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0-5-2 01:37
《(傲慢與偏見)利茲的小馬甲》作者:楚非煙【完結】
文案
1. [劇情線]辭舊迎新
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的重生目標有二:一則辭舊,二則迎新。
辭舊,則為消除反派對親友的負面影響。然而正當她磨刀霍霍向豬羊時,卻發現反派抱團取暖了?!
好吧,那就迎新。
於是文學界有位「The Lady」,出版順風順水,著名粉絲眾多,如攝政王喬治四世。
於是科學界有位「The Lady」,機緣巧合下參與牛痘實驗,被皇家學會授予爵位。
於是金融界有位「The Lady」,因大佬提攜,借助拿破侖戰爭一舉讓財產翻了二十翻。
……
後世傳聞歐洲六虎五公一母,羅斯柴爾德家族為公,班奈特小姐為母,還是溫柔善良智慧的品種。
2. [感情線]弱水三千,只取達西
第一次見面——
達西先生:鄉下人可以作為研究對像的很少。在鄉下,你四周圍的人都是非常不開通,非常單調。
第二次見面——
達西先生:其實鄉下人也可以作為研究對像。
第三次見面——
達西先生:我想現在就研究一下這位鄉下人。
……
第N次見面真香現場——
伊麗莎白問:「一個完美女人的標准是什麼?」
達西先生:「是你,我的『女王』殿下。」
【食用指南】:
-> 前期大致走原著地圖,支線和後期會綜一些其他的情節和人物(如《福爾摩斯》和《愛瑪》)。
-> 初始時間設定為1811年,參考原著或其他資料作話會標注。
-> 目標是劇情文,但好像還是寫成了小甜餅QwQ
-> 作者微博@喬治安鈉
內容標簽: 西方名著 西方羅曼 重生 甜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伊麗莎白,達西 ▏ 配角:簡,麗迪雅,瑪麗,吉蒂 ▏ 其它:傲慢與偏見
一句話簡介:新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
[url=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869268]原創網[/url]
悠于 2020-5-2 01:39
第1章 班奈特小姐
《[傲慢與偏見]利茲的小馬甲》
文/楚非煙 2019.06.21
悲劇版的《傲慢與偏見》是這樣寫的:
麗迪雅和維克漢姆私奔後,班奈特先生前去倫敦,卻活活被維克漢姆打死。老先生屍骨未寒,柯林斯一家就把太太和五個女兒攆了出去[1]。
達西在尋找私奔夫婦的路上遇到了車禍,不幸去世。達西一家與班奈特一家斷絕來往。
簡與賓格利先生排除眾議結婚後,因為家庭不和郁郁寡歡,隨即英年早逝。
伊麗莎白算是五個姐妹不幸中最幸運的那位。早些年姐姐還在世的時候,她在賓格利夫婦資助下前去牛津學習,爾後成為一名貴族小姐們的家庭教師,獨自度過晚年。
整本書結局凄美,十個讀者中有九個有過寄刀片的衝動。
萬幸——悲劇版的作者楚·非煙女士良心尚存、日行一善。她鍵盤一敲,讓伊麗莎白重生了。
--
「我的好老爺,尼日斐莊園終於租出去了,你聽說過沒有?」
伊麗莎白正在幫班奈特太太揉著太陽穴,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沒有忍住笑出了聲。
即使是上輩子晚年顛沛流離的時候,班奈特太太嫁女兒的夢想都一直沒有停止。只是從前簡早逝,麗迪雅名聲被維克漢姆毀了七八,自己又因為對於故人的愧疚而無心嫁娶,老太太的心思全都集中在吉蒂和曼麗身上罷了。
而現在重生回少年時期不到一個月,昔日的「夢魘」又開始折磨著伊麗莎白的神經。這一個月來,每個有意向租尼日斐莊園的人,班奈特太太都和朗格太太打聽得清清楚楚,然後轉身興奮地告訴家人——這也是她現在最大的樂趣。
班奈特先生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手上嶄新的《女士雜志》上[2],完全沒有理睬自己這位神經衰弱的夫人。
班奈特太太對丈夫的反應極度不滿意,火氣正旺盛,伊麗莎白卻道:「媽媽,古老的中國有句話——『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你第一次說起尼日斐莊園租客的時候,爸爸或許還有些興趣,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現在爸爸的耐心早就被磨沒了!」
女兒為自己辯解,班奈特太太心裡其實很是受用,但嘴上還是不耐煩地嚷嚷道:「利茲,你怎麼能和曼麗一樣無趣?滿口全是皇皇巨著,我的耳朵都要聽出老繭來啦!」
伊麗莎白笑了一聲,停下按摩,搬了張凳子坐到了班奈特太太身邊。
「好孩子,再按摩一會。」
上輩子和勞拉伯爵夫人家庭醫生學的醫療手法可真管用,伊麗莎白想。不過她可沒有繼續,反而從父親手上拿過那本《女士雜志》,俏皮地說道:「媽媽,你先讀一讀這篇文章。」
「讀書?親愛的利茲,連你也欺負我脆弱的神經。」她瞟了一眼文章標題,「我的老天爺,《初次印像》?這是什麼晦澀而又難懂的名字?」
伊麗莎白和父親對視一眼,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她父親當年就因為貪戀青春美貌,為的是青春美貌往往會給人帶來很大的情趣,因此娶了一個智力貧乏而又小心眼兒的女人,結婚不久,他對太太的深摯的情意便完結了。說到他太太,除了她的無知和愚蠢倒可以供他開心作樂之外,他對她就再沒有別的恩情[3]。
其實,要是父親才能運用得適當,即使不能夠擴展母親的見識,至少也可以保存女兒們的體面。可是她的父親不僅自己嘲諷,還叫孩子看不起媽媽[3]。可惜上輩子年少無知,伊麗莎白即使有所察覺也覺得是小事一樁。但是經歷過完整的一生,也看過很多或成功或失敗的家庭,現在她以為,要挽救之前的悲劇,還是得從改正家庭氛圍做起。
不過當下的父親還沒有頓悟,這不討喜的角色只能她自己來完成。
班奈特太太愚昧的神經不是一時半刻能夠矯正過來的,她只盯著那篇文章作者的名字兩三秒,就煩躁地放下書來:「我的上帝,我們還是聊聊尼日斐莊園租客的事情吧!老爺,你難道不想知道是誰租去的嗎?」
「既然你要說給我聽,我聽聽也無妨。」
這句話顯然是敷衍,卻足以鼓勵她繼續講下去了。
「來自英格蘭北部的賓格利先生!每年有四五千鎊的收入!我的好老爺,你可一定要去拜訪他。我只要能看到一個女兒在尼日斐莊園安上家,看到其他幾個也匹配得這樣的門當戶對,我此生就沒別的奢望了[4]。」
「他的性情如何?」
「性情?我哪裡曉得。想必就算是有點瑕疵也無人追究。老爺,他可是年收入五千鎊的紳士,還是個單身漢!」
「那可真是你的福氣。」班內特先生不冷不熱地嘲諷了一句。
「那可不,簡那麼漂亮,賓格利先生一定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班奈特太太絲毫沒有聽出嘲諷的味道。
「他是為簡而來的?」
「這算哪兒的話?不過我的老爺,你真的應該快去拜訪他。」
「這可不是我分內的事。」他拿過班奈特太太放在茶幾上的《女士雜志》,再次旁若無人地閱讀了起來。
伊麗莎白看到這裡實在是不忍心:「爸爸,你再說下去媽媽就要神經衰弱了。我想,你一定早就拜訪過賓格利先生了吧?」
雖然少年時期的印像模糊,但對這一段對話的記憶她竟還是歷歷在目。
「還是利茲照顧我的神經。」班奈特太太又大聲嚷道,「哦不,我的好老爺,你是說已經拜訪過班奈特先生了?」
班奈特先生先是驚訝的看了伊麗莎白一眼,轉而哂笑了聲,算是默認太太的話。然後就看到班奈特太太像是瘋了一般在客廳裡嚷嚷,早就躲在門後偷聽的麗迪雅與吉蒂也一同加入這無趣的狂歡。他再沒有心情在客廳裡逗留,朝著伊麗莎白晃了晃手上的《女士雜志》,便向書房走去。
伊麗莎白會意地跟了上前。她知道對於父親來說,書房是唯一能夠避免太太,可以清靜的地方了。因為要談論的事情是她目前最關心的,她也只能暫時放下母親和兩個妹妹的無禮行為不管。
到了書房,班奈特先生摸了摸胡子,將《女士雜志》和一個信封遞給伊麗莎白,終於面色上有了點正常的笑意。
「《女士雜志》的湯姆·休斯主編把樣刊寄過來了,你快看看。這是稿酬,足足八英鎊[5]。我想,我的小利茲,你應該還算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咕咕瞅瞅隔壁正在更新的古穿《教導主任的科舉人生》文案:
1.
柳仲珺是A省某重點高中的金牌化學教師,兼任教導主任。因為教書育人出道。上過熱搜,拍過廣告。
外號柳神,是高考狀元的培育大神,是千萬學生、家長和老師膜拜的對像。
不巧風生水起之時,她一朝車禍身亡,穿越來到古代。
母親去世,父親遠在京城。身邊無父無母,寄人籬下,又被書院先生嫌棄?
淡定,她照樣能補習班辦得風生水起,押題押得百發百中,數錢數到手抽,升官升至巔峰。
2.
陸謙雖命運起伏,卻終官至丞相。但他一生中最後悔的失責,就是早年任由未婚妻被害去世。
重回少年時代,他要將科舉升官放一放,先調|教夫人識人之策、辨事之計。
然而,夫人竟然變得知識如此淵博,既知古又通今,亦放眼未來?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他得向夫人虛心求教,不恥下問。
柳仲珺:「嗯?不恥下問?」
陸謙:「口誤,是不恥上問。」
注:
1. 悲劇版改編自原著第四十七章,班奈特太太獨自YY的內容,不得不佩服的自虐症患者般的想像力。
2. 《女士雜志》來源於《The lady『s magazine》,1770-1847在英國發行,據說讀者量達到1.6萬∼
3. 有關班奈特先生的婚姻直接引用自原著第四十二章。本來想改編一下,但這兩段話寫得太好了,無從下手,還是決定尊重原著。這種套路讀著讀著,其實感覺就像是現代很多故事的範本啊T.T
4. 有關於賓格利先生的討論部分改編自原文第一和第二章,原文中第一二章有幾天的時間差,這裡就合到一起寫啦!
5. 最後一點,查了下資料,當時1英鎊的購買力,約等於現在的60英鎊左右。然後大約一周平均工資在10英鎊左右,本書就根據這個來算啦∼
第2章 《初次印像》
「凡是有財產的單身漢,必定需要娶位太太,這已經成了一條舉世公認的真理[1]。」班奈特先生讀著《初次印像》的第一句話,「這裡寫得真不錯。」
伊麗莎白點頭笑了笑。
凡是有財產的單身漢,必定需要娶位太太,那是上輩子舉世公認的真理。然而現在伊麗莎白覺得,與其做那個太太,還不如先做那位有財產的單身漢。
從重生回少年時期的第一天起,她就想著該如何挽救家庭的命運。維克漢姆和麗迪雅的私奔,顯而易見是家庭破碎的導|火索;柯林斯夫婦趕走班內特太太和五個女兒,則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是要她說,家族悲劇的關鍵其實在於家庭本身。限定繼承權使得五個女兒沒有物質保障和獨立自主的能力;愚昧無知的媽媽使得幾個小女兒——尤其是麗迪雅,沒有能夠形成良好的價值觀。
價值觀的重塑還要潛移默化地影響,至於獨立自主,伊麗莎白經過幾天的思考,覺得可以從當下開始。
財產、地位、名聲和智慧,對於她們這樣一個特殊家庭的女性來說,和對紳士們一樣重要。
可是紳士家的女兒若是去工作了又談何體面[2]?思來想去,她覺得放在她面前的只有寫作這一條路可行。
說做就做,她用一周的時間以上輩子自己的故事為原型,完成了一篇大約五千字的短篇喜劇《初次印像》[3],然後和父親商量後,匿名投給了《女士雜志》。
出乎意料的是,雖然是處女作,反響竟然不是一般的好。稿件一次通過,還收到了八英鎊的稿酬。
湯姆主編給的版面不算最佳,但對於新人作家來說已經是可以吹噓好幾個星期的了。
「接下來你有什麼想法?我想聽聽你說。」
這是父親第一次主動詢問自己的意見,不要說自己的,他平時連其他家人的想法都鮮少過問。
伊麗莎白不禁揚了揚嘴角:「我想以這個故事為藍本,改寫成一篇長篇小說,這是初稿。」
「長篇小說?」班奈特先生重復著這四個字,打量了伊麗莎白好幾秒,才從她手上接過手稿,「利茲,這一個月來你的變化很大。」
是毋庸置疑的陳述句,說者和聽者卻可以理解成不同的意思。伊麗莎白俏皮地回答道:「畢竟除了跳舞外,生活中還有許多值得探索的東西。」
「要是你的兩個妹妹也能夠這樣想就好了。」
麗迪雅和吉蒂兩人,確實是叫人頭疼的小東西,不過現在的伊麗莎白卻並沒有上輩子年輕時那麼無奈。教導過許多貴族家的小姐們,她反而覺得兩個妹妹身上的天真浪漫十足珍貴,只不過缺少管教和正確觀念的引領罷了。
不過班內特先生既然已經說到這裡,她倒是可以順便提議:「我想,爸爸,可以不可以給麗迪雅和吉蒂請位家庭教師?」
「家庭教師?可憐的利茲呀,甭為你的妹妹操心啦,她們出了浪伯恩後是掀不起什麼風浪的。你和簡兩個人,隨便走到什麼有熟人的地方,人家都會尊敬你們,器重你們;你們絕不會因為有了兩個——甚至三個傻妹妹,就失掉了顏面[4]。」
班內特先生瞧不起他的太太,甚至也瞧不起他的三個小孩子,眼下他關心的只有最喜歡的二女兒:「我們還是繼續談談你的作品吧。」
父親不當回事,她只好先做罷。
「還准備繼續投給《女士雜志》?」班內特先生問。
「我是這樣想的。全書十二萬字[5],我想可以分十二期一年刊登完。」
「啊我的小利茲,我就是喜歡你的自信,你這回一定要和湯姆主編多討討稿費了。就算是十英鎊一期,幾年下來就能足足超過你的嫁妝,到那時候,你的母親定會為你自豪的。」即使班內特太太不在面前,老先生也不放棄任何可以嘲諷她的機會,「不過,利茲,投稿以外,眼下或許還有更好的機會。」
父親對於家人的不屑也是個大問題,但眼下伊麗莎白還沒想好對策只得自動忽略,母親的愚昧顯而易見,她總不能指鹿為馬反而說爸爸不對。
她問了句更好的機會指得是什麼,班內特先生說道:「我去拜訪賓格利先生的時候,偶然間聽到他提到說要邀請在倫敦的出版商朋友來參加下次舞會,這真是再好不過的事兒了。」
伊麗莎白眼前一亮。然而還沒等她再進一步詢問,班奈特太太便急衝衝地闖了進來。
「利茲,快來!」
「簡、曼麗、吉蒂,還有我最可愛的小麗迪雅,你們也都快上樓來!」
麗迪雅和吉蒂打鬧著上了二樓,曼麗不情願地放下鋼琴,簡詢問是什麼事情。
「我的好孩子們快過來擠擠,你們瞧,賓格利先生來回訪啦!」班奈特太太讓五個女兒利用樓上的窗口,看清楚那位穿著藍外套,騎著一匹黑馬的紳士。
他非常年輕,長得特別漂亮。不僅儀表堂堂,看上去為人也極為謙和[6]。
「哦我的老天爺,賓格利先生簡直是太完美了!一年五千鎊!上帝啊,就算他有什麼毛病,也值得被原諒。」目送著賓格利先生進入老爺的書房,班奈特太太興奮地嚷嚷道,要是班奈特先生在此,一定會抓住機會嘲諷他太太幾句。
太太又道:「孩子們,為了你們未來的幸福,我隨便什麼事都樂意去做。麗迪雅,我的乖寶貝,雖然你年紀最小,但開起舞會來,賓格利先生或許就偏偏要跟你跳呢[3]。」
「噢,」麗迪雅滿不在乎地說,「我才不當一回事,年紀雖然是我最小,個子算我頂高[7]。」
母女六個人在二樓等了約莫十分鐘,就看到賓格利先生姍姍從書房離開。他原本想要見見幾位年輕漂亮的小姐們,卻沒想到她們的母親鬼機靈,通曉「故作矜持」的道理,讓他小小地失望了一下,卻更加期待盧卡斯爵士將要舉辦的舞會了。
相比而言,五個小姐們十分幸運,在二樓看了這位英格蘭北部的英俊闊少爺足足十分鐘。麗迪雅和吉蒂不太當回事,她們腦子裡裝著的全是即將駐扎麥裡屯的紅制服軍官,曼麗心裡有著的也是方才戛然而止的鋼琴和她早上還沒記完的名著雜記。
簡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可伊麗莎白卻明顯地感受到,姐姐的心隨著賓格利先生的到來而悸動了。
英俊君子,少女好逑。
伊麗莎白為姐姐的心動感到高興,卻不免擔憂於上輩子兩人不幸的結局。
簡和賓格利先生兩個人的性格太像了,他們遇事都願意遷就,結果弄得樣樣事情都拿不定主張;他們脾氣好容易講話,卻弄得個個佣人都欺負他們[8];他們都慷慨毫不吝嗇,簡後來對於麗迪雅的需求有求必應,到頭來卻入不敷出。賓格利先生一年五千鎊的收入,也不夠兩家十幾口人亂花。
不過當下兩人連面都沒見上,一切都還有糾正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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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福德郡眾人對於賓格利先生的討論在盧卡斯爵士府上的舞會中達到了頂點。
威廉·盧卡斯爵士原先是麥裡屯的一位商人,雖然在被國王覲見封為爵士後,他開始討厭自己的事業,甚至為此搬出麥裡屯這個商業小鎮,但他早些年廣交好友,舞會上請來的人自然是不少。
人多嘴雜,關於賓格利先生的小道消息紛紛傳開。
有人說他前去倫敦邀請了一大群客人來跳舞,其中十二位都是女性,也有人說今天早些時候只看到五六個人,並沒有謠傳的那麼多。
「他應當會是為典型的好青年。」舞會上第一支舞的時候,簡正在和伊麗莎白聊天。
「畢竟全哈福德郡的人都在為他狂歡。」
「我的親利茲,你可不能這麼說!」簡說道,正想解釋幾句,卻看到妹妹的目光頻頻看向舞場的入口,便心細地問道,「利茲,你是有什麼心事,還是有些不舒服?」
伊麗莎白笑著搖頭,她的心事,就算是聰明細心如簡一般,也無法理解。
方才看到這盧卡斯莊舞會熟悉的場面,不免讓她想起了上輩子與故人初次相見時的場景。
伊麗莎白對那位先生的感情是復雜的。最初相見時的偏見與誤解,矛盾積累至求婚時候的爆發,到寫信解釋後的冰釋,再到彭伯裡再遇的尷尬、懊悔以及微微萌出芽的情愫。
然而萌芽還未探出泥土,就被突如其來的醜聞扼殺。後來隨著他尋找私奔夫婦而車禍逝世,這段年少時候的好感也就隨之遠去。她不在願意在旁人面前提到他的名字,卻把與這位先生的記憶封存在心,一生不談嫁娶。
不過話說回來,她上輩子對這位先生雖有些好感,但談不上喜歡,更多的都是愧疚與自責。
簡又說了幾句話,伊麗莎白心不在焉地回復著,笑容裡多了一絲絲的牽強和不安。
在第一支舞即將結束的時候,賓格利先生和他的客人們終於姍姍到來。
在大門被推開的那一刻,伊麗莎白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目光下意識地移向門口,卻霎那間對上了另一道再熟悉不過的目光。
來人站在賓格利先生左側,他身材魁梧,眉清目秀,舉止高貴,氣場冷淡。
他是位出場後人人都瘋狂討論的年收入一萬鎊的紳士。
——費茨威廉·達西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班奈特先生:「利茲,你這個月變化很大。」
伊莉莎白:「!」
爸爸對女兒的了解不愧是一流的!
注:
1. 引用自原著第一章第一句,私以為是這本書最著名的一句話了。
2. 請原諒伊麗莎白現在比較局限的思想啦!雖然她是重生,有一定的領悟,但畢竟上輩子活了一生也在十九世紀而已,暫時還不可能擁有二十一世紀女性的完全人格,不過一切都會向好的方向發展的!
3. 簡奧斯汀小說《傲慢與偏見》最初的名字,這裡設定為一篇和《傲慢與偏見》內容相似的短篇小說。
4. 引用原著第四十一章麗迪雅要去白立屯時班內特先生說的原話。
5. 按照原著設定,全文共122, 189字。
6. 引用自原著第三章。
7. 引用自原著第二章。
8. 引用自原著第五十五章:「你們的性格很相近。你們遇事都肯遷就,結果會弄得樣樣事都拿不定主張,你們好講話,結果會弄得個個佣人都欺負你們;你們都那麼慷慨,到頭來一定會入不敷出。」
第3章 達西先生
賓格利先生是位公認的大好人,對所有人都和顏悅色,在守時方面理應不差。他之所以在舞會開始時姍姍而來,還真是因為他那位「驕傲而無禮」的朋友。
達西先生在臨行前收到了來自格洛斯特郡好友的來信,忙不第暫緩行程,花了約莫半小時回復。在他看來,為數不多的朋友可比一個鄉村舞會上既不美,又談不上風度的姑娘們重要許多。
然而達西先生卻沒想到,在剛踏入舞廳的那一刻,他就被一道站在角落裡姑娘的眼神給定住了。
她正大光明地看著他,不像別的小姐羞澀地低頭,卻都在用余光瞟著,欲擒故縱。
她的目光單純得很,他一生接觸過無數因為一萬英鎊的年收入而接近他的小姐,所以更能夠看清這目光看向的是他這個人,而不是他的身價。
她的目光又很復雜,裡面的情緒他讀不懂,天下竟然還有他看不透的人兒!然而當他想要進一步探究的時候,卻發現那位姑娘已經避開了他的眼神。
第二支舞樂曲聲音響起,跳舞的男男女女迅速擾亂了他的視線,即使他有足夠的身高優勢,也無法在茫茫人群中找到她。
更不要提這邊略顯聒噪的盧卡斯爵士還在問候:「賓格利先生,你能來真是太好了。請允許我再次介紹一下,這是我的長女,夏洛特·盧卡斯小姐。」
賓格利先生友善地問好,也介紹了他帶來的客人。他的兩個姐妹赫斯托太太和賓格利小姐,姐夫赫斯托先生,還有另外兩個青年。一位是來自彭伯裡的達西先生,另外一位是來自倫敦的出版商托馬斯先生[1]。
話剛說完,他就看到一位冒冒失失的中年女人拉著她的丈夫和三個女兒從人群中擠了過來。
盧卡斯爵士雖然想讓女兒趕快和賓格利先生跳舞,但作為舞會的主人他又不得不再次替客人們牽線:「這位是班奈特太太,簡·班奈特小姐,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還有曼麗·班奈特小姐[2]。」
冒失的班奈特太太道:「很高興見到你,我還有兩個女兒,但是她們都在跳舞[2],她們跳得可算迷人啦,舞會從來都不會缺一場舞伴!」
賓格利小姐不禁哂笑。
賓格利先生依舊是禮貌的問好,但他的目光卻霎那間被那位一直在微笑的大小姐吸引住了;達西先生從頭到尾都板著臉,卻在心裡默默地記住了這個名字——伊麗莎白·班奈特。
按照禮節,賓格利先生邀請主人家的長女跳了第一場舞,而托馬斯先生也順勢邀請了班奈特先生家的長女。
賓格利先生與他來自倫敦的朋友托馬斯先生性格相近,他們都生機勃勃,為人又不拘泥,很快就和在場的所有人熟悉起來[3]。
相反,人們對他們的朋友,這樣一位年收入一萬英鎊,擁有半個德比郡的達西先生總有很多偏見。他偶爾的心不在焉被看作是無禮,他不愛說話又被當成舉止傲慢。不過即使如此,人們差不多有半個晚上都帶著愛慕的眼神看著他[3]——准確的說——是看著他背後的半個德比郡。
達西先後和赫斯托太太及賓格利小姐各跳了一支舞後,就獨自在舞廳踱來踱去。
別人邀請他和別的小姐跳舞,他都紛紛拒絕,只偶爾找賓格利聊聊,卻發現他朋友的目光都在簡身上,這讓他不禁想到了簡的妹妹,還有她那雙令人記憶深刻的眼睛。
他正准備去屋外透口氣,賓格利小姐迎面走上來,微微屈膝行禮:「達西先生,請問你願意再和我跳一支舞嗎?」
「抱歉,如果你覺得跳起舞來體態顯得特別好看,那麼我站在一旁反而可以更好的欣賞[4]。」
賓格利小姐從未聽過這麼毒辣的話,當下滿面通紅,正巧赫斯托太太前來找她,她也就借口離開了這一尷尬的場面。
達西先生從小受人恭維頗多,並沒有意識到他的傲慢——或者說是聰明過人,失了些分寸。支開賓格利小姐後,他想著晚後那封信的上友人訴說的困境,眉頭緊鎖。
「這樣新的環境確實不太讓人熟悉。」
一道陌生的聲音從他背後響起,達西先生下意識轉身,卻看到那一雙他熟悉的漂亮眼睛。
「班奈特小姐。」
「達西先生。」
「是有些陌生,」達西回答道,「在鄉下,你四周圍的人都是非常不開通,非常單調[4]。」
達西先生的確是很不會說話,根本沒有在意面前的這位就是鄉紳的女兒。伊麗莎白啼笑皆非,要是上輩子她早就譏笑得反駁回去,然後驕傲地走開。
「沒想到達西先生是位研究人性格的專家,那一定是一門很有趣的學問[4]。」
「可惜,鄉下人可以作為研究對像的很少[4]。」
「倫敦城裡確實繁華,但是先生,等幾十年後你就會懷念鄉下的清新空氣啦。」
伊麗莎白說得沒錯,但達西先生暫時還沒有先見之明,對後世倫敦臭名昭著的霧都稱號並不了解,他不置可否,不過還是問了句問什麼。
「煤礦產業。」
四字一出,伊麗莎白明媚的眼睛在這位大地主、大資產階級先生的眼中顯得更加迷人了。這雖然不是什麼深刻的道理,但足以讓他對這位鄉紳的女兒另眼相看。
達西還想繼續問下去,伊麗莎白卻轉移了話題:「不過不管是在城裡還是在鄉下,拒絕一位小姐跳舞的邀請,都顯得有些無禮和傲慢。」
她說的是賓格利小姐,但顯然達西先生卻誤解了:「如果你想要跳舞,我可以帶你跳。」
言下之意就是,看到伊麗莎白連著兩場沒有舞伴,不受歡迎,他可以幫助解決這樣的被冷落的場面。
對於這麼不會說話的男士,伊麗莎白有些哭笑不得,要不是她太了解他的性格,准要再被氣得當場離去,然後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覺得,他既然擺起那麼一副討人嫌惹人厭的面貌,那麼,不管他在德比郡有多大的財產,也挽救不了他[3]。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伊麗莎白看了看正前方獨自彈琴的曼麗說道,「我想我還是去問問我妹妹的狀況比較好。」
鬥嘴就這樣戛然而止,達西先生莫名有一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對伊麗莎白小姐(劃掉)的眼睛一見鐘情的達西先生:小可愛們收藏下本文我就繼續撒糖(劃掉)和利茲鬥嘴![傲嬌ing]
官配撒糖1.0!這本書伊麗莎白和達西的感情線發展會和原著不太一樣,但基調必須是男追女滴∼傲嬌男女鬥嘴歡樂多呀,不帶偏見的那種!
注:
1. 這裡致敬出版簡奧斯汀小說的托馬斯·埃爾頓先生!
2. 這裡的對話和場景借鑒05年電影版傲慢與偏見。
3. 改編自原著第三章。
4. 改編自原著第九到十一章,私以為達西還是很享受和利茲鬥嘴的時刻滴∼
第4章 雙人合奏
因為限定繼承權,班奈特先生家每年兩千英鎊的產業需要一位男性來繼承。最初,簡和伊麗莎白出生的時候,班奈特夫婦絲毫不擔心繼承人的事情,因此對兩個大女兒教育有佳;最後,兩個小女兒吉蒂和麗迪雅出生,班奈特先生已經放棄,因而從未對她們管教,也造成了她們現在的放蕩。
三女兒曼麗小姐夾在中間,不尷不尬。
班奈特夫婦恨鐵不成鋼,卻又對於生兒子不抱太大希望,因此對她的教育非常矛盾,繼而造成了曼麗現在謹小慎微卻因為自卑而自大虛榮、呆板木訥卻又不放棄出風頭的性格。
伊麗莎白對於自己的小妹妹是非常憐惜的,現在看到她在獨自彈琴,想要做到最好卻被一眾人冷嘲熱諷就更加心疼了。
曼麗余光看到姐姐徑直走來,似是想要勸說她還是把機會讓給別的技藝精通的小姐,便撇過頭,故意不看她。
「曼麗。」
伊麗莎白還是叫住了她。
曼麗望向她不做聲,眼裡全是哀求。手下的節奏卻亂了,一連錯過好幾個音。
「曼麗。」
她又叫了聲。
曼麗默默緊咬住下嘴唇,憋著眼淚努力忽視周圍不和諧的聲音,只想完整地彈完這首曲子。卻發現伊麗莎白竟然在她身側坐了下來。
「放輕松,跟著我的節奏。」
曼麗一臉呆滯地看著伊麗莎白,不敢相信這位優秀而驕傲的二姐竟然不是要阻止她,而是用這麼溫和的聲音和她說話,在安慰她,鼓勵她,引領她。
「曼麗,放輕松。」伊麗莎白俏皮地對曼麗眨了眨眼。
曼麗使勁地點頭。
原本結結巴巴的單人獨奏變成了雙人合奏,一開始曼麗還是很緊張,依舊彈錯很多音節。但隨著伊麗莎白的鼓勵和引導她也漸漸放松,手下的音樂也慢慢變得流暢而動聽。
周圍的嬉笑聲漸漸小了,冷嘲熱諷也變成了一陣陣掌聲。
一曲將盡,余音裊裊。
「很棒,不是嗎?」
「謝謝你,利茲。」
伊麗莎白默默舒了口氣。雖然上輩子曼麗的生活不算悲慘,但作為姐姐,她並不希望妹妹們就這樣平淡地成長,然後為了婚姻和家庭而嫁給一個自己不愛的人。
她希望,至少她們變得優秀後,有一定自己選擇的權力,而非等著班奈特太太將她們排成一排,讓外人挑選。
然而,變得越來越優秀的前提是自信,這點正是曼麗缺少的。
「利茲,你什麼時候鋼琴彈得這麼好啦?」
上輩子?
伊麗莎白嗤嗤地笑了起來:「想學嗎,親愛的曼麗?以後我教你。」
「當然!」曼麗的眼睛一亮,「我們今天晚上回家後就開始吧!好姐姐,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曼麗求學若渴的熱情讓伊麗莎白頗為驚訝,這讓她想起了上輩子有幸見到一面的那位著名的波蘭作曲家、鋼琴家肖邦先生。曼麗雖然沒有獨特的音樂才華,但這份熱愛和堅持或許可以讓她在浪伯恩有所名氣。
「當然。」伊麗莎白自然欣喜,「不過曼麗,讓我們先享受舞會的歡樂吧,在跳舞的過程中領會音樂,不也是一種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談到跳舞,曼麗剎那間就退縮了:「還是算了吧,我那麼笨拙,沒有人會想要和我跳舞。」
「誰說的?」
「大家都這麼認為……」
要是麗迪雅的自信能夠分一半給曼麗就好了!伊麗莎白心想,剛准備說些什麼,身側忽地出現了一位男士。
「久聞大名,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男士低頭行禮,他是賓格利先生的朋友,也是父親和她提過的倫敦出版商托馬斯·埃爾頓先生。
曼麗向伊麗莎白微微擠眼,言下之意就是這正好驗證了她剛才所說,在兩個大姐姐面前,她就像只醜小鴨一樣。
「埃爾頓先生。」伊麗莎白回禮,手卻暗地裡拍了拍曼麗,示意她不要胡思亂想。
「班奈特小姐,我是倫敦的一位出版商,剛才聽令父談起過你。真沒想到,在倫敦廣受歡迎的《初次印像》的作者竟然會是一位這麼美麗的小姐你。」
「利茲,你竟然在創作!」曼麗驚訝地叫道,對這位姐姐更加崇拜了,自己和她比簡直……
「小聲些,回家給你看。」伊麗莎白對妹妹眨了眨眼,然後對埃爾頓先生說道,「抱歉,先生。我以The Lady[1]匿名投稿,是希望不要讓大家都知道這件事情,所以還請先生替我保密。」
「當然,班奈特小姐。我懂得你的困境,令父也向我轉述過你的想法。不過請允許我表達對你作品的欣賞,這絕對不只是恭維。」
「謝謝你,埃爾頓先生。」
伊麗莎白非常高興,誠然她認為自己的作品不差,但一千個人眼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即使是莎翁大作也有人不喜歡。所以當下遇到能夠欣賞她作品的人真的是十分幸運了。
「能知道你的筆名是我的榮幸。」他再次行禮,「班奈特小姐,如果你願意,是否可以把你新創作的手稿給我看看?」
「當然!」伊麗莎白回禮,沒想到創作出版的事情這麼順利。雖然這距離十拿九穩還差七八,但至少有成功的苗頭不是?!
「我會非常期待!」看到伊麗莎白的笑容,埃爾頓先生也笑道,「不過現在,不知道班奈特小姐是否願意和我共跳下一場舞呢?」
伊麗莎白對於剛才頗為商業的對話非常滿意,不過這裡究竟還是個舞場!他們站在一側說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她正要答應,看到身側的曼麗突然靈機一動。
「抱歉先生,我有些不舒服,想要找我的朋友陪我在下面坐坐。這是我的妹妹曼麗,她的舞跳得也很棒!」
「姐姐!」曼麗漲紅了臉。
「我的榮幸。」埃爾頓先生絲毫不介意,很紳士地向曼麗伸出了手,「那麼曼麗·班奈特小姐,請問你願意和我一起跳下一支舞嗎?」
「啊!好……好的。」
曼麗還是很害羞啊!
伊麗莎白看著一起加入舞場的兩個人,不禁笑意漸深。
都說相似或者互補的人會成為好朋友,賓格利先生和埃爾頓先生顯然是前者。他們都和顏悅色,大有紳士風範;善良單純,從來不會把別人往壞處想。
這樣簡單而真誠的人,真的太適合簡不過了!
伊麗莎白又看了看已經和賓格利先生跳第二支舞的簡,笑得更加開心。
她微微托起下巴,思考著該如何幫兩人牽線,這回可不能重蹈覆轍,讓兩人互相以為不被喜歡了!
想著想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伊莉莎!」
伊麗莎白微微一怔。
在眾多姐妹和朋友中,只有柯林斯夫人一個人會這麼叫她。
當然——
現在的柯林斯夫人還只是夏洛特·盧卡斯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The Lady致敬簡奧斯汀最初發表的時候所用的筆名。
第5章 追妻火葬場序曲
夏洛特小姐。
伊麗莎白深吸一口氣,再次告訴自己要放下過去。
剛剛重生回少年時代的時候,她對於怎麼和自己這位曾經最好的朋友相處有些猶豫。
一者,上輩子柯林斯夫婦依據限定繼承權,把班奈特太太和五個女兒趕出浪伯恩。這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實為不義。
二者,夏洛特是她上輩子最好的朋友,她正直、善良、聰明,伊麗莎白也相信這樣不仁不義的行為,主要決定權在柯林斯先生和他長輩手中。夏洛特作為妻子,沒有辦法反對,她後來也確實偷偷地接濟過她們姐妹。
但是不管怎麼樣,伊麗莎白覺得她們的友誼回不到最單純的時候了。所以她在最初的一個月裡刻意沒有去盧卡斯府上找好友,為的是先讓自己解決心結,不然兩人就算交流起來也會奇怪得很。
一個多月過去,不說完全放下,七八分總有。
「伊莉莎!」
「夏洛特!」伊麗莎白轉身,輕輕地擁抱住了好友。
「你是生病了嗎?親愛的伊莉莎,一個月沒見到你啦。」
看著夏洛特眼中的焦慮和真切的關心,伊麗莎白頓時釋然了。不管怎麼說,現在的她們還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嗎?
夏洛特還是那個正直善良的夏洛特,一直沒有變。
「最近我在忙一件事情。」進一步放下心結後,伊麗莎白神秘地笑了笑。
「什麼事情?竟然比你的朋友重要!」
伊麗莎白眨了眨眼:「現在保密,過一段時間你就知道啦。」
夏洛特只好作罷不問。
兩人都站得有些累,便找了個座位休息會。
這個位置比較隱蔽,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跳舞的人群,而外面的人卻不容易注意到她們。於是,她們就非常湊巧地聽到了下面的一段對話。
「來吧達西,快跳支舞,我可不願意看到你在這裡傻裡傻氣地站著。」說話的是賓格利先生。
「我絕對不跳,查爾斯,你知道我一向討厭跳舞,除非跟熟悉的人跳。在這個舞會上跳舞,可真讓我活受罪的。」
聽到這裡,伊麗莎白就知道自己先前和這位先生對於鄉村環境的爭論力度還不夠,達西先生對於鄉村的偏見一如既往。
「我可不願意像你那樣挑肥揀瘦,」賓格利嚷道,「不瞞你說,我生平沒有見過今天晚上這麼多可愛的姑娘!」
「當然,舞場上唯一一位漂亮的姑娘在跟你跳舞。」
「噢!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簡·班奈特小姐這樣美麗絕倫的尤物!」賓格利先生連自己都無法覺察他現在的笑容是有多麼燦爛,「可她的一個妹妹也很討人喜愛,我來請我的舞伴給你們介紹一下吧[1]!」
「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達西似有似無地皺了皺眉,夾雜了些不太分明的情緒。
坐在他們身後的伊麗莎白此刻真想捂住耳朵。不用思考,她也能將他將要說的下句話背出來。
——她還可以讓我忍受,不過也僅僅是可以忍受而已,眼前我可沒有興趣去抬舉那些受到別人冷眼看待的小姐。
這句話是上輩子達西最初對她的評價,也是她們兩人矛盾的開端,她可是很記仇的一個人呢,絕不會允許別人踐踏她的驕傲。
不過可惜,現在不談夏洛特就在面前,周圍還是有不少休息的人。伊麗莎白只能豎著耳朵,強行忍受達西先生對她毫不留情的批評。
賓格利先生道:「你認識這位小姐,達西!那太好了,我就不用幫你介紹啦!」
達西頓了一下,那神情在伊麗莎白看來仿佛是在表示:「和這位勉強可以忍受的小姐跳舞就是痛苦的折磨」。
她撇過嘴來,似笑非笑,遞給夏洛特一個無奈的眼神。
然後,卻聽到達西先生似是有些悶悶不樂地說道——
「我看還是算了,查爾斯。在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眼裡,鋼琴可能比我這個舞伴更加有趣。」 ??
伊麗莎白感覺自己快要石化了,怎麼這劇情不按套路出牌?在這樣的對話下,她剛剛遞給夏洛特無奈的眼神,可就完全變味了啊!
「我的天,伊莉莎!」
果然,夏洛特壓低聲音驚訝地看著她:「你可要好好向達西先生澄清一下,不然你的傲慢可是要影響一段感情的發展啦!」
「夏洛特!」
「我的好朋友,你剛才和我們同樣傲慢的達西先生說了些什麼?」夏洛特道,「我可好奇啦!」
也就……沒有接受他勉為其難的邀請,而去和曼麗彈鋼琴了?
伊麗莎白擺了擺手,表示不想要再談這個話題。
然而事情發展至此並未結束,當她們休息完,准備返回舞場的時候,恰好撞上了簡、賓格利先生、賓格利小姐和達西先生一行人。
原本他們四人站在一起聊天,簡看到妹妹很自然地招了招手,伊麗莎白和夏洛特也只好加入。
「賓格利先生,我聽說尼日斐莊園的圖書館很棒?」毫不意外,圖書館裡的藏書是伊麗莎白最關心的事情。
「真抱歉班奈特小姐,我不是一個很好的讀者。比起讀書,我更加喜歡戶外運動[2]。」
簡淺淺地笑了,這笑容卻讓賓格利先生緊張起來,深怕她誤會什麼:「我的意思是……我可以閱讀,但是在戶外卻沒有那麼多的機會……」
「那麥裡屯應該會很適合你,賓格利先生。」
「當然,班奈特小姐,在這裡打獵簡直是太棒了!」得到簡的肯定,賓格利先生臉上的不安很快就消失了,「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如果你喜歡閱讀,那一定要去達西的彭伯裡莊園看看。我敢說,那裡的圖書館藏書一定是尼日斐莊園的好幾倍。」
「我當然會很樂意。」
聽到這句話,達西先生緊鎖的眉頭終於有點松開的痕跡。
「伊麗莎白小姐,你都喜歡讀什麼樣的書籍?」賓格利小姐插上話來。
「也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我都翻翻,略知一二。」
「那可不行,」賓格利小姐瞟了一眼達西,「一個多才多藝的小姐,是需要通過廣泛而深透的閱讀,來擴展她的視野的。當然,她一定得懂音樂、歌唱、繪畫、跳舞以及現代語文[3]。我說的對不對,達西先生?」
「我以前是這麼認為。」達西承認,「但是現在我倒覺得,閱讀本身很重要,但在卻不足以讓一位紳士對一位小姐傾心。」
「那什麼能夠澆灌愛情呢?」伊莉莎白問。
達西先生不著痕跡地看了伊麗莎白一眼,平靜地說道——
「跳舞,即使舞蹈的音樂沒有鋼琴聲好聽。」
作者有話要說:
上輩子(對話源自05年《傲慢與偏見》電影)——
伊麗莎白:我想知道是誰發現了,詩還有熄滅愛情的力量。
達西:我以為詩是愛情之花的露水。
伊麗莎白:多美啊,如磐石的愛情,但如果只是曖昧的喜好,一首乏味的十四行詩會毀了它。
達西:那麼,你推薦用什麼來鼓勵愛情呢?
伊麗莎白:跳舞,即使舞伴長得只是還能忍受。
這輩子——
達西:鋼琴竟然比我這個大活人還有吸引力T.T
歡迎來到重生之達西先生的追妻火葬場!
注:
1. 這一段經典的對話引用自原著第三章!
2. 對話改編自05年《傲慢與偏見》電影。
3. 這一句話引用自原著第八章∼
【重要通知,作者決定取消直播元素(1.感覺直播功能在本文有些累贅;2.在直播中的伊麗莎白太ooc),小可愛們可以稍微翻一翻[修]的文章,可以重新看[新]的文章,鞠躬感謝!】
第6章 吃醋與偏見
——跳舞,即使舞蹈的音樂沒有鋼琴聲好聽。
一直到睡覺前,伊麗莎白的臉上還是火辣辣的。
明明傲慢自大的是他,不近人情的是他,挑三揀四的也是他,怎麼到頭來反倒是他有理了?該有偏見的明明應該是她好不好?!
伊麗莎白著實有些無奈。
事後簡來問過她事情的經過,她哭笑不得地解釋了一番。簡也覺得很驚訝,說沒想到達西先生會有這樣的反應。
簡為人善良單純,不喜歡過多揣摩別人,所以她們兩人談話沒有深入多少,簡就說困,早早地睡去了。
畢竟和賓格利先生跳了三支舞呢!
伊麗莎白想著想著不禁為自己的「機智」而偷笑。原本未婚男女跳兩支舞已經算是有所特別,所以賓格利先生雖然已為美人傾心,但也沒有逾矩。
他和簡跳完兩支舞後便邀請妹妹跳,為的是從她親朋好友中悄悄打探信息。不過伊麗莎白怎麼會放過這樣撮合兩人的好時機?她當即以身體不舒服拒絕,然後指了指在一旁休息的簡,問他願不願意讓姐姐替她跳舞。
請求本身不太恰當,但被美好的愛情迷住雙眼的賓格利先生卻樂不可支。
郎才女貌,舞步翩翩,多麼相配的一對!
回憶著簡和賓格利跳舞的場面,伊麗莎白越來越激動,在床上翻來覆去很久,還是沒有睡意。
想起了睡前班奈特先生給她小說的修改意見,她便借著月光翻起了手稿。
班奈特先生建議小說雖然是《初次印像》的長篇版本,但可以換一個更加有力度的名字,將比爾先生和艾莉莎小姐的對手戲突出,並且增加結局前的懸念。
其實她原本也覺得「初次印像」這個名字太過平淡,只是沒有更好的選擇,而今天達西這麼「驚人一語」,她倒是有了些靈感。
傲慢與偏見。
在手稿的首頁,她鄭重地寫下了這個新的書名。
--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簡與賓格利小姐似乎建立了深厚的友誼,頻繁地拜訪尼日斐莊園。不過誰都看得出來,這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賓格利先生想見愛人也。
民兵團的駐扎,也讓一成不變的小村小鎮的生活在麗迪雅與吉蒂眼中有了些起色。她們整天唧唧呱呱地談論著紅制服的軍官,讓班奈特先生對自己的孩子愚蠢的神氣有了進一步的認知。
不過這些伊麗莎白都沒怎麼操心,她這些天都在修改手稿和指導曼麗彈鋼琴中度過,就連盧卡斯府上舉辦的好幾次舞會她都借口拒絕,為的就是能夠盡快把修改稿給到埃爾頓先生以及湯姆主編。畢竟一個作家的熱度是有限的,如果沒有連續的熱度,那麼她也終究會被人們忘記。
所以,在這基礎上伊麗莎白自然把經濟獨立看成首要任務,距離上輩子維克漢姆真正影響麗迪雅的時間還有半年多,她還有大筆時間。
這日,盧卡斯爵士大請客,伊麗莎白不幸正處於結尾修改的關鍵時期,再次沒有去成,不料卻被一位紳士給惦記上了。
盧卡斯府上,賓格利小姐百般無聊地看著一群野蠻人跳舞,發現身側的達西先生似乎和她一樣討厭這樣一群鄉下人,頓時來了興趣。
「讓我來猜猜你在想什麼,達西先生。」
「你保證猜不中。」
「讓我試試,」賓格利小姐不願意放棄與達西先生拉近距離的機會——因為有共同討厭的東西,確實會增加友誼。
「你肯定在想,許多個晚上都是跟這樣一群無聊的人度過,這簡直讓人煩悶至極。這批人一個個都自以為了不起,達西先生,我真想聽聽你指責幾句[1]。」
「這確實是很無聊的晚會。」
還沒等達西說完,賓格利小姐就開始為自己的聰明才智而嚷道:「哈!我就說吧,達西先生。在這樣一個枯燥無味而吵鬧不堪的聚會上,只有我能夠猜透你的心思,讓我再猜猜——你肯定還在想,現在盧卡斯爵士最仁慈的做法,就是給你一個安靜的屋子,好讓你讀書和寫信。說到寫信,達西先生,請替我向喬治安娜小姐問好。」
在賓格利小姐滔滔不絕地話語下,達西先生終於發現了她和班奈特太太一樣啰嗦的潛質。若賓格利小姐知道這點,絕對會對自己的行為後悔莫及。畢竟她還指望有一天能夠嫁給達西,入主彭伯裡莊園呢。
終於,賓格利小姐傾倒完一堆話後,達西才道:「你完全猜錯了。我在想,這麼多無聊的晚會,要是有這位小姐在,那該給人帶來多大的歡樂。」
「一位小姐?」
「是。」
「我可該請問是哪位小姐能夠得到你的青睞?」
達西沒有直接回答:「你沒有發現曼麗·班奈特小姐的鋼琴彈得進步許多嗎?」
賓格利小姐順著達西的目光看向了在舞場一旁彈奏的女孩,有些不明所以。
達西又道:「我想,這一定是她姐姐的功勞。」
賓格利小姐搜索記憶,還是想不到達西指得是哪位姑娘。
達西鼓起極大的勇氣回答道:「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
「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賓格利小姐重復了一遍,終於對這位只在兩周前有過一面之緣的姑娘有了些印像,「我真感到驚奇,你要是不說,我倒是想不起來有這位小姐存在呢。」
「這位小姐倒像是不喜歡舞會。」
「不喜歡舞會?」賓格利小姐哂笑,「我想,沒有什麼小姐會喜歡讓自己受冷落的舞會吧?這對於她的虛榮心會是很大的折磨。」
她說完看了眼達西,發現他似聽非聽,對於她對伊麗莎白小姐的諷刺沒什麼反應,便放了心,越發滔滔不絕了[1]。
然而,賓格利小姐的觀察力不足以讓她發現,達西先生似聽非聽,絕不是因為贊同,而是他的注意力被下人送來的一個信件給吸走了。
信件直接轉交給埃爾頓先生,而他恰好聽見下人說這是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的來信。
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的來信。
達西聽著覺得有些莫名的不是滋味。
他悄悄地盯著埃爾頓先生,想看看他有什麼反應,結果他的發現讓他更加不舒服。這位先生收到信件顯得非常驚喜,竟然拋下了一旁談話的查爾斯,走到角落的桌子旁認真地閱讀起來。
那封信件厚厚的,看上去可有好幾十頁。
明明都是只見過一面,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什麼時候和埃爾頓這麼熟絡了?
作者有話要說:
利茲:明明傲慢自大的是他,不近人情的是他,挑三揀四的也是他,怎麼到頭來反倒是達西有理了?該有偏見的明明應該是她好不好?!
圍觀群眾/作者:親愛的利茲,這不是偏見,這是明晃晃的吃醋啊!
注:
1. 改編自原著第六章的對話。
第7章 女粉絲
經過達西先生這麼一稱贊,賓格利小姐對於伊麗莎白小姐的好奇與嫉妒越來越強。只是她拘泥於自己的身份,自然不願意光臨寒舍去打探班奈特家小姐的消息。
好奇心和虛榮心在競爭,她左右踱步,卻也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來。
賓格利小姐當下寫了封信給簡,想邀請她來尼日斐莊園陪她和赫斯托太太吃午飯。當然,她的驕傲不允許她主動邀請伊麗莎白——她只在信中略微提到,如果班奈特家的其他姐妹也想要前來,她會非常歡迎。
賓格利小姐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十分滿意,她覺得既然自己已經放下身段相邀,班奈特姐妹理應滿懷感激地接受。
然而,事實與她期待的恰恰相反,班奈特府上對於她的邀請感激涕零的只有老太太一人。
班奈特太太看著天氣,盤算著簡騎馬到達尼日斐莊園後這雨便可以開始下下來。老天保佑讓這雨下個一整夜,這樣一來,簡就可以在那兒過夜。
多麼美好的計劃!她才不管家裡拖車子的馬有沒有在被征用著,反正她今夜是絕對不允許簡回來的。
「可是我倒還是寧願坐車子去。」簡爭辯道。
「絕對不行,我今天非要你在賓格利先生那裡過夜不成。」
「媽媽!」
班奈特太太卻絲毫沒有羞愧心:「快騎馬去,乖孩子,我可祝福這天氣越來越壞。」
哪有母親祝福自己孩子生病的?伊麗莎白聽著又氣又急,想到上輩子因為淋雨簡生病痛苦的樣子,她就覺得這回她非得阻止不可了。
「爸爸,我想那匹拉車的馬應該可以借給簡用一用吧?看這天氣可真不如意。」
班奈特先生看了一眼太太:「利茲,如果你讓那批馬空閑下來,你母親的神經又要開始疼了。」
「我的好老爺,你可真照顧我的神經!」班奈特太太嚷嚷道,滿臉都寫著得意。
班奈特先生難得和班奈特太太統一戰線,這讓伊麗莎白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說:「如果這樣,我非得陪簡一起去不成,賓格利小姐可不只邀請了簡。」
「利茲!」
班奈特太太頓時拉下了臉,不過比起讓伊麗莎白去打擾賓格利先生和簡的幸福,她覺得勉為其難空出一匹拉車的馬還是可以忍受。
「好吧,」她答應得非常不情願,然後拖了好一會兒才叫下人去備車。
十一月的浪伯恩已經進入深秋,伊麗莎白看著窗外被陣風吹得直哆嗦的楓葉,又上樓拿了一件披肩給簡帶上。
簡的身體和她的性格一樣柔弱,不然後來也不會因為身病和心病而早逝,現在重來一次,她可希望姐姐能夠一輩子幸福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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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和曾經一樣,簡走了不久後,傾盆大雨就拜訪了浪伯恩。
班奈特太太站在窗邊高興得手舞足蹈,好像天下雨是她一手造成的,只可惜了簡沒有騎馬,不然一切就更加完美了。
班奈特先生無意看太太得意而愚蠢的樣子,早早地躲回書房。伊麗莎白恰好在雨前收到了郵差的信件,是湯姆主編寄來的讀者反饋。不算太多,但也有十三封,她便和曼麗在客廳拆起信件來。
十三封信一大半來自於女性讀者,其中十封都是贊美,兩封保持中立的觀點,還有一封不留余力地批評了許多。
非常不幸,伊麗莎白拆開的第一封就是負面反饋。
「人物形像扁平,這樣的小說實為低下無趣。這位女士一定沒有見過真正的世界,只是描寫鄉村生活,是無法表現人類的偉大智慧。我想說的是,人性的復雜難以揣測,這個世界痛苦與悲傷更是真實的存在著,並非是你筆下只有愛情的烏托邦。」
曼麗讀著讀著,就漲紅了臉。
「怎麼可以這麼說?」
「沒事。」
被批得毫不留情的伊麗莎白反而安慰了妹妹來。
雖然這位先生對於鄉村抱有極大的偏見,但不可否認,他的其他觀點有些道理。《初次印像》[1]旨在描寫美好的愛情故事,與那些可歌可泣的揭露現實的作品相比,確實有些小家子氣。她也想寫寫社會中真實的一面,可惜拘於女子的體面,兩輩子都沒有機會深入了解。
況且,這位先生在結尾處還寫著,如果需要討論可以由湯姆主編轉交。雖然語氣差了些、態度傲慢了些,但可以看出是抱著交流的目的,這就足夠了。
畢竟有批評才有進步不是嗎?再說,她下一本還真有寫現實小說的想法,說不定和這位先生交流過程中會激發些靈感。
簡要地回復後,伊麗莎白叫曼麗繼續拆下一封信。
班奈特太太正巧從客廳路過,見著熱鬧湊了上來:「我的好孩子,你們在干什麼呢?」
「讀信。」伊麗莎白眨了眨眼。
「噢我的老天爺,太無聊啦我一點都不想了解!」班奈特太太嚷嚷著離開,轉去二樓湊麗迪雅和吉蒂的熱鬧。
伊麗莎白無奈地笑了笑,示意曼麗繼續。卻發現曼麗用一種極度驚訝的神情望著她,她揮著手中的一封信件,激動地說道:「利茲,你可得親自看看這封信!」
「你讀給我聽就好啦。」
「好姐姐,我可堅持要讓你親自過目。」
「親愛的曼麗,你還是可憐可憐的我吧,昨天可是改了一天的稿子,我的眼睛都要瞎啦。」
「好吧,」曼麗雖然不情願,但打心裡還是心疼姐姐的,她將信紙展開,有模有樣地讀了起來,「你聽著——」
「親愛的The Lady女士,
誠然我不喜歡讀書——我家中的一半人都不喜歡這麼無聊的事情。但有一次我太閑啦,就翻開了不知道爸爸從哪裡弄來的《女士雜志》,第一眼看中了你寫的紅制服軍官瑞克先生。說到這裡我不得不贊美你一下,瑞克軍官的英俊帥氣在你筆下活靈活現,讓我一下子想到了我愛慕的卡特上尉,恨不得天天和他在一起。
可是——誒呀,說到這裡我真不高興——後來你怎麼能把軍官寫得這麼邪惡呢,花心、欺騙、私奔,我可得好好和你說,我見過的軍官沒有一個是這樣,你這樣寫真叫我生氣。」
「到這裡就結束了?」伊麗莎白問。
「還沒有,」曼麗道,「署名還沒念。」
「不需要啦,一看就是位十五六歲被軍官迷得神魂顛倒的小姑娘寫的。」
「你可得聽聽——」曼麗堅持,她湊近了些,刻意壓低聲音,神神秘秘的搞得伊麗莎白有些哭笑不得。
「署名——你聽好——」曼麗道。
「麗迪雅·班奈特,一位現在不太喜歡你的讀者。」
--
伊麗莎白呆滯了許久。
「告訴我曼麗,我真的沒有聽錯?」
「是的姐姐。」曼麗得意地笑了,「要不要現在去告訴麗迪雅?我可得好好看一看她臉上精彩的表情。」
伊麗莎白眨了眨眼睛:「暫且不。」
一瞬間,她腦子裡就有了個絕妙的想法。一直以來她都在思考如何引領麗迪雅和吉蒂形成正確的價值觀,兩個小女孩現在正處於叛逆期,說教顯然是聽不進去的,不然班奈特先生也不會不同意請家庭教師。
她想了許久不知道如何是好,而現在,絕佳的機會竟就這樣放在她面前——一個與妹妹平等交流的筆友身份,她怎麼能不利用呢?
「幫我保密,親愛的曼麗。」
「那下一本書可以提前給我看看嗎?」曼麗越來越機靈,都知道提交換條件了。
「等埃爾頓先生將手稿還給我,我第一個就交給你。」
「一言為定!」
「當然。」
姐妹倆擊掌為誓,正准備拆開下一封信,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給打斷了。
暴雨依然傾盆而下,此時竟然會有人來?伊麗莎白覺得很奇怪,她放下手中的信打開門一看,發現來者是一位冒雨送信的小廝。
從他身上穿著的衣服來看,應該是從尼日斐莊園來的。
尼日斐莊園?
伊麗莎白看著他手上的信,突然僵立在原地,心跳一下快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這裡指伊麗莎白寫的《初次印像》,小可愛們不要把奧斯汀女神代入∼
第8章 命運
「伊麗莎白小姐,事情緊急我就不多言。班奈特小姐的馬車在距離尼日斐莊園半英裡處不幸翻車——請勿擔心,班奈特小姐身體安好,醫生也在趕來的路上——只是她精神狀態不佳,言及想要妹妹的陪伴,我這便寫信讓人轉達。」
——你的朋友,卡羅琳·賓格利。
--
簡生病了。
盡管她阻止了她騎馬淋雨受涼,簡還是生病了。
伊麗莎白突然有一些迷茫,她重生回來信心滿滿,本以為可以阻止家庭重蹈覆轍,讓每一個人都有個幸福美滿的結局。但是,現在發生的事實告訴她,命運似乎沒有那麼容易被改變。
她拿著信的手僵硬在空中,像是神經出竅一般在客廳裡踱步著,曼麗愣愣地從她手中抽過那封信,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利茲,不用擔心,簡不會出事的。」
「我知道。」
但她的行動在曼麗看來絲毫沒有「知道」的意思。
「賓格利小姐信上說,簡的身體安好。」
「對。」
「簡的精神不佳,我想睡一覺應該會好很多。」
「好。」
「……」
曼麗終於發現伊麗莎白的狀態完全不對,她站在姐姐的角度想了想,覺得現在只有一個解決方案:「利茲,我這就陪你一起去尼日斐莊園。」
聽到曼麗的這句話,伊麗莎白終於在混亂地思緒中有些一絲清明。命運玄乎,但當下之急還是在簡最需要親人陪伴的時候趕過去。
「謝謝。」伊麗莎白輕輕抱了抱曼麗,她自知現在狀態不好,有曼麗的陪伴確實會輕松許多。
拉車的馬隨著簡車禍受了傷,伊麗莎白和曼麗也都不會騎馬,眼下步行是唯一的選擇。大雨依舊傾盆,她們倆拿著的雨傘根本不管用,等走到三英裡外的尼日斐莊園的時候已經全身濕透。
當伊麗莎白和曼麗被領到客廳的時候,賓格利小姐與達西先生、埃爾頓先生和另外一位她們不認識的青年正在用晚餐。
達西和埃爾頓同時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問候,只是埃爾頓先生搶先一步走上來。
「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他關切地問道,「你還好嗎?看著天氣還在下雨——噢我的老天,你全身都濕透了!」
「沒事——阿嚏!」
埃爾頓看著伊麗莎白憔悴的樣子,突然覺得有些心疼:「班奈特小姐,我想,你現在需要休息。」
他不等她說話,迅速吩咐僕人又燒了些柴火和熱水,然後下意識地從一旁拿了張毯子,披在了伊麗莎白身上:「先暖會兒身子。」
肢體接觸讓伊麗莎白身體略微僵了僵,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聲謝,然後默默將毯子分給了曼麗一半。
埃爾頓先生這才看到曼麗小姐也凍得蒼白,發覺自己因為焦急而有些失態,尷尬的笑了笑,向姐妹倆遞上了個歉意的眼神。
伊麗莎白笑笑,表示沒有關系。
兩人地交流全被賓格利小姐看在眼裡,她看著淋過雨後像瘋子一樣的班奈特姐妹,和把殷情都寫在臉上的埃爾頓先生,似笑非笑地看了達西一眼。
可惜,達西先生全然沒有注意到她的意味深長,他正看著伊麗莎白和埃爾頓無聲的交流,心情有些復雜。
埃爾頓先生又殷切地問候了幾句,伊麗莎白心不在焉地一一回答,最後終於在他停頓的時候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真抱歉打擾了,我的姐姐呢?」
沒等埃爾頓先生回答,像尊佛像一樣站立著的達西先生突然動口:「她在樓上。」
然後在眾人驚訝的眼神中,他不緊不慢地又道:「我帶你上去。」
「達西先生,」賓格利小姐急忙阻止,「不用麻煩你,我叫僕人帶伊麗莎白小姐去就行。」
她怕說服力還不夠,又加了句:「查爾斯也在上面。」
「不麻煩。」達西道,說完面無表情地看了埃爾頓一眼,弄得他有些莫名其妙。然後不等伊麗莎白拒絕,便轉身向樓梯走去。
伊麗莎白將毯子披給曼麗後快步跟上,在轉角處終於與達西齊步。
「謝謝。」她勉強扯了扯嘴角,心裡擔心的全是簡的狀態。
然而這樣的微笑在達西眼裡卻是勉為其難的意思,似乎是在對他拆散她和埃爾頓先生表示不滿。想到這裡,他心裡有些不舒服,卻不知道為什麼這樣的情緒會如此影響到他。
「你和埃爾頓先生很熟?」
「什麼?」伊麗莎白有些茫然,「是的——也不算——我們只是一般的朋友。」
「嗯。」
他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腦子裡卻莫名浮現出那天伊麗莎白小姐給埃爾頓的厚厚的信件。
走到二樓拐角處的時候,伊麗莎白又打了個噴嚏,達西頓了頓腳步,然後脫下了自己的外套。
「披上。」
誒?
與上輩子相比,他們現在關系的進展真的是比蒸汽火車還快啊!她連話都沒說,身體就被一道溫暖的男性氣息包圍了。
這樣的溫度和氣味,讓她的心不禁漏跳了一拍。
「謝謝,」伊麗莎白眨了眨眼,看著達西微微泛紅的耳根,不禁調侃,「達西先生你可真是位紳士。」
達西沒有說話,甚至像是沒有聽到般自顧自地走在前面,但如果此時有人從他們正面經過,一定會看到他嘴角不自覺的笑意。
--
簡住在三樓中央的一間客房,賓格利先生擔心她,卻又因為男女之別不能親自照顧,只能在守在隔壁的書房,隔三岔五望一望簡的房間。
伊麗莎白剛到,他就連忙聞聲趕來簡的房間,終於見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謝謝你們能夠如此細心地照顧我的姐姐。「伊麗莎白看著簡身體安好,只是精神狀態欠佳,過一兩天應該會痊愈,當下松了口氣。
「她在這可比在家裡舒服多了。」放下心中的包袱,伊麗莎白也開起了玩笑[1]。
「這是件令人愉快的事。」賓格利先生道,說話便意識到這句話的不得體,連忙改正,「我是說,令人愉快的是她生病能住在尼日斐莊園,當然她生病一點都不讓人愉快……」
越說越亂,他發現自己在簡面前總是會有些緊張。
簡溫柔地向賓格利先生笑了笑,賓格利先生的心跳隨著這道笑容跳得更加有力。他也不解釋了,因為看到簡的笑容,他就覺得不用解釋她也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我就先不打擾了,祝你早日康復,班奈特小姐。」
未婚男女共處一室會被人說閑話,賓格利先生即使自己不在意,並且內心希望能夠多看看簡,但自覺也要為她的名聲著想。
不過他還沒走出房間,就聽到伊麗莎白小姐說道:「賓格利先生,我想,姐姐其實很希望你能留下。」
意思再明顯不過。
賓格利先生腳步微頓。
「利茲!」簡羞愧難當。
伊麗莎白一臉無辜地朝簡眨眨眼睛,然後不等她拒絕,又道:「我去樓下問問有沒有補湯,給你拿些來。」
賓格利先生和簡都是不善區分情感的人,上輩子明明兩個人都把喜歡寫在臉上,卻一次又一次地誤會彼此。
現在能讓他們彼此交心的大好機會放在眼前,她怎麼能錯過?
看著屋內慢慢升騰的溫度和兩人紅撲撲的臉蛋,伊麗莎白嘴角的笑意迅速蔓延至眼底。
這笑容讓在門口等候的達西先生微微一愣。
單純卻有些狡黠,明媚中也帶著一絲小聰明。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伊麗莎白小姐露出這樣的表情,准確的說,這位小姐的性格似乎有很多面,而恰恰他所見到的每一面都能帶來恰到好處的驚喜。
看著她笑,他自己也忍不住高興起來。
「達西先生,我現在要去廚房問問有沒有些補湯,你要不要一起?」
真是個大膽的請求!
要是賓格利小姐在這裡,她一定會對伊麗莎白的「沒有禮貌和規矩」加以批評,但達西先生顯然對於這樣的邀請非常滿意。
「好。」他只簡單地回答了一個字,卻揚起嘴角,淺淺地笑了。
「達西先生在笑什麼?」伊麗莎白俏皮地問了句。
「我在想,其實鄉下人其實也可以作為研究對像。」
「可不是,再簡單的事物都有令人難以捉摸的一面,人性的復雜更是難以揣測。」
她回答著,不禁引用起上午收到的那封批評她的讀者來信的話來。這樣的話自己說出口,也讓她對於當時批判的話多了些認同,一瞬間也有點領悟到自己寫作的不足之處。
達西看著伊麗莎白一本正經的樣子,顯然是並未意識到他所說的「可以作為研究對像的鄉下人」就是指她自己,不禁笑出了聲。
「我說的有問題嗎?」伊麗莎白聞聲望去,卻一下愣在達西的笑容裡。
她上輩子見過傲慢的他,嚴肅的他,禮貌的他,紳士的他,溫柔的他,卻從未看到過如今他這般放松狀態下開朗大笑的他。
這樣的笑容,讓他原本鋒利的五官柔和了起來,讓她心裡滋生出異樣的情愫,忍不住想要守住這份笑容,不僅僅因為上輩子的恩情,而是因為喜歡、珍惜和內心深處的動容。
作者有話要說:
伊麗莎白:請叫我小紅娘∼
達西:這裡還有個紅線需要你牽一牽。
注:
1. 對話改編自2005年傲慢與偏見電影。
第9章 情敵修羅場
伊麗莎白在廚房讓下人煮了些補湯,然後上樓給簡送去。達西先生不便再跟著上去,只好回到用餐的客廳。
他耳朵聽著伊麗莎白小姐的腳步,覺得當下周圍人的談話和她那有趣的眼睛相比顯得實為無聊。
「達西先生,你可回來了!」賓格利小姐道,「我剛才還在和路易莎(赫斯托太太)談論伊麗莎白小姐呢[1]。」
「嗯。」
達西淡淡地應了聲,這個話題十分有趣,但他敢保證,賓格利小姐說的絕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赫斯托太太回道:「要我說她就像個瘋子,頭發亂七八糟,全身濕透——噢我的天,完全是鄉下人不懂禮貌的輕狂。」
賓格利小姐:「可不是,你看她那襯裙,我絕對沒有亂說,那上面沾滿了足足六英寸的泥,真是狼狽,沒有家教。」
赫斯托太太:「總而言之,她除了跑路的本領外,沒有一處別的長處[1]。」
賓格利小姐哂笑。
在角落裡默不吭聲地曼麗突然抬頭說道:「我的好姐姐只是在擔心簡。」
說完,她又低下頭保持沉默,沒有看到坐在她隔壁的那位青年詫異而略帶欣賞地看了她一眼。
「呵——」賓格利小姐嗤之以鼻,「這才多大的事,姐姐有點小事,她至於那麼大驚小怪地跑過來嗎?簡直無聊透頂。」
「不是賓格利小姐你寫的信嗎?」這回曼麗沒有抬頭,語氣卻十分堅定。
賓格利小姐沒有料到平時傻乎乎的書呆子曼麗說話竟這麼帶刺,一下子就被問噎住。她有些不爽地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話。
埃爾頓先生趕緊打圓場:「賓格利小姐,你形容的雖然沒有過火的地方,但我覺得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剛才走進屋來的時候,那神情風度不錯呢,我是沒有在意她的裙子上的泥濘。」
坐在曼麗旁邊的青年也道:「我想這就是男性和女性注意力不同的地方,從生物學[2]的角度來說。」
「生物學?那是什麼怪東西。」被一位比自己年齡小的男士反駁,賓格利小姐覺得很沒面子,「小詹納先生,我倒不知道在家教、規矩、禮貌和風度方面男女有不同的意見。那樣狼狽的頭發,邋遢的衣著,請問你所說的生物學可以提供好的借口嗎?」
小詹納先生道:「這只能證明姐妹手足情深,並非你所說的家教禮儀問題。」
不知是覺得和小孩子爭論沒意思,還是知道自己理虧,賓格利小姐嗤笑一聲。
小詹納先生也懶得和這位小姐談論科學與人性,轉身邀請他的身邊的曼麗小姐去隔壁的鋼琴房。
賓格利小姐對於兩位不支持她意見的人士的離開非常高興,她微抿了口水,然後轉向達西:「我想聽聽你的想法,達西先生,你總不願意看到喬治安娜小姐弄成這副狼狽的模樣吧?」
他沒有回答。
賓格利小姐自然把這當成默認:「那麼你是認同我說伊麗莎白小姐的行為是冒失的了?」
達西想到剛才在廚房裡伊麗莎白打了好幾個噴嚏,皺皺眉頭:「班奈特小姐確實不應該在雨天跑這麼遠。」
「當然不該。」賓格利小姐對他皺眉的動作很滿意,愈發添油加醋,「外頭狂風暴雨,我想有教養的小姐至少要等雨停了坐馬車來。」
「確實。」
雖然見到伊麗莎白小姐很驚喜,但他更加希望她等到雨停再來,要是被雨淋濕,得了傷風多不好。
達西的「肯定」足以讓賓格利小姐繼續說下去。
「我倒擔心,達西先生,她這番行為,會影響你對她的青睞吧?」
這回他也沒有回答。
賓格利小姐看到達西正低頭思考著什麼,不禁得意地笑了笑,自覺自己的這番話足以打消他對她的好感,便更加沒了顧忌。
「你之前青睞伊麗莎白小姐,我不多做評價。但現在要我說,她要是算得上一個美人,那麼她媽媽也算得上一個天才了[3]——」
話還沒說完,達西先生突兀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謝謝你的提醒,賓格利小姐。」
他這麼說著,眼神沒有任何溫度,面部神色也毫無感謝的意思。
賓格利小姐微微愣了一下,她再遲鈍,也聽得出這話裡的意思完全與表面相反。
「我說錯了什麼嗎?」
「失陪一下。」
達西沒有看她,也沒有回答,卻徑直走向廚房。
屋子裡稍許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埃爾頓先生像是想到什麼:「我去廚房看看達西。」
……
客廳只剩下賓格利小姐與赫斯托太太大眼瞪小眼了。
--
埃爾頓先生在廚房門口看著達西的背影,微微嘆了口氣。
雖然只與伊麗莎白小姐有一面之緣,但他非常清楚自己對這位美麗而聰明的小姐的好感。商人的直覺告訴他,這位小姐就是一顆未經打磨的珍珠,假以時日,她必定會釋放出自己的光彩。
他本想在這顆珍珠未被發掘的時候先占為己有,沒想到她的光芒已經外露。
達西先生啊……
多麼一位強大的競爭對手。
「這是什麼?」
達西聞聲瞟了一眼推門而入的埃爾頓,眼神裡毫無波瀾地回答道:「補湯。」
「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的配方?」
「是。」
他剛才看伊麗莎白小姐吩咐廚子給她姐姐做的,說是可以防止傷風感冒,又經賓格利小姐的「提醒」,想到伊麗莎白小姐自己淋過雨也有生病的預兆,便趕緊讓廚子又做了一碗。
配方他從未見過,也不知道有沒有用。
不過現在大雨,不方便去城裡請大夫,也只好先將就將就。
--
廚房本不是紳士該待的地方,然而達西先生和埃爾頓先生誰都沒有離開的意思。廚子在兩位客人的注視下僵硬地煮著湯,莫名覺得背後的氣場有些冷。
「埃爾頓先生與班奈特小姐很熟嗎?」
「嗯。」埃爾頓先生語調微微上揚,「很熟,我們經常寫信。」
他忽然很感激自己出版商的身份,這一下子拉近了他和伊麗莎白的距離,更讓《傲慢與偏見》以及The Lady這個筆名成為僅存在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達西沒有回應,神色似乎如常。
埃爾頓反問道:「達西先生呢?」
「也很熟。」達西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以為你們只見過一面。」
一向和顏悅色的埃爾頓先生在情敵面前也露出鋒利的一面。
「彼此而已。」
「我們可經常寫信。」埃爾頓先生強調。
「我們——」
不知為何,達西突然想到了第一次在舞會見面的時候伊麗莎白小姐的眼神。那復雜而單純的目光仿佛能穿越時空,帶著沉重的分量,一下子將他看透。
「我們——」達西又頓了頓,然後脫口而出說了句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可能上輩子有些緣分。」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來到情敵修羅場1.0!
賓格利先生:我的班奈特小姐身體一定要好,不能感冒。
達西先生:我的班奈特小姐也是。
埃爾頓先生:我的班奈特小姐在哪裡?想要主角和官方CP光環……
感謝酒石小天使,我一直以為除了大姐其他都可以直呼其名,今天又看了下原著,發現剛開始確實達西對伊麗莎白的稱呼只有班奈特小姐和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現在前面寫的不符合禮節的地方應該已經全部修改完了(再次感謝,鞠躬∼)!
注:
1. 對話改編自原著第八章。
2. 查了下資料,生物學這個詞大概是在1800s被創造的。
3. 引用原著第四十五章。
第10章 小科學家
伊麗莎白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發覺客廳的氣氛非常詭異。
賓格利小姐與赫斯托太太罕見地沒有在嘰嘰喳喳地說話,她們看了一眼她,卻又像是沒有看到一樣繼續做手上的事情。
屋內的其他人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請問——」
「在廚房。」
「在廚房?」伊麗莎白愣了下,重復問道,「我的妹妹在廚房?」
「你問的是曼麗小姐?」賓格利小姐也愣住了,她本來以為伊麗莎白問的是達西先生,於是回答中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火|藥味。誰知道卻是個烏龍,人家關心的明明是自己的妹妹。
賓格利小姐語氣緩和了些,她自圓其說道:「曼麗小姐剛才從廚房出來,現在應該在鋼琴室裡。」
「謝謝。」伊麗莎白點點頭。
--
曼麗余光中看到伊麗莎白,立刻放下鋼琴,起身快步走向姐姐,然後一把抱住她。
「怎麼了?」伊麗莎白看著自己懷中像個孩子一樣的曼麗,覺得有些好笑,「怎麼一聲不吭跑到琴房來了?」
「我不喜歡賓格利小姐。」
「發生了什麼?」
「她在背後說姐姐你的壞話。」
原來是這事!
伊麗莎白哭笑不得。
賓格利小姐與賓格利先生性格大相徑庭,誠然自己也不喜歡,但她畢竟是賓格利先生的妹妹,以後也會是簡的親人。
互相看不對眼不要緊,但關系不能搞僵。
伊麗莎白摸了摸曼麗的頭:「不要在意這些小事情。」
「噢。」曼麗答應得很不情願。
「快起來吧,親愛的曼麗,房間裡還有別的男士呢。」她說的是現在坐在鋼琴旁,冷靜地看著她倆的小詹納先生。
曼麗平時獨來獨往、沉默寡言,在家中除了她外基本上只和名著札記交流,這會兒竟然和一位青年相處甚好,伊麗莎白覺得有些驚訝。
「姐姐,」曼麗的臉有些紅,「這位是威爾遜·詹納先生,比我小一歲。他的父親是達西先生的好友。」
「小詹納先生?」伊麗莎白驚訝地差點叫出聲來,「我的天,你的父親是不是愛德華·詹納先生?」
一直沒有說話,面無表情看著她們交流的小詹納先生終於抬了抬眸。
「您認識我的父親?」
「……」
何止是認識?
用不了幾年,他的父親愛德華·詹納先生就會創造了牛痘接種,攻克天花,那可是整個歐洲母親、孩子和人民的恩人[1][2]。
--
說來也巧,伊麗莎白上輩子的雇主,詹姆斯·勞拉伯爵夫婦與愛德華·詹納先生的淵源很深。
十九世紀初天花盛行,每年死亡無數。詹納先生用近二十年的時間到牧場擠奶婦中調查,發現得過牛痘的患者不會感染天花[2]。
光光是觀察不能得到醫學會的認可,證明牛痘的用處還需要實驗本身。於是,詹納先生從一個患牛痘的奶場女工手上取出膿包,然後注射給一位小男孩。小男孩很快患上牛痘然後痊愈,在眾多同行的見證下,詹納先生又給他注射天花膿液[2]。
這是項非常危險的實驗,其一,人體實驗本身就有違倫理道德;其二,如果小男孩因此得病,那麼詹納先生就成了罪人和殺人犯。
所幸,不出詹納先生所料實驗很成功,小男孩沒有出現天花症狀,這回也真正證明了接種牛痘可以預防天花。
後來詹納先生的研究獲得英國皇家醫學會的認可與獎賞,足足有一萬英鎊。攝政王殿下更是許給他伯爵爵位。只是詹納先生志願獻身醫學,對金錢和地位沒有太多的追求,便把那一萬英鎊與伯爵爵位都讓給了當時為實驗獻身的小男孩及其家人。
這位小男孩,自然是詹姆斯·勞拉,也就是後來成年時繼承爵位的勞拉伯爵。
再後來,勞拉伯爵與一位華裔女士結婚,勞拉伯爵夫人雇佣的家庭教師正是伊麗莎白。
因為這樣的羈絆,勞拉伯爵一家與詹納先生一家交好,來往頻繁,上輩子她也與詹納先生的兒子威爾遜·小詹納先生相談甚歡。
不過顯然,這位先生中年時期的相貌與青少年時期差距有些大,伊麗莎白沒想到會在這樣的場面遇到故交,更沒想到他的父親愛德華·詹納先生是達西先生好友,所以一開始在賓格利先生家的客廳裡並未認出他來。
伊麗莎白看著面前的這位高挑冷傲的青年,恍然間仿佛看到上輩子好友24小時泡在實驗室裡不修邊幅的樣子。
還是現在帥氣一些!
她不禁悠悠地笑了聲,眨眨眼道:「你好啊,小科學家。」
「小科學家?」小詹納先生挑了挑眉,眼中的驚訝更多了些。
「我想,小詹納先生你一定每天出入牧場吧?」
如果她記得沒錯,這個時間段詹納先生正處於二十年的牧場調查中,現在看來小詹納先生也在幫助父親研究。
「為何這麼說?」
「先生你的皮膚都被曬黑了。」
「……」
威爾遜·詹納先生畢竟還只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聽到別人這麼評價他,立刻將不爽的表情寫在了臉上。
不過伊麗莎白覺得,若是這發生在這位先生上輩子中年時期,他看著顯微鏡的眼睛怕是都不會移動分毫。想到這兒,她更加存心想要逗逗他。
「小詹納先生獻身科學、刻骨鑽研的精神真是可嘉。」
「……」
「謝謝誇獎。」
語氣裡可一點也沒有謝謝的意思。
伊麗莎白笑而不語。她看了看小詹納先生,又看了看曼麗。
貌似威爾遜·詹納先生上輩子沒結婚來著。
她突然覺得面前的兩位「書呆子」很般配,笑得更加狡黠,更加燦爛了。
--
達西先生和埃爾頓先生進來的時候,正巧看到伊麗莎白這笑得嘴巴快咧到耳根了的樣子。
達西並看不透伊麗莎白心中的紅娘計劃,只覺得這對著別人的燦爛的笑容非常刺眼,剛想開口問句情況,卻被隨後跟來的賓格利小姐搶了先。
「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你們在談論什麼?」
「我剛剛問到愛德華·詹納先生。」
誠然他們只在對話的開頭提到小詹納先生的父親,但現在伊麗莎白對於他在尼日斐莊園的出現更感興趣,所以就借此機會問了出來。
她的問題顯然有了效果。
「你認識詹納先生?」達西很詫異。
「我很敬佩詹納先生在醫學方面的努力。」她原本想說「成就」,但想想現在牛痘的發現還沒有被大眾認可,詹納醫生也沒有美名,於是就用了「努力」二詞。
「詹納先生在研究方面遇到了些困難,這次是我邀請他來麥裡屯散散心。」達西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解釋。
「是關於牛痘方面的研究嗎?」伊麗莎白眼前一亮。
看來現在詹納先生正處於牧場研究的尾聲,他發現得過牛痘的患者不會感染天花,卻沒有辦法直接證明牛痘可以預防天花,達西先生所說的研究困難恐怕就是這個了。
小詹納先生和達西先生齊齊看了伊麗莎白一眼。
「是的,是關於牛痘和天花的研究。」達西說道,「我只知道這些,其他的小詹納先生應該會比我更加清楚。」
他看伊麗莎白還想繼續問下去的樣子,趕緊又接著說:「班奈特小姐,我想,你應該先把這補湯喝了。」
是略帶命令的語氣,但話語裡卻有著掩飾不住的關心。
伊麗莎白怔了怔,旋即淺笑:「謝謝你呀,達西先生。」
沒有問為什麼,她直接接過碗,一下喝了下去。
達西先生看著,覺得心裡莫名地高興。埃爾頓先生的臉暗了暗,賓格利小姐更是看不下去。她開始挑刺:「天花?我的上帝,伊麗莎白小姐你們為什麼要談論這樣惡魔的爪牙?」
「天花不是詛咒,只是一種病而已。」小詹納先生立即反駁,「小姐,現在已經不是中世紀了。」
「是的,」伊莉莎白接著說道,「詹納先生正在想證明牛痘可以預防天花。」
小詹納先生和達西先生又齊齊看了伊麗莎白一眼。
「人就是人,牛就是牛,牛痘和天花有聯系?開什麼玩笑[3]。」 賓格利小姐嗤笑,「現在治病救人的醫生,怎麼去研究一群畜生了[3]。」
「給人種牛痘?那會不會長出牛角來[3]?」赫斯托太太「天真」地問。
小詹納先生像是看著白痴一樣看了賓格利小姐和赫斯托太太一眼,那眼神嘲諷的意味明顯,就差把「一群無知的人類」這幾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不過,他心裡清楚這怕是大部分人的想法。就連醫學院的老頭們都對父親的觀點嗤之以鼻,更何況不懂科學的普通民眾?
想到這裡,他不禁對伊麗莎白以及曼麗小姐多了些許好感,對賓格利小姐說話的語氣也放平緩了些:「生物科學不是大多數人能夠接受的,是我對牛彈琴了,抱歉。」
——顯然,除了語氣,他的話本身並未有任何平緩。
賓格利小姐氣得漲紅了臉。
小詹納先生像是看著白痴一樣又看了她一眼:「請允許我告辭,小姐,我想我還是去樓上書房陪陪父親比較好。」
沒有遲疑片刻,說完他便動了身。
「請留步,小詹納先生!」 伊麗莎白突然驚喜地說道。
小詹納先生頓了頓腳步,帶著疑問看向伊麗莎白。
「詹納先生現在就在尼日斐莊園?」
「是的,班奈特小姐。」
「可否——可否引我見見?」
作者有話要說:
還記得第三章提到的給達西寫信的格洛斯特郡的朋友嗎?就是愛德華·詹納先生本尊!
作者:感覺全世界都在欺負賓格利小姐系列……快了,維克漢姆和柯林斯很快就要登場,賓格利小姐馬上就不是孤單一人(被欺負)啦∼
注:
1. 歷史上愛德華·詹納先生是1749年出生,牛痘的發現比本書早了十幾年。為了劇情線稍微改了下歷史事件的時間和人物背景∼
2. 資料來自百度百科,後面的部分有改編成分。
3. 對話內容來源於百度百科外引資料,原話取自是醫學界對於詹納醫生研究的爭論。
第11章 極品媽媽
「抱歉,我的父親說他現在不想見客人。」小詹納先生從書房下來,有些遺憾地解釋道,「我父親思考的時候不喜歡被別人打擾。」
「沒關系。」
伊麗莎白一點都沒有覺得被冒犯,畢竟這位科學家不同於常人的習慣她上輩子深有感知。
她隨即又問道:「班奈特府上有一個大奶牛場,不知道詹納先生願不願意去參觀?說不定會有些有趣的樣本。」
「可請問在哪裡?」
「就在浪伯恩,先生,距離這裡只有兩三裡路。」
「那太好了,下周父親和我正閑著沒事情做呢。」
小詹納先生答應得非常爽快。
當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詹納先生訪問了無數的牧場,顯然也不差班府這一個。小詹納先生此番答應,其一是為了彌補父親拒絕伊麗莎白小姐的求見;其二,自然是他對班奈特家的姐妹頗有好感,不介意與之深交。
「班奈特小姐可否邀請我一同前往?」
說話的是因為達西而倍有緊迫感的埃爾頓先生,他顯然不想放棄任何一次能與伊麗莎白小姐交流的機會,而如果能將兩人商業合作關系升級到私人友誼關系,就更加完美了。
「沒想到埃爾頓先生也對牧場感興趣?」伊麗莎白打趣道。
埃爾頓不留痕跡地看了眼遠處正在寫信的達西先生,然後說道:「當然。在倫敦車馬看多了,也會想念鄉村的牛羊。」
「那埃爾頓先生可是來對地方啦。」
「那是一定的,我很感謝當初查爾斯的邀請,不然我還不會知道麥裡屯這麼有趣的地方呢。」
更感謝的查爾斯邀請的是,這讓他認識了伊麗莎白小姐這麼有趣的姑娘,埃爾頓心裡默默地說道。
訪問牧場的行程敲定在下周一後,伊麗莎白就向客廳眾人告辭,畢竟此番前往尼日斐莊園的目的在於陪伴簡,她也不可能把這「責任」完全交托給賓格利先生——即使他會非常樂意。
--
晚上大部分時間伊麗莎白都是在簡的房間度過。
她非常高興地看到簡和賓格利先生感情迅速升溫,似乎就差互訴衷腸——雖然讓這兩個遲鈍的人了解彼此的心意怕是還需要外界的助力。
不過更讓她高興的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姐姐的病完全好了,她自己也沒有任何傷風的跡像。
這樣一來,說明雖說命運沒有被完全改變,但至少已經偏離原先的路線。她現在終於開始相信,只要自己堅持不懈地努力,家庭的悲劇就再也不會重新上演。
心病放下後,伊麗莎白一大早就與埃爾頓先生約在書房談出版的事情。
「班奈特小姐,我看完你的作品非常震驚,請允許我再次向你表達我的欣賞。《傲慢與偏見》——這是個多麼好聽的名字!我真沒想到一篇五千字的短篇小說竟然有這樣的延展力。」
「謝謝你,埃爾頓先生。」得到出版商的誇獎,伊麗莎白一顆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班奈特小姐,你的文字詼諧幽默,我相信讀者們一定會喜歡。」
「謝謝,」她被稱贊地有些不好意思,「先生,你叫我伊麗莎白就好啦。」
埃爾頓愣了愣,耳根不經意地泛紅。
伊麗莎白小姐——多麼親昵的稱呼!他非常開心地看到自己與伊麗莎白小姐逐漸拉近距離:「伊麗莎白小姐——」
埃爾頓的聲音不自覺地輕柔了起來,但想到接下來需要談論的話題,他又突然變得有些嚴肅:「你對出版有什麼想法?你是這本書的作者,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的稿件已經寄給了《女士雜志》的湯姆主編,」分十二期刊登,稿費一共是兩百英鎊,伊麗莎白對於這個數目已經很滿意了,「我想在一年刊登完後熱度還在的時候,立即出版發行。」
「沒有問題。」
「那麼版權費——」
親兄弟明算賬,伊麗莎白已經把埃爾頓先生當作朋友,這會兒談起錢來突然覺得有些尷尬。
「八百英鎊,伊麗莎白小姐你看怎麼樣?」
八百英鎊?這可比她的預期少了些,畢竟出版不比雜志刊登,整個作品的版權都會讓給出版商的。
伊麗莎白不經意間微皺的眉頭不免讓埃爾頓先生緊張起來,這是他以往面對客戶從未有過的,他連忙解釋:「抱歉,伊麗莎白小姐,版權費決定權不在我一個人手中……」
他沒有說的是,雖然《傲慢與偏見》作品優秀,但畢竟出自新人作家手中,他們出版商並不太看好。原先只願意出五百英鎊購買版權,這八百鎊還是在他游說後才勉強同意的。
「我知道的,謝謝你埃爾頓先生,請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話剛說完,書房的門就被僕人敲響。
「埃爾頓先生,班奈特小姐,」下人傳訊道,「班奈特太太和小姐們來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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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簡的康復,整個尼日斐莊園中唯一不開心的,怕就只有早上從班府趕過來的班奈特太太了。
她不希望簡有生命危險,但更不希望她康復得這麼快,快到剛留了一夜就要回家。
在班奈特太太的計劃裡,簡是要在尼日斐莊園裡住上七八天的——最好再來幾場大雨,繼續留上半個多月,這樣才能和賓格利先生加深感情。說不定離開的時候他就會求婚,然後簡就永遠不用回來了。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現在能做的只有囔囔道:「簡身體的彈性太大啦,昨天晚上還痛苦得很厲害,現在就完全不要緊了。要不是如此,我可得嘮叨你們多照顧幾天。」
「絕不麻煩。」賓格利先生也不希望簡這麼快就走,「我相信我的姐妹一定會樂意至極。」
「當然。」顧及到查爾斯的面子,賓格利小姐冷淡而略有禮貌地說道。
「這就是住在鄉下的好處呀,」班奈特太太洋洋得意,「麥裡屯加上浪伯恩我們平時來往吃飯的有足足二十四家,噢不,現在加上尼日斐莊園已經二十五家了。就算一家只住一天、吃三頓飯,那也要近一個月才能住完。」
要不是因為班奈特小姐還在場,賓格利先生簡直忍不住要笑出來了,但他的妹妹可沒有他那麼體恤心上人[1]。
賓格利小姐表情豐富地看了達西一眼,然後慢悠悠地說道:「那老太太你去了城裡,可不是一年都回不了家了?」
「你說的真沒錯!」班奈特太太自以為全世界都圍繞著她轉,興致更盛了,「我的兄弟嘉丁納一家就住在倫敦,可就在齊普賽附近呢。齊普賽,你們去過沒有?」
齊普賽?
「看過一眼,」賓格利小姐哂笑道,「那裡可真是妙極了。」
「當然不錯!不過要我說,倫敦除了齊普賽的珠寶店鋪外,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地方。鄉下可舒服多了,有獵場可以打獵,還有民兵團裡駐扎的紅制服軍官——不是嗎,賓格利先生[1]?」
「城裡和鄉下各有千秋,我倒是覺得鄉下住久了想回城裡,城裡住久了也想去鄉下。」
「可不是?賓格利先生,」班奈特太太顯然只記住了後半句,「所以我勸你呀,雖然尼日斐莊園租期短,可你千萬別急著搬走。」
「老太太你連租期都這麼清楚?」賓格利小姐話中的驚訝顯得又假又誇裝。
「當然!」班奈特太太權當這是誇獎,得意地說道,「在麥裡屯還沒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不過這並不足以讓我驕傲,我最驕傲的地方當然是簡啦。整個村裡沒有別的姑娘比她更漂亮、更溫柔,她十五歲的時候就叫一位先生愛上了她,還寫了首詩。可惜最後並沒有求婚——我們都認為這是他的損失[1]。」
「媽媽……」
班奈特太太一出醜就停不下來,她可不管簡羞紅的臉,接著說道:「其實盧卡斯家的大女兒人還不錯,見到什麼人都能夠隨意扯上幾句,這就是我所謂的良好教養,可不像某些人自以為了不起,一句話都不肯多說[1]。」
她很明顯地看了達西一眼,然後又望向賓格利先生:「只可惜夏洛特長得太難看,他們全家又等著她去做肉餅呢。幸好,我的簡就不是像這樣教養長大,我們家裡還是能請的起廚師的[1]……」
「媽媽……」
簡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媽媽——」
伊麗莎白在接到僕人的傳訊後快步從書房趕下樓,但還是沒能即使阻止老太太出醜。
許是伊麗莎白這一聲比較尖利,班奈特太太頓了頓,有些不高興:「利茲,家裡讓你撒野慣了,你可不能到人家這裡胡鬧,別忘了你在作客[1]。」
「……」
這可真是「明辨是非」。
伊麗莎白氣地有些無奈,她不想和母親在眾人面前爭論,腦子一轉想出了個曲線救國的方法:「曼麗,我看你昨天在琴房練習了許久,要不要賞賜一點音樂給大家聽聽?」
她說得很俏皮也很認真,成功的讓大家把注意力從班奈特太太身上轉移。
曼麗完全領會伊麗莎白的意思,特地選擇了一首悠長的蘇格蘭樂曲。
賓格利先生順勢邀請簡跳了一曲蘇格蘭舞,屋子裡劍拔弩張的氣氛也慢慢緩和下來。
班奈特太太沒了人說話,也不敢去和面色生冷的達西先生嘮嗑,只得萬般無聊地坐了下來,和麗迪雅與吉蒂討論起麥裡屯的帽子店和民兵團來。
賓格利小姐自以為優雅地走到達西身邊:「達西先生,請問我何時能夠向你道喜?」
賓格利小姐對於挑撥達西與伊麗莎白樂此不疲,她常常諷刺他們喜結良緣,並「稱贊」這樣的結合會給他帶來無限的好處[2]。
當下班奈特太太創造出這麼良好的氣氛,她自然更是要插上一腳:」我想,到時候彭伯裡莊園有這樣一位有趣的岳母大人一定會生機勃勃。」
達西冷眼看了賓格利小姐一眼:「我以前不知道女士的想像力能這麼豐富。」
賓格利小姐訕訕笑了笑,卻仍然不願意放棄這樣嘲諷的機會:「你何不邀請尊夫人也跳上一曲?這樣你未來的那位岳母看到一定會更高興啦,一位年收入一萬磅的女婿!——一定夠她在鄉下二十四家人中吹噓好久。」
達西沒有回答,但他對於邀請伊麗莎白跳舞的提議無動於衷,這讓賓格利小姐看到了希望。
不過她知道自己只是助攻,真正起作用的還是伊麗莎白小姐的極品媽媽,她相信即使達西先生不在意伊麗莎白的「傲慢無禮」,也終究會厭惡班奈特太太毫無顧忌的言談與野蠻愚蠢的行為。
賓格利小姐不介意進一步助攻:「我倒是希望將來你們好事如願的時候,你得奉勸你那位岳母謹慎言行,可不要在德包爾夫人面前亂講話。噢對,還有她那位在倫敦齊普賽商人出身的親戚,在你們婚禮上或許會他們或許會送上許多珠寶,不過你可要多辨別些,齊普賽的珠寶商可沒有太多的好名聲[3]。」
她說這話的時候倒是忘記了自己的哥哥也是商人發家。
達西再次冷眼看了她一眼:「關於促進我家庭幸福方面,你還有什麼別的意見嗎[2]?」
「有的是。在你彭伯裡莊園畫廊裡,可要添置好幾幅畫像啦。尊夫人姐妹五個人是必定要掛上去的,或許還有她們來自民兵團的丈夫。你岳母說起話來惟妙惟肖,我想很少有畫師能夠抓住她的神采;你的岳父學識豐富,掛在令父旁邊不算抬舉。還有尊夫人——她喜歡走路,我想一定要讓畫師在裙襯上多畫幾道泥巴——」
「還有,你千萬別忘了尊夫人的姨父姨母,聽說他們在麥裡屯當律師,可算是你當法官的伯祖父們的同行——」
「謝謝你的好意。」達西冷言打斷了賓格利小姐的話。
足夠了。
他不想再聽她繼續說下去,現在聽到任何關於伊麗莎白小姐的話題,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如賓格利小姐所想的那樣,班奈特太太的言行舉止,極大地打擊到了他對於伊麗莎白的愛慕。
雖然賓格利小姐話中嘲諷的成分不能再明顯,但不可否認的是,她所說的都是事實。
他想到了世俗的看法,想到了家族的期望,想到了自己的階級與伊麗莎白的身世,覺得無論從哪一點來看,他如果與伊麗莎白小姐結合,都會讓自己與家族蒙受羞恥。
達西先生想要讓自己快速置身事外,然而致命的是,他的判斷力與自控力在此時此刻都全然形如虛設。
他的身體在客廳的這頭,耳朵和眼睛卻控制不住地越躍向客廳的那頭。
他聽到埃爾頓叫伊麗莎白小姐。伊麗莎白小姐——多麼親昵的稱呼。
他看到埃爾頓向伊麗莎白伸出手臂非常紳士的邀請她跳舞,然後女士回以欣然的笑容。
兩人就這樣笑著看著彼此,還不時小聲談論著什麼,氣氛溫熱。
達西的大腦告訴他埃爾頓先生或許是伊麗莎白小姐最好的選擇——埃爾頓是個商人,不會嫌棄她父親是個鄉紳,也或許更能夠包容她母親的愚蠢無禮。
然而,他的心卻如一團火一樣——上述想法每次頑強地出現,都會立刻被那團嫉妒的怒火燒得一干二淨。
達西先生的臉色痛苦極了,他的眉毛擰在一起,嘴唇發白得如同他的皮膚。但他卻在竭盡全力地控制,想要把那些五味紛雜的情緒都融進胃裡,然後消化不見。
然而,賓格利小姐似乎覺得這樣的痛苦還不夠,她繼續補刀:「可憐的達西先生,顯然你遲到了一步,尊夫人已經開始和別人跳舞啦。」
「賓格利小姐,請注意言辭,」達西先生好不容易壓住了內心魔鬼般的情緒,「班奈特小姐和誰跳舞——與我無關。」
無關?
賓格利小姐又看了看達西,確認他眼神中毫無波瀾,便兀地笑了。
他們剛才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伊麗莎白小姐應該可以正好聽到。
作者有話要說:
叮——在危險邊緣試探ing的達西先生,歡迎進入終極版本的追妻火葬場!
作者搓搓小手:不會虐官方cp噠,小可愛們請放心。不過請允許我們的達西先生自己默默和世俗的觀念與家族的期望鬥爭一段時間吧,這也是一個必要的過程∼我覺得倒是早點糾結早點好,等求婚的時候再糾結就太遲啦。
注:
1. 這一章有很多地方都改編自原著第九章,本來想更原創些,可惜奧斯汀大大對班奈特太太刻畫的太形像了,舍不得刪去呀。
2. 改編自原著第十章。
3. 「齊普賽的珠寶商可沒有太多的好名聲」是我自己編的……
第12章 達西的煩惱
伊麗莎白似是不經意地往達西與賓格利小姐所在的方向瞟了一眼。
就這一眼,讓達西的心突然錯跳了一下,身體不自覺地僵硬起來。他顯得有些慌亂,卻又故作鎮定,就像一個調皮搗蛋的小男孩砸碎窗戶,卻在長輩面前死不承認一樣。
唔——如果按照上輩子的年齡,她確實是可以做達西先生的長輩啦。
想到這裡,伊麗莎白沒有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發生了什麼,伊麗莎白小姐?」埃爾頓先生問。
「我想到了過去的一些事情。」
「過去的事情?」
伊麗莎白眨眨眼:「請允許我保密,先生。」
她又看了一眼達西,然後故意在他的注視下收起了笑容。
——「可憐的達西先生,顯然你遲到了一步,尊夫人已經開始和別人跳舞啦。」
——「請注意言辭,班奈特小姐的事情與我無關。」
達西先生與賓格利小姐的對話她確實聽到了。
然而,賓格利小姐本以為達西的這句話能夠使伊麗莎白知難而退,不再與自己爭奪達西先生與他身後的彭伯裡莊園。可是天知道伊麗莎白小姐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達西先生可真仁慈!
「我請求你解脫我——」伊麗莎白記得很清楚,上輩子達西求婚的時候是這麼說的,「我在非常痛苦地掙扎著,我違背了自己的意志,違背了理性,違背了家族的期望和世俗的看法,向你表達我的愛意[1]。」
和這些不忍直視的話相比,「班奈特小姐的事情與我無關」這樣的表達是多麼的簡潔,多麼的仁慈,多麼的善良!
伊麗莎白只覺得既好笑又無奈。
當然,雖然沒有生氣,她心中的小驕傲還是不允許她就這麼原諒達西先生。
她需要板著臉,表達自己的不滿;偶爾冷漠地看上他一眼,讓他知道惡語傷人,特別是背後議論;她還准備在接下來的十天二十天不主動理睬他,這回非要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不可。
過分的傲慢不屬於紳士的範疇,而是一種無禮,更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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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小姐的態度讓達西先生非常難受。
因為家庭出身和家族地位,達西從小在周圍人的恭維裡長大。良好的教育使他博學多才,卻也讓他驕傲自大,除了家人之外不把任何人看在眼裡[2]。
從八歲起到二十八歲,天下的女人無論是說話、思想還是表情,都只為博得他一聲稱贊[3],他也漸漸習慣這樣的高人一等。
所以,達西先生原本覺得自己因為班奈特太太而冷落伊麗莎白沒有什麼不對,甚至他認為她還會反過來主動的去接近他、討好他、求得他的原諒。
誰知道事實恰恰相反——伊麗莎白小姐現在對他更加冷淡,卻對別的男士喜笑顏開,而他自己竟越發難受了。
他不想再關注她,可身體卻比大腦誠實;他常常下意識地想要找她說話,可是自負的心卻一次又一次地阻止他。
果然是先發制人,後發制於人。
……
達西先生的這種痛苦、糾結與矛盾在伊麗莎白小姐離開尼日斐莊園後才有所好轉。
為了忘記苦惱,他寫了很多很多封信,因為只有寫信的時候他的大腦才會正常運轉,而不為愛情所困。
然而每次寄信和收信的時候,他總能看到伊麗莎白小姐和埃爾頓先生甚至是小詹納先生的信件來往。
伊麗莎白小姐——又是伊麗莎白小姐。
現在這個名字在他腦子裡一天要出現上百次,都快要讓他神經衰退、精神脆弱了。
這不,周一中午還未到,這樣的問題又開始煩惱他。
——「達西,伊麗莎白小姐邀請我們去班府的奶牛場參觀,你要不要一起去?」
「……」
「不去,替我謝謝她的好意。」
「沒關系,」埃爾頓先生輕描淡寫地回答道,「正好伊麗莎白小姐只邀請了威爾遜和我兩個人,我就不替你轉達了。」
「……」
這回是達西先生第N次郁悶。
相反,埃爾頓先生的心情異常的好。從上周四到現在,他與伊麗莎白小姐終於敲定了出版事宜。
版權費依舊定在八百英鎊,雖然低於預期,但顯然伊麗莎白小姐還是非常體諒他、尊重他、並且感謝他為她爭取到的額外的三百鎊。
自己的努力被在意的人認可,是再開心不過的事情了。
埃爾頓先生坐在去浪伯恩的馬車上,看著窗外遼闊的鄉間田野,笑意漸漸從嘴角蔓延至眼底。
不過不幸的是,這笑意在埃爾頓先生與詹納父子到達班府的時候,就被迫停止了——他發現班府院子裡還停著另外一輛馬車,看樣子,還是位男性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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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抱歉,埃爾頓先生、詹納先生,」伊麗莎白在門口迎接的時候滿懷歉意,「我的表哥柯林斯先生突然來訪了。」
其實按道理來說這是一次有預謀、有策劃的訪問。
柯林斯先生是班奈特先生的表侄,也是班奈特先生產業的合法繼承人。合法繼承人,顧名思義就是依據限定繼承權,在班奈特先生死後他完全有權利將班奈特太太和五個女兒攆出家門——他上一世也是這樣做的。
因為這樣復雜的關系,班奈特一家都非常不待見他,也從未有過來往。
然而,柯林斯先生選擇直接無視班奈特一家的排斥。
他在一個月前寫信給班奈特先生,假借修復父輩關系的名義前來拜訪,實則暗度陳倉,准備親臨審查自己的產業來著[4]。
班奈特先生不想提前一個月破壞妻子和女兒們的心情,於是就選擇在最後一刻將這不好的消息告訴大家。
伊麗莎白當然記得上輩子不速之客柯林斯來訪的事件,只是年歲久遠,她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巧,這和她邀請詹納先生去奶牛場是同一天。
「真是非常抱歉。」伊麗莎白再次道歉道。
「沒有關系,班奈特小姐,」詹納先生非常友好,「我想,如果不方便的話,要不我們改日再來拜訪?」
「非常方便!」伊麗莎白急忙說道,這位科學家要是忙起來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空,再約恐怕會比較麻煩。
「當然,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她隨即補充道。
「沒有問題的,小姐。」
「完全不介意。」
詹納先生與埃爾頓先生同時回答道,父親沒有意見,小詹納先生也自然樂意跟隨。
「伊麗莎白小姐,我會非常高興認識你的表哥。」為了表達誠意,埃爾頓先生補充道,說完卻看到伊麗莎白小姐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色。
他原本有些不解,直到在客廳見到了這位柯林斯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休息一天,下一章周六晚上見,大家掌聲歡迎自戀狂柯林斯先生隆重登場,結束賓格利小姐的反派SOLO時間!
注:
[1]。 改編自原著第三十四章。
[2]。 改編自原著第五十八章。
[3]。 改編自原著第六十章。
[4]。 原著裡柯林斯沒有這麼壞咳咳,這都是作者自己YY的。
第13章 絕版表哥
「對於醜人,細看是一種殘忍」——除非他是病人,你要改變他;或者他是壞人,你要懲罰他[1]。
對於伊麗莎白來說,威廉·柯林斯先生顯然屬於後者。
他是位二十五歲的青年,橫向和縱向發展得都不錯,其中橫向發展更為突出。他個頭高大卻肥胖,氣質端莊堂皇卻又拘泥禮節[2],渾身上下充滿了矛盾的氣息。
他大多數時候自負而虛偽,卻偏偏還是位牧師,把僅有的謙卑與謹慎全都留給了那位提拔他的主顧——卡苔琳·德·包爾公爵夫人。
這次前來審視財產,順便在班府中撿個太太以補償表妹和自己的良心,顯然就是獲得卡苔琳夫人的首肯的。
這會兒,柯林斯先生看到伊麗莎白從外面走進來,不加掩飾地打量了她許久。
氣質倒是有些,但還是班奈特大小姐更加漂亮,他想。
「柯林斯先生。」伊麗莎白淡淡地點頭問好。
「表妹!」他叫得非常親昵,不知真相的人或許還會認為他們的關系不錯,「剛才太太說你要帶領三位先生去牧場參觀,午飯正好還沒有開始,我不介意陪你們一起前去。」
他說這話,完全是一副主人的姿態。想必剛才把屋子裡所有的家具都驗收了一遍,對自己依法可以占有的財產非常滿意,現在正准備把屋外的產權也都一起審查了。
詹納父子覺得目前的狀況有些奇怪,卻沒有多想;但埃爾頓先生是名商人,對於金錢的敏感度讓他很快猜到了問題所在。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站在伊麗莎白這邊。
埃爾頓先生挑了挑眉,看似禮貌地替伊麗莎白拒絕:「不用了,柯林斯先生。」
他顯然低估了對方的自戀與不要臉程度。
柯林斯先生擰了擰他那只貼在臉上的鼻子:「我知道一般人初次見面總會客氣一兩次,你應該也是這麼看我的邀請的。不過請放心,這對我毫無不便之處,我誠心樂意陪我的表妹以及客人走走——該怎麼稱呼你,先生?」
「埃爾頓。」
柯林斯腦子裡轉了一圈,平時他尊貴的卡苔琳夫人嘴中似乎沒有這一號人物,那麼便不值得結交,於是他又轉向伊麗莎白:「表妹,我們走吧。」
伊麗莎白揉了揉太陽穴,對詹納父子與埃爾頓先生投了個抱歉的眼神。
班府的奶牛場在後院盡頭,他們穿過一片片莊稼地和休耕田野,才來到了約有六十英畝的牧地。
「多麼漂亮的田野,多麼——廣闊的牧地!」
一路上伊麗莎白與三位客人交流,柯林斯被晾在一邊,但這不妨礙他贊美自己財產的美好心情,「表妹,敢問這樣的產業,一年大約有多少收入?」
「兩千英鎊,先生。」
伊麗莎白如實回答,因為她即使拒絕回答,柯林斯作為財產繼承人也有權利親查賬本,所以不如簡言告之,讓他少聒噪一點。
「兩千英鎊。」柯林斯頓了頓,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貪婪,「我很高興這樣一份產業能帶來如此可觀的收入。」
「這是什麼品種的奶牛?」
「英國長角牛,先生。」
「看上去非常健康,」柯林斯似懂非懂地說道,不放過任何可以奉承卡苔琳夫人的地方,「不過這比卡苔琳夫人轄區的牧場差遠啦,蒙受夫人的恩典,我曾有幸被邀請前去照顧它們一天。」
柯林斯這話說得清新脫俗,怕是在他看來,為卡苔琳夫人做牛做馬都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伊麗莎白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那可否請表哥幫幫忙?」
「樂意至極,」柯林斯沒有弄懂伊麗莎白眼中戲謔的神色,還特意強調,「我這次前來對於侵犯表妹你們的利益感到萬分抱歉,但請你放心,我極願意做出一切可能的補償[2]。」
伊麗莎白裝作沒有聽懂:「表哥說的是什麼利益?」
「事關我要繼承浪伯恩莊園的利益。」他說得義正言辭。
「表哥當真深感不安?」
「當真,這事可真是苦了表妹們了。」
「如若真是這樣,」伊麗莎白兀自笑了笑,「我的姨父是一名律師,我想我們可以去麥裡屯詢問他,看看有沒有什麼方案可以廢除這樣的限定繼承。」
「表妹,上帝定下的法案是不可以違背的。」柯林斯擠了擠眼,突然間變得嚴肅起來。
這話狗屁不通,從一位牧師嘴裡說出來真是可笑至極。不過伊麗莎白也沒有期待反派從良,只嘲諷地笑了下。
「請相信我,表妹。」柯林斯矛盾地真誠起來,「雖然我在這事情上有很多意見,但我向你保證,我上這來,是想要解決問題的。不過目前請允許我不多說,等我和另外幾位表妹熟悉了些後再娓娓道來[13]。」
言下之意就是,伊麗莎白雖然有氣質,但誰知道會不會有更優質的表妹呢!他需要等待班奈特太太將女兒們一字排開放在他面前,然後讓他依據卡苔琳夫人的標准挑選。
伊麗莎白顯然對於柯林斯可笑的解決方案不感興趣,她不動神色地提了下最初的話題:「柯林斯先生之前說願意幫忙咯?」
「是的。」
「卡苔琳夫人牧區一定比班府華麗很多吧?」
雖然不知道這和幫忙有什麼關系,但有奉承卡苔琳夫人的機會在眼前,柯林斯覺得不抓住就是罪過。
「我在全國找不到比它更加漂亮的牧場啦,當初尊敬的劉易斯·德·包爾爵士可花了好大一筆錢——」
他的話很快就被伊麗莎白打斷:「既然表哥照看過這麼華麗的牧場,那麼現在屈尊看一看班府的小地方應該不在話下吧?我要請擠奶婦們來和詹納先生談論事情,所以想請表哥替代她們照看一下可愛的奶牛們。」
「這——」柯林斯身體僵了僵。
他是一位牧師,是一位在卡苔琳夫人轄區下高貴的偉大的牧師,怎麼可以去做這些粗人干的事情?!
他正想拒絕,伊麗莎白又道:「我想,卡苔琳夫人若是聽說表哥這樣敦睦親誼、促進友好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殺手锏。
卡苔琳夫人一出,柯林斯先生必然拜倒,這已經是一條「舉世公認」的真理。
柯林斯臉色黑了黑,不過多虧他練習已久的臨場說恭維話的能力,才讓他又很自然地說道:「表妹說的對,不過敦睦親誼的方法很多,如果只拘泥於一種太過僵硬。我剛才看班奈特太太非常無聊,我想我現在應該去陪她說說話。」
似乎是怕她反駁,他又加了句:「卡苔琳夫人平時就常常屈尊讓我陪她說話,我想她大仁大慈,絕不反對我偶爾陪伴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引用自錢鐘書先生的《圍城》。原文是:「對於醜人,細看是一種殘忍——除非他是壞人,你要懲罰他。」直接引用的原因是,作者覺得……這句話簡直就是為柯林斯先生量身定制的嗚嗚。
[2]。 引用自原著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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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女權與人權
討人嫌惹人厭的自戀狂先生終於被打發走了,伊麗莎白松了口氣。
俗話說家醜不可外揚,可她這醜都快揚到隔壁村裡去了!
「真是抱歉。」伊麗莎白道,「好不容易邀請你們前來參觀,沒想到會碰到這樣的場面。」
好在埃爾頓先生與詹納先生一位從商,見慣了這樣的嘴臉;一位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研究牛痘與天花,自然也不在意。
「詹納先生,」伊麗莎白熟悉這位科學家的性格,談話一上來就直奔主題,「我一直在關注你關於牛痘的研究,也略微調查了班府擠牛奶的姑娘們,她們得過牛痘,卻沒有過任何感染天花的後遺症。我想,這應該和你走訪牧場所得到的結果一樣。」
「班奈特小姐,你能對於科學感興趣,我非常高興。」
詹納先生是一位高挑的中年人,他身上有著科學家的驕傲,但對於同類人也有著謙遜,這謙遜與身份無關,是一種對於科學與知識的敬畏。
可惜,他把這樣的謙遜用在伊麗莎白身上讓她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對於這方面研究的興趣不是出於自身對於未知科學領域的好奇,而不過是因為上輩子的交往罷了。
在這一方面,她反而覺得曼麗比自己更加適合。
「先生,我只是略知一二,」她實話實說,「畢竟作為女性受到的局限很多,我們不可能走訪牧場調查,更沒有機會進入大學進行系統性的學習。」
詹納先生的眉頭輕蹙,沉吟片刻,然後對埃爾頓說:「先生,麻煩你帶威爾遜在牧場逛逛,我有些私話想要對班奈特小姐說。」
在場的三個人聞之都很驚訝,不過詹納先生德高望重,又作為長輩,自然沒人反對。
等待埃爾頓先生和小詹納走遠後,詹納先生才說道:「班奈特小姐,非常抱歉上周沒有能夠立刻見你。我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在思考的時候不喜歡別人打擾。」
伊麗莎白愣了愣,詹納先生把埃爾頓與小詹納支走就是為了說這個?她一下沒有反應過來。
然而伊麗莎白的沉默在詹納眼中卻是另外一種意思,他急忙解釋:「請放心,班奈特小姐,我當時絕對不是針對你的性別。雖然社會對於女性科學家批判很多,但我認為在這一領域男女並沒有區別,一位女性科學家綻放的光彩絕對不在男性之下。」
原來是這樣。
伊麗莎白有些啼笑皆非。
因為熟悉這位老先生,所以當初她被他拒絕求見時並未有別的想法。但對方顯然是以為她誤會了,當下還解釋這麼多,她聽著有些感動。
只是越聽下去,她越是震驚。
在這樣一個時代下,對於年輕姑娘才能的定義只局限於裝飾台桌、點綴屏風和編制錢袋。即使是要求苛刻的達西先生,也頂多加了儀表、步態、音樂、歌唱、圖畫、舞蹈和現代語文[1]。
所以她自己不免妄自菲薄,認同女性持家教子的身份,覺得女性能夠通過閱讀獲得真才實學已經很了不起了。
然而現在,有一個她非常尊敬的長輩告訴她,女性在其他常常只有男性能夠留名的領域也能成功。
伊麗莎白突然覺得有些心酸,她感覺眼淚不自覺地在眼眶裡打轉。
詹納先生自然是又誤解了這一幕:「班奈特小姐,我希望你不要消極。當今女性在科學界的身影越來越多——」
「瑞典的化學家伊娃女士用土豆制造酒精和面粉,大大減少了瑞典的飢荒。」
「蘇格蘭化學家伊麗莎白女士創造了催化的概念,改進了痛苦的氧化還原反應。」
「德國天文學家卡羅琳女士發現彗星,意大利解剖學家瑪麗亞女士研究母乳,還有法國化學家瑪麗安妮女士、立陶宛大公國的所羅門女士、德國醫生多蘿西女士,等等[2]。」
「這裡面有許多名詞也許你不知道,但是班奈特小姐——我想說的是——她們都是我非常尊敬的前輩,她們都在科學界留下了不可磨滅的成就。雖然路途艱辛,女性有可能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才會被認可,但有努力就會有收獲,不是嗎?」
伊麗莎白突然想起來上輩子讀過一首從美國傳來的詩歌:「黃色的林子裡分出兩條路,而我選了人跡更少的一條,因此走上了這迥異的旅途[3]。」
從社會到家庭,無數的因素讓女性走上康莊大路,到了年紀結婚生子、相夫持家。甚至很多結合之間都沒有愛情,只是身份與地位的相匹配。
雖然無聊透頂,但這條路簡單易懂,走下去就可以平平淡淡,風和日麗。
而另外一條小路,可好可壞,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詮釋。對於上輩子的麗迪雅,或許是和維克漢姆私奔;對於現在的她,可能就是作為紳士的女兒,還出門工作。
雖然詹納先生說的是科學之路,但觸類旁通,對於女性來說寫作這條道路也是無比艱難的。
原先她寫作只是迫不得已,為的是賺錢獨立,從而改變家庭悲慘的命運。但是現在,聽完詹納先生這一席話後,她突然間有了真正的目標。
既然在科學界有無數傑出的女性,那麼文學界加上一個她又有何不可呢?她熱愛寫作,也自覺有天賦,現在又有外界湯姆主編和埃爾頓先生的支持,已經比大多數人都領先了!
「謝謝您。」伊麗莎白由衷地說道。
不過她目標不在科學界,可能要讓詹納先生失望了。
看到面前這位女士眼中的色彩,詹納先生覺得非常欣慰:「你是位很優秀的女士,班奈特小姐。你對於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讓我這個老家伙都不免吃驚。要知道,現在醫學會的大多數人都對於牛痘的研究嗤之以鼻呢。」
「我聽達西先生說,先生你在研究上遇到了一些困難?」
他們的談話回到了原先的話題。
「不錯。」作為科學界的前輩,詹納先生對伊麗莎白卻一點都不敷衍,完全是一副指導後輩的態度,「班奈特小姐,你有什麼想法嗎?我想聽你說說看。」
伊麗莎白也不推脫:「所有得過牛痘的人都不會得天花,這是先生你目前的觀察性結果。我想現在缺少的應該是關鍵性的實驗,能夠將牛痘與天花的關聯關系證明為因果關系[4],即牛痘可以預防天花。」
「你說的很對。」
「那麼先生你目前在尋找實驗對像上遇到困難了嗎?」
「你很聰明,班奈特小姐。」詹納先生道,「雖然我很有信心,但絕大多數人認為我的設想是天方夜譚,在這樣的情況下,沒有人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嘗試。之前有位小男孩願意接種牛痘,然後再注入天花膿液以證明牛痘的作用,但不幸的是,他兩個月前去世了。
「去世了?」伊麗莎白愣住。
她不敢問這位小男孩是不是就是她上輩子的雇主詹姆斯·勞拉,不過按照這個時間節點,十有八九就是他。
但他怎麼會去世?
「很不巧,他正死於天花。」詹納回答了她的問題,「我很後悔,要是能夠不猶豫,早一些進行實驗,說不定會挽救一條性命。」
「何止是一條性命?全歐洲乃至世界千千萬人都等著您去拯救啊!」
詹納詫異地看了伊麗莎白一眼:「班奈特小姐,你真是恭維我了。」
伊麗莎白誠懇地道:「詹納先生,請相信我,一定要繼續下去。你剛才和我說只要有努力就有收獲,而你努力了二十年,現在就差這麼一步,就可以解決影響全世界人民的瘟疫啊。」
「這一步不容易。」詹納沉吟,「一萬人中估計只有一位能夠接受我的牛痘理論,而在這一萬能夠認同我的理論的人中,又有多少願意以身試驗?就算兩者都符合,這項實驗對被試的身體要求也很嚴格。要不是如此,我早就親自驗證了。」
「詹納先生。」聽他這麼一說,伊麗莎白突然眼前一亮。
「你看——我怎麼樣?我願意接種牛痘,參與實驗。」
「不行!」詹納先生似乎想都沒想,拒絕就脫口而出。
這拒絕在伊麗莎白的意料之中,她腦子轉得很快,只頓了兩三秒,就想到了可以說服詹納先生的理由。
「詹納先生拒絕,是因為我是一名女性嗎?」
「當然不是——班奈特小姐——我之前說的對於女性的尊重是發自內心的。」
「那是因為我的身份?因為我是鄉紳的女兒,而不是一位平民?」
這回詹納先生說不出話了。
伊麗莎白一看他復雜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說中了。她不急不緩地說道:「詹納先生,您不是因為我是女性而拒絕我,卻因為我的身份而拒絕。難道男性與女性沒有區別,平民和鄉紳就有區別嗎?」
「班奈特小姐——」詹納下意識想要辯解,但他卻發現自己無法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他出生於蘇格蘭的一個富裕的貴族家庭,即使他並不覺得自己就高人一等,但從小養成的階級觀念已經深入人心。
「詹納先生,人生而平等,尤其是在死亡面前。」
說完這話,伊麗莎白突然側目,有些悵然地望向了前方的牛群。
她想起了上輩子被維克漢姆活活打死的父親,想起了去尋找私奔的麗迪雅路上車禍去世的達西,想起了抑郁寡歡,因病而亡的簡。
在突如其來的死亡面前,人人平等,不論出身。
詹納深深地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士。
「不錯。」他終於沉默下來,似乎是在考慮伊麗莎白的提議。
「天花已經讓多少母子分離,家庭破碎,詹納先生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是。」他看著伊麗莎白,恍然間覺得這位小姐身體裡有無盡的力量。
伊麗莎白也正過頭來,目光炯炯地看著詹納:「所以,詹納先生,解決方案就在面前,難道您還要因為這樣可笑的階級觀念而再等待下去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伊麗莎白思想的轉折點!如果有OOC和寫崩的地方都怪我……
另外再次感謝酒石小天使的腦洞!我思考了幾天准備讓反派們抱團取暖了,會有感情線上的沙雕發展,圖個樂,但最終不會組成CP哈。
注:
[1]。 參考原著第八章,賓格利先生、賓格利小姐、達西先生對於女性才華的定義。
[2]。 參考維基百科,十八世紀的女科學家。其實最開始我想到的是居裡夫人,可惜大神那時候還沒影呢。
[3]。 弗羅斯特《The road not taken》「Two roads diverged in a little wood, and I—I took the one less traveled by, and that has made all the difference.」 創作年代為1915,作者選擇性忽視這個BUG…
[4]。 Correlation VS Causation,感覺是所有科學入門的第一課哈哈。
第15章 自戀狂先生
埃爾頓帶著小詹納在牧場轉了近一個小時,才等到詹納先生叫他們返回尼日斐莊園。
一路上詹納先生的神情非常凝重,埃爾頓好幾次都想要詢問緣由,卻又忍住沒有開口。
明明剛才伊麗莎白小姐送行的時候神色如常——他望了望窗外陰沉沉的天空,只得將原因歸結至這十一月份不理想的天氣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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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回到莊園的時候,達西先生正在客廳寫信。
只可惜,在他們出門的兩小時中,達西先生寫信的效率並不是很高。木制桌子上堆放著的已完成裝訂好的信件只有四五份,是平時完成量的三分之一還不到。
至於他可憐的小腦袋裡裝著什麼,只有這位先生自己清楚了。他自從聽到詹納先生等人的進門聲以來,筆就不自覺地在信紙上蘸了好久。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那一圈墨暈已留下不可磨沒的痕跡。
正如伊麗莎白小姐在他心中留下印記一般。
……
達西先生有些煩躁地將紙揉成一團,准備重新寫一封。
「達西先生,你寫信可真細致。」賓格利小姐哪壺不開提哪壺。
畢竟這位小姐生平兩大愛好,一是看達西寫信,二是誇達西寫信,還拿自己的哥哥作反面對比:「查爾斯寫起信來,那種隨便潦草的態度,簡直不可想像[1]。他寫錯的字頂多塗掉修改,從來不會重新另寫。」
這句本是恭維的話,但現在對於達西來說卻是如在傷口撒鹽。
他臉色黑了黑,不作聲。
賓格利小姐習慣了達西的無視,甚至早已習得自言自語的技巧,她拿起那封被達西丟在一邊的草稿,看了眼開頭:「達西小姐收到你的來信,一定會很高興的。你一般多久會寫一封呢?」
「每周。」
「我的天,那你一年得寫多少封信啊?要是換做我早就厭煩了[1]。」
「這麼說,這些信辛虧沒有遇見你。」他的筆頓了頓。
就在這一瞬間,他腦海裡又浮現出伊麗莎白小姐那天傳給埃爾頓先生的厚厚的信件。
……
墨暈又毀了一張信紙。
賓格利先生沒有忍住笑了出聲:「我的朋友達西,我怎麼覺得這些信遇到你也挺倒霉的呢?」
達西:「……」
好在不用他回答,賓格利先生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了向他們走來的詹納先生等人。
「詹納先生,班府的牧場如何?要不是上午有事情,我也定會一起去打擾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啦。」他拍了拍好友的肩,「我相信達西不會介意陪我一起去的。」
「我可沒空,查爾斯,我有一上午的信要寫。」
「得了吧,達西,上午我沒看你寫完多少信件,我可不願意看到你就一直獨自坐在這裡。」
達西:「……」
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他立即轉移話題叫來了送信的侍者,叫他把寫完的信件送往麥裡屯的郵局。
「等等。」一直沉默的詹納先生像是決定了什麼般,終於開了口。
他叫住侍者,然後從桌子上拿起一封信紙珍重地寫下了幾個字,封起來,再遞給他。
「麻煩你繞路去浪伯恩一趟,請親手交給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
伊麗莎白小姐?
聽到這個名字,達西握筆的手不禁又頓了頓,「喬治安娜」名字的末尾再次出現了一堆墨團。
已經是第三次失誤了……達西先生現在終於承認自己因為一位女士而心不在焉。
他將寫廢的信紙撕碎,然後放下筆走向門外。
尼日斐莊園周圍是廣闊的草地,空曠到似乎一眼就能看到三英裡外浪伯恩的班府。他隱隱約約聽到身後埃爾頓先生在說伊麗莎白小姐的表親來訪,聽起來似乎是一位不容易相處的自負的男性青年。
不過——達西想到伊麗莎白俏皮犀利的語言和那雙智慧美麗的眼睛,嘴角慢慢浮現出一道他自己都不曾注意的笑容——她是絕不會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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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奈特太太為了招待「客人」讓廚子准備了一頓豐盛的午餐,而被一眾人惦記的伊麗莎白正在享受這美食。
當然,午餐是在太太知道柯林斯訪問目的前准備的。要是早知道他是在算計著浪伯恩的財產,她絕對不會在午飯上動一丁點心思。
搬上飯桌的牛羊不能收回牛肚裡,現在的太太只能怪裡怪氣地說道:「先生,這飯菜做的可合你的胃口?」
「簡直太棒啦,特別是這鄉下長的大土豆——不知道是哪位小姐做的?」
班奈特太太嚷嚷道:「我們可還請得起廚子。」
柯林斯先生對於沒有打探到哪位太太候選人廚藝優秀有些失望,但隨即又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浪伯恩的財產能夠支付起這樣的盛餐,我感到非常欣慰。」
「在村子裡二十四家人中,班府算是數一數二的,比起盧卡斯爵士家裡的肉餅可要美味多了。」太太道,「先生你應該很少能吃到這麼豐盛的食物吧?」
「恰恰相反,」柯林斯先生得意地說道,「尊敬卡苔琳夫人常常會請我去羅斯福花園陪她吃飯,她高貴的女兒德·包爾小姐偶爾也會賞臉參觀寒舍。夫人家的牧場——呃,牧場——」
說到這裡,向來提前排練恭維話的這位先生竟然說不下去了,因為他想起了剛才在班府牧場發生的事情。
雖然他覺得以自己高貴的牧師身份,去拒絕伊麗莎白小姐喂奶牛的請求絲毫沒有問題。但現在若是說出來怕是會傷害這位小姐的顏面——畢竟被拒絕總是一件不怎麼令人順心的事情,更何況這位小姐還是他未來太太的候選人之一。
因此,柯林斯罕見地頓了頓,然後轉移話題:「我們還是來說說德·包爾小姐吧,她出生就是一位高貴的公爵!我從來沒有看過有別的女士如她一般有貴族氣質。如果小姐的身體再好些,一定會常常去宮裡覲見陛下的。」
說完,他有意看了伊麗莎白一眼,似乎生怕她對他轉移話題的紳士舉動不領情。
殊不知在「太太候選人們」面前毫無保留地誇獎另外一位女士,更是一種罪惡。
即使五位小姐沒有意見,她們的媽媽卻不樂意,她故意大聲囔道:「身體不好——那倒是可惜了。」
「可不是?」柯林斯道,「德·包爾小姐的缺席讓英國的宮庭損失了最明媚的裝潢[2]。」
把活生生的人比作裝潢,也只有愚蠢如柯林斯般才會認為這是一種恭維。現在或許還要加上一位班奈特太太——她正不服氣地想該怎麼反駁這位先生呢。
一頓飯的時間就在班奈特太太與柯林斯先生的鬥嘴聲中結束。氣氛雖然不友好,但這大大地滿足了柯林斯多嘴的樂趣。
要知道,平時在羅新斯花園陪伴高貴尊敬的卡苔琳夫人時,他可沒有這樣說話的機會。
所以現在這位先生一說話就停不下來。飯後沒有安靜多久,他便提出要為小姐們讀書。
柯林斯非常虛偽地提了句:「表妹們有什麼想要我朗讀的著作?」
他覺得小姐們都是矜持的,矜持的小姐就不會主動提出書目,而是請求他自己決定。
這樣一來,他既能夠給表妹們足夠的面子,又能夠朗誦他最拿手的弗迪斯《講道集》,還能順便給某位未來的太太灌輸青年婦女的封建道德,可不是一箭三雕?
然而,班奈特家裡就充滿了例外。
一聽到讀書,原先注意力早已飄到麥裡屯軍官處的麗迪雅突然特別興奮,她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了珍藏的《女士雜志》,准確地定位到《初次印像》的這一頁。
「這篇,快讀讀這篇!」
一箭三雕的《講道集》計劃泡湯,柯林斯的臉色有些難看,但他還是佯裝紳士地接過雜志。
「《初次印像》?」他讀了個標題,清清嗓子,順便借這幾秒的機會掃了一眼下文,然後就再也無法維持紳士風範,一下子吃驚地直後退。
「我可不讀小說!」他叫道,「上帝啊,我親愛的主!哪位女士竟然寫出這麼傷天害理的東西?」
麗迪雅非常不滿地收回了《女士雜志》,曼麗強忍住笑偷偷看了伊麗莎白一眼。
伊麗莎白:「……」
她沒有作聲,卻看到吉蒂從麗迪雅手上搶過《女士雜志》,先是純粹好奇地瞄了一眼,然後竟然津津有味地讀了下去!
上帝啊——伊麗莎白哭笑不得——這樣下去是不是全家人都要成為她忠實的讀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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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林斯非常想要挽回風度,但同時也不願意就這樣放棄在表妹們面前展示自己氣量的機會。
不過現有麗迪雅的前車之鑒,他說什麼也不能再讓表妹們自由發揮。於是,他腦子一轉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他根據自己的直覺選擇最古阪的曼麗來當「助手」,希望借她之口能夠讓自己的計劃圓滿實施。
「親愛的曼麗表妹,你有什麼想要我朗讀的著作?」
曼麗愣了愣,剛准備說隨他決定,就想到了之前小詹納先生送他的那本書。
「這本如何?」
柯林斯看到曼麗遞過來的一本厚厚的著作,臉上神情並不好看,因為他的完美計劃再次破產了。
不過,他安慰自己道,看這書籍的模樣,應該至少是本正經的名著札記,比起之前傷天害理的小說要好了許多。
「非常棒,曼麗表妹。」這位先生再次清了清嗓子,接過這本厚厚的名著。正要開口,面部表情再次凝固。
這又是什麼書?
《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賓格利是一位專門拆達西台的賓格利先森!莫名覺得班奈特太太和柯林斯可以去講雙簧了哈哈哈。
注:
[1]。 改編自原著第10章。
[2]。 改編自原著第14章。
推一下新文,借借JJ復站的運氣∼都是親孩子,這本完結後哪本更香先開哪本!
接檔古言《教導主任的科舉人生》文案:
江蘇某重點中學教導主任,江蘇高考化學卷出卷人, 滅絕師太失蹤了——
一朝穿越來到古代,父母雙亡,寄人籬下?
淡定,她照樣能補習班辦得風生水起,押題押得百發百中,數錢數到手抽,升官升至巔峰。
*
接檔現言《講給林教授聽》文案:
三年前。
林音清是那種可以囂張到簡歷裡寫本科畢業於哈佛(#1/1394)的學神級別人物。所有人猜測她是會去隔壁MIT諾獎實驗室讀生化博士,還是獲得羅德獎學金去了牛津劍橋。
然而讓吃瓜群眾大跌眼鏡的是,她最後選擇了CIA。
不是美國中央情報局的CIA而是……美國烹飪研究院?
可謂當代方仲永。
三年後。
「落魄的天才」林音清從CIA畢業,攜手Evolution分子料理,強勢來到S市。
第16章 指鹿為馬
《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作者牛頓?
自然科學的神學原理還差不多!
不不不,自然科學怎麼能和主相提並論?他可是一位牧師,一位在卡苔琳夫人提拔下,受人尊敬的牧師!怎麼能當眾朗讀一位普通學院出身的神棍雜作?
柯林斯一面不屑一顧,一面又惶恐不安。他手上抱著《自然科學的哲學原理》,就仿佛捧著個炸|彈一樣,生怕一不小心就要爆掉腦袋[1]。
幸好此時侍者遞了一封信上來,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當然表面還是故作鎮定、假裝紳士:「伊麗莎白表妹,這是你的信件,如果有你的要求,我是不會介意幫你讀一讀的。」
柯林斯端坐著,像是一位矯情的公主等待大臣行吻手禮一般等著伊麗莎白開口,卻沒料到伊麗莎白走到他的面前,沒有邀請他讀信並表示感謝,而是一下從他手中抽走了那封信。
「不用了,柯林斯先生,」她道,「我介意。」
麗迪雅沒有忍住嘲笑出聲。
柯林斯尷尬地輕咳兩聲,逞強道:「我知道一般矜持的小姐總會客氣一兩次,你應該也是這麼看我的邀請的。不過請放心,讀一讀信對我毫無不便之處。」
「柯林斯先生,請問你到底有多少話是老早想好的?」這一番話,和他早上說要一同參觀牧場時的言辭一模一樣。
「恰恰大多數都是我臨時想起來的。」柯林斯一本正經地說道,絲毫沒有覺得丟了面子,「不過有時候我也會自己和自己打趣,預先想好一些恭維的話[2],這常常能夠討小姐們的歡心。」
伊麗莎白:「……」
和愚蠢的人爭吵是一種非常愚蠢的行為。
基於此,伊麗莎白決定不再說話,注意力集中在拆信上,沒想到這位愚蠢的先生卻沒想要放過她:「伊麗莎白表妹,這信件是從哪裡寄過來的?」
伊麗莎白:「尼日斐莊園。」
「尼日斐莊園……」
「尼日斐莊園?」這五個字顯然對於班奈特太太有著特殊的意味,她在大老遠就能聽到,還飛快地趕到伊麗莎白身邊,「是哪位先生的來信?賓格利先生,埃爾頓先生,還是那位討人厭的野蠻人達西?」
正如與賓格利有關的任何字眼對於班奈特太太的功效一樣,任何與卡苔琳夫人有關的信息都在柯林斯先生這裡成為首要緊急事件。
「達西先生?是那位彭伯裡莊園的達西先生嗎?」
太太道:「你說那位毫無禮貌的野蠻人嗎,正是。」
「野蠻人?是的——哦不,我的意思是——太好了!」柯林斯先生一下把《初次印像》《自然科學的哲學原理》和表妹的信件拋到腦後,盤算起當下對他最重要的事件來,「這位尊敬的先生是我高貴的女主顧的侄兒。」
「那真是太不幸了。」班奈特太太囔囔道,在她眼裡,所有和這位傲慢無禮的達西先生扯上關系的人——除了賓格利先生及他的朋友——都是一樣的傲慢無禮。
「先生,我可勸你千萬別和這位先生接觸,他說的沒有一句好聽的話。」
「沒有一句好聽的話?太太,你可不能這麼說。」柯林斯義正言辭,「卡苔琳夫人一家是我見過最禮貌、最高貴的人了,我想夫人她的侄兒一定也是。你勸我不要去,我可偏不聽。」
班奈特太太與柯林斯之間的鬥嘴一觸即發,他們又爭論了足足兩刻鐘之久,也沒有誰服氣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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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柯林斯的熱情並不是三分鐘熱度,午飯後他連自己的財產都不再審視,而是急忙搭著馬車趕向尼日斐莊園去做自我介紹。
為了表示自己的正式,他還像是位男主人般,將班奈特家的兩位大小姐也一起帶上。當然眼下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他已經決定將要娶簡和伊麗莎白中的一位。至於是姐姐還是妹妹他暫未決定,所以現在需要創造更多相處的機會。
班奈特太太雖然討厭柯林斯,但對於訪問尼日斐莊園是斷然不會拒絕的。
天氣依舊是陰沉沉的,不過幸好沒有下雨。
三人很快就敲響了尼日斐莊園的門。坐在客廳的主人和客人們都很詫異,尤其是埃爾頓先生與小詹納先生,畢竟他們早前不久才訪問過班府。
不過當那位站在首位的高高胖胖的先生自我介紹時,主人們一下了然。
「很榮幸見到你,柯林斯先生。」最先開口的是主人賓格利,他還是一向的溫柔紳士。
「達西先生,下午好!」
賓格利愕然:「先生,我——」
柯林斯自我介紹起來從來不給別人打斷的機會:「很抱歉我沒有早些問候您。能夠見到您是我最大的榮幸啦,我常常聽到尊貴的卡苔琳夫人說起她的侄兒,也有幸在羅新斯花園看過您的畫像。那位畫師水平真的太棒啦,他把您高貴的神態畫得惟妙惟肖……」
他這一番話想必是在馬車上排練過的,因為即使是五六歲的小孩子,也不會覺得達西先生的畫像和賓格利先生有絲毫相似之處。
賓格利先生出於禮貌,自己憋得快面紅耳赤也沒有打斷柯林斯的瞎說八道,但賓格利小姐卻沒有那麼好心了。
她沒有完全戳穿,只哂笑地問道:「柯林斯先生,你說了一番話,只有一點沒說錯,那就是卡苔琳夫人是一位值得尊敬的人。」
「當然,我從來沒有見過比卡苔琳夫人更加高貴、更加友善的貴夫人了!」柯林斯道,「想必你就是尊敬的達西小姐吧。我也聽卡苔琳夫人說過您,我記得夫人說小姐只有十六歲,沒想到竟然出落得這麼美麗了。」
賓格利小姐也沒想到自己一番話會引火上身。她敢打趣班奈特小姐的表哥,卻是萬萬不敢冒充自己愛慕之人的妹妹。
「先生,這是我的哥哥賓格利,查爾斯·賓格利。」
「賓格利先生……!」柯林斯嚷嚷道,話鋒一轉,「你一定是達西先生的好朋友?」
「正是。」
「這位是令妹?」
「不錯。」
「我親愛的上帝,真是抱歉。就算是朋友,你們長得可也真像呢。」
主人說沒有關系,但柯林斯先生還是接連道歉了一刻鐘之久。賓格利先生禮貌得聽著,等他嘮叨夠了,他才終於如願以償地和班奈特小姐問好。
還沒和簡說幾句話,柯林斯又迅速打斷他:「請問達西先生在嗎?」
「達西應該在樓上書房。」
「是嗎?那真太不巧啦。」
「先生你有事情嗎?我可以去叫達西下來。」
「可千萬別!」柯林斯叫道,「我覺得我應該禮貌地在客廳等待達西先生,我想一位紳士在這樣的時刻去書房,正是不想讓別人打擾。我如果貿然問候,傳到卡苔琳夫人那裡,她尊貴的夫人一定會責怪我禮數不周的。」
眾人:「……」
柯林斯不走,賓格利也不好逐客,只得客客氣氣地在客廳陪他聊天。好在他大多數時候一個人贊美卡苔琳夫人就可以撐起全場,更何況現在這還有一位賓格利小姐偶爾陪他一起奉承這位夫人。
柯林斯吹捧了大約半小時後,終於解放了聽眾。他提出玩牌,埃爾頓先生、小詹納和賓格利小姐也樂於用此替代無聊的時光。
玩牌的群眾自然順便解放了賓格利先生和簡,他們坐在客廳的另外一個角落裡含情脈脈。
伊麗莎白不想打擾姐姐約會,也無意加入惠斯托的牌局,便決定自己一個人出去走走。
十一月麥裡屯的天氣就像雷公的脾氣一般,陰晴不定。但好在大多數時候只打雷發發怒氣,自上回那次簡生病後就再也沒有下過雨。
所以伊麗莎白雖然見天空陰沉,卻也沒太在意。
她心裡想著出版與牛痘的事情,想著前不久給讀者——包括麗迪雅——寄出的回信後會受到什麼樣的反饋,也時不時會想到幾日不見,不知道有沒有思想覺悟的達西先生,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尼日斐莊園的盡頭。
十一月接近寒冬,花園早就失去了前幾個月的萬紫千紅,只剩下茫茫草地和零星點綴的觀賞亭。
伊麗莎白不覺得草地有什麼好觀賞的,便打算原路返回。
正當此時,天突然「轟隆」一聲,然後暴雨傾盆而下。似乎是為了彌補一周不見的想念,下得尤為迅速,雨量比一周前還甚。
等到伊麗莎白像只受驚的貓一樣,就近躲到一座亭子裡時,渾身已經被淋得濕透。
……
老天爺真是太不照顧她了!
她靠著柱子一個勁地苦笑,也不知道這雨會下多久。
這裡距離莊園住地足足要走一刻鐘,眼下只有兩種可能:一是等雨停自己再走回去,二是等某位既細心又善良的人發現她的失蹤,然後派遣一位侍者把她接回去。
無論是哪種,她現在似乎也只能等待……伊麗莎白無奈地閉上眼睛。
不知道是什麼道理,視覺關閉後,聽覺似乎顯得更加清晰。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雷鳴轟隆,體會到雨點砸向地面的動感。
不,這不是雨點落地的聲音,這聲音似乎更沉重、更急促,就像是有人在向她奔來。
「班奈特小姐?」
……
這麼快?
這麼快就有人發現她的「失蹤」了?
「班奈特小姐?」 ??
等等,這聲音……
「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竟然真的是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爆腦袋」的概念靈感來源於烏賊大大的《奧術神座》,指所接受的信息與自己的根深蒂固的觀念大相徑庭。
[2]。 改編自原著第14章。
第17章 奇怪的夢
達西原本確實是在書房寫信,但一周前那大約半分鐘的場景,像是朱瑞巷的戲劇般不斷回放,鮮明地烙印在他的意識裡。
——「可憐的達西先生,顯然你遲到了一步,尊夫人已經開始和別人跳舞啦。」
——「請注意言辭,班奈特小姐的事情與我無關。」
……
他不斷回想著那時候自己說過的話,字字句句地斟酌,越想越覺得自己當時真是被傲慢衝昏頭腦,竟然急於想要與伊麗莎白小姐撇清關系。
現在倒好,咎由自取。
眼看埃爾頓甚至是小詹納與伊麗莎白越走越近,而他只能一面生悶氣,一面又擔心對方怪罪自己。然而即便痛苦如此,骨子裡的驕傲仍然暫且不允許他特意前去班府,向伊麗莎白小姐伸出橄欖枝。
不過,這幾天達西也沒少去浪伯恩散步。美曰其名:放松心情,實際上卻想著如果有機會巧遇伊麗莎白小姐,他也不是不可以借此機會,對於自己前日言語間的不禮貌,向她表示歉意。
只是浪伯恩二十四戶人家,他非常不幸從未遇到班奈特家的那一戶,早上埃爾頓邀請他一同前去參觀班府牧場,還被他傲嬌地拒絕了。
……
在源源不斷的思緒中,達西艱難地完成給喬治安娜的信,卻再也沒有心情拆開下一封。
他覺得書房有些悶熱,打開窗戶寒風吹進來感覺好些,但還是不夠,於是決定拿起那本這兩天他一直在看的書,去花園走走。
可能是這些天心事多,沒有休息好,他很快竟棲靠著亭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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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來臨的時候,達西剛好在做一系列奇怪的夢[1]。
他夢見「自己」身在羅新斯的一個古老的教堂,一位高高胖胖的牧師正在講道,內容味同嚼蠟,讓人昏昏欲睡。
伊麗莎白小姐竟然和他的堂弟菲茨威廉坐在一起,他們不知道在說什麼,伊麗莎白的臉色很差,她往「自己」這裡看了一眼,然後如同看到惡心的怪物一般,飛快地逃離。
外面下著暴雨,伊麗莎白小姐全然不顧,「自己」竟也追了上去。
這是怎麼回事?伊麗莎白小姐為何會認識他的堂弟?
達西非常納悶,可惜在這樣一個奇怪的夢裡,他似乎變成了一個原點,站在上帝的視覺,能清晰地看到發生的事情,卻無法做出干預。
他看到「自己」跑過教堂外一座長長的橋,然後在一棟圓塔型建築外找到伊麗莎白小姐。
「伊麗莎白小姐。」達西聽到「自己」說,伊麗莎白像是嚇了一跳,防備地看向「他」。
「我實在沒有辦法死撐下去了,這幾個月對於我來說是一種折磨,我來羅新斯只是為了見你。」
「我在與世俗的看法,與我家族的期望,與你的身世,與我的階級對抗。我要把他們統統拋開,讓你終結我的痛苦[1]。」
這幾天對於他來說確實是一種折磨。剛開始聽的時候,達西非常能夠理解「自己」的心情,但到了後面,他的眼睛頓時瞪大。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伊麗莎白說。
「我愛你。」
……
發生了什麼?「他」竟然……
「最真摯的愛。」
「請給與我榮幸,接受我的手吧。」
……
達西凌亂了。
「自己」這是在求婚?
達西不否認他在現實中對於伊麗莎白小姐很有好感,但這似乎遠遠沒有上升到愛情和婚姻的程度吧?
還是說,他其實早已經愛上伊麗莎白小姐,但卻遲鈍得沒有意識到?
怎麼可能?!達西立刻否認了這樣的想法。明明到現在為止,他只見過她兩面!
夢中的伊麗莎白和觀望的達西一樣摸不著頭腦,甚至他能夠看到她臉上的憤怒。
「先生,」她冷靜地說,「我非常感謝你的掙扎。但我非常遺憾,帶給你的只有痛苦。這是我潛意識的決定[1]。」
「這就是你的答案?」
「是的,先生。」
「你在嘲笑我嗎?」
「不。」
「你在拒絕我嗎?」
「我相信,你心中的階級門檻會幫助你克服痛苦。」
……
拒絕?
如果說先前達西只是驚訝於「自己」的求婚,那麼對於伊麗莎白小姐的拒絕,他所有的反應只有震驚。
無論是夢境還是現實,與自己結合,無疑是伊麗莎白小姐最好的選擇,甚至整個班奈特家族都會感激涕零。然而,她竟然拒絕了。
伊麗莎白為什麼拒絕求婚?
她為什麼在暴雨天跑出教堂?
她憤怒的、厭惡的看著「自己」的眼神,又是源自何處?
達西有無數的疑問,但夢境卻恰恰在此中斷,他隨即陷入一片黑暗中,卻無法醒過來。
等到視線再次恢復光明的時候,他發現竟然回到之前夢境的開端——羅新斯的那座古老的教堂裡。
重復的夢?
不對。
達西環顧四周,這才發現窗外陽光明媚,一點暴雨的蹤影都沒有,教堂的裝飾也與之前大有不同。主堂中間的過道鋪上了厚厚的紅地毯,兩旁長凳外側點綴著五顏六色的風信子。
顯然,這是一場規模中等的婚禮。
來賓不多,但有許多熟悉的面孔——卡苔琳姨媽、德·保爾小姐、簡·班奈特小姐、查爾斯和他的妹妹喬治安娜。
達西「自己」沒有到場。
新郎他有些印像,是上一個夢境裡在教堂講道的那位高高胖胖的牧師,據說叫做威廉·柯林斯,受卡苔琳姨媽提拔負責這片教區,執教能力中庸,奉承能力上佳。
至於新娘——等到婚禮音樂聲響起,教堂大門推開,他看到一位美麗的女士在花童的簇擁中走了進來。
伊麗莎白小姐?
達西覺得大腦一片空白,雖然他知道這是夢境,但那種從心尖冒出來的痛苦卻異常真實。
伊麗莎白小姐怎麼會嫁給如此一位普通的男士?她的臉上並無笑意,似乎這樣的婚禮對她來說只是一個任務,而非關於終身的幸福。
伊麗莎白小姐有什麼隱情?
難道這是她之前拒絕「他」求婚的原因?
他觀望著,為什麼會有如此異樣的痛苦?
又有無數的疑問,如雨後春筍般出現在達西的腦海裡,恰恰這時,夢境再一次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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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陰沉,暴雨傾盆。
達西睜開眼睛,愣愣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終於回到了尼日斐莊園。
夢醒了。
原本只想小憩一下,沒想到竟然接二連三做了如此奇怪的夢。
他閉上眼睛,坐了大約半分鐘,等待完全清醒過來才站起身,看著天空,算了算這雨大概什麼時候會停。
應該不會下太久,又過了半分鐘,達西得出結論。
他拂了拂手中那本書上被雨水打濕的封面,想著剛才的夢境,心情有些復雜地望向遠方。
然而這一望,就立刻望出了問題。
他在相隔數十米外的另一座亭子裡,看到了那道他萬分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夢境裡兩次,揮之不去。
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
她為什麼會在尼日斐莊園裡?
難道這是他做夢做出的幻覺,或者這其實又是另外一個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正文就不更新啦,會有個達西的小番外,和正文劇情無關,純屬沙雕腦洞,還是晚上九點噢!
注:
[1]夢境部分內容參考05年傲慢與偏見電影。
第18章 劇中番外01
劃重點!
這是一篇劇中番外,沙雕腦洞,時間線錯亂,嚴重OOC!劇情與正文無關,只為博君一笑∼
1.
1885年春,奧地利維也納綜合醫院。
神經科副醫師西格蒙·弗洛伊德的門診室裡,到來了一位奇怪的客人。
他身穿筆直緊身的黑色燕尾服,褲長至膝,腳穿一雙華麗的長靴。不說與醫院簡樸白色的病號服格格不入,就算是放在維也納的大街上,也會引起眾人的圍觀。
弗洛伊德看著面前這位仿佛來自本世紀零零年代的病人,再次看了眼病例,確認無誤。
「菲茨威廉·達西先生?」
「是。」
「我是今天值班的神經科副醫師,西格蒙·弗洛伊德。」他又看了眼面前的病人,似乎想要從面色與交流中確認對方的病情。
畢竟神經科與別的科室不同,相比於冰冷的數據,他更加依賴於自己的觀察與解讀。
「我認識您。」
「好。」他說道,「那我們就正式開始。我看這病例上寫,先生你最近在重復做一個奇怪的夢?」
「不是我,是我的一位朋友。」達西說謊面不改色心不跳。
「好,我知道了。」病人常常臉皮薄,喜歡借別人的名義來詢問自己的病症,這樣的情況弗洛伊德遇到過幾次,處理起來已經非常嫻熟。
他花了十分鐘自己斟酌病例上的敘述,然後道:「我總結一下,你的朋友常常夢到自己和一位女士求婚被拒,然後瞬間接入下一段夢境,也就是那位女士與別人結婚了,對嗎?」
「沒錯。」
「我接下來需要問幾個問題,請你盡量快速回答。」
「快速?」
「是的。我需要得到潛意識的答案,而非經過理想思考後的掩飾。」弗洛伊德說,「請問你的朋友最近見到這位女士是什麼時候?」
「一周前。」
「你的朋友對這位女士的印像如何,請給我兩個詞。」
「理性、詼諧。」
「你的朋友是不是最近心神不定,脾氣古怪?」
「是的,醫生。」
「一談起教堂,你最先想到的會是什麼?」談話間,弗洛伊德已經悄悄把「你的朋友」替換成了「你」。顯然,面前的這位先生精力全都集中於思考問題,沒有注意到這一微妙的替換。
「忠誠。」達西說道。
弗洛伊德沒有停頓,緊接著快速問了最後一個問題:「她漂亮嗎?」
「漂亮。」
說完,達西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耳根一瞬間紅了:「醫生,這個問題似乎與診斷無關?」
弗洛伊德不置可否:「有關無關我作為醫生自有決定,想聽聽我的想法嗎?」
達西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
「不用請你朋友來一起?」弗洛伊德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我的朋友——」達西頓了頓,「他還在倫敦。」
「好。」弗洛伊德也不揭穿,「那我就開始說啦。你認識我,應該知道我最核心的觀點是』夢是欲望的滿足『。但它常常通過四種方式偽裝自己我,從而通過意識的審查[1]。」
達西全神貫注地聽著。
「首先是濃縮作用。顯然你朋友對於這位女士的兩方面印像,在這夢境中完全結合。她的理性使得她拒絕你——你朋友的求婚,而瞧瞧她拒絕時候所說的話,是多麼的詼諧可愛!」
「其次便是移植作用。想想你朋友夢境裡出現的暴雨,是否就是一種情緒的表達?他心神不寧,脾氣異常的原因,我想是因為這位女士吧?你可以幫助你朋友想一想,最近是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他和她一周未見面?」
「你朋友的夢境是不會因為這位女士的意志而轉移的,所以她在夢境裡所表達的憤怒,應該是他自己的推測,至於為何,我想你朋友自己會非常清楚。」
「第三是像征作用。教堂這樣的形像在你朋友夢境裡出現兩次,你可以想想看,這是不是對於一種婚姻態度的向往?」
「最後是潤飾作用,不過這不重要,我想,以上的分析已經足夠判斷啦。」
弗洛伊德說到這裡就停了下來,故意賣了個關子。
「醫生?」達西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擦擦汗,你顯得有些緊張。」
「我不要緊。」
「那我就說了,」弗洛伊德笑,「先生,你得了一種病啦!」他又悄悄自動把「你的朋友」替換成了「你」。
達西緊張:「什麼病?」
弗洛伊德神秘地說道:「相思病!」
戀愛絕症,會發腐發臭發鏽的那種!
2.
2014年春,貝克街221B。
沒有案件,無聊了一周的私家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終於見到了一位上訪的客人。
夏洛克抬眼掃了這位客人一秒,又絕望的閉上眼睛。
十九世紀的服裝,無聊的貴族禮節。袖口的褶皺說明他最近為一事困擾,指甲經常修剪,可現在這邊際一點也不工整。眼睛——是有關女人的問題。
古裝癖,感情用事,失敗者[2]。
自負,智商還行。
道德感頂級,不是個罪犯。
他用六個詞給這位客人畫上了無聊的句號。
「說吧,給你一分鐘。」
這樣一星以下的案件能夠進入他大腦的硬盤一分鐘時間,已經是對方的榮幸了。
「我是菲茨威廉·達西,先生。」
「過,我不需要知道你叫什麼。」
「我有一個朋友,他最近在重復做一個奇怪的夢——」
「誰?」夏洛克不耐煩的打斷他,「我不接受匿名案件。我習慣了案件一頭是迷,兩頭都是迷的話太麻煩了[2]。你現在還有四十五秒的時間。」
達西:「我——」
還沒完全開口,夏洛克又一次不耐煩地打斷他:「讓我說吧,你的語速太慢,浪費時間。你最近經常夢到一個女人,對嗎?」
達西詫異:「先生,你怎麼知道?」
「七歲小孩都能看出來的問題,你愛上她了。」
「愛?」達西耳根像是要燃燒,「先生?」
「脈搏上升,瞳孔放大[2]。」夏洛克道,「好了,案件已經解決。華生,下一次這麼無聊的案件請不要叫醒我。」
華生現在還在都柏林,自然沒有辦法回應。
「以後我們規定,八星以下的案件都由你來負責。我大腦硬盤的空間,不適合存儲無聊的事情。」
貝克街221B毫無回應,夏洛克便當華生沒有異議。畢竟該說的他說了,對方沒有聽到可不是他的錯。
達西正要走,夏洛克突然叫住了他。
「還有一件事。」他道,「感情用事是失敗者的生理缺陷[2],我的朋友親身證明。」
達西:「……」
亂入的伊麗莎白:「……」
在美國某地的艾倫·艾德勒:???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改編自弗洛伊德《夢的解析》。分析都是我編的哈哈,純屬娛樂,不科學。
[2]。 改編自《神探夏洛克》S02E01。為了寫這個番外又看了一遍神夏。我感覺要移情別戀福爾摩斯了,對不住被偵探虐的達西先生……遁了∼
第19章 「忠實」讀者
無論是幻覺還是夢境,伊麗莎白全身濕漉漉地靠在亭柱上的畫面,都有著強大的視覺衝擊力。
達西覺得自己身體不由控制,飛快地跑到數十米外的亭去,原本干燥的衣服也瞬間濕透。
「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竟然真的是你!」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驚訝地轉過身。暴雨如戰場,她便像位受傷的士兵一樣滑稽地行禮。
這樣應景的舉動在達西看來卻是故意疏遠的意思,他苦笑,動了動嘴唇,卻說不出話來。
他幻想過無數次和伊麗莎白小姐和解的情景,有在麥裡屯的大街上相遇,有在浪伯恩的田野裡巧會,但大都陽光明媚,再不濟也是天氣晴朗。像這樣暴雨傾盆的場景,他從未料到。
更加可笑而可悲的是,他那該死的驕傲,竟然讓他在這一時刻說不出那句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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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伊麗莎白此時想得恰恰相反,她看著達西從數十米遠,冒雨跑到她這裡來,冷冽神色中毫不掩飾的關心,忽然覺得有些感動。
頭發濕亂得和麻雀窩無異,配合他焦急的眼神和略微面癱的表情,簡直是一種獨特的凌亂美。
衣服前側完全濕透,後側卻幾乎是干的,可見他剛才跑步的速度有多快——只是因為看到她。
伊麗莎白望著面前糾結著想要開口,卻又似萬分為難的達西,俏皮地眨了眨眼。
「是什麼事情讓你如此糾結,達西先生?」
伊麗莎白這一問卻讓達西更加羞愧,像是藏在心底的秘密被人看出,他
第一回 如此討厭自己骨子裡的驕傲。
然而這樣的驕傲跟了他二十八年,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丟棄的。達西尷尬地咳了咳,然後隨機應變:「我剛才在看一篇有些爭議的小說,班奈特小姐。」
「噢?叫什麼名字?」伊麗莎白這才發現他手上拿著的,已經完全浸水的書籍。
《女士雜志》。
看到封面上的名字,伊麗莎白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微妙。
「《初次印像》。」同一時間,達西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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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險些嗆了口水。
「班奈特小姐?」達西疑惑道,「你生病了嗎?等會雨停了回去我讓佣人煮些補湯,對了,現在——」他脫下自己的外套,將沒有濕透的一面蓋在了伊麗莎白的身上。
動作很輕,卻非常堅定,不容拒絕。
這樣的細致溫柔,伊麗莎白似乎只有上輩子訪問彭伯裡莊園,在達西對待妹妹喬治安娜的時候才看到過。當下她竟然有些緊張起來。
「沒有,達西先生,我沒有問題的。」
「那是?」達西突然反應過來,有些不自然地說,「這是我第一次看《女士雜志》,班奈特小姐,你不要多想……」
「知道。」伊麗莎白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那個,只是因為最近比較閑……」
「我知道。」
兩人沒由來地沉默了下來。准確的說,是伊麗莎白一直在笑,而達西發現自己接不上話,惟有耳根在慢慢發紅。心跳加快,好像面前站著的不是一位鄉紳家的小姐,而是大公貴族。
不對,即使是在惠靈頓公爵面前,他也不會這樣的失態,這樣的手足無措。
亭外雨勢不減,這讓他想到了之前的第一個夢境,想到了夢裡「自己」突如其來的求婚。
求婚……
達西的耳根像是要燃燒起來。
伊麗莎白不忍心看著達西再這樣,如同一位犯錯了的小孩般手足無措,便打岔問道:「達西先生,你之前說小說有爭議,是為什麼?」
「你讀過《初次印像》?」達西反問。
伊麗莎白模糊地回答說她看過一點,開頭還算可以。她沒有准備瞞住達西自己就是作者的事實,但還是想先匿名聽聽他的想法。
「我不這麼認為。」達西開始在亭中踱步,他思考的時候喜歡這樣。
「恰恰剛開始,我只覺得這樣的小說低下無趣,僅僅描寫愛情的烏托邦,是無法描繪出人性的復雜。鄉村生活的局限性讓這位作者發揮不佳,缺少了一本優秀小說需要的格局。」
「我的天!」伊麗莎白沒有忍住叫了出來,這些措辭她再熟悉不過了!
那封信,那十三封讀者反饋中唯一一封不留余力批評的信,竟然是達西寫的!
簡直太意外了。
這還真要多虧她之後讀了好幾遍,數次反思覺得對方說得有些道理,才會印像這麼深刻。
片刻間,伊麗莎白改變了想法,她決定對達西保密自己就是原作者,然後以筆友的身份多多與他交流,就像對待麗迪雅一般。
當然,她的主要目的除了想要聽取中肯的意見外,還有一絲絲捉弄的心思。她非常想知道,等到以後達西知道真相後,會是什麼樣的滑稽表情。
……
想到這裡,伊麗莎白又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達西先生,你這樣說太刻薄啦。」
「我——」達西下意識想要反駁,但話到嘴邊卻停了下來。他似乎是花了好大的勁,才別過臉有些傲嬌地說:「或許是這樣。不過我後來想了想,其實鄉下人也值得研究。」
「人性的復雜展現,不一定需要經歷大風大浪,有時候一些家庭瑣事,往往和國家戰爭一樣具有檢測效應。這位女士描寫的鄉下人,正是如此。」
「鄉下人?」
「對。」達西停下腳步,「作者描寫的蘇格蘭鄉紳一家。」
說到這裡,達西突然發現,這本小說描寫的女主人翁的家庭背景,竟然與伊麗莎白小姐有幾分相似。當然認為他這是巧合,並沒有往別處去想。
「其實鄉下人也值得研究?」伊麗莎白笑道,「達西先生,這話怎麼聽起來還有偏見?」
這是他們對話以來第一次將「偏見」二詞搬上台面。
達西停下腳步,站在伊麗莎白的正對面。或許是因為沒有外套保暖,或許是因為暴雨的淋濕,或許是因為他現在緊張的心情,他的手很冷很冷。
他低下頭,看著面前伊麗莎白小姐明亮的眼睛,臉上淡淡的笑容在他眼裡突然變得非常刺眼。
「對不起。」達西終於說出了口,「是我的態度不好。」
說完這話,他感覺頓時輕松了很多,幾天來糾結的事情終於解決,除去不習慣,放下驕傲也沒有太大的損失。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頓了頓,似乎是在思考接下來的話應不應該說,片刻後才繼續開口,「因為一篇小說而產生思想轉變,我想是每一個作者都高興看到的事情。不過正如你所說,人性展現於細節。如果你真正放下偏見,或許就不會在剛才的話裡,特意提到「鄉下人」兩次吧?」
伊麗莎白覺得自己這話說得還算委婉,但顯然達西先生又理解錯了意思。
看來正如夢境裡所暗示的,達西想,伊麗莎白小姐對於自己當時的態度非常在意,非常不滿。
達西沉默了半分鐘,才道:「抱歉。」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口,伊麗莎白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耐心等待。
又過了一分鐘,達西再次開口:「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一周以來,一想起那天班奈特太太來訪的時候,我當時說的那些話,表現出來的那種行為,那種態度,那種表情,我就說不出的難過[1]。」
誒??
伊麗莎白哭笑不得。
這牛頭不對馬嘴的。她這是作為《初次印像》原作者與讀者的探討誒!怎麼在達西眼裡變成了一位女士對於陳年舊事的質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寫這章的時候莫名發掘了達西在伊麗莎白身上,寵妹愛妻與歡喜冤家屬性並存!他們倆真是太配啦。
注:
[1]。 引用自原著第五十八章。
第20章 情愫
伊麗莎白沒有想到達西會往這方面想,但這也不是壞事。
他樂意說,她也不介意聽一聽。
「我完全沒有料到那會讓你如此難受。」伊麗莎白實話實說。她當時是有意氣氣他,但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包括牛痘的實驗與柯林斯的來訪,都讓她常常忘了這件事情。
「我也很抱歉。」她說。
「這樣的話你不必說,班奈特小姐。」達西道,「這全是我的問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獨生子,從小時候起,大人就教我,為人處世應該如此這般,卻不教我把脾氣改好[1]。」
脾氣?
聽到這裡,伊麗莎白突然輕輕笑了聲。
她想到了上輩子去彭伯裡莊園訪問的時候,莊園管家太太對達西的恭維。她說她從四歲起就沒聽過他說過一句重話,他從小就是個脾氣最乖、肚量最大的孩子[2]。
他是個開明的莊主,沒有一個佃戶不贊美他。他照顧妹妹,體貼窮苦人。總是,是位最好的主人[2]。
當時她不信,但事實證明後來短暫的接觸告訴她,達西先生確實是她見過的品行最優良的紳士。
可惜。
伊麗莎白想到之後發生的車禍,眼神不免暗了暗,這讓一直看著她的達西緊張起來。好在她很快便抬起眼,目光明媚。
「達西先生,其實我恰恰覺得你脾氣很好。你大多時候不是傲慢,只是不太會說話,也不太像一般青年人那樣愛說話罷了[2]。」
她說得很真誠,達西聽著,心竟然慢慢隨著亭外暴雨的節奏,急促而有力地跳動起來。
被理解,被傾聽。
他忽然覺得,這樣的感覺非常不錯,就像是心中有一個閥門被打開,然後有一道陽光傾瀉進來。
「伊麗莎白小姐,」達西也同樣誠懇地說道,「你不必為我辯解。我從小是給父母寵慣了。他們是非常善良的人,卻縱容我的自私自利,驕傲自大,教我看不起天下人,鄙夷他們的見識和長處。從八歲到二十八歲,我都是在這樣的教養下長大的。」
「伊麗莎白小姐,要不是多虧你,我或許永遠都意識不到這點[1]。」
他說完,才恍然自己說了太多。不知不覺,伊麗莎白小姐竟然會讓他這麼有傾訴欲,就這樣放下驕傲,把自己的缺點弱處全都一一盤出。
他忽然有點忐忑起來,她會不會……會不會因為這樣的缺點,而從此對自己不再有好感?
……
達西被自己的想法實實在在地嚇了一跳。
等到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只發現面前的伊麗莎白笑意從嘴角蔓延至眼底,還帶了些戲謔的意味。
「伊麗莎白小姐?達西先生,這真是個親昵的稱呼呀。」
「非常抱歉——班奈特小姐,我……」
我們驕傲的達西先生今天說「抱歉」的次數,都快要趕上柯林斯了!伊麗莎白想。
她終於沒有忍住笑出了聲:「沒有關系,我開玩笑的。就叫我伊麗莎白好啦。」
達西愣了愣。
伊麗莎白也不急,就這樣特別耐心溫柔地看著他。
「伊麗莎白小姐。」
片刻後,達西也怔怔地笑了。
他笑得特別靦腆。對,就是靦腆。伊麗莎白覺得這個詞用在達西身上有些違和,但似乎沒有什麼形容詞比這更加恰當了。
像個靦腆的小男孩,莫名就引起了她的保護欲。雖然他明顯比她大八歲——但如果算上上輩子,她照顧他似乎也不是不可以啦。
伊麗莎白忍住想要摸摸達西頭的衝動——而且他比她高許多,估計這動作也會比較困難。
目光移向窗外,暴雨依舊,寒風不減。
但此刻,她忽然覺得特別特別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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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並肩站了很久,仿佛在休閑地賞景,一點都不像是被暴雨趕入亭中的倒霉兒。
「雨快要停了。」伊麗莎白說。
「可能,還要下一會兒。」達西道[3]。
說完,兩人無聲而默契地看了對方一眼,然後同時輕輕地笑了。
「伊麗莎白小姐,」達西率先打破沉默,「我剛才做了些奇怪的夢。」
「你夢見了什麼?」
達西提到這個話題又頓住,像是故意賣關子,耳根卻明顯紅了些。這讓伊麗莎白更加好奇了,但又不太好意思問。
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反應,達西立刻轉變注意,不打算繼續說下去:「記不太清了。伊麗莎白小姐,你怎麼會突然想起來拜訪尼日斐莊園呢?」
因為自戀狂先生柯林斯啊!
伊麗莎白想到自己這位討人厭惹人嫌的表哥,心情頓時就差了許多。不過話說回來,柯林斯這次拜訪,為的可不就是向達西做自我介紹嗎?
所以要說回來,面前這位才是真正「罪魁禍首」呀。
想到這裡,伊麗莎白講述事情經過的時候,眼底不免帶上了幾分笑意。聽者卻因為毫不知情,在看到對方的笑容,聽到柯林斯這個名字的瞬間,眉頭皺了皺。
「威廉·柯林斯?他是你的表哥?」達西第一次不算禮貌地打斷了伊麗莎白的話。
「你認識他,達西先生?」伊麗莎白有些驚訝。
之前看柯林斯的反應,可以確定他是從未見過達西,但倒是從他尊敬的貴夫人口中聽過不少。既然柯林斯不認識達西,那麼達西也沒有道理會記得這位小人物呀?
「我對這個名字有點印像。」達西說。
其實豈止是有點印像?達西先生對於這位搶了他愛慕女士的人,記憶可不要太深刻?即使這一切都發生在夢中,他對這位先生也沒有什麼好的看法。
更何況這麼快就在現實中遇到他,這可不是什麼好的預兆,達西想。
「有印像?那柯林斯可要開心極了,」伊麗莎白俏皮地說,「他此次前來的目的,只是為了向你做自我介紹。現在應該還在客廳裡打牌,我想他晚飯前是不會離開的。」
「你和柯林斯先生很熟悉?」
伊麗莎白下意識點點頭。
對敵人的要了如指掌,這樣才能打好關鍵的一戰。雖然她知道依據限定繼承權,想要從柯林斯手下奪回浪伯恩的財產不太現實,但是自己家裡的利益,還是能保留一份是一份。
達西不知道伊麗莎白的真實想法,此刻得到她的肯定回答,莫名覺得有些郁悶,甚至還有了些危機感。
伊麗莎白有些心不在焉。
達西看著覺得心沒由來地一跳,危機感似乎更加強烈了。
……
其實此刻,伊麗莎白想的只是該怎麼和達西解釋限定繼承權的事情,然後靈感一閃,突然想到說不定還能從他這裡獲得些建議。
然而非常不巧,暴雨在這時停了,悄無聲息,沒有一點預兆。來得快,去得也快。
天空放晴,十一月難得的陽光讓她心情好了許多。想到兩人此時身上都濕著,她就暫時按捺住解釋的想法,反正以後詢問也不遲。
達西有苦在心,卻問不出來,也不好意思問出口。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達西同學飛躍及格線!
——變身為達·腦補·西。
注:
[1]。 引用自原著第58章。
[2]。 改編自原著第43章。
[3]。 這兩句對白借鑒一部電影,不記得名字叫什麼,只記得當時看了覺得特別有朦朧美哈哈哈!愛情初期美好的模樣∼
第21章 對手是豬
兩個全身濕透的人一刻鐘後走到了莊園,一路無話,卻也享受這份安靜。
伊麗莎白正要推門,達西道:「等等。」
她疑惑地回頭。
達西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我們就這樣進去,對你的名聲不好。你先上樓,別忘了喝點補湯。」
他本來還想說在木桶裡泡泡,用熱水暖暖身體,但又想想覺得怕伊麗莎白小姐認為他唐突,於是便沒有說出口。
伊麗莎白看著自己和達西兩人狼狽的樣子,當下會意。
「衣服還給你。」
「等等。」他又說。
「你——」達西覺得室內可能還會有些冷,本來想說讓她先穿著,等到了房間暖和夠了再還給他,但又覺得不太好意思這樣說,於是便道,「你等下回到屋裡,直接交給洗衣房的佣人就好。」
伊麗莎白眨眨眼,不說話。
達西有種被看透的感覺,輕咳兩聲:「還有什麼事情嗎,伊麗莎白小姐?」
伊麗莎白搖搖頭,卻莞爾,假裝一本正經地行了禮:「謝謝你的好意啦,達西先生。」
……
「嗯。」
尾音上揚,似乎心情不錯。
她推門而入。他透過玻璃看著她走上樓梯,然後安靜地打了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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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西感覺喉嚨有些不舒服,本來也打算回房間休息。但他走到拐角處的時候想到了今日的訪客,便換了主意,返身進入了客廳。
簡與查爾斯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柯林斯、埃爾頓、小詹納與賓格利小姐正在全神貫注地打牌。他在火爐旁邊站了半刻鐘,才引起了四人的注意。
第一個發現他的正是柯林斯先生。他與往常一般運氣不好,實力也補不上,從頭至尾連輸八場,可急壞了與他抽中對家的賓格利小姐。好不容易這回抓了副好牌,正准備大展身手,達西先生卻出現了。
與卡苔琳夫人有關人物一出,柯林斯先生必然拜倒,這已經是一條「舉世公認」的真理。
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放下手中的牌,甚至都沒有注意牌面朝上、信息泄露,然後便把自己從貴妃椅上拔了出來,拋棄對家,直奔重要人物。
「達西先生,下午好!」他滑稽地鞠了個躬。
達西沒有准備,被這奔來的龐然大物嚇了一跳。後退一步,定睛細看,才發現這正是他想要「拜會」的對手。
這——簡直和夢境裡的不是一個人啊!
雖然輪廓大致一樣,但他面部比夢裡的青年厚實,五官卻小了不少。身高要矮上一些,體重應該會重上許多,步態也一點也不沉穩。
看來是他想多了。夢境只是夢境,夢裡這位青年對他所構成的威脅,現實中應該是碰不上的。
想到這裡,達西心情莫名好了起來,不冷不淡地「嗯」了一聲。
這一聲足以鼓勵柯林斯繼續說下去了。
「很抱歉我沒有早些問候您,達西先生。能夠見到您是我最大的榮幸啦,我常常聽到尊貴的卡苔琳夫人說起她的侄兒,也有幸在羅新斯花園看過您的畫像。那位畫師水平真的太棒啦,他把您高貴的神態畫得惟妙惟肖……」
和一小時前一字不差的自我介紹,連神態表情都一模一樣,看來柯林斯在來訪的馬車上排練了不只一遍。當然,這點在場的人就不能證明啦,因為唯二有幸見到這一奇觀的人現在都不在客廳。
最希望看到柯林斯先生出醜的,自然是賓格利小姐,因為她認為這能進一步打消達西對於伊麗莎白小姐的愛慕。而眼下看來,這位柯林斯先生的愚蠢程度,比上班奈特太太還甚。
在這樣的情況下,助攻是必須的。
有了天時、地利、人和,賓格利小姐自然迅速放下剛才輸牌的不快,耐心等待這位先生背誦完一刻鐘的恭維話。
「達西先生,請允許我介紹一下,」賓格利小姐說,「這位是威廉·柯林斯先生,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的表哥。」
她特地強調了伊麗莎白小姐這個名字,深怕達西不懂她的意思。
達西確實不太高興,因為盡管不是現實,但他一想到夢中伊麗莎白和柯林斯結婚的場面,心底就非常不舒服。
他淡淡地問了句:「柯林斯先生和伊麗莎白小姐很熟悉?」
「恰恰相反!」對於卡苔琳夫人姨侄的關心,柯林斯萬感榮幸,「我這回也是第一次見到表妹。」
聽到這裡,達西的神色好看了些,但柯林斯接下來的話讓他的臉黑了幾個色度。
「不過尊敬的達西先生,我這次前來,其實是有一個補償的計劃,贖罪的計劃。因為我擔任羅新斯教區的牧師需要一位夫人,而我來班府繼承浪伯恩的財產,則需要給小姐們一些補償[1]。」
他像給雇主彙報工作計劃一樣向達西解釋著,卻沒有注意到對方不滿的神色。
「什麼補償?」達西問。顯然他已經猜到了些,臉色非常難看。
「我現在已經有一棟好看的房子,可觀的收入,可以結婚啦。」柯林斯洋洋得意,「我想表妹們個個都美麗可愛——或許除去曼麗表妹,當然我這只是誠懇的評價,沒有任何偏見——我一定要在這裡頭挑選一個。這樣,我將來繼承她們父親財產的時候就可以問心無愧了[1]。」
「這真是個』別出心裁『的辦法呀!」賓格利小姐哂笑道,「卡苔琳夫人一定非常贊許吧?」
「美麗的小姐,你說的可真對!」柯林斯非常開心地看了賓格利小姐一眼,越發覺得這位小姐美麗動人了。他甚至覺得,當下要不是為了他的補償計劃,這位小姐才應該是他太太的最佳人選。
不過,現在還是讓自己問心無愧地繼承財產更加重要,於是他接著說道:「我一個月前向她尊貴的夫人請示了我的打算,夫人對於我的決定表示非常滿意,她甚至願意屈尊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呢。」
婚禮。
達西不免又想到了那個絕不現實的夢境,眉頭皺了起來。
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
賓格利小姐對於柯林斯先生這番話非常滿意,對於達西的反應就更加欣喜了,她追問道:「我也覺得這是一個極其妥善得體,又慷慨豪爽的辦法[1]。班奈特小姐們沒有一點財富,通過這樣的計劃而獲得家庭的財產,達西先生,你不覺得非常可行嗎?我想,她們的母親一定會拍手叫好。」
達西沒有回答,賓格利小姐也不氣餒,柯林斯卻更加高興。
他說:「美麗的小姐,你說得在正確不過啦,事實上我今天晚上就准備和老太太提這件事情。我想,消息明早之前就會確定啦!」
「那我提前恭喜你咯?」賓格利小姐說,這下她覺得這位害得她輸牌的先生,沒有那麼討厭了,「我倒是想問問,你想娶哪位小姐?班奈特家五位小姐可各有各的特點,不過我倒覺得伊麗莎白小姐尤其特別,你說對吧,達西先生?」
達西還是沒有回答。
「謝謝你的祝福,美麗的小姐。伊麗莎白表妹確實非常特別,她無論年齡還是美貌,也只比簡表妹差一步[1]。不過具體內容請允許我保密,我想給小姐們一個驚喜,應該很快就會有決斷啦。」柯林斯向賓格利小姐鞠了個躬,然後轉向達西。
「我希望也能得到你的祝福,尊敬的達西先生,這會讓我事半功倍!」
達西冷淡地說道:「我倒覺得這並不穩妥。」
柯林斯叫道:「不穩妥?怎麼會?這計劃我已經盤算了有一個月了,卡苔琳夫人表示非常滿意!」他又羅嗦了快半刻鐘卡苔琳夫人對於他的支持,才總結陳詞,「總之,尊敬的達西先生,我會向你證明我自己的。」
達西看著面前這位高高胖胖的青年,面色不佳。
雖然他覺得伊麗莎白小姐應該不會傻到,把自己委托給一位這樣愚蠢的青年。但夢境裡發生的事情,卻再次讓他有一絲危機感。
未來,他說不太准。
作者有話要說:
柯林斯:達西先生,我把你當偶像,你竟然把我當情敵?
達西:原以為追伊麗莎白小姐要扮豬吃虎,沒想到這對手竟然是頭豬……但是即使對手是豬也要全力以赴啊!
注:
[1]。 引用原著第15章。
第22章 計劃破產
柯林斯想要最大化地利用時間恭維達西,可惜對方沒有邀請他留下來用晚餐。不過他顯然很體諒這樣的拒絕。
「老實說他那樣接待我,我沒有什麼理由不滿意。達西聽到我的殷勤問候,好像特別高興,他甚至禮數周全地回答了我的話,這讓我非常榮幸[1]。」
在回班府的路上,柯林斯還在不停地嘮叨:「我臨走的時候詢問什麼時候可以再次見到他,本來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但是,賓格利先生——你們猜賓格利先生說了什麼?」
伊麗莎白沒有回答,簡很善良地依他所想問了句「他說了什麼」。
「賓格利先生准備在下周二舉辦一場盛大的舞會!他很希望我能夠帶表妹們參加。哈!我想達西先生應該非常享受我的恭維,也對我的補償贖罪計劃非常滿意,所以才特意讓他的朋友舉辦舞會,這真是太好不過啦!」
伊麗莎白:「……」
柯林斯的話太多,還沒有一句是有理有據的推測,這讓她腦殼有點疼。
賓格利先生舉辦舞會在她預料之中,畢竟他剛剛和簡分離,就迫不及待想要再見了。如果不是顧及禮節,他可能更加希望私人邀請簡跳一晚上的舞。
至於達西先生——伊麗莎白想到剛才的情景,臉不自覺地紅了。
她休息了三刻鐘下樓的時候,發現達西靠在火爐旁邊,被柯林斯與賓格利小姐包圍住,那身體看樣子至少僵硬了半個小時。
他板著臉,之前雨中柔軟的一面完全消失不見,只是在余光看到她的時候,眼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視線相接,兩個人默契而無聲地打了個招呼。
一直到臨走前達西和她都沒有說上話,只有在從莊園門口到馬車的十九級台階的時候,他們才並排走到一起。
「伊麗莎白小姐,請問你明天有什麼計劃?」
「麗迪雅上午要去麥裡屯看帽子,媽媽沒有空,我應該會去陪她。」
十九級台階的時間只允許他們說這兩句話,達西還沒來得及回答,就到了道別的時刻。
「達西先生。」
「伊麗莎白小姐。」
例行公事的行禮,然後達西與賓格利分別紳士地扶伊麗莎白與簡上馬車。
兩只冰涼的手短暫地搭在一起,然後迅速分開,卻留下了彼此的氣息。
……
這明明是正常不過的禮節,但伊麗莎白卻浮想聯翩。她對於自己豐富的想像力感到懊惱,為了掩飾自己異樣的情緒,趕緊把頭偏向了窗外。
夕陽西下,紫紅色的陽光給浪伯恩蕭瑟的冬天,帶來了一分生氣。暴雨來無影去無蹤,只有地上潮濕的痕跡可以證明它曾經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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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走神的時候,柯林斯正在給簡講解他的補償計劃。他表示馬上一回家就會和班奈特太太提此事,但不希望簡提前透露給其他表妹,因為他想要給她們一個驚喜。
講解完畢的時候,他恰好看到伊麗莎白臉紅望向窗外的一幕,當下了然。自以為抓住了表妹的心思。
柯林斯自從當了教士,有了這樣或那樣的權利,就越發自命不凡。所以對於表妹的傾慕他絲毫不驚訝,反倒覺得是理所應當。
雖然他現在還是更加偏向娶最漂亮的簡表妹,但覺得也不能傷了伊麗莎白表妹的心。畢竟他需要給自己留個退路,以防萬一。
於是柯林斯腦袋一轉,向伊麗莎白拋出了橄欖枝:「伊麗莎白表妹,尼日斐莊園舞會的開場舞,我決定邀請你陪我一起跳。」
伊麗莎白還沒反應過來,柯林斯又接著嘮叨:「當然,你不必為服裝花心思。我每次去羅新斯花園的時候,總是會穿得樸素一些,因為華麗的衣裝只有卡苔琳夫人和她女兒才配。所以我想在尼日斐莊園的舞會也是一樣,只有達西先生才配得華麗。我建議你只要挑一件出色的衣服就行,不必過於講究。達西先生絕對不會因為你穿得樸素而瞧不起你[2]。」
「柯林斯先生,」伊麗莎白及時打斷了他有可能進行一刻鐘的言論,「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的邀請。」
「我了解小姐們,她們都會矜持推脫一下——[3]」
「柯林斯先生,我想這不是我第一次拒絕你了吧?」
「並不是,但每一次拒絕相反都讓我更加具有勇氣。說句不自量力的話,你的拒絕恰恰體現了女性微妙的天性——[3]」
「柯林斯先生。」伊麗莎白再一次打斷他,她覺得常理性的拒絕已經不能讓這位先生退縮。
「表妹,我想——」
「我這周末要去倫敦。」伊麗莎白說,「周二不一定趕得回來。」
「去倫敦?」這終於讓柯林斯住了嘴。
「去倫敦?利茲,我似乎從未聽你說起?」簡也好奇地問道。
「剛剛才定的,簡。」伊麗莎白說,「詹納先生邀請我去倫敦見一位長輩。」
長輩的邀請並不失禮節,但來得有些莫名其妙。簡想繼續問下去,但她很清楚伊麗莎白這樣模糊的回答,就是為了不在柯林斯面前多說,於是便按捺下疑問。
伊麗莎白的話裡虛中有實,她確實是需要和詹納先生去倫敦,但目的卻是在英國皇家學會見證下接種牛痘。
詹納先生是位果斷的人。在確認讓伊麗莎白作為實驗被試後,他當天就敲定了牛痘接種和天花感染的時間,然後立即准備聯系學會與醫學院的人員。
牛痘接種定在這周末,周五出發周日回來。雖然趕得上下周二的舞會,但如果牛痘感染導致她身體不適的話,她的確是參加不了舞會的。
至於天花感染,是安排在聖誕節前後。她正好可以借口訪問嘉定納姨父姨媽,然後在倫敦停留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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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林斯又嘮叨了半刻鐘終於閉了嘴,因為馬車到達了班府。
班奈特太太准備了「豐盛」的土豆晚餐,但柯林斯先生此刻並沒有心思去贊美鄉下大土豆,因為他急於和老太太敲定他的贖罪與補償計劃。
他非常鄭重地把老太太從飯桌請到客廳,站在了一個非常獨特的角度。
在這個角度,他可以非常明顯地觀察餐廳五位表妹們,而表妹們卻很難察覺到他的存在。
「親愛的舅媽,想必你一定猜不到我這次的來意。」柯林斯頓了頓,似乎是想要觀察班奈特太太的表情。
「你說吧,我聽著呢。」太太不耐煩地嚷嚷道,與這種占領她女兒們資產的人談話,多一分鐘都是氣憤。
「我在卡苔琳夫人的提攜下已經成為了教區優秀的牧師,有一棟漂亮的房子和相當不錯的收入——雖然比不上我將要繼承的浪伯恩的資產,但也非常可觀。」
「如果你只是為了和我說這些,那請打住吧。」班奈特太太非常不客氣。
「恰恰相反,舅媽,我要說的重點在後面呢。」柯林斯得意地說道,「尊敬的卡苔琳夫人非常希望我找到一位合格的妻子,而我也要為我的財產添置一位女主人。我剛來時候說的給表妹們的補償就在這裡了。」
看著班奈特太太漸漸轉晴的臉色,柯林斯得意極了:「所以非常簡單地說,我想要在浪伯恩找一位太太,就在令媛之中找[4]。」
班奈特太太神色暴雨轉晴,親切地笑了:「多麼完美的計劃,多麼奇妙的轉折!我得趕快和老爺子說一說,柯林斯先生,你的五個表妹都非常美麗,非常可愛,非常善良。待會兒我把她們都叫過來,讓你好好了解一下。」
「謝謝你的好意,太太。」柯林斯摸了摸他的大鼻子,「不過我已經有決斷啦。我不得不告訴你,班奈特大小姐已經俘獲了我的心[3]。」
「簡?」班奈特太太嚷嚷道,「噢,柯林斯先生。很不幸,我也不得不告訴你,班奈特大小姐很快就要訂婚啦[3]。」
「訂婚。」柯林斯重復著,非常苦惱。
「是的,柯林斯先生,和尼日斐莊園的賓格利先生,你下午應該見過。」
柯林斯沉默了一分鐘,很快就從失戀中走了出來。他只得撇開簡不談,那麼第二個就輪到伊麗莎白了。
「班奈特二小姐無論是美貌和年齡,都只比大小姐差一步。」他像是在自言自語,自我安慰,「她可能會聰明些,難以馴服。但這不妨礙我選擇她作為我家園的女主人。是的,太太,我覺得伊麗莎白表妹也不錯。」
「柯林斯先生,你的運氣真不幸至極啦。」班奈特太太叫道,「我還是得提醒你一下,班奈特二小姐也很快就要訂婚了。」
「訂婚?」柯林斯再次陷入了苦惱。
「是的,柯林斯先生,和倫敦優秀的出版商埃爾頓先生,上午你剛剛見過。」
柯林斯這回沉默了足足三分鐘。連續兩次接受失戀的打擊,他脆弱的心靈可能只有卡苔琳夫人可以撫慰。
對了!卡苔琳夫人!柯林斯突然眼中燃燒起了希望。
「除了兩位大女兒,我的三位小女兒我絕對沒有什麼意見——當然也不能一口答應——不過我還沒聽說她們有什麼對像[4]。」
三位小女兒?
想到她們,柯林斯的眉頭都要擰在一起。
吉蒂和麗迪雅是不可能的,他絕不允許未來的妻子讀小說,卡苔琳夫人更不會高興。
至於曼麗表妹——噢,曼麗——想到她柯林斯都要嚇得後退兩步。
《自然科學的哲學原理》,他一點也不能容忍喜歡這種危險讀物的女怪人在他家園生活一分鐘。
不過三位小表妹不合適,這會兒柯林斯已經一點也不痛苦啦。因為他剛剛想到了一個絕妙的人兒。
她美麗可愛,他作為丈夫絕不會委屈;她禮儀風度上佳,和別的牧師夫人相比也不會落得下風;當然,最重要的是她熱愛卡苔琳夫人,以後必然會享受和他一起恭維奉承的時光,也會深得尊敬夫人的喜歡。
多麼完美的妻子啊。柯林斯想,雖然不是他表妹,不符合他贖罪計劃的條件。但這和榮獲卡苔琳夫人的歡心相比,已經一點也不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夕快樂!達西和利茲估計是過不了節了……至少要等明年情人節哈哈哈。
注:
[1]。 改編自原著第18章。
[2]。 改編自原著第29章。
[3]。 借鑒05年電影。
[4]。 改編自原著第15章。
第23章 柯林斯VS維克漢姆
計劃趕不上變化,柯林斯先生下午還打算著第二天陪表妹們買帽子,順便增進感情;晚上就替換攻略目標,恨不得表妹主動提出不用他去。
又或者是去麥裡屯的時候,馬車恰好經過尼日斐莊園;馬車恰好經過尼日斐莊園的時候,輪胎恰好壞掉。這樣他就能理所應當地拜訪他剛剛決定的未婚妻——噢不,暫且還只是愛慕之人——賓格利小姐,與她一起聊聊卡苔琳夫人是一位多麼尊貴,多麼優雅的貴族。
這樣一來,柯林斯想,他們會發現彼此間有許多共同話題,有非常契合的性格,還有相同的仰慕對像。然後用不了幾天,准確的說是在下周二尼日斐莊園舞會的時候,他就會向賓格利小姐求婚。再然後兩人一起返回哈德福郡,在共同仰慕對像卡苔琳夫人的祝福下,邁向婚姻的殿堂。
一晚上的時間,足夠讓柯林斯幻想出未來五十年的夫妻生活了。他們男主外女主內,他在教堂布道,賓格利小姐在家打理小房子。當然,大約再過十幾年,他們就可以接手浪伯恩的財產,到時候賓格利小姐——哦不,是柯林斯夫人可能要多忙一些。
不過不管再怎麼忙,每周都要訪問羅新斯花園兩次,花上至少十小時說恭維話。有了柯林斯夫人在家裡幫他排練,他以後奉承卡苔琳夫人的水平絕對會更上一層樓。
這真是多麼美妙,多麼完美。
……
柯林斯做了一個美滿的夢,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
馬車是寬敞的兩排六座,質量上乘,車夫雇佣自麥裡屯有名的車行,水平優異。他的願望毫無意外地落空了。
更加讓柯林斯氣憤的是,在馬車離開班府不久,他聽到伊麗莎白請求車夫繞道去盧卡斯莊,為的只是接一位女士。
為什麼不是去接賓格利小姐?
柯林斯滿腦不滿,直到見到這位相貌一般的小姐時,才自以為有了答案。
她看上去已經二十七八歲,過了小姐美麗的年紀,面色發黃,也沒有表妹們的青春朝氣。女士們常常喜歡借別人襯托自己的美貌,他想面前的這位夏洛特·盧卡斯小姐就有這樣的作用。正如卡苔琳夫人不喜歡訪客穿華麗的衣服一樣。
他不覺得這樣的心計有錯誤,恰恰這讓他更加傾慕於賓格利小姐了。
表妹們是萬萬不敢與美麗動人的賓格利小姐同行的,柯林斯想,因為浪伯恩沒有一位別的小姐可以比得上她。
思考至此,柯林斯自以為通透地打量了馬車上的五位小姐一番,然後第一次反常地沒有唧唧呱呱高談闊論,而是扭著鼻子望向窗外,假想著下一次與賓格利小姐相遇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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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特禮節性地問候愚蠢的先生後,便沒有再搭話;柯林斯顯然也對這位相貌平平的小姐不感興趣。
伊麗莎白暗暗觀察兩人一分鐘,發現沒有任何眼神交流或碰撞,悄悄松了口氣。
平心而論,她並不希望自己的好友嫁給柯林斯,所以出此之策,提前「安排」了他們見面。
夏洛特是一位善良聰明的小姐,看事情常常非常通透,有自己獨立的觀點,卻沒有透徹到大智若愚的地步。再加上因為出生的限制和外貌上的缺陷,使得她的這些內部優點不被發掘。
久而久之,她就被物化為只擁有五百鎊嫁妝的醜女,自身也因為這些外界的反映而無力,對未來不抱太大希望。而無力感會徹底腐蝕一個人[1]。所以上輩子她即使毫無感情,也會選擇嫁給柯林斯。
諷刺的是,婚後夏洛特最喜歡自己的屋子,因為那裡沒有她愚蠢的丈夫。那時候再想要改正錯誤,重新選擇,就已經來不及了。
現在既然重新來過,伊麗莎白還是希望夏洛特能夠在屈服於命運之前,多多見證柯林斯愚昧無知之處,看得再透徹一些。她真心祝福他的愚蠢可以讓她不要升起與他共度一生念頭。
現在看來,柯林斯總是把「愚蠢」表現得非常到位,值得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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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到達麥裡屯的時候,麗迪雅眼尖立刻在街頭發現了丹尼軍官。
只是她非常反常地沒有立刻不顧禮儀去招手,而是更加不顧禮儀地,拉著吉蒂鬼鬼祟祟地跑到對面的鋪子上去。借口買東西的名義,偷偷望向那邊。
伊麗莎白一看,就立刻知道了緣故。
原來丹尼軍官不是獨自散步,他今天身邊跟著一位風度翩翩的陌生人。當然,伊麗莎白對這人絕不陌生,他搶了自己的妹妹,還害死了自己的父親。
這樣的仇恨,她兩輩子都不會忘掉。
不過報仇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再說她現在也沒有想到事宜的辦法,所以靜待其變暫為上上策。
伊麗莎白靜觀其變的時候,麗迪雅和吉蒂已經和丹尼先生與他朋友碰上了面。
「丹尼先生!」麗迪雅興奮地揮了揮手帕。
「麗迪雅小姐!請允許我向你們介紹我的朋友,喬治·維克漢姆,他是今天剛剛從城裡過來,已經被任命為團裡的軍官了。」
不得不說,維克漢姆自少年時期起,游離於小姑娘之中從不失手,是很有底氣的。他長了一張極為漂亮的臉蛋,迷人的桃花眼配上蔚藍色的眼眸,就像一汪大海一樣吸允著靈魂。眉目清秀,身材魁梧。紅白色的軍裝就像是為他量身定做一樣,十全十美,挑不出一絲毛病。
更加可怕的是,他對於撩撥少女的技巧掌握得十二分的完美,溫文爾雅,談吐風趣,再無聊的話題到他嘴裡也能說出一番樂趣。
就像現在,他的眼睛如同看向獵物般瞄准了伊麗莎白,因為依據判斷,這位小姐可能最具有勾引的價值;但身體依舊非常得體地應對麗迪雅和吉蒂的問候,直到伊麗莎白、簡和柯林斯向他走來。
「麗迪雅小姐,請問可否把我介紹你的家人?」維克漢姆非常禮貌地問道,他很懂得察言觀色。
「好吧。」對於姐姐搶走維克漢姆的關注,麗迪雅有點失落,「這是柯林斯表哥,這是我的兩位姐姐簡和伊麗莎白,這位是夏洛特·盧卡斯。」
「喬治·維克漢姆,在軍團擔任末職。」
他的臉上很自然地露出了一副不得意卻又灑脫的神色,眼睛認真地望向伊麗莎白。如果是一般的小姐,怕是很快就要陷入他的苦肉計中,詢問他這番不得意的原因,然後給予同情與愛憐。
可惜,伊麗莎白是一位深刻了解他是怎麼壞到骨子裡的過來人,她微微點頭算是回應。
她冷淡的態度更加激發了維克漢姆的征服欲,然而正當他想要進一步撩撥,話語權卻被一旁的柯林斯搶走了。
「喬治·維克漢姆?」柯林斯抬了抬下巴,像是在確認什麼。
「柯林斯先生?」
「像我這樣身份的人不應該和你說話,但上帝賜予我善良,我還是得屈身提醒你一句,像你這樣劣跡斑斑的人,請不要打擾我的表妹們。」
「抱歉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柯林斯先生,請告訴我這樣荒謬的消息來自何處,我必然會向你證明我的清白。」他裝得非常謙卑,就像一位無力的受害者。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這一段對於夏洛特的探討,是今天讀村上春樹《1Q84》時候聯想到的。《1Q84》原文為:這絕不是喪失童貞之類的表面性問題,而是關乎人的靈魂的神聖性。誰都無權粗暴地踐踏這份神聖,而無力感會徹底腐蝕一個人。
第24章 愚昧VS偽善
說起要博得女性的青眼,柯林斯先生遇到像維克漢姆先生和軍官們這樣的勁敵,真變得無足輕重了[1]。
所以對於維克漢姆的質問,柯林斯只是得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罕見地沒有誇誇其談,而是將把柄牢牢地握在自己手裡。因為他其實知道的也不多,況且這樣的神秘感會更加讓對方忌憚。
無疑,這一舉動效果顯著。
當柯林斯跟著麗迪雅與吉蒂表妹踏入克裡夫蘭帽子店時,維克漢姆特意落在後面,和伊麗莎白、簡與夏洛特同行。
「伊麗莎白小姐,恕我直言,柯林斯先生弄得我有些莫名其妙。」維克漢姆苦笑,「若是我真的做錯了什麼,那麼我一定會親自賠罪的。」
維克漢姆這話一說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讓人很難不心生憐憫,從而好感由生。可惜有上輩子經驗在先,這招對於伊麗莎白不管用。她只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他是個技巧高超的騙子。
三位女士沒有接話。
維克漢姆見姑娘們沒有承接他的「歉意」,加上心裡本就有鬼,於是主動問候了柯林斯的來歷。
罪犯撞到槍口上,可不怪伊麗莎白揪住不放了:「柯林斯先生來自哈德福郡,是卡苔琳·德·保爾公爵夫人提拔的教區牧師。」
「卡苔琳夫人?」維克漢姆臉色瞬間一白,他吞吐地問起柯林斯先生來到麥裡屯多久。
「今天才是第二天,維克漢姆先生。」
聽到這樣的回答,維克漢姆臉色好看了一些,他試探地說道:「真是出乎意料,我大概知道他對我的敵意源自何處了。我的父親生前是卡苔琳夫人姨侄家中的管家,所以我從小就和他們有特殊的關系。」
他說得虛虛實實,知曉信息不同程度的人會有不同的判斷,他也正好據此推測出對方知道多少消息。
「特殊關系?」簡順著他的話問了句。
看來眼前三位小姐,包括說他劣跡斑斑的柯林斯先生其實並沒有掌握多少信息,維克漢姆掂量著,他也覺得過去的那件醜聞,重視名譽的達西一家與德·保爾一家是不會逢人就談的。
有了這樣的判斷,維克漢姆放下擔心,繼續著他的表演:「是的,特殊關系。受盡虧待和無視,我幾乎沒有任何價值。」
他的表演爐火純青,但在知道真相的人面前卻漏洞百出。伊麗莎白並未如他期待繼續詢問,而是走向一個櫃台:「這頂帽子好不好看?」
「抱歉,伊麗莎白小姐,你不能信任我,我對帽子一點都不了解。還有絲帶,我對絲帶也是完全糊塗[2]。」
謙虛使人顯得更加高大——這招百用不膩。常常小姐們反而會認為「只有完全自信的人才會如此承認」,從而對他更加高看一等。
因此,維克漢姆說完後便耐心而認真地看著對方,等待伊麗莎白小姐命運注定的回視。
然而伊麗莎白看都沒看他一眼:「沒有關系,維克漢姆先生。我沒有想要詢問你的意見。」
「那你一定就是在問我啦,伊麗莎白表妹。」柯林斯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他作為在場唯二的男性之一,渾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無釐頭的自信,「不過維克漢姆剛才承認得太對了,他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這點很有自知之明。」
伊麗莎白:「……」
維克漢姆:「……」
柯林斯品味比不上閱女無數的維克漢姆,但他的自大程度確是對方遠遠觸之不及的。
「伊麗莎白表妹,你這是為舞會准備的帽子吧?我都勸告過你啦,你不必為服裝花心思。就像我每次去羅新斯花園的時候,總是會穿得樸素一些,因為華麗的衣裝只有主人才配。」
柯林斯從伊麗莎白手中奪下那頂淺黃色點綴風信子的帽子,從一側拿出一頂素淨的白帽:「就這頂吧,伊麗莎白表妹,我看這頂非常合適。維克漢姆,你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你不同意我的眼光?噢,沒有關系。因為本來你就對帽子一竅不通。」
伊麗莎白:「……」
維克漢姆:「……」
伊麗莎白突然發現,柯林斯在場的時候,維克漢姆插不上一句話。自戀狂先生的喋喋不休在這樣場面上竟然成為了優點。
因為維克漢姆說話綿裡藏針、針針到位,但這樣的伎倆需要聰明人去理解,去深挖背後的含義,去陷入他的圈套;而柯林斯恰恰是那個活在自我世界裡,無法理解別人的人。他只聽得懂字面意思。
所以,維克漢姆的伎倆在柯林斯的愚蠢面前,就像是對牛彈琴,絲毫不起作用。甚至他裝出來的溫文儒雅也快被這位愚蠢的先生擊碎。
柯林斯先生可真是維克漢姆的天敵,伊麗莎白得此結論。想到這裡,她略微覺得手上被柯林斯替換的素淨白帽,順眼了許多。
「伊麗莎白表妹,你猜猜我剛才碰到了誰?」柯林斯的聲音只停頓了三秒鐘,又繼續響起。
伊麗莎白沒有回答,但這絲毫不影響柯林斯繼續說下去。
「賓格利小姐!哈哈,賓格利小姐也在這裡挑選帽子。我想這真是天意。她非常禮貌的詢問了我的建議,我也給她挑選了一定漂亮的綠帽子。她今天穿著明亮的紅色,這簡直是太配啦。」
伊麗莎白嘴角抽了抽,然後就看到柯林斯自己也揀了一頂綠油油的帽子,戴在了自己發絲並不濃密的頭上。
「就這頂啦。她說她的哥哥和達西先生再過一刻鐘就來店裡接她,我立刻決定戴著這頂帽子迎接。」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愣愣地重復了句。她忽然想起昨天臨走時,她說的要去鎮上陪麗迪雅選帽子。
這麼巧?
「達西先生?可是菲茨威廉·達西先生?」在柯林斯的「打壓」下,維克漢姆第一次開了口。
「正是尊貴的達西先生。」柯林斯得意地說。
維克漢姆看他的反應,正式確定了他並不知道那件醜聞,當下放下心來。
「達西先生來這裡多久啦?」
「快一個月了。」柯林斯說,「噢我想我知道你為什麼詢問了。維克漢姆,你是怕見到達西先生吧?卡苔琳夫人曾經提到過,你原先是一名牧師,但因為品行太差,被達西先生開除了。表妹們,你們一定要聽聽我的話,這樣的人不值得來往,因為你們把他當朋友,他說不定什麼時候就上班府上去偷東西呢。」
不,他做了比這更加讓人氣憤的事情。伊麗莎白暗暗念道。
維克漢姆臉色不太好看,但他常年的經驗還是維護住了他最後的一份風雅:「柯林斯先生,請不要隨意評判一個人。我的父親曾是達西先生的管家,說起這方面,誰也沒有我知道的確實。」
「據我所知,達西先生是德比郡的一位大財主吧?他看上去不是一位容易相處的人[1]。」夏洛特問道。
「是的,他的財產非常可觀,每年有一萬鎊的收入。他究竟是討人喜歡還是討人厭,我可沒有權力說出的我的意見。我認識他太久啦,做不到大公無私[1]。」維克漢姆說道。
柯林斯急忙接話:「維克漢姆,你這麼清楚達西先生的財產,難怪覬覦已久啦。卡苔琳夫人說你不是好人,我覺得也是,卻沒有想到你們有著這樣的關系。現在看來原來是彭伯麗莊園出的內賊。不過你說你沒有權力評論達西先生,那可真是太對啦。因為以你這樣的身份,本來就沒有什麼資格。」
維克漢姆臉色一紅一白,僅存的風雅也保留不下來了。
克裡夫蘭帽子店外傳來一陣馬蹄聲,柯林斯聽著眼前一亮:「應該是達西先生和賓格利先生來啦。我想達西先生一定不高興在這裡見到彭伯麗莊園的內賊。伊麗莎白表妹,你在這裡幫我守著這位小偷,我去門外向達西先生問好,順便委婉地告訴他不要進來。」
伊麗莎白:「……」
維克漢姆:「……」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柯林斯和維克漢姆正式官宣!
注:
[1]。 引用自原著第16章。
[2]。 參考05年電影。
第25章 小偷先生
柯林斯滿面榮光地出門「朝聖」,留下維克漢姆臉色不斷變化。
「伊麗莎白小姐,我真弄不懂為什麼達西先生身邊的人,都給我莫須有的罪名,叫我不得安心。」維克漢姆苦笑道。
伊麗莎白問:「你是不是得罪了達西先生?」
維克漢姆沒想到對方問得這麼直接,停頓了一秒,才繼續編下去:「怎麼會有這種事情?我想應該是處於嫉妒吧。老達西先生在世的時候對我非常寵愛,這讓他從小就感到氣惱。他肚量狹窄,不能容忍我和他競爭,不能容忍我比他強[1]。他來麥裡屯快一個月了,我想大家已經了解了他傲慢無禮的性格了吧?」
「達西先生確實不太會說話,但他的驕傲還勉強說得過去。」夏洛特說,「像他這麼一位優秀的青年,門第好,又有錢,樣樣都比別人好,有權利這樣驕傲[2]。」
「可惜,我本來也可以像他一樣。」維克漢姆眼中閃過一絲憤恨,「老達西先生去世前,曾許我一份牧師的職位。達西先生卻因為嫉妒我的才能,嫉妒他父親對我的偏愛,生生將牧師的職位給了別人,還把我趕出了彭伯麗莊園。」
「牧師?我的上帝,請開開眼吧。」柯林斯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門口進來了,「小偷先生恕我直言,你這種品德的人當牧師,會讓世人在上帝面前失去顏面的。至於達西先生將你趕出彭伯麗莊園,我真是要拍手叫好,太大快人心啦!」
正巧這時,麗迪雅與吉蒂從內屋走出來,看到柯林斯得意洋洋與維克漢姆慘淡臉色的樣子,好奇地問道:「表哥,你把我們親愛的維克漢姆先生怎麼啦?瞧他這神色一點也不好看。」
麗迪雅本質上是一位三分鐘熱度的小姑娘,現在看到這一有趣的畫面,早就把先前對於維克漢姆的痴迷忘在腦後,話裡多是看熱鬧的成分。
這讓伊麗莎白心裡松了口氣。沒想到柯林斯先生還有這用處,他這樣一鬧,竟然歪打正著地讓維克漢姆失去風度;維克漢姆的風度一失,麗迪雅對他的崇拜和愛慕自然大大減少。
麗迪雅是一個骨子裡很驕傲的小姑娘,伊麗莎白覺得她上輩子愛慕維克漢姆,最初還是因為他剛來到浪伯恩的時候,是一位眾星捧月的存在。小姑娘最初覺得得到這樣一位人物的歡心,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
而現在恰恰相反,維克漢姆因為柯林斯,剛到麥裡屯就成了過街老鼠,到哪兒都被他當頭打上一棒。
「表妹。」柯林斯故作謙虛,「我只是揭露了這位小偷先生的罪行,讓更多人不被他迷惑罷了。」
「小偷先生?」麗迪雅驚叫道,「你說的是維克漢姆?」
「對,他是彭伯麗莊園的內賊。偷了東西才被達西先生趕出莊園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到軍團裡,噢對,軍團。我想民兵團裡善良的人們還沒有看透小偷先生的真面目吧,慈愛的上帝啊,我真的需要做些什麼了。」
維克漢姆臉色通紅,正要放下風度發作,卻瞟見門口朝這裡走來的達西,瞬間面色慘白。
柯林斯看到這一幕,在一旁小聲地禱告:「親愛的上帝啊,請原諒我的過失。我本不想讓達西先生看到罪惡的小偷,就說賓格利小姐在側門那邊。結果他非常關心地問我為何出現在這個地方,我只好說我陪表妹和朋友來挑選帽子。」
「親愛的上帝啊,我可一點都沒透露小偷的消息,可達西先生就這樣進來了。請立刻上這位罪惡之人消失吧,親愛的上帝,惹得達西先生不開心就是我的過錯啦。我奉主耶穌的名向您禱告,阿門。」
柯林斯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達西看都沒看維克漢姆一眼,然後從他的身邊經過,停在伊麗莎白面前。
「伊麗莎白小姐。很巧,又見面了。」他說。
小偷先生真的消失不見了?他揉了揉眼睛,上前走上三步,然後揪了揪維克漢姆的衣服。他動作的幅度很大,一下子把他的紅制服從褲子裡揪了出來。
維克漢姆當即羞紅了臉:「柯林斯先生?!」
麗迪雅和吉蒂在旁邊笑壞了聲。
「抱歉。」柯林斯正色說道,「我沒有別的意思,請不要誤會。我是絕對不可能對你有任何想法的,萬萬不可能。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
「我對你也沒有想法,柯林斯先生!」
「那真是太棒啦,感謝上帝。我是一位牧師,絕對不可以和小偷有任何牽扯,單方向的也不能容忍。」
說著,他嫌棄地捻起紅制服的一角,向後拉開維克漢姆的制服褲,然後硬硬地將衣服塞了進去。由於動作幅度過大,過程中露出了不該露出的東西。
恰恰一旁女士們都關注著這裡。
維克漢姆羞愧難當:「柯林斯先生?!」
「不用謝。」柯林斯道,「我知道你將要表達你的謝意,但抱歉我無法接受一位小偷的感謝,因為這不符合我的身份。」
「這真是太荒唐了。」
維克漢姆此刻只想遠離柯林斯。如果他要在班奈特家中久留的話,那麼他不得不考慮放棄伊麗莎白小姐這個獵物了。
雖然有些不甘心——伊麗莎白小姐看上去來自一位鄉紳家庭,有著不錯的嫁妝。
他依依不舍,自作多情地看了伊麗莎白一眼,卻發現她手上拿著那頂淺黃色禮帽,和達西先生談笑風生。
菲茨威廉·達西!
他才剛來多久,這裡的人就被他的錢勢蒙蔽耳目了?
維克漢姆氣得咬牙切齒,卻萬萬不敢露出一絲一毫。因為不說他與達西的過往,這邊還有一位愚昧卻凶猛的柯林斯盯著他,讓他今天在小姐們面前丟盡了顏面。
今日的事情,他日後會慢慢討回「公道」的。維克漢姆想,正准備離開,余光卻看到內屋裡走出一位美麗的女士。
紅裙明媚,綠帽迷人——當然不是柯林斯選的那只——宛若一棵行走著的聖誕樹,讓維克漢姆頓時眼前一亮。
他停下腳步,毫不掩飾地用他那雙蔚藍的眼睛打量著這位女士,透過她的穿著打扮,她的禮儀風韻,她的氣質修養,看出來這是一位有著不菲嫁妝的姑娘。
維克漢姆又回頭看了看伊麗莎白,看了看簡、麗迪雅、吉蒂和夏洛特,突然覺得屋子裡所有的女士都在這位富裕的小姐面前,都黯然失色了。
一萬英鎊,他估了估,大概就是這樣的身價,值得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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賓格利小姐被維克漢姆看得有些微微失神,因為她跟著哥哥訪問過無數富裕人家,也從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青年。
雖然在她心中外貌還是遠遠排在身份和地位之後,但這不妨礙她的心隨著他的注視重重地跳動起來。
剛才外面似乎非常吵鬧,看來是這位先生所引發的了。
班奈特小姐們都圍著這位先生轉,而現在他卻這樣地看著自己。想到這裡,賓格利小姐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
她朝維克漢姆所在的方向微微點頭,然後發現他朝她揚起了笑容。
天哪,這笑容!賓格利小姐覺得自己的心都快化了,她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等她再次鼓起勇氣向那個方向看去時,卻發現對方已經消失不見。
她的心裡不自覺地湧起一陣失落感。
維克漢姆透過店外的玻璃看到這一幕,像個狐狸看著獵物一樣,狡猾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反派人齊了,就——慢慢鬧吧!
跟我念,沒有cp,沒有cp,沒有cp∼我覺得賓格利小姐這點智商還是有的哈哈。
注:
[1]。 引用自原著第16章。
[2]。 引用自原著第5章。
第26章 流言
臨近傍晚時,班奈特家的馬車才從麥裡屯出發返回浪伯恩。
「多麼漂亮的夕陽,多麼完美的一天!」
與賓格利小姐相處了足足四小時的柯林斯,現在就像是煙館裡的癮君子,處於吸食鴉片後無比興奮的狀態。他與車夫並坐在一起,持鞭策馬,飛馳在鄉間的小道上。
柯林斯缺席,車廂內的五位小姐難得清靜。
「利茲,維克漢姆先生今天全程都在盯著你看呢!」麗迪雅耐不住安靜,首先打開了話題。
「怎麼,羨慕了?」
「我才不!」麗迪雅抬了抬下巴。
「這位先生也就長得好看一些,人品看上去不怎麼樣。他讓我想到了《初次印像》裡面的那位大騙子瑞克軍官,賭博成癮,不務正業,還拐騙單純的小姑娘私奔。也不知道現實中會不會真的有這樣的人存在。」
「知道就好。」伊麗莎白笑了,「至於現實中是否真的會有品行不良的軍官,很快你就知道啦。要我說,這位先生眼中只看姑娘們的嫁妝多少,所以我還要遠遠排在後面。」
「憑什麼這樣?」麗迪雅不自覺地為姐姐打抱不平。
「哪有那麼多憑什麼呀,麗迪雅。人心的復雜,你還沒到看透的年齡呢。」伊麗莎白調皮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利茲!」麗迪雅別過頭,「我已經十五歲了!」
「是的,個頭就屬你最高。」
「維克漢姆先生是一位技巧非常高的騙子。」夏洛特突然開口,語氣沉穩,「他話中假裡有真,真裡摻假。正是這樣獨特的組合,才使得他說話看上去情感到位,真實可信。」
伊麗莎白詫異地看了好友一眼。
維克漢姆的謊言可不是那麼容易看出來的,至少上輩子她在讀完達西的信前,都被蒙在鼓裡。現在夏洛特一語道破,怎麼能不讓她驚訝?
「為什麼這麼說?」她問。
「因為柯林斯先生對他這般侮辱,他都沒有反駁。還有他的眼睛,他的眼神給我一種非常危險的感覺。」夏洛特回答道,「不過不管怎麼樣,伊麗莎,你都要小心些。維克漢姆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可他的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
「那麼柯林斯呢?」伊麗莎白似是無意地問,「你會如何評價柯林斯先生,夏洛特?」
夏洛特有些不明白好友為何這麼問,不過還是認真的回答了:「恕我直言,柯林斯先生連外表都沒有。」
伊麗莎白笑了:「你難得這麼說。」
夏洛特解釋道:「在這樣的話題裡,外表不足算是褒義的評價。正是因為這樣,他沒有像維克漢姆那樣嘗到用外貌迷惑與欺騙的甜頭,所以心思沒有他那麼險惡。」
「太棒了!」伊麗莎白忍不住稱贊,「夏洛特,你對於人性的研究如此透徹,真是太棒啦。」
「伊麗莎,你也有獨特的見解,不是嗎?」夏洛特安靜地笑了笑。
伊麗莎白看著,默默地想,她這位聰明善良的朋友,如果要嫁給柯林斯可真的是太委屈了……
要怎麼辦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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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和星期四就這樣過去了。
維克漢姆擅長交際,這兩天在麥裡屯結交了不少好朋友——也多虧了柯林斯的缺席。
朋友一多,消息自然靈通。他旁敲側擊,終於從七八位好友口中打聽到了麥裡屯姑娘們的信息。
其中,按照身價排名,賓格利小姐以兩萬鎊的嫁妝當仁不讓榮獲榜首。其次是金小姐,她的嫁妝也有足足一萬鎊。再後面就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魚小蝦了,超過五千鎊的寥寥無幾,大多數姑娘們的嫁妝都是在五百到一千之間。
了解到這些後,維克漢姆深深為自己的眼光和判斷力而驕傲。多虧他拋開伊麗莎白小姐動作迅速,因為他今天才知道,浪伯恩的資產並不歸班奈特小姐們,而將會在那位可惡的柯林斯手裡!
想到這裡,維克漢姆不禁感嘆,怎麼他就沒有柯林斯的運氣,依據限定繼承權白白收獲一片莊園呢?
不過沒關系,他馬上就可以得到兩萬鎊嫁妝了。
這兩天他與獵物發展得特別順利,因為他特意打聽到達西周三和周四都不在麥裡屯。所以借此契機,他兩日裡隨著丹尼軍官和卡特上尉,分別拜訪了尼日斐莊園兩次,和賓格利小姐洽談甚歡。
然而到星期五的時候,維克漢姆敏感地發現賓格利小姐刻意疏遠他,民兵團的朋友們也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有些身份的人更是不願意與他交往。
「維克漢姆先生。」賓格利小姐禮貌而冷淡地叫他的名字,明明前兩天都親熱的叫他喬治,「外面傳的事情我不想過多揣測。我們前兩天都在聊麥裡屯,聊查爾斯,我想,今天我們聊聊你的過去吧。聽說你與達西先生是舊識?」
外面傳的事情?
維克漢姆心裡一驚。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凱瑟琳小姐。不過我過去的事情比起令兄的事跡,就顯得有些無趣啦。」
「不妨說給我聽聽。」賓格利小姐道。
在對方的「強求」下,維克漢姆只好模糊地講了一番自己與達西從小長大的故事,老達西先生與自己父親的交情,以及自己從牧師轉職軍官的過程。
大多數自然都是胡編亂造。
他講述完畢後,立刻給丹尼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找借口拉他告辭。
「外面都傳了些什麼?丹尼,是關於我和達西事情?」出了尼日斐莊園,他才急急忙忙地詢問好友。
「也沒什麼,我不是特別明白。」丹尼軍官不是一位會說謊的人,他眼神的躲躲閃閃,一下子就暴露他的內心。
「丹尼。」維克漢姆平復了一下情緒,「不管別人說什麼,你一定相信我吧?」
「當然,喬治。」丹尼說。
「那麼,請將原話告訴我,我需要知道。」
丹尼又模模糊糊地「呃」了幾聲,直到對上維克漢姆認真嚴肅的眼神,才下定決心開口。
「外面說——請相信我,喬治,我一點都不相信傳聞的鬼話——外面說,說維克漢姆先生原先是德比郡的一位牧師,雖然不敬業也不守職,但達西先生寬容善良,還是讓你——呃,讓你繼續擔任這份職責。後來你被罷職是咎由自取,是作為牧師欺騙了上帝,偷了彭伯麗莊園珍貴的東西,然後被達西先生趕出來德比郡的。」
「就這些?」維克漢姆的臉色非常難看。
他可沒有做過什麼牧師,一天都沒有。傳出這些亂七八糟信息的人才是位牧師吧?
「還有——」
「還有什麼?」
「還有,這兩天民兵團裡有些人說丟了東西,大多是些送給家裡娘們的項鏈,珠寶等。大家都傳是你偷的……」
「怎麼可能?」維克漢姆氣得叫道。
他這兩天都在忙著偷賓格利小姐的心,「偷」她兩萬英鎊的嫁妝,哪有時間理會這些無聊低級的東西?
「還有,呃,還有——」
「還有??」維克漢姆心頭火燒啊燒,燒得他臉頰通紅。
「還有,鎮上都在傳維克漢姆先生對柯林斯先生一見鐘情,說柯林斯先生在浪伯恩去麥裡屯路上不只一次看到你,說你這兩天都在跟蹤他……」
「柯林斯!」維克漢姆咬牙切齒,早就失去了風度。
丹尼看著維克漢姆通紅的臉,頓時一驚:「喬治……?」
「沒有的事情。」維克漢姆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丹尼現在腦子裡想到的是什麼胡亂的東西。
「你真的認識柯林斯先生?」
「我們前兩天一起見過,和班奈特小姐們一起。」
「噢。」丹尼回憶起來,好像是有這樣的事情,「那你們——」
「流言蜚語,聳人聽聞!」維克漢姆憤怒地叫道。
可惜在這樣一個缺乏活力的村鎮裡,大家最歡迎的就是八卦流言了。無論真假,說者只管說,聽者只管聽。
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只要大家談論得開心,誰還在意事實是什麼?
我們的柯林斯先生,自然就是這條流言的「一」。
他在浪伯恩的日子裡,除去每日早上向賓格利小姐問候外,竟走訪了全部二十四戶人家。在每一戶人家裡,開頭談論的話題必然是卡苔琳夫人。說到卡苔琳夫人就必然要說到達西先生;說到達西先生,他也就不得不好心提一提彭伯麗莊園的小偷先生。
因為他早已把班府當作自己的財產,把浪伯恩二十四戶人家當作自己的左鄰右舍。作為一位牧師,他自覺有責任敦親睦鄰,有責任防微杜漸,有責任把這樣一匹害群之馬扼殺在搖籃裡。
柯林斯在這件事情上想像力難得豐富。他不需要提前背誦恭維的話,就能夠把陳述維克漢姆的劣跡與贊美達西先生的話語,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傳遍浪伯恩二十四戶人家和麥裡屯鎮上最繁華的街道。
--
當然,這幾天還有別的消息在流傳著。
比如說班奈特太太在和盧卡斯太太聊天時,偶爾會透露出賓格利先生要與簡訂婚的消息,還說伊麗莎白與埃爾頓先生相談甚歡。
比如說維克漢姆先生也與賓格利小姐和金小姐談過達西,說他的母親與卡苔琳夫人是姐妹。兩家也有意通過達西與德·保爾小姐的結合,將兩份龐大的財產合並。
……
不過這些無趣的傳言,在大嘴巴柯林斯宣傳的彭伯麗莊園小偷事件,和後來虛虛實實的民兵團盜竊案以及兩位男性的曖昧拉扯中,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搬宿舍,更新時間和大姨媽一樣紊亂...小可愛們抱歉了∼穩定日更3k+可能需要等到2020.1月畢業後(如果那時候還沒有完結的話):D
另:這是一只在惡搞路上越走越遠的作者……下一章開始剎車,恢復正常劇情線和感情線了哈哈。對不起奧斯汀太太∼
第27章 牛痘接種
1811年11月22日,星期五。
浪伯恩從周一開始的暴雨到這日才有收斂的跡像;而四十英裡外的倫敦雖未見雨,卻也是陰沉抑郁。
不過此時倫敦醫學院某診室外的英國佬們,卻無心談論天氣。
詹納先生周一寄來信件裡明確寫道:四日後的正午將於醫學院進行牛痘接種實驗。
大多醫學家和政客們都覺得他瘋了,因為他在皇家醫學會提過牛痘與天花的關系,卻受盡嘲諷,受盡指責。沒有人相信他。
而現在,在非議中他竟然更進一步,直接開始實驗。
「給人接種牛痘會不會長出牛角?」
「人就是人,牛就是牛,這兩者怎麼會有聯系?」
「太荒唐了,太荒唐了。」
……
周五早上八點就有人開始聚在診室門口,為的是看熱鬧,和大伙兒一起嘲笑這位自命不凡的醫生。
十一點半,診室外聚集滿了人群。
當走廊上的鐘指向11點55分的時候,一位穿著白大褂的老者站起身來說:
「先生們,再過五分鐘,愛德華·詹納先生同我們約定的時間就到了[1]。」
人群中傳來一陣嬉笑。
「詹納先生不會是怯場了吧?」
「他是在逗我們大家?我都等看他笑話等了四個小時啦。」
「喏,我想他也不相信自己提出來的瘋狂的東西。」
老者壓了壓聲,示意大家等到正午再下結論也不遲。他屬於中立派,平時與詹納醫生關系不錯,但自己並不相信他提出來的建議。
11點59分,眾人屏住呼吸。心髒跟隨著秒針重重地跳動。
走廊上的鐘敲響12點的時候,盡頭終於出現了兩道人影。
是詹納先生與一位年輕的女士。
美麗的女士穿著棕色棉裙,戴著同色的禮帽、絲帶與腰帶,一看上去就是位出生還不錯的小姐。看這衣服的款式不像是城裡的人,應該是來自倫敦附近的鄉紳家庭。
「勞拉小姐,今天的實驗對像。」詹納先生介紹道。
實驗對像?
一位來自鄉紳家庭的小姐?瘋了吧……
眾人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美麗的女士。
這位勞拉小姐,自然就是一大早跟隨詹納父子前往倫敦的伊麗莎白。她先前和詹納提出要匿名進行實驗,詹納表示非常理解,因為女士總不免擔心自己的名譽。
所以,她現在就叫勞拉,為的是紀念自己上輩子的雇主,也是真正勇敢地接種牛痘,進行天花實驗的詹姆斯·勞拉先生。
「先生們好。」伊麗莎白禮貌地問候。
紳士們嘲笑詹納,但不會去為難一位女士,更何況大多數人還在揉著眼睛,不敢相信這樣的一位女士會是實驗對像。
又過了一分鐘,少數人開始清醒過來,善意地提醒她要一再慎重,因為這項實驗極有可能威脅到她的生命。
「可我們當下為的是拯救歐洲千千萬人的生命。」伊麗莎白給出了一個完美的答案。
無懈可擊。
在場的英國佬們都被她的回答給愣住了,只悻悻地跟著詹納走進診室,看向「勞拉」的眼神也從單純的憐憫和不可置信,變為了憐憫與敬佩。
伊麗莎白被這些人看著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這樣做,這樣的自信,可不是奉獻精神,而是因為她知道牛痘的作用,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啊!
雖然正如她所說,這一實驗有可能拯救歐洲千千萬人的生命。但人性本自私,沒有多少人願意犧牲自己,去驗證一個渺小的可能性。
設想如果是在上輩子一無所知的情況下,她怕也是斷然不敢嘗試這件事情的。
所以面對紳士們這樣的敬意,她問心有愧。
面色微微發紅,只是紳士們看不透她所思所想,想當然地認為這是女士正常的緊張。
「勞拉小姐,這還是太危險了。你現在可以選擇退出,我們不會責怪詹納先生的。」善良的人不忍心看到這樣的女士遭罪,勸說紛起。
「我相信醫學。」伊麗莎白向那人點點頭。
「好吧。」那人向後退了一步。既然女士自己堅持,那麼他也沒有必要繼續做老好人而得罪眾人了。畢竟,還有很多人等著看詹納先生的笑話。
十二點十分,伊麗莎白向詹納先生示意她准備好了。
詹納從患有牛痘的擠奶姑娘手中,小心翼翼地提取牛痘膿液,然後輕輕劃開「勞拉」的手臂,將膿液塗在她的傷口上。
整個診室裡沒有一人說話。
十二點十五分,接種完畢。
「老兄。」一位中年醫生拍了拍詹納先生的肩膀,「雖然我不認可你,但非常感謝你的嘗試。也謝謝你,勞拉小姐,感謝你為醫學界的付出。」
「那我們聖誕節再見了。」詹納說道,聖誕節是預定的天花感染實驗的時間。
「聖誕節見。」
「詹納先生,我收回之前的指責,你是位勇敢的醫生,雖然我不看好這項研究,但祝你成功。」
說話的是位三十歲左右的男性,他穿著不菲的黑色絲絨服,更凸顯身材魁梧。只是眼睛卻失去了光澤,應該是位盲人,神色有些陰郁。
「謝謝你的祝福,比爾子爵,聖誕節見。」
「聖誕節見。」
……
診室裡的客人陸續道別,等到所有人都離開後,詹納先生對著面前的女士,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伊麗莎白小姐,謝謝你的信任與付出。我想,在你身上的壓力恐怕比我更多。」
唔,恰恰相反。
伊麗莎白默默地想,她毫無壓力,因為歷史事實擺在眼前。
不過她當然不可能告知他荒唐的真相,只笑著說:
「我說過我相信醫學,詹納先生。不用多說啦,我只希望你能夠對我的家人保密,我不太想讓他們擔心我。」
「這是當然。」
「我還有一個請求。」
「我會竭力而為,伊麗莎白小姐。」
伊麗莎白輕輕地笑了:「我們在馬車上說吧,趕緊先回去,不然我的妹妹會多疑的。」
手上接種牛痘的地方有些輕微紅腫,不過她蓋住袖子就可以輕易掩飾。
馬車行駛出倫敦醫學院的大門,穿過沙德韋爾大街和格林菲爾大街,白教堂映入眼簾。
真漂亮。
伊麗莎白感嘆,其實之前達西說得也不錯,鄉下的某些方面確實單調無味。像這樣宏偉壯觀的建築,在浪伯恩是不可能見到的。
她的妹妹們或許應該多去城裡走走,開開眼界,就不會只沉迷於麥裡屯的民兵團了。
馬車駛過白教堂、雷曼大街和芬丘奇街,泰晤士河隱隱浮現[2]。
詹納先生先開了口:「伊麗莎白小姐,我猜測你的請求有關令妹?」
「沒錯,是關於曼麗的事情。」
對於詹納先生的猜測,伊麗莎白並未感到驚訝。
事實上,此行她原本准備只自己與詹納父子前去倫敦,但在看到曼麗連續一周痴迷於《自然科學的哲學原理》後,她改變了計劃。
曼麗對鄉村生活一點也不感興趣。尤其是在小詹納先生的影響下,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後,她甚至對名著札記也失去了胃口。
「蘋果為什麼會砸到牛頓?」
「雷電為什麼會劈向富蘭克林?」
「胡克又是怎樣觀測彗星軌道的?」
每當曼麗問她這些問題的時候,伊麗莎白就覺得自己神經開始衰弱了,恨不得小詹納先生立即就把曼麗領回家去。
不,相對於小詹納先生的家裡,曼麗恐怕更願意待在皇家物理學會。
因此,在得知周末她將住在詹納先生的一位女弟子克裡斯汀的家中,而克裡斯汀女士恰好也是物理學愛好者時,伊麗莎白就提出了讓曼麗同行的建議。
詹納先生沒有意見,曼麗非常激動,小詹納先生表面不樂意,但心底卻偷著樂。
……
「曼麗她對物理學非常感興趣。」
「顯而易見。」詹納大笑。
伊麗莎白:「……」
是很顯而易見。
畢竟他們早上到達倫敦的時候,伊麗莎白走下馬車的第一件事就是感謝上帝。
一路上曼麗與小詹納吵吵鬧鬧,爭論什麼牛頓三大定律的應用,讓她感覺恍然回到了與柯林斯同乘馬車的時代。
當然,抱怨歸抱怨,伊麗莎白看到曼麗找到了自己感興趣的事情,打心底裡為她高興,也樂意為她爭取機會。
「曼麗小姐她很有天賦。」詹納補充道。
「您這麼覺得?」伊麗莎白眼睛一亮。
「我不能斷定,但至少興趣是最好的老師。」
說話間,馬車穿過泰晤士河,到達了貝利街上克裡斯汀女士所居住的公寓。
是一棟兩層樓的新磚房,顯然是最近剛剛擴建的。由此可見,克裡斯汀女士並不富裕。
屋門打開後,伊麗莎白看到一位年輕的棕發女郎,穿著樸素,神態溫和。
如果不是詹納先生告訴她,她是斷然想不到面前的這位看上去有些柔弱的女士,竟是他的得意弟子,在醫學方面有著非常高的天賦,同樣也是位物理學愛好者。
「克裡斯汀小姐。」伊麗莎白問候道。
「伊麗莎白小姐,謝謝你對老師的幫助。」克裡斯汀眨眨眼,小聲說道,「旅途勞累,接種牛痘後會有一段時間不適,你應該休息會兒。」
「請問曼麗……?」
「曼麗小姐和詹納兩個孩子在書房裡看書呢。請放心,我和她說你與老師去醫學院會見一位長輩,她不會多想的。」
穩住曼麗她就放心啦。
伊麗莎白對克裡斯汀說了句謝謝,然後感覺困意來襲,頭也微微有些不舒服,像是低燒的前兆。於是又說了句抱歉,便先上二樓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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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
連續四天的暴雨使得這日的太陽難得可貴。陽光燦爛地灑在枯黃的草地上,像是給地面鋪上了一層金子。
柯林斯像是一位淘金者一樣,早早地來到尼日斐莊園,將攥緊了一刻鐘的信件投入信箱中。然後在返程的路上拋棄馬車,執意步行。
一邊踱步,一邊禱告。
「柯林斯先生!」
一輛四輪馬車在他身邊停下,柯林斯睜開眼睛,發現是他未來的內兄。
「賓格利先生。」他的臉上掛起笑容,然後在發現車裡另外一位乘客時,笑容更加洋溢了,「尊敬的達西先生!」
「我們正准備去班府。」賓格利先生說。
「萬分歡迎光臨寒舍。」柯林斯說這話的時候,自覺地把自己代入了班府主人的身份,「只可惜伊麗莎白表妹和曼麗表妹昨天就去倫敦啦。」
「去倫敦?」達西愣了愣,下意識握緊了手上拿著的淺黃色禮帽。
正是伊麗莎白小姐周二看中的那頂。
可惜那天店主說這頂帽子已經被別的客人預定了,如果想要購買需要下個月從倫敦的克裡夫蘭總店調貨,可能要加上五英鎊的費用。
伊麗莎白有些失望,糾結片刻後決定放棄,也沒有選擇其他的帽子,空手回家了。
達西先生想給女士一個驚喜,於是在前兩天去倫敦辦事的時候,特意繞路到克裡夫蘭總店買下來那頂禮帽。在回去的路上,才恍然認識到自己這一行為的唐突。
但同時,他不得不承認,在計劃禮物的開始,他已經隱隱期待女士看到他心意時候的反應了。
禮物已買就沒有收回的道理。可惜在他剛剛下定決心,繼續這一唐突行為的時候,卻被告知伊麗莎白小姐外出了。
「是的,達西先生。」柯林斯彙報道,「表妹們周五清晨就出發啦,據老太太說是和詹納先生同行。」
「和詹納先生同行?」達西驚訝,昨日詹納先生明明說的是皇家醫學院有事情,這怎麼和伊麗莎白小姐扯上關系?
「是的,達西先生。具體我也不清楚。」柯林斯回答得像個機器。
達西沒有繼續問下去。
「走吧,達西。你不是去完班府還要回去處理事務?」賓格利說道,「柯林斯先生,你要不要與我們同行?」
「那真是太棒啦。」
「等等,查爾斯。」達西像是經過了一番思想上的掙扎,「我忘記了一項緊急的事務,就不陪你去了。」
說完,不等賓格利挽留,他便跳下馬車,從背後看去有些狼狽。
幸好他們剛出莊園不久,這會兒走回去不用五分鐘。
「尊敬的達西先生!」
柯林斯放棄禱告,同乘馬車就是為了能夠一路上奉承達西,這會兒他不去了,叫他向誰去說恭維的話?
於是柯林斯也跳下了剛登上沒幾秒的馬車:「讓我陪同您一起回去吧。」
「不用麻煩。」
「陪同您是我的榮幸,尊敬的先生。正巧我剛才給美麗的賓格利小姐留了封信,我現在想想,還是當面去說信上內容比較妥當,這樣更能夠贏得小姐的歡心。」
達西頓住了腳步,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
「不用麻煩。」
「不麻煩,這是我的榮幸,達西先生。」
……
柯林斯這一叫喚,把他從衝動中拉了回來。
他剛才跳下馬車,竟然想的是立即去倫敦見伊麗莎白小姐!
天哪,什麼時候一向理智的他也會感情用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莫怨嗟小可愛的營養液!
注:
[1]。 伊麗莎白接種牛痘事件借鑒1796年歷史上的牛痘實驗,敘述靈感來自於《環游地球八十天》第36章。這種實驗在今天絕對違反了IRB,不過在1800s人體實驗應該還沒有什麼倫理審核哈哈。
[2]。 地名是我根據谷歌地圖自己編的,就不考據啦∼
第28章 訪客
「伊麗莎白小姐,你有一位訪客!」
房門外傳來克裡斯汀的聲音。
伊麗莎白模模糊糊地揉了揉眼睛。
昨天夜裡開始發低燒,不過現在體溫已經恢復正常。手上種痘的地方起了個小小的膿包,影響不大,過幾天應該就會逐漸干枯結痂。
「哪位?」她打開房門。
一覺睡到正午,曼麗和小詹納應該都出門了,她想不到在倫敦城裡還有誰認識她。
「一位男士,穿著黑色呢大衣,從一輛四輪馬車下來的,看馬的狀態應該跑了不下四十裡的路。」克裡斯汀推斷道。
「四十裡英裡——差不多是麥裡屯到倫敦的距離。伊麗莎白小姐,你有哥哥或者是弟弟嗎?」
伊麗莎白嚇了一跳。
「我只有一個姐姐和三個妹妹。」她一邊整理衣裝,一邊回答對方,「確定不是找錯人了?」
「確定沒錯。」
克裡斯汀若有所思,走到窗戶邊略微拉開窗簾的一角,觀察著樓下這位身材魁梧的男士。他站在門口,兩只手煩躁地撥弄著手套,時而盯著門看,時而來回踱步。
「或者是——未婚夫?抱歉,這樣問有些冒昧。」
「未婚夫?」伊麗莎白臉色微紅,「我也沒有未婚夫,克裡斯汀小姐。」
「那可真有意思。」克裡斯汀神色突然變得有趣起來。
伊麗莎白被對方看著臉色越發紅了,她快步走到窗邊,也順著窗簾縫隙往下看。
什麼人會在這個時候,在倫敦訪問她?伊麗莎白實在想不出道理來,什麼人——
她愣住了。
看見那道身影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生病產生的幻覺。
「達西先生?」他怎麼會在這裡?
伊麗莎白的臉頰都快要燃燒起來。
「這位是菲茨威廉·達西先生?」克裡斯汀第一次表現出驚訝的神色,達西先生可是她老師的重要資助人之一。
「沒錯。」
伊麗莎白模糊地回答了聲,然後飛快套上一件紅色的披肩,踉蹌著快步走下樓梯。深呼吸,打開門,眼底還有著沒有平復的驚訝與窘迫。
「達西先生?」
「午安,伊麗莎白小姐。」
達西看著面前出現的女士,眼神不自覺地就被她紅撲撲的臉頰吸引。
她的嘴唇也是通紅的,還穿著火紅色的外套。整個人就像是剛剛從果園裡摘下來的櫻桃,還帶著晨霧留下的露珠。
達西有些不自然地轉移視線,摘帽紳士地行禮,然後不等對方問,就解釋道:「我這兩天都在倫敦,恰好聽說你住在這裡,就順路來問候。」
恰好?順路?
達西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這借口就漏洞百出。
第一,正如克裡斯汀的推理,這駕車的馬疲憊不堪,一看就是行駛了半天。更何況馬車上還有非常明顯的尼日斐莊園的標記。
第二,她這次和詹納先生的行程從未透露出去,「恰好」這一說自然不成立。達西先生只有特意和詹納先生打聽的,才能得知她的住址。
第三,順路問候?她不知道達西要去哪裡才會順路跑到倫敦的郊區?畢竟這再往外走些就是陰暗雜亂的貧民窟了!
……
這怕是達西先生特地從麥裡屯來倫敦問候她吧?
伊麗莎白有些不敢相信,但似乎沒有別的可能性。況且類似的事情達西上輩子也做過,就是聽說她在哈福德郡的時候特意去羅新斯見她。只是相比過去而言,現在這時間出現得有些早。
她腦袋飛快轉動著,決定善意地不揭穿他漏洞百出的借口,維護下他小小的驕傲。
「謝謝你的好意,達西先生。」她說完還是沒有忍住,淺淺地笑了。
這一笑,達西也聰明地意識到了他借口的拙劣,當下身體不自覺地僵硬起來,雙手抓著手套,有些不安地輕咳一聲。
「我周三周四確實在倫敦有事務。」
「事務處理完了嗎?」伊麗莎白順著問下去。
「處理完了。」
「那現在呢,現在有什麼計劃?」達西先生害羞,那就她主動一點吧!
達西微微一怔,看著伊麗莎白晴朗的笑容,頓時覺得剛才一路上的,對於感情用事的糾結和徘徊消失不見了。當下的心情如同今天的天氣一般,是金燦燦的。
十二點整,陽光正好。
「伊麗莎白小姐,不知道你對賽馬有興趣嗎?」
「嗯?」
「今天是威色克斯杯賽[1],我想邀請你一同前去。」
伊麗莎白一怔,旋即笑道:「好啊,請等我十分鐘,達西先生。」
她上樓換了件白色條紋棉裙,還是披上那件紅色披肩,然後朝著壞笑著看著她的克裡斯汀眨眨眼睛:「我晚點回來,請讓曼麗不要擔心。」
「祝你擁有一個美好的下午,美好的約會,伊麗莎白小姐。」
約會?
伊麗莎白略微一頓,她的臉頰瞬間又紅了起來。這個時候城裡人的思想都這麼開放了嗎?
她的腳步開始有些錯亂,在邁出門檻的時候,差點跌了一跤。
幸好達西非常紳士地扶住了她。看著伊麗莎白這樣難得失誤,難得窘迫的時刻,他覺得心頭被撞了一下。
收斂銳利棱角後的伊麗莎白小姐傻乎乎的,有點可愛。
達西笑意漸深,他順手一直扶住她走向馬車,然後另一只手擋了擋車門頂部:「注意安全,伊麗莎白小姐。」
「謝謝。」
她就這樣恍恍惚惚地上了車。有些不自然地扭頭看向馬車外,但余光卻感覺到達西一直在看著她。
馬車從貝利街駛出,穿過泰晤士河,又到了白教堂地區。然後左拐,進入丘芬奇街和齊普賽街。
「我的姨父姨母就住在這裡,齊普賽街。可惜這次前來沒有時間拜訪他們了。」伊麗莎白說完轉頭看向達西,瞬間對上了他望向自己的柔軟的眼神。
兩人的耳根都微微發紅,下意識一同移開視線。
「我聽說過。」達西掩飾般地輕咳一聲,突然想到他聽說伊麗莎白小姐姨父家的住址,是來自賓格利小姐嘲笑對方親戚的對話。
這一段不愉快的經歷讓他們一星期沒有說話,他自然不願意提起,便轉移話題詢問伊麗莎白這次前來倫敦的目的。
「我有一事相求於詹納先生,」伊麗莎白不想讓達西擔心,一筆帶過牛痘接種的事情,「我的妹妹曼麗非常喜歡物理學,我也想幫助她向詹納先生詢問方向。」
「你真是位好姐姐,伊麗莎白小姐。」達西由衷地說道。
「聽說你也是位好哥哥,達西先生。」伊麗莎白眨了眨眼。
提到妹妹喬治安娜,達西的臉色更加溫柔起來,他停頓了幾秒鐘,然後說道:「如果有機會,我非常希望能夠介紹舍妹與你認識,她一定會非常喜歡你。」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很認真地看著伊麗莎白,深藍色的眼眸就像一顆璀璨的藍寶石,看得她覺得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謝謝。」伊麗莎白喃喃道,「我也很希望認識喬治安娜小姐。」
兩人相視一笑,笑容裡充滿了陽光的味道。
十一月柔和的光線在馬車內氤氳著,溫度似乎在緩緩上升。
說話間,馬車已經駛過聖保羅教堂,聖殿教堂,穿過海德公園,然後在聖三一教堂前街停下。
街頭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熱鬧非常。
伊麗莎白卻愣了愣,威色克斯杯賽似乎不是會在這樣的鬧市區舉辦?
她正猜測馬車停在這裡的目的,卻見車夫已經前來打開車門。
達西先下了車,她微微探出頭,然後就在右側前方街邊的一棟三層洋房上,看到了「女士雜志」社的門牌。
作者有話要說:
悄咪咪地問大家還是更喜歡看柯林斯和維克漢姆的對手戲嗎?
開始寫傲慢與偏見同人是想給達西與伊麗莎白補一個戀愛的過程,但感覺小可愛們似乎更喜歡沙雕的軍官表哥互懟?如果喜歡的話我之後就多寫點∼
另:感覺從這一章拙劣的推理痕跡可以看出,我這兩天在刷《福爾摩斯探案集》哈哈哈∼
注:
[1]。 來自《福爾摩斯探案集》之《銀色白額馬》,借用一下柯南道爾先生的故事背景,給達西與伊麗莎白談戀愛,不會有探案環節出現哈哈。原地點在溫徹斯特,原時間線在維多利亞時期∼
第29章 意外
面對伊麗莎白目瞪口呆的樣子,達西默默看了「女士雜志」的門牌一眼,越發覺得自己不應該因為順路而想當然地停下。
這會兒伊麗莎白小姐會不會認為他有怪癖?
「我需要重新寄一封信。」他快速解釋道,「星期一我提到的那篇《初次印像》你還記得嗎,伊麗莎白小姐?」
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記得。」
「我原先給作者回了封信,出於自身的傲慢和對於鄉下的偏見,語言比較嚴厲。經過上次與你的對話,伊麗莎白小姐,我才明白了自己的自私自大。所以這次前來只是想要收回那封信,並重新寄出一封。」
「你會常常給作者寫信,達西先生?」
達西沒有想到伊麗莎白會這樣問,愣了片刻,如實回答:
「並非如此。這其實是第一封。因為我下半年開始參與《女士雜志》主編湯姆·休斯先生的投資,所以他會寄給我一本樣刊。我恰好翻到了這篇,老實說我對於這樣的小說並不感興趣,但作者的描寫比較獨特。」
這真是太巧了!
伊麗莎白差點脫口而出。
她正准備繼續詢問,卻被身後傳來的聲音打斷。
「我在樓上看這背影覺得熟悉,沒想到真的是你!達西先生。」
一位年輕男子走了過來,向達西摘帽行禮。他大約三十歲左右,整體穿著講究,但上衣外套卻有些凌亂,顯然是出門時匆忙套上的。
「你好,湯姆。」達西回應。
「這位是《女士雜志》的湯姆·休斯主編。」達西先向伊麗莎白介紹了湯姆主編,這讓雙方都有些驚訝。
「這位是伊麗莎白小姐,我的朋友。」他接著說道。
湯姆·休斯主編作為一位成功的商人,察言觀色的能力絕對出眾。他從雜志社走來的時候看到達西先生與伊麗莎白小姐的互動,就敏銳地察覺到兩人的關系不一般。
當下這番介紹的順序更是說明了這點。
「伊麗莎白小姐,中午好。」他非常自然地恭維道,「您真有一雙完美的眼睛!」
「謝謝你,休斯先生。」伊麗莎白強裝鎮定。
在連載《傲慢與偏見》前,她也有去拜訪湯姆主編的打算,但沒有料到會是在這番狀況下!
湯姆·休斯卻把女士的收斂當作為矜持和害羞,於是他知趣地不再望向她,而轉向男士問道:「達西先生,是什麼風把你吹過來啦?」
「上回我給你的信,寄走沒有?」
「還沒有,准備下午寄。」
達西點頭,從馬車上拿出一個准備好的信件,示意湯姆·休斯改成寄這封。
湯姆·休斯收好信件,非常聰明地沒有問原因,卻道:「既然來到這裡,達西先生,那就讓我邀請你上樓坐坐吧,我必然奉上最好的葡萄酒和下午茶。伊麗莎白小姐,只希望不耽誤您的行程。」
「一點也不。」伊麗莎白道。
相反,她對於這趟有些刺激的訪問充滿了好奇。一種打探「敵人」內部的感覺油然而生。
「現在幾點?」
「還有五分鐘一點,達西先生。」
距離馬賽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時間非常寬裕。達西便應了下來。
三人走進小巧的門檻,一間布置精致的辦公室出現在面前。雖然是《女士雜志》,但一眼望去員工全是男性,非常滑稽。
伊麗莎白默默嘆了口氣,這樣的局面不知道還需要多少年才能改變。
在上樓梯的時候,湯姆·休斯說道:「達西先生,伊麗莎白小姐,你們來得可真巧。我辦公室還有一位客人,我們剛才正好也在討論《初次印像》呢。」
伊麗莎白正好奇這位客人是誰,轉眼三人就到了二樓的主編辦公室。湯姆·休斯率先拉開門,讓小姐先行進入。
靠街的窗邊站著的一位男士擋住了些許光線,她下意識打量了一眼。
這一下可把伊麗莎白嚇得不輕。
「埃爾頓先生?」她內心苦笑。
刺激的訪問?打探「敵人」內部?她現在終於知道什麼叫做好奇心害死貓了!
「伊麗莎白小姐?真巧,我剛剛還在和湯姆主編討論傲慢——」他的話戛然而止,因為看到了女士向他遞來的復雜的眼神,然後他便注意到隨後進來的達西先生與湯姆主編。
他的臉色瞬間精彩起來。
湯姆·休斯驚訝:「托馬斯·埃爾頓,伊麗莎白小姐,你們認識?」
埃爾頓:「在麥裡屯的舞會上,湯姆。」
湯姆·休斯:「那真是太巧啦。」
埃爾頓:「還有達西先生,我們第一次見面都是在麥裡屯的舞會。」
湯姆·休斯打量了三人一眼,開玩笑說道:「麥裡屯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下一次舞會一定要叫上我。對了托馬斯,你剛開始和伊麗莎白小姐在說什麼?」
一番對話下,埃爾頓已經猜測到了當下的情況。
很明顯,湯姆主編是不知道伊麗莎白與《初次印像》的關系,所以伊麗莎白到訪女士雜志社的主要原因還是達西。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達西會出現在這裡,但這必然是唯一的解釋。
想到這裡,他回答道:「湯姆,伊麗莎白小姐也是《初次印像》的忠實讀者。」
伊麗莎白:「……」
只得點頭微笑表示自己非常喜歡《初次印像》。總不能說她是這篇小說的作者吧?因為信件交往的原因,她還沒有打算現在讓達西先生知曉。
湯姆·休斯還沒有回答,達西不冷不淡地問:「我不知道你很喜歡《初次印像》,伊麗莎白。」
他說話的語氣平平,但故意去掉「小姐」的尊稱,而直呼其名,卻有些特殊的韻味,像是在宣揚他們與眾不同的關系。
伊麗莎白硬著頭皮:「上次談話之後,我又去看了一遍。」
達西故意裝作不記得:「在尼日斐莊園盡頭亭子裡的那回?」
伊麗莎白:「是的。」
這話中的信息量很大。讓湯姆·休斯和埃爾頓先生不免意外地看了兩人一眼。
伊麗莎白深切體會到了什麼叫「後悔莫及」。
早知道一個謊言需要用無數謊言去圓,她就應該早些告訴達西她是作者的事實。但一想到這樣就會失去和他信件往來的機會,她就覺得當下尷尬的場合也不是不可忍受。
達西卻不作聲,只低頭抿了口波爾多酒,嘴角似有似無地勾了勾。
湯姆·休斯率先打破了這沉默:「既然大家都看過《初次印像》,那我們不如聊聊這本書吧。你們來得很巧,托馬斯和我正在商量《傲慢與偏見》刊登與發行的事情。」
他從一個信封裡拿出一堆信件,然後放在桌上:「《初次印像》的作者The Lady女士非常有才華,她將這短篇小說擴寫了一番,於是就有了現在這部更加完美的作品——《傲慢與偏見》。人物形像躍然紙上,語言風格詼諧幽默。坦白說,如果The Lady女士在我面前,我一定不會吝嗇贊美她的語言。」
伊麗莎白:「……」
埃爾頓:「……」
湯姆·休斯看著伊麗莎白小姐與埃爾頓面部精彩的表情,又看了看達西微皺的眉頭,有些疑惑:「托馬斯,你不這麼認為嗎?」
埃爾頓:「你說得不錯,我一點都不反對。」
湯姆·休斯似乎很滿意這回復,轉而說道:「達西先生,如果你認認真真把這本十二萬字的小說看完,相信你也會認同我的贊美啦。」
達西沒有立即回答,卻一直盯著那封信件看,像是在確認什麼,好幾秒後才說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這樣的信封與信紙,可否給我看看內容?」
他話剛開口,伊麗莎白就向埃爾頓投了個求救的眼神。
這信封和信紙她也很熟悉,因為這就是近一個月前,她叫僕人送往盧卡斯府舞會上,交給埃爾頓先生的《傲慢與偏見》終稿啊!
不僅僅是信封和信紙,如果熟悉她的人一看到裡面字跡,就能立刻辨認出作者的身份了。
伊麗莎白絲毫不懷疑達西的智商和領悟能力。
埃爾頓也明白伊麗莎白的擔憂,所以當達西問完那句話後,他便巧妙地說:「達西先生你對這篇小說感興趣,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達西沒有否認。
埃爾頓接著裝作無意地收斂起信紙:「不過,我相信作者更希望作品能夠以完整的面貌出現在讀者面前。這篇小說下個月就要開始連載啦,達西先生,你要是喜歡,我相信湯姆會每個月給你寄《女士雜志》的。」
說話間,他已經講信紙裝回了信封,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到了自己的手袋中。
湯姆·休斯覺得他這番話有點奇怪,但也找不出什麼太大的錯誤,於是便接著說道:「十二月刊已經印刷完畢了,達西先生,這是樣刊,你可以看看。」
「不必了。」達西道。
他下意識看了看伊麗莎白的反應,果然在她臉上抓到了一絲怪異的神情。
再這樣下去,伊麗莎白小姐一定會認定他的怪癖了!
除了像湯姆·休斯和埃爾頓這樣的利益相關人士,什麼樣的紳士會去關注《女士雜志》?達西有些懊惱地自問。
因此,達西又加了一句:「以後也不用寄樣刊,湯姆。你知道我事務繁忙,可能連拆封的時間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達西:向埃爾頓先生宣揚領土主權完整。
伊麗莎白:捂住馬甲不放松。
埃爾頓:幫助伊麗莎白小姐捂住馬甲不放松。
湯姆:該配合你演出的我視而不見,在逼一個最愛你的人即興表演。什麼時候我們開始收起了底線,順應時代的改變看那些拙劣的表演。(《演員》歌詞)
第30章 銀色白額馬
一刻鐘後, 達西與伊麗莎白告別女士雜志社,各有各的心思。
馬車穿過海德公園,向北方駛去。又一刻鐘後, 到達了羅德皇家馬場。
清晨應該下過一場小雨, 現在馬場的草地還是濕漉漉的。不過這並不影響觀眾的興致和賭客們被撩起的神經。
「想不想投一注, 伊麗莎白小姐?」
馬場外人來人往, 靠近看台的圍牆邊更是摩肩接踵。
達西紳士地用自己的手臂將伊麗莎白與人群隔離,可從後面看去, 他們距離極近,伊麗莎白整個人就像是依偎在達西的懷裡。
事實上也是如此。
伊麗莎白感受著肩側的溫度和耳邊的氣息,覺得達西這番紳士的舉動一定是故意的!
她整個人的神經都緊繃著,只故作輕松道:「我不知道你還喜歡賭馬,達西先生。」
這會兒輪到男士緊張了, 生怕小姐誤會什麼。
他急忙解釋自己通常只是一位無聊的觀眾,不參與賭注, 即沒有惡習。當下詢問主要是因為有好友在其中參與。
「羅斯上校?」
伊麗莎白從賽馬名單頂部往下看,然後在第四賽道看到了達西好友的名字。她順著念道:
「四、羅斯上校的賽馬銀色白額馬。騎士著黑帽,紅色上衣[1]。」
伊麗莎白問:「銀色白額馬水平如何?」
達西道:「它今年五歲了,屬索諾密種。每次賽馬都能替主人贏得頭獎, 擁有著與其祖先同樣優秀的成績[1]。」
「那你准備投這匹嗎,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眼睛一亮,「不過它的賠率應該不會高,它的賠率——」
她順著名單往下看到數字,有些驚訝:「五比四?按道理說這樣的名馬賠率應該會更低, 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達西也愣了一下, 然後只聽到周圍賽馬的賭客們吆喝道:
「銀色白額馬,五比四!」他們大叫, 「銀色白額馬,五比四!達斯巴拉,五比十五!其他賽馬,五比四[1]!」
「看來今天有一位黑馬選手。」達西回答道,指了指賽馬名單上第三賽道的位置,「三、布拉克沃特勛爵的賽馬達斯巴拉。騎師著黃帽,黃色衣袖[1]。」
「這匹馬怎麼樣?」
「沒有怎麼聽說過,但是看賠率應該很厲害。不過我想,它應該比不上銀色白額馬。」達西道,右手護著伊麗莎白走出了人群,來到看台坐下。
「那就投銀色白額馬吧。」伊麗莎白說,「我不是很了解賽馬,但相信你的判斷。」
一句很簡單自然的話,但達西聽到後卻覺得心尖莫名一軟,他的耳根微微地紅了。
「想喝點什麼嗎,伊麗莎白小姐?」
「紅茶,謝謝。」
「不要點葡萄酒?」
「湯姆主編已經快把我灌醉啦。」伊麗莎白眨眨眼望向達西,臉頰上若有若無地泛著紅暈。
達西看著,覺得心頭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他起身叫喚侍者,腳步卻有些跌蹌。
返回後,他似乎下意識地坐得距離伊麗莎白近了些,肩挨著肩。侍者將紅茶與投注收據遞來,他說了句「謝謝」,然後遞給對方一英鎊的小費。
伊麗莎白望著賽道,達西就望著她。
她的秀發柔順,她的嘴唇紅潤,她的眼睛——湯姆·修斯說伊麗莎白有雙完美的眼睛,他一點都不反對。事實上,他從來沒有在別的小姐身上,見過這麼一雙漂亮靈動的眼睛。
這雙眼睛讓她整個人都在發光。
伊麗莎白此時已經轉過頭,她眸光閃爍著,仿佛是黑夜裡閃爍的星星。
「達西先生?」
「伊麗莎白小姐,你有一雙完美的眼睛。」
「誒?」望著達西深邃的眼神,伊麗莎白突然間心跳如雷。
這時,達西也覺得自己似乎唐突了。他變扭地轉過臉,有些尷尬地說道:「湯姆·修斯主編說的。」
「那你呢,達西先生,你同意呢?」
「我——」
達西先是被伊麗莎白大膽的提問嚇了一跳。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他覺得自己的心尖上似乎觸動了什麼東西,一種莫名的情愫綻開。
「嗯,很好看。」他輕輕地說道,耳根燒紅。
這一刻的氣氛非常微妙。
周圍人聲鼎沸,而兩人之間,卻靜得可以聽到「砰砰砰」的心跳聲。
「達西先生!」
一道厚重的男聲打破了這緩緩升溫的氣氛。伊麗莎白悄悄松了口氣,而達西眉頭卻微微一皺,然後循聲望去。
「達西先生。」
迎面風風火火跑過來的是一位穿著軍裝的高瘦中年人。頭發凌亂,胡子拉碴,有明顯的黑眼圈,但身上講究的服飾卻說明他是一位有些身份的人。
「羅斯上校?這位是我的女伴,伊麗莎白小姐。」達西說,「你看上去似乎狀態不佳。」
「太晦氣啦。」羅斯上校一遍喘氣一邊說道,「達西先生,你應該看報紙了吧?抱歉——伊麗莎白小姐,請原諒我沒有第一時間和您打招呼。」
「報紙?我沒有關注。」達西皺眉,「發生了什麼?」
「銀色白額馬,我的銀色白額馬!」羅斯上校大叫道,「一周前走失啦!」
「我剛才可投了十英鎊的賭注,羅斯上校,在你的賽馬上面。」達西說道,意味深長地看了對方一眼。
原本還有些擔心,但看到羅斯當下的哭叫的狀態後,他反而放下心來。
依據他對於好友的了解,如果賽馬真的出事的話,他只會低調不提,扮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而現在這般叫囂,顯然只是事後的情緒抒發。
「達西先生……」羅斯上校悻悻說道,「一周前賽馬確實是走丟了,我的馴馬師約翰·斯特瑞克還在與小偷爭鬥中失去了生命……」
「但是?」
「但是,福爾摩斯先生說他昨天找到了賽馬。不過我現在還沒有見到,所以非常擔心。」
「請你相信我,並且不要妄下結論,羅斯上校。」
說話的人即便是在遠處不經意看一眼,也足以引起注意。他身高六尺,身形單薄修長。目光深邃,如同一只獵鷹,機敏果斷[1]。
與他一起走來的是一位略矮一籌,身穿黑色呢衣的男士,走路有些瘸拐,這或許就是他們落後羅斯上校的原因。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小姐,這位是福爾摩斯先生和華生醫生,福爾摩斯先生是倫敦最著名的咨詢偵探。」
之前說的話被毫不留情地反駁,羅斯上校略微有尷尬。但他絲毫沒有不屑或輕蔑的反應,反正鄭重地介紹了雙方,這讓伊麗莎白有些驚訝。
她不禁多打量了這位先生兩眼。
福爾摩斯已經率先坐下來翻著今日的《泰晤士報》,沒有在意女士的目光,但達西卻有些吃醋了。
他問道:「你剛才說你是位咨詢偵探,福爾摩斯先生?」
「沒錯。」
伊麗莎白對著話題非常好奇,只是剛才處於禮節沒有過多提問,這回達西開口,她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伊麗莎白問:「我沒有聽說過咨詢偵探這個詞,什麼是咨詢偵探呢,福爾摩斯先生?」
福爾摩斯說:「當英格蘭的警察手足無措的時候,他們會來找我,把證據放在我的面前,而我會去糾正他們的錯誤。」
英格蘭的警察手足無措?
她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福爾摩斯繼續快速地翻著手中的報紙,等待賽馬開始,沒有過多解釋。
他的朋友華生醫生好心地補充:「常常人們都難以相信,但這是事實。我的朋友福爾摩斯的演繹分析學,絕對是英格蘭警察最好的幫手。」
「演繹分析學?」
「一個人的指甲、衣袖、靴子、褲子的膝蓋處,以及拇指和食指上的繭皮,臉部表情,襯衣袖口等——都足以清楚地反映出他的職業[1]。」
「這不可能!」伊麗莎白下意識地說道。
「伊麗莎白小姐,你是來自距離倫敦南部的三四十英裡的麥裡屯吧?」福爾摩斯視線略微從報紙上移了移。
「難道有人告訴過你?」
「絕對沒有。」福爾摩斯道,「你和這位達西先生顯然不是在倫敦剛認識的,無論是否同行,我就暫且認為短期內你們來自同一個地方。你們衣服上都占有拉車的馬的毛發,非常不巧,我對於馬的品種略有研究,知道這樣的馬只在倫敦南部和北部的兩座小鎮飼養生產。」
「接下來就很簡單了。一個偵探常常對於氣味非常靈敏,通過衣服的味道,我可以判斷出你來自的地方這一周都在下雨,所以沒有晾曬的機會。一周連綿不斷的雨季,倫敦南北兩座小鎮,這兩點判斷下來顯然只有一個答案,麥裡屯。」
「太神奇了!」伊麗莎白喃喃說道。
「這很簡單。」福爾摩斯視線又回到了報紙上,「不僅如此,我還可以判斷出你昨天去的地方。你不斷抓著右臂,說明了有輕微的瘙癢感。然後通過你鞋子上的泥土的質量與顏色,我可以確認,你——」
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了下來。目光更是停留在報紙第三頁整面的報道。
這樣的停頓有些詭異,華生醫生和羅斯上校盯著福爾摩斯,等待著他說完這句話。
達西卻立即望向了伊麗莎白的手臂,神色有些擔憂:「伊麗莎白小姐,你右臂不舒服嗎?有沒有痛感?」
「沒有關系。」
伊麗莎白下意識遮住了右臂,心跳卻一下子快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3000字已補完!通知:
先道個歉,因為秋季要申請博士+准備畢業,所以到2020.1.1之前只能緣更了。非常歡迎小天使們養肥了再看。
日更回歸日期暫定2020.1.1,新年伊始,湊個吉利∼
大綱完整,完結字數大約20-30W,不會棄坑,不會失蹤。會定期看評論區,接受檢查批評∼
-- 2019.9.1日留。
注:
[1]。 引用自福爾摩斯探案集《銀色白額馬》和《血字的研究》。時間線提前了很多,福爾摩斯客串一下,不影響劇情∼另外自己寫的小兒科推理,邏輯死的地方請見諒!
第31章 掉馬危機
《天花與牛痘——詹納醫生的瘋狂實驗以及為科學獻身的勞拉小姐》。
這是今日占據《泰晤士報》第三頁整面報道的標題。
報道出自一位英國皇家學會會員之筆, 對於詹納醫生的牛痘實驗批判得毫不留情面。只是當寫到這位勞拉小姐的時候,筆墨稍微婉轉了一些。不過,在字字句句之間, 他似乎已經斷然預言了小姐為科學獻身的「不幸下場」。
文章附上了一張簡筆畫, 畫的是詹納先生與勞拉小姐在醫院走廊的背影。不是非常清晰, 但在福爾摩斯先生的眼中, 其包含的消息一覽無余。
福爾摩斯緩緩合上報紙,不經意地看了眼達西先生, 又看了眼伊麗莎白小姐。
他瞬間有了推斷。
羅斯上校聽著福爾摩斯的演繹正起勁著,見他突然不說了,覺得有些奇怪:
「福爾摩斯先生,鞋子上泥土的質量和顏色能夠說明什麼?我一點也搞不清楚。」
「我剛剛說不要妄下結論,羅斯上校, 你似乎很驚訝。」
「啊?」羅斯上校愣了一下。
「你剛才說,一周前銀色白額馬走丟了, 你的馴馬師約翰·斯特瑞克還在與爭鬥中失去了生命。我告訴你不要妄下結論,羅斯上校。」
福爾摩斯簡單輕巧地轉移了話題。
伊麗莎白默默松了口氣。
「可憐的約翰·斯特瑞克。」羅斯上校說,「逝者安息,我現在只希望偷走銀色白額馬, 殺害約翰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福爾摩斯聳了聳肩:「這個人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
「這不可能!」羅斯上校大叫。不過, 他的這聲質疑迅速被周圍觀眾的呼聲打斷了。
賽馬都編上了號,六匹馬進場了。
「我的銀色馬呢?」羅斯上校一眼掃過六匹馬,焦急不安地大聲說道。
上校那位人盡皆知的黑帽紅衣騎師已經於第四位出現,但他胯|下坐著的, 卻是一匹健壯的栗色馬[1]。
「那不是我的馬!」羅斯上校囔囔叫道, 「這匹馬沒有一根白毛,你究竟在干什麼, 福爾摩斯先生[1]?」
「先不急下結論,看看它跑得怎麼樣。」福爾摩斯不動聲色地說道。
伊麗莎白的神經也被現在這番奇怪的場面吸引住了,她隨著賽馬的奔跑站了起來。
達西也隨之站立,默默地用自己的身體,把伊麗莎白與周圍激動的賭客隔離。
六匹馬你追我趕,離得非常近。在轉彎的時候,辛格萊福勛爵的賽馬拉斯波爾落了下風。
「真晦氣!」他們左側的兩位觀眾應該是在這匹馬上下了賭注,見此焦躁地在原地跳了起來。
他們動作幅度比較大,不免撞到了達西。盡管他努力卸力,還是微微向伊麗莎白那側靠了一下。
達西耳根悄悄地紅了,他非常誠懇地向小姐說了聲抱歉,但卻停在原地,沒有再向外側移動。
在周圍躁動不安的賭客無意的擠壓下,兩人的身體越靠越近。
一分鐘後,六匹馬拉開了距離。跑在第一位的,赫然是羅斯上校的賽馬。
「看來這真是我的銀色白額馬了。」羅斯上校驚愕地說道,「不過福爾摩斯先生,我一點都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1]。」
「羅斯先生,看那裡,快看跑道上的腳印!」伊麗莎白突然輕聲說道。
眾人隨著她手指著的方向望去,竟然在距離起點不遠的第四賽道上,看到了一堆顏色越來越淡,距離卻逐漸增大的栗色腳印。
「我猜,福爾摩斯先生,你給羅斯上校開了一個玩笑。」伊麗莎白說。
「你把銀色白額馬的臉和腿,都用顏料塗成了和馬身一樣的栗色。不過因為早晨剛下過雨,它從馬廄向賽道走來的時候,經過了滿是露珠的草地。所以腳上全都濕透了,顏料也就留在了跑道上。看這樣的步幅,銀色白額馬當真是一匹上佳的好馬。」
「相當正確。你的觀察非常仔細,伊麗莎白小姐,這裡的紳士們大多不如你。」福爾摩斯笑道,「羅斯上校,你回去後只需要用酒精衝洗一下,你的銀色白額馬就回來啦。」
「謝謝你,福爾摩斯先生!」羅斯上校非常激動,「也謝謝你,伊麗莎白小姐。」
「我的榮幸。」伊麗莎白道。
周圍的吶喊聲越來越熱烈。這時,銀色白額馬奮力向前,比對手早六馬身長衝過了終點[1]。
「太棒啦!」伊麗莎白驚喜地叫道。
她嘴角上揚,臉色有些泛紅,眼睛晶亮,眸光忽閃。落在耳後的發絲上微微冒著汗珠,達西竟然不自覺地用手帕幫她輕輕擦拭。
「達西先生!」她有些愕然地轉過頭。
兩人間的距離由於先前周圍人的擠壓,已經到了非常狹窄的地步。
伊麗莎白覺得此刻只要她一抬頭,她的額頭或許就會撞到他的下巴,甚至會在不經意間觸碰到他的嘴唇。
想到這裡,伊麗莎白感覺到自己的臉像是著火了一般燃燒著,她慌亂地,踉蹌著向後微微退了一步。
達西非常敏感地注意到了小姐的動作,他的眼中閃過一道自己都沒有在意的失落。
「抱歉,伊麗莎白小姐,是我失禮了。」
「沒有——沒有的事。」伊麗莎白急忙解釋,「是我要謝謝你,達西先生,謝謝你幫我——」
說道這裡,她恍然頓住了,剛才兩人之間極其親密的距離在腦海裡飄散不去。臉上著的火沒有任何熄滅的意思,反而越少越旺。
「擦拭。」最後兩個字說出來的聲音比蚊子還小,簡直就要被吞到肚子裡。
感受到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伊麗莎白有些不自然地轉移話題:「剛才銀色白額馬衝破終點的時候,我那麼激動地叫喊,是不是有些冒失?」
「一點也不。」達西認真地回答道,「那樣的神情風度,讓你的眼睛更加明亮了。」
他平靜地注視著她,眼底卻盡是暗流湧動的情愫。
心跳如雷。
伊麗莎白覺得此刻周圍的喧囂聲,鼓掌聲,吶喊聲,都隨著自己的心跳在有節奏地加速著。盡管臉色通紅,她的目光卻移不開那雙望向她的,深邃的眼睛。
理智在與情感鬥爭,而現在,理智明顯落了下風。她突然大膽地問了句:
「那,你喜歡嗎?」
「非常喜歡。」
達西正經地回答道,笑意卻從嘴角蔓延到了眼底。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傲慢與偏見》的小可愛可以看看新開的腦洞坑:《[綜名著]親愛的哪吒小姐》!CP還沒想好,但應該會綜很多名著(最近在惡補中)。開文時間?排在待開坑第2/3號,可能要等到明年吧T.T
以下是簡介:
班奈特先生發現自己的三女兒最近性格變化有點大——
她不喜歡舞會和帽子,卻熱愛與姐姐妹妹搗鼓著絲綢和金環。
她的鋼琴水平迅速下降,射箭能力卻遠勝於浪伯恩二十四戶人家任何男性。
她拋棄了她的皇皇巨作、名著雜記,整天神神秘秘地在馬場喂養一頭白馬。
這叫他做父親的怎麼辦才好?
瑪麗·班奈特:請叫我哪吒三小姐。
瑪麗·班奈特: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乾坤圈、混天綾、風火輪和——白龍馬。
第32章 禮帽
十一月的午後, 陽光正好。
馬車粼粼行駛在城鄉結合處的大道上,伊麗莎白望著窗外,枯黃的草地被陽光照耀著, 仿佛是起伏的田野間鋪上的金子。
陽光暖洋洋的。
這讓她不由想到了之前兩人注視時候, 陽光照在達西頭上的樣子。
她的臉龐不禁紅了紅, 有些不好意思地側過頭去。
達西看著伊麗莎白沉默, 以為她因為剛才的案子心情不好。他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說起。
銀色白額馬案的結局, 確實有些讓人唏噓。
原來,馴馬師約翰·斯特瑞克在外欠債,自己償還不起,就想出了一個取巧的小聰明。
因為銀色白額馬水平卓越,相對拉高了其他馬的賠率。於是, 他就用小錢賭上了另外一頭馬,然後自己半夜偷偷把銀色白額馬帶出馬廄, 用小刀弄瘸。
卻沒想到馬過於強壯,他在與它爭鬥的過程中死亡,馬也自己溜走。這使事件變得復雜起來,活生生像是個盜竊謀殺案。
不過馬賽結束後, 福爾摩斯先生很快就解決了這個案子。銀色白額馬物歸原主, 馴馬師死亡得有些讓人難過,卻也是罪有因得。
這對於達西來說,不是什麼大事,這樣的人他見過的不要太多。但他看著面前這位年輕的單純的小姐, 有些擔心她被嚇到。
想了想, 他略帶笨拙地說道: 「你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女士,伊麗莎白小姐。」
這是在模仿福爾摩斯臨行前說的話, 羅斯上校說,他這是第一次聽福爾摩斯先生對於一位女性,有如此高的評價。
他聽著覺得有些奇怪,但細想並沒有覺得有不對的地方,可也說不上來怎麼就對了。
「令人敬佩?」
「你的觀察力非常驚人,伊麗莎白小姐。正如福爾摩斯先生所說,剛才在場的紳士們都不如你。」
達西輕輕地注視著伊麗莎白明亮的眼睛,好像是看著一座無價地寶藏。
「謝謝。」
伊麗莎白按了按手上的報紙,微微笑了。
其實福爾摩斯先生所暗示的,可不是這個意思!他所指的,其實是「勞拉」小姐接種牛痘的壯舉。
伊麗莎白對於福爾摩斯的反應,也有些驚訝。因為凡是有些地位的紳士,都會認為這樣的舉動,對於一位未婚的女士來說,是非常不符合身份的。
福爾摩斯先生卻沒有任何不敬。相反,他和華生醫生臨行前還留下了住址,表示願意深交。
要是所有人能夠擁有如福爾摩斯先生一般開闊的胸懷,那該多好!伊麗莎白感嘆道。也不知道達西知道這件事情後,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還有寫作的事情。這按照社會的眼光,並不是一位女子應該做的。
她突然有些不太敢繼續往下想,悄悄轉移了話題:「我聽柯林斯先生說,賓格利先生想要在尼日斐莊園舉辦舞會?」
話畢,她竟然看到達西的耳根微微泛紅。
「是的,就在下周二。」他回答得似乎有些僵硬。
「嗯。」
「昨天查爾斯已經前往班府,邀請班奈特先生太太,已經幾位小姐了。」達西道,言語恢復了正常。
「賓格利先生是想要邀請我姐姐跳舞嗎?」伊麗莎白俏皮地問了句。
「的確如此。」達西道,他想了想,又說,「但我並不確定班奈特小姐是否答應。」
「如果你認為不會,那就是你錯啦,達西先生。」伊麗莎白笑道,「我的姐姐非常內斂,不擅長表達感情。不過在我看來,她對於賓格利先生的好感,是再明顯不過的了。」
「是嗎。」達西若有所思。
伊麗莎白看著他思考,也不出聲。上輩子姐姐和賓格利先生感情波折,與她的內斂的性格有非常大的關系。徹底改變性格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能做的,只有和對待爸爸媽媽關系一樣,從身邊的人入手,去潛移默化地影響。
馬車緩緩穿過倫敦,經過泰晤士河,在貝利街停下。
「達西先生,感謝你的陪伴,今天我非常開心。」
「我希望明天也能夠陪著你。」達西脫口而出,兀地耳根通紅,立即又補了一句,「按照禮節,我應該等待明天送你返回浪伯恩。不過我有事務需要今日返回處理,非常抱歉。」
「是哪條禮節竟然對於一位紳士如此苛刻?」伊麗莎白俏皮地說道,「如果法官可以廢除禮節的話,那這條就沒有道理存在。好啦,達西先生,我們下周二見?」
「我會非常期待。」達西繞過馬車,打開左側車門,輕輕牽著伊麗莎白小姐的手,扶著她下來。
雖然隔著兩層手套,但觸感依舊很柔軟,達西覺得自己的身體最近越來越敏感了。
他從馬車後箱裡拿出一個淡黃色的精致禮盒:「按照禮節——」哪有什麼繁瑣的禮節,不過借口用過一遍後,第二遍就信手拈來——「伊麗莎白小姐,約會告別的時候,不能讓女士空手離開,希望你能喜歡。」
「約會?」伊麗莎白臉頰漸漸燃燒起來,特別是看到克裡斯汀從屋內走出來,一臉壞笑地向她眨眼。
「是的。」第一次說這種話,達西也有些不自然。他卻依然認真地看著伊麗莎白的眼睛:「晚安,伊麗莎白小姐,做個好夢,下周二再見。」
說完,他便佯裝鎮定地上了馬車,腳步卻有些慌亂。
「晚安,達西先生。」伊麗莎白揮揮手,笑容直至眼底。
「伊麗莎白小姐,你可真受歡迎。」克裡斯汀這才從後面走上前來,「家裡還有兩位客人等著你呢,也是剛到不久。」
「兩位客人?」伊麗莎白愣了一下。
達西的馬車正還沒行駛,恰好聽到了這句。他下意識地從車窗向屋內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埃爾頓先生和湯姆·休斯先生?他們為何來拜訪伊麗莎白小姐?
是為了繼續對於《傲慢與偏見》的討論,還是埃爾頓先生想要邀請伊麗莎白小姐下周二跳舞?
想到這裡,馬車已經緩緩前行。達西只能又看了看伊麗莎白手中拿著的淡黃色禮盒,開始後悔。
下周二舞會的邀約,他應該更加直接地詢問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埃爾頓:「正是認識一下,the lady。」
湯姆:「我知道,伊麗莎白小姐,再次幸會。」
埃爾頓神秘地笑了笑,晃了晃手上的《傲慢與偏見》:「是這位,the lady。」
第33章 舞會
尼日斐莊園周二晚上的舞會, 是這個月麥裡屯的盛事。
賓格利小姐尤為緊張,她早上天還沒亮就沒有了睡意,反復從梳妝櫃裡拿出兩封信紙, 研究了無數遍, 也沒看出什麼端倪。
兩封都是舞會首支舞的邀約, 都是約的舞會前一刻鐘莊園後的花園相見。還巧了, 都是匿名。
手寫字體非常工整,語氣誠懇, 但就是猜不出寫字的人是誰。一位約的花園左邊的亭子,一位約的花園右邊的亭子。
這就讓她頗為為難。
會不會有一封是達西先生寫的?達西這兩天沒有在尼日斐莊園露面,是為了給她一個驚喜嗎?
賓格利小姐非常喜歡做白日夢,而且一做就是一整天。
直到傍晚,她才恍然發現光陰似箭, 再不准備妝扮,估計這兩個人誰也見不到。
這估計是她打扮起來最快的一次。一小時不到, 就把女僕打發走,然後自己悄悄地走到後院。
前門車水馬龍,後院相比就安靜了許多,達西先生真的非常會挑地方。賓格利小姐想著, 臉上不禁有一絲甜蜜的笑容。
甜蜜完了, 她又到了為難的時刻。
現在已經到了約定的時間,她卻還沒想好要去左邊還是右邊的亭子。
兩個亭子相距不遠,從一邊可以模模糊糊望到另一邊的人。假如她去到錯誤的亭子,被達西先生看到, 豈不是會被誤會?
賓格利小姐愁眉不展。不過瞬間, 就想到了一個解決辦法,她悄悄走到庭院中間的一棵樹後。
在夜晚, 這裡是兩座亭子視線的盲點,她可以約莫看出亭子中人的背影,而亭中的人卻不會關注到她的存在。
簡直是個完美的計劃!賓格利小姐定睛觀察。
左右都是兩位身材高大的人士。從背影看上去,左邊氣質端莊,右邊風度翩翩。哪位是達西先生呢?賓格利小姐又糾結了。
正在此刻,右邊亭子的人突然回過頭,紳士地向賓格利小姐招了招手。
賓格利小姐頓時覺得心跳加速,臉龐慢慢紅了起來。
她提著裙子,緩緩走了過去。
月影婆娑,晴朗無雲。
月下三人,各有各的心思。
等到賓格利小姐走到亭子邊時,亭內的先生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消失不見了。
亭子正中央卻放著一束玫瑰。
賓格利小姐驚喜極了。她自戀地覺得達西先生一定就在不遠處看著她。於是佯裝淡定,慢慢走過去,俯下身拾起這一束愛情的信物。
還沒來得及起身,她瞬間就被人從後面抱住。
「先生——」
「噓。」
是壓低的聲音,音色分辨不清。但腰間被抱著的力度卻更緊了些,賓格利小姐有些意亂情迷。
「菲茨威廉——」她親昵地叫起了對方的名字。
「噓——」
還是那道壓低的聲音,卻感覺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對方的力度突然大了很多,呼吸漸漸沉重起來。
賓格利小姐任憑對方將手附上她的眼睛,然後輕輕撫著腰,將頭靠著她的頸窩。
「達西先生——」
沒有言語的應答。
回應她的,是頸部瞬間傳來的溫度,唇瓣帶有侵略性地從下緩緩上升。他親吻著他的下巴,嘴角,最後完全地附上唇。
賓格利小姐徹底淪陷了。
達西先生——竟然骨子裡是這麼奔放?也對,早在他對於伊麗莎白裙擺泥土沒有厭惡的時候,她就應該想到這點。如果早知道,她就早會轉變策略,更不會給別人一丁點機會。
不過,現在也不遲……
她激烈地回應著,不過幾秒,就聽到了遠處快速傳來的腳步聲。賓格利小姐臉皮薄,想要推開對方,卻被他抱得更緊了。
「有……人……」好不容易說出兩個字,她的嘴唇再次被封住。
天哪。賓格利小姐不敢相信,達西先生竟然——
腳步聲停了。看來是必然會被發現。這種事情傳出去,對他們的名聲都不好。那麼達西先生會娶她嗎?當然一定毫無疑問。既然這樣,這會不會是達西先生太喜歡她了,所以就要出此下策,以綁定兩人的未來?
那麼,她是不是也要有所表示?
賓格利小姐瞬間有了決策。
然而,還沒有等待她發表長篇大論的感言,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道討厭的聲音。
「我親愛的上帝,我這是都看到了什麼?」
是愚蠢的柯林斯,竟然是他來了。
賓格利小姐現在已經結束了與她情人嘴唇的接觸,卻還是把頭埋在他的懷裡。
「聰明」如她,根據柯林斯這幾日的舉動,便很容易看出了他的殷勤。這樣一想,左邊亭子裡的寫信人,一定是這位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牧師了。
這樣一位愚蠢的人竟然想要和她攀上關系?簡直是不可理喻。當下正好讓他認清現狀,回歸現實。賓格利小姐想。
她想像的是,柯林斯惶恐地和他們道歉,然後把私密的空間還給她和達西。他如果像以前一樣愚蠢而多嘴,那就會在她回到舞會之前,把看到的事情告訴天下人。這再好不過。
然而事實恰恰相反,唯一符合預期的是,柯林斯先生確實是惶恐了:
「傷風敗俗,傷風敗俗。」他連說了四五遍,還是覺得不夠,甚至走上亭子,轉圈打量起這對偷情的男女。
「柯林斯先生——」賓格利小姐臉色有點不好看。
「啊賓格利小姐,請你放心,我是知道你被強迫的。所以我以上帝的名義發誓,絕對不會透露你的名字。可是這位先生——」
賓格利小姐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位小偷先生,哦我慈愛的上帝!」柯林斯言語裡滿懷愧疚,但臉色寫著的全都是傲慢,「都是我的不好。賓格利小姐,我得向你道歉,都是我的不好。如果我再多一點時間在你身邊,多和你講講當年彭伯麗莊園可怕的內賊,你就絕對不會想和他多呆一分鐘……」
小偷?彭伯麗莊園的內賊?
賓格利小姐這才緩過神來。其實,她自始自終都沒有看過這位面前的……親吻她的人的……正臉。原先她自以為是地認為他是達西先生,但現在——
透著月光,她看到了面前人的模樣,賓格利小姐臉色越來越差。
與她相反,維克漢姆先生卻是一臉無辜,風情萬種。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九點穩定更新∼沒有差錯的話,應該會在12.28-1.1日開始日更!
第34章 第一支舞
「卡羅琳, 你的臉色非常不好。」
賓格利小姐回到舞會的時候,客人們已經全部到達。賓格利先生第一眼發現了她,關切地問候了一句。
「有些不舒服, 出去吹了吹風。不用擔心我, 查爾斯。」
「你沒有事情就好, 親愛的妹妹。」賓格利先生松了口氣, 「剛才聽柯林斯先生說,後院花園裡發現了一位鬼鬼祟祟的小偷, 還好沒有被你撞見。」
「……」
柯林斯作為流言傳播的起源,為所有八卦的人樹立了榜樣。他與賓格利小姐前腳後腳進入莊園,這風聲卻已經傳遍了人群。把賓格利小姐嚇得只能轉移話題。
「達西先生。」她看到站在哥哥身邊的達西,還有簡,還有……伊麗莎白。
她覺得今天的伊麗莎白格外漂亮。她戴著一頂淡黃色的帽子, 襯著她白暫的皮膚和紅潤的嘴唇,一點都不比她姐姐差。
而她叫了一聲達西, 達西全然沒有聽見,卻一直望著伊麗莎白。
「達西先生。」她只能又叫了聲,眼中有些嫉妒。
對方這才不冷不熱地答應了句:「賓格利小姐。」
「達西先生,這兩日都沒有看到你, 你是去處理事務了嗎?」
「我去了城裡。」
「我不知道你去城裡有什麼事情?」賓格利先生道。
「在這樣的季節到城裡去, 我想一定是為了什麼特別的事[1]。」賓格利小姐說,說完特意看了伊麗莎白一眼。
伊麗莎白下意識看向達西,有些緊張。
在賓格利小姐眼中這是一種失落,讓她頗為得意。
「確實如此, 」達西說, 「我去倫敦和朋友有個約會。」
「約會?」賓格利小姐大叫,「是安妮小姐嗎?我猜一定是了。」她語氣裡滿是嫉妒, 卻暗含著表現不出來。就像是十一月窗外的寒風,屋內人感受不到。
不過自己嫉妒是遠遠不夠,她還要讓伊麗莎白陪她一起:「說到安妮小姐,伊麗莎白,等到哪天一定得請你與安妮·德保爾小姐見見,她一定會覺得和你相處是一件非常新穎的事情,她一定會樂意見到你的。」
伊麗莎白點了點頭,沒有任何反應,這讓賓格利小姐著了急。不過還沒等她想到下一步擠兌的方法,就聽到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腳步聲從一側傳來。
「尊敬的德包爾小姐?」卡羅琳·賓格利說這件事情的時候,忽視了柯林斯先生對於這個名字的關注程度,她看到他寬厚的身子擠過人群走向她,一下子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說到德包爾小姐,我得著重強調一句,她生下來就是一位高貴的公爵!」柯林斯叫道,「唔,達西先生,您好。」
柯林斯彎腰行禮,達西淺淺地點了點頭。
「晚上好,賓格利先生。」
「柯林斯先生。」
「還有表妹們,你們真的是晚會中最漂亮的女士了。啊不——還有賓格利小姐——」他故意拖長了音節,惹得對方臉色一青,「好久不見,賓格利小姐。」
「柯林斯先生。」卡羅琳·賓格利非常尷尬。
「柯林斯先生,剛剛聽你說後院裡發現了一位鬼鬼祟祟的小偷,我還沒有問具體情況。你看清楚是誰了嗎?」賓格利先生一句話雪上加霜。
「那是當然。」柯林斯先生挺起胸脯,朝著達西看了一眼。像是一只看家狗尋求主人的獎賞。不過,他知道主人不喜歡這位小偷,甚至都不想聽到他的名字。
因此,他臨機一動,說道:「不過,作為一名牧師,我覺得還是可以給這位小偷留存顏面,只要他看在上帝的份上願意改正。你說是不是,賓格利小姐?」
柯林斯意在博得女士的關注,卻沒想到這句話會讓女士更加不自在。
「你說的不錯。」她簡短地說,為了轉移話題,她不得不繼續問道,「柯林斯先生,第一場舞就要開始了,你有舞伴嗎?我想在場的幾位女士,都會非常樂意與你分享這支美麗的舞曲。」
「哦是嗎?」柯林斯朝著簡與伊麗莎白看了一眼,這讓賓格利小姐松了口氣。然而還沒等她的氣順到底,就發現柯林斯又望向了她。
她有一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柯林斯向她伸出一只手:「你能這樣說,是我的榮幸。我也相信,不僅僅是我們,尊敬的德包爾夫人也會非常樂意看到我們跳這只舞曲的。」
「我以為德包爾夫人或者大主教會不樂意看到你這樣做。」賓格利小姐只能側面拒絕。
她顯然高估了柯林斯先生的智商與情商。
「老實告訴你,賓格利小姐。這樣的舞會,主人是位品德高尚的青年,賓客又是些體面人。我絕不會認為有什麼不好的傾向。所以,我非但不反對自己跳舞,反而希望在場的小姐都能賞臉。賓格利小姐,我就利用這次機會請你陪我跳頭兩場舞吧。我相信簡和伊麗莎白表妹一定不會怪罪我的失禮,因為我這樣做自然有我的理由[2]。」
「自然不會。」伊麗莎白知道柯林斯這樣的理由是什麼,絕對沒有任何反對的意願。
「柯林斯先生。」賓格利小姐的臉色非常難看,「我的身體有些不舒服,還是非常抱歉了。」
「身體不舒服,那可真是不妙。」柯林斯惋惜地感嘆一聲,卻又話風一轉,「如果小姐是擔心莊園裡的那位小偷,那大可不必。我想,發生了這種事情,小偷先生必定全無顏面出現在這樣的舞會上吧。」
這句話對於賓格利小姐而言,如針扎一般難過,卻再也不敢拒絕。極不情願地扶上了柯林斯先生的手,由著他領到舞池中央。
等到兩人走後,達西才開口:「查爾斯,其實你的妹妹並不情願。」
「確實如此。」賓格利說,「不過柯林斯先生也是一位實誠的青年,卡羅琳接受了他的邀請,也不算太失顏面。不過話說回來,達西,」他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你說的倫敦的約會,不會是和伊麗莎白小姐吧?」
達西臉色微紅,不做聲。
賓格利一下子看出了好友的心思,笑道:「那我妹妹可就要傷心啦,我得有時間去安慰安慰她。」
能夠在與達西交流中占到上風,是為數不多的時間。賓格利先生感到尤為開心。當然,這是在為好友找到愛人開心的基礎上。
不過,調侃很快結束,因為第一支舞快要開始,他紳士地邀請簡走向舞池中央。
這一片的人群中只剩下達西和伊麗莎白。
他走到她的身邊。
「說到性格,其實查爾斯和班奈特小姐很像。查爾斯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但很少會看到別人的缺點。」
「所以你才會選擇和他做朋友吧,達西先生?」伊麗莎白說道,「因為簡單。」
達西詫異地看了伊麗莎白一眼:「我不記得這是第幾遍,但我還是想說,你真是一位令人敬佩的小姐,伊麗莎白。」
「謝謝。」伊麗莎白眨眨眼。
「帽子……喜歡嗎?」達西突然靠近了她一步,輕輕地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引用自原著第五十二章。
[2] 引用/改編自原著第十七章。
第35章 占有欲
在倫敦的最後一個晚上, 伊麗莎白送走埃爾頓先生和湯姆主編後,就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間,拆開達西先生臨走前送給她的那個淡黃色禮盒。
是那頂她在克裡夫蘭帽子店看中的淡黃色帽子。
當時老店主說這頂帽子已經被預定, 如果想要的話需要到倫敦總店調貨, 她也就放棄了。沒想到達西竟然記得這麼清楚, 特意跑到倫敦的克裡夫蘭總店, 替她買下了這頂帽子。
伊麗莎白覺得心尖上有什麼東西冒了出來,有著淡淡的歡喜和深深的暖意。
「還有一封信呢。」她將帽子收好, 然後發現了盒子底部藏著的小秘密,驚喜地叫道。
信紙也是淡黃色的,透露著寫信人的溫情。
打開來,是一小段話。
信的文體優美,結構高雅, 語言樸實,效果卻強烈真摯[1], 看得出是措辭了許久,卻只為傳達一個意思,那就是邀請她在周二的舞會跳舞。
——「帽子……喜歡嗎?」
——喜歡呀,但她更喜歡的, 卻還是送帽子的人的感情。
重生一世, 達西先生對於她的感情依舊熱烈而直白,也少了之前的傲慢和偏見。
那麼她呢?
似乎在感激之外,也多出了那麼一份情感。
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發展——在舞曲不斷地轉圈中,伊麗莎白看了看和賓格利先生幸福共舞的簡, 認真彈奏鋼琴的曼麗, 活潑地和軍官跳舞的麗迪雅和吉蒂,以及正在自己面前的, 她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人。
達西先生。
「我們說說話吧。」達西突然開口說道,「說也奇怪,我從來都不喜歡在跳舞的時候說話,因為我曾認為那是對於舞曲的不尊重。但和你跳舞,伊麗莎白小姐,我卻總是想要開口,想要多了解你的生活。」
「這才是我們跳的第一場舞,達西先生。」伊麗莎白俏皮地說。
「我知道,但是我必須要說,那種感受非常強切。」達西說,「你喜歡倫敦嗎?還是浪伯恩更多一些?」
「倫敦城確實繁華,但相比而言,我還是覺得浪伯恩的空氣更加新鮮一些。倫敦雖然能夠買到美麗的帽子,認識許多有趣的人,但如果住久了,我也會懷念家鄉的牛羊和草地的。」
「你可不能有這麼重的鄉士觀念,你總不能一輩子呆在浪伯恩呀[2]。」
不能一輩子呆在浪伯恩。言下之意,就是有其他的去處。這話如果是朋友或者長輩的談心或教導,那就完全沒有問題。但從達西口中說出來,卻像是別有深意。
不知是因為舞蹈節奏突然加快,還是這句話的原因,伊麗莎白和達西都覺得心情有些兩樣,臉色同時微微地紅了。
「其實倫敦與浪伯恩距離也不算遠。遠近都是相對的,只要你出得起盤纏,遠一些又何妨[2]。」
還有一句話,她沒有說的是,等到幾十年後蒸汽火車興起,這些現在看來觸不可及的距離,都一下子消融在燃燒著的煤礦裡了。
這話讓達西十分詫異,卻又非常驚喜,即使說者本無它意,但有心之人聽起來會想很多。
「所以伊麗莎白小姐會想著到處逛逛咯?」
此時舞曲正到一個小高潮,動作加快,兩人都微微有些喘氣。
伊麗莎白感受到達西溫潤的鼻息,輕道:「當然。」
「伊麗莎白小姐。」達西隨著舞曲一只手托住她的腰,覺得她身上的每一個地方都比別的小姐棒,他頓了頓,說道,「那麼,彭伯麗莊園隨時歡迎你的做客。」
「那我以什麼理由去訪問呢?」
「我的妹妹。我一直非常希望向喬治安娜介紹你。見到你她一定會非常開心。」
「我也會非常開心能夠認識喬治安娜小姐。不過,達西先生,這番對話我們似乎前幾天剛進行過?」
達西笑道:「竟然是這樣。那麼看來,我對於你的訪問,已經迫不及待了。」
*
開場舞非常活潑,兩人跳完都有些喘息,但又舍不得分開。於是又跳了一首,才走到舞池一邊。
「我之前犯了一個錯誤。」達西說。
「是什麼呢?」
「在剛認識你的時候,在盧卡斯爵士府上,我沒能夠和你跳一場舞,真是太可惜了。」
「這我記得。」伊麗莎白笑道,「我非常深刻地記得你說的那句話:』如果你想要跳舞,我可以帶你跳。『瞧你說的,多麼的不情願,多麼的勉強。只要是有一點脾氣的女士——當然不包括我的姐姐——聽到你這樣說,都會失去跳舞的興致,你說是不是,達西先生?」
「這完全是我的問題。」達西道,「我從小就是受的這樣的教育,父母叫我自私自利,看不起別人。要不是因為你,伊麗莎白小姐,我或許永遠都意識不到這點。」
「好啦。檢討的話不用說第二遍,達西先生。」
「沒有問題。那麼,休息完了,還想再跳一場舞嗎?」
「哈!」伊麗莎白叫道,「達西先生你的體力可真好。連續跳兩場舞,我還想多休息一下。你要不要去找我的姐姐,她一定也是一個非常棒的舞伴。」
「不用了。」達西頓了頓,似乎在糾結著什麼,還想說一些話。
伊麗莎白就認真地看著他,等待他組織好語言。
他似乎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
「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有些不紳士,我也非常驚訝我竟然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樣非常強烈的想法。我想要告訴你,不管你聽到後認為我是一位傲慢無知的人也好,粗魯無禮的人也罷,我依舊非常想要告訴你。」
伊麗莎白先是一驚,不過很快就淡淡一笑。
話再無禮,再驚人,也比不過他上輩子求婚時候說的那些,不是嗎?
她笑:「達西先生,你說。我聽著呢。」
她目光溫柔而俏皮地注視著達西,讓他因為自己想法而有些無措煩腦的心態,漸漸平靜下來。
「我發現——」他頓了頓。
「我現在不想要和任何一位除你之外的小姐跳舞。還有——」他又頓了頓,停下來在觀察伊麗莎白的表情。
「還有?」
這句話足以鼓勵他繼續說下去了。他似乎是無意識地望了望目光看向這邊的埃爾頓先生。
「還有,一想到你和別的男士在舞場上愉快的交流,我就非常失落。我不想看到到你和別的男士跳舞,一點都不想。」
作者有話要說:
達·霸總·西的強烈占有欲++!
注:
[1]靈感來源於/借鑒《艾瑪》第八章。
[2]摘自原著第三十二章。
第36章 畫像
「我不想看到你和別的男士跳舞, 一點也不想。」
……
伊麗莎白愣愣地看著達西。她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要燃燒起來。
達西目光矍鑠地盯著她,然後彎腰低頭,緩緩地行了個吻手禮。嘴唇一觸即離。
「非常抱歉, 伊麗莎白小姐。是我唐突了。」
他正要松手, 卻感受到對方一把反握住他, 深邃的眼睛一下又亮了起來。
「不, 達西先生,這並不唐突。因為我恰恰也是這麼想的。」伊麗莎白眯起雙眼笑了笑, 話中摻雜了些玩笑的感覺,卻又不失真誠。
她瞬間又松了手,但雙手緊握的余溫還在,心跳快速而沉重地跳動著。
「既然達西先生不願意跳舞,」伊麗莎白笑道, 「那麼我倒是有個提議。」
「我支持你的任何提議。」這話裡帶著一種生動的情緒,正如絕大多數戀愛中人們的聲音[1]。
任何提議?伊麗莎白默默地想, 即使是要求嫁給他嗎?
不過一想到達西的感情和上輩子的事情,她想,達西先生說不定對於這種提議也會非常支持呢。
「你以前讓人畫過像嗎?」她嘴上同時問道,「我想肯定是有很多啦。」
「多不多我不加評論。但你可以親自去彭伯麗莊園看一看。」達西說得若無其事而又意味深長。
這話細品起來非常曖昧, 伊麗莎白心重跳了一下, 才繼續說道:「我對此毫不懷疑,但也樂意去驗證一下你說的這句話。不過現在,達西先生,我突然產生了一個願望, 那就是為你畫一幅像[1]。」
達西欣喜地笑了:「非常支持。我可以擁有這幅畫像嗎?」
「當然。」
「需要我保持一動不動嗎?」
「最好是這樣。」
「完全沒有問題。我正好可以思考一下, 這一幅畫需要框上什麼樣的相框,可以掛在哪個地方。這一定要是個能夠充分體現它價值的地方。」
伊麗莎白被達西難得的奉承逗樂了:「那我可得提醒你一句, 我的畫技只還說得過去而已,算不上好。」
「沒有關系。它的作者就已經值得一切。」
伊麗莎白的心跳又頓了一下。她猛然發現,達西先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曖昧的情話,真是說起來毫不費力啊!
他們走到舞場旁邊的房間,這本是給人休息打牌的地方。但因為舞會才剛剛開始,沒有人願意掃主人的興,所以這屋內空無一人。
「准備好了嗎?」
「當然,伊麗莎白小姐。」
「要保持一動不動哦?」
「任憑你的擺布,伊麗莎白小姐。」
調情起來還是達西先生厲害!伊麗莎白暗搓搓地想道。她硬是讓她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達西先生的臉上,才沒有讓自己的臉蛋紅起來。
不得不說,達西先生的容貌非常精致,為他畫像也是一種挑戰[1]。
他的眼睛尤為深邃,筆墨淡上一點都無法展現。但如果過濃,就描繪不出眼神的純淨。
他嘴巴的非常明顯地遺傳了達西家族的容貌,獨特的線條必須要細致的觀察才能捕捉。而之後的勾勒更需要認真,稍微出一點差錯都會有損畫質。
伊麗莎白腦子裡轉過各種作畫方式,微型畫、半身像、全身像、鉛筆畫、蠟筆畫、水彩畫[1],她都預想了一遍,最終敲定鉛筆畫半身像。
原因是,達西先生的身材也無可挑剔,這一點不能錯過。但如果選擇全身像,就會減少對於他臉部的細致描寫,這也尤為可惜。所以綜上所述,半身像最為合適。
開始作畫後,伊麗莎白才知道,這樣的活動在一個靜謐的小屋內,之後他們兩人,是多麼的曖昧!
兩個人的眼神不斷地交流,每當目光相觸,她就感覺室溫又升高了一些。
灼人的溫度讓她不得不脫去披肩,露出了精心挑選的禮服。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純白色的露肩抹裙。頭發高高地盤在頭上,鎖骨充分地展示出來,尤為美麗誘人。
伊麗莎白繼續專心作畫,卻感覺達西的目光更加灼熱了。
這樣的目光讓她無法專心作畫,她不得不提示一句:「達西先生,你能不能嘗試著看向右邊的那盞蠟燭?」
「……」
「對,頭再向右偏一些。」
「……」
「就是這樣,這個角度對於眼神的刻畫會更加到位。」
非常拙劣的借口,說的人和聽的人都能明顯地判斷出來。不過既然伊麗莎白能夠硬著頭皮說,達西為了禮貌,也只好硬著頭皮聽,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伊麗莎白松了一口氣。
達西卻有些坐立不安,因為他能夠感受到伊麗莎白不斷看向他的目光,自己卻不能投以回報。這讓他覺得內心湧起一種莫名的情緒,一下子焦躁起來。
這是一種非常罕見的心情,准確的來說,他二十八年來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他想要現在就起身,然後……
親吻她。
不過還是不能破壞她的畫啊,達西想,然後硬生生地將這種衝動壓制。
*
時間過得非常快,無論是對於屋外跳舞的客人們,還是屋內作畫的戀人。
先說說埃爾頓先生。自舞會開始,他一直想要接近伊麗莎白,邀請她跳一場舞。但她前兩場都在和達西跳舞。本來好不容易等到她休息,卻發現她和達西又悄悄走到了休息室。
不知道是出於好奇還是嫉妒,他似是無意地繞到休息室,看上一眼。然後——就只發出一聲嘆息,但眼中卻慢慢閃現出一種堅決,像是終於下定某一個決定。
簡和賓格利先生跳完兩場舞後,分別又和別的姑娘與先生跳了兩三支舞。等到第六支的時候,他們又重新聚到了一起。
這所展現的信息,再明顯不過。
最得意的要數班奈特太太,可惜她本想和周圍的人群炫耀這門上好的親事,卻發現曼麗一直站在她的身邊,不給她透露消息的機會,這讓她非常掃興,卻也無奈。
最郁悶的,就要是賓格利小姐了。她好不容易忍受了柯林斯先生煩人的嘮叨,到第三支舞的時候,又發現達西先生和伊麗莎白雙雙不見。等到後來跳舞的人累了,轉戰打牌,才獲知原來兩個人在那裡作畫。
她進屋的時候,伊麗莎白的畫作已經快完成了。
模特非常令人滿意,藝術家也是技巧嫻熟。這幅畫從任何一方面看,都是一幅非常漂亮的畫像[1]。
畫像越漂亮,作畫之人與被作畫之人越享受,賓格利小姐就越不開心。
她高傲地走到伊麗莎白的身邊,說道:「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瞧不起玩牌,她是個了不起的藝術家,對別的事情都不感興趣[2]。」
伊麗莎白看了她一眼,道:「這樣的誇獎我不敢當,這樣的責備我也不敢當,賓格利小姐。我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藝術家,很多東西我都感到樂趣[2]。」
「那我倒想問問,你是覺得作畫本身快樂,還是這樣盯著我們的達西先生看覺得快樂啦?」
非常尖酸刻薄的問題,賓格利小姐本意就是要當著達西先生的面,「揭穿」伊麗莎白為了抬高身價,使用下賤的詭計,在男人面前才藝展示,用以博得好感。
但她顯然忽視了這對壁人之間暗暗流動的情愫。
伊麗莎白側著頭看了達西一眼,看得他心跳加速,面色紅潤,瞳孔放大。才緩緩說道:「倒是被你說中了,賓格利小姐。作畫雖有趣,但不如這樣看著達西先生有趣,這可是不可多得的機會呀。」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靈感來源於奧斯汀太太《愛瑪》第七章,部分改編於愛瑪為哈裡特作畫的情節。
[2] 改編自原著第八章。
第37章 柯林斯求婚
賓格利小姐在伊麗莎白這裡吃了個啞巴虧, 正暗地裡作氣,卻不知道有更大的挑戰正等著她——
我們愚蠢無知的柯林斯先生准備求婚了。
他的假期到下周六就要滿期,今日之後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再見到賓格利小姐。於是他決定不耽擱時間, 就在這眾人的見證下, 完成他人生中重要的事情[1]。
當然, 是在伊麗莎白為尊敬的達西先生作完畫之後。
對於柯林斯先生而言, 婚姻不過是生活的附贈品。上帝交給他的主要任務,還是侍奉與討好徳包爾夫人與她身邊的人。娶賓格利小姐為妻, 為的大多是這個目的。
所以,為了求婚這件事情,打擾達西先生的雅興,是萬萬不行的。更何況賓格利小姐這不也在津津有味的欣賞著嘛。
聽說她的畫畫也非常不錯。
柯林斯先生看著這幅美麗的畫面,已經幻想起了將來帶著他美麗的妻子, 前往羅新斯莊園,為徳包爾夫人與徳包爾小姐畫人像的場景。畫畫之後, 賓格利小姐還可以獻上一曲鋼琴曲,朗誦一首詩歌。適當展現自己的才藝是無妨的,只要不超過徳包爾小姐。
……
這樣的幻想足以支撐他度過等待的時光。
夜色漸漸變深,打惠斯托牌的人已經湊齊了兩桌。這兩桌的人之前都有邀請柯林斯加入, 但都被他一一婉拒, 為的是不錯過求婚的最佳時機。
終於,達西先生的半身像完工了。
柯林斯先生走上前去,先是啰嗦了五分鐘向達西問好,然後說道:「達西先生, 我想請你賞光, 讓我和賓格利小姐私下談話,你贊成嗎[1]?」
「我沒有權利反對, 但你得問問賓格利小姐。」達西或許是心情好,一下和柯林斯說了這麼多話,這讓後者備受鼓舞。
「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可以與你私下交談的,柯林斯先生。」賓格利小姐冷淡地說道。
「我或許知道你的擔心。不過請你放心,賓格利小姐。看在上帝的份上,我絕對不可能像小偷先生那般,做出那種無禮的事情。我是一位正直的牧師,不會使出卑鄙下流的手段。」
這話一下抓住了賓格利小姐的把柄,這讓她又惱又窘,卻又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她考慮了一會兒,覺得能夠趕快悄悄把事情解決了也好。於是她重新坐下來,冷著臉看著柯林斯奉承著將客人們都請出棋牌室[1]。
真是啼笑皆非。明明這裡是她哥哥的莊園,卻看到一個外人在這裡作威作福。賓格利小姐想,雖然該死的維克漢姆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但他至少有點自知之明,沒有像這位傻瓜牧師一般,自以為是,高傲自大。
「賓格利小姐,你害羞怕燥,非但對你沒有任何損害,反而更加增添了你的天生麗質[1]。也讓我說服了自己,傍晚院外發生的事情,是你被迫而為。」
這話說得非常巧妙,讓賓格利小姐不願答應,卻又拒絕不成。她只好繼續冷眼看著他,壓制住自己的火氣。
「說真的,賓格利小姐,你收到我的信的時候,一定驚喜壞了吧?我想,你可能是過於激動,所以走出後院的時候忘記了方向,才被小偷先生有機可乘。看在上帝的份上,都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趕來解救你的。」
「你想錯了,柯林斯先生。」賓格利小姐打斷他的話,「我沒有收到任何信件。我去後院只是因為不舒服,想透口氣。僅此而已。」
「我知道小姐們常常找一些借口來掩飾自己的真情,這不要緊。」
「這不是借口,柯林斯先生。」
「要不是你這樣稍許推諉一下,我反而不覺得你可愛了[1]。」
「我沒有想要推諉。」
柯林斯頓了頓,他的智商和情商顯然不足以讓他看出女士的憤怒。他從背後拿出了早已准備好的小菊花。
「我想我對於你的百般殷勤,已經表現得非常明顯[1]。你一定明白我這次想要和你單獨交談的目的。」
「我不明白。」
「我覺得我們的結合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第一,凡是像我這樣生活寬裕的牧師,總是要給全教區樹立一個婚姻的榜樣[1]。其次,你美麗漂亮,懂得操持家務,與你結婚一定會使我更加幸福。最重要的是,我三生有幸,能夠遇上徳包爾夫人這樣一位高貴的女施主[1]。所以討好和侍奉她是我的職責和義務。我相信你會陪伴我完美地完成。」
賓格利小姐瞪大了眼睛聽著柯林斯先生說完了這段話。期間她想要打斷他很多次,但都被他完全忽視,直到他發表完了言論。
「此刻你一定非常欣喜吧?賓格利小姐。」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徳包爾夫人囑咐我,女人都是受情緒影響,果然沒錯。我現在就要用最激烈的語言把我最熱烈的情感向你傾訴[1]。說道貞潔問題,我完全無所謂。剛才在外面發生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對外人說一個字。請你放心,我們結婚後,我絕不會說一句小氣的話[1]——」
賓格利小姐非得打斷他不可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柯林斯先生?」
「我在向你求婚,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們是最完美的組合。」
「最完美?」賓格利小姐氣笑了,「你覺得我們相配嗎?」
「我剛才說過,對於貞潔問題,我絕不在意——」
「柯林斯先生。」她只能再次打斷他的話,她發現與他對話,必須要把自己的意思說得一清二楚,不然以他自大的本性,還不知道要怎麼領會,「我是說家世和財產。你覺得我看得上一位普通牧師的微薄收入嗎?」
柯林斯鄭重其事地揮了揮手:「年輕的姑娘遇到人家第一次求婚,即使心裡頭答應,口頭總是會拒絕一下。所以即使你以這樣的借口拒絕我,我也毫不灰心。畢竟,我希望不久就能領你步入神壇呢[1]。」
「絕無此意,我根本沒有任何想要和你步入神壇的想法。」
「我相信你的拒絕不過是說說罷了。這非常符合女子微妙的性格,也鼓勵我更加努力地追逐下去[1]。」
「請有點自知之明,柯林斯先生。」
「徳包爾夫人一定會對我們的結合十分欣喜。剛才看到你的時候我就在想,我領你去羅新斯莊園,為徳包爾夫人作畫的場景,是多麼的奇妙,多麼的美好。」
「請停止你的幻想,柯林斯先生。」
「你去做客的時候穿著普通一點就好。徳包爾夫人為人寬厚,只要你在她面前稍微端莊穩重一些,她一定會喜歡你的[1]。」
「……」
面對這樣一位愚蠢的人,賓格利小姐發現自己竟是完全的無力。她實在是無法忍受,只能站了起來,奪門而出。
門外是一群圍觀著的八卦的人群。
賓格利小姐臉色非常不好看,只向幾位好友點頭示意,然後就一聲不響地上了樓。
柯林斯膽子再大,也不敢就這樣未經允許走上主人的房間。
這怕是她躲避這位瘟神唯一的方法了。
室內發生的事情,外面雖然不能聽得清楚,但也能猜測一二。賓格利小姐上樓後,八卦已經在人群中傳開來了。
*
聽到柯林斯先生和賓格利小姐求婚的傳聞,伊麗莎白一點也不意外。
畢竟上輩子深受其禍害的人就是她啊!
也不知道這輩子發生了什麼事情,柯林斯先生竟然轉移目標了。她其實沒有做什麼,因為目前主要的目標還是預防維克漢姆和麗迪雅的結合。
但有可能就是一些微小的細節變化,竟然讓維克漢姆和柯林斯同時「愛上」了賓格利小姐。
對此,伊麗莎白還是有些寬慰,但也不免對於賓格利小姐有些愧疚。她並不是什麼壞人,只是脾氣有些不好,嫉妒心濃了些,卻替代班奈特姐妹承受了這些劣質的感情和考驗。
「我之前猜到了柯林斯先生的目的,其實我可以幫她一把的,說不定就不會這麼難堪了。」伊麗莎白對著達西吐了吐舌頭。
「柯林斯先生的意圖的確很明顯。」達西平靜的說。
伊麗莎白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那作為賓格利小姐哥哥的好朋友,你也不去阻止這件醜事嗎?」
達西回答道:「賓格利小姐性格上有許多缺點,很多都是她哥哥縱容出來的。適當經歷一下這些無傷大雅的事情,對於她也好。其實她本性也不是一個壞孩子。」
「孩子?」對於達西這樣的稱呼,伊麗莎白有些啼笑皆非。
明明這位「孩子」還整天想著與他結合呢,她想。
「麥裡屯的人們看在查爾斯的面子上,不會將這件事情鬧大的,你放心。」
「我沒什麼不放心的。」伊麗莎白笑笑。
「既然如此,」達西的嘴唇勾了勾,「我們換個話題吧?」
伊麗莎白問他想要談論什麼話題。
「剛才賓格利小姐問你,你覺得僅僅是作畫本身快樂,還是為我作畫更加有趣,你似乎選擇了後者。」
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沒錯。」
「所以你覺得與我單獨相處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可以這麼說。」
「一直看著我,即使是一兩個小時,也不無聊?」
「一點也不。」
「那麼,」達西的耳根緩緩地染上了誘人的紅色,「我想要理解為,你其實有一點點喜歡我。可以嗎,伊麗莎白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T.T感覺伊麗莎白和達西的感情戲有那麼一點超越19世紀。不過因為寫同人的一個初衷就是覺得原著糖不夠甜,就……自己忽視了這種bug啦∼今天晚上可能也許大概還會有一章(看碼字速度∼)!
注:
[1]改編自原著第十九章。
第38章 啟程
關於柯林斯先生不自量力求婚的問題, 小鎮上流言傳了一兩天就差不多結束了。
賓格利小姐小病了一場,雖然很快轉好,但也算是臥床休息了兩周。
柯林斯先生不再去尼日斐莊園做客, 卻也不改變原先的計劃。他就這樣繼續呆在浪伯恩的班府上, 偶爾審視一下自己的財產, 這倒是讓班奈特家的姐妹們受了罪。
維克漢姆消失了三四天後, 又在小鎮上出現了。他嘗試著靠近賓格利小姐,卻被拒之門外。據尼日斐莊園的僕人傳, 他最後一次來的時候,正好被達西先生撞見。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麼,只知道之後維克漢姆灰溜溜地離開,然後就再也沒有出現在尼日斐莊園。
只是,過不了幾天, 他又活躍在金小姐的身旁。
維克漢姆不愧是嫁妝探測器,每次下手的目標精准無誤。金小姐的嫁妝雖不及賓格利小姐, 但也足足有一萬英鎊。
不過,伊麗莎白估計,金小姐雖然單純,但也不是傻子。維克漢姆本身在麥裡屯就被柯林斯攪和得名聲極差, 即使金小姐被他的外貌迷惑了雙眼, 她的家人也不會同意。
吉蒂和麗迪雅還是老樣子,少女天生的脾性。
曼麗沒事就練練鋼琴讀讀書,周二舞會沒過多久,克裡斯汀女士便來信邀請她到她家常住。她在周五的時候獲得班奈特先生首肯, 跟隨詹納先生與小詹納先生前往了倫敦。
簡和伊麗莎白經常結伴前往尼日斐莊園。天氣好的時候, 賓格利先生與達西先生會陪伴她們在花園裡散步。他們往往剛開始是四人結伴,走了約莫五分鐘, 伊麗莎白和達西就會慢慢落下腳步,讓簡和賓格利先生單獨相處。
有一次,伊麗莎白問達西:「你覺得如果賓格利先生和我姐姐結合,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他們天天都會隨意聊些話題,幾乎無話不談。
「想聽實話?」
「想聽實話。」
「大概率會非常幸福。他們都是溫柔善良的人,這樣的結合避免了許多婚姻裡的爭吵與勾心鬥角。但是他們又都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想法,遇事都願意遷就,很容易失去原則。在面對重大困難的時候,這樣的結合不算穩定。」
伊麗莎白驚訝地看了達西一眼。
可以說,參考上輩子的實際情況,他推測得**不離十了。
「那怎麼樣算是一段完美的婚姻呢?」她又問。
「我認為沒有東西可以稱得上完美,婚姻也是如此。」
「那我換個問法,你覺得一對戀人的結合,最重要的是什麼?」
「交流。在交流中不斷磨合,雙方才會越來越默契。就和我們現在一樣。」
這樣的談話如果進行到底,不知道會生出什麼樣的結果來。可惜,賓格利先生的出現,打斷了伊麗莎白與達西關於婚姻的討論。
「你的臉色不太好看,查爾斯,出了什麼事情?」達西問道。
「不太理想的事情。我得馬上趕去倫敦,處理事務。如果你能陪我一起,我會非常感激。」賓格利先生一臉擔憂。
於是,兩對「戀人」甜蜜約會的日子,就這樣戛然而止。
簡十分傷心,她非常依賴於賓格利先生的陪伴,但也知道他事務的重要性。只是情緒難以控制,在賓格利先生離開的好幾天內,都悶悶不樂。
相比而言,伊麗莎白就好了許多。
一方面是因為她對於達西的了解,遠勝於簡對於賓格利先生的了解。所以這種焦慮的情緒自然就少了些許。另一方面,她收到了詹納先生的來信。
信上說,天花接種的實驗,可以提上日程了。
*
十二月中旬,班奈特太太的弟弟和弟婦,嘉定納夫婦來班府拜訪。臨走的時候,他們邀請班奈特一家到倫敦過聖誕節。
班奈特先生喜歡清靜,自然是對倫敦沒有興趣。
班奈特太太還在為突然消失的賓格利先生,埃爾頓先生與柯林斯先生,以及相應快要促成的幾段婚姻感到惋惜,所以稱沒有心思外出。
簡受了些風寒,這幾天在家臥床休養,也是沒有辦法前往倫敦,即使她非常想在那裡與賓格利先生相聚。
至於伊麗莎白——這樣的邀請正合她意——她本來還在思考,應該找什麼樣的借口,才能「消失」一個月,去倫敦參加天花實驗呢。
閑不下來的麗迪雅與吉蒂同樣表示樂意前往。伊麗莎白一開始有些不樂意,但後來一想,這樣可以將她們兩姐妹,特別是麗迪雅,與維克漢姆隔離,可不正中下懷?
於是,十二月二十日,嘉定納夫婦和伊麗莎白、麗迪雅和吉蒂五人就從浪伯恩出發,前往了倫敦。
寒冬時節,大雪紛飛。
這段旅程不過二十四英裡的路。但馬車前行得很慢,加上路途崎嶇。他們上午天還沒亮就啟程,接近傍晚才到達齊普賽街。
伊麗莎白事先寫信告訴達西他們的行程。因而他們到達的時候,達西先生與賓格利先生早已在客廳等候。
嘉定納太太曾經親眼看到過彭伯麗,對於老達西先生也是久聞大名[1]。這會兒在自己家中見到傳說中的達西先生,真是又驚又喜。
達西先生風度優雅,舉止高尚。禮貌也極為周到,而且絲毫不擺架子[2]。麥裡屯的左鄰右舍都說這位先生談吐無禮,目中無人,這簡直是胡扯。她就絲毫沒有看出他一絲的自負或著傲慢。
「我還沒有聽說你和達西先生認識。」她悄悄地詢問伊麗莎白。
在浪伯恩做客期間,班奈特太太向她嘮叨了年收入五千磅的賓格利先生和簡的糾葛,討厭的瘟神柯林斯,以及麥裡屯的民兵團,等等。只一字沒有提到達西和伊麗莎白的關系。
「我們是朋友。」伊麗莎白簡短地回答道,但她迅速染紅的臉頰很快就出賣了她。
嘉定納太太不傻,在她這個年紀,對於男女之間的感情更是尤為敏感。她很快就從兩個人談話以及無聲的交流中,判斷出他們非同尋常的關系。
這讓她更加驚喜,也默默地開始觀察起來,以更加精准地確認兩人的關系。
達西先生先是問候了伊麗莎白的家人,然後認真地注視著她,輕聲說道:「歡迎再次來到倫敦,伊麗莎白小姐。」
「如果說我在彭伯麗,那麼你說這樣的話完全沒有問題。但是達西先生,倫敦城不是你的呀!」伊麗莎白俏皮地開起玩笑。
「那麼換成』你能夠來到倫敦,我非常開心『,怎麼樣?」
「勉強及格。不過我是想不到比這更恰當的表達了。」
伊麗莎白「咯咯」地小聲笑了出來。達西靜靜地看著伊麗莎白,眼裡也盡是笑意。
「其實我想表達的是:我非常想念你,伊麗莎白小姐。」
他頓了頓,突然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引用原著第二十五章。
[2] 引用原著第四十三章。
第39章 天花實驗
嘉丁納夫婦與班奈特小姐們勞累了一天, 需要早些休息。於是,達西和賓格利很快就告辭了。
沒有能夠見到簡,賓格利先生非常失望。不過在得知她因為風寒臥病在床後, 他只祈禱她能夠快快好起來。同時, 他更加慶幸自己的事務有了進展, 最多兩個月, 他就能完全解決,返回尼日斐莊園。
相比賓格利先生, 達西先生這一行十分開心。他在馬車上還盤算著,等聖誕節後邀請伊麗莎白小姐去看戲。卻沒有想到,這一道別,就是將近一整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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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1年12月25日,星期三, 聖誕節。
伊麗莎白早晨出去的時候,倫敦城正經歷傾盆大雨的折磨。暴雨衝刷著街道, 雨和雪的混雜體泥濘不堪。等到她正午到家後,雨已漸漸停止,天空中又飄起了小雪。
詹納醫生是陪同她一起回來的,這可讓嘉丁納太太嚇了一跳。
「我親愛的伊麗莎白, 你看上去全無生氣。發生了什麼事情啦, 醫生?」
「伊麗莎白小姐得了風寒,應該是天氣的原因。」詹納醫生簡略地找了個借口。
事實上,伊麗莎白整個早上都與詹納醫生在一起,為的是進行預定好的天花感染實驗。
還是同樣的時間和地點, 這次的圍觀群眾卻比上個月足足多了一倍。
在眾人的注視下, 詹納醫生從一位天花病人身上提取了天花膿液,然後劃破伊麗莎白的皮膚, 完成了天花的感染。
整個過程其實非常簡單,但無論是圍觀的人,還是詹納自己,都緊張得屏住呼吸,恍然生出一種度秒如年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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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
伊麗莎白打了一個噴嚏,這聲音立刻牽動了詹納醫生的神經。
「伊麗莎白小姐——」
「我沒有事情,詹納先生。」伊麗莎白揮了揮手。
看見醫生這麼緊張,本來就受到驚嚇的嘉丁納太太瞬間慌了神:「今年的聖誕節可真是倒霉,簡已經病倒在浪伯恩,現在我最親愛的伊麗莎白也遭了罪。上帝啊,真希望我能夠為兩位可憐的姑娘們做些什麼。」
「如果能有一碗蘑菇土豆湯,我就非常滿足啦。」伊麗莎白向嘉丁納太太眨眨眼,聲音有些沙啞。
「哎,可憐的伊麗莎白,如果一碗蘑菇土豆湯能夠帶給你快樂,那我現在就去燉上一鍋,希望它也可以讓你身體感受好一些。」
嘉丁納太太知道有醫生在,她陪伴在伊麗莎白的身邊也無多益處,這便隨了她的心願,下樓囑咐廚娘准備新鮮的熱湯。
嘉丁納太太走後,伊麗莎白的咳嗽瞬間就停止了。
詹納醫生立刻明白了什麼,他將伊麗莎白的房門關上。
「』伊麗莎白小姐的病情嚴重,需要至少臥床休息二十日。但幸運的是,她沒有性命之憂。不過期間盡量少於外人接觸,我會每日前來診斷。『」
「這樣的說辭如何?」
「完全沒有問題。」伊麗莎白笑眯眯地說道。
她的聲音清脆,哪裡還有之前的沙啞?
臉色也變得正常起來,坐姿怎麼看都不像是一位病人。
「伊麗莎白小姐,不得不說,你非常適合扮演一位重病之人。我想即使是朱瑞巷的戲子們都不如你,甚至剛開始的時候,你都快要把我這位醫生迷惑啦。」
「把醫生都給弄糊塗了,這樣我的家人才更能相信呀,你說是不是,詹納先生?」伊麗莎白用一種無辜的語氣說道。
「沒錯。」詹納笑道,「不過,是真的辛苦你了,伊麗莎白小姐。這樣的季節雖然適合呆在火爐旁邊,但是臥床二十天也不是一件容易忍受的事情。」
無論是伊麗莎白還是詹納先生,都堅定地相信牛痘對於天花的預防功效。但盡管如此,他們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還是嚴格遵守二十一天的隔離原則。
詹納先生又先後囑咐了伊麗莎白和嘉丁納太太一些注意事項,便先行離開,並表示他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上門診斷。
嘉丁納太太忙不迭表示感謝。
詹納先生前腳剛走,達西後腳就敲響了嘉丁納夫婦家的門。
他今天穿著一身黑色大衣和棕色長靴,看上去端莊典雅。帽檐上落著的幾片雪花,卻訴說著他迫切的心情。
「聖誕快樂,嘉丁納太太。」他摘下帽子,微微行禮。
「聖誕快樂,達西先生。」嘉丁納太太悶悶不樂,「我有個不好的消息想要告訴你:伊麗莎白生病了。」
「生病了?」達西愣了愣,「情況嚴重嗎?我是否可以進去看望一下?」
「抱歉,達西先生,恐怕不行。醫生說她得的是風寒,非常容易傳染,況且她現在也需要休息。」
達西的眼神一瞬間地慌亂了,但他立刻讓自己鎮定下來:「我馬上就去請最好的醫生。如果沒有記錯,最近詹納先生也在城裡。」
「正是詹納醫生為伊麗莎白診斷的病,就在你來之前不久。」
「詹納醫生?愛德華·詹納先生?」達西愣住了。
「應該沒錯。伊麗莎白今天一大早就和曼麗去了詹納先生家,沒想到回來的時候竟發生了這樣的事情,真是可憐的姑娘。」嘉丁納太太再次嘆息,「進屋說話吧,達西先生。我怕伊麗莎白就是在外面凍壞,才惹上風寒的。您可別再生病了。」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想既然伊麗莎白小姐正在休息,我還是不打擾你了,嘉丁納太太,請替我向嘉丁納先生問好。」
達西現在非常著急,他迫切地想要趕到詹納先生的住所,仔細詢問伊麗莎白小姐的病情。並且希望他能夠為她做些什麼,稍微減輕一點痛苦也好。
他向嘉丁納太太微微行禮,然後向後退了一步,下意識地望了望二樓伊麗莎白房間的窗戶。
視線差一點就在空中交彙。
伊麗莎白趕忙退到牆後。
「……」
嚇了一跳。
達西在門外的時候,她就一直站在窗邊。
他站得筆直,舉止紳士。雙手卻不停地擺弄著手套,透露著煩躁和焦急的心情。
她能感受到,他的余光一直關注著自己的方向,所以很注意地選擇了一個隱蔽的位置,無聲地凝望著他——
直到最後一刻,達西向後退一步,直直地看向她的房間。
她沒有快速反應過來轉換位置,只好慌亂地躲避,等到估摸著他應該走遠,她才又重新站回窗邊。
午後小雪綿綿,此時地面上已經裹上一層薄薄的白霜。達西先生走在雪地裡,任由雪花飄落在他的身上。從樓上看去,就像是一座俊美的行走著的雕像。
大約一分鐘後。他似乎才從沉重的心思裡走出,迅速上了馬車,快馬加鞭,趕向了詹納先生的住所。
伊麗莎白看著,覺得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被撞了一下,鼻子突然一酸。
怎麼辦。
她有點想哭。
達西已經消失在視野裡,伊麗莎白卻在窗邊站了足足十幾分鐘。
等到視線裡全是茫茫白雪,新的一層白霜遮住達西的腳印,她才緩緩退後,坐在床沿。
內心被許多復雜的情緒的充滿:有感激,有心疼,有酸脹,還有愛慕。
伊麗莎白覺得自己無法平靜地承受這麼多情緒,只好將自己的臉埋在枕頭裡,感受著眼淚溢出,沾濕枕頭的溫熱。
她的達西先生啊……
她現在真的很想念他,非常非常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2020又是一個新的開始啦,祝願小可愛們學習進步,事業有成,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套話一堆)∼也祝願我們的伊麗莎白女士與達西先生白頭攜老,早生貴子(女)!
從現在到1月1日24點前v章評論有小紅包噢∼
第40章 溫情
「親愛的The Lady女士,
我迫切地想要分享一條好消息和一條壞消息。如果你是我的姐姐或者朋友,我一定會讓你選擇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可惜——誒呀,說到這裡我真不高興——寫信太不方便啦, 我真希望有一天能夠在現實中見到你。
不管怎麼說, 好消息是, 我在倫敦——之前寫信已經告訴你, 我即將在倫敦度過聖誕節啦——遇到了一位非常帥氣的男士,我非常喜歡他。壞消息是, 這個可惡的人竟然說我沒有腦子!你說我該怎麼辦呀?親愛的朋友。
我非常著急地等候你的答案。新年快樂。
麗迪雅·班奈特。」
讀完這封信件,伊麗莎白的神經下意識地緊繃起來。
麗迪雅有喜歡的人了——這是她瞬間捕捉到的信息——這可真是一個災難,畢竟上輩子她與維克漢姆的悲劇歷歷在目。
不過平靜下來後,伊麗莎白想,這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像維克漢姆那般, 奸詐卑鄙的人呢。
一者,現在這位男士顯然還很嫌棄麗迪雅, 因為她腦子不好,這恰恰是伊麗莎白希望她改變的地方。如果能借此機會,激勵她讀書,不就是歪打正著嘛。
二者, 如果這位男士是一個適合的人, 說不定還真可以促成一段姻緣。
想通了後,伊麗莎白轉憂為喜。
在家「休息」的近一個月,加上之前在浪伯恩的一個月,她用了大部分時間創作《愛瑪》[1]。
這是一部與《傲慢與偏見》風格相似的作品, 但女主角的性格卻迥然不同。在這篇小說中, 女主角愛瑪是一位喜歡做媒的富有姑娘。她有著特殊的智慧,卻常常喜歡亂點鴛鴦譜。她的自作主張造成了不少曲折的戀愛, 不過真愛好事多磨,結局當然是美好的喜劇。
創作是需要全身心地投入的,伊麗莎白就常常將自己代入愛瑪這個調皮的女主角。所以,在神經緊張消失後,她才會有做媒的想法。
更何況,她創作|愛瑪這個角色的時候,還是受了麗迪雅的啟發。在很多性格方面,愛瑪都和麗迪雅有相似之處。至於神態樣貌,就更加相像啦。
只不過,現在還不知道這是一位什麼樣的男士呢。
伊麗莎白伸了伸懶腰,漫無目的地望向了窗外。
淅淅瀝瀝的雨穿梭在倫敦的街道上,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樓下響起熟悉的馬蹄聲,馬車在門口停了約莫一分鐘,然後便離開,向北部城區駛去。
過不了多久,管家太太敲了敲她的門:「伊麗莎白小姐,達西先生送來的盒子,我就放在門口啦。」
這是第二十天了。
自從達西先生前來找她,卻得知她傷寒的第一天起,他每日的中午都會前來送上一個盒子。每天盒子裡的東西都不一樣,但無一例外全是能幫助她養病的東西。
有的時候是補湯的秘方和食材,有的時候是從北部帶來的營養品,也有昂貴的圍巾和披肩,或者保暖的手套和鞋子。
為了一個「名不副實」的病情,達西先生竟然這麼認真。
伊麗莎白覺得有點好笑,但更多的,卻是深深的感動。
她打開門,將管家太太送來的盒子拿回房間,望著它愣了好一會兒,才將它拆開。
這次是一封信。
「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過去的二十天我痛苦極了。今天剛從詹納先生那邊得知你已經完全康復,我都快要開心地跳了起來。這些天我也想通了一些事情,不過恕我不便在信件中告訴你,具體待見面細談。
我本來想要早點看到你,但下午有緊急事務需要我處理,所以現在只能請這封信件與你相見。晚些時候我會再次前來拜訪。
祝你安康,
菲茨威廉·達西。」
字體有些潦草,這不是達西的風格。
看來要不就是他現在處理的事情真的非常緊急,要不就是反映了他現在特殊的心境。
迫切地想要見到她?
她也是啊!
想到過去的二十天裡,她只能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伊麗莎白就有些悶悶不樂。
對於他所說的,想通了的一些事情,她也非常好奇。
有什麼事情不方便在信件中訴說呢?
伊麗莎白坐在窗邊,將達西的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是沒有想出什麼名堂。
她長嘆了一口氣,轉而又翻了下麗迪雅給她的來信。還是這一封容易解決。
自從第一封信件開始,「她」與麗迪雅已交流了快小半年——當然是以《傲慢與偏見》作者「The Lady」的名義。
此時小姑娘對於她已經充滿信任,常常將她當作是自己的知心姐姐,訴說煩惱。
對於這樣的進展,伊麗莎白很是滿意。她提了提筆,熟練地寫下了「親愛的麗迪雅」六個字。
然而還沒等她寫完第一段話,樓下的門鈴就響了。
伊麗莎白嚇了一跳。
這個時間點,嘉丁納先生和太太正在外出,吉蒂跟隨小詹納先生和曼麗,去倫敦的貧民區作慈善拜訪。現在在家中的,只有麗迪雅、管家太太和她了。
達西先生和詹納先生剛剛來過,也沒有別人有道理找她,更不會有管家太太的訪客。所以這是來找麗迪雅的人?
難道說是麗迪雅喜歡的那位男士?
她沒有聽到馬車聲,所以明顯這位先生或者女士是走路前來。會是誰這麼急切呢?
伊麗莎白准備下去看看。她將寫了一段的信放在一遍,然而就在這當兒,她房間的門打開了。
她大吃一驚。
萬萬沒想到走進來的是達西先生,而且只有達西先生一人[2]。
她只覺得一種莫名的情愫從心尖冒出來。
這樣的場景是多麼的熟悉!
上輩子她訪問柯林斯夫婦,獨自一人在家中的時候,達西也是這樣突然前來的。
不方便在信中訴說的事情。
難道是……求婚嗎?
伊麗莎白突然緊張了起來。如果真是如此,她該怎麼應答呢?
誠然她是喜歡達西的。
但是他們之間,距離走上神壇還差了很遠。
不說她想要獨立自主,在結婚前,完全掌控自己和家庭的命運;單單是目前沒有坦白的身份——《傲慢與偏見》的作者,震驚英國醫學界的天花實驗參與者——就已經橫插在他們之間,阻礙了夫婦坦誠的原則。
但是如果她拒絕達西,就必定會傷了他的心。
……
她有點舍不得。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顯然,這又是奧斯汀太太的作品。個人覺得也特別棒,
[2] 改編自原著第三十二章。
第41章 暗喻
達西看到伊麗莎白震驚的神色, 才意識到了自己的唐突和無禮,連忙道歉說,管家太太稱她在樓上讀書, 所以他才冒昧闖進來。
伊麗莎白請達西坐了下來, 一瞬間是一種難以形容的沉默。
她用余光看了看窗外, 說:「你冷嗎?達西先生, 要不要我把火爐燒大些?」
「不冷。」他說。
達西手腳冰涼,臉色泛白。只是這並非溫度所導致的, 也並非提升溫度可以解決的。
解鈴還須系鈴人。
他緊張得很。
其實伊麗莎白也很緊張,但顯然目前達西大腦一片空白,所以負責維持對話的任務就只能交在她身上。
於是她開口說:「賓格利先生和他的妹妹都還好吧[1]?」
「很好——謝謝你的關心[1]。」
「賓格利先生准備什麼時候回到尼日斐莊園呢?」
「過不了多久。」達西說,「開春之前就會回去。不過在他這個年齡,朋友和約會一天比一天多[1]。」
達西先生也在這個年齡, 但似乎別的朋友和約會卻是一天比一天少——他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啦。伊麗莎白腹誹道。
不過如果達西想要今天求婚,那麼當下她的目的是岔開話題, 所以並不適合開這樣曖昧的玩笑。
於是她問:「我有點好奇,賓格利先生有想要買下尼日斐莊園嗎?那樣我們就有一戶固定的人家做鄰居啦。」
「只要賣家提的價格合適。」達西回答道,「那他買下這座莊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1]。」
伊麗莎白點點頭。
達西緊張的情緒似乎緩解了一些,他繼續說道:「也許——我想有很大的可能——他的願望不僅僅是想做鄰居。」
不僅僅是想做鄰居?
那當然是准備求婚, 有兩家結好的打算了!
如果是平時, 伊麗莎白一定會為了姐姐的幸福,繼續問下去。但今天她一想到「求婚」就束手無措,只得繼續岔開話題。
「這兩天倫敦的街道很難走吧?」
「我的馬匹優良,馬車夫技術精湛。對於他們來說, 穿越暴風雪不是一件新鮮事[2]。唯一遺憾的——」他頓了頓, 「就是直到今天才見到你。」
說這話的時候,達西先生悄悄把椅子移近了她一些。
伊麗莎白瞬間局促地從座椅上彈了起來。
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 她連忙問道:「你想聽鋼琴曲嗎?我彈一首給你聽吧,達西先生?」
看著伊麗莎白暫白的頸部飄起的一絲絲紅潤,達西覺得心尖像是被小貓撓了一下。他感覺到伊麗莎白正在回避他的目光,心裡不免有點失落,但還是依舊認真地注視著她。
「舒伯特先生的作品,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
「當然。我非常欣賞舒伯特先生,他在音樂造詣上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青年天才。我和瑪麗常常討論他的作品[3]。你想聽哪一首呢,達西先生?」
伊麗莎白坐在鋼琴旁定了定神,才佯裝鎮定地回頭對上了達西的眼睛。
「《美麗的磨坊少女》。時間不夠的話,
第一部 分就非常棒了。」
《美麗的磨坊少女》……
伊麗莎白的臉龐瞬間通紅。
《美麗的磨坊少女》是一個高開低走的故事。前半段講述了一個十七八歲的流浪少年,與磨坊主人的美麗的女兒的邂逅。因為與她的愛情,他不再流浪。
這個暗喻已經非常明顯。
伊麗莎白卻只想假裝聽不懂。
手觸及琴鍵,緊張的心情略微有些緩解。音樂緩緩在房間裡流淌,這讓伊麗莎白也慢慢鎮定下來。
只是她剛剛定下心神,就聽到達西先生從座位上起身,輕步向他走來。
她背對著他,什麼也看不到。她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表情,更不知道他會不會下一秒就打斷她,然後向她求婚。
伊麗莎白覺得心弦緊繃。她只好硬著頭皮說:「達西先生,你這樣走過來,莫不是想要嚇唬我?我聽說喬治安娜小姐鋼琴彈得也很好,但我性子倔強,絕不肯讓別人把我嚇倒[4]。」
達西不做聲,等默默站在她的身旁後,才說道:「沒有人能嚇倒你,伊麗莎白小姐。我從未見過比你鋼琴彈得好的姑娘。」
他頓了頓,繼續說:「而且我認識你很久了,我知道你這話絕非真心——你知道我絕不會嚇唬你。你也知道,在我眼裡,沒有一位女士能夠與你相比。」
伊麗莎白差點彈錯一個鍵。
……
她假裝沒有聽懂他的意思,繼續「專心」地彈琴。
「但願我有一千條臂膀,我將使水車旋轉如狂。
我將吹動所有的叢林,讓磨盤轉得更歡暢,
讓那美麗好姑娘把我牢記在心上。讓那磨坊好姑娘把我牢記在心上[3]。」
到這裡,《美麗的磨坊少女》第一部 分結束。
一曲終盡,伊麗莎白感嘆道:「其實如果故事到這裡結束,沒有後來獵人的插手,該有多好。」
後來,由於獵人的插手,流浪少年失去心中所愛。少年又愛又恨,開始患得患失,放逐自己[5],最終自殺。
「沒有一段愛情是完美的,真情實愛總是好事多磨。」達西說。
「愛情不是完美的,我同意你的觀點。但相愛的兩個人至少要相配。流浪少年本身有許多不足,這也是悲劇的重要原因。」
非常隱晦的暗示。表示自己在能夠接受這份愛情前,還有許多許多事情要做。伊麗莎白內心默默嘆息。
達西卻道:「沒有一個人是完美的。只要這份愛情堅定,其他的困難都可以克服。」
多麼堅定而美好的願景!
伊麗莎白差一點就要被達西說服。可惜上輩子的悲劇歷歷在目,這讓她在面對愛情的時候,尤為小心謹慎。
「但你並不知道以後所要面對的困難。」
達西道:「我恰恰認為人生軌跡可知,大多數困難都在預料之內。」
「但也有不可知的事情。」
「不可知的疑慮只占少數,甚至一生都不會遇見。」
談話到此竟然成了對於人生的探討。伊麗莎白有些啼笑皆非,不過她也樂得如此。
誰料到,達西卻又接著說了一句話:「其實意料之外的困難,也並非都是災難。」
她一點也不想問那是什麼……但這阻止不了達西先生自圓其說。
他頓了頓說:「比如說遇到你,伊麗莎白小姐。結果遠遠大於預期。」
「你是在暗示我其實開始是你意料之外的困難咯,達西先生?」她硬著頭皮岔開話題。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改編自原文第32章。
[2] 改編自《愛瑪》。
[3] 舒伯特大大年齡有些出入,這裡就當是半架空哈哈。另外有好多小可愛反應覺得曼麗這個翻譯有點奇怪,接下來我會盡量改成瑪麗∼
[4] 改編自原著第31章。
[5] 參考百度百科。
感謝在2020-01-01 18:15:13∼2020-01-04 07:18: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瑤箏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2章 第一次求婚
遇到伊麗莎白是一件意料之外的困難事嗎?
「是有點。」達西兀地笑了。這笑容裡有輕松, 有回憶,有喜悅,也有愛慕。看得伊麗莎白微微發痴, 但她很快緊了緊心神。
達西問:「還記得我說』鄉下人可以作為研究對像的很少。在鄉下, 你四周圍的人都是非常不開通, 非常單調。『的時候, 你的回答嗎?」
伊麗莎白說:「具體不記得啦。但是我應該反駁過你,大意是』城裡人有城裡的煩惱, 鄉下人有鄉下的煩惱。『」
「沒錯。」他說,「你說倫敦沒有鄉下清新的空氣,當時我不置可否。但這幾天往返倫敦城的南北,發現的確如你所說。」
達西繼續說道:「這只是一個例子。伊麗莎白小姐,是你讓我意識到我的傲慢無禮和自私自利。如果沒有你, 我或許都不知道謙遜為何物。所有人因為的財產和地位忍受我的驕傲,因此你的真誠與坦率對於我來說, 是十足珍貴的。」
「實話說,我不相信所有人都奉承你。賓格利先生呢,賓格利先生應該勸說過你很多次吧?」
「你說的沒錯。但是絕大多數時間,我都是相信自己超過相信別人。天生的傲慢讓我很難聽進去別人的勸言。但唯獨你, 伊麗莎白小姐, 唯獨你。」
話已至此,伊麗莎白已經無法打斷達西,只能硬著頭皮聽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曾經沒有想過原因。」達西在屋內不停地踱步,復雜的心情難以言表, 「但是這幾天在倫敦城南北來回奔波中, 我突然明悟了。」
「伊麗莎白小姐。」他帶著激動的神態走到她跟前說,「我實在沒有辦法捱活撐下去了。這怎麼行。我的感情也壓制不住了。請允許我告訴你, 我是多麼敬慕你,多麼愛你[1]。」
「我希望能夠一直這樣愛你下去。」
「我愛你。」他說,「最真摯的愛。」
與上一輩子相比,這樣的求婚不知道真摯了多少。
伊麗莎白不是沒有感情的機器,她呆呆地望著達西,眼睛裡宛轉的都是熱烈的愛慕。她努力深呼吸著,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力氣才沒有讓感性占據上風。
其實這時候如果達西再進一步表達他的感情,她的理智很快就會被吹散。
但是達西不是情話的復讀機器,尤其是在這種緊張時刻,他更難猜透女士復雜的內心。
「伊麗莎白小姐,請,請你——」他緊張得都打了結巴,只能微微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說出了最後一句話,「請給與我榮幸,接受我的手吧。」
說出這話,達西覺得自己一身輕松。
但他瞬間又感覺心弦被繃緊,他看著伊麗莎白小姐緩緩脹紅的臉,聽著自己「砰砰砰」的心跳,覺得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下他們注視著彼此。
他迫切地想要得知她會有什麼樣的回應。但又有些害怕,如果答案是消極的,那麼他希望下一秒永遠不要到來。
伊麗莎白沉默了一分鐘,達西的心也在這一分鐘內慢慢冷去。
「達西先生。」她終於開了口,「你一定知道,我是喜歡你的。」
「但是?」
雖然還有一點點希翼,但這點希翼就像是微弱的火苗,在伊麗莎白的再次沉默中一點一點地被澆滅了。
達西望了望窗外的雨,覺得今天真是陰郁極了。
「但是?」壓抑住內心極度的悲傷,達西佯裝鎮定又重復問了句。
「但是——」伊麗莎白深吸一口氣,她覺得淚水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為什麼一定要在完全獨立後才能接受這份愛情呢?有時候伊麗莎白也問自己。
答案不外乎「安全感」一詞。
如若她沒有上一世的記憶,沒有經歷過家庭的多災多難,不了解婚姻與愛情的脆弱,不懂得獨立自主才是女士最堅強的後盾,她一定會喜極而泣,答應達西的求婚。
然而現在不一樣。
她感激達西的愛慕,但也有自己的堅持。
但這是達西的求婚啊,她愛著的人,請求她接受他的手,讓他擁有給予她幸福的權力。
拒絕這樣的請求,是要有多麼堅定的決心和意志。
「但是——」伊麗莎白已經語無倫次,聲音裡透露著哭腔,這是她重生以來第一次情緒如此失控。
「我愛你,達西。我真的很愛很愛你……」
一句話,又瞬間點亮了達西眼中的希望:「伊麗莎白小姐,我愛你,你也愛我。這不是很好嗎?」
「你不明白的——」
「我不明白這其中有什麼困難。家庭嗎?我承認我以前是有很強的階級觀念。但你已經改變了我,伊麗莎白,我愛的是你這個人。與你的家庭無關啊。」
「和家庭無關——嚴格來說也有一點點關系,你不懂的。」
「我不明白這有什麼我無法理解。我有做錯過什麼嗎?」
「不是你的錯,達西先生。」伊麗莎白低下頭,默默地嘆息:「但你不會懂的……」
一位女士對於一位愛慕她的男士的傷害,莫過於說「你不懂我」。
這就像是她築上了一座心牆,將對方遠遠地排除在外。
也許說者只有一層簡單的意思,但對聽者來說,卻可以領悟出成千上萬條話語。
這成千上萬條引申義彙聚成一個簡單而無奈的單詞,那就是「拒絕」。
拒絕。
這和達西讓馬車匆匆掉頭,然而馬車不巧陷入沒有清理的雪堆中,他深思熟慮後決定獨自一人步行前來求婚,所預想的結局大相徑庭。
「伊麗莎白小姐,我完全不能理解你的心情。但請原諒我耽擱了你這麼多的時間,請允許我極其誠懇地祝你健康和幸福[1]。」
他說了這幾句話,便匆匆離開房間。隔了一會兒,伊麗莎白就聽到他打開大門走了[1]。
她靠著窗戶注視著達西在小雨中漸漸遠去。他沒有打傘,任由雨點滴打在身上,有一種與全世界隔離的決絕。
她看著,心裡紛亂無比,軟弱無力。
她不知道如何撐住自己,便坐在那兒哭了大半鐘頭[1]。
作者有話要說:
要是達西能夠超越時代說:做我女朋友吧!而不是直接求婚,利茲一定會答應的T.T
心疼達西,心疼利茲。但我覺得這不能怪任何一個人,只能怪時代對於婚姻與愛情的限制。而且——這都是為了後面的大大的甜啊∼
注:
[1]引用自原著第三十四章。
第43章 湯姆·勒弗羅伊
晚餐時間, 伊麗莎白罕見地沒有出現在餐桌上。
嘉丁納太太小聲地詢問管家太太發生了什麼,後者只說今天達西先生第二次拜訪後,就沒有看到伊麗莎白小姐下樓, 不知道是不是有關聯。
嘉丁納太太再問她是否知道達西先生拜訪的目的, 管家太太回答不知道, 但達西先生離開的時候, 臉色似乎非常難看。
餐桌上的人東猜西猜,也想不出個結果來。
瑪麗說:「我想達西先生怕是愛上姐姐了, 不然他絕不會這樣隨隨便便地拜訪。」
嘉丁納太太先是表示同意,但又提出這樣的好事似乎不會引發兩者的不快,所以背後應該另有原因。
至於原因是什麼,她上樓敲了敲伊麗莎白的門,卻沒有得到應答。
*
第二天, 倫敦依舊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
麗迪雅早上詢問馬車的使用狀況,因為下雨步行不便, 而她想要去拳擊場觀摩。嘉丁納夫婦告訴她使用馬車沒有問題,但需要一位姐姐的陪伴。
瑪麗與吉蒂表示沒有空。於是,這樣陪同的任務就交給了伊麗莎白,正好她也不想一個人呆在家裡。
十九世紀初的倫敦已經有了「霧都」的輪廓, 特別是在冬日的雨後。
灰蒙蒙的天空像是一張密集交織的網, 從四面八方將沉悶的心靈蒙住。
經過一夜的休息,伊麗莎白的心情好了些許,但也遠遠沒有恢復。她一邊漫無目的地望著車窗外,一邊感受著身側麗迪雅的興奮。
「你最近常常去拳擊場嗎, 麗迪雅?」她問了一句。
「怎麼可能!」麗迪雅警惕地回答道。
原本只是隨意的問題, 但因為妹妹的謹慎,伊麗莎白反而認真了起來。
她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姑娘。
梳得整整齊齊的頭發, 嶄新的裙子和禮帽,濃艷的妝容和挺直的腰板。雖然麗迪雅平時挺臭美,但顯然遠遠不及這般模樣。
所以答案呼之欲出:麗迪雅這是去拳擊場見自己的心上人啊。
小姑娘有了自己的心事,真是棒極了。
想到這裡,伊麗莎白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她嘴角不禁微微勾了勾。
這樣的笑容在麗迪雅眼中卻有別的意思。她瞪了伊麗莎白一眼:「我的天呀,伊麗莎白,你想到哪裡去了?」
「可以給我講一講這位先生嗎?」
「我其實和他也不太熟悉,但從第一次在拳擊場看到他起,喂——伊麗莎白!」不明不白地就進入了伊麗莎白的「圈套」,麗迪雅氣得瞪大了眼睛。
詐唬是非常簡單而常用的伎倆,特別是在這位頭腦簡單的妹妹身上。伊麗莎白笑眯眯地看著麗迪雅,就是不做聲。
這樣笑容看得麗迪雅滿臉通紅,她罕見地低聲說道: 「你可不准告訴別人,伊麗莎白。」
「害羞啦?我記得聖誕節前在麥裡屯的時候,你可沒有這樣對過民兵團的軍官們呀。」伊麗莎白調侃道。
「他和他們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麗迪雅也說不出來。但不管怎麼樣,他就是獨一無二的。
伊麗莎白「耍賴」,麗迪雅在賭氣中度過了後半段車程。不過臨下車時,她還是磨磨蹭蹭著變扭地問了句:「伊麗莎白,你看我這樣的打扮還可以嗎?」
她還真成了自己小說中的做媒人愛瑪了!伊麗莎白腹誹道。她動手整理了一下麗迪雅的頭發,把它稍微弄得蓬松一些。
「謝謝。」麗迪雅乖乖地道了謝,卻又有些不情願。
*
這是倫敦城為數不多的正規拳擊場。但雖然正規,裡面的設施依舊簡陋。
麗迪雅拉著伊麗莎白穿過喝酒跳舞的人流,來到了拳擊場的休息室。
「你別亂說話。」她底氣不足地小聲「警告」姐姐。
伊麗莎白會意地眨了眨眼,然後她便看到了這位麗迪雅朝思暮想的男士。
平心而論,這位男士足夠被稱贊為「英俊」了。
他金色的頭發尤為漂亮,眼睛深邃,鷹鉤鼻高挺。他滿身流汗,卻不顯得邋遢,反而有種男子特有的陽剛之氣。他勾著身子休息,卻像是一只低低伏著的獅子,隨時准備給目標致命一擊。但如果穿起衣服——伊麗莎白想像著——他又能扮演一位文質彬彬的少年。
「眼光不錯。」伊麗莎白小聲贊賞。
「那是當然。」麗迪雅驕傲地翹起了小尾巴。
但她那尾巴在那位男士看過來的時候,瞬間熄滅了。
「嗨,沒頭腦的姑娘!」他先是對著麗迪雅狡黠的笑著。然後看到伊麗莎白,瞬間又收斂了笑容,禮貌地行了一個禮。
「湯姆·勒弗羅伊——」麗迪雅咬牙切齒,「你還不記得我的名字?」
「……小姐?[1]」對上麗迪雅,勒弗羅伊又轉換成了調皮的少年模式。
「麗迪雅·班奈特!我再說一遍,我叫麗迪雅·班奈特!」麗迪雅滿臉通紅的叫道。
「班奈特小姐——」湯姆·勒弗羅伊嘻嘻地笑著,「你今天怎麼又來了,上回不是說要在家裡好好讀書嗎?我推薦你的《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你看了沒有?」
「沒——當然是看了,只不過沒有看完而已。」麗迪雅嘴硬道。
「看了?是看了第一章呢,還是看了封面?」勒弗羅伊一下戳破了她的謊言。
「勒弗羅伊!」麗迪雅氣急敗壞。
「告辭了,班奈特小姐。拳擊場需要我的光臨。」他微微行禮,便向遠處走去。
伊麗莎白笑著觀望著兩人的互動。內心對於麗迪雅婚姻的擔憂,也緩緩消失不見了。
乍看這一位湯姆·勒弗羅伊先生油嘴滑舌,滿身維克漢姆的影子。但其實兩個人截然不同。
維克漢姆「油」得奸詐卑鄙,而勒弗羅伊「油」得聰明狡黠。
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人。喜歡讀書,熱愛運動,禮貌待人——這點從他對於伊麗莎白的態度可以看出。但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卻又是一副小孩子天性。
他並非不記得麗迪雅的名字,只不過喜歡捉弄她罷了。雖然有些嫌棄她不愛讀書,但這點可以慢慢改正不是嘛。
想到這裡,伊麗莎白自顧自地笑了。這笑容看得麗迪雅非常不爽。
「伊麗莎白,你在想什麼?」
伊麗莎白繼續笑著不說話。
「你也覺得湯姆·勒弗羅伊很過分,是不是?」
伊麗莎白這回笑出了聲,她說:「是有點不如人意呀。不過你喜歡他,對不對?」
麗迪雅瞬間瞪大了眼睛,一抹紅色從她白暫的頸部飄到了耳根。
她沒有否定,但過了幾秒後才說:「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湯姆·勒弗羅伊一走,麗迪雅又翹起了她高傲的小尾巴。
麗迪雅比她整整高出近小半英尺,但伊麗莎白還是踮起腳尖,像小時候一樣拍了拍她的頭。
又過了一會,她才默默地感嘆一聲:「真好。」
敢愛敢恨,無憂無慮。
小姑娘純粹的愛情,真好。
不用像她一樣,對待自己的婚姻像是對待大英帝國的前景一般,謹慎細密,深思熟慮。深怕一步走錯,滿盤皆輸。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這裡的情節借鑒《成為簡奧斯汀》!想以麗迪雅的愛情圓一個不圓滿的CP夢∼
第44章 殷勤
拳擊賽結束後, 湯姆·勒弗羅伊只向麗迪雅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就徑自向休息室走去。
「他怎麼都不來找我說話?」麗迪雅嘟囔道。
「他找你來說什麼呢?討論《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的封面好不好看嗎?」
「你知道的,我可不喜歡看書。」
「沒有誰天生愛好閱讀, 讀書的習慣也是慢慢培養出來的。你不試一試, 怎麼知道呢?」伊麗莎白循循善誘。
「好吧。」麗迪雅答應得很不情願。
回家的路上, 太陽終於從厚厚的雲層中探出頭來, 倫敦街道上的霧氣消散,寒冷的冬天似乎退到了城鎮的角落裡。
陽光的出現, 讓所有的悲傷與陰郁,都也漸漸消退了。
伊麗莎白還沒有欣賞夠冬日難得的溫暖,就被管家太太告知家中來了一位訪客。
「埃爾頓先生?」她有些驚訝,不知道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這裡。
「伊麗莎白小姐,我聽詹納先生說你生病了。現在你的病情完全好了吧?」
「完全好了, 謝謝你的關心。」伊麗莎白回答道。
兩人陷入了極為尷尬的沉默。伊麗莎白率先再次開口:「你是帶來《傲慢與偏見》消息的嗎?我們去書房談談吧。」
埃爾頓紳士地點了點頭,神情間卻有一些尷尬。
麗迪雅若有所悟地向伊麗莎白眨了眨眼, 示意她先上樓,不打擾二位「洽談」。
伊麗莎白和埃爾頓先生前腳後腳進入了書房。她將窗簾束了束,讓陽光從左右兩側的落地窗中穿到屋子裡來。
這個天氣陽光足以讓室內的溫度上升。但她看著他顯然發冷的樣子,還是燒了些火爐。
「埃爾頓先生, 你喝了點酒吧?是不是還去過女士雜志社?我聞到了熟悉的葡萄酒的味道。」
「你的觀察力非常驚人, 伊麗莎白小姐。」埃爾頓說道。
這句話讓伊麗莎白微微失神。
她想起了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在馬車上達西認真地注視著她的眼睛,說的同樣一句話。還有在舞會上,他擁著她, 貼在她耳朵上細語。還有在靜謐的畫室內, 她為他作畫,時不時感受到的熱烈的眼神。還有……
她越想越多, 記憶伴隨著思念襲來。一抹紅潤的顏色慢慢從她的頸部飄向耳根。
這樣的場景在埃爾頓先生眼中別有含義。
「關於《傲慢與偏見》和《愛瑪》的刊登與出版,我剛剛和湯姆主編談過。」他解釋道。說話的同時,若無其事地從提來的袋子中拿出一個盒子。
「湯姆主編的建議呢?」
「《傲慢與偏見》在今年六月提前刊登結束。接下來《愛瑪》也會分十二期刊登,稿酬一共四百英鎊。出版版權費另算。你看如何,伊麗莎白小姐?」
「四百英鎊!」伊麗莎白驚喜地叫了出來,這足足是《傲慢與偏見》刊登稿酬的兩倍。兩者相加,她現在已然有了一千五百英鎊的收入。
「《傲慢與偏見》刊登後反響非常好,但出版成果並不可知。所以版權商商量決定,《愛瑪》的版權費等《傲慢與偏見》出版後再定,八百英鎊是絕對沒有問題。能不能翻倍或者更多,就要看前者的銷量了。」
「我完全沒有任何問題。」伊麗莎白說道,「不過,直覺告訴我,這不是你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呀,埃爾頓先生。」
「你真是一位聰明伶俐的小姐,沒有人會不喜歡你。」埃爾頓先生說道,語速緩慢異常,似乎別有深意。他將手中紅色的盒子緊緊地握在手裡,「我想給你一個驚喜,也許你不一定會喜歡,但——」
「這是《傲慢與偏見》的出版書嗎?」伊麗莎白驚喜地叫道,這讓她完全忽視了埃爾頓先生眼中閃過的尷尬。
她快步走向前,看著埃爾頓先生泛紅的臉頰,調侃道:「這樣的好事,湯姆主編一定用上等的葡萄酒招待你了吧,埃爾頓先生?你一看就是有點喝多啦!」
「伊麗莎白小姐,這——」
他的話很快就被處於激動心情中的伊麗莎白打斷了,她說:「可以給我看看嗎?我現在非常好奇。」
「可能——並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伊麗莎白小姐。」他遞過盒子,有些手足無措。
「你在擔心我會挑剔嗎,埃爾頓先生?我相信出版社和你的眼光呀。」她安慰道。
這樣的安慰一點也沒有減輕埃爾頓先生的焦慮。
他看著伊麗莎白緩緩拆開那個紅色的盒子,仿佛在看著自己內心深處的東西,正在一點一點地被撥開。
紅色的盒子是他特意挑選的,它映襯著伊麗莎白紅潤的嘴唇,與盒子裡他精心挑選的禮物。
「謝謝你的細心,埃爾頓先生。」伊麗莎白感激地笑著。然而,等到她拆開包裝,打開盒子的時候,這樣的笑容一點一點地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尷尬的驚訝。
這是一朵玫瑰花。
深粉色的英格蘭玫瑰。花瓣一層一層地鋪開,仿佛是一位在翩翩起舞的芭蕾少女。
旁邊是一張卡片,卡片上字體工整[1]:
「艷麗的風景,玫瑰的花園。
你是富貴的寵兒,美麗而虔誠。
我願停下腳步,與你共度余生。
一直愛慕你的,托馬斯·埃爾頓。」
伊麗莎白:「……」
又是一位求婚的男士。
難道她「生病」期間,就這麼讓人頓悟愛情?
「抱歉。」
伊麗莎白張了張口,不知道還能說什麼。正當她組織語言的時候,她的手突然被緊緊抓住。
「埃爾頓先生。」伊麗莎白的語氣優雅而平靜。為了讓他克制,她努力向後退一步,「你——」
「請聽我說完,伊麗莎白小姐,我只請求你聽我說完。」埃爾頓的聲音苦澀,但他沒有松開緊緊抓住伊麗莎白的手。
他略微平復了一下心情,苦笑道:「我原本就沒有報太大希望。但即使沒有希望,我也想要放手一搏。雖然——雖然剛開始你的表現鼓勵了我,但顯然,這是我多想。是我想多了。」
他感受到伊麗莎白的不情願,緩緩松開了握住她的手,像是放開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
「伊麗莎白小姐,我愛你。從認識你的第一天起。也許世人認為女士不應該創作,認為女士的作品是不入流的,是無法展現出社會風貌的,但我從未這樣想過。伊麗莎白小姐,自從知道你是《初次印像》的作者後,我便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
「你的聰明才智,你的幽默詼諧,你的所有……都吸引著我。我原本不想這樣急切的,但是——」
「抱歉。」伊麗莎白打斷了他。再這樣表達感情,對兩個人都不好,「埃爾頓先生,你是我敬重的好朋友,僅此而已。」
「所以,我還是比不上達西先生嗎?」沉默了半分鐘,埃爾頓先生問道。
「他確實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埃爾頓先生又陷入了沉默。伊麗莎白不想再刺激他,於是背對過去,目光無神地望向窗外。
「我知道了。」埃爾頓先生用低沉的聲音打破了這近五分鐘的沉默,「其實我早知道這不會成功,但就是想嘗試一下。我不後悔,伊麗莎白小姐。感謝你堅定的答復。非常抱歉,打擾了你美好的下午,祝你愉快。」
說完,不等伊麗莎白說話,他就飛快地離開了。
只留下那鮮艷的紅盒子和裡面的英格蘭玫瑰。
僅僅是十分鐘的間距,這朵玫瑰不再艷麗。它仿佛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孤零零地呆在書房的桌子上。
伊麗莎白望向窗外,揉了揉太陽穴。
這才接連兩天,她就傷了兩位男士的心。
她甚至默默自嘲著,還有什麼男士要求婚的,趕快來吧。一起被拒絕,還能互相安慰。
當然——她並不喜歡被不愛的人求婚。這樣冷漠的拒絕,她自己也不好受。
太陽穴越揉越疼,伊麗莎白正准備上樓休息,管家太太前來通報,說之前的訪客又返回了,想要請求見伊麗莎白。
什麼情況?
伊麗莎白有些莫名奇妙。但還是禮貌地讓管家太太將他請到書房。
太陽穴搏動的疼痛使她有些不耐煩。
伊麗莎白背著看著窗外,不想說話。准備等對方先開口,這樣她好有針對性地回答。
他卻沒有說話。
伊麗莎白只聽到對方由於遠及近的腳步聲,然後判斷出他在書桌旁邊停下。
他似乎在翻弄著那盒禮物,好像是拿起了那朵玫瑰。
難道是埃爾頓先生突然明悟了什麼,想要卷土再來,重新求婚?伊麗莎白皺了皺眉,不停地揉著太陽穴。
對方不開口,她之前的戰略失效。伊麗莎白只好先發制人:「埃爾頓先生,你是我敬重的朋友。我非常感激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對於你的愛慕,我——」
「……」
她聽見了對方沉重的呼吸聲,還有似乎是放下盒子的聲音。
這略微打斷了她拒絕的言語。然而不等她重新拾起話語,就聽到對方不可置信地問道:
「埃爾頓先生,向你求婚了?」
這聲音?
伊麗莎白緩緩地回過頭,感覺自己的心髒更加快速地跳動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改編自拜倫的詩。
第45章 初吻
陽光從書房的窗外直直地刺進來, 將達西先生臉上的驚詫無限放大。
愛情使人卑微,讓人失去理性,特別是在潛在的競爭對手面前。
「伊麗莎白小姐, 埃爾頓先生向你求婚了?」達西又問了一遍, 聲音低沉, 卻暗含著一絲恐懼。他本來手上拿著一封信件, 此時卻被他又重新放回了大衣的口袋裡。
「我——」
不等伊麗莎白開口,達西看向了她的手腕。手背上仔細看有紅色的印子, 他能想像埃爾頓先生硬拽著她的畫面。至於具體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敢想像。
「他強迫你了,伊麗莎白小姐?」
「沒有的事情。」
「那你是……是自願的?」他的語氣裡全是不可置信,還有一點他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的顫抖。
伊麗莎白:「……」
她無奈而好笑地說:「達西先生,沒想到你的想像力這麼豐富。」
達西先生現在可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他看著伊麗莎白手上的紅印和溫潤的嘴唇, 覺得心中有一頭獅子想要蹦出。
多年來紳士的教養硬是強迫他安靜下來。他沉重地深呼吸著,內心沒有任何平靜, 反而嘴角的苦澀越來越濃厚。
「你昨天說我不懂你,伊麗莎白小姐,我反思了一個晚上也沒有頭緒。現在看來,也許真的是托馬斯·埃爾頓更加深得你心吧。他能熱情地和你討論你所喜愛的小說, 而我最初知道一味地批判你的品味。他懂得浪漫, 而我語言直白——」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不得不打斷他,這都扯到哪裡去了!
「我沒有答應埃爾頓先生的求婚,是你誤會了,達西先生。」
「沒有答應?」達西兀地愣住了。
一陣濃郁的驚喜從內心中湧出來, 他覺得內心的那頭獅子不再憤怒, 但卻更加想要跳出來。
伊麗莎白小姐又動了動嘴唇,但他大腦一片空白, 捕捉不到任何完整的語句。
他想親吻她。
非常非常地想。
這一次,達西先生沒有再能夠壓制住內心的衝動。
他感覺自己的四肢已經不受理智控制,他的手遮上了伊麗莎白的手腕上的紅印,然後在她驚詫而慌亂的眼神中,緩緩低頭,輕輕地附上了她的唇。
好軟。
達西只覺得燦如白晝的大腦裡,有什麼更加燦爛東西在綻放。喜悅從唇齒交接處蔓延到心髒,隨著心動的節奏,「撲通撲通」地跳躍著。
他緩緩地摩挲著她的下唇瓣,輕輕地咬著。
真的好軟。
時間只過了一秒,卻恍如隔年。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迅速推開了達西,她用力喘著氣,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把快要跳出來的心髒壓下去。
心動如雷。
然後這波雷將她震得站不住腳,就要向後面的書櫃倒去。
「小心——」
達西急忙抓住她,兩人勉強站穩,卻是以一種非常曖昧的姿勢。
達西先生緊緊地將伊麗莎白小姐圈在懷裡。
伊麗莎白小姐的手緊緊地環在達西先生的腰上。
達西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了。它們帶著濃濃的愛意和喜悅從腳底衝擊到手尖,然後迅速入住他的大腦和心髒。
太陽穴脹得疼。
伊麗莎白在抗拒著他的懷抱,但他聽懂了她的心跳,聽見了她的緊張和猶豫。
「伊麗莎白小姐,我求求你,再讓我抱一會兒好嗎?」
他的語氣可憐得讓她心疼。伊麗莎白停止了抗拒,雙手重新緩緩地環上了達西的腰。
達西默默地抱了她一會兒,然後再次低頭,輕輕地吻在她微閉的眼睛上。這是一個不帶任何情|欲的吻。
「我愛你,伊麗莎白。」達西的聲音低沉而堅定,「我愛你的眼睛,愛你眼睛中的智慧和善良,愛你的頭腦,愛你的……一切。」
「我不想離開你。」
他繼續溫柔地吻著。
感受到她眼角的溫潤,他微微側過頭,用唇瓣為她拭去眼淚。
「昨天聽到你那樣的言辭,我非常傷心。但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想離開你。」
他緩緩向下,親吻著她的鼻尖。
「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認為我不懂你。誠實地說,我也不知道你在面對什麼的困難,但我願意等。」
他蜻蜓點水般地啄了一下她的唇,然後抬頭,吻上了她的發絲。
「我最親愛的伊麗莎白,我的感情永遠不會改變。但如果我的訴請和求婚使你感到痛苦,那麼我絕對不會舊事重提。相反,假若有一天提起它們不再使你難過,請一定要告訴我,我對你的愛始終如一。」
他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我愛你,伊麗莎白,非常非常地愛你。」
……
伊麗莎白是含著淚聽完這一段自白的。她沒有說話,卻把頭深深地埋在達西的懷裡。
陽光從兩側的窗戶瀉下,又時不時被雲層遮住。打在屋內的光線,恍惚間有一種幻境的美感。
他們就這樣靜靜地呆了許久,讓時間撫平兩人焦慮不安的內心。
「達西先生,都怪你。」伊麗莎白第一次開了口,她口氣中帶著變扭的責怪,「我的三個妹妹都已經成年,而我竟然還在這裡哭。」
這樣的玩笑讓氣氛漸漸舒緩了,達西認真地回答道:「伊麗莎白小姐,我保證以後絕不會讓你再哭。」
「那如果你再惹我傷心呢?」她像一位調皮的孩子一樣無理,但這樣的表情落在達西眼中卻是十分可愛。
他看了看自己濕潤的右胸:「如果那樣,我所有的衣服都一定奉獻給你。」
伊麗莎白一把推開了他,然後兩人相視而笑,卻又都默契地沒有提到剛才發生的事情。
等待。
這是他們無聲的約定。
達西繞過書桌,重新拿起了埃爾頓先生送來的盒子。
「艷麗的風景,玫瑰的花園。
你是富貴的寵兒,美麗而虔誠。
我願停下腳步,與你共度余生。」
達西聲情並茂地讀著卡片上的詩句,語氣裡卻充滿著變扭:「不得不承認,埃爾頓先生很有文采。我受的教育都是正規而嚴謹的,所以有所欠缺這般的浪漫主義。」
伊麗莎白:「……」
達西:「不過,再給我一些時間,我寫的情詩肯定比這首更加動人。」
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所以男士們都天生喜愛競爭、樂於吃醋嗎?傲嬌的達西先生連不存在的競爭對手,也都絲毫不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
我的小心髒!
第46章 貧民區
原來初吻都是這麼地讓人記憶深刻。
當天晚上, 伊麗莎白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眠。
達西也絲毫沒有睡意,他反復看著被他塞在口袋裡, 忘記送出去的道歉信, 決定明天再拜訪伊麗莎白小姐時交給她。
雖然說今天下午兩人已經和解, 但是, 他還是希望能更加冷靜地以文字的形式,讓伊麗莎白小姐知道他的心意和想法。
*
第二天, 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細雨。
一月中旬的倫敦,正是最冷的時候。但是這嚴寒天氣並沒有阻止年輕女士們的戶外活動[1]。
吉蒂和瑪麗每周二和周四都會去倫敦城區外的貧民區,做慈善活動。詹納先生作為監護人常常陪同她們。今日詹納先生臨時有事,於是他請求伊麗莎白陪伴兩位妹妹前去。
伊麗莎白自然不會拒絕。
臨走前,嘉丁納太太叮囑她們, 說《泰晤士報》上刊登,這兩日貧民區有數起搶劫事件, 雖然沒有居民傷亡,但還是小心為上。
伊麗莎白讓嘉丁納太太放心。她們准備齊全,為了不太張揚,在去之前都摘下了所有首飾, 還換上灰白色的舊衣服, 是不會引人注目的。
「要不這一周還是不要去了吧,等過兩天事件平息了再說?」嘉丁納太太為難地問道。
「再讓我們去一次好不好。」鮮少開口的瑪麗說道,「今天我們要去探望的是小吉米一家。小吉米才九歲大,剛剛重病痊愈。如果營養跟不上, 身體也就長不大呀。」
吉蒂附和, 伊麗莎白也再三保證她們會小心,快去快回。
「可是——」嘉丁納太太依舊不願松口, 不過她解釋的話語很快就被馬車聲打斷了。一旁的管家太太對於這輛接連三天拜訪的馬車,是再熟悉不過的。
車夫打開車門,達西驚訝地發現自己想要見的人,正好在門外。
「嘉丁納太太,伊麗莎白小姐,班奈特小姐們,早上好。」他轉頭,毫不避諱地看向伊麗莎白,「伊麗莎白小姐,我正要找你。你們這是要去哪裡呢?」
嘉定納太太可巧找到了時機:「達西先生,你來得正好。《泰晤士報》都發話說倫敦郊區危險啦,你快幫我一起勸勸姑娘們,讓她們就休息一周,下周再去貧民區做慈善。」
「做慈善?」達西先生詫異地看了看伊麗莎白,他又發現了愛人的一項優點。
「主要是吉蒂和瑪麗,我只是陪同。」伊麗莎白解釋道。
達西點頭會意,轉過來勸導嘉丁納太太:「我沒有立場勸說幾位小姐們不去做善事。不過我可以陪同她們前行,我的車夫正巧還是一位非常優秀的拳擊手,小姐們一定很安全。你覺得這樣可以嗎,嘉丁納太太?」
「那怎麼行,達西先生,您可是——」她想了想說不出個可是來,「我們可不能耽誤你的行程呀。」
「這點不必擔心,嘉丁納太太。我非常希望與伊麗莎白小姐同行。」
達西說得非常正經,但他這一句話,讓在場的其他人——可能管家太太除外——都詫異地看向了伊麗莎白。
位於眾人目光焦距處的伊麗莎白,頓時臉紅了。
「快上馬車吧,不要讓小吉米多等了。」她打岔道。
她匆匆想要向嘉丁納太太給她們准備的馬車走去,卻發現吉蒂和瑪麗先行一步,占據了車廂的一前一後兩個位置。她們還將兩側的位置用裝食物的籃子占住。
「好利茲,這裡太擠啦,你去坐達西先生的馬車吧!」吉蒂嬉笑道。
「我也覺得一輛馬車坐兩個人正好。」
瑪麗罕見地沒有站在她這一邊,甚至還將籃子分散開來,保證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容納伊麗莎白。
她無辜地向伊麗莎白眨眨眼,嘴角的笑容像極了小詹納先生。
關鍵時刻,她的親妹妹們都胳膊肘往外拐啊!
伊麗莎白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沒有別的辦法,她只好無奈地踏上了達西先生的馬車。後者樂得只憋著笑,望向車窗外。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駛出了齊普賽街。
一輛馬車中,姐妹倆一直說個不停,十句話中有八句是在八卦伊麗莎白和達西。另外一輛馬車中,當事人反而安靜得出奇。
伊麗莎白和達西默契地雙雙看向窗外,又不約而同地用余光打量彼此。他們此刻的腦子裡揮不去的,都是今日凌晨短暫的春夢。
「達西先生,你困不困,看起來沒有休息好呀。」伊麗莎白小姐推己及人,一句話說得達西滿臉羞紅。
「你的觀察依舊非常仔細,伊麗莎白小姐。」達西回答道。然後他在心中默默地想,不過當下我請求你不要太在意細節。如果真的細心地發現了他的身體反應,也請……也請忽視不見吧。
「確實沒有休息太好,我昨天晚上有些心事——是查爾斯事務方面的事情。」他故作正經,卻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真是不幸——但我祝你順利。」伊麗莎白顯然不會深究,因為她的地裡也有三百兩白銀等值的心事。
停頓了一會兒,她剛想問達西今天早上找她有什麼事情,就看到他拿著一本書在認真地閱讀。
她不禁好奇地問道:「達西先生,是什麼書吸引了你的目光?」
達西合上書,認真地回答道:「是拜倫先生的詩集。」
「啊?」
伊麗莎白愣住了。
如果沒有記錯,喬治·拜倫先生是這兩年倫敦社交界的新星。他的浪漫主義詩歌和作品風靡一時。不過,因為他的詩歌對於頑固統治階級的抗議,英國貴族資產階級一直都對他嗤之以鼻。
所以,伊麗莎白一下子沒有能夠將「達西先生」與「拜倫詩歌」聯系在一起。
她驚訝地問道:「我從來不知道你對拜倫先生的作品感興趣。」
達西道:「的確我也是這兩天才開始接觸的。誠然,裡面的有些文字過於浮躁,但總體還是不錯的。」
伊麗莎白接著問道:「我可否問一問,是哪一首詩歌,或者哪一句話塑造了你的看法?」
達西認真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打開了那本書,用他那低沉而深厚的聲音讀道:
「她以絕美之姿行來,
猶如夜晚,晴空無雲,繁星燦爛;
那最絕妙的光明與黑暗,
均彙聚於她的豐姿與眼底,
交織成如許溫柔光輝,
是濃艷的白晝所無緣看見。」
達西顯然是沒有朗讀過這種情詩的。他的聲音越來越僵硬,但其中的感情卻越來越豐富。
伊麗莎白聽著,心跳越來越快。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汩汩流過太陽穴,臉色緩緩漲紅。
讀完後,達西頓了頓,特意抬頭看了伊麗莎白一眼,看得她的臉色紅上加紅。
達西笑了,笑得硬朗卻又柔和。他輕聲說道:「這段話出自《美之詩》。送給你,我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改編並且靈感來自奧斯汀太太的《愛瑪》第十一章。
第47章 稱贊
「你讀今天早上的《泰晤士報》了嗎, 伊麗莎白小姐?」
馬車剛剛駛出倫敦城區,達西就合上了他的情詩合集,不斷地尋找話題和伊麗莎白聊天。
「老實說, 除了姨媽提到的治安事件, 我並不了解其他。有什麼事情值得我關注嗎?」
「不算什麼天大的事情, 但也不是小事。和我的老朋友詹納先生有關系, 或許你也有興趣。」
「詹納先生?」伊麗莎白隱隱約約猜到了是什麼事情。
「詹納先生找到了對付天花的方法,托一位叫勞拉的小姐的福。這算是英格蘭醫學界的大地震了。我敢說, 這是十年中最大的事情。」
「你看上去一點也不驚訝,達西先生。」
「詹納先生是我的朋友。他非常聰明,我一直看好他的想法。」達西說,「你看上去也不驚訝呀,伊麗莎白小姐。」
「確實如此。」伊麗莎白簡略敘述了她和詹納先生的交情。當然, 現在不是恰當的時期,她還沒有准備好把勞拉小姐就是自己的事實, 告訴達西先生。
「伊麗莎白小姐,我發現,你對我的朋友不比我少了解呀。查爾斯,詹納先生, 還有……」他略微停頓一秒, 才變扭地說,「還有埃爾頓先生。」
「所以,達西先生想要介紹更多的朋友給我認識嗎?」伊麗莎白眨眨眼,聰明地規避了這個尷尬點。
「那是當然。不過, 我可不敢再把未婚的男性朋友介紹給你認識啦。」他半開著玩笑, 「我不想以我後半生的幸福作賭注。」
「但你的女性朋友卻少得可憐——」
「的確如此,所以——」
看著達西故作為難的樣子, 伊麗莎白笑了:「所以?」
「所以還要請伊麗莎白小姐不要離開我。」
達西先生這句話說得楚楚可憐,卻把伊麗莎白的臉染成了紅色。
她輕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順便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問題:「說到女性朋友,達西先生,你怎麼看到勞拉小姐的事情呢?或者說,女性拋頭露面的行為?」
達西沉默了片刻,說道:「老實說,在遇到你之前,在你改變我的想法之前,我對此嗤之以鼻。」
這個回答在伊麗莎白的意料之中,不過她還是俏皮地問道:「所以你以前認為,女士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我之前認為,一位多才多藝的女士需要精通音樂、歌唱、圖畫、舞蹈以及現代語文,那才當得起這個稱號。除此之外,她的儀表和步態,她的聲調,她的談吐和表情,都得有相當風趣,否則她就不夠格。她還應該多讀書,長見識,有些真才實學[1]。」
「不過實話說,這些大都展現在家庭與社交之中,拋頭露面反而會使這些才藝失去高雅——我以前是這麼認為的。」
伊麗莎白笑道:「多麼苛刻的要求。我敢說你認識的這樣的女士,不會超過十位。」
「嚴格來說,只有六位。」
「那麼現在呢,現在你怎麼想?」
達西說:「說實話。對此我的觀點還不夠成熟,我的想法還有些混亂。不過事實是,在看到勞拉小姐的事跡時,我沒有在意報道上對她家庭與身世的描寫。我對於她是女性有些詫異,但僅僅是詫異而已。我非常欣賞她為科學獻身的行為,非常敬佩她對於社會的貢獻。」
「這是僅僅多才多藝的女士所做不到的——」伊麗莎白補充道。
「沒錯。」達西說,「我以前有很濃重的階級觀念。我認為只有高貴的家庭才能培養出多才多藝的女士。但顯然我錯了,伊麗莎白小姐,你比我認識的任何貴族少女都有才華,即使你出生在一個平凡的紳士之家——抱歉,無意冒犯。」
他頓了頓,觀察到伊麗莎白臉上沒有任何的不開心,才繼續說道:「除此之外,你的善良與責任感,不是每天接受家庭教師的訓練所能培訓的,再優秀的家庭教師也不行。所以我說,我的觀念在轉變,不過還沒有完全成熟。」
「我就當這是你對我的誇獎啦?」
「我無時無刻不想贊美你,伊麗莎白小姐。」
「那你最想贊美我什麼?」伊麗莎白笑眯眯地問道。
「想聽實話?」
「想聽。」
「你確定嗎,伊麗莎白小姐?」
「我確定。」
達西的臉迅速地紅了起來,他說:「我最想贊美你的——當然不一定是最好的贊美——就是,稱呼你為……」
他又頓了頓。
「稱呼我為什麼?」她好奇了。
達西低聲說道:「達西夫人。」
伊麗莎白的臉龐脹紅,她喃喃地說:「你說不舊事重提的呀,達西先生。」
達西望著窗外,輕咳兩聲:「我向你確定了兩次,是你說想要聽實話的,伊麗莎白小姐。」
伊麗莎白:「……」
這個達西先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油嘴滑舌了!
不過看在他想盡心思、變換手段,向自己小心翼翼訴說心意的份上,她就原諒他啦。
*
談話間,馬車緩緩在巷子路口。車夫在馬車上待命,伊麗莎白和達西向巷子走去。
這條巷子彎彎扭扭地,從寬闊正街的角落處開始延申。
一路上沒有鋪設道路,全是參差不齊的草地。雨水泥濘了泥土,伊麗莎白不得不一手扶著裙擺,另一只手自然交給了達西。
達西一手打著傘,一手挽著伊麗莎白。
從背面看,蒙蒙細雨,才子佳人。穿梭在小巷間,靜謐而美好。
草地上細看有著紛雜的腳印。兩組較大的腳印,非常明顯地來自麗迪雅和吉蒂的。剩余的全是幾乎小了一半的腳印,應該是鄰裡間玩耍的小孩子。
他們要拜訪的小吉米家,就在這條巷子的盡頭。是一棟非常簡陋的居舍,牆上攀著雜亂的爬牆虎,還有些小孩子的塗鴉。室內是非常簡單而破爛的家具,顯示著經濟的拮據。
伊麗莎白和達西進屋的時候,吉蒂和瑪麗正在展示她們帶來的東西。
「我們剛剛殺了只小豬,這是從家中牧場裡帶來的呢。看呀,這個五花肉特別肥。可以炸成豬排,味道絕對鮮美。」
「還有一只小豬腿,是最嫩的部分。可以烤著吃,當然不要烤太久,不然肉就不鮮啦。」
……
「這個籃子裡的是牛角面包,旁邊有黃油。」
「這個是新鮮的奶酪,還有培根和三明治,給小吉米和他的三個妹妹吃,可長身體呢。」
「這是上好的玉米,我最喜歡做成奶油玉米濃湯啦!」
……
吉蒂和瑪麗一如既往地興奮地介紹著幾個籃子,順便還附上吃法。小吉米的母親感激地道著謝,但但時不時臉上會浮現一絲絲尷尬的神色。
作者有話要說:
我又鴿了一天T.T。昨天刷《東京女子圖鑒》來著,感覺婚姻真的是「城外的人想要進城,城裡人想要逃離」啊∼
所以到底是要面包還是要愛情呢?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吧∼
伊麗莎白:面包和愛情兩手抓!!!
注:
[1] 引用自原著第七章。
第48章 拿破侖的半身像
從小吉米家裡出來後, 伊麗莎白對著妹妹們說:「你們說錯了一些話,知道嗎?」
吉蒂和瑪麗直搖頭,達西在一旁微笑地看著伊麗莎白的「教導」。
「你們知道, 像小吉米這樣的家庭, 多久才能吃到一次肉嗎?」
吉蒂和瑪麗再次搖了搖頭。
「對於他們來說, 一年兩次不算少。米迦勒節吃的鵝肉是別人不要的邊角料, 聖誕節的火腿也是平常人家吃剩下來的東西。大多數時候,只有在接受捐贈的契機, 才能嘗一些肉的美味。」
伊麗莎白說著漸漸苦澀了起來,她想到了自己在成為家庭教師之前,在倫敦漂泊的日子。雖然沒有小吉米家庭過得凄慘,但也絕不是什麼值得回憶的時光。
「所以,在不得不腌肉以保證豬肉不變質, 可以吃上半年甚至更久的情況下,你們得意地介紹著這些美食料理, 目的雖然是為了他們好,為了他們能夠用最佳的方法享用美食。但是在他們看來——如果你們不是天真的孩子——這也許會是一種炫耀,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施舍。」
吉蒂和瑪麗雙雙愣住了,然後沉默地低下頭。
「在過去的幾周裡, 我們都是這樣做的。沒想到竟然會給別人帶來這樣難過的心情, 我錯了。」瑪麗反思道,「利茲,幸好你跟著我們來這一趟,不然我們或許還要讓更多的家庭難堪呢。」
伊麗莎白摸了摸瑪麗的頭:「你們總有一天也會領悟的, 我不過讓這一天提早了一些。」
吉蒂卻繞過瑪麗和伊麗莎白, 走到了達西先生的旁邊:「達西先生,利茲怎麼變得這麼會教育別人呀。以後你們要在一起——我不敢想像——真是太痛苦啦!」
吉蒂口無遮攔的孩子氣的擠兌, 讓伊麗莎白和達西的臉龐不約而同地紅了起來。
伊麗莎白作勢要拍她的腦袋,達西卻說:「如果你這樣說,當這件事發生的時候,你們是不是得感謝我?」
「為什麼呀?」吉蒂搖了搖腦袋。
「因為我承受了伊麗莎白小姐的教導呀——當然,這是我的榮幸。」達西半開玩笑地哄著她的妹妹們,這讓伊麗莎白恍然想起了喬治安娜小姐。
上輩子只見過喬治安娜小姐一面,對於她的長相已經記不清了。但回憶起那時交流的場景,她總是會感嘆,達西先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也許也會是最好的丈夫,以後更會是最好的父親。
伊麗莎白浮想聯翩,吉蒂和瑪麗卻被達西先生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她們覺得今天見到的親和的達西先生,一點都不像是在麥裡屯時候的冷漠的達西先生。
無疑她們更加這樣喜歡親切的達西先生——這似乎都要感謝她們親愛的姐姐。
*
從巷子盡頭到路口要走十分鐘的路程。盡管雨停了,但草地卻更加泥濘。就在這拜訪的半小時期間,地面上增加了不少新的腳印,雜亂不堪。
他們一行四人慢慢地走著,吉蒂閑不下來,就順手拆開了小吉米母親送給他們的小禮物。
「這是——」她怔住了,趕緊把包裝包好,然後遞給伊麗莎白,「利茲,你看——就看一眼,小心別拿出來。」
本來他們再三推辭,但小吉米的母親說,這個是小吉米在玩具店角落裡撿漏的。沒花什麼錢,就代表一下心意。於是,伊麗莎白就代表妹妹們收下了。她本以為這會是個布娃娃,但看吉蒂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她瞥了一眼,也嚇了一跳。
這條巷子距離法國人聚集的地方很近,小吉米的母親光顧的玩具店,一定是一位法國人開的吧。
這是一座拿破侖石膏半身像,制作不算精美,但也很干淨整潔。法國大街小巷應該全是這東西,最多只值幾先令。
雕像本身並不可怕。但問題是,這裡是英國。現在隔壁國家那囂張的君主已經快兵臨倫敦城下,民兵團還在麥裡屯駐扎——麥裡屯距離倫敦只有二十四裡的路。如果拿破侖進攻倫敦,那麼兵團很快就可以趕到。
所以在這樣的形勢下,如果他們當著人群,高舉拿破侖半身像,一定會被眾人唾棄的。
小吉米的母親應該是見識不多——或許連他們的攝政王的模樣都不知道——才誤以為這是普通的玩具,送給他們的。
伊麗莎白合上盒子,讓心神微微鎮定下來,才發現達西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達西先生,你是不是在想小吉米母親送這個雕像的目的?我想這應該是一個誤會,她或許不認識拿破侖皇帝的模樣,所以才好心做壞事。」
「剛開始我和你想的一樣,伊麗莎白小姐。」達西的臉色有點嚴肅,「但我突然想到了《泰晤士報》前段時間的報道。」
「關於貧民區的治安問題?我實在是想不出這有什麼聯系。」
「再往前一些時候。一周前有人報上了第一個案子。事情發生在莫斯·哈德遜的商店裡,這是一家開在肯寧頓大街的出售圖片和塑像的商店。店員離開櫃台只有一小會兒,回來的時候就發現和其他幾件藝術品擺在一起的,一座拿破侖石膏半身像已經被人砸碎在地上了[1]。」
「我想在這個特殊的時刻,大家都很痛恨拿破侖吧?所以砸碎他的雕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伊麗莎白思考了片刻,回答道。
「我想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想的,直到第二起事件發生。」
「第二起事件?」伊麗莎白問道,吉蒂和瑪麗也屏住呼吸聽著,她們盯著伊麗莎白手上的盒子,像是盯著什麼可怕的東西,卻又好奇得不得了。
達西繼續說道:「第二起事件嚴重了許多,也讓大眾認為這不是普通的愛國主義事件。事情發生在四天前的晚上,在肯寧頓大街還住著一位醫生,距離莫斯·哈德遜的商店不遠。他是一位法國人,非常崇拜拿破侖皇帝,家裡擺滿了他的畫像和報道。不久前,他從莫斯·哈德遜的商店裡買了兩座拿破侖的半身石膏像,兩座都放在壁爐的架子上。第二天早上,他發現家裡明顯有人闖入。其他什麼東西都沒有丟失,但其中一座拿破侖半身像被打碎了,另外一座完好無損[1]。」
「這有點奇怪。」伊麗莎白喃喃說道,「但也可以說是惡作劇吧,或許那個人打碎了一座雕像足以解氣,所以就沒有去碰另外一座。又或許這根本就不是一個人的作為。要知道,現在大英帝國痛恨拿破侖的人那麼多。如果每個人都打碎一座拿破侖雕像,那麼總數一定超過了法國所能生產的總合了吧。」
「當然可以這樣想。」達西說,「但是我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報紙上刊登了那兩座被打碎雕像的畫像,也詢問了兩位主人。只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這兩座雕像是同一個模子做的。」
「這能說明什麼呢?」伊麗莎白有些不解。
「到目前為止只是猜測。」達西從伊麗莎白手中接過那個盒子,打開來細細端詳著那座拿破侖半身像,「如果我沒有記錯,這一座應該是和被打碎的那兩座一模一樣。莫斯·哈德遜在報紙上說,他進貨的時候一共收到六座這樣的雕像。」
「所以這是這其中的一座?」
「我猜測如此。」
「所以,」伊麗莎白頓了頓,突然覺得身後一股寒氣油然而起,「你是否懷疑,這兩天貧民區的治安問題,或者說很多戶家庭彙報的有外人闖入房舍的事件,就是為了尋找並打碎這一座拿破侖半身像?」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變身一個嘮嗑的作者T.T.今天看了1Q84(沒看完),感覺村上春樹的文筆真的是我的目標啊∼
注:
[1]改編自福爾摩斯探案集《六座拿破侖半身像》。
第49章 危險
安安靜靜的拿破侖半身像, 突然變得陰森詭異起來。伊麗莎白覺得它那雙眼睛炯炯有神,在不斷地窺視著自己,就像是拿破侖皇帝在英吉利海峽的軍隊一般。
她猛地打了個寒顫。
「為什麼要打碎這座半身像呢?」伊麗莎白覺得手中的「玩具」, 現在變成了燙手山芋。她想要丟掉, 卻又好奇故事的謎底;明明嗅到了危險的味道, 卻又緊張而興奮著。
如果是半年前, 她一定會選擇明哲保身。但經歷過大半年為獨立自主而奮鬥的日子,伊麗莎白感覺到自己骨子裡多了一些男士的驍勇。她也說不清這是好是壞。
吉蒂和瑪麗早早地害怕地遠離了這座雕像, 她們在快速向馬車走去。
經歷過最初的恐懼,伊麗莎白慢慢大膽起來,她問達西:「達西先生,你認為呢?為什麼偏偏要打碎這座半身像?」
「第一種解釋可以化解現在的恐懼。法國心理學家稱一種表現為』偏執的意念『,這種人只在某種細微事件上有缺陷, 而其他方面完全正常[1]。如果一個人的家庭或者其他遭遇了拿破侖皇帝的破壞,當這種戰爭給他造成了某種心理缺陷, 就有可能造成』偏執的意念『。然後受其影響,某一種雕像會獨特地引發出他心中的憤怒。」
「但你不這麼認為。」伊麗莎白肯定地說。
「你說的沒錯。」對於伊麗莎白的猜測,達西一點也不驚訝。畢竟她是他認定的達西夫人,怎麼能不了解他的想法呢。
他頓了頓, 繼續說:「我更加傾向於第二種解釋。」
「這六座相似的半身像, 有其中與眾不同的地方?」
達西點了點頭,他將這座雕像對著被烏雲遮住的太陽。可惜陽光全被烏雲捂得透不過氣來,發揮不出一點作用。
「能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呢?」伊麗莎白問。
「我也在思考。」達西回答道。
兩個人就這樣在小巷中央定住,看著手上簡單卻又神秘的雕像, 像一對認真縝密的學者。
一只烏鴉飛到了左側屋舍的窗台上, 發出了響亮而短促的叫聲。雨珠沿著木欄打在它的翅膀上,它揮了揮羽毛, 然後「撲哧」一下飛走。
「有腳步聲。」達西突然停下研究,伊麗莎白下意識環顧四周。
腳步聲似乎是來自身後,越來越快,越來越響。有些紛雜,不像是一個人。
她回頭,眼神一緊。
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覺得被人推了一下。有一股力量從身側發出,然後手中的拿破侖半身像就被奪走了。
那人卻沒有站穩,一下子倒在了地上。由於土地泥濘松軟,他並沒有受什麼傷,拿破侖半身像也沒有碎。
伊麗莎白松了口氣,達西已經上前把那人的雙手束住。
她正要幫忙,突然覺得神經一緊。下意識又向後看了眼。
背後不遠處,有一人正舉著手|槍。
他身材高大,發色金黃。風度翩翩,氣質與被摁倒在地上的尖嘴猴腮、身材矮小的人完全相反。更重要的是,他眉目清秀,雖然穿著灰色槍手服,戴著口罩,但伊麗莎白一眼就認出了他。
「維克漢姆?」伊麗莎白失聲叫了出來。
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但手|槍已經走火。
「小心!」伊麗莎白身體先於大腦,一把撲上達西,用手護住他的頭,倒在一邊。但是自己卻沒有躲過子彈。
子彈不長眼,一下子射進了她的手臂。
麻痹神經的痛感從右臂處傳來,鮮血從子彈口溢出。
然而,伊麗莎白知道危險還沒有遠去,雖然不知道維克漢姆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會拿著手|槍,但他惡劣的人品她是知道的。既然上輩子能無情地把班奈特先生活活打死,現在就能恩將仇報,把她和達西毫無聲息地處理掉。
伊麗莎白腦袋迅速轉動著,分析著當下的狀況。
依據鮮血溢出的速度,應該不算致命傷口。延誤一段時間沒有什麼問題。
維克漢姆現在沒有趕過來,只是因為他還處於愣神中。其一,他不知道她和達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其二,對於自己一槍打到達西,他肯定是有點害怕的。但他更害怕的是達西家族之後的報復,所以他很快就會反應過來,讓自己的恐懼消失,然後迅速干掉他們。
這被打倒在地上的尖嘴猴腮人,應該和維克漢姆是一伙。但是他們肯定是起了什麼分歧,所以才會一前一後地追趕。說不定維克漢姆開始的那一槍是想打他,只不過失手打到了達西。
想到這裡,伊麗莎白咬著牙,強迫自己不要去想右臂上的傷口。迅速觀察四周,想找到最適合的掩體。
那尖嘴猴腮人已經迅速逃跑,卻留下了之前搶來的拿破侖半身像。顯然,他是知道同伴的凶惡之處,所以不帶著贓物逃跑,說不定還有活命的機會。
周圍的鄰居聽到槍聲,嚇得都緊閉大門,四下一片寂靜。
這一切只發生在幾秒鐘之內。
達西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受傷,雙眼已經全然發紅。但他還是理智地撕下自己的領結,然後迅速扎在伊麗莎白右臂上方。
「小心。」伊麗莎白阻止了達西,她壓低聲音說,「先找到安全的地方,最好先回馬車,我們回去再包扎也沒關系。」
距離維克漢姆回過神來應該還有一段時間,這裡距離馬車不遠,跑回去應該來得及。
「先包扎。」達西堅持。他聲音低沉,像是在用盡力氣壓制憤怒。
「我不會有事的。」伊麗莎白也同樣堅持,「我們先回去,他有槍。」
「我也有。」達西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迅速包扎完後,從腰間拿出一把前裝式手|槍。
「你——」伊麗莎白張了張口,卻又說不出話來。
「我的馬車上常備一支槍,」達西小聲快速解釋,「我答應過嘉丁納太太要保證你們的安全。但還是——」他握了握拳頭,「失手了。」
「達西先生,這不怪你。這樣的事情誰都沒有料到。」伊麗莎白有些急,「但現在狀況緊急,你可不能這樣冒著危險啊。」
「維克漢姆的槍法不如我,你放心。」達西不應。
「但是,你——」伊麗莎白頓了頓,說,「你可不能殺人。」
「為什麼?」達西沉聲問道。
「因為——」
「因為我的頭銜,還是因為我的身份?」達西搶過話來,「我雖然重視這些。但是,伊麗莎白小姐,他傷害到了你。」
第50章 真相大白
烏鴉不知從哪裡飛了出來, 然後停在了前方的石頭上面。
「砰砰——」
連續兩聲槍響,它瞬間被擊中,發出了短暫而慘烈的叫聲。然後失去平衡, 搖搖欲墜。
「維克漢姆仍然在糾結。」伊麗莎白說, 「他在想要衝過來解決我們, 但又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所以把憤怒撒在了烏鴉身上。多麼可憐的烏鴉。」
「你分析得很對, 伊麗莎白小姐。」
「所以這座雕像到底有什麼神秘之處呢,為什麼維克漢姆會參與在其中?」伊麗莎白不解地問道。
子彈嵌入得不深, 她現在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不過傷口處還有刺傷的疼痛,等危險度過,他們得趕緊趕去醫院。
「我不知道。但是有一個方法可以讓我們立即得知。」
「學著他們,把拿破侖半身像砸碎?」
「你真是一位聰明至極的女士,伊麗莎白小姐。」達西說, 「我已經叫車夫去通知了警察,不過多久他們就會趕來。然後, 我們需要迅速去醫院。至於這座雕像到底有什麼奇妙的地方,我們之後再去了解吧。」
冷靜下來後,伊麗莎白才開始認同達西的決定。
如果他們迅速撤離,一定會鬧出動靜。維克漢姆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們就這樣走掉的, 所以撤離的舉動反而會讓他快速決定處理掉他們。
與之相比, 靜靜地對峙,等待警察的到來,才是最好的選擇。
伊麗莎白當然希望維克漢姆反復糾結徘徊,至少在警察到來之前不要下決定。不到萬不得已, 她可不希望達西先生開槍。畢竟, 這關乎到了他的名譽。
對於達西的決定,她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因為達西最初選擇對峙的原因, 僅僅是想要幫她報仇。但現在不是訴說情感的時刻,危險還在眼前。
前方的草叢動了動,伊麗莎白神經一緊,下意識握住了達西的手。
「不要害怕,伊麗莎白小姐。」達西說,「我在這兒呢。」
他反握住了伊麗莎白的手,說道:「伊麗莎白小姐,要我說,你就把手安心地交給我吧。」
伊麗莎白耳根一紅:「達西先生,你這是趁人之危呀。」手卻誠實地側過來,與達西十指相扣。
達西笑笑,他自然也只是開個玩笑,緩解一下她緊張的心情。說好不舊事重提,他就不會再用求婚的事情去刺激伊麗莎白,特別是在這種危險的時刻。
又過了十分鐘,局面僵持著,維克漢姆依舊猶豫不決。
草地每次發出「沙沙」的聲音,伊麗莎白就覺得心髒快跳出嗓子眼。倒不是太擔心達西受傷——他說過他槍法厲害,她自然相信。但如果他因為對決失手殺掉了維克漢姆——她有點不敢想像,這會給達西家族蒙上多麼大的污點。
時間軸像是被碾壓拉長,半秒半秒地在走動。
一分鐘後。
馬蹄終於聲響起,從四面八方包圍著行來,漸漸清晰響亮。
伊麗莎白和達西雙雙松了口氣。維克漢姆反擊的機會已經失去,他現在只能束手就擒。
「達西先生。」
「伊麗莎白小姐。」
在馬車上等待的時候,伊麗莎白和達西碰到了兩個月前認識的老熟人。
「福爾摩斯先生。」「華生醫生。」
「伊麗莎白小姐。」福爾摩斯說,「讓你受驚了。」他從警察手裡接過一個毯子,達西順手接住,然後給伊麗莎白披上。
「傷口還好嗎?」華生問道。
伊麗莎白將衣袖擼起,然後把手臂遞給華生。
「所幸沒有傷到血管,犯人的槍不夠靈活。顯然不如——」華生瞥了一眼達西的腰間,「不如你朋友身上的那把槍。」
「不過我們還是需要盡快把這位小姐送往醫院的。」福爾摩斯說道,「剩下來的就交給雷斯垂徳警官吧。雖然英格蘭的警察愚蠢至極,但我的朋友還是值得信任的。」
*
回去的路比來時的路擁擠了三分。他們一行四人先去了醫院,幫助伊麗莎白取出子彈,進行了繁瑣的包扎。醫生叮囑需要觀察病人至少三天,達西自然接受了這個任務。
從醫院出來後,福爾摩斯與華生醫生跟著伊麗莎白和達西,前往了嘉丁納太太家。
這可把她嚇了一跳。
「噢我的天!老天爺,再這樣下去,我的神經就要和班奈特太太一樣了。」嘉定納太太叫道,「親愛的伊麗莎白,你這是怎麼啦?」
「下馬車的時候不小心摔倒啦。嘉丁納姨媽,不用擔心。我可以去書房和我的朋友們聊聊天嗎?」
嘉丁納太太半信半疑地放走了他們。
到了書房,伊麗莎白將窗簾拉上,然後點起蠟燭。室內由明變暗,又由暗變明。
「伊麗莎白小姐,我想出錢買下這座拿破侖半身像,你看怎麼樣?」福爾摩斯坐定後問道。
「你認為這座雕像價值多少錢?」伊麗莎白問。
「我願意出十英鎊買下它。」福爾摩斯答。
「可我認為它的價值比這更大。」伊麗莎白眨眨眼,「畢竟我們差點為此丟了性命。好啦,福爾摩斯先生,我們不開玩笑了。達西先生和我剛才覺得,我們可以學著兩位犯人,把拿破侖半身像砸碎。你看怎麼樣?」
福爾摩斯哈哈大笑:「那能請我為大家效勞嗎?」
「請便,福爾摩斯先生。」
福爾摩斯從抽屜裡拿出一塊干淨的白布,鋪在桌子上。然後他把那拿破侖半身像放在布中間,最後向達西借了他的手|槍,向雕像的頭頂砸下去。雕像立刻變成了碎片[1]。
福爾摩斯急忙彎下腰去檢查雕像的碎片。接著,他得意地大叫一聲,舉起一塊碎片,上面嵌著一個圓圓的、深色的東西,就像牛角面包上的葡萄干[1]。
他叫喊著:「女士們,先生們。請允許我向你們介紹著名的鮑吉亞斯黑珍珠[1]。」他走向達西,「當然,現在這顆價值連城的珍珠應該物歸原主啦。」
達西和伊麗莎白目瞪口呆。華生醫生或許是早就熟悉了福爾摩斯先生的「戲法」,現在只淡淡地笑著。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引用自福爾摩斯探案集《六座拿破侖半身像》。
第51章 達西家族的珍珠
伊麗莎白愣了片刻, 隨後情不自禁地鼓起掌來。
福爾摩斯蒼白的臉頰上泛起了紅暈,然後像是戲劇大師接受觀眾喝彩一樣,鞠了一躬[1]。
他說:「達西先生, 你大概還記得這顆價值連城的珠寶失蹤的時候吧?」
「當然記得。不到兩年前發生的事情。我感到非常遺憾, 因為這顆黑珍珠是我祖父母的珍藏。」達西感嘆道, 他認真地打量著這顆黑珍珠。然後不知為何, 深深地看了伊麗莎白一眼。
福爾摩斯說:「當時負責此案的雷斯垂徳警官還請過我,但我也解釋不了。那時候我懷疑的對像是老達西夫人的女僕, 一位法國人。她在巴黎有一位兄弟,名叫貝波,就是那位尖嘴猴腮的人。但我們沒有查出他們之間有什麼關系。我還查了一下舊報紙的時間,發現黑珍珠失蹤的日期正好和貝波鬥毆被捕的日期相同。貝波是在一家制作拿破侖雕像的廠房被捕的。所以你們現在可以明白事情發生的順序了[1]。」
「貝波拿到珍珠後,就逃往了法國。當時警察因為鬥毆正在追他, 鬥毆被捕沒有什麼大事,但重要的是他身上攜帶著這只珍珠。所以他跑到了廠裡, 趁著幾分鐘的時間,把珍珠塞在正在風干的拿破侖石膏像裡。它們都還是軟的,所以塞進去正合適。只需要把濕石膏挖個洞,然後磨平, 就看不出任何區別[1]。」
伊麗莎白打量著雕像碎片, 略帶嘲諷地說:「這樣的方法真是讓人拍案叫絕。」
「要我說還差點火候。」福爾摩斯繼續說道,「不過,貝波後來被捕關押了一年。出獄後拿破侖雕像已經散落在歐洲各地。但他沒有放棄,通過在那家工廠工作的朋友弄清楚了買這些雕像的零售公司, 然後一個個地尋找。他先在法國找到了三座, 但黑珍珠都不在裡面。於是他又來了英國,查到了莫斯·哈德遜商店, 接連打碎了兩座雕像。現在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已經是六座雕像裡的最後一座了。」
「所以珍珠必然在裡面。」伊麗莎白說。
「當然。」
「那維克漢姆呢,就是今天那位一同被捕的人,他也參與了這件事情吧?」
「你認為如何,伊麗莎白小姐?」
「現在看來,維克漢姆和貝波應該是主謀。老達西夫人的女僕要麼就是幫凶,要麼就對這件事情毫不知情。在原計劃裡,他們打算讓貝波先帶著珍珠到法國避一避風頭,然後再商量下一步的打算。但沒想到貝波被捕,珍珠丟失。」伊麗莎白分析道,「貝波這次回來,應該是想要獨吞這顆珍珠。但沒想到維克漢姆發現了他的行蹤,所以導致了今天的追逐。我和達西先生是碰巧撞上了而已。」
「你說的沒錯,伊麗莎白小姐。」福爾摩斯贊揚道,「如果不是你事務繁忙,我都想邀請你做我的助手。」
「謝謝你的誇獎,福爾摩斯先生。」伊麗莎白眨眨眼,「那麼維克漢姆的動機是什麼呢?」她又自問自答道,「我想他性格本身就是問題。他是一位狡詐奸猾的人,對於錢財有著超乎尋常的貪婪。再加上喜歡賭博,如果輸了錢,總會想著從別的地方去彌補。所以與貝波相約偷竊的計劃就此形成了。」
「你對於人性頗有研究呀,伊麗莎白小姐。這讓我想到了一位作家。」達西說道。
「是誰呢?」伊麗莎白說,「莎士比亞,還是斯賓塞先生?」
「都不是,伊麗莎白小姐。這個作家我們之前也聊過,就是你很喜歡的《傲慢與偏見》的作者。」
伊麗莎白輕咳一聲,掩飾住自己的不自然:「我不知道你還會去仔細研究這部小說。」
達西沒有回答她,只來回看著福爾摩斯和華生:「福爾摩斯先生,華生醫生。現在案件已經解決,我非常感謝你們幫助達西家族找回了這珍貴的信物。彭伯麗莊園永遠歡迎你們。」
言下之意,就是現在他極其不歡迎他們再逗留,打擾他和伊麗莎白小姐的二人世界。
福爾摩斯嘴角勾了勾:「警方的動作比不上伊麗莎白小姐,達西先生應該感謝這位聰明的女士才是。」
達西道:「當然。我私下裡會好好感謝伊麗莎白小姐的。」
福爾摩斯哈哈大笑:「華生,這位先生已經非常厭煩地趕我們走啦。那我們就不再打擾了,伊麗莎白小姐,貝克街221B會一直歡迎你的拜訪。」
福爾摩斯和華生告辭,臨走前還特地把書房的門關上。隨了達西先生的願望,還他們兩人一個安靜的二人世界。
伊麗莎白起身將窗簾拉開一半,讓陽光重新照亮書房。然後她走回來半躺在貴妃椅上,單手撐起下巴,笑眯眯地看著達西。
「達西先生,你剛才說想要私下裡好好感謝我?」
「是我說的,沒有錯。」
「那你准備怎麼感謝我呀?」
達西走來,坐在了貴妃椅的另外一邊。他雙手十指相對,微微眯起眼睛。這樣的眼神看得讓伊麗莎白有些不自然起來。
達西將黑珍珠放在手心,然後展開在伊麗莎白面前:「如果不是你,伊麗莎白小姐,我根本找不到它。所以,看起來你和這顆黑珍珠很有緣分呀。我把它送給你,好嗎?」
「這太貴重了,達西先生。」
「這顆珍珠本身的價值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珍貴,不過是它背後的故事特別而已。」
「它背後的故事?」伊麗莎白問。
「你有項鏈嗎?」達西避開問題,「先試試看好嗎?看看合不合適。」
黑珍珠真的非常好看。它小巧得像一顆葡萄干,卻散發出寶石般的光芒。伊麗莎白愛不釋手,想要忍住拒絕實在是有點難度。
試試就試試吧。她安慰自己。
伊麗莎白遞上了一條簡單的銀鏈子。達西接過後,認真地將它穿過黑珍珠上的小孔。然後他站了起來,繞到了伊麗莎白的後面。
伊麗莎白想要幫忙,達西卻說:「伊麗莎白小姐,能讓我為你效勞嗎?」
她只好答應。
現在這個姿勢非常奇妙。達西站在她的後面,她余光卻看不到他。只能感受到他身上好聞的味道,還有鼻翼間呼出的氣息。
伊麗莎白覺得渾身燥熱起來。
達西的手繞過她的頭發,為她戴上項鏈。手若有若無地,似乎碰到了她的皮膚,她覺得就像是觸電了一般,卻像是又被定住了,坐在貴妃椅上動不了。
達西向管家太太要了一面鏡子,然後遞給伊麗莎白:「看看,喜歡嗎?」
黑珍珠配著她頸前白嫩的皮膚,美麗極了。伊麗莎白舉著鏡子,看著它,喜愛的不得了。這樣的眼神很快就被達西捕捉。
他緩緩跪在了地上,然後雙手放在伊麗莎白靠著的貴妃椅上。這樣的姿勢從鏡子裡看著,就像是他完全將她擁在懷抱裡。
非常微妙的距離,如果任意一方動一下,就可以觸摸到對方的身體。
伊麗莎白不敢回頭,只好小心翼翼地盯著鏡子發呆。
「喜歡嗎?」達西又問了一遍,「送給你好不好。」
這是明晃晃的威逼利誘呀,伊麗莎白想,不過她確實是喜歡。看著達西期待的眼神,她掙扎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點頭。
達西開心地笑了。但這樣的笑容,在伊麗莎白眼裡,卻有著莫名的狡黠。
她下意識問了句:「所以說這顆黑珍珠背後的故事呢,達西先生。你還沒有告訴我。」
「這顆黑珍珠啊。」達西的手似乎縮緊了一下,他微微低頭,在伊麗莎白額頭上輕輕一吻,如蜻蜓點水一般。
「老古董了。」
「老古董?」伊麗莎白不解。
「這顆鮑吉亞斯黑珍珠。」他又頓了頓,認真地說道,「其實,是我祖父和祖母訂婚的信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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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還有一個動機
「達西先生, 你——你這是謊報軍情。」伊麗莎白急得臉頰漲紅。
「謊報軍情?」達西看著鏡子中伊麗莎白的神情,若有若無地笑了。
「你沒告訴我,這顆黑珍珠是你祖父和祖母的訂婚信物呀。」
「我也沒有說過這不是, 伊麗莎白小姐, 所以這罪名不成立。」達西欣賞著掛在伊麗莎白脖子上的黑珍珠, 覺得這就是它最好的位置。他說道, 「除了你身邊,我找不到任何適合放置它的地方。」
「但這還是太珍貴了。」伊麗莎白微微皺眉, 「我不應該接受它。」
「無功不受祿。這顆黑珍珠是因為你找到的,用它來報答你,沒有什麼不應該的。再說,伊麗莎白小姐,你為了它受傷, 如果不能表示一點我的心意,那我就太過意不去了。」
「但它是你祖父母訂婚的信物呀, 這也有著與眾不同的意義。」
「這也——」達西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忽然打住了,沒有說下去。他轉而說道,「這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現在, 它只是一顆美麗的珍珠。」
伊麗莎白撇了撇嘴:「達西先生, 我真是說不過你。」
達西道:「如果我對你的愛少一點,就不會這樣費盡心思勸說你了。」他看著鏡子裡伊麗莎白的耳根慢慢飄紅,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好啦, 伊麗莎白小姐, 我們不就這顆黑珍珠歸屬權的問題爭執了。你手臂上還有傷——因為我而受的傷。」
伊麗莎白說:「傷口和爭執互相矛盾嗎,達西先生?」
達西道:「醫生說, 你需要休息。」
伊麗莎白不滿:「你這是乘虛而入啊。」
達西笑笑:「絕不是。我只是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你呀。」
一句話,將伊麗莎白的話堵在了嗓子眼。她悶悶地看著鏡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話。
達西也沉默了一會兒。他放棄了對伊麗莎白的「包圍」,坐在了椅子的另外一邊。
「伊麗莎白小姐,我想坦白一件事情。」
達西的表情非常嚴肅,這讓伊麗莎白嚇了一跳:「什麼?」
「維克漢姆偷竊的動機,或許還有一個。」
她點點頭,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維克漢姆和我的關系,你應該聽說過一點吧?維克漢姆的父親原來是彭伯麗莊園的管家,所以維克漢姆從小和我一起長大。因為他長得風度翩翩,很有氣質,我的父親非常器重他,資助他去劍橋大學學習和從事教會的職業。但實際上,他惡習重重,為人放蕩不羈。即使如此,先父始終待他如一。先父去世後,遺囑中給他留了一千英鎊的遺產,並為他謀得了牧師的職位。沒有人束縛的維克漢姆自然暴露了他的惡習,他寫信給我說想放棄牧師職位,但要索求另外一千英鎊作為相對應的經濟利益。我答應了他,也從此與他一刀兩斷[1]。」
伊麗莎白默默的聽著,盡管她對這件事情了如指掌——上輩子達西在求婚失敗後,寫了一封信給她。爭對她吵架的兩點理由一一說明。維克漢姆就是其中一點,她當時反復讀過。
達西繼續說道:「維克漢姆很快花光了他的兩千英鎊。他回來告訴我,想要重新獲得牧師的職位。他再三請求,我依然拒絕。這樣他的境遇越來越貧苦,對我的怨念也是越來越深。後來,為了得到錢,他向我的妹妹求愛。喬治安娜心腸很好,涉世不深。他又對她尤其親切,所以很快,她就陷入了他的陷阱。」
達西閉上眼睛,似乎是在自己消化回憶中的痛苦。伊麗莎白輕輕握起了他的手。這樣的痛苦,她在麗迪雅和維克漢姆私奔的時候也感受過。
「不過所幸,我很快阻止了這件事情。我給了維克漢姆三千英鎊,要求他立刻結束和喬治安娜的私奔,從此不再出現在彭伯麗。他答應了我,因為錢財正是他的意圖。卻沒想要他走之前還要撈上一筆,企圖偷竊這顆鮑吉亞斯黑珍珠。」
「在麥裡屯再次碰到他,你一定非常難過吧?」伊麗莎白關切地問道。
達西說:「我當然希望此生都看不到他。」
伊麗莎白說道:「一定會實現的。」這也是她的願望。
達西整理了一下心情,恢復了之前的平靜。但他卻沒有松開伊麗莎白遞過來的手,反而反握住,十指相扣。
「伊麗莎白小姐,我向你坦白這件事情,為的是讓我更為你所了解。我當然希望你能被我吸引,但我也想展現達西家族和我脆弱的一面。這才是真實的我。我會憤怒,也會驕傲。會讓你傷心,也會讓你難過。當然,更會因為你而變得更好。」
伊麗莎白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安慰道:「沒有一個人,一個家族是完美的。只要幸大於不幸,就是非常好的結果了。喬治安娜小姐能夠不被這件事情影響,開心地繼續她的生活,還多虧你這位好哥哥所賜呀。至於我,達西先生,我非常感激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即使有的時候你的傲慢讓我有些不爽。」
說到這裡,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了對方,然後相視而笑。
達西先開了口:「那天,」他頓了頓,他們都知道達西說的「那天」指的是什麼,「那天我回去後,非常深刻地反思了很久,寫了一封信,卻一直沒有機會交給你。」
他拿出了一封已經被握得皺巴巴的信,遞給了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接過,掃了一眼,字數不是很多。於是她又遞了回去,眨了眨眼,笑著說道:「達西先生,我現在可是病人,不想費力氣閱讀啦。你能讀一讀給我聽嗎?」
女士這樣的請求總是不容拒絕的。達西清了清喉嚨:「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他著重強調了「親愛的」一詞。
「親愛的達西先生。」伊麗莎白回復他,「我在認真地聽著呢。」
達西抬頭看了她一眼,剛好對上她小鹿般清澈而又狡黠的眼神,只覺得心漏跳了一拍。他又清了清喉嚨。
「接收到這封信的時候,請你不要害怕。既然我的求婚使你難過,那我就不再提起。我曾經衷心地希望我們雙方都能幸福,但顯然這比我想像得困難許多。」他頓了下,補充道,「當然現在我收回這句話。困難不可怕,我們一定會幸福的。」
他繼續讀了下去:「對於你昨天提起的』我不會懂你『,我當時覺得一點都不能理解。但非常抱歉,我的不理解帶來了那麼大的反應,以至於讓你傷心和難過。我晚上反思了很久,認為你說的確實沒錯。我對你的了解只限於為數不多的交流——雖然即使如此,我也被你深深地吸引。所以,我想我不會提起那件讓你不愉快的事情,但我會努力更加了解你。只希望有一天,你能夠毫無保留地接受我——」
伊麗莎白打斷了他,俏皮地問道:「所以你准備做出哪些努力啦?」
「准確來說,是已經在努力。」達西回答道,「那天晚上,我就向湯姆·休斯主編索要了《傲慢與偏見》所有的,刊登和未刊登的章節。既然你喜歡這本書,伊麗莎白小姐,那麼我就可以從這本書開始,慢慢了解你的喜好,知曉你的感受。」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完了2009年BBC翻拍的《愛瑪》。推薦奧斯汀太太小迷妹們,如果有興趣可以去看看!私以為剛開始看《愛瑪》的時候,覺得她的性格沒有伊麗莎白好。但是越看越覺得討喜,感覺《愛瑪》比《傲慢與偏見》更有喜劇性!
注:
[1]改編自原著第三十五章。
第53章 達西子爵
一位作者的作品, 從某種程度上是作者本人的投影。主角的見聞折射著作者的閱歷,而主角的配偶則一定程度上暴露出她的擇偶標准。
從這點來說,達西研究《傲慢與偏見》, 確實是了解伊麗莎白的簡潔途徑。
只是這其中作者與讀者的微妙關系, 讓伊麗莎白有些苦惱, 卻又忍不住讓嘴角上揚。
「你喜歡這本小說嗎, 達西先生?」
「誠實地說,我很欣賞作者的觀察力和文筆。但要說喜歡小說本身, 還稍微欠缺一點點。不過我很期待作者的第二部 作品《愛瑪》。」
「那我就當這是誇獎啦。」
「還沒有達到誇獎的程度。」達西否認道,「除了你,伊麗莎白小姐,我很少誇獎別的女士。」
伊麗莎白聽到這句話,憋著嘴忍了很久, 還是讓一絲笑意露了出來。
她真不知道是該開心還是不開心——達西先生討好的情話,卻是對她另外一個身份的小否定。
不過, 她決定對於他的「捉弄」應該到此為止。
伊麗莎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窗邊,把窗簾束起。
書房雖然在一樓,但嘉丁納太太的房子在齊普賽街的高處, 視野空曠。從這裡望去, 可以看到太陽的余暉灑在街道兩側的房屋上,給接連雨雪的大街小巷送上了一絲絲生氣。
「夕陽真美。」她感嘆道。
達西也隨著站了起來。目光直直地望著被橘紅色的夕陽籠罩著的愛人,眼裡心裡全是她的倒影。
「你也很美。」他說。
他走到她的身邊,站在她的身側, 就像是一位守護公主的騎士。
「我有一個好消息想要與你分享, 伊麗莎白小姐。同時,這也是一份邀請。」達西說道, 「前幾日我剛剛收到信函。由於達西家族在歐洲戰爭以及印度殖民的貢獻,攝政王殿下決定授予我子爵爵位。」
雖然他極力地按捺,但伊麗莎白還是能夠明顯感受到達西的激動。得到貴族的頭銜,獲得皇室的認可,一直是達西家族的願望。達西先生雖然不是一位愛慕名利的人,但完成了祖輩的心願,怎麼說都是一件振奮人心的事情。
「我誠心誠意地恭喜你呀,達西先生。」
她向他伸出一只手,想要簡單地握手慶祝。達西卻拾起她的指尖,然後俯身,微微屈膝,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吻。
吻手禮。
她沒有垂下手,達西卻先屈了膝。這是對於上層貴族女士的禮節,伊麗莎白作為鄉紳家的女兒,是絕對沒有這個資格受禮的。
伊麗莎白下意識迅速抽回了手,有些責怪地說道:「達西先生,這一點也不符合禮節。」
「你得習慣如此呀?」
「為什麼要習慣?」
達西不說話,就在那裡笑。
伊麗莎白看著他微帶狡黠的笑容,頓時明白了他所想的內容。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以後她作為達西夫人,很多人都會需要這樣向她行禮。可是明明之前他還再三保證,不提求婚一事,現在卻借著各種機會暗示。
這讓伊麗莎白捉弄人的小脾氣上來了,她阿諛道:「的確如此,我現在也得習慣稱呼您為子爵閣下了。」
說著,她作勢行了一個屈膝禮。
「我絕無此意。」這下輪到達西慌張了起來。他急忙扶起伊麗莎白,「伊麗莎白小姐,我告訴你這件事情,絕對沒有一點炫耀的意思。」他頓了頓,看著她沒有半分怒色,才安心了下來。
「爵位授予儀式上,我需要邀請一位女士陪伴。伊麗莎白小姐,我誠懇地邀請你,來見證我被授予子爵爵位的時刻。」
達西一氣呵成邀請完畢,卻發現伊麗莎白還愣在那裡。
他等了好幾秒,見對方還沒有回應,只得硬著頭皮又問了一遍:「伊麗莎白小姐,你……你願意接受我的邀請嗎?」
這樣的場景似乎有點似曾相識。這樣相似的記憶,讓達西火熱的心漸漸冷卻了下來。
夕陽在水平線上掙扎了幾分鐘,終於放棄。它像一顆石子一般,忽地落入視覺之外的水塘。然後,世界緩緩陷入黑暗。
伊麗莎白把窗簾拉上,然後再次點上蠟燭。
整個書房瞬間的安靜,讓達西沒有來地恐慌了起來。他絞盡腦汁想著伊麗莎白會有的反應,卻又預測不出來。
他只好慢慢等待。
點完了所有的六只蠟燭,伊麗莎白終於開口:「達西先生,我沒有想到你會邀請我。」
「伊麗莎白小姐,我最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他苦笑,「我沒有料到這會讓你不開心。十一月份尼日斐莊園的舞會上,我和你說』我一點也不想和別的小姐跳舞『。這句話一直是真的,過了兩個月,到現在也是。伊麗莎白小姐,除了你,我一點也不想邀請別的女士。」
「喬治安娜小姐呢?喬治安娜小姐一定是一位非常好的見證者。」
「我只想邀請你。」
伊麗莎白深吸一口氣。
她忽然覺得自己有時候確實有些小題大做。堅持獨立自主的原則確實沒有錯,但如果破壞兩個人的心情就是她的問題了。她有想過放棄那麼一點點,但她的驕傲和上輩子的悔恨立刻制止了這樣的想法。
她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倔強是對是錯。不過,當下這一喜慶的事情,她不忍心再讓達西先生悶悶不樂,失望而歸。
她輕輕呼出那口氣。現在的情況,解釋清楚會不會好一些呢?
下定決心後,伊麗莎白一字一句地問道:「達西先生,你知道我為什麼拒絕你的求婚嗎?」
達西很明顯地愣了一下,他沒有想到伊麗莎白會提到這件事情。但是他的確好奇著,於是很誠懇地問了一句為什麼。
「我想和你站在同樣的高度,達西先生[1],我希望能成為一位完全配得上你的人。」
聽到她這樣說,達西覺得心跳慢了一拍。全身的血液都溫暖了,心中的希翼被重新點起。但喉嚨中似乎還有什麼東西,一直在那兒堵得慌。
「伊麗莎白小姐,我從來都沒有瞧不起你。」
「我知道。」她說。
「如果是我剛認識你時候的傲慢的態度,給你留下了不好的印像。那麼我現在誠懇地向你道歉。」
「和這件事一點也沒有關系。」
「那麼我能問問,是什麼讓你有了這樣的想法嗎?」
「因為驕傲,達西先生。我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們能夠走上神壇,別人尊敬我,不僅僅是因為我是達西夫人。對於你的愛慕,我表示非常感激。但我想要依靠的,不僅僅是愛情。」
伊麗莎白剛開口的時候,說話的聲音很小。但看著達西似乎能夠接受的神色,她的聲音也慢慢正常了起來。嚴格來說,這是她第一次向別人吐露自己的真實想法。要說這不有反世俗是不可能的,但她真心誠意地希望在這一點上,達西先生能夠支持她的想法。
達西沒有回答,只在房間裡踱步。他眉頭緊蹙,過了差不多五分鐘才緩緩松開:「伊麗莎白小姐,誠實地說,剛聽到你這番話的時候,我是有些震驚,有點失落的。」
「如果我愛你得更少一些,我可能會思考得更快。我需要好好地思考一下,但是……」
「但是?」
「但是——」他終於有了一絲笑容,「伊麗莎白小姐,我最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無論我認不認同你的看法,我都會支持你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這句話感謝紅桃安妮小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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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突兀的掉馬
燭光搖曳, 暖人的溫度從燭心一直傳遞到人心。
書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大門被麗迪雅一下撞開。
她穿著一身淡黃色高腰裙,面色紅潤, 一看就是剛從拳擊場過來, 看完了湯姆·勒弗羅伊的比賽。只是眼角非常明顯的有兩行淚痕, 情緒顯得有些激動。
她手上握著報紙還有一打厚厚的信封, 伊麗莎白遠遠地掃了一眼,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獨特的地方。
伊麗莎白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想拉著妹妹的手,讓她坐在椅子上好好說,誰料卻被她一下甩開。
「怎麼了,麗迪雅?勒弗羅伊先生又欺負你啦?」她拍了拍她的頭,麗迪雅卻又一側身躲開。
「騙子!」
「什麼?」伊麗莎白望了一眼達西先生, 他也一頭霧水。
麗迪雅叫道:「伊麗莎白你就是一個騙子,大騙子!」
僅僅一句話, 就讓她聲音裡又多出了哭腔。兩行淚水像是前幾日連綿的細雨,從眼角開始流個不停。
伊麗莎白多次想要問為什麼,想要安慰她,卻被麗迪雅不耐煩地打斷。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麗迪雅?你告訴我好嗎?」
「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伊麗莎白啞口無言, 她到現在還是摸不著頭腦。
「我不知道你在說的什麼,麗迪雅。」
或許是伊麗莎白語氣裡的嚴肅,讓麗迪雅放縱的情緒有一些收斂。但是她依舊不服氣,不願意坐下, 只是干干的瞪著伊麗莎白。
「究竟發生了什麼呀?」伊麗莎白討好的語氣裡帶有著一絲絲的無奈。誰讓她是她的妹妹呢。
達西在一旁偷笑了出來, 似乎這樣的場景,在喬治安娜小時候也發生過。都是些日常的小事情, 他相信伊麗莎白能夠處理好的。
麗迪雅眼淚已經停止了下滑,但是小嘴還是氣呼呼地嘟著。她把手上的報紙和信封往桌子上一扔,然後什麼話也不說,就跑出了書房。
她的腳步非常用力,伊麗莎白都能分辨得出她踏著樓梯,走上二樓房間的場景。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無奈地說道,「請原諒我可能無法陪你繼續聊天啦。現在看來,或許我的妹妹非常需要我。」
「如果你願意。」達西說,「我希望能夠幫上一些忙。喬治安娜小時候也有一段叛逆的時期,就在她和維克漢姆發生事情之前。那段時間,我偶爾也會被她這樣來路不明的怒氣打擾。不過也就短短一個月而已,我相信只要引導得好,這段時期很快就會過去。」
「你可是真有經驗。」伊麗莎白眨了眨眼,「那就麻煩你幫我一起看看麗迪雅留下來的線索吧,說不定我們能從這些報紙和信件中找到原因。」
說到「信件」一詞的時候,伊麗莎白突然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
達西隨意地拿起了一張報紙,在房間裡一邊踱步一邊翻閱。伊麗莎白一邊看著他,一邊回憶著這兩天和麗迪雅的交集。
在他走到窗邊的那一刻,她明顯感覺到他的腳步一頓。
「發生了什麼?」伊麗莎白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時達西已經完全停止了隨意的踱步,他立在窗邊,就像一尊雕像。但這尊雕像不是完美地靜止——伊麗莎白發現他的手在抖,他臉上的顏色慢慢變差,眼神冷冰冰地,像是看到心愛的東西被破壞一樣。
此時的局面已經超越了伊麗莎白的控制,她拖著倦怠的身體站了起來,同樣走到麗迪雅堆放信件的地方。
還沒有細看,僅僅是一掃,伊麗莎白就發現了問題所在。
這哪是什麼無關緊要的信件,這明明就是The Lady和麗迪雅所有的通信啊!
所以說——麗迪雅現在顯然是知道她就是The Lady。因此,她才會說出剛才非常氣憤的話。
明明就是她的姐姐,伊麗莎白依舊隱姓埋名以另外一個身份與麗迪雅交流。麗迪雅完全交心給這位陌生人,到頭來卻發現這是個「騙局」。所以,「伊麗莎白你就是個大騙子」這句話,完全就是實指,沒有任何不實際的地方。
大騙子。
伊麗莎白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被妹妹這樣指責,她心裡也難受得很。只是現在眼下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需要她去安慰。
達西此時已經放下報紙,再次在房間裡踱來踱去。他皺著眉頭,在煞費心思地苦思冥想。
伊麗莎白小姐就是《傲慢與偏見》作者的事情,其實應該早有跡像了吧?他想著,埃爾頓先生顯然是知道這件事情的,現在看來出版也是他有所幫忙。
難怪在盧卡斯爵士府剛見面的時候,埃爾頓先生就和伊麗莎白小姐關系密切;難怪他們剛剛認識沒幾天,就有厚重的信件往來。現在看來,這不是他們當時情感的溝通,而是公事所在。
想到這裡,達西苦惱的臉上突然冒出一絲變扭的笑容。不過隨後這道笑容就消失不見了。
伊麗莎白小姐對於《傲慢與偏見》這本書的關注,似乎也是超乎尋常。每次聊到作者的時候,她都有一絲微妙的神色。更不要提到上回在女士雜志社,遇到湯姆主編和埃爾頓先生的時候,所發生的事情。
似乎當時所在場的人,只有他是不知道實情的。
……
他當時說了什麼?
想到這裡,達西苦惱的臉更黑了又黑。伊麗莎白看著他表情的變換,覺得心頭被揪起了一塊肉,隱隱地在疼。
她不太清楚他在想什麼,只好小聲叫了句「達西先生」。
達西沒有回答,他似乎是沒有聽到,全部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報紙上。可惜麗迪雅只帶來一份報紙,她無法得知上面具體講述的是什麼。
但一定都在說「伊麗莎白·班奈特」與「The Lady」的關系。
她能夠想像,在沒有被曝光之前,評論家即使是批判也只是捕風捉影。但現在她的真實身份暴露——一位沒有經歷任何戰爭的人,一位在鄉村長大的姑娘,一位接觸的人全是鄉下人,牧師,地主,小律師的作者,能有多少閱歷呢?
所以,現在報紙上的言論,一定不堪閱讀。
伊麗莎白知道總有一天,她作為《傲慢與偏見》作者的事情,會公布於世——主動也好,被動也罷。
但她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麼早。明明不久之前,她才剛剛和達西先生討論過這部作品。
她非常在意外界對於她和她的作品的看法,但是現在她更關注的,是眼前的達西先生對她的看法。
伊麗莎白見他雙眉緊蹙,滿目憂愁,覺得自己的內心更加惶恐不安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虐不虐不虐!重要的事情說三遍∼達西先生會有一丟丟小脾氣,他也不是聖父,也有缺點,自然會對利茲的隱瞞表示不滿∼但下一/二章後就會好,會更甜的!
春節期間外出玩耍,可能會兩天一更∼(當然我會努力日更的!)如果每天晚上九點沒有更新,小可愛們就不要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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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輿論
「《傲慢與偏見》的價值或許和其作者一樣, 只能在其狹小的圈子裡有所影響。畢竟,伊麗莎白女士出生於倫敦城外近二十多英裡的小村莊,四周交際的只有二十四戶人家。很難想像, 這樣一位沒有任何復雜經歷的作家——如果她能夠被稱為作家的話——會寫出有深度的文章。我敢說, 在倫敦我認識的女作家中, 伊麗莎白女士是最沒有學問的一個。」
——著名評論家約翰·傑克遜。
「伊麗莎白女士和她的經歷一樣, 非常無趣。《傲慢與偏見》這部小說也是泛泛其詞。如果我未來能夠在圖書館找到這本書,那麼這個圖書館也沒有必要前去了[1]。」
——著名評論家喬治·譚。
「《傲慢與偏見》讓人抓狂到我無法在別的評論家面前隱藏我的厭惡[1]。或許這也是其作者先前想要不用真名發表的原因。但沒有辦法, 讀者的眼光是雪亮的。」
——著名評論家馬克·斯坦。
「我真弄不懂這些鄉村生活有什麼可以寫成一本書。伊麗莎白女士應該用更加深刻的內容來讓讀者思考,而不是費勁筆墨描寫其中的愛情故事。」
——著名評論家比爾·伯克裡。
……
一整個版面的報道,一整個版面都是負|面評價。有一兩條中性的分析,都被放在左上或者右下的角落裡。可以想像,撰寫報道的人一定也是不喜歡《傲慢與偏見》的, 才容忍這樣極端的情況出現。
伊麗莎白從上到下掃了一眼,嘴角的苦澀越來越濃。
達西先生看著伊麗莎白的臉色由震驚到慌亂, 再到苦澀和無奈。他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一瞬間後悔了——他不該因為一時賭氣,把報紙遞給伊麗莎白看。
現在他終於發現,即使自己再賭氣, 再因為伊麗莎白小姐不信任他而生氣, 他還是不忍心看到她傷心難過。
伊麗莎白把看完的報紙遞給達西,達西就趁機將它扔在一邊。然後側臉看了看窗戶,變扭地說:「人們對於新鮮事物的接受能力一向不怎麼樣。要想讓評論家接受一位出色的女作家,我想還需要很長時間。」
他說話的語氣很硬, 但文字裡卻都是勸導伊麗莎白的話。
「啊?」伊麗莎白每沒有反應過來。
「我的意思是, 上面的評論太過尖酸刻薄。你不必多在意,伊麗……班奈特小姐。」達西繼續傲嬌, 「我想如果是一位男性作者寫出那樣的作品,評論家們絕對不會這樣批判。」
「我還以為......」伊麗莎白頓了頓,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在生氣,達西先生。」
「生什麼氣,我為什麼要生氣?」達西頓了頓,想要承認自己的確不開心,但又放不下面子。他變扭到底,「班奈特小姐,我沒有什麼好生氣的。」
「哦。」伊麗莎白眨了眨眼。
見伊麗莎白沒有什麼反應,達西感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氣沒有撒掉,反而堆積得更多。
「所以,」他癟了癟嘴,「這就是所謂的想要和我站在同一高度嗎?」
伊麗莎白有些愧疚地點了點頭:「我不是想刻意隱瞞,達西先生。」
「只是沒有找到很好的時機?」
「是的。」
「其他呢?還有什麼原因嗎?」
伊麗莎白說:「我想聽聽你的真實想法,對於這本書以及以後的作品。我不想因為作者的身份而影響你的客觀評價。」
她更不希望,即使是有一絲一毫的可能,達西因為傳統的觀念而反對她創作。所以,在有絕對把握前,她不想告訴他。
達西似乎是自嘲地一笑:「如你所願,班奈特小姐,我確實給出了客觀的評價。」
這句話滿滿的刺,伊麗莎白不知道怎麼回答。
達西突然又問道:「埃爾頓先生呢?他就能客觀地給出評價嗎?」
伊麗莎白:「我——」
他的語氣裡有酸味,有不開心,也有一絲其他的東西,她有些分辨不清。
達西打斷了她的話:「之前除了埃爾頓先生,還有誰知道你是《傲慢與偏見》作者的事情嗎?」
「就只有湯姆·休斯主編了。他對我發表的幫助很大。」
達西沉目思索了片刻,在房間裡緩緩踱步。他的眉毛一會兒上揚,一會兒又皺起。伊麗莎白看著,有些不知所措。
她數次想要說話,達西卻又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她只好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等待他平靜下來。
「伊麗莎白小姐。」達西微微舉了一躬,他又換回了原先的稱呼,「你現在應該沒有心情聊天了吧。我想到了一件緊急的事情需要去確認。我想,你也恐怕早就不希望我留在這兒了。」
達西先生這還是……不認同她創作嗎?
伊麗莎白內心深處失望的湧上,但她極力將它封印在喉嚨口。
「達西先生,幸苦你一天了。早點休息。」她說道。
「我要是能說點什麼做些什麼,減輕報紙上那些話語對你的刺激,那就好了。但我就不用這些徒勞的願望折磨你了[2]。你也早點休息,祝你身體健康。」
說完,他很快起身,乘坐馬車朝著倫敦市區奔去。
伊麗莎白在他身後說了一句晚安,但他似乎也沒有聽見。
伊麗莎白站在窗邊,呆呆地看著馬車漸行漸遠。她咬著嘴唇,思考著達西可能會有的想法。
他的表現很復雜,她有些琢磨不清。
「今天真是復雜而漫長的一天啊……」伊麗莎白喃喃地說道。
從早上去貧民區中槍,到下午回來The Lady身份暴露。
一個是真槍實彈,一個是唇槍舌劍。打在身上,都怪疼的。
她有氣無力地走上樓,看到麗迪雅緊閉的房門,決定還是不去打擾。
妹妹正在氣頭上,她現在說什麼也沒有用。等她睡上一覺,明天討論或許好一些。
達西先生也是。如果他不肯原諒她,那她就主動上門請罪。
至於現在,還是讓他們和自己都好好休息一下吧!
伊麗莎白踱步到自己房間門口,突然發現了門口管家太太送來的一封信。
是詹納先生寫給她的。
有點奇怪,因為自從天花實驗後,詹納先生就再也沒有給她寫過信了。
伊麗莎白拿著信回到房間,把門關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拆開。
看了一眼,她不由得眉頭一挑。
「尊敬的伊麗莎白小姐,」信上寫著,「我們成功了。由於我對於天花預防的貢獻,英國皇家學會決定授予我子爵爵位。爵位授予儀式將於下周進行。據說同時也會授予另外一位紳士頭銜。」
「頭銜不是我在意的。這不重要。」他繼續寫著,「我只是想知道,能否邀請你一同參加。我想把我們偉大無私的勞拉女士介紹給大家,因為這是你應得的。」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改編自馬克吐溫等人對於奧斯汀太太作品的評論,一千個讀者心中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確實一本書很難讓所有人都喜歡T.T。
[2] 改編自原著第47章。
第56章 釋懷
第二天清晨, 伊麗莎白早早地起來。她吩咐管家太太做了個牛肉餡餅和約克布丁,然後自己坐在餐廳桌旁,翻看著亞當·斯密先生的《國富論》。
今天的紅茶加了兩勺糖還覺得有些苦澀, 伊麗莎白想了想, 還是又加了第三勺糖。
牛肉餡餅的香味從廚房傳來, 她深吸了一口氣, 覺得心情因為美好的事物變得好多了些。
其實評論家說得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她如果多增加一點與社會,與政治的接觸, 或許還真會寫出一些更加深刻的小說。
伊麗莎白沒有太大的野心,但她覺得,看看這方面的書籍,或許對她以後與紳士們的交流有作用。
讀書的時光永遠是很快的,她感覺還沒有翻上幾頁, 嘉丁納夫婦和妹妹們以及外甥都下了樓。
「這真是太美味啦,我很久沒有吃到這麼豐盛的早餐了。」嘉丁納太太感嘆道。
「謝謝你, 利茲。」曼麗感謝道。
「謝謝。」麗迪雅變扭地戳了戳伊麗莎白的衣服。
麗迪雅原本喜歡做桌子中間的位置,通常在伊麗莎白座位的斜對面。但她今天選擇坐在她的旁邊,顯然是別有意圖。
伊麗莎白沉下臉吃了一口約克布丁,偷偷地笑了下。
妹妹生氣不用安慰, 竟然自己好了。這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看來今天的運氣不差。
「利茲, 昨天晚上你沒有和達西先生吵架吧?」麗迪雅小聲地問道。
「吵架倒是沒有,但似乎有一點小矛盾。」伊麗莎白咬了一口牛肉餡餅,覺得今天做的味道不錯。
「沒有矛盾才怪呢。」麗迪雅輕哼一聲,「像你這樣隱瞞, 叫誰都不開心。」
「怎麼, 現在不生氣了?」伊麗莎白摸了摸麗迪雅的頭。
麗迪雅變扭地別過頭。過了好一會兒,見伊麗莎白沒有動作, 又扭回頭去,小聲叫道:「我當然還生氣!」
「噢。」伊麗莎白又吃了一口布丁,偷笑道。
「你得補償我。」麗迪雅小聲嘟囔道。
「怎麼補償,你說說看?」
她剛剛問完,就看到麗迪雅的臉迅速地紅了起來。伊麗莎白頓時了然:「知道啦,我以後會堅持和你「寫信」,直到你的勒弗羅伊先生對你滿意為止,好嗎?」
「我才不要和你寫信……」麗迪雅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然後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棄兒湯姆·瓊斯的歷史》,你看完沒有?」
麗迪雅:「……」
麗迪雅小聲說:「看了一兩章。」
伊麗莎白:「一章還是兩章?」
麗迪雅:「……」
麗迪雅:「半章。」
伊麗莎白摸了摸她的頭:「你還是要多努力呀。湯姆·勒弗羅伊先生還是喜歡讀書人。」
「知道了。」
麗迪雅又沉默了一會兒,有點忐忑地問道:「達西先生呢,達西先生還行吧。利茲,我覺得有點對不起你。我不該昨天在他面前說那樣的話的。」
「達西先生啊……」伊麗莎白張了張嘴,剛想說話,卻被嘉丁納先生打斷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實在是抱歉,T.T。前天存稿的時候以為可以碼完字,就定時發表了。然後就忘掉了這件事情。現在先補滿一千字啦∼
在西安玩耍,被通知好多景點全部關門,咕咕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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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好惡參半
「啊我的老天爺!」嘉丁納先生喊道, 他拿著報紙的手在顫抖。
「天花疫情已經非常嚴重了。」他說,「這次是從法國傳來的,死亡率高達三分之一。利茲, 吉蒂, 麗迪雅, 我勸你們趕緊回村吧。倫敦人流量大, 保不准哪一天會撞上你呢。」
報道在報紙的首頁,顯然是當下社會關注的重點。
「我們准備下周末就走啦。」伊麗莎白似是不經意地說, 「不過比起回村避難,我覺得倒是可以嘗試一下牛痘。」
「牛痘接種?」嘉丁納先生翻了翻報紙,「《泰晤士報》上面確實有提到。雖然英國皇家學會接受了這個方法,但我想很多人也不太相信吧?哪有這麼簡單的事情。」
老一輩的人接受新事物會慢一些,這點伊麗莎白可以理解。不過她倒是想著, 這幾天可以帶著幾位妹妹去接種一下。
嘉丁納先生見沒有人說話,又接著翻著報紙。其余人都在低頭享用牛肉餡餅和約克布丁, 今天的早餐出奇地安靜。
伊麗莎白吃一口,抬頭瞄一眼他的神色,緊緊地盯著他手中報紙的頁數。因為他手上拿著的報紙,正是麗迪雅昨天晚上給她看的那一份。所以只要再往後翻上幾頁, 就可以看到有關她的新聞。
要說不緊張, 那肯定是假的。她現在只好通過不斷地吃餡餅喝紅茶,來蓋住自己緊張的心情。
「《傲慢與偏見》作者揭曉——」嘉丁納先生題目還沒有讀完,就半合上報紙,對著身邊的太太說, 「親愛的, 快來看看這個,你一定感興趣。我可記得你每個月都要訂閱《女士雜志》, 就為了追這本書的連載。」
瑪麗和麗迪雅齊刷刷地看了伊麗莎白一眼。前者目光緊張而驚詫,後者差點笑出了聲。
「什麼?給我看看!」
「《傲慢與偏見》作者?」
嘉丁納太太還沒發聲,吉蒂和嘉丁納小姐就雙雙喊道。
伊麗莎白微微一愣,她有些緊張地埋下頭吃了一口布丁。她現在才意識到,似乎不經意間,她就收獲了很多女性粉絲,從年輕的小姐到中年的女士都有。
男性作家和評論家對她批判嚴重,而女性讀者又喜歡得不行。《傲慢與偏見》作為一部少有的出自女作家的作品,看來真是喜惡參半。
「好啦好啦。」嘉丁納先生驚訝地說道,「我沒想到你們都在關注這本小說。」
「我不敢說整個倫敦,但在齊普賽街的鄰居中,每戶人家的太太或者小姐的書架上,都會放著《女士雜志》呢。我敢說,由於這部小說,《女士雜志》的銷量足足翻了一倍。」嘉丁納太太普及道。
「這部小說竟然這麼受歡迎?」伊麗莎白忍不住問道。
「那是當然。」麗迪雅插嘴道,「利茲你要知道,現在《傲慢與偏見》可是每場舞會中大家都會討論的話題。要是大家知道作者竟然是……」
麗迪雅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她感覺自己越說越自豪——讓自己無數朋友喜愛的小說作者,竟然是自己的姐姐!她覺得自己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想到這裡,她對於伊麗莎白隱瞞實情的最後一絲不滿,也都消失不見了。
「作者竟然是什麼?」吉蒂好奇地問道。
「你快說呀,麗迪雅!」嘉丁納小姐也加入了討論。
麗迪雅吐了吐舌頭,神秘地笑了笑,側頭朝著伊麗莎白眨了眨眼。
伊麗莎白無奈,嘉丁納先生更是無奈。
他說:「要我說你們真還是孩子。我之前說天花的事情,一個個都安靜地吃飯。現在說起小說,反而都興奮了起來。」
「親愛的,這你就不懂啦。」嘉丁納太太說,「姑娘們呆在家裡,紳士們在外頭走動。每個人關注的重點自然就不一樣。」
伊麗莎白一邊聽一邊思考著。
嘉丁納太太說得很對,其實這或許就是男性讀者和女性讀者對她的作品,意見大相徑庭的原因之一。然而眾口難調,想要滿足所有讀者的需求,還是有很大難度的。
「親愛的先生,你就不要吊大家胃口啦!我懇請你把這篇報道讀一讀。」嘉丁納太太說道。
「那你們都聽好啦。」嘉丁納先生得意地說,「《傲慢與偏見》作者揭曉——來自倫敦城外鄉村的伊麗莎白女士。」他頓了頓,看向了伊麗莎白,「竟然和你同名,利茲。這真是太巧了!」
「還有更巧的呢。」麗迪雅說,「這位作者也來自浪伯恩,她的父親是一位鄉紳。她有一位姐姐和三個妹妹。她的家庭裡沒有男子,所以財產只能由一位遠房親戚繼承。」
嘉丁納先生驚訝地放下報紙:「真的有這樣的巧合?」
嘉丁納太太也叫道:「浪伯恩有這一戶人家?是新搬來的嗎?我下次去一定要拜訪一下。」
「唔,我所知道的人家只有這樣一戶。」麗迪雅說。
眾人都看向了麗迪雅,期待她說出下文。只有伊麗莎白裝作無意地吃著布丁,其實心裡緊張得不得了。
「那就是——」麗迪雅頓了頓,得意地說道,「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
嘉丁納太太瞪大了眼睛,吉蒂和嘉丁納小姐愣愣地看著面前的餡餅,嘉丁納先生忙著翻著報紙確認。整個餐桌上比較鎮定地,只有瑪麗和麗迪雅二人了。
伊麗莎白輕咳一聲,放下餐具:「我吃完了,先去書房啦。」
「好——」嘉丁納太太下意識說,然後瞬間改口,「噢不——等一下——伊麗莎白這真的是你?」
「是的。」她回答得雲淡風輕,但卻已經站到了餐廳的門口,可攻可守,可進也能退。
吉蒂也這才反應過來:「好啊!瑪麗,麗迪雅。看來你們早就知道了,竟然不告訴我。」
麗迪雅擠了擠眼,得意地笑了笑。虛榮心使她並不想透露自己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所以,男主角的求婚有沒有成功呀?」嘉丁納小姐問道。
瑪麗壞笑著搶答道:「我看過整本書,但我不想告訴你。」
她大叫:「利茲——」
伊麗莎白說:「還是繼續關注《女士雜志》啦。」
吉蒂和嘉丁納小姐齊聲大叫:「你們太壞了!」
餐廳裡一片人聲沸騰,只有嘉丁納先生在一個人研究報紙上的評論家的批判。剛開始他還有些擔心,因為整個版面的評論並不友好。但看到自己夫人和孩子們都這番激動,他才慢慢放下心。看來評論家的說法也有失水准,實際上《傲慢與偏見》是部深受歡迎的作品。
而這部作品的作者,正是自己的外甥女。嘉丁納先生突然也覺得驕傲了起來。
早餐剩下的時間都在激烈地討論中度過。一群孩子們自然是不會允許伊麗莎白逃跑的,她們把她按在了餐桌的正中間,一人一句地,拷問著小說的劇情。
直到管家太太報告達西先生前來拜訪,伊麗莎白被「審問」的命運才得以暫停。
作者有話要說:
二月份准備面試,可能更新會少一些。小天使們如果等急了可以養肥了再看!
第58章 告密者
達西第一眼看到伊麗莎白的時候, 微微地愣了一下。
她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臉色紅潤,嘴角上揚。像是卸掉了某種包袱, 全身輕松了下來。陽光從背後照在她的身上, 但她的笑容卻比陽光更加耀眼。她穿著純白色的衣服, 就像位降落在人間的天使。
反觀他自己, 眉頭緊皺,氣色很差。一夜沒有睡覺, 顯地非常的焦慮,非常的疲憊。達西第一次在內心深處體會了自卑的感覺,他拉了拉帽檐,希望能把臉擋得再多一些。
伊麗莎白帶著他穿過餐廳的時候,他發現餐廳裡的人——除了嘉丁納先生正常地和他打招呼外——都用著熾熱的眼神看向伊麗莎白, 而他就像一位外人一般,絲毫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利茲, 你再多講一講好不好?」吉蒂嚷嚷道。
「等我先和達西先生談談。」伊麗莎白回答。
「達西先生。」吉蒂不滿地說道,「你怎麼一大早來訪問呀……」
嘉丁納小姐道:「是啊,我們早飯還沒有吃完呢。」
事實上,餐桌上的牛肉餡餅和約克布丁, 已經被一掃而空。
達西:「……」
嘉丁納太太小聲呵斥了嘉丁納小姐和吉蒂, 她對達西道了聲抱歉,但那眼神的意思,卻是希望他快些離開,更是對伊麗莎白離席的依依不舍。
達西先生從小都是舞會中最受矚目的那一位, 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冷遇。他著實納悶了一把, 以至於在書房坐了足足五分鐘,才想起來今日前來的目的。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那可惡地混賬無賴[1]!」
兩人同時說話。伊麗莎白問得小心翼翼, 而達西則頭一次罵了人。
伊麗莎白看著達西滿臉通紅的樣子,愣愣地說了聲:「啊?」
「他昨夜已經去了蘇格蘭,我真為他的行為感到憤怒。」達西低著頭,語速很快。
伊麗莎白依舊一頭霧水,不解地看著他。
達西這才意識到他和伊麗莎白的理解出現了斷層。伊麗莎白小姐並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做的事情,所以不能理解他說的話。
深吸一口氣,達西解釋道:「我昨天晚上道完晚安後,就去了女士雜志社。」
伊麗莎白驚詫地問道:「你昨天晚上所說的緊急的事情,就是去女士雜志社?」
達西點頭:「誠實地說,我看到報紙的第一反應,是不解和憤怒。但是,很快我的理智就壓制住了我的情緒。理智告訴我,這件事情很不對勁。其一,如果作者身份只有湯姆主編和埃爾頓先生知道的話,真相不會暴露得這麼的快,這麼的徹底。其二,報紙上的信息,一看就是對你有所了解的人提供了線索。所以,我趕去女士雜志社,想要確認我的想法。」
伊麗莎白震驚了,她說不出一句話,只感覺自己的心跳,隨著達西低沉的聲音正緩緩加速。
「湯姆主編因為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我質問了他,他向我保證泄露身份的事情絕對和他無關。我相信他也沒有任何動機,所以現在只剩下一個人。」
「埃爾頓先生?」伊麗莎白大叫,「這是真的嗎?我不敢相信。他是賓格利先生的朋友,我的合作伙伴。他是那麼的善良真誠……」
「伊麗莎白小姐。」達西輕輕地把手放在她的雙肩上,「我現在是多麼地嫉妒他,嫉妒埃爾頓先生能夠這樣輕易地獲得你的信任,能夠讓你選擇和他合作。伊麗莎白小姐,我多麼希望那時候你能夠第一個想到我。雖然我和出版商沒有直接的關系,但我相信我能做的不比他差。」
達西的雙手是有溫度的,這樣真誠的溫度,讓伊麗莎白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
「伊麗莎白小姐,你說的沒錯。埃爾頓先生是一位善良的紳士,我也相信他現在已經為自己背叛的行為而感到後悔——所以他連夜趕去了蘇格蘭,不敢再面對你。但是我想說,在愛情面前,每個人都有被衝昏頭腦的可能。」
「所以你的意思是,埃爾頓先生這樣做,是因為……因為我拒絕他的求婚?」
「我想是如此。」
「愛情真的能夠讓人這般失去理智?」伊麗莎白愣愣地問。
「我能明確地告訴你,答案是能。」
「就像——」她突然眨了眨眼,「紳士也會罵人嘛?」
這回輪到達西愣住了,他微微別過臉,說道:「那是他該被罵。我不能容忍他那樣傷害你,我一點也看不下去你傷心難過。」
伊麗莎白覺得眼角有些濕潤,她輕輕擦了下,佯裝語氣俏皮地說:「我昨天是很難過,但卻不是為了報紙上的那些批判。」
達西愣了愣:「那是因為什麼,伊麗莎白小姐?」
「因為你。」她一字一句地說,「達西先生,我非常在意你對我的看法。你昨天晚上看上去很生氣,所以我也焦慮了一個晚上。」
「因為我……?」達西怔住了,過了五秒鐘才反應過來,生硬地罵了句,「我這個可惡的混賬,這個驕傲自大的人。」
兩人同時停頓了片刻,然後不約而同地笑了。
伊麗莎白輕輕地握住了達西的手,轉而正經地問道:「達西先生,我想和你談一談。對於我創作這件事情,我想知道你的真實想法。」
達西反握住伊麗莎白的手,十指相扣。
「我承認,就像剛才所說的,我一開始是很不解和憤怒。我覺得我就像一個傻子,一直被隱瞞著。但後來我想通了,伊麗莎白小姐,創作是你的隱私,你有權利不告訴我。對於這件事情,我是沒有任何權利生氣的。」
「就這樣?」伊麗莎白也愣住了,「那女性創作的這件事呢?達西先生,坦誠地說,我一直擔心你無法接受這件事情。」
「就為了這個?」達西啼笑皆非,「所以你才對我隱瞞?伊麗莎白小姐,這看來都怪我啊。我想其實我們之前討論過,但現在我想要再次明確地告訴你:誠實地說,我以前或許會不認可這件事。但是,現在我的觀念都是你幫我改變的,你教會了我謙虛,教會了我善良和責任。與你接觸的每一天,我都是新的。」
「昨天晚上我因為你的不坦誠而感到傷心,但是現在我也想告訴你——愛你的人是我,想要和你共度余生的人是我。伊麗莎白小姐,我會等待你完全敞開心扉的那一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借鑒奧斯汀太太的《愛瑪》,紳士罵人的樣子太可愛了!
推一下預收文《教導主任的科舉人生》文案(這本完結後開∼):
1.
江蘇某重點中學教導主任,江蘇高考化學卷出卷人, 滅絕師太柳仲珺失蹤了——
一朝穿越來到古代,父母雙亡,寄人籬下?
淡定,她照樣能補習班辦得風生水起,押題押得百發百中,數錢數到手抽,升官升至巔峰。
2.
陸謙連中三元,官至丞相。但他一生中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早年愛妻因病去世。
重回少年時代,他讓科舉升官向後靠,這一生先要護得夫人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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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補償
達西先生說了這麼多話, 這是以前驕傲的他完全不可能說出口的。伊麗莎白聽著,覺得她和達西先生之間最厚的那個屏障,砰然消除了。
潛移默化中, 達西竟然完全改變了傳統的觀點。這是她沒有料到的。
「謝謝你。」伊麗莎白真誠地說, 「達西先生, 我答應你我會努力對你坦誠, 也許現在還做不到,但是請相信我也會改變。我還想告訴你, 子爵授予儀式——」
達西眼前一亮:「子爵授予儀式,你願意做我的女伴嗎?」
「我會去。」伊麗莎白眨了眨眼,「但是,是以另外一種身份。」
達西不由地皺了皺眉頭:「難道有別的男士邀請了你?」
「達西先生,我能夠告訴你的就是這麼多啦。非常期待下周末與你相見。」
達西還想多說幾句, 卻被敲門的管家太太打斷了。她送來了剛剛烤過的牛肉餡餅,不容他拒絕, 就交給了伊麗莎白。
「這是我早上交代廚子做的,非常特殊的配方噢。達西先生,你一大早趕過來,一定餓了吧?」
達西:「……」
這番是真的拒絕不了了。他盯著伊麗莎白濕潤的嘴唇, 感覺到不僅僅是自己的肚子, 身體由內到外都發出了飢餓的信號。
他僵硬地從伊麗莎白小姐接過牛肉餡餅,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
餡餅外殼酥脆,內陷軟嫩。餡餅皮飄著蔥香,而內陷的牛肉則可口誘人。
他咬了一口, 不由地說:「真好吃。」
如果能娶到伊麗莎白小姐, 那麼他應該就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男士了吧?
*
正事交代完畢,牛肉餡餅也享用結束。伊麗莎白的妹妹們都在不斷地敲門, 心不在焉地問候他,實際上卻想著讓他快點離開。達西實在是不知道今天出了什麼情況,但也沒有理由繼續呆下去,只好移步屋外。
出門前,達西道別:「祝你擁有一個美好的一天,伊麗莎白小姐。這周我會很忙,不一定能有時間來拜訪。但希望月末在浪伯恩可以再次見到你。」
「下周末就可以見到。」伊麗莎白提醒了一句。
達西揚了揚眉,還是不知道伊麗莎白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過,下周末的爵位授予儀式,即使她與別的男士一起出現,他也會邀請她跳舞的。
他正要轉身離開,卻發現伊麗莎白盯著他的領花看了好久。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努力抑制嘴角的上揚,卻實在是無能為力,笑出了聲,「你的領花戴反啦。」
然後不等他反應過來,伊麗莎白向前走上一步,幫他解開領花,然後重新系好。還沒有等他說「謝謝」,她又拉著他的領花,微微踮腳。
她輕輕在他的嘴唇上啄了一下。
達西的瞳孔瞬間放大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只能感受到心髒在撲通撲通地跳動。
然而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伊麗莎白又輕輕點地,非常快地舔了他的嘴角。
伊麗莎白:「牛肉餡餅確實好吃。」
伊麗莎白:「祝你擁有一個完美的周末,達西先生。」
話畢,她微微屈膝。然後飛速地跑回了書房,脫下了披肩。
好熱。
感覺一股熱氣從內向外蔓延,從腳底到頸部,然後染紅了臉頰,濕潤了頭發。
餐廳裡的人原本翹首觀望,期待伊麗莎白快速回歸,繼續講故事。卻沒想到看到了這一幕,紛紛石化,目瞪口呆。絲毫沒有注意到伊麗莎白從書房逃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
從齊普賽街到住所接近三十分鐘的路程,達西先生都沒有回過神來。
賓格利先生看到好友失了魂的樣子,關切地問道:「達西先生,昨天晚上你到哪裡去了?」
達西像是完全沒有聽到。
他覺得全身軟綿綿的,只想找一個地方坐下來。
腦海中全是剛才伊麗莎白小姐偷偷吻他的畫面,但他一點都不想抹去。他希望這樣的記憶能夠永遠保存,所有的細節都保存清晰。
偏偏在這個時候,賓格利小姐非要打斷他:「達西先生,我想你一定看過昨天的報紙吧?」
她看到達西緋紅的臉頰緩緩消退,正得意地等待他問句話,然後她就可以繼續說下去。卻又看到他臉上出現了一絲詭譎而愉快的微笑。
達西沒有說話,像是深深沉浸在自我意識裡。
賓格利小姐感覺到自己的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幸好這時候賓格利先生救場了:「你說的是哪篇報道,卡羅琳?」
「這篇。」她飛速把報紙翻到了預設好的那一頁,「伊麗莎白小姐可把我們騙得真慘呀。」
賓格利先生繼續問為什麼,這給了她解釋下去的機會。
當然,賓格利小姐選擇性地忽視了自己對於《傲慢與偏見》的喜愛,忽視了自己房間書架上堆著的女士雜志,只簡單地,直接地陳述了外界對於伊麗莎白的負|面評論。
與她意料相反的是,達西聽完毫無反應,倒是自己的哥哥神色驚訝。
賓格利先生叫道:「我當真是沒有想到。」
「誰能想得到呢。」賓格利小姐說,「伊麗莎白小姐作為一名紳士的女兒,竟然會干出這樣有失身份的事情。」
「我倒覺得沒有什麼。」賓格利先生誠實地說道,「班奈特小姐如果喜歡寫作,我想大家都會支持的。」
「我想或許吧。平民百姓不在意,畢竟坦白地說,這樣小情小愛的小說或許可以幫助他們打法無聊的時間。但是有點地位的人都會覺得這樣的行為非常無禮。你說是吧,達西先生?」
達西沒有回答。
賓格利先生卻詫異地說:「我以為你也很喜歡呢,卡羅琳。這篇小說連載之前,你可是從來不看女士雜志的呀?」
對於哥哥無意的拆台,賓格利小姐有些啞口無言。她停頓了一會兒,還是想不到任何為自己開脫的措辭。只好按照原計劃繼續說下去了。
「達西先生,我聽說你原先想要邀請伊麗莎白小姐,參加你的爵位授予儀式?」她問道。
「你真的有這樣的打算?」賓格利先生叫道。
只不過前者的語氣是嫉妒,後者只是有些驚訝罷了。
兩個人的視線齊刷刷地看著達西,這才把他從剛才對於那個吻的無限回味中拉回來。想到伊麗莎白小姐的拒絕,他只有些郁悶地點了點頭。
這樣的神情在賓格利小姐眼中,卻是另外的意思。
她見自己的游說終於起了效果,得意地說:「那麼我想,現在你一定不願意讓伊麗莎白小姐同行吧?雖然這場儀式你是主角,但是我認為,倫敦的貴婦人是從不樂意看到一位拋頭露面的女士的。」
賓格利小姐說得頭頭是道,就差明確說明,她才是適合陪同的女士了。分析完畢,她緊緊地盯著達西,不想錯過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賓格利先生也覺得妹妹說得有些道理,但是比起賓格利小姐,他更加清楚自己朋友對於伊麗莎白小姐的感情。只緩和地說:「達西,雖然我很欣賞班奈特小姐的才華。但是卡羅琳說得也沒錯,我想,要不你等這風波過去,再向你的朋友介紹班奈特小姐?」
賓格利小姐:「……」
雖然查爾斯的勸說和她相同,但背後的意思,卻與她大相徑庭。她可不想達西先生和伊麗莎白小姐有任何超越友誼的東西啊。
賓格利小姐瞪了他一眼。正准備繼續下一輪勸誡,達西卻悶悶不樂地說:「我邀請伊麗莎白小姐,但是已經被拒絕了。」
賓格利先生:「……」
賓格利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看了幾本現言,感覺我努力積攢的翻譯腔都要消失了,哭^^
本來二月份准備飛美國面試,現在航班取消,禁止入境。我:看來只有好好碼字了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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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白金漢宮
爵位授予儀式在白金漢宮進行。
一輛輛馬車從白金漢宮正前方的花園駛過, 走下一位位穿著華麗禮服的貴族和貴族夫人、貴族小姐們。
行駛在最後的是一輛黑色的馬車,單獨看上去簡約輕快,但放在整條車隊中, 卻顯得有些寒酸。
等在殿門的皇家士兵們卻沒有絲毫怠慢, 領頭人快步走上前去, 恭敬地打開車門。
「詹納先生, 哦不。等不了多久,就該稱呼您為詹納爵士啦。」領頭人說道, 「攝政王殿下正在等待您的到來。」
這位名叫詹姆斯的年輕人,是攝政王殿下的親兵總領,深得攝政王殿下的信任。此次前來親自迎接今日的兩位新晉子爵,自然是暗含了皇室對於此次封爵的重視。
詹納先生雖然寵辱不驚,但畢竟常年呆在實驗室和醫學院, 沒有見過這樣的陣勢,當下呼吸都顯得有些局促。他在侍衛的攙扶下走下馬車, 差點摔了一跤。
詹姆斯作為攝政王的親兵,這樣的畫面自然是見過無數。他並未表示出任何的不屑,等待詹納先生站穩後,非常禮貌地走到馬車的另外一邊, 熟練地打開車門。
他當下愣住了。
車內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士。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禮服, 沒有多余的裝飾,但是卻顯得格外優雅。頭發輕輕盤著,垂下幾縷發絲,修飾著她修長而白潤的脖子。妝容是精心畫過的, 不淡不濃。恰到好處地突出了她機靈的眼睛和紅潤而小巧的嘴唇。
詹姆斯見過無數美麗的女士, 比她漂亮的有許多,比她高貴地更是不少, 但卻沒有一位能夠像面前的這位一樣,帶給她他驚訝而震撼。
這是一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氣質。
「請問您是……」異常的心理和好奇讓他不顧禮儀地問了一句。
詹納先生有點擔心侍衛的詢問,是源自皇家安全的檢驗,畢竟所有的來客都需要登記。
他正准備走上前去介紹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卻被她搶答道:「我的名字叫勞拉,勞拉·巴斯金。」
「勞拉小姐!」詹姆斯驚呼,對於牛痘和天花稍微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勞拉小姐在其中的重要作用。他的眼神更加尊敬了,說道,「攝政王殿下會非常高興看到您的到來。」
伊麗莎白點了點頭,回以一個標准的屈膝禮。
詹姆斯留在原地,目送詹納先生和勞拉小姐走上殿前。
詹納先生明顯非常拘束,而反觀與他同行的這位小姐,卻是步伐輕便,神態自如。
他覺得有些奇怪,明明報紙上報道的,這位勞拉小姐只是一名普通鄉紳的女兒,這些禮儀和氣質不可能渾然天成,那她又是在哪裡習得的呢?
他有點想不通。
*
伊麗莎白踏著台階仰望著這座府邸,心中感慨萬千。
上一世她作為倫敦小有名氣的貴族小姐的家庭教師,為很多小姐參見喬治四世輔導禮儀。自己對於這些宮廷規矩自然是游刃有余,但是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親眼目睹白金漢宮的面貌。
她沒有想到,這個可以大大滿足她虛榮心的願望,這一世竟然就這樣簡單地實現了。
雖然現在的白金漢宮只是一座尋常的皇室府邸,沒有1826年翻修後的輝煌,但其莊嚴和尊貴,卻是始終如一的。
伊麗莎白在打量著白金漢宮;而同一時刻,白金漢宮的客人也在打量著她。
作為今天爵位授予儀式的主角,達西先生和詹納先生注定是要引入注目的。
貴族圈子都知道達西家族和徳·包爾家族交好,可惜徳·包爾公爵夫人恰巧有事,無法前來祝賀。按道理來說,徳·保爾小姐理應成為達西先生選擇的女伴。恰恰兩位先生小姐未婚,這一大有可能的組合,也是眾人所期待的。
然而,達西先生先前在白金漢宮出現的時候,身邊並沒有女伴。這讓很多家族大嘆惋惜,也很多家族卻看到了契機。
達西家族先前沒有貴族頭銜,這是很多想要和他聯姻的貴族們的猶豫所在。但達西家族所擁有的財富,卻是很多老貴族家庭所無法企及的。當下他榮獲子爵頭銜,唯一的壁壘消失,他頓時成了很多貴族夫人眼中的未來女婿。
至於詹納先生,大家對於他的期待恰恰相反。傳言詹納先生致力於科研,孜孜不倦,自然不會沾花惹草。他唯一的孩子也是男性。所以當下他帶著一位女士出席,讓很多人都大跌眼鏡。
許許多多目光或明或暗地打量著伊麗莎白,猜測她到底是那一號人物。好在詹納先生很快就被攝政王的侍衛叫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下也少了些許。
很多新來的客人,或者是早早到了的客人更是不知道她的身份。很快,她便「隱匿」在人群中了。
畢竟,在白金漢宮,美貌雖然吸引人,但人們真正衡量的,只有一個人的頭銜。
伊麗莎白穿梭在人群中,如果對方友好地和她打招呼,她就也回以一個標准的禮儀;如果對方選擇無視她,她也不在意,只無視回去。
真正的貴族貴的不是他的頭銜,而是一顆心。這是上輩子她經常教育那些小姐的。
沒過多久,她便驚喜地在主廳的西南角中央,找到了不斷和別人交流的達西先生。
伊麗莎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眉毛上揚。正准備上前和他打招呼,給他一個驚喜,卻又靈機一動,頓住了腳步。
其一,達西先生正在和別人交流,她如果走過去,達西肯定會放下眼下的事情,邀請她跳舞的。雖然這會讓她很開心,但伊麗莎白不想打擾他結交朋友。畢竟在貴族這個圈子裡,光有實力還是不夠。
其二,非常簡單,她想逗一逗他。
想到這裡,伊麗莎白眨了眨眼,嘴角的微笑變得狡黠起來。
她找侍者要了一張信紙,然後草草地寫下幾個字,折疊起來,讓他交給前面這位談天說地的先生。
侍者領了她的任務,向達西的方向走去。
伊麗莎白的笑容更加愉快了,她快步走向側殿,等待達西收到她小小的「驚喜」。
第61章 被預定的玫瑰
傳完紙條, 到達側殿。
伊麗莎白剛剛停下腳步,就發現面前走來一位看上去非常殷勤的男士。
他穿著月華白色的燕尾服,裡面是一件藤狀圖案的夾克, 面料上佳, 一看就是貴族出身。只是他臉上頑皮的神色和不斷轉動的眼睛, 暴露了他外強中干的氣質。
他走到伊麗莎白身側的蛋糕台旁, 端起一杯香檳,對她說道:「這位小姐, 我們是不是在克裡斯汀小姐的生日會上見過?」
「克裡斯汀小姐?」伊麗莎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是面前的青年在搭訕。她覺得有些好笑,不過還是很有耐心地說道,「不好意思,你認錯了人了。」
青年也不氣餒:「既然之前不認識, 那麼現在認識一下也不遲。我叫勞倫斯·比爾,牛津的比爾子爵就是我哥哥。我一到這間屋子裡, 就被你的美貌迷住啦。我想要請小姐跳第一支舞……哦對!我還沒有請問小姐叫什麼名字,真是不禮貌。」
隨即,他佯裝後悔地拍了下額頭。
這位名叫勞倫斯的青年也就和她的妹妹們差不多大,在同齡的青年中, 伊麗莎白還沒有看過這麼大膽而放蕩的人。
不過他的哥哥比爾子爵應該是詹納先生的朋友。即使沒有這一層關系, 伊麗莎白也不至於和一位年輕人置氣:「我叫巴斯金,比爾先生。」
「巴斯金?」勞倫斯·比爾一邊念著一邊在記憶裡搜索這個名字,似乎他熟悉的貴族圈子裡沒有這一號人物。但是看這位小姐的氣質和風度,又不像是平民出身。
他試探地問道:「巴斯金小姐, 你的美貌任何人看一眼都無法轉移視線。我想, 你一定有一位身份尊貴的父親吧?」
「恰恰相反,」伊麗莎白說, 「我的父親只是一名普通的鄉紳。」
勞倫斯·比爾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許多。他沒有想到他費勁心思打探的女士,竟然是一位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
擁有美貌的人不勝其數,他如果想要,朱瑞巷就有很多年輕美麗的少女恨不得撲到他的懷裡。這樣的娘們頂多只能讓他享魚水之歡,事後扔下幾張英鎊就行。但如果目的是婚姻,身份就是重中之重。然而在貴族圈子裡,年輕美麗的姑娘卻不多。
他正想著伊麗莎白身份平平怎麼能被邀請到白金漢宮,身後便又傳來幾道聲音。
「勞倫斯先生!」
「勞倫斯·比爾!」
「勞倫斯,原來你在這兒!」走在最前面的姑娘小步跑來,一下子挽住了勞倫斯·比爾的胳膊,她嘟著嘴囔道,「我滿場到處找你,沒想到你竟然又在認識新的女士。」
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和朋友炫耀她和勞倫斯的這種特殊關系。
「克裡斯汀,你可千萬不要冤枉我。」勞倫斯道,「我也正想找你。只是這位巴斯金小姐剛才非要抓著我問問題,我沒有辦法只好停了下來。」
伊麗莎白:「……」
原先她以為這位勞倫斯先生只是年輕貪玩,沒想到現在看來品格也非常欠缺。欠缺的品格全都補在了他的厚臉皮上。如果說非要找一個人,也只有柯林斯先生可以和他相比了。
不過雖然她不是一個大度的人,但是也不想和面前的這位「空耳」先生廢話,只冷笑一聲。
她正准備離開,侍者拿著一朵玫瑰和一封信走上前來。
「巴斯金小姐,這是送給你的玫瑰。」
克裡斯汀小姐和勞倫斯先生齊齊愣住了,伊麗莎白也一頭霧水。她向侍者道了謝,然後拆開信。
「伊麗莎白小姐,」
「請原諒我擅自做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已經在我腦海裡徘徊了兩周。我無以賠罪,只希望這朵美麗的玫瑰能夠代替我向你道歉。當然,你永遠比這朵玫瑰美麗動人。」
「愛德華·詹納。」
信紙上字跡潦草,墨水還是濕的,顯然是剛才詹納先生在去面見攝政王之前,匆促寫下的。
然而看他這樣的語氣,這個決定應該是早就確定。他猶豫的,只是應不應該提前告訴她。
那麼,是什麼事情呢?伊麗莎白有些摸不著頭腦。
她剛剛似乎有點思路,卻又被面前兩人的交流打斷。
「勞倫斯,你想要請我跳第一支舞嗎?」克裡斯汀問道。
勞倫斯·比爾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頭:「那是當然,克裡斯汀。我昨天晚上做夢都想著和你再多跳幾只舞呢。」
「可是還有好多人邀請我呀。」克裡斯汀得意地說道,她指著伊麗莎白手上的玫瑰,「這樣,你送我一束這樣的玫瑰花,我就和你跳舞。可千萬不能只有一朵,不知道是哪位寒酸的紳士,竟然這樣不懂得討小姐歡心。」
克裡斯汀說話若有所指,勞倫斯只佯裝寵溺地拍了拍她的頭。攔下一位侍者:「我想訂一束玫瑰。」
「不好意思先生。」侍者抱歉地說,「今天所有的玫瑰都被一位先生訂完啦。」
克裡斯汀指了指伊麗莎白手中的那一朵,問:「那這一朵是哪裡來的?」
侍者回答不知道。克裡斯汀剛想發問,勞倫斯趕緊攔住她。這裡是攝政王殿下的府邸,他自然不能太跋扈。
「克裡斯汀,玫瑰沒有什麼好看的。玫瑰紅得太妖艷啦,你今天的禮服清新純潔,更加適合淡黃色的百合。你說呢,對不對?」
正說著,勞倫斯余光瞥到側殿門口,有一位穿著黑色禮服的男士抱著一整盒玫瑰花走來。
侍者剛剛說沒有紅玫瑰,現在就看到一位男士抱著這麼多,這不是打他臉嗎?
偏偏這是殿下的府邸,不是一般貴族公子的聚會,他也不敢遷怒侍者。只好側開一步,似是不經意地擋住了克裡斯汀的視線。
克裡斯汀這回卻沒有如他意,她正巧看到了朝著她們方向走來的這位男士——竟然是這次爵位授予儀式的主角之一,達西先生。
達西先生正在朝她走來,還抱著紅玫瑰花。
難道說他要邀請她跳舞?克裡斯汀越想越覺得興奮。
她的父親是一位落魄的爵士,她能夠被邀請來到白金漢宮,還是因為勞倫斯的關系。當然,勞倫斯也只是借著他哥哥的名頭,本身並沒有什麼可去之處,與達西先生毫無可比性。
克裡斯汀激動著,向達西揮了揮手:「達西先生,很高興認識你。」
勞倫斯頓時黑了臉,克裡斯汀卻絲毫沒有注意。
因為達西先生雖然沒有回應,但卻徑直朝她們走來,沒有一點停頓。
她更加激動了,手抖著正准備接過玫瑰,卻發現達西先生直接無視她走向了後面。
克裡斯汀和勞倫斯詫異地回頭,看到了讓他們畢生難忘的一幕。
達西先生目不轉睛地望著面前這位,剛才一直被他們忽視的鄉紳家的姑娘。他滿臉都是緊張的神色,似乎剛才參見的是一位普通的朋友,而面前的這位女子才是攝政王殿下。
「巴斯金小姐。」達西聲音都在顫抖。
他頓了頓,說:「好久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送紅玫瑰的情節,靈感來自於《茜茜公主》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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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勞拉
伊麗莎白一直愣愣地, 直到第一支舞跳完才回過神來。
於是,達西先生又帶著她跳起了第二支舞。
「達西先生,你是怎麼知道我就是巴斯金小姐的呢?」伊麗莎白問道。
「說到這裡, 伊麗莎白小姐, 我需要向你道歉。」達西說著, 話中卻沒有道歉的意思, 反而有種捉弄人的愉悅。他抱著伊麗莎白轉了一圈。
「兩周前你和我說,會在爵位授予儀式上和我相見, 我一開始想不通你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出現。等我冷靜下來後,我想到詹納先生也會出席,所以我得出結論,或許他會和這件事有關聯。果然,在詢問他後, 我發現了這個不得了的秘密。那就是——伊麗莎白小姐你,竟然是那位拯救了歐洲千萬人性命的勞拉·巴斯金小姐。」
伊麗莎白怔了怔。達西的語氣非常平靜, 但是她卻能夠感受到他內心的情緒波動。
該怎麼回答呢?她腦子轉了轉,決定使用皮球戰術,並且先不提巴斯金小姐的身份。
「原來你偷偷調查我呀。」伊麗莎白俏皮地扮了一個鬼臉。
「這就是我想要道歉的地方,伊麗莎白小姐。」達西先生又領著她轉了一個圈, 語氣狡黠得很。
伊麗莎白接著問:「所以我傳紙條給你, 告訴你我會在側殿等你的時候,你也早就知道那是我了?」
「確切地說,我的余光早就在跟隨你走動啦。看到你來到主殿的時候,我想要與你打招呼。沒想到還沒有行動, 你卻留了一個小紙條給我, 以巴斯金小姐的名義。」
「唔。」伊麗莎白眨眨眼,她想要先發制人逗逗達西先生, 沒料到卻被將計就計逗了一局。
圓舞曲到達了高|潮的部分,伊麗莎白開始微微喘氣。達西若有若無地停頓片刻,感嘆道:「伊麗莎白小姐,今天的你真的是太美了。」
達西想到今天第一眼看到她的場景。他站在露台上,看到侍衛打開馬車門,伊麗莎白穿著白色的禮服出現在視野中,仿佛是漆黑夜晚裡的一顆夜明珠,閃亮奪目,熟悉而又陌生。他始終無法讓自己的視線移開。
而現在,他終於可以正大光明地看著她。
「我記得古老的中國有一句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我想,這描述的就是你吧,達西先生。」
「那麼伊麗莎白小姐,你對這位情人還滿意嗎?」
「滿意得不得了。不過,這位情人今天顯然非常高調。」伊麗莎白誠實地說道。
當侍者說今天的紅玫瑰已經被一位先生給訂完時,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這會是達西先生的手筆。達西先生在社交方面一向沉默寡言,低調內斂。在盧卡斯爵士府和尼日斐莊園的舞會上,他都只和朋友說了幾句話。在浪伯恩的那幾個月,他更是從來沒有訪問過鄰居。
所以,當聽到「好久不見」,看到達西先生捧著一大籃玫瑰的時候,伊麗莎白是非常震驚的。
在女主角震驚的同時,達西先生沒有帶女伴,卻送了一位女士滿滿一籃玫瑰的事情,也正在快速地在人群中傳播著,許多人都為之感到驚訝。
「我記得我曾經說過,愛情會讓人失去理性。」達西回答道。
他說得一本正經,卻又絲毫沒有嚴肅的意思。伊麗莎白無奈地說:「親愛的達西先生,我該拿你怎麼辦是好呀。」
「伊麗莎白小姐,我最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我也想問你同樣一個問題。」
「啊?」伊麗莎白沒有反應過來。
「我該拿你怎麼辦是好呀。」達西佯裝嘆了口氣。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眼睛一轉,「如果你不給我一個理由,那我就要因為你重復我的問題而懲罰你啦。」
「我自認為這也說,我的理由非常充分。」達西說。
「那我洗耳恭聽。」
「我這樣說,是因為你以勞拉·巴斯金小姐的名義做的事情。」達西頓了頓,語氣嚴肅起來。
伊麗莎白內心默默嘆了口氣,她一直想要回避這個問題,看來是失敗了。既然回避不了,那麼她就抬起頭對上達西先生的眼睛,鼓勵他繼續說下去。
「作為一名英國公民,我對於勞拉小姐的奉獻精神非常敬佩。我感激她以生命為賭注的付出,感恩她為千萬歐洲人民做出的貢獻。我自認遠遠沒有她的高尚,我不會選擇為陌生人冒險,交付自己的生命。所以,勞拉小姐成功地對抗了天花,是千萬歐洲人們的恩人。」
達西越說語氣越溫柔,不過話末,他語氣一轉:「但是——作為一位……一位深愛著你的人,伊麗莎白小姐,剛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簡直要瘋了。」
他停頓了幾秒鐘,似乎是在消化內心波動的情緒:「我真的不敢想像,假如……假如你出了什麼事情,我該怎麼辦。伊麗莎白小姐,曾經我不屑於愛情,我認為生命中有許許多多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我覺得一個人為愛情失去理智,是最愚蠢的事情。這件事讓我終於明白,愛情的力量是多麼龐大,多麼恐怖。」
圓舞曲到了過渡的旋律,但達西也緩緩放慢語速:「現在,伊麗莎白小姐,我能十分肯定,在我生命中,沒有什麼比你更加重要的事情了。」
又過了一個高|潮,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沉默,專心跳舞,把情愫都投入在舞步中。直到舞曲到了尾聲,伊麗莎白才慎重地開口。
「我答應你。」
「什麼?」達西一愣。
「我答應你,達西先生。」伊麗莎白一字一句地說道,「以後不會讓你再這樣擔心了。如果遇到類似的事情,我一定會事先告訴你的。」
達西聽著,覺得心弦被緩緩撥動。
他看著伊麗莎白鄭重的神情和紅唇中忽隱忽現的潔齒,突然有一種,想要貼上去,封住她嘴唇的衝動。
「伊麗莎白小姐,我該拿你怎麼辦是好呢?」
「你怎麼還這樣說。」伊麗莎白佯裝不滿地瞪了他一眼,「我都做出承諾啦。」
「伊麗莎白小姐,我最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我該拿你怎麼辦呀。」
「你——」
「我愛你——」達西沒有讓伊麗莎白繼續說下去,他深深地注視著她的眼睛,「伊麗莎白小姐,我是真的愛慘你了。」
*
自17世紀出現,18世紀在德國巴伐利亞和奧地利維亞納流行後,華爾茲被引入英國已經有好些時間了。因為舞步中男女的親密接觸,教會一直視它為眼中釘,直到法國大革命後,資產階級才開始全面接受這種舞蹈[1]。
攝政王殿下亨利四世作為華爾茲的支持者,是英國皇家和貴族階級中,率先在舞會中選擇圓舞曲的。所以當樂隊開始演奏的時候,許多傳統的貴族和貴族小姐們都呆呆站在一旁,不知道如何跳這種舞蹈。
因此,很多小姐都想成為達西先生的舞伴,但一則沒想到達西先生一直都在和勞拉小姐跳舞,二則她們也沒有自信能夠比勞拉小姐跳得優雅。於是,她們只能站在舞池邊緣,羨慕嫉妒地看著舞池中央翩翩起舞的一對佳人,並悄悄打探,與達西先生共舞的姑娘是誰。
幸好,開場的幾只舞很快就結束。
攝政王殿下面見完詹納先生後,從議會廳走了出來。他似乎隨意地向舞池掃了一眼,喧鬧的交談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
然後,他似乎有意無意地朝著伊麗莎白小姐看了一眼,嘴角掛著禮節性的微笑,卻又好似心事重重。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 參考自百度百科。
更新速度好慢,感覺對不起正在追更的小可愛們T.T 滿滿的愧疚感∼
今天收到一個學校的offer啦!發紅包發紅包!
第63章 改變歷史
伊麗莎白察覺到攝政王喬治四世的目光, 心裡一怔。
她感覺似乎有什麼事情要發生。
然而,還沒有等待她有所頭緒,一位侍者就走到她的身邊, 輕聲說道:「巴斯金小姐, 請跟隨我來這邊一下。」
伊麗莎白回頭, 攝政王喬治四世已經不再看向她這邊, 而是向著內殿走去。詹納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她的身邊,微笑著行了個標准的禮儀。
她愣了愣。
侍者又輕聲重復了句:「請隨我來, 巴斯金小姐。」
她這才發現,這位侍者竟然是之前下馬車的時候,接待他們的親兵總領詹姆斯。
伊麗莎白下意識看了一眼詹納先生,想起了他不久前寫給她的信。
「請原諒我擅自做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已經在我腦海裡徘徊了兩周。我無以賠罪,只希望這朵美麗的玫瑰能夠代替我向你道歉。」
信上是這樣寫的。
她突然在朦朧中想到了什麼, 卻又找不到那最後一絲線索。
*
攝政王喬治四世離開後,舞池又再次熱鬧了起來。
伊麗莎白被侍者帶走, 達西先生空閑了下來。許許多多的姑娘們都想要得到他跳舞的邀請,但顯然,達西先生沒有這個意願。
貴族們上前和他交流,他也只冷冷地答復一句。只有遇到感興趣的話題時, 才會敞開來說個三五句話。
相對來說, 詹納先生更加熱情友好些。但他從前和貴族圈子並沒有交際,所以圍在他身邊的人,反而比圍著達西先生人更少。
*
舞蹈和樂器的聲音越來越遙遠,伊麗莎白跟著詹姆斯來到了內殿。
「巴斯金小姐。」詹姆斯拉開了殿門, 「請進。」
殿內的光線明亮, 門剛剛開了一道縫隙,伊麗莎白就看到燭光搖曳中, 喬治四世負手而立。
即使事先有所猜測,她還是輕輕地倒吸了一口氣,心髒撲通撲通地在跳動。
背後是門被悄悄關上的聲音。伊麗莎白深呼吸一口,然後提著裙子,緩慢而堅定地向亨利四世走去。
上輩子頂多只在報紙上看到過的喬治四世,如今竟然就站在她的面前。
伊麗莎白悄悄打量著這位攝政王殿下。
他穿著華麗,確實如上一世傳言所說,雖然頗有才華,但平生沉醉於奢靡生活,糊塗的時候遠多於清醒的時候[1]。這當然對於大英帝國非常不利,但伊麗莎白並沒有兼濟天下的心,她只希望能夠讓家庭幸福美滿,自己經濟獨立。在這一點上,喬治四世的前衛的思想和對於新興事物的追求,恰恰是對她有利的。
不過即便他再怎樣糊塗,作為上位者的氣魄,還是讓伊麗莎白有些緊張。
等到她走到壁爐邊的時候,喬治四世恰好轉身。
「攝政王殿下。」伊麗莎白行了一個標准的屈膝禮。
「當詹納先生告訴我他的請求的時候,我感到非常的驚訝。「喬治四世直奔主題,」巴斯金小姐,你看上去非常鎮定。不過,我想在我告訴你接下來的這件事情後,你一定會比我更加震驚。」
伊麗莎白道:「殿下請說。」
「詹納先生告訴我,無論從奉獻精神來說,還是對於英國人民的功勞,巴斯金小姐你都能夠與他相比。所以他向我請求,」喬治四世直直地看著伊麗莎白,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請求我把子爵爵位授予給你。」
伊麗莎白一下震驚地說不出話來,大腦一片空白。
喬治四世自然是料到了她的反應,他反而顯得非常淡定地停頓了一會兒,等到看到伊麗莎白平靜下來,才繼續說道:
「我說』這簡直荒唐至極。『從古至今,我很少聽說過有哪位國王封給平民女性爵位。」
「詹納先生反問我,你不覺得這恰恰是問題所在嗎?我問為什麼,他說,在科學界女性科學家的光彩絕不在男性科學家之下。比如說瑞典的化學家伊娃女士,意大利解剖學家瑪麗亞女士,德國天文學家卡羅琳女士,等等。」
「我無法反駁。法國大革命頒布的《人權宣言》裡說,人生而平等。往往我們總是泛泛而談人權和法治,但這人又包括什麼呢?男人和女人是否平等,平民和貴族又怎麼說,這些都是問題。」
「所以,我思考了很久,同意了詹納先生的請求。不過我想,選擇接受還是不接受,決定權在你,巴斯金小姐。」
聽到這樣的話從一位貴族,一位攝政王,一位本該最反對資產階級的人口裡說出來,伊麗莎白是非常震驚的。
她呆滯了好久,剛准備說話,又聽喬治四世繼續開了口。
「當然,我個人是不建議你接受這個爵位的。作為歷史上很少出現的女子爵,你可以想像得到,你所要接受的非議有多少。甚至我或許可以料想,在你接受爵位不久後,議會的反應會非常激烈。如果議員們反對,我能做的也只有聽從他們的建議——」
「我接受。」
「什麼?」這回輪到喬治四世驚訝了。
「我選擇接受詹納先生的好意,請攝政王殿下授予我子爵爵位。」即便內心有著再多的驚詫,伊麗莎白說得依舊斬釘截鐵。
「你很勇敢。」
「無論過程有多艱辛,這最終對我來說畢竟是好事。殿下,我想不到任何拒絕的理由。」
喬治四世表情嚴肅:「事情並不總會按照你所想像地發生。或許你面對的是悲慘的結局,比如說名譽掃地。」
「攝政王殿下,我也曾想過這個問題。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一首詩歌——」
「你說。」
「黃色的林子裡分出了兩條路,而我選了人跡更少的一條,因此走上了這迥異的旅途[2]。」
「非常美麗的詩。」喬治四世嘴上贊美了詩句,神色卻沒有任何放松,他示意伊麗莎白繼續講下去。
「女性的康莊道路,似乎自很久以來都是結婚生子,相夫持家。這條路平坦簡單,細看卻沒有靈魂——她們沒有自由。而另一條路,可好可壞,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詮釋。選擇這一條路一定會有風險,但我相信風險和收獲並存。即便我不走這條路,以後還會有其他勇敢的女性來闖蕩。」
伊麗莎白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看著眼下的機遇,我又為什麼不抓住呢?何況我也不想辜負詹納先生對我的好意。」
喬治四世思考了良久。
「好。」他說。
「那麼,我現在就將子爵爵位授予給你。」喬治四世頓了頓,突然嘴角露出了一絲詭譎的笑容,「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
「謝謝——」伊麗莎白話還沒有說完,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猛然瞪大了眼睛。
「伊麗莎白·班奈特子爵女士。」喬治四世的笑容放大了,他甚至笑出了聲,「恭喜你。」
伊麗莎白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確實,雖然在眾人眼中她勞拉·巴斯金小姐的身份沒有任何破綻,但她面前的這位,是帝國的攝政王殿下啊。這些小把戲,怎麼能夠瞞過他呢?
想到這裡,她笑容裡的尷尬少了些許。
「謝謝您,攝政王殿下。」她行了一個標准的禮節。
「時代在改變啊。」喬治四世感嘆道,「所有跟不上時代潮流的東西,都將被淘汰。無論是物質還是思想意識……所以,我們還是應該享受當下,不是嗎?」
這句話中,伊麗莎白覺得面前的攝政王,突然從一位睿智的青年,轉變為了一位昏庸的統帥,一位只知道享受奢靡生活的人。
她沒有說話,等待著喬治四世從自己的感慨中走出來。
「我在爵位這方面不會支持你。」喬治四世說,「但我必須承認你是一位值得讓人敬佩的女士。」
「謝謝您,殿下。」
她沒有奢望得到攝政王的支持。能夠擁有爵位,這已經是她之前所不能想像的事情了,接下來如何捍衛它,還需要依靠自己——或許,還有達西先生。
「不過——」他頓了頓。
伊麗莎白看著他,等待攝政王繼續說下去。
喬治四世突然又笑了笑:「在文學方面,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我不得不告訴你,我其實是一位你忠實的粉絲。」
「文學?」伊麗莎白愣了愣,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喬治四世就笑著看著她,也不說話。
在這沉默中,伊麗莎白焦距恍然從喬治四世身上移開,才發現沙發旁邊的小茶幾上,赫然放著一本《傲慢與偏見》。
伊麗莎白突然想扯一扯嘴角。
《傲慢與偏見》。
喬治四世攝政王殿下。
她怎麼也無法把這兩個詞聯系在一起。
喬治四世順著她的目光看下去,看到了自己的那本書,有些玩味地笑了:「《傲慢與偏見》還沒有出版,不過我實在是想知道後面的情節,就讓人聯系出版社了。班納特小姐,你不會怪罪我吧?」
喬治四世說得義正言辭,絲毫沒有任何愧疚感。但伊麗莎白說什麼也不敢怪罪他啊……
「殿下……你非常喜歡它?」
「的確如此。」
伊麗莎白又一次硬邦邦地扯了扯嘴角。
她突然想到,因為評論家風波而暫停出版的《傲慢與偏見》和《愛瑪》,似乎當下有了很大的希望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先提前發啦。之後我會盡量努力日更!
上幾章不知道為啥把攝政王喬治四世寫成了亨利四世T.T這裡糾錯一下∼
[1] 資料來自百度百科。
[2] 來自弗羅斯特《The Road Not Tak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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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返程
當舞會眾人看到巴斯金小姐跟隨著喬治四世走來時, 沒有人能預想到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情。
「費茨威廉·達西先生和勞拉·巴斯金小姐,因為對於大英帝國的貢獻,我將授予你們子爵爵位。我授予費茨威廉·達西先生印度之星勛位, 以紀念達西家族在歐洲和印度的經濟貢獻;我授予勞拉·巴斯金小姐聖米迦勒及聖喬治勛位, 以表彰你為科學獻身, 攻克天花的貢獻。」
這是喬治四世面向大英帝國的宣告。
*
這邊倫敦城內風風雨雨, 那邊本該處於輿論風口浪尖的「巴斯金小姐」,卻已經踏上了返回浪伯恩的路程。
獲得爵位所能引發的輿論, 遠遠大於伊麗莎白作者身份曝光的輿論。這點她非常清楚。
所以,在從白金漢宮回來之後,她立即告知嘉丁納太太和妹妹們,第二天清晨就出發返回浪伯恩。這比原定的行程足足早了三天。
除此之外,封爵一事似乎沒有別的損失。
此外, 除了自身地位的提高,還有一件事情有些出乎伊麗莎白意料, 讓她異常開心。
昨天晚上,當攝政王喬治四世宣布授予「巴斯金小姐」子爵爵位後,白金漢宮一片震驚。
考慮到白金漢宮喬治四世的尊嚴,大多數貴族沒有立刻反抗, 但也選擇了以沉默抗議, 將伊麗莎白晾在一邊,用不搭理來羞辱她。貴族頭銜雖然有用,但如果融不進這個圈子,其內涵就大打折扣了。
但也有極少數的貴族, 力排眾議歡迎伊麗莎白的加入。比如說費茨威廉·達西先生, 比如說內森·羅斯柴爾德先生。
羅斯柴爾德家族,這是她上輩子聽聞的傳說級別的人物。老羅斯柴爾德五個兒子被稱為歐洲五虎, 叱吒金融界,建立起了龐大的金融帝國。
當然,這些和她沒有關系,她關心的是不久之後的拿破侖戰爭和英國公債。
如果沒有記錯,當拿破侖遭遇滑鐵盧後,英國公債的價格翻了二十倍,這可是賺錢的絕佳時機。
伊麗莎白非常清楚,自己雖然有子爵爵位,甚至還有稿費加上這次爵位贈與的一萬英鎊,但這些還不足夠讓她投入到產業中,以達到持續不斷賺錢的目的。
所以,如果想要進一步擴大財產,就必須先在金融界錢生錢撈上一番。
當下結交內森·羅斯柴爾德,就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
內森·羅斯柴爾德不是無緣無故支持她的。他之所以成為少數贊同伊麗莎白獲得爵位的人,是因為他父親和幾位兄弟工作中心都處於天花疫區。伊麗莎白和詹納成功對抗天花,這為他們家族遍布歐洲的工作破除了一道障礙。
甚至內森·羅斯柴爾德還提出,將來牛痘投入大規模生產,詹納先生和她可以考慮和羅斯柴爾德家族合作。
伊麗莎白雖然對於這一建議表示非常贊同,但這並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決定的。她告知說需要考慮考慮,之後會繼續聯系。
內森·羅斯柴爾德欣然同意[1]。
伊麗莎白也松了口氣。
*
倫敦之行到此結束了。
從小說創作到驗證牛痘的作用,再到獲得爵位和結交羅斯柴爾德家族,當然,還要加上獲得達西先生的求婚以及與他飛速發展的感情,此次行程的收獲確實頗為豐盛。
精神緊張了一個月,伊麗莎白終於可以放松了下來。
馬車從晨霧朦朧的倫敦出發時,她便困意十足,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
等到正午到達浪伯恩的時候,太陽早已驅散了霧靄。雖然只是二月初,但陽光明媚得仿佛已經到了復活節。
班府院子裡的草地雖然是枯黃的,但肉眼可見一小簇草苗已經冒了出來。母雞慵懶地躲在窩裡,和隔壁豬圈裡的母豬們比著誰睡覺的時間更長。可能就要數羊最為活潑,偶爾還會到後院中散散步,公告著春天的到來。
伊麗莎白、瑪麗、吉蒂和麗迪雅一下車後,就看到班奈特先生、班奈特太太和簡在班府門口迎接。
班奈特先生欣慰地說:「我的好孩子們,你們終於回來啦!瑪麗,你看上去比原來更加活潑。麗迪雅,我怎麼覺得你又長高了一些啦。」
「個兒當然數我最高。」麗迪雅抬了抬胸,一掃告別湯姆·勒弗羅伊先生的郁悶。
「說實話,我還想回倫敦。」瑪麗說。
「其實我也有點想。」吉蒂和麗迪雅同時說道。
「這是為什麼呢?」班奈特先生感到非常驚奇。
「倫敦有好多新認識的人……當然……還有有意思的事情。」麗迪雅說。
「新認識的人?」班奈特太太嚷道,「是一位紳士嗎?他年收入有多少呀?」
原本這句話只是班奈特太太常常說的,大家都是聽聽過去。但是誰也沒有料到,這次她剛一說完,就看到瑪麗、麗迪雅和吉蒂的臉齊齊紅了。
懂了。
原來是愛情的力量。
伊麗莎白默默想道,她知道麗迪雅和勒弗羅伊的事情,也隱隱約約感受到小詹納和瑪麗的曖昧。但吉蒂的臉紅卻是出乎她意料的。
是哪位男士呢?伊麗莎白絞盡腦汁,也沒有一絲頭緒。
班奈特太太顯然不會放過女兒們的反應,她隨即大聲嚷道:「親愛的老天爺呀!我的三個女兒竟然很快都要出嫁了。三個女兒!還是最小的三個女兒!」
從認識到出嫁,只有一句話之隔,這樣的邏輯果然是班奈特太太獨享的。
班奈特先生現在因為兩個大女兒的勸說,也知道了為了家庭名譽,應該讓他的太太略加收斂。所以當下他打斷了她:「孩子們,你們說的有趣的事情,又是什麼呢?」
她們又將伊麗莎白小說出版,吉蒂幫助貧民區的孩子,瑪麗跟隨克裡斯汀女士研究物理,以及麗迪雅自己在家畫畫的事情,簡要敘說了一番。
班奈特先生頗為震驚。
他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個月,自己的女兒們,尤其是三個小女兒,竟然有這樣翻天覆地的變化。
「孩子們,你們長大了呀。」沉默了片刻,班奈特先生欣慰地說道。
伊麗莎白隨後問候簡的身體,得到她正面的答復,看到她紅潤的面色,她就立刻放心了。
她給了簡一個大大的擁抱。
班奈特太太隨即想到了賓格利先生,開口問道:「利茲,你在倫敦有聽到賓格利先生的消息嘛?要我說,如果他真的沒有誠意租住尼日斐莊園,還不如早一點退給房東。這樣我們或許還會有一個新的、穩定的鄰居呀。」
伊麗莎白哭笑不得:「媽媽,那你可要猜錯了。賓格利先生下周就要和達西先生一同返回啦。」
「親愛的老天爺!這可真是一個絕妙的消息。我想,很快我又一個女兒就要出嫁啦。看在賓格利先生的面子上,我就不怪罪那位討人嫌惹人厭的達西先生同行了。不過,我倒是希望他離親愛的賓格利先生遠遠的,最好第二天返回倫敦去。」
班奈特太太這一番話,惹得麗迪雅、吉蒂和瑪麗面色怪異。她覺得不解,問她們發生了什麼。
三人齊齊搖頭,又齊齊看向了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不覺,倫敦行程竟然寫了快三十章!終於回歸原著劇情啦,大家掌聲熱烈歡迎柯林斯先生登場!
關於更新問題,我會努力日更到完結的,如果有事情文案請假∼估計三月底可以完結?我發現我碼完字就想放出來T.T 以後還是約定晚上九點之前更新好啦(最遲晚九點,很大幾率提前)。
[1]關於羅斯柴爾德和天花的這裡是我瞎扯,歷史沒有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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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柯林斯夫人
班奈特小姐們的回歸, 在麥裡屯掀起了一番小波動。隨後,鄰裡們又收到一個消息——那位班奈特家財產繼承人,羅新斯的牧師柯林斯先生, 竟然訂婚了。
第一個收到消息的不是班奈特一家, 而是盧卡斯爵士。自從上次見到這位青年開始, 他就覺得雖然他傻, 但身份地位還算不錯,是夏洛特的良配。畢竟女兒年齡又大, 長相也不好看,很難找到心儀的戀人。
所以,盧卡斯爵士一直追蹤著柯林斯先生的消息,也早在班奈特一家三天,收到了柯林斯先生訂婚的新聞。
他只得放棄自己的一廂情願。
三天後, 班奈特先生收到柯林斯先生的來信,說要攜帶未婚妻來浪伯恩拜訪, 日子恰好就安排在班奈特小姐們回到家後的第四天。
柯林斯先生上一次到來可能還有「補償」班奈特先生一家的想法;這一次,很顯然就是審視財產了。
班奈特太太是非常焦慮的,她現在對柯林斯先生的討厭程度,是對達西先生討厭程度的一萬倍。
不過僅僅三個月之別, 伊麗莎白當下完全沒有任何危機感。班奈特先生的財產遠不及她未來的潛在收入——這是在成功與羅斯柴爾德家族合作的前提下。即使沒有合作, 她的作品和一萬英鎊所能帶來的財富,也足足支撐三位妹妹的未來了。
當然,雖然沒有危機感,伊麗莎白也依舊對柯林斯嗤之以鼻。除了夏洛特, 她質疑柯林斯選擇妻子的能力, 也不歡迎他們夫婦前來拜訪。
禮節上不能拒絕,但實際行動上, 她可以給柯林斯下一些絆子。
當天下午,伊麗莎白用自己的稿費請家人到麥裡屯的一家酒館,非常滿足地吃了一頓,然後才慢吞吞地回到家。
柯林斯和他的未婚妻已經在班府門外的寒風中,等候了兩個小時。
他問了好多次,但管家太太絕不松口。她說,主人告知最近的小偷多,所以在沒有得到吩咐的情況下,不能放外人進來。
在班奈特先生還沒有去世的情況下,柯林斯先生就是外人。
所以,柯林斯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眼巴巴地等候班納特一家到來,並在心裡盤算著等待班奈特先生去世後,他要如何把班奈特一家趕走。
*
伊麗莎白第一個從馬車上下來,問候了柯林斯先生的未婚妻奧古斯塔小姐[1]。
誠實地說,奧古斯塔小姐的臉長得也不是不漂亮,但是面部特征、風度、嗓音、態度,沒有一樣是高雅的[1]。她的穿著可以稱得上好,裙袍也非常雅致,但卻和她的氣質一點都不相融合。
「奧古斯塔小姐是一位很讓人愉快的人。」簡悄悄對伊麗莎白說,她從來都說不出不好的話。
「是啊……是個非常讓人愉快的人。我想柯林斯先生愛上她我一點兒也不感到驚訝[1]。」伊麗莎白話裡嘲笑的意思很明顯,「出身於一個普通的家庭,但是因為機遇有一筆豐厚的財產……說話很隨和,當然我是指奉承別人的時候。」
「聽說是她找上他的門的。」簡說,「或許她非常愛他呀[1]。」
「唔。或許如此,但並非每個女人都會和自己最愛的男人結婚的。奧古斯塔小姐需要的可能只是一個家,一個牧師妻子的身份,一個上好的頭銜,一個不錯的背景。柯林斯先生對於她來說,是能得到的最佳選擇[1]。」
簡嘆了一口氣,道:「唉,不管怎麼樣,我衷心地祝願他們幸福。」
「我想短期內有可能。」伊麗莎白簡短地評論道,在沒有仔細觀察前,她不想妄下結論。
她們正小聲地交流著,卻發現奧古斯塔小姐在班府門口停下了。
「噢,這真的和楓樹園宅子非常相像!像得讓我吃驚[1]!」奧古斯塔小姐嚷嚷道,「班奈特小姐,忘了告訴你們啦,楓樹園宅子是我姐夫薩克林先生的住處。當然,我要說班府整體地皮比楓樹園宅子小多啦。不過這不要緊,這足夠我和柯先生來居住了,就算生兩個孩子也搓搓有余。」
伊麗莎白:「……」
她現在可以確定,奧古斯塔小姐是個徒有其表的女人,對自己極為滿足,滿腦子裡想的是自己的重要性,希望自己光彩出眾,比別人優越。可是她的禮貌卻是在劣等學校中形成的,唐突而放肆[1]。
當然這樣看來,奧古斯塔小姐和柯林斯先生是絕配。
古老的中國的那句話: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是沒有道理。
「不麻煩你們費心了,我想我的老爺還可以活很長時間。」班奈特太太嚷嚷道。
「我當然沒有別的意思,班奈特太太——」這時管家太太終於放了他們進入宅子,奧古斯塔感嘆道,「我真的很喜歡這個晨廳,這間屋子的形狀和面積跟楓樹園宅子的晨廳一模一樣!我想,我的姐姐一定會喜歡這裡的。」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班奈特小姐,我真的太喜歡這裡啦。我想你們應該還不了解一個即將結婚的女人的痛處。她將離開自己熟悉的環境,來到一個新的地方。假若這個地方和自己原先的環境相似,那會是非常愉快的。」
「奧古斯塔小姐。」伊麗莎白說,「我想要明確的告訴你,這是我爸爸和媽媽的房子,我不喜歡你這樣搬口弄舌。」
「放寬心呀,伊麗莎白。」奧古斯塔非常心大地拍了拍伊麗莎白的肩膀,「我和我的柯先生只是前來參觀一下。」
「你說的太對啦,奧古斯塔,我這次來僅僅是帶你來參觀。」柯林斯終於終止了他審視房屋的任務,「表妹們,好久不見——伊麗莎白表妹,我聽說了你的那件事情,我深表同情。」
不等伊麗莎白問他是什麼事情(當然她也沒有想要詢問和接話的打算),柯林斯先生又繼續說道 :「我雖然覺得你創作那樣的小說是非常丟臉的一件事情,但作為你的表哥,我認為我有責任安慰你並且教化你。伊麗莎白表妹,我想,你一定會樂於看到我們的邀請,之後跟隨我和奧古斯塔一起返回羅新斯吧。我想,我講的《聖經》,一定能讓你有所感悟——」
「我有點累了。」伊麗莎白打斷了他。
「這很正常。日日創作這樣晦澀不雅的小說是會讓人精神疲勞……」
伊麗莎白扯了扯嘴角,再次打斷他。她向班奈特先生和太太道了晚安,然後徑直上了樓。
隨後,麗迪雅、吉蒂和瑪麗也緊緊跟隨她的腳步。
簡猶豫了幾秒鐘,選擇了相同的做法。當然,好心而善良的她,還是堅持和柯林斯先生和奧古斯塔小姐道了晚安。
班奈特先生打了一個哈欠:「哎呀,柯林斯先生。請原諒我們照顧不周,今天實在是太累啦。既然你們早就把這裡當作自己的家,那我們也就不多說話啦,請自便吧。」
班奈特太太親了班奈特先生一口:「我的好老爺,你這句話終於叫我的神經感到愉快。」
班奈特先生和班奈特太太一走,管家太太也隨著他們上了樓。
只留下柯林斯先生和奧古斯塔小姐,有些迷茫地站在她最喜歡的晨廳。
肚子非常餓,路途非常累。
但好像廚房空空的。就連上次他喜歡的,鄉下長的大土豆也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說她想要好多好多評論^^
[1] 人物形像和劇情參考奧斯汀太太的《愛瑪》中,埃爾頓先生妻子奧古斯汀(詳見《愛瑪》第33章)。暗搓搓覺得她最配柯林斯了∼
第66章 伊麗莎白的感嘆
當天晚上, 伊麗莎白做了一個美麗溫馨的夢。
在夢裡,「她」和達西坐著四輪馬車,駛過一座深邃遼闊的樹林, 然後到達了彭伯裡。
馬車停在山頭的地方, 彭伯裡的大廈馬上映入眼簾。房子在山谷那邊, 有一條相當陡斜的路曲曲折折地通到谷中。那是一幢非常漂亮的石頭建築物, 矗立在高壟上。房屋前面是一泓頗有情趣的溪流,房屋後面是綿綿密密的山崗[1]。
「我最最親愛的伊麗莎白, 你願意陪我走上一段路嗎?」達西說道。
伊麗莎白這才注意到,從馬車上走下來的「她」,小腹已經微微隆起。
這是……
已經嫁給達西先生了嗎?
「好呀,費茨威廉。」她聽到「自己」說。
達西牽著「伊麗莎白」的手,慢慢從山頭走下去。他們沿著小溪, 聽著山林間鳥兒的叫聲,談著前兩周和賓格利夫婦在湖區的旅程, 轉眼就走到了彭伯裡莊園腳下。
「媽媽,爸爸!」一個兩歲大的小女孩欣喜地朝著他們奔來。
伊麗莎白愣了愣,達西卻已經一步邁上前去,彎下腰抱起了這個小女孩。
「安吉麗娜, 爸爸媽媽不在的這兩周, 你有沒有乖乖聽你喬治安娜阿姨的話?」
達西和伊麗莎白記憶裡的一樣年輕英俊,但卻少了許多傲慢,多了一絲溫柔,特別是面對面前的小女孩的時候, 整個人都籠罩在父愛的慈祥裡了。
「那當然!」安吉麗娜捏了捏達西的臉。她做了一個鬼臉, 然後笑嘻嘻地跑到花園裡去,和雷諾奶奶玩起了捉迷藏。
達西微笑著看著她跑遠, 說道:「安吉麗娜簡直就是個天使。」
「她」說:「那是因為她有個天使一般的媽媽,以後也會有一個小天使弟弟。」
「我倒是希望還是一個妹妹。」達西摸了摸「伊麗莎白」的肚子,誠實地說道。
「伊麗莎白」笑了:「費茨威廉,看來小時候你照顧喬治安娜還不滿足呀。」
達西笑了笑,沒有說話,牽著「伊麗莎白」走進了宅子。
愉快的一天從這裡開始,她們中午和賓格利夫婦一起吃了頓中飯。然後,下午帶著安吉麗娜和簡的小兒子唐納德一起爬山釣魚。晚上班奈特夫婦前來拜訪,一大家人開開心心地吃了晚宴。
洗過澡,哄完安吉麗娜睡覺,「伊麗莎白」也在達西的懷抱裡進入了夢鄉。
……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眼前又回到了那個熟悉的班府。
伊麗莎白嘆了口氣。
夢境有多麼美好,多麼令人向往,現實就有多麼讓人無奈。
雖然說比上輩子一個人孤獨地在倫敦好了許多,但想到樓下還有個柯林斯先生和奧古斯塔小姐,需要她去應付,伊麗莎白就覺得,還是繼續睡一覺,重新做夢比較讓人愉悅。
想到這裡,她一瞬間覺得有一丁點後悔:如果當時不驕傲,答應了達西先生的求婚,那麼說不定過不了多久,這夢境裡的故事,就要成為現實了呢。
當然很快,她就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幻想。她始終相信,先實現自己的獨立自主,再與達西結合,才能過上真正幸福美滿的生活。
不過,說到達西先生,她也僅僅幾天沒有見到他,就已經開始想念了。
伊麗莎白伸了個懶腰,閉上眼睛回憶了一分鐘夢境的美好,然後穿戴整齊,下樓去了餐廳。
柯林斯先生和奧古斯塔小姐早早地就直坐在餐廳裡了。其余的班奈特小姐們,以及班奈特先生和班奈特太太也陸陸續續地下了樓。
管家太太見班奈特先生坐定,才吩咐廚子送上了土豆湯、黃油面包、牛奶和培根配英式松餅。
柯林斯先生和奧古斯塔小姐飢腸轆轆,連禮節都不再注意,抓起黃油面包就直接塞到了嘴裡。然後,只能干巴巴地看著其余的人喝著熱乎乎的土豆湯,自己咽下一口涼牛奶。
「非常抱歉。」班奈特太太早就准備好了說辭,是伊麗莎白交給她的,「我們事先不知道你們要來,所以沒有讓農民采摘好足夠的大土豆。」她頓了頓,毫無一點歉意地說,「真的是非常抱歉啦。你們昨天晚上睡得還好吧?」
「我的柯先生非常滿意。」奧古斯塔小姐頓了頓,然後佯裝咳嗽一聲,想要吸引飯桌上人的注意,「不過我想說,關於這間屋子的幾件事情,真的太讓我驚訝啦——」
「一座上好的宅子,竟然不建造兩個客廳,假若以後客人多起來,會顯得非常擁擠。這點楓樹園宅子就做得非常棒[2]。」
「還有早飯的松餅制作粗糙,也不供應冰塊。這裡的廚子對世界的發展不甚了了。不過請你們放心,我會多教教他們該怎樣安排各種事情[2]。」
「我聽柯先生說,浪伯恩有二十四戶人家。我覺得非常有必要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每年春季都要舉辦。宴會裡每張桌子都要擺上蠟燭——不要怕浪費——以回報他們的好意[2]。」
「啊還有,惠斯托牌室更加不能寒酸,每張撲克牌桌都有必要放上嶄新的牌,必須要那種沒有開過包的正牌貨。另外雇佣的人必須要多於預期,這樣才能應對可能發生的錯誤。他們必須提前到達,穿戴標准[2]。」
如果說柯林斯先生曾經自詡是浪伯恩的好牧師和好醫生,他敦親睦鄰,防微杜漸,到處散播維克漢姆真真假假的謠言。
那麼,現在的准柯林斯夫人就要快把自己當作浪伯恩建築師,她到處想著怎麼改造這裡的風景,這裡的習慣,讓大家接受她的標准,服從她的意願——就差把這裡建造為第二個楓樹園宅子了。
柯林斯先生和准柯林斯夫人,都是一樣的自大,一樣的自私,一樣的嘩眾取寵,一樣的讓人覺得氣憤而惡心。
好在,班奈特一家不用聽完她的建造宣言,因為有人敲響了班府的門。
他們正在好奇是誰會在這個時候來拜訪,管家太太就前來彙報。
她說,賓格利先生,賓格利小姐和達西先生到訪,並且已經在門廳等候了。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猜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1] 描寫彭伯裡的部分摘自原著第43章。
[2] 參考自《愛瑪》第35章敘述部分。
第67章 最幸福的簡
聽聞賓格利先生等人到訪的消息後, 伊麗莎白發現,簡雖然在專心地吃著松餅,但卻是竭力在裝出鎮定[1]。
她雖然眼睛都沒有抬一下, 但隨著訪客的腳步聲, 臉色漸漸變得蒼白, 不過依舊顯得端莊持重、落落大方。等到賓格利先生和其他兩人到達餐廳的時候, 她的臉漲紅了[1],有半分不安, 半分羞澀。
伊麗莎白在桌子底下悄悄拍了拍簡的手,然後抬眼,大膽地打量著客人。
賓格利先生站在中間,達西站在他的左邊,賓格利小姐站在他的右邊。
這一看, 賓格利先生就是這次訪問的主要目的人。
只見賓格利先生臉色通紅,比簡更勝一籌。他兩只手不斷地擺弄著帽子, 試圖轉移自己的緊張,但卻將自己的情緒暴露在眾人面前。
賓格利小姐的臉色不太好看,她不斷地打量著自己的哥哥,又時不時看一眼簡, 有審視的意思, 也有些不服氣。
達西先生的神色像往常一眼嚴肅,但他的目光時不時會飄到伊麗莎白的身上,然後嘴角會露出一絲微笑。他極力掩飾著,卻適得其反, 讓他的面部表情顯得非常怪異。
伊麗莎白不禁撲哧一笑, 然後偷偷向達西先生眨了眨眼。
她似乎能夠猜測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柯林斯先生忽然站了起來,目光直直地看向賓格利小姐。
這屋子裡所有年輕的女士, 都是他曾經考慮過的求婚對像。甚至有一位是他曾經追求過的,另外一位是他現在的未婚妻。但他就這樣看著前者,絲毫不覺得尷尬。
奧古斯塔小姐的臉色也難看了起來,她開始打量起了賓格利小姐。
班奈特太太率先打破了當下的沉默:「賓格利先生,你走了好久啦!不過幸好這一個月來沒有發生什麼事情。簡前段時間生病了,我的心情非常難受。不過現在她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我非常開心。」賓格利先生有些結巴。如果仔細聽,還可以聽到他聲音裡的顫抖。
「我一開始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甚至麥裡屯都有傳言,說米迦勒節一過,你就要把尼日斐莊園退租[1]。」
「班奈特太太。」他急忙回答,「我從來沒有這個打算。」
「那真是太好了!感謝親愛的老天爺。」班奈特太太嚷道,「等你將尼日斐莊園的鳥都打完後,歡迎來班奈特先生的莊園來。他會非常歡迎你的,一定會把院子裡最好的鳥都留給你,你愛打多少就打多少,獵|槍也會給你准備好,是最上乘的獵|槍[1]。」
「太好了,太好了……」賓格利先生說道,他時不時會看向簡,但每次都是立刻就收回目光。
簡微低著頭沒有張望,但伊麗莎白發現,達西先生和賓格利小姐也時不時關注著簡。這讓她更加肯定了先前的猜測,不禁微笑。
奧古斯塔小姐好幾次都想介紹自己,但都被班奈特太太打斷。現在難得班奈特太太和賓格利先生都沒有說話,她才得以開口。
「你就是賓格利呀。」她說,「我常常聽我家柯先生提起過你,我想你身邊的這位男士應該是達西吧?柯先生說你是徳·包爾公爵夫人的外甥。」
聽著她這樣說,伊麗莎白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就連她和達西先生那麼熟悉,都沒有直呼其名過,她不知道奧古斯塔小姐是哪裡來的自信心。
當下,她更加佩服簡和賓格利先生的好脾氣了。就連這樣難以想處的人都可以容忍。當然,她並不希望他們的脾氣這樣無底線地好下去。不然結婚後,就連僕人都會欺負他們。
好脾氣先生賓格利看了奧古斯塔小姐一眼,問:「請問你是?」
「奧古斯塔·霍金斯。我是柯先生的未婚妻。你一定非常熟悉我的柯先生吧?我聽他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賓格利小姐哂笑一聲。
賓格利先生有些尷尬地打圓場:「柯林斯先生以前確實常常來尼日斐莊園做客。」
奧古斯塔小姐還想繼續說下去,但賓格利先生第一次失禮地打斷了女士的說話。因為他此次前來是抱有非常特殊的目的。
為了這個目的,他輾轉反側了一個多月,好久都沒能夠睡上好覺。
「班奈特太太。」賓格利先生鄭重地說,「我知道我這一次來得很突然,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
「完全沒有,我們非常歡迎你。」
「謝謝,謝謝。」他連說了兩次,然後才一字一句地說,「我希望能夠有和班奈特小姐單獨交談的機會[1]。」
說完,他的眼睛終於直直地看向了簡。
在對視中,兩個人的臉色更加地紅了。
「單獨交談的機會——」這句話在班奈特太太嘴裡逗留了足足五秒鐘。
「所有人都到客廳去。」她說,「立刻,馬上。」
她的語氣先是被嚇傻的震驚,隨後轉為激動。她開始對室內的每個人擠眉弄眼,然後連著親了親簡的手,像是在舒緩自己的心情。
最後,她走到賓格利先生的旁邊,掩飾不住自己的開心:「賓格利先生,能在今天見到你,真的是太好啦[1]。」
「所有人都走——當然除了你,親愛的簡——快點!」班奈特太太站在餐廳門口說,「吉蒂、麗迪雅,不要笑啦,快點去客廳。柯林斯先生、奧古斯塔小姐,我勸你們也盡快離開。因為賓格利先生有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伊麗莎白是最後一個走的。她非常開心地向賓格利先生問好:「祝福你,賓格利先生。」
然後在經過達西先生的時候,捉弄般地在他的手心上撓了撓。
達西卻趁機反手將她握住,然後又瞬間松開,用微笑回應了她的捉弄,無懈可擊。
伊麗莎白一下愣了好幾秒,才恍然趕上前去,輕輕地將門關上。
她隱約能夠聽到,房間裡面賓格利先生用他溫柔地聲音說道:
「親愛的簡。在倫敦收到你信件的時候,是我每天最快樂的時光。我現在像請求你,可否讓我每一天都能享受這樣的快樂?」
「親愛的簡,我每天都想見到你,都止不住地想念你。我請求你將你這雙美麗的手交給我吧!我迫切地想要牽著你的手,走向神壇。」
「親愛的簡,我非常鄭重地請求你,嫁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
班奈特小姐的婚事 1/5 DONE!老母親操碎了心咯。
有小可愛說想要看工業革命,先抱歉啦!因為作者說她歷史掌握不夠,所以怕寫崩,不太敢寫,這本書還是以感情線為主。想看事業線的可以康康預收那篇《[綜名著]親愛的哪吒小姐》。也是以傲慢與偏見為背景的,不拆原著CP,會寫很多事業劇情方面的東西!(作者說她也在努力不斷提升自己中!)
[1] 參考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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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達西夫人」
班奈特太太沒有想到她的願望這麼快就得到了滿足。
賓格利先生樣樣都討人喜歡。
他有五千英鎊的年收入, 生活足夠富足;他性格溫和謙讓,估計一輩子也不會和簡發生爭吵;尼日斐莊園又離班府那麼近,將來想要探訪, 只需要三英裡的路程。
最重要的是, 她畢生的願望就是讓女兒嫁上一個好人家。簡顯然起了一個很好的開頭。
「親愛的老爺, 我簡直是太高興了!」班奈特太太抱著班奈特先生親了一口。先生罕見地沒有反感太太的瘋癲的神經。
「我的好太太, 你可以在心裡高興的。」他冷靜地說,但嘴角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客人們都在客廳, 但班府的主人們沒有心思交談,大家都靜靜地看著餐廳的動向,等待這個今天最幸福的女人前來宣告自己的喜訊。
伊麗莎白坐在左側的一個單人沙發上,達西就站在她不遠處。她時不時望向他,也總是會觸及到他的視線。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氛圍下, 兩個人的心境難免有點不平靜。
昨天晚上的夢境又一次在伊麗莎白的腦海裡播放,她的臉頰漸漸紅了起來。
幸好這時餐廳的門打開了, 瞬間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
簡一臉幸福地走了出來,她馬上抱住了伊麗莎白,不斷重復說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1]。
「我真不敢相信,利茲, 我真的難以相信。太幸福了, 我實在是太幸福了。哎呀,為什麼天底下的人不能都和我一樣幸福呢[1]?」
伊麗莎白激動地和簡道喜,看著簡眼中幸福的淚水,她覺得自己也能感同身受。
「我想不出還有誰比你更配得上這樣的幸福了, 親愛的簡。」
「利茲!」簡的臉紅了紅, 轉而看向了給予她這份幸福的賓格利先生。
賓格利先生站在達西先生和賓格利小姐的中間,顯然也在接受二人的道喜。
他似乎是感受到簡的目光, 也溫柔地看過去。
「她簡直就是個天使。」賓格利先生激動地說道,「我想不到任何比她更加優越的人[2]。」
「查爾斯。我知道你現在非常激動,但這樣說我認為有點偏心,因為我們認識的優秀的女士簡直是太多啦。」賓格利小姐說。
「不不,卡羅琳。你見過像簡這樣美麗的人嗎?如此白暫的皮膚,柔順的頭發。她的皮膚在她淡色的頭發和明亮的眼眸下,顯得如此的高貴。」
「我無法否認簡小姐的皮膚白暫,但也不免得說是蒼白了一點,少了很多血色。」賓格利小姐對自己的嫂子還是有點不服氣。
「親愛的卡羅琳,你的標准太苛刻啦。簡前段時間才生過病,大病初愈,我看到她這樣的氣色已經非常開心了。」賓格利先生說道。
賓格利小姐別過臉,不再說話。
不過看到伊麗莎白和簡向他們走來,她禮貌地讓自己強撐起一絲友善地微笑。
「我要向你恭喜呀,賓格利先生。」伊麗莎白笑著說。
賓格利小姐也同樣地,語氣略加平淡地恭喜簡。
「謝謝你,班奈特小姐。我感到太幸福了,我簡直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賓格利先生說。
「我姐姐剛才也這樣說。」伊麗莎白道。
接著,她又聽著賓格利先生誇了簡足足五分鐘。雖然熱戀時候人們的話可信度不高,但是她由衷地希望並相信簡和賓格利先生能夠幸福。
等待賓格利先生話畢,達西突然說道:「作為慶祝,我提議可以在尼日斐莊園舉辦一個舞會。」
他的聲音不高,音色也是冷冷的。但這樣的話一說完,客廳裡所有的人都安靜了。
除了伊麗莎白,大家都齊刷刷地望向達西,根本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從達西口中說出來。
「這位傲慢無禮的先生,我記得你說過,在鄉下,你四周圍的人都是非常不開通,非常單調。你怎麼又想要和鄉下人跳舞啦?」班奈特太太嚷道。
達西的臉色有點不好看,但還是非常耐心地說:「班奈特太太,我對我之前欠缺禮貌的言行表示抱歉。」
班奈特太太驚了,這一下讓她一點也說不出話來。
瑪麗、吉蒂、麗迪雅再次神色怪異地看向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忙打圓場:「我認為這個建議太好啦,達西先生。你剛從倫敦回來,也需要一個舞會來放松心情。」
「尊敬的達西先生,你會邀請我嗎?」柯林斯先生像一只哈巴狗一樣問道。
「看在班奈特小姐的份上。」達西說,「我希望可以邀請到在場的所有人。」他隨即又笑著對賓格利先生說,「查爾斯,你應該不介意我占用尼日斐莊園一個晚上吧?」
「我敢說這是我今天聽到的第二好的消息。」賓格利先生拍手贊成,「你知道的,曾經我有多麼不喜歡看到你,獨個兒傻裡傻氣地站在舞場一邊。不過我沒想到簡的面子這麼大,因為你說過你特別討厭跳舞的,除非是和很熟的人跳[1]。」
不過說完,他就意識到達西所說的「班奈特小姐」並不是簡,而是她的妹妹伊麗莎白。
意識到這一點後,賓格利先生不禁看了伊麗莎白一眼,卻沒有糾正自己的錯誤。
「我由衷地為你感到高興,達西,你竟然會主動跳舞了。」賓格利先生只再次感嘆道。
他頓了頓,再次開口:「看在班奈特小姐的面子上,大家都有空嗎?」他的語氣中難得有些不屬於他性格的俏皮。
「相信我吧!」奧古斯塔小姐自作主張,「我和柯先生當然會去。班奈特太太更不用說,你定下時間,我們都會一起去的。你同意我帶一些朋友嗎?我想,我和柯先生這周會在麥裡屯認識很多很好的朋友[2]。」
「我看要不就定在星期日吧?達西,你覺得怎麼樣?我還有一些倫敦的朋友會來,我想這樣會熱鬧一些。奧古斯塔小姐,只要莊園容納得下,你想帶多少人就帶多少人。」
「啊!這事情交給我吧,交給我全權委托一定行。曾經楓樹園宅子的宴會,都是我幫助我姐姐操辦的[2]。最好邀請也交給我來,我想沒有一個女主人比我更能勝任這件事情。」奧古斯塔小姐得意地說。
達西先生拒絕道:「你只需要帶柯林斯先生就可以。」
賓格利先生善意地補充道:「當然,你的朋友我們也一樣歡迎。」
奧古斯塔說:「誒呀,你們是多麼的狡黠呀。將舉辦宴會的權力交給我,一定會讓你們放心。我並不是一個年輕女子了,你們要相信,將要結婚的女人足以擔當重任。邀請客人的事情就交給我吧,宴會的布置我也一起操辦[2]。」
「不。」達西平靜地說,「世界上只有一位將要結婚的女士可以讓我委托,邀請我負責的舞會的客人[2]。」
「……我猜是未來的賓格利太太吧?」奧古斯塔小姐頗為沮喪地看向簡[2]。
「不。」達西說。
奧古斯塔:「那是誰,我這就猜不到啦。」
客廳裡其余的人也好奇地望向達西,只有伊麗莎白的臉微微紅了,她知道達西接下來要說什麼。
果然,她聽到他一字一句地說:
「我能夠放心交予邀請客人的,只有一位。那就是未來的達西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
達西:我想舉辦舞會。
班奈特太太:傲慢無禮的人,切。
柯林斯先生:太好了!
奧古斯塔小姐:我來負責!
伊麗莎白:QwQ我怎麼覺得是你想和我跳舞了?
[1]參考自原著第3/55章。
[2]情節靈感來自《愛瑪》簡&弗蘭克cp,以及埃爾頓太太的各種騷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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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同病相憐
達西頓了頓, 又繼續平靜地說道:「在達西夫人的存在還沒有成為事實之前,我不打算將這類事務交給別人去處理[1]。」
「達西,你可真是一個怪人。」奧古斯塔小姐嚷道, 「好吧, 那我就帶我的柯先生前去。當然, 或許還有我的朋友。其余人就交給你負責了。那時候, 我要戴一頂淡黃色的帽子,我和柯先生步行前去尼日斐莊園——不麻煩你了——我想我們認得路[1]。」
她頓了頓, 見沒人接話,又繼續說道:「不管你喜歡怎樣裝扮宴會,我的建議是在每張桌子上都擺滿蠟燭,這才對得起這場宴會的規格。你是這樣想的吧?」
達西說:「我暫且並無打算。」
奧古斯塔小姐道:「好吧。如果這樣,我真建議你把我的柯先生帶上, 他最適合輔助安排這安排那。如果你希望……」
柯林斯直點頭。
達西回答道:「我也並無這樣的願望。」
「達西,你可不要謙虛。我的柯先生常常說你是一位外表冷漠, 但內心極為豐富的人。我想這樣的人常常會抑制自己的請求。如果你是在想邀請我的柯先生幫忙不好意思,那就請一定收回你的想法。柯先生向來喜歡多管閑事——哦不——是幫助朋友。」
柯林斯再次點了點頭。
達西淡淡地拒絕:「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
達西的冷淡略微挫敗了奧古斯塔的熱情。正當她在想如何進入下一個話題時,一直沒有開口的賓格利小姐突然問道:
「未來的達西夫人?」她的語氣有些酸意, 「我猜測是那位勞拉·巴斯金子爵吧?」
伊麗莎白原本在無意地玩弄著手上的扇子, 突然被一驚,差點嗆到自己,忍住了想要咳嗽的衝動。
倫敦封爵的消息還未傳過來,班奈特姐妹因為離開得倉促, 也無從得到消息。
在場的人, 除了伊麗莎白、達西和賓格利先生以及賓格利小姐外,對此一無所知。
賓格利先生只知道達西被封爵的消息, 不如他妹妹八卦精通。當下有意無意地看了伊麗莎白一眼,神色復雜地問:「巴斯金子爵,就是和你一同被封爵的那位嗎?」
達西:「……」
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讓「勞拉·巴斯金小姐」成為他的夫人,這當然是他的願望。
只是伊麗莎白無意透露自己的這一身份,這讓他有些難辦。不無意否認,也不好承認。
達西先生這樣的神色顯然有默認的含義。但不同人對其有不同的解讀。
伊麗莎白只別過臉,想讓自己脫離這八卦的漩渦。
班奈特太太鄙視地看著達西,在她的腦海裡,達西先生已經成為那種為了地位,不擇手段的人。當然,曾經她對他的印像也好不到哪裡去。
麗迪雅、吉蒂和瑪麗的目光在達西和伊麗莎白之間來回好多次。
在倫敦,伊麗莎白和達西的互動傻子也能看得清楚,她們甚至都以為接下來不久,達西也將求婚。而現在,事實似乎與期望有點出入。
她們為達西移情別戀感到憤怒,但姐姐沒有多說,她們也不好擅自做主。只得用目光來表示自己的心境。
簡不清楚倫敦的事宜,只微微表示驚訝。
賓格利先生內心默默嘆息,也默默地代替自己的朋友為伊麗莎白表示歉意。
賓格利小姐是又悲又喜的。
悲,自然是她一直希望查爾斯娶喬治安娜小姐,達西和她結合,這樣兩家親上加親。顯然這樣的願望是不能實現了,她也沒有自大到拿自己和一位有貴族頭銜的女士比較。
喜,那便是相比達西要娶伊麗莎白,這樣的結果她更加能夠接受。
況且,看到伊麗莎白小姐的異常沉默,她突然心情好了一些,至少有人陪著她一起傷心。甚至,她現在更有意結交伊麗莎白小姐,因為她們同病相憐,說不定會有很好的共同語言。
想到這裡,賓格利小姐決定故意讓這同病相憐的感情擴大,她忍著心痛,繼續追問道:「達西先生,我猜測你們是在倫敦認識的吧?」
達西:「……」
他在想算是還算不是。
雖然他和伊麗莎白小姐初見是在盧卡斯莊園,但確實大部分的約會地點在倫敦。
達西不說話,卻給了賓格利小姐接下去問的勇氣:「我聽說巴斯金小姐和詹納先生相熟,我猜測你們是這樣認識的吧?巴斯金小姐一定非常漂亮,從氣質到才識,她必定算是你認識的女士中,頂尖的存在吧?」
達西:「……」
這點倒是說得沒錯。
賓格利小姐最後問:「我不知道幾日能聽到你們的喜訊?我希望我能盡快在尼日斐莊園見到她,非常迫切地希望。」
達西:「……」
他也希望能夠盡快聽到喜訊。
賓格利小姐的審問到此結束了,她望了望伊麗莎白,發現她一直看向一邊的書籍,似乎是故意轉移注意力,不想接受達西已經心有所屬的現實。
想到這裡,賓格利小姐覺得自己最初的目的達到了,她移向了伊麗莎白那邊,准備好意安慰她。
然而不等她說話,奧古斯塔小姐又插上了嘴。
「我的朋友達西。」她說,「我很高興聽到這樣的消息。正巧這個月底就是我和我的柯先生的婚禮了,我非常鄭重地邀請你們前來參加。如果你帶上那位勞拉小姐,我會非常開心的,達西。唔,你們不必考慮著裝問題,我不在意這些。恰恰婚禮中我是主角,你們穿得平淡點才好呢。」
達西沒有做聲,奧古斯塔就當他是默認了。於是她又轉而對身後的人說:「班奈特太太,我也非常歡迎你們前來。簡、伊麗莎白、瑪麗、吉蒂、麗迪雅,你們都要來,一個都不准缺席。」
伊麗莎白搖了搖頭。
她剛剛從倫敦回來,本打算在家中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畢竟之後拿破侖戰爭就會有結果,她又將投入下一段的奮鬥中。
然而,在眾人的沉默中,達西突然開口:「正巧,我下個月都會在羅新斯。」
賓格利小姐驚訝地問:「是有關卡苔琳·徳包爾夫人的事情嗎?」
「噢,徳包爾夫人,我最尊敬的徳包爾夫人!」柯林斯突然冒出來一句話。
達西點了點頭,他向伊麗莎白望了幾眼,似乎在暗示什麼。
伊麗莎白一下懂了。
她的達西先生要離開一個月,她可不想只通過書信往來一個月啊!
作為未婚的女士,並且和達西毫無親戚關系,她更加不可能跟隨達西前去羅新斯。
所以,當下她如果想要避免思念之苦,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答應奧古斯塔的請求,前去羅新斯參加她和柯林斯的婚禮。
然後再「暗度陳倉」,和達西約會。
伊麗莎白頗為郁悶。
她別過臉,變扭說道:「奧古斯塔小姐,非常感謝你的邀請。」
說著說著,伊麗莎白不緊再次懊悔。
要是早點答應達西先生的求婚,她就不用這麼拐彎抹角地見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賓格利小姐:達西和巴斯金小姐相戀了!
瑪麗:QwQ我姐姐要失戀了。
吉蒂:QwQ我姐姐要失戀了。
麗迪雅:QwQ我姐姐要失戀了。
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對不起我明明在相戀,還得假裝我失戀了。
今日的達西先生是達·偷情·西!一點也沒有爵士的風範哼哼。我覺得婚後伊麗莎白是要報仇的∼
[1]參考自《愛瑪》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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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被失戀的利茲
間隔了三個月, 柯林斯先生再次「擔任」了他流言制造者的職責。
僅僅是兩天的時間,他就帶著他的「奧小姐」走遍了浪伯恩二十四戶人家。
在每一戶人家裡,他開頭必然談一談達西先生封爵的事情——當然, 他也會順便談一談達西先生的朋友, 賓格利先生和他表妹簡的婚事。
之後, 他必然贊美和祝福達西先生的愛情, 說他和那位傳說中的勞拉·巴斯金小姐簡直是郎才女貌,門當戶對。
說完未來的達西夫人, 他不免就要提一提他那可憐的小表妹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了。那天表妹的反應大家都看在眼裡,結合賓格利小姐的證實,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明白了伊麗莎白小姐失戀的消息。
柯林斯替自己的伊麗莎白表妹表示難過,但也暗示其實錯也在她。畢竟一位毫無身份地位的鄉紳之女,竟然妄想和子爵殿下結合, 這真的是可笑之極。
說到這裡的時候,奧古斯塔小姐總要提一提她的善心。說她為了幫助伊麗莎白小姐排解失戀之苦, 特意邀請她前去羅新斯,參加她的婚禮,並會介紹青年才俊給她認識。她還向關心伊麗莎白的人保證,說等待伊麗莎白從羅新斯回來, 必定會有一個新的伴侶。
最後, 柯林斯先生非常鄭重地打聽了那位小偷先生維克漢姆的消息。當知道維克漢姆因為他的恪盡職守,被麥裡屯的居民排斥,繼而早就離開的時候,他直拍手叫好。
「我的柯先生和達西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奧古斯塔小姐總結道, 「他總會為他和他的朋友賓格利排憂解難。那位可惡的維克漢姆就是其中一個非常好的例子。」
*
柯林斯先生和奧古斯塔小姐去打擾浪伯恩的鄰居, 恰恰給了班奈特一家安靜的機會。
難得清閑的兩天中,伊麗莎白正在構思自己的
第三部 作品。
這一次, 她想要不再局限性地描寫愛情,而是以小見大,寫一篇格局宏大的作品。讓所有批判她的,因為她女性身份對她的創作表示不滿的人,徹底服氣。
在倫敦貧民區的經歷給了她靈感,伊麗莎白計劃從一個看似微小的盜竊案出發,繼而牽扯出一系列的事情。
雖然有了開頭,但結構並不清晰,整體框架她還是覺得不夠龐大精練。所以這兩天伊麗莎白一直坐在書房,沒怎麼出門。
自然也就沒有感受到柯林斯先生的流言傳播之廣。
等到周日她前去尼日斐莊園,參加舞會的時候,才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舞會裡許許多多的人都用一種同情的目光看著她,她還沒有弄清楚是什麼情況,就看到奧古斯塔小姐向她走來。
奧古斯塔小姐極為親切地摟住了伊麗莎白的胳膊:「親愛的伊麗莎白,我已經向浪伯恩的朋友們保證過啦,一定會幫助你走出失戀。」
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我失戀了?
奧古斯塔看到伊麗莎白茫然的表情,認為她是為了故意遮掩失戀的痛苦,大聲道:「伊麗莎白,我與你年齡相仿,或許最能體會你的感受了。你不必為失去達西的關注而感到痛苦,因為我會給予你相同的關注。你喜歡什麼樣的人呀,快和我說說,恰好我認識很多優秀的青年才俊。」
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冷淡地說:「我和達西先生並非如你想像的那樣。謝謝你的好意了,我不需要。」
她要走,奧古斯塔忙攔住她:「親愛的伊麗莎白,看到你這樣消極我就不樂意啦。為了你,我還特意帶了一些我認識的朋友來舞會呢!你看韋斯頓軍官,他雖然年齡大一些,但穿著紅白軍服的樣子依舊帥氣……你看奧蘭多先生,他在倫敦的一家醫院工作,是一位好的依托……你看——」
伊麗莎白受不了奧古斯塔的羅嗦,正看到夏洛特向她走來,趕緊擺脫了她的嘮叨,向她的好友走去。
夏洛特也是一副擔心她的樣子。
伊麗莎白:「……」
她原本不想以伊麗莎白·班奈特的身份去接受爵位,為的是低調一些,不在浪伯恩引起太多人的關注,這樣可以更加安靜悠閑。
然而現在,似乎在柯林斯先生和他未婚妻的推波助瀾下,適得其反。
她終於領會到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雖然我對婚姻沒有什麼期望,」夏洛特嘆了口氣,「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收獲愛情,伊麗莎。你和達西先生的互動我曾經看得非常清楚,以為你們互相喜歡對方,只是沒有戳破而已。我當時是真的為你感到高興,但沒想到短短的兩個月,事情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伊麗莎白苦笑道:「親愛的夏洛特,我們真沒有你相信的那樣。」
「伊麗莎——」夏洛特頓了頓,語氣裡有些憂傷,「我知道你一直是一個非常驕傲的人——所以可能不太會承認這樣的事情。不過既然你不想提起,我也不會再多說什麼。我只想知道,我現在能夠為你做些什麼呢?」
伊麗莎白無奈地說:「你陪我走走吧。」
看現在這個樣子,達西先生舉辦舞會的目的——和她跳舞——是顯然無法完成了。
她現在看向達西的眼神都是充滿無奈的。
按照目前眾人對於謠言的信任程度,伊麗莎白宣布自己就是勞拉·巴斯金小姐,或者達西再申明自己沒有任何戀情,顯然是無人相信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達西為了伊麗莎白的名譽,自然不會表現出自己對她過多的關注。
所以,雖然是他自己提出舉辦的舞會,達西現在卻表現出一種「不想跳舞,生人勿近」的態度。這讓賓格利先生等人非常茫然,但很快,他們就恍然。
在場已婚的女士不多,達西不和未婚的女士跳舞,顯然在向那位勞拉·巴斯金子爵示忠誠呢!
他們懂的。
達西沒有任何跳舞的打算。而除了達西,伊麗莎白也無意和別的男士跳舞,所以現在離開這沉悶的,充滿謠言的舞廳,是當下最好的選擇。
夏洛特看到好友這般樣子,自然自己也是無心跳舞。
對於她來說,幫助伊麗莎白走出悲傷的心境,才是重中之重。
至此,伊麗莎白剛剛進入舞廳不久,就和夏洛特默默地離開,在尼日斐莊園的院子裡緩緩散步。
伊麗莎白望著天空,突然覺得好像還是倫敦的月亮更加圓一些。
走了好十幾分鐘,快要到院子盡頭的時候,伊麗莎白突然頓了頓。
在前方不遠處熟悉的亭子裡,月光勾勒出一道熟悉的背影。
他竟然回來了?
她的臉色僵了僵,心底流露出一絲絲不舒服的感覺,談不上厭惡,但也不太想見到他。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伊麗莎白是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QwQ。
第71章 達西的吻
竟然是埃爾頓先生。
埃爾頓先生一時失去理智, 在向報社泄露《傲慢與偏見》作者的信息後,便因為自己的背叛而後悔地跑到了蘇格蘭。
伊麗莎白沒有想到他還會回來,而且還是在這個時候。
她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感受, 沒有憤怒, 因為埃爾頓先生畢竟是最初幫助她出版的人;但卻很失望, 因為她一直非常相信他, 卻被信任的人出賣。
埃爾頓先生也神色復雜地看著伊麗莎白。夏洛特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提出自己先回莊園, 讓他們兩人聊天。
伊麗莎白沒有太多想要和埃爾頓先生單獨交談的願望。但她想了想,還是同意了。為的是不讓埃爾頓先生難堪,不讓他在麥裡屯失去名聲。因為她相信他本性還是個善良的人。
「埃爾頓先生。」伊麗莎白平靜地說。
她邀請他走入一個涼亭。等待他坐下來後,才在離他最遠的一個位置上坐了下來。
「埃爾頓先生,請問你這次前往麥裡屯, 為的是什麼呢?」見他不說話,她問道。
「我聽柯林斯先生說達西先生為了宣布他未來夫人的存在, 舉辦了一場舞會?」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在觀察著伊麗莎白的表情,見她沒有反應,嘴角若有若無地浮現出一絲苦笑。
伊麗莎白沒有肯定也沒有否認,問了第二遍埃爾頓先生前來的目的。
「我想請問, 伊麗莎白小姐, 《愛瑪》以及下一本作品是否還會和我們出版商合作?」埃爾頓先生的聲音裡有很多酸澀。
最開始因為他的衝動,作者信息泄露,外界輿論導向不好,導致《傲慢與偏見》出版成了問題。出版商的合作者臉色不是很好看, 甚至提出要和伊麗莎白小姐解約。
埃爾頓先生是一個人扛下來的。但他也不知道能夠推延多久。
只是沒料到輿論沒有發酵很長一段時間, 外界又傳出攝政王殿下對於該作品的好評。這一下,負面輿論頓時少了很多, 而出版商又借著這一波風頭,預售大賺了一筆。
商人嗅到了商機,立刻讓埃爾頓先生將功贖罪,前來說服伊麗莎白小姐接下來的合作。
埃爾頓先生猶豫了一會,還是應下了這件事情。
伊麗莎白沉默片刻,問道:「版權費呢?」
「一千六百英鎊。」
足足比《傲慢與偏見》的版權費多了一倍。不過現在對於伊麗莎白來說——在她一萬一千五百英鎊的財產面前——這些只是數字問題,她並沒有因此而激動。
「《愛瑪》的版權費是一千六百英鎊,下一部作品看刊登情況,或許還會翻倍。」埃爾頓先生補充道,「伊麗莎白小姐,你覺得怎麼樣?」
「我沒有問題。」伊麗莎白平靜地說,「和貴社合作,我非常放心。」
她沒有別的意思,但這句話在埃爾頓先生耳中卻暗含指責,讓他羞愧難當。
「伊麗莎白小姐……」埃爾頓先生說這話的時候很沒底氣,「對於那件事情,我想請求你的原諒……」
伊麗莎白:「我可以原諒你,埃爾頓先生。」
埃爾頓先生眼前一亮:「真的?」
伊麗莎白:「是真的。」
「那麼——」他小心翼翼地說,「我們還是朋友嗎?」
伊麗莎白微微停頓了一會兒,然後嘆了口氣:「抱歉。」
被辜負過一次信任,她無法再次選擇相信他。她可以選擇原諒,但無法選擇忘記。
埃爾頓先生眼中的希翼頓時淡了下去。
「伊麗莎白小姐——」他走上前去,半跪在地上。想要輕輕抓住伊麗莎白的手,行一個吻手禮。伊麗莎白卻非常迅速地把手抽走了。
「埃爾頓先生,你現在不必感到愧疚。我們仍然是非常好的合作關系。」
「好。」他深吸一口氣,眼中的失望被抹平,但心中卻是隱隱作痛。他硬是讓自己心情平靜,答應道,「如果下一本書有消息,請你務必告訴我,我會第一時間趕來。」
「沒有問題。」
兩個人又陷入了沉默。
許久,伊麗莎白說道:「埃爾頓先生,天氣很涼這裡不能久留,我們還是先回到莊園裡吧。」
埃爾頓先生苦笑一下:「我是不請自來的,達西先生並沒有邀請我,我也不適合過去。」
伊麗莎白點了點頭,兩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又過了一分鐘,埃爾頓先生忐忑地開口:「伊麗莎白小姐……我有一個問題……」
伊麗莎白:「你問。」
他又頓了一下,才問道:「那位與達西先生在倫敦結緣的勞拉·巴斯金小姐,應該就是你吧?」
伊麗莎白先是愣了一下。
整個麥裡屯,包括當時在倫敦的賓格利先生和賓格利小姐,都沒有質疑勞拉·巴斯金的身份。她沒有想到埃爾頓先生竟然一下就猜了出來。
埃爾頓先生見伊麗莎白沒有說話,權當她是默認,他又苦笑一聲,接著說道:「伊麗莎白小姐,愛一個人時的眼神是很難掩埋的。達西先生如此,伊麗莎白小姐你也如此。那時候我在倫敦就非常確定——當然,剛剛聽到達西先生和巴斯金小姐的事情的時候,我也心存僥幸了片刻,暗想我是不是還有丁點機會——只是這僥幸在見到你的第一瞬間,就被打消了。」
伊麗莎白沒有說話,因為她不知道怎麼回答。
好在埃爾頓先生也沒有再逗留,他堅持吻了吻伊麗莎白的手背,不給她抽走的機會。
「我衷心誠意地祝福你健康愉快,我最後的朋友,伊麗莎白·班奈特子爵殿下。」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背影有些蕭瑟,卻很堅決。
伊麗莎白在原地怔了怔,突然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雖然她的一番話對埃爾頓先生的傷害不小,但她自認為她的話不算絕情。任何受過背叛的人,心底都會有一條原則和底線。
這條底線在上輩子維克漢姆和柯林斯踐踏後,變得越來越堅硬——所以現在她不會放棄,即使心底會有些不好受,因為她知道埃爾頓先生骨子裡是一位善良的人。
伊麗莎白嘆了口氣,想著自己和埃爾頓先生的事情就這樣翻開新章。眼看當下時間也不早了,夏洛特也不在身邊,她決定立刻返回尼日斐莊園。
然而她剛剛站起來,眼前就有一道人影閃過。
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便發現自己已經被裹緊了一個熟悉的懷抱。
感受到那人僵硬而沉重的呼吸聲,伊麗莎白剛剛飆升的心跳這才緩緩降下來。
「達西先生……」她喃喃說道,有些不滿。
真嚇人。
「你和埃爾頓先生談了好久的話。」達西的聲音裡也有了不滿。
「他來詢問我《傲慢與偏見》和《愛瑪》出版的事情。」伊麗莎白無奈地解釋。
兩句話間,達西先生已經緊緊把她壓在了涼亭的柱子上。
她不敢抬頭,因為一抬頭就會撞到達西的下巴。她也不敢動,因為顯然如果她動一下,達西壓得便會更加用力。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見他沒有松手的跡像,只得說,「這裡距離莊園雖然遠,但今晚月光非常明亮。我們這樣會很容易被別人看到。」
達西不說話。
伊麗莎白只得再說:「埃爾頓先生也沒有走遠,萬一他回頭想起來還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
達西:「他反正已經知道了。」
伊麗莎白:「知道什麼?」
達西說:「你——伊麗莎白·班奈特子爵殿下——是我未來的夫人。」
他都聽到了?伊麗莎白一愣,那最後的那個吻手禮……達西先生應該不會介意吧?因為那畢竟只是個禮節,而且當時自己沒有反應過來,所以沒來得及拒絕。
達西道:「所有人都在說你是未來的達西夫人——」
「不——」伊麗莎白無奈地糾正道,「大家說的是勞拉·巴斯金小姐。」
達西道:「可那確實是你。」
伊麗莎白:「……」
她正想狡辯,卻發現達西已經俯下身來,非常堅定地吻住了她的嘴唇。
「我忍了很久了……在浪伯恩……都不能單獨見你……我最最親愛的伊麗莎白……我已經忍不住自己了……」唇齒之間,達西緩緩說道。
這注定是一個非常熱烈的,十分強勢的吻。
作者有話要說:
達西:我吻我未來的夫人有什麼不對嘛?
我發現好像我的小說裡男配的出場壽命很短QwQ,下次爭取寫一個更加讓人印像深刻的男二∼
另外再推一推作者的下一本預收文∼已經試水更新了一章,對穿越感興趣的小可愛可以了解一下!
古穿《教導主任的科舉人生》文案:
1.
柳仲珺是A省某重點高中的教導主任,因為教書育人出道。上過熱搜,拍過廣告。
外號柳神,是高考狀元的培育大神,是千萬學生、家長和老師膜拜的對像。
不巧風生水起之時,她一朝車禍身亡,穿越來到古代。
母親去世,父親遠在京城。身邊無父無母,寄人籬下,又被書院先生嫌棄?
淡定,她照樣能補習班辦得風生水起,押題押得百發百中,數錢數到手抽,升官升至巔峰。
2.
陸謙連中三元,官至丞相。但他一生中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早年未婚妻因病去世。
重回少年時代,他讓科舉升官向後靠,這一生先要護得夫人周全。
然而,夫人竟然變得知識如此淵博,既知古又通今,亦放眼未來?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
他得向夫人虛心求教,不恥下問。
柳仲珺:「嗯?不恥下問?」
陸謙:「口誤,是不恥上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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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矛盾初顯
二月底, 擾人安寧的柯林斯先生和奧古斯塔小姐,終於離開了浪伯恩。
他們盛情邀請麥裡屯的鄰居參加他們的婚禮,卻少有人願意前去, 因為鄰居們已經領教了柯林斯夫婦的吵鬧和無知, 不想再被他們困住半個月。
與他們一同前去的, 只有伊麗莎白小姐和夏洛特小姐。
伊麗莎白自然是為了她的「暗度陳倉」, 夏洛特則是為了陪伴伊麗莎白,害怕她因為失戀而傷心痛苦。
那天伊麗莎白回到尼日斐莊園的舞會上時, 夏洛特見她嘴唇紅腫,猜測她和埃爾頓先生發生了一些故事。她正替她高興,卻聽說埃爾頓先生早早地已經離開麥裡屯。
善良的夏洛特為自己的朋友感到難過,才提出這樣陪伴的請求。
原本簡也想陪同伊麗莎白一起去的。但伊麗莎白叫她放心,她說有夏洛特陪就夠了, 並且她還等著回來參加簡的婚禮呢——她需要好好籌備。
當天乘坐馬車踏上旅途,伊麗莎白的心情還算是愉快。因為奧古斯塔小姐或許前一夜累了, 在車上罕見地沒有吵鬧,所以她得以有時間和精力欣賞風景。
從麥裡屯到漢斯幅一路上的風景非常好。當他們經過羅新斯花園的時候,柯林斯開口侃侃而談,說起他的主顧。
「卡苔琳·德·包爾夫人是一位非常高貴的人。你看她那扇窗戶, 就價值足足八百英鎊。尊敬的夫人她每個月都會邀請我前去她的府邸喝下午茶, 她是相當的和藹的。我猜她這一次一定也會一同邀請你們——」
「那是當然,我的柯先生。我相信你一定是卡苔琳的一位好朋友吧?」奧古斯塔小姐得意地說。
「噢不——我只是尊敬的夫人教區的一位牧師罷了。」柯林斯道,但他也說得非常驕傲,因為在他眼裡, 凡是和卡苔琳·德·包爾夫人扯上關系的職位, 都是非常高尚的。
他見奧古斯塔沒有吭聲,以為她因為將要面見德·包爾夫人所以緊張, 連忙說道:「小姐們,你們不必緊張。你們去的時候,從不用為衣著擔心。卡苔琳夫人才不會要我們穿得華麗呢,因為這只有她和她的女兒才配。我勸你們只需要在自己衣櫥裡面挑一件簡單的衣服就行,不必過於講究。卡苔琳夫人是不會嫌棄你們的。她喜歡各人守著自己的本分,分得出一個高低[1]。」
「我才不要這樣。」奧古斯塔小姐嚷嚷道,「這樣的下午茶會顯然是為我准備的。我就是要穿得隆重一點,我要穿著我那件紅色的衣裙,戴著那頂鑲珍珠的紅色帽子才好。啊對,那個淡黃色的花藍子和白色的披肩,我也要帶著。」
「奧古斯塔,你這樣卡苔琳·德·包爾夫人會不開心的。」柯林斯先生嚴肅地說道。
「這和我有什麼關系。」奧古斯塔小姐說,「我的柯先生,你竟然不站在我的這一方,太讓我失望了。」
柯林斯皺了皺眉頭,突然間沉默了下來。
在聽到奧古斯塔小姐這樣的聲音時,他突然有點懷念曾經和賓格利小姐一起奉承,一起吹捧卡苔琳夫人的日子。
誠然,他剛剛認識奧古斯塔小姐的時候,覺得從未見過身材如此好的女士——她一下子抓住了他的眼睛。
但是現在,他是真的不太贊同她說的話。
在與奉承卡苔琳夫人相違背的事情上,他不覺得自己可以退讓。
吵鬧了一會兒,馬車再次陷入了安靜。
伊麗莎白和夏洛特對視一眼,雙雙笑了。
看到當下的場景,伊麗莎白現在非常感激奧古斯塔小姐的出現,因為她拯救了夏洛特的一段潛在的不幸福的婚姻。
馬車漸漸接近漢斯福,奧古斯塔小姐的眼睛一直盯著窗外。
她沒有見過柯林斯的住宅,只聽到他天花亂墜地吹過。雖然她不敢全相信,但見到過柯林斯窮親戚的住宅,她想他的也不會差。
奧古斯塔小姐的信心,直到馬車停在一道小門口才有些搖動。
從這裡到所謂的牧師宅,竟然只有一條小小的鵝卵石通道。那道路又窄又寒酸。
她的目光從道路開始望去,不過一秒鐘就看到了面前的這座非常簡易的居舍。牆壁是灰色的,有歪歪扭扭的爬牆虎。整個屋子和它的花園一樣小——比班奈特家的府宅還要小上許多,更不能和楓樹林的宅子相比。
「柯林斯——。」奧古斯塔小姐第一次不稱呼他為「柯先生」,她的臉色非常難看,「我記得第一次我遇到你的時候,你說過你住在一棟非常華麗漂亮的宅子裡面。」
「這難道不夠漂亮嗎?」柯林斯先生陶醉在自己的宅子中,絲毫沒有在意奧古斯塔的神情。
「不不——一點也不!」奧古斯塔小姐嚷道,「簡直和我想像地相差太遠了。」
「那是你想像力太豐富啦,奧古斯塔。」柯林斯說道。
他原本准備安慰一下自己的未婚妻,但不巧這時候花園外面響起了一陣馬蹄聲。柯林斯瞬間收起他懶散的樣子,非常激動地叫道:「誒呀,奧古斯塔、表妹、夏洛特小姐,你們可是真的非常幸運。竟然來漢斯福的第一天,就見到這麼了不起的場面——來自羅新斯的客人來啦。」
伊麗莎白愣了愣,只看到園子裡來了一輛低低的四輪馬車,從馬車上走下來兩位女客[1]。
那位年輕的客人身材瘦弱,眼神無力,顯得非常呆板。但她舉手投足之間卻有著貴族的禮儀和氣質,穿著也十分簡潔而高雅。
那位年長的客人似乎是陪伴這位年輕的客人,她穿著淡黃色衣服,手裡拿著本書。頭發束起,但無法遮住其中的白色。
「誒呀。就是這麼回事嗎?我還以為是豬闖進了花園呢。原來只不過是卡苔琳夫人母女[1]。」奧古斯塔小姐大聲嚷道,「不過,柯先生。看來你和卡苔琳夫人的關系是真的好。她剛剛聽說你返回漢斯福的消息,就急忙來拜訪你了。」
一邊說一邊想,奧古斯塔小姐對於柯林斯簡陋的居舍的失望之情,也少了三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個短小章節∼好像我特別喜歡寫柯林斯...呃,他的戲份確實特別多∼希望能夠勝任反派笑點擔當哈哈∼
[1] 引用自己原文第28/29章。
第73章 卡苔琳夫人
「不不, 我的上帝啊,你怎麼這樣無禮。」柯林斯聽奧古斯塔說錯了,大吃一驚, 「瞧你, 奧古斯塔, 那不是卡苔琳夫人。那位老太太是姜金生太太, 她跟她們住在一起;另一位是德·包爾小姐。瞧,她是多麼的高貴, 多麼的纖巧而單薄[1]!」
柯林斯說完這句話,沒有看到奧古斯塔隱怒的表情,屁顛屁顛地跑到了徳·包爾小姐那邊去。
德·包爾小姐能來一次,真是天大的面子[1]。
奧古斯塔小姐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冷道:「她那個樣子真讓人瞧的。風這麼大,都不讓柯林斯進去, 我還沒有看過這麼沒有禮貌的人。」
「或許是性格的問題。」夏洛特解釋道,「我覺得德·包爾小姐並不是恃強凌弱的人。她只不過比較慎言, 不多說話而已。」
「可她看上去體寒病弱,脾氣又差。」奧古斯塔酸溜溜地說,「可是柯林斯還是這樣的殷勤。恨不得她配他才好呢,這就沒有我什麼事情了。」
涉及到兩口子的事情, 夏洛特不再插話, 只是靜在那裡等候消息。
伊麗莎白只覺得她們非常可笑——徳·包爾小姐很少說話,但柯林斯先生卻虔誠地瞻仰著她[1]。她每說一句話,柯林斯就朝著她鞠一躬;柯林斯每鞠一躬,奧古斯塔小姐的臉色就差上一分。
雖然對於這樣的組合她拍手叫好。但有多少男人在短暫的認識後便承擔起義務, 結果終生嘆息不已呢[2]?
她不認為柯林斯先生和奧古斯塔小姐的組合會長久。
奧古斯塔小姐既沒有夏洛特的耐心, 又沒有她的善良。不說別的,卡苔琳·德·包爾夫人那一關肯定就過不了。
比如說當下, 在得知德·包爾小姐是來邀請他們下午去羅新斯花園做客後,奧古斯塔小姐立刻叫管家帶她回屋,然後換上了她那件鮮艷亮麗的紅裙子和紅帽子,帶上了她的淡黃色花藍子和白披肩。
柯林斯到房門口催了三次,勸她快一點,卻一點都得不到回應。
等到他急得都要和夏洛特與伊麗莎白先走的時候,奧古斯塔小姐才姍姍來遲。
奧古斯塔慢吞吞地說道:「誒呀,我的柯先生,你干什麼這麼著急。我們剛剛從浪伯恩趕路來到這裡,卡苔琳應該耐心等我們呀。」
柯林斯翻了個白眼:「奧古斯塔,她尊貴的夫人最討厭客人遲到了。」
奧古斯塔說道:「我認為不是我們遲到,而恰恰是她老人家安排下午茶的時間早了。」
柯林斯反駁:「她尊貴的夫人永遠不會出錯。」
……
要不是德·包爾小姐相勸,柯林斯先生估計要和奧古斯塔小姐吵起來了。
不過,當德·包爾小姐勸說的時候,柯林斯立刻臉色暴雨轉晴,坐在馬車上還要和這位尊貴的小姐鞠躬。
漢斯福牧師宅子距離羅新斯花園只有半英裡的路程。
在這半英裡中,柯林斯先生到底鞠了多少躬,伊麗莎白早已數不清。
她只覺得自己作為柯林斯的客人,臉面也快要被丟干淨了。
好在很快他們就踏上台階走進花園內,柯林斯一分鐘比一分鐘謙遜,因此也停止了他的聒噪。夏洛特也顯得有些拘束。奧古斯塔沒見過這樣富貴的花園,雖然仍佯裝淡定,但骨子裡的卑微盡顯。
倒是伊麗莎白毫不畏縮,就連德·包爾小姐和姜金生太太也感到驚訝。
當然,她們並不知道,前段時間伊麗莎白剛剛訪問過白金漢宮,並且是作為最重要的客人之一訪問的。
羅新斯花園雖然富貴,但因為劉易斯·德·包爾公爵低調的緣故,這裡富貴得並不明顯。不像愛好奢華的喬治四世殿下,整個白金漢宮都擺放著價格讓人咂舌的裝飾品。
再加上伊麗莎白上輩子也來過這裡,所以羅新斯花園確實沒有什麼讓她感嘆的。
他們穿過門廳來到屋內的時候,卡苔琳夫人站起身來迎接了他們。
徳·包爾小姐靜靜地在她母親身旁坐了了下來,姜金生太太和客人坐在一邊。
按照禮節,因為柯林斯先生和奧古斯塔小姐還未結婚,她並沒有介紹賓客的權利。
但柯林斯先生奉承他尊貴卡苔琳夫人耽誤了時機,奧古斯塔小姐也不懂禮節,權當她是柯林斯先生家的女主人,出面替賓主介紹了起來。
柯林斯嚇出了一聲冷汗。
他看著卡苔琳夫人一聲不響,面色不明,卻又明白自己現在不適合插嘴,只得彎著腰,兀自坐在那裡。
夏洛特一開始非常緊張,她眼睛不知道往哪裡看。但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伊麗莎白在她身邊鎮定的樣子,她也變得慢慢平靜了下來。
伊麗莎白自然是從容不迫,她細細地瞧著面前的女主人。
卡苔琳夫人是一位高大的婦人,五官清楚,也許年輕的時候很好看。她的樣子並不十分客氣,接待賓客的態度也不能使賓客忘卻自己身份的低微——她高高在上,自命不凡[1]。
她聽著奧古斯塔誇誇其談,甚至大膽敢於將自己與她相提並論,將楓樹林宅子與她的羅新斯花園相提並論,臉色越來越不好看。
正當奧古斯塔小姐談論到羅新斯的晨廳如何與楓樹林宅子的晨廳相似時,卡苔琳夫人打斷了她:「如果我沒有記錯,奧古斯塔小姐,你還沒有成為柯林斯先生的夫人吧?」
「確實如此。」奧古斯塔小姐說,「但我和我的柯先生沒過幾天就要結婚了。」
卡苔琳夫人冷聲說道:「像柯林斯這樣的小家庭,事事都需要精打細算的。你以後要學會如何照顧母牛和家禽,如何打理家庭的財務[1]。柯林斯是個牧師,他需要一位非常勤儉善良的女主人來輔助他。」
柯林斯先生現在已經完全完成了,從奧古斯塔小姐未婚夫到卡苔琳夫人的跟屁蟲的轉換。他聽著卡苔琳夫人奚落奧古斯塔小姐,贊同地直點頭。
看著柯林斯現在的樣子,奧古斯塔小姐瞬間聯想到最初剛剛認識的時候,柯林斯對她無比奉承的模樣。她覺得心底氣得慌,直道:「卡苔琳女士,我想說這些事務家裡自有管家來負責。我可是家裡的女主人,不會干這樣的事情的。」
卡苔琳夫人高聲奚落道:「是未來的女主人,我得提醒你一句。」
柯林斯直點頭。
她繼續說道:「我現在看你倒不適合這個位置。柯林斯是整個漢斯福教區的牧師,他需要一位得體端莊的夫人。」
柯林斯繼續點頭。
奧古斯塔小姐氣得大嚷,卡苔琳夫人也不管她,轉過頭對著夏洛特說:「我倒是覺得你非常斯文標致,只是長相上有些普通。你的家庭如何,年齡如何?」
夏洛特雖然不喜她這樣的控制和支配,但依舊非常好脾氣地說:「卡苔琳夫人,我的父親是盧卡斯爵士。我是盧卡斯家中最大的女兒,今年剛剛過二十七歲。」
雖然這樣回答,但因為看到柯林斯先生醜陋的樣子,以及伊麗莎白對他的厭惡,她自然是沒有任何想要和奧古斯塔小姐搶奪未婚夫的想法的。
卡苔琳夫人對夏洛特的印像非常好,她微微點頭,決定要留意這位姑娘。
她頓了頓,然後才轉過又問伊麗莎白:「你就是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
「是的,夫人。」伊麗莎白說。
卡苔琳夫人抬了抬下巴,高傲地說:「真是個年輕而頑皮的姑娘。我聽說過你小說的事情。簡直是有失文雅,有失傳統。一位好好的標致的姑娘,不安心尋求婚姻,竟然會去以寫作為工作!我可沒有聽說過這樣荒唐的事情。如果你想要嫁給柯林斯,我會是第一個反對的人。」
伊麗莎白笑笑不說話。
喜歡她作品的人很多,不喜歡她作品的人她也很難改變。面對卡苔琳夫人這樣的理由,她沒有必要費口舌去反駁。
伊麗莎白不說話,卡苔琳夫人可不會放過指點別人的機會:「不過如果你認識到自己錯誤,安心做一位持家的女士的話,從頭開始未必不會有人願意娶你。」
伊麗莎白道:「我沒有這樣的打算,夫人。」
卡苔琳夫人冷哼一聲,將伊麗莎白列在了她第二討厭的人上,僅次於奧古斯塔小姐。
她說:「我弄不懂,這樣描寫不切實際地愛情的小說有什麼意義。我不相信一位在鄉村長大的姑娘能寫出什麼好東西來。」
柯林斯直點頭:「我也和表妹說過同樣的問題。」
夏洛特反駁道:「我倒是覺得《傲慢與偏見》這本小說非常地有見解。」
卡苔琳夫人再次用她高高在上的語氣嘲弄道:「小情小愛而已,毫無文雅,毫無意義。」
柯林斯又直點頭。
伊麗莎白和夏洛特決定不再說話。
卡苔琳夫人見沒人說反對的話,滿意地用她高高在上的眼神,把在場所有人都掃了一遍。
她正准備再繼續質問奧古斯塔小姐不符合禮儀的事情,就聽到管家報告,說費茨威廉·達西先生來了。
卡苔琳夫人早已把達西當成了自己未來的女婿,非常高興地起身相迎。
誰知還沒有看到他人,她就聽到他說:「這就是你說得不對了,卡苔琳舅媽。」
她站著疑問了片刻,然後就看到達西非常莊重地走來。
他對她以及在場的客人行了午安禮,然後直直地望著伊麗莎白,說道:「《傲慢與偏見》的確是一部關於愛情的故事。但又有多少人,能夠以小見大地把人性寫在愛情故事裡呢?」
作者有話要說:
達西:我夫人說什麼都對。
下一章開始就有達西和伊麗莎白的互動啦。小可愛們等急了∼本文預計三月底正文完結哦,但完結後應該還會更新大概3-5萬字的人物以及達西利茲婚後番外,所以完全完本大概在四月中旬的樣子!
[1] 參考自原著第28/29章。
[2] 引用自《愛瑪》。
第74章 關於訂婚
卡苔琳夫人微微皺了皺眉頭。但她對她的侄子是極度寬容的, 只問道:「原來你也讀過這本書。」
「沒錯。」達西說。
「我的女兒曾經也想要看,但我阻止了她。我想這樣的書沒有什麼必要去讀,但既然你認為這是本好書——」卡苔琳夫人頓了頓, 沒有在說下去。
她轉頭問伊麗莎白:「你認識我的侄子?」
伊麗莎白還沒開口, 達西卻道:「我曾經有幸在麥裡屯見過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
「有幸?」卡苔琳夫人對於這一個詞抱有疑慮, 不過她認為這是達西自謙的話, 並沒有深究。
她又說:「距離你上一個一次來羅新斯花園做客,已經快有半年了。我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
柯林斯先生搶答道:「達西先生在麥裡屯交到了許多朋友, 不過沒有一個比得上羅新斯的貴人。」
卡苔琳夫人下意識看了德·包爾小姐一眼:「許多朋友?我認為閑暇時的玩樂倒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不過,重要的事情總要放在第一位,對不對?」
柯林斯先生瞬間領悟到了卡苔琳夫人話中的精髓,附和道:「對對,我看達西先生和德·包爾小姐簡直是郎才女貌, 門當戶對。」
「柯先生,我記得你在麥裡屯經常說這樣的話。」奧古斯塔突然開口道。
「還有這種事情?」卡苔琳夫人問道, 她一邊斥責柯林斯先生不該亂傳謠言,一邊又暗地裡開心,因為看來大家都認為達西先生和德·包爾小姐非常般配。
柯林斯的臉色卻難看了起來,他一邊向奧古斯塔擠眼睛, 一邊忐忑地看著達西先生和卡苔琳夫人。
奧古斯塔小姐先前受了這麼多悶氣, 顯然不願意就此作罷:「柯林斯確實說了這樣的話。但卻是說的達西和一位叫勞拉·巴斯金的女士——」
「奧古斯塔!」柯林斯嚷道,想要打斷她的話,或者轉移卡苔琳夫人的注意力。
卡苔琳夫人從達西小的時候就看上了他,覺得和自己女兒般配的只有達西。雖然沒有任何事實存在, 但她總認為達西先生和德·包爾小姐是訂過婚的, 是兩家家長欽定的組合。
所以奧古斯塔這句話,對於她的打擊不小。
「達西和勞拉·巴斯金?」她重復著這兩個名字。
「是的, 據說他們已經訂婚。」奧古斯塔道。
看到卡苔琳夫人和柯林斯難看的神情,她不禁得意了起來。
「這簡直是一件荒唐至極的事情!」卡苔琳夫人提高了音調,「這是哪位鄉村的女人,竟然妄想高攀達西。我怕這樣的謠言,就是她自己散播出來的吧?」
「恰恰相反,卡苔琳。勞拉·巴斯金小姐也是一位尊貴的子爵。」奧古斯塔說。
卡苔琳夫人問:「子爵?這怎麼可能?」
奧古斯塔佯裝納悶:「我沒有想到消息竟然還沒傳到這裡來。」
卡苔琳夫人問:「什麼消息?」
奧古斯塔回答道:「喬治四世給予勞拉·巴斯金小姐子爵爵位的消息。很早之前《泰晤士報》上就刊登了。」
卡苔琳夫人一下不說話了。奧古斯塔小姐對於自己口舌戰勝她一回,正洋洋得意。
柯林斯、奧古斯塔與卡苔琳夫人的對話發展太快,其他的客人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也發現自己完全不能插上一句話。
伊麗莎白全程尷尬。
她無意隱瞞,但對話發展到現在,卻暫且不得不繼續隱瞞下去。
達西只是剛開始表情有些微妙,但後來就坦然了起來,還不時望一望伊麗莎白。
卡苔琳夫人沉默了片刻,才想到她沒有必要和奧古斯塔周旋,當事人達西正在這裡。
於是她問道:「與勞拉·巴斯金小姐訂婚?確實有這件事情嗎?」
達西誠實道:「暫時沒有,卡苔琳姨媽。但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卡苔琳夫人點了點頭。
她覺得現在繼續問下去有失她顏面,最好的辦法還是事後去調查一下這件事情。
於是,她又轉向了伊麗莎白和達西認識這一話題。
卡苔琳夫人問:「伊麗莎白小姐,你的家庭如何?」
伊麗莎白說:「我的父親班奈特先生是一位鄉紳,掌管浪伯恩的一些土地。」
「你父親的財產將來會由柯林斯來繼承吧,我想[1]?」說到這裡,她轉頭看向柯林斯,「假如換一個女主人的話,我倒是挺替你感到高興的。否則我想不出什麼理由,將女兒們的財產讓給別人——你有幾個姐妹?她們中有多少已經結婚了的?」
「我的姐姐剛訂婚。我還有三個妹妹。」伊麗莎白說。
「三個妹妹——你們的家庭教師一定非常辛苦吧?」
「我們從來沒有請過家庭教師。」伊麗莎白回答。
「沒有家庭教師?這怎麼行?家裡教養著五個姑娘,卻不請個家庭教師!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1]。」卡苔琳夫人高聲說道。
「恰恰班奈特小姐們都風度很好。」達西幫忙說道,「伊麗莎白小姐的幾個妹妹可能調皮了些,但她們都是好姑娘。」
卡苔琳夫人詫異地看了達西一眼:「我沒有想到你會替伊麗莎白小姐說話。看來你們在浪伯恩交情不錯咯?」
「的確不錯。」達西笑著說道。
「你會彈鋼琴嗎,伊麗莎白小姐?」她又問道。
「略知一二。」
「那你就去彈一首吧。我一向喜歡這樣高雅的音樂。說實話,我認為英國像我這樣懂得欣賞鋼琴曲的人,並沒有多少。」
伊麗莎白覺得她現在正需要彈琴安靜一下,也就接下了這樣的差事。
她問賓主們想聽什麼樣的曲目。
達西突然說道:「舒伯特先生的作品,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伊麗莎白輕咳一聲,她當然聽說過。並且幾個月前達西前來求婚的時候,就讓她彈的舒伯特先生的《美麗的磨坊少女》。
「你想要聽哪一首呢,達西先生?」她問道,並且已經猜到了他的答案。
「《美麗的磨坊少女》。」達西說。
果然。
伊麗莎白腹誹道,達西先生這一舉措,表情嚴肅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談情說愛,可真是暗度陳倉的高手啊。
卡苔琳夫人只是非常驚訝地問達西,他為什麼會喜歡這首曲子,也沒有多說別的話。
等到鋼琴的聲音響起,音樂緩緩流淌的時候,客人們又開始了交談。
伊麗莎白卻感覺到達西正在向她走來。
「達西先生。」她俏皮地問道,「如果你這樣走來,是想要嚇唬我,那就非常抱歉啦。」
「是啊。伊麗莎白小姐太過聰明,我這樣的舉動顯然是無法成功的。」
伊麗莎白笑笑。
達西又問:「你覺得卡苔琳夫人怎麼樣?我認為卡苔琳夫人是一位非常高傲的人,但這和她的地位與經歷有關。不過,我想她今天肆意詢問的舉動一定冒犯到了你。我想要在這裡替她向你道歉。」
「我確實不喜歡她。」伊麗莎白誠實地說。
達西黯然,他又重復地說了遍道歉的話。
「不過——」伊麗莎白轉而又說,「我雖然不喜歡她,但她是你的姨媽呀。」
達西耳朵動了動,心裡有些不明的情緒:「你——」
「你放心,達西先生。」伊麗莎白朝他眨了眨眼,「我需要並且一定會和她處理好關系的。」
作者有話要說:
伊麗莎白:我需要和卡苔琳夫人處理好關系,因為她是你的姨媽。
達西: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
伊麗莎白:我沒有別的意思噢∼
達西:那我得和卡苔琳姨媽說,她需要和你處理好關系,因為你是未來的達西夫人。
[1]參考原著第29章。
第75章 羅斯柴爾德
伊麗莎白等人在羅新斯呆的前兩星期, 柯林斯先生幾乎每天都要往羅新斯跑。
伊麗莎白覺得,這位夫人雖然沒有擔任郡裡的司法職責,但卻是教區內最稱職的法官。一點點芝麻大小的事情都要柯林斯報告給她;只要哪一個窮人吵架, 她總是親自跑到村裡曲調解, 卻是以語言暴力征服, 罵得他們啞口無言[1]。
柯林斯先生總是一旁點頭最積極的那個。
奧古斯塔小姐每次都嘲笑他, 說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麼俸祿沒有領取,不然干什麼這樣浪費時間[1]。
一開始柯林斯只是反駁和吵架, 到後來他簡直不願意和奧古斯塔見面。
以至於因為柯林斯和奧古斯塔分居,伊麗莎白不得不和夏洛特睡在一個房間。
卡苔琳夫人每周末都會喊她們前去用下午茶。她見到奧古斯塔都會高聲嘲弄幾句,然後和柯林斯說這樣的結合是多麼的不合適。
柯林斯剛開始是點頭附和,後來便大膽到會當著奧古斯塔的面,和卡苔琳夫人懺悔自己當初的衝動, 以及兩人的門不當戶不對。
因此,所有人都知道了柯林斯先生和奧古斯塔小姐的不合。至於他們婚禮的取消, 已經不是會不會的問題,而是看什麼時候會正式宣布。
除了這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外,還有一件好事。那就是卡苔琳夫人和伊麗莎白小姐的關系慢慢變得好了起來。
這是要歸功於達西先生的。
他和卡苔琳夫人說,伊麗莎白小姐聽聞德·包爾小姐身體不好後, 想到了一種補藥的方子。這個方子在她姐姐的身上非常有用。她姐姐原先也總是生病, 但經過伊麗莎白小姐調理後,現在臉色紅潤,非常健康。
卡苔琳夫人聽了當然非常心動。於是,達西先生就毛遂自薦成了她和伊麗莎白小姐的聯絡人, 開啟了他暗度陳倉的辛苦而快樂的歷程。
夏洛特每次看到他們促膝長談, 都非常詫異。
「噢,親愛的伊麗莎——」在一次達西先生剛剛走後, 夏洛特對伊麗莎白說,「他這是什麼意思?雖然說是替德·包爾小姐敘述病情,但我看他和你談心的內容都與她無關呀。這麼說——我不知道該不該這樣猜測——他怕是愛上你啦!」
伊麗莎白笑著不說話,這讓夏洛特非常疑問。
「可是達西先生和勞拉·巴斯金小姐已經訂婚了呀。」她自問自答,「難道是我的感覺有錯?」
她覺得自己縱然有這份猜測,但似乎事實不是這一回事。
「我們假設你的猜測是正確的。」伊麗莎白說道,「達西先生先是與勞拉·巴斯金小姐有婚約,然後現在又愛慕於我。這說明什麼呢?」
夏洛特道:「達西先生的人品有問題?」
伊麗莎白問:「你認為呢?」
夏洛特說:「我認為達西先生雖然性格傲慢,不善交流。但他的人品是沒有問題的——」
伊麗莎白又問:「那麼達西愛慕於我這個假設條件呢?」
夏洛特回答道:「雖然不可置信,但我的感覺告訴我這是正確的——從十一月份達西先生的表現,以及這兩周他的表現來看。」
伊麗莎白說:「既然這樣——」
夏洛特道:「我還是弄不懂。」
「我親愛的夏洛特。」伊麗莎白笑道,「我曾經在倫敦遇到過一名非常聰明的私家偵探,他說過一句話,那就是』當你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還剩下一個時,不管有多麼的難以置信,那便是真相『。我認為這句話非常有道理。」
「剩下的可能性——」夏洛特愣了愣。
她突然想到達西先生似乎是和伊麗莎白同一時間離開麥裡屯,又同一時間回到浪伯恩的。
倫敦之行之前,達西先生和伊麗莎白的關系非常曖昧。而之後,他們雖然在公共場合疏遠,但其中的細節卻禁不起推敲。
比如說聽聞達西先生和勞拉小姐的事情,伊麗莎白其實並沒有傷心,反倒是有時候會有尷尬的神色。
比如說達西先生雖然不和伊麗莎白說話,但目光卻一直在她身上。
又比如說尼日斐莊園的舞會,比如說這次羅新斯之行……
一切變化的根源,都在倫敦的那一個月。
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剩下讓人難以置信的可能——
夏洛特失聲大叫:「難道你就是——這不可能!」
伊麗莎白眨了眨眼:「恭喜你,你猜對啦。親愛的夏洛特。」
「天哪,我早該猜測到!」夏洛特一時還在驚訝之中,「勞拉小姐是與詹納先生合作的,而先前在浪伯恩的時候,詹納先生與你的交集最多。根據《泰晤士報》上面的時間,勞拉小姐接種牛痘與天花的時間,與你去倫敦的時間也相同。天哪,我的天!勞拉·巴斯金子爵——」
「夏洛特——」
「我的天!」平日裡鎮定甚至略微沉默淡定的夏洛特,此時已經完全失態,「伊麗莎,暢銷英國的《傲慢與偏見》作者,歷史上屈指可數的子爵,還有我們尊貴的達西先生的未婚妻——這怎麼可能!」
伊麗莎白輕咳一聲:「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只要你擯棄女性只能夠相夫教子的想法。不過最後一點我得糾正一下——達西先生與我可沒有訂婚。這都是柯林斯先生瞎傳的。」
「我想很快了,伊麗莎。」夏洛特說,「現在我終於可以解釋達西先生的變化了。他以前在浪伯恩是那麼地驕傲而寡言,現在的他——天哪,我是真的不敢相信。他簡直太溫柔了,在和你交談的時候。」
伊麗莎白的臉頰微微紅了。她想要變得嚴肅些,但嘴角的笑容卻一直化不開。
「達西先生下一次向我求婚的時候,我應該就會答應吧。」她誠實的說。
「達西先生已經求過婚了?」夏洛特對著背後暗含的信息,大吃一驚。
伊麗莎白第一次向別人講這一件事,有些不好意思:「是的。在倫敦的時候。」
夏洛特再一次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她從來沒有想到那個麥裡屯人人羨慕而嫉妒的達西先生,竟然會被拒絕。
不過不等她驚訝結束,繼續追問,柯林斯先生就敲響了她們房間的門,說尊貴的卡苔琳夫人賞臉請他們去喝下午茶了。
臨近聖帕克裡特節,羅新斯花園的客人多了起來。
相比於其他客人,卡苔琳夫人認為柯林斯等人作為無聊時候的陪伴,是可有可無的。
所以,當他們走進客廳的時候,卡苔琳夫人正和她正在的客人交談著。
其中,伊麗莎白意外地發現了許多熟人。
比如說她的「未婚夫」達西先生,與詹納先生交好的比爾子爵,以及在倫敦白金漢宮認識的內森·羅斯柴爾德先生。
達西先生先發現了她,起身向她們問好。
隨後,羅斯柴爾德先生因為達西的舉動轉移了注意力,看到了「勞拉·巴斯金小姐」,非常驚訝。
「勞——」
他話還沒出口,達西先生就搶先介紹了她:「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我的朋友。」
他頓了頓,然後簡要介紹了伊麗莎白身後的人。
羅斯柴爾德先生愣了愣,然後看到伊麗莎白小姐向他行禮,非常細微地眨了眨眼,頓時明悟。
「很高興再次見到你,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
「羅斯柴爾德先生,伊麗莎白小姐,你們也認識?」卡苔琳夫人驚訝地問道。
因為德·包爾小姐身體好轉的緣故,她雖然對伊麗莎白有了些許好感,但這並不代表她把伊麗莎白當作同等的人看。
因為她的父親是一位沒有地位的鄉紳,在此基礎上她沒有任何財產繼承權,所以她是一直高高在上地看待她。
而現在,不僅僅她的侄子達西先生與她交好,就連她也想極力交往的羅斯柴爾德家族,看來也與伊麗莎白有不錯的關系。
這讓她有些微微不解。
「不僅僅是我,比爾子爵也與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是舊識。」聽到這句話比爾子爵先是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然而羅斯柴爾德先生在他耳邊低語了一句。
隨後,他就非常激動地說:「原來是你,原來是你。」
「比爾先生。」伊麗莎白問好。
這下,卡苔琳夫人更加驚訝了。
她頓了頓,微微向柯林斯後面看了一眼,發現奧古斯塔小姐並沒有來——因為今日的客人比較多,所以她不想要奧古斯塔小姐來搗亂,所以根本沒有邀請她——才又看向伊麗莎白。
卡苔琳夫人打量著她,非常普通簡易的衣著,臉蛋很漂亮,那一雙大眼睛也確實迷人。氣質也很上乘,雖然有時候會說一些不同常規,做一些不符合禮節的事情,但總體來說,是一位普通的未婚男士會追求的對像。
然而今天在場的都並非未婚——除了達西先生——而且都一點都不普通,他們都是身份地位非常高的人——這些人,為什麼見到伊麗莎白小姐都非常驚喜?
她有什麼資格?
又回到了最初的問題,卡苔琳夫人還是不解。
好在剩下的幾位客人並不與伊麗莎白小姐相識,這讓她的不解有所緩和。但她很快就發現,羅斯柴爾德先生非常熱情地把她介紹給其他的客人,達西先生也不留余地幫助。
比爾先生是一位盲人,他和夏洛特等人坐在一邊。但似乎也在含笑聽著伊麗莎白小姐的對話。
伊麗莎白小姐很快就與在場的每一位客人熟絡了起來。
她的女兒德·包爾小姐的目光同樣也被伊麗莎白小姐吸引了。
卡苔琳夫人越發覺得奇怪了。
伊麗莎白小姐很快就成為了交談的主角,而卡苔琳夫人與德·包爾小姐作為女主人,只端坐在一旁。
不過伊麗莎白絲毫不會忽視她們。每一階段的談話告一段落的時候,她總會去問候德·包爾小姐,給予最真摯而溫和的關注。
因此,卡苔琳夫人雖然有些不服,但到最後不得不承認,這真是年輕人的天下。
達西先生在伊麗莎白小姐融入客人交談後,很快就退到了一邊。
夏洛特見他目光溫柔地看著伊麗莎白,仿佛眼中的她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她想到了早上與伊麗莎白的談話,想到了伊麗莎白對她說的事情,不禁有些羨慕起來。
「伊麗莎真的非常迷人。」她走上前去,對達西先生說。
「是啊。」達西先生輕聲說,「她舉手投足間,仿佛是一個天使。你看她那雙眼睛,我從來沒有看過這麼靈動漂亮的眼睛。」
夏洛特笑著附和。
達西又道:「可她現在偏偏像一位女王。和貴族們,和金融家們,和政客們談笑風生。她獨立自主,聰明睿智,而又善良可愛——真是……閃耀動人。」
聽到這樣完美到不可置信的評價,夏洛特驚訝地看了達西先生一眼。
發現他的目光依舊一直追隨著伊麗莎白。
眼中柔情千分,仰慕萬種。
仿佛在說,伊麗莎白·班納特小姐,我親愛的女王殿下。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有沒有……呃甜膩∼
我嗅到了10章內完結的氣息哈哈,不過完結後還有N多達西·伊麗莎白的結婚以及婚後番外!和少量其他配角以及cp的∼
[1]參考原著第30章。
第76章 追夫火葬場
柯林斯先生非常迫切地想要加入客人們的聊天中, 卻發現他對於聊天的話題一無所知。
他們在談論拿破侖戰爭的時候,他只能說法國的拿破侖酥是多麼的好吃。
他們在預測英國國債的漲跌時,他只能談一談倫敦某條街上的教堂牧師。
他們在探討帝國未來的時候, 他只能重復說上帝的光芒必定照亮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一開始還有人停下來看一看他, 後來就沒有人在意他的發言了。
到最後, 一位脾氣比較暴躁的爵士, 實在是忍受不了柯林斯先生的聒噪,大聲斥道:「貴族不是享受的, 牧師更不是空口宣傳。如果大英帝國全是像你這般的人物,那麼我看未來並不可期。」
這句話絲毫沒有給柯林斯先生面子,甚至卡苔琳夫人也不好受,因為柯林斯先生畢竟是她教區的牧師,是她欽點的負責人。
「那你說說大英帝國的未來在哪裡?」卡苔琳夫人沉聲問道。
那位先生顯然是意識到了自己的脾氣, 他緩和了心情,微微向卡苔琳夫人行禮, 然後說道:「大英帝國的領土遍布全球,從印度到北美洲的土地——雖然美國獨立戰爭已經勝利,但不可以否認的是,美國經濟仍然非常受我國影響。所以我看, 未來在殖民。」
他說完頓了頓, 又反問卡苔琳夫人她的見解。
這下可把卡苔琳夫人給愣住了。
在她眼中,貴族夫人確實是用來享受的。她平日裡的事務,無非就是去教區給平民勸架,扶植柯林斯做一位敦親睦鄰的萬事通。
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也沒有想過對方竟然會反問她。
卡苔琳夫人的臉飛速地泛紅著, 正當她准備給自己一個台階下,找一個理由推脫回答的時候, 她聽到一道清脆的聲音從身旁響起。
「我想替卡苔琳夫人說一句。」說話的是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
眾人的目光都齊齊地望向了她。
「我反對傑克遜先生的想法。我恰恰認為——帝國成在殖民經濟,敗也將在殖民經濟。」
這句話一出,大家都非常驚訝地看向了伊麗莎白。
所有人眼中都有疑問,但所有人都沒有出聲,等待她接著說下去。
伊麗莎白說道:「殖民經濟帶來的是更多的勞動力,更多的生產資料,但這些總有飽和的時候。等到飽和的時候,我們或許還在沉迷於殖民帶來的生產力,從而落下了目光短淺的詬病。」
「那班奈特小姐認為該怎麼做呢?」羅斯柴爾德先生沉聲問道。
「產業升級,擴大效率,解決資本家和工人的矛盾。」伊麗莎白說得擲地有聲,「當然,環境問題也不可小視,大家都看到倫敦現在的污染了吧?如果不加管理,恐怕日後倫敦會被後人稱為霧都呀。」
她最後一句說得俏皮,但實際上卻是結合了她前世的經驗。
前一世,大英帝國盲目追求殖民經濟,而忽視了擴大生產效率,也沒有有效地解決資本家與工人的矛盾。因而不過百年,便大敗德國。
她是愛自己國家的,也希望自己的國家能夠一直繁榮昌盛。
將這樣的想法說給喬治四世殿下顯然是不適合,所以面前的這群人,正是她的目標。
能夠年紀輕輕就有目前的成就,誰不是聰明人呢?伊麗莎白明白,只要自己略加點撥,他們很快就會醒悟。
雖然面前的這群人,大多有著貴族頭銜。但誰又不擁有著幾個大工廠呢?他們即是貴族,也是新興資產階級,是掌握帝國未來的人。
*
許久,眾人都沒有說話。
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這樣的話,竟然會出自一位女性之口。雖然她是一位子爵,但經過這一小時的了解,大家都知道她的出身很普通,只是一位鄉紳的女兒。
「我的全名叫約翰·傑克遜。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我想你或許聽過我的名字。」那位脾氣暴躁的先生先開了口。
伊麗莎白怔了一下。
傑克遜先生苦笑一聲:「除了爵士的身份外,我還是一名倫敦非常有名的文學評論家。幾個月前,我讀了你的作品《傲慢與偏見》。我在《泰晤士報》上發言稱』在倫敦我認識的女作家中,伊麗莎白女士是最沒有學問的一個『。你還記得嗎?」
原來是這位……
伊麗莎白恍然想起來,當時達西先生給她看報紙的時候,這位約翰·傑克遜先生的評論就在第一條,還是加粗大字編輯的。
她不禁笑了笑。
現在這些風風雨雨,對她來說也僅存在遙遠的記憶裡了。
「我希望班奈特小姐你不要記恨我。」傑克遜先生說,「我現在想說,這句話是我有史以來說過的最愚蠢的話。」
他頓了頓,繼續說道:「班奈特小姐,我不得不承認,你是我在倫敦乃至整個英國,甚至是全歐洲認識的女作家中,見識最廣泛的一個。」
「謝謝你,傑克遜先生。」伊麗莎白道。
「我會非常期待你的下一部作品的。」他說。
「那恐怕要讓你失望啦。我下一部作品《愛瑪》還是描繪的鄉村愛情,不過再下一部——有可能會有所超越。」伊麗莎白笑道。
*
其他人的震驚一點都不比傑克遜先生少,只是少有人像他這樣表達出來罷了。
羅斯柴爾德先生用非常欣賞的目光看著伊麗莎白小姐,覺得她不僅僅是一位可以合作的對像,更是一位非常值得交好的朋友。
達西先生目不轉睛地盯著伊麗莎白,似乎一直看不夠她這樣耀眼的狀態。
夏洛特已經沉入思想中。
伊麗莎白的成就激勵了她,她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的自卑和對於婚姻的追求,在這面前似乎有些可笑。
而我們的柯林斯先生呢?他正面朝著天,大叫,「我的上帝啊!」
伊麗莎白面對這樣的沉默,這樣對她的反應,說實話是有些愧疚的——她重生來的成就,除了出書外,都有重生先知的因素,並非完全是她奮鬥所得。
不過她也就愧疚一小會兒,畢竟她可以給自己找借口——因為機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
*
下午茶在這樣非常特殊的討論中結束了。
卡苔琳夫人提議去羅新斯花園走一走,所有人都表示贊同。
他們就這樣四位女性走在前面,男客們在後,後來因為花園裡面的迷宮分叉,便各自分開了。等到走出迷宮的時候,前後次序已經改變[1]。
卡苔琳夫人和德·包爾小姐很快就走累了,她們提前回到了羅新斯莊園。
伊麗莎白和夏洛特也落在了後面,距離男士們有一段距離。
達西先生有意無意地慢下了腳步,等到他慢到看到伊麗莎白與夏洛特的時候,夏洛特主動加快了腳步,趕上了前面男士的隊伍。
伊麗莎白和達西並排走了起來。
眼下春意初盛,小道兩邊的花芽剛剛冒出頭,就像是她和達西先生的感情。
然而伊麗莎白看著,卻突然覺得有些恍惚。
這裡的花道她再熟悉不過。
前一世她拒絕達西先生的求婚後,第二天清晨,他就在這裡給她送的信。信上解釋了關於破壞簡和賓格利先生的戀情,以及不公平對待維克漢姆的原因。
因為這封信,在這條花道上她對於達西先生的印像,有了極大的變化。
所以現在,她和達西先生就這樣安詳地走著,她的心情卻不能平復。
這周圍沒有人,陽光正好。
似乎是一個求婚的好時機。
達西先生故意落後和她走在一起,是要向她求婚嗎?
正如她之前和夏洛特所說的那樣,伊麗莎白認為如果達西再次向她求婚,她是一定會答應的。
想到這裡,伊麗莎白的心跳逐漸加快了起來。
達西先生很久沒有說話,他似乎是在沉思,又似乎是在享受著這樣漫長的散步。伊麗莎白想要揣測他的心情,卻又搞不懂。
難道需要她稍微暗示一下嗎?她想。
於是,琢磨了下措辭後,伊麗莎白說:「上次在倫敦的時候,我還沒有正式將我的妹妹介紹給你認識,她們非常地想要正式認識你。我想,下次你去麥裡屯的時候——或許是簡和賓格利先生婚禮的時候——我想要介紹她們給你[1]。」
她頓了頓,掩飾住自己的緊張,佯裝俏皮地問:「達西先生,不知道你是否肯賞臉,是否認為我太冒昧呢[1]?」
達西先生自然對於這樣的請求,感到受寵若驚。
伊麗莎白小姐第一次這樣主動,主動到這樣的程度,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樣答應才好。
他想到自己和伊麗莎白小姐還沒有訂婚,如果就這樣和她的妹妹認識,會不會對她的影響不好呢?
這當然和介紹喬治安娜給她認識不一樣,因為彭伯麗是他的地盤,周圍可沒有人說閑話。
但想到伊麗莎白小姐這樣請求背後的意思,背後對於他的肯定,達西先生就開心地不得了。
他沒有正面答應,兩個人又默不作聲地往前走,各在想各的心思[1]。
走到花道的盡頭,達西先生突然停住了。
他鄭重地看向伊麗莎白,這樣的眼神讓她本來快速的心跳又上了一層台階。
「親愛的伊麗莎白——」他頓了頓,伊麗莎白覺得自己的心跳也頓了頓。
「今天我真的是太震驚了。」他說。
她的心跳愣在了空中。
達西先生繼續感嘆道:「我想以前很多次,當我以為我看到了最閃耀的你,你總會給我更大的驚喜。」
「最初見到你的時候,我被你那一雙眼睛裡的睿智與機靈吸引;在貧民區做慈善的時候,我被你的善良折服;後來無論是』那位女士『的作品也好,』勞拉小姐『的貢獻也好,我又一次地陷於你的才華。」
「而現在,我最親愛的伊麗莎白,我敢說你整個人在我眼中都是閃耀的,你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不停地牽動著我的心——」
達西先生又頓了頓,伊麗莎白覺得自己的心跳再一次停了一拍。
他又繼續說道:「今天夏洛特小姐向我感嘆,說你真的是太迷人了。我無法不表示贊同。親愛的伊麗莎白,你簡直耀眼得就像一位女王——這句話我能說無數次,但都無法表達我的心情。」
他再次頓了頓,伊麗莎白感覺到心跳都快到了嗓子眼。
沒想到,達西先生突然嘆了口氣。
他說:「我曾經告訴自己,說無論伊麗莎白小姐你有什麼夢想,我都想為你實現——」
說到這裡,達西先生又長舒一口氣。
「但是,現在我發現——以我當下的能力,都無法說這樣肯定的話呀。」
雖然語氣是傷心的是慚愧的,但他眼中的驕傲卻毫不掩飾。
因為這是他的伊麗莎白小姐,他最最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幫助我實現夢想,你倒是求婚啊QwQ」
*
QwQ其實這本書原來我的定位是劇情文的,利用好利茲重生的這個金手指——但慢慢就變成了小甜餅。呃……至少看清了自己的相對長處和弱點。
另明天請個假∼就不更新啦。
[1] 參考自原著第43章。
第77章 大結局(上)
三月的空氣非常清新, 但自羅新斯花園的下午茶後,達西先生訪問牧師宅子的時間逐日減少。
聽聞伊麗莎白小姐一席談論後,他自慚形穢。
即使他目前已經是大英帝國的非常卓越的年輕人, 但想要未來能夠與伊麗莎白小姐結合, 他還需要更進一步。
畢竟伊麗莎白小姐比他年輕八歲, 他的目標不是能夠與她並肩而立。而是時時比她先走一步, 能夠在她失意的時候,迷茫的時候給予指點。
他希望能夠給她一個安全而溫暖的避風港。
他希望可以成為一個能夠讓她放心依靠的人。
所以伊麗莎白小姐越優秀, 他的壓力就越大。
等到三月中旬的時候,達西決定離開羅新斯莊園,前往歐洲各地,整合和進一步升級他的產業。
把達西家族產業的規劃從殖民和種植園,投向工業生產升級, 以及資本積累。
達西先生臨走的時候,與伊麗莎白深談了許久。
伊麗莎白雖然有小小的失望, 但對他的打算表示完全可以理解,並且從內心深處為他而感到驕傲。
不過,她表明希望達西可以保持每一星期給她寫信的頻率,這樣她可以用這種方法, 參與他的生活。
達西自然是非常樂意, 他保證每周都會寫兩封長長的信寄給伊麗莎白。
他的時間和心思全都在這些信上,以至於喬治安娜有時候會抱怨哥哥對她的關注減少,達西只回道:
「等你見到嫂子了,你會感謝我的。」
喬治安娜小姐大呼不公平, 但心底卻為哥哥感到高興。
*
六月十八號, 晴。
幾天前才烏雲密布的倫敦,在受過雷雨的洗禮後, 空氣格外清新。
這本該是初夏郊游的日子。
但當伊麗莎白獨自乘坐馬車,到倫敦城外和內森·羅斯柴爾德先生會面的時候,她卻發現整個倫敦都沉浸在一中緊張的氣氛中。
大街上的人腳步匆匆,偶爾停頓也是看一看最新的《泰晤士報》。初夏的太陽非常溫和,但許許多多的人都是冷汗直冒。
這幾年英法戰爭連綿不斷,三個月前更是隨著拿破侖稱帝後,戰事步入高|潮。
在不遠處的比利時戰場上,拿破侖皇帝和惠靈頓公爵在進行最後的博弈。
雖然主戰場不在英國,但一旦拿破侖拿下了比利時布魯塞爾近郊戰役的勝利,那麼他稱霸歐洲只是時間的問題。
這樣關鍵的時候,人流聚集最多的,一屬股票交易所,二就是或大或小的賭場了。
伊麗莎白和羅斯柴爾德先生乘坐馬車,一路無話。
當馬車路過白巷街的一處人聲嘈雜的賭場時,伊麗莎白突然在賭場門口的一個角落裡,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背影。
他失魂落魄,像是在焦慮著什麼。但又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人,生怕有什麼關鍵人物發現他的存在。
伊麗莎白忙喊停。
然後拿出一英鎊遞給車夫,叫他向賭場門外身穿破爛紅色制服的那個人,傳一句話。這一英鎊就是他的了。
車夫自然樂意。
伊麗莎白又返回馬車上,目光冷冷地看著車夫接近那人,然後在他耳邊耳語幾句。
那人先是懷疑,然後狂喜,接著還遞給車夫皺巴巴的十英鎊紙幣。
車夫返回後,伊麗莎白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是維克漢姆先生吧?」一直沒有開口的內森·羅斯柴爾德突然說道。
伊麗莎白先是一愣,然後微笑默認。
「我得向你道歉,伊麗莎白小姐。因為我們羅斯柴爾德家族選擇合作對像的時候,會謹慎地調查對方的背景。為此可能侵犯你的隱私,我表示抱歉——浪伯恩近年出現的人物,都在我們的調查範圍內。」
「我當然可以理解。」伊麗莎白回復道。
畢竟是合作,雙方都應該謹慎對待。這種情況即使她不喜歡,以後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這不可避免地讓她想起達西先生來。
自始自終,她交往的朋友裡,只有他是對自己無條件信任的,也只有他是自己可以完全放心托付的。
只是他現在在哪裡呢?
剛剛分開的一個月,伊麗莎白還是每周都會收到達西先生的來信。
但從第二個月開始,他似乎是陷進了什麼困難,杳無音訊。
想念達西先生的時候,伊麗莎白只能摸一摸頸部的黑珍珠項鏈,似乎只有這裡才有達西先生殘余的溫度。
但這並不能讓伊麗莎白緩解焦慮。
達西先生到底在哪裡呢?
他現在是否安全?
她一概不知。
……
「謝謝。」過了好一會兒,羅斯柴爾德先生才說道。
他又問:「你對這場戰役怎麼看?伊麗莎白小姐?誰會贏呢,拿破侖皇帝還是惠靈頓公爵?」
「啊……當然是惠靈頓公爵。」她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
羅斯柴爾德先生笑笑,不置可否。
「你如何認為呢?」
「我不知道。不過我相信羅斯柴爾德家族的信息傳遞力——正如我之前告訴你的——這也是我們今天計劃的關鍵部分。」
在事實未確定之前,他不喜歡多做預測。
羅斯柴爾德先生本身就是位非常內斂的銀行家,只在關鍵時刻重拳出擊,所以在這番交流完後,他也不多說話了。
他們又沉默了一路,馬車才緩緩在倫敦股票交易所停下。
股票交易所內人山人海。
大家都在等著購入或者拋出英國國債。
因為如果拿破侖皇帝贏了這場戰役,那麼英國國債的價格就會飛快落地,他們就需要快速拋掉國債。而如果惠靈頓公爵拿下了這場戰役,那麼英國國債的價格就會一飛衝天,他們就需要飛速購入國債。
許多人從兩天前戰役開始的時候,就蹲在這裡准備等待機會。
這是一場與時間的戰鬥,每個人都在時刻准備著。
人山人海中,伊麗莎白卻瞬間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達西先生穿著黑色禮服矗立在人群中,目光冷峻地直視前方。在他身旁站著許多交易員,只等他一聲令下,就會執行命令。
他似乎瘦了,面部線條變得突出了。嘴唇紅潤得尤其明顯,仿佛是在滴血。
在那樣的嘈雜聲中,他卻顯得尤其安靜。
伊麗莎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在原地不走也不動。
只是眼淚卻靜止不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整章靈感來源於歷史&《貨幣戰爭》開篇。
大結局下估計晚上或者明天放出。整體還是有點不太滿意,可能以後會修一下。番外在接下來的幾周內隨機掉落!小可愛們就不要等啦∼
因為想寫得比較滿意,寫得甜膩,所以不能保證每天都有噢!
感謝這一路的陪伴∼
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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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大結局(下)
這三個月中, 如果告訴他「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這句古老中國的唐詩,達西先生一定能會潸然淚下。
從三月起, 他先從利物浦港口前往了丹麥, 而後至德國和荷蘭。
等到跨過比利時想要前往法國的時候, 連綿的戰火已經封鎖了他們的道路。
達西只好從後方抵達阿爾卑斯山脈, 性命無憂,但寫的信卻無法寄出。
第一個星期, 他每日都會用一小時獨自攀登阿爾卑斯山,仰望山頂的雪色,眼前總會浮現出伊麗莎白小姐那如白雪般閃亮的眼睛——這是他每日嘴角上揚的唯一原因。
第二個星期,他直接駐足在阿爾卑斯山半山腰,目光眺望英國的方向。
第三個星期, 他每日的慣例未變,但目光卻更加堅定。
第四個星期。
……
四月末, 阿爾卑斯山山腳春色盎然,山頂依舊白雪連綿。
達西先生看著這一抹白色,突然覺得自己不能這樣坐以待斃下去。
他被困在這裡不要緊,但他不敢想像如果再讓伊麗莎白小姐這樣等下去, 結局會是什麼樣子。
她會在社會的壓力下選擇和別人結婚嗎?
應當不會, 她是一個驕傲的人。
但他賭不起。
於是,達西決定從後方繞路,途徑奧地利、德國、丹麥,又返回了利物浦港口。
六月十六日, 到達後的第一時刻, 他就向浪伯恩寄了一封信。
本來准備迅速返回,和伊麗莎白小姐相會。
但當途徑倫敦的時候, 他聽聞消息說拿破侖皇帝和惠靈頓公爵的戰役到達高|潮,可能這一兩天就會有結果。
大英帝國的未來就在這一戰。
不知道為什麼,達西先生立刻想到了伊麗莎白小姐。
他想到了她在倫敦,在羅新斯花園說的一席話,以及她為歐洲千萬人民的奉獻精神。
他突然覺得,達西家族坐擁這麼多的財富,也是時候為社會,為國家做點貢獻了。
達西到達倫敦股票交易所,看到民眾或痛苦或緊張的表情,看到很多人甚至累到在地上,熱昏了眼,衣衫襤褸,卻又滿目希翼。
他的願望更加強烈了。
達西決定買入英國國債,無論拿破侖皇帝和惠靈頓公爵誰是勝者。
因為拿破侖皇帝失敗還好。如果他勝利了,那麼英國國債就會飛速下跌,這勢必會引發民眾恐慌。
他希望能夠以一己之力延遲這樣的恐慌。
在決定後,他松了口氣。
在這兩天中,不斷有人從前線送來消息。
每當惠靈頓公爵有勝利的跡像時,英國國債的價格就衝高;每當拿破侖皇帝反勝的時候,英國國債的價格就飛降。
他找准時機,在國債低價的時候,讓交易員大批買入。
前前後後已經投完了十萬英鎊。
但戰爭似乎還沒有結束的跡像。
達西先生果斷地又從銀行取出十萬英鎊——這是達西家族最後的流動資金。
六月十八日這一天,他讓交易員把這十萬英鎊投入債市,決定背水一戰。
在看到因為他資金注入,國債價格上浮的時候,達西先生松了一口氣。腦子裡不禁浮現出伊麗莎白小姐的笑臉。
她在浪伯恩還好嗎?
他衷心希望惠靈頓公爵勝利,英國安平,他愛的人可以平靜歡樂地生活。
想到這裡,達西先生嚴肅的臉上不禁浮出一絲笑容。
甚至他還覺得腦海裡有伊麗莎白小姐的聲音。
「達西先生!」
「達西先生!」
「達西先生!」
他聽到那道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不禁閉上了眼睛,想要仔細回味。
他又突然想到,如果這次投資成功,他就立刻會成為英國國債的主要債權人之一,以這樣的資本,他便有信心向伊麗莎白小姐求婚。
但如果失敗……如果失敗——達西苦笑——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東山再起。
想到這裡,達西更加貪戀腦海中伊麗莎白的聲音。
「達西先生!」
「親愛的達西先生!」
他感覺伊麗莎白小姐的聲音到了耳旁。
這是多麼美好的感覺。
他感覺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一下,下意識睜眼,伊麗莎白小姐的笑臉卻浮現在他的面前。
在做夢嗎?
「達西先生!」
他卻又聽到她清脆的聲音,她的嘴唇動了動。
達西先生揉了揉眼睛,凝目直視。
心跳停頓了一秒。
他沒有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沒有任何來頭地,達西覺得自己大腦一片眩暈,心跳飛速加快。
伊麗莎白小姐靈動的眼睛,紅潤的嘴唇,還有眼角的淚痕,就這麼清晰地,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想要立刻抱住她,卻感覺全身都被定住了。
「達西先生,我完全沒有想到能夠在這裡見到你!」伊麗莎白驚喜的說道。
他想要回答,但話卻卡在了喉嚨邊。
就這樣他們注視著對方了許久。在雙目交接的時刻,背景的喧鬧完全消失了,世界仿佛只有他們兩人。
心跳依舊非常快速地跳著,達西俯身,輕輕吻住了伊麗莎白小姐的淚痕。
「你剛剛哭了。」唇齒摩挲間,他說。
「我很想念你,達西先生。」伊麗莎白頓了頓,不滿地說,「這兩個月我都沒收到你的信。」
達西沒有過多解釋:「那看來我兩天前寄給你的信件,你是也沒有收到啦。」他頓了頓,不想現在過多地提及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於是繼續說,「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我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見到你。」
「我也沒有想到!」伊麗莎白驚訝道,「我是跟隨羅斯柴爾德先生來的。」她說著靠近達西,在他的耳邊說道,「我們准備大賺一筆。」
達西覺得耳垂發癢,像是小貓爪子撓了撓,直傳心際。
「你投了什麼?達西先生,你猜惠靈頓公爵和拿破侖皇帝,誰會贏得這場戰役?」
「我不知道。」達西說。
「那就加入我們吧!」伊麗莎白眨了眨眼,征求地看向羅斯柴爾德先生。
羅斯柴爾德先生思慮片刻,問道:「達西先生,你現在有多少資金?」
他擔心的是,如果達西投入的資金過多,這勢必會影響羅斯柴爾德家族以後的主導權。
「不到一千英鎊。」達西沉聲說道。
「看來你只是想要小賭一筆。」羅斯柴爾德先生說,「那沒有問題,我能保證你翻上幾番。」
達西沒有說話。
羅斯柴爾德先生以為他不相信他,便道:「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達西先生。區區一千英鎊,就算是賠了我也會原封不動地還給你的。」
他本不必這樣說,但因為達西家族的地位,以及伊麗莎白小姐的關系,他覺得結交達西先生也是一件有利可圖的事情。
見此,伊麗莎白眨了眨眼,獲得羅斯柴爾德先生的同意後,悄悄向達西介紹了他的策略。
原來,羅斯柴爾德家族在戰爭前線有情報員,他們能夠保證第一時間把結果送往這裡。
但他的計謀不止搶先別人購買或拋出國債。
如果惠靈頓公爵勝利,他會佯裝賣出少部分股票,造成他已經知道英國戰敗的假像。然後等群眾大量賣出,國債價格猛降之時,他偷偷再大額買入。
反之亦然。
達西聽聞後沉默了好久。
這確實是一個萬全之計。
但他不後悔之前的舉動。
只是——他留戀地看著身旁伊麗莎白眉飛色舞的樣子,決定將自己之前的做法說出:「我已經購買了英國國債,二十萬英鎊。」
說完他閉上了眼睛。
「二十萬英鎊?」伊麗莎白小聲驚呼,「你怎麼知道英國會贏?」
她也知道,但她是因為經歷過呀!
「不知道。」達西苦笑。
「那麼?」這句話含在嘴中片刻,伊麗莎白腦袋轉了轉,很快知道了達西先生的用意。
在不知道英國會戰勝的情況下,達西先生竟毅然買下了這一大筆英國國債。
沒想到他竟然會有那麼寬闊的胸懷。
相比之下,羅斯柴爾德先生的智慧和決策力,反而不顯眼了。
感受到達西先生表面的平靜與內心的湧動,伊麗莎白悄悄握住了達西先生的手。
「我相信英國會贏的。」她說。
達西聽聞沒有絲毫反應。他沉默了好久,才道:「伊麗莎白小姐,如果我賭輸了——我不後悔,但我是說如果——你等我兩年,可以嗎?」
「兩年?」伊麗莎白愣了愣,又笑了,「像這樣毫無音訊的兩年嗎?」
「不是……」達西有些慌亂。
然而不等他解釋,他就看到伊麗莎白莞爾一笑,道:「好呀。我等你。」
她頓了頓,又說:「那你賭贏了呢?你賭贏了就答應我一個要求吧?」
「我答應你。」達西說。
「你怎麼都不問我是什麼要求?」
「什麼要求我都答應你,我最親愛的伊麗莎白。」
伊麗莎白笑笑,再次緊握住了達西先生的手。
這時,羅斯柴爾德先生的情報員到達了交易大廳。他頓時成為了大廳眾人視線的焦點。
羅斯柴爾德先生小心地看了看手中的紙條,然後迅速對周圍的交易員說了一句話。
然後周圍人飛快走向了四周的交易大廳,如猛虎一般。
交易大廳頓時混亂成一團。
「賣了賣了,他賣了國債!」
「英國要輸了!大家快把手中的垃圾債券賣掉!」
「不不——我剛才看到他好像買入了債券!」
「英國贏啦!」
「不,是拿破侖皇帝要打到倫敦了!」
消息也一片混亂,真真假假。
盡管知道這是計策的一部分,達西先生在聽到這些消息後,手中還是直冒冷汗。
伊麗莎白輕輕撓了撓他的手心:「別怕。」
他緊緊握住他的手。
在混亂的大廳中,消息不斷。但隨著各種情報從四面八方傳來,英國呼聲慢慢高漲。
「英國贏了!」
「竟然贏了!」
「惠靈頓公爵勝利了!」
「滑鐵盧戰役結束了!」
喧鬧聲逐漸響亮起來。
這不僅僅是慶祝英國國債的漲勢,更是在慶祝英國的勝利,在展望大英帝國的未來。
達西先生終於松了一口氣。
一陣欣喜從內心深處湧上——短短的時間內,由於勝利的消息傳來,英國國債的價格已經翻了二十翻。
他終於有了資格,對伊麗莎白小姐負責。
達西轉過臉,鄭重地看向伊麗莎白。
他卻發現伊麗莎白小姐也在看他。
達西愣了愣。然後在勝利的喧鬧聲中,他突然聽到,伊麗莎白小姐對著他的耳朵,輕聲說道——
「親愛的達西先生,你剛才答應我了一個要求,對不對?」
他點了點頭。
然後,伊麗莎白小姐嘴角的笑容綻開了,她一字一句地說:
「我愛你,達西。」
「所以,親愛的達西先生,你向我求婚吧。」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啦!撲街小作者再次感謝一直追更和認真評論的小可愛們!
村上春樹說:「最重要的是有好的讀者。不管是什麼樣的文學獎、勛章或者善意的書評(書評我還是很想要的!),都比不上自掏腰包買我的書的讀者更有實質意義。」
再次鞠躬,感謝你們∼
番外預告:
伊麗莎白&達西(10章+)
簡&賓格利(短篇)
瑪麗&小詹納(短篇)
吉蒂&華生(短篇)
麗迪雅&勒弗羅伊(短篇)
夏洛特&比爾(短篇)
維克漢姆結局(短篇)
柯林斯結局(短篇)
婚後小劇場(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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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伊麗莎白&達西(1)
英國國債一戰, 達西先生的流動資產瞬間翻了二十翻。
一夜之間,他和羅斯柴爾德先生已經成為了英國國債的主要債權人。
不過這些,達西先生都讓手下的人員去處理了。
六月十九號清晨, 他便和伊麗莎白小姐乘坐馬車, 踏上了返回浪伯恩的道路。
馬車外陽光明媚, 馬車內春光明媚。
伊麗莎白輕輕依偎在達西先生的懷裡, 頑皮地玩著他的下巴。
她要達西先生講一講愛上她的經歷。她問:「你是怎樣走第一步的?我知道你只要走了第一步,就會一路順風往前去;可是, 你最初究竟是怎麼會轉這個念頭的[1]?」
達西想了想:「我也說不准究竟是什麼時候愛上你的——也許是第一次見面吧,見到你的第一次起,我就覺得你足夠特別。」
「第一眼?」伊麗莎白張了張嘴,「在盧卡斯爵士府的舞會上?天哪,我真好奇為什麼。」
「我愛你靈活的腦子。你還記得第一次你說』倫敦城裡確實繁華, 但是先生,等幾十年後你就會懷念鄉下清新的空氣啦。『我問為什麼, 你的回答嗎?」
「我說是煤礦產業,親愛的達西先生。」
「是這樣的。就是這個回答,讓我開始察覺到你與別的小姐的不同。當然,或許愛上你比這還早——在我剛剛看到你的第一眼, 和你眼神相對的時候, 我就被你迷人的眼睛吸引啦。」
伊麗莎白愣愣地想起了他們這輩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她那時確實目光毫不回避地看向達西先生,眼中悲傷婉轉,因為她想到了上輩子達西先生車禍去世的悲慘畫面。
她沒有想到的是,因為那一眼, 達西先生竟然被自己吸引住了。
想到這裡, 伊麗莎白情不自禁地抬起頭,在達西先生的嘴角親啄一下。
「那後來呢?後來你是如何進一步愛上我的?」
「現在想想, 可能是在尼日斐莊園的那一次,就是班奈特小姐生病的時候。你對她那樣的溫柔體貼[1]——」
伊麗莎白搶過話來:「簡真的是太好了!誰能不好好對待她[1]?」
「確實如此,但誰也不能因此否認你善良的品德。」
「那看來我的美貌還沒有打動你的心。」伊麗莎白俏皮地說道,「不過我的一切美好的品德,都靠你來誇獎。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1]。我還想知道——那你又是什麼時候意識到自己的感情的呢?」
達西輕輕吻住了伊麗莎白的頭發:「還是那一次,在尼日斐莊園的時候。」
「我沒有想到在尼日斐莊園,暗地裡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
「我當時做了兩個奇怪的夢。第一個夢裡,我非常高傲地向你求婚,我說我對抗世俗,對抗家族的期望,向你求婚。然後你非常冷靜而堅決地拒絕了我的求婚——」
「你會不會覺得那樣的我非常唐突?」伊麗莎白問道,她心裡卻恍然想到了前一世的時候,達西先生向她求婚的場景。這顯然就是他夢裡所見,這樣的巧合非常奇妙。
「當然不!唐突的是那時候的我呀,親愛的伊麗莎白。」達西說。
「唔,要是求婚的事情發生在尼日斐莊園的時候,你准會說我唐突。」伊麗莎白頑皮地說道。當然,事實也是如此,上輩子求婚之後,達西最初是懷著不滿的心情,寫下那封道歉信的。
「那第二個夢呢?」
「我夢到你和柯林斯先生結婚了。」
「天哪,這怎麼可能?」
「現在想起來確實不可能。但那時候——親愛的伊麗莎白——我非常害怕。」達西誠實地說道。
「所以因為這樣的害怕,你就覺得非我不可咯?」伊麗莎白笑道,談到這裡,她不禁好奇,上輩子達西先生是為什麼愛上她的呢?顯然,因為她的重生,這兩次經歷的事情並不一樣。而且她也沒有任何故意靠近達西先生的舉動。
她在思考之際,達西問道:「那你呢?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自從你拒絕我求婚之後,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想法的呢?」
達西先生問了一個稍微簡單些的問題——相對於她如何愛上他這個話題來說。因為伊麗莎白自己也不知道在哪一刻對達西先生產生愛情的。
最初當然只是對於上輩子,達西先生因為她妹妹麗迪雅和維克漢姆的事情車禍身亡,產生的一種愧疚和補償感。
但在不知不覺中,這種愧疚就慢慢轉換為喜歡和愛了。
「在羅新斯莊園的時候。」伊麗莎白想了想,誠實地說。
「這麼早!我親愛的伊麗莎白!如果我對你的愛少一點,那我絕對會在那時候就再次向你求婚的。」
「我想我恰恰那時候給了你暗示呢。」伊麗莎白眨了眨眼,「我當時說,下次去浪伯恩的時候,我希望把我的妹妹們介紹給你,你難道忘啦?」
「沒有,絕對沒有。只是我當時在想,在我們的關系未公認之前,我貿然認識你的妹妹們,會對你的名譽產生不好的影響。我絕對沒有想像到你當時會是這樣想的。」
「那你沒有看透我的心情嗎?當你說我牽動著你的心時,我打賭我當時的臉都是紅的。」
「當真沒有。」達西先生驚訝地說道。「還是那句話呀,要是我對你的愛少一些,我絕對可以明辨是非。可是我當時只是在想,我如何才能配得上你——」
「我從來沒有覺得你配不上我,親愛的達西先生!」伊麗莎白驚呼,「恰恰我一直的憂慮是我配不上你呀。」
「命運真是捉弄人。」達西感嘆道,「但說實話我一點都不後悔。我的願望不僅僅是與你並肩而立,我希望可以在你失落的時候給你幫助——當然我從不希望有那麼一天。」
「所以你去了歐洲各地——」
「是呀。等到浪伯恩我給你看看當時我的日記,我沒有一天不想到你。到達倫敦的時候,當我在股票交易所看到你的身影,親愛的伊麗莎白,我簡直以為我是在做夢——我最最親愛的伊麗莎白——」
達西先生還沒有說下去,伊麗莎白又抬起頭來,輕輕啄了啄他的下巴。
「發生了什麼?親愛的伊麗莎白——」
她又啄了啄他的下唇。
「你在叫我什麼?」
「我最親愛的伊麗莎白——」
她重重地啄了啄他的唇:「你忘記了?」
「忘記了?」達西先生重復著這句話。
「叫我達西夫人呀,我親愛的費茨威廉。」
作者有話要說:
注:
[1]摘自原著第六十章。
第80章 伊麗莎白&達西(2)
達西先生對於「達西夫人」這個稱呼, 非常滿意。
但他突然想到,這其中關鍵的推進,竟然不是由自己完成的。他一下覺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於是, 自尊心有點強大的達西, 在快到達浪伯恩的時候, 和伊麗莎白說:「我覺得我們可以推遲一些和班奈特先生提結婚這件事情。」
伊麗莎白出乎意料, 問為什麼。
達西道:「因為這件事涉及到你的未來,我想班奈特先生一定會非常謹慎對待。所以, 我想我需要多一些時間准備呀。」
這句話半真半假,但在伊麗莎白聽起來卻很有道理。
於是,等到馬車到達班府的時候,達西只把伊麗莎白送下車,但自己卻沒有前去打招呼。
「利茲!你這次前去倫敦, 氣色不止好了一點呀。」班奈特太太嚷道。
自從簡訂婚後,她的脾氣突然間就好了許多, 但大聲說話的毛病一時半會卻改不掉。
「我怎麼看到馬車上還有一道人影?」瑪麗在一旁說道。
小詹納先生淡定地說:「這是達西先生的馬車。」
麗迪雅大叫:「你們和好了?那勞拉小姐是怎麼回事?達西他取消婚約了嗎?」
吉蒂也問:「你確定嗎?小詹納,這是達西先生的馬車?」
班奈特太太嚷道:「誒呀,這個高傲自大的人。我可不希望他來到我們浪伯恩。」
伊麗莎白不知道達西先生的計劃,但也不希望再看到自己家人對於他的討厭, 當下維護他了起來。
「達西先生不是一個驕傲自大的人。恰恰相反, 他有時候謙虛得很。」
五雙眼睛齊齊望向伊麗莎白,意味紛紛。
*
當伊麗莎白在浪伯恩為達西先生辯護時,達西也在尼日斐莊園為了求婚的事情發愁。
「我有些弄不懂,達西。」賓格利先生聽完達西先生的問題後, 叫道, 「伊麗莎白小姐已經答應你的求婚啦,為什麼還要計劃再求一次婚?」
「伊麗莎白小姐沒有答應我的求婚。」
賓格利先生糊塗了:「?」
「是我答應了伊麗莎白小姐的求婚。」
賓格利先生整整愣了三秒, 然後憋不住笑了出來。
「我的朋友達西先生!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他笑道,「我能理解你,如果是讓親愛的簡先開口問我,願不願意與她走上神壇,我的自尊心一定會受到打擊的。求婚這樣的事情,我怎麼可以讓心愛的人先開口呢?」
達西先生頗為郁悶。
「所以你想要重新求一次婚咯?」賓格利先生問。
「是。」
「然後你想要咨詢我,如何使得這次求婚,讓伊麗莎白小姐印像深刻?」
「是的。」
達西先生突然有些郁悶。
如果沒有對比,沒有伊麗莎白小姐在倫敦股票交易所時,英國勝利人聲喧嘩中的那句,「親愛的達西先生,你向我求婚吧」。他可以毫無壓力地讓她印像深刻。
但現在,對比之下他壓力很大。
賓格利先生輕笑:「可是我的朋友,你似乎搞錯了一點。求婚從來不是為了讓人印像深刻而印像深刻,這件事情本身就足以讓人記一輩子了。」
達西先生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一般他認定的事情,別人很難動搖。
賓格利先生非常了解他朋友的固執,於是不再嘗試勸說,而幫他一起想方法。
「說實話,我和簡求婚的時候,並沒有想這麼多。你問我姑娘們喜歡什麼樣的形式,我也說不好。這一點,我想你需要問我的妹妹。」
於是,賓格利小姐莫名其妙地被賓格利先生叫來。
「什麼?達西先生。天哪,你竟然要結婚了!」賓格利小姐叫道。
「是和勞拉·巴斯金小姐嗎?我猜一定是的。」她又問道,語氣裡酸澀得很。
「卡瑟琳,如果我告訴你事情的真相,你一定會非常驚訝的。」賓格利先生干笑,「所以,你還是先回答完達西先生的問題吧。女士們一般喜歡什麼形式的求婚呢?」
賓格利小姐愣了愣,說道:「如果是我——」她頓了頓,想起了之前幻想達西先生向她求婚的場景,臉色微紅,「我會希望收到達——喜歡的紳士珍重的求婚。我喜歡浪漫一點的。」
「達西先生,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鑽戒求婚的歷史。鑽石像征著永恆的愛情——傳說15世紀奧地利的馬克米西連,為了在法國瑪麗公主的眾多追求者中脫穎而出,把像征愛情的鑽戒戴在瑪麗公主手中。我想,那麼漂亮的東西,女士們一定都喜歡。」
達西微微皺眉:「這會不會太俗氣?」
賓格利小姐笑道:「達西先生,我敢說,就算是最高雅的小姐,也不會對這樣精心准備的求婚禮物說一句不滿的話。當然,前提是這樣的鑽石必須要是出眾的,獨一無二的。」
「南非之光!」賓格利先生突然叫道。
「兩天後倫敦有一場拍賣會,我的朋友,據說其中的壓軸之物就是一顆名叫南非之光的鑽石。這是前幾年在南非礦場裡發現的,非常的漂亮,非常的高貴,大小也恰恰合適。卡瑟琳說得對,雖然普通鑽石本身並不高雅,但像南非之光這樣價值連城之物,自然不算在普通鑽石之內的。」
達西聽聞,心中一動。
他與賓格利先生商量後,決定兩天後就前往倫敦,親自拍下這顆鑽石。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達西先生,你結婚的對像是勞拉·巴斯金小姐,我猜得對不對?」賓格利小姐說。
「對,也不對。」達西說。
「這是什麼意思呀?」賓格利小姐對於這樣的回答,有些不太滿意。
達西將回答的權力交給了賓格利先生,因為他突然想到,在臨走之前還需要詢問一個人,那就是伊麗莎白小姐的好朋友,夏洛特·盧卡斯小姐。
達西先生馬不停蹄地拜訪到盧卡斯府的時候,可把盧卡斯爵士嚇了一跳。
「誒呀,尊敬的達西先生——啊不,達西子爵殿下,是什麼事情讓您光臨寒舍啦?」盧卡斯爵士一直在不停地鞠躬。
「我想找一下盧卡斯小姐。」
「夏洛特?」盧卡斯爵士幻想了一秒,但想到自己女兒平庸的外貌和家世,他很快戳破了自己幻想的泡沫,然後趕緊將女兒叫出來。
「向伊麗莎白求婚,需要准備什麼?」面對達西先生的問題,夏洛特先是愣了愣,然後笑道,「達西先生,我偷偷告訴你,伊麗莎曾經和我說,如果你向她求婚,她肯定會答應的。所以,你不必焦慮呀。」
達西再次不厭其煩地道了原委,夏洛特才緩緩點頭。
「原來是這樣。」夏洛特感嘆道,「那你更不需要多想啦,達西先生。按照我對於伊麗莎的了解,她是一位非常喜歡奇妙的驚喜的人——當然,不必多麼奢華和高貴——只是,我想提醒你一句。」
「請你說,盧卡斯小姐。」
「伊麗莎非常聰明。我勸你還是盡快行動呀!如果再推遲一星期,伊麗莎肯定會有所疑惑的。驚喜這樣的事情,要是被她猜出來,就不好玩啦!」
達西一驚,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
他心中瞬間有了計劃。
作者有話要說:
本番外純屬撒糖+瞎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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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伊麗莎白&達西(3)
三天後。
伊麗莎白收到了賓格利小姐的邀請, 說是要請她晚上前去尼日斐莊園,商量簡和她哥哥的婚禮准備。
這樣的要求無可厚非,伊麗莎白毫無疑慮地前去了。
這三天她覺得非常無聊, 因為達西先生說他需要去倫敦處理一下國債的後續事情, 可能過一星期才能回來。
所以這樣的邀請, 正中她下懷。她准備順便向賓格利先生詢問達西先生的動向。
橘色的太陽懸掛在路的盡頭, 緩緩地浸染著純淨的天空。顏料從白雲的縫隙間溢出來,染紅了楓樹的葉子。
班府到尼日斐莊園三英裡的路程, 伊麗莎白很早就出發了。她沿著夕陽下落的方向行走,不禁為景色著迷,放慢了腳步。
即使是這樣,她還比計劃提前半小時到達了莊園。
伊麗莎白糾結了一下,還是敲響尼日斐莊園的大門。她驚訝地發現是三日未見的賓格利小姐正在迎接她。
僕人們匆匆忙忙, 像是在准備著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會兒間全都消失不見了。
賓格利小姐的臉色似乎不太好, 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但她顯然是非常刻意地在掩飾著,不希望讓伊麗莎白探出究竟。
「伊麗莎白小姐,今日的天氣真的非常好呀。」她扯出一道笑容問候道。
「的確如此。」伊麗莎白回道。她驚訝於賓格利小姐的禮貌。
「我似乎聽到了一些聲音, 來自後院的花園。是賓格利先生在那邊嗎?我們要不要一同去看看?」這是伊麗莎白第一次與賓格利小姐和平共處, 她還覺得有些怪異,嘗試著不斷找話題。
「後院?伊麗莎白小姐,你一定是聽錯了。絕對沒有的事情。」
僕人傳來一張字條,賓格利小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 然後臉色有些不太好。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伊麗莎白問。
「沒有, 沒有。一切都非常好。」
「那簡的婚禮——」
「啊對,簡小姐和我哥哥的婚禮——」賓格利小姐延長了聲音, 像是在思考著什麼。
伊麗莎白終於察覺出不對勁了。
明明是賓格利小姐鄭重地寫信來,想要找她商議簡婚禮的事情。但現在看來,她似乎對這個話題一點也不上心。賓格利小姐心不在焉的,左顧右盼。
「賓格利先生在嗎?其實實話說,我覺得這樣的事情,應該加上賓格利先生和我姐姐一起商量。如果你有空的話,賓格利小姐,我可以現在就讓僕人叫簡過來。」
「啊不——不用了,他不在——他正在忙。」
賓格利小姐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拙劣的借口,轉而閉口不言。
她們坐在窗邊,看著夕陽緩緩沉下。
「夕陽真美。」伊麗莎白感嘆道。
「的確如此。」賓格利小姐心不在焉地敷衍道。
不過很快僕人第二次送來的字條,解決了她的困境。
賓格利小姐松了一口氣:「伊麗莎白小姐,我突然有點想要去花園走一走,你想要陪我一起嗎?」
伊麗莎白禮貌地答應了。然後她就看到賓格利小姐拿起一只蠟燭,做邀請的姿勢。
她們跟隨著這支蠟燭,穿梭過逐漸黑暗的尼日斐莊園。
「莊園內會不會太黑暗了,賓格利小姐?」伊麗莎白疑問道,「這樣僕人做事的時候,會一不小心受傷吧?」
「噢,沒事的,沒事的。」賓格利小姐支吾道,「管家太太一會兒就會點上蠟燭。把每一個房間都點上。」
今天的賓格利小姐實在是非常奇怪啊。伊麗莎白暗道。
不過畢竟她與她不熟悉,也就沒有多說什麼話。
等到她們走到後院的花園門口時,最後一縷余暉消失在天空中。在廣闊的田野中,有一種萬籟俱寂的感覺。
伊麗莎白正想要感嘆,突然發現賓格利小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吹滅了蠟燭,消失不見了。
「賓格利小姐?」她小聲喊道。
無人應答。
伊麗莎白嘆了口氣,她不知道這一出是為了干什麼。
她還沒來得及多想,就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絲亮光,而背後的尼日斐莊園依舊是陷入在黑暗之中。
伊麗莎白沒有猶豫,很快向那道光源走去。
光源逐漸閃亮,竟然是一排蠟燭。
在一道非常漂亮的玫瑰花從之間,從這頭到那頭,每隔三英尺就放了一只蠟燭。仿佛是黑暗中閃亮的星星,一瞬間讓伊麗莎白心跳慢了一拍。
她情不自禁地停下了腳步。
目光順著蠟燭向前看去,盡頭處幾乎是用蠟燭簇擁著的。
伊麗莎白覺得自己的心砰砰地迅速跳了起來,她瞬間明白了當下的情況。
余光微微地打量著周圍,她想要尋找達西先生,卻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達西先生——」
她輕輕的叫喚著,腳步不自覺地向前走去。
盡頭處的,是用蠟燭圍成的愛心燭台。
燭台中心,是用五顏六色的信紙包裝的信,信上是達西先生的字跡。
伊麗莎白打開最上面的一封,十月十五號,星期二。
「家族產業處理完善,是時候去訪問我的老朋友賓格利先生了。當地的盧卡斯爵士舉辦了一場舞會,這多麼的無聊。但其中有一位女士似乎有點意思。我非常意外。」
……
「十月十五號,星期二。一位多才多藝的小姐應該懂得閱讀和音樂,但這位小姐竟然因為鋼琴拒絕了我跳舞的邀請。」
……
「十月三十日,星期三。這位小姐已經兩星期沒有在麥裡屯的社交中出現了。」
……
「十一月一日,星期五。埃爾頓先生竟然和這位小姐聯系密切?」
……
「十一月十四日,星期四。我無意中的一句話,讓這位小姐生氣了。她似乎雲淡風輕,沒有受任何影響——而我——而我卻一天無法集中精力。」
……
「十一月二十日,星期三。我們和好了。我竟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夢——我向這位小姐求婚了,但我竟然完全沒有反感。」
……
「十一月二十三日,星期六。真是一場愉快的約會,我非常喜歡倫敦。」
……
字都不多,語義簡潔。但其中的情感卻越來越熱烈。
伊麗莎白緩緩地翻著,時而大笑,時而不自覺地抿笑。
有時候「達西先生」這樣嗔怪的語氣會脫口而出,她的精力完全集中在信紙上,絲毫沒有留意到周圍的動靜。
「一月十四日,星期六。二十日未見到伊麗莎白小姐,我很想她。」
……
「一月十五日,星期日。我向伊麗莎白小姐求婚了。」
……
「一月十六日,星期一。我們之間似乎有一道阻礙。我在想它是什麼,我們需要怎麼樣才能跨過去。」
……
不自覺中,伊麗莎白覺得淚水已經慢慢模糊了雙眼。
「三月十五日,星期一。我想要給伊麗莎白小姐一個安全的港灣。但我現在還做不到。」
……
「三月十六日,星期二。現在和伊麗莎白小姐的信件交流,是我覺得一天中最快樂的事情。」
……
「五月十五日,星期三。親愛的伊麗莎白,我好想你。」
……
「六月十八日。」
這張信紙上沒有字,但信封中卻有突出來的一塊。
伊麗莎白小心翼翼地將那東西拿出來——竟然是一枚戒指。
非常華麗的鑽石,個兒飽滿,成色純淨。
伊麗莎白愣住了。
然後她才感覺到,旁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竟然多出了一個人。
是她的達西先生。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
沒有言語,但目光間卻包含了千言萬語。
達西先生首先打破了沉默:「親愛的伊麗莎白小姐——」
「嗯?」
他頓了頓。
「是達西夫人。」伊麗莎白含淚糾正道。
達西先生這回沒有叫喚他最喜歡的稱呼。
「我最最親愛的伊麗莎白·班奈特小姐。」他深情款款地望向她,「你願意將讓我將它戴在你的無名指上嗎?」
作者有話要說:
萬更一直是我的一個遙遠的夢想……
第82章 伊麗莎白&達西(4)
達西先生為伊麗莎白小姐戴上戒指後, 周圍傳來一陣陣道喜。
簡含淚望著自己的妹妹,她非常高興地看到她也能夠和自己一樣幸福。
賓格利先生站在簡的身後,微笑著祝賀著自己的朋友。
賓格利小姐手上捧著一束花, 非常變扭地遞給伊麗莎白。
「恭喜你了, 伊麗莎白小姐。」她笑得有些難看。
「謝謝你, 賓格利小姐。」伊麗莎白真誠地說道。
*
達西先生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他想要今天晚上就將這門婚事敲定。
於是尼日斐莊園的馬車,迅速將他們以及簡和賓格利先生送往了浪伯恩。
班奈特太太聽到馬車聲, 站到窗口望去。
她叫道:「天哪!那位討厭的達西先生又和我們的賓格利一塊兒上這來了!他為什麼那樣不知趣,老是要上這來?我但願他去打鳥,或者隨便干點什麼,可別來吵我們[1]。」
她朝著書房喊道,「我的好老爺, 你趕快去把他支開——」
然後,班奈特太太的話在達西先生扶著伊麗莎白下車的時候, 戛然而止了。
「天哪,我的好老爺!他們——他們——」
伊麗莎白朝著班奈特太太眨眨眼,然後朝著班奈特先生的書房走去。
「就是你想像的這個樣子,媽媽。」簡走進屋來, 平和地說。
「噢, 我的老天爺……」班奈特太太像一只受驚的小鳥,直直地跌在了座椅上。
班奈特先生聞聲正准備出來,看到伊麗莎白後,對她說:「拿破侖皇帝輸了, 惠靈頓公爵贏了這場戰役!你聽說沒有, 親愛的利茲?」
「我和達西先生前幾天剛剛從倫敦回來,爸爸。」
她不僅僅知道, 還趁機撈了一筆。
「這麼好的消息,你竟然不透露一聲。」班奈特先生埋怨道,「現在我還只能通過報紙知道呢,足足推遲了三天。」
班奈特先生見班奈特太太沒有大事,便又回了書房。
達西先生悄悄地跟著走了進去。
伊麗莎白輕輕地握著拳頭,有點擔心地向裡面看去。
很快,達西先生走了出來,回到了她的身邊。
班奈特先生神色復雜地看了看伊麗莎白,然後又把她叫到了書房內。
「我承認達西先生是一位非常優秀的青年。他確實很有錢,可以使你比簡的衣服穿得更高貴,車輛乘得更華麗[1]。但是,利茲,你一點也不缺錢呀。」
「是的,爸爸。我一點也不缺錢。」伊麗莎白平和地笑道。
她比他想像得還有富有很多。
「當然,我認為你足夠聰明,足夠美麗,足夠配得上他。但是,親愛的利茲,你是真的愛他嗎?」
「是的,爸爸。是的,我愛他。」伊麗莎白真誠地說。
班奈特先生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嚴肅的說道:「那麼達西先生呢?我能確定他現在是非常愛你的。但是十年後,二十年後,三十年後,你能夠確定他愛你嗎?」
「爸爸。」伊麗莎白啼笑皆非,「難道當初你娶我媽媽的時候,能夠保證你一輩子都愛她嗎?愛情是這世界上最飄忽不定的東西啦。除了家人,我不能保證任何人能夠一輩子都愛我。但我可以肯定地說,達西先生是一位品德高尚的人,他會盡他最大的努力,一輩子守住我們的愛情的。」
班奈特先生又沉默了很久。
「品德高尚這件事情,我無法確定。」他說。
「那就說說吧,達西先生哪件事情不如你意呢,爸爸?」
「喔。確實有一點。就是他曾經和勞拉·巴斯金小姐的婚事。」班奈特先生望著女兒,既希望又不想得到答復。
「既然是這件事!爸爸!」伊麗莎白笑道,「那這得怪我啦。」
班奈特先生疑惑地看向她。
「因為——」
「我就是勞拉·巴斯金小姐呀!」
伊麗莎白從班奈特先生面前轉到書房後,調整了一下蠟燭的光曳,然後才又走回,笑盈盈地看著他,向他仔細講述了勞拉·巴斯金小姐的故事。
最後,她說道:「爸爸,這都怪我不好。一開始因為怕你們擔心,所以就沒有告訴你們。後來,因為一些誤會,想再過段時間再讓你們知道。再後來——」
再後來,似乎這一身份對她來說不再重要,所以就逐漸忘了要和家人解釋。
班奈特先生咂舌。
「利茲——」
他幾次想要說些話來,卻都卡在了喉嚨口。
過了好幾次,才說出口:「我的小利茲,你這一年的變化簡直是——簡直是——」
他說了好幾個「簡直是」,都沒有想到適合的詞。
最後也只好放棄。
「勞拉·巴斯金小姐,偉大的勞拉·巴斯金女爵殿下,竟然是你!我的老天爺——我感覺我的神經要和你的母親一樣脆弱了。還有什麼事情,親愛的利茲,你一起告訴我吧!」
「就這些了,爸爸。」伊麗莎白說道。
看到班奈特先生目前的狀態,她覺得自己在國債中賺了十萬英鎊的消息,還得先隱瞞一會兒才行。
「就這樣了?噢——就這樣了。」班奈特先生拉長了聲音。
「那麼,爸爸。」伊麗莎白說道,「對於達西先生和我的婚事,你現在沒有意見了吧?」
「沒有。完全沒有。他的確配得上你[1]。准確的說,除了達西先生,我想不到任何可以配得上你的青年了。」班奈特先生說著說著突然「呵呵」地笑了。
他笑得越來越開心:「一萬英鎊。費茨威廉·達西子爵殿下。親愛的利茲,我應該恭喜你。」
「謝謝你,爸爸。」伊麗莎白輕輕地抱了抱他。
班奈特先生又取笑了她一陣,然後就讓她走了[1]。
書房外是班奈特太太的嚷嚷:「我的老天爺,一萬英鎊!達西先生,噢!我的老天爺。天下真的沒有比利茲更加幸運的人兒了!達西先生,以後浪伯恩都會歡迎你,你想打什麼樣的鳥兒,班奈特先生都一定會給你遞上獵|槍——一萬英鎊——我的好老爺,我的心肝寶貝——我的兩個女兒都出嫁啦。」
伊麗莎白無奈地笑了笑,正要走出房門,又聽到班奈特先生說:「如果還有什麼年輕人,要來向瑪麗、吉蒂或者是麗迪雅求婚,那就帶他們進來好啦。我正閑著呢[1]。」
作者有話要說:
[1] 摘自原著第五十九章。
下一章可能先寫妹妹們的感情∼略微調整一下順序。利茲&達西後面大概還有五六章彭伯裡的劇情噢!
第83章 瑪麗&小詹納
瑪麗在這個時代, 不是一位尋常的少女。
她自己非常明白。
當然,這絕無褒義的成分。
因為從小到大,幾乎所有人都說她呆板, 幾乎所有人都嘲笑她整天捧著皇皇巨著。
然而事實正是如此, 她不想否認。
假若她是一位非常飢餓的少年, 拿著幾便士的糙面包的錢, 用以填飽肚子。卻突然路過一間漂亮的書店——她一定會停下來,駐足閱讀, 然後把買面包的錢用來買書。
因為這樣奇怪的性格,班奈特太太不喜歡她。她非常清楚。
小鎮裡也沒有青年喜歡她,她也非常清楚。但並不在意。
瑪麗一直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直到遇到小詹納先生。
當他送給她那本《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時,她便立刻淪陷了。
*
「如果還有什麼年輕人, 要來向瑪麗、吉蒂或者是麗迪雅求婚,那就帶他們進來好啦[1]。」
班奈特先生隨意說的一句話, 沒想到很快就靈驗了。
六月末的一天清晨,伊麗莎白起床的時候,看到瑪麗聚精會神地在客廳看著書信。
這是最近經常發生的事情,她本沒有在意。
但接下來瑪麗面龐泛紅的神態, 就讓她微微有些疑惑了。
伊麗莎白悄悄走近, 好奇地問:「是誰的來信呀,瑪麗?」
瑪麗聽到姐姐的聲音一驚,下意識地把信件掩上,然後一道更深的紅色泛上了她的脖頸。
「是——」她頓了頓, 像是在猶豫應不應該說出來, 「愛德華·詹納先生。」
「愛德華……唔,小詹納先生?!」伊麗莎白驚喜地問道, 「他最近怎麼樣?」
「他最近——他最近很好。」瑪麗的聲音越來越小,臉龐卻越來越紅。
伊麗莎白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偷偷瞟了信件一眼。
信紙上寥寥幾個字,旁邊是一幅圖。
一棵看上去應該長滿了蘋果的樹下,站著一位紳士。紳士的神情動作都在表明那是小詹納先生。
一顆蘋果落下,砸在了這位紳士的頭上。
紳士笑意盈盈。
題字為:你是落著我腦袋上的蘋果。
伊麗莎白看了,沒有忍住「噗」笑出了聲:「小詹納先生,好一個小詹納先生。」
瑪麗的臉色在伊麗莎白的笑聲中,更加紅了。
然而還沒有等伊麗莎白詢問他們在倫敦感情發展的經過,管家太太就來說,有兩人紳士前來訪問了。
瑪麗滿臉通紅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束手無措地擺弄著信件,看得伊麗莎白忍不住想要笑。
進來的正是詹納先生和小詹納先生。
與平時不同的,他們第一次非常鄭重地穿上了燕尾服。小詹納先生還戴著領花以及禮帽,顯得非常正式。
「伊麗莎白小姐,早上好。」詹納先生說。
「早上好呀,你們什麼時候來浪伯恩訪問的?」
「就在昨天。」
「竟然這麼早就來了,也不休息一會兒呀,詹納先生。」
詹納先生笑了,指了指自己的兒子:「這位先生比較急切。」
伊麗莎白的目光在小詹納先生和瑪麗身上環顧了一陣,笑道:「我的爸爸在書房,如果你想要去和他談談。」
作者有話要說:
You are the apple of my eye - you are the apple hitting my head!
番外OOC怪我∼
[1] 摘自原著第五十九章。
第84章 維克漢姆結局
讓我們把時間退回到六月中旬。
雨後的倫敦是霧蒙蒙的。
如果用歇洛克·福爾摩斯的話來說, 就是:「人影隱隱約約地出現,又溶入濃霧之中。盜竊犯和殺人犯在這樣的天氣裡,可以在倫敦隨意漫游, 就如同老虎在叢林中一樣, 誰也看不見[1]。」
這樣的大霧, 確實給了罪犯很多天時和地利。
維克漢姆就是其中的受益者之一。
去年的聖誕節後, 因為涉嫌盜竊罪和謀害罪,他被倫敦的警察關進了監獄。
而現在趁著大霧, 他與同伙又合謀逃了出來。沒入了這充滿了雨霧的城市中。
然而,對於罪犯來說,逃出監獄只是漫漫歧途中的第一步。
因為社會信用不良,他們很難找到正經的工作。而若讓他們辛苦逃出監獄,只為了做黑工, 他們當然是不樂意的。
只是這會兒,他們還沉浸在出逃監獄的喜悅之中。
維克漢姆的同伴吉姆望著雨霧兩側的街道, 滿眼放光:「老兄,我手裡還有幾個錢,我們去搞幾個姑娘玩吧?」
「吉姆。這樣不長久。」維克漢姆搖頭,他從小受彭伯麗莊園的貴族教育長大, 還知道什麼叫雞生蛋, 錢生錢的道理。
「那我們應該干什麼,老兄?」吉姆問。
維克漢姆不說話,只看著街左側,陰暗雨霧中的小賭場, 兩眼放光。
「沒有什麼能夠比賭場更帶給人快樂了, 老弟。我教你怎麼樣把這區區幾英鎊變為幾十、幾百、甚至幾千英鎊……」
吉姆是因為盜竊罪初次入獄的懵懂青年。他當初盜竊的也不過是鄰居家裡的一些便宜古董,不值幾個錢。即使沒有維克漢姆的教唆, 他也會在幾天後出獄。
所以,心智尚未成熟的他,在聽聞維克漢姆的誘惑後頓時兩眼放光。
「老兄,你可真厲害!」吉姆崇拜地說。
「這點都是小把戲。」維克漢姆得意地說道,「我還曾經輕而易舉地騙到一位子爵家的小姐呢。那家人曾經為了求我和她結婚,給了我好幾千英鎊。」
「求你!我的天,老兄。我真崇拜你。」
「我說,他求了很多遍。」
「那現在這幾千英鎊,老兄你把它變為了多少倍啦?」吉米兩眼放光。
「噢這個——」維克漢姆支吾道,「多到你想不到——好啦,我帶你體驗一番賭場的歡樂吧。」
吉姆還想要再問些什麼,維克漢姆很快阻止了他這樣做。
賭場內半明半暗。
在倫敦的霧中,氣氛顯得更加陰森。
維克漢姆帶著吉姆穿過昏暗燭光下的賭桌,仿佛惡魔帶著僕人在地獄之路上行走。
賭場的潛規則很快讓吉姆贏了好幾把,區區五英鎊也很快翻到了一百英鎊。
吉姆兩眼放光,在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維克漢姆好久不碰賭桌,這會兒賭癮也上來了。
恰恰這一時刻,賭場的人開始慢慢誘惑,他們引誘維克漢姆借錢杠杆。
從一百英鎊借到兩百英鎊、四百英鎊、五百英鎊……
這還遠遠不夠。
其中一位佯裝賭客突然說道:「這位先生,你們的手氣可太好啦。你叫什麼,我非常希望認識你。」
「維克漢姆。來自彭伯裡莊園的維克漢姆。」
「噢,尊敬的維克漢姆先生。我想要借給你們一些錢,要不要一起玩個大票?」
「如果我贏了,如何分錢?」維克漢姆問。
「四六開。我四你六。」
維克漢姆雙目閃爍著貪婪的光芒:「你很慷慨,先生。」
「但如果你要輸了呢?」
「噢,先生,你難道不相信我嗎?」
「相信,相信。自然相信。但——你要是輸了呢?」賭場的人自有一套。
「你出多少錢?」維克漢姆並未正面回答。
「一萬英鎊。」
「一萬……一萬英鎊?」維克漢姆眼中閃爍著貪婪的火焰。
「是的。一萬英鎊。你要是輸了呢?」
「那我這條命就是您的啦。」維克漢姆說道。
吉姆在一旁輕輕拉著維克漢姆的衣角,想要勸說他不要這樣衝動。
這一舉動,卻讓維克漢姆想到了當初在麥裡屯的時候,柯林斯把他衣服從褲子裡拉出來的情節。他臉一臭,沒有忍住衝動罵了吉姆一句。
吉姆再也不敢勸說了。
「成交,先生。我無比地相信你。」那位佯裝為賭客的賭場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事實上,他也只是賭場眾多老千中的一位而已。
一萬英鎊,並非他敢於拿出來的數額。
只是剛才有一位衣著不菲的車夫,告訴他只要他引誘那位穿著紅色制服的男士,下大筆賭注,那麼這一百英鎊就是他的了。
他當然樂意為之。
看著那位名叫維克漢姆的男士,滿心歡喜地說著「成交」的時候,他內心不禁嘲諷。
賭場的錢哪有那麼好賺的?
今日能夠白白賺取一百英鎊,回去給夫人和孩子買一點黃油和白面包,夾著上好的牛肉吃,他已經很滿足了。
在賭場,最忌諱的就是貪婪啊。
然而不貪婪的人,又怎麼會被吸引到賭場呢?
這是個悖論,那位老千賭客想到。
*
維克漢姆其實心中也有一計。
那就是假如他真的輸了,大不了逃跑就是!這樣的計謀,他已經成功了很多遍。
逃跑之後欠的債如何去還?
他只需要找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他的地方,用他的容貌和氣質騙一位富貴的少女——通常這樣的少女總有一兩萬英鎊的嫁妝——錢財自然就到手了。
然而,他並不知道,今天他面對的是精心算計他的伊麗莎白小姐。
在賭場老千的計謀下,他最終還是輸了。
正當他准備逃跑的時候,兩位大漢擋在了他的面前。
「請讓一讓。不然我就要叫警察了。我非常清楚,賭場沒有權利攔截客人的。」維克漢姆沉聲說道。
「可是我剛剛聽說,你輸掉了一萬英鎊的賭注。你能拿出一萬英鎊嗎?」其中一位大漢問道。
「唔,我正要去拿。不過,這應該和賭場沒有關系吧?這是我和那位先生私下的賭約。」
「是這樣嗎?可是先生,據我所知,你剛剛才從倫敦的監獄裡逃出來呀。」
維克漢姆大驚失色,他兩腿顫抖著,做著最後的掙扎:「先生。無論如何,您這樣擋路,是不符合大英帝國的法律的。」
「大英帝國的法律?噢,我想我這樣做,相當合法。」
「請你拿出正當理由,不然我就要叫警察了。」
「這簡直太簡單了。你剛才承諾,如果拿不上一萬英鎊,你這條命就是那位先生的,對不對?」
「確實是這樣。」
「你承認就好。因為那位先生,是受了我主人的委托呀。」大漢說道。
維克漢姆這才意識到自己中計了。
他頓時滿臉發白。
他嘗試著想要叫喊,引起警察的注意,然後在騷亂中逃離。
可是,伊麗莎白怎麼會讓他成功呢?
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惠靈頓公爵勝利的喜悅中,警察才聽不到他的救命呼喚聲。
如果想要呼喚,還是等到若干年後到達西先生在印度的種植園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1] 引用自福爾摩斯探案集《布羅斯·帕廷頓計劃》。
維克漢姆被下套的情節和大結局稍微有些出入,這裡微調了一下∼
第85章 簡&賓格利
簡和賓格利先生的婚禮, 定在了八月初。就在尼日斐莊園舉行。
賓格利先生的親戚不多,班奈特家也就寥寥數人。夫妻二人都不喜歡熱鬧,這樣的安排正適合他們。
只是針對於是否要邀請柯林斯先生, 他們倆有些猶豫不決。
「柯林斯先生畢竟還是我們的表哥, 我覺得不邀請他不太好。」簡一直非常的善良。
伊麗莎白卻笑道:「可是你願意讓他來破壞你們的婚禮嗎?親愛的姐姐。賓格利先生——你還記得嗎, 柯林斯先生第一次訪問尼日斐莊園的時候, 還把你當作達西先生奉承了好久呢。」
「確實還沒有忘記。」賓格利先生想起那件事情,就覺得有些尷尬。還有他的妹妹, 也一並被當作達西小姐了。
「只是——」簡還覺得有點不夠意思。
「親愛的姐姐,為了你婚禮的和諧,還是先忘掉柯林斯先生這位表哥吧!」伊麗莎白說。
賓格利先生經過這一回的思考和相勸,也從中立轉到了伊麗莎白這邊。
柯林斯先生的事情解決後,賓客的名單很快也敲定了。
婚禮當天, 看著平安喜樂的賓客們,簡非常慶幸自己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白色的梔子花, 粉色的百合。
尼日斐莊園的後花園完全變了一個樣,如夢似幻,就像是童話一樣。
伊麗莎白坐在第一排的椅子上,看著賓格利先生帶著簡, 穿過花海走向賓客的時候, 眼睛不尤地濕潤了。
真好。她想。
簡美麗溫柔,賓格利先生英俊溫和,簡直是絕佳的匹配。
伊麗莎白看著這樣美麗如畫的場面,突然依稀記起, 十幾歲的時候對於簡的擔憂。
簡出生的時候, 班奈特先生還沉迷在班奈特太太年輕時候的美麗中。
丈夫沒有嫌棄妻子,妻子也沒有現在的瘋癲。
所以, 在這樣家庭環境下長大的簡,性格是極其和藹和善良的。
這在絕大數情況下是非常令人愉悅的,但有時候也會引發一些問題:那就是她對於自己的追求者過於善良,以至於對方過分調情。
比如說,在簡十五歲的時候,一位倫敦來的紳士瘋狂地迷戀上了簡的外貌,他不斷地給簡寫十四行詩。
這件事本身不足為奇,甚至可以讓詩人感嘆和歌頌愛情。但當這位紳士逐漸病態,不斷地在小鎮上宣布簡是他的未婚妻,清晨或者是半夜,不分時候地給簡送玫瑰花時,這就影響到了簡的個人生活。
班奈特太太是非常開心的,因為她畢生的願望就是把女兒嫁出去。
簡雖然內心不太喜歡這樣的紳士,但她因為性格所致,無法對他產生反感。
不過好在,在事情愈演愈烈的時候,那位紳士因為職位的因素,重新返回了倫敦。
伊麗莎白松了口氣,不過從此更加為簡擔心,因為她認為簡的性格無法讓她在婚姻中保護自己。
伊麗莎白覺得只有性格與簡相似的紳士,才能配得上她的善良。
十五歲的時候,她認為這樣的人並不存在。
而等到二十一歲的時候,等到班奈特太太突然喊道「尼日斐莊園來了一位新租客的時候」,那個人竟然真的出現了——
就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帶著一把寶劍,披荊斬棘來解救住在閣樓裡的,遠離世俗的公主。然後帶著她離開禁地,用自己的一生,忠誠地保護和愛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轉戰原著地圖,彭伯裡莊園∼
第86章 彭伯裡莊園(1)
簡的婚禮一過, 伊麗莎白與達西的北上日程很快就到了。
雖然上輩子在彭伯裡莊園有過短暫的拜訪,但這回和曾經的身份已經完全不一樣。所以,要說一點也不緊張是不可能的。
從浪伯恩到彭伯裡, 他們穿過平原, 翻越了連綿起伏的礦山。馬車徐徐駛過的聲音, 回響在這空蕩的山川之間。
伊麗莎白望著馬車窗外與天空涇渭分明的灰色礦山, 俏皮地感嘆道:
「親愛的費茨威廉,真想趁你不知不覺的時候, 大搖大擺地走進這裡,攫取幾塊漂亮剔透的晶石呀[1]!」
「你看上了哪一顆寶石呢,我尊貴的達西夫人?」
達西先生坐在伊麗莎白小姐的對面,整個路程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她,仿佛永遠也欣賞不夠, 窗外漂亮的景色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了。
「都沒有黑珍珠珍貴呀。」
「黑珍珠?」
「是呀。」
當初達西先生騙她說,這是只是他祖父母的訂婚信物, 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但其實,經過後來的詢問,她才知道這顆珍珠從始到終一直都是達西家族的訂婚信物!
這樣的意義可不一般。
想到這裡,伊麗莎白微微向前一傾, 握住達西先生的手, 並將它放在自己的頸前。
「這顆鮑吉亞斯黑珍珠。它對我的意義非凡。」
達西先生的臉色卻突然脹紅了。
伊麗莎白現在說什麼,在他耳畔都是一陣耳鳴。
他只能夠感受到自己的手正在觸摸著伊麗莎白的,如牛奶般光滑白嫩的皮膚。再往下就是……
他咽了咽口水,慌亂地反握住了伊麗莎白的手, 以打亂自己的胡思亂想。
「那麼這顆南非之光呢?這麼說你看不上它咯?」
伊麗莎白詫異地看著達西滿面通紅, 喘著氣說出這句話,打笑道, 「達西先生,看來你的身體很誠實嘛。」
她的意思是,他明明非常開心聽到自己說出這樣的話——因為達西家族的黑珍珠是祖輩們的訂婚信物,意義自然不同。
然而他知道自己的意思,還要故意開玩笑——但身體卻表明了自己的認真。
達西先生卻誤解了她的意思,手腳更加慌亂了。
「伊麗莎白,你真是一只誘人的小精靈。」
達西轉頭看向窗外,半天才說出這樣一句話。然而話說出口他又懊惱,因為這樣的話太不符合他的正經身份了!
伊麗莎白這才明白他的意思,當下臉也紅了些。她問道:「七月的天確實有些炎熱,我們要不要下來走走?」
達西當然同意。
礦山不算高,從山頂走到山腳下也只需要一個小時不到。伊麗莎白算了算時間,和車夫說讓他在山腳下的藍裡屯等他們。
礦山山頂的視野非常棒。
伊麗莎白從石頭上眺望北方,可以看到藍裡屯綿延數裡,然後就到了秀麗的園林。
在這樣的夏天,園林的主色調是綠色的橡樹,五彩繽紛的花朵點綴著,綠油油的藤曼又纏繞著花朵,相映成趣。
而園林的綠色又和礦山的灰色形成鮮明的對比,兩者間有許多鄉間的名勝古跡,這讓藍裡屯這個小鎮全年旅客絡繹不絕。
這一切,可都是達西家族的財產啊!
伊麗莎白眺望著遠方,心裡暗自感嘆自己這位新興資產階級,還是和達西先生這位老牌地主無法相比的。這可是他們家族積累了數十代的榮耀,是英鎊無法堆積出來的。
達西站在伊麗莎白身側,揮手間眼前的景色盡在掌中。他指著園林深處,道:
「穿過藍裡屯和這片園林,就到了彭伯裡莊園了。歡迎光臨呀,我親愛的夫人。」
「太美了。」伊麗莎白感嘆道。
即使這不是她第一次來到這裡,她也一樣被眼前的景色震撼。
「真是太美了。」
「那個地方是久聞大名的[1]。」一旁的一位身穿深藍色連衣裙的旅客突然說道。她看到達西和伊麗莎白滿目震撼地眺望遠方,猜測他們也是慕名前來的游客。
「我猜你們也是想要前往彭伯裡莊園參觀的吧?前面就是藍裡屯小鎮,我的很多朋友都和那裡有關系。如果需要,你們可以和我一起走咯[1]?」
伊麗莎白眨眨眼,笑道:「好呀。」
她無意道出自己主人的身份,調皮地問道:「您真是說多了呢,我是第一次前來拜訪。不過我的丈夫來過好幾次。彭伯裡好玩嗎?我倒是不喜歡單純的富麗堂皇的房子。」
「可不是呢!」那位婦人叫道,「如果只是一棟棟富麗堂皇的房子,我倒不把它放在心上。可那裡的庭院景色實在是太可愛了!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全國最美麗的樹林[1]。」
「那麼,那裡的主人呢?」伊麗莎白又俏皮地眨了眨眼。
達西聽聞嗔怪地捏了捏她的手,但滿目全是愛慕之色。
「那裡的主人!天哪,難道您不知道嗎?」
「還要請您說一說。」
「尊貴的達西子爵殿下!還有美麗善良的伊麗莎白子爵夫人——哦不——我應該稱呼尊敬的夫人為伊麗莎白子爵殿下——她值得這樣的稱呼。」
聽到對方這樣地稱贊自己,伊麗莎白有點臉紅了。她原本只是想逗逗達西先生,更想聽聽別人對他的稱贊——這總是會讓她為他驕傲。
婦人繼續說道:「我這兩年來彭伯裡玩過好多次,這次是特意為了新的畫展前來的。據說裡面有達西殿下和伊麗莎白殿下的肖像畫——還有一副非常神秘的畫作,就等明後天揭曉呢。」
「神秘的畫作?」
「是的,非常神秘。夫人,該怎麼稱呼你呀?」
「唔——」伊麗莎白隨便想了一個名字,這正是她的強項,「安吉麗娜,叫我安吉麗娜就好啦。」
不知道為什麼,她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曾經夢境中她和達西先生女兒的名字。
伊麗莎白只要想和別人打交道,那一定是非常和睦的。她很快和那位名叫吉安的婦人成為了朋友。
她和吉安在前面走著,達西先生和吉安的丈夫在後面跟著。
在礦山中漫步和在園林中散步是完全不一樣的感受。周圍一點植被都沒有,雖然荒涼,但總給人一種磅礡壯觀的感受。
他們一行人在路上感嘆了許多。
伊麗莎白詫異地發現,達西先生比以往善於交流了許多。要是時光回到去年九月份在盧卡斯爵士府上的時候,他是絕對和這位先生一句話也說不來的。
對於這樣的改變,她知道自己是要有一部分功勞的。但更大的一部分,是達西先生自己的努力,為了配得上她那張「靈巧的嘴」的努力。
談話間,他們很快到了礦山腳下的藍裡屯鎮。
吉安夫婦邀請他們同行前往彭伯裡,不過這回伊麗莎白拒絕了。
「謝謝你們的好意啦,我們的馬車在前面等我們呢。」
吉安夫婦表示非常惋惜,但也理解他們的決定。
上了馬車後,車夫很快帶著他們駛離了藍裡屯村,沒入了綠色的園林。
「新的畫展,我怎麼一點也沒有聽說呀,親愛的達西?」
「這——」達西頓了頓,微微向前傾了傾身子,在伊麗莎白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這本來是給你的一個驚喜,我親愛的達西夫人。」
作者有話要說:
[1] 參考原著第42章。
感覺伊麗莎白和達西太純情了QwQ,都不忍心開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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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彭伯裡莊園(2)
馬車穿過園林, 迎面而來的是一道波光瀲灩的湖泊。湖泊正對著的,就是彭伯裡莊園的府邸了。
彭伯裡美得十分自然,沒有一絲一毫的人工的痕跡。
伊麗莎白看得都不禁感嘆道:「在這樣一個美麗的地方, 當個主婦也是一件讓人心情愉悅的事情啊。」
「親愛的伊麗莎白, 我可以用我在這裡生活的二十八年的經歷告訴你, 這樣的說法是非常正確的。但是只有是你, 才會讓彭伯裡心情愉悅。」
「我可不只要當個主婦。」
「可是你剛剛還說呢。」
伊麗莎白想要耍賴,但很快她那驚艷的眼神就出賣了她的想法:「好吧, 我承認。因為這裡實在是太美了。」
馬車下了山坡,過了橋,停在了大廈面前[1]。
管家太太早就在那裡等候了。她是個態度端莊、禮貌周到的老婦人。
達西先生很早前就給家中寫信,說達西夫人要前來拜訪。這讓彭伯裡上下一片震驚。從上到下,大家都在猜測這位彭伯裡未來的主人, 他們尊敬的達西夫人會是什麼一番模樣。
家僕都是看著達西長大的。他在他們心中一直是世界上最棒的人。所以只有世界上最棒的女人才能配得上他們的主人。
她必須要有匹配他的容貌。達西先生高大英俊,她應該美麗端莊;她需要有匹配他的才能。達西先生博學多才, 她也應該學富五車;除此之外,她還需要有配得上他的地位、性格和心性。
這樣的人存在嗎?
這是彭伯裡莊園裡大家捫心自問的問題。
而現在,當達西先生和伊麗莎白小姐攜手走下馬車的時候,這樣的疑問瞬間就消失了。
所有人都眼前一亮——門口站著的管家太太雷諾奶奶, 二樓窗戶邊觀望著的僕人, 底層廚房裡偷看著的廚子,等等。
「達西夫人,我們整個莊園都盼著你來呢!」雷諾奶奶開心地說道,「我從很久前開始, 就非常期盼能夠看到配得上這顆鮑吉亞斯黑珍珠的人出現了。」
伊麗莎白愣了愣, 看到面前這位年近六十的管家太太如小孩般雀躍的樣子,不禁感覺到一道暖流自心間流過。
管家太太吩咐人將伊麗莎白的行李安放在喬治安娜小姐隔壁的房間後, 達西說他先去叫妹妹下來。伊麗莎白便跟著管家太太前去參觀達西家族的成列。
正對門老達西先生畫像的側下方原先有一幅畫像,現在卻是空的。
管家太太神色有些黯然:「這裡原先是老主人的賬房的兒子維克漢姆的畫像。老主人一手將他栽培起來[1],把他當作親生兒子對待,而他——」說到這裡,她嘆了口氣,「達西夫人,接下來的事情,您也應該有所聽說吧。」
「這是他罪有應得。」伊麗莎白說。
「是啊,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上帝的道理。」
不過管家太太很快就舒緩了心情,指著另外一張畫像說:「這就是小主人剛剛二十歲時候畫的像了。」
「一點沒有變呀。」伊麗莎白注視著,眼中流露出的都是愛意。
「達西先生和喬治安娜小姐長得簡直是太像了。」她看著這幅畫像右邊的小畫像,感嘆道。
「她漂亮吧?」
「是的,非常漂亮。」
「我從未見過一位向她那樣既漂亮,又多才多藝的小姐[1]!」管家太太說起喬治安娜,就像是說自己孫女一般自豪,「你聽到鋼琴聲了嗎?現在是小姐每天練琴的時間。現在斷了——一定是小主人前去看望她了。達西夫人,喬治安娜小姐從上個月就開始期望你的到來了,事實上我們所有人都是。」
伊麗莎白再次感謝莊園人的熱情,然後補充道:「他真是一個好哥哥。」
「他也是一位最好的主人。我的運氣簡直太好了。我敢說我就是走遍天下,也遇不到第二個如同小主人這般脾氣好的人。他從小脾氣就好,四歲以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重話[1]。」
這樣的話伊麗莎白記得自己上輩子依稀聽過,當時還覺得詫異,因為在她的印像裡,達西先生的脾氣可以讓半個德比郡的人痛苦。
而現在,她只覺得為自己的達西先生驕傲,凡是聽到別人誇他,她都想繼續鼓勵對方誇下去,越聽心裡越愉悅。
「他真是個了不起的人。」伊麗莎白由心感嘆道。看著達西的畫像,她不免又想起了在倫敦股票交易所,他放手一搏所作出的事情。
「是啊!小主人從來不只為自己打算。這裡沒有一位佃戶或佣人不稱贊他。常常有外人說他傲慢,可我一點也看不出他傲慢的地方[1]。」
「他只是不善於表達自己呀。」伊麗莎白笑道。
管家太太表示再同意不過了。
他們在畫室裡慢慢走著,從達西的父親,到很遠很遠的祖父,每一張畫裡伊麗莎白都能看到達西的痕跡。而每每看到心愛之人的痕跡,她都不免駐足凝視,眼神裡一片溫柔。
「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家族。」她最後感嘆道。
走到畫室的最後,伊麗莎白發現在最顯眼的位置上擺放著三幅用布遮起來的畫。
「這是什麼呢?」她好奇地問道。
「這裡的東西我可沒有權利向您展示啦,達西夫人。只有小主人有這樣的權利。」管家太太異常俏皮地說道,像是在暗示什麼。
伊麗莎白聽聞非常詫異,不過她還沒來得及細思,就聽到大門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門很快被推開,比畫像上所畫的還要清秀的喬治安娜小姐快速地跑來。
「伊麗莎白小姐!親愛的嫂嫂——」她激動地說道,「我的哥哥和我說過無數次你的事情啦,我感覺我們已經是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了[2]!」
「嫂嫂?」
「是哥哥要我這樣稱呼的。」
伊麗莎白啞然失笑,她非常喜歡喬治安娜小姐這樣天真的性格,也恰恰是達西先生的保護,才讓她這樣單純地長大。
「你可以叫我利茲。」
「可是哥哥不准我這樣叫。」
喬治安娜調皮地看向達西,達西無奈地摸了摸她的頭。
「這裡的東西——」伊麗莎白詢問地問向達西,然後她看到他臉色逐漸泛起地得意地神色。
「這就是我說的畫展了。」
「那個神秘的畫展?這三幅畫?」
「是的。」
「是你說的,送給我的禮物?」伊麗莎白驚喜地問道。
達西笑笑,得意的神色中隱隱約約浮現出一絲絲的不自信:「希望你能喜歡。」
「噢——」伊麗莎白故意延長了聲音,「那我就期待啦。」
在伊麗莎白的期盼中,達西得意的神色卻完全消失了,微微有些顫抖的手,展示著他的緊張與不自信。當然,還有一絲絲期待——他希望親愛的利茲可以喜歡。
達西緩緩翻開了遮住第一幅畫的布。
「這是——!」伊麗莎白失聲笑道。
她驚訝地發現,這幅被當寶貝框起來的,竟然是自己畫的,達西先生的鉛筆畫半身像!
作者有話要說:
[1] 參考自原著第43章。
[2] 參考自2005年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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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彭伯裡莊園(3)
「達西先生!」
她隨意畫的半身像, 竟然被他當作寶貝一樣對待,放在達西家族成列室這麼顯眼的位置,真是——
幼稚呀!
伊麗莎白的臉龐紅得如同甜美的草莓, 看得讓達西想要咬上一口。
不過, 當下的達西先生全身肌肉緊繃著, 完全沒有空間給別的心思。看到伊麗莎白嗔怪的表情, 他趕忙說:
「你看看這個,這是第二幅畫。」
不同於先前緩緩揭開幕布的速度, 他這次飛快地揭下了布,像是在迫切地尋求認可。
「這是——」
「達西先生!」伊麗莎白失聲笑道。
面前擺放著的,竟然是一張和她畫的鉛筆畫半身像一樣尺寸的畫。只不過她畫的是達西,而這幅畫畫的是她。
「這是你畫的嗎?親愛的費茨威廉。」
「……」
「是的。」
「真的是……一言難盡呀。」伊麗莎白誠實地說道。
達西先生寫起字來筆鋒剛硬,畫起畫來也是如此。只是這樣一來, 伊麗莎白柔順的線條全都不見了。畫中的她看起來像一位中世紀的女武士。
唯一可以稱贊的地方,就是他的筆觸把伊麗莎白的眼神描繪得惟妙惟肖。特別是當這幅畫對著達西先生的畫像時, 其中溫柔而俏皮的眼神婉轉,仿佛人物要活過來似的,在深情對望著。
「不好看嗎?」達西問。
「嗯——還算可以啦。」伊麗莎白為了不掃達西的心情,委婉地說道。
「眼睛畫得真好看。」
伊麗莎白補充道, 但隨即她又笑了出來, 「但是這雙耳朵——」
達西的臉色漸漸紅了起來,伊麗莎白有些不好意思這樣調戲他,於是又補充道:「和我拙劣的畫作相比,你畫得已經夠好啦。」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誰強誰弱。
喬治安娜看著哥哥和嫂嫂這樣打趣, 忍俊不禁。
這樣的哥哥, 是她從未見過的。
哥哥雖然對她百般呵護,但大多數情況下是溫柔而嚴肅的, 就像父親一樣。老達西先生早早地去世,哥哥因此擔下了家族的重擔,所以少年老熟,需要兼顧很多事情。
而現在,他在嫂嫂面前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真是太可愛了。
他嘴唇微微抿起,像是在表達對於伊麗莎白這樣調侃的不滿。但眼睛裡表達的情緒又十分矛盾——那是對夫人深沉的愛。
想到這裡,喬治安娜莞爾道:「嫂嫂,看看這個,這是我送給你和哥哥的訂婚禮物。」
她揭開了第三幅畫的幕布。
「太漂亮了!」伊麗莎白眼前一亮。
畫作漂亮得如同鑽石一般讓人凝目。
「是你畫的嗎,喬治安娜小姐?」
「是的。」
「你花了多少時間創作這樣的作品呀?」
這幅畫比之前的兩幅大了兩倍,是用水彩創作。畫的是伊麗莎白和達西執手相看的情景。
喬治安娜小姐之前沒有見過伊麗莎白,所有的都是經過達西描述——當然,也參照了他的畫作。但她卻畫得惟妙惟肖,伊麗莎白的嘴唇、眼睛、鼻子、耳朵裡的神采,都恰到好處地抓住了。
背景選擇的是彭伯裡莊園。左邊是灰蒙蒙的礦山,右邊是綠油油的園林。恰恰和達西與伊麗莎白的服裝呼應。
「謝謝你,我真的太喜歡了。」伊麗莎白對喬治安娜說道。
達西看著伊麗莎白欣喜的神色,以及她和喬治安娜之間的交流,嘴角不禁上揚。但很快,他就想到她對他畫作的評價,剛剛揚起的笑容又耷拉下來。
他身體的重心在兩腳之間交替著,卻找不到一個舒適的角度。
這種狀態持續了一天,從中午到達彭伯裡莊園,到晚上的晚餐,再到晚餐後的讀書。
*
伊麗莎白住在喬治安娜的隔壁。
喬治安娜在練琴,她聽著琴聲,覺得一天的疲勞襲來。於是叫家僕在浴室放了盆熱水。
她正脫著外衣,突然好像聽到了敲門聲。
伊麗莎白的動作頓了頓,那道敲門聲又仿佛消失了。她側頭看了看窗外,夜已經很深了,喬治安娜還在練琴,僕人知道她在洗澡,應該不會打擾。
是聽錯了吧?伊麗莎白想到。
她嘆了口氣,繼續脫掉吊裙,將戒指從手中摘下。
頸前黑珍珠冰涼的觸感傳來,她腦海裡不免浮現出今日達西先生的樣子。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伊麗莎白也能想到原因的。那就是他精心准備的禮物,竟然被自己一笑而過。
她不是故意露出那樣的表情,只是想要調戲一下他。但沒想到做得太過,讓他傷了心。
她心不在焉地感受了下水的溫度,恰恰好。
置身於溫暖的水汽中,伊麗莎白有些復雜的心情漸漸緩解。她今天特意泡了很長時間,等待水溫漸漸變冷,才緩緩出浴。
打開浴室的門,夜晚的冷氣漸漸將她包圍。她不禁縮了縮身,緊了緊裹住身體的布。
床頭的燭光不知道什麼時候滅了,只有月光透過窗戶撒進來。伊麗莎白嘆了口氣,緩緩走上前去,想要將蠟燭點亮。
「別點。」
還沒有反應過來,伊麗莎白就發現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罩住了。
感受到這熟悉的氣息,她的臉龐瞬間通紅。
於其說是溫暖,不如說這個懷抱是滾燙的,是熱烈的,是迫切的。就像一只上了弦的弓箭一般,蓄勢待發。
「達西先生!」她小聲地叫道。
這麼晚獨自來到她的房間——雖然他們已經訂婚——不符合禮節呀。
「不要說話。」
「利茲。」
「讓我抱一會兒。」
達西斷斷續續地說出了三句話,伊麗莎白聽話地安靜地站在那邊。然而她感覺他的身體一點都沒有冷靜下來,反而越來越熱。
「你——」
她剛剛開頭,達西就把她轉了個身,然後用力地吻了上去。
「唔——」
這是一個熱烈的吻。
許久之後,達西才慢慢平靜下來。他喘著粗氣,點亮了蠟燭。入目就是伊麗莎白半裹著浴巾的樣子,這也讓他剛剛安靜下來的身體再次熱烈起來。
見狀,伊麗莎白趕緊又吹滅了蠟燭。
「達西先生——」
「我今天很不開心。」
「我做錯什麼事情啦?」伊麗莎白先是俏皮地問道,然後看到達西慢慢喘促的氣息,她不敢再繼續調戲他了,趕緊正經地說道: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親愛的費茨威廉,你滿懷熱情地為我作畫,最後只得到我的哂笑,所以非常不滿。但是,親愛的費茨威廉,我想說那是因為我愛你,所以我會在你面前十分放松,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做出那樣的事情呀!」
對於這樣一番解釋,達西滿意了許多,但還是別過頭:「每次都是你有理。」
「每次?」
「在倫敦的時候,在麥裡屯的時候,在浪伯恩的時候,還有現在。」
但她還是俏皮地說道:「你就讓讓我嘛。」
達西不吭聲。
伊麗莎白看著達西氣鼓鼓的神情,很難想像竟然會在他身上看到這種乳氣未泯的狀態,不禁想要安撫,就像母親對孩子一樣。
「這次我道歉,親愛的費茨威廉,好不好。」
「你需要補償我受傷的心靈。」
「受傷的心?」伊麗莎白忍俊不禁,但看到達西認真的神色,還是鄭重地點頭,「好。你說,怎麼個補償的辦法呀。」
達西沒有說話,他只重重地又吻上了伊麗莎白。
漸漸地,地心引力無法支撐兩人的重量,他們緩緩倒在了床上。
布衣剛剛褪去,門口卻傳來了敲門聲。
「咚咚咚——」
緊貼著的兩人都一頓。
「嫂嫂,你睡了沒有呀?我剛剛練完琴,想和你聊聊天。」
是喬治安娜的聲音。
達西先生暗嘆了一口氣,他生平第一次不想看到妹妹的出現。
真是。
時運不濟啊!
作者有話要說:
我遁了……
少年時期的白月光cp不再純潔了QwQ
提前預告一下,下章的三個副cp線可能還是和之前一樣,是很短小的短篇。因為作者腦洞不夠,暫時還沒有想好怎麼給配角安排好的結局。其實本來這些都是設計在正文中穿插的,但感覺還是筆力不夠,不知道怎麼寫……慢慢努力!
所以,想要說的就是,如果不喜歡的小天使們可以跳過,我之後完本修文的時候如果有靈感會回來添加∼
然後副cp線結束後,還有一章婚後小劇場,番外就正式完結啦!
然後還想再推一下下一本接檔古穿《教導主任的科舉人生》,我感覺自己確實每一本都在進步的!喜歡原創的小可愛們可以去瞅瞅,已經發了四章啦。
感謝在2020-04-13 09:13:20∼2020-04-14 12:14: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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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夏洛特&比爾
查爾斯·比爾如果早出生一小時, 人生就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本可以成為一名公爵,繼承英格蘭肯特郡一座華麗的城堡,一片占地3.2萬英畝的土地, 以及一把祖傳寶劍[1]。
然而, 他在子宮裡被臍帶卡住——接生的護士使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他活著救出來。這不僅僅讓他多了一個哥哥, 還讓他少了一個爵位、一把利劍、一座城堡、一片土地, 以及,一雙因為臍帶纏繞至瞎眼睛。
從小成長與哥哥的主角光環下, 父親懷德·比爾公爵也從來不關注他。
所以,查爾斯·比爾在成年後就遠離了家族的土地,獨自來到倫敦。因為少年早熟,他很快成就了一番自己的事業,成為了比爾子爵。
但他似乎對婚姻不感興趣。
因為小時候的陰影, 他對於婚姻和愛情並不期待,對孩子更是沒有任何幻想。
他是個瞎子, 也無法和別的紳士一樣,為姑娘們的容貌所吸引。他對此毫無觀念。
而且正是因為他是個瞎子,比爾對於其他的東西非常敏感。比如說性格、比如說品德。
因此,許多的漂亮姑娘因為他的爵位而接近他, 他卻避而遠之。
當然, 比爾也不是沒有過接近動心的時候。
當他第一次認識勞拉小姐的時候,他深深地被她的勇氣震撼,也把她的聲音記在了心裡。
只是,當他第二次和她接觸的時候, 就得知她已經有傾心的男士了。因此, 在還未真正動心的時候,愛慕至火就被掐滅了。
然而, 就在同一天,他遇到了命中注定的愛人。
「你好,我是夏洛特。夏洛特·盧卡斯。」
這是他們之間的第一句話。
比爾對於這位女士的第一印像,就是她的聲音非常好聽。
她的聲音很溫柔,沒有勞拉小姐那麼俏皮清脆,卻如同潺潺溪水,軟綿綿的。
幾句話交流中,他發現她是一位非常穩重的女性。沒有野心,對於未來的看法非常不樂觀。但恰恰她掩飾得很好,好到外人通常認為她是一位溫婉樂觀的女士。
然而,比爾不是外人。因為這樣的感覺他也經歷過。
幾年前的自己,在脫離家族,剛剛來到倫敦的時候,也是這樣的。
一模一樣。
畢竟,一個沒有熟人,只有些小錢的瞎子,能夠做什麼呢?
別人不相信他,他也不相信自己。
所以,在感受到這位夏洛特小姐與自己相似的經歷後,他便格外關注她。像是在照顧年少時候的自己。
然後,他便發現:夏洛特小姐具備他年少時候沒有的品質,那就是善良。
在這樣一個時代裡,這是一個不可多得、極為稀有的品質。
他很快就為之著迷了。
而夏洛特小姐呢?
她是落魄的盧卡斯爵士家的大姑娘,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早早就過了適合結婚的年齡。
她長得不好看,沒有氣質,也不算高。面部最突出的特別就是沒有特點。
她的家庭也沒有錢,她沒有多少嫁妝。
夏洛特覺得沒有人會喜歡她,除非對方是一位瞎子。
而恰巧,比爾子爵是。
——
這是兩個人相互的救贖。
作者有話要說:
[1] 開頭靈感來自於傑弗裡·阿切爾的《同儕之首》。
第90章 麗迪雅&勒弗羅伊
倫敦是一個飛速發展的城市, 就像不斷在城內彌漫的煙霧一樣。
湯姆·勒弗羅伊平時最喜歡干的一件事情,就是在倫敦的街頭,觀察哪些是倫敦人, 哪些是從鄉村來的游客或者商人。
對於他來說, 倫敦人是特殊的。
就像麥考萊先生在《英國史》中所說:
「一個從林肯郡的莊園主出現在倫敦的時候, 人們很快就能把他和當地的居民區別開來, 因為他看起來就跟一個土耳其人或印度水手一樣顯眼。」
鄉下來的莊園主雖然可能比他富貴,但作為倫敦人的他總有些優越感。因為莊園主只能得到佃戶的效忠, 只拘泥於自己的舒適區內。
而倫敦人——倫敦人愛好冒險,能夠無畏地接受新鮮事物。
馬車在街頭行駛著,市長巡游的隊伍長到讓人駐足感嘆,濃妝艷抹的站街女,商店裡琳琅滿目的飾品……[1]
總之, 湯姆·勒弗羅伊為自己作為一個城裡人而驕傲。即使,他也是依附於自己的叔叔, 並無獨立資產。
當剛剛認識麗迪雅·班奈特的時候,他有心嘲笑她,因為她是一位來自鄉村的女士,書也不會讀, 整天只知道聒噪。
她來到地下拳擊場看他打拳的時候, 他故意不理她。
但看著一位漂亮靈巧的小妹妹跟在自己後面,勒弗羅伊覺得自己的虛榮心膨脹了。
麗迪雅漸漸不理他的時候,他內心的小心思突起,他想要找她。找到她再圍著他轉為止。
然而, 就是在這反追的過程中, 他發現了麗迪雅獨特的品質。
她雖然是一位鄉下人,但她——天哪——想像力真的太豐富了!
麗迪雅·班奈特小姐簡直是一位天生的藝術家。
他帶她去畫展, 她並沒有無端奉承畫作——通常鄉下人就會這樣做,他們偶爾還會把倫敦街頭的站街女當成皇族貴女。
麗迪雅先是非常認真地端詳一會,然後和他討論這幅畫怎麼樣取色會更加好看一些。
她的評論很到位,勒弗羅伊想,於是控制不住地越來越想要與她交流。
從在倫敦的一個月,到之後不斷地寫信,再到後來倫敦的約會。
兩個人聊完人生聊理想,互相鼓勵進步著,他們距離關系挑明只有一步之遙。
但是,勒弗羅伊非常清楚,自己的經濟十分依賴於做法官的叔父,而叔父是否會同意自己與一位鄉村小姐的婚事呢?
有一天,他旁敲側擊地問起:「我今日在法院門口遇到一位來自鄉村的小姐,她的名字叫麗迪雅·班奈特……」
叔父翻著報紙的手頓了頓。
「你再說一遍,那位小姐叫什麼名字?」
「麗迪雅·班奈特小姐。」
「確定是……班奈特小姐?」
「是的。」勒弗羅伊有點摸不著頭腦。
「她的家鄉來自哪裡?」
「距離倫敦二十英裡的浪伯恩。」
「哦天哪!竟然真的是那位班納特一家!」叔父驚喜地說道,「你們相互認識沒有?」
湯姆·勒弗羅伊驚呆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怪異的結果。
等到弄清楚了才知道,原來這位麗迪雅·班奈特的姐姐竟然是那位伊麗莎白·班奈特子爵殿下!
有了這一層關系,他那位諂媚的叔父自然對這一門婚事十分滿意。
真是……上帝相助呀!
作者有話要說:
[1]開頭靈感來自於麥考萊《英國史》。略模糊了時間線。
當初想寫湯姆和麗迪雅的cp,是看了成為簡·奧斯汀後,想要彌補兩人未在一起的遺憾。原本也是打算穿插在主線中寫的,但是誒……感覺還是水平不夠,需要提高∼
第91章 婚後小劇場
===關於生孩子===
「親愛的利茲, 你感覺怎麼樣啦?有沒有不舒服——哪裡不舒服?」
這是卡苔琳·德·包爾夫人的聲音。
伊麗莎白和達西結婚後,會刻意地多拜訪羅新斯花園。
因為徳包爾夫人是看著達西長大的,她可以算得上是達西的一位長輩, 所以她想要和她處理好關系。
剛開始, 這樣的工作顯然是比較困難的。但伊麗莎白從徳包爾小姐下手, 她先調理好了徳包爾小姐的陳年舊疾, 然後逐漸地,徳包爾夫人也開始回以好意起來。
慢慢地, 她竟然被伊麗莎白的人格魅力折服了,徹底地決心與她交好。
比如說此時,在得知今日是伊麗莎白的預產期的時候,她不辭辛苦地從羅新斯花園趕來。
對於只有安妮·德包爾小姐一個孩子,她也很是遺憾。
所以此時徳包爾夫人看著伊麗莎白高高隆起的小腹, 目光裡滿滿地都是慈祥。
倒是班奈特太太生了五個女兒,現在反而沒有太大的反應。
但她也沒有閑著, 可正在房間裡緊張地幫著護士的忙呢。
護士自然是不需要她幫忙的,但也不好意思拒絕她的好心。
男士們都在門外等著,達西先生在窗戶邊來回踱步。他想要側耳聽一聽房屋內的聲音,依此來判斷伊麗莎白的狀態, 可惜他什麼也聽不到。
「別擔心, 達西先生。」簡抱著一個半個月大的孩子,說道。
她也剛剛闖過這道鬼門關。
「一年前,我絕對不會想到現在這樣的情景,我的朋友達西。我們的孩子都來了, 竟然有這樣的喜事!要我說, 達西,我衷心祝願達西夫人生的是一個女孩。這樣她就可以和我的小賓格利訂婚了。」賓格利先生說道。
達西沒有回答。
一年前, 他也想像不到會有今日。
剛剛和伊麗莎白到達彭伯裡的時候,第一天晚上他們差點失手。不過幸好有喬治安娜的打斷,才把他的理智拉了回來。這之後的幾天,對於他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這之後的幾個月也是。
原本,他想要給伊麗莎白一個盛大的婚禮,所以把婚禮定在了十月。但當這幾日在冷水澡中度過後,他非常後悔。
三個月度日如年。
在婚禮結束的晚上,他終於如願以償。
但沒有想到,就那麼一次,伊麗莎白就懷上了小達西。
她非常珍惜自己的孩子,所以達西開啟了九個月的禁欲生活。
……
達西眺望著遠方,思慮萬千。
房屋內伊麗莎白的叫聲把他拉回來現實。
「怎麼樣了?發了什麼?」他急忙敲門,滿頭大汗。
「達西先生,達西夫人沒有事情,您不用擔心。」護士探出一只頭,說道,「嬰兒的位置很好,應該不到一小時就可以結束了。」
「我真的要做父親了……」
達西喃喃說道。
有著世界上最美麗的妻子,和世界上最可愛的孩子。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安吉麗娜的自白===
我的名字叫安吉麗娜·達西,今年八歲。
我聽說別人家孩子的名字,要麼是父母在《聖經》中翻到的,要麼是繼承祖父或者祖母的名字。
而我不一樣。
我叫安吉麗娜,是我媽媽在夢中得到的。
家裡的人喜歡叫我安吉拉,除了我的爸爸。
我的爸爸總是叫我安吉,叫我天使。可是我覺得,天使應該是獨一無二的。而在爸爸心中,這個位置毫無疑問地屬於媽媽。
有一次,我和我的媽媽從園林走出來的時候,爸爸嚴肅的臉上慢慢浮現起笑容。他朝著我們走來,我也朝他跑去。
然而,爸爸繞過了我,抱起了媽媽。
等過了好久,爸爸才走到我的身邊,牽起我的手。
當時我非常地不開心,就甩開他,跑去找我的卡苔琳奶奶。
卡苔琳奶奶非常溫柔地抱住了我,她才是最喜歡我的人——當然,除了媽媽。
媽媽最愛我了。
愛到有時候爸爸會吃醋,說當初不應該那麼衝動,應該慢慢來,等到結婚過兩三年,才要我。
哼。
都這樣說還叫我天使。
至於我是怎麼樣生出來的……
爸爸媽媽沒有告訴我。
可能因為我是他們的天使,天使是不能描繪晉江不讓描繪的情節的。
===我的叔叔們===
我的媽媽家裡有五個姐妹,所以我就有很多叔叔和嬸嬸們。
我的第一個叔叔叫賓格利。
他和簡阿姨在媽媽的建議下,建立了環保基金會,目的是減少倫敦城裡的煙霧。
我聽媽媽說,倫敦的煙霧很可怕,如果現在不管理,以後可能會有很多人因此去見上帝。
我問媽媽,見上帝不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嗎?媽媽說,但是見上帝之前很痛苦。
我想起來我之前去過幾次倫敦,回來後都發了很高的燒。
那確實非常痛苦,我還是不要去見上帝了吧。
*
我的第二個叔叔叫小詹納。
他是個非常奇怪的人。我很少可以看到他和瑪麗阿姨,因為他們都喜歡呆在倫敦的實驗室,做一些非常神奇的東西。
我曾經告訴他,要少去倫敦,因為去倫敦後會被倫敦的煙霧纏上,就要很快地去見上帝了。
但小詹納叔叔只是摸了摸我的頭,卻沒有回應我。
他不喜歡說話,所以我也不太和他親近。
只是他家裡的那顆蘋果樹真的是太漂亮了!蘋果樹上的蘋果又大又紅,真的很好吃。
叔叔每此看著蘋果樹都會很溫柔,我問他為什麼,他說這是他和我阿姨愛情的結晶。
可是,明明我也是我和我爸爸媽媽愛情的結晶,但我不是一顆蘋果樹呀!
真奇怪。
*
我的第三個叔叔叫華生。
他是一位醫生,我的很多次發燒都是他幫我看好的。
他現在也在倫敦,和我的吉蒂阿姨在一家醫院裡工作。
叔叔是醫生,阿姨是護士,都是非常厲害的人。
但我就是弄不懂,為什麼大家都這麼喜歡倫敦呀!
華生叔叔告訴我,那是因為他的朋友歇洛克·福爾摩斯。
我見過福爾摩斯叔叔一次,然後就是那一次他看出了我偷偷吃糖,並且告訴了媽媽。
他真壞。我不知道為什麼華生叔叔喜歡和他呆在一起。
*
我的第四個叔叔叫湯姆。
可是他並不比我大上多少,私下裡,我喜歡偷偷叫他哥哥。
他是我的叔叔中最漂亮的一個,也是最喜歡和我玩的一個。
我有很多布娃娃,都是湯姆叔叔和麗迪雅阿姨送給我的。
但非常不幸運的是,他們也常常住在倫敦。
可惜,要不是我經常發高燒,我也要常常住在那裡。
簡阿姨,你一定要幫助把倫敦的空氣治理好呀。
*
哦對。
我還有一位叔叔,名叫柯林斯。
當然,我沒有見過他,只是聽德包爾奶奶偶爾提起過——是和爸爸媽媽提起的,奶奶從來不和我說這些事情。
奶奶說,柯林斯叔叔與他的未婚妻解除婚約後,性格越發奇怪。
她便開始覺得這樣的人物不夠作為教區的代表,所以辭去了他牧師的職位。
至於柯林斯叔叔後來去哪裡了,我就不知道啦!
有的人說他去倫敦找先前的未婚妻,卻被她趕了出去。也有人說他就住在浪伯恩附近,想要等待我的班奈特爺爺去見上帝,然後繼承那座莊園。
可是,我親愛的爺爺身體可好呢!我一點也不希望他去見上帝。
至於柯林斯叔叔——
我沒有見過他,也不好評判。
但是爸爸告訴我,好人有好報,惡人有惡報。
看他這個樣子,一定是個壞人吧?
可是我想不通,既然不想要惡報,為什麼要做一個壞人呢?
大人真復雜呀。
(本書完)
作者有話要說:
以下為作者的完本嘮嗑與記錄,可跳過噢:
敲下全本完,好開心!照例這是完結反省時間。這本書原先是計劃用來磕原著cp,圓原著的撒糖之夢,以及練習人設和劇情的。因為有原著人設與劇情助力,所以總體上感覺還是比較順利。與上一本相比,學習到了很多,也了解到了自己的長處和弱點。
自我感覺進步還是比較滿意的。首先,我發現我似乎更加擅長寫感情戲,無論是從讀者小天使的反應還是自己寫作的順暢程度來說。所以以後的兩三本,都會用感情線作為主線,但會慢慢練習寫劇情線。設計好伏筆,開文前要反復磨大綱。其次,因為原著的助力,人設不需要我去多思考。但在這個過程中也抓住了很多東西,可以用在寫原創之中。以後應該也會原創和衍生交替著寫,用衍生磕cp和學習人設劇情以及原著筆法,然後用原創自我訓練。最後一點,感覺相比之前,每一章內的情節處理更好,更加完整。
當然,不足還是有很多很多。劇情線沒有太多伏筆和邏輯,很多都是當即想起來的,所以看起來沒有大的節奏和懸念。這本書主要寫主cp,但副cp有點一言難盡。很多都是紙片形像。所以還要多學習怎麼樣將配角融入主線中寫,當然,在不水文的情況下。群戲有一點點進步,但還是不太好。另外,當寫一個時代的時候一定要多了解一些,這樣可以展現給讀者一個非常自然而真實的背景。最重要的一點,我似乎還是很容易放讀者鴿子……下一本一定爭取學會不斷更,哪怕存稿期多一些。
最後,真的很感謝一路陪伴的小天使們!感謝你們的評論和各種建議,下一本同人的時候我會更加努力讀透原著,然後了解時代背景再開文的∼也盡量承諾了更新就做到……
summeren 2021-4-27 19:47
意外的好看 有出現其他小說的腳色 很有趣
官方CP寫得很甜阿 想看更多甜蜜互動
感覺是不一樣的LIZ 更包容有智慧
有開金手指 但對故事線影響不大
故事起伏不大 順順的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