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0-3-14 12:08
Chapter 1
巴黎歌劇院的演出大廳裡,連任了19季的女高音唱著已經爛熟於心的詠嘆調。
豐滿的女人神色得意,舞台之下都是她的擁護者,《浮士德》的女主角只要是她,必然迎來經久不息的喝彩。
不,先生,我既非名門小姐,長得也不美麗,
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哦,多麼奇怪的感覺!
就像夜晚的魔咒!
這是多麼溫柔的魔咒,
讓我毫無警覺地淪陷……
「Brava!Brava!」
夏尼伯爵站起身來,為卡洛塔再一次完美無暇的演出鼓掌。
「菲利普哥哥,這就是您說的從不出錯,技巧精妙像個演唱機器的女高音——卡洛塔·朱蒂雪莉嗎?」少女托著腮,藍寶石一樣的眼睛注視著有些激動的哥哥。
她抬眼環視四周,帶著精致繁復蕾絲手套的手貼著臉頰,調皮的手指跳動著,在白淨的臉蛋上譜一首樂章。
似乎只有她,沒有為卡洛塔的演唱沉醉。
真是格格不入呢,少女毫不在意的想著。
「怎麼?看來我們的小莉亞有不一樣的看法。哥哥有這個榮幸聽一聽嗎?」伯爵的聲音溫和極了,旁人定然想不到,他還有這樣寵溺的一面。
少女撇了撇嘴,反問道,「哥哥今天不去見索爾莉嗎?」
劇院的芭蕾舞首席索爾莉和單身已久的夏尼伯爵情投意合,這是整個巴黎上流社會公開的秘密。
「我記得你並不喜歡索爾莉,怎麼現在像是催著我過去一樣?」
「今天的芭蕾很棒。作為領舞,她的功勞很大。」少女挽上了哥哥的手臂,第一次誇贊了索爾莉的演出。
「嗯?」菲利普戴帽的手微微一頓,「你今天真的很不一樣,你不會輕易誇外人。」
「那是因為……哥哥你喜歡她啊!所以我才愛屋及烏。」
伯爵似笑非笑地打量著自己的妹妹。
阿米莉亞只覺得自己要被哥哥看穿了,索性扭過頭,拖著他就往化妝室走。
她的確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有人問她為什麼不喜歡索爾莉的話,阿米莉亞的回答肯定是,因為索爾莉是個舞女,她永遠也不會成為菲利普哥哥的妻子,所以沒有必要浪費多余的感情。
可事情不一樣了。
就在她認出卡洛塔的那一刻,她意識到,自己應該已經在《歌劇魅影》的世界裡生活了十八年。
未來,她的二哥勞爾會和劇院的歌女克裡斯汀·戴耶私定終身。
夏尼家族不可能接受一個歌女成為子爵夫人,菲利普哥哥會成為這對情人之間最大的障礙。
所以她還是對索爾莉友善些吧,這樣的話,以後與克裡斯汀交好也不奇怪了。
-
索爾莉是芭蕾舞團的領舞,擁有單獨的化妝室。每場演出後和夏尼伯爵相處的一兩個鐘頭,幾乎已經成了歌劇院所有人的共識。
菲利普本想叫僕人護送阿米莉亞提前回去。但從未在演出結束後滯留劇院的小公主,罕見地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菲利普哥哥,我想跟著您一起去後台。我剛才看到伴舞中有個我很熟悉的女孩,她肯定是我住在姑媽家時認識的玩伴!」
「她叫什麼名字?我讓經理替你找來。演出剛剛結束,化妝室肯定擠了很多人,你不能進去。」
菲利普的聲音溫和卻不容拒絕,人群擁擠的密閉空間對自小就患有哮喘的妹妹並不友好。
「克裡斯汀·戴耶。」
「戴耶?那個著名的小提琴家?」
「是的,菲利普哥哥快去幫我找人吧!」阿米莉亞搖晃著夏尼伯爵的胳膊,藍寶石一樣的眼眸裡盛滿了期待。她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離開劇院了,散場時的劇院實在是太喧鬧了。
「沒有人能夠拒絕夏尼家的小公主。」
-
如《歌劇魅影》這般偉大的音樂劇,阿米莉亞不僅熟記於心,甚至連原著小說也拜讀過。
但叫勞爾和菲利普的人一抓一大把,兩位的哥哥的名字沒有讓她產生半分懷疑。
直到她今天看到了傳說中的演唱機器——卡洛塔,她才意識到,自己的生活的世界,這個十九世紀中期的巴黎,歌劇魅影的故事將會上演。
見到克裡斯汀·戴耶,讓她更加確信,故事裡的一切都會發生。
這個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一頭濃密的褐色卷發綰成當下最時髦的樣式,琥珀色的眼眸中浸著霧氣,透露出些許不知所措。
「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阿米莉亞,我的名字。」少女端坐著,不動聲色的打量著未來嫂嫂。也不知道魅影是否開始了他的教學,現在的克裡斯汀顯然還沒有日後登台主演的氣場。
「克裡斯汀·戴耶。或許,您就是勞爾經常提到的妹妹?」她有些緊張,連回話也有些干巴巴的。克裡斯汀不知道,眼前貴氣天成的貴族小姐為何會指明要找她這一個小小的舞女。
「看來勞爾哥哥確實很喜歡您,」阿米莉亞笑了笑,眼睛彎彎的,眼眸中折射出的光芒打破了圍繞著二人的壓抑氛圍,「哥哥很快就要回來了。或許我們日後還有再見的機會。」
克裡斯汀被她直白的話語羞紅了臉,她從未想過勞爾會記得她,子爵絕不可能有一個舞女出身的妻子。
可現在,這樣的話從阿米莉亞的口中說出,她又忍不住懷了希望,「他的航行快要結束了嗎?那,以後還走嗎?」
「可以肯定的是,很快你就能看到勞爾哥哥了,剩下的話你可以等見到了他再親自問,」阿米莉亞頓了頓,站起身靠近了克裡斯汀,「沒有別人在的時候,你可以叫我莉亞。」
克裡斯汀如何聽不出阿米莉亞的親近之意?
她嘴角噙著笑意,小聲道,「莉亞。」
-
阿米莉亞沒有在歌劇院停留多久。
她騙了夏尼伯爵。
她和克裡斯汀不是玩伴,勞爾也從未向她提起過克裡斯汀。
這樣說,是為了讓菲利普哥哥不起疑心,也是為了讓克裡斯汀對勞爾更有信心。
阿米莉亞不知道劇情何時開始,也不知道克裡斯汀是否已經相信魅影就是她父親派來的音樂天使了。
菲利普哥哥亦父亦兄,勞爾哥哥和她一起長大。
一旦劇情按照原著的走向進行下去,不久的將來,菲利普會被溺死在歌劇院地下的暗湖,而勞爾也會被困在酷刑室,在受盡折磨後才得救。
因為魅影的求而不得,夏尼家族支離破散。
她喜歡劇院幽靈這個角色,也惋惜他沒能和克裡斯汀終成眷屬。
可當這一切成為了現實,對角色的喜歡永遠不會超過她對親人的感情。
從她知道這一切起,她和魅影就是對立的!
少女端起山羊奶抿了一口,夕陽的余輝灑在她的臉上,一張美到無可挑剔的臉蛋上盡是煩惱之色。
該如何讓克裡斯汀和勞爾避開那個猶如死神的魅影埃利克呢?
-
夏尼家族是法國最負盛名的家族,其古老的歷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四世紀。
菲利普承襲爵位以後,就開始頻繁的活動在巴黎的各種社交活動上,夏尼家族的榮光也再一次展現在世人的眼中。
成為這樣家族最受寵的小女兒是阿米莉亞想都不敢想的事。
更准確的說,她從未想過,原來結束了上輩子毫無意義的人生後,會換來這樣美好的開始,即便這具身體因為早產留下了病根。
但是區區哮喘,又怎麼能比得上一個光明且繁華的世界呢?
前世的她,是一個滿身病痛甚至無法走出無菌室的瞎子。
1853年的冬天,她出生後的第兩天,第一次睜開眼看到世界。
老伯爵尚且沉浸在失去妻子的悲痛中,臥病不起。整日圍在她的嬰兒床邊的是菲利普和她的兩位姐姐,伊莎貝爾和安娜。
就連年僅4歲的勞爾也會在進入她的嬰兒房時,刻意收斂聲音。
他們嘰裡呱啦說著她完全聽不懂的話,再世為人的她,睜大眼睛,看著哥哥姐姐們笑,引來一個又一個的親吻。
她終於能夠和親人接觸了,終於能感受到人類的溫度。
後來,他們翻遍了大字典,在她的嬰兒床邊小聲爭論了無數次,才敲定「阿米莉亞」這個名字。
縱然她那時還不知道其中含義,也看到了父親和哥哥姐姐們毫不吝嗇的愛。
想到這裡,少女想要保護哥哥姐姐們的心情越發堅定。
陽光灑在了她的身上,少女金色的卷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阿米莉亞小姐,伯爵讓我來問您是不是准備好了?」輕聲敲門的是她的保姆南希。
「就快好了,南希你快進來,我的項鏈一直戴不上,」阿米莉亞盯著梳妝台上的項鏈,嘴巴鼓鼓的,一點辦法也沒有,「它總是勾到頭發!」
保姆應了一聲後,少女就聽到腳步聲漸行漸近。
她抬頭,看到了鏡子裡映出的人影。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男人身形修長,五官深邃氣質卻十分柔和,及肩的金發柔順而濃密,和阿米莉亞如出一轍。
他只是淺淺的勾著唇,就能贏來萬千少女的芳心。
「勞爾哥哥!」
阿米莉亞驚喜極了,急切站起身,卻險些被凳子絆倒。她驚呼,更加慌不擇路,卻在下一秒落入了勞爾的懷抱。
她平復著呼吸,余光看到哥哥一臉的不贊成。
少女有些心虛,只道,「哥哥你上次寫信不是說,還有一個月才能回來嗎?」
「別想轉移話題,你的身體不好,哥哥姐姐們交代多次,行事不可莽撞,看來你沒有聽到心裡去!」勞爾屈起手指敲了敲少女的額頭加以警示。
青年拾起梳妝台上寶石鑲就而成的項鏈,從少女的身後將它輕輕系上。
他將女孩海藻一般的金發整理好,才繼續道,「海上的天氣變幻莫測,船長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間去北極。這次航行,最遠只到了芬蘭。所以就提前回來了。」
僅僅是這些信息並不能讓阿米莉亞判斷出克裡斯汀和魅影相處了多久。勞爾已經回來了,也許再過不久,新的歌劇《漢尼拔》就要上映了。
「哥哥這次的休假有多長呢?會一直待在巴黎嗎?」
「六個月。莉亞放心,哥哥一定會在巴黎陪你。不過中途我可能要去一趟布勒斯特看望維吉尼婭姑媽。」
哪裡是去看望姑媽,勞爾分明是想去看看克裡斯汀是否回到了布雷斯特。
阿米莉亞洞悉了勞爾的意圖,卻沒有說出來。她知道,勞爾還愛著克裡斯汀,年少時的愛情不會因為分別就變質。
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少女回過神,有些無語地看著倚在門框邊的大齡單身貴族菲利普,「菲利普哥哥肯定知道這件事,居然不跟我說,實在是太過分了!」
尊貴的伯爵立馬變了臉色,連連求饒,「我怎麼會騙小莉亞呢,勞爾這個家伙讓我先瞞住你,他說要給你一個驚喜。」
「分明是驚嚇吧。」阿米莉亞沒好氣的嘟囔著。
菲利普有些心虛,連忙轉移話題道,「歌劇院排了一部新歌劇,卡洛塔出演。恰好勞爾也回來了,要一起去瞧瞧嗎?」
「新歌劇?叫什麼名字?」
「《漢尼拔》。」
「聽著還不錯的樣子,卡洛塔的演唱一直很精彩。」
菲利普和勞爾一問一答,敲定了今晚的行程,阿米莉亞的腦海中卻只回蕩著兩個字:
糟糕!
今晚,命運的齒輪或許就要轉動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生活所迫,掛個預收:
《穿成大佬的檸檬精》(大家快康康,文案是不是特別特別可愛!)
Chapter 2
馬車在歌劇院的大門前停下,勞爾攙扶著阿米莉亞下了馬車。
少女看劇院兩邊已經貼上了新海報,畫布上是女高音卡洛塔的畫像,和大寫加粗的「漢尼拔」。
吉裡夫人像往常一樣,履行著自己的職責,她將三人引到固定的二號包廂後,神色為難地解釋道,「親愛的夏尼伯爵,很抱歉告訴您這個消息,卡洛塔突然重病,無法登台演出。今晚的女主演換成了一位很有天賦的小姐。」
是了,阿米莉亞垂下了眼簾,遮住了然的神色。
魅影一直不滿卡洛塔的矯揉造作的唱腔,在排演時降下了天幕,險些砸到這位當紅的女高音。
卡洛塔是西班牙的著名女歌唱家,劇院的前經理拉斐爾費勁了力氣,才將她請來巴黎。
雖然她的演唱缺乏感情,但她從不會在舞台上出錯,只要是她的演出必然座無虛席。
因此盡管她十分難伺候,但為了演出的門票,經理樂於捧著她,滿足她挑剔的要求,包容她刁蠻的脾氣。
但遺憾的是,這次的事故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她生氣極了,不管不顧地帶著自己的小狗離開了劇院。
首演沒有了女高音?這和她有什麼干系?
劇院陷入了危機之中,但與此同時,克裡斯汀登台演唱的機會也隨之而來。
吉裡夫人力排眾議,舉薦了克裡斯汀擔任今晚首演的女高音。
平平無奇的舞女一唱成名。
「真遺憾聽到這個消息,希望卡洛塔一切都好。」菲利普客套的回應著吉裡夫人。對他來說,誰是主演並不重要,歌劇院只是一個必要的交際場所罷了。
「小莉亞,坐這裡。」勞爾殷勤的照顧著自己的妹妹,卻發現少女的視線緊緊跟隨者吉裡夫人的背影,直到包廂的房門完全關閉,「你在看什麼?」
少女回過神,解釋道,「吉裡夫人的女兒和她像極了。」
「是你在歌劇院認識的朋友嗎?」勞爾揉了揉少女的腦袋,笑著調侃菲利普,「看來最近大哥和索爾莉的感情十分融洽,連小莉亞都在劇院認識了不少朋友。」
伯爵挑了挑眉,道,「不過是一個舞女,不值一提。」
阿米莉亞撇了撇嘴,責怪道,「菲利普哥哥,對待女性,您應該表現的紳士一些。」
菲利普最怕妹妹生氣,只能滿口答應。
恰巧此時演出開始了,他連忙轉移話題道,「讓我仔細聽聽這個演員唱得如何。」
-
音樂聲響起,幕布緩緩拉開,喧鬧的歌劇大廳歸於平靜。
男主演皮安吉的水准一如一如既往的一般,不過《漢尼拔》的重頭戲是在接下來要出場的女主身上。
不知不覺間,阿米莉亞已經屏住了呼吸。
她想知道,克裡斯汀的演唱是否如同原著中描述得那般驚人?
Think of me
Please say you'll think of me
Whatever else you choose to do
There will never be a day
When I won't think of you
舞台上的克裡斯汀熠熠生輝,她自信而忘我地唱著原著裡最經典的曲目之一,仿佛將靈魂獻祭給了上帝。
舞台下的觀眾如痴如醉,在克裡斯汀優美歌聲的帶領下,仿若進入仙境。
二號包廂的少女托著腮,心中滿是對魅影的贊嘆,由他教導出來的學生果真不一般。克裡斯汀的歌聲裡充滿了純潔的感情,她仿佛在用生命歌唱。
阿米莉亞轉頭就看到激動鼓著掌的兩位哥哥。
勞爾蒼白的臉漲紅了,他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如何表達,無措和激動交織在一起,他只能讓自己的掌聲更響烈些。
「噗——」
少女打開了鑲著金絲邊的扇子,遮住了嘴角的笑容。
這個時候,勞爾本該和克裡斯汀來個二重唱。
但遺憾的是,這個世界的勞爾沒有半點音樂天賦。
因為他是個海員。
少女的笑聲隱沒在掌聲的海洋中,和人群格格不入。
似乎只有她,沒有為克裡斯汀的精彩演唱沉醉。
盛夏時節,昏暗的包廂中居然有了些許涼意。
阿米莉亞警覺抬頭,只看見了吊頂上奢華的吊燈和浪漫的壁畫。
少女皺了皺眉,甚至來不及多想,就被勞爾的聲音打斷了思緒。
「我得去找她。」
青年盯著舞台上的滿臉笑意謝幕的女孩,心神已經全然被她奪走。
「勞爾?」
「哥哥?」
聽見菲利普和阿米莉亞的聲音,金發青年這才回過神,他依舊難掩激動,匆忙解釋道,「那是克裡斯汀,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小女孩了,她在發光。也許她已經不記得我了,但我必須去找她。」
他留下幾句話就迫不及待離開了。
菲利普縱橫情場多年,又怎麼會不知道,這小子陷入情網了?
伯爵哈哈大笑,戲謔著給自己的小妹解釋著,「你的哥哥看來已經有了心上人,你的未婚夫也該提上日程了啊!」
阿米莉亞如何不知道自己這個大哥的性格?
調侃歸調侃,勞爾要是真的想娶克裡斯汀,路還長著呢!
少女沒好氣道,「菲利普哥哥快去見你的老情人吧,我也去看看克裡斯汀。」
「是該去看看,順便盯著勞爾。」
「哥哥你快走吧,我讓吉裡夫人帶我過去。」
「我的小莉亞竟然要趕哥哥離開,真是令人傷心啊……「
看著菲利普裝模作樣的離開,阿米莉亞終於松了口氣。她攔住了一個穿芭蕾舞服,長得像洋娃娃一般的金發少女,問道,「請問吉裡夫人在哪?」
「小姐,您是要找我的母親嗎?請跟我來。」金發少女邁著芭蕾舞步走在了阿米莉亞的身前,身形輕盈得像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
這是梅格!
阿米莉亞拉住了梅格纖細的手臂,「你也可以,帶我去克裡斯汀的化妝室吧。我的哥哥去她了。」
「當然!」梅格笑了笑又頓住,她睜大了眼睛,反問道,「您的哥哥是夏尼子爵嗎?」
「沒錯。」
「上台之前,克裡斯汀就看到你們啦,她還擔心子爵是不是已經不認識她了。克裡斯汀之前還跟我說到您了。她說小姐您是個好人。」
阿米莉亞:「……」
她還是第一次被發好人卡,不過梅格確實是個小天使。
「你也是個好人。」阿米莉亞如是說。
「謝謝~」
梅格在一扇大門前停了下來,「就是這裡了。」
「克裡斯汀——」
梅格話音剛落,就見到大門被打開了。
「勞爾,音樂天使非常嚴格——」
「我不會耽誤你太久的。兩分鐘後我就會回來,我的小洛蒂。」
勞爾滿臉寫著高興,重逢的歡愉已經讓他忽略了克裡斯汀的感受。
這和阿米莉亞眼中的勞爾不太一樣。
她的勞爾哥哥溫柔紳士,總會考慮到別人的感受,而現在,勞爾甚至沒有看見站在門邊的她和梅格。
阿米莉亞打開了扇子復又合上,無奈地想,「有了情人就不要妹妹了啊……可是我能怎麼辦,我還得救他和菲利普哥哥。」
克裡斯汀琥珀色的眼睛裡盛滿了憂郁,正欲關門時卻看到了梅格,「梅格?」
「夏尼小姐要見你。」
順著梅格的方向,克裡斯汀才看到一直站在門邊被石柱的陰影遮蓋住的少女。
「阿米莉亞小姐,是您?」
劇院的新晉歌星驚喜極了,她匆忙將少女迎了進來。雖然說不清為什麼,但是在克裡斯汀的眼中,演出結束後收到的無數花束,都不及阿米莉亞的到來更讓她驚喜。
畢竟在她籍籍無名時,也只有這一位貴族小姐向她展現了善意。
「是我,克裡斯汀,今晚和哥哥一起共進晚餐吧。」
「可是我的老師非常嚴格。」
「我可以幫你請新的導師!」
Chapter 3
梅格已經離開了,偌大的房間裡只剩兩個人。
蠟燭明明滅滅,倒映出的影子也不停變動,像是要跳出牢籠的野獸。
克裡斯汀余光掃了一眼身側兩人高的鏡子,明淨而清晰的映出化妝室的人和物。
她抬頭,就看見阿米莉亞堅定的神色,少女的眼眸仿佛盛下了一片大海,那裡映著她的臉——驚惶又迷茫。
她連忙低下頭,交疊著的纖長手指顯示著她的不安。
良久,克裡斯汀才道,「阿米莉亞,我不能這樣做,很抱歉。」
「克裡斯汀,勞爾哥哥等這一天很久了。自從你們在布勒斯特分別後,他日日夜夜都在我的耳邊,說著那個跟著父親在鄉野集市唱歌的女孩有多美好。他還告訴我,分別前你們許下了終生的諾言,不是嗎?」
阿米莉亞感覺到周圍越發冷了,心下焦急,她一直知道魅影無處不在,劇院裡發生的所有事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更何況,這裡是克裡斯汀和魅影過去三個月來一起上課的地方。
她知道,魅影也許就在鏡子後面。
少女拉住了克裡斯汀的手臂,「跟我走吧,哥哥一會就到了。」
「克裡斯汀,克裡斯汀,克裡斯汀……」
低沉悅耳的呼喚,媲美大提琴的音質,一聲比一聲溫柔,一聲比一聲誘惑。
阿米莉亞心頭一緊,連睫毛都顫了顫,她知道,克裡斯汀無法拒絕這個聲音。
果然,怯弱的女孩琥珀色的眼眸已然沒有了焦距,神色迷茫又寫滿了期待和愛慕。克裡斯汀看著四周,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
「克裡斯汀!你聽我說,你的老師,你的音樂天使,最終會害了你。」阿米莉亞眉頭擰得緊緊的,繞到了克裡斯汀的身前,想要攔住她。
「家族給你們帶來的榮譽已經腐蝕了你們。傲慢的少年不自量力,竟敢分享我調/教出的成果。愚蠢的少女,你請的導師又怎麼配教我的克裡斯汀?」
這聲音如雷擊一般轟鳴,飽含憤怒和嘲弄,仿佛詆毀她的少女是什麼螻蟻一般。
阿米莉亞及時捂住了耳朵,卻還是有些站不穩。魅影是個建築鬼才,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讓這聲音變得極大,甚至震人心肺。
克裡斯汀慌張極了,生怕將她教導成今天這樣的導師會就此離開,她急忙安撫道,「我的音樂天使,請您原諒她的無禮。我會一直聆聽您的教誨。請您,請您千萬留在我的身邊,指引我的方向。」
魅影顯然很滿意。
克裡斯汀失去了父親後,一直將這個突然出現的音樂天使當做父親的意志,當三個月的陪伴成為習慣,她又怎麼有勇氣離開所謂的音樂天使?
「乖巧的孩子,你應當理解我。現在,你需要請這位無禮的夏尼小姐離開這裡。這裡本該只屬於我們。」
阿米莉亞要被氣笑了,劇院公用的化妝室,怎麼就成了你的專屬教室?
「克裡斯汀,看著我!」阿米莉亞用盡渾身的力氣,也不敢顧及胸口的疼痛,她迫使克裡斯汀直視著她,「在和你說話的,或許是你的導師,但絕不是什麼音樂天使,他只不過是一個故弄玄虛的人罷了。不要拿你的後半生做賭注!想想你的戀人勞爾,想想你的朋友我,好嗎?」
「迷茫的孩子,我的克裡斯汀,回頭看看鏡子裡的自己,音樂天使會一直為你指引方向。」
這聲音回蕩四周,阿米莉亞頭疼極了,克裡斯汀表情顯示著,她又被誘惑了!
阿米莉亞捂著胸口,呼吸加速,白皙的臉蛋漲得通紅,少女使盡了全身的力氣,端起一個矮凳就朝著那面碩大的鏡子砸去,「呵,音樂天使?不過是一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膽小鬼罷了!」
鏡子應聲碎裂,一直回蕩著的聲音也戛然而止,克裡斯汀終於回過神來。
她睜大雙眼,看著玻璃碎落一點,隱藏在背後的暗道也暴/露出來。
「上帝啊!這裡居然有一個通道!」克裡斯汀快步走上前,卻被腳下的碎片弄了個踉蹌,她這才注意到,鏡子的反面居然是可視的!
「天吶,快來看看這面鏡子,從背面能看到化妝室的一切!」克裡斯汀拿著鏡片想遞給少女,轉頭卻發現阿米莉亞臉色潮紅,連呼吸也十分困難,她的胸腔劇烈起伏,像是下一秒就要窒息一般。
「阿米莉亞,莉亞?!」克裡斯汀害怕極了,雙手無處安放,她帶著哭腔問道,「我該怎麼做,才能幫助你?」
「哥哥,哥哥知道……怎麼,做……」少女像是干涸水窪裡奮力掙扎的魚,她掐著自己的脖子,妄圖擺脫這種瀕死的痛苦。
克裡斯汀甚至來不及擦眼淚,她提著裙子跑出去沒兩步就看見了興致勃勃的勞爾,她抽噎拉著青年往回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莉亞,莉亞她……很難受,勞爾,我們怎麼辦?」
面上帶笑的青年顯然被她嚇到了,連禮帽戴歪了都沒有注意。
打開門,勞爾就看到平日裡精致得像個瓷娃娃一樣撒著嬌耍著脾氣的妹妹,此刻像一個沒有生氣的玩偶一般躺在地上,唯有胸口的起伏和將脖子掐出紅痕的雙手顯示著,她還活著。
勞爾哽咽著說不出一句話,他將少女抱起讓她坐在了椅子上,便回頭囑咐克裡斯汀,「去索爾莉那裡找到夏尼伯爵,告訴他阿米莉亞的哮喘復發了。」
克裡斯汀也顧不上哭花的妝容,提著裙子就出去了。
勞爾一手扶著少女,一手輕撫她的後背,讓少女保持著身體前傾的姿勢,「我的小莉亞,抓著哥哥的手臂,慢慢呼吸,咱們一會就回家,上帝會祝福你的。」
勞爾盼著菲利普快些,再快些,他們的小公主,要立刻去看醫生。
沒過多久,克裡斯汀帶著人到了。
阿米莉亞的狀態已經好了一些,呼吸沒有開始那麼困難,可掐在纖細脖子上的雙手,一直不曾放下。
「車夫已經在門口等著了,帶著小莉亞回家看醫生吧。」菲利普滿眼心疼,卻也不知如何是好。
母親難產讓小莉亞患上哮喘,別的女孩玩耍的年紀,她卻只能被拘在家裡,稍微劇烈的動作都不被允許。她的一生,都要和疾病糾纏,很快,她就要到成婚的年紀了,這樣脆弱的妹妹,他如何放心交到別人的手中?
勞爾默不作聲,紅著眼眶,打橫抱起少女,跟在菲利普的身後。
克裡斯汀無措極了,梨花帶雨的小臉上寫滿了擔憂,亦步亦趨跟到了劇院大門,再也不能更遠一步。
她只是一個低賤的歌女,如何厚著臉皮跟到夏尼伯爵的莊園?
只是那個善良美麗的少女,那個方才險些魂歸天外的少女,她也想確認她是否安全……
-
克裡斯汀疲憊的躲開了爭搶著要向她獻花的紳士們,回到了一片狼藉的化妝室。
方才還充滿爭吵和意外,現在卻只有她一個人,周圍安靜的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克裡斯汀,克裡斯汀,克裡斯汀……」
又是這個聲音!
一聲又一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低沉而哀傷,仿佛在控訴克裡斯汀對音樂天使的不信任。
「音樂天使,是您嗎?還是故弄玄虛的人?」
Chapter 4
一片狼藉的化妝室已經恢復如初,連那面鏡子都像不曾破損一般。
迷茫的女孩抬起手想要觸摸鏡子,卻又害怕當中有野獸一般地縮回了手,「音樂天使究竟是父親的意志,還是我的一廂情願?」
克裡斯汀的聲音微不可聞,卻一字不漏的被隱藏在暗處的魅影聽到了。
鏡子後的男人整個身形都隱藏在了巨大的披風之下。遮蓋住半張臉的面具仿佛是天生的一般合適,露出來的半張臉堅毅而冷酷。可那褐色的眼眸中,滿是無處安放的愛意和慌亂。
他伸手,輕輕貼上了鏡面,那裡剛剛才被克裡斯汀觸碰過,他甚至能感受到殘留的一抹溫度。
「克裡斯汀,你應當相信我,而不是那個只認識一天的傲慢小姐。」
「可至少,我能看見她,也能觸碰到她!」克裡斯汀猛地抬頭,像是突然醒悟過來一般,「三個月了,您仿佛無處不在,卻又離我很遠。如果您真的存在,那我能見見您嗎?」
「當然可以。我的孩子,看看你面前的鏡子,我就在那裡。」
話音剛落,克裡斯汀就看到原本只倒映著她的身影的鏡子裡,出現了一張帶著面具的臉!
緊接著!
更衣鏡緩緩移開了,像一扇門。
出現的仍是個那個暗道。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一個穿著披風戴著禮帽的男人站在通道的入口。
男人戴著半張面具,嚴嚴實實遮住了右臉,暴露出來的左臉仿佛是由上帝親手雕刻出的一般,完美無瑕。
那雙深邃的灰褐色眼眸注視著克裡斯汀,溫柔得能掐出水來。只要他想,就沒有人能拒絕他伸出的手。
他說,「跟我走。」
「去哪?」
「音樂殿堂。」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次,克裡斯汀並沒有被誘惑。她在胸前劃著十字,幾個深呼吸後,她竟退後了幾步,「父親,我的音樂天使終於出現了……但至少現在,我不該跟他走。」
「為什麼?」
「因為您,也因為軟弱的我,阿米莉亞生死未蔔。伯爵和子爵如此傷心,我又怎能安心躲在您的羽翼之下。哪怕是我最愛的音樂,也不能緩解我心中的一絲一毫的憂慮。」
克裡斯汀疲憊極了,她的腦海中一直回蕩著莉亞瀕臨死亡的場景。她不知道哮喘是什麼病,她只看到,那個高貴又善良的少女失去了以往的生氣。
「我得去找她,哪怕低賤的身份只能讓我在大門外徘徊!」
克裡斯汀下定了決心,疲憊的面容突然綻放了光彩,她提著裙子,就離開了化妝室,絲毫不顧身後為她而出現的魅影。
「克裡斯汀!」
女孩已經聽不到魅影的呼喊,她的身影於走廊拐角處消失不見。
魅影收回了永遠得不到回應的手,他摘下了黑色的禮帽,憤怒和失望湧上心間。
「克裡斯汀,讓你猶豫的,究竟是你的心上人,還是狂妄的富家小姐?」
-
十九世紀的巴黎,還沒有根治哮喘的辦法,醫生開的藥也只是讓阿米莉亞好受一丁點罷了。每次發作後,她都要躺在床上休息幾天,在日後的生活中加倍注意。
事實上,阿米莉亞已經有半年沒有復發過了。
等到她稍微好一點後,菲利普和勞爾才問起發病的原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已經很久沒發病了!」
「不想說。」
少女翻了個身,拉上被子蒙住了臉,背對著兩位要刨根問底的哥哥。
「小莉亞,這很重要。哥哥們需要知道,對你來說,究竟哪些人或事是危險的。我們需要保證你的生命安全!」菲利普一字一句,鄭重至極。
阿米莉亞感到眼眶有些酸澀,她不再躲避,拉下被子露出了碧藍的眼睛,悶聲道,「把克裡斯汀帶過來,讓她和你們說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好不好?」
勞爾這才想起來,妹妹發病前,克裡斯汀似乎一直和她在一起,他毫不猶豫應道,「哥哥這就帶她過來。」
還沒等勞爾穿上外套,管家就稟報有一男一女求見。
「是誰?」
「那位女士自稱克裡斯汀·戴耶,她已經在門外徘徊很久了,門房覺得有些奇怪才去詢問,她說想見阿米莉亞小姐。」
「真湊巧!」勞爾打心底裡認為,這就是他們之間的默契。
「另一位呢?」
「伯爵,這是一位先生,既年輕又英俊,可他卻稱他是個醫生,想要為小姐診治一番。」
「把克裡斯汀·戴耶帶到小姐的房間,至於那位先生,暫且讓他在大廳等候,務必好好接待。」
菲利普替阿米莉亞蓋好了被子,才將外套穿上,見妹妹的玩伴總是要得體一些的。
不多時,克裡斯汀就到了。
她還是先前的裝扮,神情十分拘謹,似乎還沒有從驚嚇中回過神來。
「很抱歉打擾你們,但我實在不放心阿米莉亞小姐的身體,只能擅自拜訪,如果冒犯到你們,真的十分抱歉。」克裡斯汀低著頭,絞著手指,她實在沒有來過這樣富麗堂皇的莊園。
「你來了就好!」方才還臥病在床的少女坐起了身,朝著門口的小可憐招手,「克裡斯汀快過來,坐在我的床邊,我一直很擔心你呢。看到你沒事就好了!」
高貴的小姐熱情而善良,克裡斯汀受寵若驚,不知道該不該遵照她的意願,直到她看到勞爾鼓勵的眼神和夏尼伯爵善意的笑,才挪著步子走向克裡斯汀。
「幸好你沒有跟他走。」
「你怎麼知道?」克裡斯汀驚訝極了,明明那時只有她和音樂天使兩個人。
「怎麼回事?」菲利普和勞爾異口同聲,莉亞和克裡斯汀的對話顯然有些不對勁,「他是誰?」
克裡斯汀剛想解釋,就被阿米莉亞攔下了,她的身體微微前傾,將克裡斯汀擋在她身後,隨後問了菲利普一個問題。
「菲利普哥哥,您贊助劇院多久了?」
「一個多月。」
「您應該聽說過劇院幽靈的傳說?傳說中,這個幽靈已經存在於劇院很多年了,他有一張讓人膽寒的臉,總是會制造各種意外以達成自己的目的……」
「但這只是個傳說……」
「不,劇院幽靈不是鬼魂,他只是個故弄玄虛的人。這個人教導了克裡斯汀三個月,她才能夠在首演上,一唱成名!」
菲利普有些弄不明白,這件事和妹妹病發有什麼關系。
至於勞爾,他的心間摻雜著對克裡斯汀的愛,關注到的是那三個月克裡斯汀和別人的朝夕相處。他問自己的心上人,「是這樣嗎?過去三個月裡,你一直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勞爾,你相信我,不是這樣的。音樂天使……父親送來的音樂天使怎麼會是劇院幽靈?」克裡斯汀慌亂極了,一邊是情人的不信任,一邊是音樂天使的欺騙,她捂住臉,喃喃道,「哪怕他只是個平凡的人……也好啊!」
「勞爾哥哥,克裡斯汀是你的愛人,你怎麼能第一個懷疑她呢?這不應該。」阿米莉亞搖了搖頭,她拿這對感情脆弱的情侶毫無辦法。
克裡斯汀容易被魅影誘惑,勞爾總是會懷疑克裡斯汀的心意,這互相折磨的感情,和原著裡幾乎一模一樣。
阿米莉亞搖了搖頭,繼續對全場唯一思維在線的菲利普講述接下來的事,「幽靈想要引誘克裡斯汀,被我看到了,我一生氣,就端起凳子砸了那面鏡子!哥哥,你知道的,我的脾氣一向不太好。」
菲利普拿她沒辦法,只能敲了敲少女的額頭,說著下不為例這樣的話。寡情的伯爵看著一旁互訴衷腸的弟弟和克裡斯汀,想到樓下等著的無名醫生,有些頭疼。
他輕聲道,「小莉亞跟我去樓下吧,這裡就讓給勞爾。至於劇院你砸壞的鏡子,我回頭讓經理裝上一面新的。」
「可是,那面鏡子後是個暗道啊!」
「無礙,哥哥讓人把出口堵上就是了。現在,你要和我一起下去看醫生了。」
「哥哥,哮喘治不好的,看什麼醫生都沒用的。」
「有沒有用要醫生看過才知道。但只要有希望,哥哥就願意為你去嘗試。」
Chapter 5
下了兩個旋轉樓梯,伯爵和阿米莉亞才進入大廳。
為了迎接這位來歷不明的客人,僕人將大廳裡的吊燈和燭台都點燃了。明明是午夜時分,卻明亮異常。
隱於黑暗下的陌生客人,相貌顯露無疑。
果真像管家說得那樣,這位男士出乎意料的英俊,也十分年輕,看起來比勞爾大不了幾歲,完全不像一個富有經驗的醫生。
但哪怕是號稱能治療妹妹病痛的吉普賽人,菲利普都禮遇有加,更何況這人還自稱是醫生。尊貴的伯爵甚至朝這位年輕的醫生點了點頭,這是一個他對一個平民能表現出的,最大的尊重了。
「讓您久等了,年輕的醫生,請問要怎麼稱呼您?」
「艾伯特。」
菲利普挑著眉,客人顯然不想透露自己的全名,他絲毫不在意,偏頭看著阿米莉亞,卻是在對年輕的醫生說,「艾伯特先生,挽著我的這位小姐,就是您的病人——阿米莉亞·夏尼了。你可以稱呼她,夏尼小姐。」
奇怪的客人沒有回話,也沒有回禮。
菲利普見多了大場面,也知道有些能人異士確實有些脾氣。但能幫助夏尼家的小公主,這些小毛病都是可以被包容的。
他帶著阿米莉亞入座後,才緩緩談起妹妹的病史,「小莉亞是個可憐的孩子,哮喘第一次發作時,她還小得可憐,全家人都嚇壞了,連忙叫來家庭醫生,結果確診是哮喘,這之後,她的身體就一直很虛弱,時好時壞……」
艾伯特打斷他,褐色的眼睛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著這位臉色略顯蒼白的貴族小姐,「尊敬的伯爵,如您所說,阿米莉亞的生命力真是頑強,令人欽佩。」
菲利普和阿米莉亞不約而同皺了皺眉,真是讓人不適的誇贊。
阿米莉亞向來有話直說,「艾伯特先生,咱們恐怕還沒有熟悉到可以稱呼對方名字的程度。」
「是嗎?」醫生有些戲謔,站起身朝阿米莉亞彎下腰,拿著禮帽的手背在身後,「那麼艾伯特在這裡向您道歉,我以為當我告訴您和伯爵我的名字時,我們的關系就已經不是陌生人了。」
阿米莉亞:「……」
菲利普似乎聞到了空氣中的□□味,甚至懷疑兩人是舊相識,「艾伯特醫生是從哪裡得知舍妹的病情?」
醫生冷笑,「想必夏尼小姐無故暈倒這件事,早已通過歌劇院散播出去了。」
菲利普立馬變了臉色,這樣的消息無疑會影響到妹妹的婚事。他收緊拳頭復又張開,良好的貴族涵養才讓他沒有當場發作。
但一直挽著菲利普的阿米莉亞,又怎麼會感受不到他的情緒波動,她索性靠在了哥哥的肩膀上,小聲勸慰道,「哥哥也不必著急,這件事公開也好,我的未婚夫總不能是被夏尼家合伙騙進來的呀?」
阿米莉亞仰著頭,看著菲利普略顯疲憊的側臉,眨巴著大眼睛想讓伯爵平靜些。
菲利普比她大了二十三歲,說是哥哥,其實更像是她和勞爾的父親。她能夠肆無忌憚地對著他耍著小脾氣,可她敬重仰慕這個既是哥哥也是父親的男人,不希望他為了她的病而大發雷霆。
醫生一副看戲的樣子,修長的手指捏著黑色的鹿皮帽檐,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戲謔。
少女見狀立馬收斂了笑意,她坐直了身子,板著臉揚著下巴道,「看來艾伯特先生並沒有為我診治的意思。不過也沒關系,夏尼家並不介意多招待一個嘩眾取寵的客人。」
「嘩眾取寵?」
醫生念著這個詞,垂下了眼簾,濃密到過分的睫毛遮住了略帶寒意的眼眸,他的聲線變得低沉,簡單的重復居然讓人感受到了一絲惡意。
「是的,在我看來,作為醫生的您,沒有半點對於病人的同情和憐憫,難以想像您面對平民時是怎樣的態度!」
「尖牙利嘴。看來您恢復的不錯。」
這人太奇怪了,讓人感到不安。菲利普急忙阻止還要和醫生辯駁的阿米莉亞,「你先上去看看勞爾和克裡斯汀談的怎麼樣了?」
少女自然知道伯爵的意思,但她並不想走,傲慢的醫生完全挑起了她的鬥志,她拒絕了菲利普的要求,「他們之間不會有什麼問題,年輕的情人愛折騰是肯定的,咱們不必擔憂!」
菲利普:「……說得好像你也有情人一樣。」
「當然沒有!」
「看來兩位是忘記了我的存在?」被遺忘的客人終於出聲了。
「如果您不是為我診治的醫生,那我和哥哥為什麼要在意您?」
艾伯特點了點頭,才從披風下伸出一只手,一只細長口的瓶子露了出來,這當中裝著褐色的液體,「這瓶藥能夠幫助您緩解病痛。」
阿米莉亞其實不太想接,十九世紀的醫學並不算發達,吉普賽巫醫也經常宣稱能解決一切病痛,這樣奇奇怪怪的藥劑瓶子,她見得太多。
伯爵不會放心這些藥,但也不會放棄任何可能。但遺憾的是,奇跡沒有那麼容易出現,這些藥經過家庭醫生的檢測後,能送到她手上的寥寥無幾。
「也許,現在您可以在意我了。」
少女眼睛微睜,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曖昧的問話。
伯爵開始覺得自己的猜想或許是正確的。阿米莉亞被他們寵得無法無天,若不是身體限制,不知道要闖多少禍呢?這位醫生也許是妹妹欠下的債。
他剛想禮貌地將艾伯特送走,就看見了和好如初說笑著下樓的小情侶。
「這不是劇院一曲成名的年輕歌唱家——克裡斯汀·戴耶嗎?看來是夏尼子爵的入幕之賓。」艾伯特戴上了帽子和皮質手套站起身。阿米莉亞這才發現,醫生居然比菲利普還要高半頭。
外面下起了小雨,艾伯特轉身離開,留給他們的只有一個被黑色披風淹沒的背影。
「那是給小莉亞看病的醫生?」勞爾和克裡斯汀手挽著手來到大廳,甚至沒能看清客人的樣子。
「是的,有些奇怪的年輕醫生,他給了莉亞一瓶藥劑。」
「不管怎樣,先讓家庭醫生檢查一下,但願是有效的。」
勞爾打量著那瓶藥劑,好像又有了希望。
不過,他感到克裡斯汀的手冷冰冰的,她似乎整個人都心不在焉。
「克裡斯汀?」他試探著問道。
「勞爾,我覺得很不安,」克裡斯汀唇瓣有些顫抖,甚至無法組織出合理的語句,「勞爾,我說不清,這裡,讓我很不安……有些東西讓我畏懼,它好像在我的身邊……」
勞爾見狀,心疼地將克裡斯汀圈在懷裡,眼神直直看向自己的哥哥,仿佛在問,「這裡曾經出了什麼事嗎?」
伯爵無奈的擺了擺手,搖著頭就要帶著阿米莉亞離開。
「菲利普哥哥,我想邀請克裡斯汀住在家裡可以嗎?」
「僅僅一個晚上當然可以,但是長期入住還要看看經理和吉裡夫人放不放人。」
「那就是同意了!」
阿米莉亞的喜悅溢於言表,她朝勞爾眨了眨眼睛。
克裡斯汀卻從驚慌中回過神來,她急忙拒絕,「莉亞,這不符合規矩,我得回劇院的。」
「你忘了劇院幽靈還在等你嗎?住在這裡是最安全的了!」阿米莉亞絕對不會給克裡斯汀拒絕的機會,一錘定了音。
略顯不安的女孩聽到了「劇院幽靈」,果然妥協了,順從的跟著勞爾去僕人安排的客房。
Chapter 6
年輕的情侶互訴衷腸後,變得難舍難分。
阿米莉亞也沒想過,哮喘的發作,竟然能夠帶來這樣的實質性進展。
至少,原著中克裡斯汀在演出後被帶到地宮十幾天的劇情暫時沒有發生了。
同時,也因為她,克裡斯汀知道了她的音樂天使也許就是劇院幽靈。她的信仰會暫時崩塌,不過沒關系,勞爾會陪著她度過這段艱難的時光。
兩天後,阿米莉亞再一次跟著兩位哥哥去劇院看戲了。
不過這一次,《漢尼拔》的主演是卡洛塔,而克裡斯汀只分到了其中一個女僕的唱段,只有兩句。
年輕的女歌唱家通過病危的夏尼小姐勾搭上子爵的流言蜚語,對克裡斯汀的影響太大了。
整個劇院,只有梅格和吉裡夫人知道她和勞爾是青梅竹馬,也只有她們倆對克裡斯汀的態度不曾轉變半分。
她受盡了排擠。
「克裡斯汀,這是和哥哥在一起的必經之路。」阿米莉亞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化妝室,不過這一次,她是特地來監工的。
菲利普讓人來堵住那個暗道,但阿米莉亞還是不放心,畢竟,克裡斯汀不能以劇院幽靈這樣荒唐的理由換化妝室,這會讓她在劇院的處境更加艱難。
「我一直都知道哥哥和你感情深厚,但你也該清楚,以你的身份,想要和勞爾哥哥名正言順在一起有多麼困難。你們面前的道路布滿了荊棘,這都是考驗。」
阿米莉亞的話有些直白,但她得讓克裡斯汀明確立場,在魅影和勞爾之間搖擺不定才會造成最大程度的傷害。
魅影不過教了她三個月,以音樂作為媒介的感情,沒有經歷過任何挫折,哪裡有那麼深刻難忘?
「謝謝你。這段時間很難熬,但勞爾一直陪伴著我,」她面色紅潤,眼中滿是堅定,「我相信,我們可以走過這段荊棘之路。」
吉裡夫人的聲音由遠及近。阿米莉亞催促著,「克裡斯汀,快去准備吧,即便只能唱兩句。我幫你請的老師就在觀眾席上,請盡最大的努力完成你的部分。」
「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對我的幫助……」
克裡斯汀提著裙擺,一步三回頭,如果不是顧慮到會花妝,想必她的淚水已經順著臉頰滑落了。
化妝室裡,只剩下了兩個堆砌著磚頭的工人,和菲利普安排的僕人。
入口已經堵上了一半。通道陰暗潮濕,深邃幽長,化妝室的燈光也照不亮盡頭。兩側的牆壁上,是結著蛛網的一個又一個古舊卻精美的燭台。
阿米莉亞有些好奇。
探險故事裡總有一個這樣的暗道,主角在行進過程中遇到無數機關,最終到達最深處,而那裡,往往藏著巨額的寶藏。
「這裡也會有很多寶藏嗎?」阿米莉亞托著腮,疑問不禁脫口而出。
化妝鏡裡映出她姣好的樣貌,藍寶石般的眼眸仿佛映出了一片大海。這是美神精心雕琢的作品,無人能及。
沉浸在自己小世界裡的少女,沒有發現,兩扇門在工人堆砌的聲音中,悄無聲息的關上了。盡職的僕人開始打起了瞌睡,工人手上的動作也越來越慢。
「傲慢的女孩,無盡的寶藏等著你去探索,要隨我去夜之殿堂嗎?」
是魅影!
阿米莉亞猛地站起身,看向了那個被堵住了一大半的入口。
那裡分明沒有人影!
其他人似乎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仍舊做著機械的工作。
是幻聽嗎?
阿米莉亞努力平復著加速的心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阿米莉亞,自負的夏尼小姐,因為您,我失去了一個天賦極高的學生。讓我想想,您該用什麼來償還呢?」
魅影故意拖長了語調,原本溫和動人的聲音此刻顯得詭譎又陰暗。
他在嘲笑阿米莉亞,根本承受不起違抗他的代價!
少女掌心冒著冷汗,強作鎮定,「天底下有天賦的女孩那麼多,您何苦執著於一個克裡斯汀?」
僕人依舊毫無所覺。
「容不得你來質疑!」魅影有些激動,語氣強硬極了。
阿米莉亞卻知道,她大概是戳到這人的痛點了,她瘋狂想著對策。
少女不斷告誡自己,這是她生活著的真實的世界,魅影在很小的時候就殺了那個虐待他讓他任人參觀的馬戲團團長。
魅影的手上沾了人命,而未來,他或許也會為了克裡斯汀殺掉機械工人布凱和男高音皮安吉,生命在他眼裡從不神聖。
所以,千萬不能義氣用事!
少女深吸一口氣,決定放低姿態,「不論您是音樂天使還是劇院幽靈,您對音樂的熱愛和在音樂上的造詣都有目共睹。或許,我可以在整個巴黎範圍內為您尋找有天賦的學生。我會拜托哥哥安排妥當,而您,不必出面就可以教導她們,將來,您的學生,您的成果會遍布整個巴黎!」
阿米莉亞只有十八歲,前世的十八年沒能給她帶來一絲一毫的生活經驗,這一世被護在哥哥姐姐的羽翼下,她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這也是她根據魅影的經歷,能提出的最好辦法了。
「有目共睹?油嘴滑舌又天真的少女,」魅影嗤笑,嘲笑她的不自量力,「我只要克裡斯汀。」
阿米莉亞有種拳頭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她都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魅影簡直是不識好歹!
「你不過是不敢見人罷了。利用克裡斯汀對父親的懷念,假裝是她父親派來的音樂天使。熱愛音樂的人該有純潔的靈魂,而你,如此卑劣!」
阿米莉亞抬起下巴,繼續道,「也只有克裡斯汀這樣擁有純潔靈魂,對父親懷有熱切思念和敬意的人,才會相信你的鬼話!」
年輕的女孩劈裡叭啦就是一頓反駁,完全忘記了方才給自己做的心裡建設。
畢竟,讓一個受盡寵愛的小公主低頭,在任何時候都不太可能。
沒有回應。
周圍越發冷了。
阿米莉亞雙臂交疊環住了身子,無力地抵抗這莫名其妙的寒意,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她知道,這大約是魅影做的手腳。她既然出言諷刺,自然也料到了魅影會生氣,乃至憤怒。
但堵住通道的工作就快要完成了,房間裡還有四個人,她也不會像克裡斯汀一樣一被誘惑就主動跟著魅影跑。
所以,也沒什麼可怕的呀!
阿米莉亞這樣安慰著自己,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周遭的溫度開始回暖。
「不敢見人?!」
這時,房間內傳來一陣大笑,時而凄厲時而瘋狂。
僕人和工人四下尋找著聲音的來源,都開始慌了起來。
阿米莉亞也意識到,情況不太妙,其他人都聽見了聲音,看來,她把魅影激怒了!
直覺讓阿米莉亞邁開步子就跑。
她必須離開這!
可是,大門居然上了鎖!
慌亂中,阿米莉亞想起,克裡斯汀離開前,分明沒有關上門,所以——
「是你做的!你這個惡魔!」
她很肯定。
「您猜對了,只是,不知道您是否能接受惹怒劇院幽靈的代價?」
僕人驚慌至極,卻謹記職責,兩腿顫顫的圍在女主人身前,以身軀保護她。
然而這是徒勞的。
「砰——」
一聲巨響,是另一扇更衣鏡碎裂的聲音。僕人急忙去查看,卻忘記了身後無人保護的女主人。
一個巨大的套索直直地從阿米莉亞的頭上落下,降落到腰部時收緊。
她被綁住了,手臂緊緊貼著身子無法動彈!
「救我——」
求助的話剛說出口,她就感覺到繩索急速收緊,勒得她喘不過氣來。隨之而來的就是腳尖無法著地的失重感。
她在上升!
「去找哥哥——」
她拼命說完這句話後,極力抬頭,果然,打開的天花板邊緣,拉著繩索的是一個帶著半邊面具的男人!
「夏尼小姐?!」
僕人甚至沒來得及捉住她的腳,少女就已經被拉了上去。
那個男人擒著她的腰,發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
天花板緩緩合上了。
Chapter 7
阿米莉亞對劇院結構的了解全憑想像。
她哪裡能想到,地下迷宮居然還能連通天花板!
束縛住她的是魅影慣用的旁普遮套索。
阿米莉亞一直記得原著中吉裡夫人提醒勞爾的那句話,「手舉至與眼同高」,這樣才能在套索圈住脖子之前逃脫。
機械工人布凱和勞爾都知道這句話,卻還是失了警惕。套索綁住脖子時,魅影甚至不需要出多少力,就能讓人喪命。
但現在,套索在她的腰間。
粗糙的繩索讓她的手腕刺痛,呼吸困難,幾乎不能動彈。
但旁普遮套索是利用重力起作用的。現在,阿米莉亞和魅影站在同一水平線上,腰間的繩索也隨著她的掙扎慢慢松開,她漸漸恢復了平靜。
很顯然,魅影並不打算要她的命。
只是,她的待遇未免也太差了!
阿米莉亞嘆氣。
魅影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提著她就往黑暗身處走去。
對,是「提」!
他甚至沒有碰到她!
沒關系,反正地面上潮濕又積水,她也不想下來走。
阿米莉亞苦中作樂的想,她該感到慶幸的,畢竟旁普遮套索開發出這種功能,她約莫是頭一個。
幾個深呼吸後,她慢慢調整著自己的呼吸頻率。
哥哥們不在身邊,萬一哮喘又發作了,她可沒那個魅力讓魅影帶她去看醫生。
「你要帶我去哪?」
少女明知故問,魅影說的話越多,她獲得的有效信息越多,但很顯然,男人並不想搭理她。
「好吧,如果是克裡斯汀,你肯定不會這麼粗暴,畢竟她可是你的音樂天使。」
阿米莉亞明顯感覺到魅影腳步一頓,但他仍舊沒有回應。
「你沒了一個學生而已,我都說了要還你無數學生,你又不想要。你好麻煩啊!」
少女嘟囔著,仿佛他錯過了多麼珍貴的恩賜。也許是感知到沒有生命危險,她被哥哥姐姐寵壞的一面展露無疑。
阿米莉亞嘰裡呱啦說了一大堆,像極了撒著嬌的抱怨。她的膽子越來越大,幾乎要忘了,這個像提著小雞仔一樣提著她的男人有多麼危險。
暗道漫長而崎嶇。魅影每向前走一步,前方的油燈便亮起一盞,後方的油燈也熄滅一盞。阿米莉亞費勁了力氣也看不清這暗道原本的樣子。
「天哪,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做你的學生吧?!我覺得這個代價真的不行!」
回想起音樂劇裡的那幾個高音,阿米莉亞生無可戀,她掙扎著轉向了魅影。
恰好面對著男人沒有被面具覆蓋的半張臉。
他可真好看啊!
阿米莉亞有一瞬間的失神。
夏尼家的兩個哥哥已經提高了阿米莉亞的審美底線,那天做客的無禮醫生也英俊至極,可魅影這半張臉,居然還在他之上!
恰巧暗道已經到了盡頭,阿米莉亞幾乎半個人懸在空中。
她壯著膽子,向下看了一眼。
本來就腳不著地的她更飄了。
——暗道斷在這裡,腳下是個深不見底的洞!
「我居然會恐高?!」阿米莉亞險些昏過去,無菌房裡待了一輩子的她,這一世住的是夏尼家豪華得令人咋舌的莊園,哪裡會到這麼高的地方,還半個身子懸空?
才十八歲的女孩沒忍住,豆大的淚珠一顆顆蹦了出來,她顫抖著聲音,「你該不會想把我從這扔下去吧???」
少女抽噎著,見男人沒有反駁,恐懼一點點浮上心頭,等待她的或許是無聲的死亡,她的哥哥們甚至找不到屍首。
「一個克裡斯汀而已,你們不過相處了三個月,居然要用我的命祭奠嗎?」
我太難了,阿米莉亞絕望地想。
「我甚至沒來得及選未婚夫。我該及時行樂的……」聒噪的少女擦著眼淚,「如果我能活著回去,一定要讓菲利普哥哥為我辦一場盛大的宴會,邀請巴黎所有的適齡青年……我還這麼年輕,怎麼會這樣——」
「啊——救命!!!」
是魅影動了。
但她並沒有下墜!
少女悄悄睜開眼,就見面前出現了一條結實的繩子,一直延伸到深淵的底部,一端隱沒在黑暗中。
「咦?」阿米莉亞眨了眨眼睛,似乎不是要丟下她。
「您該閉嘴。」
魅影終於出聲了。
伯爵家的小姐怎麼會如此聒噪?
他曾為波斯和蘇丹的國王賣命,兩個王宮,將近五年的時間裡,也未曾見過像阿米莉亞·夏尼一般聒噪的貴族小姐。
前些時候不還很硬氣嗎?
魅影抿著唇,看都沒看一眼現在緊閉著嘴巴像個小啞巴一樣的阿米莉亞。
她不會像克裡斯汀一樣特別。
戴著皮質手套的手緊緊握住了繩索的上端。
他掂量了一下阿米莉亞的重量,掙扎之下還是用左手臂圈住了她的腰肢,很細,仿佛稍微用點力就能折斷一般。
「抱緊我,掉下去我可不會救你。」
小啞巴迅速圈住了魅影,緊緊貼在了男人的胸前,生怕一個抓不穩就掉了下去。
-
順著繩子滑下來的感覺挺奇妙的。
魅影完美地控制了降落的速度,兩人穩穩地降落到了地面。
恍惚間,阿米莉亞聽到了水流的聲音,大約就是原著裡提到的地下暗湖了。
魅影松開了她,似乎是篤定她無法逃脫。
只見他的手在牆壁上摸索了一下,垂下來的繩子又緩緩收了上去。
果然是個機關專家。
「走吧。」
魅影牽著套索的一頭就往前走,腰間的繩子一陣收緊,阿米莉亞被動向前走一步。
她覺得,魅影像在遛……
算了,尊貴的夏尼小姐拒絕去想!
只是——
少女看了看自己的腳尖,秀美的眉頭皺得令人心疼。
從東方運來的珍貴絲綢制作的鞋面已經沾上了點點淤泥,可她只走了一步而已!
「或許,好心的先生,您可以像方才那樣提著我過去嘛?」
魅影拿著繩子的手微微顫抖:「……」
「地上好髒啊!這是我最喜歡的一雙鞋子了……我不想弄髒它……」
少女的聲音越來越小,她越說越覺得自己看起來像個精神有點問題的公主病。
「麻煩。」
魅影沉默良久,才吐出這個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阿米莉亞竟然聽出了一點無可奈何。
男人吹了個口哨。
不多時,巷道中便跑來一匹馬,在距離他們幾步之遙時就自覺停下了。這馬通體雪白,只有四只蹄子是黑色的,濃密的鬃毛被編成了一條鞭子,馬中潘安無疑。
「會騎馬嗎?」
「……不會。」
嚶,阿米莉亞要哭出聲了。身為貴族,不會騎馬簡直是恥辱!
可是哥哥姐姐們又不讓學,她能怎麼辦啊?
「笨蛋。」
脫口而出的話,讓魅影罕見地愣了神。他抿著唇,眼神銳利極了,直覺告訴他,這個詞有些不合時宜。
帽檐遮住了男人所有的情緒,他上前幾步,牽著韁繩,把白馬帶到了少女身邊。
阿米莉亞覺得自己也許是幻聽了,她總覺得這詞有些曖昧,但她確信魅影是沒有那個情商的,這大概是魅影對她的真實評價。
剛准備舉證反駁他對自己智商的評價時,她就看到男人踩上了馬鐙,翻身騎上白馬。
雪白的馬身和魅影通身黑色的裝扮形成了強烈的對比,一時間阿米莉亞居然覺得他這冷如冰霜的氣質才是真正的貴族。
但,怎麼是他騎馬?
這是打算讓她走路嗎?
不是女主也太苦澀了吧?
我太難了,阿米莉亞的小臉皺成一團。
她看著地上陳年的積水,高高提起了裙擺,幾近絕望地邁開了步子。
「你去哪?」
魅影牽著韁繩居高臨下,露出了美好而堅毅的下頷線。然而阿米莉亞只覺得他是奴役貴族的惡霸。
「跟你走唄。」少女有氣無力。
「上來。」
魅影騰出了一只手,向著阿米莉亞的方向伸了過去。
無疑,這是邀請。
少女睜圓了眼睛,不可思議極了。她呆愣著,有些反應不過來。
魅影見她遲遲不動,有些不耐煩了,「你不是不會騎馬?」
「是是是!」
少女大喜過望,魔鬼的憐憫,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她二話不說,抓住了那只手。
皮質手套很柔軟,阿米莉亞甚至能感受到包裹在內的手掌寬厚有力,十指修長,骨節分明。
魅影的手臂有力極了,他稍一用力,少女的身子就隨之前傾,他彎下腰,攬住了女孩的腰,將她穩穩抱上了馬。
他就在阿米莉亞的身後,雙臂繞過她緊緊拉住了韁繩,白馬在他的牽引下,邁開蹄子向前。
馬鞍並不大,少女被迫貼緊了身後的男人。她甚至能感受到魅影胸膛的跳動。
他原來也有心跳啊,阿米莉亞有些恍惚的想著。
少女漸漸放松了身體,柔軟蓬松的金發散落在胸前,她靠在魅影的右肩,額頭時不時觸碰到冰冷的面具。
阿米莉亞閉著眼,迷迷糊糊的,也是第一次對面具後的那張臉產生了好奇。
魅影身形高挑,肩背寬厚,方才隔著外套她也能感受到他精瘦又充滿力量的腰,更不用說比勞爾還優秀的頭身比例了。
她睜眼看著男人的左臉,五官無可挑剔,皮膚因為長年隱居白得有些病態,但卻更添了一分冰冷,像極了吸血鬼伯爵。
所以,魅影面具下的右臉,該是多麼慘絕人寰才會讓他在幼時遭受這麼多的虐待呢?
作者有話要說:
思來想去作為一個顏狗,我還是要給可憐的飯桶半張絕世神顏!
找了一點資料,發現魅影真他娘的是個鬼才,出生在法國,學習在波西米亞,工作在波斯和蘇丹,也就是說,他會法語,捷克語,波斯語和阿拉伯語,哦豁他還要用英語唱歌!!!
今天也是檸檬精的一天呢(灬? ?灬)
Chapter 8
過了一會,白馬行至地下湖岸邊停下。
台階之下,拴著一艘褐色小船。
通過這艘船,才能到達地宮的中心,那裡是魅影生活的地方。
阿米莉亞被男人抱下了馬,坐上了那艘小舟。
如同文字描述一般,這河道蜿蜒幽長,越是深入,越是明亮,一座座樹枝狀的燭台緩緩升起了,蠟燭一支支點亮,她的視野也越發開闊。
石門緩緩上升,深藏於巴黎歌劇院地下的迷宮中心一覽無余。
依靠著地下洞穴的走勢而建成的宮殿當然不會像夏尼家的莊園一樣奢華,但那些隨意擺放的物品卻讓人大為震驚。
阿米莉亞提著裙擺上了岸。
如果她沒看錯的話,腳邊東倒西歪的花瓶像極了拿破侖三世辦公室裡的那套,幾步之遙做工精良的地地毯像是波斯王國使者帶來的禮物,至於那些圖紙上蝌蚪一樣的字,怎麼看都不會是法語。
去年九月,拿破侖三世被俘,愛麗舍宮裡的大半珍藏不翼而飛。
如果這不是贗品的話……
阿米莉亞神色復雜。
神秘的地宮果真有寶藏。
然而奇珍異寶就這樣亂糟糟的堆在一起,絲毫不見它們的主人有半分憐惜之意。
魅影毫不留情的踩上了那塊波斯地毯,獨自一人朝宮殿深處走去。
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還帶了一個人質。
阿米莉亞有些緊張,這裡可不是人住的地方,她急忙跟了上去,問道,「你帶我來這做什麼?」
魅影停下了腳步,阿米莉亞沒收住步子,直直撞在了他的背上。
「嘶——為什麼突然停下了?」少女揉了揉鼻子,小聲抱怨著。
「夏尼小姐,您知道已經過去多久了嗎?」
「多久?」
「您的兩位好哥哥該多麼著急?」
「那就放我回去啊!」
「事實上,我從未傷過女人。」
「???你現在難道不是在傷害我?」
請問這前後有什麼邏輯嗎?
這人怎麼和奇怪的醫生一樣難以交流?太難捉摸了吧!
-
擺鐘幾乎與阿米莉亞等高,兢兢業業地報著時。
少女找來了紙筆,想要記錄時間的流逝。
但即便是這樣,吃了睡睡了吃的日子還是讓她恍惚極了,她分不太清已經過了多久。
三天,還是五天?
魅影自從帶她來了這裡以後,就閉門不出,絲毫不關心她會死在這裡。
受不得苦的大小姐只能逼著自己探索這偌大的宮殿,找些吃的,不至於餓到前胸貼後背。
地宮大約只有歌劇廳一半的面積,遠沒有夏尼家的莊園大,但要知道,這只是魅影的一個人樂園。
這裡被劃分出了不少區域。
除了魅影自己的房間,其余都用酒紅色的天鵝絨幕簾隔開。
她就是在一個看著像極了廚房的區域內,找到了賴以生存的水和食物。
至於味道嘛……
能吃就行,還要什麼自行車呢對吧?
可是好難吃啊!
少女的小臉蛋皺成一團,每天都希望出現個仙女教母,救她於水火之中。
誰能想到夏尼家的小公主被逼著自立更生,居然要吃這些干巴巴的東西呢?
阿米莉亞慘兮兮的啃著像是壓縮餅干一樣的干糧。
委屈極了。
每啃一口,她都要低聲咒罵一次罪魁禍首。
少女垂著腦袋,纖長卷翹的睫毛遮住了藍色眼眸中的怨懟。
「你怎麼在這?」
漫長的囚犯生活中,終於出現了一個不一樣的聲音。
阿米莉亞知道那是魅影,有人和她說話了,她其實有點開心。
但她也知道,這是綁架她的凶手!
少女沒好氣地回道,「我不在這裡,那你大概只能看到我的屍體了!你知道你把我單獨留在外面幾天了嗎!」
男人不是很在意她突如其來的脾氣。
他慢條斯理坐在了阿米莉亞對面的座位上,不慌不忙地擺正了餐桌上的餐具後,才回答她,「七天而已。」
「什麼?!」少女險些暈過去,「七天?你把我關了七天?」
這比她記錄的時間長了太多了吧?
果真是山中無日月嗎?
男人顯然不太理解她為什麼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只道,「你的兩個哥哥還沒有找到你。」
太扎心了!
阿米莉亞捂著心口,險些背過氣去。
「先生,我們必須談談!」
魅影心中微動,他端起了高腳杯復又放下。
這個膽大包天的女孩,應當是第二次稱呼他為「先生」了。
這好像——
是將兩人放在了同樣的,平等的地位來談話一般。
他在馬戲團被當做僵屍任人參觀,團長賺得滿盆缽,而他得到的只有羞辱和虐待。
他為波斯王妃和蘇丹國王建成了宏偉的宮殿,發明了精巧的機關,來自高位的忌憚卻讓他蝸居於不見天日的地下。
現在,他是罪惡的化身,是綁架她的凶手,她又怎麼會尊重一個惡魔?
魅影勾了勾嘴角,有些嘲諷,他開口道,「你要談什麼?」
「先生,我知道您不是幽靈,您看得見摸得著……」阿米莉亞謹慎地選擇著措辭,生怕自己不小心將書裡看來的關於魅影的身世說漏了嘴。她的語速很慢,還悄悄抬頭觀察魅影左半邊臉的神色。
「嗯?」
這是讓她繼續的意思。
「七天過去了,我鬥膽猜測您沒有殺我的意思。作為代價,我當然可以在留在這裡陪上您一陣子,只是,這件事好歹要通知我的哥哥們,讓我寫封信報個平安好嗎?」少女頗有些期期艾艾,略微前傾的身子讓期待顯露無疑。
魅影只覺得,這個女孩,所有的目的都放在了臉上。
有事相求,便敬語不離嘴,仿佛她是真的尊敬他這個惡魔。
要是事情不遂了她的願,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也要逞個口舌之快。
太脆弱了。
魅影漫不經心地想,溫室裡養大的貴族小姐,離開了兄長的保護後,很快就會枯萎。
而他,樂見其成。
「夏尼小姐,您忘記了嗎?這才是我的本意。」
行叭……
阿米莉亞揪了一縷頭發絲,繞來繞去,也想不到要怎麼說服魅影。
她其實不太理解愛情,尤其是魅影對克裡斯汀的愛情。
因為音樂產生的愛情和占有欲怎麼聽都不太牢固。
如果說是因為克裡斯汀的美貌和天賦,那麼換一個差不多的女孩被魅影教導三個月,魅影想必也會愛上她。
「先生,您想聽我說真話嗎?」
男人瞥了一眼少女有些為難的神色,屈起手指敲了敲桌子。
寂靜的地下宮殿,能聽得見暗湖水流動的聲音。
阿米莉亞猜測寂靜便是默許,她壯著膽子做起了情感專家。
「十二年前,我的父親去世了。那時候勞爾哥哥才九歲,菲利普哥哥有太多的事要做,姐姐的精力只夠撫養我一個。所以他被送到了住在布勒斯特的姑媽家裡。」
「您教導了克裡斯汀三個月,但您大概不知道,這個瑞典姑娘,幾乎是在那個叫布勒斯特的地方長大。」
「您認為克裡斯汀有天賦,聲音條件也超出常人,但這當中有大半是因為,她都父親老戴耶是整個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最著名的鄉村小提琴手。她的童年就伴隨著高水准的音樂。」
「但勞爾哥哥與克裡斯汀的相識是因為一條被海風吹落的圍巾。勞爾哥哥愛克裡斯汀不是因為她的歌聲有多優美,而是因為她就是克裡斯汀。」
「我不知道您是否明白我的意思,但顯而易見的是,克裡斯汀前半生,勞爾幾乎都參與了。而先生您,只是教了她三個月。」
「您毫無勝算。」
「牙尖嘴利。」
魅影面無表情的評價道。
「與其狼狽退場,不如提前抽身。您覺得呢?」
「你以為這樣就能說服我?」
魅影的聲音有些低沉,明明沉如磐石,少女卻聽出了些許譏笑。
少女有些猶豫:「當然不能……」
魅影:「……」
阿米莉亞如何不清楚自己的談判水平?
只是,謊言說一千遍也就成了真的。她不過是篤定魅影不會殺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而她目前也無法離開這個牢籠,想要抓緊一切時間給他洗腦罷了。
萬一成了呢!
少女沒有在意男人的沉默,也不打算揪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她又提起了最初的要求,「那寫信的事呢?」
「不行。」
好生氣,現在就想讓哥哥們揍他怎麼辦!
然而受制於人的少女也只是心裡想想。
事實上,魅影的拒絕並沒有那麼斬釘截鐵,甚至讓她下意識覺得這像極了菲利普和勞爾拒絕她無理要求的語氣。
通常這時,只要她再撒個嬌,就能達成目的。
少女憑著慣性,軟言軟語地央求起了對面好整以暇的男人,她的聲音裡像是含了一勺蜂蜜那樣甜,「您是全天下最好心的先生了,難道連小莉亞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嗎?」
這般作態,要不是離魅影太遠,她也許會把男人當做菲利普,抱著他的胳膊搖晃以達成心願。
「小莉亞?」
魅影罕見地笑出了聲,他突然放松了身體,交疊著雙臂靠在了寬大的椅背上。
他的記性很好。
約莫十日前,在夏尼家的莊園大廳,也是這個女孩趾高氣昂宣告,他們並沒有熟悉到可以互稱名字的程度。
現在寄人籬下,就連親昵的稱呼都可以告知了嗎?
魅影幽幽道:「小莉亞總是想著不可能的事。」
很奇怪的感覺。
阿米莉亞感受著有些快的心跳。
親密的人都稱呼她「小莉亞」,雖然不喜歡,但已經成了習慣。
許是男人聲音太過好聽了,這尋常的名字被他念得繾綣又纏綿。
少女想起他之前誘惑克裡斯汀時的聲音,突然有些理解克裡斯汀的猶豫和迷茫。
他完全擁有讓人迷戀的資本。
「算了。」
話嘮小姐成了鋸嘴葫蘆,她泄氣地擺擺手,開始收起方才進食留下的殘局,顯然是不欲再與魅影爭辯。
地宮裡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魅影動了動身子,有點不習慣如此喪氣的麻煩精小姐。
他掃了一眼少女單調的餐盤,再打量少女的身形時,總覺得她有些瘦了。
沉默寡言的男人抿了抿唇,摘下了手套,打了個響指,復又在空中一個虛晃——
一簇火焰突然冒出,而後穩穩停在了桌面上。
阿米莉亞被高竄的火苗嚇了一個趔趄,拍著心口慌忙問道,「怎麼會有火?」
火系魔法師居然不是傳說?
這還是現實世界嗎?
男人仔細盯著少女驚魂未定的樣子,只覺得有趣。
他無視了阿米莉亞的問題,只道,「想吃什麼?」
阿米莉亞:「???」
魅影被仙女教母魂穿了嗎?
Chapter 9
「烤土豆吧。」
阿米莉亞嘆氣,她從未見過如此貧瘠的廚房。
和外面的金碧輝煌財大氣粗不一樣,廚房的角落裡堆滿了土豆,小部分還長出了綠油油的嫩芽。
她這幾天吃的餅干,已經算得上是這裡最方便又不用動手的食物了。
魅影聞言似乎有點嫌棄。
阿米莉亞能明顯感覺到男人的眉頭打起了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抗拒的氣息。
「那你這邊只有土豆啊……」我有選擇的余地嗎?
「跟我來。」
男人站起身,朝壁櫃旁光滑的牆壁走去。
阿米莉亞提著裙擺跟了過去,只見魅影拍了兩下壁櫃,光滑的牆面緩緩打開,彈出了一個半人高的櫃子。
少女感到一陣寒意。
「想吃什麼就從這裡拿。」魅影波瀾不驚。
!!!
這TM不就是冰箱嗎???
櫃子裡用隔板將每個區域劃分得整整齊齊,放著不同的食物,蔬菜水果肉蛋,應有盡有。櫃子內的溫度很低,遇到外界的環境,散發著森森的寒氣。
「你是什麼鬼才?」
貴族少女目瞪口呆。
她不知道冰箱的制冷原理,但很顯然這個簡易冰箱並不是簡單依靠冰塊制冷的。
要知道,即便是幾百年歷史的夏尼家族,也就是利用冬天儲存下來的冰塊冰鎮食物,離冰箱普及,還有幾十年呢!
「鬼才?」魅影細細品味少女脫口而出的形容詞,只覺得這個詞和劇院幽靈有共通之處,「這個贊賞我收下了。」
「我想吃葡萄,」阿米莉亞飛快地拿了餐盤,直接用手提出了一串葡萄,「我分不太清這些肉類,不如吃牛排吧!」少女撿了個最穩妥的選擇。
魅影看著女孩搖了搖頭,緩緩拿了餐具夾出兩塊牛肉。
好像被嫌棄了……
阿米莉亞提著葡萄的手有點僵硬,但她還是要說,「我剛剛吃完,兩塊牛排太多啦!」
「誰說都是給你吃的?」
魅影輕哼,卻也看不出生氣的意思。他不慌不忙地處理起兩塊牛肉。
流水輕輕拍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一滴滴晶瑩剔透的水珠。
他取了纖塵不染的刀具,輕描淡寫的在牛肉肌理上留下道道劃痕。
阿米莉亞竟不知道,即便沾滿了煙火氣,他也能優雅至此。
短暫的懵逼後,少女回過神來。
她轉著藍色的眼珠,看向了純純蠢蠢欲動的火苗,慢吞吞感慨道,「原來你也要吃飯的啊!」
也是,同樣都是人,他總不能是喝露水長大的。
火苗明顯抖動了一下,像極了魅影不平靜的心。
魅影手裡的刀子頓了頓,簡直想剖開這位伯爵小姐的腦子,看看裡面裝的都是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阿米莉亞手上剝著葡萄,心思卻早已不在這意外得來的水果上了。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魅影的一舉一動,不著邊際地想著,君子遠庖廚,雖然魅影不是個君子,但也是個驚才絕艷的人,這樣的場景真是讓人意外,而且他的動作看起來熟練得讓人心疼。
想來也是,在哪裡都被排擠的人,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技能並不奇怪。
伯爵小姐鮮少需要自己動手的時候,她動作其實不太熟練,加上心思不專,更是將汁水滴得到處都是。
阿米莉亞不怎麼在意,她從來不需要收拾殘局。
魅影的余光一直盯著這位小姐,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點停滯。
吃個葡萄都能弄得一片狼藉,男人感到一陣頭疼。他強逼著自己不再去看,只是抓心撓肺的難受讓他難耐。
他放下已經處理到一半的牛肉,妄圖勒令少女將這裡恢復原狀,「夏尼小姐,沒有人教過您貴族禮儀嗎?」
阿米莉亞剛剝完一顆葡萄,還沒送到嘴中就見魅影突然發難。
「貴族禮儀?」
少女有些疑惑,她盯著手中的葡萄,又看了看魅影帶著薄怒的臉龐,有點舉棋不定。
「您的老師應該教過您,在享受食物的時候,要——」
魅影被一顆葡萄堵住了嘴。
向上帝發誓,他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
魅影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應對,居然被動的吃下了那顆葡萄。
他囫圇咽了下去,味蕾甚至還沒有察覺,心卻在告訴他,這是他吃過最美味的葡萄。
魅影已經忘記了方才要說什麼。
再看到那一片狼藉的桌面時,抓心撓肺的感覺已然不見。
「想吃葡萄就直說,扯什麼貴族禮儀啊?」
少女見魅影的怒容消失,料定自己猜對了!
她的禮儀老師確實教過她,在進餐時,要注意別人的感受,但她被哥哥姐姐寵得無法無天,又不怎麼外出做客,確實沒有禮遇的習慣。
他愣怔著,面前的女孩洋洋得意,嬌艷欲滴的紅唇一張一合。
她在說著什麼,他聽見了,又仿佛沒聽見。
「鬼才先生,您快去做飯吧!我都一周沒吃過好東西啦!」阿米莉亞央求著,又剝了兩顆葡萄放在他手裡,「您放心吧,我就坐在這裡剝葡萄,一會都給你!」
魅影被推著回到了吧台,他看著手裡兩顆醜醜的葡萄,將它們放在了一個琺琅彩的小碟上。
他不自覺地觀察著許下了諾言,認真剝葡萄的少女,憑著本能完成了牛排剩下的步驟。
火焰剛一熄滅,他就感受到了身後強烈到要灼燒他的視線。
他回頭,金色卷發的少女正襟危坐,兩只手規矩地交疊著放在腿上,只有一雙湛藍的眼眸不安分地轉動著,一會盯著牛排,一會盯著他。
魅影覺得牛排有些燙手,面具也有些燙臉。
阿米莉亞聞到了久違的肉類的香氣,臉上的光彩攝人心魄。
她見魅影一直沒有要給她牛排的意思,便矜持地將已經剝好的大半盤葡萄朝他的方向推了推,意思是,我已經遵守承諾了,你快把東西放下吧!
像極了嗷嗷待哺的動物幼崽。
魅影唇角彎彎,又驚覺自己不太對勁,連忙放下了牛排,連葡萄也沒拿,轉身離開了這裡。
「你去哪?」
阿米莉亞還沒拿穩刀叉,就見魅影匆匆離去。吧台上還有一份牛排,那是他自己的。
魅影不打算吃了嗎?
「拿點東西。」空蕩的宮殿裡回蕩著男人的聲音,他越走越遠了。
「什麼東西非要吃飯的時候拿啊?」阿米莉亞小聲嘟囔著,卻被離去又突然復返的男人嚇了一跳,「你怎麼來無影去無蹤的?真嚇人。」
魅影不欲解釋,只是在桌上鋪了一張羊皮紙,給她遞了一支羽毛筆。
「這是做什麼?」阿米莉亞的心中隱約有了猜想,但她不敢確定。
「寫信。」
魅影言簡意賅,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毫無邏輯。
阿米莉亞才不管那麼多,幸福來得太突然,吃飯哪裡比得上寫信重要?
她提起筆,思緒萬千,卻不知道從何寫起。
這時,她突然想起原著裡菲利普的死。
勞爾她是不擔心的,海上航行的經歷讓他更加堅毅,面對危險時也更加果決。
可菲利普哥哥就是尋常的貴族,雖然手段了得,卻不事生產,沒經歷過危險。
那是劇情已經發展到快要結束的時候了,魅影在眾目睽睽之下,綁架了克裡斯汀,勞爾在波斯人的幫助下深入劇院地下去救人。愛弟心切的菲利普想起了勞爾不經意間透露的信息,獨自一人深入地宮,最終被淹死在暗湖。
雖然不是魅影動的手,但到底也是因他而起。
阿米莉亞的眼眸越發幽深。
她已經失蹤了七天,還是個未婚少女,哥哥們肯定不會大張旗鼓地找她。
但就算吉裡夫人沒有告訴勞爾和克裡斯汀地下暗湖的事,如果魅影一直不放她走,哥哥找到暗湖也是遲早的事。
她既沒有生命危險,就想著與魅影周旋,她絕不想兩位哥哥因為她而失去生命。
她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幽靈先生,你可以轉過身嗎?我寫的內容您可能不太方便看到。」
「哦。」
魅影毫不猶豫地應了她,他並不擔心阿米莉亞在信中透露些什麼,這是他親手打造的宮殿,想進來,可要費一番功夫。
阿米莉亞見男人很是光明磊落,放心地寫起了信。
不到一刻鐘,魅影就聽到了羊皮紙折起的細微聲響,他回頭,果然看到少女已經將信紙裝進了信封。
少女將信遞給他,神情認真地囑咐道,「你千萬不能看哦!」
「我不能保證。」
「我相信你。」
「好吧。」
魅影干巴巴地回應道。
心裡卻像被羽毛撓了撓,少女神情越是認真,他就越是好奇。
他捏著信封,緊抿著唇,徒勞地控制著自己的欲望。
說不出為什麼,但他不想辜負女孩的信任。
少女得了承諾,便吃起遲來的午餐。
阿米莉亞其實對魅影的承諾並不抱期待,畢竟她只不過是男人綁架來的人質,憑什麼要求他的信任呢?她自認不是音樂天賦極高的克裡斯汀,也得不到魅影的特別對待。
況且,這份信,也沒有什麼機密,魅影看了也不是不行。
只是她有些難為情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
飯桶:「傲慢的小姐,您竟敢這樣對我——」
莉亞又塞了一顆葡萄:「好吃嗎?」
飯桶:「……好吃,但是您不能這樣對我——」
莉亞按著飯桶的腦袋吧唧親了一口,「喜歡嗎?」
飯桶:「嗚……喜歡。」
Chapter 10
七天前,是新歌劇《漢尼拔》的第二次演出。
克裡斯汀唱完第二幕的兩句台詞後就去和勞爾約會了。
索爾莉香肩微,菲利普酒意微醺,就被慌不擇路的女工打斷。
「夏,夏尼小姐不見了!!!」
曖昧的氛圍被瞬間打破,菲利普甚至忘記帶上自己的懷表,就跟著報信的女工去了阿米莉亞失蹤的那間化妝室。
四個僕人驚慌失措,揉著腦袋茫然極了。
問起話來,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劇院!
竟然是集體失憶了!
伯爵大驚失色,竟然有如此離奇之事?
他想起,今天莉亞非要跟來是為了監工,她說,化妝室的更衣鏡後有一條幽深的通道,她要看著工人將它堵住。
菲利普揉了揉眉心,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他派人敲碎了這裡三面兩米高的更衣鏡。
然而,每面鏡子後,都是灰突突的牆面,也不見新砌的痕跡!
也就是說,夏尼家最疼愛的小公主,人間蒸發了!
菲利普一個踉蹌,險些暈了過去。
頭腦稍微清明一些後,他將這四個玩忽職守的人發落去了礦場。然後找到了劇院的兩位新經理安德烈和弗明。他用投資作為威脅,要求兩人封鎖一切消息,今日之事絕不能對外泄露一句。
經理誠惶誠恐地應了後,他才聯系了私人警衛隊以的催款的名義私下尋找失蹤的妹妹。
阿米莉亞今年十八了,他本來打算擇日舉辦宴會好好挑一挑靠譜的妹夫,被綁架的消息一旦傳出,她會淪為整個上流社會的笑柄。
菲利普頭疼極了。
幾天過去了,警衛隊一無所獲。
菲利普已經為了這件事推掉了兩樁找上門來的合作。
勞爾更是魂不守舍。
他有種直覺,莉亞的失蹤與他和克裡斯汀有關。
記憶慢慢回攏,他想起了十天前,莉亞哮喘復發那天,她和克裡斯汀口中的那個音樂天使。
更准確地說,是劇院幽靈。
他快馬加鞭趕到了劇院。
今天沒有演出,劇院大門外冷清極了,門房恭敬地將勞爾帶去舞蹈練習室。
吉裡夫人就在那裡監督小演員們練習芭蕾舞。
女孩們紛紛停下了動作,踮起腳伸長了脖子。
劇院裡關於克裡斯汀以一介歌女的身份勾搭上了英俊多金的夏尼子爵的流言漫天飛,引得不少女孩的心思都蠢蠢欲動。
如今緋聞的主角來到了練習室,身邊還沒有那個討人嫌的克裡斯汀,有點姿色的女孩都躍躍欲試。
索爾莉可以,克裡斯汀可以,那她們為什麼不可以?
然而不論是暗送秋波還是大膽奔放,都是做給了瞎子看。
勞爾的目的明確——少女們最害怕的吉裡夫人。
吉裡夫人仿佛並不奇怪勞爾的到來,她很是鎮定地安排了少女們接下來的練習內容,便將勞爾請去了一件空閑的包廂,她問道,「子爵先生,您想知道些什麼?」
「阿米莉亞在哪裡?」
吉裡夫人的表情有些奇特,她灰色渾濁的眼珠子顫了顫,繃著臉道,「很抱歉,我並不知道夏尼小姐的下落。」
勞爾敢保證這位恭敬的找不出半點錯的吉裡夫人絕對知道些內情。
她只是在避諱著什麼。
如果劇院幽靈的傳說是真的,他的小莉亞該多麼害怕多麼無助。
青年緊緊盯著吉裡夫人,目光強烈到讓人無處遁形,他咬著牙,「您肯定知道莉亞被他帶走了!」
吉裡夫人諱莫如深,她沒有回答,反而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喃喃道,「上帝啊,請原諒我吧。」
勞爾的神情越發嚴肅了。
「告,訴,我!」他一字一句道。
「哦,先生,我只能告訴您,夏尼小姐不會有生命危險。」吉裡夫人閉上了眼睛,不再去看勞爾。
「砰——」
勞爾踢翻了桌子。
他知道今天得不到答案了。
「上帝啊,這不是我的錯。」吉裡夫人捂著額頭看著勞爾怒氣衝衝離去的身影,顫抖得像篩子一樣,違抗子爵和違抗魅影的後果到底哪個更嚴重?
她分不清。
-
「她分明知道莉亞的下落。不過是一個包廂領座員,她怎麼敢?!」
菲利普聽完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卻不似勞爾這般大發雷霆。
他冷靜地想,這件事大概和那個劇院幽靈脫不了干系了。
待在劇院最久的前經理拉斐爾已經離開了巴黎,新經理安德烈和弗明剛剛上任十天。
看來,吉裡夫人是唯一的線索。
菲利普面無表情:「我想,我們該請梅格·吉裡小姐喝個下午茶。」
勞爾:「?」
菲利普語重心長:「真相有時候需要采取一些特殊手段才能水落石出。」
-
拿破侖三世倒台,法蘭西第三共和國剛成立不到一年,他們這樣古老的家族早已不復帝國時期的榮光,現在更是要謹言慎行。
但明目張膽的劫持不敢來,私下做些小動作還是綽綽有余。
早間集市上,一股突然的人流衝散了梅格和她的伙伴,緊接著,她就出現在了夏尼莊園。
小姑娘驚慌極了,強裝鎮定的樣子讓躲在暗處的勞爾有些於心不忍。他自然知道梅格是克裡斯汀最好的朋友,可哪裡有莉亞重要?
僕人端上了精美的糕點和紅茶,熱情地招待這位不情願的客人,仿佛她真的是喝下午茶的。
菲利普笑得十分溫和,像極了慈愛的長輩,他出聲安撫著驚慌失措的梅格,「可憐的小姑娘,不必擔心,你只是來這裡做幾天客而已。」
「直到我的母親來找我嗎?」
雖然十分害怕,但梅格意外地聰明。
她聽克裡斯汀說過夏尼小姐失蹤的事,似乎是與劇院幽靈有關,而她的母親一直在為五號包廂的客人服務。伯爵的用意並不難猜。
「沒錯。我想應該不會等太久。」菲利普道。
「夏尼伯爵,我想您錯了。不論您將我關在這裡多久,母親都不會松口的。」
梅格有些失落,用她作為籌碼無濟於事。
劇院幽靈兩萬法郎的月薪,有一部分會進入母親的口袋,作為魅影和劇院之間溝通的橋梁,如果沒有巨大到無法忽視的危機,她是不會輕易透露那位客人的消息的。
「你是她唯一的女兒,她不會置之不理。」
「或許吧……」
梅格的聲音有些顫抖,言辭之中的沮喪顯而易見。
很顯然,她並不相信母親會為了自己背叛那位客人。
伯爵陷入沉思。
吉裡夫人只是一個領座員,卻在劇院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連帶著沒什麼舞蹈天賦的女兒也成了三級舞蹈演員,要說其中沒有半點貓膩,菲利普是不相信的。如果有利益糾纏,吉裡夫人冒著得罪夏尼家族的風險拒絕勞爾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如果這條路堵死了,要怎麼樣才能找到小莉亞呢?
她一天不回家,他就越是害怕她遭遇不幸。
-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阿米莉亞失蹤的第七天傍晚。
這天,門房告知有人前來拜訪,來者自稱是歌劇院的吉裡夫人。
菲利普和勞爾對視了一眼,讓人將她帶了進來,而後又將梅格請來了大廳。
「吉裡夫人對自己的女兒可真是放心。」菲利普譏諷道。
梅格見到母親,眼眶微紅,鼻尖酸得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她的母親終於來接她了。
吉裡夫人卻像沒看到似的,向伯爵恭敬地行了禮後才道,「先生,我收到了一封來自劇院幽靈的信。我想用這封信交換梅格。」
「這樣似乎不太公平啊。」菲利普似笑非笑。
「或許,您該看看信封上的字再做決定。」
說完,吉裡夫人便將信封放在了菲利普的面前。
信封上的火漆儼然是一個栩栩如生的暗紅色骷髏頭。
上面寫著——
菲利普勞爾哥哥親啟。
這分明是阿米莉亞的字跡!
菲利普狐疑地看了吉裡夫人一眼,讓人松開了對梅格的鉗制。小姑娘飛一樣地跑到了母親的身邊,窩在了吉裡夫人的懷裡。
然而,就在吉裡夫人准備帶著梅格離開時,她們被攔住了。
吉裡夫人氣極,質問道,「先生,您騙我!」
菲利普懶得搭理這對不識趣的母女,揮了揮手讓人把她們關在客房裡,小莉亞什麼時候回家,她們什麼時候回劇院。
大廳裡總算安靜下來,勞爾急切的坐在菲利普身邊,兩人連忙拆了信,一字一句確認著他們的小公主是否安全。
激動的心情漸漸消失,兄弟倆的表情越發茫然。優秀如伯爵和子爵也搞不太清楚自己妹妹的腦回路了。
瞧瞧這信裡寫得都是什麼?!
「太不像話了!」
兄弟倆異口同聲。
「我不該這麼寵她!」菲利普痛心疾首。
「簡直胡鬧!」勞爾激動地要抽出佩劍。
「她!她怎麼能為了一個不知名的男人讓我們擔心至此?!」
又當爹又當媽還當大哥的菲利普第一次失去了冷靜思考的能力,他滿腦子都是被妹妹背叛的憤怒和傷心,以及養得水靈靈的小白菜被不知名的野豬拱了的悲憤。
反倒是和阿米莉亞一起長大的勞爾,發現了事情有些不對勁。
他急忙安撫著大哥,讓他平靜下來想一想,「咱們的小莉亞絕對不是這樣的人。大哥你再仔細看這封信,有沒有發現什麼奇怪的地方?」
「女大不中留!」被憤怒衝昏了頭腦的菲利普什麼都看不出來。
「小莉亞生來嬌貴,不可能為了一個男人放棄家族為她提供的舒適生活。」
「這倒是,」菲利普點了點頭,莉亞對吃穿用度的要求確實很高,「你繼續。」
「這份信,乍一看是宣告,倒不如說是警告,她強調了三次,讓我們千萬不要去找她,她很安全。這說明了什麼?」
勞爾抽絲剝繭,眼神越發清明,邏輯也越發清楚,他繼續道,「這份信的落款後面跟著一顆小莉亞畫的貝殼,這是咱們以前住在布勒斯特時留下的習慣。由此證明,這份信絕不存在仿寫的情況。那麼我推測,小莉亞暫時是安全的,但她所處的地方對咱們來說非常危險。因此她才會寧願自己同那人周旋,也不願意讓我們去救他。」
菲利普的理智逐漸回籠,掌管了家族十二年,他知道,勞爾的猜測八成是正確的。
年過四十的男人揉了揉額角,深深嘆了口氣,只感到一陣心疼。
他們的小莉亞那麼單純,信裡的說辭應該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的阻止他和勞爾的辦法了吧?
真是傻乎乎的小姑娘啊。
作者有話要說:
害,說句實話,我一直感覺《歌劇魅影》的同人應該高貴優雅華麗但是也帶著點黑暗驚悚。
但是我怎麼就寫成了沙雕文了呢(哭哭)
雖然有時候自己回頭看的時候被魅影和女主的互動萌出一臉血
陰郁自卑敏感又容易氣成河豚的飯桶遇到了身嬌體弱心大如盆還喜歡battle的貴族公主病,我還以為我能寫出西幻血族類型的那種又陰郁又華麗的文呢
然而還是漸漸沙雕(裝死.JPG)
對比其他太太細膩又優雅的文風,那我不就覺得我一點深度都沒有。(我哭的好大聲!!!)
Chapter 11
巴黎歌劇院的露台。
穿著芭蕾舞服的黑發女孩左右張望,發現要找的人就趴在大理石圍欄上,她輕輕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克裡斯汀!你怎麼在這裡?一會還要排演呢。」
神色憂郁的少女回過神來,見到是小珍絲,強顏歡笑道,「裡面有些悶,我現在就過去。」
小珍絲比梅格還要小兩歲,傻乎乎的,沒有發現克裡斯汀的不對勁。她直接挽上了克裡斯汀的胳膊,拉著她一起回歌劇廳。
「克裡斯汀,我真羨慕梅格,她已經出去玩了好幾天了。這可真是稀罕啊!吉裡夫人那麼嚴格,居然會讓梅格出門這麼久。說起來咱們今天已經偷懶好久啦,吉裡夫人居然到現在都沒回來!真希望這樣輕松的日子能夠持久一些!」小珍絲喋喋不休,沒發現克裡斯汀慘白的臉色。
劇院裡有了新的流言,女孩子們都說梅格去夏尼家做客,也不知道是勾搭上了伯爵還是子爵。大家先前看索爾莉和克裡斯汀的眼神還有些鄙夷,現在只剩下同情和可憐。
小珍絲聽不出來,可克裡斯汀自打父親去世以後接受了太多的惡意,這些詆毀她都心知肚明。
克裡斯汀知道真相,也不在意流言蜚語。
可是因為阿米莉亞的失蹤,她唾手可得的幸福似乎全都離她而去了。
和善的伯爵和體貼的愛人都變了個樣子,待在夏尼莊園讓她感到十分不自在,所以她搬了出去。可直到現在,勞爾也不曾來劇院找過她,仿佛她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她整日向上帝禱告,祈求阿米莉亞平安回來。
但真正讓她感到恐懼的,是三天前《浮士德》的排演。
克裡斯汀因飾演《漢尼拔》裡的伊狄女王一夜成名,完成了舞女到歌女的轉換。即便是被整個劇院排擠,她也不必再去跳芭蕾舞了。
現在,她在《浮士德》裡飾演一個男性角色西貝爾,一個向卡洛塔飾演的瑪格麗特大獻殷勤的角色。
西貝爾只有三句台詞。
克裡斯汀本以為,就算沒有老師的教導,憑借她過往的經歷,演唱不在話下。
她強打著精神,在指揮雷耶先生期待的眼神下開了口——
「這是瑪格麗塔的花園……」
克裡斯汀神色突變,她握緊了手中的玫瑰和紫丁香,強撐著唱了下去。
「掛著露珠的鮮花啊……」
嗓子越發生澀,她被父親被音樂天使贊美過的清澈嗓音像是含了細微的沙礫。
「請把我的祝福帶給她……」
她的尾音有些抖。
克裡斯汀紅了眼眶,她最引以為傲的穩定,消失了。
眾人面面相覷。
太奇怪了!
雖然說不上差,可是這聲音太一般了!
《漢尼拔》首演的那天,她完美的技巧和充沛的感情獲得了滿堂彩,所有人都對她贊不絕口。
現在這幾句,完全不是吊打卡洛塔的水平!
卡洛塔更是得意,她早就恨透了這個頂替了自己的角色的歌女!
這三年來,她在劇院總是出現各種意外。首演的那天她真的被嚇壞了,一直抱病在家,不肯登台演出。
按照慣例,經理必定會三邀四請,誰知,女僕告訴她,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芭蕾女孩居然成了主演!
居然還大獲贊賞!
這簡直不可原諒!
一個猜測慢慢成型,卡洛塔想,所謂劇院幽靈不過是這個惡毒的女人為了成為首席歌唱家而設下的迷障!
自以為勘破陰謀的卡洛塔,「早期支氣管炎」不治而愈,再三跟經理保證絕不缺席每一場演出,她重新拿到了《浮士德》的瑪格麗特一角。
「這不是我們名冠巴黎的當紅女歌唱家克裡斯汀·戴耶小姐嗎?怎麼唱成了這個樣子?」卡洛塔慢悠悠走到克裡斯汀的面前,繞著她轉了一圈,精明又充滿惡意和嘲笑的眼睛上下打量著馬上就要哭出聲的女孩。
「您的那位不知名的老師呢?克裡斯汀,您真是丟了戴耶先生的臉,我聽說您的父親是整個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最知名的鄉村小提琴家,怎麼教出了這樣不專業的女兒?」
「瞧您委屈的樣子,吉裡夫人不在這,還有誰能幫你開脫?」卡洛塔捂著嘴笑了起來,而後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來,故作驚恐道,「天哪,要是夏尼子爵找我的麻煩該怎麼辦?啊!他已經很久沒來劇院找你啦,搞不好現在正在和梅格打情罵俏呢!」
「不是這樣的……」
克裡斯汀的眼淚頓時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若說以前只是女孩們私底下的閑談,今天,卡洛塔便將這件事擺在了台面上。
不論流言是真是假,克裡斯汀已經預想到了今後充滿惡意的劇院生活。
她說服自己努力練習,用實力化解人們的不滿。
可她驚恐地發現,無論怎樣,她沒法再現《漢尼拔》首演那晚的精彩唱段了!
-
作為一個人質,阿米莉亞的生活卻越發豐富了。
轉變是從她和魅影談判那天開始的。
也許是一起吃過飯的交情,魅影允許她給哥哥們寫信,並且答應她將信原封不動的送到夏尼莊園。
這天以後,魅影每天都會從他的寶貝工作間出來,悶不吭聲地做好一日三餐,並且會坐在離阿米莉亞遠遠的桌子的另一端,和她搭伙吃飯。
「幽靈先生,我不想洗碗!」
「有洗碗機。」
阿米莉亞撇撇嘴,水池旁的那個大家伙確實是洗碗機,只是需要手動而已。
「任何不能解放人類雙手的發明都是失敗的!」
「夏尼小姐,您該向找約瑟芬·科克倫抱怨,而不是我。」
約瑟芬·科克倫?
「這是誰?名字可真拗口!」
「二十一年前,是他發明了洗碗機。」
阿米莉亞閉嘴了。
她險些忘記,第一次工業革命剛剛結束,現在可是「電氣時代」,許多後世必不可少的電器都是這個時代發明的,這樣說對科學家們不太尊重。
魅影見聒噪的女孩反常的閉了嘴,有些奇怪的瞥了她一眼,「怎麼不繼續了?」
阿米莉亞感受到了話中暗藏的譏諷,她換了一個話題。
「幽靈先生,整個宮殿,除了您的工作間和另外一個上鎖的房間,我都已經了如指掌,你要是再不放我出去,我可能會無聊到發瘋。」
魅影沉默了兩秒,「你想進我的工作間和小劇院?」
阿米莉亞:「原來那個房間是小劇院——不是,我的意思是,您該放我出去了!」
少女險些被魅影的邏輯帶偏,這位幽靈先生是在地下住太久了嗎,連重點抓的如此特別?
魅影不說話了。
他緊抿著唇,褐色的眼眸盯著阿米莉亞因為激動而略顯紅潤的臉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如此專注。
看吧!
我就知道又是這樣!
阿米莉亞無力地想。天才的腦回路和正常人可能永遠不在一條線上。每次一提到離開,魅影就會沉默。
他不說什麼時候送她走,也不提要永遠留下她,沒有定期的等待,像鈍刀子割肉一樣磨人。
「我沒有限制你,在這裡,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阿米莉亞毫無形像地翻了個白眼,替魅影補全了他的未盡之言,「只是不能回去對嗎?」
「嗯。」
魅影的聲音有些悶,低低沉沉的,任何一個聲控都會為他的聲音迷醉,哪怕他只是吐出了一個音節而已。
阿米莉亞煩躁地撓抓著自己金色的卷發,將它們弄得一團糟。
「幽靈先生,或許您可以忍受常年累月一個人待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宮殿,可是我不行。我自出生起就是伯爵小姐了,我習慣了奢侈的生活和豐富的活動,在這裡待十天或許能說得過去,可是再多幾天,我會瘋的!」
「我想出去!您知道嗎?除了隔幾天跟著菲利普哥哥來劇院,我還會去其他貴族商賈的府上。盧浮宮辦的宴會我會去,凡爾賽宮的宴會我也會去,菲利普哥哥還答應我,等聯軍鎮壓了巴黎公社就帶我去愛麗舍宮住幾天。「
「歐洲我還沒走完呢。我已經好久沒吃到南希做的甜點了。我也好久沒去布勒斯特看姑媽了。哥哥還答應我帶我去看兩年以後的維也納萬國博覽會……」少女語無倫次,她越說越委屈,最後竟然趴在紅絲絨的桌子上,眼睛也紅彤彤的像兔子一樣,她磕磕巴巴的跟魅影說,「幽靈先生,如果你一直把我關在這裡,那我就不能擁有快樂了!」
阿米莉亞從未想過,魅影會因為她的哭訴而心軟。
他是什麼人啊!他可是殺過人的。
少女只是回想起了上一世被困在無菌房的生活,巴掌大的地方牢牢地困了她十八年,從出生到死亡。
她需要一個出口發泄。
阿米莉亞哭得越發大聲。
魅影顯然沒有見過這個陣仗。
他自幼離家,游走於歐洲各地,見過的女人無數,或害怕他,或鄙夷他,從未有人像阿米莉亞這樣不講道理。
即便是克裡斯汀,也對他充滿了尊敬和仰慕,從不敢造次。
無所不能的幽靈先生遇到了極大的難題。
趴著的少女不會發現他的手足無措,也不會發現,幽靈先生糾結了很久,經歷著多麼劇烈的心理鬥爭。
很久了,他才艱難開口,「你……小莉亞,別哭了,明天我帶你出去好嗎?」
「啊?」
阿米莉亞哭得梨花帶雨滿臉是淚,一臉迷茫地抬起頭,看著魅影頗為無措的樣子,仿佛是自己幻聽了。
「明天,我們去愛麗舍宮。」
魅影斬釘截鐵。
作者有話要說:
飯·周幽王·桶:別哭了,明天帶你去玩!
阿米莉亞·褒姒·夏尼:發生了什麼?我也不敢問QAQ
-
需要解釋一下,勞爾克裡斯汀吉裡夫人包括梅格,在原著和音樂劇裡差別都挺大的。我因為摯愛音樂劇尤其是25周年,魚排面dream cast,所以主要角色人設都偏向原著小說。
Chapter 12
第二天。
阿米莉亞睡眼惺忪地被魅影叫起來時,完全沒想到,他是來履行昨天的承諾的。
她坐在床上愣了三分鐘思考這件事的真實性,然後立馬換上了房間裡最好看的那條裙子。
少女對著化妝鏡梳著金色及腰的卷發,突然發現了不對勁。
愛麗舍宮可是總統的府邸,菲利普哥哥和新總統是舊識,她才被允許入住幾天,可魅影應當沒有為共和國工作過的經歷啊?
阿米莉亞揣著疑惑,小心翼翼提著裙子一路小跑去敲了魅影的工作間房門。
「砰砰砰——」
腳步聲由遠及近,少女面前的雕刻繁復的木門被拉開了一條縫,露出了魅影不戴面具的半張臉。
他不願意再多打開一些了。
少女並不在意,直接問道,「幽靈先生,您和梯也爾總統有交情嗎?」
魅影:「沒有。」
原本興高采烈的少女一下子垮了臉,「我就知道您是在欺騙我的感情。沒有許可是不能進去的!」
「我不需要欺騙您的感情。」
魅影不肯再多說一個字,他無情地關上了房門。
阿米莉亞碰了一鼻子灰,悻悻道,「不就是要給克裡斯汀寫歌劇嗎?我又看不懂,這麼防著我做什麼?太小氣了!」
少女轉身進了旁邊的書房,只打算看看連許可證也沒搞到的魅影,到底要怎樣兌現諾言。
如果他真的遵守了諾言,那麼從巴黎歌劇院去愛麗舍宮最快的路,會經過夏尼莊園……
阿米莉亞垂下眼簾,掩蓋了一切危險的想法。
-
身後投下了一片影子,專注看書的少女渾然不覺。
魅影瞥了一眼書名,赫然是莎士比亞喜劇之一的《無事生非》。
他冷哼一聲,言語間盡是嘲諷,「克勞狄奧因為流言蜚語侮辱未婚妻至死,你居然喜歡看這個?」
少女頭也不抬,對他的話表示贊成,「你說得對,克勞狄奧和希羅的結局根本不符合常理。但我們也要理解那個時代的局限性。」
「不過,」她話鋒一轉,合上了書頁繼續道,「培尼狄克和貝特麗絲倒是天生一對,從針鋒相對到墜入愛河,引人入勝 !」
「那您應當會喜歡《傲慢與偏見》。很遺憾,您只能回來再讀了,」魅影輕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現在,我們該出發了。」
「如您所願!」
阿米莉亞轉過身,轉起來的裙擺掃在了魅影的身上,她的視線也自然而然的放在了魅影的臉上。
「你!!!你的臉——」
少女捂住了嘴,依舊無法掩飾自己的震驚。
面前的男人摘下了他標志性的銀白面具。
沒有醜陋的傷疤,沒有畸形的骨骼,他有著一張絕對英俊的臉,足矣讓整個巴黎的少女為之傾倒。
可是,這張臉,分明是——
「艾伯特……」
少女被慘白的臉色襯得嬌艷欲滴的嘴唇,顫抖得厲害。
她全然忘記了禮儀,纖長的手指直直指向那個儼然變了一副模樣的男人,「你騙我!」
柔弱的少女顯然是受了極大的打擊,尷尬與難堪一並湧入心頭,此刻居然有些呼吸困難。
她飢渴的捕捉周圍的氧氣,曾像藍寶石般燦爛的眼眸此刻卻失去了光彩,這雙眼睛緊緊盯著高大英俊的男人,仿佛他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
魅影見狀知道少女有哮喘復發的跡像,也顧不得避嫌,連忙將女孩打橫抱起,去了更加寬敞的臥室。
他扶著阿米莉亞坐在了長椅上,溫柔而堅定地拍著少女的後背,囑咐她不要心急,放緩呼吸。
見她的呼吸頻率逐漸規律,他才去了工作間,拿了一瓶藥劑遞給阿米莉亞。
「……你是不是想下毒?」
阿米莉亞倒也不是狼心狗肺,只是這瓶藥劑和他半月前給菲利普的那瓶一模一樣。
而半月前,她剛破壞了魅影和克裡斯汀的第一次約會,說他大公無私想治好她,誰會信呢?
魅影愣了愣,立刻收起擔憂的神色,冷聲道,「隨您的便。」
少女自討沒趣,也知道自己這話挺白眼狼的,魅影想要她的性命又怎麼會讓她安然無恙活到今天?
她擰開瓶蓋,捏著鼻子一鼓作氣喝下了肚。
白開水一樣,沒有什麼特別的。
男人的表情明顯松動了些。
阿米莉亞平靜下來也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過度。
但這不能怪她!
尊貴的伯爵小姐努力為自己開脫。
那日她同艾伯特針尖對麥芒,她大聲訓斥他的無禮,嚴厲苛責他缺乏憐憫不配做個醫生。可誰能想到,自己會在作為人質的時候,對擁有另一個面孔的他低聲下氣,撒潑耍賴呢?
這完全不符合一個貴族的身份!太難堪了!
但一碼歸一碼,阿米莉亞捂著額頭,艱難的承認一個事實,除了綁架她以外,魅影確實沒什麼錯。
「幽靈先生,或者我該稱呼您艾伯特先生,十分抱歉剛才那樣對您。您知道,當一個人以兩副截然不同的面孔出現在我這樣虛弱的女孩面前時,受到驚嚇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我也是一時激動才會……」
阿米莉亞的聲音越來越小,她邊解釋邊偷偷觀察魅影的神色,對方看戲一樣冷眼觀察著她的表演,沒有一丁點要接受她道歉的意思。
這種時候,難道不該給她個台階下嗎?詞窮的伯爵小姐感到窒息。
阿米莉亞當機立斷結束了這個話題,「艾伯特先生,我們出發吧!」
誰知那人就像是沒聽到一樣。
「艾伯特先生?幽靈先生?再不走就來不及啦!」
聒噪的伯爵小姐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鳥圍著他轉,魅影皺了皺眉頭,良久才道,「不是艾伯特,是埃利克。」
「……」
阿米莉亞身形一滯,連帶著討好的笑容都有些僵硬。
魅影的真名叫埃利克,她早就知道。
她還知道,他自小就受父母厭棄,連一個名字都吝嗇給予,這是他離家出走以後,自己取的名字。
但在巴黎,除了和他一起在波斯王宮工作過的波斯人達洛伽,就連克裡斯汀也來不及知道劇院幽靈的名字。
這個如同魅影本人一樣被深藏於暗無天日的地下的名字,現在,被她知道了。
總覺得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不是件好事,阿米莉亞有些絕望的想。
克裡斯汀如果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追尋魅影的過往,不去揭下他的面具,或許也不用搭上幾個人的性命才換來和勞爾相守的結局。
沒有人告訴過阿米莉亞,這種情況要怎麼處理,她只能訕笑道,「埃……埃利克,這是您的真名嗎?真是個好名字。」
男人見少女似乎毫無芥蒂的接受了自己的名字,連說話都輕快了些:「那你說說哪裡好?」
阿米莉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魅影似乎很開心?
少女有些費解,只是因為吹了個彩虹屁嗎?
「哪裡都好,」阿米莉亞不負責任的吹捧道,「那麼,好心的埃利克,我們是不是該出發了?」
「如您所願。」魅影借用了她的話回答她。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公主:快帶我去春游!
飯桶:別急,我先換張臉哦。
小公主:臥槽,怎麼是那個陰陽怪氣的醫生???
飯桶撓頭:時間緊迫,沒來得及做第二張面具。
Chapter 13
巴黎的六月已經有了些暑意。
魅影穿著服帖的燕尾服,單排紐扣的花紋精致繁復,黑天鵝絨的面料溢出點點星光。他戴上了桶形禮帽,系上了絲綢的領結,甚至帶上了這個時代的貴族男性不離手的文明杖。
通身的氣質與裝扮,全然不像是常年被人鄙夷,深居於地下的幽靈。
反而比常年混跡於各大宴會談笑風生的菲利普哥哥,更像一個貴族。
此時,這位貴族先生正在為她駕車。
阿米莉亞坐立不安,她只是本能的認為,這樣一個驚才絕艷的人,不該為她做這些事。
少女惴惴不安,時間過得飛快。
魅影拉緊韁繩後,馬車便停了下來。
阿米莉亞在被攙扶著下了馬車後,警衛員便恭恭敬敬將馬牽走了。
這時跑來了一個領事,原本焦急的神色見到魅影後喜笑顏開,他奉承道,「艾伯特醫生,您終於來了,總統等您很久了。這位小姐是……」
「她和我一起。」
魅影沒有回答領事的話,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堅定。
領事滿臉為難,見魅影的樣子大有一副不讓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孩跟著,就立刻翻臉走人的架勢。他急得抓耳撓腮,又想到總統這兩日連下床都困難,便決定先斬後奏,讓人先進去,「行。只是要請這位小姐不要亂走動才好。」
魅影點了點頭算是應了。
一路上,阿米莉亞都在偷偷打量著身旁高大英俊的男人,魅影的身上有太多連原著裡都將沒有寫出來的秘密了,而這些不為人知的東西,現在好像一點一點的展現在了她的眼前。
像一把鉤子,勾得她忍不住去探索,好奇心像小貓的爪子一樣磨人。
哎,阿米莉亞可算知道克裡斯汀為什麼猶豫不決了。
這誰頂得住啊?
「你為什麼嘆氣?」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魅影時刻關注著少女的動靜。
他本不想再管這個總統的事,但是少女昨晚的哭訴卻觸動了他,讓他一時衝動做出了這樣的承諾。
現在,她應該開心了才是,為什麼還要嘆氣?
「就是覺得你太聰明了,常人努力幾輩子都趕不上的那種聰明。」
阿米莉亞嚴防死守自己的好奇心,撿了個不輕不重的理由。但這是她的真實感受,她的敬佩艷羨是半點不作假的。
「不必羨慕。」
魅影不再說話了。
他倒寧願不要這份天資,換一副正常的面孔。
沒過一會,一行人就到了總統的臥室。魅影進去後,領事就恭敬的將阿米莉亞帶去花園參觀。
明明是自己期盼了好久的事,卻不知怎麼了,阿米莉亞提不起一點興趣。
她坐在花園中央的小亭子裡,半邊身子依靠著柱子,出神的揪著手裡的花瓣。
園子裡的花草名貴,長勢也好,可沒有一個人敢攔著她。
天色將暗,少女才等來同行的人。
她百無聊賴的臉上霎時綻放出了光芒,「你終於來了!一個人挺沒意思的。」
「是嗎?」魅影的神色看不出喜怒,「接下來幾天,我都會陪你。如果你想在這裡住下去的話。」
原來是想讓我陪你,魅影暗想,無法忽視內心深處蔓延的喜悅。
-
愛麗舍宮之行並不像阿米莉亞期待中的那樣美好。
作為總統的府邸,他們的活動範圍有諸多限制,並不如在夏尼莊園自在。
阿米莉亞氣鼓鼓的,前腳剛踏出門,後腳就將一肚子抱怨倒給埃魅影聽。
「雖然總統府邸比我家大了很多,可是能自由活動的區域還不如我家呢!這裡太多官員來來往往了,一點都不如夏尼莊園安靜。菲利普哥哥最寵我了,家裡的前院花園和後面的小樹林都是按照我的喜好修剪的!有機會一定要邀請你去看看,比其他貴族府上的好看太多了!」
「是嗎?」
這是邀請嗎?
魅影有些不確定的想。
少女注意到男人遲疑的神色,顯然是誤會了男人在懷疑她說話的真實性。她皺起眉,甚至想舉手向他發誓,「埃利克,我不會騙你的。我保證夏尼莊園在整個法蘭西都排得上名號,你一定會喜歡的!」
男人罕見地勾了勾唇角,輕聲道,「當然了,伯爵小姐是不會騙人的。」
大謊沒有小謊不斷的阿米莉亞毫不心虛地接受了埃魅影的評價。
提到夏尼莊園她就有些來勁,開始喋喋不休地說起夏尼莊園發生的趣事。
她在小花園硬要種蘋果樹被園丁告狀到菲利普那裡然後被迫移栽到小樹林,她養的小狗掙脫了繩子跑到花園中央的迷宮裡跑不出來嚶嚶叫著求救,勞爾哥哥給她寄的輪船模型被她打碎又悄悄粘上,諸如此類。
阿米莉亞的聲音並不大,可提起這些事時,臉上掩飾不住的歡欣與雀躍讓埃魅影冷硬的神色越發平和,俊美的臉上散發著連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柔和。
一人說,一人聽。
美麗的少女發著光,英俊的青年眼中只容得下這輪太陽。
一道美好的風景線落在行人眼裡,便引來了無數目光。
「上帝啊,怎麼會有這麼耀眼的女士?」
「想必是哪位貴族家的小姐了,生得如此美貌!」
「說不定是那位英俊的年輕人的妻子呢?你看他們多恩愛!」
倒也不外乎街頭的人民議論紛紛。
現在正是陽光最明媚的時候,香榭麗舍大街兩側都是在散步的行人,乍一見到兩位如此出眾的年輕人,如何能不感嘆?
魅影從接受過如此善意的調侃。
此時此刻,他就站在人群中央,沒有侮辱和毒打,沒有害怕和鄙夷,只有艷羨和祝福。
似乎,他本就是一個正常的,活在陽光下的,被所有人接受的年輕男人。
這些像鑽石一樣寶貴的善意,是阿米莉亞帶給他的。
-
離開繁華再次回歸地下,讓阿米莉亞有一種難以接受的落差感。
最初,她作為人質獨自一人在這裡過完了一周,生命擺在第一位時,她不會去想自由,也不會去想這樣單調的生活的意義。
可當魅影開始展現他的善意後,就像是潘多拉魔盒,阿米莉亞的話閘子被打開了,作為一個人類,她本能去和這裡唯二的人類交流。
而在這個過程中,她也在不經意間試探著魅影的底線。
嗯,魅影對她還挺包容的。
雖然有些意外,但少女確確實實得到了這個結論。
阿米莉亞又開始思考如何說服魅影放她回家的消息。
出行的幾天,她並沒有找到任何機會向哥哥們報信。事實上,作為艾伯特醫生的魅影在總統府邸備受尊重,擁有極高的行動權,她被帶領著逛了大半個宮殿,也沒有單獨行動的機會。
見男人在一旁看書,神情十分專注。少女稍作權衡,問道,「埃利克,您不去為克裡斯汀寫新歌劇嗎?」
仿佛克裡斯汀這個名字是禁忌一般,魅影的神色立刻變得冷硬。
他合上了手中的書本,偏頭注視著她,眼神是不見底的陰冷幽深。
阿米莉亞被這樣的視線弄得頭皮發麻,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您很久沒有去教導克裡斯汀了。」我看您這麼無聊,不如重新物色一個學生?
「是嗎?」
魅影喃喃道,似有所悟,又瞬間收起了所有情緒,叫人看不出深淺。
阿米莉亞不敢再試探下去。
周圍安靜的可怕,只剩下書本翻頁紙張摩擦的「沙沙」聲。
良久,魅影才開口道,「今晚,我們去檢驗成果。」
少女完全摸不著頭腦,直到晚上,《浮士德》演出開始的時候,她才搞明白魅影的話是什麼意義。
她被允許進入了那間從不為她開放的工作間。
巨大的鋼琴,雜亂的堆滿了地下的樂譜,還有魅影小憩的床榻。
這個充滿了魅影生活氣息的場景第一次展現在了阿米莉亞的面前。
她的心感到一陣奇異的柔軟。
傳說中,會待在工作間十五天不吃不喝的魅影,也會有靈感枯竭思緒混亂的時候,也會有疲憊不堪飢腸轆轆的時候,除了那張於世不容的右臉和驚才絕艷的天賦,仿佛他和常人並沒有分別。
阿米莉亞抿著唇,罕見地不想開口說話。
魅影也驚異於少女現在的安靜,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沉默地帶著阿米莉亞走進了隱藏於幕簾後的那條曲折蜿蜒的暗道。
他在兩步之遙的前方提著油燈,為阿米莉亞照亮了前方的路。
少女亦步亦趨,擇了一條岔路後,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個特別的房間。
四周的牆壁掛滿了巴洛克風格的油畫,頂上鑲嵌著一圈精美絕倫的希腊神話雕塑。
弧形的穹頂讓歌劇廳的所有聲響都盡數被收入耳中。
魅影打開了牆壁一旁的機關,半人高望遠鏡緩緩彈出。
他說,「去看看。」
阿米莉亞依言坐在了望遠鏡旁的木椅上,湊近了觀看。
整個舞台的效果都以最好的角度展現在了望遠鏡裡!
阿米莉亞不得不感慨魅影絕妙的設計,難怪五號包廂從來都是空的,因為他只是需要一個這樣得天獨厚的位置觀察演出效果。
少女看了一陣子,演出還未開始,她興致缺缺的問道,「你要檢驗什麼成果?」
魅影接過望遠鏡,調整了一下位置,「我想知道,沒有了老師教導的克裡斯汀,能夠做到什麼程度。」
「東西都學到了,最多不進步,水平還能後退不成?」阿米莉亞嘟囔著,只覺得魅影多此一舉。
作者有話要說:
飯桶:掉馬甲的感覺真好,小公主天天喊我埃利克,就很親密!
莉亞:幽靈先生,您在想peach,您覺得您的好日子還有幾天?
飯桶(裝作聽不見):我從未感受過人類的善意,除了你!
莉亞:幽靈先生,相信我,帶上艾伯特的面具出去走一圈,您會收獲無數位愛慕者。
飯桶:人類太膚淺了,根本見不得我的長相,除了你!
莉亞(捂眼睛):別摘面具咱們還能好好談戀愛!
飯桶(捂臉):臉好疼哦QAQ
Chapter 14
「這是瑪格麗特的花園……」
「沾滿露水的鮮花啊……」
「請把我的祝福帶給她……」
僅僅三句台詞,克裡斯汀展現了一個並不算完美的第一幕開場。換了個劇目演唱的她就像換了個嗓子似的,讓人十分意外。倒不能說是不好聽,只是比起她的伊狄女王,顯然是一個地下,一個天上。
即便是飾演不起眼的配角,她在《漢尼拔》裡的表現可比《浮士德》好的太多了。
「怎麼會這樣?」
少女猛地回頭,掩飾不住的驚訝與疑惑讓魅影禁不住勾了勾嘴角。
「你看,沒有了我的指導,她多麼可憐多麼無助。」
少女大驚失色:「你對克裡斯汀做了什麼?」
魅影不再看她,他的眼神緊緊盯著舞台下一直被卡洛塔打壓的克裡斯汀,聲音低沉而堅定,「阿米莉亞,你要知道,只有用靈魂歌唱,才能擁有最動人的歌聲。我教給了她獻祭靈魂的方法,可她卻背叛了我。我不過是將賜予她的禮物收回罷了。」
「獻……獻祭靈魂?」阿米莉亞搞不懂這究竟是魅影的比喻,還是真的有獻祭靈魂的方法。
再者,收回對克裡斯汀的饋贈好像也能理解,可魅影也太記仇了吧……
阿米莉亞想到那封寄給哥哥們的信,總覺得如果有一天,魅影知道自己這樣造謠,對上這樣睚眥必報的人,她會有好下場嗎?
魅影見少女這般驚魂不定,知曉她是誤會了。但他並不打算解釋,讓阿米莉亞心存恐懼,就不會背叛他。
......
《浮士德》進行到第二幕中場。
整個包廂被寂靜籠罩,只余卡洛塔矯揉造作的炫技聲繞梁不絕。
魅影神色越發冷凝。
他在等吉裡夫人。
按理來說,吉裡夫人應當在第二幕開場就來到五號包廂為他服務。
她拿了兩份薪酬,女兒梅格也在他的操作下成為了三級舞蹈演員,合該對他畢恭畢敬。吉裡夫人該當知道,一旦違逆了他,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會被收回。
定然是出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魅影放下了望遠鏡,指尖撫過鏡身上精妙絕倫的雕刻。
他想,和阿米莉亞待在一起的日子太久了,他對劇院裡發生的事失去了掌控。
「你想回家看看嗎?」
阿米莉亞像被獵/槍瞄准的獵物,她警覺的僵直了身子,意識到這個問題不簡單,「埃利克,發什麼了什麼事嗎?」
魅影瞥她一眼,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金發,似安撫似責怪,「如果我猜的沒錯,吉裡夫人應當是被你的好哥哥們請去夏尼莊園做客了。」
阿米莉亞轉了轉眼珠子,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哥哥這麼久找不到她,真要沒什麼行動就不是她認識的哥哥們了。
阿米莉亞故作鎮定:「你要用我換回吉裡夫人嗎?」
魅影轉過身搖了搖頭,「當然不,我可以物色下一個吉裡夫人,我看約瑟夫·布凱就很合適。好吃懶做,愚蠢短視。」
阿米莉亞:「……」
所以這一次,約瑟夫·布凱會因為她升職是嗎……
被犧牲的人變成了吉裡夫人?
為他服務了三年的人說放棄就放棄了?
見少女遲遲不回答,魅影問她,「你滿意嗎?」
阿米莉亞扶額,不明白魅影為什麼一定要自己回答這樣的問題,她振聲道,「埃利克,你該知道你想選什麼人都和我無關。」我不過是一個不事生產還被綁架的可憐的伯爵小姐罷了。
-
阿米莉亞對這個機械工人並不感興趣。
但魅影似乎見不得她這般不聞不問,自顧自地說起了布凱的來歷。
少女簡直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誰都知道,知道的事情越多,死得越快。
但魅影聲音有一種魔力。他將這人的生平緩緩道來,分明是居高臨下的挑剔,卻依然像在詠嘆的贊美。
是醇厚的葡萄酒,也是悅耳的大提琴。
這誰頂得住啊?
阿米莉亞放棄了掙扎,甚至為魅影的話做了個總結。
約瑟夫·布凱是歌劇院的機械工人。
這人負責劇院整個舞台的道具升降。按理來說,這項工作應該交給專業且負責的人來完成。
但很顯然,布凱並不能讓人放心。他好逸惡勞,仗著是執行經理的遠親,厚著臉皮撈到了這樣一份職位。能做到現在還沒出事,完全是因為那些精妙的機關都出自魅影之手。
而這些機關,是四年前魅影承包巴黎歌劇院地基工程時,順便做好的。
這些話怎麼聽都有種欲揚先抑的意思。
阿米莉亞撐著下巴,湛藍的眼睛盯著魅影,總覺得他是在求誇獎。
少女轉了轉眼珠,決定滿足他。
「天哪!要知道加尼葉先生十年前就開始設計歌劇院了。埃利克,您居然一個人就完成了整個地基工程?這是多麼偉大的功績啊!」
阿米莉亞的彩虹屁隨手就來,雖然有些浮誇,但夾雜著真心的吹捧令人格外舒適。
魅影頓時笑了。
為她浮誇的演技,和吹捧之下的真心。
這可真是鐵樹開花啊!
阿米莉亞暗想,又覺得這人笑起來格外好看。
完好無損的左臉滿足了她對審美的最高標准,就連那張冰冷的銀白面具,此刻好像也有了溫度。
魅影:「阿米莉亞,你太天真了。」
阿米莉亞:……?
「天真」一詞出現在魅影嘴裡,她可不認為是誇贊。
魅影:「我是一個建築設計師,做出設計圖,剩下的都是加尼葉和拿破侖三世要煩惱的事了。」
這不就觸及到知識的盲點了……
但阿米莉亞並不羞愧,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伯爵小姐不需要知道這些事。
不過,還是有不對勁的地方。
阿米莉亞開始疑惑了,「那些曲折蜿蜒的暗道呢?」
如果不是魅影親手打造,為何一點風聲都不曾透露出去?
魅影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便已知曉阿米莉亞的未盡之意。
「阿米莉亞,什麼人不會走漏消息?」
魅影的聲音神秘而悠揚,似乎埋葬了無數罪惡。
少女猛地睜大了眼睛,腦海中浮現了殘忍而又危險的想法,「埃利克?!你該不會是,殺人滅口了吧?」
畢竟,只有死人嘴巴才會密不透風。
魅影愣住了。
阿米莉亞以這種奇怪的方式掌握了主動權。
她驚道:「這些工程非幾人之力就能完成,難道……?」
她喪著臉,「多無辜啊!這些工人為你工作,連工錢都得不到,還把命丟了……」
魅影抬眼,灰褐色的眼眸映出面前這個愁苦得像聖母瑪利亞的女孩。
他一直未曾吭聲,倒顯得阿米莉亞在進行一場沒有觀眾的滑稽表演。
少女從張開的指縫中悄悄看他,感到有些難為情,「你……不打算解釋嗎?」
魅影似笑非笑,「你已經靠著想像把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補充完了,還用得著我來解釋?」
少女聞言搖了搖頭,幾步走到魅影面前,「殺人滅口的謬傳哪裡都有,我會有這樣的聯想也不奇怪,但我還是希望你可以解釋。」
魅影皺眉:「為什麼?」
阿米莉亞:「因為你不會這樣做。」
魅影扯了扯嘴角,「為什麼?」
阿米莉亞額角跳了跳,你是好奇寶寶嗎?哪來多為什麼?
但她還是正色道,「我們相處了那麼多天,我的心有自己的判斷。」
「判斷?」魅影細細品味著這個詞,柔聲道,「告訴我,阿米莉亞,你的判斷是什麼?」
「埃利克其實是一個非常溫柔的人。」
「溫柔?」
魅影的眼眸深處散發出奇異的光芒。
第一次有人將這個形容詞用在他的身上。
「凡事有因必有果。我有私心,所以勸說克裡斯汀遠離你。你也有私心,所以你將我帶來這裡。雖然對我來說,你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人,但是這些日子以來,您真的對我十分包容。」
「包容?」
您是復讀機嗎?阿米莉亞無奈地想。
但她還是繼續說了下去,「是的,包容。您或許有些喜怒無常,可是我卻感受到了像哥哥們一樣的包容。」
「那些人是沒有受過教育的啞巴。」
「唉?」少女愣了兩秒,才反映過來,這是魅影對他的解釋。
她似乎已經開始習慣魅影跳躍的思維了。
少女彎了彎形狀姣好的眼眸,喜笑顏開,「謝謝你。」
謝謝你讓我知道,面具之下的野獸,也是個正常的,有著道德底線的人。
Chapter 15
似乎是因為敞開了心扉,也放下了偏見,阿米莉亞這兩日過得格外悠閑。
魅影的心情似乎也不錯。
他給布凱寄去了一封信,寫明了報酬和保密協議。
緊接著,來看戲的女士和先生們都聽說了,五號包廂鬧鬼。
經理安德烈和弗明用盡了手段,也沒能將這個包廂租出去。
第三天晚上,演出進行到第二幕中場時,布凱果然偷偷摸摸來到了五號包廂。
「先生,我按照您的要求做了,請問酬金?」
沒有人回答布凱。
布凱想起了信裡的內容,他偷偷摸摸將鵝絨沙發後的幕簾拉開。
這裡果真藏著一幅畫。
他將油畫摘了下來,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個凹進去的空間,和牆體無縫鏈接,看起來不像是人工鑿出來的。
布凱兩眼放光。
他緊緊盯著放置在中央的小巧而精美的匣子,迫不及待地打開了它。
裡面果然是劇院幽靈承諾的酬金——整整兩百法郎!
布凱的臉漲成了豬肝紅,肥胖而臃腫的身子像是喝了酒一樣東倒西歪。
他揣著兩百法郎,快樂得找不著北。
他想,前經理拉斐爾付給劇院幽靈兩萬法郎的月薪,現在看來果然是真的,這個神秘的怪物竟然如此富有!
布凱不知道,兩雙眼睛將他忘形的樣子全都看了去。
阿米莉亞放下望遠鏡,直覺布凱是個蠢貨,總有一天會被自己作死。
但她還是不希望他得罪了魅影。
也不知出於什麼心理,阿米莉亞並不希望魅影手上再沾染人命。
「我覺得布凱不太可靠。他太貪心了,總有一天會利用這件事威脅你的。」
魅影見少女皺著眉,很是煩惱,他無法忽視內心的不忍,只能冰冷地勸慰道,「他還不值得我警惕。」
少女扶額,暗想,就是怕你這種居高臨下的心理啊,什麼時候你殺了人我都沒法阻止。
阿米莉亞歪著腦袋想了想,道:「還是讓吉裡夫人回來吧。」
魅影卻像被戳中了痛處。
他幾步走到少女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銳利的視線是烈火將她灼燒殆盡,也是寒冰讓她遍體身寒。
少女被這炙熱又陰冷嚇到了,她連連退後了幾步,直到身體貼上了牆壁,退退無可退。
魅影步步緊逼,仿佛她是他勢在必得的獵物。
我說錯什麼了?阿米莉亞驚慌極了。
下一秒,她就得到了答案。
魅影冰冷而蒼白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頰,少女因為害怕而有些發熱的臉頰觸碰到了手掌的寒意,竟打了個哆嗦。
男人的聲音壓抑著深不見底的憤怒,他說,「你想離開我?」
既是提問,也是警告。
阿米莉亞卻頓時松了口氣。
她知道,說出這話的魅影不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鬼。
看似凶狠的外表,不過是想掩飾留住一個人的難以啟齒的內心罷了。
阿米莉亞扯下了男人的手,將他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為他沏了一杯茶。
她在魅影的膝前彎下了身,視線剛好和他平齊。
少女湛藍的眼眸仿佛裝下了天空,也裝下了一個戴著半張面具的男人。
她的聲音清澈而誠懇,「埃利克,幾天前你問我對布凱是否滿意。現在我知道了,我的看法對你來說很重要。」
阿米莉亞牽著他的手,魅影常年冰冷的手掌也染上了溫度。
她繼續道,「我告訴過你我的判斷,現在,我要說出我的看法,我不喜歡布凱。比起他,吉裡夫人更適合為你服務。」
魅影的神色稍有緩和,卻依然冷硬,「你不過是想回家罷了。」
「你錯了,我沒有這麼想過。」
魅影嘲諷道,「你在說謊,我的小莉亞。」
「好吧,我確實想回家……」,阿米莉亞揉了揉頭發,瞥了一眼魅影黑沉如幽潭的臉,「埃利克,你真是……真話假話你都不樂意聽,真拿你沒辦法。」
「我不會放你走。」
「知道啦知道啦,你不要緊張啊!」阿米莉亞絲毫不在意魅影的威脅,反而專注地研究起了他冰冷卻形狀優美的手掌。
她好像看到了魅影深藏在嚴酷外表下的柔軟。
令人聞風喪膽的幽靈先生,其實像極了口是心非的小孩子,想留住溫暖的陪伴,卻不得其法。
每一句警告,都是壓抑著渴望的挽留。
他在說——
請你留下。
-
阿米莉亞自認掌握了安撫魅影的絕招。
除了住在地下宮殿以外,她的日常生活倒和在夏尼莊園沒有什麼區別了。
想看戲的時候,就去五號包廂的暗房,想出去玩,魅影也會換上艾伯特的面具滿足她。
就是想起菲利普和勞爾哥哥的時候,會十分愧疚。
克裡斯汀出現在劇目裡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了。
阿米莉亞不知道是因為她和勞爾的感情有了進展,還是因為演唱水平總是止步不前。
她合上魅影為她找來的《傲慢與偏見》,決定去工作間找他問問這件事。
阿米莉亞沒有敲門,直接打開門走了進去。
自從她知道艾伯特就是魅影後,除了小劇院,整個地下宮殿的所有房間,都不再對她上鎖。
魅影給了她任意進出的權利。
魅影在寫樂譜。
他工作的時候總是廢寢忘食。但少女並沒有避諱,一進門就直呼他的名字。
上回她害怕打擾到魅影,在門邊的木榻上等了他一整天,直接睡過去了。等她醒來後,魅影才神色復雜地讓她下次直接喊他。
「埃利克?」
魅影的思緒被打斷也不生氣,只是坐在書桌邊問她,「想去哪玩?」
阿米莉亞,「……我來找你難道只是為了出去玩的嗎?」
魅影裝作仔細回憶的樣子,疑惑道,「難道不是嗎?」
少女一時語塞,只能言明自己的來意,「雖然說了你可能會生氣,但我還是要說!克裡斯汀最近上舞台唱歌的機會越來越少了,甚至還要和舞蹈演員們一起跳芭蕾,這可不太行啊。」
魅影神色一怔,竟然覺得這個這個名字恍如隔世一般,他盯著阿米莉亞問道,「你不想克裡斯汀跟我走,為何現在來找我說她的事?」
少女皺著臉,魅影說得好像也是那麼回事,「但是我只有你能說話了啊!」
「那你說來聽聽。」
「埃利克,你記得你把我綁走的那天嗎?我給克裡斯汀請了個老師。那位歌劇大師十分厲害,一直是宮廷樂師,對學生的要求也很高。所以他要先聽聽克裡斯汀的聲音,才會決定收徒。」
「音樂大師?」
「是啊,他為皇室演唱了二十多年的歌劇,連菲利普哥哥都對他贊不絕口。」
「你呢?」
阿米莉亞努力回想了一下,「我有幸聽過他的演唱,確實是萬人空巷。」
魅影冷哼一聲,「我竟然不知道你會音樂鑒賞。」
阿米莉亞繞著自己的金發,有些迷惑,「雖然不專業,但是耳朵能聽出來啊。卡洛塔的聲音古典華麗技巧也趨於完美,就是缺了感情點綴。克裡斯汀的聲音也十分清澈穩定,感情充沛無人能及……」
少女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來了什麼一般,戲謔道,「倒也不是無人能及。埃利克,你的感情可比她充沛多了~」
少女盯著魅影,一字一句道,「幽靈先生,你呼喚克裡斯汀的時候有多麼溫柔多情,譴責我愚蠢傲慢的時候,就有多麼冷酷無情!」
魅影自然沒想到,一時的不快竟把自己套了進去。
他已然忘記自己的隱約的酸意,只想將伯爵小姐的秋後算賬應付過去。
他正色道,「你為克裡斯汀請的導師資歷十分優秀。」
「是嗎?」
既然言歸正傳,阿米莉亞也不打算細究本來就是自己理虧的事,她猶豫道,「樂師是很好,可是我看克裡斯汀最近的樣子,不太像是有人教導。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阿米莉亞其實有些愧疚。
如果她沒有因為私心阻攔克裡斯汀,那麼至少在演唱上,她和魅影在一起的那半個月裡,定然會有驚人的進步。
魅影根本不舍得傷害克裡斯汀,受到傷害的只有疼她愛她的兩位哥哥。
因為她,克裡斯汀的演唱事業似乎遭遇了滑鐵盧。
「既然是你的願望,我會幫你。」魅影承諾道。
「只要是我的願望,你都會幫我嗎?」
得寸進尺的貴族小姐眼睛裡似乎有星星,倒讓魅影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他低聲道,「你想要什麼?」
「距離上次寫信,已經過去十天了。埃利克,哥哥們會擔心我的,就像你擔心克裡斯汀會在劇院被排擠一樣。」
為了上埃利克產生共情的心理,阿米莉亞還特地舉了個例子。
魅影沉默了良久。
他仔細地想了想,好一會才道,「我並不擔心克裡斯汀,失去了我的饋贈後,她本該承受這一切。」
阿米莉亞一時語塞,而後惱羞成怒,「反正我就是想寫信。」
「我不曾攔過你。」
只要你想,可以做任何事,除了離開。
Chapter 16
「埃利克?埃利克?」
阿米莉亞已經習慣了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去找魅影。
最開始是為了能吃到精致的早餐,後來是為了打發時間。
可是今天,魅影不在,她找遍了所有角落,就連工作間也不見他的人影。
「到底去哪了呢?」
陡然間,阿米莉亞想到了那間她從不曾去過的小劇院。
她走到小劇院門口,猶豫了一下便敲了門,「埃利克?你在這裡嗎?」
沒有人回應。
這扇門一直上著鎖。
少女猶豫了兩秒,白皙的手握上了門把。
「啪嗒——」
門開了。
木門移動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
僅有幾公分寬的門縫透出了劇院裡暗紅的燈光。
進去,還是不進去?
在地宮的這段日子裡,阿米莉亞總告誡自己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
可是這回,她的心卻怦怦直跳,她直覺,裡面有一樣東西,和她的未來息息相關。
進去嗎?
少女深呼吸,胸口劇烈起伏著,她邁出了第一步。
「吱呀」聲越發大了,打碎了一室的寂靜。
阿米莉亞的手心浸滿了微熱的汗意,仿佛做賊一般踮著腳進入了門內。
小劇院不大。
阿米莉亞依稀記得,這裡應該是放了穿著婚紗的克裡斯汀的蠟像的地方。
她輕手輕腳,生怕連空氣也驚動了。
和工作間不一樣,這裡顯得整潔而有秩序。
魅影也許將這裡當做了自己靈魂棲息之所,房間裡的每樣家具有刻著紅色骷髏樣式的圖騰。
房間的正中央,掛著一張飾演伊狄女王的克裡斯汀的油畫,其余的油畫都顯得詭異而張揚。
阿米莉亞看到了一個一人高的暗紅色櫃子。
她料定,這個華麗得不同尋常的櫃子裡,是那座蠟像。
她不再去看,視線順著轉移到一側的半人高的平台上。
那是縮小版的歌劇廳,沒有了幾千座的包廂和觀眾席,只剩下穹頂和舞台。
舞台上是幾個巴掌高的蠟像小人。
阿米莉亞走近了,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毫無疑問,這帶著面具的小人是魅影,穿著華麗紗裙的是克裡斯汀,金發及肩的青年是勞爾。
少女暗忖,果真是密不可分的三角關系,魅影對克裡斯汀的執著也並未褪去多少。
她有些泄氣,她用平等的方式對待魅影,不過是想讓他知道,這世上,即便離開了音樂,他依然能夠得到他人的尊重。
她以為她能改變什麼,但也只是她以為罷了。
阿米莉亞輕嘆,剛准備打算離開時,余光瞥見劇院模型舞台的幕簾後,似乎有一個黑漆漆的東西。
她撥開簾幕看了看。
「啊——」
少女捂住了嘴,努力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她險些暈倒。
因為那幕簾後,分明是個金色的精致鳥籠。
即便雕花繁復精美,也不能改變它是一個囚籠的事實!
況且,那囚籠裡,分明是一個縮小版的阿米莉亞!
少女幾乎是踉蹌著走出了小劇院,驚慌至極也不忘將門鎖好。
她快去走去了書房,想看本書靜靜。
可是如何能靜得下來?
阿米莉亞知道,蠟像和模型都直觀的表達了魅影最真實的想法。
所以——
魅影,這個對她極盡包容的男人,想囚禁她。
她做著天真的美夢。
她期盼連日來的朝夕相處,結伴出游的閑適樂趣,終有一日能夠讓魅影心軟。
那時,她要回家,不會受到任何阻攔。
她也會說服哥哥們,不去追究失蹤的事,或許也能在日後,和魅影保持著友好的聯絡。
這些日子裡,魅影對她的包容,真的讓她以為,時機快要到了。
真心難道換不來真心嗎?
阿米莉亞捂著胸口,著實有些受傷。
尊貴卻嬌氣的伯爵小姐,第一次在人心上跌得遍體鱗傷。
她跌到卻頑強地爬起,像個蹣跚學步的孩子。
夏尼家的小公主,終於想清楚了,生命是該由自己把握的,永遠不能寄希望於他人的憐憫。
她既然等不到安全出去的那一日,倒不如賭上一把。
賭一賭魅影對她的底線。
阿米莉亞打定了主意後,便思考著該如何在這個地下宮殿,讓自己舊疾復發。
即便魅影有個艾伯特醫生的身份,但這世上的疑難雜症如此之多,任何一位醫生也不能保證自己的每一個判斷都是准確無誤的,尤其是在這個時代。
「阿米莉亞,我在這。」
是魅影的聲音。
少女抬頭便看見男高大的身形幾乎要擋住整列書架,她顯得鎮定極了,「你剛才不在這裡,怎麼知道我找你?」
「我在暗房裡聽見了回聲。」
少女的心越發往下沉,這座劇院的一切,似乎都在魅影的掌控之中。
剛才她擅自進入小劇院的事,會不會已經被發現了?
-
阿米莉亞安靜等待了兩日。
這期間,魅影很平靜,兩人的相處模式照舊。他……似乎沒有發現她去過小劇院。
這日是周六,阿米莉亞提出了自己的邀請,「埃利克,今天去巴黎聖母院吧。」
魅影聞言皺了皺眉,「你信天主教?」
「夏尼家都是天主教虔誠的信徒,我就是在聖母院受洗的。」
少女避重就輕,古老的夏尼家族每個人都是天主教虔誠的教徒,這幾乎是共識了。
哥哥們對她的疼愛毫無原則,她可以不信教,外人卻不能知道這件事。
但這句話似乎刺痛了他。
魅影面色陰冷,說出的話也極盡嘲諷,「阿米莉亞,告訴我,你們的耶穌基督,究竟拯救了誰?」
「人類生而有原罪,耶穌拯救了整個人類。」
阿米莉亞像個沒有感情的背誦機器。
在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和菲利普哥哥就引導她信教。但有著成年人靈魂的她已經知道了科學的偉大,如何能將自己的命運交給虛無縹緲的上帝?
但她的父親——老夏尼伯爵是個再虔誠不過的信徒了。菲利普生怕年邁的伯爵被阿米莉亞氣出病來,因此,即便放任她的信仰,也依舊盯著她背完了天主教的箴言。
「你是也是人類,」魅影斬釘截鐵道,「可耶穌並沒有看到你的苦難。他放任你的身體因疾病而逐漸虛弱,放任你被我擄走,並且永遠不會現身救你於苦海之中。」
魅影的聲音罕見地激昂怨憤。
由己及人,阿米莉亞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魅影不是在控訴耶穌對她的不公,而是在控訴世界對他的不公。
即便魅影僅僅靠自己,就能在這個充滿惡意的世界成長到別人難以企及的高度,可他的心裡充滿了怨恨,難以化解。
阿米莉亞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背聖經上的教義,她對魅影說,「信仰是一盞燈,指引信徒的方向。但埃利克,沒有誰規定,這盞燈該用什麼材料發光發熱。」
少女走到魅影的身前,繼續道,「人類的信仰可以是宗教,也可以是任何人或事。我的信仰是家人。菲利普和勞爾是我最親近的人,我想要守護他們,哪怕我很弱小。」
「他們是你的親人……」
魅影灰褐色的眼眸中湧動著暗色的光芒,壓抑又痛苦。
「我的母親為了生下我耗盡了生命,父親和哥哥姐姐十分心疼我。夏尼家族綿延幾百年,我們這一代,親情牢固至極,不是尋常家族能比得上的。」
阿米莉亞這話像是在魅影的心尖上插刀子,她和魅影的人生完完全全相反,一個沐浴著愛意長大,一個背負著詛咒苟活。
但少女並不是為了刺痛魅影,她繼續道,「但人不是生來就平等的,我用盡了一生的運氣,來遇到這樣完美的親人和家庭。更多人過著庸碌而平凡的人生,有著愛他們卻沒有耐心的親人。更有甚者,自出生起就被拋棄,在旁人的惡意下長大。因為母愛不是天性,親情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需要時間和愛去培養。」
「你都知道什麼?」
魅影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阿米莉亞的話是他成長的縮影。
她將他的心狠狠切開,但下一瞬間,她拿著針線,妄圖合上這道傷口。
我什麼都知道了,這樣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打轉,還是在出口瞬間換成了,「我在回答你關於信仰的問題。」
「為了信仰,你願意犧牲一切嗎?」
「我有原則,也需要衡量利害。我不信天主教,但我依然可以為了家人,做出信仰天主教的樣子。那麼埃利克,你的信仰是什麼?」
「我的信仰……」
「我的信仰是……克裡斯汀……不,最初是克裡斯汀。」
「現在,至於現在……我不知道,我還在找……」
魅影連身子都在顫抖。
他踉蹌著,想要弄清楚這件事。
答案像隔著一層網一般呼之欲出,可那面網卻是精鐵打造,阻攔著魅影。
阿米莉亞從未見過如此迷茫的魅影。
她將克裡斯汀從他身邊帶走後,他似乎就失去了信仰。
她無法忽視自己心中的不忍,到底還是握住了男人顫抖的雙手,「信仰是會變的。埃利克,你可以好好想一想,不需要立刻就給出答案。」
少女的聲音像泉水一般清澈,帶著柔和的力量,一點一點地撫平了魅影波動的情緒。
戴著面具的男人逐漸平靜了下來。
魅影靜默了好一會,才掙脫了阿米莉亞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他沒有看阿米莉亞一眼。
少女望著自己的空空如也的手,這雙手剛剛才安撫過魅影。
阿米莉亞的心酸澀至極。
說給魅影的那些話,不過是離開前的不舍罷了。
越是看到魅影脆弱的一面,越是了解這個驚才絕艷的人,她就越舍不得傷害他。
她希望有朝一日,魅影能夠擺脫枷鎖。
不要,再像原來那樣郁郁而終了。
Chapter 17
魅影一直不曾出現,阿米莉亞也沒打算找他。
有些事情,只有自己才能想通,旁人說再多也只是枉然。
周五的晚上,魅影突然來書房找她,丟下了一句「明天去教堂」就離開了。
阿米莉亞知道魅影從不食言。
第二日一早,她就看到魅影換上了艾伯特的面具,肅著張臉,整裝待發。
馬車穿過了公共廣場,途徑盧浮宮,最後到了今天的終點站——巴黎聖母院。
和之前的每次出行都不一樣,兩人一路無話。
正值周六,作為巴黎總教區的主教座堂,來禮拜的信徒人滿為患。
八百多年的歷史,讓這座聞名世界的教堂充滿了沉澱之後的厚重感。
即便已經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了,阿米莉亞依然會為這座偉大的建築感嘆。
她看了一眼身側沉默的魅影,有心打破沉默,「埃利克,如果你早出生七百年,也許聖母院就是由你設計建造的了。」
魅影面無表情地瞥了她一眼,道,「不可能。這座建築傾注著設計師的靈魂,他們應當都是虔誠的耶穌信徒,才能打造出如此宏偉的工程。」
「那設計歌劇院時,你也充滿了熱愛,不是嗎?」
阿米莉亞想到了巴黎歌劇院的地下結構,如此精妙,四通八達,無一不是用心設計的。
「不過是一個棲身之所罷了。」
「你今天……怎麼了?」阿米莉亞略顯猶疑,魅影今天有些不對勁,「埃利克,如果你不願意,我自己一個人進去也沒有關系。」
魅影扯了扯嘴角,「我和你一起。」不然的話,我的小莉亞,會毫不留情地跑開。
突然間,阿米莉亞的背脊發涼,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埃利克,你這兩天去了哪裡?」
「去確認信仰。」
阿米莉亞大驚,「你去找克裡斯汀了?」可是他並沒有把克裡斯汀帶入他的地下世界。
她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咬著唇問道,「你去教導她了嗎?」
「禮拜的時間到了。」
少女想,她已經知道答案了。
-
阿米莉亞剛回巴黎不過一兩年的時間,菲利普帶著她去了一些舞會,因此知道阿米莉亞相貌的貴族有不少。
這些貴族大多信仰上帝,每周來聖母院禮拜的也不在少數,總會碰見那麼一兩個認識她的吧?
少女心懷忐忑,排著隊在修女指引下去了坐席內。
她的右側,是一列燭台,燃燒著的白燭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籠罩著阿米莉亞的臉龐,唱詩班的歌聲讓她暫且放下了不安。
阿米莉亞閉上了眼睛,在胸前畫了個十字,她第一次虔誠地向上帝祈禱,今天,一定要順利的過去。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人群開始有序地散去。
阿米莉亞和魅影被迫夾在人群中,幾乎身體都要帖在一起了。冰冷的男人格外細心,在這擁擠的人群中為她撐出了一片空間,盡量不讓人碰到她。
出了走道漸漸寬敞起來,四散的人群讓聖母院更加有生氣。
是時候了!
阿米莉亞咬了咬牙,為了更真實些,她左腳絆住右腳,向與魅影相反的方向,重重地摔了下去。
魅影沒能接住她。
「埃利克——」
疼痛襲來的一瞬間,少女下意識喊了魅影的名字。
她的眼睛裡滲著水花,看來是真的跌疼了。
魅影灰褐色的眼睛裡透著難以忽視的慌張,他竟然讓少女在自己的眼前受了傷。
男人有些慌張地將她打橫抱起,無措地問,「小莉亞,疼嗎?」
突發的事件引來所有人的專注,就連已經走到門口的人都因好奇折返。
人群開始開始把兩人包圍。
一層又一層,能容納九千人的大廳黑壓壓的一片都聚集在了這個區域,看著就叫人喘不過氣。
阿米莉亞開始打亂呼吸的節奏。
她想在大庭廣眾之下病發,這是她能創造出的最佳條件。
眾目睽睽之下,被高大的男人橫抱在懷中的女孩,幾乎是難以控制地,用纖細白皙的手掐緊了自己的脖子。
金色卷發容貌精致的少女,緊緊閉上了那雙能盛下天空的眼眸,她艱難地呼吸著,像只擱淺的魚,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死亡。
人群竟安靜了一瞬間。
英俊而又冰冷的男人,美麗卻瀕死的金發少女竟構成了一幅絕美的畫作。
所有人都為之屏息,似乎連近在咫尺的死神也為之動容。
大廳裡寂靜異常,一時間只能聽見阿米莉亞艱難的呼吸聲。
片刻後,人群反應過來,虔誠的信徒們高呼著求助,幾名穿著得體的醫生狼狽地從人群中擠進了包圍圈。
醫者的本能讓他們聚到病發的少女身邊。
年輕的醫生們非常肯定,這樣的症狀就是哮喘。
他們配合良好,疏散著人群,給了阿米莉亞一個空氣流通的環境。
但除此以外,他們也沒有辦法做更多了,他們並沒有帶任何醫療用具。
「這位先生,將她放下吧,平坦的位置更利於病人的恢復。哮喘目前無法根治。先讓病人緩一會,症狀減輕後我們陪你把病人送去醫院。」熱心腸的醫生好心勸慰著這個似乎被嚇到了的俊美青年。
魅影緊抿著唇,一言不發。
就在醫生以為這人是個聾啞人,准備強行讓青年把病人放下時,他動了。
像提線木偶一樣,他僵硬地將虛弱的少女放在了地上。
魅影托著阿米莉的上半身,跪坐在她的身側。
他的右手臂環住了女孩瘦弱的肩膀,一刻也不肯放松。
魅影蒼白的手掌輕輕撫上女孩因為無法呼吸而爬滿了青紫色血絲的臉龐。
冰冷又溫柔。
沒有人忍心打擾他們。
俊美的青年,嬌弱的少女,仿佛天生一對。
每個人都以為,他們是一對戀人。
青年太愛這個女孩了,從騷亂開始到現在,他不曾放開女孩一秒鐘。
「疼嗎?我的小莉亞。」
魅影讓少女靠在了自己的胸前。
他低下頭,沒有血色的薄唇貼在了阿米莉亞的額前,他低喃,等一個答案。
「應該是疼的吧,你都哭了。」
魅影輕撫少女的脊背,調整她的呼吸。
思緒卻飛到了幾分鐘前。
少女加速的心跳和不安的眼神,每一個訊號都在告訴他,陪了他二十天的小莉亞即將背叛他。
「我想了很多種方式,笑你的天真愚蠢。」
魅影勾來了勾唇角,眼眸裡折射出奇異的暗光,「但你,怎麼能?怎能用自己的身體來反抗我?」
「魔鬼是不會心軟的。」
以魔鬼自居,這樣低聲譴責著阿米莉亞的魅影,卻在下一秒,解下了潔白的領巾。
他牽起女孩引摔倒而受傷的手臂,這裡已經擦破了皮,滲出血絲,就連手腕處,也腫得老高,透出一片青紫。
和他說的話相反,魅影機械而小心地為她擦拭著血液和灰塵。
仿佛有一方屏障,將兩人與周遭隔開。
沒有人願意打擾這個飽受情傷的青年和虛弱卻美麗的少女。
-
阿米莉亞瀕臨死亡,思想仿佛和身體抽離了一般。
她的身體在掙扎求生,不忍放棄任何一寸空氣,思想卻在告訴身體,再等等。
她聽到周圍的喧囂,看到人群模糊的影子。
可感受最清晰的,卻是耳邊傳來的心跳,一下又一下,不規則卻有力量。
「是埃利克嗎?」
她想問,卻說不出話來,為了呼吸,她已用盡了全部的力氣了。
她靜靜感受著這人的每一拍心跳。
他好像對她說了很多話,她想回答,但是卻說不出來。
恍惚之中,阿米莉亞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叫人安心又熟悉,「病人在哪裡?」
Chapter 18
「讓我來看看!」
這聲音渾厚響亮,人群不自覺讓出了一個通道。
「弗蘭克!」
見多識廣的人已經認出了來人的身份——總統梯也爾的御用醫生!他出行時總會帶上巨大的醫療箱,這已經成為了醫學界的共識。
善良的人們在胸口畫著十字,發自內心慶幸著弗蘭克的到來,這將拯救一位花季少女的性命。
弗蘭克頭發花白卻依然健步如飛。
他蹲在了少女的身前,打開了藥箱拿了眼鏡戴上。
「阿米莉亞!」
弗蘭克認出了這是自己的病人——夏尼家的伯爵小姐。
盡管有些驚訝,但他的動作卻不停頓。他戴上聽診器,仔細檢查阿米莉亞的情況。
年長的醫生氣得胡子直抖。他弄不明白為何菲利普會如此大意,居然讓他的妹妹來到人群如此集聚的地方。這種危急的情況下,該死的菲利普和勞爾居然還不見蹤影。
弗蘭克動作飛快,簡單診斷後,便打算讓這幾位年輕的醫生為他空出一塊地方。
其余三個有幸目睹前輩行醫救人,唯命是從,站到遠處觀察了。
只有一個人不那麼聽話。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先生,你得暫時離開——」
半跪在地上的青年人緩緩抬起了頭,弗蘭克這時才看到他的臉。
「艾伯特?!」
弗蘭克大驚之余還不忘扶起阿米莉亞,讓她低頭聞一聞嗅鹽。
「艾伯特,你是梯也爾先生最信任的醫生。哮喘這樣的病應該難不倒你才是。怎麼任由小莉亞發作不為她治療呢?」
「她喝過我的藥了。我親眼所見。哮喘不可能復發。」
魅影呢喃著。
他親眼看見阿米莉亞喝下了那瓶藥劑。
他也相信自己,如果少女不主動引發,那麼哮喘絕對不會毫無征兆地復發。
魅影知道——
傲慢卻純良的大小姐,用病發作為賭注,賭他的底線。
阿米莉亞故意讓自己陷入了危險的境地。
「阿米莉亞,為什麼?」
「我知道你去了小劇院。」
魅影像個沒有靈魂的軀殼,他看不到阿米莉亞的痛苦,看不到忙得團團轉的弗蘭克,更看不到指指點點的人群
「萬幸。小莉亞沒有生命危險。」
弗蘭克高興極了。
人群發出陣陣歡呼,他們在做禮拜的聖母院見證了最神聖的事。
熱心腸的醫生們起死回生,青年男女至死不渝的愛情。
這些虔誠的信徒仿佛在慶祝著新年一般。
「艾伯特,快幫我把小莉亞抱上馬車,我們把她送回夏尼莊園。我一定要好好地罵罵菲利普和勞爾這兩個臭小子,連自己的妹妹都保護不了,真是不配當小莉亞的哥哥。」
「不配嗎?」
「那麼放任你傷害自己生命的我,真的有能力將你留下嗎?」
魅影垂下了眼簾,遮住了眸中一片暗色。
弗蘭克一直都覺得艾伯特是個奇怪的青年,以前怎麼都不說話,現在又總是自說自話。聲音還小得可憐,他根本聽不到!
不過這些怪癖都是可以接受的。因為年紀輕輕的艾伯特有著世間難得的精湛醫術。
「艾伯特,我真沒有想到,你今天也如此熱心腸,居然想救治一個陌生人,這和以前的你不一樣啊1」弗蘭克看看魅影冰冷的臉,想了想又安慰道,「呼吸道的疾病本來就比較復雜,至今也沒發現哮喘的根治辦法。你不用為自己的藥不奏效而感到愧疚。」
「前面就是我的馬車了,你把小莉亞抱到那裡就好……艾伯特???」
弗蘭可看著艾伯特往相反的方向走了過去,連忙拖著一把老骨頭追了過去。
「艾伯特,如果想用自己的馬車送她回去也該和我說一聲才對!你根本不尊重長輩!」
弗蘭克叫了僕人把自己的馬車牽到夏尼莊園門口,便頭也不回地上了魅影的馬車。
「小莉亞可真讓人心疼。早就跟菲利普說了,我有個小侄子,只比莉亞大幾歲,我們又是醫生世家,再適合不過了。他竟然看不上!」
弗蘭克突然感到了一陣寒意,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他結束了這個話題,又開始說起幾日前遇到的疑難雜症。
弗蘭克像所有老頭一樣熱愛喋喋不休,哪怕這裡沒有人是他的聽眾。
沒過一會,阿米莉亞動了動。
動作很輕微,卻逃不過一直觀察著她的魅影。
魅影似乎聽到了她微弱的聲音。
渴望戰勝了克制,魅影在弗蘭克一臉見了鬼的眼神中,將耳朵湊近了阿米莉亞的唇邊。
少女的聲音時斷時續,魅影盡力辨認著,也只能分辨出頻率最高的「菲利普哥哥」,「勞爾哥哥」。
「你的願望就是回家嗎?我的小莉亞?」
魅影的聲音低沉極了。
他輕撫著少女的鬢發,像一個最溫柔的愛人。
他看見少女由些蒼白的唇又動了動,發出了微弱的聲音。
這次,是——「埃利克」。
魅影扯了扯嘴角。
「阿米莉亞,我滿足你的所有願望,包括回家 。」
他仔細地將少女放在了馬車的甲板上,自己坐上了駕駛座。
他揮一揮鞭子,催促著馬兒調轉了車頭。
那是夏尼莊園的方向。
魅影看著因阿米莉亞的回歸而熱鬧至極的莊園,轉身隱沒在了黑暗之中。
「我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底線。」
-
整個巴黎的舊貴族和商賈才俊都收到了一封的邀請函——夏尼伯爵為了慶祝自己最小的妹妹成年,即將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
所有人都知道,紳士小姐們的成年禮幾乎等同於一場盛大的相親宴會。如夏尼家族這般古老的貴族,大家更是伸長了脖子期盼。
歷史可以追溯到路易十四的夏尼家族,這一代有兄弟姐妹五口人。
伊莎貝爾嫁給了萊利斯公爵,安娜嫁給了霍爾伯爵。姐妹倆的婚禮極盡奢華,據說菲利普給的陪嫁禮單展開有三層樓那麼高。
十年來,在菲利普的經營下,夏尼家族的產業壯大了兩倍不止。阿米莉亞又是夏尼家族最疼愛的小女兒,可以預見,當她出嫁時,又是怎樣的盛景。
整個巴黎未婚的青年才俊,等這一天等得太久了。
他們摩拳擦掌,只為了在伯爵小姐的成年禮上一展風采,獲得她的青睞。
與外界的翹首以盼截然不同,此時的夏尼莊園,沉浸在失而復得的喜悅中。
四天前,門房迎接了一位尊貴的客人——梯也爾總統的御用醫生,也是一直以來為阿米莉亞治療哮喘的弗蘭克。
他帶回了夏尼家族失蹤二十天的小公主!
弗蘭克來時乘坐著一輛陌生卻豪華精致的馬車。當他告訴門房夏尼小姐在聖母院舊疾復發時,勞爾飛一般趕到了門口,親自將阿米莉亞抱回了房間。
菲利普壓下失而復得的喜悅,按下擂鼓作響的心跳,充滿誠摯地向弗蘭克表達了夏尼家族的謝意,卻在下一秒遭到了這位名醫的責罵。
弗蘭克提起這件事就氣得胡子直抖,「菲利普你是怎麼當哥哥的?我提醒過你多少次,不要帶小莉亞去人群密集的地方?你們不僅不聽,甚至還把小莉亞一個人丟在聖母院?」
「要不是我恰好也在那裡,你們的小莉亞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你和勞爾也太粗心了!」
菲利普卻沒有在意弗蘭克的怒氣,他現在可是夏尼家族的大恩人!
「你是說,莉亞當時在聖母院復發了?」
「是啊,幸好有幾個醫生進行了急救,我又帶了藥箱。」
菲利普握著拳頭在大廳來回踱步,他不明白,應當是被劇院幽靈帶走的妹妹如今自己一個人回來了,難道真的如她當時信上所說的那樣,她是自願的?
菲利普緊盯正在喝茶的名醫,「弗蘭克,莉亞發病時身邊真的沒有其他人?」
老人家搖了搖頭,「都是些去禮拜的人和幾位年輕的醫生。說起來,你們還得感謝一個人,他和我一起把小莉亞送回來的。」
菲利普眉頭一皺,「是誰?」
弗蘭克:「說了你也不知道。他也是梯也爾總統的醫生,天資十分高,就是缺了些經驗。他好像在研究解決哮喘的辦法,小莉亞的病說不定他有些辦法。哦對了,他叫艾伯特,」
「艾伯特?」
「你認識他?」弗蘭克有些疑惑,「不應該啊,雖然都為總統辦事,但我都沒怎麼見過他。艾伯特這人又陰冷又孤傲,連總統的面子都不怎麼給。」
菲利普大驚,「你這話要是真的,那這件事可就非常奇怪了。你記得莉亞在歌劇院發病那天嗎?」
弗蘭克點頭,「我聽過這件事,我記得那天情況不算非常嚴重,事後我就沒來替小莉亞看診。」
「就是那天,一位陌生的客人來找拜訪,宣稱能治好莉亞的哮喘,還給了我們一瓶藥。」
「這就能說通了!」弗蘭克拍著大腿,「艾伯特剛才也說過這個藥劑,不過他十分愧疚藥劑不起作用,所以把莉亞送來就離開了,我都沒發現他什麼時候走的。」
菲利普眉頭皺得越發緊了。
艾伯特那晚突然到訪,態度陰陽怪氣又親昵得過分,本就引人遐想。現在又是他把阿米莉亞送回來的,加上阿米莉亞失蹤時寄來的兩封信,怎麼看都覺得這兩人關系匪淺。
所以,難道真的是阿米莉亞自願跟人離開的?
「我得去問問吉裡夫人和梅格!」菲利普轉身離開。
被丟下的弗蘭克在大廳氣得跳腳,「太不尊重長輩了!和艾伯特一個樣!」
Chapter 19
菲利普找到吉裡夫人時,她正在房間裡監督梅格跳舞。
「梅格,劇院幽靈說過,1885年,你就會成為皇後。先生已經讓你成為了三級演員,你可要趕在這之前成為皇後啊!」
是吉裡夫人的聲音。
菲利普嗤笑她的愚蠢,先別提一個舞女怎樣成為皇後。現在共和國剛建立,只有總統夫人,又哪裡來的皇後?
「吉裡夫人!我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菲利普提高了音量,母女兩人都停下了動作看向了他。
菲利普:「阿米莉亞回家了。」
吉裡夫人:「上帝保佑!那麼伯爵先生,我可以帶梅格回家了嗎?」
菲利普笑了笑,「當然可以,但在此之前,你們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們認識艾伯特嗎?」
吉裡夫人和梅格面面相覷,均是搖了搖頭。菲利普也不惱,依舊態度良好地放她們走了。
勞爾見大哥就這麼放走了幫凶,十分不解,「大哥。她們說不認識你就相信了嗎?」
菲利普和藹地拍了拍勞爾的肩膀,笑道,「我本就沒指望她們跟我說實話。不過她們在夏尼家好吃好喝了這麼多天,總該付出點代價的。」
勞爾見菲利普如此鎮定,便知道他必定在私下裡做了些手腳,也不再糾結了,「對了大哥,我是來告訴你小莉亞醒了!你快去看看她吧。」
菲利普聞言連忙上了樓。
他在門外就聽見阿米莉亞撒著嬌問南希,「菲利普哥哥在哪?」
菲利普的心都化成了一團,他急忙跑到床邊,對著妹妹噓寒問暖,生怕他這段時間受了什麼苦楚,「小莉亞快告訴哥哥,你這段時間都去哪了?」
「呃……」
阿米莉亞猶豫起來。最初寫那封信只是為了讓哥哥們保證自身安全不要來地宮找她,她想過只要回家就和哥哥們坦白這一切。
可是現在,她不想暴露魅影的存在。
「哥哥……這件事,我不是在信裡和你說過了嗎?你這樣讓我再親口說一遍,我難道不要面子的嗎?」阿米莉亞低著頭,滿是一副少女春心萌動的情態。
菲利普臉色鐵青。
知道妹妹總是要嫁人是一回事,但現在真看到水靈靈的小白菜被不知名的野豬拱了,他就一陣胸悶氣短。
「艾伯特?」
「誒???」阿米莉亞猛地抬頭,只覺得菲利普的心情似乎不太妙,她心虛極了,小聲問道,「哥哥怎麼突然提起他?」
「弗蘭克都跟我說了!你跟著他去聖母院禮拜也不願意回家是嗎?」菲利普氣得屈起手指敲了下少女光潔的額頭,「上回他來家裡拜訪,你還告訴我你不認識他?阿米莉亞,你不能騙哥哥。」
少女內心驚呼不妙,菲利普哥哥直呼她大名就只有一種情況——他在生氣!
「哥哥,你別生氣啊!這件事我真的可以解釋!」
「給你機會解釋。」菲利普冷著臉。
阿米莉亞愣住了,大腦飛速轉動,思考著要怎樣將這件事圓回去並且不暴露魅影的存在。
我太難了,少女盯著天花板,有些絕望地想。
「哥哥我錯了,我不是有意騙你的……艾伯特是我在布勒斯特認識的朋友。我,我一直都挺喜歡他的,不過他不怎麼搭理我。後來我回到巴黎決心忘了他,機緣巧合下又在歌劇院相遇了!」阿米莉亞轉動著蔚藍的眼珠,感受到了想像力前所未有的匱乏,「啊!哥哥你不知道,他還是個醫術高明的醫生,根本不會因為我而留在巴黎,所以再次相遇那天,我決定跟著心走,為這段感情做一個了結!」
「呵!」
菲利普的情緒並沒有得到任何緩和,如此拙劣的借口,也只有小姑娘自己才覺得能騙到人了。
但他並不准備繼續談論私奔這件事,阿米莉亞剛緩過來,還需要休息。
所以菲利普開口問道,「艾伯特和劇院幽靈是什麼關系?」
「啊?」
阿米莉亞捂臉,菲利普哥哥為什麼一定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呢?
「我可以選擇不說嘛?」
少女小心翼翼地問道。
「當然可以,哥哥們什麼時候強迫過你?」菲利普露出慈愛的笑容,轉而又道,「但是你不說的話,我會拒絕克裡斯汀來夏尼莊園做客。」
「哥哥!」
少女急得從床上跪坐起來,她像以往那樣,抱著哥哥的胳膊來回搖晃。但往常百試百靈的舉動如今不能令菲利普心軟半分。
「哥哥你不愛小莉亞了!我好傷心啊!」
少女擦著不存在的眼淚偷偷看菲利普,卻發現他一臉看戲的神色。
阿米莉亞頓覺臉頰燥紅,索性惱羞成怒,鬧著脾氣既不肯說出實情也不肯答應菲利普的要求。
「小莉亞,你這樣可不厚道,為了一個陌生人氣哥哥。」菲利普搖了搖頭,看著十分沮喪。
「那……那我也不知道啊!」少女的聲音漸漸變低,她見不得哥哥這個樣子,「我也沒見過劇院幽靈長什麼樣啊……」
不過她也確實沒見過魅影的真面目啊!阿米莉亞理不直氣也壯,「而且劇院幽靈是個教導出克裡斯汀的音樂鬼才,哥哥你想,艾伯特是個醫生啊,他們怎麼可能是一個人?」
菲利普對阿米莉亞的解釋並不滿意,「小莉亞,你一定還有什麼事瞞著哥哥。我暫且不追究,總有一天我會找到真相的。」
但他也趨向於艾伯特和幽靈不是一個人。菲利普不知道幽靈的音樂才能,但是長居歌劇院地下的人顯然不可能成為總統最信任的醫生。
「小莉亞,你先休息,」菲利普沉思了片刻,繼續道,「過幾天給你一個驚喜。」
「你是說成年宴會嗎?」阿米莉亞眨巴著眼睛,一臉了然。
「真聰明,宴會都是照你的喜好布置的,你一定會滿意。」菲利普是如此篤定。
-
阿米莉亞又恢復了以往那樣奢侈精致的生活,地下宮殿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日子仿若隔世。
南希看著自己帶大的小姐變得有些圓潤的臉,實在是說不出「小姐你瘦了」這樣的話,「莉亞小姐,您大病初愈,最近還是吃清淡些好。」
「可是我想吃你親手做的甜點了,怎麼辦啊?」少女故作委屈,惹得南希心都皺了起來。
「莉亞小姐,您忘了嗎?過幾天就是你的成年禮了,禮服是一年前定制的,現在很難改大尺寸了。」
看著南希左右為難的神色,阿米莉亞瞪大了眼睛,「你是說我胖了???」
南希沒敢回答。
莉亞是她看著長大的,雖然性格十分純真善良但頗有些小姐脾氣,她生氣時委屈巴巴像洋娃娃一樣的小臉,沒有人能夠拒絕她無禮的要求。
阿米莉亞氣成河豚。
她知道南希的沉默就是在說她胖了。
「都怪埃利克!」少女驚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大,又低聲嘟囔著,「要不是他一直做各種各樣的好吃的,又不怎麼帶我出去,我怎麼會胖???」
「我到底為什麼會胖啊?」少女捂臉,十分崩潰,「那還有三天,南希我可以把自己套進禮服嗎?」
「莉亞小姐,我保證這幾天一定會合理安排您的飲食,爭取讓您穿上成年禮服。」南希憂心忡忡,任務十分艱巨,她害怕達不到目標。
阿米莉亞沒有了吃甜點的心情,也不關心哥哥們到底有沒有相信她的說辭。
想到三天後的成年禮,少女捏著自己變得圓潤的腮幫子,委屈極了!
「夏尼小姐絕對不能就這樣出現在成年禮上!向上帝發誓,我一定會套進那件禮服!」少女戳了戳自己的腮幫子,咬牙切齒,「埃利克,你是在養小豬嗎???」
少女習慣性地躺在床上想對策,猛然想起自己的小肥肉,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蹦了起來。
她扯著嗓子喊,「南希!你快去把梅格·吉裡請過來!」
「莉亞小姐,梅格昨天就跟著吉裡夫人回劇院了。」
「這樣啊,」少女歪著腦袋想了想,「那你快請人把克裡斯汀從劇院接回來,讓她帶上行李在我家住一陣子!如果梅格在的話,也讓她過來好啦!」
南希嘀咕著應了,阿米莉亞才安心。
少女緊貼著牆壁,身子直直地。
她為自己的主意拍案叫絕。
梅格和克裡斯汀都是芭蕾舞女出身,需要保持纖細的身材,請教她們准沒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飯·養豬專家·桶:小公主再胖點,成年禮上就不會有人愛慕她啦!
阿米·小豬·莉亞:你老婆沒了!!!
Chapter 20
傍晚時分,僕人帶著兩個女孩來了。
一人褐色卷發身形修長,一人金色直發身材纖細,分明就是克裡斯汀和梅格了!
只是兩人都有些憔悴,相較之下,反倒像是這兩人被綁架了二十天。阿米莉亞暗搓搓地想,卻熱情招呼開了,「你們終於來了!快,我帶你們去我房間,行李就交給僕人吧!」
克裡斯汀見少女笑得燦爛,也一掃心中的惴惴不安。她拉住了阿米莉亞的手,關切地問道,「你這段時間去了哪裡,我和勞爾都很擔心你。」
阿米莉亞也不好告訴她實情,這個善良的女孩太容易被嚇到,也容易受到誘惑,因此她只是敷衍道,「我偷偷跑回姑媽家了,真抱歉沒有提前和你們說。」
克裡斯汀信以為真,美麗的臉龐上寫滿了不贊同,她擁著阿米莉亞,柔聲道,「下次不要這樣了。」
褐色卷發的少女太過溫柔,阿米莉亞越發覺得愧疚,她別開臉,拉著兩個女孩就往樓上走,「南希說我在姑媽家長胖了,可是三天後就是我的成年禮了!實在是太糟糕了,我絕不能在成年禮上穿著緊繃繃的禮服,連跳一支舞都困難!你們都是自小就跳芭蕾,快救救我的身材吧!」
克裡斯汀和梅格對視一眼,紛紛被阿米莉亞逗笑了,她們也真的相信了少女的說辭。如果真的是無故失蹤或者是被劇院幽靈帶走,伯爵小姐又怎麼會快樂到忘記了要保持體重這件事呢?
「我的榮幸。」克裡斯汀和梅格異口同聲。
「啊!這三天不會耽誤你們的演出嗎?」
方才還笑得溫柔的兩個女孩面色有些僵住了。
「怎麼了?」阿米莉亞疑惑極了,氣氛為何突然凝滯?
還是克裡斯汀先打破了沉默,「阿米莉亞,我的演唱水平不盡人意,最近的劇目裡沒有安排的角色。我可以安心陪你,多好啊!」
年輕的女孩想裝作毫不在意,可她多愛唱歌這件事啊,如何能無動於衷?
阿米莉亞剛想安慰克裡斯汀,就看到梅格垂下的腦袋,她看起來十分沮喪,「梅格你,是不是也出了什麼事?」
梅格的聲音有些悶,壓抑著委屈和難堪,「夏尼小姐,我和母親已經被劇院解雇了。」
阿米莉亞大驚失色,「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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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聚的歡樂被打破。
看著強顏歡笑的克裡斯汀和郁郁寡歡的梅格,阿米莉亞實在無法裝作視而不見。
「可明明,你唱得很好啊!」即便沒有了《漢尼拔》首演當日的驚艷,她的水平依然在不少人之上,怎麼會落得一句歌詞也沒有的地步?
「阿米莉亞,我唱得不好,」克裡斯汀聽到她的誇贊,只覺得更失落了,「《漢尼拔》只不過是曇花一現。父親去世後,我再也沒有歌唱的能力了……」
「對不起。」
阿米莉亞握緊了她的雙手。
她從未如此愧疚過。她以為阻撓魅影,讓克裡斯汀回到勞爾的身邊,就能夠對所有人都好。
現實是,克裡斯汀失去了歌唱的夢想,魅影失去了支撐他的信仰,而勞爾的感情因為沒有經歷過磨難顯得不堪一擊。
她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我天資有限,又怎麼能讓你向我道歉呢?」
阿米莉亞抬頭看她,溫柔善良的克裡斯汀像是在發光,她想起之前拜托魅影的事,「克裡斯汀,劇院幽靈後來有沒有找過你?」
克裡斯汀搖了搖頭,落寞極了,「我發現自己退步後實在是太慌張了,所以違背了對你的承諾。我獨自一人在晚上九點去了化妝間,每天晚上都去,但是那裡再也沒有響起歌聲。阿米莉亞,我失去了我的音樂天使……我也許再也唱不了歌了……」
「克裡斯汀,你從小就開始唱歌。你好好回想一下,當你跟隨父親走過城市的大街小巷,村野的羊腸小道時,聽到最多的是贊賞還是咒罵?」
克裡斯汀笑了起來,她想到了無憂無慮的過去,「他們都說我的聲音很特別,能夠帶來歡愉,可是物是人非了……」
「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的,我發誓!」阿米莉亞承諾道,「那個歌劇大師有來找你嗎?」
「沒有……」
「可能是那位樂師有什麼事耽擱了。我再讓人去問問,」少女安撫著克裡斯汀,也沒忘了一旁的梅格,「梅格為什麼被歌劇院解雇了?」
「我和母親在您家做客忘了時間,曠工了十來天,再回到劇院時就被解雇了。」
阿米莉亞一時語塞。
盡管梅格將這件事一筆帶過,但她是知道梅格和吉裡夫人為什麼在夏尼莊園做客的。她敢肯定,這件事一定是她的好哥哥菲利普做的。
菲利普哥哥總是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將得罪她欺負她的人收拾得明明白白。
「這件事……哥哥是劇院的贊助人,我試著讓哥哥勸勸兩位經理,好嗎?」
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阿米莉亞有些無奈地想,妹控哥哥真是甜蜜的煩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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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莉亞自小身體就不好,哥哥姐姐們也對她極盡寵愛,她從未體會過什麼叫累。
嬌貴的伯爵小姐勉強跟著兩個女孩練習了幾天,加上南希精心搭配的飲食,總算在成年禮前一天的晚上,把自己塞進了那條禮服裙裡。
裙子是兩年前阿米莉亞剛來巴黎時定制的。
菲利普人脈很廣,特地找到了尤金妮皇後的御用裁縫,為她定制了這樣一套克裡諾林裙。
裙身整體呈香檳色,方形的領口讓阿米莉亞形狀美好的鎖骨展現無疑。
為了讓她的腰肢顯得更加纖細,也為了配合成年禮的美好寓意,裙擺疊加了十八條襯裙,直把阿米莉亞壓得喘不過氣來。
然而兩個眼睛都看直了的女孩體會不到阿米莉亞的窒息感。她們的眼中只有裙身上精美繁復的蕾絲花邊,裙擺上鑲嵌的寶石折射出的細碎光芒叫兩人仿若置身夢境。
「阿米莉亞,我從未見過這般美麗的裙子。即便是在彙聚著名流的歌劇院,那裡最尊貴的夫人也遠不及你耀眼。」克裡斯汀失了神,任何詞語都無法表達出她的震撼。
「是啊,伯爵小姐,我從未見過像您這樣美貌的人。」
阿米莉亞的金色卷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更襯得她唇紅齒白,眸如春水。
梅格注視著她,同樣是金發,她只覺得自慚形穢,恨不得絞了它們。
阿米莉亞不知道兩人的想法,她扶著自己快要喘不過氣的腰,拖著沉重的裙擺,緩步走到了落地鏡前。
鏡子裡的她,因為一條奢華至極的裙子而變成了另外一種氣質。
她像個真正的王室公主。
「尤金妮皇後果然是引領了巴黎時尚的女人,她的眼光可真不一般。幸好我家也住奧多姆廣場附近,不然可沒有機會見到這樣的華麗的裙子。」
煩惱一掃而空,少女掐著腰左右扭了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心情十分美妙。
「這是尤金妮皇後送你的禮服?」克裡斯汀和梅格皆是難以置信。
尤金妮皇後可是巴黎的風雲人物,她出生在一個西班牙落寞貴族的家庭,卻打敗了瑞典公主輾轉成為了拿破侖三世的皇後。
據傳皇後膚白如雪,身形端莊纖細,只要是穿戴在她身上的珠寶服飾,貴婦小姐們都爭相模仿。
阿米莉亞搖了搖頭,「這倒不是。只不過尤金妮皇後沒嫁給拿破侖三世前,和我們家勉強算是個鄰居。菲利普哥哥因為這層原因才借到了皇後的御用裁縫為我制作這條裙子。它好看極了,不是嗎?」
少女說起這件事的樣子平靜極了,仿佛這條禮服裙只是菲利普送給她的眾多禮物中,再平凡不過的一個了。
愣住的克裡斯汀和梅格,難免心中泛酸。
世間女孩大多愛美,即便是如克裡斯汀和梅格這般相貌已經十分突出的女孩,比起阿米莉亞,還是缺了幸運。
即便這位善良友好的伯爵小姐不喜歡也不需要,也依舊有人前赴後繼地為她送上世間的奇珍異寶。
「是的,穿上它的你,也美極了,」克裡斯汀壓下心中的艷羨,繼續道,「裙子很合身,任務也完成了。阿米莉亞,我和梅格就告辭了,劇院還留下了很多事沒有做呢。」
阿米莉亞撇了撇嘴,知道這只是托詞,她攔住了想要離開的兩個女孩,提出了邀請,「明天,來我的成年禮吧!」
她邊說邊脫下了巨大的裙撐,語調歡快極了,「哥哥似乎沒有給你們邀請函,不過沒關系,我親自寫給你們。沒有禮服可以從我的衣櫃裡拿,如果尺寸不合適,我就讓人來改一改。你們也不必回劇院了,明早和我一起過去吧。歌劇院離盧浮宮有點遠,不如從我家出發方便。」
阿米莉亞劈裡啪啦地說完了自己的安排,兩個女孩有些愣住了,皆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盡管已經是共和國時期,但比起平民,貴族們依然擁有絕對的地位。
這樣級別的宴會都會派發印有家族印章的邀請函,為了避免不入流的人入場。
像是在做夢一樣,舞女出身的她們在阿米莉亞的幫助下躋身一場彙聚名流的夢幻宴會。
如同在仙女教母的幫助下坐上南瓜馬車的灰姑娘。
Chapter 21
次日,阿米莉亞整裝待發,滿懷著期待坐上了去往盧浮宮的馬車。
自從兩位姐姐出嫁以後,她就很少見到她們了。但姐姐們在她睡前唱的歌謠的旋律,依然清晰地在耳邊回蕩。
阿米莉亞難掩興奮,恨不得插雙翅膀飛去目的地。
門口已經停了幾輛馬車,車夫載著兄妹三人從後門繞了進去,進入了偌大的客房。
推開門,兩位容光煥發的美婦人面帶著笑容和驚喜快步走向了被菲利普和勞爾簇擁著的小公主。
兩位夫人幾乎是同時抱住了阿米莉亞。
「我的小莉亞,你今天可真好看,整個巴黎的青年都會拜倒在你的裙下。」伊莎貝爾卸下了屬於公爵夫人的面具,調侃著自己最小的妹妹。
「大姐你可不能光說不做,還要好好為咱們的小莉亞把把關才是呢!天知道有多少人想拐走我最可愛的妹妹!」安娜的話帶著幾分孩子氣,嫁給霍爾公爵的這些年,她一直生活得很好,豪門貴族間狠絕的手段她似乎一點也沒見著。
勞爾對著菲利普聳了聳肩,他早知道,只要有小莉亞在場,姐姐們是不可能會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的。
「巴黎哪有什麼青年才俊?小莉亞就是一輩子不結婚,我也會一直養著她的!」勞爾撇了撇嘴,哥哥姐姐們都是老一套的思想了,他的妹妹這麼柔弱,只有自家人才能照顧好。
「說什麼胡話呢?」菲利普一掌拍到勞爾頭上,他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
勞爾懶得反駁,他走到妹妹的身邊,彎腰行了一個紳士禮,「親愛的阿米莉亞·夏尼,我有這個榮幸請您跳今天的第一支舞嗎?」
他彎唇笑著,英俊的五官深邃卻如玉一樣溫潤,像是童話書裡走出的王子,和在菲利普面前的形像完全不一樣。
阿米莉亞把手交到了哥哥的手上,暗想,這果然是能讓克裡斯汀傾心的男人。
菲利普笑著搖了搖頭,便和伊莎貝爾寒暄了起來,「萊利斯公爵最近還是那樣嗎?」
伊莎貝爾收起面上的愉悅,冷聲道,「本性難移。就算萊利斯家族的大半產業已經歸我管理了,他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身體!」
菲利普皺緊了眉頭,這件事他已經懊悔十多年了,「都怪我當年錯看了他。萊利斯家族勢大,我也沒辦法給他些教訓。倒讓你被困住了。」
伊莎貝爾:「大哥這不怪你,當年你力保我回家,是我不甘心多年的付出毀於一旦。人生不只是情愛和婚姻。我現在有了話語權,已經比任何時候都好了。」
菲利普嘆氣,也不再勸,即便他再為伊莎貝爾不平,她的決心也不會因他而改變。他換了個話題,「這次萊利斯家族就你一個人來了?」
「還有西裡爾。」
「西裡爾·萊利斯?萊利斯公爵的親弟弟?」
菲利普見伊莎貝爾神色慎重,瞬間明白了她的打算。
和薄情寡義的萊利斯公爵不一樣,伯爵西裡爾年輕英俊,身份尊貴,家世顯赫,卻鮮有不好的傳聞。
西裡爾伯爵年僅二十六,年紀輕輕就承襲爵位的他並不在意權勢,反而醉心學術。他今年才回到巴黎,此前一直輾轉各國進修,在醫學上頗有些成就。
「我作為萊利斯公爵夫人在巴黎的各種活動上活躍了十多年,優秀的年輕人屈指可數,西裡爾算是一個。我也算得上是看著他長大的,如果小莉亞和他結合,有我和大哥你的監督,也更讓人放心些。」
身為阿米莉亞的姐姐,伊莎貝爾不希望她重蹈覆轍遇到一個不珍惜她的人,所以整個萊利斯家族,她也只詢問了西裡爾要不要參加宴會。
她本來還有些不確定,幸運的是,本來興趣缺缺的西裡爾一聽到是阿米莉亞的成年禮,就立刻改變了主意。
一旁的安娜也來了興致,她看了一眼毫無所覺的勞爾和克裡斯汀,低聲道,「斯科特和莉迪亞隨我們一起來了,就在大廳呢。」
斯科特是霍爾伯爵的侄子,才20歲,正是生機蓬勃的年紀,他和阿米莉亞年紀相仿,想來兩人會有些共同語言。
至於莉迪亞,是霍爾伯爵的外甥女,19歲的芳華年紀,介紹給勞爾再合適不過了。
愉快聊著天的勞爾和阿米莉亞並不知道,慈愛的大哥和姐姐們在為了他們的人生大事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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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浮宮外面的廣場停滿了馬車後,宴會開始了。
菲利普請來了以前的宮廷樂師隊伍,專門負責在樂池裡為來賓們演奏。
悠揚的交響樂下,男男女女們華服盛裝,或交談或寒暄,他們耐心等待著今天的主角。
擺鐘敲響後,樂隊換了首歡愉卻不失莊重的曲子,音樂聲明晃晃地顯示著重頭戲要來了。
幾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用灼熱的目光迎接著這位被夏尼家族捧在手掌心的伯爵小姐。
她金色富有光澤的卷發被綰成了公主髻,固定在發間的鑽石頭飾在燭光下閃著炫目的光芒。
少女穿著一身香檳色的克裡諾林禮服,露出了平直而優美的鎖骨,細長的脖子上是一條寶石項鏈,正中央點綴著如她眼眸一般蔚藍的寶石。
她的身形挺直,腰身極細,雙手疊於身前,一派高貴優雅。
說她是真正的皇室公主也不為過。
「原來夏尼小姐如此貌美,也不知今晚誰能得了她的青睞?」
「我早就見過夏尼小姐,可今日她比以往還要美上幾分。就算沒有結果,今天也不算白來。」
「話雖這麼說,可夏尼小姐畢竟是有病在身的,這病還難治得好……」
「這話也沒錯,夏尼伯爵這麼疼愛妹妹,想必就是娶回家了,也有說不盡的麻煩事!」
一些未婚青年們小聲議論著,仿佛自己就是披荊斬棘拯救公主的王子一般。
殊不知,他們甚至得不到公主的一個眼神。
「西裡爾,小莉亞好看嗎?」
伊莎貝爾不知何時走到了西裡爾的身旁,見西裡爾望著阿米莉亞的身影神游天外,不由出言調侃。
「她真美,」西裡爾面色微紅,向來沉默寡言的青年竟有了些羞色,「比我上次見她時更有生命力了。」
這是個什麼形容?伊莎貝爾挑眉。
多年來的經驗讓她意識到,甚至不需要她引導,在她不知道的時候,西裡爾的心就已經被阿米莉亞俘獲了。
「或許,你可以邀請她跳今天的第一支舞。」伊莎貝爾笑道。
西裡爾不吭聲,他有些躊躇卻躍躍欲試。
伊莎貝爾見狀哼著小調離開了,接下來就是年輕人之間的事了。
優雅的公爵夫人端著紅酒杯,打算在宴會上找些樂子。作為公爵夫人,她在宴會上最是游刃有余。
不過,那個窩在角落裡頭發花白的老年人,分明是——
「弗蘭克?」
「伊莎貝爾?」弗蘭克終於笑了起來,話癆屬性的他卻完全不適應宴會,這會見到了熟悉的人,別提多高興了!
伊莎貝爾很是體貼,直接坐在他的身邊,「你怎麼在這裡?」
太奇怪了,他們都知道弗蘭克最不喜歡宴會,所以邀請函寫明了讓他去偏廳找勞爾聊天。可他卻出現在這裡。
「別提了,」弗蘭克喝了一口白蘭地,抱怨道,「邀請函上寫了可以帶上家屬。你知道我也沒什麼家屬,恰好看一個年輕人比較合適,我就帶他過來了。可這個小兔崽子居然丟下我失蹤了!太不尊重長輩了!」
「哈哈,弗蘭克你該知道宴會的重頭戲是什麼,既然帶了一個年輕人過來,你怎麼還能指望他在見到了小莉亞以後,還一心一意陪你這個老頭子聊天呢?」
伊莎貝爾說的是實話,弗蘭克氣得胡子只抖也沒辦法反駁半個字,最終只能委屈地跟著她去休息室。
「你先在這裡休息一會,等小莉亞跳完第一支舞,我帶她來見你,」伊莎貝爾笑了笑,有些促狹,「不過,弗蘭克你准備小莉亞的成年禮物了嗎?」
弗蘭克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見伊莎貝爾將門關上了。
他有些懊惱,卻又無處發作,只能低聲咒罵道,「該死的艾伯特。真是過河拆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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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都能發現新知識之——原來茜茜公主也是這個時期的。
小公主以後去1873年維也納的萬國博覽會搞不好能認識一下茜茜公主。
Chapter 22
著名的指揮家吉諾指揮演奏了一曲《狂歡節》。
歌劇院的首席領舞索爾莉踮起腳尖,像一只振翅欲飛的蝴蝶,她的身體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紅遍巴黎的西班牙名伶卡洛塔和前宮廷御用歌劇大師法斯特一起為今天的宴會獻唱。
盛景如此,即便是節日裡的歌劇院也難以媲美。
突然,鋼琴演奏跑偏了兩拍,在齊奏的樂隊裡顯得格格不入。沒一會又圓滿融入了演奏中。
有精彩的節目在眼前,沒有人會追究這個緊張到出了錯的鋼琴演奏者。
幾個詠嘆調結束,音樂驟停。
掌聲響起,宴會的主人沐浴著期待出現了。
賓客們自發地為夏尼伯爵和剛成年的小公主讓開了一條寬闊的通道。
菲利普一身筆挺的褐色伯爵制式禮服,他挽著身著香檳色禮服的少女,一步一步走到了大理石階梯之上的平台。
僕人殷勤地跟著阿米莉亞,將她拖地的裙擺弄得整整齊齊。
待少女站定,菲利普才環視了一圈賓客,開口道,「很高興大家來參加舍妹的成年禮。第一支舞結束後,就請大家縱情享受美酒佳肴!」
青年男性們開始躁動起來。
他們交頭接耳,向朋友打賭一定能讓伯爵小姐和他們跳上第一支舞。
不多時,一位年輕人離開了人群。
他故作紳士,目標明確,直指今晚在發著光的伯爵小姐。
年輕人走到少女面前,鞠了一躬,「美麗的夏尼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您跳今晚第一支舞嗎?」
少女神色莫辨,沒有吭聲。
空氣凝滯了,所有人都在等待阿米莉亞的回答。
阿米莉亞面無表情,思考著措辭。
少女習慣性地做了比較,對面前的年輕人更嫌棄了!
他真的不算好看!
別說艾伯特天怒人怨的顏值了,連只有半張臉的埃裡克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誰給他的勇氣邀請我跳舞?
少女冷聲道,「先生……」
她頓了頓。
菲利普也緊張起來,即便到了年紀,挑選未婚夫也不能如此隨便啊!
突然間,一個突兀而尖銳的琴鍵聲響起,順勢打破了沉默。
應當又是那個緊張的鋼琴家了。
阿米莉亞回過神,繼續道,「很抱歉,先生。」
這是明晃晃的拒絕。
年輕人臉色灰敗地離開了。
人群又恢復了喧鬧,毛遂自薦的人多了起來。
「很抱歉,先生。」
同樣的話,阿米莉亞將近說了十遍。
她在堅持自己的審美底線!
失敗而歸的青年怨憤伯爵小姐的挑剔和不近人情。
躍躍欲試的青年做著俘獲公主芳心的美夢。
少女皺著眉頭,厭倦極了。
她低聲向菲利普抱怨道,「這些人還沒有哥哥你好看!就讓勞爾哥哥出來和我跳第一支舞好不好啊?」
菲利普:「……很高興被小莉亞當做擇偶標准,雖然這並不像是誇贊……」
「小莉亞快看下面,這個年輕人怎麼樣?要是還不合你意的話,我就讓勞爾過來。」
阿米莉亞循聲望去,有些呆住了。
這何止是不錯啊!
青年的氣質和勞爾有些相似,但很顯然,這位不知名的青年更加靦腆羞澀些,連走上來的步子都有些猶豫。
「西裡爾,你這麼為難不如下來吧!」人群中快步走出一個青年,肆意而張揚,也不在乎自己毫不留情的話會不會讓那位西裡爾先生難堪。
「親愛的阿米莉亞,請容許我這樣稱呼您,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您跳今天的第一支舞嗎?」
少年的聲音霸道極了,明明是詢問卻被他說出了不容拒絕的意味。
西裡爾退後了兩步,有些為難。
安娜挽著霍爾伯爵的手臂,悄聲誇贊著勇敢的男孩,「我早說了,我看好斯科特!」
伊莎貝爾瞥了一眼西裡爾的背影,輕輕搖了搖頭,「過於靦腆了。」
優質青年大概是扎堆來的吧?
菲利普的笑容越發明顯,悄聲勸著少女,「先前的質量確實不高,我看這兩個就挺好。也別麻煩勞爾了,就選一個把開場舞跳了吧。」
「這……」
少女猶豫極了。
她本可以安慰自己,遲遲沒有接受邀請是因為之前的男人們沒法入她的眼。
現在,這兩個人皆稱得上是人中龍鳳,再拒絕未免太過矯情。
心髒規律地跳動著。
少女感受不到一絲一毫遇見青年才俊的心動。
她知道,拒絕只是因為心不願意,不論兩個青年有多麼優秀。
少女剛想回絕,鋼琴聲卻再次響起。
這次不是單個的琴鍵聲,而是一首完整的曲子——鋼琴獨奏的《阿貝格變奏曲》。
指揮先生和樂手們意外極了,所有人都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弄呆了!
指揮擦了擦眼睛,仔細一瞧,他壓低了嗓子驚道,「這不是我們的樂隊的人!」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悠揚的樂聲吸引了,忘記了質問這件事。
所有人都像陷入了夢境,他們面色帶笑,全然忽視了方才還處於爭執中心的阿米莉亞。
少女卻異常清醒。
她清澈的藍色眼眸直指坐在鋼琴邊,穿著黑色套裝的英俊男人。
他英俊逼人,氣質冰冷。
阿米莉亞不認識這張臉,但這以假亂真的面具下,隱藏著她欺騙過的人。
「夠了!」
清亮的聲音喚起眾人的意識。
宴會的主角緩步下了台階,向樂池走來。
她靠近了鋼琴,俯下身,嬌艷欲滴的唇貼在男人的耳邊,輕啟又合上。
悠揚的樂聲戛然而止。
神秘的演奏者聽見少女輕聲問,「埃利克?艾伯特?或許你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身份?幽靈先生。」
「埃利克。」叫我埃利克。
「好的,幽靈先生。」
阿米莉亞笑得粲然。她牽起了魅影的手,向西裡爾和斯科特鞠了躬,神色十分愧疚,「很抱歉不能和二位跳舞了。今晚,這位琴技高超的先生將成為我的舞伴。」
「先生,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您跳今晚的第一支舞嗎?」
魅影愣住了。
狀況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他以為,至少,阿米莉亞會害怕他……
賓客們可不知道兩人的淵源。
幾百雙眼睛只看到,宴會的主角,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樂師打動了,居然還主動要求跳第一支舞!
第一支舞雖然不能讓婚事一錘定音,但至少說明,宴會的主角對跳舞對像是有好感的,這占據了很明顯的優勢。
「這人真是投機取巧!彈鋼琴而已,哪位貴族不會呢?」
「是啊!得到了夏尼小姐的邀請居然還敢擺架子,真是無禮!」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得來的邀請函混進了宴會,讓我知道一定要找人好好教訓他!」
人群中叫囂著的惡意,魅影都收到了。
明明是厭惡卻習以為常的叫罵和威脅,此刻卻顯得十分陌生。
他勾唇笑了笑,因為艷羨和嫉妒而產生惡意,人類可真是表裡不一的生物。
「樂意之至,我的公主。」
魅影俯身,右手疊在了心髒的位置,答應了別人渴慕的請求。
高大修長的男人和纖細嬌小的少女的背影,仿佛天生一對。
幾乎是情不自禁地,指揮先生讓樂隊重新奏起了《阿貝格變奏曲》。
作曲家舒曼在舞會上遇到了一位伯爵夫人,為她寫下了這首曲子。四段變奏穩健而優雅,確實非常適合在此時演奏。
阿米莉亞的手搭在了魅影的肩上,魅影攬住了少女的腰肢,讓她貼近了自己。
少女的臉頰幾乎要靠在男人的胸膛上。
樂聲作為掩護,她輕聲問道,「我以為,您已經決定放我離開了,為什麼今天還要出現呢?」
Chapter 23
魅影的手臂緊了緊,「你欺騙了我。」
「我很抱歉。」
「我的確放你離開了,」魅影眼神暗了暗,繼續道,「可是夏尼小姐舉辦盛大成人禮的消息,從奧多姆廣場,傳遍歌劇院。阿米莉亞,你不該讓我知道這個消息的。」
「幽靈先生,您真蠻不講理!」少女控訴著魅影,「劇院每天來來往往那麼多客人,我們怎麼可能阻止消息的傳播呢?」
「您明明只是想見我!」阿米莉亞一錘定音。
魅影不說話了,他神思不屬,舞步卻半點沒有出錯。
「幽靈先生,您知道成年禮第一支舞的含義嗎?」
「我不知道。」
魅影偏過了頭。
他撒了個謊,明知道第一支舞的含義,明明內心的喜悅叫囂著要湧出來了,卻又不敢相信。
「在別的宴會上,第一支舞是好感。」
「你的宴會上呢?是什麼。」
「是坦誠,」阿米莉亞揚唇笑了笑,「幽靈先生,現在起,我們之間,沒有主導和順從的關系了。我們可以重新認識。」
「我是夏尼家族最小的女兒,你可以稱呼我阿米莉亞,以後熟悉了叫我莉亞也是可以的。我有些嬌氣,也有些傲慢,但絕對是一個真心的朋友!你呢?陌生的先生。」
「埃利克,」魅影頓了頓,「也是總統的醫生艾伯特。如果你生病了,我可以為你治療。我的醫術很好。」
似乎是覺得履歷不夠漂亮,男人猶豫了一會又道,「我會建築設計,歌劇院的地基工程是我承包的。我為波斯國王和蘇丹國王工作過,我會設計機關,會變魔術,擊劍也很優秀。我還會作曲,會唱歌劇,水平絕對高出你的歌劇大師幾條街……」
阿米莉亞「噗呲——」笑出了聲,「你怎麼還記得那位宮廷樂師啊?他就是今天和卡洛塔一起合唱的法斯特啊,大家都聽得如痴如醉呢。」
「我比他好。」
魅影悶悶道,卻沒有繼續反駁。
利爪被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生怕傷到眼前人一分一毫。
「那麼埃利克,有件事你需要解釋一下。」
少女繃著一張臉,魅影卻像是會讀心術一般,瞬間知道了她的意圖。
「你沒有經過我的允許。」他沉聲道。
「好吧,就當這是我的錯,」少女聳了聳肩,「那麼你做出這個牢籠時,征求過我的意見嗎?埃利克,這對不知情的我來說,是不公平的。」
「你沒有來找要解釋。你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意相信我!」
魅影壓低了聲線,聲音不大,卻像一只受傷的野獸在低聲咆哮。
「那時的我沒有主動權。」
「埃利克,試想一下,一個被囚禁的女孩,甚至不滿十八歲,在見到了那樣的牢籠後會怎麼想?更何況,我確信那時的你,沒有任何要放我出去的意圖。」
「那時的你,是個綁架犯。我的幽靈先生,我們的關系不平等。」
少女話音剛落,樂曲的最後一個音節也隨之結束了。
無數道視線死死粘在了兩人的身上,即便是這樣,魅影也沒有放開阿米莉亞。
菲利普皺了皺眉,快步上前分開了兩個人。
雖然和妹妹跳舞的這個人琴技高超,相貌也英俊過人,可他分明不屬於這個衣香鬢影的世界。
他籍籍無名,不可能給阿米莉亞奢侈的生活和無微不至的照顧。
「第一支舞已經結束了,接下來不如就在西裡爾和斯科特之間選一個當舞伴吧。」菲利普勸道。
這兩個人都是青年才俊,由安娜和伊莎貝爾保證,就顯得更加可靠了。
菲利普不由分說,就將自己的妹妹帶離了陌生男人的身邊。
西裡爾臉色透紅,身邊站著不斷催促著的伊莎貝爾。
「快去啊!」伊莎貝爾為他靦腆的性性格操碎了心。
英俊的青年慢吞吞挪到了少女的身前,吞吞吐吐做賊一般問道,「夏尼小姐,或許您會認識我?」
阿米莉亞:「?」
西裡爾有些著急地解釋道,「那天在聖母院對您進行急救的三個醫生,其中一個就是我。」
阿米莉亞恍然大悟,「那天真是太感謝你們了。如果不是你們全力相救,我今天還不一定能出現在這裡。」
「這都是醫生應該做的!不論是誰我都會盡全力幫助。」西裡爾古道熱腸,提起本職工作時仿佛換了一個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
阿米莉亞:「您是個好醫生。」
西裡爾聞言有些羞澀,他的思緒百轉千回,過了一會又小聲問道,「不知道您的身體現在是否痊愈了?」
沒有痊愈我還辦什麼成人禮?
阿米莉亞在心中暗暗吐槽,只覺得這個醫生傻乎乎的,一點也不如埃利克精明。
「感謝您的關心,已經痊愈了。」
西裡爾似乎沒有發現她的敷衍,還在為能和她搭上話而高興,「那麼夏尼小姐,我可以邀請您跳一支舞嗎?」
-
阿米莉亞當然是個熱愛舞會的小姑娘。
除了意義重大的第一支舞外,和其他男人跳舞並不算多麼陌生的事。
只是,幾步之遙的男人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神,讓她十分不安。
伯爵小姐有一丁點兒害怕。
「菲利普哥哥,我不能再跳舞了。禮服勒得太緊了,我覺得我的哮喘下一秒就要復發了!」
少女灼熱的眼神盯著自己的好哥哥,這哪裡是請求,分明是威脅!
菲利普冷哼一聲,心裡念叨著女大不中留,開口卻道,「阿米莉亞的身體一直不太好,我這個哥哥自然也以她的意願為主。先讓她休息一會再來舞池和你們跳舞吧。」
這是明晃晃的打發。
斯科特挑了挑眉,無奈地朝安娜眨了眨眼,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了。
「伯爵先生,我是個醫生,可以為夏尼小姐診治。」
青年十分謙卑,明明是和菲利普一樣的爵位,卻當他是長輩一樣用起敬稱。
越是顯得人畜無害,他的企圖也就越發明顯。
原先怎麼看都十分優質的青年,在菲利普心中的地位降了一大截。
「謝謝您,但我並不需要。我知道自己的狀況,不過是束腰有點緊罷了。」
少女剛禮貌地回絕完,那道視線就移開了。
阿米莉亞展開了金絲折扇,遮住了半張臉,無聲地笑了。
又別扭又好哄的幽靈先生啊……
縱使西裡爾再怎麼不通人情世故,這時也該知道阿米莉亞對他沒有任何意思了。
他無奈離開。
和埃利克的話還沒說完呢。
少女見西裡爾離開,就准備去找魅影,但菲利普活似棒打鴛鴦的封建家長。
他再一次攔住了小公主。
「那個男人是誰?」
「埃……我也不知道是誰……」名字在嘴裡打了個轉,阿米莉亞還是撒了個謊,她總覺得魅影的名字不該被第四個人知道。
「西蒙,您可以這樣稱呼我,伯爵先生。」
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兩人身邊的魅影,主動坦白了自己的新身份。用詞雖然恭敬,卻仍然能聽出倨傲。
「你只是一個樂師。」菲利普皺了皺眉道。
他不是一個以財勢地位為標准衡量別人價值的人。
但牽涉到自己的妹妹,一切都不奏效了,這個叫西蒙的年輕人,除了一張臉,沒有任何能配得上阿米莉亞的地方。
阿米莉亞有些尷尬。
雖然菲利普並沒有直說,但他嫌棄極了的神情無一不在顯示,這個男人根本配不上他的妹妹。
妹控的濾鏡可能有十級美顏吧……
「比起古老的夏尼家族,自然是微不足道,」明明是在回應菲利普,他的眼神卻盯著阿米莉亞,「但是我衷心地為莉亞的成年感到高興。我想以個人的名義贈送伯爵小姐一架貝希斯坦三角鋼琴,作為第一支舞的謝禮。」
菲利普沉默了。
甚至忘記了糾正男人過分親昵的稱呼。
阿米莉亞急到「啪嗒」一聲收起了扇子。
總覺魅影的新馬甲比艾伯特浮誇多了!
送一架演奏鋼琴給她做什麼?她看起來像是會彈鋼琴的樣子?
知道你每月兩萬法郎,知道你的地宮裡有奇珍異寶,那也不能這樣浪費啊!
少女朝菲利普使著眼色,寄希望於哥哥能夠拒絕這個浮誇的贈禮。
然而菲利普完全沒管她的暗示,他醞釀著情緒開口問道,「也許,你和西蒙斯諾有什麼關系嗎?」
「我的產業,伯爵先生。」
魅影終於勾唇笑了笑。
Chapter 24
阿米莉亞震驚。
即便她不會樂器, 但多年來的熏陶, 也讓她知道了不少東西。
比如和她年紀一樣大的貝希斯坦三角鋼琴, 是樂器中多麼神聖的存在。
比如負責產地德國的樂器在法國銷售的代理商——西蒙諾斯, 是個多麼龐大的樂器銷售中間商!
阿米莉亞也顧不得菲利普的態度, 急忙湊近了魅影, 在裙擺的遮掩下扯著他的衣袖。
求你樸實無華一點!
少女有些絕望地想, 這種身份是能隨意冒充頂替的嗎?
說好的心裡只有音樂呢?劇院幽靈的虛榮心真的要不得!
「微不足道的樂師?是你太過謙虛了,」菲利普的面色總算緩和了些, 看著魅影像自己的後輩一樣和藹, 「西蒙,你今年多大了?」
「28, 伯爵先生。」
說不清為什麼, 魅影下意識少了報兩歲。
菲利普的神情僵硬了一秒, 他感嘆道, 「和安娜差不多大,很成熟的年紀啊。」
阿米莉亞低下了頭,忍住不讓自己笑出來。
多年的兄妹默契, 她如何能不知道菲利普的言下之意。
魅影皺了皺眉, 並不覺得這是誇贊。
他剛想問清,就見到索爾莉像一只花蝴蝶一樣翩躚靠在了菲利普的身邊。
而方才老母雞護崽一樣的夏尼伯爵, 似乎完全不擔心阿米莉亞了, 牽著索爾莉的手就踏入了舞池。
「嗯,西蒙先生。我猜你一定很好奇哥哥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見少女邀功一般提起了這件事,魅影輕輕頷首, 示意她說下去。
「安娜姐姐今年三十,孩子都十歲了,」阿米莉亞故作傷心地搖了搖頭,「西蒙先生,哥哥覺得你太老了!」
太老了……
老了……
了……
沒有言語的壓迫,沒有身體的虐待,沒有強權的追殺……
魅影還是第一次感受到,這樣平靜卻攜裹著狂風驟雨的話語的殺傷力。
「而你才十八歲。」
你剛剛開始美好的人生,而我連靈魂都開始衰老。
僅僅是想到這裡,他就覺得喉頭有些腥意。
「是啊,我才十八歲。」
阿米莉亞垂下了頭,有些喪氣。
「菲利普哥哥41了,伊莎貝爾姐姐32,安娜姐姐的孩子也十歲了。姐姐們都嫁人了,哥哥們也不可能永遠陪著我,」少女的聲音越來越低,「幽靈先生,時間怎樣才能慢一點呢?」
「抱歉。我沒辦法讓時間慢下來。」
魅影的聲音低沉悅耳,夾雜的愧疚清晰可辨。
阿米莉亞打起精神取笑道,「西蒙先生為什麼要對我說抱歉呢?沒有人可以改變時間的呀~」
「我答應過你,滿足你的任何願望。」
魅影認真極了,灰褐色的眼眸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少女幾乎要被眸光中的包容溺斃了,她急忙移開視線,「原來你還記得這句話啊……」
不僅是承諾,還有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牢記於心。
-
「阿米莉亞?」
這聲音小心翼翼的,充滿了試探和不確定。
「克裡斯汀?!」少女神色復雜地瞥了魅影一眼,繼續道,「怎麼現在才來找我呀?你和梅格玩得開心嗎?」
「很特別的體驗呢。」克裡斯汀撐著笑,顯然有些言不由衷。
向來關心她的阿米莉亞此時自己都心緒不寧,實在沒有關注到克裡斯汀的情緒。
少女尚未整理好思緒,三個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克裡斯汀更加慌張了。
她一曲成名後,很多貴族府上舉辦宴會時會邀請她獻唱一曲。
然而克裡斯汀深知自己現在的水平,她那時拒絕了所有邀請,被人認為孤高冷傲。
阿米莉亞邀請她時,她只以為這是一場夢幻舞會。
她滿懷著童話般的期待,卻遇見了她曾經拒絕過的貴族。
她的子爵情人紳士而善良,她的貴族朋友純真又可愛,即便是不怎麼在意她的夏尼伯爵也十分和藹可親。
她不知道,原來有些貴族,只是出生起點高罷了,詆毀起人來絲毫不遜卡洛塔和劇院裡傳播流言的女孩。
梅格對她的窘境毫無所覺,她邁著芭蕾舞步翩躚進入舞池,和她一起跳舞的男性一個接著一個。
只有她形單影只,還要被迫接受嘲諷。
克裡斯汀艱難等到第一支舞結束,終於鼓起勇氣去找阿米莉亞。
但她的身邊有一個男人……
這個陌生的男人給她的感覺陰冷極了。
上一個讓她如此害怕的人,還是在夏尼莊園看到的那個醫生的背影。
去,還是不去?
褐發女孩咬著下唇,思慮良久,對阿米莉亞的親近終於戰勝對男人的恐懼,她膽怯地開了口。
向來在意她感受的貴族少女此刻卻完全不在意她。
克裡斯汀臉色有些發白。
離開這裡吧,她咬著唇想。
下一秒,阿米莉亞開口了。
「克裡斯汀,這是西蒙,是……一位鋼琴家。」
「西蒙先生,這是克裡斯汀,一個有天資卻缺乏引導的歌唱家。」
真是一次奇怪的會面。
阿米莉亞的心思百轉千回,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成年禮上,魅影和克裡斯汀碰面了。
她千方百計阻止的一對戀人,因為她再次相遇了。
「克裡斯汀,如果你在演唱上有什麼問題,或許可以找……西蒙,」阿米莉亞幾乎是有些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話,又像是補救一般,她繼續道,「對了,我之前為你找的導師就是法斯特,他今天也在現場,我一會帶你去找他。」
「謝謝……」克裡斯汀悄悄地看了一眼西蒙,又像是被害怕被他的冰冷凍傷一般,立刻收回了視線。
她攥緊了裙擺,這是阿米莉亞送她的禮服裙,「莉亞,我可以和你待在一起嗎?」
阿米莉亞:「……」
她沒辦法拒絕這個要求。
魅影換成了西蒙的臉,克裡斯汀什麼都不知道。
心裡有鬼的只有她自己。
「……當然可以。」
阿米莉亞有些後悔介紹這兩人認識了。
要讓克裡斯汀的歌聲重回巔峰,然後讓勞爾哥哥和她快點結婚才行。
少女忽視了微微泛酸的心髒,帶著兩人去找了法斯特。
「法斯特是一位優秀的歌劇大師。」魅影換了個聲線,有些悶。
「誒?那天你不是說……不過如此嗎?」
「他的水平教導你身邊的這位女士,足夠了。」
男人的聲音有些倨傲,阿米莉亞甚至聽出了一絲不情願。
這是為了讓克裡斯汀放心?
還是,為了讓她放心?
少女壓下心中的呼之欲出的答案,平復著自己的呼吸。
克裡斯汀豎著耳朵聽著兩人的對話,眼眸終於放出了光彩,她一掃先前的委屈,腳步輕快地跟在阿米莉亞身側。
在她心中,音樂是比勞爾還要重要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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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掃興啊,整個晚上夏尼小姐就只跳了一支舞,那人好像是西蒙諾斯的主人,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真幸運。不過我看西裡爾伯爵和斯科特子爵都吃了癟,這兩位還和夏尼家沾親帶故呢!」
「只要沒有當場定下婚事,一切都有可能。」
「巴黎的夜晚又會豐富多彩了,可要把握好機會!」
無關情愛,僅憑借著身份,阿米莉亞就已經被許多人當做了獵物。
只要成年禮沒有定下婚事,接下來邀請她去參加的舞會只多不少。
成年禮在一片歡愉中結束了。
勞爾將克裡斯汀和梅格送回了劇院。
法斯特已經答應,從明天起會教導克裡斯汀如何唱出動人心魄的歌聲。
梅格玩得很愉快,似乎已經忘記了被解雇的煩惱。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再過一會,阿米莉亞就要跟著菲利普的馬車回家了。
她和魅影趁著間隙,躲在了空無一人的露台。
少女這才將最擔心的事說出來,「宴會的來賓都知道你是西蒙諾斯的主人了。幽靈先生,這麼虛榮是不行的,穿幫了怎麼辦?」
「你擔心別人以為你和一個騙子跳了舞?」
少女沒有聽出魅影的試探,美麗可愛的臉龐上寫滿了不贊同,「幽靈先生,你要知道,論地位和財富,很少有人能超過我,所以我不會把金錢作為交朋友的衡量標准!不然我就沒有朋友了!」
「所以?」魅影挑了挑眉,似乎在憋著笑。
「所以,你不要自卑,沒我富有是很正常的。沒有必要為了和站在平等的位置上,撒下這樣的彌天大謊!」
「真是……可愛又單純的伯爵小姐。」
「前不久還是傲慢又愚蠢的貴族呢……」少女嘟囔著吐槽魅影的前後不一,心下卻藏了一顆蜜糖。
「真是記仇的小姑娘。就當是我的錯,但說出的話已經不能收回了。貝希斯坦的三角鋼琴下周一就會有人送到你的府上。」
「那我必須得告訴你一件令人難過的事了,」少女難為情地將腦袋埋在了手臂裡,聲音也因此微不可聞,「我不會彈鋼琴……」
「那就當是寄放在夏尼莊園的。你還記得在愛麗舍宮時說過的話嗎?」
少女聞言仔細回想了一下,最終意識到自己是個話癆。
她漲紅著臉搖了搖頭,「我說過的話太多了……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句啊?」
笑意不見,魅影周身的氣勢都變冷了。
「那就等你記得了,再來討論這架鋼琴的用處。」
阿米莉亞繞著散落下來的金色卷發,總覺魅影又鬧脾氣了。
「為什麼這麼像小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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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盛宴後,一切又回到了當初的樣子。
劇院幽靈的傳說有一陣子沒有出現了,取而代之的茶余飯後談資變成了夏尼小姐成人禮上的八卦消息。
劇院的女孩子們又湊在了一起。
她們仿佛忘記了往日對克裡斯汀的排擠,也忘記了梅格已經不再是劇院的演員。
女孩們將索爾莉,克裡斯汀和梅格層層圍住,嘰嘰喳喳地想要知道第一手的內幕消息。
「那夜和夏尼小姐跳舞的男人,到現在都沒有證據證明他就是西蒙諾斯的主人呢,該不會是個騙子吧?」小珍絲將道聽途說的消息拿來問索爾莉。
「我沒仔細看呢,有夏尼伯爵在,我的目光怎麼舍得看向其他人呢?」索爾莉痴情極了,「不過,就算不是西蒙諾斯的主人,應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他的氣勢很攝人呢,相貌似乎也很英俊。啊……我記不太清了,不如問問克裡斯汀。她後來一直和夏尼小姐待在一起的。」
「克裡斯汀,我的好朋友~快行行好告訴我吧!」
「克裡斯汀,你那麼善良,肯定不忍心看到我們著急,對吧?」
「克裡斯汀……」
一聲又一聲「克裡斯汀」,讓在劇院一直被孤立的女孩手足無措。
她知道這些示好都是有目的的,卻還是無法按捺內心的欣喜。
「我……確實和夏妮小姐還有那位先生待了一陣子……」
「他英俊嗎?」
「是不是特別溫柔?」
「聽說夏尼小姐整個晚上只和他在一起?」
少女們又嘰嘰喳喳講開了,拉著克裡斯汀的胳膊祈求她不要再賣關子了。
「他,他叫西蒙,是一位很傑出的鋼琴家。他出乎意料地英俊,但是也十分冷漠,只有面對夏尼小姐時,才會溫柔些……」
「好浪漫啊!」懷春的少女們尖叫著,向上帝祈身邊也會出現這樣的男人。
「西裡爾和斯科特呢?聽說他們為了夏尼小姐打起來了?」
克裡斯汀笑了笑,見八卦傳得不成樣子,這會主動解釋了起來。
女孩子們歡聲笑語,仿佛之前的隔閡從未發生。
-
巴黎的流言漸漸平息下來後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那晚宴會後,阿米莉亞就再也沒有見過他。
養病時所有人都圍著她轉。宴會結束以後,她卻感受到了少有的安靜。
哥哥們都有自己的人生。
即便只想當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伯爵小姐,她還是有些無聊。
無聊的大部頭已經看完了三本,隨叫隨到的南希卻不能和她討論書中的情節。
阿米莉亞居然有些想念魅影在身邊的日子。
某種意義上,他真的是一個絕佳的伙伴。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還點亮了下廚技能,出行時也總是陪伴在她左右。
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麼呢?
阿米莉亞發著呆,突然被一陣馬蹄聲打斷。
兩個她無比熟悉的男人整裝待發,准備出門。
少女氣鼓鼓地站起了身,從樹蔭下走了出來。
「兩位好哥哥?」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語氣了。
菲利普和勞爾的腳步雙雙頓住,他們對視了一眼,才僵硬地轉過身。
「告訴我!這是這半個月來的第幾次了?」
「第,第三次?」
勞爾磕磕巴巴,躲避著阿米莉亞質問的眼神。
「為什麼?!你們總是背著我出門?十五天了,多大的病也該好了!總不能一輩子把我關在家裡不讓我出去吧?」少女顧不得貴族形像,叉著腰扶著石桌,就將炮/火對准了菲利普和勞爾。
「小莉亞,哥哥們真的擔心你會出事。」
「那你們留我一個在家裡,難道我就不會出事嗎?」
「胡說,家裡有佣人,怎麼會出事?」
「哥哥,我會郁結於心,整日以淚洗面然後臥床不起的!」
少女故作傷心,把眼睛揉得通紅,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淚來。
菲利普見狀,額角突突地跳。
他三步並做兩步上前拉下了阿米莉亞的手,笑著責怪道,「又來這一招。我看著你長大,還不知道你的段數?一會眼睛難受可不要哭著找我。」
「我才不會找你。」女孩氣性很大。
「你自己想想,哪裡是哥哥攔著你。你在歌劇院失蹤,後來又在聖母院病發。還有那兩個奇怪的男人,艾伯特和西蒙,一個比一個神秘。天知道再放你出去會惹出什麼事來?」
「哥哥我真的可以解釋!聖母院病發是我故意的,我就是為了檢驗艾伯特到底愛不愛我才會故意摔跤的!還有西蒙,我在布勒斯特就認識他,所以才會和他跳舞……」
菲利普面色突變,黑如鍋底。
察覺到氣氛不對勁的阿米莉亞,聲音越來越小,漸漸地沒了聲音。
「膽子很大。」
菲利普放下了阿米莉亞的手,臉色鐵青,「你為了檢驗一個陌生的男人是不是愛你,拿自己的身體做賭注?」
「我……」
阿米莉亞僵住了,她似乎又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還有,阿米莉亞·夏尼,你到底在布勒斯特,認識了幾個男人?」
完蛋!
菲利普哥哥好像真的生氣了……
少女簡直想遁地逃走。
「哥哥我錯了……」少女立即認慫,但是已經晚了。
「在你理清和這些男人的關系前,不准出門!」
菲利普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原本紅光滿面准備去找心上人的勞爾也換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對著她搖了搖頭,輕嘆一聲跟著菲利普離開了。
阿米莉亞:「???」
什麼叫這些男人?
埃利克的馬甲害我!
-
阿米莉亞生了一會悶氣,又突然想起來答應梅格的事情忘記了和菲利普說。
可是她已經決心和菲利普冷戰了。
再去求他真是拉不下臉。
「南希南希!我要吃小餅干!!」
得吃點東西放松心情才好,少女氣鼓鼓地想。
不過南希似乎沒有聽到,一直沒回應,
少女提著裙擺,上了台階進入室內。
少了菲利普和勞爾的莊園異常安靜,她往廚房的方向走去,也沒見到人。
太奇怪了!
阿米莉亞搖晃著腦袋,不著邊際地想,自從遇到了魅影,每天都生活在靈異世界裡。
不過,他也不在這裡啊,所以今天為什麼這麼安靜?
「南希?南希!」
清亮的聲音在大廳裡想起了回聲。
余聲結束,又歸於可怕的寂靜。
少女開始起雞皮疙瘩了,她環抱著自己,抱怨道,「都說了,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肯定會出事的。僕人們都被下藥了嗎?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聽到我的聲音?」
「你想吃小餅干?什麼口味的?」
熟悉的聲音傳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少女卻重重松了口氣,「幽靈先生?來做客就做客,這麼神出鬼沒干什麼?我都說了,夏尼莊園永遠歡迎你!」
「啪嗒——」
一側的房門打開了。
男人長腿輕邁,出現在了空無一人的走廊裡。
家裡突然大變活人會令所有人都寒毛直豎。但知道來人是魅影,似乎也就不奇怪了呢。
果然已經習慣了嗎?
阿米莉亞有些頭疼地看著身形修長到男人。
無聲無息地弄走了所有僕人,他無所顧忌,甚至連外出必備的艾伯特面具也沒有戴上。
久違的禮帽披風和黑色套裝,還有覆蓋了右半張臉的銀色面具。
阿米莉亞看愣住了。
不論是第幾次看到他的左臉,她都會為這樣出色完美的容貌震撼。
「這是是真的幽靈先生呢,埃利克,」少女的聲音輕快活潑,帶走了一室的沉悶,「你是什麼時候來的啊?下次不要這樣偷偷摸摸了,我跟門房打招呼,你從大門進就好了!」
「那,以什麼樣的面孔來拜訪才不會被你的哥哥們拒之門外呢?」
「這的確是個問題,很難辦啊……」少女垂下腦袋,半晌也沒想出辦法。
她沒有發現,魅影神色莫名,一雙灰褐色的眼眸中閃過無數難辨的情緒,最終又歸於平靜。
「什麼口味的小餅干?」
「啊……蔓越莓!不過我也不知道廚房有沒有蔓越莓……」
「先去看看。」
魅影牽著阿米莉亞的手腕,輕車熟路到讓人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埃利克你好像比我還了解夏尼莊園的構造……」
「你忘了嗎?我作為艾伯特時來拜訪過一次。」魅影輕描淡寫地給出了解釋。
阿米莉亞快要合不攏嘴了,「一次就記住了嗎???」
「我是個建築師。」
「天賦特別高的那種建築師!」少女的崇拜之意溢於言表,「完全不像小櫻桃在家裡都能迷路!它好笨啊……」
魅影愣怔兩秒,「那只吉娃娃?」
「對啊,我之前跟你說過它的!」
「嗯,我記得,」魅影拉長了語調,竟然有些誘惑,「但是,小莉亞怎麼拿我和一只吉娃娃做比較?」
阿米莉亞:「……」
她在魅影面前總是想什麼說什麼,完全不經過大腦思考,她敲著自己的額頭,道歉態度十分誠懇,「埃利克,你知道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原諒你。」男人毫不在意地說。
阿米莉亞滿臉欣喜,男人接下來的話卻仿佛晴天霹靂。
「不過吃完小餅干後,我們需要談一談,關於你對艾伯特求而不得的那些事。」
阿米莉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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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你送我鋼琴豈不是打水漂
飯桶:沒事,你放家裡,等我入贅了再用!(今天也是用金錢討好大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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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桶:我老了我真的老了,我不干淨了,我不純潔了,我配不上小公主了QAQ
莉亞:三十的老人家了怎麼還像小朋友一樣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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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快樂!!!!
加個好運buff!
回家的小可愛來回路上不堵車
出去玩的小可愛不用人擠人
鹹魚在家的小可愛快活似神仙!!!
Chapter 25
「埃利克!這個我真的可以解釋!」
阿米莉亞揉著額頭, 這句話她好像說了太多太多遍。
「很抱歉, 但我並不想聽, 」魅影豎起食指抵住了阿米莉亞的唇, 「我唯一好奇的是, 從何時起, 伯爵小姐對艾伯特的愛開始不受控制?」
「嗯……這個, 理論上,是艾伯特在布勒斯特的集市救了病發的伯爵小姐一命的時候……」
阿米莉亞自知理虧, 乖乖地將應付菲利普的說辭一一道給魅影。
「看來, 艾伯特是在夢裡救的你。」
魅影哼笑一聲,遞了一塊餅干給端坐在沙發上認錯態度良好的阿米莉亞。
「說說布勒斯特的集市吧。」
見他似乎不打算追究這件事了, 少女欣喜極了, 努翻找著記憶裡布勒斯特的樣子。
「我記得……很熱鬧, 也很淳樸,
和巴黎的早市完全不一樣。集市的廣場上有人吹管風琴拉小提琴,還會有男孩女孩們圍著跳舞。布勒斯特是個很包容的小鎮,好多人穿著和我們完全不一樣的服裝,
埃利克你知道嗎!集市上還有小綿羊和小牛!它們太可愛了叭!叫聲軟綿綿的, 眼睛像黑葡萄一樣濕漉漉的,我當時就讓南希把它們牽了回去!還會有人表演魔術……」
她本以為這已經是幾年前的事情了, 可是撥開最開始的迷霧, 越是回憶,越是發現當初的樂趣都銘記於心間。
阿米莉亞的聲音一直沒有停下來過,東說一句西說一句, 細碎的瑣事拼湊出了記憶裡布勒斯特集市的樣子。
魅影掩飾性地抿了一口茶,遮掉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
話癆的伯爵小姐大概不會知道,她的湛藍的,能映出他影子的眼眸,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不過,埃利克你問這個做什麼?」
感到口渴的少女聽了下來,這才發現,剛才魅影甚至沒有插一句話。
一直都是她的獨角戲。
「小莉亞,設想一個場景。艾伯特從正門拜訪夏尼莊園,被門房請到了伯爵的書房
。當你的好哥哥問起這位一無所知的可憐醫生,」魅影頓了頓,打量著如臨大敵的少女,繼續道,「你是在哪裡救下了伯爵小姐?無辜的艾伯特會不會暴露你對哥哥撒謊的行徑?」
少女就是再遲鈍也能明白魅影的意思了。
自從她第一次和克裡斯汀碰面起,謊話技能突然就被點亮了。
不論是因為擔心哥哥們的安危,還是出於自己的私心,為了魅影,她說下了太多謊話,隨時都有暴露的可能性。
但現在,魅影要配合她,把關於艾伯特的謊言圓上。
「埃利克先生,您是上帝派來的救命天使嗎?」
阿米莉亞閃著星星眼,諂媚地遞了一塊小餅干,送到男人的嘴邊。
「不,是不請自來的幽靈。」
魅影順從地吃下了那塊餅干,感受著黃油和蔓越莓給味蕾帶來的美好體驗。
心髒像被柔和的春風吹拂,害羞地縮緊又顫了顫。
「如果我剛才沒有聽錯的話,你應該是被夏尼伯爵禁足了。」
聽到魅影說起這個,阿米莉亞故作誇張大嘆了一口氣,「哥哥就是太大題小做了,說什麼為了我的安全,那帶我出去的時候把我拴在身邊不就好了?我覺得他們就是嫌我麻煩!」
雖然知道哥哥們的做法不無理由,但是在魅影面前,她似乎已經習慣性誇大自己受到的委屈了。
好像這樣說,就會得到來自他的補償一樣。
這是什麼神奇的心理啊?
阿米莉亞暗自吐槽著自己。
但方式老套,架不住好用。似乎每次抱怨總會得到好的結果。
這次也一樣。
「即便是寸步不離,你依然會自己離開的。」
魅影幾乎是輕描淡寫地說起了一個月前聖母院的那次分別。
來自地獄的魔鬼,因為一個無意識吐出的名字而心軟,放走了急切要逃離甚至不惜傷害自己的光和熱。
在那之後,他在阿米莉亞的臥室待了三天,在仁慈的寬恕和卑劣的降罰間搖擺不定。
然後他從布凱那裡得到了夏尼小姐成年舞會的消息。
「去找她,把她帶回來——」
心中的野獸終於被放出來。
換一張不為人知的面孔,潛入盧浮宮的宴會,替代原本的鋼琴手,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
《阿貝格變奏曲》讓所有人都陷入了幻境,除了那個眼神清明的女孩。
「她本就是不一樣的。」
心髒像是被針扎一樣疼,傷口卻浸著蜜糖。
可當她走下層層的大理石台階,附身在他耳邊說出熟悉的名字時。
傷口愈合了。
當她拒絕了所有人,在一眾難以置信的眼光下邀請他跳第一支舞時。
掙扎消失了。
當她倚在他的胸膛,腳步隨著樂曲旋轉,訴說著自己的害怕和彷徨,一本正經地介紹著自己時。
占據上風的卑劣隨樂聲逝去了。
他帶著滿足和甜蜜,離開了那座富麗堂皇的建築。
仁慈的寬恕,是他能贈予阿米莉亞最好的禮物。
「我們不是已經達成共識了嘛?埃利克,你不要總是舊事重提,明明最開始是你的錯,這樣會讓我很愧疚,以後都沒辦法拒絕你了,我會很難辦的!」
阿米莉亞理直氣壯,絲毫不害怕幽靈先生惱羞成怒,再次將她帶入深不見底的地下。
「我倒寧願有這一天。」
「誒?」
「我等著你對我有求必應的那一天。」
少女雙手環抱在胸前,皺著眉頭打量著面前的男人,猶豫道,「看來,幽靈先生是在夢裡等到了這樣一天。」
魅影勾了勾唇角,沒想到少女用他方才說過的話來噎自己。
他站起身,將面上愉悅的神色掩在面具下,「所以,伯爵小姐要在夢裡和我出去嗎?」
「什麼?你要帶我出去?」阿米莉亞眼疾手快地扯著了魅影的袖子,拉住了他作勢要離開的身形,「不必在夢裡了!幽靈先生,我現在就對你有求必應!!!」
少女及其熟練地偷換了概念。
仿佛只要魅影一聲令下,刀山火海她也能毫不猶豫。
「那麼,作為回報,對幽靈先生有求必應的小莉亞,可以決定今天行程的目的地。」
「去哪都可以嗎?」
少女像一只餓極了的小魚,急切地咬住了男人丟下的鉤子。
「前提是,你能夠趕在伯爵之前回來。」
「就去劇院!」少女握緊了魅影的手腕,斬釘截鐵道,「我一定要看看,兩位好哥哥到底在劇院做什麼!」
男人清咳了一聲,答應了。
躊躇滿志的少女,沒有看到魅影輕垂眼簾,掩下了一切莫名的神色。
劇院地下的生活,似乎並沒有給伯爵小姐帶來任何陰霾,仿佛那只是一次長途旅游。
她仍然會毫無芥蒂地要求去劇院。
她好像將自己的自由和信任,都放在了他的手上。
我,大概是不會讓你失望的。
魅影不太確定地在心中承諾著。
-
重新站在了歌劇院的大門前。
阿米莉亞張開了雙臂,呼吸著自由的空氣。
「熱鬧又繁華的地方還是一如既往地令人心動!」
阿米莉亞轉頭,想和身旁的男人分享自己的喜悅,不經意間撞進了他的眼眸中,淹沒在一片溫柔的海洋。
她急急忙忙收回視線,掩飾般開了口,「埃利克,你什麼時候給我也弄一張以假亂真的面具啊?這樣就不用擔心哥哥們認出我了。」
魅影瞥了她一眼,聲音有些冷意,「父母賜予你的容貌,為什麼要遮遮掩掩?」
這天底下還有誰的容貌不是父母給的啊?
阿米莉亞聳了聳肩,展開了折扇擋在了右臉邊,阻隔了男人的視線。
她又戳到魅影的痛點了,少女頭疼地想,他簡直像個篩子。
魅影皺了皺眉,按下了阿米莉亞拿著扇子的手。
他不喜歡這樣的障礙,和她在一起時,他必須每時每刻都看到她。
意識到少女有些不高興的魅影,絞盡了腦汁想要補救。
「面具會傷害你的臉。」他補充道。
這會換阿米莉亞著急了。
她收起了折扇,抓住了魅影的手腕,踮著腳尖費力地夠到了男人的肩膀,伸手探上了男人的下頜。
「那你呢?你戴上不是也會傷害到臉嗎?」
少女像只無尾熊一樣貼在了男人的身上,抓住魅影的手帶著一縷熱意,撫上男人臉頰的指尖更像是魔法一般,處處作亂。
魅影被這樣著急的女孩迷了心神,一時間忘記了阻止,反而順勢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身前。
如同熱戀的男女一般,無論在哪裡都無法抑制蓬勃的愛意。
路過的行人,去劇院的觀眾,也只是笑著搖搖頭,感慨著年輕真好。
魅影忘記了女孩問了什麼,他抓住了女孩作亂的手,握緊了,「這個不能給你,面具的毒素會侵入身體。」
「既然是這樣,那就不要戴這種面具啊!銀白色的那半張面具不是很好嗎?一張臉而已,為什麼非要用傷害自己的手段來得到?」
「一張正常的臉,難道不重要嗎?」
阿米莉亞被魅影理所當然的反問氣急了。
往常也只是覺得戴著面具換身份很有意思,可當這麼做的代價如此之大時,她才意識到,一個獨自摸爬滾打了三十年的男人,飽受了惡意的影響,甚至沒有權衡利弊的能力。
「很重要!但這不是全部!」少女斬釘截鐵。
「果然如此。」
魅影悵然若失,連帶著松開了攔住少女腰肢的手臂。
阿米莉亞/情緒有些激動,並沒有發現這樣的小動作,她幾乎是指著魅影的鼻子罵了,「你到底在贊同什麼啊!埃利克,你聽不懂話嗎?一張正常的臉再重要,也不及你的生命重要!以後不要再這樣了,半張面具出門也沒什麼問題啊,另外半張臉不是好好的嗎?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一連串的質問,像子/彈一樣精准地擊中了魅影。
「你真的認為,我的生命比臉更重要?」
阿米莉亞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廢話!」
魅影輕笑一聲,悅耳的聲音稍稍安撫了少女的情緒,他握住少女的手,貼上自己的左臉,笑道,「伯爵小姐為什麼會說粗話呢?」
「還不是被你氣的!」
她完全沒有發現,兩人現在的距離和動作有多麼曖昧。
魅影也不提醒,松開了攬著腰的手,他牽著阿米莉亞進了大廳。
第一幕已經開始了,大廳裡零零星星幾個人,沒有一個認識阿米莉亞。
魅影帶著少女,徑直去了7號包廂。
他將房門緊緊闔上。
摘下了禮帽和披風,坐在了阿米莉亞的對面。
「今天怎麼是7號包廂?」少女好奇極了。
「5號包廂被劇院經理出租了。如你所說,布凱確實不是個靠譜的接洽人。但既然敢拿了我的報酬,總該付出點代價的。」
阿米莉亞的神經頓時緊張了起來,「你做了什麼?」
「最近有點忙,過段時間再找他討回代價。」
「早就讓你不要換人了。把吉裡太太找回來吧,至於給布凱的那點錢,就當你識人不清的代價好了,反正於你也是九牛一毛。」
「既然是你的意願,那麼我樂於遵從。」
阿米莉亞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她竟然從魅影的聲音裡聽出了些許愉悅?
果然是太久沒出門了嗎?
少女看了一眼舞台上的演出,還沒有進行到最精彩的部分。
她思考了兩秒,背過了身子,對魅影說道,「現在去地下換面具有點麻煩了。你就在這把面具摘了換上銀白色那張吧。西蒙的面具等演出結束了再戴上。這種有毒的面具,能少戴一秒是一秒!」
「如你所願,伯爵小姐。」
耳畔傳來了細碎的聲音,不一會,魅影就換好了面具。
屬於西蒙的面具被隨意放在了茶幾上。
阿米莉亞瞥了一眼不成形的面具,總覺得它下一秒就會動起來,她立馬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快……快把它收起來,埃利克,我有點害怕……」
「你剛才還說,也想擁有這樣的面具。」
「好了,我覺得你可以閉嘴了。」
阿米莉亞振聲斥責了魅影這個鋼鐵直男。
這種時候明明應該立刻把面具收起來,安慰她讓她不要害怕才對啊!
「真是善變的伯爵小姐。」魅影輕輕搖了搖頭。
第一幕進行到尾聲。
「自由而散漫,日日又夜夜」
「我耽於享樂,趁這容顏未老」
「日薄西山,暮色蒼茫,肆意狂歡」
「……」
這是《茶花女》第一幕的最後一曲詠嘆調《及時行樂》。
不得不說,卡洛塔就是歌劇院的招牌,整個巴黎最紅的歌唱家。
她用純熟的技巧完成了一次又一次完美的演唱。
雖然原本落寞下的排解讓她演繹成了是肆意的放縱。
「卡洛塔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靈魂……」
「你不喜歡她。」
阿米莉亞搖了搖頭,「恰恰相反,我覺得她挺可愛的。」
雖然對克裡斯汀來說可能不是這樣,但是在她眼中,原著裡就沒有什麼惡人。
這個世界裡的每一個人,她都願意抱著最好的想法去看待她們。
目前,也沒有人讓她失望。
「我不懂你。」
魅影有些困惑。
衡量一個歌劇演員的價值難道不是看她的表演和唱功嗎?兩者皆有才算是一個優秀的歌劇演員。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在專業的領域可以做到最好。上帝只給了卡洛塔聲歌唱的天賦,完全關上了演技的那扇窗戶,她也很難辦呀。埃利克,你要學會,嗯……辯證地去看待一些事。」
魅影若有所思,少女見狀也不再打擾他。
「女主人讓我去了巴黎」
「去變賣財產,我們需要一千路易……」
「是克裡斯汀的聲音!」
阿米莉亞仔細辨認著,舞台下的克裡斯汀穿著一身黑色的女僕裝,飾演薇奧莉塔的年輕女僕安妮娜。
她的狀態似乎很不錯,聲音穩定極了,也將女僕不安的情緒完整地表露了出來。
「埃利克,那位歌劇大師雖然不及你優秀,但是確實讓克裡斯汀進步了!我太高興了!克裡斯汀又可以登台唱歌了。」
「她確實發揮得不錯。」魅影的評價十分客觀。
「所以說啊,享受當老師的樂趣,為什麼一定非克裡斯汀不可,我看你現在就挺平靜的。」
那是因為,我找到了新的信仰。
魅影沒有說出口,也沒有反駁少女的話。
「克裡斯汀已經走上正軌了,可是梅格怎麼辦呢?我才和菲利普哥哥冷戰了,怎麼好意思去求他?」不患寡而患不均,少女托著腮,為難極了。
「你想讓梅格重新回到劇院?」
「對啊,畢竟她是因為我才被解雇的。哥哥下手也太快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可以幫你。」
「真的嗎?!」少女挺直了身子,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般,她收起了欣喜的神色,一對眼珠子上下打量著魅影,滿臉的不贊同,「埃利克,這怎麼能是幫我呢?吉裡夫人和梅格分明是因為你綁架了我才被劇院解雇的,你是在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呀!」
將過河拆橋演繹得明明白白的阿米莉亞,放松了身體靠在了舒適柔軟的沙發上。
一直擔憂的事情推給了魅影,她現在再無什麼煩心事了。
「真是……令人無法拒絕的伯爵小姐。」
魅影的聲音很輕很輕,被歌劇美聲掩蓋後,沒有人能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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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結束的時候,阿米莉亞催促著魅影帶她離場。
「薇奧莉塔瀕死前的詠嘆調很優秀,你確定現在就離場?」
「《茶花女》是個悲劇,看到這裡就好了。《浮士德》的劇情也很讓人疑惑。埃利克,我還是沒辦法平靜地去看待悲劇呢,我喜歡甜甜的喜劇!」
「甜甜的……喜劇?」
魅影小聲地重復著,孩子氣的話即便是在他的嘴裡說出,也有幾分可愛的意味。
「對啊,比如說戀人們突破了艱難險阻終於在一起,飽受折磨的主角最後等來了屬於他的救贖,婚姻不幸的人們突破了枷鎖尋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美好的事情這麼多,為什麼非得悲劇收場呢?」
阿米莉亞孩子氣地說著自己的想法,前世的苦難反而讓她更加向往美好。
「那麼,喜歡喜劇的伯爵小姐,接下來想去哪呢?」
「演出結束後,菲利普哥哥要和索爾莉敘舊,至於勞爾哥哥,」少女悄悄看了一眼魅影,發現他神色並無變化,便繼續道,「他大概也是要去找他的青梅竹馬克裡斯汀的。算下來,整個夏尼家,只有我一個人形單影只了,還不被允許出門!」
「形單影只?」魅影冷哼一聲,「看來夏尼小姐是想自己回去了。」
「別啊!」阿米莉亞遮住了男人的披風,「埃利克,大氣一點!況且大廳現在也沒什麼人,你也別花時間戴那個有毒面具了,帽檐拉低一點,我的扇子借你遮臉!咱們現在就出去吧?」
說著,阿米莉亞就將手中不曾離開過片刻的金絲邊折扇遞給了魅影。
「不必。」
嘴上說著拒絕的話,魅影卻接過了這把扇子。扇子很小,男人的手掌幾乎能擋住整個扇骨。
魅影下意識地握緊了阿米莉亞的手腕,輕車熟路地找了一條無人的走廊離開了歌劇院。
沒過一會,他們來到了一座噴泉旁。
「第三幕的時間不長,我只能帶你來這裡。」
「這裡很棒啊!」阿米莉亞繞著噴泉的邊緣走了兩步,「我還從來不知道劇院的後面有個噴泉呢!謝謝你帶我來這裡!」
「這裡原來是一個死噴泉。我發現了這裡後,接入了歌劇院地下暗湖的水。循環系統一直在運作,就是你現在看到的噴泉。」
魅影解釋著噴泉的來歷。
但少女總覺得他輕描淡寫的語氣下藏著不經意的炫耀。
「埃利克,你總是一次又一次地打破我對天才的認知!」
「你口中的天才就站在你的身邊。」
所以果然是在求誇獎嗎?
阿米莉亞鞠了一捧清水,又全都灑回了水池裡。
她坐在噴泉旁的石階上,拍了拍身旁的空地,「那麼,可以邀請天才的幽靈先生,坐在我的身邊嗎?讓我感受一下天才的光環!」
魅影依言坐下。
石階很矮,他修長的雙腿無處安放,整個人竟有些局促。
阿米莉亞抱著膝蓋,望著一旁的魅影直笑出了聲,「你的腿太長了!」
「埃利克,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的人呢?雖然有著要命的虛榮心,但又精通各種語言技藝,身材完美長相滿分,哦對了,你還有很多很多錢!」
她已經忘記了初見魅影時的驚慌和害怕,滿心滿眼只有他的優秀和包容。
「長相滿分?」,
魅影低聲重復著,這不該是對他的評價。
男人的喉結上下滾動著,最終近乎艱難地,問了毫無所覺的少女一個問題。
「阿米莉亞,你要看看我面具下的臉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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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桶:忙著談一個甜甜的戀愛呢,哪有時間管布凱這個炮灰?
莉亞:所以為了勞爾和菲利普,我該繼續犧牲作為顏狗的尊嚴。(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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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有個小可愛昵稱是「弄臣」,不知道是不是歌劇《弄臣》來的~
順便推薦B站的威爾第歌劇《茶花女》,萊文指揮的那版。
可以說是女主在歌劇演員中令人震驚的身材和顏值讓我半只腳踏入歌劇坑!!!
不過我的音樂劇入坑不是飯桶來的,是《小王子》,但是飯桶和《羅朱》我聽得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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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去親戚家待了一天被強制留下來,帶了兩天小孩回去以後就睡死了,今天更新晚了1551
Chapter 26
阿米莉亞的下巴搭在了膝蓋上, 一點一點的, 金色的卷發散落下來, 遮住了半張側臉。
她依稀聽見了魅影在說著什麼。
少女揚唇笑了笑, 「埃利克, 之前在劇院的時候, 你的聲音比誰都大, 現在咱倆離得這麼近,反而聽不清了。」
魅影抿著唇, 無措極了。
她又提起了兩人第一次見面的事。
第一次見面就讓她病發, 他不知道該如何補償。
「那天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這回輪到阿米莉亞愣住了, 一句調侃竟然讓魅影當了真, 她急忙轉移話題, 「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麼?」
耳畔是淙淙的流水聲, 少女歪著頭盯著身旁的男人。
這樣的角度完全看不到那張面具。
她用眼神描摹著男人的面龐。
鋒利的眉形,濃密的睫毛,還有那灰褐色像玻璃一樣清透的眼眸, 高挺的鼻梁, 輪廓清晰的下頜,微微顫動著的唇有些蒼白。
上帝似乎將所有優良的基因都給予了他, 打造出了這樣一張完美的臉。
魅影被少女灼熱的視線盯得渾身發燙。
他多希望, 這樣的眼神能夠永遠停留在他的身上。
害怕失去少女的心情和想知道答案的心情在他的心中叫囂著要爭個高下。
他想對阿米莉亞毫無保留地展現自己,又害怕嚇到她。
「可她是不一樣的的。」
魅影安慰著自己。
他努力回想著過去的那些事,力圖證明, 阿米莉亞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厭棄他。
他問了第二遍。
「你想知道,面具下的半張臉,是什麼樣的嗎?」
魅影鮮少這麼不堅定,仿佛輕聲說出的話只是阿米莉亞的幻聽。
魅影看向她。
少女原本停留在左臉的視線,移到那張銀白的面具上。
她從未見過魅影面具下的臉,前世特效化妝師為魅影的演員們精心打造的毀容臉,她想看,卻看不見。
但她記得文字裡對這張臉的描述。
一張可怖的,令人靈魂顫抖的臉。
疤痕爬滿了半張臉,凹凸不平的皮膚和僅有一個眼眶的眼睛。
甚至能見到裸/露的骨頭。
就連現在的黑發也是假的。劇院幽靈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卻早已滿頭白發,稀疏至極。
阿米莉亞知道這個回答很重要。
但她僅僅和魅影剛認識兩個月,即便已經將他視為自己人了,她也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勇氣和接受的能力。
萬一她因為太過害怕把自己又嚇到病發,魅影豈不是會自閉……
太難辦了吧!
伯爵小姐頭疼地想,要怎樣回答既能避免不看到那張臉,又可以安撫魅影的情緒呢?
阿米莉亞揪著頭發想了半天,魅影也不打擾她,安靜到仿佛是一團空氣。
「咳——」
少女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幽靈先生,你禿頭嗎?」
魅影愣住。
灰褐色的眼眸裡是毋庸置疑的茫然。
阿米莉亞有些心虛,又害怕戳到篩子魅影的痛處,解釋道,「我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頭發是不是假發……好吧,我知道這個問題有點奇怪,你可以不用回答我……」
「你可以求證一下,」魅影皺著眉,疑惑極了,「你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想法?」
「這個我真的沒辦法解釋……」
阿米莉亞的神色十分抱歉,手卻毫不猶豫地去扯了兩下魅影的頭發。
「是真的!」少女一副喜極而泣的表情把魅影徹底弄懵了,甚至忘記了那個回答。
「阿米莉亞……」魅影欲言又止。
少女全然沒有在意,殷勤地將自己弄亂的那一縷頭發按了回去,順了兩下將它撫平,「我有點高興……這實在是太好了……」
少女絮絮叨叨說著自己此刻激動心情,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的手還沒有放下來。
在阿米莉亞很小的時候,姐姐們和姑媽總是會輕柔地撫摸著她的頭發,安撫她入眠。
事實上,她也很喜歡被這樣對待。
姑媽和姐姐溫柔的手撫在她的頭上時,她總會感到頭皮一陣戰栗,舒服極了,睡意不一會兒就襲來。
現在她將這個習慣用在了比她高一頭的男人身上。
魅影只能看見少女的嘴唇一張一合,欣喜地說著什麼,耳朵卻像失聰了一般。
全身的感官和神經似乎集中在了被女孩手掌撫摸的地方。
血液似乎都在雀躍。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
像是回禮一般,他也學著阿米莉亞的樣子,將寬厚的手掌罩在了女孩的發頂。
伯爵小姐的金色卷發被保養得很好,即便是在只有一丁點光線的晚上,也依舊閃著細碎的光,一個個小卷兒彈性好極了,仿佛在他的掌心跳著舞。
阿米莉亞發覺了他的動作,連忙將他的手扯了下來,「埃利克,你在懷疑我頭發的真實性?」
「我沒有。」
魅影的視線下移,他的手被少女緊緊抓在了手中。
「剛剛你不是問我想不想摘你面具嘛?我思考了很久,還是覺得……」少女停頓了一下,她發現魅影的手臂有些僵硬,急忙安撫道,「埃利克,你不要緊張嘛!你一會好好聽我說,不過現在你還是發個誓。嗯……你不信上帝,那你就向我發個誓吧!」
魅影的聲音有點緊,「發什麼誓?」
「一會無論聽到什麼都千萬不可以生氣,也不可以把我丟下不送我回家!」
「以我的信仰發誓。」
魅影眸色深沉,他怎麼可能舍得丟下這位令他心顫的伯爵小姐?
「其實我不太想現在就去揭開面具下的秘密,」少女瞥了一眼有些失落但又奇異地有點放松的男人,「埃利克你別這個樣子啊,我會很愧疚的……」
少女語無倫次,既想解釋清楚,又想安撫魅影不讓他再露出那副委屈到讓人心疼的樣子。
她繼續道,「我也不是嫌棄你什麼的……就是你知道一般戴面具的人要麼是臉上有見不得人的胎記圖騰要麼就是毀容了……是胎記的話我倒是不太害怕,要是那種看見了就會死掉的圖騰,那我肯定很惜命啊!至於毀容這種情況,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程度啊,萬一嚇到我哮喘復發怎麼辦啊?那我不就被哥哥們發現我和你偷溜出去了……」
「我是個醫生,我會救你的。」
阿米莉亞皺著一張臉,「哮喘發作的時候多難受啊,你怎麼舍得呢?」
「舍不得。」魅影輕嘆,最終還是接受了這個耍賴一般的解釋,「你不想看,我不會勉強你。」
「不是不想看!我是為了彼此都好!」阿米莉亞義正言辭地糾正道,「再怎麼親密無間的朋友之間,都會有秘密的。我不想讓這個秘密現在就浮浮出水面。我相信我的直覺,它告訴我。在錯誤的時候坦誠,會讓我們的關系陷入一個冰點。我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朋友嗎?」
魅影低聲重復著這個詞。
阿米莉亞的回答著實取悅了他,即便這並不是他最想要的關系,但能緊緊地維系著他們,在目前看來,已經足夠了。
歌劇院喧鬧起來。
演出結束了,觀眾們陸陸續續出來了。
魅影站起身,彎腰向阿米莉亞伸出了一只手,「我送你回家。」
少女也不猶豫,借著他的力道站了起來,「咱們走吧!」
朦朧的月光披在二人身上,即便夜色深處,也能看見圍繞在兩人周身的默契。
-
阿米莉亞依然在被禁足中。
但每當菲利普和勞爾都不在的時候,魅影就會來莊園找她。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居然能夠准確知道兩位哥哥的行程還有他們的出行時間。他總能在哥哥們回家的前半小時將她安然無恙地送回家。
「埃利克,你是不是還有個身份是情報專家?」阿米莉亞突然轉過身,攔在了魅影的身前,眨著眼睛好奇極了。
男人皺著眉,伸手擋在了她身側,免得這位小姐不看路掉進了塞納河,「為什麼這麼問?」
「我總覺得無論什麼事都逃不出你的耳目。」
「我當然有自己的渠道,但我的小莉亞,你的腦袋裡,為什麼總是充斥著對我千奇百怪的猜測?」
「因為神秘,」阿米莉亞見太陽有些大了,拿過魅影手中純色的蕾絲傘撐開來遮陽,「埃利克,你說我們可以坐船嗎?」
「當然。」
魅影接過了少女手中的傘,斜斜遮在她的頭上。
明明是和全身黑色套裝的魅影格格不入的香檳色蕾絲,此時卻異常融洽。
少女對這樣的情形已經習以為常了。
她緊跟在魅影身側,走向了不遠處的碼頭。
有不少人在排隊等著上渡輪。
「人好多啊。」阿米莉亞抱怨著,有些退卻了。
魅影卻毫無所覺,牽著她走到了隊伍的後面。
「我們回去吧,下次讓菲利普哥哥給我准備一艘渡輪,咱們單獨出來玩!」
「你在這裡等一會。」
魅影把阿米莉亞安置到陰涼處後,便獨自越過人群走到了管理員面前。
今天的他如少女要求的那樣,沒有戴上屬於西蒙和艾伯特的面具。
半張銀色的面具覆在臉上,英俊的左臉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沒有人不好奇這個男人的來歷。
魅影有些不自在,卻還是走到了中年男人的面前,「請問,是否還有空閑的渡輪?」
船家受寵若驚,他本以為這個戴了奇怪面具的人是個惹不起的大人物,但他竟然十分有禮貌。憨厚的中年男人撓了撓頭,十分歉疚,「很抱歉先生,這裡只有這一艘渡輪。」
「那麼,如果我可以買下這艘渡輪呢?」
原本聚精會神地看著八卦的人們頓時喧鬧了起來。
「這怎麼行?我們一直排著隊呢!」
「這人肯定在說大話,渡輪是他想買就能輕易買下的嗎?」
「看著就不是個正常人,光天化日的。還戴著張面具,像什麼樣子?」
被議論的男人卻絲毫沒有被影響到,他還在等著船家的答復。
中年男人既心動又猶豫。
這艘船是祖父救了一個貴族得了報酬買下來的,作為這一段塞納河唯一的渡輪,維持了祖孫三輩的生活。工作了幾十年的渡輪遠不像剛買時那麼嶄新,連著接待游客觀光的價格也降了不少。
如果真的能賣掉,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他如何相信這個男人呢?
而在人群外的阿米莉亞也被對面的喧鬧吸引了。
她看著魅影進去了,那裡現在卻被層層包圍。
是出了什麼事嗎?
少女將傘放在了石階邊上,提著裙擺擠入了人群。
「麻煩讓一讓……」
阿米莉亞費力地走進了中心,看到了在和船家對峙的男人。
「這是怎麼回事?」她轉頭輕聲問一旁的路人。
路人本來有些嫌棄這個硬擠進來的女人,但當他看到這張臉,什麼狠話都說不出來了,只得耐心解釋道,「喏,就那個戴面具的傻子,想買下一艘渡輪呢!」
「你才是傻子!」
阿米莉亞白了這人一眼,快步走到了魅影身邊,小聲問道,「你買別人渡輪做什麼?這可是人家維持生計的東西!」
「我給他的錢遠比這艘渡輪價值要高。」
「那你就是在亂花錢!」
阿米莉亞斥責著魅影的大手大腳的行徑。
魅影不可能不聽她的話,被她扯著胳膊轉身就要離開。
船家卻不同意了。
他可是完完全全聽到了這兩人的對話,先不說這位奇怪的先生,能教養出那位小姐的家庭絕對非富即貴,這筆買賣如果成了絕對是血賺!
「先生,先別走啊!這艘船我賣給您了!」
人群一片嘩然,指責著船家沒有契約精神。
船家卻管不了那麼多,他只想知道,「先生,我什麼時候才能拿到這筆錢呢?」
魅影停住了腳步,拿出了一疊紙幣,「這是一千法郎,作為定金。」
船家感恩戴德地接過了這筆錢,顫聲問道,「那剩余的錢去哪裡拿呢?」
魅影皺著眉解下了右手腕上的袖扣遞給他,「這個作為信物,你去任意一家西蒙諾斯琴行,找理事人換兩萬法郎。」
阿米莉亞聽見了人群中的驚呼,也敏感地察覺了一些不懷好意的眼神。
善良的少女止住了立刻就想離開兌換錢財的船家,「你來為我們開船吧。」
船家得了兩萬法郎,此時就是阿米莉亞讓他當場跳進塞納河,他也是願意的。
魅影牽著少女上了甲板。
一陣陣微風吹來,拂在兩人的臉上。
渡輪在碼頭邊所有人艷羨的眼神中啟動了。
「那個信物,是真的嗎?你不會是訛他的吧?」
阿米莉亞緊張地問道,她不希望魅影因為她去欺騙一個勞動人民。
兩萬法郎已經多到足夠讓人鋌而走險了,船家沉浸在天降之財的喜悅中沒有察覺到周圍的惡意,可她察覺到了。
她相信魅影也察覺到了。
「我告訴過你,我是西蒙諾斯的主人。」
阿米莉亞:「???」
她震驚地抓住了魅影的胳膊,瞪大了眼睛質問道,「你不是騙哥哥的嗎?」
「只是你認為的那樣,」魅影挑了挑眉,繼續道,「這種無關緊要的事上,我不會騙人。」
「無關緊要?」少女提高了聲音,「你都快比我家有錢了!這叫無關緊要?天哪,我也太傻了,你是不是每天看著我被你蒙在鼓裡,特別開心?」
阿米莉亞氣鼓鼓的,認知受到了極大的打擊,在魅影面前,她似乎沒有任何可以鼓吹的東西了!
「是挺有趣的。」
「你!」阿米莉亞氣不過,甩下他的手趴在了護欄上,對著河面生了悶氣,「埃利克,如果我哪天掉下塞納河,肯定是被你氣的!」
「我會救你,」原本還憋著笑的魅影認真極了,「我能救你一次,就能救你第二次,但是阿米莉亞,不要再讓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了。目睹你遇見危險這件事,會讓我的情緒不受控制。」
這樣誠摯動聽的情話誰能不動容呢?
阿米莉亞把臉埋在了臂彎間,感受著自己怦怦直跳的心髒。
她知道,一直以來,有些情緒不是「朋友」而二字就能解釋的。
「埃利克,我們該找個畫師,把這一幕畫下來作為紀念。」
「如果是你的意願,那麼我樂意嘗試。」魅影彎身鞠了一躬,便離開了甲板去了船艙。
不一會,他就帶來了畫板的油畫筆。
阿米莉亞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架好畫板,直愣愣道,「這裡為什麼會有畫板——不對,我的意思是,你怎麼還會畫油畫?!」
「一直以來都會,你在地宮看到油畫,有一半都是我的作品。」
來了,又是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
阿米莉亞神思不屬,甚至在思考,這樣所謂的平等的朋友關系裡,是不是自己高攀了?
「幽靈先生,您真讓我意外。但是,我並不是想要自己的肖像畫啊!我希望請一個畫師,畫下我們兩個!雖然畫了我也不敢掛在家裡……」
魅影拿著筆的手頓住了,他心中微動,抬眼仔細地看著倚在圍欄邊的少女,仔細地將她此時的樣子描摹在了腦海中。
他提起筆,迅速地畫了一個輪廓,便放下了畫板。
他說,「等下了船,我帶你去見畫師。」
-
魅影從不食言。
他們在對岸下了船。
船家將渡輪鎖在了碼頭邊上,又去給兩人尋了一輛馬車,帶著他們找到了廣場上專門為行人畫肖像的畫師。
「這是這一代名氣最大的畫師了。」船家指著路旁架著畫板的長發畫師介紹道。
阿米莉亞也不挑,就著魅影的力道就跳下了馬車。
她拖著魅影的手腕,在畫家的身後圍觀。
他正在為一對頭發花白的夫妻畫著肖像。
那對夫妻相互攙扶著,缺了牙齒的嘴依然咧得很開,歲月爬滿了他們的臉上,連帶著幸福的印記。
這是一對恩愛多年的夫妻。
畫師的筆下也像是施了魔法一樣,一筆一筆勾勒出了兩人的樣子,年邁的夫妻在畫找到了青春。
「真是個能給人帶來幸福的畫師呢!」阿米莉亞毫不吝嗇地贊嘆道。
「肖像畫存在的意義是還原人或事的本質,而不是加以修改,這違背了原則。」魅影冷聲道。
這是又吃醋了嗎?
少女暗搓搓地想,魅影怎麼總是見不得別人比他好啊?真是該死的虛榮心。
「你最棒了!」少女虛偽地安撫道。
安靜地給畫作收著尾的長發畫師挑了挑眉,莫名笑了。
白發夫妻拿著畫喜笑顏開,顫巍巍相互攙扶著離開了。
少女見狀,急忙問道,「畫師先生,可以請您幫我們也畫一張嗎?」
「我的榮幸,美麗的女士,」畫師換了一張畫紙,笑道,「請二位站到前面來,用你們最喜歡的姿勢。」
阿米莉亞急忙扯著魅影的袖子站好了。
她見魅影似乎有些不自在,站得離她老遠,連忙把他拉近了,還強行把自己的手伸進了他的臂彎。
少女的側臉靠在他的堅實的臂膀上,又挪了一下身子,才覺得舒服了。
畫師看著兩人別扭的姿勢,笑著搖了搖頭,卻什麼也沒有說。
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那位畫師還是沒有停下手中的筆。
聚集在畫師身邊的人越來越多,悄悄打量著這對男女的人也不在少數,
一旁的少女有些累了,大半個身子抖倚在了男人的身上。
魅影猶豫了很久,還是悄悄地將左手攬上了阿米莉亞的腰肢,為她減輕了些負擔。
「埃利克,你可真好!」已經有點困了的少女抬起頭小聲地在男人的耳邊訴說著感謝。
畫師察覺到了這一幕,捕捉了男人轉瞬即逝的笑容,轉而在筆下展現出來。
「兩位的畫,已經好了。」
少女這才敢動作。
她活動了一些有些僵硬的脖子和身體,急忙跑到了畫師身邊去看成果。
「天哪——」
少女捂住了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魅影見她如此激動,急忙來看,卻被阿米莉亞擋住了去路。
「埃利克,你別看了……」少女臉色通紅,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魅影面色冷了下來,銳利的眼神直勾勾盯著那位笑得從容的畫師,「你做了什麼?」
「我,只是畫了張不合格的畫而已。」
畫師淡定極了,一旁圍觀的的行人卻站不住了,主動為他打抱不平。
「畫得多好?這麼凶是不是不想給錢?」
「就是,瞧著也不是缺錢的人啊。怎麼還想著賴賬?」
「我看畫師就不該這這個人畫肖像!」
一眾維護畫師的議論讓魅影皺緊了眉頭,不耐煩極了。
眼看男人的怒火就要升騰,少女急忙制止了他。
「埃利克,你想歪了啦!畫像真的很好看,就是有點……嗯……」
「有點什麼?」
「算了,你自己去看一看吧!」
少女捂著臉蹲在了地上,不再理魅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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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桶是個頭發濃密的30歲的青壯年!!!!
日常覺得原著的魅影技能點滿像個神仙,所以這樣的人類是真實存在的嗎?
Chapter 27
畫師神秘的笑容, 圍觀者言辭激烈的指責, 還有阿米莉亞羞紅的臉, 都讓魅影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
他幾步走上前, 看到了畫師面前的那副畫。
「這——」
他的喉頭有些干渴, 像沙漠一般粗糲, 竟無法說出哪怕是一個單詞。
「是你和這位女士的畫像。」
長發的畫師笑著將畫像摘了下來, 遞到了男人的手中。
他收拾著畫架,朝幫著他說話的行人們擺了擺手, 漸行漸遠的身影深藏了功與名。
魅影的視線像黏在了畫布上一般, 久久不肯收回。
那是他做夢都不敢想像的場景。
最厭惡的教堂竟成了夢想實現的殿堂。
在畫裡,此刻因為害羞而捂著臉不肯起身的少女也是一樣的孩子氣。
她金色卷發被盤了起來, 點綴著閃爍的星星鑽飾。少女穿著潔白的緞面絲綢克裡諾林紗裙, 繡花荷葉邊網袖子臂彎處乖順的垂下, 潔白細嫩的手臂挽住了魅影的臂彎。
本該端莊面向神父的她, 卻仰頭注視著他,一雙藍色的眼睛裡閃著流光,盡顯愛慕之意。
而他也換上了貴族新郎婚禮時才會穿上的金絲滾邊的紅色套裝。
畫裡的男人, 雖然戴著半張面具, 卻依然止不住眼神中的溫柔寵溺。
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彎著唇角, 眼中心裡都只有身旁的女孩。
兩人身後嘈雜的廣場被畫師巧妙地換成莊重肅穆的教堂。
但站在二人中間的神父卻滿臉慈愛, 長椅上坐著的賓客臉上皆是祝福。
再沒有比著更令人向往的場景了。
「埃利克?」
阿米莉亞見他發著呆,遲遲回不過神,也顧不得害羞, 只能開口喊他。
魅影聽到自己的名字,驀然驚醒,只覺得手中的畫布燙手極了,他卻舍不得放下。
「這件事都得怪你,埃利克!」少女的臉頰還是有些紅,她故作生氣地推卸著責任,「要不是你一定要在畫師面前說人家違背了肖像畫的原則,他怎麼會畫出這樣一幅畫來噎你?」
「嗯,是我的錯。」
魅影啞著嗓音接下了這口鍋,沒有半點不樂意。
欲/望被人洞察後的震驚與錯愕之後,他的心底反常地升起了一絲欣喜。
「畫作是為了欣賞它的人而存在的。如果只是為了還原本質,實在是過於冰冷了。」
魅影低聲解釋著,也不知道是在說服誰。
阿米莉亞瞪大了眼睛,為魅影立場轉變如此之快而震驚,「埃利克,你剛才可不是這樣說的!那位畫師有什麼魔力,居然讓你改變了觀點?」
「這不重要,」魅影小心翼翼地收起了還未完全干透的畫布,他主動牽起了少女的手,「我們去把這張畫裱起來。」
他的步伐竟然有些急切。
阿米莉亞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拉得一個踉蹌,只能打起精神跟在他身後。
但她還是弄不太清楚狀況,只能提高了聲音提醒著有些急切的男人,「埃利克,你把畫裱起來也沒有用啊,我要是把這幅畫掛在臥室裡,立馬就會被菲利普哥哥關在家裡一輩子吧?」
少女急忙忙的,也沒有看路,直直撞在了魅影堅實的後背上。
她揉著自己有些疼的臉頰,齜牙咧嘴道,「埃利克你突然停下來干嘛啊?」
「很抱歉,我的伯爵小姐,或許不用等到你把畫掛在臥室裡了……」
「你在說什麼呢?奇奇怪怪的——」
少女抬起了頭剛准備抱怨,就見到兩個她再熟悉不過的人,「菲利普哥哥,勞爾哥哥……」
少女偷瞄了一眼兩位哥哥鐵青的神色,悄悄退後了兩步站在了魅影身後,她探出頭來,小心翼翼地問道,「哥哥們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不在這裡的話連你偷偷摸摸跑去和別人公證了我們都不知道呢!」菲利普氣極反笑。
「我的小公主,來告訴哥哥,這個戴著面具的男人又是誰?別告訴我你又是在布勒斯特認識的!」菲利普指著魅影,連身體都在顫抖,顯然是氣得不輕。
「小莉亞,你為什麼又騙了哥哥?」勞爾眼神憂郁,妹妹混亂的男女關系讓他十分傷心。
「這個……」我要怎麼解釋?!
阿米莉亞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怎麼偏偏就被哥哥們看到了?明明這裡離家裡那麼遠!
「哥哥你們別生氣……」
少女掙開魅影的手,一路小跑到菲利普的身邊,手忙腳亂地安撫著兩位哥哥的情緒,「他叫埃利克,是我的朋友,至於那幅畫,我真的可以解釋!這是畫師跟我們開的玩笑……」
「玩笑?」菲利普冷哼一聲,「那你帶我們去找畫師求證!」
「畫師……畫師呢?」阿米莉亞急忙回頭看了看,聚集著的人群也散去了,哪還有什麼畫師?
「畫師不見了……哥哥咱們可以明天來找他!」
「這麼巧,畫師現在就消失了?」勞爾補了一刀。
「那你們到底相不相信我!」阿米莉亞有點惱了,比起費勁心思和哥哥們解釋,她更討厭被哥哥們懷疑的感覺。
勞爾驚覺自己方才的話有些重了,急忙補救道,「這件事咱們暫且不提,小莉亞,你為什麼會在我們不知道的情況下出現在這裡?」
阿米莉亞:「……」
雖然確實是她偷偷跑出來的,不過真的這樣說了,哥哥們會不會氣到心絞痛?
「很抱歉,子爵先生,很冒昧未經二位的同意將阿米莉亞帶了出來。」
在少女快要頂不住兩位哥哥的壓力時,魅影站了出來,吸引了最大的炮/火。
他姿態優雅地向兩位貴族鞠了一躬,還不忘騰出一只手將阿米莉亞護到自己的身後。
孰料這樣自然而然護住少女反客為主的姿態,直讓菲利普怒發衝冠。
「你們!簡直不把我放在眼裡!阿米莉亞·夏尼,你到底和幾個……算了,你立刻跟我回家解釋清楚這些事!」
菲利普還是尚存一息理智,對妹妹的疼愛也讓他止住了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
面前的男人不像個善茬,要是被他知道了阿米莉亞還和另外兩個男人糾纏不清,還不知要牽扯出什麼樣的麻煩事。
被點名的少女像蝸牛一樣慢慢挪了出來,不情不願地離開了魅影的身側。
夏尼伯爵見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伸手就要敲她的額頭,「你還真是翅膀硬了!」
魅影眼疾手快地拉住了阿米莉亞,菲利普手掌落空,險些沒收住動作。
「夏尼伯爵的脾氣不算好啊。」魅影冷聲道。
這換了哪家哥哥見到這樣的情形,脾氣能好啊?
少女心虛極了,她知道,對於菲利普來說,敲她的額頭算是最重的懲罰了。哥哥這會是真的很生氣,然而他的親生妹妹還站在一個陌生男人的身後,幫著氣他。
「埃利克,」少女輕輕扯著他的衣袖,搖著頭示意他不要再出頭了,「謝謝你,但是這件事情還是得讓我親自和哥哥們解釋清楚才行。」
阿米莉亞安撫完魅影就像小啞巴一樣,一言不發地站在了菲利普身後。
菲利普冷哼一聲,轉身就打算帶弟弟妹妹離去。
魅影冷著張臉,沒有說話。
手上的油畫已經快干了。
他叫住了菲利普,彎身又鞠了一躬道,「改日,我會親自去夏尼莊園拜訪。」
菲利普冷笑一聲,「也好,我也想知道你是怎麼把阿米莉亞帶出門的。」
再次被點名的少女感到一陣頭禿,要是讓哥哥知道魅影在防備完善的夏尼莊園出入若無人之境,恐怕會神經衰弱吧……
一想到這樣的場景,她就不想回家了。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求救般地看著魅影。
性情古怪又內斂的男人此時卻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眼神,叫她的內心瞬間就平復下來了。
放心吧,他肯定會有辦法的!
阿米莉亞幾乎是盲目地相信著這個男人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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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影注視著阿米莉亞的背影,直到他們三人在人群中消失不見。
這時,他才走進了一開始的目的地,那是一家專門裱畫框的店。
店主看著這位戴著面具氣質不俗的的男人,猶豫地問道,「先生,有什麼能幫助您的嗎?」
「這張畫,用陰沉木畫框裝裱。」
魅影輕描淡寫的語氣險些讓店主以為他在開玩笑,店主躊躇著道,「先生,陰沉木極為珍稀,我這種小店怎麼可能會有呢?」
「我有,」魅影頓了頓,艱難地做了個決定,「這畫放在這裡,陰沉木我稍後讓人送來,三天之內,我要看到一個完整精美的畫框。」
「至於工錢,不知道五千法郎加上剩余的陰沉木邊角料是否夠了?」
店主目瞪口呆。
陰沉木產自東方,一直被稱為東方神木,有市無價,多少木材收藏家求而不得,竟如此輕易地就被他得到了?
沒想到自己的這方小廟裡竟然迎來了尊大佛,他急忙答應了這樁美差,巨大的驚喜讓他險些沒站穩。
「但是請您記住,」魅影的聲音像寒冰一般,「如果這張畫有任何損傷,你也可以不用待在巴黎了。」
店主連連保證,送走了這尊凶狠的財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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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不可見以後,我的彩虹屁評論逐漸消失。
之前的彩虹屁我也想光明正大放出來,日常截圖給我基友炫耀QAQ
不過沒關系,我猜測下完夾子我應該沒多少評論了,我回得過來!!!
本來還有一章的,不過我沒寫完,明早九點定時發叭
Chapter 28
夏尼伯爵幾天沒有出門。
一是為了讓阿米莉亞主動把亂七八糟的關系解釋清楚, 二是擔心那位奇怪的戴著面具的男人再一次趁他們不在時將他的妹妹帶走。
他被自己最疼愛的小公主氣得頭疼。
菲利普想了很久也不明白, 原以為只是驕縱但性情純良的阿米莉亞, 怎麼會有這麼混亂的男女關系?
他自以為很了解這個妹妹, 卻在這些時日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但我的小莉亞不可能是這樣的, 」菲利普喃喃自語, 「一定是中間發生了什麼我不知道的事!」
他想明白了這一點後, 立刻找來了勞爾。
菲利普等了許久,勞爾才姍姍來遲。
伯爵皺著眉, 看著向來整齊的弟弟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 問道,「這還是清晨, 你剛才去了哪裡弄成這幅樣子?」
勞爾臉色微紅, 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帶著克裡斯汀去看了日出。」
「小莉亞現在這個樣子, 你還有時間談情說愛?」
「大哥,這是之前就約好的。」勞爾焦急地辯解著,他並不希望菲利普誤會他和克裡斯汀是個耽於情愛的人。
「嗯, 那倒是我誤會了, 」伯爵平靜地抿了一口茶,不動聲色道, 「我記得你很快就要再次航行了吧?」
提起自己的事業, 勞爾便充滿了熱情,「是的大哥,還有四個月我又可以回到海上了!」
「克裡斯汀呢?她願意跟你去嗎?」
金發青年迷惑極了, 全然不知道哥哥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每次航行的時間都不短,幾個月到幾年,總不能讓她和我去海上吃苦吧?」
居然還知道考慮這些。菲利普心底有些欣慰,但有些話他還是必須說出來。
他和索爾莉的關系維持了兩年,他不止這一個情人,索爾莉也不止他一個入幕之賓。兩人玩票的性質與這對年輕的情人完全不同。
「你和小莉亞或許都以為我不娶索爾莉是因為看不上她的身份……」
「……難道不是嗎?」勞爾有些迷茫。
「在你都很小的時候,我帶了一個女孩回家,她叫溫妮。或許你還有些印像。」伯爵的聲音有些悠長,勾起了十幾年前的舊事。
勞爾努力翻找著自己的記憶,終於想起那些零星的片段,「我記得她,但她只在家裡住了幾天就離開了,不是嗎?」
「正如你所說,溫妮只在家裡住了幾天,但卻度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間。父親母親的不喜影響了所有人,連一個最下等的僕人都敢對溫妮惡言相向。她離開莊園不久後就和一個平凡的男人結了婚。而我幾年後才從僕人們的閑聊中知道了原因。」
「大哥……」勞爾欲言又止,他從不曾想過,看上去游戲人間的大哥也有過這樣一段令人神傷的往事。
菲利普見狀卻一改嚴肅的神情,他笑出了聲,繼續道,「可別這幅樣子看我。我年輕的時候雖然愛溫妮,但也並不是非她不可。不過她的離開,確實讓我遭受了巨大的打擊,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我就發誓,我絕不會讓自己的弟弟妹妹也陷入這樣的窘境。」
「可是大姐和二姐嫁的人都非富即貴……」
「妹妹們和你肯定是不一樣的,我不可能放任一個窮小子娶到夏尼家的女兒。但,勞爾你是子爵,有自己的產業和事業,你未來妻子的身份無論高低都不會成為你們之間的阻礙。」
勞爾漲紅了臉,驚喜仿佛從天而降,他知道菲利普在拐彎抹角地告訴他,克裡斯汀的身份不會成為她嫁進夏尼家族的障礙!
「大哥,我都不知該怎麼感謝您……」
「先別忙著感謝我,」菲利普比了個暫停的手勢,毫不留情地打斷了勞爾,他冷聲道,「我只是必須要提醒你一件事。」
「大哥你盡管說。」
「婚姻沒有你想像得那麼簡單,並非兩人相愛就可以結合。你是一個海員,遠航是你的終生志向。而克裡斯汀是一個歌女,她終其一生也只是想成為巴黎歌劇院最終的女歌唱家罷了,你們不會為了對方妥協。」
勞爾低下了頭,情緒有些低落,菲利普接下來要說的話,他也大概知道了。
菲利普整理了一下衣袖繼續道,「倘若你們為了愛結合,為了彼此的理想分局兩地,一個常駐巴黎歌劇院,一個揚帆遠航,一年裡有百分之八十的時間都是身處異地的婚姻,你認為能持續多久?告訴我,勞爾。」
心裡裝滿了志向和愛人的金發青年,今年不過二十二,他第一次愛上一個人,便記了她十年。
可面對菲利普的質問,這樣純粹的感情卻經不起推敲。
他不是一個濫情的人。
這半年的假期因為各種意外忽視克裡斯汀時,她總會露出憂郁的神色,叫他擔心不已。
如果他真的出海了,她會多傷心呢?傷心的次數多了以後,她還會對他抱有期待嗎?
勞爾被自己的設想嚇懵了。
他不想讓兩人之間純粹的感情被磨滅,他停止繼續去想這件事。
只是青年面上糾結又為難的神色,讓菲利普知道,他的話起作用了。
菲利普深知敲打要適度的道理,他裝作無事人一樣轉移了話題,「其實,我今天叫你來是有其他事情要問你。你也知道現在最讓人頭疼的就是小莉亞的事了。這孩子這幾天一直避著我,看來是還沒想到合適的理由搪塞我們。我們必須先下手為強,比她先一步知道那三個男人到底是怎麼和她扯上關系的。」
勞爾點了點頭,不再去想那些煩心事,他順著伯爵的話,專心整理著自己的思路,「那位艾伯特醫生是最先出現的,有弗蘭克作為保證,他總統醫生的身份應該是真的,醫生救了一位哮喘病人倒也說得通。但我確實沒有聽姑媽說過小莉亞犯病這回事。」
菲利普冷著臉繼續問,「那西蒙呢,她說也是在布勒斯特認識的。我會信她的鬼話?」
勞爾也是滿臉疑惑,「這個人我也沒有在布勒斯特見過。向上帝發誓,小莉亞在姑媽家時幾乎不會單獨出門,即便不是我跟著,姑媽也放心不下。大哥,在這些男人暴露前,她一直是天底下最純真的姑娘!」
這些事似乎完全沒有頭緒,菲利普按著額頭,看著一旁的貝希斯坦三角鋼琴,提起了這些天調查的結果,「舞會上和小莉亞跳第一支舞的那個男人,自稱是西蒙諾斯的主人,也是個琴技高超的鋼琴師。但勞爾,你我都知道,小莉亞雖然是個貴族小姐,但是貴族該會的樂器和書畫她一竅不通,她們是如何認識的?況且,我派下去的人也告訴我,西蒙諾斯的主人極其神秘,向來只在幕後發號施令,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所以……」
「所以那個男人很有可能是冒名頂替?!」勞爾得出了這個結論。
「這件事還有待考證。但目前最讓我擔心的是那個戴面具的男人。你肯定看到了那幅畫……」
「是一幅婚禮油畫……」勞爾有些艱難地說。
「我絲毫不懷疑他已經將整顆心系在了小莉亞的身上。但這個男人很特殊,不像是一般的貴族,也不可能是籍籍無名之輩,但沒有人知道巴黎居然還有這號人!」
「大哥,咱們的小公主,究竟是從哪裡認識了這些男人?」勞爾越聽越心驚,竟然急的圓圓轉,「這三人非富即貴,要是讓他們知道了小莉亞還和別人牽扯不清,大哥,我們護得住她嗎?」
「護不住也要護!」夏尼伯爵斬釘截鐵道,「無論她犯了什麼錯,都是我最疼愛的妹妹!」
「還有一件事,」菲利普冷著眼,「我們必須找到那個戴面具的男人,把油畫拿回來!」
勞爾大驚,「我們那天居然忘記了這件事,要是這幅畫對外流傳了,小莉亞以後要怎麼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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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那就嫁給我唄~
菲利普:我是個棒槌,打鴛鴦那種!
勞爾:我的克裡斯汀怎麼能受得了那麼多苦?我要更珍惜和她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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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
夏尼伯爵遇到了自接手家族以來最大的難題。
和親妹妹糾纏不清的三個男人的背景, 他一個都查不到!
情急之下, 他想到了一個人。
比起勞爾, 她更早地出現在了布勒斯特, 並一直跟隨這父親輾轉在鄉野集市間。
她的父親是斯堪的納維亞半島最著名的小提琴家, 而總是伴著父親的琴聲放聲歌唱的她也被譽為天籟之音。
「請克裡斯汀·戴耶來夏尼莊園喝個下午茶。」
菲利普一道吩咐下去, 不多時, 僕人就帶著她來了大廳。
「伯爵先生,您好, 」克裡斯汀彎膝行了個禮, 「不知道有什麼能幫助您的?」
菲利普笑得和藹,他命人端上了茶點。
待略顯不安的女孩坐下後, 他才開口問道, 「聽過你在布勒斯特長大?」
「並非如此, 伯爵先生, 」克裡斯汀低眉順眼,面對勞爾的哥哥,她再恭謙不過了, 「我和父親都是瑞典人。我十歲那,
父親認識了一對好心的夫婦,是他們將我們帶來了巴黎。不過父親並不喜歡都市的生活, 他征求了那對夫婦的同意後,
便帶著我走遍了一個又一個地方。布勒斯特是我待過時間最長的一個小鎮了。」
時間對得上。
阿米莉亞和克裡斯汀一樣大,她八歲到十六歲這八年間一直住在布勒斯特,兩人應當像阿米莉亞最初說的那樣, 是親密無間的玩伴。
「阿米莉亞很喜歡你。想必你們的關系一直都很好。」
「阿米莉亞一直都是這樣,對任何人都報以赤誠。沒有人能拒絕她的好意。」克裡斯汀毫不吝惜自己的贊嘆。
「我一直很愧疚,父親剛去世時,我接手家業焦頭爛額,只能把阿米莉亞交給遠在布勒斯特的姑媽,」菲利普面色黯然,他似乎因為缺席了妹妹成長中的那些年而愧疚,「這些年發生的事情,我只能從信件上窺見一二,即便是從旁人的口中,我也想了解她的同年。」
他演得認真,克裡斯汀也不明所以,只當他是真的愧疚,急忙安慰道,「阿米莉亞是個再好不過的女孩子了,伯爵先生不必因此而愧疚。想必阿米莉亞也不希望看到您如此傷心。」
菲利普的面色微僵,意識到克裡斯汀是真的聽不懂他的暗示,只能直白道,「但我還是希望聽你說說關於阿米莉亞小時候的趣事……」
克裡斯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猶豫道,「伯爵先生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錯誤的消息?雖然我在布勒斯特待過一陣子,但我從未見過阿米莉亞,我知道這個名字,也只是因為經常聽勞爾提起。」
「也許是我記錯了,」菲利普強顏歡笑,「阿米莉亞就在二樓,你可以去找她聊聊天。」
克裡斯汀敏感地意識到,夏尼伯爵想要結束這次對話了,她識趣地離開了大廳去了二樓。
待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後,菲利普再也壓抑不住噴薄的怒意。
「在布勒斯特認識的親密無間的玩伴?我疼愛了這麼多年的妹妹,居然對我說了這麼多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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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是不是省油的燈!」菲利普覺得自己老了十歲。
當初伊莎貝爾和安娜的婚事也是讓他幾周都沒睡好。
兩個小家伙就更厲害了,勞爾想娶劇院歌女,至於阿米莉亞混亂的男女關系更是讓他瞠目結舌。
「還有那個私藏油畫的男人,真是膽小鬼!居然到到現在都不敢上門!」菲利普拍著桌子,把身旁的僕人嚇得直哆嗦。
話音剛落,菲利普就看見畏畏縮縮站在門邊不敢進來的門房,「有什麼事快點說!」
「伯……伯爵先生,有人來拜訪。」
菲利普見門房縮著腦袋,連話也講不清楚,更加氣了,「你連訪客是誰都不會問嗎?」
「他……他戴著半張銀白色的面具,還說,還說自己的叫埃利克。」
菲利普也是一愣。
他方才還在氣這人一直神神秘秘不肯出現,這下突然送到門前,他意外極了。
「讓他進來。」
門房彎著腰跑了出去,沒一會就帶著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出現在了菲利普的面前。
菲利普面色鐵青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筆挺的套裝,銀白色的半張面具,分明就是那天在廣場上護著阿米莉亞的男人。
「你終於來了。」夏尼伯爵冷笑著道,連最基本的禮貌都不想維持。
作者有話要說:
-
寶貝們我必須為夏尼伯爵發個嚴正聲明(狗頭)
人家是真的真的就叫菲利普了啦!
原著裡就是Orz
加斯通·勒魯大概也沒想到未來有個牌子叫飛利浦Orz
Chapter 30
「早上好, 夏尼伯爵。」
戴著面具的男人鎮定從容, 仿佛是主人請來的上賓。
菲利普根本沒有心情與他虛與委蛇, 他冷聲質問道, 「你到底是誰?」
「一個微不足道的建築設計師罷了。」
魅影的話謙卑極了, 但菲利普可不這樣覺得。
這分明是示威!他和那個鋼琴師西蒙一樣囂張!
菲利普面無表情地想。
「那麼微不足道的建築師埃利克, 想必你今天專程過來不會是為了做客。」
「如您所料。今天很適合光明正大地拜訪夏尼莊園, 」魅影慢悠悠地打量了一圈,發現這裡並沒有他想見的人, 便繼續道, 「您該知道,我想見的人是誰。」
「她確實就在這裡, 但你該不會以為我會讓你見她吧?」
「天真。」菲利普冷哼道。
魅影沒有生氣, 相反, 他鎮定極了。
「我知道伯爵先生在調查我。不過很遺憾, 讓您失望了。只有從我的口中,您才能知道我的身份。哦,我忘記了, 」魅影故作驚嘆,
「小莉亞也知道我的身份,但她似乎不願意告訴您。」
「你!」
菲利普都氣笑了。
這個人顯然比鋼琴師囂張多了。
當年萊利斯公爵和霍爾伯爵求取伊莎貝爾和安娜時, 哪一個不是對他畢恭畢敬, 生怕得罪了他?
這個人倒好,仿佛不把他氣死不甘心一樣。
想娶阿米莉亞?首先就過不了我這關!
夏尼伯爵陰暗地想,就算是把阿米莉亞嫁給西蒙, 也比嫁給這個奇怪的人好上許多。至少西蒙還會為了小莉亞討好他!
「既然你什麼都不肯說,也沒必要再待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
菲利普在心裡直接將魅影拉入了黑名單,揮了揮手不耐煩地讓下人請他離開。
但他還是晚了一步。
勞爾提著劍來了。
「先生,想離開可以,但那幅油畫您必須留下!」
勞爾的手按在了劍柄上,仿佛魅影一拒絕,森白的劍身就會拔鞘而出。
「你想要我的畫?」魅影的聲音輕到聽不太清,卻帶著森森的寒意。
「如果您真的愛她,就該為她的名譽著想。這幅畫只能在阿米莉亞的手中,也只能在夏尼莊園被封藏。」勞爾漲紅著臉解釋道。他拿著劍的手微微顫抖,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對他人亮出武器。
「這是我的畫。」魅影固執地強調。
「如果您是位紳士的話,就應該……」
勞爾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夏尼子爵,這可真是天大的誤會,我怎麼可能是個紳士呢?」
魅影勾著唇卻不見絲毫笑意。
他繼而打量著勞爾手中已經出鞘的劍身,嘲諷道,「夏尼子爵拿著一把花劍就敢威脅人了嗎?」
勞爾聽了這話後愣住了,他抬起劍仔細看了眼,驚道,「這不是重劍!」
他來得匆忙,竟然錯拿了比賽專用的花劍!比起重劍,花劍雖然歷史悠久但更多時候是作為擊劍比賽的道具出現的。
怎麼會這樣?
勞爾再也說不出半點話了。
菲利普見年輕的弟弟也在魅影那裡吃了虧,只能搖了搖頭。
他見這男人空手而來,根本不可能隨身帶著油畫,便沒問這件事,但既然勞爾提起了,菲利普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你不願意歸還油畫,我們也不強求,只是為了阿米莉亞,我必須要個保證。」
雖然魅影不可能如他的願立刻離開,但好奇心所有人都有,為此他居然心平氣和地問道,「什麼保證?」
「向上帝發誓,你必須保證,這幅油畫絕不能流傳在外,也不能讓任何事損傷到阿米莉亞的名譽。」
雖然他的小莉亞似乎已經沒什麼聲譽了。
她和三個男人相處時毫不避諱旁人的目光,已經有人私下裡問菲利普是不是已經為阿米莉亞挑好了未婚夫。
「我盡量。」
魅影不信上帝,也懶得搞迷信那套,但他還是答應了菲利普。
涉及阿米莉亞的事,再謹慎也不為過。
菲利普的心放下了一點。
他端起茶杯喝了幾口,抬頭發現魅影居然還沒走,他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閑得很。
「你怎麼還在這?夏尼莊園不歡迎你。」菲利普沒好氣地趕著客。
但這一次,魅影的反駁甚至稱得上是溫柔,他的聲音有些愉悅,「很抱歉,莊園的小主人似乎不是這麼想的。」
魅影話音剛落,菲利普就見到和自己鬧了好幾天別扭一直窩在房間裡不肯出來的小妹,換下了睡裙,提著裙擺像風一樣跑下了旋轉樓梯。
「埃利克!」阿米莉亞欣喜極了,她像是見到救星一般激動。
「小莉亞,慢一點!」
三個男人異口同聲。
他們面面相覷,又立刻將視線轉移到那個金發女孩身上,他們想知道,阿米莉亞會去到誰的身邊。
「你怎麼現在才來?」少女小聲抱怨著,修長如玉的手指捏著魅影袖口一角。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菲利普狠狠敲了兩下手裡的文明杖,沉悶的聲響吸引了阿米莉亞半秒鐘的注意力,她皺著眉委屈道,「哥哥,埃利克都來了,你為什麼不讓人告訴我啊?」
「好啊,幾天不理我,到現在還沒有給我合理的解釋。怎麼?來了個外人,膽子大到敢指責我了?」
「我沒有……」少女縮了縮腦袋,有點害怕哥哥突然爆/發,她嘟囔著,「明明就是你最近太凶了,我才不理你的。」
阿米莉亞縮在魅影的身後,只探出了半顆腦袋,圓溜溜的眼睛盯著菲利普,一副無辜到極點的樣子,竟顯得菲利普才像是罪大惡極的人。
夏尼伯爵在心中默念了幾百遍「女大不中留」,最終還是疼愛占了上風。
他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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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大家一個可怕的事,昨晚新章發出去以後,評論達到歷史新高。
1551你們都在說我短小QAQ
那我委屈巴巴地解釋一下下~
我的工作加班非常非常嚴重。這篇文最開始是為愛發電,我尋思著這麼鬼冷的圈斷更也莫得問題,所以整理了一下原著的時間線和背景我就開文啦,我莫得存稿(豹哭)
但是喜歡的人還挺多,我震驚!
現在入V了也不能像之前那麼任性,我盡量保持日更,更新量隨榜。
但是也不要傷心!
你們可以期待一下國慶五天的日萬(小聲BB,不了也有六千醬紫)
Chapter 31
「我這是為了誰?你要不是夏尼家族的女兒不是我的妹妹, 我會在意這些事?」菲利普的語氣到底是軟了下來。
「哥哥……」
阿米莉亞眨了眨眼, 欲言又止。
要說最初是為了兩位哥哥的安全騙了他們, 現在可就是實打實的私心了。
這私心, 自然是為了身旁的男人而起。
「盡管再舍不得, 哥哥們也知道你總有一天會成為別人的妻子, 我們不會阻止這一天的到來, 在此之前,你未婚夫的人選必須由我們把關,
」方才還怒氣衝衝的伯爵有些黯然, 「但是我的小公主好像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長大了。」
少女余光掃見了魅影緊抿的唇,竟然有點緊張, 急忙道, 「哥哥提什麼未婚夫啊?我還小呢, 這天早著呢。」
菲利普卻好像聽不懂她的暗示一般, 繼續道,「成年禮本就是對你未來丈夫的一次預選。我看西裡爾和斯科特都是十分優秀的青年,你可以試著和他們相處看看。」
「哥哥你在說什麼啊?我都不認識他們!」
「這兩個人都知根知底。將來你結了婚, 我也不用擔心你受了欺辱, 哥哥姐姐們都有護住你的能力。但如果是個來歷不明的人,」菲利普頓了頓,
意有所指般繼續說道, 「將來你過得好不好我們都無從得知,我們如何能安心?」
阿米莉亞頓時明白了菲利普的意思,她白皙的臉龐浮起粉嫩的紅暈。
她一直以為菲利普是在氣她和三個男人糾纏不清,
氣她撒謊騙他。但現在她知道了,一直以來都扮演著父親角色的哥哥,實在為她操碎了心。他變著法子想知道魅影的身份,考察他是否有資格成為她的未婚夫……
不對——
阿米莉亞皺著一張臉,有些難為情。
到底是什麼給了菲利普哥哥魅影想成為她的未婚夫的錯覺啊?
要知道他可是一個因為音樂對克裡斯汀產生執念的人,雖然魅影現在和她是朋友了,但也不會愛上她這樣一個沒有半點藝術細胞只會吃喝玩樂和嘮嗑的鹹魚啊!
少女按下心中莫名的不適,急忙跑去抱住了菲利普的胳膊,「哥哥你可別再說了,怎麼聽都很奇怪。有的事我不能告訴你,但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婚禮油畫都有了,還不是我想的那樣?」勞爾還惦記著那幅油畫。
阿米莉亞:「……」
事情仿佛一個圈,又回到了起點。
她甚至懷疑那個畫師未蔔先知,故意畫了這張畫讓她有口說不清。
她賭氣地放開了菲利普,自暴自棄不再解釋了。
孰料這個樣子讓菲利普更加確定心中的猜想了。
他鮮少見到小公主這個樣子,她最近性情大變或許也有情竇初開的原因。
「如果你已經心有所屬,告訴哥哥他是誰,我不會再限制你的自由。」
天大的誘惑放在阿米莉亞面前,她怎麼可能不心動?但說出真相是更加不可能的事。
「那算了,不出門就不出門吧。」阿米莉亞忍痛拒絕,她還以為魅影已經想到了什麼辦法解決這一團亂麻的現狀呢。
少女難免有些失落,因為魅影的到來而產生的喜悅消失不見後,她突然想到了一直被留在樓上的克裡斯汀!
糟糕!
自從她不讓魅影繼續戴以假亂真的面具後,他一直以原本的面目示人。戴銀白色的面具的時候盡管顯得怪異,但見過他這幅模樣的人遠比見過艾伯特和西蒙的人少太多了!
可少並不代表沒有。
她不知道克裡斯汀是否見過這幅樣子的魅影!
少女想到這,瞪了一眼身旁在看戲的男人,賭氣般地下了逐客令,「你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就回去吧。」
魅影一臉錯愕,「你讓我走?」
「那不然呢?你看我哥哥像是想留你做客的樣子?」阿米莉亞背著菲利普瘋狂地對魅影使了幾個眼色。
遺憾的是,魅影沒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他皺緊了眉頭,更加疑惑了。
勞爾和菲利普幸災樂禍地看著好戲,「我們家確實不太歡迎你。一會就到用餐時間了,你在這裡也不好吧?」
魅影沉默了幾秒,才道,「我有東西要送你。」
話音剛落,他便轉身離開了。
「埃利克?」阿米莉亞甚至來不及叫住他。
他是不是生氣了?少女不太確定地想。
然而她沒有時間心虛了,有人在叫她。
「阿米莉亞?你們的客人離開了嗎,我出現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克裡斯汀見一樓大廳的氣氛有些奇妙,躊躇著開口問道。
「當然沒問題!」阿米莉亞強打起精神,笑著向站在二樓護欄後的克裡斯汀解釋道,「他只是來敘舊而已,現在已經離開了。你下來吧,一會要開飯啦!」
不用阿米莉亞提醒,勞爾就快步上前把克裡斯汀牽在了身後,生怕她有一絲一毫的不適應。
「勞爾,莉亞和伯爵還在這裡呢。」克裡斯汀面色羞紅地縮回了手,往勞爾的身後躲了躲。
菲利普的笑容僵了兩秒,看來那天的提醒一點作用都沒有。
「哥哥!」阿米莉亞突然提高了音量,探著頭分散了菲利普的注意力,她撒著嬌道,「咱們去餐廳吧?」
「別想著蒙混過關。」夏尼伯爵嘴上說著警告,卻還是往餐廳的方向去了。
阿米莉亞回頭就看到勞爾和克裡斯汀情意綿綿,她撇了撇嘴,邁開步子跟上了菲利普。
「你去哪?」
一道冰冷卻好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阿米莉亞腳步頓住,整個人都石化了。
她僵硬地轉過了身子,就發現剛才一言不發離開的男人,站在了大門前。他的身邊跟著一個低眉順眼抱著兩幅畫的中年男人。
「你怎麼回來了?」少女甚至來不及思考,本能地把魅影往門外推,寄希望於克裡斯汀還沒有注意到這裡的動靜。
「我有東西要送你。」魅影抿著唇,被動地被她向門外推,他茫然極了,並不知道為什麼被這樣對待。
「是那兩幅畫嗎?咱們出去看!」
阿米莉亞沒有時間安撫魅影的情緒,只想帶著他趕緊離開克裡斯汀的視線範圍內。
然而已經遲了。
「這聲音好熟悉,阿米莉亞,是有誰來了嗎?」克裡斯汀循聲而來,勞爾也亦步亦趨跟在她的身後。
「沒有!真的沒……」阿米莉亞高聲阻攔,還是沒能擋住兩人的會面。
「啊——」
尖叫聲就在阿米莉亞的耳旁,幾乎要刺破她的耳膜,但也是聲音響起的同時,一雙手捂在了她的耳朵上。
她疑惑地轉頭,只看到銀白色的面具和男人形狀完美的下頜。
耳朵有些發燙,少女連忙扯下了魅影的手,一雙手卻在下一秒被反客為主握在了他的手中。
克裡斯汀更震驚了,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避免自己再次尖叫出聲。
然而方才鬧出的動靜已經足夠菲利普出來看個究竟了。
夏尼伯爵審視著神色各異的幾人,最終將目光釘死在了魅影和阿米莉亞緊緊相扣的手上。
他氣極反笑,「我需要一個解釋,立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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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亞:哥哥你相信我,飯桶他真的真的不是回陷入愛情的人!
飯桶:我真的是!!!
Chapter 32
沒有人開口。
菲利普的目光打了幾個轉, 繞開了面無表情的魅影, 緊張的阿米莉亞, 茫然的勞爾。
毋庸置疑, 只有驚慌失措的克裡斯汀的嘴是最好撬開的。
菲利普緩了緩面色, 像極了安撫著孩子的父親, 他問, 「克裡斯汀,告訴我你為什麼害怕?」
「音樂天使……」
克裡斯汀快速地看了一眼魅影, 又急忙收回了視線。
「音樂天使?」
菲利普沉著臉, 這個戴面具的男人可不像個天使,說是幽靈還差不多。
克裡斯汀幾乎是求救般地看了一眼勞爾, 徑直撲進了他的懷裡。
她將臉埋在勞爾的肩膀, 喃喃道, 「不, 是劇院幽靈。他……他怎麼會來這裡?」
她的聲音很小,但大廳裡一片寂靜,菲利普將她的話聽的清清楚楚。
「埃利克先生, 我想您必須解釋一下了。音樂天使?還有劇院幽靈的傳說。」
很多以前沒有頭緒的事都在一瞬間像串珠子一樣聯系了起來。
勞爾剛放假回來那幾天, 阿米莉亞突然在歌劇院發病,還曾提起過劇院幽靈的事。
但那時他並不太在意這件事。
劇院前經理拉斐爾的確跟在卸任前提過劇院幽靈的事。
但他成為歌劇院的贊助人後, 沒有任何人跟他提過必須支付給幽靈的兩萬月薪。
由此, 菲利普得出了一個結論,劇院幽靈只是拉斐爾的編造出來的圈套,這位看上去十分可靠的經理過去幾年來一直在利用這件事獲利。
不過現在, 事情不一樣了。
克裡斯汀的話可以證實,劇院幽靈,確有此人!
他的妹妹居然跟這樣一個危險分子如此親密!
想到這裡,菲利普開口喝到,「手還沒牽夠嗎?」
阿米莉亞聞言縮著腦袋像個鵪鶉,毫不猶豫地甩開了魅影的手。
溫暖的熱度不見,魅影看著自己的空蕩蕩的手,面無表情地回答了菲利普的上一個問題,「劇院幽靈不過是傳說罷了。伯爵先生,請容許我為自己做個介紹。」
菲利普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他倒要看看這個奇怪的男人能不能說出花來。
「我叫埃利克,是承包巴黎歌劇院地基工程的建築設計師。至於劇院幽靈,」魅影罕見地在外人面前勾唇笑了,他的神情充滿了諷刺,去依然清貴無比,「或許是膽小的人們見到無法解釋的機關,只能將原因歸在了根本不存在的劇院幽靈身上。」
「承包歌劇院地基設計的神秘人居然是你?!」
菲利普大驚,認知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幾年前,加尼葉負責建造歌劇院時,就被地基的難度弄到懷疑人生。留給他的時間很短,於是他請求當時在位的拿破侖三世發布了一條懸賞。
報酬十分豐厚,但是一直沒有人接下這個任務。
直到有一天,一個穿著鬥篷的神秘人走進了愛麗舍宮,地基的事才得以塵埃落定。
「微不足道的成果並不值得伯爵先生大驚小怪。」
魅影輕描淡寫的肯定讓菲利普更加懷疑人生了。
如果真的是那位解決了令加尼葉都頭疼無比的難題的神秘人,那麼會有劇院幽靈的傳說也不奇怪了。
況且,幽靈是不會出來見人的。
菲利普對他的解釋已經相信了大半,只要再派人去加尼葉府上求證一下便可。
「你怎麼會認識克裡斯汀?」
這是勞爾的聲音。金發青年本想厲聲質問這個奇怪的男人,但他畢竟像是妹妹喜歡的人,質問的話到嘴邊變成了詢問。
「我教導過她一段時間。」
魅影根本無意隱瞞這些事,言簡意賅的解釋讓幾個人都愣住了。
阿米莉亞完全沒想到到當眾提起這件事的魅影會如此平靜。
菲利普和勞爾就更震驚了。
結合兩月前阿米莉亞發病後的解釋,一切都顯得清晰無比。
至少在兩個月前,這個是音樂天使也是劇院幽靈的埃利克想引誘的人是克裡斯汀,而他們的妹妹為了保護克裡斯汀舊病復發。
但很顯然,他的整顆心不知何時都系在了阿米莉亞的身上。
這樣多變的人,絕不能成為妹妹的未婚夫!
沉默無聲地蔓延。
阿米莉亞最受不了這種氛圍,她早就注意到了魅影身後的男人抱著的兩幅畫框,像找到救星一樣開口問道,「你說你有東西要給我?是這些畫嗎?」
畫?
菲利普和勞爾面面相覷,連神經都緊繃了起來,高度重視少女和青年的一舉一動。
「都是給你的。」魅影邊說邊接過了那兩幅畫。
他扯下了抱在畫框外的絲綢,雕工精細的畫框,色彩鮮明的畫布一一展現在眾人眼前。
最上面那一幅,就是勞爾幾次三番想要回來的婚禮圖。因為有了價值不菲的畫框的點綴,即便還是流浪畫家的一副隨性之作,也充滿了隆重的意味,像是真的為了記錄婚禮而存在的油畫一般。
阿米莉亞驚地睜大了眼睛。她摩挲著精細打磨雕琢過的畫框,感受著些微的涼意,大理石質感一般的木質畫框讓她愛不釋手。
「我沒想到能裝裱得這麼好看!」雖然油畫的內容讓她有些羞澀,但她無法忽視內心想將這幅畫珍藏器起來的欲/望。
「你喜歡就好。」魅影平靜極了,好像他只是送了一樣微不足道的禮物。
勞爾的神情有些復雜,方才叫魅影發的誓都在這一刻化作了難言的尷尬。他艱難地給自己找台階下,「既然是要送給小莉亞的,為什麼一開始不拿出來?」
魅影有些奇異地看了他一眼,「這是我送給她的油畫。」既然主角不在,為什麼還要拿出來?
勞爾竟然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急忙和妹妹搭話轉移了話題,「小莉亞看看下面一幅畫是什麼吧?這幅哥哥一會幫你放起來。」
「我自己放!」阿米莉亞皺了皺鼻子宣告道。
她像是害怕兩位哥哥將畫毀了一般,不肯讓勞爾碰哪怕一下,防賊般地將畫交到了魅影的手裡才扯開了包在第二幅畫上的絲綢。
「這是——」少女驚喜地抬頭,撞見了魅影肯定的眼神中,她知道她的答案是正確的,「原來你回去以後把這幅畫補全了啊!」
少女欣喜極了,比起那張婚禮油畫,這張寫實的油畫更討她的喜歡,「埃利克你也太棒了吧!居然能記住當時的一草一木,這幅畫真實得像照片一樣!」
阿米莉亞沒有說出來的是,比起分毫不差被還原的一草一木,更令她欣喜的是她身邊憑空出現的男人。
在畫裡,那個男人站在她的身邊為她擋著江風,一雙灰褐色的眼眸裡是浸出水來的溫柔。
「我答應過你,滿足你的所有願望。」男人的聲音有些沙啞。
阿米莉亞的臉有點燙,「謝謝你今天送給我的禮物,我一定要把它掛在臥室裡天天看著它!」
魅影情不自禁彎了嘴角,短暫的柔軟又向曇花一樣轉瞬即逝。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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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文廣一月!!!
三魅影寶貝們臥槽真的等來了啊啊啊啊啊啊啊
土撥鼠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開票如果能搶到的話我一定要跟你們報喜啊啊啊啊啊啊
文廣爸爸szd!!!!
Chapter 33
克裡斯汀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勞爾的懷抱。
她愣愣地看著魅影和阿米莉亞旁若無人地交談, 方才的驚慌和恐懼消失不見, 心間反而升起了一絲道不明的酸意。
那本該是她的朋友,她的老師。
可現在,似乎一個都不屬於她了。
她突然想起了和魅影的初次相識。
那時她還只是個級別最低的芭蕾女孩,還會因為跳舞沒有出錯而得到的幾小時假期而高興。
那天她躲在化妝室裡,鼓起了所有勇氣唱出了父親去世後的第一首歌。就像她之前預感到的那樣, 曾經被所有人稱贊的天籟之音消失不見了,
她再也無法唱出父親在世時那樣動人的歌聲。
彷徨的女孩趴在了梳妝台上, 埋著臉無聲地哭了起來。她的身子顫抖得厲害,哽咽聲也令人心碎。
就在她以為夢想離她遠去的時候,一個聲音在四周回響。
「克裡斯汀, 克裡斯汀, 克裡斯汀……」
這呼喚悅耳動人, 一時間,她忘記了所有悲傷, 徘徊在化妝室裡尋找著這道聲音的來源。
但這道聲音的主人就像是天外來客,她遍尋而不得。
「你是誰?」她問道。
「迷茫的孩子, 我可以讓你的歌聲再次響起。」
她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死死不肯放手。那個陌生又神秘的聲音要求她每晚九點在化妝室裡等他,她便乖乖避開所有人, 忐忑不安地跟著他學習每一天的課程。
在沒見到他之前,她真的以為這就是父親送來的音樂天使,他會讓她的歌聲再次響起。
那三個月裡,她每一天都渴望音樂天使毫無保留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當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她見到了那個一身黑衣戴著半張面具的男人,她卻拒絕了他。
為了阿米莉亞,她拒絕了一直以來悉心教導她的男人。
事實上,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回憶起這段經歷了。
她拒絕了音樂天使後,每天晚上九點的化妝室,他再也沒出現過。
失去了他的教導,驚艷整個巴黎的聲音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她日日懷念當初的那些日子,祈求她的音樂天使再次出現,可這些卑微的願望都沒能實現。
這種迷茫的日子直到阿米莉亞為她找來法斯特才結束。
但現在,她又想起了這些事。
克裡斯汀攥著裙擺,手心裡都浸出些微的汗意,她咬著下唇,顫著聲問道,「阿米莉亞,你們……為什麼會認識?」
阿米莉亞拿著畫的手微微一頓。
菲利普和勞爾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
這個問題可真難回答啊……
少女精致的小臉皺成一團,她這才驚覺以前露出的破綻太多了,以至於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用什麼理由掩飾。
「結識夏尼小姐並不是一件難事,」魅影掃了一眼菲利普繼續道,「眾所周知,伯爵先生經常帶著妹妹去劇院看戲。」
無懈可擊的解釋!
要不是哥哥的臉色太難看,阿米莉亞簡直想為魅影喝彩!
她不負責任地想,要不是哥哥帶著她去了歌劇院,她怎麼會看到卡洛塔,怎麼會想阻止魅影和克裡斯汀?
「可是,埃利克先生您分明是一位音樂大師……怎麼會是歌劇院的設計師呢?」
「我只是承包了歌劇院的地基工程。」魅影神色平靜,無意向她解釋論證。
阿米莉亞悄悄觀察著兩人的神色,確定沒什麼要舊情復燃的樣子,才開口道,「有的人是天才呀!就像克裡斯汀你,芭蕾跳得很好,歌也唱得很棒!所以埃利克會音樂也會建築設計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啊!」
少女殷勤極了,殊不知這幅樣子在兩位哥哥看來,像極了極力說服家人接受自己情人的陷入情網的女孩。
「哼,兼具兩種才能的人本就不稀奇。」菲利普的聲音聽起來不太高興。
況且,舞會上出現的西蒙也是個音樂造詣極高的人,這兩個人都鐘情於阿米莉亞,這也太過巧合了。可至少埃利克沒戴面具的半張臉和西蒙沒有半點相似。
「哥哥~」阿米莉亞拖著語調,「承認別人優秀很難嘛?就像哥哥你們也都很優秀啊,我絕不會吝嗇誇獎的!」
「溢美之詞!」
菲利普冷著聲,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往上扯。他這個小妹妹啊,總有辦法讓他心情愉悅。
一時間,他忘記了追究之前發現的端倪。
「哥哥,埃利克是我的朋友,咱們不要再糾結這些事了好嗎?大家都是貴族,豁達一點!」少女轉了轉眼睛,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身為熱情好客的貴族,我們可以邀請埃利克共進午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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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桌上寂靜無聲。
坐在上首的菲利普孤家寡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左右手邊坐得極為對稱的兩對男女,只覺得今天過得格外漫長。
阿米莉亞親手促成了這桌詭異的飯局,此時卻埋頭吃著東西,兩耳不聞窗外事,安心極了。
戴著面具的男人也仿若是在自己家一樣,拿著刀叉慢條斯理地進餐,自在非常。
勞爾和克裡斯汀面面相覷,眼神止不住地轉到了魅影的身上。
尊貴的子爵先生向來謹記一個貴族的禮儀,從來不會做出讓人尷尬的舉動。放在以往,他絕不會這樣打量一位客人。
然而此時,他實在忍不住。
那個叫埃利克的男人實在是太奇怪了,就連用餐也不肯摘下那半張面具,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格格不入。
「先生,這樣用餐很不方便吧?」勞爾這句話憋了很久,還是說了出來。
魅影漫不經心地抬眼,像是回應一般,將手裡切好地牛排送進了阿米莉亞的餐盤後,又慢慢地叉起了一塊,送進了自己的嘴裡。
勞爾覺得自己受到了嘲笑。
但更讓他震驚的是,坐在男人身邊的女孩——他的妹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塊牛肉,像是這件事已經發生過很多遍了一樣。
「你們認識很久了?」菲利普皺眉。
「不算久,」魅影放下了餐具,禮貌極了,「事實上,您的妹妹失蹤的二十多天裡一直與我在一起。」
「埃利克——!」
阿米莉亞驚得手裡的刀叉都掉了,落在餐盤上發出「叮咚」的清脆響聲,她的心髒怦怦直跳,下一秒就要蹦出來了。
「你為什麼……?」她急切又生氣,辛辛苦苦隱瞞了那麼久還因此被禁足,現在一下子被抖漏了出來。
菲利普可不會給阿米莉亞興師問罪的時間。
一直以來對妹妹都很縱容寵溺的伯爵,這些天裡發了太多次的火,卻總是在阿米莉亞無辜又委屈的眼神中敗下陣來。
菲利普像看破了紅塵一般,此時此刻居然有種一切都在意料之中的錯覺。
他嘆氣,「小莉亞,哥哥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這段時間你一直都和艾伯特在一起。我給你時間,你想想怎麼解釋。」
阿米莉亞瞪了一眼一旁沒事人一樣的魅影,腦子轉得飛快,「事實上,埃利克說得沒錯,我確實一直都和他在一起。至於艾伯特先生,我很抱歉為了掩蓋埃利克的存在,毀了他的聲譽。我對上帝發誓,艾伯特先生只是在聖母院救了我一次,除此之外,再無任何瓜葛了!」
菲利普聞言涼涼地拆穿了她,「我的小莉亞,哥哥知道你不信上帝。」
「……好吧,」少女有些著急了,她習慣性地繞著金色的卷發,吞吞吐吐道,「哥哥,埃利克是我唯一的朋友,雖然他有點奇怪,但你絕不能阻止我和他來往!」
「哦,」菲利普毫無誠意地應道,「你的朋友不是很多嗎?在布勒斯特認識的克裡斯汀,艾伯特,西蒙,還有在歌劇院認識的梅格。他們現在都不是你的朋友了?」
「哥哥!這是不一樣的!」
少女急得站起了身,險些打翻面前的濃湯。魅影見狀動作飛快,連忙扶穩了她。
兩人之前令人驚愕的默契和融洽甚至讓菲利普覺得自己就是個棒打鴛鴦的封建大家長。
「好的,你說不一樣,那就不一樣吧。」
夏尼伯爵默默地折起了餐巾,思緒已經不在飯桌上了。
伯爵先生很認真的思考,該如何套出那神秘青年的身份和家底,看看他是不是夠格娶自己的妹妹。當然了,如果家底沒有那麼豐厚的話,傾家蕩產入贅也不是不行。
畢竟,他這雙眼睛看盡了巴黎太多的分分合合,他可以確定,神秘來客愛著阿米莉亞,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至於他的小莉亞,或許她自己不清楚,但旁觀者清。在那個男人的面前,她就像在自家人面前一樣放心,她似乎很信任埃利克,也會毫不收斂地對著他發脾氣。
伯爵先生輕輕敲起桌子,勞爾知道他必定是在思考什麼大事。
果然,沒一會兒,他就聽見自己的大哥狀似無意地問了一句阿米莉亞,「最近哮喘復發過嗎?」
勞爾滿頭問號,轉頭對上了阿米莉亞同樣疑惑的眼神。
大哥一直都在家裡,小莉亞有沒有復發他不是最清楚嗎?
阿米莉亞也不懂菲利普的用意,但她還是頂著一幅迷茫的神情乖乖回答了,「沒有啊,最近狀態一直都很不錯。」天天背著哥哥出去玩耍,心情愉快,怎麼會復發呢?
菲利普卻長嘆了一口氣,「你自小身體就不好,即便這段時間狀態不錯,以後恐怕也很難說。」
「不是……」阿米莉亞更迷茫了,「難道不是往好的方向在發展嗎?還有,哥哥,你干嘛……咒我。」
菲利普:「???」
夏尼伯爵被自己的傻白甜妹妹氣得手直抖。他看著阿米莉亞搖了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咬牙切齒地小聲道,「我是在幫你!」
菲利普的算盤打得精,他料想到埃利克從未見過阿米莉亞發病的樣子,也不知道他的妹妹是如珠如寶地養大的。他必須先將這件事光明正大地擺出來,確定埃利克已經准備好接受全部的阿米莉亞,她的病痛,她奢華的生活水平。
現在被小姑娘這麼一打岔,什麼目的都暴露了。菲利普感到一陣頭疼。
然而一直沉默的男人卻像是不明白伯爵精明的考量一般。
他沒有看任何人,只是盯著不太在狀態的女孩。
他牽著阿米莉亞的手腕,聲音溫柔又堅定。他似乎在向自己的信仰發誓,神情真摯而動人。
他說,「我一定會治好你的病,不論付出任何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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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裡斯汀:我好卑微,我的願望什麼時候才能實現?!
飯·阿拉丁神燈·桶:小公主的願望太多了,目前是小公主專屬神燈·桶!
Chapter 34
聲樂室裡傳來一陣歌聲, 年邁的歌劇大師法斯特頭發花白, 精神爍矍。藝術家的眼裡閃過褒獎與贊嘆,最終又歸於平靜。
「老師,這一次……可以了嗎?」說話的女孩像等待宣判一樣,等待著這位歌劇大師的評價。
「十分優秀的演唱,」法斯特嘆息一聲, 繼續道, 「但克裡斯汀,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可以如實回答我嗎?」
聽到了贊賞的克裡斯汀嘴角掛著笑,「當然了。」
「你不夠自信, 你明明知道, 你的演唱水平已經在很多人之上, 」法斯特搖了搖頭,「幾個月以前轟動巴黎的那場演唱我不在場, 但孩子,我聽相識的人描述過,
那是一次令人靈魂戰栗的演唱。舞台中央的歌唱家仿佛燃燒著自己的靈魂。」
「老師,很抱歉我不能再……」
「孩子,你不必感到抱歉。也不怕告訴你, 我也曾在演出時進入過那樣玄妙的狀態。在舞台上,我完全忘了自己是誰,」法斯特笑了笑,皺紋裡都填滿了和藹的善意,
「但這樣的次數少的可憐。這樣的演出只出現一次就會轟動巴黎了,就像當初演唱《漢尼拔》的你。這種情況在我身上發生了好幾次,自然而然地,我成了法蘭西最著名的歌劇大師。」
「真的嗎?是不是我也可以……」重新達到那一天的水准?
有那麼一秒,克裡斯汀受到了安慰,但她隨即又沮喪起來,「可這樣的狀態,我是在……的幫助下實現的,我還能像您一樣看到這天嗎?」
「克裡斯汀,你不要妄自菲薄!」阿米莉亞打開了門說道。
事實上她在門外站了很久,也並不想打擾兩人的練習。但她不想再見到克裡斯汀這樣怯懦茫然的樣子了,這會讓她感到十分愧疚。
難以言說的私心讓她覺得自己卑鄙極了。但如果教導克裡斯汀的不是法斯特而是魅影……
天哪,光是想到這件事,她就覺得呼吸困難,感覺哮喘下一秒就會復發!
阿米莉亞搖了搖頭,揮去腦海中所有讓人不適的想法。
「法斯特叔叔!您好,」少女俏皮地眨了眨眼,「我剛剛可是聽到了你的話!想不到每次演出都萬人空巷的您,也不是次次都在最佳狀態啊!」
「當然,沒有人永遠都在最佳狀態。」法斯特的笑容更加和藹。如果不是因為菲利普比阿米莉亞大了二十多歲,他是怎麼也聽不到叔叔這樣的稱呼的。叔叔這樣的叫法可真久違,就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一樣。
「您和克裡斯汀今天的課程結束了嗎?」
「如果你是想帶走克裡斯汀的話,那麼今天的課程就結束了。」
「謝謝您!」
阿米莉亞的聲音歡快極了,她對著法斯特行了一個不算正式的告別禮,就興高采烈地拉著克裡斯汀離開了這裡。
直到兩人坐上馬車,克裡斯汀才開口問身旁的少女,「阿米莉亞,你怎麼來了老師的家裡?伯爵先生已經允許你出門了嗎?」
「沒錯!哥哥好像不生氣了。我說要來找你,他還特地讓人送我過來!」少女高興極了,第一時間來找自己的小伙伴分享快樂。
「那可真是太好了!」克裡斯汀嘴角掛著笑,由衷地為她高興,「但是,我們現在要去哪呢?」
「我送你回歌劇院!我好久沒去看戲了,今天看完戲再回家!當然了,」阿米莉亞狡黠一笑,揶揄道,「如果演出結束後,你想和我一起回去找勞爾哥哥也不是不行……」
「阿米莉亞,你在說什麼呢?」克裡斯汀被這樣一打趣,害羞極了,連忙制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馬車慢悠悠地行駛著,沐浴著陽光,朝著巴黎歌劇院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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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有演出時,巴黎歌劇院的門前總是人滿為患。
一輛比一輛豪華的馬車整整齊齊地停在門前的公共廣場上,衣香鬢影的女士們挽著身邊衣裝革履的紳士,優雅又從容地在領座員們的引導下走進歌劇院的大門。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場景時,阿米莉亞久久回不過神來,那時她剛從布勒斯特回來,雖然她在那裡的生活水平也是常人遠遠比不上的,但到底是個小鎮,不及巴黎繁華。
想到這裡,少女皺了皺鼻子,她還記得那時菲利普取笑她在布勒斯特待得太久了,沒見過繁華的都市,可她明明就是被菲利普送去鄉下的。
少女懶得再看,徑直拉著克裡斯汀走進了歌劇院。
令人意外的是,一路上向克裡斯汀問好,遞給她玫瑰花的紳士們居然不少。兩人走到長廊盡頭,克裡斯汀的懷中已經有了六枝玫瑰。
「咦?你最近是不是又有了什麼轟動巴黎的演出?我被哥哥關在家裡都沒有親眼看見。」
「你太高看我了,」克裡斯汀有些羞澀,「不過因為法斯特的教導,我又重新回到了舞台,最近的演出反響都還不錯。」
「真希望你早日到達法斯特叔叔那樣的高度。」少女連聲音都輕快了些。
她腳步雀躍,險些撞到了一旁的男人。
「夏……夏尼小姐?」聲音的主人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阿米莉亞抬頭看他,神色有些疑惑,「西裡爾伯爵?你怎麼有空來歌劇院?」
伊莎貝爾曾經說過,西裡爾一直以來都醉心於醫學,將醫生認真嚴謹的精神發揮到極致,宴會看歌劇這樣的活動,他不想在上面浪費一分一毫的任何時間。
被問及的青年,臉色唰得一下紅了起來,他有些不好意思,吞吞吐吐道,「……公爵夫人讓我這幾天來這裡看看……」
阿米莉亞點了點頭,恍然大悟,公爵夫人就是伊莎貝爾姐姐,她向來喜歡操心這些事,之前還和她感嘆西裡爾該多見見世面,看來這次是勸動了。
「劇院的戲一直都很好看,希望您今天過得開心。」少女的祝福真誠極了,畢竟面前的青年曾在聖母院救過她。
靦腆的年輕醫生卻像是受到了什麼褒獎一般開心。見少女說完就准備拉著身邊的女孩離開,西裡爾急忙道,「不知道夏尼小姐有沒有預定包廂,如果沒有的話……也許您會願意去我預定的包廂和我一起觀看這出戲?」
「……確實沒有提前預定。」
劇院的演出回回座無虛席,她今天來歌劇院算是計劃外的行程,如果菲利普和勞爾今天沒有來的話,那她確實是沒有地方可以觀看的。
恰巧阿米莉亞看到已經回到劇院上班的吉裡夫人經過,她叫住了一身黑衣的中年女人,「吉裡夫人,哥哥們今天來了歌劇院嗎?」
吉裡夫人停住了腳步,即便阿米莉亞沒有說出她哥哥們的名字,她也不會忘記關押了她們十天,讓她和小梅格丟了工作的男人。而她聽梅格說,也正是叫住她的女孩,讓她們能夠重新回到歌劇院工作。
吉裡夫人注視著面前相貌姣好又十分善良的貴族小姐,恭敬回道,「我恐怕您要失望了。我今天並未見到夏尼伯爵和子爵先生。」
「要不……阿米莉亞你去後台等我?」克裡斯汀猶豫了幾秒,想到幾日前阿米莉亞和那位她曾經的音樂天使親密無間的樣子,也不想讓少女為難。
雖然看不到演出有點可惜,但阿米莉亞並不太想和這位西裡爾伯爵有更深入的聯系,盡管她並未想明白這是為什麼。
「好吧,就按照你說的,我在後面等你。」少女有些不情願,但還是做了決定。
一直站在兩人身旁的西裡爾有些急了,他連忙勸道,「既然很可惜的話,不如就去我的包見看看吧,據說今晚的演出很是精彩。」
「誒?我什麼時候說過可惜的話了?」
見阿米莉亞有些不解,西裡爾緊繃的身子突然放松,他失笑,「你的想法已經全部寫在臉上了。」
少女蹙著秀美的眉,疑惑地朝克裡斯汀問道,「很明顯嗎?」
克裡斯汀無辜地點了點頭,肯定地說,「明顯極了。」
西裡爾笑得更溫和了,他想不通,巴黎怎麼還會有這樣可愛的女孩,讓他第一次見面就上了心,第二次見面就動了情,第三次見面就想將整顆心掏給她。
「所以,美麗的夏尼小姐願意接受我的邀請嗎?」
西裡爾已經將她的心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再次拒絕倒有些不識好歹了。少女認真地分析著,加上內心不可忽視的想看演出的**,她猶豫著點了點頭,答應了西裡爾的邀約,「那今天就打擾您了。」
「怎麼會是打擾呢?」西裡爾笑著為阿米莉亞引路,「您的姐姐也一直囑咐我多照顧您,這只是舉手之勞,夏尼小姐不必放在心上的。」
既然西裡爾提到了伊莎貝爾,阿米莉亞就更沒有負擔了。她轉頭對克裡斯汀囑咐道,「你快去准備吧!我上次來這裡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你可一定要讓我看到最精彩的表演。」
看著克裡斯汀急匆匆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人群中,阿米莉亞才將注意力轉移到了西裡爾的身上。
「您預定的是幾號包廂,西裡爾伯爵?」
阿米莉亞跟在青年的身側,他紳士極了,一直放緩了腳步配合她慢悠悠的步伐。人群有些擁擠,但西裡爾走在外側,沒有讓任何人碰到她哪怕一方衣角。
是個品性良好的貴族,都快比得上勞爾哥哥了。
阿米莉亞在心中評價著西裡爾,能和兩位哥哥相媲美,是她對人的最高稱贊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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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莉亞:叔叔好!
法斯特:真乖!紅包拿去!
是這樣的,我不能接受自己被小朋友叫阿姨 還會下意識糾正他們喊姐姐……
我覺得我才二十出頭,還是個寶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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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5
西裡爾的臉上浮現了些許歉意, 他頗為為難地開口道, 「很抱歉,今天預定得有些遲了,因此只訂到了5號包廂……」
阿米莉亞頓時抬起了頭,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看著他,「你剛才……是在說五號包廂?」
西裡爾見她似乎是受了刺激, 猶豫道, 「的確是五號包廂。我定下這間包廂前也曾聽說過這裡曾經有些不好的傳言,
但我一直相信科學,所以並未在意。如果您害怕的話,我們可以出去走一走, 這場戲不看也沒有關系的。」
西裡爾體貼極了, 言語之間周全到完全不像是一個身份尊貴的伯爵。
少女逐漸放下了戒備與疏離, 但她還記得在舞會上,哥哥對這個男人的評價很高, 似乎有讓西裡爾成為她未婚夫候選人的意思。
可即便有欣賞,她也不會喜歡西裡爾的!她喜歡的分明是……
分明是誰呢?
這個答案呼之欲出, 卻像隔了一層紗一般,讓阿米莉亞看得不太真切。
「夏尼小姐?」
這是西裡爾的聲音,阿米莉亞回過神來, 想起了他剛才說的話,「我也相信科學,傳聞是假的,五號包廂沒有問題。」
「那……我們就進去吧?」
西裡爾打開了門, 原來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包廂的門口。
少女抬腳邁進了包廂。
這是她第一次踏入這個包廂,裡面和其他包廂沒什麼不同,也和她在暗房裡看到的一模一樣。
包廂裡只有她和西裡爾。
但從進門起,她就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
阿米莉亞知道,五號包廂的一切都可以在暗房被觀察到。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了,一種名為心虛的情緒籠罩著她,叫她坐立難安。
西裡爾注意到了她的情緒,低聲詢問道,「夏尼小姐?如果狹窄的空間會讓您感覺到呼吸困難的話,我們可以去大廳裡透透氣。」
「哪裡有那麼容易發病?」阿米莉亞低聲嘟囔了一句,還是感謝了他的好意,「沒關系,伯爵您繼續欣賞吧,我沒事的。」
西裡爾本以為她是敷衍,但悄悄觀察了好一會,發現阿米莉亞確實是健康得很,只不過她好像有點緊張。
是舞台上的演出太刺激了嗎?西裡爾不太確定。
阿米莉亞的精神緊繃,但一直到演出結束,這個包廂裡都沒有出現什麼異常,魅影也沒有出現。
埃利克今天可能不在劇院吧,畢竟他也不能天天窩在地宮裡,梯也爾總統需要他,西蒙諾斯的經營也需要他把關。少女這樣猜測著,隨著人群走出了歌劇大廳。
還沒換下戲服的克裡斯汀在長廊的盡頭上接受著紳士們的玫瑰和褒獎。
她的臉色紅潤極了,不斷地對著人群說著謝謝。
隔著黑壓壓的人群,阿米莉亞和克裡斯汀的視線相遇了。被人群包圍的女孩伸著纖長的手臂朝她揮了揮,面上的笑容燦爛又耀眼。阿米莉亞突然松了口氣,也揚起了笑,揮著手向她告別。
克裡斯汀好像已經不需要她擔心了。
少女彎了彎眼睛,退後了兩步准備離開,卻撞到了一個人。
她剛准備道歉,就發現那是跟著她一起離開包廂的西裡爾。
「今晚的演出很棒不是嗎?您這位朋友的演唱也令人驚艷。」
「啊?」阿米莉亞回過神,才意識到西裡爾說的是克裡斯汀,「她一直都很有天賦,如果您之前看過她的伊狄女王,您會更加震撼的。」
雖然現在的克裡斯汀還是沒有演到主角役,但僅僅是配角已經足夠她俘獲不少人的喜愛。
「她的確是個為了歌唱而生的人。不過於我而言,她只是個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人罷了。」
「真是想不到您會說出這樣的話。」阿米莉亞有些疑惑,她以為西裡爾應該是那種對所有人都溫文爾雅的紳士,陡然間變得不近人情倒讓她有些意外。
「那……您可以試著認識我。」
夜色有些暗,阿米莉亞只覺得方才的對話根本不像是舞會上連邀請她跳舞都猶猶豫豫的青年能說出口的。但她看不清西裡爾的臉,也分不清西裡爾的神情。
「時間不早了,我該回家了。」阿米莉亞壓下心中的疑惑,登上了夏尼伯爵為她准備的馬車。
「請允許我送您回去,」西裡爾將右手疊在胸前,俯身行了一禮,「讓一位美麗又可愛的小姐單獨回家可不是一位紳士會做的事。」
「但西裡爾伯爵,我認為並沒有這個必要。」阿米莉亞皺了皺眉,她不習慣和一個陌生人一起回家。
「那請允許我跟在您的身後。」
西裡爾指著另一輛馬車,退步至此,阿米莉亞也不好再拒絕,只能轉身上了馬車。
夜色之中,兩輛馬車齊驅並駕,揚起一路塵埃。
坐在車廂裡的少女總覺今晚有些不同尋常,她攥緊了裙擺上的蕾絲,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不會出事的!」
少女的聲音低到聽不見,她安慰著自己,西裡爾是萊利斯公爵的親弟弟,伊莎貝爾姐姐對他最是放心,怎麼會出事呢?
似乎是心理暗示起了作用,這一路都風平浪靜,她的馬車安然無恙地停在了莊園的門口。
門房見門口停了兩輛馬車,急忙出來迎接,他看見門口站了一男一女。年輕的女士自然是他們的伯爵小姐,至於那位青年,他卻是從來沒見過。
門房恭敬問道,「阿米莉亞小姐,這位先生是和您同行的嗎?需要我去稟報伯爵先生嗎?」
阿米莉亞聞言猶豫地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這是西裡爾伯爵,他專程送我回家,應當一會就走了吧……」
西裡爾輕笑一聲,「看來夏尼小姐是在趕我走。」
阿米莉亞有些急了,又仗著這是在自己的地盤,直接反駁道,「可我也沒有要求你來送我啊,分明是你自己硬要跟來的……」
這話一出口,少女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她向來不會在陌生人的面前發脾氣的,魅影是頭一個,西裡爾又讓破了例。
阿米莉亞的直覺告訴她,不要再和這個男人有任何的聯系了。
「已經很晚了,您還是快點回去吧。」少女匆匆說完就逃跑般進了莊園。
直到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消失不見,西裡爾還佇立在大門外。
門房見這個男人如同石像一般,也不敢離開,只能鬥膽提醒道,「伯爵先生還有什麼吩咐嗎?」
西裡爾看都沒看他一眼,勾了勾嘴角,登上馬車離開了。
門房見鬼一樣搖了搖頭,關上了大門,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告訴夏尼伯爵。有關於小主人的事,再怎麼謹慎都不為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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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米莉亞就將這個小插曲忘在腦後了。
她糾結著今天要穿什麼裙子去拜訪安娜姐姐和她的丈夫霍爾伯爵,她的小侄子馬上就要過十歲生日了,安娜特地邀請了兄弟姐們去她的莊園住上幾天。
安娜和霍爾伯爵的感情很好,她在家裡有極大的自主權,也正是因此,每年這個時候,兄妹三人都會去安娜那裡住上兩天。
但今年,菲利普似乎在清點名下的財產,十分忙碌,只能讓勞爾和阿米莉亞先過去,他在侄子生日當天才會到訪。
阿米莉亞哼著輕快的旋律,將未來幾天要穿的衣服挑了出來,南希將要帶走的物品都放進了皮箱裡。
少女坐在梳妝台前,選擇著能與禮服相配的首飾。
「是這個藍色的呢,還是那翠綠的呢?」少女的手掌抓著兩條璀璨的項鏈,著實犯難。
「這些安娜家裡都有,到時候讓安娜幫你挑吧,免得你為難。」
菲利普一打開房門就見到自己的小妹糾結極了,索性直接為她做了決定。
果然,阿米莉亞為難的神情消失不見,她將兩條項鏈都丟回了首飾盒,也不管會不會交纏在一起。
解決了困擾她一早上的問題,少女十分愉悅,就連和哥哥賭氣的想法也沒有了,她軟言問道,「哥哥真的不能和我們一起去嗎?」
「只是先讓你過去兩天而已,怎麼還像小時候一樣粘人?」嘴上說著責備的菲利普卻連眼角的紋路都帶著笑。
「哥哥最近很高興?」
「也算不上高興,只是又有了盼頭。」
「盼頭?」阿米莉亞皺著眉,總覺得菲利普哥哥已經提前進入了老年狀態,連說話的語氣都開始像弗蘭克靠近了。
「不說這個了,門房昨晚告訴了我一件事,昨晚你是和西裡爾一起回來的,」菲利普挑了挑眉,繼續道,「我的小莉亞,你可能要向你親愛的哥哥解釋一下,我的寶貝妹妹什麼時候又和西裡爾走得這樣近了?」
菲利普本以為阿米莉亞又會慌慌張張現編理由解釋,沒想到她竟然比他這個操碎了心的哥哥還要嚴肅。
這可不同尋常。
「我也覺得很奇怪啊!哥哥你應該知道我昨天去找了克裡斯汀,隨後我們一起去了歌劇院,然後就偶遇了西裡爾!」少女皺著眉回想起昨天的種種不對勁,「西裡爾一直邀請我和他一起看戲,看完戲又非要送我回來……」
少女抬起了頭,注視著菲利普逐漸嚴肅的臉,繼續道,「伊莎貝爾姐姐不是說西裡爾是個很優秀的青年嗎?可我覺得他不大對勁!哥哥,我不想再見到他了,他讓我有點害怕。」
「人不可貌相。虧他在宴會上看起來如此純良,」菲利普搖了搖頭,「恰好你這幾天住在安娜家,這件事我和伊莎貝爾再去查查。哥哥一定會保護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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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莉亞:我真不喜歡西裡爾!
魅影:好的,我知道你喜歡我。
Chapter 36
安娜家位於巴黎的郊區, 離夏尼莊園有些距離。因此勞爾和阿米莉亞剛吃完午餐就出發了。
夕陽西下, 落日的余輝灑滿大地時,一行人才到達目的地。
比起市區,這裡顯然更讓人感到舒適。
比起夏尼莊園的豪華奢侈,安娜的家更加古樸有情調。外牆上爬滿了藤蔓,花園也沒有經過特別精細的修剪, 因此顯得更加有生機。
剛進入大門, 阿米莉亞就看到在正在和女僕玩躲迷藏的喬舒亞。小男孩還沒長開, 胖墩墩的像只企鵝。圓嘟嘟的身子窩在了兩束灌木叢中間,顯眼極了。
但女僕還是要極力做出沒看到的樣子,在花園裡穿行叫著喬舒亞的名字。
少女笑開了。
她的食指抬起, 輕輕貼在了嘴唇上, 示意花園中想要向她行禮的女僕們不要動。
她朝身側的勞爾眨了眨眼, 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笑容,提著裙擺躡手躡腳地走到了喬舒亞的身後。
蹲在地上的小企鵝還以為自己藏得□□無縫, 得意的在灌木叢的縫隙之中觀察著因為找不到他而十分焦急的女僕們。他捂著嘴,笑得直顫。
阿米莉亞的嘴角越發上揚了。她彎下腰, 迅速捂住了喬舒亞的眼睛。
小男孩驚慌極了,想要掙脫她的手臂,但這樣的情緒僅僅保持了兩秒。
喬舒亞鎮定了下來, 因為他剛才抓到了背後的人垂下來的幾縷頭發。敢這樣對他的人不多,況且這人還有一頭卷發。
小男孩愉悅極了,直接叫出了聲,「阿米莉亞!!!」
「很聰明嘛!」作為褒獎, 阿米莉亞放開了自己的手。
喬舒亞興奮極了,哪裡還記得什麼捉迷藏。小男孩抱著阿米莉亞的胳膊不肯撒手,他的眼睛烏溜溜的,滿是高興,「我還以為你明天才會來呢!」
「還不都是因為想你了,所以才和勞爾哥哥馬不停蹄的趕來了呀!」
阿米莉亞毫無心理負擔地騙著小孩子,一旁的勞爾聽見後不禁笑出了聲。
喬舒亞這才注意到幾步之遙的小舅舅。
「小舅舅好!」胖墩墩的小企鵝不肯離開阿米莉亞,十分敷衍地朝勞爾鞠了個躬,眨巴著大眼睛問道,「今天的我可以有很多很多禮物嗎?」
「你可能還要再等兩天。」勞爾彎著腰,滿是寵溺。
「為什麼呢?」
「大概是因為,你差別對待吧,為什麼叫我就是小舅舅,」勞爾挑了挑眉看了一眼憋笑的妹妹,「叫她就是阿米莉亞呢?」
「噗嗤——」阿米莉亞笑完了腰,打趣道,「那當然是因哥哥你,年紀太大了呀!」
喬舒亞是安娜的獨生子,整個家族都沒有年齡相仿的玩伴,因此只比他大八歲的阿米莉亞反而成為了他最親近的人。盡管阿米莉亞每年也只是來拜訪一兩回,小胖墩還是將阿米莉亞當做了自己的伙伴,一直以來都是直呼其名。
「你們兩個可真叫我傷心。」勞爾故意做出一副受了傷的樣子,引得兩個同一陣線的人捧腹直笑。
「怎麼都在外面?」這是安娜的聲音。
她聽僕人說勞爾和阿米莉亞已經到了,她等在大廳裡卻一直見不到人,有些著急便出門看看,便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
兩個成年的大人了,卻像小孩子一般和喬舒亞鬧作一團。
「你們三個啊!」安娜掐著腰笑罵道,「來了也不知道先去見我,我還以為你們怎麼了呢。」
喬舒亞是個小機靈鬼,急忙跑到了母親的身邊,央求著道,「媽媽,快給阿米莉亞和小舅舅看看咱們的宴會廳吧!」
「今年有什麼不一樣嗎?」勞爾有點好奇。
安娜揉了揉喬舒亞的腦袋,回答道,「今年是整歲生日,你們姐夫一定要大辦,所以三天前就請了人來裝飾宴會廳了。」
「會請很多人嗎?」阿米莉亞急忙問她。
「是的。你們姐夫列了整整十張紙的名單,請柬都發出了幾百封。」
「那一定會很熱鬧!」阿米莉亞興奮極了。幾百封請柬就算只有一半的人出席,也是罕見的規模。夏尼莊園沒有女主人,因此很少在家裡舉辦這樣的盛宴。先前她去別的貴族家中舉辦的宴會時總是感覺夏尼莊園太過冷清,但現在安娜家的宴會圓了她的遺憾。
「小莉亞,到時候你可算是半個女主人,可要幫姐姐忙啊。」
「好的!保證完成任務!安娜女士!」
阿米莉亞搞怪地行了一個軍人禮,安娜還沒來得及調侃她,就見到喬舒亞急匆匆地拉著阿米莉亞往樓上跑。小胖墩邊跑邊氣喘吁吁地介紹道,「阿米莉亞,我帶你去看看我的模型!我以後也要像小舅舅一樣當個船長!」
安娜見兩個孩子冒冒失失的,急忙叮囑道,「喬舒亞,當心一點,阿米莉亞的身體不能這樣跑!」
「知道啦!」喬舒亞的聲音充滿了活力,卻也遵從了母親的意願,他停下了腳步,認真地對落後了他幾步的阿米莉亞說,「抱歉,我忘記你生病了。不過沒關系,喬舒亞以後會去神秘的東方請醫生把你治好!」
這般盛情讓阿米莉亞樂不可支,她忍不住像安娜姐姐那樣,揉了揉喬舒亞的腦袋,柔聲道,「那麼,謝謝你了呀,我的小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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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當一個女主人可不容易。
阿米莉亞答應了安娜以後,便被堆積的事務震驚了。但拒據安娜說,這已經是她忙碌了一星期後剩下的一小部分了。
「為什麼宴會上放多少束郁金香也要我們決定啊?」阿米莉亞核對著物品清單,萬分疑惑。
「這是女主人的職責。大哥一直沒有教過你這些事,但你今年已經成年了,就趁著這個機會學習一下吧,」安娜翻了一頁紙,語重心長道,「再過不久,你也要結婚了,這些事情如果都糊裡糊塗的,可是很容易被僕人蒙騙的。」
「……安娜姐姐,你先告訴我,你是從哪裡聽到我要結婚這樣的消息的?未婚夫還八字沒一撇呢。」
「嗯?」安娜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睜大了眼睛看著阿米莉亞,驚道,「大哥沒跟你提起這件事嗎?他最近在准備你的嫁妝,我還以為我們小莉亞已經有了心儀的人呢!」
阿米莉亞:「……」
這又是哪裡傳來的假消息,菲利普哥哥最近做的事怎麼都讓她摸不著頭腦?
少女深吸一口氣,板著張臉嚴肅道,「真的沒有這回事,安娜姐姐就不要再相信哥哥的鬼話了!」
安娜見阿米莉亞氣鼓鼓的,只能假意答應道,「好吧,我不相信大哥,只相信小莉亞!」
少女松了口氣,繼續核對郁金香的數量。
安娜盯著她,只覺得時光飛快,當初丁點大的小寶貝,如今出落成了這般水靈的樣子。即便婚事八字還沒一撇,但一想到這麼可愛的小姑娘要嫁給別的男人,安娜就有些傷心。
安娜想到比自己大兩歲的姐姐伊莎貝爾,伊莎貝爾在阿米莉亞這個年紀時也是眾星捧月,全城的適婚青年都對她趨之如騖。但她最終選擇了萊利斯公爵,夫妻二人最初也羨煞旁人,誰也沒想到如今米
會發展成在一個莊園裡都避著不見面的關系。
思及此,安娜猶豫地開口問道,「小莉亞,你有喜歡的人嗎?」
安娜這話說出口本沒指望有回應,這個年紀的小女孩都是十分害羞的。誰知她的小妹妹卻一反常態,很認真地問道,「菲利普哥哥也問我過類似的問題,但安娜姐姐,什麼是喜歡呢?」
小姑娘微微歪著腦袋,認真地等著來自姐姐的回答。
安娜勾唇笑了笑,一雙祖傳的藍色眼眸裡滿是回憶,她將自己和霍爾公爵的過往娓娓道來,告訴阿米莉亞,什麼樣的感情是喜歡,「你會時常想起他,其他人身上一丁點相似的特質都會讓你覺得十分熟悉。在那個人面前,你可以毫無保留,可以撒嬌可以發脾氣,就像在家人面前一樣自在。當然了,當他和別的女性走得很近時,你也會感到胸口很悶,這就是吃醋了。有時候你會覺得他怎麼這麼小孩子脾氣啊,但在你的眼中,這都是極為可愛的表現……其實還有很多很多,等到這樣的感情無法抑制時,我的小莉亞,你的心會告訴你,你可能愛上了一個人。」
阿米莉亞陷入了沉思。
安娜說的這些情緒,沒有一種是她不熟悉的。
戲劇裡的愛太過突然太過熱烈,以至於沒有任何戀愛經驗的她以為,那才是愛情。
但潛移默化潤物細無聲的也是愛情。
她想,之前一直求而不得的那個名字,她現在有了答案。
阿米莉亞抬起了頭,藍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堅定和鄭重,她輕啟紅唇,「安娜姐姐,我已經有了答案。有一個人,我大約是喜歡他的。」
「他是誰?」
「唔……我還不能告訴你。」
阿米莉亞為難極了。發現這樣事實讓她既驚喜又害怕,她想找一個人幫她分析今後該怎麼做,但她不能。
她喜歡的人有三個不同的身份,天知道哪個身份哥哥姐姐們更容易接受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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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爾:為什麼喬舒亞喊你阿米莉亞,喊我就是小舅舅
阿米莉亞(望天):主要是因為「小姨」這個稱呼不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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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嘗試把更新時間定在晚上六點,如果當天六點沒有更新那就是我鴿了(似乎有點理直氣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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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更新完驚覺阿米莉亞和喬舒亞之間的關系是不是有點問題。
百度了一下,我以為我誤把外甥寫成侄子了,沒想到還有姨侄這樣的關系,那就將錯就錯哈哈哈哈
輩分這種東西我是搞不懂的哈哈哈哈
Chapter 37
阿米莉亞忙於幫安娜籌備宴會, 一時間竟沒有時間去想那些少女心事。
時間過得飛快, 轉眼間就到了喬舒亞生日宴會的日子。
在安娜和阿米莉亞的指揮下,宴會廳被布置得金碧輝煌,廚房有條不紊地准備著食物和美酒,女僕們訓練有素地在長廊大廳和花園之間穿行,恭敬有禮地指引著到訪的客人進入休息室或宴會廳。
到訪的客人們三三五五地聚集著, 端著酒杯聊著最近的軼事, 細碎的交談聲和笑聲充滿了整個莊園。阿米莉亞愛極了這樣的繁華和熱鬧。
「宴會像模像樣的,
聽安娜說,你幫了她不少忙?」伊莎貝爾穿著一身墨綠色的絲絨裙,同款禮帽上裝飾著一根極為美麗的羽毛。美艷至極的女人越過人群出現了在阿米莉亞的眼前。
阿米莉亞晃了晃神, 險些被自己的姐姐迷惑了心神。這樣的女人合該得到世界上所有的幸福啊。
少女收回了不著邊際的思緒, 挺直了身板驕傲極了, 「那當然了!安娜姐姐還誇我悟性特別高!」
「瞧你,一點誇獎就要飄上天了, 」伊莎貝爾抿唇笑了,握著扇子的手卻指向了門口, 「快看看,我把誰帶來了。」
阿米莉亞順著姐姐的手勢看到了一個男人,和往常很不一樣的西裡爾。
為了參加今天的宴會, 他大概做了不少准備。正式得過了頭的裝扮讓他顯得更加英俊精神,但也讓他和周圍的人群有些格格不入。
他應該不常進入這樣的場合,以至於整個人都十分局促。
西裡爾左顧右盼,慌亂之中看到了剛剛才分別的伊莎貝爾, 還有她身邊站著的少女——阿米莉亞。
西裡爾英俊的臉龐頓時綻放出耀眼的笑容,快步朝心上人所在地方走去。
阿米莉亞僵著脖子轉向自己的親姐姐伊莎貝爾,艱難開口問道,「姐姐,菲利普哥哥難道沒有跟你說過,西裡爾伯爵他很……」
「夏尼小姐!」西裡爾熱切極了,殷勤關切到,「那天晚上您沒有遇到什麼事吧?我真抱歉,眨眼睛就把您弄丟了。」
阿米莉亞:「……」總覺得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幸好您的僕人來告訴我您已經回去了,不然我只能深夜冒昧去拜訪夏尼莊園了。」
事情變得更奇怪了,阿米莉亞扶額,她大概知道那天晚上的西裡爾為什麼那麼反常了。
當她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後,以前很多模模糊糊不能確定的事情,都在一瞬間有了解釋。
所以,別扭的幽靈先生是個隱藏得很深的醋缸子,不同尋常的吃醋方式讓她那天晚上心髒都快停跳了!少女無奈地想,糟糕,居然有點可愛!
阿米莉亞感到一道視線釘在自己的臉龐,越發灼熱,她順著視線去看,是伊莎貝爾揶揄的眼神。
畢竟是自己的姐姐,伊莎貝爾心裡想著什麼,阿米莉亞甚至不用深思就知道,她急忙打開扇子擋住了姐姐探究的目光,耐著性子向西裡爾解釋道,「那天晚上我有點困,您又不在我的身邊,所以留下了一個僕人通知您後就回去了。很抱歉讓您擔心了。」
「您不需要對我這樣客氣的。」西裡爾臉上掛著笑,無處安放的手卻暴露了一切。
伊莎貝爾哼笑出聲,捂著嘴悄悄在阿米莉亞耳邊道,「你知道嗎?我聽僕人說,西裡爾今天提前了三小時起床,拉著管家不肯撒手,就為了選一件宴會上能穿的衣服。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個書呆子弟弟這樣重視一個宴會。我的寶貝妹妹,你猜他是為了誰?」
阿米莉亞無聲地嘆了口氣,西裡爾把心思放在她身上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搖了搖頭,小聲道,「姐姐你就別亂點鴛鴦譜啦,一會菲利普哥哥也會來,宴會結束以後我們再同你解釋。」
「行吧。」伊莎貝爾挑眉,無趣地轉身離開了,只留下慌亂的西裡爾和頭疼的阿米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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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莉亞自認是個愛憎分明的人。
就像她不喜歡魅影時會激怒他,當她的態度發生轉變時,魅影的一切都變成了旁人難以企及的優點。
不對……
阿米莉亞皺眉想了想,盡管她認為兩人之間已經建立了信任的關系,但事實並不是這樣的。
他假扮西裡爾導致她對西裡爾的評價直線下降這件事,就沒有經過她的同意!
這件事很重要,難道以後每一個和她關系親近的人,只要他不喜歡,就可以瞞著她變成別人的樣子挑撥離間了嗎?
當然了,這件事也是可以談的。更讓她為難的還是那張面具,魅影變成今天這幅樣子的根源。
盡管喜歡魅影的心情無法忽視,但阿米莉亞不確定,自己能夠接受完整的沒有任何隱藏的他。
這個障礙太難跨越了。
阿米莉亞的腦袋隱隱作痛,索性將重點集中到目前的問題。
嗯,作為一個愛憎分明的人,首先,她要很明確地拒絕西裡爾的示好。
「西裡爾先生,很抱歉,我並不喜歡您。」
少女的神色認真極了,但堅定的聲音卻被一陣喧嘩聲蓋過。
「西裡爾,沒想到你也在這裡!」
阿米莉亞皺著眉,朝聲音的源頭看去。
那是一個有著黑色短發的青年,一身騎裝颯爽極了。英俊逼人的相貌讓阿米莉亞一下子就記起了他是誰——成年禮上挑釁西裡爾的斯科特子爵,安娜姐姐的侄子。
他還挽著一位陌生但卻十分美麗的少女。那個女孩看起來精致又脆弱,年紀不大卻穿著一身暗色的禮服,應該是個十分莊重守禮的女孩。
對於這兩個打斷了她說話的人,阿米莉亞實在生不出多少好感。
但那位斯科特子爵可絲毫沒覺得自己不受歡迎,他朝阿米莉亞找眨了眨眼,摘下了帽子俯身牽起了阿米莉亞的手背便要親吻上去。
金發少女冷漠地縮回了手。
西裡爾也愣住了。吻手禮的對像本不該是未婚的少女,此前他一直聽說斯科特放浪形骸肆意張揚,可這,也太過了。他再轉頭去看悶不吭聲的阿米莉亞,竟發現那雙總時浸著水光的藍色眼眸竟罕見地,浮現著冰霜。
夏尼小姐,是生氣了?
如西裡爾猜測的那樣,阿米莉亞確實在生氣。
斯科特明明才二十歲的年紀,怎麼……怎麼會這般不討人喜歡?
「阿米莉亞小姐可真讓我傷心。」斯科特搖了搖頭,仿佛他才是受到傷害的人。
我還沒責怪你打斷我的話呢!阿米莉亞面無表情地想,隨後開口道,「很遺憾,今後要讓您繼續傷心下去了。」
少女轉身離開,西裡爾急忙跟在了她的身後,問道 ,「夏尼小姐,您剛才要說什麼?」
大廳裡已經響起了樂聲,這是宴會即將開始的像征,喬舒亞已經穿上特別定制的套裝,腰上別著一把迷你短劍。他板著一張臉,努力憋出了一副和今天的穿著相配的嚴肅表情,引得眾人不由暗笑。
阿米莉亞雖然很想立刻跟西裡爾說清楚,但既然拖到了現在倒不好在眾目睽睽之下直說。
只能等宴會結束了。阿米莉亞停下了腳步,敷衍道,「沒什麼,只是想提醒您宴會要開始了。」
少女彎腰向西裡爾暫別,徑直走向了哥哥姐姐們所在的地方。她在菲利普的身邊站定,就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安娜看到那人急忙走過去將她牽了過來,「莉迪亞,不是讓你和斯科特早點過來嗎?」
「讓您擔心了,」回話的女孩笑容有點虛弱,卻還是十分有禮貌地附身回道,「方才斯科特哥哥在和您的妹妹夏尼小姐敘舊呢,這才耽誤了些時間。」
「果真如此?」安娜驚喜極了,斯科特果然比她想像得還要主動,這麼快就和阿米莉亞敘上舊了。
「我怎麼敢欺騙您呢?」莉迪亞低眉順眼,極為恭敬。
阿米莉亞瞥見兩人低聲交談著,那個奇怪的女孩仿佛下一秒就會暈過去一下,好像稍微大一點的聲音都會讓她受到驚嚇。
安娜和她相攜而來,走到了幾人面前,殷切介紹道,「勞爾,阿米莉亞,這是莉迪亞,年紀和你們相仿,你們可以多走動走動。」
菲利普和伊莎貝爾幾乎在莉迪亞走過來時,就意識到了安娜的想法,勞爾已經到了適婚的年紀了。再過三個月他又要遠航,不如就趁這段時間把婚事定下來。
安娜之前就說過,莉迪亞是個很好的小姑娘,身份不低,年紀又合適。雖然看起來身體欠佳,但其實醫生檢查過,健康得很,所以也不必擔心娶個藥罐子回家。他們本該介紹這對青年男女在阿米莉亞的成年禮上認識的,但是突然出現的西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倒是錯失了第一次相識的機會。
不過現在認識也不晚。菲利普的態度和藹極了,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的莉迪亞,問道,「聽安娜說,你今年十九歲。很美好的年紀,不知道你平時都喜歡做些什麼打發時間?」
「通常是看書。不過母親也很喜歡聽我演奏豎琴。」
嗯,是個多才多藝安靜聰明的女孩。菲利普眼中浮現了些許贊賞,轉瞬即逝。
他轉頭叫住正在和阿米莉亞竊竊私語的勞爾,向莉迪亞推銷道,「我的弟弟勞爾,也很喜歡讀書,或許你們可以交流一下讀書心得。」
莉迪亞蒼白的臉頓時紅了起來。
這明顯的拉郎意味,要是看不出來才比較奇怪。
勞爾也不是呆頭鵝,他下意識看了看對面只到他胸口的嬌小女人,向來溫和的面容罕見地冷凝了下來。
他直截了當,「不湊巧,我不喜歡讀書。」
莉迪亞一個踉蹌,險些沒站穩。她看著如此直白地拒絕了她的勞爾,瞳孔震顫,滿眼都是難以置信。
阿米莉亞遮住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意,想著,這三個月來對勞爾的耳提命面還是有效的。遇到這種情況,他沒有給有心人一丁點兒可乘之機。
不過,她也看出,分明知道勞爾正在熱戀中的哥哥姐姐們,也沒有一丁點兒讓克裡斯汀成為勞爾妻子的意思。
真難辦。
阿米莉亞在心中為勞爾默哀,祈禱著這對情人之間的感情能夠再堅定些。
然而輪不到她為勞爾擔心了,她自己的麻煩就找上門來了。
阿米莉亞瞥見斯科特志在必得的神情,心中疑惑,斯科特這個人……到底有什麼目的?子爵的身份也不低了啊,為什麼一定要表現出傾心於她的樣子?總不能真的是對她一見鐘情了吧?
阿米莉亞被自己不著調的想法嚇到渾身直打哆嗦,她退後了幾步,躲開了斯科特越發靠近的身形。
黑發青年正熱切地和她的哥哥姐姐們打著招呼,阿米莉亞看了就心煩。恰好勞爾也十分不自在,想著兩人同病相憐,阿米莉亞低聲問道,「哥哥,要不要一起去那邊找弗蘭克?唔……法斯特也行。」
勞爾看向妹妹手指的方向,像是找到救星一般松了口氣。他直接將妹妹的手疊進了自己的臂彎間,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回答。心有所屬的夏尼子爵已經迫不及待要逃離這個地方了。
恰巧此時霍爾伯爵走到了宴會廳的中央。
「快,趁著姐夫還沒開始!」
兄妹二人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一起做壞事的時候,兩個人從人後穿行,分為出現在了弗蘭克的左右手邊。
頭發花白的醫生只覺得身前投下了兩道影子。他轉身左右看了看,竟發現是夏尼家的兩個小家伙。
弗蘭克當然是驚喜的,他孤家寡人一個,獨自參加宴會,身邊有年輕人陪聊自然是好事,不過,他還是笑著打趣道,「怎麼有空來陪我這個孤寡老人?我看菲利普他們都在那邊。」
勞爾神色尷尬,被迫相親這樣的事由他說出來似乎會傷了莉迪亞的名譽。詞窮的子爵先生只能求助般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
阿米莉亞瞪了一眼自己的好哥哥,踮著腳在弗蘭克的耳邊小聲告狀道,「哥哥姐姐們想給我們介紹結婚對像!」
「這不是好事嗎?」弗蘭克捋著胡子。
「怎麼能是好事呢?」阿米莉亞瞪大了眼睛,嚴肅的解釋道,「哥哥有了喜歡的人,是歌劇院的克裡斯汀!至於我……我還沒到結婚年紀呢。」
僅僅是片刻的猶豫就讓弗蘭克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他忽略了世人皆知的夏尼子爵和歌女的曠世戀情,將重點對准了阿米莉亞。
老人家睿智的眼神看破了一切,他問道,「小莉亞也像勞爾一樣有了喜歡的人?讓我猜猜是誰?救了你一命的艾伯特,還是宴會上和你跳第一支舞的西蒙?」
弗蘭克的逐漸大聲,阿米莉亞察覺到周圍的賓客有湊近來看戲的趨勢,連忙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
見少女差點被惹急了,老人家也不好再問,只能訕訕地中止了這個話題。
霍爾公爵已經開始慷慨陳詞了,感謝著大家能夠在百忙之中抽空來參加宴會。
弗蘭克無聊極了,他向來對這些陳腔濫調沒什麼興趣。還是年輕人的八卦比較有意思,他忍不住道,「我覺得還是艾伯特好點。」
這話卻是勾起了阿米莉亞的好奇心。艾伯特和西蒙分明是同一個人,為什麼會有高下之分呢?她先前因為魅影的身份太多煩惱了很久,現在她想聽聽不同的聲音。
想到這裡,少女點了點頭,示意弗蘭克繼續說下去。
「很顯然,艾伯特和西蒙對待你都不同尋常。西蒙或許比艾伯特富有,但艾比特為梯也爾總統看診的這三年,得到的酬勞也不在少數,拿走的奇珍異寶也不計其數。更重要的是,艾比特極高的醫學水平相當於又為了你的生命上了一層保險。」
弗蘭克認真地分析著利弊,多年的從醫經驗,讓他把感情和利益割裂了開來。在他的眼中,一對男女的結合如果排除了感情的要素,那麼只有利益之間的較量才能分出個高下。
他侃侃而談,余光瞥見阿米莉亞聽得極為認真。
弗蘭克一個激靈,突然開始害怕小姑娘將他的話作為權衡標准,便連忙補充道,「當然,你自己的意願更為重要。如果結成夫妻的雙方對彼此沒有愛戀,這段婚姻終究會破碎。」
阿米莉亞若有所思,沉默了良久。
弗蘭克見她如此,只以為自己的提醒奏了效,卻不料少女冷不丁來了一句,「我覺得你,有故事。」
頭發花白的男人險些一口紅酒嗆在喉嚨裡,氣呼呼地不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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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舒亞的生日宴會到底是和尋常的宴會不太一樣的。
最顯著的特征就是,小孩子明顯多了不少。年紀相仿的孩子們圍繞著喬舒亞,純真的眼睛裡充滿了好奇,有的伸手去摸他的小佩劍,有的探出手去觸碰他頭上戴的小皇冠。
因為是孩子,這些舉動反倒引人發笑。
小蘿蔔頭們也不懂得收斂聲音,這宴會又是他們的主場,自然無所顧忌。
「喬舒亞,生日為什麼一年只有一次呢?我也想過好多好多次生日啊」
「你收到了好多好多禮物啊!我真羨慕。」
諸如此類的話被大人們聽到,皆是相視一笑。這些還不經世事的孩子們在此刻反而成為了他們的社交利器,以他們作為由頭,沒有人會拒絕交談。
哥哥姐姐們在那頭頻頻打著招呼,阿米莉亞只能裝作和弗蘭克交談甚歡的樣子。
「弗蘭克,總是一個人出席宴會可是不行的。你想想,要是宴會上遇不到人可以談天,你豈不是很孤獨?」
弗蘭克想到這事就來氣,他喝了一口紅酒,告狀般道,「帶了人來我也是孤家寡人!」
「怎麼會呢?」
「就我剛才說的艾伯特,上次你成年禮的時候我可是帶著他來了。結果這小子,眨眼間就不見了人影,宴會結束的時候還沒有出現。你說說,這帶人還是不帶人有什麼分別?」
「噗——」
阿米莉亞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在看我的笑話?」
「怎麼會呢?」少女立刻收起了笑,又八卦道,「我問你,那會是艾伯特自己要求去的,還是你硬拉著他去的?」
「說來也奇怪,他不知道從哪裡看到了我的請柬,竟然主動說想結實菲利普。我就帶他過去了。」弗蘭克至今都想不通,一個不經常在總統府出現的人怎麼會看到他的請柬,還在舞會前一天告知要與他一起同行的事。太不符合常理了。
「這樣啊……那麼他今天沒有跟你一起來嗎?」
「艾伯特和安娜非親非故,霍爾伯爵甚至不會給他發請柬,艾伯特怎麼會來這個地……」
弗蘭克的聲音頓住了,他意識到,這句話說得早了點。
他組織了一下語言,戲謔道,「既然這麼想知道他的消息,不如自己去問問。」
「誒?」阿米莉亞愣了神,她順著弗蘭克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發現靠近大門的角落裡隱藏著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
他是那樣的矚目,以至於石柱投下的影子不能掩蓋半分屬於他的光彩。
阿米莉亞甚至沒發現,在看到那人的一剎那,她的嘴角也不自覺地揚起了。
她踮著腳尖,謹慎地避開了哥哥姐姐們的視線,朝艾伯特的方向走去。
隨著兩人之間距離的拉近,阿米莉亞的半個身子也進入了陰影之中。
還沒等她站定,男人就伸出手,攬住了她的腰。阿米莉亞捂著嘴不讓自己叫出聲來,隨後魅影一個轉身便將二人帶入了垂地的掛簾內。
現在,沒有人可以打擾他們了。
耗時三天平復的心情在此刻又重新燃燒起來。
阿米莉亞的心髒怦怦直跳。
以前不是沒有和魅影如此親密的時候,但那些時候,都不如此刻讓她臉紅。
她的手恰巧貼在了魅影的胸膛,感受著他一下又一下有力的心跳。
「噗嗤——」
阿米莉亞輕笑出聲。這並不規則的的心跳仿佛在和她的心跳合奏著一曲交響樂曲。
她早該知道,這是個口是心非的男人。即便俊美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但他卻實實在在地和她一樣緊張。
想到這裡,阿米莉亞仿佛抓住了主動權一般,她貼在魅影胸膛的手開始安分了,纖長白皙的手指點著衣服的布料緩慢地上移。
她彎了彎眼睛,滿面笑意地看著魅影那雙略顯慌亂的眼眸。
阿米莉亞憋著笑,魅影的薄唇緊緊抿著,堅毅的下頷線更加緊繃了,但他還是一言不發,用沉默接受著她的一切試探
少女越發得意了,她的手停在了魅影的脖頸處,而後抓住了他喉前的領巾。
層層疊疊的領巾擁有最柔軟的觸感,阿米莉亞的手不受控制地滑落,她急忙又用小指扣住了魅影襯衫最上方的那粒紐扣。
「艾伯特先生,請您告訴我,沒有邀請函的您,是怎麼進入宴會廳的呢?」
「我催眠了門房。」
真是簡單粗暴的辦法。
「好吧,」阿米莉亞勉強接受了這個回答,「那我再問您,我的成人禮上,您是主動跟隨弗蘭克赴宴的,對嗎?」
魅影聞言竟然沉默了兩秒,他幾不可見地偏了偏頭,看起來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艾伯特先生,快告訴我。我真的真的很想知道您的意願。」
「是。」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詞,但著已經讓阿米莉亞笑彎了腰,她情不自禁地掛在了魅影的身上。愉悅之下,她感受到男人的身體有些僵硬,連攬著她的腰的那只手臂也顯得十分不安。
「真可愛。」阿米莉亞扒在魅影的耳邊,小聲道。
溫熱的氣息傳遞著不同尋常的曖昧,魅影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他問,「你說什麼?」
「我說,艾伯特先生,」阿米莉亞稍稍提高了音量,緊貼的身體卻沒有離開他半毫米,「您真可愛?」
魅影這會是真的不知所措了,他仿佛失去了理解能力,也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一雙灰褐色的眼眸無辜地盯著阿米莉亞,似乎是想找她要個答案。
「其實,我一直想給你個小驚喜,」阿米莉亞俏皮地勾了勾那顆紐扣,將魅影往自己身前帶了帶,「當然了,這件事對你來說,可能像獲得了寶藏那麼愉快吧!不過你好像不太在乎寶藏啊……有點難辦!」
「反正!我猜你可能會驚喜到昏厥過去!」少女轉了轉眼珠,故意吊著男人的胃口,「艾伯特,你要不要猜猜,這個驚喜是什麼?」
魅影卻好像被上了發條的玩偶一樣,只是機械地搖了搖頭,艱難道,「我……猜不到。」
「膽子真小!」阿米莉亞瞪他一眼,沒好氣道,「那你可要聽清楚了!」
少女踮起了腳尖,左手臂順勢勾上了男人本就因為遷就她而低垂的脖頸。
魅影雖然慌亂,身體的本能卻意外地配合。攬住阿米莉亞腰肢的左臂也加重了力道,讓少女突然的舉動不那麼費力了。
「你知道嗎?夏尼小姐墜入情網了!」
「……是嗎?」
魅影的聲音有些緊繃。他的臉正對著窗外,明明是春光明媚,卻比陰霾還令人厭惡。
阿米莉亞卻像沒發現一樣,繼續慢吞吞地說道,「她的心上人有點多,有三個!」
「三個?」
魅影逐漸松開了方才握緊的拳。沉穩的心跳逐漸變成了歡快的鼓點。
「對啊!真讓人煩惱,我覺得艾伯特,西蒙,還有埃利克都很優秀!你說說,這三個男人,相貌英俊,聲音悅耳,還對我有求必應,我每個都想要啊!這可怎麼辦?艾伯特先生,您說我是不是花心大蘿蔔?艾伯特先生?您怎麼不回答我的問題啊?你再這樣無視我,可是要被我逐出未婚夫名單……」
「那就都要!」
「唉?」阿米莉亞還是第一次聽到語氣這樣激昂的魅影,她有些好笑,「那我不就可以坐享齊人之福了?就是不知道那三個男人怎麼想啊?苦惱。」
「尊敬的夏尼小姐,您現在就可以聽到來自艾伯特的回答,」魅影收緊了手臂,任是他如何抿著唇也還是無法掩飾自覺上揚的唇角,「他說,這是他的榮幸。」
「艾伯特先生似乎很高興?」阿米莉亞肆無忌憚地扯了扯他的臉頰,面具很結實,和常人無異,她惡作劇般將兩根食指放在了魅影的嘴角,「既然這麼高興的吧,不然笑出來讓我看看吧?」
「我想看到你,在我面前毫無保留地笑出來。」阿米莉亞放下手轉而圈住了他的後頸。
這樣自然又親昵的姿勢快要將魅影融化了,他的雙臂圈住了少女的腰,轉身將她抱上了窗台。
阿米莉亞穩穩地在窗台邊沿坐著,裙擺順從地貼著牆散落了一地,也纏在了魅影的身上。她逆著光,卻能清楚地看見魅影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如他所願,魅影笑了。
這笑容不同弄與以往或清淺、或柔和、或嘲諷的笑容。
阿米莉亞真切地看到了他的笑牽動了面部的每一塊肌肉。她曾經設想過,這樣冷酷又脆弱的男人如果像正常青年一樣,在快樂時會放聲大笑會是怎麼樣,種種畫面在她的腦海裡閃現了一千遍,都不及面前的景像那樣令人移不開眼。
他應當沒有這樣開懷地笑過,可此刻的笑容又是那樣的真實而自然。
「艾伯特,你是埃利克打造出的寶藏。」
阿米莉亞近乎迷醉的感嘆道,並未發現魅影眼中一閃而逝的慌張。
「你才是造物主送我的驚喜。」
「咦?你不是不信上帝嗎?」阿米莉亞盯著魅影,神色認真極了,「你要記得,這個禮物不是上帝送的,是我親自送你的!所以,今後的每一天,你一定一定不能欺騙我!還有,所有可能會出界的事,你必須要提前告知我!嗯,作為保證,你要對我發個誓!」
「以我的生命發誓。」
「……用命發誓倒也不必,萬一哪天你違反誓言遭報應了,你要是沒了命,我可是會非常心疼的。」
「我不會這樣做。」
這句話緩慢得像是誓言。阿米莉亞見魅影板著臉嚴肅極了,突然又想起了他假扮西裡爾的事。
給了甜頭,現在要開始算舊賬了。
「那我問你,你假扮西裡爾這件事怎麼解釋?」
「我怎麼會假扮西裡爾?」
魅影一臉無辜。要不是西裡爾一來就跟她說了這件事,她鐵定會被這個善於偽裝的男人騙過去。
「你不要再裝了,」阿米莉亞雙手環抱,倚在了窗邊,半閉著眼睛涼涼地揭穿道,「西裡爾剛才還問我那天怎麼一個人回去了。我還真不相信,除了你之外還有人能偷天換日。埃利克,你可真是個變臉小能手啊!」
魅影不說話了,他垂著腦袋,仿佛是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阿米莉亞捧著他的腦袋,強迫他直視自己,「你告訴我原因,我就不追究了。如果你不說的話,那就冷戰三天好了!」
阿米莉亞的聲音裡帶著軟軟的威脅,她發現魅影深邃的眼眸越發讓人無法抗拒。
原諒他!
原諒他!!
阿米莉亞內心的小人尖叫道。
但她是一個有底線的伯爵小姐,於是阿米莉亞別開了眼,努力控制著自己即將翻湧而出的惻隱之心。
令人聞風喪膽劇院幽靈,露出這樣的神情像話嗎?
「冷戰三天哦!」少女鍥而不舍地提醒道。
「我說。」
魅影明知道他喜歡的女孩最是心軟,可他還是不能忍受這樣的懲罰,哪怕只是她隨意喊喊的口號。
「我不喜歡西裡爾。」
「為什麼不喜歡他?」阿米莉亞憋住笑,她早就知道其中的原因,可她的推測怎麼會有魅影親自說出口的答案令人愉悅呢?
「他在糾纏你。」
「所以,你是不喜歡西裡爾糾纏我,」阿米莉亞下了個結論,她繼續誘導道,「那你知道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嗎?」
「……我知道。」
「艾伯特先生可真是天才,那麼您可以教一教懵懂的夏尼小姐,要怎麼表達這樣的情緒呢?」
「它是——嫉妒。」
阿米莉亞不再壓抑自己的喜悅,因為坐在窗台上,此時的她還比魅影高了半頭。她笑彎了腰,這樣的高度卻讓她正好撞在了魅影的肩上。
「為什麼笑?」魅影迷惑極了。嫉妒是七宗罪之一,她難道不該感到生氣嗎?
「艾伯特,你知道嗎?嫉妒讓我知道了一件事,你喜歡我,到了無法自拔的地步。我的感情得到了回應,我難道不該高興嗎?」
喜歡?不,不是喜歡,是愛。
魅影的唇瓣動了動,卻還是沒有將這句話說出來。
他的聲音微不可聞,阿米莉亞仔細傾聽,也只聽出了他在說,「謝謝你。」
少女故作傲慢,玩樂般壓低了嗓子模仿著男人的聲音道,「艾伯特先生,您是該感謝我的寬宏大量。您太可愛了,以至於我根本不想追究西裡爾的事。但是先生,請您切記,這樣的事情可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魅影將左手疊在胸前,行了一個標准的紳士禮,他的聲音溫柔極了,「遵命,公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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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隊的舞曲逐漸奏響,一簾之隔的宴會廳裡,喧鬧聲越發打了。
阿米莉亞才驚覺,屬於成年人的舞會已經開始了。而她,把喬舒亞的生日宴會當成了**的絕佳場所。
「咳……再不出去,哥哥姐姐們該著急了。」
「我和你一起出去。」
話音剛落,阿米莉亞就見到魅影極為從容地牽起了自己的手,她挑了挑眉,心想,這是要宣誓主權的意思?
她倒是樂意為之,畢竟能趕走身邊的追求者那是再好不過的。但艾伯特這個身份確實有些尷尬。她可是親口在菲利普面前保證過,艾伯特是埃利克的擋箭牌,實際上跟她一點關系也沒有。就這幅樣子出去,哥哥又要發現她撒謊了……
阿米莉亞拉住了魅影,開口問道,「雖然面具戴起來有害健康,但是我也能理解你還有別的事要出面處理。不過,艾伯特、西蒙還有埃利克的出現有什麼規律嗎?」
「每一個身份都是為了你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的。這是唯一的規律。」
阿米莉亞小臉一紅,她緊了緊扣住魅影手腕的手,暗想,這誰頂得住啊?劇院幽靈怎麼會這麼甜?
「您的說法讓我很愉悅。不過我總不能真的跟三個男人訂婚吧?哥哥們會嚇死的,你知道……」
「……訂婚?」魅影抬頭看她,眼神灼熱極了,他不肯放過阿米莉亞臉上任何微小的變化。
被打斷的少女能感覺到魅影的情緒又激動了些,每當這個時候,他的喉嚨總會變得沙啞,像是被粗砂磨礪過一般,充滿了磁性又十分攝人心魄。
阿米莉亞聽見他又問了一遍,「剛才,您說的是訂婚?」
雖然是一定會提上日程的事,但是被心上人這樣重復兩遍,就是城牆般的臉皮也該害羞了。更何況是阿米莉亞這樣本就容易臉紅的人?
「你知道就好了,沒必要說兩遍啊……」我不要面子的嗎?
「我只是……只是……」
「哈哈哈,艾伯特,你以前可不是結巴啊!」少女笑岔了氣,方才的羞澀又被她忘到了九霄雲外,她解釋道,「我的意思是,咱們該想想如何征得哥哥們的同意了。你知道,你的三個身份,菲利普哥哥和勞爾哥哥一個都不喜歡。當然了,我也無意讓你再打造一個新身份,畢竟我總不能有一個短命的未婚夫,你說是吧?」
「我會活得很久很久。」魅影認真極了,仿佛他說到就能做到一般。
「可是活多久也不是你說了算啊。所以思來想去,還是用埃利克這個身份,你的本來面目訂婚最為合適了,」阿米莉亞認真地思考著對策,又同情地看了一眼魅影,「親愛的幽靈先生,您真的要好好想想如何討哥哥們的歡心了。不然,您娶不到我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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勞爾:再見了哥哥,不就我就要遠航!別為我擔心,我有快樂和智慧的漿~
菲利普:……行吧,訂婚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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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在重溫《冰雪奇緣》,導致寫安娜的時候總覺得有點怪怪的Orz
總覺得下一秒就是:do you want to build a snowman?
艸,突然覺得伊莎貝爾和安娜有點像艾爾莎和安娜,但我發誓兩個姐姐是原著的設定!
沉思:所以音樂劇都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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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國慶這樣的日子就該喜慶一點!!!
男女主原地結婚24小時!!!
Chapter 38
阿米莉亞能夠感覺到, 魅影開始緊張了。
這件事稍微一想就明白了, 這個一直隱藏在黑暗裡的男人根本不曾想過,在未來的某一天,他能夠成為一個人的丈夫,在陽光下。
也正是因此,在最初察覺到不同尋常的情愫時, 在苦難中長大的魅影最先想到的是, 將她困在他一直生活著的地下宮殿, 在無邊的黑暗中和她分享漫長的余生。
雖然這個做法聽起來既病態又浪漫,但也只是聽起來而已。
盤踞於地下和繁華多彩的都市生活,傻子都知道選哪個。
而魅影的緊張也不過是因為在和她相識的三個月裡, 他沒有一丁點兒作為夏尼家族小公主的追求者的自覺!在面對娶她的兩座大山時,
他甚至沒想過要收斂一下自己的本性。
作為埃利克出現的他可沒有給她的兩位哥哥留一丁點兒面子和台階。不良的印像已經造成, 而魅影又不是會曲意逢迎的人。現在才開始著急,確實有點晚了。
不過這畢竟是她自己挑的未婚夫, 阿米莉亞假意嘆了口氣,安慰道, 「你不要緊張,畢竟緊張了也沒有用。」
魅影一時語塞。
阿米莉亞的眼眸裡充滿了同情,她搖了搖頭繼續道, 「可憐的幽靈先生,告訴我,你帶了屬於埃利克的面具嗎?如果帶了的話,現在換上它, 我們出去。」
「帶了。」魅影的手按在了口袋的位置,面具是他出生後得到的第一個禮物,哪怕這意味著母親的恐懼,他也已經習慣了面具不離身。
「那麼現在,我背過身,」阿米莉亞笑了笑道,「請幽靈先生為我變個魔術,將艾伯特變成埃利克,怎麼樣?」
「如您所願。」
阿米莉亞得到了回答就背過了身。這是她第二次要求魅影現場換上面具了,但心境卻全然不同了。
上次是為了魅影的健康,而這次是為了兩個人的未來。
一道厚實的巴洛克式掛簾,隔開了兩方世界,一方是紙醉金迷的宴會舞池,另一方是有著美好未來的情人。
細微的聲響消失後,阿米莉亞知道,她又可以看到那個再熟悉不過的埃利克了。
她轉過身,上下打量著面前的男人。明明只是換了一張臉而已,整個人的氣質卻有了極大的變化,唯一不變的是那雙充斥著寵溺和包容的眼睛。
阿米莉亞主動牽起了了魅影的手,她掀開了簾幕,像是走進了一個新的世界。
「外面在跳舞。埃利克先生,我有這個榮幸邀請您共舞一曲嗎?」
「本該是我邀請你。」
阿米莉亞察覺到他有些失落,似乎是因為沒能在她之前邀請她而懊惱。
也對,兩次跳舞都是她主動,確實會讓魅影產生挫敗感,他或許會覺得自己不是個合格的未婚夫?
阿米莉亞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再回過神來就發現,兩人已經在舞池的中央了。
周圍的男女成雙成對,翩翩起舞,魅影卻站定不動了。
阿米莉亞一臉莫名,剛想開口問他要做什麼的時候,就發現魅影俯身朝她伸出手來。
這是邀請的意思。
「你想挽回一局?」少女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手放入了魅影的掌心,「我答應你!」
男人站起了身,與此同時,圓舞曲的一個小節結束。這是魅影在等待的時機,他在找一個節點。
樂聲再次響起,兩人相攜起舞,華麗的裙擺一圈一圈轉出了花朵的模樣。
阿米莉亞在的舞步中有些眩暈,但她還記得一直想對魅影說的話。
「埃利克,有件事你必須知道。」
「嗯?」
「我們正在跳的這支舞,是誰先提出邀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最終進入舞池的是我和你,一起跳這支舞的,是你和我。」
「嗯,我記住了。」
兩人的舞步越發默契,卡著樂聲的每一個節拍,甜蜜又曖昧的逐漸蔓延到了整個舞池。這一支舞讓所有人為之矚目,似乎每個人都在為兩人讓步,舞池越來越空。
樣貌精致的少女,戴著面具的奇怪又英俊的男人,無疑引起了所有人的討論。
陸續有人認出了金色卷發的女孩就是今天宴會女主人的親妹妹。議論範圍逐漸擴大,傳到了夏尼家族幾個兄妹的耳朵裡,幾人連忙交代僕人照看好喬舒亞和孩子們,隨後就趕到了舞池。
看到和陌生男人翩翩起舞的阿米莉亞,伊莎貝爾和安娜皆是一驚,她們對視一眼又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兩位男士就鎮定了許多,菲利普甚至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
身邊不斷有賓客來問那位男士的來歷,以及阿米莉亞的訂婚打算。
菲利普自己都沒搞明白,只能敷衍了事,將人打發走。
夏尼家族最年長的哥哥雙手疊在身後,站在了舞池的邊沿。他的視線無法離開舞池中央的那對男女,因為他們是那樣的契合,似乎沒有人可以將他們拆散。
一曲結束,兩人的視線交纏在了一起。阿米莉亞挽著男人的臂彎,親昵的依偎在他的肩上。男人低著頭,滿眼只有那個笑得燦爛的少女。
菲利普的直覺告訴他,他的小妹妹已經認清了自己的心意,盡管他並不知道阿米莉亞為何會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弄清楚了這件事。
現在,阿米莉亞和埃利克之間的關系更加明朗了,失落的同時,他也著實松了口氣。
菲利普低聲囑咐自己的兩個妹妹,「今後就不要為小莉亞介紹其他青年了。很明顯,她為自己挑了個未婚夫。」
伊莎貝爾皺著眉,疑惑道,「可他是誰?整個巴黎都找不出來這樣一號人。」
「一個建築設計師,承包設計了巴黎歌劇院的地基工程。」
安娜顧不得撮合妹妹和斯科特了,自己的親妹妹自然要配最優秀的人。他們都曾聽說過那個接了加尼葉懸賞的神秘人。如果這是真的,作為他們的妹夫可是再好不過了。
但安娜還是覺得奇怪,她低聲問菲利普,「大哥知道他為什麼要戴著面具嗎?」
菲利普搖了搖頭,「這是他的自由,我身為伯爵著實不好詢問這件事。你們是小莉亞的姐姐,私下裡找個時間和她聊一下。」
為了妹妹的幸福,這點小事她們又怎麼會嫌麻煩?伊莎貝爾和安娜爽快地接下了這件差事。
幾人小聲討論之間,就見到阿米莉亞帶著埃利克朝她們的方向走來。
方才還悄悄說話的夏尼家族精英們,立馬挺直了身子,嚴陣以待。
氣氛開始焦灼起來。
魅影感知到了這種細微的變化。方才因為跳舞平靜下來的心情又變得焦慮。
阿米莉亞不動聲色地捏了捏男人僵硬的手,而後露出了一個耀眼的笑容,「哥哥姐姐們,正式給你們介紹一下!」
夏尼家族的四人眼神齊刷刷地釘在了魅影的身上。
灼熱的視線第一次讓魅影產生了落荒而逃的衝動。
「說吧。」兄妹四人異口同聲道。
「這是埃利克,正經職業是建築設計師,機關師,樂理知識也很出色!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埃利克是我喜歡的人。」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埃利克是哪裡人?」
伊莎貝爾和安娜幾乎是同時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我們還是進去說吧。」菲利普掃了一眼四周,不少人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熱鬧。
「我也是這樣想的!」阿米莉亞興高采烈地對大哥的決定表示贊同。
休息室裡,阿米莉亞笑著為她們解釋了這些關於魅影基本信息的問題。隨後的一切就十分順其自然了,兩位已為人妻的姐姐們現場做了一次關於魅影的背景調查。
起初,兩位姐姐對於魅影淵博的學識還有些懷疑,但伴隨著試探和問題的深入,她們居然當場和魅影探討起來哥特式結構的利與弊,以及《浮士德》這部歌劇蘊藏的深意等諸如此類的問題。
陌生的名詞和拗口的原理讓一旁的鹹魚假貴族阿米莉亞聽得昏昏欲睡。
阿米莉亞努力撐著眼睛圍觀他們的討論,雖然這樣的氛圍讓她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太好,但是姐姐們的眼神越來越贊許,連菲利普哥哥和勞爾哥哥都有些來勁。
而魅影,也從最開始的不自在轉變為現在的對答如流從容自如。
這肯定是個好兆頭!
少女托著腮窩在了柔軟的沙發上,要不是外面還有零星的客人,她甚至想直接躺下。
她打著哈欠,帶著倦意問道,「安娜姐姐,你離開了這麼久,宴會交給姐夫一個人沒關系嗎?」
安娜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小孩子的生日宴會,已經快到尾聲了,我不出現也沒什麼關系。現在當然是你的事比較重要。」
「可我總覺得是你們想繼續聊,才拖著埃利克不讓他走!」
伊莎貝爾戲謔地看了妹妹一眼,感慨道,「果然是長大了啊,都知道護短了。」
「姐姐你們不能得寸進尺啊,埃利克和我都沒說過那麼多話!」
「那是他該罰。」安娜看熱鬧不嫌事大,又補了一刀。
阿米莉亞挪到了魅影的身邊,一點也不害羞地抱住他的胳膊,「那也只能我來罰。埃利克,你說對不對?」
魅影再一次成了焦點。
兩人在幕簾後的動作可比現在要大膽多了,可在得到了承認之後,在她的親人面前做出這樣親昵的動作總讓感到……感到十分罕見的羞意,以及,令人眩暈的滿足。
伊莎貝爾挑了挑眉,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來,她的妹妹整顆心都陷在這個男人的身上。這個埃利克也不是無名之輩,再介紹西裡爾給阿米莉亞倒是她棒打鴛鴦了。
她打趣道,「你看看埃利克理你嗎?」
誰知她話音剛落,就聽見魅影開口道,「只有她,可以懲罰我。」
只有她,可以對我做任何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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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桶,有家人啦!
今天出門玩了,在生死時速趕二更,三更看命
大家明早看叭哈哈哈哈嗝
Chapter 39
「砰砰——」
是女僕的敲門聲。離門最近的勞爾打開了門。
「伯爵夫人, 伯爵先生讓我請您去宴會廳, 為宴會做一個收尾。」
安娜愣了愣,女主人宣布宴會結束的環節十分雞肋,以往霍爾伯爵絕對不會在這個時候要求她出席。可今天,他破了例。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安娜的眼皮跳了跳,總覺得有種不太妙的預感, 她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問身後的親人們, 「你們要隨我一起去看看嗎?」
血緣維系的情感讓夏尼家的幾人瞬間就看懂了安娜的隱憂。作為家人,他們本該互相幫扶。
「一起吧。」菲利普下了決定。
一行人還沒走到宴會廳,就聽到一陣的喧鬧, 有人吵吵嚷嚷, 也有人在好言勸誡。人群密密實實, 他們站在外圍根本看不到發生了什麼事。
安娜神色肅穆,轉頭叫了幾個僕人將人群分離開來, 為他們讓出了一條道。
嘈雜的宴會廳頓時安靜了下來。
阿米莉亞躲在魅影的身後,她探出腦袋定睛一看, 中間的地板上躺了一個人,他蜷縮著身子痛苦地呻/吟著,英俊的臉上還有幾道傷口,
尚未干涸的血跡順著他的臉頰上和身上的傷口滑落到地上,又因為衣服和地板的接觸帶出了條條印記。
「這是……西裡爾?!」
阿米莉亞低叫了一聲,下意識地抓住了魅影的袖口,「到底出了什麼事?」
夏尼家的小公主一直被捧在掌心長大, 生活在像牙塔裡的她從未見過這樣的流血事件。更何況,受傷的人還是救過她的醫生!
「太荒唐了!這是喬舒亞的生日,到底是誰做了這樣歹毒的事?」憤怒超越了害怕,阿米莉亞從魅影的身後站出來,厲聲質問道。
安娜聽見這道問話竟然愣了神。
雖然她的妹妹應該只是出於憤怒而發聲。但她也確確實實解決了誰來問話的難題。
西裡爾是萊利斯公爵的弟弟,等同於伊莎貝爾的弟弟,菲利普又是夏尼家族的大家長,而她和霍爾則是宴會的舉辦人,盡管大家都很生氣宴會上有人受傷,但不代表他們可以質問。
作為喬舒亞剛剛成年的小姨,她是最適合的人。
但讓安娜失望的是,周圍沒有人站出來解釋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霍爾伯爵及時給安娜遞了個眼色,安娜朝他提示的方向看去,那是站在人群中的斯科特。
至於為什麼將矛頭指向他,是因為這個青年的臉上也掛了彩。
安娜眼底一暗,知道西裡爾重傷的這件事與他脫不了干系。
斯科特是她丈夫的侄子,兩家之間關系甚密,也難怪剛才沒有人站出來解釋。地位高低事小,若是鬧得不好得了一個挑撥霍爾家族關系的罪名,就是跳進塞納河也洗不清了。
「斯科特,告訴姑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安娜的神情已經盡量溫和了,誰想到斯科特卻不領情。他揚著下巴,顴骨處有些烏青。一雙眼睛斜睨著,目中無人極了,說的話也是滿滿的挑釁,「看來姑父沒來得及告訴您,是我打了西裡爾吧?」
「你!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你的父親就是這樣教導你的嗎?」看到一向縱容的侄子敢頂撞自己的夫人,饒是霍爾伯爵的脾氣再好,也不能不生氣!
「我這是陳述事實啊!」斯科特身子有些搖晃,料想是酒喝多了才這般口無遮攔,但他的眼底尚存幾分清明,想來也不全是醉酒的鍋,今天這件事他應該想做很久了。
「打傷了西裡爾伯爵,你認為還有誰會護著你?」霍爾伯爵指著斯科特的鼻子罵道,「真是個不識好歹的東西,家族用最好的資源培養你,就是為了讓你在喬舒亞生日這天惹事的?」
「有姑姑和公爵夫人的關系在,誰能拿我怎麼樣?」斯科特嗤笑一聲,「本來這就是報應,是誰信誓旦旦地跟我說,我能成為阿米莉亞的丈夫?結果呢,別說舞會上和她跳舞的西蒙還有這個埃利克了,就連西裡爾那個書呆子都和阿米莉亞一起看過戲劇?而我呢?連一聲問候都要被侮辱!這就是你們跟我保證的,我會成為阿米莉亞的丈夫?」
斯科特一連串的質問將在場所有人都問懵了。
這段話裡的信息量實在太大,讓人一時間不知所措。
阿米莉亞更是呆愣在原地。
她早知道斯科特一直在向他示好,但她確實不知道,這當中有安娜姐姐的原因。
安娜已經為人父母,為了自己的妹妹操心婚事倒也無可厚非。阿米莉亞也相信,安娜是真的以為斯科特是以為十分優秀的青年,才會生起撮合之意。畢竟伊莎貝爾姐姐也做過同樣的事,只不過她中意的妹夫是西裡爾罷了。
至於斯科特所謂的保證,應當是誇張了。安娜姐姐也許只是提點了他,結果就被扭曲成了這個樣子。
而可憐的西裡爾也是因為她而遭殃的。
可看斯科特說話時的神情,憤怒更多,愛戀卻是半分也沒有的。
他是中邪了嗎?在叔叔獨子的生日宴上惹出這些事對他有什麼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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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離開沒多久的弗蘭克又在回家的途中被請了回來。
這次,他攜帶著馬車上的藥箱匆匆趕往了宴會廳。
路上念叨著西裡爾也是優秀的醫生不必他親自跑一趟的弗蘭克,在見到西裡爾以後,便叫出了聲。
「我的上帝啊,西裡爾怎麼傷得這樣重?是誰把一位年輕優秀的醫生打成了這樣?他甚至不能為自己處理傷口!」
弗蘭克急忙拿出了醫療用具,緊張而熟練的救治的同時,他還不忘譴責著重傷西裡爾的罪魁禍首。
然而犯下這等事的斯科特卻毫無悔改之意,他雙手環抱,倚著牆,姿態傲慢居高臨下地看著跪坐在地上為西裡爾進行包扎的弗蘭克。
「救治西裡爾?真是白費力氣,這個書呆子遲早有一天會被自己蠢死。」
斯科特的言語中充斥著不屑,這樣的態度激怒了弗蘭克,向來脾氣友善又十分幽默的醫生咬牙切齒道,「讓你這樣的人出生真是個極大的錯誤!」
「就是就是!」阿米莉亞小聲對弗蘭克的話表示贊同。
周圍鴉雀無聲。
即便她的聲音很小,也異常突兀。
毋庸置疑,這道聲音吸引了斯科特的注意力。他的笑邪惡而張揚,灼熱的視線釘在了阿米莉亞的臉上。
斯科特朝少女的方向走去。
方才還擠在在阿米莉亞身側的人群紛紛向後退去。
無聲又統一。
這個連伯爵都敢打的瘋子,是霍爾家族這一輩最重視的青年。
一個家族也是一個命運共同體。斯科特犯了這樣的大錯,霍爾伯爵和夫人也只是嚴厲指責,到現在為止,一丁點兒實質性的懲罰都沒有。
而西裡爾的大嫂是伊莎貝爾,她雖然是公爵夫人,卻和安娜是關系親密的親姐妹,連她都在觀望。
想來,就算是萊利斯公爵親自到來要求為西裡爾討回一個公告,霍爾家族的第一選擇也會是保住斯科特的。
如果這時候出聲
阿米莉亞警惕地防備著這個瘋子。她瞥見安娜和霍爾伯爵交換了個眼神後揮了揮手,那是召喚護衛隊的手勢。想到這裡,她的心稍微安定了些。
宴會廳越發安靜了。
菲利普和勞爾謹記著保護妹妹的職責,不約而同地站在了阿米莉亞的身前。
兩位哥哥和魅影組成了同一個陣線。為了保護自己的小公主,他們暫時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面前的三個背影,像三座高山一般偉岸。此刻就算是世界末日,她也不會感到一丁點害怕了。
她努力將即將要湧出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超級小聲地說,「謝謝哥哥,謝謝埃利克。」
「別怕,站到哥哥身後去。」菲利普轉頭看她,歲月在他的臉上雕刻了不少痕跡,但這不妨礙他是夏尼家族最英俊也是最有氣勢的大家長。
阿米莉亞眼淚汪汪,各種各樣酸澀的情緒在心中翻湧,她想開口說些什麼,最終卻什麼也內能說出口。
這時,眾人的身後傳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所有人都轉頭去看。
這是霍爾伯爵的護衛隊。他們站成了一圈,將宴會大廳圍了一圈。
如果果斯科特有任何輕舉妄動,護衛隊的士兵們可以輕易地鉗制住斯科特,也能更有效地保護阿米莉亞。
一個本該充滿弄歡笑的生日宴會,現在鬧出了這麼大的陣仗,就連無辜的旁觀者都心有戚戚,可斯科特卻似閑庭信步一般從容。
他不屑地掃了一眼這些全副武裝的軍人,譏諷道,「這麼大的陣仗?怕我傷到了阿米莉亞?」
這人放肆至極,扯破臉皮以後,竟然連敬稱都懶得用!聽到這個男人直呼其名,阿米莉亞的胃裡一陣陣地犯惡心,臉色竟有些蒼白。
「斯科特,不要再胡鬧了!」霍爾公爵怒吼著捶了一下桌子,直把所有人嚇了個哆嗦。
黑發青年卻像沒聽到一樣,無視了嚴陣以待的士兵繼續上前。他每邁一步,護衛隊的士兵就越警惕,一雙雙手按在□□的扳機上。
「阿米莉亞,多美好的名字,多令人心動的女孩,我可不會傷害你。」
斯科特嘴上說著偽善的話,可他猙獰的神情可不是這樣說的。
魅影的面色越來越難看。
他很少有憤怒這樣的情緒。
第一個讓他憤怒的人,被他絞死在了馬戲團的鐵質牢籠裡。
第二個讓他憤怒的人,被他關進了波斯王宮的酷刑室。
斯科特是第三個。
狂妄的小子對阿米莉亞莫名其妙的占有欲讓他感到憤怒。
但根源在於,他小心翼翼護著的人,他想要一起共度余生的人,居然在他的面前被威脅了。
魅影的眼底結了寒冰。
阿米莉亞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變化。她急忙拉住了魅影的手,板著一張臉搖了搖頭。
阿米莉亞跟隨著菲利普參加了多次上流社會的宴會。就算再怎麼不通人情世故,她也能感覺到貴族成員在交際中的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利害關系。
比如,霍爾伯爵其實是老伯爵的第二個兒子,因為斯科特的父親主動放棄了爵位,才輪到他承襲伯爵。霍爾伯爵想要得到家族的支持,那麼必須保護好斯科特。
況且,若是斯科特真的因為她有什麼危險,對於安娜姐姐和霍爾伯爵的感情,也是很大的傷害。
所以,不要輕舉妄動。
阿米莉亞的眼眸中皆是懇求,魅影怎麼舍得讓她失望?
他只能將少女往後推了推。
「感情真好啊,也對,畢竟是一起跳過舞的。剛才你們那麼默契,真是叫人心生嫉妒啊!」
斯科特明明在笑,阿米莉亞卻只能看見深不見底的惡意。
緊接著,少女聽見他說,「害怕的話,不如也和我跳一支舞好了。我一直都很好奇,阿米莉亞選擇舞伴的標准是什麼?」
少女警惕極了,心裡大聲反擊著「反正不是你!」,卻還是沒有說出一句話。
「不回答我?總該有個標准,你說對不對——」
斯科特的聲音戛然而止,而後一個踉蹌臀部著地摔在了地上。雖然沒有大傷,但驚慌失措的模樣比方才幾近昏迷的西裡爾還要狼狽。
「怎麼會?你,你是惡魔!!!」斯科特狼狽地後退著,仿佛見到了地獄裡爬出來的而歸。
「啊!!!」
「上帝啊保佑我!怎麼會有這樣一張臉?」
「這是惡鬼!!!到底是誰把它帶來的?」
「夏尼小姐?!他之前還在和夏尼小姐跳舞!」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和咒罵聲中,滿臉驚懼的黑發青年看著手中的辦張面具,像是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將它扔得老遠。
他捂著眼睛,恨不得自己此刻是瞎了。
阿米莉亞和這個男人踏進幕簾後,他就隱藏在暗處,聽見了他們所有的對話。
「哈哈哈哈,」斯科特突然笑了,英俊的臉猙獰極了,「瞧瞧你,我終於揭開了你的真面目!阿米莉亞,你現在還要和他在一起嗎?剛才你們多甜蜜啊哈哈哈哈……」
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將矛頭指向了剛才還是受害者的阿米莉亞。
讓人難以忍受的噪音爭先恐後的鑽入了她的耳朵,在她的腦海中翻江倒海。
阿米莉亞退後了幾步,被動地接受著整個宴會廳幾百號人的驚恐和惡意。
她捂著耳朵幾近窒息,但清醒的神智告訴她,她必須堅持下來!
她的幽靈先生,因為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偷去了最後的防備和武裝,如果連她也不能成為他的支柱,她愛上的那個溫柔又包容的魅影會徹底消失!
阿米莉亞努力撐住了身體。
菲利普和勞爾已經看到了魅影面具下的那張臉,也終於知道埃利克連進餐都不願意摘下面具的原因。
兩人的眼中皆是驚懼。但他們始終記得他是如何像對待珍寶一樣包容阿米莉亞,因此兩人都愣在了原地,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慌亂之中,勞爾看見了想要靠近魅影的阿米莉亞,他急忙阻攔道,「小莉亞,別看!」
阿米莉亞發現魅影的身軀僵硬了片刻。
多麼敏感又脆弱的幽靈先生啊……
少女不自覺紅了眼眶,她知道勞爾只是擔心自己的身體受不住驚嚇,但有些事情,她必須要做!
阿米莉亞朝焦急的哥哥搖了搖頭,義無反顧地張開雙臂從背後抱住了魅影的腰。
她的臉頰貼在男人堅實的背上,明明是人類的身體,此時卻像雕像一樣冰冷而堅硬。
人群依舊嘈雜。
可阿米莉亞已經不在乎了。
她拋卻了那些惡意恐懼的聲音,堅定而溫柔地問道,「幽靈先生,你還記得我們在劇院後門的小廣場上觀賞噴泉的那個晚上嗎?那天,你問了我一個問題,當時我的回答可能讓您不大滿意。但現在,你可以重新問我一次。」
少女閉著眼睛,用盡了力氣抱住了身前的男人。她害怕,他會在她的眼前消失。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連周圍的人群都變得安靜下來。
阿米莉亞終於聽見了魅影久違的聲音。
「阿米莉亞·夏尼,您……願意看一看我面具之下的那半張臉嗎?」
明明是一樣的問話,一樣的聲音。阿米莉亞卻能感覺到明顯的不同。
如果說那晚噴泉邊的問話充滿了忐忑和期待,今天的魅影,言語之中鋪天蓋地的絕望則讓她立馬落下淚來。
少女有些哽咽,連吐出來的句子都不太通順。
她卷翹的睫毛上海掛著晶瑩的淚珠,這些淚水又在魅影的背後形成了道道水漬。
「今後的每一天,我的答案都是……願意!」阿米莉亞的話說得磕磕巴巴卻堅定極了。
她松開了一只手,努力地扒開了魅影攥得緊緊的拳頭,一大一小的兩只手完美地相扣。
「向我的信仰發誓,我願意接受你的全部。」
「現在,我數到三,你閉上眼睛,這次由我來走出這一步。」
「我證明給你看,好嗎?我的幽靈先生。」
又是漫長的等待,阿米莉亞的心髒劇烈的跳動著,只為了等一個回應。
背對著她的男人說,「好。」
「那麼我要開始數了哦。」
「一。」
阿米莉亞松開圈著魅影的手。
「二。」
少女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三。」
她來到了魅影的面前,眼睛緩緩睜開,映出了魅影最真實的樣子。
阿米莉亞屏住了呼吸。
她不久前剛過了十八歲生日,整個夏尼家族的人待她如珠如寶,世間的真善美被精挑細選送到她的眼前。
她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樣的極致的醜陋,不,與其說是醜陋倒不如說是駭人。
她能想像到的最恐怖的形像都不及魅影剛剛暴露的半張臉對她的震撼大。
這是一張怎樣的臉啊?
阿米莉亞不自覺皺起了眉,她伸出一只手,停留在了魅影的左臉旁,僅僅隔著三毫米的空氣。
她猶豫良久,還是將手掌貼了上去。
額頭那裡,是深可見骨足有五釐米長的疤痕,周圍的肌肉萎縮難看,她手指所到之處凹凸不平。
左臉上唯一完好無損的眼簾遮擋住了無價的灰褐色眼眸,這裡是面具裡唯一可以露出來的完好無損的地方。眼眶卻像是遭受過重創一般,幾乎等於沒有。
左側的臉頰本該和他被上帝精心雕琢過的右臉一般白皙蒼冷,可現在,卻布滿了可怖的傷疤。
「現在,睜開眼睛吧。」阿米莉亞的聲音柔和極了,像一個溫柔的修女,讓人忍不住信服。
魅影卻頓住了,仿佛睜開眼睛後,就會迎來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
阿米莉亞破涕為笑,她本以為這半張臉會成為他們之間最大的障礙,可她不曾想過,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景下,她也會由衷地覺得這個男人,是天底下獨一無二的,別扭又可愛。
少女的語氣又恢復了往日的輕快,「如果你再不睜開眼睛,我就會自己動手扒開哦!你到時候可別後悔啊,我的幽靈先生~」
視覺暫時失效後,人類的聽覺成為了感受外界的主要器官。
魅影對各種情緒的感知最是敏感。然而這次,他卻反復確認了好幾次,他肯定這樣的情緒是愉悅,可他的心不相信。
周圍的環境仿佛已經與兩人無關了,阿米莉亞專注地打量著魅影的神情,甚至能發覺他臉上任何一個微小的變化。
怎麼這個時候變成鴕鳥了?少女搖了搖頭,故作失望地嘆了口氣,她說,「看來我必須要親自動手了!」言語之間盡是得意和惡作劇。
少女故技重施,一只手勾上了魅影額脖子,強迫他低下頭來,另一只手則朝著男人右眼的方向探去。
幾番動作之下,魅影條件反射張開了眼。
他努力地想去掩飾慌張和恐懼,卻還是失敗了。摘下了面具的他,根本不是那個冷漠倨傲的劇院幽靈。
阿米莉亞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原本就已經到了男人臉頰旁的手再次輕柔地撫了上去。
「現在,我看到了全部的你。」
「埃利克,我接受全部的你。」
「我最愛的人,你確定還要在意別人的眼光?」
這次換魅影抱起了阿米莉亞。
即便少女的語言已經夠直白了,這個可憐的男人似乎還是不相信自己能夠得到這樣這一份珍貴的愛情。
「幽靈先生,你聽過美女與野獸的故事嗎?」
「聽過。他們……有一個很美好的結局。」
「是啊,這也是我最喜歡的故事,我曾經告訴過您,我喜歡喜劇,也想把生活過成甜蜜的喜劇。」
「嗯,我知道。」魅影將阿米莉亞打橫抱起,像一個王子擁抱他的公主一樣。
「那麼代入一下,你是劇院野獸,我是美麗可愛的公主。小公主愛上了一個野獸。現在,是最艱難的時候,深愛著對方的戀人遭受著所有人的反對。但我們必須要給野獸和公主一個美好的結局,不是嗎?」
「阿米莉亞,這也是我最誠摯的願望。」
「埃利克,我有點困了。你幫我和哥哥姐姐們說一下,然後咱們暫時性地離開這裡好不好?」
阿米莉亞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要保護魅影的想法讓她一直支撐到了現在。當得知魅影不會因為自卑或絕望而離開她時,她緊繃的那根弦斷了。
魅影的懷抱就像她最後的避風港灣,舒適安心,她毫無負擔地睡了過去。
少女摟著魅影脖頸的手臂也漸漸滑落。
菲利普和勞爾見到這幅場景,急忙問道,「她怎麼了?」
魅影看了他們一眼,這是阿米莉亞的親人,見到他的臉後,盡管驚懼卻並無鄙夷。
他簡短地解釋道,「只是脫力暈了過去。我先帶她離開,之後會將地址寫信寄到夏尼莊園。」
魅影交代完,便邁開了步子,抱著懷裡的公主朝大門走去。
所有的非議和阻撓都被他們拋在了身後。
伊莎貝爾和安娜急壞了,連忙問自己的哥哥,「這是怎麼回事?不明不白地讓小莉亞被人帶走嗎?」
她們倆沒想到,菲利普和勞爾並不像她們倆那麼緊張。
菲利普擺了擺頭,輕嘆道,「讓他們走吧,就算塞納河的河水干涸,那個男人也不會傷害阿米莉亞。」
他說完了這句話便戴上了禮帽,也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勞爾跟在哥哥的身後,隱隱約約聽見了哥哥的聲音,他似乎在說,「她注定和這個男人糾纏一生了,也不知道,這到底是福還是禍。」
作者有話要說:
我流淚了
昨天生死時速又遭遇高審,沒法連夜修文
我捉蟲發現了好多錯字,哦豁 我真害怕評論都是捉蟲,不敢看QAQ
我懺悔!!!
(但你們也要誇我!出去玩那麼努力!我基友也好努力地在賓館監督我日萬,好神奇)
Chapter 40
這大概是十一月以來陽光最明媚的一天了。
院落外的白樺樹已經變得光禿禿了, 以往嘰嘰喳喳叫著的麻雀們也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院子裡的女孩穿著厚重的長裙搖晃著小腿蕩著秋千, 她閉著眼睛,感受著耳邊還算溫和的風拂過。
「你總是偷偷跑出來。」
男人自阿米莉亞的身後走來,寬厚有力的手掌緊緊地握住了一側的吊繩,秋千慢慢停了下來。
阿米莉亞抬頭去看,魅影的眼眸中盡是責怪與擔憂。
她悻悻地跳下秋千, 撲進了男人的懷裡抱怨道,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哥哥們都放心了,只有你還管得死死的。」
「我是個醫生,你要信我。」
「我沒有不相信你。但是你太緊張了, 這甚至不是哮喘發作。我只是太累了, 所以才睡了兩天。讓你擔心我也很愧疚, 但這並不是你把我裹成球的理由。」
阿米莉亞看著自己身上幾磅重的羊毛鬥篷,總覺得身上在出汗。
要知道, 這可是冬天!
「這是你第三次暈倒在我面前了。」
阿米莉亞:「……」
她的幽靈先生未免太死腦筋了。
宴會之後,她睡了兩天。
眼睛睜開的那一刻, 她就發覺有些不對勁——她躺在一個陌生的房間,比起她在夏尼莊園的臥室,這裡可以說是很簡陋了。
但心中的嫌棄和不安都在魅影出現的那一刻, 消失殆盡。
他重新戴上了那張面具,就像從未拿下來過一般。
那一刻,魅影是全天下男人中最普通的一個,看到了愛人醒來, 他會欣喜若狂。
失而復得的擁抱緊到讓阿米莉亞無法呼吸。
她卻沒有任何不滿,只是像哄小孩子一樣,輕輕地拍著魅影的後背,安撫著情緒激動的他。
這之後,阿米莉亞就被看得嚴嚴實實的。
太晚睡覺要被念叨,吃飯太少要被念叨,坐在地板上看書要被念叨……
而且回回都是那套說辭!
阿米莉亞哪裡頂得住魅影的示弱?
她只能苦哈哈地悉數照做,寄希望於魅影安心之後能夠逐漸放松這套看管犯人的標准。
但是,一個月過去了……
他還是如此嚴格!!!
雖然確實很甜蜜沒有錯,但是這還不夠啊!
阿米莉亞苦惱地想著,劇院二十天的關系就突飛猛進,怎麼到了布勒斯特都一個月了,魅影還是那麼矜持?
故事裡的戀愛明明都是火花四濺的啊!
想到這裡,少女彎了彎眼睛,笑了起來,「埃利克,我們不說這個了。天氣這麼好,我帶你去拜訪一下姑媽吧!」
還沒等魅影回答,阿米莉亞就拉著他的手,半拖半拽地將他帶出了院子。
但剛出大門,少女就被難住了。
因為她根本不知道他們住的地方在哪裡,離姑媽家遠不遠,更不知道過去的路線。
「怎麼不走了?」
魅影命明明發現了她的難處,卻故意問出這句話。
「……我不知道路,」阿米莉亞自暴自棄道,「但埃利克你必須帶我過去!我把姑媽家的地址告訴你!」
少女劈裡啪啦報出了一個地名,這是她剛來布勒斯特迷路被找到後,姑媽和勞爾監督她背的。
「這裡很遠。」魅影皺著眉頭,有些為難。
「可是你之前明明說過,要滿足我的所有願望!這才多久啊,你就變了?」阿米莉亞故作委屈地抹著眼淚,借著手指的遮擋,悄悄地去看魅影的臉,他果然開始猶豫了。
少女暗笑,決定加把火,「我為了你,連哥哥姐姐們都不要了,巴黎也不要了,結果你連這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能滿足我……」
「……伯爵和子爵來過三次了,布勒斯特也是我帶你來的。你沒有失去任何珍視的人和事,相反,你得到了一個相貌醜陋的幽靈。」
阿米莉亞:「……所以,你是想說我賺到了嗎?」
「不,這是懲罰。你為了它對抗了所有人,所以你必須接受一個幽靈常伴你身側。」
阿米莉亞點了點頭,無奈道,「埃利克,這不是懲罰,這是恩賜。」
「你總是這樣……安慰我。」
「倒也不是,」少女努力地踮起腳尖,揉了揉魅影的頭發,「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嗎?」
「記得。你很特別,」魅影的聲音悠長,似乎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整個劇院,只有你,沒有為卡洛塔的演唱喝彩。」
???
阿米莉亞有些茫然,她疑惑道,「有這回事?」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魅影笑了笑。繼續道,「當時,我在想,這位貴族小姐的鑒賞能力很不錯。」
少女捂臉,「那你後來是不是很失望?音樂這方面,我是沒有半點天分的。」
「不,我感到憤怒。」
阿米莉亞猛地抬頭,她本想興師問罪,卻看見魅影的眼裡滿是笑意。少女一下子沒了脾氣,問道,「為什麼憤怒,還是對我?我會生氣的!」
「那是《漢尼拔》的首演,所有人都沉浸在克裡斯汀·戴耶的演唱中,只有你依然神智清明。那時我就知道,你對音樂沒有熱愛。」
「那你也太容易生氣了!雖然我對音樂沒有熱愛,可是我對你有啊~」阿米莉亞笑得燦爛極了,她看著魅影微微別開的側臉,調侃道,「現在氣消了沒有?」
魅影沉默了。
少女知道,他大約有些不好意思。她得意地想,招數不在老套,有效就好。如果不是這三個多月的相處,她或許會像最開始一樣恐懼敵視魅影,她永遠不會知道,劇院幽靈其實是最好哄的人。
「不好意思了?沒關系,那你聽我說。」
阿米莉亞牽著男人走在了鄉間的小道上,他們的步子很緩慢,就像是飯後散步的年輕夫妻。
「你說的兩次見面,我可是一丁點兒印像都沒有。在我的記憶裡,見到你可不算是美好的回憶。哦對了,那時你甚至沒有出現就把我氣壞了。埃利克,如果後來沒有認識真正的你,我們之間肯定是敵人。」
「不會的。我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魅影認真極了,然而阿米莉亞是半點不信的。
「要不是我,你早就跟著克裡斯汀走了,然後因為愛而不得綁架克裡斯汀,還把來救她的菲利普哥哥和勞爾哥哥殺了,那我就沒有哥哥了……」
魅影停下了腳步,偏頭去看他,眼眸中盡是難以置信,「阿米莉亞,你每天都在想些什麼?」
「你現在當然不會承認了,」阿米莉亞小聲嘀咕道,但她立刻想起來自己提起這件事並不是為了秋後算賬的,因此,她繼續道,「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不愛你,那麼就像我們的初次見面一樣,我會恐懼會厭惡會抗拒。但現在,事情完全反過來了!」
「如果我不愛你,留在我身邊的幽靈就是懲罰;但我愛你,所以懲罰也變成了恩賜。」
我怎麼會說出段位這麼高的話啊?阿米莉亞沾沾自喜,這下魅影該開心了吧?
結果魅影卻像傻了一樣愣在原地,仿佛根本沒聽見她的話。
少女見狀,撇了撇嘴蹲在路邊,拔著努力長出來的小草。
一根又一根,魅影一丁點兒表示都沒有。
阿米莉亞扔掉手中的小草,拍了拍膝蓋打算起身回家。不過驟然起身讓她眼前一黑,頭昏昏沉沉的險些摔倒。
「埃利克!」
她下意識求救,不過魅影的動作更快,穩穩地扶住了阿米莉亞的腰後,他將少女打橫抱起,低聲道,「我們出發吧。」
「啊?」
「去探望姑媽。」
「這是我姑媽,不是你姑媽!」
阿米莉亞似乎聽到了魅影的笑聲,但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下巴還有面具的邊沿。
-
馬車穿過了小鎮的中心,又走了一段人煙稀少的路,看到那座三層的建築時,阿米莉亞終於露出了笑容。
少女指著那座和周邊淳樸的環境格格不入的豪華獨棟樓房,激動的對身邊的男人說,「就是那裡!我長大的地方。」
還沒等魅影回答,她就著急地想跳下馬車,這樣危險的行為自然是被制止了。
魅影沉著臉攔住了她,自己先一步下了馬車才將她抱下來。
阿米莉亞毫不在意,提著裙擺飛快地跑到了大門前
「佩吉!是我,快幫我開門,我想見姑媽了!」少女站在大門前來回踱著步,恨不得插雙翅膀飛進去。
「居然是阿米莉亞小姐!」門房驚喜極了,難以置信地看著已經出落得如此美麗的小姐,為她敞開了大門,「我得快點告訴夫人這件事!」
佩吉在這裡當了幾十年門房,身體卻十分硬朗,一路小跑著進了大廳。
阿米莉亞這才想起來,魅影被她忘在了身後。
「埃利克,你好慢啊!把馬車栓在門口吧,一會佩吉會帶它去馬廄的。我還有事要告訴你!」
少女急匆匆地,魅影無奈極了,只能悉數照做跟了上去。
阿米莉亞提著裙擺,步履歡快像是邁著小步跳舞一樣,她邊走變回頭叮囑道,「我姑媽叫維吉尼婭,你可以這樣稱呼她。姑媽年紀有點大,耳朵不太好使,一會她問你話的時候,你要回答得大聲一點!啊!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要提起姑父。」
少女搖了搖頭,思緒回到了幾年前,她悵然道,「姑媽姑父之間的感情一直讓人艷羨。或許美好的事情本就不能長久吧,姑父在一次航海中的得重病去世了,這之後姑媽就一直以淚洗面,神思恍惚了好久。所以我們都不在她的面前提起這件事。」
「我記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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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就是寫完上章以後,我覺得飯桶和小公主可以原地結婚了,所以我就像……大功告成一樣圓滿了Orz
然後我就……咕了兩天
我懺悔……
預計要寫的蕩氣回腸愛情故事變成了小甜餅,我的鍵盤它有自己的想法……
主要是是舍不得虐我的寶寶們QAQ
反正後面可以光明正大的甜啦!!!
我尋思著,不會有誰比我更像飯桶的親媽了~
Chapter 41
阿米莉亞和魅影幾乎是迎面撞上了維吉尼婭姑媽。
老人家五十多歲, 眼睛也不太好使, 但她一眼就認出了阿米莉亞,也發現陪在她身邊的是個高大的男人。
「姑媽!您怎麼出來了?」少女急忙上前扶著了她,笑道,「難道我還會不認識路嗎?」
「太久沒見到小莉亞了,姑媽太想你了, 」維吉尼婭拍著阿米莉亞的手, 眼光卻全都飄去了陌生的年輕人身上, 「小莉亞這是帶朋友來了?」
「准確地說,是未婚夫!」
「嗯?你們什麼時候辦了訂婚宴,連姑媽都瞞著?」
阿米莉亞見她臉上掛著笑, 也不著急, 慢悠悠地拉著她進了屋, 才道,「您這是冤枉我了。訂婚這件事是我自己決定的,
哥哥姐姐們都還不知道這件事呢!我可是第一個來通知您的。」
「真是小姑娘啊,快告訴姑媽, 這是怎麼回事?」
維吉尼婭拉著少女坐在了沙發上,僕人連忙下去端了茶點。
阿米莉亞見魅影還站在原地有些不自在,連忙示意他在她身邊坐下。
「其實也不算是私定終身, 我也沒膽子做這樣的事啊!」少女輕輕趴在了維吉尼婭的肩頭,像小時候一樣親昵,「哥哥們都知道我和埃利克的事,但是出了點意外,
所以我們還沒能訂婚。但是,他是我自己選的未婚夫,不會變的。」
「他叫埃利克?是個好名字。」
「他以後要跟我姓的話,姑媽是不是覺得這個名字更好聽了?」
「確實更順耳了。」
阿米莉亞瞥見魅影錯愕的眼神,險些笑倒在了沙發上。她知道魅影沒有姓,名字也是他自己取的,雖然聽起來像是入贅,但這對他來說應該算是個驚喜?
「不過,埃利克先生為什麼戴著一張面具?」
空氣凝滯了兩秒。
阿米莉亞瞥了一眼當場僵住的魅影,打著哈哈道,「因為我太好看了,他自慚形穢吧?」
維吉尼婭聞言竟笑出了聲,眼角的皺紋都更加生動,「你在騙我,雖然姑媽眼睛不大好了,但我知道,埃利克是個很英俊的小伙子。」
少女有些為難,她悄悄摸到了魅影的手,握緊了後,才向姑媽解釋道,「埃利克確實很英俊,但是為了救我,他的左臉徹底毀容了,所以一直戴著面具。姑媽您不會嫌棄他吧?」
阿米莉亞有些忐忑,她不確定這樣的謊言能說服姑媽,但惶惑的神色卻讓維吉尼婭相信了這個說法。
維吉尼婭端起了紅茶抿了一口,而後拿起了茶幾上的相框。
她干枯的雙手摩挲著畫框裡的人,那是她和丈夫結婚時,畫師特地為他們畫的紀念油畫。尺寸只有巴掌大,一共兩張,一張隨著丈夫下葬,一張就在她的手上。
「小莉亞還記得姑父嗎?」
阿米莉亞看了一眼魅影,她剛剛還對他說千萬不要提起姑父,結果姑媽自己開了個頭。
少女收起疑惑,認真回憶道,「怎麼會不記得?就是因為姑父,勞爾哥哥才立志成為海員!姑父航行回來還經常給我們帶禮物呢,來自各個國家的,我都好好地放在樓上的小箱子裡呢!」
「柯頓是我最愛的男人,」維吉尼婭的眼中帶著淚光,她將過去的美好記憶娓娓道來,「起初,沒有人看好我們的結合。那時我像你一樣,是夏尼家族最尊貴的伯爵小姐,柯頓只是一個窮苦的海員。你的祖父祖母態度很強硬,拒絕我嫁給這個窮小子。那時我也很小,意志也不像你這樣堅定,我決定聽從父母的話,放棄柯頓。」
蒼老的聲音中充斥著懷念和愛意,可維吉尼婭很平靜,像是在講述他人的故事。
魅影似有所感,目光越發溫和地落到了堅定的小姑娘身上。
她正焦急地央求著維吉尼婭不要吊她胃口了。
「耐心點,」維吉尼婭撫摸著少女的金發,繼續道,「父親母親帶著我去了很多宴會,但愛上了柯頓後,我根本無心去認識下一個男人。我聽門房說,柯頓每天都會在莊園門口徘徊,寄希望於我會見他一面,可我不能。大約一個月後,柯頓再也沒有出現過了。我站在二樓的窗邊,再也看不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我那時在想,我失去他了。」
「您肯定去找他了?對不對!」
維吉尼婭眼神慈愛地看著身旁的小姑娘,搖了搖頭,「姑媽遠沒有小莉亞那麼勇敢。幾個月後,柯頓又回到了夏尼莊園,不過這一次,他瘦了很多,也受了很多傷。但他不再是那個窮苦的海員了,幾個月的時間裡,他當上了船長,帶了一整艘船的異國珍寶回來。」
「哇!姑父變得有錢了!好像為了愛去冒險的故事主角啊!這個時候你們肯定能在一起了!」
「不,小莉亞,你沒有仔細聽,」維吉尼婭捏了捏侄女的臉頰,突然轉頭問一言不發的魅影,「埃利克,你說說看,柯頓為什麼還是被拒之門外了呢?」
魅影愣了一下又立刻反應過來,「您剛才說,柯頓受了很多傷。這些傷也許很嚴重?」
阿米莉亞腦海裡飛速閃過了和姑父有關的回憶,她急忙問道,「姑父從來拐杖不離身,是不是因為在那次航行中,他的腿受了傷?」
就算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大小姐,阿米莉亞也知道這個時代的貴族有多麼冷漠,即便是選擇家僕,都必須是相貌端正四肢健全的,更別提是貴族小姐選擇丈夫了。
不論柯頓現在多麼富有,跛腳這一點,就足以讓他被判死刑。
「柯頓知道腿疾的影響有多大,所以他努力學會像正常人一樣走路,可還是在跳舞時被發現了。父親震怒,下令整個巴黎都不允許柯頓進入。」
「那可怎麼辦?」阿米莉亞急壞了,明明知道姑媽和姑父一定會在一起,可是她還是為這曲折的過程感到焦心。
「那時的我也不知道怎麼辦。我太懦弱了,柯頓努力走向我,卻被我拒之門外。甚至因為父親,他的航海事業也遭遇了滑鐵盧,」維吉尼婭的聲音變得有些激動,「但柯頓是不一樣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比柯頓還要堅強的男人,他打破了種種我和父親都認為不可能的桎梏,再一次遠航,從海員變成了船長。」
「這一次,父親沒有拒絕他。」
阿米莉亞長舒了一口氣,提在嗓子眼的心也終於落了回去,「幸好!」
「阿米莉亞,這不是幸運,這是柯頓拿命換來的結局。你還記得嗎?你剛到布勒斯特的時候,總抱怨姑媽太嚴苛。因為我不像你的父親和哥哥姐姐們那樣,主動將所有東西送到你的手上。」
「我當然記得!」阿米莉亞對這段記憶尤為深刻,「南希總是將一切准備的好好的,可是在姑媽家,如果我想要什麼,我必須說出來,如果我被拒絕,我必須要准備足夠說服您的理由!可主動提要求這件事,太讓人難為情了。」
「但我很高興我這樣做了。和柯頓搬到布勒斯特後,我時常在想,如果我年輕的時候勇敢點,我和柯頓會省下多少時間?貴族的教育讓我壓制了自己的所有**,所以我希望小莉亞是與眾不同的。」
維吉尼婭注視著年輕男女緊握著的手,笑著道,「看,現在的你多勇敢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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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大家說個很可怕的事!
我們桶和小公主居然連一個啵啵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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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2
維吉尼婭的住所沒有夏尼莊園的四分之一大, 但在布勒斯特, 這也是一所罕見的豪宅了。
「雖然離開了兩年,但是這裡沒有一丁點變化!姑媽把我的東西都留下來了,我帶你去樓上看看!」
熟悉的環境讓阿米莉亞想到了無憂無慮的兒時,她小跑著上了樓梯,卻在長廊裡停了下來。
魅影追隨著她的背影, 視線落在了一幅油畫上。
油畫占據了樓梯整個轉角的空間, 畫布上是一對夫妻和一對年齡尚小的兄妹, 一家子除了男主人,都是一頭金發,在背景的夕陽余暉下更加耀眼了。
「那是你嗎?」魅影走到了阿米莉亞的身邊。
畫布上, 被男主人抱在肩上的小女孩笑得燦爛極了, 讓他的心忍不住就軟成了一團。
「姑媽和姑父沒有孩子, 一直都是把我和勞爾哥哥當做親生孩子一樣疼愛的。這是我七歲那年,姑父從海上航行回來,
姑媽帶著我和勞爾哥哥一起去參觀了停在碼頭的『維克托』號,這是畫師在甲板上為我們畫的。」
阿米莉亞笑眯眯地站在了小女孩的旁邊, 得意道,「是不是特別可愛?」
兩張相似的臉似乎重疊在了一起,魅影好像透過這幅畫看到了她的過去。
「像天使一樣, 」魅影神色恍惚,喃喃道,「我多想,再早些認識你……」
「現在也不遲啊!」
「我們的相識本不必兵荒馬亂, 我們的結合也不必幾經波折。」
他聲音聽起來很平靜,可阿米莉亞聽到了隱藏在深處的遺憾和後悔。
臉部的缺陷從出生起就跟著魅影,她不用深思就知道,即便他表現得再不以為意,內心依舊是以這張臉為恥的。
因為這張臉,他們的第一次相識以她的發病作為終結;因為這張臉,他們的第一次相處幾乎都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也是因為這張臉,連訂婚這樣令人喜悅的事,都變成了一場災難。
所有人都知道,夏尼小姐選擇的未婚夫是一個相貌極其醜陋的人,戴著一張面具就妄圖掩蓋真相。
盡管身處布勒斯特,可巴黎的流言蜚語兩人都心知肚明。
如果早些認識,這一切都是可以規避的。
想到這裡,阿米莉亞也有些低落。
她知道離開巴黎是在逃避,可她也沒有解決這一切風波的能力。
即便日後這些流言消退了,巴黎上流社會的談資變成了別人,她的選擇依舊會被當成夏尼家族的恥辱,並且在各種場合被拿出來鞭/屍。
「我看布勒斯特也挺好的。我們可以在這裡定居,陪陪姑媽,偶爾去巴黎看看哥哥姐姐們……」
少女的聲音越來越低。見識過繁華的都市,再回到平靜的鄉村生活,這樣的落差,她無法接受。
阿米莉亞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有著無傷大雅的虛榮心,還喜歡熱鬧與繁華。
魅影低聲笑了笑,骨節分明的手十分自然地揉了揉她的金發,和剛才維吉尼婭的動作如出一轍。
他說,「不,我們會回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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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嗝看評論看到兩個久違的地雷,隨意地加一個短小的更~
祖國母親生日最後的放肆哈哈哈哈哈嗝~
Chapter 43
魅影似乎天生就有一種讓人信服的魔力。
當她不再去想這些事時, 油畫上的小姑娘似乎也笑得更燦爛了。
阿米莉亞恍惚了一下, 終於想起她帶魅影來拜訪維吉尼婭最主要的目的。
「埃利克,快跟我來!我帶你去看點東西!」
她提著裙擺快步往三樓走去,還不時將頭探出走廊,去看魅影有沒有跟上來。
阿米莉亞打開了一扇門,一間寬闊卻華麗的房間映入眼簾。
這間屋子幾乎占據了整個三樓的空間, 裡面卻只有幾張沙發和配套的茶幾。但比富麗堂皇的天頂更引人注目的是一室牆壁上, 排列錯落有致的油畫。
阿米莉亞看著一室的回憶, 笑著道,「就是這裡了!」
魅影站在少女的身後,仿佛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牆壁上的畫, 記錄了阿米莉亞和勞爾的成長, 還有維吉尼婭和柯頓的一生。
魅影走上前了幾步,
畫框裡的女孩噘著嘴抱著洋娃娃,側著臉盯著一邊同樣盤腿坐在地上抱著輪船模型的一臉委屈的小男孩。年輕的維吉尼婭和柯頓溫柔地安撫著兩位小朋友,
眼角眉梢都是無奈和笑意。
阿米莉亞躺回了一旁的沙發上,悠閑地解釋道,
「這是伊莎貝爾姐姐准備結婚的時候,菲利普哥哥忙著籌備婚宴,就把我和勞爾送來了姑媽家裡。洋娃娃和輪船模型是我和勞爾收到的禮物。但你知道……小朋友嘛,
總是不樂意離開家裡的,所以哭了好一陣子呢!」
回憶越是敘述給人聽,想到的細節也就越多,少女興致來了,
繼續說著這些童年趣事,「埃利克,你肯定不會知道,勞爾哥哥第一天來姑媽家時,悄悄在臥室哭了一晚上,第二天眼睛都睜不開了!要知道,那個時候他已經八歲了!」
少女頓了頓,想到了什麼一般,眼神奇異地打量著安靜的魅影,她問道,「十四年前,埃利克你多大?那時候你在做什麼呢?」
阿米莉亞不忍心知道魅影的過往,但她還是想聽她說一說,也許在他的人生軌跡裡,也會有讓他感到快樂的事呢?哪怕只是一瞬間。
魅影轉了身,走到少女的身前,定定地看著她,道,「如果這是你的願望。」
這句話,阿米莉亞在魅影這裡聽過幾次,她如何能不知道答案?
他在說,他一定會滿足她。
少女心中微動,連忙拉著男人的胳膊,將他拖到了身邊坐下。
見魅影乖乖地一點也不知道反抗,她開始得寸進尺,索性整個人一歪,半個身子窩在了魅影的腿上。
阿米莉亞明顯感覺到男人整個身體都僵硬得像石像,但她像無知無覺一般,心安理得挪了挪身子找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
魅影的時間像被凍結了一樣,一雙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身後生怕碰到面前的女孩。
阿米莉亞豎著耳朵,卻什麼也聽不到,周圍一片寧靜,魅影似乎刻意放輕了呼吸。
她在男人看不見的角度撇了撇嘴,問道,「埃利克,你看到正中央的那副畫了嗎?」
魅影順著指示,抬眼便看到了一幅極為相似的畫面。
相框裡的男人像他一樣,坐在這張沙發上,他的腿上躺了一位年輕的少女。
「是維吉尼婭和柯頓。」
魅影的語氣肯定極了。
他仔細觀察著那幅油畫,與他和阿米莉亞不同的是,柯頓輕撫著年輕的維吉尼婭的長發,深邃的雙眼裡既是無奈,也是包容。
而維吉尼婭,整個人都躺在了沙發上,臉朝著柯頓,愛慕之意顯露無疑。
魅影似有所覺,背在身後的手悄悄的探了出來,牽上了阿米莉亞。
少女臉朝著畫,沒忍住咧開了嘴,「姑媽和姑父結婚三周年的時候,祖父徹底消氣了。姑媽告訴我,祖父在柯頓姑父面前拉不下臉,但卻私下裡跟慶幸地跟她說,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所以他特地請來了巴黎最著名的畫師,為他們畫了這幅畫。」
阿米莉亞頓了頓,又道,「姑媽還告訴我,這幅畫沒有做任何多余的修飾,就連畫師感嘆成果太過精妙……埃利克,你知道畫師為什麼這樣說嗎?」
「自然的感情勝過一切色彩。」
「是這樣嗎?」阿米莉亞眨了眨眼睛,繼續道,「反正在我眼裡,姑媽家的油畫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當然了,你畫的那一幅也很好看!不過……我把它藏在更衣室還沒有掛出來呢,真是遺憾……」
「它只是一幅畫,你不必為它傷心。」
「但它是你親手畫的!」少女轉了身,臉朝向魅影,提高了聲音強調著她在意的事.
魅影好像完全放松了下來。
他略微低著頭,灰褐色的眼睛注視著阿米莉亞,直把她盯得有些燥熱,才啟唇道,「十四年前,我十六歲。」
魅影在轉移話題,但阿米莉亞顧不得許多了。
雖然她早就知道魅影的思維跳躍,但是這次的情況可太不一樣了!
他決定親口告訴她,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往嗎?
阿米莉亞緊張極了,被魅影握著的手都浸了些微的汗意。
魅影似乎發現了她的情緒,語氣平緩卻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十六歲時,我輾轉在波羅的海,跟隨一位民間藝人學習了腹語術。」
「誒?我沒見你用過!」
「阿米莉亞,你見過的。」
少女著急地坐起了身,拉著魅影的袖子控訴道,「你騙我!」
男人無奈地拉下了她的手,解釋道,「克裡斯汀的化妝室,你被我帶走的那一天,你不記得了嗎?」
「你肯定是在騙我!」阿米莉亞皺著眉回想著當時的場景,「我見過別人表演腹語,每個人都可以聽到,可我記得那天最開始只有我能聽到!」
「這就是另一種技巧了。事實上,我很少用腹語,這種方法時間長了會損毀聲帶。」
「損毀聲帶?埃利克,你那些奇奇怪怪的技能裡,有哪一個是不會傷害自己的?如假包換的面具有毒,詭異的腹語術也傷聲帶……我是不是該慶幸,至少我遇見你的時候,你還算健康?」
「你在擔心我。」
魅影篤定,即便阿米莉亞的聲音充滿了責備,可他知道,那不是大小姐的任性,是毫不掩飾的擔憂。
「我擔心你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嗎?」
阿米莉亞側頭瞥他,男人得了肯定的答案,面上要溢出來的笑意讓她更加生氣了!
更重要的是,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說到聲帶……埃利克,你還沒有為我唱過哪怕一首歌!!!」少女氣鼓鼓地控訴道,「之前我不計較,但是你怎麼一點補償意識都沒有啊?你教導克裡斯汀三個月,是不是為她唱了三個月的歌?!」
秋後算賬,最為致命。
但魅影這次卻像是成竹在胸,從容得很。
「Sing for you?」
魅影右手疊在了胸前俯身笑道,「這是我的榮幸,阿米莉亞公主。」
他注視著少女,頓了頓又道,「不過在此之前,我們要先回到巴黎。」
-
在布勒斯特,在維吉尼婭姑媽家,魅影兩次承諾會帶她回到巴黎。
他不會食言。
又過了幾周,即便是在布勒斯特這樣的小鎮裡,每個角落也充滿了歡樂的氣息,人們都在為即將到來的聖誕節做准備,迎接新的一年。
聖誕節前兩周,魅影告訴她,今年他們會在巴黎迎接新的一年。
阿米莉亞每天都在期待他帶著她回到夏尼莊園的那一天。
巧合的是,節前一周,巴黎寄來了一封信。
阿米莉亞迫不及待地打開了信封,羊皮紙上是她熟悉的字跡,她看著看著就笑出了聲。
魅影從她身後走來,問道,「信上寫了什麼?」
「哥哥今年不來布勒斯特接姑媽了。他拜托咱們把姑媽一起帶回巴黎過完新年,他和勞爾哥哥就在巴黎等我們!」
少女的臉龐溢滿了光彩,她知道菲利普哥哥的委托意味著什麼。
盡管此前哥哥們也來過兩次,對魅影的態度似乎也沒有畏懼和排斥,但冷漠也是一種無聲的拒絕。
維吉尼婭姑媽在家族的地位一直很高,在柯頓姑父沒有去世前,沒有成家的菲利普向來都會在布勒斯特待上一周,過完聖誕節等到新年伊始才回到巴黎。
柯頓姑父逝世後,擔心維吉尼婭在節日裡會憶起往昔傷心過度,菲利普每年這個時候都會親自跑一趟布勒斯特,把維吉尼婭接到夏尼莊園住一陣子。
這個任務現在交給了魅影和她,就是說明,菲利普哥哥承認了魅影!
魅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份信的不同尋常,但即便心下喜悅,他也永遠不會像阿米莉亞這般表現出來。
他短暫地沉默了兩秒,沉吟道,「這封信來得正巧,我本打算明天就帶你回巴黎。既然是伯爵的請求,我們明天先繞道去接維吉尼婭。」
「好!」
魅影戴上了禮帽,穿上了披風,一切動作都快極了。
還沒等到阿米莉亞開口,他便解釋道,「你待在家裡,我出門買一輛行駛平緩的馬車。維吉尼婭年紀大了,從布勒斯特到巴黎的路,太顛簸了。」
少女被提醒後也是一驚,「還是你考慮得周到,難怪菲利普哥哥強調要讓你來辦這件事。埃利克,你快去快回,我保證乖乖在這裡等你,絕不單獨出門!」
魅影得到了承諾,果然放心多了。他揮了揮手,便離開了這裡。
阿米莉亞倚著門,注視著男人行色匆匆的背影,低頭笑出了聲。
「他肯定在緊張,不過更多的還是高興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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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歐到極致就是非……
中完頭獎快樂過完國慶花完獎金抽中SSR以後,三次元的麻煩接踵而至1551
我真不是有意咕咕的QAQ
猛虎大哭!!!
Chapter 44
一切都進行得那麼順利, 魅影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輛豪華又精致的馬車,
車廂內部墊上了柔軟的天鵝絨坐墊。馬車的減震效果優秀極了,即便是在鄉間的小道上也依然不會讓人難受。
第二天下午,馬車停在了夏尼莊園的大門前。
阿米莉亞透過車窗看見了花園裡穿梭的僕人們。為了迎接新年的到來,她們都在忙碌地准備著。
還沒等魅影開門,阿米莉亞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馬車, 乖巧地守在門邊准備扶姑媽下車。
菲利普和勞爾一早得知他們今天回來的消息, 早就整裝待發, 一聽到門房的通報,便立刻穿過花園去接長輩和他們最疼愛的小妹。
兩月前宴會上的風波,似乎沒有給夏尼莊園的眾人帶來一絲一毫的困擾。
菲利普依舊是個游戲人間的單身貴族, 勞爾容光煥發, 愛情的滋潤讓他更加英俊了。兩位男士皆是人中龍鳳,
此時此刻卻規規矩矩地站在了路邊,迎接許久不見的維吉尼婭。
夏尼伯爵剛摘下帽子, 余光就瞥見身邊一道人影竄過去,緊接著就是一個年輕的男聲。
「姑媽!」
勞爾聲音輕快, 擠走了維吉尼婭另一側的魅影,攙著她的手臂,神色雀躍, 像極了想要分享自己秘密的孩子。
當然,在維吉尼婭的眼中,他本就是個孩子。
年邁的女人頭發有些白了,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痕跡,
卻贈予她溫和與仁慈。她慈愛地看著這個自己帶大的青年,拍了拍他的臂膀,問道,「轉眼間勞爾都長得這麼大了。勇敢的船長是不是有什麼事想跟姑媽說?」
勞爾英俊的面龐上居然有些罕見的羞澀,他頗為緊張地調整了一下胸前的領巾,一臉期待地問道,「姑媽,您說,我是不是足夠穩重了?」
太奇怪了!
阿米莉亞探出頭去看勞爾。
她和勞爾一起長大,上次他這樣激動又緊張還伴隨著期待的時候,是他跟隨船隊第一次出海時。但也只有那一次。有了第一次航行的經驗,此後的每一次他雖然也期待著像哥倫布一樣發現新大陸,但他已經夠能夠沉著地做航行准備了。
所以,這必定是像出海一樣,影響他人生的大事!
到底是什麼事呢?
阿米莉亞皺眉去想,在布勒斯特的兩個月十分寧靜,一時之間,她竟然想不起來,這個時間段會發生什麼重要的大事。
與她的茫然截然相反的是維吉尼婭,身為長輩,她經歷了許多人和事,只一句話就知道勞爾的打算。
她知道,年輕人總會有著和愛人相伴一生的願望,這沒有什麼錯。
維吉尼婭笑著朝菲利普點了點頭後,拍著勞爾的手背道,「作為船長的勞爾已經足夠成熟了,不過,作為別人依靠的勞爾我還沒見過,我可不知道成不成熟。」
勞爾走快了兩步到了維吉尼婭身前,他瞥了一眼辨不出神色的哥哥菲利普,低聲問道,「姑媽,如果我在新年的鐘聲敲響那一秒求婚,那個女孩會驚喜嗎?她會答應嗎?」
他這般不確定,倒讓維吉尼婭像看見了什麼新鮮事一般,一向老邁的身子都更有力氣了。
維吉尼婭緩緩道,「如果這麼做的是柯頓,那麼我不會猶豫。」
「真的?!」勞爾松了口氣。
「但是——」
這個轉折讓勞爾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來。
維吉尼婭見狀樂呵呵的,她又補充道,「姑媽可不知道那位不知名的姑娘對你的看法。如果她的心中有你,那這件事應當會順利。如果她的心中沒有你,我可憐的勞爾,我恐怕這招對她來說反而是個困擾。
」
「她愛我!」
勞爾強調道,也不知道是在說服維吉尼婭還是在說服他自己。
說得這麼明白了,阿米莉亞怎麼能想不起來原先要發生的劇情進行到了哪裡?
半月後的新年舞會上,她的好哥哥勞爾就要和劇院的克裡斯汀秘密訂婚了!
不過,這次沒有了魅影的阻撓,到也沒必要秘密進行吧?
少女瞥了一眼一旁木頭人一樣的魅影,心下稍安。她咧嘴笑著對勞爾道,「哥哥你信我,你一定會得到你想要的!」
-
日子一天天過去,節日越來越近。莊園上下都洋溢著奇異又歡樂的氛圍
阿米莉亞回到莊園的第一天就自己做主把魅影留在了這裡,並且自作主張地安排了離她最近的一間客房。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菲利普哥哥居然沒有任何異議!他似乎對這種狀況接受良好,餐桌上甚至能和魅影聊上幾句!
雖然她知道,哥哥們一定會為了她接受魅影,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可她還是好奇,到底是什麼改變了菲利普哥哥的想法。
但既然已經如願,那麼比起即將到來的聖誕節,這些都是小事!
要過節了!
阿米莉亞的思緒轉得飛快,她高興地想,「克裡斯汀沒有親人,反正她必然是勞爾未來的妻子,不如邀請她一起過節好了!」
她想到哪做到哪,套上了披風就要去找勞爾。
「你去哪?」
這是魅影的聲音。
阿米莉亞回頭去看,神色匆忙地擺了擺手,「埃利克,你乖乖在家裡等我,我和勞爾哥哥去趟劇院!」
她語速急快,也沒有要帶上魅影一起的意思。
男人定定地注視著她,沒能換來任何回應。他看著少女匆忙離去的背影,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勞爾一早起來就在馬廄喂馬。
新年一過,他就要離開這個地方,再次航行了,這匹馬這半年間一直跟著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一般,最近焦躁極了,任哪個馬夫來喂,都會鼻子噴著氣將人攆走。
勞爾聽見了身後的聲音,轉頭發現是自己的小妹妹。他順了順馬的鬃毛,給它塞了一根胡蘿蔔後,抬步出了馬廄。
「這裡很髒,你過來做什麼?」
「我不進去就不髒了啊!」阿米莉亞理直氣壯地答道。
她上下打量著自己的哥哥,因為喂馬,他的衣擺已經沾上了些許淤泥。
這個樣子怎麼能去見克裡斯汀呢?
少女故作誇張地捏著鼻子抱怨道,「哥哥,你實在是太髒啦!我現在要去劇院見你的心上人,你真的不打算換一套衣服隨我一起去嗎?」
果然,勞爾聽到克裡斯汀這個名字就失去了穩重,他急忙道,「我也正有此意,你在馬車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阿米莉亞目瞪口呆地盯著哥哥迅速離去的背影,一旁馬廄裡的馬焦慮地跺著蹄子,咀嚼著半根胡蘿蔔,不明白主人喂得好好地怎麼就離開了……
少女撇了撇嘴,彎腰撿起干草,手臂伸得老長,這才堪堪將東西送到馬的嘴裡。
做完這件事,她就提著裙子踮著腳離開了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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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震驚!
突然看到評論區恢復了,有一種久別重逢和公開處刑交織的復雜~
就,我日更的時候天天看彩虹屁回復彩虹屁,向小窗私聊一樣奇妙的感覺
鴿的時候,只要不打開評論區,我就默認沒人催更,將掩耳盜鈴發揮到極致!!!
然而評論區開了,每次點開封面就能看到評論(雖然也沒幾個評論)……
那我的良心不就好痛痛QAQ
良心很疼之余,我告訴大家我前幾天康到的微博
就是,世巡版小C好鬼甜啊我的媽!!!還有小酒窩怎麼肥四!!!我是不是又陷入愛情了???
然後文廣爸爸發博說2020安排上了,所以!
一起攢小錢錢叭!!!
Chapter 45
歌劇院竟然比平日裡冷清不少。
對於這些上流社會的貴族商賈們來說, 慶祝聖誕節既是紀念耶穌誕生的日子, 也是時下的風尚。
大部分人都選擇和家人一起過節,也因此,劇院在這段時間裡並沒有排演出,來的貴族自然也越來越少了。
到達公共廣場時,阿米莉亞離得老遠, 就發現劇院門前的長廊兩邊整整齊齊列了兩排盆栽常青樹, 像是在夾道歡迎到來的客人們。
她很久沒來這裡了, 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兩個月前發生的事歷歷在目,不用想都知道巴黎那些閑著無事的紳士小姐們會怎樣編排她。
而歌劇院更是上流社會貴族秘聞的傳播中心,哪家貴族有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在三天內被傳得沸沸揚揚。
勞爾和克裡斯汀之間的感情在這個時代算得上情比金堅了, 一丁點兒小動靜仍然會被造謠。
而魅影……
她的埃利克, 與生俱來的面具被撕下。
貴族們錯愕厭惡的眼神毫不留情地釘在他的身上, 仿佛他生來就該下地獄。
阿米莉亞不敢深想。
過去的兩個月裡,她捂住耳朵, 拒絕一切來自巴黎的消息,她不聽不看, 像鴕鳥一樣縮在自己的安全區內。
一丁點兒中傷魅影的流言都會讓她憤怒。
也更讓她傷心。
恍惚之間,阿米莉亞不自覺退後了一步。她退到了勞爾的身側,挽著哥哥的手臂, 小心翼翼地將半邊身子隱藏在哥哥的身後。
勞爾對妹妹的情緒變化感知尤其敏銳。
馬車上還興高采烈的小姑娘突然露了怯,只消一想,就知道她在害怕什麼。
勞爾有些心疼了。
他緊了緊挽住阿米莉亞的臂膀,無視了前來迎接的新任領座員布凱, 步伐緩慢而堅定地踏上了台階。
勞爾才22歲,他的身軀並不偉岸,可他竭盡所能地想要成為妹妹的依靠。
他沒有直接去找克裡斯汀,而是去了休息大廳盡頭的露台。
那裡大而空曠,視野極好,可以俯瞰整個廣場。最妙的是,這個時間點,不會有外人在那。
阿米莉亞迷迷糊糊地被帶到了露台才回過神。
一雙湛藍的眼眸氤氳著濕氣,她迷惑極了,「哥哥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我們不是去找克裡斯汀的嗎?」
「克裡斯汀可不像你,一丁點兒流言蜚語就能讓她像鵪鶉一樣縮起來。所以啊,現在還是你的情緒比較重要。」
這是來當心理醫生了?
阿米莉亞抬頭,勞爾的臉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即便說他是遺落民間的王子,也是有人信的。
少女歪了歪腦袋,嘟囔道,「我哪裡會有什麼問題?」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就是皺個眉頭,我都知道你在煩惱什麼。」
「那你說說,我為什麼不開心?」
勞爾雙臂搭在了陽台上,他出神地看著遠方,緩緩道,「從我這次航行回來,你就和以前不一樣了。我的小莉亞,那個叫埃利克的男人牽動著你的喜怒哀樂。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了。」
阿米莉亞垂著腦袋不說話了。
少女心事最是容易猜中,更何況,她已經決心光明正大地和魅影並肩而行。
「怎麼不說話了?」
勞爾打破了沉默,他轉身,溫柔地注視著自己的妹妹,「小莉亞,你是我的妹妹,夏尼家族最疼愛小公主。那些流言蜚語,你不要理會。你有大哥,有大姐二姐,沒有人敢冒著得罪三個家族的風險在你的面前說起這件事。再不濟,你還有我……」
阿米莉亞眼眶微紅,長睫掛著淚水,又狠狠地憋了回去,她嘀咕道,「你是要去航行的,一年有半年都不在家裡
,別說我靠你能不能成了,就是克裡斯汀也會覺得你靠不住吧……」
「瞎說,我和克裡斯汀可比你和埃利克認識的時間長多了!」勞爾一提到心上人就不復方才的穩重,他急道,「再說了,我怎麼會靠不住?當初你偷跑出去,在布勒斯特的集市上迷路,是誰找到你,把你帶回家的?!」
又來了,又來了!
阿米莉亞絕望地想,這些年來,勞爾大概已經把他保護妹妹這方面唯一的豐功偉績講了有八百遍吧……
「嗯,都怪我太省心,才會讓哥哥翻來覆去地說這件事!」
少女挑著眉,雙手環抱著倚在石柱上調笑著自己的哥哥。
勞爾收起了方才得意的神情,聲音輕快極了,他笑道,「這才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阿米莉亞·夏尼,雖然身體不大好,可她是全世界最勇敢的小姑娘。」
「……哥哥。」
少女鼻頭一酸,連忙低頭,淚珠悄無聲息地滑落。
她慌亂地擦了一下,又忍不住笑出了聲。
「現在,我們去找克裡斯汀吧。」
-
幾個化妝室裡都空無一人,勞爾實在疑惑,剛准備找經理問一問,就看到了不遠不近跟著的約瑟夫·布凱。
勞爾和阿米莉亞默契地對視了一眼,相互都是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青年招了招手,示意布凱過來。
機械工人晃著肥胖的身子,老臉漲紅,費力地挪了過來,「夏尼子爵,夏尼小姐,請問有什麼吩咐嗎?」
「克裡斯汀呢?」
「先生,她們都在練習室,我可以帶您過去!」
勞爾皺了皺眉。
劇院的前二十號包廂的領座員一直都是吉裡夫人,其他包廂的領座員也都是中年女人。這個男領座員,他也見過,但他記得,那時經理說他是劇院舞台的機械工人。
一個機械工人怎麼會成為領座員?
而且殷勤過度了!
「不需要,我知道練習室怎麼走。」
勞爾冷聲回他,牽著阿米莉亞的手腕就往反方向走。
沒想到,布凱居然快步攔在了兩人面前,嬉皮笑臉道,「都幫兩位大人物指了路,怎麼能吝惜一點酬勞?」
勞爾的臉色越發冷漠了,他直覺這個人不對勁,便丟了一塊懷表。
布凱渾濁的眼盯著懷表滿是貪婪,接過了表就沒再糾纏快速離開了。
阿米莉亞板著臉,不知道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布凱比她之前見到的更加貪婪了。
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她想了一路也弄不明白。練習室的門打開後,她便忘記了這個小插曲。
燒著炭火的房間裡,一群年輕的身形纖細的女孩穿著練功服練習著芭蕾,就算在門邊,她也能清清楚楚地看見女孩們額前細密的汗意。
要知道,這可是冬天了。
阿米莉亞再一次覺得,自己就是一條不折不扣的,穿著華服戴著桂冠的貴族鹹魚。
吉裡夫人沒有喊停。
姑娘們看著兩位光彩照人的來客,腳下的步子變得混亂,原本整齊的隊列也開始歪歪扭扭的。
吉裡夫人狠狠地跺了一下手中的黑色長杖。
「啪——」
一聲悶響讓女孩們紛紛收回了自己好奇的目光,慌慌張張地恢復了原來的隊形。
吉裡夫人這才滿意,她的聲音嚴肅低沉卻富有力量,「姑娘們,休息十五分鐘。」
話音剛落,小天鵝一樣的女孩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了一起,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結伴走來的兩個身形纖細的女孩,便是梅格和克裡斯汀了。
見到了失蹤這麼久的好友,克裡斯汀和梅格顯然很驚喜。
她們快步走上前圍在了阿米莉亞的身邊,甚至忘記了問候站在一旁的勞爾。
「阿米莉亞,你這兩個月……還好嗎?」
克裡斯汀欲言又止,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很明顯,那天宴會的事,她也知道了。
「很好啊!鄉下很安靜,你知道的,布勒斯特一向很適合居住,我還計劃以後每年都回去住一兩個月呢!」
「……你過得好,就好,」 克裡斯汀溫柔地笑了笑。
不知為什麼,她踮起腳看了一眼練習室半掩著的大門,吞吞吐吐地問道,「……那,老師呢?」
「法斯特?你最近不是一直在跟他上課嗎?你應該比我清楚才是啊?」
「我是說……劇院幽靈。」
這下阿米莉亞弄明白是在問哪個老師了。
她的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酸意。
然而克裡斯汀的臉上是沒有半點愛慕的,或許有留戀,但也伴隨著隱藏極深的恐懼。
有了勞爾哥哥這顆水靈靈的大白菜,克裡斯汀怎麼可能放棄哥哥轉投魅影的懷抱?
阿米莉亞漫不經心地想,就算克裡斯汀願意放手,幽靈先生恐怕也不想再教學生了,現在鬧出的情況還不夠棘手的嗎?
「他也很好,現在還在我家做客呢。」
「……伯爵不會說什麼嗎?」
阿米莉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反問道,「哥哥要說什麼?」
「沒什麼……這樣就很好。」
克裡斯汀奇怪極了,話說一半留一半,故作神秘的樣子讓阿米莉亞有一點點著急。
但她發誓,也只有一丁點兒而已!
因此她悄悄地推了推一旁留時間給她們敘舊的哥哥,她使著眼色,示意勞爾快點說出今天來這裡的目的。
「怎麼了?」克裡斯汀敏銳極了,一眼就發現阿米莉亞和勞爾無聲的交流。
勞爾朝自己的妹妹眨了眨眼,一把牽起克裡斯汀的手腕,將她帶進了一旁無人的小休息室。
梅格滿臉錯愕地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忽閃的大眼睛是滿滿的求知欲。
阿米莉亞俏皮地將食指貼在了自己的唇瓣上,而後轉移了話題,「梅格,你現在還是群舞嗎?」
說起這個,梅格就有些失落,她低聲道,「本來新年一過我就可以升上二級演員了,可以跳小段獨舞了。但是之前我被劇院辭退了,即便後來托了您的福重新回到了劇院,之前的群舞經驗也不作數了,我只能等到下一個新年了……」
「這樣啊……」阿米莉亞繞著自己散落下來的金色卷發,愧疚極了。
她被魅影拐跑,導致哥哥發怒將吉裡夫人和梅格辭退,這件事結束後,她拜托魅影讓這對母女重回劇院,可是她們的人生似乎已經打了個岔。
而她卻和罪魁禍首在一起了……
還真是讓她有點不好意思呢。
「不要灰心,梅格,你才十六歲,你還年輕呢!我相信你最終會當上首席的!」
這樣的祝福總是令人欣喜的,梅格又笑開了,她兩眼彎彎,熱情地問道,「阿米莉亞,新年前夜,劇院會有一場化裝舞會,你們收到了請柬嗎?」
「誒?有這回事?」
阿米莉亞一臉茫然,她確實知道歌劇院新年會有一場化裝舞會,但那是書上告訴她的。
如果劇院真的向貴族們廣發請柬,夏尼家族不可能沒收到。
那就是說,只有一種可能——菲利普和勞爾沒有告訴她!
想到這個可能性,阿米莉亞就生起了悶氣。
決定去不去是她的事,可是如果哥哥們瞞著她,她就不樂意了!
接下來的談話,她都有些漫不經心,她就等著勞爾和克裡斯汀談完出來,然後興師問罪!
只是,他們為什麼在裡面說了這麼久?
邀請克裡斯汀去夏尼莊園過聖誕節,難道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
克裡斯汀那麼愛勞爾,還能拒絕不成……
阿米莉亞心底的吐槽戛然而止。
她似乎言中了什麼。
打開門出來的勞爾略垂著頭,情緒看起來有些低落,而他身邊的克裡斯汀也是一臉歉意,興致不高的樣子。
阿米莉亞猶豫了幾秒,還是開口問道,「所以……克裡斯汀,你要和我們回家過聖誕節嗎?」
「很抱歉,阿米莉亞,」克裡斯汀又看了看勞爾,嘴角掛著的笑容滿是牽強,她繼續道,「我剛已經跟勞爾解釋過了。父親去世後,我獨自一人待在劇院,一直不曾有時間回到佩羅鎮。我得回去看看。」
「佩羅鎮?」阿米莉亞似乎聽過這個地名,但她想不起來。
「阿米莉亞,我應該還沒有跟你說過,我還有一位親人,她收留了我和父親,我一直稱呼她瓦雷瑞斯媽媽。」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你是該的回去的……」
「是的,我的父親也葬在那裡,我想和我的家人們,一起度過這個聖誕節。」
「沒有關系的。但是克裡斯汀,你必須帶上幾個人走,一會你跟我和哥哥回去,我們派人送你回去。」
「……謝謝,但我自己也沒關系。」
阿米莉亞擺了擺手,不接受她的拒絕,她直言道,「反正以後都要成為一家人的,計較這個做什麼?」
如從直白的話,直接讓幾個人都沉默了。
梅格睜圓了眼睛,來回打量著克裡斯汀和勞爾,她根本想不到兩人的速度如此之快。
克裡斯汀白皙的臉龐透出顯而易見的紅暈,勞爾就更加手腳難安了。
年輕的情侶羞澀得很,看得阿米莉亞直搖頭。
兩情相悅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像她一樣直白多好,想告白就告白,想訂婚就……
說到訂婚,她什麼時候才能和魅影光明正大的訂婚呢?
總覺得要用契約這樣的東西綁住兩個人,魅影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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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就到了平安夜。
自從柯頓姑父過世後,夏尼家族每年都是四個人一起度過這個重要的節日的。
但是今年,多了一位成員。
夏尼家族最年長的姑媽笑得和藹,皺紋一道一道開出了花兒,兄妹三人喜氣洋洋的包裝著禮物。
戴著銀白色面具的男人,並沒有加入進去。他只是坐在了沙發的一角,專注地看著那個只會給兩位哥哥搗亂的小公主。
他不說話,圍繞在他周遭的沉默的空氣,卻和整個莊園的節日氛圍完美融合了。
穿著克裡諾林群的少女抱著一個碩大的盒子,艱難地越過一地的狼藉,走到了魅影的面前。
她彎腰把禮盒放在魅影面前的茶幾上後,便將自己摔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身邊是坐得端端正正的魅影,阿米莉亞轉頭看他,不自覺就笑開了,她抬了抬下巴,「喏,那個盒子,你快打開!」
「……這是送我的?」
「那不然呢?除了送你我還能送誰?」
魅影抿著唇沒說話。他打量著這個外面用羊皮包裹的禮盒,一雙修長的手小心翼翼地擰開了盒子中間小巧精致的鎖。
他掀開了蓋子——
映入眼簾的赫然是一套男士禮服。
魅影伸手去拿,卻又在碰到衣料前的一剎那縮回了幾釐米。
他定定地注視著窩在沙發上險些被巨大的裙擺埋起來的纖弱少女,問道,「……為什麼,送我這個?」
「埃利克,我想了想,夏尼小姐的漂亮裙子那麼多,作為她的未婚夫當然不能遜色!」阿米莉亞調整了一下姿勢,臉朝著魅影繼續道,「我早就發現了,你的衣服顏色都差不多!這可不行啊埃利克!和我訂婚以後,你也會是貴族的,咱們不能給夏尼家族丟臉,知道嗎?」
阿米莉亞這話說得認真,一時間魅影竟分別不出她是不是故意在逗他了。
「……謝謝。」
「謝什麼!」阿米莉亞坐起身,她板著一張臉去推魅影,「你快去樓上把這套禮服換上!三分鐘內,我要看到一個超級帥氣的埃利克!」
魅影也不回答,任她怎麼催促也不移動半步。
阿米莉亞有些急了,她拽著男人的袖口嚴肅道,「埃利克,如果你不想上去的話,在我面前換也不是不可以哦!」
「阿米莉亞!」
「阿米莉亞!」
「阿米莉亞!」
兩個男聲,一個女聲,整整齊齊地喊她大名。
少女哆嗦著松開了魅影的袖口,眼神躲閃著縮進了沙發,彎著腰把自己埋進了碩大的裙擺裡。
「你們什麼都沒聽見……」
伯爵小姐的聲音小得像蚊子哼一般。
可面紅耳赤之際,她分明聽到了一聲輕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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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不太想在作話裡說三次元的事情給大家造成煩惱啦~
不過還是要解釋一下更新的事。大家也知道在這周以前我沒有大規模斷更過,但國慶後的兩周我實在是太難了,各種事情加上突發狀況壓在一起,水逆到窒息,隨時覺得自己要飛升了Orz
不過好在快結束了,20號我搬完家,就像我基友說的那樣!
新生活開始了!!!
到時候日更暫時不能保證,隔日更完全ojbk!
Chapter 46
維吉尼婭板著臉, 菲利普和勞爾瞪大了眼睛。
六道灼熱的視線釘在了阿米莉亞的身上, 她把腦袋埋得更深了些。
阿米莉亞聽見魅影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料想他肯定是走上了旋轉樓梯,這才悶聲道,「我……我就是隨口一說……」
維吉尼婭搖了搖頭,嘆道, 「女孩子, 還是要矜持一點。」
阿米莉亞悄悄抬起腦袋, 嘟囔道,「我要是矜持一點,可就沒有未婚夫了!我從沒見過這麼容易害羞的男人!」
菲利普無奈地聳聳肩, 朝維吉尼婭遞了個眼色, 「這個妹妹我可是管不著了!」
「哥哥!!!」
阿米莉亞氣鼓鼓地問, 「您肯定是看到姑媽來了,才會告狀!」
「當然了, 我多不容易?這陣子被你氣得心絞痛!」
「……我們不說這個!」阿米莉亞眨了眨眼睛,有點心虛, 但想到梅格的話,她又變得理直氣壯。
少女提著裙擺跨過了散落在羊毛地毯上的禮物,盤膝坐在了菲利普和勞爾的身邊, 「哥哥你們是不是有什麼事情忘記告訴我了?」
勞爾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他笑道,「我們還能有事瞞著你?不被你騙得團團轉就不錯了吧?」
「……勞爾哥哥,我是在說請柬的事!」
「請柬?」勞爾側頭瞥了一眼菲利普, 才道,「你是說來自劇院的請柬?」
「沒錯!你們分明收到了請柬,卻不告訴我!」
「這可真是你冤枉我們了,」菲利普朗聲解釋道,「新年鐘聲響起的那一刻,我們得陪著姑媽,哪還有什麼時間去舞會?」
「誒?」
阿米莉亞有些不大確定了。
事實上,在原本的故事線中,這場新年晚會,是勞爾和克莉絲汀情定終生的地方。
即便原本會發生的那些事似乎只是文字只是音樂,可這兩人的感情卻是實打實地在發展,甚至比原本的進度還要快些。
至少阿米莉亞是這麼認為的。
她盯著菲利普和勞爾再真誠不過的眼睛,「真的不去了?」
菲利普皺了皺眉,「誰跟你說我們會去?」
阿米莉亞:「……」
「是啊,」勞爾接著道,「克裡斯汀已經回到了佩羅鎮,她不在劇院,我去參加化裝舞會又有什麼意思?」
「勞爾哥哥你真像個望妻石……」
「望妻石?這是什麼?」
這句疑問才讓阿米莉亞想起,這裡沒有望妻石的說法,她敷衍道,「就像是追隨月桂女神達芙妮的太陽神阿波羅,哥哥,我是在誇你痴情!」
勞爾連忙擺手,「別了吧,我可不想和克裡斯汀以悲劇收場。」
「一廂情願沒有好結果,兩廂情悅也不一定有啊……」
維吉尼婭坐在壁爐邊,空茫的眼神似乎穿越了時間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兄妹三人面面相覷,都沉默了。
這時,又是一陣規律的腳步聲。
皮靴踩在打了蠟的地板上,發出一陣悶響。
阿米莉亞抬頭,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那是換好了衣服的魅影。
實際上,她是第一次幫男人挑衣服,就連兩位哥哥也不曾有過這樣的殊榮。
自打她認識魅影起,就從未見過他穿純黑色純褐色以外的衣服,即便有精細的裝飾,大多時候也被掩在黑色披風之下。
因此,她也沒敢選擇太過出挑的禮服。
僅僅一身黑底暗金色紋理的套裝,就將魅影高大的身形完美地展現在了阿米莉亞的眼前。胸前連排的同色紐扣更顯得貴氣難當,就連那副冷冰冰的面具,看起來也有溫度得多了。
阿米莉亞有些晃神,她看著魅影的臉龐,心底升起了一個無法抑制的念頭。
下一次,下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一定要送眼前這個男人一副面具。
「你在想什麼?」
熟悉的聲音響起。
阿米莉亞這才回過神來,菲利普和勞爾已經小聲地和維吉尼婭聊起天來,似乎完全不在意這邊動靜。
可她分明又覺得如芒在背。
少女努力忽視渾身的不自在,卻也沒有矜持多少,她回道,「我在想你。下一個要送你的禮物我已經想好了!當然了……如果來得及的話,這可能就是新年禮物了……」
「我有點好奇了。」
阿米莉亞聞言仔細地盯著魅影沒有被面具覆蓋的左臉,目不轉睛,「我看過了,你的臉上可是沒有半分好奇的樣子!」
「什麼樣的神情才算是好奇?」
魅影頓了頓,繼續道,「我的確不好奇,因為我期待來自你的所有饋贈。」
「誒?」
認真的眸光像極了燭火,阿米莉亞一時間竟只想低頭閃避,她的聲音微不可聞,「我覺得你是在賣慘,我已經忍不住開始思考未來一年的每一個節日禮物了……」
-
清晨。
南希悄無聲息地進了房間,拉開了厚重的密不透光的窗簾。
一時間,陽光傾瀉下來,整齊地灑在了滿是名貴絲綢的床上。
阿米莉亞整個人現在柔軟的床上,被陽光叫醒了,卻仍然不想起身。
「莉亞小姐,伯爵子爵還有您的未婚夫可都起了。一會早餐桌上看不見您的影子,他們親自上來叫人就很丟人嘍。」
南希像嚇唬小孩子一樣嚇唬著她帶大的小姐,這招也確實奏效。
剛才還在裝睡的阿米莉亞瞬間坐起了身,腦子也清醒了很多。
昨夜大約是柯頓姑父離世後,她過得最熱鬧的聖誕節了。
對於信奉天主教的人們來說,聖誕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
尋常人家過這樣的節日本就不同於一般的節日,流程會多上不少。
輪到貴族,這些規矩和細節只多不少。更何況,和老夏尼伯爵一樣,維吉尼婭也是個再虔誠不過的天主教信徒了。
也因此,每一個環節,魅影都像孩童一般無措。
他盡全力掩飾著他無處安放眼神和不知道疊在身前還是背在身後的雙手,然而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掩飾他的格格不入。
阿米莉亞揚起了嘴角,維吉尼婭和兩位哥哥本著最大的善意,就像沒發現他的窘迫一般,在最合適的時機不經意地提醒這位客人,也是未來的家人。
她笑著笑著就漸漸停住了。
魅影從未慶祝過聖誕節。
-
新年的前兩天,阿米莉亞已經做好了在家裡度過新年的打算。
就像以前一樣,所有人都會圍在壁爐邊,在溫暖昏黃的燭光下,數著鐘聲,邁進新的一年。
但勞爾卻接到了一封信。
「克裡斯汀回來了!」
他囫圇讀著這份信,得出了這個令人驚喜的結論。還沒待阿米莉亞細問,他又仔仔細細地看起了那張羊皮紙,生怕錯過了哪怕一個字母。
好一會兒,勞爾才眸光熠熠地問阿米莉亞,「還記得那張請柬嗎?劇院的化裝舞會,我會出席。」
能讓勞爾改變主意的也只有他的愛人了。
阿米莉亞調侃道,「恐怕克裡斯汀也會出席這場舞會吧?」
「沒錯!」
勞爾斬釘截鐵,順手將信遞給了自己的妹妹,「你看看吧。」
阿米莉亞接過信,一目十行。
不一會兒,她就折起了信紙遞給了勞爾,「真好,看來她的離她的夢想更進一步了。劇院經理是不會特地寫信告知一個無足輕重的人,讓她去參加化裝舞會的。」
「作為她唯一的舞伴,勞爾哥哥你的確得出席。」
阿米莉亞說得十分慎重,她甚至做好了准備,萬一勞爾不被允許去舞會,她會負責說服菲利普哥哥。
然而也許是上帝都在盼望事情朝它該有的方向發展,菲利普帶來了一個消息。
「我們大概要在劇院度過今年的最後一天。」
菲利普還杵著文明杖,外套整整齊齊地掛左手臂彎上。
很顯然,他剛外出回來。
「菲利普哥哥?大早上的你去了哪裡?」
「霍爾伯爵寫信邀我敘舊。」
「你去見了安娜姐姐也不告訴我們!」阿米莉亞板著臉控訴。
「讓你們去舞會,這難道不是最好的道歉禮物?」菲利普調侃道。
自己的弟弟妹妹們在想些什麼,他怎麼可能不清楚?
恰好安娜提出了這樣的要求,倒不如滿足一下這些小家伙們。
「但是,」菲利普頓了頓,視線緩緩從期待的阿米莉亞和勞爾身上移過,他繼續道,「這一天時間,留給你們去說服維吉尼亞姑媽。讓長輩一個人跨年可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阿米莉亞僵著嘴角,這才想到,她和勞爾居然因為舞會忘記了年邁的姑媽。
「……其實,我不去也行,」阿米莉亞頗有些為難地開了口,她余光瞥見在走廊出現的魅影,語氣輕快多了,「我可以和埃利克在家裡陪姑媽!」
菲利普一眼就看穿了妹妹的真實意願,「真的不去?」
「哥哥您別再問啦!再問我可就忍不住嘍!」
話音剛落,不遠處就傳來了一陣蒼老的笑聲。
維吉尼婭擺了擺手,故作嫌棄道,「都走吧,我這個老人家還嫌棄你們太吵。」
一時間,心早就飛去兩天後的舞會上的兩個年輕人紛紛沒了聲,步調一致地退後一步,心虛地躲在了菲利普的身後。
菲利普無奈扶額,只能朝維吉尼婭攤了攤手。
「你們兩個啊,」維吉尼婭搖了搖頭,慈愛極了,「年輕人總是喜歡熱鬧的,想去就去吧,我這裡有南希和佩吉照看著。我人老了,也熬不動了,總歸是要讓你們盡興些的。」
一番話體貼極了,阿米莉亞和勞爾對視一眼,對方的臉上皆是愧疚和動容。少女垂著腦袋走到了維吉尼婭的身邊,挽著她的臂彎道,「謝謝姑媽。我保證,等我們回來會帶給您一個驚喜的!」
作者有話要說:
-
我的嘴,騙人的鬼……
我以後再也不瞎說日更隔日更了……
寶貝你們肯定不知道,斷更會上癮,不碼字是真的快樂……
Chapter 47
即便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八年之久, 阿米莉亞依然記得這場意義非凡的新年舞會。
青梅竹馬的情人在劇院幽靈陰影的籠罩下秘密訂了婚, 舞會上樂曲歡快,像是在為他們慶祝一般。
當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快樂中時,一身華服,戴著可怖的骷髏面具的男人出現了。
他在六個月前制造了那場混亂,他讓巴黎名噪一時的女高音卡洛塔當眾出醜, 他設計讓歌劇廳天頂上的吊燈砸下來致一人死亡。
他的到來就像陰雲籠罩著所有人。
劇院裡發生每一件小事都逃不出他的耳目, 這場舞會上, 他帶走了克裡斯汀的訂婚戒指,讓勞爾跌入了酷刑室。
但這些事都不會再發生了。
阿米莉亞輕撫臉上的羽毛面具,潔白而柔軟。
這一次, 她的舞伴是魅影。
說是化裝舞會, 可真正會打扮成各種奇異的形像的人少之又少,
這當中大多數都是劇院的舞團歌劇團成員。受邀前來的嘉賓們大多也只是戴上了一張華麗精致的面具,穿上了比平時看戲時更隆重的著裝而已。
就像阿米莉亞和魅影。
和羽毛面具匹配的是一身潔白鑲著荷葉邊的禮服裙。
安娜姐姐最喜歡這樣華麗繁瑣的裙子, 但自從和霍爾伯爵結婚後,作為家族的女主人, 她再也不能穿上這些甜到發膩的裙子了。
自此,安娜發展出了另一種愛好——為阿米莉亞買裙子。
好像是要將婚後不能穿的遺憾通通在她的身上補回來一般,這些衣服幾乎占了阿米莉亞三分鐘之一的衣帽間。
但她還從未有過能穿上的場合。
菲利普說安娜也會出席, 阿米莉亞想,安娜姐姐肯定會很高行的!前提是她能夠在人滿為患的宴會上認出戴了面具的她。
魅影的穿著則簡單多了。
他的身上就是阿米莉亞聖誕節贈予他的禮物。
至於面具,還是那半張銀色面具。
來這之前,阿米莉亞曾經問過他, 為什麼不換一張面具,這樣沒有人會認出他來。而魅影,也是最擅長制作面具的。
當時的他只是搖了搖頭,無聲地拒絕了她的提議。
魅影,他似乎一丁點兒也不害怕,會在舞會上被人認出來。
但等到阿米莉亞進入歌劇院的大門,停留在那著名的大理石階梯上時,她明白了當時的魅影為什麼會拒絕了。
兩個多月的時間,足夠讓巴黎貴族名流之間的談資變成其他軼事。
也足夠,讓當時被魅影面具後的臉嚇壞的人們,忘記恐懼,甚至以此作樂。
偌大的宴會廳,戴著和魅影如出一轍的面具的男人不下兩位數,她甚至還看見了兩位穿著禮服裙的女士,臉上也蓋著半張面具!
阿米莉亞:「……」
魅影如何注意不到少女震驚到失語的樣子?
他這才道,「這就是原因了。」
阿米莉亞僵著脖子轉頭看他,「我真的沒想到……這也能成為……應該說是,風尚?埃利克,你早就知道這件事?」
「比你稍早一些。」
「難怪從布勒斯特回來以後,你會突然消失,原來是去劇院了啊……」
「嗯,我也有驚喜給你。」
聞言,阿米莉亞滿臉寫著疑惑。
明明是菲利普松口讓他們來劇院,怎麼魅影好像是更早之前就在准備了?
那個驚喜……
阿米莉亞皺了皺鼻子,有一點點害怕,天才總是有那麼些不一樣的,總覺得他口中的驚喜,會變成驚嚇呢……
-
勞爾一進劇院的大門,就匆忙和同行的阿米莉亞等人道了別。
王子一樣的裝扮,匆匆離去的身影,都在預示著,他即將要做的事有多麼重要。
劇院的新年舞會沒有主持這一說,因此,即便還沒有到請柬上標注的時間,大廳裡已經是一派歌舞升平之景。
從第一個客人到來之時,劇院經理便令樂團將歡快的曲子奏響。
因此,到阿米莉亞等人到來的時間,很多賓客都已經端起了酒杯,搖晃著香檳或紅酒,身體隨著悠揚的樂聲輕輕地律動。
這樣的環境裡,她的心情也變得愉悅,面具之下,每個人都互不相識,即便辨認出來也依舊裝作不認識,所有人在為了即將到來的新年的第一天慶祝。
不止是在歌劇院,這也是整個巴黎人民心意相通的時候。
阿米莉亞挽緊了魅影的臂彎。
當她深切體會過這樣的歡慶後,她更深切地意識到,當時喬裝出現,被所有人厭惡恐懼,被人群的歡慶拒之門外,被心上人背叛的魅影,該有多麼地絕望落寞。
可怖的模樣,威脅的話語,也都成為了他不堪一擊的鎧甲。
「你是我的舞伴,唯一的舞伴!」
喧鬧的人聲中,阿米莉亞是如此鄭重地宣示著。
她感到魅影的肌肉僵了僵,還沒來得及調侃,就被菲利普的話打斷。
「去見安娜吧。」
阿米莉亞被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安娜姐姐結婚後,幾乎都是和霍爾伯爵還有喬舒亞度過每一個節日的。
新年這樣的節日卻來參加歌劇院的舞會,實在是太反常了一點。
她想到哪也就直接問了,畢竟是自己的家人,不會顧及什麼。
然而一家人總是有些默契的。
還不等阿米莉亞開口發問,菲利普就已經看穿了她的疑問,他揚著下巴,故作神秘問道,「想知道安娜為什麼會在這裡?」
「嗯嗯!」
阿米莉亞猛地點頭,活像小雞啄米。
一旁注視著她的男人無聲地笑了笑。
菲利普若有所思著打量著這兩人,盯著阿米莉亞期待的眼神,賣著關子沉默了良久才道,「你不如自己去問你的好姐姐。她可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誒?」
阿米莉亞有點摸不著頭腦,哥哥這話說得,總覺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她揣著滿肚子的疑惑,見到了盛裝打扮,戴著墨綠色絲絨面具的安娜。
阿米莉亞都有些不敢認了。
不過是兩個多月沒見面而已,這個原先天真爛漫得不像這年紀的霍爾家族女主人,仿佛變了個人一般。
明明身形,臉龐,哪裡都是她最熟悉的那個安娜姐姐,可就是又哪裡不大一樣了……
「小莉亞?怎麼站在哪裡不說話?見到了姐姐也不打招呼嗎?」
熟悉的三連問句,讓呆住的少女將思緒拉了回來。
阿米莉亞這才快步走到了安娜的身前,俏皮地行了一個不怎麼規矩的禮,才慢吞吞道,「我總覺得……」
「嗯?覺得什麼?」帶著鼻音的哼聲醉人極了。
阿米莉亞終於想起來,這是怎樣的一種感覺了。
「安娜姐姐!你今天和伊莎貝爾姐姐好像呀!」
「哦?那小莉亞說說,都是哪裡像?」安娜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
「其實,說不太上來……」阿米莉亞托著腮,皺著眉頭仔細想了想才不確定地說,「大約是氣質吧?總覺安娜姐姐以前是位公主,但現在更像是女王!」
「對,就是這種感覺1」似乎是為了找到合適的形容詞而高興,阿米莉亞不自覺抬高了聲音。
「真是令人高興的形容啊,小莉亞你的嘴啊,一如既往地甜,」安娜合起了手中小巧的折扇,像從前一般,輕輕地拍了拍少女的前額,語氣寵溺地責怪道,「也幸虧是這裡都是自家人,現在可是共和國,提什麼女王?」
「不過,姐姐你為什麼會來這裡呢?以往這種時候,你都會陪喬舒亞的。」
「瞧你說的,我還不能有點自己的娛樂生活嗎?」
又是一句嗔怪,阿米莉亞下意識捂住了自己額頭,退後兩步躲在了魅影的身後。
像是天生的默契一般,同一時間,魅影的雙臂小弧度地抬起,將少女牢牢地護在了身後。
阿米莉亞見安娜收起了手中扇子,才驚覺,她和魅影這樣的形態,竟然有點像……老母雞護小雞……
不行不行,腦子裡已經有畫面了!
阿米莉亞猛地搖頭,想將這幅畫面從腦海中甩掉,卻冷不丁看到安娜雙手抱胸,上下打量著他們。
「我記得,你們還沒訂婚吧?」安娜敲了敲桌子,挑了挑眉繼續道,「這就開始護起來了?宴會後續的流言,你們解決了嗎?」
阿米莉亞悄悄探頭,她算是發現了,安娜姐姐現在總是對她靈魂拷問。
她心虛極了,之前懼怕巴黎的流言蜚語,遲遲窩在布勒斯特不肯回來的確實是她……
那場宴會,又是安娜的主場。
以前不曾想過,現在想起來,阿米莉亞才發現,當初停留在布勒斯特確實是一個十分不負責任的行為。
即便是斯科特挑釁在先,但最終讓宴會變得一團糟的的確是她和魅影。
他們留下了安娜面對一室的狼藉,霍爾家族的埋怨,以及巴黎的流言蜚語。
這些本該是他們承受的……
不聽不想的兩個月,和哥哥還有姑媽在一起的日子,都十分融洽,她也成功地讓魅影融入了自己的家族。
可她卻忘記了那場混亂中受傷最深的安娜姐姐。
阿米莉亞垂著腦袋,慢吞吞離開了魅影的保護區,她正對著安娜,深深鞠了一躬,「安娜姐姐,很抱歉因為我們的緣故讓您遇到了那麼多的麻煩。」
夏尼家的小公主一直被家族裡的每個人捧在掌心,面對家人們,她從未有過如此鄭重的道歉。
這樣的道歉,還是第一次。
安娜如何感受不到自小便眾星捧月的妹妹的歉意?
如寶石一般,如此珍貴。
一時間,過去兩個多月受到的非議似乎都消失不見了,安娜面對著自己最近親的哥哥和妹妹,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
她像是卸下了所有防備一般,斜著身子靠在了身後的木質長桌上。
卸下完美的笑容後,夏尼家族祖傳的精致臉龐上,是顯而易見的疲憊。
這樣的神情,她只在伊莎貝爾姐姐和他們單獨相處時才會見到。
阿米莉亞皺著一張笑臉,愧疚更深了些。
安娜笑了笑,寬慰道,「那件事,我們作為舉辦宴會的主人本也就有錯。如果不是我們放了斯科特那只瘋狗進來,你們也不必背井離鄉去布勒斯特。」
「倒也不算是背井離鄉啦……畢竟我在那裡住過很多年呢……」阿米莉亞超級小聲地反駁著,不服氣又不敢爭辯的樣子反倒叫氣氛活躍了許多。
安娜臉上的笑容越發大了,她輕聲道,「我的妹妹啊,值得全天下最好的男人,也不知道這位埃利克先生到底是哪裡不同尋常呢?竟然能得到小莉亞全心全意的對待?」
不同尋常?
阿米莉亞撇了撇嘴,暗想,真要說不同尋常,應該是膽子特別大吧?
連伯爵家的小姐都敢綁架!
想到這裡,阿米莉亞還不忘瞪一眼身旁一臉無辜的魅影。
「不過,安娜姐姐你為什麼突然……」說這樣的話啊?
稱呼斯科特為瘋狗?
明明最開始還想撮合斯科特和她來著……而且這樣粗鄙的話真的不像是從安娜姐姐嘴裡說出來的啊……
「這件事說來話長。最開始是我疏忽了,居然被斯科特糊弄了過去,早知道,就不該讓你跟他扯上半分關系!」
「這……怎麼說?我還以為他那天喝多了,才會……如此言行無狀。」
安娜搖了搖頭,滿是譏諷,「廢物如何偽裝也不能偽裝一輩子。明面上,那場宴會是喬舒亞的十歲生日。但霍爾家族都知道,這場宴會是一個儀式。我和霍爾伯爵百年之後,家族的大權都會交到喬舒亞的手上,旁系分支只能得到零星好處。他們如何不眼紅?」
阿米莉亞其實不大懂這些。
夏尼家族是貴族中的異類,幾代人中也沒有過兄弟鬩牆的事發生。因此,安娜的這些話,就像貴族之間流傳的軼聞一般,不真切極了。
她憑借著自己接受過的教育懵懵懂懂地開口問道,「喬舒亞繼承,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倒也不是完全理所當然,只是千百年來的傳統,讓喬舒亞承襲爵位這件事顯得更加名正言順了。財產和爵位只是祖輩的饋贈,如果沒有,我們這樣的家族也給予了每個孩子相對平等的教育資源。我的小莉亞,你大概不知道,這樣的資源是多少平民求而不得的。然而斯科特不知足也就罷了,竟然還想越過我和霍爾伯爵,傷害喬舒亞和你們!」
安娜冷聲道,「保護你們,是我的底線。」
「所以,宴會上,斯科特是故意的?」阿米莉亞百思不得其解,「宴會上如此失態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他只是想出一口氣,」菲利普見安娜拿起了酒杯,便接著補充道,「斯科特一直不是個聰明人。父親臨終前的遺言讓他在霍爾伯爵面前扮演了十多年守禮感恩的形容。加上他的父親因為先天殘疾自願放棄了本該由他承襲的爵位,霍爾伯爵一直十分感激,在喬舒亞沒有出生前,整個家族一直把他當做繼承人培養。」
「我明白了……斯科特覺得,是喬舒亞搶了他的爵位。」
還有那天他說的那些話,一直將她視為未來的妻子什麼的……
斯科特大概是在伯爵繼承人泡湯後,將娶到她作為最後一根稻草了。菲利普哥哥為她准備的巨額嫁妝,確實令人眼紅。
阿米莉亞換位一想,就明白了斯科特的心態,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揭下魅影的面具。
斯科特發泄般的操作,簡直是自尋死路。
Chapter 48
狹小的包廂裡, 坐了四個人, 沉默在蔓延。
安娜展開了折扇,輕輕搖了搖,一臉無趣地開口道,「怎麼都這副表情?我還有件事沒問呢。」
阿米莉亞:「……姐姐您盡管問。」
「小莉亞,你知不知道, 你身邊的這位先生, 他那兩幅完全不同的面孔被暴露了?」安娜輕嘆, 「梯也爾總統這段時間一直在找他。」
!
阿米莉亞這才想起來,宴會當天,斯科特可是看到了魅影從艾伯特變成埃利克的, 他會把這件事情泄露出去, 倒也不奇怪。
只是, 這件事情,魅影會不知道嗎?
兩個月來, 她想不到這件事很正常,可魅影是思慮那樣周全的人, 這件事本不該由安娜姐姐提起。
她抬頭去看身旁沉默的男人,一雙星辰般的眼眸裡盡是疑惑。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安娜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埃利克一眼, 才道,「當然了,既然埃利克能讓梯也爾總統信任至此,解決這件事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我覺得也是……」阿米莉亞超級小聲地補了一句。
「行了, 」安娜嫌棄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過不了多久,勞爾的假期就結束了?他人呢?」
「安娜,新年這天對於年輕人來說總是有特殊的意義的。勞爾來歌劇院還能找誰?」
菲利普的話語中帶著調笑,可阿米莉亞知道,這並不代表他是贊同的。就像,他不會阻止魅影成為妹妹的未婚夫,但他對魅影絕對不是報以欣賞的態度。
閱歷豐富的夏尼伯爵只是認為,妹妹和魅影的情感的走向已經注定,他無法阻止。
阿米莉亞在心中暗暗期待,勞爾和克裡斯汀,可一定要像事情本該發展的那樣,訂婚成功啊!
「我就在這等他。」安娜遣了一個僕人,讓他去把勞爾找來。
沒過多久,包廂的門就開了。
僕人恭敬俯身,將勞爾帶進來後便關了門。
本就狹小的的空閑,顯得更擁擠了,連空氣都跟著緊張了起來。
來之前還頻繁地問妹妹自己今天的打扮是否得當的青年,他的意氣風發全都不見了。
一時之間,阿米莉亞的心有點發涼,沒有了魅影的阻撓,訂婚這件事本該很順利才是,勞爾的樣子卻像是求婚失敗了一般。
「勞爾哥哥?你怎麼了?」少女的聲音有些遲疑。
「看來有人受了點情傷啊。」菲利普一語道破世間有情人的共性。
阿米莉亞欲言又止,「勞爾哥哥,你……求婚失敗了?」
一向疼愛妹妹的青年,此時此刻卻沒有回應她。
阿米莉亞知道,大約是失敗了。
一個小時後,就是新的一年了,可他卻面臨著這樣一個糟糕的開端。
「也許……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呢?」
方才還生無可戀的勞爾,像被揭開了傷疤一般,他抱著頭,出門前打理得整整齊齊的金色頭發有些凌亂了。年紀輕輕的子爵先生脆弱極了,他喃喃道,「她不願意和我一起出海……可她最愛的人明明是我……」
阿米莉亞:「……」
求婚歸求婚,她哪裡能想到勞爾會提出這樣的過分的要求?
是的,在這個時代看似夫唱婦隨的要求,對克裡斯汀來說,已經越界了。
阿米莉亞希望勞爾和克裡斯汀有情人終成眷屬,他們也本該是這樣的結局,可是她忽略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式的愛情總是比細水長流的愛情更經得起考驗。
越是受到阻撓的愛情,也就越是堅固。
人類就是這樣,追求著自己不曾擁有的事物。
如果魅影對克裡斯汀求而不得,進而向這對可憐的情人宣戰,那麼在這樣可怕又萬能的反派的迫害下,克裡斯汀可以不顧自己的歌唱理想,勞爾也可以不要自己的航海事業。逃離魅影是他們要做的第一件事。
可現在,阻礙都不存在了。
勞爾和克裡斯汀都認為,除了愛情,生命中還有無法放棄的事業,他們不可能為彼此妥協。
阿米莉亞求救般地看了一眼在旁邊看戲的哥哥姐姐,還有一臉淡漠的魅影。
似乎沒有人在乎勞爾的沮喪。
她陡然意識到,這個世界上,似乎只有她才是真心實意想要幫助這對有情人的。
少女緊抿著唇,好一會而才勸慰道,「勞爾哥哥,這種時候您不該懷疑克裡斯汀對的愛。您最該做的事,是反思自己方才是否做錯了什麼。」
「我能夠做錯什麼?」勞爾反問道,「求婚這件事已經證明了我的決心,可她還想要更多!整個巴黎,又有哪位子爵會娶一個劇院的歌女為妻?只有我。只有我會在家族的反對之下,依然追求她……」
阿米莉亞皺著眉,勞爾像變了一個人一般。她眼中的勞爾,是一個溫柔寵溺的哥哥。
可現在,這個捂著臉,只會感動自己的人是誰?
他那麼陌生……
不,倒也不能說是陌生。
半年前,勞爾與克裡斯汀重逢時,他不容拒絕地邀請克裡斯汀共進晚餐的樣子,和現在如出一轍。
阿米莉亞的手指攥緊了裙擺,她的哥哥到底是這個時代土生土長的貴族,怎麼可能擁有超前的覺悟?僅僅是愛上身為歌女的克裡斯汀這件事,就讓他產生了優越感。
勞爾理所當然地認為,在這段感情裡,他犧牲了更多。
「你什麼時候出海?」這是安娜的聲音,她本就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的。
「……兩周後。」
「那麼,勞爾,我這裡有一位女士願意和你一起出海,你意下如何呢?」
勞爾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問道,「是誰?」
「你在宴會上見過她,她叫莉迪亞。」
金發青年皺著眉,總算回憶起了這位健康狀況不是很好的貴族小姐,他回絕道,「我甚至不認識她!」
「認識一個人再簡單不過了,相信我,你們只是需要時間和空間。換個角度去思考,既然克裡斯汀不願意為你出海,換一個願意的不就行了?」菲利普爽朗的話語裡充斥著誘導。同樣在女人身上栽過跟頭的他,往後人生中再也沒有撞過南牆,鑽過牛角尖。
「但……克裡斯汀是不一樣的!」
勞爾似乎在經歷劇烈的思想鬥爭,被拒絕的憤怒在大哥的誘導下卻最終轉化為理智的思考。
一時之間,阿米莉亞有點分不清菲利普的意圖。她的大哥,究竟是在幫勞爾,還是固執己見地想要拆散他們呢?
「既然她占據了你的心,你不如好好思考到底要如何平衡你們的感情和事業。當然了,一旦你不想在克裡斯汀這棵樹上吊死,莉迪亞隨時等著和你一起出海。」
安娜把玩著戴著黑色絲絨手套的手指,戲謔道,「畢竟,她可是從第一次見到你時,就情根深種了呢。」
勞爾聽見這話,居然不自覺退後了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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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鐘聲響起,舞會已經到了最精彩的部分。
戴上面具的賓客們,不分彼此,親密至極,他們相擁著,在偌大的劇院裡縱情舞蹈著,迎接新的一年。
大理石台階下,以克裡斯汀為首的劇院歌團和舞團的人員跳著整齊劃一的舞蹈。這個越來越耀眼的歌星,已經能夠嫻熟地面對每一個舞台,每一位觀眾。
已經沒有人能阻擋她的星光。
「我真高興,她最終還是去到了屬於她的位置。」
阿米莉亞的聲音微不可聞,樂聲人聲的掩蓋下,也只有魅影聽清了她在說什麼。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對她如此關注?」
少女回過神來,她注視著身邊的魅影,一雙眼睛裡盡是疑惑,「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不是突然。」魅影頓了頓,他瞥了一眼大廳中央的克裡斯汀,她的臂彎中躺著幾束玫瑰,那是方才跳舞時,幾位紳士專門送給她的。
魅影繼續道,「從我們初次遇見起,你就對她格外關注。即便克裡斯汀是勞爾年少時的情人,可你們從未見過,何來如此深的情誼?」
阿米莉亞:「……試問克裡斯汀這麼好看的姐姐,誰會不喜歡呢?」
魅影攬著少女腰肢上的手臂僵硬了一瞬,卻還是固執地追問著原因,「我也從未見過哪位貴族小姐會如此盡心盡力地將自己的親哥哥和一個歌女綁在一起。」
「……你怎麼會說這種話?」阿米莉亞縮緊了眉頭,「你要知道,最開始固執地只要克裡斯汀這個學生的人,是你。」
魅影的舞步頓了頓,阿米莉亞不防備撞在了他的懷裡,險些踩到他,「你怎麼了?埃利克,你自今晚真的好奇怪啊!」
「我的公主,您又開始翻舊賬了。」
魅影的語氣近乎無奈,但寵溺之下,他更害怕的是,這件事會成為橫亙在他們之間的溝渠,並在未來的某一天,不受控制地變成深不見底的鴻溝,永遠地隔開他和這位嬌氣的小公主。
阿米莉亞有些理虧,她本就有種截胡的歉意。
實際上,只要一想到,如果沒有她,魅影會無可救藥地愛上克裡斯汀,她的心就會泛酸。
她根本無法抑制這種感情,她也沒有任何經驗。
本能告訴阿米莉亞,不要再提起這件事,可當克裡斯汀受到非議時,她又忍不住為她說話。
「在你的眼中,每個人都是最美好的樣子。」魅影近乎喟嘆,他的舞步又跟上了逐漸舒緩的音樂。
阿米莉亞不再沉默了,她搭在魅影肩上的那只白皙纖長的手移到了男人的脖頸間。
「在我的眼中,您也是最美好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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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貝你們知道嗎
本來買到三魅影音樂會門票的那天,我就想更新的來著……
但是逛淘寶的日子真的真的好快樂哦~
怎麼會這樣呢?
我窮了,但我快樂了hhhhhhh
Chapter 49
阿米莉亞和魅影單獨坐上回家的馬車後, 一些事情才得到了解釋。
魅影一直陪在她的身邊不曾離開, 可似乎每件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說,「安娜很聰明。」
魅影和安娜同歲,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阿米莉亞這才想起來,安娜一直在回避自己的問題,她皺了皺鼻子, 還是沒忍住自己的疑惑, 「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你的家人是我見過, 最不一樣的貴族。」
阿米莉亞垂眸笑了笑,「我先把這句話當做是誇獎啦!」
「毋庸置疑,這就是褒獎。僅僅兩個多月, 安娜就在霍爾家族擁有了極大的話語權, 更何況, 在此之前,她一直對自己的族人報以最熱忱的信任。」
魅影撫著阿米莉亞垂落至肩膀的金色卷發, 「你們三姐妹,像極了。」
「那當然了!畢竟我們的身體裡都流著夏尼家族的血液!」夏尼小姐一直為自己是夏尼家族的女兒感到驕傲, 但褒獎之下,她依舊沒有忘記自己的姐姐,「可是,
安娜姐姐到底為什麼和姐夫反目?」
「是為了你,也有那位愚蠢的斯科特子爵的原因。」
「姐姐她總是這樣,」阿米莉亞有些失神,她想起了小時候的事,
「父親離世後,一直是兩位姐姐在教養我。我很小的時候,經常闖禍,都是姐姐們在菲利普哥哥面前為我掩護。只是沒想到,我已經成年了,還是需要她們來保護……」
「你在自責?」魅影有些疑惑,「阿米莉亞,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身上有一種魔力,它讓每一個圍在你身邊的人願意為了保護你做出一些超出想像的舉動。」
「誒?是嗎?」少女抬頭就見到男人認真至極的神情。
「噗呲——」
阿米莉亞冷不防笑出了聲,悅耳的聲音像豎笛一般清脆,「埃利克,你知道嗎?認真說著這些話的你就像童話裡的先知一樣!」
「那麼,我很高興使你身置童話之中。」
魅影說完這句話,便俯身向面前的少女行了一禮,「新年的第三天,我能夠擁有這個榮幸邀請夏尼小姐前往劇院,看一出戲嗎?」
阿米莉亞將手放進了他的掌心,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只要是您的邀請,我都樂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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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就是新年的第三天了。
阿米莉亞仔細穿戴好才發現一個令人驚訝的事實:這還是魅影第一次如此正式地邀請她去劇院。
細細回想一下,自從遇到卡洛塔,確認克裡斯汀的存在後,她就時常纏著哥哥們帶她一起去劇院。這之後,她和魅影在劇院裡生活了二十多天,來自幽靈先生的特別優待甚至讓她覺得,劇院就是她的第二個家。
當然,在這之後,她就鮮少和魅影一起出現在劇院了,更別提是邀請了。
幽靈先生這麼鄭重其事的邀請,她不用想都知道,劇院裡必定會有什麼事發生。
大概率是驚喜吧?
少女托著腮,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勞爾。
一對是神仙眷侶,一對剛剛遭遇滑鐵盧。這對關系親密的兄妹狀態截然相反。
勞爾神思不屬,卻依然貼心地為妹妹調整好了項鏈的位置,還不等阿米莉亞反應過來,他便宣告了一個突然的決定。
「小莉亞,我明天就離開了。」
???
阿米莉亞猛地轉過頭,險些閃到脖子,她轉了轉脖頸,急忙開口問道,「化裝舞會的時候,你明明跟安娜姐姐說還有兩周才離開的!為什麼突然改變主意?」
「船長寫了信寄過來,最近的天氣不錯,很適合航行……」
少女搶過哥哥手裡的羊皮信紙,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你騙人!這信上沒有要求明天就走。所以,這是你的決定,對吧?」
勞爾不自在地躲開了妹妹的目光,阿米莉亞清澈的眼神讓他的心思無所遁形,「……是我的決定。」
「可是為什麼?」少女轉身坐在了床沿上,氣鼓鼓地,「你陪我和菲利普哥哥的時間本來就不多,現在還要擠壓本該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嗎?」
「阿米莉亞……」
「這是你航海以後,最長的一個假期了……」阿米莉亞捂著額頭,「我知道你為什麼提前出發,如果是因為她,你只要不去劇院就好了呀!」
「我的小莉亞,這只是一次正常的航行,你為什麼這樣激動呢?也不過是提前兩周出發而已。」
「我不知道……」少女眨巴著眼睛,漂亮的小臉蛋委屈巴巴地皺成一團,「我現在也發現自己很奇怪了。所以,真的必須明天就走?」
勞爾點了點頭,極為堅定。
阿米莉亞知道,無論如何也說服不了他了。勞爾不斷地拒絕她的要求,就已經說明,他早就做好了決定。
「好吧……那你要和菲利普哥哥好好說這件事。還有!」少女扯著勞爾的袖子,突然又恢復了活力,「你要記得,給我帶很多很多的禮物!我沒見過的那種哦!」
「好好好!」
勞爾寵溺地揉了揉阿米莉亞的發頂,步伐輕松地離開了房間。
少女望著哥哥背影,輕嘆,卻不再執拗。
她盯著鏡子裡的自己,暗想,做好准備,期待今晚的意外驚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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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過極盡繁華的新年化裝舞會之後,阿米莉亞總覺得劇院冷清了不少。就連掛在大門外的兩個巨幅海報,也顯得格格不入。
今天是《夢境之城》的首演。
阿米莉亞可以確信,不論是原著裡還是歷史上,都不曾有過這部歌劇。
這個名字聽起來十分不工業革命的歌劇,還是一部十分罕見的喜劇。
「之前沒怎麼聽說這部劇上映的消息啊?劇院的宣傳也太不到位了吧?」
阿米莉亞打量著海報,十分神奇,《夢境之城》的主演既不是聲名遠揚的卡洛塔,也不是後來居上的克裡斯汀,男女主角都是名不見經傳的歌劇演員。
她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重視的話,為什麼要推出呢?」
「恰恰相反,選角就能體現出一部戲劇的用心程度。比起名氣大的演員,也許他們會更合適。」
魅影神神秘秘的解釋反而引起了阿米莉亞的好奇心。她扭頭,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走來。
「尊敬的夏尼小姐,還有……劇院幽靈,很高興為二位服務。」吉裡夫人的聲音一如既然地熟悉,只是比以往更多了些恭敬,「請允許我帶領二位去往五號包廂。」
阿米莉亞:「嗯哼,熟悉的地方!」
待她和魅影入座後,歌劇大廳還沒有坐滿。
少女趴在了圍欄上,看到了略有些新奇的舞台布景,扭頭問道,「既然是你的邀約,那麼就請幽靈先生介紹一下這部今天才問世的歌劇唄~」
「你想知道劇情的發展?」魅影搖了搖頭,「不,我不會告訴你的,你需要自己看。」
「誒?在我面前為什麼還要賣關子?」
「親密的關系總是需要一些新鮮感和神秘感。」
阿米莉亞皺著鼻子想了想,總覺得這該是情感專家才能說出來的話,以魅影的情商,她更相信幽靈先生是為了兩人長久的未來,私下裡做了一些功課。
腦補了一下令人聞風喪膽的劇院幽靈悄摸摸地點著小蠟燭看情感手冊的樣子,少女沒忍住笑出了聲。
沒一會,觀眾到齊,演出也開始了。
剛上場的就是那位名不見經傳的女主角。
出乎阿米莉亞的意料,這位演員的容貌十分出眾,歌聲也甜美異常,配合她出場時的布景,更是絕妙。
似乎是為了坐實喜劇這個標簽,舞台上搭建了一座等比例縮小的城堡,穿著華服的女主是城堡裡不諳世事,幻想著愛情的公主。
阿米莉亞看得聚精會神,滿臉笑意,還不忘在歌聲停頓之際和魅影分享自己的感受,「你說得沒錯,最合適總比名氣最大的好!這個演員的演繹就令人十分愉快!」
在女主演用一段高難度的花腔表達了自己對愛情的向往後,男主登場了。
阿米莉亞有些語塞,實在是因為,這位男主角太過與眾不同了。
他的容貌在歌劇演員中十分出眾,與其他唱慣了歌劇的男高音不同,他的身材也保持得十分優秀。
只是,在演出中,他的整張臉像是被大火燒過一般,演員還特地凹出佝僂的體態,以凸顯故事中男主角的落魄低微。
一時間竟不知道這是野獸還是卡西莫多,亦或是兩者皆有呢?
阿米莉亞有預感,這會是一個關於救贖的故事。
果然,情節推進下去,因為公主的一次善心,落魄的男主角整顆心都系在了公主的身上。為了得到公主的愛,他找到了惡魔,用靈魂獻祭,得到了讓公主愛上他的辦法。
這是一個甜美到與惡魔幾乎無關的方法。
男主學會了搭建夢境的辦法。他開始編制一個逼近真實的,漫長的夢境。
當夢境完成後,他將公主帶入了夢境之中。在夢境裡的那座城堡,公主依舊是公主,男主卻搖身一變成了英俊瀟灑才貌雙全的王子。
也是在夢境中,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阿米莉亞看呆了。
整部歌劇的曲子行雲流水,關鍵之處也口人心弦,首演的團隊也無可挑剔。
但就是在觀演時,她有了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猜想。
「埃利克?幽靈先生?」少女在魅影的面前揮了揮手掌,笑道,「我想,我已經感受到了您的心意。舞台上的故事,是您對我們之間故事的映射嗎?這可相去甚遠啊!」
阿米莉亞噙著笑意,她當然知道魅影的想法。
這出歌劇能夠看到創作者的內心。在魅影的心裡,男主角佝僂的身軀是他醜惡的靈魂,被火舌親吻的面龐也是他與生俱來的醜陋相貌。而那位在蜜糖裡長大的善良公主,就是她。
至於夢境之城,大約是來源於他的不安全感。在他的認知裡,這份來之不易的感情或許就像夢境一般,因為太過美好,他便只能寄希望於這夢境足夠漫長,不用醒來。
「我很高興,在您的心中,我如此美好。不過我的幽靈先生,您哪裡有那麼不堪?是我每天誇你誇得還不夠多嗎?」
阿米莉亞注視著男人的眼眸,板著臉繼續道,「幽靈先生,您是個世間罕見的天才。在我眼中,你就是夢境裡的那位王子。」
少女的視線像火焰一般,目光所及之處,幾乎要灼傷魅影,他只能狼狽地躲開。
「最後,我要鄭重地強調一點!這可不算是送給我的喜劇!我要一帆風順,從頭甜到尾的!博蒙夫人的《美女與野獸》,維克多·雨果《巴黎聖母院》,忘掉野獸和卡西莫多,幽靈先生,您要對自己有點信心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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淘寶啊,真的好逛
窮且敢花,是我本人
Chapter 50
勞爾堅守著自己的決定, 第二天一早, 他就讓僕人打包了行李送去了碼頭。
阿米莉亞跟著菲利普一起,在不舍中目送勞爾登上了船。解下船錨,揚起風帆,在大自然面前,勞爾的身影異常渺小, 輪船起航, 他也逐漸消失在兩人的視野中。
阿米莉亞眉頭緊鎖, 奇怪的情緒自從她知道哥哥要離開時,就一直縈繞在她的心頭。
「菲利普哥哥,一個真正的船員, 一生都是在大海上度過的嗎?要什麼時候, 勞爾哥哥才能長長久久地待在陸地上呢?」
「哈哈, 我的小莉亞,你怕是不知道, 對於部分船員來說,即便是死亡, 也不能將他們和大海分開。」
菲利普的手背在了身後,他堅毅卻初顯蒼老的面龐迎著海面的方向,耀眼的陽光照射下來, 給他鍍上了一層金光。
伯爵先生一直懷念著祖先偉大的航海事業,對於勞爾出海的決定,他再支持不過了。
阿米莉亞低垂著腦袋,問道, 「大海多變,萬一,萬一出事了呢?我們不能讓勞爾哥哥去做些別的事嗎?」
菲利普轉過身,智慧的雙眼讓少女的擔憂無所遁形,他輕嘆一聲,「你該知道,大海是他們的歸宿,即便葬於風浪之下,也是自然對他的褒獎。我不會阻止他。」
阿米莉亞沉默了許久,她何嘗不知道這是勞爾為之奮鬥的事業?
可在她的眼中,比事業更重要的是勞爾的生命安全。
少女神思不屬,慢吞吞地跟著菲利普離開了碼頭。即將踏上馬車的那一刻,她余光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阿米莉亞立刻跳下了馬車,快步朝那道身影走去。
「克裡斯汀,你怎麼來了?」
她一身盛裝,卻是掩飾不住的狼狽,看起來像是演出剛結束就趕來了。因為時間緊張,見到阿米莉亞時,她還喘著氣,額角也布滿了細密的汗水,「勞爾呢?他離開了嗎?」
克裡斯汀美麗的雙眸盡是慌張,她焦灼地扶著阿米莉亞的雙肩,寄希望於她能夠給出一個否定的答案。
可她不能。
阿米莉亞躲開了她的視線,搖了搖頭,輕聲道,「你來晚了。」
就像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剛剛還苦苦支撐的華服女孩,一瞬間就癱坐在地。阿米莉亞連忙去扶,卻被這力道一起帶倒在地。
「克裡斯汀?你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看醫生?」
「他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背著我離開?是在報復我拒絕了他嗎?」克裡斯汀捂著臉,盡管阿米莉亞看不清她的面色,卻也能從嗚咽聲中知道,她現在的情緒是多麼的糟糕。
「我想,勞爾哥哥現在必定和你一樣難過……不如就讓他離開,然後讓時間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等他再回來時,你們就又和好如初了!」
阿米莉亞竭盡全力地勸慰著,卻不能起到絲毫作用。
實際上,遇見魅影前,她也不曾接觸過愛,更不知道這東西會讓人肝腸寸斷。她以為,勞爾和克裡斯汀能像她和魅影這般水到渠成,甚至比他們更順利些。
畢竟勞爾和克裡斯汀之間,只有身份的阻礙。
而她,一個伯爵小姐,和劇院幽靈廝守終生?兩人之間,隔的可是天塹!
可現實,往往不會往人們希望的方向發展。
「你說得沒錯,」克裡斯汀擦干了眼淚,一張被淚水浸濕的小臉更加惹人憐愛,她目光堅定,注視著已經只有一點大的輪船,「勞爾必須回來和我解釋清楚這件事!拒絕訂婚,也並不代表不承認我們多年來的情誼……」
阿米莉亞終於輕松了些,克裡斯汀振作起來,她比任何人都高興。
「……我必須讓所有人知道,不是子爵拋棄了我!」克裡斯汀的宣告清澈而響亮,每句話從她的嘴中說出來就都變成了悠揚的曲調。
但阿米莉亞卻不自覺地抿了抿唇。
無意中說出的話最能代表人內心的想法,她想,克裡斯汀似乎已經不像最初那麼純粹了。
她不清楚最開始的克裡斯汀是怎樣的,她也不會去問魅影。但那個哭訴著自己再也無法歌唱,也因為法斯特的到來重拾希望的女孩,已經不復存在了。
「那就……好好地等勞爾回來吧。」阿米莉亞緩緩起身,拍了拍裙子上因為摔倒而沾染上的灰塵,就像拍掉過去一樣。
克裡斯汀往後一直都會是劇院當紅的歌星,但會為此高興的,恐怕也只有她一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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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莉亞轉頭奔向了菲利普的懷抱。
年長的大哥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哪怕她一言不發,菲利普也能夠從臉上探知道她的想法和情緒。
「哥哥早就跟你說過了,他們不合適 。」菲利普揉了揉阿米莉亞的金發,向來爽朗的聲音少了一份調侃,多了一份安慰。
「可是……在我沒有出現以前,他們確實會成為最令人羨慕的結合。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盡管妹妹有些語無倫次,菲利普還是以一個長者的角度安撫著她,「我的小莉亞,你得習慣這樣的事。你不是世界的中心,也沒有人會跟著你的想法轉。純粹的心到最後也會摻著紛雜的利益,人性遠比你的想像復雜得多。」
「哥哥,你會變嗎?」少女仰著腦袋,眼睛淚汪汪的,讓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沒有人一成不變,時間在流逝,我也會越發蒼老。但我發誓,在你的面前,菲利普哥哥的這個身份永遠不會變,哥哥對你的疼愛,也不會改變。」
「謝謝哥哥。」阿米莉亞鼻子一酸,復又將腦袋埋進了菲利普的懷裡。
「好了,多大的姑娘了,怎麼還哭鼻子呢?」菲利普從口袋中拿出了手帕,溫柔地擦拭著妹妹的眼淚,他手指著前方,「看看,是誰來了?」
阿米莉亞淚眼朦朧,腦袋還在發懵,順著菲利普指的方向,便看到了一個令人安心的深色身影。
他身形挺拔頎長,步伐堅定,朝這邊走來。
「我這個妹妹太嬌氣了,以後總算有人接手這個麻煩嘍!」
嘴上說著嫌棄的菲利普,動作卻輕極了,他溫柔地將阿米莉亞推向了來人,叮囑道,「我的妹妹就托付給你了,好好哄著,然後把她帶回夏尼莊園。」
見到了最信任的人,少女立刻反應了過來,而後小步跑著向前,像蝴蝶一般輕盈。
「我的榮幸,伯爵先生。」魅影接過了幾乎是飛撲過來的女孩,朝菲利普點了點頭,而後頭也不回地,打橫抱起阿米莉亞,上了另一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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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年,夏尼伯爵名下的各個產業都開始了新周期的經營,大家長忙得連軸轉。通常,阿米莉亞還賴床不起的時候,菲利普就已經去了工廠視察,等他晚上回來時,阿米莉亞已經撐不住睡覺了。
即便有魅影的陪伴,她還是覺得有些孤獨。
勞爾哥哥在假期的時候,即便他每天都會跑去劇院找克裡斯汀,見不著人影,她還是覺得家中是熱鬧的。可現在,家中冷清,劇院她也不想去,一時之間,竟無聊到要長草了。
阿米莉亞偷偷瞄著不遠處伏案工作的魅影。
沒錯,就是工作。
實際上,阿米莉亞鮮少見到他寫譜曲。通常,白天陪她的時候,他都在處理一些西蒙諾斯的公文。
他看起來,專注認真。
當然,也只是看起來而已。因為,下一秒,他就察覺了來著阿米莉亞的視線。
魅影有些好笑,他放下了手中的羽毛筆,問道,「怎麼了?」
阿米莉亞知道他的意思,畢竟也不是第一次偷看他被發現了,時間久了,魅影就知道了,這種情況,通常只代表一件事。
男人注視著她,問道,「今天想去哪?」
「今天不太一樣啦!」阿米莉亞連忙擺手,「我是想問你,我是不是該給自己找點事做?」
「盡管在我看來沒有必要,但如果是你的意願,當然也是可行的。」
「嗯,那要一樣一樣布置了!」阿米莉亞掰著手指,計算著想要做的事情,「首先,我們可以將維吉尼婭姑媽家好好裝飾一下,然後……然後呢?」
一時間,她竟想不出可以做些什麼。
「好奇怪啊?我總覺得我人生過去的十八年很充實,但仔細回想,我竟然想不到我做了些什麼……」阿米莉亞抬頭,無辜地看著魅影,抱怨道,「你看,我似乎一事無成呢。」
「這不是你的錯。虛弱的身體禁錮了你的靈魂,光是維持生命就已經耗盡了力氣,如何才能完成其他的事?」魅影朝阿米莉亞招了招手,待她過來後才繼續道,「馬術,茶花,油畫……貴族小姐應該學習的技藝,你都沒有辦法完成……」
「誒誒誒?埃利克,你得停停,繼續說下我可是會自閉的!」
魅影卻沒有照做,他只是輕輕搖了搖頭,繼續道,「那是世人裁定的標准,對你並不奏效。換個角度想,阿米莉亞,你的童年富足自由,又沐浴著關懷。上天幾乎將所有好運氣都放在了你身上。」
少女歪了歪腦袋,蹦出了一句話,「那我豈不是上天選中的人?不過也不對,上天總不至於讓自己選中的人身患哮喘吧?」
魅影的瞳孔微妙的縮了縮,又迅速回復了原狀。
「我的公主,我恐怕您遺忘了一件事。」
「什麼事?」
「還記得你上次病發是什麼時候嗎?」
「巴……巴黎聖母院?」阿米莉亞聲音抖了一下,即便過了這麼久,再提起這件事還是格外心虛。
「半年過去了,你沒有再次病發過,」魅影挑了挑眉,繼續道,「我研制的藥必定能夠起效。如果禮拜那天,夏尼小姐不用自己的生命冒險的話,那麼迄今為止,您的哮喘,已經有七個月沒有發作過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大言不慚的幽靈先生,是在說,你是我最後的幸運嗎?畢竟,照你的意思,我能安然無恙這麼久,也是托了你的福?」
「很高興您能這麼想。」
「高興歸高興,我們的關系,還需要用什麼敬語嗎?」阿米莉亞抖了抖折扇,掩飾著自己的不自在。
某些時候,敬稱更像兩人之間的秘密暗號,比如,只有她會喊的「幽靈先生」,但現在卻是透著一點調侃和埋怨。
「舍不得懲罰,就必須另辟蹊徑讓你記住。」
魅影的聲音陡然變低,阿米莉亞發誓,她豎直了耳朵,也沒聽清幽靈先生在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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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莉亞最終還是沒有想好裝飾完姑媽家後,該做些什麼。
但是魅影提供了一個十分有意思的行程,明年五月的維也納萬國博覽會。如果菲利普哥哥同意的話,魅影會帶她去維也納度過為期半年的假期。
「雖然還有一年半,但是想想就很值得期待啊!」阿米莉亞托著腮,期待著時間快點過去。
五年前在巴黎舉辦的世界博覽會她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模糊的記憶告訴她,這是不去必定會後悔的盛會。她的大哥菲利普也十分推崇博覽會,據他說,每年的博覽會,自家都會送上工廠先進的機器去參展。
阿米莉亞走過了巴黎的大街小巷,就連她長大的地方——布勒斯特,她也領著魅影去玩了許久。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卻還是沒有到她心心念念的那個日子。
但是,勞爾該結束這次航行了。
約定返航的時間,阿米莉亞跟著菲利普一起去了碼頭。
一艘又一艘的貨輪,拋下了船錨,停駐在了港灣。
兄妹倆從日出等到日落,也沒能等來勞爾的那艘船。
阿米莉亞捂緊了心口,勞爾宣布離開的那天,她就莫名其妙地緊張,出乎意料地反常。往常會鼓勵哥哥的人,卻哭著鬧著,不想讓勞爾離開,甚至想讓菲利普哥哥出面中斷勞爾的航海事業。
現在,等不到那艘船,等不到勞爾,她那奇怪的情緒又上來了。這一次,翻江倒海般,讓她抓心撓肺窒息般地難受。
「勞爾哥哥,明天就會回來了,對不對?」阿米莉亞攥緊了菲利普的臂彎,顫抖著問向堅定可靠的大哥尋求一個保證。
「是的,勞爾明天就會出現。」
明明是肯定的回答,阿米莉亞卻分明看到了菲利普冷峻至極的面色。
少女低著頭,眼淚吧嗒吧嗒地就流落了下來,她帶著哭腔控訴道,「哥哥你明明就不知道,為什麼還要給我莫須有的保證?明明以前,他都會按時回來的!勞爾哥哥怎麼,怎麼忍心讓我們等這麼久?」
「小莉亞,我們再等等好嗎?海上天氣變化多端,也許是延誤了。也許再等上幾天,他就回來了,帶著給你的禮物。現在,跟我回家好嗎?」
阿米莉亞眼眶通紅,抽抽搭搭地朝菲利普點了點頭,兩人這才相互攙扶著上了回程的馬車。
第二天,在碼頭等待勞爾的,又多了一個人。
看到哭得近乎失聲的阿米莉亞後,魅影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責怪著自己為什麼沒有和她一起去碼頭。
為什麼興高采烈出門的小公主,哭得梨花帶雨回來了?就連夏尼伯爵也是愁眉不展,一言不發。
直到阿米莉亞哽咽著問他,勞爾哥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時,心底的猜想才逐漸出水面。
她幾乎一夜未眠,天剛亮就要坐馬車碼頭等勞爾,魅影別無他法,只能跟隨著她的腳步,寸步不離地照顧她。
「埃利克,你說,今天哥哥會回來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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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有小寶貝看過西貢小姐嘛?
我之前誓死不看,後來被日推了《This Is The Hour》,被lea姨的爆發力震驚了,然後跑去補了。
實不相瞞,劇情給我氣得半死,到現在想到還心絞痛!!!
不過裡面的歌我循環了一個多月
所以說……萬物皆可真香
突然想到,其實可以寫個音樂劇綜穿hhhhh
(我就沒見過什麼結局好的音樂劇,伊麗莎白算是HE?)
Chapter 51
「我不知道。」
魅影的聲音很低, 單薄的詞句淹沒在了碼頭呼嘯的海風之下。
他不會對阿米莉亞承諾任何做不到的事, 在這件事上亦然。
這一天,她依舊沒有等到那個對海洋懷揣著熱情的勞爾·夏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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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似乎過去了很久,整個城市迎接聖誕和新年的氛圍都消失不見。寒冷刺骨的冬天之後,樹枝抽出了新芽,花朵也逐漸開始綻放。
阿米莉亞已經不再執著於每天去碼頭等一個幾乎不存在的可能。
菲利普派了人專程去打聽船隊的消息, 然而沒有一個人活著回到巴黎, 沒有一個人能告訴他們, 勞爾到底在哪。
他們唯一知道的便是,船隊回程的最後幾天,海上的天氣不太妙。
阿米莉亞當然知道這只是委婉的說法, 每個人的心裡都清楚, 那艘船上或許無人生還。
即便她抱著縹緲的幻想, 但她也深知,在這個時代, 輪船在海上遇到了風暴,生還的幾率幾乎為零。
這件事不會這樣不了了之, 他們會一直派人去尋找勞爾的下落,並且極力隱瞞他失蹤的消息。
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當克裡斯汀找上門來時,阿米莉亞知道, 夏尼子爵失蹤這件事大約已經傳遍了整個巴黎。
克裡斯汀的到來並不意外,即便她和勞爾對於某些事的看法意見不一,但他們之間的確有過最純粹的情誼。
幾個月的時間足以讓她成為劇院最紅的歌星,無數追求者渴望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可意外的是,她並沒有被這些虛假的繁榮迷花眼。
阿米莉亞的直覺告訴她,克裡斯汀的內心仍舊愛著勞爾,只是先前,她不肯做出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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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莉亞逐漸恢復正常的生活時,門房告訴她,莊園來了一位訪客。訪客有些狼狽,又因為過去經常來夏尼莊園做客,因此他將人帶去了偏廳等待。
「需要像往常一樣,將她帶到二樓嗎?」
阿米莉亞的房間在二樓,當初為克裡斯汀准備的客房也在二樓,關系親密時,克裡斯汀甚至不用通報就能直接去她的臥室。
但現在,她們之間的關系發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還是在大廳吧。」
門房沒有多嘴,直接去把克裡斯汀帶了過來。
當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的視線中時,阿米莉亞險些沒能遏制住自己的驚愕,她微微張開了嘴,下一秒就展開了折扇遮住了自己的失態。
「克裡斯汀?你怎麼……如此憔悴?」
少女欲言又止,眼前的人完全沒有了新化裝舞會時的驚艷,她瘦了很多,原本充滿了希望的雙眸也顯得有些灰敗。華麗的衣裙完全奪去了她的光彩,整個人更顯得暗淡
「一整個月來,我都不曾入眠。」克裡斯汀的雙手緊緊地握著杯子,心不在焉地陳述著自己的不安。
她不是輕易對人傾訴自己難處的人,阿米莉亞察覺到來了不對勁,直覺告訴她,此時此刻,只要聽克裡斯汀說就好了。
果然,沉默了一會,面色疲憊的女孩又開了口,「我不明白為什麼,舞會上的拒絕竟成為了我們最後一次談話。從聽到這個可怕的消息開始,我便每晚噩夢纏身。夢中的勞爾有時滿身鮮血,有時在水中窒息,但也有些時候,他的臉龐上是溫暖的笑容。」
克裡斯汀抬起頭,緩慢地打量著這座富麗堂皇卻清冷的莊園,沒有了勞爾的存在,曾經讓她羨慕不已的地方,如今也逐漸失色了。
「我知道,如果他回來,葬身海底的留言便不會繼續流傳。本來被夏尼家族壓得嚴嚴實實的消息,現在以成為了整個巴黎上流社會公開的秘密。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跟我說,勞爾確確實實出事了。但我還是懷著希望來這裡了。」
克裡斯汀的眼中帶著祈求,她注視著阿米莉亞,聲音顫抖得令人心疼,「阿米莉亞,請告訴我,勞爾沒有出事對嗎?這是不是他為了氣我而一手設計的惡作劇?」
自欺欺人的問話讓阿米莉亞不知該如何回答。
就像克裡斯汀虛幻的猜想,她也希望這只是一場惡作劇,等勞爾回來了,她還可以央求菲利普哥哥像征性地懲罰他,居然讓至親至愛擔心了這麼久。
「我倒也寧願這是場惡作劇。」渾厚的男聲說出了阿米莉亞的心聲。
她抬眼,是菲利普哥哥回來了。
總是早出晚歸的夏尼伯爵,今天出乎意料地很早就回來了。
他聽到了克裡斯汀的每一句話,也是第一次意識到,兩個年輕人的感情比他想像中的要牢固許多。
夏尼伯爵摘下了禮帽,坐在了阿米莉亞旁邊的沙發上。
他的面色嚴肅極了,簡短有力的話直接讓克裡斯汀的幻想破滅了。
實際上,菲利普在搜尋弟弟消息的這些時日裡,也不是沒有後悔過的。
直到現在,他都認為,勞爾出海那天他和阿米莉亞的談話就像是預言一般,預見了勞爾的棲身之所就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那天,他告訴阿米莉亞,作為海員,即便是死在海上也是榮耀。
可當勞爾的蹤跡消失時,他才發現,這樣的話只能建立在勞爾沒有出事的基礎上。他的弟弟還那麼年輕,不該在這樣的年紀為了大海奉獻他本該有無限可能的生命。
一時之間,三人陷入了難言的沉默之中。
此時此刻,他們的情感是相通的,是勞爾將他們緊緊地系在了一起。
許久之後,連紅茶也不再冒著熱氣,克裡斯汀才打破了沉默,「我會一直等著勞爾的。如果有了任何關於他的消息,請伯爵先生,一定要告知我!」
微弱的聲音中卻帶著不可忽視的強硬,這是阿米莉亞不曾見過的克裡斯汀。
就在那陣沉默中,她似乎又找回等待勞爾的決心。
菲利普沒有在意她言語之中的命令,他幾乎不見地輕嘆了聲,暗忖,如果當初幫助了這對年輕人,勞爾像原本預計的那樣,過完了假期再出海是不是就不會遇到災難了?
然而所有猜測都無法改變這個令人絕望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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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裡斯汀離開以後,阿米莉亞獨自待了很久。
這位當紅女歌唱家總有些超出她認知的舉動。
她像個正常人一樣,會嫉妒,會虛榮,也會被流言左右,被浮華誘惑。但現在看來,即便有過搖擺,但她最終還是堅守住了。
所有人都以為勞爾遇難了,而克裡斯汀卻是前途無量的歌星。
原本不平等的身份,對調了。克裡斯汀可以接受別的男人的殷勤,可是她沒有,就像情場失意的勞爾依舊拒絕了莉迪亞一樣。即便有矛盾,他們還是對彼此忠貞。
不信奉天主教的阿米莉亞在胸前劃了個十字,她祈求神明,將勞爾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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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利克,你說,哥哥會回來嗎?」
阿米莉亞每天都會問魅影同樣的問題,而她也預料到,魅影的答案會是一成不變的「我不知道」。
魅影:「也許吧。」
好像與以往有些不同,但長時間的失望,讓她已經不敢去猜測了。
阿米莉亞笑了笑,道,「這樣模棱兩可的話,我知道你不過是在安慰我罷了。」
「我的人打聽到了船隊最後的出現的地方。」
魅影的聲音古井無波,可阿米莉亞知道,他不會騙她。
所以,這次是新的發現!
「是哪裡?」
「雷克雅未克。」
「帶我去好嗎?我們一起去把他找回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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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派人去找勞爾的這些時日,魅影不曾閑著。
為了阿米莉亞,他憑著本能動用西蒙和艾伯特這兩個身份帶來的關系,竭盡全力去尋找與勞爾有關的蛛絲馬跡。
但是海洋的力量是極其可怖的,這些人的生存痕跡似乎已經被完全消除了,這麼長時間的調查也只能得知船隊去的最後一個地方。
魅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阿米莉亞,她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少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央求他帶她去找勞爾。
魅影不會拒絕她的請求,事實上,在得到這個消息後,他就已經做好了出行的一切准備。他有能力將阿米莉亞保護得嚴嚴實實,毫發無損地帶回來。
現在,只是缺了一份來自夏尼伯爵的許可。
菲利普也未曾想到,居然是魅影先得到了線索。他本也是想順著航線查下去,但是勞爾他們中途改變了路線,調查遇到了瓶頸。
作為整個家族產業的管理人,他不可能將全部人力物力財力都投入到搜尋工作上,精力也十分有限。現在有人比他先一步,那麼,如果魅影願意,讓他去調查自然是最快的辦法。
只是,對於阿米莉亞的要求,菲利普還有些疑慮。
「不是哥哥不讓你去,實在是……阿米莉亞,你的身體並不好,如何能撐得住長途航行?」菲利普頓了頓,艱難地補充道,「……況且,去雷克雅未克也需要跨海,我不能,再失去一個妹妹了……」
小概率事件發生在自己身邊時,菲利普才感到後怕。
「可是,勞爾也是我的哥哥,我也希望他安然無恙地回家。好不容易有了線索,我怎麼可能心安理得地待在家裡?我想去找他。只有親自把雷克雅未克翻遍,我才能死心!」
阿米莉亞十分堅決,就像之前義無反顧地在所有人面前維護魅影一樣,她想做她認為正確的事!
「答應我好嗎?哥哥。」
小貓一般的央求讓菲利普再也狠不下心,想到魅影的保證,他便松了口。
「即便找不到勞爾,我們家的小公主也要安全歸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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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一節的時候突然想到《恐怖游輪》
雖然不知道這章和恐怖游輪有啥關系,不過這不妨礙我推薦你們去看哦!
不恐怖,但是細思極恐的電影
Chapter 52
大約是有勞爾的前車之鑒, 魅影安排的輪船格外的豪華, 整個旅途風平浪靜。
很快,一行人就踏上了陸地。
雷克雅未克——冰島最大的港口,也是這裡最繁華的城市。
阿米莉亞望著眼前這座陌生的城市,比起巴黎,這裡質樸太多。
離碼頭的最近的商業區, 有著整個城市最大的酒吧。根據線人的消息, 勞爾一行人失蹤以前, 時常來這家酒吧。
不止是相貌和穿著上的巨大差異,講著一口法語,帶著一個蹩腳的冰島語翻譯的一群外來者, 著實讓酒店的客人印像深刻。
而現在, 魅影和阿米莉亞也是這樣的外來者。
舟車勞頓也沒能讓二人失色半分。
從踏進酒吧的一剎那起, 一層看不見的牆隔開了兩個世界——繁華的巴黎和質樸的雷克雅未克。
酒吧的主人似乎是意識到,這絕對是一筆血賺的生意, 連忙拿了調酒師剛調出的兩杯馬提尼,親自遞到了兩人面前。
阿米莉亞接過了高腳杯, 拉著魅影在一旁入座,她眉眼彎彎,笑道, 「我不喜歡喝酒,我的這杯你也歸你解決啦!」
「我的榮幸。」
她將杯子推到了魅影面前,又招招手叫來隨行的僕從,「去問問看吧。不要放過任何線索。」
隨行的僕從自口袋裡拿出了一塊金色的懷表, 湊到翻譯耳旁說了兩句話。阿米莉亞看到,昏暗的燈光下,老板的眼睛仿佛在發光,緊緊盯著那枚價值不菲的懷表。
「你最後見到那群法國人是什麼時候?」
這位翻譯精通冰島語和法語,幾個來回就將信息了解得一清二楚,他畢恭畢敬地向二人講述著事情的來龍去脈。
「……子爵先生在這裡停留了一些時日。他們用巴黎獨有的物品做了不少交易,在離開酒吧前,他們聽一個海員提過,與這裡的貴族做完最後一筆交易後,便開始返航。幾日之後,停在港口的輪船果然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悄無聲息?」阿米莉亞仔細的琢磨著這個詞,腦海中像火花閃現一般,「你是說,沒有人見過這艘船確實離開了?」
「是的,伯爵的小姐。據稱,子爵先生似乎是連夜離開的。」
「那位貴族,」魅影沉聲道,「從他那裡,我們應當能找到答案。」
「是『她』,先生。」
翻譯的補充不得不讓人注意。盡管這個時代並不排斥女性承襲爵位,可這種情況並不常見。這位貴族要麼是受盡寵愛的獨生女,要麼是一個寡婦。
「這位女大公,據稱曾是丹麥王室的公主,因為犯下大錯才被送來這裡。」
越來越神秘了……
阿米莉亞輕皺著眉頭,盡管這位女大公看起來不太好對付,不過現下找到她問清楚,似乎才是唯一的辦法。
-
女大公的住所並不算遠,不出兩小時,一行人就來到了莊園的外圍。
門房警惕極了,探究的目光在他們的身上來回打量,也並沒有要進去通報的意思。
當翻譯用一口流利的冰島語秉明來意後,他才弓著身子穿過花園。沒過多久,他便返回為他們打開莊園緊閉的大門。
「這就是遠道而來的尊貴的客人?有什麼好交易嗎?」
女大公的聲音有些間隙,語言的隔閡也沒能讓撲面而來的高傲減少半分。
翻譯不帶任何情緒地將這話用他們熟知的語言說了出來。一時間,隨行的人們面面相覷,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人群中央的一男一女。
「的確有個不錯的交易。」魅影並未使用任何敬語,著實有些出乎阿米莉亞的意料。
事實上,魅影即便是生氣,也很少忘記敬稱。通常,他會毫不遮掩地用敬語諷刺讓他感到不愉的罪魁禍首。
「只是不知道,在你的眼中,一船來自巴黎的奇珍異寶和一船人命,孰輕孰重?」
誒?!
阿米莉亞立馬偏頭看向了魅影。這個男人是如此篤定勞爾一行人是被這位大公扣押的,為什麼呢?
「果然是個聰明人,我等你們很久了。」
就連一向平靜的翻譯也不由地退後了一步。這位來自丹麥的貴族,囂張到令人發指,她似乎一點也不在意自己的罪行被暴露。
阿米莉亞下意識地就想去找她對峙,轉瞬之間就被魅影攔了下來。
男人沉靜的眸子注視著她,少女這才意識到,魅影洞悉了對方的意圖,因為,現在是他在掌控著局面。幽靈先生不會責怪她的衝動,但她心急之下的舉動也並不能夠讓勞爾快些回家。
阿米莉亞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輕舉妄動了。
「你的目的達到了,船上的貨物留給你,人,我們帶走。」
「真無趣,我還以為你們得過陣子才能發現呢。」女大公斜睨著座下的男人,忽而又道,「再加一個條件吧,我要你揭下面具。這麼英俊的一張臉擋在面具之下豈不可惜?」
阿米莉亞聽到翻譯轉達的話後有點震驚。
事實上,「你的面具只能為我揭開」這種特殊待遇她可不稀罕。況且魅影在巴黎暴露了原本的面目以後,沒有人不識趣地想要一睹他的真容了,他面具下的臉大概已經成為某些人的午夜夢回的陰影了。
也就是這位女大公,不了解情況才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了。
「有點好笑,不過讓她看看也不是不行,埃利克,你說她會不會嚇暈過去呀?」阿米莉亞附在魅影的耳旁輕聲道。
「真是……調皮的女孩。」魅影勾了勾唇角,似乎完全沒有被這樣的要求激怒。至少在阿米莉亞看來,他已經能夠平和地對待自己面具下的半張臉了。
他十分自然地揉了揉阿米莉亞的發頂,才對那位無知且魯莽的大公說道,「我需要保證,每個被你扣押的人都毫發無傷。」
女大公挑眉,招了招手,不一會兒會客廳的門外便傳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咒罵聲,虛弱沙啞又不屈不撓。
阿米莉亞急切地盯著大門的方向。
隨著沉重的大門移動的聲響,她最熟悉的那個人就在人群的最前方。
少女一眼就認出,那是她的哥哥勞爾。
也許是兄妹間的羈絆,本來還低著頭十分頹廢的勞爾,反射性地看向了正在和大公對峙的兩人——
「阿米莉亞?!」
淚水瞬間溢滿了少女的眼眶。
勞爾像是在確認她的存在,又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我!我和埃利克來接你們回家了!」
阿米莉亞努力揚著笑容,生怕自己落下淚來。她養尊處優的哥哥,瘦了太多,那一頭燦爛的金發早已失去了光澤,天知道他們在這裡受了多少苦?
「……真的是你們!」
「勞爾哥哥,請千萬相信自己的眼睛!確認過一個人都不少的話,我們就可以回家了!」
不想再讓勞爾煩心,阿米莉亞直接叫了僕從拿出之前的船員名單一個一個核對起來。
女大公哼笑著掃了一圈略顯喧鬧的大廳,道,「不會少你們一個人的,放心吧。現在,你是不是該揭下那張面具了?」
核對名單的僕從朝二人點了點頭,魅影這才搭理座上的女人。
「我很好奇,犯下弒母大罪的前尤妮絲公主怎麼敢在附屬國如此囂張?」
「看來你知道的東西還不少,」尤妮絲收起了輕蔑的神色,轉而道,「即便我犯下大罪,也依舊是公主,是雷克雅未克最令人畏懼的大公。僅憑這點消息,你就能威脅我?」
「當然不能。我只在提醒你,一個犯下大罪被逐出丹麥王室的假貴族和法蘭西總統的親信孰輕孰重。扣押了帶著一船巴黎最珍貴的貨品的大公,居然也不好奇這些人的身份?」
女大公臉色驟變,雙眼緊緊盯著那個被精致少女噓寒問暖的金發青年,「他是誰?」
「夏尼子爵。這樣說你大約不明白,這位先生還有一位令人敬重的哥哥——菲利普·夏尼。」
「他是……梯也爾總統的故交。」
「如果你的政治常識足夠多的話,不會不知道,古老的夏尼家族為了法蘭西第三共和國的建立,付出了多少財力物力吧?」
女大公嘴唇緊閉,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
見她吃癟,阿米莉亞的心情終於輕松了些,她小聲道,「原來我家還挺厲害的!這樣能威脅到她的話,是不是也不用把船上的東西押給她啦?」
「我從來就沒有這樣的打算。實際上,我們並沒有帶什麼貴重物品上船。」
「誒?可是我親眼看見了工人們搬了一箱又一箱的東西上船!」
勞爾見妹妹一臉疑惑,也輕松不少,他笑道,「那是出海必備的配重。」
「又是我不懂的領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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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那位高傲的大公也沒能讓魅影揭下他的面具。當然,她也沒能得到最初承諾的那一船貨物。
「可是她早就把勞爾哥哥航行時的那艘船扣下來了!太過分了,我真的沒想到,明明是去做和平友好的交易的,怎麼手段這麼齷齪呢?」
「……因為在冰島雇的翻譯逃跑了。」所以沒有人能告訴這位女大公,她綁架了一個身份尊貴家世顯赫的子爵。
「也是哦,要是上趕著告訴別人,船上夏尼家族的子爵,豈不是變成了行走的法郎,估計會更危險……」阿米莉亞想了半天也還是有點接受不了這個奇怪的起因,索性也不再糾結,直接問道,「那勞爾哥哥,你還會繼續出海嗎?」
「當然!這是我引以為傲的事業。」
即便有了這樣驚險的遭遇,勞爾依舊初心不改,即便心中擔憂極了,阿米莉亞也沒有再勸。她好像終於懂了菲利普哥哥的那番話。
就算是葬身海洋,這也是勞爾自己的選擇。
而作為他最親的人,他們也只能成為他的港灣。
「還有件事忘了告訴你,你失蹤後,克裡斯汀來拜訪過夏尼莊園。」
「……她,是在擔心我嗎?」
「你回去見見她不就知道了?不過這一次,無論結果如何,你可都要做個了斷!你看,你一逃避就被綁架了吧。」
方才還陷入深思的勞爾被妹妹這話說得有些臉紅,急忙趕她出了門,「多日不見,脾氣越發大了呀,也只有埃利克才能受得了你了!你趕緊去找他吧,讓我好好靜靜。」
阿米莉亞望著緊閉的房門撇了撇嘴,暗道,「虧我千辛萬苦來救你!」
不遠處是站在甲板上的魅影。
海風徐徐吹來,帶來絲絲涼意。她踮著腳尖走到了魅影的身後,而後伸出雙臂抱住了男人的腰,「這樣就有人幫我擋風啦!」
男人似乎早就料到後面有人,也對她的突然襲擊習以為常。但隨口的一句話還是讓他無比上心,他握住了少女交疊在他腰間的手,低下頭輕聲道,「你該多穿些。」
「其實我不冷,海風也很舒服,但是在你面前,我就是忍不住尋求庇護。你不喜歡嗎~」
「但願你一直如此。」
「還有一件事。」
「嗯?」
「埃利克,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幫我找到哥哥的謝禮了。無論多麼『過分』的謝禮,我都會答應你的!你要好好想清楚!」
「這永遠不會是『過分』的謝禮,但我夢寐以求。」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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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好順利,結局難產,不過還是艱難完結了
冰島小副本主要就是為了讓勞爾娶上老婆哈哈哈哈,哥哥姐姐們就以後再見叭!
之後幾章是小公主和魅影穿越到童話裡的番外hhhhh,大家選擇性觀看MUA~
這篇飯桶同人一開始是為愛發電嘛,雖然成績怪辣雞的,不過寫這篇的期間,心態真的莫名變得peace,太玄妙了!
提一下接下來的計劃~
繼續寫女主變貓的短萌文,找一下幻言文的手感就會開檸檬精啦,我超期待檸檬精!(雖然在我的筆下可能不是那麼回事hhhh)
飯桶同人由於不想寫收養梗了,所以單個的同人打算放一放,待我想一個可可愛愛甜甜蜜蜜的梗,世巡消息下來以後就可以開文歡迎飯桶啦!!
音樂劇/歌劇/芭蕾舞劇綜穿是那天突然升起的想法,反正又是一次向北極圈發起的挑戰,還有瞎眼總裁什麼的梗,一個一個來吧~
Chapter 53 番外:灰姑娘(1)
一身帥氣的騎裝, 腰上別了一把鑲著寶石的短劍, 身邊是一匹通體雪白的馬。
阿米莉亞緩緩順了順馬的鬃毛,有一點點懵逼,這匹馬似乎叫寶莉……
這麼少女心的名字居然還是「她自己」起的。
沒錯,就是她自己。
現在,她是一個王國的繼承人——阿米莉亞。
雖然當女王也是個蠻不錯的體驗, 不過她的未婚夫呢?!
她好不容易騙到的, 那麼大的一個未婚夫——埃利克就這樣打水漂了嗎?
即便是要繼承王國的人了, 這件事還是令她生氣!幽靈先生可不是一個王國能換來的!
不過既然事已至此,阿米莉亞決定靜觀其變,暗中尋找魅影的下落, 這個毀了半張臉從未接觸過穿越這樣子超前的事件的小可憐, 身邊沒有了她, 指不定怎麼慌張呢!
「殿下,您的父親恐怕時日無多……」
阿米莉亞皺著眉頭, 頗有一派王國繼承人的氣度。她注視著頭發花白的國王,心中有些難過, 「醫生,請您務必治好父親。」
「阿米莉亞,生命總有走到盡頭的那一天, 我只希望你能夠在我離開前,和鄰國的埃利克王子結婚……」
「埃利克?」阿米莉亞眼睛一亮,「也不是不行,不過我至少得先見見他, 確認一下他是不是幽……是不是個合適聯姻對像才行!」
「真是我的好孩子!」國王滿意地拍了拍阿米莉亞的手背,「既然你已經答應了見埃利克王子,倒不如將其他鄰國的王子都請來,讓你仔細挑選自己的未婚夫。當然了,那天是你的成年禮,該大肆慶祝,吩咐下去,邀請整個王國的未婚青年都來參加這場為期三天的舞會……」
這熟悉的劇情……
阿米莉亞歪了歪腦袋,暗想,倒像是個性轉版灰姑娘,不過,她要找的未婚夫可不是那位寄人籬下的「灰姑娘」,而是鄰國的王子!
也對,埃利克總不至於淪落到在爐灰裡數豌豆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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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王國的繼承人,她本可以穿著最帥氣的騎裝參加舞會。不過,既然已經在童話世界了,倒不如更誇張些!
穿上最華麗的裙子,成為舞會的焦點,迎接埃利克的到來!
正如她所料,她的出現吸引了舞會上所有人的目光。父親眼神欣慰,示意阿米莉亞開始這場舞會。
她點了點頭,落座在兩旁的王子們挨個介紹起了自己。
當他們看到這位美麗的公主,未來王國的繼承人時,心中再多的不滿也消失殆盡。他們殷勤地湊在了阿米莉亞的身邊,期待能夠博得公主的芳心。
這樣的景像讓國王容光煥發,也讓王國內未婚的青年們嫉妒異常。
然而,這位與眾不同的公主並未沉浸在異性的愛慕中。冷靜沉著的面龐之下,是難以言喻的焦躁。
「這些人都不是他!我的幽靈先生,到底在哪呢?」
公主小聲的嘀咕著,絲毫沒有注意到人群突然安靜了下來。
方才還熱烈慶祝著公主成人禮的賓客們,全部被台階上的一個青年吸引了。
「這是哪個國家的王子?」國王側頭去問身邊的侍衛,蒼老的聲音喚回了阿米莉亞神游天外的思緒。
她抬頭,看向眾人視線所指的方向。
驚喜的笑容瞬間掛在了嘴邊。
那個氣度不凡的青年,穿著一身精致颯爽的禮服,腰間別著一把鑲有星星寶石的佩劍,金色的綬帶仿佛是專門搭配她今天的裙子一般,令人移不開眼。
更重要的是,他帶著半張銀白的面具!
阿米莉亞再也懶得和身邊的鄰國王子們虛與委蛇。
她漂亮的藍寶石眼睛緊緊盯著那個在眾人看來陌生極了的王子,那是她的愛人,她唯一的未婚夫。
男人將右手置於胸前,朝她俯身行了一個禮,隨後便徑直向她走去,眼裡心裡似乎只容得下她的身影。
人群十分自覺的讓出了一條通道。
命中注定的戀人在舞廳的中央牽起了手。樂聲響起,他們終於在這個世界依偎在一起。
「我本以為要花很多功夫找你呢!沒想到我的幽靈先生自己找上門了呀!」
「我的公主,這其中的過程並不順利。你打算如何嘉獎我呢?」
阿米莉亞幾乎要笑倒在魅影的懷裡,事到如今,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幽靈先生變成了可憐的「灰姑娘」呢?
「埃利克!快告訴我,是誰幫助你來的?」
「……一個奇怪的女人,她掌握著一種讓人無法理解的魔術。南瓜馬車,蜥蜴侍從,還有這身禮服和那柄星辰佩劍……都是她贈與我的。」
!!!
「這麼說,你遇到了那位仙女教母?!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魔法!」
「小莉亞,你有些奇怪。」
「誒?沒有人給你講過灰姑娘的故事嗎?」
魅影搖了搖頭。
阿米莉亞立刻想到了魅影的身世,心疼極了,忙道,「沒關系!我給你講!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孩……」
少女嘰嘰喳喳講了許久,直到幾個舞曲結束才講完這個神奇的故事。見魅影石像般僵住了,才調侃道,「所以你真的在爐灰裡撿豌豆了嗎?」
魅影眉頭微皺,似乎有些難以接受自己是「灰姑娘」的事實。他輕啟薄唇,良久才道,「實際上……家裡的那位繼父和他的兩個兒子,被我綁起來丟進了閣樓。這個宴會,也是那個奇怪的女人……唔,就是你口中的仙女教母……」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是難以啟齒。
不過阿米莉亞怎麼會不了解自己的未婚夫,她扳正魅影的臉,讓他無法躲藏她的視線,「是仙女教母把你打包進南瓜馬車,強迫你來的吧啊?」
男人輕輕點了點頭。
阿米莉亞故作嘆息,「早知道你不會輕易受擺布,不過要不是仙女教母,你可就見不到我嘍!萬一國王讓我和別的王子聯姻,你豈不是抱憾終身?」
魅影垂下了眼簾,「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這幅神情讓阿米莉亞有些愧疚,她急忙轉移話題,「故事中的小鳥們變成了仙女教母,星星禮服變成了星辰佩劍……舞會還有兩天,仙女教母肯定還會來!我想親眼見一見……」
阿米莉亞托著腮想了想,眼中綻放出期待的光芒,「這樣吧!埃利克你把家裡的地址告訴我,明天舞會前,我偷偷去找你,你記得千萬不要暴露我!」
「當然。」
不論在哪個時代,埃利克都不會拒絕阿米莉亞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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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舞會如期而至,整個王國都在討論城堡裡突然出現的那位不知名的王子。他似乎打敗了所有鄰國王子和王國裡的未婚青年,因為,整個晚上,阿米莉亞公主都只他一個人跳了舞。
舞會即將開始,阿米莉亞卻不在王宮。
就如她昨晚說的那樣,她帶著兩個侍從悄悄來到了魅影現在的住所。
和想像中的小可憐一點也不一樣。阿米莉亞隱隱約約聽到了閣樓上傳來的聲嘶力竭含糊不清的求救。
「……你的繼父和兩個哥哥真有精神啊。」阿米莉亞決定裝作聽不見這三個人沙啞難聽的聲音。
「後院的玫瑰樹,那是……咳,仙女教母昨天晚上出現的地方。」
魅影的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後又恢復如常。僅有月光照亮的後院,阿米莉亞未曾發覺他的變化。
「埃利克的仙女教母?!出來見見我吧,畢竟他可是要和未來女王結婚的人呢!」
許是這段話觸動了這位神奇的婦人,一陣炫目的白光閃過,她現身了!
「……和想像中的有點不一樣,」阿米莉亞托著下巴轉頭去看魅影,「埃利克,你的仙女教母,意外的帥氣呀!」
「仙女教母」當然是一位女性,只不過一身褲裝,支著一根拐杖,一腿直立,一腿彎曲足尖點地,悠游自在極了。
「這是位可愛的小姑娘,很久沒有聽到這樣令人渾身舒適的贊美了。」她笑得前仰後合,不拘小節,好一會兒才道,「看來根本不需要三天舞會的時間,你們就能相愛。我在水晶球裡看到的未來果然沒有錯!」
「水晶球?」阿米莉亞眨巴著眼睛,挪著步子移到仙女教母的面前,「也許,您會很樂意告訴我們,您在水晶球裡見到的畫面?」
「倒也不怎麼新奇,千篇一律的畫面。你們在城堡的露台上沐浴著民眾真摯的祝福,接吻。」
童話裡最浪漫的景像被她說得稀松平常。阿米莉亞轉了轉眼睛,好奇道,「千篇一律是說,您已經看到過很多這樣的未來了?」
「每對王子和公主的結局都是在露台上接吻,我已經習慣了,」仙女教母不在意地擺擺手,又道,「雖然你們的關系十分親密,不過未來兩天舞會的禮服我已經准備了,就一次性都送給你們吧。盡管埃利克看起來並不需要我的幫助……」
仙女教母絮絮叨叨地說著埃利克這個與眾不同的「王子」在這些日子裡為她帶來的麻煩,卻還是施展了魔法,將分別鑲著月亮和太陽徽章的禮服,鑲著日月形狀的寶石的兩把佩劍,都扔給了魅影。
「那天的南瓜都被壓碎了,馬車我是變不出來了,真叫人為難啊……」仙女教母托著腮思考著該如何讓魅影在舞會開始時的出場更加引人注目。
「沒關系!用我的馬車,和我一起進入舞會不是更加與眾不同?」阿米莉亞挽著魅影的手臂,努力地向仙女教母自薦。
「很棒的點子!」仙女教母的臉上展開了笑容,連魔杖上的星光都更亮了些,「我早就想去守護別的姑娘了,她們善良又勇敢。至於埃利克,他絕對是我教母生涯中的天塹!幸好你們的進展不錯,不然我的業績就完蛋了!」
話音剛落,她就不見了身影,只留下面面相覷的魅影和阿米莉亞。
少女盯著自己的天選「灰姑娘」,神情有些迷茫,「……這還真是個令人意外的『仙女教母』……」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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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十一的花唄還沒還完,雙十二又把我掏空了Orz
Chapter 54 番外:灰姑娘(2)
就像阿米莉亞說的那樣, 帶著魅影去王宮的舞會, 比她昨天和不知名的王子跳了一晚上的舞還要令人震驚。
未婚的青年們瞠目結舌地看著結伴走下石階的二人,心中都已明白,剩下的一天舞會並不能改變公主的心意。
這位王國的繼承人,已然認定了未來的丈夫。無論他們多麼不甘,都無濟於事。
阿米莉亞也是這樣認為的。
這樣宣示主權的行為能夠擋下所有想來獻殷勤的青年男性。這群人抱著娶了公主便能繼承王國的想法, 用盡了手段打扮得「花枝招展」來吸引阿米莉亞的注意。
但即便是魅影不曾出現, 王國的繼承權也不可能因為一次婚禮就拱手讓人。
現在, 阿米莉亞帶著身邊的人來到了年邁的父親面前。
她鄭重極了,握住國王蒼老的手掌,半蹲在他的膝前, 「父親, 這就是我選擇的人。他不是任何一個國家的王子,
不能為我們的王國帶來任何利益。但是,只有他能夠讓您的女兒感到幸福, 您,願意接納他嗎?」
「我的女兒, 在此之前,你只見過這個男人一面。這樣的要求實在莽撞……」
國王直嘆氣,不知道這個帶著面具的男人到底給女兒下了什麼**藥。
老父親眯著眼睛打量著一言不發的魅影, 又是搖頭。他能看得出來,這樣氣度的青年,即便不是出身富貴,也能夠有大作為。更重要的是,
身為人父的直覺告訴他,戴著面具的青年沾染著黑暗的氣息,但在阿米莉亞的身邊,他收斂了利爪,努力變得溫和。
「父親,這是我選擇的人,希望您能相信我!」阿米莉亞打斷了國王的深思。
「時間太短了,阿米莉亞,我需要再觀察些時日。」
「好吧……」尊貴的繼承人訕訕地,不一會又恢復了精神,她叮囑道,「那麼在這期間,請您千萬不要安排其他王子和我相處了!」
「……阿米莉亞,作為未來的國王,外交不可避免,你必須學習一些話術和鄰國周旋,這些王子們會是你執政生涯的第一節課。」
「……我接受,不過可千萬不要指望我會同意聯姻了!」
老國王搖了搖頭,無奈地注視著自己墜入情網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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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公主已經有了固定舞伴,舞會還是一派升平,眾人華麗的衣裙禮服耀眼奪目。
表面上的和平很快被三位狼狽的不速之客打斷。
「公主殿下!我用生命發誓,和您跳舞的這個男人,他不是什麼王子,也不是什麼貴族,不過是我們家最低賤的僕人罷了!他襲擊我和我的兩個兒子,偷了家中的珍寶變賣才能夠這樣衣冠楚楚地來到王宮。這個行跡惡劣的騙子不該成為您的舞伴!」
舞曲戛然而止,人群紛紛將探究的視線投向那三位狼狽的客人,以及,公主殿下身邊那個貴氣凌然的男人。一時之間,議論紛紛。
而處於非議中心的魅影完全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
他微皺著眉頭,俯身在阿米莉亞的耳旁輕聲道了一句「抱歉」,而後,骨節分明的手掌便按在了那柄鑲有月亮寶石的佩劍上。
少女洞悉了男人的意圖,柔軟的手制止了魅影的下一步動作。
待人群完完全全安靜下來,她才發出一聲不屑的輕哼。
「哦?」
「那你們倒是說說,誰才配站在我身邊?」
「閣下的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嗎?」
罕見的厲聲質問讓人心中一凜,灰頭土臉穿著皺巴巴的華服跟在中年男人身後的兩個青年——魅影的兩位「繼兄」瑟縮著退後了一步。
板著臉的公主是王國的珍寶,於她身上的耀眼光芒讓兩人自慚形穢。平日裡時常掛在嘴邊「娶公主做國王」的妄想,此時成為了兩人不堪回首的恥辱。
他們紛紛搖了搖頭,氣得中年男人胡子直飄,「兩個不成器的東西!」
「先別急著內鬥呀,」阿米莉亞勾唇笑道,「我還沒有追究你們虧待未來親王的罪名呢!」
魅影愣了一下,隨後無奈地碰了碰阿米莉亞按住他的手,小聲道,「你確信不是我虧待他們?」
「埃利克,你什麼時候也學會開玩笑啦?」公主笑眼彎彎,完全忽視了瑟瑟發抖的三人,「我現在可是王國的繼承人,當然要盡我所能保護你!幽靈先生,你可是未來的親王,公主的未婚夫,請您囂張一點好嗎?」
「……能夠得到未來女王的青睞,我當然倍感榮幸。」
阿米莉亞撇了撇嘴,趁魅影沒有防備戳了一下他的臉頰,「你臉上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
旁若無人的互動讓匆匆趕來揭穿魅影罪行的繼父和繼兄欲言又止,卻又不敢輕舉妄動。不顧阻攔地闖進來,就該接受主人的降罪。
阿米莉亞叫來了近衛官,吩咐道,「剝奪他本該屬於埃利克的爵位,父子三人再也不得踏入王國一步!至於我身邊這位先生,他將是王國唯一的親王。明天的舞會,我要為授勛,你們去准備准備。」
天差地別的待遇,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公主的怒火和保護,如果再有人敢抱上位的心思,指不定會淪落到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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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的舞會開始的時間早了不少。
近衛官貯備了親王加冕服,被阿米莉亞拒絕了。
仙女教母的第三條鑲著太陽的禮服和佩劍還沒有用上呢!總該有始有終才對!
少女拉著已經穿著完畢的魅影,眼睛舍不得離開他一秒鐘,「你今天可真英俊!」
「溢美之詞!」
這可不是魅影的回應。
阿米莉亞僵著脖子轉過身,垂頭喪氣地拉著老國王的胳膊,「父親,您就別再念叨我了好不好呀?我發誓,我真的不是一時興起,我會一直守著埃利克不會變心的!」
「……胡鬧。」
「父親~」
「行了,你授勛歸授勛,怎麼不讓埃利克穿親王加冕服?」
操碎了心的老父親最終還是松了口,阿米莉亞大喜過望,喜形於色朝魅影眨了眨眼睛,而後解釋道,「這可是埃利克的『仙女教母』的贈禮!父親你看,是不是比加冕服好看很多?」
老國王搖搖頭,「我怎麼會有你這麼任性的女兒?」
「阿米莉亞並不任性。」
「你是在違抗這個王國的主人?」國王沉著聲,銳利的目光像是要把魅影的面具戳穿。
但男人的反駁卻讓阿米莉亞心下暗喜,她仿佛沒注意到父親的怒意,炫耀似地朝國王親擺了擺手,「父親,您看到沒!我的決定不會錯的!」
國王這才緩了神色,面前的青年敢為了阿米莉亞質疑國王,完全不畏懼他的怒意,這足夠證明,他是個值得女兒信任的人。
「去大廳,我親自為他加冕。」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對阿米莉亞來說,卻是巨大的驚喜,她忍不住抬高了聲音,「埃利克,你現在可是受到了國王的認可!你可以更囂張點!!!」
「……嗯。」
抿緊的唇裡,似有無法掩飾的笑意。
他眼中映著的那位公主,是整個童話世界最明艷的色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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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以置信,還有一個月我就能看《三魅影》了!!!
突然想到15年我從《小王子》入坑,隨後被《歌劇魅影》迷住,之後補完大悲,掉進德奧法劇深坑,有時候還會去找匈牙利意大利的版本,今年發現俄劇也怪好聽的,然後忍著劇情的惡心發現《西貢小姐》也非常非常可!
沉迷飯桶的那會我一直遺憾沒有更早入坑錯過了15年的廣州巡演,之後一直有留意,但是一直沒什麼消息。而且一般亞洲巡演基本上不可能是我在在B站入坑的演員班底。
雖然抱著能來中國哪裡還要那麼多車轱轆的想法,但還是很想親眼見到我比較熟悉的演員。
所以說活得久了什麼事都能發生哈哈哈哈哈,再過一個月我就能見到25周年裡的木匠和soarrrr的JOJ,Jeremy
Seb其實我不認識QAQ,B站只有一個音頻的MOTN,其他都是大悲裡的沙威,不過沒關系,反正飯桶和尚萬強都是一家,有時候還能串到伊麗莎白哈哈哈哈哈
反正就是開心,一想到就開心,花了那麼多錢也開心!!!
最後!預告一下,下一篇番外是美女與野獸~
Chapter 55 番外:美女與野獸(1)
「一個好消息!美麗善良的姑娘們, 那艘貨船並未葬身海底, 不久之後,它就要到達鄰市的港口啦!」中年商人面上的喜色顯而易見,他一掃過去一年的疲憊。
「父親,我是不是不用再穿這些粗布裙子了?」
「父親,我是不是可以把賣掉的珠寶贖回了?」
異口同聲的兩個年輕女孩是阿米莉亞的姐姐。
挽著金發, 狼狽地擦著手的少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呵斥道, 「閉嘴!讓父親說完!」
方才還興奮搓手的兩個女孩畏畏縮縮的退後了兩步,委屈巴巴地將手背在了身後,眨巴著和阿米莉亞如出一轍的藍色眼睛盯著自己超凶的妹妹。
一年前, 父親臉色灰敗地告訴她們貨船遇到風暴家族破產後, 這個向來溫順善良的小妹妹就像變了個人一樣……讓人難以招架。
商人已經習以為常了, 大女兒和二女兒安靜總算安靜了下來,他終於可以把話講完, 「明天我就要啟程起碼頭,姑娘們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嗎?」
阿米莉亞雙手環抱, 倚著門框,哪裡還想不到這是《美女與野獸》的世界?
一年前,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 唯一的念頭便是找到魅影。結果恰逢家中突變,兩個嬌生慣養的姐姐也讓人氣得肝疼,便只能趕鴨子上架接過了家庭的重擔。
尋找魅影的事一拖再拖。
不過,既然她是故事的主角, 按照最常規的思路,魅影也許就是這個世界裡的野獸。
這不是瞌睡了就送枕頭嗎?
阿米莉亞勾唇笑了笑。
大女兒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發現她似乎並不在狀態,顫抖著胸脯,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父……父親,我想要一箱……不,一件新裙子,可,可以嗎?」
見阿米莉亞似乎沒有聽到姐姐的聲音,二女兒語速極快地提出了自己卑微的請求,「那,那我想要一條項鏈,我發誓,我只要一條新項鏈,甚至不用鑲寶石的!」
兩個女孩說完,又默契地看了一眼一旁心不在焉的小妹,暗自拍了拍胸口。
「當然可以,我的女兒們多麼勤儉質樸體貼父親啊!這點小小的要求,父親當然願意滿足!」商人聲音洪亮信誓旦旦地向兩個女兒保證,得到了她們毫不吝惜的贊美後,他側身問起了自己的小女兒,「哦,阿米莉亞,告訴父親,你想要什麼禮物?」
阿米莉亞回過神,神色平淡,「禮物就不必了。不過父親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我當然會答應你!你是我最欣賞的女兒,無論任何要求,父親都會做到!」商人一高興,不計後果地答應了阿米莉亞。
在他的心中,最小的女兒懂事能干極了,是最不可能提出令他為難的要求的人。
然而,現實注定要讓他失望了。
阿米莉亞眼底閃過一抹狡黠,「那就這麼定了!明天我會和父親一起啟程去碼頭,這可是您答應了我的!」
話音剛落,她也不給商人拒絕的機會,快步上樓回房收拾了行李。
「阿米莉亞?!你是個女孩,怎麼能……」
商人的反對無效。
對於這一年中飛速成長,性格大變樣的小女兒,他毫無招架之力,也不忍心真的拒絕她那麼執著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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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在擔心父親,幸好這一趟十分順利,也買到了禮物。很快咱們就能到家!」商人盤點著馬車上的貨品,絮絮叨叨的,「下回可千萬不能這麼胡鬧了。父親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不會輕易出事的!」
被即將返鄉的喜悅衝昏了頭腦的商人,並未發現天色越發不對勁。
明明是正午時分,天空中卻烏雲密布,微風漸起,像膨脹一般在極短的時間內變成了呼嘯的狂風。
商人面色逐漸凝重,「我們得快些離開這裡!」
然而這本就是一個陷阱,誤入陷阱的人怎麼可能會有逃出去的機會?
鵝毛大雪遍布,很快,這個山谷間變得白茫茫一片,來時的腳印被覆蓋,一時之間,商人根本分不清回家的方向。
「我不該帶上你的……」
商人沮喪極了,如困獸般四處觀測著方位,然而一切都是徒勞。
阿米莉亞冷靜極了。
除了冷,她沒有其他的感覺。一切都跟童話故事裡說的那樣,商人在暴風雪中迷失了方向,誤入了野獸的城堡。
接下來,就必須由她這位父親,帶她進入城堡了。
「父親,您不必沮喪,咱們先找個地方躲一躲,等暴風雪停後再想想辦法。」
商人瞧見鎮定的小女兒,心裡突然也不慌了,理清思緒選了一個方位,「就那吧。」
商人指向的地方像極了一條通道,不過這條通道是由排列並不規則的松樹隔出的一狹窄的小路。小路的盡頭,依稀能看到燈火。
少女捂緊了披風,艱難地跟著父親朝裡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風雪終於停了。
而商人也徹底迷失了方向,他寄希望於遠處的那盞燈火,渴望能有人告訴他們該如何回家。
又過了一會兒,阿米莉亞聞到了一陣芬芳。
她皺了皺小巧的鼻子,那是玫瑰的香氣。
終於到了,阿米莉亞暗自想,嘴角終於彎出了一抹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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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莉亞,看到那座城堡了嗎?這座玫瑰園是有主人的,未經允許的時候,你不能去摘玫瑰花。這是禮貌,你很小的時候我就叮囑過你!」
商人義正言辭的教育讓阿米莉亞准備摘玫瑰花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少女眼神奇異地打量著自己的父親,極端懷疑他也被穿越了。
畢竟,在原先的故事中,未經允許摘下玫瑰惹怒城堡主人的,可是他自己!
商人還在喋喋不休地談論自己的育兒之道,大肆贊美自己對三個女兒的教育有多麼成功。
也就是在這個間隙,阿米莉亞摘下了玫瑰樹上盛放的玫瑰。
商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蒼茫的雪地裡,一切都很平靜。
「野獸難道是不存在的?」阿米莉亞小聲嘟囔著,有些無趣地轉著手中的玫瑰花。
天氣太冷,她的手有些凍僵了,一個不慎沒有拿穩,眼看著血紅的玫瑰就要掉落在潔白的雪地上——
一陣劇烈的風刮過,伴隨著一道看不清的影子,玫瑰花消失在了半空中!
待商人終於看清這道影子後,他險些嚇昏過去!
這哪裡是莊園的主人?這分明是一頭面目可憎的野獸!!!
仿佛是為了驗證他的猜想,叼著玫瑰的野獸發出了一陣凄厲的嘶吼,隨後身形如閃電一般,將阿米莉亞撲倒在了雪地上!
「我的女兒!!!」商人破了音,嚇破了膽子,「有什麼事朝我來!不要傷害我的女兒!」
被壓得渾身都疼的阿米莉亞感受著背後冰涼的雪,心下卻是止不住的喜悅。
她沒有輕舉妄動,只是緊緊盯著野獸的雙眼,想要看道他醜陋外表下的靈魂。
野獸禁錮著阿米莉亞的身體,眼睛卻像是被燙到了一般,迅速偏移了幾分,低啞著嗓子道,「這是我最珍視的玫瑰,你不該動她。現在,你必須付出代價!」
「當然,摘下這朵玫瑰前我就有了心理准備,只是不知道,留在您的身邊一直陪伴您的代價,夠不夠換一朵玫瑰?我的幽靈先生。」
阿米莉亞俏皮地朝野獸眨了眨眼睛,她強忍著身後浸濕的寒意沒有輕舉妄動,她想用自己毫不設防的姿態告訴野獸,自己沒有惡意,也是為他而來。
野獸的呼吸變得有些重,濕潤的氣息縈繞在阿米莉亞的脖頸處,讓她感到些微的癢意。
她笑得燦爛極了,滿意地看到野獸慢慢地松開了對她的鉗制。
商人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揉著自己的眼睛,他似乎看到了一只會說人話的野獸,笨拙地將嘴中叼著的玫瑰送給了自己的小女兒!
商人不確定地想,這是不是女兒的計謀,用美色迷惑一只野獸?
但很顯然,他堅強善良的女兒此刻並沒有空回答他的疑問。
因為,她欣然接下了這枝玫瑰,利落地挽起自己的金發,拉著野獸的手將玫瑰別進了發間,她的聲音溫柔極了,「好看嗎?」
聽到問話後,本來還呆呆的任由阿米莉亞擺布的野獸,猛然抽回了手,迅速背在了身後,一雙濕潤的眼睛四處亂瞟,笨拙地躲藏著阿米莉亞的視線。
阿米莉亞沉默地等待著野獸的回答,她的眼神溫柔而堅定,鼓勵著野獸說出自己最真實的想法。一旁的商人已經震驚到完全發不出一個音節了。
但少女的一個哆嗦打破了沉默。雪地將她的衣服全都浸濕了,寒風呼嘯,衣服開始結冰。
野獸退後了兩步,又上前脫下外套,一把丟在了阿米莉亞的頭上。
「整座玫瑰園都歸你。」
凍僵的少女整個人都被擋在了外套之下,她笑出了聲。
這是打算用整個玫瑰園換她陪在身側嗎?
屬於野獸的,笨拙的浪漫。
「不過在此之前,你必須告訴我,幽靈先生是誰?」
???
阿米莉亞披外套的手微微顫抖:「那麼,野獸先生,或許,您聽說過埃利克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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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盡量保持每天早上九點更,還想寫的梗目前還有白雪公主/夜鶯/睡美人/賣火柴的小女孩,不過一切都視情況而定~
Chapter 56 番外:美女與野獸(2)
阿米莉亞在野獸的城堡裡住了下來。
偌大的城堡中冷清極而蕭條, 與之截然相反的事數不盡的美食華服。阿米莉亞一年沒有過上這種富貴日子了,
這裡的一切都像是為她貼身准備,她享受至極。但讓她頭疼的是,她茶飯不思的父親。
商人一丁點也不快樂,他沮喪極了,沒有任何心情享受用小女兒一生幸福換來的優待。
那可是一只面目可憎的野獸!即便它能夠說人話, 也是萬萬配不上自己的珍寶的!
商人憂心忡忡, 高腳杯裡的紅酒都不香了。
阿米莉亞瞥了一眼商人幾乎沒怎麼動過的食物, 一個頭兩個大。
她心裡清楚,即便魅影什麼都不記得了,也依舊不會傷害自己。可商人顯然不這麼想, 讓他繼續住下來, 完全不利於她和野獸的進展。
「父親, 您再不回去的話,兩位姐姐就要餓死在家裡了!」阿米莉亞聳了聳肩, 「您也知道,她倆可是一丁點兒自理能力都沒有。」
「糟糕!」
商人猛地站起身, 打翻了桌上的餐盤。清脆的響聲讓他想到了兩個聒噪的女兒,雖然她們脾氣不怎麼樣,但也是自己的女兒!
他偷瞟著阿米莉亞, 面色為難極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父親,您也看到了,野獸先生不會傷害我的。再過一陣子, 等我安撫好他,我就回去見您!」
阿米莉亞信誓旦旦,半推半送將商人帶去了馬車,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便揮了一鞭子,馬兒撒開蹄子就跑,「別擔心,它會幫您找到方向的!」
商人絮絮叨叨的叮囑戛然而止,在顛簸的馬車上陡然轉為氣急敗壞的指責。
他這才想起,「阿米莉亞!你可是我的女兒,怎麼能為了留在野獸身邊勸我離開!!!」
少女握緊鞭子背在身後,歪了歪腦袋,「真是抱歉啊。」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攻下野獸先生,以後把女婿帶回家,父親想必就氣消了!
「你打算『安撫』好我,就回去?」
加重的語氣打斷了阿米莉亞的思緒,她嚇了一跳,回過神看到了面色不虞的野獸,「你來這裡多久了?」
「你現在就可以回去,我不會攔你。」
野獸情緒不明,聲音聽起來平靜極了。不過阿米莉亞怎麼會只看到表面的不在意呢?
這種答非所問,明明很在意卻非要裝作平靜就是魅影最拿手的路子了!
「你的話肯定只聽到了一半,」阿米莉亞故作神秘道,「野獸先生,要是您有讀心術就好了!」
野獸難得表露了一絲好奇,他問,「為什麼?」
「這樣,您就能聽到,我的心在大聲宣告,不久的將來,我要面前的這個男人以我未婚夫的身份,跟我回家,見我的父親!」
空氣中只剩下了野獸沉重的呼吸聲。
阿米莉亞緊緊地盯著野獸的眼睛,滿意地發現他震顫的瞳孔中滿是不知所措的茫然。
他就這樣呆立在了一片雪地之中,也不懂得該如何對待面前這個大膽,能夠吸引他所有注意力的女孩。
他在少女直白的話語和灼熱的視線中節節敗退,狼狽地轉身,像一陣風一般消失在了原地,只余下一串獸形腳印。
阿米莉亞能清楚地看到,即便是在奔跑著,那條可愛的尾巴都不受控制地上揚著。
「如果保持了獸性的話,這大約是高興瘋了的意思吧?」
少女唇角上揚,踩著面前的一串腳印回到了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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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莉亞坐在塔樓的窗前,高處的風景總是恢弘美麗。
不過比起美不勝收的景色,她更在意的是,魅影的心情很不錯。
她在這裡住了一段時間了,也發現了一個奇怪的規律。城堡的天氣和色彩是和主人的心情掛鉤的……
魅影感到快樂的時候,城堡的上空不見一片烏雲,霞光穿透薄薄的雲層,將城堡和花園照耀得熠熠生輝。
但也有那麼些時候,天空陰雲密布,寒風呼嘯而來,暴風雪肆虐在這一片被詛咒的區域。
「所以埃利克為什麼要吃自己醋呢?!提都不能提真是夠了!」
阿米莉亞捂著腦袋,對於幫魅影恢復記憶中這件事毫無頭緒。
更糟糕的是,她話音剛落,明媚的城堡開始變得灰暗。
少女心道不妙,連忙回頭,便看到臥室的門開了一個縫,不經意露出的深藍色衣角昭示了他的身份。這除了是野獸,還能是誰啊?
到底是哪裡讓他感到不安了嗎?為什麼總是喜歡暗中觀察?
阿米莉亞打開了門,拽住了慌亂中准備偷偷溜走的野獸先生的——尾巴,「先生,我們必須談談!」
他不再動彈了。
野獸罕見地眨了眨眼睛,盯著阿米莉亞,聲音帶著些許的不確定,「你,似乎不是第一次說這句話了?」
他的神色迷茫極了。
但阿米莉亞確信,至少在這個世界裡,她不曾說過這句話。那到底是什麼,勾起了他的記憶呢?
電光火石間,阿米莉亞想到了一件事。
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了,她剛剛和魅影相識的那段時間。那時,魅影的心裡沒有她,甚至為了報復綁架了她。
當然,也是在被囚/禁的日子裡,她發現了魅影面具下的可貴之處。
其中的一個轉折點,便是由這句話開始的。
那個時候,她妄想通過談判,交換條件使魅影放過她。談判當然不可能成功,但她成功寄出了一份向哥哥們報平安的信件。
阿米莉亞的心中酸澀極了,又像有羽毛在輕撫一般,她的心癢癢的。
她直接撲進了野獸的懷裡,纖細的雙臂將他的腰摟得緊緊的。精致的小臉埋在了男人的胸前,十分熟練地調整到了最舒適的位置。
野獸卻僵直了身體。
縱然這些時日,他已經習慣了動不動就會挽住他的小姑娘,可擁抱,還是第一次。
他完全忘記了方才的問題,滿腦子都在糾結,到底是就這樣絲毫不動彈讓她抱著,還是……用他醜陋的手回抱她呢?
阿米莉亞替他做了決定,她說,「野獸先生,抱抱我唄~」
野獸耳朵紅了一圈,毛發的掩蓋下無人能發現。
他像個稚嫩的孩童,笨拙地學著阿米莉亞的樣子,用雙手圈住的懷裡的少女。
阿米莉亞享受現在的狀態,過了許久,她才悶著聲道,「仔細算算,這是我第二次對你說這句話了。你知道嗎?上次用這句話開始的交談,有著讓人意想不到的美妙結果。我發現了一個別人都不知道的秘密。」
「什麼秘密?」
「一個面容醜陋的男人,他居然十分心軟。明明是為了報復才會綁架我,最後卻讓我好吃好喝地在地宮裡圓潤了不少,」阿米莉亞抬頭仰望著野獸毛茸茸的面龐,問道,「野獸先生,您說,這是不是一筆入不敷出的買賣啊?」
野獸的手臂不自覺地又圈緊了,大約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咬緊了牙關,聲音像是被擠出來一般,「你在心疼他。」
野獸的話肯定極了,直覺告訴他,阿米莉亞口中的這個男人,是她最珍貴的回憶。
她可能,深深愛著那個男人……
「……我只是一只醜陋的怪物。」野獸悄悄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臂,緊緊捏成了拳頭。
阿米莉亞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她連忙松開了野獸,想從他的臉上發現一些端倪。然而這樣的動作在野獸看來,卻是在劃清界限。
他失落極了,好看的眼睛都微微耷拉了下來。一小步一小步的後退,卻能看出顯而易見的不舍,「你可以離開這裡,我不會阻攔。」
阿米莉亞瞥了一眼窗外,天空下起鵝毛大雪,覆蓋住了一切美好的景色,蕭瑟的景色下是壓抑湧動的絕望。迄今為止,野獸的心情還沒有如此低落過。
「給你三秒鐘解釋,你又怎麼了?!」
少女叉著腰,板著張小臉努力做出凶神惡煞的樣子。她今天必須把這件事情完全解決了,這樣反反復復的天氣,誰受得了啊?
當然,她更舍不得,讓這個男人如此不安。
「……你愛著一個男人,」野獸斷斷續續地,一句話說得極為艱難,「在這裡,你不會幸福的……所以我放你去找他。」
這麼明顯的誤會,傻子才會看不出來。
阿米莉亞捂著額頭,哀叫了出來。
豈料野獸真以為她身體不適,手忙腳亂地將她打橫抱起,急急忙忙往西塔樓的方向跑,「是我讓你難過了嗎?」
「倒也不是,」阿米莉亞鎮定極了,她放開了自己的手,極力向野獸表示自己沒有生病,「不過,你確實氣到我了。野獸先生,麻煩您仔細想想方才那番話的前情提要!!!」
「我都說得這麼明顯了!我愛的人,除了你還能有誰啊???你不要仗著失憶就各種鬧脾氣哦!」
一番話給野獸造成極大的衝擊力,一時之間他不知道是該欣喜還是先疑惑。他就這樣愣在了原地,唯有抱著阿米莉亞的雙臂依舊有力。
阿米莉亞暗自嘆了口氣,伸手攔住了依舊是獸形的男人,毫不猶豫地貼上了他的唇。
蜻蜓點水一般的吻,卻足夠讓他相信,阿米莉亞句句是真。
因為他的身體開始變化了。
獸形的毛發逐漸消退,轉變成了人類的皮膚,凌亂的鬃毛也變成了一頭棕褐色的頭發。
那張臉也逐漸變得和阿米莉亞記憶中的左臉一般英俊。
對,是整張臉!
阿米莉亞驚喜地撫摸著男人的右臉,聲音也因為激動而變得顫抖,「幽靈先生,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你。沒有了那些印記,你就是阿波羅在人間的使者!」
這樣毫不吝惜的贊美讓魅影不自覺地看向了鏡子。
鏡子裡是一張完好無損的臉,本該疤痕遍布的右臉此時和左臉一般無二,鑄成了一張舉世無雙的面容。
「我的臉……恢復了?」
「是啊。埃利克,您再也不用戴上那個面具了。」至少在這個世界裡是如此。
恢復人形的魅影看了看阿米莉亞又看了看鏡子,嘴張張合合最終又歸於無聲。
阿米莉亞有些好笑地打量著他不知所措的反應,問道,「我更關心的是,你的記憶恢復了沒?」
「記憶?」魅影一臉茫然。
阿米莉亞,「……那你怎麼知道你的右臉,曾經是……嗯,不完美的?」
「自我出生起,我的右臉便是如此。所有人都憎惡我畏懼我,我將這些人永久驅逐出境,也引來了女巫的詛咒……」魅影半垂著眼簾,情緒有些低落,卻在下一秒陡然想起不對勁,「在此之前,你並未見過我,又怎麼會知道我原本的樣子?」
「……你就當做,是前世的姻緣吧,」阿米莉亞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既然在所有童話中都適用的真愛之吻都沒能讓魅影恢復記憶,那就慢慢來吧。
「前世?」魅影有些茫然。
「時間還長,我要慢慢為你解釋這些事。不過我得先確認一件事,這樣天氣大概就再也不會變來變去了。野獸先生,詛咒為什麼了解除了呀?」
少女笑得燦爛,魅影怎麼會不知道她是明知故問。可想到自己先前的舉動,他也感到十分難為情,從耳根紅到脖子,但這會,可沒有皮毛遮擋了。
「是你的愛,解除了詛咒。」
「嗯哼,這還差不多!」阿米莉亞笑彎了眼睛,努力伸長手揉了揉野獸的發頂,獎勵一般,「接下來,收拾收拾行李跟我去見家長怎麼樣?唔,得把父親接過來住才行!」
回應她的是一聲鏗鏘有力,不帶絲毫陰霾的回答,「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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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刷美女與野獸的時候,野獸說be my guest和I curse the fating of the light的時候瞬間跳戲魅影!!!
野獸真的差不多和魅影一個套路,真的好像好可愛,最牛逼的是JOJ唱了evermore,桶唱了野獸啊我的天哪,我還現場看到了,**OJ真的太牛逼了我真的此生無憾了(不是,我還得看桶巡,lea姨和大悲四十周年的)
我覺得我有生之年一定能蹲到霸總面老師唱evermore,畢竟他都唱過tod了,害他好帥我流淚了,霸總魅影我真的可!
Chapter 57 番外:夜鶯
阿米莉亞站在城樓上, 眺望自己的國土。
這是她的國家, 長治久安,繁榮昌盛,子民們愛戴她敬仰她,可這些都不能給她帶來一絲一毫的慰藉。
維護國家的統一是她與生俱來的責任,從出生起, 她就背負了沉重的使命。
父親離世前, 握著她的手, 要她對神靈起誓,終其一生都不會背叛王國,拼盡全力也要恢復王國曾經的繁榮。
她都做到了。
但她不快樂。
作為王國的繼承人, 她生來錦衣玉食, 即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 騎士們也會不擇手段將它們摘下來送到她的眼前。
可她總是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像缺了什麼一般, 饒是想盡了辦法也無法填補那個空缺。
「陛下,或許傳說中的那只夜鶯, 能夠讓您感到些許慰藉。」
「嗯?說來聽聽。」
近衛官連忙派人拿到了那本在民間廣泛流傳的書,上面記載了一只灰褐色的夜鶯,它其貌不揚,
卻意外地擁有著美妙動人的歌聲,這悠揚的歌聲為忙碌的漁夫和貧窮少女帶來難得的歡樂。
它竟然就住在王宮的花園裡!
阿米莉亞合上了這本書,帶著近衛去了花園。
這裡生機蓬勃,花草樹木散發著生機, 蝴蝶蜜蜂忙碌地繞著花朵飛舞,唯獨,不見那只傳說中的夜鶯。
「也是,王宮裡的人都不知道有這只夜鶯,宮外平民們的耳口相傳怎麼能當真呢?我到底在想些什麼?」阿米莉亞半垂著眸子,掩下了自己不知為何感到失望的神色。
她擺了擺手,轉身就想離開。
就在此時,一陣優美的歌聲傳來。這是最純粹的歌聲,沒有歌詞,卻能用最簡單的旋律打動每一個聽到的人。
失望的君主再次感到了一陣興味,她甩了甩衣袖,又走進了花園,循著那陣歌聲,她微微抬頭,看到了立在樹上的鳥兒。
它渾身灰撲撲的,漆黑的眼珠卻在陽光的折射下呈現出了美妙的灰褐色。
越是走近它,歌聲也越是清晰,阿米莉亞也不自覺勾起了嘴角。
這歌聲讓她的心情罕見地愉悅,就像……就像是那個令人失魂落魄的缺口被填上了一般。
「看來這就是那只夜鶯了,」阿米莉亞伸出了一只手,朝向夜鶯的方向,「可愛的小東西,你願意跟我回去嗎?」
夜鶯似乎是沒有聽懂一般,一點都沒有動彈,依舊立在那根樹枝上唱著令人愉悅的歌。
「我居然妄想一只夜鶯能聽懂人話?」阿米莉亞小聲自嘲,可內心按捺不住的衝動,讓她又發出了第二次邀請,「小東西,我允許你日日夜夜陪伴在君主的身邊。以國家的名義發誓,我會給你最好的待遇,你會是宮裡唯一的夜鶯。」
灰色的夜鶯眼睛濕漉漉的,連蹦帶跳飛到了地面,它審視般地盯著阿米莉亞,過了一會才放下戒備,攀上了她的臂彎,最終在她的肩頭安了家。
阿米莉亞輕笑出聲,趁無人注意時,側頭朝夜鶯眨了眨眼,「你能跟我一起,真讓人高興。」
夜鶯的歌聲停頓了兩秒,再響起時更加歡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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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王城都知道,他們的陛下迷上了一只其貌不揚的夜鶯。
普天之下,也只有夜鶯的歌聲能讓他們的君主笑出來。這本是一件好事,可大臣們漸漸發現,從前還會對適齡王子客客氣氣的陛下,如今竟是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但凡這些人表露出聯姻的意向,要麼打發出去,要麼選擇適齡的貴族小姐和他們結識。
國家的君主,似乎對男人不敢興趣了!
這怎麼行?即便陛下喜歡女人,也沒有人敢非議。可碰都不碰男人意味著,王國不會有繼承人,陛下百年之後,國家會拱手讓人!
這種轉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宰相板著臉回憶著事情的源頭,排除了所有的原因,真相令人大為震驚——讓女王如此反常的居然是一只夜鶯!
「我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老國王一手建立的國家毀在陛下的手裡!」宰相氣呼呼地捋著胡子,在大廳裡來回踱步。
還是內閣成員給了他提議,「天底下夜鶯那麼多,陛下獨愛這一只必定是因為它的歌聲。那麼我們只要再送陛下一只能唱出更美妙的歌曲的夜鶯,慢慢讓陛下擺脫對那只夜鶯的依賴,便能解決您心中的大患!」
「……且不提上哪去找歌聲更動人的夜鶯,要是陛下迷上了另一只夜鶯,這豈不是白做工?」
「宰相大人,鄰國最近上貢了一只人造夜鶯,只要上了發條便能不停歇地唱歌。我敢保證,這人造夜鶯的歌聲絕對比那只灰撲撲的夜鶯動聽多了。再者,人造夜鶯只能唱一首歌,待女王拋棄了灰夜鶯,又厭倦了人造夜鶯,自然會對婚姻大事更加專注。」
宰相轉了轉眼珠,也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他也不捋胡子了,立刻讓人帶來了人造夜鶯。
看到人造夜鶯的那一刻,宰相想,計劃必定能夠成功。因為,盒子裡的人造夜鶯實在是太逼真了。如果能飛,便說它是真的,也沒有幾個人會懷疑。這只夜鶯的制作工藝令人贊嘆,黑曜石鑄成了它的眼睛,藍寶石雕琢出了它的嘴,渾身上下的羽毛都是用細小的鑽石精密排布而成,奢華尊貴而栩栩如生。
再上好發條,歌聲更是美妙。
宰相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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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政務太少,還是你嫌官職太高?管得未免寬了些。」阿米莉亞看都不看一眼盒子裡被他們說得天花亂墜的人工夜鶯。她專注地逗著身邊陪伴已久的伙伴。
她還給夜鶯起了個名字。
「埃利克,我才不相信這世界上還能有更美妙的歌聲。你是獨一無二的。」
阿米莉亞仔細地在一旁的案幾上鋪著已經剝好的瓜子,朝埃利克勾了勾手指。
「陛下,請原諒我的自作主張。」
阿米莉亞剛想揮手讓老宰相退下,就聽到一陣歌聲,她挑了挑眉,就見到宰相已經恭敬地屈膝跪在了地上。她知道,宰相這是在先斬後奏,擅自為人造夜鶯上了發條,又怕她降罪。
「既然如此,那邊聽一聽吧。」阿米莉亞滿臉無趣地靠在了椅背上,手裡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瓜子仁。
她沒有發現,本來還吃得津津有味的夜鶯,聚精會神地盯著她的臉,不一會又如臨大敵般盯著那只看起來華麗尊貴,歌聲也婉轉動聽的人造夜鶯。如此往復,倒像是……在緊張?
歌聲漸漸變小直至結束,阿米莉亞的臉上也沒有露出半分欣賞,她平靜地注視著殿內滿臉動容的大臣們,直到穿著華服的官員們面面相覷。
他們尊貴女王似笑非笑,像是在看著一群調皮的孩子,縱容他們的無禮。
「你們都下去吧,那只人造夜鶯有誰喜歡就把它帶回家吧。」
阿米莉亞捧起了一旁灰撲撲緊張到唱不出歌的夜鶯,從容地離開了這裡,徑直帶它去了花園。
她喜歡看到「埃利克」自由自在地飛翔在花草樹木間,兜兜轉轉最後又回到她的身邊。
「埃利克,哪怕是鬼斧神工的人造夜鶯,也無法取代你。」
阿米莉亞的聲音很輕,是在訴說,卻更像承諾。
對夜鶯來說舉足輕重的承諾像是魔法一般,讓他的身體變得沉重。
一團柔和的光暈下,阿米莉亞看到,小小的夜鶯……變成了,英俊的男人?
「……埃利克?」
光暈退去,一身灰白色衣服的男人朝他走來。
他點了點頭,擁住了思念已久的女人。
她就在身邊,可身為夜鶯的他卻無法給她一個擁抱。
「阿米莉亞,你解救了我。這一生,無論你是否能回憶起我們的曾經,我都只屬於你。」
「我們……以前認識?」不知道為什麼,阿米莉亞對夜鶯變成人的橋段適應得很快,但她唯一不解的便是埃利克口中的曾經了。
「當然,我們在一起很久很久了。時間很長,我們可以慢慢回憶。」
作者有話要說:
到現在,這篇飯桶同人就算正式完結啦!
本來還想寫一些童話梗的,但最近點是真的背,考慮要回去燒香拜佛了
所以先完結,一些沒寫完的梗考慮以後開在另一個坑裡緣更~
那就,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