」
暹羅舔了舔美短的耳朵，也窩在旁邊癱著了。
尹弦在旁邊目睹了全程，忽然開始懷疑萬先生的智商：「你是想把貓當X光機用嗎？」
如果懷孕的話，一般在四個月左右就可以聽胎心。
他們專門買了一台儀器，把探頭貼在肚子上，仿佛在鑒寶一樣。
噗通噗通的心跳聲真的傳了出來，聲音不算很大，但清晰又有力。
萬漱在聽到那聲音的時候，臉上表情空白了幾秒，緊接著捂著嘴努力不笑出聲。
在他們離開家的期間，整棟房子被再次除甲醇和做防滑處理，浴室和洗手間被特別關照，所有棱角多的地方都已經包裹了海綿防護條。
家裏直接收拾出一個房間來，顯然還不知道是往什麽風格設計。
夫婦兩商量了一下，決定順其自然，不去窺探小孩兒的性別。
「等等——」他擡起頭來，神情有些茫然：「我怎麽聽見咕的一聲？」
「哦。」尹弦捂著肚子懶洋洋道：「我餓了。」
她現在比從前要消停許多，不愛說話，不愛動彈，但偶爾精神來了又會做很多事情。
趁著剛回時都，在山裏的養老時間結束，她花了好些時間把離職後的許多麻煩一一解決掉，趁著萬漱去報名學產後護理（？），又帶著吱吱去了前秘書小董那裏。
前任秘書是個知性又高挑的大美人兒，說是秀場的名模恐怕也有人信。
尹弦工作起來頗為拼命，手下都熬跑了好些個，這秘書姐姐算是性子好做事又耐心的十佳員工了。
董雨的工作室不算特別大，地段也挑的頗為偏僻，畢竟是做網店，不用太講究。
尹弦帶著吱吱過去的時候，本來以為是要去影樓一樣的地方，起碼環境會特別仙氣飄飄的。
可是真的到了那寫字樓裏，走進那個灰撲撲的工作室，才有種幻想被擊碎的感覺。
一共三個大廳，一廳是打板做樣的設計廳，一廳裏全是各種布料綢緞，縫紉機和裁剪台都亂七八糟的。
還有一廳是運營區，幾台陳舊的電腦發著幽幽的光，跟二十年前的老網吧有的一拼。
尹弦一走進去，就被積灰嗆的打了兩個噴嚏。
「尹老板——」董雨匆匆忙忙跑過來迎接她，顯然頗有些尷尬和無所適從：「您還親自過來了，我都沒想到。」
尹弦都沒敢坐椅子，感覺上頭全是灰，皺眉小聲道：「你這兒怎麽跟小作坊似的？」
不是漢服嗎？
不是紅繡襦綠羅裙嗎？
工作間裏頭就幾個夥計，曲別針大頭針到處都是，她還真不敢湊過去落腳。
董雨洗了洗杯子，給她泡了一壺龍井茶，表情顯然挺為難的。
這董小姐天生是個模特架子，年輕的時候JK和LO全都穿過，也頗喜歡古風的東西。
這種喜歡，不一定是出於對歷史的喜愛，而是單純喜歡那種衣服和釵飾的獨特氣質。
仿佛換上那長袖飄飄衣袂款擺的漢服，整個人都變得寧靜典雅，有種不一樣的魅力。
她在辭職之後，和學服裝設計的老朋友們一起開了家漢服店，本來自以為很有商業頭腦，在緊跟時代潮流，現在已經虧的快要倒閉了。
董雨的朋友早就聽聞尹弦的大名，前些日子還追了他們家的綜藝來著，這時候忙不叠拎出好幾件長裙出來，給她看衣服的樣子。
不僅是上衣、長裙、馬褂、披風，還有各種釵環手釧。
旁邊的小夥計很識趣的給這位老板遞了份精心包裝的冊子，裏面全是歷代商品的照片合集，上面還有個紋章似的LOGO，寫著雲雅閣。
尹弦翻了一圈，還看了眼董雨旁邊那姑娘身上的衣服：「很好看哎——我都想買一套了，怎麽會穿不出去呢？」
這配色都是莫蘭迪色系的，沒有那種廉價質感的影樓風，各種絲帶和系扣也很精致。
她伸手摸了下夥計們拿來的衣服，料子顯然也頗好，不是粗制濫造的貨色。
——這就奇怪了，物美價廉，算上設計費用和拍攝費用，也不是特別貴，不至於這麽慘吧。
旁邊的朋友見董雨一臉為難，失笑著自嘲道：「咱這算是內憂外患吧。」
這穿漢服的人，一共有三種。
第一種，是純粹的歷史愛好者，穿衣服是為了讚美和尊崇古典文化，鼓勵歷史印記在服裝首飾上文藝覆興。
他們會對衣服的規制、顏色、刺繡有極其嚴格的要求，不同的朝代、不同的歷史背景穿的衣服，從袖子到扣子都不能有任何錯誤。
第二種，是喜歡多元素服飾的愛美姑娘。
她們接受古典服裝和現代元素的糅雜，在看到尼龍扣的時候也不會瞬間拉下臉來。
只要衣服自帶仙女氣息，穿起來飄逸瀟灑又好看，雜糅些時尚元素或者現代式改裝也沒什麽不好。
而第三種，就是跟風者。
跟風者往往不太講究山寨和正版，只求衣服好看價格便宜，也會選擇影樓風格的廉價古裝，要的就是單純的『穿個古代衣服玩玩』。
「這三類人是互相混雜的，撕起來特別兇。」董雨坐在旁邊，長長地嘆了口氣：「本來這個圈子應該是弘揚文化傳承經典的，到最後到處都是營銷和撕逼了。」
但是穿山寨這事兒，也確實是麻煩。
像現代的衣服、包包，其實都存在互相抄襲的現象，可普通消費者一般沒時間關註這個，買了就買了，也不會追根溯源地管自己身上的Dior或Zara是不是又陷抄襲醜聞，只要好看就行。
在知識產權意識並沒有被廣泛普及，人們接受情況較差的情況下，服裝行業的侵權比比皆是，維權成本高且賠償低，確實已經很麻煩了。
「可衣服也不能在上面蓋個戳，表示這個絕對是正版吧？」董雨委屈道：「空口鑒抄這種事，又不像寫小說能把存稿日期甩到別人臉上，但凡元素或者版型有類似的可能都會被掐，我們也很難辦啊。」
尹弦摸著下巴想了半天，忽然開口道：「我來做你們的天使輪投資人吧。」
說到底，是全都小作坊生產經營，觀念太落後了。
她們賣的完全不是一個品牌，而是一些情懷和概念。
沒有背景支撐，沒有法律顧問，被侵權和被汙蔑也沒有辦法，客戶也走散的差不多了。
可其實這個產業的商機，比人們所看到的還要高很多。
就缺一個有心人，用足夠成熟的商業頭腦，以及足夠強有力的手腕，把一切的散碎都統一起來。
沒有投資，沒有啟動資金，一切都簡陋又勉強。
要做就做大的。
「上限是五百萬，你們今晚把計劃書發給我。」她站起身來，眼睛裏帶著淡淡的笑意。
「這筆新買賣，不會虧的。」
第38章 漢服品牌（2）
她直接給他們整個雲雅閣都租了一整層辦公樓。
第二天幾個負責人帶著產品說明書和新品過來的時候，會議室裏已經坐了好幾位陌生人。
尹弦坐在主位轉了一圈椅子，示意他們各自就位。
「下面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新聘請的三位顧問。」她站起身來，一一的介紹過去：「這位老爺子，也就是我們的李教授，是歷史系專門研究各朝各代服裝形制的教授，對壁畫和文獻都光有涉獵。」
一個帶著眼鏡的老人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略有些緊張地跟董雨握了握手，眼睛始終停留在他們捧著衣服上。
「而這位，是現代服飾的知名設計師，Celia Wang。」尹弦指了指旁邊幹練得體的女性，她穿著白西裝配一字高跟鞋，略有些拘謹地站起來微微鞠躬。
「還有一位，是我們的廣告宣傳總監方經理，也來參與這次的會議。」
尹弦看向已經有些找不到工作狀態的董雨，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講講你們目前的產品設計思路吧。」
三個合夥人站在台上開了PPT，顯然都頗為緊張。
董雨最開始找尹弦，其實有種想毛遂自薦著回去當秘書的感覺。
她當初跟著尹弦熬過一個又一個案子，頗有種自己也是商戰幸存者的錯覺，以為自己請辭以後肯定也能混得不錯。
可後來碰的頭破血流，想再回到最初的待遇裏做個秘書，已經不太可能了。
其他兩個服裝設計師是她的大學朋友，顯然也沒有經歷過這麽嚴肅的場合。
PPT做的表意混亂，沒有重點，其他顧問的臉上顯然都不太好看。
老爺子始終在觀察他們手上的那幾套衣服，忽然開口道：「那馬褂是怎麽回事？」
設計師露出討好的笑容來，跟他解釋這是從哪來的靈感，都借鑒了哪些資料。
可等他講完之後，老爺子並沒有接話，而是直接轉身看向尹弦：「不是漢服嗎？」
「這是漢？」
尹弦瞥了一眼那姑娘手中文藝小清新的衣服，知道老爺子有些不高興了。
「您請指導。」
老人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徑直走到了她們的面前。
他伸出手來，把那十幾件襦裙褂子披風全都攤在桌上，一樣一樣的往旁邊放。
「這不是漢服。」
「這也不是漢服。」
「雪紡？唐代有化纖做的雪紡？」他抓起那布料，語氣並不友善：「你覺得這就是還原了嗎？」
「不是……老爺爺，」董雨見好友快被說哭了，試圖打圓場道：「我們也只是盲人摸象，您別生氣哈。」
「還有這個紅——你們看看這個紅，」老人拿起一件衣物，給他們看那鮮妍奪目的亮紅色：「古代根本染不出來這麽澄的顏色！知道嗎！」
老人家顯然越說越嚴肅，語速都快了起來：「你們知道古代沒有化學染料，是怎麽給衣服染顏色的嗎？一開始都是用石頭！」
「青赤黃白黑，這赤色在周朝往後，那是靠赤鐵礦的粉末和茜草、明礬一塊染的！」他晃著手裏那宛如古裝戲袍和婚紗禮服般的艷紅衣物，一直搖頭道：「太不倫不類了，還不如拿衣服做個鳥窩！」
兩個設計師顯然臉上都掛不住，被訓斥的眼睛都紅了，也不敢真哭出來。
尹弦過去把老頭兒扶下來給他順氣喝茶，開口道：「你們現在的第一個問題是，衣服都是混在一起的，定位全都頗為模糊。」
按照這個圈子的術語，要麽是漢元素，要麽是漢服。
漢服的這個漢字，既可以籠統為全歷史段的國家特色，也可以引申發展純民族主義的文化再現。
董雨的這家漢服店，顯然兩邊都沒有討好。
她們在考究上做的馬馬虎虎，雖然找了些類似《古代服飾研究》、《北齊校書圖》的資料來看，但確實沒有相關學術知識的奠基，看什麽都一知半解。
真要說考據，從形制、料子、用色，幾乎全部都是零分。
——那討好了其他單純想穿好看衣裳的姑娘們了嗎？
也沒有。
情懷灑的充足，官博也經營的還算不錯，但大部分的衣服都是古代款，真的走在大街上不僅會引人側目，確實也有穿越感。
畢竟這年頭真沒有人穿個大紅披風逛街。
現在令人兩難的事情是，由於衣料和印染的原因，他們店裏的衣服在海報上都非常好看，幾乎是仙女本仙。
這種海報拍下來，都是挑古色古香的庭院，找小橋流水宮廷深處，美人鬢發上綴著步搖長釵，穿的鞋挎的包都頗為講究。
單純從微博海報裏看，那真是雲想衣裳花想容。
可顧客真的買回去，也就穿一兩次圖個新鮮，再就束之高閣了。
畢竟太出眾會被各種大媽大爺騷擾，問些令人尷尬和煩躁的問題，而且還可能被追著罵穿山寨貨。
更麻煩的是，如果顧客們披散長發，穿著運動鞋和板鞋，可能也會被各種人瘋狂攻擊，進而增加對這種服飾的恐懼和抵觸。
要情懷，要對歷史文化的尊重，要時尚，還要穿著舒服。
哪裏都想妥協，哪裏都想兼顧，最後卻誰都沒有討好。
尹弦頓了一下，見老先生也頗為認真的在聽著自己的處理方案，忽然開口道：「我們重做這個品牌，要分流。」
「A組，就只做還原歷史的考究派衣物，所有的版型、色系選擇，特別是細節的修正，全部都要按老爺子的要求來——你們做的，就是歷史衣物，不用考慮別的東西。」
穿出來哪怕再異類，或者那些搭扣和系帶有多麻煩，那也是對歷史原本面貌的尊重。
她看向另一邊，王設計師顯然也躍躍欲試了：「B組，去做漢元素。」
把所有的桎梏全部扔掉，不用管到底什麽朝代，不用在意古代有沒有雪紡印花樹脂扣，甚至是把西式的設計風格與東方的元素結合在一起，都是對文化的傳承與革新。
天使投資到位，廠家聯系就位，還有各種布料也不計成本的搬來挑選。
他們直接雇傭了數位專業的設計師，幫忙根據不同的要求進行改進和加工。
優秀的服裝，在是一個文化符號的同時，應該也是批量生產的商品。
要可以通過工廠批量生產，要價格足夠親民，還要能讓圈外人也能夠接受。
太過尖銳和過激的指責，只會讓想要理解和接觸這些文化的圈外人感到被攻擊感。
而圈子一旦越來越小眾，能夠引起的反響和擁護就越來越少。
雖然圈內人保住了情懷和滿足感，可對整體而言，並不算件好事。
尹弦其實猶豫了很長時間，到底要不要做漢服。
單純為了省下成本的話，可以只做漢元素店，讓時尚的衣裙裝飾裏添加各種歷史文化的獨特記號，也是一種傳承。
同時開漢元素和漢服店，其實也是在互通有無，共同引流。
真正還原的漢服，是不可能靠機器來刺繡的——質感和完成度都會大打折扣。
和服也好，漢服也好，如果使用考究的絲綢，刺繡也請人工來一點點出工，從上到下一整套的價格動輒上萬，屬於高定級別的禮服。
這種衣服，在正式場合極少有人穿，卻又被圈內人盲目擁簇，卡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地位裏。
和服起碼在女兒節等傳統節日裏，或者某些名勝風景區裏，會有人專門租了衣服去拍照留念。
可漢服並沒有這麽高的接受度，文化斷層和圈子裏爭鬥不休的鬧劇也在阻止它的深化發展。
人群聚集在一起，就會具有盲目性和攻擊性。
她回家琢磨了半天，顯然頗有些頭疼。
萬漱在旁邊給她搟披薩的面餅，一邊撒著芝士碎，一邊聽完了這些細碎的念頭。
「所以……為什麽不開展一次大投票呢？」他問道。
「哈？」
「聯合所有的學者和普通人，聯合那些店鋪和設計者，把該問的問題全都挑個明白。」萬漱不解道：「到底想要怎樣的衣服，最基本的底線是什麽，全都投票表決啊。」
包括穿考據式的漢服，能不能配現代的板鞋和包，最好全都投個明明白白。
「你開玩笑呢吧。」尹弦失笑道：「這種表決結果不一定能服眾，搞不好會掐的更兇啊。」
「沒有關註度，誰來買單？」萬漱噗嗤一聲笑了起來：「這個世界，從來都不是用情懷和嗓門來投票的。」
第39章 漢服品牌（3）
他們真的做了一個大投票。
尹弦在收購掉雲雅閣之後，不僅聘用了原班人馬，而且開始和其他的淘寶小店加強聯絡，並且預先說明了用意。
這個投票是附贈一個說明性視頻的。
『你覺得，漢服到底應該是什麽？』
主持人吱吱把鏡頭對向了很多人。
有嚴肅而不茍言笑的歷史學家，有路邊拿著糖葫蘆逛街的普通路人，還有圈子裏不願意透露面容的資深者。
各種詳盡的數據被統計和公布，看起來繁榮又受人歡迎的產業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當紅的小店，一件衣服從布料到打板都成本頗高，真賣出去一件，凈利潤可能只有三十到五十。
真絲織錦緞也好，歐根紗喬其紗也好，進貨就要出一筆血，真做出來還不一定上架。
許多人言之鑿鑿的要求漢服保持頗高的歷史考究，可是又沒辦法動輒花上千塊進行全套的穿搭。
服飾不方便普及，圈子始終小眾又充滿情懷。
伴隨著各種風潮的興起，一家家漢服店漢元素店如雨後春筍般興起，再無聲無息的倒閉。
視頻做的客觀而公正。
既沒有把期望更加符合歷史的粉絲拍的妖魔化，也沒有讓店家在采訪時刻意賣慘。
這個視頻買了營銷轉發，相關的投票也有小禮品贈送及抽獎，在四五天內就被大V輪了上萬轉發。
這一次，許多路人都開始關註這件事情，並且自由的投票和發表評論。
沒有人控讚控評，沒有人口不擇言跳腳罵人，由於充分的引流，大量的圈外人開始了解這些東西。
穿著考究的漢服，配板鞋甚至燙頭發，是大逆不道嗎？
穿著漢服再搭配現代風格的外套帽子，可以被接受嗎？
有些人總是希望自己喜歡的歌，喜歡的愛豆，或者喜歡的事物圈在小眾的範圍裏，最好不要被太多人知道。
因為這樣，東西會越來越俗，不懂裝懂的混子也會越來越多。
可如果東西不夠俗，能夠獲得的經濟效益就沒法支撐它良性發展，這是個悖論。
就像一個小眾歌手如果長期只有三五十個觀眾，可能最後就轉行當廚子去了。
雲雅閣的這條微博在轉發過兩萬之後，非常爽快的開始配送獎品，給愛美的小姑娘送了各種小鐲子小釵子。
緊接著，第一批新品就乘勝追擊的上架了。
官博的這條視頻引發了許多人的討論，也在讓對峙的不同人開始理解對方。
伴隨著新品上架，兩樣東西同時出現，再一次吸引了網絡上吃瓜大眾的註意力。
第一個，是照顧所有情懷黨和歷史黨的紀錄片。
為了能夠在最快的時間跟上設計進度和宣傳進度，尹弦直接重金請了個攝影團隊，聯合多位學者教授，解釋和展現他們的刺繡晉襦、多折襇裙，以及配套的一切。
光線不用很亮，但要有柔和的厚重感。
老教授捧著樣衣的時候，神情溫和的如同在介紹自己的女兒。
右衽是什麽意思，左衽是什麽意思，為什麽魏晉的衣飾袖口肥大，整體的風格是怎樣的——
幾位教授拿著嚴格按照文獻和壁畫做出來的仿古服飾，又對比著電視劇裏的許多畫面，深刻而不失風趣的解釋著種種細節。
紀錄片一共被剪出了三集，顯然是配合考據黨A組的新衣一塊上架的。
雲雅閣直接分了兩部，LOGO也更新成了兩只旋轉翺翔的鸞鳥。
雲，是普及大眾的漢元素。
雅，是效仿古風的純漢服。
紀錄片制作精良，又情感真摯，加上買了推廣的緣故，在B站和微博都點擊率頗高。
好些人開始自發的轉發和安利，感慨老教授們對文化的尊重，和服裝設計的用心。
而雅集的第一系列新品，預售就當天破千，顯然頗受歡迎。
老教授們其實也頗珍惜這樣的宣傳機會。
上課的時候講PPT，完全沒法讓學生們專心。
可是有專門的攝影團隊在，他們切中要害的問問題，還放出許多電視劇的剪輯來，讓科普與宣傳都更加幽默與有趣。
與此同時，在時都文化中心，冬季時裝周的現場，也出現了穿著漢元素服裝的高挑模特。
這些服飾並不是傳統的裙襦，有寬大有型的風衣，雲紋饕餮紋旁有雙排扣設計，也有馬丁靴長筒靴，上面還有華麗又古樸的小繩結。
尹弦直接召集了自己從前的一幫老夥計，把這場生意做到了極致。
小規模的作坊沒法趕工趕進度，可她請了一整個設計團隊，雇傭了交貨速度頗快的工廠，買了新聞頭條和自媒體大V的轉發，還做通了時裝周負責人的工作。
不同的衣服在T台上展示著料子與剪裁，竟不比那些外國牌子來的差。
這件事，要的不是收回成本，而是改變人們的認知。
雲系列，做的就是大俗大雅的漢元素。
要足夠有普及性，有時尚度，還要讓人們覺得這些衣服是有價值的。
小牛皮鉚釘長靴也好，A字裙鉛筆褲也好，十幾樣款式混雜冬裝和春裝，還有一款撞色拼接的羽絨服。
相關報道被各家官媒紛紛刊發，雲雅閣又出了名——
好些淘寶店都是真實羨慕了。
果然有錢就是好啊。
能批量生產，能囤各款各碼，而且出工速度也和正規服裝業一模一樣。
就是因為刺繡等活計需要人工慢速完成，加上資金周轉慢又成本高，許多漢服才需要提前交定金和押金——
真去購物中心裏買一件衣服，那都是拿貨就走，根本不用這麽費勁。
可是尹弦在做的，是將一切都產業化和流程化，讓顧客們有更多選擇與回轉的空間。
第一系列的新品一上市，配合時裝周各種靚照的宣傳，直接就買到要斷貨了。
董雨重新做回秘書兼投資人，幫忙聯系廠家和公司那邊，店裏臨時加雇了好些客服。
有電視劇劇組打電話過來咨詢，能不能請他們定做一套唐代的各角色戲服。
有電視台打電話過來，想要請他們的顧問和創始人來聊聊這種文化熱潮。
也有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萬先生打電話過來，詢問她到底什麽時候回家吃晚飯。
尹弦終於回過神來，暫時把工作放一放，回家喝老公煲的湯。
萬漱實打實的在進修各種知識，書房的婦幼知識合集都堆了一摞。
初雪紛紛揚揚的飄了下來。
司機把尹弦送回家的時候，窗外寒風呼嘯，像凍壞了的貓扯著嗓子在嚎。
屋裏的玻璃窗都蒙上了一層霧，白蘿卜湯的香味從餐廳晃晃悠悠飄到客廳。
尹弦洗幹凈了手，坐在飯桌旁邊等著喝湯。
一大盤鮁魚餡的煎餃也端了過來，上面撒的碎蔥如同油畫上的高光。
尹弦低頭吹著氣，喝了幾口便覺得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肚子裏的小家夥，似乎跟她一樣，是個工作狂的性子。
平時癱在家裏不動彈的時候，就吐來吐去折騰的要命。
可一去公司，甭管是誰家的公司，立刻精氣神就回來了，簡直能開一晚上的會。
萬漱把小熊圍裙解下來，掐了掐她的臉：「你還記得回來！」
都感覺你是跟著野男人跑了！
尹弦抱著湯碗，嗷了一聲道：「你輕點……」
「現在也四個多月了，」萬漱松了手，幫她倒餃子醋道：「差不多該跟咱爸媽說了吧。」
生小孩兒這種事，前三個月不太穩定，開了口怕出事。
但三個月之後，情況就基本穩定了下來。
尹弦一想到自己親爹，忽然抱著碗笑出聲來。
「你還記得，你第一次登門拜訪的時候，他有多兇嗎。」
萬漱深呼吸一口氣，慢悠悠道：「那真是要多兇有多兇……」
他誤打誤撞地拱了尹爸爸養了二十多年的白菜，還沒怎麽談戀愛就提出來結婚。
當時是真差點被轟出去。
第40章 漢服品牌（4）
尹弦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富二代。
她的母親那邊是書香世家，外公和太外公都是大學教授，母親現在也在做科研。
而父親那邊是經商世家，爺爺和太爺爺都是企業家，父親也做的是新能源產業。
三代人研究對象不同，經商方向也有差別，嚴格意義上，尹弦從小的時候就在深刻感受著分裂教育。
比如文理分科的時候，母親苦口婆心勸她將來跟自己一起去做科研，在大學呆個幾十年快活似神仙。
父親會試圖用金錢打動她，比方說直接給她買最新的電腦手機外加許諾成人禮送一輛車，最好學文將來學行政或者金融。
再比如，更小一點的時候，母親試圖教她背化學周期表，父親直接把乘法表貼在她書桌上面。
這姑娘最後自己做了個小骰子，拿不定主意的時候滾一圈骰子，轉到哪面就去哪邊。
就不要為難一個選擇困難癥了。
尹弦從小不算特別聽話，但學習實習都挺讓家人放心，只是最後結婚的時候，似乎有點叛逆——
她和一個戀愛沒多久的同事決定閃婚了。
這件事對於略古板的父母來說，確實有點接受不了。
雖然萬漱自大學就跟她見過面，後來是挖墻腳的時候慢慢混熟的，可確實從戀人的角度來說，他們兩戀愛時間太短，而且也太草率了一些。
萬漱在提著禮物準備上門的時候，尹弦很自覺地和父母解釋，說是男朋友過來玩。
她隱約能感覺到，如果說是未婚夫過來玩，爸媽能把自己也轟出去。
從進門到坐下來喝茶聊天，一切都頗為順利。
萬漱見氣氛醞釀的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認真道：「伯父，我想和尹弦結婚。」
尹先生本來端著茶杯想再泡一壺，此刻動作都僵住了。
在辦公室裏求婚之前，萬漱只悄悄地和尹夫人通過氣，顯然不太敢招惹這位嚴肅又脾氣大的老先生。
然而現在的氣氛已經降到冰點了。
尹先生第一反應是看自家那對母女——
「你們兩都知道了？」
「就我不知道？」
尹弦很給面子：「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
尹先生一言不發的把茶杯放下來：「你先回書房寫作業去。」
「爸我已經畢業了……」
「寫工作報告去！」
尹弦很同情的看了眼萬漱，拿了盒零食溜之大吉了。
萬漱坐在茶幾旁邊，眼觀鼻鼻觀心，心想自己不能怵。
「老萬家的孩子，人一直挺好的，」尹媽媽試圖緩和氣氛。
「人挺好就這麽倉促的結婚？」老先生惱了：「像話嗎？！」
他眼瞅著自家閨女這麽辛苦的在外面熬著，說嫁就嫁出去像樣子嗎？
「您覺得……我應該跟她相處多久再定下來？」
「三年。至少三年。」老先生面不改色：「我們家小尹不恨嫁也不急著出去，你要是等不起，可以直接換人。」
尹夫人知道他是倔脾氣上來了，嘆了口氣給他們兩續了杯茶，上樓陪閨女聊天去了。
萬漱十四歲就跟著親爸跑生意，十八歲就做出獨立的企劃案，如今真坐在這尹老先生面前，楞是有種童年時期被數學老師盯著做作業的感覺。
他深呼吸一口氣，認真道：「我會對她好的。」
老先生不出聲，悶頭喝茶。
「婚前協議全部偏重她，而且如果離婚，我分一半家產給她。」
老先生還是不出聲。
「這樣，股份——」
「你覺得我們尹家缺錢？」尹浦皺眉道：「還談生意呢？」
萬漱深呼吸一口氣，心想要不當場表演一個胸口碎大石鑒明真心好了。
他想了很久，突然開口道：「要不這樣。」
「如果之後，我和尹弦出現婚姻危機，我先讓步，來解決問題。」
「我如果做得不好，您以後在生意場上完全不用手下留情，尹家和萬家的生意互有交際，具體利害您也清楚。」
老先生沈默了許久，沒有答應。
他給萬漱倒了一杯茶，半晌沒有說話。
「我這二十年裏，家裏一直是她媽媽在照顧。」
「如果說物質，其實大家都過得很好。」
老先生在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壁櫥上放著的全家福，微微的嘆了口氣。
「可要說情感和陪伴上的虧欠，那不是錢可以解決的。」
萬漱垂眸看著沈浮的茶葉，繼續聽他說下去。
尹老先生顯然年紀大了，說話的時候會想一會兒，中間停頓許久。
「我有時候會想，結婚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可是有時候，不是什麽事情都算的明明白白，之後就可以一路順風的。
「是。」萬漱開口道。
「婚姻不是占有，不是宣誓主權。」他放下手中的瓷盞，看著尹老先生的眼睛道：「是兩個人對彼此最深沈的認可。」
「不管是怎樣的家庭條件，婚姻時間長了，總會出現各種虧欠和犧牲。」他再次深呼吸，加重語氣道：「可在一起，不是為了賺到或者規避風險，而是因為值得。」
尹老瞇著眼看他，半晌道：「你們兩個真在一起了，也沒時間過日子。」
他是個老商人，也清楚女兒忙起來能有多拼命。
不是說結了婚，就能各自回歸家庭，如何恩恩愛愛在一塊的。
「如果真的如您所說，最後出問題了。」萬漱定了一下，露出認真而嚴肅的神情：「我不會用金錢和別的東西補償她。我會用一切方式來挽救這段感情。」
「比如？」
「比如辭職。」
尹老先生怔了一下，露出並不相信的笑容來：「年輕人，說話別這麽信口開河，會顯得人太輕浮。」
他如果真的放下萬氏的產業，放下那些個位置和高度，怕是老萬第一個拿手杖抽他。
「我清楚您，還有我父親，這幾十年來都是怎麽過的。」萬漱沒有任何畏懼，反而神情清醒而又平靜：「無休止的會議，工作，出差。」
如同這個集團的傀儡。
沒有任何個人生活，機械性的工作再工作，活在無數的盛名和讚譽裏。
賺了一千萬，想要五千萬。賺了五千萬，想要一個億。
可問題在於，這件事，真的有盡頭嗎？
世世代代想要永遠抓住現有的財富和產業，可是連帝王的位置都無法永葆，何況是一個商人手中隨世事變遷而變動的產業。
忙碌辛苦一世，到底是他們擁有著財富，還是財富在支配著他們？
就算未來的子子孫孫都是這家族產業的掌權者，過的就真的幸福嗎。
「我只能活一輩子，所以我不在意六七十年以後的事。」
萬漱的聲音不緊不慢，姿態恭敬又從容。
「尹先生，至少在我活著的這幾十年裏。」
「每一分鐘，每一秒，我都想和尹弦共度。」
「因為值得。」
老先生把杯中的最後一點茶一飲而盡，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好。」
尹弦坐上車的時候，已經開始下意識的扶住腰側了。
懷孕四個月的時候，子宮韌帶會不斷拉伸，肚子和腰身都會隱隱作痛。
水腫雖然並不明顯，可也要開始準備加大碼的鞋子和褲子了。
萬漱帶了一瓶好酒，還給老丈人帶了從古巴買的雪茄盒。
咖啡雪松木味，沈郁而偏苦。
尹弦一路上都昏昏欲睡，但手始終都護著肚子。
他們還帶了一大束的花團錦簇的長壽花，雪白的花瓣如繡球般簇擁成球狀，清香沁的車裏都如同花房一般。
「話說回來……」尹弦一邊掛念著送婆婆點什麽東西好，一邊問道：「你那天，最後是怎麽說服我爸的？」
那麽犟又暴脾氣的老頭兒，竟然還真答應了。
她本來以為到最後搞不好要私奔，沒想到所有困難都被這看起來不太靠譜的男人一一解決了。
可能也是自己命好吧，功勞不能全歸他。
「我說，」萬漱打著方向盤，漫不經心地開口道：「他要是不同意，我就跪在那哭給他看。」
尹弦：= =!
車還沒停到樓下，就可以看見暖黃色的燈光高高亮著。
外面下著小雨，萬漱舉著傘小心地攙扶著她，胳膊上還掛著一串禮物。
尹老先生開門的時候，第一眼就發現尹弦走路的姿勢不太對：「這是……」
「爸。」尹弦笑瞇瞇道：「你要當外公了。」
「什……什麽？！」
老頭兒呆了幾秒鐘，楞是高興得直接蹦了起來。
「天啊——天啊——音音，徐音，你快過來！」
他甚至沒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手忙腳亂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我我居然要有小孫子了？！還是小孫女？！你們看過了嗎？」
還沒等尹弦多解釋兩句，尹老先生直接拉著萬漱的手，一臉認真的問了十萬個為什麽。
「產檢做了嗎？」
「營養夠不夠？要不要買點什麽補補？」
「她晚上睡覺翻身一定要註意啊！你可看嚴實點！」
系著圍裙的徐教授端著餃子匆匆出來，見老伴兒跟小孩似的在那捂著臉，失笑著迎了過來。
萬漱小心地把濕傘放在了外面，又取下胳膊上的一串禮物，小兩口笑瞇瞇的一起開了口。
「媽，我們回來了。」
第41章 漢服品牌（5）
先去拜訪一趟岳父岳母家，再去拜訪一趟婆婆公公家，回家再昏天黑地睡個幾天，基本上快忘了漢服這回事了。
尹弦由於懷了寶寶的緣故，記性越來越差，人也不愛動彈。
她的手機被萬漱開了靜音，從來不會打擾她的睡眠。
等這老婆迷迷糊糊想起來還有活兒沒趕完的時候，萬漱已經幫她做了大半的工作。
A組B組的進度核查完畢，市場定位和品牌營銷就位，就連外國的大訂單都拿到好幾筆。
尹弦補了好幾天的覺，現如今終於緩過神來了，就抱著枕頭湊在電腦旁邊，看萬漱是怎麽打理這些事兒的。
他直接讓安安和蛇蛇建了個公司內部的網站，不僅可以查驗設計稿進度，加快顧問和設計師的意見交換，還能即時的共同修改稿子，以及核算各方面的數據。
別的小夫妻是靠在一塊在電腦旁看電影，他們兩是窩在一起算利潤率，也真是頗為和諧。
先前董雨帶的那幾個設計師好友在遇到圈裏的老人之後，哪怕只是被簡單的提點了幾句，也開竅快的異於常人——畢竟老前輩那都是火煉真金實打實出來的，懂得全是精華。
眼瞅著尹老板不怎麽去公司了，董雨相當自覺地把好幾個新做的樣品帶給她看。
春款的長衫長裙都做的頗好，特別是那細綢緞挽在手裏，和流水一般柔滑妥帖，簡直想湊上臉去蹭一蹭。
還有各種面料的薄紗和細紗，哪怕沒有裁剪過，只拿一段披在身上轉個圈，都好像在身上覆了層薄霧似的，飄逸又格外靈動。
尹弦試了試新做的披肩，滿意了不少。
她一開始不太讚同的，就是動輒大紅與嫩粉的配色。
這種太正的顏色特別吃背景，在古色古香的地方就簡直是昭君出塞貂蟬拜月，可披著正紅鬥篷走在大街上，就有種小女孩賣火柴的迷之感覺。
如今的新款式，全都選用了更有高級質感的莫蘭迪色系，而且緞子紗綢挑了更好的品質，是實實在在的物美價廉。
「還不夠好。」她把東西交還回去，拿抱枕墊著下巴道：「缺點東西。」
「缺什麽？」董雨完全回到當初跟著她跑方案的狀態裏，說話都特別積極：「您就出個主意，剩下的我們來！」
「缺配套的。」
尹弦伸手指了指她的鞋，又指了指她的包：「這兩樣。」
女人要是打扮起來，會有種難以控制的完美主義。
就比如打了個粉底，好像就應該畫畫眉毛，塗個口紅。
既然搭配了上衣和裙子，那鞋子和發飾也最好是配套的。
可問題在於，穿漢元素也好，穿漢服也好，配套的包和鞋子都實在太少了——
鞋子如果真的要考究，底兒不可能像現代的橡膠鞋板一樣減震性能好，可能薄的都有些硌腳。
而仿古的包包在市面上雖然很常見，但大多不實用。
景點裏賣的也好，淘寶店裏十塊錢一個的也好，都是用輕薄的漂亮緞子做的小香包——
手袋可以裝些錢包鑰匙和卡夾，香包頂多放些零錢。
可問題在於，學生黨也好，上班族也好，穿的仙氣飄飄的出門容易，出門不帶東西幾乎不可能。
從十六開或者A4紙大小的資料、課本、文件、合同，到隨時隨地要用的MAC電腦，以及各種通訊設備和充電寶，平日裏要用的東西太多了。
「咱們公司拿邊角布料做的那些個小包，拿去做個贈品還合適——」尹弦掂了掂其中一個的樣品，搖頭道：「要有更實用的產品。」
董雨想了半天，點了點頭，回去招呼著夥計們加班去了。
她這一折騰，還真做出好些東西出來。
首先就是帆布鞋和老布鞋。
唐風和宋風的翹頭鞋，當真看起來俏麗又可愛。
時代風格不同，翹起來的程度不同，但鞋面都有繡紋精致的絹布或者細布，如果在裙下若隱若現，會更有種古代女子的輕盈感。
他們異想天開的把鞋底做了個綜合的設計，改制成了內嵌的膠底——
看起來不要太厚，但有足夠的抗震緩沖，就是穿這種鞋跑步抓小偷都行。
相關的技術已經申請了專利，如果效果好的話，將來甚至可以為此專門開一個新的品牌。
「書包和手包這邊，我們聯系了好幾家專門的店子，準備做聯合的產品。」董雨給尹弦帶了好幾套裁剪熨燙得宜的成衣，語氣頗為溫柔：「你也漸漸顯懷了，剛好可以試試這些衣服。」
小腹那裏寬松又舒適，整體看起來卻並不臃腫。
比起那些大腹便便的孕婦裝，漢元素和漢服都是頗為不錯的選擇。
尹弦接過衣服的時候怔了幾秒鐘，董雨顯然也發現這個問題了。
「我們可以——」
「——做母嬰產品啊！」董雨飛快接道：「孕婦穿這樣寬松的衣服，看起來文雅又得體，還可以設計哺乳用的各種款式！」
她飛快地親了一下尹弦，超開心地說了聲謝謝老板，又沖回公司去加班了。
萬漱忙完自己那邊的事兒，剛從書房走出來，就看見穿著齊胸襦裙的尹弦。
後者長發披散，看起來柔軟又乖巧，眨眨眼道：「我好看嗎？」
萬漱捂住臉，感覺臉上都燙燙的：「特別有氣質。」
尹弦湊近了些，咦了一聲：「你臉紅了。」
「沒有——」萬漱辯解道：「你平時都穿著睡衣癱家裏，忽然換成這麽好看的——不能怪我！」
尹弦噗嗤一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低頭看了眼寬大的裙擺：「還真是挺適合孕婦穿的……」
元旦將近的時候，雲雅閣發布了新年福袋，預售直接在當天到達五千份。
所謂福袋，就是隨機的把各個小商品裝在象征好運和福氣的袋子裏，而且總價格要高於福袋價格。
雲雅閣本來為了這個活動，預備了各種釵環首飾和大小包包，各個款式的衣服也備了好多種。
可真的等新年活動開啟的時候，原先公司裏請的淘寶客服和裝袋工人全都不夠用，還得臨時去請援兵來幫忙。
他們在元旦前後一共賣了數萬份福袋，直接把公司好些原料和存貨都統統榨幹凈了。
雲雅閣的這福袋賣的這麽好，還真是有原因的。
尹弦本來在看第二屆貓圈101的直播，眼瞅著進廣告時間段了，切出來想要換台，卻意外看見好些老外在直播拆福袋。
金發碧眼的外國主播面前堆了各種福袋，裏面裝著零食T恤寵物餅幹化妝品，顯然什麽類別的都買了好些。
然而在他拆開漢服福袋的時，發現了裏面還放著一張福字，以及各種漂亮的陶瓷掛墜、鎏金綴飾，驚詫的都說不出話來。
送的——也太多了吧！
而且看起來都好貴重啊！
像步搖、嵌瓷首飾這種東西，外表看起來精致典雅，而且有特別多的細節。
老外主播一邊把這些金玉綴飾一樣樣的拿出來，一邊把各種衣服往女朋友身上比劃，當場把那些看起來肥大臃腫的衣服穿給觀眾們看。
一穿上去，都好看的像仙女！
有人一眼就認出來這些都是漢服，也有人被種草到嗷嗷的問這些都是在哪家店裏賣的。
伴隨著人氣的不斷上升，更多外國主播意識到這個主題有多受歡迎，甚至開始直播買福袋穿女裝，一個胸毛超長的糙老爺們也把紗衣往身上一披，旁邊的女朋友還在試圖搶發簪。
也就在各種商品都賣的相當緊俏的時候，讓人擔心了許久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雲雅閣終於被抄襲了。
而且不止是一家，而是十幾家。
第42章 漢服品牌（6）
出事的時候，法務部在忙著談和鞋包品牌的合作，工作室在忙福袋銷售相關的事情，還是負責運營官微的實習生註意到了問題。
早在一個月前，淘寶和微信的小店裏就有類似的情況。
他們抄的一開始並不明顯，但都有刻意地模仿爆款的樣式和配色。
等嘗到甜頭之後，抄的東西越來越多，到最後甚至直接一模一樣的覆制——
原創的衣服領口有纏枝蓮，他們也繡朵一模一樣的上去。
原創的衣服袖口有卷草紋，他們也照搬覆制，甚至可以說，完全就是在山寨同款了。
開始只有一家店這麽做，可在直播福袋火了之後，仿佛雨後春筍一般，竟然有十幾家店開始賣『抖音同款』、『播客同款』、『老外最愛』，然後依葫蘆畫瓢的開始做福袋和各種衣服。
更過分的是，這些店有的是想做長久生意，更有許多只是為了賺個快錢，因此更加在用料方面克扣成本，用的全是低劣又廉價的水貨。
可這些買了山寨貨的客人穿了衣服之後，罵的卻是正版的雲雅閣。
「什麽垃圾衣服啊！穿兩次就爛了！袖子一整個的縫線都開了哎！！」
「我真是服氣了，就雲雅閣的這個料子，我就穿了一次，背上胳膊上都過敏了，起了好大一片疹子——這是垃圾場回購的面料吧！！」
這事兒的槽點太多，以至於在早餐時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旁邊的萬漱差點嗆到。
「她們沒發現，這些標著雲雅閣的貨都不是旗艦店的？！」萬漱一臉的莫名其妙：「買了假貨再罵正版？」
「我們的一整套要五百多，假貨只要兩百，還送一堆小玩意兒。」尹弦喝著燕麥粥，聳了聳肩道：「貪小便宜咯。」
可問題是，這兩百多，刨去根本不存在的設計費用，也不存在拍攝費用——圖都是從網上扒下來的，就單說人工裁剪和布料，也根本不夠一整套啊。
所以不光色澤手感差，該紋繡的地方都是機器印花上，而且布料還不夠親膚。
通過微博、微信、淘寶客服等多個渠道的反饋，有接近十二家店、五十多款不同衣飾，全部都涉及侵權。
可是沒過多久，這事兒鬧出了更大的動靜——
雲雅閣把這些涉事的店家，統統都給告了！
而且不是遞個律師函那麽簡單，是實實在在的訴訟，而且還直接買了微博的熱搜，把這事兒給昭告天下了！
這是家什麽店，居然能兇成這樣？
吃瓜群眾都看懵了。
這從過去到現在，知識產權被侵犯的人，基本上都沒法維權。
專利動輒就要□□個月申請，審批覆核時間可能要兩三年。
而且打官司要請律師，要跟法院來來回回的走流程，那可是太麻煩了——這雲雅閣是什麽來頭，竟然說告就告？
結果一瓜未平，一瓜又起！
這雲雅閣告了十二家，一審判決下來，勝訴了十家！
這不科學啊——這種涉及抄襲的案子，肯定要取證什麽的，不存在說判案就判案的道理，怎麽這回結果下來的這麽快？總不可能是偷偷塞錢了吧？
結果伴隨著相關報道的逐步解密，更令人嘩然的線索被放了出來。
一切，都僅僅因為一個繩結。
雲雅閣在被尹弦收購之後，就換了從前意識流的LOGO，改成了既文又雅的雙鸞結。
這雙鸞結，是一條絲線串出來的特殊環結，垂落下來宛如兩只長尾鸞鳥交頸揚翅，既有東方的獨特美感，又顯得頗為含蓄。
從前市面上沒人見過這種繩結，後來有雲雅閣的鐵粉到處打聽，說是一個畫手被雇了花了幾百張，最後才挑定的這一個。
雙鸞結不僅僅是雲雅閣的品牌LOGO，更是各種衣飾裏如影隨形的文化符號，就如同香奈兒的雙C符號，又或者是GUCCI這個字符一樣。
揚翅搖尾的雙鸞不僅浮現於衣擺的暗紋、袖口的裝飾，同時也是很多衣服必備的配飾。
這種配飾可以綴上小香囊、玉佩，繁瑣又典雅的繩結猶如閨中女子細心手作，整體上好看極了。
在新年福袋，和各種爆款上，這個繩結也如影隨形的出現在各處，以至於到最後人們一看到這個結扣，就能夠想到它的創造者雲雅閣。
那些淘寶店家當然不放過這種小細節，在覆刻衣服的時候噴印上一模一樣的圖案，只當是設計師的錦上添花。
可誰曾想到，這雙鸞結早早地就加急通過了專利申請，而且是以文化創意產品的形式擁有獨家專利！
凡是衣服上明目張膽繪著一模一樣圖案的，甚至根本不用比對，都仿佛把『我侵權了』四個大字貼在臉上。
這官司一打下來，法務部的各個都摩拳擦掌，楞是狠告了一筆。
本來還有好些店盯著這雲雅閣，畢竟他們生意做得越來越大，衣服推陳出新的速度快，人氣漲的嗖嗖的，不抄幾稿真是可惜了。
可出了這個事兒，還有誰敢再抄啊，都灰溜溜的把人台上扒的版型全都拆了，想法子做別的生意去。
十二家店直接倒閉了八家，還有三四家在負隅抵抗，顯然是支付不起高昂的賠償費用。
有的店只涉事了幾款衣飾，售賣的數量也不多，可問題在於侵權程度太重，是照搬廣告文案還有店名，被判下來要付幾十萬的賠償。
這事兒一出，真是引發了好些轟動。
第一是漢服黨拍手稱快，忍了這麽多年，抵制了山寨貨這麽久，就是因為財力不夠沒法跟他們那些山寨店撕破臉皮打官司。
終於——終於有人出來治治這些不要臉的了！
第二，便是其他類似圈子的羨慕了。
像JK制服，LO裝等等，都存在類似的現象，且還有好多買不起正版的擁簇者梗著脖子為之辯護。
如今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出來，十家連判統統罰款，這無疑是個大快人心的震懾！
「早就該賠錢了！抄襲就是可恥！」
「這個雙鸞結是REAL心機啊！不過確實很好看鴨。」
「我今天就要跟雲雅閣表白！請拿走我的錢包嗚嗚嗚！！」
可也在這個時候，微博有好些奇怪的聲音開始反湧了。
首先是有人寫了長微博，表示其中有家被告的店主有多麽不容易。
長微博裏不僅添油加醋的描寫，說那些被告的人生活很慘，家裏有老母親有小孩子，而且自己也沒受過什麽文化教育，無知者無罪。
接下來，有好些個聲音也紛紛冒了出來。
「不就是抄你點東西嗎！？你高中沒抄過作業啊！」
「我看這個雲雅閣壞得很，就是買通了法院在執法釣魚！要不是他們故意設了個陷阱，這些可憐人至於賠的傾家蕩產嗎？！」
「雲雅閣財大氣粗，就這麽刁難那些沒家底沒背景的普通人嗎？人家開店也很不容易啊，又沒偷又沒搶，連衣服都明明是自己做的！」
尹弦看到這些評論的時候，是真楞了幾秒鐘。
就有種……好像在跟外星人活在同一個世界的感覺。
你們這些人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麽長的啊。
萬漱本來帶著她產檢回來，在沙發的另一端幫她按摩水腫的腳踝，眼瞅著類似的聲音湧上來，索性給她買了個熱搜。
「哎哎？你買了什麽？」
萬先生付完錢就把手機扔到另一邊，繼續給她揉腳脖子。
「反向營銷啊。」
那些替被告者說話的聲音，直接被營銷號總結起來，放到更大的平台上進行討論。
這回，那些聖母病們和稀泥黨們，統統被機智又正義的網友們噴的渣渣都不剩了——
「神特麽你窮你有理啊！！」
「法律即是正義！望你知！」
「判都判下來了還嗶嗶，你們是那些店家雇來的吧！」
「抄襲可恥！！不要洗地了！拿洗潔精擦擦鏡子自己照照吧！」
那些嘰嘰喳喳的聲音沒想到自己會被公開處刑式曝光，直接刪博的刪博，閉麥的閉麥，效果比噴了殺蟲劑還要好。
而雲雅閣的生意，也在一片祥和之中愈發蒸蒸日上了。
第43章 五星酒店（1）
萬漱是很突然地建議尹弦好好休息的。
在雲雅閣的運營走入正軌之後，尹弦本能地想要去查看一下郵箱，再看看能不能幫其他朋友一些忙，可一只手按在鼠標上面——
「親愛的……你該休息一段時間了。」
尹弦擡起頭來，看見萬漱一臉嚴肅，試圖再挪一下鼠標：「我就再——再看一封！」
「先不說小寶寶那邊的事情，」萬漱坐在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道：「你從畢業到現在，休過一次年假沒？」
沒有……
「之前我們沒有出去看過一場電影，現在呢？」
也沒有……
「還約過，一起去做陶瓷和蛋糕，然後呢？」
然後我又去加班了……
尹弦沈默了幾秒鐘，忽然覺得自己真的應該去評選十佳勞模。
不過她這麽無休止的高負荷工作，還真不是為了錢。
畢竟家裏有車有房，也沒什麽負債。
沈迷工作，可能就是一種對個人能力的享受吧。
萬漱見這回她好像開竅了，再接再厲的徐徐誘導之：「我們剛好都休息一段時間——可以趁著這個時候去談戀愛。」
把談戀愛說的跟科研立項似的，也只有他了。
當初結婚之後不久，一個去了西歐參與市場調研，一個去了北美參加行業會議，再後來雖然經常回同一個家睡覺，偶爾還睡一張床，但感覺更像是舍友。
尹弦第一次和他接吻，都是在新婚之夜。
後來沒事就親一下，其實心裏還是會有些小緊張。
二十多歲的人了，總是有這種情竇初開的感覺，也真是不容易。
於是尹大榆木腦袋終於開竅了一回。
她把雲雅閣相關的事情，以及其他的投資和產業，都交給手下去打理。
兩個人正式做回無業遊民，還是特意把手機電腦全部關掉的無業遊民。
不得不承認的是，網絡對戀愛有天然的幹擾力。
且不說各種軟件和遊戲有多好玩——只要接觸網絡，就會有一堆聲音喋喋不休的教人談戀愛，仿佛男人不買口紅，女人不會撒嬌，這日子就完全沒法過了一樣。
整個別墅安安靜靜的，連新聞播報的聲音都沒有。
好像……有點尷尬？
「要不，我們兩做做家務吧？」萬漱提出一個天才的想法。
尹弦點了點頭，跟著他一起去找器材。
說實話，這兩人都家境優越，還真的從來沒做過家務。
讀大學那會兒都是在學校外自己的房子裏住，同樣有保姆隨時清潔。
如今重新拿了掃帚和拖把，就有種小學生準備做值日的感覺了。
尹弦顯然不太會收拾東西，憑借數據分類整理的經驗，把客廳茶幾上的各種雜物收回抽屜，一扭頭就看見萬漱在擦窗戶——
某位先生拿著濕抹布擦了一遍又一遍，問題是每次擦完都會有水痕。
「不是那樣擦的！」尹弦下意識道：「要用幹抹布或者報紙團！」
萬漱拿著抹布楞了半天：「哈？」
本來客廳裏六七扇窗戶都只是有一點點灰，現在擦完之後全是水漬，比沒擦還要難看。
尹弦忍著笑，過去教他該怎麽清理窗台和玻璃：「你看這個窗台縫裏的凹槽，也是要擦過去的，還有窗框上的灰……」
萬漱研究了半天，忽然有點腦殼痛：「所以窗戶一般要擦兩遍嗎？」
「對……地應該也要拖兩遍。」
他們笨手笨腳的收拾完臥室和客廳，然後在沙發上癱了半個小時。
「我該給溫嬸漲工資了。」萬漱喃喃道：「做家務怎麽可以比上班還累……」
「那你是沒洗過碗……」尹弦抱著肚子，慢悠悠道：「聽說洗碗不僅要拿洗潔精過一遍，還要再用清水過一遍。」
萬漱猛地坐了起來：「我們給溫嬸她家裏送個洗碗機吧！再送個掃地機器人！」
「這個是臟話，小孩子不可以這樣講喔。」
由於溫嬸今天被特批一天帶薪假期，家裏還真沒有人照顧。
他們兩休息了一會兒，再去大賣場，補充冰箱裏的食材和零食。
萬漱雖然對家務不熟，但是對烹飪還是頗有講究的。
什麽樣的橙子可以被挑來做香料，檸檬要捏軟的還是硬的，以及挑雞腿的時候要註意肉的顏色——
尹弦推著手推車，聽的一頭霧水：「買橙子還需要挑嗎？」
「大蔥和小蔥不是一種東西？」
「什麽？！火龍果是長在樹上的嗎？！」
萬漱抱著一摞食材，笑容的頗為覆雜：「你是真的只記著吃了啊。」
晚餐做了咖喱燉雞，西湖醋魚，還炒了幾個時蔬。
等把碗筷盤子都放進洗碗機裏，他們大致打掃了一下廚房，然後手挽著手出去散步看電影。
人都已經走到電影院樓下了，忽然一個熟悉的身影湊了過來：「哎？老萬？小尹？！」
拖家帶口的彭老板顯然沒預料到他們兩也在這，露出頗為驚喜的表情：「有空去我那喝下午茶啊！點心可好吃了！」
萬漱一瞥尹弦，就知道她又想聊生意，非常提前的咳了一聲。
尹弦差點就問出口你們家那幾家酒店現在怎麽樣了。
她硬生生的把話咽了回去，擡頭瞥了一眼萬漱，就跟骨頭被叼走了似的。
這頭彭老板跟他寒暄了半天，才帶著老婆孩子們去了小馬寶莉大電影的展廳。
尹弦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低著頭悶悶道：「放假好沒有意思啊……」
「我想回去上班……」
萬漱把電影票取了回來，見她又有些心情沮喪，想了一會兒，忽然開口道：「我們去看看老彭的那家酒店吧。」
「真的？！」尹弦立刻就恢覆了精神：「不看電影了嗎？」
「現在就去，怎麽樣？」萬漱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他們家在拆遷區旁邊有家五星級酒店，已經快開不下去了，要不要過去看一眼？」
「可是電影票都買了哎……」尹弦怕他不開心：「要不我陪你看完再去吧。」
萬漱擡起頭來，發現影廳外面有一對高中生，還在局促不安的看著票價。
最近的電影都是巨幕廳IMAX特效片，不管是在網上還是實地買票都頗有些貴。
他牽著尹弦走了過去，大大方方的把票送給了他們：「我們臨時有事看不了了，剛好還是情侶座，要不看看這場？」
小男生下意識地接過票，忽然反應了過來，扭頭看向旁邊的女生，臉都紅了：「我跟她不是情侶……我們就是普通朋友，先生，我把錢轉給您吧。」
「不用啦。」尹弦拍了拍他的肩，側頭觀察著那小女生害羞的神情，壓低聲音語重心長道：「她肯定喜歡你，開竅點年輕人。」
然後就手牽著手去拆遷區加班去了。
好像世俗的柴米油鹽都沒什麽好眷顧的。
度假也好，玩樂也好，無非都是服務物質欲望。
比起這些，尹弦更喜歡去看看公司的財報。
萬漱聽著她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彭老板家的酒店產業，聽著她聊關於度假酒店和新式膠囊公寓的看法，笑著什麽都沒有說。
他原本想和她一起去體驗下普通情侶的生活，把兩個人從無盡的工作中解脫出來。
可好像就這樣，能天天泡在一起，去體驗各種覆雜又麻煩的事情，也是一種樂子。
至少在辭職以後，終於可以每天見到她了，真好。
車速很穩，不一會兒就抵達了酒店門口，但並沒有門童代為泊車。
五星級的標志亮閃閃的，可並沒有什麽客人入住。
他們找了個地方停好，尹弦利落的掏出身份證出來：「今晚就住這兒了！」
萬漱目送她蹦跶著去前台登記，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漱漱？休息了沒有？」親媽打電話問候過來：「小弦還懷著孕，就別忙工作和產業那些事了——家裏都一直有人打理著呢，你們兩都減減壓，就別加班了啊。」
萬漱遙遙望著酒店大堂裏的那個身影，揚起笑容道：「嗯，我們在約會呢。」
第44章 五星酒店（2）
「這個……真的是五星酒店嗎？」
躺在床上的時候，兩個人沈默了很長時間。
五星酒店的價格，五星酒店的外觀，偏偏裏頭住起來跟招待所似的……
尹弦在看見一臉半死不活的前台時，就隱約有種不祥的預感。
但再糟糕，也不可能有那家梅花鹿把頭伸進窗戶來嚼衣服的山莊糟糕吧。
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和萬漱辦理了入住手續，房間是在十六樓的高層。
可以看見大片的夜景，隔音效果不錯，沒有太大的問題。
但整體來說，真是從內而外都散發著中老年幹部的養老畫風。
如果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在這種房間裏一覺醒來，可能會以為自己是車禍後住進了鄉下的養老院。
尹弦開始認真思考，這家酒店到底是怎麽評上五星的了。
房間裏掛著超大的一副牡丹迎客圖，窗戶旁邊還有花裏胡哨的畫像，半夜要是瞥見個人頭掛在那，怕是能嚇得昏過去。
所謂中老年人的畫風，就是又土又花。
大朵大朵的牡丹堆砌在一起，金色紅色綠色在壁紙上妖魔亂舞。
不僅如此，大俗的水晶煙灰缸擺在那，還得配上養生的文竹盆栽。
酒店大廳自然用閃瞎人狗眼的大型水晶吊燈，而房間內同樣一片暖色調配金粉到處裝了一通。
床頭有KTV式的軟墊墻，艷紫色不倫不類的破壞著整室的i裝修風格。
既沒有東方的精致典雅美，也沒有西方的性冷淡簡潔風。
不得不說，紅色配綠色，是真的很難看。
萬漱去了趟廁所，忽然聲音有點變調：「媳婦兒……」
尹弦寒毛豎起來了：「你別告訴我裏面有蟲子。」
「蟲子倒是沒有……」萬漱艱難道：「你幫我拿卷紙來。」
等等？衛生間沒有提前備好紙的嗎？
尹弦從電視機桌上拿了一卷，進去的時候還瞥了眼鏡子前面的洗漱用品。
這怕都是超市裏批發來的吧……怎麽會這麽廉價。
明明是五星酒店，怎麽用物布草都扣成這樣？
這簡直是把『我·沒·錢·了』四個大字貼在自個兒臉上啊，就差把拖鞋換成紙糊的了。
萬漱洗了個還算暖和的熱水澡出來，拿著浴巾聞了一下：「還算幹凈，就是料子差了一點。」
「老彭這邊已經這麽差錢了嗎？」尹弦坐在床頭，研究著洗發水小瓶子的標簽說明：「這都什麽雜牌子貨。」
萬漱坐在她身邊，非常自覺地把腦袋放在她的腿上。
尹弦接過毛巾，跟給大型犬搓毛一樣，幫他擦幹凈頭發順便擦耳朵。
「在很久很久以前，」萬漱慢悠悠道：「這兒是最繁華的老城區。」
不光有好幾個大型住宅區，還有兩個商圈在這附近，寫字樓也很多。
各個公司的老板們都會來這個酒店裏開會休息，而且很多外地人來附近的公司參加培訓的時候，也會住在這裏。
在三四年前，這兒的五星酒店是只此一家，賺的那叫一個缽滿盆滿。
可問題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裏已經變成拆遷區了。
有錢人處理各種投資和生意，就像種花一樣。
要百花齊放，要什麽都碰一點兒。
像這個酒店，原本就是彭總種的大喇叭花，屬於下雷陣雨都不蔫的那種。
誰想到有一天，這花盆自己炸了。
搬遷的搬遷，爆破的爆破，附近拆了一片，偏偏就是和這酒店沒關系——這事兒比酒店自己要拆了還要糟。
附近的住戶和客人全都跑完了，就剩這二十樓的大廈以及幾個小區菜市場在這，處境是著實尷尬。
「那他不轉讓？」尹弦拿著棉簽幫他掏耳朵，皺眉道：「把樓盤出去當寫字樓唄。」
「他前期投入的成本太多，還想再觀望看看。」
就跟賭徒不肯撒手一樣。
萬漱等她折騰的差不多了，揉著耳朵坐直了道：「彭總兩三個月前就跟我說過這個事，我也來考察過，是很難辦。」
別的事情，譬如金慶兒家的那個遊樂園，或者沈教授的動物救助站，那都是有天然市場的。
大夥兒都喜歡貓貓狗狗的，也都愛逛公園，確實不愁引流。
可問題是，誰會特意坐車跑這麽遠就來這種沒啥特色的酒店，圖個什麽啊？
不好找賣點，沒有營銷優勢，甚至連優點都找不到。
老彭還考慮過大減價，吸引更多的人來住。
問題是，附近的居民都有家，而上班族和學生黨都離這兒很遠，交通也並不便利。
這樣一想……好像確實沒什麽指望了。
他們兩陷在被子裏，聞著空氣中微微發潮的味道，睡意開始不知不覺地上湧。
尹弦躺在萬漱的懷裏，忽然迷迷糊糊道：「你還記得，我們兩，第一次出差的時候嗎？」
尹弦被調到萬漱的部門之後，一直都在國內到處轉悠，平時不怎麽出國。
萬漱的部下有個人臨時請假回鄉下看家人，便把尹弦叫上，喚她一起去國外調研。
一路上都無風無雨，連生意都談的頗為順利。
尹弦加快速度趕了份文件出來，想拜托萬漱給看看，誰想到敲了半天門，說老板不見了。
她等了好一會兒，索性下樓去附近溜達。
國外的老建築都保留的很好，還有很多街頭藝人在賣藝。
她去蛋糕店裏買了個甜甜圈，拿著一溜鋼镚兒到處轉悠。
然後就看見自家公司的總裁先生，戴了個略有些滑稽的長筒帽，在流浪漢旁邊彈著吉他賣藝。
——而且吉他居然還彈得不錯。
尹弦以為自己是不是搞錯了，一邊啃著甜甜圈一邊湊過去，發現還真是他。
前頭的吉他琴盒裏裝著稀疏的一些紙幣和鋼镚兒，他在晃悠著邊掃弦邊唱林納德的《Sweet home Alabama》。
這是尹弦第一次看見老板在唱歌。
他平時就性子有些跳脫，嚴肅的時候板著個臉和冰塊一樣，真撒起歡來能在公司裏舉辦轉椅子大賽。
可在這個時候，他只是一個快活又自在的外鄉人，彈著吉他唱著歌，等著誰來投個幣。
萬漱顯然也認出來站在路燈旁邊啃面包的人是自己的下屬，可依舊不害臊的唱著歌，還沖著她眨了眨眼。
尹弦啞然失笑，楞是坐在那聽他把曲子彈完，蹲下來投了五美元。
旁邊的流浪漢顯然頗有些不可思議：「他後半段的歌詞都是瞎唱的，你沒聽出來？」
「哦，對。」萬漱大大方方的承認道：「我忘詞了。」
「要不，你再唱首槍炮與玫瑰的？」尹弦又晃了晃手裏的五美元：「可以點歌嗎？」
「恐怕不行。」萬漱扶正了吉他嚴肅道：「你也看得出來，我壓根不會彈吉他——演的比較像而已。」
尹弦噗地笑出聲來，擺手道：「走走走，我請你去喝一杯。」
就如同買鞋子的那一天，她請他喝了一大碗鴿子湯一樣。
他們走過車水馬龍的街頭，抱著巧克力歐包一邊吐槽難纏的客戶，一邊研究怎麽在下次談判的時候多坑一點錢。
尹弦在酒吧裏給他買了杯啤酒，而萬漱付了最後的飯錢。
等到兩人晃悠著逛完，都已經酒足飯飽的懶得聊正事了。
路上有老外見萬漱背著吉他，還會一臉好奇的問他是不是音樂人，是不是來這兒演出表演的。
這個時候，尹弦就會一臉嚴肅的站出來，以經紀人的身份解釋說這位萬先生就是他們時國的賈斯汀比伯，是國內舉世聞名的搖滾天王。
萬漱就很自然的接過記號筆，在那些好奇的老外的T恤上簽下一串狗屁不通的英文名。
等暮色西沈，他們再次回到酒店，也回到上司和下屬的身份裏。
萬漱頗為紳士的把她送到十七樓，臨別前笑著開口道：「我怎麽感覺，這有點像個約會了。」
「如果這是約會的話，」尹弦揚起了笑容：「那我可有點喜歡你了。」
「我也一樣。」萬漱把胸前別著的野薔薇送給她：「這就當是臨別禮物了，不用太想我。」
——說的好像明天早上他們兩不會一塊坐飛機回國似的。
「我還記得呢……快睡吧。」萬漱抱緊了她，輕輕親了下她光潔的額頭：「我有點喜歡你呢……晚安。」
「我也一樣。」尹弦蹭了蹭他的掌心，終於沈沈睡去。
晚安。
第45章 五星酒店（3）
等彭總裁得知他們過來住了一晚的時候，萬漱已經在辦理退房的手續了。
「老萬——」彭三水匆匆忙忙趕了過來，一臉的抱歉：「我這兒好久沒收拾了，確實破的很，一直不好意思請你們過來來著。」
萬漱瞅了眼坐在沙發上等著的尹弦，側頭看向他：「你這店……還不賣啊。」
連客人都沒有，真要走營銷路線搞不好就只能從鬼屋下手了。
彭總長長的嘆了口氣，一臉的無奈：「我家媳婦那暴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剛好又在公司裏說的上話，哪兒能說拆就拆啊。」
尹弦玩著手機等了好一會兒，瞥見彭總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了萬漱身邊，兩人似乎聊得頗為投入。
她雖然越來越行動不便，還是處於禮貌過去打了個招呼：「老彭——」
「哎！」彭總忙不叠讓手下搬把椅子過來：「幾個月了啊？別站著，坐吧坐吧。」
萬漱已經聊得差不多了，意欲牽著尹弦離開：「我們回去吧。」
「等一下。」尹弦看向彭三水，忽然開口道：「其實也不是不能救。」
這話連旁邊前台打瞌睡的服務生都不信。
可彭三水走投無路這些時日，就等著這一句話。
「你們兩現在在我們業內可出名了——」彭三水恨不得把所有的馬屁都拍上：「我們吃飯都經常聊你們，但是現在聘請你們當顧問真是太難了！」
尹弦楞了下，扭頭看向身後的萬漱：「有……嗎？」
實際上，從自助餐廳被改造開始，他們夫婦的名頭就開始傳了出去。
張璠多了一座大金礦，免不了跟生意夥伴聊聊這起死回生的神奇經歷。
而在金慶兒的玫瑰花園成功爆紅之後，好些富太太們都跟老公買了999套餐，就等著十年後再來兌現這個美好的承諾。
再往後，沈教授的救助站成功轉型成網紅商店，打破了人們對流浪動物救助方式的認知，現在也已經是熱門話題之一了。
商人們本來知道這對夫婦雙雙辭職的時候，都有些等著看他們笑話的心態。
可一樁又一樁安利不僅直接打臉，還讓他們學習到好些思路出來。
對互聯網 和微博營銷的認知，對商品定位和運營的看法，等等等等——
甚至還有好些商界的雜志和媒體想要采訪他們。
「等等……」尹弦露出茫然的表情：「我怎麽，完全沒聽說呢。」
「相關的邀請函都在你的郵箱裏。」萬漱坦白道：「我幫你整理和歸類了。」
她在懷孕時間久了之後，不僅越來越貪睡，還總是容易疲倦。
以前可能看四五個小時電腦屏幕都覺得沒什麽，現在讀久了會眼脹甚至流淚。
萬漱幫她打理著家產和郵箱，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
「很多嗎？」尹弦看向旁邊一臉期待的彭總：「我們兩成商界的紅人了？」
「比朝天椒還紅——好幾個集團的老總都想請你們重新出山回去做生意來著。」彭總一臉羨慕道：「就你們兩這能耐，真是祖師爺賞飯吃啊。」
「實際上，大概有兩三千份郵件，有各種邀約和咨詢，」萬漱解釋道：「我派你的秘書做具體的細分了，沒有再打擾你的休息。」
尹弦楞了會兒，心想這也真是不容易。
她做這些都是半投資半好玩兒，忙活完了回家倒頭就睡，最近確實都沒聽到風聲。
合著門口堆著的那些禮物，不是寄錯了快遞，是真的送來討好他們夫妻兩的啊。
「彭總之前幫過咱們，我幫點忙也是應該的。」尹弦坐在那，慢慢悠悠道：「這樣吧，我出資投一點，我們把這個酒店給改掉。」
萬漱忍俊不禁：「別人家的老婆都是拼命死守住錢，你是到處都灑一點。」
彭三水性子直爽，直接把他們請去了總統套房，表示這一層現在都歸他們隨時入住了，又把秘書和助理都叫來，就等著跟尹老板談生意。
「不過簽合同之前，」尹弦拎著鋼筆道：「你得答應我，那些畫你得拆掉，裝修也要重新裝。」
「那些畫——很好看啊，」彭三水一臉認真道：「不是很吉利嗎？」
五星酒店一般都不會掛這種大紅牡丹圖的……
「藍色吊燈，艷紫色墻紙，還有那些情侶房和主題房裏的噴繪……最好全都換掉。」尹弦試圖搞明白最核心的那個問題：「之前評五星酒店的時候，這兒就是這個樣子？」
「當然不是，」彭老板搖頭道：「都是些特別簡單的東西，房間裏什麽顏色都輕飄飄的，也不知道怎麽就評上了。」
他本來在外省忙礦業的投資生意，一直沒時間顧及這邊的各種裝修和經營，都交給手下在打理。
直到附近整個片區都拆遷了之後，彭老板才終於結束另一邊的生意，回來管事情——
這都裝的什麽鬼！到處都米色白色的，一點都不喜慶！
於是彭老板頗為激情的買了好些招財進寶的畫，還吩咐公司裏給裝修各種時髦的情侶房主題房，糊上各種花花綠綠的墻紙。
然後生意就更慘淡了。
大哥……那個不叫簡單，叫簡約和性冷淡風……
尹弦非常認真的跟他解釋，那些掛著的富貴竹錦鯉圖最好撤掉，以及房間並不是顏色越多就越高級。
彭三水頻頻點頭：「只要能賺錢就都聽你的。」
他們直接把軟裝全部拆除，開始重新布置格式化的構造。
由於酒店太大，真的要改造起來不太可能一蹴而就，初期只修改兩層，在確認經營效果之後，再把其他幾層也統統改好。
不用墻漆，不用換家具，只要盡量覆原到之前設計師那種低調又簡約的風格就可以了。
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引流。
尹老板揉著肚子，試圖讓滾筒洗衣機般不斷蹬腿的小孩兒停下折騰，在休息好久之後才提出一個觀念。
「——你得讓顧客們覺得，他們是占了大便宜了。」
由於經濟發展的速度太快，其實還是有很多人的觀念停留在上個年代。
在他們的觀念裏，很多五星級酒店都是有錢人才會去的地方，一晚的房費動輒到天價的大幾千，不是普通白領能消費的。
對價格和逼格的認知讓他們一方面渴望體驗這種選擇，又因為囊中羞澀而望而卻步。
在尹老板花了半個小時跟吱吱解釋完思路之後，沒過四五天，一篇頭條文章刷爆了朋友圈和微博——
『超豪華酒店不敢告訴你的五個大秘密！三百塊住宿觀光房全攻略！』
「還在為沒錢去五星酒店而苦惱嗎！想不想把來時都的親朋好友帶到超有面子的大酒店——筆者發現了一個巨大漏洞，並且成功試睡成功！」
這篇爆款文章不僅圖文並茂繪聲繪色，而且還展示了酒店大堂氣派別致的歐風設計，床頭還放著一束炒雞漂亮的鶴望蘭。
一切原因都在會員制和積分上。
在網絡沒有那麽發達的十年前，像這麽高級的大酒店，只有消費滿一定金額才能辦會員，而且要隨著自己的消費不斷增加，級別才會不斷提升。
可現在，有淘寶的特殊服務，一切都不一樣了！
在官方網站辦理普通會員，每個月就會有一次二折試睡權，接近兩千塊的房間只要三百塊就可以預定，簡直是賺到爆！
不僅如此，在淘寶購買白金會員卡，甚至是尊貴鉆石卡，統統只要十塊錢！
這十塊錢一花出去，你就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市民變成五星豪華大酒店尊貴的客人，不僅可以享受一點五折的超優惠折扣，還可以用積分兌換兩杯香檳和玫瑰花浴——
實在是太！便！宜！了！
那篇頭條文章一發出來，幾乎刷爆了本地人的朋友圈，而且本地的知名博主和公眾號也開始進行試睡直播，帶著一眾吃瓜群眾感受占超大便宜的快感。
他們本來需要花三千塊以上，才能消費十七樓以上的豪華夜景房。
但有了淘寶的那幾張卡，他們不僅可以免費使用露天遊泳池，還可以去健身房和桑拿館裏HIGH個痛快，回到房間還有香檳可以喝！
越來越多的人參與到鉆小漏洞的空子裏，開始樂此不疲的分享更多占便宜的小訣竅。
比如跟前台小姐姐說自己和老婆是蜜月期，或者是戀愛紀念日，就可以得到免費升房，從普通房型升到心形水床房。
又或者是樓下的自助餐廳，真花錢需要五百多塊，但是在淘寶買二十塊的鉆石積分卡，就可以用兩百塊吃個痛快！
一時之間，走親訪友的，趕時髦的，帶女朋友來拗逼格的，全都坐車過來住酒店，在落地窗前對著夜景自拍留念。
而他們把這些發到朋友圈裏裝逼的時候，也是在無形的二次宣傳。
剛改造好軟裝的兩層樓，直接一整周都住的爆滿，前台小姑娘都臨時多招了兩個。
尹弦笑瞇瞇道：「你直接給他們優惠價格，他們才不買賬呢。」
要把被動的優惠，變成主動的薅羊毛。
萬漱看了眼賬戶裏全面開花的各項數字，忽然有所感慨。
「我忽然覺得，你才是咱們家的吞金巨獸。」
第46章 五星酒店（4）
這當然只是個開始。
一個酒店，最本質的賣點就是住宿。
然而當初萬漱不肯接下這個單子，就是因為除了住宿以外，這兒實在是沒什麽賣點了。
他們都是生意人，去住過各種隱秘又高級的小眾酒店。
有的把酒店開在動物園裏，有厚厚的防彈玻璃進行換氣和保護，一覺睡醒可以看見雄獅趴在陽台外打盹，客廳對面就是一只白鯨在遨遊。
還有很多把酒店開在罕見的景觀旁，兜售的是充足的休息放松，與足夠稀有的景觀。
比如深海酒店——要坐電梯一路往下，窗戶和建築材料都是耐高壓的。
住在這種酒店裏，配合景觀燈的照明，可以看見大片大片的珊瑚與遊魚，甚至還有鯊魚貼著窗戶悠悠遊走。
像這樣的酒店，天然擁有一年不斷的住宿率，人們甚至能為預約名單搶破頭，哪怕吃的再差點、價格再高點，也有大把的人願意去。
而另一種常見的高端酒店，就是連鎖品牌。
比如四季和希爾頓，優秀的設計品味搭配完美的服務，能夠讓商旅人士在任何國家都能愜意休息。
希爾頓的酒店大小物件和房間構造，幾乎在全球都一模一樣，客人從法國飛到英國，照樣一進門就知道插座電源在哪裏。
可這懿光酒店，似乎哪邊都不占。
論景觀，附近是光禿禿的拆遷區，不過勉強有城市夜景能夠加一些分。
論住宿條件，在萬漱他們帶著團隊過來拆了重搞之後，終於回到了五星的水平，但顯然和四季酒店完全比不上。
可偏偏又不好走經濟快餐酒店的路線——
附近人流量少，大學生少，現在饑餓營銷還能撐一段時間，等新鮮勁兒過了，恐怕沒多少人肯坐車過來住。
尹弦琢磨了很久，忽然問了萬漱一個問題：「一個宅男，平時悶在房間裏都會做什麽？」
萬漱看向旁邊在啪嗒啪嗒敲鍵盤的安安。
安安把電腦一蓋，露出警惕的眼神：「我不宅！我不是我沒有！」
尹弦托著下巴看著他。
後者露出屈服的眼神：「就……打遊戲看電影吃零食什麽的。」
萬漱轉了一圈筆，忽然隱約明白了妻子的想法：「你想在房間內增加實際價值？」
尹弦顯然不太確定：「可以試驗看看。」
「是個很好的想法。」萬漱肯定道：「我們來列一個相關的清單。」
一個普通的房間，只能販賣住宿價值，人們來這裏也只是睡一覺就走。
可如果給它增加更多功能呢？
吱吱跟其他幾個人開了個會，接著開始把許多東西一樣一樣地往裏頭搬——比如高清投影儀。
酒店裏的服務生幫忙把投影儀裝好，原來那個小電視則拆了下來。
萬漱把尹弦扶到床上，擡手關掉所有的燈。
在遙控器按下的那一刻，一整面雪亮的墻都變成了超大的屏幕——
爽，非常爽。
視野幾乎兼顧不暇，而且音響效果也有立體環繞感。
這是加強版的投影儀，色彩、質感甚至連頭發絲都清晰還原，幾乎可以媲美真實的影院。
萬漱隨便點了一部《神奇生物在哪裏》，眼瞅著小雀斑揪著嗅嗅的尾巴，金幣稀裏嘩啦地掉下來，效果真實的沒有任何瑕疵感。
他們兩個人本來是準備看看效果再去驗收別的貨物，結果不知不覺地把這一整部又刷了一遍。
吱吱本來是帶著各種零食過來找他們試吃，結果也不知不覺地坐在地毯上，開始跟他們一起看電影。
然後安安和蛇蛇發現老板他們人不見了，也一個個找了過來——
全軍覆沒。
彭老板發現那小兩口忙活了一半人不見了，找了一圈發現他們全聚在一起看電影，連零食都吃了大半筐。
他頗為好奇的走進去，然後看完了後半部。
「要不再點一部吧，」老彭隱約忘了什麽事情：「這放映效果很好哎…而且屏幕比電視大多了。」
尹弦回過神來，把遙控器一關，所有人都陷入一片黑暗裏。
「走，繼續幹活兒去。」
第一種改造方式，是開電影主題房。
用有高級感的玻璃畫框懸掛海報，陳列相關主題的人偶和雜志，同時提供放映廳的特殊服務。
不可以把這個設備普及到所有房間裏，否則就沒有特殊價值感了。
這電影主題房單獨拎了一層，門牌號也改成了1號廳到25號廳。
懿光酒店別的不行，但是房間的平均空間大，而且層高也很舒適。
這電影主題房裏放上美式的沙發床，增加抱枕和靠墊，可以讓小情侶們宅在屋裏看一整天。
而第二種，則是更加帶感的遊戲房——而且分了兩種。
現在的年輕人顯然消費能力瘋狂上漲，一個比一個會玩。
在蛇蛇的數據佐證了他們的分析之後，酒店一共改造了三層，一層是電競主題，一層是電玩主題，還有一層是多人開黑房。
「現在各種遊戲都特別火，而且不僅男生玩，女生也會跟著一起玩——」吱吱確認著顯卡和內存的配置，晃了晃配置側鍵的電競鼠標：「小情侶來開房，或者男生們湊在一塊玩，可以一宿不睡。」
這購置電腦的事兒就交給了安安。
只要跟上網吧的平均水平，而且把鼠標和耳機配置情況拉伸就好了。
這兒比起網吧，更加舒適和愜意——
情侶和好基友們過來住的時候，可以排排坐一起開黑吃雞擼啊擼，沒有煙味沒有旁人幹擾，累了就去浴缸裏泡個澡再好好睡一覺。
至於開黑主題層，就完全迎合了更多男生的需求。
兩人間只有兩張床，雖然空間大但沒法一起玩。
對於更多人而言——電子競技沒有談戀愛！
尹弦在看見一個房間擺著五張床的時候，甚至有點不可思議：「這是要改成大通鋪了吧？」
「我懷疑那幫小子會把床全拼在一起，」萬漱摸著下巴道：「一個房間最多住五到八個人，肯定他們會多帶幾個同學來。」
吃雞五連坐，或者排位五連坐，再配上三國殺狼人殺之類的卡牌，顯然效果頗好。
這種捆綁銷售，其實是在無形之中擡升價格。
像網吧或者桌遊廳，其實平均消費不高。
酒店本身住宿消費也不算高。
但兩者結合起來，配置兩人以上的電腦，給予比較舒適和寬敞的私人空間，價格就意外的上來了。
電玩層裏沒有電腦，但是有可以讓人醉生夢死的WII和XBOX。
前者是電視體感遊戲，可以拿著手柄玩滑雪、探險、打網球等等，而後者則是遊戲手柄，可以玩多平台的大型電視遊戲。
這兒的房間顯然配置頗好，采光充足地毯厚實，還有棉墊和靠枕可以讓人坐在電視機前玩一下午。
不僅如此，他們還設計了PS4專房和SWITCH專房，幾乎把全門類的遊戲都找了下來，甚至還在房間裏配置了跳舞毯。
單單這幾層這麽一改，就完全讓這個平平無奇的酒店變了性質——
無論你在外是乖巧聽話的大學生，是古板不茍言笑的大老板，還是性格溫吞不愛冒險的上班族，只要來到這裏，就全都能玩到放飛自我。
萬漱跟老彭一合計，決定把更高的樓層改成綜合樓，以及總統帝王套房——
不僅擁有總統套的空間，而且所有附加服務應有盡有。
沒過多久，微信朋友圈又出現了爆款頭條！
『諸君，我找到了人間的天堂。』
住在時都的好些主播也收到了免費的邀請函，直接在得知消息的當天就帶著直播間和自拍桿去當眾入住。
他們好些同城的主播還趁機面基開黑，花式熟絡人脈交朋友。
酒店也真是財大氣粗，表示將在官博、官方微信號以及直播平台中，抽取六個幸運兒，讓他們分別體驗一整天的總統套房。
不僅有炫目夜景，五星級酒店的全套配置，超大泳池和健身房私教服務，回房間了以後還可以邊看電影邊打遊戲！
各種愛玩愛電競的吃瓜群眾都驚了，直接把微博轉發了上萬條。
五六百的住宿費用，對於很多學生而言居然還真不算貴。
畢竟這兒是時都，各種富二代多的是，主播們也好些水友想找個地方固定開黑。
有了懿光的存在，大夥兒全都皆大歡喜——
一個土豪在來這兒見完主播小哥哥之後，當眾直接定了一整個總統帝王套房的包年服務，全款付清了房費。
直播間彈幕刷到連人臉都看不清楚了。
『他就這麽隨隨便便把幾十萬扔出去了嗎？！這簡直夠我在五環買個首付了吧？！』
『諸君，不要把你們的全年工資，跟人家一天的零花錢放在一起比。』
『土豪你們家還缺寵物嗎？上過大學考過英語六級的那種！』
等相關的直播活動一做完，更多人問詢而來，甚至有外地的遊客從此來時都就必住在這兒。
也就在這個時候，新的一層樓被改造完畢了。
是全國從未有過的，VR遊戲專層。
第47章 五星酒店（5）
VR這種東西，聽起來非常的後現代感。
在2000年的時候，人們還不能想象智能手機有多先進，更無法想象一部電影只需要五分鐘就可以下載觀看。
而到了如今，還有很多人依舊覺得，VR技術是遙不可及的東西，要有專門的遊戲倉才可以玩。
實際上，市面上流行的VR遊戲，一共有三種。
第一種是最簡單的眼鏡放映器。
哪怕只有小紙板都可以做出來——淘寶上九塊九還包郵。
這種大框架的眼鏡前端可以盛放手機，只要把眼鏡組裝好，下載對應的APP和錄像，就可以戴著眼鏡感受VR效果。
不過整體上效果很粗制濫造就是了。
而第二種，則是很多商店大賣場都有的VR蛋狀艙。
坐在體驗艙裏，戴上眼鏡，就可以感受各種身臨其境的畫面。
鬼屋、過山車、激流勇進等等。
而且體驗艙會逼真的進行擺動和搖晃，制造出真實的墜落感。
最後一種，則是發展的最為成熟和有趣的了。
設備包括手柄、眼鏡，對電腦要求也頗高。
玩這種設備，需要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裏——起碼四周要有一圈圍欄，防止撞墻和摔倒。
而玩家拿著手柄，戴上眼鏡之後，可以在STEAM體驗各種生動有趣的遊戲，拿著法杖用口令施法、用弓箭射獵小怪獸，又或者是體驗能夠翻越高樓大廈的超能力。
那種真實而且互動感強的感覺，比玩3D遊戲還要來的刺激。
他們直接挑了個房間，拆除並不怎麽有用的吧台，騰出一大塊空間來，圈成VR遊戲的活動範圍。
尹弦戴著眼鏡坐在椅子上面，手上還拿著兩個手柄。
她的世界陷在一片黑暗中，突然又亮了起來。
等再看清楚周圍的時候，環境已經從酒店的房間變成了中古大陸——
長尾羽的異獸撲著翅膀在高空中飛過，附近有小矮人咕咕叨叨的說著什麽話，而她手中的手柄也有了具體的形狀，成為枯木枝變成的法杖。
「萬萬萬漱！」尹弦坐在椅子上顯然有點慌亂：「這怎麽玩啊！」
萬漱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頗有種異次元碰觸的感覺：「左手按鈕可以前進，右手是操作界面，你試試看？」
她的視角所及之處，沒有任何死角，畫面隨著扭頭的角度而連貫的放映。
就好像自己真的置身於魔法世界一樣。
而不遠處的投影屏幕也在同步直播她看到的一切，萬漱就搬了把凳子坐在她旁邊，繼續幫忙出主意。
哪怕在2017年，很多一二線城市都有相關的玩處，而且獨立購買設備還可以玩VR的網遊。
過了這麽多年，設備和遊戲被不斷優化，已經有遊戲頭盔的既視感了。
「那邊有寶箱——過去開！」
「哪裏？！」
「金礦那邊！」
然而某個路癡找了半天都沒看到：「有……嗎？」
萬老板迅速起身：「安安，再弄一套設備過來。」
等尹弦回頭的時候，一個精靈耳的血族站在了她的身邊，一揮爪子就幹掉了撲過來的史萊姆。
「走，帶你去刷聖銀杖。」
於是小夫妻兩樂不可支的在酒店裏玩了一下午，然後在吃完晚飯後又玩了一晚上，不光成功升了幾十級，還把各種彩蛋和洞穴都探險了個遍。
彭老板一聽說他們兩又不見了，就知道肯定出了什麽新樂子。
第二天，新的一層改裝直接展開，連帶著還清理出來許多並用不著的裝飾和桌子。
因為VR設備和配置的電腦都很昂貴，所以不能貿然的給中低端客人提供服務，房間大小和價格都更往上走。
但是有這麽一個頭盔在，不僅可以體驗過山車滑翔傘，還能足不出戶的跟人們一起玩各種對戰，身臨其境的施法戰鬥——
於是主播們又集體出動了。
安安和蛇蛇他們頗為貼心的幫主播們搞定頭盔畫面內容轉播，然後一幫玩家直接在酒店裏玩起了叢林大逃殺。
剛槍的剛槍，射箭的射箭，在腦內的世界裏翻山越嶺爬樹蹲洞，現實中卻全都在各自的房間裏。
而那種跟人對剛的真實感，甚至讓好幾個主播不小心嘭的一聲撞了墻。
牽引線似乎要再固定的緊一點……
如果說之前那一次還是大家體驗完了就走，這回是真的體驗完都舍不得離開了。
有六七個財大氣粗的主播直接包了一個星期，要在這戰個痛，而一群吃瓜群眾表示還讓不讓睡覺了別攔我我要看直播。
於是他們的對戰內容從卡牌遊戲到魔法互懟，從叢林冒險到密室逃脫，有些人索性搬了個小沙發過去坐，能從早上癱到晚上。
也就在這個節點，尹弦被帶去又做了一次孕檢。
肚子裏的小崽子已經有六個月大了。
他們在門口等待的時候，其他富太太們在嘰嘰喳喳的聊著小孩兒的事情。
萬漱聽了一耳朵，發現她們真是意外的精明。
醫院當然不能隨意鑒定胎兒性別，但是小孩兒大了，在檢查的時候是能夠被看出來關鍵部位的。
「上次我妹妹去孕檢的時候，就問那醫生，我們家孩子是穿粉的好看，還是穿藍的好看啊？」一個富太太有聲有色的講：「那醫生下意識地就說了——粉的好看！」
「喲是個姑娘！恭喜恭喜！」
尹弦和萬漱對視了一眼，又同時看了眼她扶著的肚子。
「我們要不要問問？」尹弦小聲道：「不然衣服都不好準備啊。」
「可以直接買兩套啊，房間也布置兩個就行了。」萬漱思考道：「突然有種要開獎了的感覺。」
尹弦抱著肚子癱在他懷裏，慢慢道：「真的不問？」
她已經能夠預感到之後的故事走向了。
這小孩兒一生下來，恐怕自己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會被占走。
什麽工作不工作的，估計再能幹也逃不過帶孩子的黃臉婆的命運。
不過如果是個男孩子，可以扔個萬漱，美其名曰多跟爸爸接觸一下，然後自己躲好悶頭睡覺。
但願是個省心點的小家夥兒吧，千萬別太鬧。
「保留點神秘感吧。」萬漱親了親她。
其實禦風別院那個家裏，已經完全被裝成棉花糖城堡一樣的存在了。
地毯要全部加厚，瓷磚全部做防滑防摔處理，所有的尖銳邊緣都進行了再處理，防止小孩兒學走路的時候被撞到。
不僅如此，自從兩家人知道尹弦懷孕之後，都開啟了瘋狂買買買模式，光嬰兒床家裏就有仨。
奶瓶奶嘴益智玩具還有紙尿褲，各種嬰幼兒用品把家裏的儲藏室和小倉庫全堆滿了，連幼教老師都找了好幾個。
如果世界末日來了，他們搞不好可以真的靠那一倉庫的紙尿褲做個筏子，在巨浪滔天之間沖奶粉飽肚子。
本來萬漱處在要當爸爸的狀態裏，每天臉上的笑容用手都沒法撫平，結果各自的爸媽顯然更瘋狂，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東西都弄過來。
這回萬漱是真清醒了：「爸，媽，你們克制一點……」
他們提前挑好了月子中心和產後恢覆中心，還約好了私人醫生和助產士，甚至連小孩兒的具體分娩時間也算的差不多了。
唯一沒什麽感覺的，可能就是揣著個小崽子本人的尹弦。
她不光不慌，甚至還想去旅個遊。
家裏的胎教音樂一直在做，萬漱會不厭其煩的對著她的肚子念書和講故事，甚至試圖上兩節數學課。
本來尹弦因為水腫的緣故，睡眠並不是很好，一聽見他開始上課，幾乎轉頭就秒睡過去。
有時候萬漱坐在寂靜的房子裏，看著趴在窗台上的兩只貓，看著熟睡的妻子，會突然想象家裏有個小孩兒跑來跑去的情景。
那種不真實感和期待感，大概可以比得過世間的一切好東西。
第48章 幻想手遊（1）
吱吱幫忙把郵箱裏的一長串郵件全部分類整理，最後一樣一樣地念給尹弦聽。
她的腳踝和身體都有些浮腫，但醫生表示不是什麽大問題，平時註意飲食多走動一下就可以了。
其實懷到中後期，走路什麽的都頗略有些麻煩，哪怕精神很好也只敢在小區附近轉一圈。
本來還算安全的外部空間，現在在尹弦眼裏，似乎哪兒都很危險。
竄來竄去的會尖叫的熊孩子，騎著電動車跟救火隊員似的大媽，還有沒有被拴好的大型烈性犬。
她抱著肚子窩在家裏懶睡，只感覺自己像只孵蛋的麻雀一般。
「做房地產的錢總拜托您過去看看——他們有個別墅區一直賣的很差。」
「太遠了，不去。」
「做電競業的孫總想跟您聊聊戰隊運營的事情，還特意邀請您參與入股。」
「不懂行，不去。」
「然後就是做花卉業的李總，想拜托您跟金總那邊牽線搭橋，最好多談幾筆生意這樣子……」
「金總忙，不去。」
萬漱在旁邊用熱毛巾在給她敷小腿，忽然擡頭道：「要不不接生意了？」
眼瞅著還三四個月就生了，沒必要這麽辛苦。
尹弦吃著話梅，揮了揮手，旁邊的吱吱很聽話的繼續念了下去。
「制造業的周總……」
「做手遊的吳總……」
「等等，」尹弦坐正了些，好奇道：「手遊還需要我們幫忙？」
這會兒不是手遊的井噴期嗎？
從2008年到2018年，端遊市場從無到有，從巔峰再走向衰落。
根本原因，就在於經濟形勢的發展，與各項技術的成熟。
許多人本來以為，電腦端的遊戲會持續繁榮下去，畢竟有電腦的人會越來越多，怎麽可能不玩遊戲。
可自2015年起，手遊就開始井噴式發展，而且全然沒有衰退的痕跡——
業績不好，也只是增長的比以前緩慢，整體還沒有出現過負增長。
大夥兒都工作學習繁忙，生活壓力大，平時在辦公室裏對著電腦坐一天，還真沒多少人能在回去之後繼續高強度的打遊戲。
LOL式的對戰也好，魔獸世界式的角色扮演也好，免不了排位和日常。
比起電腦，手機輕松易攜，打開也快關掉也快，使用手感和效果都頗好。
互聯網行業如雨後春筍般瘋狂發展，年年都有好些手遊爭著上架。
尹弦是親眼看著從2018年的經濟寒冬，一直到2020年的重新繁榮裏，有多少家公司從覆生走向二度繁榮。
「吳總他們本來是做端遊的，但是現在轉型以後……位置挺尷尬的，」吱吱為難道：「營收一直不太好，跟您發了三封郵件說這事兒了。」
尹弦琢磨了一下，伸手接過了平板，去看相關的情況。
萬漱把熱毛巾交給旁邊的傭人，湊過去看老吳發來的郵件。
他們做的這款遊戲，叫《青羽之杖》，是一款典型的西方幻想式手遊。
這裏頭一共有六個職業，分別是戰士、法師、牧師、獵手、薩滿以及盜賊。
遊戲講述了一個普通小村民因為一場突變，變成被祭司點中的宿命之人，進而踏上冒險和爭霸的道路。
尹弦在平板上玩了一會兒這個遊戲，頗為無趣的把平板放到了一邊：「確實不好玩，沒意思。」
角色模型做的很精良，畫風也很好看，可問題在於……任務什麽的太枯燥了。
來來回回就是傳口信、打怪物、采集，完事兒了除了升級好像也沒什麽別的事情可以做。
她本來很喜歡不同的種族設定，可是玩了十分鐘就被趣味性勸退，再也提不起興趣來。
萬漱接過平板，大概瀏覽了一下操作界面，還是有些詫異：「其實整體來說，做的還是很精致啊。」
人物建模很細膩，畫風也Q萌可愛，操作互動很方便，算是傳統手遊裏的中上之作了。
「這樣，」尹弦想了想道：「我們陪吳總吃個飯，看看他怎麽說。」
吳銳沒想到自己還有好事臨頭的這一天。
他心裏清楚尹老板和萬老板現在有多難請——那懿光酒店從倒閉邊緣楞是被拉到了時都十佳酒店，口碑和熱度全都炒了起來，不就是靠他們兩起死回生的。
這治動物治人的醫生都多，但是能治各種產業的醫生壓根沒有。
人做生意都是趟著石頭過河，可能到最後下決定的時候都不知道該不該怎麽做。
他受到郵件之後高興壞了，楞是挑了一下午的餐廳，最後選在了一家中餐廳裏。
明皇宮是時都最受歡迎的餐廳之一，不僅外觀是真實的宮廷設計，而且一走進去，裏面也都是宮廷小院的構造。
訪客們都要提前預約，而小宅院的門口會特意掛上『陸府』、『吳宅』之類的招牌。
尹弦被萬漱帶過來的時候，頗有些訝異。
她之前來過這裏幾次，沒想到幾個月不見，裝修的更上檔次了。
琉璃瓦和紅墻都頗為覆古，穿著宮裝的男女們拖著瓷盤穿梭往來，在見到他們時還會停頓鞠躬。
大盆大盆的芍藥花如雲霞一般羅列在道路兩旁，有的宅院門口還掛著一籠黃鸝鳥兒。
吳銳知道尹弦行動不便，特意過來迎接他們，還特意吩咐服務員換上更柔軟舒適的寬椅子。
菜式一樣樣的呈上來，也俱是仿的禦膳。
尹弦喝了一小碗的佛跳墻，開始吃豌豆黃和驢打滾。
萬漱幫她又盛了一碗湯，順便聽吳銳介紹相關的情況。
這家手遊公司，原本是借著同名網遊的熱度，建立一個移植性的手遊，可是老玩家們都不太買賬。
本來是想既討好端遊老玩家，又吸納一批手遊新玩家，可是鬧到最後，兩邊都碰了一鼻子的灰。
「怎麽會這樣呢？」尹弦訝異道：「你們的產品經理是怎麽分析的？」
「還是盈利的問題啊。」吳銳嘆了口氣，起身把剛做好的芙蓉酥端到尹弦面前：「您多用點，味道很好的。」
原來，這網遊就和魔獸世界一樣，都是以時間收費的點卡遊戲。
玩家們無法直接的通過充錢購買道具來變強，但端遊本身玩法多樣，很受大家歡迎。
後來伴隨著端遊衰落，越來越多的人去現充了，遊戲在線率不斷下跌，怎麽做活動都沒人參與，就開始考慮做手遊。
「可是——手遊他沒法再點卡收費啊。」吳銳為難道：「想要靠手遊盈利，要麽靠時裝外觀賺錢，要麽就是對道具裝備強化下心思。」
「時裝會不會穩妥一點？」尹弦好奇道：「畢竟不得罪人，而且只要做的好看，就肯定有人買吧。」
「不……時裝的設計周期太長了，」吳銳放下了筷子，長長地嘆了口氣：「完全靠時裝來盈利，支撐整個遊戲的運營，根本不可能。」
就單純從皮膚外觀的設計來說。
首先需要原畫師定稿，時間在一周到兩周之間。
然後再聘用模型師進行立體的構造，完事兒了要綁骨骼和做動畫。
在這個基礎上，還要制作相關的宣傳插畫，以及各種集成。
一個皮膚和外觀的完成，至少需要一個月上下。
「可怎麽能一個月才出一款呢？」吳銳揉著臉道：「每個原畫師模型師都扛著好幾項人物，加上公司的運營和統籌，差不多一周能提交一款新的產品。」
這已經是他們公司的極限了。
可每次推出新款上架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四五樣一塊賣。
高強度的工作會讓原畫師精疲力竭，畫到最後根本是新瓶裝舊酒，隨便改改就交稿，根本好看不到哪兒去。
玩家也不是能夠隨便割的韭菜，不可能隨隨便便就掏錢買單。
想完全靠這個來完成運營，確實不太可能。
「你們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尹弦聽到這裏，半晌才開口道：「你們的遊戲，本身就不夠好玩。」
「這是個悖論。」吳銳嘆息著搖頭道：「只有賺到足夠多的錢，才能讓遊戲變得好玩，盈利不夠的時候只能死循環。」
「不，」萬漱忽然開口道：「循環是可以打破的。」
尹弦瞥了他一眼，笑著低頭喝湯。
「我們現在預算不是很夠……」吳銳不確定道：「你想大改嗎？」
「這個案子我接了。」萬漱笑道：「不用大改——恰恰相反的是，我們應該做減法。」
第49章 幻想手遊（2）
遊戲廠商和玩家之間的沖突，是生來就有的。
前者不是靠情懷和快樂吃飯的，所有的設計思路都是為了盈利。
設計繁重的日常，設計各種節慶活動，增加各種小概率事件，甚至下場炒作狗血愛恨情仇發到論壇，就是為了增加玩家上線率。
而後者雖然心裏清楚自己是被牟利的對象，依舊試圖找點樂子。
如何能夠在好玩&能賺錢這兩者之間達成平衡，是頗為不容易的事情。
「第一種方法，是氪金和抽卡。」
尹弦翻著方案書，不緊不慢道：「以前流行開箱子，現在流行抽SSR，效果和方式都差不多的。」
獎勵的內容千變萬化，總之都是被大家認同為『稀有』、『高價值』的好東西。
「第二種，就是靠點卡。」
可手遊如果還靠點卡收費，就幾乎不可能了。
「第三種，就是道具買賣。」
服裝、強化寶石、改名卡轉服卡，還有各種用來培養角色能力的東西。
萬漱在旁邊把策劃書放下來，看向桌子對面的吳總：「你們公司，要先盈利，再想法子改遊戲。」
吳總連連點頭，詢問道：「有什麽好主意麽？」
萬漱打了個響指，有個男人推門進來，還牽著一條狗。
那秋田犬花式晃著尾巴，如同在搖一柄掃帚。
「這位是老楊，」萬漱介紹道：「這是吳總。」
「……你好？」
「我們先來策劃一場活動，提高整體的上線率。」萬漱從老楊手中接過文件，低頭確認了內容之後，才遞給吳總。
上面寫著兩個大字——
玄·學。
吳總眉毛抽了一下，顯然不太相信。
沒過多久，微博@沙雕手遊bot上忽然出現了一篇熱門樹洞。
「我居然在玩遊戲的時候開始沈迷算命了。」
作者是一個考研黨學生，平時喜歡玩角色扮演類的手遊，是風景黨會到處逛逛。
這位樹洞者有天突然發現平日裏喜歡掛機的一個聖殿裏，多了一位穿著灰色長袍的祭司，而且頭頂沒有任何玩家或NPC式的標簽，看起來頗為古怪。
她湊過去點擊對話，發現這位祭司要五十個『風語石』才肯和她繼續對話。
可是哪怕整個對話說完，祭司頭上都沒有標記任務卷軸，也沒有介紹自己到底是誰。
風語石是一種材料，平時可以用於時裝的縫紉，只能靠做任務時NPC的獎勵獲取，但也不算什麽稀奇的東西。
於是樹洞者去倉庫裏取了兩組風語石，送給了她五十個。
祭司又開口了。
「年輕人，你在困擾什麽？」
畫面中出現了三個選項——
-你是誰？
-我在困擾我的未來
-最近運氣太糟糕了，我很難過
樹洞者楞了半天，選了第二個。
祭司開始詢問她的生日，忽然說道：「是學業方面的問題嗎？」
-是
-不是
等等——有點邪門了吧。
「你最近的難受，其實與睡眠有關。」祭司繼續道：「如果能保持五天睡一場好覺，希裏埃女神會庇佑你的。」
樹洞者懵了半天，又把剩下的風語石交給了她，詢問其他的兩個問題。
-你叫什麽名字？
-洛伊
-最近運氣太糟糕了，我很難過
-也許你應該去光明廣場的神樹下，尋求陌生者的擁抱。如果能夠成功的話，氣運也會變好。
結果她真的成功搭訕著被抱了抱，之後考研和面試也頗為順利，就好像是真的去神諭所裏得到解惑了一樣。
這條微博一發出來，直接引發了好些營銷號的轉載，當天就上了熱門。
有人直接扒了馬，開始詢問這是不是遊戲廠家的廣告。
更多的手遊玩家表示從來沒聽說過有這麽個祭司，開始沖去尋找實錘。
越來越多的人在不同區服聚集到開滿金合歡的聖殿裏，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有的人可以看到這個沒有任何標記的祭司，而且還能和她對話。
可還有的人站在同樣的位置，什麽都看不見。
不僅如此，這位祭司只要風語石，但哪怕收下了貢品，也不一定願意開口回答問題。
少數被眷顧的玩家直接去官博下面發截圖，開始興高采烈地問各種問題——
伴隨著相關的討論和轉發越來越火熱，更多人開始努力做任務升級，因為滿了五十級才能去那個神殿。
人人都希望自己是被命運眷顧的那一個人，有好多人一次去看不到她，就等第二次第三次。
有人被提出婚姻的建議，有人利用祭司給出的玄學順利脫單。
而《青羽之杖》的上線率也不斷提升，更多的故事開始傳揚出去。
風語石直接在商行裏被買了個幹凈，價格飆升到頗為恐怖的地步。
越來越多的人註冊小號去獲取石頭，不惜買道具加速升級過程。
也就在這個過程裏，這個瀕臨倒閉的手遊終於開始煥發一線生機。
吳銳都沒想到，這麽多人會趨之若鶩的找一個神神秘秘的模型聊天，甚至越不成功就越想繼續聊。
他直接請司機買了好些紙尿褲奶粉和嬰兒車送過去，自己和下屬提著禮物來感謝萬漱。
「好像倉庫快裝不下了……放地下室吧。」萬漱為難道。
他們坐下來喝茶吃點心，尹弦則站在廚房裏炸爆米花。
這是她最近的樂趣之一。
玉米在高壓鍋裏膨脹，發出子彈般砰砰撞擊鋼壁的聲音。
巧克力被融化攪散，在高溫裏散發著濃烈的香味。
她端著一大鍋爆米花和他們一起坐下，繼續邊吃邊聊。
老楊當初提交策劃案了之後，教他們進行用戶的數據分析和處理，而且讓他們雇傭了三四個寫手來寫不同內容和口吻的方案。
有的頗為悲天憫人，充滿了寬和與慈悲。
有的則咄咄逼人，一副不好相處又壞脾氣的樣子。
還有的則耐心與智慧，仿佛是年邁的祭司。
時至今日，那位祭司已經有接近上千條的不同對話文案，而且能夠捕捉用戶信息，進行對應的分析和詢問。
年齡在二十歲出頭，不是在忙工作，就是在操心考研。
年齡三四十歲，恐怕在遭遇中年危機，或者有婚姻問題。
她有時候會開放多個選項，允許玩家進行傾訴和詢問，但脾氣同樣也真實的讓人捉摸不透。
「我一開始還覺得，這是不是真的用了什麽玄學，」吳銳失笑道：「畢竟神神叨叨的，而且說什麽都跟真的似的。」
人們對玄學和神秘事物有天生的好奇心，宗教的影響力一直都在。
「可後來發現，更多的人是需要一個慰藉，以及樹洞和訴說的渠道。」
玩家們不僅給這位祭司建立了bot微博，用來投稿發布和她有關的各種事物，還會在神殿外燃放煙花，在她腳邊送上大束的郁金香。
人不管有沒有伴侶和朋友，總是孤獨和需要陪伴的。
伴侶和朋友只能溫暖一時，可內心永恒無盡的孤獨卻總是會不斷地冒出頭來。
「這僅僅只是個開始，吊不了玩家太久。」萬漱搖頭道：「如果遊戲不夠好玩，玩家還是會在厭倦之後就離開。」
「關於玩法改進的計劃，您看看這些方案書？」
尹弦和萬漱各拿了兩本，開始吃著爆米花看方案。
吳銳在旁邊觀察著他們兩，發現這對小夫妻連動作都同步率頗高。
他們兩會下意識的在同一時刻擡手，而且翹二郎腿的姿勢都一模一樣。
「寫的很好，但是要優化。」尹弦搖頭道：「你們也許該換個產品經理了——現在用的這位，恐怕是個老好人吧？」
「老好人？」吳銳下意識道：「你怎麽知道？老李性格特別好，大家都很喜歡他。「
「做遊戲，不能太善良。」尹弦慢悠悠道：「只有深諳並利用人性，才能讓他們趨之若鶩地陷進去。」
玩家對遊戲的熱愛與忠誠，本身都是被設計出來的。
大長腿大胸以及高挑身材，是性心理在被利用。
想要集齊全套的服裝和寵物，是無法忍受不完整感的紫格尼克效應。
完成任務的快樂感與開荒成功的滿足感，是斯金納箱原理配合條件反射養成的成癮機制。
各種心理暗示在無形中不斷強化玩家的歸屬感和滿足感，讓他們不知不覺間加深對遊戲的依戀和認同，最終沈淪於此，在無盡的沈沒成本中難以脫身。
哪怕不知不覺地為了個爛遊戲花了上萬塊，最後得到的快樂就那麽一丟丟，可能還滿足的如同得到了天大的好處，甚至會拼命地為遊戲辯護。
優秀的遊戲策劃和產品經理，都是人性的掌控者。
既是狡猾的商人，也是貪婪內心的獵手。
第50章 幻想手遊（3）
玩家們的問題越來越多了。
他們不滿足於遊戲裏偶然能碰見的貼圖，頻繁地問官博這到底是個什麽機制，以及具體怎樣才能遇到那個祭司。
官博在醞釀了很久之後，忽然發了一條圖文並茂的微博。
「似乎有個程序員在開玩笑。」
微博配的圖都打上了內部資料的水印，裏面清晰地標註出來，這個祭司是在建立遊戲時就有的路人NPC，本身的設定只是和背景板一樣的存在，後來因為各種原因放棄了沒有用。
祭司也同樣是沒有角色批號的人物，似乎是某個人悄悄放在這裏的惡作劇。
「她是由一整個模塊構建出來的，但官方決定尊重玩家意見，不予改動及刪除，但會盡快找出來這個惡作劇者。」
然而並沒有找到。
人們依舊樂此不疲的去找她聊天，給她帶去大捆大捆的風語石。
直到有一天，有個玩家在BOT上投稿，表示自己好像遇到了新的劇情。
畫面中有兩條選項。
「今天想找我聊些什麽？」
-我玩的並不開心。
-你為什麽需要這麽多的風語石？
玩家本來很想選第一項，但第二個問題顯然是大部分人都想問的。
而祭司領著她進入了墻後隱蔽的一扇門。
裏面竟然是一個還在修建的宮殿。
到處都很殘破，只是大概有個框架了而已。
玩家們送給她的石頭都變成了石墻的材料，裏面承載了太多人的嘆息聲。
那個玩家想再問一點什麽，卻被傳送了出來，之後再怎麽碰神殿的邊緣，都沒法進去了。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請願公司不要找出來那個程序員，更加熱烈的討論她的宮殿是為誰修建的。
人們自發的集結在BOT和貼吧裏，討論各種細碎的細節。
祭司的形象也一天比一天豐滿。
她是失落的王儲，被一位神父所救，除了風語石之外，還接受火蜥蜴的尾巴。
——難道是啃尾巴愛好者嗎？
比起官方擺在明面上的『新玩家入門助手』，似乎人們更喜歡這種神秘又充滿魅力的角色。
一切都是由玩家『自主』發現的，與官方『似乎』無關。
祭司的同人圖和相關小說被不斷產出，很快又有了新動靜。
第一件事，是她公開了職業選擇的查詢方式。
「你真的適合這個職業嗎？」
她指向一個小副本裏的靈泉，教玩家在那個看似擺設的地方扔下翠鳥的羽毛，看湖中的倒影。
果然會有不同的符號浮出水面，如同神的旨意。
大量的玩家刷滿等級只為進本，野外的翠鳥一度被蹲到剛刷新就秒死的地步。
他們確認著自己的歸屬感，開始為不同的職業和種族自發的做各種同人圖，建立相關的同人文化。
好些人本來不想體驗法師或者獵手，可在測試之後還是忍不住去建小號嘗試一下，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第二件事，竟然宣傳的比官方還要早。
「有新的種族要來到這個世界了。」祭司嘆息道：「世界會更加混亂。」
——官方要開新版本了嗎？！
對，不僅是新版本，還有新的種族。
——羽族被開發出來，設定為高貴而稀有的隱藏種族。
官方顯然沒想到祭司會提前劇透，索性提前兩個月公開了這個消息。
「羽族無法自主選擇，而是會在二十級以後隨機覺醒血統。」
等於說，有人可能玩著玩著，突然就變成了天選的貴族。
玩家們沒想到有這麽多樂子，開始更加頻繁的騷擾祭司，試圖用各種方式給她些好處，花式許願天降好運。
那祭司脾氣似乎還挺大，有時候會躲著玩人間蒸發十幾天，就是不肯出來。
人們好像都擁有了個真實的朋友，甚至會日常去官博打卡警告他們不許找那個程序員，否則就退遊。
公司的績效從來沒有這麽好過。
吳銳沒想到一個小角色能夠徹底扭轉局面，連帶著新內容的發布都變得頗為順利。
NGA裏曾經有個玩家進行總結——
「什麽是好遊戲？」
「想玩就玩，想不玩就不玩的遊戲。」
他們的玩家已經越來越離不開《青羽之杖》了。
對種族和職業的歸屬感，越來越豐富有趣的副本和多人團戰，還有各種皮膚跟寵活動——似乎枯燥又壓力爆表的工作，根本不能和這其中的內容相對比。
不打本會裝備很差，不去打競技場也會裝備很差。
哪怕只是上線看風景和找祭司聊聊天，也會有各種跟寵和小動物在身邊刷新，捕捉之後只要完成一系列的連環任務，就可以獲得免費的外觀和寵物。
《青羽之杖》已經無法成為一個好遊戲了。
它用輕松卻繁覆的日常，各種見縫插針的獎勵機制，絢麗可愛的時裝與寵物，把玩家牢牢的鎖住。
哪怕關掉遊戲，在離開遊戲界面以後，玩家還是會忍不住去刷相關的同人圖和bot博，平時的瑣碎時間裏都泡在相關論壇裏，跟嗑藥似的停不下來。
這不算一個好遊戲，卻實實在在的是一個足夠賺錢的遊戲。
它在IOS和安卓的下載榜單裏高居不下，氪金內容也越來越多樣化。
有人會為了得到能夠捕捉獨角獸的聖印繩索去瘋狂開箱子，可能三四萬下去都只能得到一堆安慰品。
也有人會為了稀有時裝去花式做成就，花錢買各種體力藥和精力藥。
他們是快樂的玩家，也是正在被無下限榨取的獵物，與其他被暗示性成癮的人並沒有什麽區別。
尹弦在做這件事的時候，並沒有太多的心理負擔。
人間皆苦，哪怕每天都有上萬塊進賬，照樣會活在煩惱與困苦之中。
有勇氣的人去面對和改變現實，逃避一切的人哪怕不去沈迷這個遊戲，也照樣會去另一個端遊或者手遊裏尋找虛偽的安全感。
她只是個幫朋友賺錢養家的普通商人而已。
只是在看破真相之後，再去接觸手機中的好些遊戲，會有種抽離的被設計感。
自己的每一個操作，每一次氪金，好像都是策劃的蓄意安排，而不是自發的行為。
——這個世界可能就是這樣，難得糊塗，就不要多想了。
吳銳倒是真的被啟發出新思路來。
他是被《巫師三》、《黑魂》這種類型的遊戲熏陶到大的。
就算自己開公司做西幻網遊，一開始的初心也只是想建造一個足夠有趣的幻想世界，來滿足現實中的許多遺憾。
他喜歡自己親手設計的每一片大陸，以及每一個鮮活又有趣的角色。
可是現實在告訴他，如果不營銷，不設計出這些成癮性機制，不讓玩家花式掏錢，他可能連公司的清潔工都請不起。
如今公司瘋狂擴張，好些巨頭集團甚至來詢問賣價，顯然已經連成功不遠了。
各種廣告商來詢問相關意願，還有好些媒體來采訪他的經營心得，以及探尋那個神秘程序員的下落。
他拒絕了那些邀請，如同一個守著金礦的老頭兒般野心勃勃又頗為疲倦。
既然已經放下了很多執念，不如做徹底一些。
還不夠……還可以賺更多。
祭司安靜地坐在神殿裏，不聲不響的織著毛衣。
外面的一切風雨，皆是因她而起，也俱與她無關。
第51章 幻想手遊（4）
伴隨著羽族的到來，《青羽之杖》的上線率飈到了TOP3的水平，而且氪金狂潮也進一步開啟。
最開始，是因為尹弦的一句話。
「這快消行業，和遊戲行業，有時候是一樣的呀。」
所謂的快消，就類似於路邊進去就可以買衣服的ZARA。
消費時間短、使用頻率高、普及範圍大。
像賣衣服的商場，一般會做些小手腳。
不是節假日也花式打折，加強試衣間的空調冷得讓人趕快換完，又或者是蓄意的播放快節奏的音樂，好催顧客快點試好快點買。
尹弦這麽一點撥，吳銳就上了道。
他直接讓地圖裏增加彩蛋，讓植物和怪獸屍體被采集時掉落打折券。
現在伴隨著遊戲公司的闊綽，越來越多好玩的東西被加入了商城裏。
尖叫雞的坐騎，羊駝一般的武器外觀，又或者是用來開各種珍稀道具的箱子。
如果只是官方表示有活動，其實大夥兒都不一定有興致參與。
突然發現掉落打折券，就有種自己主動發現的感覺。
玩家們幾乎像貪婪的烏鴉般，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拿走。
現在雖然打了個八折，可在有些人眼裏已經約等於免費了。
萬漱剛好去他們公司逛了一圈，臨走前還瞅了眼數值。
「你們這個打折券，永久和限時的要攙著送。」
而且永久券的數量越少越好。
吳銳向來跟他們夫婦兩都頗好說話，當天就大手一揮，吩咐大夥兒把這改了。
玩家這邊剛在論壇爆出消息，說自己采集漿果采到一半被五折券糊臉，引發一眾打怪采集的熱潮，各種手工時裝也普及率迅速擴大。
可好些人拿到掉落道具以後，才發現這券是限時的。
——不在五天內消費掉，這好處可就沒有了！
——不在半個月內用掉這個八折券，以後不一定還有這個機會！
也就趁著這個時間，官方又放出消息，表示要半賣半送一批新的跟寵。
小跟寵們有諸多功能，譬如修裝備、倉庫、信使，甚至可以幫忙殺小怪做任務。
但想要獲得它們，要麽肝爆，要麽氪金。
價格自然不夠親民，三百多一只，但可以自由選擇顏色和種類。
肝出來的小寵物是隨機贈送，其實也差不到哪去。
問題在於，小姑娘們一看到排排坐的小企鵝，就有種ALL IN的沖動——
這麽可愛為什麽不買一套！
全都這麽萌哎！我全都想要！
剛好又趕上小長假，大夥兒都閑得很，結果氪金黨也忙不叠去肝肝肝了。
另一頭，尹弦趁著自己還算愛活動，去了一趟月子中心。
她離產期越來越近，有些事還是自己再親自確認一下比較好。
家裏果真被裝修出兩個小房間來，回頭小崽子生下來了，就可以把另一個房間改成小書房。
這幾個月裏，她簡直吃圓了一大圈，身形總算沒有從前那麽單薄了。
萬漱幾乎完全習慣了她半夜會餓的這個定律，從酸菜餃子到炸面卷再到驢打滾，大大小小的甜點零食做了個遍。
每回淩晨三點鐘，只要她動彈一下，他就會困乎乎地睜開眼：「想吃點什麽？」
尹弦頗為誠實：「吃你。」
「不行，下一個。」
「那……來碗紫薯粥？」
「配根小油條？還是面圈？」
「面圈吧，放點小蔥麽麽噠！」
時間一長，萬漱忽然感覺自己成了自家聘的廚子。
這月子中心的價格，比五星級酒店還貴的不知道到哪去。
哪怕只是呆十幾天，也動輒要四五十萬。
有月嫂二十四小時幫忙照顧嬰兒，保證母親的安穩睡眠。有醫生和護士定期巡檢，幫忙看顧產婦的身體狀態。
而且生完小孩兒以後要少吃多餐，科學催乳，於是一天可能有八頓飯，頓頓講究的不行。
這兒環境好又照顧周詳，是個休息的好地方。
等尹弦轉悠完自己躺屍的地方，才想起來一個問題——
小孩兒的名字還沒有起！
當初萬漱提議叫萬歲，不管是男孩兒女孩兒都頗占便宜。
可問題在於，真頂著這名字去上學，怕是從小學到高中班主任都要黑臉——
點個名跟上朝一樣，還在班裏供了個皇上不成！
她回家之後跟自家廚子一合計，某人面不改色：「萬歲這個名字一聽就特別吉祥，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
不行……絕對不行。
也就在這個檔口，吳銳又和下屬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看望他們夫婦。
「這回怎麽了？」萬漱也不推托，起身給旁邊困的打盹的尹弦墊了個小枕頭，好讓她睡得踏實一點。
「這回——是男女玩家不平衡的問題，」吳銳為難道：「女玩家太多了，可是男性玩家要麽去玩女號，要麽就去玩別的遊戲去了。」
性別不平衡，多半還是和遊戲的設計有關系。
畫風Q萌或者唯美的遊戲，更多的會吸引外觀狂魔們。
而直男們更關心的內容是，好玩嗎？有多好玩？要氪金嗎？
哪怕一時間有妹子們引他們入坑，但遊戲宣傳不到位，或者好玩的點給的太慢，照樣留不住他們。
可是男玩家太少，妹子們在遊戲裏也不一定會玩的很開心。
「等於說，主要的玩家都是十五歲到二十五歲的年輕女性玩家？」萬漱思索道：「相關的調研做過了嗎？」
「做過了，還投放過幾次軟廣告，」吳銳把文件遞給他，顯然有些一頭霧水：「我們請了好些萌妹COSER，而且海報也做的很性感，可男性玩家沒漲多少，倒是女性玩家還在不斷往上漲。」
尹弦已經抱著小枕頭沈沈睡去，旁邊還趴著兩只貓。
她現在上下樓越來越費勁，有時候不知不覺就會睡著。
萬漱索性在家裏各處都放了小毯子和小軟枕，隨便她靠在哪曬太陽睡覺都好。
他不敢讓她一個人休息，生怕這笨蛋從床上滾下去，只幫忙又披了一層被子，繼續在旁邊說話當催眠。
「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增加發泄感？」
「發泄感？」
有些原始的欲望，是野蠻而血腥的。
人們哪怕在文明社會裏生活了上千年，骨子裏還是保留著對暴力因素的向往，以及對摧毀、撻伐等活動的向往。
如果遊戲設定的秩序過於和平，即使是打架也像小孩子過家家，是不能討好這些人的。
吳銳每次跟他們夫婦兩聊天，都感覺自己想當面拿個小本子狂記知識點，忙不叠吩咐下屬即時跟產品經理那邊溝通，又好奇道：「那麽開屠城模式和條件開啟攻擊NPC角色的活動？」
「這是選擇之一，和平地區和戰爭地區要分割清楚，」萬漱想了想，又道：「還有就是，要讓他們感覺到足夠清晰的摧毀感。」
倒地的姿勢要有畫面感，最好在地上打個滾。
而且如果是團戰，最好有自動跟蹤統計，和足夠清晰的目標獎勵。
遊戲方甚至可以設計各種噱頭，讓玩家們沒過節也能打個三天三夜。
工作的壓力、生活的壓力，全部可以在這其中發泄出來。
而且好些跟風者也會聞訊而來，為了合群做職業的陪玩，跟著他們一塊兒在虛擬的世界裏廝殺不休。
『聖戰』與『伐神戰』的兩大玩法一出來，遊戲論壇就炸了鍋。
好些玩家憤怒到聯名上書抗議，甚至連微博下面都炸了鍋。
一大波的玩家紛紛表示不刪掉這個改動就棄遊，絕對絕對不會再花一分錢。
憑什麽可以把我們家神女姐姐組團殺死！我們家大神父還要不要面子啊！！
打打打，現在去野外采個小蘑菇都要躺屍了(╯‵□′)╯︵┻━┻
公關部那邊慌的要死，可業績是直接肉眼可見的水漲船高。
不光是互動量和日活量突破了瓶頸，連帶著一大波的男玩家開始瘋狂回歸。
官博君出來給了個模棱兩可的道歉，主要內容不在遊戲機制的改動，而是各種『豐厚』又『賠本』的補償上。
評論區又出現了些屬性不明的帶節奏者，這回大夥兒又開始心疼可憐的官方。
單單這一個月的營收，都能幹掉去年一整年的總收入。
「萬總還是流弊啊。」吳銳打電話時由衷地感嘆道：「您這是在哪行都能這麽厲害。」
萬漱笑了笑沒接話，忽然聽見不遠處尹弦驚叫了一聲。
「漱漱——送我去醫院！」
第52章 幻想手遊（5）
「萬漱——萬漱！！」
尹弦顯然慌的不行，旁邊的保姆已經利落地收拾完所有東西，地下車庫的司機也已經等著了。
萬漱甚至連電話都顧不上掛好，就匆匆過去扶她：「疼嗎？現在去醫院？」
尹弦拼命點頭不好說話，一路上都在調整呼吸。
她本來就怕疼，抱著肚子窩在車上，突然就有種瓊瑤劇裏苦情女配的感覺。
陣痛是有時間的，而且來的時間會越來越頻繁。
萬漱簡直想幫她揉肚子，只能匆匆跟醫生打電話確認情況。
「這是正常情況——如果間隔時間很長，其實是可以在家裏待一段時間再來的。」
「不，」尹弦堅決扭頭：「去醫院。」
她已經在腦海裏腦補出一萬種悲慘結局了。
像她這樣的人，小時候爸媽回家晚了都會膽戰心驚的腦補，如今自己真到了生孩子的關頭，恨不得直接進ICU呆著，最好二十四小時監護。
人看小說看劇多了，腦補能力會迷之走偏。
萬漱也是慣著她，護著她的腰扶著她的手進了醫院，一路都緊張的不行。
然而等病號服換好，一切準備就緒，醫生過來看了一眼。
「早呢——等會吧，一指都沒有開。」
尹弦試圖挽救局面：「不是有無痛分娩嗎？」
「有啊，要等到開三指，」醫生安撫道：「你家小孩兒還要準備一會兒才能出來。」
「準備個毛線球啊又不能在我肚子裏換衣服！」尹弦咬著牙疼的想發脾氣：「逆子！」
保姆：……？
萬漱幫她扶好枕頭靠墊，調好床的角度，在旁邊實在是沒轍了，只好對著肚子說好話。
「你要是早點出來——爸爸帶你到處去玩！」
「作業也不用寫了，我替你寫！」
「要不你早點出來，我們去吃東西唄……」
「萬漱！」尹弦恨不得當場嚶嚶嚶：「你替我問問醫生，到底要多久啊……」
萬漱麻溜的又去找在隔壁開藥的醫生，後者見多識廣頗為淡定：「生孩子快了那叫急產，對母親身體不好，起碼得好幾個小時，一天下來沒生完也是可能的。」
萬漱楞了半天，返回病房裏。
「還有多久？」
「快了，」某人睜眼說瞎話：「你可以先醞釀一下，留點體力。」
比預產期時間早一些，顯然是閑不住了想要出來，偏偏又磨蹭。
尹弦已經絕望到在病房裏看《海綿寶寶》了。
一邊看一邊笑，笑著笑著又疼起來，簡直想哭。
結果五集《海綿寶寶》刷完，一部《鋼鐵俠》刷完，小羅伯特唐尼都從沙漠飛回紐約了，她家的小崽子還是不肯滾出來。
尹弦本來腦補自己會是個多麽溫柔和藹又美麗的母親，此刻簡直是個小暴脾氣。
倒是速戰速決一點成嗎！！
大姨媽痛好歹還能在床上滾來滾去，她這會兒連趴著都不行！
醫生護士輪流來看了幾次，均表示還得等等。
這一等就是四個小時。
「再也不要滾床單了。」尹弦已經完全陷入低氣壓模式：「絕對——這輩子都不滾了。」
萬某人聽話點頭：「聽你的。」
「二胎也不要了！誰愛生誰自己生去！！」
「好，不要了。」
萬漱中途幫她跑了兩趟腿，第一次去買肯德基的小龍蝦漢堡，第二次去買半熟芝士和鮑師傅家的蛋糕。
尹弦悶頭吃完，感覺自己已經是一坨鹹魚。
不，起碼鹹魚有扁平的肚子。
其他家人也早已陸續趕到，遞紅牛的遞紅牛，遞平安符的遞平安符。
這陣仗不亞於當年陪她高考。
等四個小時陣痛挺過去，羊水終於破了。
疼痛進一步加劇，尹弦直接拽著醫生的手淚眼婆娑：「要不剖了算了吧。」
是個男球還是女球都無所謂了——快點剖出來就結束了吧！
醫生很有職業操守的跟她解釋為什麽這樣為什麽那樣。
總而言之就是還得等會。
等終於開了四指，她才被送去產房裏，幫忙打無痛針。
那針是又粗又長，看著都嚇人。
助產士們井然有序的做著前期準備，尹弦就癱在那裏，心想就該讓那些未成年的小姑娘們來這好好瞅一眼。
知道生孩子有多慘烈，跟那幫男生們胡來的時候好歹知道要戴個套。
可是等那一針下去，果真緩和了好多。
就像有個無形的屏障擋在疼痛前頭，本來之後該越來越痛不欲生淚流滿面，可這會兒好像突然就麻痹了。
無痛一打完，後面的事情都輕松了很多。
她略有些茫然地聽著醫生和護士的命令，突然在某一個瞬間感覺肚子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清亮的啼哭聲直接在整個房間裏響了起來。
尹弦怔了半天，心想打了個針不到半個小時就搞定了？這麽快？
她捂著肚子半晌沒動彈，感覺小腹那裏還需要減個肥，最近吃的太好還是有些贅肉。
助產士問她是否覺得想打噴嚏或者心臟不舒服，其他人在做後期處理和檢查，盡可能確認沒有羊水栓塞的情況。
尹弦迷迷糊糊地搖了搖頭，開口的時候聲音有點啞：「渴。」
旁邊的人把紅牛遞過來，咕咚咕咚就喝了大半罐。
萬漱他們等在產房外，也不方便進來。
她任由醫生們把孩子先送去弄幹凈了登記，自己躺在床上任由她們縫線和清理。
沒有太多劫後余生的感覺，甚至隱約感覺可以再生一個。
尹弦隱約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麽東西，然而也懶得再動腦子。
她在懷孕以後感覺智力就有點下降，前兩天在刷牙的時候還把洗面奶擠了上去。
等她終於回到自己的病房，孩子就被萬漱抱了過來。
「小弦……你看。」萬漱好像都快哭了，眼睛紅紅的。
對——孩子！
她生了個孩子來著！！
尹弦本來都快睡著了，突然反應了過來。
這孩子從抱出去到現在她好像還沒看過一眼——
古裝劇裏都是啊啊啊咿咿咿跟吊嗓子似的叫半天就出來了，到了她這兒反而要等等等吃吃吃搞好久才結束。
「是……是男孩子女孩子？」她本來練習過好多次怎麽抱小孩，這個時候反而緊張的什麽都忘了。
「是女兒啊，」萬漱紅著眼睛笑了起來：「我一直抱著她在等你。」
尹弦緩緩地把她抱好，終於看向這孩子的樣子。
皺巴巴的，小小一只。
跟小猴子有點像，而且不好看。
噫……
尹弦深呼吸了一口氣，心想畢竟是我生的，不能嫌棄，嫌棄也得養著。
「確實……」她斟酌著字句道：「比較像我。」
「對吧——她好看的簡直是個仙女！」萬漱抱著她們兩道：「要不就叫萬仙吧！你看她多可愛啊！」
尹弦：……？
她低頭看了眼眼睛鼻子皺在一塊的小屁孩，再次確認道：「很好……看嘛？」
「和你簡直一模一樣，而且特別漂亮！眼睛這麽大，笑起來跟小月亮一樣！」萬漱感動的語無倫次：「她就是天使！你也是！」
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在外面候著，等醫生檢查完母子之後，才進來道喜祝賀。
場面頗有點像年終會議領導表揚業績一樣。
不過老人家們是真實喜歡這孩子，恨不得今晚就睡在這不回去。
萬漱本來想給所有醫務人員發大紅包，然而他們不收，索性直接買了這私立醫院的股份。
尹弦緩了好久的神，才小心翼翼的看向那些醫生：「請問……我要休息多久，才可以下床走路啊。」
醫生在旁邊記著數據，看向她時表情有些疑惑：「現在就可以啊。」
等等……電視劇裏的孕婦不都是要半死不活的癱很久，才能正常作息的嗎。
尹弦把萬漱喚來，頗為不放心的扶著他下床走了一圈。
……居然真的能自由活動。
下半身還能控制。
太神奇了叭！
「那……就叫萬仙？」她扭頭看向他。
男人還是沒忍住，當著她的面揉了揉眼睛道：「你在產房裏的時候，我擔心的要命，除了送水送吃的，什麽都幫不到忙。」
「沒事，」尹弦伸手幫他擦了擦眼睛：「也還算快，你看我肚子都變平了。」
「她真的和你一樣好看——」萬漱忍不住道：「醫生一抱出來，我就站了起來，這絕對是我家的孩子。」
她笑著任由他抱緊自己，擡頭親了親他的臉頰。
「不，我絕對比她好看。」
第53章 幻想手遊（6）
然後一年一晃就過去了。
萬漱都沒想到會是這麽個情況——
他只記得自己和妻子一起餵餵餵睡睡睡，一晃眼的功夫小仙兒就會爬會咿咿呀呀，然後孩子就一歲了。
尹弦自己倒是沒變憔悴，反而精神了不少。
這一年裏，絕大多數時間她都在恢覆精力，按摩熏香又或者重新塑形，體力也在不斷地回升。
帶孩子是兩個人的事情，她雖然喜歡這小家夥漸漸長開了的樣子，可也還是把時間充分留給萬漱。
——以至於萬漱完全快放棄二胎的念頭。
這一年裏哪怕有保姆和家人的照料，也過的頗為兵荒馬亂。
等萬仙一歲多了，他們夫婦兩用了個絕妙的點子。
具體來說，是蒙特梭利夫人想出來的。
萬仙的房間，和其他人的房間都不一樣。
裏面是天藍色的墻紙，還有好些毛絨公仔和玩具。
但最重要的是，整個房間的尺寸，都縮水了好幾號。
仿佛愛麗絲夢遊仙境一般，外面的世界都是成年人尺寸的長桌高腳凳，但是在她的房間裏，一切都是按照萬仙的身高來做成的。
她可以輕松的坐在椅子上玩耍，還有個等身高的小衣櫃，不用踮腳就可以打開所有的抽屜。
萬漱跟尹弦就悄悄地躲在門旁邊，看這小姑娘怎麽把玩過的玩具放回抽屜裏，又是怎麽往衣櫃裏放東西的。
小孩兒身高太矮，一度和這個世界好像沒有什麽互動感。
成年人的一切，從桌子到洗手台都是龐然大物，昂著頭都不一定能看到上面的上面是什麽樣子。
可是萬漱給了這小家夥一個小矮人似的迷你房間，反而讓她早早的就喜歡上了一個人的獨立生活。
一兩歲的小家夥會自己穿衣服，確實是相當不錯的進步了。
尹弦雖然在家裏悶的長蘑菇，也舍不得早早出去工作，把小孩兒悶在家裏一呆就是一天。
如果要去公司之類的地方，人流量太大而且比較危險，工作強度大也顧不上孩子。
可如果成天陪著她呆在家裏講故事，會有種自己也在退智的感覺。
她和萬漱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把小孩當小孩。
他們會一起教小仙兒怎麽做牛軋糖和曲奇餅幹，教她簡單的數字來控制烤箱，或者和她一起給家裏兩只吞金巨獸洗澡吹毛。
小姑娘被抱回家裏來的那一天，兩只大貓就非常警惕地過來聞了聞。
萬漱本來擔心過，大貓會不會覺得領地被人類幼崽侵犯了，搞不好還會跑過來找小家夥打一架。
誰想到家裏一只美短一只暹羅，楞是跟守護神似的就蹲在嬰兒屋裏了。
那時候小仙兒還不會說話，醒了就咿咿呀呀地鬧著玩，大貓就坐在旁邊，毛絨絨的長尾巴晃來晃去，默不作聲地逗她玩。
後來萬仙走路越來越利索，變成了移動人形口水怪，大貓被她抓住了一通啃，也完全不會反抗。
尹弦看到自家閨女蹭的家裏兩只貓一臉口水，笑的直不起腰來。
原來貓也會翻白眼啊。
萬漱原本是個神經偏大條的性子，在閨女出生之後開始久違的進化。
他甚至能憑借哭聲分辨出來，這小崽子是餓了還是無聊了，半夜裏也能聽見小孩兒嗆著了的聲音，利落下床給孩子拍背順氣。
作為一個不太自信的新爸爸，在萬仙還沒生出來之前，他就去參加了大班小班，就差考個婦產科醫生的資格證了。
現在小孩兒真的生出來了，反而是尹弦會犯些常見的錯誤。
「我現在覺得，」尹弦給出了中肯的評價：「你已經把養娃這件事當成遊戲攻略在做了。」
怎麽出裝備，屬性往哪個方向點，就類似於紙尿褲和奶粉的選擇。
小孩兒白天怎麽做撫觸，以及各種肢體的拉伸操，就類似於帶著小家夥刷經驗升級。
各種睡前讀物就跟技能秘籍一樣，要反反覆覆來回讀。
萬漱本來還沒這個想法，聽尹弦這麽一說，反而有種清晰的既視感。
他再看見小仙兒在客廳裏跑來跑去的時候，就好像突然看見一個沒滿級的小號在橫沖直撞的掃地圖。
小仙兒去啃桌子遙控器還有貓尾巴的時候，就好像是萌新連操作界面都沒搞清楚。
好像……還挺好玩的？
這件事間接的促成了夫婦的新共識。
——早點滿級早點放手，絕對不開新號了。
他們教她不同的語言，帶著她滿世界亂轉悠，還充分培養她對這個世界的安全感和好奇心。
時間一晃而過，萬仙就三歲了。
給這小仙女過生日的時候，尹弦總算松了口氣，感覺自己能從一孕傻三年的狀態裏解脫出來。
——她昨天早上又把洗面奶擠到牙刷上面了。
萬漱翻著郵件裏的各個邀請，忽然發現了個很有趣的東西。
「明天我們帶她一塊去博物館吧。」
他把PAD翻轉過來，給尹弦看裏面古色古香畫面：「說是有很多展出，衣服、冠冕，還有古代的寵物用品和樂器。」
尹弦湊過去看了眼，好奇道：「博物館……為什麽要給你發郵件？」
盲生，你發現了華點。
萬漱輕咳一聲，還是簡單解釋道：「其實是找咱們幫忙的。」
原來這一封邀請函，還真是特意邀請他們夫婦的。
時都博物館算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場館，一直以來也是靠納稅人的錢和外包公司共同經營。
雖然有文化的傳承在裏頭，可時間一長，盈利太低而成本太高。
像這種超大超寬敞的場地，每天的保潔費用都頗高。
外面的園林景觀修繕，裏頭的窗戶地板保潔，加上全年開足的冷氣，就已經耗掉不少費用了。
博物館雖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和其他博物館聯動，甚至是和外國的許多場館進行展品的交換，但也不一定能吸引多少遊客過來。
在這樣一個短視頻短微博為王道的快速消費時代，人們似乎漸漸沒法做一些需要耐心和理解能力的事情。
讀一本好書，看一場需要慢慢理解咀嚼的深度電影，或者是逛逛承載著千年文化底蘊的博物館，都成了奢侈。
「鄭皓是我大學的朋友，後來去了時都博物館成為管理人之一，」萬漱把萬仙抱到懷裏，幫她擦了擦臉頰上的奶油，又遞給她一個小草莓慢慢啃：「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們可以幫他義務的把博物館建的更好。」
「公益性質的嗎？」
「對，畢竟現在到處都在縮減開支，他們那邊也是長期經營不善，才來找我問問怎麽改。」
「挺好的呀。」尹弦終於松了口氣：「我再呆在家裏，腦袋上怕是真要長蘑菇了。」
其實萬漱也是一樣。他感覺自從這小崽子出生之後，自己的時間表就全部都變成了兩倍速，吃個飯都要隨時沖去哄孩子。
難得能帶著她去博物館裏轉轉，還能順便做點好事，簡直是跟度假一樣。
夫婦兩第二天就開著車帶著孩子去了市中心的博物館。
比起其他景點，這裏確實人很少。
外地遊客們很少來這裏玩，頂多在漂亮的建築前合影留念，然後就去其他噱頭十足的地方了。
這裏占地面積大，玻璃擦得頗為幹凈，優秀的展品也頗多，可惜就是沒人來。
畢竟金銀珠寶平時看的也不少，來這兒逛個幾圈是真的挺無聊的。
沒有參與感，沒有互動感，甚至還不如去公園裏玩——起碼在草坪上還能曬太陽滾一圈。
尹弦本來興致勃勃的想和他們把七層逛完，等第二層的特色衣飾和書畫逛完，她就困的開始打哈欠了。
「我有個大膽的想法。」她認真道：「這兒實在是太安靜了……」
「你是說？」萬漱琢磨了一下：「也不能請戲曲班子來吹拉彈唱吧。」
「怎麽不行呢？」尹弦晃晃手指道：「傳統文化，有時候是可以一塊兒拯救的。」
小家夥躺在嬰兒車裏啃著黑貓狀小餅幹，眼睛也亮亮的。
第54章 博物館空空蕩蕩（1）
戲曲這個東西，既可以閑雅安逸，也可以吵吵嚷嚷。
彈三弦兒也是彈，吹嗩吶也是吹。到底是要高山流水還是十八相送的氛圍，完全看顧客的需求。
在這個問題上，尹弦頗有體會。
她任由萬漱推著嬰兒車，自己在博物館裏上下逛了兩次，終於i停了下來。
「不行，光加BGM還不夠。」
「你看這些首飾和珠寶——單純放在櫃子裏，其實也沒什麽意思。」她扭頭看向萬漱，似乎腦子裏又有什麽新點子。
「拿出來不太可能，」萬漱搖頭道：「除非用仿品。」
「就是仿品——差不多都行了，」尹弦認真道：「什麽鳳冠珠釵鎖麟囊，那都得戴在真人身上才好看。」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萬漱把又開始咿呀叫喚的小口水怪抱在懷裏，看向空空蕩蕩的場館道：「但如果做舞台劇，成本太高了。」
不光是燈光、道具、舞美，各種統籌安排也頗為麻煩。
真的要組織一幕幕歌舞劇什麽的在博物館裏鬧騰，場地恐怕也頗為不夠。
尹弦看著萬仙頭發上的小卡子，忽然眼睛亮了起來。
「如果，只雇傭一個演員呢？」
「一個？」萬漱皺眉道：「讓她做什麽？」
「什麽都不做，就滿世界轉悠。」
時都博物館忽然推出了一個新的活動，在微博和豆瓣上炒的都相當火熱。
——送的禮物都太可愛了，雖然不是什麽很值錢的小東西，但都是時博館珍藏的定制鋼筆、老虎布偶，還有特制折扇。
特別是萌萌的老虎布偶，既融合了古代設計元素，還加上了顏文字表情，有種奇異的融合感。
想得到這些，只需要去博物館裏參加一個遊戲。
連門票都不要錢，就可以玩一個下午。
這個遊戲的名字叫，『美人之憶』。
一位雲髻花裳的古代美人會隨機的出現在博物館的角落裏，並且到處轉悠。
而博物館一樓的超大顯示屏則會隨機展示四樣沒有姓名的首飾，都是她今天佩戴的飾品。
只有在半個小時內找到並在她面前背下這四樣飾品的名字，才可以得到她送的扶桑花。
美人每兩個小時才會出來一次，而且每次顯示屏裏的內容都會不一樣。
除了首飾之外，還有印在她白裙上的山水畫，又或者是某件特殊制式的外袍。
她身上有多項排列組合的神秘元素，全都被隱去了姓名，等待人們的發掘。
這項活動一出來，大夥兒都樂了。
合著博物館還能這麽玩啊？
不就是找幾個戒指鐲子記名字嗎？贏下贈品那是分分鐘的事兒！
結果真的開始找，好些人才發現這裏頭有多難。
他們甚至把大屏幕的照片拍下來，對著手機屏幕和陳列櫃一樣一樣的比對，偏偏就是輪廓像可細節完全不一樣。
有些人鉆死腦筋，今天不找到就不肯走，還有好些人轉的太認真，不一會兒就又累又渴。
這個時候，各層茶館裏的小曲兒就悠悠地放了起來。
茶館裏都放的是些雅致又好聽的老曲子，有老爺爺拉二胡彈三弦兒，也有人唱京韻大鼓。
遊客們累了可以在這兒叫些老點心，喝著茶聽曲兒，甚至點播一段相聲來聽。
萬漱還真沒想到能來這麽一招，原本是一切均與我無關的單純瀏覽，這麽一設計就變成了尋寶之旅。
「可你是怎麽想到的呢？」
尹弦舉起正在專心啃手的萬仙：「靠她呀。」
萬仙自從會說話之後，對發卡的要求就越來越有執念。
她如果要的是粉色小草莓發卡，那不拿來對應的花樣，這小倔脾氣就絕對不肯梳頭發。
尹弦一度覺得這孩子太像萬漱了，摳細節摳的令人發指。
平時梳頭穿裙子出門，發帶顏色要和衣服配，衣服顏色要和鞋子配，就連發卡的款式都得對上整體的風格。
然而萬漱又是寵女狂魔，直接給他那寶貝閨女買了整整一抽屜的發卡。
別說粉草莓藍草莓了，就是把小動物發卡湊個動物園都綽綽有余，簡直能拿著些發卡拍玩偶劇。
後來尹弦被這孩子的一堆要求折騰的頭暈，索性把小姑娘扔給她爸爸。
她本來想著，萬仙作為這麽難纏的甲方，總歸要讓萬漱吃點苦頭。
然而臨時梳頭工想到了一個更簡單粗暴的法子。
「寶貝兒，你頭發這麽好看，披著也很漂亮啊。」
然後頭上再別一個小蝴蝶結，美其名曰為經典發型。
小姑娘臭屁的不行，完全沒發現親爹在偷懶耍滑，逃過了日常的紮辮子日常。
話說回到博物館這裏，單單美人之憶這項活動，直接攪活了一潭死水。
各種好奇心頗重的市民們不光來這兒學學知識看看古董，還有好些人來找古風美人兒小姐姐合影。
博物館那邊跟尹弦一合計，又再接再厲的推出了多款移動答題卷。
有披著鎧甲提著弓箭的小哥哥，有蹦蹦跳跳拿著布老虎的小孩兒，還甚至還有穿著古代衣服的老婆婆。
時都博物館確實預算不算多，但他們開始和某個大品牌合作——
尹弦手底下的雲雅閣直接冠名了這個活動，還開始友情提供漢服。
好些新款的漢服直接由這些NPC穿出來，任由他們在偌大的場館裏晃蕩轉悠，自動吸引著路人的眼光。
「那個頭上簪著梅枝的小姐姐也太好看了吧！暴風哭泣！」
「我的天，那個穿著朝服的小哥哥是什麽神仙穿越過來了！」
各種路人的抓拍被傳到網上，還有人眼尖的放大了照片，認出來幾乎是等比覆刻的仿品。
他們手中捧著的茶杯、半抱著的梅瓶，又或者是發間的步搖，都與這個博物館息息相關。
就好像滿櫃子的陳列品突然活了起來一樣。
鄭館長這回真是見證了這暮氣沈沈的博物館是怎麽進入人流回升的階段，哪怕沒有爆滿也已經頗為欣慰，還自掏腰包請他們兩人吃飯。
「我跟你們說，這博物館雖然占地面積廣，藏品多，可現在學生伢子們不愛看這個，來來回回就這點東西。」鄭館長一瞅見魚湯端上來了，忙不叠給他們小夫妻兩盛上，後者慌忙推拒：「我們自己來就行了！」
可問題是，博物館不比那些可以隨便拍照合影的宮廷宅院，裏頭的陳列品來來回回就是這些東西。
上頭不肯撥經費來修繕，還是有自己原因的。
給再多錢，又買不起展品，不可能花點錢把哪個英國皇室的項鏈借來，又修不起房子——場館修出花兒來估計也沒人來。
他一個人帶著一個小班子守著這個博物館，頗有些像最後的守靈人。
只有領導視察，或者和國外哪些大館互動的時候，這裏才會又綻放出生機來，就好像突然吸了口氧，能夠多喘上幾天。
「你們出了這麽個主意，我也不指望說能讓這兒火上幾天，每天能有十幾個小孩來看我都挺高興了。」老鄭說到這裏，已經都有些哽咽了：「我覺得已經沒法做到更好了，真的特別謝謝你們——」
萬漱應了他敬的這一杯，忽然開口道：「還能做得更好。」
「還……還能？」老鄭剛把一杯酒喝完，被烈味兒嗆得有些緩不過神來：「多請幾個模特兒進來走走？」
「不，我們應該做出文創產業鏈來。」萬漱認真道：「既然這裏承載著文化和情懷，就應該把內裏深藏的東西都發揚出來。」
他守著的這個館子，和場館裏所有的古舊東西，都應該被更多的人了解才對。
「比方說……」尹弦晃了晃高腳杯：「可以從杯子做起。」
第55章 博物館空空蕩蕩（2）
有些東西既可以是日用品，也可以是收藏品。
如果價格只需要十幾塊到幾十塊，甚至會比幾千萬的名品來的更讓人怦然心動。
畢竟這個價格太低，仿佛只要一點點錢，就可以擁有這一點的美好。
杯子、勺子、筷子，以及各種貫通古今的日用品，盡是如此。
尹弦把小仙兒交給保姆來帶，特意叫上了吱吱和老楊來，給他們講了講這其中的前因後果。
「這個很好設計啊——您博物館裏有這麽多的名貴玉器和瓷器，把一部分的花紋拿來做鏤空或者印染設計都會很好看。」
吱吱顯然相當清楚這其中的門道。
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更多人把拍照收集素材，一個是整理各種青銅器和玉器的鐫刻紋路，另一個就是不同畫卷和衣服上的特寫圖片。
她請了好幾位私交不錯的畫手，在篩選和整理素材的基礎上，開始設計不同的周邊。
比如螭龍琉璃盞上的花紋，就可以加以渲染和上色，作為現代圓口杯的特色印記。
再比如山水畫卷上的重巒疊翠，可以移到木戒上，用簡約大氣的線條來重現美好的風景。
萬漱則幫忙聯系了多個文創公司和文具公司，前者可以幫助時都博物館打造出特有的文化符號和品牌，後者可以直接成為合作夥伴，打開博物館周邊的銷量。
第一批商品上架的時候，大夥兒還並沒有太多反應，畢竟有古風元素的杯子筷子太多了。
可等第二批商品也上架的時候，各種自來水的轉發就開始萌生了。
他們在做一個全新的創意產品。
那就是把現代化的許多特色文具，與東方的文化符號結合在一起。
比如用來寫日記的密碼本，或者用來裝作業和試卷的文件袋，又或者是可以放錯題紙和資料紙的活頁本，都可以加上各種頗有質感的博物館元素。
不僅僅是單純的覆制印刷，而是更加有設計感的聯合性創造。
尹弦自己親手設計了一款活頁本，中間打開之後，一個鏤空的小宮殿就會憑空立起，是時都的標志性建築——蒼白之廷。
密碼本也不僅僅是靠數字來解鎖。
整個密碼表盤帶著瓷的質地，而且還有起伏的饕餮紋，啞光質地配合深色外殼，更顯得這本子如同某個大師精心打造的手工藝品，甚至讓人有些舍不得拿它來記瑣碎的小事。
這些產品一賣出去，就開始陸續收到各種學生黨的歡迎。
他們本來就喜歡很多有神秘符號的東西，也會暗搓搓的拗逼格來假裝高大上。
而這些文具不會顯眼的標註『時都博物館』五個大字，顯得是不值一提的贈品，反而只會留下一個符文般的LOGO。
也就在這個時候，尹弦回家時發現了些新鮮事情。
小仙兒在沙發上等他們回家，正在津津有味的看著《貓和老鼠》。
這本身沒什麽稀罕的，當初萬仙一歲多的時候，他們夫婦兩一度抱著孩子刷完了五季的海綿寶寶和天線寶寶。
可是現在，她窩在沙發上看電視，兩只貓居然也趴在旁邊炯炯有神的看電視。
「小咪……也在看《貓和老鼠》嗎？」尹弦忽然感覺家裏的動物是不是快成精了，看向萬仙道：「它們真的看得懂？」
萬仙昂起頭來看向她，聲音還頗為稚嫩。
「我每次看電視的時候，它們兩就立刻湊過來了呀。」
等等……這不科學。
萬仙隨手抓住茶幾上的小網球，把它扔了老遠。
還沒等網球蹦蹦跳跳地完全落地，剛才還趴著的暹羅就嗖地躥了出去，閃電般地撲到半空中把球叼住，再搖著尾巴跑回來。
尹弦目瞪口呆地接過球，顯然還沒有緩過神來。
我們出去上班做生意的這幾天，家裏發生了什麽……
這小孩是怎麽把貓都搞定了的？！
博物館那邊在第三批新品發布的時候，在館內加了點新活動。
這個活動的名字很有趣，叫一口氣全念對。
所有持票入場的遊客不僅可以參加美人之憶的活動，還可以在離開前憑票再次參加一次這個遊戲，同樣也有各種精致的小禮品作為獎勵。
一大長串的字，能分辨出來哪個字是哪個字，和通暢無誤的全部念對，是兩回事。
安安花了十分鐘寫了個程序，直接讓各種覆雜的花瓶名首飾名串在一起，動輒就三十個字。
其覆雜程度，遠遠勝於《紅樓夢》裏的『縷金百蝶穿花大紅洋鍛窄裉襖』。
不光是小學生和大學生們想法子一遍過，還有老頭兒特意戴著老花鏡來搏一搏。
「青花歲寒三友仙人圖帶蓋大梅瓶和白玉仿根——」
「是仿痕，」工作人員耐心道：「您下次再來吧，謝謝參與。」
老頭簡直想伸手捋捋舌頭再開口。
明明一點都不難的！讀慢點就好了！
這個活動其實算逗個樂子，結果真有人把相關的題目掛到了網上，還在微博發起了#一口氣全念對#的TAG，一時間抖音微博全是相關的視頻。
各種生僻的展品名稱在電腦的隨機展示下，竟然成了頗為魔性的口訣和順口溜，甚至還有人卡著平仄做了歌謠出來，配圖都是那些泛著金銀光亮的首飾。
剛好家裏的小崽子還在嘰嘰喳喳學說話的階段，尹弦索性抱著她看微博，教小仙兒學那一長串的名詞。
「青白玉蕃——」
「青鱉魚蕃——」
「錯了，白玉。」
「鱉魚？」
萬漱在旁邊看的一臉同情：「別人家的小孩兒學得都是三字經。」
咱們家小仙兒學得是認古董。
這事兒本來只是當個樂子，教她認圖識字，夫婦兩也沒太放在心上。
結果之後有天過年的時候，一家人去外婆家拜年，吃飯的時候電視上剛好播放出一件古董的畫面。
小姑娘正啃著錫紙排骨，瞥了眼電視利落道：「那是鏨花人物樓閣圖八方盤。」
剛好節目主持人笑著說出一模一樣的名稱來，那可真是一字不錯。
外公外婆都懵了。
這是——這是咱們家孩子嗎？
沒抱錯吧？
尹弦懵了幾秒鐘，下意識地和萬漱對視了一眼，心想這回怎麽把這事圓過去。
結果伴隨著主持人一揮手，另一副玉壺的立體動畫也浮現了出來。
小家夥張口咬字相當清楚，一串報下來是又響又脆：「這是青鱉魚蕃蓮紋活環四足蓋壺！」
老尹震驚的筷子都掉了：「你怎麽知道這些的！」
這些東西就是給她當大學教授的外婆看，都不一定認得清楚哪個是哪個啊？！
小仙兒眨巴了下眼睛，一臉無辜：「就是知道啊。」
老尹先生唰的站了起來，在電視機前來回踱步，開始想這孩子是跟電視劇演的穿越了，還是個不得了的古董鑒寶奇才。
外婆也聽傻了，半晌才顫顫巍巍扶著桌子問道：「這是——這是孟婆湯沒喝幹凈？」
尹弦萬分艱難道：「媽——你們聽我解釋——」
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第56章 博物館空空蕩蕩（3）
博物館什麽的想要搞聯動，是在是太費勁了。
尹弦本來提過建議，讓他們跟英法意奧的博物館多溝通商量一下，最好來幾場跨國聯動，但這個主意被館長頗為無奈地回絕了。
不是這主意不夠好，是可行性太低。
首先各國的文物收藏品都受到了各方的嚴格保護，就算要申請互換也要走一層一層的程序，不一定今年內就能批下來。
就算批下來了，要費重金請安保公司，包專機運送文物，還要解決那些外國安保人員的開銷。
即便如此，像中國的兵馬俑去國外展覽的時候，也被破壞損毀過，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
諸如名畫、雕塑之類的貴重物品，一旦真的出岔子了，恐怕經濟損失能直接告到責任人傾家蕩產。
尹弦琢磨了半天，在陪自家小孩兒寫幼教作業的時候，又想了個法子。
她找了博物館裏的好些藏品，把照片素材整理了出來，然後去找了好幾家優秀的遊戲公司。
遊戲公司，但凡是搞古風的，或者覆古風的，最缺的就是素材。
人物要鮮明立體，服飾也要傳神還原，設計起來可以說是炒雞麻煩。
她利用自己的團隊，把好些素材整理成直觀的元素，公開了這批素材的使用權。
不用付版權費用，畢竟這些東西都是幾百年前幾千年前的老古董，也不用簽任何說明書。
唯一的要求，就是註明出處，最好和博物館有一次聯動活動。
這簡直是上趕著幫忙做設計啊。
好幾家手遊公司都應了這邀請，把素材庫導入了自家的美術組裏。
他們做古風遊戲的，基本上每周都要出各種時裝，做到後面設計師都快瘋了，重版的都有好幾種。
可現在不僅有現成的參考物，還不用付任何費用，簡直可以拿來做一年好嗎。
一家搞戀愛養成的，以青花瓷和縷金瓶為參考，做了兩個系列的衣裙和長袍。
前者清雅又素凈，花紋毫不艷俗，穿在小人兒身上那就跟一身煙雨似的，好看的不得了。
後面的宛如人間富貴花，紋路和色澤都相當出挑，剛放出個概念圖出來就相當受吃瓜群眾的一致好評。
而另一家宮鬥扮演的手遊，皇上最近變得越來越大方，沒事兒就賞賜些文玩首飾，素材描個圖就能建模，貼圖都相當方便。
氪金玩家們不僅能夠花錢買能加魅力值和幸運值的道具，還能夠買各種古色古香的便衣——雖然不會影響遊戲平衡，但能做個好看的菜雞也相當滿足了。
等這些改動和創新一出來，更多的玩家開始對註腳裏的博物館產生了興趣。
怎麽哪兒哪兒都是你呢？
本來只有本地的遊客來這兒看看熱鬧，後來連好些外地的年輕遊客也過來瞅瞅，他們花錢買的首飾原型都是什麽樣子。
原來門前冷落鞍馬稀的博物館，現在還真是越來越緊俏了。
現在根本不用花式引流，每天遊客都超級多，而且還有好多設計機構發現了這巨大的素材庫，紛紛致信過來詢問是否能夠開放授權。
有做衣服的，做建築的，甚至是古裝片的服裝設計師，都會問能不能借用一部分的元素，會在片尾感謝幫助。
萬漱在得知尹弦出了這麽一招以後，忽然想到了更好的法子。
要說什麽東西看的人多，第一個是直播，第二個就是綜藝啊。
這綜藝節目哪怕做的莫名其妙，每天都有好些人在看呢！
他直接找來了之前熟悉的電視台的朋友，請他們來這博物館裏轉一通，想了個異想天開的新節目——神奇古董在哪裏。
這節目還真不是一般的鑒寶，而是找靈媒過來，讓他們每期解讀一部分文物的故事。
在日本有個傳說產物，叫付喪神。
東西放的時間太久了，就會產生神靈或者鬼魂附著在上面，擁有自己的意識。
而類似的傳說，其實也數不勝數。
老舊的物品往往都有自己的故事，而且甚至會有怨氣和其他強烈的情緒能夠附著在這上面。
如果優秀的靈媒真的能夠傾聽這些古董的聲音，那簡直是最好的宣傳。
這個想法一出來，那電視台的領導就樂了。
還有這法子呢？
真的假的啊，靈媒能感覺到古董的情緒？
「我覺得很可行啊，」萬漱顯然頗為認真：「每期節目就設計三個部分，第一是請博物館的解說來講講古董的故事，第二是請靈媒來看看，能不能有不同的反應。第三再是請專家來鑒定和考證，剛好一舉兩得。」
這就可不光是造福廣大吃瓜群眾和神棍了。
要是能把這節目做起來，那些平時沒什麽存在感的歷史學家、文學家、宮廷研究者，那全都能派上用場，跟廣大民眾好好講講那些不為人知的故事。
而把神棍們拉過來，進行盲選實驗，讓他們對蓋著黑布的古董先來一次盲猜，肯定也特有樂子。
萬漱一堅持，這事還真就做成了。
電視台的人聯合了好幾個大學的老學者，還找到了來自國內外的多個神棍，開始給整個流程進行牽線搭橋。
第一期節目，做的是三對梅瓶。
首先是博物館的工作人員，過來進行一個基本的解讀。
比如這梅瓶是什麽朝代的，有什麽特色，美在哪裏，是什麽燒制工藝，哪位大師的手筆，那全都講得清清楚楚，來龍去脈頗為清晰。
等藝術宣傳的這一部分結束，十位靈媒輪流登場。
梅瓶本身是裝在黑匣子裏給他們見面的，看也好聞也好，光靠那個厚實的黑匣子，什麽東西都感知不出來。
十個靈媒本身都提前接受過采訪，那裝逼裝的叫一個虎虎生風。
有的自稱是某某教的繼承者，靠一個羊骨手串就能打遍天下，還是個驅魔人。
有的人則是資深的玩梅花易數的，隨便起個卦就能無所不知，平時豪富們找他算命還得排隊，就是做節目也得預約。
更有人甚至放出話來，表示其他九個都是草包和騙子，只有自己是正宗的。
節目組的攝影師和編導在錄這個節目的時候，那是又好奇又忍著笑。
這些人怎麽這麽能吹啊。
真把這些人引到匣子和攝影機面前的時候，奇異的事情發生了。
是真是假，還真的都是一試就知。
有巫祝劃開掌心點燃古燈，鮮血淋漓在火焰之上，煙霧繚繞出不同的方向。
「是梅瓶。」她沈聲道：「三個都一樣，是梅瓶。」
也有人圍著三個黑匣子跳大神，一邊跳一邊拿串珠晃來晃去，差點碰到那匣子。
「是戒指，項鏈，和衣裳。」那神棍言之鑿鑿的開口道：「肯定是這三樣，神靈已經告訴我了。」
算卦的人只瞅了眼匣子，數了下有幾個工作人員，就現場起卦，掐指算了幾分鐘。
「是瓶子。」他簡短扼要道：「綠色，藍色，和混色的。」
尹弦跟萬漱湊在拍攝現場零距離吃瓜，看的都相當津津有味。
一直到中場休息的時候，尹弦才終於松了口氣，悄咪咪地把萬漱拽到了一邊。
「我覺得……」她小聲道：「這節目怕是要爆啊。」
第57章 博物館空空蕩蕩（4）
等黑匣子一揭開，有好幾個靈媒的臉就綠了。
他們甚至有人猜裏頭是竹笛或者絲絹花，這真相一出來錯了個十萬八千裏，將來還混不混了。
主持人當然非常敬業的忍著笑，一個一個的采訪過去。
猜對的人都不怎麽願意分享原理，似乎是玄學的東西講太破會犯了忌諱，只有那算六爻的人如解釋數學題一般，頭頭是道又不失謙遜的說了那麽一會兒。
他說話清楚字字明白，場外的一幫人每個字都聽得清楚，到頭來還是一頭霧水。
怎麽封建迷信活動到了你這兒就變成高數題了？
而還有幾個臉都被打腫了的靈媒，開始怪罪這個黑匣子，說是木頭的材質還有油漆巴拉巴拉太影響發揮巴拉巴拉，總之就是節目組的錯，還有這個屏障的錯，不是他們技術不行。
三個梅瓶依次放好，又隔了一層玻璃罩子，生怕有哪個素質低的靈媒給弄碎了。
真要砸壞一個，怕是以後再弄這節目就不可能了。
十個人在這大廳裏圍著三個玻璃框轉了幾圈，十幾分鐘裏都在各忙各的。
念念有詞說咒語的搖頭晃腦，跳大神的掏出雞毛撣子般的法器繼續跳廣場舞，還有人閉著眼睛扒在玻璃框旁邊，據說是開了靈視。
最邪門的是有個通靈者選擇放血，直接用中指在玻璃框上畫了個宗教符號，然後把眼睛放在了血符的中心位置，嘴裏發出類似汽笛的聲音，開始和空氣裏的不明生物進行對話。
這氣氛就頗有點像精神病院了。
尹弦本來是來湊熱鬧看好玩兒的，突然覺得背後發涼，往萬漱懷裏湊了湊。
萬漱顯然也沒見過這麽多人湊在一起神神叨叨的，把自己的外套解了下來，給老婆大人蓋上系好。
這節目要是來真的，搞不好這現場好些大鬼小鬼吃瓜鬼也湊在這兒看，冷嗖嗖的也不知道是空調開太低還是真的陰氣重。
有個人閉著眼睛念念有詞了半天，忽然就開始流淚，本來一開始還是啜泣，後來竟然開始嚎啕大哭，始終不肯睜眼睛。
節目組的攝影師馬上過去拍特寫，主持人也跟著湊了過去，問她都看到了什麽。
那女人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竟然真的變化了一種腔調，用特別奇怪的口音講了一個故事。
放在這中間的梅瓶，竟是一大戶人家的小妾臥室裏的。
小妾原本是某處的花魁，被人從青樓裏買了過來，當玩物送給了這大戶的老爺，權當是個樂子。
老爺風流成性，夫人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家宅裏起碼有六七個側室。
這小妾也生的聰明伶俐又漂亮極了，沒過多久就有了喜，還相當討這老爺的喜歡。
她原本自輕自賤，不覺得這輩子有什麽指望，可是被這老爺教著認字讀書，後來念詩的時候還能應和幾句。
在她懷孕的時候，那正室的夫人想要立威，聯合其他幾個側室想要讓她主動把孩子教出來，將來歸夫人教養。
結果這小妾性子也烈，直接把事捅到了老爺那裏，犯事的側室直接被趕出了府中，正室也被扣了月例。
那正室怨毒又憤恨，直接遣了丫鬟給這小妾下藥，讓老爺當場撞見有個家丁在和她行茍且之事。
老爺當即動怒，卻還想讓這小妾解釋一二。
可小妾中了迷藥，依舊神志不清，露出一副昏昏沈沈的狐媚樣子，還出言頂撞那夫人。
那正室在旁邊痛心疾首又關心的很，直接煽風點火讓老爺怒上加怒。
小妾便連著腹中的孩子，一塊被活活打死。
這梅瓶上都濺過那小妾的血，還殘留著一處幹涸的斑點。
靈媒說到這兒時，已經哭得不能自已，眼睛一翻就昏了過去。
旁邊幾個靈媒都聽懵了，忙不叠把她扶了起來，掐人中的掐人中，叫魂的幫忙叫魂。
場外的吃瓜群眾也聽懵了——
信息量這麽多的嗎？
怎麽編的跟真的一樣？
倒是館長的臉變了又變，當著鏡頭的面出來澄清。
那靈媒指的梅瓶上頭，確實沒有汙濁，上下都幹幹凈凈。
可是當初在做文物清理的時候，確實是有過一個血點的，還有專家提取了DNA做別的實驗去了。
這事只有當年參與考古和後期處理的專家才知道，絕對傳不到外面來。
主持人原本只把這節目當成個編段子的去處，聽著也懵了。
真不是編的？
這幾個靈媒不是博物館雇來的演員？
這麽狗血的故事也能講出來？
他楞了半天，問其他幾個靈媒對這個瓶子有什麽好說的，另一個燒羽毛的靈媒站了出來。
「這個故事，她只講了一半。」靈媒半晌才開口道：「我得抽根煙再講。」
那煙點燃了，這男的卻不碰一口，只是把煙擺在那梅瓶的玻璃罩子上面，仿佛是敬給誰。
煙霧繚繞彎曲，男人想了一會兒，才開始講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故事。
這大戶人家的老爺，是個自幼就頑劣透頂的主，基本上什麽女人都不肯放過，若不是某家姑娘急著救那病重的父親，也不會嫁過來做他的正室。
這老爺既然會玩女人，那就必然諳熟怎麽馴服一個又一個不同性子的女人，摸透了她們的脾性讓她們為自己神魂顛倒，那玩起來才算有意思。
這青樓裏的女子，原本是最風塵的玩物，自然是對男人沒什麽信任可言的。
他裝出一副溫良的樣子，教她些粗淺的學識，教她些好唱的歌謠，為的就是一邊玩的她雙頰紅透左右為難，還能一邊聽她斷斷續續的唱首秦樓月。
可誰想到這麽貨色，竟然還能懷上孩子。
妓子再可口柔媚，到底也是一點朱唇萬人嘗的下賤東西。
真要傳宗接代繼承家業，那只有正室孩子才配。
老爺面上喜不自勝，心裏只覺得敗興又作嘔，又不肯破壞自己那道貌岸然的形象，便喚自己的妾室來給她下墮子湯。
可畢竟是在青樓裏呆過的女人，對這玩意兒的味道再熟悉不過，面上總還是姐姐妹妹的親熱著，背地裏把湯全都倒了。
那正室知道老爺還得下手，直接去做了個局，想逼那女人離府。
這的妾室哪怕大著肚子，都可能被玩膩了送給家丁瀉火，最後拋屍荒野無人知，來年也只有她默默上香。
結果那女人真是被所謂的海誓山盟蒙了心，不管不顧的鬧到了老爺那裏。
老爺索性給她下了重藥，叫家丁過去胡來一通，自己再帶著正室過去捉奸。
直到最後，那正室都話裏話外敲打催促，甚至是懇求那小妾認錯自罰，逃出這府邸好留一條命。
這小妾勃然大怒，罵的正室極為難聽，聽得那老爺臉上更是臊得慌。
然後她被當場打得斷了氣，仰頭一口血噴在那梅瓶旁。
這故事一講完，廳裏安靜了好久。
——真不像是編出來的。
博物館裏有這麽多東西，哪一樣都看起來妍麗漂亮，但大夥兒看著也就那麽一看，不覺得它是個什麽寶貝東西。
難道說，這館中的每一個冰冷器物，其實都曾經見證過什麽嗎？
他們聽過百年前的風雨，見過千年前翻飛的燕子嗎？
剛才被那小妾附了身的靈媒這會兒剛醒，聽了那男人的故事，楞是捂著心口疼了半天都沒好，臉色白的跟重度失血似的。
她晃了半天沒站穩，楞是得靠個人扶著。
尹弦聽得心裏都覺得難受，一扭頭瞥見萬漱哭的稀裏嘩啦的。
她懵了幾秒，忙不叠掏出紙給他擦擦臉。
老萬全程真是聽得真情實感，一邊哭一邊擦鼻子。
「男人真不是個好東西！」
第58章 博物館空空蕩蕩（5）
這節目越往後做，越是讓人欲罷不能。
主要原因在於，這兒的好些瓶子碗還有釵環什麽的，那都是放置在臥室客廳之類的地方，特別是好些首飾那都是跟著主人好多年，簡直什麽故事都能說得出來。
其實絕大多數時候，能全須全尾的講個故事還是有難度的，但好歹在場有十個靈媒，之後陸續淘汰更換了幾個，把渾水摸魚的都趕走了。
宮廷裏的傳聞秘事，大戶人家的心酸往事，甚至是盜墓賊之間互相戕害的舊聞，竟都開始緩緩被拂去歷史的塵埃，露出完整的一面來。
原本節目組請了好些歷史學家、文物專家，等著讓他們在第三環節進行一個知識性的補充，結果真的拍起來，事情的走向令人匪夷所思。
這在場的好些靈媒，那路數都完全不一樣。
有的似乎能夠回到當時的那個時空，以瓶子的視角去看附近發生了什麽。
有的人則是能和瓶子附近的鬼魂仙靈對話，總之是通過其他有意識無實體的生物進行一個具體的溝通，了解部分的事物。
還有人會采用卜算的方式，隨意起卦開始推演核算，最後講出大概的故事。
這場上好些個歷史學家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從讀書起那就是個徹底的無神論者，一般來說對這種玄之又玄的東西是不信的，甚至還會有拆台的想法。
可也正因如此，他們會在拍攝的間隙去找靈媒們問問題，甚至是刁難性的給出些根本沒有結果的研究，詢問那些神婆卦棍的意見。
結果人家搞迷信活動的那幫人還真是認認真真的回答了。
有人招來宮裏老師傅的鬼魂，用濃重的方言解釋當時燒制瓶子時的秘法，怎麽上色怎麽做冰裂紋，說的凈是些聞所未聞的新法子，絕對不是事先在百度上查好背下來的。
還有人則是含糊但大概有輪廓的把看到的事情說一說，竟真把歷史學家還在研究的宮變和下毒都講了出來。
這些人一討論起來，那簡直是連做節目都沒心思了，恨不得把這幫老太太小年輕全請去研究所裏，拜托他們幫自己的研究組看看那些未解之謎到底是怎麽搞的。
節目組倒也不虛，就支著個攝像頭在那拍，顯然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等第一期播出去的時候，網上就直接一片轟動了。
這一幫神棍湊在一塊搞這些事情，大夥兒都是半信半疑的態度，真到了喜聞樂見的打臉環節，彈幕那就跟過節一樣。
『就這還強行甩鍋是盒子的問題！沙雕才信你hhhhh』
『我才不信真有能猜出來盒子裏東西的人，這事兒就跟透視眼一樣，真有這種人還開什麽醫院啊，直接看一眼不就完了嗎？』
『嘖嘖嘖這打臉真響！這老婆子在全國觀眾面前裝逼失敗，以後不用在神棍界混了，安心跳廣場舞去吧！』
可是真的等盒子揭開，那個失控哭泣的女人和悶頭點煙的男人把故事講出來，各種看笑話的人都懵了。
節目組甚至專門打了一行字幕試圖解釋自己是清白的，主持人的震驚也不像是裝的。
為了證明真的沒有台本，他們把博物館的工作人員和相關的考古學家請了過來，讓他們講講這些瓶子出土時的情況，以及墓葬裏的內容。
專家甚至掏出一沓舊照片出來，講當時挖掘和考證時的具體發現，竟蛛絲馬跡全都對的上。
那老爺最後想要和那正室生同寢死同穴，提前早早的備好了墓室，想和她葬在一起。
可正室最後只把自己的衣冠放在他的身邊，自己則托子孫葬回家鄉的老墳裏，墓碑上也有相關的銘文。
這節目剛播出一期就上了熱搜，成為各個雜志公眾號熱議的熱點話題。
不僅如此，節目組被各地的博物館和歷史遺跡打電話聯系，恨不得包個飛機請他們去做節目。
而博物館這回是真的要擠爆了。
他們早就建立了票證系統，不管是旺季還是淡季，遊客都要先領票再進場。
這回好些人會提前幾個小時等著放票，哪怕票只能領一張也發的飛快，等到了限流的時候再轉手高價賣出。
各種周邊賣的飛快，小扇子小文具出了好幾套，還和漢服品牌有各種聯動，那確實相當的受歡迎。
不僅如此，有理念靠近的文化品牌過來想投放廣告給予讚助，談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定了下來。
手頭一寬裕，文物修覆的工作也方便了很多。
老館長直接找人升級了系統，讓市民們可以拿身份證進場，不用再買黃牛票。
可就是如此，外頭等候的人也只多不減。
大夥兒等著看第二期節目，第一期都被二刷三刷了幾次，還有人真情實感的開始粉神棍，給他們做後援團。
這節目一個星期才播一集，等得讓人心焦，大夥兒就都湧去看那三個有故事的梅瓶，跟瓶子合照，甚至是給它們的玻璃罩上放上好些憑吊用的鮮花。
還有人開始設局，競猜下一期出場的是什麽東西，會有什麽故事。
這節目裏雖然只請了十個神棍，可網上裝神弄鬼騙小姑娘的可多了，這會兒就都開始蹭熱點，花式預測和裝逼。
尹弦和萬漱那確實是跟著看熱鬧，可老尹家的兩位是真坐不住了。
老夫妻是真擔心那小孫女兒是靈童轉世啊——
這麽小怎麽可能什麽古董都認得呢！
小仙兒最近是越發的活潑了，還跟媽媽一塊去節目現場看看他們怎麽錄節目的。
這博物館裏的字畫釵環都不會說話，只是安靜的藝術品。
她在那博物館裏也安靜地很，不像別的孩子那樣瘋跑嬉鬧，而是找了紙幣趴在旁邊畫畫。
萬漱湊過去一看，發現這孩子在臨摹那些細致又唯美的線條。
瓶子的弧度，冰裂的花紋，獸首的獠牙，還有墓葬的樣子。
她是很有天分的小孩兒啊。
萬漱本來確實是以欣慰的老父親的身份在看閨女畫畫，看著看著忽然又冒出一個點子來。
這些文物本來就是古典文化的象征，可以做成海報在地鐵車站宣傳的。
如果給它們配上擬人或者半寫實的圖片，會不會更加放大它們的魅力？
要知道，這博物館裏的好些東西，其實原先是比現在要美上許多的。
說白了，還是現在的科技不夠先進，沒辦法把那些好東西留住。
時國是個小島國，文化底蘊不算太深厚。
拿中國來說，那兵馬俑原先剛出土的時候，那一個個都是色彩艷麗繽紛的。
是因為古董保護技術的不成熟，這才導致了一夜之間所有色彩都暗淡下來，再無初見時的驚艷，如今都成了灰撲撲的土雕。
再比如說好些字畫和蔬果，原本那都是千年前的樣子。
可是因為這些東西在接觸空氣以後會迅速脫水，直接就在短短時間裏變成塵土，現在已經撈都撈不回來了。
時國的墓葬好些在海裏，那確實沒法解決，沈船什麽的附近都是鯊魚鯨魚，犯不著不要命了也不要錢了去搞那些事。
可是中國的好些墓葬，如今也同樣孤獨且神秘著。
兩大典型的墓葬，就是秦始皇陵和武則天陵。
秦始皇的陵墓，是直接騰空了一座山，甚至可以說，是在墓上又填土蓋了一層山的皮兒。
這山下，是如同埃及金字塔般的龐大建築。
在司馬遷的史記裏，秦始皇陵裏有水銀之河，有壯觀而難以想象的龐大墓葬。
可哪怕已經到了有高鐵飛機原子彈的現在，人們也無法窺得這墓葬內部的樣子，只能用探測儀確認，裏面確實有大量的汞。
而武則天的昭陵亦是如此。
千年前的神秘事物，直到如今都難以窺探，本身就已經是古人的奇異之處了。
雖然很多古董已經失去了舊有的風華與色彩，可畫師們還是可以還原和美化，讓更多的現代人領略到它們應有的魅力。
萬漱跟館長這麽一說，第一屆的繪畫征集就開始了。
他們從頭到尾，做這些事都分不了多少好處。
一切，都是為了文化的傳承和弘揚。
這是值得的。
第59章 【大結局】
這繪畫比賽一開，沒等官博發話要送哪些獎品，好些神棍的粉絲們反而都開始敲鑼打鼓起來了。
還真是多虧節目組的一個小環節。
——整個時都博物館上上下下起碼有幾千樣展品，你們最喜歡哪一件？
神棍們自然是出於各種目的發表觀點，有的顏控找款式漂亮的玉如意，有的則選了上身的狐仙喜歡的小金碗，半真半假的理由說了好些。
剛好現在開了這個繪畫比賽，四舍五入就是大型發糧現場啊！
粉絲們有才華的出才華，沒才華的出錢求糧，就跟同人區裏等著投餵的小可愛們一樣紛紛等著更多的畫和文。
也有蹭熱點的小畫手來畫擬人圖，把那衣服王冠都擬作是謙謙君子，自然博得了好些轉發與喝彩。
萬漱這邊眼瞅著賺的還不少，索性入了股，把文創產業進一步地擴大升級。
原先只是小打小鬧的賣些包包文具和小扇子，現在開始進駐生活常用品的行列，做出更大規模的專賣店和網路旗艦店出來。
趁著繪畫大賽炒了一大波熱度，時都博物館的官博推出了新的全新APP，竟是集文物介紹、節目收看、遊戲與網店於一體。
他們因為做節目狠賺了一波錢的緣故，聘了程序員來進行一個同人文化的創作，把所有的東西都集合在了一個平台上。
點開這個APP，開屏是正在火熱舉辦的繪畫大賽，小香爐擬人的公子哥笑的桀驁不羈。
等加載完畢，可以登錄註冊後成為一個小人兒，進入古老的宮廷之中，去看各種放在宮闈裏的珍稀展品。
這種類似角色扮演的遊戲不僅可以領略覆原過後的古老宮廷風光，還能在玩遊戲的時候了解各種古董文玩具體的信息，偶爾還會被貴妃娘娘或者小公主提問題。
男玩家可以選擇建功立業線，又或者是從商買賣線，從最底層的小百姓一路逆襲往上爬，最終擁有二十種結局之一。
而女玩家既可以入宮參與宮鬥，和其他玩家們一起鬥智鬥勇，同時也可以選擇考取女醫，參與救人與救世。
遊戲線自然是他們請專門的歷史文學家和小說家幫忙撰寫的，盡可能的考證穩妥，同時還要顧及一定的趣味性。
玩家玩累了，隨時可以退出這個宮廷模擬，去看看繪畫大賽，或者最新的宮廷綜藝。
老館長沒想到這快完蛋的博物館最後能紅火的如同新興產業，高興的都不知道該說什麽，把自家釀的米酒送了兩大壇過來，拉著他們夫婦的雙手一個勁的說謝謝。
不光是綜藝和媒體註意到了這個稀奇的現象，連官媒都特意做出了專訪，稱讚他帶領著博物館走向了新生，還采訪他以分享文化產業創新發展的心得。
這時間過得也太快了。
一眨眼的功夫，連小仙兒都十歲了。
夫婦兩這些年裏，走走停停打打鬧鬧，感覺還沒做些什麽，就已經過完了小半輩子。
當初萬仙出生的時候，簡直業內的好些大佬都來了，送銀鎖的送銀鎖，給她帶金鐲子的帶金鐲子，光是份子錢都夠在市中心買好幾套房子。
如今這小姑娘都滿十歲了，舉辦宴會的時候，來的人更是擠破了頭。
這十年裏，萬漱和尹弦幾乎把好些產業都救了個遍，兩人半認真半找樂子的想出好些鬼點子出來，楞是靠靈感和投資給許多瀕臨破產的公司打了好幾針強心劑。
餐飲業，酒店業，旅遊業，甚至是博物館，八竿子打不著的許多樁生意全都一個個起死回生，成為了時都乃至全國傳奇般的存在。
小仙兒過十歲生日的那天，來了好些熟悉的面孔。
他們在星幻夜山莊裏舉行了派對，大束大束的山茶花如同雲霞般綻放著，都是從金慶兒的公園裏送來的。
沈教授年紀越來越大了，但仍舊精神不錯，打扮的也頗為整齊。
他把貓咪救助站的大半收入拿去捐助給希望小學和午餐工程，自己依舊過的清苦簡單，顯然也對奢華生活完全不感興趣。
他送給萬仙的禮物，是一本經濟學入門的讀物。
「你會和爸爸媽媽們一樣優秀的。」老爺爺摸了摸小姑娘的額頭，笑的頗為溫和：「也會和他們一樣善良的。」
《青羽之杖》這款手遊最後還是停服了，畢竟沒有哪款手遊最終能逃離五周年魔咒。
停服歸停服，但老板賺夠了錢，新開了一家養豬場，日子也相當紅火，沒事還給他們送黑豬肋排，說是在山上吃野果子長大的小野豬，肉質鮮嫩極了。
雲雅閣的服裝品牌後來和時都博物館合作聯動過三次，每次出的限量款都是一開倉就買爆，現在好些絕款樣式價格都相當海景房了。
至於張大舅爺開的那自助餐廳，現如今已經紅火到全國開了十幾家分店，各大一線城市熱門商圈均可見著了。
他們還想法子營銷出抖音爆款，好些年輕人哪怕不愛吃自助餐都會過去湊熱鬧自拍，各個都是來趕時髦的。
小仙兒穿著小裙子牽著爸爸媽媽，看著宴會上的一眾賓客，看著大夥兒的笑臉與禮物，有些茫然和開心。
「他們都是爸爸和媽媽的好朋友嗎？」
「不一定，不過起碼是好夥伴。」萬漱看著秋田犬追逐著自己的尾巴打轉轉，側頭看向尹弦道：「可能都做過幾筆生意吧。」
他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多人來捧場，以至於臨時加了兩個宴會廳來招待客人。
老段甚至抹著眼淚想送萬仙價值千萬的藍寶石吊墜，被他們夫婦兩費了半天勁才攔了下來。
都是朋友，心意到了就夠了。
這孩子要是從小就當仙女養，大了怕吃不得苦。
「你們好像……從來都沒有失敗過吧。」小孩兒揚起頭，看向成熟了許多的父母道：「有什麽訣竅嗎？」
尹弦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笑的頗為溫柔。
「哪兒有什麽訣竅。」
「幹一行愛一行而已。」
星文明 2020-1-28 23:18
是我記錯了嗎??女主角公司男主角是老闆吧@@
意思是辭職然後請專業經理人??
沒交代
然後花園那個999的10年套餐.不知道女主角他們有沒有領到
輕鬆文還蠻好看的.再長一點也不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