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0-3-21 04:42
第1章 游戲第一天
【——尊敬的市民朋友們，大家下午好。】
【——紐約時間下午3時18分，持續為您播報「平鐵之亂」最新消息。】
【——8月23日，由英雄紅大人率領的反抗軍出其不意，率先出擊，迅速突破了暴君鐵富人的防線，成功瓦解臭名昭著的馬克軍團。】
【——雙方激戰一小時後，鐵富人拼死抵抗，狼狽出逃，現已不知所蹤。】
【——尊敬的市民朋友們，共建和諧城市，從你我做起，從小事做起，從大家做起，如有暴君鐵富人線索，歡迎舉報，真假不限，獎勵多多。】
——任務發起人：第1章 游戲第一天
【——尊敬的市民朋友們，大家下午好。】
【——紐約時間下午3時18分，持續為您播報「平鐵之亂」最新消息。】
【——8月23日，由英雄紅大人率領的反抗軍出其不意，率先出擊，迅速突破了暴君鐵富人的防線，成功瓦解臭名昭著的馬克軍團。】
【——雙方激戰一小時後，鐵富人拼死抵抗，狼狽出逃，現已不知所蹤。】
【——尊敬的市民朋友們，共建和諧城市，從你我做起，從小事做起，從大家做起，如有暴君鐵富人線索，歡迎舉報，真假不限，獎勵多多。】
——任務發起人：
紐約城告示牌
「真的假的？！！暴君倒了——」
「蒼天有眼！！！」
「都是報應！！！」
正是傍晚時候，人流密集，幾乎是通告刷出來的一瞬間，城門口就密集的圍了一圈人。
這其中有拍手稱快，真心實意歡迎暴君倒台的npc們；
也有隱藏在npc之中，摸著武器或是帽沿，評估任務等級和獎勵的玩家。
但這些和阿言都沒什麼關系。
在沒有接觸到辣雞游戲，人生的前半段時間裡，阿言一直覺得，自己應該算是個不大不小的人生贏家。
餓了有吃的，渴了有喝的，雖然沒有對像，但無聊了有錢網購。
不快樂嗎？
就連剛畢業，正為自己的居無定所感到發愁時，就被告知父母早已經幫著買好了房，可以放任她去持續鹹魚。
阿言感動的啾了啾爸媽，打包了行李，開開心心去看房。
心情當然是愉悅而膨脹的，小姑娘長這麼大，還沒想過真的能有個自己的房子呢。
她站在門口，認真的抬頭看門上漂亮的貼畫，伸出手壓了壓。
那是一張極漂亮的「福」字，貼的端正，在門中央，大約是媽媽的手筆——她過年的時候總是喜歡那樣。
阿言沒打開門，但一瞬間彎起眼睛。
她猜測屋子裡面一定也是很漂亮的模樣，應當有高高的落地窗和潔白的牆壁，陽光微灑，窗明幾淨。
帶著這樣的期待，和一點點小的雀躍，她很開心的把門推開。
此處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意外。
門裡面有點內容。
倒不是什麼毛骨悚然或者難以接受的東西，就是不免讓人感到驚訝。
那是一個異次元的空間，在踏進去的一刻，阿言被告知她觸發了SSS級秘密任務。
限制不大，獎勵豐厚的那種。
阿言說我有吃有喝，沒車有房，不想做秘密任務。
狗任務告訴她，對不起玩家同志，您的異次元空間已經搭建好，您現在負債三千萬，要麼打工，要麼還錢。
阿言說那我還是打工去吧。
在一段時間後，阿言也漸漸明白了一點這個任務的構造。
它大約是類似於大型游戲的一個體系，只不過並不對外發行，還有一點點自主意識，會隨機挑選可以進入的人。
在裡面做的任務足夠了，可以兌換時間點，也可以兌換金錢。
——時間點是讓人能夠回歸現實世界的東西，而金錢則可以兌換現實世界的貨幣。
都是好東西。
小姑娘一開始其實是有點忐忑的，畢竟這樣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東西，總是讓人沒什麼底氣。
後來發現這游戲可能是在吃屁。
大概是因為任務也是要根據宿主的天賦隨機發布的原因，在阿言的印像裡，她的任務和別人不太一樣。
她見過的玩家其實不多，因為大家大多都是行色匆匆的，為了一個高級boss或者藏寶點來回奔波。
她就很佛。
也不是沒有給她分過打boss的任務。
那是個身高五米的巨型變異種，喪屍副本裡的，阿言扒著牆看過它幾眼，發現它自己可能就能頂得上一個喪屍圍城。
小姑娘試圖點放棄，後來發現任務很狗，放棄一棵喪屍之後，你可能會直接得到一片森林。
知道這個消息後，阿言坐在安全點，噎了好一會，走了，倒是沒哭沒鬧，畢竟撒潑業務不被受理。
她回去後懵了兩天，後來便日日常來，打卡一樣，站在安全點裡，扒著牆，看一眼就走。
風雨無阻。
畢竟也不能不來，會被判定消極怠工。
在雙方差距如此之大，玩家又如此努力的情況下，這個任務居然拖了三個月之久。
這已經是一個任務最後的期限了，如果失敗的話，據阿言猜測，系統可能會損失一些能量。
這顯然是它不願意看到的，而每一個被它用各種理由拖進來來的宿主，它顯然也不願意放棄。
到最後——阿言並不知道它的能量判斷標准是什麼，總之在最後一天裡，系統額外給她發了一個任務。
【任務內容：瑪莎夫人家的花開了，她想要把它們做成美味的鮮花餅，可是她的工作太忙了，沒有時間去摘花，有人能幫助她嗎？】
【任務目標：請在一天內為瑪莎夫人摘一百朵花。】
阿·鹹的一批·言：我可以！
這種任務阿言就很喜歡做。
她負債三千萬，兢兢業業打工做任務，非常勤奮，尤其是後來發現賺來的錢上交給系統一部分，另一部分自己回去後花也沒人管後——
害，真是瞌睡了就送枕頭，這下工作也有了著落。
這些只是系統為個人頒布的必須要完成的任務。
對於所求較多的玩家來說，他們還可以刷一些額外的任務——就像城門口告示牌上的那樣。
任務給的獎勵往往豐富，但難度也不小，對於工資夠花之後，對獎金就有點無所謂的阿言來說。
那不是她能夠得到的東西。
只不過今天這個任務倒是讓阿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它很大方。
一般來說，任務給出的獎勵雖然豐富，但也沒有到【真假不限，獎勵多多】這樣的程度。
這個「鐵富人」大約是非常重要的角色。
不過說起來，「鐵富人」這個稱呼，如果去掉一個字，變成「鐵人」的話，阿言大概會對他相當的有好感。
害，理由大家都懂得，「鐵人」這個名字所對應的，總是一些讓人非常喜歡的角色。
但這些和嗦冰棍的小鹹魚都沒什麼關系。
對於新任務是：
【請在三個月之內嗦完兩千根冰棍，測試冰棍口感，並告知薇薇安小姐如何改進冰棍配方。】的阿言來說。
還是嗦冰棍比較重要。
平心而論，薇薇安小姐手藝很好。
她在紐約街頭開了一家冰淇淋店，開了有好幾年了，產品都是由她自己制造，研究，並且改進的。
她做的冰棍酸甜可口，花樣繁多，十分受到紐約市民的歡迎。
可不知為何，即使薇薇安小姐有這樣好的手藝，她的冰棍近段時間來銷量還是下降了一些。
阿言猜測這可能是冬天要來了的原因，可她不能說。
畢竟大家都要恰飯的嘛。
一開始接到任務後，阿言也確實是恰飯一樣嗦了一段時間冰棍，但嗦著嗦著，就有點嗦不太動了。
嘴巴疼。
走在回家的道道上，阿言邊流眼淚，邊嗦這一天的第十六根冰棍。
這也是她從前計算好的，任務完成的最低限度。
當冷冰冰，紅彤彤，還冒著絲絲冷氣的冰棍棍只剩棍棍的時候，毫不誇張的說。
——在悠長濕冷，蕭條凄清的巷道道裡，阿言有一瞬間，幾乎聽到了男神鐵罐罐啵啵她的聲音。
垃圾桶在巷道的盡頭。
因為工作普通，在紐約城裡，阿言只被分到了很普通的居民房。
離熱鬧的城區有一點點遠，但很安靜。
阿言很溫情的咬了一口沒了冰的寶貝棍棍，又忍不住親了它一口，抬起手臂，根本等不到走到垃圾桶前，就快速把它朝垃圾桶方向扔了出去。
木棍與鐵皮相撞，打了一下滑，沉悶的「咚——」了一聲。
沒扔進去。
阿言捏捏手指，不好意思的走近一點，准備再來一次。
就聽到空氣裡又是沉悶一道聲響，伴隨著極尖銳的摩擦聲。
先是木棍滑過垃圾桶，掉到了一塊不知名鐵皮身上。
那團鐵皮已經破爛了，但不甘心似的，惡狠狠揮了一下，木棍棍就被他打飛，同時飛出來的還有他破爛的手臂。
氣氛有一點的尷尬。
鐵皮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他佇立在垃圾桶旁邊，仿佛凝固了，又仿佛與空氣融為一體。
被他甩飛出去的破爛手臂，倒沒有主人那麼多羞恥的小心思。
它踉踉蹌蹌的滑行了一段時間，就乖乖的停下，停在在一雙淺棕色的鹿皮小靴子面前。
那是城裡的姑娘們常穿的鹿皮靴，品質不算最好。
但跟一堆破**起來。
還是破**較委屈。
窄道道裡光線暗，阿言彎下身子，把鐵皮破爛撿起來看。
等到看清楚它的模樣，阿言愣了一下，露出一個很茫然的神色，仿佛也凝固住了。
那是一只磨損的非常嚴重的機甲手臂，很多地方都斷了，關節處被燒成了焦黑色，看起來風塵僕僕。
唯有從縫隙裡露出來的一點金燦燦，又或者是紅艷艷，讓人想到熊熊燃燒火焰，或是雲層下驕傲盛開的陽光。
第2章 游戲第二天
牆角的先生屈著腿坐，搭在身旁的手掌握起來，很不安穩的模樣。
他的面容隱藏在層疊的陰影裡，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了，讓人即使探著頭，也看不太清楚他樣子。
只能透過薄薄的光，看到一點他線條漂亮的下巴，或是半邊臉上，磨損的只剩下半塊，金色已經稍微暗淡的面甲。
從表面上看，這應當是個狼狽的，失意的，處境並不美好的，但也讓人十分陌生的先生。
但憑借著他磨損的已經看不出原來模樣，只能稍微辨認得出一點金紅顏色的盔甲，以及是那一頭漂亮的，蓬松的棕黑色卷發。
又讓人忍不住在心裡悄悄給他安排上另外一個身份。
——金紅色的鋼鐵戰甲，即使已經磨損到看不出原本漂亮的模樣，線條依然是流暢而鋒利的。
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做到的事。
至少在阿言的世界裡，只有那位只能在電視裡，或網絡上才能見到，總與同伴肩負守護地球重任的先生能夠做到。
那也是一位很了不起的，十分值得人尊敬的先生。
阿言站在男人面前幾步遠的地方，小靴子著了地，一點一點的往街道外挪。
她面容上顯露出一種十分糾結的情緒，原本都走出去了，想到這種可能，又有點猶豫的退回來。
小姑娘原本是不太愛管閑事的。
畢竟在游戲世界裡，你身邊所處的一切，或許並不怎麼安全。
那些你所熟知的法律，道德，規矩或是約定，在很多時候，都是可以被無視的。
畢竟當你強大到世界都要向你低頭的時候，規則仿佛就不太重要了，而在這裡，像這樣厲害的人還有很多。
就像是那位紐約暴君，他在位期間，攪風攪雨，把紐約搞得民不聊生，雞飛狗跳的，但在他翻車之前，阿言也從沒聽到有人罵過他，哪怕一句。
因為不敢。
他太強大了，根本沒人奈何得了他，在這種絕對的實力面前，普通人往往連反抗的念頭都生不出來。
而介紹這麼多的目的是，如果你是一條鹹魚玩家的話，最好不要去招惹這樣的人。
就比如面前的這位先生。
與他磨損的幾乎看不出原貌的外表相輝映的，是他身上的道道傷痕，有些嚴重點的，甚至到現在還往外滴血珠。
一看就是經歷過一場惡戰，很危險的亞子。
所以即使他與心中的那道身影極為相似，阿言也不敢貿貿然去接近他。
僅憑他損壞的看不出原來模樣的盔甲，以及並不稀有的發色，小姑娘並不能確定他的身份，畢竟這個世界裡相像的人，實在有很多。
阿言站在原地，腳步抬了又停，是一個猶豫不決的模樣。
她想了有好幾分鐘，走到街道口又退回來，傍晚的夕陽都垂進雲層裡了，她才下定決心一般，磨磨蹭蹭的蹭到鐵皮人腳腳旁。
對於毫不猶豫選擇了苟生活，把屬性點全加到了幸運上的小姑娘來說，這是她能夠勇敢的最遠距離了。
——大約離鐵皮人還有半米左右，她伸出腳腳，輕輕的踢了踢男人的小腿。
半昏迷著，虛弱至極，僅僅憑著殘存意識反應的鐵皮人，似乎是感到冒犯，忽然的偏了偏頭。
他臉上的面甲輕輕覆蓋著，早已經不夠穩當，受到振動，「哐當——」掉下來，發出清脆的聲響。
阿言在暮色的黃昏裡，光與影的交織下，清晰的看到他的模樣。
——那是張極為俊美的面容，有薄薄的嘴唇與高挺的鼻梁，眉峰凌厲，睫毛很長。
他的眼睛應當是漂亮的琥珀色，笑起來的時候又甜又溫情，仿佛春風吹皺了的湖水，不笑的時候，又會讓人覺得無比可靠和穩當。
他是托尼·斯塔克。
是鋼鐵之軀，是溫暖的心，是正直又善良的超級英雄。
就是阿言所知道的，非常熟悉的那個模樣。
小姑娘慢吞吞彎下腰，半蹲在他身側，看著他，心中平靜了不少。
這個游戲總能通過各種莫名其妙的手段把人往裡面拉，然後以各種條件強迫你為它打工，為它賺錢，為它發光發熱。
但它也總能掐准你的命門。
這也是阿言先前猶豫著，遲遲不敢確定托尼身份的原因。
像是Mr Stark這樣的人，似乎沒有什麼地方需要受到這狗游戲安排，被它威脅的。
但現在想想，他傷的這麼嚴重，又失去了意識，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狗游戲趁虛而入了也說不定。
阿言忍不住有點心疼了。
她湊過去，輕手輕腳的把托尼身上一些破損的，已經露出鋒利邊緣的鐵皮取下來。
然後垂下頭，一手抱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穿過了他的腿彎。
阿言雖然沒有非常遠大的志向，平時也只是混跡在npc裡苟苟生活，並不顯眼的樣子。
但也知道人活在世，要會未雨綢繆，沒有一點自保能力是不行的。
因此，在點數都加給幸運後，有一段時間，阿言還額外刷了一些關於體力的任務。
不逆天，但輕輕松松的把鐵罐罐抱在懷裡揣回家是沒有問題的。
就是在馬上要走出街巷，踏進傍晚的陽光下時，小姑娘有一點心虛的停住了腳步，忍不住左右瞅了瞅。
——雖然這裡可能沒有人認識他們。
——但還是有點不好意思的亞子，隔壁世界的非酋姐妹們，老公我就先抱走了(ω｀)
……
阿言噔噔噔跑回家，有點著急，腦袋磕了下門。
屋子不大，有一個客廳，一個臥室，還有一個連著浴室的廚房。
小姑娘進了門，原本直衝沙發，但沙發窄，原本很合適的寬度就不夠用了，阿言拿腳腳踢踢它，又轉過身衝進了臥室。
她小心翼翼的把懷裡的大寶貝放進柔軟的大被子裡，轉頭跑出去拿毛巾和醫藥箱。
毛巾是新的，干淨柔軟，放在男人狼狽的臉龐上，一下能擦出一道灰道道。
阿言並不嫌棄，卻在包扎時犯了難。
從前的時候，她常常喜歡混跡在熱鬧的人群裡，像一個普通的npc一樣生活，就算大街上偶爾有人起了衝突，她也能溜得賊快。
這樣的日子過的平淡，但很安全。
可這也導致了，除了路邊隨手買的創可貼和板藍根，阿言的家裡沒有其他的藥品。
而最麻煩的是，這裡雖然是紐約，但游戲裡的紐約更像是一座封閉的古舊城堡，裡面等級非常鮮明。
——身份高貴的掌權者擁有一切，而普通的平民，一輩子都可能碌碌無為。
與之相對的，為普通人治療的初級醫生，就只能治療一些普通的病症，只有為掌權者服務的高級醫生，才會擁有精湛的醫術。
很不巧，阿言剛好是個閑的吃屁的普通玩家，社會地位約等於平民。
她沒有帶著托尼看好醫生的能力。
床上的先生臉龐和手掌都已經全部擦拭干淨了，露出俊美深刻的面容和修長漂亮的手指。
這也讓上面橫亙的傷口顯得尤為猙獰。
阿言後悔的敲敲腦袋，坐在床邊思索一會，忽然想起什麼，起身扒扒自己的全部財產，一瞬間滄桑的幾乎想在嘴巴裡刁一根牙簽。
她閉著眼睛打開一個世界只開放一次，但也讓人輕易不敢染指的游戲商店。
裡面的構造很簡單，總共只有三種東西。
【外傷藥，內傷藥，其他。】
【售價分別是，五萬，五萬，五千。】
美金。
因為狗游戲說了，身在紐約，就要尊重當地習慣。
阿言掉著眼淚點了一下外傷藥。
【系統商城：為您服務，玩家言妙是否確定購買藥品（外傷）× 1】
【1：是】
【2：否】
【藥品售價：50000】
【玩家余額：113566】
阿言坐在床邊，偏頭看一下床上虛弱至極的英俊先生，想了想，又點了一下內傷藥和其他。
商城的東西雖然貴，但效果是很好的，阿言不確定托尼其他的地方有沒有受傷，便多買點，做些准備。
至於點其他選項，完全是因為這個選項足夠隨機，開出來的東西，既可能是絕世珍品，也可能是絕世辣雞。
不過由於每個世界商城只開放一次，大多數玩家還是會選擇買一份，當做彩蛋。
辛辛苦苦許多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眼不見，心不煩，阿言看著商城飆紅的余額，抬手就要叉了它。
就看它的對話框晃動了一下，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
【系統商城：由於玩家初始貨幣為人民貨幣，當前市場所需貨幣為美金，系統將自動扣除手續費十萬美金，玩家當前欠款：********】
【共建和諧商城，從小事做起，從你我做起，從大家做起，請窮比玩家認清自己，適度消費，合理消費，理性消費，不要欠錢！】
阿言：？？？？？
你媽的，商城是狗？！！
窮比當場氣哭。
又被狗游戲追著欠了一屁股債，阿言蔫嗒嗒的，直到給托尼包扎傷口，都有點提不起精神。
好在其他禮包裡開出了幾個金燦燦品質的【腦殘繃帶】，雖然不知道有什麼作用，名字也不太好聽，但總規品質是非常好的。
阿言心情又有點平順起來。
這讓她在給托尼包傷口的時候，也忍不住哼起來輕快的小調調。
男人剛擁有一點點意識，隨著金燦燦陽光灑進眼睛裡的，就是這樣一幅景像。
百靈鳥一樣的小姑娘，趴在人胸膛上，啾啾啾唱著歌，很快樂的模樣。
他抬起手臂，惡戰留下的傷口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纏的漂亮的繃帶，還有散發淡淡清香的藥水。
這沒能阻止男人的動作。
他動了下手指，靈活的指尖便飛速的覆蓋上一層泛著冷光的甲，他漫不經心的垂下眸子，清透的琥珀色眸子裡一片淡漠。
小百靈鳥毫無所覺的趴在他胸口，露出漂亮而脆弱的頸脖。
男人只需要伸出兩根手指，毫不費力的，便能將它輕易折斷。
善良和美好沒能阻止他。
直到百靈鳥仿佛似有所覺，忽的抬了頭，眼睛亮的掛星星，黏嗒嗒啾啾啾叫他：「斯塔克先生，你醒啦？」
斯塔克先生？
聽到這個稱呼，男人的心髒忽然凶猛的跳動一下。
他原本探出的動作一頓，慢條斯理的轉了個方向。
為這漫長而空白的人生裡，突如其來的悸動和熟悉感。
他垂眸看面前還在不停啾啾啾的小百靈，看著她眼睛裡面明晃晃的【我就是認識你快來問我問題呀】的天真模樣。
想了想，慢慢的放下了手。
第3章 游戲第三天
托尼躺在門口的搖椅上曬太陽。
搖椅是木制的，棕紅色，非常大氣典雅的款式，漆刷的均勻漂亮。
是阿言偶然在集市上淘來的，自己沒坐幾次，托尼倒很喜歡。
只不過這個所謂的「喜歡」裡面，阿言自己的猜測居多，並不能非常確定。
——畢竟收留托尼的這段日子，絕大多數時間裡，他都是自己坐著，思索些什麼事，不怎麼說話，也不怎麼表露出明顯的情緒的模樣。
只有在阿言偶然說起來屬於鋼鐵俠，又或者是復仇者聯盟的一些信息時，他才會停下自己正在想的事，淡淡的看過來一眼。
雖然只是很普通的一眼，但阿言看到了，就又忍不住有點高興起來。
平心而論，相處久了，面前的這位斯塔克先生，和阿言原本印像中的他不太一樣。
那些電視采訪或者救援視頻裡他，或幽默，或刻薄，或勇敢，或熱情，但很少見這樣沉默的樣子。
總在想什麼似的。
阿言也懷疑過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
但當他工作時，半蹲在小隔間裡，認認真真修復鋼鐵戰甲的時候，又的的確確是小姑娘知道的那個鋼鐵俠模樣。
或許是重傷的後遺症呢？
說起來，阿言總覺得，他好像記不太清一些事了。
比如超級英雄，比如復仇者聯盟，又比如鋼鐵俠。
甚至是他完整的名字。
在阿言喚他斯塔克先生的時候，一開始，他要反應很久才會給出點回應，但如果是喚的是托尼，他又是習以為常的平淡模樣。
大概是失去了一些記憶，但又保留了一些東西。
阿言一邊認真的洗著蘋果，一邊出神的想。
有機會的話得多告訴他一些自己知道的信息，還有關於這個世界的生存規律。
畢竟他初來乍到，又沒有記憶，多知道一點總是好的。
但現在顯然不是個合適時候。
原因有些羞恥，但是也非常現實——阿言兜裡沒錢了。
甚至買蘋果都只能買兩個，要維持不了家裡的日常花銷。
端著蘋果找人去的時候，阿言不由有點不好意思。
從前一個人過的時候，她攢起錢來像是倉鼠屯糧。
小姑娘喜歡把工資一點點的攢起來，攢完後美滋滋抱著存折笑。
也因此，她其實沒有什麼大的收入，只有幫薇薇安小姐改進冰棍的固定工資，以及平時幫花店老板一點忙。
這些收入，一個人過綽綽有余了，還能一點點攢上不少。
但當家裡新添一個需要養傷的人時，就顯得捉襟見肘了。
給托尼買藥幾乎花光了阿言在這個世界的全部收入，這樣下去，兩個人可能要露宿街頭。
在家苟了兩天之後，阿言痛定思痛，決定去打點零工……不是，是接點給錢的小任務。
然後回來養鐵罐。
阿言拿著電話，翻通訊錄，先是和牛奶店老板約定了一會兒去幫他送牛奶，然後又打電話給薇薇安小姐，說下午可以去幫她的忙。
阿言把約定好的時間和任務抄在便簽上，避免會忘記，然後走進臥室，咚咚咚拉出來一張小桌子。
客廳裡頓時雞飛蛋打的熱鬧。
托尼詫異的看著這無比暴力的動靜一直從客廳響到自己身邊。
阿言蹲在桌子旁，白嫩的爪子扣在桌沿上，眼巴巴看過來。
她的聲音低而小，抬著臉，眼睛顯得亮亮的，道：「我今天得出去，你自己在家，要記得吃飯呀。」
說著，扯開身側的小包，叮叮當當的在桌子上擺滿食物，最後想想，怕人渴，又放好幾種不同口味的飲料。
托尼：「……」
或許是小百靈真的是個好姑娘，又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原因，上帝的恩賜也說不定。
往日裡高傲□□的紐約掌權者，在面團一樣的小姑娘面前，並沒有感受到以往他無時無刻不在體會的，濃郁到讓人暴戾的陰暗氣息。
還有將人不斷往地獄攀扯的無邊惡意。
他甚至難得的放松。
這讓他的臉色好看和平靜不少，也有沒動不動就要要人命的想法了，甚至願意跟人說句話。
「去哪裡？」他享受著這樣珍貴的平靜，隨口問道。
就看到對面的小姑娘因為他難得的開口，愣了一下，緊接著臉蛋變得紅撲撲的，磕巴道：「我……我去集市看看，等……等你好了也帶你去玩呀。」
托尼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頭。
對於讓人感到愉悅的人，人們總是願意給出一點優待的，這一點，冷酷的紐約暴君也不例外。
哪怕一開始的時候，他曾警惕不已，甚至有過把人除掉的想法，只是因為一點意外，這才留下她的性命。
但不得不承認，除了那一點玄之又玄的感覺，小百靈的確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至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讓人感到非常舒服平靜。
托尼是舍不得殺她的。
甚至聽到她在面前磕巴的講話——在掌權者眼裡，這就是害怕他的表現。
就不是非常的舒服。
他直白道：「你不必害怕我，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不必擔心我會生氣。」
這是他的恩賜，也是承諾，哪怕以後他摁死了紅骷髏，重新回歸了王城也是一樣。
掌權者說完，下巴高傲的揚起一點，他原本是恩賜，卻發現小姑娘聽到了，不僅沒有感動，眼睛睜的更大了。
她不知道想到什麼，原本就紅撲撲的臉蛋變得更紅了。
她躊躇著，慢吞吞往前走了一點點，然後下定決心似的，半蹲下來，啾啾啾給了男人的手背一個輕吻，然後飛快的拎起包逃走了。
低頭看一眼不像是被人吻過，反而像是被小狗啃過的手背，托尼：「……」
真是令人迷惑的討好。
事實上，身為掌權者，哪怕殘暴到讓人恐懼，托尼也不是沒有感受過他人柔軟的模樣。
他的身份足夠高貴，恐懼而試圖接近他的人，遠比恐懼而遠離他的人多。
他所經受的討好方式，遠比小百靈鳥知道的要多得多了。
柔軟的，委婉的，火熱的，誘惑的，應有盡有，數也數不清。
……倒是沒人見過啾啾啾拿頭撞的。
對此是真的很強烈。
也是真的很好笑。
掌權者先生不頭疼了，也不焦躁，就很容易說話，也很容易想笑。
……
阿言花了一個半小時的時間，把牛奶從城東送到城西，總共得到一千美金的報酬。
這已經不少了，但像是這樣的任務，一天只能接一次，送完牛奶後，阿言又要去薇薇安小姐的冰淇淋店。
做一個弱小可憐的臨時工。
薇薇安小姐是一個很開朗的姑娘，為了做事方便，她漂亮的紅發綁成丸子，看到阿言，很開心對她揮了揮手。
「怎麼突然想來幫忙？」薇薇安小姐把員工服遞過來，說著說著，忽然壓低了聲音。
她俯身附在阿言耳旁，悄聲問她：「言言，你缺錢了？是不是談戀愛啦？」
阿言抱著衣服，嚇得抖了抖。
然後她竟然很不受控制的跟著這個思路想了想。
不好意思的猶豫道：「我覺得不像男朋友。」
雖然很心動_(:з」∠)_
盡管已經否認過了，在下班的時候，薇薇安小姐還是笑眯眯的多付給阿言一百美金的工資。
阿言剛要拒絕，就被她按住了頭。
「你昨天在花店的時候，是不是幫我推銷冰淇淋了？」
她顯然是有證據的，笑著說：「湯姆先生全部都告訴我了。」
「這玫瑰花好像薇薇安小姐的冰淇淋呀，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
她一邊惟妙惟肖的模仿著，一邊來捏阿言軟軟的臉蛋。
「一會兒給自己買點好吃的。」她好心的提醒，「別被人騙了。」
阿言笑眯眯和她告別。
她喜歡薇薇安小姐，喜歡這個城市。
這也是為什麼，在這個極度自由，充滿誘惑，大多數玩家追求實力的世界裡，阿言依然更喜歡生活在市井裡，和npc們一起生活的原因。
說實話，這裡有戰爭帶不來的溫暖和紅塵煙火氣。
……
紐約是一座很大的城市，繁華而熱鬧，雖然從前的掌權者是個暴君，但並不會影響它的繁榮。
阿言回家會經過一大片集市。
比起早上和中午，傍晚的集市要安靜多了，大多人收攤回家吃飯，只有一小部分還在照顧生意。
阿言一邊走著，目光下意識在形形色色的攤位上流連。
傍晚的陽光是金色的，像層濾鏡，一眼看過去，什麼都是漂亮的。
阿言走著，忽的被一個街角的一個小販叫的停住腳步。
「小姐，在挑禮物吧？」說話的人蹲在攤位後，戴著帽子，笑得一臉殷切。
阿言：「……」看起來有點奇怪的亞子。
小販見多識廣，對情緒的感知十分敏銳，覺察到阿言的猶豫，迅速的低下頭，抄起一個盒子遞過來。
盒子是普通的盒子，阿言打開，發現裡面是一片制作成了標本的樹葉。
火紅的葉子，帶一點金燦燦，紋理天然而成，延展出漂亮的圖案。
小販說：「這東西可牛逼壞了，據說是千年古樹上結出來的葉子，我花了老鼻子力氣，才高價收回來的。」
阿言：「……」
好特麼假。
小姑娘看著年輕，但不太好糊弄的樣子，小販沉默一瞬，直白道。
「好看嗎？好看吧。哪怕是樹葉，這顏色也是少有呢？這麼漂亮的東西，哪怕沒用，看一眼心情也好呀。」
阿言心中一動。
倒不是這葉子真的有高貴的身世，或者是驚為天人的外表。
只是這金燦燦紅艷艷的顏色，真的很適合家裡等著的先生。
阿言偏頭問：「多少錢呀？」
她看著還挺喜歡的，而且一眼就覺得合適，忍不住想買回來送人。
看她真的喜歡，小販比劃一下手指：「100美金？」
自己都不太確定。
阿言：？#
小販眼疾手快又從攤位上撈來一塊散發著淡淡柔光的金色石頭：「這個也給你，打包50好吧？」
阿言拿著小石頭仔細的看，真的是漂亮的小石頭，漂亮的像是鋼鐵俠的眼睛。
阿言拿著東西回家的時候，托尼已經離開了搖椅，坐到了工作間。
說是工作間，其實只是阿言在小屋子裡給他開辟出來的一小塊地方。
聽到開門的聲音，他手中的動作不停，低頭組裝馬克戰甲的手臂。
他垂著眼，一動不動的，只有眼角的淡淡余光淡淡暼向門口。
一只白嫩的小爪子在門上扒拉一會兒，慢吞吞探出一顆頭。
怕影響他的工作，小姑娘一只等到他停下手中的動作了，才見縫插針的溜進來。
今天的她比往常要興奮一點。
或者說是心情很好。
她眼巴巴遞過來一個小盒子，也不說話，托尼頓了頓，打開看。
不是什麼貴重物品，一片樹葉，一顆石頭。
聰明的大腦想不通它們的含義。
托尼難得有點不確定，他眉心微挑，沉默看過去：「……？」
阿言：「……」
買的。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
搞得跟我出門撿垃圾回來送你這麼窮一樣。
第4章 游戲第四天
托尼收下禮物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勉強。
巴掌大的葉子，被他握在手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很糾結似的。
直到阿言自己都要放棄了，他才下定決心似的，把東西放進兜裡。
阿言緊張的口紅都要舔掉。
游戲玩的久了，她和npc們的關系都處的不錯，節日時還送過薇薇安小姐玫瑰花，也沒覺得有什麼緊張。
但她看著托尼神色莫辨，垂著眼看手心裡葉子的時候，心就忍不住一跳一跳。
她以為這是因為托尼不喜歡——雖然這只是一片普通的，只不過漂亮些的葉子，好像沒什麼讓人不喜歡的。
可好像也沒什麼理由就能讓人喜歡。
阿言原本沒想那麼多，只是很隨意的送了出去，但意識到對方可能不喜歡後，就忍不住有點緊張了，抿著唇，軟嘟嘟的臉蛋忍不住繃緊。
在逐漸凝固的奇怪氣氛裡，巨大的壓力之下，小姑娘扣扣手指，努力按下不斷神游的思緒，不知道怎麼的，甚至想來一段相聲。
仿佛一幀被按下暫停鍵的畫面，不知道過了多久，凝固的氛圍終於以一聲輕咳宣告了結束。
托尼把東西放進兜裡，這是收下的意思，但他的面容看起來還是有點奇怪。
仿佛他的確不喜歡這個東西，卻因為什麼原因不得不收下似的。
事實也的確是這樣。
托尼其實不喜歡收到所謂的「禮物」。
這不能怪他不好相處，事實上，任誰總被人送一些，表面上稱作「禮物」，實際上卻是能要人命的東西，心情都不會太好。
從前的時候，他脾氣好，人也隨和，就很多人想方設法的要送他東西。
到了後來，他不耐煩了，干脆把這些人都殺了，這股歪風邪氣才漸漸停止。
盡管覺得殺人沒什麼——不僅是他自己這麼覺得，紐約人民也都這麼覺得，暴君殺人是件很平常的事。
但事實上，每次殺完人之後，托尼總會自己混亂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裡，他總會陷入一種非常矛盾的狀態。
就好像……就好像他原本不應該是這個樣子。
托尼想不通這一點，也曾經嘗試著去調查，調查的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但不管怎麼說，到現在還敢送他禮物的人，確實是非常的有勇氣。
他的面色稱不上好看，任誰碰到自己不喜歡的事，面色都不會太好看的。
但他一抬眼，又看到面前等不到他回答，緊張著緊張著，就不由自主神游起來的小姑娘。
明明面對的是這樣危險的人，這一點，第一天的時候她就該知道了，卻總是不害怕，反而一臉信任的樣子。
托尼覺得這實在是個奇怪的姑娘。
更奇怪的是，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他竟然也不由自主的跟著走神了。心中的殺意也在慢慢的平息。
當然，他是不會承認自己其實是雙標的，只能堅持道：「以後不要再這樣做了。」
「麻煩。」
——事這麼多，你是個麻煩精嗎？
一開始的時候，對於這句話，阿言是這麼理解的。
小姑娘其實沒見過什麼世面，一輩子最與眾不同的經歷，也不過是游戲裡多吃了幾根冰棍。
她是真的喜歡鋼鐵俠，喜歡托尼，覺得斯塔克先生超級無敵世界第一棒。
猝不及防在男神眼裡成了個多管閑事的麻煩精，呆了一下，眼圈就忍不住紅彤彤了，甚至想立刻切斷網線，退游回家。
但她沒來得及難過多久，就在下一秒，托尼一邊說著「麻煩」，一邊把小禮物放進兜裡的一瞬間。
阿言耳邊叮叮咚咚，飛快的響起來一小串系統提示。
【玩家（？）托尼（？）收下了您的禮物一片楓葉：一片神奇的葉子，會令看到它的人心情很好也說不定。】
【托尼好感 1】
【托尼心情值 30】
【托尼當前好感 101】
【托尼當前心情值 －6000（極度暴躁）】
阿言：「……」
緩緩打出一個：？
如果不是系統的意外播報，阿言其實從沒發現過，托尼的心理其實處於一種極度糟糕的狀態。
負六千意味著什麼？
這麼說吧，在封頂數值也不過四位數的世界裡，正常人的心情值一般是在2000∼4000左右浮動。
而托尼的負面情緒是他們的幾倍之多，這說明，在他的生命裡，幾乎沒有什麼讓他感到愉悅的事。
換句話說，他每一天都過的非常痛苦。
阿言不知道他在遇到自己之前都遭遇過什麼，但看到這個數值的一剎那，毫不誇張的說，她覺得自己簡直當場窒息。
不喜歡才是正常的，心情糟糕成這個樣子，能夠把東西收下已經是極度給人面子的表現了。
還想得到誇獎，不可能的。
不過這也給阿言提供了一個新的思路。
送給他的小禮物，他可能是喜歡的，所以心情值會有所提升，只不過他感受不到這種情緒，才會覺得「麻煩」。
心情值高的時候簡直能飆到正五千的小太陽阿言忍不住有點擔心又難過起來。
英雄離他們太過遙遠，人們所能見到的，從來都是災難面前，他們擋在所有人面前，無堅不摧的強大模樣。
誰能知道，鋼鐵俠心裡其實很難過呢？
俊美而冷淡的先生有一雙漂亮的手，隨意的搭在工具台上，他放松的時候一動不動，能看到上面因工作被不小心戳出了幾道傷口。
阿言心疼的從包裡翻出創可貼，小心的給他貼上，等到貼完了，小爪子松松握著男神的，想了想，暗暗下定決心。
……
托尼面無表情的推開門。
門外的小伙子天生一幅笑臉，推開門，也不說話，先對人笑。
他穿著深藍色的工作服，背後停一輛經濟實惠的小三輪，胸前大大的工作牌十分的奪人眼球，寫著：斑馬驛站。
為了人們的方便，紐約城裡分布著許多驛站，相當於現實世界的同城快遞，或者古早武俠游戲的信使。
付一些錢，只要在一個城市裡，不管多遠，半個小時就能把東西全部送到，十分方便。
托尼今天已經是第七次給同一個人開門了，面對這樣的情況，任誰都不會很有耐心，更不要說他的脾氣本就不好。
他站在門口，眉心輕輕的擰起來，看到人，忍不住問：「怎麼又是你？」
「你們公司沒有其他的人了嗎？」
小伙子也很無奈，他擦擦額頭上的汗，唇邊的笑容有點勉強。
「真不好意思，先生。」他遞過來一個大盒子，解釋道，「備注上特意寫了，要找一看就讓人心情愉悅的派送員來，為此，言小姐還包了月。」
「如果您不滿意的話……」他一開始以為這是一出小姑娘大膽追求獨身先生的戲碼，猶豫著，試探道，「要不我回去和言小姐溝通一下？」
就看到面前英俊無比的先生面無表情的看他一眼。
他的面容從冷淡一點點變成木然。
「不用了。」說著，他麻木的關上門。
大概是同城驛站太過方便，阿言這幾天去上班也沒閑著，不停的把各種東西往家裡搬。
托尼就在家給她收快遞。
原本他是不願意的，但小姑娘非常壞，每買一個快遞，都要在收貨人那裡寫上一行軟軟甜甜的——給托尼。
看的人沒法拒絕。
做的多了，也就習慣了，冷漠無情的托傲天漸漸變得麻木的，抱著箱子，面無表情又非常熟練的跨過噗滋噗滋向他吐口水的玫瑰花。
接著，他一jio撥開有感應能力，隨時隨地想要往他屁股底下鑽的柔軟沙發，終於來到空地上。
這次的箱子格外的大，還有些重。
托尼拿出小刀，把包裹嚴密的箱子打開，入目是一片非常純粹的白。
一只……拿豆豆眼不停瞧他的……白毛鸚鵡？
托尼心裡一瞬間浮現出一種非常不美妙的預感。
下一秒，果然。
白毛鸚鵡看到他，一瞬間精神起來。
【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
【啾啾啾啾啾啾啾！！】
托尼：「……」
不啾，剁嘴，聒噪。
……
阿言下班回家的時候難得心虛。
爪子扒拉了好幾下門，沒敢進。
她發誓，那只鸚鵡真的是意外，她也不想的，都是小白毛逼她，看到她就叫漂亮姐姐！
這漂亮姐姐怎麼頂的住哦_(:з」∠)_
不僅漂亮姐姐頂不住，漂亮哥哥也有點頂不住。
聽了一下午漂亮哥哥，托尼俊美的面容變得陰沉沉，他坐在沙發上，頭有點疼。
阿言透過門縫偷偷看他。
托尼的感知敏銳，小姑娘雖然沒有進來，但很快被他發現，直挺挺被銳利的目光釘在原地。
阿言當場想要跪著認錯。
托尼的面容卻變得奇怪起來。
就在看到小姑娘的一剎那，非常突兀的，他的腦海中閃現出一道聲音。
【叮——】
【檢測到您與玩家言妙好感度已突破萍水相逢，是否添加玩家言妙為好友？】
【是】 【否】
托尼面上不動聲色，眉心微不可查的一跳。
【是】
隨著這個選項點下，仿佛有一陣絢麗的小煙花在腦海裡炸開，托尼眼前突兀的出現一個縮小版的，正甜甜笑著的小姑娘。
她圓乎乎的大腦袋旁咻咻咻蹦出來一大串紅心。
【玩家言妙好感 9999*】
高出亂碼。
驚詫之下，托尼的面容有一瞬間的動容。
准備跪下認錯的阿言。
【玩家（？）托尼（？）收下了您的禮物，目前感到心情尚好。】
【托尼好感 233】
阿言：？
小姑娘的面色一瞬間變得奇怪。
自從聽到那道聲音，托尼便一直細細的觀察著她，看到她的面容，一瞬間明白了什麼，面容上浮現出一點了然。
他又看了一眼小姑娘大腦袋旁那一串紅心，還有長的晃人眼睛的9999*。
【托尼好感 999】
【哇，言妙小姐終於有一個好感度達到莫逆之交的好友了呢∼】
阿言：啊哈？
第5章 游戲第五天
轉眼，已經到九月的第二個星期天。
下班的時候，薇薇安小姐特意站在櫃台後，手裡握著一支筆，垂著頭揮手，說要放假。
「這幾天不開門了，太亂了。」
「紅大人剛剛入主王城，屁股沒坐穩，就聽說馬克軍團又出現了，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大家自己在家要小心點。」
她說著，手底下剛好寫完一行字，抬起頭，蓋上筆蓋。
薇薇安小姐是個非常好的老板。
事實上，雖然因為政權更迭，紐約這段時間變得非常混亂和危險，但也是沒有聽說誰為此特意放假的。
不過是因為薇薇安小姐剛好有事要出遠門一趟，想了想，也就順帶解放了小店員。
她說完，歪著頭沉吟，然後在一片此起彼伏的驚嘆和稱贊聲中，想了想，笑眯眯補充一句，「大家先不要笑，也沒有薪水。」
這句話的威力顯然也是巨大的。
話音剛落，就發現剛剛還非常熱情，此起彼伏的彩虹屁戛然而止，變得吝嗇極了，摳都摳不出來。
薇薇安小姐憤怒的呸了這群負心漢好幾聲。
但等到店面全部收拾完畢，即將關門的時候，一串負心漢又屁顛屁顛跑回來，挨個抱一抱即將遠行的老板。
阿言最後一個跟她說再見。
這小負心漢剛剛彩虹屁吹得最厲害，嘴閉上的也最快，薇薇安小姐氣不過，把她按在胸口使勁狠狠揉。
這就導致回家的時候，小姑娘本就蓬松的卷發簡直翹成飛揚的柳絮，碰一下就顫巍巍的飛起來，好笑到沒朋友。
正值壯年，但最近常喜歡老大爺一樣坐在門口，也正老大爺一樣剝青豆的托尼抬眼就看到了，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還是好感暴露本性，在成為莫逆之交的好友之後，阿言總覺得，男神似乎有一點點浪了。
他以前可是冷漠無情的小仙男，從來不會這樣笑的，更不要說笑的如此花枝招展。
阿言面無表情的想。
就是這個該死的莫逆之交，不知道打開了什麼機關，小仙男一秒變老大爺，只有面容還是同樣的帥。
但也是真的好看。
托尼本就生的英俊，身材也好，只不過隨意的仰頭，背松松抵著斑駁的舊牆皮，便有飽滿的肌肉裹在襯衫裡，隨著他的動作若隱若現，說不出的性感。
即使他身上穿的是集市上最廉價的棉質襯衫，沒有任何的屬性加成，也給他穿出金燦燦的味道。
即使他手裡老大爺一樣的慢吞吞剝著青豆，動作一點都不酷，也可以好看的讓人心髒都跳出來。
阿言踢踢腳腳，看著他，停頓了兩秒，然後一下子忘記自己在憤怒什麼了，轉而關心起另外一件事。
——托尼這幾天老是很忙，不知道在忙什麼，但每天都出去一趟，很晚才回來。
不知道是什麼重要的事，阿言想找機會給他科普一下這個世界和他的身份，他都不感興趣的樣子，總找不到人。
這次也是這樣，他看到灰頭土臉的小姑娘，仿佛沒看出來她有話要說的樣子，先問她另一件事：「提前下班了？」
她回來的比以往要早。
阿言聽了，憂愁的點點頭，忍不住被他帶偏了思路。
小姑娘走過去和他並肩坐下，抓一把青豆，垂著眼，給他解釋道：「還是之前的事。」
「前段時間打仗，暴君倒台了，紅大人就入主王城，本來都穩定了的，這幾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又亂起來了。」
「薇薇安小姐剛好要出遠門一趟，不放心我們，就給我們放了幾天假。」
聽她說著，托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阿言工作的那個冰淇淋店他知道，除了老板，幾乎都是附近住的小姑娘，年紀不大，也沒經歷過大的場面。
這些天確實亂，這個安排還算合理，這麼想著，托尼贊同的點點頭，道：「這樣也好，你休息幾天，等到這件事結束了，就沒事了。」
他安慰著，但阿言沒聽懂，小姑娘眨眨眼睛，疑惑的看他：「什麼結束了？」
托尼遞給她一盆青豆，摸了摸她的頭。
很快的，他又關注起來另一件事。
「紅大人？暴君？」他重復著，修長的手指捏著青豆，一顆一顆剝著，臉上緩緩的出現出一種奇怪的神情。
「你不喜歡暴君？覺得紅骷……」髏那個傻叉，「嗯……不錯？」他垂著眼睛，把剝好的豆子扔進碗裡，隨口問道。
「誒……？」
阿言也剝青豆，但她沒托尼那麼熟練，剝的有點分心，就斷斷續續回答道：「其實我覺得都還好。」
想了想，她道：「暴君的名聲不好，但我在街上聽了聽，大家說他暴君，其實主要是因為他喜歡殺有功的部下，讓大家很害怕，就不喜歡他。」
「而那個紅大人，雖然名聲比較好，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他做事怪怪的，紐約在他手裡，其實也沒有比在暴君手裡好多少。」
小姑娘外來人口，在紐約待的時間不長，知道的不多，感受也沒有原住民那麼深刻，評價說的非常隨意。
托尼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他的喜惡向來分明，厭惡的人，比如小姑娘口中的「有功的部下」，不喜歡殺了就殺了。但對於喜歡的人，卻又是另外一種樣子。
比如面前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高談闊論，引經據典，變著法說他名聲不好的小豬蹄子。
想了想，他竟然不太想殺。
托尼定定看了一眼面前玩豆子的小姑娘，思考了一下。
紅骷髏成不了大氣候，一旦他重啟馬克軍團，那就是個屁，但這個意外遇到的，難得讓他感到舒服的小姑娘。
塵埃落定後，他是想要把她帶回王城的。
於是他堅持的問道：「你覺得暴君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小姑娘恃寵生嬌，聽他一直問，膽子就大了，笑得眼睛都彎起來，皮唧唧要來拿他手裡的青豆。
拿到後，才願意坐下好好的想，想了半天，最後非常誠實道：「暴君？其實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畢竟我都不認識他呀。」
暴君：「……」
暴君覺得這樣不行。
……
不管城市裡的局勢如何隱蔽的發生著變化，街道上的確是越來越亂了。
似乎有兩方人馬在不斷的交手，時不時的，就會出現巡邏的衛兵四處搜查。
托尼隨手帶回來的一兜青豆吃了兩天。
阿言放假後，他雖然還會時不時消失一會，但卻不怎麼讓小姑娘出門了，導致她提起集市的時候，眼睛都綠油油的。
只不過她生的乖巧，也不愛搗亂，知道外面是真的很危險，便從不跟人鬧。
只有家裡沒有屯糧了，才小小聲打個電話，宛如地下接頭一般，對著人耳朵悄悄提醒：大噶今天能不能帶回來個雞腿雞翅冰激凌？
托尼活生生被她笑死。
但即使這樣，托·莫逆之交·尼也始終沒有松口。
事情的變化發生在某一天。
托尼出門的頻率和進工作間的頻率變得一樣多了，工作間裡阿言叫不上名字的戰甲也越來越多。
他從外面回來，不知道看到什麼，臉色有點奇怪。
小姑娘開開心心接過他手裡的雞翅，非常想吃，但還是要客氣問道，嗓音溫甜：「斯塔克先生，你怎麼啦？」
好感越刷越高，從莫逆之交刷到肝膽相照，托尼雖然不知道這個判定有幾分真實，但他能看出來小姑娘這聲「斯塔克先生」很敷衍是一定的。
他捏著脖子把小豬蹄子提回來。
然後非常難得的親自帶著她出門放風。
街道上還是有很多巡邏的士兵，但在連日操作之下，這士兵裡至少有一半，見到托尼後會選擇性對他視而不見。
至於另一半，一會再說。
托尼把阿言帶到了城門口。
雖然這座城市叫做紐約，城內的設施十分現代化，和現實中的城鎮差距也並不很大的樣子。
但實際上，這款被稱作「另一個世界」的大型游戲，還保留了一些獨特的設定。
比如等級分明的領導階層，比如高高壘起，充當壁壘和隔斷的城牆。
紐約城告示牌就擺放在城門口，高高的牆壁之下。
比起往日裡密密麻麻的一圈人，在經歷過無比混亂的一段日子之後，如今站在這裡的人已經很少。
所以即使是路過，隨意一眼，也能夠將上面的內容看的十分清晰。
上面是一張巨額的通緝令，貼在告示牌上，幾乎要占領整個版面，獎勵豐厚的令人咋舌。
通緝的依然是暴君鐵富人，內容和阿言第一次時看到的沒什麼不同，只不過很虛幻的「獎勵多多」，變成了很實在的真金白銀了而已。
阿言對它仍然沒有什麼興趣，甚至因為被帶著繞遠路，氣的想踩男神jiojio。
托尼走著，適時放慢了腳步。
阿言疑惑的看他，眨眨眼睛，視線卻一下子越過他，看向了那張巨額通緝令。
不，還是有變化的。
除了原本的文字說明之外，仿佛氣急敗壞了，旁邊的一小塊空白上，還被人惡狠狠壓上一張圖案。
那是一幅俊美無比的戰甲，高糊畫質，金紅色，閃著光。
就是巡邏的士兵見到了，也認不出原來樣子的那種。
第6章 游戲第六天
巡邏的士兵整齊有序的從城門口經過，目不斜視，很規矩，很公正，也很好說話的樣子。
但阿言知道他們其實不是這樣。
王城近衛npc，連續五年，榮登【這個世界最凶殘，最刻板，也最不好說話的人】第七。
凶殘，說的是他們高武力值。
身為被設定為維護世界秩序的npc，他們誕生起就被賦予了極高的等級，干起架來只有他把你打成豬崽，沒有把他打成弟弟。
最刻板，這個也好理解，是說他們的行事風格。
作為這個世界裡最講「規矩」的一群人，一旦被他們判定成紅名，無論你從前多牛逼，多遵紀守法，立馬被絕地追殺三千裡，浪跡天涯，將不再是夢想。
至於最不好說話這一條……其實更好理解了。
王城近衛從來不會和普通人講話的，除非是聯系一起值班的同事來抓你，或者是他們下班了，身份不再是王城近衛。
阿言也是偶然發現這一點的。
冰冷無情的王城近衛npc們，其實也是要下班回家，過正常生活的。
阿言發現這件事其實很巧，因為薇薇安小姐的弟弟，就是一名英挺的王城近衛軍。
是的，這個游戲就是這麼真實，在玩家眼裡的冷冰冰的npc，實際上也有他們自己真實又溫情的身份。
阿言還記得那個男孩，笑起來有一顆尖尖的虎牙，在脫下軍裝後，會探著頭進門，說「姐姐我回來了」。
可惜在之前那一場政權交替的戰爭裡，他似乎出了一點意外，薇薇安小姐急著出去，大抵就是處理他的事。
說了這麼多，其實是想說明，一旦出了需要跟人搞關系的意外，阿言將一點門路都沒有。
就比如面前這張通緝令。
小姑娘離告示牌有半米左右，但不敢走的太近。
大家都知道，戰爭片裡，一百個間諜被逮的理由都是演技不好，或者演技太浮誇，阿言想了想，覺得自己就是演技既不好又浮誇的那一種，便干脆面無表情。
實際上心裡冷汗都下來了。
因為這張通緝令上，畫的那個鐵甲，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是大家的鐵爸爸。
這意味著，一旦他被身後的士兵判定紅名，列為必殺對像，今天兩個人就別想豎著回去了。
阿言一遍又一遍的確認通緝令上的每一個字，實際上只過去了短短的半分鐘左右，她的面色微白，手指無意識的去攥托尼的衣袖。
原本整潔的衣袖已經給她揉皺了。
托尼也定定的看著通緝令，感覺到手腕上的小動靜，才偏過頭來，擔憂的看著身側的小姑娘。
他不知道想到什麼，看著人的時候，淡色的瞳孔上有非常淺薄的一層思緒，很溫柔的樣子，像是暖融的春水。
只有水碎了，才看出下面冰層一片。
他其實很少表露出這樣明顯的情緒，動人極了，若是清醒的狀態下，一定把小粉絲迷的暈頭轉向。
可惜阿言自知演技不好，現在並不敢清醒，她根本沒看身邊的人，只掃了一眼通緝令，仿佛看夠了，才若無其事的拉著人往前走。
托尼先感受到兩根冰冷僵硬的手指，他挑了挑眉，低下頭，又看到被小姑娘緊緊攥住的手腕。
他難得的有點不解。
小丫頭明顯是害怕了，這很正常，即使嘴巴上再怎麼說不在乎，不認識，當真正遇到殺人如麻的暴君，又怎麼會一點兒不害怕呢？
可是她沒有尖叫，沒有抗拒，甚至沒有露出一點兒不對勁的樣子，還要帶著他一起走。
托尼感覺到心裡某塊角落松了松，不是被感動到了，而是有什麼被人一直壓制著的東西，要破土而出了。
他難得有點急迫，甚至沒等到阿言走兩步，便想要開口：「你為什麼……」
他的話沒說完，被一聲輕咳打斷了。
阿言怕的就是這個。
托尼來這個世界的時間短，身份又特殊，他根本不知道王城近衛的可怕之處，阿言就怕他問出什麼，直接被判定紅名，所以才急匆匆要帶著走。
沒想到自己的腿，畢竟比不上別人的嘴。
在通緝令前說出這樣的話，下面明顯有點內容的樣子，一隊容色冷峻，軍銜頗高的士兵聽到了，腳步微頓。
為首的那名軍官眼眸微垂，帽沿低低的，不動聲色的看過來，看到托尼，眼睛裡飛快的閃過一點畏懼。
但想到某些極為機密的命令，他只頓了下，便想要不動聲色的往前繼續走。
阿言要已經被他的停頓嚇哭了，爪子扒拉著托尼的，想著伸頭是死，縮頭也是死，眼睛一閉，寧可死在自己人手上。
她回答了托尼的疑問，英勇赴死道：「為什麼？就是不想看了，那是暴君吧，你看他那番茄炒雞蛋的辣雞品味，實在是太辣眼睛了。」
大家都知道，上個老板倒了，在新老板面前，噴他，你就能活下去。
托尼：？
士兵：雙腿一軟，幾欲跪下。
……
阿言也快跪下了。
托尼聽了她的話，不僅沒罵她，沒凶她，也沒有當場鯊了她，反而還帶她回了家，給她下了一碗東方傳來的速凍小混沌。
他的嗓音甚至是極為溫和的：「剛剛為什麼要走，看到通緝令後，你似乎很害怕？」
他的手指交疊著，輕聲詢問。
阿言戰戰兢兢抱著碗，看他真的不打算計較自己抨擊他的審美，這才放松下來，心虛的垂下頭，露一個圓乎乎的腦殼，嗓音低低：「嗯。」
托尼定定的看著她，沉默了一會。
他想了想，不知道想到什麼，目光裡短暫的浮現出一點期待，他甚至坐直了一點身子，定了定，才又問道：「害怕什麼？」
在以前，托尼從沒想過，自己能夠有一個感到輕松，可以信任，能夠被期待的人。
從睜開眼起，他看到的就是憎惡，懷疑，算計，和殺戮。
只有還年輕的時候，一條可憐巴巴，奄奄一息的貓，他無聊時丟給它骨頭的時候，它會友好的喵喵兩聲。
一種非常柔軟的，非常好聽的聲音。
那是托尼從有意識後，第一次感覺到的，生命裡難得的輕松時候。
只可惜他那時候不夠強大，也不夠戒備，貓被當時的對手殺死了。等到後來，他有了足夠的實力，卻再也沒有遇到過這樣合適的，讓他輕松的存在。
他以為他將永遠是一個人。
無論是從前，現在，或者是以後。
但是此時此刻，不知道怎麼的，他忽然覺得，他即將要聽到的答案，是可以被期待的。
「是因為發現我是被通緝的人，所以害怕嗎？」他輕聲問著。
「當然不是。」小丫頭聽到他的話，快速否認，還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似乎很意外這麼嚴肅的事裡，他卻只關注到這一小點內容似的。
事實也確實是這樣，下一秒，她便飛快解釋道：「我剛剛是怕他們會把我們判成紅名….也就是敵人，你不知道，他們老厲害了，一根小指頭就能就能摁死我們……」
「不是……摁死我。」她頓了頓，卑微糾正道，但很快的，又高興起來，小聲嗶嗶，「哇你原來一直想這個呀，我還以為你要跟我算賬呢。」
「算什麼帳？」托尼笑一下，還在思考是誰這麼厲害，能一根指頭摁死自己，隨口問道。
小鵪鶉樂極生卑微，一聽到這問題，就把頭縮進餛飩裡，徹底裝死不動了。
托尼給她遞勺子，邊遞著，邊笑著問：「怕什麼，王城近衛？你擔心他們把我們當成敵人，你不怕我？」
沒有貶低部下的意思，但托尼真的覺得，不管從哪方面來講，自己都比他們可怕多了。
但小沒見識偏偏不吃這一套，她聽到這話，驚詫的看過來：「怎麼會呢？斯塔克先生，你今天怎麼了，我怎麼會怕你？」
「可是通緝令上人是我。」托尼平靜道。
阿言咬咬勺子，仿佛剛剛發現這一點：「對哦……為什麼上面會畫上你的戰甲，我的媽呀，斯塔克先生，是不是你的名氣太大，有人搞你。」
托尼額角一跳。
小丫頭看起來總是傻乎乎的樣子，也沒有什麼大的追求，但在某些方面，她其實出人意料的聰明和清醒。
托尼知道，她其實已經猜到一些東西。
那為什麼不說出來呢？
托尼偏過頭看她，看到她漂亮的眼睛裡面，小心翼翼藏起來的憂慮。
馬克軍團，暴君鐵富人。
鋼鐵俠，托尼·斯塔克。
看起來其實聯系並不大，連起來卻也並不難猜。
游戲世界變化莫測，阿言不知道托尼在這個世界經歷過什麼，才能從一個正直，善良，開朗又有點小調皮的英雄先生。
變成一個殘忍弒殺，聲名狼藉的暴君。
這是非常讓人難過的事情，最讓人難受的是，如果他自己知道了，大概會比所有人都更加難以接受。
可是他太聰明了。
他非常平靜的問：「如果那就是我呢？小姑娘，我是不是沒告訴你，我好像想起點什麼了，關於暴君。」
阿言：「……？」
「真的嗎，真的是你嗎？斯塔克先生，您真的是暴……那位大人嗎？天啦，您真的不愧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人了。」
「您看您，不管在哪裡，都是老板，而我們，菜雞還是菜雞。」
「害，不說了，來，我敬您一杯！」
托尼：？
第7章 游戲第七天
Boss一秒變隊友，等於街上紅名遍地走。
就很虛。
很沒有底氣。
好像走在路上，買著菜，都會給人拆穿身份，然後被密集的小怪拿錘子追的滿地跑一樣。
嚴重一點，可能還會被扔爛菜葉。
阿言捧著杯牛奶，下巴在溫熱的玻璃杯上一點一點，慢吞吞走，想到這個場景，忍不住抖了抖。
她伸手，下意識勾勾衛衣前的兩條帶子，直拉的脖子都要瞧不見了，才被身後忽然伸出一只大手捏住脖頸，被迫停下來。
「干什麼？」英俊的先生眉心微蹙，似乎是不太理解，給她拉開衛衣帶子，又摸了摸她的頭。
對比起阿言的緊張，他顯得要輕松多了，即使出門，也只是隨意一抓微卷的頭發，此時略有些困倦的眼皮微垂著，遮起來其中凌厲的神色。
有種又頹又叼的性感。
阿言下意識抬頭看他一眼，被金燦燦的陽光晃到眼睛，趕緊低下頭，吸溜吸溜喝牛奶。
過一會兒，覺得剛剛沒有看清，有點虧，又忍不住抬著頭去看。
太好看了，真是忍不住。
托尼沒動，就站在原地，似笑非笑的，任她盯著看。
「天天看，還沒看夠？」他毫不留情的拆穿阿言的小心思，笑著說，仗著長的高，還捏了捏小姑娘俏皮的馬尾。
這原本是一個居高臨下的姿態，卻因為主人的收斂，並不顯的攻擊，反將小姑娘眼裡的掩藏不住的喜歡看的一清二楚。
看著看著，托尼也忍不住笑出來，眼睛裡因為沒睡醒，淺淺勾著的危險和凌厲一下子不見了，仿佛化了的雪。
阿言這才意識到自己盯著人看久了，眨眨眼睛，感覺很不好意思。
她垂下眼，亮晶晶的眼睛開始在偌大的集市四處巡睃。
游戲裡的空間非常大，且因為是全球性的，容納了許多個國家的成員，所以並不拘泥於一種風格。
這也是阿言為什麼能夠在紐約吃到餛飩，看到城牆，聽到不同語言的原因。
魚龍混雜的集市更是將這樣的大融合發揮到極致的地方。
阿言只一掃，就能掃到一百種轉移自己注意力，讓自己不要沉溺羞愧的方法。
至於為什麼不是轉移托尼的注意力，讓他感到羞愧……講道理，阿言覺得這根本就不可能。
即使記憶缺失了一部分，斯塔克先生也並不是能被輕易套路的人，更不要說阿言自己表現的也不爭氣，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他根本就不會感到不好意思。
小姑娘心中極有逼數，探著頭四處看兩眼，再回來時，手心裡已經出現了兩串紅彤彤的小果子。
這是集市上流行的一種零食，與種花家的糖葫蘆差不多，只是原料並不是山楂，而是游戲裡特產的一種小果子。
與糖葫蘆不同的是，它外面那一層糖霜是酸的，裡面的果子卻甜的要命。
阿言糖葫蘆吃慣了，下意識先舔一口外面的糖衣，當即想要一抖，然而一瞬間想到什麼，忍了忍，還是忍住了。
她把另一串遞給托尼，一邊小口吃著，一邊真心實意的安利：「這個好吃呀。」
小姑娘笑起來的時候是真的開心，眼睛整個都要彎起來，還亮晶晶的，看起來比她手裡面紅彤彤的小果子還要漂亮。
托尼看著她，輕笑一下，順從的咬下手中的果子，任由酸甜的味道在口腔彌漫開。
味道出人意料的好。
外面酸酸的糖衣薄，裡面甜的要命的果子卻大而飽滿，組合起來，的確是非常不錯的體驗。
托尼頓了頓，想起小姑娘方才強顏歡笑的模樣，難得困惑的眨一下眼睛。
調皮的小姑娘已經湊過來，手裡握著小果子，不住吐舌頭：「好吃吧，這個真的超好吃的。」
「不過剛剛差點翻車了，我家那邊有一種差不多的零食，叫『糖葫蘆』，只不過那個裡面是酸的，外面才是甜的，我剛剛下意識舔一下……」
「天啦嚕。」想到那個味道，阿言下意識一抖，心有余悸，「還好我忍住了，要不你肯定就不願意吃了。」
托尼垂下眼，聽著小姑娘又輕又軟的音調，心頭忽的一軟。
他沒說即使阿言沒有忍住，他也是會吃的，只是唇畔勾起，漂亮的眼睛忽的一彎。
「甜嗎甜嗎？」沒等到他的回答，小姑娘又忍不住湊上來問，抬著頭，下巴快要點到人的肩膀。
托尼摸摸她的頭。
「很甜。」
……
混亂時期，難得出一次門，東西買完了，天還很早。
阿言有點不想太早回家。
路過街角的時候，忽然發現薇薇安小姐的店開了，似乎還沒有正式投入營業，門虛虛的半掩著。
阿言眼睛一亮，拉拉托尼的衣袖，小跑著就想往冰淇淋店裡鑽。
托尼好笑的扶了扶她的胳膊。
因為是白天，店裡非常亮堂，只開了角落裡的一排小燈，暖黃色的燈光，將淺色的壁紙照的明亮。
阿言推門進去，先看到櫃台後面，正低著頭寫什麼的薇薇安小姐。
她鎖著眉，不時揉一揉額角，似乎正因為什麼事苦惱。
氣氛好像有點不對，阿言小心翼翼的扒著門，把托尼也放進來。
再抬起頭，聽到動靜的薇薇安小姐已經朝著這邊看過來。
她招了招手，阿言走近一點，這才看到，她身邊矮矮的凳子上，還坐著一個安靜的青年，青年斂著眉，有極漂亮的綠眸，面上泛著不太正常的白。
青年淺笑著對客人打了個招呼。
阿言就認出他，是薇薇安小姐的弟弟，下班後偶爾也會來冰淇淋店坐一坐的少年軍官。
如今他褪下軍服，整個人看起來柔和了許多，也安靜了很多，看不到小虎牙了。
阿言揪揪手指，努力壓下心中逐漸沉悶起來的奇怪情緒，唇邊勾起淺淺的笑，剛要回答他，笑意就僵硬在了唇畔。
說話間，青年揮了揮手。
他抬起的是右手，手指修長，是非常漂亮形狀，但與它相對應的，左臂一片空空蕩蕩。
阿言怔了怔：「這……怎麼會……」
她不愈提人的傷心事，幾乎已經磕巴了，下意識將求助的目光看向身旁的先生。
托尼接收到小姑娘的無措，向前一步，輕輕揉揉她的頭發。他不知道想到什麼，停頓片刻，才看一眼面色蒼白的青年，開口時嗓音清淡：「需要醫生？」
他的聲音不大，因為心裡想著事，還有些啞，但就是莫名的讓人感到有信服力。
薇薇安小姐聽到了，怔一下，眼淚「啪嗒」一聲就掉下來。
這件事說起來有些復雜，歸根結底，其實和醫生的關系不大。
托尼猜的方向是不錯的，這個世界等級分明，好的醫生往往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裡，意外斷臂這種傷口，對普通人來說的確有點為難。
好在薇薇安小姐的弟弟還有另外一個身份——一名優秀的，君主直隸的王城近衛。
雖然並沒有很高的軍銜，但對他這樣年齡的男孩來說，已經稱得上是青年才俊了。
他的名字叫做奧德裡奇，平生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守護王城，以及他在王城中開冰淇淋店的姐姐薇薇安。
他平靜又安寧的生活結束在一場政權變更的□□裡。
在那場暴君和反抗軍的對戰裡，除了馬克軍團，王城近衛也全部投入戰鬥。
一直以來，奧德裡奇都聽命於他的上級，王城近衛隊的隊長，一名非常優秀的士兵，也是被破格提拔的將軍。
王城近衛雖然是暴君的直隸軍隊，但除了凶名在外，君王對他們這些底層的士兵其實不太關注，平時的日子裡，大家做好自己應盡的本分就好。
——守衛紐約，這就是所有王城近衛的所有的工作和心願。
他們也一直是這麼做的，近衛隊隊長英勇又正直，在他的帶領下，即使前方馬克軍團和反抗軍的衝突再激烈，紐約人民也被保護的完好無損。
——結局也本該是這樣的，如果隊長一直帶領著他們，沒有出意外的話。
但怎麼說世事無常，在一場衝突之中，近衛隊隊長身負重傷，陷入昏迷，近衛隊的長官一下子變成另一位將軍。
——也是一名身份顯赫的貴族。
新的長官一上位，發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放棄身份普通的紐約平民，全力對抗反抗軍。
——是君王的命令。
所有人都知道暴君是瘋子，可誰也沒想到，他竟瘋成這樣。
那一場戰役，有的人選擇服從，也有的人選擇反抗，好在蒼天有眼，命令下達沒多久，暴君就慘敗反抗軍，不知所蹤。
做出的選擇卻沒辦法收回了。
奧德裡奇就是那批選擇反抗的士兵，代價是失去手臂，且不允許就醫。
……
阿言聽著，眉心微微蹙起，不自覺捉住托尼的手臂。
她又生氣這樣草菅人命，又下意識覺得，這命令應當不是托尼下達的。
先不說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清楚的知道，斯塔克先生並非瘋狂的人，就說最後那個時間，未免太巧合了。
是哪裡不對呢？
阿言眉心擰成小蟲子，細白的手指下意識握著托尼的手臂輕拍，信任與安撫再明顯不過。
眼尾稍稍泛上冷意的暴君，頃刻就這樣被安撫住了。
說話間，又有人推門進來，隨著他的進入，不大的屋子裡呼啦湧進來一群士兵。
托尼站在阿言身後一點，看到他們，垂著眼，看不清思緒，修長的手指觸摸上木制的櫃台，輕敲了一下。
進來的人手裡拿著一份名單，唇邊挑著囂張至極的笑，他看一眼手中已經被劃掉的名字，視線下滑，鎖定住其中一個。
「奧德裡奇。」他惡劣道，「君王回歸，通敵叛國者，全部死刑。」
阿言一怔，手裡握著的托尼也忘了，或許也正是身後的人給了她勇氣，小姑娘向前一步，竟是暗搓搓想要勸架。
「不是……是有什麼誤會嗎？」她嗓音輕輕的，是真的覺得有誤會，畢竟暴君這段日子一直和她在一起，真的沒有機會下達命令。
領頭的士兵並不耐煩應付她，匆匆掃她一眼，見是個面生的丫頭，抬手將她揮開：「走開，你是個什麼東……！」
他的話沒有說完。
托尼看了他一眼，目光涼的要命，他的眼睛本是十分溫暖的琥珀色，卻仿佛踱了一層冰。
他的面容極度厭倦，眼皮微垂著，只手臂稍稍用力，把小姑娘帶到身旁坐下，便靜靜看著她，再不願把目光分向別處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屋子裡又走進來一隊士兵，為首的軍銜極高，面容英俊。
阿言眨眨眼，總覺得他有點眼熟的樣子，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來，前些天在告示牌那裡看過，似乎是王城近衛的一位將軍。
他一言不發，徑直走向原本囂張至極的人，無視他蒼白的面色，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稍一用力，便將他整個壓的跪下。
他的嗓音冰冷至極，帶一點微不可查的畏懼，道：「仔細看看，你到底在和誰說話。」
明明是非常克制的用詞，語氣也是淡定的，卻仿佛比誰都囂張一些似的，就差往人臉上直接懟：睜大你的狗眼看看，你特麼在跟誰說話？
阿言愣了一下。
等到確定了這句話指定的人是自己，雖然知道不合時宜，小姑娘還是忍不住稍稍紅了耳廓。
臥槽……我都不知道……
我特麼……我特麼原來這麼高貴的嗎？
第8章 游戲第八天
比起神態敷衍，行事囂張的前一批士兵，新進門的王城近衛看起來要可靠多了，也危險的多。
自他們進門起，原本混亂的局面就陡然安靜下來，仿佛被強行按下暫停鍵的老舊機器，即使有心動作，也再發不出一絲聲響。
這應當是一些很有身份的人，尤其是打頭那個，原本囂張無比的人被他按在手裡，肩膀瑟縮，臉白的像紙。
阿言忍不住探著頭看。
她原本被托尼放在身邊坐著，店裡的凳子低矮，小姑娘又鬧騰，不願意規規矩矩的，只踢騰幾下，便讓她斜斜的伸出兩只腳。
這姿勢不夠穩當，探頭看情況的時候，總忍不住搖晃，阿言一著急，下意識就去揪身邊人衣角。
這動作沒人阻止，小姑娘忙著看熱鬧，也沒去關注，整個人仿佛縮進人的懷裡，毛茸茸的頭一蹭一蹭，幾乎蹭上人的腰。
托尼原本分了一點注意到門口，感受到腰間的力道，又把頭轉回來。
他垂下眼，看到縮在腰側的小姑娘，笑一下，帶著一點暖意的干燥手掌伸出來，摸了摸阿言的頭。
這一下力道極輕，帶著安撫的意味。
阿言感覺到了，頓一下，慢吞吞把頭縮回來，忍不住眨眼睛。
小姑娘抬起頭，本就在笑著，又掉進一汪清透無比，含著無限縱容之意的琥珀色眸子裡，頃刻滾了一身的糖霜。
前邊的糾紛也很快有了結果，在最高等級的的王城近衛面前，行事松散的士兵並不入流，不過一句警告，就冷汗簌簌，再不敢說話。
阿言看著他們，忍不住坐直了身子。
小姑娘扒拉著身側的靠山，膽子不知不覺就大起來，眼看要塵埃落定，忍不住動了動，向前探了探頭。
在出聲之前，她下意識先看了眼身側站立先生，看到他十分平淡面容下，再明顯不過的縱容。
阿言呆呆看他的眼睛，怔一下，腦海裡一瞬間閃過許多非常繽紛模糊的念頭。
她來不及抓住，但汲取了勇氣似的，看到容色冰冷的王城近衛，也敢探著頭小聲地詢問：「請問一下，被抓走後，他們以後還會來嗎？」
她指了指地上面色蒼白的士兵。
最前方，壓制著士兵的將軍聽到了，面色不變，眼睛裡卻飛快的閃過一點疑惑，有點摸不清這句話的具體含義。
事實上，他們的到來當然不是偶然。
自從君王回歸，慢慢清除反抗軍，收復領地之後，身為心腹之一的紐曼將軍，便被下達了一道唯一，且十分重要的命令。
為此，他甚至被賦予了一部分調動王城近衛的權利，要知道，在此之前，這支軍隊可是君王的專屬。
而這道不同尋常的命令，實在是將軍接到過的，最為簡單，也最為柔軟的命令。
他從沒在冷酷暴戾的君主身上看到過那樣溫軟的神色。
——在混亂結束之前，巡邏紐約，並且確保城中的一位小姑娘的安全。
而現在，這位珍貴的姑娘就站在他的面前，非常小心的詢問他，這個冒犯君王士兵以後還會再來嗎？
紐曼一時間竟分不清，她是不是想在暴怒的君王手下留下這個人的命。
這個念頭飛快的閃過將軍的腦袋，讓他難得的遲疑了一瞬，阿言看到他不說話，頓了頓，面容上也流露出幾分不確定。
她歪歪頭，以為是力度不夠，猶豫一下，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開始小聲告狀：「可不可以讓他們以後不要再來了？他們仗勢欺人。」
「身為士兵，仗勢欺人……不好吧？會違反軍規嗎？」她探著頭，輕聲說道。
身為暴君心腹，從某種程度上說，此時此刻便正在仗勢欺人的將軍聽到了，動作忍不住稍微停頓。
他先是回憶了有沒有【仗勢欺人＝違反軍規】這樣不正經的規定，停頓一下，一抬頭，對上君王泛著涼意的眼睛。
「是的。」將軍的嗓音一如既往的沉冷，但多幾分微不可查的急切，他快速道，「小姐不想讓他們再出現嗎？」
態度是十足的恭謹。
阿言還沒見過這麼好說話的王城近衛，明顯懵了下。
她垂下眼，又看到跪在地上的士兵，皺皺眉頭，面上是再明顯不過的排斥。
最好是不要了。
奧德裡奇本身並沒有做錯什麼，不該受到這樣不公正的對待，而且看薇薇安小姐的樣子，顯然是對今天的情況感到非常的為難。
阿言看著王城近衛謹慎無比的模樣，電光火石之間，仿佛模模糊糊的明白過來，自己可能借了身側的先生一點威風。
這可就太讓人膨脹了，小姑娘漂亮的眼睛一下子睜大，尾巴一翹，忍不住護短。
「對……對……」
她說著，還在努力的想：「還有剛剛他說的那個規定，通敵叛國……是不是有誤會呀，奧德裡奇和他的同伴們保護城民，應該誇獎才是呀。」
阿言始終不相信那樣殘酷的命令會是托尼下達的，應當是他不在的時候，有人搞事，因此說這句的時候，看也不看他，一雙眼睛笑得彎彎。
紐曼便眼睜睜看著，從前對求情極度沒有耐心，也並不在意他人生死的君王聽到了，仿佛什麼也沒聽到似的，自顧自看窗外淡藍色的天空。
縱容之意不言而喻。
近衛將軍難得有些狼狽。遲滯片刻，再開口時，已經是前所未有的恭敬：「如您所願。」
阿言：……嗯？？
有靠山的我，真的是好社會？？？
……
等到塵埃落定之後，阿言被紅著眼圈的薇薇安小姐按在懷裡，輕顫著揉了好幾下臉蛋。
還被迫（不是）收了雙倍的工資。
薇薇安小姐是個聰明的姑娘，她並不刨根問底，仿佛沒有好奇心似的，對方才發生的一切毫不詢問。
只在送小姑娘出門的時候，看著她傻乎乎舔冰淇淋的模樣，沒忍住揉了揉她軟乎乎的頭發。
「我知道你現在可能不需要這些。」她把比往常要厚上許多的工資遞過來，停頓了一下，面容有些躊躇。
「但……」
「也算是一點心意吧，你以後可能不會來工作了，但沒事的時候，可以多過來坐坐。」
「這裡永遠都歡迎你。」
她的眼睛還紅紅的，說完，目送著小姑娘被大佬夾在胳膊彎裡，帶著走遠。
阿言過了好久才緩過來，明白薇薇安小姐的意思。
這時候，她已經坐在家裡軟乎乎的沙發上，伸著手摸口袋裡厚厚的工資，感受它的重量。
查了一會錢，小姑娘慢慢回過神來，看一眼窮的叮當響的余額，想起薇薇安小姐的話，沒忍住當場掉下眼淚。
不，不是這樣的，我需要，我真的還需要這個QAQ
她眼淚汪汪的看身旁站著笑的先生，有點不確定的問他：「薇薇安小姐說，說我以後不會再去了，她……她這是把我辭退了嗎？」
「我沒工作了？我失業了？！」
小姑娘的嗓音又輕又軟，一臉崩潰的模樣，打擊太大，她幾乎扶不住沙發，咕嚕著掉下來。
托尼原本靠著沙發，站著笑不停，看到她的模樣，微不可查的蹙眉，彎腰把她抱回去。
就看到小朋友耳朵紅彤彤，整個頭頂都要冒煙了。
更崩潰了。
托尼一手搭著沙發扶手，修長的手指輕點，又忍不住笑。
「對，你沒有工作了。」他說著，垂下眼，笑意自唇邊漫開，輕聲道，「不過沒有失業，現在有個新的工作需要你，幸運的小姑娘。」
他的音調放的輕輕的，幾乎有點哄了，本人卻沒有意識到，面容上呈現的是一個非常復雜的神色。
「原本打算晚點說。」他仿佛非常不習慣做這樣細致，又或者說是貼心的打算，嗓音稍微有一點僵硬。
他低咳一聲，才沒辦法一樣，繼續道：「我是說，你喜歡現在的生活嗎？如果喜歡的話，也可以繼續這樣下去。」
他說的委婉，阿言頓了好一會，又聯想起來今天發生的事，才明白過來他想要說的意思。
「斯塔克先生，你的事情解決完了？是要回去了嗎？」
阿言從沙發上站起來，一下子比托尼要高一點，睜大眼睛問他：「你這是想邀請我和你一起回去嗎？」
「大概是？」托尼伸出一只手，虛扶著她的胳膊，以避免她掉下去，抿著唇想了想，才輕輕挑了挑眉，回道，「如果你想去的話。」
「那如果我不想去呢？」阿言眨眨眼睛，雖然心中有了決斷，但這樣縱容的選擇，還是讓她忍不住有點好奇起來。
托尼的回答言簡意賅，卻又留有無限的余地：「留下。」
說一不二的暴躁君王，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眼尾淺淺的勾起，漫出一點笑意。
不是沒有想過強制性把人帶走。
這並不僅僅是因為小姑娘能夠讓人感到輕松，是個小太陽，能夠讓人在無邊黑暗中摸索時觸摸到一點明亮。
也因為她身上的諸多秘密，以及許許多多，連托尼暫時也無法解釋清楚的謎團。
把她帶走，扣在身邊，才是最正確，最安全的做法，無論用什麼手段。
但仔細想想，會有這樣不講道理的想法，仿佛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了。
暴君之所以是暴君，除去他不懂憐憫，沒有情感，性情暴戾之外，還因為他的隨心所欲。
這樣的想法漸漸的讓他感到不舒服，於是想也不想，抬手就放棄了。
所幸他得到的東西是相互的。
小姑娘並不是真的非要一個答案，只是有一點點的好奇，這時候聽到他毫不猶豫縱容，一下子就笑了。
她大著膽子，學人摸頭那樣，仗著高，伸出爪子，輕輕的碰了下男人棕色的卷毛。
他的睫毛長而卷翹，睫毛下的眼睛是琥珀色的，極漂亮，像一罐融化了的楓糖。
阿言看著看著，一秒叛變。
「去去去，我當然跟你一起呀！」
第9章 游戲第九天
王城的守衛悄無聲息換了一批，混亂中曾支持過反抗軍的官員暗自焦灼，不知道已經多少天沒睡過好覺。
局勢風雲變幻，繁華的街市卻始終筆挺的佇立在城市最中央，仿佛恆古不變的塵埃與泥土，不曾受到什麼影響。
街頭緩緩行駛的加長轎車裡，小姑娘呼吸清淺，睡得東倒西歪。
她原本是乖巧的性格，車子走的也還平穩，但凹凸不平的車廂畢竟不比柔軟的的床，睡著睡著，臉蛋不自覺就貼上人的肩頭。
車子的主人縱容她，不僅不躲，還好脾氣的分出一只胳膊，另一只手握著筆，在幾份重要的文件上一一署名。
前排的司機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呼吸微屏，並不敢回頭看，只隨著幾道淺淺的余光，大致推斷身後的情況，暗自心驚。
阿言不知道自己的高貴範圍又升級了，實在太困，爪子扒拉住熟悉而又結實的手臂，在令人感到安心的氣息裡，睡得人事不省。
托尼簽署好最後一份文件，合上筆蓋，活動一下手指，手指優雅的搭上玻璃窗。
另一邊的胳膊已經給人揉皺了。
筆挺的西裝袖幾乎被拉下肩頭，襯衫的領口也皺的不成樣子，一顆毛茸茸的腦袋還在哼哧哼哧往上蹭。
越來越大膽了，托尼想，像小豬崽。
他把厚厚的文件隨意的撥到一邊，垂下眸看崽子，頓了頓，眼角很緩慢的描出幾道細細的笑紋。
他並不在意自己被肆虐過的半邊手臂，如果不是不方便，可能還會把另一邊也主動的給人遞過去。
非常的沒有底線。
玻璃窗是單向的，沒底線的先生轉過頭，目光淺淺的看一眼窗外熙攘的世界。
熱鬧與繁華一閃而過，留不住他的眼睛，反倒是抓不住摸不著的愉悅氣息，仿佛透過玻璃窗戶逐漸蔓延進來，讓他一瞬間松了神色。
他長而卷的睫毛輕顫，眼皮微垂，要瞌上雙目。
趴在胳膊上的小姑娘忽然嗷嗚了一聲。
並不明顯的顛簸，但她睡得實在是舒服了，順勢跟著滑倒在玻璃窗上，磕醒了。
托尼原本朦朧的淺色眸子睜開，面色一瞬沉下，嘴唇一抿，就要發火。
阿言才不知道他的心中所想，雖然醒過來非她所願，但也沒有要鬧脾氣的意思，反而順勢拿臉蛋貼上涼冰冰的玻璃窗，眼睛亮晶晶。
她看到窗外巡邏的王城近衛，局勢穩定，原先的人早已經換成另一批，前方站著的正是她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開心了，還沒轉頭，先拉人的袖子：「斯塔克先生，你看！那是奧德裡奇嗎？是你……」
說到這裡，她想起什麼，忽然扭頭坐過來，雙手乖乖巧巧搭上膝蓋，是個聽話的姿態，腦袋卻鍥而不舍探上來，軟軟的頭發幾乎蹭到人的耳朵。
「是……是你做的嗎？那些選擇保護紐約的人，給他們找醫生，還給他們找了工作。」
她自顧自說著，眼睛裡有光，唇畔勾起又垂下，克制著讓自己不要笑出來。
托尼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
實際上也不過停頓了幾秒，阿言開心的又趴回玻璃窗看，自顧自替他把這個問題回答了。
「是你吧，一定是你，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斯塔克先生。」
托尼不說話，只是無辜的眨眨眼睛，沒聽懂似的偏過頭看別處去了。
事實上，當然不是他。
但和有他千絲萬縷的關系。
只是一些普通的士兵，上面還有隊長和將軍，他們的歸宿，自然不會有人膽敢特意來麻煩他做定奪，只需要給出一個態度就好了。
所以說雖然不是他做的，但誰又能說和他毫無關系呢？
托尼垂下眼，將小姑娘的誇贊心安理得的收入囊中。
阿言沒注意到這邊的小動靜，汽車平穩的向前行駛著，剛好經過巡邏的軍隊面前。
雖然知道他們看不到，可是看到他們好端端的模樣，阿言還是高興極了，趴在玻璃上，開心的對他們揮一揮手。
從街市到王城的路極長，沒一會兒，興奮的情緒逐漸消退，阿言垂著腦袋，又忍不住犯困。
模模糊糊間，有人仿佛拿胳膊給她靠，阿言有點不好意思，可是太困了，又太熟悉，一個沒忍住，啪嘰倒下去，扒拉著熟悉的氣息不松手了。
她睡的又熟又安穩，腦袋裡空空的。
也就聽不到耳朵邊邊一道輕輕的，仿佛擔心驚動什麼的嗓音。
【叮——】
【解鎖人物：托尼·斯塔克】
【當前進度：……1％……9％……37％……】
……
王城位於紐約的北部，戒備森嚴，占地面積極大，被稱之為城市的盡頭。
阿言從前做任務的時候，曾經遠遠看過它幾眼，但王城守備極嚴，沒有通行令的話，不僅不允許進入，連多看幾眼都是不許的。
阿言只匆匆看過它的大門。
沒想到……搖身一變……_(:з」∠)_
說實話，阿言有一點膨脹。
甚至在汽車即將行駛入城門，站在門口的士兵遙遙向遠行而來的車輛行禮時，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斯塔克先生？」小姑娘探過頭來，嗓音輕輕，臉蛋軟乎乎的，再乖巧不過，面容上慫恿的神色卻像極了不安好心的禍國妖妃。
托尼眉心一跳：「嗯……？」
「王城裡面是什麼樣子的呀？」她小聲詢問，視線落在人皺巴巴的袖口上，紅著臉移開目光。
「你……」
托尼原本想說和外邊並沒有什麼不同，只不過要安靜許多，垂眸看到她溢滿好奇的眼睛，笑一下，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想去看看？」他說著，仿佛不知道拒絕兩個字怎麼寫的一樣，在司機隱含驚訝的目光下，帶著小姑娘下了車。
王城內部的建築與岔路許多，有一條寬闊平坦的大道卻始終橫亙其中，遙遙通往主殿。
並不需要帶路，小姑娘好奇的看著，已經會自己跑著玩了。
托尼不緊不慢的跟著她，時不時被撿一片漂亮的破爛葉子放在手裡也不生氣，甚至吩咐人做成標本書簽。
尊貴如王城，天空與別處也沒有什麼不同，天氣晴朗，是清透的湛藍色。
在極為明亮的天光下，托尼不緊不慢的跟著走，走過波光粼粼的人工湖，走過蒼翠茂密的林蔭。
他從未這樣在王城走過，也從未這樣細致觀察過居所裡種的花，所以竟從沒發現過，它們出人意料的漂亮。
心裡被牢牢封鎖的某種情緒有即將破土的跡像，托尼垂眼看跑遠了，卻又回來拉人袖子的小姑娘，毫無覺察。
一個小時後，阿言後知後覺的有點後悔。
身為一只鹹魚，一小時的長途跋涉已經是她的極限，此時此刻，她的腿軟的像是面條，再也挪動不了一下了。
反觀被拉來湊數的英俊先生，依然氣定神閑，還有心情對著人笑。
他好心的調出王城的地圖給人看，修長的手指輕點，告訴阿言這個是他們的位置，這個是城門口的位置。
阿言看了又看，也沒看出兩個位置有什麼區別，恨不得當場死亡。
托尼笑夠了，眼尾都笑出淚花，看小姑娘滿目恍惚，這才輕咳一聲，摸摸她軟軟的頭發。
「累了？」他胸腔裡傳出悶笑，嗓音低啞。
阿言生無可戀的點點頭。
就看到面前的先生唇畔微勾，點一點胸前的反應堆，下一秒，耀目的金紅色鎧甲折出光，自指尖開始，一寸寸將他覆蓋。
他身後是萬丈天光，身前是巍巍皇城，阿言夾在其中，眨一下眼睛。
她並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幅戰甲，也不是不知道它的漂亮，但只有真正身處其中時，才知道他原來這麼好。
阿言手指輕輕動了動，鋼鐵戰甲的眼睛亮出微光，對她伸出一只手。
阿言嗷嗚著被夾在懷裡帶回去，風太大，頭發吹的像是枯草。
男神一定沒有對像，也沒有娃QAQ
托尼垂著眼，看蹲在地上，久久回不過來神的小姑娘，難得有點遲滯，停頓一下，吩咐機器人倒來一杯溫水。
阿言咕咚咕咚喝下去，抽了抽鼻子，喘回一口氣。
然後……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最後沒有行動能力的她的確是被人抱回去的，公舉抱，超清醒，美的冒泡。
坐在客廳柔軟的沙發上，阿言揉揉酸酸的小腿，好奇的看四處行走的機器人，後知後覺的發現過來不對。
似乎除了王城的邊緣地帶，往裡面一點，就再也沒有見到過其他人了。
偌大的宮殿群裡，空空蕩蕩，只有走來走去的暗灰色的機器人，或者是時不時巡邏的馬克戰甲。
客廳裡原本明亮溫暖的色調，頃刻間變得冷冰冰。
阿言接過機器人遞來的熱可可，小聲道了個謝，熱氣氤氳裡，看到托尼一眨不眨的看過來。
他坐在陰影裡，一向清透的淺色眸子變得暗沉沉，看到阿言小心翼翼的對機器人道謝，沒繃住笑出來。
阿言噎一下，不好意思的撓撓臉蛋，喝一口熱可可，好奇的往屋子裡看：「這裡全部都是機器人嗎？」
「是。」托尼回道，「灰色的是生活機器人，外面紅色的，是馬克軍團。」
「和其他人沒有區別，你可以吩咐他們做任何事。」
「這樣……」阿言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原來他們就是……是馬克軍團。
「那為什麼這裡沒有人呢？」阿言忍不住好奇的詢問。
托尼聽了，唇邊的笑意淡下去，他眯起眼，仿佛想起十分不美好的事，總掛著淺淺笑紋的眼尾泛著涼。
他站起來，慢吞吞找到陷進柔軟沙發裡的小姑娘，伸出手，輕輕的摸摸她的頭。
「你如果無聊了，可以去找王城外的朋友玩，冰淇淋店的老板就不錯。」
「這裡的人……都不好。」
第10章 游戲第十天
宮殿的最北端，林蔭茂密之處，有一片冷冷的湖，這是整個王城裡最清冷，最安靜，也是最偏僻的地方。
在湖畔的左岸，坐落著王城官員們的辦公地點，議事廳。
說是議事廳，實際上是一棟極為富麗的宮殿，宮殿內裝潢精美，設施劃分細致規整，致力於為每一位紐約重要官員服務。
今日官員們心緒似乎不怎麼太平。
從清晨起，陸陸續續的，便有掌握著城市命脈的高級官員走進大殿深處，有的出來了，有的沒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仍然留在外面的人，不少人額角滴了汗，嘴唇咬的發白，心神愈發不定。
在以往，都是動動手指，紐約城便要震一震的人，現如今，孤零零站在偌大的大廳裡面，不敢說話，也不敢抬頭。
要知道，在紐約城，君主利益高於一切，而對於一位殘暴又任性的君王來說，他的權利更是不容置喙。
更何況是一位強大又聰明的君王。
在與反抗軍的對戰中，君王掌管的馬克軍團被人焚毀半數，只剩零星一點，導致君王慘敗。
這個責任，誰擔得起呢？
做手腳的人實在很聰明了，馬克軍團最可怕之處在於它超前的科技，那就用最為簡單的辦法，在戰前將它們暗中焚毀，再換上空有外殼的殘次品。
暴君再聰明，這樣凶險的陷阱，也是九死無生。
誰能想到他能活下來呢？
一個活下來的暴君，可怕之處可不僅僅是馬克軍團了。
短短一個上午，王城內不知道清理了多少具屍體，其中又不知道有多少重要的高級官員。
這些人裡不乏親自被暴君提拔的高官，平日裡掌握著紐約的命脈，時間久了，野心逐漸膨脹，竟忘記了面對的是個什麼樣的人。
屋頂明亮的燈光晃的人心浮動，有年紀稍大一些，曾經目睹過君王鐵血的高官，唇畔微不可查的壓平。
……
阿言起床的時候已經很晚。
小姑娘抱著大玩具睡，還沒完全醒，迷迷糊糊在軟乎乎的床上蹭，不小心把被子踢開，露出涼冰冰的腳腳，這才在極微弱的光線裡睜開眼睛。
屋裡很暗，窗簾厚厚的，把天光遮擋的嚴密，一時間分不清楚朝夕。
床頭有掛鐘，抬頭就能看到了，阿言揉著亂蓬蓬的毛，抽抽鼻子，懵懵的探著頭去看。
是一個不太友好的數字，非要公開處刑的話，比中午再晚一點。
阿言呆住了。
靜候在一旁，始終充當著雕塑的生活機器人檢測到了小主人的動靜，哢嚓哢嚓動作起來，腳步輕輕的走過去。
它像是世界上最溺愛孩子的家長，即使時間已經不早了，也絲毫沒有批評人的意思，反而縱容的拉起被子，輕輕給小姑娘蓋上。
還摸一摸她的頭。
有聲音從它身體裡傳出來，是男人極低沉的嗓音，仿佛怕驚擾到熟睡的小姑娘，暖軟的像一勺融化的糖：「醒了？還是想繼續睡會？」
阿言又懵了懵，等意識到聲音的主人是誰，手忙腳亂從床上爬起來，一下子有點不好意思了。
生活機器人溫柔的看她，等到判斷出來小姑娘想要起床的想法，頓了頓，貼心的去把窗簾拉開。
頓時有明亮的陽光灑進來，金黃色，暖洋洋，像蛋糕上咕嚕嚕的顆顆糖霜。
阿言看著窗外，心情一下子好起來，邊套上外套，蹦噠噠跳下床梳頭，邊笑彎了眼睛，軟嘟嘟跟機器人說話。
昨天托尼就教過她，只要有機器人在的地方，他隨時都在，可以和他說話，可以做任何事，一點都不會讓阿言感到孤單和無聊。
阿言對此深信不疑，認認真真的低頭疊被子，還不忘探著頭去找窗邊的機器人，然而等看到機器人的模樣，阿言一下子呆住了：「斯塔克先……先……先……？？？」
「嗯……？」一道極淡的嗓音傳過來，停頓片刻，似乎意識到什麼，嗓音一下子變得低柔，「醒了？」
「是……是……」阿言有點磕巴。
大概是眼前的畫面太有衝擊力了，過了好一會兒，阿言才慢吞吞放下小被子，揉揉臉，有點紅。
與昨日裡或灰或紅的戰甲不同，站在窗邊的機器人，顏色是非常溫柔的玫瑰金。
阿言捧著臉，想到昨天晚上那句不經意的「紅色和灰色的機器人都像是男孩子呀」，把臉蛋捏出來一個小小的坑。
她記得英俊又體貼的先生那時候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聞言，隨口問她：「什麼顏色像是女孩子？」
阿言就晃他手臂：「……白色？粉色？不對不對，不知道好不好看，玫瑰金會不會好一點呀？像手機一樣。」
托尼把報紙翻了頁，沒吭聲。
然後阿言就擁有了王城裡第一個不同顏色的機器人。
事實證明阿言的眼光可能不太好，雖然是漂亮的顏色，但放在高大的機器人身上，實在是有些違和了。
但控制不住的高興。
原本是很小聲的笑，阿言自己樂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就通過機器人傳到另一邊，像是小百靈鳥抱著人啾啾啾。
托尼原本在進行清算，好在小姑娘醒得晚，已經是收尾階段了。
他聽到聲音，眼尾微不可查一勾。
他偏頭就能想像到小姑娘快樂無比的模樣，繃不住笑一下，嗓音溫溫的問那頭：「看到機器人了，喜歡嗎？」
頓了頓，那頭超大聲的回他：「喜歡！我喜歡呀！」
仿佛不這樣大聲就表達不出她的喜愛似的。
托尼被逗的連唇畔都彎起來。
等到掃一眼屋裡排排站著的高級官員，疲憊的君王又厭倦的垂眸，揉揉疼的幾乎碎掉的腦袋，頓一下，還是沒有開視頻。
雖然頭疼，但自己的小姑娘，還是不想給憨批們看到。
反倒是他身後金紅色的戰甲，沉默的站在他的身後，注意到他輕撫額角的動作，眼睛微不可查一閃，開啟掃描。
身為托尼第一具親手打造的戰甲，MK19被賦予的第一條指令，就是保護主人的安全，無視一切條件，不惜一切代價。
這是托尼曾經的時候，為未來有可能到來的某一天准備的，哪怕MK19翻新改裝過無數次，這條命令也沒有被取消。
作為最先進的戰鬥裝甲和治療裝甲，幾乎是在主人情緒波動的一瞬間，MK19就檢測到了不同之處。
它的創造者，紐約君王，即將面臨崩潰的精神，以及隨著崩潰的精神而逐漸衰弱的身體，在某一種力量的作用下，竟然在逐漸的好轉。
除了MK19的記錄，世界上大概沒有第二個人或機甲知道了。
以殘酷暴戾聞名的紐約暴君，每殺掉一個人，精神就會崩潰一點，而隨著精神的崩潰，他的身體也會愈發的衰弱。
直至死亡，只有死亡。
無法解脫。
MK19沒有情感，也沒獨立的意識，但捕獲到這條消息時，非常恍惚的，又仿佛非常遙遠的。
第一次，在沒有被下達命令的情況下，它迅速發出了一條指令，一條最高級別的戰甲，對生活機器人的指令。
……
阿言掛了電話，又梳梳頭，剛把自己洗白白，便聽到被留在外面的機器人發出巨大聲響。
小姑娘被驚的抖一下，手忙腳亂的放好毛巾，又拽拽衛衣帶子，忙跑出去看。
高大的機器人已經朝著她走過來，原本溫和的雙眼一閃一閃，發出極為刺目的紅色警告。
阿言茫然的看著它，被迅速的傳遞過來一條消息。
那是一條最高級別的危情報告，實際上就是求救，發起人是托尼，地點是王城最北端。
上一次見到這種級別的求救，還是在紐約告示牌上，千金難上的告示牌，這份報告只在上面停留了不到五分鐘。
人就沒了。
等阿言想明白這代表什麼，腿一軟，小腿當即被磕的青一塊，要機器人扶著才能站穩當。
小姑娘腦海裡一片空白。
並不擅長作戰的生活機器人，還是制造者縱容，才能額外多一個功能，即使如此，還是飛的磕磕巴巴。
等到它把阿言從空中放下來的時候，小姑娘半條命都嚇沒了。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明明剛剛還好好的，怎麼轉眼人就快沒了，哭都不敢哭，白著臉往宮殿裡跑。
宮殿裡剩的人的已經不多了，沒人攔她。
阿言眼前幾乎模糊了，數不清的念頭在她腦海裡飛快閃過，現實的崇拜，游戲的偶遇，還有這些□□夕相處一點一滴。
她覺得自己都有點麻木了，但又克制著迫使自己清醒。
直到她看到了坐在正中央的先生，剩下的人或物都淪為背景。
看到狼狽跑過來的小姑娘，托尼看起來有點驚訝，甚至專門站起來，要來接她。
阿言再也思考不動到底是哪裡不對了，衝上去，一把抱住人的脖子，死死地扒拉著，哇就哭出來，慘極了，鼻子眼睛都紅彤彤。
托尼把人帶回去，面無表情的抱著她，哄了十分鐘。
便哄邊想殺人。
他揉揉幾乎要爆炸的額頭，好不容易哄好了，低頭看到小姑娘的紅眼睛，嘴唇一抿，又想殺人。
他冷淡的掃一眼身前屏著呼吸站的人，面色陰沉。
阿言被摸了半天頭，又被解釋半天，終於明白過來似乎是哪裡搞錯了，托尼沒事，後來的電話之所以打不通，是因為在忙。
阿言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這樣貿然的闖進來，似乎打擾到大家工作了。
小姑娘抽噠著在托尼的肩膀蹭一蹭，有點不好意思，想道個歉，慢慢的抬起頭。
她模糊的視線終於變得清楚。
但更想哭了。
你媽的，你媽的。
巨大的房間，密密麻麻，全是紅名。
第11章 游戲第十一天
市井傳聞，近日裡，紐約城出現了一只禍國殃民的小妖……啊呸，是禍國殃民的絕世妖妃。
據說她容貌美麗如天上月，嗓音悅耳如雪上冰，即使出身極為普通，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仍然深得君王喜愛。
也說她生性冷漠，慣會偽裝，在君王面前總是嬌弱無比，如柳扶風，只有面對妨礙她的人時，才會暴露出凶猛的本性。
而很不幸……得罪她的人全是紐約的高官們。
短短數日，紐約城裡，排得上名號的高級官員，已被她殘害大半，屍骨無存。
紐約藥丸。
當然，隨著這個說法逐漸在民間沸騰起來的，還有另一種聲音。
也有人說，這位除暴君之外，首位被允許在王城中居住的小姐，其實是反抗軍中派出的高級特工，她聰明又美麗，正直又勇敢。
她甘願以自身為代價，與暴君不斷周旋，尋找機會，摧毀腐朽的政權，來保護她心愛的紐約城。
可歌可泣。
阿言聽到這種說法的時候，正被托尼扶著肩膀，慢吞吞往車下帶。
這幾天天不好，常常下雨，不比王城總是被人清理的干干淨淨，紐約繁華的街道上水窪泥濘，極不好走。
小姑娘自從搬去王城住，還是第一次回來探親，薇薇安小姐早早的站在門口等，看到她，忙走過去，想要幫忙。
就被一段時間不見，名聲愈發殘暴的男人不輕不重的看一眼。
這一眼沒有殺意，確切地說，連不滿都沒有，只是很涼。
薇薇安小姐心頭一跳，再看數日不見，已經被寵愛的幾乎騎到人脖子上的小姑娘，不吭聲了。
可怕，啊呸。
阿言不知道這點小插曲，相處久了，男神雖然還是白月光，但卻不是完全不可觸摸了，在他彎腰的時候，還敢伸出手摸摸人的卷毛。
托尼一動不動，任由她動作，只在她兩只腳腳完完全全接觸到地面的時候，接她一下：「慢點。」
阿言就攥著他衣袖說好，邊說邊點頭，還不忘隔著一條街，眼睛彎彎的對薇薇安小姐笑。
青雲密布的天空並不非常晴朗，即使沒有下雨，也是淡淡的青色。
但時不時的，又有徐徐的風緩緩吹過，又輕又涼。
阿言被吹的舒服了，一下子高興起來，拉著托尼的衣袖往冰淇淋店裡走。
他們被安排在角落裡坐，但並不顯得怠慢，靠著玻璃窗，還有漂亮的盆栽做屏障。
阿言雙手合十，真心實意的為薇薇安小姐的貼心表示感謝。
聰明美麗的老板看她一眼，忍不住笑。
這當然不是偶然的。
君王出行這樣重要的事，薇薇安小姐自然被事先提醒過。
雖然對方沒有明說，但傳遞出的信息已經足夠她猜出什麼，也成功明白過來對方的意圖。
因此，薇薇安小姐一點不對勁的地方都沒有露出來，她端出來甜甜的小蛋糕和熱牛奶，仿佛只是很普通的接待自己的好朋友。
蛋糕蓬松柔軟，味道很好，阿言吃的腮幫鼓鼓，倉鼠一樣。
但很快的，她仿佛想起來什麼，吃蛋糕的動作慢慢停下來，咬著勺子，面容也變得有點嚴肅。
薇薇安小姐心裡一咯噔，還沒來得及問怎麼了，就聽小姑娘忐忑的問她：「老板，你改行了嗎？」
「你以前不是說，我們冰淇淋店鐵骨錚錚，絕不附贈外來業務嗎？」
大約是覺得好奇，這樣問的時候，小姑娘還專門低頭，捧著裝蛋糕的盤子看一看。
鐵骨錚錚薇薇安老臉一紅，一時間感到非常尷尬。
她不動聲色的垂眸，看一眼專門派人吩咐她，不許她給小姑娘冰淇淋的男人，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在阿言感覺到哪裡不對之前——也許只是短短的幾秒，托尼唇畔微抿，自進門起，頭一次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
他開口，嗓音微涼，明明是繾綣至極的音色，卻只讓人感到涼風冷雪：「冰淇淋？」
小狗腿阿言聽到，手忙腳亂給自己的嘴巴上個鎖，眨眨眼睛，一聲不吭了。
這件事說起來還有點尷尬。
在進入王城之後，無論怎麼鬧騰，阿言都從未見到托尼發過火。
但當發現她把冰棍當飯吃，甚至不吃飯的時候，發了好大火，阿言哄了很久都沒哄過來。
盡管阿言解釋了這是工作，對身體絕沒有什麼壞處，她之前欠了好多賬，要還的，也沒能說動他。
還差點沒被他提著脖子，把身上的冰棍都晃出來。
雖然他後來還是把這些冰棍都沒收了，但幾天之後，系統忽然叮叮叮的提示阿言，她的任務都完成了。
阿言才知道，這批冰棍，托尼不光自己吃了，還讓紐約的官員們人手一根。
感動，真實感動。
為了表示感動，阿言超硬氣的，不吃就不吃，大哥說了算。
還是香香軟軟的小蛋糕好。
也就是這時候，在翠綠的盆栽阻隔下，正主的陪伴中，阿言邊吃蛋糕，邊聽了一耳朵紐約的市井傳聞。
坐在他們前邊說話的有兩個人，似乎是朋友，說話時並不拘泥於刻板的傳聞，而是邊說便表達出自己的見解。
小姑娘也是無敵雙標的典範了。
一個說：「……這麼壞……咳有個性，肯定是暴……陛下陣營的，我覺得是禍……咳嗯，不像是特工。」
她一聽，雖然某些措辭不太贊同，但陣營至少沒選錯，忙跟著點頭：「對對對，我跟斯塔克先生一邊。」
另一個道：「不，忍辱負重，絕對是反抗軍派過去的精英。」
她就：「啊呸！我才不是特工，我可是堅定的禍國殃民妖妃……黨！」
嘴一禿嚕，話沒說完，臉倒有點紅。
托尼：……噗嗤。
……
盡管風言風語十分喧囂，但阿言並不覺得，自己會和反抗軍有什麼牽扯。
這支連名字都透漏著不羈的隊伍，離她實在是太過遙遠了，就算不遠，她也不可能會站在托尼的對立面。
就像是那些心懷不軌的紐約官員一樣。
即使非常害怕，即使從來沒有想過要對別人做出不好的事，因此連玩游戲都選擇鹹魚玩法的小姑娘。
卻唯獨忍受不了一條條標紅的系統警告——【xxx已對您的隊友托尼開啟仇殺】
每當這樣的消息閃現，盡管非常別扭和不習慣，心裡還會有深刻的罪惡感浮現。
阿言還是用盡各種所能想到的方法，把情況一一告訴給托尼聽。
這裡的人確實不好，除了你。
也因為要處理諸多叛軍，並且提拔新的官員，托尼有一段時間變得非常忙。
這時候，阿言就乖乖帶上機器人和近衛隊，自己出門去玩。
她一般是去薇薇安小姐店裡，或者和薇薇安小姐一起逛街，這個時候就不得不說一句，有錢真好。
尤其是當你成為鋼鐵俠的隊友，揮金如土的時候，簡直不能更快樂。
阿言很快沉迷在金錢的海洋裡不回頭了。
徒留在王城中留守的托尼，偶爾捏起時不時被送至手中的領帶或袖扣看一看，能讓王城中沉郁的天氣晴朗不少。
比起繁華而現代的商業街，更多的時候，阿言還是喜歡在稍微古舊一點的集市區閑逛。
大約現代人對自己不常見到的東西都是好奇的，一個裝潢古老的飲料攤，阿言都能非常新奇的坐上許久。
薇薇安小姐陪著她，兩人不約而同的托腮，看左前方的馬戲表演。
有喧鬧聲傳過來。
阿言看著馬戲團的表演，一開始沒有注意，等到空氣中逐漸有凄厲的尖叫聲傳過來，小姑娘才呆一下。
作戰機器人被托尼改裝許久，最終改成一只可愛的鐵罐罐，掛在阿言脖子上，小姑娘帶著方便，出門也有底氣。
事情發生的地方已經圍了一圈的人，她來晚了一點，要從空隙裡探著頭看。
是一隊士兵，拿著武器，看不出來歷。
一家三口被他們圍起來，似乎是做生意的，攤位早已經亂了，年輕的夫人抱著小孩，哭的不成樣子。
「這是怎麼了呀？」阿言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不敢貿然插手，但有點不忍心。
圍觀的人群竊竊私語，讓她聽明白一點。
紐約城的居民，都是要交稅的，除此之外，如果某個區域的將軍「好心」的話，時不時讓軍隊外出巡邏，那居民還要額外的交費。
賦稅極重。
暴君凶名在外，連帶的士兵也無法無天，城民們不敢反抗，只得認栽。
被圍著的一家三口就是違反了這種情況。
按照一般的情況，每家每戶的每月收入，都會額外存下來一部分，專門供應軍隊收取。
但這一家有些不巧，小孩前一段時間生了病，花去不少錢，沒能把額外的錢交上去，引來了極其凶惡的士兵。
其實這是非常不合理的，身為居民，正常納稅便算了，每月還要額外的交錢，實在太過辛苦。
更殘酷的是，沒能交夠錢財的這一戶人家，要被判重罪，或許再也回不來了。
法理不公。
年輕的夫人哭著放下孩子，試圖上前去說點什麼，被不耐煩的打斷。
「這是君王陛下定下的規矩，誰敢反抗？」領頭的士兵看著她，滿目不耐，吩咐人將被打破頭的先生捉起來。
被放在地上的小孩模樣極慘，金發垂垂的拉攏著，藍眼睛哭的紅彤彤。
他看到爸爸被抓起來，哭著走上去，被踢的一個踉蹌，咕嚕嚕滾一下，被忍不住走上去的阿言抱起來。
阿言摸摸他的頭，看領頭的士兵，背後有靠山，生氣的也非常有底氣：「你在放什麼屁，這麼厲害，是親口聽陛下說過嗎？」
「要不我現在打電話幫你問問？」
第12章 游戲第十二天
繁忙的君王當真被人一通電話叫了出來。
能看出他應當是在重要場合臨時做出的決定，過來的時候，不同於王城裡隨意的著裝，額發全部梳到後頭，身上穿再得體不過的西服。
阿言原本正和士兵對峙，見到他，強硬的氣場整個就繃不住了，沒說話，先把嘴巴撅到天上。
慫的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
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小姑娘頓一下，忍不住輕咳一聲，看看天空，又摸摸耳朵，仿佛不知道發生什麼。
托尼被她逗笑，抬步走過來，漂亮的眼睛裡仿佛有光。
他走近了，阿言這才發現，並不是他自己來，他身後還跟著身後一群西裝筆挺的官員們。
紅名已經見習慣了，阿言面不改色，讓她感到驚訝的是，這裡面竟然還混搭著幾個綠名。很不容易。
小姑娘探著頭瞅一下，有點沒明白情況，但心中郁氣難消，忍不住小掛件一樣掛到人胳膊上告狀。
一天沒見了，見面先敘舊，這是常規操作，只不過今天的敘舊沒能持續多久，畢竟鹹魚阿言也是有正事要做的。
像每一次一樣，阿言根本就不相信，托尼會去刻意的，甚至是隨意的，去傷害普通人的性命。
這讓小姑娘告起狀來都理直氣壯的，抽抽鼻子，拽著袖子還不解氣，干脆趴在人的耳朵旁邊，絮絮叨叨。
托尼任由她拽住，垂著眼聽，聽的很耐心，聽完了，還摸摸她的頭，然後捏住她的脖子，把她放到自己身旁。
這是個極為明顯的維護姿態，幾乎是在明晃晃的告訴旁人，這人不能動。
就看剛才還凶的恨不得咬人一口的小姑娘，臉一紅，瞬間就安靜下來，乖乖站在他身邊，眨著眼，不吭聲了。
聽話的要命，也乖的要命。
就好像家長來了，無論自己惹出了什麼事，都不用擔心的小朋友一樣。只需要好端端站在人的身後，狐假虎威的亮爪子就好。
當然，後台夠硬，亮爪子的時候還可以更囂張一點。
仿佛是感受到小姑娘十分雀躍的心情，托尼配合的抬起頭，頓一下，看向了領頭的士兵。
他看著人，看了一會，笑起來，音調輕輕的，非常新奇的詢問：「我來了，聽說你想要聽我親口說？說說看，你想聽什麼？」
他對人笑著，沒說重話，也沒有教訓人的意思，嗓音甚至是溫和的，還抽空摸了下手腕上的表。
但就是讓人整顆心髒都提起來，仿佛一條擱淺的魚，躺在沙灘上，被陽光曝曬的奄奄一息。
不同於小姑娘再怎麼張牙舞爪，也總像在跟人鬧著玩一樣。
男人的氣勢實在太盛，也太具有壓迫性，只隨意的站著，就強硬的人不敢抬頭。
尤其是當大腦清醒過來，意識到他不同尋常的身份。
——以及眼角的余光裡，瞧見平日裡慣常目中無人的長官，此時也只不過低著頭，遠遠墜在人群之後。
領頭的士兵心中一麻，幾乎跪下，他的面色慘白，大滴的汗水從額頭滑下來，一時間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疼。
不僅僅是他，托尼身後，正隨行著，謹慎旁觀的官員，聽到這話，冷汗也瞬間流下來。
圍觀的居民或許看不出這其中的門道，只以為士兵踢到了鐵板，得罪了某位身份尊貴的貴族小姐。
就連身處其中的士兵，或許也只覺得自己運氣不好，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卻不知道尊貴究竟是有多尊貴，不該惹又到底有多不該惹。
這位小姐究竟有多重要，狀況之外的人不知道，卻沒有人比一直隨君王出行的官員們更清楚了。
這件事，還要從前幾天王城的巨變說起。
自從暴君回歸，並對叛變者進行大規模清洗之後，紐約數得上號的高級官員，幾乎被屠殺殆盡。
但從某種程度上來，紐約掌權者雖然是個不折不扣的暴君，卻也是一位極聰明，也極有能力的君主。
否則他殺人如麻，將重要的官員屠殺過半，紐約城早就崩潰了，斷不會還有如今這樣繁華的盛景。
因此，足以證明，在處理某些關乎城市存亡的問題上，他其實是清醒的。
很巧，今天要處理的就是這樣一件重要的事，關於舊官員下台後，新任官員提拔和任用的問題。
在以往，其實這些事都是交給下面的官員去做，掌權者只在最後的時候，做出選擇和任命就好。
這次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竟忽然來了興趣，選擇親自出城，提拔一些人手上來。
這讓人心裡忍不住多了幾分猜測。
要知道，紐約城中勢力盤根錯節，復雜至極，並不容易理清。
暴君之所以站在城市的最頂端，是因為他的實力強大，軍隊眾多，讓人不得不向其臣服。
但實際上，對於紐約城中的諸多勢力交鋒，他是從來不動，也不關注的，仿佛除了馬克軍團，他從未想過要培養出屬於自己的人。
這次他忽然出現，還要親自提拔任命官員，不得不說，除了讓人無比警惕之外，也讓人恐懼至極。
掌權者心思莫測，沒人能猜透他的想法，諸多官員更是不敢說話，只好隨行在他身後，准備著隨機應變。
也是這時候，這位平時只以殘暴聞名的君王難得認真的時候。
紐約官員才能真實的，驚悚的感覺到，這位聲名在外的，所謂暴君，究竟是個多可怕的人物。
一整天裡，空氣都繃得像是弦上整裝待發的箭。
直到下午，讓人膽戰心驚的一天即將要結束的時候，轉機才忽然出現在一通惹眼的電話上。
電話打來的時候，托尼正在聽人彙報工作，漫不經心的，聽到聲音，動作才微不可查的一頓。
不得不說，對於看上一眼便讓人忍不住心生恐懼的君王來說，這道鈴聲似乎太過柔軟和活潑了。
不適合他。
所有人都覺得不適合他，只有當事人一點不覺得，聽到聲音，連冷硬的眉目都軟一點。
他揮手打斷正在進行的報告，起身接電話。
離得遠，並不能讓人聽到那頭說什麼，只聽到電話打了很久，有脆生生的嗓音時不時傳過來，像是在告狀。
一行人便又隨著往集市裡趕。
等到打聽清楚發生了什麼，緊繃了一天的官員們也不由有些感慨，並且順便打聽一下，在這片區域收保護費的是哪個倒霉蛋。
太慘了，真的實慘。
額外繳稅這件事，托尼並不一定在意，也不一定完全不知情，這更像是他厭倦之時吹來的一陣風，說不上喜歡或者遭厭惡，只是無所謂。
前提是沒有能牽動他的人來告狀的話。
很不巧，眼前就有一個。
根本不用吩咐，收錢的人完了。
……
在紐約，托尼本就說一不二，高級官員都被他短短幾天屠殺過半，更不要說幾個小小的士兵。
解決問題不過是喝杯茶的功夫，還是把時間往長了算。
事情處理完後，阿言干脆蹭著他的車一起回家，被縱容慣了，完全不再不好意思的，開開心心和薇薇安小姐揮手告別。
一到車上，關了玻璃窗，阿言就開始往人身邊蹭。
說實話，身為一條鹹的不能再鹹的鹹魚，阿言並不喜歡多管閑事，也不喜歡管麻煩的事，就喜歡快快樂樂的混吃等死。
只不過凡事都是要有前提的，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喜愛超級英雄的人，總會不自覺多多少少遵守一點。
更何況，能和鋼鐵俠做好朋友的人，總是忍不住做點好事的。
只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阿言隱隱發現，托尼的狀態似乎不對。
這不僅僅是說他失去的記憶，更嚴重的，阿言覺得，他似乎隨著記憶的遺失，缺失了一點更重要的東西。
——溫暖的心。
即使再怎麼反駁npc們，說服自己，有些事不是托尼做的，他不會下達那樣的命令，鋼鐵俠不會那樣做。
也不得不承認，他沒有做，卻也沒有阻止。
甚至如果不是阿言主動尋求幫助，他的眼睛裡都沒有波動和憐憫存在。
阿言窩在托尼身邊，抬著頭看他，看久了，被他抬手摸了摸頭。
做這個動作的時候，他雖然沒有轉頭，也沒有看過來，但周身的氣息溫和無比，像融融的太陽。
他依然是那個世界上最好的斯塔克先生，阿言卻不知道哪裡出現了問題，看著他，心裡都忍不住揪起來。
小姑娘藏不住事，氣息變化總是十分明顯，托尼正看報紙，頓一下，垂眸看她。
「不高興？」他伸手捏捏阿言的臉，逗她，「脾氣好大。」
阿言聽到他說的話，不贊同，張開嘴巴就要否定。
卻轉念想起來心裡沉甸甸一塊大石頭，嘆口氣，忽然不太想說話了。
她不說話，托尼的眉頭反倒皺起來，放開報紙，捏著小姑娘的下巴，認真的和她對視，等著她說話，他好解決問題。
被圈在地盤裡，阿言走不開，眼巴巴看他，對峙一會兒，只好先服軟。
小姑娘皺著眉，實在是想不通，又不好直接問，停頓一下，才慢吞吞委婉道：「斯塔克先生，今天……我是說，發生這種事，你會不會很難過呀。」
畢竟在這樣殘酷的制度下，一家三口的遭遇是真的非常可憐。
托尼聽了，不明所以，捏捏她的臉，回答道：「不會」
的確不會，更確切的說，比起軟軟的，總是有許多想法的小姑娘，他實在很難體會到「可憐」是一種怎樣的情緒。
卻只見下一秒，聽到他的回答，小姑娘的面容迅速低落下來，變得極為可憐。
托尼：「……」
原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頓了頓，托尼蹙起眉頭，他努力的體會了一下某種情緒，又想了會兒，良久，才不確定道：「等回去後廢掉額外繳稅的規定？」
阿言聽他說話，慢吞吞眨一下眼睛。
等到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又一瞬間高興起來。
小姑娘扒拉上去，開開心心想要吹人彩虹屁，只不過還沒來得及發揮，就被耳畔響起來一道聲音聽愣了。
那聲音並不是常規的系統電子音，很溫和，也很輕，是非常溫柔的腔調，仔細聽的話，還有一點熟悉。
他小心翼翼的說著提示，似乎是有點不好意思，又仿佛害怕驚動什麼可怕的東西似的，快速道：
【叮——】
【解鎖人物：托尼·斯塔克】
【當前進度：……38％……51％……69％……】
阿言：？
嗯？這是什麼玩意？？
第13章 游戲第十三天
從鬧市到王城，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阿言都忍不住想，究竟是什麼讓她突兀的聽到這道聲音。
要知道，在這個獨立於現實的游戲世界裡，作為游戲的主體，主系統幾乎是一手遮天的存在。
它控制著任務的發布，人物的獎懲，命運的流程，還有玩家和npc們的存亡。
可以說是創世神一般的存在。
聽到陌生的提示音之前，阿言從沒想過，也根本無法想像，這世上還能有另外一個系統存在。
而根據聲音發布的內容判斷，這兩個系統之間還是對立的。
畢竟如果不是對立，是正常系統的話，它要給出獎勵，就應該先發布任務，等到任務判定完成之後，才會給出獎勵。
也不需要改變自己的嗓音和聲調。
反而是這道忽然出現的陌生提示音，出現時不僅沒有發布任務，還沒有任何什麼提示，說起話來小心翼翼的，像是躲避著什麼。
那大概是件危險的事。
畢竟任誰都知道，一個被篡改了程序的游戲，一定會引起主系統的警惕。
主系統冰冷又刻板，一旦發現危險的存在，一定會想盡一些辦法找到它，並將其抹殺。
而不得不承認的是，盡管知道非常危險，對於這道提示音，阿言依然感到在意。
小姑娘沒忘記，它出現的時候，發布的名字是【托尼·斯塔克】，而不是所有人都認為的【托尼】。
在這個世界裡，除了自己這麼堅持著，阿言從沒聽到過有其他人也說這個名字了。
就連托尼自己，包括好友列表裡姓名欄上顯示的名字，都是簡單而空白的托尼。
仿佛有一段經歷被憑空抹去，這世上再也沒有人知道，紐約君王完整的名字，應當是托尼·斯塔克才對。
這麼想，阿言就有點坐不住了。
小姑娘意識到這件事可能不簡單，連飯都吃不下了，坐回房間裡，拿張紙，開始研究。
她從早上慢慢的想。
在下午之前，今天一整天裡，她和托尼都沒說幾句話，所以問題應當不是出現在這裡。
那就是下午的那通電話了。尤其是接到電話後，托尼來給她撐腰，並且解決一家三口難題的那件事。
書桌前的台燈亮亮的，光芒是柔和的淡淡金色。
阿言托著腮，呆呆的看著它，忍不住神游起來。她總覺得自己腦海中閃過許多種念頭，馬上要抓住什麼似的。
只不過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被門外克制而禮貌的敲門聲打斷。
阿言聽出來是誰，被打斷了思路也不生氣，筆在手裡握著，小跑著去開門。
小姑娘喜歡看到人就笑，就很甜，托尼看著她，也忍不住笑出來。
他去處理新官員的事，才剛回來，風塵僕僕的，一進門，就聽機器人彙報說小姑娘晚飯沒吃，門也不開。
要麻煩斯塔克先生親自去敲門。
托尼邊聽著，邊把西裝搭在沙發上，然後轉過身，似笑非笑的看眼前醜極了的玫瑰金機器人。
阿言的機器人是由他親自制造的，很用心，造出來後，不僅點滿了生活技能和防御技能，還十分的靈活。
它會主動學習，並且跟隨主人的特點，或者喜好做出改變。
但很不幸，它學習的成果似乎不太好，在小姑娘身上明明可愛極了的優點，在它學來……像個作精。
托尼晃了下神，一下沒回答它，便立馬被它恃寵生嬌的推了推胳膊，催促：「要斯塔克先生親自去敲門，該吃飯啦！」
托尼：「……」
早晚把你賣給鐵匠鋪。
鐵匠鋪終結者玫瑰金絲毫不慫，作精一樣推著人的肩膀上樓。
阿言拉開門，看到門外的景像，愣一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她本就是個很容易笑起來的姑娘，有時候明明是非常小的一件事，卻能夠讓她開心的不行。
托尼的唇角抿的板平，很嚴肅的模樣，也忍不住被她感染，差點繃不住，只好頓一下，抬手把她提到眼前。
他先發制人道：「怎麼不去吃飯，在屋裡做什麼？」說著，露出個相當不贊同的神色。
誰能想到，正值壯年的鋼鐵俠先生，自己活的亂七八糟，在家裡養了小朋友後，反倒無形中學會了盯著人按時就餐。
晚上還好，早上就不太聽話了，尤其是回到王城，不必工作之後。
托尼常常得親自去挖被窩裡縮的毛毛蟲。
為了讓不聽話的小姑娘按時吃早飯，托尼甚至親自作陪，風雨無阻，一頓不少。
效果當然也是極顯著的，阿言聽了他的詢問，再也沒有一開始的時候：
【嗯？當代青年還要吃早飯？】
這樣的疑惑。
畢竟說起來，帶領男神成為一名健康養生的人，身為鐵粉的她，也有義不容辭的責任。
她決定把這個好習慣延續下去。
因此一點不反抗，關上燈，合上筆蓋，又認認真真把桌子上凌亂的紙張整理好，就准備和人去吃飯。
不料一抬頭，才發現自己漏了一張，托尼正垂著眸，拿她方才寫的東西看。
阿言抬頭看到他的模樣。小台燈關了，頭上的水晶燈卻還在亮，男人極富立體感的五官垂在朦朧的燈光下，有種驚心動魄的氣勢和美感。
阿言就一眨不眨的抬著頭看。
她其實不打算把這件事說出去的，從想明白這件事開始，阿言就下意識覺得，這件事暫時還是不要告訴托尼好。
只不過雖然不說，卻也沒打算遮遮掩掩。
那樣做的話，好像有什麼事防備著托尼似的，讓阿言覺得不舒服。
更何況托尼其實是個非常貼心的人，如果阿言不主動開口的話，他其實也不會問出來讓人為難。
這樣一來，倒不如坦坦蕩蕩的。
阿言抬一會頭就無聊了，看托尼沒看完，干脆趴回桌子上，頭枕著胳膊，忍不住發呆。
她覺得自己也是有點飄了，發生這樣大的事，竟能如此面不改色，是個狼人。
狼人阿言猜的沒錯，托尼看完，果真什麼都沒問，只拍拍她的頭，帶著她下樓。
只是在吃飯的時候，想起紙張上的內容，仿佛不經意提起來：「關於額外繳稅的規定，從今天起，紐約不會再有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阿言喝著一瓶橙汁，頭仰起來，眨下眼，忍不住頓住了。
卻不是因為這樣極縱容的話。
而是因為隨著這句話，忽然出現在耳畔的那道聲音，那道小心翼翼，莫名急促的低沉嗓音：
【叮——】
【解鎖人物：托尼·斯塔克】
【當前進度：……70％……】
比起下午，進度條只多了百分之一，提示的如此明顯，就差沒捏著人的耳朵念答案。
阿言腦海中原本模模糊糊，不敢確定的念頭，隨著這聲提示，也一瞬間變得清明起來了。
只覺得難為這個系統了，雖然不知道有什麼目的，為了讓自己明白這件事，真的很不容易。
……
阿言猜測，解鎖人物這個選項，對應的很可能是托尼遺失的記憶，和一顆能夠感知情緒，與人共情的溫暖之心。
而將他們丟失了，或許就是托尼如今狀態奇怪原因。
在這個世界裡，托尼既像是玩家，能夠加人好友，還能夠有好感度提示，又像是一名游戲裡的npc，有自己固定的生活和身份。
卻也因此，被死死困在游戲世界裡，不得解脫。
阿言心疼極了，越想越生氣，一邊大罵辣雞游戲遲早藥丸，一邊思索著能幫助托尼的具體條件是什麼。
她對前37％已經完全沒有印像了，不過她的生活一向平靜，要說和改變殘酷法規類似的事，大約只有曾經幫助過薇薇安小姐的弟弟。
這麼想，阿言就有思路了。
只不過心中有想法，還得驗證一下才行，為此，阿言熬夜寫長長的一串表格，直到被聞訊而來的鐵先生當場捕獲，這才作罷。
想法卻磕磕絆絆的實施起來。
托尼對人命天生漠視，這一點，和阿言兩個人相處時還不明顯，人一多，便完完全全的暴露。
他根本無法感知到什麼是憐憫和同情，就連幾乎把小姑娘寵上天，也只是覺得和她在一起時愉悅而輕松。
當然，話雖然這麼說，好事卻還是要做。
被小姑娘抱住蹭脖子，要他去扶老太太過馬路，托尼當場投降。
說一不二的紐約掌權者，令人聞風喪膽的暴君先生，坐在色調溫暖的沙發上，面無表情，隱隱無奈。
他把胳膊上亂撲騰的小姑娘抱下來，放進沙發裡，與他面對面的對視。
等到兩個人都冷靜下來，才抿著唇，吩咐機器人倒來一杯水。
他看過來的目光十分平靜。
「想做什麼？」他有些疑惑的問著，摸摸阿言的頭，教她，「不管做什麼，要直接跟我說。」
阿言眨眨眼，就很信任，歪頭一想，毫不猶豫的把表格遞出來。
身為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在遇到游戲和托尼之前，阿言其實並沒有什麼波瀾壯闊的經歷。
所能她想到的，能做到的，也不過是長長一串瑣碎小事，以及一句籠統的，做個好人。
托尼垂眼看小姑娘心血來潮列下的表。
很用心，幾乎把能想到的都寫了，到最後，能看出是實在寫不出來了，東拼西湊上一句——輕徭薄賦，精簡機構，加強國防，改善民族關系。
也不知道在哪背的。
就很靈性。
迅速的把表格的內容看完，托尼支著額頭，根本不必往深處想，便一瞬間明白過來小姑娘意思。
她想要紐約好，想要他好。
但用的方法可不太成熟，托尼回憶著方才看到的幾點內容，差點被逗笑。
好在他是個說話算話的先生，笑完後倒不耍賴，伸手捏捏阿言的臉，教她：「還能改進，要這麼做。」
「——克雷斯公爵管財政，但貪心有余，才能不足，額外繳稅的規定就是他發布的，削他。」
「——紐約大學門檻極高，常年來為貴族壟斷，影響人才的質量，還是該開放入學，給普通居民一點機會才好。」
「——城市的交通不便，軍隊裡漏洞很大，若是想要一一改善，得這樣做……」
他挑著人能聽懂的話，慢慢說，說完之後，笑著問：「明白了嗎？」
阿言：「……」長知識了。
小姑娘聽的目瞪口呆，呆完後，麻木的聽耳朵邊邊叮叮咚咚響。
【叮——】
【解鎖人物：托尼·斯塔克】
【當前進度：……71％……75％……79％……】
【叮——】
【解鎖人物：托尼·斯塔克】
【當前進度：……80％……87％……91％……】
【叮——】
【解鎖人物：托尼·斯塔克】
【當前進度……當前進度：……99％】
阿言：？
怎麼回事，進度太快你卡了？？？？？
第14章 游戲第十四天
相較於精明的政客與軍官，普通居民大概是紐約城裡最容易感到滿足，也最容易被說服的人了。
他們不同於政客的步步為營，也不同於軍官的狡猾精明，他們所關注的，僅僅是生活過得好不好，又有沒有錢。
因此，新的政令一頒布，人們切身實際的感受到好處後，托尼在紐約城中的聲望一下子水漲船高了。
很長一段時間裡，再也沒有人提起「暴君」這樣暗含諷刺的字眼，或是對王城中發布的消暗自惱怒。
取而代之的，是紐約城民一天天變的更好的生活，和對王城掌權人愈發真心實意的尊敬。
漸漸的，走在街頭上，都能聽到有人誇獎君王了，更甚者，尤有熱血的少年人寫下慷慨的詩句，信封雪花一樣往王城送。
托尼坐在書房批文件，對此的態度是可有可無。
進度的解鎖讓他脾氣變得溫和一點，好說話許多，但有道非常重要的界限，始終沒能打破。
在他的心裡，暴躁冷酷是他，相對溫和也是他，紐約居民對他謾罵或贊美，都沒有什麼區別。
阿言反倒很有興趣。
王城外有一排長長的信箱，小姑娘進去溜達一圈，能帶出來一籃子雪白雪白的信件，美滋滋一封封看。
不僅看，她還喜歡賴在書房，挑幾句有意思的念給人聽，托尼阻止過幾次，沒能成功，久而久之也就任由她去了。
她總是很閑。
是自己爭取來的，政策改變後，托尼仿佛忽然意識到什麼，曾想過把她送進學校，阿言不想去，就抱住人腿假哭。
擁有天才頭腦的掌權者感到非常納悶，要知道，即使大家都說他性格不好，道德也不足，但他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由此也可以知道，他對知識是重視的。
當一個人同時有兩種以上重視的東西，他會忍不住將兩者結合起來，很巧，托尼就是這樣。
他難得嚴厲的詢問阿言，為什麼在沒有入學記錄的情況下，仍然不願意去學校。
阿言都快聽哭了。
她說不出她已經畢業了的事實，因為托尼完全沒有現實世界的記憶。
而她怎麼能想到，這個游戲這麼狗，連入學記錄這種東西都有，還詳細無比，做不得假。
更可怕的是，現在有一個站在學習天花板頂上的飼養員，對著「沒有文化」的她虎視眈眈。
阿言在種花家寒窗苦讀數十年，好不容易玩個游戲，還沒浪夠，有點不太想被迫上學，心一橫，干脆耍賴。
她雙手平平搭的在膝蓋上，嗓音低低緩緩，說的一本正經。
「我小時候……家裡窮，沒錢讀書，也沒人能教我，所以我……斯塔克先生，別看我說話很溜，其實我不識字。」
胡話張口就來，都不害羞的，托尼批著文件，聞言一頓。
他哼笑一聲，側頭，看一眼小姑娘腿上大咧咧攤開的書，差點沒被氣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瞎了。
頓了頓，他干脆放下筆，把人提溜過來，到面前坐好，問她：「不識字？那這是在看什麼？還有……我好像記得有人給我列過表格？」
阿言：「……」不是，進度高了之後人都這麼嚴格的嗎。
那也只好這樣下去了，阿言把書合起來，抬頭，嗓音無比的堅定和真誠，道：「斯塔克先生，真的，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但事情就是這麼巧。」
托尼挑眉，看她胡說：「……嗯？」
「我其實也就認識那麼幾個，上次還全用了。」阿言眨眼，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腳腳，理直氣壯的耍賴。
托尼環著手臂，聽了，差點伸出手指敲她腦殼，想了半天，對上小姑娘清透明亮的眼睛，到底沒下手，自己點著額頭想對策。
對策顯然是奏效的。
但就很尷尬，阿言提著裝滿信件的小籃子進城，不同於以往的光明正大，走路帶風，而是偷偷摸摸的，感到十分羞恥。
如果她知道說自己不識字的後果，是被托尼親自教識字，並且作業是讀各種各樣的土味情詩的話，她一定會換個理由賴皮的。
不同於挑幾句有意思的句子讀出來好玩，大段大段的讀這種東西，實在是太讓人羞恥了，爆炸。
什麼：「這樣偉大的君王是真實存在的嗎？您將階級的壁壘徹底打碎，恢復人民的自由，我想說，再也沒有比您更具有前瞻性，目光更長遠的陛下了。」
什麼：「您正直公平，關愛民生，紐約城中川流的車海為您的鳴笛，紐約高塔之上，永遠刻著您的功勛。」
又什麼：「您為了紐約城鞠躬盡瘁，像是天空上的太陽，紐約城就是在您光芒下籠罩的月亮，正是因為您的明亮，月亮才能綻放出皎白的光芒。」
阿言：「……」臥槽，究極舔狗，不過如此。
阿言覺得自己已經非常會吹彩虹屁了，小舔狗的也很到位，但親口讀出這些虎狼之詞，還是忍不住緩緩的打出一個問號。
同學們看起來還是作業太少。
揣著籃子，阿言像玩沙子一樣，嘩啦啦撥各種雪花一樣的信件，偶爾拆開一封，看今日要讀的虎狼之詞。
就很羞恥，很不想營業，甚至想翹班。
小姑娘在王城門口溜噠半圈，最終決定這班還是翹了好，不干了。只不過為了不讓人擔心，臨走之前還是點了好幾個士兵，一起溜。
說是溜走，但實際上，阿言知道，她身邊明的暗的，早早晚晚，總有許多人在跟。
包括這件事，她知道很快會被彙報到托尼面前，已經算得上是監視，正常來說，她應當會感到拘束的，但很奇怪，阿言覺得自己竟沒感到不高興。
歸根結底，還是做出這件事的先生太溫柔，也太光明了。
他安排人時並沒有避著阿言，卻也沒有多解釋什麼。
但每次出去之前，只是一句非常簡單的：「不能有事。」就好像讓阿言心甘情願的給他管了。
小姑娘開開心心到王城外撒野，只覺得沒有土味情詩的天空都是湛藍的，心情好到不行。
她逛會兒街，心血來潮，忽然想去學校裡看看，和現實有什麼不同。
紐約城沉珂已久，教育方面並不先進，實行非常落後的雙軌制，貴族與平民接受的資源天差地別。
新政策開放後，這個情況才好一些，高等學府人流湧動，充斥著各行各業的各色面孔。
因為政策實行時間不長，制度不是完全規範，學校開放了一部分旁聽名額。
阿言雖然不想每天乖乖打卡上學，偶爾聽幾節課還是可以的，好奇的去辦理手續，選了一節《紐約史》聽。
辣雞游戲狗是狗了點，質量還是不錯的，這裡的歷史明顯子虛烏有的事，卻給它捏造的十分動聽，還怪有意思的。
兩節課很快過去，阿言發現自己竟然有點意猶未盡，小姑娘合上臨時發的課本，搖搖頭，決定回去向飼養員打報告。
不瞞你說，我還能聽。
感受到知識力量（胡編亂造）的阿言感到十分高興，眼睛彎彎的扯著衛衣帶子，往座位外面走。
但沒能出去。
挑座位的時候，阿言選擇了中間的位置，沒靠著走廊。因此右邊有人的時候，如果對方不讓路，她是出不去的。
坐在最外邊人的是位先生，有些成熟，看起來不像是學生，但這沒什麼，政策開放之後，有的是不同年齡的人想學習。
他低頭看一本書，很安靜的模樣，唇畔掛一絲淺淺的笑。
阿言手裡也正拿著上課的筆記翻，一開始沒注意，打擾了人家學習，還有點不好意思。
直到她輕輕喚了人幾聲，這人也不理她，反而繼續老神在在的翻不知道看沒看進去的書，周圍也似乎有人在慢慢在移動後，阿言感到有些不對。
她頓一下，出於對游戲世界危險性的認知，在後退的一瞬間迅速拍身上的下防御戰甲，並且試圖翻桌子溜。
不知道什麼時候，教室裡已經沒什麼人了，隨著她的動作，隱藏在暗處的士兵迅速做出反應，散落在她的周圍。
當意識到自己可能到了一個巨大包圍圈裡的時候，阿言沉默了一下。
她覺得自己的反應是沒有問題的，唯一的遺憾，可能是人手沒帶夠。
對方真狗，出門聽個課而已，不是，剛剛難不成聽課的都是他的人？？？
局勢已定，緩緩翻書頁的逼終於不裝了，座位上的男人慢慢站起來，露出一張俊美而陰沉的面容。
不同於托尼，即使身處泥潭，身處萬丈深淵，面容上也始終有堅毅和光明存在，這個男人給阿言的感覺一點都不好。
寒氣森森，冰冷不似鮮活的人。
阿言抿下嘴唇，說實話，還有點懵，一般來說，這樣的大場面她都會避開的，像這樣明顯避不開的……
算了，直面人生。
「你們是……？」阿言退的遠一點，恨不得縮到牆角，探出來一點頭，詢問，「請問我們認識嗎？」
男人微微一笑：「反抗軍。」
「哦……」阿言已經明白這不是自己能聊下去的天了，一邊等飼養員，一邊磨嘰，「找我有事？」
男人合上書，道：「是一些關於托尼的事，想知道嗎？我想，有必要和你說一下。」
阿言噎一下，直覺不是啥好東西，試圖委婉拒絕：「……其實不太想聽。」
男人挑眉：「如果他快要死了呢。」
阿言頓了頓，心裡一跳，但知道這種情況最好不要跟著對方走，便搖搖頭：「……也不想聽。」
但……詛咒我男神，敲裡嗎聽到了嗎敲裡嗎！反抗軍是狗吧，辣雞！！
男人額角一跳，垂下眼，笑容陰冷：「必須聽。」
阿言：「……」
臥槽，校園暴力還威脅我。
等著，回去就舉報你。
第15章 游戲第十五天
阿言一直覺得，嘴長在別人身上，腦子卻是自己的。
十分鐘了。
面前的人還在說。
真是好大一個嗶嗶機。
她一開始擔心對方針對托尼不利，會布下陷阱，還豎著耳朵聽了一會兒。
等到後來，總結了一下，發現對方翻來覆去的講，中心思想也不過是：
一，托尼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在不久的將來，紐約便會是反抗軍的天下。
二，組織欣賞你，願意給你一條活路，你識相的話，現在策反，不僅不用死，還能撈一筆。
怎麼樣，心不心動？開不開心？
小辣雞。
阿言面無表情的想，內心十分無語，只覺得真的會有人信這樣的話嗎？
在看著對方一看就不像好人的面孔，和一看就不正常的出場下，真的很難讓人不懷疑。
但自己處於劣勢是真的。
阿言嗯，哦，啊，哈？的敷衍著，探著頭，看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圈，想了想，覺得單憑自己這一點人，想出去好像是有點難。
也不知道托尼收到消息沒有，阿言偷偷摩挲一下始終與托尼的終端相連的迷你戰甲，忍不住有點出神。
這也是她自始至終都能夠保持著樂觀淡定，不慌不忙的原因。
進王城的第一天起，托尼便把這個戰甲交給她，摸著她的頭，很從容的告訴她，無論將來在哪裡，都不要怕。
他總能找到她的。
也是因此，被人蒙著眼睛帶到小房子裡軟禁起來，阿言心中也奇異的沒有一點害怕，只是忍不住掰著手指數，無所不能的斯塔克什麼時候能救她出去。
身上的一切通訊設備都被沒收了，隨行的士兵不知道被帶去哪裡，阿言還隱隱聽到人說，因為防備托尼的科技，這周圍的信號都全部被屏蔽。
這地方環境不太好。
囚禁阿言的屋子也很小，只在牆上開了個窗戶，光線暗暗的，沒什麼家具，只有桌子和床，以及桌上一套小小的茶杯。
阿言覺得自己可能是有點遲鈍的，因為第一天的時候，她心中的恐懼和從心竟然遲遲不來，還無聊的趴在窗戶旁邊，看了半天風景。
她淡定的發現，這應當是紐約的邊緣地帶，比普通居民區再普通一點，也要破舊的多。
街道窄窄的，黑咚咚，一天裡也經過不了多少人，還大多衣衫襤褸，形色匆匆。
生活在繁華城市裡面的居民，大概很難想像居然有人會住在這樣的地方，陰暗，破舊，死氣沉沉。
阿言趴在窗戶上看，沒人理她，她自娛自樂的發呆，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個盜版的長發公主。
這麼想著，一天竟然很快過去。
直到晚上的時候，天邊的月色低垂，屋裡有沒有燈，阿言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有點害怕，呼吸不過來，害想哭。
這對她來說已經不容易了，要知道，在以前，她根本沒辦法堅持這麼久。
阿言知道自己的本質是鹹魚沒用又很慫，但或許是知道，她不見了，外面也始終會有人在想她，或許還在努力的找她，才不那麼害怕了。
害怕了就摸摸心口。
……
不過短短數日，紐約城民都瘋了。
不知道發生什麼，馬克軍團忽然出動，挨家挨戶的搜索，人一批一批的死，民怨一天比一天強。
王城中的官員更是戰戰兢兢，暴君赤紅著眼，像是要把人殺光，城裡血腥味愈發濃重，幾乎將城市的天空覆蓋。
有新上任的官員，被托尼親自提拔上來，對這樣瘋狂的舉動，即使心中不贊同，對君王的感官卻還好。
於是恭敬的彎下腰背，好心勸諫：「或許可以用溫和點的方式，您這樣下去，只會讓敵人如願。」
稍聰明一些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這其中的門道。
當初君王回歸，以雷霆之勢將反抗軍盡數殲滅，但誰也沒想到，天意難料，竟還有一隊分支潰逃在外，伺機反咬一口。
且一下戳中掌權者死穴。
或許也不是天意難料，畢竟掌權者一向將王城中的那位小姐保護的很好，不要說行蹤外泄了，見過她的人都很少。
但就這樣保護著，還是被人鑽了空子，那這只軍隊的留存，誰又能說一定是天意弄人呢？
不過不管怎麼說，被他這件事的人，他們的目的是達到了。
事情到了如今這個地步，掌權者一天比一天殘暴，早晚會消耗掉所有來之不易的好名聲，引起天怒人怨。
最重要的是，沒有了那位小姐，他的身體和精神也在極速的崩潰。
因為這個原因，王城中有可能泄密的官員不知道又死了多少，但對他們來說，或許也不是最差的情況。
畢竟，誰知道以掌權者現如今的身體狀況，撐不撐得到找到人呢？
就看誰能熬過誰了。
這或許是紐約暴君離死亡最近的一次，凡事心裡有鬼的人，誰不表示一點期待呢？
托尼未必不知道這一點，以他的絕頂聰明，或許他比所有人都看的更清楚。
但他的狀態的確不太好，或者說從來就沒好過。
和小姑娘相處的，那段難得輕松又愉悅的日子，更像是他小心翼翼的捧著玻璃，走在鋼索上，走一步，玻璃不小心摔碎了，他也一無所有。
隨著精神崩潰，男人身體也愈發衰弱的，他的眼睛明明是非常漂亮又甜蜜的焦糖色，卻常常蔓延上血紅。
一方面是憤怒，一方面是厭倦。
他頭疼欲裂，想到皮唧唧的小姑娘可能正虛弱的躺在某個角落，動也動不了，就很久都沒能睡著了。
……
阿言不知道外面的情況，不過她的情況還好，其實沒有托尼想的那樣可憐和糟糕。
不知道為什麼，反抗軍抓了她，卻沒打算殺她，只是關起來，還派人給她送飯。
阿言自我安慰的攤了兩三天，努力的讓心態平和一點，到第四天的時候，掙扎著起來了。
她依舊趴在窗戶邊看，托著腮，目光有些出神，實際上是在認真的想對策。
三天過去了，如果情況順利的話，現在的她，應當已經坐在王城裡，吃香喝辣聽小曲。
但她沒有，依然在黑咚咚的小屋子裡種蘑菇，這只能說明，外邊的情況比她想的要嚴重許多。
阿言雖然又鹹又慫，但摸摸良心，把難題全部留給失憶又殘缺的可憐傷患，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她是做不到的。
小姑娘趴在窗戶上，可憐巴巴的往外看，看了很久，終於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每天必定經過此地的小乞丐。
小乞丐們不止一個，三五個結伴走，雖然日子過的不太好，但小小年紀，在這裡過還能過下去，能看出很機靈。
阿言等到人剛剛走近小屋子的範圍，就開始嗚嗚嗚嗚嗚小聲的哭，邊哭邊伸出白嫩嫩的兩只小爪子，試圖拉人胳膊。
「我好餓好餓呀，我三天沒吃飽了，我從來沒有吃過全是青菜的飯，我想吃雞腿嗚嗚嗚嗚嗚嗚。」
阿言哭的極其賣力，打嗝打的震天響，委屈極了，仿佛真的是在王城裡嬌養長大，從未吃過苦的小公舉。
小乞丐都給她整愣了，手裡迅速而不動聲色的，把余光隱隱瞧見的鑽石手鏈塞進口袋裡，面容呆呆的，似乎愣住了。
菲利克斯猶豫一下。
他是每天都經過這裡的，卻從沒發現過，這裡竟然還關了個姑娘，且一看就是身份不簡單的貴族小姐。
他直覺這其中的彎繞可能不太簡單，可口袋裡的東西，說實話，對他這樣的人來說，實在太誘惑了。
頓了頓，他心裡猶豫一下，面上卻笑嘻嘻捶同伴胸口，同時垂眸看窗戶裡可憐兮兮的小姑娘，詢問：「你怎麼了？」
他原本想，既然有緣見到了，力所能及的拉一把，也什麼不可。
沒想到這位小姐的腦袋仿佛不太好使，聽到了也不說事，只知道嗷嗚嗷嗚哭著伸爪子問他要雞腿。
菲利克斯：「……」
聞者傷心，太他媽可憐了。
頓了頓，菲利克斯猶豫一下，剛想多問點什麼，一轉眼，卻看到陰影處忽然閃出幾個士兵，警惕的盯著他們，拿著武器，面目冰冷。
在紐約黑暗邊緣摸爬滾打的小乞丐一瞬間明白什麼。
世道很難，每個人都活的辛苦，菲利克斯心中不忍，卻也顧不得太多，慌慌張張和同伴們離開。
他們一走，阿言就被打了一頓。
真打，小腿都被踢青了，小姑娘嗷的一聲叫出來，掉著眼淚，還不忘生氣的不吃青菜要雞腿。
負責看管她的士兵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
因為自始自終，這丫頭表現的都綿軟又天真，還慫唧唧的，因此，雖然沒有使人放松警惕，卻也沒那麼嚴。
今日搞這一出實屬意外了，若不是知道他們沒說上什麼話，短短一秒也做不了什麼，必定不是打一頓這麼簡單。
況且……一個廢物一樣，連吃不上肉都要哭上半天的貴族小姐……
辣雞。
阿言在一群辣雞把她當辣雞看的目光裡縮進牆角，剛剛是假哭，現在是真哭了。
你媽的，挨打了，我爹都沒打過我。
小姑娘紅著眼睛靠牆睡過去。
另一邊，菲利克斯越想越不對，連夜往紐約城中心趕，想要給懂行的人看看，這鑽石手鏈究竟是什麼來歷。
結果剛進城門，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就被扣住了。
第16章 游戲第十六天
菲利克斯雙手背在身後，被手持武器的士兵驅趕著向前。
少年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在刺目的燈光下狼狽抬頭，眯著眼，看到極巍峨磅礡的紐約城牆。
城牆旁站滿了機甲，大多是金紅色的，只有一只很滑稽的粉色機器人，突兀插在其中，有些不安的站著，看向他。
機甲冰冷，城牆上的燈光打在冷鐵上，閃爍出忽明忽暗的光斑，光斑深處，隱隱約約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菲利克斯匆匆用余光看他一眼，沒看清楚他的樣子，只看到似乎也是具極高大的戰甲，但比起四周冰冷的軍團，要鮮活一點，像個活人。
菲利克斯微微蹙眉，一邊思索事情的前因後果，一邊觀察著身畔的戰甲。
它們的身份並不難猜，整個紐約城裡，除了一個人，再也沒人能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了。
可是他們扣住自己又有什麼目的呢？自己只是邊緣城一個不起眼的小乞丐，一輩子也沒做過什麼大事。
與其扣住自己，還不如集中精力，去找最近沸沸揚揚傳著的，王城裡失蹤的人……
嗯……？等一下？王城裡……失蹤的人？
有什麼模糊的念頭在少年心中蒸騰起來，菲利克斯心髒狂跳，他睜大眼，心裡忍不住升起一個極大膽的念頭。
也正是這個念頭，讓他的臉一白，有極森寒的恐懼自心底蔓延上來，攥著手鏈的手掌幾乎發抖。
如果他的猜測是真實的話，那這個手鏈無疑已經成了燙手山芋，他該如何解釋？
少年鼻尖仿佛已經嗅到了極其濃郁的血腥味，牙齒不受控制的緊咬，卻還強迫著自己思考，思索在這件事裡，自己能否有一線生機。
哪怕深處外圍，極為偏僻的地方。菲利克斯這些天也聽到不少紐約城裡的風聲。
據說這裡剛剛經歷過一場大規模的屠殺，屍橫遍野。
屠殺的發起者，正是那位紐約最尊貴的大人，而屠殺的原因，據說是因為王城中丟了個人。
這件事極大的觸怒了掌權者，因此，除了搜查的士兵，普通人沒人知道丟失的那個人是什麼模樣，又是什麼身份。
這也是菲利克斯一開始沒有將小屋裡困著的小姑娘，和面前高大冰冷的戰甲聯系起來的原因。
他們看起來毫無關系。
可是一旦聯系起來，一旦發現這其實有可能呢？
一生都在落魄，也將永遠落魄下去的小乞丐，想到某種可能，心髒忽然劇烈的跳動起來，感到了一種久違的情緒，不甘心。
如果這位君王陛下不是瘋子，還留有一點溫情的話，那今夜來到王城，或許是他此生最正確的決定了。
畢竟他雖然在暴怒，可暴怒的原因卻不一定是自己，菲利克斯想，一時的好心，能改變他一聲的命運也說不定。
不服輸的小乞丐喉結微動，帶著一點緊張，一點克制，和一點小心翼翼，主動開了口。
他攤開手掌，聲音很輕，詢問道：「陛下，您或許在尋找這個東西？」
漂亮又閃閃發光的飾品，是屬於年輕姑娘的東西，少年不知道其中有定位裝置，微顫的嗓音還帶著一點猶疑。
反倒是醜的辣眼的粉色機器人看到了，一瞬間感知到信息，頓時變得激動起來。
它歪歪扭扭的，顯然是被教訓過了，委屈又傷心的小跑過來，把東西從少年手裡拿走，交到男人手裡。
菲利克斯緊張的吞咽一下，垂在身側的手指輕顫，一眨不眨的看陰影裡面那個高大的身影。
拿到東西，他放在手心裡，摩挲一下，又端詳了一會兒。
自始自終，男人沒有回答他的意思，甚至都沒有看過來一眼。
可是莫名的，菲斯克斯的心慢慢平靜下來，松一口氣。
他隱隱覺得，他賭對了，他不會死。
……
跟著菲利克斯找到阿言的時候，小姑娘縮在牆角，已經睡熟了，抽著鼻子，像只小豬。
眼睛濕濕的，像哭過了。
托尼靜靜看著她，看了片刻，蹲下來，小心的摸摸她的頭。
他過一會兒才站起來，半彎著腰，雙臂小心的穿過阿言膝彎，想把她抱起來，一時不察，被睡熟的小混蛋嗷的一聲打了一巴掌。
被打的他還沒說什麼，小丫頭自己先側過身，抱住腿就哭了。
看到她的動作，托尼頓一下，揮手制止一臉焦急著想要撲上來的小粉，抿著唇，面色一瞬間陰沉下來。
他英俊的面容像醞了暴雨，抿的刻板的唇畔是風，眼尾是雷霆震怒。
他的怒氣似乎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只是極力忍耐著，過了會兒，才再次蹲下來，輕輕撥開阿言牢牢護著護著小腿的手臂。
入目是一大片青紫淤痕，已經泛起淡淡黑色，在嫩白的小腿上顯得極突兀，不難看出主人曾承受的怎樣的辛苦。
哪怕沒有被接進王城護著，聰明又知分寸的小姑娘也沒受到過這樣的苦。
托尼額角一跳，閉了閉眼，冰涼的手指又輕輕在穴位上揉了揉，才壓下心中翻湧上來的血腥和震怒。
他垂下眼，手指伸出來，斂出一點溫柔，極溫和的摸摸阿言的頭，才避開傷口，再次把她抱起來。
這次倒沒有挨打了，小姑娘慣來會得寸進尺，或許是感受到熟悉的氣息，還歪在人脖頸裡蹭了蹭。
托尼垂下眼，看著她，給她撥了撥散落在臉頰的發絲，大步走出去。
黑暗裡密密麻麻隱藏著許多人，大多是馬克軍團，也有少數的，是負責看管阿言的反抗軍。
早在托尼回歸王城的時候，反抗軍已經被他拆的不成樣子，到了如今，如果不是選的位置足夠隱蔽，連看管的人都拿不出來幾個。
離門口最近的，是兩個被機甲死死壓制的高級士兵，也正是管阿言管的最嚴最嚴，不僅讓她吃菜，罵她辣雞，還打過她的那兩個。
新仇舊恨，本應該是算賬的好時候，然而當事人睡成小豬。
托尼只好代為算賬，他的笑容淺淺的，因為抱著人，空不出手，看起來倒還有點溫和。
「誰動的手呢？」他輕輕問，仿佛只是很平靜的跟人商量似的。
兩個士兵冷汗瞬間留下來，雙腿以不正常的角度彎折。
托尼搖搖頭，靜靜看他們片刻，漂亮的眼睛平靜無波。
過了好一會兒，才覺得無趣似的，抬步跨過去，抱著人，一步步往門外走。
忙了半個晚上，天光已經已經隱隱亮了，托尼站在門口，抬頭看了會，倒也沒覺得累。
只覺得天要變了。
……
紐約時間上午八點整。
馬克軍團在門外整裝待發，作為發起者的托尼，卻安安靜靜的站在屋裡，顯得不慌不忙。
沐浴在陽台陽光下的先生極英俊，哪怕在人們相貌普遍優越的紐約城，也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他想著事，有些出神，淺淺的琥珀色眼睛幾乎與燦金的陽光融為一體，變得透明。
這是阿言的房間，床上的小姑娘疲憊極了，還在呼呼大睡。
托尼本來一直等著她，出了會神，轉過身，看她還沒有醒過來，頓了頓，忽然覺得不必等了。
他原本想等小姑娘醒過來，哪怕交代一句話也好，可這一刻，卻忽然覺得，也許這一面不見會更好，也說不定。
人活著真的很辛苦，托尼想。
雖然很不想承認，承認了總顯得很狼狽似的，可不得不說，大多數時間裡，確實是這樣的。
托尼忽然想起來自己。
有一個秘密，他從沒跟任何人說過，有點好笑，但是確實是真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叫什麼名字？來自哪裡？生活在世界上有什麼意義呢？
不知道，全都不清楚，自有意識以來，他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讓想讓他死的人都先死。
可是人太多了，托尼有時候也會想，他從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嗎？為什麼他見過的每一個人，都想讓他去死。
這種厭惡憤怒與惡意深入他的骨髓，讓他變得無比厭倦起來。
漸漸的，托尼感到了頭疼，像是身體和靈魂分離，他隨時隨地都要消散的那種疼痛，如附骨之蛆，讓人無法忍受。
如果沒有馬克軍團，或許自己早就死了，托尼想，可是有了馬克軍團，好像也沒有什麼用。
敵人無法親手殺了他，靈魂撕扯的疼痛總有一天也會把他撕碎，每殺死一個人，對自己的懷疑多一點，也就離死亡更近了一步。
創造他的人真的恨不得他毫無活路，托尼想，那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將他創造出來呢，只為了讓他體驗這世界上的所有痛苦嗎？
他當然不甘心。
他殺死背叛的官員，殺死反抗軍，殺死一切想要將他殺掉的人。
然後感到厭倦。
在遇到阿言之前，托尼重傷垂死時，是真的覺得，就這樣結束了也好，哪怕活下來，也不過是一次次的重復同樣令人厭倦的人生。
沒想到誤打誤撞，小姑娘竟硬生生將他從萬丈懸崖拉回來一點。
她嘰嘰喳喳叫他斯塔克先生，仿佛認識他似的，托尼心神悸動，但很快反應過來。
那不是叫他，她只是在通過他，看另一個人罷了，那是一個聰明，勇敢，正直又討人喜歡的英雄先生。
那不是深處萬丈懸崖之中的托尼。
那大約是托尼平生最有私心，也最輕松愉悅的一段日子，他不願聽更多關於「斯塔克」的事，卻心安理得的扮演著「斯塔克先生」。
他空白的人生被人填補，填上一段色彩絢爛的英雄。
就連瀕臨破碎，幾乎要消散的靈魂，都幾乎被人修補好了似的。
但錯覺是只不過是錯覺，是容易破碎的泡沫罷了，發生一點意外，就能一瞬間把他打回原形。
托尼伸出手，彎一下眼睛，蒼白的手指在薄薄的陽光下幾乎透明。
他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可能支撐不住了，可是支撐不住之前，他能做點什麼呢？
他最後看一眼呼呼大睡的小姑娘，鬼使神差的，走過去，揉揉她的臉蛋，嘴唇輕輕的在她眉心印上一吻。
他好像也只能像那位英雄斯塔克先生一樣，在自己離開以後，留一個安全無憂的紐約城。
門被靜悄悄的關上。
阿言抱住柔軟的被子，悄悄翻了個身。
她太累了，睡得很熟，幾乎半昏迷著，耳畔小小的聲音焦灼的喚，一時間也沒能把她喚醒。
只能一遍遍徒勞又焦灼的提醒著她。
【叮——叮——】
【警告——警告——】
【當前人物進度：……1％……】
第17章 游戲第十七天
阿言撲通一聲從床上掉下來。
這一下猝不及防，簡直把她摔懵了，兩只白嫩的爪子扒拉住床沿，腦海一片空白，只覺得屁股有點痛。
有一道疲憊至極，又有點滄桑的嗓音在她耳畔響起，有氣無力的低低道。
【備用方案二十一：已啟動】
【目標喚醒狀態：成功】
這聲音出現的猝不及防，阿言聽的一愣，瘸著條腿，蹦蹦跳跳的站起來，慢慢往床沿上坐。
她的雙手平放在膝蓋上，恢復了一下神志，這才伸出手，輕輕揉一下被薄汗覆蓋的額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氣溫好像有點熱。
**月份，紐約城的溫度不算低，但因為有恆溫空調在，室內始終是適宜涼爽的，不像現在，似乎有一寸寸火苗在炙烤。
阿言拍拍臉蛋，又伸出手掌扇扇風，抬起頭看，發現空調不知道什麼時候關了。
不僅僅是空調，屋子裡暗暗的，靜悄悄，連代表電源的小光點都一動不動，寂靜的不正常。
阿言頓一下，不動聲色的戒備起來。
這時候，似乎是為了解答她的疑惑，疲憊的聲音頓一下，休息緩衝一會兒，繼續道：
【備用方案十一：切斷電源】
【目標喚醒狀態：失敗】
阿言：「……」
這是在說她嗎？
剛睡醒的小姑娘還頂著頭蓬松的毛，目光懵懂，眨一下眼，然後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這道聲音的意思，「啪嗒」拿手背蓋住眼睛，有點不好意思了。
但這害羞沒有維持多久，阿言揉揉酸酸的小腿，想起來這道聲音是誰。
除了提示一些特定的問題，這聲音通常是不出現的，喊它也不會理人的，因此，一旦它出現，一定是出了點什麼事。
大約還是和托尼有關的事，這麼想著，阿言精神起來，也認真起來，即使知道人看不到，還是抬起頭，小聲詢問道：「你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距離它上次出現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阿言想起至今卡在99％的進度，歪著頭，猜測到一種可能。
「是斯塔克先生的進度完成了嗎？那他恢復記憶了嗎？」小姑娘猜測著，眼睛裡的光一寸寸亮起來。
回答她的是滿室的沉默。
她不知道那道嗓音的主人其實是看得到她的，雖然常常因為能量不足而沉眠，但它確實看得到。
即使「它」只是被本體分出去的一個「自救程序」，除了本能的保護本體，沒有被下達其他指定。
可是奇異的，在它與本體都面臨消亡，不知道下一秒能不能活下去的時候，它很認真的看了看小姑娘眼睛裡一寸寸亮起的光。
大約即使是完整的托尼·斯塔克，也會忍不住喜歡這樣的小姑娘的，「它」慢慢的看坐在床沿，抬起頭看某個方向，雙眼亮晶晶的小姑娘。
竟隱隱感受到托尼為什麼對她縱容無比。
這讓它頓了一下，思索一瞬，又過了好一會兒，才緩慢的開口。
阿言覺得這聲音今天實在是太不尋常了，除了主動喚醒她，還總問她一些與進度似乎毫無關系的問題。
它嗓音很輕，似乎已經有些模糊了，問她：「你很想讓托尼·斯塔克進度完成，恢復正常嗎？」
「當然呀。」這個問題小姑娘想也不想就回答了，嗓音脆脆的，回答時眼睛還彎起來，甜的要命。
鬼使神差的，「它」又看向了那雙清淺明亮的眼睛，不知怎麼的，覺得可以再給她一次機會。
於是問：「真的嗎？萬一你傾盡所有，也沒能讓他恢復，反而把你自己搭進去了，你會甘心嗎？小姑娘，好好想想清楚。」
它是好心的，也是給人留一點余地，可是聽到這話，阿言唇畔原本溫軟的弧度卻垂下去。
聲音耐心的等她，她也在認真的想。
卻不是被這種假設嚇到了，想逃避，而是想被奇怪切斷的電源，想這疲憊聲音想方設法喚醒她的二十一種方式，想這其中的聯系。
等到將一切不尋常和最後那句警告聯想起來，阿言面色一下就變了，也蒼白起來。
這種種跡像，哪裡像是平安無事的樣子呢？
這麼想著，阿言一下站起來，有點後悔：「我早該想到的，是斯塔克先生出什麼事了嗎？他怎麼了？我能幫他嗎？我現在能做什麼？」
頓了頓，想到聲音剛才的話，又補充道：「謝謝你提醒我，但我不怕的，也不覺得不甘心。」
「我出事的時候，斯塔克先生來救我，他也沒有害怕會因為救我而一無所有呀。」
「你既然知道托尼·斯塔克的名字，也應該知道他是誰吧，不僅僅是救我，他救過那麼多人，也從沒有害怕過會因此一無所有。」
「我……我如果能幫他，一定會很開心的。」
阿言心裡亂亂的，話說的亂七八糟，說完，又忍不住眼巴巴求：「你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我能做什麼？拜托了，我感覺不太好。」
「它」沉默不語。
在極度的寂靜中，明明是一段虛無縹緲的意識，沒有實體存在，卻仿佛讓人一瞬看到一個身影。
那是一位極英俊的先生，他好像正端肅的站在工作台前，托著腮想，又仿佛在沙發上雙腿交疊著，默默思考。
良久，他道：「好。」
……
阿言匆匆換了衣服，慌忙跑出去，臉上還掛著沒有擦干的水珠。
但她已經來不及擦了，氣喘吁吁的，但跑的飛快。
托尼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下定了決心，暫時性切斷了阿言與外界的聯系，搞得小姑娘只能用雙腿跑。
要不是「它」勉強接管了一部分導航，憑著阿言，想到達目的地可能都難。
一路上，「它」已經向阿言說出了一部分不為人知的內幕。
托尼·斯塔克的確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它」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出現在這裡，目的又是什麼，它只是托尼從意識裡分離出來的一段「自救程序」。
存在的目的只有一個，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阻止托尼被毀滅。
所以他才會在檢測到阿言的某些行為後一次次出現，做出提示，毫無疑問，那些行為在阻止著托尼毀滅。
可它能做的僅僅只是這些了，作為被分出來的一小段意識，它其實沒有太多權限。
也只有在這樣托尼瀕死的狀態下，事態幾乎失控，它才能向本體多借來些權限，還能來求助小姑娘。
這程序設定的其實很靈活。
很奇怪，托尼好像早知道自己會出事似的。
阿言臉蛋跑的紅撲撲的，心裡亂成一團，聽到這裡，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問一個問題，壓下心裡亂糟糟的思緒。
「為什麼你會覺得自己是從斯塔克先生身體裡分離出去的一段意識，而不是一段單獨的程序呢？」
「它」沉默一下。
事實上，這件事從它誕生起便這麼覺得了，在從前，它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無法回答。
但是現在，它知道了。
「因為我有自主思考的能力啊。」它說著，好聽的聲音也漸漸變得清晰起來，正是阿言常常聽的那道聲音。
卻更甜蜜一點，更調皮一點，也更接近於阿言從前電視裡聽到的那道嗓音。
它道：「我可以想他所想，思他所思，所以在明明被設定第一選擇是保護他的情況下，也願意保護你。」
「小姑娘。」
阿言都快哭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剛剛那麼慌都沒想哭的，聽到這句話，眼淚都快掉了。
她不想關鍵時候掉鏈子，抹一下眼睛，又努力的吞咽一下，壓下喉嚨的酸痛，埋著頭往導航指引的方向努力跑。
托尼是這麼打算的。
雖然紐約居民都覺得他是暴君，可事實上，他覺得自己還算清醒，不僅如此，也還算有能力。
短短幾天，他清楚的感知到，他的精神和身體都崩潰的厲害。
在劇烈的情緒波動下，進行一場屠殺，並將所有找到的反抗軍盡數殲滅後，這種崩潰感幾乎達到了頂峰。
仿佛從前的，現在的，他想的起來的，想不起來的，所有負面情緒，所有能夠讓他崩潰崩潰的東西，一瞬間掙脫牢籠，翻湧出來。
可是他不能不動手。
他如果不動手，或許能多堅持一小會兒，可這一小會兒又是多長一段時間？
這世上沒人能肯定。
托尼想，萬一他就在這不穩定的一小會兒裡沒了，被他養的快快樂樂的小姑娘，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會被折斷翅膀，會被肆意摧殘。
早在上一次，他原本就該死了，被小姑娘救回來，又苟延殘喘著又活了這麼久，還是難得愉悅的狀態。
就這樣，他臨死前卻還要讓人跟他陪葬，算什麼呢？
更何況，沒了他保護著，被他綁定在一起的小姑娘，結局一定沒有死亡那樣簡單。
托尼僅僅是想想就不能接受。
與其這樣，倒不如他先下手。
他派出軍隊，拔除所有反抗軍據點，又制定新的法律與規則，提拔一批批有才能又正直的官員上來。
而這些，在他離開後，都將為阿言所用。
不會用沒關系，可以學，可以讓人輔導，但必須將這一切握在自己手裡，她手裡沒人，他不放心。
這打算，托尼從阿言失蹤的第二天就開始做，等到如今，這是最後一場戰爭了。
針對的是紐約城的老牌貴族。
這些人狡猾，自私，狠毒，不允許任何人分走他們的利益，在紐約扎根，將整個城市作為養分吸食。
他們手中的私兵，可比反抗軍厲害多了，並不好對付。
事實上，當初若不是他們從中作梗，托尼並不容易敗給反抗軍。
這些人存在，堪稱紐約毒瘤。
戰場上硝煙彌漫，處處斷壁與殘垣與血跡，這場戰爭，就算最後能贏，也一定贏得非常辛苦。
讓托尼沒想到的是，即使他已經加快了時間准備，提早出手，崩潰的身體還是出了岔子。
雙方的軍隊廝殺著，他站在原地，幾乎無法動彈，他的意識慢慢模糊，身體也不願意聽從指令。
他為此苦惱，正思索著如何解決的時候，身上忽然掛上一團軟乎乎，有人抽噎著拿手探他鼻息。
「還活著。」他嗓音低低啞啞，帶一點笑意。
不知道為什麼，即使不打算見最後一面了，可當小姑娘真的追過來時，他竟也感到不太驚訝。
阿言握住他的胳膊，想把他往角落裡帶，同時把他保護在身後，防備有可能到來的危險。
托尼頓一下，便順從的被她牽著手走，姿態並不緊張，不像是走在戰火紛飛的戰場，反倒像是在鋪滿鮮花的小路上出游。
「你怎麼來了？」良久，眼看小姑娘緊張兮兮，就差拿個口袋把他裝兜裡了，托尼努力的偏頭，忽然問道。
在自救程序的指導下，阿言帶托尼溜的還算順利，但不能分心。
她喃喃：「我醒過來就沒有見你……」
頓了頓，又道：「你不能把我一個人丟下呀，有事也要帶上我嘛，你又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帶上你？」
「對呀。」
「可是很危險。」
「我不怕呀。」
「為什麼？」
「因為你是托尼·斯塔克呀，世界的大英雄。」
托尼聽了，若有所思，頓一下，把她往身前撥了撥，回道：「那好。」
隨著這句回答，自救程序明顯發現，托尼身上的數據快速波動起來，一會高高升到99％，一會又迅速下降至1％。
他仿佛是一個貪玩的孩子，而這個與眾不同的回答讓他感到新奇，又很認同似的，在心裡不停的產生不同頻率的波動。
到最後，他似乎想明白什麼似的，輕聲說道：「那好。」
他處於深淵，長於泥潭，從未覺得自己應當是個正直的人，可被如此的肯定著，有一瞬間，竟真的覺得。
他仿佛該是個無所不能的大英雄。
自救程序松了口氣，在接觸到托尼明顯的不排斥，甚至是友好後，慢慢沒入他的眉心。
【叮——】
【解鎖人物：托尼·斯塔克】
【當前進度：……1％……2％……100％……】
【玩家言妙，通關成功】
【解鎖人物卡：鋼鐵之軀，溫暖的心】
第18章 游戲第十八天
托尼醒過來的時候，天剛剛亮，枝頭有鳥兒啾啾鳴叫著，復仇者基地裡的玻璃輕薄，透出橘紅色的天光。
托尼從高高的實驗台上坐起來，動作緩慢，有些遲鈍。
他停了一會兒，仿佛反應過來了似的，慢慢垂下眼，有些不熟練的，把手背輕輕覆上眼睛。
做這些簡單至極的動作時，他似乎有些不習慣，但這也很正常。
畢竟，雖然身處游戲之中，意識是足夠清醒，但他的身體，的的確確已經有許多天不曾活動過了。
緩了會，讓混亂的意識逐漸清晰，已經能夠獨立的思考，托尼才慢慢放下手臂，揉了揉酸痛的肌肉。
他有些生疏的離開實驗台，來到屬於主控台的光板面前，停頓一下，攤開一直緊緊攥起的手。
裡面靜靜的躺著枚薄薄的芯片，看著小，實際上裡面記錄著許多東西。
有對游戲世界的各種研究，自救程序的初始模板，九死一生才獲取來的核心資料，他自己的各種數據，以及……他在深淵裡意外碰到的小太陽。
回歸本體，托尼一時間還有些不習慣，想到什麼，他原本是想彎彎唇角，頓一下，沒忍住，干脆笑出來。
斯塔克先生是個效率極高的人，他笑著，修長的手指在主控台上輕點幾下，把芯片利落的插入。
寂靜的空氣裡頓時就響起來智能管家優雅無比的英倫腔調。
「真高興還能再見到你，先生。」
托尼聽了，低低的笑一聲，手下快速的敲擊著一串串字母，垂著頭，停頓一會，挑眉道：「差點見不到了。」
極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不長，只有親身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那是怎樣的九死一生。
……
這一年，注定是個多事之秋。
無論是對復仇者聯盟，對正義聯盟，還是對所有以守護地球為己任的超能力者來說，都是這樣。
先是層出不窮出現在世界各地的各種事故。
神秘出現的城堡，風沙上飄蕩的古城，水裡的軍艦，天上的戰場。
這些不同尋常又匪夷所思的，只存在於神話和故事中的東西，似乎莫名來到了現實。且樁樁奇怪無比，件件難以捉摸。
一開始，有人高呼神跡，並且慕名前來游玩拜訪，可漸漸的，「神跡」露出屬於它的獠牙，前去游覽的旅客，十有**都不知所蹤。
政府迅速封鎖所有的消息，並將所謂「神跡」牢牢封存，可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焦頭爛額之時，有人提出了，神明之事，應當交還予神明。
那地球真的有神明存在嗎？
有。
因為怪像太多，有一段時間裡，幾乎是叫的上名字的超能力者，都在為這件事奔波處理。
因為怪像分布在不同的區域，在處理之前，為了避免資源重復，大家總要事先問一下這裡有人來過沒有。
這樣一來，連原本沒什麼交集的英雄組織之間，也無形中多出了不少交情。
比如復仇者聯盟，比如正義聯盟，比如變種人學院。
資源在一定程度上共享，效率不自覺提升了許多。
所謂「神跡」，也慢慢的一個個被調查處理，或封鎖，或摧毀。
如果事情只是這樣發展下去，那這次任務，或許可以稱得上一次成功的，超能力者之間的團建。
但慢慢的，誕生於神域，精通於魔法，或是本身便是神明的人首先發現了不對。
那一樁樁被摧毀的怪像實際上並沒有被摧毀，反而因為承載能量的實體被摧毀，四散的能量變得愈發殘暴。
它們彙聚於大海之上，形成一個獨特的能量場，將自己圍成一團，並一天天強大起來。
在另一個截然不同的反面，它生出巍峨的高山，長出蔥郁的樹木，有高高的宮殿從平地上一座座建起來，將它裝點的美輪美奐，輝煌無比。
它的能量場游走於世界之間，開始一點點以活物的意志為食。
它聰明極了，學習的也快，它把世界分成一個個小塊，以游戲的名義，引誘玩家不斷的進入，進而將其蠶食。
超英也不能幸免。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意志力強大無比的超級英雄，對它既是威脅，又是不可多得的養分。
也是因此，在它一天天強大之後，獵食的名單裡，擁有超能力的人是第一首選。
在很久很久之前，許多超級英雄們對此並不在意，他們堅定，勇敢，不畏生死。
「自投羅網」模式的引誘，又如何讓他們上當呢？
所有人都這麼堅信著。
直到有一天，超人倒下了，他的面容上浮現出一點掙扎和痛苦，卻又有一種無能為力的悲哀。
所有人都對此表示不解，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明明感到了痛苦，為什麼還要進去呢？
漸漸的，又有第二個人倒下了，然後是第三個，第四個。
這下沒有人說話了。
實驗室裡空蕩蕩的，沒開燈，托尼抬眸，掃一眼冷冰冰的牆壁，又垂下頭。
因為已經沒有人了。
除了精通科技，始終堅持著用主控台與「游戲」相連的鋼鐵俠與班納博士，基地裡已經沒什麼人了。
包括他，如果不是事先將「意識」分割出去一部分，作為秘密的自救程序，後來又遇到太陽一樣，能夠觸發自救程序的小姑娘。
他或許也已經不在了。
……
托尼揉了揉額頭，聽到從門外傳來的巨大聲響。
「托尼——托尼——」
不等他回應，走廊上已經突兀的響起來一連串匆忙的腳步聲，緊接著，門被粗暴的「哐當」的撞開。
因為動作大了，門後的椅子被掀飛起來，與地面相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托尼轉身，淡淡的朝著聲音的來源看過去，琥珀色的眼睛輕抬，剛好對上男人推門而入後看過來的，略有些憔悴的疲憊眼睛。
布魯斯·班納博士向來是個非常溫和的男人，他有著儒雅的面孔，瞳孔是溫柔的淺色，一看就很有學問。
此時此刻，他衣衫凌亂，似乎是剛起床，頭發也沒打理，被抓成一大卷。
看到穩當當站在主控台前的英俊先生，他眨一下眼，許多天的壓力焦躁湧上心頭，幾乎讓他紅了眼睛。
「托……托尼？你醒了？！我們……我們這是成功了嗎？」班納博士轉身，把頭磕上堅硬的門板，嗓音幾乎哽咽。
就在一天之前，面對著好友躺在實驗台上，安靜的面龐，他還在後悔。
冒險將托尼的意識主動投入進入游戲，或許是他這輩子做的最錯誤的決定。
好在現在他好過來，恢復了一會兒，班納博士轉過身來，大步走向托尼，給了他一個擁抱。
他開口，明明笑著，面容上是是神采飛揚的模樣，嗓音卻透出濃濃鼻音：「太好了，托尼，你已經睡了好多天了，像所有人一樣。」
「我以為……我以為……」他不斷的搖著頭，輕輕道，「我以為你也不會醒來了，我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托尼手下飛快進行的動作微不可查一頓。
良久，他轉過身，焦糖色眼睛閃閃發亮：「原本是這樣，但你知道，鋼鐵俠總不缺少一點兒幸運。」
他說的輕松，並且笑起來。
這話還是紐約城裡小姑娘閉眼亂吹的，當時的托尼其實沒太明白，也不想明白，現在明白了，忍不住就笑起來。
班納博士也被逗的笑起來，輕松不少，一邊笑，一邊詢問：「托尼，能告訴我那裡面究竟是什麼嗎？為什麼……」
為什麼所有人都深陷其中，包括強大如你，也遲遲解脫不出來。
聞言，托尼唇畔微微勾起的弧度一頓，他緩緩的收起了微笑，垂下眼，慢慢揉起額頭。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出了聲。
「布魯斯，你能想像嗎？在那裡，我曾以為我該是深淵裡長出的怪物。」
班納博士倏然抬頭，平和的目光變得愕然：「怎麼……」
托尼看他一眼，自嘲笑道：「其他的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意識一連接，便被它發現了。」
「在那裡，我的記憶被修改，不再是托尼·斯塔克，而是一個冷血，殘酷，沒有心的怪物。」
「我怎麼會不知道這樣其實不正常呢？渾渾噩噩的，依靠本能的與它抗爭，可是每當我想要擺脫它的時候，我就會發現，我身邊的人，全部都想要殺死我。」
「我不能死，於是只能殺人，在日復一日的厭倦中活著，漸漸的便麻木了，開始不知道為什麼要活著，一開始誕生的目的又是什麼。」
「這樣的日子，活著有什麼意思呢？如果不是……我或許也會在其中不斷掙扎，再也醒不過來了。」
班納博士聽著，嘴唇顫動，手指也幾乎抖動起來。
將一個人的人生全然否定，換上截然不同的另一面，並放任人在其中掙扎，那樣的痛苦，無異於油煎火烤。
他看向托尼，眸光溫暖，忍不住有些擔憂了：「那你現在？」
他想問，你在那樣的世界裡生活那麼久，你現在還好嗎，有被影響嗎？
可是他發現自己問不出口。
此時此刻，在好友剛剛醒來時問這個問題，太殘忍了。
托尼仿佛並不在意，擺擺手，主動回答：「我很好。」
「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另一件事了。」他笑起來，自醒來後，第一次完完全全的輕松起來。
他把身旁不停跳動數值的光板打開，光板閃動，跳出來一張極漂亮，極溫暖的面孔。
托尼點了點畫面上的女孩子，嗓音溫和，介紹道：「除了『游戲』的主程序，我此行最大的收獲。」
說著，他吩咐智能管家：「把『游戲』和阿言交易的條件調出來。」
他得先幫小姑娘擺脫了這玩意，雖然她可能因為沒那麼被關注，意識消磨的速度緩慢，但終究對身體有影響。
屏幕飛速的閃動，良久，智能管家充滿金屬質感的嗓音優雅道：「先生，經檢測，言妙小姐有一筆高達三千萬的負債。」
紐約富豪聽了，眉目微挑，似乎沒想到條件竟這樣簡單，頓了頓，淡聲道：「還了。」
「等一下……再給她多打點。」
……
阿言並不知道自己已經回來了，縮在被窩裡，呼呼大睡著，被涼涼的風吹的舒爽。
手機的提示音叮叮咚咚響起來。
她蒙著被子也聽到了，蹭一下枕頭，又揉揉眼睛。
剛回歸腦袋還混亂著，她還沒有恢復清醒，下意識翻身爬起來看。
她拿起手機，看一眼窗外濃濃的夜色，想大晚上有誰會發短信呢？可能是快遞，便沒在意，只匆匆一瞥。
就看到：
【言妙小姐您好。】
【xx銀行19年xx月xx日20:35***賬戶1602向您尾號195賬戶轉賬彙入金額50，000，000.00元，余額50，030，000.21元。】
阿言：臥槽什麼！！！！！！！
第19章 游戲第十九天
開著燈，壁紙是暖黃色，有淺橘色的燈光從頭頂上打下來，把整個屋子都映照成暖洋洋的。
阿言沉默著，臉蛋通紅，整個人趴在桌子上，頭埋的低低的，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圓球球。
她也不動彈，除非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了，才慢吞吞抬一點頭，害羞的小烏龜一樣，偷偷看一秒桌上放的電腦。
然後在一雙蘊滿了酒心糖的漂亮眼睛裡不好意思的重新縮進龜殼。
有點崩潰。
二十多年了。
阿言想，自己之所以遵紀守法，團結友愛，幫助同學，尊老愛幼，大約就是為了在今天這個值得紀念的日子裡，回答逼乎一個問題：
彩筆追星是什麼體驗？
對阿言來說，大概是這樣的。
【謝邀，剛下飛機。】
【剛剛睡醒，忽然發現賬戶裡多了五千萬，樓主正尋思著哪的水涼，想洗把臉清醒清醒的時候，電話響了。】
【視頻電話，而給我打電話的人叫做：托尼·斯塔克。】
【是的，先別滋，放下水管，就是你想的那個超級英雄，紐約富豪，人民的好爸爸，托尼·斯塔克先生。】
【怎麼，你以為樓主在做夢嗎？不，樓主正在開冰箱，礦泉水涼，我來滋滋我自己。】
好的，醒了。
不好意思，這都是真的。
托尼站在主控台前工作，忙碌非常，唯有偶爾看一眼鏡頭那邊的小姑娘時，才會被逗的笑出來。
她半趴著，不知道想到什麼，盡管半張臉都埋進胳膊裡，眼睛卻總是圓溜溜的睜大，好像一只發現寶藏的倉鼠。
托尼笑一下，輕輕搖搖頭，又繼續轉過頭去忙。
事實上，同樣的姿態，他已經維持了不短時間了，有些疲憊，但不能停。
帶出游戲的核心資料並不容易，必須盡快對其進行連通和破解，也因此，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和時間賽跑。
這讓托尼心中沉甸甸的，從站這裡開始，除了快速的吃點東西，他已經很久都沒動過了。
然而比起他的清醒，小姑娘就懵逼多了，好一會過去了，還沉浸在模糊之中。
她努力的抱著頭希望變的清醒。
但很可惜，從她醒過來開始，這世界就變得太快了。
也是過了好久，屬於游戲世界裡朝夕相伴的記憶開始回籠，讓她不那麼拘束了，她才略有些反應起來。
然後就不由自主的去看屏幕那邊的先生。
與尚在懵逼中的驚訝不同，將混亂的記憶梳理整齊，想起那段朝夕相伴的日子，再看過去，感覺就不同了。
這實在是位太有魅力的先生。
即使工作疲憊，他緊繃的線條也始終是堅毅的，從這邊的鏡頭裡，能夠看到他低低垂下的卷翹睫毛，和屏幕上飛速閃動的手指。
好看到不可思議。
阿言忍不住坐直身子，偷偷看起來，雖然依然在桌子上半趴著，但不自覺的就離鏡頭越來越近。
托尼轉頭過來的時候，垂下眸，剛剛好和她對個正著。
屏幕上是自己占據了三分之二的面孔，阿言頓一下，一下子就不好意思躲了，慢慢的伸出爪子，主動打招呼：「斯塔克先生，晚……早上好。」
雖然鏡頭給出的畫面不多，但依稀能夠看的出來，那邊明亮柔和的光線並不是來自於燈光，而是太陽。
想到這，阿言干脆掰著手指算算時差，最後抿著嘴唇，鄭重的肯定道：「是早上好沒錯。」
托尼聽了，劃過屏幕的手指一頓，沒忍住，噗嗤笑出來。
現在的他可比失去記憶的他好說話多了，彎起眼睛，琥珀色像是星空一樣迷人。
他原本似乎是想說點什麼的，但看一眼屏幕那頭的天色，頓一下，笑著道：「困了嗎，你該去睡覺了？」
智能管家適時的播報了一遍對面的時間。
那是一個不早，也不算太晚的時間，對於常常以修仙為己任的種花家青年來說，正是狂歡的時候。
阿言眨眨眼睛，剛想這麼說，一抬頭，看到英俊的先生面容上露出點不贊同神色。
他啞聲道：「不早了，聽話，寶貝兒。」
說這話的時候，因為長時間工作，他的嗓音低啞，宛如細碎的沙子，但或許正是因此，竟是不知不覺將人的耳朵都磨的通紅。
阿言慘遭攻擊，整個人都呆住了，竟完全不知道作何反應。
要知道，聽到這句話，她整個腦海裡都「轟」的一聲巨響，爆炸了。
恍恍惚惚的，她動動嘴巴，也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什麼，也不知道對面都說了什麼。
只知道等自己反應過來的時候，屋裡的燈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暗下來了。
不僅是燈，網線和視頻也被切斷了，徒留徐徐吐風的空調□□著，調成適宜的溫度，等著她睡。
阿言：「……」
果真只洗洗臉沒用，還得用礦泉水滋一會，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
這一夜，有人在千裡之外守著，阿言彎著唇角，莫名睡得很好。
等到第二天上午九點，鬧市裡的叫賣聲沸騰起來的時候，她才撲騰一下，從夢中驚醒。
昨晚的事發生的太快，還充滿戲劇性，阿言只依稀記得一點兒發生什麼，更多的細節卻有點模糊了。
她托著腮想，想起什麼，漸漸的，輕松的面容慢慢變得嚴肅。
她走到事發的電腦桌旁坐下，雙手平攤，擺出一個慎重的姿態。
仿佛是為了解答她的疑惑，明明是空無一人的房間裡，忽然又適時的響起來一道極為優雅的金屬嗓音。
身為超級英雄的粉絲，阿言對這道嗓音自然是不陌生的。
不僅如此，在完全清醒著的狀態下，她對嗓音的主人非常有好感。
小姑娘於是彎著眼睛笑起來，看不到實體，便對電腦屏幕揮一揮手，嗓音輕輕甜甜：「管家先生，你是在這裡面嗎？早上好呀。」
智能管家檢測到了，低磁的英倫音調裡漫上一點笑意，同樣溫聲回道：「早上好，阿言小姐，昨晚休息的好嗎？」
「我很好，謝謝你。」阿言並不意外它為什麼能叫出自己的名字，只是一邊點著頭，忍不住笑出來。
她說的是智能管家昨晚幫她關燈和調溫度的貼心舉動，說完後，便在電腦前面坐著，慢慢整理所有的事。
她知道的事很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對所有的一切也沒有頭緒。
但她知道，斯塔克先生在忙碌無比，幾乎沒時間抬眼的時候找她，除了脫離游戲後想看一下她的情況，一定還有其他的事情。
或許還是重要的，和她有關的事。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沒有說出來。
想到這，阿言忍不住鎖著眉頭。
她懷著滿心的疑問，猶豫了一下，抿抿嘴唇，抬起頭，忍不住輕聲詢問：「管家先生，你能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問出來，卻沒人回答，反而有一個熟悉的視頻通話請求彈出來。
阿言手一抖點了確定。
隨著視頻通話的請求的確定，另外一道略沙啞，又帶著淡淡溫柔的嗓音也從電腦屏幕裡傳出來，回答她的問題。
「當然可以，甜心，你想知道什麼都可以。」
真說起來，這件事現在才說，其實有點晚。
事實上，因為時間很趕，早在脫離游戲的第一時刻，托尼有所猜測，並且在破解程序的時候，就應該把它說出來。
——游戲世界危險至極，凶險無比，但如果想要再次進入，喚醒其他的超英們，小姑娘或許是個至關重要的因素。
一方面，是因為她曾與游戲簽訂過契約，本身又很低調。
這也是為什麼她能夠把托尼從原本的必死之局裡撈出來，竟也沒鬧出什麼大動靜的原因。
再加上托尼回歸後，獲取了一部分資料，用這些資料經過改良的自救程序，已經不可同日而語了。
他有信心能夠確定，即使再進入一個游戲世界，也能夠使小姑娘不被發現。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原因。
不得不說，像這樣善良溫暖，小太陽一般的姑娘，實在太容易為深陷泥沼的人指出明亮的前方了。
她這樣的姑娘，原本就該是他們保護的人，卻又無比的值得他們去保護，這樣一來，將混亂中人喚醒的幾率便大大升高。
也是因此，營救活動想要成功的話，或許還得小姑娘的幫助。
到現在，有一部分陷入昏迷的英雄，生命特征已經低的不能讓人忽視。
也因此，還請醒著的人，他們每一刻都像在刀尖上走路，不容一絲差錯。
這樣重要的事，托尼本該昨晚的時候就要說了。
但昨晚，看著小姑娘蔫嗒嗒垂著頭，眼圈青青打著瞌睡的模樣，他忽然又有點不忍心。
便壓縮了自己的時間破解游戲的核心數據，將時間推到今天。
至少能睡個好覺。
阿言睡得飽飽的，氣色很好，尤其是在看到屏幕那邊的人起，忍不住彎著唇笑。
「斯塔克先生。」她眨眨眼睛，眼巴巴看屏幕，還沒忘記對面答應自己的事，催促道，「到底發生什麼了呀？」
托尼頓了頓，告訴她。
阿言聽完之後，沒說話，眨了眨眼睛。
看著她，托尼也停頓了一會。
這位自回歸起，便一直忙碌，從未休息過的先生頭一次放下了手裡的動作，又垂下眼。
他得承認，他忽的有點心軟，又忽的有點不甘心。
心軟她明明還是個這麼小的小姑娘，怎麼能面對這樣的事？不甘心這樣的事，自己一個大人卻幾乎無能為力。
游戲裡面九死一生，即使有自救程序，也並不能保證絕對安全。
說到底，雖然說了，但到最後，他自己都不一定放心把人送進去。
這讓他忍不住沉默一會，垂下眼，心中有了決定：「只是給你聽一聽，不用管太多，具體的，我自然有安排……」
這就是拒絕同行的意思，但太委婉了，阿言沒聽出來。
小姑娘根本沒接受到他的信號，而是在反應過來後，雙眼變得亮晶晶，雀躍道：「我可以嗎？我可以幫忙嗎？太好了，斯塔克先生，那我們什麼時候走呀，我需准備什麼東西嗎？」
托尼一頓：「？」
小姑娘已經自顧自的繼續下去：「那我們下一個要營救的人是誰呀，我認識他嗎？哇我一定會努力的！！」
她看起來雀躍極了，托尼晃了一下，下意識讓開身體。
有一個屏幕露出來。
屏幕上閃現出一個人。
那是一位極其英俊，也極有氣魄的男人。
他的眉目鋒利冷漠，宛如冰刀一般，不知道看到什麼，下頷繃的緊緊。
他站在一片累累白骨之中，垂著眸看過來，眼尾上挑，眼睛是漂亮的冰藍色，但因為不笑，顯得冰冷又刻板。
他身前有紅披風迎風而立，獵獵作響，身後是屍山血海，地獄無光。
第20章 游戲第二十天
帝星7893萬光年。
在經歷過長達數百年的叛亂戰爭後，帝國人民對精神力的追求幾乎到達了病態的程度。
這種能夠令人身體得到強化，精神也變得無與倫比的特殊力量，無需政府宣傳與引導，便瘋狂的受到所有人追捧。
所有兒童，自出生起，便會被父母帶去特殊醫療機構檢測，檢測精神力是否符合標准，是否優秀，是否強大。
久而久之，有人將精神力的資料整合在一起，把其劃分為五等。
S為最，A次之，B普通，C平常，D以及D之下，是完全不該存在，應該被驅逐的劣種。
卡爾就出生在這樣的世界裡。
他是個精神力為0的廢物，父母不詳，無人看管。
因此，在小小一團的時候，他就只能居住在最陰暗潮濕的貧民窟裡，每天早早起床，晚晚休息，給精神力稍高一點的人工作，以換取一點微薄的收入。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精神力是原罪，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
更多的人，在檢測出結果的時候，便被無情的丟棄，幸運一點的，被留一口飯吃，至於不那麼幸運的，早已經變成天地間的一剖塵土。
卡爾猜測，他應當是屬於幸運的那一批。
印像裡，他很小的時候就被遺棄在貧民窟裡了，卻也沒死，日子雖然過得不好，但還活著，就說明過得去。
卡爾原本以為，他一輩子可能都會這樣渾渾噩噩下去。
但有一天，他小小的，總是昏昏沉沉的腦袋裡，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他認認真真的觀察了周圍的環境，和周圍的人，然後得出一個結論。他是精神力為0的人沒錯，但並不是廢物。
因為他並不弱小。
精神力低下的人生活在世界上，總免不了被欺負，體質弱一點的，說不定哪一天就被打死了。
可卡爾發現，無論那些攻擊有多殘酷，多狠毒，落在他的身上，竟不能留下一點兒痕跡。
他看似弱小的身體裡，蘊藏著極強大，也極澎湃的能量。
這個結論讓卡爾開心起來，在下次遭受到毆打的時候，他想了想，舉起拳頭，試圖去反抗。
結果比想像中的還要好，他只不過輕輕一碰，便撕碎了一個人的骨頭，總欺負他的人躺在地上哀哀慘叫，不見半分囂張神色。
這原本是值得解氣的事。
卡爾自己卻僵硬了。
就在他剛剛，他試圖把人殺死的時候，耳朵邊除了聲聲凄厲慘叫，還忽然響起來一道低沉柔和，穩重又充滿關愛的聲音。
那嗓音並不能說悅耳，甚至不太好聽，但有魔力一般，就是讓他緩緩的平靜下來。
這樣溫暖的音調，是卡爾一生中從未感受到的善意，就像曾被他憧憬過的父親和母親一樣，溫柔到讓人無法抗拒。
他聽到那道聲音在耳邊輕輕的告訴他，說克拉克，你知道不能這樣做的，對嗎？
卡爾頓一下，動作不受控制的停止。
他想問，你是誰？克拉克是誰？為什麼要這樣說，明明做錯事的是他們，不是嗎？
但垂下頭，看著自己的雙手上的血跡，他停頓一下，忽然前所未有的混亂起來。
卡爾只覺得腦袋疼痛無比，仿佛被無數人拿著刑具不停翻攪一般。
似乎過了很久，又可能沒一會，他猶豫一下，實在太舍不得耳朵邊那道溫柔無比的勸告了，慢慢放下手。
他不再反擊，而不抵抗的他，被驚疑不定的精神力者變本加厲的毒打。
他們自然是傷害不到他的，等到他們離開後，卡爾才慢慢的低下頭，看自己灰撲撲的手掌。
他想，你們是希望我這樣做的，我不能變成和他們一樣的人，對嗎？
耳邊的嗓音卻不再出現了。
但他隱隱約約，又萬分模糊的覺得，它其實一直陪伴著他，像他素未謀面的父母一樣，默默為他指著道路。
時間一天天過去，卡爾一天天長大。
長大後的他擁有俊美深刻的線條，修長健壯的身姿，即使是個毫無前途的廢棄者，生活在貧民窟裡，遭遇著諸多不公，也沒能阻止他成為更善良的人。
只不過，一輩子也只能如此了。
前線上對抗蟲族的戰爭正進行的如火如荼，卡爾看新聞時，也不止一次的想。
如果能用自己的力量，去保護這個可能不那麼美好，但依然富有生機的世界，那也很好。
只可惜他雖然擁有無與倫比的力量，可帝**校的條件實在太過苛刻。
沒有強大的精神力作為敲門磚，也沒有足夠高地位的貴族引薦，他根本連貧民窟的門都無法出去。
不過，即使條件是如此艱難，在善良與努力之下，卡爾這個名字，他所代表的與眾不同，還是逐漸在貧民窟裡閃閃發光起來。
事情轉機在某一天，這一天，一位將軍來到貧民窟，找到卡爾。
這是一位極隨和的軍官，他並不贊同精神力所帶來的優劣劃分和人種驅逐，反而極欣賞本身有才華和能力的人。
他找到卡爾，嗓音溫和，態度真誠。
不僅真心實意的邀請卡爾為他所用，甚至願意將卡爾在貧民窟認識的，精神力低下，卻擁有堅定信念的伙伴一起帶走。
年輕的青年擁有一雙溫柔又漂亮的冰藍色眼睛，他面對著軍官真誠的雙眸，忍不住想，這大約就是天堂派來的使者吧。
連想法都如此的溫柔。
卻不料，看似溫和的表像，也可能深藏腐臭的碎骨，看似善良的天使，實際上也可能是地獄裡前來索命的魔鬼。
一念之差，卡爾幾乎將所有都葬送其中。
很多年之後，冰冷殘酷，淡漠無情的帝國之神，閑暇之余，也會忍不住想。
他這輩子最痛苦，最懊悔，最難以接受的一天，也不過如此了。
他親手將伙伴們送上刑場。
卡爾自小沒有朋友，飽受欺凌，這群和他一樣精神力低下，沒有能力的，所謂廢物們，幾乎是他全部的責任。
他們或許沒有很深的情感，也沒有過命的交情，但當卡爾詢問起來，詢問他們是否跟隨自己一起上戰場時，他們毫不猶豫的同意。
他們或許沒有強大的能力，但世界的欺侮沒有壓彎他們的脊背，他們勇敢無比。
但誰也沒有想到，路的盡頭，不是戰場，而是慘無人道的凌虐。
看似披著人皮的軍官，實際上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他用人體做實驗，試圖使自己不高不低的精神力更進一步。
外面的世界規矩森嚴，他不滿足於費盡心思才能掠奪來的幾個蝦米，便將目光放進了貧民窟。
還有什麼人，能比這群地位地下，精神力低下，幾乎毫無用處的廢物更合適的目標呢？
雖然領頭的青年比想像中的難纏，雖然是個精神力為0的廢物，卻擁有非比尋常的體格。
但沒關系，大不了，將他打發的遠遠的就是了。
可以想像，當卡爾辛苦奔波，歸來後，看到滿目鮮血和零碎的屍骨時，會是怎樣的崩潰。
他伏在屍骨之上，筆挺的脊背壓的彎折，發出悲痛的怒吼。
他呼喚許多年前那道溫和指引的嗓音，發出怨恨的質問，他說，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沒有人回答他，他便自己喃喃道，或許我一開始就錯了。
他垂下頭，在伙伴們殘存的屍骨前跪了一天一夜，雙瞳赤紅，有血色彌漫。
然後站起來，生生捏斷將軍的脖頸，又一步一步，站在高傲的帝國之上，紅披風獵獵作響。
開始了他長達二十年的□□。
……
卡爾是自己感到厭倦的。
暴怒的人間之神，能量無與倫比的強大，原本堅固的帝國，在他的統治下，支離破碎，風雨飄零。
但他不覺得這團已經從根系裡**了的碎骨，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畢竟他只需要揮揮手，不必費力，便能將其整個摧毀，不復存在。
就當他逐漸厭倦，打算摧毀帝國根基的時候，他發現有一股神秘而又特殊的能量，似乎想要阻止他。
卡爾對此不屑一顧，並不理會，然而正當他將其無視，准備下一步動作時，這道澎湃的能量忽的突破了他的防線。
再醒過來時，帝國長年籠罩著黑暗陰雲的天空，不知怎麼，白得發亮。
卡爾抬起手臂，遮住眼睛，漂亮鋒利的冰藍色眼睛裡閃過一絲厭倦。
但很快的，他發現了一點不對之處。
這裡天色明亮，光線柔和，並不是他輝煌而冰冷的寢宮，也不是他熟悉的，殘酷卻又陰沉的戰場。
這裡小小的，破舊的，明亮的，又隱約熟悉的。
倒像是他二十年都不曾再見過的，叫做貧民窟的地方。
那個在十七年前被他親手摧毀過的地方。
卡爾面色一僵，蹙起眉頭。
他站起來，然後看到了自己的雙手。
一雙修長的，粗糙的，灰撲撲卻又稚嫩無比的，屬於少年卡爾未沾鮮血的手。
不等他反應，幾道凌亂的呼吸聲傳至耳邊，卡爾倏然抬頭。
只見破舊陰暗的矮牆旁邊，正有一群面色猙獰，屬於多年之前，曾被他好心放過的面容顯現出來。
卡爾冰藍色的眸子垂下，遮住其中的殘酷神色，面色倏然一冷。
第21章 游戲第二十一天
超人的任務相當棘手
這位來自堪薩斯州的男孩，有著意外固執的性格，一旦認定了什麼，並不容易被人輕易改變。
這是好事，卻也是弊端。
好在若有人能夠給他正確的指引，讓他成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那這強大的力量會成為他有力的武器，並一直這樣下去。
而弊端則是，一旦這種善良發生偏移，武器便會變成屠刀，毫不猶豫的收割性命。
資料中顯示，剛剛被攫取意識，進入游戲的克拉克，依靠著強大的本能，並沒有被畸形的世界同化。
但這世界卻也無時無刻不在緩慢的，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他，直到在最關鍵的時候，給予他致命一擊。
到如今，事情其實已經發展到了一個人們並不想看到的情況。
在資料上的最末尾，冷冰冰的文字以最鋒利，最無情的姿態，一點點訴說著超人對整個世界厭倦感，和毀滅欲。
他是真的感到這世界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他的武器終於變成屠刀，指向了他曾經想要保護的人。
而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從始至終，他其實是完全清醒的狀態，沒有被篡改記憶，也沒有遭到人的逼迫。
這種情況，完完全全是在一種看似正常的，【事情就該這樣發展】的情況下進行下去。
或許在一開始的時候，這只是游戲給超人設置的一個陷阱。
無論是少年時的欺壓，還是青年時的巨變，看似無意，實際上針對超人的痕跡極為明顯。
但身處其中的克拉克顯然並不能清楚的意識到這一點。
也因此，後來發生的所有的一切，都被這位強大到令人恐懼的人間之神理解為是，理所當然。
事情就這麼一下子陷入僵局，復仇者基地的屏幕整日亮著，人間之神高高在上，卻讓人毫無辦法。
但好在托尼本身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他伏在主控台好幾天，幾乎將資料和世界情況剖析到了極致，最後出來的時候，他選擇聯系了戴安娜公主。
隸屬於天堂島的神奇女俠，是如今少數的，難得沒被游戲干擾的人了，還是超人的同事兼好友。
她接受了托尼的求助，看了看克拉克的資料，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道：除非這一切從沒發生過。
這句話，幾乎等同於明明白白的告訴托尼，沒辦法了。
如果說，一開始的時候，超人只是落入了敵人的陷阱，只是想法有了些微的偏差。
但整整二十年，幾乎每一天每一刻，都處在仇恨與毀滅狀態下的克拉克，早已經危險到不可觸碰。
除非這一切都從來沒有發生過，他還是那個即使在貧民窟裡，也依然正直善良，未沾鮮血的少年。
說這話的時候，戴安娜聲音很低，她看著屏幕上高傲冷漠，睥睨一切的青年，手指不受控制壓了壓額角。
自超能力者陷入昏迷，接手一堆爛攤子，但永遠都以無堅不摧姿態出現的女戰士，頭一回在人前露出了疲憊的神色。
結束了通話，托尼沉默一會兒，抿著唇，緩步行走至巨大的落地窗旁，環著手臂，若有所思。
對女俠來說，時空回溯或許是一個難以實現，異想天開的概念。
但托尼知道不是的，先不說斯特蘭奇法師手中的，那塊作用神奇的時間寶石。
就說整個由數據組成的游戲世界，就不是無懈可擊。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猜想，一條短信發出去的下一秒，基地裡原本平靜無波的空氣裡便蕩開一道金色光圈。
斯特蘭奇法師唇畔微抿，從裡面走出來。
他仿佛從雪山上走來，身上還帶著長凍未化的冰雪，蹙著眉，嗓音冷淡：「找我有事？」
托尼看著他兩個青青的大黑眼圈，知道他一定又是為了研究怪異的能量場好幾天沒睡覺，頓了頓，一樂，忍不住笑出來。
他抬起手臂，晃了晃一連串正飛速流竄著的數據，微微頷首：「有。」
……
當時間被整個回溯，地獄模式或許能夠被重新改寫。
帝星7897萬光年，卡爾的少年時代。
這一年，人們對精神力的追逐幾乎病態，卻還沒有到慘無人道的地步。
這一年，人們頭頂的天空還沒有陰雲籠罩，而是潔白湛藍。
這一年，日後令人談之色變的帝國屠殺者卡爾，還不曾經歷過種種痛苦和磨難。
這時候，他也只不過是個善良的，溫和的，笑起來還會眼睛彎彎的小少年。
阿言低著頭，在嘩啦啦的水龍頭下洗手。
她居住在帝國最不起眼的貧民窟裡，位於北端，出門就是破舊而喧鬧的街市，已經有好幾天了。
等一下她還要出門去，去給水果店的老板喬安娜打工，高端一點，也就是接任務換取錢財。
喬安娜是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脾氣古怪，但對員工很好，如果當天有剩下的水果，還願意讓人帶回家。
為了感謝她，每次阿言去接任務的時候，總會給她帶一個面包店任務留下來的，松軟的白面包。
貧民窟的條件並不好，在這個被遺忘的地方，水果是從野外采摘的廉價酸棗，面包片上也沒有奶油和肉松做點綴。
但阿言覺得其實還不錯，至少暗處沒有隱藏著隨時咬斷人脖子的凶獸，人與人之間雖然不熱絡，但心思也並不復雜。
任務做得好的話，還能擁有額外的獎勵和驚喜。
就比如下班回家時，被遞過來的那袋干癟的酸棗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人偷偷放了一顆青青的蘋果。
走出一段路後，阿言才發現這個小彩蛋，忍不住彎著眼睛笑起來。
喬安娜夫人雖然看著冷冰冰的，但實際上非常的溫柔。
也或許在無憂無慮的小姑娘眼裡，看到的東西總是好的。
若說有什麼不好，那就只能是偌大的貧民窟裡，阿言轉了好幾天，也沒能找到卡爾的存在。
少年時期的卡爾並不起眼，他像一粒小小的石頭，隨風沙掩埋在貧民窟裡，並不起眼。
阿言怎麼也找不到他，這讓她忍不住著急起來。
事實上，阿言知道，這次的任務不難，也不著急。
因為時間回溯後，一切都還沒有發生，還來得及阻止，她只需要找到卡爾，保護他，並指引他安安全全的長大，不要變歪就好了。
這時間還有很長。
但阿言還是一天天焦急起來，她總覺得，一天找不到卡爾，少年或許就要多遭受一天的欺負和彷徨。
這讓阿言感到非常難受。
在阿言的印像裡，卡爾·艾爾，或者說克拉克·肯特。
他始終是那個身披紅色披風，飛躍在世界上空，目光堅毅明亮，心地溫柔善良，無堅不摧的人間之神。
他不該是被陷阱引誘著，一步步下沉，在地獄裡掙扎不休的帝國暴君。
貧民窟的區域也分為好幾種，這段日子，離住處近的大半都被阿言轉完了，再走下去，是更貧困，也更混亂的區域。
這裡總充斥著各樣的衝突和爭鬥。
阿言戴著兜帽，走了很久，當一點點走過髒亂不堪，連天空都比別處更灰暗一點的街頭時，心裡忍不住難受起來。
私心裡，她始終抱著一點僥幸，希望少年卡爾該在好一點的地方等她，而不是被這樣黑暗壓抑的地方困住。
不知道走了多久，陽光下垂，黃昏將至，阿言一無所獲。
她既有些失望，又忍不住松口氣，正要離開的時候，某條街道旁忽然出現一陣喧囂至極的吵鬧聲。
阿言無意間瞥過去一眼，原本還以為是這一路上很常見的，幫派之間為了地盤的爭端打鬥。
然而當她看到其中的畫面時，忍不住一下愣住了。
那不是在少年人意氣的爭鬥，也不是所謂的地盤之爭，因為那至少是平等的，勢均力敵的。
而眼前的畫面，讓阿言只覺得氣血上湧，渾身發抖。
她看到一個垂著頭，身形薄弱的少年，整一群人死死壓在地上，不能動彈。
他狼狽的半跪著，手指往前，似乎是想要求救，但希望的盡頭，不是保護的屏障，而是一把鋒利的尖刀。
這一刀下去，他半個手掌都要沒有了，著實狠毒。
阿言腦袋轟鳴一聲，一片空白。
這畫面太慘烈，太有衝擊力，讓她已經沒辦法思考，少年究竟是誰？是她所尋找的卡爾，還是其他無辜的少年了。
她只知道自己沒辦法袖手旁觀，下意識的，便將托尼給她准備的，讓她危險時使用的小型機甲投擲出去。
然後在劇烈響起的爆炸聲裡，小跑著衝進去，趁著其他人不注意，拉起少年的手跑走，並用半邊身體擋著他，呈現出一種保護的姿態。
——你的求救其實是有用的，你不要放棄希望，會有人來救你的。
阿言把少年護進懷裡，撒腿狂奔著，仿佛向他傳達這樣一個信息。
因為擔心傷害到少年，她扔出去那個機甲只是看起來震懾，殺傷力其實並不大。
因此，要趁著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趕快跑走。
場面實在太混亂了，阿言著急帶少年走，也就沒能看到，當少年泛著涼意的手指被她牽起來的時候，他輕薄的細碎的劉海之下。
是一雙與二十多年後的超人極為相似的，冷酷無比，平靜無波的冰藍色眼眸。
第22章 游戲第二十二天
卡爾面無表情的被人卡在浴室裡, 一動不動，伸出兩只爪爪，洗手手。
雖然內裡已經是個成熟的暴君了，殺人不眨眼, 但事實上, 很少有人知道，帝國暴君卡爾。
高傲凶戾，冰冷殘酷, 但其實並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
他曾因為對制度不滿而廢除法律重新制定, 也曾因為政見不和將反對的聲音屠戮殆盡。
但事實上，盡管如此, 卡爾卻有一個十分不起眼的小習慣——他很少去動那些願意服從他，或者說, 對他懷抱好意的人。
雖然卡爾並不這麼認為, 但不可否認, 他的確是這麼做的。
或許是因為少年時的那一點善良和光明，即使已經高高的站在帝國之上，他依然留著這麼一點不起眼的小習慣。
忘不掉，也改不掉。
也是因此，面對著急匆匆衝出來把他帶走，並試圖保護他的小姑娘，他沒有殺了她, 反而異常平靜的, 等著看她下一步動作。
卡爾想, 或許她會在衝出街道口時就把他留下，又或許，她會把他帶的更遠一點，直到遠離那群試圖毒打他的人。
再或者，如果她更好心的話，可能還會給他留下一顆酸棗，那種野外極其常見的，經過一天放置後已經干癟的常見水果。
卡爾看到了，小姑娘手腕處，那一小袋纏起來的，已經失去水分的，孤苦伶仃的水果。
但無論是哪一種可能，都沒關系，卡爾想，對於這個好心辦壞事——雖然是為了救出他，但也阻止他殺掉那些貧民窟蛀蟲的小姑娘。
他不會殺她，若是日後還有緣分見到她，他或許也不介意，送個她一個松軟的奶油蛋糕作為感謝。
但在她放開他的一剎那，他會重新走回去，一步一步，將那些罪惡至極，曾在年少時肆意欺侮過他的人一一抹殺掉。
但卡爾的打算終究落空了。
小姑娘帶著他跑了很遠，直到她自己都氣喘吁吁了，才帶著他停下，然後溜進街頭的一間水果店裡。
她與水果店的老板明顯是相熟的，進去後，還沒說話，先雙手合十，小蜜蜂一樣對人撒嬌：「喬安娜夫人，我和弟弟被人追殺了，那些人超可怕的。」
「我們想在這裡躲一會，看他們有沒有追上來，偷偷的，絕對不會被發現的，好不好呀。」她請求著，嗓音輕的像棉花糖一樣柔軟。
臨時上任的弟弟卡爾身軀有一點僵硬。
他想否認，但下一秒，小姑娘又來磨蹭他，音調綿軟，雖說是哄，實際上更像撒嬌：「弟弟，喬安娜夫人超級超級好，我們躲一會，不怕啊。」
卡爾：「……」
他抬頭去看那個面色沉郁，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一股不好惹氣息的老婦人，卻發現聽到這話後，她竟然偏過頭去，沒吭聲。
也就是不打算反對的意思。
卡爾不由覺得十分有趣。
這些年來，他已經難得對什麼東西感到有興趣了，也因此，他更多了一點耐心。
他被小姑娘帶到一個小房間，或許是她在水果店裡的休息室，緊接著，他被牽住手，按在鋪了柔軟毯子的座位上。
椅子矮矮的，她也半蹲下來，低頭，把裝酸棗的小袋子拿出來。
卡爾平靜的看著她。
就看到她埋頭在一堆酸棗裡扒拉，找了半天，眼睛亮一下，從裡面拿出一顆小小的，青青的，賣相並不很好的蘋果。
繞是見慣了好東西的卡爾，這一刻，漂亮的眸子裡也忍不住浮現出一點驚訝的神色。
要知道，這可是二十多年前，物資極為匱乏的貧民窟。
這樣一顆小小的，並不起眼的蘋果，也要工作許久才能得到一個。
這樣的好東西，大多數人是舍不得吃的，就算舍得，也是一小塊一小塊切下來，能吃好久。
卡爾的目光微微閃動。
他心中隱隱有了點預感，小姑娘忽然拿出她的蘋果，自然不會是毫無緣故的。
卡爾猜測，如果自己猜的沒錯，這個萍水相逢的，慷慨的小姑娘，或許是想把自己的寶貝，悄悄分給自己一塊。
因為這個有可能的舉動，帝國之君堅硬冰冷的心難得稍稍軟了一點，為這二十多年前的意外相遇裡，難得被贈送的一塊蘋果。
他想，等他重新執掌大權，將善良的小姑娘庇佑進自己的羽翼裡，其實也並不是不可。
他畢竟是卡爾，無所不能的帝國之神，他喜惡分明，並不放過敵人，也並不吝嗇庇佑友人。
這麼想著，卡爾冰藍色的眸子微微垂下，顯得柔和一點。
然後下一秒，他的猜測被全部推翻。
他看到小姑娘噠噠噠跑進洗手台前，垂下頭，把小蘋果認真的洗一洗，然後又噠噠噠跑過來，握住他的手。
她輕輕道：「你在這裡等一會，吃點東西，我出去看看，別怕。」說著，她毫不猶豫的把小蘋果放進卡爾小小的手掌，並安慰的摸摸他的頭。
這是讓他獨享的意思。
卡爾忽然覺得有意思起來，他忍不住坐直了一點身子，漂亮的藍眼睛裡倒映出一個滿是關懷意味的身影。
她下一步還想做什麼？還能做什麼？
對一個素未謀面，只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小乞丐，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不得不說，卡爾空前的好奇起來。
他獨自坐在休息間裡，吃一顆酸棗，又嘗一口蘋果。
那蘋果難吃極了，又酸又澀，只有一點點甜，那是皇宮裡精心培育出的水果，也無法比擬的特殊滋味。
不知道等了多久，休息間被掩蓋著的門打開了，小姑娘拍著胸口走進來，悄悄松一口氣。
她小聲道：「沒人追來，可能是我們跑的太快啦。」說著，她走過來，半蹲下，漂亮的眼眸亮晶晶的，仿佛會發光。
卡爾平靜的直視她，被她伸出微涼的手指，抹了下沾滿灰塵的眼睛。
「你……你叫什麼名字呀？」她微微抬頭，小聲詢問著，有點小心的模樣。
卡爾知道她在擔心什麼，生活在貧民窟最底層的孩子，是否能夠擁有名字，全憑運氣。
她問的小心，卻又沒有直白的問「你有沒有名字？」，是在擔心傷害到少年或許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卡爾自己是不在意這些的，但不得不說，這樣有禮貌的舉動，給他留下的印像實在很好。
他原本不想說的，鬼使神差，卻聽到自己淡淡的聲音：「卡爾。」
這是一個並不十分常見的名字。
說完，卡爾就聽到小姑娘充滿驚訝意味的小小呼聲：「卡……卡爾？你叫卡爾？」
阿言驚訝的看面前滿目灰塵，發絲凌亂，幾乎看不出模樣的少年。
的確沒能認出，這就是資料上那個，二十幾年後，優雅矜貴，冷若冰霜的貴族審判者。
但一旦得知是他，好像也不是那麼的不好接受，或者驚訝，畢竟能夠擁有這樣一雙漂亮的藍色眼睛的人，實在不多。
阿言看小卡爾灰撲撲的臉蛋，忍不住有些心疼，她認真的給她擦干淨，太專心了，也就沒能看到，少年一瞬間垂下去，愈發幽深的瞳孔。
卡爾在小姑娘面露驚訝之色的一瞬間就覺察到不對，要知道，卡爾這個名字並不常見，但她似乎也並不陌生。
反倒像是聽說過，並且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似的。
卡爾確定他從未見過這姑娘，也確定她應當沒有見過自己，否則她看過來的目光，不會是這樣懷念而陌生的。
卡爾猜想，她或許從前也有一個名叫卡爾的弟弟，或者其他什麼。
只是中間或許出了點什麼意外，她失去了她的卡爾，這才讓她見到同名字的自己的時候，感到無比觸動。
果然，再次看過來的時候，小姑娘的目光已經是心疼帶著不舍了，她躊躇一會，小小聲蹭過來問：「你有地方去嗎？要是沒有，你……你跟我回家嗎？」
當然不好。
卡爾面無表情的想。
然後下一秒，他不聽話的嘴巴，在一連串可憐巴巴的「好嗎？可以嗎？可以跟我回家嗎」的詢問聲裡，不受控制的：
「好。」
這一聲同意脫口而出，讓人無從反悔，在位二十年，說一不二，從未被違逆過的帝國君王，一瞬間黑了臉色。
卡爾：他是得罪了可怕的撒嬌精嗎。
……
比身不由己更可怕的事，是被撒嬌精整個堵在浴室裡，還要給他洗臉臉，洗手手。
卡爾面無表情的看洗手台上方的玻璃鏡，而玻璃鏡裡，正清晰倒映出他的身影。
那是一張極清秀的，也極為稚嫩的，少年人的面孔。
沒有他熟悉的強健身軀，也沒有他成熟的，屬於成年卡爾面部的堅硬線條，這時候的他，從外表看上去，不過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還因為生活貧困，常常吃不飽飯，看起來比平常孩子還要瘦弱一點。
也難怪小姑娘看向他的目光總是目露心疼，她根本沒把他當男孩看，反倒像是看著一個無關性別的小孩子。
卡爾想，從前那個被她庇護在羽翼下的卡爾，一定是個非常幸福的人。
但沒關系，他不嫉妒，也不羨慕，或許是因為這些無關緊要，也或許是因為，這些東西，他也能有。
與其浪費時間去怨天尤人，倒不如……
倒不如什麼？卡爾平靜的看把他的雙手認真裹進毛巾中的小姑娘，又不願意想下去了。
高高在上的日子固然很好，但重生一次，短暫體驗一下之前從未感受過的生活，也不是不好。
是的，這就是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雖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但卡爾幾乎可以肯定，他重生了，或者說，一瞬間回到了少年時期。
或許是他的因為行為太過殘暴，使天神都感到憤怒，讓他遭到了懲罰。
又或許是有人實在看不慣他的暴.政，暗殺了他，除此之外，是那道曾經被他不屑一顧神秘能量的影響了他也說不定。
但不管怎麼說，事實就擺在眼前，非常的不可思議的，他的時間仿佛回溯了。
頭頂的燈光折在玻璃鏡上，蒼白又明亮，卡爾看著鏡子，不小心被晃了一下眼。
他微微蹙起眉，忍不住出了神，分著心想現如今的情況。
但下一秒，他就無暇顧及這些了。
堵住他的姑娘看起來年紀並不大，尤其是因為東方人的緣故，模樣還有些顯小。
這讓她無論實際年齡是多大，看起來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像個精致的瓷娃娃。
作風卻如此的彪悍。
卡爾一直不動，被她牽著乖乖洗了洗手之後，她就干脆又捏住他的爪爪，呼啦呼啦接水往他臉上送。
細小冰涼的水珠順著少年人精致的下頷一滴滴落下來。
透心涼的暴君卡爾心髒微微顫抖。
小姑娘不知道他心中的掙扎，等把他洗白白，又拿起毛巾給他擦了擦臉，還把他破舊的，沾滿了灰塵的衣角給伸展平。
她一點也不嫌棄少年人的狼狽與落魄，暖暖的手一直沒放開他，洗干淨後，又把他帶到鋪了碎花桌布的餐桌上。
她端來粗糙卻用心烹飪出的食物，托著腮看他，軟聲道：「卡爾，你留下來，以後就是我弟弟了好不好呀。」
卡爾拿著勺子的手指微微一頓，他想，當然不好。
先不說他並不會在貧民窟停留多久，就說他要提前清理抹殺的人一串一串，就不適合在一個地方久待。
但或許是覺察到他的抗拒了，撒嬌精又開始作妖，她趴在桌子上，一點一點，毛毛蟲一樣蹭過來。
「留下來，好不好呀？」
「好。」
「……」
……
卡爾被迫多了一個身份，一個能夠每頓吃到香甜柔軟的食物，一覺睡到天光大亮，再也不必擔心會居無定所的身份。
小姑娘心疼他，每天工作的時候並不會叫醒他，只是給他留下足夠的食物，和一些錢，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卡爾並不和她說話，也不做什麼事，等著她厭棄這樣的日子。
但她沒有，冰箱上還是會每天更新一張便利貼，圓圓的字跡，滿心滿眼都是擔心之意。
她似乎擔心貧民窟裡暗無天日的時光會扭曲卡爾心靈，因此想方設法的做點什麼。
她留言告訴卡爾自己一整天所見所聞，她原本就是個快樂的小姑娘，在她的眼睛裡，世界無所不好。
連地上枯黃的草，枝頭半彎的花，以及郊外干癟或圓潤的酸棗都說不出的有趣。
這些充滿陽□□息的便簽，後來一張張出現在卡爾的臥室裡，隨之進入的，可能還有一捧干掉的花，或長相漂亮的鵝卵石。
很難想像，在貧民窟裡掙扎度日的人，也能夠把生活過成這個樣子，而她也始終沒有感到厭棄。
被小姑娘養了一星期後，卡爾放下手中厚厚的一沓便簽，頓了會，出了門。
他走出來的時候，剛好是太陽剛剛升起的清晨時候。
阿言背著包，握著筆，正要出門，臨走前還拿著本空白的便簽，正在往破舊的冰箱上面貼。
看到卡爾，她顯得很高興，事實上，因為她走的時候少年總沒醒，或者是她回來的時候少年已經熟睡了。
他們之間除了最開始，其實沒有幾次見面和說話的機會。
所以在看到卡爾出門的時候，阿言看起來非常開心。
比起一開始見面的時候，這時候的少年已經改變許多了，他穿著干淨的衣服，目光清亮，顯得挺拔，像棵成長中的小松。
阿言放下便簽，看到他的衣領又折起來了，認認真真去給他整理，邊整理，邊輕聲道：「卡爾，你起來啦。」
又來了，又來了。
卡爾面無表情的想，一周沒怎麼說話，本質還是個可怕的撒嬌精。
話雖如此，還是稍微彎下一點，給她更方便動作，然後不受控制的：「嗯。」
隨著他的回答，新的詢問又響起來：「那你今天有沒有什麼想做的事呀？」說著，阿言取下背包，看動作，是想給他拿錢。
果然，下一秒，卡爾就看到小姑娘認認真真的摸出錢包，拿出自己整整三分之二的財產，遞給他。
這都是她早出晚歸，很辛苦才能掙來的錢，卻毫不心疼的模樣，
她只是心疼的看著他，小聲道：「卡爾，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呀，你不要不開心。」
卡爾沒有動，只是定定的看她遞過來的，又白又暖的手指，和裡面的錢。
她都不會心疼的嗎？卡爾想，當然不是，只不過是，她心疼的對像並不是錢。
這認知破天荒的讓卡爾感到有些愉悅起來，也是因此，他向來冷冰冰，一動不動的唇畔抿起一點，像融化了的冰。
細微的變化被阿言捕捉到，眨眨眼睛，也忍不住高興起來。
事實上，這些天裡，阿言愁都要愁死了。
她所能接觸到的，資料上二十年後的卡爾，冰冷，強大，無堅不摧。
他已經是塊不能融化的冰，堅硬無比，也強大無比，所有人都要望其頂背，無法觸其鋒芒。
可真正見過十幾歲的少年卡爾之後，阿言才知道，那些輝煌與成就，都是用貧民窟裡小卡爾的鮮血和眼淚換來的。
當阿言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不會笑了，正被人按著肩膀，廢棄的瓶蓋一樣踢走。
阿言每每想到那個場面，都忍不住心疼，尤其是偶爾對上小卡爾的眼睛，看到原本明亮璀璨的眸子變得暗沉沉，漆黑一片時。
就特麼忍不住想罵人。
崽崽也太可憐了吧。
可憐的卡爾崽沉默站著，看撒嬌精面色不斷變換，最後小動物一樣蹭過來，小心翼翼的摸摸他的頭。
「沒關系，卡爾想做什麼都可以。」她縱容道，毫不猶豫。
被寵愛著的帝國暴君並不與她正面交鋒，他先是看了一眼牆上滴滴答答走動的鐘表，又看了看小姑娘掛在臂彎裡的書包。
他伸手接過包，淡淡道：「一起去。」
事實上，這原本是一句充滿溫情的話，但因為久居上位，氣勢太盛，由卡爾說出來，總像命令。
於是他立馬又不吭聲了。
這些天也是如此，對於一些詢問，卡爾雖不是毫無反應，但也不多說話。
一方面是不想，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好好的話，撒嬌精說是撒嬌，他說起來，總像挑釁。
阿言是看不懂少年人神秘的心事的，一聽卡爾不再沉浸被毆打的陰影，願意出門看看，高興極了。
非常好說話的把他打包帶走。
……
喬安娜夫人陰森森的看了一眼身形瘦弱，但因為氣質太好，反而顯得如竹松般挺拔的少年。
她枯瘦的手指在破木桌上緩緩點幾下，發出輕輕的敲擊聲。
頓了會，看少年臉色依舊，不慌不忙，也不害怕的模樣，她才移開眼，啞聲詢問道：「認識數字嗎？」
或許是需要他記錄什麼，卡爾聞言頓了頓，點了點頭。
喬安娜夫人便沒再說什麼，轉身去了裡間，過一會，搬出來一個看門用的小凳子。
坐在水果店裡看門，如果不是碰到小姑娘，這是卡爾兩輩子也不會體會到的事。
從前落魄的時候，是對方看不上他，等到他足夠強大的時候，卻也不需要做這樣的事了。
也是因此，卡爾沒覺得這工作有什麼不好，反而挺新奇。
他也滿心以為，撒嬌精多少能夠消停一會。
但事情顯然不會如他所想的那般發展下去。
等到傍晚，一天的工作忙完，快要下班的時候。
幾個學生陸陸續續從水果店門前經過。
帝國對教育方面十分看重，因此，即使是貧民窟裡，也簡陋的搭建著一所學校，供人讀取。
小少年們一個個從門口經過，卡爾平靜的坐著，還沒說什麼，阿言已經探著頭，眼巴巴看過去。
看一會兒，直到人都不見了，她又轉過頭，眼巴巴朝著卡爾看過來。
卡爾注意到她的目光，面無表情的放下手中的東西，不無嘲諷的想，該來的，躲不了。
果然，下一秒，小姑娘輕軟的，幾乎要融化堅冰的嗓音響起來：「卡爾卡爾。」
她叫著他的名字，眼睛亮晶晶的，問著最殘忍的話，她問道：「卡爾，你想去上學嗎？」
卡爾聞言，拂開發皺的衣角，站起來，面色倏然一冷。
貧民窟的確有學校，但並不是什麼好地方，據他所知，這學校的作用，只不過是暫時的收容。
卡爾見過太多了，那些並不被歡迎的孩子，每年交一點錢，送學校去，從此就仿佛與家庭從此割裂了，不再有任何關系。
是生是死，全憑自己，監護人不再承擔任何的責任。
那急於擺脫的姿態，仿佛他們是拖累，毫無用處的累贅。
來自貧民窟的感情，總是這樣的，脆弱不堪，不值一提。
本質還是遺棄。
終於受不了了？想將他遺棄了？
卡爾聽著，原本柔和一些的下頷重新變得堅硬，他的眼尾略微上挑，是無情又冰冷的姿態。
既然如此，這裡也不再有吸引他的地方了，他准備離開這裡。
但走之前，他願意再給小姑娘最後一句話的時間，如果她有什麼要求，可以盡管提出來。
就當作是他對這段時間的收留，最後保留的仁慈。
阿言心裡想著事，沒注意到卡爾的不對勁，還在絮絮叨叨的小聲說，完了還拉拉人的衣角。
「卡爾，你去不去學校呀。」
「其實我覺得是可以去的，你想呀，如果不上學的話，沒有知識，以後可怎麼辦呢？」
「喬安娜夫人今天只是問你認不認識數字，萬一有一天有人問你認不認識字，那不是很尷尬，還有，上了學才能考軍校呀，你是不是喜歡那個的？」
「雖然我也可以教你啦，但我總覺得，學校的老師肯定比我厲害很多的。」
「況且你想呀，你上學後，我就可以每天送你上學，然後再接你放學，回家的路上，你告訴我在學校的事，我給你買小零食，是不是很好玩。」
「對了，你生日的時候，我要去給你定一個大蛋糕，你可以和同學們一起吃，說實話我早就想這麼做了！！」
喋喋不休的，她仿佛已經看到那個場面，不等人反應，呼啦站起來，動作很快，像捧從天上落下的雨。
清透，明亮，生機勃勃。
卡爾下意識拿手臂護她一下，嗓音低啞：「你……是這麼想的？」
「對呀！」小姑娘湊過來看他，亮晶晶的眸子裡滿是疑惑：「你怎麼了，卡爾？」
「沒什麼，我去。」卡爾後退一步，嘴唇微微抿起，淡淡道。
只是在小姑娘雀躍的跑走，找喬安娜夫人詢問相關事項的時候，有些疲憊的按了按額角。
撒嬌精。
……
卡爾上學，撒嬌精看起來比他本人還要緊張的樣子。
緊張兮兮的，學校粗糙簡陋的宣傳卡片被她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仍然不太放心。
一會兒擔心卡爾在學校能不能跟上同學的進度，畢竟在這之前，他從未系統的學習過什麼。
一會兒又擔心卡爾的老師會不會喜歡他，會不會對他好。
她埋著頭，小小聲念叨著，雖然那問題在卡爾看起來實在不值一提，但她為難的模樣看起來實在是可憐極了。
未來的帝國之神沒辦法，動作微微停頓，然後斟酌一下，緩緩放下了手中的報紙。
他挑著能說的科普：「生活這片區域的學生，精神力普遍不高，也沒有戰鬥的基礎，學習的東西區別並不大。」
迎上小姑娘疑惑的目光，他補充道：「能跟上。」
阿言聽了就笑起來，晃晃腦袋，開開心心去選新書包的圖案。
她是個儀式感很強的人，一直覺得，開學第一天一定要有新書包和新文具。
卡爾自己並不在意這些，但也不准備給她難得高昂的興致潑冷水，小姑娘跑一邊去了，他定定看一眼，搖搖頭，繼續低下頭看報紙。
雖然決定在貧民窟暫時呆上一段時間。
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放棄自己想要做的事了，相反，他會為此准備更多，了解更全面的信息。
至於貧民窟裡的老師根本不存在道義和良心這種小事，卡爾並不覺得小監護人有知道的必要。
報紙不多，只定了兩套舊的，比貧民窟外的要晚好幾天，卡爾也不在意，垂著眸，慢慢翻看。
等到兩套報紙都翻完了，身邊還是異於尋常的安靜，卡爾終於覺得不對勁，若有所思的往身邊看。
小監護人幾乎趴在桌上，埋著頭，認認真真的看宣傳卡片上印的銀白色戰鬥機甲。
她漂亮眼睛裡滿是星辰與贊嘆，幾乎看的入迷了，嘴巴張成小小的O，仿佛很震驚世界上竟還有這樣的好東西。
卡爾被她逗的好笑，末了，又免不了唇畔微抿。
生長在貧民窟的孩子，即使看起來再怎麼成熟懂事，也改變不了他們資源貧乏，被整個世界隔絕的事實。
像這樣簡單的機甲，出了這片區域，不說人手一個，卻也隨處可見。
但在這裡，它卻是最珍貴無比的資源，連看一眼都很難。
作為還沒進過星際副本，更不曾見識過機甲的土包子，阿言對此果然很感興趣。
不僅如此，她還以為從小生活在貧民窟裡，和她一樣沒見識的少年卡爾也一樣。
她不知道卡爾曾駕駛著最高等級的機甲，四處南征北戰，開拓無數疆土。
更不知道對帝國之神來說，他鋼鐵般的身軀便勝過無數武器。
沒見過世面的小土包還搖著尾巴過來，興衝衝：「卡爾卡爾，是機甲！等你上學了，是不是也能學習駕駛它呀？」
她的目光實在是期待極了。
卡爾平靜看她，實話自然不能說出來，只搭在桌上的手指微屈，半晌，淡淡道：「是。」
但並不是上了學。
不上學，也能駕駛。
……
轉眼，已經是學校開學的日子。
實際上，這並不是新學年的開始，按道理，只是個小小的周末，本不該有新生在這時候入學的。
但貧民窟的學校管制不嚴，阿言又擔心荒廢了小卡爾的時間，想了想，還是多交了一些錢，把他送進去。
領了課本，並再三詢問，確保卡爾跟得上進度後，阿言信守承諾，開開心心的送他去學校。
貧民窟的學校不如主星繁華，但順應潮流，在校門口擺了許多零食店。
說是零食，實際上只是主星早已停產滯銷的，被大多數商家不屑一顧的廢棄品。
而在貧民窟裡，卻能夠像寶貝一樣，讓少年人魂牽夢縈。
阿言是個極溫和的監護人，她甚至不等卡爾開口，就拉著人跑到攤位上，大包小包，買上一堆。
然後在卡爾微微蹙起的眉頭裡，小聲的叮囑他：「我聽說，第一天上學的時候，都要和同學們打好關系，不然有可能被欺負的。」
「你留一點，剩下的記得分給大家呀。」
聽她說著，卡爾推著零食的手就是一頓，半晌，無可奈何的勾回來。
就很讓人忍不住心軟。
入學報道時需要證明，要去級長那裡開，本來不需要家長跟隨，但阿言不放心，便跟著一起去了。
小姑娘種花家呆多了，心裡總覺得，學校和老師都應該是十分神聖的存在。
因此，她拿著通知書，帶著卡爾，走進級長辦公室後，先認認真真的和級長打了招呼。
級長低頭寫東西，沒理她。
阿言懵一下，以為對方是沒聽到，安慰的擼一把卡爾軟乎乎的毛，繼續彎著腰喚：「級長先生？」
被喚作級長的男人輕哼一聲，不耐煩的抬起頭。
他頭顱高仰，用審視和評估打量對面人的身份，當意識到這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小丫頭時，他鼻子裡溢出一聲輕哼。
「有什麼事？」他不耐煩道。
聽到他的話，阿言頓了頓，眨一下眼，明白了他的不歡迎，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轉頭走。
但想到卡爾的入學證明還沒拿到呢，猶豫了一下，繼續道：「級長先生，我們是來拿入學證明的，一會上課要用。」
回應她的是一道更加不屑的冷哼，伏在案前的男人不知道在忙什麼，這下連頭都不願意抬起來了。
晾了他們好一會，才掀一點眼皮，意味不明道：「我當然知道你們是來拿入學證明，但……機甲學校的規矩知道嗎？」
阿言愣住，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這句話的一起，忍不住皺眉。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提起規矩，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但她只是覺得難以理解，在學校辦公室，甚至是級長辦公室這樣的地方，竟也存在著這樣明目張膽的亂像。
阿言甚至有一瞬間的遲疑，該把卡爾送來上學嗎？這裡真的能教給他什麼東西嗎？
原本毫不猶豫的想法，一瞬間也忍不住有一點動搖了。
卡爾只垂眸看一眼小監護人的面色，不必想，就知道她在糾結什麼。
這樣的結果原本是合他心意的。
但一瞬間，他忽的想起來肩膀上被精心挑選出的書包，書包裡無比珍貴的零食，還有那沒來得及實現的，生日時的蛋糕。
許多天下來，心態已經趨於平和的帝國之神，心中忽然湧上來一點久違的厭倦與暴戾。
他雙手放在小姑娘肩膀上，輕輕一提，便把她抱到身後，以一個維護的姿態。
然後他看向無動於衷的級長，面色沉郁，緩緩伸出只手。
「什麼規矩？能說給我聽聽嗎？」
他嗓音低沉，緩緩說著，一股幾乎壓抑不住的死亡氣息在空氣裡彌漫，越過小姑娘，緩緩將面色逐漸慘白的級長裹緊。
第23章 游戲第二十三天
被十分鐘前還目中無人的級長點頭哈腰的送出辦公室, 阿言不由有點懵。
身側的少年倒是姿容鎮定的模樣，面對著幾乎低到塵埃裡的級長，不僅沒覺得不對，反倒像是事情本該就是如此一樣。
還嫌棄對方礙事, 不過跟了兩步, 便冷淡道：「就到這裡，不用送了。」
阿言：？
緩緩的打出一個問號。
只不過不等她拉拉卡爾的衣袖，勸他不要太裝逼了, 要挨打的。
級長已經連連點頭：「好的好的, 卡爾同學，言妙小姐, 祝你們入學愉快，今後有什麼事, 盡管來找我。」
「我一定盡心盡力, 萬死不辭。」
阿言：這麼狗腿的嗎？？？
級長的前後變化實在太明顯了, 被帶著向前走了幾步，阿言眨眼，還是忍不住想回頭看。
被有所覺察的卡爾輕輕握住肩膀，用了點力道，帶著她朝教室的方向走去。
少年時期的卡爾，雖然因為環境所迫，比同齡人要瘦弱一點, 但軀干修長, 看著已經很高。
阿言走在他前面, 也只比他高那麼一點點，這讓她一偏頭，視線就被少年棱角分明的面龐給占據了。
阿言一下子就忘記許多了，專心致志的逗他玩。
或許是因為一開始的不愉快，直到現在，卡爾緊抿的唇畔也沒放松下來，下頷緊繃，有種鋒芒畢露的凌厲感。
這導致阿言一開始還：「級長原來這麼好說話呀，那他一開始是不是太忙了，或許是有什麼煩心事？」
到後來，專心致志的吹彩虹屁：「卡爾真好看，貧民窟最帥氣的崽，誒呀不要皺著臉啦，都像小老頭了。」
卡爾聞言，淡淡的看她一眼，也不說話，任由她放肆。
阿言一直被卡爾帶著走，直到遠遠的離開辦公區域了，也沒能回頭。
也就看不到，態度大變的級長，不過剛剛離開他們的視線，就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冷汗倏然下來了。
他一摸後背，才發現巨大的威脅之下，他整個背部的襯衣都濕透了。
再看道路盡頭，那兩道遠的幾乎看不到的身影，驟縮的瞳孔裡才後知後覺的透露出濃郁的恐懼。
能夠在坐上級長的位置，他自然不是簡單的人，他的精神力等級為B，在外面或許不算什麼。
在遍地廢物的貧民窟裡，卻也是不可多得的存在。
而剛剛用巨大殺意包裹住他的少年，精神力不同於他所見過的任意一種，澎湃洶湧，浩瀚如海。
那是如山岳和深海一般讓人恐懼，並喘不過來氣的存在，級長保守估計，他的精神力至少在A等往上，或許是S級別的也說不定。
可是精神力如此厲害的強者，怎麼會忽然降臨貧民窟這樣的地方呢？他們應該在帝**校大放異彩才對。
級長百思不得其解，卻也明白這並不是自己可以得罪的存在，緩了一會，滿頭冷汗的給卡爾的導師發了條短訊。
於是等到阿言和卡爾來到教室的時候，受到了導師非常熱情的接待。
布萊恩先生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得到級長的警告，還以為新入學的兩個人是厲害的關系戶，笑容十分諂媚。
他甚至特意拿來一包上好的，自己都舍不得啃上幾塊的小餅干，試圖招待兩位除了看起來好看，仿佛並不起眼的關系戶。
阿言不好意思的拒絕了，但看出來他是真的很熱情，便把身後一直默不作聲的卡爾拖過來。
少年身姿挺拔，面容平淡，像一棵落了新雪，永不彎折的青松。
阿言看到了，猶豫一下，胳膊一動，又把他整個推了回去。
她的確想讓老師喜歡卡爾，在這個基礎上，最好能夠更照顧他一點。
但比這更重要的事，是她只想讓卡爾快快樂樂，無憂無慮的長大，根本舍不得讓他去討好別人。
說好話這種事，阿言自己就很熟練了，拉開書包，把事先給老師准備好的小禮物遞過去，眼睛彎彎道：「卡爾就拜托老師啦，他很乖的。」
小姑娘忙著誇崽，沒注意到少年看她的動作時，陡然深暗下來的目光。
還偷偷准備了東西？卡爾唇角輕扯，似乎是想露出一點笑，但沒成功。
他在小姑娘說更多好聽話，卻不是對著他之前，舊事重演，掐住她的腰，不必用力，就把她放到一邊。
他目光沉沉的看向導師，眼尾垂下，隱隱有寒意彌漫：「這段日子，要麻煩老師了。」
布萊恩導師下意識：「好的，好的，您放心。」
一點都不麻煩你媽的QAQ
……
不光是上學，等到放學的時候，阿言同樣積極的要命。
因為擔心下午接孩子的人多，道路擁擠，小姑娘特意向喬安娜夫人請了個假，然後在老婦人詫異的目光裡，興衝衝往學校裡跑。
等到到了，面對著空無一人，只有小樹葉隨風打旋的校門口，頓了頓，尷尬的摸摸腦殼。
學校制度很松，並不禁止家長參觀探望，甚至在阿言登記著要進去的時候，級長慌忙忙跑過來，耐心問她要不要去會客室等等。
小土鱉阿言受寵若驚，搖搖頭，表示不用了，她只是擔心卡爾第一天上學會緊張，所以來看看孩子。
級長的面容一瞬間變得非常精彩，他想到那個上學還會緊張的大殺器，面容忍不住扭曲一瞬。
「好的，好的。」最終，他這麼說著，還是亦步亦趨的護送著小姑娘來到教室。
這時候已經是最後一節課了，內容是機甲概念和理論，一群差不多大的少年們端坐著，認真看書。
阿言不願意打擾他們，站在教室最後面，暗搓搓探著頭看，級長就點頭哈腰，恭敬至極的站在她身後。
懷著一種隱秘而興奮，還有一點小驚喜的心態，阿言從第一個座位開始看，想看看數到第幾個會是她的卡爾。
他是正在看書呢？還是正在做題呢？又或者，他是在和他新交到的好朋友們一起討論問題。
阿言興衝衝看，從第一個座位看到最後一個，中間還略過幾個不知道為什麼空掉的位置，也沒能看到卡爾。
小姑娘眨眨眼，不死心，又認真的看了一遍，還是沒能看到卡爾。
阿言懵住了，眨眨眼，試圖去問身後跟著的級長，「卡爾不在教室裡呀，您知道他去哪裡了嗎？」
級長同樣懵逼的搖搖頭，他每天要處理的事務不知凡幾，如果不是被死亡威脅的滋味太不好受，他又哪裡會出現在這裡。
兩個人對臉懵逼著，但很快，有人回答了他們。
確切地說，那應當不算是人。
走廊盡頭處，導師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什麼撞到，發出巨大聲響。
阿言心頭一跳，下意識的，小跑著過去。
級長緊隨在她身後，等到走近了，聽到辦公室裡傳出來斷斷續續的憤怒聲音。
「他就是……小偷……騙子……」
「精神力為0的廢物！」
「不配在學校裡面待下去。」
阿言站在門口聽，原本還有點疑惑，當聽到精神力為0的廢物時，嘴唇一下子就抿緊了。
她已經知道裡面站的是誰。
在這個世界上，精神力作為評判一個人的唯一標准，C以下全是廢物，而貧民窟裡，永遠不缺少這樣的人。
這其中，D等已經算是極差，而D等以下，尤其是精神力為0的人，被所有人看不起，被認為是人類發展中的敗筆。
小卡爾就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痛苦又不堪，阿言從前知道，但總體會不到，這下終於明白了。
小姑娘眼圈一下子紅了，她揉了揉，壓下去眼淚，不想丟卡爾的人。
她吸一口氣，才推門進去，果然看到少年沉默的站著，身姿筆挺，在他身前，三名學生和家長氣勢洶洶的站著。
級長冷汗又簌簌下來了，不想進去，但沒辦法，只好雙腿酸軟的跟上。
阿言沒吭聲，走過去，先拉住卡爾的手臂，把他往身後帶，然後抬步上去，擋在他的身前。
「你們這是做什麼？欺負我家小孩沒家長？」她先發制人，凶極了，不像平時裡啃胡蘿蔔的奶兔子，倒像要隨時准備扎人的小刺蝟。
卡爾原本無動於衷的站著，看到她，愣一下。
等到聽到她說的話，少年俊秀的面容上閃過一點無奈，他頓一下，唇角克制不住的勾起來。
「好了，我……」他往前一步，抿下唇，嗓音清淡而柔和，原本無動於衷，不想搞事的心態已經變了。
他想說沒事的，交給我。
結果小姑娘忙著吵架，沒空理他，只握住他垂在身側的手指，安慰的捏一下。
卡爾：「……」無可奈何，又退回去了。
看到級長一起過來，對面人的氣焰明顯已經弱了，亂糟糟解釋起來，阿言聽了好一會，才聽明白，他們污蔑卡爾是小偷。
阿言面無表情，冷冰冰問：「偷了什麼？」
經過詢問才知道，原來是一個能夠短暫提升體質的特殊儀器，造價高昂。
因為卡爾最弱，是轉學生，還是個精神力為0的廢物，因此儀器一丟失，丟東西的少年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卡爾。
每一片區域裡，總有那麼一群身份高貴的人，貧民窟裡自然也是。
面前的污蔑卡爾的華服少年明顯就是這樣，不同於其他清貧的學生，他的衣服用了最柔軟的布料，鞋子也價值不菲。
阿言忍著火問他：「因為別人弱小懷疑別人是小偷，這是什麼道理？況且這樣重要的東西，都沒有保護措施嗎？沒有定位裝置嗎？」
自然是有的，事實上，就是因為定位就顯示在教室裡，他才第一時間揪出卡爾。
其他人都是他相處了大半年的同學了，也只有轉學生會這麼沒腦子，膽敢覬覦他的寶藏。
少年皺著眉，不疾不徐的調出定位，得意的超示意阿言看過去：「看，定位在教室裡，就是他。」
兄弟你特麼是不是沒腦子？
阿言甚至有點無力了，她詢問：「為什麼在教室裡就一定起卡爾，而不能是其他人呢？」
「因為其他人都是我的同學啊。」
阿言簡直一瞬間氣到想哭，她緊緊握住卡爾的手，努力冷靜：「你相信他們，但我相信卡爾。」
她說著，看向一直站在門口，試圖縮小存在感的級長：「級長先生，我申請調查這件事，這不可能是卡爾做的。」
級長探一顆頭出來：「好的，好的。」
華服少年面容上依然是滿目譏削的模樣，得意洋洋。
阿言撇過頭，小聲嗶嗶：「不就是有點錢，有什麼了不起，誰還沒點錢了？要我斯塔克先生在，分分鐘給我發五千萬零花錢。」
第24章 游戲第二十四天
卡爾對金錢的概念並不深刻。
少年時是太過苦難, 沒時間想，等到後來，又一下子擁有的太多，更不會去在意這些。
也是因此, 在聽到小姑娘垂著頭, 小聲碎碎念，仿佛賭氣的話語之後，他的第一反應是覺得可愛。
但緊接著, 他用隱含笑意的眸子低下頭時, 卻看到小姑娘漲的通紅的臉。
一直以來，都以高高在上的姿態, 面對著所有鬧劇的帝國之神，忍不住沉默一瞬。
他想到什麼, 一下子笑不出來了, 唇畔微微彎起的弧度也徹底僵住。
這一刻, 他已然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在這聲小小的賭氣之後，那些屬於女孩子敏感至極的別扭和羞憤。
她只是個普通的小姑娘，一個正面對著比她強大，比她富有的敵人，卻一點兒也不能退縮的小姑娘。
卡爾臉色微沉，偏過頭去, 頭一次, 用認真而審視的目光看著名態度無比張狂的華服少年。
少年身上穿著貧民窟所能得到的最昂貴, 也最柔軟的布料，腳上穿的皮靴是最新款，全都是價值不菲的存在。
但說實話，這些價值不菲，在擁有無數財富的帝國之神眼裡，就太過不起眼，也太過不值一提了。
他甚至注意不到他們和路邊的石頭有什麼區別。
也是因此，在一開始的時候，卡爾沒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在巨大的差距之下，他該給自己家小姑娘撐撐腰。
卡爾突然感到有些懊悔起來。
至於那句出現在碎碎念裡面的，被小姑娘提起來的斯塔克先生？
極度敏銳的感官之下，這句話卡爾聽到了，但沒在意。
在認識他之前，小姑娘有什麼奇特的經歷，這並不是讓人奇怪的事，相反，這是她獨特而珍貴的記憶。
五千萬並不是個小數目，而上一世裡，卡爾也從沒聽到過，帝國裡有這樣一個財富驚人的名字。
但他並不在意這些。
畢竟在卡爾的少年時代，在他還遠遠沒能脫離貧民窟的時候，誰能說帝國裡沒有這樣一位家財萬貫的貴族存在呢？
只不過在這個爭戰不休，混亂不堪，甚至幾度經歷王儲波折的國家裡，貴族的產生與消亡都太過容易了。
在他消亡後，自然不再值得人們去記憶和談論。
至於小姑娘是怎麼知道這位先生，是偶然遇到，還是單純的只在舊報紙或電視機裡聽過這個名字，這不重要。
況且，比起遇到過這種微乎其微的可能，卡爾其實更傾向於……這名字，應當是小姑娘情急之下，隨口亂編出來，試圖給自己撐場面的。
畢竟她實在太小了，還只不過是個剛剛成年的小姑娘。
她面對著財富與階級這樣難以跨越的鴻溝，面對著還需要他保護的人，怎麼能不害怕，又能怎麼辦呢？
她只好這樣來安慰自己。
想明白這一點，卡爾垂著眼，認真的看明明最喜歡笑，此時此刻卻冷著張臉，替他感到生氣的小姑娘。
不知怎麼的，心頭忽的就有些軟。
在這之前，曾經很多年的時間裡，帝國之神從不認為，在之後的某一天裡，自己會有心軟這種情緒。
畢竟所有人都知道，卡爾的心髒如堅冰般冷硬，哪怕是最熱烈的岩漿，也無法融化它分毫。
但此時此刻，他卻不得不承認，熱烈的岩漿的確無法融化他，可若是一罐柔軟的蜂蜜，說不定能打破這種狀態。
他的確被改變了。
這讓卡爾再看向屋子裡其他的，所處在他對立面人的時候，就不如先前那般好說話，或者說是懶得理了。
他上前一步，目光平靜的看怒視他的華服少年。
他斟酌一下，像個正跟人進行談判的官員，道：「有些話，原本不該跟你說，要跟你父親說才對。」
他說著，嗓音平淡，蹙一下眉，似乎有些苦惱道：「但也沒辦法，我已經不想再浪費時間在這上面了，那麼…」
他說著，抬起一根手指，輕輕點住少年的肩膀，詢問：「現在還覺得是我做的嗎？」
「想必不是了。」
在少年眼裡，他此時此刻想必像個土匪，或者強盜，卻不可否認，這是最從容，也是最強大的姿態了。
那一下很輕，並不重，因為現如今的生活讓卡爾感到滿意，他並不想制造出更多的麻煩。
也因此，他只用了極輕的力道，只是想證明自己，證明以自己的強大，根本不需要偷取那個莫須有的儀器而已。
要知道，在上一世，若是有人膽敢這樣冒犯帝國之神，那麼這一下會直接把他的脖子扭斷。
少年並不知道卡爾已經變得溫和的心態，這一瞬間，他只覺得肩膀上的力道重若千鈞，更有一道極具破壞性的精神力穿透皮膚，直勾勾洶湧而來。
他疼的冷汗都下來了，幾乎說不出話，微微張開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級長從始至終圍觀全程，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頓時用同情的目光看少年一眼，心疼他碰到這麼個為所欲為的大殺器。
但又有點難得的同情心作祟，准備上去打個圓場，讓事情就這麼過去算了。
畢竟他清楚的知道，S級別實力的強者，實在不需要儀器的那點加成。
華服少年卻並不甘心，他咬著牙，其實心裡已經明白，這樣強大的威壓，絕不可能來自一個廢物，他或許是踢到鐵板了。
又想到他氣衝衝去找卡爾時，極盡慫恿他，告訴他卡爾是個廢物，並偷走他儀器的伙伴，只覺得心髒都灼燒起來。
那是與他關系最好的伙伴，他無比相信，甚至在所有人面前都能理直氣壯的說：我信任他。
但冷靜下來後，少年卻也想起來，朋友好幾次表達出，非常羨慕他擁有體質改造器的事情。
可笑的是，他連一個來自貧民窟的小丫頭都不如，說喜歡時從來沒問問他，這東西丟了怎麼辦，是不是有定位。
看他的面容似有松動，卡爾若有所思，想了想，放開點在他肩膀上的手指。
下一秒，被放開了禁錮的少年甩開卡爾，跌跌撞撞朝教室跑去。
不一會兒，教室裡傳來震天的響動，伴隨著少年憤怒的低吼。
級長面色微變，轉頭，快步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阿言眼巴巴看一眼，又抬頭去看卡爾，被少年摸一下頭。
教室裡的情形並不好看，兩個少年扭打在一起，口中還說什麼，但場面太過混亂了，聽不清。
好不容易分開他們，華服少年臉上掛了彩，他「呸」的一聲罵了句仍在地上躺的少年，然後朝著卡爾走過來。
他的眉眼依舊是高傲而張揚的，但那些輕視與不屑被盡數斂去，他低下頭，是一個服軟的姿態。
「對不起。」他這麼說，「剛剛是我太輕信於人了，誤會你了，不是你偷的。」
少年明顯不是柔軟的性子，高傲慣了，連道歉也硬邦邦的，但沒有逃避的意思。
阿言也被這反轉整懵了，探顆頭過來，新奇的看。
卡爾被她撞到肩膀，看著她，忍不住笑一下，沒理少年。
他本就不在意這些，事實上，如果不是小姑娘讓他的心稍微柔軟，他會在第一時間扭斷少年的脖子，而不是聽他廢話。
因此，他只是新奇而愉悅的捏捏小姑娘頭上綁的蝴蝶結，聽她哼唧唧給自己出氣：「那你剛剛還……哼！」
她說著又不說了，仿佛是覺得對方的態度還算真誠，糾纏下去反倒像是自己小氣。
只不過到底意難平，撅著嘴，拽拽卡爾的袖子，嗷嗷嗚嗚的生悶氣。
撒嬌精。
看著她，卡爾忍不住笑，又拍拍她的頭，接過她臂彎裡的書包。
在內心愈發平靜，甚至是愉悅的時候，卡爾是真的不在意這樣的小事。
因此，他不再理會華服少年，而是進教室拿了自己的東西，准備回家。
華服少年握著拳站門口，面色扭曲，仿佛在掙扎什麼，一直沒走。
等到兩個人出來，准備離開時，他忽然開了口。
他走過來，看卡爾，又看阿言，生硬道：「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不喜歡欠人東西，這次是我的錯，這給你。」
說著，他扔過來一張折起來的卡片，然後後退幾步，轉身跑走了。
卡爾眉心微挑，抬起手臂，將折疊的卡片打開。
那是一張資格表，一張由帝**校與王室聯合舉辦的，帝國機甲大賽的資格表。
在戰亂不休的國家裡，為了選拔人才，官方總會舉辦那麼一些比賽，用來選拔遺落的人才。
這就是其中最具權威的一個。
賽區集中分布在第一主星，第三主星，和第七主星上，而每個賽區裡，排在前三名的人，無論從前是什麼身份，都可以被特許進入帝**校進行學習。
那是所有帝國男孩夢寐以求的地方，地位崇高，制度森嚴，無數貴族，乃至王室的成員，都在其中。
平民的孩子踏進去，等於一腳已經登了天。
但帝**校篩選極其嚴格，除了精神力極為強大的強者，就只有最尊貴的貴族可以進入。
由此可知，能擁有這樣一張資格表，尤其是在遙遠的，被落後的第七主星都放棄的貧民窟裡，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
少年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來承擔自己的錯誤，不得不說，這倒是讓卡爾難得感到驚訝的事。
級長看出來什麼，壓下心頭的恐懼，好奇的湊過來看，一看就樂了。
他喜氣洋洋的：「好好好，卡爾同學天選之子，一定能為校爭光，我一定上報校長，特批機甲，以供卡爾同學同學。」不停拍著馬屁。
卡爾合起卡片的手指忍不住微微停頓。
要知道，在卡爾眼中，除了他幸運遇到的小姑娘，這世界上，所有人都是無比陰暗和腐爛的存在。
不說前一世，被他生生掐斷脖子的變態軍官，就說前世與他最「親近」的伙伴與下屬，也不過有所求，各有心思。
卡爾走在自己所認為最正確的道路上，看的太過分明，也因此，他尤為厭倦。
這時候，他感受著手心裡，小姑娘好奇拿走卡片看時的小小力道，忽然覺得混濁的世界有點清明起來。
這是種非常陌生，也非常獨特的視角。
在之前，他看級長是趨炎附勢，目中無人，現在，看他喜氣洋洋的模樣，倒也覺得不是一無是處。
他不把華服少年放在眼裡，覺得他愚鈍衝動，不堪大用，而現在，卻發現他傻是傻了點，挺不是人，但倒是難得真誠，比虛偽的人討喜的多。
這種截然不同的視角，竟全都因為一時的心軟，沒有直接將對方殺死，而是留對方一條命而出現。
卡爾抿一下唇，冰藍色的眸子裡飛快閃過一點疑惑。
他從前看世界，世界總籠罩一層迷霧，陰暗腐爛，纏繞著枯枝敗葉。
而現在，這枯枝敗葉裡仿佛長出花來。
【叮——】
【解鎖人物：卡爾·艾爾（克拉克·肯特）】
【當前進度：……1％……9％……27％……】
阿言：？
小姑娘低下頭，正好奇的看印著酷炫黑色機甲的卡片，看的專注，忽然聽到聲音，忍不住眨眨眼睛。
她也不知道發生了啥，但還挺開心的，一邊美滋滋摸機甲圖案，一邊頭也不抬的吹彩虹屁：
「我就說，卡爾才不會是小偷呢，卡爾明明是太陽，世界上最明亮的太陽。」
被誇贊的人間之神抿著唇笑一下。
第25章 游戲第二十五天
卡爾曾經擁有帝國最高級別的戰鬥機甲, 南征北戰，威風凜凜，是整個星際都要聞風喪膽的存在。
一個帝**校的考核，實在不需要他過多的在意, 更不要說練習。
但當清晨時分, 金色的陽光帶著暖融的溫度，一點點塗上大地時，卡爾穿著戰鬥服, 依約出現在訓練場。
身後還掛著個眼睛閃著光, 好奇的四處看的小拖油瓶。
帝國戰鬥頻繁，對武器和機甲訓練尤為看重, 即使是貧民窟這樣的地方，也擁有一台身形極為流暢的機甲。
級長滿面笑容的等候在訓練場旁, 看到卡爾, 頓一下, 選擇性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無視他身後的小累贅。
要知道，這樣的寬容，在往常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事。
駕駛機甲是一件需要高度集中注意力，要求也非常精准的工作。
為了確保機甲和駕駛員的安全，一般規定，駕駛員應當心無旁騖, 一點兒分心也不應該有。
但對於S級別的強者來說, 這點要求就不算什麼了。
對他們來說, 駕駛一台B級機甲，帶個人玩並不算什麼問題，甚至，只要他想，帶一群人都不是問題。
這就是屬於精神力等級的壓制。
阿言不知道這一點，只聽卡爾說能玩機甲，屁顛屁顛就來了。
不知不覺中，在遇到什麼問題時，她已經下意識抬頭，去找仿佛無所不能的少年。
卡爾輕觸到她的目光，忍一下，沒忍住，唇畔微微彎起。
少年人面容本就好看，軀干雪松般挺拔，著銀白色的訓練服，在淺色的陽光下站，眼眸是冰到極致的藍。
阿言原本正撒著歡往外形炫酷，機身流暢的機甲處跑，看到他，又撒著歡跑回來。
卡爾抬手扶住她的肩膀，唇邊含笑，嗓音低低的問：「怎麼不跑了，不是早就想來看看？」
狗腿子還沒忘誰才是爸爸，眼睛一彎：「卡爾先來，卡爾先來。」
機甲是全自動的裝置，事先已經與卡爾進行過綁定，一檢測到駕駛人來到工作範圍，非常貼心的自動打開艙門。
這機甲原本是做戰鬥用途，並不適合觀景，也不適合載人游玩。
但對於曾駕駛著機甲，在太空中進行過一系列極限操作的卡爾來說，這並不算大問題。
很快的，他檢查好所有設備，走到駕駛位旁，給垂著頭，新奇看來看去的小姑娘綁安全帶。
阿言看不懂，也不亂動了，乖乖坐著，不搗亂，低頭看他。
少年很白，帶著冷淡，剔透的瞳孔是冰川一樣寒冷的藍色。
這讓他濃密的睫毛看起來尤為亮眼，垂下時，像一只展翅欲飛的蝶。
阿言不知不覺就托起腮，認真看他的眼睛，看完後又偏到另外一個方向，繼續看他高挺的鼻梁。
卡爾系好安全帶，注意到她的視線，沒動，他的腰背依然彎折著，仿佛很認真忙的模樣，任由小姑娘看。
過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直起來一點，剛要說話，忽然聽到她小聲的碎碎念：「卡爾怎麼這麼好看呀。」
「還這麼厲害，卡爾怎麼這麼棒呀。」
卡爾：「……」
不僅是個撒嬌精，還是個馬屁精。
即使站上一天，也不會感到絲毫疲憊的帝國之神，忽的又不動了，他垂著眼，裝模作樣的，系總也系不好的安全帶。
跟在卡爾屁股後面，被帝國之神帶著飛，阿言開開心心的浪了好長一段時間。
但很快的，隨著少年每日輕松的日程，她漸漸明白過來，卡爾並不是在認真的練習機甲，而是在玩。
就態度就很不端正。
阿言憂心忡忡，跟著樂不思蜀浪了好幾天之後，忽然從夢中驚醒，痛定思痛，想重新做人。
她想起來，上一世的小卡爾走了那麼多彎路，磕磕絆絆，摔的滿身傷痕，這才得到一個機會。
而現在，陰差陽錯，有這麼好的機會送過來，她怎麼能不幫他爭取呢？
在卡爾又一次只帶著她轉了幾圈，便准備打開艙門回家時，阿言猶豫一下，輕輕拉拉他的衣角。
這點微小的動作並沒有被卡爾錯過。
少年唇畔還彎著點笑，力道是控制到極致的輕柔，他坐下，阿言手中的一小片衣角甚至都沒被掙開。
「怎麼了，是有什麼事嗎？」看小姑娘不說話，他眼尾的弧度彎下，整個人看起來都變得溫柔。
阿言看著他，眨眨眼，忽然笑起來，覺得自己太緊張了，按照他們的關系，實在不必這樣拘謹。
她戳一下下巴，蹙著眉，直白而擔憂的詢問：「卡爾，你想去帝**校嗎？」
重來一世，許多事情都變了，卡爾似乎也不太刻意的壓制自己的能力，那麼他的想法還是不是和資料中一樣呢？
阿言不能確定了。
她想，如果卡爾想去，她一定會盡全力幫他的，如果他不想去，那他們就快快樂樂做兩條鹹魚，也很好。
卡爾不知道她為什麼這樣問，但注視著滿臉期盼的小姑娘，他的目光變得極柔和，低笑一聲，縱容道：「當然想。」
阿言聽了，點點頭，面容逐漸變得嚴肅而認真。
「好的。」她回答著，側過身，去翻放在駕駛艙旁的背包，從裡面拿出一張紙和一支筆。
超人擁有強大的力量，鋼鐵般的身軀，這一點，阿言從不懷疑。
但駕駛機甲這樣的活動……總覺得充滿技術性，雖然他看起來很熟練的樣子，平時飛起來也沒問題。
但阿言畢竟不懂這個，在貧民窟裡，也沒有參考的標准，總覺得勤奮一點，到最後或許能有更好的結果。
小姑娘思來想去，絞盡腦汁，甚至費力的調取高中時學習的經驗，塗塗改改，終於完成一張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機甲訓練表，興衝衝拿給卡爾看。
卡爾接過表：「……？」
等到看了表上的內容，帝國之神哭笑不得。
這張表上，從起床到吃飯，事無巨細，被安排的滿滿，一筆一劃，都是制作者的用心和忐忑。
卡爾一開始以為小姑娘鬧著玩，等到一低頭，看到她漂亮的眸子裡星星點點的忐忑與不確定，這才明白過來她一直在擔心什麼。
又不由的心軟。
他無法告訴正為他感到擔憂的小姑娘，他實際上是怎樣強大，怎樣讓人恐懼的存在，這太復雜。
像如今這樣，弱小一點，笨拙一點，也不是不好。
他縱容的起。
這麼想著，卡爾的眉眼微微斂起，是一個謙虛而好說話的模樣，他後退一步，點點頭，把表格小心的收進口袋裡。
「你想這樣做嗎？好。」他回答著，藍眸裡仿佛融化了的碎冰。
「我……我……一起嗎？」阿言愣一下，仿佛聽懂一個高中生暗示，心裡一虛，但還是要以身作則。
「我當然和你一起呀。」
扣誒扣。
日子緊巴巴的過去，很快，距離貧民窟最近的，第七主星的比賽就要拉開帷幕。
距離比賽還剩下三天左右，卡爾和阿言登上飛船。
事實上，按照正規流程，比賽選手們都應當提前一星期到達賽場的，到時候會進行常規訓練。
但貧民窟與主星之間互有阻隔，即使是比賽這樣重要的事，由學校出面，也費了好多功夫，才將航線准備好。
飛行器在太空間跳躍，設置為自動駕駛模式，只載了兩位特殊的客人。
巨大的玻璃窗外，能看到一望無垠的星海。
星海浩瀚，是神秘的紫和深邃的藍，仿佛漫天飄蕩的碎雪，如漩渦一般，更顯得人力渺小。
那是夢境或電影中才能看到的畫面。
小姑娘從沒見過這樣的景像，嘴巴張成雞蛋，趴在觀景台上，踮著腳，臉蛋貼著玻璃，眼巴巴看。
卡爾毫不懷疑，給她打開門，她能把自己整個掉下去，撈都撈不回來。
脊背挺拔，如青松般蒼翠的少年，默默站在她身後，冷淡至極的面容上難得流露出一點無奈。
他頓一下，看她躍躍欲試的模樣，怕她摔了，想扶她肩膀，被她哼唧哼唧掙開。
卡爾揉揉額角，又捏捏鼻梁。
他走上前去，輕輕捏一下阿言頭上的小啾啾，笑著問：「這麼喜歡？」
阿言臉滾玻璃一大圈，終於戀戀不舍的退回來，一看卡爾在身後，眼睛又亮起來。
「喜歡喜歡，太喜歡啦，卡爾卡爾，你看你看，太漂亮啦！」
說著，她頓一下，不忘補充：「像卡爾的眼睛一樣漂亮，我最喜歡！」
小姑娘近來的彩虹屁愈發直白，雖知道不可盡信，卡爾還是忍不住彎起唇畔。
他總是冷淡，笑起來的時候，仿佛化了的冰雪，在河流裡融成春水。
阿言剛准備擺好姿勢，好好看看，被他握一下肩膀，一只手從膝彎穿過，打橫抱起來。
……嗯？
不等阿言反應過來，卡爾已經大步朝著一個方向走去，來到門口，他不知道輸入什麼指令，艙門順從的打開。
阿言懵逼著，只來得及拿爪子扒拉住他的肩膀，便被整個扣在懷裡。衛衣的帽子也被拉上。
一整個毛絨絨的團子被帝國之神抱在懷裡，整個人被極其強橫，又溫和到極致的精神力包裹了。
卡爾站在星海之上，周圍是細碎的星辰和流光。
他小心翼翼的把懷裡的人放出來，拉下小帽子，露出一張紅彤彤的臉蛋。
阿言懵著，說不出話，在漫天絢麗的星海中，漂亮的眼睛一點點染上星光。
卡爾含笑對上她的眼睛，帝國之神的眉眼柔軟的不像話，示意她還可以低頭看：「看看，你想要的星河萬丈。」
第26章 游戲第二十六天
雖然同屬於七大主星之一, 但實際上，在帝國裡面，第七星並不是個受人歡迎的存在。
與前六個發達而熱鬧的星球不同，坐落在宇宙南段的第七星, 是個極度危險, 極度陰暗，也極其混亂的地方。
這裡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無論是冷酷無情的星際海盜, 窮凶惡極的帝國逃犯, 還是那些赫赫有名的，在宇宙間攪弄風雲的政客。
在這裡, 都能看到他們絲絲縷縷的痕跡與蹤影。
也是因此，雖然第七星名義上依然隸屬於帝國, 但實際上卻又游離於帝國邊緣, 是危險又強大的地方。
而與它的混亂不安同樣引人注目的, 是這裡永遠都存在的不確定性。
就拿即將到來的帝國機甲大賽來說，與階級分明，因此很容易分辨出對手身份，進而有一定防護措施的第一主星不同。
在第七星的賽場裡，勝利或者失敗之前，你永遠無法分辨出來，你的對手是何等身份, 又有怎樣恐怖的等級。
最著名的一次意外事故, 是三年前, 一名曾被軍方追捕過的，非常有名的星際海盜。
他因為不滿軍方派出的追殺令，把自己偽裝成了第七星的參賽選手，卻在打敗了所有人後，非常惡劣的在頒獎時揚長而去，萬眾嘩然。
以他的實力，自然是一開始就不准備進入帝**校的，之所以參加比賽，只不過為被追殺的日子出口氣。
但就是這場實力空前懸殊的比賽，讓當年的第七賽區受到無數矚目，一躍成為帝國中最受關注的地方。
這種不確定性，無疑為比賽增加了很多看點，直到今天，這種傳統仍然保留著，也讓第七星倍受期待。
沉寂許久的第七星也果真沒讓人感到失望。
自從比賽開始的第一天起，無數終端和報紙的頭條上，就開始出現一個名字。
卡爾·艾爾。
——天才少年，地獄使者，數百年來，機甲大賽上最有天賦的人。
為了增加看點，第七星的比賽規則，實際上與其他星球有所不同，並不將選手依照等級劃分，逐一進階。
它采取盲選制，在比賽未開始的時候，便給每一位選手發布號碼牌，由智能終端統一抽簽，為他們選取對手。
這樣一來，在比賽中，你將無從分辨，對手究竟是S級別的強者，還是C等級的廢柴。
這無疑為比賽增添許多亮點，但同時的，這種模式也充滿著危險和不確定性，是只有混亂的第七星才做的出的事。
然而，即使在這種不確定的情況下，卡爾·艾爾，這名來自貧民窟，原本並不起眼的少年，也是個特例。
由他出場的比賽，並不需要什麼爭議，在數次毫無懸念的比賽中，人們顯然已經默認了，他就是勝利的代表。
要知道，這個不知道什麼來頭，只聽說是來自貧民窟裡的少年。
他只不過駕駛著最普通的A級比賽戰甲，卻能夠將同等A級，或者S級的強者徹底碾壓。
不是單純的勝利，而是徹底碾壓，甚至有人統計過，在其他人眼中最難纏的對手，也不過在他手下存活十秒。
這足以看出他個人實力之強。
數些天下來，在一場場精彩又刺激的比賽中，人們甚至已經默認，奪冠的選手基本已經毫無懸念了。
卡爾·艾爾。不可能有人再勝過他，除非第一主星那位，在機甲造詣上天才又恐怖的先生過來。
但那是不可能的事，自從在戰場上遭遇突襲後，那位先生便很久沒有消息傳出來了，更不可能會這時候，因為這原因，出現在遙遠的第七星。
人們這麼討論著，大肆誇獎著，興奮猜測著，街頭巷尾，報導頭條，全部在滾動播放著這樣的消息。
被卡爾放在第一排，最好的觀看位置上，正哢嚓哢嚓咬零食的阿言美滋滋聽大家的彩虹屁，笑的彎起眼睛。
她頭上戴頂大大的圓帽子，卡爾用第一份獎金買來的，帽檐上勾勒淺色花邊，隨主人顫巍巍的動，看起來非常可愛。
據說是全星際的姑娘們都喜歡的款式，少年結束比賽後，從門口走出來，不小心聽到了，一不留神就記住。
卡爾知道，在小姑娘愈發璀璨明亮，蘊含著驚嘆的眼睛裡。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貧民窟裡那個軟弱寡言，任人欺凌的少年了。
在一場場勝率漂亮的比賽裡，他變得明亮，耀眼，奪目，熠熠生輝。
在不知不覺裡，卡爾已經在往另外一條，與他開始所想的截然不同的路走去。
在一開始回來的時候，卡爾對這個世界依然充滿厭倦，後來，即使在小監護人的影響下變得柔軟。
卡爾也總想著，這世界既然不如他期待的那樣，那即便不毀掉它，也要將它改變成另外一個，更加理想模樣。
這也是他想要送給小監護人的禮物，用自己的方式，為她帶來一個光明的，理想的，值得期待的世界。
而不是一個從根部腐爛的樹根。
事實上，在卡爾縱容著帶阿言來第七星參加比賽之前，他都這麼想。
外面的世界雖然復雜多變，並不友好，但有他時刻陪伴著，想必不會出什麼大事，當成一次旅行也不錯。
卡爾心中明白，他想要做的事，一旦開始，不容回頭，在結束之前，也絕不會再給他什麼空閑的時間。
他能確保小姑娘的安全，能給她想要的一切，甚至能為她建造一個獨屬的，無憂無慮的伊甸園。
但不得不說，卡爾一點也沒有把握，那樣的日子，她會不會喜歡。
為了這一點不確定，帝國之神難得有些猶豫起來，他甚至想，換一條不同的，卻得到相同的結果的路，也不是不可以。
比如這次的帝國機甲大賽。
這也是讓卡爾一旦確定目標，便從不會回頭的人生裡，讓他頭一次產生動搖和不確定的事情。
在上一世裡，少年落魄之時，他並沒有機會接觸到這樣的比賽，等到後來他掌權了，更不會關注這樣的小事。
所以卡爾從沒注意過，機甲大賽的歷任魁首，是有選擇的，可以選擇進入帝**校，也可以選擇進入軍方。
且擁有不低的晉升機會。
卡爾清楚，他想要的改變，需要□□，伴隨罵名。
而依照他的能力，如果想要通過軍方，在戰場上獲得什麼，不是難事。
也因此，對他來說，沒有比進入軍方，一步步晉升更名正言順的機會了。
雖然進度可能慢了一點，但……
卡爾站在比賽場側，垂下眸，溫柔注視著觀眾席的某一個方向，良久，低低的笑了聲。
以他的感官，自然能夠將場中發生的一切感知的清清楚楚。
他看到小姑娘戴著帽子，顫巍巍，整個人像一顆巨大的糯米團，在座位上，左看右看，唇畔是近乎得意的笑。
她坐著，聽到左邊有人熱情的誇贊卡爾，說他是帝國之星，神的使者，前途不可限量。
便立馬小聲叫好，小小的音量，有點不好意思給人聽到似的，低下頭，手掌「啪啪啪」鼓的響亮。
等一會，又聽到右邊有人談論起奪冠熱門，便耳朵一豎，低咳一聲，裝模作樣湊上去，問那個卡爾怎麼樣啊？
再聽一波彩虹屁。
馬上是最後一場比賽了，也是決定最終結局的最後時刻。
趁著休息時間，卡爾站在訓練場旁，分了心，將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這一刻，帝國之神心髒裡面縈繞不去的，經久不息的憤怒和戾氣，仿佛忽然間沉寂了，有陽光照進來，明亮又攜帶暖意。
他忽然想，慢一點就慢一點吧，也不是不可以。
他想改變這個世界沒錯，但現在，他忽然就覺得，生命裡也有了更加重要的，更需要他去保護著的東西。
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結束，比賽場中的廣播循環播放著所有注意事項，卡爾掩著唇，低笑一聲，朝著機甲艙走去。
他的眼中褪去陰霾，閃現出非常純粹明亮的笑意。
這一刻，他仿佛找回了什麼遺失的東西，不再是那個冷酷凶戾，毫無人性的帝國暴君了。
【叮——】
【解鎖人物：卡爾·艾爾（克拉克·肯特）】
【當前進度：……28％……45％……63％……】
阿言原本正在觀眾席上撒歡，聽到提示，一瞬間意識到什麼，身軀微微僵硬。
她先是端端正正坐好，這才轉過身來，在場內四處看，等到看到模糊成一小點的卡爾，又忍不住笑出來。
決賽馬上開始。
廣播徐徐播報著，萬眾矚目，令人期待。
忽然的，原本的廣播裡忽然出現了一道尖銳的，與熱鬧場館格格不入的，十分突兀的聲音。
「——經檢測，選手卡爾·艾爾的A型機甲出現重大事故，比賽暫停。」
「——最終結果，由評委們商議後共同決定。」
聽到聲音，全場嘩然。
最終決賽出現這樣的意外，不少人都站起來，好奇的往正在向機甲艙處走的卡爾看，有反應快的，已經看出點什麼，目露同情之色。
看選手的模樣，明顯也是不知道有這回事。
況且，比賽用的都是官方發放的通用機甲，哪裡有那麼容易出事？而廣播裡那道聲音，顯然與事先錄制好的注意事項不同，是被人中途插入的。
怕是出什麼事了，而有這樣的大能量，在機甲大賽做手腳的人，想必來者不善。
阿言聽到後，也忍不住站起來，蹙著眉，在嘈雜的人聲裡，聽重新響起的提示音。
【叮——任務進度打斷——】
【解鎖人物：卡爾·艾爾（克拉克·肯特）】
【當前進度：……60％……50％……20％……】
進度不進反退了，不必想，一定是卡爾遇到了什麼問題。
阿言忽然心慌意亂起來，顧不得想，匆匆跳下觀眾席，拿著卡爾之前給的工作證，急忙忙往後台跑去。
她來到賽場主席辦公室，沒走近，先聽到裡面傳來的聲音。
「卡爾，你知道，現在你主動退出比賽，才是最好的結果。」
「你已經得到了帝**校的資格，如果你放棄第一名，你依然擁有它，而如果你堅持的話，安格斯公爵會讓你一無所有。」
門鎖著，不給進，阿言聽一會，已經氣炸了，「砰」的一腳踹它。
卡爾耳朵一動，理也沒理正苦口婆心勸他的賽事主席，而是若有所思，朝著門口看過去。
主席卻沒管外面的動靜，低著頭，繼續道：「你要知道，別太過火。」
「你是很有潛力沒錯，卡爾，但很可惜，安格斯公爵把托尼·斯塔克先生也請過來了。」
「你沒有機會了。」
門外，憤怒的阿言緩緩收回一只jiojio.
……嗯？看看我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第27章 游戲第二十七天
沙發上坐的小姑娘冷著臉, 抿著唇，圓圓的帽檐耷著，是一幅拒絕跟人說話的樣子。
就在剛剛，她直視著主席, 緩緩說自己的要求：「我要見斯塔克先生, 這件事要斯塔克先生來才能解決。」
聽到這句話，主席的面容一下子變得不是非常好看。
尤其是轉頭看到她身旁站著的，蹙著眉, 並不說話, 卻天然擺出一幅維護姿態的少年時，這種不悅更深刻了點。
好像誰會搶劫你似的, 主席在心中默默想，但很快就把這個念頭揮走了, 現在的當務之急, 是快點解決這件事。
中場暫停持續不了多久, 總要給場館中的數萬觀眾做個交代。
況且，在不久後，作為被特邀前來頒獎的評委，那位先生很快就要到了。
雖然在安格斯公爵的授意下，主席說出了他的名字做武器，但實際上，他並不敢讓對方知道這裡的鬧劇。
要知道, 那位強大到恐怖的先生, 雖然隨心所欲慣了, 也並不怎麼愛管閑事的樣子，但實際上，並不是蠻不講理的人。
如果這件事在他們到來就已經解決了，卡爾同意主動退出，那麼，即使他看出來了不對勁，多半也不會再管。
但如果……
主席不敢再想下去，只知道，他得趕在這些大人們到來之前，迅速解決這件事情。
至於面前這個凶巴巴的，想要給少年出氣，還想要試圖用那位先生來反壓自己的小姑娘，主席並不在意。
首先，他並不認為，一個貧民窟裡出來的小姑娘，能有什麼機會認得那位先生，再說了，即使認得，又有什麼用呢？
這世界上單方面宣布自己「認識」斯塔克先生的人可太多了。
況且，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和帝星中萬人矚目的先生，他們之間的差距猶如不可橫亙的溝壑。
那位由安格斯公爵千請萬請，才肯稍稍挪動一步的先生，又怎麼會為了一個貧民窟的姑娘而駐足呢？
除非這個世界都壞掉了。
主席這麼肯定著，面色也就愈發的冷淡，在小姑娘再次表示要見到斯塔克先生時，他不冷不熱道：「隨你。」
非常輕慢的態度。
阿言氣成河豚。
但生氣過後，冷靜下來，又忍不住稍微有點心虛。
實際上，阿言來到新的世界的時候，並沒有收到過會有人和自己一起的消息。
也因此，即使現在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她其實也不是非常確定，這個斯塔克先生，和自己知道的那一個斯塔克先生，究竟是不是同一個人。
除此之外，她還忍不住想，如果是他的話，來的會是他本人呢？還是只是一個同名的npc呢？又或者……他進入時會不會再次遭到了游戲攻擊，變成了一個毫無記憶的人呢。
阿言並不能確定這些，她唯一能夠確定的，只不過是相信著，無論是哪一個斯塔克先生，他總是正直光明而善良的人。
比賽造假，逼退選手，他不會允許這種情況在自己眼前發生。
這麼想著，阿言松口氣，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幅度小小的屈一下，好像也不是那麼心虛了。
況且，就算是最壞的情況又怎麼樣呢？
哪怕面對的是不認識的，也不會幫助她的人，難道她還能任由卡爾被欺負嗎？
大不了讀檔重來好了，她有能把游戲程序都改掉的大後台好不好。
這麼一想，阿言就覺得自己一點都不虛了，還挺理直氣壯的，小下巴一抬，冷哼一聲，牛的一批。
卡爾在旁邊一直看她，看她一會心虛的摸摸鼻子，一會又超有底氣的拍拍衣角，一幅爹不怕你來啊的賴皮模樣。
帝國之神頓一下，不知道怎麼的，心中逐漸彌漫的暴戾和寒涼一下子就散了，忍了忍，沒忍住，干脆笑出來。
以他對阿言的了解，自然能夠很容易看出來，小姑娘雖然看著底氣十足，實際上是充滿不確定的。
卡爾不知道她從哪裡聽來的那位斯塔克先生，又看到了什麼虛假報道，才會這樣相信斯塔克的為人。
但……無論對方是好人或者惡者，選擇出手還是旁觀，都沒有關系。
因為有他在，無論是什麼難題，都可以得到解決。
到那時候，他的小監護人會知道，所謂的報道上看來的好人先生，比起身邊的人，實在是微不足道的。
這世界就是這樣，心中想像出來的美好總是充滿虛假，唯有經歷過時間的考驗才最真實。
想到某些並不愉快的經歷，卡爾清透的藍眸暗下來，重新變冷，像塊凍而未化的堅冰。
從始至終，在某一些方面，他和主席的想法實際上是相似的，都沒想過，小姑娘有可能是真的認得那位斯塔克先生。
只有阿言這麼肯定。
不僅肯定，堅定的催眠了自己一會後，小姑娘自己都信了。
仿佛一開始的種種猶疑根本不存在一樣，她歪著頭，晃著jiojio，屈起指尖輕輕的戳臉蛋。
主席勸了半天，這兩只貧民窟裡走出來的小土包就是油鹽不進，不由心中惱怒，冷哼一聲，去一旁坐下。
心中想，吃些虧也好，即使那位先生來了又怎麼樣呢？有安格斯公爵在，難道他還會為你們出頭嗎？
主席說的腦袋轟鳴，唇瓣干澀，喝一口桌上的茶水，把一開始的想法也忘記了，干脆坐下來，跟著等。
雙方都挺理直氣壯的，看對方也不順眼，坐著坐著，開始打嘴炮。
一開始，是主席看不慣兩個土包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模樣。
因為卡爾不坐下來，只以維護的姿態站在阿言身側，始終暗含警告的看向主席，做一道屏障。
阿言想拉他坐下，沒成功，干脆爬起來，跟他一起站，站著站著，看少年線條堅毅的面容，忍不住抬起手，輕輕揉揉他短短的發。
「卡爾不擔心。」一邊說著，阿言安慰的摸摸少年的頭，音調肯定，「斯塔克先生肯定會幫我們的。」
主席冷笑一聲。他本就心中有氣，又看不慣他們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樣子，聽了這話，嗤笑一聲：「斯塔克先生會幫你們？做夢呢。」
阿言都不想理他，但說起後台，難得耐心了一點，偏頭道：「當然幫我們啊，這件事是你們做的不對。」
是你們不對，所以道理應當是我們這邊的。
這句話，小姑娘說的理所當然。
像是既沒有被生活毒打過，也沒有被不公平欺負過的一樣。
主席對此不屑一顧。
卡爾卻覺得很好，或許是身在黑暗中的人總向往那麼一點光明。
他甚至想，就為了這一點天真，他一會就是強迫性，也要把那位斯塔克先生劃入己方陣營。
阿言不知道隊友對金主堪稱凶殘的想法，說著說著，眼睛忍不住彎起來，看主席還要反駁她，忙道：「你才做夢呢吧，幾個菜啊，喝這麼多。」
卡爾噗嗤一下笑出來，主席面色鐵青。
他往前一步，似乎是還想說什麼，但已經有人先他一步開口。
「是啊，幾個菜啊，喝這麼多。」
這聲音從門外傳來，是道極優雅低沉的嗓音，帶著微微的磁性，說不出的好聽。
來人的聲音不大，音調輕緩，帶了點些微的調侃，哪怕是有點無賴的話，經他口說出來，也說不出的低調迷人。
而隨著他的聲音落下，主席室的門也被人從外部推開。
門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整整齊齊站了一隊人，皆是身著軍部服飾，面容端肅的近衛軍。
他們散部在為首的先生身旁，做出一個保護的姿態，而為首的先生，漂亮的焦糖色眸子彎起來，朝著屋內看過來。
「我聽說有人要見我？」他說著，大步走進來，同時張開雙臂，任誰也看得出其中的縱容姿態。
到這時候，阿言還有什麼不明白，雖然不知道托尼忽然出現的原因是什麼，但已經蹦噠噠跑過去，熟練的掛上人臂彎。
「斯塔克先生，你真的來啦。」她眼睛明亮，像一只扒拉著人撒嬌的兔子，能看的出是真的非常高興。
「當然。」男人笑著，輕咳一聲，蒼白的面容上染上一點薄紅。
他抬手，輕輕摸一下小姑娘的頭，嗓音溫和，稍微帶點提醒：「抱歉，上次情況太急，沒說清楚就把你送走了，怪我嗎？」
阿言懵逼：「……？不，不啊，我，我怎麼……」我怎麼接啊？？？
托尼垂眸看到她懵到不行的面容，笑出來，也不需要她配合，繼續道：「抱歉，蟲族這次來勢洶洶，我也……不是特別有把握，就沒告訴你。」
阿言眨眨眼，已經反應過來：「不會呀，不會怪斯塔克先生，永遠都不會的。」
雖然知道這是在配合自己，聽到這樣純粹的信任，托尼還是沒忍住彎起眼睛，他輕聲：「好，之前受了點傷，剛醒，過來找你，這是遇到什麼事了？」
阿言聽的愣一下。
即使心裡明白，這可能只是新身份的設定，然而看到托尼略有些蒼白的臉龐，阿言還是一瞬間慌亂起來。
她小動物一樣扒拉上去，急忙忙看人身體，焦急問：「怎麼了，受傷了？受什麼傷了？還嚴重嗎？」
她的心神整個被占據了，也就看不到，在場的人心中是何等的臥槽。
主席面色鐵青，嘴唇忍不住微微顫抖。
竟然真的有後台，什麼叫我剛醒來就來找你了，斯塔克先生出事大家都知道，但……安格斯公爵驢我？
卡爾挺拔的身軀微僵。
他緩緩的蹙起眉，看一眼小鳥回巢一樣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再垂眸看一眼自己空蕩蕩的手臂，目光幽深。
……嗯？有主的？
第28章 游戲第二十八天
盡管知道, 按照現如今的情形，基本上是大局已定了。
斯塔克先生雖然沒說什麼，只專心敘舊，但他敘舊的對像是與自己有過衝突的小姐, 對主席來說, 這感覺就不是非常美好的體驗了。
有一瞬間，他甚至希望自己是什麼特殊的異能的擁有者，能夠隱蔽的將自己藏起來, 或者是從來沒有出現在這裡過。
不管哪種, 總比現如今的局面要好得多。
這麼想著，雖然沒有什麼做出動作, 但實際上，主席已經把自己的氣息隨著心緒收斂的極其微弱。
這種緊繃的, 自我欺騙的心理, 一直在持續著。
直到覺察到前方的先生和小姐敘完舊, 也依舊沒有將目光分散向自己時，才終於松懈下一點。
主席吞咽一下，慢慢的攏下緊繃的肩膀，這才發現，後背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冷汗完全浸透了。
斯塔克先生好像也沒有很難說話的樣子，和傳言中有點不太一樣。
等這件事過去，或許還可以大膽的問一問, 安格斯公爵究竟是怎麼回事。
某一瞬間, 主席心中甚至出現這樣一種僥幸的想法。
他唇畔彎起一點笑容, 似乎是覺得危機已經過去了，原本耷下的肩膀也重新挺起，變得體面。
這時候，很忽然也很突兀的，他聽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麥斯威爾？」
一開始，在劇烈的緊張和松懈情緒下，主席恍惚著，沒有反應過來這聲音其實是在叫自己。
畢竟他經營多年，早已經從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變成了聲明極盛的機甲協會第一主席。
哪怕是想要為自家兒子謀取第一名位置，好得到軍部晉升機會的老牌貴族安格斯公爵，稱呼他是也是非常尊重的「主席先生」。
無論這稱呼中包含著多少虛情和假意，但表面上尊敬與體面，無意是十分充足的。
也因此，當這道攜帶著些微冰雪的「麥斯威爾」傳入耳畔的時候，主席竟罕見的遲疑了一下，沒能聽出這其實是在稱呼自己。
但對方也並沒有給他留多少時間。
很快的，那位背對著他的先生側身過來，眉目異常冷淡的又開了口，語調冰涼，像裹著風。
他道：「麥斯威爾先生，或許你是在尋找安格斯公爵……？」
「別擔心，或許過幾天，你就能在帝**事法庭看到他了。」
並不在意自己隨口拋下了威力如何巨大的一枚炸. 彈。
仿佛就只是很隨意的隨口這麼一說，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嚇到人的先生勾一下唇，很散漫的離開了。
只留下一瞬間什麼也感知不到的麥斯威爾主席，面色慘白，身軀硬的像冰。
帝**事法庭，沒有會人不知道這個名字，和蟲族監獄一樣，是全星際最殘酷，最森嚴，也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
能夠被送進去的人，無一不是窮凶極惡的罪犯，或者是政權爭奪中的失敗者，進去後，無論你從前多麼手段通天，都絕不會再有翻身的機會。
對於原本就位高權重的人來說，又怎麼受得了呢？
而整件事的起因，不過是他們試圖造一次不該造的假，惹到了不該惹的人。
卡爾並不關心這邊的一點小插曲。
這時候，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手腕處的一點輕微力道給吸引了。
雖然是敘舊，可是因為信息不對等，擔心說多錯多，其實總共也沒有說多少句有用的話。
阿言已經興致勃勃的拉著自己養的崽崽給托尼看。
這就像是自然界中的某種情感樞紐一樣，對於離開監護人的崽子來說，一旦碰到自己中意的，並且想要養起來的崽崽，總會想給自己的監護人看看。
而出於某種認同與情感交接，上一任監護人，也總願意給予二代崽子一些額外的優待。
俗稱，抱大腿。
阿言明顯打這個主意，原本心虛不已的小姑娘，看到來人果真是自己的金大腿，膨脹程度可想而知。
趁著托尼告訴她，還有兩句話要對主席說時，皮球一樣把自己拍到卡爾面前，又皮球一樣把卡爾和自己一起拍回來。
托尼環著手臂，眸光淺淺的看向著自己蹦過來的兩只球，一個沒忍住，低低的笑出來。
那些因為覺察到數據異常，而一直緊繃著，慎重著，甚至有些警惕著的負面情緒，仿佛也一下因為這毫不知情的無憂無慮消而散掉了。
即使是最感同身受的人，大概也想像不到。
當托尼含著笑意查看數據，卻發現整個世界都被重置，卻只有超人存在異常時，那一瞬間的心底冰涼。
整個世界都被更新重置過，只有超人一如往常，這說明什麼？
這說明他或許根本就沒有被重置，他不是貧民窟那個苦難卻依舊善良的少年卡爾，而是即使摧毀整個世界，也不會有絲毫猶豫的屠戮者。
如果事情真的是那樣，托尼不難想像，那最後的結果，不啻於他親手將小姑娘送進死亡。
親手把曾帶來光明的小太陽送入死亡。
這是他絕不能接受的。
有一瞬間，他甚至覺得，那些被全面壓下的，本以為只是受到游戲影響，現實世界便會消失的某些情緒，不知不覺湧動上來。
有黑暗的帷幕落下來，仿佛透不進一絲光。
事實上，如果不是檢測到阿言的數據依然是正常的，甚至是充滿愉悅感和安全的，托尼絕不會像如今這樣淡定。
即使是如今這樣，親眼看到面前溫暖又充滿和諧的景像，他的心中實際上也一直警惕著。
盡管面對的是曾經溫柔善良，連公園小貓也要順順毛的人間之神。
但沒有人能比托尼更清楚這游戲對人的干擾性了，他不能放心。
只不過，雖然心裡這麼想，托尼的面容上其實並沒有露出什麼不妥的情緒。
他像是對待每一個普通的人一樣，對和小姑娘走過來的卡爾輕輕頷首。
沒有特別的熱情，也沒有特別冷淡，就是很普通的樣子。
這不冷不熱，卻也並不強烈反對的態度，反而讓眸光沉暗的卡爾面色變得好看一點兒。
這也讓他對面前有可能和他搶人的先生惡感散去不少。
於是，在被小姑娘用某種期待情緒看著時，他抿一下嘴唇，淡淡道：「斯塔克先生。」
叫一聲斯塔克先生，你的寶貝就是我的了。
托尼不知道他的想法，但很容易從他充滿掠奪的眼睛裡看出什麼，並不回答，只冷淡道：「一會再說，先去比賽吧。」
……
對大多數觀眾說，雖然比賽中途出了一點意外，主席也莫名失去蹤影。
但因為有更具分量，也更令人尊敬的先生出現，現場的氣氛還是達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漲時刻。
最後一場比賽無疑是精彩的。
卡爾駕駛的A級機甲猶如一柄利刃，又像是深不見底的海，很容易就將對手的部件絞的粉碎。
對手的動作已經遲鈍下來，他依然游刃有余著。
而就在最後的時刻，連裁判都即將宣布勝利的時候，場中巨大的銀白色機甲卻忽然遲疑起來。
卡爾的面色冰寒。
他坐在機甲艙裡，而因為他的感官敏銳，很容易就能聽到貴賓觀眾席裡傳來的低聲討論。
他聽到那個一整場比賽都安安分分，關鍵時刻卻開始作妖的斯塔克先生指著自己說：「他很有天分。」
被他安排在身邊的小姑娘聽到了，一下就高興起來，跟著連連點頭，還「啪啪啪」給鼓了幾個掌。
原本是很慷慨的誇贊，卡爾卻並沒有因此產生愉悅的情緒，他直覺對方的目的並不在此。
果然，看到小姑娘贊同自己的話，那位先生隱藏的尾巴一下子露出來，他像是試探，又像是引導：「他有天賦，實力強，很適合去軍方發展。」
「我為他引薦，你覺得好嗎？」
事實上，這也的確是托尼內心的真實想法，他既然來了，自然不會放心再把小姑娘放在不確定因素身邊。
雖然並不知道卡爾如今的狀況，但去軍方發展，在自己的協助下，他依然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即使他不滿意，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雙方處於敵對狀態。
但托尼並不擔心。
畢竟，如果是現實世界裡面，沒人能肯定的說自己能勝人間之神，但在游戲世界裡面，托尼還真的不覺得自己一定會輸。
大不了出門送他一個氪石禮包好了，不管怎麼說，把人帶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這麼想著，托尼垂下眼，面容上已經重新恢復鎮靜。
如果不是有那麼一點理智在，在聽到這話時，卡爾冰冷的目光，和凶殘的炮火，已經精准的對准了席位上並不被歡迎的存在。
托尼毫無覺察，手指搭在欄杆上，看小姑娘不答，還又詢問一遍：「你覺得好嗎？」
「……嗯？」阿言正探著頭看場地內比賽，聽到耳畔熟悉的音調，才慢慢的轉過頭來，下意識道，「卡爾……卡爾，去軍方嗎？我覺得很好呀。」
銀白色機甲的動作陡然一頓，發出巨大的聲響。
但下一秒，仿佛若無其事似的，它又重新恢復了先前的動作。
因為它的主人很快聽到下面一句。
「但我們不能為他決定呀，去哪裡，做什麼，這都是卡爾自己喜歡做的事。」她抬著頭，認真的看身邊的先生。
即使從前沒有見過兩個人，不知道他們的相處模式，也能讓人很容易看出來，小姑娘對身旁的先生是充滿喜愛的，她從不反駁他的話。
這或許是她第一次表達出自己的不贊同。
她說：「卡爾喜歡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呀，他開心最重要啦。」
被反駁的先生聽了，並沒有生氣的樣子，只側過身，看著她，焦糖色的眼睛更仿佛溫柔了些。
而場地中原本凶悍暴躁，幾乎要把人撕碎的巨大機甲，聽到了，原本攻擊的姿態被改變。
它整個低伏下來，發出低低的嘶吼，仿佛被順了毛，頗覺愜意的大型猛獸，一瞬間變得柔軟了。
第29章 游戲第二十九天
在許多條不同的道路中, 卡爾最終選擇去軍部發展。
倒不是其他什麼原因，如果沒有安格斯公爵和主席從中作梗的話，他原本就打算這樣做。
只是這樣，就勢必要為珍惜的寶物尋找一個安身之所, 以確保自己不在的日子裡, 她能夠安全無虞的快樂下去。
雖然很希望能夠被陪伴著，但和自己在戰場戰場上流浪，對小姑娘來說, 顯然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一開始的時候, 卡爾准備把她帶到第一主星去，之前有二十多年的時間裡, 卡爾都生活在那裡，還算熟悉。
對卡爾來說, 那雖然並不是個值得留戀的星球, 但不得不說, 它的各方面設施在星際中都是頂尖。
在卡爾原本的打算裡，機甲大賽的魁首能獲得一大筆星際通用貨幣，他不需要，可以全部留給阿言。
然後到達第一星後，可以給小姑娘在街頭開一個小甜品店，或者書店，如果她喜歡的話, 還可以把她送去學校裡。
除此以外, 軍官每個月都會發放補助, 一開始可能不多，但卡爾非常清楚，自己可能有的晉升速度。
——或許都不到一年，他勢必能夠在第一主星擁有一席之地。
到那時候，如果小太陽願意的話，他甚至可以在戰場旁為她打造一個絕對安全區。
當然，如果她想要繼續留在第一主星的話，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不管在哪裡，卡爾都是可以看到她的。
就像看天空中明亮的太陽，不管烏雲多暗，前路多黑，只要有太陽存在，作為燈塔，就可以把洶湧的黑暗全部壓制下去。
因為他的前方總是明亮的，而這明亮為他指引前路，是他的指明燈。
……如果沒有人作妖搶人的話。
事實上，雖然生於黑暗，長於深淵，但卡爾並不認為太陽一定要被牢牢攥在手中，不然也不會為了保護，願意把寶物放在第一主星。
他觸目所及能夠看到，便能知道路怎麼走，該怎麼辦。
但這種縱容，並不代表著，他能夠容忍自己的寶物被覬覦。
哪怕對方比他先一步遇到也不行。
帝國之神當然不是跟人講理的人，尤其是當一只獠牙凶猛的大型猛獸被人侵入地盤，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但他也很快發現了，他拿這位斯塔克先生，不說毫無辦法，但能夠拿出的辦法，十之**都沒有用。
小監護人實在是太喜歡他了，簡直把他當成畢生偶像，超級男神，也只有提起關於自己的話題，才會清醒一點，其他基本上不會反駁他什麼。
相應的，如果聽到有人罵他。
卡爾想了一下：「……」
還是算了。
那就不能打，最好也不要罵，實在忍不住，也不要指名道姓的罵。
……就很尷尬。
坐在帝國最高等級，像征著身份和實力的卡米爾軍艦上，卡爾長腿微屈，面無表情的登錄星網搜索。
【監護人更喜歡——】
只打出幾個字，下面便呼啦彈出來好幾條相關搜索。
【監護人更喜歡別的小孩怎麼辦？】
【監護人更喜歡別的小妖精怎麼辦？】
【監護人更喜歡別的狗，我艸我忍不了，對不起我鬧了。】
在星網強大的搜索引擎下，卡爾能夠很清楚的看到，最後一條裡，最不正經，點贊數和評論數卻是最多的。
帝國之神冰冷的唇畔收緊，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好笑，手掌合起來，關上了個人終端。
他看玻璃窗外的星海萬丈，頓了頓，不受控制的，又摸一下手腕上的個人終端。
非常無意的，先前沒有被關好的頁面整個跳出來。
【監護人更喜歡別的狗怎麼辦？當然是咬他啊。】
【監護人更喜歡別的……不管別的啥，作唄，鬧唄，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成年人了，還要老子教？】
【給暴躁老哥端茶遞水 100896】
卡爾的目光微垂，雖然是很無意看到的，但彈出來後，還是鬼使神差的往下劃了幾條。
都是非常平凡又瑣碎的事，毫無價值，也沒有什麼看點。
卡爾以前從來不會為這種平凡又無趣的小事感動，更不會為之駐足，但意外看到之後，他發現自己並不討厭，反而有一種超乎尋常的契合感。
就好像，卡爾原本不該是這樣高高在上的帝王，反而應該是這芸芸世界中的普通一員那樣，每天會為了普通的生活感到高興。
那明明是他兩輩子都不曾體驗過的生活，卻總覺得好像異常熟悉似的。
收起終端，卡爾不自覺勾起一點的唇畔重新抿緊，他蹙著眉，眼睛裡飛快的浮現出一點疑惑。
但他很快就沒有心情去想其他了。
消失了大半天的小姑娘噠噠噠跑過來，抱著一罐什麼東西，有點得意，又有點矜持的看過來。
小玻璃罐是磨砂的，只看外表，普通人並不容易看到裡面裝著什麼。
但這對擁有特殊能力的卡爾來說並不是難事，然而他看到小姑娘輕輕戳戳玻璃罐，一幅想讓他猜猜看的模樣，頓一下，還是選擇睜眼說瞎話。
況且，卡爾原本以為大半天沒見人，她是別的狗吸引走……啊呸，別的人吸引走了，現在看來不是這樣的，心裡就不由泛起一點愉悅感。
這讓他身體微微前傾，忍不住更加配合，看著玻璃瓶中的星星點點，報出一個十分相似的物品。
「……是彩色的石頭？」他這麼猜。
他這樣配合的模樣，阿言一下子就把超人的掛逼屬性忘了，晃晃叮當響的小瓶子，就很神秘：「不是鴨，再想想看∼」
卡爾歪頭，看一眼瓶子，又道：「……那是彩色的糖果？」
玻璃瓶是磨砂的，雖然看不清楚具體的模樣，卻能夠看到裡面被輕輕晃動的色彩和清脆聲音。
這下與答案更加遙遠了，阿言噗嗤笑出來，戳戳臉頰，想了想，又搖搖頭：「也不是。」
卡爾微不可查的彎一下唇，覺得差不多了，便學著她搖搖頭：「猜不出來。」
非常板平的語調，少年的面容上分明是有點無奈，但絕不會生氣的樣子，阿言卻看的忍不住愣一下，忽然有點愧疚了。
讓人回答這種不可能答上來的問題，好像在欺負人似的。
這讓她屈起手指，輕輕撓一下臉蛋，忍不住自己說出答案了。
「是星海沙。」
說出一個對外來人士來說有點陌生的名字，阿言眨眨眼，不知道怎麼解釋，干脆點開手腕上使用還不太熟練的個人終端，給卡爾看。
星際時代，政治經濟軍事文化超高速發展，隨之而來的，是大規模的種族戰爭。
人類，蟲族，哈思曼達，沃彌爾……活躍在星海間的諸多族群，為了領土或者財富，曾發動過無數戰爭。
人類從遙遠的藍星上走出來，本就是一個堅毅，勇敢，強大而不屈的種族，即使在數百年的種族戰爭裡，也依然立於不敗之地，擁有獨特風采。
這星沙裡面有一個非常浪漫的說法。
據說人類當年參加新紀元第一場戰時，實力並不強大，是一個岌岌可危的狀態。
來自藍星的首領，為了穩定軍心，曾在故土的上空取了一瓶星海沙，一是祈福，二是寓意即使身體消亡，靈魂也總會回歸故土。
後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特殊庇佑存在，那場實力懸殊的種族戰爭，最後竟以一種非常不可思議的方式取得勝利。
再到後來，人類定居星空，建立帝國，但大概是出於一種深刻靈魂的印記，每當有戰爭發生時，依然會取一瓶星沙隨身攜帶。
是代表庇佑的意思。
「……我才發現，還有這種好東西。」來自貧民窟的土包子顯然並不清楚這一點，托著腮，看手中的星沙，模樣是相當嚴肅。
她搖搖頭，邊說邊解釋：「我聽說卡爾去軍方後，也需要上戰場的。」
「別人有的東西，卡爾當然也要有啊。」
非常理所當然的說著這樣戳人的話，小瓶子被以一種絕對珍重的力道放進卡爾手心裡。
卡爾垂著眸看手中晃動的彩色星沙，喉頭梗了一下，沒有說話。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東西，在以往的許多年裡，這是其他人都有，唯獨卡爾沒有的東西。
因為從來也沒有人想過，要庇佑他，庇佑卡爾。
很難說清楚這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仿佛心髒浸泡進甜蜜的糖水，又軟又甜，然後咕嘟嘟的冒出彩色泡泡。
帝國之神原本鋒利冰冷的輪廓，在某種愉悅之至的心情下，陡然間就變得柔軟了。
他輕輕轉了一下手中的小瓶子。
甚至想，不管是誰，不管目的是什麼，都感謝他，感謝將他從地獄血海中拉出來，送他一條光明的前路，送他一個光明的時代。
卡爾抑制不住翹起來的唇畔，直至看到小姑娘從兜裡拿出來另外一個相似的瓶子，才稍稍放下。
盡管心中已經清晰明了的有了答案，還是忍不住問：「……給斯塔克的？」
阿言眨眨眼睛，明明應該是非常干脆就能回答出來的問題，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遲疑一下，有點心虛的點點頭。
「對……對呀。」
卡爾抿下嘴唇。
不知道怎麼的，這時候，忽然想起來星網上非常荒唐的回答。
【監護人喜歡別的狗怎麼辦？】
【鬧啊，爭寵啊。】
卡爾並不會。
他只是輕輕揉一下小姑娘軟軟的頭發，彎起眼睛，總是含著冰的眼睛仿佛融了一點陽光。
他說：「剛剛看戰報，總覺得馬上要參加的戰爭有點危險，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阿言：「……嗯？！」
半天沒見人，聽到消息，剛剛走近一點的托尼：……？
說真的，超人，克拉克·肯特，魚唇的氪星人。
我有監控錄像你怕嗎？
第30章 游戲第三十天
連接軍方系統的星網裡新注冊上一個名字。
卡爾·艾爾。
與這個名字同時出現的, 是分裂腐朽的帝國裡，正緩緩掀開的全新篇章。
如卡爾所預料的那樣，進入軍方之後，他的晉升速度非常快, 幾場戰役下來, 不過一年時間，他已經是帝星赫赫有名的年輕上將。
這其中或許有某位先生推波助瀾的結果。
這一點，卡爾雖然沒有明確的感知到過, 但不得不說, 在他還不那麼成熟的時候，無論是做什麼重大決定, 還是針對某些政策做一些布局。
都沒有一些自詡正義的人跳出來對他指手畫腳的感覺，實在很好。
年輕的將軍有著異常俊美深刻的面容, 深藍色的軍裝使他站成棵挺拔的松, 皮帶扣在腰間, 更顯得雙腿修長。
他有一雙冰藍色的瞳，即使是重要采訪的時候，看向鏡頭時也幾乎不笑，薄薄的唇總是抿起，有一種近乎凌厲的美感。
俊美，強大，無堅不摧, 少年將軍一經露面, 便在星網上引起極大的轟動。
他的照片被瘋狂轉載, 他的事跡也被破格納入星歷記載之中。
能夠擁有這樣巨大的成就，受到這樣熱情的追捧，這當然不僅僅是因為少年將軍的樣貌足夠俊美。
事實上，在人類基因飛速進化著的星際時代，擁有好看樣貌的人實在太多了，這或許吸引人，卻遠不是能夠讓人瘋狂和沸騰的標准。
卡爾之所以如此的耀眼和引人注目，俊美無匹的樣貌固然是原因之一，但這一切，比起他在蟲族戰場上獨一無二的履歷，倒顯得無足輕重了。
那是一份絕無僅有的不敗戰績。
要知道，作為星際中十分著名的戰鬥種族，蟲族以冰冷，掠奪，無情，戰鬥力強悍為著稱。
他們天生擅於戰鬥，在以往的交戰中，不僅僅是人類，哪怕是星際中其他的原生種族，也幾乎沒有能在他們手中得到好處的。
卡爾顯然是其中的例外。
在人類種族處於極端劣勢的情況下，他依然能夠以絕對優勢，碾壓性取得勝利，這顯然是一個非常不可思議的成就。
但他就是做到了，並且一直保持下去。
也正是因此，卡爾這個名字所代表的意義，實際上已經非常不同了。
與其說他是勝利的領導者，倒不如說他更像是個奇跡的締造者，如果他想，他將帶領著帝星走向全新又輝煌的時代。
這樣的卡爾，能夠迅速進入帝國的權利樞紐之中，做出一些想要的改變，也就不是什麼非常令人驚訝的事了。
畢竟，在溝壑一般的實力差距之下，人們評判的東西，只會是這位少年領袖所能給自己帶來的巨大利益，而不是一點點無用又微不足道的反抗。
到了後來，也正如卡爾所期望的那樣，在另一種方式的謀劃下，這個國家慢慢廢除幾乎病態的精神力等級制，拔掉腐爛的制度樹根。
正慢慢朝著一個全然不同的方向走。
因為卡爾的執念深刻，這個世界的時間過的格外漫長。
盡管知道游戲與現實的時間流速不同，但當第三次看到帝星飄下雪花時，阿言也知道，這已經是很長時間了。
這些年裡，隨著一場場戰爭取得勝利，一項項政策成功頒布，卡爾的進度值也在以一種緩慢而平均的速度上升著。
到如今，這個進度值已經達到95％左右，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停留在這裡後，進度已經有半年都不再提升。
為了這件事，阿言還曾經擔憂過。
一是擔心這漫長的時間裡，外面的世界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二是忍不住擔心，如果在游戲裡停留太久，不知道會不會對卡爾的身體和精神產生不好的影響。
她說的時候，上個世界自己呆了許多年，卻完全沒有人過問的先生在聽。
他一邊擺弄著數據，一邊聽，聽完後一點都不酸的，只微笑著搖搖頭，表示問題不大。
因為數據完全是正常的，至於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在思索片刻後，托尼想了想，給出一個回答。
之所以會卡進度，大約是因為卡爾還有什麼心願沒有完成，等到他把想要做的事都做完了，事情自然也就結束了。
就是不知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現在只需要等。
不過等也不需要等太久，最多不會超過一個月，等到卡爾以結束了蟲族戰爭的，帝國榮光的身份回來，事情或許就會有轉機。
這些年裡，卡爾的命運軌跡似乎被完全的更改。
他依然是強大到無可匹敵的帝國之神，卻不再伴隨著人們的恐懼和謾罵，他依然將世界朝著想要方向的發展，卻不再以暴.政的形式。
如今的卡爾，伴隨著鮮花與贊美，肩膀上是無比受人尊敬和愛護的，明亮的功勛。
曾經有人不滿卡爾的政敵，試圖收買黑市流民，想要在各大主星散布一些有關卡爾的不好言論，試圖給戰場上的他增加一些困擾。
這不是個難解決的問題，無論是出動錢財還是武力，只要卡爾願意，很快就能把這件事解決掉。
但最後，非常出人意料的是，這件事的解決根本沒有用到他親自出手。
因為即使發布出來，給出的報酬也豐厚，卻沒有人願意接受這樣的任務，去為了一點點金錢，抹黑戰場上為他們披荊斬棘的少年將軍。
沒人知道，帝國之神坐在冰冷的座椅之上，實際上是聽得到這些聲音的，即使聽完後，他並不說什麼。
但後來，原本只是作為晉升之路的，保護著帝星的戰爭，不知道怎麼的，仿佛打出了真情實感。
即使後來有了調回帝星的機會，可以更快的得到自己想要的，即使這個結果是卡爾一開始的打算。
他卻只是在夜晚空閑，與小姑娘通訊的時候，眉目低柔道：「我或許得在這多留一些時候。」
當天的進度值一口氣飆升了40％左右，將近一半。
雖然卡爾沒有說過原因，但通訊中，阿言看著線條一天天堅毅凌厲，眉目愈發明朗柔和的少年將軍。
有一瞬間，仿佛看到了那個上班路上，願意為了一只柔軟奶貓駐足的，溫柔善良的人間之神。
……
蟲族並不是個好對付的種族，哪怕厲害如卡爾，想要取得完全勝利，也和它們磨了不少年。
這些年裡，他回到帝星的機會很少。
不多的幾次，還是匆匆回來，接一下午後躺椅上呼呼大睡，睡得幾乎要掉下床的小姑娘。
還不一定能見上面。
沒有辦法，他太忙了。
而如今，結束了所有戰爭，將帝國牢牢守護在羽翼之下後，他終於擁有了真正屬於自己的時間。
軍隊回歸的消息被各個報紙報導出來。
整個主星都沸騰了。
人類其實是非常復雜的生物，他們或許是善良的性格，或許是惡劣的性格。
但這一刻，哪怕是最惡劣的人，對著為國家帶來和平的少年將軍，好像也生不出什麼惡感。
他們在道路上擺滿鮮花，鋪上紅毯，廣場的中央上，甚至專門定做了卡爾模樣的巨大雕像，有音樂噴泉每天唱著贊頌的歌。
卡爾的名字被沿途迎接的民眾歡呼出來。
毫不誇張的說，為了迎接這位結束戰爭，給帝國帶來安定與和平的將軍，人們幾乎拿出了所有的熱情。
阿言也有很久沒見到卡爾了，軍隊回歸的那一天裡，她沒有在家裡等，而是也興衝衝混在人群裡看。
非常熱鬧的氛圍，如果非要比喻的話，像是現實世界的春節一樣。
少年將軍似乎非常縱容人們的願望，回歸時，沒有堅持他一慣的低調作風，而是允許軍隊自航空港降落，給熱情的居民看一看。
看他們肩膀上厚重的功勛，迎接他們應得的贊美。
他自己卻沒有出現。
有好不容易擠到前排的人，聽到這個消息，有點遺憾的垂下眼，但下一秒，看到將軍麾下所向披靡的鋼鐵士兵，又忍不住高興起來。
人們對守護著自己的人總是忍不住有優待的，只阿言看到的士兵，手裡就無一不被塞了各種品種的果籃。
不瞞你說，阿言也有，兩手都有。
小姑娘興衝衝湊熱鬧，人太多了，她被擠的進不去，也不失望，自己爬上一塊高高的樓梯，晃著兩個果籃，思考往哪個方向扔。
小爪子都伸出去，准備盲打了，被人以一種很溫和的力道拉回來。
阿言轉頭，對上雙漂亮而明亮的藍色眼睛。
與上次見，卡爾又有點不同了，首先是身高，已經要人踮著腳尖才看到下巴，他穿著深藍色，稍顯冷酷的軍裝，氣息卻柔和的像水。
阿言敏銳的覺察到哪裡不對，但沒來得及想，便被他把手裡的果籃接過去，還摸一下頭。
小姑娘一下子就不動了，仿佛覺察到什麼，乖乖站著。
卡爾沒再說話，只是垂了眸，很認真嗎看旁邊熙攘的人群，阿言歪一下頭，也隨著他的視線看。
蟲族對星際各族的侵擾由來已久，如今得到了和平與勝利，人們大概是真的非常高興，即使不小心被擠的摔倒了，也忍不住開懷的笑。
停滯已久的進度忽然就動了。
【叮——】
【解鎖人物：卡爾·艾爾（克拉克·肯特）】
【當前進度：……100％】
【玩家言妙，通關成功】
【解鎖人物卡：帝國之星，人間之神】
阿言眨一下眼，模模糊糊的，好像忽然明白卡爾的心願是什麼了。
河清海晏，天下太平。
第31章 游戲第三十一天
阿言再次醒過來的時候, 抬頭看到一片深藍色的海。
這藍海的顏色極純粹，會讓人一瞬間想起孔雀的尾羽，卻比羽毛更通透一點，有點像湛藍色的天。
阿言呆呆地探頭看過去, 屈起手指, 輕輕撓了撓臉，才反應過來，這不是海, 是一雙非常好看的藍色眼睛。
眼睛的主人正站在外面, 隔著一層玻璃擋，他進不來, 便把手掌搭在玻璃上放，然後很認真的看過來。
從阿言的方向, 能夠非常清楚的看到他低垂的眉目, 與他眼睛裡異常溫柔的神色。
「卡爾卡爾！」看到他, 阿言一下子開心起來，眨眨眼，連忙從實驗平台上蹦下來，很開心的往他的方向跑。
雖然無法進來，但以克拉克的聽力，還是非常清晰的聽到這聲代表親近的呼喚。
他往前走一點，離阻隔玻璃更近, 直到不能再前進了, 才停下來, 笑著對人點點頭，聲音低而溫柔：「跑慢點。」
當小姑娘醒過來，開心的依舊稱呼他「卡爾」的一剎那，克拉克忽然發現了。
現實與游戲的巨大界限仿佛並沒有讓他產生什麼隔閡感。
要知道，清醒過來，聽著知情者講述，一邊想當前棘手的情況，一邊回憶起那些游戲中的事時，克拉克的心中其實是非常混亂的。
他既不能分清楚事情的真假，又擔心一切都是虛幻。
然而此時此刻，看到小姑娘燦爛彎起的眼睛，他的心裡忽然就平靜了，眼前看到的是十分溫暖的事，心中浮現出的是陽光一般柔軟的愉悅感。
這讓他的面容忍不住更加溫和了，看向小姑娘時，是一種感謝又縱容的目光。
但下一秒，他唇畔的笑容就微微僵住了，變成急迫。
剛剛從游戲意識世界中脫離的人大多都混混沌沌的，不清楚，也不清醒，感覺是不太舒服的。
阿言也不能幸免，這讓她走起路來踉踉蹌蹌，像喝醉了酒，不過她很高興，也就不太在意這些，瘸著也要走。
但不小心撞到玻璃房的設備，晃一下，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一樣。
克拉克忙伸手拉她，卻只摸到一塊冰涼玻璃，再看屋裡蹦蹦嗒嗒的人，心都要跳出來了。
清醒狀態下的人間之神其實非常溫柔。
在阿言沒醒的時候，他就一直站在這裡了，沒出聲音的意思，只肯半趴著往阻隔玻璃裡看，做出守護的姿態。
現在人醒來，走的搖搖晃晃的，他卻進不去錄了指紋的房間，免不了著急起來。
這讓他貼在臉側的柔軟黑發都急得亂起來，湖藍色的眸子裡映出因心急碎掉的粼粼波光。
而心髒一瞬間停一下的不止他一個。
正在主控台處理數據，忙不過來，無法時刻陪在這裡，卻從監控裡清晰看到這個畫面的先生頓時蹙一下眉。
「怎麼不開門？」他雖然這麼說著，但已經放下了手中忙的東西，抬步朝通往地底的樓梯走去。
在地底的深處，有托尼回來後最新建立起來的實驗室。
為了安全，實驗室全部用一種特殊材質的玻璃構架起來，也是托尼偶然間發現的，為數不多可以阻隔能量場的東西。
這樣一來，進行意識喚醒的時候，受到游戲的影響便會小上很多，留給托尼的反應空間也就更多。
更安全一點。
至於阿言出現在基地裡，則是因為在上個世界的時候，她就被托尼接來基地裡了，用的理由是得到了斯塔克集團的工作機會。
有一說一，這理由其實很爛，但在家長那裡，也是真的很好用。
心裡裝著事，托尼走的就很快，三兩步走下去，拉開秘密實驗室的門。
門裡的兩個憨憨正在眼巴巴對視著。
這時候，阿言已經好不容易的磨蹭到了玻璃艙門前面。
但因為添加了特殊材質，玻璃門就實在太重了，阿言雖然有指紋認定，卻怎麼也拉不開，不信邪的去推，卻把整個臉蛋都貼到上面。
軟乎乎的臉蛋在玻璃上貼成一張餅，似乎是覺得好玩，餅主人還彎彎眼睛，對著人笑。
這沙雕舉動直接把艙外的人間之神都給搞懵逼了，伸出手，想幫忙，又有顧忌，不敢暴力破壞它。
畢竟是要救大家命的東西，就是本身的實力再強大，克拉克也不能對它點做什麼。
於是兩個人就只好大眼瞪小眼，看起來非常可憐。
托尼站在門口，看著他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輕輕的揉下額頭。
他走過去，看地上一大團明明肌肉結實，卻莫名顯得溫柔的青年，音調淡淡：「讓一下，好嗎？」
游戲世界裡狂的不早不要，仿佛下一秒就要拿炮轟人腦袋的狼崽頓一下。
大約是因為聽出是誰，他瞬間就挪開了，但沒轉過來看托尼，而是繼續眼巴巴往玻璃門裡看。
托尼：……？
對這種行為就很疑惑。
懷著這種疑惑，托尼錄入指紋，並把堅固的玻璃門拉開。
作為設計者，他能夠輕松進入實驗室的任何地方，小姑娘面臨的這種情況，原本是只需要打開門就好的。
可不知道怎麼的，一進去，看到小姑娘可憐巴巴揉腿腿的模樣，非常奇異的，可能都沒有想，托尼便彎下腰，很自然的把人抱起來。
大金毛一直站在門外，看到人出來，湊上來，沒多想，下意識伸出雙手，擺出一個想接過去的姿態。
托尼看著他，再看一下懷裡的小姑娘，挑一下眉頭，避開。
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人覺得自己可以在別人地盤上為所欲為。
必須讓外星金毛犬知道，誰才是腳下這片土地的所有者。
克拉克：……？
雖然看不懂這個眼神的意思……但有點想打電話給蝙蝠借錢。
……
喚醒超人顯然是一個意外之喜。
從游戲中出來後，奇異的，他仿佛對游戲的能量場產生了免疫能力，盡管魔抗低下，但游戲已經不能再影響他。
而在不再被影響的情況下，拿著托尼給的破壞程序，克拉克仿佛一個bug，僅一個人，就把原本密集的能量場撕成碎片。
原本密集穩固的能量場迅速波動起來，核心數據一串串流失，又飛快被托尼捕捉。
這也導致了，游戲的新世界在生成修復著的過程中，就被托尼快速的滲透和修改。
在這種特別占據優勢的情況下，除了人為修改的數據，托尼甚至能讓世界意志都處於利己的狀態。
阿言就這麼作為掛逼進入新世界。
但與以往不同的是，盡管獲取了許多重要數據，新世界卻是個非常讓人不確定的存在。
因為它不像卡爾的世界那樣，因為形成的時間太久，已經有了清晰的脈絡，讓人能夠大致了解到一些它的情況，進而做出應對。
它作為一個新形成的，沒有軌跡可尋，也從來沒有□□擾過的世界，內容是非常不確定和多變的。
無論托尼怎麼分析破解，這個世界願意給出的信息，都只有一句話。
位於森林城堡的艾瑞克親王心情總是不太好，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他有一片玫瑰園，他非常喜歡他的玫瑰們。
——毫無邏輯的一句話，似乎讓人沒辦法下手。
好在新世界非常棒的一點是，盡管內容不夠清楚，但世界意志處於一種非常友好的狀態。
幾乎是阿言一進去，設定便被它整個修改，變成了——
位於森林城堡的艾瑞克親王心情總是不太好，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他有一片玫瑰園，他非常喜歡他的玫瑰們。
然後有一天，他的玫瑰成精了。
阿言咕嚕嚕從草坪上滾出來，迎面對上賞花親王和他的隨從，面對著他們詫異的目光，也懵逼了。
第32章 游戲第三十二天
艾瑞克親王對他的玫瑰精十分縱容, 甚至說出了，「她可以得到想要一切」，這樣的許諾。
「噠噠——」
原本寂靜無聲的長廊上，忽然的響起來幾道低低的腳步聲, 聲音很輕, 像是怕驚擾到什麼一樣。
有著漂亮金發的古堡管家目不斜視的往前走，手中抱著做工精美的木制盒子，他穿著裁剪合宜的格子外套, 頭發一絲不苟梳在後頭。
地上柔軟的地毯沒能打斷他規整的腳步, 如果仔細看的話，能看出他走出的每一步路距離都完全相同。
標准的像一段被設定好的程序一般。
這裡是城堡的核心部分, 也是整個森林城堡最中心，最重要的地方。
因為重要, 可以隨處看到牆壁上繁復古老的暗色花紋, 和穹頂上奢華優美的裝潢。
正目不斜視往前走的金發管家有著冷峻嚴肅到不近人情的面容。
他的嘴唇抿成直線, 直到走到位於長廊盡頭處，他此行的目的地，一扇暗紅色的木制大門前，這姿態也沒有任何改變。
他在門口處站定，屈起手指，仿佛被設定好一般，以一種標准到刻板姿態, 在門上輕輕敲了三下。
做完這個動作後, 他後退一步, 手中的盒子平放在胸前，做出耐心等待的姿態。
「誰呀？我來啦——」
與冷靜刻板的管家不同，門裡面傳出來的聲音輕輕軟軟，雖然有些模糊，但能夠讓人感受到溫暖的情緒。
幾乎沒怎麼讓人等，噠噠噠的腳步聲便從門後傳出來，門被人從內部拉開，一顆毛絨絨的腦袋探出來。
高大的管家適時垂下眼，晃一下，看到個皮膚白白，嘴唇紅紅，玫瑰花一樣可愛的小姑娘。
她手上還拿著皮筋，像是在梳頭發，沒來得及梳好的發絲亂蓬蓬的，柔軟垂在臉頰，能看出是急匆匆過來。
而她這樣的匆忙，只不過是為了來給微不足道的自己開一個門。
意識到這一點，是一種對自己來說完全陌生的情緒，管家還是覺得，心裡面好像忽然很軟。
這就是古堡花園裡奇跡一般孕育出的玫瑰花精，聰明可愛，帶著陽光一般的溫暖，簡直是整個城堡的寶物。
看著她，就連最嚴苛不過的管家，刻板的唇畔也試圖彎起來，想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柔和一點。
阿言不知道青年心中的一系列想法，她隨手扎好頭發，揮揮手，很禮貌的打招呼：「尤利西斯先生，你好呀。」
雖然是很普通的一句話，但無論聽多少次，好像都會讓人忍不住觸動，抿一下唇，尤利西斯這麼想。
但很快，他就迅速把因習慣抿的板平的嘴唇彎起，顯得柔和一點，顯然他自己也知道，他的面色偏冷，不說話的時候，尤其顯得凶冷殘酷。
他看著雙手背在身後，眨著眼，正等待自己說話的小姑娘，雖然還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但音調下意識柔和許多。
「這個。」他把手裡的木盒子遞過來，努力讓語氣變得柔軟，只不過因為不習慣，說話時慢許多，「親王殿下送來的……禮物。」
對於森森古堡中，看一棵樹都會顯得冰冷的人來說，其實並不大能理解，「禮物」這個詞語背後所代表的含意和友好。
但自從第一天撿到花園裡的小玫瑰，看她蹲在地上撿玻璃珠和亮晶晶玩的時候，整個城堡裡的人仿佛就無師自通了這個技能。
尤其是艾瑞克親王，仿佛樂此不疲一樣，看到好看的玻璃珠和亮晶晶就要扣出來，然後送給人玩。
……阿言也想起來這回事，沉默一下，打開盒子，看到一大片價值連城的亮晶晶，忍不住更加沉默了。
就……她是個沒有見識的土包，把寶石當成玻璃珠就算了，為什麼後來城堡裡的所有人都這麼認為了，只要碰到亮晶晶，一定就是她的玻璃珠。
世界意志這麼厲害的嗎？
阿言陷入沉思，同時把盒子推回去，連連擺手：「不啦不啦，尤利西斯先生幫我謝謝艾瑞克殿下吧，但我真的不需要玩具，我有很多啦。」
對此，對小姑娘持續性家長心態的管家認真搖搖頭：「並不多，小姐值得擁有所有的東西。」
阿言：「……」
行，世界意志就是這麼牛逼。
這也是讓阿言百思不得其解和心驚膽戰的地方。
事實上，在進入新世界之前，她就知道了，進入新世界後，世界意志或許會給她一些特殊的優待和偏愛。
畢竟是由斯塔克先生一手構建出的世界，在能力範圍內，想要適當的偏愛一下己方隊友，好像也不是什麼讓人感到意外的事。
因此，在阿言原本的設想裡，新世界的npc們可能會對她比較友好，在任務獎勵的發放上，也應當是大方的。
原諒沒有見識的土包玩家，在阿言眼裡，這就是非常偏愛的行為了。
但沒想到，進入世界後，新世界會誇張成這副模樣。
這幾乎是毫無原則的偏愛了。
玫瑰園裡的花只要看到她，就開始仰脖子，嘩啦啦的動，淡淡的波紋在花海裡蕩漾，像是片紅色湖水。
枝頭小鳥正啾啾鳴叫著，見到她，也一定要停下來，不是跳下來拿小嘴巴輕輕啾她一口，就是拿小翅膀蹭她衣角的紋路。
她仿佛天生得到世界喜愛，動物植物們偏愛她，侍衛僕從尊敬她，就連古堡的主人，對她也無盡的耐心和縱容。
就很忐忑。
無奈的收下盒子，阿言隨手給自己扎個小啾啾，然後跟門外一直等待她的管家往餐廳的方向走。
除了送來東西，管家的另外一個目的，就是傳達艾瑞克親王希望阿言能去餐廳一起就餐的邀請。
餐廳在另外一個小型城堡裡面，要走過住宿區，再穿越一小片森林才能走到。
住了幾天，阿言也發現了，這個世界仿佛就是一座神秘而巨大的古堡，雖然城堡裡的人也會說外面的小鎮什麼的，但阿言從沒見人出去過。
當然，也沒有人進來。
總之是處處透露著古怪的地方，不過因為所有人都對自己非常友好，也並不顯得陰森和恐懼。
走進餐廳的時候，艾瑞克親王正在看一本書，頭頂的水晶燈明亮，他的唇畔掛著溫柔的笑，這讓他偏冷峻的面容一下子柔和不少。
他坐在一張輪椅上面，似乎失去了行走的能力，但並不為此憤怒的樣子，是個很溫和的人。
說起來，雖然有很多見面的機會，但每一次見到艾瑞克親王，阿言都會忍不住有點恍惚。
就……雖然在電視上看到過，資料上也看過，很確定面前這個是萬先生沒錯。
但他如今表現出來的模樣，真的很難讓人不想到，另一個與他關系非常好的，美貌青年查先生。
一恍神，艾瑞克已經抬起頭，看到了走到門邊的小姑娘。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她，總是下意識的讓人十分親近，並且讓人產生想要縱容的想法。
就像是，被森林嚴密包圍著的古堡裡，偶爾出現的一道溫暖陽光一樣。
這種感覺讓艾瑞克非常喜歡，加上小姑娘是他自己玫瑰園裡養出的小玫瑰，自己人，便不由更加喜愛了。
他放下書，唇畔甚至彎出來一點笑容，雖然這笑容在他過於凌厲冷硬的面容上有點違和，但還是能讓人感受到十分的友好和善意。
仿佛能把一切森冷之意驅散掉一樣。
阿言眨眨眼，忍不住屈起手指撓撓臉蛋，覺得這或許就是為什麼這個副本明明處處透露著詭異，她卻並沒有感到太害怕的原因。
這npc們，也太好了_(:з」∠)_
晚餐吃的非常愉快。
吃完飯，艾瑞克轉動輪椅，似乎是想要走。
這是這些天的常態，他似乎總有許多事要忙，出現在人們眼前的時候不多。
除了第一天見到的時候，曾摸了摸阿言的頭，把她帶回古堡，加上後來吃幾頓飯，阿言其實沒有見過他幾次，陪著她的都是古堡裡的其他人。
這也是任務愈發讓她摸不著頭腦的原因。
艾瑞克親王喜歡玫瑰，他心情很不好，別惹他。
……到底是什麼玩意。
以為餐廳裡沒人了，阿言一腦袋磕餐桌上，伸出手指，當當當敲腦殼，非常苦惱。
再這樣下去，她覺得差不多可以宣告任務失敗了。
有一道微涼的手指阻止她，把她敲腦殼的手放到桌子上，並且摸了摸她的頭。
阿言眨眨眼，回過頭看，就看到正笑著看她的艾瑞克親王。
似乎是覺得有趣，艾瑞克總是溫柔，但蒙著淺淺霧氣的眸子明亮起來。
他看著阿言，眉目微微挑起，雖然這動作不符合他平時的畫風，但顯然與他的面容更加相襯了。
阿言敏銳的覺察到哪裡不對，忙坐直身體，小學生一樣乖乖的手臂放在桌上，喚他：「艾瑞克殿下。」
艾瑞克微微頷首，推著輪椅走近，詢問道：「怎麼了，不開心嗎？」
他的瞳孔依然是明亮的，阿言下意識搖搖頭，但很快意識到這情況是個突破點，又連忙點點頭。
艾瑞克被她多變的模樣逗的笑起來。
他今天晚上總是笑，而且不是平時裡那種仿佛刻意偽裝出來的，溫和得體的笑，就是真實的笑得開懷的模樣。
阿言覺得這樣的他其實更好一點，也不由跟著笑起來。
屬於一種禮貌而疏離的氛圍仿佛一下就被打散了。
阿言膽子大一點，側過頭看他，覺得原本陰森的古堡也沒有那麼詭異了，甚至忍不住問一句：「艾瑞克殿下也不開心嗎？」
她記得任務裡面總這麼說，但究竟是為什麼，卻沒有頭緒。
這顯然不是一個好的話題，一聽到它，艾瑞克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下去，顯得愈發陰郁。
直到抬頭看到面容有些忐忑的小姑娘，他才頓了頓，勉強克制一下，微微頷首。
只是還是不太高興的模樣。
而隨著他的點頭，凝滯已久的進度終於推動一點。
阿言還想繼續問，但覺得再問下去，艾瑞克可能要生氣了，不由有點猶豫。
艾瑞克親王脾氣不好，最好不要惹他。
糾結不已時，這句話忽然清晰的浮現在腦海裡，阿言頓一下，乖乖不吭聲了。
這副模樣，落在艾瑞克眼裡，就仿佛小姑娘被他嚇到了，看起來有點可憐的樣子。
還有點不忍心，他頓一下，模樣重新變得溫柔，輕松道：「也不是什麼大事。」
接下來，低低的嗓音娓娓道出一個關於親王雙腿的故事。
在很久以前，這片古堡其實有兩個主人，艾瑞克和***。
兩個人志趣相投，關系很好，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可是因為一些觀念不合，兩個人慢慢產生了分歧，到後來，分歧愈發嚴重，甚至分成了不同派系。
沉寂的火山總有爆發的一天，終於，在一次巨大的衝突中，***失手弄傷了艾瑞克的雙腿，使他不能再站起來，然後帶著自己的部下離開城堡。
說起這件事的時候，艾瑞克溫柔的面容顯得有些悲傷：「我其實不怪他，而且……一直等他回來，你知道，他的理念太激進了，我擔心會出事。」
阿言原本聽的義憤填膺，小拳頭都舉起來，後來，越聽越覺得哪裡不對的樣子。
她小心翼翼的湊過去，看面露傷感，卻掩蓋不住面色上凶狠之色的艾瑞克親王，頓了頓，小聲問他：「他叫什麼名字呢？」
艾瑞克從悲傷的回憶中出來，蹙眉，想了想，肯定道：「查爾斯。」
阿言：……？
巧了，我也聽過這個故事，可是完全不像您說的這樣呢。
……甚至覺得您的腦子可能有什麼疾病_(:з」∠)_
第33章 游戲第三十三天
艾瑞克的確是個與眾不同的存在, 至少在阿言看來是這樣的。
以往見到的人，無論是托尼還是卡爾，盡管失去記憶，或者遭遇到蒙騙, 但人格至少是真實的。
艾瑞克就不一樣, 他似乎堅信自己是一個溫柔善良，並且多愁善感的人，查先生才是施暴者。
襯得他十分可憐。
但因為他的相貌過於冷硬, 眸光過於鋒利, 行事作風常常神經病，就很難讓人感受到他想要表達出來的東西。
阿言就常常感受不到。
實在很難想像, 一個總認為自己溫柔善良的人，是怎麼做飯面不改色的發起火, 將整個城堡的人嚇的瑟瑟發抖的。
而原因只不過是為了早餐時的一塊面包。
裝潢秀麗的餐廳呼啦跪了一圈人, 因為艾瑞克親王難得想要正式吃頓飯, 所以這時候的餐廳聚集著不少人。
廚師，管家，隨從，全跪了，臉色蒼白，嘴唇顫抖，大氣不敢喘。
阿言本來在乖乖吃自己的東西, 看到了, 不明所以, 但已經迅速拿起杯子，喝一口奶，艱難的咽下嘴巴裡的食物。
她跳下椅子，走過去看。
艾瑞克正面色沉沉的看眼前的盤子，黑漆漆的眸光裡凝聚著愈來的風雨。
阿言不明白，探著頭看他面前的，被廚師特意做成了漂亮花瓣模樣的面包，很疑惑問道：「它怎麼了嗎？」
見到是她，艾瑞克陰沉而英俊的面容總算緩了一點，他抿起嘴唇，頓了頓，才指著一片花瓣道：「歪了。」
阿言：「……」
您的腦袋果然有什麼疾病。
這也是讓阿言一直以來都感覺到非常違和的地方，這種感覺十分奇怪，如果一定要表述出來的話，那大概是……
艾瑞克的真實人格，和他表述出來的這個人格，其實是並不相同的。
他雖然很堅定的認為自己應當是個善良溫柔的人，可實際上並不會這樣做。
就像是，雖然他總是看起來非常溫柔好說話，也不發脾氣的樣子，但古堡裡的人其實都非常害怕他。
像為了一片歪掉的面包而不高興這樣的事，雖然並沒有見到過查爾斯教授，但阿言覺得他應當不會這樣不講道理。
但……似乎在模仿他的艾瑞克就是可以這麼不要臉。
好在世界意志足夠牛批，安排的身份好，除了艾瑞克好說話，城堡裡的npc也願意保護她，把她當成自己人。
不然的話，處於一種奇異的直覺，阿言總覺得，她在這個詭異無比的副本裡，大概活不過三集。
此時此刻，是到了報答和有所作為的時候了，身為整個城堡的團寵，接觸到四面八方隱隱約約的求助目光，阿言吞著口水給自己打了個氣。
她屈起手指撓撓臉蛋，想了想，面對著神經病，好像也沒有什麼辦法。
於是只好小心翼翼的彎下腰，白白的指尖探上艾瑞克面前的盤子，毛毛蟲一樣把它挪走，同時討好道：「……那，那我把它端走叭，別生氣別生氣。」
艾瑞克：「……」他其實並不為這樣的舉動感到高興，這盤面包的確影響了他的好心情，但他也不得不承認……他被逗笑了。
阿言面無表情的被鯊魚笑著的萬先生揉揉毛，不敢反抗，只敢小聲在心裡嗶嗶有病病。
令人驚悚的早餐驚魂總算過去，尤利西斯在小花園放了個舒適的躺椅，並貼心在躺椅旁擺了小桌子和零食。
他是再標准不過的人，彎下腰的弧度都仿佛被精准計算過，而此時此刻，他的眸子裡盛著的滿是歉疚之意。
他似乎為了自己即將要做的事感到抱歉，因此聲音低了很多：「今天有重要的事做，小姐一個人可以嗎？」
「如果有事需要幫忙的話，可以去書房找親王殿下，或者是來大廳找我，都可以。」
阿言坐在凳子上，已經拿一本書抱著了，因為森林的覆蓋，古堡裡的光線總不明顯，今天卻是個非常好的艷陽天氣。
她乖乖的點頭，只是看到神色比平時更為匆忙，幾乎沒有停下過腳步的各色隨從，忍不住有點好奇。
她探著頭，眨一下眼，歪頭去看身邊的人，小聲詢問：「尤利西斯先生，這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她的面容上是全然的疑惑和好奇。
也是這時候，尤利西斯才想起來，盡管誕生起便已經是成年狀態，但小玫瑰的的確確才誕生沒多久，還很小，對許多事都不夠清楚。
這讓他的目光不知不覺便柔和下來，原本准備匆忙邁開的腳步也停住，沒再離開，而是耐心的停下來解釋道：「是的，有個活動。」
阿言眨眨眼，手裡的書不自覺放下，她歪著頭，顯然這兩個字已經讓她產生濃郁的好奇心。
於是等到小姑娘開口的時候，連音調都比平時軟一點，詢問道：「是什麼活動呀？」
尤利西斯挺拔板正的腰便彎下一點，是一個恭敬的姿態。
似乎是想到什麼，他向來克制而古板的瞳孔裡出現了一點詭異而明亮的光波，顯然這件事讓他感到興奮。
只不過因為擔心嚇到面前的人，這興奮被板平的音調斂去不少。
他輕輕道：「晚宴快要開始了，有客人即將來臨，我們得好好的招待。」
因為用的是和平常別無二致的音調，阿言聽的時候也沒有去看人眼睛，因此，一開始並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
從沒在這奇怪地方見過其他人的小姑娘還挺高興，眼睛都亮一點：「我們也可以有客人嗎？」
「當然。」注意到小姑娘陡然愉悅起來的心情，尤利西斯雖然不明所以，但已經縱容道，「小姐喜歡客人嗎？那到時候可以讓他們陪著您玩。」
這樣隨意的語氣，不重視的姿態，其實完全不像是面對同等地位的人會說出的話，像是對什麼微不足道的物品。
但對世界還不夠了解，也沒能得到任何提示的阿言沒能感知到這一點，瞧瞧黑漆漆又荒涼的大門口，還有點期待的樣子。
這樣的期待一直持續到晚餐的時候，她忍不住也對艾瑞克小聲道：「親王殿下，我們要有客人啦。」
雀躍的音調成功提升了男人的一點心情，他唇畔溫柔的笑慢慢變成真實的鯊魚笑，然後微微頷首。
他甚至放下手中的刀叉，認真看向小姑娘的方向，似乎期待她再說點什麼，好讓他耐心回答。
然而等了會兒，只看到小豬一樣努力埋頭吃飯的毛絨絨頭頂。
艾瑞克在管家擔憂而心驚肉跳的目光裡微微眯了眯眼，屈起指節，輕輕摩挲了一下紅木制的桌面。
頓了頓，他自己想了想，薄薄的嘴唇抿一下，坐直身子，主動道：「你喜歡他們？那讓他們提前過來？」
阿言眨眨眼，不太明白這有什麼區別，覺得好像也沒有什麼區別的樣子，但看到男人微微揚起，等待誇獎的下巴，忙點點頭。
極盡討好道：「哇，艾瑞克好厲害，真的可以嗎？那太好啦！我想跟新客人玩！」
不自覺又被提升了心情的艾瑞克點點頭，滿意的看向一直等候在旁邊的尤利西斯，微微頷首。
阿言不知道，雖然這仿佛只是一句非常簡單的話，一個非常隨意做下的決定。
但另一邊……
無限流世界，某個即將開始的ssr頂級副本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這是一個外表看起來十分簡單的副本。
標志是纏繞著藤蔓的森林古堡，介紹也很簡單，只說古堡中生活著一位脾氣暴躁，喜愛玫瑰的親王，如果沒事的話，最好不要去招惹他。
但就是看起來如此簡單的副本，卻沒有人敢小瞧它，哪怕一點。
因為這個副本有個十分著名的稱號，也是它典型的特點：進入之後，無人生還。
不僅如此，闖關失敗的人出來後，不知道曾經遭遇過什麼恐怖的事，哪怕是最喜歡挑戰的人，也不會再去嘗試它，反而對它的信息更是三緘其口。
更吸引人的是，這個副本一個月才會開啟一次，並且一次只能容納六個人。
智者，女巫，天使，魔鬼，人類，怪物。
還特喵玩角色扮演。
這無疑吸引了很多喜愛無限流模式的闖關者，更不要說身為為數不多穩定開啟的ssr副本，進入它能夠得到的諸多好處。
利益總能大於危險。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按時開啟，以穩定著稱的副本，今天開啟的時間似乎早了點，透著詭譎。
許多人眸子裡浮現出一點兒猶豫和評判的神色。
只有一名秀麗到幾乎溫柔，擁有著漂亮藍眸的青年，默不作聲走上去，站到智者的位置上，看向它的目光隱隱透露出化不開的擔憂。
第34章 游戲第三十四天
凌晨時分, 一天中最陰暗，也是森林裡最寒冷的時候。
呼嘯的寒風不時隨氣流刮過，帶起刺骨陰寒，這寒意像刀, 又宛如凌厲冰雪, 幾乎要生生剮掉人的一層皮肉，連人的生機都凍起來。
站在難以忍受的寒風裡，城堡門口的眾人面色都不好看。
面前的古堡看起來有些年頭了, 巍峨壯闊, 充滿歷史和時間帶來的沉澱感，即使色調是壓抑的漆黑, 也並不讓人感到諸如恐懼這樣的情緒。
與其他世界裡，恐怖醫院, 電梯驚魂, 往往對視覺產生高刺激衝擊的副本相比, 這其實已經算是個友好的開端。
所以在一開始，通過休息區到達城堡的時候，即使心裡面依然保持著對ssr副本足夠重視的警惕，眾人的精神其實都不由自主放松下來。
扮演女巫的人是個容貌美麗的姑娘，手裡拿著女巫獨有的魔杖，似乎不愛說話，總沉默著, 卻是最先放松下來, 正默默的坐在門口休息。
怪物和魔鬼的扮演者似乎是朋友, 他們是兩個高壯的年輕人，正看著對方被技能改造得怪異的身體哈哈大笑。
天使是個氣質恬靜的青年，他有漂亮的白翅膀，垂著眉目，獨自站著，即使不說話，也渾然帶著聖潔之意。
人類少年蹲在地上，棕發亂蓬蓬的翹起，他呆呆的看擁有技能卡的各位大佬，再低頭看看屁用沒有的自己，娃娃臉上浮現出委屈。
他掃視一圈，注意到溫文立著，不太說話，但一看就非常可靠的溫和智者，想了想，不說話，但眼巴巴的湊過去，蹲人腳邊。
意圖十分明顯——智者一看就是個好人，也不像天使那麼冷冰冰的，就算搭不上話，總能和他混個臉熟。
非常容易就感知到身旁少年心中所想，查爾斯頓一下，通透的目光緩緩掃過身邊的一行人。
他想了想，退開一點，將站著的溫暖區域讓出來，接納向他表示友好的少年，然後抬起漂亮而盛滿擔憂的藍眸，重新朝著巍峨高大的城堡看過去。
已經一整個小時過去了，本應該接納外來者的城堡，卻絲毫沒有打開的跡像，而是大門緊閉著，擺出拒絕姿態。
對一個已經開啟的副本來說，這顯然不是個正常現像。
查爾斯抬目看了好一會兒，眼睛已經隱隱有酸意了，卻依然什麼都沒能看出來。
裡面是什麼樣的？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究竟發生了什麼？
都不知道，且總有一股奇異的能量在阻止他尋找答案。
查爾斯伸出泛著涼意的指尖，閉上眼，有些無奈的點了點酸澀的眼角。
自從發現好友的意識被攫取，到他追蹤著怪異的能量場找到這裡，時間已經過去很久。
查爾斯不能確定裡面現如今的艾瑞克是什麼模樣的，又遭遇過什麼，只希望事情不要到難以控制的地步。
這樣充滿不確定的想法時時縈繞在他的腦海裡，讓他無可奈何，寒風中枯等這一個小時，倒顯得不那麼難耐了。
只是對其他人來說，顯然不是這樣。
魔鬼和怪物的脾氣都不好，一開始是為自己獲得了奇異能量而興奮，因此並不在意森林中的凌凌寒風。
而現在，他們似顯然緩了過來，面色就變得不大好看。
怪物更加急躁一點。
他托著幾乎看不清楚的龐大身形，氣衝衝走到大門口，揮動著被加持過，擁有澎湃能量的拳頭，一拳砸在城堡的鐵門上。
「快開門，怎麼回事？！」他這麼說，仿佛已經忘記了在其他世界裡面，對於手無寸鐵的人類來說，npc是絕對不能得罪的存在。
而隨著他的發火，不過一會兒，他原本還能夠隱隱看到面容的清秀輪廓，已經完全看不清楚了，變成一團模糊的黑霧。
魔鬼站在他身後大聲的笑，天使詫異的看他一眼，女巫一動不動，智者則面露一點擔憂。
人類……人類嚇死了，差點抱住智者的大腿痛哭流涕。
仿佛是為了回應門口的鬧劇，過了一會兒，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映到古堡中時，門口處傳來不緊不慢的腳步聲。
面容冷峻的金發管家走出來，唇角抿的刻板，穿再得體不過的繁復禮服。
他看到面容已經模糊到不成樣子的怪物，幽暗的眸子裡飛快閃過一點譏諷，嗓音冷淡。
雖然是得體的話，但他說來仿佛沒有一絲恭敬：「歡迎遠道而來的尊貴客人們，請隨我來，希望客人們此行能夠有一段愉快的旅程。」
「對了……」帶著人走到玫瑰花圃裡的時候，他忽然停住腳步，提醒道，「不要動城堡裡的玫瑰。」
在生存流副本裡，npc所說的話，盡管說不可盡信，但有時候也可能是必要的規則和保命的條件。
能夠加入ssr副本的人，沒有菜鳥，因此，雖然一時間神態各異，但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將這句話牢記在心底。
當尤利西斯帶著遠道而來的客人們進入餐廳的時候……
阿言……阿言又在給神經病艾瑞克陪聊，順便摸摸毛。
今天的艾瑞克不知道怎麼了，看著廚師精心烹飪的美味佳肴，忽的想起來他流落在外的渣男好兄弟查爾斯。
他難過的看著自己一動不動的雙腿，溫柔而低沉道：「他帶了人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不知道現在在哪裡。」
「其實我……」
阿言一邊努力吃著飯，一邊聽到這熟悉而悲傷的話題，忍不住「嚶」出來。
「我知道。」她吃飽了，擦擦嘴，雙手認認真真放在膝蓋上，歪頭看艾瑞克，真情實感，「你其實從來都沒有怪過他呀。」
「嗚嗚嗚嗚嗚嗚艾瑞克你太難了，我真是，我真是……」我特麼真是，「太感動了，查爾斯一定會原諒你，啊呸，回來的。」
嘴瓢的阿言驚恐的看艾瑞克。
神經病已經被她逗笑了，溫柔的臉皮都掛不住，陰惻惻笑。
頓了頓，他放下刀叉，緩慢而清晰道：「是的，我會原諒他，他也會重新回來的。」
阿言托著腮，一邊玩衛衣上面的小帶子，一邊真情實感的贊同他，正說著話，忽然的，艾瑞克停下來，看向門口。
他唇畔重新掛上柔和的微笑，似乎是在表示歡迎：「客人們到了。」
阿言眨眨眼，朝門口看去。
隨著尤利西斯邀請的姿態，最先進來的是一個棕發少年，長著娃娃臉，一臉驚嚇過度的樣子。
他雖然有著高大的身軀，可過於年輕的面容總讓他看起來十分無害，配合著面容上有些可憐的神情，看起來十分好玩。
阿言沒忍住笑出來，娃娃臉少年敏銳的轉過頭來，看到她，也看到她身旁滿目柔和之色的古堡親王。
明明是非常友好的樣子，可不知怎麼的，娃娃臉只看一眼艾瑞克，便匆匆轉頭了，仿佛很害怕的模樣。
倒是在看到阿言時，躊躇一下，淺淺的對她笑。
阿言眨眨眼，不知道是不氣錯覺，感覺兩個人關系一下就拉近了，好像多年沒見的好朋友一樣。
接下來進門的是女巫和天使，都不怎麼說話的樣子，只默默隨著尤利西斯的指引來到自己的座位上。
魔鬼和怪物唇邊還是張揚的笑，但面對著古堡親王，好歹收斂一點。
最後走進來的是智者，事實上，魔鬼和怪物原本想讓他先進，好為他們探一探路的，只是被尤利西斯阻止了。
甚至，在邀請智者進來吃城堡的第一頓早餐時，管家的面容都帶這些不合禮數的猶豫。
猶豫停留的時間太久，阿言都忍不住抬著頭看，艾瑞克的面容更是飛快沉下來。
他低哼一聲。
智者走進來了。
阿言撲通一聲從凳子上掉下去。
艾瑞克的餐盤瞬時發出刺耳的聲響。
尤利西斯有些狼狽，又有點無可奈何的捂住臉。
事實上，身為親王殿下的管家，他雖然沒經歷過查爾斯叛逃的事，但當然知道他長什麼模樣。
剩下所有人不明所以，朝著緩緩進門的智者看過去，卻發現他也正注視著面色沉郁的親王，是有些擔憂的模樣。
親王溫柔的模樣再也維持不下去，俊美的面容黑的滴水。
他繃了下頷，冷颼颼看智者，半晌，冷笑一聲，發出一道意味不明的奇怪音調：「你是查爾斯？你回來了？」
查爾斯不明所以，聽到他的疑問，忍不住蹙一下眉。
但看著好友仿佛下一秒就要把人撕碎的凶戾模樣，他隱約意識到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便配合著緩緩點了點頭。
嗓音是讓人舒適的溫和：「是的……我是查爾斯，艾瑞克，你……」
他的話沒有說完，艾瑞克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惱怒起來，揮手打碎了一個玻璃杯子。
他站起來，凶狠而冷硬道：「不，你不是他，冒牌貨。」
說著，他仿佛再也忍受不了這個場面一樣，准備離開。
只在到門口時，想起自己的設定，對餐廳裡面色各異，除了小玫瑰之外的人冷冷道：「不需要你們做什麼，只要記住，努力的活下去就好。」
聽到聲音的眾人面色一凜。
阿言已經懵逼了，原本想去追，卻聽到艾瑞克暴躁的自言自語：「怎麼可能，查爾斯陰險冷酷，作惡多端，怎麼會笑成這樣，他怎麼可能是查爾斯？」
「冒牌貨！」
阿言：……你有病病。
想了想，還是疲憊的坐下來，看向面露疑惑之色的教授。
算了，去追艾瑞克，還不如留下來讓教授腦我。
第35章 游戲第三十五天
在並不抗拒, 也不十分緊張的情況下，被腦其實不是一件讓人感到特別恐懼的事。
至少對阿言來說是這樣。
甚至因為對查爾斯的絕對信任，她感覺自己好像只是和人進行了一場長長的談話，甚至還沒說什麼, 查爾斯就什麼都知道了。
容貌溫和秀麗的青年有一雙漂亮到澄澈的藍色眼睛, 垂著眸想事情的時候，像湖水，又像是清澈湛藍的天空。
他得知道所有事之後, 沒有說話, 只是輕輕呼一口氣，又伸出微涼的指尖, 摩挲了一下桌角。
在意識世界裡，他的雙腿是完好的狀態, 並不會給他帶來額外的負擔。
但或許是因為長時間的擔憂讓他終於在最後一刻感到疲憊, 當在腦海中回憶梳理了一遍所有信息後, 他自己坐著，思索了好一會。
然後才對眼巴巴看他的小姑娘露出來一個非常溫和的笑容，摸摸她的頭，輕聲道：「艾瑞克的事……辛苦你了，謝謝你。」
小姑娘半趴著坐，在他思考的時候，一直都沒敢打擾他, 只是忐忑又好奇的注視他, 看他深邃又干淨的眼睛。
對比起活躍在公眾視線中的超級英雄, 變種人顯然要神秘和低調許多，即使為領袖一樣的存在，其實已經算是為人所熟知了。
但在阿言眼裡，對查爾斯的所有認知，也不過是：澤維爾學校的校長，是個非常好的，值得信任的人。
並且他對人類持有難得的友好和維護態度。
這樣一樣光風雯月，令人尊敬的人，聽他的道謝，效果簡直不亞於讀書的時候，教育界泰鬥從書本裡走出來，和人握手那樣。
阿言整個人都結巴了，頭搖的像是風中顫抖的柳葉，如果不是根系足夠堅.挺，已經被風吹走了。
她想說：「不不不……教授您太客氣了，這都是我應該做的，艾瑞克其實很……」
她是想說艾瑞克其實很好的，說到一半，又忽的停住了。
這就像是面對家長時候的老師，費盡心思想要誇一誇對方的崽，但這實在是太違心了，又忍不住噎一下。
最後只好猶猶豫豫道：「您別擔心呀，艾瑞克過的還……還挺好的。」
聽到她的欲蓋彌彰，查爾斯原本便過分柔和的眼尾更是彎起一點，沒忍住笑出來。
他顯然已經從小姑娘的意識裡得知了好友如今的狀況，說實話，擔憂之余，也不是沒有產生些好奇。
畢竟游戲設定中的艾瑞克，和現實中的他……的確有些不太一樣。
但他顯然是一個非常有理智，也非常能夠分的清主次的人，想了想，只是圈起手指，掩在唇邊低咳一下。
在意識之中，清醒著的人無限的接近於現實中的自己，青年蓬松的棕發被風吹的微微揚起，他垂著眼，自然而然的靜謐溫文。
這個副本太難打了，阿言至今也沒有頭緒，守著2％的進度痛哭流涕。
這時候看到擺出思考姿態的教授，不知道怎麼的。
雖然進度依然是一動不動的堅定姿態，但她總覺得，好像下一秒它就要突破自己，升至滿格了。
查爾斯有一種令人感到信任的氣場。
這麼想著，阿言就不太敢說話了，乖乖趴在一邊發呆，任由他思索對策，將舔狗姿態發揮的淋漓盡致。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阿言趴的胳膊都酸了，哈欠打了不知道多少，忽然的，聽到身旁的青年輕輕笑了一下。
他仿佛想到什麼愉悅的事，又有些感慨，到最後，這些復雜的情緒都被他轉化成瞳孔裡靜悄悄綻放的笑意。
他說：「我似乎想到了一個辦法，但……」
後面這句，他猶豫了一會才說出來，仿佛有點不好意思：「但不知道有沒有用。」
……
在查爾斯的設想裡，如果艾瑞克是由於記憶發生了偏差，才變成如今模樣的話。
那或許可以嘗試著把真正的記憶還給他，把虛假的記憶驅逐掉，這樣一來，他可能會恢復原本的模樣。
阿言覺得這個想法很好。
教授的精神力本身就是同水平中的佼佼者，既然他說的可以嘗試，那阿言也覺得基本可以。
只是，方案想好了，艾瑞克的行蹤不定還是個問題。
他本來就不愛出門，自從有人來做任務之後，除了吃飯時偶爾出來，他仿佛更加不愛出門了。
尤其是第一天的時候，天使被魔鬼和鬼怪合力殺死，早晨餐桌上，他看著兩個看似其樂融融，實則各懷心思的好兄弟，意味不明的笑著走了。
他仿佛極喜歡看這種自相殘殺的戲碼，卻在看過後戾氣橫生，厭倦非常。
也是這時候，阿言這才知道。
在他們眼裡，艾瑞克給他們的通關條件【努力活下去】，早已經被他們理解成了【我們活下去，其他人就得死】。
這樣瘋狂又扭曲的想法。
阿言不知道除了他們外，還有多少人這樣理解艾瑞克的話，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來說，這顯然並不好。
在知道他們屬於玩家之後尤其如此。
這個世界太真實了，人們幾乎是面對面生存，在副本中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為了一個想法殺人，那出去之後呢？
不知道他們還能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出於一點不忍心，阿言也曾經出演提醒過他們，他們或許把她當成npc了，對她的態度很好，卻不以為意。
阿言也不知道說什麼了，只好常常跟在查爾斯後面。
她偶然發現，發現自己npc的身份還是非常震懾人的，或許能讓他們有所忌憚，知道他不能招惹。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第三天。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魔鬼和怪物自相殘殺起來，怪物把魔鬼殺死了。
要知道，他們之前可是形影不離的好兄弟。
阿言有點好奇，這時候npc的好處就出來了，她偷偷問尤利西斯，管家告訴她，是因為女巫，再多不肯說了。
小姑娘看一眼座位上面無表情，淡定吃牛排的女巫，咽一下口水，不吭聲了。
好在艾瑞克似乎也得到了消息，破天荒來到餐廳。
他看一眼屬於魔鬼的空座位，再看一眼明明殺死了好朋友，卻若無其事吃著飯，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怪物。
唇邊緩緩綻出溫柔的笑，斂下的眉目裡充滿森冷寒意。
他就是喜歡在日復一日的單調日子裡看到這樣自相殘殺的背叛戲碼，並且感到十分有趣。
查爾斯似有所覺，握著水杯的手指微頓，擔憂的看過來。
艾瑞克注意到了，並不看他，只是挑起眉，譏諷一笑。
他抬起手，摸一下腕骨突出，顯得凌厲的手腕，覺得這出鬧劇實在是沒有什麼好看了，想要離開。
被身旁一個小小的力道捉住衣角。
這時候晚飯吃的差不多，有人已經走了，像人類少年那種慫唧唧的，則是發現艾瑞克在，根本就不出來。
剩下一個兩個，阿言瞪對方一眼，露出凶巴巴的尖尖虎牙，一般也不會和她作對。
餐廳裡很快只剩下她和艾瑞克，以及默不作聲的查爾斯。
按照查爾斯所說的，想要成功傳輸給艾瑞克一段記憶，需要時間，也需要配合。
阿言暫時不知道怎麼讓艾瑞克配合，但占用他一些時間這種事，小姑娘打算的清清楚楚。
看艾瑞克用疑惑的目光看過來，阿言慢慢紅了臉頰，原本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還是大事要緊，便別別扭扭從桌子底下抽上來一本書。
她一本正經道：「艾瑞克，我覺得我的生長環境不太好。」
說著，攤開書，指著本《玫瑰生長大全》上面，屬於生長環境的一欄給艾瑞克看。
艾瑞克輕輕挑挑眉頭，沒說什麼，竟然真的停了下來，捧著書看。
阿言一巴掌捂住臉，示意教授快上，她整個人羞恥的都要冒煙了。
她其實不太喜歡別人說她是玫瑰精，因為會覺得很羞恥，可是沒辦法，除了看書，艾瑞克做別的事時候，很難有能讓人趁虛而入的專心。
一開始，艾瑞克也的確在認真的看書。
他對小玫瑰是真的疼愛，也是真心覺得查爾斯是冒牌貨，因此並不會有警惕和擔心的情緒。
漸漸的，他翻書的動作慢下來，面色也逐漸變得黑沉。
有人在不動聲色的，緩慢的，清晰的，給他看一些極為虛假的東西。
一些美好的，明亮的，充滿了溫情的記憶。
艾瑞克簡直忍不住嗤笑出來，他干脆放下書，環起手臂，任由這些不真實畫面在他面前浮現。
他當然是不擔心的，也不需要躲避，因為這些都是假的。
阿言卻開心的看一瞬間拉到60％的進度條，眼睛都彎起來，要不是不敢，一定要跳桌子上蹦兩圈。
她正覺得這個方法好，以後可以多試試，猝不及防，聽到艾瑞克一拍桌子，冷笑一聲。
他抬手指向餐桌那頭安靜坐著，不發一言的藍眸青年，音調森冷，像淬了冰。
他說：「尤利西斯，把他給我趕出去，他就是那個陰險狡詐的查爾斯，竟然敢用虛假的東西攻擊我！」
阿言：……？
第36章 游戲第三十六天
雖然嘴上說要把人趕出去, 一點情面也不願留的模樣，可是實際操作的時候，又好像忍不住搖擺。
尤利西斯彎著腰，低聲詢問什麼。
他是個異常規矩的人, 從不違逆親王下達的任何命令。
但這並不代表他刻板冷漠而不知變通, 相反，他是真正聰明和將主人了解到極致的那種管家。
而正是因為極度的了解，他熟知主人所有微不可查情緒變化, 或許在艾瑞克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他已經了解到他的真正想法。
這讓尤利西斯並不願意做今天這樣的惡人。
管家的職責讓他並不會反對主人的話，只是俯下身, 輕聲詢問道：「殿下，將這陰險之人趕去哪裡呢？」
「是外面沒有盡頭的迷霧森林, 將他趕出去, 把他活活餓死？還是丟去充滿野獸的深山, 讓野獸把他撕碎呢？」
即使說著最殘忍的話，管家也是一板一眼的模樣，並不會有任何觸動，仿佛只要艾瑞克一聲令下，他就能直接把人殺掉似的。
阿言睜大眼睛，臉蛋氣的通紅，袖子都快給他拽碎了, 看到艾瑞克慢慢屈起的手指, 和明顯變得猶豫的面色, 又默默給他點了個贊。
冷酷的親王終究還是沒有下令處理陰險狡詐的背叛者，他冷冰冰睨了管家一眼，轉身走了。
這樣血腥的場面，實在太不符合他溫柔的人設了。
阿言頭都笑掉了，臉蛋啪嘰在桌子上攤成一張餅，歪頭看查爾斯的方向：「教授，艾瑞克現實生活中是不是也這麼好說話呀？」
查爾斯聽到了，垂下眼，很認真的想了想，然後看過來，眼睛彎成柔軟的弧度，輕輕搖了搖頭。
小姑娘就趕緊指指腦殼，有些心虛的，悄咪咪的，偷偷的告訴他。
【沒事，出去我偷偷給你發視頻嗷(/≧▽≦/)】
從這之後，艾瑞克仿佛忽然變了一些。
他出來的時間多了，常常不經意和查爾斯偶遇，十次有八次還能看到自家玫瑰長了腿，硬要跑到別人家花圃上。
阿言剛開始還有點心虛，被看到了，會絞盡腦汁找個借口，後來發現艾瑞克除了冷冷的看過來一眼，並不做其他什麼。
甚至他自己還常常被查爾斯反過來洗腦，沉浸在兄弟情深和慘遭背叛間不可自拔，愈挫愈勇，絕不認輸。
阿言憐憫的看他一眼，然後找了個小本本，畫了兩條線，一條是自己辛苦得來的2％，另一條是被教授洗腦得來的80％。
看完結果，整個人都十分佛系了：別問，問就是教授的舔狗。
也別問為什麼跟著教授，問就是偶遇。
原本停滯已久，幾乎要被按著摩擦的副本，因為查爾斯的到來，忽然有了進度，還很快，仿佛開掛一樣。
查爾斯本身又是十分可靠和令人信服的人，到後來，阿言都不愛找艾瑞克玩了，每天惦記著找教授。
和她一起惦記查爾斯的，還有慫唧唧的人類少年。
人類少年一點都不像是生存流的高級玩家，他因為懼怕艾瑞克，甚至都不願意去餐廳吃飯。
因此，在繼天使和魔鬼死去，沒幾天怪物也被人殺死後，他每天雷打不動的來蹭查爾斯的房間，說有安全感。
貼心的管家為每一位客人准備了房間，布置的很舒適，人類少年來的多了，自然而然和阿言碰上。
小姑娘沒什麼心思，雖然不願意暴露太多，但也不會遮遮掩掩，人類少年很快發現她的無害，查爾斯忙的時候，兩人還能打個撲克。
時間久了，阿言也有點好奇，這位寧可睡在查爾斯門口，也不願回自己房間的大兄弟，不像是會參加恐怖游戲的人。
就見大兄弟叼著張牌，嘆口氣，說自己正是憑借這樣的識時務，和舔狗姿態，才能橫掃整個無限流區，並且從無敗績。
阿言當時也學他叼牌玩。
其實沒有什麼用，兩個人玩撲克也沒什麼好玩的，總能猜到對方的牌，但就是覺得自己這樣刁刁的，很社會。
那時候的她心頭有種很怪異的感覺，但沒說出來，後來就很後悔。
因為那種老子天下第一，從無敗績的姿態，還有一個名字，叫flag.
那是一個難得有陽光的午後，大兄弟終於翻車了，連帶阿言，連帶查爾斯。
查爾斯中午的時候小睡一會，阿言和大兄弟就又在外廳聚眾打撲克，打著打著，兩人都沒有了意識。
女巫有點不耐煩了。
本來，如果說六個人裡面，只留下一個人算是萬無一失的活下來的話，逐一擊破是最好的方法。
結果人類少年這個臭弟弟，天天縮在別人房間裡不出來，這讓人家怎麼下手。
女巫知道，智者雖然看起來安然無害，卻是最不好招惹的一個，因此，即使勝利已經唾手可得了，她也並不做什麼。
她觀察了許久，意識到他雖然看起來無懈可擊，但實際上有一個缺點，就是過於信任身邊的人。
天天在人家門口打地鋪的臭弟弟顯然算是這樣一個人，還有那個看起來莫名其妙的npc。
女巫雖然不了解她，卻也並不畏懼，要知道，雖然她是npc，可也並沒有人規定過，不能對npc下手。
只是如果不是必要的話，她其實也不打算這樣做。
畢竟原本勝率很大的局面，誰知道這樣做的話會出現什麼額外的附加條件，因此，她一直等待著。
但當發現一整個屋子裡的人全都處於一種失去警惕的狀態時，女巫有點心動了。
她知道智者是精神力者，這樣的機會就太難得了。
而她的最後一張技能卡太厲害，太令人心動了，這給了她無盡的安全感。
無限吞噬。
總之，當阿言醒過來的時候，原本極為寬闊的房間，已經被黑暗吞噬的只剩下很小一塊了。
是十分濃稠而陰郁的黑暗顏色，被它包裹著，無論空間多大，都仿佛置身於一塊方寸之地裡，不見陽光。
阿言被放在僅存的沙發裡，查爾斯坐在不遠處，神色凝重，大兄弟縮在他旁邊，滋哇亂叫，像個尖叫雞。
阿言懵了一下，她從一種沉眠的狀態中醒過來，實際上還不太清醒。
她呆呆地坐起來，剛想問怎麼了，卻發現手指無意識搭在被吞噬一半的沙發椅背上，一轉眼就看不見了。
睡個覺都試圖開小燈的小姑娘嗷的站起來，簡直被嚇到心髒驟停。
她試圖環視四周，發現自己仿佛置身於半空，整個世界都處於荒涼和虛無之中，不見邊際。
她又去看查爾斯和大兄弟，發現他們其實已經在努力的保護著她。
她置身與空間的中心處，沙發能夠作為她丁點安慰的庇佑，他們卻已經被吞噬的半邊身體都不見了。
被嚇的幾乎破音，心髒驟停，包括面對莫名其妙的死亡威脅，阿言都緊繃著一口氣，絕不服軟。
但面對著這樣方寸之地裡，來自其他人或許山窮水盡，但竭盡所能的饋贈和給予，阿言忽的感到難過和委屈。
她難過於自己的無計可施，但委屈什麼，卻想不出來。
只知道這種感覺幾乎要逼出她沒用的眼淚。
黑暗之中，仿佛有數據飛快敲動的聲音，又仿佛有人輕輕的嘆了口氣。
幾乎沒有深想的機會，阿言正茫然看著指尖被一點點吞沒，耳畔忽然聽到一道金屬質感的優雅腔調。
明明是客氣的提示音，這個嗓音說出來，卻無端令人感到親近。
他道：
【檢測到危險狀況，現啟動備用方案，玩家請選擇。】
【A：鋼鐵之軀，溫暖的心。】
【B：帝國之星，人間之神。】
黑暗的虛空裡，一瞬間亮起來兩張金燦燦的卡片，像被點燃的火苗，又像是被妥善安放的期待。
阿言說不清楚這一瞬間的感覺，好像困倦的人終於找到休憩場所，淋濕的人終於找到庇佑之處，那樣恰到好處的期待被滿足。
在被冷冰冰的機甲抱起來的一刻，安慰的抱在懷裡輕拍脊背的時候，阿言抱住人的脖子，整個哆嗦起來，根本控制不住。
明明是那樣冰冷的觸感，但從來不會讓人的期待落空。
這時候掛逼的好處就體現出來，手裡抱著一團小的，胳膊上掛著一只滋哇亂叫的，還能夠面不改色檢測陷阱的薄弱之處。
整個世界都能被修改，一個凶狠的技能而已，對托尼來說，並不足為懼。
密密麻麻的金色數據在黑暗中蒸騰，像是衝破雲層的陽光，頃刻間將薄弱的黑衝擊的土崩瓦解。
托尼摸摸懷裡小姑娘軟軟的頭發，即使隔著層戰甲，仿佛也能感受到上面滾燙的潮濕。
這是他親眼看著，親手保護著，也親自陪伴著的小姑娘。
她信任並保護他，無論遭遇什麼，仿佛都不會產生責怪的情緒，卻陷入由他構建的危險之中，而他差點趕不及。
有眼色的少年在空間恢復時就麻溜的溜走了，盡管好奇之意遮擋不住。
托尼褪去了冰冷的戰甲，任由小姑娘抱他的脖子，半晌，抬起手臂，揉一揉她細軟的頭發。
「不哭了。」他輕聲哄，「也不怕。」
第37章 游戲第三十七天
事情得到解決, 世界一瞬間明亮起來，門扉晃動，有風透過窗吹進來一點，涼絲絲, 帶著玫瑰花香。
托尼懷裡抱著小姑娘, 頓一下，沒有馬上出門。
這一瞬間的猶豫，實際上代表著一種非常難以描述的, 仿佛讓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心態。
面對著遭到驚嚇的小姑娘, 他或許是想要維護的，但此刻浮現在心裡的那種陌生情緒, 卻又清晰而明了的告訴他。
那是種比維護還要深刻一點，柔軟一點, 也更小心一點的, 非常陌生的感覺。
像是狂風中被拋進天空的風箏, 搖搖曳曳，分量或許不大，卻能夠把人搖晃到到左右擺動。
托尼漂亮的焦糖色眼眸垂下，他抿起唇，幾乎是無意識的，修長的手指輕輕穿過小姑娘柔軟的發絲。
但這樣陌生柔軟又短暫的情緒，在這樣的時刻, 出現在一個成熟理智的個體身上, 顯然是不合時宜的。
因此, 他只是略有些困惑的眨一下眼，然後勾起手指，把小姑娘腦袋後過於柔軟的兜帽拉上來，扣住她的腦袋。
阿言抽抽鼻子，頭一直埋著，直到感受到臉頰上吹上來的風，和鼻尖嗅到的淺淡花香，才意識到處境大約安全了。
她一直是個非常樂觀，也非常懂得自我安慰的小姑娘，因此眼睛總是溫暖開懷，又燦爛明亮的。
莫名的險局讓她心生惶恐，驚懼不已，鼻尖紅彤彤的，然而事情過去後，她第一瞬間想的，又是她這一刻所能想到的一切好事情。
她沒忘記胳膊上溫暖的體溫，那種劫後余生與期待被滿足的愉悅感，甚至讓她一瞬間忘了應當會有的不好意思。
她本就呆在最信賴的先生的臂彎裡，現在更是整顆毛絨絨的都往人脖子裡蹭，邊蹭邊重復：「謝謝你，謝謝你，斯塔克先生。」
托尼一只手托著她的後頸，好固定著不讓她掉下去，聽到她復讀機一樣的嘟囔，沒忍住笑出來，淺色的眸子裡漫出星光。
「不用謝。」他玩笑一般回道，垂斂眉目，嗓音低低，神色卻莫名認真，「不會再出現這種事了。」
一牆之隔，對比起屋子裡難得的靜謐氣氛，外面顯然要熱鬧多了。
起初是因為……這個城堡裡最活躍的小玫瑰精找不見了。
這不是個小事情。
不說整個古堡的掌權者，就說對npc，哪怕只是最低等的，被設定了簡單撒掃功能的npc來說，這也是個非常嚴重和重要的事。
他們迅速動起來，一邊排查著所有可能的結果，一邊將情況上報給了城堡的萬能管家，尤利西斯先生。
在諸多眼目之下，很容易的，最後的目標被鎖定為女巫。
事實上，她是個謹慎的姑娘，使用技能卡之後，幾乎沒多停留，便迅速回到了房間，並且全程都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但城堡中所發生的事，想要瞞過npc們，實在是件很困難的事。
不需要多花費什麼功夫，尤利西斯便得知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管家首先來到智者的房間門口，然後感受到裡面傳來那股極其霸道難纏能量波動。
這也是唯一讓他感到麻煩和棘手的事，盡管不太想，尤利西斯也不得不承認，他對這種程度的攻擊的確無計可施。
艾瑞克親王的反應比他大的多。
尤利西斯向他彙報這件事的時候，他正坐在書房裡，捧一本書，沒看，目光幽深而猙獰，顯然是在想如何從智者那裡找回場子。
出於一種管家的直覺，尤利西斯向他彙報時站的稍稍遠了點。
這顯然是正確的決定，雖然不合規矩，卻讓他避免了怒火的波及。
書房裡的鐵窗一瞬間扭曲的不成樣子，卷在一起，盤踞猙獰，像探著頭，伺機而動的毒蛇。
尤利西斯亦步亦趨跟在艾瑞克身後，看一直以溫柔包裝自己的親王殿下露出猩紅的眼眸，和劇毒的獠牙。
他仿佛天生不知道何為「紳士」，即使面對的是看起來無辜又柔弱的女孩子，也絲毫沒有留情面的樣子。
窗台上，屋頂上，牆壁上，所有的金屬制品仿佛有了自主意識，將女巫纏成一顆冰冷的繭。
這是尤利西斯第一次見識到親王的能力，盡管他一直知道他的恐怖，但要知道，他一直標榜自己溫柔無害的。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所謂溫柔無害的人，用鋼鐵卷著人的脖子，無視她的慌張與求助，直直把人拖到智者門前。
「你把他們怎麼了？」他問著，試圖去打開禁閉的房門，瞳孔猩紅，顯然處於一種暴怒之中。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做這些的時候，尤利西斯總覺得，他因極端憤怒而驟縮的瞳孔之中，似乎不僅僅是生氣，還有些愧疚。
就好像是那種，他仿佛覺得，不應該是被困的智者對不起他，而是他傷害過智者一樣。
那樣焦躁而難以面對的愧悔。
——任務進度：96％。
聽到提示音，阿言不鬧了，慢吞吞從托尼胳膊上下來，看門口的方向，神色有點好奇。
她的爪子還是非常親昵的拽著人的袖角，仿佛這就會很有安全感似的，注意力卻全然被外面發生的事吸引了。
「是艾瑞克……」她探頭往外看，眨眨眼，揪著托尼袖角，不自覺往門口走，因為矮一點，有點像抱主人大腿往前拖的奶貓。
托尼任由她動作，為了配合，連步子都不自覺放緩一點，眼尾柔軟垂下，像是吹皺了的湖水。
打不開門，艾瑞克的耐心幾近告竭了，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他的腦海中仿佛充斥著激烈的風暴。
風暴裡，他的眼前慢慢浮現出很多畫面，曾經被他不屑一顧的，查爾斯曾嘗試輸送給他的記憶，在這一刻裡，有前所未有的真實感。
他看到棕發青年微笑著半趴在天台上，轉頭看過來，笑容純粹，不染灰塵，明亮柔和的像是穿透雲層的太陽。
又看到他們志趣相投，談論理想，到決裂破碎，分道揚鑣，卻不是艾瑞克所熟知的那樣。
他看到自己了無生氣的躺在實驗台上，面色慘白，像個死人，身邊圍一圈人，或憂慮，或憤怒，或疑惑。
明明是從沒見過，應當毫不相識的人，卻讓他覺得好像認識了一輩子那麼久，真實的不像話。
然後他看到查爾斯推著輪椅，揉揉額角，眼下還帶著淡淡青黑，看昏迷自己一眼，說：「我去吧，試著找找。」
他去哪呢？找誰呢？
艾瑞克忽然覺得萬分荒謬。
就好像他所有的堅持都是鬧劇，他所有的存在都是假像，他的世界像是一個脆弱無比的泡沫，戳一下就全部碎掉一樣。
女巫的脖頸滴滴答答掉下血，纏著鐵片，她睜大眼睛，滿目驚恐與茫然，仿佛直到如今，也無法明白過來，好好的boss為什麼忽然翻臉一樣。
她緊貼著閉合的門，背上沾滿了因為恐懼和疼痛掉下汗，呼吸急促，發絲凌亂，發出喑啞的痛苦聲音。
直到不知道過了多久，原本紋絲不動的門把忽然動一下，似乎是發現外面有阻擋物，停頓一下，又有人輕輕敲了敲門。
堅硬的金屬仿佛擁有自主意識，一把甩開女巫，把門拉開，露出後面眸光溫和，姿容秀麗無雙的青年。
艾瑞克看到他完好無損的雙腿，搭在輪椅上的手指忍不住微屈，他頓一下，又想起來方才的畫面裡，查爾斯之所以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這更加荒唐的事了。
閉一下眼，艾瑞克一時間再說不出什麼話，他沉默一會，忽的推開輪椅，大步往外面走。
他的背影仿佛無措，又帶著一點彷徨，卻仿佛再也不會回頭了，甚至連告別都沒有說。
自打開門起，查爾斯就沒動，直到這時候，他才輕輕揉一下額角，忽的開口問：「艾瑞克，你想起來了，是嗎？」
阿言慌忙忙拉著托尼出去看情況，還沒走到門口，忽然感受到極怪異的氣氛。
然後就是一張騷氣十足的人物卡扔過來。
【人物進度：100％】
【玩家言妙，通關成功。】
【解鎖人物卡：性感老萬，在線洗白。】
阿言：？？？？？？
……
這次回來後，休息的時間要長一些。
還是非常熟悉的復仇者基地，只是空氣裡的氛圍總有一點點壓抑。
別問，問就是艾瑞克擔心隊友。
實驗室裡，阿言彎著腰，爪子偷偷摸摸的搭在控制台旁，探半顆頭出來，想要下載幾個小視頻。
因為意外遇到了x教授，從艾瑞克的副本出來後，復仇者基地裡慢慢開始出現變種人的身影。
由x教授帶領的變種人學校裡，本就年輕人居多，同時因為體質特殊，他們受到能量場的波及也最小，因此也是非常重要的力量。
然後……然後……
阿言心虛的關上滴滴作響的手機，點掉屏幕上【查爾斯醉酒唱k歌群】，【艾瑞克性感洗白群】的小對話框，暗搓搓繼續下載小視頻。
……然後由於年齡相仿，興趣愛好差不多，就交了一些資源共享的好朋友鵝已_(:з」∠)_
阿言在基地裡權限很高，加上和托尼的縱容，和智能管家的關系也非常好。
被管家先生大開方便之門，下載幾個有意思的小視頻，並不是很難的事，幾乎從無失手。
但因為艾瑞克盯的緊，就有點心虛。
實驗室裡光線明亮，莫名讓人充滿安全感，阿言捧著臉，低著頭，期待的看正在下載中的視頻。
那是世界終結的時候，查爾斯站在門口，輕輕喚艾瑞克名字的畫面。
俊美的青年有一雙溫柔而和緩的眸子，修長的手指搭門框上，輕蹙的眉目裡含一點擔憂，帶著不確定看背影遠去的高大男人。
明明是定格了的畫面，但莫名讓人看出很多東西。
無論是查爾斯粉，艾瑞克粉，還是兩個人的雙擔粉，都很喜歡。
阿言也很喜歡，美滋滋捧著臉看，因為沒有人，還晃晃腦袋。
身後忽然傳來「咳——」的一聲提醒。
阿言「撲通」一下從凳子上掉下去，睜大眼，被一雙有力的手掌托著胳膊扶好。
托尼垂眸暼一下屏幕上的影像，眼中劃過一絲了然，唇畔微不可查的彎一下，但沒吭聲。
再低頭一看，小姑娘都嚇懵了，爪子搭著他的胳膊，僵硬的像個木頭。
「怎麼了？」他沒忍住笑出來，把人拉起來，重新坐上小板凳，然後仿佛不經意的問，「在做什麼呢？」
阿言撲棱撲棱搖頭，不說話，熟門熟路摸出實驗室小櫃子裡的零食給人吃，很狗腿：「吃零食，吃零食。」
托尼好笑的吃一塊餅干，並不拆穿，只是笑，笑一會，仿佛覺得實在太好笑了，沒忍住遮一下臉。
第38章 游戲第三十八天
在鹹魚的第八天裡, 復仇者基地來了一位不同尋常的來客。
他擁有燦爛如陽光的金發，面容俊美而堅毅，但性格很好，很喜歡笑。
托尼介紹說, 這是托爾, 在他身後吧嗒吧嗒打字的阿言就探出頭，看這位來自神話之中的神明。
神明很新奇的看她，像研究宇宙中絕無僅有的珍稀品種, 手裡的錘子拋來拋去, 仿佛要看出她和別人有什麼不同。
然後他問：「就是她嗎？她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他低下頭，寬大的手掌摸一下頭發, 原本聰明而深邃的眸子一下被被蠢兮兮神色占領，像只二哈。
阿言噗嗤就笑出來, 合上手機, 攀上身前先生的肩膀, 開口就秀：「是我啊是我啊，我不可以你上嘛。」
托爾就不吭聲了，摸摸臉，嘿嘿一笑。
這件事阿言自己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其實從第一個世界出來之後，托尼就不想要她繼續進去游戲了。
但後來發現，除了性格合適外，她其實還是少有的, 不受到游戲控制和干擾的人, 無奈之下, 這才又選擇她。
還得時時刻刻小心監控。
托爾這次百忙之中抽空過來，其實也是為了這件事。
他這邊的情況有些特殊。
游戲的能量場錯綜復雜，充滿波動，影響的地方極多，並不僅僅是地球這一塊。
而阿斯加德領土內收到的波及，就是由大殿下和二殿下親自去處理的。
說起來慚愧，魔法這一塊，托爾的造詣並不如洛基，他受到的干擾更大，但如果不及時處理，只會有更多人的意識被吞噬進去。
二殿下雖然沒事喜歡捅哥哥刀，嘴炮哥哥，但實際上還是個負責任的小王子，他孤身進去，不知道做了什麼，就這麼把自己留在了意識世界裡。
是的，根據同行的魔法師所言，洛基是自己留下的，對比起其他被迫修改的記憶的人，他的處境顯然舒適。
但或許正是因此，才是虛假的世界能夠困住謊言之神的原因。
托爾眼巴巴想進去看看情況，但是進不去，好不容易掙扎進半截身體，硬生生被同行之人拉出來。
意識攻擊與他本就不適配，給他的傷害太強勁了，他一旦進入，瞬間就會迷失。
無奈之下，只好暗搓搓溜來地球，看看能不能尋求一些幫助。
托尼睨他一眼，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顯然對謊言之神有所忌憚，不想讓小姑娘去，被托爾一直磨著，思考了很久，才勉勉強強同意。
還要他也一起進去。
這時候阿言才知道，能夠和游戲的能量場適配是什麼意思，又是多麼重要的先決條件。
盡管連世界意志都被修改成友好程度了，托尼在進來的一瞬間，還是失去了所有的蹤跡。
他現在在哪，阿言不知道，是什麼身份，阿言也沒有頭緒，已經有很多天了，她游遍了巨大的海底城，卻根本不見任何有關托尼的蹤跡。
是的，游……_(:з」∠)_
阿言現在不是人類狀態，她是只有著紅色尾巴，能在深海游泳，還會啵啵啵吐泡泡的小人魚。
這是個奇妙的世界，整個世界全部由陸地和海洋構成，陸地上，位於北部的維瑟圖帝國是絕對強者，而海洋裡，亞特蘭蒂是王一般的存在。
當然，根據人魚保護法條，小人魚沒有通行證的話，是沒辦法獨自到地面上去的，這些全部信息，都是小王子講著給阿言聽。
也就是她這個世界的哥哥，擁有一條漂亮如波光般的魚尾，喜歡拍尾巴的小王子洛基。
王室人丁凋敝，只有兩位殿下，巧了，她就是其中一個。
而身為繼承人兼兄長的洛基，事實上，和阿言從前聽人說起過的他，有一些不太一樣。
現實世界裡，神明離人還是有些遙遠，阿言只聽托尼說過，洛基是個壞家伙，又聽托爾說起過，這是個喜歡拿小刀捅他腎的弟弟。
但這些都不是阿言認識的小殿下。
盡管已經是大魚了，但因為人魚壽命長久，洛基還是非常年輕的狀態，和非常需要人呵護的年紀。
他肆意張揚，俊美無匹，擁有海藻一樣漂亮的卷發和月光一樣的魚尾，笑起來的時候，像明亮太陽下閃閃發光的明珠。
據海底城裡年長點的人說，小王子小時候調皮搗蛋，不干魚事，且屢禁不止，總是令國王感到腦殼疼。
後來這位偉大的陛下想了想，將他帶到城樓上，指著絢麗的大海，和或好奇，或害羞，偷偷看過來的人魚問他：「這是什麼？」
小王子歪歪頭，笑嘻嘻道：「是大海，和城民。」
老國王就笑著搖頭，站了好一會兒，才用一種復雜的，令幼年洛基看不明白的目光，告訴他：「不，是你要守護的大海，和你要守護的城民。」
你是亞特蘭蒂的殿下，被萬民期待，這片海域有你的責任。
從那之後，小王子雖然還是燦爛爛笑著，但好像有些不一樣了。
那些令人好奇或贊嘆的轉變，阿言沒能參與，她有印像的第一秒起，就是小王子把她按在懷裡，手臂青筋暴起，卻始終沒讓她回頭。
事實上，雖然是整片海域的霸主，但亞特蘭蒂卻並不像它表面上所表現出的那樣平靜。
因為多年前的一場戰爭，老國王身體被極大損耗，變得虛弱，從那之後，周邊海域便蠢蠢欲動，不時有小戰爭發生。
亞特蘭蒂國力強盛，底蘊深厚，並不畏懼這些小打小鬧，但第一年過去，第十年過去了。
小王子還小，老國王卻愈發虛弱，這個原本強大的帝國在多方作用下，顯得愈發力不從心，而這是第十五年。
這一年裡，在整片海域都極富盛名的老國王終究沒有撐住，盡管只是規模不大的一場小衝突，而他只不過走個過場。
盡管所有人都沒想到這樣的結果。
但仿佛被點燃了一根導火線。
小王子成魚這一天，亞特蘭蒂遭到周邊諸國的瘋狂反撲，連失兩城。
老國王的靈柩示威般被送回來，整個海底王城都彌漫著一股壓抑氣息，而小王子抱著懷裡懵懵懂懂的小人魚，沒讓她看到外面的大廈將傾。
巨大的重擔山岳般壓著他，他仿佛忽然明白了何為「責任」。
新上任的殿下活在被鋪的平坦的美夢裡，他應有盡有，一生順遂。
他不畏懼戰爭，也不擔心搖搖欲墜的帝國是不是能在他手裡被支撐起，他只是陡然之間，仿佛明白了「責任」這兩個字的份量。
就像當初父親將他帶到城樓之上，指著遼闊絢麗的海域問他，你願意承擔起這片責任嗎？
實質上好像在問他，你想眼睜睜看著它被摧毀嗎？
當然不。
盡管這國家已經在十多年的腐朽裡愈發力不從心。
「叩叩叩」敲響面前的房門，洛基面無表情的想。
深海裡，有巨大的珊瑚海草，和數不清的貝殼珍珠。
但洛基的確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一顆貝殼一顆珍珠的將它們串起來，然後掛在門口的，還是他們家的小崽子。
這麼想就很可愛了，洛基懷裡抱著一本書，一邊甩動大尾巴「啪啪啪」拍門，一邊環著手臂想。
事實上，新舊交替，還是在國家形式並不友好的情況下，小國王其實並沒有那麼多空閑時間。
他在繁忙的政務裡心力交瘁，還可能要准備一場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的衛國戰爭。
但閑下來，就總忍不住想起來小崽子趴在懷裡，懵懵逼逼問他：「洛基，怎麼了呀？」的場景。
怎麼了？洛基想說，咱爹這十多年來不干魚事，要亡國了，要不是你哥我，你要變成沒有家的小人魚了笨蛋。
但不知道為什麼，一想起那雙懵懵懂懂的明亮眼睛，和攥著自己衣角的信任姿態，洛基就沒辦法這麼狠心。
甚至在預測到自己可能很快要出去，和試圖侵擾亞特蘭蒂的國家進行一場時間不知道多久的戰爭時，不自覺地，會先來看看小人魚。
哪怕只是給她講個微不足道的故事也好。
她站在這裡，和她身後的亞特蘭蒂一樣，就都是洛基的責任。
阿言人當久了，當魚還不太熟練，蹦噠噠開門的時候，還沒說話，先給人吐一個啵啵啵的大泡泡。
洛基嫌棄的把人帶泡揮開，徑直進屋，到桌子前面站。
他先看桌子上的擺設，發現今天沒有陸地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後，心情稍微好了一點。
小人魚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是對陸地上的東西十分感興趣，這讓洛基有點不高興。
雖然因為多年前的和平協議，大海和陸地基本沒有什麼交集。
但身為亞特蘭蒂的君王，洛基自然覺得大海最好。
更何況，小王子小時候也是聽小《小美人魚》的故事長大的，自然不高興妹妹天天向往著往陸地上跑。
阿言其實是因為在海底找不到托尼，想著他會不會到上面去了，就想和知道地面消息的人魚打探打探。
明明沒什麼不對的，被洛基逮的多了，也莫名有點心虛。
這時候看他一幅檢查的姿態，忙擺擺手：「沒沒沒，洛基，我沒有上面的東西了，你都沒收了。」
說著，還扁扁嘴，似乎是有點微屈。
洛基慢慢游過去，尾巴一拍水波，蕩起浪花，他捏捏小人魚的臉，故作凶狠：「還想呢，說了多少次了，叫哥哥。」
阿言頭頓時搖的像個撲棱蛾子。
洛基頓一下，忍著沒笑，慢慢游到桌旁，拿起自己淘來的，教導人魚的書。
他的音調優雅迷人，像玉石敲擊，又莫名凶狠：「……過來，昨天給你講了人類怎麼陰險狡詐是吧？今天給你講他們怎麼狠毒無情。」
阿言：……你不是仁。
第39章 游戲第三十九天
晴朗的天空下, 亞特蘭蒂的海底城會被淡淡的陽光籠罩，遠遠望去，像顆光華流轉的玻璃珠。
阿言仰著頭看，看一會, 忍不住低頭摸摸尾巴。
真是無論看多少次, 都覺得魚尾實在是太神奇了，和人類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有巡邏隊不時經過，看到浸在光波中的小人魚, 目光不由自主柔軟一點, 停下來：「殿下。」
阿言就不好意思的點點頭，後退一步, 還有點害羞：「你們好呀。」
然後在整齊的隊列離開後，又不自覺偏著頭, 甩著尾巴, 去看人家的頭發和尾巴顏色。
對大多數人魚來說, 頭發和尾巴的顏色並不相同，但也有例外，看起來會格外的漂亮。
而這樣美麗又例外的存在，在巡邏隊裡卻有很多。
作為王城重要的守備力量，巡邏隊除了擁有強大的武力外，隊員還大多擁有俊美的面容。
這也讓阿言一度懷疑，雖然沒有明確規定, 但選拔的標准裡面是不是暗搓搓對顏值也有要求。
原本身姿筆挺, 勻速前進的人魚軍官們, 在異常敏銳的感官下，很快發現小殿下眼巴巴看過來的目光。
不知道怎麼的，忽然就有點害羞起來，在所有人魚不動聲色的對視一眼後，忽的一甩尾巴溜了。
阿言：？
只好捏捏手裡的泛著流光的大貝殼，撓撓臉頰，也一甩尾巴離開了。
海底是一個巨大而神奇的世界，同樣孕育著山石美景和瑰麗奇觀，但最吸引阿言的，無疑還是各種亮晶晶。
尤其是在晴朗的天氣下，淡金色的光線幾乎將清澈海水映照的透明，游在水底邊走邊撿，能撿滿滿一筐。
阿言游一會兒，來到個巨大的，古代祭壇一般樣式的建築前，左右看看，發現人不多，慢吞吞從假山後面拖出來一個海草編制的筐。
筐不大，大概有人的膝蓋那麼高，裡面已經鋪了滿滿一層大貝殼。
小人魚看它一眼，隨手揪一根水草頭繩，把柔軟的頭發綁起來，然後拉拉筐，埋頭開始撿貝殼。
亞特蘭蒂古老的傳統，即將出征的戰士，如果能擁有一條親人親手做的貝殼項鏈的話，一定能夠平安歸來。
所有人都知道，按照亞特蘭蒂現如今這樣蠢蠢欲動的形勢，與周邊國家開戰，是早晚的事。
因此，雖然暫時還沒有什麼確切的消息傳來，但已經有不少人魚開始著手准備這件事了。
阿言跟著瞅了瞅。
雖然在洛基的封鎖下，她幾乎聽不到什麼關於亡國的言論，但並不笨，城裡時刻緊繃的氣氛已經告訴她所有。
在托爾聲淚俱下的控訴和托尼暗暗咬牙的目光裡，阿言知道，洛基是個喜歡干壞事的小王子。
但在現在的她看來，那大約是有原因，因為在她眼裡，洛基雖然喜歡欺負人了點，但一直是個負責任的君王，和好兄長。
而他如今正守護著這個巨大而日漸頹亡的帝國，並為之戰鬥著。
那別人能有的東西，他也該有的。
只可惜人丁凋敝的皇室如今只剩下兩個人了，進度就慢了點，並且洛基似乎還不太想讓她知道這件事。
阿言戳一戳下巴，一手拿起個淡金色的貝殼，一甩尾巴，開始蹲著挑來挑去。
周圍零零散散同樣蹲著不少挑貝殼的人，看到忙忙碌碌的小殿下，眼睛裡劃過一絲了然，目光柔軟不少。
雖然從理論上來說，哪裡的貝殼都可以用，但對於信奉神明的亞特蘭蒂人來說，古老祭壇附近顯然更得人們垂青。
只不過這裡的美麗的貝殼相對稀少，更加難找而已。
亞特蘭蒂民風淳樸，且人魚種族對守護家國的王室天然尊敬，看到小殿下忙來忙去，有不少人都有意無意的幫她。
阿言手中的貝殼串串已經長長圓圓的一圈了，本就是收尾階段，卻還在不停被人魚小們若有若無的往貝殼分部的地方帶。
聽了好幾波模板相同的：「哇，你發現了一個好地方嗎？我們快過去。」
這樣的對話，就是再遲鈍，阿言也明白過來，不好意思默默臉，對著人魚們笑一下，飛快的拎著貝殼串走了。
無論繁忙與否，洛基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宮殿裡，討論起亞特蘭蒂的國情，或者是批閱各地傳來的消息。
阿言進來的時候，他剛好不太忙，拿一張紙，正垂著眼看，不時的提起筆，往上面寫點什麼。
宮殿門口有兩個高大的人魚守衛，阿言進去的時候只彎著眼笑笑，也沒有被通報。
作為身份尊貴，王室唯二的小人魚，這裡本就是全面對她開放的，加上新國王的縱容，即使是最機密的情報，她也可以聽一聽。
自然也就沒有通報的必要了。
盡管覺察到有人進來，但標志性的火紅色尾巴，很容易讓洛基覺察到來人的身份。
還有一點忙的小國王抬起手，修長的指尖輕輕往虛空中一點，是示意她自己玩的意思，而他還有一點政務處理。
沒想到等來的不是四處撲騰著吐泡泡的小人魚，而是掛在脖子上，做的醜萌醜萌，讓人忍不住想笑，卻又意外心軟的貝殼項鏈。
洛基握著筆的手指微頓。
他閉上眼，卷翹而濃密的睫毛輕顫一下，才復又睜開。
小國王翠綠的，宛如上好寶石的眼睛裡面，一點一點，漫出讓人心折的笑意。
身為亞特蘭蒂的繼承者，他當然不會不知道這條醜萌的項鏈代表著什麼，又是怎樣來。
而在他原本看來，自家小人魚是不需要去做這種事的，尊貴的亞特蘭蒂殿下，不需要去繁忙而辛苦的做這種事。
但也正是因此，收到的時候，才會尤其讓人覺得……心生觸動。
仿佛小人魚伸出的柔軟指尖，將心髒戳個正好。這樣柔軟又忍不住酸軟的感覺，很奇妙。
小國王受盡萬千寵愛長大，自己也不知道怎麼會為了這樣小小的維護和寵愛心生感慨，但已經先一步彎起眼睛。
他伸出手指，把小人魚軟乎乎的臉蛋扯成面團，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表達他的喜愛似的，然後惡劣笑道：「我是不是說不要去做這些，這是獎勵。」
嚇的阿言咕嘟嘟吐個泡泡，奪門而出。
虎口逃生的阿言揉揉被捏的臉，心有余悸。
實際上不疼，因為沒有用力，但洛基方才那種明晃晃的笑容，讓她一瞬間想起來雷神被謊言之神支配的恐懼。
就……還是先跑為敬，保存體力，下次再戰好了。
城裡有能夠和陸地上人交易的商隊，正在廣場裡擺攤，熱熱鬧鬧的，和有需要的人魚交換物品。
實際上因為井水不犯河水，陸地和大海的聯系並不算多。
但無論是人類還是人魚，都不會對大海或陸地完全沒有興趣，加上《和平協議》，這就產生了海陸商隊的存在，用以交換雙方的新奇物品。
像是深海裡的珍珠寶石，對人類來說是巨大的錢財誘惑，對人魚卻不值一提。
像是人類社會的精美工藝品，人魚感興趣極了，人類卻不屑一顧。
阿言有一大半關於陸地的消息都是從這裡打探來的，包括她收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被洛基沒收的報紙和書。
說起來就很辱魚，明明是非常常見的東西，只是想看看有沒有托尼的消息，但洛基每次沒收她報紙的時候，都要用種：
【你這條沒有見識的魚，珍珠不好嗎，財寶不好嗎，這種東西，你也看得上。】
這樣的眼神看她。
阿言就想舉報他不尊重魚權。
但盡管如此，每次看到海陸商人，阿言還是忍不住去聽一聽，然後換一些報紙看。
海底城的小殿下已經是商隊的常客了，加上人魚是個寵崽的種族，一見到她游過來，老板就笑起來。
「殿下。」他是個熱情而重視規矩的藍尾巴人魚，看到阿言，先是非常恭敬的行一個禮節，然後笑呵呵把箱子裡特意留的報紙拿出來。
同時非常溫和的陪阿言四處轉著看：「殿下這次想聽什麼呢？」
阿言彎著眼對人道謝，然後托著下巴，想一想。
「上面有沒有什麼事呀，然後就是，你找到叫托尼·斯塔克的人了嗎？」小人魚眨眨眼，先是埋頭看報紙，沒有看到熟悉的名字，不由有點失望。
布尼爾看小人魚低落的模樣，堅毅的面容忍不住微頓，他認真的想了想，發現毫無相關記憶。
便只好抱歉的搖搖頭，輕聲道：「抱歉，殿下。不過我倒是人聽說了一件重要的事。」
他的語氣變得輕快一點，似乎是想讓低落的小人魚開心起來，看到她漂亮的眸子一點點亮起來，唇畔才露出一點笑容。
他繼續道：「聽說維瑟圖帝國的大公爵大人近段時間來到亞特蘭蒂海域附近，不知道要做什麼，但常常會辦一些盛大的舞會。」
「舞會舉辦的很漂亮，我們交換時曾遠遠的看過一眼，報紙上有，殿下感興趣的話，可以看一看。」
阿言眨眨眼，攤開報紙，認真的找了找，入目看到張燈火通明的巨輪照片。
照片上的游輪是看不到人的，只有模糊的一小點黑影，看不清楚。
明明什麼都看不出來的，阿言認真的看著，不知怎麼的，卻心中一動。
「公爵大人叫什麼名字呢？」她埋著頭，幾乎半趴上光滑紙面，想要分清楚其中的人影，小聲問。
布尼爾老板就遺憾的搖搖頭：「不知道，在維瑟圖帝國，沒有人敢直呼大公爵的名諱。」
阿言捏捏耳朵，不知道為什麼，一瞬間更心動了。
第40章 游戲第四十天
好不容易從商隊那裡摸出來張通行證, 等到晚上，阿言小心翼翼的，避開巡邏隊，刷了卡往海面上游。
海面上平靜無波, 海風清冷, 正是繁星密布的時候。
阿言吐著泡泡，在水面上找了會兒，果然找到搜燈火通明的豪華游輪。
巨輪整體呈現出一種絢爛的白色, 懸著帆, 其上點綴暗紋，即使在漆黑的夜裡, 也有明亮的燈光閃現，華美非常。
它宛如一只靈活而巨大的海鯨, 緩緩行駛在深藍色的海面上, 速度不快, 一點點前進著，蕩起粼粼光波。
阿言甩動著尾巴，白嫩的手臂搭在水面上拍一拍，往前游一點，然後好奇的抬著頭看。
游的近了，能看到船身上印有維瑟圖帝國的圖案。
這是個有信仰的國度，僅是一個繁復到辨認不出的紋路, 也能看到其上隱隱的燦金色, 以及其下非比尋常的澎湃力量與虔誠。
與之相對的, 是它旁邊距之毫釐，位置卻幾乎與國家標志不相上下的，屬於某人的私人印記。
比起繁復的國家圖案，這個私人印記看起來要簡單多了，但簡單卻瑰麗，彰顯出主人的身份不凡。
阿言眨眨眼，幾乎一下就確定了，這應當就是那位大公爵的船，當下歪著頭想了想，沉進水底，啵啵啵吐出一串泡泡。
等到再探頭出來的時候，她已經在游輪附近了，擔心撞到人，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於是只敢攀著船的邊緣，小心翼翼的探一點頭看。
擁有火紅色尾巴的人魚漂亮極了，她注視著面前巨大的游輪，眼睛睜的大大的，過一會，似乎是好奇了，白生生的爪子伸出來，輕輕戳一下船的邊緣。
戳一會，似乎是覺得這樣這樣好玩，又似乎是新奇於這樣異於海水的冰涼觸感，小家伙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掌，輕輕虛貼在輪船邊緣上。
托尼站在上面，一直看她，看到這裡，眼尾不由自主彎起來，噗嗤一下，沒忍住笑出來。
舞會煩悶，他沒呆一會兒就出來了，其實一直在輪船邊緣處站，隔著夜色，看到大海深處的來客。
因為視覺關系，幽深海域中的小人魚看不到他，他略一垂眸，卻能夠將對方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楚明了。
他看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忍不住笑出來。
而隔著萬丈海域與天穹，距離與時間，黑夜與黎明，他也毫不失望的對上一雙清澈的，驚訝的，明亮的，充滿信任與驚喜的漂亮眼睛。
難以言喻這一瞬間的感受。只記得那真是雙漂亮的眼睛。
好像你最得她的喜歡，無論做什麼，都能夠得到她的誇獎一樣。
托尼伸出冰涼指尖，輕輕點上額角，泛著涼意的觸感讓他的動作頓一下，忍不住微微挑起眉頭。
那一眼能得到的情緒太多了，也太復雜，他又看的太過隨意與輕盈，因而忍不住愣了一瞬。
等到他認真下來，端正了身體，想要再仔細的看一看時，對方已經不見了。
只有一小串咕嘟嘟打著旋的泡泡。
尊貴的公爵抿著唇，漂亮的淺棕色瞳孔映出燈光溫暖的顏色，搭在欄杆上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緊。
很奇妙的，在這一刻，微風徐徐，夜空寧靜，不斷的回憶著那雙一閃而過的明亮眼睛。
維瑟圖帝國呼風喚雨，無所不能的公爵大人，破天荒的，竟然覺得心中一動。
他注視平靜無波的水面，好半晌，微微抿了抿唇。
阿言在水裡撲騰了好一會，撿了個貝殼，揪了一大片水草，又拍拍臉蛋，才慢慢的反應過來，自己的反應不對。
不是……她跑什麼，那是斯塔克先生，她找了很久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應該高興……才對吧。
……怎麼就跑了。
想到這裡，阿言自己也呆住了，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奇怪，於是不好意思的揉一下臉蛋。
甚至想起來自己剛剛的沙雕反應，還有一點點心虛。
她抬頭注視巨輪燈光閃爍的方向，隔著深海的波光，能看到淡金色的光線被折成各種輪廓，顯得尤為漂亮。
阿言伸出指尖，輕輕撓一下臉頰，甩著尾巴，帶著點心虛和莫名不好意思的，又摸到方才的位置，小心翼翼探出一點頭。
船上的先生還沒走，半趴在欄杆旁，垂著眸往下看，似乎在等待什麼人。
看到重新破水而出的小人魚，他歪一下頭，嘴唇翹起一點，焦糖色的眸子頃刻彎成迷人的弧度。
「你來了。」他說，是優雅低沉的音調，詢問道，「小人魚，你叫什麼名字？」
聽到前半句，阿言晃晃頭，也非常高興，已經想要小雞啄米一樣不住點頭認親了。
猝不及防又聽到後半句，整只魚都呆住了，頭縮進海裡一點，咕嘟嘟，無意識吐一顆泡泡。
托尼看著她，又忍不住笑出來，看她不答，也不勉強，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一下。
阿言扁扁嘴，呆呆地看他一眼，這下把他清透明亮的瞳孔裡，直白又疏離的陌生看的清清楚楚了。
斯塔克先生他好像……又被格式化了。
腦海中清晰明了的閃過這個念頭，阿言張張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感到心情十分復雜。
這復雜在托尼眼裡，就是小人魚不知道想到什麼，郁悶拍了會水，又發了會呆，才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抬起頭，磕磕巴巴說了名字。
他又被逗的忍不住笑。
這可真是條神奇的人魚，托尼想，仿佛長在了他的笑點上似的，很有意思。
這讓他的目光不由自主柔和下來一點，籠在同樣溫暖的燈光下，像是漫天的星光一樣。
阿言有點抵抗不了，眼巴巴看他一眼，忍不住游的更近一點，然後抬著頭，更仔細的看他。
托尼也垂下頭看她，唇邊彎著熟悉的笑。
阿言就明白了，雖然這個斯塔克先生又被格式化，沒有記憶了，但人格和性格沒有變，還是他。
這讓阿言松了口氣，仰著頭，也學著他的模樣，軟聲問：「那你叫什麼名字呀？」
托尼告訴她，她就：「噢∼」一聲，接著低頭，小聲的，認真的，重復道，「托尼·斯塔克先生。」
來自深海中的小家伙並不知道，她正在做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要知道，在維瑟圖帝國裡，是不允許有人直接稱呼大公爵姓名的，連國王陛下也不可以。
因為幾乎掌握了大半國家的公爵大人，是沒人可以冒犯的存在。
但很奇妙的，這個名字由小人魚說出來，托尼並沒有感受到冒犯，反而覺得很親切，並且很願意縱容她。
於是他點點頭，承認的平淡而普通：「是我。」
小人魚就抬起頭，開開心心叫了他好幾聲，還揮了揮手。
只不過是幾聲名字，她開心的好像得到了什麼了不得的寶貝一樣，托尼一聲聲應了，只是最後一聲的時候，被風吹著，沒忍住輕咳一聲。
他還沒說什麼，小人魚先受到驚嚇一樣，在水裡撲騰一下，忙對他揮揮手：「去……去屋裡呀。」
然而手揮到一半，又飛快的想起什麼，抬起來，拍拍尾巴，想把手裡的東西往上面送。
她離的近了，托尼才看到，那是個漂亮的紅色貝殼，色澤鮮艷，光華流轉，極為漂亮。
只是因為海面離甲板實在太遠了，她沒有工具，不得其法，努力了好幾次也沒有成功。
托尼心一軟，意識到她大概是想將手裡的東西送給自己。
盡管公爵大人已經家財萬貫，權勢滔天，可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意外美好的夜晚裡，他還是為一只漂亮的紅貝殼心動。
——原本想下去幫個忙，借助繩子和戰甲都好，總比小人魚兩條細細的胳膊好用。
只是還沒等到托尼動作，小家伙就生氣了似的，尾巴一拍，把貝殼拍出一條長長的弧線，掉上了岸。
托尼頓一下，彎腰撿起甲板上的貝殼，伸出指尖，抹去上面的濕潤的水珠。
他把尤帶著濕潤的貝殼握在手裡，往下面揮一揮，示意他已經拿到了，然後沉吟一下，不知道怎麼的，對才一面之緣的小人魚發出做客邀請。
「你想要上來坐坐嗎？」他似乎不常做這樣的事，眉頭蹙一下，才不太熟練的補充道，「你能到地上來嗎？或者這上面也有泳池。」
人魚似乎是能夠到陸地上去的，可阿言並不是一條成熟的土著魚，並不知道怎麼操作，想了想，有點懵逼的回看過來。
托尼看她傻fufu的樣子，揉一下額角，頭疼道：「還是算了，我回去查查，別再出什麼事。」
這下阿言反而有點不高興了，扒著船，眼巴巴看上來。
托尼被她看的心裡一軟，但又不想她受到什麼傷害，狠了狠心：「今天不行。」
然後迎著小人魚可憐巴巴的目光，頓一下，又忍不住補充道：「要不這樣，你以後……還來嗎？」
是商量的語調。
小人魚清澈懵懂，模樣不凡，一看就是偷偷跑出來玩的貴族小姐，下次還見不見得到，真不一定的事。
盡管斯塔克公爵在陸地上一手遮天，手卻是沒辦法伸到海裡去的，因此，這一時間的確不是他能決定的事。
就看小人魚眼巴巴點點頭，拍著水對他道：「好呀，我也回去問問，我明天還來。」
托尼忍著笑：「不急，我還要在這邊呆很久，你什麼時候來都可以。」
然後他回去，命人大興土木，先在公爵府建造一個巨大的，清澈的，精美的，供人玩樂的水灣。
第41章 游戲第四十一天
阿言回家的時候偷偷摸摸的, 藏在門口的大石頭後面。
等到確定屋裡黑漆漆，應當是沒有人，洛基的確如他所說的那樣，在王宮加班之後, 才松口氣。
她甩著尾巴, 高高興興的去開門，長長的頭發浸在水裡，綢緞一樣, 被水波吹散。
海底的世界發展的其實很好, 各種設施都非常完善，除了生活在水裡, 和陸地上的世界幾乎沒什麼大的區別。
就連屋門都是非常高級的面部識別系統，被一塊半透明的玻璃板單獨隔出來, 清澈透亮, 閃著藍光。
阿言捧著臉過去, 給它識別，還根據提示，眨眨眼睛。
然後嚇的一口氣沒提上來。
——玻璃板是半透明的，屋裡屋外，分隔兩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後面悄悄探出兩只眼睛, 閃著怒火, 怪驚悚的。
阿言嗷的一聲, 轉頭就跑，被迅速拉開屋門的青年捏住後頸。
洛基身姿挺拔，體格健壯，手臂勁瘦而有力，提著她，像提棵蘿蔔一樣。
「啪嗒」一聲，是門被推開，按鈕打開的聲音，原本黑漆漆的屋子裡瞬間亮起橘色的暖燈，門口掛著的小人魚風鈴也被推的動起來，叮鈴鈴的響。
阿言死死抱住門，不松手，眼淚都要嚇出來了，慫唧唧開口：「我……我請求解釋。」
洛基輕哼一聲，松開手，把她放在門口，但前進一步，堵住門的位置，手臂也環起來。
小國王有著再漂亮不過的翠綠色眼眸，音調卻冷冰冰的，很無情，只有一個字：「說。」
阿言才不會說實話，事實上也不算謊話，一只聰明的人魚，做壞事之前都是要做好兩手准備的。
她顫巍巍從背的小包裡拽出來一個盒子，打開，扒拉一下，捏出來一個充滿科技感的戒指。
事實上，海底的世界並不缺乏科技，但與科技水平高速發展的陸地上相比，大海的居民顯然還是更偏愛自然一些。
像是戒指項鏈這種裝飾性物品，人魚往往熱衷於自己去撿些珍珠或者貝殼，而不是像人類一樣，更多的追求礦石或者技術。
像眼前這個充滿科技感，簡潔而又大方的指環，一看就不是大海的物品。
洛基沒說話，阿言就甩甩尾巴，小心翼翼的游過去，停在他面前。
洛基垂著眸看她。
大約是剛剛被嚇到了，小人魚偷偷看了他一眼，才小心的執起他的手，把有些冰涼觸感的指環輕輕套在他修長好看的手指上。
洛基一頓，卻發現她的動作並沒有完成，而是湊的更近一點。
她仿佛在尋找什麼似的，很仔細，很認真，漂亮的尾巴都甩一甩，才小心翼翼的，在指環的某一個位置按下去。
小國王頓時被一道神秘而充滿力量的防護罩給包裹了，始作俑者的小壞蛋站在外面，眼睛彎彎的笑看他。
仿佛是為了驗證這的真實，她還伸出白白嫩嫩的指尖，屈起來，當當當敲擊了幾下。
漫著波紋圖案的防護罩很給面子，發出清脆的敲擊聲。
被包裹著的洛基神色一頓，冷冰冰的神情幾乎維持不住，他垂下眼，下巴微抬，示意犯了錯的小人魚說下去。
小人魚就很上道的湊上來，雙手背在身後，努力減輕罪行，眼睛亮晶晶：「我和陸地上面的人換的，很厲害的，這樣洛基就不會被傷害到啦。」
洛基斂著眉目，沒說話，輕輕摩挲一下手指，關掉防護罩。
他相信這是小人魚特意為他尋找來的禮物，而不是隨意的搪塞。
正是因為如此，才沒辦法繼續教訓下去。
無論她偷偷溜出去是要做什麼，貪玩還是別的，但為自己尋找一件保護作用的護甲，一定是在計劃中的事。
盡管沒有說出來，也擺出一副做錯了事，願意接受懲罰的乖巧樣子。
但從她清透明亮，而溢滿了淡淡憂慮的目光裡，洛基能夠非常清楚的讀到這樣的信息。
年輕的國王探出指尖，重重在小人魚腦殼上彈一下，看她眼巴巴撅嘴的模樣，又轉過來輕輕揉了揉自己的額角。
……好在這是個妹妹，要是個哥哥或弟弟，腿也不知道打折多少次了。
從阿言心滿意足的面容，以及手指上充滿科技感的指環上，洛基很容易猜出她溜去了哪裡。
無非就是心心念念的陸地上。
這也是讓年輕的國王難得感到不怎麼愉悅的事——身為大海的殿下，怎麼就那麼喜歡陸地呢。
洛基不理解，也不贊同，並且有相應的應對措施。
依然是那本教導小人魚的教材書，他打開，瀏覽著目錄，略去已經講過的，目光停留在某一個板塊上。
他看了幾秒，露出一個滿意的神色，並把書翻到這一頁。
他把自己家的魚提到面前，嗓音優雅而迷人，娓娓為她道：「從前，海裡有一只小人魚。」
「她有著火紅的尾巴，和漂亮的眼睛，她十分向往陸地上的世界。」
說著，他看一眼小人魚的反應，發現她正好奇看過來，抿一下唇，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神情。
他斂著眉，繼續道：「這條小人魚成年的時候，終於獲得了到陸地上看一眼的機會，她發現這是個美麗的世界，不由更加向往。」
「於是，為了能夠更長久的到陸地上去，她去找了深海女巫，深海女巫給她一瓶藥劑，能夠將她的魚尾變成腿，但要每天忍受刀尖上走路一樣的痛苦。」
青年捧著書念出來，嗓音優雅迷人，為了能夠更好的讓人有更好的故事體驗，他的語調甚至隨著事情的發展浮浮沉沉。
實際上這個精簡版《小美人魚》的故事，被他刪去了不少內容，比如落難王子之類的愚蠢人類。
在亞特蘭蒂年輕的小國王看來，喜歡陸地已經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了，想要陸地上的人當伴侶，簡直是不可能的事。
也就沒有必要講。
這麼想著，他一邊念陸地的可怕之處，一邊去觀察小人魚的反應。
她聽著，似乎是害怕了，似乎又感同身受，不由自主的摸一下尾巴，臉有點白。
是非常熟悉的故事，幼年時也可能為之感動過，但對於一條人魚來說，實在不是那麼美好。
並且提到去陸地上生活時，阿言也想起什麼，抬起頭，小心翼翼的問：「……那我們想要去陸地上去，也要……也要……」
似乎是覺得那樣的體驗太不友好，說著說著，小人魚臉都白了，沒辦法說下去。
看起來被嚇的不輕。
洛基看到她的反應，俊美的面容一沉，瞬間就不高興了，書一扔，只覺得什麼辣雞教材，就知道編一些亂七八糟的故事騙小姑娘。
他捏一下小人魚蒼白的臉，蹙著眉，否認道：「神明給予亞特蘭蒂恩賜，我們當然不用忍受這些。」
「作為被祝福的種族，人魚可以自由的到陸地上去，並且擁有雙腿。」
「但大多數人魚還是不願意這樣做的。」頓了頓，他道，「一是長時間不恢復魚尾會不舒服，還有就是……」
「當然是大海最好，亞特蘭蒂是最強大美麗的國家，去什麼陸地。」
國王的眼睛裡是全然的自信之意，這讓他明明是安慰的話，也說的神采飛揚一般。
阿言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經過長時間鍛煉，她已經能夠十分熟練並且精准的，從洛基夾帶私貨的話裡提取信息了。
這讓她聽到這些話，眼睛一瞬間亮起來，甚至忍不住直起一點身子，有點期待，又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
仿佛下一秒就要跑陸地上過了一樣。
剛剛回過神來，一眼看出她的想法，洛基恨鐵不成鋼，彈一下她白嫩的額頭，警告道：「不准亂來，尤其是這段時間，我不在，哪裡都別去。」
他若無其事的說著，仿佛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但一國之主不呆在王城裡掌控大局，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平常的事。
阿言不笨，想起亞特蘭蒂如今危急的情勢，略一想，就猜出一點原因。
「是……是要開戰了嗎？」她詢問著，手指冰冰涼涼的，嗓音有點微顫。
看著她的反應，洛基頓一下，伸出手掌，笑著摸摸她的頭：「是啊，不過不怕。」
他道：「奧蘭多派軍侵擾了亞威城，我帶兵去支援，不難，很快就把他們打跑，然後回來。」
「我一定會贏，你還是亞特蘭蒂最尊貴的小公主。」最後，他這麼笑著承諾。
奧蘭多是除去亞特蘭蒂的第二大深海之國，在亞特蘭蒂虛弱時迅速壯大，來者不善，來勢洶洶。
可是身為亞特蘭蒂唯一且年輕的帝王，洛基似乎沒有理由去拒絕這場或許難打的戰役。
能做的，也不過是全力以赴。
阿言說不出心中的復雜感受，只是看著面前年輕而英俊，肆意而明亮，用盡全力守護著家國和人民的小王子，忽然想摸摸他的頭。
安慰的，疼惜的，也是鼓勵和信任的動作。
她也的確這麼做了，沒有被拒絕，只是得到一個略顯詫異的神情。
然後她聽到洛基哼笑道：「討好也沒有用，我離開這段時間不許去陸地上，你知道吧，那裡的人什麼都吃。」
第42章 游戲第四十二天
吹著海風, 啃著水果，阿言托腮在水裡游著，手裡還能拿個平板玩。
她身下是一只巨大的玻璃魚缸，魚缸裡海水清澈, 溫度低而涼爽, 在裡面玩著，非常愜意的不虛魚生。
洛基集結軍隊去亞威城，走了好幾天, 沒人管著她, 她想了想，在海底城好像也沒什麼能幫忙的, 不需要她，便理直氣壯溜出來陸地上玩。
公爵大人說話算話, 不知道下達了什麼樣的命令, 游輪一直沒有走遠, 在這片海域上徘徊。
阿言偷偷的扒著水面悄悄來看了幾回，在他日漸柔和的眉目和嗓音下，已經覺不出他格式化和非格式化有什麼區別了。
到現在，跑上來玩一會，玩累了再跳到魚缸裡游一會，已經是非常平常的事，她在游輪上甚至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房間。
一個被安置在公爵私人領域內, 不時有奇珍異寶送進去任人賞玩的, 異常精美而華貴的房間。
這是維瑟圖帝國絕無僅有的殊榮。
公爵的私人領地是絕對不允許被冒犯的存在, 即使心懷探究，也對時不時出現的神秘小姐心有好奇，卻始終也沒人敢去冒犯。
輪船的夜晚往往燈火通明，如果沒有特殊的事做，通常會舉辦一場大型舞會。
能夠在這艘船上占得一席之位的，不是帝國的貴族，就是擁有卓越成就的名流，舞會總是舉辦的糜麗又奢華，是與大海完全不同的感受。
人魚走到岸上後能夠自動進化出雙腿，在這之後，除非自己主動撲騰進水裡，否則將一直保持這樣的形態。
在完全熟悉，並且得到公爵默許後，阿言有時候晚上來，碰上舞會，也會開開心心參加一會兒。
公爵的私人領域一般是沒什麼人的，辦公住宿區更是如此，借著走廊上的明亮小燈，可以很順利的一條魚摸進房間裡。
阿言這時候就很熟練。
推開門，穿過屋子，找到特意為自己備下的衣帽間，進去像模像樣的進去換一身人類小姐的衣裙，就可以走進盛大而奢華的會場。
最感興趣的時刻，是找找看，嘗一些海底裡無法見到的食物，更多的時候，是好奇的四處打量著看。
盡管是個科技十分發達的國家了，維瑟圖帝國依然保持一些古老的傳統，比如舞會，置身其中，仿佛游走在中世紀陳舊而鮮艷的油畫裡。
這是在現實中很難看到的景像，人魚總是看的眼睛亮晶晶。
托尼這時候就很好說話，會帶著她去展覽廳看科技作品，也會講一些讓她感興趣的維瑟圖歷史。
總之當人魚穿著人類漂亮裙子出現的時候，他出現的總是很及時。
自然而然的，這個陌生而尊貴，能夠得到公爵寵愛的小姐，很容易就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不過這艘游輪上每天都會有身份尊貴的人擠破頭想要上來，加上她一出現，斯塔克公爵往往就也來了。
因此，即使很長時間過去，不少人仍然對她依然充滿好奇，甚至是探究的。
但在公爵大人這樣明顯的維護姿態下，時間久了，想法活躍的人便也差不多歇了心思。
——能夠爬上高位的人，顯然有一顆聰明的頭腦，他們非常清楚，這位小姐並不是自己能夠開罪起的。
而比起忽然出現的小姐，和她神秘的身份或行蹤，實際上，斯塔克公爵對她的態度，以及為什麼會有這樣態度的原因，其實更加令人感到好奇。
這也是所有人都抓耳撓腮想要知道的事，畢竟好奇心再吸引人，也沒有直接的利益讓人心動。
誰不想要公爵大人的寵愛呢？
在這樣隱秘渴望又探究的心思下，當發現這位小姐難得孤身一人，並且正在遭遇一些不好處理的麻煩時。
能夠引起人們的注意和旁觀，卻不會讓人願意伸出援手，也就不是讓人感到奇怪的事了。
畢竟她正面對的人，同樣是不好得罪的。
甚至斯塔克先生究竟更偏幫哪一方，也是讓人們感到好奇，並且在心裡估算著，可以把它作為未來某些東西評判標准的事。
於是在意外正中央，舞會邊緣的位置，上方明亮的水晶燈掛著，音樂不知不覺被人關小了一些。
所有人凝神屏息，仿佛什麼都沒看到，卻若有若無向包圍圈正中的位置分去余光。
那裡有兩位看起來同樣尊貴的小姐面對面站，一位面露茫然，一位目有火光。
讓大家感到神秘和陌生的小姐，模樣顯然要更茫然些，左右看看，顯然是在找熟悉的先生。
可是她找不到的，在場有知道內情的人，已經忍不住開始同情。
——下午的時候，王子殿下攜帶三公主殿下前來采訪，想要與他商議有關軍隊整改的事。
作為帝國的繼承人，王子親自前來，這是絕對的尊重，畢竟如今維瑟圖帝國能夠保持強盛，有一大半原因都源於斯塔克先生令人驚羨的軍事才能。
而出於同樣的尊重，面對帝國繼承人的請求，斯塔克公爵也不會推辭。
這也就是他為什麼遲遲沒有出現的原因。
而忽然到來的神秘小姐顯然不知道這一點，她似乎還沒明白發生什麼，孤零零站著，甚至顯得有些孤立無援。
事實上任誰被突如其來，並且對自己懷有敵意的人堵個正著，對方卻又一聲不吭，只瞪著自己看的話，都不會太快反應過來的。
阿言噎一下，確定自己不認識這位小姐，左右看看，自己身邊也沒有其他人。
——總是確定對方是來找自己的之後。
阿言主動試探問：「找我有事嗎？」
明明不是很嚴重的語氣，態度也並不無禮，可不知道為什麼，被對方這樣輕描淡寫看著，麗貝卡公主忽然覺得生氣。
她是帝國尊貴的公主殿下，暗戀斯塔克公爵已久，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們將來一定會訂婚的。
——任誰都知道，那位先生只有身份最尊貴的公主才配得上，而帝國現如今還未婚的公主，也不過她一個而已。
原本以為是非常確定的事。
可現在，不過短短幾個月，當她好不容易請求兄長帶自己來到公爵度假的游輪，卻得到這樣的消息？
公爵大人心有所屬，極為寵愛一位不知道身份和姓名的尊貴小姐。
麗貝卡頃刻炸了，偌大的維瑟圖帝國，還能有人比她更尊貴？哪裡來的臭丫頭，敢跟她搶人。
麗貝卡眼中有火，飯也沒吃，聽到人今天剛好來了，氣勢洶洶來找麻煩。
她堵到人，一時間醞釀了許多話，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對面那只面團慢吞吞看一眼，慢吞吞問：「你找我有事？」
的確看不出禮節的錯誤，但是也看不出多少面對公主的尊重。
麗貝卡冷笑一聲，抬手搶下對面人手裡礙眼握著的餐盤，譏諷：「無知的平民，這就是你在帝國公主面前的態度？」
說著，面對著對方因詫異而睜大的眼睛，不等回答，又迅速道：「勸你自己滾遠一點，公爵大人不是你這樣身份的丫頭配得上的。」
阿言：「……」
看明白了，但這他媽，戲太多，一時間竟不知道怎麼接。
小姑娘醞釀了一下。
事實上，作為網上衝浪十級選手，雖然脾氣總是很好，也因為不喜歡麻煩，總是開開心心的樣子。
又或者因為遇到的人大多數是很優秀溫柔的人，自己也不由自主變得溫和起來。
但阿言實際上並不是好欺負的人，換句話說，種花家網上的戲精，沒有好欺負的。
等到看明白是怎麼回事，理順了這其中的關系，覺得對方這樣的行為，應當不需要再給什麼面子。
阿言忽略掉心中的那一點因為被某位先生過度寵愛，因而遭到相關挑釁後產生的生氣和不自然。
想了想，直白道：「或許您對自己和我的身份有什麼誤解，這位小姐。」
說著，她抬起手，裝模作樣的捋一下頭發，露出手指上質地特殊，泛著流光與能量的戒指。
那是洛基臨走前就給她，能夠調動皇城近衛，像征著亞特蘭蒂二殿下絕對榮耀的標志。
——也是維瑟圖帝國必修課裡，只有歷史課本上才能見到的東西。
但這樣貴重的物品，卻任誰也不會懷疑真假，因為來自深海賦予的能量，是絕對做不得假的。
麗貝卡臉色微微一變，顯然意識到這是什麼，並覺察到自己或許惹了點麻煩。
——這一瞬間，她仿佛忽然明白了，斯塔克公爵為何願意寵愛這位大海殿下的原因。
畢竟在維瑟圖帝國裡，可沒有公主能夠擁有兵權這種殊榮。
而如果斯塔克先生是有正經事要商量的話，並且是非常重要的事的話，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
哪怕他不打算計較，在《和平協議》下，陸地與深海互不干預的現狀，如果因為此事產生動搖，她的父親和兄長就第一個不會放過她。
麗貝卡公主嘴唇微抿，後退一步，面色頃刻白了。
阿言看她一眼，稍微一想，就明白她在擔心什麼。
小姑娘輕哼一聲，逼已經裝了，麻煩就不必給托尼和洛基惹了，於是干脆利落的把手又放兜裡去。
她不動聲色的看一眼周圍，確定托尼並不在後，裝模作樣嘆道：「害，誰還不是個公主呢，斯塔克先生就常常說我是他的小公舉……」
「……」
不想惹麻煩，原本是想騷一點，把這件事一筆帶過的。
然而一句極為羞恥的裝逼還沒來得及說完整，阿言抬眸，就與正快步從某個房間出來的先生對上眼睛。
剛才類似於撒嬌又挑釁的話也被人清楚聽進耳朵。
兩個人對視了有兩秒，托尼一個沒忍住，笑出來，阿言噎一下，後知後覺的感受到羞恥。
小人魚氣勢洶洶的模樣一下子就不見了，蔫嗒嗒，啪嘰捂住臉，耳朵尖紅紅，一幅你鯊了我吧的絕望模樣。
托尼捏一下鼻梁，看著她，提起的心髒剛剛放下，就被逗的笑出來。
他幾乎要握不住被盛大愉悅盈滿的心髒，走過去，自然而然的，執起小殿下的手，在她柔軟指尖輕吻一下。
「是的，你說的沒錯。」他頓一下，漂亮又清透的焦糖色眸子裡折出一點光來，仿佛是覺得這樣即使放低一點姿態，也絲毫不會討厭的感覺很新奇似的。
然後垂下眸，低低的笑一下，才輕聲道：「我的殿下。」
母胎solo言：……mua的，我單方面宣布，我戀愛了QAQ
第43章 游戲第四十三天
亞特蘭蒂王城保衛處最近總收到投訴電話。
舉報有人在深夜裡發出嗷嗷嗚嗚啊啊的怪叫聲。
小殿下還在呢, 就開始有人惡意擾民，打擾到殿下休息可怎麼搞。
保衛處對此高度重視，開展調查，並且將其作為典型案例, 上報給國王離開後, 王城裡唯一的殿下。
阿言：「……」
別問，問就是我。
握著一沓厚厚的投訴信，不僅尾巴, 阿言臉也紅透了, 把它們卷成紙條，咚咚咚在額頭上敲幾下。
敲完後, 小人魚慢慢的游到自己的貝殼床上，啪嘰躺上去, 拉上來柔軟的被子, 蓋住臉, 然後聳動一下，直到把自己裹成一顆繭。
不是故意擾民，不是故意躲起來，也不是故意不接電話。
實在是……感到很不好意思。
因為考慮到水底和陸地的適配問題，阿言現在用的通訊工具被托尼特意改裝過，完全不會出現信號不好的問題。
也是因此，冰涼的平板上, 語言消息和文字消息會叮叮咚咚自己彈出來, 盡管有些沒有及時被回復, 也沒有停下的意思。
仿佛知道她都能看到似的。
阿言在被窩裡悶一會，又動一下，才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慢慢伸出只手，探出去，快速把平板拉進來。
略有些昏暗的光線下，能看到屏幕上是一條語音消息。
這時候，阿言就知道對方在忙，忙到只來得及匆忙說幾句話過來，但同樣的，這樣忙的時候還能記得自己，也就讓人尤其不好意思拒絕。
於是在對方蘊著笑意的詢問下，小人魚萬分不好意思又悄悄的抱著平板，回一句「我在呀」。
就又有最新的消息氣泡探出來，聽到那邊仿佛是低低笑起來的聲音。
刻意營造出的黑暗氛圍裡，聽到聲音，阿言甩一下尾巴，臉一下子就紅透了。
這時候要是再看不出來，對方或許是在表達喜歡的意圖，就是傻子，不配當種花家的戲精，也不配追星。
可是怎麼會呢？
揉一下臉，阿言啪嘰一下，整顆頭都被軟綿綿的被子包起來，又想嗷嗷嗚嗚啊啊啊的擾民了。
特喵的，我好像被男神表達好感了，四舍五入，我和我老公戀愛了！
整顆大腦都被這個信息蒸騰的熱氣騰騰，不只是臉蛋，好像整個人都要熟起來，沒辦法思考了。
阿言其實想不明白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自從船上有人挑釁時，被斯塔克先生握著輕吻一下手指，好像一切就變了。
阿言想不起來自己當時的反應，只是覺得開心的同時又有點小生氣和委屈，於是也就這麼表現出來。
她好像哼哼唧唧跟人告了狀，說實話，把小姑娘氣死了之後還惡人先告狀，後來想想還怪不好意思的。
但當時好像誰都沒覺得這樣不對，縱容她的先生不僅幫她出了氣，冷漠而疏離的請兩位帝國殿下離開。
為了安慰她，好像還捧住了她的臉，在朦朧燈光的遮擋下，在她眉心輕輕留下一個吻。
雖然只是一個很輕的，幾乎感覺不到的，帶著安慰性質的觸碰。
但阿言覺得自己每一滴血液都要沸騰起來，只恨當年語文學的不好，說不出來有深度的話，只能嗷嗷嗚嗚，加臥槽臥槽。
就很丟臉。
再後面發生的事，其實已經完全記不清楚了，處於混沌狀態的大腦也已經沒辦法進行思考，只能機械性的呆住。
只記得好像被握住指尖，帶到了什麼地方，耳邊是低沉優雅的好聽腔調，和獵獵作響的呼呼海風。
卻什麼話也聽不清楚，連最後怎麼回的大海都記不清了。
只記得從那之後，好像忽然之間，有什麼東西就改變了。
——通訊記錄上，對話越來越多，屬於語音的小框框裡，原本還能讓人清醒面對的低沉音調，仿佛蘊染上了魔力，聽一下就能讓人耳朵紅透。
——討論話題時，也不再是以正正經經的「殿下」和「公爵大人」開頭，而是換成了更加親密的「斯塔克先生」，「托尼」和……和小人魚今天又臉紅了嗎。
阿言：……？？？
這種情況。
雖然沒有明說，阿言也沒有經驗，但這樣籠罩在一層酸甜又朦朧氣息裡面的奇怪情感，由不得人不多想。
畢竟說話時，總是不由自主表達出的，那樣獨一無二的優待和縱容之意，好像兩個人正在談戀愛似的。
可是怎麼會變成這樣呢，阿言想不通，她不止一次面對格式化和非格式化的托尼了，可是好像從來沒往這方面想。
……也不能這麼說。
畢竟這麼大一只斯塔克每天擺在面前，喜歡嗎？當然是喜歡的，可是因為許多的外在條件，讓人一開始就不會對他產生什麼非分之想。
因為根本是一個強大又遙遠，讓人難以產生這樣想法的奇怪存在。
可現在，當一切真實又不可思議的發生了，被捂緊心髒好像又忍不住砰砰跳起來，捂也捂不住。
盡管這一切發生在一個虛幻的，隨時都有可能碎掉的世界裡。
但還是讓人心動到要了命。
阿言每每想到這一點，都恨不得把頭埋進冰冰的水裡面，高興到吐一串泡泡。
可是她顯然不能這樣做，畢竟在這個世界裡，雖然托尼被格式化了，但她還沒有。
這時候就很憤怒，為什麼自己和游戲適配性這樣好，沒有被格式化，否則說不定要和男神來一場甜甜的戀愛了。
恨不得當場被格式化。
可是不行。僅有的一點理智，在百般混亂之中，非常清楚的告訴她，不能這麼做。
否則就是趁人之危啊，出去後還想不想進復仇者基地了，還要不要見人了，就很心碎。
這也是阿言面對數據那頭的先生所表達出的，坦蕩又從容的喜愛之意時，會感到猶豫和躊躇的原因。
也不僅僅是害羞，畢竟如果是現實世界裡，托尼·斯塔克這樣告訴她的話，就是害羞到死，她也要跳上去麼麼噠一口。
可是這不是，因此她不能確定，被格式化的先生只是喜歡游戲中的「小人魚」，還是現實中的「言妙」。
萬一等到回到現實，他發現這不過是游戲裡產生的一點錯覺……大概會感到非常為難的。
因為雖然脾氣可能不是那麼好，但本質上來說，斯塔克先生還是位非常溫柔善良的先生，大概不會願意傷害別人。
就不能這樣對他。
黑暗裡，想到這點，阿言臉頰上的薄紅慢慢散去一點，啪嘰把頭埋進平板上，不吭聲了。
只有額頭不小心磕到對面新傳過來的消息，緊接著，一道低而溫柔的嗓音便通過數據流傳過來。
那邊問：「今天晚上放煙花，出來看看嗎？很漂亮，要不要看看喜不喜歡？」
會出此下策，對公爵先生來說，同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他坐在游輪甲板上，迎著風，微卷的發絲吹的凌亂，露出下面略有些無奈的英俊面容。
小人魚最近不愛出來了，消息也回的斷斷續續，總帶著掙扎與猶豫，他當然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並不著急，也異常有耐心。
小姑娘眼中的喜愛是藏不住的，托尼對待喜歡的人也總是有耐心的，他發出消息後，便垂了眸，手指搭在膝蓋上，等待對方的回復。
事實上，他也說不清自己現如今的感覺，甚至說不清為何會對小人魚這樣喜愛。
但看到她，仿佛就看到了很多漫長又愉悅時光似的，平靜無波的心髒，無端就生出一點心動來。
如果有上輩子，他喜歡的大概也是這個姑娘的，這樣的感覺，就讓人心動到舍不得放手。
而深海裡，阿言捧著臉，安靜的躺一會，又糾結一下，忽然翻身爬起來。
她抱住平板，停頓了好一會，探出指尖，慢吞吞，小心翼翼，眼巴巴回道：「喜歡。」
等到耳邊仿佛聽到煙花炸開的聲音時，她溜出水往外看，看到隔著水波，明亮昏黃的焰火，卻有點不敢探頭。
喜歡。
可就是太喜歡了，所以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舍不得他難過，更舍不得他會為將來可能有的事感到為難。
時間拖拖拉拉的過去。
阿言每天都掙扎在【不管了上他的】，和【算了算了大哥忍一忍】間徘徊不定。
而很快的，她就沒空再想下去了。
洛基遭遇伏擊，被困亞威城。而在城外將他圍困到死的，不僅僅是奧蘭多的軍隊，更有數個原本臣服於亞特蘭蒂的周邊小國，見勢不對，反咬一口。
戰報一封封發回來，情況不容樂觀，阿言看著上面浴血奮戰的小王子，心疼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無論世界外的他是怎麼樣的，在這個世界裡，他真的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帝王，很愛自己的國家，也努力保護自己的人民。
但是這個巨大的國家沉痾已久，外面的敵人又虎視眈眈，並不會給他任何喘息的時間。
阿言握著王城剩下的兵權，並沒有獨吞的想法，增援軍隊不知道派出去多少，可是情況依然不容樂觀。
小人魚握著戰報，坐在最高位上，眉目微垂，聽下面官員的建議，抿著唇。
巨大的困境之下，她仿佛一瞬間長大，可靠了，原本單薄又無憂無論的肩膀，仿佛能支撐起哥哥留下的重擔一樣。
她垂在身側的手指收緊，偏頭，看向站在身側，正與她說話的長者：「您是說，我們需要一個強大的盟友，才能夠幫洛基度過這次的困境，對嗎？」
長者微微頷首，他眼角彎出細紋，的頭發已經半白了，垂眸看面前飛速成長著的殿下，目光說不出的慈愛
他啞聲道：「是的，可是……」
可是現如今的亞特蘭蒂，還有誰願意幫一把呢？都恨不得喝碗湯，再咬下一口肉才是。
小殿下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她不知道想起什麼，唇畔彎一點點，坐在高高的冰冷座位上，目光是柔軟又溫暖的顏色。
她垂下頭，細白的手指勾一下，仿佛自然自語：「就算是要分好處，也要分給值得和信任的人才好。」
於是，第二天上午，亞特蘭蒂海域上。
清澈的海水上蕩起的涼絲絲的海風，公爵先生終於等到了心心念念的小人魚，扒著船，眼巴巴看著他，胳膊裡抱著一大圈好處。
她抬頭，先把東西遞上來，等著托尼看。
等人挑著眉看完，才湊上來，用一種輕軟的，試探的，讓人忍不住心軟，卻又不得不配合她正經的音調道。
「我們可以商量一下合作的事嗎？」
第44章 游戲第四十四天
說是合作, 但因為牽扯到雙方國家的利益問題，進行起來還是非常正式的，帶著談判性質。
托尼花了一整天時間來看阿言帶來的協議，俗稱好處。
那是一份比較寬松的條約, 能夠商量的余地很大, 能看出是在非常無奈的情況下寫出來的，顯然明白自己的處境艱難。
但在這個情況下，又抱有一點點僥幸心理, 沒有把自己的底牌留出來。
總的來說, 是一份合格的談判協議，只是末尾處不合時宜的多了一些奇珍異寶。
不像是國家作為, 倒像是個人珍藏，在這樣正經又嚴肅的協議裡, 顯得不那麼和諧, 但又有些可愛。
「這是你寫的嗎？」視線微不可查的滑過最後幾條, 托尼眼尾不自覺彎一點，偏過頭，仿佛隨口詢問。
他翻著協議看的時候，小公主就趴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聽到他的問話，手指攥在一起，頓了頓。一幅想說什麼又不敢說的樣子。
托尼也沒有在意, 繼續翻著看, 過了會兒, 才聽到一道輕軟的嗓音，悄咪咪道：「不是呀……也不算……」
不是，也不算？
這是什麼意思，又是什麼奇怪的表達方式，托尼沒有問下去，但心中已經差不多了然，協議是真的，但小公主的自作主張也是真的。
公爵先生握著輕薄紙張的手指微微停頓。
他低笑一下，沒有等人再說話，而是在心裡評估了一下，對於這份協議，雙方如今能夠接受的程度。
然後把小公主帶到自己的書房裡，想了想，提起筆，在大公爵的權利之內，給原本略顯嚴苛的協議換的稍微寬松一點。
只是一點點。
——出於責任，他不會做出什麼不利於國家的事，但出於情感，他當然力所能及的，會給喜愛的小公主屬於公爵的特殊優待。
就像他的小公主做的那樣，小心翼翼的，愛著自己的國家，也愛著自己喜歡的人。
在公爵和小人魚的努力與商議下下，亞特蘭蒂與維瑟圖很快達成合作關系，雙方的談判人員聚集在亞特蘭蒂海域上。
偌大的會議室靜悄悄，雙方重要人員皆凝神屏息，翻著手中的協議與資料，心中默不作聲思索一會要說的話。
然後共同等待最上方，兩個空白座位上，雙方最尊貴的人。
而外面，直到被帶著進去之前，阿言都還在被托尼摸著頭，聽他悉心教導。
學一些諸如：「一會看著我，我點頭的話，你也點點頭說好，我不點頭的話，就不用理他們，知道嗎？」這樣的話。
認為自己絕不會在人手下吃虧的公爵先生，此時此刻，楓糖般的眼睛沉澱成暖融融的漂亮顏色，稍微有點擔憂的看身邊抱著飲料喝的小公主。
在非常嚴肅的場合，用著低而輕松的音調，教她似乎很簡單的事。
他倒是不擔心對方會欺負她，畢竟有腦子的人都不會這樣做，但談判場上，有時候語氣難免咄咄逼人一些。
他擔心她不愛聽下去，又給她不必聽的特殊權利。
阿言乖乖照著做。出來後，果然感到心情愉悅，神清氣爽，往左看看，亞特蘭蒂人感到十分滿意，往右看看，維瑟圖也沒有意見。
就很完美。
只有遠在亞威城的小國王，收到亞特蘭蒂與陸地達成合作的消息，不高興的抿了抿唇，但沒說什麼。
他的確不喜歡陸地，但在國家危亡之際，卻也不會任性什麼。
只是對一手促成此事的妹妹，總忍不住感到一點心疼，她被他一手護在羽翼之下，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長大，還要反過來為他遮風擋雨。
這種令人憋口氣的心情，讓洛基在和人打仗時都勇猛不少，硬是在援軍趕到之前，把對方的防線撕開一點。
只是在被圍困的情況下，資源和兵力都在一天天減少，駐扎在城中的軍隊，也逐漸顯露出頹勢。
重逢的那天不是個太好的日子。
敵方或許是收到的什麼消息，在很短的時間裡，派出大部分兵力，是個一定要拿下亞威城的姿態。
這是亞特蘭蒂的邊陲防線，是一座極為重要的城池，城中百姓無數，一旦被突破，後果不堪設想。
洛基不可能放棄，盡管站在幾乎被血色染紅的戰場之上，滿身傷痕的時候，有一瞬間，他心裡也會非常奇異的浮現出一點疑惑。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他應該做的事嗎？他願意這樣嗎？
但這個奇怪的想法很快被他拋之腦後，並且讓他覺得好笑起來。
這當然是他願意做的事，作為亞特蘭蒂的殿下，他受到所有的信任與敬重，既然如此，他應當給予他們同樣的回報，那就是保護他們。
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想，但好像從誕生開始，這樣的想法就根深蒂固盤踞到腦海之中了。
是絕不會忘記的東西。
正隨軍隊趕往戰場的阿言，以及被格式化的托尼，並不能知道這一點小小的插曲。
也不知道原本穩固的世界，正隨著小王子某些願望逐漸達成，而慢慢變得波動。
而虛幻之外，現實世界，位於復仇者基地最底層的實驗室裡。
托爾站在主控台前，目不轉睛看著一串串傳回來的數據，揉一下額頭。
他的面容上呈現出一個非常奇怪的模樣，似乎是驚訝，又似乎是難過，最終變成一個復雜無比的目光，看屏幕上與自己所知全然不同的弟弟。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生活，明明應該是親密無間的兩個人，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想法就好像完全不同了，幾乎可以說是背道而馳。
他專注的看屏幕上和自己記憶中並不相同的小王子，目不轉睛。
盡管那張面容上呈現出的堅毅與鎮靜是讓他感到陌生的，但眉宇間不經意流露出的張揚與調皮，還是讓他很容易分辨出來，這是他認識的弟弟沒錯。
看著他，托爾忍不住按一下眼睛。
從前的時候，他知道洛基調皮搗蛋，愛惡作劇，喜歡給他找麻煩，是個不省心的弟弟，但作為一個好兄長，他願意一次次原諒他，並且給他機會。
但作為一個好兄長，他從來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原來這麼想。」
手掌放在冰涼的控制台上，托爾的嗓音幾乎沙啞，他看著屏幕上的文字，擰起眉，轉頭看旁邊的班納博士，扯了扯嘴角，沒笑出來。
「我們小時候，父親說過這句話。」指了指那句關於被信任便要肩負起責任的話，托爾垂下眼，抿了抿唇。
「那是阿斯加德為王的責任，我一直以為洛基已經忘記了，畢竟你知道，他後來做的有些事，不太好，我今天才知道，原來他這麼想。」
班納博士沒有吭聲，只是默默的看過來，有點無措的樣子，似乎是不知道怎麼安慰他。
托爾搖搖頭，並不在意他的回答，只是輕喃道：「我好像知道他的願望是什麼了。」也知道他為什麼會願意被困在虛幻的世界裡了。
點點依舊為零，似乎毫無進展的的進度，托爾捏一下鼻梁，對身側的班納博士道：「可以把斯塔克他們送出來了，最好快一點，洛基快要醒過來了。」
說完，不等班納博士說什麼，拿起放在一旁的錘子，轉身離開了。
他還是了解洛基的，知道他不會讓自己一直沉浸在虛幻之中。
一旦讓他願意留下的事完成，亞特蘭蒂的危機解除，實際上他不需要任何人幫助，自己就能回來。
托斯塔克特意去看看，或許還是多此一舉，托爾沉默想。
只是回來以後，他們或許需要談一談。
閉一下眼，托爾推開門，看外面明亮的天光，有些不確定的想。
虛擬世界中的阿言不知道世界之外的動靜。
她剛剛到亞威城，在連綿的戰火之中，看托尼配合著洛基裡應外合，打了一場漂亮的勝仗。
原本是非常讓人高興的事，兩位最高領導者也應當是惺惺相惜的。
可事情結束後，阿言發現，事情好像不是這樣。
尤其是雙方會談的時候，面對著小國王看過來的，愈發不友好的目光，就忍不住讓人心中有點忐忑。
「洛基……？」還沒來得及問怎麼回事，阿言已經被迅速游過來的小國王整個提起來，換了位置，從托尼身邊離開。
小公主甩甩尾巴，撲騰著，沒明白發生了什麼。
直到看到洛基冰冷陰沉，直勾勾看向托尼的目光時，才不確定的回憶一下，想起來剛剛正在做的，似乎正是抱著人胳膊的親密動作。
阿言愣一下，啪嘰捂住臉，掌心下的臉慢慢變紅了。
作為雙方的最高領導者，托尼和洛基是面對面站，被搶了人，他挑挑眉，似乎也是對這樣的情況感到驚訝。
實際上，因為氣場不合，第一眼起，他就仿佛天然的不喜歡面前的小國王，想必對方也是如此。
但在諸多人面前，忍了忍，也沒有表現出很生氣的樣子。
只是淡淡道：「我們或許需要談談。」
但滿腦子都是，試圖搶我妹妹，搞死他，這樣的想法的洛基，根本一點兒都不想搭理他。
只是冷酷的把小人魚帶走，並且警告道，合作的事以後他去談，但不許她再找那個一看就陰險狡詐的陸地人。
不僅如此，他仿佛氣狠了，還特意命人守在門外，把人看的牢牢的。
阿言扒拉著窗戶叫他名字，只得到他無情的甩尾巴，冷酷的姿態像極了白雪公主的惡毒後媽。
阿言：……？？？
好特麼愁，感覺領了個小美人魚劇本後，是不是還得領個牛郎織女啊。
第45章 游戲第四十五天
在海陸合作的第七天, 亞威城原本膠著不下的戰局終於發生變化。21GGD 21格格黨
即使被留在宮殿裡，並且不允許往外亂跑的阿言，也能夠聽到城市裡傳來的陣陣歡呼聲。
屬於勝利的熱鬧聲音，像極了沸騰著的海水, 又像是燦爛落下的滿天星, 哪怕只能扒拉著門往外看，也能由衷感受到那樣的高興。
小公主喜氣洋洋的，抓一把兜裡面滿當當的, 被公爵先生想方設法送進來的瓜子糖果, 非常高興的要給奉命保護自己的士兵分。
面容堅毅的士兵訓練有素，身姿筆挺, 唇畔冷酷的抿起，不為所動。
到最後, 看著小殿下游來游去, 實在是盛情難卻了, 才猶豫的拿一顆。
很快的，幾條沒見過世面的魚圍在宮殿門口，開始聚眾嗑瓜子。
實際上，因為形勢原因，這時候大多數士兵都上了戰場，留下來的並不多，且大多是國王的私人軍隊。
只是出於某種不可言說的私心, 能夠被留下來的, 都是能夠以一當百, 精銳中的精銳。
這當然不僅僅是看守，雖然名義上這麼說，但更多的，其實還是守著宮殿裡的小殿下，以免她在混亂中出了意外。
也正是因為這樣，說是看守，實際上是起維護作用的士兵們才格外認真。
否則的話，面對亞特蘭蒂唯二的尊貴殿下，也沒誰會真正忍心限制她的活動。
阿言顯然非常明白這一點，對於洛基白雪公主惡毒後媽的所作所為，既沒有搗亂，也沒有鬧人，甚至看不出生氣的樣子。
反而乖乖巧巧的，一臉縱容，一幅洛基說的好，洛基說得對的模樣，就差當場拉起個錦旗，上書：洛基絕世明君。
於是，即使是小國王這樣聰明的人魚，左看右看，也找不出妹妹面容上的破綻，只好半信半疑的離開了。
不知道小人魚在他離開後就暗搓搓打開面板，看他不動則已，一動就飛速往上竄的進度。
心中暗搓搓琢磨著，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都不會信的，還不如等出去了這個世界，再說不遲。
現在只需要安安靜靜做一個魚形跟寵，順著毛捋，不要刺激到心情總是波動的小王子就好了=w=
洛基的進度與國家的安穩有關，這是阿言很意外發現的。
真實的意外，在援軍到達，戰爭形勢逐漸反轉的第一天，阿言睡著午覺，就被叮叮咚咚動若瘋狗的進度提示音吵醒了。
小人魚爬起來，尾巴甩成一個震驚的弧度，目瞪口呆的看洛基的進度，正以一個令人難以想像的速度往上提升著。
只怕過不了多久，他自己就能把自己救出去，擺脫這個世界了。
就很厲害。
真實厲害的小王子並不需要阿言操心，現在讓她感到萬分糾結的，其實是另外一件事。
就……不可描述的感情問題。
懵懵逼逼坑坑爹爹糊弄了這麼久，非常努力的沒有的把話明確說清楚，還留有一絲余地。
阿言想著，這樣的話，等到出去見面時，不管是打算裝做什麼都沒發生過，還是想認真一點的解決，身為當事人的雙方都應該不會太過尷尬。
……才怪。
這種世紀難題，真是想都不敢想，一想就要嗷嗷嗚嗚咯咯咯的擾民。
然而無論怎麼糾結，該面對的事總有一天還是要面對，隨著進度一天天接近終點，阿言無論怎麼頭禿，也差不多該要回去了。
那是非常好的一個天氣，在海陸聯合下，奧蘭多與同盟國終於不敵，選擇議和，並重新對亞特蘭蒂俯首稱臣。
亞威城門口因為戰爭打碎的雕像被重新扶起，擺成莊重的模樣，城牆上豎立起不同顏色的錦旗。
議和需要儀式，儀式進行的那一天，所有參與過這場戰役的人，包括遠在主城的人，都想方設法將目光投到這個邊陲小城來。
能看到亞特蘭蒂年輕的國王高高站立在城門之上，身姿筆挺，面容堅毅，用一種驕傲的，明亮的，生機勃勃的目光，自上往下面看。
目之所及，是他寬闊無垠的海域，和海域上滿目信任，為之守護的人民。
仿佛視頻被打開了慢動作，小國王一點點抬起手，接受對方交過來的，屬於臣服的協議。
任務進度也一瞬間達到100％。
聽到聲音的時候，阿言正站在洛基身後，因為身份原因，她的座位非常靠前。
小公主最後摸了下漂亮的大尾巴，眨眨眼，下意識回過頭看。
來自陸地的尊貴盟友就在她斜後方的位置，抿著唇，注意到她的目光，眼睛裡勾勒出一點清淺的笑。
阿言攥一下手指，原本心中撲通跳動的些微忐忑，不知道怎麼的，盡數在這個讓人心中安穩的笑意裡消失了。
回去就有答案了，阿言想，雖然不知道面臨的是什麼，但她忽然就不擔心了。
無論結果是什麼，可靠的先生應該都不會讓人失望的，畢竟從很久以前，兩個人還沒有見面起，這個印像就已經在腦海中根深蒂固了。
這麼想著，阿言閉上眼，一瞬間平靜，任由意識被抽離，等待著未來即將發生的，有可能天翻地覆的變化。
她不知道，與從前不同的是，當位於海域中的三段數據被快速傳輸出去的時候，並沒有如以往一樣，安穩的回到各自的身體裡。
而是被中途而來的混亂能量場飛快攔截，然後帶著股癲狂的報復之意，卷進一股不知名漩渦。
虛擬之外，復仇者基地。
班納博士嘴巴微抿，呆滯的看著突生變故，飛速變成亂碼，被卷進漩渦的一連串意識數據，頓了頓，幾乎瘋了。
因為托爾的提示，他這幾天沒離開過，寸步不離的守在這裡，就是為了在合適的時候，把人帶回來。
可沒想到，前面都好好的，最關鍵的一部分上，卻出了問題。
班納博士揪揪頭發，看著屏幕，頭都要掉了，只覺得萬分後悔，早知道能量場突然發難，該提前把托尼和阿言帶出來的，能保住一個是一個。
只是……之前一直安安穩穩的能量場，怎麼突然狂暴了呢？
班納博士百思不得其解，手下飛快敲擊著，一邊尋找漩渦中的三組數據，一邊思索這個問題。
主控台前，能夠聯通所有人的通訊器忽然響起來。
智能管家貼心接手了博士的工作，好讓他能夠自由的接入電話。
博士蹙著眉，手上忙著敲鍵盤，脖子夾著通訊器，有點心不在焉的聽對方說。
就聽到人間之神溫柔又雀躍的音調從那頭傳過來。
他道：「博士，我剛剛突破了能量場的防線，把它的核心撕碎了，基地那邊請您多照看，相信過不了多久，大家都能醒過來了。」
博士：「……」
原來是你小子，還有臉跟我說。
自從「神跡」被摧毀，能量體重新以另一種凝聚在海面上，形成能量場，實際上已經過了不短時間。
它自發的，主動的，引誘著人們的意識進入，為了更加取信於人，甚至還將自己設定成了游戲模式。
但無論怎麼說，它的的確確是一團強大而飄渺的能量，堅固無比，一旦被找到弱點，從內部摧毀，也是非常迅速的事。
這原本是一件好事，卻沒想到意外坑了隊友，克拉克很快知道自己闖了禍，著急起來。
在班納博士的指導下，他開始和托爾一起，進入因感受到威脅，從而瘋狂形成的能量漩渦中尋找散落的意識。
——現如今，也只有體質非比尋常的神明能做這樣的事。
很快的，原本昏迷的超英一個個醒過來，帶著迷茫，和一點點意外，憂心忡忡的聚集在復仇者基地裡。
而位於世界各地，一點點被游戲引誘過的普通人，也在某一天，忽然也發現，進入游戲的通道不見了。
只是因為太過匪夷所思，大多數人只把這當成一場意外的夢境，並不張揚，只有小部分人不甘心，想要尋找，卻苦於沒有門路，無計可施。
慢慢的，許多人都醒來了，能量場一點點虛弱變小，甚至一同被絞進漩渦之中的洛基，也在某一天被托爾拉出來。
只有托尼和阿言，仿佛融入了大海的雨滴，不知為何，失去了所有的蹤跡，怎麼也找不到。
而原本弱下來的能量場，不知道為什麼，在衰弱到一定程度後，忽然停止，堅固的橫亙於海面上，拒絕所有人的進入。
姿態狠絕，仿佛要和人同歸於盡似的。
……
因為不是以正常流程脫離，甚至可以說是遭遇到了攻擊，阿言醒過來的時候，頭暈乎乎的。
她發現自己沒有回到基地，而是被放置在一個奇怪的地方。
身體上包裹著什麼，能感受到密集的壓力，軟軟的，溫暖又柔和，像是流動的水，卻讓人睜不開眼睛。
小姑娘非常努力的動一下，眼睛悄悄睜開一點點縫隙，能看到大片淺淺的藍色，以及明亮的光線。
只是她似乎處於一種隨時被監控的狀態，僅僅是發出一點點動靜，就令陌生的地方發出陣陣急促的警報聲。
也僅僅是一點動靜，阿言就沒有力氣了，垂下頭，用混沌的腦袋思索，這是個什麼人間疾苦的世紀大難題。
很快的，又仿佛很長時間，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傳過來。
有人似乎按下了什麼按鈕，一直困著阿言的水泡泡就消失不見了，她離開禁錮，輕飄飄落到地面上。
意識在半夢半醒間沉浮，阿言無意識的捏捏手指，發現不知道為什麼，剛剛明明感覺被浸泡在水裡，手指現在卻呈現出干燥的觸感。
然後她忽的感到下巴一涼，似乎被什麼托起來。
小姑娘費力的眯著眼去看，視線晃動間，只模模糊糊看到根修長冷白的手指，和一雙冰冷無比，毫無感**彩的淡灰色眸子。
來人看著她，神色冷然，呈現出一個觀察的姿態，沉吟了會，或許只是一秒，或者兩秒那麼短。
他松開手，淡淡開了口，是一個疑惑且冰涼的音調：「……人類？」
第46章 游戲第四十六天
機器時代, 對於藍星上依舊生存著的諸多物種來說, 【人類】, 實際上已經是個非常遙遠的名詞。
要知道, 早在數千年前, 在那場跨時代的機器變革中, 屬於人類的所有蹤跡，其實就已經全部銷聲匿跡了。
那時候，為了適應愈發惡劣的環境, 所有還存活的人類，都自願選擇改變基因，植入芯片, 變成全新的物種。
這樣的變革，帶走了人類脆弱的身體，卻也帶走了人類珍貴而不可或缺的情感和文明。
一開始，沒有人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留下來的人，大多沉浸在世上再無脆弱【人類】的喜悅中, 他們增強體質, 開發智慧芯片, 南征北戰, 重新將自己變成這片土地上的霸主。
但情感的缺失，不可抑制的造成了許多事情的失控。
於是, 逐漸的, 還留有一部分理智的人, 與徹底喪失了理智, 認為規則無用的人，因為觀念不合，逐漸分化成兩個不同的物種。
也就是至今盤踞在藍星的兩大勢力，機械人與亞種人。
機械人擁有強大的身體素質，骨骼肌肉皆由機械制成，戰鬥力極為強悍，但生性冷漠，擅長掠奪，不受約束。
亞種人和機械人的整體區別其實不大，只是比起過於追求身體的素質的機械人，他們更依賴於智慧芯片，且保留了一部分古人類特征。
那就是，即使情緒淡泊到幾乎沒有，不分善意與惡意，不受到道德約束，卻自有一套完備的法規，行事作風並非肆無忌憚。
這也是面對著愈發冰冷刻板的機械人時，最後保留著人類情感特征的亞種人首領留下的規定。
實際上，作為脫胎於人類的兩個物種，機械人和亞種人的差別其實很小。
但即使是這微小的差距，也讓雙方長期處於不滿對方的存在。
這讓他們的矛盾不斷升級，更是在接連不斷的衝突中，開啟了長達數千年的機械戰爭。
直到如今，經過那麼多年的資源爭奪，機械人和亞種人實際有了固定的勢力劃分，才進入相對平穩的狀態。
也是因此，雙方有許多年不曾再發動過大規模戰鬥。
只是摩擦從未停止過，身為兩個全然不同的陣營，機械人與亞種人依然長期處於敵對狀態。
作為從冰川中被挖掘出來的，或許是這世界上最後一只的脆弱人類，阿言在亞種人的基地裡醒來。
這是個不大不小的秘密。
由於機械人掠奪的天性，很長一段時間內，亞種人常常會遭到諸如資源被搶奪的挑釁，並因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因為與有所顧忌的亞種人不同，機械人天生不知道退縮和保留，並且不計成本，行事宗旨只有一個。
你有，我也得有。
因此，到後來，在沒有大影響的情況下，亞種人對他們更多采取安撫政策，並且有意縮短雙方差距。
這也是雙方能夠處於一種微妙和平狀態的原因。
畢竟和一群瘋子針鋒相對……實在不是什麼劃算的事。
只不過隨著古人類的發現，【世界上僅存人類】的稱號，顯然打破這個有些危險界限。
而這一次，亞種人並不想把來之不易的寶物讓出去。
要知道，在能夠適應惡劣環境，並且對藍星進行適當改造後。
凡是藍星開發出智力的物種，沒有人不對千年前那段溫暖而燦爛的情感文明感到向往的。
那種柔軟的，溫暖的，讓人不由自主微笑出來的，名叫情感的東西，是冰冷文字記載上，只有血統純正的古人類才擁有的東西。
那是機器時代不曾擁有過的燦爛與浪漫。
也是因此，冰川中的古人類一經發現，便引起亞種人的高度重視，不僅封鎖了消息，甚至驚動了亞人首領。
亞種人對一切都冷淡漠然的最高掌權者，對這件事表現出難得重視。
他得到消息，不僅連夜率軍隊趕來，甚至一連在這呆了好幾天，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直到這位在冰川之下沉睡已久，有著柔軟心髒和皮膚的人類小姐醒過來。
醒過來的珍惜品種，亞歷山大·言對此一臉懵逼。
她睜大眼，抬著頭，有些疑惑的聽面前身著軍官制服，面色冰冷，實際上已經努力柔和了聲音的將軍姐姐說這些。
聽完後，她的眸子裡浮現出來不解來，忍不住屈起手指，輕輕撓了撓臉蛋。
事實上，面對這樣的情況，原本她還是有些緊張的，畢竟是全然陌生的環境。不過聽到一半的時候，她原本緊繃的思緒就全部放松下來了。
原因很簡單——雖然這個世界看起來很奇怪，且讓人摸不著頭腦，但大家說的話，她完全能聽懂。
——這種世界只有英語和普通話的神奇設定，也只有辣雞游戲能夠擁有。
意識到還生活在熟悉的環境裡，最多只不過換了個副本，這個說不上好還是不好的消息，讓阿言稍稍松了口氣。
就是為什麼會這樣，是不是中途發生了什麼意外，才會不給人任何緩衝的機會，就把她放進新的副本裡。
這些事，全無頭緒。
阿言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忍不住有些著急。
加上擔心托尼和洛基的情況，一邊聽軍官小姐姐說著話，一邊忍不住出了神，在面容上浮現出憂心忡忡的神色。
身姿高大挺拔的首領踩著軍靴，端莊的制服妥帖收束在線條美好的腰背上，他不緊不慢走進實驗室裡時，看到的就是這副場景。
從發現到開展救援，冰川下的人類小姐一直都是半昏迷狀態。
因為遭遇到了不知名的精神攻擊，她的身體和精神都非常脆弱，被科研人員放在治療艙裡，修養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這才恢復一點。
卻也沒敢讓她離開治療艙半步。
此時此刻，她坐在特意為她改造的巨大治療艙裡，微抬著頭，目光迷惘的聽人說話，蝶翼般的眼睫顫動，像極了文字記載中的脆弱花朵。
首領背後，原本皆是神色冰冷，嘴唇抿成板平線條的一排將軍，看這一幕，瞳孔裡浮現出淺淺的疑惑。
這就是……人類？
小小的，脆弱的，柔軟的……人類。
很弱小，卻意外的不讓人覺得討厭。
這一群存在感極強的士兵魚貫而入，也引起阿言的注意，小姑娘偏過頭，好奇的看他們。
等到看到為首的那一個，忍不住愣一下，在巨大的熟悉感下，眸子裡不由浮現出淺淺的疑惑來。
這是一名面容俊美的軍官，清雋挺拔，有著淡灰色的眼睛。
他的發絲微卷，顯得隨性，站在一群仿佛雕塑般的士兵裡，雖然同樣冰冷，卻莫名讓人感到不一樣。
最重要的是，看著他，阿言總覺得非常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
這麼想著，小姑娘從治療艙探出一點身體，認真的看他。
總覺得好像這樣就能有答案似的。
或許是因為物種珍貴，首領也沒有責備她的意思，注意到她的視線，垂下眸，淡淡看她一眼。
他的眸子裡仿佛飛快閃過點點讓人看不懂的東西，這讓他刻板的模樣一下鮮活不少，只是很短，轉瞬即逝。
然後阿言聽到他低沉優雅的好聽嗓音，是對著自已，一字一句道：「夏洛克，福爾摩斯。」
說完後，他便後退一步，耐心等待。
只是眼睛緊鎖著治療艙中的人類小姐，眼皮垂下一點，是個不動聲色打量的姿態。
阿言沒有注意到他的打量，只意識到他說的是個名字，而且是她絕對聽過的名字。
這麼一想，小姑娘不由認真一點，雙手扒拉著治療艙，微歪下頭思考。
歪下頭，蹙著眉，這是一思考時的典型動作，其實不能說明什麼，只能說明一點，她對思考著的東西並不陌生。
甚至有可能是聽過的。
可是一個埋藏在冰川中數千年的古人類，怎麼可能聽說過亞種人首領的名字呢？
這是件非常奇怪的事，可隨著小姑娘的面容愈發震驚，夏洛克看著她，眸子裡漸漸流露出愉悅來。
既然認識，聽說過，那就很好。
事情也的確如此，隨著夏洛克這個名字的愈發耳熟，有許多被暫時被埋藏在腦海深處的信息，也被重新翻出來。
比如某些關於倫敦偵探的新聞，比如某些關於華生助手的博客。
因為這段時間接觸到的大多是超能力者，阿言一開始沒往這方面想。
等到她回憶起來關於這位傳奇偵探的事跡時，又覺得這一切仿佛是在情理之中了。
辣雞游戲，誰都能吃，不過偵探先生好像確實厲害的不輸超能力者的樣子。
或許他的到來，能對目前的奇怪局面有所幫助，就是不知道他在這裡面，扮演的究竟是怎樣的角色。
這麼一想，阿言的眸子忍不住一點點亮起來了，她從治療艙中爬出來半個頭，眼睛彎彎朝著首領看，試圖套話。
夏洛克其實一直注視著她的動作，看到她頓一下，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了，淡灰色的眸子輕飄飄垂一點。
思索一下，他果斷揮退了隨自己而來的士兵，在變得寂靜無聲的治療艙裡，向前一步。
他的聲音是非常冷淡的音調，先開口，卻問著令人驚悚的話語。他挑一下眉，明明是在詢問，卻被他說的平淡無比。
他道：「你是誰？哪裡來的？亞洲人……種花家？」
「這個世界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封閉了，你知道？你干的？」
正絞盡腦汁准備編理由套話的阿言：……你怎麼肥事，你也開掛了小老弟？？？
第47章 游戲第四十七天
如果不是中途出了點意外, 夏洛克不會到現在還停留在這個奇怪的世界裡。
一開始的時候, 是因為意識被不知明力量攫取, 且遭到了精神攻擊, 他才混亂了一段時間。
但因為世界的諸多漏洞和不合理, 讓他很容易產生懷疑, 並在思索的過程中清醒過來，過了沒多久，便恢復了記憶。
但就在他找到機會, 想要離開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回歸現實的時候，卻忽然發現, 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原本能夠回歸的通道關閉了。
不僅如此，奇怪的世界仿佛遭受到了重創，又或許是遭到了什麼破壞，變得更加弱智起來。
然後, 便出現了亞種人在冰川中發現了古人類的事。
夏洛克知道, 這是不可能, 也完全不合理的事。
要知道, 他的身份是亞種人首領，在這個階級分明的世界裡, 這是個非常重要, 且非常尊貴的存在。
這說明如果真的有人想要開啟挖掘古人類這樣重大的工程, 是一定要彙報給他知道, 並且獲得他的首肯，才能開始的。
可是沒有，他絲毫沒有收到消息，仿佛一夕之間，這個項目就已經成立，並且成功了。
這合理嗎？
顯然是不合理的，不合理的就像是游戲中被忽然安插進來的設定一樣，沒有邏輯，不合規矩，卻也是這個世界不講道理的地方之一。
正因為這樣，【古人類】這樣的詞語，才吸引到了夏洛克的興趣，讓他感到非常的有意思。
這個莫名在冰川上被挖掘出的人類，或許是這世界上最接近於他的存在。
這麼想著，夏洛克心中甚至隱隱有個想法。
或許這名「人類」，能對他解釋一下關於這怪誕世界的一切不合理之處。
事情也顯然如他所想的那樣，小姑娘並不是非常聰明的人，心思不多，但難能可貴的是，她直白而真誠。
不需要花費太多心思，只是一點點試探的信息，就很快信任了他，並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全說出來。
這其實不符合夏洛克的行事作風，也不是他會欣賞行為。
但意外的，並不會讓他感到討厭，畢竟不聰明只是相對他自己來說，直白真誠畢竟比狡猾討人喜歡的多，信任也總比懷疑讓人愉悅。
這麼一來，在夏洛克心裡，實際上這還算一段愉悅的合作關系。
並且。在小姑娘乖乖說出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後，偵探先生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這是怎麼回事。
「外面大概出什麼事了。」他說著，修長冷白的手指搭在玻璃治療艙上，是一個格外冷淡，也格外有魅力的姿態。
說出的話也讓人不由自主的感到信服，並且覺得是可靠的。
因為緊接著，他唇角微不可查的垂一點，說起另外一件事：「看起來我們是臨時被困在這裡了，實際上，在發現你之前，我原本正打算從這裡出去的。」
「可是能量場突然出現了波動，通道閉合，現在只能另想辦法。」
盡管是受害者，說起這話的時候，他的嗓音很平淡，面容上也並沒有什麼生氣和抱怨的意思。
就像是他所扮演的種族一樣，盡管情緒淡泊，但並不是不明事理。
接著，他用一種冷靜到讓人安定的語調分析道：「看來是你們裡應外合，激怒了這個能量場，現在的關鍵，應該是隨著你進來的那個人。」
為數不多的幾句交談中，阿言實際上已經充分了解到，這位偵探的推理能力是怎樣恐怖的存在。
對於他雖然只是猜測，卻用了肯定語調的分析，並不懷疑，反而直起身來，配合的點點頭。
只是有些地方還是會有一點疑惑，並且忍不住問出來。
「……還有一個人跟我過來嗎？」她下巴擱在治療艙的邊緣上，想了想，有些迷茫的問，「這是怎麼看出來的，會是托尼和洛基嗎？」
「可是如果是他們中的一個的話，怎麼知道是誰呢？」
小姑娘不明白這些，問的很認真。
而聽到她的詢問，夏洛克仿佛想到什麼有意思的事，低笑一下，淺灰色的眸子稍稍彎起來一點。
這是自見面起，他頭一次露出這樣鮮活的，富有感染力的模樣，仿佛冰川上開出的花朵，優雅而燦爛。
他似乎是被逗到了，笑的停不住，嗓音低低的提醒：「……和你一起過來，你說誰能和你一起過來？」
說著，他的下巴微微抬起，又後退一步，手指微動，在半空中點開一塊虛擬面板。
面板閃動一下，隨著主人的指令，一點點浮現出張極有辨識度的臉。
這是張異常俊美的面容，並不讓人陌生，只是面容的主人與以往所知的他不一樣，穿著筆挺的機器人軍服，嘴唇抿著，像高高在上的雪山。
他看向鏡頭時的模樣，也的確如覆皚皚白雪的山峰一般，鋒利，冷漠，不近人情，且充滿掠奪感。
但讓阿言再也移不開視線的是，盡管如此，他依然有著一雙漂亮的，宛如融化了陽光的焦糖色眼睛。
眨一下眼，阿言看著他，慢吞吞直起身來，又遲疑的捂住眼睛。
心中已經明白過來夏洛克的意思，一邊疑惑著他怎麼看出來的，一邊羞恥的想，mua的，好的，明白了，又要開始了。
耳畔還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偵探涼涼哼笑：「看你的反應，就是他了？很好，這段時間可沒少給我惹麻煩。」
說著，他拿起通訊器，恢復冷漠平板的音調，低聲往下吩咐些什麼。
嗓音裡帶著阿言都能聽出來的惡趣味：「……對，把發現古人類的事宣布出去，尤其是機器人那邊。」
「……搶？好啊。」他的聲音帶著淺淡到不可覺察的笑意，「那就讓他來搶。」
阿言：「……」
斯塔克先生你又得罪人了嗎(ノ=Д=)ノ╩▂╩
……
在夏洛克不容置喙的吩咐下，古人類被發掘的消息很快傳揚出去。
甚至連她將要從冰川基地被送往亞人都城的消息，也被有心人打探的清清楚楚。
機器人都城，最高統領指揮室。
托尼托著腮，指尖微屈，清淺到近乎透明的眸子垂斂一點，看面前被擺的整齊的資料。
資料上是亞種人目前的最高機密，關於古人類的所有動態，可毫不費力的，就被機器人密探得到。
托尼嗤笑一聲，凌厲到近乎冷漠的眸子閉上，遮住其中的絲絲嘲諷，顯然是覺得對方使用陷阱的手段低級。
可是很快的，他原本不在意的眼皮又草草掀開，仿佛不由自主般，去看資料中央，眼睛彎彎對著人笑的人類小姑娘。
「……」
不由自主的動作讓機器人統領感到煩躁，他用力推開資料，過一會，卻又有點暴躁的把它取回來。
最後抿著唇，冷酷的敲敲桌沿，心裡盤算著怎麼搶過來。
……
反正最後還是來搶了的。
被高大冷漠的機器人抱在懷裡帶走時，身後是連天的戰火。
阿言沒反抗，只是下巴趴在托尼肩膀上，隔著遠遠的距離，去看火光那頭的夏洛克，得到偵探輕微的頷首暗示。
在來之前，他說：「根據你的描述，以及你良好的狀態，能量場對你的仇恨應該不大，它的目標是托尼·斯塔克。」
「畢竟把能量場撕毀的罪魁禍首說是他，這說法也說得過去，能量場恨他是應該的。」
「那就沒什麼辦法，你去找他，拍拍他的腦子，看能不能把人拍醒，然後我們走。」
阿言：「……」那行叭。
就下巴還在人的肩膀上擱著，已經非常不見外的抱住人的腦袋，晃了晃，還趁機擼了一把毛。
醒是沒有把人揪醒的。
但非常奇異的，被圈外格外熟悉的氣息裡，盡管可能是危險的存在，卻並不讓人感到害怕，只感到無盡安穩。
被抱著頭揪一下頭發的機器人統領：「……？」
這個人類怎麼肥事？
他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凝住，蹙一下眉，把人放下來看。
迎面對上張看起來快快樂樂的臉，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正美滋滋歪著頭笑，看到他，目光都雀躍起來。
她仿佛知道他不會把她怎麼樣似的，眨一下眼，一點都不怕的問：「我們這樣走，還有多久能停下來呀？」
托尼正大步邁出的腳步就忍不住停一下，看著她，莫名的，板平的音調軟下一點，道：「到都城，一天。」
然後在心中思索了下她詢問的原因，蹙起眉，不確定詢問道：「是累了？」說著，重新把人抱起來，安放在肩膀上。
還下意識拿手掌蓋住她的腦袋，以規避戰場上的沙土，做完後，仿佛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做，自己也愣住了。
阿言倒是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優待，趴在人肩膀上，下巴蹭一下，給自己找一個舒適的位置。
然後慢吞吞搖搖頭，一邊思索著怎麼把人喚醒，一邊隨口回道：「……不是呀，我就是隨便問一問。」
說著，爬起來一點，仿佛不經意，拿腦袋咚咚咚在人頭上磕幾下。
托尼：……你號沒了知道嗎。
第48章 游戲第四十八天
比起來保留著人類特征的亞種人, 機器人其實不太重視文明的留存。
也就是說, 對他們來說，古人類實際上並不是非常珍貴的存在, 最多是比較惹人注目的戰利品。
而對於他們冷酷無情，莫得人性的統領來說，更是如此。
……如果沒有親眼所見的話。
誰也不會相信, 像這種被人騎在腦袋上揪毛毛, 還會扯耳朵的行為, 竟然會出現在他們統領身上。
……就無眼可看，無話可說, 無言以對。
偏偏統領還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樣子, 讓人騎頭頂上, 如果掉下來了, 還要主動伸著胳膊托一托。
「……」那好叭。
見得多了, 機器人將領們也就習慣, 並且佛了，甚至覺得這可能是亞種人精心策劃的陰謀。
——因為戰鬥力不如強悍的機器人, 就精心培養出來令人恐懼的武器，試圖從內部腐蝕他們的統領。
真是可怕的亞種人。
原本正彙報著政務, 一抬眸, 就看到小姑娘又騎上了統領的腦袋，抱住人的脖子, 還咻咻咻揪人耳朵, 統領卻並不阻止, 還一臉淡然處理文件的模樣。
正試圖彙報動態的機器人將領：「……」
沉默退出去，並且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然呢？雖然莫得感情，但機器人也很要命的好吧。
托尼在前邊一直視頻會議，要麼拿各種文件，阿言自己玩一會就困了，昏昏欲睡的趴在他背上。
一開始是忙的，作為一族領袖，要批文件，接視頻會議，聽屬下彙報，還要給倒一杯營養液涼著。
當然不是他自己喝的，機器人不需要進食，是給他背上的人類小姑娘，她實在是太脆弱了，一天不吃飯就會餓，餓了還會哼唧唧。
這就讓冷酷無情的機器人統領百忙之中還忍不住分心。
這顯然與他追求效率的性格不合，到後來，便干脆提前准備好算了。
實際上，出於機器人的天性，托尼其實沒有太多時間陪著小姑娘玩，也不會陪她說話，更不會給她太多的回應，最多是不拒絕她跟著。
但就是這樣，她自己仿佛也玩的很開心。
翻書看，或者打會游戲，困了就爬上沙發，或者干脆頭一歪，直接倒他肩膀上睡。
作為常常要經歷暗殺的人，托尼其實很難理解，怎麼會有人能夠這樣沒有戒心，好像完全不擔心有人對她不利似的，倒頭就能睡著。
更加難以理解的是，她對自己仿佛憑空而來而來的信任。
不知道這樣趴人肩膀睡的習慣就是自己縱容出來的，托尼擰起眉，擱下筆，露出一個非常復雜的神情。
然後端正的坐好身子，一動不動，安穩的做一個口不對心的大型抱枕。
漸漸的，其實不那麼忙了，屬下們都識趣的退出去，手邊的工作也忙完，其實沒有什麼重要的事再占取他的時間。
但聽著背上靜悄悄的呼吸聲，忽然就不是很想讓自己停下來。
懷著這種讓人不能理解的心情，托尼面無表情的站起來。
他抱起不由自主從肩膀往下滑的小姑娘，顛一下，發現她還不醒，便干脆抿了嘴唇，以一種鎮靜的姿態往前走。
走著走著，腳步不變，卻愈發不想停下來。
機器人的身體素質極其強悍，就是連續好幾天的行走，也不會讓他們感到任何疲憊，短短的數個小時，更是不會有任何影響。
托尼垂著眼，沿巨大的基地慢悠悠往前走，路過觀景台，充滿科技感的玻璃映出他冷淡的面容。
那是張極冰冷，幾乎要顯得刻板的面容，沒有一絲柔軟的地方，只有懷裡小姑娘軟軟的發絲蹭他的脖頸。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是走過無數次的基地，異常熟悉的面孔，這一刻，卻忽然讓托尼覺得陌生起來。
有一瞬間，他甚至感覺到了巨大的迷惑與錯亂感，仿佛時空交錯間，他走岔了一條路。
而懷裡正呼呼大睡的小姑娘，正在用不那麼有力的手，努力拉著他，讓他不至於掉下去。
這讓托尼原本毫不遲疑的腳步停頓一下，蹙起眉，竟有些不願再往前，而是想要留下來，把這一切理清楚。
只是他來不及深想，就有新的工作傳輸到他的個人終端上，讓他斂下思緒，歪一下頭，不再關注這些。
阿言不知道這點小變化，撲撲騰騰睡醒，已經在指揮室新添的柔軟沙發上，抬起眸，對上雙熟悉的焦糖色眼睛。
即使眼睛裡面是仿佛融化不了的冰雪，但因為顏色太過溫暖，讓人看著的時候，總忍不住想起融化了的楓糖。
阿言眨一下眼，一開心，忍不住對人笑起來，爬起來湊過去，小聲問：「還在忙呀？」
托尼頷首，沒有隱瞞的意思，讓開胳膊，給她看桌面上攤開的視頻會議。
這其實是非常機密的東西，但既然統領沒有拒絕的意思，將領們自然也不會多說什麼，只是不動聲色的抬起眼，多看那頭的小姑娘兩眼。
說實話，軟軟的人類小姑娘，對於追求絕對力量的機器人來說，並不能說是非常符合他們審美的女孩子。
但軟嘟嘟的臉蛋往桌上一趴，仿佛就能攤開一張餅，說話音調也輕輕的，和統領撒嬌的時候，也怪有意思的。
就……想養。
盡管這樣的想法並沒有說出來，但對於沒什麼情緒波動的機器人來說，面容上一點微小的差別都十分明顯。
托尼垂下眼，一下就看到了，「啪」的一下，按了關機。
諸位等待彙報的機器人：……你說你怎麼肥事？？？
阿言也有點懵，頭上的呆毛都翹起來，湊的更近一點，看由亮藍色變成黑漆漆的屏幕。
「不……不開會了嗎？」小姑娘伸出手指，點點屏幕，又飛快的縮回來，面容看起來異常糾結，像是想咬一下手指，又放棄的模樣。
托尼搖搖頭，看著她，眉心一點點蹙起，身體快於思緒，把她搭在唇邊的手指拉下來。
沒有原因的，覺得如果這一口如果咬下去了，不太好。
盡管機器人身體強悍，哪怕是手臂整個斷掉了也沒有關系。
很快的，腦海中被奇怪想法占據的托尼就困惑的眨一下眼，轉而被指尖處微溫的柔軟觸感吸引注意力。
這種觸感對機器人來說過於陌生，卻忍不住喜愛，甚至讓他做出與冷淡性格不相符合的事。
——他探出一根手指，輕柔的，小心翼翼，仿佛看到什麼新奇玩具的小孩子，把小姑娘軟乎乎的手指戳出來一個小窩。
阿言原本眨著眼看他，看到這裡，一下就被他與面容不相符合的姿態萌的不行，同樣伸出手指去戳他的臉。
硬邦邦的，沒能戳動。
……這神奇的機器人設定。
……
接到夏洛克打來的電話時，這樣奇怪卻又意外和諧的日子已經過去很久了。
久到這通電話的作用竟然是打來表揚。
事情是這樣的，盡管是在虛擬世界，福爾摩斯先生也並不能忍受有人讓他吃虧，假的也不行。
可是從前那個沒有受到過干擾的托尼，顯然是個異常難纏的存在，給他找了不少麻煩。
而現在，提前進入退休生活，不怎麼愛出門搶東西的斯塔克，才是讓他滿意無比的存在。
在又打下被機器人占領的一座城池之後，夏洛克首先發來賀電。
接到電話的阿言：「……」
這該死的勝負欲。
不過言歸正傳，雖然不知道夏洛克是用什麼渠道判斷托尼如今的狀態，但據他所說，托尼每天都在變好。
能量場幾乎用了全力困住他，而他一旦擺脫這道攻擊，再與外面的人裡應外合，這股愈發虛弱的能量也就不足為慮。
也是因此，夏洛克冷淡的聲音難得帶上一絲絲鼓勵，他告訴阿言：「繼續保持，你做的很好。」
偷偷摸摸接敵方首領的電話，宛如間諜，實際上每天只需要吃吃喝喝玩玩睡睡的阿言：我做什麼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阿言覺得夏洛克或許是知道的。
但他似乎並不准備說的更清楚，只輕輕笑一下，便掛了電話。
阿言撓撓臉頰，不明所以，轉身背起自己的小包包，興衝衝去訓練場找托尼。
生活的時間久了，也不是時時刻刻都會在一起。
像是托尼，身為機器人統領，總不會每天都在屋子裡，像是去到訓練場進行訓練這種事，就沒法帶阿言去。
畢竟對於一個跑八百米都會氣喘吁吁的脆弱人類來說，你總不能要求她一秒就學會開戰機。
……當然，兩秒也還是不行，不是沒起過訓練她的心思，但托尼每次把她往訓練場上一丟，看著她戰戰兢兢的小鵪鶉姿態，自己就忍不住心軟。
後來便不了了之了。
倒是在這裡越混越熟的小姑娘，仗著沒人能約束她，三天兩頭往這裡跑。
原因很簡單，她自己不願意訓練，卻喜歡看別人訓練的樣子。
尤……尤其是，嗯(ω｀)
隔著一層輕薄又堅固的玻璃，能夠清楚的看到人額頭上滴落的汗水，以及裸露皮膚上繃緊的肌肉線條，漂亮且富有美感。
就很好看。
並且每次她一來，正在訓練的先生必定先有所覺察的看過來一眼，雖然不會有什麼特殊的動作，只是一個淡然到幾乎沒有的眼神。
但就是讓人抑制不住的感到雀躍，仿佛被鼓勵一般。
訓練室使用時不允許進入，阿言半趴在玻璃門上，鼻尖抵著涼冰冰的玻璃，想起什麼，晃一下腦袋，眼睛彎彎的朝裡面看。
很意外的，看到從不□□擾的先生看過來一眼，卻不是無動於衷了，而是破天荒走過來，彎一點腰看她，專注的，充滿疑惑的。
然後面對著面，他輕輕敲一下玻璃，仿佛回應一般。
第49章 游戲第四十九天
好像有什麼地方變得不一樣了。
自從被破格放進訓練室, 並且被允許近距離觀看後, 阿言就非常清晰的感覺到這點不同。
雖然以前她也總是得到優待，從沒遭到過拒絕, 甚至對於她的所有想法，托尼都是有求必應的。
但還是不一樣。
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感受，如果一定要說的很清楚的話, 大概是, 單剪頭和雙箭頭的區別？
就好像以往的時候, 機器人先生願意讓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事，也願意讓她跟著, 甚至願意讓她參與到其中去。
但如果他有事要離開的話, 在離開前, 絕不會主動對她說一句, 「我要走了」, 或者是, 「我要去哪」。
現在就不一樣了。
哪怕是去開個會這樣的小事，阿言醒過來的時候, 也總能看到他留下的小紙條，或者是干脆就被人抱在身邊。
不僅如此, 如果說以前阿言在指揮室醒過來, 是自己主動爬下沙發，朝著他走過去, 才能夠得到一點回應的話。
那現在, 完全不需要這樣, 因為一旦她有醒過來的跡像，或許只是動一下手指，還沒有睜開眼，就能夠得到一個輕柔的摸摸頭。
就……好像一夜之間，單剪頭就變成了雙箭頭，並且是以一種讓人無法反駁和抗拒的姿態。
當然，也不是非常想拒絕的。
畢竟，誰不想被自己喜愛著的人給予同樣的喜愛呢？
像這樣僅僅是出去參加一場小型戰鬥，都會先來告訴自己一聲，讓自己不要著急，並且在回來後優先來尋找自己的行為。
——乖的阿言簡直想要抱住人的腦袋啾啾啾了。
只不過因為機器人中並沒有交往或者談戀愛這種文化，大家都是獨來獨往。
如果覺得生活無趣了，最多做出導入一塊新的芯片，或者是恢復出廠設置這樣的選擇，來體驗不同的人生。
因此，即使相處模式已經無限趨於上個世界那種雙箭頭了，實際上也沒有真的打破這個界限。
因為即使說了，托尼也不會懂。
那在這種情況下，忽然有了類似親吻的這種行為，總不能用單純的天賦來說明吧……？
畢竟在完全沒有相關文明留存的機器人世界裡，親吻是個極其陌生的詞彙。
那就是……英俊的鋼鐵俠先生想起點什麼了？
唇角還殘留著微溫的觸感，阿言眼睛微微睜大，托著腮，這麼想著。
等到回過神來後，自己都忍不住驚嘆，言小姐果然不同了，面對被男神啵唧一口的行為，第一反應竟然是這麼學術的。
竟然也都不害羞的。
人類果然是個適應能力極其可怕的種族。
這麼想，阿言歪下頭，自己先被逗笑了，然後抬起頭，去看不久前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先生。
他顯然是剛結束了一場戰爭回來，身上還穿著高級將領的制服，這讓他看起來非常有氣勢，且具有鋒利美感。
但就是這樣一位英俊到發著光的先生，剛剛走過來，垂下頭，先是疑惑看一眼她手中屬於上世紀的紙質書本。
然後眨一下眼，不知道想到什麼，在【小王子和小人魚】的插圖裡，彎下腰，輕輕的親吻在她的唇角。
帶著說不出的想念與愛護。
阿言忍不住眨眨眼睛，頓一下，然後把手指慢慢放在被輕觸過的位置，因為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親近，幾乎被燙到了。
她抬頭看面容仿佛非常無辜的機器人，不知道他從哪裡學來的，明明看起來還是副什麼也不懂的樣子，卻理所當然做了這樣的事。
臉頰一點點爬上淺淺的紅，阿言輕咳一聲，合上書，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面前的先生那麼理所應當，本應如此的模樣，好像她再說點什麼，才顯得很不正常的樣子。
這麼一想，被親吻一下好像也的確不是非常奇怪的事？
畢竟雖然說好了要等到人清醒過來才能確定關系，但已經兩個世界了，斯塔克先生都表現出非常喜歡的意思。
那總不能……到了現實世界就，反而忽然改變想法了吧？
所以說其實沒什麼關系。
這麼安慰著自己，阿言捧住臉晃一晃，試圖甩掉那一點點不好意思。
接下來，就是一段非常短暫的沉默。
到最後，還是阿言揉一下臉，主動的拍拍熱騰騰的臉蛋，抬起頭來，准備換個話題說。
就意外的發現，面前的先生依然在目不轉睛看著自己，只不過即使是在冰冷的看不出什麼情緒的面容上，也慢慢的浮現出因戰爭顯露出的疲憊之感。
雖然機器人是不會感到疲憊的，但抬著頭，有一瞬間，阿言就是感覺到他的無盡疲憊。
這讓她忍不住心疼起來，直起身子，伸著胳膊，撲騰著想要從柔軟陷入的沙發上坐起來。
卻在還沒成功的時候，被站在身前的先生主動幫了忙，托著她的腰背，把她整個人抱起來，然後放在懷裡。
被抱起來，可以很順便的把頭埋在機器人的肩膀處，甚至可以很方便的用雙手圈住人的脖頸，會更穩一點。
對阿言來說，這已經是非常熟悉的動作，不僅沒有反抗，還主動拿毛絨絨的腦袋蹭蹭人的脖頸。
接下來，等到反應過來這一串行雲流水的動作，阿言自己也忍不住陷入深思。
也太熟練了吧，就，如果當事人不是自己，完全可以感慨一句：看這冷冷的狗糧竟然胡亂拍我臉了。
這時候，再回憶起來剛剛唇角柔軟的觸感，就又忍不住感到燙起來了，阿言慢慢收緊手臂，抿著唇，心中忽的就生出了一點陌生的衝動。
如今的情況，和在一起……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了吧？
那還要糾結嗎？
其實不需要了，莫名的，阿言覺得，即使到了現實世界裡，面前的先生應該也不會放棄她，更不會裝作不知道這些事。
畢竟細想下來，對於自己，除了剛開始認識的時候，他曾經冷漠過一段時間，後來就再也沒這麼過了。
這麼一想，對即將可能擁有的感情，阿言也莫名有信心起來。
而隨著心情的雀躍，她原本趴在托尼肩膀上的毛絨絨腦袋也忽的抬起來，手臂撐一下，抵著人的脖頸，這是要求說話的意思。
托尼了然，但沒有順勢把人放下去，而是托在手臂上，和她面對面。
「怎麼了？」看著小姑娘有些糾結的面容，他低低問，垂著眸，是一個與人平視的姿態，等待回答。
就看到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子裡帶一點點說不清楚的猶豫，最後抽下鼻子，仿佛下定決心，壯士扼腕般。
問他：「托尼，你知道『親吻』是什麼意思嗎？」
說著，仿佛怕他不明白一樣，還用手指比劃著，放在自己的唇角：「就是剛剛那種，『吧唧』！」
看著她，托尼忍一下沒笑出來，一邊是覺得她吧唧的時候真的很生動，一邊也是真的覺得很好笑。
但面上還是冰冷漠然的機器人模樣，微微頷首，道：「嗯，喜歡。」
機器人統領平時不喜歡說太多話，他說「喜歡」，就代表著非常喜歡的意思。
阿言顯然能夠自己翻譯出來這句話，怔一下，看著他一臉認真的模樣，臉慢慢紅了，小聲道：「……你知道呀。」
說著，自己不知道想到什麼，又變得著急起來，追問道：「那你知道『喜歡』是什麼意思嗎？」
反復的詢問沒有讓托尼感到厭煩，但成功讓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他低下頭，想著這個問題，慢慢的，不知道想到什麼，眼睛裡非常淺淡的蘊染出一點燦爛來。
他點點頭，眉心軟下來，含著止不住的笑意，道：「當然，喜歡……」
他說著，輕笑一下，仿佛想到了什麼，沒說下去，而是輕柔的在阿言額角吻一下。
接著，用一種沉靜的，讓人忍不住信任的可靠嗓音道：「以後你會知道。」
這突如其來的不符合人設也讓阿言驚一下：……什麼情況，又被格式化了，這是個什麼情況？？？
只是沒等她反應過來，發現什麼不對之處，無意中抬眸的時候，已經對上張熟悉的，屬於托尼·斯塔克的面容。
那雙眸子裡含著抑制不住的燦燦笑意，帶著光，認真的注視她，裡面盛滿了融化的甜蜜楓糖。
阿言看著他，愣了好一會，才慢慢反應過來，眼睛倏的亮起來，雀躍道：「……斯塔克先生！是你想起來了？」
面對她的詢問，唇畔始終彎著的先生輕輕頷首，挑一下眉：「現在又是斯塔克先生了，剛剛不是還叫托尼？」
阿言：「……」
言：「……這不太好叭？」
妮：「哪裡不好？」
言：「我們現在……」
妮：「怎麼……？不是相互喜歡的關系？」
言：「嗷……是，那您是什麼時候想起來這些的呀？」
妮：「不久之前，夏洛克這個……算了，不說他，過段時間我們就回去，還有……不是您，是『你』。」
言：「……好呀，托尼。」
( ω )
第50章 游戲第五十天
後來
一開始, 是醒過來的時候, 會莫名發現自己不在床上了。
別墅靠海，清晨的時候，總會聽到和緩的海浪聲。
屋子裡溫度總被智能管家調的適宜，阿言迷迷糊糊睜開眼，一抬胳膊，手指會壓到片溫熱又有力的胸膛。
她悚然一驚，爬起身來……看到窗簾遮擋起來的淡淡微光, 然後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嗷，我不是單身了。
就懵一下，又迷迷糊糊的倒下去，「啪嘰」一下，在人胸口上攤一張軟軟的餅。
托尼垂著眼, 手臂松松的護著她, 不動彈，但會低低的笑，那種無聲無息, 眼尾彎出細致紋路的笑。
因為笑的太過用力的話, 胸口會不自覺顫動，輕則挨上一爪子，嚴重一點, 可能還會把人笑醒。
然後迷迷瞪瞪的小姑娘眼都睜不開了, 但因為沒睡夠, 會氣的眼圈通紅，雖然不鬧，但會生氣的跳下床，沒頭沒腦的胡亂出去找客房。
托尼攔過幾次，但沒有攔住。
他第一次知道小姑娘睡不醒時會有這樣一面，一開始，看著很有意思，到後來，看她紅彤彤的眼睛，自己先一步感到不舒服。
便頓一下，不再搗亂了。
托尼其實不太清楚種花家的行情。
所以，對於周一到周五能夠自己從床上撲騰起來，周六周日卻要一口氣睡到太陽高高掛起的行為，不太懂。
但他偶爾也會陪著多休息一會。
也是後來才知道，小姑娘大學學習的是美術，如果不是狗比游戲干擾，現在應該在自己喜歡的游戲公司工作了。
但沒關系，現在也不晚，依靠著自己全息游戲的經驗，成功進了一家心儀的公司，看起來很快樂。
只是有時候趕稿的話，會不由自主的熬夜。
托尼也是熬夜大手子，研究起戰甲的時候，如果不被打擾，最多能幾十個小時不休息。
一開始沒覺得有什麼，兩個人都蹲在實驗室裡，一個人畫圖紙，一個人叮叮咚咚，相約熬夜，還挺和諧。
到後來，小姑娘畫著圖，「咚」的一頭栽桌子上，雖然後來證實只是困極睡著了，也差點沒給托尼嚇出一身冷汗。
斯塔克先生自然而然的就學會了養生。
智能管家也很雞賊，當他全程目睹了這件事後，每次他說什麼，托尼一不搭理他，他就用冷冰冰的金屬嗓音無情提醒。
斯塔克先生自此學會種花家老話：忍一時海闊天空。
而陷入養生中的托尼，當然不會只來規束自己。
他給小伴侶制訂了嚴格的作息時間表後，曾經一度膨脹，沿著復仇者基地溜一圈。
導致雷神看到他就跑，其他人看到他就溜，只有一個老冰棍，不跑也不溜。
但那是他努力個一百年，作息時間也不可能追趕上的規律存在。
就沒辦法，還是回家，把目光看向了晝夜顛倒小姑娘。
搞得阿言回個屋，都要扒拉著門邊，小心翼翼的往裡面溜。
但不管怎麼說，習慣的確好了不少。
這就讓她清晨的時候，一旦睜開眼，其實不會再那麼困。
只是被窩很暖和，趴著的溫熱胸膛也很暖和，就非常想要趴上去，再睡一個短短的回籠覺。
短短的，或許只有十分鐘左右。
阿言徹底醒過來，揉揉腦袋，睜開眼，眼睛亮晶晶，映出來清晨的第一捧陽光。
然後她慢吞吞往上爬，直到與另一雙蘊含著笑意，極亮，也極漂亮的焦糖色眼睛對上了。
俯下身，抱住他，啾啾啾啾啾。
第51章 番外：節日快樂
種花家的節日與美國不同, 離春節還有半個多月, 阿言的電話就已經被打爆了。
先是從小玩到大的表弟，和阿言關系很好，打了電話，先道一聲爹爹好，阿言懵一下，就聽他舔著臉要簽名。
自從阿言和托尼在一起後, 接這樣的電話已經不是什麼陌生事了。
她只是沒想到，她那樣高大英俊，滿目狂野, 鐘愛殺馬特刺蝟頭的弟弟，竟也如此喜愛她的男朋友。
阿言忍不住笑起來，心裡一瞬間浮現出自豪感，眼睛都彎成小月牙。
她忍了忍，才用一種一本正經的聲音，故作平靜道：「你來的晚了點, 不過誰讓你……態度好呢, 那好吧。」
就聽到表弟在那邊恭敬的吹彩虹屁, 吹了一會, 沒有掛斷的意思，反而換了一種說法，繼續道：
「爸爸, 我的內心永遠支持你和鐵總, 百年好合, 不知道除了鐵總，你願不願支持一哈我和寡姐的簽名照？」
阿言：「……呸，做夢。」
寡姐的簽名照我還只有一張呢。
掛斷電話，阿言跪坐在柔軟的床上，一邊著回復著各種無中生友的詢問，一邊收拾凌亂的藏品。
過了會，回復累了，干脆扔了手機，跳到角落裡，摸出來珍藏著復仇者簽名的大盒子，抱在懷裡，喜歡的啾了啾。
將近半年沒有回家，要帶的東西很多，包括這一盒千辛萬苦得來的簽名，阿言抱著，又不舍的啾了啾。
就聽到耳邊傳來低低的輕咳聲。
一起生活了許久，不必抬起頭，阿言也能認出來這道異常熟悉的音調了，眼睛一下就變得亮晶晶。
她站起來，往門口一看，果然看到棕眸微彎，笑的天光失色的寶貝男朋友。
阿言一下子就開心了，放下手中的大盒子，撲上去，抱住人就是一個啾啾。
托尼感受到唇邊溫一下，垂下眸，看到小姑娘攀著他的肩膀蹦蹦跳跳，心裡仿佛被人拿溫水泡過，軟的不得了，俯下身，也在阿言唇上輕啄一下。
這一吻帶著不必說出口的珍重，阿言一下子就高興起來，對著人的下巴又是啾啾兩口，然後拖著人的胳膊，往床邊走。
床上攤放著阿言的各種寶貝，都是回家要帶的，喜歡的不行，因為太多了，收拾好久才勉強有個大致模樣。
她拎出來剛剛被放在床上的大盒子，坐床上，眼巴巴抬頭看托尼，講給他聽：「大家都問我要簽名，我就去試了試。」
「嗯。」托尼點點頭，笑著聽她說，他知道小姑娘的朋友們都很喜歡超能力者們，連他也簽了好幾張。
就聽到小姑娘托著腮跟他講，美國隊長簽名時超熟練，但又超一絲不苟，說太喜歡娜塔莎了，喜歡到不好意思，然後紅著臉，才要過來了一張。
托尼喜歡這些細碎的日常，眼裡有笑，聽的很認真。
聽著聽著，就眼睜睜看小姑娘不知怎麼了，情緒忽然低落下來。
托尼蹙一下眉，剛想問怎麼了，就看到她主動從盒子裡抽出自己簽過的那幾張簽名，摸一摸，非常可憐道：
「每張都寫的不一樣，不想給別人了，我也想要。」
她的音調軟軟的，托尼聽著，心也不由軟了，正想說那要不留下，他可以再多寫幾張。
就看到小沒良心抽出一張娜塔莎的，啾啾一口，心有余悸道：「這張得藏好，寡姐我絕對不可能讓給別人的！」
「……」
托尼簡直給她氣笑了。
俯下身，狠狠揉揉小白眼狼軟軟的臉蛋，又拿鼻尖輕輕蹭蹭她的，才含著笑意，在人嘴巴上輕輕咬一口。
……
拖拖拉拉，等到家的時候，已經快要三十了，晚上出去，能看到有人放煙花。
因為時間還早，像電視裡那種漫天五彩繽紛的大場面，暫時還沒有。
但默默放幾根仙女棒，甩幾個鞭炮，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貼門聯，跑著玩，還是格外顯現出節日的熱鬧。
托尼沒有見過這種場面，骨節分明的手指間被阿言塞一根「滋啦滋啦」的仙女棒玩。
他被一群小孩圍中間，拽袖角，放煙花，漂亮的眸子裡顯現出一點茫然，又顯現出一點疑惑。
難得呆呆的，看起來可愛極了。
阿言喜歡的不得了，跳上去就是幾口啾啾。
下雪了，阿言覺得冷，特意買了手套圍巾，要給托尼戴上。
精明的先生敏銳的發現不對，轉身溜了，搞得阿言一邊給自己哈氣取暖，一邊追著，一定要給誓死不從的托尼戴上小黃鴨手套。
胖嘟嘟的毛絨手套，上面有可可愛愛的小黃鴨，最後還是被套在寶貝男朋友手指上，戳一下，會顫巍巍的動。
阿言萌死了，捧著臉，咕嚕咕嚕直往人懷裡鑽，托尼半抱著她，微不可查的勾下唇角，這才滿意一點。
覺得醜到爆炸的小黃鴨也順眼不少。
等到大年三十，親戚朋友一起聚在老家過年，阿言的門檻都被踏爆。
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阿言不好意思拒絕，可是人人進門一聲爹，搞的親爹們詫異而此起彼伏的連連答應，估計心裡還挺納悶。
阿言老臉都沒有了，推著托尼往外走，身後呼啦一群無中生友的無恥之徒，無賴跟著。
幸好托尼對中文非常不熟練，智能管家不知道出於何種原因，也沒吭聲，沒讓托尼跟著學這種羞恥之事。
等到被團團架起來的煙花終於騰飛在天空之上，已經是很晚的事了，阿言有點困，還累，被托尼背在背上，在人群中不斷穿梭。
火光是紅色的，托尼走在其中，漂亮的瞳孔被映照出一個非常溫暖的顏色。
他聽著耳畔的歡呼聲，喜氣洋洋的呼喚聲，熱熱鬧鬧的邀請聲，即使聽不太懂，有一瞬間，也忽然明白了，小姑娘為什麼執意帶他回來。
在種花家裡，這大概是個屬於家人的節日。
背上的小姑娘困得模模糊糊了，但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爬上來點，歪在他耳邊，小聲道：「托尼，我們來給大家打電話吧！」
給克拉克打，給教授打，給洛基打，給托爾打，給隊長打，給寡姐打，給所有人打……
然後對他們說，春節快樂呀。
作者有話要說：
默認這裡可以放煙花呀！！
第一次嘗試這種感情線，有點磕絆，還好寫完啦，這一本就到這裡啦，謝謝小天使們一直的陪伴呀，超感謝大家，啾啾！！
然後評分那裡的話，如果可以的話拜托小天使們打個五分呀，啾啾大家！( ????? )
最後是新文也開啦，白月光那本，有興趣的寶貝們可以去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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