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0-2-18 13:13
《(巨人)喧語》作者：微生暖【完結】短篇。
文案：
我是個怪物，我憎恨人類、熱愛人類、厭惡人類、憧憬人類……我的內心，我不願為人所知，我想埋沒它不見天日
唯有我愛你，我想喧之於世界，告之於你
注意：
①如文案，女主是怪物級別的強，可歸為瑪麗蘇屬性，慎入
②短篇，截止漫畫44話，44話以後絕對會被打臉，慎入
③兵長身高160無疑問，年齡問題因為最近情報變來變去，就按照850年34歲
④本文時間是857年，兵長因傷退居後方，如不能接受此設定勿入
⑤年齡差27，妹子單方面情有獨鐘，如果結局能讓兵長有感覺就是一大進步，慎入
⑥文案的風格在大多時候與文章風格不搭，慎入
內容標籤： 幻想空間
搜索關鍵字：主角：利威爾，貝特蘿 ┃ 配角：艾倫·耶格爾，三笠·阿克曼，艾維爾·史密斯 ┃ 其他：我不是娘娘的腦殘粉但我心水的人物都是娘娘配的所以我也算是娘娘的腦殘粉？
悠于 2020-2-18 13:15
Chapter 1
857年。
距離「超大型巨人」貝特霍爾德·胡佛破壞瑪利亞之壁已有12年；距離巨人們兩次破壞羅塞之壁被擊退已有7年。這7年間，以能變身巨人的艾倫·耶格爾和以一當百的三笠·阿克曼為首的、調查兵團的新興力量成為了對抗巨人前線的中堅。
貝特霍爾德·胡佛在第二次進攻羅塞之壁時被巨人化的艾倫·耶格爾擊殺，那一天，是人類對巨人史上首次取得突破性的勝利。
然而後繼無力的艾倫·耶格爾沒能阻止「鎧之巨人」萊納·布朗的逃脫，那之後巨人的陣營中也再次出現數量不明可巨人化人類，擁有智慧的獸之巨人頻繁出現，指揮巨人們進攻人類，給在前線作戰的士兵們帶來了一次又一次危機。
巨人想要突破羅塞之壁，人類想要奪回瑪利亞之壁，慘烈的戰鬥在羅塞之壁外不住地上演，人類還在為了他們的尊嚴和自由而浴血奮戰。
自從羅塞之壁受到衝擊，作為三大軍團後繼力量的訓練兵營就遷到了戰士們守護的後方，靠近席娜之壁的一個山谷中。此時，114期訓練兵開始了他們最初的訓練。
「你。」
「是！」身材修長的清瘦少年打了個激靈，立即立正，握拳放在左側胸口朗聲回應。即使如此，矮他一頭的小個子教官那陰冷兇惡的眼神還是讓他心生畏懼。
「你是誰？」
「來自托洛斯特區！我叫托尼·布萊克！」托尼按照慣例大聲回答，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在教官刀鋒一樣的眼神下仍是氣勢不足。
相比之下，小個子的教官聲音冷淡，只是普通說話般就讓托尼產生了被審問的錯覺。
「目的？」
「加入憲兵團，進入內地！」說起自己的夢想，托尼露出一絲憧憬，但他似乎聽到教官不屑地「切」了一聲，緊張地向教官看去，只看到教官轉向下一人的背影。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托尼在心中感歎，教官雖然個子矮，氣勢還真有夠高。
真煩人啊，這群小鬼。
利威爾看著眼前不知天高地厚的訓練兵們，心中的煩躁「噌噌」的往上冒。前線戰火紛飛，生死常常不過一瞬之間，隔三差五上演人間煉獄，這裏卻有大批的小鬼只想著去內地過上安逸、腐朽的生活。艾維爾調他來這裏當教官，是想讓他教給他們覺悟嗎？
邁出步子的同時不著痕跡地動了動左腿，膝蓋關節處傳來細微骨節移位的聲響。對那疼痛視若罔顧，利威爾正常的走到下一個人面前開始威嚇。
「你……」對利威爾而言，平視女性仰視男性已經是習以為常的事情，雖然眼下是在訓練兵的陣營，很多還是沒張開的孩子，但畢竟是從各個地區聚集而來的優秀人才，體格大多健壯。就算是女孩子，眼前這個比他還低一頭，瘦的弱不禁風似的，這樣也能混進訓練兵團？
「是！」女孩兒並不知道她已經被教官質疑了，動作流暢標準地立正行禮，聲音響亮的回應。
利威爾心頭一動，絲毫沒有懼怕他，不慌不亂，資質倒是可以。
「你是誰？」
「來自首都！我叫貝特蘿·阿紮萊卡！」
「目的？」
「我仰慕利威爾兵長！」
「啊？」利威爾一手捏住貝特蘿的頭，低下頭光線在臉上打出大片陰影。
利威爾陰鷙的像要殺人的臉色並沒有嚇倒貝特蘿，小女孩露出一個堪稱可愛的明媚笑容，尖尖的小虎牙更為她增添了三分光彩。
「我仰慕兵長！雖然現在『人類最強』的稱號落在三笠前輩的頭上，我也很仰慕三笠前輩，但我果然還是最仰慕兵長您！您的強大是純粹的人類的極限，我仰慕您這純粹的強大。我仰慕利威爾兵長，想要加入調查兵團！」
·
「喂喂，那個瘋子還在那裏啊！」晚飯過後，走出食堂的眾人不約而同地選擇繞個遠路去一趟訓練場再回去睡覺，原因無二，貝特蘿被釘在瞭望哨臺的柱子上，教官放話誰敢放她下來自己看著辦。
「噓，小點聲，別讓她聽到了！」
「我又沒說錯！竟然放著安穩的生活不要，從首都跑到訓練兵團來，還說要加入調查兵團，不是找死嗎！」
「可她的身手不弱，被教官揍還能還手。」
「所以才說她是個瘋子，被教官打敢還手不說，被揍了一頓還跟教官告白，絕對是有病！」
「這個……的確是很瘋狂啊。」
白天，貝特蘿在向利威爾表達完一腔仰慕之情後，被利威爾一腳從佇列中踹到了佇列外，讓她注意對他的稱呼。貝特蘿像沒事兒似的站起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雙眼閃閃發光道：「我就是仰慕兵長您這種強大，最喜歡兵長了。」
利威爾奉行疼痛是最有效的管教方式，不再啰嗦直接動手，誰知貝特蘿竟然還手了！不怕利威爾的低氣壓、不怕被踢出訓練兵團，貝特蘿不僅是自衛，而是抱著打中利威爾的意圖認真的還手了！
結果當然是利威爾壓倒性勝利，貝特蘿被狠狠揍了一頓。抱著肚子倒在地上，貝特蘿仍不忘昂起頭，用腫了半邊的臉擠出一個淒慘的笑容，問：「教官我好愛你，我可以追你嗎？」
然後利威爾就找了把刀一個飛射把貝特蘿釘到瞭望哨臺的柱子上去了。
·
貝特蘿被飛刀紮著衣領，歪著頭掛在那裏，保持著完全不舒服的姿勢似乎是睡著了，對下麵的圍觀毫無反應。看過這單調的畫面，留下或多或少的點評，訓練兵們都趕在規定時間前回去睡覺了。
規定就寢時間後半小時。
「喂。」
「啊，利威爾兵長。」貝特蘿慢悠悠地睜開眼，在稀薄的月光下從剪影辨認出來人。「我還在想來最後來解救我的會是團長先生還是兵長你，果然我對兵長的愛戰勝了對團長先生的敬謝不敏嗎？啊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走啊，我不說了。」
利威爾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前走。
「您問什麼我回答什麼可以了吧，教官。」貝特蘿委屈著小臉，可憐的懇求。
利威爾這才轉了回來。
「剛剛艾維爾給我傳了消息，關於你的情況我看了。」
「哦。」貝特蘿點頭。
利威爾仰頭看著掛在柱子上的貝特蘿，從頭頂上傳來的聲音那般漫不經心，聯想起小女孩的履歷，利威爾眯起眼睛皺了皺眉。
貝特蘿·阿紮萊卡，843年出生，父親是個可巨人化人類，母親是普通人，845年父親意外巨人化，誤殺了她的母親，此後被中央逮捕進行秘密研究。試驗後表明父親與巨人並無聯繫，巨人化能力來源不明、無法控制，在研究巨人的方向亦無有效幫助，因長期試驗導致衰弱死亡。其本人身體結構與普通人類無異，沒有發現巨人化能力，卻表現出遠超常人的身體素質和行動能力。在長期實驗研究沒有進展後，由艾維爾提議加以訓練，用於前線作戰，在忠誠心和精神測試通過後得到批准。
首都的人做出的實驗，真虧得她還活著，只是，就算活著，接下來也是利用至死的結局。
「教官？」見利威爾長時間沒反應，貝特蘿忍不住出言詢問。
「接下來一年，你的全部科目由我負責，如果不能順利通過，就滾回首都，明白嗎？」要他親自教這麼個麻煩的小女孩，利威爾有些不耐，但艾維爾拜託了他，他應該相信他的判斷。
「要滾回實驗室啊，我才不要，我一定會通過的！」
「很好，下來吧。」拔刀的同時踩柱子跳出，自己下來不是什麼難事，利威爾讓貝特蘿自己動手。
「對不起，教官，我在夜間行動力會下降，你可以幫我嗎？」貝特蘿略帶為難地看著利威爾，後者沉默片刻，踏著哨台下用於支撐的叉狀木杆，跳起來把刀拆了下來，貝特蘿應聲掉落在地。
「教官，你都不能順便撈我一把嗎？讓教官抱個滿懷趁機吃個豆腐我會很興奮但不會興奮至死所以沒關係的。」貝特蘿大字形趴在地上不起來。利威爾輕巧的跳落在地面，上前一腳把貝特蘿踢開。
「自己走回去，或者我幫你。」
「我自己會滾，不勞教官動腳。」貝特蘿舉手投降，她口中的「滾」還真的是滾，慢騰騰地翻個身骨碌一圈，滾過半米距離，然後不動了。
利威爾上前正要抬腳，意外地發現貝特蘿就那樣倒在地上睡著了。「切」了一聲，把貝特蘿扛起來，在竊笑聲傳來之前0.1秒已經動手把貝特蘿朝著女生宿舍的方向扔了出去。看著身上因為扛貝特蘿沾染的塵土，利威爾極其不爽的大步走開，他要趕快回去換洗衣服！
貝特蘿趴在女生宿舍門口抽搐著嗚咽兩聲，終於倒下了。
Chapter 2
858年。
「嗚嗚嗚教官我捨不得離開你。」利威爾板著臉喝他的茶，對抱著他半邊身子不放、假哭得悲痛欲絕的貝特蘿視而不見。
一年來利威爾已經充分瞭解了貝特蘿厚臉皮的功夫，被胖揍過無數次仍然不長記性的湊上來，打得利威爾都不想動手了，打多了他也疼啊！況且被揍的次數多了，小女孩的恢復能力日漸見長，上午揍了下午就看不出來了，打得他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不打了貝特蘿就更加死皮賴臉，哪一天沒聽見貝特蘿說「教官我太愛你」之類的話利威爾就能斷定她是生病了，可惜的是這種好日子一年中也就發生了一天。
利威爾的解決辦法就是無視貝特蘿，雖然是沒辦法中的辦法，但收效甚好，利威爾覺得自己心氣兒順了不少。
「那個……」艾倫·耶格爾對眼前的情況有些接受不能。他按照艾維爾團長的指令來訓練兵團接一個聽說特別優秀破例直接調入前線特別行動小組的成員，可見到的卻是本應因為傷勢賦閑在家的前上司和一個有膽子對他前上司動手動腳的小丫頭。
「嗚嗚我不喜歡這個怪物，我不要跟他走，我不想離開教官嗚嗚……要走也要跟著我仰慕的三笠前輩走嗚嗚。」
「你也是個怪物，沒必要嫌棄艾倫。」
「因為我是個怪物所以我也超討厭自己啊，所以我才最愛作為人類純粹強大的利威爾教官嗚嗚嗚……我不想和教官分開，一分開就不知道何時再見了。」
「先有命回來吧。」利威爾沉了臉。
「那如果我從這次牆外調查活著回來，教官獎勵我嘛！」貝特蘿抓著利威爾的衣袖，期待的看著他。
「把我的裝備給你吧，反正我用不上了。」利威爾微微自嘲的話一出口，艾倫心裏咯噔一下，如果不是先後救三笠和他，利威爾也不會讓傷勢一再惡化，最後無奈地退出戰場。看似是退到了和平的後方，但見識過戰場的慘烈，失去過珍重的夥伴，眼看著一個又一個隊友慘死，自己呆在後方無能為力的痛苦與不甘，和眼看著巨人肆虐也相錯無幾，尤其對象還是「最強」的利威爾。
艾倫沉默了，在這件事上，不應該繼續刺激利威爾了。
艾倫雖然這麼想，但貝特蘿的腦電波顯然和他不是一個頻道。
「教官你親口說的，不准反悔哦！如果我能繼承教官的裝備，不如就讓三笠前輩把教官『最強』的名號也讓給我吧，我是教官的徒弟，我會代替教官去完成教官未完成的事，我會消滅那些巨人。這樣，教官也能覺得，在後方不算一事無成吧。」貝特蘿握著利威爾的手，眼神清亮。
連艾倫都為貝特蘿的話而有些感動時，利威爾一把甩開貝特蘿的手，拿出手帕把手心被貝特蘿蹭上的汗水擦乾淨，依舊陰沉著臉道：「就算這樣我也不會愛上你的。」
「怎麼這樣，我都這麼努力了，教官稍微愛我一下又沒有損失！」貝特蘿再次抱著利威爾假哭起來。
艾倫覺得他對利威爾兵長的認知受到了衝擊。
艾倫以為照貝特蘿對利威爾兵長那股熱情勁兒，必定是個活潑開朗的少女，但從訓練兵團返回前線的一路上，貝特蘿都沉默寡言，神色懨懨的。艾倫想說些什麼活躍一下死沉死沉的氣氛，貝特蘿也只是做出最基本的簡單回答，並不多話。
想來是貝特蘿真的非常崇拜利威爾，所以才特殊對待利威爾，艾倫也就沒有放在心上。然而回到前線，來迎接他們的三笠出現在視線內的一瞬間，貝特蘿就興奮地撲了上去，用「三笠前輩我非常憧憬你」開頭然後喋喋不休把艾倫完全拋之腦後。最後還是團長出現解救了被這突如其來的粉絲困擾的三笠。
「利威爾還好嗎，貝拉？」
「完全不好啦，在訓練兵團那種沉悶的地方教官都快發黴了。現在連我也走了，沒有了愛慕教官的我教官的日子要怎麼過下去啊。」貝特蘿說起利威爾，痛心疾首，然後撅起嘴不滿道：「團長先生你不要叫我叫的那麼親熱啊，我一點也不喜歡你，教官舊傷難愈也沒見你去看過他。嘛，不過還好教官說他一點也不想看見你，所以你這種勞碌命就繼續在前線奔波吧。教官有我就好了。」
從貝特蘿彆扭的表達方式中得出利威爾心中依舊難以接受賦閑在後方的狀況，艾維爾依然是毫不動搖的臉色，只讓艾倫和三笠帶貝特蘿去熟悉一下同一小組的成員，瞭解眼下的狀況。
一圈熟悉下來，艾倫深受打擊。果然如他所想是個活潑開朗少女的貝特蘿除了對三笠特別熱情以外，對其他人也都是客客氣氣、禮貌友好，只有對他特別冷淡。三笠也發現了這一點，就詢問貝特蘿原因，結果貝特蘿嫌惡的別開頭，道：「因為怪物之間同性相斥啦！」
一開始艾倫和三笠還不明白貝特蘿的話，等見識了貝特蘿的戰鬥，不止是他們兩個，「調查兵團又進了一個怪物」的傳言迅速傳遍了前線。
·
「特別行動小組在前方開路，休斯小組往左翼、馬克小組往右翼掩護，這一次勢必要拿下這個城鎮。」隨著艾維爾的指揮，三個小組的人馬立即變更隊伍，分別行動。
在和巨人膠著、相持不下的戰鬥中，將戰線緩慢地向瑪利亞之壁推進的方式，就是開闢通往西甘西納區的道路，在開闢道路中至關重要的一點是沿途放置供戰鬥補充用的物資。在瑪利亞之壁被突破之初，調查兵團就開始了這項工程，期間因為托洛斯特區被突破後由艾倫完全封堵而不得不重新開始，後來又因為獸之巨人和可巨人化人類的存在，不能簡單地將物資放置在道路上，還需要在地下隱藏起來而增大了工程量，故而至今仍未抵達西甘西納區。
艾維爾所說的拿下這個城鎮，指的就是在巨人聚集過來、甚至引出獸之巨人和可巨人化人類之前將物資隱藏好，將道路推進至下一個城鎮。
「艾倫前輩，如果沒有可巨人化人類什麼的跑出來，可以請你不要變身嗎？萬一我一不小心誤把你也砍了，三笠前輩會跟我拼命的。」在被三笠教訓過後，貝特蘿終於不情不願的對艾倫改口叫前輩。
「你先看好眼下吧！」行進的側前方不到50米，一個10米級的巨人看了過來，改變立體機動的前進方向，艾倫要繞個弧線到巨人的後頸處斬殺它，卻在偏離原軌道時發現貝特蘿毫無反應，直直沖著巨人而去。
巨人一巴掌揮下，頓時鮮血四濺。艾倫訝然的目瞪口呆，一邊驚訝團長特別指名的人就這麼簡單的死了，一邊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團長的眼光從未出過差錯，不會這麼簡單的。
艾倫的看法得到了事實的驗證，因為下一瞬間，那個巨人就轟然倒地，一個人影從它脖頸處飛離。
「喂，貝特……蘿？」其實不過是艾倫稍微改變前進路線迂回了一個弧線的極短時間，從他離開到飛回貝特蘿身邊不過4、5秒鐘，貝特蘿就已經完全變了個模樣。
從黑色長靴到斗篷的下擺，腰部以下大片血跡，上身也有飛濺上的血點，整個人好像剛從滾動的血池邊過了一遭。艾倫無法不好奇她究竟是幹了些什麼。
「把它的手腕踢斷順著手臂跳到後頸砍了它。」貝特蘿抹去臉頰上沾染的一點血，冷冷地看著那個巨人的屍體解釋。
「踢……斷？」那是人類的力氣做得到的嗎？
「我沒用全力啊，踢爆了會有骨頭渣子，很麻煩的。」
「哦……」
怪物，十足的怪物。艾倫看著殺起巨人比他還起勁、還不要命的貝特蘿，不由滲出了冷汗。不用立體機動輔助也能跳躍過一個街道，從這邊房頂翻越到那邊房頂，少說也有10米的距離；從地面起跳也能跳到3、4米高的地方，一些小型的巨人可以直接在地面進行擊殺；雖然動作的靈活性上有些欠缺，但有了立體機動的輔助這個缺陷並不明顯；看她瘦弱的小身板，一開始還質疑她能不能砍得動巨人的後頸，結果卻是能把巨人一腳爆頭的怪力女。難怪利威爾兵長說她和自己一樣是個怪物。不，至少他在變身成巨人前可是普通的人類士兵，這一個雖然是人類的體型，行動能力卻是巨人的範圍，這一只才是貨真價實的怪物！
艾倫興奮的微顫起來，一直到成功藏匿好物資回到羅塞之壁內，他還沒從那股觸動了內心的激動中平復，晚飯時發現貝特蘿就迫不及待的上前鼓動她，「喂，貝特蘿，一定能行的，只要我們照今天的勢頭，一定能回到西甘西納區，奪回瑪利亞之壁，把巨人全部驅逐出去！」
「哦。」貝特蘿頭也不抬的吃飯。
「『哦』……然後呢？」艾倫對於貝特蘿初戰大捷竟無動於衷感到不解，她不是把肆虐人類的巨人殺了個狠，都不激動嗎？
「沒有然後了啊。」貝特蘿同樣一臉不解的看向艾倫，不知道艾倫在興奮什麼。「說起來三笠前輩和我今天各砍了30只左右的巨人，艾倫前輩你只砍了5只吧，這也值得這麼高興嗎？」
「艾倫的實力不在這裏，如果鎧之巨人他們出現，能對付他們的只有艾倫。艾倫高興是因為人類對抗巨人出現了新的希望。」三笠發話替艾倫解釋，貝特蘿愣了愣，拿湯勺指向自己，「我？」
「當然了！」雖然貝特蘿反應遲鈍，但她終於明白了艾倫還是很高興。
「不行不行，別開玩笑了！」貝特蘿連連擺手，似乎聽到了特別好笑的笑話，笑道：「我加入調查兵團到前線來作戰完全不是為了人類的未來，只是要離開實驗室見我最愛的利威爾教官而已，我只是個怪物，人類怎麼樣我才不管呢！」
貝特蘿話音剛落，就被艾倫一圈打飛出去。三笠和周圍的調查兵團成員立即拉住艾倫，貝特蘿在眾人的注目下逕自爬起來就地坐著，臉上還保持著之前的笑容，揉著臉頰說道：「好痛啊，快要趕上教官打我那麼疼了。」
「你……」艾倫怒氣衝衝地還想說什麼，一張嘴就被三笠一個麵包塞進去，堵得完全說不了話了。
「抱歉，艾倫他太衝動了，我會好好教訓他的。」
「唔……唔……（誰要你教訓啊！）」
「沒關係沒關係，我已經被教官打習慣了，三笠前輩你們走好。」因為是三笠道歉，貝特蘿立即就鬆口了，並笑眯眯地對扛著艾倫離開的三笠揮手道別，然後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中坐下繼續吃飯。
「三笠！」終於把麵包拿走，艾倫動了動酸掉的臉部肌肉，沖三笠吼了一聲。
「艾倫，你已經不是剛從訓練兵團畢業那會兒的毛頭小子了，為什麼還不會動腦筋思考，一味衝動呢？貝特蘿一直自稱為怪物，卻任由利威爾兵長打罵教訓了一年，按照團長的吩咐加入調查兵團，在最危險的前線拼上性命和巨人作戰，不要她說什麼你就聽什麼。」
「我知道啊，三笠，我都知道才想打她！加入調查兵團已經是命懸一線，見識過戰鬥的慘烈後還不願與我們同心協力，把信任託付給我們嗎？說著那種話故意孤立自己是想怎麼樣？」
「就算你打她她也不會告訴你的，艾倫，你應該想想利威爾兵長當年是怎麼帶部下的。」
「兵長那些高深莫測的話我說不出來啦！」
「所以貝特蘿愛兵長而討厭你。」
「你這是什麼邏輯啊！」
「感覺如何？」不遠處房子背面的陰影中，艾維爾如此向貝特蘿發問。
「沒什麼感覺，三笠前輩跟利威爾教官評價的一樣各方面都很優秀，果然是我最愛的教官！」
在黑暗中看不清貝特蘿的表情，艾維爾也不需看清貝特蘿的表情，他拍拍貝特蘿的肩，說道：「這一次牆外調查很成功，離下一次外出還有時間，回去看利威爾吧。」
Chapter 3
貝特蘿回到訓練兵團時是晚上，目的明確的朝利威爾的宿舍走去，穿過訓練場和食堂的過程中正遇上訓練兵們吃完晚飯回宿舍，於是得到一連串的驚呼。
「那個瘋子回來了！」
「教官的死忠回來了！」
「教官的腦殘粉！」
「快去告訴教官！」
「快去保護教官！」
「屁話，教官還用你保護！」
「快去圍觀！」
「求夜襲教官！」
貝特蘿對所有的議論一概無視，繼續走她的路，卻不想在訓練兵團惡名遠播向來無人近身的她，竟被人壯起膽子拉住了。認出是同期的托尼·布萊克，貝特蘿抬手打了個招呼。
「你、你記得我？」身材頎長的托尼害羞的摸著後腦勺，臉頰微紅。
「記得啊，我第一次和你們一起上格鬥訓練課因為把你打慘了，被教官訓斥了一頓，當然記得。你要是沒事不要擋著我去見教官。」
「啊，就是教官的事。」托尼有些慌張的擺手，臉更紅了。
「教官怎麼了？」貝特蘿一著急，一把捏住了托尼的小臂。
「疼疼疼……要斷了，貝特蘿。」托尼再顧不上臉紅了，痛苦的叫出聲，臉色慘白成一片。
「你快說，利威爾教官怎麼了？」貝特蘿放輕力道，但仍抓著托尼追問。
「教官前幾天給我們上立體機動的課，不小心讓舊傷復發所以最近都睡得早……哎你等等，貝特蘿！」托尼的視線中瞬間只剩下翻飛舞動的自由之翼。
托尼以為貝特蘿會直接沖進利威爾的房間，把他們可敬可怖的教官抱起來轉一圈，看他傷勢如何整個人的精氣神是否還好，結果他跑到利威爾房門口時，發現貝特蘿竟然在那裏踟躕徘徊，手抬起又放下，猶豫著不敢敲門，最後乾脆靠牆坐下來，不打算進去了。
「貝……」托尼上前剛要開口，就被貝特蘿一把捂了嘴，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吵醒教官我就把你踢飛，現在沒你的事了，回去睡覺吧，訓練兵。」貝特蘿把聲音壓的極低，托尼勉強弄懂了她的意思。在貝特蘿陰冷的眼神下乖覺的點頭，托尼揣著空蕩失落的心情回宿舍睡覺。
利威爾天沒亮就醒了，把房間整頓好推開門，門板撞上什麼東西的感覺和物體倒地的沉悶撞擊聲先後傳進大腦。拉回門板看過去，粉嫩可愛成一團的小女孩跌坐在地，摸著被撞紅的鼻尖和額頭，張著嘴急促的大口呼吸。仔細一看，小女孩的額頭紅的異常，並非是門板撞擊所致，而是早已擦傷，一張小臉也有多處被灰塵覆蓋，把她整個裹起來的墨綠色斗篷，露著自由之翼的一角。
一只白淨的手在眼前晃來晃去，利威爾猛地從突兀竄進腦海的影象中回神。貝特蘿注視著他的清亮眼神和期待的目光似乎要和才從記憶晃過的小女孩重疊起來，利威爾「嘖」了一聲，陰沉了臉色。
「是你。」
「是我，當然是我啦！不然還能是誰？」貝特蘿行為自然、舉止大方的湊到利威爾身邊，突然就抿起嘴、委屈成了苦瓜臉，「難道教官你期待是團長先生嗎？就算嘴上說著不想看見團長先生其實心裏是非常想見他的嗎？」
消沉了才十秒鐘，貝特蘿就重新振作，抱住利威爾的手臂，大義凜然道：「沒關係，就算教官你愛的是團長先生也沒關係，我不會介意教官你的取向，我相信我對教官的愛一定能戰勝教官對團長先生的愛把教官你掰直，回到我的懷抱的！」
回答貝特蘿的是利威爾捏著她的頭一把把她拍到了牆上。
「對不起我知道這是教官你的秘密我不應該說出來的，我會閉嘴的，我保證不告訴團長先生，讓這份戀情的苦果就此腐爛煙消雲散！」
「你也給我煙消雲散。」利威爾臉上的陰影愈發濃重，把貝特蘿再往下按了按。
「痛痛痛，好痛啊教官！輕一點輕一點，現在還不算白天我會死掉的，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不會再胡說了。」
在貝特蘿再三求饒服軟後，利威爾終於鬆手放了她。
「果然還是兵長最強，我最愛你了！」揉了揉臉，貝特蘿立即再展笑顏，撲上前抱住利威爾。
「話說我現在是調查兵團的人，利威爾兵長也沒有退出調查兵團，可以改回去叫兵長了吧？雖然三笠前輩代行兵長的職位，但果然還是利威爾兵長最強！如果兵長允許我直接叫名字或者叫『親愛的』我當然會更高興……等等等等！別動腳！兵長你不是舊傷復發嗎？為了踢我又復發多不值得！」
貝特蘿緊緊抱住利威爾讓他不能抬腿踢她，然後心痛的摸向利威爾的左腿。
「團長先生太過分了，他肯定是知道才會放了我假，之前卻不告訴我。我聽說是在上立體機動課程時候的事情，兵長你傷的怎麼樣？我相信兵長的級別就算從樹上摔下來也會自保到最小傷害所以一直不著急問的，但一問起來果然還是心好痛，求兵長撫摸！利……威爾兵長？你還好嗎？」看利威爾有些陰沉，有些隱忍的臉色，貝特蘿奇怪的問。
「你繼續摸下去就不好了。」
「……」
目瞪口呆。
貝特蘿呆傻掉了。
「終、終於……」貝特蘿激動地熱淚盈眶，「終於，利威爾兵長你終於動心了！你終於不再把我當小鬼，開始對我懷有齷齪、呸呸、本能的心思了嗎？我就知道我的愛總有一天會讓你動容，為此我致力於搜尋傳說中的色/情書刊想早日學習成為一個合格的人/妻卻噗！」
利威爾還是一腳把貝特蘿踹飛了。
「我說的是你下手太用力了。」
「兵長你不是想要我嗎？」貝特蘿滿臉失望和委屈的跑回來，「其實我已經發育的很不錯了兵長你不能要求太高，如果我再發育下去長得比你高多不好啊，你說是吧？哎兵長你別走啊，我道歉，對不起嘛我又不知道按得太重捏疼你咦……等一下，利威爾兵長，我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貝特蘿拽住利威爾的衣角，等利威爾看過來，興奮地兩眼發光，一手翹起大拇指說道：「其實照我的力氣，推倒兵長無壓力啊！」
「你有力氣推倒我之前，就已經被我殺了。」利威爾投以冷冷的一瞥，扯出被貝特蘿捏皺的衣角。
「對不起都怪我學藝不精。」貝特蘿跑到牆角畫圈，偷偷回看一眼……利威爾已經不見了。
所謂見好就收的道理貝特蘿也是懂的，其實她不僅懂得見好就收，她還懂得欲擒故縱，只不過從來沒機會實踐。
在訓練兵團隨便轉了一圈才跑去教官們的食堂，利威爾果然剛開始吃飯。貝特蘿跑到他對面安分的坐好，露出誠懇的虛弱相，表示為了儘快趕回訓練兵團她從昨天中午開始就沒吃東西，而艾維爾也有讓她回來的許可，所以她是不是可以一起在教官食堂裏吃飯。
有艾維爾的許可，而貝特蘿名義上是114期訓練兵，所以她想去教官食堂還是訓練兵食堂蹭飯都可以，貝特蘿的答案毋庸置疑，而利威爾拒絕與否效力都只限於這一次，之後貝特蘿一定會黏過來，徵求意見不過是貝特蘿伏低做小的態度而已。
然而貝特蘿的作法利威爾並不討厭，他這個徒弟雖然神煩，底線也低的沒譜，但還算把握著一個度。與其讓她去禍害訓練兵，還是自己看管著吧。
貝特蘿為利威爾的鬆口小小歡呼了一下，然後又一副乖寶寶的模樣坐下來好好吃飯。之後一如利威爾所料，午飯時貝特蘿就恢復了常態，光明磊落坦蕩蕩的坐到他身邊，親昵的姿態讓他直想把手中的湯盤扣到她頭頂。
午飯過後上面來了通知，說允許貝特蘿協助利威爾進行教學。
對於艾維爾的安排再一次不解，也再一次選擇相信，利威爾篩選了一下，讓貝特蘿去格鬥訓練裏「幫忙」。
把貝特蘿教出師的利威爾深深瞭解貝特蘿的學習方式——拿課本講知識就記不住拿他的事例講就能記住，口頭說明再詳細都會出錯被他打一次親身經歷過就能立即掌握熟練應用——所以利威爾深深瞭解無論上什麼課程只要給貝特蘿發言的機會她都會把它變成「兵長最強我太愛他」的宣揚愛意的瘋子場合，於是還是不要給她當眾講話的機會為好。
雖然實戰的課程也不少，但貝特蘿專用砍殺巨人技巧和貝特蘿專用逃避巨人技巧實在是沒辦法教給別人，偏偏立體機動又是貝特蘿最差的一門課，雖說讓貝特蘿去教格鬥略有風險，但叮囑她在一邊指點不要親自動手應該無礙。
這麼考慮並重複交代了貝特蘿兩遍的利威爾在托尼·布萊克被誤傷小腿骨折被抬走時還是感到了由衷的、深沉的無力。
他這一生有兩個不該認識的人，一個是艾維爾，一個是貝特蘿。
一個把他從骯髒、腐臭的地下街拖入殘酷、慘烈的煉獄。
一個……
這一個怎麼樣了呢？
沒什麼，或許只是後悔在地下街混時沒多學兩手，才怎麼都管教不了，奈何不了罷了。
Chapter 4
貝特蘿在訓練兵團待了一周才被召回前線，臨走前她握著利威爾的手兩眼淚汪汪，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末了利威爾告訴她他不會幫她擦眼淚的，她這才委屈著小臉嘟著小嘴慢騰騰的爬上馬背。
馬走出三步，貝特蘿勒馬停住，咬著嘴唇不甘心地回頭，利威爾擺出一貫的陰沉臉色，問：「還怎麼樣？」
「要我向團長先生問好嗎？這絕對不是支持兵長你和團長先生，只是普通的打招呼而已，戰友之間的！」
「多餘的心思。」利威爾的臉色更陰沉了三分。
貝特蘿連忙擺手發誓自己不會多嘴，並同時發誓會像愛兵長一樣愛兵長的立體機動裝備，除非她死決不讓別人沾手，每晚一定抱著它入睡。
「最後一項是多餘的。」利威爾將腳邊的一塊石子飛踢過去，正中馬腹，受驚的馬立時飛奔而出。遠遠傳來貝特蘿「我還會回來的」的吼聲，利威爾難得歎了口氣。
他按照先前說好的，把自己的立體機動裝備給了貝特蘿，而貝特蘿聲稱是「交換定情信物」把自己裝備留了下來。
立體機動裝備都是同樣大小，不分型號，在他手裏這一套還是那一套都不影響他的發揮，只不過那套裝備他用了很久，所以多少按照他的使用習慣留下了一些磨損或者劃痕。他現在無法在前線發揮他的實力和它的作用，而貝特蘿想要他似乎在身邊一樣的安定感，索性就把裝備給她。他其實正像貝特蘿說的那樣，是希望貝特蘿代替他消滅巨人吧。
想到這裏，利威爾沉下臉「嘖」了一聲。在後方呆久了，心也被磨鈍，變軟弱了嗎？貝特蘿對他的影響，完全超出了他的想像。
·
貝特蘿再一次回到訓練兵團是一個半月後，才待了一天半就被緊急召回。
從貝特蘿被叫走時的情形，利威爾近乎本能地嗅出了緊迫的危機感。然而貝特蘿走得太急，對他都只是匆匆道別，沒給他留下帶話給艾維爾、並囑咐她小心謹慎的時間，就已騎馬跑遠了。又想了想，畢竟是頭腦派的艾維爾和怪物級的貝特蘿，如果艾維爾對形勢毫無察覺，而貝特蘿也無力抵擋，那他擔心也沒有用處。念及此，利威爾就沒再多慮。
訓練兵團的消息相當滯後，一周後「鎧之巨人」萊納·布朗突然襲擊羅塞之壁的消息才姍姍來遲。
據說在前一次的牆外調查中艾維爾團長敏銳地察覺巨人們的行動與往日有微妙的不同，但因為一如既往的遭到了攻擊、調查兵團經過殊死搏鬥回到羅塞之壁內，這些都沒有異常，所以一開始艾維爾團長並沒有讓調查兵團戒備，直到阿明·阿諾德向團長進言同樣的疑惑，艾維爾就秘密安排了艾倫、三笠等人暗中防備，貝特蘿被召回也是這個原因。其後果然突生變化。
雖然察覺有異，但艾維爾和阿明都沒料到竟會是「鎧之巨人」的突然襲擊，而萊納·布朗也沒想到那般隱秘的行動會被敵人預料，於是以艾倫、三笠和貝特蘿為主，在羅塞之壁前雙方展開了激烈的戰鬥。
巨人化的艾倫加上戰鬥力均是一當好幾百的三笠和貝特蘿，萊納·布朗被當場斬殺。一開始艾維爾和聞訊趕來的駐紮兵團南方最高司令皮克西斯還想要生擒萊納·布朗，但在羅塞之壁外沒有可用於困住巨人的條件，加上三名主力力不從心，只好改為將其斬殺。
激戰過後艾倫筋疲力盡，三笠和貝特蘿各有負傷，好在一開始阻止了「鎧之巨人」，才成功將跟隨在其後的大批巨人擋在了羅塞之壁以外。否則連堵塞的巨石都被粉碎，人類就會即刻失去羅塞之壁的庇佑了。
聽到羅塞之壁無憂，利威爾松了一口氣。縱然許多人類只顧念私欲、懦弱的不堪一擊，但也不能就此讓人類的未來毀在巨人手中，他肩負著自由之翼，是肩負著人類生存與自由的希望。
鬆氣過後，利威爾想起他的入門弟子負傷的事情，不由的心煩。他辛辛苦苦把他的技巧經驗傾囊所授，她竟還隨隨便便就傷了！到底傷的怎麼樣這消息不能說準確點嗎！
還好艾維爾沒讓利威爾心煩太久，消息傳進訓練兵團的第二天中午就派人把貝特蘿送回來了。護送貝特蘿的也是重量級人物，艾倫·耶格爾和三笠·阿克曼。
傳言中擊敗了「鎧之巨人」的三人一同出現在訓練兵團，訓練兵們瞬間炸開了鍋，把兩位前輩和提前畢業的同期圍了個水泄不通，好奇地詢問當時的場景。
對艾維爾的安排大致心中有數，利威爾並沒有不解風情的去驅散訓練兵們，憑著這股熱情加入調查兵團去戰鬥，沒什麼不好，也沒什麼好。
直到下午訓練時間到，訓練兵們才漸漸散去，利威爾簡單的和三人打了個照面，讓他們去休息就去了訓練場。對於利威爾沒跟貝特蘿說話，而貝特蘿也沒有撲過去抱著利威爾假哭一場深情的來上一句「兵長我差一點就見不到你了，生死關頭我發現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我真的真的好愛你」，艾倫表示十分不解。
「誰會那麼說啊，笨蛋！」貝特蘿不滿的沖艾倫怒吼，然後立即投向三笠的懷抱，悶聲道：「三笠前輩，兵長一定發現我一直沒動而且羞於見他，因為我學藝不精丟人了而怒我不爭，兵長是不是生氣了？他會不會再也不愛我了？」
「你放心。」三笠溫和的摸摸貝特蘿的頭，道：「利威爾兵長從來都不愛你。」
「……」
貝特蘿默默站好，轉向艾倫：「請原諒我艾倫前輩，我知道錯了，我不該說你是笨蛋的。」
「呃，沒關係。」艾倫突然覺得，無論是韓吉分隊長，還是三笠和貝特蘿，女人真是一種可怕的生物。
晚飯被安排在教官食堂，貝特蘿心中忐忑而想溜去訓練兵的食堂，被三笠抓起來直接丟到了利威爾對面。利威爾倒是神色無異的吃他的，貝特蘿低頭認錯狀坐了老半天，才吐出一句：「兵長我以後會更加努力的，看在我那麼愛你的份上不要生氣好不好？」
「受傷了就安心養傷，不要沒七沒八的亂想。」出於為人師的立場，利威爾安慰了貝特蘿一句，但他是真沒弄明白，「我要生氣什麼？」
「咦咦咦咦~~~~」貝特蘿一聲近乎淒厲的慘叫，委屈成苦瓜臉聲線顫抖著問：「兵長你不是因為我這麼沒用受了傷丟了你的臉在生氣嗎？」
「就算你是怪物，對手是『鎧之巨人』，受傷不奇怪吧，況且我沒有說過你絕不准受傷之類的話，我為什麼要為這種事生氣？」
「可是兵長跟艾倫前輩打招呼，都不理我！」
「沒時間。」利威爾說的平淡無奇，他當時趕著去給訓練兵上課，一旦和貝特蘿搭上話就不是一句兩句能結束的了，他又沒興趣對一個傷患用踢飛了來擺脫這種殘忍的方法。
「兵長~~~~」貝特蘿眼淚汪汪，湊到利威爾身邊，雙手握起感動的注視著利威爾，「兵長你果然是愛我的！」
一向潔癖成患的利威爾對氣味也很敏感，從湊近的貝特蘿身上聞到些許血腥味，不由皺了眉，「去把你沾上的血腥味洗乾淨。」
「啊拉，這可難辦了，兵長。」貝特蘿一手撫著臉頰，害羞的扭過頭，「女人就是這樣我也沒辦法呀！不過對兵長這可是好機會，生理期告白被接受的成功率會大增哦！」
「哐當」一聲，貝特蘿臉朝下被利威爾按在了桌子上。
艾倫端著自己的盤子，不動聲色地再次往旁邊移了移，愈發覺得自己和三笠坐在這張桌子上實在太多餘了點。
晚飯後貝特蘿被托尼·布萊克叫住，和艾倫、三笠一起繼續給訓練兵們講前線的故事。心系利威爾的貝特蘿根本無心於此，但艾倫對於訓練兵們有熱情殺巨人相當高興，三笠自然是拖住貝特蘿奉陪。心不在焉終於捱到就寢時間，貝特蘿終於從三笠的魔掌中脫出，身心一起飛向利威爾。
利威爾已經想睡覺了，但考慮到貝特蘿如果不向他仔細報告完她的戰鬥估計會心心念念一晚上，對她恢復傷勢沒什麼好處，就等了她片刻。
對於利威爾竟然在等著自己，貝特蘿心花怒放。大概是那上去撲倒利威爾的意圖過於明晃晃，利威爾二話不說先給了貝特蘿一手刀，把貝特蘿打安分下來。當然，所謂的安分也是親密的依偎在利威爾身邊的程度。
「傷了右腿才踢裂那個鎧甲嗎？」和貝特蘿一起坐在門口的幾階樓梯上，利威爾瞥了一眼貝特蘿伸直了攤在樓梯上的右腿，給了她一句誇獎：「你做的很好了。」
「也是無奈之舉啦，我和三笠前輩的刀都砍碎到只剩一片，雖然就在羅塞之壁那裏，上去可以補給，但用刀砍根本沒用，只好想點別的法子，出此下策了。好在以後就不會再有這種硬皮的傢伙了，萬幸萬幸。」
「啊，是人類之幸。」有你和艾倫這種「怪物」存在。
「去睡覺吧，早點養好傷。」利威爾拍了拍貝特蘿的肩，但貝特蘿對利威爾這少有的、對小孩子式的溫和並不買賬。
「我腿好痛睡不著，兵長再跟我聊會兒天嘛！」
利威爾看了面色誠懇的貝特蘿一眼，沒有離開，算是默許了貝特蘿的請求。
貝特蘿醞釀了一會兒，才態度無比認真的問：
「呐，兵長你有女人嗎？」
利威爾額角跳了再跳，告誡自己貝特蘿是傷患，才堪堪壓下拽起衣領把她扔出去的衝動，草草吐出一句「沒有」，想跳出這個話題。但貝特蘿顯然沒有那麼體貼入微善解人意。
「我不是說女朋友啦！兵長有女朋友的話，我會傷心死的。是說女人啦，生理需求那方面的，太往前的就不用算了，咦？我說錯話了嗎？兵長你臉色很不好誒，你幹嘛這麼看著我？」貝特蘿似乎毫無自覺，反而不明所以地看著黑了臉的利威爾。
「你想聊的就是這個？」
「這是鋪墊啊鋪墊！所以說這個也是沒有嗎？那兵長你平時都怎麼辦啊？莫非殺掉巨人或者揍人很興奮可以彌補生理衝動？還是自己解噗！」
利威爾捏著貝特蘿的頭毫不留情地把她按了下去。
「疼疼疼，腰要斷了！兵長你輕一點！」
都怪貝特蘿把話題帶到了奇怪的地方，在平時稀鬆見慣的求饒話語，此時也被染上了曖昧的色彩。利威爾皺了眉，不僅不鬆手，更往下加了三分力。
「你玩過頭了。」
「我不是在玩！」
之前也有貝特蘿還沒有「見好就收」，卻已煩出他的忍受範圍的情況，他只要這麼說，貝特蘿都會立時道歉收斂，但這一次貝特蘿卻不肯認輸，大聲反駁了。
於是兩人相持不下，沉默了一分鐘左右，貝特蘿可憐兮兮地小聲說：「兵長，扭到腿了，好痛。」
利威爾反射性地猛然鬆手。鬆手後才把視線落在貝特蘿好好的垂在樓梯上的右腿，看起來絲毫無恙。
「我沒有誆你真的很痛！之前的問題我很認真，所以就算兵長不高興我也不會放棄的！我愛兵長，所以想得到兵長，這是本性，沒有道歉的理由！」嘴上說的大義凜然，貝特蘿卻是緊緊抱住利威爾，貼在他的手臂上，不給他再把她按下去的機會。
「你知道我幾歲嗎？」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利威爾反而提不起脾氣了。他眼前這個口口聲聲愛慕他的追求者，是年齡比他們之間年齡差還小得多的女孩，是個小女孩而已，為此計較未免過了點。
「42。」貝特蘿回答的乾脆俐落毫不拖泥帶水，也絲毫沒有利威爾以為、或者說他想要的那種猶豫和退卻。
「你幾歲？」
「15。兵長在意的是這個嗎？」這一次貝特蘿有些消沉，「在兵長眼裏我從來不是一個對等的追求者，只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小鬼嗎？」
「……」貝特蘿委屈的咬著下唇、隱忍的表情莫名的讓利威爾產生了他想罵上一通的見鬼了的罪惡感。
「沒關係的！我那麼愛利威爾兵長，就算是這種心理我也會想辦法克服的！」貝特蘿很快又打起精神，卻不是平日裏那種完全拋卻失落、精神滿滿的樣子，明顯只是強打精神而已。
「我的童年2歲就結束了，比起一般的小孩10歲、12歲，就取平均提早9年，可以減去9歲；我現在和三笠前輩他們做著同樣的事情，也可以看作是一樣的，把這個8歲減去；我還發育成成熟的女性了，可以減個3、5歲吧？這樣我們的年齡差就不到10歲了。這樣可以接受的吧，兵長？」
貝特蘿找著牽強、甚至惹人發笑的藉口想證明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時間是可以跨越的，抓著利威爾的袖口希望他認同，那乞求的姿態近乎卑微。
利威爾看著那張卑微的渴求他鬆口，只要他鬆口就能得到拯救似的面孔，心中一動，似曾相識的畫面在眼前閃過。
用調查兵團的斗篷胡亂裹住自己、灰頭土臉的小女孩，也是這般卑微的望著他，渴求他握住她伸出的手，拯救她於絕望。
他握住了，然後又鬆開了。
利威爾垂下眼，沉了臉色。不是平時那種陰沉，摻入了難言的落寞。
「貝拉，你恨我嗎？」
利威爾明顯感覺到緊抱著他的貝特蘿身體一僵。
「那個時候……」
「你在說什麼啊，利威爾兵長！」貝特蘿不怕死地拍了拍利威爾的頭，笑容甜蜜的依偎在利威爾身上道：「我恨不得一天能有25個小時用來愛兵長，愛你的時間都不夠用，哪有時間來恨你啊！」
「那你是恨艾維爾嗎？」
「不不不。」貝特蘿一臉嫌棄的擺手，「恨團長先生會很麻煩的。憎恨這種感情是很好利用的，團長先生那種人，就算我恨他他也不會在意，反而會高興可以更方便、更好地控制我、利用我。到頭來只有我自己痛苦、身心都受創，所以還是算了吧。這樣大概也算給團長先生添堵了，雖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點點。」
貝特蘿掐著小指，不情願地比出個一點點。
「我討厭團長先生就足夠了，再說我還要愛兵長，沒那麼多時間和心思分給團長先生啦！嗯，果然我對兵長的愛戰勝了對團長先生的敬謝不敏。不對，是我對利威爾兵長的愛能戰勝一切！」
「去戰勝巨人給我看吧。」利威爾此時的陰沉臉色正是平日那種陰沉，他是傻了才會去跟貝特蘿談這些。
「我相信一定可以的！等我腿傷好了之後！」貝特蘿元氣滿滿地握拳，一派壯志豪情。
「我會讓整個世界都折服在我對利威爾兵長的愛意之下！那個時候……」貝特蘿握起利威爾的手，「等到了那個時候，就嫁給我吧！」
利威爾板著臉抽回手，拿手帕擦乾淨，然後用實際行動完美的詮釋了三個字——「嫁你妹」！
Chapter 5
848年。
嚴冬的早晨陰雲壓著天空，空氣幹冽的仿佛透著肅殺之氣，讓人望而卻步。席娜之壁的包裹下，安坐泰山的首都還在安眠之中。
只隔一個轉角的街道上，賣水果和賣雜貨的兩家店都還沒有開張的動靜，直接導致利威爾晚起了 10分鐘。
起床收拾停當，利威爾抬頭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像是要下雪，那就不用帶傘了。邊想著巨人為什麼不被凍死邊穿上外套，推開門的同時利威爾突然記起今天沒有事情，不用去首都裏那個破爛的調查兵團據點簽到。
思路瞬間切換到要不要再出門，只聽一聲悶響，門板撞上了什麼東西。走出一步推回門板看過去，像個團子似的小女孩跌坐在地上，摸著被撞紅的鼻尖和額頭，張著嘴急促的大口呼吸。
利威爾正要道歉，走近一步才發現，細看之下小女孩的額頭紅的異常，並非是門板撞擊所致，而是早已擦傷，一張小臉也有多處被灰塵覆蓋，把她整個裹起來的墨綠色斗篷，露著自由之翼的一角。
利威爾不由蹙了眉。
調查兵團的斗篷，這是什麼情況？
小女孩無辜又無助的望著他，水汪汪的眼睛噙著淚，卻什麼都不說，動作頗為笨拙地要爬起來。然而就在她快要站起來時，瘦小的身體不穩打了個趔趄，再次跌坐在地，紅腫的腳腕有些微的出血。
小巷的另一端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夾雜了男人粗暴的吼聲。利威爾偏頭聽了兩句，無非是「快點，別讓她跑了。」
利威爾將視線重新投向眼前的小女孩，他注意到小女孩明顯的抖了一下。
小女孩著急的想爬起來卻再次失敗，急切又痛苦的「啊、啊」兩聲，終於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利威爾。
不，說是求救還不夠恰當，那更像是乞求憐憫的目光，卑微的、絕望的，渴求施捨一分可憐。
小女孩顫顫巍巍的伸出手，伸向利威爾，見利威爾一時沒動，就著沒爬起來的狀態換了個姿勢，跪在利威爾面前伏身下去，只有髒兮兮的小臉還微揚著，卑微到了塵埃一般，渴求著利威爾能拉她一把。
小女孩的卑微姿態讓利威爾一陣厭煩，地下街這種地方，就算是小孩也必須靠自己，妄想著靠別人拯救，不如現在死了乾脆。
明明這麼想著，利威爾卻用他自己都不可思議的輕柔力道握住了小女孩的手，小小的手掌既輕又軟，軟得不像是地下街的孩子，似乎他稍一加力就能捏碎在手心裏。
小巷那一端的聲音已經近在拐角，利威爾一把將小女孩抱起放進屋內，幾個人影就闖進了視線範圍。
利威爾冷淡地瞥一眼過去，然後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慢悠悠地關上門，鎖也不鎖就打小巷這端向外走去。
「喂，你……」一個人正想叫住利威爾，立即就被同伴捂了嘴拖住。
利威爾像沒聽到一樣不加理會，對身後帶有恐懼的話語同樣置若罔聞。
「那是利威爾啊！你想死嗎！」
「利威爾？」
「雖然現在是調查兵團的人，但以前是整個地下街最不能招惹的人物之一，你沒看見這整個小巷就他一戶嗎，而且出門連門都不鎖，因為根本沒人往這裏來。奇怪，他怎麼回地下街來住了？算了不管了，快往前找吧，利威爾不可能突然發善心在地下街救那種來路不明的髒兮兮小鬼的！他現在出門跟那小鬼經過這裏的時間也對不上，快走快走！」
幾個大男人匆匆「逃」走，倚在轉角後的牆上觀察動靜的利威爾冷笑一聲，繼續往前買了些吃的才打道回府。
回屋打開門，還好小女孩安安靜靜蜷在窗前的地上，沒做出什麼讓利威爾一怒之下把她扔出去的舉動。
對上小女孩清亮的眼睛，利威爾「切」了一聲。在前線目睹太多慘狀，讓他對她心軟，不能看她去死嗎？真是麻煩。
放下東西，利威爾想向小女孩問話，但看她灰頭土臉的樣子實在是忍無可忍，拎著調查兵團的斗篷把她扔進浴室。
這一扔讓利威爾發現了三個問題。第一，調查兵團的斗篷下麵，小女孩什麼也沒穿。第二，小女孩的身上有密密麻麻的針孔痕跡，以及多處應該是刀傷的整齊切痕。第三，小女孩不會洗澡。
難，道，要，他，動，手，嗎？
這是一個反問句，肯定了這既定的現實。
利威爾陰沉的快滴出墨水的臉色成功讓小女孩乖乖的任他揉捏。
洗完澡之後幫她擦幹，處理傷口，找了件舊襯衫給她裹上，終於乾乾淨淨、清清爽爽的坐下來，利威爾卻發現小女孩不會說話。
她只會像嬰孩時期的孩子一樣發出意義不明的「啊、啊」聲，雖然想模仿利威爾說話，卻因為連基本的音調都不會，變成了「嗚嚕嗚嚕」的不明調子。
利威爾意識到，她不是生理缺陷導致的無法說話，而是從沒有人教過她語言是怎樣一種東西。
真是夠了！
他還疑惑著都肯向他跪下，為什麼卻不肯說出原因，哪怕是編造的原因，也可以來博得他的同情向他求救，原來不是不開口，只是根本就不會嗎？
利威爾歎了口氣，這種情況，就算是他也不知道怎麼辦好了。
想著走一步算一步，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說，利威爾打開買回來的東西，簡單做了點吃的。小女孩高興地伸出手，立即被利威爾毫不留情的打了手。
雖然還是握木棍一樣整個手握勺子的笨拙又難看的動作，好歹小女孩學會拿勺子吃而不是直接上手了，利威爾松了一口氣，這簡直比殺巨人還麻煩。
吃過飯，被利威爾扔在沙發不理睬的小女孩很快睡著了。利威爾正思量著去找艾維爾商議，艾維爾卻先找上了門。
「利威爾，你對地下街比較熟，有件事需要你幫忙。」艾維爾開門見山。
「什麼？」
「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身高大約1米，深褐色短髮，穿著調查兵團的斗篷，今天早上在地下街走失了，務必要儘快找到她。」
「你說的，是她嗎？」利威爾沉下臉，指向艾維爾視線未及的沙發，上面躺著蓋著他的外套正在熟睡的孩子。
「還好你撿到她，利威爾。」艾維爾查看了一番，要將小女孩帶走。
「慢著，艾維爾。她是怎麼回事？」
「利威爾，這件事你知道沒有好處，但她確實是為了人類的未來而被使用著。」
「為了人類的未來折磨一個5歲的孩子嗎！那還要士兵幹什麼！」對艾維爾的答案，利威爾有些莫名的惱怒。
「利威爾，有些犧牲是不可避免、無可奈何的，而且有些事，不是你我能阻止的。」
「中央嗎……」利威爾甚至懶得用腐臭之類的詞去形容，垂下頭，光線在眼前打出大片陰影。
「你拿走吧。」這個名為人類的物品。
她卑微的哀求，在絕望中乞求拯救的面孔，他握住她的手時她宛如新生的光彩，和她對他的信任和毫無防備一起，被他剝奪了。
就像那些被巨人吞噬的同伴的痛苦、絕望一樣，他也要背負著，與巨人不死不休。
848年冬的這場插曲對利威爾而言，更多是再次面對巨人陰影下這慘烈、殘酷的世界的不甘，於另一位當事人而言，卻是在黑暗中踽踽獨行，突然有人點亮了燈火，伸手給予了溫暖的無上救贖。
貝特蘿睡醒時已經回到了實驗室，眼前是艾維爾那張挨千刀的臉，她四處張望卻不見了那個握住她的手、將她抱個滿懷的溫柔「哥哥」。
貝特蘿一下子就著急了，幼小的她還不懂世事，一心只怕溫柔的「哥哥」遭到和她一樣的對待，就算是眼前這個印象中出現從來不幹好事的大叔，她也急急地對他「啊、啊」叫了兩聲。
「你是想問利威爾嗎？他沒事，你放心。」
貝特蘿當然不明白艾維爾說的「利威爾」是誰，艾維爾指著貝特蘿腳腕上用來包紮傷口的手帕，重複了一遍。
「levi……」之前想模仿利威爾，卻用跑的不著調的音把利威爾煩的不想再說話的貝特蘿此刻竟準確的念出了「利威爾」的發音。
「果然還是應該說服他們教你生活知識，似乎以後可以為調查兵團所用。」艾維爾這麼判斷過後，連比劃帶說，貝特蘿終於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果想見利威爾，就配合實驗。貝特蘿明白的其實只有這一點，等她學會了說話，學會了用「配合做實驗」這種條件去換利威爾的情報，她才慢慢明白艾維爾當時的其他意思。
讓實驗室這群瘋子無法再研究出新結論，或者強大到人類必須借助她的力量，他就能帶她出去，帶她去見利威爾。
精神測試的時候，艾維爾告訴貝特蘿，當年不是他們硬將她搶回來，而是利威爾自己交出了她。貝特蘿微微一笑，說她自從知道利威爾是團長先生手下的兵長就猜到這種事實了，再結合利威爾在地下街時期和兵長時期的表現，「畢竟兵長是個有擔當的人」，末了還不忘朗聲補充一句「所以我最愛兵長了！」
然後……
總之在艾維爾的斡旋之下，貝特蘿還是進入了訓練兵團，在第一次的課程上對利威爾大聲說出了「我仰慕利威爾兵長」的關鍵性臺詞。
那個清晨，利威爾推開門撞到貝特蘿，將她和10年前的影子重疊起來，才想起這個「頗有緣分」的孩子。
如果那一天利威爾沒有起晚那十分鐘，甚至是一分鐘、幾秒鐘的偏差，他都不會在開門時撞到貝特蘿，那麼很多事情就會和現在翻天覆地的不同，這真是命中注……啊不，命運作弄啊。
Chapter 6
艾倫有巨人的恢復力做後盾，三笠傷勢不重都是些皮肉傷，兩人沒在訓練兵團久待就回前線去了，只剩下貝特蘿一個在訓練兵團無所事事混飯吃。
本著照顧傷患和希望貝特蘿早日康復快點回去好從他眼前消失的意願，利威爾沒再讓貝特蘿去「指導」格鬥訓練禍害一眾訓練兵，所以閑來無聊的貝特蘿就每天跟著訓練兵們去上利威爾的課，別人上課她看利威爾，日子混的如魚得水。
貝特蘿在訓練兵團學習那一年，大多時候並不和114期訓練兵們一起上正規課程，利威爾那一年對她進行了集中訓練。如今跟著正常上課，看利威爾嚴肅正經的教著訓練兵們，見識到利威爾和私底下不太相同的一面，貝特蘿覺得真是陽光燦爛生活美好。
只是這可苦了教學態度認真端正想發揮餘熱的利威爾，每次一回頭看見貝特蘿坐在訓練場邊或是趴在課桌上，捧著臉甜蜜的像朵花兒似的，他就不由的想把貝特蘿打包扔回調查兵團。為此不知有多少粉筆含恨被利威爾捏碎在手心裏，於是下課後第一時間撲向利威爾的貝特蘿每每被招待一手的粉筆末兒，撲得她滿頭滿臉的白色粉塵，她還是笑嘻嘻地再接再厲，對撲向利威爾義無反顧。
貝特蘿的行動能力是巨人範圍，可恢復能力實打實就比正常的青少年好一點點，那一點點還是利威爾經年累月揍她磨練出來的，足足用了一個半月貝特蘿才把傷勉強養好。
握著利威爾的手眼淚絲絲深情款款的表達了「我一點也不想離開利威爾兵長但我實在是不能拋下調查兵團的工作所以我會儘量再抽時間回來賴著，呸呸，陪著兵長，如果團長先生不給假期我就踢飛他偷跑回來」的美好企望後，貝特蘿被利威爾抓起衣領直接扔到了馬背上。
看著貝特蘿勒馬慢悠悠地走，馬走一步一回頭，委屈著小臉可憐兮兮的將他望著，利威爾勉強收束陰沉的臉色，抬手揮了揮，跟貝特蘿告別。
貝特蘿特別留戀這段時間的生活也情有可原，她一向討厭是個怪物的自己，養傷這段時期卻完全像個正常的、普通的青少年，跟同齡人插科打諢，和（單方面）喜歡的人（一廂情願的）膩在一起。這種簡單卻幸福滿滿的生活，對身為調查兵團的一員、身懷怪物的力量而自願不自願投身戰場的貝特蘿而言，已是足以銘記一生的福祉。
利威爾也明白貝特蘿不舍的心情，所以對她只是「踢飛團長先生偷跑回來」、竟然絲毫沒有「故意受個小傷回兵長身邊混日子」這種選項感到些微訝異，果然他這個徒弟在身為調查兵團的士兵和戰鬥的覺悟上，並不像對待艾維爾那樣避之不及。
不過這樣才對，如果貝特蘿敢做故意受傷以求回他身邊混日子這種事，她也得做好回爐重造被好好教育的心理準備。他允許她力所不及，卻不允許她有餘力而無為，否則，她，連同她的「愛」，對無能為力而寄希望於她的他而言，只是侮辱。
念及在調查兵團的工作方面，貝特蘿一向認真乖巧順人意，利威爾覺得偶爾遷就她一下不必太嚴苛也沒關係，所以在放下手後，又加了一句：「聽艾維爾的指揮，不要太拼命，多用點腦子。」
「嗯……」貝特蘿明顯一愣，無意義的應著聲，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總算把利威爾的話接收進大腦消化了，回過神來。
貝特蘿眯起眼睛抿嘴一笑，笑意在彎彎的眉眼和微翹的嘴角中一點一點綻放開來，當真是溫柔入骨的如花笑靨。
這下子換利威爾發愣了。向來嬉笑的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原來溫婉的笑起來，是這麼安靜漂亮的一個孩子嗎？
利威爾一直都知道貝特蘿喜歡他，他覺得麻煩，暗自抱怨當年的一面之緣把小女孩帶歪了路子害她誤入歧途，嘗試過「勸說」貝特蘿，不管怎樣，他最終能做到不當回事置之不理，是因為他從來沒理解過。他不理解貝特蘿「愛著他」的心情，他認為那是依靠，在危急關頭受到保護、可以依靠的安定感，貝特蘿將它錯認了而已。
然而此刻，利威爾不得不推翻這個結論。他無從判斷自己的狀況，只是看著那樣的貝特蘿，十分自然的理解了，也接受了這樣的事實。
她愛著他。
比起世界，她更愛他，不，應該說，他才是她的世界。
利威爾覺得這簡直荒謬的可笑，可他笑不出來。
這感情分量太重，他……無力亦無心負擔。
讓利威爾回神的是淺笑著發話的貝特蘿。
「兵長你真是犯規，你知道我每次把目光從你身上收回扭頭離開要下多大決心嗎？突然間關心我，我不想走啦！」
「少撒嬌了。」利威爾沉下臉，「愛」什麼的，他究竟在思考些什麼，在這種世界下。
「就是在撒嬌又怎麼樣，都是因為我太愛兵長了！讓我想想，我在一本書上看過一個短語，借來形容一下現在折磨我脆弱心靈的兵長，我記得是……磨人的小妖精？不過兵長的話，應該是大魔王？」貝特蘿摸著下巴認真地思索著，完全沒注意到利威爾的臉已經近乎砍殺巨人時的猙獰了。
利威爾在聽到「小妖精」時臉就已經黑了，「愛」也好，「世界」也好，他在思考什麼、苦惱什麼，全都拋諸腦後了。
「你看的，是哪里的禁/書啊？」腳下不遠處剛好有一塊巴掌大的石頭，利威爾彎腰把它撿起來，有一搭沒一搭的上下拋著。
「啊啊啊不要打我！」貝特蘿迅速舉手投降，卻不怕死地繼續說：「原來是禁/書嗎？不枉我一番辛苦才弄到手，不過……」貝特蘿放下一只手撓撓頭，「兵長你怎麼知道是禁/書的？你……」
「你既然不想走，今天就別走了。」
「啊哈哈哈哈今天天氣真不錯適合出行啊，哈哈。」貝特蘿在利威爾的陰冷的視線下強撐著把最後兩聲乾笑擠出喉嚨。
「行了，玩夠了就快走，你拖到中午我也不會給你午飯。」利威爾一手按著額頭，嫌棄地對貝特蘿擺擺手。
「利威爾兵長真過分。」貝特蘿拉下臉，撇撇嘴。
「但是，不管兵長做什麼，我都愛你。所以我決定了，下次回來的時候要把團長先生一起帶回來。」
「你要幹什麼？」利威爾直覺貝特蘿不打算幹好事。
「讓團長先生下令聚齊整個訓練兵團三期次的訓練兵和所有教官，並順便作為見證人。」貝特蘿嫣然一笑，輕踢馬腹，「我要在他們所有人面前，向利威爾兵長求婚！」
「……」
「才不給利威爾兵長抗議的時間呢！我走了，兵長你保重！」事先做好準備的貝特蘿在利威爾發話之前就騎馬飛奔出去，笑著留下一句呐喊絕塵而去。
利威爾默默想著她為什麼不咬到舌頭，然後活動了一下因為和騎在馬上的貝特蘿說話而仰得太久的脖子，轉身回去。
雖然貝特蘿一向膽大妄為，但這裏畢竟是訓練兵團，不是給她鬧著玩兒的地方，所以利威爾並沒有把貝特蘿的話當真，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大約一個月後，調查兵團此次牆外調查成果頗豐的消息傳進訓練兵團時，利威爾正在喝茶。半躺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天空，利威爾粗略一算，他大概又要被煩上一周了。
然而出乎利威爾的預料，貝特蘿連個影子都沒出現，只托人捎了信回來，寫了牆外調查的戰況和收穫就結束了。如果不是那歪歪扭扭的難看字體著實只有貝特蘿畫得出來，利威爾都要懷疑信是出自艾倫或者三笠之手了。
「又不是寫報告書，白癡嗎？」利威爾不留情面地給出蔑視的點評。沒有貝特蘿在一邊用歪理證明出「這滿滿的都是對利威爾兵長的愛」，利威爾不知怎的，突然覺得自言自語難免有些無聊了。
又過了兩個月，自與貝特蘿分別足足有三個月之後，利威爾不期然地在訓練場邊看到了許久未見的艾維爾的身影。
Chapter 7
利威爾不能不承認，他在看到艾維爾時，有一根神經是狠狠抽動了一下的。貝特蘿難道，真打算把她那荒唐的求婚付諸現實？
時間一秒一秒的跳過，利威爾仍站在訓練場中沒有出去，艾維爾則打了個手勢轉身離開。說不清道不明的暗愫幽然滋生，然後瘋狂的高漲起來。
貝特蘿人呢？
利威爾還是站在那裏，左膝的舊傷突然抽痛起來。他已經知道了結局。
「貝拉死了，利威爾。」終於和利威爾面對面的坐下來交談，艾維爾卻是開門見山。
和艾維爾一道回來的艾倫為團長的直接而提了一口氣，小心地看向利威爾生怕他失控，卻不想利威爾端起茶杯喝茶的動作流暢連貫，穩穩當當的連個驚訝的停頓都沒有。
「哦。」利威爾放下茶杯，板著臉讓人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然後呢，你們找我幹什麼？」
「兵長！貝特蘿死了，永遠也回不來，再也……」
「我知道『死』是什麼意思，你想說什麼？」
「你們不是戀人嗎，為什麼兵長你能毫無反應啊？」即使這幾年已經見慣了生死，艾倫還是無法做到艾維爾和利威爾那樣，對身邊重要的人死去也能無動於衷。
「我們是戀人？你從哪里看出來的？」
利威爾有些古怪的臉色讓艾倫愣了一下，驚訝地問：「不是嗎？」
「如果曾經是，或許也好。」利威爾搖晃著杯中的茶水，做出了有些軟弱的發言。
「你不是那種失去後才珍惜的人，利威爾，失去的東西就丟下吧。」
「那你是擔心我丟不下才跑過來勸我的嗎，艾維爾，你是哪里的老太婆嗎？」利威爾皺起眉「嘖」了一聲，「如果曾是戀人，哼，只是她死後才能作的無意義的感想罷了。」
「貝拉是個好孩子。」
「也終歸是這種下場。」
「利威爾，你真的喜歡貝拉？」
「作為弟子的話，當然是喜歡的；作為女人來說……這個問題沒有意義，艾維爾。」利威爾放下茶杯，視線掃過不解又好奇的艾倫和麵無表情的艾維爾。
「艾倫，我問你，你喜歡三笠嗎？」
「哈？」艾倫不明白為什麼問題會轉到這裏。
「那你是喜歡貴族家那個私生女？或者誰都好，你有喜歡的人嗎？」
「巨人還沒殺完，哪有那種時間啊！」
「我的想法差不多，艾維爾。如果早些年我還在地下街，你問我『愛』，指不定我還能回你一句『垃圾』或者『白日夢』，在你把我拖下水後這麼多年，愛？連人性都快沒有感覺了，你還問什麼。」
「你隱瞞了些什麼，利威爾。」艾維爾不是在發問，而是在陳述事實。
這一次，利威爾的動作僵了一下。
「她愛我，她讓我理解了這件事。『愛』什麼的，原本是與我無關，怎樣都行的東西，但她愛我，理解了之後，沉重的有點難過。」
「所以你才說如果曾經是戀人也好嗎？」
「她的經驗與我不同，愛我這件事對她很重要，我無所謂，就算是戀人。但我也說了，這不過是她死後才能作出的無意義的感想，在她生前沒可能的。」
「你真的是無所謂才這麼想嗎，利威爾？」
「你到底想說什麼？」利威爾盯著艾維爾，臉色難看起來。
「為什麼你自始至終都用『她』來指代，你不敢叫名字嗎？叫名字會生出多餘的感情嗎？」
「你是想讓我承認我愛她嗎，你童心未泯嗎艾維爾？」
「不，我只是希望你能放下貝拉的死，利威爾。」
眼見艾維爾和利威爾之間的氣氛越來越緊張，艾倫吞了下口水，站出來打岔。
「兵長！貝特蘿有話讓我帶給你。」
「什麼？」
「嗯……」利威爾直直盯過來的目光讓艾倫心裏直打鼓，他從15歲被這個人以「演戲」為前提揍了一頓後，一直都是以敬畏的心態來面對利威爾，希望轉達貝特蘿的話不會讓利威爾像對待貝特蘿一樣把他拍到牆上去。
「貝特蘿說，兵長的立體機動她一直像愛兵長一樣愛護著，說好她死前不讓別人沾手，她做到了；還有說好每天抱著它入睡，她也做到了。雖然之前想過如果她死了就把裝備還給兵長，但臨死又不想還了，能抱著兵長的立體機動死掉就好像死在兵長懷裏一樣她很滿足了，只是請兵長你照看好她留下的裝備，雖然她用的不是那麼久還沒染上她的格調，但畢竟是你們交換的『定情信物』，兵長你別隨隨便便就在裝備庫裏換走了。還說希望你能記得她，但不用把她的死放在心上，因為就算死了她還是會一樣森然地愛著兵長，只可惜她都準備好回來跟兵長求婚了，真的太可惜了。」
艾倫拼著一口氣不打磕兒的說完，他覺得中間有好幾次利威爾都想把茶杯砸過來，最後大概看在他只是傳話的份上才忍住了。
「還有這個，貝特蘿希望交給你。」艾倫從行李中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紙包遞給利威爾。
利威爾拆了外層的牛皮紙，中間躺著的又是包裹著牛皮紙的物件。
「三笠怕出差錯，就多包了幾層。」艾倫解釋著，看著利威爾的目光正希望他快些打開。
厚實的牛皮紙工工整整的包了三層，最後出現在利威爾眼前的，是方方正正折了四折、些微有些泛黃的白色手帕，以及一枚樸實無華極薄的的圓環。
「這是什麼？」
「誒？貝特蘿說兵長看到就會明白的。」艾倫覺得利威爾沉下來的臉色也不像是沒明白的樣子，但還是繼續解釋，「貝特蘿說是兵長的手帕和她準備求婚用的戒指。她在刀片上切出來打磨成的，知道兵長不會戴，所以雖然刀片太薄應該也沒關係吧。誒，兵長？」
利威爾連著牛皮紙一起塞回艾倫手裏，「拿去燒掉。」
「啊？兵長，這是貝特蘿的遺物啊……」
「拿去燒掉。」
利威爾重複一遍，似是再沒了談話的興致，站起來朝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利威爾才想起一個十分關鍵、甚至本應是談話重心的問題。
「貝拉是怎麼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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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0年。
靠近席娜之壁的山谷中，117期訓練兵團入團式。
「我是利威爾，你們的教官。不想滾回開墾區種糧食的、不想在訓練中死的一臉蠢相還不如滾回開墾區種糧食的、不想在巨人的臭嘴和胃道裏過一遭變成吐出來被狗也嫌棄的東西的人，都給我認真起來，我是不可能放鬆你們的，覺悟不夠的人趁現在早點滾。」
利威爾站在臺上態度冷淡的說著，讓站在台下的訓練兵們實打實感受了一番什麼叫做氣勢。
利威爾對訓練兵團威嚇新生的第一節課其實很不耐煩，如果覺悟是可以靠這種東西鍛煉出來，這覺悟也太廉價了點。況且他去提問已經顯得很蠢了，還要聽那群訓練兵們自以為是的蠢到可笑回答。
真煩人啊，這群小鬼。
利威爾心中的煩躁隨著檢閱人數的增加「噌噌」的往上漲。然後，在他從倒數第三排轉向倒數第二排的瞬間，他視線的餘光瞥見了一張太過熟悉以致反射性的想一腳踩上去的臉。
貝特蘿·阿紮萊卡。
利威爾直接拋下倒數第三排和倒數第二排的訓練兵，走向最後一排最角落面帶溫和微笑的瘦弱女孩。倒數第三排和倒數第二排的訓練兵們不約而同地在心裏暗自松了一口氣。
「你……」
「是！來自首都！我叫貝特蘿·阿紮萊卡。」貝特蘿挺胸抬頭，裝模作樣的行禮、大聲報上自己的出身和姓名。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利威爾一手按上貝特蘿的頭頂，背後的陽光讓他臉部的陰影愈發濃重。利威爾突然發覺，貝特蘿幾乎和他一樣高了。
「我和利威爾兵長兩情相悅！」
「啊？」利威爾按在貝特蘿頭頂的手直接加力。
「啊痛痛痛！我哪里說的不對嗎？哦我知道了，你現在正職轉入訓練兵團了應該叫教官對吧？我在這裏是因為我和利威爾教官兩情相噗！」貝特蘿被利威爾一腳橫掃踢出了隊伍。
踢飛貝特蘿之後利威爾才意識到不對，他要問的是這個應該死掉一年多的人怎麼又詐屍出現了，不能被她繞過去牽著鼻子走。
利威爾走過去，抓著貝特蘿的衣領把人提起來，「我問的是……」
「不就是兩情相悅嘛你不要不好意思沒有人會笑話你的，團長先生都告訴我了，你深情的看著我留下的手帕和戒指，說曾經是戀人就好了。而且還為了給我報仇不管傷勢重上前線把托尼·布萊克那個巨人殺掉了，雖然不能像他殺我那樣在背後給他一槍正中心臟有點遺憾，不過利威爾教官你把他卸了很多塊已經足夠了。你對我如此情深意重，我怎麼能無動於衷？」貝特蘿一番話說得自己感動不已，眼淚盈上眼眶，她抬手握住利威爾抓著她衣領的手，一副情到深處不能自已的樣子說：「我們的愛折服了世界，生死也不能阻擋，我從地獄爬回來，只為再愛你一次。」
利威爾面無表情、動作輕緩地把貝特蘿放下，朝著訓練場外一指，道：「老地方，反省完之前不用出來了。」
貝特蘿歪了頭，眨眨眼，突然笑靨如花，開心應下，歡快地跑出去了。
117期訓練兵們既驚訝又好奇，但也只能把這些驚訝和好奇埋在肚子裏，因為沒人想嘗試一下他們教官那一記橫踢的威力。最後三排被利威爾略過時還暗喜的訓練兵此時是有苦不能說，誰知到經歷了被告白這種事情之後，他們教官還記得繼續回來檢閱他們啊！而且還是陰沉翻倍恐怖翻倍版本的！
即使都是廉價的覺悟，相信最後三排的訓練兵們心中的覺悟一定比在前方看笑話的同期們有價值。
利威爾回到房間時貝特蘿正在給茶杯注水，看見利威爾，放下水瓶就撲了過來。
「哦哦兵長我們果然是心有靈犀！看我直接就領悟到你是讓我來這裏等你回來，而且還挑准了時間泡茶，快獎勵我！」
利威爾並沒有阻止貝特蘿撲進他懷裏的行為，在貝特蘿說了「快獎勵我」之後也沒有制裁她的舉措，這一反常的表現讓貝特蘿稍有不安的從他懷裏離開看向他。
「你怎麼了？哦，我又叫錯了，因為太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呢，利威爾教官。」
然而貝特蘿的話並沒有起到安撫利威爾的作用，他皺起眉，相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你愛叫什麼叫什麼。」
「真的？」貝特蘿又驚又喜，「那我叫你的本名也……」
「貝拉，我的耐心有限。」利威爾說著耐心有限，但他的行動卻分明是耐心已經耗光。
利威爾扯著貝特蘿襯衣的領口，毫無遲疑地將貝特蘿的襯衣一把撕開。
貝特蘿被利威爾的行為嚇了一跳，反射性地要把衣服拉回來遮住暴露在空氣中的身體，卻被利威爾搶先一步掐住雙肩制住了動作。
「兵、兵長，你這是幹什麼？就算想要我也不是這麼個……」
「夠了，貝拉，別跟我裝傻，這是怎麼回事？你沒死又是怎麼回事？」利威爾揚揚下巴，貝特蘿不用看也知道他說的是她傷痕密佈、像是被解剖過一般的身體。
貝特蘿歎了口氣，推開利威爾的手把衣服拉好，抱怨道：「明明穿了件領子高的襯衣，還是被看到了，果然你放開我的時候動作那麼溫柔我就該想到不對的。都被你弄壞啦，你給我縫扣子嗎？」
利威爾直接翻了件自己的襯衣丟到貝特蘿頭上。
於是貝特蘿很高興地脫掉訓練兵團的夾克，襯衣脫到一半她想起什麼，瞄了一眼臉色半黑的利威爾，貝特蘿轉過身。
「我是被人類形態的托尼·布萊克在背後開了一槍，擊中心臟，這個你知道的，就是背上那個傷口了。」
利威爾「嗯」了一聲，算是在聽。貝特蘿背上除了那個不規則的圓形傷疤，還有數十道長短不一的切痕，和她鎖骨以及腹部的切痕一樣，猙獰地似乎是想吞噬那個身體。
「那時我稍微反應了一下，所以子彈先打在骨頭上，又偏開一點，最後停在了心臟外緣，好像就是這樣吧，總之不是會立即死亡的狀況。」
「艾倫幫你帶話時我就想，你的遺言也太長了。」
「那都是愛嘛，不要一副嫌棄的樣子啦！」貝特蘿換好了衣服，蹭到利威爾身邊坐下，「雖然不會速死，但不及時搶救也會死掉的樣子，我運氣好，團長先生一個舊識那天剛好在。但手術後我一直沒醒，後來心臟也不怎麼跳了，就被判斷為死亡運回了實驗室。他們做實驗的時候發現我沒有死，只是生命活動太微弱不易捕捉，大概是這怪物的體質還有點別的作用。大約半年前吧，奇跡般地醒過來，因為沒有利威爾兵長的沉眠太孤單，我的思念重的難受，所以就醒過來了吧。」
「能醒過來本來就不容易，再加上是我，一番實驗是免不了的。好在團長先生體諒我日夜思念兵長的心情，實驗一結束就想辦法放我出來了。本來不想讓兵長看到那些傷的，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消下去，變得很淺幾乎看不見，沒想到被你一眼就看到了，兵長你把我提起來時到底在看哪里啊！果然你已經愛我到情不自禁了嗎？」貝特蘿嬌羞的捂著小臉轉身背過利威爾，利威爾就配合的把這個三分鐘都正經不起來的人一腳踹下了椅子。
「痛！兵長你以後動手動腳不能再這麼狠了，我現在身體不比以前了。」貝特蘿扭到一起的五官和認真的態度都表明這不是個玩笑，利威爾一愣，想起他之前還習慣成自然地把貝特蘿踢了出去。
「啊啊，別露出這種歉疚的表情嘛，一點都不適合你。不是完全不能打，只是我已經沒有巨人的行動力，只是個普通人了，痛覺也變得比以前敏感。不過考慮到第一次終歸會很痛，所以作為適應也未嘗不可……啊痛！」貝特蘿再次撫著臉頰害羞的扭頭，扭到一半就被利威爾將一只手臂折到背後。
「你弄清楚，我根本沒有歉疚的意思。疼痛是最有效的管教方式，我很高興終於對你也有用了。」
貝特蘿鼓起臉頰可憐兮兮的注視著利威爾，後者絲毫不為所動，貝特蘿終於敗下陣來，委屈地說：「你說就算做戀人也無所謂的，雖然不是因為你愛我，但我以為你是明白了我的心意的，難道必須我死了你才那麼想嗎？」
貝特蘿泫然欲泣的模樣讓利威爾有一瞬間都快要相信只要他給出肯定答復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去自殺，好在足夠多的經驗和理智分析告訴利威爾，貝特蘿不過是更會裝可憐了而已。
儘管如此，利威爾還是放開了貝特蘿，果然下一秒她就得意的撲進他懷裏揩油。
「既然身體壞了，還來訓練兵團幹什麼？」
「追隨你左右！」貝特蘿速答。
「團長先生和他那個似乎很有權勢的舊識幫我鋪了路，只要我可以捱到畢業，就允許我在訓練兵團留教，教課堂知識或者做後勤類的工作，這樣我就可以一直待在你身邊了。」貝特蘿笑眯眯的解釋。
「這樣啊。」利威爾端起茶喝了一口，對艾維爾這種給他找茬兒的行為不予評價。
「而且我還欠兵長一個沒有兌現的承諾。」貝特蘿眯起眼睛，抿嘴淺笑。
正在喝茶的利威爾瞬間陰沉了臉。
「給我忘掉！」
這個世界上總是有太多這樣的事情，人們不希望它發生、不願意相信它會發生，於是在潛意識中自我催眠這種事是不可能的，在別人提出疑問時還要批評對方是無稽之談，然後在事情果真發生時只能驚懼畏縮，拿這是預料之外、誰也沒想到這種不可能的事情會發生做藉口。典型的例子就是瑪利亞之壁的淪陷。
利威爾覺得自己的情況雖然沒有那麼嚴重，但似乎微妙的符合因為「不希望發生」，所以「說服自己它不可能發生」，然後在真正發生時感到「這真是預料之外」的狀況。
「貝拉……」
利威爾略有些失神，他的思維目前正是一片混亂，好的、不好的回憶交織積極、消極的情緒，還有一部分理智在恰當、不恰當地下著判斷。
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圍住，那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訓練兵甚至教官們的身影都被摒棄在腦海之外，但眼前那雙白淨的手掌和躺在掌心的舊手帕以及細薄的金屬環，就連他失神，都沒辦法從眼前拂去。
「艾倫前輩是個好人，想著你總有一天會想拿回它們的，就沒捨得燒掉。那個時候從你那裏得到的手帕，我貼身帶了11年，哦，你放心，我有定期清洗的；一年半前為了兌現承諾，磨壞了整整一把刀才成功做出來的戒指。雖然訓練兵團三個期次加上教官們全員不是都在這裏，而且團長先生也不在，看在他們馬上就會知道的份上，饒我這一點吧。說是求婚，但你不喜歡我『求』你，所以我不跪下。你沒有姓氏，所以我問你。」
「利威爾，我的姓氏，你要不要？」
利威爾沉著臉握起貝特蘿的手，將她的雙手合攏，連手帕和戒指一同收束在她掌心之中。
「誰告訴你我沒姓氏的？」
「誒？怎麼這樣？我好不容易想出這句話來求婚的，聽起來又霸氣又溫柔浪漫，為了這個我都嚴肅堅毅了那麼長時間，你怎麼能有姓氏呢？」貝特蘿的計畫不是因為利威爾的表態、而是這種東西亂了套，她一下子泄了氣，懊惱地看著利威爾。
「我確實沒有。」
「……」貝特蘿更洩氣了。
利威爾難得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個選擇的對錯或許沒辦法知道吧，但他能做的只有堅信自己的選擇，不會後悔。
將近在咫尺的貝特蘿拉入懷中，利威爾張開手壓著她的腦袋，直接吻了下去。
「你以後，也不需要。」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