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0-6-10 04:03
第1章
「至不知何日才能再見、我親愛的藤丸立香：
親愛的立香，我來到這個新世界已經三天了。這三天裡，我成功地從黑幫械鬥、異能暴走以及驚心動魄的殺人事件中活了下來。目前正被這個城市最大的暗勢力收留著。
寫下這句話的時候，我又忍不住慶幸，這封信你收不到。不然你一定會指責我說太不小心了，怎麼又混到了邪惡勢力的手裡。其實關於這一點，我真的可以解釋。在前一個世界的時候，警察實在是太無能，我為了生存和假戶口，也只好選擇生活在敵人堆裡。
至於這個世界，我就更無辜了。
一切都是暗算了我們的那個狗比——「夢境圓桌會議」中的叛徒——白蘭·傑索的錯！
他借著你交予我的英靈召喚陣，試圖將我拉進這個世界時，根本就沒有控制好落點。
我是掉在黑幫械鬥場合的正中間！
當時的場景真的太可怕了，簡直是超能力表演現場。如果不是我有著排斥一切異世界超能力的天賦，怕是在掉下去的第一刻，就被那些可怕的異能力給生吞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裡的黑手黨好像也不太正常，所以作為俘虜的我，還能在窗口給你寫著寄不出去的信。
綜合考慮我來到這個世界後的遭遇，我認為，能在械鬥中保住自己已經很不容易，至於是不是又被黑惡勢力撿回去了……還是不要在意了。
另外，為了大家各自所在世界的獨立與安全，我會按照夢境中梅林的指示，暫時關閉「夢境阿瓦隆」。直到梅林重新建立好新的「防火牆」，將白蘭·傑索這個狗比隔離在外後，再打開它與你們相見。
請相信我，在你思念我的同時，我也在思念著你。不僅僅是你，我還想念著利姆露與入間，夢境圓桌關閉，也不知道利姆露做魔王順不順利，入間有沒有成功再次升階。
聖哉在白蘭破壞「夢境阿瓦隆」，試圖打破各個世界間的屏障前，先去了新的世界做勇者，現在想想也是件好事。雖說「夢境」關閉，大家暫時不能互相提供幫助了，可聖哉不在多少也躲過了白蘭的圖謀。
梅林可是說了，作為被召喚的勇者，聖哉對異世界的適應力和穿透力僅次於我。若非他暫時離開了，白蘭在選擇下手對像的時候，一定會先找他。
啊，廢話說了這麼多，差點忘了重點。
是的，經過我三天的調查，基本可以確定，這個世界就是白蘭·傑索所在的世界。
他將我拉進他所在的世界。
基於這一點，我懷疑他的陰謀還沒有終結，或許有什麼更糟糕的還在等著我。
但也不必太過擔心，我相信憑借迦勒底與我之間的契約，在立香你借予我的英靈們的幫助下——
我一定能夠在這個世界裡就終結掉白蘭的野心，徹底消除掉這場隱患。
順便一提，按照我與這群黑手黨的交涉，今天下午，我應該就能見到他們的首領，對我的處境進行下一步的商討。
為自己爭取權利這件事，我還是很有經驗的，運氣好的話，或許在對付白蘭這件事上，我還能得到他們的幫助。
畢竟——黑手黨嘛，哪有嫌地盤多的對吧？
請不要掛心我。
我一切都好。
你親愛的『召集者』花江敬上。
啊，對了在信件的最後，請允許我再多說一句——
白蘭·傑索這個狗比，他一定——！」
哢的一聲。
因為用力太猛，花江握著的鋼筆尖哢噠一下折了。她看著污了「死」字略頓了一秒，緊接著迅速地、維持著溫和的表像，將這張寫著無數秘密的紙張團成了一團，丟進了房間的炭盆裡。
炭盆閃爍這紅色的火光，很快就將這張信紙吞噬殆盡。
在紙張盡數化為灰燼之後，花江來這個世界遇到的第一個好心人，那一位帶著帽子的好心青年敲了敲屋門。
花江回頭看去，就見對方略壓了壓帽子，朝她略抬了抬漂亮的下巴，開口道：「喂，小丫頭，boss回來了，他要見你。」
預料之中。
花江點了點頭，收起已經壞掉的鋼筆。
她握著鋼筆走近，平視著好心的帽子青年，請求道：「我這就去，不過鋼筆壞掉了，可以換一只新的給我嗎？」
青年聞言低頭看她掌心壞掉的筆尖，皺了皺眉道：「那幫人怎麼做事的，筆這麼容易壞嗎？」
「行了，我知道了。」青年轉頭帶路，對花江道，「如果你能夠說服boss讓你活下來的話——」
他回頭看向花江，眼睛裡閃爍著光：「給你買一箱都行。」
花江點了點頭，她說：「好的，記得買貴一點。貴的質量好。」
對方聞言：「……」
「這一點上真是——也那麼像那個家伙！」青年暗罵了一句，忍不住又回頭問：「喂，丫頭，我問你，你真的叫太宰治嗎？」
花江聞言，露出了再虛偽不過的笑容。
她看著眼前的帽子青年，非常溫和的回答：「中原中也是閣下的真名嗎？」
帽子青年露出了復雜難辨的表情。
花江看著他這幅表情，心想：嘿，當誰沒有上過學呀。
中原中也，昭和時代的明星詩人，必讀詩集《山羊之歌》——
——我可是錄取偏差值高達八十的高中裡，文化課的年紀前三！
——編假名也編的上點心啊！
帽子青年聞言:「……我的確就叫中原中也。」
花江溫柔似水：「哦，那我的確也叫太宰治！」
你是中原中也。
哈，那我可不就是太宰治！
花江心道：以假應假，不算騙人！
第2章
港黑總部的高層。
皮鞋踩過大理石的聲音噠噠。
間或那聲音亂了起來。
中原中也雙手插兜，不太耐煩地回頭看了一眼。就發現他從械鬥場上撿回來的、那個和太宰治一樣黑色頭發的小丫頭，因為不熟悉路而不小心絆了一腳。
也虧得她反射條件不錯，在這樣的情況下也沒摔倒，踉蹌了好幾步也算是站穩了。
中原中也看了她一眼，收回了半伸出的手。
他看起來非常冷酷黑手黨的回過頭去，吩咐：「跟緊了，要是亂跑被殺了，我可不負責。」
小姑娘看起來有被嚇到，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宛如透明一般看了他好一會兒，接著慢慢才說了一聲：「哦。」重新抬步跟上了他。
說「哦」時候乖乖的表情，總算是不像太宰治了。
——太宰那個混蛋不可能有這種表情。
心下略安的中原中也很快又因為這種安心而暴躁了起來。
他雙手插兜，快步的向前走去。
為了跟上他，原本趨於平靜的皮鞋噠噠聲，又急促而亂起來了。
——說到底！還是因為異能力啊！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在這個具備異能的世界裡，異能簡直就是異能者的另一道指紋。尤其是「無效化」這種反異能的異能。明明異能特務科的家伙說過，「異能無效化」的能力算上歐洲也找不出第二個，簡直是太宰治這個人的活招牌——！
——既然是獨一無二的異能，為什麼會還能被自己碰上類似的！
更何況，這個家伙。
中原中也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黑發女孩五官精致，長發順直。怎麼看，都像是可以印上學校招生手冊的模範優等生，只是……在長相上，莫名有些像……某個叛徒。
皮鞋聲停下，跟著他一路快走走停停三次的花江終於忍不住了。
她忍著好脾氣，溫和地提問：「是我有什麼問題嗎？還是要進行一次安檢？」
中原中也咳嗽了一聲，他移開視線，說：「你這點能力沒法對boss做什麼，更何況，你身上有些什麼我清清楚楚。」
花江看了他一眼，也沒反駁。
雖然她不清楚這位假名「中原中也」的先生在這黑手黨裡地位到底有多高，但應付這種性格的人她可太有經驗了。
她！世界的穿越者，異界旅人的召集者，曾和狂王庫丘林並肩作戰、侍奉過康諾特的女王梅芙，也被一統六國、最初的皇帝承認，與拯救世界的御主藤丸立香談笑風生，什麼大風大浪的奇葩個性沒有見過。
人際交往技能點到滿的花江，即便在黑手黨的陣營裡，也能現場給你表演一下什麼叫做「超能力是好感度」。
對於這位帽子先生冷酷言行下掩藏著的好心，花江看得清清楚楚。
即便他表現的再凶惡，花江心想，只要她很可憐地說一句：「鞋子容易崴腳，您可以走慢一點嗎？」
他就會——
「什麼？你怎麼不早說。」他盯著花江穿著的小高跟皮鞋皺起了眉，「誰給你買的這玩意！」
花江：現在是考慮這個的時候嗎？
她飛快道：「我們能早點去見首領坐下嗎？」
中原中也鄒著眉問：「能走過去嗎？」
花江小聲說：「可以的，不要走走停停就行。」
中原中也表示了解，他轉身繼續帶路。這一次不再有分毫的停頓，直接將花江帶去了首領在的頂樓房間。
花江看著他的背影嘆氣。
果然不是正常的黑手黨，正常的黑手黨，才不會去管俘虜走路的鞋是不是合腳呢！
也虧得不是正常的黑手黨，不然，她在掉下來的那一刻，應該就死了。
唉，還是要怪白蘭。
白蘭·傑索今天也死了！如果不是他，她現在還在家裡和哥哥以及哥哥的朋友一起吃火鍋呢，哪裡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花江唏噓著，在中原中也的叫喚下，走進了這頂層的房間。
最高的房間牆壁全然是落地窗的構造，靠近落地窗的地方，放置著兩張紅絲絨的扶手椅，椅子中間擱著一座小幾。
此刻，救了她也算是「綁架」了她的好心帽子先生的首領就坐在其中的一把扶手椅上，他手裡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紅茶，正透過落地窗，欣賞著這座城市落日的美景。
中原中也看起來極為敬重他的首領。在離對方幾步外，便欠身行禮道：「boss。」
在提及花江的稱呼上，他有些艱難：「……和您提過的人，我帶來了。」
「……是那位新的『太宰』嗎？」
花江聽見這位首領含著笑意的聲音。
緊接著，他從側過了身，花江見到了他絕不過四十，尚且年輕的面容。
半長黑發的英俊男人微笑著看向花江，在觀察了片刻後，他對中原中也笑道：「是有些像，看著這張臉，我就快信七成了。」
「她有說自己和『他』的關系嗎？」
中原中也卻皺眉說：「沒有。」
這麼說著，他還瞪了花江一眼，回答道：「這家伙堅持要和您說，對我們什麼也不肯開口。」
首領聞言帶著白色手套的單手支住了自己的下巴，他忍不住笑：「啊，這一點，也的確有點他的風格。」
中原中也忍不住道：「但太宰那混蛋現在應該——」
中原中也沒有說完，首領抬手阻止了他。
他看著花江卻對中原中也說：「這次我去意大利和彭格列的首領交流，從他那兒得到了一個很有趣的知識。」
「你聽過平行世界、或者異世界的理論嗎？」
中原中也茫然：「什麼？」
首領意識到他的茫然，主動解釋道：「一種猜想，我們在生活中每做出一個選擇時，就會引發出新的未來，不同的選擇引發不同的未來，這些不同的未來有些構成的平行世界，有些在起初就異化得厲害，也就形成了異世界。」
「簡單來說，按照平行世界的理論。別的世界裡，是可能存在著女性的太宰、甚至是女性的中也哦？」
中原中也聞言大驚：「什麼，難道這個家伙是——」
他看著花江的眼神滿是「人生都要因為這個消息崩掉了」的震驚。
這麼好騙的樣子連花江都看不下去了。
雖然她也聽得滿頭霧水，還是忍不住輕聲打斷了對方的胡扯：「您不會只想說這個吧？」
首領看著她笑容越深，他說：「當然不是，只是我要先為我重要的下屬答疑解惑。」
說完這句話後，他對中原中也道：「中也，我有些話要與這位小小姐單獨說，能麻煩你先離開嗎？」
中原中也還沉浸在「某個世界裡可能存在著女性的太宰治」這一點上，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眼見中原中也離開。
對方捻起桌面上的一張紙，慢慢站了起來，他向花江自我介紹道：「我是森鷗外。如你所見，是這個組織的首領。」
「你好啊。」他一邊將紙張翻過面來，遞給花江，一邊慢條斯理道：「自稱『太宰治』的小姑娘。」
花江一邊接過紙，一邊忍不住在心裡吐槽：森鷗外，明治維新時期的大文豪？哦，我明白了，你們組織和酒廠一樣是吧，別人用酒做假名，你們用歷史上的文豪？這是什麼古怪的興趣。
花江一邊腹誹著一邊看向對方遞給自己的紙張。
在看清紙張上寫了什麼後，花江僵硬了。
那是一張暗世界的通緝令，懸賞千萬美金。
花江不太明白的是，這張通緝令上為什麼印著的是自己的臉。
而通緝令上的名字，也清清楚楚寫著「花江」。
花江：「……」
她忍不住手指微抖。
自稱森鷗外的男人溫柔地從她手中抽回了這張紙。
他看了看通緝令上的信息，笑道：「花江，真是美麗的名字，這個名字的價值也令人瞠目結舌。」
「看在我拿著這張通緝令，卻沒有第一刻聯絡密魯菲奧雷家族的份上。」帶著白手套的修長手指將通緝令翻轉在花江的眼前，「這位小小姐，你可否告訴我，密魯菲奧雷的首領白蘭·傑索，為什麼不惜花這樣大的代價也要搜尋到你呢？」
「你和他有什麼仇怨，可以告訴我嗎？」
這個男人請花江坐下，甚至為她倒了杯茶，半是威脅、半是寬慰道：「我會試你的回答來決定對待你的方式。」
「給個提示，我喜歡誠實。」森鷗外豎起一指，「還請不要讓我失望。」
花江：「……」
花江看著那張通緝令，心裡只差把白蘭傑索千刀萬剮。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坐在了森鷗外身邊。
她端起了那杯茶，遲疑著開口道：「……您相信異世界的存在嗎？」
森鷗外的手指略頓，他看向花江：「我以為那只是個我與中也開的玩笑。」
花江謙虛笑了笑：「不瞞您說，您的知識真是源博且確切。異世界的確存在著，我就是異世界來客。至於白蘭傑索為什麼要搜索我，很簡單，我就是他從異世界抓過來的呀。」
「如果是您，您會想要自己的實驗品遺留在外嗎？」
森鷗外裝作思考了一瞬，他笑道：「那自然不可以。」
花江煞有介事地點頭：「所以就是這麼回事了。」
森鷗外看了一會兒花江，他說：「你倒是不擔心我不相信，也不擔心我在聽完後會將您交給密魯菲奧雷。」
聽到這話，花江笑了。
她和森鷗外一起看向了落地窗之外，這可真是個好位置，幾乎可以將整片城市收入眼中。
花江說：「如果您預先沒有懷疑，就不會刻意在中原中也先生面前提起『異世界』的話題了，我相信您原本對我的來歷就有猜測了。」
「至於擔不擔心您將我交給白蘭？」
花江笑得天真又單純：「如果要將我交給白蘭傑索那個王八蛋，您大概就不會讓中原中也帶我來見您了。就算見您，領我前來的人也絕不會是您重視的下屬。」
「畢竟，要是一個搞不好，產生嫌隙就不妙了對吧？」
森鷗外看了花江好一會兒。
半晌後他才說：「如果不是知道他厭世的性格不管換多少個世界都不會改變，我差點真的要相信你是另一個世界的他了。」
花江：「……？」
她困惑不解：「他？中原中也先生也提過他，是什麼人嗎？」
森鷗外看著花江意味深長道：「一位組織的叛徒。」
花江：「……」她立刻不問了，低頭喝茶。
「敏銳這一點也很像啊。」森鷗外盯著花江看了一會兒，他雙手一拍，「決定了。」
「你加入我們吧。」
花江：「？」
森鷗外分析道：「密魯菲奧雷已經在暗世界對你下達了通緝令，可以說，只要離開由我控制的橫濱，你立刻就會被想要討好密魯菲奧雷的家伙們生吞了送去白蘭傑索的眼前。」
「如果想要與他對抗、甚至最基本的、在他的搜索下活下去。你只能依靠我的組織。」
「只是我從來都不做賠本的生意，作為保護的交換，你加入我們，做中也的新搭檔如何？他也許久沒有搭檔了。」
花江：「……」
雖然有一點心理准備，但真的被現場邀請加入黑手黨還是讓花江窒息了一下。
她試探道：「可我不會殺人哦。」
森鷗外微笑：「不需要你殺人。我聽中也說，你也是具備異能的，而且異能是罕見的『接觸無效化』。」
花江想到因為自己「異世界穿越」而擁有的「介質——排斥一切不屬於自己原世界的超能力量，接觸使之無效的天賦，遲疑著點了點頭。
森鷗外笑的更深了。
他說：「在這裡，我們大多都會為異能取個名字。你有給自己的異能取名嗎？」
花江看了眼森鷗外，發現他心情是真的不錯，於是小聲問：「那位中原中也先生也有異能嗎，他的叫什麼呢？」
森鷗外非常體貼的回答：「被污濁的悲傷。」
甚至會背這首中原中也名作詩歌的花江：「……」
她抬起頭，露出笑臉：「這樣啊，那我的就叫『人間失格』吧？」
森鷗外臉上的笑意因為差點控制不住甚至差點有一瞬的扭曲。
他伸出手掩住唇齒咳嗽了好幾聲。
半晌才恢復平靜說：「那麼，為了安全，花江這個名字估計是不能用了。你需要一個假名。」
花江了然，她也是看過名偵探柯南的人，雖然沒見過真的黑幫，但也懂黑幫是怎麼行事的。
她問森鷗外：「就像中原先生、森先生您取的名字一樣嗎？」
——組織內的代號嘛，就像酒廠，她現在已經懂了。
就好像柯南幾百集了，你知道琴酒的真名是什麼嗎？不知道吧，琴酒就是琴酒。這麼說來，她之前可能還怪錯中原中也了。
中原中也就是人家的代號啊？
組織給的，你也沒有辦法拒絕呀，只能當做對外的真名了呀！
回頭要去道歉才行。
花江想著，森鷗外托著下巴看她，笑眯眯問：「你有想好的嗎？」
花江遲疑道：「太宰治……行不行呢？組織裡有沒有衝突的對像呢？」
森鷗外這回是真的扭過臉去狂笑了。
等他再回過頭來的時候，他溫和道：「還是『太宰』吧，兩個字的稱呼，干脆利落。你覺得呢？」
花江：「唉……也，也行吧。」
森鷗外笑著向她伸出了手：「很好，協議達成。歡迎你加入mafia，新的『太宰』。」
新的？
花江不太明白這個用詞，不過想想，她也的確是新人，好像這麼用也不算錯。
於是她也將手伸了過去，握上後道：「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啊。」森鷗外握上了她的手，十分肯定地笑道，「我有預感，一定會愉快的。」
「走吧，我先帶你去見中也。」
「不過，我順便多問一句。在你原來的世界裡，你有家人嗎？」
花江覺得同盟已經達成了，瞞太多不利於合作，不過說太多也有些危險。於是她半含糊著道：「有，有一個哥哥。」
至於是義兄還是親兄，就不用說的很細了嘛。
森鷗外好像也沒興趣知道很細的樣子。
他點了點頭，對花江說：「很好，我建議你把這件事也告訴中也哦。」
他向花江眨了眨眼：「會很有助於你們培養感情。」
花江：「……？」
第3章
森鷗外將花江交給了中原中也。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溫潤優雅，托著花江的手交付在中原中也手上的時候，簡直像是位托付兒女的慈祥長輩。
如果他沒在托付的時候，還不忘和中原中也說上一句——
「這是新的『太宰』，高興嗎，中也。」
中原中也：「我怎麼可能高興的——」
起來兩個字卡在了喉嚨裡。
面對無辜又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小姑娘，中原中也對前搭檔的所有辱罵都卡在了喉嚨裡，沒發出去。
森鷗外非常滿意地伸手握住他們倆的手，一起晃了兩下，說道：「很好，這樣一來，大家就都認識了。中也，要好好照顧新同伴哦，她在這裡沒有親人，你要好好保護她哦。」
「另外——她算你帶回來的，所以規矩由你執行。」
說完，森鷗外便揮了揮手，瀟灑的走了。
直接把完全弄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的中原中也留在了原地。
中原中也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頭看站在他面前的花江。他的眉頭下意識地就皺起來，花江連忙解釋。
花江敏銳察覺到了中原中也的情緒，她很小心地露出笑容，無害又溫和地說：「之前誤會了中也先生，是我不對。」
「在這裡我向您道歉，看在我舉目無親的份上，您原諒我吧。」
她伸出手去握中原中也：「從今天起，我就是『太宰』了。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終於反應過了來，他一下甩開了手，連退兩步後，才瞪著花江：「……哈！？」
「什麼太宰！」他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花江，抓著頭發煩惱了好久，才轉頭質問道：「喂，我問你，你是這個世界的人嗎，啊？」
他威脅花江：「給我說實話！」
花江看著他頹然又崩潰的樣子，就知道他現在還陷在森鷗外那句「異世界也有女版的中也哦」裡頭沒出來呢，不免對他這麼容易被騙的性格產生憐憫。
花江是願意對好心人說實話的。
只是——
在過來的路上，森鷗外對她說：「花江是異世界來客這件事，最好除我之外不要再告訴任何人。」
「不過，有關你在異世界的人生，可以適當的分享一些。畢竟一個人若是無親無友憑空只出現，總是容易引人猜測、甚至平添麻煩的對吧？」
回憶結束。
花江開口道：「我當然是這個世界的人，異世界什麼的，一看就是騙小孩子的假像故事啊。」
她說完了第一個謊。
中原中也得到這個答案後整個人顯然松了口氣，但看起來還是不太友善，瞧著自己的警惕的很。花江想了想，又試探著多說了一句：「……其實，我有一個哥哥！」
中原中也放下去的那口氣又梗回來了：「……！」
他猛地抬頭兩步走了過來，花江被他的行為嚇了一跳，連忙甩鍋道：「是森先生要我把這件事告訴你！」
中原中也的腳步停下。
他蹙眉思考：「boss讓你把這一點告訴我？」
他盯著花江：「他還說了什麼？」
花江仔細回想，她決定把「太宰」這個代號潛藏的雷也全部甩給森鷗外。
從和森鷗外的對話裡可以判斷出，太宰治這個代號絕對就是他和中原中也嘴巴裡提到的那個『他』，也就是這個組織的前叛徒使用的，雖然不明白為什麼森鷗外希望她繼承這個稱號，但花江覺得只是順著老板意思說話的她決不能背鍋。
鍋要推出去。
她對中原中也斬釘截鐵道：「『太宰』這個名字，他認可的，也是他說不用換的！」
他緊緊盯著花江，眼神銳利，被這樣的眼神審視，很難有人能說謊。
而花江呢？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她眼神堅定，眸光透徹，正直的不能再正直。
中原中也動搖了。
他問花江：「所以，你真正的名字，果然不是太宰治吧。見面的時候，你為什麼要自稱『太宰治』？」
花江：……那當然是因為你自稱中原中也啦，我以為你在玩文豪游戲嘛。
但這樣的話顯然不合適說。
花江修飾了一下真相：「因為那時候我以為中也先生用的是假名，所以我也就——太宰治，是我潛意識裡最清晰的名字了。」
太宰治多有名啊，人生觀又很傳奇，提到文豪，都很容易叫他的名字嘛。
所以這麼說不能算有問題。
中原中也表情變了。
他說：「……只記得名字了？」
他想了想，又換了個話題：「你哥哥……是二十歲左右？」
花江想了想另一個世界的義兄年紀，點了點頭：「應該是。」
中原中也忍不住道：「喂，什麼叫做應該是，你連你哥哥的年紀都記不住嗎！？」
花江：……不好意思，這個我還真的沒有問過。因為他家裡蹲還不上學。
要是被新同事誤會自己是個冷漠的人就不好了，花江決定多撒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謊。
「……很小就分開了，所以我也不能確定。」花江掰了掰手指，低頭說：「應該是吧。」
她偷偷抬頭觀察觀察著中原中也的表情：「怎麼了，這個很重要嗎？」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被自己推理出來的結果驚到失語。
前一刻，他還在懷疑自己是不是撿到了異世界的女版太宰治。
這一刻，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撿到了太宰治這個混蛋的妹妹。
中原中也沉默著。
他看著面前的小姑娘。
雖然低著頭，但樣貌的確有五分和那家伙相似。
同出一源的能力，相似的樣貌。
在這樣的事實下，找反駁的證據都找的很難。
其實在看見這個孩子的時候，中原中也就忍不住在猜測了。如果不是有這樣的猜測，他也不會從械鬥場上把人給提回來，而不是讓下屬丟去警察局。
人總是在心裡有所猜測的時候，忍不住地將所有似是而非的的線索統統都往自己的猜測上靠。
更何況她說了啊。
她有哥哥！而且，而且是boss讓她叫「太宰」的啊！
橫濱在森鷗外的眼裡沒有秘密！只要是出現在橫濱的人物，港黑都能將對方的底細扒的清清楚楚！
現在想想，對啊。森鷗外是昨天回來的，在這家伙張口還自稱是「太宰治」的挑釁下，森鷗外為什麼今天才要見這丫頭呢？
當然是因為boss高瞻遠矚，在審問前先去調查了這個家伙的底細啊！
難怪昨天情報部門的家伙們出動了。
原來如此，是這樣啊，難怪boss會說是「新太宰」。
正因為摸清了對方的底細，所以才決定交給了我吧。
畢竟如果真的是那個叛徒太宰的妹妹……交給別人也不放心啊。
中原中也認為自己發現了真相。他再次看向花江的眼神變得柔和又同情。
這孩子看起來多大，也就是十五六歲的樣子吧，比芥川還要小。
看對方連哥哥的年紀都要算不出來，僅僅只對太宰治這個名字有記憶的樣子，她被丟下的時候到底才幾歲啊！
可惡的太宰，這家伙果然是個混蛋，怎麼能把這麼小的孩子給拋棄啊！
中原中也認為自己真相了。
小姑娘還在偷偷地看他，問：「是有什麼問題嗎？啊，其實我也猜到了……」
她有些沮喪的低下頭：「『太宰』這個稱呼以前有人用過吧。如果這個稱呼冒犯到了中也先生，我道歉。」
「我會去和boss商量，換一個稱呼的。」
花江一邊說著一邊作勢要去追森鷗外。
中原中也見狀連忙攔住了她，他有些語塞，好半晌才抓著花江的肩膀問道：「不用。」
中原中也低垂著頭，他看起來有點崩潰。
不過他還是盡可能地安撫花江道：「你可以用『太宰』這個稱呼，不，應該說……」
中原中也：太宰治這個混蛋，把妹妹丟了，姓總該還是要留下的吧！！
不，姓必須要留下！
中原中也斬釘截鐵：「你就是『太宰』。」
「前一個家伙，你不用管！」反正是拋棄了年幼妹妹的混蛋叛徒，沒有必要再有聯系！
花江：「？」
她看著中原中也義憤填膺的表情，下意識點頭：「……唉，好，好的。」
解決完了代號和稱呼的事，搭檔要帶她去見組織裡的重要成員。
路上，中也先生說：「mafia的規矩，由引薦人贈予新進者一樣禮物。我進來的時候，得到的是這頂帽子。」
「所以除了這頂帽子，在我身上有的，你想要哪一樣，大可直接說。」
花江看著中原中也，心道：……其實我只想要新鋼筆，但你身上看起來又不像有鋼筆的樣子。
看著中原中也一直帶帽子的樣子，她猜測這樣禮物接收了怕是得一直帶著。
於是她掃遍中原中也全身，終於找到了一樣很方便攜帶的小東西。
她指著中原中也的頭發說：「綁頭發的發繩，可以給我嗎？」
中原中也怔住。
他看了花江一眼，指著今早隨手找到的、用來圈住有些長了的尾發的黑色發圈，不太確定問：「這個？」
花江肯定：「這個。」
中原中也：……我不明白你們太宰都在想什麼。
想是這麼想，中原中也還是很痛快地摸下了那枚黑色發圈，放進了花江的手心裡。
他說：「我以為你會要懷表鏈什麼的，女孩子不都喜歡漂亮的東西嗎？」
花江心想：表鏈這玩意才不方便帶著，衣服要是沒口袋就完蛋。
但話當然不會這麼說。
她非常友好地笑道：「怎麼會，中也先生的頭發很漂亮，所以發圈也就很好啦。」
一邊說著，她一邊還順手用這根發圈把自己的頭發綁了起來，笑著問中原中也：「合適嗎？」
中原中也：「……」更同情了。
他嘖了一聲，轉過臉去。
「明天讓人給你去買新的。」花江聽到他說，「還有你要的鋼筆。」
第4章
港黑的大樓又高又深。
花江坐在紅木椅子上，雙手乖巧地擱在膝前，力求以最無害的表情應對眼前的幾位黑手黨。
似乎是猜到了她的用意，掃視著她的、搭檔口中的同級別、也是組織內唯一的女性「干部」，被稱作「紅葉」的女人，穿著一身華麗的紅色和服，手中握著的金色蝙蝠扇微微掀開一角，半遮住了自己向上勾起的嘴角。
她的眼神充滿了試探和玩味，這種感覺花江在森鷗外的身上也感覺到，於是她立刻判斷——這屋子的所有人裡，最不好對付、最像黑手黨的應該就是這位穿紅色和服的女人。
可不能被對方認定是敵人。
花江這麼想著，抿緊了嘴巴，在眾人的審視中一言不發，要多守規矩，就多守規矩。
守規矩的簡直比這幫真正混黑的看起來還要懂行。
花江：我幾百集柯南不是白看的，上個世界快三年的底也不是白臥的！
被稱為紅葉的女人見狀，忍不住「哎呀」了一聲，她微微傾下身，似乎想更細致的瞧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花江。然而不等她靠的更近些，一手搭在花江坐著的椅背上的中原中也已經阻止了她。
「紅葉姐。」花江的搭檔一手搭著椅背，將她整個人納入自己的保護圈內，一手抬著略按了帽檐。他對這位組織內強大的女性干部委婉勸阻道：「她還是個小鬼頭。」
尾崎紅葉見狀，蝙蝠扇遮住的嘴角笑意越深。
她掃視著中原中也，笑道：「哦？還是個孩子……想不到我竟然能從如今的中也口中，再聽到這樣的話呢。我以為作為組織最忠誠的干部，你早已過了會同情孩子的年紀。」
中原中也見狀蹙眉，他說：「這家伙不是敵人，是我領進來的新人。」
他抬眸看向在場的所有人：「各位都是極得boss信任，獲准得知她信息的組織核心。我希望各位在今後的日子裡，將她當做同伴，給予她相應的尊重。這是boss的意思。」
「唔，只是boss的意思？」尾崎紅葉慢慢合上了扇子，她盯著花江的臉，慢聲道，「我聽說，這孩子也是『太宰』。」
中原中也：「紅葉姐怎麼知道——嘖，boss那家伙！」
尾崎紅葉笑著安撫：「嘛，畢竟是要把我叫來的臨時會議，boss會在事前打個招呼也不奇怪。中也先前的那位搭檔，也和我有些過往不是嗎？」
「boss會告訴我，理所當然呀。」尾崎紅葉一邊說著，一邊還對花江眨了下眼，「放心吧，不用害怕。你的事情boss基本都告訴我了，畢竟有些事情只靠中也可不行，還是需要我的幫忙呀。」
「放心大膽的住下來吧，」她的紅唇微張，瞧著花江咬著字眼故意道：「『太宰』妹妹。」
花江：「？」這個姐姐叫我妹妹了，意思就是我已經通過她這邊的考驗了？
中原中也聞言臉上倒是出現了驚訝，他嘖了一聲，說：「boss連這個都告訴你了？這家伙，偏偏就要我自己來猜，真是惡趣味。」
「怎麼說也是中也的前搭檔，話太白了會很無趣。」尾崎紅葉用扇子遮住了自己大部分的表情，微微眯著眼說，「boss大概是這麼想的吧。」
花江：……這個動作，她好像是在騙人哦。
她下意識抬頭去看站在自己旁邊的搭檔，搭檔一臉「果然如此」的樣子，似乎對什麼事越發深信不疑了。花江又看了一眼明顯是在用扇子遮掩自己說謊痕跡的尾崎紅葉——
從森鷗外那裡得到了全部的真相，並且也明白森鷗外想用這個「太宰」做什麼的尾崎紅葉但笑不語，斂著蝙蝠扇深藏功與名。
她掃了花江一眼，豎起了一根手指，向她噓了一聲。
花江從她半遮的扇子下，讀出了她想要表達的意思：別多事，小姑娘，我可是在為你好。
花江：……
花江忍不住想：這個組織是怎麼回事，怎麼好像一個兩個都很喜歡騙我搭檔的樣子。難道騙他是這個組織的守則之一嗎，好奇怪的組織啊，簡直比全是臥底的酒廠還要奇怪啊！
但她現在的地位顯然不能與干部抗衡。
花江也看出來了，雖然森鷗外給了她一個干部做搭檔，但可沒說要讓她做干部。也就說，她在這個組織裡，與其說是重要成員，但不如說是個由干部管轄的「吉祥物」。
至於之後能不能從吉祥物升級，大概就要從她的搭檔在與她共同行動時對她的評價來判斷了。
做干部的搭檔，也的確是最容易升職的。
想到這裡，花江不得不承認港黑首領的老謀深算。與他交流的時候，明明看起來只是個思維跳脫的玩鬧大叔，但實則每一步行動都有他自己的深意。
——不養廢物的深意原來在這裡。
也就說，如果不能展現出超越「吉祥物」的價值，她就未必能繼續得到港黑的保護，甚至於借著港黑的力量對付白蘭了。
同樣的，森鷗外也清楚她是來自異世界的人，在這個世界是真的一窮二白沒有任何底牌。如果他真的真心實意給了花江一個機會，那一定也會附贈她一張可以開局的底牌。
結合剛才這位大姐姐的話……還有森鷗外所有的說過的話。
花江眼眸微亮，她看向了自己正在和尾崎紅葉交流的搭檔——底牌，是「太宰」這個代號嗎？
她再次看向全場的人員。
果然當尾崎紅葉說出那句「太宰妹妹」後，在場所有人的表情都變了。
「太宰」就是森鷗外給她的底牌。
看來她得利用這張底牌開局才行。
明白了這一點，那麼有關任何「太宰」的解釋就都不能做。因為暫時缺乏前一任「太宰」的資料，任何多余的解釋，都可能讓這張底牌作廢。
尾崎紅葉那句為你好的無聲提醒，應該也是這個意思。
短短幾秒內，思維轉了不知道幾圈。
花江漸漸得出了結論。
果然啊。
在交流中，森鷗外是刻意的，他希望自己成為「太宰」。目的暫時推斷不出，不過為了自己有利，她最好握緊「太宰」這個稱呼。
畢竟老板的意志是第一位的，她還要靠這位老板打白蘭呢。
於是在尾崎紅葉的注視下，花江終於主動開了口。
她小聲地對在場所有的港黑人物道：「各位，我是『太宰』，今後還請多多指教。」
在場的人聞言，面色各異。
懂收斂一些的，會向她頷首，稱呼道：「我明白了，太宰小姐。」
花江卻在這樣的稱呼中略舉起了手。
她一邊看著尾崎紅葉，關注著她的表情，一邊說：「那個……可以的話，我想要對外模糊我的性別。」
「可以稱呼我為『太宰先生』嗎？」花江見到尾崎紅葉這回連遮都遮不住的笑意，老實道，「考慮到我的情況，我覺得這樣會比較安全。」
中原中也聞言，也不知道又腦補了什麼，他憤怒道：「什麼，難道那家伙還打算要宰了你嗎！？」
花江：「……？」白蘭是挺想宰我的，不過感覺你說的那家伙應該不是白蘭？
花江遲疑著、正試圖找個答案。尾崎紅葉給解了圍，她說道：「好了中也，我相信『太宰』的意思應該不是你以為的那樣，畢竟你也了解他，已經拋棄的東西，他是沒有興致再回頭看一眼的。」
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花江注意到在場的一個黑風衣小哥攥緊了拳頭。
花江：……感覺到了有坑在等我，考驗這麼快就要來了嗎？
尾崎紅葉繼續道：「boss告訴過我，她在被別的組織追捕，理由嘛……你知道的，她的能力。」
「這樣的能力，有多珍貴又有多棘手，中也你應該最清楚不過。」
中原中也：「……」
花江再次：？？
什麼情況，無效化的能力很棘手嗎？不可能吧……你們不是還有槍的嗎，biubiu兩下我們無效化就狗帶了呀？
難不成你們組織射擊能力差到根本打不中人嗎？
花江再次認定，這果然不是什麼正常的黑手黨。一定是太依賴異能力了，連槍手都沒有幾個好的。
她胡思亂想著，有些不確定地抬頭去看自己的搭檔，試圖看出他用槍的水平怎麼樣。
只是搭檔似乎誤解了自己的意思，他伸手覆在了她的頭頂上，既像安撫，又向允諾一般開口。
「啊，我明白的。」
花江:？不是，你明白了什麼？你明白要好好用槍了嗎？看著不太像啊。
中原中也掃過全場，他一字一頓道：「從今天起，她就是新的『太宰』。她的珍貴程度，應該不需要我再多做贅述，我希望各位都有豁出性命的覺悟。」
花江：？？？怎麼突然保護我就要有豁出性命的覺悟了，我怎麼感覺我好像漏掉了一大段劇情？
她略動了動，卻好像被搭檔當成了不安。
搭檔盯著尾崎紅葉之外的下屬，尤其是那個發尾呈灰的少年：「各位明白了嗎？」
眾人面面相覷，接著都向中原中也彎下了腰，口中說道：「是，中原大人！」
花江：「……」
花江抬頭看著目光堅毅的搭檔，忍不住眨了眨眼。
哇哦，她的搭檔雖然看起來嬌小玲瓏，但氣勢真是了不得啊！大人物大人物，要好好籠絡！
花江這邊正感慨著，宣誓過後，那名少年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
他握著拳頭問中原中也：「中原大人，我可否有這個資格知道，這位……大人！她的能力到底是什麼？」
中原中也表情不善。
花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尾崎紅葉，見兩人沒有阻止的意思。
她回答了這位少年。
「人間失格……」花江小心道，「有任何問題嗎？」
芥川龍之介，當場，瞳孔地震。
第5章
在說完自己現取的異能名字後，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壓抑著的某種情緒如同絲一般，輕易地就被花江捕捉。
她猜測，對方可能和上一個『太宰』關系匪淺。考慮到對方叛變沒有帶上他，而且叛變了他居然還能繼續做組織核心……
兩人是仇人，仇恨到聽到這個名字就會發怒的那種？
沒有線索，花江只能苦惱的猜測著。
在下一刻，他就直接跳過自己，向中原中也開了口。
「不……請恕我難以相信！」這位黑衣小哥的表情仿佛天塌了，他咬牙切齒，盯著花江說，「人間失格，是太宰先生的異能力，這世上不可能有——」
「芥川。」
中原中也抬眼，他冷酷道，「你在質疑我的話嗎？」
芥川龍之介悚然一驚，他低下了頭，但握緊的拳頭仍然顯示著自己的不甘：「不，中原中也大人，我只是——」
搭檔看起來挺喜歡這小伙子的樣子。
即便被質疑了權威，他沒有真打算動手的意思。
花江聽見他說：「她是太宰，這一點毋庸質疑。無論是能力還是這個姓氏，都是由boss判定後的結論。」
他說著，還看向了紅衣服的女人，示意對方道：「沒錯吧？」
尾崎紅葉的笑容扇子都快遮不住了，她還保持著高深莫測的樣子，「啊」了一聲，說著在中原中也聽起來是肯定，在花江聽起來根本就是模棱兩可誘騙的話。
「boss的確下過命令，她是太宰。」
尾崎紅葉掃了一眼芥川，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順口補了一句：「在這個組織裡，首領的命令是絕對的。芥川，你應該不想也做叛徒吧？」
這個黑衣小哥對自己不太友好。
但他被兩個干部威脅恐嚇到出冷汗的樣子也太可憐了。
處於同病相憐的心思，花江開口替他解圍。
她說：「我相信他應該沒有這個意思，他只是有些驚訝，畢竟我出現的有些突兀。」
「對吧，這位……」她試圖將自己的善意傳達給對方，希望對方接茬報個名字。
對方欠身低著頭，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一字一頓的念出了自己的名字：「在下，芥川龍之介。」
花江：。你們組織真的好愛文豪游戲哦。
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於是剩下的人也順著這個口，一一向她報了名字。花江發現了，這個組織是真的非常喜歡文豪游戲，連廣津柳浪、立原道造都有。文化課如果學的不夠好的，怕是在這個組織裡還會顯得很文盲。
不過，組織裡也有名字取得很微妙的。
比如那一位自稱作「銀」的殺手。
花江確定歷史上沒有被稱作「銀」的作家，但是作家芥川龍之介倒是寫過一部短篇，裡面的女主角叫做阿吟。也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有沒有關系。
這時候就有些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感覺了，芥川龍之介全集考試不考呀，看完羅生門和竹林中差不多就能應付考試了，她也不是很喜歡芥川龍之介的作品。
不過考慮到接下來還需要在這個組織裡待很長一段時間，花江覺得為了更好的融入組織文化，她還是去趟書店，把這些著名的作品再買回來看看比較好。
比如通過今天的會面，她也發現了，組織給代號也不是隨便給的。中原中也先生在……身高上，還是很像著名詩人中原中也的。尾崎紅葉小姐雖然性別都變了，但她很喜歡俳句，打扮上也非常的古典，在這一點上與歷史上的尾崎紅葉還是有相似之處的。
那麼首領的代號是森鷗外……
花江被搭檔帶著離開了先前的屋子，正要去紅葉小姐給她安排的住處。她看著前方走著的搭檔，想著他看起來似乎挺好說話的，便悄悄拉了拉對方的袖子。在對方回頭的時候，快速問：「首領以前有做過醫生嗎？」
中原中也聞言一怔：「你怎麼知道？」
花江無害地笑了笑：「就是隨便一猜。」
她猜著猜著，又說：「紅葉姐的異能力……名字是不是叫『金色夜叉』啊？」
中原中也大駭：「你怎麼連這個也知道！」
花江連忙安撫：「亂猜的亂猜噠，畢竟都很有名嘛。」
花江想：都是必讀書目上的東西，就算沒有看完，也知道對方經典代表作啊？
中原中也想：港黑的資料竟然已經傳出去這麼多了嗎？情報部門怎麼干活的，港黑聲勢遠播的同時，保密工作也要做好啊！看來是時候向boss進言，讓他們緊緊神了。
港黑最忠心的干部，勞模中原中也先生這麼想著，決定送完新的小搭檔就回去和首領說這事。
而花江心裡的驗證也基本都得到了猜測。
這個組織是文豪游戲愛好者，喜歡以有相似特質的文豪姓名來作代號，同時用代表作來為異能命名。
考慮到這一點，花江基本確定了黑衣小哥暴怒的原因。
上一個「太宰」的能力代號肯定也是「人間失格」。考慮到前一位「太宰」是叛徒，影響很壞，那她作為「新太宰」、還連異能名都不帶換一下的，直接完全復制一個叛徒的稱號，這行為簡直就是在挑釁忠誠的干部呀！
對方看起來就很忠誠組織的樣子，生氣也是難免的了。
唉，這也怪她。她也不是很喜歡太宰治，對方的作品就只知道一部《人間失格》。不像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書花江就看的比較多，什麼《罪與罰》呀、《卡拉馬佐夫兄弟》呀、《群魔》之類的。
現在想這些也沒什麼意義了。
回頭找到機會，還是向對方表達一百零八遍自己對組織的絕對忠心吧。
或許這樣能緩和關系。
花江踩著皮鞋噠噠跟在搭檔身後，搭檔聽著聲音想起了什麼，他在紅葉分給花江的屋子前停下了腳步。
他一只手已經幫她打開了房間，但卻沒有第一時讓花江進去。
中原中也打量著自己的新搭檔。
從天空掉下來的時候，基本就因為在逃難的關系，衣服破破爛爛了，身上也沒有任何值錢的物品。可謂是一窮二白來到的港黑。她現在穿著的裙子和鞋子基本都是來了之後，負責看守她的成員處理的。
衣服不是特別合身，鞋子她也說了，不是很舒服。
俘虜的時候不太需要在意這些，但成了同伴就不同了。
中原中也也是第一次帶新人，他按了按自己的帽子，看了花江一會兒說：「要新衣服嗎？」
花江的眼睛微微亮了起來，可她還是先問了一句：「可以嗎？」
花江：組織給吉祥物也批預算的嗎？
中原中也看著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樣子，難免想起自己流浪的那段日子。在被『羊』收留之前，他也顛沛流離過，孤獨又被社會排斥的個中滋味沒人比他更清楚。看著她對太宰治僅剩名字的印像，估計也是很早就被拋棄了。
太宰治來到港黑的時候就已經是孤身一人，那麼更小的「太宰」是怎麼活到今天的？
他當初經歷過的，對方都經歷過嗎？
不……他好歹有張「好牌」，對於遠離異能的小孩子來說，「人間失格」可不是什麼能派上用場的牌。
中原中也表情復雜。
花江看著自己的搭檔陷入沉默，表情又不斷變化，心裡不禁自問：他又想什麼了，難道是開始懷疑我的來歷了嗎？
不行啊，搭檔。雖然我不想騙你，但我來自異世界這一點，我真的不能告訴你！
花江艱難道：「衣服不要也可以……」
「不。」搭檔一口否決了，他側身讓花江先進了屋子，隨後站在門旁抱胸道，「你看看除了衣服，還有什麼需要的。」
花江看著整潔寬大的房間，有些不明白地看了回去。
「過會兒讓芥川帶你去買。」搭檔指尖夾著一張黑卡遞了過來，他看起來有些不習慣這樣的行為，將卡給了花江就偏過了頭，「買不到的回來找紅葉姐。」
花江：「！」
看著手中的黑卡，花江震驚了：這個組織待遇這麼好的嗎，吉祥物也給黑卡！
……那，那它拿文豪作企業文化，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不過，我搭檔剛才是不是說了什麼名字？
芥川，那位對我無能狂怒的小哥嗎？
花江正想要說換個人，但搭檔已經推了她一把，讓她趕緊地看有什麼不滿意的地方。
花江：……換人的話說不出口，畢竟搭檔這麼好。
所以當她站在港黑大樓的門口，被黑衣小哥接手，也是理所當然了。
對方看著她還是一副隱怒不發的樣子，花江想了想，向對方非常誠懇道：「請放心，我和他不一樣，我對組織忠貞不二，絕不背叛！請相信我的忠誠！」
芥川龍之介：「！」
可惡啊，她竟然在嘲諷太宰先生的不忠！
芥川龍之介盯著她，用盡全身的力量才克制住了自己。
他轉過身，作為護衛守在對方身側，但他仍要說！
「小鬼，你不要太過分了。人間失格和『太宰先生』不是你用的起的稱號，即便是你是——」想起尾崎紅葉的警告，芥川龍之介將「他的妹妹」給吞進了喉嚨裡，惡聲惡氣道：「也一樣！」
花江：「……？」
這人怎麼回事，怎麼在我搭檔前一副臉，在我搭檔後一副臉呢！
她不免有些生氣。
花江盯著對方問：「你叫芥川龍之介，異能力……是羅生門還是竹林中？」
芥川龍之介一驚：「你怎麼知道，難道boss已經將我的資料都——」
即便是在港黑內部，有些資料都是互相保密的。新進的人按照規矩，在短期內，是沒有資格知道中高層的異能信息的。如果他的信息被特別告知了，那只有一個可能——對方將是他的上司。
芥川龍之介想起了散會後尾崎紅葉的話語。
對方道：「那一位是『太宰』，無論從哪一方面都是。具體的情況你如果不清楚，可以去問中也。嘛，雖然我猜，他最多也只會告訴你，這位是被你從前的上司拋棄的妹妹，本就有資格被稱為『太宰』。」
「當然，我想光憑這個理由是無法使你信服的。所以boss讓我多傳達一句——」
尾崎紅葉冰冷道：「『太宰』的稱呼，你沒有資格質疑。」
芥川龍之介起初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地位的原因，他在港黑目前不過是個中層，沒有資格質疑上層的決定。
但從對方竟然知道他異能信息的情況看來——首領的意思，原來是她要成為自己的上司嗎！
上司的命令是絕對的。
下屬絕不可以質疑上司。
曾經在港黑最年輕的干部，也是第一位叛逃成功的干部——太宰治麾下的芥川，比誰對這條鐵則體驗的都深。
想透這一層，他的後背已是一層冷汗。
而對方還在有些微慍地說：「哈，你叫芥川龍之介我卻不可以叫太宰？你的能力可以叫羅生門，我不可以叫人間失格？」
「出版社是你開的嗎？」
芥川龍之介看著對方，雖然內心中仍是憤怒。
但尾崎紅葉說得對，在港黑，違背首領的命令等同於叛變。
他不能被當做叛徒，他也絕不會背叛港黑。
芥川不得不低下了頭，對這位新的太宰道：「……是我錯了，太宰大人，還請您原諒。」
花江：「……？」
剛剛發生了什麼？
第6章
自從來到了這個新世界，花江就覺得自己似乎總在漏劇情。
就好比面前的黑衣小哥，明明之前還恨不得手撕了自己，結果只是拌了兩句嘴，竟然就乖乖聽話了。
雖然……看起來還是很不滿的樣子，但那些原本幾要刺出來的爪牙的確都收回去了。
花江在商場裡，回頭瞥了一眼店外抱胸警惕四周的芥川龍之介，還是沒有回頭問一句「好不好看」。
她向店員遞出了黑卡，請對方劃賬。
店員是個三十多歲的女性，可能已經有了孩子。花江猜測，手指上泛舊的結婚戒指和口袋裡露出一角的、很得孩子喜歡的粉紅色塑料發卡都是理由，這樣一來也能解釋她看向自己時格外慈愛的目光。
個子頗高的店員在替她結賬之前，微微傾下了身，看著鏡子旁的她溫聲勸道：「這樣就可以了嗎？大部分都是黑色哦。」
「你這個年紀的孩子，其實更合適其他的顏色呢。」
花江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原本不太合身的西裝裙已經換掉了。她現在穿上的，是英倫學院風的制服裙。
這樣一來，她的年紀看起來也就更像十五六歲的。
唉……每次穿越世界之壁，似乎都會壓縮一回年紀。這是她第幾次十五、六歲了？
哦，第三次。
明明上一次眼見著好不容易要重新長去十七八歲了！
都是白蘭·傑索的錯！如果不是他懷著陰謀把自己抓過來，哪裡會又變成這麼大啦！
花江越想越恨。
她同時也清楚，能僅僅只付出年紀變小的代價就穿越了世界之壁，這已經是命運眷顧的天賦了。如果白蘭·傑索抓的是其他人，怕是早已失去了意識，僅剩下一團能量結晶。
——搞不好，他原本就在打這個主意呢。
在夢境裡，她本來就是最警惕對方的存在，自己沒了意識，也更方便他在其他人面前攪風攪雨啊。
這種會在夢境圓桌會議裡，面對在魔界求存同伴的困惑，會直接提「不如毀滅世界吧」這種議案的家伙，有什麼做不出來啦！
花江越想越氣，越想越覺得不能這麼放任白蘭·傑索。
可她現在孤身一人，顯然不具備和擁有勢力的白蘭對抗的力量，要對付白蘭，她目前還只能依靠港口黑手黨的力量。
為了能盡快在裡頭升職，她得加油得到認可才行。
所以她雖然不是很喜歡黑色，考慮到她目前的身份，花江還是選擇和組織保持一致。
尾崎紅葉隨便穿那是因為她是干部，放眼整個組織，連森鷗外在內，誰不是都在穿黑？
要悄無痕跡地快速融入一個新團體，切記的第一條守則，就是不要標新立異。
花江拍了拍自己買的一堆黑衣服，睜著眼睛認真道：「是的，這些就好，謝謝姐姐啦。」
店員被她一聲姐姐叫的心花怒放，她一邊替花江打包一邊說：「門口等著的是你的男朋友嗎？你買黑色，是因為他也穿黑色嗎，啊，真是可愛呢。」
花江聞言悚然一驚，她連連擺手：「不不不，他不是——」
店員姐姐頷首，連聲道：「抱歉，是我猜錯了。是還沒有確定——」
花江這回是真怕了，尤其是她瞥了一眼，芥川龍之介轉頭看這邊了。
她連忙說：「真的不是！」
「是——」花江挖空心思給芥川龍之介找身份，最後道，「是所在社團的前輩！」
店員有些訝異，她愣了一下，才忙道歉：「對不起，是我失言了。平日裡很少看到會有社團前輩這麼耐心等的。」
她原本是打算將衣服都交給芥川拎的，可見花江解釋的這麼賣力，一時又有些猶豫了。
她看著那一堆的購物袋，詢問道：「這些東西，需要我們幫你送回家嗎？」
送回家就是送港黑大樓了。
花江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太傷害大家的心髒。她攤開手，很好心地說：「我自己來就好啦。」
店員有些不太信任的看著她的細胳膊細腿。
就在這時，確定花江已經買完這家店的芥川龍之介兩步走了過來，直接過去拎起了沙發上的一堆袋子，往外走了兩步見花江還在原地，才側首回去，忍著脾氣說：「接下來不是還要買鞋嗎？」
花江：「……啊哦，對！」
她向店員鞠了一躬，匆匆跟了上去。因為鞋不太合腳，還差點踉蹌了幾步。
芥川龍之介見狀看起來很想罵人，但他生生忍住了。
眼前的人就算看起來再沒用再弱雞，也是上司。
罵上司是不可以的。
芥川龍之介默默忍下，還得放慢腳步，間或硬邦邦地問一句：「您需要幫忙嗎？」
花江：「……」你這種問法我真的不敢說需要。
兩人離開了這家店，往前面的鞋店走去。
結果還沒走兩步，就被商場裡正在做活動的工作人員攔下了。
這位工作人員拿著一杯飲料，上面還插著情侶吸管，瞧見花江和芥川的時候眼睛簡直在放光。
這樣的露骨的光線讓芥川龍之介即刻警覺，他手裡還提著購物袋，但一點也不妨礙他即刻將花江納入自己的身後的保護範圍，充分發揮港黑最優秀打手的美好品質！
花江是非常相信黑手黨對危險的敏銳度的。
所以極為配合地待在芥川的背後，小心地透過他的胳膊往前方看。
不過……情況好像有點不對。
芥川一句「您小心」還沒說出去，接近的工作人員已經滿臉笑容道：「啊，真是甜蜜的兩位！我們正在做情侶的活動，兩位要不要參加呢，獎品很豐厚哦？」
他看著花江，溫和道：「還是學生嗎？男朋友很護著你呢。」
花江：「……？」怎麼又來？
芥川龍之介聞言大驚，他仿佛受了奇恥大辱：「你這個混賬，你在說什麼！？」
工作人員被他一喝，再看著兩人的目光有些懷疑，他的目光在花江身上盯了很久，好半晌才說：「這位先生……和太太？」
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暴怒，雙手往風衣的口袋一探，就要發動「羅生門」！
花江眼疾，瞧見他要伸向口袋的手，滿以為他要拔槍！
這可不得了！
在商場拔槍引來警察她東西還買不買了！
於是花江犧牲自我，自後方牢牢抱住了他的右臂，死死摁著，確定對方的胳膊從風衣裡拔不出來！
……不過，讓花江有些驚訝的是，黑衣小哥看起來很凶悍的樣子，但力氣好像不是很大。
她可以摁住唉！
芥川龍之介被花江突然襲擊，刺激得差點連頭發都豎起來了。
他滿臉通紅地看向抱著他胳膊的花江，一邊用力試圖擺脫，一邊憋屈道：「你、你在做什麼！」
「放、放開我！」
花江才不會讓他把槍拔出來呢。
她一邊死死抱著芥川的胳膊，一邊向工作人員解釋道：「抱歉，我們不是您想的那種關系，參加不了活動，還請您另尋他人吧。」
她一邊說著，還要以抱著芥川右臂的狀態把他往最近的鞋店裡拖。
芥川整個人都炸了，根本管不上之前的家伙說了什麼。
他現在滿心滿眼都是自己被抓住的手！
「放、放、放開我！」從來沒有和陌生女性這麼接觸的芥川神經都要斷了，就在他覺得胳膊都要失去知覺的時候。將他拖進了店裡的花江非常痛快地放開了他。
不僅放開了他，還直接將他遺棄在了店門口。
花江拿著卡禮貌地和店員說：「您好，我想買一些便於行動的鞋子，顏色黑色就好，您有推薦嗎？」
店員：「……」
店員的眼神從穿著黑鞋的芥川身上掃過，又停在了花江的身上。
她點了點頭：「好的，請您稍等。」
被直接遺棄的芥川：「……」
在花江可以營造出的「分割」中，芥川龍之介慢慢恢復了鎮定。
港黑最凶惡的狂犬一旦恢復了狀態，自然是要報復的。
他的視線冰冷的掃過店外的走廊，大有只要再碰到一次剛才的工作人員，立刻就地處決的意思。
「——侮辱港口黑手黨的人不可以原諒！」
默默試鞋子的花江，突然聽見這麼一句低語，別說是問一句「你覺得是誰被侮辱了」，她根本不敢搭腔。
她也覺得很奇怪，為什麼做情侶活動的工作人員會找上他們兩個啊！從表情來看，就應該也能猜到他們不是那種關系吧。哪有男朋友看女朋友的時候，充滿了隱忍和屈辱的啊！
又不是什麼情趣游戲！
花江感到頭痛，她已經在這個商場裡感覺到了不妙的氣息。
她以最快的速度試完了鞋子，簡單挑了兩三雙後，就火速去結賬。她的直覺告訴她，商場之行越快結束越好，不然她真的很擔心明天這裡會上法制日報的頭條。
因為是隨便走進的店，花江也沒有去看店前擺著的「優惠活動」裡面寫的是什麼東西。
於是，當店員小心翼翼地問出：「兩位要不要去參加情侶活動，獲勝的話，我們家所有的商品，都可以打對折哦？」
花江：「……」
芥川龍之介：「……」
眼見芥川龍之介額頭青筋暴起，花江立刻道：「不用了，真的，請立刻結賬！」
店員：「真、真的嗎，很劃算的。」
芥川龍之介的拳頭捏得哢嚓作響。
花江：「……」
花江非常真誠地說：「真的不用，不瞞你說，我就想多花錢！」
店員被她的氣勢驚到，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用著一種看冤大頭的眼神目送了他們離開。
芥川龍之介左右手都提滿了袋子，他極為陰郁道：「還有什麼？」
花江認真看了看他。
她說：「芥川君，這個商場裡好像在做活動，為了接下來不再遇見麻煩，不如你走我前面吧。」
「走我前面比較像保鏢，這樣應該不會被誤會的。」
芥川龍之介覺得有理。
他大步走在了前面。
於是——
「兩位是情侶嗎？我們商場正好有活動，買對戒的話是三折哦？」
芥川龍之介：「……」
哢噠。
是什麼好像被捏碎的聲音。
花江立刻：「不買，不買了，芥川君我們這就走！」
狼狽地走出飾品店。
花江又想了想，說：「可能走前面有保護意味，這回你走後面吧。相信我，隨從都走後面，這次一定不會再被誤會了！」
芥川龍之介想想，覺得也有道理。
他提著各種袋子走在了花江的後面。
然後——
「呀，真是年輕又可愛的情侶！雖然我們店沒有情侶活動，但是姐姐可以給你們送點小禮品哦。喜歡玫瑰嗎？」
芥川龍之介：「……」
花江：「……對不起！」
身心俱疲的兩人坐在商場的公共休息椅上。
芥川龍之介表情陰沉。
花江痛定思痛，她決定再下次進店之前，先找出她和芥川為什麼會被認為是情侶的原因。
明明兩人連肢體接觸都沒有，距離更是隔了快有一米呀？
她觀察來來往往的客人，著重觀察一下會被工作人員當做情侶的類型，再與她和芥川龍之介做簡單的對比。
然後……
花江的看著芥川龍之介的黑風衣黑鞋子，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都在一個組織，都穿黑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但是吧……
商場裡，好像只有他們倆這麼統一的穿黑，統一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巧合是故意。
這時候，最初的店員姐姐溫和的話語再次回響在了花江的耳畔。
「你買黑色，是因為他也穿黑色嗎？真是可愛呢。」
啊，真是可愛啊。
花江心力憔悴。
她伸出一手拽了拽芥川龍之介的風衣，垂著腦袋說：「芥川君，你能不能把外套脫了。」
芥川聞言瞳孔放大，他緊張道：「什、什麼？」
花江連忙擺手：「我沒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你看，我們都穿著黑衣服……」她委婉道，「這裡只有我們兩個穿的這麼統一呢。」
說完，她就在等芥川龍之介的回復。
畢竟要對方脫衣服配合什麼的，聽起來有點強權主義。可沒辦法呀，她裡面的衣服還是黑色的啊。
可芥川龍之介一直沒給花江回復。
花江：「？」
她抬頭看向芥川：「芥川君？」
芥川龍之介像見到了什麼奇景一般，他整個人僵在原地，甚至連花江的話似乎也聽不見。
花江下意識向他注視的地方看去，那裡明明只有普通的客人。
「太宰先生——！」
花江：「嗯？」
芥川龍之介忽然就動了。
他抬步就要追去，卻被花江拉住了風衣。
花江有些不明所以：「芥川君，關於衣服——」
芥川龍之介似乎很急，急到連敷衍花江的話都沒空說。
他直接扯下了風衣丟給了花江，頭也不回地，穿著白襯衣就向著商場外衝了出去！
花江：什麼情況，我搭檔給我的保鏢自己跑了？
花江抓著對方的風衣，正想要思考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結果就在她保鏢跑路的下一秒。
商場的玻璃突然被整塊震碎！
不明身份的家伙一腳踩著碎玻璃踏進了商場，手裡還掂量著一把看起來像路邊石頭的玩意。
他一邊拋著這東西，一邊狂笑道：「武裝偵探社的那幫小子呢？」
「不是說要對付本大爺，人呢！」
花江眼睜睜看著他隨手將一顆石頭扔了出去。
明明只是石頭，卻在落地的剎那，如一顆c4炸彈般掀起了巨浪！
商場內一片混亂！
花江被困在了當場。
她：……保鏢靠得住，白蘭會上樹。
第7章
異變突生，爆炸四起，商場裡一片狼藉。
花江很小心地將自己的購物袋歸攏好，慢慢地向安全區域移動。
也虧得她上一個在的世界也不怎麼安全，這讓她對應付這種突忽起來的「異能力」犯罪很有經驗。
說到底，也就是找個安全寂靜的角落，然後等警察來處理就好啦！
只是……剛來這個世界，也不知道這個世界警察的處理能力怎麼樣。
如果和上一個世界一樣存在感幾乎為零……花江沉默了一下，那她最好找個舒服點的地方待著哦。
觀察了幾波爆炸，確定他應該炸不塌這座商場的花江，果斷地選擇用芥川的風衣當繩索，扣著自己所有的購物袋，算著衝進了商場大鬧家伙的位置，悄悄地往商場的更內部移動。
這個商場是個圓柱形，圓心中空——也就是，在一樓商場的幾個奶茶鋪上頭，是不存在任何鋼筋水泥結構的橫梁的。以對方炸彈的威力來看，在商場中部的奶茶鋪，反而是最不容易被波及的場所。
在這個地方等芥川回來，也比較觀察到他。
確定了躲避的區域，花江便付諸了行動。
唯一讓她有些驚訝的是，移動之中，她竟然還碰見了一個，在這場騷亂中，同樣選擇往商場內跑而不是向外逃的家伙。
那家伙帶著貝雷帽、穿著偵探風格的風衣，與她一同跪趴著小心前進時，在商場圓柱的拐角相遇了。
花江：「……」
對方：「……」
對方是個年輕的人，因為和她一樣半趴著，瞧不出身高，黑發下的眼睛快眯成了一條線，花江也沒法看出她此刻的心情——不過，能在這個當口還選擇往內而不是往外的，應該不是什麼普通人。
所以花江率先道：「勞駕，我想躲去那邊的奶茶鋪。」
男人怔了一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著說：「真巧，我想去那邊的零食店。」
花江往後頭看了一下，她點了點頭。但想想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遇到和她一樣對逃難這麼有經驗的人也難得，便好心提醒道：「那你要快一點哦，他找不到人，我看非公開著的店鋪很容易被攻擊。」
青年再同意不過的點頭：「是呢，所以我拿東西得快一點。」
他笑眯眯地和花江揮了揮手：「你也要小心哦，公開的奶茶店雖然看起來不具備攻擊性，但也很容易被意外青睞哦？」
花江聽的有些莫名。
她想，就算警察在弱雞，這人從踏進了商場開始就在叫囂著「武裝偵探社」，明顯是找人的。一個目的是找人的罪犯，能對一處公開透明的商鋪做出什麼意外呀。
想是這麼想，但她仍然對眼前同在逃難的青年表示了感謝。
青年歪頭看了她好一會兒，臨花江要走了，才又忍不住問了句：「你有哥哥嗎？」
花江聞言「？」。
她都快爬走了，因為對方這一插嘴，錯過了最佳躲避時期，只好在下一輪炸彈爆完，新的空隙出現之前，暫時躲在這圓柱後頭。她看著突然問她這麼隱私問題的青年，不由生起了警惕。
「……您問這個做什麼呢？」
青年哈哈笑了一聲，抓了抓頭發，他說：「沒什麼沒什麼，只是你長得有些像我的一個朋友。」
他掃視著花江穿的一身，又道：「嘛，不過他應該和你這樣的小姐沒什麼關系才對。」
「祝你好運，可愛的小姐。」
說著他向花江做了拜拜的手勢，在空隙中以著常人少有的敏銳步伐、准確無誤的躲過一個個爆炸點，一個就地滾，就進了零食店。
花江看著，慢慢眨了一下眼睛。
……這個人，看起來體能一般的樣子，不過落點判斷的倒是很准唉。
是聰明到全部計算出來了，還是運氣呀？
花江開始覺得這個世界有趣了。
一個商場隨意遇到的路人都這麼厲害的嗎？
那……港黑應該更厲害吧，打白蘭肯定沒有問題了吧！
再次對港黑生出無限期許的花江也不拖拉了，她還拉著一堆購物袋，行動可比前一位青年困難多了。
盯著這個炸彈狂魔好半晌，花江才抓住了新的空隙，用著庫王庫丘林調教出的極限反應能力，成功在對方回身之前衝進了奶茶鋪裡！
將自己躲進了制作台下。
花江看了看制作台邊觸手可及的甜點和料理台上剩著的水果，對這個逃難位置非常滿意。
商場內的異能爆炸還在接二連三，花江倒不是特別的擔心。她的能力是對一切、她原本世界不存在的超常力量、以及超常力量的衍生物無效化。這炸彈明顯是通過某種異能形成的，她不用怕真有炸彈炸到她這邊來。
她只要保證不被飛來的橫梁碎石打到就好啦！
奶茶鋪的櫃台看起來也挺牢固的。
找到了正確避難場所的花江開始吃瓜。
首先，因為擔心警察的反應能力太慢，她還幫著報了警。
報警之後，因為有些無聊，便掏出手機打算在手機上找一找名著看。
先看誰呢？
花江想，不然就先從夏目漱石吧。
她還是很喜歡《我是貓》的。
網上關於夏目漱石的作品不多，奇怪的是還沒有《我是貓》這部最經典的作品。不過橫濱的電子圖書館裡居然還收藏著幾部花江從未聽聞過的、夏目漱石的作品。
反正無聊也是無聊，她決定看看這幾部。
商場內硝煙彌漫。
警察沒有來，這個炸彈狂魔找的人似乎來了。
在花江沒有去看的背後，異能戰鬥炫酷奪目。
而她則躲在奶茶鋪中，一邊伸手從櫃子裡拿甜點吃，膩了還不忘去操作台上夠水果。
就在她看著夏目漱石的遺漏的作品看的津津有味的時候，意外真的來了。
轟隆一聲！
明明離她這裡足有幾百米的戰鬥中心忽然被遷移！
在一片根本看不清敵我的硝煙迷霧中，那個炸彈狂魔不知道被誰直接一下甩出幾百米！
犯人重重砸向了奶茶鋪的操作台，將鐵質的櫃子都砸出了人形的凹痕。
這一下受傷可不輕，花江都聽見了肋骨骨折的聲音。
還有——
「噗咳！」
被一下撂倒的炸彈狂魔瘋狂咯血，一手攀上了料理台。
於是，他看見了料理台上那只抓著檸檬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以及順著那只手瞧見的，躲在奶茶鋪中央，吃著點心玩著手機的小姑娘。
炸彈狂魔：「……」
花江：「……」
花江露出了友好的笑容，遞出了手裡切了一半的檸檬，小聲問：「你要吃嗎？」
炸彈狂魔：「……」
正在這氣氛都仿佛被凍住的時刻。
硝煙迷霧漸漸散去了，之前與他纏鬥的少年正舉手觀望著，出聲道：「咦，被我丟去哪裡了呢？」
「明明被交代過不能跟丟的，沒辦法了，只好一個個地方找啦。」
花江和炸彈狂魔都聽見了這個聲音，兩人皆往出聲去看去。
那名穿著背帶牛仔褲的少年正輕輕松松的提起了一塊厚重的橫板，在一片狼藉的商場裡開始試圖尋找敵人。
花江：「……」我預感我要變人質了。
炸彈狂魔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他看花江的眼神已經變了，花江懂這個眼神。
她之前也是這麼看奶茶鋪裡的甜點的。
花江想了想，開口低聲道：「你是罪犯吧？」
炸彈狂魔：「廢話！」
花江說：「你被對方抓住會坐牢吧，不算別的，就算你今天鬧的這一場，五年起步至少的。」
炸彈狂魔看起來很想掐死花江：「小鬼，你在提醒我該順便殺了你嗎？」
花江溫和地笑了起來。
她細聲細語：「不是哦，只是我想和你說，現在的我不太能算正義一方。」
她從口袋裡掏出了搭檔給的新鋼筆，拔開筆帽後，純金的筆尖銳利地可以殺人。
花江握著鋼筆，非常溫和道：「鋼筆捅進咽喉，是可以造成大動脈破裂的。你的肋骨斷了，右臂看起來也不方便，要拿我做人質的話，未必能第一時間成功哦？」
炸彈狂魔：「……」
他看向花江的眼神又變了，作為通緝犯，他比誰都清楚訓練有素的殺手不分年紀。
他遲疑了一瞬，在少年逐漸接近的腳步聲中問：「你想要做什麼？」
花江老實道：「不想做什麼，我只是被保鏢丟下的可憐人而已。」
「不過，我最近剛好在受升職的困擾，而你的出現，讓我覺得我好像升職有望。」
花江的鋼筆還對著對方的咽喉，她建議道：「反正被對方抓住就要坐牢，坐牢這事在哪兒都一樣的。」
「你要不要來我這邊打下手，雖然都要聽命行事，但好歹活動的區域會比較大。」
「同意的話，我可以救你哦？」
炸彈狂魔聽到這話簡直想笑。
他有些神經質地低笑著：「嘻……你真的知道我杠上的組織是誰嗎？」
「那可是武裝偵探社，自從那邊來了個喜歡自殺的繃帶怪後，就沒有人能從偵探社的手裡逃走。」
「你說你要救我？」炸彈狂魔有些輕蔑，「我都失敗了的事情，你一個小丫頭能做什麼？」
花江倒不生氣。
她說：「試試也不會吃虧嘛。反正結果不會更糟。」
「你又沒法拿我做人質。」
腳步聲越來越近。
眼見牢獄之災近在眼前，炸彈狂魔只得點頭。
他向花江點了點頭：「可以，如果你能真的把我弄出去。」他看著花江意味聲長：「嘻嘻，如果你真的能贏過神也棘手的家伙的話——」
「讓我加入你那邊，也不是不可以呀。」
「不過——」對方道，「你那邊是可以殺人的吧？」
「不殺人的組織，可培養不出來你這種小鬼。」
從沒有殺過人，堪稱良好公民標准的花江捏著鋼筆，表情都沒變一瞬。
她略頷首，溫聲道：「這個還是要去問下老板的。」
「對了，考慮到你同意花費了太多的時間。你手裡應該還有炸彈吧？」花江說，「你進來的時候我撇過一眼，算算爆炸出現的次數，你應該還有三枚才對。」
炸彈狂魔聞言略驚，而花江已經將散落了一地的水果撿了起來。
——橙子比檸檬喜歡，蘋果也不錯，出去之後也不知道芥川什麼時候回頭，還是帶點吃的好。
她將蘋果和橙子放進了購物袋裡，然後將三顆檸檬放進了對方的掌心。
花江笑容燦爛：「喜歡檸檬嗎？」
第8章
炸彈狂魔井基次郎並不是輕視花江的能力。
而是這商場著實詭異。
作為異能特務科多次緝捕而不得的通緝犯，他對於逃亡自有自己的一套辦法。正是因為自信逃亡的能力，所以才敢主動去挑釁武裝偵探社。
但這座被他選中的商場卻處處透著詭異。
擁有著「自作炸彈無傷」能力的他，每每都可以靠著這一手段，炸開一條通路逃亡。可在這座商場裡，他竟然不管怎麼炸都炸不開通路——甚至，有越炸越將自己困住的趨勢。
奇怪，太奇怪了。
簡直像墜進了游樂園的鏡子屋。
他被看不見的鏡子困在了他本以為該是最容易逃脫的商場裡。
井基次郎本來以為，這個敢拿著鋼筆威脅他的小姑娘，應該是某個組織訓練有素的殺手。她所謂的要救自己，方法應該是轉身出去對付了那個怪力少年。
可對方卻什麼也沒多問，只是確定了他可以將炸彈藏進檸檬後引爆後，轉頭就去操作台灌了杯奶茶？
這個當口你灌奶茶！？
井基次郎驚呆了，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什麼表情了。
可對方不僅在做奶茶，還對他要求道：「把這件黑色的外套穿上，用這把水果刀把你的頭發削掉！」
井基次郎：「？？」
可對方卻不像在開玩笑，井基次郎一咬牙，只能在她做奶茶的同時處理了自己。
等他處理好的時候，花江那邊准備也差不多了。只是沒有了芥川的外套，她的購物袋又散落成一堆。
繩子這種東西，拿了對方脫下的外套也能用。只是——她應該拖不走。
井基次郎見狀，也猜到了對方在想什麼，他冷笑道：「這個關頭了，還在乎這種東西嗎？」
「嚴格來說不該在乎，唉……可是這些好貴呀，搭檔的錢也不是風刮來的。」這麼說著的時候她的表情明顯露出了心痛。
勤儉持家的小姑娘將一枚檸檬炸彈小心翼翼的放進奶茶，又繞出線勾好了插進去的吸管。在做完了這一切後，她方才極近的腳步聲中，仿佛找出了解決辦法一樣，對他無聲道：你的右胳膊不能抱東西了，但是後背可以捆吧？
井基次郎：……這個關頭了，你就不能放下你買的那些東西嗎！？
井基次郎忍不住伸手捂臉，他覺得他可以擺出了待捕的表情了。
這小鬼看起來根本不靠譜啊！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停了後，空無一人的商場內只剩下少年翻箱倒櫃的轟隆聲。
而當唯一的轟隆聲也停下，武裝偵探社新入成員，宮澤賢治肚子挨餓的聲音也就響得格外清晰。
金發的少年一邊揉著自己的肚子，一邊以著半點不像飢餓者的狀態隨手又翻開了一大塊的落石，往被落石封住的店鋪了瞧了瞧。
確定這個店鋪裡也沒有人後，他難辦的視線投向了商店的正中央。
因為商店的結構與炸彈狂魔的攻擊範圍，中央這片區域倒顯得整潔許多。掀開攔路的橫板，少年一躍跳過廢墟，直接走進了這片滿是奶茶鋪和點心店的區域。
因為波及，大部分店的玻璃都碎了，不少鐵質的操作台也扭曲變形。
少年一邊觀察一邊前進著，直到他的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杯奶茶。
一杯插上了吸管，安安穩穩地放在地面正中央的奶茶。
這實在是太奇怪了。
正中央的位置，怎麼可能還有保存地這麼完好的奶茶？
少年有些遲疑，他小心的將奶茶拿了起來。
被拿起來的奶茶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他舉著看了半天，決定將裡面的液體倒出來看看。
插著的吸管很容易就可以被拔出來，只要拔出吸管直接將奶茶翻過來，就能倒出裡頭的液體了。
少年晃了晃奶茶，奶茶沒有任何動靜，只有半顆切開的檸檬探出了一角。
少年露出了可惜的表情：「啊，是檸檬養樂多！真可惜呢，太宰先生交代過不可以吃東西的。」
他遺憾著，繼續拔出吸管。
就在他即將拔出吸管的同時，檸檬也被拖拽著貼上了奶茶的上部。
宮澤賢治瞳孔放大，奶茶被中清脆的、一聲引信被拔開的聲音異常清晰。
「不好——！」
宮澤賢治抬手就要丟出奶茶——可他傾手這麼移動，原本只差一點的引信，被即刻引爆！
爆炸在中心區域炸響，被男人壓在身下保護的花江即刻道：「就是現在，左側，走！」
男人不疑有他，抱著花江，和她的購物袋，就直往左側衝去！
左側是一座商鋪，他看著那明顯是死路的商鋪，正有些猶豫，花江卻毫不猶豫道：「第二顆炸彈，丟過去！」
已經是瀕死一搏，男人看了看自己手中第二顆藏進了炸藥的檸檬，拉開引信，便往花江所說的店鋪砸去！
——那一處明明應該是店鋪才對。
刻那檸檬滾落之後，竟然又被什麼撥動了一下。
那一下的輕微撞動。
男人下意識去保護懷裡的人！
可他懷裡的丫頭卻毫不領情，甚至用著極為嚴酷的口吻道：「抬頭向前，就是現在，跑！」
雖然只有那麼一瞬。
但商場裡的布局構造的確完完全全地變了！
原本應該在右後側的碎開的玻璃不知為何就在眼前觸手可及之處！
左右四撞不知道炸了多少處地方也沒能找到掙脫口的罪犯再不猶豫，向著自由之光就猛地衝了出去——！
期間，他懷裡那個用一杯奶茶制作的時間就尋出了出口的小丫頭，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別看，直接衝出去，我不叫停，你不要停。」
眼前的自由之光已經黯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甚至覺得那光似乎在一瞬間又便回了死路。
但這時候女孩的手已經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看不見，也只能向對方說的那樣，向前狂奔——！
奔跑、逃亡！
他忍著斷裂的骨頭，用足了大概是一生的力氣，可算是跑了出去！
而就在他他衝出的那一刻。
原本的死寂也如同潮水般褪去。
車水馬龍聲，呼嘯而至的警笛聲。
警察！！
外面竟然都是警察！
作為通緝犯的井基次郎心涼了半截，這可真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他正不知該如何辦，那女孩似乎早有准備，一腳行雲流水地踹向他的膝蓋，讓他一個踉蹌直接摔倒！
而她則在他摔倒的掩護下，一把捏碎了手裡之前在奶茶鋪找到的一袋紅色食用色素，整個抹上了他的臉，同時在他耳邊道：「低下頭，不要亂說話。」
終於從那仿佛鬼打牆一樣的商場殺出來，卻要面對守外頭的警察，井基次郎還有些茫然。
而花江已經抱著他的頭大聲道：「這裡還有傷員，有沒有人能幫幫我們！」
在外圍待命的警察本就警惕出來的所有人，可眼見著衝出來的人一出來就像獲救一般直接摔到，懷裡還報著個少女，心裡那點警惕就成了緊張。
尤其是聽見滿身血的花江的求救，還有她僅僅按著的，那顆似乎還在流血的額頭——時間就是民眾的生命，負責的警察即刻衝了過來，同時指揮著救援醫護說：「這裡還有逃出來避難的市民，醫護快上！」
一隊醫護人員連忙向他們這裡走來，警察也緊張著商場內的情況，考慮著問道：「小姑娘，你們怎麼現在才逃出來？裡面情況怎麼樣了？」
「你抱著的……是你哥哥？」
花江聲淚俱下：「好可怕，太可怕了。裡面都是爆炸，哥哥受了好重的傷才把我救出來，我好害怕。」
井基次郎聞言：「……」
她渾身都在發抖，警察見狀也不好問太多，只好先讓醫務人員接手，自己匆忙又去守住各個要口。
醫務人員溫柔地安撫著花江，開口道：「讓姐姐看看你的哥哥好嗎？他看起來受傷不輕。」
聽到這個要求的井基次郎緊張了起來。
可花江沒有聽話的松開手。醫護人員瞧見了滿頭都是血的井基次郎，立刻招呼擔架將病人抬上救護車急救——
同時還要安撫花江：「別怕，我們立刻送你哥哥去醫院，他不會有事的。」
花江緊緊抓著井基次郎的手，說：「我害怕。」
聽著這話的井基次郎：「……」
醫護人員又安撫好幾次，花江卻只是抱著他的頭假哭。
醫護人員沒有辦法，她雖然覺得奇怪，但在這個場合下，也只好先去取急救用品現場止血。
而就在這個時候，花江低聲道：「把最後一顆炸彈給我。」
井基次郎一驚，他問：「你要這裡引爆？這顆可沒有塞進檸檬。」
花江道：「給我就行啦。」
井基次郎給了她。
花江捏著那顆和石子差不多的炸彈，突然站了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忽然想通了要去追醫護人員一樣，向著街道靠海的那邊跑去——
在跑路的過程中，她不小心摔了一跤。
井基次郎看見自己的那顆炸彈就這樣被拔了引信，飛進了海裡。
而這時候，被控制著的商場一陣波動，像是一塊幕布撤去，裡頭的真實樣貌終於顯露了出來。
先前抓捕井基次郎的少年跌跌撞撞，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不好了，敵人逃了！」
隨後——
大海裡突崩爆炸！
掀起的海水差點把臨街所有人都淹沒！
原本還在據守的警方皆慌亂了起來！
少年看著那爆炸，目光逐漸肯定：「在那邊！！」
他說著，直接越過了被人山人海包圍著的、躺在地上的受傷群眾井基次郎，跳進了海裡。
井基次郎：……這什麼情況。
這時候，花江也已經站起來了。
她揉了揉臉和醫護人員說了什麼，醫護人員揉了揉她的頭發，似乎安慰了什麼，緊接著還給她指了一條路。
花江點了點頭，隨後從對方手裡拿著一卷繃帶回來了。
井基次郎：「……你們說了什麼。」
花江道：「我說，我弄錯了。你臉上不是血是色素，是我慌張出錯了。你沒事，可以自己去醫院。」
她一邊簡明扼要地解釋，一邊拿繃帶給他擦了擦臉。
但食用色素著色力太強了，怎麼也擦不干淨，越擦越好笑。
花江忍不住笑了。
她看了看自己也紅紅的手掌道：「算啦。」
將繃帶丟去一邊，她解開綁在對方身上的購物袋，在其中一個裡頭翻了半天，找出了飾品店裡小姐姐送的禮品。
一個造型有些誇張的護目鏡。
她把護目鏡直接給井基次郎帶上，也算遮住他的長相，然後問道：「能起來嗎？」
對方的力氣不算大，那一下也沒踢中要害。
井基次郎動了動膝蓋，表示可以。
花江點了點頭退開兩步讓他站起來，警察已經開始沿著海岸線重新布控，商場這邊漸漸無人注意。
花江招手一輛的士，將井基次郎送了進去，然後和司機報了港黑所在的路段，低聲告訴了井基次郎港黑大樓的門牌號。
不過這個門牌號看起來很有名的樣子。
井基次郎聽見後，整個人的表情就像吞下了一整顆檸檬。
他看著花江，半晌才說：「你竟然是港黑的人？」
花江：「？」
她歪了歪頭：「有什麼問題嗎？」
井基次郎復雜道：「不，我應該早就想到的。能對抗武裝偵探社的，必然只有港黑。」
他搖了搖頭，說：「願賭服輸，說了你救出我就加入，我不會反悔。」
花江高興道：「那真是太好了。不過，你這麼貿然的去，也缺乏信物。」
她想了想，取下了自己的那根黑色發繩。
可直接將黑色發繩給對方，她又擔心對方手上的色素會染污搭檔給的這個發繩。
正好，袋子裡還有最後一顆檸檬。
她將發繩綁在了檸檬上，將檸檬送給了對方。
花江鄭重道：「根據我們的規矩，引進者要送被引進者一樣東西的。」不太想舍掉任何一樣用搭檔錢買回來東西的花江，決定拿這顆檸檬應付：「那就——檸檬送你當紀念，但發繩要還給我哦。拿著這個，告訴他們是『太宰』送來的，他們會照顧你的。」
井基次郎微怔。他看著手裡的檸檬，不由問道：「為什麼是檸檬？」
花江：「嗯？」
她看著井基次郎的表情，以為對方是在嫌棄這個物品太便宜。
她想了想說道：「紡錘的形狀，單純明亮的色彩，冰涼地令人心安的溫度——曾經有個很有名的作家將檸檬比作世界完美的像征，甚至還借以檸檬隱喻嘲諷了俗世的價值觀。」
「檸檬是新生哦。」滿口胡言亂語的花江一本正經，「正像你遇見我後改變的命運不是嗎？」
她著重提醒：「原本是要五年起步呢。」
對方看著手裡那顆檸檬，低低的笑了起來。
緊接著低笑變成了狂笑。
笑了好半晌，這家伙才透過車窗略拉下了花江借他遮掩面貌的眼鏡，饒有興致道：「你說的對。」
「那麼，像檸檬一樣的港黑殺手小姐呀。」他笑眯眯地。
「——看在我願意為你效力的份上，可以告訴我你的姓名嗎？」
以後都是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
花江不介意提前搞好同事關系。
她笑眯眯地點頭，甚至伸出手去與對方虛握了一下：「我是『太宰』，港黑歡迎你。」
第9章
宮澤賢治快追完了橫濱的海岸線。
最後實在是餓的不行了，方才被偵探社的同伴拉起來，喂了一口吃的。
宮澤賢治眼淚汪汪道：「哇，第一個任務我就干砸了，我會不會被趕回去呀。」
谷崎潤一郎一邊用電話聯系著布局者，一邊安撫著這位新來不久的同伴：「沒關系，你已經盡力了，接下來的事情交給我們就好。」
他這麼安撫著少年，可在電話接通的那刻，還是忍不住快步走開，對著電話那頭道：「太宰先生，計劃出了意外，井基次郎逃了。」
太宰先生。
如果花江此刻在海邊的話，大約會因為這個稱呼跳起來。
可惜的是她不在。
而這位負責追捕井基次郎的武裝偵探社成員，所叫的「太宰先生」也不是她。
他所稱呼的，正是從港口黑手黨成功叛逃，讓中原中也至今提起都咬牙切齒記入骨髓的前任搭檔，那個花江猜測中的「他」——曾經屬於港黑的、第一任「太宰治」。
太宰治站在商場的不遠處，他穿著一件卡其色的風衣，脖子和露出的手腕上都纏著一層又一層的繃帶。
因為大樓的破損而喧囂的風將他的衣服吹得獵獵作響，他掃了一眼布滿了警方的海岸線，看著眼前的芥川，緩聲道：「啊，大概猜到了。」
谷崎潤一郎急切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說實話，到現在我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明明一開始所有的事情都是按照您的計劃再走，井基次郎已經被迫入絕境了——可他忽然間就像看穿了我和宮澤的能力一樣，甚至對炸彈進行了偽裝！」
「宮澤被他靜距離的爆炸困住，而我則被他抓住了身影，在宮澤被困住的時候，被他用另一枚偽裝後的炸彈給襲擊了。」谷崎潤一郎知道線索越詳細越方便太宰治進行復盤，他事無巨細地說著，「我受爆炸衝擊，有那麼一瞬放開了異能——但我能保證，那最多只有五秒的空蕩。五秒而已，他應該最多只是瞥到了一眼，根本不可能找到入口才對！」
「太宰先生，這事情實在是太邪門了。更邪門的是，門口明明還守著警察，竟然沒有一個警察看見他從中逃出——他簡直就像，在我的『細雪』中憑空消失了一樣。」
聽著電話那頭，現在同伴的轉述，太宰治一邊掃著先前掀起了爆炸的海洋，一邊對谷崎道：「我明白了。讓警察撤退吧，井基次郎不在海裡。他應該已經乘車——逃遠了。」
谷崎潤一郎聞言大驚：「——什麼？」
太宰治掛了電話，他說：「井基次郎做不到從你的細雪中消失，應該有人幫了他。不過，按照事情發展的速度，現在他估計已經和井基次郎一起逃走了。」
「雖然能找回來的可能性很低，但的確還存在能抓回他的可能。你現在去詢問當時守著大樓的警察，一個個排查井從你細雪中掙出之時，從大樓內逃出來的家伙。」
「這個家伙一定就是井，盯住這個身影，再排查這個身影的行進路線就可以了。」
「警察沒有第一時間認出，應該是他進行了偽裝。商場的附近有監控，調出監控，就能查到相應的線索。」
谷崎潤一郎猛地反應了過來，他即刻稱「是」就掛了電話，應該是急匆匆的去忙了。
太宰治慢條斯理地掛了電話，雙手插進了衣服裡轉身欲走。
芥川龍之介站在他的面前，手指捏成了拳頭。
而他面前的男人就好像從沒有看見他一樣，如同前方不存在任何人物一般，徑直地向前離開。
芥川龍之介終於忍不住，他大聲道：「太宰先生！」
太宰治沒有理會。
芥川龍之介伸出了手，他攔住了太宰治的去路，目光近乎要沁出血來。
他攔著眼前的這個人，當這個人的目光終於有那麼一絲、那麼一刻落在了他身上的時候，他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明明有很多要說的話，明明有很多質問的事，在那一瞥下，芥川龍之介竟然如同被剪刀剪斷了聲帶。
他的拳頭捏得哢嚓作響，他攔著眼前這個男人的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終於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
「太宰先生，你為什——」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
太宰治看著他，已經開口道：「你在這裡，沒有外套，說明你認為此刻不是需要戰鬥。所以……武裝偵探社今天在商場的行動，港黑並不知情。既然與港黑無關，你出現在這裡又是為什麼？讓我猜猜，是陪同某一位女士嗎？」
芥川龍之介瞳孔一縮，對方見狀，更是輕笑一聲：「看來我猜對了。」
青年看著對方伸出攔著自己的手，用一根手指輕輕撥開。
他隨口道：「能讓你作陪同到這種地方來，對方的身份應該不簡單——是同盟，還是首領新招進來的特殊能力者？」
芥川龍之介所有的問話都在對方輕飄飄的幾句推斷中、被驚得煙消雲散。
他驚愕道：「什麼？」
太宰治看著他，收回了視線，輕笑道：「看來是新的特殊能力者。」
「這應該是機密吧？真可憐啊，渾身都是破綻，你往這裡一站，就已經把港黑秘密泄露了一半。」
「幸好，你已經不是我部下了。」
輕笑過後，他又恢復了那副懶散的樣子，伸了個懶腰道：「好吧，現在去看看井基次郎到底逃去了哪裡。」
「啊，這件事要不然交給亂步先生來做吧~，好想睡覺去哦。」
芥川龍之介整個人都被定在了原地，連對方推開他的手離開都無法做出反應。
他整個人陷入了極大的自我懷疑與厭惡之中，大腦一片空白，這感覺似乎和多年前沒有任何的分別。
直到商場處再次傳來了一聲轟鳴，一處因爆炸受損的水泥板因承受不住，從二樓墜下！
這聲音驚醒了他，他扭頭向商場看去！
因為谷崎潤一郎的能力「細雪」，商場外的人基本觀察不到商場內發生了什麼樣的事，那些爆炸的聲音自然而來也沒能傳出來。
芥川龍之介終於回想起了他出行的真正目的！
糟了。
那個軟弱的、沒有任何力量的女人！
芥川龍之介猛地向商場跑去——可跑了兩步，他又停住了。
商場內已經徹底被警方戒嚴，可以確定裡面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她去哪兒了？
是……死了嗎？
芥川龍之介飛快的否定了這個想法，場外的警察沒有搬運屍體的行為，這裡應該沒有遇難者。
周圍的警察也已經在疏散受傷群眾，芥川掃了一眼，也沒有看見類似的身影。
不在商場內，也不在救助的人員中。
芥川兩步走近，詢問了還在現場的醫護人員有沒有見過她。
醫護人員對於這位可愛的、穿黑色的小姑娘印像很深，回答道：「如果是她的話，已經回去了哦。」
「和她『哥哥』一起走的。」
芥川先是茫然，新的太宰的哥哥不就是太宰治嗎，太宰治哪裡有帶走她？
然後他又明白了過來。
「哥哥」必然是她重新叫來的、保護她的港黑人員。
想想也對，哪怕再弱小，也是太宰先生的妹妹，對於危機的應變能力應該是有的。
知道對方安全了，芥川也略松了口氣。
只是她先回了港黑的話，自己中途放棄了任務的事情自然也瞞不住。
不過芥川原本也就沒打算瞞住。
即便可以確認對方安全，將對方留在了這麼危險的事件裡，也是他的錯。
泄露了信息，更是他的錯。
他做的真是失敗。
也難怪得不到那一位的承認。
非常了解港黑怎麼處理任務失敗者的芥川龍之介站在高處，海風襲來，他被風吹到忍不住連續地咳嗽。
他自以為在這兩年中有所成長——其實根本毫無蛻變！
在那一位面前，他還是那個，弱小的、無用的——
當呼吸稍微平緩，他看著攤開的手，又握緊成了拳頭。
夕陽落下，芥川龍之介離開了商場，毅然決然地回了港黑大樓。
港黑一樓正熱鬧著。
通緝中的炸彈狂魔拿著一枚扣著黑色發圈的檸檬，說要加入港口黑手黨。
問他理由竟是什麼「要為太宰大人盡忠」。
是人都知道太宰治已經背叛了港黑，守門人差點沒把他當做挑釁者給當場擊斃了！
好不容易中原中也路過，聽到這事，瞧見了檸檬上的黑色發圈，沉默了一瞬，問道：「你要效忠的對像，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嗎？」
井基次郎理所當然：「不然呢？當然是這位完美的小姐。」
中原中也：「……」才剛來一天，就能哄著當初黑蜥蜴也沒能抓回的能力者加入嗎？
……該說真不愧是那家伙的妹妹，還是該說是太宰能做到也不奇怪啊。
中原中也心情復雜極了。
他從檸檬上收回了那枚發圈，正要再問兩句，芥川回來了。
他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
中原中也看見了他，開口道：「芥川，你回來的正好。他說他是由『太宰』介紹來的，今天是你在保護她，是這麼回事嗎？」
芥川聞言一怔，他看向中原中也，中原中也自然也注意到了他身後沒有人。
中原中也：「……太宰呢？」
芥川被這麼一問，他也愣住了，他說：「難道她沒有回來嗎？」
商場外，花江坐在最近的長椅上，看著漸漸漆黑的天空，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入夜了，風涼了。
她身上的衣服沾著色素和灰塵，有些難受。
花江打開手機又合上，看著時間一點點的過，手指在中原中也的號碼前猶豫了好久，還是沒撥出去。
要是叫搭檔來接的話……
芥川龍之介中途放棄任務跑路的事情肯定瞞不住。
這個瞞不住，按照黑手黨的行事風格，一頓鞭子都是輕的吧？
想想黑衣小哥那脆弱得連自己都能按住的身板，花江覺得自己不能這麼狠心。
可是，蘋果和橙子都吃完了。
芥川龍之介要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芥川龍之介應該不會傻到自己回去吧？
自己回去——那是能預見的一頓毒打啊！
芥川龍之介不會那麼傻的！花江想著，他應該會在辦完事後回來找她的。
於是花江繼續等啊等啊。
等到月亮完全都升起來了。
海浪聲中忽然傳來一陣機車轟鳴。
她下意識向已空無一人的海岸邊看去。
銀色的月光下，碧藍的海邊。
漆黑的機車旁，美麗又好心的帽子先生找到了她。
瞧見她沒有缺胳膊少腿，也沒有被人綁架。中原中也提了一路的心總算放下。他松了一口氣，緊接著就對她吩咐道：「上來，回去了。」
花江：「……哎？」
——搭檔怎麼來接她了？
她明明沒有打電話……哦豁，看來芥川龍之介沒找她，自己回去了。花江有些不忍心地想：真的這麼傻啊，那他現在是不是已經在遭毒打了啊。
如果已經開始遭毒打了——
那好像回去也一時救不了。
花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對著特意來接自己回去的搭檔可憐兮兮道：「餓了。」
「回家之前，可以先吃飯嘛？」
第10章
此時是晚間八點十七分。
海浪聲湧，夜風清澈，幾家沿著海岸線開著的海鮮館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
中原中也還跨在漆黑的車上，他沉默著看著花江。
花江是真的餓了，她雖然預計到芥川找回來需要時間，但真的沒想到他會直接回去。飢餓使她放肆，飢餓使她大膽。
她可憐兮兮地向搭檔伸出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頂，向搭檔撒嬌。
「真的好餓，想吃蛋包飯。」
花江說著，著重強調：「蛋包飯。」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表情古怪，他看起來很想和花江理論，但細又想著她才是個十五六歲的小鬼，在這個年紀，做什麼好像又都合情合理。
海浪如輕歌慢湧，銀色的月光也同詩詞浪漫。
中原中也看見了她灰撲撲的衣裳，和衣裳上沾著的紅色，眉毛不著痕跡的動了動，最終還是像花江期盼的那樣，調轉了機車的方向，對她道：「上來，帶你去吃東西。」
花江立刻順杆上爬。
她一邊重新抱著自己的一堆購物袋，一邊還要說：「要隱蔽的地方哦。今天我在這裡救了一個罪犯，不想被警方抓到。」
中原中也聞言眼角一抽，他問：「你是指井基次郎？」
花江聽到這個名字一陣「……」，接著喃喃道：「組織這麼快就給他名字啦，動作好快哦。不過名字倒是挺合適的。」
中原中也沒聽懂她的話，他伸出一指敲了敲車身，喚回花江的注視後強調：「你是港口黑手黨，就算被監控拍到了，沒有切實的證據，警察又能拿你怎麼樣？」
守法公民花江下意識道：「有懷疑也是不好的嘛。我在出來的時候，都有努力避開攝像頭正面的。」
「況且把最後的炸彈丟進海裡，也是為了影響路邊的監控——」
「都做了這麼多事了，如果因為一頓飯被發現。」花江忍不住說，「我會覺得好虧哦。」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忍不住道：「你做了多少事？」
花江連忙道：「沒有沒有，我就是給咱們拉了一個新人。他本來就是罪犯嘛，我覺得他加入應該挺合適的……」說著她還去觀察中原中也的表情：「挺合適的吧？」
中原中也：「……」那的確很合適，港黑盯著井基次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正想著怎麼回答比較合適，花江已經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
她忍不住彎起了眼，說道：「如果算是功勞的話，一頓安靜的蛋包飯——可以獎勵的吧？」
那當然是可以獎勵的。
甚至可以獎勵更多。
加入港黑第一天，就完成了當初黑蜥蜴都未能完成的任務，即便有太宰治珠玉在前，這樣的行動力和策劃力也會令森鷗外無比滿意。
一頓蛋包飯算什麼啊。
再次確認花江在被他撿回來之前，過的一定無比凄慘的中原中也嘆了口氣。
他說：「上來，我帶你去。」
花江提醒：「要安全的地方哦？」
中原中也看了她一眼，說：「你確定這邊的監控都已經被破壞了嗎？」
花江道：「應該。我之前坐著等的地方，也有注意避開臉部。」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隨後一個響指。在花江的眼睛下，這一整條路下的電纜都翻了出來！
看著驟然停電的海邊，中原中也從她手裡接過了一堆購物袋，同時對她道：「上的來嗎？」
花江：「……」我和你一樣高啦，你上的來我怎麼可能上不來。
不過……
花江看著被生生切斷電的一條路，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中原中也太強，還是該說「監視器大多內置電池這麼搞沒用」。
考慮到搭檔的面子，她選擇了閉嘴，繼續走監視器的死角。
不過在上車前，花江想了想，將沾滿了灰塵和色素的外套給脫了，丟進了大海裡。
海風吹得她一個激靈。
中原中也忍不住皺眉，他說：「你不能等著回去再扔嗎？」
花江：「唔，這其實是為了善後。畢竟商場裡有可能還找到我的信息，將衣服丟進海裡的話，稍微能擾亂一下他們關於我的線索。」
中原中也：「？」
他感到莫名其妙：「偽裝什麼，偽裝你跳海逃走？」
花江笑著說：「對呀。中也先生來過這裡的線索肯定會被對方掌握，如果什麼都不留下，對方在推測到我有在這裡等待後，基本就可以立刻判定我屬於組織的身份。」
花江引導著：「但如果我的衣服進了海裡——」
中原中也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他有些不滿地問：「進了海裡怎麼樣？」
花江：「……」
花江有些沒想到搭檔居然不接話。她看著對方，慢慢道：「丟進了海裡……就有可能表示，我面對中也先生有選擇逃跑。」
「這樣一來，我救井時是被挾持，我與港黑並非一路……這些可能性，就會都出現了呀？」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表情一時維持在「原來還有這種用處的嗎」的驚愕中，好在他很快就收斂了回去，用力咳嗽了一聲，對花江道：「我早就知道了！」
花江：「嗯……嗯。」
中原中也看著她，惡狠狠道：「我是真的知道！」
花江：「嗯，嗯！」
中原中也看著花江那再真誠不過的表情，整個人都像是被噎住。
花江太乖了，她乖得在海風裡又打了一個噴嚏。
中原中也見了，伸手將自己的黑色風衣脫了下來，他一手將衣服丟給了花江，一手從她懷裡將那些系好的購物袋提進了自己這邊，小聲嘖道：「……做人過分這方面倒是給我稍微像點那家伙啊。」
花江沒有聽清，她抓著中原中也的衣服「唉？」了一聲。
但中原中也沒興趣再在這個話題上耽擱下去了，已經差不多想到該去哪兒的中也讓花江穿好衣服趕緊滾上來。
花江抓著他的衣角，成功的坐上了他的機車。
不過感覺中原中也開車就會很彪的樣子，她想了想，又試探著把手環上了對方的腰，扣緊。
中原中也背脊一僵，花江沒有松手，還非常奸詐地可憐道：「不可以嗎？」
他回頭看了花江一眼，雖然整個人都還僵著，但到底沒說出「你給我松開」這樣的話，不僅沒說，讓花江驚訝的是，這種明顯是用來飆的機車……居然也能開出四十碼的嗎！？
四十碼的車速在海邊大道上悠哉悠哉。
花江看著搭檔穿著黑色馬甲的背影，手指還互相扣著。在確定對方的腰線也和臉一樣漂亮的同時——她好像也清楚要怎麼和對方相處了。
哇……港口黑手黨的干部，目前看來應該是最強戰力的存在。
居然其實很不擅長應付撒嬌的嗎？
那、那下次要不要也試試眼淚？
花江被自己的搭檔接著去吃蛋包飯，雖然知道這樣不好，可她還是忍不住在心裡的小本本中下意識記錄下相關的要點。她正要把「下次試試誇獎策略」也記上去的時候，搭檔竟然開了口。
他問：「喂，你剛才說要避免自己被警方發現，所以要避開監控和公共場所。」
「這和你後來的行為有些矛盾啊。」中原中也道：「你是在商場救的井基次郎對吧，為了安全，你應該和他一起回來才對。」
「你待在商場那邊做什麼？」中原中也湛藍的瞳孔有那麼一瞬間回頭刺在花江的臉上，像白日一般美麗的湛藍恐怖時也能像粹毒的刀鋒。
他平靜地質問花江：「躲避不該躲在那邊吧？」
「按你的說法，待得越久泄露的信息會越多。」
花江聞言，連手指都沒有更緊一分。
組織對於忠心的考驗來了！
她其實有一萬種解釋方式，不過考慮到解釋的對像是中原中也……
她果斷道：「我在等芥川。」
「另外，我有自信獨自一人的時候，不會被捕捉。」
花江往前探了探，表示委屈：「不過芥川自己回去了這一點，真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我本來以為晚飯是能回去吃的。」
中原中也卻震驚了，他說：「你怎麼知道芥川回去了？」
花江茫然：「……你來了，那肯定是因為他回去了啊。如果只是要找我，你會打電話不是嗎？」
「之所以直接來，應該是因為紅葉姐擔心我真的出事，手機響起或許會平添意外——所以，讓你直接根據定位，先找找看吧？」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沉默了。
花江看著他，心想，完了，我的搭檔好像不是擅長推理的類型。
作為一名合格的搭檔，當然不能讓對方陷入尷尬中啦！
花江飛快解圍道：「中也先生也是這麼想，所以才這麼做的吧？」
「中也先生這麼可靠，很讓人放心呢！」
其實是被尾崎紅葉要求的中原中也：「……」
都被誇了，總不好否認。
對方看著自己的眼神都好像在發光，否認了簡直像打碎小孩子的夢一樣殘忍。
他在一條街巷停下了車，在花江松開手跳下去之後，壓了壓帽子，正色道：「是啊，我當然明白。」
花江不住點頭，誇贊道：「不愧是港黑的五大干部之一呀，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咳嗽了一聲，側過臉去，不過花江看他嘴角勾起，心情應該還是蠻好的樣子。
於是她順口就說：「蛋包飯之外，還想要蜂蜜牛奶。」
中原中也搭上她的肩膀，帶她往巷子中的店鋪走去，心情頗好的一口應答：「沒問題，牛奶是吧。」
花江觀察了一下，笑眯眯說：「有天婦羅就更棒啦。」
中原中也覺得不是事：「天婦羅也可以。」
花江：「那還想要海鮮湯。」
中原中也：「做的到！」
花江太滿足了。
她正要看看中原中也帶她去了什麼神秘的私家小館，然後就被門前酒吧的標志給震住了。
中原中也帶她來了一家酒吧。
酒吧！
花江震驚了。
撩開門簾，中原中也發現花江沒有跟上，他回頭喊了一聲：「這邊。」
花江在門口遲疑著，她說：「就是這裡？」
中原中也點頭。
花江：……酒吧裡你怎麼給我蛋包飯天婦羅海鮮湯？！
花江再看向中原中也的眼神充滿了譴責！
花江心痛：中原中也，我看你是個好人，可千萬不要做了白蘭啊！
第11章
小巷內的酒吧比不得開在橫濱商業街裡的pub，昏暗的吊頂看起來像是四五年前的審美，連著棕色的實木吧台看起來都有些年頭了。
雖然寫著的不是居酒屋而是酒吧，不過地方看起來有點深夜食堂的味道。
中原中也先生是個好人，雖然是個黑手黨，至少良心不壞。花江現在依然這麼相信著，畢竟是在掉進黑幫械鬥場的時候，面對從天而降的她，讓手下先放下了槍的好人。
花江覺得像他這樣的人應該不會騙小孩子的，至少不會騙搭檔！
也許，就是藏在酒吧中的深夜食堂吧！
說不定就是因為蛋包飯做的特別好，所以搭檔才帶她來了這裡！
花江心裡生出了一些微小的希望。
她收回了譴責，懷著虔誠地心態跟著中原中也坐在了酒吧的吧台旁。
因為這地方實在是偏僻，酒吧內零散著也沒幾個客人，看起來還都是熟客。
中原中也對觀察著四周的她說：「這裡是港黑的產業，是地下情報交換所之一，一些見不得光的走私交易偶爾也會在這裡進行。所以，沒有攝像、絕對安全。」
花江聞言微怔，她看向哪幾個正在喝酒的家伙，小聲問：「那、這裡的都是港黑的成員嗎？」
中原中也掃了一圈，說道：「不全是。靠門的那兩個是。」
花江順著看過去，兩人之前已在中原中也進屋的時候就行過禮，此刻見中原中也身邊的花江也看了過來，一時摸不清花江到底是什麼身份的底層隊員，只好同樣頷首致禮。
這時中原中也已經向吧台的調酒師點了餐：「蛋包飯、天婦羅蝦和蔬菜、海鮮湯，還有一杯蜂蜜牛奶。去做。」
調酒師顯然是認識中原中也的，面對這完全不在菜單上的菜譜，他艱難地應答了下來。
對方道：「我、我立刻去通知店長，中原大人，還請您稍候！」
調酒師匆匆就去找人了。
花江也從門口那兩人身上收回了視線，小聲問：「他們是在等人走私嗎？」
中原中也：「你怎麼知道他們的任——」話問道一般，他又嘖了一聲，「算了，不問了。」
花江撐著下巴，有些無聊地在等店主出現，順口就說：「不難猜的嘛。中也先說了這裡是情報和走私的交換所。交換情報用不上兩人，而那兩人除了應該是裝錢的箱子外還帶了較大的公文包——」
她說：「那只可能是走私了嘛。」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看著她來了點興趣。
他也學著花江轉身，雙臂撐在吧台上，掃過這酒店的幾個客人，開口問道：「這些都能靠眼睛看出來嗎？」
花江說：「大部分都可以。如果不是特意經過訓練的話，人是很少會有意識遮掩自己身上可能傳達信息的部位的。」
中原中也似乎從來沒有玩過這樣的游戲，他對花江說著，指了一個坐在中間喝酒的男人。
他問：「他的身份你看得出嗎？」
花江看了一會兒，說道：「也是我們的成員。」
中原中也驚愕：「什麼？」
花江道：「可能不是中也先生所統轄部門的底層成員吧。他作為我們成員的證據還挺明顯的。」
小姑娘伸出手指點了點中原中也的腰側，這讓中也有些不適。
不過那點異樣一閃而過，指出了位置的女孩只是說：「他的腰側有槍，所以坐下後西裝的右側才會有一點凸起。至於為什麼能確定是槍——人們一般不會在腰帶上扣除了鑰匙之外的東西。從凸起的大小來看，也不像是電槍之類防身用具，他的打扮看起來也不像是會攜帶電棍的保安人員。」
「槍支是管制武器，正常人不可能擁有。就算是警察，下班也是要交槍的。」
中原中也聽到這裡，挑眉道：「如果是正在執勤的警察呢，這裡是港黑的據點，有便衣警察也不奇怪。」
花江點頭，她說道：「這就是我要說的第三個證據了。中也先生，他坐在中間。」
中原中也不解：「中間怎麼了？」
花江道：「中間的位置是可以看到周邊的、極方便警戒的位置。只是有一點不好，自己的背脊同樣也會暴露。那麼，這位看起來獨自一人的持槍人員，為什麼敢這麼放心自己的後背呢？」
花江笑著說：「唯一無法看顧的背脊，要交給的的當然是同伴呀。他的後面，正好是那兩位向您致意的成員不是嗎？」
「我猜，這應該組織的制度？預防出現叛徒或黑吃黑的情況，會從別的小隊裡抽掉不相關的人員作為監視、也作為第二重保護。不過這一位應該是隱藏著的、那兩位應該不清楚。因為在您進來的時候，他沒有向您行禮。」
「應該是怕破壞了組織的規矩，被那兩位發現吧。不過中也先生盯著他的話，他應該還是會主動暴露自己的。」
「敢把背脊交付給同樣需要監視的對像、說明他其實原本也只打算混完任務，不會太堅守原則啦。」
中原中也下意識按照花江的話去盯了坐在中間的男人，注意到了中原中也的視線，那位執勤中的人員果然連忙起身鞠躬。
他：「……」
「喂。」中原中也忍不住道，「你們『太宰』的腦子到底都是什麼做的？」
花江下意識：「腦核、腦緣系統、大腦皮質？」
看著中原中也的表情，花江又連補充道：「抱歉，我生物學的不太好……」
連生物都沒有學過的、自己本身存在就是人類對於異能及生物研究最高傑作的中原中也，沉默了。
他決定換個話題。
酒保在離開前給他和花江都上了一杯水。
中原中也捏著六角酒杯的邊緣，對花江道：「你之前在被什麼追捕？」
花江覺得這個不需要瞞搭檔，所以她老老實實說：「密魯菲奧雷。」
中原中也湛藍色的瞳孔微冷：「西方的新興組織？」
花江想到森鷗外說過的話，點點頭。
中原中也冷笑一聲：「這樣啊，彭格列的勢力都喂不飽他們的肚子，還想染指橫濱嗎？」
這回輪到花江不明白了：什麼染指橫濱？
中原中也道：「你的能力是很罕見的無效化，異能特務科的家伙們查過，這種能力，在世界上也僅有——」他似乎本來想說一例，但臨了又改了口，「目前也只發現了兩例，看來他們是想要對這項能力下手。」
中原中也推斷，順便向花江確認證據：「密魯菲奧雷是不是知道你的能力？」
花江：可不是！白蘭那王八蛋趁大家對他沒戒心的時候，把我們所有人的底都摸透啦！
她恨恨點頭。
中原中也越發肯定：「果然，橫濱裡混進了意大利的老鼠。」他手掌一用力，玻璃杯就在他的手心崩的碎了。那清脆碎裂聲嚇了花江一跳，下意識往旁邊挪去。
不過一個好的搭檔，不能被自己搭檔的力氣給嚇到。
花江想了想，又挪了回來，從自己的口袋裡取了干淨的紙巾，遞給中原中也道：「用嗎？」
捏碎了杯子就沒想過要擦手的中原中也：「？」
他看著紙巾一時都沒弄明白花江的意思，好一會兒才反應了過來，從對方手裡接過紙說了聲：「謝謝。」
不過手套已經濕了，再帶著也沒什麼意思。
中原中也便褪下了自己那雙黑色的手套。
花江看著他收張著手指活動，猜他應該有些不爽。秉持著友好准則，同時也懷著自己目的的花江想了想，引著對方的話道：「我會幫中也先生抓出橫濱的意大利老鼠的！」
中原中也：「？」
花江極有干勁：「一定都找出來，到時候中也先生可要狠狠給密魯菲奧雷痛擊呀！」
「您這麼厲害，一定能給他們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吧！」
中原中也又被誇，他回答道：「當、當然。」
花江簡直太滿意自己現在的這個搭檔了，她將自己的水杯推過去給了對方，同時說：「不過還是要吃飽再干活，中也先生，能幫我催一下我的蛋包飯嗎？」
中原中也這才發現，酒保一去不返，口中的店長也沒來。
他的表情陰了下來，對花江吩咐了一句等著，就直接翻過了吧台往後台操作間去。
花江有些好奇，忍不住偷偷攀著吧台的邊緣往裡頭看。
看當然是看不見的。
但聲音還是能聽見的。
在花江看不見的後台裡，只聽見一頓劈裡啪啦地暴動聲，然後就是什麼被打破的聲音。
花江聽得忍不住同情，同時還不忘轉頭安撫店裡其他的普通客人道：「沒事、沒事，只是有人摔了一跤！」
眾人見她扒著吧台在看，表情又真誠，便差不多都信了，又坐了回去。
不一會兒，後台傳來一聲極其凄慘的尖叫，還有一句：「中原中也，我【橫濱粗口】！」
花江：「……」
花江淡定回頭，對大家溫和道：「摔得有點疼，沒事的。我朋友已經在幫忙啦。」
眾人看看她，覺得這麼可愛又乖巧的女孩子應該不會說謊，復又坐下。
再然後，中原中也提著一個人型生物摔在了吧台上。
還穿著工作服的店主整個人被甩上了吧台，這個動靜可怎麼也遮掩不去！
店裡不是黑手黨的諸位普通客人眼中又驚又急。
花江更誠懇了。
她站了起來，幫著扶了一把店長，眼都不眨：「看，我的朋友已經把人扶出來啦。」
眾人：「……？」是、是這麼回事嗎？
中原中也已經揪著人的頭發，逼迫該人抬頭。花江一陣沉默後，火速善後——拿著紙巾幫店主擦了擦額角的血漬，要多溫柔有多溫柔，要多細心有細心。
她說：「沒事的呀，對吧？」
店長剛剛經歷一頓暴揍，這會兒誰都不想搭理，更何況眼前的他都看不太清。
中原中也手下略使了點勁，他眯眼道：「喂，她問你話呢！」
店長一個抖索，連忙抬手露出了笑容，對眾人道：「沒事、真的沒事。謝謝小姑娘幫忙哈。」
花江從善如流接口：「您客氣啦。」
店主：「……」
店主眼睛還腫著，意識到面前這個女孩子比較好說話，他立刻道：「我沒事了，能請你朋友放開我嗎？」
他看起來真的很可憐，花江很同情地對中原中也說：「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不太贊同，但還是松開了手。
店主的腦袋嘭的一下又砸了吧台，中原中也抱胸還在教育花江：「你啊，要有點自己是mafia的意識！對待我就算了，對待別人的時候，要學會冷酷！首領早晚會讓你執行任務，執行任務的時候，你難道還給敵人包扎傷口？」
花江一邊替店主捂著額角，一邊說：「也不是敵人嘛。店主不也是成員嗎？」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已經在剛才的對話中學會了不要問為什麼。
他默認了花江知道一切，直接說道：「不錯，就因為是組織的人，這家伙居然剛剛想跑。」
他很不客氣：「跑？你想學那家伙背叛嗎？」
店主也委屈了。
他也發現在花江面前，中原中也有收斂，故而也大著膽子道：「我背叛個屁，我為什麼跑，你不清楚嗎！」
「你來我店裡點蛋包飯、點天婦羅，點海鮮湯！這什麼意思我還不懂嗎，你喝了多少！你都打算掀了我這酒吧了，我不跑等著被您的『重力』拆了嗎！」
「我問過酒保了，這回您身邊沒有太宰！」
酒品極差、在港黑眾人心中留下深深陰影的中原中也：「……」
見對方提到太宰治，他一股無名火直衝腦門，中原中也正要開口，花江替對方止了那點擦破皮流出的血，舉手道：「那個，他有太宰哦。」
第12章
在店主眯著、在努力試圖看清她、半腫的眼睛下，花江指著自己說道：「我在呀。」
「而且。」花江替中原中也辯解了一下，「蛋包飯，是我要的。」
店主：「……？」
他聽著花江的話，表情上有一瞬間的迷茫，以至於忍不住湊近看了看花江：「你在說什麼胡話，你在這裡和中原大人他有沒太宰之間有什麼……」
花江仰著頭，琥珀色的瞳仁一動不動地任憑店主打量。
終於睜開了眼睛的店主：「！！！」
看清了花江長相的店主伸出的手指都在顫抖：「這、這，你、你、你難道是太、太——」太宰治的親妹妹！
花江以為對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是組織裡的繼任「太宰」，非常配合的點頭：「對，我是太宰，中也先生的現任搭檔。」
店主震驚了。
他忍不住要湊的更近，卻被中原一把提著領子從花江面前拉開，不客氣道：「沒錯，她也是個太宰，明白了嗎？明白了你就給我注意點！」
店主聞言，幾乎是立刻扭頭看向中原中也，求證道：「……能力也一樣？」
中原中也不太爽，但還是點了頭。
店主不看花江了，他看著中原中也，眼中充滿了敬佩，喃喃道：「厲害啊中原干部，大的那個跑了才多久，你又撈回來一個小的？」
「太宰治知道嗎？」
言下之意：叛逃了的太宰治知道你拐了他妹妹進組織嗎？
中原中也惡狠狠答：「他沒資格知道！」
微笑著的花江：「？」我來不來關前一任太宰治什麼事啊。
店主：「……」
行吧，你們新雙黑舊雙黑的事情我不管了，我只是一個可憐又普通的基層後勤，等著看你哪天中間翻車就好。
店主從花江那裡接過紙巾擦了擦臉，他說：「既然他身邊有太宰，我也就不用跑了。不瞞你說，中原干部十五歲開始喝酒，頭一回就在我這裡喝，因為只有我這裡會放未成年進來——當然啦，這也是我人生最後悔的事情，沒有之一。」
花江：「呃……謝謝您在後悔後，還是放我進來了？」
店主誠懇道：「客氣了，未成年的錢也是錢。更何況你還是太宰嘛，就算平時不會讓你進，但現在中原干部已經在這裡了，肯定不能放你走的。對了小姑娘，你抗揍嗎，和——」你哥哥比起來怎麼樣？
只可惜店主還沒說完，中原中也重重一拳錘在桌上，語氣極度不善道：「做你的事，這些和你沒關系！」
微笑著的花江更迷惑了：怎麼突然又提到了抗揍。說起來，為什麼中原先生來酒吧，身邊有「太宰」就可以啦？我好像從裡面聞到了一絲絲危險的味道。
面對中原中也的脅迫店主閉了嘴。但他和中原中也認識了五年多，好歹還是能分出什麼是中原中也真的要動手的預兆，什麼只是威嚇的。
他不再多話，只是擦了擦手，對花江說：「蛋包飯是吧，我這裡材料有限，盡量給你做。不過海鮮湯沒有，味增湯可以嗎？」
花江很好滿足：「可以的，謝謝您。」
店主聞聲一怔，嘀咕著「被太宰感謝還真是不習慣」回了後台操作間。
花江聽見了這一聲，心裡不免也嘀咕：這位前任太宰治到底是什麼神仙啊，怎麼聽到現在，好像就沒一個給他好評的？
做人……要做到全線無好評也不容易吧？
再次等飯的花江忍不住就去問搭檔：「中也先生，那個……前任太宰是怎麼樣的人呀？」
中原中也聞言一僵。
他皺眉道：「……誰告訴你有前任太宰的！」
花江：「……所有人都告訴我了啊，最明顯的是中也先生你哦。」
情緒和話中話的線索實在太多了，就算組織裡的大部分人都有意識地在避免向她提起「太宰治」，但面對這麼不會遮掩的搭檔，還有芥川這位有點心思全寫臉上的隊友，花江想要猜不到都難。
中原中也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的表情一時有些糾結。
一方面，他覺得自己應該要誠實，誠實地向花江說出太宰治是個如何的王八蛋、如何的惹人嫌；可另一方面，太宰治又畢竟是這家伙的哥哥，這麼多年了，她還對哥哥的名字有印像，顯然是懷有憧憬的。
——如果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哥哥是個自殺狂人、個性還惡劣的話，不傷心是不可能的吧？
中原中也陷入在自己的世界裡，萬分掙扎。
花江看出了那份掙扎，以為是森鷗外還防著自己，下過不許泄露情報的命令，正要很貼心地說：「那我不問啦。」
她很配合說：「調酒師先生回來了，中也先生要喝點什麼嗎？」
中原中也良心就更不安了。
他斟酌了一下語句，說出了平生可能最不想說的話。
他說：「他是個……很聰明的人，聰明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花江聽見中原中也開口，立刻聚精會神地聽起來，可她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下一句，不由問：「還有呢？」
中原中也不耐煩了，他把手中的杯子一砸，對酒保道：「給我來一杯龍舌蘭！」
說完後又對花江道：「沒了！」
他教育花江：「人要往前看，你關注叛徒做什麼，總之你比他強，不需要去在意他。」
中原中也：再多說那條青鯖一句好話我就要惡心死了！
花江驚愕：「這、這樣嗎？」啊，看來森鷗外果然下過命令。
斷了情報的花江有些猶疑，畢竟組織裡目前看起來最容易得到情報切入口的人，一是芥川龍之介，二就是她的搭檔了。目前芥川龍之介應該還在挨打，她見不到。想要抓著機會套出情報，今晚遠離組織核心的中原中也是最佳的機會。
正巧店主把她熱氣騰騰的蛋包飯端上來了，一同給她的還有味增湯。
「天婦羅是真的沒有了。」店主還有傷，「我出門給你買？」
花江從來不是強人所難的孩子，雖然沒有了天婦羅，有蛋包飯也湊合啦。
中原中也卻敲著桌面提醒：「蜂蜜牛奶。」
店主嘀咕：「知道了知道，你在照顧女兒嗎？」
中原中也額頭爆出青筋，店主見狀也不敢再擼老虎須了，他一邊給花江特調了一杯牛奶，一邊對她說：「這可是我第一回 做這東西，酒吧裡給蜂蜜牛奶也是頭一遭了。」
花江接過對方的好意，道歉後，又忽然道：「您會做蛋奶酒嗎？」
店主道：「？會啊，不過那不是飲料嗎？啊，我是指對酒鬼來說。」
花江道：「我想嘗嘗——」
中原中也剛剛喝完了那杯龍舌蘭，他皺眉道：「未成年不要喝酒。」
花江聞言不由和店主一起看向了他，他好像是十五歲就進酒吧的黑手黨唉？
中原中也：「……看也不行！」
花江看似低頭想了想，然後對中原中也道：「那、那中也先生替我嘗嘗吧？」
中原中也：「？」
花江撒嬌道：「我很好奇嘛。」
中原中也：「……」
他多少還有著帶著花江不能喝醉的意識，起初拒絕道：「今天不行。」
花江便垂下頭戳著食物說：「唉，這樣的啊。也是呢，我只是個新進的成員，中也先生不答應我也是理所當然的。」
中原中也：「……」
糟糕，良心好像有點痛。
他嘆了口氣，有些頭痛地按住了額角。片刻後，他推出了自己空的杯子，對店主說：「做一杯吧。」
中原中也想，一杯蛋奶酒，反正也醉不了。
花江吃著蛋包飯，看著中原中也開始喝第二杯的蛋奶酒，眼睛裡的狡黠一閃而過。
不管是什麼人，酒後人的自制力下降是真的，酒後很容易問話也是真的。
只要稍稍把握好度……不小心說漏嘴了一些事情，也是難免的嘛。
反正！都是酒精的錯——
一杯蛋奶酒下肚，花江又睜著漂亮地、像貓一樣的琥珀眼睛說：「哇，看起來真好喝。先生，您會做瑪格麗特嗎，我對這個也好好奇哦！」
店主：也行吧，瑪格麗特也不是烈酒。
中原中也：看我喝一口這麼高興的嘛，算了，飲料雞尾酒，就當逗小孩了。
於是。
龍舌蘭日出、馬提尼、有著日式風格的特調竹葉、還有店主珍藏極為自信的「勇敢之心」——
店主已經徹底換下了調酒師，與花江交流甚歡的親自上場。
他搖晃著調酒壺，對花江笑眯眯道：「哎呀，小姑娘懂得真多，竟然還知道琴酒嗎？大部分人都只會稱他杜松子酒呢。」
花江面不改色：「嗯嗯，我還知道貝爾摩德哦。」
店主敬佩不已：「厲害呀，你要嘗嘗嗎，威末酒我這裡也有哦？」
花江非常適時道：「未成年不適合飲酒嘛，還是給中也先生——唉，中也先生？」
原本還在喝酒的中原中也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她。
花江有些困惑地回頭看去，只見搭檔的一只手停在空酒杯上，嘴角含著笑。他原本湛藍色的瞳孔因為醉意還顯得有些深沉，手指也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杯沿，整個人看起來，像只慵懶的獅子。
「威末酒？那種東西可不行啊。」花江看著他指尖一點，那玻璃杯就碎成了粉末。
她的搭檔活動了肩膀，直接彎腰從吧台內側提出了一瓶伏特加，把蓋子一拔，就哐哐灌進去了兩口。
他伸出拇指擦過嘴角的酒漬，整個人散發著暴戾又冷酷的氣息，嗤笑道：「得這個才行啊！」
花江：「……？」
店主：「……」
店主冷靜地丟下了手裡的調酒壺，緊接著就大喊道：「中原干部喝醉了！！大家快跑啊——！！」
店鋪內頓時一片兵荒馬亂，甭管是不是黑手黨成員的，在店主這句如同提示的話語之下，都飛快地、如同逃難一般爭先恐後地往門外衝去。
短短一分鐘，屋裡竟然沒人了。
中原中也還在喝那瓶伏特加。
店主已經抱起了收銀機，在跑路之前，他非常誠懇對花江道：「你抗揍的吧？」
「加油，太宰小姐！」
花江：「？？？」
花江還沒反應過來，店主和調酒師已經從後門也跑的沒影了。
中原中也喝完了那瓶伏特加，頗為不爽地一腳踹開了自己左邊的椅子。花江親眼看著那椅子以著至少七十碼的速度砰的一下就撞上了牆壁，直接嵌了進去——
她慢慢地看向了自己的搭檔。
中原中也已經打開了另一瓶酒。
如果他的拳頭沒有一下就在牆壁上砸出了一個坑的話，花江會以為他只是普通的有點醉了。
花江：……我好像犯了一個大錯。
十分鐘後。
在滿地狼藉之中。
花江躲在桌子邊給森鷗外打電話。
好不容易電話接通了，花江聲音裡都快帶哭腔了。
她說：「森先生！中也先生喝醉了，怎麼辦呀！」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了一陣沉默。
就在花江以為斷線的時候，森鷗外那忍笑忍到極致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啊，中也喝醉了嗎？這在這兩年可不常見啊，花江的運氣真是厲害呢。」
花江：「……」
她忍不住道：「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森先生，快點派人來啦，再遲一點，我看中也先生就要砸掉這家店了！」
「這家店也是組織的財產啊，您不心疼一下的嗎！」
森鷗外哈哈哈哈哈總算哈夠了，他在電話的另一端擦著眼角的淚水，好半晌才說：「嗯，這個情況呢，的確，組織裡是有相應的措施的。」
花江的心頓時放下了一半，她說：「那我應該聯系——」
森鷗外溫和道：「這種情況，我們一般聯絡太宰。」
「太宰小姐，中也喝醉是你的任務範圍哦，加油。」
滴嘟一聲，那邊掛電話了。
握著手機的花江：「……」
她面露絕望。
店裡的中原中也還在喝，一邊喝著，他還在一邊四處破壞，嘴裡同時罵罵咧咧著「太宰，你這個混蛋在哪」。
這話無意在驗證著森鷗外的那句「一般聯絡太宰」。
雖然知道中原中也這時候翻箱倒櫃找的「太宰」應該是前任，但花江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
在這一刻，她算是終於明白店主那句「你抗揍嗎」是什麼意思了。
感情中也先生每次喝醉會打搭檔嗎！
花江：……我好後悔，我怎麼能在情報不清的情況下就灌我搭檔酒。我搭檔明明一開始說不喝的。
他好凶，我不敢出去。
花江嗚嗚嗚著，她躲著的桌子突然被掀開。
她的搭檔發現了躲在角落縮成一團的她。
面對搭檔在醉酒後，越發顯得如寶石一般美麗的鈷藍色眼瞳，花江艱難地露出了笑容。
她下意識要抱頭抗揍，同時小小聲說：「等、等一會，讓我先發動無痛魔法！」
花江是真的打算開利姆露教會她的無痛魔法，來扛過這一頓「太宰」都要經歷的挨打了。
可她等了好一會兒，還是什麼也沒等到。
她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去。
搭檔也半蹲著看著她。
他那只抬起的手，最終輕輕落在了她的頭頂上揉了揉，問：「還餓嗎？」
花江：「唉？不、不餓了。」
搭檔點了點頭，收回了手。
花江以為他酒醒了，剛想要問一句，就見著收回了手的中原中也渾身散發出朱紅色的光。
——就像那天她剛剛落下來，他一腳踩裂地面時的那樣。
中原中也被稱作「被污濁的憂傷」的異能力！
眼見酒吧裡所有的桌椅開始搖晃，地板發出吱呀聲，花江眼疾手快地直接撲向了自己的搭檔！
她撲了過去，手指在觸碰到對方的一瞬間，那耀目的紅色瓦解了。
瓦解的紅色就像是夏日裡螢火蟲一樣，星星點點地飛過中原中也湛藍色的瞳孔之中，寧靜地像夢。
他看著壓在了自己身上的花江，心想：也應該是夢，不然怎麼看見了女版的太宰。
……不對，有女版的太宰嗎？
好像不是，是誰來著？
好像……是他的新搭檔。
酒精終於徹底吞噬了他的意識。
中原中也雙手一松，咚得砸在了地板上。花江的手還壓在他的胳膊上，見中原中也徹底醉過去了，這才松了口氣。
中原中也喝醉實在是太刺激了。
刺激的花江連「前任太宰」的信息都沒有心情和精力問了。
花江又撥了一個電話過去，在接通時說：「紅葉姐，中也先生他喝醉了——您先別掛電話！」
「他已經睡過去了，對安全了，我解決了。」花江眼中含淚，「可我搬不動他，您能派人來幫個忙嗎？」
「他真的已經睡著了！對，安全的，求求您相信我吧……」
第13章
中原中也醉酒太可怕了。
以至於當尾崎紅葉下屬的小隊荷槍實彈、甚至搞來了防彈車開到這條小巷來時——
花江連吐槽的心都沒有了，她甚至覺的應該的，畢竟考慮到中原中也喝醉還可能啟動異能的情況，別說防彈車了，紅葉姐就算搬來反坦克裝甲車她都不覺得過分。
從車上跳下來全副武裝地成員還用呼叫器向裡頭喊話：「太宰先生，我們現在真的可以進去嗎！？」
花江：「……」
花江抽泣，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也只能拖著中原中也到門口的位置，她探出半個頭道：「是的，安全了，拜托你們了！」
大概是屋內的寂靜最終取信了各位。
他們面面相覷後，倒也沒摘掉身上的防護，各個以著對待最艱巨的任務態度接近了小屋，然後——看見了頭擱在花江膝上，的確陷入了沉眠的中原中也。
眾人頓時皆松了一口氣，再看向花江的眼神也越發敬重了。
為首的更是向她彎腰行禮道：「這次的突發情況，有太宰先生在中原干部的身邊真是太好了！我等衷心地感謝您！」
花江被這麼鄭重地道謝，一下有些手足無措：「唉，我也沒做什麼。」
「不不不，太宰先生太妄自菲薄了！」為首的那人道，「中原大人醉酒的狀態，屬下還是有幸曾見證過一次的，那次如果不是有您的兄長在，還不知道最後會怎麼收場。」
「雖然這話有些冒犯，但還是請允許我之前對您實力的懷疑進行謝罪！」
「您是當之無愧的太宰大人，我等武鬥部隊將永遠記下您今日獨自承擔下中原干部醉酒的恩情！」
「若是他日您有所令，武鬥部隊必將全力而出！」
花江都快聽懵了，這段話裡的信息實在是太多了，讓她不由地先抬起了手，想要請對方等一等。
對方卻理解錯了她的意思，當場道：「是，我們這就先送中原干部回去休息！您今夜辛苦了，需要我們先派人送您回總部嗎？」
花江慢慢地抬頭看向眼前的隊長，微笑道：「可以的話，能請您幫忙嗎？」
對方點了頭，毫不猶豫道：「是我的榮幸了。」
一天的慌亂後，花江坐上了港口的專車。
她的身上還裹著搭檔給的黑色風衣，她抬眸看了這位武裝部隊隊長，和對方隨口聊了兩句，從中猜到這支部隊應該是港口黑手黨裡裝備最為優良的一支部隊——兩年前，中原中也喝醉的那一次，就是由他們這支部隊進行料理善後的。
聽說那一次，這支部隊被毀了三輛防彈車、十六位成員骨折，三十二位輕傷。
甚至這些經歷過這件事的隊員們，至今都聞「中原干部醉酒」而色變。不過也正是因為他們有經驗，在花江近乎哭著的請求下，尾崎紅葉才動用了干部的權限，經過森鷗外認可後，撥了這只小隊來幫忙。
聽到這裡的花江：……我的天哪，那我沒有被我搭檔揍只是摸摸頭了這件事，還是不要告訴他們了吧。
免得港黑內部成員心理徹底失衡，以後隊伍不好帶了。
花江默默地又裹緊了一些衣服。
對方瞧見他的動作，還很貼心地問：「需要將空調地溫度再上調一些嗎？」
花江搖了搖頭，比起空調溫度這種小事。她特意請對方送自己回去，當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她還記得搭檔在聚會中介紹自己時說的話——「各位都是組織的核心，獲准知道她的信息」。
也就是說，至少在她剛剛被引薦的時候，她的信息在組織內還是級別較高的隱秘。
可非常奇怪的、從今晚開始，這條規則仿佛不存在了一樣。
雖說是她向店主先提了自己是太宰，可這種基於她對店主與中原中也關系的判定，她說完之後，也有去查看中原中也的神色。一般來說，按照她那位好心搭檔的性格，雖不會刻意遮掩她的身份，但也不會在boss有令的前提下，輕易的將高級別的信息泄露給別人——哪怕這個人看他長大，算是他的朋友。
起初花江還是覺得，可能是森鷗外沒有下正式的命令，所以在面對非常熟悉的朋友時，中原中也不願遮掩太多。
但是——武鬥小隊知道她的消息就有些說不通了。
花江很確定，在中原中也帶她見的那些「組織核心」中，根本沒有這只武鬥小隊。那麼這只顯然是由尾崎紅葉派出的武裝部隊——是怎麼知道自己的身份的？
在這幾天的觀察中，花江基本確定港口黑手黨是個紀律非常嚴格的組織，絕不會有人敢輕易違背首領的命令。
如果有了「核心」之外的人知曉了她的信息，那只有一種可能。
是森鷗外改變策略了。
因為什麼意外的原因，使他不得不改變計劃，先將她擺出台面上來了。
是什麼原因呢。
考慮到時間……店主還不知道，但隨後來的武鬥部隊卻很清楚，甚至還說出了「您的兄長」這樣的話。
花江的瞳孔微微放大。
芥川不僅僅只是沒有回來找她，難道在他離開的時間裡，有誰還從他的身上捕捉到了自己的信息嗎？
考慮到芥川表現出的性格……他一定不是主動暴露的。
能從他的言行中判斷出自己存在的人，同時讓森鷗外忌憚到立即改變策略。
組織的前任太宰嗎？
花江猜測著。如果是去見前一任太宰，那麼芥川會突然把她丟下也不奇怪，畢竟他看起來就對這位前同僚有很深的執念。
芥川見到了前任太宰，森鷗外判斷信息已經暴露，所以干脆率先公布。一方面算是給她在港黑行些方便，另一方面也是縮減了她准備時間的補償？
哇，這位前任太宰這麼厲害的嘛。不愧是組織裡唯一叛逃成功的活口。
在心裡默默誇完前任牛逼，花江又忍不住捂住了臉，低吟出聲。
如果事情真是她猜的那樣——
啊，芥川完了。
丟下她沒按時完成任務還好，畢竟她沒有出事，最多打一頓也就了事。
暴露了組織尚未對外的機密信息……這麼看都不是打一頓的事情了吧？
按港黑的行事風格，打七天七夜都是有可能的啊！
芥川小哥那副身板，真打七天七夜還能不能活下來的呀！
考慮到森鷗外讓尾崎紅葉送來了這支武鬥小隊，花江基本也能猜到森鷗外的想法。
他接下來的想法……
花江沉默。
她簡直忍不住要呻吟出聲，頭痛，頭好痛，好想裝傻算了啦！
都怪白蘭！萬惡之源！！
對方注意到她的狀態，很擔心地問：「真的不需要調整溫度嗎？」
花江的臉埋在手裡。
車內不算暖的溫度反倒能幫她更好的思考。
她嘆了口氣，考慮到她還有求於森鷗外，森鷗外仍然是她的老板，那麼老板的需求還是需要滿足一下的。
按照森鷗外透露的信息看，留給她徹底掌握「太宰」這張牌的時間，不會超過天明了。
現在是晚上十點。
她還有幾個小時。
好在森鷗外作為老板，還算體貼員工。
在知曉中原中也注定無法提供信息的前提下，他特意送來了一份答案。
只要她在回總部前，先把答案「看」完就好了。
花江握緊了拳頭為自己鼓勁。
首先，是這句——「您的兄長」。
她深呼吸、吐出一口氣，對關心著她的武鬥小隊隊長笑道：「不用哦，我只是稍微有點困了，您能陪我多說些話嗎？」
對方受寵若驚：「這、這是當然。」
花江狀似無意道：「啊，說點什麼呢，您看起來和中也先生關系不錯的樣子，那您和我哥哥的關系如何呢？」
對方不疑有他，不太好意思說：「我也只是曾經在中原干部手下時與他說過幾次話而已，關系好實在不敢當。至於太宰大人，真是抱歉，雖然受他命令出動過很多次，但我並沒有與他有過其他的接觸。」
「不過芥川大人曾經是他的下屬，也算徒弟，兩人關系應該還不錯。芥川大人曾非常敬仰他。」
聽到這裡花江忍不住皺眉：「是敬仰嗎？現在也是？」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要丟掉從前的感情應該不容易，畢竟只論任務中的太宰大人的話，他真的是一位非常優秀、優秀到恐怖的干部。所以，當他叛逃之後，我們曾非常擔心會被派去追捕他。」
「怎麼說呢，太宰大人他實在是——」
提到這句，他的眼底似乎還有恐懼，片刻後，他又似乎想起什麼似的，連忙又對花江道：「當然了，不論怎樣，他已經是組織的叛徒，我相信您也是明白這一點的。首領非常信賴您，甚至示意說，要將我等交予您領導，就像當年您的哥哥……」
意識到自己失言了，對方試圖補救。他也覺得奇怪，在這位小太宰大人的面前，他好像很容易就說出了心底的話。
這是為什麼呢？
大概是對方的笑容太溫暖、太和善了吧。
和善又溫暖的新太宰仰頭對他柔柔地笑著，慢聲細語道：「這樣呀……我的哥哥，前任太宰大人呀。」
「他叛逃真是遺憾呢，對吧？」
對方看著她明亮的眼神，同樣頷首，另外又說：「不過我相信您的忠誠，您都是在解決了中原干部後才叫的我們！」
對方太感動了：「衝著這份自我犧牲的精神，我絕對相信您！」
花江：「……」
花江有點遭不住，她笑容的弧度都落了一分，連連說：「您真的，太客氣了。」
花江心道：啊，關於我沒被打這件事，看來真的不能說……
說了一定會影響同事關系的！
第14章
在回港黑的路上，花江整理著所有的信息，然後發現，其實違和感早就存在了。
從會議上，尾崎紅葉阻止她開口的那時候開始。
尾崎紅葉讓她不要去做多余的解釋，提示她握好「太宰」這張底牌。
花江最初以為，握好底牌的意思，是去繼承「前任太宰」遺留下的影響力，但現在看看，似乎還有點別的東西在裡頭。
前任太宰……太宰治的妹妹嗎？
森鷗外讓她對中原中也說的那句「我有哥哥」，原來是在打這個主意啊。
畢竟由中原中也、這位性格正直、又曾和前任太宰搭檔多年的干部說出來，無論是可信度還是傳播度，都要比有他這個首領認證要高多了。
更何況，既然是由中原中也誤認並且傳播的，事後花江也沒法指責他什麼。
身份在沒有形成之前或許可以拒絕，可在身份已經形成以後——她就必須考慮解釋身份的成本，以及解釋的必要性。
至少對於現在的花江而言，如果她想要救芥川，並且在這個信息已經傳遍港口黑手黨的情況下，依然想要選擇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的話——坦坦蕩蕩接受這個假身份，並且配合森鷗外的「太宰妹妹」計劃要更合適。
簡單來說，到了這個時候，她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根本已經容不得她選了。
太宰治的妹妹，港口黑手黨就是要把這個身份敲死了。她當然可以反抗，然而只需要她依舊還需要著港口黑手黨的保護，需要這港口黑手黨的力量，她就不能去拒絕。
更何況，最重要的一點。
這個身份本身就是對她有百利而少害。
除了對被欺騙的搭檔、那位前任太宰先生，還有芥川他們有些不公平外，對花江本人而言，真的盡是利處。
從結果來看，她甚至得感謝森鷗外才對。畢竟如果不是他洞悉一切，給了花江這個提示，中原中也可不會這麼照顧她，組織內的其他人也不會這麼容易信賴她的能力。
她沒有立場、也沒有理由去拒絕森鷗外的這場安排。
可是呢、可是呢——
花江並不喜歡被人當成棋子擺動。
這會讓她有想要越過棋子，參與棋局的衝動。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花江微微抬起眸，在深沉的夜中仰頭看向港黑的五棟大樓中，最高的一棟。
白日裡的時候不覺得，到了深夜，在黯淡的霓虹與高懸於天的月光下，這五棟大樓看起來是何等的龐然大物。
它既像是一只緊緊攥著城市心髒的巨手，也像是一座牢牢禁錮著自由靈魂的監牢。
不過，如果你稍微踮起腳尖，湊近了去看。
那也只不過是五棟由鋼筋水泥澆灌而成的建築罷了。
花江握拳，和武鬥小隊的隊長揮手告別，大踏步地踏進了港黑的總部大樓裡。
港口黑手黨是這座城市裡目前勢力最大的黑暗勢力，同藏於黑夜之中的敵人不知凡幾。所以即便是在這樣的深夜，樓內樓外的守衛沒有分毫松懈，該燈火通明的地方依然是一片敞亮。
門口的守衛果然已經得知了她的全部信息，在看見她的時候自然而然地向她行禮，並口稱道：「太宰先生！」
花江笑眯眯地抬手回禮，同時問道：「芥川在哪裡呢？」
守衛道：「啊，芥川大人。他的事情不是我們可以過問的，關於他的行蹤，您或許需要詢問干部才行。」
這樣委婉的態度。
花江略想了想，心裡有了數，她又問：「那井基次郎，他被安排去了哪兒你知道嗎？」
守衛道：「啊，這個我原本也不該過問的。不過井先生留了字條給您，請您稍等。」
說罷，守衛便取出了一張便簽遞給了花江。
花江看了眼便簽，上面龍飛鳳舞寫著「井基次郎」和一串電話號碼，另外還有一句「隨時為您服務，太宰大人」。
花江看著自己稱號後的檸檬圖案忍不住笑了一聲，不過井基次郎看起來真的很適合黑手黨，組織給的代號用的這麼順手的，立刻就不用原名了啊……不過她也不知道對方原名是什麼就是了，代號更好。
花江向守衛道了謝，先給了井基次郎發了信息，然後再次給尾崎紅葉打了電話。
她猜作為森鷗外心腹的尾崎紅葉，現在一定還沒有休息。
尾崎紅葉接了她的電話，她帶著笑意的聲音從聽筒處傳出：「啊，太宰。你把中也帶回來了？」
花江乖巧回答：「嗯，中也先生已經被武鬥部隊帶回去休息了，紅葉姐，我有其他的事情拜托你。」
尾崎紅葉道：「是芥川嗎？我看到中也發回的信息了，你居然是在等他回來找你呀。真是個好孩子。」
花江說：「紅葉姐，這個現在不重要啦，重要的是，芥川還活著喘氣嗎？我能去見他一面嗎，一面就好啦。」
她撒嬌道：「告訴我可以嗎，畢竟我都是『太宰』了嘛。」
「哎呀。」尾崎紅葉在另一端眼角彎起，「這麼快就發現了boss給你安排的真正身份了嗎，不愧是他選中的『太宰』呀。好吧，看在你『哥哥』和中也的份上，去英雄救美吧。」
「他在三層的拷問室，最裡面的一間。有點血腥，進去前，記得帶個人哦。」
花江感謝道：「謝謝紅葉姐，我知道啦！對了方便的話，還請您幫我轉告boss，我謝謝他了，明天一早就去見他。晚安！」
說完後，花江就掛了手機。
她在三樓的回廊等了一會兒，井基次郎很快也到了。
他上樓的時候還帶了一個行李包，瞧見花江有些困惑的眼神，爽朗道：「嘛，太宰大人第一次叫我出任務，我怎麼說也得帶些家伙。」
花江以為他行李包裡是槍支什麼的，點點頭也就沒多問。
她領著井基次郎往三樓內的拷問室去，同時對他道：「其實今晚也沒什麼事，就是有個人，需要你照顧一下。」
「我擔心他脾氣太硬，不肯通融。但我的時間有限，所以如果在我離開後，他還沒有松口的話，就需要你幫我繼續說服他了。」
井基次郎挑眉：「說服，這個我不太擅長，不過既然是您的命令，我會盡全力的。」
花江感謝道：「謝謝啦，啊對了，他的脾氣可能也不太好，到時候你包容一下吧。」
說著兩人已經到了拷問室，外面守著的成員看見了花江，不出意外地也向她鞠躬示意。
花江搖了搖手機道：「我和紅葉姐申請來看一眼芥川龍之介，勞煩讓我們進去。」
兩人面面相覷，花江禮貌說：「我是『太宰』，按照boss的意思，他會是我的新下屬，我有這個資格——還是說，你們需要我在這個時候，再打擾一次紅葉姐？」
尾崎紅葉的名字在拷問小隊中顯然極具威嚇。
兩人連忙對花江道歉，為她打開了門讓出了路。井基次郎跟在她的後面，對著一切十分感興趣。
他對花江道：「芥川龍之介，這是港黑有名的禍犬吧——他也是你的下屬嗎？」
花江用力地拉開了最後的鐵欄，道：「現在還不是。不過，在接下來的九小時內，他必須是。」
井基次郎見狀，抬手就替她進行了一切的勞動。
在花江道謝的同時，說道：「唔，你要救他嗎？我聽說他是個不怎麼聽得懂人話、只懂得破壞和殺戮的家伙。頭兒，我知道你厲害，但這麼個角色，我不建議你收哦？」
走進最後一道門。拷問室裡彌漫著的血腥氣便再也遮掩不住。
花江看著地面上鋪著的厚重地毯，沉默了一瞬，無奈說著：「時間太少了。這是讓他不會缺胳膊斷腿、活著出來的最快辦法了。」
芥川龍之介被拷在半空中，這是一種很殘忍的懸空法，讓他的腳尖剛剛可以觸碰到地面，卻又承受不了整個身體的重量。整個人只能在掙扎中慢慢地耗盡所有的力氣。
除此之外，花江發現芥川小哥原本穿著的白襯衫上都染紅好幾塊了。
對方垂著頭，露出的下顎上，嘴唇干而發白。
仔細算算時間，他被吊起來也不會超過六個小時，最多也就打了兩頓。
但看起來真的好慘啊！
黑手黨真的好殘忍啊！
當然了，也可能是他的身體本來就很差……
出於共處於未成年不幸落入黑手黨手裡的同情，花江走上前去，小聲叫了兩聲：「芥川君，芥川君？」
芥川龍之介陷在半夢半醒之間，忽然聽見有人叫他，低低在喉嚨裡發出一聲疑惑：「銀？」
銀？
花江立刻想到了黑蜥蜴裡的殺手銀，她本來還懷疑過對方和芥川會不會有關系來著。
看來是真的有關系啊……
不過現在這些都不是重點。
花江見芥川龍之介還是昏昏沉沉地，四下看了看，也沒找到涼水什麼能潑醒他的東西。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碰了一下井的臉，認真問：「涼嗎？」
井一怔：「有點，您冷嗎？」
花江沒來得及回答，她直接就把自己的兩只手啪得一下打上了芥川龍之介的臉！
突忽起來的冰冷，加上臉頰上的鈍痛，芥川龍之介的神經一崩，總算是清醒了過來。
可他剛一睜開眼，就看見了靠著他極近的、甚至還把手覆上了他臉的新「太宰」！
芥川龍之介蒼白的面容一下變得通紅，他當下便喝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把手放開！」
花江看著他就生氣。
如果不是他沒回來，她根本就不會有現在這堆爛攤子要收拾！
見他竟然還有臉呵斥，花江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當下就道：「放開，你做夢！！」
「我不僅不放開，我還捏了！」
說罷，花江的雙手在他的臉上一陣蹂躪出氣！
芥川龍之介臉也不知道是被她挫紅的還是氣紅的，他被半懸著，連躲都躲不了，最後只能自暴自棄：「你給我等著！」
花江冷笑：「等著，等什麼。等你傻乎乎地自己回去承認任務失敗，還是等你更蠢的主動向首領報告你泄露了我的信息呀？」
芥川龍之介聞言一驚：「你、你怎麼會知道，難道，你也見到太宰先生了？」
花江差點就要罵出「我見個p」，她緩和了一下情緒，捧著芥川龍之介的臉，不讓他有任何避開自己的機會，對他一字一頓道：「芥川龍之介，你聽好了。」
「或許你覺得自己對組織忠心無二，組織絕不會真的殺了你。但我要告訴你，在對付前任太宰、或者按你的說法，在追捕我哥哥這件事上，首領從沒有放棄，並且他非常狠得下心。」
「為了讓我能有足夠的力量與他對壘，森先生能夠擺上棋局的棋子多得超乎你的想像。」
她看著他，琥珀色的眼睛裡清澈坦蕩，不偏不倚，正視著、凝視著他。
一字一頓地交代：「聽好了，大約八小時後，會有人來問你，你的新上司、新主人是誰。」
「你要回答，是『太宰』。用你最擅長的、斬釘截鐵的口吻，回答他們，是我。」
第15章
凌晨五點，隱有日初的模樣。
光線從海平面起，一點點照進了這座城市，替代陰影與黑暗，在天盡頭凝出一團燃燒著的赤紅來。
花江從三樓的拷問室中走出。
守門的兩位見她帶進去的井沒有出來，剛想要開口問什麼，就被對方極為溫柔地笑容給堵了回去。
花江道：「請放心，井只是守在這裡以防萬一，不會對各位的任務有任何影響。」
對方聞言遲疑，開口道：「可是——」
花江溫和道：「沒有可是，大約還有三個小時吧。他應該就能出來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在這點小事上計較。」
她善解人意地提醒：「畢竟裡面的可是前途無量的組織中層。與我不同，他歸屬武鬥派，與紅葉姐也算走的很近啊。」
對方聞言恍然，恭敬地向她欠身道謝道：「啊，多謝您了太宰先生。我明白您的意思，在接下來的三小時裡，我們不會對芥川大人再有任何行動。」
花江頷首，誇獎道：「芥川君知道後，一定也會感謝你們噠！」
揮手與對方道別，順便收回新的感謝。花江在經過走廊的窗戶時，初升的光線透過大樓彩色的玻璃，有些斑駁地照在了她的臉上。讓她不由的伸手揉了揉眼睛，這才從窗戶的光線處離開。
凌晨六點。
花江在自己的屋裡換掉了沾染了血氣的衣服，重新洗了澡，吹了頭發，仔仔細細地將自己打理了一番，確保看不出有什麼疲憊的樣子。然後再去餐廳吃了早餐。
港黑的伙食還挺不錯的。
用完餐的花江回去等了一會兒，在時針指向八點的時候，她的電話響了起來。
尾崎紅葉的聲音含著笑意，她說：「太宰，boss要見你。」
「就在他第一次見你的地方，去吧。」
花江第一次見森鷗外，是在這棟港黑最高的大樓的最高處。
從這裡可以將橫濱的美景一覽無遺，當初花江還誇過來著。
如今再次到了這裡，場景好像也沒怎麼變。
森鷗外還是坐著饒有興致地看著橫濱的清晨，桌案上隔著還散發著熱氣的紅茶，精致的骨瓷碟上放著精致的手指三明治。如果再填上幾片火腿的話，也能算是不錯的早餐了。
見花江到了，森鷗外將視線從窗外分給了花江。
他看著對方笑道：「昨夜累嗎？」
花江走了過來，雙手背在身後，笑著問：「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昨夜的事情，難道不是您特意給我的考驗嗎？」
森鷗外笑了，他看著花江，就像在看一件他尤為滿意的作品，他承認道：「但你答的很不錯，我認為答上那樣一張難度的試卷，對於『太宰』來說，應該不算什麼。」
花江說：「可再加上中也先生醉酒就不一樣了。」
對於這一點，森鷗外贊同的點頭，同時也提醒道：「中也會在外喝醉，這一點難道不是花江你自作自受嗎？」
他笑道：「如果不是你想從中也口中得到情報，也不會面臨他喝醉的窘境吧。」
被直接戳穿了當時的目的，花江連眼都不眨，她說道：「早知道首領會把信息送來給我，我也就不會那麼做了。還是您的把提示送的太遲了一點。」
提到這一點，森鷗外倒是坦然抱歉了，他說：「啊，沒辦法，我家裡有個小孩子。哄小孩子按時睡覺總是件特別困難的事情，花江這麼溫柔，應該可以體諒的吧？」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花江指了指自己身邊的椅子：「不用客氣，坐下來喝杯茶吧。」
花江倒也不會在這些小事上糾結，她非常順從了坐下，從森鷗外手中接過了一杯紅茶，微微抿了一口，方才說道：「我現在算是真正的『太宰』了嗎？」
森鷗外頷首：「算是吧。」
花江看著他，認真問：「算是的意思是，還得再有些什麼，我才算得到認同是嗎？」
森鷗外反問她：「花江覺得，你還缺什麼？」
花江直視著森鷗外，好半晌她才說：「森先生，有些事情不可以做哦。我來這裡第一天就和您說過的，我不會殺人。」
森鷗外頷首，他雙手交叉，再贊同不過：「不錯。花江也根本不需要殺人。我不是將中也撥給你作為搭檔了嗎？我以為我的誠意，已經給的很足了。」
花江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森先生，或許前一任太宰先生，是位溫柔到願意包容您這種交流方式的人，可我不是。」
「我並不喜歡將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事情，拆成四五句去猜。」她擱下了茶杯，語氣溫和，但卻沒什麼商量的余地，「您知道，我是來自異世界的人。這裡的金錢與權利對我而言，並不存在太大的吸引力。在這裡，我也沒有什麼犧牲一切也必須要保護的人與事。」
「我大概是這個世界上，與森先生最不存在利益衝突的人了。所以，對於我，您大可不必藏著那麼多試探，又遞出那麼多似是而非的消息。」
「我只想要擊敗白蘭，給他一點教訓。」
「除此之外，所有的事，都有商量的余地。」
她說的真誠，以致森鷗外都沉默了一會兒。
寂靜在室內大約蔓延了約有十秒，緊接著，森鷗外捂著自己的嘴唇，還是忍不住噗哧笑了出來。
他笑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太宰治可不是什麼溫柔的人，溫柔的是我現在挑中的這一位呀。」
他那雙紫色的眼睛別有用心的看著花江，讓花江心裡不適地想到了白蘭的那雙眼睛。
她在心裡默默道：森鷗外先生，你有著我搭檔那麼良心的下屬，可千萬不要也去做了白蘭·傑索呀。
或許是她的祈禱起了作用，森鷗外摒除了那些試探，他直接道：「好吧，如你所願，直來直往。」
他同樣擱下了茶杯，直接問道：「目前，你知道『太宰治』多少信息？」
花江略思考一瞬，回答：「是組織的叛徒，是智幾近妖的智將，在組織的中高層至今有著較大的影響力。至於他的異能力『人間失格』，應該和我的能力類似，是無效化。」
「另外，考慮到組織擁有中也先生這樣的戰鬥力依然讓他活在橫濱，他手裡很可能握著足以決定組織生死的隱秘。這項秘密令組織投鼠忌器，所以並沒有對他進行大範圍的追殺。」
森鷗外贊賞道：「一天的時間能得到這麼多信息，已經很不錯了。不過花江，如果只是這樣的話，你還是不夠資格繼承『太宰』這個稱號的。」
他拿起了一枚手指三明治，咬了下去。
花江看著他如同撕碎獵物般、慢條斯理地、優雅地吞噬，之後方才和她說：「芥川不過只是和他打了一個照面，他就從中判斷出了你的存在。如果一夜過去，你僅僅只是得到了這些消息，這可遠不算你握住了『太宰』這張牌。」
花江早有預料，所以她說：「我得到了芥川。」
森鷗外的手指略頓。
他看向花江的眼神終於有趣起來，森鷗外問：「什麼？」
花江道：「我得到了芥川龍之介。首領之所以懲治他，不就是因為他對於前任太宰的執念，已經有些影響到了組織的安全嗎？」
「他是組織的禍犬，我將他重新系繩握緊了，這一點——不夠嗎？」
森鷗外低低笑了起來：「你竟然想到了芥川，你竟然還收集了芥川的資料嗎？」
「不錯，芥川是組織的重要戰力，他也很忠誠。只是太宰對他的影響太深，所以他永遠沒法在對抗太宰上派上用場。」森鷗外道，「怎麼，你難道能讓他對付太宰？」
「怎麼用是我的事。總歸，主人換了，至少不會再出現昨天的情況。」花江強調，「至少，即便會再有類似的情況，我也會做好善後，不會留下任何麻煩。」
森鷗外仔細地看著花江，好半晌才說：「你這會兒，到真有點太宰的樣子。」
他含著笑意道：「他叛變前那會的樣子。」
花江面不改色：「您在開什麼玩笑。這世上最不會威脅您的人就是我，您也是明白這一點，才會吸納我進組織呀？」
森鷗外點頭：「的確，這也是我最滿意的一點。花江最大的秘密在我的手中，花江最大的**也在我的手中。」
森鷗外握起了手，他溫柔道：「這讓我感到非常的安全。」
「那麼，這樣的『太宰』合格了嗎？」花江問，「在您的心中，能有與『太宰治』一搏的潛力了嗎？」
「我夠資格，來執行您想要『前任太宰』閉嘴的計劃了嗎？」
森鷗外重新靠上椅背，他搖鈴叫了人，對花江說道：「我一直信任花江的能力，你可是連密魯菲奧雷的首領都忌憚十分的異界者啊。不過——」
隨著他的搖鈴，一名港黑成員走近躬身等著他的命令。
森鷗外輕聲下達命令後，方才又看向花江：「不過，『太宰』通常都很擅長於欺騙，有些事情我覺得還是問一問不會說謊的人比較好。」
「你說芥川龍之介已經認可了你，還是等我來問一問他吧。」森鷗外貼心道，「畢竟他不會說謊，花江也不介意吧？」
花江頷首：「當然。我在拷問室快六個小時，您應該清楚那六個小時我都在做什麼才對。」
森鷗外笑笑：「我只是好奇，芥川可不是六小時就能說服的人——除非說服他的人真的是『太宰』。」
「這不是挺好的嗎？」森鷗外有些頭疼，「我也很頭疼他對太宰治的態度啊，如果真的能換一個『太宰』。」
他開合唇齒——
「當然就可以算作，花江你能夠成為『太宰』的證據。」
「等他回來估計要一會兒。」森鷗外又推了推茶點，「要吃點，聊些別的嗎？」
「說起來，花江對中也怎麼看呢，他可曾是前任太宰的最佳拍檔哦？」
花江笑道：「之後會是我的最佳拍檔。」
森鷗外瞅著花江，再一次感慨道：「我認為神還是眷顧我的，k曾經讓太宰將中也帶給我，如今又讓中也將你帶給了我。」
「花江，我對你很滿意。」
三樓拷問室內。
井基次郎拿了把椅子自己坐著。
他的正對面就是同樣踩在了椅子上緩過些力氣的芥川龍之介。
井基次郎看了他好一會兒，卻也沒從他身上看出什麼特別的地方。
他的手裡拋著一枚檸檬，順口叫了一聲道：「喂，按照太宰大人的說法，您曾經也跟隨過一位太宰大人？」
芥川龍之介沉默著沒有開口。
井基次郎道：「和我說說嗎，聽起來你的那一位還是我這一位的哥哥。我挺好奇的。你的那位是什麼樣的人？」
芥川龍之介不耐道：「你不必知道。」
井基次郎聞言笑道：「哦，我倒是的確不必知道。畢竟你現在這幅慘狀，就是拜你的那位太宰大人所賜不是嗎？」
井基次郎的話語十分輕佻，以至於聽在芥川的耳朵裡像根刺。
他忍不住握緊了拳頭，引得鎖鏈一陣輕響。芥川忍了忍，才道：「你根本不明白太宰先生他——」
井基次郎說：「我是不明白你的太宰大人，但我明白我的。」
他對芥川龍之介道：「與你被光在這兒打不一樣，我可是被她費盡千辛萬苦救回來的。你的那位救過你嗎？」
芥川龍之介：「他當然——」
井基次郎點了點頭，又飛快道：「好，他救過你，然後呢？」
「你就在這兒被打了？」
芥川龍之介：「……」被氣到不想說話！
井基次郎還說上癮了，他贊美道：「我的太宰小姐是像檸檬一樣完美又可愛的小姑娘，她會向我道謝，會向我微笑，還會關心我昨晚睡得好不好。啊，等把你放出去後，她也說要請我吃飯的，你聽見了吧？」
「對了，她還送了我這顆檸檬。你的太宰大人有送過你什麼嗎？」
「挨打不算哦。」
芥川龍之介：「……」
芥川仔細的回憶了自己的人生，發現因為他因為總是達不到太宰治的要求，不要說禮物，連肯定都至今沒有得到。
而井基次郎還在挑釁：「你不會什麼都沒有吧？這麼慘嗎？」
芥川：「不是！」
井基次郎：「哦，那是什麼？」
芥川龍之介：「……」拳頭和子彈。完了，感覺一說出口就會輸的樣子。
井基次郎見狀笑了一聲，他道：「看起來他對你也不算好，你真的不要換個頭兒嗎？」
芥川龍之介道：「太宰大人不一樣！都是我沒有達到他的要求的錯，和他無關！」
井基次郎忍不住坐了起來：「對叛徒這個態度，難怪大人說你可能會死。」
「你聽到她說的了吧，首領接下來的打算，八成是要對太宰治進行追殺。你如果態度一直這麼不明確，首領為了保證計劃的萬全，可能真的會將你關在這裡關到他死。」
「喂，你應該不會真的想看他死吧？」
芥川龍之介低聲道：「太宰大人不會有事，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強。」
井基次郎聽到這話就想笑，他托著下顎問：「由我的太宰大人動手，你也覺得他沒事嗎？」
芥川龍之介罕見了陷入沉默。
井基次郎道：「嘛，反正你的選擇和我無關。不過既然太宰大人下了命令，我也只好再多費點口舌。」
「喂，你對你的太宰這麼執著，是因為他救過你的命，還是教導過你？」
「如果是救命之恩，她不也在救你嗎？甚至在搭上自己的命、拼命地在救你。」
「如果你覺得前任對你有恩，那她也對你有恩。」
「不管你想不想要。」井基次郎冷漠道，「她付出了，就該有結果。」
他一邊說著，一邊拉開了自己帶來的那個袋子。
袋子裡根本不是花江以為的槍械，那裡頭是一包的、做成了檸檬形狀的炸彈！
井基次郎取出了一個，在芥川震驚的瞳孔中道：「我呢，第一次執行她的命令。無論如何，都不可以失敗。」
「所以……」井基次郎聽著屋外響起的腳步聲，手指搭在引信上，「如果你到了這時候還鐵著頭不肯聽話，我就只好讓答案成迷。」
「反正——」他燦爛地笑了起來，「你也不怕死，對吧？」
芥川龍之介：「……」
……那女人從哪兒找來的瘋子！
第16章
時間靜過。
花江手裡的紅茶喝去半盞。
森鷗外派去的人終於回來，在他的耳畔低語了幾句。森鷗外帶著黑色手套的食指搭上了眉骨，他輕笑了一聲，轉而向花江說：「你想知道芥川說了什麼嗎？」
花江神色溫柔：「是——『我忠於港黑，願為組織的太宰效力』吧？」
森鷗外看著花江，難以抑制地笑了起來。
他低低笑著，好半晌，那雙眼睛才透過指縫打量著花江，微笑道：「不錯。芥川說，他永遠都是港黑的狗，他會尊從組織的一切決定，包括接受你這個新的上司，甘心為你驅使。」
「只是我很好奇。你是怎麼猜到我一定會讓你做他的主人，又是怎麼利用這一點提前哄騙了芥川，讓他認為不遵從你就是背叛組織呢？」
花江拍了拍裙子上落下的一點食物碎渣，她站了起來，笑容燦爛地對森鷗外豎起了一根手指搖了搖。
「這就是我的秘密啦，我可花了六小時在拷問室呀。」
森鷗外靜靜看著她，半晌才笑著問：「你在拷問室的六個小時，真的都在說服芥川嗎？」
「我覺得——你根本用不上六個小時才對。」
花江道：「說服芥川很難的呀，首領您也說過的。」
被用自己的話回了，森鷗外點了點頭，他說：「也對。我們本來也不是什麼注重過程的組織。」
他向花江笑道：「雖然之前說過一次，不過我想這一次才是你我都想要的那一次。」
森鷗外向花江頷首：「歡迎你，組織的『太宰』。作為新進禮物，我有幾樣東西要送給你。」
他從骨瓷碟下抽出三封信，這三封信是一早准備好的，也就說他其實對現在的結果早有預計。
花江在心裡對於森鷗外的能力又有了新的認識，面上卻分毫不顯地從他手中接過了這三封信。
第一封打開後，是花江心心念念的密魯菲奧雷的資料。
資料上寫著的是一個人，是白蘭·傑索手下親衛白魔隊的隊長之一，也是擁有瑪雷指環的雨之守護者。
花江在看他資料的時候，森鷗外同時也在說道：「密魯菲奧雷，作為新興的家族能有這麼大的力量，是因為他吸納了老牌家族基裡奧內羅，這個家族的歷史和堪稱『意大利教父』的彭格列一樣悠久。正是因為有著基裡奧內羅家族的相助，白蘭·傑索方才能與彭格列相爭且不落下風。」
「我給你資料上的這個人，是密魯菲奧雷家族中專屬於白蘭·傑索的親衛隊，白魔隊的第八部 隊的隊長。」
「根據可靠消息，他是奉了白蘭·傑索的密令，特意前往日本，搜查第十代彭格列首領，少年時期的信息。」
「不過最近，這個家伙有些不滿足於並盛的樣子，將手指探進了橫濱。」
森鷗外道：「我與彭格列有協約，如果有密魯菲奧雷的人進入橫濱，按照協約我需要將他們驅逐。但這個協約並非明面協約，是暗地裡的。我將他作為禮物送給你，太宰，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花江已經看完了資料，她將信息重新裝進了信封裡，對森鷗外頷首道：「我明白了，這份禮物我很喜歡，謝謝您。」
森鷗外但笑不語，只是讓花江接著拆。
花江拆開了第二份信封，裡面依然是一份資料。不過這是一封港黑內部的機密資料。
她有些不明白地看向森鷗外。
森鷗外道：「太宰治對組織的重要性，一在謀略、二在異能。謀略上，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潛力，異能上，我也希望你能夠盡早的替代他。」
「夢野久作，代號q。是組織內最為棘手的武器。他的能力是精神操作，是個會將一切生命都破壞殆盡的瘋狂異能者。當年為了控制住他，港黑損失慘重。」
「但是，他又是組織內不可或缺的能力者。當初太宰將他封印，我希望如今也由太宰來將他解封。」森鷗外語氣溫和，「我相信，能說服芥川的太宰，一定也能控制的了q。」
花江有些遲疑，她說：「如果萬一沒有控制住……」
森鷗外道：「誰知道呢，或許就又是一場災難吧。屍橫遍野。」
花江忍不住皺起了眉，她問森鷗外：「這是命令嗎？」
森鷗外說：「是請求，是一位為你想盡辦法弄到了密魯菲奧雷線索的、異世界友人的請求。」
花江嘆了口氣，她說：「我明白了，我會去做，只是在我成功之前，請不要讓任何人接近那裡。」
森鷗外笑道：「不帶任何人去，以免造成無畏的傷亡嗎？可真是溫柔呀，太宰。」
花江不為所動。她問森鷗外：「第三個是什麼？」
森鷗外道：「是你與中也聲名在外後，會需要的最後一道手續。」
花江沒有打開。她眼神明亮地看向森鷗外：「是特批權限？」
森鷗外笑道：「差不多，是銀之諭令。有了它，你可以命令組織的任何一名干部，在對付太宰治的行動上，為你提供幫助。」
花江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森先生是要將追捕前任的所有，全權交給我了？」
森鷗外：「這是我信任你呀，太宰。」
花江笑道：「真的不是因為您對我的前任，至今心懷著隱秘的恐懼嗎？」
森鷗外的笑容淡去。
他提醒道：「太宰，別忘了，這是你選擇的身份。你選擇了這個身份，他本來就不會放任你。」
「太宰治是足以令任何人都感到恐懼的對手，你的出現已經威脅到他的生存，就算你不動手，他也會對你有所動作。」
花江心道：那是拜誰所賜啊？是誰誘導著我用了太宰的稱號啊？
但和老板講道理顯然是極其愚蠢的行徑。
她收起了玩笑，接下了所有的信封，對森鷗外欠身行禮道：「遵命，boss。」
說罷，她轉身打算離開。
在她離開之前，森鷗外問了句：「對了，你似乎一直都沒有問我，你吸納了井基次郎的獎勵是什麼，你不好奇嗎？」
花江聞言回頭笑道：「嗯？首領不是已經告訴我了嗎？」
「我是芥川龍之介的主人了，他原本是直屬於您的游擊隊成員，既然我是主人，那麼——」
花江推開了門，在往外離開前溫聲道：「我自然是直屬於您的游擊隊隊長了。」
推開這扇估計有兩米的門。
雖然門後的陽光沒有門內好，但花江卻覺得門外的空氣要好多了。
她站在門外深呼了一口氣，就在疲憊即將排山倒海般抓住她的時候，一名穿著洋裝的金發小女孩正站在陰影裡看著她。
花江見狀一怔，忍不住就在心裡罵了：這麼小的小孩子也要吸納進組織嗎！森鷗外別是0.7個白蘭·傑索吧！
她心裡罵歸罵，但瞧著那小女孩睜著眼懵懂的樣子，又有些心軟。
花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裡頭還有早餐時拿了沒吃的巧克力。
於是她向女孩子招了招手，取出巧克力給她，輕聲問：「要嗎？」
女孩子看了她好一會兒，才小跑了過來，沒有碰到她手心，小心地、捻起了巧克力。
她反復看了看，問：「你有在裡頭加辣椒嗎？」
花江莫名其妙：「為什麼要加東西，巧克力甜甜的才好吃呀？」
女孩子觀察了她一會兒，確定她沒有說謊，才從撕開了巧克力，吃了一口。
是普通的巧克力。
她被甜味滿足地忍不住彎起了眼睛，花江看著她開心的樣子，忍不住也有些開心。
只是她摸遍了口袋，再也沒什麼別的糖果了。
女孩吃完了巧克力，看著她道：「你還不錯嘛。」
花江：「？」
女孩自我介紹道：「我是愛麗絲，看在巧克力的份上，如果林太郎有欺負你，你可以告訴我，我來幫你出氣哦！」
花江：「？？？」林太郎是誰？
不過看著自稱「愛麗絲」女孩臉上得意的神情，花江飛快聯想到了森鷗外說過的那句「我家裡有個小孩子」。
難道這是首領的女兒？
花江表情一時有些微妙，森鷗外看起來是黑泥澆灌而成了，居然生的出這麼可愛的女兒嗎？
愛麗絲已經對她揮了揮手拜拜，對她道：「嘛，今天就這樣啦。我以後有空會去找你玩的，巧克力我很喜歡，你下次要多准備一點哦？」
花江下意識點了點頭，點完頭又說：「巧克力吃太多對身體也不好，下次我給你做點心吧，你喜歡牛乳蛋糕——唉？」
花江的話還沒有說完，原本還站在她面前的女孩子已經不見了。
她下意識去找，發現那女孩竟然已經出現在她走出的門內了。
門內傳出了她與森鷗外吵架的聲音，花江緩緩眨了一下眼睛。
愛麗絲，森鷗外。
《舞姬》？
花江重新抬步往前走去，門後的爭吵被她拋的越來越遠。她想，這個世界的異能力可真有意思，原來除了中原中也那種直接賦予的力量，還有化為人形的異能嗎？
如果有化為人形的異能。那麼《金色夜叉》這種直接書名就有所指的異能，是不是也代表著異能也是具現化的生物形態？
哇，如果是真的。那《羅生門》豈不是相當於惡鬼了？尾崎紅葉那邊她沒辦法印證猜想，回頭得抓芥川問問才行。
這麼慢慢地想著，遠離森鷗外後，她的神經也放松了下來。走著走著，難免有些頭重腳輕。
一夜沒睡，又神經緊繃了這麼久，說到底，她只是個無辜又可憐的、現「十五歲」的小姑娘而已啊。
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為什麼要承受熬夜這麼殘酷的事情。
都怪白蘭這只狗！
花江心裡哭泣了幾聲。
有一腳沒一腳的往自己的宿舍走去。
然而就在准備下樓的那個當口，她差點撞上了同樣上來了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看起來已經酒醒了，他穿著西服三件套，電梯門打開的時候，他帶著黑色的手套正抓著自己的頭發，一抬眼就看見了站在電梯前的花江，目露驚訝。
他少有的拘謹，左右看了好半天，才放下手咳嗽了一聲，對花江道：「還好吧？昨天晚上，我——」
沒揍你吧？
然而話還沒說完。
他那小搭檔已經抬起了頭。
一夜沒睡的眼下即便做了掩飾，在這樣近的距離中，還是能看見發青的顏色。
她看起來十分疲憊的樣子，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這樣的動作，都做的有點勉強。
中原中也看著她這幅樣子，更緊張了，一時間簡直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他低聲道：「喂，我不是真的——」
打你了吧？
小搭檔看著他。
琥珀色的、隱隱泛紅的眼裡忽然就湧出了透明的液體。
那液體只是暈了起來，還沒跌出眼眶，中原中也已經慌的不行。
他不會真的揍了對方吧？
不會打的很嚴重吧！
中原中也光是想著就頭大，連聲道：「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啊，很疼嗎？受傷了嗎？」
花江又困又累，眼睛稍微用一下力就淚水要出來了。
她聽見中原中也有些慌亂的聲音，搖了搖頭說：「沒有，沒有受傷。」
中原中也立刻松了一口氣。
可看著花江的樣子，他又覺得怎麼看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他伸出手有些猶豫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向她身後看去，問道：「……是，首領給了你什麼難辦的任務嗎？」
「如果太難辦了，就把任務告訴我。」他握著花江的肩膀，認真道：「我來辦。」
提到「森鷗外」，花江條件反射地神經緊繃了一下。
緊繃後又想起面前的是中原中也。
中也先生呀。
好像是可以稍微撒嬌一下的對像。
她揉了揉臉，委委屈屈道：「沒有，我辦得到。」
中原中也：「那——」怎麼看起來這麼可憐的，我真的昨天沒有打你嗎？
擔心自己有沒有家暴搭檔的中原中也，在氣勢上就處於了劣勢。
花江順著就蹬鼻子上臉。
她伸出了邪惡的手，抓住了中原中也風衣的衣擺，嘟囔著道：「中也先生，我一夜都沒睡。」
中原中也以為是自己醉酒給對方留下了心理陰影，表情尷尬，他嘖一聲，別過頭去說道：「所以我說昨天不可以喝酒……對了，我找你是有事說的。」
他有些心虛，卻又撐著場面，看著別處對花江隨口道：「那個，原本給你的那根頭繩，我昨天醉後好像弄丟了。你重新挑一個，喂。」
很奇妙的、明明在喝醉時展露出的姿態，是浸透了血液與軍火才會有的狂肆。可靠近這個人的時候，卻會發現對方身上，除了清淡的洗衣劑的味道外什麼都沒有。
在經歷過森鷗外後，花江忍不住將頭靠的更近了一點。這樣的氣息讓她無意感到放松，而她一放松——
她近得都快將頭快要擱在了對方的肩膀上。
中原中也：「喂，太宰，我說你——」
花江還是聽進了中原中也的話的，她伸出手隨便一攀，正巧攀在中原中也的脖頸上。少女微涼的指腹貼著他的脖子，讓他差點就把手裡的人給當沙袋扔出去了！
還好理智回來的快，他及時制止了自己，而花江的手也已經放開了。
她嘀咕一句：「頭繩容易丟的話，這個不就好了嗎？」
中原中也：「哈？」
他試圖把花江給提正，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系的choker，遲疑道：「這個恐怕不行。喂，你再重找個，不然我回頭再找兩根發圈給你？」
花江累得要死。
如果不是考慮到這裡是港黑，她恨不得躺在電梯旁的長椅上就睡了。
不過，中原中也先生是她的搭檔。
搭檔這種存在，就是組織裡的親人。
既然是親人了。
那躺一躺應該也不算特別過分。
中也先生是好人嘛。
花江睜著眼看向對方，說道：「中也先生，我真的好累。」
中原中也啞然。
正在他持續心虛的時候，花江已經閉上了眼，直接倒在了他的身上！
兩人的距離原本就近，花江只需要略略放松，整個人就軟軟的、像一只蓬松可愛的枕頭，掉在了中原中也的身上。
「喂！」
中原中也當然下意識地把對方接住了。
接住了對方後，他渾身僵直了大約快半分鐘，直到因為他松手，電梯門即將重新關閉要夾在花江的身上了，他才連忙把花江半抱著帶進了電梯。
抱著的時候，感覺也和枕頭差不多，輕飄飄的。
中原中也一手扶著對方，一手按下對方宿舍的樓層，忍不住在心裡想到。
花江的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這讓他根本沒法轉頭，只能從電梯的鏡面中看見對方的確疲累的神色。
中原中也便氣不了了。
他嘆了口氣，嘀咕道：「小姑娘怎麼能這麼沒防備心，就沒人教過——」
突然回憶起自己給對方設定的過去，中原中也藍色的眼裡漸漸凝出怒意。
「啊，果然還是太宰治那家伙的錯！！」
「自己的妹妹自己養啊，為什麼又是我在善後！」
中原中也一氣之下忍不住砸牆。他這麼一動，躺在他身上的花江難受的皺眉。
於是中原中也：「……」
他默默掏出手機撥通了電話，在電梯下降的同時道：「紅葉姐，是我。是這樣，太宰她在我這邊睡著了，你看你能不能來幫忙把她帶走。」
「我不太方便——唉？為什麼這麼問，是真的啊，對，她睡著了。」
他瞥了一眼花江，有些無奈：「在我這裡。」
第17章
三岔路的交彙處，武裝偵探社。
受命去異能特務科翻查相關監視記錄的谷崎潤一郎托著疲憊又沉重的步伐，總算是在樓下的咖啡店停止供應早餐前，回到了偵探社裡。
熬了一晚上，他現在只想找塊地方躺下來睡覺——不過，在他獲准去躺社裡的那張沙發前，他得先將這些監控統統移交給江戶川亂步。
作為武裝偵探社裡真正的、也是唯一的「偵探」，江戶川亂步正盤腿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手裡捧著一袋剛剛拆開不久的薯片，一邊吃一邊瞧著窗外。
谷崎潤一郎將包裡的移動硬盤拿了出來，放在了偵探的面前，說道：「亂步先生，我把昨天商場附近所有的監控都找來了，但並沒有找到你和太宰先生口中說的那個人。」
說著，他的表情還有些遺憾：「距離商場最近的、當時最可能拍到救走為為井基次郎的攝像頭，偏偏因為海中爆炸的影響顯線路出了問題，畫面損壞的太過嚴重，什麼都看不出來。」
「您要再檢查一下，看能不能再發現什麼線索嗎？」
江戶川亂步點了點頭，他說：「不用了。監控能看出來的，估計也就是這麼多了。再多的，就算有，也是些干擾信息。」
谷崎潤一郎唉了一聲，他茫然道：「那為什麼還要我去查監控，還要把他們帶回來……」
江戶川亂步推得干干淨淨：「可不是我要求的，這麼要求的人是太宰吧？應該是他的惡趣味。對了，他人呢？」
谷崎潤一郎這才發現太宰治不在，他也有些困惑：「唉，昨天太宰先生難得那麼嚴肅，我還以為救走井的人很重要呢……」
江戶川亂步吃著零食，抽空回答他：「的確很重要哦。這可牽涉到太宰的安全呢。」
谷崎潤一郎徹底茫然了。
然而不等他問更多，在偵探社等了一夜的谷崎直美醒了過來，她看見了回來的谷崎潤一郎，當下便高興地將人直接撲倒在地各種親昵，谷崎潤一郎就算有再多的困惑，也沒精力問出了口。
谷崎潤一郎：「直、直美，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谷崎直美想都不想的拒絕：「我都一夜都沒見到哥哥啦，思念讓我無法松手，哥哥難道不思念我嗎？我們可是一夜未見呢！」
谷崎潤一郎：「只、只是一夜……啊啊啊，我錯了，直美、我很想直美的！」
谷崎兄妹有些超脫世俗常態的相處關系，在偵探社裡已是眾人習慣的常態。
新來沒多久的宮澤賢治瞧見了，不免感慨：「唉，城裡的兄妹是這樣的嗎，真厲害呀。」
偵探社的成員、國木田獨步聽見了，他頭痛的要命，試圖向這位新人解釋：「不，不是的。只是他們——喂，你們倆，好歹注意一下場合呀！」
谷崎直美抱著谷崎潤一郎的脖子，不滿道：「人家只是思念哥哥呀，國木田連這一點都要阻止嗎？」
「我和哥哥的這種感情，沒有妹妹的國木田是不會懂的！」
國木田差點掰斷了手中的鋼筆：「我也不想懂！」
提到了兄妹的話題，原本在看遠方的亂步忽然「啊」了一聲，他回過頭，眯著眼說道：「說起兄妹，有人知道太宰有沒有可能有妹妹嗎？」
提到太宰治，這位同樣新加入武裝偵探社的同伴，眾人面面相覷。
谷崎潤一郎道：「沒有吧，我從來沒聽太宰先生提過呢，應該是沒有的吧。」
國木田也皺眉道：「這家伙難道還有家人嗎？我以為他這種個性，得是石頭裡蹦出來的。」
江戶川亂步道：「我也覺得太宰不可能有妹妹，不過呢——」
亂步的話沒有說完，太宰治打著哈欠回來了。
他的臉上還有著隱隱的拳印，眾人看見他臉上的傷口有些驚訝。
宮澤賢治年紀尚小，直接開口問道：「太宰先生，你的臉怎麼了？」
太宰治聞言，伸出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緊接著便燦爛地笑道：「啊，尋人的時間掌握的不太好，被當做第三者打了。」
眾人聞言不由：「……」
國木田更是忍無可忍道：「你啊，難道又去騷擾女性了嗎，這樣被打真的是活該啊！」
太宰治輕快地幾步跳過了地上的谷崎潤一郎，伸手就想要從亂步身邊拿他的零食，卻被亂步眼疾手快地阻止了。
太宰治有些遺憾。
他長得很好，微卷的黑發下的面孔精致俊美，微微笑起來的時候，簡直像天使一樣。
如果有天使一樣的惡魔的話。
國木田對他這位新搭檔怨念不少，他指了指谷崎帶回來的資料，對他道：「你要谷崎查的東西，他一夜沒睡，給你帶回來了。」
太宰治坐在了椅子上，從國木田的桌上直接拿走了他剛剛泡好的咖啡。
微微抿了一口後，他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國木田頭上爆出「井」字，就在他要爆發前，太宰治回過頭問了谷崎一句：「有可用的信息嗎？」
谷崎潤一郎將之前告訴亂步的消息又說了一遍給太宰治。
間或，他遲疑道：「您要再看看嗎？」
太宰治笑容爽朗：「那就不必了呢，這麼多監控，看起來就好累哦。」
谷崎潤一郎：「……？？」
在谷崎潤一郎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亂步看了太宰治一眼，他說：「你去找到商場的售貨員了？」
太宰治還是從亂步的零食中抓到了一只面包，他拆開吃了起來，同時說道：「嗯，找到了呢，是位很漂亮的小姐哦，女兒也很可愛，只是丈夫有點凶。」
亂步饒有興趣問：「是個黑頭發的女孩嗎？店員看見你的時候，有沒有問，你是不是她哥哥？」
太宰治吃面包的動作頓住，他抬頭看向亂步，眼裡隱約閃爍著光。
他笑道：「亂步先生見過她？」
江戶川亂步：「撤離的時候碰巧碰見了。如果真的有人從商場內部救走了井基次郎，她是最大的嫌疑人。」
「不過我沒有任何證據，所以還需要監控作為依據。特意毀了監控，看來就是她了。」
谷崎潤一郎聽得發暈：「為什麼這麼說？」
太宰治高高興興地吃早餐，抽空回答道：「因為我遇見了港黑的人。」
谷崎潤一郎道：「這我也知道啊，畢竟昨晚我們就根據港黑附近的探頭發現他去了港黑，這算什麼證據呢？」
江戶川亂步接口道：「對方是港黑的人，需要刻意抹消監控嗎？監控又不是什麼能直接定罪的東西。」
「之所以抹掉監控——」
太宰治叼著面包的一角，含糊不清道：「當然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啊。港黑救人不需要隱藏身份，既然隱藏了身份，就代表對方暫時不希望讓人知道自己與港黑有關。我正好有別的情報來源，得知那天在商場內部，有一位港黑新進的、暫時保密中的女士。所以我順著這條線，去查了當天在商場內工作的女裝部的工作人員。挨個問過去後，確定了有這麼一個女孩的存在。」
他說著看向江戶川亂步：「不過亂步先生似乎是從別的角度判定的。」
江戶川亂步道：「啊，我的角度嗎……」
他正低笑著，手機卻響了。接起手機，他聽對方說完了話，掛掉後，便忍不住去碰自己的眼鏡，同時對太宰治說道：「——警方說，海裡出現了一件沾著血漬和色素的女性外套。」
「太宰。」江戶川亂步睜開的眼中滿是趣味，「告訴我，你真的沒有妹妹嗎？」
太宰治倚在辦公椅上，他看著窗外車水馬龍，微微彎起了嘴角。
「嘛，關於這一點，誰知道呢。」
聽得莫名其妙滿頭霧水的國木田：「……什麼情況，太宰有妹妹？」
他看向還在和哥哥要親親的谷崎直美，忍不住推了推眼鏡道：「他們這樣的嗎？」
國木田代入想像了一下，差點因為畫面太過恐怖而摔下辦公桌。
他看著江戶川亂步斬釘截鐵宣布道：「不可能！太宰治，絕對不可能有妹妹！」
國木田獨步甚為恐怖地想：如果這世界還有一個太宰治——那不如，殺了他算了！
花江睡醒的時候是下午兩點。
飢餓使她驚醒。
她揉了揉眼睛，從床上爬了起來。
床邊還放著她昨天新買的兔子玩偶，花江環視一圈，毫不意外地瞧見自己買的一些零碎的小玩意也已經被整理好、擱在了梳妝台上。
應該是她睡的太熟了，中原中也請了紅葉姐來幫忙。紅葉姐順手就把她的買回來的東西也整理了。
花江起床後去洗漱，在心裡默默感慨，紅葉姐也是好人啊，如果忽略她是拷問小隊的負責人的話。
洗漱完畢後，花江在宿舍裡找了一圈，可算找到了一點能吃的東西。
這些估計也是紅葉姐預計到她醒來會餓准備的。
再一次在心裡感謝了這位組織的大姐姐。
她一邊開了酸奶，一邊打開了衣櫃，從裡面隨便抓了一件衣服，打算換上後就出門。
然而等她收拾妥當了，剛一推開房門，就瞧見了坐在她屋門外等著等著、快也睡著的芥川龍之介。
花江：「……」
芥川龍之介因為她推門的聲音驚醒，下意識抬頭看見她後：「……！」
花江看著對方臉上露出了震驚表情，忍不住道：「我看起來很嚇人嗎？嚇人的應該是奇怪蹲在別人宿舍門口的芥川君吧。」
芥川龍之介：「……」
他喉結滾動，看起來是很想反駁一兩句，但他最終統統都忍住了。
港黑最忠誠的狂犬站了起來，他穿著黑色的披風，整個人表情也陰沉沉地，站在背陽的光線裡，仿佛隨時都會被這走廊中一道道的黑暗陰影給吞沒殆盡。
花江：「……」
花江見他不說話也不動作，便當他只是心血來潮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她鎖上房門，帶著搭檔的黑卡邁出全新的一步時，隱藏在黑暗中的狂犬也跟上了那麼一步。
花江：「……」
花江猛地回頭，芥川龍之介跟出去的步子根本來不及收回。他的視線被花江抓了個正著，整個人如同被踩了尾巴貓一樣。然後這只貓慢慢地、慢慢地又收回了自己邁出去的步子，重新歸攏於黑暗。
花江：「……」
花江嘆了口氣，她快步走了回去。芥川似乎是沒想到她會回頭，在她極速的逼近下，下意識後退。
越退越後，越退越後，芥川龍之介在沒反應過來前，背部就先抵上了牆。
眼見退無可退，穿著黑色英倫風的新上司已經逼近到了最後一步，她看起來還有些生氣，在仰起頭看他不過三秒，便果斷伸出了一只手，啪嗒一下打在了他的左側，直接截斷了他可能撤離的路線，眯著眼、軟著腔調道：「芥川君，我這個人呢，很不喜歡有話不直說。」
「雖然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干嘛，不過感謝這種事不合適讓被感謝人來開口吧。」她面無表情，「我覺得你有些高估自己了，現在不說，你就算跟我一路、跟到明天，跟到干脆把宿舍徹底搬來我宿舍的門口——你也說不出口的。」
「說吧。」她又湊近了一點，「給你機會，說完兩清。」
芥川緊張到差點放出了羅生門，他控制自己不去看花江，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我、我不是來感謝你！」
花江：「啊，這句話也可以吧。」
她看起來沒什麼遺憾，甚至點了點頭，主動道：「好好好，行行行，是我多事啦，請不要放在心上。」
說罷，她後退了一點，收回了手。
壓在芥川龍之介身上那股怪異的感覺總算散開了一點，他還沒來得及松口氣，對方已經說道：「好啦，我也道過歉了，這件事翻篇啦，回去休息吧芥川君。」
說完，她轉身就又要離開。
芥川見狀下意識抓住了對方的手。
那是絕對地、抓犯人的動作。
花江被扣住手腕，整個人得向前傾者才不會被扭傷，被這麼突然攻擊了一下，她有些詫異萬分地回頭看向芥川。
花江道：「……不是吧，我好歹還是你上司？」
芥川：「……」
芥川滿臉通紅，他連忙放手，在花江頭頂無數問號，委委屈屈地揉自己手腕的時候，才好不容易低聲道：「我來報到。」
花江：「……？」
「抱歉，我有些沒聽清。」花江茫然，「你說什麼？」
芥川龍之介：「在下芥川龍之介，前來報到！」
說這話的時候，他拳頭都捏緊了，甚至咬著牙。
他說：「我、絕不會背叛組織！但你說的不錯，只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既幫不了太宰先生，也保護不了港黑。」
「如果、我聽從了你命令，真的能解開目前這近乎無解的局面的話——」
他向花江緩緩彎下了身，單膝跪地、如同戲劇裡才會有的場景一樣，右拳抵著自己的心髒，宣誓著忠誠。
他的頭低著，黑暗近乎要吞沒了他的所有。
「——我向你效忠。」
他在黑暗裡。
花江站在光影斑駁處。
她看著這個最多只有十八歲的、年少的黑手黨，在他的面前也蹲了下來。
她將手從光影斑駁處遞了出去。
掌心還有殘留著的午日光線。
她說：「芥川君，有件事我需得讓你知道。今早的事，無論是哪一句話打動了你，你的回答，無疑也救了我的命。」
走廊外太陽轉動，星點光束漸從她的腳底慢慢移向了曾經的暗處。
「人生在世，往往就是個起起落落落落落的過程。但在這場起落裡，我們的確是互不相欠的關系。」
「只是，如果你願意相信我。」
「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去走這『將來』的路，我會很樂意伸出我的手。」
「嘛，場面話是這麼說啦。不過我現在已經是芥川君的上司了，芥川君也別無選擇呀？」花江伸著手，向抬起了頭的芥川龍之介彎眸笑道：「事已至此，你也只能選我了，一起努力吧。」
芥川龍之介看著她，心中五味雜陳。
他看著對方的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
就在他試圖做心理建設的時候，花江看著時間，覺得沒有那麼多功夫再陪他耗了。
她主動地自己去拉了芥川的手握了兩下，單方面宣布：「好了，我們是同伙了。」
芥川龍之介：「？？？」
花江把人拉了起來，自己拍了拍裙子，豎起一指建議道：「首先，先叫聲太宰大人來聽聽吧？」
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甩開自己的手，發現走在這家伙身邊，根本就沒辦法好好思考。
他一邊極力克制，一邊又忍無可忍。
他道：「請您適可而止。」
花江無辜地看著他，說：「那我是誰？」
「我提醒一下，你的措辭，影響著組織對你忠誠度的判定哦？」
芥川龍之介：「……」我是發了什麼瘋，要來這個地方？
啊，都怪那個檸檬！如果不是他廢話那麼多——！
花江看著他沉默，微微眯起了眼。眼見她又有要把自己逼上牆壁的架勢——
芥川、芥川龍之介付出了自己的尊嚴。
他：「……太宰大人。」
花江忍不住翹起嘴角。
她踮起腳尖、乘其不備地摸了摸芥川龍之介的頭，不顧對方反抗。
啊，和想像的一樣，軟軟的。
爽。
第18章
因為已經是游擊隊的隊長的緣故，森鷗外派給她的任務，從某種程度而言就是給予游擊隊的任務。
花江看著芥川依然跟著她，倒也沒有要對方離開的意思。
她一邊往外走著，一邊對芥川順口道：「芥川君，雖然現在的場合有些太過輕佻，但既然我們已經是上下級的關系了，所以有些事情，我要先和你通個氣。」
芥川低聲道：「您不必如此，下令就好，我會遵從命令。」
花江腳步微頓，她看了芥川一眼，看的芥川直發毛。然而她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繼續向前的時候，話也沒有停下。
她說：「首領給了我三個任務。一個你已經知道了，對太宰治的緝捕。一個事關密魯菲奧雷，這事牽涉到盟約，所以不能以港黑的人員出動，需要再議。最後一項，是有關禁閉室裡的q。」
芥川龍之介一時沒有去想花江這樣的行為是否違規，他震驚於花江口中的「q」。
他兩步上前，緊緊盯著花江平靜的側臉，不確定道：「q，是當初太宰先生——」意識道失語，他沉默一瞬，改口道，「是他當初布局關入禁閉室的，那個怪物嗎？」
「關於他的傳說，也聽過不少。」芥川龍之介皺眉道，「他實在不是個適宜放出禁閉室的危險，我聽說他的精神狀態也很不穩定——」
花江道：「唉，我以為三個話題裡，你比較關心的應該是對太宰治的追捕呢。」
芥川龍之介話語一滯，他道：「我當然關心，只是q的能力實在是……」
花江道：「可怕嗎？我覺得對我不可怕啊。我的能力是無效化，而他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她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我覺得不是什麼難題。」
「芥川君不用在意這一點，我將這件事告訴你，只是因為你知道後才好更有決斷的行動。」
「怎麼對待q你自己決定，不出意外，他應該會在六點前離開禁閉室。所以，你需要在六點前決定好你的態度。」
她這麼輕描淡寫說著的時候，或許可笑，但芥川龍之介確實從她的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月夜裡，漫無邊際地荒蕪中，面對一只獠牙外露的野犬，也有人曾以著這樣輕慢的姿態面對恐怖與死亡的危險。那個人擊敗了他，給了他生存的意義，給了他生存的方向。
血緣是這麼奇妙的東西嗎？
芥川龍之介看著那女孩沐在陽光裡。
他從前好像都沒有注意到，港黑大樓裡竟然在時鐘偏向三點的時候，能有如此多的太陽光束透過彩繪的玻璃。
應該是截然不同的人。
可好像又是一致的。
對方注意到了他慢下的腳步，停下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不對，不一樣。
太軟弱了、太溫吞了，這是只有在陽光下才能活下去的植物，是與月下諸暗截然不同的生物。
她根本不應該活在這裡。
她也不是太宰治。
芥川龍之介無比清晰地認識到這一點，插在外套中的手握緊，他兩步跟了上去，繼續道：「我明白了。」
花江點了點頭，她語氣輕快道：「所以我們需要做一些准備，芥川，換件顏色的衣服，我們出門買些點心吧。」
剛剛經歷過一場內心波動的芥川龍之介：「……？」
花江道：「我在門口等你，如果你沒有別的顏色的衣服的話，就算了，幫我叫井就行。」
還未思考完畢的芥川龍之介聽見「井基次郎」的名字，想也不想回絕道：「不行，他太弱了。如果遇見敵人，他根本無法保護您安全回到港黑。」
花江看著他：「……」
她詫異地問：「有那麼危險了嗎？」
雖然很難，但芥川還是勇敢的承認：「因為我昨天的失誤……敵人那邊應該已經獲知了您全部的信息，如果您貿然出現，對方一定會有所動作的！井的能力是爆炸，不適合廣闊區域，不是合適的保護人選。」
花江想了想，又問：「對方為什麼一定會有動作呢？」
芥川卡殼，他忍不住皺起了眉尖：「……為什麼會沒有動作。」
花江：「……」
花江頗為無語。她拍了拍芥川的肩膀道：「對方不會有動作的，為什麼你自己思考一下，不要太過依賴隊長。隊長還是要升職的，升職以後，不想手下的新任隊長是這個樣子。」
「順便一提。」她按下電梯的時候回頭對芥川道，「你其實並沒有泄露我的信息，真正泄露信息的，是當時見過我們的商場工作人員。你應該只是被詐了，對方能從你身上得到的消息，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多。」
芥川：「什……麼？」
他回過神，默不作聲就要跟著下樓。花江見他的樣子不太像是要陪著自己出門，忍不住在電梯裡問：「你想做什麼？」
芥川陰沉道：「盡我最大的努力，去挽回信息的泄露！」
花江驚詫：「你還想殺人了！？」
芥川道：「我們是港口黑手黨——」
花江忍無可忍砸了他的腦袋：「我說這句話是為了不讓你太過自責，不是讓你蹬鼻子上臉！店員姐姐們有什麼錯，錯在賣給我們東西還打折嗎！？」
「明明是我們自己見不得人，你睡不著覺還怪床歪了嗎？」
這句話剛剛罵完，電梯到了第一樓打開了。
門外是剛剛回來的尾崎紅葉。
她顯然聽見了花江的那句「見不得人」，忍不住微微挑眉，抬起的右袖微微遮住了下唇。
她看著手還在芥川腦袋上的花江，又看看滿臉隱怒而不敢反抗的芥川，忍不住挑了眉。
「哎呀。」尾崎紅葉聲音含笑，「我不過剛剛出去一會兒，就差點錯過了這麼大的事情嗎？」
「我原本還在想，有了中也這個組織最強的戰力，你為什麼還會需要芥川呢。」
「現在看看，」她的眼神裡滿是調笑，「看來是因為中也不夠有趣呀。也對，畢竟芥川年紀和你更接近些。」
她溫柔地說著，微微傾向花江，對她笑言：「不過這種事，在mafia這裡也沒什麼見不得人了，中也那邊更是如此。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不管做什麼都能把他瞞的嚴嚴實實。」
「你大可以放心大膽，他猜不到的。」
花江：「？」
芥川：「？？」
他試圖從花江的手下掙脫，向尾崎紅葉敬禮。
花江卻從為其紅葉曖昧的眼神裡終於回味了過來。
她飛快的收回了手，雙頰通紅。
她努力解釋：「不是——！我說的是昨天芥川帶我出去的事情沒什麼要遮掩的！」
尾崎紅葉點頭：「對呢，卡都是中也的吧？這事的確不需要遮掩。」
花江：「——您明明知道我的意思的！」
眼見花江真的要急了，尾崎紅葉總算是收了調笑的心思。
她伸手摸了摸花江的頭，說道：「開個玩笑，組織好久沒有進新人了，總要讓我向你表達一下我的喜愛。」
花江：……真的不是我和中也先生讓您搬了一夜又一早的報復嗎？
不過好在——
芥川龍之介跟她一起出了電梯，目送尾崎紅葉離開，末了才回頭問她：「尾崎干部的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這一位根本聽不懂。
花江面無表情：「啊，意思是我當你上司很辛苦的，所以你要多配合我一點。」
芥川龍之介滿臉懷疑：「真的嗎？」
他看著花江，又有些遲疑：「您的臉色怎麼這麼奇怪。」
花江：「……我是上司，我的解釋就是真理！」她指著門口道：「所以現在，要不然你換件外套陪我出門，要不然叫井來！」
她紅著臉：「二選一！十分鐘！現在計時！」
這種命令的辦法顯然是芥川最熟悉的。
他松了口氣，再自在不過的立刻回頭。只是他的確沒有其他顏色的外衣——所以，他問人「借了」一件。
三分鐘後，穿著米色外套的芥川龍之介神色警惕地陪花江出了門。
花江捂著臉，甚至不太想要回頭看。
她去了離港黑最近的購物中心，為了節約時間，決定自己去買零食的同時，讓芥川幫她去買上次沒有買完的書。
花江飛快的編輯短信，把想要的書的目錄發給芥川。
然而芥川在收到短信後，看向花江的表情卻困惑極了。
他說：「在下從沒有寫過書，更不存在什麼《全集》。據我所知，首領、大姐、中原干部，都沒有人用本名寫過書。《我是貓》這樣的作品我更是從未聽聞，不過您提及的『川端康成』我會去找一找，但在下認為應該也不存在。」
芥川龍之介看起來真的很隱忍，他道：「寫這麼多不存在的書籍，您是在調侃我嗎，首領還是很注意中層的文化教育的。」
他看起來有些不快：「雖然在下很早就加入了港黑，但基本需要掌握的知識還是掌握了的。」
「您寫的這些東西，大部分，絕對、都不存在。」
第19章
花江自詡情緒控制的能力一向達標。
但在芥川龍之介說出那些話後, 她還是沒控制住地表情，罕見地驚愕了一瞬。
好在她面前的人是芥川龍之介, 見她神色有異，也只是多問了一句：「您不舒服嗎？」
花江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臉, 她緩了一會兒, 才對芥川說：「等一等，你的意思是, 你本名芥川龍之介。」
芥川蹙眉：「對。」
花江深呼吸了一口氣，她放下手，看著芥川，仿佛要看透他是否有分毫的作假，一字一頓地問：「同時也是這世上唯一的、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不明所以, 只是回答了花江：「是。」
是。
一個是字, 花江心裡驚濤駭浪。
「是」代表什麼意思，代表著這個世界的芥川龍之介不僅僅是個追在太宰治背後呼喊的毒唯，還代表著尾崎紅葉在這裡居然真的是個女人。
更重要的是，文豪芥川龍之介, 居然不寫書，改成混黑了。
近代三大文豪之二！芥川龍之介和森鷗外, 竟然都不寫書了，都混黑了！不僅混黑啊, 芥川龍之介這個對太宰治影響甚深的大家，他居然成了個追著「太宰治」身後的無力毒唯！
天啊，芥川龍之介不寫書了, 他還粉太宰治！！
花江感到一陣眩暈。
文壇完了，諾貝爾文學獎沒了。
對了，三大文豪還有一個夏目漱石！
她在圖書館裡看到過夏目漱石——！
花江詭異地回憶起了那些她從沒有看過的的出版日期，如果算夏目漱石是二十歲開始出版，那他的年紀應該比森鷗外都要大。可按照花江考文化課時背誦的知識點來看，這兩位同處大正時代的文豪，年紀應該相差不大才對。
雖然還在寫，但這個寫的夏目漱石也不是她知道的那個夏目漱石。
夏目漱石也沒了。
《我是貓》更沒了。
芥川見狀，不由有些擔憂：「你真的沒事嗎？」
文壇毀滅的衝擊過大，花江不得不扶著芥川的手緩一緩。
她和自己講，花江，你要冷靜。你不是第一次到異世界了，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只是文壇毀了而已，不是大事。
她試圖冷靜，繼續思考芥川話中傳遞出的信息。
考慮到港黑的森鷗外和文豪森鷗外還是有很多相似點，中原中也先生也說過，紅葉姐的異能力名，正是尾崎紅葉的經典著作《金色夜叉》——
所以，這個世界是不存在近代的文豪，但有一群頂著文豪名字，用著文豪代表作命令自己異能力的——異能者嗎？
如果港口黑手黨不是在和酒廠一樣，不是在玩文豪游戲，這些人是真的以著文豪的身份過著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生活——
這個世界，是不是還存在著，不做教育家的、活的福澤諭吉啊？
想到這裡，緩過一口氣，試圖要接受現實的花江向芥川龍之介伸出手：「給我一張萬元鈔。」
芥川不明所以，但還是很聽話的從自己的錢包裡找出了一張紙票給花江。
花江看著那張一萬元，上頭的人她不認識。
她問芥川：「這人誰？」
芥川龍之介看了一眼，遲疑道：「明治維新時期的政治家？」
花江：近代文豪都全成打手了，你們這兒居然還有明治維新哦。
然而這張萬元鈔多少證明了花江的想法，這個世界，恐怕真的沒有所謂的近代文豪。以港口黑手黨的情況來看，這些近代文豪很可能都是強大的異能力者。這麼說起來，梶井基次郎的名字也應該不是代號，就是他的本名。
想到自己做了什麼，花江忍不住又遮住了自己的臉。
啊，她居然在梶井基次郎的面前給他講《檸檬》。就算此梶井基次郎非彼梶井基次郎，還是讓人覺得好尷尬啊！
對，她好像還嘲諷過芥川的異能叫《羅生門》。
沒有《羅生門》呢。
花江沉默了好久好久，久到芥川都快要以為她是不是出事了。
她才幽幽的、緩緩地問：「芥川君，我問一下啊。你們文化課都學什麼啊？有國外的必讀科目嗎？」
芥川龍之介沉默了很久，方才試探道：「《源氏物語》？紫式部學過，還有《古今和歌集》之類。」
「國外的作家，我聽過荷馬和但丁。」芥川的眉頭又皺起來了，「《荷馬史詩》和《神曲》，這些還是需要知道的。」
花江：好了，我差不多明白了。簡單來說，古代文壇活著，世界近代文壇都毀了。不僅是《我是貓》沒了，《罪與罰》也沒有了！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沒有了嗚嗚嗚嗚。
花江恍惚了一會兒，但在有穿著校服的學生經過時，又反應過來一件事。
對於這個國家而言，他們古代史上的文豪是屈指可數的，近代時期則扎堆爆發。
也就是說，在這個世界的學校裡，近代所有的文豪都不考，只考古代的話——
花江由衷道：「……好羨慕。」
雖然近代文壇沒得救了！但是不考近代文壇好羨慕！
你體會過《羅生門》讀後感要求寫的比《羅生門》本文還要長的絕望嗎？
感受過中原中也《山羊之歌》詩集背起來的艱難苦痛嗎？
知道試圖讀《人間失格》結果因為主題太絕望，三番四次讀不下去，還要熬著夜交相應作業的弱小而無助嗎？
選擇題abcd，請你區分以下哪些是大正時代的文豪，哪些是昭和時代的明星。
活在平成的學生，請你作答。
花江：你是芥川龍之介，你沒寫《羅生門》，你還沒有文憑，所以你不知道。
從震驚中緩回了神，花江也差不多把這事給消化了。
從她之前的表現來看，她暴露的應該不嚴重，森鷗外最多猜到她世界也有「森鷗外、太宰治、中原中也」，但應該沒有發覺在她的世界裡，這些都是已經過世了、為人和作品都被分析透徹了的近代文豪。
甚至正因為這樣，這場文壇毀滅式的震驚，反而成了她的全新優勢。
憑借著三年多文化課的摧殘，她對這些用著文豪名字的「異能者」們，有著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第一手的資料信息。
從港口黑手黨的情況來看。
推測到位，她甚至可以預先知道他們的異能力，甚至於——他們的個性、可能的經歷、選擇的傾向。
這可是不得了的底牌。
意識到這一點，花江不由再次慶幸今天點出了這一點的人是芥川，如果她是在森鷗外那邊暴露，那麼這張牌就不會是她的底牌，而徹底是森鷗外的了。
這麼一想，又覺得眼前和歷史上截然不同的芥川龍之介可愛又順眼了起來。
花江猶豫片刻，問：「芥川君，你喜歡吃什麼，我買給你吧。」
芥川龍之介：「什麼？」
他對於這種關心看起來極其不適，後退道：「不……您不必考慮我。」
花江說：「可你看起來好瘦，好像組織虐待兒童一樣。」
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忍著脾氣，說：「在下成年了。」
花江更真誠了：「就是因為瘦，才會讓我覺得你未成年嘛。」
她拿出了中也的黑卡，遞給了芥川龍之介：「你去買吃的吧，多買些你喜歡吃的東西！我自己去趟書店。」
「你說得對，我不應該調侃你，拿那麼多不存在的東西來逗你玩。」花江無比誠懇，「作為歉意，我自己去。」
芥川的指尖被塞入了中原干部的卡，他下意識道：「不，請讓我隨身保護您，敵人的目的還未——」
花江已經搖著手輕跑著走了。
她遠遠的提醒他：「多給自己買點自己愛吃的，中也先生付錢！」
芥川龍之介：……這根本不是誰付錢的問題。
他想要追上去，但礙於花江的命令，又不敢真的追上去。
左右為難之下，他只好拿著花江給的卡進了開在商場內的連鎖超市。芥川龍之介想，既然花江一開始來購買零食是為了對付q准備，那麼多准備些小孩子喜歡的應該沒錯。
小孩子喜歡……
他想到了首領的愛麗絲。
芥川遲疑道：應該就是甜食吧。
另一邊，花江用最快的速度趕往了書店。
她必須盡快確定這個世界消失了多少文豪，又以什麼時間為限。考慮到芥川沒有正經上學，他對於國外作者的說法只能信一半。
花江找到了開在商場中的書店，她先往近代文學方向去找。
書不少，但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她熟悉的名字，包括司湯達和雪萊。
而現代文學的架子上也有意思。
她熟悉的幾個推理作家，統統沒有。類似京極夏彥、綾辻行人也就算了，她順著推理倒退找過去的時候，發現阿加莎·克裡斯蒂、愛德格·愛倫·坡也不存在，更不要說江戶川亂步了。
逛完一圈書店，花江心裡隱隱有了猜測。
也就說，不僅僅是近代文壇的變化，從19世紀開始直到現在——任何一個領域的著名作家，都是有可能成為這個世界的「異能者」的。
怎麼說呢，書到用時方恨少。
花江讀書的時候，大部分還是為了應付考試，自主去讀的東西很有限。大量消失的文豪作者們，她顯然無法全部辨認出來，也無疑使得她能猜到的信息數量也有限。
不過好在——
應該基本夠用。
隨便抽了兩本推理作為逛書店的結果，花江打算回去找芥川了。
然而她拎著袋子沒走多遠，就碰見了之前在商店見過的、那個聰明的男人。
他一開始沒注意到花江，只是一心一意地看著奶茶鋪招牌上的各類奶茶，摸著下巴在認真思索。
花江看著不禁覺得有趣，她走了過去叫了對方一聲。
「你好，還記得我嗎，零食先生。」她看著對方聞聲回首，忍不住彎起了眼，「沒想到在商場之後還能碰見你，你沒事真是太好啦。」
商場偶遇的零食先生回過了頭，他看見花江後不免也笑了起來，原本眯著的眼睛也略微睜開。
花江瞧見了他翠綠色的瞳孔。
非常美麗、令人想到昂貴的祖母綠一般的翠色。
他看著花江略歪了歪頭，慢慢勾起了嘴角，笑著說：「是你呀，奶茶小姐。」
「見到你沒事，也真是太好了。」
第20章
花江一來這個世界就進了港黑, 還沒有怎麼接觸過這個世界的普通人。她很自然地走了過來，看了看他研究的奶茶目錄, 問道：「很難選嗎？」
零食先生聳了聳肩，說：「倒也不是, 選好了, 付錢的人還沒有來而已。」
花江忍不住便覺得有趣，正好芥川給的萬元鈔買完書後還剩下不少, 她便建議道：「不如我請你吧，如果你不介意。」
零食先生看了她好一會兒，半晌才笑道說：「好呀。我想要檸檬養樂多。」
花江下單的手略頓，她點了點頭說：「好巧，我也喜歡這個。」
她向店員點了兩杯檸檬養樂多, 然後詢問對方：「要一起坐一會兒嗎？」
他欣然應允。
於是兩人一起坐在了奶茶店。
零食先生順眼瞧見了她買來的書, 饒有興致問：「奶茶小姐喜歡推理嗎？」
花江看了眼自己的書：「也還好，只是覺得有懸念的故事比較有趣。」
他頗為贊同，說：「是呢，一件事若是毫無懸念, 就會令人感到無趣乏味啊。」
花江倒不這麼認為。就好比港黑吧，要是每人的行動都很懸念, 她大腦怕是都要炸開。還是行動容易猜測的中也先生好，芥川也不錯啦。大家不要都去做森鷗外就行。
零食先生一直在觀察著她的表情, 見她表情微妙，不由好奇問：「你不這麼認為嗎？」
花江斟酌著說：「怎麼說呢，事不關己的時候, 懸念是挺有趣的，可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還是可控比較好吧？」
「就好比殺人案。你要是真的遇見了，肯定是希望警察一天內破案，而不會想要案子成了懸案還不算，三年後犯人甚至成了你妻子這種刺激吧？」
零食先生聞言，忍不住「噗哧」笑了，他托著下巴眯著眼想了想，說：「啊，你說的好像也有點道理。不過真有這種案子的話，我還是挺想看一看的。」
花江想了想自己現在所在的組織，別說同居人了，她懷疑以港黑的作風，芥川手上都有不少人命。
一想到自己在和無數殺人犯共同生活，她就忍不住嘆氣：「還是不要看了，只會徒增心累而已。」
「不要說這些啦，重逢即是有緣，能碰見第二次不容易。」花江輕巧地將話題轉移回了對方的身上，她直接道「說說你吧，你的朋友把你丟下的時候，沒有再給你一些錢應急嗎？這可不好。」
零食先生聞言，表情有些孩子氣，不過倒也沒問花江為什麼會知道他有同伴。
他想了想，回答說：「國木田人還不錯，就是太正直了一點。我拜托他去買些零食，他就真的只會去買零食，不會有其他的概念。請給我一部分零錢備用——得事先和他說才行。」
「不過話說回來，其實我也不怎麼會買東西。」他抬頭想了想，「所以他這麼做也沒錯。」
花江聽到這樣的同事，簡直要羨慕了。
她說：「正直不好嗎，我和你說，我的同事，見到前上司就會理智全無。我光是說服他按照我的方式來，就費盡了心思。他還很容易發散思維，你和他說不要自責，他能聯想到毀屍滅跡。」
花江正經寬慰勸誡：「一板一眼做事的下屬多好呀。」
「你運氣很好了。」
可零食先生聽到這樣的話，卻反而來勁了。
仿佛要和花江比慘一樣。
他賭氣說：「是嗎，其實除了他，我還有其他很棘手的同事哦！你有沒有很喜歡自殺的那種同事，就是你每天推開辦公室門，都要好奇一下他今天會用什麼姿勢來自殺的那種。」
花江：「……這個倒是沒有，但我有很屑的老板！」
哇，提到森鷗外她可有話說了。
「我老板雇佣童工已經不是我要控訴的重點了，他還007工作制你知道嗎？我們工作全年無休，沒有假日！除此之外，這人還忌憚離職前主管，人家都離職兩年了，還心心念念著，連招新人都要極具針對性地diss一下前主管。」
「搞不定前主管就開了你，甚至給你穿小鞋。」花江字字血淚，「你說，哪有這麼屑的老板！」
對方顯然被她話語中的血淚驚住了。
他遲疑了一會兒，才問：「……007？」
花江想了想港黑哪兒來的節假日沒聽說過，只聽芥川龍之介說過他時時刻刻都是港黑的狗，慘的不行。
所以她肯定：「007。」
對方語塞了一下，又說：「穿小鞋？」
花江想了想森鷗外那些明裡暗裡的「考試」，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對，還喜歡突擊臨檢，一個不合格就會扣你工資的那種。」
零食先生更震驚了。
他似乎完全沒有料到，花江在的企業是如此的黑心黑肺，甚至忍不住小聲的嘀咕了一聲：「港黑原來是這麼可怕的地方嗎，太宰竟然經歷過這麼可怕的日子……」
因為聲音太小，花江實在聽不清，只好問：「抱歉，請問您說了什麼？」
他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了，說：「沒什麼，你真的……」
他看著花江，誠懇道：「有點慘。」
花江點了點頭，正好店員將檸檬養樂多送來了。她一下戳開了奶茶，喝了一口冷靜冷靜，才接著說：「對吧，所以說啊，同事奇葩只是個人問題，老板要是有問題，那就是整個企業的大問題！」
「你老板怎麼樣？」
零食先生看起來非常敬重自己的上司，他認真說：「很好。不，應該是，完美！」
花江目露羨慕：「這樣呀，那真的不錯啦。如果老板人很好的話，同事愛自殺也無所謂了，反正也沒拉著你一起嘛。」
他被她說的沉重頷首，緩聲道：「你說的對。」
不過說完這一句，他又笑了起來。
抬頭看向花江，說著：「既然你老板這麼壞，你不如跳槽吧。要來我這邊嗎？除了同事愛自殺，其他都不錯。」
花江搖了搖頭，她說：「不行呀，我的項目已經開始了。」
她看著對方也笑了起來：「不過，等項目結束了，或許我會考慮哦？」
這下是真的笑出聲了。
他忍不住前傾了些，那雙看著花江的、翠綠色的眼睛，仿佛能刺透世間所有真實。
他凝視著花江，笑著，開合著唇齒道：「對了，我還沒有問奶茶小姐的名字。我是江戶川亂步，一名偵探，奶茶小姐叫什麼呢，日後要來我這邊工作的話，總是留下個名字更方便些吧？」
花江握著吸管的手微微一頓。
她正要說什麼，男人的同伴已經找了過來。
那是一名金發的成年男子，他看見正在悠哉喝奶茶的亂步緊張的神色松了大半。提著兩大袋零食的青年快步走近，同時道：「亂步先生，您在這裡啊。在約定地方沒有看見您，真的讓我很擔心。」
說完這些後，他又看向了坐在江戶川亂步的對面的花江，他遲疑道：「這位小姐是——」
江戶川亂步跳下了高腳凳，他拿過自己的貝雷帽重新帶了上去，回頭瞧了花江一眼笑道：「是位可憐又好心的小姐。」
「吶，國木田，你幫我把錢還給這位小姐吧。畢竟她所在的、是一次臨檢不過，就會被扣工資的『企業』呀。」
國木田一怔，還來不及覺著花江的長相有些面熟，便先憤怒道：「什麼，這麼小的孩子竟然在上班嗎？勞動法呢，厚生省在做什麼！？」
還不等他質疑完這個黑心企業。
花江聽見了芥川叫她的聲音。
她回過頭，就瞧見芥川同樣拎著兩大袋的東西，正神色警惕地看著她身邊的人。
芥川神色不善：「太宰大人，該回去了。」
花江點了點頭。
她也跳下了高腳凳，對亂步笑道：「謝謝您的好意，臨檢我幸運地通過了，請杯奶茶的錢還是有的，不用客氣啦。」
花江拎著自己的推理，和兩人揮手作別。
「有緣再見，江戶川先生，國木田先生。」臨行前，她說道，「啊，對了。關於我的名字。」
她溫柔道：「我是『太宰』，很高興認識二位。」
說完，她便走向了芥川。芥川再自然不過從她手中也接過了裝書的袋子，他對花江低語了幾句，花江頷首後又搖了頭，兩人直接離開了商場。
直到兩人消失，國木田獨步方才反應過來，他不確定道：「太宰？這名少女難道是——」
江戶川亂步握著自己的那杯奶茶，他現在心情好極了。
他已經很久沒這麼有過興致了。
亂步哼了兩聲小調，方才和國木田說：「國木田說過的呀，太宰不可能有妹妹。所以就不要問我了嘛。」
國木田獨步震驚了：「那是因為實在是不敢相信，亂步先生，太宰治那個家伙不會真的有妹妹吧？」
「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沒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已經轉去國木田幫他買回來的零食上了。
不過，檸檬養樂多的味道的確不錯，既不會太甜也不會太酸。
是合他心意的零食，零食庫擴充啦！
第21章
在花江回到芥川身邊的那一剎, 芥川低聲對她說：「是武裝偵探社的人。」
武裝偵探社？
花江立刻回憶起救梶井時他說過的話，追捕他的人, 是武裝偵探社的成員。
花江心理有了數，她點了點頭, 又對蠢蠢欲動的芥川搖了搖頭。
她指著手機上的時間道：「四點啦, 六點前要接q出門的，沒有空呢。」
芥川：「……」都碰上港黑宿命的敵人武裝偵探社了, 這會兒還是考慮有空沒空的時候嗎？
但他不是上司，花江是。
根據港黑的規則，芥川就是再想動手，也只能乖乖提著袋子跟著花江先回去。
花江看了他一眼，說：「也不用覺得錯過了機會。就算芥川動手, 也未必會有結果的。」
芥川：「什麼, 可他們只有兩個人。」
花江道：「這是最近港黑的商場，可不近武裝偵探社。敢來這裡，難道毫無准備嗎？」
花江沉思：「怕是芥川剛動手，門外就鳴警笛。當場抓獲, 人證物證全在，一個尋釁滋事是逃不掉的啊芥川。」
「我不想第一天做你上司就去警局保你, 配合一點啦。」
芥川卻道：「區區警察——」
花江心道：啊，之前還和江戶川先生說什麼來著, 一板一眼聽話的同事好珍惜！
再羨慕也不是自己的。
她還得回頭安撫：「你確定要在這個當口和警察衝突嗎？芥川，我們不是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嗎？」
還是這樣的質疑管用。
芥川遲疑了。
花江松了口氣，出了商場坐上車後, 就順便翻起了芥川買回來的零食。
她一看，果糖、彩虹堂、金平糖。白巧克力，榛仁巧克力，奧利奧巧克力。
再翻一翻，奶油蛋糕，冰淇淋，甜味飲料。
花江找了好久，才在包裹裡找到一袋紅豆沙的面包，非常的格格不入。
看見她翻出了面包，芥川表情微妙，片刻才說：「……這個是附贈的。」
花江看著他，忍不住又重重嘆氣。
她將紅豆沙的面包放進了芥川的手裡，在蛋糕裡找了找，找到一個含紅豆的，也給了芥川。
芥川左右手各一個紅豆食品，有些猶豫問：「要丟掉嗎？」
花江沒有好氣道：「請你吃掉。」
芥川龍之介點頭：「在下明白了，不會浪費。」
這回終於輪到花江被噎住了，她看著芥川龍之介，覺得要讓他變得在乎自己一點，可真是任重而道遠。
暫時放下「下屬太看輕自身很難搞」這個長期任務，花江瞧著食品裡的冰淇淋犯了難。
她問：「回去的路上會不會就化了，我感覺已經有點化了啊？」
芥川看了看，說：「我有辦法。」
然後花江有幸第三次看到這個世界的人發動異能。
芥川龍之介的異能，羅生門，是自由操控身著衣物的能力。和花江猜的差不多，他可以操控衣物化成各種各樣的形態，最常見的，是惡鬼模型。
他大概從沒有在穿著米色外衣的情況下發動過異能，出來的異能形像是個米色的骷髏小頭。因為是米色，反而不顯得恐怖了，有些可愛。
而那個小小的米色骷髏也比芥川要可愛多了，它好像還會害羞。
花江忍不住就伸手碰了一下。
然後，就，就消失了！
花江：「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芥川：「……我接下來會發動隔斷空間的能力，來保存冰淇淋。請您這次務必不要發動異能。」
花江連連點頭，為保證自己的決心，她還特意坐得離芥川遠了一點。
芥川龍之介：……這倒也不必。
不過他似乎也是第一次這麼使用異能，也不能完全確定隔斷的空間是否能夠保溫，一路的注意都放在了冰淇淋上。
直到回到了港黑，瞧著沒什麼變化的冰淇淋，他略松了口氣說：「看樣子沒有問題。」
花江在口袋裡裝了一把巧克力和糖，她點了點頭，對芥川道：「那還請你幫我將這些送進宿舍，冰淇淋放下層的冰箱就好。」
芥川頷首，他道：「在下明白，請您稍後。處理完這些，我陪您去見q。」
花江支開他就是不想要他跟著去，不過直接回絕可能會傷到對方自尊，讓對方又發散思維覺得是自己不夠強她才不帶著他。花江非常機智的選擇了模糊回答。
她點頭道：「好，那就拜托你啦！」
芥川龍之介在決定聽話後是真的非常聽話，他前腳去送東西，花江後腳就聯絡梶井，說請他注意一下芥川，六點前別讓芥川接近禁閉室。
梶井基次郎最好的地方就在於，他從不問為什麼。高高興興一口答應，然後再干脆利落的執行。
花江太感動了，決定光請吃飯不夠，干脆送些點心吧，芥川買了好多蛋糕。
解決完芥川，花江便向禁閉室去了。
禁閉室在地下三層。
層層無人把關，但有著最新的監控設施和紅外武器。
花江一路走來，看著這些關重刑犯大約都用不上的裝備，不免對代號q的夢野久作破壞力有了些猜測。
森鷗外那句屍橫遍野，或許不是誇張，而是陳述。
精神系的異能，在這個世界裡似乎被極為忌憚。花江理解，因為人類與動物最大的區別就在於精神思維，如果精神思維會被操控，那麼在這個操控者面前，人和動物的區別又在哪裡。
恐懼是理所當然的。
花江不覺恐懼。一方面是因為她從前也有過精神控制類能力的朋友，她並不覺得對方有哪裡反人類了，甚至覺得對方的能力用得好，簡直利國利民。另一方面，就是她向芥川說的那樣，這能力對她無效。
所以，對她而言，這屋子裡只是關著一個、大約脾氣有些壞的小孩。
經過層層關卡，花江終於到了最後一扇門前。
她看著眼前的雕花門把，伸出手扭開。
門被推開的一瞬，裡面是間普通的屋子。除了屋子裡各種家具被推倒的有些凌亂，其他倒還好了。
花江走了進去，復又把門帶上，試圖在這裡找到q。
但這孩子像捉迷藏一樣，她根本找不著。
再次拉開一扇櫃門一無所獲，她沒法子，只好先從口袋裡掏出了糖果，誘哄道：「我帶了零食，你要出來吃一點嗎？」
沒有人回答她。
花江想了想，將口袋裡的糖果都掏了出來，一塊塊的擺在了地上，自己則一步步的後退。
當她退到了門前時，終於從某個家具的後頭，探出了一只手。那只手飛快的拿走了地上的白巧克力。
花江見狀道：「它比較甜，小口吃比較好哦？」
對方根本沒有搭理她。
只是片刻後，忍不住把一大塊白巧克力吐了出去。
花江：「……提醒你啦。」
她從腳邊撿起了一塊橘子糖，扔過去說：「這個比較好哦。」
橘子糖砸在角落，又過了一會兒，才有人拿回去吃了。
吃完後，大約是覺得味道不錯，躲著的男孩終於探出了頭。
花江發現他把自己打理的還算干淨。黑與銀的頭發各分一邊，一雙明亮的眼睛裡、或許是因為異能的關系，瞳孔的形狀有一邊不是圓形，有些像星星。
他抱著一個有些舊的娃娃，就那麼看著花江。
花江心情氣和說：「你好，夢野久作。我是組織的新太宰，我奉命來帶你出去。」
太宰這個名字就像是開關。原本還算平靜的小男孩在聽見這個台詞後神色都變了，他低喃道：「太宰、太宰，可惡的太宰——！」
再抬頭時，花江發現他的眼睛都紅了，裡頭刻骨的恨意，讓花江措手不及。
花江：……森先生沒說這回事啊！
意識到自己可能又被坑了，花江還來不及改變策略，q就已經直接衝向了她！
她的背後是門，門上有突出的把手。
考慮到這孩子的衝擊力，花江想了想，忍著被他撞了一個滿懷。
疼是真的疼，但應該比撞她懷裡的q要好些。
她低頭問：「你沒事吧？」
然而q卻是看著自己手臂上撞出的傷痕詭異地笑了起來。
他說：「太宰？我不管你是什麼太宰，既然來了這裡，不如陪我玩吧，陪到你死了——我就放你出去呀。」
他說的天真又殘酷。
在花江的注視下，一點點撕碎了自己懷中玩偶的頭。
這讓毛絨玩具愛好者花江有點受不了。
那個玩偶雖然有點恐怖，但抱得這麼緊，應該是喜歡的玩偶吧？
喜歡的玩偶怎麼能這麼對待呢？
她忍不住伸手制止了對方的動作，說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你的玩偶呢，它不是你的好朋友嗎？」
q已經把玩偶的頭扭下了一半，他瞧見花江阻止他的動作，忍不住去看她的脖頸和臉頰。
花江不明白他看什麼，直到對方找了半晌什麼也沒找到後，忍不住哇了一聲哭了起來。
「沒有，沒有！又是沒有！」
「是太宰治，又是一個太宰治，過分，太過分啦，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花江被他哭得手忙腳亂。尤其是這孩子一哭，連玩偶都不要了。
花江伸手去撿，好了，她的手剛碰到玩偶，玩偶就消失了。
花江：「……」
她默默抬頭看了一眼q，q哭得更凶了。
花江：「唉，我不是故意的。」
對方嚎啕大哭著，哭聲中的絕望根本不是一個十一歲的孩子該有的。
花江聽著難受，建議道：「這樣，出去後我給你買個新的好嗎？姐姐那兒有兔子玩偶哦，超可愛的！」
對方根本不理她。
哭得越來越狠，越來越害怕，最後甚至把自己團成了一團，說著：「是來殺我的，終於來殺我了。為什麼啊，我不是已經乖了嗎，為什麼要殺我！」
花江：「……我不殺人的。」
q聞言一個抬頭，恨恨道：「騙人，太宰治殺人不眨眼！」
花江：哇哦，我前任還是個狠角色嗎？
她想了想，哄著孩子道：「我不是太宰治，我只是太宰。你看，除了糖果，我什麼也沒帶呀。」
「我不是來殺你，也不是來欺負你的。我是來帶你走的，禁閉結束啦，懲罰也結束了，是時候出門了。」
她的聲音溫柔而細致，仿佛有著一種特別的魔力，輕易的便能安撫人心。
q稍微冷靜了一些。
他抬頭看向花江，歪著頭天真說：「真的嗎，懲罰結束了？」
花江點頭：「是的呀。」
q擦了擦眼角的淚，說：「你來接我？」
花江溫柔道：「對。」
q點了點頭，於是他問：「那我能抱抱你嗎？」
花江不明所以，但她還是張開了懷抱：「可以呀。」
q露出了笑容，他看起來很幸福的、就要撲進花江的懷裡去。
直到花江的手握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q的左手捏著尖銳的鐵片，這鐵片大概是他從某個家具上卸下來的，邊緣銳利，也不知道他懷著仇恨與憎怒磨了多久。
花江緊緊牽制著他的左手，微微使力，便迫得他不得不松開手。
眼見保命的鐵片落在了地上，q的眼裡又忍不住聚集起淚水。
他對花江又踢又打：「放開我，太宰治不是好人，你也不會是好人！我要殺了你，我要把你們都殺了——！」
花江頭疼，簡直比看見當初的芥川還要頭疼。
她說：「你才多大，就滿口喊打喊殺？不怕晚上做噩夢嗎？」
她這句話也不知道刺痛了q哪一處的神經，他大喊道：「我活在噩夢裡，我為什麼要怕！」
他盯著花江，憎恨道：「你們關著我，你們害怕我，你們既想要我死又想要我活著殺人！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我要先殺了你們！」
花江：「……」
花江輕聲問：「可你贏不了我呀，要殺我可不是嘴上說說就可以，你有計劃嗎？」
q被問住了。
他看著花江指尖的那塊鐵片，又看看手無寸鐵的自己，雙眼忍不住又積起了淚水。
「別哭。」花江無奈，「我沒有帶水進來呀，哭脫水了怎麼辦。」
「你這裡看起來也不像有茶具呀。」
q含糊著：「不用你管。」
花江溫柔說：「可你被交給我了呀，我得管。」
她地上又撿起一塊橘子糖，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遞給q說：「還吃嗎？」
q抽泣著，也覺著哭得有點累，停了一會兒，看著花江手裡的橘子糖。
半晌後慢慢伸出手取了。
花江笑著問：「不怕有毒嗎？」
q吃糖的動作頓住了，他驚恐得看著花江。
花江忍不住笑，自己也拿了一顆吃，說：「沒毒，騙你的。」
q氣急了：「你不是說你不是太宰治嗎，為什麼要騙人！」
花江坦然反問：「我說了我不是太宰治，你又為什麼要殺我？」
q憤憤別過臉去，不想說話。
花江卻沒有離開，她慢聲道：「我看了你的資料，資料上說，你的能力是腦髓地獄，會使得所有傷害你的人陷入瘋狂，自相殘殺直到死亡。是非常恐怖的異能。」
q的手微微抖了抖。
她看見了，接著說：「我的異能是無效，在我身邊，你永遠無法使任何一個人瘋狂。」
q低聲道：「我知道，太宰治也是這樣令人厭煩的能力。」
花江說：「所以我想告訴你，你不用懷疑我話語的真實性。因為你的能力在我看來，真的不值一提。」
「更何況，就算是精神操控，也分很多種。使人瘋狂可謂是最低等的了，我曾經還見過直接支配對方大腦的精神能力者。」
這句花江倒是真心實意：「和他一比，你的能力對我而言連吸引力都沒有。」
q：「……」
q忍不住回頭反駁：「誰說的，我很厲害的。首領也誇過我厲害！」
花江豎起一指：「可你根本贏不了我啊。」
q忍不住：「那是、那是因為你一個人來了，哪怕多一個人——」
花江接口道：「說明我一個人就可以處理你。」
q看著她，忽而說：「但出去就不是一個了。」
瞧著花江，q笑了起來：「姐姐，你要帶我出去嗎？我不介意的呀。」
花江看著他，很溫柔很溫柔道：「對，我想要帶你出去，真心實意。但機會只有一次。」
「夢野久作，我也是很不容易的，你殺了我，要等多久，才能再等到一個這樣的我呢？」
「要是沒有了，哭也哭不回來該怎麼辦呢？」
「唯有死而復生——是人類所不能達的極限呀。」她有些無奈，「即便我再想要帶你出去，死了，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呀。」
q怔怔的看著她。
眼淚一滴又一滴的從他的臉頰滾落。
他伸出手去擦，卻越擦越多。
他捂住臉哭道：「我不想的啊，我也不想殺人呀！可是為什麼要欺負我，為什麼要傷害我！我不想的啊——！」
「也從來沒有人問過我，到底想不想要這個啊！」
花江又被哭了個措手不及。
她看著眼前的小孩子，遲疑著、伸出手去抱了抱他。
她慢聲道：「那我來問吧，夢野久作，你想要成為失控的災難嗎？」
「如果你不想，就緊緊抓緊我的手。我保證，你不松開手就不會成為災難。而當你需要力量來保護自我，我也不會阻攔你放開。」
「現在，你有選擇了。也有人在問你。」
「要出去嗎？要糖果嗎？要兔子玩偶和故事集嗎？」
「要——抓住我的手嗎？」
q哭得抽抽噎噎，好半晌，他方才從花江的懷裡抬起頭。可看著花江那張臉，他忍不住又委屈了。
他問：「為什麼你兩年前不來呀！」
花江：……因為那時候白蘭還沒有作死？
她只好說：「嗯……怪太宰治吧，他那時候沒有叛變，組織沒有我的位置。」
q哭哭啼啼，點頭說：「對哦，太宰先生是混蛋。」
花江：「……也不必說的這麼難聽？」
q哭著哭著，又說：「我想吃蛋糕，他們都不給我蛋糕。」
花江：「哇，好殘忍啊。」
q又說：「我不喜歡兔子，我喜歡熊玩偶。可是他們連兔子都不給我！」
花江：「太過分了，慘無人道。」
q委委屈屈：「……想要抱抱。」
花江想了想，把人整個抱了起來：「好吧，抱抱就抱抱。不過過一會兒要下來哦，太久我抱不動。」
q：「……好弱啊。」
花江無語了：「你都贏不了我哦？」
q撇了撇嘴角，但過了一會兒還是從花江身上下來了，他抓住了她的手，看著她打開了門，有些緊張的問：「真的能出去嗎？」
「外面、外面有好多——」機器。
花江見狀，彎腰摸了摸他的頭發。
她溫聲道：「沒關系，害怕的話，閉著眼就好了。我會領著你走的，等到了光明處，我再叫你。」
q的確對禁閉室已經有了陰影。他抓住了花江的衣擺，迫不及待的閉上了眼睛。
一步一步，前行無礙，他好像真的走出去了。
直到聽到電梯的聲音。
直到又走出了電梯。
他聽見了花江的聲音：「好啦，睜開眼吧。」
夢野久作睜開了眼。
他看見了夕陽微沉的光，橘紅色的晚霞鋪面而來。
他似乎從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晚霞，握著花江的手，忍不住叫出了聲。
花江低頭看了看手機，時間剛好六點。把控的很穩。
也就在這時，芥川龍之介可算是甩開了梶井基次郎，他直衝向一樓，正巧看見拉著q看夕陽的花江。
她站在夕陽裡，注意到了來自後方的他，忍不住彎起了眼。
笑著說：「很准時嘛芥川君，和你介紹一下，這一位是夢野久作。你決定好自己的態度了嗎？」
芥川龍之介在瞧見q的那一瞬，羅生門只差一點就要暴起！
他參與了當初太宰治對q的封印行動，那一戰的慘烈他仍歷歷在目！
芥川低聲：「太宰大人，q不是普通的小鬼，還請您——」
q回頭看見了他。
他顯然也記得自己。
新仇舊恨共上心頭。
夢野久作笑容燦爛道：「什麼呀，是被太宰治拋棄掉的野狗呀。怎麼，在找新主人嗎？」
芥川龍之介臉色極其難看：「你這個——！」
花江不贊同的皺眉，她對q說：「剛才的話，是好孩子應該說的嗎？」
q癟嘴。
花江說：「芥川君是我的同伴哦，對同伴應該怎麼說？」
q垂頭喪氣，不甘不願道：「你好，對不起。」
花江十分滿意，她摸了摸q的頭，又對芥川說：「情況就是你看到的這樣啦，芥川君，你決定的態度呢？」
芥川龍之介還處在q居然會聽人話的震驚中，直到花江又問了一遍。
他才道：「……在下，聽從您的意思。」
花江嘀咕：「我之前的話都白說了。」
她也只好點頭，帶著點報復意味說：「好，讓我選的話，那就請好好相處了哦。芥川年紀比較大，還請照顧夢野一些。」
芥川龍之介：「什麼——？」
花江：「你讓我選的。」
芥川：那也不是照顧惡魔啊！
芥川龍之介對著花江有怒不敢言。
q漸漸也看出門道來了，他露出了笑臉，抓著花江的手臂，十分親昵道：「我會好好和芥川哥哥相處的。」
花江驚於q的上道：「那就再好不過啦。啊，梶井也來了。正好一起吧，大家出去一起吃飯呀。」
梶井對她的話從來沒有疑異，當下就邁著腿出來了，完全看不出還是個通緝犯的樣子。
芥川也習慣花江這種行為了，他又能怎麼辦呢，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只能跟上。
q倒是有些遲疑。
他看著腳下的階梯，忍不住問：「真的可以出去嗎？什麼都不用帶著，直接出去嗎？」
花江：「？」
她說：「對呀，我帶了中也先生的卡，帶著這個就好啦。」
q怔怔地看著花江，他突然笑了起來。
握著花江的手，他用力點了點頭：「嗯，說的也對！」
「那我想要吃薯條和漢堡，被關之前我就想要！」
「好呀，冰可樂要不要。不過這頓主要是請梶井，他不喜歡的話，只能給你買了帶走哦？」
「哈哈哈我無所謂啦，太宰大人。漢堡也可以啊，雖然沒有檸檬漂亮。」
「檸檬不能當飯的……芥川想吃什麼？」
「……」
「行了我不問了，我給你點紅豆飯算了。」
「不、不是——」
人影漸行漸遠。
森鷗外站在高處看著一切，笑意高深莫測。
尾崎紅葉站在不遠處，輕聲問道：「這樣真的好嗎，用那個孩子來對付太宰治。」
森鷗外笑道：「不是正好嗎。用太宰來打敗太宰，多麼具有宿命感啊。」
尾崎紅葉沒有接腔，半晌才道：「那孩子和太宰不一樣。她是已經打磨成器的寶石，使用不當，小心反傷了自己。」
森鷗外看向尾崎紅葉，微笑道：「你在擔心我嗎？」
「放心吧。」他回過了頭，笑容意味深長，「現在最需要擔憂的絕不是我。」
「我真是期待啊，實在是太期待了。」他忍不住捂住了臉，「期待著，太宰對上太宰的那一幕——」
「——一定，是超乎想像的……」
風湮沒了最後的字句。
花江回頭看了港黑一眼。
五棟大樓如山聳立。
她笑了笑。
第22章
中原中也先生很忙碌。
觀察中也一天後, 花江得出這麼一個結論。
雖然看起來，作為組織的最強的戰力, 中原中也先生大多時候都在負責鎮壓敵對勢力和騷亂。不過這麼些年下來了，橫濱內外方圓百裡的暗勢力基本也順服的七七八八, 中原中也作為組織的干部得空的時候, 自然也要處理一些文件。
帶著q逛港黑大樓，扒著中原中也辦公室門框偷偷往裡看的花江, 在發現自己的搭檔真的握著筆處理著文書材料時，方才對芥川龍之介那句「港黑很重視中層的文化教育」有了更深層次的理解。
森鷗外，不愧是「森鷗外」。深諳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道理，時刻不忘開發下屬的各項能力，讓他們德智體美勞全方面的發展, 以便日後在需要的場合用的順手。
就好比中原中也。
再見識過他那幾乎可以以一人之力毀滅一個組織的異能力, 誰還敢相信他居然還可以處理文書工作？
森先生真的做到了「人盡其用」，太厲害了。
一方面對森鷗外用人眼光心生敬佩，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著森鷗外沒有讓她上陣殺敵是不是也算別樣的溫柔了。
花江歪著頭看著，q跟著她, 便也歪著頭看著。
只是小孩子的興趣往往散的快。
他陪著看了一會兒就覺得無聊了，伸手拉扯著花江的制服外套, 仰著頭很小聲地問：「我們還要看多久呀。」
他一出聲，中原中也便即刻察覺了。
他抬起頭, 就看見花江牽著q正站在外頭可憐巴巴地往裡看。
正工作的中原中也本想說：誰放你們倆到這棟樓來的。
但看著花江和q一大一小，他嘖了一聲，放下了手頭的工作, 起身走了出來，抓了把頭發問道：「怎麼了？」
「啊，這個小鬼。」中原中也看起來對q的觀感也很復雜，他對花江道，「首領把他交給你了？」
與面對芥川不同。q看起來有些懼怕中原中也，他悄悄地躲去了花江的身後，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花江拍了拍他的腦袋安撫一下，回答中也道：「嗯。昨天帶著q去外面被首領稍稍提醒了一下，白天不要帶q出去。所以我就想白天帶q逛一逛港黑的大樓玩。」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他看著q還是忍不住蹙眉。
只是礙於q就在現場，有些話他不適宜說出來。
好心的中原中也先生只好說：「首領有給你『保險裝置』嗎？」
提到保險裝置，花江明顯察覺身後的q微微發抖。
她猜到了那大概是什麼東西，略思考了一瞬，便笑著說：「有，我就是。」
中原中也看著她笑眯眯的樣子，忍不住嘆氣按住了自己的額頭。他無奈道：「我不是指你的異能力，這個小鬼，如果萬一有想要逃的心思，你——」
花江說：「不會啦，您放心吧。」
中原中也蹙著眉，花江只好說：「如果是我的前任、您的前搭檔接手了q，您也會這麼擔心嗎？」
中原中也下意識道：「那倒不會，畢竟青鯖那家伙——」
這話說完，中原中也就意識到了不妙。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你的現任永遠都介意著你的前任。甭管是什麼身份什麼關系，要想和現任關系好，就要學會遺忘前任。
在他說完「不會」後，他的現任搭檔果然有些生氣的鼓起臉。
對方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盯著他，慢慢說：「這樣啊，前任太宰先生就可以讓中也先生信任，我卻不行呢。果然是因為我加入組織時間太短，而前任先生卻和中也先生是少年相識的緣故嗎？」
敏銳求生的中原中也果斷否認：「不是，不——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花江沒有回答。
但看看她的表情，在想想她平時的交友圈，以及誰會在太宰治叛變的這個當口還給太宰治正面評價——
中原中也：芥川。
眼見從來都沒有生氣過的小搭檔要生氣了，中原中也只好說：「沒有，我信任你的能力。」
花江滿意的點了點頭，她說：「那中也先生先忙吧？我和q打算晚上出門買外賣，中也先生有什麼喜歡的嗎？我們可以幫忙帶回來。」
中原中也說：「我倒是無所謂，你還要帶他出去？」
花江說：「小孩子關太久了不利於成長，放心我會帶他去人少的地方的，也會緊緊抓住他。」
說著，花江還抬了抬自己和q交握著的手。
中原中也：「……」
花江見狀，和q商量了什麼。
q想了想，雖然還是很恐懼，但仍舊從花江背後站了出來。他將自己懷裡的那只恐怖人偶抖抖索索地遞給了中原中也。
他看著中原中也，大聲道：「我會乖的！」
中原中也：「……？」什麼情況，q居然會交出他異能的發動條件？
這麼容易交出來，當年他們在做什麼？
他抓著手裡的玩偶陷入懷疑，花江卻笑眯眯道：「這樣，中也先生該放心了吧？」
中原中也：「啊？……啊。」
交了玩偶，花江又問：「中也先生喜歡什麼？」
中原中也覺得今天發生的事情有點多，他消化的同時，不忘再給要出門的花江多上一層保險。他想了想，說：「商業街的seven，那家店的牛排不錯，你給我帶一份回來吧。」
花江點了點頭，和中原中也道別後牽著q就離開了。
兩人離開時，還能聽到q撒嬌的聲音。
「要給我你床頭的熊玩偶哦，還要冰淇淋。」
「好呀，不過冰淇淋不可以多吃，只能一小杯。」
兩人走遠了，玩偶還在中原中也的手裡。
中原中也迷茫地想，q原來是這麼容易馴服的嗎？如果這麼容易就能做到了，太宰治當年在干嘛？
消極怠工嗎？
啊——越想越氣，簡直想立刻抓到這家伙再揍一頓！
可惡啊！
花江要出門，梶井基次郎自然要問一聲需不需要保護。
按照港黑的規矩，並非干部的花江並不能擁有直屬下屬，梶井基次郎得要先進其他隊伍。不過考慮到梶井基次郎加入的原因，以及他早已展現出的實力，他被分入了游擊部隊。
也就說，雖然花江依然是他的頭兒了，但他的頭還多了個芥川龍之介。
不過，對於他而言，芥川龍之介約等於不存在就是了。
面對下屬的提議，花江婉拒了。梶井基次郎對她的能力有種盲目的自信，既然她說不用，那自然是肯定不用的。
不過花江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如果芥川問起，你就說q在我身邊，他來才是危險。要他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今天都給我待在港黑待命。」
梶井基次郎一口應答。
做好了完全的准備，花江才拉著q坐車去中原中也口中說的「seven」。
q已經抱上了她買回來的熊玩偶，對她說：「真的不帶上別人嗎，我不會使用能力的，他們可以保護你。」
花江摸了摸他的腦袋，笑著說：「q也可以保護我嘛。再說我們要去的地方，真的不適合他們去哦。」
q有些懵懂，不就是一家西餐廳嗎，為什麼芥川和梶井不能去。
梶井可以理解成衣衫不整，芥川呢？……看起來就凶惡？
q覺得自己似乎離真相就差那麼一點，花江已經轉移了他的注意，笑眯眯地問：「去西餐廳的話，夢野想要吃什麼呢？」
這樣自由自在可以外出的日子，對於夢野久作而言，幾乎像是在夢裡。
他即刻丟掉了那些沒意義的東西，認真考慮了起來：「想要冰淇淋和蛋糕。」
花江很好脾氣：「嗯，主食呢，主食也要吃的哦？」
夢野久作思考很久，才掙扎道：「那，披薩？」
花江想了想說：「披薩可以打包，小孩子長身體，吃點牛排和蔬菜吧？」
夢野久作並不想。
但他看著花江的笑容，只好憋著嘴，委委屈屈說：「好吧。」
花江看著他，鼓勵道：「蔬菜都吃完，再獎勵一小杯冰淇淋。」
小孩子真的很好哄。
只要你願意耐心地去傾聽、耐心地去陪伴，願意伸出手作為他們未長成時的支撐——
你甚至、能將他們按照你的意願去塑形。
看著窗外的景色，花江忍不住輕聲問道：「夢野，未來想成為什麼樣的人呢？」
夢野久作原本在玩手裡的玩具熊，聽見了花江的話，抬起頭道：「嗯？這個嗎？」
他原本想說是把欺負過他的人都殺掉，但花江看起來就不會喜歡這個答案的樣子，只好小聲說：「不知道。」
花江摸了摸他的腦袋，和他說：「那從今天起想一想吧。要好好的、認真的想一想。」
q看著她，困惑問：「這個很重要嗎？」
花江道：「很重要。而且，這一定不能是別人告訴你、或者誘惑你去想做的。一定要是你自己本身想做的。就好像你喜歡蛋糕和冰淇淋，不會因為別人誘哄就選蔬菜一樣。」
「所以啊，以後不管是誰和你提及這個話題，哪怕是首領——你可以騙人，但真實的答案一定要是你自己想要的啊。」
q有些想說，如果花江真的願意誘哄的話，選蔬菜也不是不行。
不過看著自己目前監護人認真的表情，他輕輕地點了頭。
向對方承諾道：「好，我會仔細、認真的去想的。」
花江不由感動。
她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又說：「不過今天的蔬菜還是要吃。」
q：「？」
中也提到的seven，開在商業街臨海的位置。
是黃金地段，不過因為實行預約制的關系，店裡的人卻不多。
花江走向了迎賓台，迎賓小姐見到了她，臉上露出了再尊敬不過的笑容。
她欠身詢問：「給您的單獨包廂已經准備好了，太宰先生。」
花江道：「不用包廂，我喜歡大堂的位置。」
對方頷首，領著花江便向其內走去。
q看著，忍不住問：「你提前預約了嗎，我沒有看見你打電話呀？」
花江道：「不用啊，這是港黑的產業。中也先生會推薦我們來的，一定是他認為安全的地方嘛。」
說著，花江帶著q在大堂一處較為寬敞的位置坐了下來。
花江將菜單遞給了q，看著他非常快樂地先翻去了甜點頁，也不說什麼，只是笑著和服務員點了中也常叫的套餐，並請對方直接送去港黑。
q把菜單上的甜點點的七七八八。
花江也不阻攔，反正他點了也不能吃那麼多，到時候塞給芥川就是了，他看起來也不算討厭甜食的樣子。
哄孩子的花江給自己點了杯冰飲，余光瞧見隔壁座椅坐著一名卷發的青年。
他似乎在等人，叫了一瓶威士忌，如今已喝了大半。
q看著菜單，似乎還記得花江那句冰淇淋只可以一小杯，在各種口味間猶豫不決，正要拿著菜單請花江幫著挑的時候，隔壁忽然傳來啪嗒一聲！
花江被一驚，下意識往隔壁看去，就瞧見了之前點了威士忌的青年手指一推，撞翻了桌上的威士忌。酒杯也碎了，剛才花江聽到的那聲響，就是酒杯砸碎的聲音。
那聲音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但看到不過是個醉鬼砸碎了酒杯，略皺皺眉也過去了，只有服務生連忙過來處理殘局。
扶正傾倒的威士忌後，他一邊蹲下清理酒杯的碎片，一邊對青年道：「這位先生，還請您暫時不要動，我很快為您取新的酒杯來。」
只是這麼說著，那位青年並沒有給出回應。
他面色潮紅，額上沁出的虛汗已經打濕了略蜷的劉海，一雙鳶色的眼眸裡隱有水光，嘴唇開合著，看起來有些難受。
他似乎醉了。
發現這一點，服務生連忙先關照他，他伸手輕輕推了推青年客人，擔憂道：「先生、先生您還好嗎？需要我為您端杯涼水來嗎？」
對方嘀咕了一句，似乎非常頭痛的樣子伸手按住了自己的腦袋。
服務員見狀也沒更好的辦法，只能先去給他端杯涼水，再看看能不能找人將他先送去休息，不要打擾到其他客人的用餐。
但他顯然已經打擾了。
一直在服務花江的港黑人員低頭問她：「太宰先生，您要先去包廂嗎？」
花江看了看隔壁醉得不清，看起來還很難受的青年，心生憐憫：「沒關系的，有空包廂的話，先照顧他吧。」
服務生正要說什麼，那醉的不清的家伙又掙扎著動了。
他看起來真的很難受。
醉酒難受的青年試圖尋找些能讓他舒緩的事物，他左右看去，瞧見了花江桌上的冰飲。
花江：「……」
花江注意到對方的身上還纏著繃帶。
帶傷喝酒，這麼猛嗎？
她一邊想著，一邊對上了他有些渴求的目光。花江將自己的冰飲遞了過去，同時提醒道：「先生，冰飲不能處理醉酒，難受的話，還是去醫院掛瓶點滴比較好哦。」
青年輕笑了一聲。
花江注意到他長得非常俊美，尤其是現在醉酒，他的嘴角一直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這讓他看起來像是教堂中精美的水晶雕飾一樣，既有著奪人心魄美又無害得近乎聖潔。
花江看著他，忍不住微微眨了眨眼。
看起來無害的青年含著笑意，萬般感謝地接過了花江冰飲，就趴在兩張桌子的隔攔上，笑眯眯對她說：「啊，真是好心的小姐呢。」
他支撐著身體，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舉著冰飲對花江還行了一個滑稽的宮廷禮，噸噸兩口喝完了花江的冰飲。
花江本還想要提醒對方不要喝這麼急，小心胃。對方卻像很習慣這種生活方式一般，略快慰的舒了口氣。
冰涼的液體入喉似乎稍微緩解了他身體的灼熱，青年伸手將自己的頭發撩去一邊，又趴了回來，用著那雙有些迷離的鳶色眼眸凝視著她，對她像是撒嬌般說：「小姐真的又善良又溫柔，讓我光是看著你，就克制不住的臉頰發熱、心髒狂跳呢。」
他的臉色真的很紅，心跳也在過速。
感受著這仿佛奪命一般的心跳。
「這樣美妙的感覺，一定是命運的指引吧！」青年一邊說著，一邊向花江伸出了手，瞧著她的目光越發迷離：「難道是愛嗎？」
「這一定是愛吧！」
他溫柔邀請：「我心愛的小姐，你願意與我——」
話沒說完，一陣眩暈襲來，讓他不得不扶著隔攔轉頭干嘔。
花江見狀不由：「……」
這人喝了多少，醉得不清。
她正想要說「你不是一見鐘情你是喝高了」，原本還在看菜單的q將視線轉了過去，瞧清那名青年的剎那，夢野久作差點叫了出來！！
只是當花江有些困惑的看來時，他想到自己從芥川那裡聽來的傳聞——「太宰治是太宰小姐的失散的哥哥，她知道，但已經不記得對方的長相、也不認得了。中原干部的意思是，可以的話，就永遠讓她不知道。」——小孩子的記仇，十年有效。
在花江注視下，q露出了笑臉，仗著花江在，他膽氣能吞天！
q毫不猶豫地將菜單狠狠砸在了青年遞出的那只手上！
啪的一下，花江聽著都疼。
花江正要教育q不能這麼對待陌生人，q已經開口道：「姐姐，他看起來就不是好人，你不要理他！」
花江：「？」
花江還沒來得及說話，q已經大聲道：「啊，你這個流氓。你想干什麼，你要假裝喝醉騷擾無辜少女嗎？天啊，橫濱竟然有你這種人的存在，真是太沒有良心，太令人惡心了！」
「你還伸手，你伸手想干什麼，你想占我姐姐的便宜嗎！」
「我告訴你，不可能！我會保護她的！」
說完，趁著對方醉得迷迷糊糊根本不清醒，q撿起菜單對著對方那張英俊的面容，就又是一下！
力道之狠，讓花江都驚了。
眼見q那一下直接把人抽飛，花江的第一反應是：完了，要是打壞了會不會被告，q會不會年紀輕輕就頓少管所。
q的聲音很大，以至於附近的客人都聽見了這小孩的控訴，對這位醉酒青年投以不屑的目光。
啊看著人模狗樣、不，看著長得這麼好，怎麼做得出趁醉騷擾這種罪惡的事情呢！
你長得這麼好，清醒的時候好好追，什麼女孩子追不到！？
非得借酒騷擾！？
眾客唾棄，以至於他摔在地上，最後來扶他的，竟然只有服務生。
服務生一邊頭痛一邊扶起了他，同時在地上撿起了一盒已經拆開的藥。
服務生道：「這是您的嗎？」
青年的頭撞得有些暈，他緩了一下，看清了對方手裡拿著的藥盒，虛幻道：「啊，是我的救命靈丹。可以的話，再給我一顆吧？」
離的最近的花江聽著就覺得不好。
這人不是還嗑藥吧。
q還在呢，不能讓小孩子目睹人嗑藥後的慘烈狀況啊！
這麼想著，她就要阻止。一站起來，也就看見了那盒藥。
上頭寫著「頭孢克洛分散片」。
花江：「……」
頭孢、配酒！！
服務生似乎沒有反應過來，他只是判斷出這上頭有合格標志的藥片應該不是毒品，正猶豫要不要給的時候，花江已經直接從隔攔上翻了過去，一把打開了對方要去拆藥片的手！！
服務生嚇了一跳。
迷迷糊糊的青年迷迷糊糊地看著她，片刻後又輕笑一聲：「啊，是好心的小姐，怎麼，你要與我一起嗎？」
花江哪還管他這麼多，她示意服務生把藥片給她。然後花江把藥盒倒開一看。
厲害。
一板十片，他吃掉一半。
除了厲害，花江再想不出詞來形容了。
找到了緣由，花江立刻站了起來，在餐廳裡求助道：「有沒有醫生，請問有醫生嗎？這裡有人出現了雙硫侖反應！」
大廳裡一片嘩然。
甚至有人問了句：「什麼是雙硫侖反應？」
花江：「……」
她直接蹲了下去，重新接手了對方。
稍微觀察了一下青年的狀態後，她對服務生說：「叫救護車吧。」
服務生愣住：「什麼？」
花江遞出了自己的手機道：「頭孢和酒精會起反應，嚴重了會有生命危險。具體地址你們比我清楚，快一點！」
服務生反應了過來，他連忙接過花江的手機呼叫救護車，花江又對q道：「夢野君，勞煩你去尋人拿些冰水來，還有毛巾。他的反應看起來越來越重了，我試試能不能先進行催吐！」
q很委屈。
他抓著花江的衣角，真的很想說一句：讓他死！
但又想想花江的性格……q憤憤地偷偷踹了青年一腳，這才跟著服務生去拿急救的用具。
花江努力的回憶自己曾經上過的急救課。
面對可能存在生命危險的遇難者要怎麼做來著？
首、首先放平，然後保持呼吸順暢！
花江伸手就去解對方的領口——然而解了還沒兩個扣子，手就先被對方握住。
花江低頭，就見著對方低低笑著，看起來深情又浪漫，握著她的手指輕而柔軟。
他甚至抓著花江的手，放在唇邊輕輕親了一下，睜著那雙迷離的眼睛，充滿詩意道：「這麼心急的小姐嗎？雖然我不討厭，不過……」
花江面無表情地把手抽了回來，對已經打完了電話的服務生說：「口腔裡沒有異物，看起來還行，直接催吐吧。」
「催吐您可以的吧？」
服務生從來沒有遇到這種情況，他非常清楚要是店裡真死了客人會怎麼樣，所以不行也要行！
他肯定道：「我可以！」
花江直接把這顆腦袋推去了對方那邊，非常誠懇道：「讓他吐，就現在。」
第23章
一陣雞飛狗跳手忙腳亂。
在花江的簡易指導下, 服務生還算順利的完成了急救工作。
手法雖然粗暴了點，不過考慮到對方也算是新手上路頭一次, 細枝末節實在不必太過計較。進行了簡單的急救處理後，花江幫青年漱了口, 好讓他稍微舒服一點, 直到救護人員到場前，都掐著對方的脈搏, 確保對方呼吸順暢，心跳持續。
運氣不錯的是，對方看起來瘦弱，但身體素質還行。急救做的到位，大部分酒精也及時吐了出來。
在救護人員到場的時候, 他尚且呼吸著。
救護人員在電話裡已經聽說了青年需要急救的原因, 對於這位敢於頭孢配酒的勇士也是頗為無語。
一番行雲流水的急救操作，將人抬上救護車的同時，負責對接的醫護人員問道：
「病人意識不清，需要一個陪護。你們誰是他的朋友？」
花江左右看看, 只能看到緊張的、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的服務生。想到對方掰開青年嘴巴時用的那力氣，她能理解對方此刻的後退。受過良好教育, 秉持著幫人就要幫到底原則的花江無嘆了口氣，拉著q的手、勇敢地站了出來, 說：「我們。」
她對醫生說道：「我和我弟弟，算是發現者。」
醫生點了點頭，便讓他們倆也跟著上救護車。
q看起來快要氣死了。他抓著花江的手眼巴巴地看她, 試圖把自己不想要管對方的意思傳達過去。
可惜那麼聰明的花江，偏偏好像就在這件事上察覺不到。
她摸了摸q的頭，和他說：「等他醒，或者聯系到他的朋友家人，我們就回去好嗎？」
q再怎麼不願意，面對心平氣和與他商量的花江，也只好委委屈屈點了頭。
不過嘛——
在上救護車的時候，q忍不住又踩了昏迷中的青年一下。
當花江似有所覺地看來時，他還是那個抱著熊玩偶的好孩子。
只是，當花江再看向被安置妥當的青年時——
她看見了青年明顯多了半個小腳印的、垂下擔架床邊的手指。
花江：「……」
她默默將對方垂下的手又重新攏去了擔架床上，醫護人員已經緊急給他插上了氧氣吸氧，上了儀器實時監測著他的心跳。
具體的數值花江就看不太懂了，不過從醫護人員神色來看，青年應該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說真的，命挺大的。
眼見心跳基本趨於正常，醫護人員神經稍松，誇贊了花江一句急救做的不錯，如果青年的呼吸持續平穩，血氣分析做下來問題也不大的話，那麼他就算徹底脫離危險了。
花江聞言也略放了心。
醫護人員為了讓病人呼吸更順暢一些，之前花江因為擔心「可能存在未痊愈的傷口」而沒有動的繃帶，被醫護人員毫不猶豫地給剪開了。
剪開之後，花江才注意到，青年纏著的繃帶下、至少在脖頸上並沒有尚在康復中的傷口。
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纏著繃帶未接觸陽光的緣故，青年繃帶下的皮膚呈現出一種極不健康的蒼白色。
醫生瞧著、忍不住感慨了一句：「真夠糟糕的。」
花江回想著他喝冰飲的那動作，附和了一聲，同時還不忘和q說：「不要和他學哦。」
q嘟囔著：「我才不會變成這麼糟糕的大人。」
花江滿意地摸了摸對方的頭，想了想，還是從昏迷青年的外套口袋裡翻出了他的手機。
手機上有密碼鎖，花江在第三嘗試中解開了屏幕。
她點開聯系人，發現對方手機中竟然只存了一位聯系人，標注還是數字「1」。
花江見狀，忍不住微微翹了嘴角。
她點開那位「1」的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只是這位聽起來聲音有些耳熟的「1」先生，語氣很不客氣。花江被這位「1」先生開場一頓搶白，差點沒法開口。直到「1」先生罵完了、終於意識到久久不開口的這一端不正常，遲疑著多問了一句，花江才找到機會說：「您好，打擾了。機主目前因為藥物反應進醫院急救了，我們大約還有五分鐘就到橫濱綜合醫院，您看您方便趕來接手嗎？」
對方聞言，連忙向花江道歉，連聲表示青年給她添了麻煩。不過他說他手上有事一時趕不來，讓花江直接將人丟在醫院就好，賬掛在「武裝偵探社」的名下就行。
「反正他死不了。」
「1」先生如此斬釘截鐵地和她道。
花江：「好、好的！我明白了，打擾您了。」
掛了電話後，她還有些恍惚。
再看向昏迷中青年的時候，花江神色復雜。
……好慘啊！急性藥物反應進醫院，同伴連看都不帶來看一眼的。這人平時做人到底多失敗啊？
真的嘆為觀止。
沒有同伴，良心未泯的花江只好跟著醫護人員，不僅幫他完成了就醫手續，還順便幫著租了張床位，讓這位做完血氣分析、奄奄一息的青年可以躺在床上繼續昏睡，而不是直接被扔去輸液室的長椅上。
昏迷中的青年也不是完全喪失了意識。
減輕的藥物反應雖然不會再對他有生命威脅，但眩暈和「醉酒」的現像仍未褪去。
至少在醫生對他進行血氣分析的時候，他還是清醒過來那麼一刻的。
看起來瘦瘦弱弱的青年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力氣，雙眼近乎發光地盯上了醫生拿在手中的穿刺針，以著一種常人難以想像的積極，要將自己的脖子送上去——
醫生見狀，理解錯了他的意思，還以為他是害怕穿刺針要逃走，於是立刻道：「把他按住！家屬呢！按住他！」
待在一邊的花江哎了一聲，她伸出雙手，可面對著四肢舞動，像個活躍的諧星的青年——又不知道該從哪兒下手。
旁邊的護士都看急了，一邊按住青年左側的肩，一邊對花江道：「按右邊！」
花江沒有辦法，簡直是在用撲的，撲住了對方的右肩膀！
偏偏這人被按著還要不安分。
估計幻覺已經出現了，他看著花江手，竟然笑著說：「哎呀，是毒蘑菇呢，這麼可愛的毒蘑菇，吃掉的話，會死嗎？」
青年這麼說，竟然真的歪過頭去，想要在花江的手背上咬那麼一口。
說時遲、那時快，在一旁的q抓起病床上的被子就塞進了青年微微張開的嘴巴裡，青年被他這麼一搞，差點嗆氣，也就是在這時候，醫生的穿刺針快准狠的在他的手上扎了下去！
青年鳶色的瞳孔一瞬間放大，緊接著、就如同一朵枯萎的花一般散漫了下去。
他委委屈屈，小聲：「好疼。」
聽到的花江：……你都敢頭孢配酒了你還疼！？
一個動脈穿刺就搞得人仰馬翻。醫生檢查了他的瞳孔，對花江道：「他接下來還可能會出現幻覺，需不需要上約束帶？我建議綁上，畢竟從他剛才的舉動來看——」
花江覺得束縛帶殘忍了一點，於是做下了她今天第二個錯誤的決定。
她憐憫道：「應該不用吧，我會在這兒看著的。」
當時的花江沒有看懂醫生的表情，不過一會兒之後她就懂了。
一個人在脫離了生命危險後，再沉浸在醉酒反應中是什麼樣的？
花江本以為中原中也已經是可怕的極限了，然後今天她就見到了另一種。
「——前面不是海，也不是浴缸！你不能跳下去！」
面對著將床下的藍色地磚看成了海洋的青年，花江為了讓他休息，不得不用盡全力抱住對方的腰，把他重新拖回床上。這事還沒消停呢，她又得去拽他的胳膊，免得他要將點滴當成面包吃下去。
「那不是面包啊，也不是毒藥！」
她生生拽下對方的手，在對方試圖撞擊床櫃時又一次將他拉回來：「你不要咬我衣服——！」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在q動手之前，花江勒上了對方的脖子，一拳揍下去——！
世界和平了。
q驚住了。
他看了看手裡已經舉到了一半的水瓶，又慢慢的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花江：「……」我是不是又救了他一命。
被她打暈的青年正柔順地，乖巧地躺在她的臂彎裡。
花江卻連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了。
她按下了呼叫鈴，萬分心累道：「麻煩，這裡需要約束帶，對，四肢都要。」
青年最終被綁在了他躺著的床上。
如果將被子好好蓋上的話，看起來也沒有特別奇怪的地方。
只是這麼一套流程下來，花江也累得夠嗆。
眼見青年暫時應該不會再有什麼異動了，花江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了下來。
幸虧在來的路上她考慮到q不可以餓肚子，幫他叫了披薩的外賣。這麼久折騰下來，小朋友非得餓出個好歹。
只是有了披薩的q看起來依然不是很開心，他光是看著躺在病床上「昏迷」中的青年，就非常、非常地不開心。
他不開心的時候，當然要讓別人和他一起不開心。
q很清楚，他對付不了青年，也說服不了花江丟下這人不管，所以他決定尋求外援。
港黑裡頭，誰最不慫太宰治？
那當然是中原中也了。
q走出病房外，撥通了中原中也的電話，他的臉上露出燦爛又可愛的笑容，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剎那，對著那頭的中原中也道：「中原大人，我有件事想要告訴您——」
第24章
天色漸晚。從橫濱綜合醫院的這間病房窗口向外看去, 還能瞥見月光灑在粼粼海面的一角。
病床上的青年清醒了過來，在有些刺眼的白熾燈中睜開了鳶色的眼眸。
藥物反應殘留的不適還在, 他一邊想著這種折騰半天也死不了的法子下次可不會再試了，一邊想要抬手揉一揉自己額角。
一動, 發現動不了。
青年鳶色的瞳孔下移, 他看見了整潔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他的手指動了動, 有什麼、連同著他的手一同包住，捆在了他正躺著的這張床上。
太宰治：「……」有點狠，連手指都套住了，這下是真的解不開。
他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了有些苦惱的表情。
他試圖掙扎一下，然而就是這樣輕微的動作, 也驚醒了依靠在床邊的花江。
花江第一反應是去看他掛著的點滴有沒有到底需不需要拔針, 第二反應才是去瞧這躺在床上一動都不能動的青年。
花江：「……」
看清了她的青年嘴角揚起了微笑的弧度，他動不了是動不了，但不妨礙他略歪著頭，對身邊的姑娘說：「是您救了我嗎？」
剛剛醒來, 他的聲音還有些沙啞虛弱，裡頭含著的笑意卻怎麼也遮不住。
他嘴上說著：「救命之恩該如何相報呢, 啊，故事裡常常是要說以身相許呢。」
眼睛卻把花江從上到下掃了個遍。
然後, 他發現自己從花江的身上什麼信息都得不到。
對方穿的衣服已經因為救治他而變得皺皺巴巴，許多原本能察覺線索也因這場混亂消失的差不多。她的身上沒有任何特別的飾品，原本或許還能殘留一些線索的鞋子也在他昏迷的這會兒給打掃了干淨。
他仰著頭看著眼前和自己有幾分相像的少女, 勾著嘴角說：「——好像是從天而降的天女救了我啊。」
花江心中微凜，面上卻不動聲色。
她聽了話，還是認認真真回了一句：「不需要的，會想要你以身相許的救命恩人，不會打暈你還綁了你。」
「我覺得你應該先擔心，我會不會是想要販賣你的器官。」
青年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噗哧笑出了聲。
他懶懶說：「如果是天女的話，就算要我親手奉上我的心也可以哦。」
「所以，先將我松開吧？」
青年看著她，虛假地深情道：「畢竟在天女的故事裡，不論開局是多麼的冷酷，結局都會是天女愛上她救——」
剩下的話他還沒來得及說完。
一陣風暴力掀開了病房房門，在青年說出下一個字前！
渾身漆黑、帶著手套的手指捏的嘎吱作響的，港黑戰力天花板，行走的人形兵器，喝醉了連花江都覺得恐怖的中原中也先生，用著一腳踏碎一塊地磚的步伐走了進來。
他盯著病床上的青年，笑容有些扭曲，湛藍色的瞳孔內滿是恐怖至極的殺氣！
中原中也就這麼盯著被綁在床上的青年，活動著自己的手腕，嗤笑一聲，慢聲問：「你再多講一個字試試啊？」
「——你這個沒有廉恥的人渣啊！」
太宰治正微笑著：「？」
他試探著：「回來的？」
——就迎接了中原中也正面而來的一拳！
轟得一下！
花江下意識閉上了眼。
得虧他整個人都躺在床上，不然怕是人都要飛出去。花江坐在床邊，聽著那幾乎連床都發出一聲哀鳴的「撞擊」聲，不忍目睹的別過了臉去，在中原中也提起第二只拳頭前，連忙道：「他的右臂上還掛著點滴！」
對上自己搭檔的眼睛，花江把後半句吞了回去，換成了：「……不要打右邊，針斷在裡面的話，護士姐姐會很苦惱的。」
躺在床上逃脫不得青年聞言，忍不住笑出了聲。
花江也真是佩服了，正面被揍了那麼狠的一拳，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這人不僅僅是命硬了，心理素質也好強啊。
花江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只是她的眼神似乎被搭檔誤會了。
在她面前動了粗的中原中也頓了一瞬，他收回了拳頭，正了正自己的帽子，低咳了一聲，收斂好憤怒後，對花江說：「這個人我認識，我有些話要和他說，你先出去一會兒好嗎？」
花江看了看這兩人，她的表情明顯看起來不太願意。
一般她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中原中也都會妥協的，但他今天卻沒有，他堅持花江離開。
花江嘆了口氣，雖然能猜到中原中也想做什麼，但還是忍不住有些酸。
啊，前任。你的前任。棘手的前任。
好搭檔是不可以給自己的搭檔難題的。
花江嘆了口氣，乖乖地站了起來走了出去。
她剛一出門就瞧見了正探頭探腦的q，q顯然也聽見剛才的動靜了，臉上還有著幸災樂禍的笑。他瞧見花江出來了，一時笑容沒收住被抓了個正著，頓時有些緊張。
他一手抱著小熊、一手抓著自己的衣服下擺，抬頭看著花江，小心翼翼地問：「是我叫的中原大人，你生氣嗎？」
花江：「還好。畢竟我也沒和夢野說不可以叫中也先生來呀。」
q眼巴巴地看著她：「那就是不生氣？」
花江認真道：「也有一點，你知道中也先生來會揍他的吧？他還沒康復，這麼一拳挨下去，你是要他徹底住在醫院嗎？」
q差點就要把「讓他死」說出口了。
他抱著小熊委委屈屈：「好啦，下次我不會這麼做了。」
花江正要誇他明辨是非，q又發自內心的、很認真地問：「但我們不是黑手黨嗎？暴力不是我們賺錢的機器嗎？」
「首領說過，所謂的黑手黨，就是將暴力轉化為經濟的組織。暴力根植於我們的血液，暴力滋養著我們的生命。」
花江：「……」我居然沒有辦法反駁？
花江向q招了招手，她准備把這個話題略過去。
所以她稍微嚇了一下這個孩子，說：「q也認識他吧？」
q結結巴巴：「誰、誰？」
花江溫柔道：「今天我們救的哥哥。」
q：「沒，沒有的事，我不認識！我怎麼會認識那麼糟糕的——」
話說到了一半，q猛地反應過來，他看著花江恍然大悟：「你知道他是——」
花江做了噓聲，她說：「中也先生不希望我知道，所以我需要不知道。」
「芥川君在幫我，夢野也要幫我哦？」
q本來還想問為什麼知道要裝不知道，但他一聽芥川龍之介這家伙都幫忙了，感覺自己不幫會輸，所以也就忽略了這一點，非常積極的點頭：「嗯嗯，知道了。放心吧！我一定保密！」
花江摸了摸他的腦袋，視線不由還是往病房內看去。
說實話，能猜到在做什麼不代表不會對他們的對話好奇。
花江：啊，我為什麼要做個好搭檔。
她有些苦惱地、只好與q兩個人一起在屋外等著。
屋內，中原中也除了右邊，幾乎哪兒都打了。
床都給他揍到形變，約束帶松開，讓他能把太宰治的上半身從病床上拽起來。
中原中也提著太宰治的衣領，咬牙切齒：「你竟然還敢出現在我的眼前，你這個叛徒，你是真的不怕我將你抓回去處刑嗎！？」
太宰治吐出一口血漬，他瞧著中原中也彎起嘴角，開口說：「是嗎，中也真的會抓我回去嗎？」
「你真的會在那孩子面前抓我回去嗎？」他看向屋外，故意道，「啊，那麼好心的孩子，要是知道中也要對她的哥哥下了這麼重的手，可能會難過的哭上三天三夜的吧？」
他譴責道：「啊，中原中也先生不愧是殘忍無情的黑手黨呢，在傷害無辜小女孩上簡直天賦異稟！」
「到底誰在傷害無辜小孩啊——！你這條混賬青花魚！」
被戳到要害的中原中也攥緊了手，他一字一頓道：「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話。」
「混蛋太宰，離她遠一點，不——你給我以後都別出現在她眼前！」
太宰治聞言「哎」了一聲，埋怨道：「這是什麼道理。哪有不許哥哥見妹妹的道理。中也，你的腦袋在這兩年裡，也變成蛞蝓了嗎？」
中原中也差點被氣到失智。
他倒是不奇怪太宰治認出了花江，不，按照他給花江的設定，殘酷拋棄了妹妹的哥哥能認出妹妹不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嘛？
如果見面都認不出，那這個哥哥就更屑了！
屑到快要連生存的資格都沒有了！
中原中也緩了一口氣，告訴自己人不能打死。
他試圖冷靜，只是在對上太宰治那嫌棄又不在乎的表情時，那點好不容易維持住的冷靜就有崩碎的預兆。
「你還記得自己是他哥哥！你倒是給我履行一點兄長的職責啊！」想到剛進屋看見的那一幕，中原中也就恨不得再揍眼前的家伙一頓，「——你給我聽好了太宰治！」
中原中也神色嚴厲，一身正氣：「但凡你還有點做哥哥的自覺，就離她遠點！你是組織的叛徒，她是組織的新星，你靠近她只會給她帶來麻煩！」
「你聽明白了嗎！」
太宰治見著中原中也無比認真的模樣，忍不住輕笑出聲。
他慢聲道：「中也，你的腦子真的不適合思考。」
「你都說了啊，她是我妹妹。那你認為，我們有可能見不到嗎？」
他故作嚴肅：「中也，強行分開別人兄妹倆，是會遭雷劈的。」
中原中也：「……」
他忍無可忍又一拳揍了上去——「知道是兄妹你倒是給我收斂言行啊，你個混賬東西！！」
花江原本還在外頭和q玩猜拳，已經趨於平靜的屋裡忽然又傳來一陣劈裡啪啦的暴揍聲。
花江握著的拳頭僵住了。
q的剪刀也縮回去了。
他小小聲問：「……應、應該還活著吧？」
花江頭一次有點不敢確定自己的猜測了。
兩人待在外頭眼巴巴的等了一會兒，中原中也整理了著裝，神清氣爽地走了出來。
他一出門看見花江，對她頷首示意，溫聲道：「事情談完了，我們回去。」
花江下意識要向屋裡去看，卻被中原中也按住了腦袋，直接抓著她的手往外拉，吩咐q跟上。
花江：「他、他的同伴還沒有來——」
中原中也頭也不回：「啊，關於這個，我也認識一個他的朋友，已經確認馬上就到了，不用擔心。」
花江懷疑：「真的嗎？」
中原中也非常肯定道：「扔這兒他也死不了。」
花江：這句話似曾相識。
中原中也帶著她離開了醫院，在電梯中的時候，他想起了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黑色絲絨盒，遞給了花江。
花江有些茫然地看著手裡的盒子。
正好q看著盒子特別的好奇，花江也就直接打開了。
裡面是一條和中原中也脖子上造型差不多的choker。只是這條choker上墜了一顆銀色的星星，看起來要比中原中也的那根精致些。
花江有些不明所以：「這個？」
中原中也咳嗽了一聲：「之前你不是說要這個，我的這個是特制的，很重，不適合你。所以，我請他們再做了一條，先前剛好送來了，給你。」
花江拿著這條choker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電梯前的那件事。
她臉頰有點紅。
卻又很高興。
她當場就把choker給戴上了，因為頭發太長，還不小心纏上了發絲。中也見了，不免說：「你回去再系。」
花江：「不要，現在就要。」
她試了兩次沒成功，干脆蹲了下來，請q幫忙。
q小心翼翼地給她扣好，彎起了眼誇道：「可愛！」
花江摸摸q的頭，然後問中原中也：「好看嘛！」
看著對方脖子上和自己幾乎同款的鏈子，中原中也非常、非常不適應的偏開了頭。
花江：「？」
他沉默片刻，選擇摸摸頭作為回答。
莫名其妙又被摸摸頭，花江沒得到回應不甘心。
於是在走出電梯時，她故意問：「好吧，那我換個問題問。中也先生，我這太宰和前任的太宰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這次中原中也連猶豫都沒有。
他一口咬定，以致於讓花江都忍不住要懷疑起對方話中的真實性。
剛剛揍完前任搭檔的中原中也，看著自己現任的搭檔，無比肯定道：「你！」
花江：不知為什麼，這麼肯定的答案，我不僅沒有贏了的感覺，反而更同情我的前任了……
他好慘。
第25章
遇見太宰治的事, 如同在海浪中投進了一顆小小的石子。
雖然看起來鬧得人仰馬翻，但在港口黑手黨內, 卻沒有引起太大的風波。
之後一連兩天，花江都沒有出門。
接受了她委托的尾崎紅葉, 按時將她想要的資料送了過來。這位在港黑內負責情報工作的高層瞧著她若有所思, 不著痕跡地笑道：「我本來以為，你來情報部門, 最想要的一定是前任太宰的相關信息。沒想到你最終和我要的，竟然是密魯菲奧雷的雨守的資料。」
「怎麼，這位雨守很重要嗎？」
花江翻看著尾崎紅葉收集到的信息，她道：「也不是，只是首領交代了, 要讓他在滾出橫濱的同時不暴露我們與彭格列的協約。所以, 在處理手段上就需要多費點功夫。」
「橫濱裡只有三個組織與這位雨守有些交易嗎？」看到調查結果，花江略有些驚訝，「我以為會更多呢。」
尾崎紅葉道：「有三個已經足夠令人吃驚了。這還是因為港黑在表面上，對待彭格列與密魯菲奧雷之爭仍保持中立的緣故。」她掃了一眼花江指著的那幾個名字, 隨意道，「或許他們覺得, 在港黑保持中立的情況下，私下與密魯菲奧雷有些交集, 也算不得大事吧。」
花江聞言沒有開口，心裡卻想：怎麼會真的有人相信老板會保持中立？中立簡直是這世上最可怕的立場了。有力量保持中立的組織，怎麼會允許自己的治下出現不同的聲音。
尾崎紅葉看著她, 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友善提醒道：「如果你想要讓中也去解決這些組織，這的確是最快的手段。但你要記住，我們與彭格列的協約是私下的，並不能見光。」
「為迷惑密魯菲奧雷，彭格列也曾派遣聯絡員進入橫濱，這是協約內容之一。驅除彭格列聯絡員是背叛協約的行為，可若貿然在橫濱驅除密魯菲奧雷的勢力、卻不動彭格列分毫，這會引起意大利的警覺。」
「古羅·基西尼亞不算什麼，可要是讓白蘭·傑索察覺到了橫濱有異，親自動手——」尾崎紅葉微微遮住了下唇，眼神冰冷，「你是個好孩子，應該不希望橫濱因此掀起戰火吧。」
花江點了點頭。
她說：「的確，我如今還需要港黑的庇護，若是將密魯菲奧雷的主力引來了橫濱，簡直是在自找死路。」
尾崎紅葉見她沒有這麼愚蠢的打算，神色稍微緩和。
她對花江溫聲道：「不錯。所以，我對這件事的建議是——禍水東引，將這份名單送給彭格列的聯絡人，讓他們動手。」
花江認真聽完了尾崎紅葉的話，半晌道：「然後呢？」
尾崎紅葉微怔：「然後？」她話中略增不快：「然後當然是坐觀虎鬥。」
花江聞言嘆氣。
她看著尾崎紅葉說：「紅葉姐，你太不了解白蘭·傑索了。」
「用這種手段，甚至不需要等到事發的第二天，他就能得出『港黑』選擇了彭格列的判斷。」
尾崎紅葉：「什麼？」
花江平靜道：「彭格列在港口的聯絡員是他們高層嗎？我想，在兩方紛爭的關鍵時期，還能作為人質舍出——他應該不是戰鬥系的成員，而是情報人員吧。不過身份理當很高，在彭格列舉足輕重。」
尾崎紅葉微訝，她肯定了花江的猜測：「不錯，這位聯絡員，是彭格列門外顧問的唯一弟子。」
花江頷首：「那麼，這位唯一的弟子，如果有能耐在港黑把控的橫濱，得到所有與密魯菲奧雷有染組織的名單，並對這些組織處以了私刑。他是不是同樣觸犯了港黑的禁忌，應該被處決？」
尾崎紅葉沒想到這裡，她遲疑了。
花江道：「當然，對彭格列的處理，我們可以小懲大誡。只是白蘭可不是會信賴『仁慈』和『可能』的良善之徒。」
「只要這位彭格列顧問沒有被逐出橫濱，他就會猜測我們已經與彭格列結盟，是敵人。」
「我了解他。」雖然不想這麼說，但這又是事實。花江嘆息道：「他就是這麼一個多疑到令人惡心的對手。」
尾崎紅葉神色微凜。
她遮著下唇的衣袖放下，看著花江慢聲道：「按照你的說法，首領的這道命令是完不成的？」
「不。」花江笑了起來，「要完成也很簡單。」
「白蘭·傑索是個多疑的人啊。所以，動作越粗暴，他反而會懷疑這是不是彭格列的手段。」
「我們是異能集團的黑手黨對吧？力量不可小覷。」
「中也先生是這麼告訴我的。」
「我們是橫濱暗世界的主宰者。即便是意大利的千花，不到萬不得已，也不會主動為敵。」
「森先生說過，我們與彭格列的協約是私下的。所以在明面上——彭格列利用港黑除掉了密魯菲奧雷一樣說得通。」
「甚至，操作得當的話，可信度還會更高。」
尾崎紅葉提醒：「可這麼一來，利用了港黑的彭格列同樣應該遭到報復。」
花江搖頭：「不。冒犯和被利用可是兩回事。」
「港口黑手黨是橫濱夜晚的主宰者，沒有主宰者會承認自己曾被利用。冒犯者當誅，可下棋的人卻能作『皇帝的新衣』。白蘭·傑索也是首領，他明白這個道理。應該說，在被利用的前提下，森先生裝作不知，才是最正常、合理的解釋。」
「當然，這些只不過是用來說服紅葉姐同意的理由。按照我的意思，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需要任何的解釋。」花江雙手合十，微笑著同尾崎紅葉說道，「暴力組織行使暴力還需要理由嗎？如果所有的組織一夜消失，古羅·基西尼亞根本不敢在第一時間回報密魯菲奧雷。」
「當他因為好奇而踏入橫濱——」花江歪了歪頭，「會有人接手的。」
尾崎紅葉深深地看著她，半晌才道：「首領曾和我說，在對抗密魯菲奧雷的這件事上，不必去管你想做什麼，只要聽從你的吩咐就好。」
「最初，我並不贊同。」
「不過現在——」這位艷麗的女黑手黨重新笑了起來，「我決定不再問『誰會來接手』。」
花江眨了眨眼，感激道：「謝謝紅葉姐啦，如果你不同意，我想中也先生也不會同意的。」
尾崎紅葉對這一點倒是不置可否。
「花江。」
她叫了她真正的名字，在花江看向她的時候，溫柔說：「你是個好孩子，握好你的心，不要讓它被黑夜侵蝕了。」
「有個人。」尾崎紅葉略頓了頓，「他活在黑夜裡。曾經有人為他執起了一盞燈，但這盞燈最終傾滅了。」
尾崎紅葉微微彎下了身，她修長的手指撫上了花江的側臉。
她凝視著花江的面容，緩聲道：「你和他，是光與影的兩端，是一根線上的首尾。」
「這句話由我的身份說出來很不合適，所以我只會說這麼一次。」
「無影無光，無光無影。」
「花江。」
「——別讓光熄滅。」
尾崎紅葉離開了。
芥川龍之介守在門外，向尾崎紅葉致禮後，方才重新走到了花江的面前。
她的辦公桌上散落著許多文件，如果不去看桌上擺著的粉色筆筒與袖珍玩偶，看起來還是蠻像一位港黑高層該有的樣子。
芥川龍之介強迫自己將視線從對方排了一排的袖珍玩偶上收回，回報了花江交給他的任務。
「首領沒有派任何人來，我也按照您的吩咐，沒有讓任何人接近。」
花江頷首，誇贊道：「辛苦啦，芥川君！」
芥川龍之介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意思，相反，他還皺起了眉。
「恕在下多言，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說服尾崎干部同意計劃出手？您有銀之諭令，明明可以直接下令。」
花江將資料重新整理好，非常好脾氣地回答：「因為，紅葉姐不同意由中也先生處理密魯菲奧雷的話，首領就沒有好的借口調離中也先生了。」
「在這麼關鍵的時點，如果不是我主動，而是森先生主動要調走中也先生的話。」花江輕笑了一聲，「哪怕有規則在，紅葉姐不會多說一個字，心裡多少也會對首領的行事產生質疑吧。」
「是他要求我除掉『太宰治』，甚至允諾了我組織的最強戰力。」花江眸色溫柔，「臨到事情發生了，他卻想要調走中也先生——事關緝拿『太宰治』，搞不好會有干部要求召開干部會議呢。萬一真召開干部會議了——」
「首領不想要中也先生知道，他給我下了『緝捕太宰治』這個命令的初衷，豈不是全面告吹？」
「所以，我要給首領一個，名正言順調走中也先生的理由。比如，說服紅葉姐，派遣中原中也對抗密魯菲奧雷，『不小心』讓白蘭對港黑的立場生疑。」
「計劃出了疏漏，港黑為了維持表面中立、不得不派遣出一名干部前往意大利向密魯菲奧雷致歉——」
花江輕笑出聲：「那也是我的『錯』。首領也無可奈何呀。」
芥川啞然。
正是因此，他越發不能理解花江的行為。
他低聲道：「太宰先生被稱作『最不能與之為敵的男人』，對手是他的話，我並不贊同放棄中原大人的支援。」
「首領既然沒有明說，就表示這件事是可以商量的。您為什麼——」
花江心道：我傻啊，找森鷗外商量。
老板的心思都出來了，你不悄悄順著走就算了，還要去違逆。朋友，你這樣會一輩子都沒希望升任決策層的你知道嗎？
不過芥川會反對中原中也加入追捕，倒讓花江頗為驚訝，她故意問：「少一個人對付太宰治，我以為你會先感謝我呢？」
芥川噎住，他有些惱羞成怒：「這是兩回事！」他收羅著理由：「如果您死了，在下沒法向首領交代！」
花江嗯嗯了兩聲，敷衍道：「放心，不會死的。」
芥川龍之介對她的這種、有些熟悉的敷衍態度，隱有薄怒。
眼看下屬要發火，花江只好說道：「中也先生認為我認不出太宰治，這表示組織不向我提供太宰治的資料，很可能是中也先生的意思。」
「那又如何？」
花江嘆了口氣：「中也先生是好人，他不會同意『兄妹』相殘的計劃。」
「所以，對我下達了追捕太宰治的命令這件事，首領不會讓中也先生知道。這也是我拜托芥川君幫我瞞著中也先生，我已經知道太宰治身份的原因。」
「比起芥川君，首領要更了解中也先生。追捕太宰治可以，讓我動手——中也先生不會同意的。」
花江心道：這一點，森鷗外很可能在建議她偽裝太宰治的妹妹時就想到了。成為太宰治的妹妹，這無疑是最快得到中原中也庇護的辦法。同時，這也意味著花江唯有在「追捕太宰」這件事上，花江無法借助中原中也的力量。
森鷗外忌憚的不僅是太宰治，或許還有太宰治與中原中也之間微妙的關系。
他信賴中原中也，卻無法相信他真的能為了組織殺掉太宰治。
花江輕快道：「當然了，像你說的一樣，我也可以強硬地向首領要求。只是——」
中原中也，對森鷗外而言，最值得嘉獎的地方是他的重情重義，最令人頭痛的地方大約也是重情重義。
「我和中也先生是搭檔嘛。既然是搭檔，就不能讓他處進兩難的關系裡。」
花江想著前兩日與太宰治的會面，慢聲道：「必要時，讓他遠離。」
「這是共識。」
芥川龍之介怔住。
他似乎明白了花江的意思，又似乎沒有明白。
好半晌，他問花江：「為什麼告訴我？」
花江：「？你問了呀。」
問就會說的嗎？
你對尾崎紅葉就沒說實話啊！
似乎瞧出芥川龍之介想干嘛，花江嚴肅道：「下屬不可以和上司頂嘴！」
芥川龍之介：「……」這女人會讀心嗎！
芥川龍之介轉頭就想離開。
花江卻提醒道：「芥川君，今天你還有一項任務，別忘了替我送信！」
芥川龍之介忍著脾氣，只好又回頭規規矩矩道：「是的，就在您與尾崎干部會面前，那封信我已經送去了。」
「不過。」說到送去武裝偵探社的信，芥川龍之介也很不解，「您為什麼要送這東西？」
「我們與他們的關系——」
花江不贊同了，她說：「唉，芥川君，你不能什麼都問我啊。」
「下屬不為上司分憂就算了，這麼問下去，你很難升職的。」
芥川龍之介：「……」
再多待一會兒，就得被氣到殺人。
芥川龍之介聽從了自己的本能，他非常干脆利索地直接行禮告退。
什麼信件、什麼計劃。
他都不想問了！
與此同時，來自港口黑手黨的信一直放在桌上。
今日福澤諭吉不在，這封寄給他的信，一般社員也不敢隨便拆開。
但一般社員顯然不包括太宰治。
剛剛帶回了一位新女客的太宰將人交給了國木田獨步加班，回頭瞧見這封刻著港黑標志的信封，伸手直接拿了起來。
谷崎潤一郎見狀，連忙道：「啊，那是今天港黑的人送來的。社長不在，所以——啊，太宰先生，這是給社長的啊！」
太宰治辯解道：「不對哦，明明是給偵探社的，這上面可沒寫社長的名字啊？」
一邊說著，他一邊躲著暴怒地同僚，靈活地拆開了信件。
在看見信件內容的那一剎。
他鳶色的瞳孔忍不住放大，隨即，他笑出了聲。
江戶川亂步聞聲，分去了點注意，他問：「是追殺預告？」
「啊，差不多呢。」太宰治含著笑意，如同炫耀一般揮了揮信紙，「很熱情的孩子呢。」
「熱情？寫信的人太宰先生認識嗎？」谷崎潤一郎實在好奇，從太宰手裡接過了信。太宰也沒有攔著的意思。
國木田獨步見狀，忍不住斥責：「谷崎，你怎麼也——」
「反正都打開了嗎，看一眼社長也不會——」瞧清了紙上寫的什麼，谷崎潤一郎的表情僵住。
太宰治唇邊笑意逾深。
江戶川亂步瞥了一眼。
只見漆黑的信紙上，有人用十分娟秀的敬語，認認真真地寫著這麼一段話。
「致武裝偵探社：
請交出太宰治。
否則，黑夜將會吞噬黃昏。
港口黑手黨 太宰 敬上。」
第26章
「給這些家伙一點教訓？」
從自己的搭檔手中接過任務的資料, 中原中也一目十行看完，頷首道：「可以, 我這就出發。」
他說著一手提起自己的黑色外套，一手按了按還坐在他桌前的花江, 應允道：「明天日初前, 我讓他們全部滾出橫濱。」
雖說與港黑比起來，這三個組織的勢力算不得什麼。但好歹也是正經的三個組織, 其中也不乏異能者——要在一夜之間毀滅三個組織，怎麼說也不該是個輕松的任務。可她的搭檔卻輕描淡寫，似乎這件事根本不值一提、毫無難度。
中原中也，港黑的戰力天花板，甚至可以說是橫濱所有異能者中的戰力天花板。花江在這一刻, 對中原中也的力量, 大約有了初步的預計。
也難怪芥川龍之介會覺得她放棄中原中也的力量是愚蠢的決定了。
手裡有著一把槍械，卻偏要使用近身搏鬥的冷兵器。
怎麼想，都不是聰明人會做的選擇呀。
花江忍不住彎起了眼，她伸手抓住了中原中也的袖口。
中原中也被她拉住, 有些莫名：「怎麼了，還有什麼事情需要交代嗎？」
花江笑眯眯地看著他, 說道：「我和你一起去。這個任務，我們一起執行。」
中原中也下意識反駁：「不行, 太危險了。你知道我要去做什麼？你——」
在中原中也眼裡，大約除了「很聰明」「異能無效化」外，體術應該比太宰治更差更弱小的花江, 顯然不是一位應該帶出港黑大樓、一並行動的搭檔。
「你坐鎮後方，指揮行動就可以。」
——這是中原中也給她的定位。
花江有些感動，然而不行。
她道：「那中也先生知道怎麼找到他們嗎？」
「他們和港黑可不一樣，陰溝裡的老鼠最擅長逃跑。首領要求是一擊必勝，所有的一切都必須在今夜結束。我從不懷疑中也先生的力量，只是——中也先生擅長貓鼠游戲嗎？」
中原中也：「……」
這個游戲顯然勾起了他很多不好的回憶，他嘖了一聲，頗為不爽道：「……一般吧。」
一般的意思，其實就是不擅長了。
但是貼心的花江不會拆穿，她伸出自己的手道：「首領讓我做了中也先生的搭檔，說明首領認可我有成為您同行者的資格。我很信賴中也先生的力量，所以……也很想要中也先生信任我。」
她坐在椅子上，抬著頭真誠懇求：「請信任我吧，中也。」
十五六歲的女孩容貌精致、與她要命的哥哥不一樣，身上總是帶著陽光一般的暖色。就好比現在，她穿著漆黑的英倫裙，僅有脖子上一點銀色為星點，整個人卻依然看起來沐浴在光下，生機勃勃同時充滿希望。
她認真地、雙手合十，交握著在等一個答案，沒有任何不禮貌的地方、更沒有任何的侵略性。
可中原中也差點就要後退了。
他伸手按住了帽檐，視線在花江脖子上的項圈上停了一瞬。
「啊。」中原中也偏開了視線，他頷首道：「我自然信任你，只是——」
見中原中也還有些猶豫，花江趕緊道：「不帶上我，中也先生能確定抓住所有人，不漏掉一個嗎？」
說起這項計劃，花江的表情罕見的嚴肅：「這場計劃的第一步，首先便是不能漏掉一個人。」
「在紅葉姐名單上的人。」花江緩聲道，「必須全部抓住，一個都不能少。」
這麼嚴肅的花江，中原中也顯然也是第一次見到。
他有些困惑地又看了看任務，任務上寫的的確是「教訓」，而不是「抓捕」。
「你要全抓住他們？」
「一個不留？」
花江看著中原中也頷首：「是的。」
中原中也盯著她看了好半晌，將外套穿了上去：「好，那就一起。」
眼見中原中也忽然答應的這麼爽快，花江略眨了眨眼，她自己都忍不住問了句：「中也先生不問為什麼嗎？」
中原中也：「沒必要。」
他回頭瞥了花江一眼，湛藍色的眼瞳如天空廣袤，他說：
「你說的，要我信任你。」
花江微訝。
她看著中原中也從辦公室的櫃子裡取出了一把槍，忍不住心想：中原中也先生真的是個好人，正因為他是這樣的好人，所以更不能讓他被卷進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裡了。
——欺騙了對方這件事，還是等事情全部結束後再道歉吧。
花江想清楚了，便站起了身要跟著中原中也一起去出任務。
而中原中也正好將他取出的槍給了花江。
「拿好，自保用。」
花江手忙腳亂地接住了槍，她看著這把武器陷入了沉默。
為了讓中原中也不會起疑，她裝作鎮定的將槍放進了自己的包裡。
中原中也一回頭，就看見她把槍械塞包裡的行為，頗為無語了一瞬。
他倚在門邊，向花江抬了抬下巴，懷疑道：「……你會用槍嗎？」
花江鎮定：「當然了，我射擊百米內是十環。」只不過是弓箭而已。
中原中也看著她，直接說：「那你現在射擊給我看。」
花江：「……」
花江鎮定地從包裡取出了槍械，在上面找了半天的保險鎖。槍是有保險的吧，那哪一個才是保險？
花江正要做出大膽的猜測，中原中也已經看不下去了。
他走了過來，伸手抓著花江的手指撥動了槍械上的保險鎖，又扶著她扣上了扳機。
「要這麼用，瞄准之後——」他抬著花江的手指，直接對准了擱在辦公桌上的杯子：「不要猶豫，扣下扳機！」
呯的一聲，玻璃杯應聲而碎。花江第一次用槍，沒控制住後坐力，撞了中原中也的胸口一下。她慌慌張張回頭，想要道歉，中原中也倒沒有生氣的樣子，只是多問了句：「懂了嗎？」
花江：「會、會了！」
一般人要是和他說會，他肯定會嗤笑。
但太宰說會了，中原中也就很容易相信。
他松開花江，揉了揉她的頭發：「好，把槍帶上。」
「我們出發。」
尾崎紅葉敲響了森鷗外的辦公室，進來向他平靜彙報：「花江與中也一同去出任務了。」
森鷗外了然點頭：「嗯，她是好孩子，會這麼選擇我不意外。」
尾崎紅葉蹙眉：「我不明白。如果只是要給個教訓，中也一個人就足夠了。花江的能力是組織對抗太宰治的關鍵，在太宰治仍然活躍的情況下，貿然將她派上前線，萬一有個損傷——這真的好嗎？」
森鷗外道：「中也會保護好她。」
尾崎紅葉：「但是——」
森鷗外看向尾崎紅葉，他笑道：「你平時可沒有那麼關心過組織內的成員，你在那個孩子的身上看到了什麼東西嗎？」
「是希望？」
尾崎紅葉微凜，她道：「不，什麼也沒有。我只是覺得，那孩子根本還沒有投身黑暗的意識。」
「我擔心她——」
「啊，這個是最不用擔心的了。她不會背叛。」森鷗外笑道，「因為她怎麼說，也是『太宰』啊，這點最基本的意識還是有的。」
「背叛會招致的結果，目前的她無力承擔。她又是個心軟的孩子，所以——她就算能夠做到、也無法去背叛。」
尾崎紅葉明白了過來。
的確，這位來自異世界的孩子看起來似乎無牽無掛，但她心軟。心軟而光明，這在黑暗中顯得彌足珍貴，但同樣的，若是處理不好，也會刺痛黑暗。
芥川龍之介也好、中原中也也罷，甚至包括夢野久作。在經歷過一次太宰治的背叛後，他們能否接受第二次的背叛？
那孩子狠的下心嗎？
尾崎紅葉：「……難怪你如此信任她。」
森鷗外笑道：「這是一點而已，另一點，這孩子實在是令我滿意。太宰君也很容易就能明白我的想法，但他不總是會按照我的心意行事。她不一樣，她懂得配合，懂得最優解才應該是選擇。」
尾崎紅葉不明所以。
但森鷗外卻不大算解釋更多了，他說：「說起來，橫濱之所以有人敢與密魯菲奧雷有所交易，也是因為當年的事過去太久了，久到他們已經開始淡忘恐懼。」
「我相信，我們善解人意的太宰，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港口黑手黨『雙黑』的故事，是時候該續頁了。」
夜晚，月暈而風。
空氣有些濕潤，一場暴雨隱隱逼近。
在橫濱混亂的貧民區中，某個男人手持槍械，在陋巷昏暗中奪命奔跑——！
再快一點，再快一點！
這條路不會有人知道的，只要穿過這個巷口，就會有接應的——
巷口如同光明彼岸。
奪目的光漸漸充盈了他的瞳孔。
看著那片刺目的光線，男人的臉上露出狂喜的表情——直到他奔出了巷口，瞧見了站在車前的男人。
橘發的青年雙手抱胸，如同等了許久一樣在等著他。
瞧見他真的出現了，對方湛藍色的瞳孔中劃過一絲惱怒，不快道：「又被她說中了。」
男人絕望透頂，他跌坐了下來：「中、中原——」
中原中也可沒空去管敵人的情緒，他叫了一聲：「喂，你們是沒有別的路走了嗎！好歹選個別的啊！」
「可惡，你害我輸了第十次，再多一次，我的威信可就岌岌可危了——」
橘發的黑手黨一腳踏碎了男人臉邊石磚，眯著眼語氣不善道：「給我跑別的路線啊傻瓜！」
一頓重力挑釁。
中原中也從巷中走了出來，車內的女孩探出了頭，指責道：「不可以作弊哦，中也先生。絕對不可以試圖用『打死了就不算走這條路』來逃避結果！」
「我們說好的，不殺人！」
中原中也：「嘖。」
他說：「人沒死，怎麼做，還和你之前說的一樣，全送進特務科嗎？」
花江揚了揚手中的資料：「對呀，我們港口黑手黨也需要一點正面的名聲了。幫著橫濱掃黑除惡、還提供證據，嗯，挺好的。」
中原中也聽著這話，簡直不知道該從哪兒開始反駁了。
他干脆掠過了這個問題，只是說：「還剩下幾個，但之前我們在他們的基地也搜過了，人沒有。我估計對方已經撤了，直接去港口抓人吧。」
花江道：「不用。」
她微微笑了起來：「信息不是現成的嗎？」
她下了車，漆黑的小皮鞋踩在後巷的水污中，甚至還令人覺得惋惜。
男人被揍的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躺在原地，看著那名溫柔的少女在月色下向他走近。
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弱小，仿佛一陣風就可以折斷她。
男人的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
中原中也見狀，忍不住捏起拳頭：「喂——」
下一秒，溫和的少女舉著槍抵上了他的腦袋。
她看起來還是很溫柔，琥珀色的瞳孔裡甚至連惡意都尋找不到。
少女輕聲道：「不要動，不然你會受傷。」
男人在槍口下，渾身僵直。
花江滿意了，她說：「你的同伴在哪兒？」
男人嘶啞道：「……我不會說的。哈，港口黑手黨，即便你們無所不能，也絕對找不到我們剩下的人，只要、只要密魯菲奧雷的大人發現了你們的野心，在他們的力量面前，即便是你們，也——」
花江看了他一會兒，開口道：「還在基地裡。」
男人的瞳孔頓住。
花江道：「有空間異能系的能力的家伙。中也先生，帶我去吧。這是最後一家了，把他們抓完，我們就可以收工了去吃宵夜了。」
中原中也經過前兩輪已經習慣了，他點了點頭，指揮人把這男人綁起來，准備送特務科。
在被綁起來之前，男人還不敢置信道：「……你為什麼會知道，你為什麼能知道。我們明明還有可以切斷探查的——」
「嗯？問我嗎。」她笑了起來，「很好猜的呀。」
她好心的勸告道：「下次不想要情報泄露的話，就不要和我說話啦。」
中原中也：……之前你和前一個組織的家伙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如果不想讓你知道，就別把信息全穿身上。
——對方差點因為這句話要把衣服脫干淨，當場裸奔。
想到當時的場景，中原中也嘴角微抽。
他警告地看了花江一眼，花江立刻乖巧.jpg，不敢再鬧了。
男人驚愕無比，他實在不明白自己是哪一句泄露了同伴們的秘密。
他微微顫抖著，隱約感到一種恐懼，而這種恐懼，在少女告訴了她名字後尤甚。
月下的少女溫和守禮，她自我介紹道：「對了，忘了告訴你我的名字。」
「我是太宰。如果服刑結束，想要報復的話。」
「別找錯了人。」
男人聞言，目眥欲裂。他道：「不、不可能。太宰治不是在兩年前就消失了嗎！你、你和中原中也——」
空氣越發濕潤了。
甚至隱有霧氣織纏。
女孩子咳嗽了一聲，她穿的少了些。
中原中也見狀只覺得麻煩，卻也只好把自己的外套借給了對方。
男人聽見他們的對話——
「女孩子不要光要好看，小心著涼！」
「唉，中也先生是我的搭檔嘛，我可以和你借外套的呀。」
「……」好像也沒毛病。
「搭檔、太宰，中原中也。」男人聯想到之前從港黑內流出的傳言，「難道是——」
夜色寧美，月下漫步。
霧氣之中，兩個黑色的身影略回過頭。
一雙溫暖，一雙冷酷。
像是兩極，卻同樣令人恐怖。
雖說加班對於異能特務科已經是常態，但今晚的加班多少顯得不同尋常。
「這是第幾個了！」
「第二十一，不這次送來了八個，是第二十八個了！」
辻村深月對阪口安吾彙報道：「全部都是異能者，而且都是橫濱的暗勢力成員！另外，剛剛收到警局的聯絡，不是異能者的成員，他們也收到了！」
「兩方加起來，大約一共有一百二十七人！」
異能特務科成員阪口安吾聞言震驚：「什麼，這到底是回事？！」
辻村深月檢查著資料，她越看越不可思議，然而再怎麼令人難以置信，她還是要先向阪口安吾彙報：「是港口黑手黨。」
「他們把人送來了，還附贈了所有人的犯罪證據。」
「根據信息，他們送來的是三個組織的全部成員——阪口先生，這有可能嗎？一夜之間，將三個擁有異能者的組織成員抓捕殆盡，無一缺漏？這些送來的異能者中，甚至有人的能力是傳送！」
「這怎麼可能！」
阪口安吾卻道：「怎麼確認對方是港口黑手黨，有偽裝可能嗎？」
辻村深月看著監視器裡的錄像，艱難道：「不太可能。雖然送信的是個女孩子，但她的背後，站著港黑的干部中原中也。」
阪口安吾：「什麼——？」
他調出路邊的監視器，只見一名身著黑衣的少女正在指揮港黑的人員將綁好的人全部放下，正如辻村深月所說，她的背後站著中原中也！
似乎是一早知道對方會查閱監控。
做完了全部工作的少女甚至抬起了頭，她笑著，和他們打了招呼。
那張臉——！
阪口安吾面色僵硬，辻村深月見狀忍不住道：「阪口先生您怎麼了？您還好嗎？」
阪口安吾：「……」我胃痛。
四年前，港口黑手黨聞名橫濱暗世界，是因為其成員中原中也與太宰治兩人，在一夜之間鏟平了敵方組織，終結了「龍頭抗爭」。
中原中也與太宰治的組合，也被暗世界稱作「雙黑」，作為港口黑手黨最令人恐懼的組合，威懾暗世界足有兩年多——直到太宰治叛逃，雙黑拆伙，這對曾讓橫濱其他組織夜不能寐的噩夢才算終結。
只恨好夢不過兩載。
噩夢似乎卷土重來了。
第27章
一夜之間, 將三個組織的成員拘捕殆盡。
橫濱昨夜滴血未流，只是對於橫濱的暗勢力而言, 這種把人打趴送局子還附贈證據的行為，遠遠比直接殺了他們還要令人恐懼。
死亡固然可怕, 可人總要講究一個體面。
因暗勢力械鬥而死, 也算是死的光榮死的偉大——被對家拿著證據送進局子裡？
太可怕了。這已經不是技不如人的問題，這是橫濱的夜裡多了一只天空眼。
港口黑手黨掌控著所有組織生死的命脈。
只是除了三個規模不大的組織, 卻讓橫濱所有的暗勢力在一夜之間明白了這個道理。
——不能反抗，只能服從。
——無論歷經多少波折，港口黑手黨依然是橫濱夜晚的主人。
「極小的代價，極大的收獲。」森鷗外特意開了個三人小會誇獎了花江，「這樣一來, 估計也不會再有組織敢違抗港黑的意志, 私下裡與意大利的爭鬥有所牽扯了。」
「這件事你完成的很好，值得贊許，太宰。」森鷗外頷首，卻在尾末話音一轉, 「可是，你似乎忘了我也和你說過。絕不能讓密魯菲奧雷對我們中立的立場起疑。」
「一夜銷毀了所有與密魯菲奧雷有關的組織, 卻放過了彭格列的門外顧問。」
森鷗外嘆息：「如果意大利那邊追究起來，我不好交代呀。」
他看著花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相信, 以『太宰』的智慧，你也一早就想到了該如何解決這個場面。」
看著笑容溫和的森鷗外，站在會議室正中的花江只想：「……」
怎麼說呢, 裝的真像。就好像他完全沒想過花江會使用這麼粗暴的方式來解決密魯菲奧雷的隱患、好像他一點就沒有在事前想過，可以借用這件事調走中原中也一樣。
老板裝傻，員工不能裝傻。
尚且在考察升職期的花江，開口就打算把事認了，直接將情況往「派出中原中也主動向密魯菲奧雷方解釋」上去了。
尾崎紅葉卻開了口。
作為五大干部之一，以及同意了這項計劃的高層，她有資格列席這場會議。
尾崎紅葉道：「關於這件事，太宰向我彙報時的確有說過。」
「彭格列不需要去管。我們越是不動彭格列，密魯菲奧雷越會懷疑這其中有無誤會，從而不敢妄動。」尾崎紅葉替她解圍道，「就目前來看，密魯菲奧雷對此也的確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我認為太宰的推測是可靠的，我們可以按兵不動，以觀後效。」
森鷗外聞言看了一眼尾崎紅葉，他含笑問花江：「是這樣嗎？」
花江：……當然不是啦！不過白蘭會因此不能確定港黑的真實立場倒是真的。畢竟森鷗外聲名在外，這麼暴力的手段，簡直如同宣戰。白蘭傑索面對宣戰信號，總是要多幾分慎重，反過來去考慮它存在的不真實性。
花江：啊，我為什麼這麼了解白蘭·傑索。
心理上感覺到惡心了。
雖說尾崎紅葉在試圖解圍，可這個場合不太合適。
花江向尾崎紅葉投去了感激的眼神，選取了一個不會得罪尾崎紅葉的解釋方式：「是的首領，正如紅葉姐所說，我是這麼認為的。直接的暴力手段，會讓白蘭·傑索懷疑是否為彭格列的手段，考慮我們被利用的可能性。畢竟在這時候，對於已經樹敵無數的傑索家族而言，不得不當的敵人，和可以避免的敵人，他會優先考慮後者。」
觀察著森鷗外的表情，花江頓了一瞬又道：「只是，首領說的也不錯。他或許不會有所動作，但依舊會起疑。如果港黑想要將與彭格列的盟約藏得嚴嚴實實，最好先主動派一名干部前往意大利，主動告知此事。」
「這樣一來，白蘭·傑索就算仍有懷疑，港黑的態度在，他也不能先翻臉。」
森鷗外等來了自己要的話，他作思考狀點了點頭，說：「紅葉怎麼看？」
尾崎紅葉思考片刻說：「這樣的確更穩妥，我們派人去，也能更好的打探一下密魯菲奧雷的實力，為港黑與彭格列盟約的下一步，做好信息的收集。」
見尾崎紅葉也不反對，森鷗外道：「那麼，組織內現有三名干部。分別是中原中也、尾崎紅葉，還有新加入的a。你認為這項工作應該交由誰？」
尾崎紅葉道：「最合適當然是中也，不過現在這個時候，不如由我——」
她的話沒有說完。
森鷗外抬了抬手，他問花江：「太宰覺得誰最合適？」
花江：「……」
花江還能說什麼呢，這個結果也是她想要的。
她只好辜負紅葉姐的好意，迎上森鷗外的目光道：「中也先生。」
「理由充分。密魯菲奧雷也是『異能集團』，他們的『火焰』力量不容小覷，所以派遣的干部必須要擁有足夠自保的武力。這樣一來，a先生首先就要被派出在外。」
「在紅葉姐與中也先生之中，紅葉姐對於港黑舉足輕重，她的情報部門可以說是港黑的主動脈也不為過。在與太宰治爭鬥的現今，情報就是勝機，紅葉姐不能離開。」
尾崎紅葉聞言微訝，她垂眸道：「可是——」
可是，情報組織可以自行運轉，森鷗外完全能夠做到接受。但中原中也的實力，卻是無法代替的。
武裝偵探社的資料，她今早已經給了花江。
按理說，了解了武裝偵探社這個異能集團有多強大的花江，應該能明白，要在這樣的組織裡緝捕太宰治，中原中也的武力至關重要才對。
她為什麼會說這樣話？
尾崎紅葉深深地看向了她。
花江略頓了一瞬，依然道：「紅葉姐不合適。雖然這麼說有些冒犯——紅葉姐，如果密魯菲奧雷心懷詭計。您可能會被截下當做人質——但是中也先生，他絕不會成為人質。」
「這是實力之差。」
「哎呀。」尾崎紅葉輕嘆，「如果你要這麼說，妾身倒是沒有意見了。」
「只是——」敏銳的情報部門首領看向了辦公室內的另外兩人，眼波流轉：「我怎麼覺得，你和鷗外大人另有目的呢？」
花江：「……」
森鷗外：「……」
森鷗外指天發誓：「不可能，我和太宰這兩天甚至都沒有見過面！」
花江不理森鷗外，她老老實實道歉：「抱歉紅葉姐，給您不好的體驗了。」
尾崎紅葉沒有理森鷗外，她瞧著花江輕笑了一聲。
她伸出手撩開了花江垂下的碎發，溫聲道：「你又不是試用品，哪裡來的體驗。」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全權信任你處理問題的能力也是我說過的。」尾崎紅葉微微頷首，「你自己覺得沒問題就好。」
花江感動：「紅葉姐——」
森鷗外在一旁看著，語氣不免酸了起來：「哎呀，紅葉對待太宰真是溫柔呢。」
尾崎紅葉回首道：「這不是鷗外大人吩咐的嗎？我只是按照您的吩咐行事。」
「對了，既然已經定下了下一步的計劃。」尾崎紅葉向森鷗外屈身行禮，「我去叫中也來。」
提到說服中原中也在這個時候出差，森鷗外便又看向花江。
眼見尾崎紅葉走了，花江對上森鷗外的眼，沒有商量余地道：「不行。」
森鷗外不解：「你都已經幫我說服紅葉了，再說服一下你的搭檔也不難啊。」
花江一臉嚴肅：「中也先生信任我，我不希望騙他太多。」
「所以——這次的惡人您來做！」
森鷗外嘆息：「唉，花江也學壞了。」
花江道：「沒有哦，我可是非常為首領考慮的，至今都沒有讓中也先生知道您讓我對付前任太宰呢。」
她看著森鷗外認真地說：「我盡力了，首領過於壓榨下屬，是白蘭·傑索那種人間之屑才會做的事情哦？」
森鷗外一愣。
他正想要解釋一下，挽回一點自己的形像。
先前花江見過的那名金發女孩已經輪著一本厚書，直接砸向了森鷗外！
「林太郎，我是不是和你說過，我喜歡這個太宰，不許你欺負她！」
小姑娘非常敢的直接踏上了首領的辦公桌，輪著書就砸。
森鷗外被打的連連告饒，只好說：「好好好，中也那邊由我來說，太宰你可以回去了，辛苦你啦。」
花江心滿意足。
她向森鷗外行了一禮，假裝看不見他被打的有多慘，只是對愛麗絲說：「再次見到您很榮幸，今天下午夢野君要開茶會。您要來參加嗎？」
愛麗絲在毆打森鷗外的間隙回過頭，她問：「茶會？哪一種？」
花江想了想，非常簡明扼要道：「餅干和蛋糕不限量供應，我負責泡茶。」
愛麗絲雙眸亮了起來，她肯定道：「好，我去！下午見啦！」
花江笑著和她道別，臨走前，還能聽見被自己異能欺負著的森鷗外委委屈屈：
「小愛麗絲，茶會什麼的，我也給你給你舉辦呀……」
「不要——林太郎的茶會，一定又是換裝茶會，我才不要！」
合上首領辦公室的門，花江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辦公室內，芥川龍之介已久候多時了。
他問花江：「是有新任務嗎？」
花江點了點頭，在坐回去之前，對他順口道：「編輯一條短信發給太宰治。」
芥川龍之介茫然：「什麼？」
花江道：「如果沒有他的聯系方式，你就想別的辦法通知他。總之，手段不限，你哪怕跟他回家都行，是我批的，不算你背叛組織。不過你要記住，這件事你只能告訴他，而不能讓武裝偵探社的其他人知道。」
正大光明、組織批准的尋找太宰治。
芥川龍之介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他近乎有些迫切地問：「是什麼事？」
花江看著他這一副恨不得直接飛去太宰治身邊的模樣，就算明白對於對方而言，太宰治是特別的、不可替代的，不由還是：「……」。
她忍不住提醒：「芥川，我還在場呢。你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自己的感情？」
芥川龍之介：「……抱歉。」
說著對不起，芥川龍之介還是很誠實地接著追問：「您到底要告訴太宰先生什麼？」
花江：「一個消息而已。」
她的手指擦過光滑的桌面：「麻煩你告知他，中也先生離開了。」
「他去了意大利。」
第28章
港口黑手黨寄來的漆黑信紙, 最終還是交付予了武裝偵探社的社長福澤諭吉。
信上所寫著的「黑暗將會吞噬黃昏」，讓旁人看著、或許只會覺得這是一句有些好笑又孩子氣的台詞。但從參與了夏目漱石「三刻構想」的福澤諭吉看來, 這大約是港黑給出的、最凶惡的宣戰信了。
橫濱作為港口城市，擁有繁榮經濟貿易的同時, 是海浪波湧下的罪惡暗流。
為了保護這座城市, 傳說中的異能者夏目漱石，提出了三刻構想來維系橫濱的和平與安全。
所謂「三刻構想」, 即是由軍方接管白日、港口黑手黨負責黑夜、武裝偵探社維系日與夜交集的逢魔黃昏。
借由三方組織，互相制衡、互相協助，以此來確保橫濱這座城市的安全繁榮。
也就是說，在知情人的眼裡，「黑暗」即是代表港黑, 「黃昏」即是代表武裝偵探社。
這封信實際的意義, 也就是——如果武裝偵探社不交出太宰治，港口黑手黨將會對武裝偵探社發動全面、無差別的攻擊！
對方是這個城市最臭名昭著的極惡組織，若非必要，無人想與之為敵。
身披羽織的男人神色不明的掃過手上信箋所寫的內容, 目光在寄信人「太宰」上停頓了片刻，然將這張紙擱去一旁, 語氣嚴肅：「不必理會。」
他斬釘截鐵：「太宰是偵探社的成員之一，所有人, 將手頭的工作全部暫放。目前偵探社的第一要義，將是保護太宰治。」
「武裝偵探社決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同伴，不論對方是什麼來頭。」
他的目光銳利, 雙手交握，下達了命令：「從今天起，偵探社進入緊急狀態，隨時准備迎敵！」
偵探社的眾人面面相覷，皆欠身稱是。
唯有太宰治依然倚在窗邊，似乎在等什麼一樣。
江戶川亂步看了他一眼，「啊」了一聲，他原本想說什麼，後來想想，又覺得沒必要了。
福澤諭吉下了命令，便回了社長的辦公室。
港口黑手黨貿然間向武裝偵探社宣戰，其中一定有著外人不知的內幕。福澤諭吉算是了解森鷗外，這個男人從不做無意義的挑釁。他看了一眼，太宰治，吩咐道：「太宰，你過來一趟。」
太宰治聞言露出了難辦的表情，他說：「現在嗎？」
福澤諭吉道：「不急，如果你有急事，我可以稍等。」
太宰治頷首道：「明白了，我這就來。」
福澤諭吉先回了社長辦公室。
太宰治又看了一眼窗外，他猶豫了一刻，跟著走向了福澤諭吉的辦公室。
國木田獨步見狀額角差點又要跳出青筋。
他開口說：「喂，太宰，好歹大家在商量你的事情，你能不能稍微上點心！？」
太宰治一見國木田開口，表情立刻變得無賴起來。
他軟綿綿道：「唉，我一早就說了嘛，當惡作劇信件就好了呀。還不是國木田大驚小怪，一定要交給社長。」
國木田聞言差點又捏碎一直鋼筆，他極力壓制著努力，咬牙切齒：「你這個家伙——我就應該把你丟出去交給那群黑手黨，遂了你的心願算了！」
太宰治聞言雙眼發光，他雙手交握，頗為感動道：「啊，國木田君竟然願意幫助我實現夢想了嗎？」
「你不再執著『理想主義』了？」
國木田看著他這幅樣子就來氣，他怒氣衝天道：「哈，我幫你實現夢想！？我是看你就算遇見了港口黑手黨，也死不了！禍害遺千年，你這種禍害，活萬把年都嫌少了！」
「什麼？」太宰治滿臉嫌惡，「國木田君，我可不喜歡男人祝我長命百歲啊，你就算再舍不得我，這種活上萬年的祝福還是——」
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獨步暴起！
谷崎潤一郎眼疾手快地攔住了對方的腰，他拉著國木田獨步做和事佬，苦笑著說：「國木田先生，社長還等著見太宰先生呢，您還是先冷靜一點吧！」
「再、再怎麼樣，還是等太宰先生見完社長之後再——」
國木田：「我就是要替社長教會這家伙最基本的禮義廉恥！！」
太宰治趁著谷崎潤一郎拉扯著國木田，輕巧地直接越過了自己現任搭檔的辦公區域，甚至還給自己的表現打了個十分。
他笑眯眯地回頭豎了個拇指，氣得國木田差點當場梗過去。
宮澤賢治在一旁看的都驚呆了。
城裡人的相處方式，他發現他真的不懂。
說到城裡人。
另一位城裡人忽然開始清點起自己的零食，他看了一圈，對即將進入社長辦公室的太宰治道：「太宰。」
太宰治停下腳步，他微笑著回頭看向江戶川亂步。
江戶川眯著眼對他笑著說：「回來的時候記得幫我買那邊的草莓大福，這個吃完了。」
太宰治定定看了江戶川亂步一眼，他雙手插進外套的口袋裡，笑道：「啊，當然。我知道了。」
江戶川亂步背對著他，揮了揮手，算是暫時的告別。
這個插曲無人在意。
太宰治進了社長的辦公室。
他人不在，偵探社倒是一時恢復了安靜。
江戶川亂步還在安靜的咀嚼薯片，國木田獨步稍稍冷靜了下來，他整理起目前的工作，有些頭痛道：「真是的，這家伙總是給人添麻煩。」
谷崎笑著說：「不管怎麼說，太宰先生也幫了大家很多嘛。」
「就像社長說的一樣，我們本就有要保護太宰先生的義務呀。不過——」他又看了一眼那張已經被丟進了垃圾桶的信紙，「太宰先生看起來挺輕松的，估計也沒什麼大事吧。」
太宰治與福澤諭吉的談話很短。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他就神色輕松的從社長的辦公室裡走了出來，看起來像是拿到了什麼准許一樣。
走出了社長辦公室的太宰治沒有再回到偵探社，他直接向外走去，甚至還提前將身上貴重的物品都給摘了。
國木田見狀，連叫住了他。他皺著眉說：「你要出門？」
太宰治點了點頭，他笑著說：「難道國木田真打算要貼身保護我？」
他太嫌棄了：「我可不要男人的保護。」
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深呼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他拿了自己的外套，說：「我和你一起，社長下了命令，要保護你的安全。」
太宰治看了他一會兒，笑道：「惡作劇而已，你也相信？」
國木田忍無可忍：「什麼惡作劇——」
太宰治已經如同大喇叭一樣喊了起來：「天哪，國木田竟然是會相信惡作劇的人，你難道不知道真正來自港口黑手黨的信紙，落款不可能有署名嗎？」
「更何況署名者還剛巧與我同姓？」太宰治笑眯眯道，「難道國木田君會認為，我有個妹妹在港黑嗎？」
「——這世界一個太宰就夠了！」
說到落款姓名，這倒也是國木田懷疑信件真實的原因了。太宰這個姓氏不算很常見，尤其是信件上寫了要他們交出太宰治，落款還用「太宰」這個姓氏——怎麼看都不是能用巧合形容的事情。
他當然也想到了前幾天亂步提過的，太宰治的妹妹的問題。
但太宰治一直含糊其辭，而國木田和他搭檔這些日子，更是從沒有聽過他提起家人。
這不對吧。如果真的有家人，怎麼會言行中一點表現都沒有。
國木田理所讓然便覺得那只是一場玩鬧了。既然是玩鬧，這含著「太宰」姓氏的署名，也很可能是接上件的事的惡作劇。只是事關港口黑手黨，大家才多給了些重視。
如今由太宰治親口說出這是「惡作劇」，國木田雖然平時對他意見頗多，但到底相信他的能力。
他這麼說了，他心底其實已經也有些偏向那是惡作劇信件了。
只是——
「港黑寄信不會署名的嗎？」
太宰治笑眯眯點頭：「對啊，國木田可以把這點記在筆記本上了。」
國木田認為這是很重要的線索，他認認真真地寫了下來，太宰治見狀實在忍不住噗噗地笑出聲。
他看著自己的新搭檔，非常欠打的說：「騙你的。我怎麼會知道港黑的信件怎麼寫啊。」
國木田：「……」
他又捏斷了一根鋼筆。
「太——宰！！」
這一回氣的太狠了，連谷崎都來不及攔，只能半遮住眼，瞧著太宰治哈哈哈地被國木田揍出了偵探社。
「讓他跑！反正也是去騷擾女性『殉情』吧，不會有事的！」
憤憤的國木田走了回去。
谷崎潤一郎倒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看向江戶川亂步：「亂步先生，真的不用跟著太宰先生嗎？」
江戶川亂步略頓了一瞬，他彎起了嘴角，很肯定說：「不用。」
「等著就好。」
說著，他又回頭對谷崎潤一郎道：「對了，宿舍還有空位嗎？」
谷崎潤一郎：「？」怎麼忽然又扯上了宿舍？
太宰治漫步在橫濱的街頭。
他唇角含笑，出現在芥川龍之介視野範圍內的時候，芥川龍之介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他帶出來一並搜尋太宰治下落的手下顯然也發現了太宰治，他們正要動，卻被芥川龍之介攔下了。
芥川龍之介道：「要直面那位大人，你們是贏不了的。做好你們該做的事，將這片區域包圍起來，不要放進任何一名武裝偵探社的成員。」
港黑成員領命。
芥川龍之介略頓了腳步，方才向著太宰治的方向邁了過去。
他發現自己竟然在緊張。
尤其是——再有過了上一次的會面之後。
太宰治是港黑的叛徒，組織已下達了對他的緝捕令，作為港黑的走狗，他應該要將對方緝捕處刑！
可是——
芥川龍之介走到了太宰治的身後，他冷聲道：「在明知組織已對您開展緝捕的情況下，仍舊如此不在意地出現在公眾場合——太宰先生，您在看輕港黑的實力嗎？」
太宰治仍在冰淇淋車前購買單球的冰淇淋，他仿佛沒有聽見芥川的話。
直到芥川龍之介因他的態度而隱怒，他方才咬了一口草莓的冰淇淋，轉過身輕笑了聲，算是打了招呼。
「是芥川啊。過的好像還不錯，看來你作為我下屬的過去，沒有影響到你在組織的地位啊。」
「可喜可賀。」太宰治嘴角微勾，說出的話卻沒那麼好聽，「新的上司竟然也信賴你嗎？」
「看來她不怎麼聰明。」
芥川龍之介握緊了拳頭。
他的眼睛幾乎釘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好半晌，芥川道：「我今天來不是敘舊的，我只是傳一句話。」
太宰治不置可否。
芥川龍之介生硬道：「中原干部已經離開了橫濱，他去了意大利。」
太宰治咬冰淇淋的動作略頓，鳶色的眼睛略上抬了一瞬。
他笑了起來：「這樣啊，原來是這樣啊。」
太宰治看了眼自己手裡的冰淇淋，又不太在意的掃向了四周。
「嗯，好像也挺合適。」
他說著，將手中的冰淇淋擱在了一旁水池邊，抬眸看向芥川龍之介。
他在正視芥川龍之介。
這樣審視的目光讓芥川不由的緊張。
他太熟悉這樣的太宰治了，他渾身的細胞簡直都在叫囂著危險！！
穿著已與兩年前截然不同的太宰治看著他，他笑了一聲，說：「看在你這麼多年都沒什麼長進的份上，我給你一個機會。」
「芥川龍之介，你有十分鐘的時間逃跑。」
他鳶色的眼眸中暗紅幾乎凝成實質：「十分鐘之後，我將會反擊。連你在內，包括港口黑手黨。」
「不想死，就滾遠點。」
芥川龍之介：「——！」
他死死的盯著太宰治，咬牙切齒：「太宰先生，您真的知道您在說什麼嗎？」
太宰治：「你還有九分鐘。」
芥川龍之介沉默片刻，他低低道：「當年一聲不吭的從任務中途消失，叛逃組織，如今甚至加入敵對的勢力，要與組織對抗——」
太宰治漫不經心：「八分鐘。」
芥川龍之介忍無可忍，巨大的黑獸從他的衣袍呼嘯而出！
——「你以為，這兩年我是如何度過的！」
「羅生門——！」
太宰治眸色冰冷，他伸出一指，就要抵消芥川的異能——
可在異能之後，是充滿了怒意與不解的拳頭！
正面挨了一下，太宰治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瞧著芥川龍之介輕笑。
芥川龍之介並沒有看懂他的笑意，他仍然沉浸在憤怒中。
他一把抓住了太宰治的領口，咬牙切齒道：「對付你，只要不用異能就可以了。」
「所有人——」他對通訊器吩咐，「包圍太宰治，將他緝拿！」
港黑總部內。
花江正在為兩個孩子泡茶。
夢野久作與愛麗斯年紀相近，雖然性格相差較大，不過喜歡的食物還算相近，相處倒也仍算融洽。
花江原本陪著他們倆玩，忽然手機響起。
她走過去接了起來，不到一秒變了臉色。
花江驚愕，她低聲道：「你說什麼——芥川抓回了太宰治？」
「太宰治被抓到了？！」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花江：「……」
花江：我前任不按常理出牌啊，我感覺我又頭疼了。
她離開了一會兒，玩著的兩個小孩就叫了起來，尤其是夢野久作。
他指責道：「你答應下午陪我玩的！」
花江連忙掛了電話，走了回去，說道：「抱歉抱歉，我這就來。」
對於花江的配合，夢野久作露出滿意的表情。
花江將手機放去了一遍，她略思考了一瞬，又提醒夢野久作道：「今天陪夢野君，夢野君也不能忘記答應我的事情哦？」
夢野久作點頭：「我知道的。接下來的一個星期，都乖乖地待著，要聽紅葉姐的話，不管發生什麼，都不出門、也不離開港黑。」
說著他還有些好奇：「姐姐要出差嗎？」
花江摸了摸他的頭，她看向窗外，有些苦惱道：「啊，或許吧。」
第29章
太宰治被抓, 這是足以驚動干部會議的大事。
花江在茶會結束後不久，就收到了上層的通知——港黑召開緊急干部會議了。
在干部會議得出結論之前, 森鷗外給花江下達了命令。
——看守太宰治。
這可是光用聽著，就令人覺得無比麻煩的任務。
可森鷗外的理由又很正常。人是芥川抓回的, 那當然得由游擊部隊負責了。
沒毛病。
和愛麗絲告別, 又把夢野久作哄了回去。
花江合上宿舍的門，忍不住嘆息出聲。
芥川龍之介來向她彙報抓捕太宰治的情況, 見她的神情和往常不太一樣，看起來有些沒精神，忍不住就去猜是不是自己的行為有誤。
他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站在花江的身後問：「……在下做錯了嗎？」
花江想了想，背對著芥川說：「沒有。太宰治是組織的叛徒, 如果他表現出了極大的攻擊性, 作為游擊部隊的副隊長，你的確有職責將他抓捕。」
「只是有一點我很好奇。」花江回過神，是真的有些沒想明白，「你應該知道組織對叛徒的態度吧, 你為什麼還會將他抓回來？」
「我以為——」
花江心道：我以為，全港黑最不會抓他的人就是你, 所以才放心的讓你傳話。
芥川龍之介握緊了拳頭，他說：「……太宰先生宣戰了。」
「我曾經是他的下屬, 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他的實力。」芥川龍之介倒是實話實說，「如果太宰先生真的要與組織為敵，在中也先生離開的現在, 我認為限制他的行動是有必要的。」
「限制行動？」花江問道，「即便他現在關在牢裡，你也認為他不會出事嗎？」
芥川猶豫了一瞬，還是說道：「雖然這麼說有些冒犯。我希望您在其中回旋。」
芥川看向花江，他面色冷靜，非常理智說：「就像您曾經應允過我的，你會找到合適的辦法，讓太宰先生回來。」
花江：「……我說的是皆大歡喜，什麼時候說過會讓他回來？」
她看著芥川頗為無語：「你不是因為想著要他回來才——」
花江看著芥川，對方還是那副不怕死不怕苦的冷酷形像。不過他顯然沒聽懂花江話裡的意思，在花江說了一半沒繼續下去的當口，還順著問了句：「您說什麼？」
花江：嗯，應該不是抱著要對方回來的目的抓的。估計單純就是被激怒了，牽著鼻子走了。
差不多弄清了情況，花江嘆了口氣，決定先去執行任務。
芥川見她面露苦楚，忍不住道：「我做錯了嗎？」
這是他第二次這麼問。
花江回過了頭，依然很肯定地回答：「沒有。」
「怎麼說呢，某種程度，我還需要感謝芥川君。正因為你將太宰治抓回來了，我們游擊部隊在首領心中的地位將會進一步上升。你與我值得的信任度，也會增長。」
「不過——我知道你不是為這個。」
她拍了拍芥川的肩膀，與他擦肩而過：「不必想太多。一個合格的上司，就有義務替下屬解決他無法解決的難題。」
「剩下的事情交給我就行。」
「另外，如果我沒猜錯。」花江對著芥川說著一些駭人的猜測，「這次抓捕應該是太宰治故意的。他做了完全的准備，所以，他很快就能這裡走出去了。」
芥川驚愕：「什麼？」
「往好處想，他可能只是想和你敘舊。往糟的地方去想……」
花江嘆息，「芥川，我不在家的時候，夢野君和游擊部隊就都勞煩你看顧了。」
「不動如山是個不錯的詞語。」她對芥川最後交代道，「這個詞語我也教給夢野君了，你有空替我檢查一下，他學的怎麼樣。」
芥川：「？」
他和夢野久作關系可不好！
芥川正要拒絕，想請自己這位任性又嬌小的上司，重新考慮一下夢野久作這個游擊部隊編外人員的教育安排，對方已經做下了決定，回絕了任何的婉拒。
「就這樣。」
她笑眯眯的，堵回了芥川龍之介所有沒有說完的話：「回見呀，芥川君。」
作為黑手黨，她實在也是太不像個黑手黨了。
更不像個武裝部隊的領導者。
芥川龍之介總是很難真的把對方當成需要聽命的上司。
所以，往往得要她的臉上露出不滿的表情，用著聽著是抱怨、因為語調太過溫柔更像撒嬌的聲音，慢慢地說：「芥川君，上司和你道別，你不該回應一下嗎？」
——他才不得不別別扭扭地同樣舉起手，僵硬揮了兩下：「回見。」
花江得到了正常的社交回應。她心滿意足，准備去見太宰治。
在她即將離開這道回廊之際，芥川龍之介對她說：「……還請萬事小心。」
花江有些驚訝。
她回過頭去，芥川龍之介嘴角抿直，臉上的神情生硬，仿佛剛開開口的人不是他。
他雖然異能強大，但身體並不是很好。
花江看了他一會兒，他已經忍不住握拳咳嗽了兩聲。
花江忽然就道：「事情結束後，我批假，芥川君帶著家人一起去泡泡溫泉吧。聽說對身體很好哦。」
芥川龍之介：「我不需要——不對，你怎麼知道我有家人！」
花江站在走廊的另一頭理所當然：「中也先生不給我的是太宰治的資料，又不是游擊部隊的資料。我當然能查閱清楚啦，包括銀『他』其實就是——」她刻意隱去了關鍵的部分，挑動芥川道：「這個消息，好像黑蜥蜴和游擊部隊裡知道的人沒有幾個。這消息在港黑內部，價值應該很高吧？」
「——可惡！」芥川龍之介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除了冷硬之外的表情，他又一次惱羞成怒道：「你又想做什麼！」
「給你放假。」花江道：「泡溫泉去吧。帶上妹妹。」
「太別扭的話，也可以等中也先生回來後，叫上紅葉姐，我們一起去。」
她故意道：「芥川君更想和大家一起去？」
芥川龍之介臉都要憋紅了。
他咬牙切齒：「……這不是放假的時候！」
「我會和森先生要到批准的。」她做了個聽話的手勢，「好，就這麼決定了。等中也先生回來，我們就去溫泉！」
芥川龍之介再顧不得什麼上下級了，他氣道：「在下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休假什麼的，我不需——喂！」
花江：「啊，芥川君你說什麼，我聽不見——」說罷，心情非常愉快地踏進電梯裡去了。
芥川龍之介：「……」可惡啊！！這個人明明的聽得見為什麼要裝聽不見！
從芥川龍之介那裡得到了快樂，花江的情緒總算舒緩了許多。
當電梯到了地下牢房，花江的面色方才變得凝重。
被芥川「抓回」的太宰治此刻就關在這裡。
她剛向內走了兩步，就聽見了對方的聲音。
他在哼一首歌，聽起來非常悠閑自得的樣子。
實際上他也的確非常悠閑。
花江站在通往牢房的階梯上方，自上而下地再次打量起了眼前的青年。
比起在seven見的那次，沒有醉酒也沒有吃藥的他看起來就像一名再普通不過的、俊美的開朗青年。
即便身處港黑的地牢內，也不能給他施加分毫的壓力。
他甚至還在笑。
「終於來了。」對方鳶色的眼睛含著笑意盯上了她，「虧我還擔心了幾秒，以為你不會來了。」
花江慢慢走了下去。
她笑著說：「真的嗎，有幾秒？」
太宰治微笑：「啊，0秒吧。」
花江點了點頭。她走下最後一節階梯後，就這麼在太宰治的面前坐了下來。
花江開始履行自己的職責，看牢對方。
太宰治一眼看破了她的行為，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
他的雙手還被拷在牆上，卻已經饒有興致地問花江：「上面是在開干部會議嗎？」
花江並不奇怪太宰治能猜到，她點了點頭，說：「不錯。不過中也先生不在，這場干部會議的列席人員，應該只有紅葉姐、森先生以及新任的干部a。」
太宰治聞言訝異：「這麼容易就都告訴我嗎？」
花江反問：「我不說，你猜不到嗎？」
太宰治笑了。他看著花江道：「看來森先生對你說了很多我的事情。」
花江搖了搖頭：「森先生說的不多，你是我的考題。我大概用了三天的時間，才勉強解開的考題。」
「告訴我你很聰明的是中也先生，告訴我你很厲害的是芥川君。」
花江數著，「紅葉姐讓我小心你，森先生對你是十足忌憚。」
太宰治仿佛很久沒有聽見別人這麼誇獎他了，他笑眯眯地，大有一副你繼續誇，我繼續聽的意思。
花江道：「每個人對你的態度都不一樣，唯一共同的，大約就是對你實力的認可。」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花江認真道，「『哥哥』，你擁有的、令港黑都萬分忌憚的秘密到底是什麼？」
「單純只是港黑的犯罪記錄嗎？」
她微笑道：「我不太相信。」
太宰治同樣溫柔地注視著她，玩鬧說：「唉？為什麼不信呢。我知道太多港黑的秘密，所以，你要想辦法，好讓我永遠不會開口泄露這些秘密。」
「森先生應該是這麼說的吧。」
花江點了點頭：「但我覺得不會這麼簡單。」
太宰治忍不住眯起了眼，他笑了一聲：「不信任首領呀。」
「『妹妹』，你這可是危險的信號。」
花江不以為意，她禮貌道：「不必擔心，我不會背叛港黑。我只是單純的在表達我的困惑而已。」
「就好像你因為困惑，主動將自己送進這裡一樣。」
被一針見血地指出了目的，太宰治倒也不慌不忙。
直到花江問道：「您就沒有想過，深入虎穴有可能會成為自投羅網嗎？」
「要知道，不管你到底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只需要將你永久的關在這座地牢內——」花江琥珀色的眼眸微閃，「就等於秘密是安全的，你也是安全的。」
太宰治聞言，忍不住哈哈哈笑出了聲。
他歪了歪頭，問了花江一句：「你認為他們會將我關起來嗎？」
花江：「我會盡力而為。」
太宰治溫柔道：「嗯，很好的願望，只可惜你來的晚了一點。如果你現在已經是港黑的干部，我今天的舉動大概算是冒險。」他靠著牆壁上，有些懶洋洋地，微挑著眉對花江道：「只可惜現在你不是。」
這麼說完，他略側耳聽了一瞬，開口道：「會議是不是也該開始了？」
這麼說著，他向花江伸出了邀請：「不如來賭一局吧，妹妹。」
太宰治眸色微閃：「我賭會議的結果，是你將要親手替我解開鎖鏈，甚至送我離開。」
花江抬眸：「是嗎，或許森先生會想要我的看法，讓我一同參與了會議呢？」
太宰治看向花江，就像已經看透了她一樣。
他溫柔道：「如果你真的有把握，能讓干部會議的結果如你所願的話，你為什麼還要坐的離我那麼遠？」
「你在害怕我嗎？」俊美的青年聲音略沉，卻含著笑聲，「這可讓我有些難過了。」
「明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還很熱情地在照顧我。」
花江面色一變，她正欲分辯，已有港口黑手黨來通傳了森鷗外的口令。
「太宰先生，首領有請。」
「啊，我明白了。」
「啊，我明白了。」
牢內響起了兩聲應答。
花江面帶薄怒地回頭瞪了太宰治一眼，被關著的男人卻只是噗噗的笑，極為無辜道：「我以為他在叫我啊？」
花江：「……」你分明是故意的！
她氣呼呼地邁上了台階，走了不過一步，又對港黑成員溫聲道：「以後還是叫我太宰小姐吧。」
港黑成員「啊？」了一聲，花江惱怒道：「至少在他在的時候！」
說著她還回頭瞪了一眼，意為：有本事你應一聲太宰小姐！
太宰治：也不是不行？
花江：「……」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提到我前任，大家都是這個態度了。在踩線這點上，我前任真的是天賦異稟。
她轉身離開，太宰治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青年漫不經心道：「要賭嗎，我輸了，我就什麼也不做的留在港黑。如果你輸了——」
花江：「——如果我輸了，你就是『哥哥』。」
太宰治唇角笑意逾深。
他一字一頓道：「成交。」
花江受命離開地牢，前往干部會議。
她推開門的時候，門內氣氛有些緊張，顯然是會議陷入了僵局。
見到她進來了，新任的干部a十分不滿，他道：「這是干部會議，你叫游擊部隊的家伙來做什麼！這裡又不需要打掃屍體的狗！」
花江：「……」這人好沒有禮貌。
尾崎紅葉聞言皺眉，她冷聲道：「a先生，還請你注意你的措辭。游擊部隊是只屬於首領的，你沒有資格過問。」
a冷笑道：「我當然不會過問，如果不是您非要留下太宰治的話。」
這麼說著，他又看向森鷗外，據理力爭道：「太宰治手上有著能將我們送進監獄幾百年的證據！怎麼可以在沒有抓住他線人的情況下，單獨把他抓進來！萬一他的線人狗急跳牆，遞交了證據該怎麼辦！我交納如此高昂的費用，可不是為了替人坐牢的！」
森鷗外理解a的焦躁。
他能成為干部，全因其捐贈的大筆財產。他與港黑的關系是互利互惠，他提供錢財，港黑提供保護與便利。說句實在的話，比起黑手黨，他更像個商人。商人是絕不會做利空的買賣的，類似於會使得他血本無歸的危機，他是無論如何都要按死在萌芽中。
「太宰治太危險了。」a皺眉道，「港黑不是追捕了他兩年都毫無結果嗎。這次他被捕，怎麼能判斷他不是故意的？這個人，既然已經離開了港黑，就應該將他牢牢拒之門外，不要再與他有所牽扯！」
尾崎紅葉反駁：「但他手裡握著的秘密永遠在威脅港黑。將他放走，無疑是縱虎歸山！」
眼見尾崎紅葉還用上了成語。a嗤笑了一聲，說道：「尾崎干部是擔心縱虎歸山，還是想要將他再拉回港黑做回干部啊。我可是聽說過的，這家伙從前受過你不少照顧，你們關系很不錯。」
「你別是有自己的私心，想要他回來吧？」
尾崎紅葉被對方輕慢的態度激怒。
她道：「你這個家伙——」
「好了，到此為止。」森鷗外冷酷地打斷了兩人。
他說：「既然你們兩人各有看法，不如來聽聽第三人的。」
森鷗外看向花江：「你應該也見過太宰治了，如何，什麼感覺？」
花江遲疑片刻，開口道：「很危險，是個看不透的家伙。」
森鷗外頷首，他微笑著道：「那麼，你認為對於被芥川『意外』帶回的太宰治，應該怎麼處理？」
花江：「……」
花江看向了會議室內的兩人，a看起來神情焦慮，對於森鷗外要聽取她意見的看法頗為不贊同。尾崎紅葉倒是冷靜了下來，她在等她的答案。
花江緩緩開口：「關起來，留著命。為了他的安全，他的線人應該不敢輕易將『秘密』揭發，畢竟這東西一旦揭開，就意味著太宰治再無底牌了。」
「將太宰治永遠關在港黑裡，從某種程度來說，就是讓秘密永久的沉寂。」
「什麼？」a皺眉，「是敢確定嗎。還是只是猜測？」
花江回答道：「猜測。畢竟太宰治是個很難琢磨的人，如果他交付線索的對像，並不在意他的性命。那麼我們關著他的行為，一樣會引得秘密暴露。」
「所以我說了放人！這可不是能用來賭的籌碼！」a對森鷗外道，「首領大人，我相信您一定能理解我的隱憂——」
森鷗外讓他暫時閉嘴。
他盯著花江問：「如果我要放了他呢？」
花江：「……」
花江深吸了口氣，她道：「會有危險，我的危險。」
森鷗外慢聲道：「我相信你。」
花江深深地看了森鷗外一眼，她欠身道：「我明白了。」
話必，她向眾人鞠躬告辭，離開了會議室。
會議室內，a還在試圖說服森鷗外：「森大人，請您，如果需要，我可以捐贈更多的財產，只是您要明白，任何的財產，它都——」
森鷗外溫和道：「啊，我當然是為您考慮的。請放心吧，我們不會把他關在這裡，您的聲名更重要。」
a顯然松了口氣，他贊美了森鷗外兩句什麼，又頗為挑釁的看向尾崎紅葉。
尾崎紅葉一言未發。
花江回到了地牢。
太宰治好整以暇等著她。
花江面無表情，她對守衛道：「給我鑰匙。」
守衛：「？」
但因為開口的人是花江，他也只好照做。花江道：「你可以走了。」
守衛遲疑，花江強調：「立刻，還有地牢外的人，讓他們都走。」
守衛無法，只得聽命行事。
花江握著鑰匙等了一會兒，確定所有人都離開了，方才走近了去，捏著鑰匙要解開太宰治的手銬。
太宰治要比她高很多，為了夠到鎖眼，她不得不踮起腳尖。
鑰匙插進了鎖眼裡，青年在她的耳邊輕笑。
花江的臉生理性的燥紅，她屏著呼吸，好不容易扭開了鎖眼，正要去解開第二個。對方的左手打了個響指，她明明還沒有去解開的鎖應聲而開。
花江：「……」
太宰治笑眯眯道：「總不好讓小小姐太辛苦了。」
他這麼說著，獲得自由的雙手一只抱住了花江的腰，另一只就像是變魔術一般，摘下了自己大衣上的幾枚扣子。
花江經歷過梶井基次郎的自作炸彈，雖然這幾枚扣子看起來實在不像炸彈，但瞧著太宰治指尖的動作，她還是忍不住睜大了眼！
花江：「你什麼時候——」
太宰治道：「什麼時候？一開始吧。」他瞧著花江神情愉快，「不是說了嗎，輸了我就是哥哥。」
「雖然我沒什麼經驗，好歹現在工作的場所有一對參考。」
「高興吧！」太宰治砸下手中的異能炸彈，對花江笑容燦爛，「哥哥帶你回家！」
第30章
港黑遭遇了敵襲, 地牢受損嚴重。
不僅是地牢受損嚴重，地牢中原本關押著的太宰治、連同當時去釋放他的花江, 都消失在地牢的廢墟裡了。
「這不可能是太宰治的手段，應該別人擄走了她。」
為了避免港黑再與太宰治衝突, 從森鷗外處爭得了此事負責權的干部a斬釘截鐵, 「那家伙的能力不是異能無效化嗎？又不是鋼鐵無傷。」
「這麼大的爆炸，他難道不怕傷到自身嗎？」
聽到他的判斷, 下屬遲疑片刻，稟報說：「如果炸彈本身是異能的話——」
「那就更不可能了！」
「他的異能是接觸無效化，異能炸彈在他的手上根本無法爆炸。難道你還要說，他是找了方法，能夠使用異能炸彈了嗎？」a頗為嘲諷, 「說到這個——」
他回頭瞥向了芥川龍之介：「人是首領直屬的游擊部隊抓回來的。他身上到底有沒有帶這種危險的物品, 應該是抓捕他的人最清楚。」
港黑干部a盯著芥川龍之介，嘴角勾起一抹頗為不屑的弧度：「怎麼樣，芥川。你抓他回來的時候，他身上有任何武器嗎？」
芥川龍之介根本沒有理會他。
他站在一片廢墟中, 身著漆黑外套。
在一眾荷槍實彈的武裝部隊中，他看起來過於瘦弱, 甚至因為地牢的揚塵而忍不住握拳低咳了兩聲。
咳嗽之後，他看向爆炸的「專家」, 淡聲問：「如何，有看出什麼嗎？」
梶井基次郎蹲在爆炸的中心，他已經做完了初步的勘探。聽見芥川問話, 也罕見地並未和他抬杠，而是配合回答：「是爆炸。」
這麼說，他還有些嚴肅：「要達到這樣的效果，容易藏在身上的『小』炸彈可做不到。」
芥川龍之介：「異能？」
梶井基次郎站了起來，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塵，頷首道：「是最高的可能。」
芥川表示他心裡有數了。
見著游擊部隊的家伙們如若無人地自說自話，作為港黑的新進干部，a顯然十分記恨。
他冷聲道：「芥川，你是在無視我嗎？」
「你要違抗我？」
芥川龍之介已經從地牢裡得到了全部的信息，他聞言，回頭向a行禮。
游擊部隊的副隊長在禮貌上從挑不出毛病。
他恭敬道：「不，a大人。如您所言太宰治被抓之時，身上的確什麼也沒有攜帶。這一點游擊部隊可以擔保。」
「您的推論沒有錯。」
a聞聲不僅沒有消火，反而越發惱怒。
他皺眉道：「你在敷衍我嗎？你帶來的這個家伙，他發現什麼了吧！你不應該告訴我嗎？」
芥川回頭看了一眼梶井基次郎，這個連中原中也都不怎麼在乎的家伙雙手枕在腦後，護目鏡後的眼睛似乎還在譴責芥川，線索都到手了怎麼還在這裡待這麼久。
芥川：「……」
芥川回頭應付a，他道：「不，他發現的東西不值一提。」
「他只是確認了這場爆炸極可能是異能引起而已，而這一點和您的推論無疑是相悖的。」
芥川龍之介緩聲道：「地牢的看守是有您的部隊負責的。如果太宰治沒有使用特別的手段引爆異能炸彈的話，那只可能是地牢內潛進了他的同伙。」
聽到這裡，a的臉色微變，他說：「好大的膽子，你在指責我失職嗎，芥川！」
芥川龍之介恭恭敬敬：「在下不敢。」
他隨口道：「只是提出一種可能罷了。」
「正如地牢是由您的部下看管，除您之外沒有人可以對它有所置喙——」
芥川龍之介慢慢直起了身，他深色的瞳孔如同漆黑的利刃一般仿佛在一瞬間割斷了a的喉嚨。
這位干部忍不住蹙眉，對芥川龍之介生起敵意。
而芥川龍之介卻仍毫無所動，他站的筆直，游擊部隊皆在台階之上聽命。他帶來的那名奇怪的棕發男人，正拋著一枚檸檬狀的炸彈、若有似無地看過來。
——游擊部隊皆為他的刀刃。
而此刻、暫被交付這把刀刃的狂犬略抬了眼，對他的「上級」道：「游擊部隊是直屬於首領的，在下無意冒犯，為了您的忠誠，您還是少與游擊部隊相關較好。」
「另外，容我提醒。首領的命令是要找回太宰大人，無論劫獄人是否為同時消失的太宰治。接下了任務的您，都必須找回她。」
「這是首領的命令。」
說罷，他向a微微一致禮，轉身的掀起的風揚起了他漆黑外套的一角。
冰冷、殘酷、不近人情。
——就像他身後此時的游擊部隊。
「可惡……芥川龍之介嗎，早晚有一天——」
a眉頭緊皺，低喃了什麼。眼不見心為淨的家伙們離開後，地牢一下就顯得空曠了起來。他一揮手，對著自己的下屬吩咐道，「繼續查找有可能的線索！不管這事到底是誰做的，他要逃脫肯定會有暗道。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逃脫的路線！」
這倒是真的。
地牢的門一直被牢牢看守，如果想要離開，就只能從裡破出一條道了。
爆炸的目的，或許就是為了隱藏這條通道，只要找到這條通道——也就不愁知道對方逃往了哪裡！
地牢之外，游擊部隊來到了港黑之外。
芥川龍之介看著港黑外依然金黃的落日，對身邊的人吩咐道：「盯住a的人，如有異動，及時彙報。」
花江不在，芥川龍之介就是游擊部隊的主人。眾人領命行事，唯有梶井基次郎若有所思。
他看向芥川道：「你不認為是太宰治綁走了我的太宰小姐嗎？」
芥川聽著他滑稽的稱呼忍不住蹙眉，半晌道：「雖然我不願意承認。但她……的確很強。即便是太宰先生，想要在港黑裡輕而易舉地、毫無痕跡地帶走她也沒那麼容易。」
「你是爆破的專家，在細小的異常和細節，都應該能發現。如果連你都看不出更多的線索——那麼只有一種可能。」
芥川龍之介咳嗽了兩聲，慢聲道：「她沒有反抗，也沒想要給我們留下線索。」
梶井聞言挑眉，他道：「哦，看不出來，你竟然也挺聰明的？」
「不錯。我也這麼想。」他的神情要比在地牢內輕松多了，「太宰大人從不是個會使人平添擔心的孩子。今天的事情，一定在她的預計之內，否則她不會什麼信號都不留下。」
梶井肯定道：「什麼都不留，就是不動如山。啊，我知道的、我了解她的意思，當然會遵守啦。」
他看向芥川龍之介：「你也是這麼看的吧，畢竟，你跟隨她也有些日子了。」
芥川：「什、什麼？」
他臉上露出了一瞬間的驚愕，不過很快就藏了下去。
梶井見狀狐疑道：「你沒有派人直接出去搜查，難道不是因為這個嗎？」
芥川：……我其實是擔心a發瘋對太宰先生下手。
不過——
「不動如山是個不錯的詞語。這個詞語我也教給夢野君了，還你有空替我檢查一下他學的怎麼樣。」
芥川猛地反應了過來。
不動如山。
如果她的意思是不動如山，那麼早在去見太宰之前，她就已經預計到現在的結果了嗎？
那麼，她對游擊部隊下達的命令——
「糟了。」芥川低聲道，「太宰大人失蹤的事情，有避開q嗎？」
梶井基次郎茫然：「避開誰？」
芥川猛地往港黑的大樓內跑去——
如果q找不見花江，又問道了地牢、碰見a的話！！
芥川的後背驚出了冷汗。
如今太宰治不在港黑，花江又處於消失狀態。在這個關口q如果暴走，簡直就是毀滅港黑的前兆！
她明明交代了——
她明明那麼重視地交代要檢查q——
芥川的瞳孔幾乎沁出血色。
在二樓，他遇見了牽起了q的手，攔住了q的步伐，要將他重新帶回去的尾崎紅葉。
尾崎紅葉自上而下地看著他，慢聲道：「反應還是太慢了點啊，芥川。」
她的眸光冰冷：「她將這麼重要的事情交代在了你的身上，你差點就辜負了她的信賴。」
「我——」芥川扶著扶手，大口的喘著氣，他試圖說話，卻被紊亂的氣息先嗆的咳嗽。
他這麼一頓狼狽的咳嗽，可讓q看了個笑話。
q笑眯眯道：「怎麼啦，芥川，你看起來可真夠狼狽的呀？」
芥川龍之介繃緊了神經，他沒有開口。
尾崎紅葉看著他，又松了些態度，溫和道：「不過你也還算沒有徹底讓她失望。好了，剩下的事，由你來告訴夢野君吧，你說比我說要更會讓他信任。」
夢野久作看了看尾崎紅葉，又看向了芥川龍之介。
他頗為不滿道：「怎麼了？」
芥川龍之介盯著q，半晌後說：「她出差了。」
夢野久作「啊」了一聲，說：「我知道呀，姐姐昨天就和我提過了。」
芥川龍之介冷硬道：「她讓我負責她不在期間，你的功課檢查。」
一提到功課檢查。
q的眼睛就瞪大了！
比起作業和學習的可怕，追問芥川龍之介和尾崎紅葉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他有些心虛：「我、我有按時學習的呀。」
芥川龍之介：「那請讓在下檢查。」
q：「……」
q拉著尾崎紅葉的手，可憐巴巴說：「我們回去吧，我覺得玩游戲也很有意思，我們去玩游戲吧。」
尾崎紅葉掩唇輕笑：「好呀，只是，游戲結束後，還是要補功課哦。不然太宰回來了，會不高興的。」
q垂頭喪氣，他道：「好吧，我知道啦。」
他被尾崎紅葉順利的、沒有發生任何異常的帶了回去。
芥川龍之介松了口氣。
他再握緊拳頭，才發現掌心都是冷汗。
芥川：那女人，就不能把命令說的清楚一些嗎！這麼重要的事情，如果我沒有反應過來——
——「她信賴你呢芥川。」
芥川龍之介握緊的拳頭又松開。
「嘖……」有人低聲道。
「真是個麻煩的上司。」
a的下屬最終在廢墟中翻到了隱藏著的通道。
只是這通道已經被爆炸落下的石塊堵死，一時半會兒，根本進不去。
a指揮道：「情報部一定有大樓原本的設計圖紙，去從情報部拿，找到之後，立刻往出口方向追擊！」
眾人領命。情報部似乎一早也已經被尾崎紅葉交代過，對於a的動作極為配合。不過十分鐘，一行人已經衝出了港黑的大樓，往海邊去了。
游擊部隊的人將事情向芥川龍之介報告，問他是否需要跟上。
芥川龍之介面無表情道：「不必了。事關那兩位自身的興致，不去打擾，才是最佳。」
游擊部隊待命。
a的下屬傾巢而出。
就在這時，早已和太宰治來到海邊的花江，被對方拉著去了靠近港黑方向的商場。
花江一怔，不免問：「去那兒做什麼，那裡離港黑那麼近，你真的想要帶我逃跑嗎？」
在這一點上太宰治是真心實意，他把花江拉進了商場，同時對她說：「你存在港黑一天，港黑就有足夠的退路來攻擊武裝偵探社。只有讓他們暫時的失去你，森先生才會投鼠忌器，不會貿然與武裝偵探社為敵。」
「啊，草莓大福！找到了，亂步先生說的應該就是這家店了！」
太宰治拉著花江大步走了過去，花江跟在身後，忍不住順著他的前一句問：
「這麼說，你抓我，還是為了保護同伴。」
太宰治豎起一指，笑道：「互利互惠。你離開港黑對我有利，同時我也對你很感興趣。」
他忽然湊的極盡，鼻尖幾乎要碰到花江。
青年鳶色的眼眸裡滿是冰冷的試探，他含著笑意道：「你是『什麼』，對於這一點，我可是太感興趣了。」
花江伸出一手直接打在他的臉上，將他那張漂亮的臉給推開。
她面無表情道：「我是什麼？我是港黑的太宰，是被你綁走的『妹妹』。」
太宰噯了一聲，委委屈屈道：「你還記得履行賭約就好，打哥哥臉是妹妹該做的嗎？」
「好疼呀！」他把臉又湊了過來，「你不該安慰一下嗎？」
花江：「……」
花江正要說不要鬧了，商場的店員也說道：「是呀小姑娘，你哥哥看起來身上好像還有傷，對他好一些嘛。」
太宰治深以為然，不住點頭。
花江：「……」
花江露出了笑臉，她挽上了太宰治的胳膊，非常親昵地靠上了對方的肩膀。太宰治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做，身體略微僵硬了一瞬。
花江卻不在乎。
她非常溫柔地伸手，替太宰治擦去了臉上因為爆炸沾著一點灰塵。在對方下意識閉起了一只眼睛時，對店員道：「您說的對，我也該習慣了。哥哥天天纏著我，說不許我離開什麼的，不應該生氣的。」
店員：「……？」
太宰：「……」
花江可愛又信賴地凝視著他：「哥哥，我會陪著你的，所以，讓我叫芥川君一起來吧。不要總是欺負他嘛。」
聽懂花江言下之意的太宰：「嗯？這恐怕不行——」
店員：「……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
他再次看向太宰治的視線充滿了譴責：「你在對你妹妹灌輸什麼可怕的思想？你是那種、就是網路上常說的那種『變態哥哥』嗎？」
「趁著妹妹年紀小，哄她不懂事？」
「人渣啊！」店員鄙視道，「你身上的傷口，不是你父母打出來的吧！」
太宰：「……」
他非常爽快的道：「她先喜歡我的！」
「至於傷口。」他看著手腕上的繃帶憂傷道，「為了保護她呀。」
說著他還噓了一聲，瞥了花江一眼，尤為慎重。他飛快小心：「不要刺激她啊。」
花江：「！」可惡，設定被鑽漏了！
店員：「？？？」
他看了看花江，又看了看太宰治，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觀好像遭遇了洗禮。
太宰治這時候說：「十二份草莓大幅，謝謝。」
店員有些恍惚的給太宰打包了食物，食物遞給了太宰，花江付了錢。
他看著這對怎麼看怎麼令人覺得奇怪的「兄妹」，正琢磨著到底要不要報警，該救的是哥哥還是妹妹，還是兩個都不該救的時候——
商場外一陣喧鬧引起了眾人的驚覺，他也看了過去。
「那是——港口黑手黨吧。」店員有些害怕，「他們怎麼出動了，有什麼大事嗎？」
太宰已經從草莓大福裡取了一份給花江，也拿了一份給自己。
太宰治吃著零食，回頭瞥了一眼那些直衝海岸過去的港黑人員，隨口道：「誰知道呢，可能有要緊的逃犯吧。」
花江順口接道：「海邊有港口嘛，這麼急，大概是害怕犯人從港口溜走吧。」
店主深以為然。
他正要發表自己的看法，突然發現這兩個人身上其實挺狼狽的。
黑色與卡其色都不是很容易顯髒的顏色，所以店主第一時間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兩人身上灰塵撲撲。
「你、你們……」
花江聞言，她抬頭溫柔地笑了笑：「我們只是遇見了一點小分歧，現在分歧已經解決啦。」
太宰治看了會兒港黑的追捕人員，回頭對她道：「我們從『後巷』回家吧。」
花江鞠躬向店主道別，跟上太宰治卻說：「『後巷』太慢了吧，『四角』吧。」
「唉，哥哥可是為你考慮，走四角，你可以嗎？」
「比起擔心我，還是擔心你自己吧。走後巷，你走得動嗎？」
兩人漸漸從商場的而另一個出口離開了。
店主看著他們倆的背影，半晌憋出來：「這分歧，不像是解決的樣子啊？」
於此同時。
橫濱港口。
「布下人手，實時監控！」a神色警惕，「記著，如果挾持著她過來的真是太宰治——港黑的秘密不能暴露，不可與他為敵。不要去追捕他，這是命令。」
他看著幾乎要把港口布成鐵桶的成員，眼露滿意。
「至於被挾持的——」
鉑金發色的男人眸光閃爍，遺憾道：「如果歹徒窮凶極惡，我們也只能選擇最佳方案。」
「以最美的寶石，為她哀悼吧。」
第31章
花江被牽著手, 從港口黑手黨與其他組織的地盤混亂區穿行，走過無人看管的巷道, 向城市的更昏暗處邁進。
這些小路，她都只是提前在港黑的資料中了解過, 倒不曾真正的踏入。如今走在其中, 踐踏著髒污的積水，身前拉著她的人是身著卡其色風衣、在這無邊無際地黑夜裡, 依然能夠略彎著嘴角，哼聲歌唱的男人。
他的心情從花江看見他起就一直不錯，就像此刻，花江因為在觀察他而忽略了腳下，他也會放慢些腳步, 提醒道：
「小心, 要跨過去。」
花江依言跨過了積水，同樣對他說：「往右，前方有等待中的械鬥。」
明明什麼聲音都沒有，太宰治的目光掃過了前方渾濁的有些不可思議的水坑, 忍不住彎唇笑了笑，也如花江所言般略微調整了路線, 向右走去。
他們迎著蒼藍色的月光，像穿著新衣的孩子一樣, 避開了所有的混亂，悠閑的邁步在無人相問的區域裡。
太宰治哼著歌，花江安靜地聽了一會兒, 說道：「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歌曲，太奇怪了，歌詞是你改的嗎？」
太宰治聞言回頭看了花江一會兒，非常認真道：「沒有哦，這可是真正的傑作呢！我覺得，這首歌曲的創作者，一定是真正傑出者，你不覺得『一個人是無法殉情的~』，這歌詞寫得好極了嗎？」
花江看著他，半晌道：「你認真的嗎？」
太宰治非常認真。
花江：「……」文化課常年前三，作文常常滿分的文科系選手忍不住了。
她緩聲道：「孤影難涼，凄凄寄情，請君勿惜身，願與化連理。」她忍不住看著這位本應該是「文豪」的前黑手黨，現偵探道：「哥哥，你讀書讀到幾年級？」
「國中有沒有能畢業？」
太宰治似是完全沒有想到她會問出這樣的問題，鳶色的眼中竟也有一瞬的停駐。
片刻後，他笑了起來，認真地想了想，對花江說：「我十五歲加入的港口黑手黨，教育基本靠自學，能算作老師的存在……應該就只有森先生了。他作為前軍醫，文化素養應該還可以。」
「不過，畢業證書的確沒有。」
花江握著他的手忍不住微動。
太宰治牽著她，溫柔說：「但你也沒讀完國中啊？難道森先生還會送你上學？」
被正戳中心的花江。
對哦，到這個世界後，她沒有去上學了！雖、雖然就算是上學也是第三次讀國中了，但、但這個年紀不上學就是讓人覺得好奇怪啊！
花江差點就要說出「回去就要讓森先生安排q讀書，在苦不能苦孩子」。考慮到芥川龍之介的思維方式以及太宰治的歌詞欣賞水平——她真的不能信賴港黑內部教育的質量！
她面無表情著，太宰治已經饒有興致道：「在想回去後要讓q去上學嗎？」
花江聞言看了太宰一眼，同樣回敬道：「你現在是不是很想知道，我打算用什麼手段回去？」
太宰治坦然頷首：「我很好奇。」
「你放棄了港黑所有能為你提供支援的力量，甚至放棄了對我的脅迫。」太宰治真的有點好奇，「在放棄了所有的優勢、幾乎是將自己關進了監牢的你，還有什麼未動的棋子嗎？」
「他在哪兒，你要怎麼安排他動？」
太宰說著自己困惑：「願意給我解釋嗎？」
花江道：「猜到的事情就不要讓我解釋了，這很無趣。比起問我這些，哥哥不如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走出了混亂區，跟著太宰向著根本不是前往武裝偵探社的方向走著的花江慢慢停下了腳步。
她說：「你反抗了社長的命令，拒絕將我帶回武裝偵探社是為了什麼？」
月光下，嬌小的女孩仰著漂亮的面孔，琥珀色的眼睛同樣看著他。
「武裝偵探社的社長，亂步先生說過，他是個完美的人。那麼合理推斷——在我發出信件後，他會直接拒絕『交出你』的提議，你為了偵探社的安全考慮，會將我所有的情況全部告知對方，同時獲得針對我的行動許可。」
「不過我的信息太少，要讓他同意你犯險，我的身份必須足夠重量。初次見面，你從中也先生那兒驗證了港黑對我的安排。所以，在決定行動之時，你已經決定了配合港黑營造出的、我『妹妹』的身份。」
「因為港黑為此已經杜擬了相當多的證據，這個身份既夠分量又輕易能使人相信。」
「只是有一個麻煩的地方。他是個完美的好人，所以——你一定應允了他『帶我回來』。」
「可你如今卻沒有這麼做。」
花江是真心實意的困惑，「偵探社社長的命令應該也是絕對的吧，違反是會遭到懲罰的。我的表現，到底是哪裡冒犯了你，讓你覺得危險，以至於寧可違背社長的命令，也要將我從偵探社隔離？」
「明明你也說過，只要抓住了我，森先生便不會冒動——我是挾制游擊部隊的核心，你應該明白看守我的人越多才越好，為什麼還要將我單獨看押？」
太宰治溫柔地看著她。
「不錯，你很配合了。就像我說的，你甚至主動放棄了自己所有可用的武器。只是——刺蝟或許危險，但自己將刺扒光的刺蝟，卻反會令人忌憚。」
「你在策劃什麼？有什麼事情，是你在港口黑手黨不能做到，在武裝偵探社方能做到的？」
「雖然這麼說有些奇怪。」太宰治輕松愉快道，「我的確『不知道』。」
「你的信息太少了，即便入侵了港黑的資料庫，能得到的信息還是僅有只言片語。」太宰治道，「就像我之前問的，你是誰，你來自哪裡，你真正的目的是什麼——這些對於橫濱而言，都是空白。」
「就像是異客，一位憑空出現的、帶著溫度的孤影。」
這麼溫柔地說著，太宰治又忽然想起重要的事，笑眯眯的啊了一聲，補充道：「森先生好像還抹去了一項與你有關的通緝令，他動手太快了，以至於我即便拜托了朋友，也沒法知道具體的情況，只好托人去信息的發源地意大利碰碰運氣。然而此刻，有關你的信息缺失是現實，推斷出的結果就有太多可能，無法精確。」
「而這些——」
太宰治慢條斯理著，花江了然頷首，接口道：「——會讓沒有刺的刺蝟，比起投誠，看起來更像誘餌。」
她點了點頭：「我記下了，下次會改進。」
太宰治睜著眼，他頗為無語地看了花江一會兒，方才說：「就這樣啊？」
花江思考道：「嗯！人都是在失敗中進步的，一次疏忽不可怕，下次改進就行了。」她向太宰治露出燦爛的笑容：「第二次不會失敗的，相信我！」
太宰治被她這樣的自信給弄樂了，他眨了眨眼睛，故意道：「這麼自信呀。讓我來猜猜，和你來武偵的目的有關？可惜了，我不會放你進去的。」
「不過沒關系。」他看起來對兄妹游戲尚且沒有失去興趣，「哥哥會照顧你！」
花江未置可否，甚至她似乎根本不在意這個目的是否會被猜到。
這次換她拉起了太宰治的手。
比起她的手掌，青年裹著繃帶的手指要更涼一些。
他穿衣服，可比她要少。
花江想：中也先生見到這位太宰先生的穿著，就不應該再批評她的穿著。好歹她還穿著一件馬甲呢，對方的卡其色風衣，薄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破了。
是窮的嗎？
是窮的吧。
身著名牌的花江微微嘆了口氣，向太宰治為她選的臨時據點投向了沉默的視線。
那是一棟破舊的小樓。
甚至不知道裡面的家具是否還是使用。
想到港黑窗明幾亮的大樓，想到組織給配的房間，再想到中也先生給的黑卡。
花江有那麼一瞬，在心裡感恩道：被港黑撿到真是太好了！
太宰治兩步上前就要打開屋子，他甚至沒有帶鑰匙，直接用一根鋼絲捅開了門鎖。
花江見過他響指開手銬，對這現像見怪不怪了。
眼見太宰治開了門，門內也是黑漆漆的一片，花江站在原地沒有動。
太宰歪了歪頭，他問：「怎麼啦。一個好妹妹，不應該這麼晚了還要待在門外不回『家』哦？」
花江看著太宰慢慢道：「家當然要回，只是——」
她沉默了。
太宰見她這樣，忍不住輕笑。
他煞有介事地想了想，拳頭擊掌，了然道：「我明白了！是近鄉情怯嗎？需不需要哥哥抱抱你？」
「嘛，雖然屋子很陌生。但兄長的懷抱總是熟悉的，來吧。」他非常大度的張開了自己的懷抱，「讓我來給你些安全感！」
花江抬眸看著他，友善提醒：「我勸你不要。」
太宰治在試探花江這件事上樂此不疲。
他都已經開始演了，怎麼可以讓花江不進入角色。
他托著下巴思考了片刻，嗯嗯了兩聲，又原來如此了一聲。
恍然大悟的太宰治打了個響指：「我明白了！抱抱不夠！那要親親嗎？」
花江：「……」
花江嘆了口氣。
她不忍目睹地閉上了眼。
太宰治：「？」
這個反應不太對啊？
他意識了過來，難道——
他意識了過來，剛回頭向右方看去，飽含憤怒的正義鐵拳已然駕到！！
國木田獨步一拳直接將自己的現任搭檔給打進了地下。
他忍無可忍的一腳踩在了太宰治軟綿綿的腰上，憤怒道：「你這個人渣啊，你在對未成年的小女孩做什麼！！」
「那不是你親妹妹嗎！？」
太宰治艱難地伸出一只手：「……」
然後在國木田毫不留情又一腳下，吐出了一只白色的小小靈魂。
小小靈魂掙扎：「不、國木田怎麼會猜到是妹妹，你明明——」
國木田推了推眼鏡，咬牙切齒：「社長都告訴我們了！寫信的人是你的妹妹，那是求救信！你要去救她！」
「我說啊太宰，我們不是你的同伴嗎，這麼重要的事情，你不通知我們幫忙就算了，你竟然還要把自己的妹妹丟在這種地方！你簡直、簡直——」
跟著來的宮澤賢治接口：「啊，這個我知道——禽獸不如！」
國木田：「你聽見了嗎！」
太宰治艱難地掙脫了出來，還沒來得及控訴，亂步已經先一步從地上撿起了自己的草莓大福。
對上太宰治的眼睛，亂步誠懇道歉：「社長命令我找到你，沒辦法了，太宰。」
太宰揉了揉頭發簡扼問：「求救信？」
亂步：「啊，關於這個，黑色的紙張上其實還有特殊墨水，只是被金色和夕陽的光線給徹底遮蓋了。如果在絕對昏暗的房間裡，用紫外線燈查看，就能夠看見。」
「直美發現了，她讀出了信背面的求救內容。嗯，這話加深了社長對你所言的信任，同時也命令我們要盡快找到你們。」
「因為求救信寫的真的很好嘛，情真意切，誰看了都要可憐。」
已經領教過花江文化課水平的太宰治深以為然，只是：「亂步先生，你當時應該發現了吧？」
太宰治笑眯眯地：「你沒說呢。」
亂步眯著眼嗯了一聲，他沒有反駁。
但是他理直氣壯道：「我為什麼要說？」
「我答應過朋友，要給她一個入職的機會。」
太宰治了然點頭，他笑了起來：「你說得對。」
他帶著笑意看向了花江。
花江已經在被同樣跟來的谷崎直美照顧了，見他看過來，也微微地向他笑。
她無聲開口道：
「（亂步先生的社長是個完美的人）」
「（你應允了帶我回來）」
「（第二次，我贏了）」
太宰治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來。
「啊。」他松快道，「嗯，被擺了一道，你進入武裝偵探社了。」
「我也會吸取經驗的。」他向花江並指敬了一禮，「第二次不會失敗，嗯？」
花江：不要學我！
谷崎直美注意道她在說話，有些好奇問：「你在說什麼？」
花江含笑道：「我在和哥哥說，以後要更多的、相信自己在同伴心中的重要性呀。」
「他們不是趨利避害的陌生人，而是些願為你蹈死不顧刀山火海的家伙們。」
「人類能為重要的事物所付出的犧牲，是令人難以預估與相信的。所以，相信它、信賴它，方才顯得『同伴』二字，尤為的可貴呀。」
第32章
凌晨三點。
密魯菲奧雷白魔咒第八部 隊隊長, 古羅·基西尼亞從拷問室走出。
拷問室裡的慘叫早已在半小時前便停下，可他還是尤不甘心地、又折磨了那可憐的、已經被割斷了聲帶的「犯人」又半個小時, 直到扣在牆壁上的家伙根本已經不能再用「人」來形容，他方才丟下了刑具, 用白色的絲絹仔細地、擦拭了自己手上的每一個角落, 又換上一副嶄新、整潔的眼鏡，離開了他的「工作間」。
出來後, 等候多時的下屬連忙將有關橫濱的最新消息遞了過去，在古羅翻閱文件的時候，同時彙報道：「和我們有所聯系的幾個組織，似乎行為太過張狂，惹怒了港口黑手黨, 在一夜內……被港口黑手黨傳說中的組合『雙黑』, 盡數除掉了。」
作為白蘭·傑索麾下直屬，古羅·基西尼亞有著極強的自尊。
乍然從下屬口中聽到恐懼的停頓，他的第一反應是懲戒呵斥，隨後才是詢問具體的情況。
他身側的隨從毫不猶豫給了惶恐的下屬一槍, 直接就打在他的耳朵上！
火辣辣地疼痛幾乎是在瞬間席卷了彙報者的神經，他忍不住捂著耳朵滿手鮮血的哀嚎起來, 而古羅·基西尼亞就是在這樣的哀嚎聲中，心情不佳的看完了手中的報告。
他將報告丟棄, 冷著表情道：「這是什麼東西，橫濱黑夜的『統治者』，無敵的『雙黑』？」
「白蘭大人派遣我們第八部 隊來到日本, 是為了讓你們向別人低頭的嗎？」
他冷嘲熱諷：「我看聽不懂命令的你，也不要耳朵這個東西。」
彙報人的左耳血流不止，但他也明白，這時候如果不回答，估計連命都會沒了。
他滿頭冷汗，努力克制著神經的鈍痛，凄慘道：「是的，是下屬的錯！港口黑手黨膽大包天，他們竟然動了我們埋下的人！」
這樣的回答讓古羅稍稍滿意了一點。
不過他再次看向資料時，眉梢仍然忍不住蹙起。
「一夜之間，全數毀滅，不留一個。」他一字一頓道，「白蘭大人提過，森鷗外是個值得注意的家伙，這樣的行動，倒也符合黑手黨的風格。」
「你收買的那些組織也是狂妄，我們畢竟還沒有正式進入橫濱。仗著與我密魯菲奧雷有了點關系，便迫不及待地挑釁原主，被原主的獵犬撕碎，倒也不奇怪。」
下屬忍著劇痛道：「大人認為，這是他們行事張狂惹怒了港黑黑手黨嗎？」
古羅理所當然：「還有別的理由嗎？」
「一夜之間全數盡毀，這需要多強的統籌能力，又需要多少人手。如果不是預先有了十足的准備，怎麼可能做到一擊得手。」古羅十分確定，「這幾個組織，有些是近日方才確定了與密魯菲奧雷合作關系的。港口黑手黨就算有相關情報，也來不及針對他們行動。」
「顯而易見，這是他們在治下。」
下屬不敢多言。
古羅又道：「當然，這裡頭或許有彭格列的影子，只是光憑這次行動可不足以佐證。白蘭大人日理萬機，他派遣我來日本，就是要我處理好並盛與橫濱這兩塊棘手的地方。」
「如今並盛已經隱入地下，唯剩港黑。我相信他們也不至於愚蠢到與密魯菲奧雷為敵。」
「另外，還有一個決定性的消息是你不知道的。」古羅漫不經心道，「關於摧毀了與密魯菲奧雷有關組織的事，港口黑手黨已經派出了干部，前往意大利親向白蘭大人致歉了。」
白魔咒的隊長十分不屑：「所謂的港口黑手黨，在我密魯菲奧雷面前，也不過只是群膽小鬼罷了。」
「那麼，您的意思，是要就此放過港口黑手黨嗎？」
「放過？」古羅扭曲的笑了兩聲，「怎麼可能。我只是說，這件事不是大事，沒必要將對方當成敵人而已。正因為不打算做敵人，所以這件事才有了另一重意義。」
古羅已有了完備的計劃，他慢慢道：「除掉了我密魯菲奧雷的眼線，光是一句道歉可不夠吧。怎麼說，也要再付出點鮮血灌溉我等的古利奇涅。」
古羅有些病態地笑了兩聲：「說起來，他們也夠機警，治下的第二天就派遣了干部前往總部。這下，倒換成我們得抓緊時間了。」
「在白蘭大人原諒他們前，我——該先去問責啊！」
橫濱今夜月色很好。
花江睡進了武裝偵探社的宿舍裡。
這是一棟也有些舊的了公寓。分給花江的那間尚且不錯，一廚一衛一臥，雖然和港黑給配的宿舍不能比，但這裡的每一處都能瞧見武裝偵探社成員的細心與溫暖。
被褥大概是今夜來的那位學生姐姐谷崎直美選的，看起來像是她的品味。
冰箱裡放著新鮮的飯團，這應該是那位宮澤弟弟准備的。
廚房裡的用具有精心挑選過，甚至裝著不同用具的櫃子上被細心的貼上了標簽，這樣的行為，顯然只有那位國木田先生做的來。
還有牆角的玩偶，衣櫃裡的連衣裙，以及擱在小幾上的一小袋零食和一套鏡子加梳子的旅行用具。
花江便明白了，她今夜見到的並不是偵探社的全員。
偵探社裡至少還有一名二十歲以上的、很會照顧人的大姐姐，以及另一位十八到二十左右的女性文員。
忙碌了一天也很累了。花江收拾了一下，便打算早點休息。
她抬手關了燈，卻沒有拉上窗簾。月光透過窗戶照在這間小小的臥室裡，給與它一寸光。大概是環境陌生的緣故，花江沒能立刻睡著。她睜著眼，百無聊賴地打量著屋裡的東西，無意間便又看見了牆角靠著的、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有些可怕又莫名滑稽的大型粉色兔子玩偶。
花江：……這個玩偶除了是兔子外，真的是很滑稽。
花江甚至不知道購買它的人到底是從而找到的、這麼一個只能用「介於滑稽和恐怖」之間來形容的布娃娃。粉色的玩偶的布料是用反光材質做成的，該是眼睛的地方卻縫著兩顆紅色的紐扣，嘴巴更絕了——一個兔子玩偶，它竟然不是三瓣嘴，而是一個大大的半彎弧！
哪裡有兔子的嘴能笑成半月彎弧的啦！
因為堆在牆角，兔子的頭歪著，身體也歪折著。送兔子的人似乎也知道它可能不受歡迎，所以比起那些擺放在顯眼位置的禮物，他放的很角落了。
只是……形狀太獨特，哪怕在角落，都還是能被人一眼看見，接受衝擊。
在日光燈下看的時候，這只兔子玩偶看起來還只是好笑，沒有光的時候，看起來就很詭異了。
花江躺在被子裡，和牆角的兔子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忍住，爬了起來去把粉紅色的兔子拖回自己的床邊。
詭異的東西，只要放在自己的身邊，時時抓著它，就一點也不嚇人了！
就在花江拖拽著兔子要重新回床鋪的時候，她的窗戶突然響了。
花江：「……」
花江低頭看自己懷裡兔子玩偶。
很好，兔子玩偶的四肢都軟綿綿地錘在地上呢，沒有蔓延出去敲窗的可能。
是風刮了樹枝嗎？
花江抱著兔子玩偶的手指緊了緊。
世上最恐怖的東西永遠是未知。
只要知道了，就不恐怖了！
花江抱緊了兔子。
她的視線凝在了窗沿上。
咚咚咚。
窗戶又傳來聲音了。
這一次花江看清楚了，讓窗戶響起的不是什麼被風刮動的樹枝，而是兩根屈起了指節的、在月光下顯得尤為蒼白可怕的伶仃手指。
花江：「……」
花江冷靜判斷：手指在窗戶上留下了痕跡，手指有溫度，好，是活物，不是「未知」。
沒問題，搞的定。
在第三次敲擊聲響起時，花江猛地推開了窗戶，高舉著巨大的玩偶就要狠狠推搡下去——
她對上了一雙顏色與她相似的眼睛。
太宰治站在梯子的最高處，正屈著手指要敲第四次，在敲之前，他對上了半個身子都探了出來，「凶神惡煞」的花江。面對這樣神經緊繃還要裝作無事的花江，太宰治忍不住噗哧笑出了聲，甚至還有臉在凌晨三點的月光下向她招了招手，神態輕松的打著招呼：「喲，妹妹，這麼晚還沒有睡嗎？」
花江：「……」有那麼一瞬，我真的好想把梯子推下去哦。
花江深呼吸好幾次，慢慢將抱著的兔子縮回了懷裡，她就這麼看著窗戶下站著的太宰治，問道：「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太宰治左右觀察了一下，確定沒有人注意這裡，方才雙手抱胸在寒風凜冽中哆嗦了一下，嘀咕說：「凌晨三點，好冷啊。」
花江：「……」
太宰治嘆息：「真的好冷哦，凌晨這麼冷嗎？」
花江：「……」
哪怕知道對方是裝的，可皮膚被夜風吹出的痕跡是真的。花江抱著兔子慢慢地側開了身，對他道：「……你進來再說吧。」
太宰治笑眯眯地扒著窗台：「哇，你這是在邀請我私會嗎？」
花江說：「哥哥，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劇本不適用兄妹的。」
太宰略微挑眉：「羅密歐與朱麗葉？」
花江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這個世界有沒有莎士比亞還需要查證，羅密歐與朱麗葉也未必人盡皆知。但她很快圓了過去，她道：「我從森先生那裡聽說的故事，說的是世仇之間的感情。」
太宰治扶著窗沿，輕松地跳了進來：「那不就是偵探社和港黑嗎？」
花江：「……」我竟然一時間無法反駁。
無法反駁就要跳過這個話題。
花江放下了兔子，先去關了窗戶，隨後單刀直入道：「你有什麼急事嗎？」
太宰治觀察了她的屋子一番，開口道：「也沒什麼急事，就是來看看你居住的環境。明天一早我大概就要接受社長的懲罰了，沒希望再見你。」
花江：「……沒什麼急事的話，不能走正門嗎，非要敲窗戶？」
說到這單，太宰治做了噓的動作。
「門前是有監控的。國木田禁止我靠近你，嗯，不過這當然難不倒我啦！」太宰治對於自己很滿意，「宿舍的後窗為了省錢就沒有裝監控！」
花江：恩情我記下了，謝謝您國木田先生。作為感謝，後窗的監控錢，等我回了港黑就打給你！
花江一邊想著，一邊覺得估計也是沒法再睡了。她去廚房熱了宮澤給的飯團，又泡了茶。
等她將夜宵端回臥室的時候，發現太宰治正戳著那只奇怪的兔子玩偶玩。看著兔子玩偶被戳的臉都變形了，花江有些不忍心，開口道：「不要欺負我的玩偶。」
聽到這話，太宰治挑眉道：「你的？」
花江道：「你送進了這裡，就是我的了。不過我還是要說——你對玩偶的審美好差啊！」
太宰治托著臉，他忍不住地笑。
像是花江為什麼會知道兔子是他送的這樣的話，他根本就不會問，他只是說：「唉，我以為你會不喜歡，丟掉或者扔一邊呢。畢竟——這種模樣的玩偶，我也找的很辛苦啊。」
花江：所以你是故意的嗎！故意找這樣的兔子給我！
花江默默從對方的手裡搶走了玩偶，藏在了自己的身後保護起來，同時控訴道：「沒這麼對妹妹的哥哥。」
太宰治「嗯」了一聲，又笑著說：「現在不就有了嗎？」
花江想了想，覺得也對，所以她拿起了手機。
太宰治見狀有些好奇，他問：「這個點，你要找誰？」
花江道：「國木田先生。他說過有困難就聯系他的。」
太宰治聞言，眼睛一瞬間睜大，在他開口之前，花江已經非常溫柔道：「現在也有這樣的妹妹了。」
太宰治：「……」
太宰治舉起雙手，誠懇道：「我錯了，原諒我吧？」
「下次給你買可愛的。」
花江合上了手機，仿佛剛在威脅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溫柔又端莊地說：「好——」
話沒說完，她手機響了。
太宰治以為她背信棄義，以眼神控訴。
花江也覺得奇怪，凌晨三點誰會找她。一看來點顯示，是中原中也。
花江連忙接了電話：「您好，中也先生，這個時候是有急事嗎？」
剛剛下了飛機落地的中原中也：「啊，抱歉，我忘了時差！」
電話那頭他嘖了一聲，立刻就要掛電話，花江連忙道：「沒關系的，正好我醒著。您是已經下飛機了嗎？最近意大利的治安不是很好，您在那邊還要多注意安全。」
「我的話，我在組織裡很安全，首領很照顧我，您不必擔心。」
太宰治聽著花江說話，對她無聲開口道：是中也？
花江猶豫一瞬，點了點頭。
她本以為以太宰治的性格應該會主動避開才對，結果這人鳶色的眼眸微閃，竟然露出了惡魔一樣的笑容。
花江心中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太宰治就大聲道：「中也——」
花江：「！」
她已經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話筒！
可電話那頭的中原中也看起來對太宰治的聲音非常敏感。
他說：「奇怪，我怎麼好像聽到了那條青鯖的聲音。不可能啊……」
花江整個人都慌了，太宰治還在悠閑向她手機打招呼：「好久——」
花江捂得住話筒，捂不住太宰治。
她決定從源頭解決問題！
在太宰治繼續開口的下一秒，她丟開了手機直接去捂了太宰治的嘴！
可她與太宰治之間還隔著放著熱茶與飯團的小幾，眼見她整個人要帶著桌子和熱茶全部翻到太宰治的身上，太宰治率先踹開了桌案！
咚的一聲，桌子狠狠砸向了牆壁！
也正因此，他錯過了躲開花江的最佳時機，而原本以為太宰治會反抗的花江更是用了十足的力氣。
她直接一把將太宰治按在了地面上！
太宰治：「……」
花江的格鬥術是由龍宮院聖哉一手教導的，如何讓人失去反抗能力，她再了解不過！
她的雙腿死死鉗制著太宰治的行動，整個人幾乎坐在了他的腰上，手指將他的下半張臉捂的嚴嚴實實。
太宰治微微垂下眼。
花江慌張極了。
那樣大的動靜，中原中也顯然也聽見了，他有些擔心問：「太宰，你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花江大聲道：「沒有，我煮夜宵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東西！中也先生，我要先料理殘局，請您先掛電話吧！」
中原中也遲疑：「可是——」
花江說：「很晚啦，我好困呀。」
中原中也幾乎是立刻想起了在電梯前碰見的花江，意大利的夕陽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泛紅。
他忍不住叮囑：「那你早點睡覺去！」
花江一口答應，中原中也掛了電話，從對方的態度來看，大概沒有發現自己已經不在港黑。
花江心下略松，正對上太宰治的時候，心中忍不住微凜。
太宰治笑了起來。
他的嘴唇微彎，在花江的掌心勾起了弧度。
他什麼也沒說，但花江已經從他眼睛裡讀出了所有的話。
花江：對！沒錯，我騙人了，騙老實人了，我良心不痛！
嗚嗚嗚，良心不痛。
她越想越覺得她今天又騙中原中也，怎麼看都是太宰治的錯。
於是她略低下身，威脅道：「太宰君……」
剩下的話她沒能說完。
宿舍的門被猛地打開，谷崎直美衝了進來，她身後跟著她哥哥谷崎潤一郎。
這位看起來還是學生的少女神色緊張地衝進了臥室，連道：「太宰妹妹，我聽見了好大的聲響，你沒事……啊！」
看見壓著太宰治的花江，谷崎直美的表情頓住了。
花江連忙直起身，她正要解釋，谷崎直美依然一臉溫柔：「這樣的嗎，嗯嗯，我理解的哦。」
花江：「……？」你理解了什麼？
谷崎潤一郎也跟了進來，他原本還在說：「直美，怎麼樣，需要幫忙——」
話也沒說完。
他的目光在花江和太宰治身上掃了一圈，表情從「震驚」到「懷疑人生」再到「放空」。
半晌後，他很沉重地拉住了自己的妹妹，直接退了出去，對花江誠懇道：「打擾了。」
花江：「……」不是，打擾什麼了啊！
大概是她臉上的表情太好笑了。
被放松了鉗制的太宰治忍笑忍的肚子痛。
實在是太好笑了，以至於他笑成了一團，差點笑出眼淚。
花江：「……」
明白過來的花江惱羞成怒。
她抓起兔子玩偶就揍太宰，羞憤道：「參照物——你參考了什麼啊！」
太宰治抬手擋了一下玩偶，認認真真：「感情好的兄妹嘛，他們感情不好嗎？」
花江：「……」
不管了，總之，先打一頓再說！
第33章
第二天一早, 武裝偵探社內，國木田獨步對花江九十度鞠躬, 大聲致歉。
「實在是抱歉！」這位金發青年誠懇道，「是我沒有看牢他, 給你添麻煩了！」
被這麼鄭重的道歉, 站在國木田身前的花江反而一時無措。
她連連忙忙對著國木田也彎下腰，鞠躬道：「哪裡哪裡, 我還沒有謝謝國木田先生的幫忙。我哥哥他——」
花江看著國木田的樣子，大概也能想到平時太宰治是怎麼「欺負」他的。
於是，懷著賭輸了就要好好履行妹妹的職責，她十分沉重地道歉道：「是他給你添麻煩了才對。」
國木田僵住了。
從遇見太宰治的那一刻起，他大概就從沒想過, 有一天能「太宰」的嘴巴裡聽到一句「給你添麻煩了」。國木田獨步的眼眶都要濕潤了, 他連忙伸手扶住花江肩膀，要將她抬起身，同時道：「不不不，是我沒看好他, 你受苦了。」
花江道：「哪裡哪裡，我才剛來, 國木田先生才是，哥哥他給你惹了不少事吧？」
國木田差點就要說：「是啊！」
但想到他面前的是太宰治的妹妹, 在人家妹妹面前，總不好說哥哥的壞話。他推了推眼鏡，艱難道：「沒有, 還可以吧。」
花江：真的嗎，我不信。
兩人還在互相道歉，江戶川亂步一進門就瞧見這場面，他好奇道：「這是在干嘛，舉辦鞠躬比賽嗎？」
「亂步先生！」國木田直起了身看向江戶川亂步，他有些尷尬道，「是這樣的，太宰又給太宰妹妹添麻煩了。」
花江順口道：「不是，是哥哥給國木田先生添麻煩了。」
亂步看了花江一眼，沉吟片刻，說：「太宰昨夜去找你了，事情你們商量妥了嗎？」
花江見狀有些驚訝，不過之前在商場見面的時候，她就已經見識了亂步的能力，倒也沒特別的吃驚。
她點了點頭，回答亂步道：「是的，等偵探社的各位到齊了，我會為大家統一解釋。」
江戶川亂步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沒有異議。國木田倒是有些茫然，他問：「解釋什麼？」
花江道：「有關我。」
她溫柔道：「雖然國木田先生顧忌著我情緒，一直什麼都沒有多問，但大家還是很好奇的吧。關於我和港口黑手黨的關系，以及我與『太宰治』之間的關系。」
國木田被說中了心中的疑慮，他有些不太好意思，說道：「這個，你是太宰的妹妹我們已經——」
花江認真道：「為大家解惑是我應該做的，諸位接受了我的求救，遞出了援助之手。作為被幫助者，我至少該將我的情況盡數告知諸位，讓諸位略有心裡准備才行。」
被這麼說了，國木田反而覺得自己心裡壓著的那點兒疑慮有些過分。
他推了推眼鏡，這次要鄭重很多的問花江：「要吃點什麼嗎？樓下的咖啡和蛋糕味道都很好，與謝野昨天才出差回來，還要一會兒估計才到。你坐在沙發上，吃點零食吧？」
花江非常乖巧地說：「我陪您一起去買外賣吧。我想亂步先生應該也會喜歡新鮮的蛋糕。還有您口中的與謝野女士，既然是剛剛結束出差，應該也需要一杯咖啡與蛋糕洗清疲憊。」
國木田聞言都要驚住了，他問：「你要給與謝野和亂步也帶一份？」
亂步聞言直接對花江說：「我要巧克力的。」
花江比了個「ok」的手勢，同時回答國木田道：「對……還是說與謝野姐姐她不喜歡蛋糕？」
「不，這倒是沒有。我只是有些驚訝。」國木田道，「頭一回有『太宰』給大家帶東西。」
花江起初還以為國木田是在責怪她沒考慮谷崎兄妹和宮澤，她解釋道：「我早上來的時候，在咖啡廳看見谷崎他們了，我猜他們應該不需要。還有宮澤，早晨我聽見他與您說早晨吃的太飽了，現在沒有動力。所以——」
她露出小心地表情，仿佛在問「這樣做的是不是還不夠妥帖？」。
國木田：「不不不，你考慮的很周到了！在這一點上，你和太宰倒是很像，只是——那家伙只會找上誰最飢餓然後去惡作劇！」
這麼說著，似乎想到了什麼很不好回憶的國木田先生，差點捏斷自己的眼鏡架。
花江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小聲說：「抱歉，他給您添麻煩了。」
「那、那我在的時候，我來幫忙吧？」
國木田停下了腳步。
花江愣了愣，看見這位硬漢迎著日光摘下了眼鏡擦了擦眼角，片刻後，他才帶回了眼鏡對花江道：「不。你離他遠一點，我會從那個繃帶浪費裝置的手下保護你的！」
微笑著的花江：「？」
——這個偵探社是怎麼回事，怎麼和最初的港口黑手黨一樣，說的話都讓人聽不懂的。太宰治難道是什麼殺人狂魔嗎？靠近他一點都要被保護起來的？
花江正吐槽著太宰治給眾人的印像。
偷偷摸摸從懲罰地又溜回了偵探社的太宰治，剛剛爬上樓梯，就聽見自己的現任搭檔在說很過分的話。
太宰治當下就譴責道：「國木田先生，你趁著我不在，在和別人的妹妹灌輸什麼奇怪的話呢？」
「你的理想呢，你的操守呢？對著別人十五歲的妹妹說這種話，你不覺得違背了你的原則嗎？」
這麼說著，他還要對花江在補一句：「他沒希望的哦，他的擇偶標准年齡至少要十八歲以上的。你不符合年齡，所以不管他說什麼都是在騙你，不能信哦。」
國木田那點原本因花江而升起的對「太宰」的好感在這一刻全部消失殆盡。
他兩步上前，對花江冷靜說：「太宰妹妹，你回避一下。」
花江：「？？」
國木田很冷靜道：「下面的事情有點限制級，年齡小的孩子不合適。」
花江：「……」
花江明白了。
她同情地看了一眼太宰治，回了偵探社裡，問了亂步：「社裡有膠布嗎？」
宮澤茫然：「唉，突然要膠布做什麼？」
亂步倒是明白了，他仰頭想了想：「唔，與謝野那裡應該有。不過我幫你找有什麼報酬嗎？」
花江想了想，說：「我陪零食先生去工作吧？下午有工作的吧。」
亂步微微睜開了眼睛，他看了花江好一會兒，說：「好吧，成交。你等著。」
亂步兩步走到了櫃子前，看了兩眼就打開了第三格，從中取出了藥用的膠布。
花江收到了膠布，感謝了亂步。亂步卻提醒道：「不快點解決麻煩，蛋糕會沒有的。」
花江了然於心。她比了個ok的手勢，趕忙去樓梯口阻止慘案。
花江對國木田道：「國木田先生我們去買東西吧，亂步先生說今天咖啡店可能會提前結束營業！」
國木田對於亂步的話還是很信任的。他見花江忽然回頭也有些抱歉，立刻停下了教訓前搭檔的行為，又恢復成了那名紳士的青年，甚至還和花江說了抱歉。
太宰治捂著臉，幽幽道：「真的好嗎，和別人的妹妹走這麼近？」
眼見國木田神經又要崩斷，花江連忙道：「哥哥，要一起去買蛋糕嗎？」
她說著還舉起了手中的膠布：「這個給你！」
太宰治頗感興趣的笑了。
他捂著有些腫的右臉哀嘆：「好像嘴角破了，好疼。你看國木田這個人還很暴力，不能接近他！我這是好心的忠告、是愛的忠告！」
花江：「……」
花江溫柔說：「國木田先生還在哦，你要他幫忙貼嗎？」
國木田站在花江身邊，表情冷酷地盯著他。
太宰治憂郁道：「這樣可不太好玩。」
花江走了過去，將手中的膠布撕開，啪的一下貼在了他的傷口上，同時說：「再不走就沒有蛋糕了，你不要蛋糕的嗎？」
太宰治微微垂下眼簾看她，他忽而溫柔地執起花江的手道：「你要親手做給我嗎？」
花江：「……」
花江好殘忍地抽回手：「不是，只是昨天的草莓大福是我付的錢，我想從你這裡要回來而已。」
太宰治：「……」
他哈哈哈的笑了起來，笑完之後還要給花江展示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我沒有錢。」
花江：……你是真的窮嗎！
她還沒罵完，太宰治已經遙遙一指國木田，溫柔道：「他付錢。」
花江：「……」
算了，靠中也先生養的我好像沒有資格罵你。
花江退了回去。她仰頭對國木田道：「國木田先生……回頭你給我報一個賬單吧，我看看能不能還給你。」
願賭服輸。
說做妹妹就——天哪，我現在就好想做個拋棄哥哥的人渣。
國木田怎麼可能讓個十五歲的孩子還錢，他連連說不用。直接無視了太宰治，帶著花江下樓。
太宰治倒也不生氣，反而興致頗高的跟著兩人一起去了咖啡店。
他們到的時候，谷崎兄妹還在偵探社樓下的咖啡店裡。
谷崎直美正在喂她的哥哥吃蛋糕，昨天方才意識到兩人真正「關系」的花江看到這一幕沉默了一秒。
在太宰治開口前，她已經斬釘截鐵道：「不可能。」
太宰治：「唉——不是說好了願賭服輸嗎！」
花江辯解：「妹妹、也有很多種！」
太宰治虛心求證：「比如？」
花江本想要說「銀和芥川」，但銀和芥川的關系在港黑知道的人寥寥無幾。她如果說出口，太宰治會立刻重新估量她，借此會發現更深的東西也難說。
她只好把啞巴虧全部咽進去，對著太宰治含笑的鳶色眼睛，說：「……比如我們這種。」
名為兄妹，實為敵人。
長相相似，毫無血緣。
這麼一想，好像還真挺有意思的。
太宰治認真思考了片刻，國木田在他難得安穩的這會兒去買了咖啡和蛋糕。店裡的店員姐姐和她一起回來，順便送了花江一小盒手工餅干，說是給新客的禮物。
她笑眯眯道：「哎呀，這位是太宰的妹妹嗎？看起來有點像呢。」
花江點頭道：「啊，是的，還請您多多指教。」
店員見狀微訝。她看了看她太宰治，又看了看花江，最後看向了國木田。
國木田沉重點頭：「對沒錯。雖然這兩個人除了臉之外，其他的地方都南轅北轍——但因為臉，他們真的是兄妹。」
店員吃驚地捂住了嘴巴。
花江心裡嘆氣，同時取過桌上的一張紙折了一小朵花送給店員姐姐，不知第多少次說：「他讓您操心了。」
店員姐姐看著那朵花，忍不住露出了笑：「不，其實太宰先生他——」
她還沒有說完，太宰治已經順勢拉住了她的手。
他極盡溫柔道：「我怎麼樣呢？美人呀，你便是我的連理枝。」
在小姐姐有些驚訝羞窘的表情中，他幸福道：「孤影難涼，凄凄寄情，請君勿惜身，願與化連理。」
店員小姐姐：「唉？」
「與我一起殉——」
這次沒等國木田動手。
花江在桌子下的腳狠狠踩了太宰治一下。
在對方痛得叫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溫柔地拜托小姐姐說：「都打包，我們打包帶走，謝謝您了。」
店員姐姐點頭回去工作，太宰治皺起了眉，對花江指責道：「你怎麼能打斷我呢？」
花江睜著眼無辜道：「我沒有呀。」
她微笑著：「我只是想說，剽竊可恥。請有點身為太宰治的自覺。」
「對呀。太宰先生剛才的行為實在是過分了。」坐在前面的谷崎直美趴在椅背上指責太宰治，「明明是在太宰小姐的面前，您怎麼還能對別的女性做出這樣的舉動。太傷人心了！」
谷崎潤一郎聞言：「不……直美，我覺得——」
谷崎直美回頭：「嗯，難道哥哥贊同嗎？你難道也有了別的女人！？」
谷崎潤一郎：「沒有！！直美你聽我說——」
花江看著：「……」
國木田嘆了口氣，對花江道：「抱歉，他們兄妹感情比較好。」
太宰治吃了餅干，他對花江說：「告訴你了啊。」
花江：「……」
我覺得我風評被害，但我依然想要解釋。
她重新折了一朵花，送給了太宰治。極盡認真道：「哥哥，我錯了。我不該阻止了你追求真愛的。你去吧，詩詞歌賦什麼都好，你需要的話，我都可以給你寫，唐詩我也可以的。」
「去追求幸福吧，我支持你。」
花江想，她都這麼表現了，這樣應該可以洗清風評了吧。
但她忘了她面前是誰。
太宰治接過了花。他含笑低聲：「啊，這樣嗎。你這麼喜歡我呀。」
「可我們是兄妹呀。」他憂郁而惆悵，眼睛裡都快要笑壞了，「這要怎麼辦呢？」
「不然私奔吧。」
花江：「……」
花江對國木田可愛道：「國木田先生，我閉上眼睛啦。」
第34章
從店員小姐那裡取過打包好的蛋糕, 太宰治被拽著後衣領，要被國木田丟出咖啡廳外。
原本應該還要由國木田先將太宰治壓去懲罰中的「工作地點」的, 但考慮到花江想要等偵探社的人都到齊了以後說些事情，他也就暫時放過了太宰治, 要求他自己前往社長安排的地方進行工作。
太宰治當然提出異議：「我不是偵探社的一員嗎, 既然說了全員，那我也該到場？」
理是這個理, 但國木田還是忍不住吐槽：「啊，這會兒你記起來了，之前工作說是全體到位的時候，你怎麼就能和我說忘了啊？」他一把提起了太宰治的衣領，「你的大腦還是選擇性記憶嗎？」
太宰治無辜：「國木田君說什麼呢, 我不記得了。」
國木田：「……」
太慘了, 花江真的覺得太慘了。
為了阻止國木田先生更慘，她伸手拽了拽國木田的衣角，開口說：「我們先回去吧，國木田先生。我覺得哥哥這句話說得對。」
「況且, 有些話，我也覺得他在場說起來比較有意思。」
太宰治聞言微訝, 看向了她。
花江沒有任何變化的回看了過去，甚至笑得更和善了一些。
太宰治輕笑：「約好的不做數了？」
花江道：「作數, 只是我想要做的更符合你期望的一點。」
「哥哥希望我坦誠，我剛才想了想，你說得對, 在這裡，更坦誠一些或許會更好。」
太宰治熟悉這樣的語調。
他感覺到了危險。
所以他傾下身，罔顧國木田的神色，低笑著威脅花江道：「那也要注意分寸啊，太過分的孩子，是要被懲罰的。」
花江仰頭道：「我自然會保持我的分寸，如果哥哥覺得不好，也大可以來阻止我。」
太宰治看了她一會兒，對國木田說：「我建議『自我介紹會』取消，大家不要聽她說了，我來介紹吧。」
國木田滿頭霧水，他看向太宰：「你又在說什麼混賬話？社長今天都會來的。」
太宰治回頭又看了花江一眼，對方還是非常乖巧的樣子。
花江將蛋糕和咖啡都交給了國木田，請對方和谷崎兄妹一起送上去，她有些事情想要單獨和太宰治談談。
國木田雖然不明白這對兄妹是怎麼了，但谷崎直美卻表示出了極大的認同，推著兩人就離開了。
確認暫時無人會聽到他們的對話，太宰治轉而問了句：
「我能問問看嗎，昨天我們明明在你的身份上已達成了共識，是什麼讓你改變了想法。」
花江道：「我看見了亂步先生，他問我是否和已經和你達成了一致。」
「他的觀察力實在是令人驚嘆。因為這句話，我越發肯定，我也許能在你的面前遮掩一二，但在他的面前，是絕對、藏不住任何秘密的。但凡我說了一句謊，再因此引來任何威脅了偵探社的危機的話——」
花江有些頭疼的皺起了眉：「總之，亂步先生讓我忽然意識到，哥哥你與我的『約定』，是個計謀也說不定。按你指示的那樣，去做『太宰奈央*』，半遮半掩著身份的話，我或許會被他當做『敵人』的。」
「我可不想要亂步先生成為我的敵人。」她說的很輕描淡寫，「哥哥心懷不甘吧，亂步先在之前的事裡幫了我，所以你也想要回敬一二？」
「這是不是有點壞心眼了呢？」
面對花江的指責，太宰治笑道：「嗯，和目的不明的你比起來，我應該算是正當防衛？」
花江看了他好一會兒，半晌像是沒有主意了一般，嘆息道：「好吧，我告訴你我的目的。」
她目光坦然，對太宰治道：「我需要除掉古羅·基西尼亞，密魯菲奧雷白魔隊第八部 隊的隊長。」
太宰治目光微閃，他道：「看來……暗世界在通緝一個人的消息是真的。你就是被密魯菲奧雷作價五千萬美元緝捕的『花江』。」
「怎麼，森先生不願意與密魯菲奧雷為敵，你看上了武裝偵探社嗎？」
太宰治指出：「不過武裝偵探社從不插手黑道的事情——你是想要從『求救』這一點出發，誘使偵探社出手？」
花江頷首道：「一開始是這麼打算的。我看了古羅·基西尼亞的資料，大致能推斷出他的行動風格。我下了餌，他會咬勾親來橫濱的。等他到了橫濱，我總要找一個實力與港口黑手黨不相上下的組織來接手他。」
太宰治的手指摸索著杯沿微動，他道：「『餌』就是被你和中也除掉的三個組織。你確定他無法忍受有黑手黨比密魯菲奧雷更具威懾力，所以他一定回來這裡踩碎你剛剛復起的、『雙黑』的名聲。」
他好像也是第一次在花江面前暴露他所掌握的信息之多。
太宰治抬眸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對面的花江，繼續道：「中也去了意大利，況且他還是干部，古羅做不了太多。但對於你就不一樣，你的身份剛剛合適——所以，如果在他到達之時，你還留在港黑的話，那就危險了。」
「你需要逃跑。」
太宰治慢聲肯定，「你選擇了私人性質的武裝偵探社，甚至預先寫了求救信。」
「亂步先生說你的求救信寫的很好，這讓他選擇了站在你這邊。」太宰治微微笑了起來，他說道，「讓我猜猜你寫了什麼——都是實話吧。」
「你，花江，正在遭受密魯菲奧雷通緝。受迫於暗世界的法則，港黑已無法向你提供庇護。所以，你作為無助市民，只能正式向武裝偵探社提出委托——保護你。」
「因為都是實話。所以亂步先生不會懷疑。」
太宰治越想越覺得有趣，「但你知道，我和亂步先生擅長的不一樣。我的話，會看出你這封求救信後背地裡的『利用』實質，我作為你『哥哥』的身份，也能從中作梗，讓你的求救成空。」
「所以，你的求救內容方才要用暗筆來寫。因為我不能看見。」
「如果我看見了，你或許就無法正當光明地、被我截出港黑了。」
被對方復盤了全部的計劃，花江合掌道：「正解。其實按照原本的計劃，我沒有予以這份求救信太大的希望。畢竟也有可能不被發現。按照我原本的想法，只要引來古羅攻擊身在偵探社的我，偵探社就會幫我反擊這個對手了。」
「根本不需要透露太多，也不需要實話實說。」
「演變到現在這個局面，我也的確是被你逼的沒有別的辦法了。」
「好在求救信被發現了。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實話實說也不會影響大局，我相信諸位願意向我提供幫助。說到底，擊敗古羅·基西尼亞，這對偵探社也算不上是什麼高難的任務。」
太宰治沒有生氣，他甚至有些好奇：「你就這麼確定，我一定會因為你的信，而潛入港黑帶走你嗎？」
「也不是確定。」花江道，「我只是置換了一下你我。」
「如果我是太宰治，忽然出現了一個人，她用了我的名字、用了我的身份、甚至被港口黑手黨當成了對付我的王牌擺上了台面，我會怎麼做呢？」
花江微微垂下眼，她微笑道：「當然是抓住她，看個『仔細』了。」
太宰治看了她好一會兒，整個人癱在了靠背上，雙臂張開無趣道：「真是過分啊，居然利用別人的好奇心。」
花江誠然道：「先給我設套的不是你嗎？如果我今天沒有從亂步先生的話中意識到他的能力，按照昨晚你和我說的那些——在名偵探面前維持一個虛假的身份，我只會被立刻逐出吧？」
「明明對付我的時候，一點也沒有留情，怎麼還能反過來怪我反擊呢？」
花江譴責：「哥哥太爛了。」
「再說，我還沒有正式向大家發起委托，你還是可以阻止我。」花江端坐在太宰治的對面，她看著他，溫聲道，「只要你現在將我丟出去，直接送給古羅·基西尼亞的話。」
太宰治打量著天花板，他似乎在認真思考這個提議的合理性。
他坐了起來，認真地問花江：「古羅·基西尼亞現在是不是應該在港黑了？」
花江：「……」
花江忍無可忍：「你還真的在考慮嗎！你不是都已經洗白了嗎！」
太宰治反駁：「是你不對吧，明明是身為惡人的你給我的提議，都是惡人了，卻還期盼敵人會展現溫柔的一面，這才比較有問題吧？」
花江：「好人才不會考慮把無辜少女丟給黑手黨！」
太宰治義正言辭：「壞人也從沒有過為別人考慮的。」
花江氣到失語，半晌道：「你這樣也能算是義警嗎？」
太宰治道：「你的所作所為又對得起mafia的犯罪史嗎？」
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互相指責。
直到咖啡店的門又被推開了，一位短發的漂亮大姐姐走了進來。她手裡還提著公文包，乍然看見在咖啡廳裡吵架的太宰治和花江，「咦」了一聲。
然後才不確定道：「……是太宰和妹妹嗎，你們，感情不是很好的嗎？」
她看著太宰治的目光充滿了懷疑：「這家伙是這麼告訴我的啊？」
花江：「……」
花江連忙收好自己因為吵架而急紅的表情，她看著進來的這位新客人。
頭發上別著金屬的蝴蝶發飾，穿著白色的襯衣與半長黑裙，年紀應該在二十三歲左右。
白色襯衣上的花紋和她宿舍衣櫃的一件連衣裙很像，她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向對方鞠了一躬問好道：「與謝野醫生，您好。」
與謝野看向太宰治：「你和她已經介紹過我了？」
太宰治哼了一聲，故意大聲說：「沒有，這麼忤逆的妹妹——」
經過一天一夜，花江現在大概已經知道怎麼對付太宰治了。
她一手捂住了太宰治的嘴巴，一手托著對方，直接將人從咖啡店拖拽著往外走。
她對與謝野說：「抱歉，讓您看笑話了。您到的太是時候了，國木田先生已經為您買好了咖啡和蛋糕，我們一起回去吧？」
與謝野本來就是來杯咖啡的，聽說國木田准備了，倒也沒有別的意思，甚至看著掙扎的太宰治，好心的問了一句：「需要我幫你捆住他嗎？」
太宰治用力掙開了花江，他正要為自己辯解，與謝野已經下了死刑：「不用說了，都是你的錯。」
太宰治：「？」
與謝野冷漠道：「快點道歉，我趕著回去喝咖啡。」
太宰治：「？？？」
他震驚了：「與謝野醫生，你竟然這麼看我嗎！」
與謝野從包裡取出了鏡子，她讓太宰治看看渾身綁著繃帶的自己，又讓他看看看起來就很乖巧聽話的花江，太宰看了看，同意道：「嗯，看起來的確好像我犯錯比較可信。」
「以後是不是要多笑笑呢？」太宰治看看花江又看看鏡子裡的自己，總結道。
花江：不，我覺得你需要注意的是言行。
她和與謝野兩人把太宰治帶走了，臨走之前，正好看見店主擺出了招牌准備休店了。
見花江看來，店主笑道：「啊，家裡來了親戚，所以今天原本也只是打算開到與謝野小姐來的。」
花江點了點頭，她想了想又提醒道：「親情是要好好維系呢。店主，方便的話，明天也不要開店了吧。」
店主有些不解。
花江已經笑著說：「聽我的吧。」
太宰看了花江一眼，倒也附和了一句：「明天不是好日子，的確不合適哦。」
店主思考片刻，點頭說：「這樣啊，那好吧。」
他抬筆改了重新開店的時間，和花江他們道別。
回了偵探社，偵探社裡的眾人已經久候了。
甚至傳聞中那位偵探社的社長，也出現了。
花江見到了福澤諭吉。
怎麼說呢，再經歷過這麼多事情後，她如今看著福澤諭吉已經能夠很鎮定了。
偵探社的社長身披和服，看起來是位嚴肅的男人。
以他為中心，偵探社社員全數到齊，都靜待他的指令。這樣絕對的遵從，花江只在港口黑手黨看過。可與港口黑手黨不同的是，港口黑手黨的服從是規矩，但偵探社這裡，所有的人，都是從心底裡在遵從這位嚴肅的社長。
花江：甚至能得到太宰治全心全意的尊重，難怪亂步先生會說對方是個完美的人。
福澤諭吉看了花江一會兒，開口道：「我看了你的求救信。」
「你說你在被密魯菲奧雷追殺，港口黑手黨作為意大利暗世界戰爭的中立者，他們無法在密魯菲奧雷的手中保護你。」
花江點了點頭。
她對武裝偵探社的眾人道：「是的，正如諸位所知的那樣。我在被追殺。」
「在這場追捕中，港口黑手黨無法為我提供庇護，所以，我想要向武裝偵探社正式提出委托。」
花江彎腰鞠躬：「我名為花江，是港口黑手黨現任的游擊部隊隊長。密魯菲奧雷的古羅·基西尼亞正在追捕我，我希望武裝偵探社可以將此人送進監獄。」
「作為報酬。」花江道，「除卻應予的報酬金，我另欠武裝偵探社一份人情。」
第35章
不出花江的預計, 福澤諭吉接下了這份任務。
但他提出了另外的要求。
福澤諭吉道：「武裝偵探社可以接下這份請托，但比起人情, 我們更希望你重新考慮自己的將來。」
「你的身上不曾染血。」這位曾從戰爭中走出的社長道，「港口黑手黨並不是適合你的地方, 此次事件後, 我希望你認真考慮是否還要回去。」
「如果需要，偵探社也可以是你的歸所。你的哥哥也在這裡。」
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邀請, 花江愣了一瞬，方才同樣鄭重道：「我會好好考慮的。」
社長說完後，便走了。作為偵探社與政府之間的溝通人，他其實公務繁忙。花江這般請他來一趟，已經是他百忙之中的抽空了。
社長一離開, 偵探社的氛圍就又輕松愉快了起來。
與謝野見花江身上穿著的白裙子是她網購了請春野放入宿舍的連衣裙, 這讓她對花江多了些親近的感覺，甚至笑眯眯地問道：「衣服還喜歡嗎？」
花江當然喜歡了。
在港黑為了配合同事只能穿黑色，如今可以穿別的顏色當然開心。她認真向與謝野醫生道謝，與謝野倒覺得這不是什麼值得在意的事情。
她只是說：「你提出了委托, 那麼接下來還請好好保護自己。來這裡之前，我剛聽到的消息。」
「古羅·基西尼亞到達港口黑手黨了。應該是來追捕你的。森鷗外將之前負責找你的干部——那家伙蹲在港口好久了, 應該是在找你和太宰吧？」
從花江口中得到肯定，與謝野才繼續道, 「他把a召回了，目的應該就是向密魯菲奧雷解釋你已經不在港口黑手黨。」
「襲擊估計很快就會來。」與謝野道，「我建議疏散, 再主動出擊。」
說道戰略布局，她還是優先看向了亂步與太宰治：「你們怎麼說？」
亂步道：「下午還有個工作，博物館失竊，我答應下午去處理。」
太宰治道：「古羅·基西尼亞，聽起來好像不是很厲害的角色，直接抓捕呢？」
與謝野：「你是說進港黑抓他嗎？」她有些無語，「這可不是好主意。」
國木田獨步道：「既然是任務，就要全力以赴！」
「他如果要追殺太宰妹妹，一定會主動出來的。」國木田獨步分析道，「只要我們將他派來的人一個個拿下。」
「他早晚在港口黑手黨坐不住。」
太宰治和亂步沒有開口。
花江也沒有。
谷崎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他問道：「難道這個古羅是什麼厲害的角色嗎？」
亂步道：「沒聽說過，應該不是。如果是的話，奶茶小姐也不會這麼正當光明的拜托我們。」
谷崎：「那……」
太宰治小聲問花江：「他追捕你的理由，是通緝令還是『雙黑』？」
花江同樣小聲道：「是雙黑。」
太宰治點點頭，又問她：「除了森先生和我，還有誰知道你的通緝令？」
花江想了想：「異能特務科可能知道。」
「不過暗世界的事情他們應該不會插手，密魯菲奧雷應該也不會貿然與異國政府交涉。」
太宰治嘆氣：「那就糟了。」
花江也頗為認同太宰的看法，她同樣嘆了口氣，憂心忡忡。
靠得很近聽了個一清二楚的谷崎潤一郎：「？？？」
「那個，我多問兩句。」谷崎一臉茫然，「不是說這個人不難對付嗎，為什麼太宰先生會說糟了？」
她解釋道：「因為港黑的這個干部a，他這個人吧……」
花江很委婉：「他的觀察力和判斷力很容易就會被影響，他可能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麼……」
花江是個很少說人壞話的孩子，所以太宰治代勞了。
他說：「這個家伙腦子不是很靈光。」
「他可能直到現在還沒有發現，人已經被我帶回了偵探社。」太宰苦惱，「這樣的話，根本沒有辦法提供有效的信息給古羅·基西尼亞。順便，我同樣擔心著那位隨便給個餌就上鉤的密魯菲奧雷隊長。我覺得，他也不像是個能找到我們的家伙。」
「這下麻煩了啊。他如果不先動的話，我們就有些被動了。」
亂步總結：「是兩個笨蛋。」
谷崎潤一郎：「……」
所以你們是在為敵人太蠢而困擾嗎？
谷崎潤一郎失去語言能力。
但這的確是目前任務最麻煩的地方。谷崎問：「那該怎麼辦，我們和港口黑手黨的關系本來就是敵對啊，送消息那邊也不會信吧。」
國木田獨步倒是若有所思，他說：「如果被撞見的話……」
「不，太危險了。」國木田獨步又否定，「不能讓委托人冒這樣的風險。」
太宰治似乎早就知道國木田會這麼說，他輕笑了一聲，雙手插在風衣裡，對花江道：「委托人小姐怎麼看呢？」
花江說：「我答應了亂步先生，下午陪他去處理工作。亂步先生的工作，應該和警方有關吧？」
「警方的話，是很安全的、適合得知線索的對像呢。」
這倒是不錯。
從警方這裡遞出消息，的確是目前好的選擇了。
只是花江的委托本就是突來的，大家手上原本也有事情要做。
如果只讓亂步和花江兩人去的話，國木田有些不放心。
「我覺得沒問題。」花江道，她從亂步在偵探社的地位合理推測：「亂步先生應該很厲害的吧？」
的確是厲害。
但好像又不是你說的那種厲害。
偵探社眾人欲言又止。
直讓原本專心吃零食的亂步不滿的看了過來，他對花江非常肯定道：「你很有眼光嘛。當然啦，說我是偵探社的核心也不為過。以我的「超推理」，要避開港口黑手黨和密魯菲奧雷的搜索簡直是輕而易舉。」
這倒也是。
以亂步的能力，如果真的出現了敵人，他應該也能輕易擺脫。
眾人心下略安，花江卻有些好奇。
她問：「超推理？」
國木田解釋道：「是亂步的異能，能夠一眼看出真相的異能。」
這個世界竟然還存在著這種作弊的異能嗎？
不過如果想想異能擁有者是江戶川亂步的話，好像也不奇怪。
花江點了點頭，表示她懂了。
眼前事情基本被安排好，太宰治摸著下巴沉思片刻，快樂決定道：「好，那就這樣。剩下的事情就交給國木田君啦，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就先走——」
太宰治還沒有能離開，就被國木田獨步拉住了。
他的眼鏡上閃爍著冷酷的光，對太宰道：「你是不是又忘了什麼？」
「社長給你的懲罰，要我親自壓著你去嗎？」
太宰治嘆了口氣：「果然逃不掉嗎？」
「怎麼可能讓你逃掉！」
太宰治被國木田押去了「懲罰工作」的地點。
下午一點，花江和亂步准時出門。
花江原本想著，她是陪客，亂步才是主導者，便很配合的想要跟著亂步走。可不過剛剛下了樓，還只是站在關門的一樓咖啡廳門口而已。
亂步就不動了。
花江看著亂步沉默了很久，有些不確定道：「是有什麼地方不對嗎？」
亂步搖了搖頭。
花江更緊張了，她問：「是我預計錯了什麼嗎？」
亂步還是搖頭。
花江做了個心裡准備，她大義凜然道：「……您直接說吧，有多糟糕的事情，我可以接受的！」
亂步仰頭看了看太陽，對花江說：「車站在哪邊呀，奶茶小姐知道嗎？」
花江一怔，她問：「只有這個嗎？」
亂步苦惱：「是啊，我覺得你應該也不知道吧？」
花江：哎，我的確也不知道呢。
兩個信誓旦旦要出門遞消息互相罩的二人組，在剛剛邁出偵探社大樓時，計劃就中止了。
花江試圖解釋：「平時出門，都是中也先生帶著我，再不濟還有芥川。我沒有去過車站……」
亂步先生理解的點頭：「我明白的，這些無聊的事情也的確沒有記憶的必要。」
兩個人同時抬頭又看回了偵探社。
亂步沉吟道：「如果現在回去說不認路的話……」
花江否決：「不行，我會被哥哥笑話的！」
她想了想，對亂步道：「亂步先生，您在這裡稍微等我一會兒，我很快就回來！」
亂步沒來得及阻止，花江就快速地跑開了。
亂步伸出去的手又只好收回來。
咖啡店如他所料般的提前關門了，他也沒有地方去，無聊地只能坐在了咖啡店的門前。
三岔路口的人來人往，大部分都只需看一眼就能明白所有的事。
亂步看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無聊了。
在有些人的眼裡，這世界就好像是透明的。
別人苦思冥想也不明白的事情，他們往往一眼就能看透。
也正是因此，對凡人而言或許充滿著未知的世界，對他們就像答案一樣，很容易就會失去吸引力。
這個經過的、在街對角買花的男人是要去出軌見自己的情人。
匆匆闖了紅燈跑過斑馬線的，是個弄錯了會議時間的上班族。
騎車的年輕人是逃課的學生。
路過的老人要去見她的孩子。
走回來的白裙子女孩——
唉，她想要做什麼？
亂步微微睜開了眼。
花江已經興高采烈地回來了。
她嘩地一下拉開了手中的地圖，得意道：「看，亂步先生，我在報刊買到了這個！有了這個，我們就能去車站啦！」
江戶川亂步被晃了一下，他伸出手遮了遮，眯著眼看了看花江手裡的東西：「啊，是地圖。」
花江笑眯眯地：「對，是地圖！」
她從取出了一支筆，在地圖的某個角落打了叉說道：「我們現在在這裡，接下來只要向北再向南——」
說到一半，她看著亂步還是坐在台階上沒有動的樣子，想到了什麼，又從自己的口袋裡拿出了一根棒棒糖。
「差點忘了。這是報亭的老板送給我的。」
「我也是第一次看地圖，走起來可能會有些慢，路上無聊的話，吃點糖果吧？」
亂步微微睜開了眼，他看了眼糖果，接了過來。
他說：「我和警官約了三點到。」
花江不住點頭：「嗯嗯，會努力的，三點前肯定到。」
他剝開了糖紙，順口說道：「提前說一下，我也不會買票，這個你會嗎？」
花江：「這個我還是會的。」
亂步放心了，他安靜地跟在花江的身後。
花江忍不住往後看去。
這位一眼就看出了她與太宰治之間的交鋒，甚至還給了她提醒的、武裝偵探社裡——不，或許該說在整個世界裡也能算是首屈一指的天才，竟然在生活上這麼迷糊的嗎？
有、有點可愛。
第36章
之後的事情, 一切如計劃。
亂步在解決博物館失竊案件的同時，將花江的消息順水推舟的遞了出去, 而a與古羅·基西尼亞也如太宰治和花江所想的那樣，即便得到了明確的提示, 也直到第二天才有了反應。
在港黑周圍布控的宮澤賢治按著無線電對著偵探社的大家實時傳達信息道：「啊, 港黑的大樓有人出動了。是脖子上戴著項圈的部隊。」
遠在武裝偵探社內部的太宰治身上還穿著玩偶服，他抓了抓頭發, 苦惱道：「啊，知道了。宮澤，麻煩你按照約好的行動。」
吩咐完了宮澤，他又收到了與謝野的信息。
偵探社的醫生，在這次行動中負責後方把控的與謝野道：「我已經將春野和直美送去了安全屋, 回來的路上如你所料, 出現了訓練有素的『陌生人』。他們應該是密魯菲奧雷的白魔咒部隊，在打聽偵探社今日的出入情況。」
這麼說著，她還調侃了一句：「你很了解這位古羅·基西尼亞能做到什麼程度嘛，是有什麼秘訣嗎？」
太宰治抱怨道：「與謝野小姐難道是想要我承認我也一樣愚蠢嗎？」
與謝野「啊」了一聲, 開口道：「我可不會這麼說。放心，他們不認識我, 我會按照計劃行動，將人引去湖邊。掛了, 一些都在計劃內。」
太宰治看著無線電頗為無語。
國木田獨步還在偵探社內，他看了太宰治一眼，不快道：「你還要在這裡待多久, 和廣場給你的工作安排，是整整兩天的吉祥物扮演吧，難道要我向昨天一樣，把你拖過去嗎？」
太宰道：「我難道要同時兼兩份工嗎，這有些過分了吧！」
國木田殘忍無情道：「誰不是在做兩份工？」
他毫無同情，甚至已經站了起來，打算要在自己執行任務前先執行了太宰治。
太宰忍不住抱怨：「今天的國木田太暴躁了。」
國木田獨步冷漠：「我還可以讓你看見我更暴躁的一面，你要看嗎？」
太宰治笑容微微僵住。
花江就是在這時候，舉手打斷了兩人，她圓場道：「我送哥哥去吧。」
太宰治聞言眼中發光，他說：「啊，這倒是不錯呢。妹妹怎麼樣都比國木田要好啊，對啦，要是順便再幫我——」
國木田一把將玩偶頭扣上了太宰治的腦袋，對花江道：「你和亂步在社裡安穩帶著，雖然這麼說會讓這家伙得意忘形——可他定下的計劃，的確從沒有疏漏。」
「最遲第二日天明，古羅·基西尼亞必然會被異能特務科以妨礙國家安全罪緝捕，他是意大利的黑手黨，根據我國與意大利異能特務科的引渡條例，這家伙這輩子都沒法回去見到故鄉的月亮。」
「你很快就能安全了。」
國木田獨步是為非常可靠的青年。
他在安撫人的時候，總有種別樣的力量。
花江忍不住彎起了嘴角，她點了點頭，說道：「好，謝謝您，也謝謝偵探社的大家。」
她認認真真鞠了一躬：「偵探社的恩惠我銘記於心，請您放心，即便我最後沒有離開港口黑手黨，我也會以國木田先生為榜樣，努力去成為您這樣有堅持有理想的大人的！」
國木田倒是有些不適了。
他是個有著崇高理想的人，因為抱持著崇高的理想，所以常常走在一條不被旁人理解的艱難道路上。
在這個充斥著罪惡善妒的世界裡，想要保持絕對的正義幾乎是堪比精神自殺的行為的。國木田以著旁人無有的堅定堅持了下來，加入了武裝偵探社貫徹著自己的理想。可以說，他是個承擔著罪孽的好人，是個真正的英雄。
也正因此，他從沒想過要說服別人也去走這條注定充滿荊棘的困難之路。
花江說。
即便在港口黑手黨，她也會努力去成為國木田這樣的人。
國木田一時有些語塞，他想問：我們都沒有說過太多的話，你真的知道我是怎麼樣的人，我又想要實現怎樣的理想嗎？
可對上那孩子的眼睛，國木田卻又覺得她知道。
她甚至好像還在知道他在擔心什麼，提前給了他回答。
是的，直到偵探社已經開始針對古羅·基西尼亞行動，花江依然沒有給予偵探社一個肯定的回復。
直到現在，對於社長「離開港口黑手黨」的建議，她依然沒有給出答復。
國木田在擔心她會誤入歧途。
這個孩子敏銳地察覺道了，她甚至察覺到了他開不了口詢問而產生的焦躁，非常干脆的、選擇了一個合適的切入口回答了他。
她的確是太宰治的妹妹。
雖然有些荒謬，但國木田在這一刻的腦海中的確卻浮現了這樣的話。
一樣的敏銳、一樣的洞徹人心。
只是——
國木田獨步推了推眼鏡，他對花江道：「我信賴你的為人，無論你選擇怎麼樣的路，我都相信你會成長為優秀的大人——肯定和你的這個哥哥不一樣！」
誇就誇了，國木田還要拎著太宰治重復：「只要不像他，你就是最好的『太宰』。」
花江：「……」
我已經都不忍心吐槽你了，哥哥。
太宰治被國木田提著出去繼續執行任務了。花江想了想，還是從口袋裡摸了點硬幣塞進了玩偶的手裡。
花江誠懇道：「今天天熱，實在受不了的話，記得給自己買點冰淇淋。」
太宰治眨了眨眼，有些感動：「啊，在這種時候就能看出到底是誰對你好了。我親愛的妹妹，不如你順便——」
太宰治剩下的請托還是沒能說完。
國木田把他整個人活生生拖出了偵探社。
偵探社裡還能聽見太宰治被拽著下樓梯的咚咚聲，聽的花江覺得那咚聲似乎是敲在她的心髒上。
該怎麼說呢。
太宰治的身體素質是真的好。
雖然看起來瘦瘦弱弱的，但是無論是頭孢配酒也好、辦公室暴力也好，怎麼都折騰不出大事，也是挺厲害的。
國木田和太宰按照制定好的計劃前往了購物中心，那裡是從港黑前往武裝偵探社的必經之路。
太宰要在這裡觀察，而國木田也要從這裡出發，准備對付最後的古羅·基西尼亞。
又過了一會兒。
大約是指針到十一的時候，留在偵探社的谷崎潤一郎也告辭了。
他的任務是迎接第一波突破宮澤賢治防線的白魔咒成員，為他們編織虛假的「武裝偵探社」，用他可以編織幻境的異能細雪，將他們全體困在偵探社旁的那條廢舊巷口裡。
「偵探社能保護還是要保護。這個月的修理費用有點超標。」
谷崎直美看著手上的財報，沒有回旋余地的要求。
於是谷崎潤一郎只好從後勤上前線，將大家的攻擊目標，稍稍轉換一下。
十二點，花江熱了做完准備好的便當，勸了好半天，才說服了世界第一的亂步大人丟下手中的薯片，好好吃飯。
「我哥哥也不愛好好吃飯。」花江道，「所以我還挺會做飯的，不如嘗嘗看吧？」
亂步聞言微訝，他一邊勉為其難的夾了顆丸子一邊道：「你真的有個哥哥啊。」
花江一點也不奇怪亂步知道她和太宰治之間的「兄妹」關系，只是基於層層套娃後雙方默認暫時維持的假像身份。畢竟她在昨天下午已經真實親眼見證了亂步的「超推理」，是如何在短短的十分鐘內抓住了博物館的盜竊者。
你和她說這麼一個洞察力強到可怕的人沒發現不對的地方，她才奇怪。
花江覺得在亂步面前隱瞞沒有任何意義，所以她點頭說：「對，有的。」
亂步把丸子吃了進去。丸子的味道有點像漢堡肉，這讓他有些驚訝，隨後再沒什麼抗拒的撿著便當裡的食物吃了起來。間或他問：「你的那位哥哥也有異能嗎，和你與太宰是一樣的無效化嗎？」
花江想了想，說：「有吧，他的能力比較可怕一點。他是接觸致死。」
回憶著上個世界的事情，花江都覺得有些恍惚了。
上個世界雖然也不太平，但大抵上還是平靜的。那些危險的事情在她主動加入前，離她都很遠。加上那時候她的背後還有夢境圓桌會議，有著迦勒底英靈的庇護、各位伙伴們的支持，她其實日子過的非常輕松。
和現在這種，強烈的、甚至在與時間爭分奪秒的活法，截然不同。
也許是這個世界太危險了，她來到這裡甚至還沒有滿一個月，花江已經覺得她似乎在這裡掙扎求存了半年以上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方才繼續道：「我哥哥沒什麼好說的，他是個標准的恐怖分子，所以後來我們分道揚鑣了。我哥哥的朋友比較平和一點，我感覺他是被洗腦了才成為我哥哥伙伴的。」
「他的能力也比較有意思，是『傳送』哦。幾乎可以扭轉戰局的能力，好幾次我哥哥犯罪未遂，都是他給救回來的。」
亂步聞言想了想，說：「接觸致死和傳送都不像是普通的異能，這樣的人在異能特務科沒有記錄的話——」
他看向花江：「你的哥哥和你一樣，是外國籍嗎？」
異世界也是外國籍了。
花江點了頭。
亂步見花江的情緒不高，也不再多問。便當裡的肉丸吃完了，青椒和蔬菜卻一點沒動的剩了下來。
花江見狀無奈：「這樣對身體不好啦。」
亂步在這一點上卻絕不妥協：「可以吃補充維生素。」
花江：「……」
花江只好說：「我把蔬菜的味道都去掉了，你嘗嘗看吧。不好吃再丟掉。」
亂步連試都不想試，可花江都這麼努力了，他也不好真的扔掉，只好勉為其難地吃了兩口。
花江期待問：「怎麼樣？」
亂步含著筷子品評了一下：「勉勉強強吧。」
花江忍不住就笑了。
她的心情又好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直到現在，所有的發展都在計劃之內。
只要計劃繼續，她早晚都能抓住白蘭·傑索那個混蛋，把他狠狠的揍上一頓後，再回家去！
下午的時候，花江沒事，順便就幫著打掃了偵探社。
下午五點左右，偵探社被她整理的井井有條，連亂步的零食她都給按類別一一分類了。
亂步看了一會兒，對於花江的劃分表示滿意。畢竟這讓他翻找零食要更方便了。
只是在表達謝意時，他多說了幾句話。
亂步問：「古羅·基西尼亞，這個人解決後，你的項目算進行到一半嗎？」
花江微怔，她溫柔地笑了起來：「果然瞞不過零食先生你呀。」
亂步道：「我只是判斷你沒有說謊。沒有說謊的奶茶小姐如果一直不給社長的邀請回復，那只能說明你的『項目』還沒有做完，畢竟當初你和我說的，是『項目完成後會考慮』。」
他睜開了眼，看透了花江：「接下來要出門了嗎？」
花江點了點頭。
她說：「我給您叫了漢堡的外賣，五點半到。」
亂步對於她的安排表示滿意。
花江看著這樣的亂步，便忍不住問：「您為什麼沒有告訴太宰呢？」
亂步想了想，說：「太宰沒有問。另外，項目這個事情，不是你的秘密嗎？朋友的秘密需要保密。」
「社長是這麼和我說的。」
亂步看向花江微微笑了笑：「更何況，因為我們是朋友，你也改了計劃不是嗎？」
「偵探社解決a與白魔咒的部隊，你去親自抓捕古羅·基西尼亞，由你來最後動手，以此將偵探社再從意大利暗世界的戰爭中干干淨淨地摘出。」亂步道，「很危險、也很大膽的決定。」
「未必利於你，卻利於偵探社。」
「我看人很准。」他點了點自己的眼睛，「邀約我還想繼續遞出，所以我不阻止。」
花江忍不住笑了起來。
亂步問：「你幾點出門？」
花江道：「按照哥哥的計劃，五點一刻吧。根據昨天新買的地圖計算，從偵探社回到港黑要半個多小時。我得在古羅離開港黑前動手。」
亂步點了點頭，他在自己的零食櫃裡找到了面包，拋給了花江。
「那就沒有吃晚飯的功夫了，這個送你吧。」
世界第一的偵探很「小氣」道：「下次記得要還我雙份。」
花江看了看面包的牌子，記了下來，她揮手和亂步道別：「好，我記下了。再見，亂步先生。」
亂步抬了抬手，算是招呼。
花江離開了偵探社。
一樓的咖啡店也沒有開門。
亂步一個人坐在偵探社裡。
「……啊，有點無聊了。」他眯著眼全神貫注在時間上，「漢堡快點送來吧。」
傍晚六點。
太宰治終於完成了吉祥物的工作。
他摘下頭套大汗淋漓。
就在他有氣無力的時候，無線電又響了。
與謝野道：「按照計劃，白魔咒部隊全滅了，這些東西我直接丟河裡可以吧。」
太宰治仰頭吹風，他眯著眼道：「可以吧，反正軍警會處理。」
與謝野那邊掛了，宮澤賢治道：「太宰先生，我這邊也結束了哦！港口黑手黨沒有再行動的部隊了，我還要繼續蹲守嗎？」
太宰治道：「嗯，可以回來了。這個時間，古羅應該也與國木田遇見了。」
聽見他這麼說。
國木田的聲音加了進來。
他說：「我正要和你說這個，太宰。」
「目標沒有出現。」
太宰治眯著的眼睛睜開，他說：「什麼？」
國木田道：「我在你說的地方等到了六點，一個人也沒有來。」對於太宰治的計劃，國木田到不懷疑正確性，他只是說：「港黑是不是有什麼異變，他們比你想的反應更慢？我要不要繼續等下去——」
太宰治的表情變了。
片刻後，他忍不住地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痛快，以至於國木田差點以為他出了意外。
國木田道：「喂、喂！太宰，你不是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吧，這可是任務期間，你給我重視一點啊！」
太宰笑了一會兒，好半晌收住了氣息。
他說：「啊，我在重視。」
「國木田君，你可以回去了。目標不會出現了。」
國木田聞言茫然：「計劃有變嗎？」
太宰道：「不是有變，是被人騙了。」
「古羅·基西尼亞現在，大概正在被揍吧。」太宰治漫不經心地看著廣場上的人來人往，「已經有人在對付他了。」
國木田不認同道：「什麼，現在嗎？不可能吧，按照你的布局，如果沒有出現在這裡，他現在應該還在港黑。」
「在港黑，誰能動他。」
「我們是不行。但有一個人可以。」
他伸手將沾濕的劉海別去耳後，在逐漸降臨的夜幕中眸色溫柔。
「差點忘了，她從頭至尾都沒有答應過社長的提議，港黑的游擊部隊的隊長要從港黑秘密帶走一個人，這不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嗎？」
太宰治笑道：「被耍了。用半真掩蓋半假，我的妹妹，還是個騙術專家。」
第37章
港黑的五棟高樓之外, 尚有一處與他相連的、通往街道的小路。
這是港黑內部人員才知道的秘密通道。
古羅·基西尼亞不該來。
芥川龍之介遞來那份信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前方必然有陷阱。
只可惜, 他對自己太過於自信了。
作為白蘭·傑索直屬部隊白魔咒的隊長，「七的三次方」其中之一, 瑪雷指環——雨指環的擁有者, 古羅對自己的實力有絕對的認同。
寄信人是「雙黑之一」的「太宰」，也是森鷗外口中被敵人帶走、目前仍在橫濱的、下落不明的「忤逆者」。
「對於不小心誤傷了密魯菲奧雷聯系人的事情, 我們深感抱歉。但有一點我也希望密魯菲奧雷明白，港口黑手黨在這場戰爭中保持中立，為的不是邀請意大利將手探入橫濱。」
「意外發生，我們可以道歉。不過如果您要牽涉橫濱與港口黑手黨——」桌後的男人紫色眸光冰冷，「您最好還是先問一問白蘭·傑索本人, 他有沒有做好要在橫濱與港口黑手黨為敵的准備。」
言下之意, 就是港口黑手黨不會交出「太宰」任憑他處置了。
古羅·基西尼亞聽說過森鷗外。即便在意大利，異能集團港口黑手黨也十分有名。
橫濱幾乎可以算作日本的「異能中心」，而異能力是世上唯一足以與暗世界的「火焰」對抗的能力。「火焰」與「異能」之間的鬥爭慣來被禁止，雙方各行其道, 各自管理互不干涉。
但這如同彭格列與白蘭傑索之名還是會傳至森鷗外耳中一樣，異能首領森鷗外的名字, 也在意大利的暗世界中如雷貫耳。
傳聞此人極致冷酷，哪怕對於自己最得意的弟子, 在威脅到了自己的利益時，也會毫不猶豫地設計驅逐。
傳聞此人同時理智，哪怕是刀刃相向的命中宿敵, 只要於港口黑手黨有利，於橫濱有利，他也會毫不猶豫握手言和。
「是個非常可怕的敵人呢。如果以他作為標准，彭格列的第十代在做『首領』這一點上，簡直還是個還沒斷奶的孩子。」白蘭傑索曾經這麼評價森鷗外，「我們的目的是七三，如非必要，不必和他們起衝突。」
雖然白蘭這麼評價了，可在戰場上無往而不勝的古羅·基西尼亞依然執著的認為，在暗世界，沒有人的名字能比「白蘭·傑索」更懾人心。
白蘭·傑索之所以會給森鷗外顏面，不過是他作為「火焰」能力的最強者，對於「異能集團」保有幾分客氣罷了。
這幾分客氣從前或許是需要的。但在密魯菲奧雷已漸漸將彭格列逼上了絕路，已漸成為暗世界實際王者的當今之際——他認為對於以「異能」立足的港口黑手黨，根本就不需要客氣。
橫濱暗夜的魔咒該打破了。
密魯菲奧雷的「花」早晚要統治全世界，在這個前提下，橫濱恐懼著的「雙黑之夜」顯得是如此的不合時宜。
森鷗外語氣不善，古羅·基西尼亞自然也不會客氣。
他露出了自己的雨指環，展現著自己作為密魯菲奧雷「六弔花」的身份，刻意提醒對方道：「容我提醒，在這個敏感的時刻，比起犯錯的下屬，向意大利證明貴方的立場才是第一要務。」
「我知道，您已經派遣干部前往意大利致歉了，但另一位呢？」古羅道，「你說她被報復、被抓走了。恕我對此表示懷疑，如果她真的是被抓走了，而不能向我等致歉的話，那麼——我願意替您找回來。」
「我想，這一點您不會不同意吧？」
森鷗外看了古羅好一會兒，他道：「找人的事情，a已經在處理了。」
古羅虛偽道：「我會與這位a先生交涉，您不絕我等的『幫忙』就好。」
森鷗外真的看了他很久，給了他機會，他甚至又重復了一遍：「她是『太宰』，您確定要去『尋找』她嗎？」。
古羅給了再肯定不過的答案。
他來的目的就是踩碎雙黑神話，雙黑現在走了一個，剩下的那個看起來也不是最厲害的，不在這時候踩，還要什麼時候踩？尋人尋人，只要尋回來還有口氣就是尋人，森鷗外就算氣得要死又能怎麼樣？
森鷗有沒有生氣不知道，他只是同情地說：「好吧，既然您執意如此。港黑為了自證立場，允許您在橫濱『尋找太宰』。」
「只有有一點，我希望您明白。」森鷗外沒什麼感情道，「橫濱是港口黑手黨的地方，別人在這裡出了意外，港口黑手黨是不會為他們而出手的。」
古羅嗤之以鼻。
在他看來，港口黑手黨要是真的有為密魯菲奧雷報仇的能力，也就不會著急派遣干部前往意大利致歉平息事態了。
但是表面上，古羅還是露出了虛假的笑容，感謝道：「多謝您的慷慨了，森首領。」
之後的事情，就和武裝偵探社預計的差不多了。
古羅與a合作，a本就從花江的身上感受到了威脅，有機會能除掉對方，當然要動手。兩人一拍即合，隨機行動。只可惜行動的步調被太宰治猜了個底朝天，沒有一名下屬能夠突破武裝偵探社的防線，闖到正在的面前。
古羅久候消息而不至，自然勃然大怒。
他在房間裡來來回回地走動，怒道：「都是廢物，不過只是去抓一個小姑娘，竟然這麼久了也沒能回來！」
a的異能並不適合在前線，他在自己的安全屋裡，通過特殊地、絕對安全的異能手段見到古羅發怒，慢悠悠道：「我提醒過你了，武裝偵探社不簡單，尤其是他們現在還有太宰治。不過好在我的部隊已經逼近了武裝偵探社，他們已經突破了前面數到關卡，雖然損失慘重，但好歹即將抓到目標——」
「基西尼亞先生，請您稍安勿躁。對於這位游擊部隊的隊長，我的態度與首領不同。如果您願意，當我的部隊抓到她後，我們或許可以做個交易。」
a分毫沒有察覺他的部下其實全部困在谷崎的「細雪」織成的幻境中，滿以為勝券在握，對古羅提議：「一千萬，我將人送到您想要她出現的地方。」
古羅譏笑：「你知道我想要她出現在哪兒？」
收集了不知多少信息的a輕笑，他說道：「您在數十公裡外的拷問室，或者說，您買下的那座私人監獄。」
「鞭笞恫嚇皆隨你意，我知道您對未能抓住彭格列的庫洛姆·髑髏正感到憤恨，作為同樣狂妄無知的挑釁者，她的鮮血，我相信應該能夠微微平息您的躁熱。」
古羅·基西尼亞臉上露出了扭曲的笑意。
他飽含深意道：「你知道的倒是很多，怎麼，你效忠的對像不是港黑嗎？」
a微微笑了，他淡聲道：「我當然忠於港黑，忠於我的港黑。」
形容之差，野心盡顯。
古羅·基西尼亞以為他抓住了港口黑手黨最大的弱點，若是把握得好，或許甚至還能替白蘭傑索除掉他忌憚的森鷗外也不一定。
古羅看著a意味深長起來，他說：「一千萬，可以。但你要——」
剩下的話他沒有來得及說完。
他的門被敲響了。
作為密魯菲奧雷的干部，在白魔咒盡數出動的當下，港黑內部應該沒有人會敲他的門。
古羅·基西尼亞臉色一變，他示意a斷開連接，同時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身著黑衣，身體差到甚至在咳嗽的芥川龍之介。
古羅皺眉，他冷聲道：「游擊部隊？你來干什麼。」
芥川龍之介止住了咳嗽，他遞出一封信，說道：「有人說，我送出這個，就能夠升任隊長。」
他看了一眼古羅，嗤笑了一聲，若有所指道：「不知是真是假。」
「提升隊長？」古羅基西尼亞打開了信，卻在看見信中內容時瞪大了眼睛，他的手都顫抖了，對芥川龍之介道：「她在哪兒，這個人——她在哪兒！」
芥川龍之介這時才看見花江打電話讓他從情報部拿了給古羅的東西是什麼。
那是一份通緝令。
一份有關她自己的通緝令。
芥川瞳孔微微放大，古羅已經迫不及待。
他抓著芥川龍之介的肩膀：「告訴我，她在哪兒！只要抓住了她，別說是隊長，密魯菲奧雷甚至可以扶持你去做港黑的首領！」
芥川龍之介聞言：……這個傻子在說什麼夢話呢。
他正要動手，卻又想起花江的囑咐，只能忍了下來，對他道：「我可以帶你去，但只能你去。」
芥川龍之介其實一點都不適合作為誘餌。
他根本不會演戲。
可古羅·基西尼亞太激動了。看到白蘭·傑索下令不惜一切也要抓住的對像，他激動的幾乎要顫抖。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厲害的家伙，加上先前a想要拉他入伙，隱晦透露了自己想要篡位的意圖。如今芥川龍之介那句干巴巴的「我想當隊長」竟然也被他輕易的認可了。
畢竟，港口黑手黨的干部都要篡位，下面什麼樣也能猜了。
古羅覺得無傷大雅，最重要的是，百戰百勝的他對於自己有絕對的自信。
即便芥川龍之介在騙他，他也有自信憑借著自己的力量打敗敵人，反制勝利。
他本不該來。
夕陽瘋魔。
古羅基西尼亞在秘密通道的盡頭，看見了夕陽盡頭的站著的少女。
她黑發、琥珀色的眼睛，長相與通緝令別無差別，只是看起來年紀更小一點。
是「白蘭·傑索」想要的「花江」。
——白蘭大人不惜用五千萬美金購買線索的女人，到底有多獨特呢？
古羅·基西尼亞光是想到這一點就熱血沸騰。
在這一刻，雙黑也好，港黑也好，都被他拋到了腦後。
他眼裡只有抓住花江，抓住她！
古羅·基西尼亞萬般激動的邁了出去。
夜幕未臨前的少女吃完了自己的面包，瞧見了他甚至還彎了眼。
她笑道：「你把人帶來啦，芥川。」
古羅的大腦稍稍冷靜了一點。
他看向身後的少年。
芥川龍之介向前走了兩步，他看起來忍了很久。
他的眼睛如同狼一般撕咬著古羅，對著少女冷漠道：「現在殺還是走遠點再殺？」
少女聞言不贊同，她道：「他死了，我們不好和密魯菲奧雷交代。」
芥川龍之介掃了少女一眼，冷笑道：「他在屋裡琢磨著鞭笞你、拷問你。」
「即便這樣，你也確定不要我幫你殺了他？」
花江聞言：「……」
花江深呼吸道：「不用！」
芥川龍之介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他蹙眉道：「我勸你重新考慮。他可不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些家伙，我不動手，你會被他宰了。」
花江正要說什麼，古羅已經回過味來。
他道：「港黑一早就找到了白蘭大人要的人，可你們卻藏而不報！」
「果然啊。」古羅·基西尼亞取出了兩個匣子，看著花江與芥川的表情陰冷，「港黑想要選擇彭格列嗎？！」
花江：「……」
花江嘆氣道：「這就是為什麼我說不要動手。」
「他又猜不到我是誰。」花江抱怨，「你不動手，完全可以當做我騙了你，和港黑無關的嘛。」
「現在這樣，回頭森先生覺得我事情處理的不夠漂亮怎麼辦。」
芥川聞言：「……」
他深吸一口氣：「現在重點是這個嗎，這家伙也是能力者，他的能力還不是異能——」
芥川龍之介的話未說完，古羅帶著的戒指上忽然湧出火焰！
他持著燃燒著奇異藍色火焰的戒指，直接捅向了兩個小匣子！
暗世界的另一種神秘力量，「火焰」——白蘭擁有的力量，在這一刻終於展現在了花江的眼前！
火焰打開了兩只匣子，披著藍色火焰的梟與章魚忽然出現在了狹窄的巷口中！
芥川聞言驚愕，他的羅生門即刻發動！
漆黑的利刃在瞬間刺穿了章魚，可那章魚在掙扎片刻後，竟然以火焰為養料，快速的復原，甚至更大了一圈！
芥川嘖了一聲，他感到了棘手。
按照他的性格，他應該繼續戰鬥，直到將這個可能威脅港黑的男人擊敗。
但現在不行。
他的上司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空有腦子的女人。
他要先救人！
芥川罵道：「所以說你麻煩——！」
他的羅生門再次發動，想要切斷章魚，從中撕開一條花江能過來的路。
古羅見狀大笑道：「這可是擊敗過彭格列部隊的匣兵器，區區港黑，你們這幫無視真正主人的野犬——」
他的話沒能說完。
那只看起來更棘手的雨梟墜落了。
在它攻擊向花江的時候，被她一把掐住了脖子。
藍色的火焰拼命地燃燒著，可那火焰在花江的手裡，就像一股總歸要流盡的水滴。
無論古羅如何加大火焰的提供量，那只鳥身上的火還是在一點一點的縮小。
慢慢地。
火熄滅了。
花江將手中科技產物直接給掰碎了。
她抬頭看了僵住的古羅一眼說：「嗯，我們這群無視真正主人的野犬——下一句呢？」
她笑容溫和，卻毫不猶豫地一腳踏上了幾乎要充斥巷道的巨型章魚的觸須。
「您要說完嗎？」
花江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覆蓋住了章魚的身體。那只巨大的章魚宛如一朵枯敗的花，眨眼間就在她的手中消逝毀滅。
偏偏捏碎了藍色火焰的家伙還在溫聲問：「不說完的話，可以讓我說兩句嗎？」
「基西尼亞先生，除卻強力的火焰和鞭笞拷問，您的體術怎麼樣。搏鬥術還好嗎？」
古羅·基西尼亞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他看向那名柔弱的少女，宛若在看什麼怪物。
芥川看著拍滅了所有藍焰的柔弱少女，以一套防狼體術直接將人踹進了巷道末端，伸出去的那只手，慢慢地、慢慢地收了回來。
應該是柔弱的、連只老鼠都踩不死的，游擊部隊的新隊長。
卻好像非常清楚人體哪些部位最為脆弱。
看著她動手，芥川仿佛看到了昔年被太宰治「教育」的自己。
她還在說：「沒有劍，真是太麻煩了。啊，我為什麼沒有劍了呢，因為你的老板白蘭。」
花江一腳踩在對方的肩胛骨上，她神色溫和：「都怪他啦。」
巷口慘叫不絕。
這倒是和古羅的預計一樣。
芥川龍之介的表情，也從最初的「震撼人生」變回了「冷漠」。
他表情木然，看著花江完成了她的拷問，將人捆了起來，要往外拖的行為，不禁想到了她當初把三家組織全部送進監獄的壯舉。
芥川忍不住道：「你不是還要把人送進異能特務科吧？」
花江道：「不行嗎，異能特務科本來就負責異能犯罪。這家伙殺過不少人哦，證據都提前送了。」
芥川忍無可忍：「你就不能就地殺了嗎！」
花江譴責：「你好殘忍。」
芥川：「……」殘忍的到底是誰，捏碎對方「異能」的人是我嗎？
花江說：「不能殺。送進監獄和殺了他是兩個概念。前者是政府行為，後者是港黑報復。森先生不希望港口黑手黨介入意大利戰爭，所以這個人只能由異能特務科接手。」
說著，她晃了晃手機道：「我已經報警啦。芥川，案底不干淨吧？快點逃比較好哦。」
芥川龍之介：「……」你以為你案底干淨……她的案底還真是干淨的。
芥川真的覺得自己早晚有一天會被上司氣到短壽。
他嗆了風，劇烈地咳嗽起來。
花江更擔心了，她說：「快回去吧，你在這裡待著，真的會礙我的事情。」
原本還有一絲猶豫的芥川：「……」
留下就是個錯誤，她是太宰先生的妹妹，根本就不該擔心！
眼看著芥川走了。
花江才松了口氣。
她的確叫了異能特務科，但這不是芥川必須離開的理由。
芥川必須離開的理由，在月色下。
太宰治站在巷口。
漸漸垂落的夜幕吹起了他的額發，他微微笑著看向花江。
花江也看著他。
夜風靜謐，竟然沒有一個人開口。
但又好像在夜風裡，說完了千言萬語。
先打斷這場靜默的，是不解風情的手機鈴聲。
花江的手機響了。
她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中原中也，他已經完成了任務，人到了意大利的機場了。
不過，既然出差了，總要帶點手信回來。
不擅長選禮物的中原中也先生，盯著店鋪裡琳琅滿目的商品實在沒轍，干脆在店員的建議下打了電話詢問。
「……就是這樣，你喜歡什麼，我給你帶一些。」
中原中也語氣有點不自然，「快點選，時間不多。」
如果太宰治不在場，花江也許真的會仔仔細細想一想意大利的特產，認真挑一個給自己的禮物。但太宰治在啊！
他要是這時候多一句嘴，哇，那解釋起來就麻煩了。
花江盯著太宰治，慢聲道：「什麼都可以，我對意大利不太了解。」
中也顯然也不了解。
他問了店員幾句什麼，又問花江：「首飾喜歡嗎？」
花江道：「都可以。」
說完後，似乎覺得自己這樣有些敷衍了，可能會被對方察覺到異常，花江快速道：「發飾不錯，我喜歡發飾。」
中也那邊得到了一個確切的目標，顯然就要放松多了。
他松了口氣，和店員又說了什麼，掛了電話。
電話結束了，花江的心也放下了。
她看著太宰治，忐忑道：「嗯，我沒騙你，是你自己認為我會連同古羅也交給偵探社處理的。」
太宰治頷首。
看著他點頭不說話，花江更忐忑了，她握緊了拳頭，據理力爭：「你自己信息不全，以己度人，猜錯了也不能怨我！」
太宰治依然表示認同。
花江：更慌了。
她看著太宰治，小聲道：「報復不是好哥哥。」
太宰治這下是真笑了。
他彎著腰盯著花江看了一會兒，評估片刻，摸著下巴道：「的確，報復的話，好像顯得我有些小肚雞腸。」
花江飛快點頭。
「本來呢，是應該大度的原諒你的，可就在剛才，我改了主意——」太宰治伸手按下了她的腦袋，笑容燦爛道：「我果然還是有些不太爽。」
花江好不容易才抓住了對方的手，把它從自己的腦袋上移開。
一抬頭，就被對方勾住了脖子上的choker。
對方鳶色的眼睛離得太近了，近的花江一時屏息，甚至忘了反抗。
太宰治輕笑，他勾著花江脖子上的項圈，問道：「這是中也給你的『像征』嗎？」
花江一怔，她不明白太宰治為什麼提起了這個。
太宰治仔細觀察了她脖子上的那根，松開了手，遺憾道：「不是原來的那條啊。」
「根據規矩，中也應該給你他的那條啊，為什麼沒給你？」太宰治裝模作樣的想了想，說，「他是不是告訴你，他的那條choker是特制的，所以不能給你？」
花江：……這個人明明不在港黑，為什麼會知道的那麼清楚啊！
她警惕萬分，告訴自己不要搭話，千萬不要搭話，搭話就中了這家伙的計謀了！
可她還是沒忍住。
花江問：「那又怎麼樣。」她理直氣壯，「不是原件，我和中也先生還是搭檔。」
太宰治可憐道：「就因為這個，我才決定大度了啊。」
「中也不給你原件，根本不是因為特質哦。」太宰治說的一本正經，「因為那根項圈，是他和我打賭輸掉的證明！」
他言辭鑿鑿：「就像你輸給了我，要拿我當『兄長』一樣。中也輸給了我，成為了我的狗。那根項圈就是賭約後的證明！」
花江驚濤駭浪。
她抓著自己的手指，斬釘截鐵道：「你騙我。」
太宰治攤開手：「嗯，我騙你的。」
花江欲言又止。
太宰治已經說完了他全部要說的話。
他微笑著和花江揮了揮手道別，異能特務科前來接洽的辻村深月擦肩而過。
花江知道，太宰治八成是在騙她。
如果真是這種賭約，以中也先生的脾氣，在太宰治背叛後真的還會戴著嗎！？
……好像會。
他一根筋唉。
花江和自己說，太宰治是騙人的。絕對是騙人的。他就是想要挑撥離間，讓她不快樂！
可心和行為還是相悖了。
花江打了電話。
中原中也還以為她對禮物的偏好改了，結果等了半天，等來一句——
「中也先生，你為什麼不給我你原本的那條choker呀……」
中原中也莫名：「啊，不是說了嗎，我的那根是特制的，不合適——」
他還沒說話，他的小搭檔已經充滿懷疑道：「真的嗎？」
中原中也覺得好茫然：「這有什麼不真的？」
電話那頭遲疑了好久，方才慢慢道：「是這樣的，最近我聽到了一點傳聞，有關您和我的前任曾有過一個賭約。」她暗示：「你的那根，和這個賭約有關系嗎？」
「有關系也沒關系哦，我不會生氣的！」女孩子努力讓自己大度，「我是個好搭檔，不會要求您一定摘掉的！」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太宰治趁我不在又搞了什麼。
他今天也在找死！
第38章
送交了密魯菲奧雷的古羅, 花江從秘密通道自地下回了港黑的大樓。
作為橫濱暗夜的處刑人，港口黑手黨的敵人數不勝數。為了保證首領的安全, 一條在關鍵時刻能夠逃生的秘密通道就顯得尤為重要。不過森鷗外倒是信任下屬。這條秘密通道，港黑的中高層基本都知道, 甚至可以在他們認為必要時自行啟用。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 獨自一人去見森鷗外。
這一次，森鷗外並沒有坐在大樓頂層的落地窗前。
他在四面封鎖, 透不進一絲光、一顆子彈的辦公室內等著花江。
坐在首領辦公室的森鷗外已久候多時。
這一次，他沒有為花江准備紅茶與點心，他為她在桌面上，准備了一把匕首。
花江看見了那枚匕首，視線一掃而過, 對森鷗外笑道：「是禮物嗎？」
森鷗外道：「或許是禮物, 或許是命令。」
他帶著白色的手套，英俊的面孔在橘色的燈光下竟顯出幾分溫柔：「結果是什麼，要看花江的答案。」
花江看著森鷗外，從心底裡覺得累。
她瞅了對方好一會兒, 才說：「首領太過惡趣味，不利於培養下屬的忠誠。」
森鷗外不承認：「怎麼會呢, 花江不就很忠誠嗎？」
「說實話。」森鷗外，「即便已經除掉了古羅·基西尼亞, 即使知道回來要迎接這把匕首，你也還是回來了，不是嗎？」
森鷗外微微笑道：「花江, 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回來了？」
花江道：「我回來很奇怪嗎？」
「我和首領本就有約定啊。我完成您給我的任務，您替我尋找對抗密魯菲奧雷的辦法。」她給自己辯解，「甚至，您對我提出的——『不可以動用港黑的力量來對付古羅·基西尼亞』——這樣苛刻的條件，我都做到了。」
「我認為您該給我准備獎勵才是。」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這事，森鷗外的笑意幾乎掩不住。
他雙手交握，十分好奇：「提到這個，這正是我最想要知道的東西。」
「我給你古羅·基西尼亞的消息，提出港黑不參與的要求，這是你剛剛通過『太宰』測試時的事。」
「早在那時候，你就已經決定要用『太宰治』來替你對付密魯菲奧雷的隊長了嗎？」
「在那時，你就已經確定了與太宰治的合作關系嗎？」
「我真的很好奇。」森鷗外道，「你對太宰治的了解，那時候應該還處於『敵對』才是，怎麼會想到要在他身上下賭注？」
「關於你的行動，大部分我都已經想明白了，唯有這一點——我想不明白。」
森鷗外說：「你和我都清楚，你和太宰治根本毫無關系，指望他對你心存憐憫無疑痴人說夢。在面對一個隨時會要了你命的對手，你為什麼還敢去『相信他』？」
「如果你願意解釋給我聽，或許我會原諒你這幾乎相當於背叛的行為。」森鷗外舉起一根手指道，「甚至真的將這把匕首作為你的禮物也說不定。」
花江看著森鷗外，好半晌才說：「在質問我這一點前，森先生是不是也該解釋一下。你明明就不打算真正的除掉太宰治，又為什麼要給我下達這樣似是而非的命令呢？」
「就為了我視他為敵，絕不與他合作嗎？」
面對花江的質疑，森鷗外承認的很痛快：「不錯。」
「雖說你是異世界的人，看似永不會有背叛港黑的理由，但我作為港黑的首領，還是不敢輕易的相信。」紫眸的男人他笑道，「兩個『太宰』，如果都去了武裝偵探社——這對港口黑手黨來說，才是最致命的。」
「為了避免這件最糟糕的事情發生，我不得不先做些預防。」
「——比如，縱容q倚賴你，允許芥川接近你，甚至暗示中也照顧你。」
「你是個活在光明裡的孩子，這也你最令人心動、最易掌控的地方。」森鷗外對於花江的溫柔十分滿意，「感情一旦建立，就難以輕易地拋棄。至少在你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哪怕是為了這三個人，你也不會加入港黑之外的任何組織。」
「這才是你真正讓我感到安心的地方。」
「不過——」
花江注視著森鷗外，緩聲道：「不過，畢竟港黑有過了前例，您忌憚著太宰治更忌憚著武裝偵探社，所以，干脆便先下了這樣的一個命令。讓我從一開始就處於敵對的狀態，好將所有的不安全降到最低。」
「甚至，如果我真的能將命令貫徹到底的話——」花江道破森鷗外真正的想法，「您或許還可以再次扮演『救世主』，給予太宰治回到港黑重生的機會。」
「武偵不能有兩個太宰，港黑卻是越多越好，對嗎？」
森鷗外感慨：「哎呀，果然還是都被猜到了呀。」
花江不吃這套，她冷靜指出：「所以，您根本沒有問我為何會信任『太宰治』理由的資格。」
「作為『太宰治』最大的敵人，您自己甚至都還對他保留著一分信任，又何況本來就與他不存在死局的我呢？」
森鷗外的笑容漸淡。
他看著花江緩聲道：「看來花江是不打算告訴我，你和太宰治之間到底交流過什麼了？」
花江道：「誠如您所言，哪怕只是為了芥川與q，我也不會離開港黑。既然我不會離開港黑，你又何必在意我與太宰治之間的交流。」
「他不會離開武裝偵探社，我也不會離開港黑。兩方互相制約，維持平衡。有我在，他不會輕易吐露港黑重罪的證據。因為這是他最後的保命鎖。」
「從結果來說，您交給我的兩個任務一個要求，我全部都做到了。」
「您不該存在不滿才對。」
花江平靜道：「還是說，森先生想要食言？」
森鷗外神色冰冷，他看著花江勾起了嘴角：「食言又如何？」
花江點了點頭，毫不意外。
她說：「暗勢力的首領，兩面三刀、口腹蜜劍、表裡不一都是常事，沒什麼如何的。」
「只是我現在也在暗勢力，所以，若是我同樣的兩面三刀、口腹蜜劍、表裡不一，也沒什麼奇怪的。」
花江微笑道：「太宰治不是個好哥哥，不過他也不是什麼都沒教給我。」
「刺蝟回來的時候，留著幾根刺看起來會比沒有刺更安全。」
森鷗外聞言微微睜大了眼。
花江已經舉起了手機：「如果您要下達『命令』，您哄騙我追殺太宰治而交出的銀之諭令，將會作為證據出現在中也先生的眼前。您贈予我的這把匕首，也會成為q摧毀港黑的噩夢。」
「至於芥川，您最看好的狂犬。」花江慢條斯理，「您逼走太宰治的真相、您謀殺他的妹妹、我的現在——會有人替我都告訴他的。」
「當然，我知道森先生對中也與芥川的影響力。僅憑我一言一身，並不能摧毀他們對您的信任。」
「只是呀，港黑無往而不勝的秘密，在於『首領命令的絕對性』對吧？」
「如果從干部開始，自上而下，大家開始思考首領的命令是否正確了——」
花江溫柔道：「這樣的港黑，還能在意大利戰爭中保持中立嗎？」
「橫濱的異能特務科，可是剛剛收監了古羅·基西尼亞。密魯菲奧雷要求釋放犯人的信，應該很快就會到異能特務科的桌面上吧。只是古羅見到了我，也發現了我與港黑的關系。港黑收留了密魯菲奧雷通緝的要犯，以『白蘭·傑索』的性格，他會放過港口黑手黨嗎？」
「大戰在即呢，森先生。」
花江道：「您不該以為刺蝟還有著幾根刺，就放心大膽地、讓它在你的領地裡巡游的。」
她湊近了森鷗外，雙手撐在他的辦公桌上。
「這把匕首，您只有一個選擇。」
「它是『禮物』。」花江定性道，「另外，您該想辦法聯絡彭格列准備暗殺古羅·基西尼亞，同時准備向密魯菲奧雷宣戰，將戰爭結束在意大利了！」
森鷗外看著花江。
他嘴角的弧度起初平直，緊接著似是控制不住一般，越來越大，越來越深。
森鷗外哈哈大笑，他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對她道：「花江，你真是個好學生啊！」
「只是還太年輕了。」男人感慨著，「我多的是路。」
他抓著匕首對准了花江的咽喉，冷漠道：「比如，將你立刻送給白蘭傑索。」
「與密魯菲奧雷結盟，借以他們的力量化解你帶來的危機。要重塑首領的絕對是有些麻煩，但你不在了，花些時間總能夠重塑。之間的空蕩，我完全可以借由犧牲你，來從密魯菲奧雷那兒換取足夠的力量。」
花江一驚，她是真的沒想到做人還可以這麼狠！
森鷗外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似乎又想要笑了。
他觀察了花江一會兒，慢悠悠地收回了匕首。
作為首領的男人道：「所以，你對黑手黨了解的還是不夠。兩面三刀、口腹蜜劍、表裡如一？」
「不，那都不是活在黑夜裡需要的特質。」
「黑手黨應具備的，是暴力、衝動與心狠手辣。」
花江啞然，森鷗外仰躺在椅子上，含笑道：「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花江沉默了。
不過她學的很快。
她問森鷗外：「您要將我交給白蘭嗎？」
森鷗外道：「當然不。白蘭·傑索成為暗世界的主人對我沒有任何好處。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將他想要的東西送給他。」
「不過，你的確需要歷練。這樣的你能在這一局裡險贏過太宰治，得感謝他消失了兩年修身養性，也懂得憐香惜玉了。」
「再有下次，你還是這副模樣的話，怕是會害得港口黑手黨在武裝偵探社面前輸得一塌糊塗。」
他在花江有些困惑的眼神下，將匕首遞了了出去。
「這既不是禮物、也不是命令。」
「這是我贈予你的『警示』。」
森鷗外道：「港口黑手黨失去了一個太宰治，我的確需要一個能與他抗衡的左右手。」
「你必須擁有能與他抗衡的能力，現在的你還不夠，你必須更成熟。」
花江看著那把漆黑的匕首。
她接了過來。
握著匕首，花江抬眸看向森鷗外：「不是禮物，那麼，應該還有懲罰了？」
「尚且不算懲罰。」
森鷗外道：「我已經向彭格列遞交了暗殺古羅的援助要求，彭格列答應了。作為報酬，他們要求港口黑手黨支援意大利戰爭。」
花江心中隱有預計：「難道——」
森鷗外道：「介於你堪比背叛的行為，我遞出了你的名字。」
「算是我看在紅葉和愛麗絲的面子上，給予異世界的友人一點優待。」森鷗外雲淡風輕，「如果你能贏下意大利戰爭活著回來，我將晉升你為干部。」
花江看著森鷗外道：「您知道，如果我真的贏了白蘭傑索，我是可以回家的。」
森鷗外頷首：「當然，如果你能『回家』的話。」
花江蹙眉：「您什麼意思。」
森鷗外避重就輕道：「我只是習慣性為人留條後路。畢竟這世界從未出現過你這樣的人。」
「不管怎麼說，如果留下了。」他微微笑著，「港黑總要為你留條回來的路。」
花江看著森鷗外好半天，方才說：「真的嗎，我不太相信。」
森鷗外聳聳肩，說：「這是紅葉拜托我的。」
花江立刻：「這樣啊，我信了。」
森鷗外：「……」
森鷗外忍不住譴責花江：「這是你對首領的態度嗎？」
花江理直氣壯：「我會和愛麗絲告狀哦？」
一提愛麗絲，森鷗外表情飛快的僵住了。
他以著「算你狠」的表情瞪了花江一眼，隨口道：「好吧，既然你接下了匕首。那麼彭格列的接頭人，就由你負責。」
他翻了翻資料堆，將彭格列派來接頭的人的資料給了花江。
「雲雀恭彌，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日本並盛風紀財團的主人，傳聞中彭格列最強戰力。」
「因為幾年前的龍頭戰爭，他對港黑觀感不佳。花江，到達意大利前，可先別被他殺了。」
森鷗外彎著嘴角：「這是忠告。」
第39章
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 雲雀恭彌。
由港口黑手黨收集到的資料來看，這名年紀不過二十三歲的年輕黑手黨, 比起彭格列的干部，倒更像是彭格列的敵人。
老牌意大利黑手黨彭格列家族, 除卻首領代表「大空」外, 尚有六位被稱作「守護者」的干部：分別以雲、霧、嵐、雨、晴、雷之守護者命名。
作為歷史悠久的黑手黨家族，它甚至賦予了每一位守護者所代表的意義, 每一任的首領在決定自己的守護者時，皆是根據該守護者所具備的特質來挑選。
這位雲之守護者就是如此。
雲的定義是孤高，是自由。這也與雲雀恭彌的表現和行為吻合。他也因此被暗世界稱為「彭格列游離於家族之外的孤高浮雲」。
尾崎紅葉這麼評價道：「如果說中也與太宰曾經是港口黑手黨的最強，那麼這位雲之守護者，就是意大利教父『彭格列家族』的最後王牌。」
同類人看同類人重要更明白些。
雖然這位年輕的彭格列干部從不聽從命令、而只隨自己心意行事, 甚至偶爾還會和家族其他成員發生衝突——但他的的確確、從來沒有做出過真的傷害同伴、或者與家族為敵的事情。
「雲雀恭彌麾下的風紀財團, 有著獨立於彭格列的人員、資金甚至基地。據可靠消息，這位雲之守護者的基地，連彭格列的十代首領都不能隨意進出。也就說——」
「與港黑截然相反的組織，不存在『首領的絕對命令』, 反而允許雲的干部擁有自己地盤絕對控制權。」花江看著資料喃喃自語，「這麼大膽的散權統治, 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領，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啊？」
看著資料上相貌精致、古典冷俊的青年, 花江真是越看這位雲守的資料，越好奇起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領。
尾崎紅葉的情報部收集的，所有關於雲雀恭彌的資料, 真的、隨便拎出一條，在港口黑手黨就可以被認定「背叛」了。不聽指揮、沉迷戰鬥已經是小事，這位高層竟然還明目張膽地成立自己的勢力集團、甚至在日本的影響力都快超過意大利的彭格列本身——花江沉默地想到了太宰治「背叛」的起末。
森先生是極大概率不會允許自己的組織內，存在「雲之守護者」這樣的干部的。
正如森鷗外對她的「忠告」。
從各種方面來看，這位雲之守護者，還真是和港黑相性不良。
彭格列第十代首領選擇他來到橫濱與港黑接頭，最大的可能是因為她的「特殊」。彭格列和白蘭傑索鬥了這麼些年，彼此都是對方最為忌憚的對手，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夠削弱對方實力的機會。
可以說，白蘭表現的越對「她」志在必得，彭格列就會越重視「她」的安全。
從這一點來考慮，十代目會派雲雀恭彌前來做這個接洽人倒不奇怪，奇怪的是雲雀恭彌竟然也答應了。
按照資料上的信息來看，他不像是會答應「接人」的活計的人啊，除非——
花江陷入沉思。
森先生告訴她，黑手黨是「暴力、衝動與心狠手辣」，彭格列看起來和「心狠手辣」不太沾的上，畢竟如果真的能做到心狠手辣的話，他們這個老牌家族也不至於會被白蘭·傑索騎到臉上來。
暴力與衝動……
花江看著資料沉默了。
我行我素，個人主義。
追求對手，沉迷戰鬥。
她詭異地想：……都是各自組織的最強，別是來找中也先生打架的吧？
花江又想，那應該不會。
中也先生首先就不會對同盟動手，一個人沒有動手的打算，另一個人也不好強行動手。
彭格列和港口黑手黨好歹是同盟呢，游離於家族之外，那也還是家族成員嘛。這位彭格列的雲守看起來就很靠譜的樣子，和同盟方的干部打起來，那不至於。
不過保險起見……去見這位彭格列雲守的時候，還是不要讓中也先生一起了。
按照森鷗外的說法，彭格列來人，也不是今天來明天就會帶走。雲雀恭彌的風紀財團在橫濱有點正面上的生意，他到了橫濱，總要處理些事物。另外在異能特務科的眼皮下殺掉古羅·基西尼亞也需要時間准備。
花江大約要接待這位雲之守護者十天左右，十天之後，會有彭格列的專機停靠橫濱，走專線前往意大利。
「約好的接頭時間是下午四點……中也先生的飛機是今天下午兩點到。來得及！」
花江檢查了手機的備忘錄，將見到雲雀時需要給他的信息資料一並帶了，打算先去機場接中原中也。等中也回來倒時差，她再去見雲雀恭彌。
從港黑的大樓到橫濱的機場不算遠，出門的時候正巧碰見黑蜥蜴的十人長立原道造，隨口聊了兩句，發現對方正巧也要去機場附近，花江便想要搭個便車。
這本來只是件舉手之勞的小事，但立原道造卻表現出了為難。
他抓著頭發道歉說：「太宰大人，倒不是我不願意幫忙，只是我去那附近是有任務的，有些危險——」
花江慢慢地眨了眼，看著他的日常穿著，以及顯然塞不進幾顆子彈的口袋，緩緩的點了頭，微笑道：「好，我明白了。不打擾你，只是能請你幫我安排一輛車嗎？我自己一個人出門的話，怕芥川和梶井他們又嘮叨。」
立原見花江並沒有一定要求他陪同，心下略安。幫著找輛車倒不是什麼難事，他答應了下來，同時玩笑道：「芥川大人和梶井先生也是擔心您的安全，畢竟我們的敵人太多了，總要預防著那點萬一。」
花江點了點頭，又說：「那我叫上芥川吧。」
立原微頓了一瞬，笑著說：「也好，不過大人之前不是不想叫上芥川大人的嗎？」
花江道：「是怕麻煩他嘛，畢竟首領將大部分游擊部隊的工作都交給了他，他也是很忙的。不過如果真的有危險的話，我覺得還是帶上芥川比較好。」
或許是沒有和花江怎麼接觸過，對前任太宰治的印像也不深。
立原對待花江的態度，倒最像在對待一個十五歲的孩子。
他抓了抓頭道：「那不如叫梶井先生？他也很強啊。」
花江看著立原，笑道：「還是算了吧，萬一真的動手，梶井的能力波及太廣了。好在我是去接中也先生，只需要保證去的路上安全就好了。」
立原立刻道：「請您放心，我會幫您安排可靠的人員隨同。」
花江道謝，坐上了由黑蜥蜴安排的車。車內有武鬥部隊的成員，他們荷槍實彈，倒也符合立原道造的那句「保護」。
到了機場，花江以「中也先生很快就到」為由，遣散了武鬥部隊成員。
對於武鬥部隊而言，花江的命令當然在立原道造之上，他們很快撤離了。
在武鬥部隊離開後，花江從機場走了出去。
她拿著機場外供應的附近圖紙，想著：立原道造不願意和她一起，又很不願她帶上芥川——那麼，他所謂的「機場附近」的任務，應該真的就是在機場附近，在近到步行應該能輕易找到的地方。
花江看著手裡的地圖，圈出了幾個地方。
機場外的便利店，車站，停車場，還有——
站在機場外的花江不小心被撞了一下。
撞到她的青年後知後覺地回了頭。
那是個頗為惹眼的青年，他長相俊美精致，表情卻有些茫然。他穿著一套筆挺的西服，一手提著根手杖，另一手正抓著吃了一半的熱狗。
熱狗可和他的紳士裝扮不太匹配。
不過他吃的應該很認真，所以才沒注意到矮小的、站在出口邊的花江，手裡的手杖不小心碰了她一下。
不過青年的反應很靈敏。
花江搖晃的那下微不可見，也沒出聲，可他仍然察覺了，甚至回頭規規矩矩地道了聲：「對不起。」
花江：「啊，沒關系的。也怪我站在了行道上。」
她多看了兩眼青年，漂亮青年的左眼下還有三塊小小的、三角狀的紅色刺青。得虧是紅色的，又是分開的小小三角，不然花江怕是又要犯白蘭ptsd。
青年痛快地從花江那兒得了原諒，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看著花江手裡拿著地圖，眼睛不經稍稍發亮，開口道：「啊，抱歉，能請您給我指個路嗎？我要去車站。」
花江拿著筆圈第四個區域的手指微微一頓，她抬頭看向青年，輕聲問：「車站？」
青年點頭，說的話毫無破綻：「嗯，打車來送朋友的，回去想坐車。」
花江笑了。
她也沒提醒青年，送完人應該從裡頭出來而不是經過人行道，只是給對方指了路，貼心說：「你順著這條路往前走大概三百米，再往右走一百米左右就能看見了。」
青年向她道了謝，說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報答她的指路之恩。
花江覺得誇張了，說了句不必也就回了機場內。
她在機場內算了算時間，又重新走了出來。
按照之前青年步行的速度，當她趕到車站的時候，應該剛剛好是——
交易現場。
花江開著手機，站在車站對面，哢嚓拍下了立原道造將一張疊的很小的紙片，塞給坐在他旁邊的、提著手杖的青年的剎那。
手機響起的細微聲在車來車往中是如此的微不可察。
但那名青年還是察覺了。
他猛地站了起來，卻正巧有公車呼嘯而過，遮住了拍照人的樣貌。
青年的反常引起了立原的警覺。
他開口道：「末廣，有什麼情況嗎？」
末廣鐵腸慢慢地眨了眨眼，公車過後，並沒有任何人在。那輕微細小的拍照聲似乎僅僅只是他聽到的錯覺。
他重新坐了回去，對立原道：「沒什麼，可能是我聽錯了吧。」
立原道造卻很敏感：「你的五感雖然不是獵犬裡最強的，但也不能忽視。這樣，為防萬一，今天的會面到此結束吧。這季度的會面都暫時停止，以免會有意外。」
末廣鐵腸聞言微訝：「都取消？老大那邊會擔心你。」
立原道造道：「不必，我目前已經升上了十人長，港口黑手黨對我還算信任。如果真出麻煩，我會有辦法聯系你們。」
末廣鐵腸看著自己作為臥底的同事，也沒什麼反對意見的點了頭。
他說：「我明白了，我會傳達的。」
立原道造點了點頭，遲疑片刻，他又道：「我先走，你後走。中原中也今天回來，組織裡新來的太宰治的妹妹也在附近，你盡量不要和他們碰上。」
末廣鐵腸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立原道造還想說什麼，後來又想，末廣鐵腸是隸屬於軍警的、獵犬特殊部隊中的最強，就算不小心碰上了中原中也，估計也沒什麼事。
他四下看了看，確定沒有人發現這邊，方才離開了車站。
為了保證隱秘，他在這附近還真的有個任務，在停車場謀殺某個港口黑手黨的「敵人」。
花江坐著公車過去了兩站，又打了輛的士回到了機場。
她看著手機裡的相片，忍不住微微翹起了嘴角。
啊，原來港黑內部也不算鐵板一塊。
黑蜥蜴的立原道造，大概率是個臥底啊。
考慮到橫濱的其他黑手黨應該沒這個手段，再排除行事正當的武裝偵探社——橫濱尚且剩下的、具備與港黑一搏的組織。
異能特務科。
或者說——軍警。
「在港黑的軍警啊，挺有趣的。」
港黑內部有軍警，這是森鷗外要頭疼的，不是她。真正的黑手黨要暴力、衝動、心狠手辣。
隱藏臥底也算心狠手辣。
花江找到立原道造的聯系郵箱，用移動數據隨便注冊了一個新的郵箱，將照片發了過去，順便好心贈言：下次不要這麼不小心了，車站不是好地方。
隨後她就刪掉了這張底片。
幸運地趕在中原中也到達前，重新回到了機場。
怎麼說呢，即便在人來人往的機場裡，一身黑衣的中原中也仍然很醒目。
他從出口踏步出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還不太好，身後跟著的其他港黑成員更是噤若寒蟬。
花江沒來得及看仔細。
她光是注意找橘色的頭發和黑色的帽子了。
「中也先生！」
花江興高采烈地在出口的欄杆外向他招手。
中原中也腳步微頓，他有些詫異地向出聲處看去。
花江穿著黑色的英倫制服，背著棕色的單肩包，在來來往往的眾多成年人中，顯得也很特別。
中原中也頓了一下，他大步走進，確定她身邊沒有跟著其他人，眉頭就皺了起來：「芥川呢，他為什麼沒跟著你。」
花江「呃」了一聲，覺得在見過她是怎麼靠無效化打人之後，芥川龍之介應該需要一點時間消化，叫他意義不大。
但面對中原中也肯定不能這麼說，她機智地拍了拍包湊近中原中也小聲說：「我帶了槍！」
中原中也：「……」你那根本射不准的槍法嗎？
看著花江的微笑，中原中也到底沒法生氣。花江這時候倒也注意到中原中也的神色有異了，她從他身後的下屬身上轉到他身上，在大家懇求的目光中，只好說：「中也先生，你有煩惱的事情嗎？」
「需不需要我幫忙？」
在中原中也的理念裡，只有他替小搭檔解決麻煩的份，沒有說把麻煩丟給小搭檔的份。在意大利密魯菲奧雷的經歷讓他飛快按進了心底裡，他一口否定道：「沒有。」
甚至為了佐證他的說法，他連脾氣都好了一點。直接單手撐著欄杆翻了過來，搭著花江的肩膀帶她離開道：「先送你回去。密魯菲奧雷對你有通緝令，雖然已經扳掉了三顆釘子，但也難保還有其他探子。」
「你下次出門叫我，我不在就帶上芥川。」中原中也說道，「特殊時期，小心為上。」
花江聽到這裡，差不多也知道中原中也為什麼不爽了。
他大概在密魯菲奧雷見到了自己的通緝令，明白了追捕她的根本不是什麼小組織，而是港黑都需暫時隱忍的密魯菲奧雷。
更何況，就像雲雀恭彌和港黑相性極差一樣，中原中也與密魯菲奧雷也絕無言和的可能。
白蘭傑索是什麼樣的人，大概也能想到他的組織是什麼樣的。極大概率比港口黑手黨還要糟糕。
畢竟森鷗外是真的把組織的整體利益至於最高，一切決定都是在平衡各方後作出的最優解。
白蘭可不是。
他應該是最糟糕的首領了。對他而言，家族也好、世界也罷，都是一場游戲。他要在這場游戲裡盡興，盡興之後游戲是毀是留，那些棋子是生是死，他根本毫不在意。
他只在意自己的欲望。
除卻是個黑手黨這一點，中原中也的性格在普通人裡也算是正義的了，他這種加入港黑是為了「更優解」的家伙，對上白蘭傑索那種「除我以外一切都無所謂」的處事態度，不炸才怪。
白蘭·傑索怕是還拿著她的通緝令順便試探了下橫濱的消息。
中也他能忍到回來，已經算是極為理智了。
想著中原中也給自己的設定。
花江：……他該不會把我被密魯菲奧雷通緝的鍋也扣在太宰治頭上吧。
花江心虛想：我要不要先給太宰治提個醒，讓他先避一避風頭？
花江在這邊胡思亂想著，一直沒有問過搭檔名字，基本就在用「太宰」稱呼的中原中也，在經歷過意大利後，開始反思自己這樣的行為是不是也有點過分。
……都沒問過對方私下想被叫「太宰」還是名字。
自己搭檔的名字，竟然還是在敵人發布的通緝令上看見的。
港黑良心，良心上過不去了。
中原中也有些別扭。
他咳嗽了一聲，兩步走了回去。下屬們不明白中原中也怎麼突然回頭，直到中原中也從一個人手中將裝著首飾的袋子給拿回來了。
中原中也將盒子取了出來給了花江。
說道：「給你的禮物，有幾個發飾可以刻名字。我給你買了兩個，刻了太宰……也刻了花江。」
他低沉著聲音：「名字在發飾上很隱蔽，應該不會引起敵人的警覺。」
「你可以挑自己喜歡的。」
花江：「……」
花江忍不住抱緊了懷裡的盒子。
不過——
花江困惑道：「有幾個發飾？」
中原中也這下是真的尷尬了。
在自己搭檔極為敏銳地觀察力下，他只好說：「我不太擅長這個，就干脆都買回來了。」
「上次不是弄丟了給你的發圈？這東西本來就容易丟，多買點也方便。」
花江：「……」
花江看了看發飾的牌子。
她沉默著拿起盒子晃了晃。
丁零當啷一片響。
中原中也解釋：「一個個盒子裝太麻煩了，所以——都是寶石的，裝在袋子裡，應該不會碰壞。」
勤儉持家好花江：「……」
她重復：「寶石的，好幾個。」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本來就搞不太懂太宰的想法，現在自己的搭檔重復，他更是不能確定哪一步不對了。
送禮物本來是希望對方開心，所以他躊躇片刻後，又道：「不喜歡可以重買。」
花江：「……」
花江還能說什麼呢！
盒子裡琳琅滿目亮閃閃，如果每天丟一個的話，她大概可以丟兩個多星期。
花江捏著枚用金線刺上了自己姓名的寶石發帶，久久陷入了沉默。
她還能說什麼呢！
港黑是我家！
第40章
關於密魯菲奧雷的情況, 中也先生需要盡快向森先生進行彙報。
不過考慮到森先生一早已經與彭格列更新了盟約，並且答應了支援意大利戰場, 中也先生在密魯菲奧雷觀察到的，森鷗外大約都一早已經推測到了。
在首領所在的大樓前, 同中也先生道別。
花江沒有再進大樓, 本來是打算就這樣去見彭格列的雲守，可她想了想, 還給芥川發了信息。
——我要去見彭格列的雲之守護者，你要一起嗎？
信息發過去，等芥川看見大約要兩分鐘。回信大約需要五分鐘。
也就說，如果七分鐘後沒有任何回音的話……
花江正想著，七分鐘後芥川龍之介沒有回應, 她就可以自己出發了。不過作為港黑的干部備選獨自一人出發還是有些不體面, 從游擊部隊調撥兩三人跟上也就差不多。
她正在腦海裡過著游擊部隊成員的名字，正要根據雲雀恭彌的性格特點來挑選的時候，手機忽然叮了一聲。
這時候，時間甚至還沒有超過一分鐘。
花江有些驚訝, 她低頭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來信。
是芥川龍之介。
他回了花江的信息，上面言簡意賅, 只寫了一個字。
——來。
花江瞧著，忍不住眨了眼。
隨後, 不到三分鐘。
芥川龍之介趕回來了。
他身上有些非常淡的血腥味，這讓花江確定他之前的確不在港黑的本部，而是在執行任務。
三分鐘, 從執行任務的地點趕回港黑——有執行地點這麼近的任務嗎？
大概是花江臉上表情的困惑太明顯了，芥川沒什麼好氣地回答：「中也先生剛回橫濱，就給了我信息。」
黑眸的青年看著花江，抿著嘴角道：「二位回港黑的時候，我也在往回趕。」
花江：「……」
花江忍不住道：「也不必這麼趕呀，畢竟還是首領的任務優先。你不去，我也不會責怪你，我不是那麼不講理的上司。」
芥川龍之介道：「這和你沒關系。」
花江聞言：「？」什麼叫做和我沒關系？
她本來還是體貼著芥川龍之介的，聽見這話，差點兒就要不體貼了。
好在在她不太體貼前，芥川先說完了他要說的話。
他道：「保護你是我的職責，領命從命是下屬的本分。」
花江：……這句話的格式好熟悉，是不是我那句「幫下屬收尾是她做上司的本分」的變版？
花江忍不住要笑。
可芥川這麼認真，要是笑了的話，會被惱羞成怒地釘上港黑的牆吧？
花江竭力讓自己表現的嚴肅又沉靜。
她抬頭注視著芥川龍之介。
少年依然冰冷病弱。
他甚至看起來比之前還要凶了。
但花江卻覺得他發尾的那點銀白色，像是溫柔的、月亮上的碎屑。
「至於首領交代給游擊部隊的任務，您更不必擔心。若是毫無用處，首領也不會命我為游擊部隊的副手。交代在名單上的人，在下已經處理完了。」
花江聞言驚訝：「那上頭可有十幾個名字？」
芥川語氣平靜守禮：「不過只有十幾個名字而已。」
花江罕見的驚愕似乎稍稍令芥川釋懷。
他略沉默了一瞬，又道：「不過有一句話，在下想要提醒您。」
花江：「？」
芥川龍之介退後一步，立於她的身後。他道：「作為上司，您不該使用先前的句式。」
花江聞言，終於還是沒能繃住表情，忍不住笑了。
在芥川發怒之前，她飛快地點了點頭，說：「你說得對，好吧，我換一下句式。」
她看了時間，對芥川的提議表示認可。
芥川龍之介還以為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這樣綿軟的態度是非常不對的，眼中的欣慰不過且露出一角——
花江已笑眯眯地說：「芥川，准備一下，一起去見彭格列的雲守了。」
芥川：「……」
眼見花江已經邁步出門打車，芥川龍之介大步跟上，他急道：「我說的不是這種態度！」
花江叫到了出租車，她一邊開車門坐進去，一邊對芥川道：「哎呀，差不多啦，都是命令式嘛。」
芥川龍之介簡直滿頭青筋，好不容易維持著的冷靜全面潰敗：「不，這差很多！」
花江搖下了車窗，她趴在車沿上，歪頭看芥川，目光譴責道：「芥川君好煩哦。」
「我不是下達命令了嗎？下屬的本分呢，現在是和我糾纏語氣的時候嗎？」
花江坐進了車裡，又理直氣壯了：「現在最重要的，不該是保護著我去見同盟的干部嗎？」
「芥川君現在又在做什麼呢？」花江字字誅心，「兩分鐘過去了，芥川甚至沒有上車。」
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用力拉開了車門坐了進去！
他凶神惡煞，雙手抱胸，嚇的司機看著後視鏡差點兒棄車而逃。
花江見芥川進來了，適時遞出一家酒店的名片：「麻煩去這裡，謝謝您。」
司機卻沒有接過去。他看著一旁冷臉的芥川龍之介，表情僵硬。花江合理懷疑，如果不是芥川坐進來了，他大概會直接請自己下車。
芥川龍之介見狀，一手搭上了前座，目光冰冷：「接下來，敢跑就殺了你。」
司機抖落篩糠，開始靈魂發問自己為什麼要在港黑的附近停車。
他是不敢跑，可他也不敢開車。
眼見司機都快僵成化石。
港黑附近也不像很容易叫到車的樣子。
花江只好非常溫柔道：「您越早把我們送到目的地，他就能越早下車哦？」
司機：「……」
司機接過名片，二話不說，油門直接踩到滿！
在壓著交通規則的邊緣線的速度中，花江對芥川溫聲道：「你看，我的態度根本沒有問題。」
芥川龍之介：……沒有我你就被趕下車了！
花江看著芥川龍之介的表情，簡直能復述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
——港黑的游擊部隊隊長，居然差點被一個開出租車的家伙趕下車，這要是傳出去了，簡直是奇恥大辱！
——在下決不允許！
可是芥川能罵嗎？
他不能。
花江由衷的感慨：港黑的上下級制度真是太完美了。
「芥川君是不是覺得我一點兒都不像個mafia？」下車的時候，花江對芥川道，「比起芥川君，我既殺不了敵人、也嚇不住敵人，似乎除了腦袋比較好用外，簡直是一無是處。」
「為什麼首領會選擇我，來與彭格列的雲守接洽呢？」
在這個話題上，芥川選擇了沉默。
他也不明白。
彭格列的雲守是該組織的最強，面對這樣的強者，中原中也才是最好的選擇。就算中原中也因為剛剛去過密魯菲奧雷的原因不合適，那也有尾崎紅葉，甚至他作為備選。
雲雀恭彌與古羅·基西尼亞不一樣。
他是個絕對自我、也極度護短的人。很不幸的，在幾年前的龍頭戰爭中，在橫濱的風紀財團受牽連者足有十一人。這十一人並非單純死於澀澤龍彥之手，而是死於港黑與澀澤龍彥對抗時引起的爆炸。
是場意外。
但不可否認，雲守對此並不諒解。
好在之後澀澤龍彥被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聯手除了。
罪魁禍首消失，雲守的怒火總算稍歇。但指望他還會對港黑存有好感就不必了。
對港黑毫無正面印像的同盟者。還是對方組織的最強。
在芥川看來，怎麼都太危險了。面對這樣危險的人物，無論如何都應該派——
「因為我最合適啊。」花江拍了拍芥川的肩膀，示意他留在這裡，「你看過雲雀恭彌的資料吧？」
芥川遲疑著頷首。
花江道：「好，給你一個任務。想明白為什麼是我最合適，想明白了——如果你還認為我的態度需要修正，那我就聽你的修正。」
「只此一回。」
花江為他鼓勁：「加油哦，芥川君。」
芥川語氣不快：「我不是三歲小孩。」
花江點點頭：「那你明白嗎？」
芥川：「……」他沉默了！
花江輕松道：「想吧，要在我出來前你能想明白才有效哦。」
她把芥川留在了酒店大堂，與風紀財團的成員對接。而她則跟著雲雀恭彌的副手，前往他在的位置。
雲雀恭彌的副手草壁哲夫，是個梳著飛機頭的男人。財團名為風紀財團，但各個成員看起來都要比港黑更不良。
不過性格倒是很好。
草壁哲夫溫和道：「委員長這時候應該還在休息，您在會客室稍等一會兒就好。」
對方畢竟是老牌家族的干部，架子大點花江也理解。
更何況草壁哲夫招待做的很到位，她待著的會客室裡，甚至還准備了女孩子應該會喜歡的茶點。
花江給自己泡了茶。
紅茶味道很香，她喝了兩口，忽然聽見了非常細微的鳥叫聲。
酒店內部應該沒有鳥叫聲才對。
花江有些好奇的順著聲音去找，最後在會客室窗台外發現了一只小小的小黃鳥。
這是小黃鳥長相還很可愛，最重要的是不怕人。
它和花江隔著一扇窗戶面對面站著，竟然也不飛走，甚至還啄了兩下窗戶，示意花江把窗戶打開。
花江：……成了精的小鳥嗎？
她想著放進來應該也沒什麼大事，等離開的時候，記得把它在趕出去就好了。
於是她開了窗戶，那只小鳥便直接跳在了她的肩膀上。
花江：「？」
黃色的小鳥也看著她：「？」
花江和那只小鳥又大眼瞪小眼，還是花江先忍不住笑了。她干脆就當這只鳥成精了，帶著她往沙發走，順便還問：「餅干還是面包屑？」
小鳥叫了兩聲，花江便默認面包屑了。
她把桌子上的面包撕下一小塊，又捻成屑狀，堆在一角喂小鳥。
這鳥是真的不怕人，而且膽子大。
跳過去就著花江的手指就吃了。
花江看著這只鳥，伸手去摸它它也不躲。乖的簡直可以做所有鳥類寵物的模板！
從來沒有養過寵物的花江，看著這麼乖，這麼精的小鳥，不由心動了。
她低聲與小鳥商量：「你要不要跟我回去呀？面包管夠哦。」
眼看小鳥沒有回答，花江心生惡膽，向那只小鳥伸出了捕捉的手指——
那只小黃鳥真的像成精了一輛，從她的掌中飛走，直接立在了她的指尖上，然後張開了細細的喉嚨，開始——唱歌？
花江目瞪口呆聽著她以為是野生的小鳥，如同鸚鵡一樣字句清晰的開始唱歌，唱的好像還是一首校歌。
她側頭聽了一會兒，也就放棄了捕捉。
會唱歌的鳥，顯然是有主人的。調教的這麼好，丟了估計主人也在著急。
花江想著，掏出了手機，打算拍一張照片作失物招領：「得把你送還回去才行。」
可她照片還沒有拍好，這只成精的鳥就突然拍著翅膀飛了。
花江急道：「唉，你讓我拍一張——」
她抬起頭，就看見那只小黃鳥唱著清麗的校歌，兜兜轉轉地停在了剛剛扭門進來的青年肩上。
青年生著一雙丹鳳眼，相貌精致英俊，氣質古典冷冽。
他對那只鳥十分親昵，甚至不在意那只鳥身上沾著的面包屑落在了他黑色的西裝上。
青年的指尖摸了摸小鳥頭上的絨羽，接著才將視線分給了屋內等著的花江。
那雙冷灰色的瞳孔便對上了沉默的琥珀色。
青年看著花江沉默了一瞬，好半晌才說：「港黑的游擊隊隊長？」
花江也干巴巴道：「彭格列的雲守……大人？」
彭格列的雲守，雲雀恭彌直接關上了門，邁步向花江走來。
大約是對方的氣勢實在太強，哪怕已經從資料裡推斷出，這個人應該對女人和小孩包容性較強，她也下意識退了一點。
雲雀恭彌停在了沙發前，他看起來比森先生還要高，以至於花江覺得自己在他的面前，更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子了。
雲雀恭彌看了她好一會兒，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頗為嘲諷道：「四年前派來的好歹還有十六歲，港口黑手黨這麼缺人嗎？」
頂著雲雀恭彌的視線，花江忍不住反駁：「我十七。」
雲雀恭彌「哦？」了一聲。
花江想了想自己現在的形貌，又不情不願道：「十五。」
這回雲雀恭彌看起來勉強相信。
花江站了起來，從包裡取出了港黑要交給雲雀恭彌的資料，她將這份密封好的、除了森鷗外沒有任何人翻閱的絕密材料遞給了雲雀恭彌，開口道：「我是花江，白蘭·傑索的通緝對像，也是港口mafia支援意大利戰爭的援兵。」
雲雀恭彌看了她一眼，從她手裡抽過了材料，回道：「回去告訴森鷗外，資料我收下了。」
「另外，」他冷漠道，「彭格列不需要未成年。」
第41章
彭格列不需要未成年？
花江差一點就信了。
港黑的情報部不說能與大國的特務機構媲美, 但在暗世界中也算能力出眾了。否則森鷗外當初也不會僅憑一張通緝令，就敢猜測花江的來歷。
——連平行世界的存在都能打探到手的港口黑手黨, 怎麼可能對於彭格列此代成員毫無調查？
作為意大利家族的第十代首領，澤田綱吉是旅居日本的彭格列初代首領——喬托·彭格列的後代。雖說從血統來說, 他應該是最純正的一只血脈, 但因為他出生於日本、生長於日本，所以他所率領的第十代的家族高層, 除了嵐守和雷守，無一例外皆來自於日本。
這件事也曾在彭格列內部引起過議論，最後因十代守護者的強悍實力而煙消雲散。
也正是因為十代的守護者皆成長於日本，意大利許多家族對他們都極為陌生，缺乏情報的陌生讓彭格列十代飛快坐穩了教父的位置, 直到他們遇上像開了掛一樣的白蘭·傑索。
意大利對彭格列十代陌生, 同處日本的港黑卻再了解不過。
十代崛起源於前代首領。那時候森先生還只是個醫生，也只是隱約聽聞並盛爆發了意大利老牌家族的首領爭奪戰。戰爭的結果是彭格列暗殺部隊首領xanxus喪失繼承資格，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領將會是來自於日本的初代後裔。
那時候前代首領還沒發瘋。他甚至和下屬也議論過，彭格列的新首領是日本人對港黑有好處, 港黑那時正要往西方發展，完全可以借上彭格列十代的東風。不過後來前代首領因不明原因發瘋重病, 溘然長逝。森鷗外繼位，在為前代收拾爛攤子的同時, 他倒也記住了意大利的日本教父，故而一直在聯系著與彭格列暗地裡的同盟關系。
這樣常年累月下來，當花江需要查閱彭格列的資料的時候——
港黑的情報部, 甚至能把雲雀恭彌是幾月幾號加入彭格列的都能給你列出來！
資料上白紙黑字。
雲雀恭彌，雖本人一直未承認，但廣泛認為其正式加入彭格列的時期，是十五歲接下彭格列雲之指環，作為雲守候選人對戰巴利安部隊，為彭格列十代爭奪繼承權時。
十五歲。
一個十五歲連繼承戰爭都參加過的、骨子裡就流淌著森先生所謂的「暴力」與「衝動」的家伙，到底有什麼臉面和她說彭格列不需要未成年啊。
你們家首領更是十四歲開始就被確定為繼承人了吧？
你不要說繼承人不算黑手黨啊！
花江滿肚子的槽要吐。
可還是那句話，雲雀恭彌是個自我又要面子的人，同盟關系要不要了？
要的話，就得換個方式。
於是面對單方面中止了對話的雲雀恭彌，花江說：「mafia不存在未成年。」
雲雀恭彌翻閱資料的手指略頓，他灰色的眼眸略抬起，如鷹般盯住了花江。
好在花江已經經歷了無數次的森鷗外、太宰治以及發怒的芥川。
她覺得這只是個小場面，甚至還能繼續說：「敵人會因為你的年紀放過你嗎？不會。我加入了港黑，被白蘭追捕，不管我是什麼年紀，只要活在這裡，就注定離不開爭鬥。」
「要真的想要尋回『小孩子的生活方式』，先讓白蘭·傑索消失吧。」
花江直視著彭格列的雲守：「兩方敵對也有數年了，除了眼見白蘭·傑索越發做大，彭格列有更好的辦法嗎？」
「您作為游離於家族之外的雲守，看的應該要比其他人更清楚。老舊的彭格列缺乏對抗具備無數新興科技的密魯菲奧雷的核心力量。兩方如今之所以能成相持狀態，不過是彭格列的底子夠厚，而守護者也足夠強罷了。」
「一旦密魯菲奧雷在經濟上、或者軍事上壓過彭格列，亦或者守護者、乃至首領有一缺位——」
花江松開手，原本喂鳥還在她手心中殘留的那些面包屑便都散了下去。
她看著對方，一字一頓：「彭格列就會崩潰。」
「貴首領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在設法解決。港黑便是其中之一。」
「我是港黑首領深思熟慮後，派出的支援者。」
「即便您輕視我的能力，也該相信森鷗外的判斷。他與彭格列有盟約，絕不會期待彭格列崩毀。」
「是他認為我能夠做到，所以才派遣了我。我希望您能夠別開偏見，認可我支援者的身份。」
雲雀恭彌看著她。
半晌，他才多了點興趣，難得好心的告誡道：「殺過人嗎？」
「意大利不是橫濱，那裡的暗世界已經鋪滿了屍體。」
花江攥緊了她的背帶，她抬頭，目光明亮道：「沒有殺過人。但橫濱的夜晚您見過嗎？」
「維持戰爭需要武器，但能夠終止戰爭的，卻一定不是鮮血，而是仁慈。」
雲雀恭彌忍不住笑了，他對花江有些耐心，但此刻也難免添上嘲諷：「你要讓誰仁慈，白蘭傑索？」
花江說：「對。」
她笑了起來，唯有說這句話的時候，斬釘截鐵、擲地有聲，甚至讓雲雀恭彌聽到了槍響的味道。
這個軟綿綿的小姑娘微笑著說：「我要打爆他的狗頭，讓他看清楚『和平友好互不干涉』這幾個字是怎麼寫的！」
「我不會殺人。甚至有些心軟。」
「可這些不是致命的，因為它不會向敵人開放。」
花江再一次自我介紹：「我是港黑游擊部隊的隊長，干部備選人。當上這個隊長，我用了一星期。現在，您認清我支援者的身份了嗎？」
久久的沉默。
「哦？」彭格列雲守正視了她，「你的意思，你不是食草動物了？」
「你應該知道在我這裡宣誓強大是什麼結果吧。」
——當然清楚，這位雲守吃軟不吃硬。
花江心道，可軟了你也不會讓我上戰場啊。
她說：「知道。」
同時還是有點擔心，所以提醒：「我也知道您從不欺負小孩和女人。」
花江豎起手：「我兩個都占的！」
雲雀恭彌：「……」
雲雀恭彌輕笑了一聲，他抱胸懶懶道：「我可以將你帶去意大利。但我需要證明。」
花江：「……？」
雲雀恭彌將手上的資料推給了她，眸光閃爍道：「既然能一個星期成為森鷗外信任的心腹，你的腦子應該不錯。」
花江弄不明白這位雲守想要做什麼，下意識回答：「還行吧。」
雲雀恭彌勾了勾嘴角：「我會接下這個任務，是因為我本來就有些事情要與港黑交涉。我的產業在橫濱有分部，這件事，森鷗外應該告訴過你。」
花江點了頭。
雲雀恭彌便繼續道：「但是前兩天，我在這裡的部下死了。警察判定為自殺，原因是他留下了懺悔書。」
他一邊說著，一邊點了點資料中的一頁，花江這才注意到，森鷗外給雲雀恭彌的全部資料，竟然都是警方的卷宗！！
還是原件！
紅葉姐這麼厲害嗎！
警局的卷宗也隨便拿？
如果雲雀恭彌要的是卷宗，倒也不難理解他為什麼會同意接人這項交涉了。
花江看向他手指的那張照片，照片上是一行極盡絕望的字體。
——要是從沒有加入過就好了。
沒有加入什麼？
當然是流淌在血月之下的暗湧之勢了。
花江沉默了。
雲雀恭彌卻說：「這個人，是我的部下。五年前被派遣至橫濱，從未有過任何背叛的行為。即使在龍頭戰爭時間。」
花江輕聲道：「您認為他不是自殺？」
雲雀恭彌點頭，同時道：「是。我沒有軟弱到會用自殺來逃避的部下。」
「他被謀殺了。」雲雀恭彌盯著花江，「你有九天的時間，按照約定，我還會在橫濱滯留十日。第九天，如果你能給我凶手的名字，我就認同你作為支援者的身份。」
「否則。」這位雲守目光微閃，帶著點笑意道，「讓森鷗外派中原中也來。」
花江：「！」
花江：你果然還是在想這個嗎！別想了，那是我搭檔，不可能讓你動手的！
花江一下充滿了底氣，她對雲雀恭彌假惺惺：「九天，不了吧。萬一您一天追捕不到犯人呢。」
她豎起三根手指：「來者是客，我給您七天追凶。第三天，我會帶著凶手的名字來見您！」
雲雀恭彌懶洋洋地看著她。
笑了一聲。
他漫不經心道：「可以。我也給小孩子一點優待。如果第三天出不來結果，我九天的允諾依然有效。」
花江：「……」這個大人說話好欠哦。
她有些憤憤。
原本那只已經去親昵了雲雀恭彌的小鳥，卻從他的肩上又跳回了桌上，對著花江叫了兩聲：「三天，加油、加油。」
雲雀恭彌：「……」
他頗為不快的蹙起了眉，花江已經飛快的伸手摸了摸小鳥的頭，感謝道：「謝謝啦！」
她將桌上森鷗外給雲雀恭彌的所有案卷全部掃了帶走了。
臨走前還對雲雀恭彌道：「如果我三天不到就解決了——」
雲雀恭彌正在訓鳥，聽見她的話，回了一眼。
花江在那一眼中鼓足了勇氣：「那只鳥能不能——」
「別做夢。」雲雀恭彌殘忍了碾碎了孩子的夢想，「不可能。」
花江：。
不過雲雀恭彌卻說：「條件還是等你完成了任務再提，既然說了不是小孩子，就別做小孩子做的事情。」
冷酷的雲守自己在擼鳥，卻對花江說：「你還有不到七十二小時。」
花江：你真的是自己選擇的游離在家族外，而不是別人都不喜歡你，所以被迫游離在家族之外的嗎？
你簡直比芥川龍之介還要不會說話。
離開了雲雀恭彌所在的地方。
花江准備和芥川一起離開。
芥川見到她出來了，臉上的表情呈現在「怎麼這麼快我還沒想明白」上了。
看懂的花江：「……」是我的錯。
花江出來了。
芥川隱忍半天，和她面對面看了半天，最終也只好道：「抱歉，在下還是沒能想明白。」
花江嘆了口氣，她解釋道：「因為我不具備攻擊性，彭格列的雲守是個自尊很高的人，想要與他交流，溫和與包容比什麼都重要。」
芥川皺眉深思，慢慢道：「您的意思，是希望我以後——」
在芥川龍之介說出之前，花江搖了頭。
她說：「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不是要芥川君去像我一樣生活。」
聽到這句話，芥川龍之介由內而外的松了一口。
看見他這樣，花江不由莞爾，她接著道：「我想說的是，如果芥川君想要代替我接觸彭格列的雲守，就必須能做到比我還要柔軟。為了任務，為了目標，哪怕面前是最厭惡的對像，也要能與他握手言和。」
「冷酷是一種處理方式，溫柔也是一種處理方式。大多時候，這兩種方式都能解決問題，沒有必要去糾結到底哪一種方式更好。」
「少數情況，即便你再冷酷也要學會溫柔。即便再溫柔也要學會冷酷。」
想到森鷗外教給她的「東西」，想到雲雀恭彌的「忠告」。
花江微微垂下眼簾道：「芥川君沒能在我出來前想明白，所以我不會修正我對你的態度的。不過，如果芥川君願意在一些特定的場合，比如對待同伴方面，稍稍溫柔一些。我也可以對待敵人更冷酷一些。」
她伸出手：「等價交換，交易嗎？」
芥川龍之介看著她伸出的手。
她總是伸出手。
芥川龍之介抬頭，非常不給面子道：「你應該下令。」
花江：「……」我看你根本沒有把我的話聽進去。
好在她也習慣芥川這種說話方式了，她直接握著對方的手搖了搖，單方面宣布：「好，交易成立。」
「這是命令！」
芥川：命令這個詞都要被你用的辨不出原本面目了！
他繃直著嘴角，好歹也沒甩開花江的手。
花江抱著資料，一和芥川離開了酒店，就忍不住說起雲雀恭彌。
「彭格列的雲守可凶了。」
花江形容道，「簡直青面獠牙，一點面子都不給我們的！」
芥川茫然：「？」照片上長得不是很正常嗎？
花江又道：「他養著一只小鳥，他養的鳥都比他討人喜歡。」
芥川：……人和鳥有什麼特定的比較關系嗎？
花江最後道：「不過，我從雲雀恭彌的身上看到了希望。」
聽到希望，芥川以為總算到了重點。
他警惕：「彭格列已有所行動了嗎？」
花江：「這倒不是，他把活扔給我了。我是想說，雲雀恭彌十五歲就成為彭格列的干部了。芥川君，你快十八歲了，時間不多了，要加油啊。」
芥川：「……」
他壓著脾氣提醒花江：「除了太宰先生，港黑最年輕的干部就是中也先生了。即便是中也先生，也是十八歲之後。」
花江卻說：「人還是要超前看的，你難道都不想要挑戰一下前上司的記錄嗎？」
勤勤懇懇愛崗敬業·芥川龍之介：「不必了！」
同時他又斬釘截鐵道：「此事多思無益，太宰先生的記錄是不可能被打破的。即便您是他的妹妹，要做到也太過困難了。」
花江忍不住就逗芥川：「話說的這麼肯定可不好，萬一我十六歲就成為干部了呢？」
芥川以沉默表達了自己的看法。
一下被這麼小看，花江好勝心起，故意說：「中也先生和我說過，如果做了干部，就可以挑選一名成員作為干部直屬。既然你覺得不可能，那這樣吧，我成功了就向森先生申請你。」
「你過來，把游擊部隊的位置空給梶井，算你降級。」
芥川連眼神都沒波動，他緩聲道：「無所謂。」
花江啞然。她只是開個玩笑，可沒真打算讓芥川降級。如果真的要從組織裡選擇直屬，不管從哪個方面考慮，她都會優先選擇梶井基次郎。
聽見芥川的回答，花江以為自己玩笑開大了，傷害了對方。想要補充表示，她打完意大利就回家的，不可能回來成為干部。剛才是開玩笑真對不起——
可她連第一個音節還沒說出口，芥川已經補充道：「超越太宰先生，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花江：「……」
行吧。
她面無表情地想。
那就這樣。
第42章
雲雀恭彌要調查的死者名為「役所原一」, 今年二十六歲。根據卷宗調查的結果，他是身著黑色制服在家中自殺。因為有著臨死前力透紙背地「遺言」, 加上他隸屬「風紀財團」的身份。警察最終得出的結論是——「因不堪敵對幫派常年累月的騷擾，為了保全尚且年幼的女兒與妻子, 選擇自殺。」
證據之一就是他家中尚未送出去的、應該是給三歲小女兒的禮物。還有一張被撕開、又被他個人小心粘好的結婚照。
家中沒有除了他之外的痕跡, 用來自殺的槍支上更是沒有別的指紋。子彈軌道對比後，也可以確認是他自己扣動的扳機。
動機和現場證據都在指認此人自殺。
但越看卷宗, 花江越發與雲雀恭彌一樣，感到了違和。
一位可以為了家人而選擇自殺的父親，他真的會在禮物送出前自殺嗎？
花江將卷宗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案件發生在兩天前，並且已按照「自殺」的方式來結案了。現場應該剩不下多少證據，但這也意味著她可以接觸現場。
花江又看了看港黑為雲雀恭彌調查的, 有關役所原一在橫濱的生平。
這是個生活非常規律的男人, 大約也和他是風紀財團的核心人員有關。為了避免情報泄露。他的生活日常三點一線，幾乎不與陌生人交流，甚至連平日的健身都以騎自行車代替。自殺當日，除了下班路上給女兒買了個漂亮的人偶作為禮物外, 就再也沒有別的接觸。
花江將卷宗收了起來，全部塞進了包裡。
之後便又違背了中原中也的意思, 獨自出了門。
不過路途有點遠，她跑著不方便。
所以她去找了立原。
這位十人長有些心不在焉的, 花江喊了他兩聲，他才反應過來。
他從黑蜥蜴的休息室中站了起來，連忙道：「啊, 太宰大人，您叫我有事？」
他有些恍惚的狀態連平日與他不太對付的銀都察覺了。
銀看了他一眼，冷聲道：「狀態不好就不要搶別人的任務。」她看向花江，微微頷首：「太宰大人，您有吩咐？」
花江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問：「你們誰有自行車呀，能不能借我一輛？」
立原道造銀：「……？」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銀，她不確定：「自行車？我只知道中也大人有機車……」
花江搖了搖手：「那個我不會開。」
立原道造說：「自行車……這，您有點為難我們。」
黑蜥蜴是港黑的「特種部隊」，每次出動都是大行動，沒有不上專車的。誰會騎自行車。
眼見要完不成任務了，銀忽然道：「首領或許會有。愛麗絲……我記得她之前和首領要過。」
花江得了消息，忙去找了愛麗絲。
愛麗絲正在和q玩過家家，花江過來和她借車，也不是不可以。
她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了自己把鑰匙和車扔在哪兒了，只是——
愛麗絲看著花江說：「我的車，花江會不會嫌小？」
花江看著愛麗絲：「……按照愛麗絲的身高買的嗎？」
愛麗絲點了點頭。
花江苦惱道：「哎呀這下麻煩了。我要先去買輛自行車嗎？」
愛麗絲問：「花江為什麼突然要自行車，林太郎沒有給你配車嗎？」
這還真沒有。
畢竟港黑不存在連車都不會開的高層。
看見花江苦惱的表情，q忽然道：「我有辦法了！」
花江好奇地看向q。
q道：「我見過太宰治騎車！他會騎車，就一定有自行車！」
花江正想要說，這兩者之間沒有直接的聯系。
q已經從她手裡拿過了手機，找到了太宰治的聯系方式撥了過去。
兩秒之後，q將手機遞了過來，眼睛亮閃閃地求誇獎：「通啦！」
花江：「……」
花江也不能說q做錯了，她摸摸頭誇獎道：「謝謝啦。」
她走去一邊接電話，電話那頭的太宰治聲音裡含著笑。
他有些郎當，似乎正在處理什麼事情，問著花江：「嗯，你竟然會主動找我，這可真稀奇。這電話不是森先生撥來的吧？」
花江：「不是森先生，是夢野君。」
她遲疑了一會兒，開口問：「哥哥，你有自行車嗎？」
太宰治那邊似乎剛剛躲過什麼攻擊，他沒太聽清，又問：「什麼，自行車？」
花江點了點頭，說：「對，自行車。」
太宰治似乎想到了什麼，他說：「你會騎車嗎？」
花江不明所以：「會呀。」
太宰治在電話那頭彎起了眼。
他一拳向右直擊，直接放倒了襲擊他的敵人，整個人輕松又愉快地走向海邊，吹著海風向花江甜言蜜語地說：「那哥哥送你一輛，再差人給你送貨上門。」
花江立刻警惕：「你要做什麼？」
太宰治委委屈屈：「嗯？履行兄長的職責啊。」
他彎著眼：「妹妹都向哥哥撒嬌想要自行車了，哪怕有千難萬險，我也要將你想要的東西送過來呀。」
花江：「……」你看我像是會信的樣子嗎？
花江的沉默取悅了太宰。
他在電話那頭笑出了聲，輕悠悠道：「太感謝的話，下次見面記得乖一點。不要總想著以下犯上，算計長輩。」
花江非常尊重道：「哪裡哪裡，都是家學淵源，一脈相承的。」
太宰噗哧笑了好一會兒。
直到花江從電話裡聽到了國木田的怒吼，他才悠哉說：「等著，自行車很快就到。」
說完，還不等花江從電話那頭的消息中推測出更多的線索。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q抓著她的衣擺問：「幫上忙了嗎？」
花江溫柔道：「幫大忙啦，很快就有車了。」
q有些興奮，愛麗絲已經說：「那下次我們一起騎車兜風吧，夢野不會騎車，可以坐在你的車座後面。」
花江答應了。小孩子們就很開心。
記掛著自行車和案件，花江沒能陪他們很久。
她想著太宰治那句「車很快就到」，猶豫再三，還是先去門口等著了。
也虧得她去了。
谷崎潤一郎推著輛自行車，車後正坐著玩著彈珠的亂步先生。
他們倆出現在港口黑手黨的門口，驚得芥川龍之介都帶人堵在門前隨時准備戰鬥了。
見到花江出現，芥川下意識先將她攔在身後，低聲道：「對方目的不清，請小心。」
花江很感謝芥川的保護，她伸手攀住了他的胳膊，稍微推了推，小聲道：「其實我知道他們的目的。」
花江硬著頭皮：「他是來給我送自行車的。」
芥川：「……哈？」
解釋起來太麻煩，花江先吩咐那些成員：「放下武器，都回去，不是敵襲。」
芥川滿頭問號，在港黑的打手散去後，谷崎也看見了花江。
他像看著救星一樣看著花江，激動道：「啊，太宰妹妹！」
花江探過芥川的胳膊和谷崎打招呼：「谷崎先生！」
她自然也看見了谷崎帶著的亂步，她有些困惑：「亂步先生怎麼也來了？」
在亂步下車之後，谷崎將車停穩，開口說：「太宰先生吩咐我將車和亂步先生都交給你，我去支援他那邊的任務。」
「具體情況他沒有和我說。不過你們是兄妹嘛，一定比我更清楚。」
「我將亂步先生交給你啦。」
花江：「……唉？」
谷崎問了亂步兩句，亂步點了點頭。谷崎便向花江告辭了。
花江看著他走了，自己都有些懵。芥川更是在追問：「在下需要一個解釋。」
花江：我自己都想要一個解釋。
她先對芥川道：「我之前說過，彭格列的雲守把活丟給我了。」
芥川記得這句，他點了點頭。
花江嘆道：「是個案子。目前唯一可能存在的線索，就是死者上下班的途中。他是騎車上下班，所以我想要借輛車，盡可能還原一下現場。」
芥川表示理解，他問：「為什麼送車來的是偵探社？」
花江：「……」因為我打電話給太宰治了。
這話說出來是不是不太合適我現在干部備選的身份？我聽說干部a對我挺有意見的。
港黑大門前，還是少說些比較好。
她向芥川招了招手，示意對方低頭。
芥川遲疑片刻，還是湊了過來。
花江對他低聲道：「你要是當今天什麼也沒發生過，我可以給你太宰治的私人號碼哦。」
芥川：「！！」
花江非常滿意芥川的反應，她拍了拍對方的手臂，繞了過去，像只小鳥一樣從港黑的樓裡跳出來了。
她問亂步：「亂步先生為什麼跟著來了？」
他看了眼花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彈珠，略笑道：「因為撞上了相似的案子。」
花江敏銳：「也是自殺？」
亂步頷首，他道：「家中自殺。」
花江接道：「自行車上下班？」
亂步握緊了手中的彈珠，他說：「我這邊，死者剛剛死亡不到七小時。警察內部認為是自殺，但我的朋友認為事有蹊蹺，所以找了我來。我掃過現場，的確只有自殺的痕跡。」
「但是——」
花江接口：「動機虛構。」
江戶川亂步笑了。
他目光灼灼：「沒錯。動機是虛假的，這是犯人留下的最大破綻。」
「這案子不是自殺，而是有策劃的，連環密室謀殺。」
亂步側身將自行車讓給了花江，說道：「來之前，我已經讓谷崎已經帶我走完了我要走的路。」
他邀請花江道：「現在，要去你的現場復原一遍嗎？」
第43章
役所原一每天六點下班, 為了更方便的工作，除了節假日他會回到住在並盛的家人身邊外, 工作日都住在財團給租的、公司附近的公寓裡。
每天從大樓的右出口離開，騎車大約十五分鐘就能到家。
在這條路上, 他會經過一家手作玩偶鋪。玩偶鋪已經有了年紀了, 即便橫濱在這幾年發展迅速，倒也給了這些時代留下的古店一些生存空間。夾在高樓大廈中間的玩偶鋪像是時光剪影中的舊照片, 在繁華喧囂中居於一角，安靜地會使人懷念起古舊的童年。
亂步在花江騎車到這邊的時候按下了計時器，他抬頭道：「你用了二十三分鐘。」
花江有些氣喘吁吁，她下了車，對亂步道：「役所原一的速度大概會比我更快一點, 但也快不了多少。換算一下裡程, 差不多也是十五分鐘了。」
「他回家的時間十五分鐘，死亡的時間卻是七點半之後——空白的一個多小時裡，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她看向商鋪，有些遲疑道：「是挑選禮物嗎？」
亂步坐在店鋪外, 店主貼心的給了他一張小凳子。
他對於花江的猜測笑了笑，不置可否。
已經上了些年紀的店主見到騎車趕來的花江, 還非常好心地開了瓶冰的汽水給她，慈愛道：「你們是在玩什麼偵探游戲嗎？游戲不錯, 但也要注意安全哦。」
花江原本還想問店主知不知道役所原一自殺，亂步已經開口道：「是呢。一個挺有趣的游戲。」
「對了，」他似是順口問了一句, 「您這裡的玩偶可以定制嗎？」
店主點頭，笑眯眯說：「可以哦，這是我家最大的賣點嘛。上次有個男人，就拿著他女兒的照片來定做過呢。就在前兩天，從我這兒取走的。」
花江聞言頓住，役所原一准備的禮物是定制的，也就是說他並沒有在這店鋪裡花費時間。那一個多小時的空白時間仍是空白。
亂步已經繼續道：「這事有人來問過嗎？」
店主頷首道：「警察來問過，他們問我這個人是否在這裡買了玩偶，我回答了是，他們立刻就走了，似乎很忙的樣子。」她面露困惑，「這個人犯什麼事情了嗎？他看起來還是個不錯的父親呢。」
亂步道：「啊，沒有。只是不幸被牽扯到案子裡了，目前他的嫌疑已經洗清了。」
他站了起來，看著握著汽水沒有喝的花江，略挑了挑眉問：「你不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我可以幫你喝掉的。」
花江立刻護住了懷裡的汽水：「亂步先生明明已經喝過一瓶了，這瓶是奶奶給我的。」
亂步唉了一聲，抱怨道：「可花江你還欠我兩倍的面包呢，我還沒有向你討。」
店主見狀，連忙道：「哎呀，汽水我還有。不過這個小姑娘的意思，應該是你不可以再喝啦。現在天氣還不算熱，喝這麼多冰的容易生病。」
奶奶的玩偶鋪就和多年前的老店一樣，除了玩偶，還會賣些小玩意，比如汽水又比如普通的紅豆面包。
她拿了兩個給了亂步：「餓的話，這個拿去吧。」
亂步看了看手裡的紅豆面包，倒是道了謝，然後摸向口袋的時候，想起來自己沒有帶錢。
他睜著眼睛看向了花江。
花江立刻就想到了兩人第二次見面，他站在奶茶鋪前的樣子。
她忍不住笑出聲，替兩人付了面包的錢，同時向這位老人感謝了贈送的橘子汽水。
喝完了汽水，兩人准備再去役所原一的家中看看情況的路上，花江對有些無聊的亂步說：「亂步先生，案子的凶手您是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呢。」
亂步勾了勾嘴角，他雙手背在腦後，慢慢道：「嗯，我的案子的話，只能說有猜測，目前還缺乏決定性的、可以直接定罪的證據。所以我還在尋找。」
花江看著他問：「您覺得答案在我的案子中嗎？」
「或許在，或許還需要再一件。」亂步悠哉道，「但我的猜測從沒有出過錯，現在，只需要證明你的案子裡也有這樣東西，結果基本就定了。」
花江：……可我都還沒有找到相似點在哪裡？
亂步先生被拜托的案件，是一名在家中自殺的上班族。警方認為他自殺的原因是接受不了被解雇。他的家與役所原一相距甚遠、甚至工作內容也全然不同。役所原一有家有女，他是孤身一人而且性格孤僻。
如果讓花江來看，這兩個案子除了都是自殺，動機都涉及虛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共同點。
要說這兩個案子裡存在著相同的、決定性的證據，她到了現在還沒有能夠發現。
花江有些苦惱。
亂步見她推著車的步伐停下，有些困惑地回了頭。
亂步問：「你沒發現嗎？」
「唔，需要我告訴你凶手是誰嗎？」
「不用，謝謝您，亂步先生。」花江婉拒道，「這是我的考題。雖然作弊是最快的辦法，但是那個人大概不會接受作弊得來的答案。」
花江認真道：「我還是想要自己試試看。」
亂步看著她，他很想說，可你到現在了還沒有發現關鍵點啊？
要是讓你繼續查下去的話，恐怕得到了明天才會有進展。
亂步可沒法等到明天。
直接的答案不要，那就只能——
「這樣吧，既然我的案子已經結了，你的還沒有。」亂步摸著下巴提出新的建議，「接下來就由我來作你的助手吧——」
花江有些訝異：「真的嗎？」
亂步孩子氣道：「沒辦法了，破例一次吧。」
他勉勉強強地點頭：「勉強當一回吧。」
「有我給你作助手，落日前一定能破案。」亂步自信道，「作為報酬，我要冰淇淋吐司塔作為今天的晚餐，你要負責買給我。」
「現在，來說說你對案子的理解吧。」
花江：謝謝，有被感動到。原來您對我自信到黃昏前嗎？彭格列雲守給了我九天呢。
她想著想著，又忍不住想要笑。
「那真是謝謝您了，亂步先生。」
花江對亂步開始說自己的推理：「根據卷宗，役所原一除了這家沒有監控的玩偶店外，是沒有在去過別的地方的。住宅區的監控顯示他回了家後便再也沒有出門，這期間也沒有人任何人來過他的家。所有的證據都已在證明，他的確是自己開槍射殺了自己。」
「亂步先生的案子也是一樣，今天的死者在家中服用過量的安眠藥自殺，不存在任何外來人員，簡直好像有幽靈附身在了他們身上，進行了『自殺』行為一樣。」
「看起來，案子中最撲朔迷離的，是他們『自殺的真正動機』，可對於這個案子來說，動機卻已經不是破案必要的條件。揭開謎題的關鍵，應該在於『原因』是怎麼出現的。」
「犯人是通過什麼手段威脅了他們，這才是關鍵。」
亂步沒有反駁。
花江繼續道：「我有想過電腦郵件、或者網路什麼的，可是沒有痕跡。役所原一在那天下班後，就沒有再使用過電腦或者打開過郵件。或者他收到了威脅信，信件被他在自殺前燒毀了。灰燼這東西，只需要揚出窗外便無跡可尋。」
「這只是無法求證的猜測而已。」
「犯罪的手法實在是太干淨了。」
花江嘆息，「就像幽靈，即便你知道他的存在，卻又怎麼樣也無法伸手抓住他。」
亂步卻說：「這世上沒有幽靈。」
「刻意抹去痕跡，反而會留下新的痕跡。再精妙的犯罪，也不過只是在構造詭計罷了。」
他拋著手裡的那枚彈珠，歪了歪頭，向花江指正笑著說：「一旦拆穿，真相是非常簡單、稚氣的。」
花江眨了眨眼，笑道：「您說的對！我需要繼續努力。好，繼續查案吧。也許窗戶邊緣還有殘留的灰燼呢？」
亂步：……其實我想說，從我這裡詢問得到「詭計」的答案，也不算徹底作弊。
可花江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要從他口中得到任何答案的意思。
她甚至騎上車了，想要更快的到達犯案場所。
亂步能怎麼辦呢。
既然答應了要做「助手」，他好像也只能配合一下了。
花江將亂步帶到了役所原一的公寓。
他的屋子已經空了出來。
風紀財團的人知道花江在查這個案子，他們打開了屋子，給花江進行二次查驗。
風紀財團的人道：「這個屋子自警察離開後，就一直保留著現狀。根據委員長的要求，我們也勘察了很多遍，但實在是發現不了別的線索。」
屋子裡的確很干淨。
花江仔細看了一圈，都沒有發現疑似灰燼的東西。
她有些陷入思維的盲區，卻發現亂步從一開始就沒有進屋。
他只是站在玄關處看了一會兒，此刻正在玄關處無聊到撕開面包吃了。
吃著吃著，似乎是面包口味很一般的緣故，他更想要吐司塔了。
可花江似乎非常執著於自己查出真相。
即便亂步暗示了他可以透露詳細的過程，以方便她去交作業——她也沒有接受。
可是亂步大人真的想要吃點心了。
江戶川亂步看著花江還在檢查廚房這類有可能摧毀證據的場所，不得不站在正確的關鍵處，用力的咳嗽了一聲。
花江聽到咳嗽，一開始還以為亂步著涼了，想著要去關窗戶。
可她不過剛往窗戶邊走，亂步就又咳了一聲。
花江回頭看去。
亂步少有的皺著眉，他看著花江，真的只差把「你過來看看這邊」寫在臉上了。
花江：……不好意思，我沒注意玄關。
玄關是一進門她就已經觀察過的地方，那裡除了堆放著些還沒有來得及處理的舊快遞盒外，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不過亂步的確在見過玄關後，就再也沒有入內了。
他說過，他推斷出了犯人，但是決定性的證據，要在花江的案子裡找。
起初花江覺得，那是因為亂步判斷這兩個案子是同一個人犯下的，上一個案子的線索可能已經毀了，所以他要來這邊查查看。
但仔細想想，不應該啊。
這是快三天前的案子了，亂步先生接手的案子，卻是七個多小時前的。要論線索的完整程度，也該是後者強於前者，怎麼會從前者來尋找給後者斷案的線索？
除非——
他要找的是唯一的聯系！
花江終於反應了過來。
她兩步走回了玄關，埋頭開始翻那堆快遞盒，亂步見狀，可算是松了口氣。
黑手黨成員與上班族，這兩人看似毫無共同點，但卻都會接觸到快遞員。
死者是被威脅自殺。
這一點毋庸置疑，唯一無法解開的謎題，是他們如何被這看不見的「幽靈」威脅的。
快遞員，這個在生活中隨處可見、甚至不會令任何人覺得他出現「可疑」的幽靈，也是唯一能夠不與死者接觸，便能確保准確傳遞信息的「殺手」。
花江檢查著快遞，摩挲著快遞員的名字，問亂步道：「那邊也是由同名的快遞員負責配送嗎？」
亂步點了點頭，他眯著眼說：「嗯，不錯。」
他指著其中一個快遞盒：「那邊也有這個人。」
花江徹底明白了。
正如亂步說說，看不見的「幽靈」只是詭計罷了，一旦看破「不存在的原因」，真相簡直簡單明了到稚氣。
花江抱著快遞盒匆匆下樓去查監控。
在役所原一自殺的當日，的確有快遞員投送了快遞，而他回家後也從快遞櫃中取了快遞！
「沒有這個快遞盒。」花江興奮道，「之前時間的快遞盒都在，只有那天的沒有了！」
「這太奇怪了，簡直是故意燒掉了那天的一樣！」
「犯人為了將自己從案件中徹底隱藏，干脆要求死者銷毀快遞。畢竟每日快遞員來來往往那麼多，根本不會有人會對出現在快遞櫃前的快遞員起疑！」
「為了抹去痕跡而留下痕跡，原來是這個意思——」
花江指著監控回頭：「亂步先生，我找到犯人了！」
「接下來只需要去快遞公司查證這個快遞，一切就能水落石出了！」
亂步正在和警察溝通，他將結論和證據所在告知了警方，忽然聽見花江的聲音，有些慢吞吞地轉過了頭。
頭一次嘗試破案的女孩子看起來很興奮，她的眼睛都在閃閃發光。
亂步頓了一聲，說：「接下來我就不去了，唔，和別人約好了一起去吃吐司塔。」
警察那邊說了什麼，大概是道謝的話，亂步電話還沒掛完，花江已經抱著那快遞盒走了過來，提議道：「我們接下來去快遞公司吧！」
「等抓到了凶手，再去吃吐司塔。」
亂步：「……」
亂步鼓起了臉頰，他說：「不行！案子已經破了，剩下的抓捕只是無聊。吐司塔比較重要。」
還沉浸在破案成功中的花江可憐巴巴：「唉……」
亂步毫不讓步：「不同意！」
最重要的破案提示畢竟還是對方給的。
即便還想要繼續游戲，到也要尊重gm的意見。花江有些戀戀不舍，她拿著快遞盒，對亂步道：「好吧，先去吃吐司塔。」
亂步滿意了。
不過——
「你還要帶著這個盒子嗎？」
花江將盒子壓扁放進了包裡，她說：「對呀，留作紀念。」
「這是我第一次推理案件呢，能得出結果真是太好了。」
看她的樣子，簡直還想要給這快遞盒裱個花。
亂步又不太滿意了。
他道：「難道最大的紀念不應該是我嗎？我可是在給你當助手呀，花江。」
花江毫不猶豫、全力稱贊道：「亂步先生是世界第一的助手！」
「值得無限量供應的吐司塔！」
亂步大人滿意了。
花江載著亂步去吃了各種口味的吐司塔，臨了了，還不忘送亂步先生回家。
只是在兩人道別後，亂步收到了來自警方的通訊。
警官對亂步道：「犯人抓住了，但是他自殺了。」
「和之前案子的手法一樣，除了自殺的動機，沒有任何痕跡。」
「他的動機是認罪。」警官道，「謀殺的手法和你告訴我的一樣，他甚至保留了犯罪證據。」
「怎麼說呢，感覺好像被耍了一樣。」
面對自己的朋友，警官忍不住說出了心底深處感受：「這幾個自殺案件，讓我覺得我們警方好像只是出演他手中劇目的體現偶人一樣。他完成了自己的目的，還要再嘲笑我們一番，以『死亡』來逃脫緝捕，真正的成為一個『幽靈』。」
亂步睜開了眼睛。
他翡翠色的瞳孔凝視著橫濱的夜色，緩聲道：「他沒有『認罪』。」
警官：「什麼？」
「這是一個新的案子了，警官。」
亂步眯著眼，嘴角弧度加深：「真正的『幽靈』，終於現身了。」
第44章
花江將犯人的名字遞交給了雲雀。
犯案的快遞員已經死了, 這是亂步先生告訴她的，同時告訴她的, 還有極為肯定的——
「是自殺。」花江對雲雀恭彌道，「他的背後還存在著一名『指導者』, 一名甚至讓他在完成犯罪後, 甘願赴死的『神明』。這個幽靈留下的訊息太少了，即便是武裝偵探社的亂步先生, 也只能推斷出，『他』與兩名受害者應該毫無關系。」
「『神明』無意間聽見了凡夫的苦惱，又一時的心血來潮，為他選出了一條通往滅亡的罰罪之路。」
「背後的家伙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甚至於從法律來講, 他或許都算不上教唆犯罪。」
「亂步先生已經介入了, 他開始調查這個人。我相信，只要他活著、還會出現在橫濱，早晚會被武裝偵探社的亂步先生抓住。所以——」
花江雙手背在身後：「您交給我的人，我應該是算完成的。」
「謀殺了役所原一的人, 是他曾經呵斥過的快遞員。所有的證據都在檔案袋裡，如果您還有懷疑的地方, 大可尋找一名能夠讀取物體記憶的異能者，從犯人的衣著或者屍體上讀取畫面。」
「我相信以彭格列的力量, 要找到這樣的異能者並非難事。」
雲雀恭彌聽完了花江的話。
他也看完了手中的資料。
役所原一的死亡源於報復。他的確因為快遞送達的時間地點而苛刻過服務的快遞員，可他並不知道自己苛刻的要求差點害得犯人出了車禍。犯人被罰了績效又傷了腿，他對役所原一懷恨在心也是情有可原。
但他一開始的確沒有行動, 直到有人提點了他。讓他想出了利用對方弱點進行威脅的計劃，他才開始了逼迫對方自殺來進行完美報復的犯罪。
役所原一的弱點是他三歲的女兒。
快遞員利用對他信息的掌握，偽造了他女兒的被綁。
役所原一以為女兒被密魯菲奧雷的成員抓住，要用她換取彭格列的秘密。他為了不背叛雲雀恭彌，方才選擇自殺的。
他並不是逃避現實。
而是在那空白的一個半小時內，做出了艱難的、迎接現實的取舍。
雲雀恭彌在沉默。
花江也不知道該如何平叛這個案子。
有時候或許不知道真相會比較好，畢竟在調查開始之前，役所原一的死至少和雲雀恭彌沒關系。
需不需要說點什麼安慰他呢？
花江垂著眼想，似乎又不需要。
彭格列的雲守也不是會選擇逃避現實的人。
哪怕現實再過殘酷血腥，他也會接受，並迎難而上。
大約過了有十分鐘那麼久。
寂靜的屋子裡終於有了聲音。
雲雀恭彌開口道：「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我會信守承諾，承認你作為港黑支援者的身份。」
「另外，關於意大利戰爭的細節，我需要和森鷗外細談。」
雲雀恭彌道：「回去傳話，明天我將去拜訪森鷗外。還有，你在規定時限內完成了任務，你可以向我提要求了。」
花江其實對雲守的那只小鳥依然賊心不死。
但她看著雲守的表情，覺得要是再提這個的話，她很可能獎勵拿不到，還會被打。
於是花江琢磨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問：「聽說您的體術在彭格列是數一數二的，不知道可否教教我呢？」
雲雀恭彌聞言來了興趣，他說：「港黑的中原中也。」
「他也是體術大師，你為什麼不找他？」
關於這一點，花江倒也覺得很遺憾。中也先生因為異能的關系，從來都是赤手空拳的打架。
可赤手空拳不是她的強項啊，她又沒有能夠強化拳腳的異能。
她非常老實道：「因為中也先生不需要武器，而您使用武器。」
「我看過您的資料，您慣用的武器是浮萍拐，可由於彭格列的雨守是劍士的緣故，您對於劍術也很了解。」
「我也是劍士，我需要一名臨時的老師指導我進步，增加我在意大利戰爭中的勝算。」
「您是我目前遇見的人中，最合適的。」
「臨時老師。」雲雀恭彌非常敏銳，「你的老師是誰？」
「你來尋求我，是因為他無法再繼續教導你嗎？」聯系到花江的背景，雲雀恭彌挑眉，「白蘭傑索做的？」
花江：當然是某個冠位魔術師啦。他目前還在全力修防火牆呢，我連練劍都沒有對手。
至於梅林為什麼不能繼續教她劍術了。
那當然是白蘭害的！
花江面無表情地和雲雀恭彌道：「現在您明白我和他為什麼不共戴天了嗎？」
雲雀恭彌只覺得好笑。
他對花江道：「我從來沒有過徒弟，我也不會教徒弟。」
花江特別頭鐵：「沒關系，我本來也只是想通過您，加強對意大利戰場的認知。」
「打出的傷口能被治好就可以。」
大概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上趕著求被揍的，連雲雀恭彌都怔了好一會兒。
半晌之後，他才道：「可以。」
「既然你這麼懇求了。」他微微笑道：「我會給你留口氣。」
花江；「……？」我不是在換取獎勵嗎？
她茫然了：另外，我說的好像是傷口要能治好吧，為什麼莫名奇妙就成了留口氣呀？
她以懷疑的眼神看著雲雀，雲雀恭彌非常坦然地任憑她打量，還要說：「不要撒嬌。」
「在我這裡，撒嬌沒用。」
花江：我沒有撒嬌！
她氣呼呼地轉身就走，雲雀恭彌也沒有攔她。
還是窗外的雲豆飛了過來安慰了她一下。
花江心想，算了。雲守好歹有這麼可愛的小鳥呢。
看在小鳥的份上，訓練完成的好的話，或許還能和他要一點養鳥權。
花江摸了摸雲豆的腦袋，和它小聲道：「明天見啦。順便，如果你的主人下手太狠，要救我哦。」
雲豆歪著腦袋看了花江一會兒，啾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聽懂還是沒聽懂。
花江和雲豆告別，回了港黑。
回去後，她先將自己答應的事情完成了。要帶著q的話，顯然不太合適出去，萬一有個磕碰就麻煩了。花江在港黑內找了一圈，最終在愛麗絲的建議下，選擇了港黑五棟大樓圍著的「中央庭院」。
中央庭院正如愛麗絲說的那樣，非常寬敞，甚至每個路口還有武鬥部隊的成員把手。
花江和他們打了招呼，推著自行車就進去了。
武鬥部隊的成員起初還沒明白花江帶著q和愛麗絲，推著自行車進中央庭院是怎麼回事，就先看見了她把q抱上了自行車座。
武鬥部隊：「？」
為首的隊員忍不住問：「太宰大人，您在做什麼？」
花江：「啊，關於這個。我答應q要陪他玩自行車。出去畢竟不太方便，所以愛麗絲帶我來了這裡。」
被問了，花江還有些緊張：「這裡不可以使用嗎？」
看著小上司擔心又忐忑的表情，武鬥部隊成員遲疑了。
武鬥部隊的成員，對於花江的觀感都很好。良好的觀感讓他們不忍心拒絕可愛的上司這麼點小小樂趣。
他們說：「不，沒有這個規定。」
花江松了口氣，她笑道：「那就太好啦。」
武鬥部隊的成員忍不住閉起眼，護衛的時候，也只好讓花江往更裡面去，盡可能不要被首領或者干部a瞧見。
聽說a大人對太宰大人意見很深……
中原中也和a剛從森鷗外那兒開完會離開，一下樓就發現中央區域的布置好像變了。
負責防衛的武鬥部隊成員看見他們的表情也很奇怪。
——簡直像看見什麼敵人一樣。
中原中也忍不住皺眉，上前問：「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
隊員語塞，他極力控制自己不要向後看，可中原中也還是看見了。
畢竟帶著兩個孩子，吵吵鬧鬧的孩子在中央庭院這樣寂靜嚴肅的地方實在是太顯眼了，想要注意不到才難。
三個人玩的倒是開心。
愛麗絲也不知道從哪兒翻出了她兩年前的自行車借給了q，車上的輔助輪還在。她站在花江自行車的後座上，正對著後方努力學習騎車的q指指點點。q也不甘示弱，愛麗絲說他什麼了，他也一定要回過去。
花江在兩個孩子中間，只好左哄一下右哄一下，最後干脆讓兩個孩子一前一後、都坐在自行車上，她推著車走。
中原中也看著忍不住想笑。
但他身邊的同僚卻不這麼想。
a的眉頭皺得簡直像山。
他厲聲道：「中央區是通往五棟大樓的樞紐，是何等重要的區域，怎麼可以被當做玩樂的場所！」
「太宰身為首領直屬的游擊部隊隊長，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嗎？」
「還是說——」他話鋒一轉，語氣嘲諷，「她在故意挑釁首領的威嚴？」
「嗯？」聽到同僚的說法，中原中也皺眉，「這和首領有什麼關系。」
「中央區並沒有限制走動，從規則來說，他們沒有違反任何一條。」
「再說了，這不是很好嗎？」
中原中也道：「他們挺開心，這不就夠了嗎。」
「我們雖然是黑手黨，倒也不必連歡笑都舍去。」中原中也看了a一眼，「這不過只是件小事。」
「小事？這可是中央區！」a對中原中也這樣輕描淡寫的態度感到匪夷所思。
中原中也同樣不能理解a的憤怒。
不過考慮到a畢竟是干部，而這裡也的確不是適合玩鬧的場所，他還是去制止了花江。
他和花江說了什麼，花江點了點頭，打算先帶愛麗絲和q離開。
離開前，首領的人形異能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甚至衝著他做了個鬼臉。
a聽見她大聲道：「不必管那家伙的呀，他看起來就不像長命的樣子，活不了幾年一定會死的啦！」
「太宰，繼續陪我玩嘛！」
花江尷尬極了。
她一邊對愛麗絲做出「噓」的動作，一邊還要對a抱歉道：「童言無忌，還請您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見識。」
a：「……」
花江非常憂心地詢問著：「a大人，您不會在意的吧？」
a剛想要借題發揮兩句，中原中也就順口道：「他不會的，畢竟是干部。」
說著中原中也還看了過來：「是吧？」
a：「……」話都被你們這對搭檔說完了。
他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齒道：「對，我不介意！」
第45章
雲雀恭彌與森鷗外的會面, 悄然無聲地完成了。
由於兩方的合作關系沒有擺上台面，即便孤傲如雲守, 也得配合兩方盟約，未驚動任何一方、僅僅由森鷗外最為信任的尾崎紅葉, 引入不知深埋著港口黑手黨多少秘密的暗室。
——這場談話, 除了尾崎紅葉與花江外，連中原中也也不得入內。
交流中, 雲雀恭彌將意大利戰場的目前戰況一一詳述。他的語氣冷靜而克制，也正是因此，意大利戰爭目前的情況，才顯得尤為可怕了起來。
「政府名存實亡，意大利特殊機構『翡冷翠』停擺。白蘭傑索目前已徹底掌控了佛羅倫薩與米蘭, 密魯菲奧雷的軍隊如今才是這兩處城市主人。」
「憑借超越時代的技術, 密魯菲奧雷如今掌控著西歐經濟命脈。摩納哥、盧森堡的政府首腦是他的傀儡，法德與他簽訂了互不干涉盟約。英國時鐘塔雖未標明立場，但已確定不會介入意大利戰爭。」
「意大利主戰場內，彭格列擁有的據點, 目前僅剩西西裡島。」
森鷗外對此並不驚訝。他於月前剛剛去過意大利，見過彭格列的首領澤田綱吉。彭格列的形勢的確不容樂觀, 否則他們也不會將目光投向遠在橫濱的港黑。
「不過，據我所知, 西歐方面，比利時與荷蘭是支持彭格列的。法德雖未插手，可也未予密魯菲奧雷提供實質支持。」尾崎紅葉淡聲道, 「雲守的說法，是否過於悲觀了？」
雲雀恭彌淡淡掃了她一眼。
森鷗外抬了抬手，說：「不、甚至算樂觀了。密魯菲奧雷這個新興家族和其他的黑手黨都不一樣。他們賺取經濟利益的方式並非暴力，而是科技。超越時代的科技。」
「這意味著他們能夠在明面上與政府交易，而交易的路口一旦被打開，因私人利益倒戈只是早晚的問題。」
「這世上總是短視者居多。利益在前，即便你與他們談論再多白蘭·傑索的危險，他們也只會嗤之以鼻。更何況白蘭傑索行事十分慎重隱秘，若非我與他接觸過，親眼見到他對七的三次方的狂熱，大概也不會相信彭格列的危言。」
他看著雲雀意味深長：「留給彭格列的時間，看來不多了。」
彭格列的雲守神情分毫未變。
他看著森鷗外的表情，甚至隱有嘲諷。
他低沉道：「是嗎？如果留給彭格列的時間不多，他沒有翻盤的機會，利益為上的森鷗外，現在是不是該滾了。」
尾崎紅葉聞言蹙眉，森鷗外倒不生氣。
他哈哈笑了兩聲，開玩笑道：「不愧是孤高的雲守，是我冒犯了。」
森鷗外含笑，紫色的眼中眸光微閃。
「但我說的話卻也在理，彭格列已經到了需要向異能集團伸出求援之手的地步，那麼付給我們的代價，是否也該相應提高？」
森鷗外看了一眼花江，對雲雀恭彌道：「她是港黑的干部備選，其重要程度我希望彭格列重視。港黑派出了她，並非意味著拋棄了她。我希望當意大利戰爭結束，彭格列可以將人完好無損送歸於我。」
花江聞言微訝。
畢竟森鷗外昨天還在和她說小心別死了，今天就在同盟面前這麼強調要保她——
花江想了想，明白了。
她面無表情，果然聽見了森鷗外的下一句——
港黑的首領笑容滿面地提議：「作為押金，我想要求彭格列允許我等成為貴方在本國的代言人。」
他豎起一指，要價要的毫不含糊：「若是日後港黑有需要，我要彭格列至少出一名守護者相幫。」
——嗯，果然是在要價。
雲雀恭彌似乎在思考。
片刻後，他道：「可以，除我之外，守護者隨你。」
花江聞言忍不住：「？」
等會兒，除你之外，你這麼賣同事，其他的守護者知道嗎？還是首領放權放到隨你用守護者的地步了啊！
一場會議聽了一半，花江就覺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剛入港黑那會兒。
每個字都聽得懂，可湊在一起就讓人滿頭問號。
給出了守護者相助這麼大代價的雲雀同時寸土不讓的要求：「港黑也不能只出一個人。我同樣需要士兵。」
森鷗外頷首道：「首領的游擊部隊，除了芥川龍之介，你都可以帶走。」
正如港黑調查過彭格列，雲雀恭彌也了解港黑的構成。
兩方就利益方面談妥，接下來就是交接了。
臨到交接，森鷗外笑眯眯地問花江：「你還有什麼要求嗎，都可以向這位彭格列的雲守提出哦，我會幫你盡力爭取的。」
花江瞅著森鷗外，微笑道：「多謝您，對彭格列的要求我倒是沒有，對您的有一個。」
森鷗外願聞其詳。
於是花江認真問：「您想好要怎麼向中也先生解釋要送我去意大利戰場了嗎？」
森鷗外：「……」
他面露苦惱：「啊，關於這個。」
花江微笑道：「您現在就可以想了，我負責意大利，不負責這個。」
森鷗外哀嘆：「唉，花江才來的時候不是這樣的，現在怎麼回事，和誰學壞了嗎？」
花江整理著兩方簽訂的新盟約，毫不嘴軟：「一定要說到的話，是和您學的吧。您教的好。」
會議聽完了，剩下也沒有她的事情了。她將材料交給了尾崎紅葉，向森鷗外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森鷗外對雲雀恭彌無奈道：「孩子大了，就是容易不聽話，您多擔待了。」
雲雀恭彌倒是說：「這性格不錯。」
森鷗外笑了一聲，他凝視著雲雀恭彌緩聲道：「雲雀先生，玩笑歸玩笑，利益歸利益。有一點我還是想要向您強調。」
「她是港黑游擊部隊的隊長，五大干部的候選，其意義對港口黑手黨而言非比尋常。」
「如果彭格列希望與港黑盟約長久——」森鷗外含笑道，「還請貴方在戰爭結束後，將人好端端的送回來。」
雲雀恭彌灰色的眼眸微轉，他道：「你對她的能力倒是信任。」
「畢竟是親手挑選的寶石，打磨的也差不多了。」森鷗外回答道，「如果她都不能幫助彭格列獲取勝利，那只能說——彭格列注定將亡。」
「我舍出去的，是一張王牌。」
花江離開首領的辦公室後，開始回宿舍准備整理行李。
森鷗外行動力驚人，她行李還沒收拾好，不少人就已經知道她要去意大利了。
q是反應最大的。
在從花江那兒得到了，這是工作安排，她必須去的答案後，他甚至問：「我不可以跟著去嗎？」
花江：「？」當然不可以，意大利那麼危險，你的力量又那麼特殊，萬一被白蘭那個狗比給看上了怎麼辦！
花江認真道：「不行，意大利有很糟糕的人，夢野君不可以去。」
q反問：「既然有那麼糟糕的人，姐姐為什麼要去呢？」
花江：「……因為首領就是派我去對付那個糟糕的人？」
q委委屈屈，他不好明面說森鷗外不好，只好可憐巴巴問花江什麼時候回來。
花江心道，其實應該回不來。
但這樣的話，她怎麼也沒法和個孩子說出口。
花江蹲下身，溫柔地摸了摸q的頭發，對他說：「好孩子要學會獨立生活哦？」
q問：「我知道了呀，但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花江這可真答不上來。
她有些苦惱，q誤解了她的意思，小聲道：「任務很困難嗎，沒法確定歸期？這、這麼難的任務，中原大人可以陪您一起去嗎，他可厲害了。」
花江莞爾，她說：「剛才還和你說好孩子要獨立自主呢，怎麼可以遇到困難就想要從搭檔那兒得到解決辦法呢？」
q癟嘴，他察覺到了花江的為難，小聲道：「早點回來哦。」
花江遲疑了很久，還是輕輕地點了頭，答應了一聲。
愛麗絲在一旁等q已經等了好一會兒，這會兒見兩人話差不多說完了，才提醒道：「動畫片要開始了哦。」
q回了一聲，又看了看花江，飛快地在她的右臉上親了一下，抱著玩具熊靦腆道：「姐姐要早點回來。」
說完他就跟著愛麗絲跑了。
花江在原地眨了眨眼，忍不住微微笑了。
q和愛麗絲走後，花江這才對又習慣性溶於陰影的芥川無奈開口道：「你可以出來問話了。」
芥川龍之介道：「你在說謊。」
花江聞言驚訝：「你居然看的出我在說謊？」
她頓了頓，對芥川很認真道：「港黑裡有臥底，你覺得我這句是真是假。」
芥川龍之介蹙眉道：「別開玩笑了。」
花江聽著這話，頓時又放心了。還是那個芥，聽不出來的。
果然，下一刻芥川道：「你的任務是意大利戰場，這是多久才能完成的任務，你根本無法盡快回來。」
花江無奈道：「總不能直接說不回來吧，小孩子心裡很脆弱的，需要正面的引導。他自己其實也清楚，等時日久了也會慢慢明白，沒必要一下子將話說透。擁有美好的世界，這是孩子的特權。」
芥川龍之介看了她一會兒，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好半晌他說：「首領的命令……」
剩下的話芥川龍之介沒能說出口，港黑外突然一陣暴動！
花江和芥川龍之介同時透過窗戶向大樓外看去，只見在主樓外，不知何時來了位深色卷發，長相英俊的少年。
他扛著一個紫紅色的火箭炮，手上更是勒著數不勝數的類似炸彈的東西，向著港黑的大樓就扔了過去！
那是貨真價實的炸彈！
港黑大樓硝煙彌漫，偏那少年身上還有著奇異的雷光保護，所有的子彈根本不能傷到他。
少年一人就破開了號稱銅牆鐵壁的港黑入口，哼哼道：「雲雀恭彌呢，讓他出來見本大爺！本大爺這次一定能報仇，讓他給我出來！」
花江聞言簡直驚了。
雲雀恭彌來到港黑怎麼說都是件隱秘的事情，她可以保證，在她的操作下，連武裝偵探社都不知道這件事。
——這個少年從哪兒得知的！
花江還沒能排查出是自己的哪一步出了問題。
芥川龍之介見狀低聲：「是異能者！」
花江：……我好像在敵人的手指頭上看見了眼熟的東西，那是不是彭格列指環。
花江還來不及攔，芥川龍之介已經直接從窗戶上跳了下去！
羅生門發動，直接將鬧事的少年抽出十幾米遠。
看著那疼的，花江忍不住閉上了眼。
她問自己：芥川打了彭格列的雷守……
算了，她人都要上意大利戰場，四舍五入就是命都賣給彭格列了。下屬揍一下對方的守護者又怎麼啦，本來就是對方挑釁在先！
花江一邊決定要把這鍋扣死在彭格列雷守的頭上，別讓芥川攪合進去，一邊連忙下樓，試圖將現場證據再清的干淨一點，以免彭格列借此生事。
只恨她不能從窗口跳。
等她下樓的時候，能從窗口跳的雲雀恭彌和中原中也已經都在現場了。
雲雀恭彌是個護短的人。
雖然他從不與家族一同行動，但在他的面前對彭格列動手可是大忌。
中也中也一樣看重同伴。
別說芥川是自衛，就算芥川真打了這咋咋呼呼的少年，中原中也還是會先保人。
花江曾想過，兩方組織的最強，湊在一起會不會打架。
當時她覺得，中也先生肯定不會先動手，那麼這架決計打不起來。
……她是萬萬沒有想過，還會有這種場景的。
彭格列的雷守藍波，從草壁哲夫處得知了雲雀恭彌的行程，為報先前的一拐之仇，綁上了大量彭格列的最新科技來找場子。可他在挑釁到雲雀恭彌前，先把芥川龍之介挑釁了。
芥川龍之介揍了他，把雲雀恭彌給挑釁了。
中原中也要保芥川，好了，這架成了。
好不容易奔到樓下的花江發誓，她在雲雀恭彌的臉上看到了笑容。
尤其在他的浮萍拐擊出，卻被中原中也一手握住的剎那，他臉上的興奮簡直是個人都看得出！
中原中也大約也是剛剛知道花江要去支援彭格列的消息，他對於雲雀恭彌所代表的勢力正處於很不爽的狀態，捏著浮萍拐的手微微施力，精鋼制成的武器便在他的手下彎曲變形。
中原中也一字一頓：「彭格列，你也想要挑釁重力嗎？」
重力的扭曲是如此駭人！
雲雀恭彌反而低笑出聲，他灰色的眼眸裡終於神色奕奕。
興奮到極致，他低笑道：「終於來了。小丫頭防的太嚴，差點以為沒機會。」
「中原中也，別讓我失望。」
花江：……這個人如果不是故意的，我就去姓太宰。
中原中也和雲雀恭彌打起來會是個什麼結果。
花江都不用想，港黑大樓先崩吧。
她試圖要攔下這兩人，可在她尋到機會之前，被芥川按著的少年不甘示弱。雷光一般的火焰從他帶著的戒指上噴湧而出！幾乎能將他整個人都圍了起來的雷電暴起，在瞬間將芥川彈了出去！
雷電帶來的麻痹讓芥川沒能在第一時間站起來。
這也就給了彭格列的雷守機會。
他扛起了自己帶來的粉色火箭筒，對准了雲雀恭彌的方向惡狠狠道：「我打不贏你，還打不贏十年前的你嗎！」
「雲雀恭彌，你給我看招——！」
他的動作實在是破綻太多了，火箭筒飛射的同時，正在激戰的兩人就同時撤身避開！
於是——
花江仰頭，看著那火箭筒迎面而下！
下一秒，粉紅色的硝煙充斥了眾人的視野，當硝煙散去。
十五歲的花江不見了。
大約六歲左右的小女孩整個人縮在過大的衣服裡，跪坐在港黑的大樓前。
她小小的臉上寫滿了大大的困惑，在緩慢的抬起手，看見了自己和穿著的衣服碼號對比起來，小了兩倍不止的手指後——
豆大的淚水滾了下來。
她克制不住的大哭出聲！
港黑門前所有的混亂都因為這場最大的混亂而停了。
雲雀恭彌停下了攻擊，中原中也大叫了一聲。
芥川、芥川龍之介直接宕機了。
雲雀恭彌看著哭得停不下來的小鬼，慢聲道：「哎呀，這可真是——」
他瞥向了罪魁禍首。
意識到自己闖禍了，彭格列的雷守這會兒終於重拾了恐懼之心。他看見了雲雀恭彌投來的視線，整個人嚇到僵直。
雷守藍波據理力爭道：「我只是想射中你，沒有攻擊她的意思！看我做什麼，你不躲她本來也不會有事啊！」
雲雀恭彌才不會理會藍波的解釋，他直接把人提了過來，讓他看看還在哭的、變小的花江，簡明扼要丟下兩個字：「解釋。」
雷守藍波對於弄哭小孩子這種事，也有些心虛。
他解釋道：「就是，最近火箭炮故障了，所以我才拿來想要對付你——」
雲雀恭彌皺起了眉：「五分鐘還是十分鐘，解決辦法。」
雷守被一訓，又不滿了，他道：「我怎麼知道。反正上一個中招的是笹川了平，他三天好的。」
「三、三天！？」
兩人的交談沒想到被六歲不到的小鬼聽見了。
花江一邊抽噎著，一邊說：「怎麼要這麼久，確定三天能好嗎，三天不好該怎麼辦啊？」
雲雀恭彌：「……」
他蹲下身問：「你今年幾歲？」
花江道：「六歲。」
雲雀恭彌饒有興致：「你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嗎？」
花江琥珀色的眼睛瞪了他一眼，說道：「這還不明顯嗎？這裡的『我』出事了呀！」
說著說著，她又要哭：「我想回家，媽媽給我做的火鍋還沒有來得及吃。」
被按著腦袋的雷守藍波：……現在的重點是火鍋嗎？
唉，不過話說回來，我也好想吃澤田媽媽做的飯。
雲雀恭彌還想要說什麼，原本整個人嚇到叫出聲的中原中也已經緩過了神。
雖然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眼前這個是「花江」他還是明白的。
中原中也脫下外套，直接連人帶衣服一起裹好抱進了懷裡。
他神色冰冷，一派生人免近，對彭格列道：「各位請回吧。」
他將花江擋的嚴嚴實實，瞳孔的顏色接近冰藍。
中原中也竭力控制著自己，吩咐芥川：「芥川，你過來。」
芥川龍之介恍惚過神，領命行事。
中原中也把睜著眼一時忘了哭的小花江放進了他的懷裡。
在芥川僵硬地抱著自己變小的上司時，中原中也兩步走到了彭格列的雷守面前。
雷守看起來也是個孩子。
知道自己闖禍了，眼中滿是內疚，臉上卻還要強撐無所謂。
他看著中原中也，猶猶豫豫地，正想要說一句「對不起」。
音節還沒出來，先被對方結結實實揍了一拳！
這一拳雖然沒有帶上異能，倒也是結結實實狠狠揍下去的。
藍波的臉頓時腫了起來，他再也忍不住地哭出了聲。
「對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錯了啦！」
中原中也：「……」打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氣，竭力克制著自己，對雲雀恭彌道：「三天。」
「三天後，我要這件事的解決方案。」港黑的重力使慢聲道，「否則——」
他嗤笑了一聲，眼露殺意：「我就去趟西西裡島，如你所願徹底釋放重力，終結意大利戰爭，踏碎『巴利安』！」
第46章
港黑召開首領心腹緊急會議。
會議的中心, 是裹著中原中也風衣、乖巧地跪坐在會議桌上，睜著眼有些茫然的六歲「花江」。
「哎呀, 這可真是——」
尾崎紅葉眼露驚訝，她不由遮住自己的下唇, 看著桌子上端坐著的花江, 慢慢道，「足夠的出人意料。」
當然出人意料了。
無論是誰, 幾個小時前還曾見過十五歲的對方，不過一眨眼，十五歲的「干部備選」就不見了，變成了一個六歲都不到的孩子，驚嚇都是小的了。
也虧得尾崎紅葉作為情報部部長見多識廣, 不至於為這點小事慌了陣腳。
她仔細打量了花江, 確定她除了變小外，暫時沒有其他危險後，方才對為首的森鷗外道：「我曾聽聞彭格列家族是代表『時間』的家族，其從屬家族波維諾有一樣能夠交換『時空』的武器。聽說是能將十年後的人與十年前的人調換。」
尾崎紅葉看向當時在現場的中原中也：「花江是被那樣的武器襲擊了嗎？」
「不過……我聽聞它的作用應該是交換十年後, 為什麼花江反而變小了？」
提到這個，中原中也更覺得棘手。
他道：「聽彭格列說, 是故障了。以前好像也出過這樣的事情。」
尾崎紅葉問：「解決方法呢？」
中原中也：「說是三天自動恢復，我給了他們三天。三天之內, 彭格列會給出解決的辦法。」他向尾崎紅葉道，「畢竟他們還等著『太宰』幫忙，這個意外, 他們比我們更著急。」
這麼說著，中原中也看向了森鷗外。
從變小的花江出現起，森鷗外便處於沉默。
中原中也看不透首領的想法，但有一件事他要強調：「boss，太宰如今的狀態，無論如何也不適合再上意大利戰場。如果她短時間內無法恢復，我提議由我代替她去。反正是打爆密魯菲奧雷那群家伙就好了對吧，我上次就看他們很不順眼了。」
森鷗外盯著花江，好不容易才抽空回答中原中也。
他說：「不行哦中也。你去不行。」
「如果彭格列缺少的只是戰力，那麼他們從一開始就只會提出你的名字，而不是接受她。」
「不過——」
森鷗外盯著花江的眼睛深邃悠長，他向坐著的花江輕微嘆了口氣：「當然了，盟約上說的是十五歲的花江，也不是六歲的孩子。」
花江原本安靜的聽著，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意識到他們所謂的「去意大利」是自己的行程，頓時有些緊張道：「不去，我不要去。」
她看向中也，眼睛裡簡直又要積蓄出淚水：「我要回家，我哪兒都不想去。」
還不等中原中也哄小孩，尾崎紅葉先心疼了。
她從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小心地替花江擦了擦眼淚，安撫道：「不哭，不哭，哭了會不好看哦？」
花江一邊努力憋住淚水，一邊強調：「不要去。」
尾崎紅葉的心都軟了。
她看向森鷗外。
森鷗外表情凝肅，他觀察了很久的花江，終於緩聲開口：「不行，我果然還是做不到。」
花江：「？」
花江差一點就被嚇到了，直到森鷗外嘆息道：「這麼可愛的孩子，做不到送走啊！」
「不去！什麼意大利，我們絕對不去。」
森鷗外斬釘截鐵，在做了這個決定後，他的表情忽然變得無比慈愛——溫柔到仿佛周圍的光線都是白色的，快樂的似乎連眼邊都綻開了一朵朵小小的花。
在花與陽光的溫柔中，森鷗外向坐著的花江張開了雙手，快樂道：「來我這裡吧花江醬！我會好好照顧你的哦？」
他笑眯眯的，又好說話又溫和：「現在的衣服不合身呢，來我先帶你去換套合適的吧~。」
但年幼的花江，還是憑借著本能感到了威脅。
這是一種不同於他先前說「去意大利」時的、另一種危機！
花江：……這個人怎麼回事啊！好可怕啊！
花江警惕著他，壓根不肯靠近。
她不僅不靠近，還站起來了。拖著寬大不合身的衣服，飛快地向中原中也跑去，一下跳進了他的懷裡，抱著他的脖頸，像是找到了安全區域，極為警惕地防備著森鷗外。
中原中也手忙腳亂的扶住她，雖然依然十分的尊重首領，但在對方說出那些話後，也還是忍不住用懷疑的眼神看向森鷗外。
中原中也：「boss？」
森鷗外輕咳了一聲，他說：「只是照顧下我們的干部備選。」
他豎起一指自證道：「真的是照顧她，我可以培養一個六歲的干部！」
哪怕在場沒有外人，尾崎紅葉也忍不住重重嘆了口氣。
她一眼掃向森鷗外，慢聲警告：「鷗外大人，請您適可而止一些，需要我幫您叫愛麗絲嗎？」
「愛麗絲不會同意由您來照顧這樣的花江。」
「您想被愛麗絲討厭嗎？」
森鷗外神色糾結，他看看花江，又想想愛麗絲。最終面露遺憾。
「還是小愛麗絲更重要呢。」
他苦惱地掙扎選擇，忽然靈光一閃，說道：「不然，我只帶著她一起辦公——」
「六歲的孩子不需要工作。」尾崎紅葉毫不留情，她對中原中也道，「在彭格列給出方法之前，中也，你照顧她。」
「這三天給你放假，帶她遠離港黑，別讓港黑裡的其他人發現她的變化。」
中原中也對於尾崎紅葉的命令沒有什麼意見。
更何況照顧搭檔本來就是他習慣的工作。
只是——
「遠離港黑？」中原中也神色嚴肅，「難道……港黑內部有臥底！？」
尾崎紅葉：「……」
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瞥了一眼仍在可惜的森鷗外。真的很想敲敲中原中也的腦袋問，你真的看不出來是要防誰嗎！你真的放心讓森鷗外靠近六歲的花江一百米嗎？
作為中原中也初入港黑的教導人，尾崎紅葉非常明白如何讓首領濾鏡相當深厚的中原中也順著方向走。
她委婉暗示：「並非是臥底，只是港黑內部也並非毫無隱患。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她。十五歲的她尚有自保之力，但如今的她，若是落到有心人的手裡，將消息宣揚出去——」
尾崎紅葉的背後，異能金色夜叉若隱若現。
「她會很危險。中也，你得保護她。」
中原中也神色微凝。
他「啊」了一聲，開口道：「我知道了，我會將此事當做第一任務。放心吧大姐。」
中原中也做事，尾崎紅葉非常放心。
不過第一件事——
看著穿著不合適衣服，整個人行動都不方便的花江，尾崎紅葉建議道：「先帶她去換身衣服吧。」
在森鷗外插嘴之前，尾崎紅葉已經飛快道：「不知道怎麼買的話，去問銀。」
銀，黑蜥蜴的十人長，也是芥川龍之介的妹妹。
芥川是知情人之一，由他的妹妹跟著一起的話，倒也不用擔心安全和信息泄露的問題。
他向尾崎紅葉道了謝，便抱著花江先離開了。
會議室外，芥川龍之介負責護衛。見中原中也抱著花江出來了，他欠身致禮，接著詢問道：「中原大人。太宰大人她……」
中原中也蹙眉道：「目前看來，是與十年前的自己交換了，暫時還沒有解決辦法。另外，大姐提醒了一句，港黑內部不是一團和氣。知道她變小了，很可能有人會蠢蠢欲動。芥川，你是游擊部隊的隊長，勒緊這個秘密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芥川龍之介聞言驚愕。
他幾乎是立刻聯想到花江今日像是玩笑一般說出的「港黑有臥底」。
芥川的眉頭皺起，中原中也見狀，忍不住問：「怎麼了？」
芥川回答道：「今天早些時候，隊長曾和我提過臥底的事情。」
中原中也大驚：「什麼！」
他四下看看，確定無人經過，方才壓低聲音問：「居然真的有臥底嗎？」
中原中也沉聲：「太宰的判斷一般不會有錯，她有說是誰嗎？」
芥川搖了搖頭。
他當時以為花江在開玩笑，根本沒有追問下去！
臥底畢竟是大事，問花江嗎？
兩人同時看向了中原中也懷裡，睜著眼睛聽他們倆說話的小女孩。
小花江見兩人同時看了過來，小聲問：「問我嗎？」
芥川：「……」
還是中原中也先說：「不，這是十年後的你知道的，現在的你——」
花江說：「有人討厭我嗎？」
她想了想，似乎是不想要這兩個人太過糾結，推測道：「一般來說，很少會有人討厭我。除非我們之間有著深不可化的仇恨，比如——注定是敵人這種。」
「我雖然不知道誰是臥底，但你們可以從這一點來推論哦。」
她很認真的在建議：「組織裡有誰和我的關系很差嗎？莫名其妙差的那種，如果只有一個的話，那他可能就是臥底哦？」
中原中也和芥川同時：「……」
中原中也：還真有這麼一個人。說起來他平時的行為也夠奇怪的。
芥川龍之介：……什麼，a大人竟然就是臥底嗎！
港黑的干部竟然是臥底！
這事可不能緩。
中原中也想想，就要回會議室去。可花江還在他懷裡，會議室裡有森鷗外。
他遲疑了一下，將搭檔交給了芥川。
中原中也吩咐道：「請你妹妹幫個忙，帶她去買些合適的衣服。你負責她的安全。」
芥川龍之介領命，中原中也就去和森鷗外彙報「a可能是臥底」這事了。
先不提森鷗外聽到這個話，是如何驚訝於中原中也竟然也察覺到了a想要奪權而在私底下的那些動作，以及他如何越發感到a的手段之差到連中原中也都發現了——
芥川接手了花江，與她沉默相對。
還是先六歲的花江開了口。
她問：「芥川，這裡的『我』的下屬？」
芥川遲疑著：「是在下。」
花江看了他一會兒，非常快的適應了這一點。她直接命令道：「好，既然是下屬的話，那聽上司的話就是必須的了！」
「在去買衣服之前，你要先告訴我這裡所有的情況。」
「不然我不去！」
小孩子理直氣壯，甚至有敢從他懷裡跳出去的架勢。
芥川龍之介看著她，非常容易地就把她按了回來。
怎麼說呢。
雖然變小了，但果然還是那個人。
芥川龍之介面無表情，一邊聯系了妹妹，一邊准備帶人強行出門。
他道：「中原大人的命令，在下需要執行。關於您未來的情況，在下知道的也並不多。」
不過芥川並沒拒絕的意思。
花江也就停止了掙扎，聽他說。
芥川龍之介看著這張長大了與太宰治有三分像的臉，開口說：「首先，先說說您的哥哥——」
聽到這話的花江：「？」
哥哥，哪個哥哥。
我覺得你要說的應該不是我親哥。
敏銳的小孩子機智的選擇在自己摸不清楚狀況的時候閉嘴。於是從芥川的口中，她慢慢拼出了十年後的她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花江：也就是說，我在被哥哥拋棄後，馬上就要被意大利的組織密魯菲奧雷吸納。再過十年，又會因某種緣故被這個前組織追殺，為了逃難，我將因緣巧合加入港黑——這個我哥哥拋棄我後曾加入又背叛的組織。
花江：……看來十年後的我在離家出走後，對這個組織撒了謊。因為這個謊，我要多一個『哥哥』了。
小小的花江坐在商場的凳子上，捧著臉深深思索著未來自己的處境。
感覺有一點點的慘。
居然混成了，需要撒謊才能好好活下去的狀態嗎？
啊，這麼凄慘的話，我是不是該幫她維持一下謊言呢？
不過……太宰治、芥川龍之介這些名字有點耳熟，好像在哪兒聽過一樣。
於是就這樣，芥川負責護衛，銀負責采辦，花江負責在長椅上思考人生。
大約是她認真思考的樣子太可愛，奶茶店附近的老板甚至還忍不住送了她一杯牛奶。
只是由於芥川的過度謹慎，這杯牛奶花江沒能喝到。作為代替，銀還為她買了零食。
摘下了口罩放下了長發的銀，與港黑內部、擅長刺殺的十人長銀幾乎是兩個人。
她看起來溫柔又美麗。
從她手中接過食物和新衣服的時候，花江忍不住踮起腳尖親了她的臉頰。
銀忍不住紅了臉，她有些不好意思，說著：「太宰大人……」
花江倒是很認真說：「暫時沒有什麼能夠贈予您的，只好送一份我小小的感謝。」
「等長大的我回來了，您可以拿這個同她要謝酬哦！管用的。」
銀忍不住彎唇笑，她說：「太宰大人的謝禮我已經收到了，謝謝您。」
說著，銀看向了芥川，眼中意思很明顯：哥，回去能我抱嗎？
芥川：「……」
芥川默默提起了各類的購物袋。
兄妹倆帶著花江回去了。
一直蹲在遠處觀察這邊半天了的谷崎松了口氣，他拿著為亂步買的草莓大福走了出來，想了想，還是給社裡打了個電話。
接電話的人是與謝野。
谷崎道：「是這樣的，我在商場見到港黑的芥川龍之介的。啊，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帶著個孩子。」
「那個孩子，有點像太宰妹妹，六歲的樣子。」因為年紀，谷崎潤一郎陷入了一種非常糟糕的想法裡。
他深吸一口，壯士斷腕般問：「與謝野醫生，太宰先生他……會有私生女嗎！」
與謝野：「……？」這是什麼可怕的問題！
不久之後，中原中也彙報完了a的事情，在得到森鷗外「我有安排」的答復後，他准備接回花江，將人暫時安頓去自己的家裡。
然而不等他先聯系芥川。
他的手機先響了。
來電人是「花江」，想來是芥川將她原本的手機找回給她了。
中原中也接通了電話，可還沒來得及開口，便先聽到電話那頭極力克制著慌張的求救——
「中也，我好像殺人了，沒有屍體的話，我需要自首嗎？」
中原中也：「？」
他握著電話，陷入沉思：去掉最後兩句，殺人找他來善後，這事感覺好像有點熟。
差點又要想到不好的記憶，中原中也及時制止了自己，他一邊讓花江不要慌，一邊問了她的位置，連忙趕了過去。
花江已經回到了港黑。
芥川做的很好，將她帶回了自己的宿舍。
唯一的意外，是愛麗絲和q剛好來找花江。
芥川不擅長說謊，但好在小孩子很好騙。花江也從他們的對話中推測道了自己的身份最好不要暴露，便和兩個孩子說，自己是「花江」的妹妹，q也不懷疑，三個孩子便很開心的湊在一起玩。
只是——十五歲的花江清楚自己的能力，也猜到了愛麗絲的身份，從沒有主動接觸過愛麗絲。十年前的花江不知道。
她不僅不知道這世界有人形的異能，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未來會有什麼樣的際遇。
她抓住了愛麗絲的手。
金發碧眼的女孩在她的眼前瞬間崩解！
別說花江了，連q都被嚇到了。
花江能撐著安撫好q，再給中也打電話求助，已經是絕對超齡的理智了。
只是這點理智在中原中也趕到的時候好像就不太夠用了。
她忍不住哭了。
一邊哭一邊說：「怎麼辦！我把愛麗絲弄沒了，首領會找我算賬嗎？」
這會兒，雖然不知道人形異能存在，但她已經隱約從芥川的態度裡意識到「愛麗絲」不是真正的人了。只是愛麗絲栩栩如生，即便不是人類，怕也是很特別的存在。
花江還記得會議室的交談，首領因為「愛麗絲」的態度，而放棄「照顧她」。
這也就說，愛麗絲是屬於首領的。
一想到未來的自己還在這裡打工，自己能不能回去也要看這個組織，毀掉了首領心愛之物的花江心如死灰。
她甚至都在考慮要不要跑路了。
「不會的。愛麗絲她還在，她沒有受傷，你只是把她無效了——」
中原中也試圖解釋安慰，但他的做法杯水車薪。
花江看著他的表情十分懷疑，她甚至已經說：「您也不必為了安撫我而說這樣的謊。」
「逃跑什麼的，我也只是想想而已。弄壞了東西要背責，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她這麼說著，卻還是忍不住伸出手指，抓著中也的袖口道：「只是、只是，既然中也是未來的我的搭檔，我們關系一定很好吧！如果我真的要被懲罰……」她可憐兮兮：「中也會幫我的吧？」
中原中也當然會幫，可這件事根本不會存在啊！
人間失格只是無效化的能力，又不是可以徹底消除異能的存在。
要怎麼解釋呢？
怎麼解釋，好像對方都以為自己在哄小孩一樣。
中原中也從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
在極致的頭疼中，他想到了一個人。
中原中也抱起了花江，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我帶你去見你哥哥，他有和你一樣的能力，見到他，你就明白我話裡的意思了！」
花江：「？」
她下意識問：「哪個哥哥？」
中原中也大駭：「你不止一個哥哥？」
花江猛地反應過來。
十年後她有在騙人。
她連忙嚴肅道：「一個哥哥，只是、只是他不是拋棄我了嘛。」花江心虛解釋：「我有些奇怪……」
中原中也：他果然這麼小拋下你了啊！
他殺氣騰騰：「啊，對，就是他。我帶你去見他，別怕，他不會因為你的能力消失。隨便打！」
第47章
自太宰治叛逃, 中原中也大約快有兩年沒有主動撥過這個號碼。
如今為了讓花江盡快了解自己的力量，也為了讓孩子的童年更完整（花江：？）, 中原中也在幾經心裡掙扎後，還是面色難看地按出了這個號碼的通話建。
只是——這電話裡傳來的卻是無法接通的提示音。
中原中也：「……」
電話接不通有很多原因, 可中原中也最容易想到的只有一種。
——太宰治這家伙, 別又是去投河自殺，手機掉進河裡了吧？
有過經驗的中原中也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花江顯然卻誤解了這種沉默。
花江心想：啊，難道是我那個便宜哥哥掛他電話了嗎？我搭檔面子上是不是要過不去了。
哪怕只有六歲，花江也知道使人尷尬不是受人歡迎的行為，她非常貼心的解圍，攀著中也的手臂道：「也許是他的電話壞了？」
中原中也看向他懷裡的小孩子。
六歲的花江已經顯得與太宰治有些像了。她眼睛的琥珀色要比長大後更深一些, 也要更接近太宰治的顏色。原本順直的頭發因為被抱在懷裡的緣故, 有些亂糟糟的。她睜著眼有些忐忑的看著他，好像很怕他會丟下自己的樣子。
中原中也想到十五歲的花江，她好像從來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也從沒有真正的向他求助過。
明明是搭檔, 好像也沒幫上過什麼忙。
現在這會兒，是需要幫忙的時候吧？
青年湛藍色的眼瞳如海般溫柔, 他看了看時間，對著懷裡的孩子說道：「啊, 一位合格的拍檔，不應該讓自己的搭檔失望。」
做了決定，中也伸手拍了拍花江的腦袋, 非常干脆地一手抱著她，一手發動了機車——
在發動機的轟鳴中，花江緊緊的抓著青年的衣領不敢松手。
中原中也哈了一聲，玩笑道：「別怕，不會讓你掉下去。」
花江躲著，卻還要說：「沒有怕，掉下去也不怕！」
明明就在害怕。中原中也忍俊不禁，左手干脆就沒收回來。
花江見狀，也沒提醒他單手駕駛有違交規，只是緊緊地、緊緊地攀住他的手。
於風中，她聽見恣意張揚的中原中也道：「別擔心，說了讓你見，一定讓你見！」
「這個家伙，以我對他的了解，這會兒應該也該在附近了——！」
花江聞言：「……？」以我對他的了解，應該在附近了？
小小的她沉默了。
怎麼回事啊未來的我，你的搭檔好像和他前搭檔的默契更深啊！
你的下屬芥川也是啊，比起你，他好像也更尊重向往前一位啊！
花江以過小的年紀承擔起了過大憂愁。
她被中原中也抱在懷裡，青年的棕色風衣替她遮擋了所有的風雨，以致她能睜著眼，一邊瞧著青年漂亮的下顎線，一邊在心裡琢磨道：這個前任真是太可怕了。
未來的我，不用擔心，我來替你會一會這個便宜哥哥！
我會幫你好好打探他的虛實！
花江握拳。
作為六歲的小孩，在原本的世界裡因為很容易看透別人的想法，而在「討好人」這一點上無往而不勝的花江——決心要攻克前任這座大山。
花江：一定要讓搭檔先生意識到，雖然前任很好，但現在的搭檔也是很不錯的！就算未來的我沒有前任好，現在的我一定比前任好！
我是最乖的小孩！
花江充滿了信心，然後就被中原中也帶著跑了很多地方。
他們先去了河邊，確定了河裡沒有異常生物後，又去了市中心的噴泉。
確定噴泉裡沒有溺亡的無辜群眾後，他們又去了很適合毀屍滅跡的海邊，最後連最容易出車禍的入口都找過了。
花江完全不明白中原中也在這些奇怪的場合找什麼，直到排除了大量的場所後。
中原中也頭疼地按著自己的額角，最終確定了下一個場所。
「也只有那個地方了吧。」
中原中也面部表情：「自殺的話，那家伙應該會比較喜歡這樣的地方。」
花江茫然：……自殺？
什麼地方適合自殺，你最後帶我來的這處公園嗎？
橫濱的開放公園是個非常適合放松休閑的地方。
公園內有人工開鑿的湖泊，不遠處還有郁郁蔥蔥的高樹。來來往往的新人很多，因為是開放式的公園，偶爾還會有自行車和快速的滑板經過，如果走路不夠小心的話，或許還會被撞上受傷。
花江實在不明白，這樣漂亮的公園哪裡和自殺就掛上關系了。
再說了，他們不是來找她的便宜哥哥的嗎，難道她那便宜哥哥還喜歡自殺嗎？
花江打出了問號，她覺得自己腦袋好像不那麼擅長處理信息了。
中原中也牽著她，先去公園的人工湖看了看，順利在湖邊負責清理河道垃圾的工人那兒，找到了太宰治的外套和外套裡浸透了水的手機。
中原中也看見那兩樣東西額頭青筋都要爆了。
花江合理懷疑，如果不是她在這兒，中原中也有著莫名其妙地盡量不要在小孩子面前使用暴力的原則，他很可能已經把湖泊給錘翻了。
花江：也好，這也算你保護了市政呢花江。
中原中也緩和了一下情緒，他認真向工作人員詢問湖裡有沒有活著的人型生物。工作人員倒是搖了搖頭，說：「只發現了這些，人當然沒有啦。如果有人還了得。」
他不贊同道：「我們肯定先救人啊。」
中原中也差點就要說出「別救」。不過公園內的湖泊並沒有和外部鏈接，如果這湖裡沒有打撈出太宰治，只能說明已經別人把他給拉走了。
又錯過了嗎？
——那條青花魚，不想要見他的時候總是能見到，想要找他卻找不到！
——可惡啊！
中原中也開始認真考慮起在背著小孩子打她哥哥會不會影響她心裡健康的問題。
還是花江注意到他的表情太過可怕，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擺，指著不遠處的冰淇淋車說：「中也，我想吃冰淇淋。巧克力和草莓都想要。」
中原中也從尋找「太宰治」的難題中短暫脫出，順著花江的手指看到那輛冰淇淋車。
天氣漸漸熱了，又正是下午燥熱時候，冰淇淋車的生意很不錯。
中原中也注意到太陽有些烈，花江仰頭看他的時候，都忍不住眯起了眼。
中原中也便道：「去樹下等吧，我去給你買。」
樹林裡的確要陰涼很多，但那邊就不太容易看得到冰淇淋車了。
花江想了想，從自己背著的小包裡取出了一頂黑色的軟帽子給自己帶了起來，對中也說：「銀給我買了這個！我戴著帽子就好啦！」
那頂帽子小小的造型還和中原中也戴著的有些像。
事實上，正是因為有些像，銀才順手買了。
銀：就算變小了，太宰大人也還是中也大人的搭檔，我看他們戴同款choker，估計衣品也差不多吧。
在港黑的時候大家都穿黑，一時意識不到。
出了港黑，花江又給自己戴上了帽子，脖子上還掛著松松垂著的那根choker，中原中也才發現銀給她的裝扮，完全就是個小版的他。
除了她穿裙子。
中原中也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干脆去看冰淇淋車，發現那兒人有些多，排隊等估計要一會兒，小孩子估計站不了那麼久。
中也讓花江坐在河邊的長椅上，這裡他從冰淇淋車也正好能看見，同時叮囑道：「巧克力和草莓？我去買，你不要亂走。」
花江點了點頭。
非常乖的坐在椅子上。
中原中也對於花江還是很放心的。
比起港黑的愛麗絲和q，她簡直一點都不像個需要人操心的孩子。
於是中原中也放心大膽的去了。
就在他走向冰淇淋車不久，花江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陰影。
她仰頭看去，見到了一張和自己有點相像，但絕對不是「哥哥」的臉。
穿著襯衣的太宰治看著坐在長椅上的花江，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
他非常痛快地直接坐在了花江的旁邊，看著她意味深長道：「聽谷崎提到芥川帶了個孩子的時候，我還在猜會不會是你——沒想到真的是你。」
「彭格列的火箭筒在你身上故障了？」
花江盯著他，神情警惕。
太宰治見狀有些訝然，他笑意更深了。
「哇，五歲的你嗎？」
花江忍不住就反駁：「就快六歲了！」
意識到自己和她搭話了，她又懊惱的閉上了嘴，可說又說了，於是她又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看向突然出現的青年，軟軟問：「你是『哥哥』嗎？」
太宰治微微挑眉，笑道：「嗯，這會兒也算的嗎？」
花江嚴肅了神情道：「中也在找你，說你可以向我解釋，為什麼我弄壞了愛麗絲卻不用擔心。」
太宰治看著她，拖長了語調道：「中——也——呀。」
他打量著花江，看見了她的帽子和大的都快成了項鏈的choker，嫌棄道：「怎麼這麼像中也，品味好差。」
哇，從六歲的花江出現起，敏銳的她就察覺到了整座港黑裡，只有中原中也是真正的好心人！
也是她目前看出來唯一能保護住她的好心人！
——這個前任！
她鼓起了臉頰，說：「不許說中也！」
太宰治聞言挑眉：「嗯，你說不可以就不可以，我為什麼要聽你的？」
花江非常理智：「你再說我就大聲喊了！」
太宰治寸土不讓：「哦~，把中也叫來好嗎？」
花江：「……我不叫中也。」
太宰治微笑：「？」
花江站了起來，她深呼吸：「我叫『變態』！」
太宰治：「！」
花江還沒來得及喊，太宰治眼疾手快地把小孩子拉了下來堵住了她的嘴。在花江的掙扎中，他半是無奈半是好笑道：「哇，這麼心狠嗎？明明前兩天還在撒嬌喊哥哥幫忙，今天就翻臉不認人了？」
「女孩子這樣也太殘忍了吧？」
花江：「……？」
她停止了掙扎，有些不確定的看了太宰治好一會兒後，才小聲說：「……未來的我，受你照顧的嗎？」
太宰治笑容逾深，他非常肯定道：「對，不然為什麼是『哥哥』。」
「這可是你先叫我的。」
花江：「……」完了，我以為未來的我和前任關系不好，原來我們關系很好的嗎？
花江糾結了，她辨認了半天，也看不出太宰治有說謊的跡像。
甚至他連呼吸的節奏都沒有變。
那、那如果他說的是真的，自己原本的「戰勝前任」的計劃不就是根本沒有必要的嗎？
如果未來的她根本就在和前任狼狽為奸……不對換個詞，真是義兄妹的話，哪有窩裡鬥對付自己人的啊。
花江仔細想想，覺得和叛變了組織的前任交好——好像也的確是自己做得出來的事情。
花江遲疑了。
正好這會兒中原中也抬眸去看她的位置，她連忙提醒了太宰治低頭躲一躲，同時回身向中原中也打了招呼。
眼見中也放了心，繼續排隊，花江才低聲道：「那，如果我們關系很好……」
太宰治微笑著等著花江下一句。
小小的孩子伸出了手，抓住了他的手。
那孩子深琥珀色的眼中是比雲彩還要輕軟的感情。
她說：「你現在這麼無聊，是因為未來的『我』不在，沒人陪你玩嗎？」
太宰治微微睜大眼。
他忍不住地笑起來，問著花江：「為什麼會覺得我會感到無聊呢？」
花江一針見血：「因為你都來找小孩子玩了。」
太宰治深思：好像還不能反駁？
花江看著他，溫聲道：「這沒什麼可恥的呀。我也很無聊。」
「但是說出來爸爸媽媽和哥哥姐姐只會擔心，所以也不好說，只能試著給自己找點有趣的事情來做。」
太宰治看著她，問：「找到有趣的事情了嗎？」
花江說：「目前正在試著讓所有人的人對我都有好感，這個還挺有挑戰性的。尤其是讓不喜歡你的喜歡你。」
太宰治想了想，搖頭道：「這個我不行，去喜歡不喜歡的人，光是想想就覺得惡心。」
「是讓他們喜歡你啦。」花江看了眼太宰治，瞧著他無所謂的表情，又道：「不過的確挺不舒服的，而且這件事做起來也不難。」
讓討厭你的人喜歡你。
這件事不難。
太宰治看向六歲的女孩，他想到十五歲的花江。
十五歲的花江可沒有什麼讓不喜歡自己的人喜歡自己的習慣，至少在面對他的時候，這孩子可半點沒有要留余地的意思。
是後來發生了什麼，讓她厭倦了嗎？
……看起來也不太像的樣子。
太宰治輕聲問：「所以，你為什麼會開心呢？」
花江：「？因為難過也沒什麼意思啊。」
她回答完，忽然意識到太宰治問的很可能不是她。
她看了一會兒太宰治，問道：「你不高興嗎？」
太宰治問：「世界有很值得開心的事情嗎？」
「有啊。」花江斬釘截鐵的回答，「未來的我難道沒和你說過嗎？不應該呀。」
她說著：「睜開眼的時候，就能看見昨天沒有見過的東西，這難道不開心嗎？」
太宰治平靜問：「如果沒有呢。如果一切，你都已經見過了呢？」
「從看見的第一眼起，就如同昨日的報紙。」他隨隨便便地說著，「這樣還有意思嗎？」
花江認真地看著他，說：「你看見我，有想到我是真的變小還是假裝變小嗎？」
太宰治微訝，他忍俊不禁：「嗯，還在猜。」
花江說：「你看，不全是報紙。更何況，就算是昨日的報紙，有趣的事情也還是有趣呀。」
「就好比現在——」花江看著他說，「你在想，這個六歲小孩真會編，我要不要戳破她欺負一下。對嗎？」
「我看透了你，可我還在配合你。」花江煞有介事地頷首，「所以我能瞧見有趣的事情，你只能看見舊報紙。」
太宰治：「……」
他忍不住眯起眼，說：「是嗎，那你心裡還怕我戳破你做什麼？」
「啊，這個人為什麼這麼聰明、這麼難應付，和我以前見過的不一樣——」他誇張的表演著，「你這麼想對吧。」
花江：「……你是要和我玩讀心游戲嗎？我告訴你，從我會說話起，這個游戲我就沒輸過！」
太宰治彎著眼，口稱道：「彼此彼此。」
花江：「……」
她盯著太宰治，忽然道：「太陽太曬！」
太宰治毫不猶豫：「冰淇淋。」
花江：「討厭的小鬼！」
太宰治：「中也快來。」
花江眯起眼：「想要回去了。」
太宰治含笑：「想打我。嗯？又想以下犯上。」
花江咬牙切齒：「你現在想——」
花江怔住了。
太宰治笑眯眯道：「怎麼不說了？」
花江臉色變了。
她轉頭大喊：「中——」
太宰治沒給她說話的機會。
他個子很高，提個花江輕輕松松。
「捕捉——完成！」太宰治抱著花江，好像全然察覺不到她的反抗，他笑眯眯道，「嘛，難得碰上這麼罕見的場景，當然要好好珍惜。」
「中也帶你來就不是找哥哥的嗎？」
太宰治理由非常充分，「所以，我帶你——」
他剩下的話沒有說完，冰淇淋當空飛來！
明明是蛋卷冰淇淋，被主人用十足力氣丟過來的時候，竟也像標槍一樣，正中太宰治腦袋將他擊倒！
花江還沒有摔下來，她就先被一腳踏上長椅的中原中也給撈住了。
中原中也一手撈住她，一手捏成了拳頭哢嚓作響。
「太宰——你這個混蛋，小孩你居然也敢偷！」
太宰治掙扎了一下。
好半晌，他伸手擦掉了自己額頭上沾著的冰淇淋，面對中原中也的指責，無辜道：「什麼，我怎麼聽不懂了。」
「搶別人妹妹的不是中也嗎？」
「啊，明明變小了還認識我都不還呢。」太宰治譴責，「果然是邪惡的港口黑手黨！」
中原中也：「……？」
他下意識就氣虛了起來：「什、什麼，你不要亂說，明明是你先——」
太宰治搖頭，他義正言辭：「我先？是我先騙孩子加入了組織，還是把別人的妹妹打扮成了自己的妹妹？中也，雖然你犯下了累累罪行，但我還是願意去相信你內心深處還是個好人。」
「既然是個好人，就不要阻礙別人兄妹團圓了。」
「來，把她給我吧。」
中原中也：你說的好像很有道理。
他看向了自己撈住的花江。
花江真的忍不住要捂住自己的臉。
她忍無可忍，對太宰治道：「太宰治，你要點臉！騙老實人你不會良心不安嗎！」
太宰治：「嘖。」
第48章
公園的長椅上, 太宰治、花江、中原中也並排坐著。
中也的冰淇淋標槍投的太准了，太宰治處理了半天劉海上似乎還沾著冰淇淋。
再一次擦過劉海, 他看著自己手指上依然沾染著的粉紅色陷入沉默，目光慢悠悠地投向了面前偶爾有幾只天鵝游過的鏡湖。
花江見狀：「……」
她從包裡翻找了半天, 找到了小孩用的寶寶濕紙巾（當然也是銀貼心准備的）, 抽出好幾張遞給了太宰治，以眼神警告他, 不允許他跳進河裡。
花江：現在溫差很大，你跳進去再出來，小心發燒生病！
太宰治讀懂了她的眼神，他摸了摸下巴，猶豫道：「……感冒是不是也致死？」
中原中也聽見這句話話「啊？」了一聲, 再嫌棄不過的對著太宰治道：「你這繃帶浪費裝置, 還要再浪費國家醫療資源嗎？要死給我死遠一點，死在家最好！」
花江小聲道：「可是那樣的話，打掃房間的阿姨會飽受驚嚇的呀。」
中原中也：「……」
太宰治「噗」了一聲。
中原中也：「笑什麼！都是你這混蛋，在小孩子面前口無遮攔說什麼東西呢！」
中原中也說著一拳打向太宰治的後腦勺, 差點把他整個人從椅子上給打趴下去！
太宰治痛的眼角都抽了一下，他摸著後腦勺慢慢直起身, 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明明自己是矮小的黑社會暴力狂，說別人口無遮攔什麼的, 不覺得好笑嗎？」
中原中也額頭青筋暴起，他拳頭捏的哢嚓作響，忍了半天沒忍住, 破口大罵道：「你這天天找死的青鯖說什麼！你才是人間之恥啊，叛徒，陰沉的家伙！」
一聽到這話，太宰治可不配合了。
他把花江一提直接抱了起來，一大一小兩張臉正對中原中也，太宰治微笑道：「哈，陰沉的家伙？你說是我們中的哪一個？」
「提示一句，說之前先想清楚，我的臉和她的臉有三分像。」
中原中也：「……」
太宰治還笑著對花江說：「來，花江，對你中也哥哥笑一笑，他說你陰沉呢。」
花江：「？」你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來，他明明嘲諷的是你？
幼稚，太幼稚了。
六歲的花江都忍受不了了。
她伸手去抓中也的袖子，試圖解救他——
「中也，我的冰淇淋沒有了。」
拿冰淇淋做了武器的中也：「……」
他按了按自己的帽子，顯然也有些不好意思，對花江說過會兒再去買。但花江看著他，顯然現在就很想要，中原中也猶豫了一下，只好去相信一下太宰治可能沒有的良心，對他警告道：「我馬上回來，要是讓我看見你再敢偷小孩、或者做什麼奇怪的事情，我就送你上西天！」
太宰治苦惱道：「啊，死亡是很美好的。可如果是被中也送去的，惡——不行，我活著算了。」
中原中也：「……」
花江大聲道：「冰淇淋，香草的、草莓的、還有巧克力！」
中原中也平息了情緒，他對太宰治不痛快道：「差點忘了，找你有事。她，現在還不清楚自己的能力，你和她解釋清楚！」說完後，中原中也轉身就走。
太宰治聞言倒是問了花江一句：「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能力嗎？」
花江茫然：「能力，什麼能力，讓人喜歡嗎？」
太宰治捂唇忍笑：「你小時候這麼不謙遜嗎，真看不出來。」
花江倒是說道：「你怎麼知道我長大了就謙遜呢，也許我笑著的時候，心裡想的卻是『my son』呢？」
太宰治沉默了。
他回憶著十五歲花江無時無刻不在的微笑。開始計算，她到底罵了自己多少句「兒子」。
小花江卻不管這個，她拉拉太宰治的手抓回他的注意，問道：「中也讓你和我解釋，什麼能力，這個世界和我都有什麼特別的能力？」
太宰治看著她一眼，倒也不管她聽得懂聽不懂，直接從多年前的戰爭說起，將自歐洲爆發，隨機在全世界逐漸出現的「異能力」與「火焰」的情況都說給了花江。
並且將他們倆的能力解釋了一下。
「還是有點不同的。」太宰治道，「我的力量只可以消除異能。而你——卻好像是對所有的『超常』無效。」
「愛麗絲並不是你以為的某種物質存在，她是首領的異能力。我剛才說過，異能力分很多種——」
花江已經明白了，她說：「愛麗絲是首領的人形異能，首領賦予了她獨自思考的能力、和絕對自由的個性。」
這麼明白後，花江的臉色微妙有些變化，她隱隱有些認知到不對了。
雖然只有六歲，可花江也清楚自己的世界百年內都沒有發生過戰爭，更別提「異能戰爭」這種多少會留下痕跡的事情了。十年裡，社會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嗎，甚至連歷史都變了？
顯然不可能。
唯一的解釋——這不是她的世界。
六歲的花江開始意識到，未來的她不是離家出走，而是流落他鄉了。
她忽然就有些茫然。
太宰治注意到她的情緒不對，略皺起了眉，低聲問了句：「你怎麼了？」
花江下意識道：「沒有，我只是、只是——」
覺得未來的自己也許會很孤獨？
她看著太宰治，看著那雙鳶色的眼睛。
花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說：「是未來的我主動叫你哥哥？」
太宰治少有的出現了莫名的情緒，他不太明白，一個六歲的女孩怎麼能上一刻還很沮喪，這一刻就又很開心。
……別是病了，小孩子很容易生病吧？
太宰治猶豫著，剛想要說：你冰淇淋別吃了，中也買回來都給我吧。
花江看著他，忽然說：「你被騙了。」
太宰治：「……？」
「怎麼說呢，我還算了解自己。未來的我，如果主動這麼叫你的話，一定是她早就有這個想法的。你和我多相處就會明白了，一時衝動什麼的不可能的，只有蓄謀已久。」
「你看你，渾身上下都是繃帶，別是被未來的我坑害的吧？」花江太乖了，「雖然我不應該拆自己的台，可不說我良心上過不去。媽媽說過好孩子不可以騙人的。」
「我惡作劇的時候，基本不失敗。未來的我一定更擅長惡作劇。」
她極為誠懇地建議太宰治：「跑吧，別認這個妹妹。就當沒見過。」
花江：快跑，不要搶我冰淇淋！
太宰治看著花江，越發忍俊不禁。
他問：「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呢？」
「你怎麼知道——」他拖長了語音，「未來的你又不是在我知道的基礎上順著我意思這麼做的呢？」
小小的花江：「？」
她：我不是在做好人好事嗎？怎麼突然套娃？
太宰治看著懵掉花江，哈哈大笑。
他托著下巴說：「雖然小時候的你很可愛，但還是快點長大吧。還是長大了更有意思。」
花江有些不高興：「長大不是我說了算，是時間說了算。」
就在這時，中也帶著三個蛋卷回來了。
他以為三個都是花江的，還說了句：「每個都吃一點，不要吃完，小心胃不舒服。」
花江先拿了香草的，給了太宰治。然後拿了自己的草莓味。
最後中也手裡留著巧克力口味的，她才抬頭說：「不會生病的，我知道自律。」
「中也，一起吃冰淇淋吧。你看，河裡有天鵝！」
太宰治倒是一點不介意。
他咬了一口冰淇淋，眯著眼看著湖上游過的一群動物，說道：「是白鵝吧。」
花江：「？你見過白鵝嗎，是天鵝！」
太宰治說：「是嗎，我覺得不像。」
兩人互看了一眼，又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地坐回了椅子上，吃著自己的冰淇淋同時說：「別想，我不可能給你們倆去抓鵝！」
「這東西太凶了，會傷人。」
花江下意識問了句：「哥哥的攻擊力還不如一只鵝嗎？」
太宰治：「什麼，不是小孩子才按不住嗎？」
花江看向太宰治。
她幽幽說：「你明明打不過中也。還有，我有中也保護呢，天鵝傷不到我。」
太宰治：「……你到底是誰妹妹。」
花江：「讓你跑了呀。」
中原中也：「……？」他們倆個人在說什麼？
下午的公園安逸閑適。
連中原中也都似乎要在這陽光下慵懶了起來。
在一刻，他懶得去思考太宰治與港黑的關系，只是在想著，這對兄妹要是再逗那只三花野貓下去。那只貓揮起爪子來，會先抓太宰治還是太宰治。
「中也——！」
中原中也下意識側首，貓從他的脖頸邊跳了過去，三兩下跑進了樹林不見了。
中原中也：「？」為什麼最後攻擊的是我？
花江快速甩鍋：「是哥哥氣到貓了！他學貓罵貓！」
太宰治：「？是你抓它？」
花江：「可我道歉了，你沒有！」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道：「……你們倆幾歲？」
太宰治毫不覺得羞愧：「二十。」
花江更為坦然：「六歲！」
中原中也：好，你們倆夠狠，算我輸行了吧！
六歲的小孩總是很容易困倦。
夕陽時分，她趴在中原中也的肩膀上眼睛半合。中原中也讓她直接睡，花江卻迷迷糊糊說：「不行，哥哥還想著偷我呢。我睡了中也會被騙。」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眯著眼看向太宰治：「啊，不會。他不敢。」
太宰治微笑：「？」
中原中也抱著花江回去了，他確定太宰治非常配合的沒有跟上來，也就放了心。把花江帶回家去後，見她真的困，也就隨便做了點東西，讓她簡單吃了，就去洗漱睡覺。
花江換好了銀給買的衣服，鑽進中也家的客房床上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大概知道這裡不是港黑，而是中原中也的家，她要安心很多，一覺睡的很沉，直到半夜忽然聽見了石子敲擊窗戶的聲音，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花江打開了夜燈，仔細聽了聽。
真的是石子打窗的聲音！
有那麼一瞬間，花江以為自己遇見恐怖故事了，不過即便是恐怖故事，也有解決辦法！
她在床頭找了找，最終只找到了一支小燈筆，這只小燈筆還是買衣服的時候銀抽獎中的。
妖魔鬼怪都怕光！
花江捏著小燈筆，慢吞吞地向窗戶走去。
在她即將祭出武器的那一刻——！
她在窗戶上看見了一只小小的鴨嘴。
說是鴨嘴也不對，像鵝，大白鵝。
白天他們在公園裡看見的鵝。
花江：「唉？」
她忍不住湊的更近，就瞧見了舉著白鵝玩偶的太宰治。
月色下的青年顯得英俊又深情，他舉著大白鵝，又嘟嘟兩下敲了窗戶。
花江：「？？？」
她茫然地拉開了窗戶，問：「你在干嘛？」
太宰治道：「來送禮物。」
他舉著手裡的大玩偶：「嘛，我把鵝抓過來了，你看清楚一點，是白鵝，不是天鵝。」
花江：「……」就為了一個結論，不至於這麼辛苦！
她驚住了，但是大白鵝的玩偶好可愛啊，看起來就很適合作靠背的樣子。
花江舍不得這個玩偶。
她伸手悄悄的從太宰治手裡拽過了這個玩偶，藏進自己身後才說了句：「你就不能敲門嗎，為什麼要敲窗戶啊。還有你怎麼知道我睡這——算了，這個當我沒問。」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著她，說：「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不就是這樣的嗎？」
花江道：「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故事才不是我們這樣，他們是敵對身份不是兄妹好嘛。提爾伯特和朱麗葉才是兄妹。」
「再說了，按照那個故事。」花江認真說，「你該送花。」
太宰治聞言彎起了唇，他看著花江說：「果然有這個『著名故事』啊。」
花江：「？」我好像說錯了話？
在花江警覺起來之前，太宰治已經彎唇道：「好了，禮物送完了，我也該走了。」他半是逗小孩，半是玩笑，「朱麗葉有回禮要給提爾伯特嗎？」
花江：……我還真沒有。
但花江是那種會輕易區服於現實的人嗎？
她當然不是！
花江看著自己手裡的小燈筆，她將小燈筆塞給了太宰治。
太宰治看著手裡的燈筆有些茫然。
小花江輕咳了一聲，從他手裡接過燈，打開，照向了路邊的樹。
天氣漸暖，樹上的花葉開了。
燈筆將花瓣照得瑩瑩發光。
花江將筆送給了太宰治，心虛道：「你看，有這個，走夜路能看到花哦？」
太宰治忍笑，他蹙眉道：「是嗎，可是今天有月亮，這個好像沒那麼必要。」
花江：「……你干嘛那麼清醒。」
太宰治：「要糊塗太困難了？」
花江想想，好像是這樣。
她不打算把玩偶還回去，中也家什麼都好，就是一個玩偶都沒有！
花江絞盡腦汁想著自己還能給什麼，最後靈機一動，悄咪咪地親了一下太宰治。
太宰治微微睜大眼：「……？」
她說：「給你感謝！可以和長大的我去兌換哦！」
花江剛剛說完，她的房門忽然被敲響了。
中原中也在門外有些困惑道：「花江，你沒睡嗎？」
花江剛要回話，窗外忽然有響動，中原中也聽見響動立刻推開了門——
穿著睡裙的花江一個人站在窗戶邊，身旁是一只突兀出現的鵝玩偶，而窗戶是打開的。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大步走去窗邊，一眼就看見了窗邊架著的梯子。
中原中也：……太宰治！
花江心虛，說：「提醒過中也了嘛，哥哥會來的。」
中原中也盯著牆角的梯子好一會兒。作為太宰治的前搭檔，他比誰都清楚太宰治厲害在什麼地方。這家伙，只要是他想做的，就沒有做不成的！
不是真打算把小孩子帶走吧？
不管是為了什麼，港黑可不能再走丟一個太宰了。
中原中也思考了一會兒，對花江說：「不睡這裡了。」
花江：「？那睡哪裡。」
中原中也咬牙：「睡我那邊！我倒要看看，太宰治能不能闖進我的屋子！」
花江：……其實我覺得如果有需要，他可以。
但這話花江不敢說，因為中也看起來真的很生氣的樣子。
她只好哦一聲，托著大白鵝的玩偶，跟著中也去了他的房間。
他的房間裡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唯一和花江住的地方不一樣的，是他的屋子裡竟然還有酒櫃。
中原中也見她看著酒櫃，提醒了一句：「小孩子不能喝酒。」
然後他將床鋪重新整理，讓花江上來睡覺。
花江乖乖睡進去了，看著直接拖了把椅子坐在旁邊的中也，忍不住問：「我睡這裡，中也睡哪兒？」
中原中也胡說道：「大人不需要睡眠。」
花江：「……」
她懷疑地看著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只好說：「我沒事，你先睡。」
花江看著他，也只好嚴肅說：「中原中也先生，我今年六歲，嚴格來說，是五歲。你穿的嚴嚴實實躺在旁邊，別人只會當你是我的爸爸，不會當你是壞人。」
「你這樣，我睡不著。」
中原中也：「……」但我知道你十五歲是什麼樣，我也躺不下去！
可花江看起來是認真的，中原中也拗不過她，只好合衣半躺在了床邊。他哄著小孩：「好了，快睡。」
花江如約閉上了眼。
片刻後她又睜開了。
中原中也：「？」
花江很不好意思：「沒那麼累了，不困。」
中原中也蹙眉說：「小孩子晚上不可以熬夜，會長不高。」
花江看著中原中也欲言又止。
好半晌，她只好說：「那中也會唱搖籃曲嗎，或者講睡前故事也行。」
中原中也：……睡前故事是什麼東西。啊，我知道哪些故事來著？
……暴力恐嚇那些肯定不行吧。
明天讓下屬去買點讀本算了，可今天怎麼辦？
他抓了抓頭發，糾結道：「搖籃曲怎麼唱？」
花江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清了清嗓子說：「超簡單的，我唱給你聽！」
她慢悠悠地，將搖籃曲唱給了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在這方面天賦挺高，花江不過唱了一遍，他便能完整復述出來，花江再唱一遍，他簡單的歌詞也都記住了。
他給花江唱著搖籃曲。
中也的聲音並不低沉，也不威嚴，甚至有些清透。一首搖籃曲在他的聲音裡，竟也好似榜上有名的爵士曲。
這麼好聽，根本就不像搖籃曲了嘛。
花江閉著眼，忍不住在心裡道。
——然後，她在溫柔裡、睡著了。
第49章
花江覺得自己好像做了個夢。
夢裡昏沉沉的, 她好像在睡覺，又好像只是躺在黑暗的最深處失去了意識。
總之那感覺不太好受, 花江睜開眼睛的時候，都還覺得腦子有些昏昏沉沉的。
——應該是不太清醒。
不然為什麼會看見中也先生的臉呢！？
花江睜著滾圓的琥珀色眼睛, 清透明亮的瞳孔裡清晰映照著中原中也淺眠的面容。
不清楚的腦袋裡看見的中也先生不像是正常的休息, 他合衣躺在床鋪的邊角，甚至連睡覺的姿勢都是側著呈現著一種保護的態勢。
——就好像在防備什麼似的。
——不過我為什麼會看見睡夢中的中也先生, 難道他港黑勞模的形像已經根植在我心中了嗎？
花江忍不住懷疑。
略微眨了眨眼，她以為眨眼之後，眼前因為腦子不清醒的幻像就該消失了。可她眨了眼、又揉了眼，淺睡著的中也還是睡著，既沒有消失、也沒有醒來。
花江：「……」我忽然有了種不太妙的預感。
她忍不住伸出手, 去碰中原中也的臉頰。
在指尖碰到對方白瓷一樣的皮膚前, 她先看到了自己縮小兩倍以上的手。
花江：「……」
花江：「！！！」
她被驚嚇了，手指下意識就要往回縮，在她縮回手指前，中原中也被驚醒。他下意識抓住了花江觸碰未遂的指尖, 那雙如大海般湛藍的瞳孔緩緩張開。
極致的冰藍在看清了躺著的孩子後又化了開來。
中也松開了花江的手，有些困倦的打了個哈欠, 低聲問道：「醒了，是餓了嗎？」
花江：「……」為什麼搭檔看起來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
我變小了啊, 我變得更小了啊，他為什麼不奇怪！
極大的驚駭過後，花江憋紅了臉, 強迫自己冷靜。
她對自己說：花江，你要理智。既然這不是夢，是醒來的現實，先想想，你睡著前遇見了什麼！
彭格列的雷守。
對！彭格列的雷守！他擲出一樣武器，那武器砸中我了，所以……我變小是因為武器！
可，我不是剛醒嗎？
為什麼中也先生態度那麼自然啊！
他為什麼不驚訝？
十五歲的花江縮在被子裡被一連串的問題衝擊到僵直，中原中也卻以為她小孩子脾氣，不想自己起床。
中原中也自己先下了床，稍微活動了下僵直的肩頸，隨後干脆伸出手將花江從床鋪裡提了出來。
他抱六歲小孩都快習慣了，非常的順手，說著：「醒了就吃點東西，不吃東西對身體不好。」
花江：「……」
離的太近了。她幾乎能碰到中原中也脖頸的皮膚。
花江的臉憋得通紅，在中原中也抱著她要帶她去洗漱間的時候，花江終於忍不下去了。
她大聲道：「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
他覺得今天的花江好像和昨天的又不太一樣了，但小孩子聽說就是一天一個樣的。所以他也就忽略了花江忽然改變的稱呼，耐心問道：「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花江，臉紅快到滴血。
她伸出小小的手，先推開了一點點自己的距離，方才看著中原中也，艱難道：「中也先生，我是花江。」
中原中也：「？」
他茫然：「我知道啊。」你的名字我在密魯菲奧雷的通緝令上看見了。
花江只好硬著頭皮說：「是您送了發飾的花江！」
中原中也：「哈？」
他低頭看向懷裡的孩子，臉色異常的紅，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隱有水光，雖然看起來好像是生病了，但仔細想想……那雙眼睛他好像更熟悉。
反應過來的中原中也：「啊！？」
他大驚失色，連抱著小孩子的胳膊也滾燙起來。
這會兒可不是說什麼「您像我爸爸」的時候了，中原中也嚇得差一點把孩子丟出去。
還在丟出去之前，本能讓他又抓緊了懷裡的脆弱生物。而脆弱生物也有求生的不能，先攬住了他的脖子。
花江：「……」
中原中也：「……」
在一片寂靜中，稍微鎮靜了點的花江換了過來，她主動安撫中原中也道：「謝謝您照顧我中也先生，能先放我下來嗎？我可以自己先去洗漱。」
臉色發紅的中原中也默不作聲地把懷裡的小孩放下了。
花江鎮定地往屋外走，看見她下意識往右拐的時候，中原中也提醒道：「左邊第二間。」
花江小小的邁出去的步伐又收了回來。
她非常禮貌地道了謝，加快了步伐，飛快的躲進左邊第二間的盥洗室去了。
留下還在房間的中原中也：「……」
他忍不住伸手扶額：「啊，明明知道她情況不穩定，我怎麼會睡著的！」
中原中也，陷入了極大的自我懷疑。
與此同時，花江在洗漱室裡，看清了自己現在的臉。
是小時候。
五六歲的樣子。
她還試著動了動手腳，確定身上沒有任何不適應的地方，僅僅只是變小了。
按理說，變小這種事，花江還算是非常熟悉的。畢竟每次穿越世界之屏障的時候，她的身體都會縮上那麼一兩歲作為代價——可從來沒有縮過這麼小！
而且，她這次也沒有換世界啊？
情報太少，花江推不出真相。
在做了簡單的洗漱後，心情沉重的花江准備去找自己的好人搭檔問個清楚。
只是她回房間的時候，中也已經不在屋子裡了。
花江找了一圈，最後在一樓的餐廳找到了他。
中原中也穿著襯衣西褲，摘了手套，正站在廚灶前做簡單的早餐。
桌上已經倒好的牛奶在涼，花江聞到了黃油化開、將培根煎得滋滋作響的味道。
她躲在冰箱旁，看著熟練敲開蛋殼的中原中也，還是沒忍住說：「不喜歡煎蛋卷，我喜歡荷包蛋。」
中原中也要攪勻蛋液的動作一頓，他回頭看向花江，便收了筷子，將已經進碗的雞蛋，用重力控制著、非常完美的落進了平底鍋了，呈現出一個完美煎蛋的形狀。
花江看的睜大了眼睛，重力這種異能力，竟然還能這麼用的嗎？
她看著看著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便找了一個小板凳，帶著走到了中原中也的旁邊，從櫥櫃下的筷子架裡取出筷子，幫忙著煎蛋的中也翻面培根。
中原中也見了，剛想說「你去等著」，花江已經熟練的反面，還不忘在一旁面包上塗醬。
很熟練，很老手，完全不用擔心。
兩個人動手的確也要快一些，中原中也不再攔著。甚至花江找不到廚具時，或者夠不到調味料時，他還會幫著拿。
十分鐘後，花江端著面包和培根，中原中也端著雞蛋和煮好的燕麥，一同坐回了餐坐上。
花江吃的不多。
一小片面包就培根煎蛋就差不多飽了，她吃完捧著牛奶慢慢喝，看著中也一個人解決了剩下的所有食物。
花江看著中原中也，忍不住說：「中也先生竟然會做飯。」
中也順口解釋：「總有需要自己處理食物的時候，一來二去也就學會了。」
他看著花江，欲言又止：「你……」
花江以為中也在問她什麼時候學會的，便說：「本來也不會的，後來需要照顧別人了，也就慢慢學會了。」
中原中也一頓，差點想問：讓小孩子照顧自己的人渣是太宰治嗎？
後來中原中也想想，這答案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根本沒有必要問。
他咬牙切齒地將燕麥粥給喝了。
花江托著臉看著中也，忍不住笑道：「昨天謝謝中也先生照顧我了。小時候的我不太好應付吧？辛苦您了。」
中原中也一怔：「倒也沒有……」
花江說：「我在中也先生的家，不在港黑。看來我的變小是意外，森先生不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所以即便我現在思維恢復正常了，但在身體恢復正常前，應該是不能回港黑的。」
中原中也驚訝於花江的反應力，後來又想想，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他再自然不過地接著說：「啊，是這樣。a是來到港黑的臥底，但是boss暫時不打算動他，所以你在港黑很危險。大姐讓我帶你出來避兩天。」
花江聞言微笑著：「？」
干部a是臥底？這事這麼勁爆的嗎，哪個組織會派這種低能的臥底來？
難道他是給真正的臥底立原道造，打掩護用的明牌？
……一個組織被敵人打進了兩個臥底，港黑到底還行不行。
花江對於森鷗外的能力，第一次產生了質疑。
別都是靠我搭檔夠強，強打下的勢力吧？
看著中原中也，花江覺得也不是不可能。
吃完飯，花江要幫著收拾。中原中也不同意。
「就算你現在裡頭是十五歲的花江，但你的身體還沒有恢復。小孩子只需要被照顧，去玩吧。昨天太宰不是給你送了玩偶嗎？」
花江：「……」
她艱難道：「昨天我和太宰治見過了嗎？」
中原中也這才反應過來，在他的印像裡，十五歲的花江好像是「沒有」見過太宰治的。不僅沒有見過，他還在瞞她兩人兄妹的關系。
以為自己說漏嘴了的中原中也：「……」
一眼看穿了搭檔在沉默什麼的花江：「……」
她忍不住笑。
片刻後主動解圍道：「我去換衣服，然後看會兒電視節目。」
她說著主動跳過了這個話題，中原中也松了一大口氣。
他將需要清洗的碗碟都放進了洗碗機裡，簡單清潔了廚房，擦干手出來後，就發現花江在看政治新聞。
六歲的小孩看政治新聞什麼的……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會兒，主動開口說：「花江，我要出門，你跟著來嗎？」
花江聞言扭頭，說實話她看節目也很無聊。中也提議出門，她當然會跟上！
於是兩人去了附近的賣場。
中原中也家裡什麼小孩子的用具都沒有，他試圖至少買點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
因為賣場不遠，花江是和他一起步行來的。
當時花江堅持要自己走，畢竟裡芯怎麼都不是真的小孩子了，讓她再把中原中也當移動工具，她實在不好意思。
所以此時此刻。
在跟著中原中也簡單采購了午餐、晚餐的食材，還沒有邁進小朋友們喜歡的零食區，花江就感覺到自己走不動了。
已經被阿瓦隆劍聖訓練過的花江：「……」小孩子的腿，這麼沒有用的嗎？
她有些控制不住腿軟，在中原中也再一次邁步向前的時候，沒能跟上去。
中原中也走了兩步，意識到花江沒有跟上，他回頭問：「怎麼了，是有喜歡的東西？」
花江停在的區域是青椒區，中原中也怎麼看，也不覺得會有人會喜歡吃青椒。
只是花江就是停在這裡，他遲疑了一會兒，准備裝半籃子的青椒。
在他伸出手抓住一盒青椒的時候，窘迫的花江拉住了他的衣擺。
中原中也：「？」
花江特別小聲說：「能抱一抱嗎？」
「走、走不動了。」
中原中也：「……」
花江也覺得這個要求過分，她的腦袋都快低到地上去了。
中原中也非常干脆的直接單手把她抱了起來，在花江的驚呼中，讓她坐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中原中也：「人都有極限，這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他湛藍色的眼睛看著花江，同時說：「如果覺得實在過意不去，這個你拿著。」
說著，中原中也將那盒青椒塞給了花江：「也算幫忙了。」
花江微微張口。
她看著中原中也，忍不住彎眼笑了起來。
她抱著蔬菜，對他說：「中也先生這樣，我會忍不住真變成小孩子的。」
中原中也無所謂：「昨天你就是個小孩子，也沒什麼不好。」
「再說，十五歲也不算大。」他說，「還是可以撒嬌的年紀呢。」
花江：……我搭檔，他怎麼這麼好！
花江仰頭看著中也，說：「那，中也先生，我撒個嬌。」
她鼓足勇氣將手裡的青椒丟了出去：「就算中也先生覺得這個好，我也不想吃這個，要吃壽喜鍋！」
中原中也：「？」青椒不是你要的嗎？
不過——
「壽喜鍋？」中原中也神色輕松，「可以，還要別的了嗎？」
意識到自己搭檔的廚藝很可能不僅僅只是「會做」而已，花江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一邊快速點菜。
「牛肉丼！」
「可以。」
「照燒雞肉！」
「過會兒就買雞肉。」
「還想喝汽水！」
「汽水不健康——嘖，也行吧，一瓶，要什麼味道。」
花江看著他，只覺得自己身體變小了，淚腺都要一同變小了。
她感動道：「中也先生，你真是世上最好的搭檔。」
被熟悉地又開始誇，中原中也咳嗽了一聲，說：「只是小事。」
花江：不，你是真的很好。
她看著中原中也在心裡小聲道：謝謝你撿到了我，因為有你，這段旅程我很愉快。
中也先生，真的非常謝謝你。
第50章
三天內, 彭格列如約送來了解決辦法。
那是一枚子彈。
中原中也蹙眉，他看著雲雀恭彌手中的槍, 冷聲問道：「這是什麼意思。」
也不外中原中也感到不爽，在黑手黨之中, 贈送子彈可不是什麼吉利的習俗。
盟友之間贈送子彈, 更是聞所未聞！
他原本對於雲雀恭彌的性格就缺乏好感，如今見他說著送來解決辦法, 卻遞出一枚子彈後，這點不快更是衍生成了不爽。
好在森鷗外對雲雀恭彌的性格較為了解，他攔下了中原中也，對雲雀恭彌道：「這是彭格列的『死氣彈』？」
「傳說中能激發人類極限的異能彈？」
他含笑道：「雖然這麼說有些不合適，但是雲雀君, 如果『死氣』是解決干部花江目前問題的答案, 你為什麼不送死氣丸來？據我所知，子彈可不是彭格列眾多秘辛中唯一的形態。」
雲雀恭彌慢聲道：「這不是死氣彈。」
「這是貨真價值的子彈。」
中原中也：「你這家伙——」
森鷗外微微抬手。
他看向雲雀恭彌，雖然嘴角仍含著笑意，眼神卻漸漸冰冷。
森鷗外笑：「雲守, 我需要解釋。」
好在雲雀恭彌暫時沒有與港黑交戰的打算。
他說道：「她的能力是無效化，無效化意味著所有的超能方法都無法在她身上奏效, 可十年火箭炮卻好像成功了。」
「諸位有思考過這件事背後的意思嗎？」
森鷗外含笑不語。
他顯然是思索過。
花江的能力是無效化，按照太宰治的經歷來說, 所有的異能在她的身上都會失效。十年火箭炮說到底也是屬於「時空」的一種超常力量——在花江中招的那一刻，森鷗外基本就斷定，就如同太宰的無效化無法針對火焰力量一樣, 花江的無效化無法抵抗「時空」。
這或許可她是從異世界而來有關。
異世界的旅人，本就是時空作用下的產物。
不過雲雀恭彌既然這麼問，那麼森鷗外曾經以為的「無效化不針對時空」顯然就不再是正確的答案。
他略思忖一瞬，說道：「……她身上的時空錯亂了嗎？」
雲雀恭彌頷首。他對著仍是孩童形貌的花江道：「今天是第三天，按照笹川了平的狀態，你應該不需要任何輔助自動恢復了，不過你好像只是精神回來了。」
花江謹慎的應答：「……是的。」
在場的四個人，中原中也左右看看，只覺得好像只有自己仍然是一頭霧水。
他感到了頭痛。
「什麼都好，誰給我解釋一下！」中原中也抱胸，語氣不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彭格列的十年火箭筒又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了嗎！？」
雲雀恭彌將桌面上的那枚子彈裝進了槍支裡。
他在調試槍支的時候，對花江道：「沒有不對的地方，只是說明了一個你們首領很關心的問題。」
「港口黑手黨，新任太宰『無效化』的極限到底在哪裡——」
「——它是否，能夠連時空都絞碎？」
「花江。」雲雀恭彌念出了她的名字。
「你被稱為無效化的能力，它能將你所處世界內的十年火箭炮扭曲。」彭格列的雲守舉起的槍口正對花江的眉心，「『十年調換』並沒有在你身上起作用，即使火箭炮的力量不能單純的以『火焰』來形容，你的能力仍強硬地拒絕了它。作為兩相衝擊的結果——你並沒有回到過去，你只是被時空的力量一時困住，在這個時空內扭曲了。」
花江幾乎是立刻想到了自己每次穿越都會被壓縮的年紀。
……原來，這不是所謂的後遺症，而是時空中的扭曲嗎？她在之後可以慢慢的長大，那也是因為她的力量本身在衝擊這場扭曲？
「你的情況和真正實現了調換的笹川了平完全不同。放任不管的話，倒也無所謂。總歸你的能力在不住的侵蝕這道『扭曲的鎖』，也許再過五天、又或許再過五年，你總能恢復。」
說著，他順便看向了中原中也：「我想，作為你的監護人，你的搭檔大約會選擇後者，慢慢等你自動康復。」
花江看著雲雀恭彌，她理智道：「港黑等得起，可彭格列等不了。」
雲雀恭彌贊賞：「不錯，所以我找了一個辦法，從一位魔術師的手中。」
「你的無效化是無可抵擋的，要讓火箭筒失效，只需要為它加一點力量。」他對花江介紹他帶來的這枚子彈，「在這扭曲的時空上開出縫隙。」
「這枚子彈上，有破開時空的魔紋。異能也好、火焰也罷。這些從人的精神深處衍生出的力量，有著護主的本能。當困住你的時空連同子彈一同吞噬，一旦成功，其因魔紋展開的空隙，足以使臨近死亡的你摧毀這座牢籠。」
花江敏銳道：「一旦成功？」
雲雀恭彌雲淡風輕：「因為這一切都是推測，沒有實證。而我將射擊的，是枚貨真價值的子彈。」
他呈現灰色的眼瞳冷酷到近乎不近人情：「還需要我為你念失敗說明書嗎？」
花江：「……」這就不必了。
「等一等。」中原中也抓住了重點，「你要向她射擊，用死亡的臨界點來幫她恢復？」
雲雀恭彌道：「你的兩任搭檔，能力都是無效化。只有死亡才能有破解這銅牆鐵壁的希望——這辦法，我以為你該很熟悉了。」
中原中也當然清楚。
所以太宰治那家伙才總是渾身是傷。
無效化的能力。
名為『人間失格』的能力。
這種在上位者看來極為珍貴的力量，到底是一種天賜寶物還是被神放逐。
中原中也以沉默表達了自己的立場。
雲雀恭彌見狀輕笑了一聲，他說：「看起來中原干部不同意。」
「森首領，你怎麼看。是要等上五天、五年，還是——」
他隱去了後面的話。
中原中也已經因為他的話看向了森鷗外。
作為一手栽培了中原中也這傑作的締造人，森鷗外太了解自己的這位心腹此刻的意思了。
比起用同伴的生命去賭一個可能，他更想要保護同伴。
所以啊，所以啊。
中原中也是港黑最為強大的干部，而無法成為森鷗外的繼承人。
雲雀恭彌不愧是彭格列最強的守護者。
無論是心性還是手腕，都是彭格列數一數二的最強。
被對方刺了一句的森鷗外嘆了口氣，好在他還有個新找回來的新「弟子」。
森鷗外道：「中也，要選哪條路，這不是你我能做決定的。將要受到危險的人是花江，做決定的人也該是花江才對。」
「當然就我本人而言。」他笑容溫和，「我更主張，花江就保持現在的樣子吧！」
「花江醬，不用去意大利也可以哦。只要是小孩子，首領我的包容心都是很強的、很強的！」
中原中也立刻：「……」他原本堅定的表情微妙了起來。
他欲言又止地看向了花江。
花江：「……」不好意思，比起一個不正常的老板，我要選擇正常的那個。
要對抗白蘭，小孩子的身體可不行。
現在的她連中也的一根胳膊都推不動！
花江有些苦惱地低頭思考了一會兒，方才說：「我明白了，請讓我先去換件衣服。」
「如果成功，我應該會一瞬間換回來吧？」
雲雀恭彌看了還穿著小孩子衣服的花江，詭異地停頓了一瞬。
而後他偏開了槍口，無聲表示——快點解決。
花江小胳膊小腿地要從扶手椅上跳下來，想要去換件成人的衣服。
中原中也看了皺眉，他去搭了把手，同時問：「你真的要這麼做？如果萬一——」
花江道：「沒有萬一的。」
她琥珀色的眼睛彎了起來，像貓一樣。
「中也先生的力量不是重力嗎？」她肯定道，「我相信在中也身邊，不會有任何意外的！」
說完，花江便先回她的屋子要換回大人的衣服。
中原中也留在了會議室。
雲雀恭彌看了他一眼，之後的注意力便放在了自己手中的槍支上。
森鷗外倒是很遺憾：「唉，為什麼中也就這麼被信任，我就不行呢？」
「明明都是一樣的長輩。」
「嘛，不過也不錯。」他托著臉漫不經心地笑著，「中也，這段時間留在橫濱吧，不用很久。」
他絲毫不介意雲雀恭彌的在場，說道：「她會需要你的。」
中原中也皺眉：「那需不需要我直接一起——」
森鷗外道：「不行。我可不打算將你折在那個地方。」
「花江擁有對抗白蘭傑索的能力，這是中也做不到的事。」他微笑建議道，「所以，還是等待吧。等待之前，為她送行也是不錯的計劃哦。」
「讓她記得早點回來。」
中原中也領命，森鷗外順便就讓他去看看花江需不需要幫忙。
當會議室裡只剩下雲雀與森鷗外。
雲雀恭彌道：「森先生如此確定意大利戰爭後，她依然會選擇港口黑手黨嗎？」
森鷗外面向雲雀恭彌，他道：「雲雀先生對人性怎麼想。」
雲雀恭彌從不研究這種東西。
他不屑於此。
森鷗外笑意逾深，他說：「這就是我篤定她會回來的理由。」
「人哪，活在世上，大多都在尋找歸屬。就算偶爾有不需要這些的存在，她也不是其中之一。」
「說著要回家。」森鷗外溫聲道，「這孩子想要的，其實是歸所。」
雲雀恭彌看了森鷗外很久，半晌才說：「你沒有告訴她，白蘭傑索能夠世界的能力，其實與十年火箭炮是同源嗎？」
「如果十年火箭炮沒能奏效，那麼——」
森鷗外豎起一指，噓了一聲。
他說：「打破孩子的夢想，是非常殘酷的事情。」
無效化異能的極限在那裡呢？
太宰治的極限，是「異能」的界定範圍。
花江的極限，是「世界內的超常」。
作為異世界旅人，在不屬於自己的世界生存，生存著的該世界，所有的力量都將對她無效。
——別的世界則除外。
具備無效化能力的家伙，為什麼能夠穿梭不同的世界？
是穿梭時空的力量無法被消亡，還是因為非所在世界的力量未在其定義內，所以無法消除？
森鷗外一直在這兩者之間猜測。
他沒有更多的證據，只能先做最糟的假設，同時留下所有可能的結果。
如今經由彭格列的解釋，他終於確定了花江能力的定義。
——是「世界內」。
十年火箭炮也好，白蘭傑索能夠穿越世界的力量也罷。
在這個世界裡，這些都已經被化為了『超常』之一，將對她的作用有限。
這位異世界的旅人，如果想要再次穿梭時空，只能依靠來自另外世界的拉扯——就像這次白蘭傑索做的一樣。
無效化了「世界內」的她，根本沒有回去的希望，只能不住的向前，或者停在原地。
「無效化」的異能，在太宰治的身上，被稱作「人間失格」。
花江也同樣用了這個稱呼。
「是放逐啊。」森鷗外嘆息，「可憐的孩子。」
「彭格列的最為冷漠的雲守，不也覺得這個答案太過殘酷了，所以才在回答的時候，刻意略去了最關鍵的信息，以免她察覺嗎？」
「真是溫柔的大人啊。」
森鷗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還請好好保護她的夢吧。」
「直到……它不得不破碎的那一刻。」
花江費力的穿回了自己十五歲時買的衣服。
她隱隱覺得雲雀恭彌說的話裡有些邏輯不通的地方，比如，雖然說了很多雲裡霧裡的東西，但他的辦法從本質來說，就是讓她激發自己的能力，徹底無效掉火箭炮的影響。
這麼簡單的問題，她不明白雲雀恭彌為什麼要說的那麼復雜。
不過對於現在的她而言，這些都不必要太過去想了。
畢竟贏過白蘭才是第一要務！
還有——雲雀恭彌口中的那個「魔術師」。
花江眼神漂移了一下，不會是她想的那個魔術師吧！？
——雖然說逼近死亡自我救贖這種斯巴達式的辦法，也的確很像他能說出來的。
但梅林，不應該還在修防火牆才對嗎？
他怎麼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裡啦，就算是投影，也有些奇怪啦——
花江一邊這麼說著，一邊還是忍不住好奇。
不行，還是要問，等恢復了，離開港黑後一定要問！
那個魔術師，到底是不是白色頭發穿著誇張，手裡拿著一把藏著長劍的發展，笑起來仿佛能召喚花海一樣的——英國大哥哥啊？
花江懷著這樣的心情在中原中也的幫助下回到了會議室。
在森鷗外與中原中也共同的監視下，准備迎接雲雀恭彌的當頭一槍。
森鷗外召喚了愛麗絲。
愛麗絲就站在她的旁邊安慰她：「沒關系的，就算中也趕不及，我也可以的，不會讓花江真的出事！」
雲雀恭彌不滿：「如果不是瀕死的爆發，你們是打算讓她近距離過家家嗎？」
花江連忙道：「沒關系沒關系，我覺得我可以！」
雲雀恭彌：「……」
雲雀恭彌懶得再說，他直接扣下了扳機！
銀色的子彈快的花江根本反應不過來！
可近在咫尺的槍針撞擊點起的火藥味，能夠吹開額發的槍膛衝擊——
在雲雀恭彌冷酷無情的一槍下，她覺得自己的心髒停跳了那麼一瞬。
這一瞬或許只有一秒，又或許有十分鐘那麼漫長。
總之，當那顆心髒再次跳動。
當花江睜開了微眨的眼睛。
嘭的一聲。
她聽見了森鷗外壓低的一聲「愛麗絲」！
就像魔術一樣。
她忽然長大！
「奏效了？」花江抬頭看去，中原中也的手掌抓著那枚子彈，時空破開後能力的爆發也影響到了他。
他的掌心被子彈所傷，在滴血。
花江：「中、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收回了手，子彈穿透了他的掌心一半。
好在花江能力散的快，他即使控制住了這枚子彈。
子彈在他的控制下自己跳了出來。中原中也摘下手套，看著自己的手掌皺了皺眉，說：「不算大事，回頭處理一下就好。」
花江：……子彈穿透一半了，這還不是大事嗎！
倒是雲雀恭彌看了一眼，拋給了中原中也一枚花瓣。
雲雀恭彌道：「你不是無效化吧，這是晴屬性火焰凝結成的治療用具，放上去，很快就能好。」
中原中也半信半疑。
小小的金色花瓣躺在他的掌心，很快燃起了微妙的、冰冷的火焰。原本看起來還有些駭人的傷口，在這金色燦爛的火焰下，很快地康復了。
片刻後，中原中也的掌心看不出有任何受傷的痕跡。
森鷗外感慨了一句：「火焰的力量。」
雲雀恭彌沒有回話。
他看了眼此刻的花江，頓了一瞬道：「明天下午，准備出發去意大利。我給你半天的時間准備。」
花江：「唉，好的。」
她本來還有些疑惑，自己需要准備什麼，行李什麼的，她早就收拾好了呀？
就是為了預防雲雀說走就走。
雲雀先生，是這麼為人著想的一個人嗎？
花江陷入了懷疑。
然後——她看見了自己短了一小節的袖口。
先前被花江又無效化了一次的愛麗絲多少有了些陰影，她不敢靠的太近，不過遠遠看著，還是最先發現了端倪。
她驚訝道：「花江，你長大了？」
「不、我的意思是，你看起來好像比之前更大了一點，好像快和芥川差不多年紀了。」
中原中也同樣發現了這一點。
原因是花江站起來的時候，比他稍稍高出那麼一點點點了。
愛麗絲去找了一面鏡子，花江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十八歲！
最初的自己，好久不見的自己！
當了快三年未成年的花江差點落淚出聲！
立香，你不停縮減年齡的小伙伴，她終於成年了！
真是可喜可賀。
第51章
花江長大了。
一夜之間。
芥川龍之介看著忽然有了些變化, 又好像什麼變化也沒有的上司，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 他才說：「抱歉，在下沒有聽清。您說什麼？」
花江還處於自己再次成年了的快樂中, 毫不介意, 笑著說：「我十八歲啦！」
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仔仔細細將花江打量一邊，誠實道：「抱歉, 我看不出來。您和先前有很大的變化嗎？」
花江：芥川君，你認真的嗎？你不覺得我比先前成熟了很多、還要高了一釐米嗎？
花江不滿道：「芥川君，我給你一個機會，你重新回答一下。」
她非常認真，甚至比了一下兩人的身高, 試圖讓芥川龍之介意識她現在的狀態——
芥川龍之介思考了很久, 最終猶猶豫豫說：「十年火箭炮……在您身上留下後遺症了？」
「需要在下去將彭格列的雷守抓來，以牙還牙嗎？」
在這種事上，芥川非常干練：「他還沒有離開。在橫濱的地界，要對付他非常容易。」
花江：……謝謝你了芥川君, 但是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被愛麗絲和中也先生認證了長大的花江, 高興的情緒還沒有超過一個小時，就被自己的下屬無情的打了回去。
她放棄了與下屬爭辯自己有沒有變化的事, 只是對他說：「明天我就要去意大利了，晚上中也先生請客泡溫泉，過會兒就出發, 你記得去收拾行李。」
芥川聞言：「？？」
他下意識道：「不，泡溫泉什麼的，在下還是——」
花江沒給芥川反駁的機會，她道：「哎，這不是一早就說好了的嗎？在我前往武裝偵探社之前。」
她幫芥川回憶。
「我批假——」花江拖長了尾音，「芥川君帶著家人，我們一起去。」
「那時候芥川君沒有拒絕！」
芥川：「不，在下當時明明有拒絕，是太宰大人您故意——」
花江一臉溫柔地看著他：「嗯，我故意做什麼了？」
芥川：「……」你故意裝聽不見。
花江微微嘆了口氣，她認真說：「我不是在抱私仇哦，真的不是在意芥川君說我沒有長大這件事！」
「只是，中也先生，是我的上級，我又是芥川的上級，命令層層下達的話——」
她向芥川攤開了雙手，一臉無辜。
已經熟悉了花江的芥川龍之介：「……」
「在下明白了。」芥川龍之介欠身，「既然是命令——」
眼看他一副要為港黑刀山火海、視死如歸的架勢，花江還以為自己不是在邀請他去泡溫泉，而是邀請他去意大利戰場。
她無奈了片刻，只好說：「沒那麼恐怖的。」
「誰也不會傷害你。你甚至已經強大到足以保護他人。」
「芥川君，你是非常優秀的下屬。」黑發的少女溫柔道，「他也會發現這一點的。」
「所以，至少今晚。稍稍對自己放松一些吧？」
「記得要帶著銀一起去哦！」
這麼強調了以後，他似乎長了一些、但似乎又毫無變化的上司便從他的身邊走過了。
她的步伐很輕，如果不去在意，大約會將之當做一陣輕吹而過的風。
來的莫名，離開的也莫名。
芥川龍之介心中忽然湧起了一股奇怪的感覺。
明明還在港黑。
明明對方的腳步聲清晰在耳。
他卻有一種，風要離開了的感覺。
在芥川龍之介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抓住了花江的手腕。
花江有些茫然，她回頭看向芥川，不確定道：「你這是以下犯上？」
「雖然我有說你很優秀，要對自己自信一點，但你這是不是——也太快了？」
芥川龍之介只覺得指節發燙，他飛快的松開了花江，甚至退了兩步。
花江：……抓我的是你，看我洪水猛獸的也是你。
——芥川龍之介，我告訴你，你這樣對上司，真的很沒有升職前途的！
芥川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行為逾矩了，他糾結半晌，倒也沒說出什麼話來。
花江看了他一會兒，開口回答：「我只是去邀請紅葉姐，晚上會和大家一起去溫泉。」
芥川抿直了嘴角，深沉地盯著她。
花江只好說：「泡完溫泉也會和大家一起回來。」
「真是的，為什麼我要去猜芥川君的心思。」
花江忍不住抱怨：「還有問題嗎？」
芥川龍之介看著她，他欲言又止。
——意大利戰爭要打多久，你什麼時候回來？
這樣的話才是芥川真正想問的，可花江沒有回答。
她回答了其他的。
芥川龍之介沉默了片刻，最終，他只是向花江質疑告辭：「不，沒有了。」
他看著她：「請您多加小心。」
「還有。」芥川龍之介提醒道，「如果您真的如您所言般，一夜之間成了十八歲。」
「留給您的時間不多了。」他竟然將之前花江說的話還給了她，「太宰先生在這個年紀，沒幾個月就成為干部了。」
「意大利戰爭不能超過三個月。」
芥川龍之介提醒，「否則，您就沒有做到比太宰先生更優秀。」
花江：「！」
我居然忘了這個！
「要行使您上司的特權，作廢賭約嗎？」芥川龍之介道，「在下無所謂。」
花江：我有所謂！
她絞盡腦汁地想了想，既不想要承認自己沒有成年，又不想要輸給太宰治。
於是花江破釜沉舟：「三個月，你等著好了。」
似乎感覺到了時間的緊迫，她跑去找了紅葉，同時還不忘說：「我三個月內一定可以做到！」
芥川龍之介很平靜說：「在下真的無所謂。」
花江：「……我也真的做的到！」
花江心道，不能明天下午走了。
明天中午就走！
意大利之行，迫不能緩！
不過溫泉還是要先泡。
畢竟是中也先生的好意，況且錯過這次，大約也沒機會了。
時間再省不能省在這裡，花江還是去邀請了尾崎紅葉。尾崎紅葉微微笑著答應了，同時將情報部門的工作都移交給了森鷗外。
「拜托首領了，我明天就回來了。」
答應了下屬總不好反悔，森鷗外只能一人扛起大半天的港黑工作，同時還要露出笑臉，表示自己對於員工的休假沒有意見。港黑是體貼溫暖的大家庭，有休假。
於是再拉上q，叫上梶井基次郎後，紅葉覺得人多比較有趣一點，又叫上了黑蜥蜴的老爺子與立原道造。
一行人坐著武鬥部隊的車正大光明地開去了附近有名的溫泉旅館，名曰聚會實則自我放假。
只有芥川一人格格不入。
即便在大家都准備去泡溫泉了，這個人還是執著地，穿著他的外套，要守在門外面。
芥川：「在下是武鬥部隊成員，有責任——」
剩下的話根本就沒讓他說完。
早就被花江有所交代的梶井基次郎直接上手將他按進了溫泉池子裡。
梶井：「說那麼多干嘛，這裡又沒敵人。」
這麼說著，他還要拉出一袋的檸檬炸彈，對剛剛從水裡掙扎著冒出了一個腦袋的芥川說：「真不放心，我可以將炸彈鋪滿周圍，芥川大人需要嗎？」
芥川龍之介：「——你是打算連我們全部炸飛嗎！」
梶井基次郎笑眯眯道：「總要讓你下水，結果最重要，過程不重要啦。」
芥川龍之介：……這場景似曾相識。
一名優秀的狂犬，知道不和偏執狂做無畏的爭執。
已經被丟下了水，再怎麼抗拒都是無用的。
中原中也說著：「是花江的好意，你看起來最近也挺辛苦的樣子，借這個機會稍微放松一下吧。」
「別讓人擔心啊。」
讓誰擔心了呢？
芥川龍之介沉默片刻，他說了「是」，就這麼穿著外套沉在溫泉池子裡了。
中原中也：「？」我的意思是你去把衣服換了，好好來放松。
梶井基次郎顯然不願意芥川這麼污染溫泉池，他指了指與男湯一牆之隔的女湯：「我大叫一聲，太宰大人能聽到哦？芥川君，你應該不會想讓她為了你的事，再過來這邊的吧？」
芥川龍之介：你在說什麼恐怖故事！
不等梶井基次郎開口，他黑著臉主動從溫泉池裡爬了出來，直接回了換衣間。
片刻後，著裝正常的回來了。
直接看待了還在池子裡的其他人。
梶井基次郎比了比拇指道：「看，中原大人，說了我有辦法。」
中原中也神情復雜地點了點頭，他開始想芥川為什麼會怕花江。
是因為太宰治後遺症嗎？
花江那麼乖的孩子，一定是太宰治給他太多陰影了！
於此同時，聽到梶井這話的立原道造：「……」
原來港口黑手黨武鬥部隊最令人忌憚的不是芥川龍之介，而是看起來無害的新「太宰」嗎！
連芥川龍之介都害怕的黑手黨！
立原道造：真是太可怕了，港黑最邪惡的黑手黨，我得把消息傳回去才行！
第52章
相較於男士那邊的混亂, 女士這邊要和諧多了。
花江也是第一次這麼輕松愉快的泡溫泉。她沉在水裡，僅僅露出了一個腦袋打量著不遠處的尾崎紅葉與銀。
銀看起來也有些害羞, 垂著頭不說話的樣子。
紅葉姐倒是自在，她的紅發用一根簪子彎起, 面前甚至還放著托盤。托盤上有清酒與一些點心。水波輕輕流淌過她的皮膚, 她伸著比月色更美的手臂，端著一盞清液, 瞧著不遠處的夜花，不知在想什麼。
神情這麼溫柔，應該是想到了過去美好的事情吧。
花江這麼想著，尾崎紅葉的視線剛巧投了過來。
看見乖巧可愛的孩子，她忍不住彎起了眼, 舉著酒盞對花江說：「要嘗一點嗎？」
「我聽中也說, 你說你成年了對嗎？」
尾崎紅葉含笑道：「成年了，就可以飲酒了。」
花江：對哦！
她起初是有些猶豫的，畢竟她沒有怎麼喝過酒。
大約是月色太過溫柔，尾崎紅葉太過美麗。
以至於連那漆色的酒盞裡, 清色的液體也變得誘人了起來。
花江：「我嘗一杯可以嗎？」
尾崎紅葉含笑，從溫泉池外又取了兩個酒盞回來, 給她和銀各倒了一杯。
花江端起了酒盞，在嘗之前先反應了過來, 問道：「唉，不對，銀小姐成年了嗎？」
她以不確定的眼神看向銀。
在她的注視下, 銀有些臉紅。她剛要說什麼，尾崎紅葉已經伸出一根手指點了點花江的額頭，說道：「銀可比你成熟多了，你們倆現在站在一起，看起來也是銀成年而不是你。」
銀也說：「我還是可以喝一點的。」
花江：好叭，我不問了。
花江嘗了一口酒盞的酒液。
出乎她的意料，這酒並不冽，甚至還有隱隱有著橘子的香氣。
察覺到她的意外，尾崎紅葉忍不住勾起嘴角，她說：「味道如何？」
花江如實：「像果汁，不過很好喝。」
「是橘子酒。」尾崎紅葉給花江倒了第二杯，「很適合孩子，也很適合這月色。」
她看著月亮輕柔道：「今夜的月色很像十年前的月色，也不知道我還能記得那夜那月多久。是否能如他說的那樣，直至死亡前，都不會忘記。」
花江聽的微微怔住。
她也聽說過一些尾崎紅葉的過去，諸如她年輕的時候曾經愛上過一個男人，並想要為了他脫離港黑，與其私奔。只是結果太過慘烈，前任首領下令，男人被殺，她因為特殊的異能，仍舊被帶回了港黑，為港黑效力。
尾崎紅葉是憎恨著港黑的，直到森鷗外改變了它。
她好像是因為改變後的港黑，為了之後在港黑生存著的後輩們留了下來。
尾崎紅葉注意到了花江的沉默，她笑了一聲，安撫道：「怎麼了，我嚇到你了嗎？」
「不，沒有。」花江溫聲回答，「我也覺得今日月色很美，此夜此月，十月百年。」
她敬了尾崎紅葉一杯，又為自己再滿上了一杯，與她共賞夜月。
三杯喝完，花江的臉上已經微紅。
不過橘子酒味甜，加上溫泉會促進血液循環，酒精會比正常情況下更容易被分解，尾崎紅葉便也每當回事。只是將橘子酒當成一種飲品，給花江添上。
花江也乖乖地陪著喝。
孩子的體貼讓尾崎紅葉彎唇而笑。
她正要調侃一兩句花江，隔壁忽然傳出了一陣喧鬧，似乎是芥川不肯下水的事情。紅葉笑著對花江道：「那邊可真熱鬧啊，花江來了之後，大家似乎都活潑了很多。」
花江側耳聽了聽，剛好聽見芥川因為梶井的威脅而妥協。
她沉默一瞬，轉而問銀：「我在芥川君心中，這麼可怕嗎？」
「為了我不去，什麼都能妥協的？」
銀：「……」
她端著酒盞，不確定道：「沒有吧……哥哥應該還是很喜歡您的。」
「畢竟我並沒有感覺他的精神壓力過大……」
花江：「……」這難道不是因為我替他將精神壓力都分擔了嗎！
被下屬「討厭」了，這讓從來都是被喜歡的花江感到了些微的不滿。
芥川龍之介是不是看人有問題呀。
他都覺得太宰治完美無缺，怎麼會覺得她可怕呢！
花江想想覺得不行，她站了起來，要去隔壁討個說法。
尾崎紅葉見狀「哎呀」了一聲，她看著琥珀色的眼睛裡閃爍著水光，臉頰也有些微微發紅的花江，不確定道：「醉了？」
她略思考一瞬，問花江：「太宰，你之前有喝過酒嗎？」
花江也覺得腦袋有些暈，不過還好，都在可控範圍內。
她老實說：「沒怎麼喝過。」
尾崎紅葉忍不住掩住了嘴角。
「那可遭了。」她一邊忍笑，一邊攔下了花江，說道：「好了，好了，不要去管那邊，你只是有些醉了。稍微再泡一會兒酒醒了就好。」
花江嘀咕：「芥川說我凶。」
尾崎紅葉耐心：「他沒有。」
銀也在一旁用力點頭，表明她哥哥是絕不會做出背後說上司不好的行為的！
花江看著銀，又說：「算啦，我也該習慣了嘛。反正我比不了太宰治。」
銀：「……？」怎麼扯上太宰先生了。
尾崎紅葉倒是越聽越覺得好玩。
她說：「嗯，怎麼又比不上太宰了呢？」
花江靠在尾崎紅葉的肩上，說著：「芥川就不提啦，中也先生嘴巴上說著最討厭太宰治，其實非常信任他。首領也是，說著看好我，實際要是武偵提議說『我們來換個太宰吧』——他搞不好立刻就把我換出去了！」
尾崎紅葉遲疑了一瞬，回答說：「我覺得這倒未必……」
花江沒有聽清，只是因為醉酒自控力下降，忍不住說了些平日裡絕對不會說的話。
「其實我也知道，這都是很正常的。因為我也見過他了。」
「我看到紅葉姐說的『影』了。」
「他有提著燈。」花江慢慢說，「您說曾為他點燈的人不在了。但他點的燈沒有熄滅。」
「或許是因為對方的要求，或許會因為他自身的掙扎。他抓住那盞燈了。」
尾崎紅葉微頓，他伸手替花江撥開粘在了臉頰上的頭發，輕聲問：「然後呢？」
「好冰冷。」
花江低喃：「他提著燈，卻沒有照見任何東西。那燈是冰冷的，他只看見了燈，卻沒有看見燈以外的地方。」
「有了燈，其他地方就不再是黑色了。」
紅葉輕聲道：「那，花江有做什麼嗎？」
花江睜著眼說：「我不知道。我從沒有見過那樣的世界，我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
「所以——我讓他看見了我。」她眨了眨眼，做了個提燈的動作，「燈下有我。」
尾崎紅葉被逗笑了。
她安撫著花江：「你已經做的很好了，非常好了。」
花江如同一個考試等待成績的孩子。
她不確定道：「真的嗎？」
「真的。」尾崎紅葉道，「花江聽到了我的願望，讓兩方歸於平衡，我很高興。」
花江道：「這不是紅葉姐的願望。是紅葉姐為了首領、為了中也先生許下的願望。」
喝醉後的她似乎不在記得「沉默是金」，她說的非常干脆：「紅葉姐只是幫他們做了。」
尾崎紅葉真的忍不住笑出聲了。
她摸摸花江的腦袋，說：「不能再讓你泡著了，醉的不清。還是送你回去休息吧。」
尾崎紅葉把花江送了回去。
她們三個人原本就住一間，照顧起來也方便。
不過尾崎紅葉還是低估了一位第一次醉酒的孩子能做到什麼程度。
當尾崎紅葉端著屬於花江的那份晚餐回到房間時——她發現本該睡著的花江不見了。
她還穿著單薄的浴衣，又沒醒酒，這麼跑出去了，能去哪兒？
尾崎紅葉微訝，她當機立斷聯絡了中原中也，麻煩他和其他人都一同出去尋找花江。
中原中也當下放下了所有的事，批了件外套就出門找人。
芥川和梶井也沒閑著，只有老爺子和立原負責在旅店裡在找找，以免錯漏。
於是在十分鐘後。
正與旅店主人詢問著有無花江下落的立原和老爺子忽然聽到了一陣喧囂。
兩人下意識回頭，就見到武裝偵探社的國木田推門進來，他手裡還拿著張地圖，詢問道：「請問，清泉旅社怎麼走，能麻煩您指個路嗎？」
店主看了下國木田手中的名片，笑道：「啊，是我們家的分店。您只要順著這條路，過了那座紅色的木橋，往後邊山上看，就是了。」
國木田道了謝，然後一抬頭，就看見了立原和廣津柳浪。
國木田：「……」
立原道造：「……」
廣津柳浪頭痛：「居然在這樣的地方都能遇到，啊，就當沒看到吧。總之我們現在也有要事。」
忽當沒看到當然最好，不過——
「還沒好嘛國木田，太宰已經自己走了哦？」江戶川亂步久等不快，他也跟了進來，就看到了立原和老爺子。
於是下一秒。
「……你們把花江弄丟了啊。」
名偵探推了推帽子：「哎呀，這可糟糕了。要不要暫時的舍下面子，向偵探社委托呢？」
「寬容的亂步大人，或許會接下這次的委托哦？」
在偵探社與港黑狹路相逢的時候，中原中也順著路一路向前，也總算是找到了花江。
不過在他那口氣在松下來之前，他又看見了站在花江旁邊的太宰治。
這對兄妹好像在爭執著什麼。
花江好像吵輸了。
於是穿著浴衣的小姑娘攀著橋欄，抬腳踏了上去，一氣呵成，直接投河！
她還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好，我跳給你看！」
噗通。
小姑娘完美落水。
然後掙扎著伸出了一只手。
她弱弱的喊：「好冷。」
太宰治：「？」這不是我正常了解的花江。她這是，喝醉了？
中原中也：「！！！」太宰治啊！！！！
第53章
在太宰治跳下河之前, 中原中也如同一道弧線砸進了河裡。
一秒後。
穿著紅色條紋浴衣的男人撈起了跳進了河裡的女孩。女孩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連著頭發都還在往下滴水。中原中也剛剛將人放了下來, 她就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泡完溫泉又喝酒，酒還沒醒呢又跳進河裡, 這麼折騰下來, 想要不著涼都難。
不過——她為什麼跳進了湖裡？
中原中也表情危險地看向了太宰治，太宰治早知會有這麼個結果, 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在中原中也發火之前，先給了花江披上。
太宰治嘆氣道：「先把她帶回去吧。天氣還沒徹底暖和起來，真病了可就麻煩了。」
這當然不要太宰治提醒，中原中也分得出輕重緩急。
他彎腰要把花江背回去, 花江卻看著手裡干淨的外套遲疑了一瞬。太宰治有些好奇地看著花江將外套整整齊齊的擱在了橋欄上, 想要知道她到底想干什麼。
中原中也太宰治瞧著花江的表情嚴肅，滿以為這兩個太宰之間還有著什麼交鋒，一時間倒也沒敢攔花江。
於是花江神情嚴肅地站在橋邊，將自己一頭黑發捋到了身前, 伸出雙手分別抓住兩節——
就著橋邊那麼一扭，嘩啦將藏在頭發裡的水珠給擠了出去。
擠干淨了頭發, 她才又拿著太宰治的外套內側擦了擦，覺得擦干了, 方才又將外套翻了個面，披在了身上。
做完這一切，她還裹著衣服站在橋邊上, 整個人看起來幽暗又冰冷，對太宰治說：「聽過橋姬的故事嗎？」
太宰治：「？」
他遲疑了一會兒，說：「殺負心漢的那位女士？」
「不是！」花江嚴肅道，「是守在橋邊的那個故事！守橋人會站在橋邊，引走迷路的靈魂，斬殺邪佞惡鬼——」
她的腦袋是真的有些不清醒，不過眼睛倒是亮晶晶的。
花江指著太宰治道：「如你所說，剛才我已經試過順水漂流了，就是冷！好冷，非常冷！」
「聽好了太宰治，讓妹妹跳河的你，一定會被橋姬大人視作邪惡的！」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著她：「嗯，所以呢？」
「所以——」花江抿直了嘴角，她說：「自殺不能選在橋邊跳。你的靈魂會被撕碎！」
「那種感覺，就和穿越時空一樣，是超級疼，非常疼！你一定不會喜歡這種體驗。」
太宰治鳶色的眸子微沉，他仍是笑著說：「哇，這樣的嗎，我可真是超討厭疼痛的。」
「如果橋邊有橋姬守著的話，那麼我——」
太宰是剩下的話沒有說完。
花江飛快道：「車禍也不行，上吊更不行！路口是有路口之神的、樹林裡也有山神，不要給別人添麻煩呀！」
太宰治：「有這些神明嗎？」
花江大聲：「八百萬神明呢！你怎麼知道就沒有！」
太宰治噗噗的笑。
好半晌說：「那麼——跳樓？」他對花江說：「高樓是現代社會的產物，總沒有神靈了吧。」
「跳樓——」花江語塞，她想了半天，也沒能編出完美的高樓神明。
她為自己的不爭氣而感到生氣，琥珀色的眼睛裡少不得積蓄起了淚珠。
中原中也見了手忙腳亂，他對太宰治叫道：「你們聊天歸聊天，你別把她弄哭啊！」
太宰治也驚了，花江這麼容易哭嗎。他之前也從沒有發現這一點啊？
中原中也開始哄小孩，可怎麼也哄不好。
感覺到了棘手的他瞪向了自己的前搭檔：「你自己弄糟的事情，你自己來處理！」
太宰治覺得麻煩，倒也還是走了過來，無奈道：「好吧，高樓有神明。」
花江抽噎著。
她聽到這句話卻一點沒有滿意的意思，她說：「高樓沒有神明。」
「但樓底下，在樓底下面有——」她努力控制著情緒，「有好多人，好多好多人。」
「人類或許沒有價值，但他們有情感。」
「喜怒哀樂，希望絕望。沒有人類的話，這些統統都不會有。」
「你從樓上墜落，樓下的人會丟掉快樂的。」
她像在說太宰治，又好像在說自己。
她喃喃說：「你已經是成年人了，不可以這麼自私，也不能這麼膽小。」
女孩子的聲音輕軟的像雲彩。
明明和冰冷的湖水一樣，都由水分子構造而成。
都是一樣的、會被太陽灼傷消失的存在，為什麼雲彩會有顏色呢？
她融入湖中的話，也將天空的顏色帶來嗎？
你看見了什麼，你為什麼又能夠看見呢？
太宰治忍不住溫柔地說：「如果……自私是掙扎，膽小是保護，怎麼辦？」
花江睜著眼思考。
半晌她說：「中也先生和紅葉姐一定留了我的晚餐。我聽店主說，今天的晚餐有新鮮的三文魚和蟹腿。」
太宰治不明所以：「嗯？」
花江說：「分給你。」
「紅葉姐和中也先生，都希望你在。」
「我也希望你在。」
她好像還醉著，又好像在冰冷的寒風中略微清醒了起來。
少女伸出一只手說：「掙扎一下吧，哪怕姿態狼狽、哪怕苦痛。為了僅剩的那些我們在乎、也在乎著我們的人，哪怕僅僅只是向那盞搖曳著、努力著不曾熄滅的燈火致敬——」
她抓住了太宰治的手：「我們一起，再掙扎一下吧。」
太宰治垂眸看著那只手，他等了很久，慢慢地彎起了指尖、碰上了那只手。
冰涼的，滾燙的。
他訝異地抬起了眼。
「中也。」太宰治艱難道，「她好像已經病了。」
中原中也：「……？」
為兄妹倆留了點空間的中也聞言，大步走了回來。他一看，花江已經滿臉通紅，眼睛都開始迷糊了。
等他伸手一探對方的額頭——
「太——宰！」
太宰治覺得自己可太無辜了，他說：「是中也要讓她和我說話的，我可什麼都沒做。」
「是中也沒有及時帶她走的錯。」
中原中也：「是這樣啊。」
燒著的花江聞言攀住了太宰治的肩膀，她非常堅定地和中原中也說：「不是，是他的錯。」
「他不琢磨著跳河，我也不會跳進去的！」
「中也，怪他！」花江大聲說，「都是他的錯！」
太宰治：「？？？」
他看著花江可驚訝了：「你剛剛可不是這麼和說的，女人翻臉這麼快嗎？」
花江道：「掙扎是很狼狽的，我提醒過你了。」
這麼說著，已經徹底燒迷糊的她還對著找過來的其他人揮了揮手，說著：「國木田先生，太宰先生讓我跳湖了！」
太宰治：「……？」
「掙扎還會充滿著苦痛。」花江認真說，「哥哥，要加油啊。」
說完，她雙眼一閉，直接摔進了中原中也的懷裡。
太宰治緩慢地眨了眨眼，在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被套路了之前，國木田和立原他們已經感到了。
看著昏迷在中原中也懷裡的小姑娘，國木田也來不及去在意這孩子是不是長大了一點，他推著眼鏡的手指差點捏碎眼鏡架。
太宰治頭一次感到了寒意。
罪魁禍首已經昏迷，受害者形像演了個十足十。
這讓他哪怕同樣想要演受害者，也沒這個先機了。
太宰治露出無害的表情，舉起雙手說：「可不可以讓我先解釋。」
國木田冷漠：「你說。」
太宰治飛快地看向江戶川亂步，虔誠極了：「亂步先生，快用你的無敵的超推理幫我——」
剩下的話太宰治沒能說完。
中原中也一腳踏了上去！
他想了想，反正永遠不知道太宰治想做什麼，果然還是直接揍一頓比較解氣。
不過目前最重要的，還不是太宰。
中原中也問立原：「哪裡有藥店，她需要退燒。」
立原道造回憶一路來的場景，正陷入沉思，亂步掃了一眼病人說：「旅館裡應該有相關的藥物，先送她回去休息比較好。」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亂步，他知道對方是太宰治現在的伙伴。考慮了一會兒，中原中也選擇相信。
他帶著花江准備回去。
亂步問了聲：「花江是要出遠門嗎？」
中原中也蹙眉，花江前往意大利應該還算是港黑的隱秘，被對方直接點破，他難免心生警惕。
「你怎麼會知道？」
江戶川亂步沒有回答，他只是說：「等她康復，替我和她說句『不必道別』。」
他回頭笑了笑，綠色的眼睛如同玻璃般：「探險才剛剛開始。」
中原中也：「什麼？」
江戶川亂步已經走了過去，和自己的同伴抱怨著「困倦疲累」。中原中也看了對方一眼，比起未知，還是病人重要。
他先把花江帶了回去。
旅館裡果然如江戶川說的那樣，有對症的藥物。
旅店老板取出藥物時說：「泡了露天溫泉後感冒的客人也不少，所以這種藥物我們家是常備的。」
銀照顧花江重新洗漱，吃了飯和藥物後躺下休息。
也虧得花江病的不算重。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燒就迷迷糊糊的退了。
醉酒和變小被困是兩回事。
她在紅葉含笑的表情中隱隱約約想起了一些昨晚的事情，不過不全。
她的大腦也在拒絕回憶某些片段。
就在花江想要當做昨晚可能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時候，她碰見了中原中也。
已經換回了原本衣服的中原中也想起了什麼，對花江說：「啊，偵探社的那小子，叫做江戶川的。他昨晚有句話托我給帶你，說是道別不必。」
中原中也困惑：「你和他提過你要走嗎？」
花江道：「……我昨天見過亂步先生？」
中原中也沒有聽出花江語氣裡的顫抖，他非常誠實道：「那時候你已經病了，倒也沒有。你見到的是太宰治。」
「說起來，你們已經互相認識了嗎？在什麼時候。」
中原中也對於這一點也挺困惑：「我還以為你不知道，想著你們或許沒必要——」
剩下的話中原中也沒能說完。
因為花江的表情太絕望了。
「——花江？」
花江：「……」
一個名字如同一個開關，記憶如排山倒海還來。
在全面想起了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麼事情之後。
花江捂住了自己的臉：「中也先生，我不活了！」
——讓我跳河淹死算啦！
第54章
按照盟約, 花江和眾人告別，踏上了前往意大利的旅途。
離別前, 她忍不住去抱了抱紅葉姐，卻被紅葉姐當做了「小孩子的撒嬌」。
中也先生不厭其煩地叮囑「遇見麻煩記得聯絡組織」, 連芥川都好像變得更親切（花江：當然這是錯覺）了些, 至少沒再提「三個月內解決不了意大利戰爭你就輸給了太宰治」這樣的話題，甚至向她平和的告辭。
委托了紅葉姐多照顧q一些, 又委托了中也先生看顧些梶井。
在港黑內部很受歡迎的、前途無量的新星終於離開了港黑的大樓，坐進了代表著彭格列的車裡。
雲雀恭彌已經等了一會兒。對於她動作遲緩選擇群聚的行為，彭格列的雲守顯然頗為不快。
不過看在她年紀的份上，雲雀恭彌容忍了她低落的情緒，將手邊的一份護照遞給了她, 簡明扼要說：「這是你在意大利的身份, 不要記錯了。」
花江接過對方遞來的護照，翻開看了看。
護照上的女孩與她有五分相似，名為「太宰奈央」。年紀是十六歲，出生地、出生年月一應俱全, 花江看著護照上的名字，忍不住手動搜索了所謂的出生地加姓名, 然後——發現竟然真的能夠搜到些微的生存軌跡。
彭格列和港口黑手黨聯合做假身份……能做到這麼逼真嗎？
花江有些困惑地看向雲雀恭彌，她忍不住問：「這是——我的新身份嗎？」
她忍不住小聲道：「為什麼是十六歲啊, 雲雀先生昨天明明就知道我長大了。」
雲雀道：「去問森鷗外，資料是他先提供的。」
「密魯菲奧雷對你的追捕是全球性的，一旦離開橫濱, 你即將陷入無止盡的危險。」雲雀恭彌雙手交握，他側首瞧了花江一眼，慢慢說：「你需要一個真實到足以避開所有偵查的現實身份。」
花江看著護照，忍不住道：「這是，這本護照上的人，明顯是——」
——虛構。
虛構成真。
雲雀恭彌從她的指尖取回護照，他翻看著這份戶籍，回答了花江的疑惑。
「這份造假的身份來自於異能特務科，他們似乎也清楚一些白蘭傑索的事情。暗世界不能失衡，上位者都這麼想。所以他們用自己私藏的異能者，幫著你做了這份身份資料。」
「這是足以騙過世上所有戶籍資料的身份。即便是白蘭傑索親自復查，也只能得到『你』確實存在的結果。」
雲雀恭彌微微勾起嘴角：「火焰與異能雖說都是一種超乎常規的力量，但在細節上卻依然有很多不同。」
「火焰側重於戰力，而異能則側重於作用。持有霧波動的幻術師是最完美的謊言家，能夠憑空改變現實的異能力也值得一聲驚嘆。」
這太驚人了。
能夠改變現實的異能力。
花江的能力是無效化，觸發的前提條件卻是「接觸」。簡要的來說，要讓她消除異能力，首先便要讓她接觸異能本身。改變的現實依然是現實，若要消除它，得需要花江去觸碰發動的媒介，亦或者說——異能者本人。
可以說，這樣織造假身份的異能，也是唯一能夠在她的身上作用的。
不過——這樣完美的身份，異能特務科這麼容易就能給出來嗎？
彭格列在其中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
這不僅僅是能用「締結白蘭傑索對抗聯盟」能解釋過去的舉手之勞吧？
花江看著雲雀恭彌欲言又止。
她最終又什麼都沒問。
車緩緩地向機場行使，雲雀恭彌將護照還給了花江。
臨了，他像是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對花江說：「另外，身份雖然是真的，但你畢竟沒有將自己變成照片的模樣。」
「為了確保風險為零，巴利安派了幻術師。他會負責在你的周圍釋放幻術，擾亂周遭所有人的視野，包括欺騙機器。」
花江聽著，忍不住道：「我的能力是無效化，幻術是無法作用在我身上的。難道他要同時操控周圍所有能瞧見我的人嗎？像機場這樣的地方，尤其是登機口，百米百人是極可能的吧。難道要控制住那麼多人，並且不斷變化目標嗎？」
「這是不是太難了點。如果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去——」
「我沒有時間讓你再去學變裝。」雲雀恭彌打斷了花江，「雖然我本人極為厭惡幻術師，但在欺騙這一點上，他們是專家。」
「一座機場而已，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也沒有資格自稱那家伙的徒弟。」
花江：「？」
我剛剛是不是聽到很可怕的詞，控制機場？
她遲疑問：「來的，是很厲害的幻術大師嗎？」
雲雀恭彌沒有回答。
他有些倦意了。
看著他微微垂下的眼簾，花江再不敢說話。
開車的草壁哲夫見雲雀恭彌慢慢合上了雙眼，更是通過後視鏡提醒花江安靜。
她乖巧的在後座坐著，連呼吸都放的很輕。
雲雀恭彌飼養的那只小鳥，叫做雲豆的小黃鳥。它並不喜歡逼仄的環境，揮著翅膀飛在藍天之外一路跟著他們。
花江看著窗外，忍不住還是悄悄的搖下了窗戶，微醺的風吹了進來，稍許揚起了雲雀恭彌額前的碎發。
發絲擦過他的眼角，雲雀恭彌微微蹙眉。
花江從窗戶的倒影中察覺到他的動作，呼吸下意識緊張起來。她的手指搭在了窗戶的上升鍵上，只等雲雀恭彌再稍微有一點反應，就立刻將窗戶關上。
好在雲雀恭彌沒有睜開眼。
她松了一口氣，在回過頭的時候，雲豆已經從窗戶外飛了進來。
它正站在窗沿上歪頭看著花江。
花江下意識對雲豆「噓」了一聲，她指了指睡著的雲雀恭彌。
雲豆歪了歪頭，也不知道聽懂沒聽懂。好在它沒有叫出聲。
它只是跳進了花江的手心，在她的指尖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也睡了起來。
花江：……你們主僕連睡覺都要這麼同步嗎？
但她還是沒有打擾雲豆。她小心翼翼地將窗戶又關起來不少，確定風不會影響到手心裡的小鳥，方才有一下沒一下的替它梳毛。
窗戶開開關關。雖然是非常輕微的聲音，雲雀恭彌還是睜開了眼。
開車的草壁哲夫見雲雀恭彌醒了，心髒都驟停了一瞬。
然而睜開了眼的雲雀恭彌只是看了眼花江與她手心的雲豆，竟罕見的沒有發脾氣，而是又合上了眼。
草壁哲夫松了口氣，他通過後視鏡看了看。
大的雲守靠左休息著，小的學生抱著鳥頭一點一點，最後也靠在右邊睡著了。
春日和煦，一切都剛剛好。
車平穩地開到了橫濱的機場。彭格列的轉機和航線已經被批准，聽說彭格列的幻術大師也已經在vip室等著了。
花江跟著雲雀恭彌前往專屬的候機室，還忍不住在心中猜測，這位幻術大師是怎樣厲害的前輩呢？
按照彭格列霧守的資料來看，再年輕也不會年輕過二十三四吧。不，聽聞彭格列的霧守還在復仇者監獄關著，平日裡代表霧守活動是庫洛姆髑髏小姐。除了這位小姐外，彭格列其他的幻術師好像年紀都在三十多歲、甚至四十多歲以上了。
幻術非常依賴天賦，除卻天賦便是經驗的積累。
花江心想著，如果是能夠控制一座機場的大幻術師，怎麼也該是彭格列內快四十歲的那一位吧？
那一位叫什麼來著——
花江正在心中回憶著資料。
vip的門打開了，門內坐著的少年看見了他們的到來，面無表情地抬手打了個招呼。
「嗨，雲守大人。me等了好久啦，您路上有看見賣紙杯蛋糕的店嗎？」
少年！
是絕對不會超過十六歲的孩子！
花江忍不住扶額，彭格列是怎麼回事，明明之前還在和她說彭格列不需要未成年，現在來的、說是能夠催眠一整個機場的幻術師，竟然就是個未成年！
花江：雲雀先生，你雙標！
只可惜花江的眼神雲雀恭彌沒有收到，他看了少年一眼，直接略過了他的問題，對花江道：「他就是幻術師，任務是遮掩你的身份直到西西裡島。」
花江看向這位極大概率未成年的、彭格列「幻術大師」。
綠發的少年頂著一個碩大的青蛙頭套。
他長相清秀、表情卻很匱乏，雖然點頭表示了收到，說話用語也很敬重的樣子，但花江卻沒法從他的表情中讀出任何的信息來。
他看向了花江，與發色相同的瞳孔盯著花江看了很久，片刻後對雲雀恭彌道：「雲守大人，me還是有個問題想不明白。為什麼要送這位小姐姐去意大利呢，明明只要不讓白蘭抓到她就好了。」
少年道：「你那裡，不必me在的地方要安全的多嗎？」
雲雀恭彌瞥了一眼花江。
他微勾嘴角道：「xanxus接受了，具體的情況，你或許該回去問他。」
少年聞言沒什麼波動的「哎——」了一聲，吐槽道：「boss根本什麼都不會說，問他只會被揍啦。雲守大人，您告訴我吧，我和那個糟糕王子可是打了賭，一般而言，boss可不會輕易的接受來自澤田首領處的任何人物。」
雲雀恭彌打了個哈欠。
他倦怠道：「那你去問澤田綱吉。飛機可以起飛之前，不要來吵我。」
話必，雲雀恭彌便自行去休息了。
直接把花江丟給了這位來自彭格列的幻術師。
少年聞言盯住了花江。
他開口問：「這位小姐姐，你知道為什麼雲守大人一定要送你去意大利嗎？」
花江遲疑著回答：「因為是我的要求？」
少年看著她，說：「那裡很危險哦，一點都不適合你這樣的女性的。」
花江接受了對方的好意，她溫聲道：「沒關系，我有准備。別看我這樣，我也算有自保的能力。另外，前往意大利的路上，我也請求了雲雀先生對我做簡短的特訓。」
少年聞言臉上可算是有了點表情。
他睜大了眼。
「……找雲守大人特訓。啊，這可真是堪比去問boss答案的選擇。」
「不過如果雲守大人答應了教導小姐姐你。」少年向花江認真道，「那me和你就是宿敵了。」
花江微笑著打出一個問號：「？」
少年一本正經：「啊，小姐姐來自港黑，大約不知道。me的師父，是那位霧守六道骸啦。就是那個被關在復仇者監獄的家伙。他和雲守大人的關系超差的，說是彭格列守護者中相性最差也不為過。」
「如果你是雲守大人的徒弟，那me身為霧守的徒弟自然要——」
剩下的話少年沒有說完。
花江溫柔道：「我知道哪裡有賣紙杯蛋糕哦。你要去吃嗎？」
少年：「……」
花江在自己的小包裡翻了翻，找到了自己的錢包：「我請客。」
少年果斷地站了起來，他說：「上一輩的恩怨是上一輩的事情，和me可是毫無干系。me剛剛說的話，也只是想要表達雖然師父大人他討厭雲屬性，但是me沒有哦。」
「me覺得莫斯卡也是很可愛的生物！」
花江在一旁默默的聽著，這位被雲雀恭彌承認的幻術大師在港黑內部的資料中幾乎無記錄。不過六道骸的徒弟——這點在收集霧守資料時到底提過，聽說最後是加入了巴利安。
所以這個少年是來自於彭格列的暗殺部隊巴利安嗎？
少年頂著巨大的青蛙頭套走出了門，他這時候才想起來自我介紹，對花江道：「me是弗蘭，巴利安的霧守。姐姐怎麼稱呼？」
花江跟了上去，回答道：「花江。不過目前對外的名字是太宰奈央。」
弗蘭點頭。他作為巴利安的成員自然也見過花江的通緝令。
他說道：「為了保證術的完美，me就稱呼你為太宰姐姐吧。」
花江點頭，感謝道：「好的，麻煩你了。」
弗蘭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才繼續走道：「太宰姐姐真的來自港口黑手黨嗎？」
「你看起來比較像澤田首領那邊的人呢。」
他狀似不經意地套話道：「難道是因為出生在那裡嗎？」
花江看著這位少年，微微的笑了起來。
在經歷過太宰治和森鷗外後，像弗蘭這樣露骨又明顯的試探是顯得多麼的可憐又可愛。
她甚至不忍去打破少年步步驚心的試探，想了想護照上給自己的安排，笑著說：「不，我生在意大利。」
「至於為什麼加入了港黑。」花江溫聲道，「流浪的時候被救了。」
弗蘭：「……？」
他仔細看了看花江，察覺不到分毫說謊的跡像。
幻術師都是一流的謊言大師，他們對於鑒別謊言非常有自己的一套。
弗蘭認為對方沒有說謊。
他點了點頭，轉而旁擊側敲起其他的問題。
花江都一一溫柔的回答了。
於是弗蘭在沒有選擇詢問巴利安的首領xanxus的情況下，漸漸拼湊出了有關這位被白蘭傑索高額懸賞消息的女士信息。
出生於意大利，無父無母，掙扎求生。意外之下，被白蘭傑索迫害，流亡至橫濱，隨後被橫濱的森鷗外收留，直到兩方再次締結盟約，她作為援助者再次回到意大利。
至於年紀——
白蘭傑索的通緝令上有，十五六歲。
問：面無表情的他看起來再純真不過，他狀似無意地繼續問：「白蘭那家伙，為什麼執著於要抓住姐姐呢？」
「啊，me真的很好奇，因為姐姐的賞金比彭格列的守護者都高呢。」
花江帶著弗蘭往機場內賣蛋糕的店走，聽到這話，更為溫和地回答了他。
「我也不知道。也許是他有病吧。」
弗蘭：「……」
通緝懸賞，無外就是因為對方有價值。
價值在暗世界，通常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為能力，一部分為身份。
能力嘛……在火焰的世界，這位來自港黑的干部候選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
那麼就是身份了？
身份可不容易問啊。
況且對方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是個謎。
弗蘭陷入苦惱。
花江已經找到了賣蛋糕的店，她問弗蘭：「你要什麼口味的，這裡有很多哦。」
弗蘭的注意力被櫥窗內各式各樣的點心吸引。
他把花江的身份暫時拋在了腦後，專心的開始挑起點心。
嘛，反正再怎麼重要的身份在以實力說話的巴利安統統都不重要。
問到這種程度，墮落王子大概也能滿足了吧。
弗蘭痛快的徹底將組織給的任務全部丟掉，開始成批的點蛋糕。
花江對於給弗蘭買點心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
「這些點心保質期很短，買了你要吃掉哦？」
弗蘭點頭，表示自己沒問題。
花江得到了承諾，也就隨便他挑。
正好隔壁的店也有在賣和氏點心，花江便想著去買點帶回給雲雀恭彌。
交代了弗蘭在等她一會兒，花江走去了隔壁賣粗點心的店。
進店的時候，她不小心和正出來的青年撞了個正著，還將對方不小心撞倒了。
花江連忙伸手去扶：「抱歉！我沒注意到，您還好嗎？」
摔倒的青年看起來有些病弱。
他黑色的頭發柔順的垂在臉頰兩側，因為撞擊，原本帶著的帽子也掉了。
似乎撞的有些狠，青年還倒吸了口氣。
花江越發不好意思。
扶起對方後，她蹲下身去幫青年撿回了那頂毛茸茸的白色帽子，將帽子還給對方後，花江才注意到青年的打扮有些不同尋常。
雖說現在還不算徹底暖和起來，但也進入春天了。
在這樣的天氣裡，還帶著一定毛茸茸的白色帽子顯然有些奇怪。
不過青年看起來弱不禁風，紫色的眼瞳更是顯出一種纖細易折的病態感來。
花江遞出帽子的手頓了一瞬。
青年看著她微微笑了起來。
他從花江手中拿回了帽子，說道：「沒關系，也是我走的急了一點。」
花江注意到他的穿著的衣服上繡著的衣服品牌是俄羅斯文，再次抬眸看向對方的時候，不免笑著說：「您看起來像是外國人，今日是要回家去嗎？」
青年笑道：「不，我是來旅游的。」
花江詫異道：「來橫濱嗎，我以為它不能算是旅游城市。」
青年漫不經心說：「先前在網絡上遇見個朋友，聽他提及這裡。」
「我覺得挺有趣，所以便來了。」青年頓了頓，紫色的眼睛在掃過花江時頓了一瞬。
他笑了起來，顯得友好又親切：「看見這位小姐，我認為他所言不虛。」
「橫濱，真的是一座很有趣的城市。」
花江正要說話，弗蘭已經挑完了所有的蛋糕。他歪頭叫花江：「太宰姐姐，我選好了，能麻煩您來買單嗎？」
花江露出了抱歉的表情，她向青年告辭，向弗蘭走去。
青年的目光如影隨形，直到花江與弗蘭走進了店鋪裡似乎仍在。
弗蘭問：「他和你長得有些像，是來為你送行的親戚嗎？」
花江：「不是，只是一位碰巧遇上的觀光客。」
弗蘭「啊」了一聲，困惑不解：「既然是觀光客，為什麼你會看起來有些不安？」
花江嘆息：「因為如果真是一位通過正常途經來旅游的觀光客，他不會出現在候機廳。」
弗蘭想了想，明白了花江的意思，他問：「那現在要怎麼辦，你要管嗎？」
「老實說，me和姐姐你的身份，現在都不合適牽扯進任何的事件裡。」
花江也明白事情要分輕重緩急。
可想到青年那雙無害的紫色眼睛，她就隱隱覺得不安。
——如果當真放任對方不聞不問的話……也許會有很糟的後果也不一定。
她是離開了，可中也先生他們還生活在這裡。
橫濱是他們非常重視並且熱愛著的城市。
花江思索片刻，她給弗蘭結了賬，同時撥通了手機。
弗蘭把自己買回的蛋糕抱了滿懷，他看見花江撥打電話有些好奇：「你在做什麼？」
花江道：「報警。」
說著她對弗蘭做了噓的動作。
在電話接通後，她對電話那頭的人道：「您好，請問是異能特務科嗎？我是橫濱的熱心市民。是這樣的，我想要提供一位境外異能者入境的消息。對，境外私自入境的異能者。」
「他現在機場，在候機廳c9的位置。」
花江：舉報非法入境，人人有責！
第55章
將來歷不明的可疑人士報告給異能特務科後, 花江也正式踏上了前往意大利的旅途。
在飛機起飛之前，為保萬全, 她還是給太宰治發了個簡訊。
「哥哥，機場遇見了個俄羅斯人, 長得有些像你。」
發完信息, 花江將手機丟去了一邊。為了避開白蘭傑索，他們並不能直接抵達意大利的西西裡島。飛機首先不能直飛, 之後要再轉乘輪渡，再經過威尼斯乘坐火車到達西西裡。
總之，是個非常復雜的旅程。算算一路上所需的時間，就算一切順利，等他們到達目的地, 大約也需要一周後了。
這正合花江的意思。
她的劍術與近身格鬥術已經荒廢許久了, 港黑並不需要她擁有多強的武力，平日裡出任務時，中也先生也大多都將危險先掐滅在了萌芽之中，以至於她到了這個世界這麼久, 唯一一次的「戰鬥」，竟然是與古羅·基西尼亞的那場比試。
這樣的水准可不能對抗白蘭。
曾在夢境圓桌會議與白蘭傑索整整相處了快兩年的花江太了解他了。
做白蘭傑索的敵人, 決不能露出分毫的弱點。一旦弱點暴露，就會被他抓住窮追猛打, 直至敗亡。
——她就是這樣。
被白蘭·傑索抓住了「心軟」的毛病，在一切結束後，放松了對他的警惕, 這才被他抓住了空隙，從英靈召喚的間隙陣中被捕獲到這個世界來。
不過說起英靈……
花江愁思：好想emiya做的飯，也好想拉二陛下給講的妮菲塔莉的故事哦。
走之前才聽了一半的戀愛史呢，都還沒聽到最經典的那段建立神廟，刻上「當你輕輕走過我的身邊，就帶走了我的心」那段呢。
立香也是。
異聞帶的情況怎麼樣了，第四個特異點的情況還好嗎？
當然了，還有最重要的——
離開了橫濱，在不歸屬於任何一方勢力的天空。有些問題，就可以拿出明面上來詢問，而不用擔心泄露任何的秘密了。
花江走在飛行平穩的飛機上，敲響了雲雀恭彌的房門。
房門一時沒有人開門，片刻後，草壁哲夫才從門內走了出來，對花江道：「委員長還在休息，您有事情要找他嗎？」
在休息的話，倒不適合貿然大佬了。
花江說：「也不是什麼著急的事情，不然我等雲雀先生醒了再問吧。」
草壁哲夫很高，花江要抬著頭才方便和他說話。
草壁發現了這一點，他非常貼心地請花江去會客的機場稍坐，為倒了一杯熱可可後，方才坐在了她的對面，神情和緩道：「如果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要不要和我說說看，如果我這邊可以幫忙，倒也不用再麻煩委員長。」
花江低頭想了想，草壁哲夫是雲雀恭彌最信任的下屬，他知道的有關雲雀恭彌的事情，搞不好比澤田綱吉都多。
於是她問：「是關於魔術師。」
「在雲雀先生幫我解決了十年火箭炮的原因時，曾說過用來幫助我的那刻子彈，是由一位魔術師提供的。」她說的很委婉，「能夠破開時空的魔紋，哪怕是在火焰的世界，這樣的魔術師也很罕見吧，我對他很好奇，您這邊有沒有相應的消息能夠透露一二的呢？」
這倒是沒什麼不能說的。
草壁哲夫回憶了一會兒，說道：「魔術師啊，委員長的確見過一位穿著很奇怪的、還執著法杖的青年。」
「他自稱『梅林』，好像澤田首領在他出現之後幫了他，作為回禮他贈予了澤田首領這枚魔紋子彈，說是或有一日，彭格列會用得上。」
草壁哲夫道：「在發現你的能力是無效後，委員長就開始考慮三天時間到你依然不能恢復的可能了。他聯想到了這顆子彈，當時是特意去澤田首領那裡取的。」
「這麼說起來，真的很巧呢。」草壁哲夫道，「畢竟破開時空的魔紋什麼的，如果不是用在你的身上，看起來根本就是個瞧著漂亮實則無用的收藏品嘛。」
「聽說故事裡的梅林是個大魔法師，能夠預言的那種。難道那名白發的青年，也是預言到了這一點，才送的嗎？」
草壁哲夫自顧自的猜測著，沒注意到對面的花江控制表情控制的很難。
好半晌，花江才能以著較為平常的聲音道：「那麼，這位自稱梅林的青年，他現在還在彭格列嗎？」
「我這次前往意大利，能夠見到他嗎？」
聽出了花江話音裡的迫切，草壁哲夫微怔，他說道：「這我就不清楚了。畢竟這是澤田首領與他之間的事情了，委員長或許也知道一些，但我的確不知道。」
看著花江，草壁哲夫有些猶豫道：「那是你的朋友？」
花江深吸一口氣，她說：「他是我的老師。」
說著說著，她竟然有些眼眶微濕。花江笑著說：「不怕您笑話，我本來已經做好了孤獨面對災難的准備。為了大家的安全，我必須主動的、關閉我唯一能夠接觸外界的窗口，甚至連同我的老師也只無法給予我幫助。」
「我本來以為，我只能一個人，也必須一個人做到的。」
「但現在看來，我好像想錯了。我其實並不孤單，我在這裡想要努力的去見他們，他們也一樣在努力。雖然所處星辰不似，然而心屬同一天地。」
「我原來不是一個人啊。」
花江伸手去擦眼角滾落的水珠。
草壁哲夫見狀神色溫和，他遞了紙巾給花江，說道：「像花江小姐這樣可愛的小姑娘，不會有人忍心將你丟下不管的。」
「你的老師會來幫你也是必然，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等委員長醒來，就去問問看吧，也許那位魔術師，就在意大利等著你呢。」
花江想了想梅林擁有千裡眼，覺得他會在意大利等他的可能性非常高。
雖然她一時沒能想明白，梅林是怎麼能夠來到這個世界的，不過他來了的話，是不是意味著，她回家的可能又大幅度的提高了？
沒有比確切的、得到了梅林相關的消息更能讓花江振奮的了。
她努力去擦眼角的淚水，這一幕正巧被過來的弗蘭瞧見了。
懷裡還抱著一捧零食的弗蘭看了看花江通紅的眼睛，又看了看坐在花江對面的草壁哲夫，用著毫無起伏的音調說：「草壁先生，您在欺負新人嗎？」
草壁哲夫：「唉？不是，我——」
他頓時手忙腳亂起來，花江揉了揉臉幫著解釋：「不是，我只是有點太高興了。草壁先生告訴我，我的老師也來到了這裡。弗蘭不是也有師父嗎？」
弗蘭聞言困惑：「師父，姐姐的師父不是雲守大人嗎？他不是已經在這座飛機上了？」
花江解釋道：「是另一位老師，說起來或許你不會相信，我只在夢裡見過他。如果他真的來了，這也將是我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他。」
巴利安的天才幻術師聽到這樣熟悉的見面方式，略有些驚訝。
他開始回憶六道骸。
弗蘭的幻術天賦很高，在他小的時候，六道骸的勢力與巴利安同時找上了門，兩方爭執之下，妥協出的結果是由六道骸教導弗蘭，弗蘭出師後則加入巴利安。
所以，六道骸其實是送上門的師父。
弗蘭從沒有在現實裡見過六道骸，因為六道骸依舊被關在復仇者監獄。六道骸教導他，是通過轉移自己的意識，或者從幻術夢境中出現實現的。
據弗蘭所知。轉移自己的意志，侵入對方的夢境。這樣的手段是六道骸獨有、因人體實驗而獲得的極特殊的能力，並沒有第二個幻術師能夠做到。
如果花江也是在被夢中教學……
難道！
弗蘭：我已經有了一個師姐了，難道還有一個遺落的師姐嗎？師父，你到底四處撿了多少個小姐姐，你這個蘿莉控。
弗蘭猶豫片刻，不太確定問：「姐姐的師父大人難道是——」
「是什麼？」
醒來的雲雀恭彌推開了門，他灰色的眼裡還有些未散去的困倦。當他那雙灰色的眼睛落在了弗蘭的身上時，弗蘭不由自主的渾身僵直，抿直了嘴角，不再多話。
花江見雲雀恭彌醒了，起身向他致意，說道：「是有關給您那枚子彈的魔術師。」
「他很有可能是我的那位老師，所以，我想要知道他現在是否還在——」
雲雀道：「意大利？」
花江緊張的點頭。
雲雀：「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在威尼斯的分部。不過現在威尼斯的分部已經不存在了，他到了那兒我也不清楚。」
察覺到花江真的非常非常在乎這個答案，雲雀頓了一瞬，說道：「如果他想要找你，應該不會離開意大利。畢竟你的通緝令在意大利遍地都是。」
花江倒不在意通緝令。如果真的是梅林，擁有千裡眼的他一定能預計到自己前往意大利對付白蘭的結果。
他會在意大利等著她的。
想到這一點，花江覺得自己又充滿了動力。
不過，如果梅林來的話，她是不是就可以稍微——偷個懶？
她對雲雀恭彌道：「雲雀先生，我想——」
「訓練不會取消。」雲雀恭彌道，「我答應的事從不反悔。」
花江：「……」
花江掙扎：「可是——」
雲雀恭彌：「沒有可是。我也想知道擁有無效化能力的你，在戰鬥中到底能發揮多大的力量。」
他吩咐花江：「每天下午一點到七點，是你的訓練時間。」
花江：「……」
雲雀恭彌看著她，甚至露出了笑容。他說：「開始吧，這座飛機上有特質的訓練室。」
花江：——梅林的千裡眼是不是也看到了這一幕呢？
他明明到了這個世界，卻從沒和我聯系，是不是也就是在等這一幕呢？
花江所有的感動消失。
她面無表情地想：啊，肯是我的老師了，這種缺德事，只有梅林干得出來。
雲雀恭彌去訓練室了，花江嘆了口氣，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也還是跟著去了。
自己選的訓練，跪著也要堅持下去。
與雲雀恭彌的對話結束，弗蘭也意識到了花江口中的「老師」不是六道骸，畢竟六道骸短期內不會出現在意大利。
不過——
弗蘭同情地看向花江：「姐姐的老師看起來也不是好應付的對像呢。」
花江嘆息：「說他是世上最可惡的人也沒錯啦。」
弗蘭心有余悸：「是呢，甚至完全不顧及小朋友的心理承受能力。」
花江說著說著又道：「真的不知道我師姐是怎麼堅持下來的，不愧是建立了偉業的英雄，她真的太厲害了。」
弗蘭也說：「是啊，明明師父大人不是什麼好人，師姐卻能將他所有的行為全部英雄畫，me真的想不明白，她和me擁有的真的是同一個師父嗎？」
兩人互相吐槽完，都怔住了。
弗蘭：「姐姐，你的師父大人真的沒有另一個名字叫六道骸嗎？」
花江：「……不是呢。」
弗蘭豎起一指：「me的師父是會開馬甲的達人，你真的確定嗎？」
花江：雖然梅林也搞馬甲還玩網騙，但我確定他不是。這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啦！
她再次聲明了自己的師父不會是彭格列的霧守六道骸，弗蘭還是將信將疑的樣子。
花江心想，等弗蘭見到梅林就好了。
見到梅林，他就會發現，這世間上還是有另一個性格惡劣又可愛，最包容與最嚴厲並存的師父的啦。
——至少，當時的花江是這麼想的。
第56章
雲雀恭彌下手從不留情。
尤其是花江的能力是「無效化」, 他在面對花江的時候，連火焰的強度都不會收斂。
淺紫色的火焰在他指尖的彭格列指環上搖曳, 只需花江稍微有一個不注意的地方，就會如同水葫蘆般快速增殖、鋪天蓋地。
花江就好像被綠藻填滿的池塘, 縱使這些火焰在接觸到她的那一刻都會統統消滅。但無處不在的火焰遮掩了雲雀恭彌的動作, 他原本就是體術大師，在看不清對方出手的情況下——
哪怕她提著劍, 也被打的十分狼狽！
留口氣。
再被又一次揍到感覺連指尖都碎了的時候，花江對於這個詞有了全新的認識。
「這次堅持了十五分零二十四秒。」雲雀恭彌收起武器，一如往常般取出一朵同樣儲存在匣子中的向日葵。
他隨手將向日葵丟在了花江的身上，對她今日的表現做了評價：「出劍太慢，手臂力量不足。」
「不能堅持是硬傷, 你不可能去等敵人十五分鐘後收手。」
雲雀恭彌毫不留情道, 但看著躺在地上，默默的握住了那朵小小向日葵，卻也沒反駁，沒有逃課的花江。他頓了頓, 指腹擦過自己被劍割傷的手腕，罕見的又多說了句：「不過, 今天傷到了我，勉強還算有進步。」
「但光憑這樣, 就想要對抗白蘭傑索——」雲雀恭彌冷笑，「你在做夢。」
花江也知道這一點。
劍不合手，重新恢復的身體要再度訓練。
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時間, 要恢復到當初的狀態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所以面對雲雀恭彌的低嘲，她並沒有灰心。只是握緊了懷中的向日葵，當向日葵在她的掌心中慢慢消失，花江原本幾乎要感覺不到存在的指尖又恢復到了原本的狀態。
她重新在地上爬了起來，提起那把中型劍，目光堅定的看向了雲雀恭彌：「我明白了，還請您繼續指教！」
若是要以花江擁有的條件來評判，雲雀恭彌對花江有很多不滿。
諸如她年紀小，是女性，身體素質不夠強，又有些容易紅眼。
另一方面，若是以徒弟應具備的素質來論，花江又是雲雀恭彌最滿意的學生。
她具備的毅力、忍耐力，不會被他人的言辭輕易影響的性格，以至於事情不可回轉後，一旦應允便絕不退讓的自尊——都讓雲雀恭彌十分滿意。
這點滿意化在實處，便是越發嚴苛的訓練。
如果不是花江的能力注定了能夠奪取氧氣的裡球針這樣的招數不能成功，雲雀恭彌大約還是想要看看，花江在瀕死的情況下能夠爆發出怎樣的實力的。
或許能夠迸發火焰？
如果火焰能作用在她身上的話，身體素質不足的問題也能被解決了。
只可惜她的能力是無效化。真是在將對手弱化的同時，無疑也切斷了自己強化的路。
雲雀恭彌漫不經心的想，同時一拐重重抽向了花江執劍的手！
他的力道非常大，花江握著劍的左手幾乎在瞬間關節錯位，但她沒有感受到分毫的疼痛！利姆露用大賢者「教會」她的「無痛魔法」是唯一能夠在她無效化的體質下起作用的魔術，在這麼多場戰鬥下，持續使用它幾乎已經成了花江本能。她在雲雀恭彌的贊許中，毫不猶豫舍棄了左手，以右手單獨持劍，重重壓上了他的浮萍拐！
「這招不錯。」雲雀恭彌右手的武器被擊飛。
他看了眼丟掉的武器，回看向花江，和右手握劍的花江正好相反的、左手持著另一柄短拐，對她說：「有名字？」
花江琥珀色的眼裡隱約有光。
她握著劍的胳膊在顫抖，但劍握的還算穩。
花江笑道：「叫——阿爾托麗雅開飯啦。是世界上最強、最厲害的招數。」
「用在魔術和劍術上都是一樣的。」
雲雀恭彌：「……」
他嗤笑了一聲：「哦，現在膽子已經大到敢愚弄我了嗎？」
「很好。」
彭格列的雲守說著很好，空出的右手掏出了另一枚匣子。
眼看對方要開匣兵器，花江連聲道：「我們說好不用這個的！」
她有些緊張的強調：「它對我無效！」
雲雀恭彌道：「有效無效不是你說了算。你難道指望白蘭傑索和他的六弔花也和你赤手空拳的打鬥嗎？」
雲屬性的匣兵器一打開，從中跑出來的依然是一只燃著紫色火焰的可愛小動物。
彭格列雲守可愛動物癖是改不了了。
花江看著漂浮在空中的小刺蝟，一瞬間心都停跳了。
可愛，真的好可愛哦。和古羅·基西尼亞那些長相奇怪惡心的匣兵器不同，雲雀恭彌的匣兵器簡直是億萬少女對寵物的憧憬之夢。
那只小小的刺蝟還叫了一聲，懶懶的伸了個懶腰——
下一秒，針刺如影隨形的刺向花江！
與針刺一同而來的，還有雲守能夠打破人腦殼的浮萍拐！
花江：不可愛了！一點都不可愛了！
還是雲豆好！
再一輪的摧殘，花江這次握住了一只小小的雛菊。
她躺在地上，手臂生理性的抽搐。一直在不遠處的雲豆見狀都有些不忍心的飛了過來蹭了蹭她的臉頰。
它甚至還叫了兩聲：「過分、過分。」
聽見的雲雀恭彌：「……」
雲雀恭彌嘖了一聲，他放開了手，收起了武器，對花江道：「這朵花修復完後，今天就算結束。」
花江：「？」
她茫然道：「不是還沒有到時間嗎？」
雲雀恭彌道：「沒有更多的晴火焰給你消耗。當然了，如果你不在乎，我倒是願意繼續奉陪。」
花江立刻：「謝謝您雲雀先生，我用完這朵花就立刻離開。」
雲雀恭彌看了她一眼，他把雲豆帶走了。不過作為代替，他將自己的外套丟給了暫時不能動彈的花江當小被子，免得在地上躺了太久著涼。
晴屬性的火焰的作用刺激細胞再生，不是真正的治病。
要是病了，這才麻煩。
雲雀恭彌離開後不久，也不知道在門外看了多久的弗蘭便進來了。
他蹲在一旁瞧著花江，花江正好能看見他帶著青蛙帽子的腦袋。
弗蘭瞧著花江的慘狀，托著下巴道：「為什麼不和雲守大人撒個嬌呢，姐姐的師父不是已經到了嗎？」
「其實沒有必要再這麼地獄訓練的吧。」
是這樣沒錯。
花江嘆了口氣，抱怨著：「雲雀先生從一開始就和我說撒嬌沒用，況且這事也是我先提的。他既然要履約，我好像也拒絕不了。總歸強一點只有好處，就當是後手啦。」
弗蘭瞅著花江，平直道：「姐姐，你這是盲目樂觀嗎？」
花江：「……那你敢和雲雀先生說不練嗎？」
「不要說雲雀先生了，你先拒絕六道骸的命令試試。」
弗蘭：「……」
回憶著自己師父的種種霸權。弗蘭垂頭喪氣：「me和姐姐，真是同病相憐的可憐孩子。」
「真是的，為什麼大人們都學不會尊老愛幼呢？」弗蘭控訴，「像姐姐這個年紀被欺負就算了，me這樣的年紀竟然也被派來工作。暗世界沒有禁止童工法真是太過分了。」
花江聽著：「……對不起哦，害你加班了。」
弗蘭大度道：「me不是怪姐姐啦，只是為姐姐鳴不平——」
花江平靜地看著他。
弗蘭在這樣的目光下話語微頓。
「好吧，me說實話。」弗蘭道，「蛋糕吃不完了，約定能作廢嗎？或者說，能麻煩姐姐請雲守大人也來消滅一點嗎？」
「草壁先生已經吃到昏迷了。」弗蘭痛惜，「啊，雲守大人的屬下怎麼這麼沒用。」
花江：不是你買了太多蛋糕的原因嗎？
弗蘭吃不掉蛋糕也在花江的預計之中。畢竟以他那種差點搬空蛋糕店的買法，能真的靠自己在保質期前吃完才奇怪。
雛菊已經消散的差不多，花江基本可以活動了。
她站了起來，說：「好吧，我也來幫忙。但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哦。」
弗蘭飛快的點頭，不過在花江起來時，他又說：「……還是把雲守大人叫上吧。」
花江：「你剩了到底多少？」
弗蘭平穩說：「不多，還有三分之二。」
花江：「……」
她回憶了一下弗蘭抱回來的袋子，忍不住道：「既然沒那麼能吃蛋糕，為什麼要買那麼多啊？」
弗蘭理所當然：「啊，看起來好看嘛。」
他盯著花江一會兒，竟然撒嬌：「姐姐，幫個忙吧。不然就真的只能丟掉了。」
浪費食物是可恥的。
花江沉默一瞬，抱著雲雀恭彌的衣服去找人。
弗蘭見她轉身就走，還以為花江是不同意，他在她背後道：「啊，姐姐明明這麼可愛，要對me如此殘忍嗎？」
花江惱羞成怒地回頭：「我去找雲雀先生聯絡機組成員！」
「剩下那麼多，就算加上我和雲雀先生，也是吃不完的！」
說完，花江就走了。
弗蘭看著她的背影慢慢的眨了眨眼，好半晌才露出了一點些微的表情。
他笑了一下。
「唔……更好奇身份了呢。這麼年輕的港口黑手黨干部，沒有特殊身份的話，根本就不可能吧。」
弗蘭一板一眼：「好了，讓我猜猜吧。澤田首領不惜代價也要送去西西裡島，boss甚至也願意接手的你——到底是誰呢？」
「不想去問這種問題，給小姐姐添不必要麻煩啊。可是沒有答案的話，墮落王子又要找me的麻煩。」
「沒辦法，只能仔細想想看了。」
弗蘭認認真真地蹲在原地思索著。
十六歲，出生意大利，之後流落日本。明明沒有什麼震驚暗世界的履歷，港口黑手黨卻認可她為干部備選。
白蘭傑索重金懸賞，雲雀恭彌親自護送。
還有澤田首領的派遣，boss更奇怪的應答。
弗蘭深深的思索著。
忽然間，他靈光一閃！
「啊，該不會是boss的私生女！」
弗蘭左手握拳垂掌：「好，決定了，就拿這個答案回去用！」
這邊，弗蘭剛剛給花江推理了一個新的身份，以備巴利安內部詢問。
另一邊，花江借著還衣服的名義，給雲雀恭彌送了一盤的蛋糕，順便還提了「想給機組人員送蛋糕已表示感謝」的意願。
雲雀恭彌對於這種西式點心並不喜歡。
只是礙於花江說「求求您了」的表情太過可憐，他勉為其難地留下了兩個。
能多消耗出去兩個都是好的。
花江感恩戴德地離開了。
雲雀恭彌取了一個紙杯蛋糕咬了一口——
他垂頭看向了雲豆，雲豆看起來想要吃，卻被他的指尖推開。
「有奶油，你不能吃這個。」
這麼說著，但雲雀恭彌卻也實在不想吃這類點心。
他叫了草壁哲夫：「來處理掉。」
雲雀恭彌這麼命令。
剛剛被弗蘭逼的吃到吐的草壁哲夫：「？」
草壁哲夫：我今天是不是命犯穢星。
飛機的飛行在四十八小時後結束了。
下了飛機後，花江跟著雲雀恭彌坐上輪船，再經過三天到達威尼斯。
來到威尼斯之後，雲雀恭彌的工作就算暫時結束。
五天的訓練對於身體強度而言聊勝於無，但卻將花江的戰鬥記憶基本都喚了回來。
身體素質的事情，只能慢慢來了。
先從慢跑和俯臥撐開始吧。
花江在心裡默默給自己擬了個計劃表。
在威尼斯負責接頭的彭格列成員，似乎也來自西西裡島。
弗蘭還認識他，見到這名白發的劍士，罕見的主動打了個招呼。
「斯誇羅先生——見到您今天也還活著，真是令me高興。」
被弗蘭稱作斯誇羅先生的劍士聞言，英俊的面容都扭曲了一瞬。
他穿著制服軍靴，提著劍大步從車站邊向他們走來，喝道：「弗蘭，你這小子！走的時候我和你說過什麼，每天都要彙報情況，你這家伙，除了接到人給了我一條信息，之後還有嗎！？」
長相俊美脾氣卻異常暴躁的長發劍客直接一把將弗蘭提了起來：「你小子想造反了？！」
弗蘭被整個人都提了起來，腳尖還在地面晃了晃。
面對前輩的威脅，他毫無求勝欲望地說：「斯誇羅先生，您確定要在她的面前這樣對me嗎，這對我們巴利安的形像可非常不利哦。」
彭格列最強暗殺部隊巴利安，戰鬥部隊隊長斯貝爾比·斯誇羅終於分了眼神給了花江。
他看著花江兩秒，瞬間松開了弗蘭，抱胸苦惱道：「啊，我原本以為港黑是開玩笑的，游擊部隊的隊長，不是中原中也的水准，至少也要有他們那兒禍犬的水平吧。說是讓個小女孩當了隊長——」
花江剛想要自我介紹，弗蘭已經道：「不要小看她。」
他非常認真地和斯誇羅說：「要是小看了她，斯誇羅先生會後悔的。」
斯誇羅聞言，看向花江的表情頓了一瞬，他說：「很厲害嗎？」
花江：「還、還好。戰鬥其實算我不太擅長的方面。不過我有盡力彌補不足，這一路也拜托了雲雀先生替我特訓！」
斯誇羅震驚：「不擅長還是游擊部隊隊長？」
弗蘭趁機道：「所以才說斯誇羅先生會後悔嘛。」
斯誇羅思考了片刻，他問：「喂，小鬼，你的火焰——」
斯誇羅沒來得及問完。
雲雀恭彌和威尼斯地下潛藏著的隊員交接完畢，收到了最新的消息，有一封和花江有關，他讓花江過來取。
花江向斯誇羅致歉，小跑去瞧是什麼和自己有關的信。
難道是中也先生寄給她的東西嗎？
花江有些好奇。
在花江接受訊息的同時，斯誇羅也就順便問了白蘭。
他道：「喂，你真正的任務沒忘吧。查到她的身份了嗎，boss為什麼會同意接受她？」
「接受彭格列送來的援兵，這實在不像是他會同意的事。」
不僅斯誇羅感到疑惑，整個巴利安都因這件事疑惑。
可沒人趕去問boss，因為沒人想要因為這點小事被boss吊起來打。
所以弗蘭才背負起了整個巴利安解謎的期待，那個墮落王子更是不惜每天一封簡訊問他查出來沒有。
查當然是沒有查出來的。
那小姐姐看起來就不是好對付的，如果有火焰，絕對是人精必備之霧屬性。
至於雲雀恭彌——這位可更不好惹了。
本來就愛偷懶消息怠工的弗蘭看著斯誇羅等的不耐煩的表情，考慮一下如果說「自己猜了一下沒有調查確定」的結果，決定隱掉所有的前置，直接說他推理的結果。
反正斯誇羅先生最了解boss，有一點對不上他都會發現。
屆時猜測被否定，只要說——啊，他們是這麼告訴我的，把鍋甩給彭格列和師父大人就好啦。
反正弗蘭無辜無事了。
嗯，就這麼決定。
弗蘭抬起頭，綠色的眼睛沒有分毫波動地看向斯誇羅，說道：「啊，關於這個，的確是問到了。」
他看著斯誇羅說：「是boss的私生女，所以兩方才都那麼重視，港黑也才給了這樣的待遇。白蘭傑索抓她，也是為了借她來打擊巴利安。若是把她的賞金兌換成巴利安的價值的話，也就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了。」
邏輯通順，前後合理。
弗蘭為自己點贊，同時又機智的補了一句：「所以剛剛me才讓斯誇羅先生注意，在boss的女兒面前動粗可不合適哦。」
聽完了弗蘭話的斯誇羅果然露出了「你在給我開玩笑」的表情。
就在弗蘭做好了下一步推鍋的准備時——
斯誇羅的表情又頓住了。
他問：「……這個女孩，按照密魯菲奧雷的通緝令，是快十六歲對吧？」
弗蘭不明所以，點了點頭。
斯誇羅看見與意大利人用意大利語交流的花江，表情一下微妙了起來。
他說：「看起來意大利語挺不錯，難道是出生意大利嗎？」
弗蘭：「唉，斯誇羅先生也看過她的資料了嗎？出生地的確是意大利哦，後來流落去橫濱的。」
斯誇羅的表情一下變的一言難盡。
他說：「……黑發的意大利人很罕見。」
弗蘭：「？」
斯誇羅忍不住大叫了一聲，他抓住了自己的頭發：「啊，混蛋boss，算算時間的話，也正該是這個時間啊！解封的那八年前，巷子口遇見過的那女人！」
弗蘭：「？？」
斯誇羅大聲道：「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說的這麼含糊！早知道是這樣，我就該跟你一起去。你剛剛說什麼，雲雀恭彌訓練了她？」
「雲雀恭彌哪來的資格訓練她！」
弗蘭：「？？？」
弗蘭忍不住說：「me沒說過，是小姐姐她自己——」
斯誇羅一巴掌打上了弗蘭的青蛙腦袋：「你叫她什麼？這是你該叫的稱呼嗎！」
眼看劇情完全脫軌，向著弗蘭難以想像的地方一路奔馳而去——
斯誇羅一臉嚴肅：「boss那種個性，這可能是他唯一的後代了！」
「要叫少主！」
第57章
花江陷入了極大的混亂。
她本來以為是中原中也給她稍的口信, 其實並非來自港黑，而是來自佛羅倫薩。
寄信人更是她期待了很久, 但真的沒敢這麼去猜的梅林。
梅林給她留了一封信。
花江倒不會懷疑這信的真實性啦，因為心中的很多話只有梅林說得出來。
他在信裡簡單的解釋了一下他是怎麼過來的, 以及過來之後為什麼沒有第一時刻去見花江。意大利佛羅倫薩的戰場遠比雲雀恭彌描述中的更為恐怖。密魯菲奧雷已經成為實際上的政府, 即便是身為花之魔術師的他，要完全避開白蘭傑索無所不在的監視網前往橫濱, 也沒那麼容易。
「太麻煩了，總之你早晚要來意大利，所以我干脆就待在這裡等著你。」
這位締造了人類史中亞瑟王傳說的引路者，在信裡說的簡單，還不忘手動畫了個wink, 再補一句——
「——順便, 考慮到你需要援軍，我為你在巴利安找了個新工作，不用太感謝我。」
花江：謝謝，但真的沒有感謝您。
不過這倒是解釋了她的一個困惑——彭格列來的接洽人為什麼會是巴利安部隊的成員。
如果其中有梅林在周旋, 是他預見了此時的結果，先說服了巴利安那位首領接受她的話, 好像一切也就順理成章了。
唯一讓花江有些擔心的，是梅林沒有在信中說清楚的「新工作」。
眾所周知, 字數越少事情越嚴重。
信上有關梅林為什麼有去找她的原因寫了兩頁，有關密魯菲奧雷現況調查寫了一頁，事關白蘭·傑索能力對抗的信息寫了大半夜, 為她聯合巴利安而做出的安排，僅僅只留了一句話。往細裡算的話，應該是三個字。
花江：我感到在巴利安有巨大的黑鍋在等著我。
最糟糕的情況……花江看了一眼與弗蘭接洽的青年。
那位留著一頭銀白長發的男人看起來也是位劍客，既然巴利安部隊是有劍客存在的……
梅林不是在巴利安給我謀了個職位，讓我加入巴利安吧？
考慮到巴利安與密魯菲奧雷交戰已近一年，人手已經出現不足的情況，花江覺得自己快要接近真相。
只是有個問題，她已經加入港黑了，還混成了港黑的高層。這樣貿然加入其它組織，雖然是同盟組織啦——在森先生那裡，算不算背叛行為呀。如果算的話……
花江：我這是被迫「叛逃」了嗎？不行，如果這消息傳回去，鬼知道森先生會做拿來做什麼文章。
一定要制止這件事情的發生！
花江做了決定，她想不論梅林給她安排了什麼工作，港黑成員的身份不能丟。白蘭可以晚一天事，但不能讓中也先生覺得他們「太宰」都是毫無人心的叛徒——唉，她剛剛是不是用了什麼奇怪的措辭？
正提心吊膽著梅林留在巴利安的「炸彈」，花江還沒理出完整的計劃來，那白發青年已經大踏步地向她走來。
弗蘭跟在青年的身後，他罕見的看起來有些失語，瞧著花江的眼神更是一言難盡。
如果要仔細分析一下的話，那應該是「後悔中夾帶著懇求」，「懇求中又混雜著緊張」。
花江迷茫的：「？」
她的手中還拿著信件，穿著一身黑色制服的高大青年已然走近。
他看著花江的眼神就沒弗蘭那麼復雜了，花江甚至覺得這眼神似曾相識——偵探社的國木田先生，好像就常常這麼看她。
可是，國木田先生這麼溫柔又和善的看她，是因為他以為自己是太宰治的妹妹。這位素未謀面的巴利安劍客，他為什麼呀？
花江感到了不對勁。
她正要開口說什麼，青年先開了口。
在用最大的和善注視過花江後，他又非常不客氣的對雲雀恭彌道：「人我們巴利安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雲雀恭彌正好也要趕去威尼斯分部處理公務。
他見白發青年這麼不客氣，略挑眉道：「嗯，巴利安連謝謝兩個字都不會說了嗎？」
他掃了一眼花江，同樣與梅林有過接觸，知道些內幕的他似有似無道：「我可是特意為xanxus送來了她。怎麼，對於你們來說，她可有可無？」
白發青年聞言：「……」
他陷入思索。
向彭格列道謝不是他的風格，可當著boss的女兒說他沒有價值，這事他做不出來。做xanxus的小孩已經夠慘了，不能讓她更慘了。
兩樣事物往天平上一擺。
巴利安的媽媽，一大家問題兒童的好保姆，斯貝爾比·斯誇羅付出一點尊嚴。
他嘖道：「麻煩你們了。」
雲雀恭彌哈了一聲。
好在他手頭上的事情也多的要命，在護送花江這件事上浪費的已經足夠多了，剩下的時間必須爭分奪秒地使用。
他同花江道別，臨行前送了她一枚小小的匣子。
花江握著那枚雕著羽毛花紋的雲屬性匣子有些茫然，不確定問：「這是——」
雲雀恭彌道：「保命的東西。打不開自己想辦法。」
說完，這位特立獨行的雲守便沒什麼再交代的了。在花江他們登上火車前，他先自己上了車揚長而去。
連道別的機會都沒給花江。
花江伸出一半的手又默默收了回去。
斯誇羅對於雲雀恭彌的我行我素的行為早已習慣，但在花江面前，他還是要說一句：「澤田綱吉的守護者，哼，少主不必放在心上。巴利安可不是他們那種孩子扮家家酒的地方，等回去了，您會發現boss統領的西西裡島，才是彭格列最大的希望。」
花江：我知道巴利安是彭格列最強的部隊啦，不然白蘭·傑索也不會這麼久了都動不了西西裡島。只是——
她有些困惑地看向斯誇羅：「少主？」
花江四處看了看：「還有別人要——」
「來」字，沒說出口。
弗蘭大叫了一聲。
斯誇羅以為敵襲，下意識回頭警戒。當他在身後只看見來來往往的普通民眾，一個類似敵人的成員都沒有瞧見的時候，難免質問弗蘭：「你怎麼回事？」
弗蘭無辜：「就是喉嚨癢了，叫一下而已。」
「啊，斯誇羅先生不會嚴厲到連叫一聲也不讓吧？」
那倒不會，斯誇羅雖然性格大大咧咧，但卻不是個獨裁者。
他回過頭重現對面花江，微微低下頭詢問道：「您剛剛說什麼？」
花江：「我是說，您提到『少主』，這是——」
弗蘭又大叫了一聲。
斯誇羅再一次沒聽清花江的話。
他忍無可忍的回頭，面色發黑：「你小子，是不是真的皮癢了？」
面對巴利安二把手的威脅，弗蘭飛快道：「有敵人。斯誇羅先生，密魯菲奧雷發現我們了。人大概是剛剛雲雀先生引來的。」
斯誇羅聞言一驚，他向弗蘭指的地方看去，果然瞧見了幾個像是士兵的人。
斯誇羅再不停留，一邊吩咐弗蘭使用幻術擾亂敵人，一邊帶著花江快速閃入火車中。
這輛火車也是彭格列一早安排好的。有一節被掩藏起來的車廂。斯誇羅將花江和弗蘭都帶了進去，自己在四處警惕著。他想了想，為了保證安全，決定先出去引走敵人，甩開後再回來。
只是臨行前，斯誇羅還記得花江沒說完的話。
他先是一手按死了弗蘭的嘴，之後才問花江：「您原本想要問我什麼？」
花江看了看弗蘭，又看看了斯誇羅，真誠道：「沒什麼，您一路小心。我會和弗蘭一起在這裡等您的。」
被極可能是糟糕頭領私生女的孩子關心道謝，斯誇羅一時間還不知道怎麼回復才好。
處理問題兒童和暴躁boss他是有著長足的經驗了，但和正常的孩子相處，那要怎麼做來著？
斯誇羅一時語塞，只好說了句：「您客氣了。」匆匆離開車廂，熟練的去善後。
在善後的同時，還不忘打電話找了個可能會了解這方面情況的熟人。
利索的手起刀落砍死一個士兵，斯誇羅在人群的尖叫聲中跳上房梁，對著接通的電話那頭大聲嚷嚷：「喂，山本武，老子有事情問你——」
將屋頂上試圖報信的敵人一腳踩碎腕骨，這位真正的黑手黨，巴利安的利劍仍面帶苦惱地詢問著自己唯一認識的、好脾氣的家伙。
「你知道怎麼照顧十五六的女孩子嗎？就是性格普通的、類似笹川了平妹妹那樣的！」
回手一劍，直接削斷了對方的咽喉。
在逐漸漫開的血腥味中，斯誇羅表情扭曲了一瞬，他暴躁道：「不是我有了私生女，是混賬boss的——人還是你們送來的，你問我！？」
電話那頭的老相識似乎又說了什麼，斯誇羅罵了兩聲，直接掛了電話。
他站在高處，將敵人的行蹤瞧得一清二楚。眼見還有一個人試圖逃走。
斯誇羅直接追了上去！
沒人能從巴利安的鯊魚口中逃生。
在看著那人越追越近，密魯菲奧雷的偵察兵眼露絕望。明白自己逃不掉了，他用最後的機會發出了一條消息——
「請幫我連白蘭大人！我有密報！」士兵嘶聲力竭，「巴利安首領xanxus有私生女，她正在回西西裡的路上！我被、我被劍帝盯上——」
剩下的話，全部終結於青年單手劍雪白的利刃下。
解決了最後一個人敵人。
斯誇羅松了口氣：「好，最後的敵人也甩掉了，沒問題了。」
輕松愉快解決了追蹤問題的斯誇羅先生還有時間回去趕火車。於此同時，在確認了斯誇羅走遠後，車廂內的弗蘭就一本正經地直接單膝跪地，抓住了花江的一只手，深切的懇求著——
「事情就是這樣，現在斯誇羅先生認定你是boss的私生女。還請小姐姐你千萬不要露餡，不然me一定會被做成生魚片，送進傻瓜王子的餐盤裡的。」
花江：「……」
花江陷入了極大的混亂之中。
她抬手示意弗蘭停一停，好半晌說：「你是說，你隨意猜測我的身份，然後還讓斯誇羅先生相信了？」
弗蘭誠懇頷首。
花江：「……」
花江抽回了自己的手：「不行，這種事情不能誤會。你害怕的話，我去和他解釋好了。」
這怎麼行！被發現是他玩脫了，真的會被片的！
為了求存，弗蘭的眼睛裡真誠的放不下一點雜質。
他虔誠道：「事已至此，只能一錯再錯。否則，me一定會被切片的。me才十六歲，還想多看看這世界的美好。」
「您一定不忍心me被喂了鯊魚吧？」
他可憐道：「救救孩子。」
花江：「……」救你個大頭鬼啦，還不是你自己想要偷懶又惡作劇留下的麻煩！
花江決心不為所動，在港黑被誤會是任務需要，巴利安裡頭已經有梅林留下的坑在等了，絕對不要再多麻煩！
絕對不要！
她毫無回絕地看向弗蘭。
弗蘭見她不吃可憐這一套，思考片刻，又道：「me所在的巴利安，之被稱為暗世界最恐怖的暗殺部隊，是因為組織自boss上位以來零失敗率的『暗殺』行動——」
花江不明白弗蘭為什麼突然提這個，她遲疑道：「這個我知道，巴利安暗殺的水平出眾。」
弗蘭搖了搖頭，他說：「不，這個組織裡，根本沒有人會潛入。」
花江：「？」
弗蘭沉重道：「巴利安所謂零失敗率的暗殺，就是統統殺光，連小狗也不放過的殘忍！」
他看著花江無比鄭重：「所以，連小狗也不會放過的他們，是絕不會因為一些小事就放過敵人的！」
「這已經不是me一人的生死存亡了。」
「假冒boss的孩子是多糟糕的事，姐姐也會被片的。」弗蘭一本正經，「他叫過你少主了。如果你不是，這等奇恥大辱——」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給足了花江想像的空間。
花江聞言：「……」
她懷疑地看著弗蘭，對他說：「你不要騙我，我沒那麼好騙。」
「這事太大了，我一定和斯誇羅先生說清楚。」
斯誇羅正巧這時候也回來了。
他靴子上沾著星點的血漬，血液特有的鐵鏽腥氣雖然不重，但多少在密閉的車廂內還是很容易察覺。
花江看見了斯誇羅裝上了左手義肢的長劍。回了車廂後，他正在卸下這柄劍。
——劍上也有輕微的血漬。
花江：「……」
弗蘭適時幽幽道：「me說了，會死人的。」
花江小聲：「你不要說話了，我怕一氣之下選擇同歸於盡。」
回了車廂的斯誇羅全然不覺得出去甩開敵人的自己，帶著一身血回來有什麼奇怪的。他正用車廂內准備好的巾帕擦拭劍身，同時抬頭問道：「您要和我說什麼？」
他想到了什麼眯著眼瞪向弗蘭，說：「難道是這個小子又闖禍了？」
深知弗蘭那張嘴有多不客氣的斯誇羅只覺得腦袋疼，他試圖善後：「他如果說了什麼難聽的話，還請少主不要往心裡去，這家伙就是這德行，之後我會教育他的。」
剛剛殺完人的劍客，渾身上下的氣勢都令人寒毛直豎。
花江飛快道：「沒有。「
她艱難的應下了少主這個稱呼：「謝謝您的關心，斯誇羅先生。」
斯誇羅分毫沒有發現不對。
他去給兩人弄點吃的去了。
斯誇羅一走，弗蘭就對花江豎起了拇指：「god job。就是這樣，你可以做到的姐姐！」
花江：「不，我覺得我不行……再說了，這事肯定要解決的，斯誇羅先生你可以騙，巴利安首領那邊，你難道還能繼續騙嗎！」
弗蘭歪頭，大大的青蛙頭套天真又可愛。他問花江：「為什麼不能？」
「boss曾經因為發起對彭格列九代目的叛亂，而在十六歲那年被九代目擊敗冰凍了整整八年。在他失去自由之前，他的私生活非常混亂。畢竟當時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是彭格列的十代目，囂張跋扈都算是良好品質。」
「那時候的boss會有個私生子什麼的，根本不會令人覺得奇怪。加上時日已久，me懷疑boss自己都無法確認。」
弗蘭說的一本正經：「姐姐這麼聰明，我相信演個失散的女兒還是很容易的。只是要再騙過boss而已。」
「加——油。」弗蘭棒讀道，「me的下半輩子全在姐姐你的手上了。」
花江：「不，我真的覺得不行。」
弗蘭：「你可以。」
花江：「我不行！」
車廂外的斯誇羅聽到聲音，他敲敲門推開，端著三分牛排回來，還以為花江是嫌棄午餐。
深知xanxus挑剔性格的斯誇羅心想，啊，果然是boss的孩子。
只是——
「目前沒有別的了，還有就是快餐。」斯誇羅嘖了一聲，「少主，將就一下吧。」
花江：「……」
看著你腰側的劍，說實話，我根本不敢挑剔。
另外，我被喊了多少聲「少主」了？
花江：嗚嗚嗚，解釋不敢說出口。他身上血腥味好重。還是等吃完飯，再找個合適的機會開口吧。
花江這麼想著。
於是，直到火車抵達了西西裡島——
她還是沒找到機會解釋。
下火車的那一刻。
弗蘭身姿輕松，一派險地存活，計劃通。
對此，花江表示：:)。
第58章
巴利安的總部在西西裡島一處隱秘的森林裡。
森林裡在不經意的位置藏著監視器與信息干擾儀, 巴利安依靠這樣的手段，來解決密魯菲奧雷無處不在的高空偵查。
花江被斯誇羅保護著, 一路來到了森林中的一座郊外莊園。
這座莊園從外表來看，已經荒廢的差不多了。
那扇院門前搖搖欲墜的門, 竟然也能經得住斯誇羅這麼一踹, 也是讓花江感到震驚。
弗蘭注意道花江的神色，啊了一聲說：「是幻術哦。」
他說著還一本正經地向花江強調：「me廢了很大功夫才搞定的呢, 連密魯菲奧雷針對火焰波動的機器都可以逃避，堪稱完美的傑作——」
對於弗蘭作為幻術師的能力，花江在機場就已經有所認知了。
她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跟著斯誇羅也進了院子。只是斯誇羅的動作太大, 被他踢開的院門又晃了回來, 花江下意識用手去欄——
在她的指尖觸碰到柵欄的那一秒。
光影如同被打翻的顏料盤。
天地顛倒，空間旋轉。
花江碰上了院門的指尖，如同滴進了清水裡的墨汁。
原本的色彩快速褪去，莊園真正的樣貌借由破開的院門一角在花江的眼前展露了瞬間！
那是——
一座銅牆鐵壁地、真正的堡壘！
幻術崩裂的波動連斯誇羅都回了頭。更為敏感的弗蘭更是顧不得其他, 在第一時間抓住了花江的手臂，將她的手指從院門上摘了下來！
那瞬間的空白大約沒有超過兩秒, 弗蘭極快的重新修補回了周圍遮掩的幻術。
只是——
盯著花江，弗蘭綠色的眼睛裡頭一次出現了驚愕。
他道：「你的能力——」原來不只是單純指作用在你身上的能力無效嗎？
花江顯然也知道自己闖禍了。
她低聲道：「抱歉, 我沒注意。周圍是覆蓋了火焰嗎？接下來我會注意不去觸碰的。」
——能死竟然是接觸無效。
弗蘭是真的有些驚訝，要知道，對於幻術師而言, 天生免疫者就夠麻煩了，如果這個人還能依靠接觸崩解幻術——那完了，簡直是幻術師命中的敵人！
弗蘭：「……」
「啊。師父大人說的一點沒錯。」弗蘭道，「雲真是霧命中注定的頭號敵人。」
「雲守大人將彭格列的幻術師打到自閉，他臨時交的徒弟輕輕松松就差點毀掉了me三個月的成果。」
弗蘭毫無起伏：「超傷心的。」
花江：「……」
花江認真回答：「裝可憐也沒用。騙xanxus這種事我真的做不來，等他問起我肯定還是會實話實話。最多我閉嘴。」
一點不中招的花江簡直顯得冷酷又無情。
「弗蘭君，孩子也要學著承擔責任，我會幫你分擔一部分的，你不用怕。」
花江說著說著，自己都有些不太信：「看在港黑的面上，xanxus首領，應該不會做太重的懲罰的。」
弗蘭眼巴巴的看著她。
他甚至開始誘哄：「姐姐，當boss的私生女有很多好處的。你也聽斯誇羅先生說了，boss要有後太困難了，身份要是認定，你就是巴利安繼承人！」
弗蘭豎起一指：「白痴王子是你屬下，人妖拳擊員給你做狗。me都心動了，不心動一下嗎？」
「如果是擔心血源鑒定什麼的，」弗蘭眼神鑒定，「這些就更好搞定了，我可以請師父入侵——」
花江：「……」
在花江主動打斷弗蘭的暢想前，斯誇羅已經等得不耐煩。他站在最後的門前，對著還在院外的兩人嚷道：「你們在說什麼？」
「快點，這門開起來太麻煩，我不想開第二次！」
花江只好收起其他的心思，先和弗蘭一起進屋。
弗蘭在進屋前最後一秒還不忘勸說花江：「me也會成姐姐的下屬，姐姐想做什麼都行，想想不覺得快樂嗎？」
花江：「……」
花江看著弗蘭，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她說：「弗蘭君，沒用的。我既然說了做不到，那就真的是做不到。最多我不主動提及，但我認為——」
剩下的話花江再沒機會說出口。
因為斯誇羅在帶人進了「莊園」內部後，第一件事就是大聲嚷嚷：「boss的女兒回來了，都給我滾過來認人！」
花江：「……？」
弗蘭舒了口氣，還在斯誇羅的監視下，非常認真地向花江鞠了一躬說：「我認完了。」
花江：你是打定主意要把鍋推給了我了是嗎？
花江心想，如果你真要一意孤行，那也不要怨我選擇同歸於盡！
斯誇羅這邊我沒機會主動解釋，xanxus那邊難道不會問嗎！
花江：幻術師，你給我等著。
她這邊正考慮著見了首領後要如何解釋清楚這場誤會，最好將她和弗蘭都從中摘出去，形容成一場微妙的誤會。隨著斯誇羅一聲命令，四散在城堡內四處的巴利安問題兒童集合了。
花江本來以為，雇佣童工的港口黑手黨，已經是黑手黨組織結構奇奇怪怪的巔峰。
直到巴利安給她上了新的一課。
除了弗蘭，巴利安是沒有童工了。
可他成年的員工，倒比港黑的童工還要令人感到迷惑。
打扮的宛如原宿街頭、肌肉虯結、發型殺馬特的高大忸怩拳擊手。
捏著一枚銀色飛刀當做餐刀嘻嘻嘻嘻笑著，劉海都蓋住了眼，時時都在表演蒙眼飛鏢的金發青年。
以及最後一位，看起來可算是正常穩重了的、臉上布滿了疤痕的凶惡男人。
他居高臨下地凝視了花江片刻，在瞧清了她的發色、和與金紅勉強色系接近的眼睛後——
「是少主！在下失禮！」
這個男人直接跪下了！
花江：「……？」不是，你們都不懷疑一下的嗎？別人說是就是了，你們問我一下是不是啊！
花江心力憔悴。
就在這時，那位嘻嘻嘻嘻的青年可算是聽見了她的心音，開口說了句：「她是boss的私生女，誰說的？有證據嗎？」
這位青年勾著嘴角，金發下的皮膚如牛奶般光滑，紅唇吐出的字句卻沾著毒液。
他大約是針對弗蘭說的：
「嘻嘻嘻，別是被霧氣給愚弄了啊，斯誇羅。」
花江：好機會！
她正要接著開口，之前向她跪地的男人已經凶神惡煞地對金發青年道：「貝爾菲戈爾，你是什麼意思，你是在質疑boss嗎！」
金發青年聞言無語了一陣。他似乎也拿對方這種愚蠢的思維模式沒有辦法，懶得理論，只是說：「列維，你看清楚了。人是斯誇羅帶回來的，他走得時候得的命令可不是帶回boss的女兒。」
「嘻……你跪的太早了！」
凶惡的黑手黨聞言大驚：「什麼，難道不是——」
斯誇羅立刻道：「當然是，雲雀恭彌送來的！」
他抱胸不爽：「啊，雖然我也討厭那小子，但這小子從不屑於說這類謊話。」
雲雀恭彌的名字一出來。巴利安都沉默了一瞬。
那位忸怩的、打扮潮流又美艷的男拳擊手扭著身體，忍不住道：「啊，是雲雀帶來的嗎？既然是雲雀說的，那就八成沒錯了。這麼可愛的少主，還是先讓我路斯利亞來照——」
斯誇羅一腳把人踹開了。
花江看的：「……」
她原本已經到喉嚨口的話又因為眼前驚人一幕咽了下去。
弗蘭幽幽道：「me說啦，巴利安，超可怕的。」
他說話的聲音很小，但那位金發的青年還是聽見了。青年抬手又就是一枚飛鏢，飛鏢正中弗蘭的青蛙頭套。
少年有些生氣道：「很痛啦，前輩！」
貝爾菲戈爾嘻嘻笑著，冷酷道：「是嗎，更痛的還在後頭呢。」
弗蘭聞言，衝貝爾菲戈爾做了個鬼臉，然後往花江身後一戰，語氣平平：「少主，救命。」
花江：我救你個大頭鬼。
巴利安的情況實在是驚到她了。如果說港黑到底還有森鷗外和尾崎紅葉這樣的聰明人，那麼在巴利安，它的整個中高層看起來……都有些過分的隨心所欲了。
也不是說大家看起來不聰明的樣子。只是、只是，你們怎麼好像都不怎麼喜歡思考布局的？
剛剛從一個「我知道你猜到了我知道你知道」這樣復雜的局面脫出，突然進入一個全員基本依靠本能求存的組織，花江感到了稍微的迷茫。
——這就是弗蘭的底氣嗎？根本都沒有人會去認真思考的真假？
花江：我感到了些微的不適。
斯誇羅踹開了列維和路斯利亞，為花江辟開了一條路，對她說：「我帶你去見boss。」
弗蘭看了一眼花江，心裡到底還是有些擔心，於是極為罕見的舉手說：「me也一起去吧。」
斯誇羅見狀有些驚訝。通常除了列維外，巴利安沒有人想和暴躁的頭兒有接觸。事出異常必有妖，斯誇羅皺眉質問：「你又想做什麼？」
弗蘭無辜極了：「我擔心boss太凶了，嚇到小姐姐。我在的話能用幻術美化血腥暴力場面。」
斯誇羅想想，覺得還很有道理。
他示意弗蘭跟上，花江也關注不了這點了，她整個人還震驚於「巴利安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組織」中。等見到了xanxus，才稍微有些緩過來。
暗世界最強暗殺部隊的首領，曾經彭格列十代目的候選，武力值足以令白蘭傑索退一步的男人倚在在天鵝絨的扶手椅上。他的左手抵著太陽穴，雙腳翹在身前的桌上，男人臉上有一塊傷疤，垂下的黑色碎發遮掩了大半。他的眼睛閉著，呼吸平穩，看起來稍微比醒時的氣勢柔和了些，整個人在意大利下午的陽光中昏昏欲睡。
簡直就像是一幅畫。
斯誇羅推開了門，大聲道：「boss，我帶你女兒來了！」
超大的聲音，連男人桌上擺著的筆似乎都被震動了一下。
於是下一秒，獅子醒了。
花江看到了一雙金紅色的眼睛，那雙眼睛比最為璀璨的炎火還要明亮熾熱，比最高空的太陽更要灼烈！
人在雄獅的面前，總是會下意識的屏住呼吸。
花江遲疑了一瞬。
於是下一刻，她看見了這只彭格列的雄獅因為被吵醒而暴躁如雷，根本連聽都不聽自己的下屬辯解，直接一把踢開了桌子，就要當場行凶！
「我是不是說過，不要吵醒我！你耳朵是聾了嗎！」
面對boss的暴怒，斯誇羅毫不畏懼，他頂了上去：「什麼，現在幾點了，本來就不該是休息的時間！」
男人聞言伸手捂臉，他嘖了一聲，隨後單手燃起了火焰！
「嗨嗨，接下來的場景好孩子不要看。」
弗蘭拍了拍手，花江眼前的所有場景立刻就不見了，要不是耳邊還有著劇烈的打鬥聲，辱罵聲，還有暴烈聲，她大概會真的以為眼前一片歲月靜好。
就在這個當口，弗蘭又說：「趁著最後的機會，在考慮一下me的話吧。」
他誠懇道：「你看見了，我們巴利安，就是這麼可怕的魔窟呢。」
「誠實不是我們歡迎的品質哦。」
花江：「……」
別想了，看見這一幕，我更堅定要說實話了。
這種打法，誰吃的消啊！要是後期被發現是假的，我就算立刻給中也先生打電話，他也趕不及來救我啦！
好半晌，xanxus的起床氣總算是消了。
弗蘭解開了幻術，辦公室簡直像是被颶風摧殘過，也虧得面對xanxus的人是斯誇羅，才能在這麼大範圍的攻擊中安然無恙。
他伸出手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回頭對花江道：「啊，少主，來見一下，這就是你的父親，我們的頭兒。」
清醒的xanxus聞言蹙眉，他掃了一眼花江，又掃了一眼斯誇羅，說道：「你在說什麼蠢話。」
花江：「……」緊張到一時沉默。
斯誇羅道：「什麼蠢話，我在說實話啊！搖籃事件發生之前，你不是曾經有個關系不錯的女人嗎，她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啊！」
xanxus：「……」
他煩躁的揉了揉眉心：「那女人和我後來又有什麼關系——」
斯誇羅理所當然：「怎麼沒有關系，她的孩子不就是你的孩子？」
xanxus對於斯誇羅這種無聊的聯想能力真是要發笑，他正要開口駁斥對方不要活在夢裡，巴利安對接彭格列的專線忽然響了。
xanxus非常不爽，但還是接起了這在爆炸中存活下的電話。他語氣不善道：「小鬼，有話快說。」
能致電xanxus的，自然是彭格列的現任十代目。
被稱為最包容的大空的澤田綱吉聲中含笑，他對xanxus道：「我聽山本說，你找回了遺失多年的女兒。恭喜你啊，xanxus。」
xanxus：「哈？」他煩躁道：「你腦子是壞掉了嗎？」
澤田綱吉「唉」了一聲，然後才說：「難道，弄錯了嗎？不應該啊，山本都這麼說了，應該是有證據的。那孩子應該也是這麼以為的，所以才從港黑走的那麼容易吧。我聽雲雀說，她是主動向森鷗外要求來的。難道不是為了見你嗎？」
xanxus冷酷無情：「澤田綱吉，你要是傻了，就趕緊自殺，別阻礙彭格列的發展。」
澤田綱吉道了歉，但他還是困惑道：「真的弄錯了？這下可麻煩了，這孩子不遠千裡來到意大利，要是弄錯了——」
剩下的話xanxus懶得去聽。
他見澤田綱吉這電話打的也沒什麼要事，干脆就扔了。
然後一低頭就看見了被認為是他女兒的小姑娘茫然無措地站在那裡。
她似乎根本沒有弄懂發生了什麼，就這麼一無所知又有好奇地看著他。
這場面，真是有點熟悉到礙眼。
是很熟悉。
曾被捧作九代目之子的他，也經歷過這場的場景。他以為是自己父親的人其實不是父親，所謂的父子關系只是一場可笑的謊言。
xanxus看著沉默中的花江。
當年的他，誤以為自己是九代目那老頭子的兒子的時候，表情也是這麼的可笑嗎？
哈，真是令人不快。
「我是港口黑手黨派來援助的成員。」似乎意識到他心情極差，那小姑娘非常小心道，「這其中可能有些誤會，我的老師是梅林，他說他有和您聯絡過……」
xanxus頓住。
他改了原本要說的話，說道：「我想起來了，那個魔術師的確說過要給我一名最合適的守護者，來填補巴利安的空缺。」
「就是你嗎。」
花江：「……應該是。」
斯誇羅在一旁，對於他們的這種交流很不滿意。他說道：「喂，這可是你的女兒！」
xanxus瞥了他一眼。
花江覺得這個機會不錯，所以她連忙說：「事實上，這或許是——」
「趁我沒有改變主意之前。」巴利安的主人打斷有關此事的交談，「帶著她滾出去。」
花江：「——誤會？」
巴利安的首領跳過了有關她身份的問題，只是極為不快的重新坐回了他的扶手椅上。
臨離開前，那雙金紅色的眼睛最後看了花江一眼。
那其中蘊含著太過復雜的情感與選擇，看的差點連花江都要覺得自己真的是xanxus的私生女了。
甚至於連弗蘭都忍不住問：「……boss的態度太微妙了，你真的能確定自己不是嗎？」
花江：「……你不要問我，我自己都不能確定了。」
太奇怪了，難道是梅林給下了蠱嗎？
一定是梅林下了咒！
第59章
事實上梅林在花江的身份上, 還真沒有做什麼手腳。
最多也只能說他提前看到了結果，順手推舟了一把——比如, 提前說服了巴利安接手花江，至於從而引發澤田綱吉對花江的身份產生好奇, 甚至因此讓彭格列同意了港黑僅派出她作為援助什麼的……
只能說澤田綱吉來的電話太巧, xanxus也曾被誤認為九代目親子的經歷也太過助攻，出現如今這個結果, 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弗蘭嘆息，然後對花江說：「boss是這個態度，還要澄清嗎？現在你是不是澄清更危險？」
花江大腦頭一次出現打結的情況。
她覺得xanxus是知道自己不是他女兒的，那男人的表情清清楚楚地表現著。可他不反駁，偏偏不反駁。主人公不反駁, 就算她開口, 落在別人眼裡，也只會是不自信的自怨自艾。
說的多了，搞不好還會起反作用。
花江一時間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個「巧合」了。
如果說當初冒充「太宰治妹妹」的時候，兩方還算是有共識, 但巴利安這裡，她根本沒有弄懂xanxus的想法啊！
把她認做女兒對這位首領有任何益處嗎？
難道是看中她的無效化能力了, 想用這一點來拉攏她更好的干活？
花江看著鬧哄哄的巴利安團體，沉默一瞬心道：不太可能。巴利安不像是會想出打感情牌的組織。
所以啊, 說到最後，還是只能把鍋全部推給梅林。
離開了xanxus的辦公室，花江試探著問了一句斯誇羅：「斯誇羅先生, 見到首領後，少主這件事裡可能有些誤會呢？」
「你看，我長得一點也不像首領呢！」
斯誇羅聞言不贊同道：「哪裡不像了，不都是黑頭發金眼睛。」
花江：「……」像不像怎麼只能看樣貌，按照你這樣說，黑頭發鳶色眼睛的太宰治不是更像xanxus的兒子了！
哦不對，太宰治今年二十歲，年紀對不上。
好恨，白蘭·傑索的通緝令上為什麼要寫年紀範圍，不然我說十八歲，也不至於沒有人相信！
斯誇羅似乎誤解她的表情，他低聲道：「少主，boss或許脾氣不好，但他是你父親這一點，我希望你不要去否認。」
「他的一生……很孤獨。」斯誇羅用著讓花江震驚的詞語形容那位彭格列的雄獅，說的真情實感，「我希望他能有個真正的家人，我知道這也許有些不容易，但仍然希望您尊重他，熱愛他。」
花江：「……」但我真的不是啊。
剩下所有的話，花江再也沒能說出口。這位巴利安的二把手，暗世界赫赫有名的二代劍帝，年紀已經過了三十的男人，在非常認真的拜托他。他似乎覺得花江的存在對於xanxus十分重要，即便首領本人沒有這個意思，他也想要盡可能的為他守住他所有的東西。
白色長發的男人語調低沉道：「拜托您了。」
花江：「……」這讓人怎麼說啦！
弗蘭就在一旁看著，他現在說：「me不攔了。me現在更好奇，在這樣的情況下姐姐解釋清楚。」
他豎起一指：「me覺得不能，不過如果連這種絕境都能解開的話——」
「——要我去喂鯊魚我也會心甘情願的。」弗蘭大大的眼睛看著花江，「不會有怨言，也不會有詛咒哦。」
花江：「……」
你看我像是信你的樣子嗎？
花江算是發現了，這個暗世界最強的彭格列獨立暗殺部隊，除了弗蘭外，基本都是本能至上的一流鬥士。
絕對的力量可以破解一切陰謀詭計。
這大概也就是巴利安的行事准則。過於強大，擁有令暗世界戰栗實力的他們，也的確不需要所謂的思考。
反正都能撕開。
在陷阱中反殺敵人，幾乎已是巴利安的日常了。
正是因此，花江越發找不到自己在巴利安的定位。這個組織需要軍師嗎？需要的，不然梅林也沒法給她找到工作。但這個組織工作起來真的需要軍師嗎？
好像又不用。
所以找她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答案最終還是由斯誇羅解開了。
當晚，斯誇羅宣布了由xanxus認可的、花江在巴利安的新身份。
「是少主，也是雲守。」斯誇羅捏著一枚戒指，將這枚戒指給了花江，「她是雲雀恭彌的徒弟，實力無需質疑。」
花江：「……」過譽了過譽了，實際上我直到到達威尼斯，也沒能贏過一次雲雀先生。
對斯誇羅宣布的事情，率先開了口的人是那位張口就要給她做「媽媽」的、巴利安晴之守護者路斯利亞，他雙手交握，整個人看起來都很興奮，說著：「呀，那豈不是和弗蘭的來歷一樣。比起六道骸，我果然還是更喜歡雲雀恭彌那樣的——」
剩下的話路斯利亞沒能說完。
斯誇羅親手解決了說著少兒不宜內容的晴守，踩著對方的腦袋，說：「還有別人要發表意見嗎？」
巴利安的雷守列維作為xanxus的死忠，只差恨不能把花江也一同供上神龕了，有問題也只是：「當雲守，這是不是不和少主的身份。」他十分嚴肅，「雖說大空火焰可以點燃所有屬性的戒指，但在下還是認為，應該轉為少主新設一個位置，比如說巴利安二代目什麼的。」
斯誇羅聞言竟然還考慮了一下，說道：「boss好像說，他和魔術師的約定是讓少主來做雲守。畢竟獄寺隼人那家伙總用我們的雲守是機器人來嘲諷巴利安的人手不足，換個活人比較好。」
「不過只做雲守的話，好像也的確不太合適——」
他沒能思考出結果，干脆直接問花江：「少主，這雲守您想當嗎？」
花江：「……」她謹慎地問：「請問雲守的工作是做什麼呢？我比較擅長策略，武鬥的話，和在做的諸位相比，怕是稍有欠缺。」
她這麼問出口，巴利安的嵐守，據說是一國王子出生的金發青年，貝爾菲戈爾已經嘻嘻笑道，說：「什麼也沒有，殺人的工作有莫斯卡負責，所謂的表雲守——」他說著，指尖的銀色小刀晶亮，嘴角的笑容近乎病態，「活著就好啦。」
「只要在密魯菲奧雷的追殺中活下來——」
「啊，有關這一點的話。她的確活下來了哦。密魯菲奧雷通緝她兩個月了，她不僅僅是活下來，甚至還來了意大利。」弗蘭道，「前輩，按照這個說法，她甚至比你還算優秀呢。畢竟上次的任務，您撤退可算是狼狽。」
被後輩光速打臉的貝爾菲戈爾笑容不改，手裡的刀倒是非常干脆的戳進了對方的青蛙帽子裡。
弗蘭摸著帽子抱怨道：「插的太高了，me拔不出來會很麻煩。」
貝爾菲戈爾：「那就就帶著它去死！」
花江：「……」
花江說：「我是來幫忙對抗白蘭傑索的，我其實有個計劃……」
根本沒有人聽她說話。貝爾菲戈爾被弗蘭激怒，手裡的小刀根本不知道是哪兒來，一把把都快扎滿了弗蘭的帽子。偏偏弗蘭也不是吃悶虧的人，幻術一下，貝爾菲戈爾的飛刀就失了准頭，有好幾把，直接戳進了列維和路斯利亞的身上。
路斯利亞尖叫了一聲，為自己皮膚被破壞而暴怒。
列維就更簡單了，他拔出了自己劍，渾身上下都遍布了雷光，姿態冷厲道：「貝爾菲戈爾，二代目面前，你在干什麼蠢事！我要替首領教訓你！」
貝爾菲戈爾，一位出生王室，卻因為喜歡殺戮與死亡而主動加入巴利安的家伙。xanxus或許會讓他感到恐懼而臣服，別人？
那當然是來一個打一個，多打一個都是賺了。
眼看客廳又淪為戰場，斯誇羅不得不擼起袖子一個個鎮壓。在這片混亂中，已經不再有人記得今晚的目的，也沒有人意思到花江說的那句「我有個計劃」。
花江：有感受到被孤立。
她茫然地站在客廳的一角，直到弗蘭輕松從亂局中脫身，甚至還給她帶了一顆蘋果。
弗蘭將去了皮的蘋果遞給花江，完全是一副已經習慣了的樣子。
「不會有事的。」他敷衍地安慰著，「你可以將這個當做巴利安的歡迎儀式。」
花江看著手裡的這顆蘋果陷入深思：不，這不是歡迎儀式的問題，我懷疑我要失業了。
雖然劍術不錯。但花江憑本能也知道，自己沒有斯誇羅的水准。她的武力，與其說是王牌，倒不如說是對敵時一張出其不意的鬼牌。要使其發揮最大的作用，便需要利用局勢，甚至謀局。
萬萬沒想到，作為核心援軍來到巴利安的她，竟然在加入的當天就瀕臨失業。
原因是大家都不耐煩聽計劃，要什麼計劃，莽就是了。
頭次失業的花江感到有些無所適從。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蘋果，也不知道自己是這麼想的，忽然就問了弗蘭一句：「你吃蘋果派嗎？」
於是，在這一天過去之前。
花江還是為自己找到了工作。
她替代了巴利安原本綁架來的廚師，成了新的廚娘。
前一位廚師被釋放時雙眼含淚，握著她的手仿佛她是再生父母。花江自認為自己的做飯的水准是達不到特級廚師的水平的，大約是二代目光環加成，整個巴利安，包括那位王子在內，大家敢挑剔廚師的飯菜，但不敢挑剔她的。
因為但凡說一個不好，金發王子就是先例。
會被斯誇羅吊起來掛牆上餓三頓。
餓完就老實了，沒人再敢造次。
至於最難伺候的xanxus那邊。花江在了解了他平常的食譜後，因為也害怕廚師的經歷在自己的身上重演，做飯做的盡心盡力，甚至在做飯的時候，怕時間控制不好，還讓路斯利亞用晴之火焰來保護食材的絕對新鮮。
大概是利用火焰料理食材太過劍走偏鋒，當她小心翼翼地將食物端給xanxus的時候，這位大人竟然也沒有翻臉。
眾人在一樓仰望二樓，發現這一回xanxus居然沒有砸鍋，眾人歡欣鼓舞地程度堪比當天過感恩節。
「是親情，是父女情！」路斯利亞留下了感動的淚水，「啊，這真是太感人了，即便是再挑剔的男人，果然也不會拒絕來自於女兒的料理！」
花江：不，我覺得不是這樣。只是因為我付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努力而已。
不管怎麼說，花江好歹是在食物上暫時找到了自己在巴利安的位置。
她有好幾次想提反攻白蘭的事，可路斯利亞他們根本不關心密魯菲奧雷是死是活。簡單來說，就是boss說反攻，他們就反攻，boss沒說話，那大家就待著。
而xanxus呢，他一天有大半的時間都在昏昏沉沉，少有清醒的時間，不是在發怒，就是在提出各種不合理要求。
雖說截止到目前，花江都沒有被對方發過火，可每次對方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復雜，加上他表現出的態度，也不太願意同她過多的相處，花江也就一次都沒機會提。
就這麼在巴利安快浪費了有一星期。
她甚至已經到了見到發射飛鏢的貝爾菲戈爾都見怪不怪，轉頭叫列維來處理的程度了，花江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過下去。
她不是巴利安的雲守了嗎？
怎麼說，也該有為戰局提建議的權利對吧？
巴利安不可以再這麼頹廢下去了，我們要衝出西西裡！
在發現了沒有任務的時候，巴利安就是大型成年版幼兒園後，花江再一次頓悟，機會果然還是要靠自己去創造這個道理。她連熬三個通宵，寫了厚厚一沓的作戰計劃，抱著計劃，在給xanxus送下午茶的時候，鼓起勇氣提了反攻的事。
花江從不打無把握的仗。她甚至從巴利安成員口中打聽出了xanxus堪稱秘辛的經歷。在得知這個男人的經歷後，花江也大概明白了，為什麼他沒有澄清自己的身份，甚至還保持了沉默。
是共情。
雖然這在xanxus身上極為罕見，但當初被誤以為九代目之子、彭格列唯一繼承人的記憶實在太過慘烈。幼時的他雖然被母親灌輸了錯誤的思想，但也未完全相信，是九代目為了保護孩子的心靈而主動編織的謊言讓他信以為真，以為自己是彭格列的繼承人，從而為成為一名優秀的繼承人而拼盡全力。
當所有的努力，所以的期待，都因「親子」真相的暴露而如幻影般破滅，在被告知他只是個養子，永遠無法繼承彭格列時，xanxus所有的恥辱、不甘、憤怒，如同彈藥般炸開。他發起了名為「搖籃事件」的叛變，隨後又被九代目擊敗冰凍了整整八年。
他是世上最憎恨「謊言」的人，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似乎又有些明白了當年九代目的想法。
——如果否認了。
——她或許會死。
來自另一個黑手黨組織的孩子，甚至被白蘭傑索通緝，這小鬼的開局被他當年還要凄慘。如果巴利安否認了她的價值，她能否活過二十四小時都難說。
xanxus並不在乎別人的死活，只是——他不想變成一個比九代目更糟糕的家伙。
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這就是巴利安的首領，能夠給出的最大保護。
在調查清楚這位首領的經歷後，花江便意識到了這一點。怎麼說呢，雖然並不想被無中生爹，但這樣罕見又少有的善意，如果辜負的話——
花江沉默了一瞬，想著斯誇羅對她已經說的那些話。
——大概會死的非常難看。
她送上了下午茶。今天的下午茶，是她在精心研究過xanxus喜好後，准備好的伯爵紅茶配蔓越莓餅干。伯爵紅茶味香，蔓越莓餅干味道清淡，既不會奪去紅茶的味道，也不會讓茶水顯得太過單調。最重要的是，這些東西xanxus並不排斥，他會吃。
果然，在看到今天的茶點後，花江的便宜爹並沒有拒絕，他甚至咬了一塊。
眼見xanxus情緒尚好，花江便拿出了她的計劃書。
她小小聲的、洋洋灑灑說了大約十五分鐘，從局勢、敵我實力、以及白蘭傑索個性分析的角度進行論證分析，最終總結道：「所以我認為，現在發動攻擊是全然可行的。白蘭·傑索的白魔咒大部分都在追查彭格列的守護者，如今守在佛羅倫薩的，多為原屬於基裡奧內羅家族的黑魔咒。白蘭傑索不會太過信賴黑魔咒，兩方之間存在的信任齟齬就是我們的機會。」
她一邊觀察著xanxus的神情，一邊道：「現在真的是非常合適的、反攻的時期。」
xanxus沒有說話。他只是咬碎了第五塊餅干。
看著他吃東西的動作，花江真的摸不著底，她見xanxus久久沒有回復，好半晌才試探問了句：「boss」
xanxus手指推開骨碟，他看了花江一眼，說道：「魔術師說你會是最強的雲守，他當初的說法，是只要你一人，就可以攻破密魯菲奧雷。」
花江：「……？」
她簡直滿頭問號，如果她真能一個人搞定白蘭傑索，那還來巴利安做什麼啦！
便宜爹你用腦子好好想想啊，我都能一個人干掉白蘭了，我為什麼要來！
她試圖用眼神辯解，但xanxus卻我行我素道：「我應允了魔術師給你這個機會。」
他咬碎了餅干，說道：「等他回來，你隨時可以發動總攻。」
花江聞言：「等他回來？」
她敏銳道：「您和梅林還有其他的約定嗎？」
xanxus卻懶得再多說了，他掃了花江一眼，花江只好心裡犯著嘀咕，先離開。
剛出門，就碰見了蹲守樓梯口等著熱鬧的弗蘭。
他揮了揮手，問花江：「姐姐，你的計劃，boss同意了嗎？」
花江嘆了口氣：「沒有。」
不僅沒有，我感覺他好像已經有計劃的樣子，這計劃還和梅林有關。
花江思考著，到底是什麼樣的情況，才會讓梅林說出對付白蘭她一個人就夠了這種話，弗蘭卻看著她苦惱的表情問：「你叫他爸爸了嗎？」
花江：「哈？」
弗蘭一本正經：「me看電視劇裡是這樣，叫『爸爸』能解決很多問題。你試了嗎？」
他看起來是認真在建議：「或許你叫一聲，boss就答應了呢？」
第60章
花江覺得不能認命。
既然xanxus認為反攻要等到梅林回來, 那在梅林回來之前，她也有能做的事情才對。
當然不是指去當個廚娘, 而是指為鍛煉好自己，為即將到來的戰鬥做好准備。
梅林雖然經常滿嘴跑火車, 但在關鍵的是問題上, 他從不含糊其辭。他告訴xanxus，花江會是最強的雲守, 她一個人的能力，就足以擊敗密魯菲奧雷。
這話乍聽覺得梅林是在隨口胡說，但若是他並沒有欺騙，而是在陳述自己所言的現實——
花江覺得，梅林所指的, 或許是重建夢境圓桌會議。
仔細想想, 她與梅林最後一次的交談，就是關於夢境圓桌會議。梅林交代她在他隔絕白蘭傑索的精神之前，一定封鎖夢境圓桌，切斷各異世界劍的聯系。
花江應允了, 所以即便在港口黑手黨最為艱難的時日裡，她也從沒有想過要啟用這項能力向迦勒底、或者其他人求助。
甚至因為白蘭的能力問題, 在考慮擊敗他的對策時，也從未考慮她曾擁有的、來自夢境圓桌的力量。
不過現在, 本應該試圖修補異世界圍牆的梅林竟然出現在了異世界裡。
他在意大利四處奔走，向巴利安允諾，又與擁有著時間力量的彭格列做交易。
異能的起源在西方。
這是太宰治曾經告訴過她的秘密。
火焰的起源也在西方。
這是雲雀恭彌曾經說過的。
也就說, 假設梅林是無法在精神中阻攔白蘭傑索的話，他出現在這個世界裡，很可能是想要從源頭開始尋找能夠切斷白蘭傑索力量的道具。
福爾摩斯先生說過，排出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就是唯一的真相。
梅林或許在打造一樣能在這個世界屏蔽掉白蘭傑索的探尋、能夠隔絕他，幫助花江重啟圓桌會議的煉金物。這樣東西涉及到白蘭本源的力量，所以他留在意大利，與彭格列與巴利安交涉。
畢竟白蘭一直在追求的、所謂「七的三次方」的力量，彭格列也擁有其一。
梅林在為她重新締造召喚陣而努力。
想明白這一點，花江便安心地等了起來。在等待的過程中，她還不忘堅持鍛煉，能提高一點體能算一點。雖說召喚英靈，支援其行動的魔力是借由迦勒底與夢境圓桌之間的聯系而提供，但她戰鬥本能如果不能盡快恢復到最佳狀態，在戰局中就會牽扯英靈太多的注意，從而不能全心對敵。
還是要繼續努力。
花江想著雲雀恭彌曾和她說的話，她的身體素質跟不上大腦選擇的招式，所以才在對敵時次次失敗。
如果不能短時間內提升身體的素質，那麼利用高強度的練習，先讓肌肉恢復戰鬥的記憶，也是一種方式。
起初巴利安的眾人還以為她是因為一時不能出戰而閑到發慌。但當她開始邀請巴利安的成員來作陪練的時候，方才終於意識到在巴利安這個地方，自我備戰都是很難做到的。
第一個被邀請的，當然是花江最容易請動的路斯利亞媽媽。
只可惜路斯利亞媽媽看起來強悍無比，可在花江握著劍打算衝過來的剎那就捂胸倒地，大聲呼喊著：「啊，我被擊敗了！您真是太厲害了！」
實際上連劍都還沒出的花江：「……」
當花江真誠地向對方表達自己真的需要提高能力的時候，這位泰拳大家在做了激烈的思想鬥爭後，選擇竟是一把將她抱住，一邊忸怩一邊心疼說：「啊，不行呢，人家果然做不到。我這麼可愛的女兒——」
被按著的花江掙扎求生，雖說這樣也能鍛煉她的掙脫能力。
可是……女兒？如果不是怕自己也被xanxus無差別攻擊，她真的很想問一句以母親自稱的路斯利亞：您是和xanxus生的我嗎？xanxus他知道嗎？
明白了路斯利亞雖然是個好母親（？），但實在不適合陪練後，花江也是有將視線投向過列維的。
可她剛舉起劍，列維就驚慌道：「是在下哪裡做錯了，是在下有哪裡對不住您了嗎？不用您懲罰，在下自行——」
眼見對方要橫刀自刎，花江只能：「……沒有，不必，打擾了！」
跳過列維，那就只剩弗蘭、斯誇羅以及貝爾菲戈爾了。
斯誇羅是巴利安實際上的首領，xanxus能夠昏昏沉沉無所事事的度日，全靠斯誇羅極限工作。花江看著他莫名就想起除了打架還要負責文書的中原中也，心裡就不那麼忍心去打擾。
可弗蘭呢？
按照他的說法，他就是柔弱又可憐的幻術師，對於接觸即可破壞幻術的花江而言，他簡直就是個人形靶子，隨便毆打沒法還手的那種，真的不能做陪練。
花江想想也是，最後在弗蘭的建議下，也只好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貝爾菲戈爾的身上。
弗蘭與貝爾菲戈爾關系微妙，花江要去請貝爾幫忙的時候，弗蘭還說：「如果他不答應的話，可是試著直接激怒他。」
「比如，罵他一句白痴什麼的。」弗蘭指天，「親測好用，me含血推薦。」
花江：「……」你一說你推薦，我就覺得沒什麼好事。
雖然貝爾菲戈爾可以說是巴利安裡僅次於xanxus的任性人物了，但在確實沒有更好的選擇下，花江只好去拜托貝爾菲戈爾。
「就是這樣，我想請您幫忙。」花江說道，「我希望等上戰場的時候，自己可以更能幫得上一些。」
貝爾菲戈爾在保養他的刀，他好像是聽見花江說的話了，也好像是什麼都沒有聽到。
好半晌，花江才聽見他懶洋洋說了句：「你要上什麼戰場，小鬼躲在後面就行了。」
花江：「？」你怎麼也搞年輕歧視。
花江只好重新整理措辭，再次向對方解釋了她上戰場的必要性。可這位王子卻連待著聽的興趣都沒有。
他從沙發上跳了下來，回頭瞥一眼花江嘻嘻說：「王子才不傻，你是斯誇羅看中的二代目。要是傷了你，斯誇羅才不會放過我。我為什麼要拿自己命來陪小鬼玩？」
平日裡這位王子大多都是坐著、或者癱在沙發上，花江也就沒有仔細的觀察過對方。如今對方站在她的身前，站直之後，幾乎比她高出了二十釐米。銀色的小刀在對方的指尖翻飛，他藏在劉海的後的眼睛似乎是如同刀一般割過花江的皮膚，對他很不客氣道：「我討厭小鬼頭，你離我遠一點。」
花江看著貝爾菲戈爾說完後連往日裡最喜歡的沙發都不待了，明白再錯過這個，她就真的沒希望有陪練了。
於是她深吸一口叫道：「你是怕了嗎！害怕斯誇羅，也害怕我！」
王子聞言停住腳步，他捏著小刀，嘻嘻嘻笑著，表現出來的卻沒什麼快意。
他對花江道：「你是在用激將法嗎？沒用的哦，因為我是王子，這種小伎倆——」
花江在心裡道了歉，隨後面無表情道：「白痴王子嗎？」
貝爾菲戈爾差點捏斷手裡的小刀，他深吸一口氣，轉過身來，問花江：「嘻，這是弗蘭那小子教你的？」
「別做夢了。」巴利安的王子道，「我不可能讓弗蘭那小子如——」
花江眨了眨眼睛，思索了半天，努力口不擇言道：「墮落王子！」
看著對方被厚重劉海遮住的眼睛，花江甚至膽子大著說：「眼睛不要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貝爾菲戈爾：「……」
他深呼吸，咬牙切齒：「所以我說我討厭小鬼！」
花江努力：「是怕了嗎，覺得自己可能連小鬼都贏不過嗎？真可憐。」
貝爾菲戈爾：「……我看你是找死！！」
於是，在來到巴利安的第九天，花江終於有了訓練對像。雖然代價是破破爛爛的客廳，以及又被斯誇羅掛起來批評的貝爾菲戈爾。
本來貝爾菲戈爾是不用被吊的，因為花江一早考慮好了所有的解決辦法。受的傷她給完美的編好了理由，有關兩人的衝突，她也一早就向斯誇羅報備了。
「是我拜托的訓練。」
明明已經這麼說了，貝爾菲戈爾偏偏叫囂著：「一定宰了你——」
毫無默契、毫無配合。
熟悉到當貝爾菲戈爾被再一次吊起來沒有晚飯吃的時候，花江想到了自己那短暫的下屬。
——你甚至都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故意的。
半夜的時候，她和弗蘭兩個人去給貝爾菲戈爾送吃的。
斯誇羅的命令是再餓三頓，但無論是花江還是弗蘭，都多少有點始作俑者的負罪感，明面上不好違抗斯誇羅，私下總還是方便做點小動作。
只是弗蘭給貝爾菲戈爾喂吃的時候嘴巴又不客氣了，氣得貝爾菲戈爾差點當場絕食。
花江只好試著先將貝爾菲戈爾給接下來，至少解放他的雙手，讓他能夠自主進食。
解繩索的時候，花江能夠非常清晰的聞到貝爾菲戈爾身上的血腥味。
巴利安是真正的劊子手組織，裡面的每個人也都血債累累。
「他是連親哥哥都殺的開膛王子哦。」弗蘭在一旁拿了原本應該是給貝爾的餅干吃起來，提醒花江，「小心一點比較好哦。」
花江看了看面色難看的貝爾菲戈爾，說：「沒關系，反正我目前也沒什麼反抗的力量。他要是真動手了，斯誇羅先生會為我報仇的。」
貝爾菲戈爾聞言：「……」
他有那麼一瞬，是真的想要割斷屋裡這兩個小鬼的喉嚨。
好在他最後還是沒動手。
花江解開了繩索，讓他能夠自己吃東西。
貝爾菲戈爾好歹沒說東西也不吃，他不是為賭氣苛待自己的性格。
花江坐去弗蘭身邊，和弗蘭一起打量著這位王子。
不過比起下手有數的雲雀恭彌，貝爾動手的確沒數。花江身上纏滿了繃帶，連臉上都貼上了紗布。如果她當初是以這幅模樣出現在港黑的話，甚至都不需要再利用言語誘導中原中也了，是個人都會把她當太宰治親妹妹。
弗蘭看著她身上的傷，問道：「路斯利亞的晴火焰，不能治療你嗎？」
花江摸了摸自己臉上的傷口說：「不太行，得需要研發出的藥品才行。路斯利亞先生說會幫我弄來，明天就好，不會耽誤訓練。」
弗蘭聞言，欲言又止，止了半天還是沒止住，他說道：「你真的不是受虐狂嗎？」
花江：「……真的不是。」
「我只是需要更強一點。」她說，「白蘭是很可怕的敵人，我不希望自己會成為短板。」
弗蘭若有所思，吃完了晚餐的貝爾倒是將餐盤隨手一丟，對花江的回答嗤之以鼻。
他問：「短板？王子怎麼覺得是你自卑。」
「你那麼害怕失敗嗎？」貝爾菲戈爾不屑道，「還是你覺得已經失敗了，所以想為自己造一個已經盡力的借口？」
花江微怔，她下意識小聲反駁：「……我沒有。」
貝爾菲戈爾卻不管這些，他站了起來，重新把自己吊了回去，嗤笑道：「所以我討厭小鬼，他們連自己真正想要的都不知道。」
「me不是哦，me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弗蘭看著貝爾菲戈爾真情實感，「me是真心希望前輩早登極樂。」
貝爾菲戈爾：「……我看你是想先去冥河探險了！」
兩人很快就將注意從花江的身上又移開了。
花江自己一個人靜靜想了一會兒，等兩人吵累了，她才說：「那麼王子殿下，我門先回去了。明天一早，我再和斯誇羅先生解釋清楚，之後的訓練還是擺脫您了。」
貝爾冷笑道：「嘻嘻，王子不做訓練。你要再來，王子一定宰了你！」
花江點了點，她說：「那就請您盡力而為。」
她收拾好了碗碟，向兩人告辭後回去休息了。
弗蘭看了看她，對貝爾道：「你把大小姐變得不高興了。」
貝爾毫不在乎：「我為什麼要考慮她的心情，我本來就討厭你們兩個。」
弗蘭聞言歪頭，他說：「那麼，白天戰鬥的時候，前輩為什麼沒有讓自己的匣兵器出來呢？」
「既然都打到那個程度了，把嵐貂叫出來是理所當然的吧。前輩為什麼沒有呢？」
貝爾嘻嘻笑道：「那當然對付它還用不上了。」
弗蘭嗯了一聲，非常不客氣道：「不是因為匣兵器的行為往往代表著主人真正的想法嗎？」
「前輩從以前開始，就非常不擅長應付——」
貝爾更不客氣：「閉嘴，不然連你一起宰！」
他斜掛在頭上的王冠和他的刀鋒一樣冰冷。
巴利安的王子道：「說了煩你們兩個，早晚宰了你們！」
第二天，花江再次去像斯誇羅解釋了前因後果，表示錯在激怒了對方的自己，餓一頓真的夠了，沒必要餓三頓。斯誇羅考慮了花江的意願，將貝爾給松了下來。
餐桌上，他還不忘提醒貝爾：「注意分寸，別讓首領來動手處理你。」
聽到首領，貝爾菲戈爾手中的餐刀不著痕跡的顫了一下。
之前激怒了對方很久都沒有見到對方這種動作的花江，覺得自己很可能找到了對付貝爾的最新辦法。
於是當下午的時候，貝爾菲戈爾毫無意外的拒絕了花江聯系的邀請，花江這次也不說難聽的話了。
她只是點了點頭，轉身裝作要去xanxus的辦公室。
「啊，如果王子殿下這樣討厭我的話，我看我還去告訴他吧。」
「他的下屬討厭我。」花江做了個心理建設，為了表現出兩人關系之好，一咬牙道，「爸爸會怎麼想呢？」
爸爸這個稱呼剛念出來，貝爾菲戈爾就被雷到了。
他緩了一會兒，才堅強地對花江道：「別叫那個稱呼，什麼都好商量！」
花江：「……那今天訓練三個小時。」
貝爾：「小鬼，你不要蹬鼻子上臉——」
花江知道這個時候xanxus在睡覺，根本聽不到，所以大膽地轉頭對著二樓喊：「爸爸。」
貝爾一想到xanxus那個人居然也會被叫爸爸，哆嗦的差點握不住手裡的小刀。
他艱難地妥協：「三小時就三小時！」
花江：我好像掌握了巴利安嵐守的弱點。
——於是。
當冠位魔術師，收集齊了所有的材料，跋山涉水地回到巴利安打算給編外的學生做個煉金物時。
他一推開門，就看見自己可愛的學生在威脅比自己年長的青年，惡狠狠道：「再偷懶，我就叫爸爸了！」
而那位金發的青年被她踩在腳下，非常憤怒地大喊：「你焦慮症晚期嘛！說了我打不贏了！」
上方的花江聞言，神情也很急迫：「那你就再努力一下嘛！研發一下小刀的新方向，你不能完全依賴火焰的呀！」
說著，她看著一心裝死的陪練對像，無可奈何，只好對著樓上威脅道：「我真的要喊『爸爸』了！」
眼見貝爾菲戈爾橫了心不動，她一咬牙，抬頭就叫：「爸——哎，梅林先生？」
站在客廳入口梅林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可惡，我錯過了多少集的連續劇？
第61章
梅林真的給花江造了一樣能夠隔絕白蘭·傑索窺探的煉金工房。
花江不太懂煉金術, 可當梅林將巴利安的地下室完全改造完成，她親眼看見了那間復雜到仿佛每一塊磚石都流淌著魔術回路時, 哪怕不懂，也能明白這地方了不得。
梅林唉聲嘆氣：「大哥哥我為了構造出這個魔術工房, 可是錯過了好多的故事。」
他低頭數著：「立香那邊多少還是看完了, 但是你這邊——」
白發的大哥哥心痛道：「你真的不和我講一下，你在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嗎？」
「比如, 你當時到底叫誰爸爸。貝爾菲戈爾？斯誇羅？xanxus，還是我——」
花江眼疾手快地從弗蘭的手中搶過了他端著吃的一小袋餅干，看也沒看就連著好幾塊塞進了花之魔術師的嘴巴裡。
梅林猝不及防被喂了滿口的餅干。他只要費力的嚼著，吃著吃著還不忘含糊著點評：「嗯，糖分少一點。你下次做的時候, 記得多放點糖哦。」
弗蘭聞言頗為好奇：「咦, 你怎麼知道這是她做的？」
梅林可算嚼完了餅干，他彎起了雙眼，自誇道：「那當然是因為我是無所不知的魔術師啦。之前沒有看見是意外，現在的一切——」他瞳色微深, 嘴角含笑，「都在我眼中, 包括弗蘭君你的計劃。你的和你師父的故事，我也很喜歡看哦。」
弗蘭：「……？」
他下意識道：「你是能夠入侵me和師父意識的幻術師嗎？」
梅林聞言哈哈大笑。
花江只好幫著解釋：「他是魔術師, 有冠位資格的魔術師。不過在這個世界裡——直接稱他為冠位也沒有問題。」
冠位水平的魔術師都擁有千裡眼。立香曾和花江解釋魔術體系的時候，提及過這世上有資格競爭冠位caster的三位，分別是人類與夢魔的混血、締造國王的指引者梅林, 役使神魔的魔術源泉、魔術王所羅門，以及從不老不死之旅歸來的至高賢王吉爾伽美什。這三人因具備冠位資格，從而都擁有千裡眼，其能力分別是能夠看透現在，看透過去與將來，以及純粹的未來式。
單從千裡眼的能力來說，梅林的或許最弱，但放在常人身上來說，僅是能夠看透現在，就已經足夠恐怖了。
花江毫不懷疑，梅林嘴上說著自己錯過了好戲，但當他的眼睛掃過巴利安的眾人之後，那些他所謂錯過的「好戲」，便都已經以答案的形態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裡。
他只是覺得遺憾沒能看到直播而已。
這個世界對於梅林來說也的確辛苦了一些。在這裡，不要說是有資格競爭冠位的魔術師，根本連真正的魔術師都不存在。幻術師，或許是最接近魔術的存在了，可即便強大到弗蘭的程度，他也無法在煉金與工坊打造上幫上梅林的忙。
花江想想，又覺得自己這樣不好，老師畢竟是為了自己才這麼辛苦的。
於是她又折返了回去，為梅林端回了下午茶。因為餅干沒辦法重新烤，她給梅林的英式茶裡加了些糖。
完工的梅林非常開心地享受來自學生的服務，末了還不忘說：「明天可以做司康餅嗎？」
給老師倒茶的花江手指微頓，她微笑道：「您還是先和我說明一下您的計劃吧，有一點不清楚的地方，明天我就給您做仰望星空派。不去鱗片和內髒的那種。」
梅林：「……」熱愛一切美好的大哥哥顯然不太欣賞這道食物。
梅林嘆道：「花江也變得不可愛了。」
花江道：「您快些告訴我來龍去脈，我還是可以變回您記憶裡那位可愛的弟子的。」
她認真數著：「畢竟我可是以來就掉進了械鬥場，之後又流落黑暗組織掙扎過日，要說一點變化都沒有，也挺困難呢。」
梅林保持微笑，眼神飄忽了一瞬。
他總不能說他看的還是挺有趣的，尤其是「兄妹誤會」誕生的那會兒。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梅林，顯然明白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他輕咳了一聲後，在絕對安全的魔術工房裡，倒也和花江說了詳細的來龍去脈。
信上說的簡單，但梅林來到這個世界卻沒有那麼容易。他首先是在精神世界中試圖切斷白蘭傑索的影響，但由於花江本人已經來到了白蘭所在的世界，這道屏障的建立就顯得尤為困難。在他陷入瓶頸的時刻，他在游離的夢境中，見到了一個小女孩。
那女孩同樣來自於白蘭傑索的世界。
她自稱尤尼，是被白蘭傑索的另一個受害者。
「總之呢，這位被白蘭傑索逼到去其他世界避難的小姐與我相遇了。」梅林真情實感，「我當然要伸出援助之手相幫啦，所以——」
梅林微微笑道：「我請她召喚了我，以英靈的姿態降臨『我不存在』的這個世界。」
不存在從某種程度也就意味著「死亡」。利用這一點來進行英靈化的降臨梅林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做起來完全輕車熟路。花江更關心的是——
「那位尤尼小姐，她能夠游離其他的世界，這麼說她的力量與白蘭是同源嗎？因為是同源，所以你在意大利游走，其實是為了尋找她所知的、能夠隔斷白蘭的能力的辦法？」
梅林點頭。
花江的頭腦一直是他覺得有趣的地方，他托著臉頰說：「沒錯，與彭格列交換而得到的情報並不確切，尋找起源之地花費了我太多時間，幸好我最後還是得到了『七的三次方』。」
他的手指指向了流淌著魔術回路的牆壁——那牆壁上，鑲嵌著一小塊的石頭。
「溯源，切割，在進行煉金。」梅林嘆氣，「只是它的守護者可不怎麼好說話。光是得到這麼一小塊，我差點要被捅個對穿。」
「這個世界的人們真是太殘忍了。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魔術師竟然也能下這麼重的手。」
梅林看起來心有余悸，但花江看著他的魔杖，真的很想問一句——會被捅對穿的真的不是對方嗎？
你可是能拔劍比念咒語還擅長的魔術師！
花江忍了忍，還是沒有說出口。她看了看魔術工房，問道：「現在是一切就緒了嗎，能夠切開白蘭的窺探了？」
梅林頷首：「不錯，在這個屋子裡的話，你的能力是安全的。白蘭會因為同源的力量而被唯一排斥在外，其他人則不受影響。」
「換言之——」
花江握緊了手指，她接口道：「我甚至還可以聯絡迦勒底對嗎？」
梅林笑了起來，他說著：「怎麼說呢，立香非常想念你，還有很多你的朋友，他們也在等你報個平安。」
「感動嗎？」梅林頷首道，「那就好好誇獎我吧，冠位的贊美也可以多一些哦？」
花江：「……」
花江低頭擦了擦眼角，她直接坐進了應該是工房核心的「繭」裡，對梅林道：「馬卡龍也為您精心制作！」
「梅林先生，拜托您了！」
梅林看了花江一會兒，搖著頭含笑評價「心急的孩子」，但他啟動工房的動作倒是沒有停下。
立於工房中央的梅林開始吟誦咒語，這是花江第一次見到魔術師梅林如此鄭重的使用魔術。
他站在漂浮旋轉的金色魔素之中，像是一座道標，又像此世所有美好。
但梅林又怎麼會是美好所化呢，他是將自己鎖於塔中的「罪人」，是為目的能不擇手段的夢魔。
可他站在此處，此處遍布著他攜來的、人類的掙扎創造出的希望之美，那美閃閃發光，或許連王的財寶都要遜色一二。
若是他是『最可惡的旁觀者』，那他也一定是『最可靠的旁觀者』。
花江緩緩閉上了眼睛。
梅林念完了咒語的最後一個字節。
魔術師溫柔地看了一眼陷入夢中的孩子，很快褒獎道：「很好，這一次沒有咬到舌頭，是完美的演出！」
弗蘭在一旁旁觀了許久了，他見花江已經睡著了，舉手詢問：「那個，me能不能問一句，你們倆的計劃，為什麼要托著me一起來呢？」
梅林回頭看向這位年輕的幻術師，笑道：「當然是需要你來幫點小忙啦。」
「我聽說，優秀的幻術師，甚至可以改變現實。」梅林看著弗蘭，「那麼，幫著一起阻攔來自於白蘭傑索精神的衝擊，應該能做到吧？」
弗蘭聞言：「……？」
他詫異：「你不是說已經隔斷了他的能力嗎？」
梅林毫不羞愧地補全：「是建立了能夠隔斷能力的防護罩。他擁有平行世界的統治權，花江開放阿瓦隆，他是一定會察覺到，並且試圖侵入的。」
「七的三次方會阻礙他，但不代表能隱藏自己。」
隨著梅林的解釋，第一波衝擊來了。
巴利安內部的魔術工房原本黯淡流淌的金色如同陽光般在瞬間大熾！
梅林握著了法杖，笑眯眯地對弗蘭說：「好了，接下來是幻術師擅長的地方。別讓白蘭傑索發現了這裡，否則，巴利安可就得換要塞了。」
梅林坐回了桌邊，一派准備休息的模樣，端著茶杯不忘給弗蘭加油鼓勁：「白蘭傑索，不會比復仇者監獄更難搞定。我相信你能做到，加油吧。」
弗蘭：「……」
弗蘭試圖偷懶：「me——」
話還沒說完，再下一次攻擊襲來之時，魔術工房流淌的著回路的牆壁上，竟然隱隱顯出了一只巨大的手。那只手在用力的敲打了工房的屏障，弗蘭還未為眼前的一幕驚愕完，察覺到這裡有堅不可摧的屏障，「精神體」的主人探過了臉來想看清這是怎麼回事——
於是，弗蘭瞧見了代表著白蘭傑索龐大精神力的——有著他形貌的、巨大精神體。
「開玩笑的吧。」弗蘭道，「白蘭·傑索的精神力，竟然能龐大可怕至這種程度嗎！？」
梅林未置可否。
他只是說：「白蘭傑索，是平行世界之主。她的忌憚，從不是空穴來風抑或自卑膽小。」
「她只是比你們更了解這個人，曾比你們更深入的、與他對抗過。」
「加油吧幻術師，如果連這樣毫無自主意識，單純放出來追索蹤跡的東西都贏不過——你也不必去復仇者監獄嘗試營救六道骸了。」
梅林友善提醒：「騙不過他們的。」
弗蘭：「……」me真的謝謝您了。
夢外，弗蘭竭盡全力抵御來自白蘭傑索的搜索。
夢裡，花江再一次踏上了「阿瓦隆」的草地。
這裡與她第一次踏入時似乎沒有什麼區別，孤獨冰冷的高塔遠遠矗立著，永恆理想鄉中的時間永遠定格在春天。
她走過搖曳的野花，感受著春風拂過。
只是與第一次不同，她這一次走了很遠，也沒有見到任何的一個人。
花江按照記憶走著，她尋找著，最終花園的中央找到了那張雕著花朵的會議圓桌。因為太久沒有人光顧，桌子上似乎都已經落下了許多花瓣樹葉。花江走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將桌面打掃干淨，之後又整理了與圓桌配套的扶手椅，做完這一切，依然沒有一個人來。
花江看著空蕩蕩的圓桌，有些疲憊的她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她趴著看著對面空蕩蕩的位置想：夢境圓桌好久沒有開啟了，開啟之後，大家一時間忙，趕不來也是嘗試。
她只要等一等就好了。
等過日落月升，在等過星黯耀起，總會有察覺到異常的朋友前來。
她慢慢等待就好了。
花江這麼想著。
隨後，忍不住抿直了自己嘴角。
——大家會來的！
花江這麼告訴自己，然後就聽見一聲：「哎呀，大家來的那麼巧嗎？都是聽見了號角，就先忙著趕來了？」
「唉，這個真是——這樣不就顯得我特意的趕早沒那麼令人感動了嘛。」
花江：「……？」
她難得遲鈍地抬起了頭，就聽見自己右前方傳來的熟悉的聲音。甬道似乎建立的還不堅固，在右前方的椅子周圍還有著厚重的白霧，看不清真人，只能通過白霧，勉強看對方是個身姿高大，穿著厚重鎧甲，持著法杖的人影。
花江聽著聲音，看著那兩米多的身形，忍不住低聲道：「安茲烏爾恭先生？」
偉大的至尊，異世界的骨王，安茲烏爾恭哈哈一笑，伸出手抓了抓自己光禿禿的腦袋，笑著說：「好久不見啦花江。我聽梅林說了，你換了個世界。新的世界適應的好嗎？那個、還有沒有——」
濃霧漸漸散去，恐怖又可愛的巨大骷髏動作羞澀，花江忍不住撲哧笑了一聲，說道：「有的，雖然文豪沒有了。但是電擊文庫！它竟然存在哦！還有超多的——原本世界沒有的新漫畫和小說呢！」
安茲烏爾恭歡呼了一聲，不過他又很快陷入掙扎：「但是、但是之前的故事還沒看到結尾。新世界的新故事也很想看，啊好難選——」
又一處濃霧漸顯，有少年道：「很簡單啊，花江把這個世界的看完，我復述出來給你。等她回去了，你在接著看原本的不就可以？」
安茲烏爾恭為利姆露點贊：「不愧是新任七星魔王，該決議真是吾也要稱贊的英明。」
少年處的濃霧漸散：「哎，這就不必了，魔王什麼的，這稱呼還是留給入間吧。」
「突、突然提到我？」為首處的少年有些惶然無措，「唉，我、我不是魔王啊？」
「嗯，什麼，你還沒當上魔王嗎？」
白霧的深處，一位勇者抱胸道：「——果然是因為你平日准備不足的後果。」
入間鈴木遲疑：「我又沒有當魔王的打算，不必准備吧……」
「不用理會龍宮院啦，他慎重過頭了。」熟悉的位置出現熟悉的身影，與入間年紀相近的少年笑眯眯說：「上次見你聽說你已經獲得魔力了，怎麼樣，要不要學我的藍焰？是炸彈爆炸的原理哦，絕對夠你在魔界保命的。」
入間鈴木聞言：你說那個能一瞬間核平城鎮的魔法嗎？好意心領了西恩同學，但學校是我爺爺開的，我真的沒必要炸學校。
花江看著原本空缺的位置一個個填滿，直到她身邊的位置也坐上了人。
藤丸立香毫不吝嗇擁抱，她抱著花江說：「好久不見啦！聽到集結號我還以為是我出現幻聽了呢，梅林那家伙，總算是積極了一回啦！」
花江：……我覺得他是擔心白蘭做的太過，讓他喜歡的電視劇少掉我這一部，所以才這麼努力的。
但這樣的話說在這樣的場合，可就太煞風景了。
花江回報了藤丸立香，溫聲道：「好久不見啦立香，我真的非常想念你。」
「只可惜，現在還不是敘舊的時候，好多想念的話語只能放在稍後再說。」
花江站了起來。
作為異世界旅人的「召集者」，異世界連接點夢境圓桌會議的主人。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白霧散去，圓桌的成員圍它而坐。
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無上至尊·安茲烏爾恭。
鳩拉·特恩佩斯特聯邦國之王·八星魔王利姆露。
拯救s級世界的勇者·龍宮苑聖哉。
賢者之孫·西恩沃夫特。
魔界王預備·入間鈴木。
以及——人類最後的御主·藤丸立香。
除卻叛徒白蘭傑索，夢境圓桌會全員到齊。
「仲裁者」梅林缺位，於是有關現狀的闡述由花江進行。
「現在召開夢境圓桌會議第一次集體會議。」花江簡明扼要，「白蘭·傑索背叛了我們，違反大家公認的『互不侵犯、和平互助』的基本原則，所以，我在這裡請求大家給予——」
花江的話還沒有說完。
安茲烏爾恭給開了個單子。
他將單子給了花江，說：「上面的都是只需一點魔力，就能摧毀一個城鎮的神級武器。梅林不是在嗎，你不用擔心驅動的問題。」
「不夠的話。」恢復威嚴的無上至尊思考片刻，摸索著自己的無敵戒指道：「若是仲裁者允許利姆露向吾提供材料，吾可以抽空鍛造任何汝想要的武器。」
利姆露回應：「可以哦，材料管夠。」
龍宮苑聖哉聞言雙眼微亮，他問：「核彈也行？」
花江連忙：「這個我們一早就說過了，核彈禁止！」
她連忙和安茲烏爾恭解釋：「不，我其實只想和您再借一把秘銀劍——」
西恩托著下巴說：「只拿一把劍也太少了呀。我來給你做防護用具吧。反正梅林不再，花江你就是仲裁者，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通過了，我給你能抗住核平的防具，給我兩——不，一天就行。」
花江心虛：「動用核武真的是禁止的……」
龍宮苑聖哉看了她一眼說：「是嗎，那天獄門你學不學。」
花江：「——自殺招數也禁止！」
龍宮苑聖哉嘖了一聲。
圓桌會議上眾人在輕松愉快的討論著如何給花江偷渡各種不人道的用具，試圖一瞬間核平掉佛羅倫薩連同裡頭的白蘭傑索，只有入間鈴木能體會花江此刻的情緒。
他試圖安慰花江，說：「其實核平也還好了，安排得當不會出人命的。前不久我的學長還差點核平掉學校呢，最後在空中變成了煙花，也很好看呀。」
花江：「？」
花江默默離入間遠了一點，入間你變了，你不是當初那個聽到核平和我一樣震驚的人類了。
你竟然也支持核平手段了！
一桌的大佬中，花江想了想，或許還是只有立香最能理解她曾為普通人的接受力。
然而花江還沒開口，思索著的立香已經問：「花江，你覺得對抗白蘭的話，是父皇的軌道炮比較好用，還是爺爺的必殺晚鐘合適？」
「或者，干脆還是借拉二陛下墳頭對撞來使？這個白蘭絕對逃不掉！」
花江：「……」
花江看著圓桌會議空著的、原本應該是白蘭·傑索的位置，在心裡道：白蘭，我要是你，今天如果不能阻止我開這場會，就選擇立刻在家自殺。
真的，這是為你好。
第62章
花江從夢境圓桌會議脫離的時候, 弗蘭也差不多要到極限了。
梅林總算做了件好事，他及時以幻境轉移了白蘭精神的注意, 在弗蘭支撐不住之前，先移開了那「龐然大物」的探究。
弗蘭見狀, 只有喘息的力氣, 甚至連去質問魔術師「你為什麼不更早點出手」這樣顯而易見的問題。
弗蘭不由捫心自問：我平時偷懶的時候，看起來也這麼不討人喜歡嗎？
我是不是該勤勞一點？
仔細思考了勤勞的瑪蒙前輩的結局, 弗蘭又飛快的放棄，對自己說：沒關系，在巴利安，人際關系毫不重要，還是躲懶看戲比較快樂。
弗蘭干脆坐在了一旁, 看著花江漸漸從繭中蘇醒。
她醒來後似乎有些不一樣了, 如果要具體的形容——就好像一位曾背負著沉重行囊的旅人，終於看見了能夠休息的終點。
梅林問她：「情況如何？」
花江無奈道：「勸住了，至少佛羅倫薩不會消失。我請安茲先生再借我一柄劍，也詢問了立香迦勒底目前有哪位英靈有空, 願意來幫個忙的。」
梅林聞言摸了摸下巴，他好奇問：「安茲烏爾恭只是給你提供了一把劍嗎, 我以為按照他上次的行徑，好歹也送一大箱神器過來, 我原本還打算拿這些東西當做酬勞呢。」
花江聞言：「……」
她忍不住道：「您好歹是『仲裁者』，圓桌會議不能交易危險級別的武器，是您負責監管的規則——您現在這樣公然自身違反合適嗎！？」
梅林覺得無所謂, 他說：「本來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的規則嘛。西恩和利姆露把那麼危險的藍焰·黑炎魔法都四處教了，這點物品根本算不上什麼。話又說回來了，難道你開召喚陣拿劍的時候，安茲烏爾恭就真的只會單給一把劍嗎？」
偉大的魔術師義正言辭：「吃都吃了，當然是要吃個夠飽！」
花江：「……」我當初到底是被你的那一點騙了，才會請求你來做「仲裁者」。
不過梅林說的倒也沒錯，以安茲烏爾恭護短的個性——就算她再三拜托只要一把劍，送來的箱子裡，估計還是有一堆堪比超位魔法的神器，
花江只好和梅林強調：「……真的不能毀掉佛羅倫薩。」
梅林拇指贊：「放心。我拿了之後也不打算用在白蘭身上。」
花江：「——你竟然還真的打算用嗎！」
梅林哈哈一笑，說道：「力量有很多種用法嘛。我拿走這點『七的三次方』，可是欠下了要償還能量的約定的。安茲烏爾恭的送來的雖是武器，但其中蘊含的能量毋庸置疑。這個世界的故事我也挺喜歡的，所以，稍微費力找點辦法給它充點電也是必要的。」
花江聽了個大致明白。
梅林在探究「火焰」本源的時候，可能也順便發現了這個世界的危機，並且已經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圓桌會議一開，安茲烏爾恭會給她偷渡武器的事情，幾乎板上釘釘，梅林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反對，大概也是想著要用這部分武器去解決問題。
——只要不是砸向佛羅倫薩，怎麼樣都可以！
花江的底線已經退的不能再退了。白蘭的確可惡，但佛羅倫薩是無辜的啊！
真的不能用核平的招數……
為了杜絕利姆露真的給安茲材料，讓他在她的劍上也做出什麼能夠「核平」的力量來，花江特意拒絕了西恩制作「防具」的邀請。武器威力太大的話，自己也會受傷——這樣一來，安茲先生倒也不會真的給她一些過於bug的武器了。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花江也擔心著與白蘭傑索共處一個世界，這些武器要是真的通過她流入了這個世界，誰知是不是白蘭本身的希望呢？要是不幸落進了密魯菲奧雷的手裡——那簡直是比白蘭傑索得到了「七的三次方」更糟更大的災難。
和梅林簡單交流了圓桌會議的內容。花江便去工房的一角手工畫召喚陣了。
召喚陣是她可以使用的、極少不受她「無效化」能力影響的技巧之一，畫法她可謂是醇熟於心。無論是和安茲烏爾恭聯絡的召喚用陣，還是和迦勒底連同的陣法，她統統都畫了出來。
首先是與安茲烏爾恭聯絡。
她回憶著鏈接納薩力克的咒文，在詠唱結束後，於金燦燦的光芒中、熟悉的再次得到了一箱子用具。
因為她拒絕西恩防具的行為，安茲烏爾恭給出這廂武器，除了各式的劍外，承接著超位魔法的更多是防御用品。花江在其中找到了自己曾用過的同款，將劍拿走後，對梅林說：「這些應該夠你用了吧？」
梅林掃了一眼箱子裡的東西，從中找出了一枚戒指，丟給花江道：「這個你留著，其他的我會拿去利用銷毀。」
花江點了點頭，她看了看手裡的戒指。
和巴利安給她的、由於過大只好串在項鏈上帶著的雲守戒不同，這枚戒指是煉金產物，很容易就變成了適合她手指的大小。花江能感覺到戒指裡蘊含著龐大的魔素，可戒指上的魔紋她實在不認識，只好看向梅林，問：「它的作用是什麼？」
梅林道：「保命，你可以當做復活石用。這麼優秀的復活魔紋，應該是利姆露提供的魔王咒印。拿這個去填充『基石』太浪費了，你留著比較合適。」
花江看了看戴上中指的這枚金色戒指，好奇：「對我也有效嗎？」
梅林笑道：「死亡是平等的，它會帶走一切，當然也包括你奇特的能力。」
花江表示明白了。也是死了無效化也會消失，那戒指自然而然能夠復活她。簡而言之，戴著這枚戒指就等於游戲裡多了一條命。的確是非常珍貴的道具，單純用來抽取魔素的話，太可惜了。
「看來你要與白蘭傑索正面敵對的想法讓他們很擔心啊。」梅林笑眯眯地，「我猜他們應該都全力推薦遠程擊殺吧。立香該不會還和你推薦了山之翁來進行強硬暗殺吧？」
花江：還真的都被你猜中了。
花江忍不住：「你真的沒有用千裡眼看我們開會嗎？」
梅林仰頭思考片刻，笑眯眯地回了花江一句：「你猜？」
花江：。
花江轉身就去看自己的第二個召喚陣。
梅林太好奇花江會召喚誰來幫忙了，他問：「是哈桑嗎？還是那位始皇帝？我記得你與那位陛下關系還不錯。」
發現自己一直在被梅林牽著走的花江聞言，以著與梅林一般的燦爛笑容回道：「您猜？」
梅林：「……」我有不太好的預感。
他連忙說：「該不會是凱爾特神話吧，我不認為凱爾特適合這個世界哦，立香作為拯救世界的御主，她的意見是非常具備參考價值的。我認為選擇山之翁直接強殺是最合適不過的選擇了。」
梅林萬般真誠：「大哥哥誠意推薦。」
花江卻說：「弗蘭，你覺得對付白蘭，需要什麼樣的人呢？」
本來在吃瓜的弗蘭忽然被拉入討論。他思考了片刻，說道：「得是英雄吧。密魯菲奧雷那麼強大，白蘭傑索也像個怪物。能擊敗他的，不是比他還恐怖的怪物，就該是無所畏懼的英雄。」
花江非常贊同這一點。
「所以呢，要召喚英雄嗎？這可真是魔法師的故事裡才會有的情節。」弗蘭看了一眼梅林道，「山之翁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不過，你肯定不打算召喚他對吧？」
差不多明白了花江想做什麼的梅林忍不住按住了自己的額角。
他說：「花江，我可愛的小弟子，你要不要重新考慮一下自己的選擇？我並不認為那一位會是最佳選項哦？」
「考慮道立香印度神話中需要對抗的敵人。」花江道：「我認為他就是最合適的。」
「話又說回來，您難道都不想再見一次對方嗎？」
花江笑著，非常溫柔道：「怎麼說，也是您曾指引過，來自異世界的學生呢。」
梅林：不，心意領了，對像還是換一個吧。
梅林唉聲嘆氣，心裡又有著微妙的自豪。
因為他清楚，花江的決定是最合適的。並非是為了讓他吃癟和藤丸立香的需要，而是如果放棄了直接將整個密魯菲奧從地圖上抹去的計劃，就要選擇靜距離的交戰。
在進攻時對周遭破壞最低、不解放寶具便能擁有擊敗白蘭傑索的力量，甚至或許還要非常適應這個時代，能夠執行隱蔽、甚至潛入計劃、同時又具備極高的同情心與憐憫之情，能夠在擊敗敵人的同時拯救敵人——能滿足這些苛刻條件的英靈並不多，而『他』無疑是其中最強的一個。
即便驅使英靈的經驗不多，卻選的非常漂亮。
如果能夠回去的話，稍加訓練，或許也能成為迦勒底不可或缺的輔助類人才。
只可惜……
梅林露出了無奈的笑意。
他溫柔地看向花江，口中道：「好吧好吧，面對學生偶爾的叛逆，老師即便再無奈，也只好全面接收了呀。」
「不過，明天點心要記得准備雙份。順帶咒文念慢一點，小心咬到舌頭。」
花江已經開啟了召喚陣，她本來想說自己才不會像梅林一樣，但師從魔術師結果學會的卻是劍術的她，在念道最後一句的時候，竟然還真的咬上了舌頭。
花江：「嘶！嗚嗚嗚嗚嗚（你剛才是不是對我下咒了）！」
梅林太無辜了，他攤開雙手已示清白：「我提醒你了。」
好在咒文是最後一句，雖然咬到了舌頭，召喚陣還是好好的鏈接上了迦勒底那邊。
當鏈接徹底建立，金色的光芒如落雷般便貫穿了地下工房！
那動靜也幾乎是落雷！
整個巴利安都因這位英靈的降臨而顫動了一瞬，直到金芒略散，一位身著鎧甲的騎士半跪著從召喚陣的正中、執一柄黃金劍緩緩起身。
他有著如同太陽一般璀璨的金發，生命般璀璨的綠色雙眼。
他是故事中最完美王子，是這世間的光輝所在，是星之聖劍使——
更是回應了後輩的期待而抵達這個世界的、異世界的不列顛之主，騎士王。
「saber，亞瑟·潘德拉貢。回應你的期待，實現你的願望。」
既是騎士、也是國王，更是「兄長」。
完美的騎士王爽朗地笑道：「立香和我說了你的事，真的辛苦你了，學妹。」
「作為你的servan，」騎士王握拳拍了拍自己的肩胛，「我會守護你的願望。」
「所以從現在起，你可以稍微放松一點。沒關系的。」
花江：忍不住臉紅.jpg
她連忙伸出手，在亞瑟「？」的表情中冰上自己的臉頰試圖降溫。
花江：怎麼回事，立香沒告訴我，這位男性的亞瑟王，是這麼、這麼——
「是夢想中的王子殿下呢。」梅林摸著下巴感慨，「這張臉是長得真的好呀，要是變成這幅模樣的話，會不會更受女性歡迎呢」
花江從梅林的感慨中回過神，她聽到梅林的自言自語，忍不住再次震驚了。
她忍不住就說：「梅林先生這樣不好吧？那好歹是你的徒弟？」
梅林聞言微微一笑：「花江怎麼能確定，我來到這個世界後，沒有用過你的形像與外人交流呢？」
「有位俄羅斯人，和我在網上聊得挺開心哦。七的三次方的線索，他也提供了一些給我呢。」梅林回憶道，「叫什麼來著，好像是叫做果戈裡。名字也挺可愛的。」
「花江也知道，在網絡上，女孩子的形像比較容易得到情報嘛。我有很好的扮演出你的可愛哦？」
花江聞言：「……」
她看向自己召喚來幫忙的前輩，認真問：「亞瑟前輩，無論是什麼樣的願望，您都會幫我嗎？」
亞瑟不明所以，但他點了頭：「我答應了立香，也的確是為了這個而來的。」
花江頷首，隨機一指梅林：「那先弒師吧！」
「您對梅林難道沒有一點不滿嗎？這個梅林不是您的梅林哦，所以揍也沒關系的，反正不會死！」
她認真建議：「機會難得，動手吧！」
第63章
向梅林實施了報復以後, 花江也大概弄明白了所謂「以你的身份交了新網友」大概是怎麼回事。
大致在魔力有限的情況，弱小又可憐的花之魔術師無法完全依賴千裡眼尋找「起源」, 在依靠彭格列的力量，調查出「七的三次方」與白蘭傑索的聯系後, 尋找「起源」的計劃一時陷入僵局。直到梅林想著「千裡眼其實和大型因特網也差不離」, 在世界知名犯罪匿名論壇發帖「有人知道毀滅世界的七三」嗎——成功調到了知情人員，也就是他所謂的網友「果戈裡」。
梅林捂著受傷的臉頰含糊著回憶道：「我也沒有泄露太多啦, 當時手頭也只有你的照片最容易到手嘛，畢竟白蘭傑索的通緝令在暗世界遍地都是。」
「如果用你的照片在網絡上出現的話，或許能吸引走一部分白蘭傑索的注意，更方便你在橫濱的活動啊？」
花江聞言真的再好的脾氣也要生氣了，她平靜問：「我還要道謝嗎？」
梅林注意到花江的表情, 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他連忙道：「這就不用了，助人為樂不留姓名，花江心裡知道就好啦。」
花江：我真是——
亞瑟見花江要捏拳頭了，伸手攔了一下。他勸道：「學妹, 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老師的個性了，總歸事情已經過去了, 就讓他過去吧。」
花江心想也對，梅林想盡辦法來到這個世界, 又努力地尋找七三搭建工房，雖然嘴巴上喜歡跑火車，費心盡力也是他。她這麼因為一件小事而對梅林生氣, 實在是不太應該……
花江的話還沒有說完，梅林又補了一句：「我有給花江p圖，是非常可愛的持劍少女，果戈裡也稱贊過哦，你要看嗎？」
花江：「……」
花江忍無可忍：「梅林先生，我當初就不應該考慮您的想法，就該直接請黑色的那位阿爾托麗雅小姐來！」她抽出了自己的秘銀劍，對著自己的劍術老師，終於忍無可忍的砍了下去！
「您真是——玩的太過分啦！」
大約半小時後。
添了些細微傷口的梅林拄著法杖跟在花江身後，聽她向巴利安的眾人介紹亞瑟。考慮到火焰世界對於魔術的無知，花江將亞瑟簡明扼要的形容成自己的人形異能。
別問，問就是見過森鷗外的愛麗絲嗎，見過尾崎紅葉的金色夜叉嗎？
我這個差不多。
都是暗世界摸爬滾打的老人了，什麼世面沒見過，不過就是武力值與思考能力艱備的人形異能而已。
列維已經開始為二代目的優秀打call，路斯利亞扭著身體分毫不在意眼前的帥哥是異能還是真人，能用就行。好在花江已經熟悉這些人的風格，在亞瑟被驚嚇之前，先保護住了騎士王純潔的心。
「他不行。」花江保護在亞瑟的身前，對路斯利亞表示了「叉」，為了保護住亞瑟，她不得不犧牲了一下森鷗外。
花江拿著手機裡存著的森鷗外的照片，照片裡的港黑首領嘴角含笑神情冷酷，但在看向遠方的時候，那絕對理智的冷酷中偏又夾雜著為醫者的一二仁慈，在橫濱的黃昏中如同即將墮落的黑翼天使，只等黑夜降臨，便徹底傾襲世間！
花江對自己的拍照水平非常自信。
她舉著手機，對著注意已經被吸引的路斯利亞道：「亞瑟畢竟是虛構的，一個不注意會消失的那種，可是森首領是真真切切存在的哦，巴利安不想從彭格列手中搶走港口黑手黨的支持嗎？」
「如果路斯大姐能夠得到森先生——」
「哎呀，大小姐真是的，人家也是很正經的！」路斯利亞害羞的捂了一下臉，手倒是半點沒磨嘰的取出了手機，遞給花江讓她給添聯系方式和照片。
花江：「……」她非常堅定地給了森鷗外的聯系方式。
首領！雖然或許會有點磨難，但你們好歹隔著海，我相信以您的謀略，一定能夠成功化解這場危機，甚至還能得到巴利安的支持盟約的！
作為黑手黨，就是要心狠！
嗯，我快畢業了！
花江不讓自己有心理負擔，然後便是與xanxus商量戰局的問題了。
只是在提及戰局前，xanxus先打量了亞瑟。
比起活在黑暗裡的殺手，亞瑟實在是太干淨了。如果說花江已經足夠不像暗世界的人，亞瑟簡直就像是一顆不溶於墨水金色寶珠。他見巴利安看起來稍微正常的幾個人都在沉默的打量自己，有些不明白的微微歪了頭。
他忍不住對花江說：「他們是不信任我嗎？」
花江想了想，也不知道怎麼解釋這種暗世界人對於光明側天然的不爽。
她結合了一下自己的經歷，對亞瑟低聲道：「應該是他們不了解你，擔心我們不能勝任作戰？」
亞瑟恍然。
他上前一步，對眾人介紹道：「在下乃是saber，為花江驅使之騎士。實力方面，我對於自己的劍術還算自信，所以，有關進攻方面的任務，還請不吝交付於我。我定能完成諸位的委托。」
xanxus看了亞瑟一眼，似乎仍在評估。
斯誇羅倒是說：「劍士？」他一揮自己的左右義肢，忍不住道：「很有自信嘛小子，你認為自己有多少實力，敢挑戰我嗎？」
亞瑟看了看斯誇羅，微笑道：「十劍。」
斯誇羅：「什麼？你只能接下我十劍？」
亞瑟搖了搖頭，他溫和道：「十劍內，我可以贏過你。實際上，如果花江允許我全力解放，一劍，我可以讓這裡消失。」
花江聞言，連忙提醒：「亞瑟先生，我們是說好的。不解放！」
亞瑟忍不住彎起了眼，他道歉道：「啊，抱歉我一時忘了。畢竟太久沒有人質疑過我的實力，一時就有些——」
他看向斯誇羅：「您不會介意吧？」
斯誇羅：「……」
他上一次碰見這種帶著笑容踩別人痛點的家伙，還是在彭格列總部。那個天賦超常卻無意識的山本武——
斯誇羅過往情緒浮上心頭，冷笑道：「哈，當然不會介意。總歸所有說大話的人，都會在這柄劍下付出血的代價。正巧，你是異能對吧，也就不會死咯，我也不必——」
「手下留情」幾個字，斯誇羅沒來得急說出口。xanxus阻止了他。
這位敏銳的巴利安首領察覺到了亞瑟身上不同於常人的力量，也注意到他所佩的那柄黃金劍的不凡之處。
他與那個魔術師一樣，是與人類並非同一階層的存在。
他們似乎不會死亡，甚至有著源源不斷的力量。
xanxus之所以會相信梅林所說的「花江會是最強的雲守」，那是因為他已經在梅林手中嘗到了敗北的味道。那是魔術還是幻術，那是劍鋒還是花瓣——在於魔術師的交戰中，xanxus甚至都分不出。
這不是人類的存在，更不是人類能夠做到的事情。
他與那個金發的騎士一樣，都並非這個世界的生物，是和白蘭傑索一樣的異物。
明白了這一點，xanxus便失去與了試探的興趣。
他們甚至都不算真實的存在著，追求虛假的深淺，這種事情根本毫無意義。
xanxus認為，斯誇羅根本毫無必要去與一個根本不能再與此事的力量比拼劍術，所以他毫不猶豫截斷了這場對話，只是看向花江與梅林，問道：「代表著最強的力量——他能做到什麼程度，只是讓一瞬間消除這座堡壘的話，還不足以擊敗密魯菲奧雷。」
花江看了一眼梅林，見他表情溫和隨意，便放心大膽道：「如果全力解放，世界會消失。」
梅林或許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人造聖杯的原因，降臨的有些辛苦，從地脈中汲取的魔力也有限。但亞瑟不然。
他的魔力由迦勒底供給，不存在能量不足的情況。如果真的要全面解放，亞瑟·潘德拉貢的所持聖劍一旦揭開六道拘束，開放後的形態便足以摧毀星辰。不負責任的說，如果真的想要毀滅世界，白蘭傑索收起齊七三所造出的破壞，可能沒有聖劍全力一擊帶來的影響可怕。
所以，白蘭傑索會如此想到打破異世界屏障也是理所當然的。
追求七三的他，根本不會放過任何絕對的力量。
「……嘻，毀滅世界？」貝爾菲戈爾是最先回神的，他盯著亞瑟不爽道，「你在大言不慚什麼呢。」
花江沉靜道：「我並沒有說謊哦，王子殿下。如果您不信的話，可是向他進攻看看。如果說斯誇羅前輩或許還能一戰，您大約連一劍都避不開。」
貝爾菲戈爾感到了極大的冒犯。
他捏著小刀，卻在動手之前，先被那個金發的男人捕捉到了所有的動作。
他碧色的眼睛瞧著是那麼干淨純粹，說出的話卻不那麼客氣。
亞瑟道：「不要亂動哦小朋友，我的使命就是保護我的御主，你若是做了過分的行徑，即便你年歲看起來較小，我也會教訓你的。」
貝爾菲戈爾：「你這家伙說什麼呢——！」
「他沒說錯。」知道真相的弗蘭道，「論起設定，他還是不列顛王呢。設定是小國王子的前輩在身份上就已經矮下一大截啦。」
「什麼身份設定！王子是貨真價實的王子！」
弗蘭聳肩：「嗨，嗨，那一位也是貨真價實的國王啊。」
貝爾菲戈爾憤而小刀扎弗蘭。
他應該是要向亞瑟泄憤的，可不知怎麼的，多年游走於生死邊緣的直覺告訴他，那家伙沒有說謊。
甚至——或許大小姐說的都是真的。
她之前未曾展露的異能，boss所說的、魔術師允諾的最強力量，也許真的能做到也不一定。
貝爾菲戈爾沉默，下手更狠，xanxus一槍制止了喧鬧。看了花江一會兒才說：「好，假設他一人一劍，就可以摧毀密魯菲奧雷。那麼有關尤尼·基裡奧內羅，她的營救計劃呢？」
「白蘭·傑索隨時可能拿她做人質。根據澤田綱吉那家伙答應彩虹之子的條件，彭格列會救出尤尼·基裡奧內羅。有可靠消息證實，她被白蘭傑索控制了，基裡奧內羅家族也是因此方才與傑索家族合並成為密魯菲奧雷。」
「如果單純只是反攻，根本沒那麼麻煩。」xanxus道，「麻煩的是那小鬼把這工作丟給了我。如果這場戰局只需要除掉白蘭傑索和他的六弔花就能結束，巴利安根本不會守在西西裡。」
花江聞言，反而覺得奇怪。
她說：「這有什麼困難的呢，將人救出來不就好了？」
xanxus：「……」
他看起來是被她的無知震驚了，一時無語。斯誇羅好心解釋：「少主，情況是這樣。我們之前有試圖派遣過臥底，但白蘭傑索有著非常恐怖的情報部門，我們懷疑他出了表面的六弔花外，還有一隊真正的六弔花。這幾個藏在暗處的人是他藏著的眼睛，所有的臥底很難在執行任務時不被發現，更不要說是偷出一個活人了。」
花江聞言頷首，說：「那麼，進去不被發現不就好了？」
斯誇羅：「……您是不是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花江道：「如果在一個不存在異能力的世界，這件事或許需要長時間的計劃才有可能完成。但這個世界是存在著異能力的，尋找一個具備空間系能力的家伙有多難？據我所知，英國的時鐘塔並沒有表明立場。他們中立，也就意味著我們有獲得他們援助的可能，只是尋求一份異能者的資料，我相信時鐘塔看在彭格列的面子上，會幫忙。」
「只要有了這樣的異能者，派遣他加入密魯菲奧雷。也不需要將人完全帶出，只要將尤尼從白蘭的身邊移開幾米，讓他無法在第一時間發難——人質的困局就被解開了。」
「很簡單的事啊。」花江發自內心的困惑，「為什麼巴利安要守在西西裡呢？」
xanxus：「……」
斯誇羅：「……」
xanxus面色難看，他頭一次主動從座椅上起身自己走人。
離開前他吩咐斯誇羅：「一小時後我要名單！」
這樣不合理的要求，放在平時斯誇羅早就罵人了，但這次他竟然也沒反駁。
斯誇羅對花江嚴肅道：「這一點我們當然想到了，聯絡時鐘塔對吧，一小時後拿到名單，明天之前保證把這個人給綁回來！」
說罷，斯誇羅便風風火火開始行動。讓花江那句「也沒那麼急我們不如再商量下同時進攻的細節」沒能說出口。
花江：「……」
梅林貼心道：「巴利安會幫著進攻，只是調配就不要想了，他們自由慣了。需要特別關注的事情還交給亞瑟和我吧。」
他安慰可憐的弟子：「來都來了，我會幫忙的。」
花江：「……謝謝您了。」
一個小時後，斯誇羅真的從時鐘塔弄到了具備空間傳送能力的名單。時鐘塔也狠，給的是有犯罪檔案、時鐘塔自己都在追捕的異國異能者。這類人就算是死了，也只是減輕時鐘塔的負擔，不存在任何的損失。
不過對於巴利安無所謂就是了，抓的是個壞家伙，他們下手還更順手一點。
眼見拿了資料，斯誇羅就要登直升機去俄羅斯抓人，雖然他們不清楚這人在俄羅斯的哪個地方。但是巴利安出動，就沒有失敗！哪怕把莫斯科給翻個底朝天，他們也要把人抓回來！
花江對於這種英勇感到敬佩，但不贊同。她要求把資料給她，讓她看看能不能縮小目標範圍，盡可能有的放矢的行動。
斯誇羅想到她之前輕而易舉化解的人質難題，沉默一瞬，把資料給她了。
還忍不住問：「真的能縮小範圍嗎？」
花江一邊查閱資料一邊說：「通過往常的行動軌跡和生活習慣，是可以進行些排除的——至少可以把他在的位置，縮小到一座城。」
名單上的家伙是個用撲克遮住自己右眼的小醜。
然而即便是小醜打扮，他過於俊美精致的長相也讓他瞧起來一點也不像個小醜，反倒像個舞台上的魔術師。
花江右往下看一眼，注意到這人的全名。
——尼古萊·瓦西裡耶維奇·果戈理。
果戈裡。
花江遲疑一瞬，問向梅林：「梅林先生，您之前的那位網友，他叫什麼來著？」
梅林回答：「果戈裡？」
花江：「您知道全名嗎，用千裡眼看，是不是他？」
梅林看清了花江遞出的名單。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愉快，像極了等了半天的新劇集終於開張的快樂。
他笑著說：「身份和照片的話，的確就是這一位哦。」
梅林問：「嗯，你要找他嗎？那麼，我倒的確有還有著他的郵箱地址。」
「只是花江，這場行動需要他本人到場的吧？」魔術師笑眯眯地，「你要——線下見面嗎？」
花江：「……」我對這個提議感到了一陣惡寒。
不過，這倒是最快的辦法。如果能讓他主動來意大利，到時候在西西裡，他就算想要逃，也不會有在自己的地盤那麼容易。
花江：到了我要犧牲的時候了嗎？
她做了一番思想鬥爭後，同意道：「對，線下見面。您能約到他嗎？」
梅林已經摸出了手機開始發郵件，他笑眯眯道：「沒問題，他非常喜歡『魔法劍使花醬』，原本就提出好幾次見面了。」
花江：「……不好意思，您剛才說什麼？」
梅林專心發郵件，抽空道：「他想見你很久了。」
花江：「不是這句，前面一句。」
梅林發完了郵件，回想了一下，說：「『魔法劍使花醬』？」
花江捏著資料的手指微微顫抖。
她說：「亞瑟前輩，請您按住我。我好怕自己一個控制不住，向梅林先生射擊。」
亞瑟同情道：「你動手吧，我相信梅林先生能夠躲過去的。」
花江顫抖的手，摸向了自己小包裡中也先生送的那把槍械。
梅林見狀「？？？」
他舉著手機辯解：「這難道不是我的功勞嗎，因為我形像經營的好，所以對方才會想要見面。你看，他已經回信答應了！」
花江：保險鎖是哪個來著！
我不做好學生啦！
第64章
尼古萊·瓦西裡耶維奇·果戈理, 俄羅斯人。疑似恐怖組織天人五衰成員之一。
是英國許多案件的重大嫌疑人，卻往往因證據不足而無法對其進行立案追查。
時鐘塔因此懷疑其身邊存在策略性人才, 為其每次犯罪安排完美出逃，幫助對方游離諸國制裁之外。
時鐘塔的資料實在是少, 連那張照片都是監控攝像拍下的黑白模糊版本, 甚至沒有梅林存在手機上的「網友照片」高清。
「網友照片」看起來也不像是自拍，和花江那張從通緝令上扣下來p了p的圖類似, 這是一張由他人抓拍，之後再經過休息的照片。
梅林上的論壇花江也看過了，論壇並不需要照片。之所以互換了照片——就是個比較曲折的過程了。為了更方便的交流有關七三信息，兩人互換了郵件地址。有了郵件後，兩人自然越聊越多, 越聊越深, 到了一定程度，為了穩固人設，梅林自然需要適當的發張照片。作為對等的回報，對方也發了一張自己的照片。
於是, 「魔法劍使☆花醬」與「果戈裡」就這樣，從論壇交流的同好——漸漸演變成網友了。
梅林在原始森林尋找七三線索的時候, 甚至會拍照片給這位「果戈裡」，請他進行線索的研判, 進而進一步推斷「起源」的可能場所。
「那孩子的腦袋，簡直像偵探一樣好用。嘛，如果他真的能用在正道上的話。」
梅林端著散發著香氣的下午茶, 看著花江在他對面研究著果戈裡的資料，眯著眼回憶道。
花江聞言，嘴角微動，她忍不住指了指時鐘塔上記載的諸多「未成立指控」，說道：「看著這些記錄，也知道對方沒有用在正途上啊！」
「不過如果他本身就能做到於細微處推演真相的話，時鐘塔為什麼會覺得他身邊還有策略性人才，按照您的形容，他應該自己就可以做到啊。」花江困惑，「難道是為了更好的脫罪，他特意給了時鐘塔這個印像？」
梅林意識到自己多話了。
和太過敏銳的學生相處就是這個不好，稍微有一點沒注意，他們就要比你更先去觸碰帷幕後的大結局了。
梅林岔過話題，說道：「或許，對了，按照約定，應該是明天下午約在巴勒莫港見面，你是不是該做些准備了？」
梅林想要提醒花江的准備，是趕緊讓自己變得看起來更像「魔法劍使☆花醬」一點。比如去買些很可愛的衣服和飾品，這樣看起來也和他營造的形像更相似一些。
可花江好像理解錯了他的意思。
花江頷首道：「您說的對，如果他是個連鐘塔侍從也能愚弄的罪犯，那麼簡單的偽裝肯定逃不過他的眼睛。梅林先生，您將你們所有的聊天記錄都給我看看吧，這樣我至少清楚該怎麼扮演。」
梅林聞言：「……」
他哈哈兩聲，對花江嚴肅道：「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內容，主要就是七三啦。形像話，花江按照我p的照片那樣打扮，微笑就好啦。對方不會看出來的！」
花江迷惑了：「您為什麼會這麼肯定呢？對方明明是個聰明到連異能特務機構都覺得棘手的存在。」
「另外，我相信您也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異能者，能力強大的大多都是泛人類史中出名的文豪。尼古萊·瓦西裡耶維奇·果戈理，他是俄羅斯著名的諷刺小說家。加上他表現出的形像——小醜，這家伙就是『果戈裡』沒錯了。」
「從我在橫濱的經驗來看，越是有名的家伙，能力便越強。對上這種智慧與能力都堪稱一流的家伙，我實在不明白梅林先生您的自信是從哪兒來的？」
花江道：「你們之間的感情好到，能讓他在察覺了網騙後，依然會選擇幫助我們，而不是直接用異能攻擊我們嗎？」
梅林：「……嘛，關於這個，我認為他應該不會？」
「果戈裡是個好心人。」梅林摸了摸下巴思考，「他應該更像拉你入伙。畢竟，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從異空而來的你，從某種程度，說是『神』也不為過。」
花江聞言：「……」
她不為所動道：「玩笑麻煩稍後再開吧。梅林先生，您這麼抗拒將聊天記錄給我，您到底是在裡面寫了什麼？」
花江懷疑道：「——該不會全都是些不堪入目的內容吧。」
梅林正色：「那當然不會，愛抖露必須是善良貼心又可愛的！」
見花江的表情越來越懷疑，知道逃不去的梅林也只好交出了自己郵箱，他把手機遞過去之前，和花江要求：「不要弄壞了啊，我之前的手機不夠智能，在深山裡容易收不到信號。這個手機還是『果戈裡』送的呢，你帶這個比較容易取信對方，所以，絕對不要弄壞哦？」
花江回答知道了，同時又忍不住看著梅林道：「你們關系好到他竟然願意給你買手機？」
梅林撓了撓臉頰，笑容溫和：「沒辦法，大哥哥我人緣好啦。」
花江：真的嗎，我好懷疑。
但是時間緊迫，她也沒法和梅林說太多。梅林和果戈裡的郵件來往還是挺多的。花江決定從頭開始看。
梅林見她真的開始看聊天記錄了，思考片刻，將茶水和點心直接端著走了，他離開了客廳，決定找個安全的地方，避免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不測。
她找到了最早的那封郵件，點開之後，拿著手機的手就顫抖了一下。如果不是亞瑟就在身邊眼疾手快扶了一下，怕是梅林叮囑不能壞的手機，當場就壞了。
亞瑟問：「怎麼了，郵件裡有很嚴重的事情嗎？」
他靠近一看，頓時也：「……」
梅林發送的第一封郵件。
謝謝果戈裡哥哥送的探測儀，真的很好用呢。
花醬會去努力尋找七三射線的！
配圖是一個放在意大利不知道哪個偏遠小山村草地上的、看起來就很高科技很貴的能量探測儀。
亞瑟：「……」
花江：「……」
梅林呢！
梅林人呢！
哦，梅林走了。
看著空蕩蕩的座位，花江的惱怒全部化為羞恥，她差點就整個人要蜷成一團了。手機在她的手掌顫動，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的勇氣，讓她繼續看下去。
萬幸的是果戈裡的回復倒是很正派。
面對花醬的親昵，他客客氣氣說了句，不用謝，希望您能將七三更多的線索及時發送給我。
再下一封郵件。
是梅林再給了新的探查到的消息後，和對方抱怨手機不太好用。
果戈裡由於對七三的確有興趣，所以還真是給她買了個手機。
看著滿屏的謝謝哥哥，哥哥最好了，花江感覺自己離社會性死亡也不遠了。
她堅強的繼續閱讀。
梅林也不是傻瓜，知道對方想要七三八成也是熱衷搞事的家伙，在利用對方差不多得到所需的全部線索後，就開始發送虛假的信息，將對方誘入死角。
不得不說，作為網騙經驗豐富的前網路偶像，梅林在作假上頭天賦異稟。對方大約是到了第三次才開始察覺到不對。
為什麼花江會覺得他察覺了？
因為他改變了稱呼。
他開始叫梅林「小花妹妹」。
花江：「……」
真正的小花妹妹忍著巨大的尷尬繼續看下去，果戈裡用著非常溫和的詞句開始話裡話外詢問梅林為什麼給的線索前後不太一致，梅林當然回答是自己也不清楚。
花江看了看時間，那會兒梅林應該剛剛摸到起源地，這時候的他已經不需要別人的幫助了，所以說話的語氣也顯得刻薄了起來。
思考不出真相的果戈裡哥哥才需要反思。
之前明明可以給我正確信息的，現在卻錯了，請你反思。
梅林在打出這樣的回函的時候，大約已經就打算和對方斷開聯系了。但萬萬想不到，在兩天後，果戈裡竟然又回復了他。
花江看了看時間，好巧，正好是她來意大利的那天。
果戈裡回函說：你說的對，是我該反思。小花妹妹，我們見一面吧？
花江：……梅林說的竟然是真的，對方對「魔法劍使☆花醬」是真的感興趣啊，都被這樣前後對待了，竟然還能心平氣和的提出見面！
……別是對方思考了兩天，決定把網友拉出來殺吧？
花江：「……」我覺得我可能接觸到了真相。
陪她看完的亞瑟也沉默了。
亞瑟道：「明天下午，我陪你去吧。」
花江遲緩的點頭。
看著對方幾乎是秒回的，答應會面的郵件。她現在真的覺得對方可能是要把她叫出來殺。
與此同時，遙遠的俄羅斯。
銀發的小醜正將雙腿翹在書桌上，手裡舉著一沓打印出來的郵件內容，正對著電腦視頻連線的同伴說：「唉，為什麼你不去呢？不是你想要見她嗎？以你的能力，應該輕而易舉就能化解用了我身份的問題吧？」
電腦那邊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微微笑了笑。
他似乎在橫濱的一家咖啡店裡，與趕忙背聊天記錄的銀發小醜不同，他看起來要悠閑很多。
享受著下午茶時光的好心俄羅斯人紫色的眼眸含笑，他對自己的好友解釋道：「因為他們想見的是你，如果你不出現，她會即刻消失。」
「我不明白。」果戈裡道，「最初你得到七三信息的時候，是決定要利用白蘭傑索進行世界清算的。可到了關鍵的時候，你又放棄了白蘭傑索，轉而將七三所有的秘密告訴了這個家伙，甚至讓她找到起源，拯救基石——我實在不知道你到底在打算什麼？」
陀思道：「我只是比白蘭傑索先一步發現了真相。七三的力量的確刻意重啟世界，但過多的消耗，只會使世界崩潰。我們的目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而不是一個無法重來的破爛場。」
「基石必須被填充。七三這東西，比起重啟鍵，更像是個爆炸按鈕。」他嘆息道，「可惜白蘭傑索到現在都沒有發現，我只好找人替他發現。」
果戈裡瞥了他一眼，說：「那計劃還是『書』？」
「你這次去橫濱，有得到相應的線索嗎？」
在另一側的陀思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他說：「這裡的人很有趣，我得到的線索，遠比我想像的還要多。書的確在這個地方，但除了書，我發現，我的這個網友——白蘭傑索緝捕的、真正的家伙。」
「你說你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廢這些功夫來引出她？」
黑發的俄羅斯的淺笑，語句冷漠：
「——她是個絕對異類啊。」
「果戈裡，對於神明，你是怎麼看的呢？」陀思妥耶夫斯基道，「是祂具備無所不能的力量，還是祂擁有創造一切的能力？」
果戈裡對這種話題不感興趣，他沒有接腔。
陀思自言自語道：「這些人類都可以做到。神明之所以為神明，是祂的獨一無二性，是祂注定無法融入世間、一視同仁的冷酷與理智。」
「神是旁觀我等的異類。」
陀思妥耶夫斯基道，「她是唯一能與『書』抗爭的，不應存於此世、此世也無法干涉的絕對『神明』。」
「要實現我們計劃，就必須要讓神明也站在我們這一側才可以。」
「作為獻祭。」俄羅斯人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毫不在意道：「幫彭格列摧毀密魯菲奧雷，也未嘗不可。」
果戈裡：「……」
他無趣道：「唯有你的惡趣味，我無法感同身受。」
「好吧，我會去和她建立聯系。」果戈裡微笑道，「我們是朋友啊。」
第65章
巴勒莫的噴泉廣場人來人往。
花江捏著梅林給的手機, 有些緊張的站在雕著仙女捧壺的雕塑邊。巴勒莫的噴泉廣場也算是十分有名，諸神與仙女的雕塑更是意大利文藝復興時期的傑作遺寶——只可惜花江此是並沒有觀賞它的心情。
穿著黑色的西裝制服裙, 懷裡捧著一把綠色的乒乓球菊。她站在約定的位置，目光在來來往往與噴泉廣場合影的游客間滑過, 尋覓著即將在一兩分鐘後出現的「果戈裡」。
考慮到對方畢竟是個恐怖分子重刑犯, 花江還是希望能夠先發現對方，先控制對方為好。
噴泉廣場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如果對方拿游客做人質，那可就糟了。
西西裡島正是觀光的好時節，廣場人來人往。花江踮著腳尖去瞧人群，試圖在流動的人群中，找到一顆銀色的腦袋。
啊……銀色, 不, 不是老人。
那一位也是——染色的也不是啦。
這一位是女士的，好可惜，也不是約定好的對像。
花江費力觀察了一會兒，難免覺得眼睛有些干澀, 在她忍不住屈起指節揉眼角的時候，一只手忽然從她的身後拍了她的肩膀。
花江的手指下意識抓住了藏在乒乓球菊裡的匕首, 立刻回頭看去。
她身後的台階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穿著深藍色鬥篷的銀發青年。他如同約好的那樣, 在自己的上衣口袋上別著一朵金色的乒乓球菊，正向花江彎唇微笑。
資料上的小醜，網路上的果戈裡。
在巴勒莫噴泉廣場出現的, 看起來只是位有些過於英俊了的俄羅斯青年。
他的雙手還帶著白色的手套，於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膚色蒼白，讓花江聯想起西伯利亞的寒冰。
果戈裡倒不像來自寒冷國度的俄羅斯人。
他的笑容燦爛，金色的眼瞳裡也跳動著熱烈的生命火焰。他看著有些愕然的花江，彎著嘴角，慢慢道：「你好呀。」
花江的手指從花束內的匕首上松開。
她看了一會兒果戈裡，也露出了笑容，溫聲道：「您好。」
果戈裡聞言忍不住挑眉，他說：「嗯，不叫哥哥嗎？你看起來和網路上有些不太一樣。」
花江回應道：「現實和網路總是有些差別的，您不也一樣嗎？」
花江看著果戈裡，真情實感道：「您看起來要比網絡上可靠很多。」
這樣的評價不知哪裡挑動了果戈裡的神經，他忍不住笑了起來，說著：「真的嗎？真是謝謝誇獎了。」
他打量著花江，說：「你看起來倒是比郵件裡冷漠多了。怎麼，沒有幫你解開七三最後秘密的我就這麼惹人厭惡嗎？」
果戈裡彎著眼，如同背誦台詞一般感慨：「真是冷酷呀，小花妹妹。」
花江：……這是來試探身份了嗎？
想到自己正在面對一場試探，她忍著不適，輕聲細語地回答果戈裡道：「沒有這樣的事。果戈裡……哥哥，願意幫我我真的很感激。之前的措辭也是我有些過激了，還請您不要生氣。」
「還有……人在現實裡與網絡裡，態度有些微妙的不同，也是很正常的呀。」她裝作害羞低頭，撩起耳邊落下的頭發，實則在用力的掐自己的耳朵讓自己保持鎮定。
她繼續溫柔道：「在網路上，因為沒有面對面，所以總能更放肆些。在現實則不行了，畢竟——」
花江抬起頭，恰好露出被自己掐紅的耳朵，裝作羞怯道：「畢竟和您面對面相處，我實在是有些不太習慣。」
果戈裡聞言遺憾地搖了搖頭。
他說道：「這是困頓啊，既然不適應與陌生人的相處，為什麼不去拒絕呢？」
「只是因為根據禮儀，你約了我就必須要出現嗎？」
花江：「唉？」她一時不明白果戈裡為什麼這麼說，只好回道：「倒也不是。」
果戈裡卻想要一個答案：「那是為什麼呢？是什麼限制了你，令你即便不適也要來見我呢？」
花江：……這個人什麼情況？
就在花江遲疑的時候，她的隱藏式耳麥內傳來了梅林的聲音。
留守巴利安的梅林在整理相關資料時，發現了缺陷。他對花江道：「關於這位『果戈裡』，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鐘塔侍從給出的資料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他們沒有寫上他的犯罪動機。」
「這個家伙的思維和正常人可不一樣，他追求無限自由的飛鳥。為此，他反抗世間一切的規則，包括『道德法律』。花江，你要小心注意，前往不要讓他覺得你失去了自由的斷翅鳥。」
在不遠處看透了果戈裡這個「存在」的梅林神色微凝，他對花江說：「他追求自由，也熱衷於解放自由。如果被他認定是『籠中鳥』——」
梅林的聲音有些嚴肅：「你要小心，他會隨心所欲撕開籠子，將斷翅鳥丟下懸崖，以敬自由的……」
花江一驚。
她面前的俄羅斯青年已經變得溫柔又憐憫。
他看著她說：「多可憐吶，是被世俗約束著的孩子呢。陀思為什麼會認為，受束規則的家伙會是神明？」
銀發的青年彎下腰，他湊近花江，上揚著嘴角可愛詢問：「你真的是『魔法劍使花醬』嗎，不是幻術師來騙我的嗎？」
花江瞳孔緊縮。
她幾乎在同時道：「動手！」
一直靈子化，伴在她的身邊的英靈立刻顯形，黃金劍幾乎以風的速度斬向銀發青年探出的手——！
擊空了！
亞瑟震驚，銀發小醜伸出的手腕上原本該有的手掌消失了！
還未等他發現真相，那只消失的手已經在他的身後無聲息的出現，於花江出聲提醒前，抓住了青年的鎧甲，將之整個人直接深埋地下三十米！
花江：「！」
她看向依然溫和的小醜，低聲道：「……你知道我的能力！」
「我知道？」果戈裡搖了搖頭，他笑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按照命令行事而已。」
「我的朋友，他想要見你。只是你身邊的人有些麻煩，所以我只好按照他的說法，先請那些家伙離開一會兒。」
花江想著他對亞瑟做出的事情，忍不住問：「你把他們都塞進地下了嗎？」
小醜搖了搖頭，他笑道：「我暫時還沒有殺他們的興趣，只是稍微困了他們一下而已。你身邊的那位——他實在是太危險了，這麼危險的力量，還是放的更深一點比較好。」
說完，他從自己的鬥篷裡又變出了一把槍械。那把槍械抵在花江的腰腹上，小醜命令道：「好了，現在，讓我們離開這裡，去個沒人打擾的地方，見位新朋友。」
「你會喜歡他的。他是這世上最能洞悉你心的人。」
小醜扶著花江的肩膀，推著她坐上了一輛旅游巴士。巴士內尚有許多游客，花江不敢妄動，只能隨他一起落座，目睹著巴士開往巴勒莫港口。
她耳朵的隱藏耳麥被似乎早有准備的果戈裡找了出來，丟出了窗外。甚至身上藏著的紐扣發信器也被發現了。
果戈裡毫不客氣地拽下了她制服上的第三個紐扣，笑了句彭格列的技術真是不錯，便下手捏碎了。
他甚至還猜到了花江會在他送的手機裡做文章，連同手機都一並丟棄處理了。
……好在對方不清楚英靈的力量。
召喚出的英靈與御主之間有著感應。她能察覺到亞瑟沒事，亞瑟也能察覺她的安全。
按照她與梅林的約定，如果出現了她被抓捕的情況，亞瑟的第一任務是去確保巴利安成員的安全，第二任務才是來搭救她。假設銀發小醜是在巴利安一眾都將注意放在噴泉廣場時而執行的偷襲，那麼眾人應該都被困在觀測點附近。
觀光大巴到達巴勒莫港口需要大約半個多小時，考慮到對方困住亞瑟的方式，亞瑟切開固定物救援巴利安大約也需要半小時左右。
也就說，她需要自保半小時左右。
在心裡默默做了計算。
花江正思考著求存的方案，青年已經將她身上所有的發信器都找了出來，統統銷毀。
他甚至笑著問花江：「擺脫一切的感覺，是不是很快樂？」
花江：「……」
花江察覺到他的心情不錯，便試探著開口道：「你不是果戈裡吧，我是指網絡上的那一位。」
果戈裡眨了眨眼，他說：「你為什麼知道，我以為我有好好的看完所有郵件。稱呼也好，行動也好，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花江道：「因為郵件中的『果戈裡』是個控制欲很強的家伙，他追問著『我』探究七三的所有細節，像這樣的人，是絕不會認為擺脫一切會是快樂的。」
她肯定道：「他的快樂，只會來自全然的掌控。他並不追求『自由』。」
果戈裡微訝。試圖檢查她發夾的手指微頓。
他看向花江，饒有興致道：「你知道我想要什麼，也能知道他想要什麼嗎？」
花江心道：原本我是不明白你想要什麼的，但是梅林告訴我了。至於你照片背後的那一位，通過郵件，我還真的能猜到一些。
為了穩住綁架犯，花江分析道：「他是個野心家。」
對七三會有興趣的人，八成都想過毀滅世界。
「——他或許還對成為救世主有所執念。」
放過了梅林，甚至不再探究七三，說明他目的最終並非摧毀。摧毀之後便是重建。加上他往日裡與梅林通訊留下的痕跡，他追求七三，是想要塑造一個自己滿意的全新世界的可能極高。
「——或許還信神。」
想到郵件上有些措辭的細節，花江沉默一瞬道，「但並非任何教派的信徒。」
「他只是行自己認為正確之事。」
果戈裡忍不住鼓掌。
他贊嘆道：「太厲害了。當初陀思也是這樣一眼看穿了我，你又一眼看穿了他。」
「我甚至要忍不住去相信，相信陀思的說法，相信你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異類了。」
花江看著他問道：「你為什麼懷疑呢？」
果戈裡忍不住彎起眼，他說：「相信朋友是這感情制定下的規則。為什麼要順從規則去『相信』呢？面對未知的事實，質疑不該才是自由的表現嗎？」
「信任不過只是自我限制下編織的假像，質疑才是自我與人類真實的體現。」果戈裡慢條斯理地向花江說著他的想法，「你也說了，我追求自由。」
花江：這話聽起來怪怪的，按照這個邏輯的話……
她忍不住對綁架犯說：「那麼，幫助朋友也是所謂受感情所困的妥協。你既然追求自由，為什麼還要幫著他綁架我呢？」
「按照自由論，你該反抗他對你的控制。」花江萬般認真，「你該放了我。」
果戈裡聞言：「……？」
花江只是順著對方的邏輯隨口一說罷了，倒也沒真的指望對方因此直接放了。可偏偏青年考慮了進去，在經過深思熟慮後，他向花江舉起了槍械。
果戈裡認真道：「你說得對，我應該殺了你。」
花江：「？」
銀發的青年十分認真：「陀思想要得到你，作為他朋友的我，不僅辜負了他的期待，沒有將你帶回，甚至還殺了你，讓他的計劃成空——這麼做的話，我也就從感情的束縛中掙脫了。」
花江：「不是——你都不覺得我剛才的話是謬論嗎？」
果戈裡不僅分毫不覺得，他還十分感謝點醒了他的花江。
他溫柔道：「作為感謝，我會將你的遺體好好送回巴利安的。請你放心。」
花江：「……」並不能！
眼見對方真的有拉開保險栓開槍的打算，花江不得不道：「等、等一下！」
果戈裡表情疑惑，他舉著槍的手並沒有放下，不過他還是給了花江開口的機會。
花江深吸一口氣，她看著果戈裡真誠說：「您是追求自由的飛鳥，對嗎？」
果戈裡歪了歪頭，他沒有反駁。
花江便順著這一點說了下去。
她真誠又虔誠，像是迷途的羔羊尋求主的幫助一般，詢問這自由教主果戈裡。
「請問，什麼才是自由呢？」
「既然我即將以身死來圓滿您的自由，您可否告訴我，我所殉的、到底是怎樣的天空呢？」
很少會有人想要知道果戈裡心中的自由到底是什麼。
即便是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沒有真正的詢問過。
他看向花江的眼神多了幾分暖意，向他訴說道：「是解放。我想要全然的解放。不僅僅只是從這個社會中、更是從為人的道德和感情中解放。」
「我想要真正的、不受任何操控、不受任何影響的『自我』。」
真正的自我。
什麼才是真的自我呢？
人類之所以為人類，便是其與動物截然不同的社會性。自律使得人類結成社會，社會促使人類追求自由。
想要超脫於社會的自由是什麼樣的，想要毀滅感情的自我又是什麼樣的？
花江想像不出。
但這不妨礙她說：「原來如此。那麼請恕愚蠢的我再詢問一樣問題。您既然反抗道德，那麼決定要殺我如果是違抗道德話，屠戮是否已經構成您心中的正確。既然同樣是所謂的『正確』，這樣正確又如何確認是真實的自我選擇，而非虛假的、由痛苦織就而成的錯覺解放呢？」
果戈裡：「……」
花江繼續道：「還有您決定反抗的感情，是因為思考決定要反抗感情，還是感情決議要自我毀滅？如果是思考決定毀滅感情，那麼您是否在被思考操控？如果是感情決定自我毀滅，那麼您的行為還算是掙脫感情的操縱嗎？」
果戈裡：「……？」
花江字字詭辯：「人類只要活著。思考便是無法停止的。」
「比起他人即地獄，從出生起便持續思考著的思想才是地獄。人要如何反抗自己的思想呢，連靈魂都被它操縱著。」
「人類是從出生起、就被名為『思考』的監牢囚禁的存在，如果要追求真正的自我、真正的自由，比起所謂的社會、道德、情感——屈從於思考的本能，屈從於思考的生命才最最大的阻礙。」
「人生而為囚。因為自由最大的敵人，是思考本身。」
「果戈裡先生，請您回答我。您追求著怎樣的自由呢？」
果戈裡眨了眨眼。
銀發的青年調轉了槍口，他對上了自己的太陽穴。
他笑著說：「死亡。看來唯有死亡，才是真正的自由。」
花江：「……？」
糟糕，說錯話啦！
第66章
千鈞一發之際, 花江伸出手去打偏了青年的槍口。
那實在是太危機了，花江都沒有想過, 自己竟然能爆發出這樣的速度！
如果每次出劍的速度都能像這樣，她也不會被雲雀恭彌按著打了。
摸著因為槍口走火擦傷流血的掌心, 花江有些崩潰地看向好似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的銀發青年, 喊道：「死了就是自由嗎！你的身軀、代表你這個人的符號難道就此被抹消了嗎？」
「死亡解脫思想，可代表你的符號呢？別人會怎麼說『果戈裡』？」
「是小醜、是瘋狂者、是殺人感到罪孽而後自盡的贖罪者、還是殉道自由者？他人的評價會如同藤條, 將你死死的綁在名為『果戈裡』的名稱下。你被定義、你被塑形，死去的你甚至沒有吶喊的機會！」
青年聞言，金色的瞳孔中略顯出一二迷茫。
他道：「那該如何是好……果然，還是該毀掉世人，摧毀一切比較好嗎？」
觀光車早已因為這聲槍響而停下。
銀色的子彈最終打在了觀光車的車壁上。
西西裡島是意大利的夢幻寶珠, 卻也是意大利的罪惡之都。
是個人都聽過西西裡島的黑手黨傳聞, 觀光車的上的游客在司機停下車的瞬間便尖叫著逃了出去，唯留下的幾個，看起來像是某些家族的黑手黨成員。聽到槍聲，這些不法分子當然下意識地掏槍齊齊對准了果戈裡和花江。
正在進行哲學辯論的兩人之間氣氛沉悶, 兩人之外數把對准他們的槍口則非常焦躁。
有一名帶著墨鏡的大哥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果戈裡凝視著花江說：「既然無論生、無論死，都無法獲得自由。那麼掙脫『人』的概念, 抹除人的意義，便能得到自由了吧？」
花江緊皺眉頭, 她模擬著果戈裡的思維方式，說道：「那便是虛無。從虛無中誕生的自由，會有著『自由』的意義嗎？」
「自由是由排他性而自證的, 如果消除了所有的他，自由還能被證實存在嗎？」
果戈裡沉思片刻，說道：「或許，自由的本質是反抗。只需我不斷的反抗，我便能得到自由。」
花江尖銳道：「如果這麼說，反抗自由也該是自由的一環。既然要反抗自由，遵從規則是否又是另一重的自由？」
握槍的大哥見兩個人根本沒有理會自己，又在說著一些令人發懵的奇怪對話。他不由的向上開了一槍，對兩人喝道：「喂，我在問你們話！給我停下對話，回答我！」
果戈裡沒有理他，花江也沒有。
銀發的小醜見著花江忍不住微笑，他甚至伸出手支撐著自己的下顎，非常仔細地思考問題。
「按照你的說法，自由根本不存在了？它只是都被杜擬出的希望，是永遠到達不了的烏托邦，是欺騙的虛假。生而為人，無論怎麼掙扎，怎麼努力，也永遠得不到自由。」
「嗯，果然，陀思是對的啊，如果這世界就是最大的牢籠，那麼抗擊它、毀滅它，才是唯一的道路。」
花江：「……」
她的手還在流血，她已經有點不太爽了。
她已經開始厭煩順著對方的思路說話，反正時間上也差不多了，她要按照自己的方式來了！
大哥等了半天，等到的還是「自由」。
他一怒之下直接上前，舉著槍就抵上了花江的腦袋，對果戈裡道：「喂，小子，快點回答我，不然我連你也一起殺了！」
花江：「……」
果戈裡忍不住彎起了眼，他攤開雙手說：「好呀。」
大哥：「……？」
大概是沒遇上過這麼痛快求死的人，握槍的大哥都一時間懵了。
唯有花江看了他一眼，說道：「快離開吧。」
持槍的黑手黨以為自己再次聽錯了話，他驚愕地看向花江：「你說什麼？小丫頭，你知道你現在什麼處境嗎？」
花江向這位大哥露出了笑容，說道：「拉齊爾的戴維先生，在西西裡島拿槍指著陌生人可不是個好事。」
「什麼？」
他驚愕道：「你是我們的人？」墨鏡戴維下意識看向自己其他的兄弟：「你們認識她？」
另外兩人皆茫然的搖頭，戴維表情凶惡道：「你這家伙，怎麼會知道我，難道你是密魯——」
花江沒有功夫與他理論，她摘下了自己脖子上的戒指。
戒指上巴利安的標志刻的非常清晰，能夠讓任何看見它的人明白持有人的身份。
「巴、巴利安……」
對方拿槍的手開始顫抖，他握不住槍，甚至還是花江用沒受傷的手幫了他一把，將槍收了回去。
花江抬眸看向對方，溫聲道：「您該慶幸，這輛車上坐著的人只有我。如果被斯誇羅先生瞧見您威脅無辜少女，拉齊爾家族就只能離開西西裡島了。」
「我給您十秒，還請離開。」
她開始默數時間，數到三的時候，原本車上的幾名黑手黨已經奪門而逃！
拿槍對過她的家伙更是在車門外鞠躬致歉，急迫道：「真、真的非常抱歉，我們以為您是——很抱歉，還請原諒！我會立刻通知兄弟將這一片清空，您可以隨便做您想要做的事情！」
說罷，三人轉身就跑。
花江聞言：「……？」
果戈裡倒是好有興趣，笑眯眯的問她：「嗯，你想要對我做什麼呢？」
花江：做什麼，你覺得我要做什麼？
果戈裡說道：「不繼續說了嗎？難道你會接受『毀滅』世界這樣的答案？」
他哄著花江：「不繼續的話，我就考慮去幫助白蘭·傑索——」
小醜的尾音拖得很長。
他好像就在等著花江繼續反駁。
花江看著她，說道：「不繼續了。」
「因為你心裡其實清楚，就算毀滅了世界，除非這個世界僅剩下你，一旦出現了另外的其他人，你依然是被限制著的。」
「你之所以追求著自由，卻比誰都痛苦，比誰都掙扎的原因。」
「因為你自己也明白，它不存在。」
花江非常殘忍地揭開了所有美好下的一地狼藉。
「殺人是你的願望嗎？不是，只不過殺人能讓你從所謂的『規則』中掙脫。」
「破壞摯友的計劃是你的內心嗎？不是，只不過這樣做，可以讓你覺得從『感情』中掙脫而已。」
「你想要成為為自己而活的存在，不會受任何人的干擾，不會受任何事的影響。就像天空的飛鳥，自由自在的遨游在無邊際的天空。」
「如果你愚笨一些就好了，那樣一來，至少你會真心覺得，天空的飛鳥便是自由。」
「可你又明白，飛鳥也限制於**，他們也懼怕著寒冷。就好像你，在排他的同時又明白著人類是群居性的動物。」
「你清楚著一切，所以無論我怎麼說，你都會將話題引向死亡與毀滅。」
「因為你明白，它不存在。你只能在反抗與痛苦中稍許觸碰它的邊緣，但你永遠到達不了他。它是空中閣樓，而你確實沒有雙翼的人類。」
「你想要做的飛鳥，它不存在。終其原因，是你選擇的自由沒有邊界。」
花江微微靠近了他：「果戈裡，那是一處即便死亡也到達不了的夢幻島嶼。你只能依靠生存時的掙扎微微感受它罷了。」
「什麼死亡、什麼毀滅。這些都不過是你痛苦的宣泄。」
「你的一生，只能在無盡徒勞的毀滅中迎來終焉，這就是你的結局。」
銀發的小醜頓住。
他的肩膀微微顫抖，他忍不住有些神經質地笑了起來。
花江的血一滴滴從指尖濺在了公車的地板上，他卻溫柔地拉起了對方染血的指尖，輕輕印上一吻。鮮血染紅了他的春色，小醜說道：「反抗是不自由，不反抗仍是不自由，我生而為囚。」
「那麼，你想要這個囚犯做什麼？」
花江伸手捧住他的面容，輕聲道：「有一個孩子，我希望你去救她。」
「她在白蘭傑索的身邊，只需要你在特定的時間裡，將她運用你的能力，調離白蘭傑索三十米左右，她就能獲得『自由』。」
花江溫柔道：「在迎來結束之前，你能可掙扎。果戈裡，如果你想要的是永不停歇的反抗，有個地方會比天人五衰更適合你。」
「加入巴利安吧，那是個已然反抗了所有規則的地方。在這裡，你甚至可以反抗游走於身邊的死亡。」
銀發的小醜道：「聽起來你像是在誘拐我叛變？」
花江詢問：「你不想要嘗試叛變嗎？」
果戈裡笑道：「不錯，便是尋不到終焉，監牢中的囚犯也仍要反抗！」
「我也想要背叛陀思啊！」
花江頷首：「正巧，巴利安也歡迎背叛——只要你能做到。」
半個小時後。
亞瑟准時出現在了花江身邊。
觀光車已經廢止了。
花江坐在城市的花壇邊上，伸出手給身邊的青年包扎。
繃帶似乎是附近的藥店買的，花江見到了毫發無損的亞瑟，甚至還彎著眼笑眯眯的揮著沒受傷的手打招呼道：「亞瑟前輩，我在這裡！」
亞瑟十分緊張。
他可沒忘記這個現在看起來沒什麼敵意的小醜，在不久前剛剛將他埋進了地底！
亞瑟神色警惕：「花江，你沒事吧？」
花江點了點頭。
果戈裡看了眼亞瑟，頗為驚訝道：「埋進地裡三十米竟然還能逃脫嗎？他也是空間系的異能者？」
花江想了想，決定用統一解釋。她說：「不，這位是我的人形異能。人形異能你知道吧？」
果戈裡點頭。但同為異能者的他就不像巴利安那樣好糊弄了。
他問：「你的人形異能看起來和正常的不太一樣，正常的異能重現應該是在主人身邊，你的卻從遠方而來——」
花江面不改色撒謊：「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果戈裡看了她一會兒，笑著說：「也對。」
亞瑟見他們氣氛融洽，忍不住冒出個問號。
但礙著果戈裡在，他又不好問太細，只能說：「發生什麼了？」
花江嗯了一會兒，覺得從頭到尾出來太麻煩了，所以她選擇簡明扼要說結果：「我為斯誇羅先生招了我離開後的新雲守！」
她指著果戈裡：「就是他啦！」
亞瑟：「……？」
這句話好像比之前的更需要解釋了！
不久之後，斯誇羅先生他們也趕來了。
花江將果戈裡介紹給了大家。
果戈裡也很驚訝巴利安竟然有這麼多反抗「神明」的人。
在這裡，勤勤懇懇漠視法律的殺手與口無遮攔在普通社會根本活不下去的幻術師，都成了正常人。
殺掉自己的哥哥加入黑暗組織的王子，挑戰性別漠視他人的變態拳擊手，踐踏生命與規則的個人崇拜狂熱者，以及對自己的父親發起叛變，連自己組織現在的首領都敢接著謀反的首領。
——以至於，當果戈裡當場表示自己追求自由，想要反抗一切尋求解脫的時候，這裡竟然連感到驚訝的人都沒有。
甚至於那個坐在扶手椅上，看起來威懾十足的男人輕描淡寫說：「做的到，你就試試。」
興奮、實在是太令人興奮了。
果戈裡同意幫忙，對抗白蘭的計劃便提上了日程。
花江連忙表示計劃她一早想好了，趕在xanxus說「打吧」之前分配了任務。
好歹是二代目兼雲守。
xanxus給了面子，斯誇羅聽了計劃。
花江對抗白蘭的進度條，終於推動了。
晚餐後，花江因為開心，為大家做了消食的點心。果戈裡第一次待在竟然還有固定點心提供的組織，金色的眼睛也會因為美味的食物而微微放光。
直到晚上了，他回到巴利安給他安排的房間，陀思打來了電話，果戈裡才想起來，自己好像忘了件重要的事情。
他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陀思溫聲道：「你選擇背叛我了嗎？」
果戈裡心情很好道：「是啊，陀思。我見到了你的神，她和你一樣，同樣看穿了我。她看穿了我想要背離你來逃脫感情，也看穿了我的反抗。」
「說實話，見到照片時我就想要問了，見到她後我更加想要詢問。」
「陀思，這真不是你的妹妹嗎？」果戈裡輕松道，「她和你很像。」
陀思妥耶夫斯基一點也沒覺得不悅。
他聽完果戈裡的說法後緩聲道：「她是異界者，在這個世界不存在身份。然而不存在的身份意味著可以是任何身份，所以你要這樣認為，也沒什麼錯誤。」
果戈裡未置可否。
陀思見他未在開口，溫柔道：「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
「暫別了，尼古萊。」
果戈裡笑道：「再見，費佳。」
第67章
密魯菲奧雷迎來了客人。
世界知名的恐怖組織, 天人五衰的成員之一，尼古萊·果戈裡帶著白蘭傑索最想要的禮物, 敲響了佛羅倫薩之主的門。
「真是意外，最後完成了我的委托的, 竟然是一個連暗世界都在排斥的組織。」白蘭·傑索親自見了果戈裡, 他穿著純白色的制服，蓬松的白發有如同雪山之巔般純粹。
像個孩子般的、統治著絕大部分意大利的首領, 坐在沙發上向他微笑，紫羅蘭的眼睛裡，卻是明顯地再不能明顯的殺意。
「你應該知道欺騙我的後果。」白蘭傑索微笑道，「天人五衰在我這裡不算什麼，要是敢擋我的路, 我連你們一同碾碎。」
毀滅天人五衰。
這可是鐘塔侍從都未能做到的事。
果戈裡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說：「如果您能做到的話, 我甚至不吝於為您提供我所知的消息。不瞞您說，我前不久剛剛背離了組織，如果密魯菲奧雷願意為我永久的除掉這個危險，我自然感激不盡。」
這句話果戈裡說的再真誠不過, 白蘭傑索察覺不到謊言。
白蘭的能力是隨意進出平行時空，他也曾在在別的時空見到果戈裡為了所謂的「自由」向陀思妥耶夫基舉刀, 這個人說他背叛天人五衰，倒是白蘭唯一會信的。
白蘭傑索思忖片刻, 笑著歡迎道：「當然了，如果你真的抓到我要抓的人，保護你的安全是理所當然的。」
「只要你真的、抓到了她。」
這樣強調的話語, 讓果戈裡不由重新評判起花江的價值。
他對於陀思所說的「異界神明」的話，一直都處於不太在意的狀態。畢竟他所反抗的是這個世界的意志，對於異界的存在、無論她是不是神明，對果戈裡所追求的自由都毫無意義。
——她是個見證者，能夠見證他的掙扎、見證他所有反抗的，最合適的記錄者。
作為記錄者，花江在果戈裡處方才有了交談的價值。但如今看來，這位「異界神明」在除了他之外的地方，都極具備價值。這份價值，甚至能夠誘動白蘭傑索。
果戈裡一邊面上應承，一邊心裡想：如果能夠弄明白，她為什麼對白蘭傑索至關緊要的話——
思考至一半，他又笑了起來。
——啊，這或許就是陀思的目的吧。讓他前往意大利，見到了他的「神明」的、那未言明的目的。
那麼，自己到底要不要配合呢？
自由的鳥兒，他想要什麼呢？
果戈裡大笑著，向白蘭傑索拉開了自己的鬥篷。
鬥篷裡掉出了一枚鑰匙，果戈裡接住了這枚沒有任何能夠奪走的鑰匙，將它遞給了白蘭·傑索。
果戈裡道：「她就在這條街上，大人，您隨時可以去帶走她。」
白蘭捻起了那枚鑰匙。
那是枚紀念鑰匙，是佛羅倫薩一家頗有名氣的酒店贈予房客的禮物，鑰匙上標著房間號，鑰匙扣上也綴著開啟房間的房卡。
白蘭傑索看了看，起身出門。
他身邊的黑魔咒成員忍不住問：「大人，您親自去嗎，萬一是陷阱——」
白蘭傑索道：「我了解她，如果是陷阱，那麼作為引誘我上勾的餌料，必然是真實的。」
他看著手中的這枚鑰匙，目光微閃。白蘭傑索笑道：「她的確在那裡啊。」
他吩咐道：「我離開的時候，可能有針對密魯菲奧雷的進攻。看好這個天人五衰，好有，讓所有六弔花准備戰鬥，巴利安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怪物們，隨時可能來襲。」
屬下領命稱是。
果戈裡見狀，忍不住笑道：「白蘭大人對於她真是防備啊，明明只是個小姑娘？」
白蘭傑索聞言輕快道：「那她大概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小姑娘了，果戈裡先生既然抓到了她，那應該也聽過她說話吧？」
「不可怕嗎？」白蘭微笑道，「甚至於你沒有辦法阻止她，即便你拔掉她的舌頭，她還是有辦法輕而易舉地毀掉你的計劃。」
「這麼說呢，真是又讓人生厭，又讓人喜歡的孩子。」白蘭傑索感慨，「所以啊，還是抓起來，封上她的嘴巴、蒙住她的眼睛，讓她純粹些、乖巧地為我所用比較合適。」
果戈裡搖了搖頭，他說道：「您可真是殘忍。」
白蘭聞言詫異，他說道：「做下那麼多慘案的小醜先生，竟然也會說他人殘忍嗎？我以為你應該享受殺戮。」
果戈裡看了他一會兒，說道：「果然，陀思不是量產的。碰見她只是因為是她而已，與意大利和這個世界毫無關系。」
「您真是令人感到無趣。」果戈裡欠身道，「我真希望與您的交流能立刻結束。」
白蘭傑索不置可否。
他對果戈裡毫不在意，甚至於他想要留還是走都無所謂。
果戈裡拒絕與他溝通，他也懶得多事。不過——所有見過花江的人，都該是警惕對像。所以他依然會派人監控果戈裡。
離開了密魯菲奧雷總部，白蘭傑索前往鑰匙上的房間。
由於花江的失蹤，他的計劃已經困頓很久了。
梅林建立的工房對他的攔截，讓他感受到了來自夢境圓桌的威脅。如果花江已經從夢境圓桌得到了幫助，這便意味著英靈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
一想到這一點，白蘭傑索便忍不住想要捂住臉大笑。
大概所有人都覺得他會恐懼英靈的力量吧？
實則不然。
他為什麼要恐懼能為他鏈接其他世界的英靈？更何況，這只是個受控於「御主」，力量甚至也被控制的武器而已。
只要控制住花江。連英靈都可以變成他一瞬間摧毀彭格列的致勝武器。
只要得到花江。他甚至可以用英靈的力量，強行破開世界之壁！
花江，他的伙伴，他的繆斯。
一個給了他夢想，又即將完成他夢想的存在。
在密魯菲奧雷衛兵的清掃下，白蘭輕松地敲響了花江的房門。他甚至沒有用房卡。
門被打開了。
門後露出的，是與他記憶裡有些差別，有些長大的了面孔。
花江捧著一束紫羅蘭。她看著白蘭，露出了微笑。
白蘭見到花朵非常驚喜，他伸手要接過花束，卻在接到之前，先迎接了冰涼的餐刀。
那是花江藏在花束中的餐刀。
白蘭傑索心情愉快，他的手一把卡住了花江握著餐刀就要捅向他的手腕，笑眯眯道：「好久不見~，我可愛的花江。」
說著，他的手指微微施力，迫使花江丟下這把餐刀。
花江毫不意外自己的攻擊會被抓住。
她正視著白蘭傑索，收了笑容一字一頓道：「你還真的敢來見我。」
白蘭歪頭，十分可愛說：「哎，難得花江甚至願意和恐怖組織的成員接洽，也要將自己的消息送來我面前。這麼大的魚餌，我不咬一口，豈不是辜負了你的設計。」
花江嫌惡道：「我真有魚餌，也不會拿自己來做！」
白蘭溫柔地看著她，笑道：「不錯。在這個世界，沒有人比我了解你。如果真的要毀滅我，魚餌一定不是你。所以我判定，在這個屋子裡，你不會讓英靈陪同。」
「因為你不能確定我對世界的研究到了哪一步，你害怕他會被捕獲。」
「所以，你要先來我這裡。得到了足夠的信息後，才會進行下一步的計劃。」白蘭傑索輕易地就說出了花江的想法，「你的盟友是巴利安？唔，讓我想想，他們現在應該在攻擊密魯菲奧雷，想要借此衝擊我對佛羅倫薩的統治吧。」
花江用力甩開他的手，她說：「沒有巴利安。雖然我不想承認，但我的確也了解你。」
「我當然知道你會有對付英靈的辦法，我也知道你會嚴防巴利安的進攻。」
「所以，我根本就沒有策劃戰爭。」花江瞧著自己最大的敵人，微笑道，「我會先毀掉你的科技，再從內摧垮你的組織。」
「當你決定帶我回到密魯菲奧雷的那一刻，你的敗局就將寫定。」
「白蘭，作為曾經的的朋友，我給你一個建議。」
花江溫柔道：「讓我在這個世界立刻消失。」
「不然——你真的會死。」
白蘭傑索凝視著她。
他眼神狠厲，笑容卻非常隨和。
「好呀~。」罪魁禍首說道，「我等著花江來殺了我。」
他甚至親昵地握住了花江的手：「作為朋友，我也給花江一個提示吧。」
他攥緊了少女的指尖，冰冷道：「我在想要一樣東西時候，拿到了，就絕不會放手。」
「比起關心我的生死。」白蘭笑道，「花江不如關心自己的。如果英靈不能用的話，誰來保護你呢？」
「我想要的，可是你穿透世界之壁的秘密，除此之外，你對我毫無價值。」
男人拂過花江的臉頰：「怎麼辦呀，這可糟了。」
白蘭笑眯眯地說：「來討好我吧花江，我高興的話，或許會多給你些時間。來，首先說一句『白蘭大人』試試看？」
花江仰頭看著白蘭。
她覺得這位曾經的小伙伴，腦子真的被平行世界的黑暗侵蝕到迷失而混亂。
這裡的他沒救了。
花江輕聲道：「白蘭，我一定會為你選個最不痛苦的死法。」
白蘭握著她的手，非常紳士地將她帶出酒店。聽見這句話，他也溫柔地笑了。
「那我一定會讓花江很痛苦，這樣該閉上眼睛的時候，就會容易選擇多了。」
第68章
花江跟著白蘭回到了密魯菲奧雷總部。
不得不說, 位於佛羅倫薩核心位置的高樓幾乎是密魯菲奧雷高科技的結晶。它的所有入閘口全部裝備了能量監測的儀器，不出意外, 應該是針對幻術師以及能夠靈子化的英靈而准備的。
走過監測儀，踏入大樓的內部, 超越時代的科技無處不在。無論是尋不到儀器但無處不在的監控, 還是能夠實時運算大量數據推演結果的人工智能——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花江，這是專門針對她的牢籠, 進來就絕對出不去。
只是那人工智能的聲音有點耳熟。
花江站在原地，聽著那聲音處理著數以萬計的信息，推斷著各處戰局的結果，大概也就猜到彭格列是怎麼被壓著打的了。對方用人工智能布局，彭格列連個謀局的人都沒有, 這樣的打法還能保持現在的狀態, 彭格列守護者人間核彈的說法名不虛傳。
「你用和我相似的聲音做人工智能，不覺得背後發涼嗎？」
花江看他：「你不怕人工智能有朝一日也會和我一樣背叛你嗎？」
「當然不會。花江是我可愛的同伴，我怎麼會覺得不開心。更何況她已經幫我擊敗過許多次彭格列的反撲了，攻下意大利和歐洲, 『你』功不可沒呀。」
花江毫不客氣地反駁：「那可不是我。」
白蘭並不生氣，他也不進一步解釋, 反正不管花江態度如何，關她進特制的玻璃屋絕不手軟。
他輕松道：自己則站在玻璃屋外看著自己的同伴, 點評道：「不過呢，還是住在這裡的花江，令人更感到安心。」
花江屈指敲了敲玻璃, 聲音透過儀器傳出玻璃屋外。她問：「看起來很牢固。」
白蘭傑索道：「除了我之外，目前沒有人能夠打碎它。空間系的異能或許是它克星，遺憾的是這種能力對你無效。」
花江點頭：「不錯，異能和火焰對我都無效。」她非常坦然地坐在了玻璃屋內的床邊，心平氣和道：「看起來我是出不去了。」
白蘭傑索笑了聲：「也不會一直出不去，當我需要你力量的時候，自然還是會為你提供外出的機會。」
「不過現在——」
白蘭指了指玻璃屋內的放著的藥與水，開口道：「把它吃下去。」
花江看著桌上放著的白色藥片，只覺這不是什麼好東西。
白蘭傑索笑著說：「如果你忘記了怎麼吃藥，我可以進來幫你。你需要我幫忙嗎？」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要被白蘭傑索強制喂藥，花江想想那個畫面，就寧可選擇自己吞一整瓶。
她捻起藥片問白蘭：「效果是讓我失去思考能力嗎？」
白蘭對於花江的敏銳非常愉快：「花江還是一如往常的敏銳，不錯。雖說現在的花江我也很喜歡，但考慮到目前的局勢，還是安靜的花江更好一些。」
「你不用想著丟掉它。」白蘭傑索微笑，「這東西我有成千上百箱。」
花江：……所以這種藥片很可能還是你賺黑心錢的產業鏈了是嗎？
白蘭傑索，你真是黑手黨中的黑手黨。
花江脫掉了鞋子，直接躺上了床，將被子拉好後，非常干脆地吞掉藥。
藥效發揮的很快，躺在床上的她，眼中很快便失去了神采。她安安靜靜地半依靠在床鋪上，看起來還真的像是睡著了一樣。
白蘭站在玻璃屋外，尤為溫柔地注視著玻璃屋裡的睡著的可愛玩偶。
他覺得他甚至可以不覺無聊的看很久。
——直到他接到來自白魔咒與黑魔咒各方的前線急報。
「白蘭大人！意外情況，巴利安與彭格列並沒有攻擊佛羅倫薩，他們在佛羅倫薩之外的地區，就在今天，忽然發起了全面反攻！」
「普通隊員根本不是彭格列守護者的對手，先前需要支援，白蘭大人，前線需要支援——」
白蘭的睫毛微微揚起，他看起來對這些事情的興趣不大。
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對黑魔咒的拉攏與安撫便也顯得沒那麼必要。
隊長會議上，白蘭頭次展現出自己的冷漠與殘酷，他對於求援的黑魔咒隊長γ說道：「維護米蘭是第三部 隊的任務，若是連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又如何自稱是基裡內奧羅最強守護者？」
他撐著半張臉，對虛擬影像會議另一端的青年道：「γ，你該不會想要尤尼失望吧？」
眼見對方受制於「尤尼」的名字，不得不忍受白蘭的無理要求，同為表六弔花的入江正一忍不住道：「畢竟是彭格列的全名反撲！我聽說在米蘭出現的，是山本武與斯誇羅，要對付兩個人的話，單靠γ一人的確——」
白蘭聞言看了入江正一一會兒，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笑道：「這樣嗎，那既然如此——小正，你去幫忙吧。」
入江正一：「唉？」
白蘭頷首道：「為了讓黑魔咒感受到白魔咒的誠意，你去支援γ吧。回不來也沒有關系，反正，你們倆一早就已經都背叛了不是嗎？」
入江正一沒想到白蘭傑索會在會議上突然揭開這一點，他臉色微變，張口道：「不，我從來沒有——」
白蘭搖了搖頭，他笑著說：「沒關系的，我不介意。小正畢竟也幫了我很多，甚至幫我研究出了召喚了花江的儀器，看在這一點上，我也不會動手殺你的。」
「所以，我給你一個機會。」白蘭建議，「試著對抗山本武吧，如果你贏了，我就原諒你。如果你輸了……」
他似乎心情真的不錯，甚至給了一個入江正一想都不敢想的答案：「我允許你逃走。」
入江正一：「逃、逃走……？」
「不，你不是這樣的人。」入江正一非常肯定道，「你抓住那個孩子後，對她做了什麼嗎？你已經找到用她摧毀世界之壁的辦法了？不，白蘭我和你說過的，如果那麼做，世界會出現大融合！融合對導致空間坍塌，熵增逆轉，所有的世界都會毀滅——」
「嗯，然後呢？」白蘭傑索平靜地看向入江正一，他甚至還在笑：「宇宙也是從毀滅中誕生的。小正一開始不也覺得異世界明明存在卻不被允許觸碰是很不公平的事情嗎，世界全部融合，所有的一切都合為一體。不同世界間的不公將徹底消失，所有的力量與知識都將共享——這樣的未來，不也是你曾經憧憬的嗎？」
「不，我憧憬的不是這個。」
入江正一握緊了拳頭，他站了起來，極力抗爭道：「我想要的是與不同世界的交流，不是毀滅！」
「白蘭，你明明當初不是這樣的，為什麼現在偏偏要——」
白蘭聞言，無奈嘆氣。
「交流？交流是不會令人滿足的。」他紫色的眼中有著永不能被填滿的溝壑，他說道，「我一直如此啊，是小正產生了錯誤的認知。」
他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將他帶走，同時說：「我的承諾有效，小正，你很有趣，我仍希望你在米蘭的戰場上，你能選擇我，殺掉山本武。」
入江正一看起來人都要崩潰了。
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白蘭就發現他是叛徒了，可即便知道他是叛徒，γ和彭格列從無交流啊？他又怎麼判定γ也會背叛？
不不不，最恐怖的，應該是那孩子。
那個在一天前通過彭格列給他發了信息的孩子。
如果不是她告知了自己最可能的發展，他可能真的會被白蘭嚇到失去反抗的信心。
人就是這樣奇妙的存在。無論是再可怕的結果，只要事先知道了，做好了足夠的心裡建設。在脆弱的家伙，也能夠鼓足反抗的勇氣。
當他被監控著送上前往米蘭的直升機時，他終於得到了機會，給米蘭的彭格列發了信息：
「機器在地下三層，一切尚在計劃內。」
玻璃屋的花江依舊在沉睡中。
沒有思考能力的她看起來就像是個仿真的娃娃，甚至連同身體都停滯了。
這藏在密魯菲奧雷深處的玻璃屋，在略晚些的時候，迎來了另外的客人。
備受白蘭傑索寵愛的，真正的六弔花中的雨守鈴蘭，一位有著藍色長發的可愛小姑娘，尋到了這裡。
她剛剛踏入的時候，就被密魯菲奧雷最引人自豪的人工智能還在提醒她不該靠近。
這個能夠通過信息推演出未來的可怕運算系統用著永遠溫柔而平靜的聲音和她說：「再靠近您會激怒白蘭大人，甚至會讓犯人的同伙察覺到玻璃屋所在。」
「鈴蘭大人，您在犯錯。」
鈴蘭平日裡就不喜歡這個總是告訴別人什麼才是正確的ai，此刻又被它教訓，當下不太高興，對著虛擬的ai道：「白蘭才不會生鈴蘭的氣呢！」
「再說了，我只是來一眼啊，反正這個人是要死的嘛。」
她試圖繼續接近，卻被ai再次勸阻：「請您退後。」
鈴蘭被激怒了，她盯著室內的某一處冷冷道：「你不過是個系統，再對我指手畫腳，我就拆了你。」
系統當然不會理會威脅。
她僅僅只會重復：「請您退後。」
「否則，我將開啟防御模式，對您進行攻擊。」
鈴蘭不甘心。
她舉起了自己的手掌，真正的瑪雷雨指環就在她的手上。她差點就真的要拆掉這個令人生厭的ai了，白蘭傑索及時趕到，他站在入口處，溫柔地詢問自己的部下：「你在做什麼，鈴蘭？」
藍發的小姑娘見到白蘭十分高興。
她撲了過去，抱住了白蘭的腰，撒嬌道：「是這樣的呀白蘭，運算系統欺負我，它不許我靠近這裡！可是白蘭明明說過，密魯菲奧雷都是我的游樂場呀？」
白蘭聞言笑容不變。他伸手摸了摸少女的頭發，說道：「是我給她的指令。鈴蘭，我應該說過，千花的系統是由我的意志貫穿，她全部的決策都代表著我的決意。」
「鈴蘭，我什麼時候允許過你反抗我？」
他溫柔地撫摸著少女的長發，卻令鈴蘭有種下一秒會被捏斷脖子的恐懼。
她不再敢抱著白蘭撒嬌，甚至惶恐起來：「對、對不起白蘭！是我錯了，我不該來這裡的，我立刻就離開！」
說罷，少女頭也不回急忙逃脫了地獄。
甚至在爭奪了那如影隨形的殺意後，她仍在止不住的發抖。
玻璃屋裡的家伙明明是消耗品，為什麼白蘭要為消耗品向鈴蘭生氣啦！
難道她能做到的事情，鈴蘭不能做到嗎？
她想不通，憤而詢問ai，ai以著鈴蘭討厭的聲音說：「是的，她是關鍵。」
於此同時，重新回到了玻璃觀察花江狀態的白蘭，也開口詢問了系統。
他將所有的信息都給了系統，詢問道：「她的計劃是什麼？」
系統在進行了大量的運算後，回答了自己的主人。
「是真六弔花。」系統分析道，「她想要除掉您身邊的瑪雷指環。信息表明，彭格列極可能已掌握了真假六弔花的情況，並且推演出您的力量與瑪雷的其他指環具備一定聯系。」
「大人，他們想要摧毀瑪雷指環。」
白蘭見著昏睡中的花江忍不住笑道：「瑪雷指環呀。從內部摧毀，原來是這樣的意思。」
「你是想著，失去了其他的瑪雷指環，彭格列或許就有勝過我的可能嗎？」
「不錯的計劃，只可惜，即便你不站在我這邊，我這邊也依然有著為我服務的『你』。」
「如果我不調離真·六弔花，已經失去知覺的你要如何改變步驟呢？」
白蘭傑索對著玻璃屋裡的對手道：「很遺憾，這一次，是我贏了。」
弗蘭通過藏在靈子化英靈身體中火焰查看著密魯菲奧雷的情況，在聽見白蘭傑索這麼說的時候，不得不開口安撫躁動的英靈。
一手托腮，一手點燃著指環，顯然正在進行大範圍幻術布置的弗蘭道：「嗨嗨，me知道國王陛下你很憤怒，但是果戈裡先生避開門口的監測器將您偷渡進去很不容易，在他毀掉地下三層的儀器前，還請您不要輕舉妄動。」
「不然，所有的計劃都會功虧一簣哦。」
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快速地構建著密魯菲奧雷的地圖，試圖找到入江正一所謂的「地下三層」是什麼地方。
這就夠費腦子了，他還要極盡可能的安撫住這個因為學妹被變態騷擾而隨時可能克制不住拔劍的正直國王。
真是累到爆炸。
「再忍耐一下哦。」弗蘭雙眸冷漠，「很快，一旦等me確認了儀器所在，你想干什麼me都不會攔你的。」
「幸好，比起白蘭和他的系統，還是醒著的姐姐更可怕一點。」
弗蘭托著下巴，同前往威尼斯的貝爾菲戈爾發送行動指令——
一切，仍在計劃中。
第69章
兩天前, 巴利安總部。
花江站在白板前，攥著一只黑色水性筆, 深吸一口氣，對著坐滿了客廳的所有成員道：「好, 既然大家同意進行作戰會議, 那便由我來簡單說一下，巴利安聯盟對抗白蘭傑索的計劃。」
「首先, 我們先整理一下目前彙總而得到的，有關密魯菲奧雷的資料。」
「千花擁有著超越世界的科技，他們擁有的科技邊界到底在什麼地方，這是連彭格列都無法探明的根源。所以慎重為上，我假設他擁有著能夠屏蔽亞瑟的力量。」
「另外, 白蘭傑索本人的火焰持有量極高, 他持有的大空指環更是七三之一，能夠與之抗衡的，只有同為七三的彭格列指環。論單體戰鬥力，說他是這個世界的巔峰也不為過。」
「最後, 密魯菲奧雷除了擁有堪比國家軍隊的武力部隊外，從巴利安的情報部得到的結論分析, 除了面上的六弔花，白蘭傑索很可能私下還有著一只真正的六弔花。」
「這真正的六弔花, 才是白蘭傑索最可怕的力量。」
「終上所述，要擊敗白蘭傑索。我們便需要分成最簡單的三部分。第一，摧毀它限制亞瑟的儀器, 同時救出基裡奧內羅家族的boss。第二，擊敗真假兩批六弔花——這需要巴利安的諸位、以及彭格列的守護者出力。」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擊敗白蘭傑索。」
花江說道：「諸位都是已經與密魯菲奧雷有過交手經驗的前線人員，對於白蘭傑索的狡猾多變，我想已經不需要再由我再來多做贅述。」
「雖說擊敗白蘭被放在了最後一步，但若是不能從開頭便控制住他，想要在他的眼下進行亞瑟的解放和六弔花的摧毀，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他一定會借此察覺一切，從而借此率先摧毀我們。」
「所以，計劃雖然被分成三步，其實需要同步進行。」
「首先來談第一步，為了有摧毀儀器和援救基裡奧內羅的機會，我們必須讓白蘭傑索相信，亞瑟對他並不能造成本質的傷害。要讓他認為我們會將把亞瑟雪藏，他不會是戰局的核心部分。只有亞瑟被他暫時忽略，那麼以靈子化潛入密魯菲奧雷，和果戈裡配合才會成為可能。」
「這一步，我需要所有的巴利安成員迎擊六弔花。」
提出了計劃的花江精准地衡量著自己的價值，她說：
「短時間他不會殺了我，所以巴利安要在我能夠存活的時間裡，盡可能攻擊除佛羅倫薩之外的、所有密魯菲奧雷控制區域。我要是沒記錯，一共大概有十八塊區域。如果是巴利安與彭格列的全面反撲，白蘭傑索為了控制局面，六弔花的真相便會浮出水面。離開佛羅倫薩的六弔花，我需要各位一個不剩的、全部解決，決不能讓任何一個家伙回到佛羅倫薩。」
「我有種預感，白蘭傑索能從別的瑪雷指環上獲取力量。」花江慢聲道，「將瑪雷指環分散開，或許能起到削弱大空的作用。這樣，如果亞瑟仍被限制，那麼至少，彭格列的澤田首領對他仍有一戰之力。」
「當然，這是一切順利的最佳結局。編寫計劃的時候，通常卻是要考慮最糟情況的。」
「如果、白蘭傑索身邊擁有著一名並未被彭格列所知的軍師，就像是最近才被調查出的、有關『真六弔花』的情況一樣。如果他的軍師察覺道了這一點，從而命令真六弔花堅守佛羅倫薩該如何是好？」
「——如果白蘭傑索做了這樣的決定，那麼各位，彭格列重新奪回歐洲教父之位的機會就來了。」
「請各位務必全力攻下意大利，不用在意佛羅倫薩、也不必在意我。你們越快的攻下意大利，白蘭傑索便越容易心生質疑。唯有他開始猶豫——我們便有了獲勝的機會。」
她將每一步都說的很細，即便是路斯利亞都大致明白了她想要巴利安做的事。
只是——
弗蘭舉手問：「那這樣一來，佛羅倫薩就不存在任何人手。姐姐你要一個人對抗白蘭嗎？」
「萬一他像控制基裡內奧羅的boss那樣控制你，我們豈不是陷入被動？」
聽到有人提這麼關鍵的問題，花江感到新聞，她對弗蘭表示了肯定。
她誇贊道：「非常好的問題，所以這個時候，我就需要某一位成員的幫助啦！」
弗蘭：……突然感到不祥。
他眼裡帶星星地看向花江：「姐姐，你的人選不會是me吧？」
花江非常溫柔道：「就是你哦，弗蘭弟弟。」
弗蘭：「……」
他感到委屈，他指向一旁吃蛋糕的梅林，問道：「這種危險的事情，不該是成年人先上嗎？為什麼梅林先生不去！」
梅林說：「因為我也會被儀器狙擊？」
「白蘭對我的防備絕對超過對幻術師的防備，如果要進入密魯菲奧雷，我可不是什麼好選擇。」
花江表示贊同，她捏著筆對弗蘭道：「幻術師是必須的，不僅僅是起到混淆白蘭的作用，你還需要在我失去控局能力的時候，繼續推動計劃向前。」
「弗蘭，我觀察了巴利安這麼久，這個任務唯有你能勝任。」
花江也不知是鼓勵還是報復之前對方給自己套身份的行為，親切道：「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加油！」
弗蘭聞言：「……」意思就是me不僅要參與加班，還要擔責了是嗎？
他感到了窒息，詢問道：「me可以收回之前的話嗎？」
「不可以。」花江非常溫柔道，「我能不能活下來，要多久能夠恢復自由，可全都看你的了。」
「救救我吧，幻術大師。」
當時的話，就是這麼說的。
於是兩天後的現在，在巴利安的眾人都離開出任務的時候，罕見地、因為任務需要，而給自己編織了沒有青蛙帽子、普通觀光游客的弗蘭，就藏在密魯菲奧雷的不遠處，負責繼續推動著計劃向前。
想到花江的計劃，弗蘭便忍不住咋舌。——連密魯菲奧雷出入口很可能裝有能量的監測儀器都能料到，白蘭傑索通緝的對像到底有多了解他，退一萬步來說，雙方互相這麼了解，真的是仇人嗎？
……嗯，反目成仇的仇人吧。
感覺自己很可能在看一部糾葛百年情仇大戲結局的弗蘭，看了一眼構造完成的密魯菲奧雷上代表著亞瑟的金色點，提醒摸魚了好一會兒的果戈裡道：「喂喂，小醜先生，你找到第三層的機器了嗎？」
「國王有些不耐煩了。」
一天過去了，自交付了花江後，便再也沒有見過白蘭傑索的魔術師微微停住了腳步。他走在密魯菲奧雷遍布著監控的廊道上，雙手握著自己的手杖，透過玻璃窗眺望著美麗的佛羅倫薩。聽到了現任「同伴」的催促，他嘴角含笑道：「啊，差不多了。」
負責監控他的白魔咒成員，原本是在前方領路，忽然聽到了他自言自語的聲音，即刻警惕地看向了這位前恐怖分子。
密魯菲奧雷的成員道：「果戈裡先生，按照約定，您可以自由參觀密魯菲奧雷的科技，卻不可以與外界交流——您應該很清楚吧？」
果戈裡頷首，他甚至微微笑著，將手杖換了一邊。
見到這樣自然的果戈裡，監控他的成員端著槍的手有些遲疑，他說：「那麼果戈裡先生，您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呢？不介意的話，我想要再對您做一次全身搜查。」
說著，他示意果戈裡舉起雙手。
這兩天裡十分配合的果戈裡卻第一次沒有順從，他搖頭道：「這次怕是不行，我沒有多余的功夫再來藏一次耳麥。」
「什麼？」成員聞言一驚，端著槍的手下意識收緊，「你果然是彭格列派來的內應！」
面對敵人的槍口，這位恐怖分子毫無變化，他甚至心情非常好的問了句題外話：「要看魔術嗎？」
白魔咒成員根本不理會，他厲聲道：「把手舉起來！」
小醜將這句話理解為默認。
他站了起來，向唯一的觀眾行了一個欠身禮，表演開始的音樂在小醜的腦海中響起，他隨著舞曲邁出了一步，緊接著揚起了自己灰色的鬥篷——
想到有關這位天人五衰的傳聞，白魔咒成員下意識對著他的鬥篷開槍！
可什麼也沒有發現。
他仿佛射中的是空氣，除了鬥篷被風揚起了一瞬，魔術師的鬥篷似乎誰也沒有帶來。
連他的子彈都消失了。
子彈在哪兒！？
子彈在地下三層。
旋轉的子彈准確無誤的擊中了緊密的儀器！
彈頭穿透精鋼拉出的火化甚至在它的脆弱核心點燃了一處小小的火花。
果戈裡微微彎下腰，作出傾聽狀。
三、二、一。
爆炸從地下三層而起！
果戈裡對著耳麥彎眼道：「好了，國王陛下，您可以開始您的行動了。」
一直游走於密魯菲奧雷，幫助弗蘭構造密魯菲奧雷地形圖的亞瑟在一處拐角顯露出了原身。他金色的頭發尚且閃爍著溫暖的光，可碧色的雙眸卻如最深的潭般冰冷。
握著黃金劍的騎士對弗蘭道：「我去對付白蘭，你們按照計劃，去營救基裡內奧羅小姐。」
弗蘭一見地圖中金光暴漲，再也不顧上其他，抱著筆記本電腦就飛快往密魯菲奧雷的位置衝。
他大聲道：「小醜先生，我到約定的地點了！」
果戈裡似乎覺得這出戲劇非常有趣。
他大笑著，在密魯菲奧雷上揚著個人的魔術秀。
神色的披風再次高高揚起——
原本還在門外的弗蘭瞬間出現在了大樓之內。
霧屬性的火焰幾乎在瞬間燃爆了密魯菲奧雷的大樓。
弗蘭晃了晃，他扶著牆虛弱道：「啊，回去之後一定要申請三個月以上的假期！」
「這個活計真是太辛苦了，應該和師父換著來的。me去尋找尤尼小姐就好了嘛……」
他抱怨著，可還沒有抱怨完。
廊道的入口處便又來了一名白魔咒的成員。
果戈裡見狀，笑容不變，前一個衛兵手裡的槍在瞬間出現在他的掌心。他扣著扳機，對准了計劃之外的士兵，眯著眼道：「啊，看來還需要再殺一個。」
之前的衛兵見到了新來的人，他大喝道：「快動手，這家伙是——」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新來的衛兵射穿了他的腦袋。
果戈裡見狀有些困惑。
他看向了弗蘭。
弗蘭嘆氣道：「師父，你來啦。」
被弗蘭稱為師父的白魔咒成員眼眸中緩緩浮出一個「六」字，他非常不客氣地朝弗蘭開了一槍。
「kufufu，你剛才是在期待什麼，是想要我被誤擊嗎？」
弗蘭狼狽躲避附身了他人的六道骸的子彈，口中還不忘說：「沒有，是師父誤會me了，me只是一時不能確認而已。」
六道骸毫不客氣：「不能確認？連我都認不出，你也可以回爐重造了。」
一梭子彈打完。六道骸才放過了自己的弟子，看向果戈裡。
果戈裡似乎對能夠附身操控他人的六道骸也很興趣，他欠身自我介紹：「您好，我是果戈裡，暫時算是巴利安的雲守預備。」
聽到雲，六道骸頓了一瞬，他道：「我和雲的相性可不怎麼好。算了，也只是一個任務而已。」
「我只有尤尼·基裡內奧羅關在什麼地方，利用你的能力應該能夠輕易將她從牢籠中解放出來。跟我來。」
他轉身帶路，吩咐弗蘭：「記的扭曲監視還有路徑，不能讓白蘭到這邊來。」
弗蘭有氣無力的「嗨」了一聲，果戈裡卻說：「我看不必。」
兩位幻術師都齊齊看向他。
他換了一瞬說道：「你們大概不了解人形異能的力量。尤其是她的異能，看起來還不太一樣。」
「白蘭沒有功夫過來的。我們會碰上的，極大概率是真六弔花。」果戈裡道，「不過這也很容易解決，能從地下三十米翻出來的家伙，畢竟也不多。」
他輕描淡寫著非常恐怖的事情，笑容滿面地邀請兩位幻術師與自己同行：「不過為了保證一擊必勝，還希望兩位多編織些美好的幻境輔助。能夠隨時隨地見到自己想要見到的場景，也是件令人羨慕的事呢。」
六道骸：「……」巴利安這是又新進了什麼品種。
弗蘭：「……」我以後真的要和他共事嗎？想想好絕望啊，還是想辭職。
營救方這一派進行順利。
亞瑟那邊則不那麼成功。
花江思維被鎖，她不能向他提供過多的幫助。亞瑟只能在有所限制的情況擊敗白蘭。
不過這也在花江的考慮之內的，她原本選擇的，就是最有希望再不解放寶具的前提上，能夠戰勝白蘭傑索的英靈。
地下儀器的突然被毀讓白蘭感到了驚愕。
不過很快ai就推演出了最新的結論——
「大人，是英靈解放。」
黃金劍的威力席卷著騎士王的怒火直接穿透了密魯菲奧雷的大樓！
幾乎有百層的大樓在金色的劍光下被從內部一切兩段！
轟然摧垮的佛羅倫薩地標建築的損毀，引得周遭新人張狂奔逃！
樓內的家伙也好不了。
剛剛報出了尤尼的弗蘭和果戈裡拔足狂奔，六道骸那家伙跑的倒是快，直接撤銷了附身，自己還安安全全地待在復仇者監獄裡。
果戈裡按著自己的帽子，詢問弗蘭：「幻術師，這種情況，她有個告訴你該怎麼做嗎？」
弗蘭心力憔悴：「這還有別的辦法嗎？」
他抱著尤尼，抓著果戈裡一齊從高處跳了下去！
弗蘭點燃指環：「只能各自想辦法逃命啦！」
霧屬性火焰的特性，構造。
弗蘭幾乎耗盡了力量。
巨大的貝爾菲戈爾人偶填充了地表。他抱著尤尼重重的摔了進去。萬幸，沒有受傷。
至於果戈裡。
明明是雲守，卻比他看起來還要像個霧。
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安全落地的果戈裡拍了拍鬥篷上沾染的灰層，向弗蘭露出了笑。
他感慨道：「還是有翅膀比較好呀，就算墜落也不會狼狽呢。」
弗蘭反駁：「人類怎麼可能擁有翅膀。」
果戈裡指了指天空。
他仰頭看著擁有翅膀的人類，貨真價實的羨慕道：「火焰的力量可以織就這樣的奇景嗎？真是漂亮啊。」
弗蘭抬頭，看見了果戈裡所指的東西。
那是白蘭！
在亞瑟劈開密魯菲奧雷大樓的時候，他的肋下生出燦白雙翼，不僅讓他逃過了那避無可避的一擊，更是站於空中，俯視著仍立於廢墟之上的亞瑟。
弗蘭忍不住道：「糟糕，國王陛下看起來不會飛啊。」
白蘭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在高空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對亞瑟進行轟炸。
火焰的力量被凝成一點擊出是什麼樣的結果？
看著不亞於榴彈爆炸的場景，以及躲過了每次衝擊，甚至還能用劍打回去一兩次的亞瑟，弗蘭忍不住道：「這都是什麼怪物對決。」
果戈裡原本也想要繼續看下去。
但現實不允許了。
白蘭傑索留在身邊的真六弔花並沒有在這場爆炸中死去。
或者說，正因為這場轟塌，被果戈裡困住的幾個人也因此獲救。
弗蘭也顯然注意到了新的敵人。
他看了看樓上的怪物，又看了看雖然瞧著像怪物，但實力好歹還在正常人範疇的真六弔花。
非常干脆的寄出了自己的三叉戟，選擇了這邊的戰場。
「好吧，讓我們速戰速決。」弗蘭道，「小醜先生，還是和先前一樣？」
「地下三十米一日游。」
甚至英靈實力的白蘭全神貫注地對抗著亞瑟。
花江已經失去了思考能力，所以英靈無法從她那裡獲准解放批准。平常狀態能力甚至受到御主狀況壓制的英靈，白蘭認為能夠勝過。
他在尚在夢境圓桌會議中的時候，從藤丸立香處知道過許多有關英靈的知識。
他判定自己能夠獲勝！
ai在戰鬥中說道：「米蘭已淪陷，入江正一背叛。威尼斯失手，雲雀恭彌已正式接受。除卻這兩處，放棄了佛羅倫薩全面反攻的彭格列攻下其他要塞知識時間問題。大人，您需要立刻派遣六弔花支援。」
白蘭笑道：「現在派遣？那不是中了她的圈套。」
ai分析：「這樣至少損失最小，否則即便您擊敗了英靈，密魯菲奧雷也僅只剩下佛羅倫薩。」
白蘭道：「那也足夠了。只要結束這場戰爭，世界之壁都會被我打開，又何必在意意大利。」
他立於高空，看著地面的英靈，抬起雙手——
虛空中出現了兩只完全由火焰凝結而成的手掌，那手掌的一根指頭都有亞瑟全身那麼大。
白蘭傑索看著下方的英靈，使出了無法躲避的攻擊。
他用火焰凝成的巨大手掌拍向了亞瑟！
前後左右全部被火焰堵死，亞瑟看著立於空中的敵人，眼神漸暗。
白蘭：「沒有御主的允許，你無法解放寶具。立於地面的你，根本連攻擊到我都做不到，區區武器——」
他的話沒能說完。
原本立於地面的英靈雙手握劍低喃了一句，巨大的魔力從他身上放出，經歷過數不盡戰鬥的騎士王一腳踏碎了腳下岩塊，如同利箭直刺天空！
「誰告訴你，我必須要靠花江的允許才能解放魔力？」
運用魔力放出，以一踏三十米的速度立於空中的騎士王慢聲道：「是立香嗎？」
他竟微微笑了起來。
「你既然知道要防著我，居然還會相信立香和花江對於英靈的說法嗎？」
「真可憐。」立於天際的騎士王舉起了自己的黃金劍，「你失敗的原因，竟然是唯一一次的相信。」
金色的、刺目的日光在那一日統治了佛羅倫薩。
白蘭的眼睛裡，竟也只能瞧見那抹刺目的光。
那光如同刀刃切割著他的全身，刺痛著他所有的神經！
——區區武器！
——不過是藤丸立香借出去的武器！
瑪雷指環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然而再怎樣沸騰的火焰，都無法撲滅那璀璨的金光。
ai在破碎中道：「英靈寶具釋放，信息有誤，推演結局，失敗。重新推演，失敗。意大利已淪陷，更新，重新推——」
那位騎士王道：「你曾有很多只得珍惜的朋友。」
「遺憾的是，你為了不值一提的樂趣，而背離了他們。」
「白蘭傑索，不懂得溫暖為何物的怪物，我同情你。」
朋友嗎？
白蘭想到了入江正一。
他最好的朋友，也是最堅定背叛了他的朋友。
不過在入江正一的眼裡，大概是他先背叛了吧。他背叛了游戲的初衷，忘記了最簡單的快樂。
還有尤尼，那個曾經信任過他的孩子。
最後……被他一手摧毀的夢境圓桌。
最早踏入那裡的時候，等在花園裡期待著同伴的人不僅僅是花江，還有游蕩在平行世界，找不到歸所的他。
「我失敗了？」
他低笑道：「我竟然也會失敗。」
白蘭傑索在那刺痛的金色中，竟然感覺到了，自冰冷的指尖而攀附上的溫暖。
那是太陽的溫度。
當弗蘭與果戈裡終於能抬頭看向空中後，空中只剩下了那位騎士王。
他從空中接住了某樣的東西，慢慢落回了地面。
弗蘭握著一把果戈裡從真六弔花身上「拿」走的瑪雷指環，去看了一眼亞瑟手中的東西。
哇，是大空的瑪雷唉。
弗蘭問：「白蘭死了？」
亞瑟搖了搖頭，他說：「還活著，這家伙比我想像的強。花江好像也有事情要問她，所以拜托我手下留情。」
弗蘭點了點頭，他看著自己手裡的戒指，又看了看亞瑟手裡的戒指：「這些怎麼處理？」
亞瑟道：「他們本來的主人是基裡內奧羅吧，還給那個小姑娘好了。」
「對了她，情況怎麼樣？」
尤尼的情況比花江好。
一直偽裝著被控制的尤尼，在離開白蘭後不久，便漸漸能夠自主說話了。
亞瑟將戒指交給了她，而同樣擁有著跨越平行時空力量的尤尼，也成功喚回了花江的神智，讓她從藥物的作用中漸漸舒緩了過來。
只是她看起來很累的樣子。
聽到亞瑟叫她的聲音還嚇了一跳。
花江認了好半天，似乎才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她詫異道：「……這藥的副作用也太可怕了吧。」
「我差點以為我真的在另一個世界待了好久……那裡的橫濱可太可怕了。」花江小聲嘀咕，「芥川竟然是正義的使者，好嚇人。」
黑色長發的尤尼觀察著她的狀態，女孩子很溫柔地說：「現在沒事啦。」
被小孩子安慰了的花江也覺得不太好意思。
她稍稍活動了下四肢，確定沒有什麼後遺症，便從床上起來。
一起來，就發現了玻璃屋外狼藉一片的密魯菲奧雷大樓。
花江：……發生了什麼。
算了，這都不是重點。
她詢問道：「看來計劃很成功，那麼，白蘭呢？」
白蘭在廢墟裡。
花江找到他的時候，他看起來可有夠狼狽的。
不過，他看起來倒是平靜。
甚至還對花江笑了一下。
花江看著來氣。
她沒忍住揍了白蘭傑索一拳，白蘭忍不住道：「我都快死了，花江都不能對我好一些嘛？」
花江道：「當初威脅我，說要讓我在無盡痛苦中尋死的是誰啊，我只給了你一頓光炮，難道還不算溫柔嗎？」
白蘭感慨：「還是系統更可愛些，你為什麼非要做我的敵人。」
花江把他提了起來：「只能分析數據的系統毫無用處，畢竟做決定的人是你啊。輸了不要賴！」
「還有我們為什麼會敵對，這話你問我覺得合適嗎？」花江晃動著白蘭，「你把我弄到這裡來，還問我為什麼生氣！？」
「好，我給你個獲得原諒的辦法。」
花江認真道：「快點，把我弄回去。做臨死前最後的好事。」
白蘭看著她，他溫柔極了。花江仿佛見到的是她曾在夢境圓桌初次遇見的、那個曾幫她解決過難題的朋友。
她的朋友說：「真抱歉。我也希望能得到諒解，但我估計不配。」
「沒有回去的辦法。」白蘭說，「你的力量排斥著所在世界的全部，這個世界根本沒有辦法送走你。」
「無論我生還是死，都一樣。」
「抱歉花江，我說過的，我想要得到一樣東西的時候，不可能給她逃走的機會。」
花江：「……什麼？」
她開玩笑道：「你騙我的吧？」
「這個答案我不會原諒你的哦？」
白蘭傑索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花江喂了一聲，推搡著他：「你給我醒一醒，喂，你還沒給我回去的辦法呢！」
她大聲叫著：「弗蘭，拿晴屬性的傷藥來！我有話要問他！」
弗蘭見狀欲言又止。
他拿出了晴屬性的傷藥，卻仍然道：「他的火焰波動耗盡了，你救他也沒有意義。」
花江不管：「他沒把我送回去前別想死！」
弗蘭說不出話。
果戈裡倒是沒有那麼多的顧忌，他直接道：「可是按照他的說法，你回不去啊。他是死是活，你都回不去。」
「你不是也聽見了嗎，難道在逃避現實嗎？」
花江毆打白蘭的動作頓住，她說：「這個家伙，說謊成性，他有可能在騙我啊！」
她說著，看向亞瑟：「對吧！？」
亞瑟也說不好。
他斟酌道：「問一問梅林吧，他擁有千裡眼，應該知道真假。」
花江卻頓住了。
她沒有呼喚梅林。
亞瑟見花江狀態不對，他半跪下身，擔心道：「怎麼了，要我幫你把梅林抓來嗎？」
花江，很慢，很慢地搖了頭。
她努力平復著情緒道：「不必了，我回去自己問。」
她丟開白蘭，擦了擦沒有眼淚的眼角，對弗蘭說：「梅林應該在威尼斯吧，我現在就去威尼斯！」
弗蘭不知道該怎麼說。
就在花江醒來的不久前，梅林就向威尼斯的眾人告別了。
這位來的莫名，離開的也莫名的魔術師微嘆道：「我果然都是個糟糕的家伙。」
——即便看見了災難般的結局，卻還是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看著自己的學生在磨難中掙扎。
魔術師的眼睛看透了一切，可他卻沒有說出口。
他也無法說出口。
「真是抱歉，我很遺憾。」
尤尼感覺到自己與魔術師間的契約結束，感受到英靈心中壓抑情感的她無意識地落下了眼淚。
花江安靜地沉默著，尤尼卻在哭泣。
她說著：「真是抱歉，我幫不上忙。我、我——」
花江意識到尤尼受到了來自英靈側情感的衝擊，她連忙去安撫她，幫助她從英靈的感情中掙脫。花江溫柔道：「沒關系的，我其實自己也隱約有意識，我只是——」
我只是不想接受而已。
花江微笑道：「好，接下來要善後的事情還有很多呢。我們先回去吧，嗯先回巴利安。」
弗蘭瞅著她：「姐姐，你真的沒有問題嗎？me有點懷疑。」
花江道：「那我現在哭，你有辦法解決嗎？」
弗蘭飛快搖頭。
花江嘆氣道：「所以就這樣啦，回去吧。」
佛羅倫薩一片狼藉。這國際新聞是上定了。
為了避免麻煩，眾人先離開了事發點，好在巴利安率先准備了直升機。
一小時後，直升機到達目的。
花江同眾人道了晚安，將自己關進了屋子裡。
負責接洽的貝爾菲戈爾看了看屋外，詫異道：「現在是下午三點，她道晚安？」
「你們在佛羅倫薩到底遇到了什麼啊，喂，金發的，你不回答一下嗎？」
亞瑟守在了花江的門前。
他蹙眉冷聲道：「安靜些吧，給她點崩潰的時間。」
「如果連崩潰的機會都沒有，那也太過可憐了。」
花江抱膝坐在地上。
她在思考。
如果不能夠回去了，她就需要在這個世界生存。
在這個世界生存的話……
她思考著，直到電話久違的響起。
花江看了看來電人，還是接通了電話。
也不知道這時候橫濱是什麼時候，總之電話那頭的中也先生看起來有些暴躁。
他開口就問：「你在意大利是怎麼回事，我看見佛羅倫薩發生了空襲啊！你人還是在西西裡嗎，佛羅倫薩的事情，對你有沒有影響——」
似乎是注意到了花江沉默的不同尋常，電話那頭的中原中也有些慌張：「你不是在佛羅倫薩吧？」
嘀嗒一聲。
透明的液體濺在了她的手背上。
一滴眼淚落下，剩下的淚水便也在憋不回去。
花江握著手機，崩潰大哭。
聽見哭聲的中原中也更慌了：「喂……難道你受傷了！嚴重嗎？」
她沒有回答，只是一邊哭一邊抽噎道：「中也先生，我、我回不了家了。哇啊——」
我回不了家了。
第70章
????意大利日光傾斜, 橫濱街頭夜半車鳴。
????極致壓力的一朝釋放，情緒就有點收不住。花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停下的, 再次醒來的時候，只是隱約記得自己好像對著手機哭到沒電, 哭到實在累極了, 蜷在地板上睡著了。
????但她醒來的時候，卻是躺在床上。
????床頭還有擱在保溫杯裡的溫水和曲奇餅干。
????花江看著依然被從內鎖好的房門, 心裡便知道是亞瑟照顧了自己。
????御主給英靈添麻煩什麼的，說起來還有些不好意思。
????她摸了摸自己發腫的眼睛，掀開了杯子從床上穿上拖鞋走去了窗邊。她休息的房間在一樓，在這個時間點，甚至聽見了鳥兒的叫聲。
????似乎是日初了。
????細碎的光一點點地染透過深色布料間的間隙, 從狹縫間刺破的光也不知怎麼的竟然正巧攀上了花江有些泛涼的指尖。
????陽光溫度透過那一寸光傳到了微涼的皮膚上。在被深色窗簾遮蔽著的房間裡, 讓花江無比真切地感受到日初了。
????她將回頭整理了床鋪，將沒有電的手機連上充電。
????隨後又去房間內獨立的衛浴內將自己打理了一遍。亂七八糟的頭發要輸好，腫起來的眼睛要用冰毛巾稍微敷一敷。
????房間裡有可供替換的常服，雖然不是很合身, 不過能有整潔的衣服就很不錯了。
????當花江重新坐回了床邊，喝掉了保溫杯的溫水, 又吃完了餐盤裡的曲奇後。意大利的太陽已經完全升起來了。
????第二天來了。
????花江拉開了窗簾，收拾了杯子與餐碟, 扭開房門的鎖，走了出去。
????剛剛出門，就在餐廳遇見了早起鍛煉的列維先生, 他剛剛鍛煉完，以為這個時候不會有人來，剛洗完的頭發都沒有吹干，水珠滴滴答答流上脖子，更是非常不雅的僅僅只穿了條褲子。
????花江：「……」
????端著牛奶正喝的、幾乎裸著半個身體的列維先生：「……」
????垂著頭發裸著上身，看起來莫名竟然沒那麼恐怖的列維先生，在見到了端著餐碟的花江後，為自己帶來了窒息版的恐怖。
????他呼吸都差點停滯了！
????沉默在客廳蔓延。
????眼見列維雙腿發顫，有些站立不穩的樣子，花江當機立斷向右就走，嘴裡還說著：「哎呀，這麼早果然大家都不在，我還是先去廚房吧。廚房應該是這邊——」
????這樣說著，快速地逃離了現場。成功避免列維先生當場跪下謝罪，為自己的儀容有失懺悔八千字！
????花江一路逃到廚房，還沒來得及把餐盤丟進洗碗池裡，就先瞧見了蹲在廚房偷吃的弗蘭和果戈裡。
????偷吃的一本正經的弗蘭慢慢移開嘴裡的面包，還不忘和花江舉手打招呼道：「喲，姐姐，你醒了啊。」
????花江將餐盤丟進洗水池，見弗蘭扒著切片面包狼吞虎咽連果醬都沒找的行為，忍不住問：「昨天你沒有吃飯嗎？」
????提到這個弗蘭就委屈了。
????他說：「昨天還在佛羅倫薩，我最後一頓飯吃的是酒店的早餐。」
????花江一邊熟練的開始從儲餐櫃裡尋找意大利面，一邊問：「那晚上不是回來了嗎？即便是臨時的基地，也不至於沒有廚師吧？」
????弗蘭看著花江欲言又止。
????他說：「姐姐、你昨天狀態很不好。」
????花江也知道自己昨天狀態很失控，她有些羞惱道：「怎麼啦，我難受一會兒還會害得你沒有飯吃嗎？」
????弗蘭沉痛道：「你狀態那麼糟，斯誇羅先生問起來的時候，根本沒人能圓過去。」
????「所以在你把自己關進房間不過兩小時後，斯誇羅先生便拖著boss一起來了。」
????「貝爾前輩的確准備了廚師，可那是他喜歡的。boss一來，一個擅長甜點的廚師會是什麼下場，me認為就不需要形容了。」他簡明扼要：「總之大家都沒飯吃。」
????這麼說著，他還要舉起自己懷裡的面包：「看見它了嗎？這是me在昨天的混亂好不容易的存糧。為了不被傻瓜王子發現，me還得掐在大家沒睡醒的時候來吃。」
????「啊，幻術師真是太可憐。」弗蘭對著被自己用幻術藏起來的一櫃子食物心痛，「肉搏根本打不過嘛，連一個蘋果都搶不到。」
????花江看著他面前的那堆西紅柿橙子葡萄，不由陷入沉默。
????——做完會因為食物打起來，真的不是因為你藏起了太多的東西，所以才引起了新的食物戰爭嗎？
????眼見花江情緒不對，弗蘭飛快甩鍋：「果戈裡先生也幫忙了。」
????認認真真播著橙子吃的果戈裡聞言：「？」
????他看著弗蘭不贊同道：「怎麼能夠這麼說呢？我只是個搬運工，真正能把它們藏起來的人是你呀。」
????弗蘭當然不可能背鍋。
????可花江也沒工夫再聽他編一曲食物戰爭。她走到兩人中間，撿了幾個西紅柿，又從裡頭毫不留情地拿走了肉醬罐頭，說道：「好吧，不管之前發生什麼了。你們兩位還是放過廚房吧，我來做飯。」
????弗蘭要求：「補昨天的晚餐，晚餐。me不想吃三明治！」
????花江：「？」對於一位剛結束大悲大痛的可憐人，你竟然還敢提要求？
????看出了花江的言下之意，他非常心痛的摸出了自己的錢包，從裡頭抽出了一百歐元，極為心痛地遞了過去：「瑪蒙前輩說過，錢可以帶來快樂。me可不可以用前輩的快樂來換晚餐。」
????果戈裡不清楚這是什麼操作。
????但比起干吃橙子，他顯然也想要頓遲到的晚餐。
????於是他摸了摸，倒出了錢包裡所有的盧布給花江：「再加份點心，謝謝。」
????花江哭笑不得，她看了兩人一會兒，收了兩人的費用，說道：「好吧，去客廳等吧。『晚』餐一會兒就好。」
????弗蘭交了費，覺得食物有保障了。他也就不要面包了，心滿意足的離開。
????果戈裡想法非常簡單，有人做飯就行。至於錢什麼的都是身外之物，魔術師難道還怕弄不到錢嗎？
????兩人離開，花江煮了意面，用肉醬罐頭做了簡單的醬。打開廚房的冰箱，發現冰箱裡還有些雞蛋和牛肉，瞧著時間還夠，也就順便做了簡單的牛排煎蛋一起端了出去。
????這時候大部分人依然沒有醒。
????列維先生已經換回了正常的衣服，他站在客廳有些踟躕，顯然不能確定之前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幻覺，再看到花江的時候，也有些不確定和茫然。
????花江倒是覺得在這個明顯原本不該有她出現的時間點，列維先生著裝私人了點也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情。所以也就刻意忽視了這一點，直接將一份牛排煎蛋送給了他。
????弗蘭見狀不滿：「me付了錢的，列維又沒有。更何況他昨晚吃到東西了，最後的罐頭就是他搶走的！」
????花江說道：「弗蘭，你再這麼說，我就要對昨晚的情況進行分析推理了。你想要我這麼做，再向斯誇羅先生彙報結論嗎？」
????弗蘭立刻閉嘴，低頭吃面。
????花江也坐了下來，正好客廳裡有電視，她也就打開了看。
????電視的早間新聞正在直播佛羅倫薩的事故。電視內的記者正在嚴肅的播報這意大利前跨國公司密魯菲奧雷大樓一夕的緊急事件。
????——官方把這事定性成了恐怖襲擊。
????聽著新聞裡誇張的形容，莫名其妙就成了恐怖分子的花江差點被嗆住。
????而真正的恐怖分子根本不在意新聞，他甚至往盤子裡又加了份肉醬。
????不過說起恐怖襲擊，昨天中也先生是不是誤解她被卷入了？
????花江想著覺得不妥，應該盡早向對方解釋一下情況，以免對方擔心才行。
????當她收拾了餐桌，准備回屋發信息的時候，弗蘭才像是想起什麼似得提醒她：「對了姐姐，下午的時候彭格列的首領會來。」
????花江：「……？」
????她茫然道：「首領，澤田綱吉先生嗎？」
????「他來自這兒做什麼呢，這個時候，他不應該盡快前往佛羅倫薩和政府接洽嗎？」
????弗蘭道：「這些事情，會有嵐守幫他處理。他來好像是因為你。」
????「擊敗白蘭，你是最大的功臣。首領大概是來發獎勵的吧。」弗蘭猜測，「嘛，反正不會是壞事。」
????花江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亞瑟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
????他似乎猜錯了花江醒來的時間，帶著新廚師匆匆回來的時候，花江已經准備收盤了。
????她看著亞瑟請回來的新廚師，又看了看面帶關心亞瑟，笑著問：「肉醬面還有一些，前輩要來一份嗎？」
????於是亞瑟也坐下吃了一盤。
????吃完後他也不忘和花江提：「下午彭格列的首領要來。」
????花江頷首，她有些好奇問：「前輩怎麼也和我說這件事，弗蘭也說過了，澤田先生來難道有很重要的事情嗎？」
????這倒沒有。
????只是擊敗白蘭之後，巴利安也是罕見的清閑。亞瑟擔心花江還困在糟糕的情緒裡，便想找些事情告訴花江，好讓她不要再像昨天那樣一個人待著。
????亞瑟看了花江一會兒，說道：「要出去逛逛嗎，這裡離比薩斜塔不遠。」
????新廚師來了，花江正巧也沒什麼事，便點頭說：「好呀，我正好出門買點東西。」
????於是已經跑過一圈的亞瑟熟練地帶著花江出門，買了火車票，去看了意大利著名的建築。
????意大利是藝術之國。
????街道上大大小小的、充滿了個人風格的攤鋪小店隨處可見。
????花江在經過一家古董店時停下了腳步。
????她看著櫥窗裡的項鏈微微停下腳步。
????亞瑟見狀詢問：「要買嗎？」
????花江道：「嗯，好不容易來了一趟意大利，果然還是要買些什麼回去。」
????她去買了那枚欠著藍寶石的古董十字架，買了十字架後，又覺得自己不能太厚此薄彼。
????於是又挑了枚銀制的子彈、非常可愛的泰迪玩偶、女孩子會喜歡的蝴蝶結、古董胸針、橢圓形的銅鐘、以及——
????花江站在一根還有著褐色血漬的上吊繩前沉默了很久。
????店主介紹道：「哦，這可是我從法國收來的，聽說曾絞死過海盜哦？」
????「非常具備收藏價值呢！」
????感到不適的亞瑟道：「我們是來買禮物的，這個看起來實在是——」
????店主一愣，他見花江看了好久的上吊繩才推薦的。
????看這麼久，竟然不是暗黑哥特的愛好者嗎？
????花江思考：收到一定會很開心吧，但是這個可以做禮物嗎？
????這個送出去不會太像死亡預告嗎？
????……好像收到死亡預告只會更高興的樣子。
????幾經掙扎，花江詢問店主道：「這個繩子……它還能用嗎？」
????店主嗯？了一聲，他完全想不到花江為什麼會問出這種問題：「當然不能啊。這可是幾十年前的東西，還能保持現在這個狀態已經是奇跡了，你若是用它吊東西——一定會崩散的。」
????得到這樣的答案，花江放心了。
????她非常快樂道：「好，麻煩您幫我將他包起來！對啦，我可不可寫章卡片進去？」
????流暢的附上「如果連絞死海盜的繩索都不能帶走你，說明你命裡不該有，認命吧」小卡片，花江買下了所有看中的禮物。亞瑟幫她提好了袋子，也笑著問：「不給自己買嗎？」
????花江說：「我就不必要啦，倒是亞瑟前輩，有喜歡的嗎？」
????亞瑟說：「這裡倒是沒有，不過過會兒我們可以去武器店看看。」
????花江聞言步伐微頓，她抬頭看向亞瑟，詫異道：「武器？」
????亞瑟道：「在這個世界拔劍似乎太惹眼了，換把槍可能更好些。」他笑道：「你別看我這樣，我射擊也不錯哦。」
????花江當然不是質疑亞瑟的射擊水平，她詫異的是——
????「……您不回去嗎？」
????亞瑟道：「哪裡？迦勒底嗎？」
????他笑了起來：「我本來也不屬於迦勒底呀，都是在不同的世界游歷，我覺得這裡也很不錯。」
????「至少，在學妹你真正的、擁有了心安的歸處前，你就算厭煩了我，我也不會離開的。」
????亞瑟眨眼：「這算是騎士的一點死纏爛打。」
????花江抿緊了唇角。她說：「前輩，我、我——」
????她最終說：「我一定會盡快——」
????「不用著急。」亞瑟抬手摸了摸她的頭，「急什麼，好歹多給我這位騎士顏面呀，守護者的女士如此著急結束契約——傳回去很丟人的。」
????他嚴肅道：「後輩不可以對前輩這麼殘忍。」
????花江彎起嘴角。
????她微微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溫柔的輕聲說：「不會的，亞瑟前輩是最好的騎士。」
????「不管英靈座沒有沒有評價機制，我都給您好評！」
????亞瑟哈哈一笑，說著謝謝了，和花江又逛了逛其他的地方，在咖啡店吃完了午餐，才回了巴利安。
????彭格列的首領澤田綱吉，在下午兩點左右，到達了巴利安的臨時據點。
????這是xanxus的午睡時間，然而澤田綱吉先生還是非常勇敢的進入了首領的房間和他打招呼。
????於是花江在樓下的客廳果不其然聽到了樓上的再一次爆炸！
????打完了招呼的澤田綱吉掛著溫和的笑容離開，出乎花江意料的，這位看起來溫柔文弱的彭格列年輕首領竟然毫發無傷！
????要知道，即便是斯誇羅在xanxus的暴怒下也要掛彩的。這位彭格列的首領，原來有這麼強的嗎？
????花江：嗯……人不可貌相。
????從xanxus那裡獲取的與其「女兒」交流權的澤田綱吉，邀請花江坐在他的對面。
????他的身邊還站著彭格列的雨之守護者，花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坐下。
????還是斯誇羅一把把她按了下去，站在她身邊不爽道：「坐，怕什麼，在巴利安，你是主，他才是客。」
????花江被一把按著坐下，她對面的澤田綱吉忍不住笑道：「斯誇羅先生，我好歹也是彭格列的首領，用『客』這個形容——」
????斯誇羅沒有半點改詞的意思。
????他道：「有事麻煩快說，和游手好閑的首領不同，我們少主很忙。」
????花江看了看斯誇羅，沒敢說那句「沒有，今天剛游手好閑逛了街，刷的還是巴利安給配的卡」。
????好在澤田綱吉是個好脾氣的首領，這樣不服從管束的獨立巴利安，也是他默許的。
????如同天空般包容的彭格列十代首領，目光在斯誇羅與花江的身上打量，片刻後笑道：「看來你和巴利安的關系不錯，這真是太好了。」
????花江不明白如果只是單純來誇獎的話，提這個意義在哪兒。
????她隱約已經察覺到了彭格列的十代目或許不是單純來頒獎的，花江謹慎回答：「是大家比較包容。」
????聽到她的回答，彭格列十代目身邊的雨守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說：「這還是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評價巴利安包容。」
????雨守山本武笑道：「果然和雲雀說的一樣，是個脾氣能和阿綱比較的孩子。」
????斯誇羅聞言警惕了，他說：「你們到底來干嘛的？」
????山本雨也不啰嗦，他遞出了一份合約。
????澤田綱吉將合約遞給了花江，他說：「昨晚，彭格列收到了來自港口黑手黨的致電。」
????「港黑對我們大概有些誤會，森鷗外要求我們盡快『釋放』你。」澤田綱吉解釋道，「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紛，我們希望你能在這份新的盟約上簽字，以巴利安繼承人的身份，將你的情況告知港口黑手黨。」
????花江正在看合同，合同上彭格列給予了港黑遠超事先約定的援助。
????然而在合同的末尾，除卻彭格列十代目的簽字外，她的簽字處，竟然也歸屬於彭格列而非港黑。
????花江遲疑道：「這是——」
????澤田綱吉道：「我和雲雀學長打聽過你的情況，事實上，我認為港黑的環境的確也不適合你。既然你已經回到了父親身邊，xanxus也沒有表示反對——我希望你可以來到彭格列，在彭格列你可以繼續學業，甚至避開暗世界的紛爭。」
????「你喜歡什麼呢？」這位歐洲暗世界的年輕教父非常溫柔道，「在意大利，你想學什麼都可以。」
????花江看著合同遲疑，她說：「意思是，彭格列想要聘用我嗎？」
????「讓我離開港黑的意思？」
????澤田綱吉溫和說：「不，不是聘用。如果你願意的話，彭格列與巴利安都是你的『家』。」
????「家人之間，是不存在聘用的。」
????離開港黑，加入彭格列嗎？
????花江也聽說過彭格列，意大利最正派的黑手黨。在十代目的帶領下，甚至已經有了洗白產業的趨勢。比起在黑夜生存的港黑，彭格列更像是陽光下的陰影。
????選擇彭格列的話，大概就能遠離紛爭，過上真正平靜的生活。
????尤其是澤田綱吉這個人。
????世界上大概不存在比他更包容、更溫和的老板了。他簡直是萬千社畜夢想中的老板！
????跳槽嗎？
????跳槽彭格列，甚至都不需要擔心港黑的報復。
????花江忍不住攥緊了紙頁。
????「我，」她微微垂下眼，低聲道：「我想還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招待室對外的一面牆突然整個被掀開！
????在塵土飛揚中，花江看見意大利艷陽下，不知多久沒有一起行動過的，橫濱曾經的傳說，令黑夜曾恐懼的組合出現在了白日裡。
????中原中也渾身上下都覆蓋滿了紅色的異能。
????他的手掌微張，被他掀翻的牆面皆在他的操控下懸浮著。
????青年湛藍色眼睛掃過屋內的所有人，最終停在了花江手心抓著的合同上。
????他嘖了一聲。
????太宰治倒是見怪不怪。
????時差都沒機會倒的他這會兒脾氣可不太好。
????他掃了眼屋內的家伙，勾著嘴角道：「中也，我說的沒錯吧。」
????「西邊的家伙們可沒有『非己勿貪』的美德，再來遲一點——」
????他看著花江笑道：「公主就要被搶走啦。」
第71章
意大利的日光令人目眩神迷。
季風夾雜著草葉的氣息吹進屋子裡, 卷起破損牆壁落下的泥灰。
或許是受異能的影響，這些剝落的泥灰並沒有隨季風一同湧入屋內。灰色的斑駁點如同一顆顆微粒星球, 輕飄飄地漂浮在浸透了空氣裡，折射著金色的日光, 游離在兩方之間。
空氣都被它們染得灰撲撲, 竟也能像玻璃珠一樣折出炫目的光彩。
看著那些光彩，花江有些不在狀態的想：唉, 好漂亮。
似乎是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原本還劍拔弩張的太宰治忍不住笑了一聲。
他的雙手悠閑的插在了兜裡，風過屋外青草，夾雜了兩片草屑拂過他微卷的黑發。比起他身邊的中原中也，太宰治看起來實在太像個觀光客了。
中原中也看起來也不滿他這幅態度, 忍了忍才沒有將手中的石塊往他的身上砸。
中原中也一揮手, 從牆壁上生生拔出的磚塊便在屋外的蘋果園裡堆成了一壘。
他空出的手向花江伸出，眼神警惕著屋內的眾人，對她說的話卻是放慢溫和的。
——好像生怕嚇到她一樣。
「花江，回家了。」中原中也戴著漆黑色手套的指尖向她微微彎起, 「別怕，來。」
花江從和煦的季風中微微側首, 她下意識地要站起來，卻被斯誇羅用力按在了座位上。
「的確不用怕, 這裡是巴利安。」
正好對港口黑手黨苛待少主行為不滿的斯誇羅一腳踹開了躺著兩方動手的書櫥，甩開左手義肢劍。雪白冰冷的刀鋒像極了鯊魚的利齒，巴利安的劍帝飽含殺意地盯上了眼前的家伙們。
他笑道：「今天是怎麼回事, 一個兩個不請自來的家伙這麼多。」
「都上趕著被老子宰掉嗎？」
中原中也聞言不爽。他看斯誇羅將花江按在了原地，心裡對於太宰治說的「彭格列要扣人」又信了幾分。同盟搶人的憤怒讓他的異能暴漲，整個人都隱在閃爍的紅色光芒之中。
中原中也直接扯開了自己的披風，他摘下了自己的手套。
暴露在空氣中的赤裸手掌連同空氣也一並操控！
「哈，你說誰呢？」在連空氣都能砸下的異能統治下，港口黑手黨最強王牌面無表情地一根根收緊了手指，「是指你們自己嗎？」
颶風乍起！
眼前明明什麼都沒有！
但憑借多能戰鬥的本能，白發的劍帝向著空白的前方用力揮出一劍！
足以斷鋼的合金劍像是斬上山石！
——這是什麼東西，動不了！
斯誇羅眼神漸變，他罵道：「你們這幫混賬！平日裡就是用這樣的手段，逼迫個未成年的孩子上意大利戰場嗎！」
他大聲罵道：「老子今天就要討回個公道！」
燦爛的藍色火焰從他的戒指瞬間覆蓋滿了他的全身，在火焰的侵蝕下，在斯誇羅驚人的毅力下，合金劍竟隱有要突破眼前重物控制，刺向它撕咬敵人的趨勢！
——是強敵！
但中原中也沒有半點退後的意思。他甩開風衣，冷聲道：「綁架犯沒有資格提『公道』！」
中原中也赤手空拳，斯誇羅劍鋒欲斬！
還在屋外的太宰治目露興奮，從古羅·基西尼亞出現起，他就很想知道火焰與異能之間，到底是哪種力量更勝一籌了。眼見中原中也和斯誇羅有非常配合的出演意識，他只差叫好鼓勁一聲「中也加油！」
「——太宰治，你再看戲試試！」
太宰遺憾的嘆了口氣。
怎麼反應這麼快。
他無奈伸手，在中也衝出去前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腕。與此同時，彭格列的雨守也出劍止住了斯誇羅的劍意。
被自己人攔下的兩人齊齊打了個問號。
而已經看明白所有情況的花江正在不停和坐著的彭格列十代目道歉：「實在是不好意思，那兩位是我的朋友，他們一定是誤會了，還請允許我來解釋！」
看戲看的挺有勁的澤田綱吉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
他甚至安慰著花江：「沒有關系的花江小姐，港黑是彭格列在遠東的同盟，我當然明白這其中定有誤會。」
「您不必緊張。」澤田綱吉溫和道，「彭格列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而發動戰爭的。」
花江感動：「您真是世上最好的首領！」
被人這麼挑釁了都能輕描淡寫的原諒，不愧是傳說中的能夠包容巴利安反叛精神的彭格列十代目！
澤田綱吉聞言，笑眯眯地問：「這麼誇獎我的話，花江會來我們這邊嗎？」
提到這個話題，花江就有些語塞了。
她正琢磨著什麼
措辭比較合適，已經踏步進屋的太宰治一手勾住了她的脖子，將她整個人都往後拉去。
花江一個踉蹌就倒在了太宰治的懷裡，被圈進了橫濱地盤的她忍不住抬眸去瞧。
只可惜這個角度，她只能瞧見太宰治有些冷漠勾起的嘴角，還要那句非常不客氣的：「誘拐別人家的孩子，還請在無人的時候進行可以嗎？」
「這樣正大光明的挖別人的牆角，小心遭報應啊，澤田首領。」太宰治沒什麼感情地笑著，「密魯菲奧雷雖然倒了，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要是您，有功夫在這裡關心別人家的孩子，倒不如去關心會不會有白蘭的舊部捧起這盆燼火，再給彭格列送些麻煩。」
澤田綱吉聞言，淡笑不語。
他雙手交握，非常放松地問了太宰治一句：「港黑曾經最年輕的干部、太宰先生這樣問我，是不是意味著，您很害怕花江小姐會選擇我們這邊呢。」
「正如您所說，非幾勿貪。」
澤田綱吉金紅色眼眸中仿佛有火焰跳動，他微笑道：「這裡是意大利，是思想復興之地。橫濱的強權，並不適用。」
太宰治嘴角的笑容漸淡。
他說：「是橫濱的強權，還是彭格列的強權？」
太宰治理直氣壯指著中原中也道：「這孩子昨天可是對著中也哭了一晚！」明明猜到大概是怎麼回事的太宰治顛倒黑白起來，也是一流。
他譴責著澤田綱吉：「彭格列不打算解釋一下嗎？十五歲的孩子啊，哭成這樣，你們真的沒有對她做什麼嗎？」
「思想復興之地，復興的別是什麼糟糕的封建余孽吧。」太宰治非常心痛地低頭注視著花江，「太委屈孩子了。」
花江：「……」
她將抓著對方控制著自己的手，慢聲說：「哥哥，你再不放手，我可就動手了。」
「您應該還記得我是怎麼對付古羅·基西尼亞的吧？」
小巷裡久違的暴力回憶讓太宰治的手臂下意識松了松，花江借機從他的懷裡掙脫了出來，走去依然提防著這屋子裡的所有人，隨時有掀翻整棟房子打算的中原中也。
花江有些不好意思，她撓了撓臉說：「彭格列沒有扣留我，昨天是我失態了。給中也先生造成了誤會，讓您擔心，真的非常抱歉。」
說著，她想要鞠躬道歉，中也卻按住了她想要彎下的肩膀。
花江：「？」
中原中也湛藍色的眼裡並沒有生氣或者惱怒。因為她沒有解釋清楚的電話，而連夜趕來的疲憊焦灼似乎都不存在。
他只是凝視著自己的同伴，低聲問：「現在還好嗎？」
「你……」還難過嗎？
花江看著對方。
她慢慢露出了、非常燦爛的笑容，正如意大利的太陽般。
「我現在很好。」她笑著說，「沒有了，也不必哭了。」
見到自己的搭檔恢復正常，神經崩了一路的中原中也顯然松了一大口氣。
他一邊說著「那就好」，一邊又意識到現今的情況還是有些不妙，更為警惕地看向巴利安眾人了。
中原中也吩咐：「一會兒打起來，你跟著太宰先走。」
花江：「？」太宰治到底趁我不在又和您胡說八道了什麼？
她努爾瞪向太宰治。
太宰治無辜道：「先別生氣，你瞧瞧現在的情況。」
他含笑：「彭格列像是有放人的打算嗎，你認為你真的能夠隨心意回到橫濱去嗎？」
花江剛想說為什麼不行，澤田首領看起來就很通情達理。
但斯誇羅卻一口拒絕，完全打消了花江本來的想法。
斯誇羅道：「讓少主回港黑？森鷗外是在做夢！」
劍帝非常不客氣，甚至大有港黑要是敢強搶，彭格列不開戰巴利安開戰的意思。
他冷聲道：「我還沒和你們算賬呢。這麼大的孩子會因為什麼加入黑手黨，我可比你們要清楚的多。森鷗外是怎麼得到少主的，又拿著少主在打什麼主意，老子一清二楚！」
聽到這話的花江茫然：森鷗外拿我打什麼主意，不就是黑心老板和勞命社畜嗎，他還能拿我打什麼注意。
——怎麼你都知道，我不知道！？
似乎想明白了什麼的太宰治忍不住握拳抵住下顎。
他一臉嚴肅，實則是害怕自己笑出來。
斯誇羅可不管橫濱來的家伙是什麼表情，他說的毫不客氣、更不留情：「巴利安的繼承人不可能去給森鷗外做下屬。」
「讓他別做夢！」
花江：「……」不是，森鷗外不就是想我回去打工嗎，還能有什麼啊！我又不是真少主，他還能拿我威脅——
哦豁，我是少主來著。
花江表情一時微妙。
中原中也的表情更微妙。
他看向花江，又看向太宰。
中原中也神色復雜地對先前還差點動手了的斯誇羅道：「你說，花江是巴利安的少主，她父親是xanxus？」
花江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臉。
斯誇羅嚷嚷：「啊，你們港黑不就是知道這點，才聯系彭格列的嗎！」
澤田綱吉聞言微訝：「嗯？這件事並不是森鷗外告訴我的。」
斯誇羅聞言更氣了：「什麼，森鷗外這家伙原來還是想瞞住的嗎！」
他看向中原中也厲聲問：「你們港黑到底想干什麼！」
花江攥緊了手指，她已經開始在心中哀嚎。
而同樣聽著的太宰治則一臉嚴肅，不住點頭，甚至還質問著中也：「森先生到底想做什麼？」
中原中也：「？」
他頗為崩潰：「我怎麼知道首領想做什麼！」
被搞暈的中原中也決定拋開那些亂七八糟的，還是只說他剛才就想說的話！
中原中也非常同情：「花江是xanxus女兒的話，太宰治不就是xanxus的兒子？」
他一指向太宰治，斬釘截鐵道：「這家伙是花江的親哥哥，也是害她流浪多年的罪魁禍首！」
沉默，沉默是今日的巴利安。
斯誇羅：「？」這、這麼一看，他也是黑發紅眼睛。首領在十二歲可能有孩子嗎？
澤田綱吉：「……？」太宰是義兄吧，他年紀對不上啊。中間是不是有誤會？
山本武：精彩，好看，請繼續！
太宰治笑眯眯地看向花江：「你為我找了個新父親嗎？」
花江：「……」
果戈裡先生，請問您能聽見我心裡的呼喚嗎，我現在需要你的異能力。
——請把我埋進地下三十米吧。
第72章
一個謊言要用十個謊言來遮掩。
一個未澄清的誤會將帶來數不清的誤會。
在中原中也說完那句「太宰治也是xanxus的兒子！」後, 一樓的會客室足足沉默了有十分鐘。
斯誇羅在腦海裡拼命回憶著自己未曾遇見的xanxus到底有沒有能力生兒子，澤田綱吉想到了誤會的可能、但因為巴利安的事情實在太有趣了所以目前正與山本武一同保持著沉默, 太宰治沉默，可他說出的話讓花江恨不得他選擇沉默！
——沒關系的花江, 你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嗎？想想白蘭, 白蘭你都挺過來，更何況這場面！
——實在解決不了, 跑就行了！
好，隨便應付一下，然後逃跑就好了。
下定了決心，花江仰臉對太宰治微笑：「沒有哦，和哥哥你關系不大。」
太宰治挑了挑眉。
她又對斯誇羅說：「斯誇羅先生, 這件事說起來具體有點復雜。我認為您還是詢問弗蘭比較合適。」
斯誇羅聞言迷茫：「弗蘭, 那會兒弗蘭還沒出生呢。問他能知道什麼，難道是問六道骸？」
花江覺得，個人的問題還是個人解決比價好。
比如，「太宰是哥哥」這點應該由森先生來進行權威解答, 「xanxus是爸爸」當然就該由提出的弗蘭負責解釋。
至於弗蘭需不需要靠彭格列十代目的霧守六道骸來續命，花江覺得不好說, 但她不能阻止弗蘭求助場外人士呀。
她看了一眼非常有興趣繼續看下去的彭格列成員，說道：「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了, 關於新同盟的事情，澤田先生還是與森首領來商量吧。」
「我有點累了。」她說的誠摯，「中也先生, 你要喝下午茶嗎，我請你喝下午茶。」
——我帶你逃命！
中原中也：「？」
只可惜花江的潛心邀請中原中也沒能明白。他搞不懂怎麼剛剛還在說太宰治的事情來著，這會兒怎麼又好像無事發生。
好在中原中也很少會拒絕花江。
但她開口請求的時候，他大多都會先答應。
中原中也按了按自己的帽子，「哦」了一聲。可他還記得彭格列遞出合約，以及巴利安看起來就不想放人的態度。
他有些猶豫，比起喝什麼下午茶，他更想直接帶著人離開回橫濱。
太宰治見狀雙手枕在腦後，他倒是一眼看穿了花江到底在什麼主意，對花江搖頭不贊同道：「你難道要將我抵在這裡，和中也兩個人出去快樂嗎？」
「這也太殘忍了，把中也留下吧。」
中原中也：「？」
眼見橫濱這邊要起內訌。牆沒了，但是門還在會客室被敲響。
敲了三聲後，見無人應答，弗蘭便自己扭開了門。
門因為剛才的混亂，後方卡在了椅子上，沒能完全打開。他的大青蛙頭卡在了門縫之間沒能進來，努力了兩下見動不了也就放棄了進來，只是卡著自己說：「前輩讓我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鬧出這麼大動靜。」
他平鋪直敘著樓上的情況：「首領都要被吵醒了哦，斯誇羅先生。」
斯誇羅下意識就答：「醒就醒了，這會兒本來就不該是睡著的時候！」
弗蘭毫無波動的接：「但是boss醒了會打人，列維前輩和路斯利亞大姐都快撐不住了，所以笨蛋王子才叫我來——您不去澤田首領去一下也是可以的。」
說完了核心的問題，弗蘭也看到了巴利安被人「扒開」的牆壁，以及屋內莫名其妙出現的兩個陌生人。
他挑了眉毛。
對花江說：「哇哦，這個鳶色眼睛的男人也有點像你，二哥嗎？」
知道自己肯定是逃不過這一劫了的花江：「……」
她捂住了自己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對弗蘭說：「你閉嘴。」
中原中也徹底懵了，他看向花江，試探著問：「二、二哥？」
在中原中也徹底迷茫之前，花江果斷截下這更糟的誤會：「沒有，不存在，你聽他瞎說！」
弗蘭插嘴：「明明就沒有，他就是很像你。」
花江怒瞪。
斯誇羅已經徹底暈了，他說：「三個，混蛋boss一下有三個繼承人？」
剛剛來的弗蘭也聽懵了，他問：「什麼三個繼承人？」
說完這句，他猛地想起了自己和花江一起編織的謊言。看著和她有三分想像的太宰治，再聯系到自己剛剛開玩笑的而一句話，最後加上斯誇羅的喃喃自語。
弗蘭漸漸推出了現在這屋子裡發生的可怕故事。
哇哦，這是，哥哥與父親與我的大型倫理劇場嗎？
如果不是弗蘭也是編劇之一，他大概會擠也要把自己擠進去，就坐在彭格列十代目的最佳觀賞席旁邊，端著餅干罐看！
可是不行。
他是編劇之一。
眼看著罪魁禍首也很快的明白了現場是個什麼情況，想要偷偷溜走。
花江看著他的動作，抽了身邊的凳子就啪的砸向了弗蘭的旁邊，在弗蘭因為這手下了一跳，動作緩住的同時，大聲道：「斯誇羅先生，沒有三個繼承人。一個都沒有！」
「是弗蘭編的，是他騙人。他也騙了我！」
弗蘭聞言驚詫的難以想像，他看向花江的綠色眼睛裡終於又有了情緒，那是深深的譴責與唾棄！
弗蘭：我們當初不是這麼說的，我們明明是共犯！
花江：我說了，總有一起死的時候！
啊，但這次我應該不會死。
花江默默往中原中也那兒靠了一點。
確定自己抓住了對方的衣角，安心的感覺傳遍四肢。她喟嘆了一聲，堅定不移地繼續指責弗蘭道：「他用了幻術！」
弗蘭：「？」
他叫道：「姐姐，你不可以這樣的！」
花江：「我可以！」
弗蘭凝視著他，他的眼神仿佛再說，那這樣你就不要怪我了。
在斯誇羅快要摸不清東南西北的時候，巴利安最強的幻術師對著斯誇羅斬釘截鐵道：「沒有，少主是怕自己多了競爭對手才騙人的！三個繼承人，有三個繼承人！」
弗蘭嚷嚷：「前兩個大的是首領用十年火箭筒回到過去生的！」
花江震驚了。
斯誇羅終於沉默了。
就在澤田綱吉也未弗蘭這驚天發言而呆在當場的時候。
斯誇羅大步走到門前，居高臨下的看向巴利安的天才幻術師。
弗蘭：「……」
他說：「下手能不能輕一點。」
斯誇羅一拳下去，將青蛙帽子都給錘扁了。
他將弗蘭一把提了起來，搖晃著大聲罵道：「你當老子傻嗎！十年火箭筒那玩意只有五分鐘的效用，五分鐘哪裡夠用！」
「首領怎麼說也要——」
花江面無表情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弗蘭被狠狠揍了一頓，這一頓毒打他最終還是沒能逃過去，最後微微探出的手在空中顫抖片刻，竟然還雙手交握在了胸前。
他昏迷地很安詳。
揍完了弗蘭的斯誇羅滿身戾氣的回來，他用警惕的眼神打量了一圈太宰治。似乎也明白了太宰治不可能是xanxus的兒子，但花江叫他哥哥的樣子也不像作假，所以猶豫片刻，他冷聲問太宰治：「義兄？」
太宰治聞言看向了花江，同樣笑眯眯問她：「我們是義兄妹嗎？」
花江：「……」
中原中也覺得這個問題就很奇怪，他上前兩步，無意識將太宰治也納入保護範圍，回答道：「廢什麼話，他們當然是——」
「義兄妹。」
事已至此，逃避無用。要不然挨頓打借這個機會把所有的事情解釋清楚算了。
花江對上了中原中也詫異的表情，硬著頭皮說：「很抱歉中也先生，瞞了您那麼久。其實——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此話一出，除了太宰治，在場的眾人都頗為驚訝。
連裝暈的弗蘭都微微掀開了一點眼皮。
了解白蘭傑索能力的彭格列好歹能明白所謂的「異世界」，但中原中也很顯然不能明白。
他伸手去碰花江的頭，皺眉道：「你在說什麼胡話呢。」
花江抓著他的手腕，很認真說：「我真的是異世界來的，中也先生還記得我的出現嗎，衝天而降。擂缽街明明沒有高空建築，我從哪裡跳下來的——中也先生，不也一直沒想通嗎？」
「因為答案就是很奇怪。我是直接從另一個世界墜到這個世界的。」
「雖然聽起來很荒誕，可我的確是被白蘭傑索，從另一個、與這裡截然不同的世界中抓來的。他之所以執著於追捕我，也不是因為太宰先生的緣故，而是為了『異世界』的身份。」
「他認為我可以幫助他打開異世界之門。」
這說的就很多了，為了讓中原中也能明白，花江幾乎算是把所有的秘密全拋出來了。
「所以——我其實不可能是這個世界任何的妹妹、或者孩子。」
「因為種種緣故，沒能及時和大家解釋清楚，是我的錯。」花江向巴利安鞠躬致歉，深吸一口氣道，「只要留我一條命，不致殘，什麼懲罰我都可以接受的。」
她閉上眼，心一橫：「讓您誤會這麼久，非常抱歉，斯誇羅先生！」
斯誇羅：「……」
他茫然地看向了澤田綱吉，又考慮到還有港黑的在場，所以極小聲道：「還有這種情況嗎？」
澤田綱吉同樣小聲回道：「平行世界嘛……的確挺多的。」
斯誇羅一聽平行世界，他似乎又回過味了。
他道：「那平行世界的她——」
澤田綱吉點點頭：「很可能哦。這個世界不是，平行世界難說。畢竟xanxus沒否認，這一點就很令人好奇了。他被火箭筒砸過吧……也許那時候看見了別的世界的自己？」
斯誇羅覺得有理。
只是——「那少主為什麼不認？長得應該一樣啊。」
澤田綱吉覺得也很好理解：「你不讓她回去啊，她看起來很想回去。就算之前覺得像父親應下沒事，在你們兩方都快打起來的當口，可能是也只能說不是了吧。」
斯誇羅深以為然。
澤田綱吉還好心提醒：「畢竟不是一個世界，她又還小，你還是不要太逆著她說了。倒不如暫時順著她的意思，總歸港黑也是彭格列的同盟，去也就去了，身份上讓森鷗外多注意些。」
斯誇羅皺眉：「可是她是boss——」
澤田綱吉溫聲說：「xanxus也沒有時間照顧她啊，倒不如讓她每年回來看看。或許xanxus反而能抽空陪她一會兒。」
的確從沒有見過xanxus會與花江兩人相處的斯誇羅覺得澤田綱吉說的有道理。
畢竟這家伙繼承後做首領做的也挺出色，又是擁有超直感的大空屬性——他的判斷，應該是最好的判斷。
於是，斯誇羅最後低聲問：「那我該怎麼做？」
澤田綱吉含笑：「說你明白了，但是希望她去見一面xanxus。」
斯誇羅：「這樣就可以嗎？」
澤田綱吉非常肯定：「這樣就可以。」
花江見彭格列與巴利安交談了好久，但他們聲音壓得太低，她只能聽見模糊的片段，這幾個片段能湊出的意思太多了，她一時沒法判斷，只好出聲問道：「斯誇羅先生？」
被少主叫了。斯誇羅忍住了自己的大嗓門。
他說：「我知道了，只是少主，你先去見見boss吧。」
花江表示自己明白，是的，作為最大的善意給予者，也是被騙的最慘的xanxus先生。他的確需要一個正面的解釋。
……只是，為什麼斯誇羅先生還要叫我少主？
花江有些懷疑地看向了澤田綱吉，但澤田綱吉的笑容完美無缺。
或許是一時改不了吧，見了xanxus之後事情也就結束了。
花江這麼想著，又覺得這經過莫名有些熟悉。
澤田綱吉根本不給她機會，他說：「現在不去嗎，xanxus剛好醒著。」
被這麼暗示，花江也不好再拖。她去找xanxus，中原中也不大放心，太宰治看了一眼澤田綱吉，像是明白彭格列想做什麼，而離開了港黑的他倒也樂見其成，所以對中原中也說：「不放心的話，跟著一起吧。」
太宰治：「如果只是見一面，我想彭格列應該不會介意朋友一起吧？」
斯誇羅皺眉，他顯然不歡迎這兩人。
可花江也的確擔心自己真的會被打，所以可憐兮兮地對斯誇羅說：「可以嗎，中也先生會在門外等我的。」
斯誇羅：可惡，不能拒絕少主，不然少主會沒面子的。
他只好點頭，但因為很不放心港黑的成員，所以決定跟上。
三個人去見xanxus，太宰治留了下來，坐在了花江原本的位置上。
他隨後拿過桌上的合同看了兩眼，彎眸道：「遠東同盟，好誘人的合約。」
澤田綱吉溫和道：「太宰先生應該明白我這麼做的原因。」
「那孩子並不適合港口黑手黨，她拼盡全力為彭格列解決了白蘭·傑索，她的老師梅林先生幫助彩虹之子處理了基石的危機。我想要感謝她，給她更合適生存的環境。」
在以為對方是巴利安少主，提供彭格列的庇護，將她從黑手黨的世界裡帶離是為此。
在明白了對方不是、並且不想要留在意大利後，誘導了斯誇羅的思維，試圖讓她能以巴利安少主的身份回到港黑黑手黨，也是為此。
澤田綱吉是能夠包容第十代那些極具個性守護者的首領。
他的溫柔便如同天空，是自然而然，不需任何回報的。
「太宰先生也覺得合適不是嗎？」擁有超直感的澤田綱吉直言不諱，「您大約在發現斯誇羅對花江小姐身份的誤會時，就想著要讓她得到巴利安的後援了吧。」
「哪怕知道對方不適合橫濱，卻從未想過要讓對方遠離。」澤田綱吉微微皺起了眉，「我實在不明白。太宰先生，您對於花江小姐，到底是什麼樣的想法？」
「您到底是——」
想要保護她，還是只想要有趣罷了？
太宰治翻完了手中的合約，他聽到澤田綱吉的困惑，勾起嘴角，豎起食指噓了一聲。
無人說話的屋內，靜得便能聽見風的聲音。
輕柔地、席卷著溫度的煦風。
太宰治鳶色的眼睛掃過屋外茸茸的草地，他漫不經心說：「澤田先生，光下是有陰影的。」
澤田綱吉：「所以？」
太宰笑道：「我看見那朵花了。」
第73章
巴利安的臨時據點和西西裡的莊園很像。
xanxus大多時候都在二樓朝南的房間裡淺憩, 也使得巴利安眾人畏二樓如虎。
花江其實心裡也有點緊張。
這倒是不是擔心對方真的會動手，而是出於人類對於強大的本能畏懼。
黑發的男人已經醒了。2
他坐在金紅色的扶手椅上, 單手撐著下巴，眺望著窗外。落下的劉海使他看起來比實際的年紀要小一些, 黑色碎發下, 與扶椅同色的眼睛裡沉澱下的情緒很少，只有燃燒在靈魂深處的那一簇火苗、是如此執著清晰地跳動著。
他聽見了花江進屋的腳步聲, 眼神從窗外枝丫的上的一窩小鳥上微微移開，落在了還站在門邊的花江身上。
花江下意識背脊挺直雙手交握，微微欠身道：「boss，下午好。」
xanxus聞言蹙眉，他的聲音裡還帶著剛睡醒不久的沙啞, 低沉道：「你來這裡, 就問向我問好？」
他不客氣地說：「我應該和你說過，我厭煩無意義的打擾。」
這倒是，所以花江往日裡基本除了送餐外，也不怎麼和xanxus接觸。嚴格算起來, 他們上一次的會面，還是在研討反攻密魯菲奧雷的會議上。
見花江沉默, xanxus皺起眉，表情不太耐煩, 冷聲道：「說話。」
花江立刻道：「森先生那邊來人了，boss有關我的身份——」
剩下的話花江實在是難以啟齒。畢竟是借著對方難得給出的善意，方才能在巴利安活得如此輕松。如今卻因為自己想要離開, 而選擇將對方的善意剝成碎片——花江仔細想了想，大約只有聖人才能心平氣和的接受。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接著說：「關於我的身份，我其實——」
xanxus的手指敲在了扶手椅上。
當的一聲。
花江下意識閉了嘴。
xanxus似乎知道早晚有這一天，他看了眼花江，說：「你知道了你的身份。看來，森鷗外迫不及待想要你回去啊。」
花江：「？」
她回答：「森先生的確派了中也先生來接我……」
xanxus笑了一聲。
與尚且年輕的澤田綱吉不同，他經歷過、接觸過、甚至親手處決過暗世界最為黑暗的一面。這些東西化為經驗、在他身上留下令人懼怕的痕跡。他比澤田綱吉更明白所謂的「利益至上」，也清楚世上少有誤會，更多的是利益不均。
面對花江的躊躇，他漫不經心道：「需要的時候，便造出一個理由來，不需要的時候，便再舍棄了這理由去。」
「森鷗外是優秀的首領。」他譏誚道，「你明白嗎？」
花江：我其實不太明白。
但面對著xanxus不帶任何溫度的嘴角，花江可不敢說不明白。她只能順著自己的猜測說：「……森先生雖有自己的私心，但我也的確想要回去橫濱。」
「您也很清楚吧，從一開始的時候。」花江鼓足了勇氣，「我其實並不是您的孩子——」
她鼓足了勇氣，想要攤牌，但剩下的話全都消失在了xanxus冰冷的眼睛裡。
xanxus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說：「哦，所以你現在是在責怪我嗎，責怪我沒有在一開始就告訴你真相？」
花江：「不——」我哪裡敢責怪，我是來道歉的。
xanxus卻沒有再去看花江，他似乎是覺得厭煩了，將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的枝丫。
枝丫上藏著四五只毛茸茸的小鳥，它們唧唧喳喳，奮力又醜陋地想要吸引父母的注意，吵得人頭疼。
「——我問你，是真是假重要嗎？」
花江：「啊？」
黑發的男人看著窗外，頗為不屑道：「是真的或是假的，是誰的兒子又或是誰的女兒，這些東西，能夠定義你的人生嗎？」
「你覺得身份破滅了，解釋它、接受它很重要？」
男人嗤笑。
「小鬼，讓我來告訴你。」他回過頭，對茫然的花江道：
「這些東西統統不重要，如果你當真有非得到不可，非做不可的事情。是或不是，你都可以去爭取，去搶奪。」
「——你是不是我的女兒我根本就不在乎。」xanxus斬釘截鐵，「但如果你想要是、想要成為我的繼承者。」
「當初沒有否定你，我自然也會給你這個機會。」
「去奪下港口黑手黨，去發展你自己的勢力。」彭格列最為恐怖男人微微笑道，「只要你贏過了我，擊敗了我。不需要任何人承認，也不需要任何的證明。你自然就是巴利安新的頭兒，是我的繼任者。」
「去向所有敢於愚弄你的家伙復仇。和某個上了年紀的老家伙不同，我一貫欣賞年輕人的拼搏精神。」
屋外的母鳥沒有回來，爬山樹的野貓一抓毀掉了鳥窩。
他的心情似乎不錯，甚至在含著笑意說：「小鬼，長點志氣，別連身份都要靠人施舍。」
花江：「……？」
xanxus雖然現在心情不錯，但也不代表他在罕見的、和後輩廢了這麼多口舌後，還願意繼續廢話。
他看了花江一眼，揮了揮手，對她道：「走了，別待在這裡礙眼。」
花江迷迷糊糊地道謝離開了。
關上門的那一剎那，她感到了迷惘。
——我不是來澄清我不是的嗎，為什麼好像聽了一場「要如何成為巴利安少主」的講座？
她真的不明白巴利安啊！
門一關上，樓梯拐角等著她的斯誇羅和中原中也便齊齊看了過來。
斯誇羅先問道：「首領和你說什麼了？」
花江困惑復述：「首領讓我自己去爭取身份。」
已經聽了澤田綱吉「平行世界的女兒」設定的斯誇羅理所當然地理解為：雖然好像設立了條件，但boss果然還是認平行世界的女兒的，那就還是少主！
他放心了，關切道：「怎麼爭取呢，boss有說具體的內容嗎？」
——具體的內容，好像是在暗示我干掉森鷗外吞掉港口黑手黨。
花江看著同樣在場的中原中也，覺得這話不能說，說了可能要引發巴利安與港黑的戰爭。所以含糊道：「回去發展自己的勢力。」
斯誇羅是不想讓花江回到港黑的。
但如果連父親的xanxus都認可她「回去」磨礪的話，他也沒什麼能多說的。
只能拍拍少主的肩膀，嚴肅問：「回去的話，需要派人跟隨嗎？」
花江連忙道：「那就不必了。」
斯誇羅蹙眉：「密魯菲奧雷還有余黨——」
中原中也截斷了斯誇羅的話頭，毫無回旋余地道：「我接她回去，不用擔心安全。」
斯誇羅原本對港黑是有很深偏見的。但花江在和xanxus聊天的時候，他因為無聊，倒也和中原中也聊了兩句。兩個立場全然不同的人，在最初的敵對後，因為顧忌著同一個人，倒也心平氣和的進行了交流。
諸如，斯誇羅明白了中原中也不是來脅少主威巴利安的，也就不再有太多敵意。
將對方當做了少主未來下屬的斯誇羅，覺得力量強大的下屬有點個性也屬正常，等少主一統港黑回到巴利安，兩人還可能成為同事，便也沒有過多糾結這些。
他轉而問：「那少主打算什麼時候走？」
花江說道：「方便的話，過會兒就走吧。」
說著她有些心虛，不管斯誇羅是因為什麼緣故，他對她的照顧是切切實實的。這樣迫不及待地離開，花江覺得有點傷人。
但她還是錯估了巴利安的思維模式。
斯誇羅理所當然道：「也是，既然要得到boss的認可，的確不能浪費時間。我去安排。」
中原中也來的匆忙，回去的諸事的確沒做太多准備，他代表港黑向斯誇羅道了謝。
在斯誇羅處理好臨時航線前，花江又見到了一次澤田綱吉。
這次他沒有再提讓她留下的話，只是問：「xanxus給了你爭取身份的機會嗎？」
提到這個，花江也很疑惑。她說：「您為什麼會知道，首領他的確說了很奇怪的話。」
澤田笑道：「啊，畢竟認識這麼多年了，我自認還算是了解他。他的過去你應該清楚吧，xanxus是九代目的義子。」
這點花江當然知道。她還明白，xanxus最初願意模糊她的身份，極大可能就是聯想到了自己。
難不成那些奇怪的話……？
花江看向澤田綱吉：「……是您在推波助瀾？」
「推波助瀾不至於，畢竟我也是剛剛知道這是場誤會。」
澤田屈起一指，笑道：「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即便你早就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千百回，也總還是需要一個人，來替你證實它的意義，才能真正的解開心結。」
「花江小姐，我希望xanxus能與他自己、與九代目和解。我想要一些過往只是過往。」
「為了老人的願望，偶爾我也會做些不那麼正確的事。」
「恰到好處的誤會就是命運的垂青。」
彭格列的年輕首領溫和說，「被命運垂青的小姐，請原諒我這一點微小的私心吧。巴利安與彭格列會是你的最堅實的後盾，作為回報，我希望您成為『少主』，挽救一位夾在爺爺與兄長之間左右為難的年輕人。」
「你少一聲的解釋，就可以拯救一個家庭。」澤田綱吉半真半假，「盟友，幫個忙吧？」
花江：「……」
她看著對方，忍不住說：「您這樣說，好像是您占了天大的便宜一樣。明明得到優惠的人是我。」
「那就算是互利互惠。」澤田綱吉遞出手，「新合約簽訂嗎，花江小姐。」
花江看著對方伸出的手掌。
那是真誠、友好，或許有受彩虹之子與尤尼所托，或許還有對於她因彭格列守護七三不力而被扯入這個世界的愧疚——那是善意與感情。
花江握了上去。
她克制著自己，低聲說：「謝謝，非常感謝。」
澤田綱吉道：「這也是我同樣想對花江小姐說的話。」
他在陽光下的溫柔如鑽石般閃閃發光：「謝謝你來到了這個世界。」
別離的時刻到了。
花江穿回了黑色的衣服，與巴利安的眾人一一道別。
路斯利亞十分不舍，列維依然畢恭畢敬。
指望貝爾菲戈爾送行是不可能的，王子不為庶民掛心。
弗蘭受命修牆，蹲在牆邊和花江揮手示意。
花江本來還有些離別情緒，看到這麼慘的弗蘭，又很沒有良心地笑出了聲。
弗蘭也很委屈。
明明都是共犯，為什麼他要挨打修牆，花江不僅不用挨打還能繼續當少主。
他最後也誠實了一下的啊？唉，做小孩子真是太難了。
弗蘭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笑了起來，眯著眼睛看著花江將雲守戒指正式交付給果戈裡，輕聲道：「再見，下次再見。」
花江啟程了。
斯誇羅送了她最後一程。
對於花江要回到港黑，說不擔心，還是擔心。
好歹現代科技發達，斯誇羅最終要求花江背下了他的號碼，暗示道：「如果需要做掉什麼人，記得打電話。」
「這些事當年boss都干過，大家是熟手。」
花江：……什麼熟手，反叛的熟手嗎？
花江覺得自己不能細思。
不過還有一句話要交代。
上飛機前，花江對斯誇羅道：「斯誇羅先生，可以的話，暫時還是不要稱我為『少主』吧。畢竟我還沒有做出、能得到他認可的成績。」
斯誇羅蹙眉：「那該怎麼稱呼——」
花江語塞，她顯然也不知道。總之不是少主就行，現在在被叫少主就好像被催著篡位森鷗外一樣，壓力好大啊！
「好吧，如果您堅持。」
他想到了路斯利亞曾經的叫法，拍定道：「『大小姐』，這麼稱呼總可以吧。」
看著斯誇羅「我已經很讓步」的表情，花江不挑三揀四，連連點頭。
「那麼大小姐，祝您一路順風。」叫著大小姐，卻好像再喊大姐頭。斯誇羅殺氣衝天，「想做什麼就去做，沒有巴利安不敢做的！」
太宰聞言問道：「包括發動叛變奪取港黑首領之位嗎？」
中原中也聞言：「你在說什麼瘋話，彭格列和我們是同盟，他們不可能做這種事。」對上太宰治的但笑不語，中原中也蹙眉，下意識尋找支持者：「是這樣吧，花江。」
花江：「哈哈。」
飛機從意大利的上空飛向遠東。
橫濱的森鷗外收到了中原中也的消息，面帶微笑。正當他決得一切都在計劃之中，甚至結果比計劃的還要完美的時候。尾崎紅葉敲響了他辦公室的門。
森鷗外心情愉快道：「是紅葉君啊，你有什麼事嗎？」
尾崎紅葉揚了揚手中的文件，挑眉道：「彭格列新合約的傳真到了。」
森鷗外從尾崎紅葉的手中接過了資料感慨道：「這麼快？看來他們對這次合約非常滿意。」
「不是一般的滿意。」尾崎紅葉抬手遮掩嘴角的笑意，慢聲道，「歐外大人，彭格列看上花江了。」
她忍俊不禁：「她是以彭格列代表、巴利安繼承人候選的身份回來的。」
「港黑要如何對待回來的她，這件事的重要程度，怕是需要再開干部會議來討論。她身份的變更，也在您的預計之內嗎？」
森鷗外：「？」
你看我像知情的樣子嗎？
忍不住伸手扶額，看似頭痛的森鷗外忍不住笑出了聲。
「啊，孩子學壞了，這可真令人惆悵。」
他勾著唇角，眼中是閃爍的深意：「不過，也正是這樣，才令人期待著長成的未來啊。」
第74章 番外1
本幕間故事的時間線, 在花江離開意大利—正文74章時間線開始前。謝謝諸位觀賞。
·01還做不做兄妹·
告別巴利安，就身份問題, 橫濱三人組展開了討論。
中原中也：「所以，現在的情況是, 花江既不是你的妹妹, 也不是巴利安xanxus的女兒。」
花江不住點頭：「是的，我本來是別的世界的人。是被白蘭傑索的力量召喚到這個世界的, 所以太宰先生其實並不是我的真正的哥哥，xanxus先生也不是我真正的父親。」
太宰治無所謂道：「但從這個角度來說，作為異世界來客的你，在這個世界裡身份等同於『無』，所以一旦認定了牽絆, 就好像游戲初始設定一樣, 可以成為這個世界的唯一性。如果從這個角度來說，被xanxus承認的你就是他的女兒，同樣的、你也會是我的妹妹。」
花江忍不住反駁：「太宰先生所謂的這種認定，只是社會認可帶來的身份認定。如果從最根本的血緣追溯, 其實是不成立的，我的哥哥和父親並不在這裡。」
太宰治並不認可花江的觀點, 嚴謹的詢問：「那麼兄弟姐妹的認定，是基於社會的認定還是血緣？從結構來看, 所謂的『家人』社會性意義要大於它的『血緣性』吧。只需在法律上也就會構成關系，關系便算成立，說到底在現代社會, 血緣反而是退一位的存在。」
花江理論：「可社會性的身份也不曾磨滅血緣天然性，就好比如說——」
兩人就法律中認定展開辯論，中原中也起初還在聽，聽到後面就有些犯困。
中原中也：「……」是不是，難道不是最多兩個字就能解決的問題嗎，問什麼你們能扯這麼多。
最終，在中原中也睡著之前，兩個人終於討論出了結論。
花江說：「是哥哥也不是哥哥。」
等了半天的中原中也：「哈？」
太宰治補充道：「這是個比較模糊的界定，當然，以中也的智慧，只需要記住『是哥哥』就可以了。」
花江飛快補充：「需要條件限定。」
太宰治對於「條件限定」顯然不太贊同，眼見兩人又爭論了起來，中原中也終於明白了，他就不該開口問這個問題。
所以，直到大家登上飛機。中也先生還是沒能搞明白，花江的哥哥到底是誰。
幸而有一點可以確定。在這個世界，不會有比太宰治更像她哥哥的人了。
大概。
·02 亞瑟去哪兒了·
上了飛機之後，飛行時間較長，中原中也習慣性地向乘務叫了一杯酒。
巴利安安排的乘務有點特別。
穿著白色西裝經過的金發青年看起來優雅紳士，一行一止幾乎完美，如果是在別的地方碰上，說他是某個國家的王子也不會有人驚訝。
正是因為他給人的感覺，所以即便對方在聽見了中也的要求後面露了驚訝，中原中也也不覺得對方有哪裡失禮。
他甚至禮貌問：「如果不方便的，直接告訴我酒櫃在哪邊，我自己去取也是一樣的。」
金發的青年碧色的眼睛微眨，他似乎明白了中原中也將他當成了什麼角色，忍不住露出笑意來。
他非常配合地說：「我也不清楚酒櫃的方向，稍等，我去問問知道的工作人員。」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道了謝。
眼見金發青年走到了一邊，向穿著統一藍色制服空乘提出他這邊的要求後，方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
不對，這輛飛機的空乘，制服是藍色。那麼這位白色制服的金發外國人是——
中原中也幾乎是立刻警惕了起來，雖說是敵人的可能性不高，但如今在離地面幾千英尺的天空，如果真的是敵人混了進來，那後果難以預計——
中原中也幾乎是立刻把在對面睡覺調整時差的太宰治給扯了起來。
中也壓低聲音道：「喂、太宰，你知道那家伙的身份嗎！」
太宰治睡得迷迷糊糊，再一次被中原中也暴力叫醒。他揉著眼睛，在對方緊張的神色中看了一眼立在乘務身邊說話的金發青年，也罕見的沉默了一瞬。
見太宰治沉默，中原中也更緊張了。
他警惕問：「……是敵人？」
太宰治觀察了半天，非常嚴肅的下了結論：「是教科書版本的白馬王子啊。」
中原中也：「？」我是在問你這個嗎！
眼見中也要發怒，太宰治安撫地笑笑：「放心吧，不是敵人。估計是巴利安負責花江安全的人員。唔，不過巴利安有這樣的一號人嗎，從沒在資料裡見過。和那位尼古萊·果戈裡一樣，是新人？」
太宰治思索著，隨後便見吩咐完了乘務的金發王子向更前方的臥艙走去。
太宰治原本隨性的神情漸漸凝住，中原中也也發現不對了。
中原中也：「前面是……」
太宰治先摸索著下巴道：「花江的房間。」
中原中也猛地站了起來，太宰治覺得有趣也跟了上去，眼見那名突然出現在飛機上的金發王子敲了敲門，隨後便忽然消失在了空氣中。
見證了一切的中原中也：「糟糕，真的是敵人——！」
他不顧太宰治的阻攔，直接衝了上去，抬起一腳踹開了臥艙的門，在精鋼打造的艙門被踹出扭曲的痕跡彈開之後，屋內的花江有些愕然的抬頭。
她正在整理禮物。
亞瑟是受她所托，來幫忙包裝的。
金發的王子消失後的確出現在了花江的屋裡，他的雙手撐著漂亮的毛線繩，顯然正在幫自己的學妹用毛線編花。
眼見中原中也抬腳踹門，他困惑了片刻後，便從對方「？？？」的表情中大致明白了來龍去脈。
亞瑟笑著說：「乘務員說你想要的酒需要醒，大概半小時後會為你准備好，這其中需要的時間，還請稍等。」
知道自己很可能闖禍的中原中也收回家了腳，他咳嗽了一聲，說：「謝謝。」
亞瑟說：「不客氣。」
但對於中原中也這位一看就非常單純的青年，背後的那一位黑發前黑手黨，亞瑟就沒那麼溫和了。
他問道：「不知道這一位來學妹這裡有什麼事嗎，您看起來不是需要酒的樣子。」
太宰治笑眯眯道：「的確不需要酒，只是來拜訪一下學長。」
正在手忙腳亂藏禮物的花江聞言挑眉，她問：「你怎麼知道是學長？」
太宰治無辜微笑。
花江道：「……你剛剛才知道的吧。是你好奇亞瑟的身份，又怕我不說，所以騙了中也先生過來吧！」
太宰治：「嗯，或許？」
花江忍不住抓住手邊的墊子就丟了過去：「還在騙人——你這個讓人是謊話成精嗎！」
事情的最後。
花江將亞瑟正式介紹給了眾人。
「是我的前輩，因為不放心我，所以背井離鄉來陪我。平時為了節約力量，他大多會靈子化……就是不會顯出形態了。解釋起來很麻煩，總之，他不是中也先生想的敵人，也不是哥哥想的奇奇怪怪的身份！」
亞瑟非常紳士的自我介紹：「亞瑟·潘德拉貢，非常感謝各位對花江的照顧。」
他微笑道：「那麼請問兩位，哪一位是花江的男——」
花江一個抬手強制解除了亞瑟的實體化。
她滿臉通紅，對著空氣道：「哪個都不是！啊——真是的，前輩也不要鬧啦！」
於是亞瑟王順利融入橫濱兩大組織。
最後與中原中也一起喝了酒，和太宰治交流了亞瑟王的傳說。
真是可喜可賀。
·03最年輕的干部·
回到港黑，作為巴利安的繼承人，花江理所當然地獲得了干部席位。
a為此氣到拂袖而去，可這次中原中也沒缺席，二比一的選票他怎麼反對都沒有效果。
於是，花江比太宰治早一個月多當上了港口黑手黨的干部，刷新了當年由太宰治創下的記錄。
這個消息傳遍港黑的時候，無數人來向芥川龍之介道賀。
作為花江曾經的副手，花江如果被提拔成了干部，那麼芥川龍之介繼位、成為新的游擊部隊隊長便是順理成章的。
然而芥川龍之介自己卻知道不會有這麼容易。
時間不過才過去一個多月，芥川龍之介對自己上司離開前與自己的賭約還算記得清楚。
【如果對方刷新了太宰先生的記錄，那麼自己就要心甘情願地去做對方的干部直屬，放棄游擊隊長的職位給梶井基次郎。】
芥川：……我當時也沒想到她真的能做到。
再一次皺著眉頭拒絕了別人的道賀，冷冷放下一句：「首領的命令沒有下達，隊長不會是我。」
聽得恭賀的港黑成員們滿頭問號。
「芥川大人這是謙虛過頭了嗎？哇，我第一次見對待升職都這麼冷漠了，不愧是芥川大人！」
不懂得下屬心態的芥川龍之介從花江回來起就苦苦煎熬著。
他在想，這個人會在今天過來宣布自己成為干部直屬呢，還是明天會過來宣布。
這種宣告勝利的得意時刻，以她的個性，肯定會挑個最合適的時候吧。會在任務的時候？會在會議的時候？
還是干脆惡趣味到私下裡？
芥川龍之介茫然地下手處決敵人。
今天已經是上司回來的第五天了，她還沒有來處理這件事。
芥川龍之介面無表情地等待宣判。
第七天，宣判終於來了。
尾崎紅葉帶來了首領的任命通知。
「芥川君，准備一下，下午三點去見首領。你是新任的首領直屬游擊部隊的隊長了。」
接到了通知的芥川君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忍不住不和身份的質疑：「什麼……？」
「由我來做隊長？」
他下意識道：「在下恐怕——」
尾崎紅葉聽出了芥川話中的質疑，她微微冷下眉目：「怎麼，對於首領的命令，你有什麼反對嗎？」
「不。」在忠誠上，芥川從無搖擺。他蹙眉道，「只是太宰大人那邊——」
尾崎紅葉了然，她笑道：「啊，關於她那邊，你不用擔心。事實上，正是她推薦的你。」
她見芥川似乎真的很驚訝的樣子，溫聲道：「你在港黑這麼些年，立下的功勞首領也看在眼裡，這個位置是你應得的。」
芥川：「……」
芥川看向尾崎，緩緩道：「紅葉大姐，我能問您一件事嗎？」
尾崎紅葉頷首。
芥川問：「關於太宰大人她的直屬下屬……」
「啊，你說這個。」尾崎紅葉道，「她選了梶井，首領同意了。」
等了七天一直在想自己要怎麼去做這個直屬下屬的芥川龍之介：「……」
他去找了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搬進了自己的那棟大樓，她正在熟悉工作，一抬頭見芥川找來，便露出了非常溫和的笑容。
她恭喜道：「芥川君，恭喜你升職呀。」
芥川龍之介：「……」
他握緊了拳頭，看著眼前跳了一級的前上司沉聲問：「您為什麼沒有履約。」
——是因為我仍然太弱小了嗎？
花江：「？」
她茫然：「履約，履什麼約？」
她又笑了起來：「啊，芥川君是說禮物嗎，有的哦。你稍等！」
看著忙碌尋找禮物盒的花江，芥川龍之介明白了一個道理。
太宰，全部都沒有心。
·04禮物·
芥川收到了銀色的子彈。
愛麗絲收到了可愛的蝴蝶結。
夢野收到了玩偶。
尾崎紅葉收到了寶石胸針。
梶井基次郎收到了橢圓形的古董鐘。
中也從搭檔手裡得到了一枚鑲嵌著湛藍色寶石的特殊十字架。
森先生沒有禮物。
太宰治收到了一根一用就會崩斷的上吊繩。
國木田先生收到了一本意大利風景明信片集。
與謝野小姐收到了一把非常鋒利的古董匕首。
谷崎兄妹收到了一對戒指。
宮澤賢治收到了來自花江向巴利安特聘廚師處學會的秘制千層面，管夠。
亂步先生收到了花江同樣向巴利安廚師學會的現做意大利點心橫濱版，少糖健康版。
福澤諭吉先生收到了來自市民花江的三千字感謝信。
·05家裡的大哥·
來到橫濱沒多就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便因為非法入境的問題，被異能特務科的獵犬盯上了。
為了日後的計劃安全，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得不先離開橫濱。
離開之前，他收集齊了自己所想要的全部資料，包括「書」的存在。
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暫時丟了伙伴。
一切尚好。
第75章
意大利戰爭結束一年半後。
以與彭格列締結遠東同盟為標志, 港口黑手黨的勢力得到進一步擴張，隱有在遠東稱王的態勢。不少遠東暗勢力對此頗有微詞, 有不少人想要除掉坐在遠東王座上的森鷗外。近在遠東的大多不敢表露野心，遠在西邊的膽子要大些、他們聯合起來, 針對港黑借由彭格列伸向了西方的貿易鏈發動了進攻。
港口黑手黨在一月內丟了三批貨, 價值過億。森鷗外忍無可忍，廣而告之, 宣布將派遣中原中也鎮壓西方敵對勢力，所有參與了反叛的組織，僅剩十五天的時間求饒。
「十五天就能消滅西方聯合組織嗎？」
聽著河邊垂釣的老人嘀咕著小巷裡的傳聞，穿著簡陋的銀發少年睜大了眼睛，他扒著手指：「哪怕坐火車, 來回路上都要花去好幾天了吧！」
老人聞言哈哈一笑, 說：「港口黑手黨這樣的組織，肯定是有專門的航線啊。來回花不了多少工夫的，麻煩的是要找到這些敢和港黑對抗的組織據點。」
「不過，難找也是以前了。現在港口黑手黨聽說有一位史上最年輕的干部, 聽說還是為年紀很輕的小姐——她能僅靠蛛絲馬跡推斷出全局，有她在, 港黑才敢說十五天內鎮壓西方。」老人說著說著又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在場後, 方才又小聲的和少年說，「我聽說港黑那位年輕的小姐，是妖怪變的。她能讀到別人腦袋裡的想法, 所以才這麼恐怖。」
少年聽得汗毛直豎：「妖、妖怪？」
老人凝肅：「我兒子在警局工作，他曾得到情報，說港口黑手黨最令人膽寒的黑手黨就是她。之前橫濱發生過性質極其惡劣的港口爆炸事件，在一天內就被鎮壓，所有叛亂的暗勢力統統都被連同證據送進了監獄——港口黑手黨甚至還買通了電視台現場直播，那是上百具壘起來的、活生生的人啊，統統被塞到了警局門口。」
「嚇人、真的嚇人。後來我兒子說，審訊那些人的時候，一個比一個認罪還快。仿佛離開警局就會有人要他們的命一樣。你說，一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普通小姑娘，能把人嚇成這樣嗎？」
「那必然是妖怪了，搞不好還吃了別人腦子裡的什麼東西，才讓窮凶極惡的犯人也恐懼成這樣。」
老人嘮完嗑，握著的魚竿微動。
他面露喜色，用力一提，剛好釣上來一條大魚。
老人眉飛色舞，准備收工。他見那穿著單薄的少年還坐在堤岸邊，好心提醒：「所以啊，橫濱的夜晚是很危險的。港口黑手黨竟是些恐怖的家伙。你還是早點回去吧，不要和家裡人鬧矛盾了。」
少年聞言面露苦澀。
他笑著謝過了老人，老人見他實在是穿的單薄，將自己的夾克留給他，方才提著釣魚的用具慢悠悠的離開了。
少年見到他走上大陸不久後，便有一個騎著自行車的青年匆匆趕到，說了他兩句什麼。那青年穿著警服，應該就是老人說的兒子了。
老人笑呵呵地、顯然對自己在一線與邪惡勢力抗爭的兒子十分自豪。被兒子帶著回家之前，他還向少年揮了揮手。那位年輕的巡警也向少年點頭致意，帶這才帶著自己的父親離開了。
少年甚至還聽到年輕的巡警告誡著自己的父親說：「那只傷人的野獸已經到橫濱附近了，不是和您說了，這些日子就不要再肚子出門了嗎，萬一有個意外——」
少年看著兩人漸行漸遠，他的眼中流露出羨慕，抓緊了手裡的外套，小聲道：「不是鬧矛盾啊，已經沒有會為我擔心的人了。」
夜幕漸臨，河邊越來越冷。銀發的少年穿上了老人贈予的夾克，同樣走上了街道，開始尋找著，能夠讓自己今晚暫且過夜的地方。
除卻過夜，他也的確不敢在夜晚停下腳步。
因為——巡警口中，那只來到橫濱附近的野獸，他已經在夜晚見過好幾次了。
橫濱的夜很危險。不僅僅是有港黑存在，還有那只追逐著他、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老虎。
逃難至橫濱的少年名為中島敦。
出身不祥，由孤兒院收養。因為戰後經濟大蕭條、以及孤兒院事故頻發的緣故，他被孤兒院趕了出來。
夜風冰冷，應該盡快尋找一處安身之所了。
可他卻尋不到沒有安身之所。
月亮升起來了。
少年的步伐因為疲憊與困倦微頓，他想要休息一會兒了，卻在回頭的那一瞬間，看到了某種怪獸的影子——
那是一只老虎。
即便沒有回頭，站在原地的少年也能清楚地在腦海裡付出它的毛皮模樣——那是一只金色瞳孔的、再凶惡不過的白虎！
要逃、要逃才行！
求生的欲望再一次戰勝了少年的疲憊。猛獸的低咆在耳畔如影隨形，他向著前方未知的前方拔足狂奔！
要逃、要逃的更快，要活下去！
少年跑的近乎要飛了起來，他從鄉道奔向了有著明亮路燈的主道，翻過護欄，向前、再向前——！
城市的主道上車水馬龍。
他衝了出去，尚且沒有多走兩步，就聽見刺耳的鳴笛聲。少年站在原地，側首看了一眼，車燈刺目的光晃了他滿眼，然後下一秒——
砰！
回橫濱後，深覺會開車重要性的花江，在拿到了自己的駕照不到三個月，就出了一場車禍。
雖然在看見橫穿物的剎那，她就急踩看了剎車，但感覺自己好像還是撞到了什麼。
——看起來像是撞到了一頭猛獸，動物園裡跑出來的珍獸嗎？
——完了，那要是把動物園走丟的珍獸給撞了，也算是車禍吧，需要賠償扣分的吧？
花江連忙靠邊停了車，吩咐車後的梶井持槍警戒，自己下來查看情況。
她以為自己撞到了一只猛獸，但實際上躺在她車前的，是一名穿著老人衫的清瘦少年。
花江：「……？」我眼神差到這個程度了嗎？
地上躺著的的確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
他好像被撞暈了，整個人橫躺在車道上毫無知覺。
花江連忙去探他的呼吸，見人還活著，方才對車內的梶井道：「梶井，糟糕了，我好像撞到人了！」
她緊張起來：「實習期撞人我不會不直接被吊銷駕照啊！」
梶井聞言立刻下車，他也不問怎麼動物突然變成了人，抓著少年的身體就要往鄉道上扔。梶井說的理所當然：「沒關系的太宰大人，毀屍滅跡就可以了。您連分都不會被扣。」
花江：……和殺人比起來，我寧可選擇吊銷駕照！
她連忙阻止了梶井：「別別別，他好像還有呼吸呢，地上沒血，可能不是很嚴重——送醫院吧！」
梶井覺得麻煩：「直接丟下去其實也——」
花江認真道：「送醫院。」
和花江共事了也快一年多，梶井差不多也了解自己這位上司的不同於黑道的行事方式。
見花江堅持，他也只好彎腰將人扛了起來，丟進了後座裡，然後接了開車的活，讓花江坐在副駕上休息。
梶井基次郎的駕駛水平比花江要好一些，至少在將少年送進了醫院急診之前，都沒再出任何意外了。
報了車禍，急診科的醫生在簡單查看少年的狀況後，對於花江等人占用醫療資源的行為表示了譴責。
他說：「這孩子除了看起來有些疲勞過度加營養不良外，沒有任何問題。他身上實在看不出任何挫傷，你們真的是把他撞傷了，不是虐待嗎？」
醫生懷疑地看向梶井，同時暗示花江：「這裡離警局很近，如果遇到危險，完全不用害怕！」
花江哈哈兩聲，表示他們是在路上碰見的，也不知道是撞傷還是碰巧。向醫生表明了梶井真的不是綁架犯後，花江幫這孩子辦理了住院手續。
如果是營養不良的話，還是在醫院調養一下比較好。
不過住院又遇上了麻煩——這個少年他，身上沒有任何的身份證件啊。
花江只要將人從床上搖醒，問道：「你好，請問你有證件嗎，我需要你的證件來幫你搬離入院。」
少年因為休息了一段時間，也恢復了些許元氣。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看見了花江，低聲回答道：「好餓……」
花江：「什麼？」
少年道：「好餓，我好餓。」
花江：「……」
花江摸遍全身，只有口袋裡還有一塊巧克力。
她將巧克力喂給了少年，有些苦澀又有些甜蜜地味道在他的口腔漸漸彌漫開來。
少年金紫色的瞳孔上漫出劫後余生一般的水汽。他側頭有些虛弱地問：「這是什麼？」
花江說：「牛奶巧克力。那個，你有身份證件嗎？」
巧克力似乎給了他一點精神，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他說：「我是中島敦，證件，本來應該有的，但我在逃命的途中弄丟了。」
花江：「……」
她有些頭痛地看向梶井，輕聲問：「這樣能入院嗎？」
梶井拋著手裡的一梭子彈，他說：「我有別的辦法入院。」
花江：「……這裡離警局很近的。」
梶井笑道：「放心，驚動不了警察。中島敦是吧，等著。」
說罷，他去找醫生商量入院的事情了。
花江也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提醒：「警局很近，不要做過分的事情哦！」
梶井保證只是談談，花江這才松口了。
花江：感覺自己又向罪惡的黑手黨邁了一步。
她嘆氣看向慢慢坐起來的中島敦，問道：「還餓嗎？」
中島敦點頭。
花江看了看四周，對他說：「你等一會兒。」
中島敦也沒有地方去，便是花江不讓他等，他也不會離開能暫時遮風避雨的地方的。
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醫院天花板上刺目的吊燈。
忽然間，猛獸的低咆又在耳邊，他被駭住，差點從床上摔了下來。
怪物還在！
奔逃至此的少年忽然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跳下了床。
要逃，還得提醒大家快逃！
花江抱著泡好的泡面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位被醫生認為營養不良的少年被輸液架絆倒，摔了個夠嗆的場景。
花江：「……」聞到食物也不必這麼激動吧。
她擱下泡面，扶了對方一把。
卻見對方的眼裡滿是恐懼。少年抓住了她，不住道：「快逃，我剛才又聽到了它的聲音，它還在附近，得讓醫院裡的人都逃！」
花江聞言困惑：「怪物？」
少年急迫道：「是一只老虎，您救我的時候沒有看見嗎，它本來在追我！」
花江幾乎是立刻想到了橫濱最近的傳言，以及她最初的確像是撞上什麼猛獸的感覺。
她看著少年驚慌失措的模樣，笑道：「我只看到了你，沒有怪物哦，是你太過飢餓從而產生了幻聽吧。」
她抓住了少年的手臂，溫聲說：「不信你現在仔細聽聽，這裡只有人聲哦。」
中島敦聞言倒也重新凝神聽了。
說也奇怪，剛剛明明還如影隨形的咆哮聲，這一刻卻一點都聽不到了。正如救了他的人所說，這裡只有人來人往的聲音，什麼野獸也沒有。
中島敦扶住了自己的額頭：「……是我太累了嗎？」
花江肯定道：「是你太累了。」
她把泡面遞了給過去：「這個時候，醫院也找不到什麼吃的。先將就一下吧？」
速食面的香氣勾住了中島敦的胃。
他接過面桶三兩下就吞完了一份，花江見他餓的厲害，虧得自己有先見之明，買了不少。
她一一都給中島敦泡了，直到將她買的泡面全部吃完，這位少年才有了稍微好了一點點的跡像。
花江托著下巴看他說：「沒有了，再餓只能請梶井幫你去便利店買飯團了。」
中島敦顯然也很不好意思。
他這才反應過來要道謝，連忙跪坐在床上，向花江鞠躬道：「謝謝您的幫助，還不知道恩人您尊姓大名！」
花江語塞：你怕是不知道是我撞了你。
不知道也挺好的，他不告的話，她的駕照應該也就還能保住吧。
花江心虛道：「您客氣，助人為樂是我該做的。姓名什麼的就不必了。」
她話剛說完，辦完了入院過程的梶井便走了過來，說道：「太宰大人，有件事，我想請您來看一下。」
花江將入院的單據先遞給了中島敦，隨後露出抱歉的神情，跟著梶井先離開了醫院。
在醫院急症室外的臨時停車位上，停著花江從港黑開出來的那輛車。
之前匆忙送人就醫，都沒有注意，如今在醫院的燈光下再看，便能清楚的看見車頭凹下去了一部分。
梶井道：「人類不可能被撞成這樣還活著吧。」
「太宰大人，那家伙是什麼怪物啊？」
第76章
讓我們把時間稍稍拉前一點——
意大利戰爭的結束, 並不意味暗世界的和平。
白蘭傑索倒台，僅僅只是將集中爆發的戰爭, 重新化為小規模的衝突罷了。港黑與西方聯合組織的衝突只是其中一隅，由密魯菲奧雷掀起的意大利戰爭從某種程度上, 也相當於暗世界的勢力洗牌。
彭格列穩住了他教父的位置, 像港黑這樣的新興小家族、更是借著意大利戰爭獲勝的紅利，從彭格列手中得到了密魯菲奧雷曾經掌控的幾處歐洲商路, 從而由橫濱的一處小組織，一躍而成遠東的無冕之王。
與港黑同樣從戰爭獲利的，還有同為「異能組織」的美國新興勢力「組合」。因為其領導者的及時抽身，他們是唯一得到了密魯菲奧雷的高科技又未在意大利戰爭中受損的、白蘭曾經的同盟者。
不出意外，「組合」將會是港口黑手黨進軍美洲最大的阻礙。他們因手握密魯菲奧雷留存的科技, 從而與英國異能特務組織「鐘塔侍從」保持著良好的關系。前不久更是聯合了鐘塔侍從、並一暗世界未曾聽聞的俄羅斯組織「死鼠之屋」發布了針對於「人虎」的七十億懸賞。
七十億的懸賞, 較之當年白蘭·傑索通緝花江有過之而無不及。
森鷗外當時遠在意大利做客，甚至都收到了來自組合的懸賞令，他當時便下達了指令。要求港口黑手黨無論如何都要得到這七十億——倒不是真為了懸賞金。而是港黑與組合早晚在西方會有衝突，在那天來臨之前, 早一天握到對方的軟肋都是好的。
這種操作花江可太熟悉了。
她當年就經歷過。
所以在當晚接到了森鷗外的命令後，她轉頭就和大家說：「碰到了就帶回來好了, 大家不用太辛苦的加班。」
港黑的干部a其實對於港黑內部的事宜根本不感興趣。但他看不慣花江。
所以自然要質疑一番，諸如花江在陽奉陰違首領的命令, 她應該為此謝罪什麼的。
對於這位組織的提款機，深知賺錢不易的花江一直都持有著極高的包容度。
所以她非常溫柔地回答了a：「大家沒有不努力的尋找呀，橫濱就只有這麼大, 如果港口黑手黨沒有一個人能碰到——那只能說首領命裡，就沒有這七十億。」
「命中注定，沒有辦法的呀，a先生。」這麼說著，她又笑了起來，「或者說，a先生有扭轉命運之力？也是，如果a先生願意在港黑內部再出三十億的話——我相信我們在追捕人虎這件事上一定會有成果！」
「當然了，如果a先生不願意幫組織，我也是理解的。」花江非常體貼，「首領命中注定，a先生也是認可的嘛。」
這暗示不能再明顯了。
不然就閉嘴和她同黨，不然就掏錢自己想辦法抓。
a看著港黑惡魔太宰，即便對方笑如燦陽，他還是覺得對方表情的每一處都在萬分邪惡的威脅他說：
掏錢，給我再掏點錢出來！不然就質疑你的忠誠，在森鷗外面前上你眼藥！
——可惡，太可惡了！
a明顯感覺到花江在又一次的愚弄他。可他偏偏又沒有辦法。他的資歷明明在這個小鬼前頭，森鷗外卻更倚重她。
一如寄往爭不到口舌之力，a只能拂袖離去表明自己的態度。花江便默認他要挽救首領抓不到人虎的命運，笑眯眯提醒對方不要忘了打錢。
a離開的背影被氣到發抖，花江聽到他在罵人。
大概很難聽。
不過她不是很在乎，反正命令是森鷗外提的，a要怪也該去怪首領。
尾崎紅葉目送「組織的移動銀行櫃」離開，看向花江的目光裡有些不贊同。
她對於抓捕這類事並不太感興趣，但自從花江選擇留下，她的理念不止一次的與森鷗外衝突——這一次借著首領不在組織裡，如此明目張膽陽奉陰違——尾崎紅葉擔心森鷗外回來後，花江會被責罰。
所以她還是多問了句：「如果真的漠視首領的命令，不去管這張通緝令，那麼組合那邊萬一有所圖謀——」
花江當時整理著西方的資料，正在為中原中也排查敵方勢力，聽尾崎紅葉這麼問，方才說：「我會想辦法通過巴利安和彭格列，來掌握組合的動向，以期做好提前預警。」
「說到底——這才是首領真正的目的。」花江說，「如果他真的是想要人虎，致電的對像就會是紅葉姐您了。之所以找了我，便是明白我不會全力去做這件事。而為了挽回放棄人虎給組織帶來的損失，我會聯絡彭格列尋求幫助。」
「比起一個軟勒，當然還是能夠直接幫著進攻敵人的盟友可靠。」花江面無表情地說，「森先生又不是第一次這麼選了。」
這倒是。作為當初誘拐花江進組織的同盟者，尾崎紅葉自然再清楚不過森鷗外在這些事情上的取舍。
她抬手遮笑，對花江說：「事情倒也不一定會這麼發展，或許首領的運氣忽然好了起來，組織裡真的有人碰見了人虎呢？」
花江當時玩笑道：「怎麼可能，連組合自己都無法提供人虎的詳細信息，只有『可以變身為虎』這樣模糊的線索——如果這樣都能被隨便找到——那找到的人運氣也太好了吧。」
回到現在——
花江看著車頭上凹下的部分，陷入了沉默。
這種仿明顯是被猛獸撞擊留下的凹痕，加上她在撞擊對方之前看到的野獸殘影。
最後是明明被撞了、結果卻分毫無傷的少年。
——「可以變身成虎」，這個推論幾乎是水到渠成了吧？
她忍不住扶住了額頭，低聲吐槽：「我這到底是運氣太好，還是太不好啊。」
運氣好，得虧撞的是人虎。沒有出事。
運氣不好，這樣都能被她碰見人虎！？
梶井不明所以，他見花邊的表情太過奇怪，忍不住問：「太宰大人？」
花江心中其實已經得出了答案，卻還是忍不住有點希望奇跡發生。她頓了一瞬，對梶井基次郎說：「這件事先不要外傳，關於這位少年的事情，我看不如通知異能特務科來處理。新出現的異能者，一項是由他們負責管理的。」
花江心想：先把人交給異能特務科。是不是人虎自然由異能特務科來判定。如果真的是——森鷗外就算想一並要了，也需得他去與異能特務科交涉。
她說的話表面上沒有任何漏洞，梶井自然也不會覺得有哪裡奇怪。
花江請梶井將車處理一下，最好看不出車有被撞過的痕跡。梶井一口答應，花江便想著先回去安撫一下中島敦。
如果他真的是人虎，從他表現出的態度來看，他很可能是擁有異能而不自知的類型。
這種存在非常危險。
如果他受到刺激，在醫院這種人流密集的地方無意識的變身了——
花江快步往回趕，她心道：都路遇人虎了，運氣應該不會那麼的——
她剛剛跑到候診室——
劈裡啪啦，玻璃被打碎的聲音。
醫院走廊忽傳尖叫。
花江跑到了中島敦原來在的地方。那裡果然已經沒有人了。門外對著的走廊玻璃已經被撞破，碎掉的窗戶上還掛著一兩根白色的獸毛。
花江看了看亂七八糟的急症室，又看了看窗戶。先將窗戶上的毛發給撿了藏起。
走廊上還有剛剛尖叫引起了慌亂的護士跌坐在地，指著破損的窗戶道：「老、老虎，醫院裡有——」
花江連忙走了過去，對她溫和說：「沒有老虎。」
護士潰散的瞳孔稍微凝聚了一點，她反駁：「不，我明明看見，金瞳的——」
花江抓住了她的手臂，仍是溫柔微笑著、卻以著不容反駁的口吻道：「沒有怪物。」
她看了一眼破碎的窗戶，說道：「只是被脾氣壞的病人砸碎了而已。」
護士：「可不止我一個人——」
花江噓了一聲，她說：「還有更多的人沒看見。我看見的是個脾氣暴躁的男人，您也是吧？」
醫院的保安在這個時候也到了，他們握著警棍匆匆而來，看見了護士與花江，連忙問：「發生了什麼事？有人說看見了猛獸？」
花江道：「沒有，是一個壯漢逃了，大家眼花。我離得近，看的清楚，不是野獸。」
保安顯然也不太相信醫院裡會有猛獸，但他還是要詢問一下，他問下護士：「是這樣嗎？」
護士很想說不是，但她看著花江十分肯定的表情，又看著保安的表情，遲疑了片刻，緩緩說：「好像是個壯碩的男人。」
花江還補充道：「他穿著皮毛，看起來像是個黑幫。是不是有械鬥的黑幫在這裡就醫？」
橫濱黑幫械鬥可以常態，聽到花江這麼說，眾人不由越發肯定了。
之後警衛做了簡單的詢問。花江皆一一幫護士答了，到了最後，連護士自己都說：「是個白發的男人。」
應付完了警衛。花江去急症室內，將住院單也給收了。
最後的一張繳費證明不見了，不過她也不打算退費，沒有也就沒有了。
她去將梶井之前給中島敦辦理的住院申請取消，看了看時間，眼看還早，便撥給了偵探社。
偵探社今天值班的是國木田先生。
打擾了對方的休息，花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考慮到人虎肆意游蕩在橫濱可能帶來的麻煩，她還是提出了委托。
花江道：「我想請偵探社解決橫濱的野獸事件，越快越好。」
「是的，方便的話，我希望這件事由哥哥去解決，面對那只野獸，他的能力會比較方便……」
就在這時。醫院的停車場外又突然響起了一聲爆炸！
花江愣了一下，和國木田說了句抱歉，掛了電話。她匆匆走出了醫院，就見醫院外有一輛車正在熊熊燃燒——
而在那爆炸的根源。
她好像看見了梶井。
——處理掉一輛有撞擊痕跡汽車，有什麼方式比毀了他更簡單呢？
——我竟然忘了維修從不是港黑成員的第一選項。
看著醫院的停車場火苗，花江默想：我有預感，今天不是運氣好，是運氣奇差無比。
果不其然。
她的手機響了，來電人還是不到天崩地裂不會輕易給她致電的異能特務科。
「晚上好，花江小姐，我是辻村深月。很抱歉在這個時候打擾您，有件事情，希望您能來一趟異能特務科。」
花江：……我撞人的事情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不，應該不是人虎的事情。連港黑都沒發現人虎已經到了橫濱，異能特務科不可能知道的更快。
花江心下微定。
異能特務科給她的地址是一棟民宅。為保萬一，她讓梶井跟隨。
等她到達的時候，辻村深月已在門口久候多時。
見到花江，她微微頷首示意。請對方進入宅邸的同時，又攔住了梶井的跟隨的步伐。
這位異能特務科的搜查官致歉道：「很抱歉，這件事涉密較多。動用與港黑的合作關系，也是迫不得已的選擇。所以，非必要人員，我們希望排除在外。」
梶井聞言蹙眉。
花江抬手制止了他。
她從辻村深月的狀態能判斷出民宅內的事情怕是麻煩的很，麻煩的事情，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花江讓梶井在門口稍候，不過她也說：「如果半小時後我還沒有出來——」她吩咐，「你就可以行動。」
民宅內是凶案現場。
一對夫妻死在臨院的小廳內。女主人與男主人似乎發生過激烈的搏鬥，最後兩人都被利刃所殺。
血漸了滿屋，花江有些不適應。
辻村深月介紹道：「這兩人是非常優秀的『搜查員』，卻在家中互相殘殺。」
花江看了看現場，蹲在一處有彈痕的榻榻米邊道：「互相殘殺，這屋子裡看起來可曾經不止有過這兩個人。」
辻村深月頗為驚訝，但她想起阪口安吾的叮囑，解釋道：「不錯，但那些人都是敵對勢力派來的殺手，在這兩人互相搏殺前，就已經被處決了。」
花江微微頷首：「所以，你們懷疑什麼？會找我，應該不是相信他們會互相搏殺……」
「槍還在桌上。」她看了一眼屍體，「但是殺了人的刀刃卻不在。你們應該不會收拾凶器只收拾一半，看來殺人的利刃不是實物了。」
聯想到尚不能控制能力的人虎，雖然異能特務科培養的殺手會發生不能控制異能的情況很罕見，但現場查看下，似乎也只有這個一個可能。
她看向辻村深月：「你們懷疑這場搏殺，是異能暴動嗎？」
被一語道破想法，辻村深月抿緊了嘴角。
花江見狀，起身道：「如果這是不能被獲知的秘密，那麼我便先告辭了——」
她起身欲走，辻村深月在她的背後突然開口。
「澀澤龍彥。」
異能特務科的女搜查官艱難道：「差不多快六年前，使港口黑手黨成為橫濱龍首的事件，我想即便是後來的太宰小姐您，應該也有所耳聞吧。」
花江想了想，說：「你是指龍頭抗爭？」
辻村深月點頭：「當年掀起了龍頭抗爭的白麒麟，名為澀澤龍彥。他的能力，是剝奪異能者的異能，使之暴動殺戮宿主。」
「這兩個人是被女主人的異能，夜叉白雪殺死的。」
「異能不會殺死自己的主人，這兩人更是訓練有素的『搜查員』。」辻村深月說道，「我們，我們懷疑——」
花江接口：「你們懷疑澀澤龍彥回來了。」
「但他應該死了才對。」花江蹙眉道，「我調閱過港黑的資料，當時那一戰，中也先生是以污濁摧毀了敵人的整個據點。據點無人生還——」
「澀澤龍彥不可能活著。異能特務科難道是在懷疑鬼魂作案嗎？」
她話鋒一轉：「還是說，當年的戰鬥，異能特務科也插了一腳，甚至保護了罪魁禍首？」
在辻村深月拔槍指向她前，花江先將槍口對准了去。
她神色仍是溫和地：「辻村小姐，我的確是港黑內部最軟弱的干部，也是唯一與龍頭抗爭無關，或許會同意你們活捉澀澤龍彥計劃的干部。」
「但我希望您將一件事轉告阪口安吾。」
「我的代號是『太宰』，既然有事想求，就別遮遮掩掩平添惡感。」
「把事情攤平了說吧。」花江溫聲道，「這屋裡的慘案到底是被哪個異能者進攻，異能特務科又是通過什麼渠道確認了澀澤龍彥存活，並且有再回到橫濱的跡像的。」
「既然是兩件事，就分開了，一件件的說。」
「如果貴方一定要放在一起混肴視聽——」
她舉起了手機，指尖在太宰治的撥號鍵上懸停：「或許當年參與了龍頭抗爭的當事人，會更想要參與呢。」
辻村深月：「我、我知道了！這件事還請不要通知太宰先生！」
「請您稍等，我這就聯系阪口先生！」
花江見她走去一邊，撥通了阪口安吾的號碼，焦急地說著一些「不行啊阪口先生瞞不住」「她威脅要告訴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不，我確定我沒有多說一句話」這類不算是重點的話，不由擔心起這位搜查官的前途。
……這麼快就承認自己任務失敗，不太利於升職的吧。怎麼說，也該先甩鍋——
花江手指一滑，不小心把電話撥出去了。
她想要趕緊掛掉電話，電話卻已經接通了。
太宰治不太高興道：「你委托國木田君尋找野獸？花江，偵探社和港黑的關系你是第一天知道嗎，你作為港黑的成員委托偵探社不覺得非常過分嗎？」
「你怎麼能給哥哥增加工作呢？」
聽著太宰治的譴責，花江說：「他是七十億。哥哥，你不動手，我這邊就得動手了。」
「考慮一下？七十億。」她說的有模有樣，「七十億都能買一百次安樂死了吧？」
太宰治：「……」
太宰治輕笑了聲，他懶洋洋說：「你覺得這招對我有用？」
花江：「沒用嗎？」
她說：「可我真的很想看哥哥保護橫濱呀？」
太宰治：「……你平時拜托中也做麻煩事情的時候，就用這個口吻嗎？」
花江說：「好用嗎？」
太宰治：「……嘖。」
花江絲毫不覺得自己行為可恥，她坦然道：「請加油，對了。」
她看了一眼還在溝通的辻村深月，說道：「死了的人有可能復活嗎？」
說罷，她便掛了電話。
辻村深月也差不多得到了准許，她向花江頷首，說道：「好吧，請您和我來。兩件事，我會都告訴您。相應的，我們希望您進行保密，無論是澀澤龍彥，還是這屋子裡的事情。」
剛剛泄了底的花江面不改色，她應承道：「當然。」
第77章
辻村深月帶著花江去見了一個女孩。
那孩子看起來不過十四歲左右, 坐在庭院邊上，沒有一點兒能感受到的朝氣, 有的盡是比這月色還要沉沉的暮氣。
花江在那孩子的背後，瞧不見她的表情, 只能看見對方穿著紅色紅服微微垂下的背脊。
辻村深月在暗處對花江道：「那孩子是泉鏡花, 泉的孩子。她目睹了自己母親的異能殺戮了家人的全部畫面。也正是因為她的目睹，我們最後才能確認這場慘劇是一場來自敵對勢力蓄謀已久的報復。」
「如您所說, 屋裡的慘案和澀澤龍彥並沒有直接的關系。他們死於我們的失察。不過有一點我很好奇，不知道您是否能告訴我——您是怎麼察覺這件事和澀澤龍彥無關的呢，明明都是異能噬主。」
花江收回了視線，她說：「如果是異能暴動帶來的殺戮，屋裡不該有槍擊造成的血漬、也不該有兩人死於同一異能。說回正題, 你們既然查清了屋裡的死亡真相, 卻仍要提及澀澤龍彥的存在——這對夫妻之前難道在追蹤澀澤龍彥的痕跡嗎？」
辻村深月已經放棄了隱瞞。
她直白道：「沒錯。」
「我有話直說了。當年死傷無數的龍頭抗爭，異能特務科是確實收到『澀澤龍彥』已消失的報告的。雖不能確認他死亡，『污濁』之後，白麒麟的據點再無活物是事實。」
「但政府有很多部門, 負責特殊異能者的部門，更不僅僅只有異能特務科。據我所知, 鐘塔侍從對於澀澤龍彥一直都在關注，在龍頭抗爭中, 他們也曾派人試圖捕捉。因為鐘塔侍從有過行動的痕跡，異能特務科在沒有尋到澀澤龍彥的屍體前，倒也不敢確認他死了。所以一直也有在派遣最精英的人才, 對這件事進行跟蹤。」
花江回首看了一眼慘案發生的發向，說道：「看來他們有些成果，否則也不會遭到這樣不惜代價的報復。」
提到屋內發生過的事情，辻村深月也不忍重復。
她說：「可他們所謂的成果，也不過僅僅是個稱呼罷了。只是泄露了一個稱呼，就要做到這種地步嗎？天人五衰到底是怎樣恐怖的組織——」
聽到天人五衰，花江微頓。
她問：「你說『天人五衰』？是我知道的、那個跨過的恐怖組織嗎？你的意思，是天人五衰在保護澀澤龍彥？」
聽出了花江語氣中的不可以死，辻村深月說：「都說到這裡，我也不必再欺騙您。」
「泉他們追蹤到了龍頭抗爭時期、曾與白麒麟接觸過的外國人，持續排查下去後，從與鐘塔侍從交換的消息中，得到了『該人為現天人五衰成員，代號魔人』的消息。」
「但這位魔人尤為隱蔽，即便是鐘塔侍從，也只能推斷天人五衰有這樣的一位存在。他是天人五衰數件恐怖襲擊背後的策劃者，是隱藏在夜叉與阿修羅背後的魔人。」
辻村深月的眼睛在月色下閃爍著光。
「太宰小姐，異能特務科選擇了港黑追蹤澀澤龍彥而非偵探社，原因就是在此。對手是極其可怕的恐怖分子，我們需要能與對方抗衡的黑暗。也請原諒我們最初試圖用泉的死亡來掩蓋真相的行為，天人五衰的存在對於民眾而言還是秘密。這樣恐怖的異能黑暗面若是泄露了出去，會引發很多不必要的動蕩。」
「您是港黑內部最支持異能特務科的干部，這一點，還希望您一同諒解。」
辻村深月欠身致歉。
花江的確理解異能特務科最初想要隱瞞的想法。橫濱作為這個國家最混亂的區域，之所以能維持著表面的寧靜，有賴於那位傳聞中的異能者，夏目漱石提出的「三刻構想」。
由政府來負責明面上的犯罪，維持光明正義的形像。
由偵探社來處理日夜交替的模糊處，制裁法外之徒。
由港口黑手黨隱於黑夜，料理那些不能由政府沾染的髒污之事。
三方各自為政，各自牽制，是友更是敵，共同維持著橫濱異能者與普通人之間的平衡。然而偵探社還好，像是港口黑手黨這樣的沉於黑暗、難以飼喂的暴力組織，尤其是它的首領還是能夠逼迫異能特務科給予「異能特許證」官方支持的森鷗外——阪口安吾會想要瞞著港黑天人五衰的真相、以防他們借此謀利也無可厚非。
只是——異能特務科可能不知道，因為參與意大利戰爭的緣故，天人五衰對於港黑高層並不是什麼秘密。
因為巴利安現任的雲守，尼古萊·果戈裡，就是天人五衰的前成員！
他因為自己的理念，選擇了背叛天人五衰。可天人五衰內部的構成極為隱秘，即便是作為核心成員的果戈裡，所了解的其他成員，也僅只有一位被他稱作「陀思」的摯友，更糟的是，即便他們是摯友，果戈裡對他的了解也十分有限。
果戈裡稱他為——救贖的聖人。
先不提這種形容放在恐怖分子身上有多不合適，單就從果戈裡能夠提供的姓名來看——
陀思，費奧多爾·米哈伊洛維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花江曾非常喜歡的俄羅斯作家。
因為果戈裡暴露的姓名，花江在花了一個小時，努力告訴自己要將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恐怖分子區分開來之後，還是根據了作家的身評，和果戈裡兩人一起試圖推出更多的線索——可惜未能成功。
唯一能得到確定的，就是他是天人五衰中所有計劃的核心。
布局皆有他來謀劃，是天人五衰內謀略布局堪稱神鬼的軍師。
「看在朋友的面上，給一個忠告。」某一次的聯絡中，果戈裡隔著屏幕曾微笑著告誡花江，「不要與他為敵。他是我見過的，最恐怖的家伙。」
花江當時想的是，她都回到橫濱了。俄羅斯的恐怖分子和她有什麼關系。
但是現在——
偷渡了澀澤龍彥，極可能是這場慘案的幕後謀劃者的所謂魔人，是不是果戈裡口中那位救贖的聖人，苦難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呢？
花江思考了片刻，還是將自己所知道的消息都告訴了對方。
辻村深月對於港黑竟然連天人五衰的存在都知道，甚至知道的更多表示了驚訝。花江提醒道：「以我和他們接觸得到的信息來看，這個組織不會甘於幕後。天人五衰如果真的有針對橫濱的報復計劃，異能特務科想要藏住他們是不可能的。不如早些做好輿論的應對，以防萬一。」
辻村深月表示她會將這些告訴阪口安吾。
不過說起阪口安吾，花江問：「這件事牽扯的這麼多，為什麼阪口先生沒有來。我倒不是說辻村小姐您不好，只是——」
辻村深月也很尷尬，她總不能說因為自己的上司對「太宰」有點精神性過敏，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能電話解決吧。
辻村深月將這事含糊了過去，花江也沒有深究。
事情弄清楚了，接下來要怎麼做，還需要港黑與異能特務科進行交涉。這就不是花江一人能夠決定的了，好在森鷗外也就這兩天回來，她也應允了異能特務科會幫著在暗世界調查天人五衰的動向。
「澀澤龍彥的事情我會瞞著中也先生幫忙抓捕，可這個孩子——」花江指了指這麼久依然維持著同樣的姿勢，仿佛死去了一樣的女孩，「異能特務科有想過怎麼辦嗎？」
辻村深月嘆息：「她並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實際在做什麼，她的母親在臨死前將異能交付給了她。肩負那麼危險的異能，恐怕一般的家庭無法收養她。說實話，我們正在考慮是否將她帶回異能特務科。」
「說實話，考慮到泉他們的死因——我並不希望她加入。」
「作為泉的遺孤，根據異能特務科的規則，她很可能會接替她父母的位置——她什麼都不知道，她的父母將她保護的很好，我想他們是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進入那個部門的。」
花江說道：「之所以找我來，也有這個因素在嗎？你們希望我帶她回港黑。」
辻村深月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的能力太危險，願意接手的組織寥寥無幾。」
「偵探社呢？」花江問，「偵探社或許能給這孩子一條別開生面的路。」
辻村深月搖頭。
她遺憾道：「每一方組織都有自己的規矩。偵探社的入社是有考核的，現在的那孩子，沒有辦法通過偵探社的認定。」
「會考慮港黑，已經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了。」辻村深月道，「我們只能寄希望於您了，太宰小姐。」
花江向那孩子走了去。
她不過剛剛靠近，黑夜中忽然便顯出一把白刃！
那是一個看似白色幽靈的、浮在半空的女武士，應該就是辻村深月所說的，名為「夜叉白雪」的人形異能了。
花江正要再往前去，沉默著的孩子突然開口。
她說：「別靠近我。」
「會被殺的。」
花江停住了腳步，她看向辻村深月。辻村深月向她點頭，表示異能的確在失控狀態。
——難怪會找她了。
有個異能失控的孩子要安撫，能勝任的只有「太宰」。要說服太宰治半夜加班可不容易，還是找她容易點。
發現這一點的花江嘆了口氣。
她直接走了過去。
夜叉白雪向她揮劍，她連異能都沒有使用，便抽出了腰間別著的匕首直接擋下了異能的一擊。
怎麼說，她的劍術也是有好好練的。
刀刃相擊的清脆聲終於引動了少女的注意。
她回過頭，看見了輕松攔下了夜叉白雪攻擊的花江。
那雙暗沉沉的眼裡忽然爆發出極為刺目的光，她說：「你可以攔下她。你可以贏過她嗎！」
她跌跌撞撞的站了起來，喊道：「你能殺了她嗎——！」
那喊聲裡充斥著絕望，花江怔住。
她看這少女，非常遺憾：「抱歉，我不能。」
她探出手指，消解了夜叉白雪。但下一刻夜叉白雪又出現在了少女的而身邊，警惕地防御著她。
花江意識到這孩子的情況有點嚴重，一時半會兒處理不好。
所以她先伸出手道：「你要和我回去嗎？」
面對少女失望的目光，花江肯定了另一個方面：
「至少在我這裡，它殺不了人。」
少女一言未發。
她緊緊攥著一支手機，既沒有前進也沒有後退。
花江那句「不能」似乎摧垮了她心中最後的一根支柱，她搖搖晃晃的站在廊道上，忽然便倒了下去。
花江連忙去接。因為她的昏倒，異能有暴動的驅使。花江先再一次消解了夜叉白雪，看向辻村深月問：「我能直接帶她回去嗎？」
辻村深月欠身道：「如果您能照顧她，那就再好不過了。」
卡著約定的時間點，花江抱著泉鏡花和梶井兩人回了港黑。
這麼一圈忙下來，回去已經有些完了。
港黑內部的大樓有些灰暗，花江想著這孩子醒了異能就會失控，便想要帶她去自己的屋子休息。
然而她剛剛抱著人經過主樓，就被黑暗中的芥川龍之介抓了個正著。
半夜不睡覺，甚至還有要出門態勢的芥川龍之介帶著黑蜥蜴的立原道造，他看她懷裡抱著個東西，就忍不住皺眉。
當看清了她懷裡抱著的是個不認識的小鬼，臉上的表情就更冷漠了。
芥川道：「您又帶了什麼東西回來。」
花江怕吵醒泉鏡花，只好小聲的回答：「是可愛的小姑娘！」
芥川道：「港黑不需要弱小的存在。」
花江反駁：「那我也沒見立原任務失敗後就地自殺啊？」
突然被提的立原：「？？」
他抓著後腦勺的頭發說：「太宰大人，我就失敗了一次，您和芥川大人吵架，也不必拉我來填槍子吧？」
花江說：「我沒和他吵架！干部和游擊隊長爭執能叫吵架嗎？這是訓斥。」
立原道造：……你看我信嗎？
被訓斥的芥川沒有一點被訓斥的樣子。
他看起來對於花江隨便撿小孩回家的行為極其不滿。但花江提醒了他身份問題，所以就泉鏡花的問題，他不再多話。只是——
「您有關於人虎的最新消息嗎？」
抱著泉鏡花已經打算走的花江聞言，背脊都僵了一下。
她告訴自己，異能特務科都沒發現你撞了人虎，芥川也不可能的！
她平靜道：「沒有啊，怎麼啦。」
芥川道：「首領快回來了，抓捕人虎的事情一直沒有進展。在下打算帶著立原，把剩下的疑似線索全部排查一遍。」
花江想了想，那些似是而非的線索，提醒道：「那這一晚上你們就沒法睡覺了哦。」
芥川：「在下清楚，查到線索，在下會第一時間向您彙報。」
花江想說：人虎的事情就算啦，森鷗外那邊她有解決辦法。但看著芥川很認真工作的樣子，她也不好說大家一起不要加班，顯得她很不支持他積極工作的樣子。
也只好點點頭，說：「嗯，找不到也沒關系，不必勉強。這件事我其實已經交由a先生負責了。」
已經有了干部負責，被抓來干活的立原立刻松了口氣。這意味著即便今晚什麼也沒抓到，首領真追究起來，也是干部們之間的事情，和他們無關。
那就隨隨便便逛一逛啦。
他跟著芥川離開，向花江告辭，順便答應了對方幫著買港黑附近中式早餐店裡的蝦餃回來。
花江和兩人告別。
將泉鏡花暫時安頓在自己的屋子裡，自己也去休息了。
等到了第二天，精神緊繃的泉鏡花極為警惕地看著她，花江還來不及將立原買回來的蝦餃分一半給泉鏡花。
她的屋子就被用力推開了。
秋游結束回到港黑的夢野君抱著禮物興高采烈地來見花江！
「鏘鏘，姐姐，我給你帶了禮物哦——」
今年快要十三歲的孩子走進來，他身後跟著作為監督者的亞瑟。亞瑟笑道：「哦，這個我作證。是他挑了很久的禮物。因為表現很好，沒有和任何人發生過衝突，禮物我還出了一部分——」
一大一小的話停在了客廳裡坐著的泉鏡花身上。
夢野久作生氣道：「她是誰！」
第78章
她是誰？
是異能特務科拜托照料的受害者遺孤。
但話顯然不能這麼直白地說, 先不說這孩子目前還處於應激狀態，便是考慮到異能特務科與港黑之間微妙的關系。花江便覺得不能將泉鏡花的身份這麼直白地展露在港黑內部。
花江將泉鏡花先帶回了臥室休息, 出來後，才含糊回答了等在客廳的夢野久作：「是朋友托我照顧的孩子。」
夢野久作不依不饒, 他追問：「朋友, 哪個朋友。姐姐難道有我不知道的朋友嗎？」
花江只好說：「是曾經幫過我忙的、給了我新身份的朋友。」
意識到q對泉鏡花有著敵意，花江對著還抱著禮物的孩子說：「夢野君不開心有新朋友嗎？」
「不是因為想要新朋友, 才要去參加秋令營的嗎？」
q一時語塞。
的確，當森鷗外啟程去了意大利，沒了愛麗絲作玩伴的q就一直處於無朋無聊的狀態。以前花江還會有時間陪他玩，但自從花江當上了干部，她的空余時間就少了很多。尤其是森鷗外在離開港黑後, 將大部分的權限移交給了她, 花江有時忙到連吃飯都需要他和亞瑟一起來提醒。
夢野久作想要朋友。
所以他向花江提出了想要參與秋令營的想法，花江在略思考後，同意了。
這其實非常危險的決定，一群小孩子在一起, 磕磕碰碰在所難免。如果他一個控制不住，異能當場爆發, 糟糕的後果難以預計——但他想去，他想要像普通的孩子那樣生活, 花江便想辦法替他安排了。
她將亞瑟借給了他，亞瑟是她帶回來的、可以比肩中原中也的絕對戰力。有亞瑟在，倒是不用擔心q能力暴動的事。
可一碼歸一碼, 能做到無後果，和她同意了一件很危險的事並不衝突。她對夢野的應從自然引發了許多人的不認可，甚至連芥川在會議上都提醒她對q的態度有些過於放縱了。可花江覺得，小孩子吃過那麼多苦，現在也沒有提出很過分的要求，那能滿足、當然還是要滿足一下的啊？
花江詢問尾崎紅葉的想法，尾崎紅葉微微笑著說：「是呀，孩子還是需要精心呵護，如果花江有把握的話，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
花江看著面露縱容的尾崎紅葉，覺得紅葉姐對她的寵溺，可能比她對q的放縱還要過分。
先掠過此事不提。花江雖然對q十分縱容，但在有些事情上還是非常不容走偏的。
比如她發現q對泉鏡花有敵意，便要細聲細語地問：「既然想要新朋友，那麼遇見有可能成為朋友的人，夢野君應該是什麼態度呢？」
q抱著禮物盒，委委屈屈說：「應該要友好。」
花江頷首，又說：「那麼，夢野君剛才應該那麼問話嗎？」
q抬頭看看花江，他是打心眼裡不喜歡這個突然出現的泉鏡花的。
她的出現仿佛在提醒q，他對於花江不是獨一無二的。花江對他親切是因為性格使然，而不是因為自己作為她的下屬有多麼優秀。他忽然間意識到，如果自己不夠好的話，花江是有換掉他的選項的。
可q又沒有干涉花江選擇的能力，他也做不到。
——她好辛苦啦，不想要讓她更辛苦了。
夢野久作緊緊抱著禮物盒。他不喜歡這個一言不發、仿佛人偶娃娃一樣的「新朋友」。但他即便在港黑其他成員眼裡再任性，待在花江身邊的時候，他還是有好好克制自己的。
看出了花江的期望。夢野久作攥著禮物的一角，期期艾艾說：「那……那現收禮物，我去和她說話。」
小孩子和小孩子說話或許比較容易打開心結。
花江也贊同，她感謝了q。在對方期待的下拆開了盒子。盒子裡是一個簡單的兔子玩偶，看起來是手工制的，但是兔子的兩只眼睛，是貨真價實的紅寶石——這大概就是亞瑟所說的，他提供的那部分了。
q緊張道：「秋令營裡的老師教的，是我的作業。」
亞瑟適時補充：「滿分作業。」
真的是非常可愛的小兔子。
雖然不知道這兩顆作為眼睛的紅寶石為它加了多少分，但收到了禮物的花江仍是很開心。
她把玩偶仔細的收好，對q道：「非常珍貴的禮物，謝謝夢野君。」
精心准備的禮物被收下了，夢野久作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他露出了笑容，整個人像洋娃娃一般可愛。他向花江揮了揮手，便小跑去臥室說：「我去交朋友！」
花江讓他去了。
夢野久作去找泉鏡花，花江方才好問亞瑟一些情況。
亞瑟將夢野久作努力控制脾氣和其他孩子相處的情況誇了一遍，他本來就是非常寬容的性格，對花江說：「很努力了，看的出他不想要辜負你爭取來的機會。」
「不過——」他話鋒一轉，「那個孩子是怎麼回事，你沒有能拜托你照顧孩子的朋友吧？」
英靈與御主之間會共享部分記憶。花江也從沒有想過瞞亞瑟，她說道：「異能特務科就是我的這位朋友。」
不錯，異能特務科和她一起合作處理過很多惡性世間，是幫過忙的。當初造假身份，也是異能特務科出力，也算是給了新身份。這麼一論她還真沒有半個字說謊。
亞瑟忍俊不禁，他感慨：「你比我會照顧小孩子。」
花江到不這麼認為，她覺得自己只是擅長給予寬容與尊重，而小孩子正巧最需要這兩點，方才會顯得她「擅長」而已。實際上，她對於如何教養一個孩子成人一無所知。q之所以能較為健康的成長，功勞在尾崎紅葉，不在她。
正因如此，花江將泉鏡花的情況告訴了亞瑟，她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她的這種情況，之前問了紅葉姐，紅葉姐說治愈需要時間。但我看她的樣子，如果辦法用的不對，時間越久她搞不好會越糟。前輩，你說我請一個心理醫生來看看會比較好嗎？」
「可我又擔心這孩子的異能——」
亞瑟也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
他遲疑道：「我也不清楚，詢問有相似經歷的人呢？只能想讓她開始與外界交流就是好事吧。」
花江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她誘導了q去和泉鏡花交朋友。
只是q的遭遇與泉鏡花不是一類，不到五分鐘，q就從臥室氣鼓鼓的出來了。
他看見花江就告狀：「我很努力啦，但她不理我！說急了，就問我能不能殺她——我都答應了姐姐不亂用異能的，她是怎麼回事嘛！」
q機智地在花江面前上泉鏡花不愛惜生命的眼藥，只可惜收效甚微。
花江看起來更愁了。
她讓q現在自己玩，打算再去試試與泉鏡花交流。被拋下的q感到了孤獨。
亞瑟能夠理解這種獨生子突然變弟弟的心情，他安撫地揉了揉q的頭發。q問亞瑟：「是不是得她好了，姐姐才有空忙別的。」
亞瑟以自己對花江的了解道：「差不多吧。」
q便問：「那她要怎麼樣才能變得稍微正常一點。」
這話和花江問的差不多，亞瑟哪裡會知道。他只好把和花江說的話又和q說了一遍。
q琢磨著：要找和泉鏡花相似的人。他不是很喜歡泉鏡花，他也不喜歡芥川龍之介。泉鏡花求死，芥川龍之介殺人如麻，也許芥川龍之介能夠解決泉鏡花的問題？
他想明白了，甜甜地向亞瑟道了謝，轉身就小跑去找芥川。
芥川被q硬要求去見花江的時候，還以為出了大事。
畢竟辦公室的花江一臉憂愁。
當初意大利戰爭前夕，他都沒看過這位前上司這麼憂慮過。
芥川來了，花江也很奇怪。不過既然人來了，都是要問問有沒有照顧小朋友的辦法的。
她將泉鏡花的情況告訴了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聽完，沉默片刻後，倒是非常痛快給了答案：「讓她加入暗殺部隊。」
花江：「？？？」
芥川龍之介非常平靜的詢問：「您覺得怎樣才能讓一個人活下去？」
花江茫然：「……活下去，不該是本能嗎？」
芥川龍之介笑了一聲。
他說：「那是奢侈的本能。不是所有人都能夠理所當然地、覺得自己該活下去。」
他靜靜地看著花江，像是在傾訴又像是在說一個再淺顯不過的道理：「人的生存，需要被賦予意義。沒有意義的存活，只是野犬荒蠻的掙扎罷了。」
「你說的這個孩子，她已經喪失了存活的意義。雖然我覺得可笑，但對於她而言，殺死了父母的異能如今成了自己的武器——她在自我憎惡著，這憎惡已經否認了她原本擁有的所有意義。」
「想要讓她開口？想要讓她重新活起來？」芥川龍之介以著非常沉穩地語氣說，「給她一個意義就好了。給她一個、擁有著這樣屠戮了父母的異能，依然可以存活的意義。」
「您問我？我的辦法就是讓她加入暗殺部隊，讓她的異能有用武之處。當然了，還有一種辦法。」
他看向花江，說道：「歸根結底，在於生存的意義，您可以給她一個全新的意義。」
「太宰大人，你能給她這樣的意義嗎？」
「這並不容易做到。」花江回視芥川龍之介，她說，「給予一個人存活的意義，這意義太重大了。給予的那一瞬，幾乎便等於承擔起了這個人人生的重擔。」
芥川龍之介抿直了嘴角，他說：「不錯。好在你可以選擇。暗殺部隊一直缺人，您是知道的。」
花江沉默著。
她從來沒有承擔過別人的生命，或者說，去成為別人生存的意義。
但她似乎又能明白芥川龍之介為什麼會這麼說。
他也曾失去過生存的意義。是太宰治拯救了他，賦予了他生存的意義。
所以他認為，足夠強大才是存活的第一要義。
只有強大，才有存活的資格。
這或許是曾經港黑的生存准則，但花江不喜歡。
她說：「我沒有辦法給予任何人生存的意義，這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不過——我有別的擅長的，諸如，運氣很好，在我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會有人來幫我。」
花江笑眯眯地對芥川說：「謝謝你啦，芥川君。我想我知道我該怎麼對待那孩子了。」
「順便我也想詢問一下。」她在芥川告辭前溫聲道，「成為游擊隊隊長的芥川君，現在認可自己了嗎？」
芥川龍之介微頓，他皺著眉頭：「這和此事有關嗎？」
「沒有。」花江笑眯眯地，「我只是好奇，順便關心一下曾經的下屬。不想回答就算啦，我們來換一個。」
明明自己說自己長大了，說話的口吻卻還和小孩子一樣喜歡拖長著尾音叫人，她看著窗外問：「芥川君，今天的天氣好嗎？」
芥川不明所以，他還是回答了：「是晴天。」
花江卻仍然在問：「天氣好嗎？」
芥川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想知道花江到底能說出些什麼來，便說：「不好，太陽太曬。」
「對呀。」花江點頭說道，「你看，說討厭的天氣也是有人聽的。下次遇見喜歡的天氣，也來說一說吧。」
「順便一提，我喜歡今天的天氣。」
第79章
去承擔他人性命的重擔, 這對於花江來說有些不可思議，她並非是不願去去承擔, 而是覺得自己難以做到善始善終。
抉擇人生太過重要，即便是她自己, 都無法確認自己每一次的選擇是正確的。都在摸索著度過自己人生的她, 要如何才能做到引導別人前進呢？
她覺得自己做不到。
但芥川說的也不錯，你不能指望一個瞬間失去了一切的人, 能夠立刻憑借自己的雙腿站起來。
即便不能給予對方生存的意義，你也要去搭一把手。
芥川離開後，花江找了太宰治。
電話這次沒有接通，花江非常又經驗的撥給了國木田獨步。
在國木田接了電話的後，花江說道：「國木田先生, 您好, 我是花江。我想要找一下哥哥，他在您身邊嗎？」
國木田表示在的，然後花江就聽見了他咆哮著讓太宰治把自己的脖子從懸梁上移開，過來接電話。
花江習慣了, 她甚至還在想：哇哦，有懸梁。看來國木田先生已經把他從水裡撈出來, 甚至照顧好了。
謝謝國木田先生，這季度給偵探社的捐款, 也會從森先生給的獎金裡的劃過去的。
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等來了太宰治的回答。
太宰的聲音懶洋洋地，他問：「怎麼了？時間間隔這麼短, 應該不是『死而復生』的事吧。」
花江道：「的確不是。況且之後我答應了異能特務科，不再多說相關的事情了。哥哥就算想要知道，我這裡能說的也有限。」
太宰治思忖了一瞬，笑著問：「那麼，我只問一個，死而復生是神賜還是人為？」
在不破壞約定的範圍內，花江給了答案：「是人為。」
太宰輕笑。他倚在壽司店的牆邊，溫聲問：「好吧，酬勞我收下了。你想問我什麼？」
花江將泉鏡花的情況掐頭去尾說了，她隱晦道：「我覺得在這方面，哥哥你要比我更擅長一點。畢竟芥川君對你直至現在還是念念不忘。」
太宰治唔了一聲，玩笑道：「你這是嫉妒嗎？」
花江心平氣和：「嫉妒誰？」
太宰治忍不住哈哈笑了兩聲，他說道：「你做不到吧，賦予別人生命價值什麼的，對於你而言，太過困難了。」
他看著料理店內正在狼吞虎咽吃飯的少年，隨口道：「你把生命看的過重了，妹妹。」
花江忍不住反駁：「生命本來就很重要，這世上唯一不可挽回的，就是死亡！」
太宰治略頓了一瞬，他溫柔道：「是啊，你說的沒錯。」
「不能賦予，選你擅長的提示不就行了？」太宰治輕而易舉點破了花江的窘境，「讓她自己選擇。她看不出，選不出。你難道看不出、選不出來嗎？」
「找到她想要什麼，告訴她該怎麼做。」太宰治輕描淡寫，「她就可以存活下去。」
「人類在有些時候，會顯得無與倫比的愚蠢。有一些事情，沒有人告訴他們，即便他們知道答案，也是無法尋到盡頭的。」太宰治說道，「這就是人類的可悲了。」
花江在電話那頭靜默了很久。
直到太宰略微挑眉，叫了她的名字，她方才說：「但也正因如此，世界才精彩對嗎？」
「讓世間充滿了色彩的、創造出琢磨不透的，也正是因為這些對嗎？」
太宰治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他說：「過分的堅持也會顯得愚蠢，笨蛋。」
花江：「……你難道就很聰明了嗎？芥川到現在還是這幅樣子，怎麼看都要怪你當初選擇的方式不對吧！留下了一堆爛攤子的家伙，有什麼資格說別人是笨蛋啊！」
太宰治當然不服，他拿著國木田的手機，就和電話另一邊的花江辯論了起來。
此時，因為救了落水的太宰治而被感謝，正在料理店吃自己的第十七碗茶泡飯的中島敦也不由稍稍停了下吞咽的動作。
他看著跳腳的太宰治，忍不住問：「來電話的，是和太宰先生關系很好的朋友嗎？」
國木田推了推眼鏡，說：「是被他拋棄的妹妹。從立場來看，敵人吧。」
中島敦：「唉——！？」
中島敦驚呆了，他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問「太宰先生竟然有妹妹嗎」還是該問「身為敵人的兄妹日常通話正常嗎」。只是這兩個人中島敦都沒有機會問出口，國木田已經回答道：「別看太宰這幅樣子，他的能力毋庸置疑。對方遇見難事尋求他的幫助也沒什麼奇怪的。」
「再說了，做出了那麼多過分事情家伙。如果連妹妹的請求都要無視——」國木田捏斷了手裡的筷子，「那這家伙可就真沒有一點為人的價值了！」
中島敦把所有關於「兄妹」的問題都吞回去了。
他看著「面色平靜」的國木田，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他小心翼翼地問：「太宰先生很厲害嗎？」
國木田點頭：「頭腦很好，基本上不會存在他無法解決的事情。」
中島敦聞言有些緊張：「那、那麼尋人呢？」
國木田道：「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的確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情報系統。非常有效，你如果有想要尋找的親人，完全可以拜托他。」
太宰治在那邊剛剛掛了電話，他將手機拋回給國木田，就聽見了他對中島敦說了這麼一句話。
太宰治道：「嗯？尋人嗎，這個業務暫時不接。」
中島敦連忙道：「我、我會提出委托的！等我找到了工作，賺到錢的話——」
太宰治笑眯眯道：「嘛，不是錢的問題。我個人不太喜歡辛苦的工作，抱歉了。」
中島敦：「……」他茫然地看向國木田：不是說可以拜托的嗎？
國木田同樣：「……」
他看著太宰治拿起了菜單，頗有用他的錢也未自己再點些昂貴食物的架勢，終於忍無可忍地掐了他的脖子。
「你這家伙——別給我敗壞偵探社的名聲啊！」
太宰治被晃得眼冒金星，國木田料理了對外宣布不想干活的搭檔，理了理領帶說：「偵探社不會拒絕正義的請求，之後你可以來社裡正式提出委托，我們會接下的。」
中島敦愣愣點頭，說道：「其實，也不是親人，是我來橫濱遇見的一位恩人。我給她添了很多麻煩……」
國木田道：「你想找到她，報答她的恩情嗎？」
中島敦點了點頭，他又苦笑道：「不過，我現在活下去都難，想要報答她是不是也在說大話呢？」
國木田安慰道：「不會，只要有這份心，總能做到。就好比這次，你說你見過那只野獸對嗎？如果能夠幫助我們抓到那只野獸，偵探社會付給你相應的酬——」
「勞」字還沒有說出口，中島敦已經驚慌地站了起來。
他轉身就逃，卻被早有預計的太宰治給抓住了，眼見掙脫不得，中島敦崩潰道：「你們沒說要幫你們抓住它啊，你們根本不知道它有多恐怖——我還不想死！」
「不，我很清楚它有多『恐怖』。」太宰治放開了他，微微笑道，「我也非常清楚它會出現在哪裡。」
「不用擔心，中島敦。」他笑著道，「我知道它在哪兒，今天傍晚，我就能抓住它。」
說回花江這邊。
掛電話之前，太宰治表示自己正在抓捕人虎，是不是應該今晚就會有結果。
花江立刻就明白了太宰治的意思，今晚別讓芥川再出門搜尋人虎了。
所以在去找泉鏡花之前，她先給了芥川警戒的任務，要求他這一晚都守在港黑，以免意外。
理由都是現成的——「我需要和泉鏡花談談，以防萬一，你留下。」
芥川龍之介沒有任何的異議，他帶著一支小隊，守在了屬於花江的那棟大樓內。
確保芥川不會有機會去攪局，花江敲響了臥室的門。
屋內沒有任何回聲，稍稍等了一會兒後，她說著：「我進來啦。」推開門走了進去。
泉鏡花仍然保持著她離開時的姿勢。攥著手機，坐在扶手椅上，一動不動。
花江頓了一瞬，先去泡了兩杯茶。
她端著一杯甘果茶回來時，泉鏡花依然低垂著頭。花江也不泄氣，只是將茶遞去了對方的面前，溫柔道：「泉鏡花對嗎？我是花江。昨天晚上，忘了自我介紹，現在補上。」
泉鏡花並沒有給她過多的反應。
花江看著她緊握著的手機，微微試探著問：「那枚手機，很重要嗎？需不需要——」
她話還沒有說完，尤為警惕的泉鏡花已經攥著自己舊式翻蓋手機往後縮去，也正是她這樣的行為，讓夜叉白雪認定花江是具備威脅的敵人，雪白的刀刃向著花江便斬去！
看著利刃奪命，泉鏡花晦暗的眼睛裡亮起驚慌的光。她想要阻止，卻又不知如何阻止。
無法被控制的異能仿佛是昨夜的再現，她忍不住要尖叫起來——
但血沒有濺出。
刀刃在碰到花江的一瞬溶解了。
「抱歉，讓你受驚了。我的能力是無效，你不用緊張，面對我，你是無害的。」
花江安撫道：「我只是想問你需要不要一個盒子。不過看起來，你更想它在你身邊。」
泉鏡花攥著手機。
她還是沒說話。
花江看著她，想著太宰治的話，說道：「你想知道誰殺了你父母嗎？我不是指夜叉白雪，是指讓你父母異能暴動的根源所在。」
泉鏡花抬起頭，她嘴唇微動。
花江道：「是的，雖然異能特務科沒有給我資料。但我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訴你，你母親的異能夜叉白雪，並沒有實質性的失控，而是被其他異能影響了。證據就是地面上子彈射擊形成的血漬，還有你母親毫無反抗的痕跡。」
「異能失控不會嗜主，至少——沒辦法這麼干脆的帶走異能擁有者。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向你提供相應的資料，通過這些資料，你能夠自己判斷，你父母是否真的死於異能的失控。」
泉鏡花看著她。
好半晌，她終於說了話。
她問：「……我父母不是被異能殺死的。」
花江點頭，她說：「他們是被報復性謀殺，殺人動機應該是他們的工作內容。」
——殘酷的真相是否有告訴年幼孩子的必要？
異能特務科認為不必。
花江起初也覺得有些殘忍。
但太宰治說得對，對於一個已經喪失了求生意志的孩子來說，沒有更可怕的事了。即便不合適，你也該尊重她想要的，給予她應有的真相。
——給她想要的，才能讓她有繼續前進的動力。
泉鏡花微微顫抖，她說：「是有人殺了他們？是有人殺了他們！」
花江點頭道：「對，但我不能告訴你是誰。我並沒有查閱異能特務科全部檔案的權限，僅憑現場，我無法推斷真正的凶手。」
「所以……你要來查嗎？」
泉鏡花抬起了頭，她的眼睛裡滿是淚水，還有仇恨。
活生生的仇恨。
這不是花江想要的情緒，可她的確找不到更好的助行器了。
她伸手去擦了女孩子的眼淚，溫聲道：「有機會的，異能特務科的檔案保存期限最低十年，你父母的案子，至少會被封存三十年以上。你有足夠的時間來成長、甚至潛入這個部門，調閱資料、尋覓真相，甚至報仇。」
「先活下去吧，哪怕只是為了真相。」
花江捧著她的臉溫柔說：「我明白的，這種人生都仿佛崩毀的感覺。但它畢竟還沒有完全崩毀呀，哪怕僅僅只殘留著一點溫度，為了這一點溫度，也要努力呀。」
「辻村深月小姐希望你能生存下去，為此她不惜暴露了大量的、應該被掩藏的線索給我。」
「你的父母也是如此。」
花江指著因為泉鏡花哭泣，再度向她不屈不撓舉刀的夜叉白雪：「你看，她在試圖保護你。」
「繼承的異能在沒有受到新主控制時，所有的自主行動，都來自於前主的最後指示。你的母親想要保護你。」
「所以，稍稍努力一下吧，我和辻村深月小姐都會幫忙的。」
「我泡了甘味的茶。」花江耐心道，「你願意嘗嘗嗎？」
泉鏡花在無聲的慟哭。
她的眼淚一滴滴砸進了淡橘色的茶水裡，要將甜味的果茶變得鹹澀。
花江想要幫忙換一杯，她卻握住了茶杯。
泉鏡花喝了一口。
她流著淚低聲說：「好澀。」
頓了一瞬，又說：「是甜的。」
前後矛盾的話，花江卻忍不住笑了。
她去取冰箱裡的蝦餃，對泉鏡花說：「還有別的，稍微等一等，我來准備。」
做好准備，一切都會好的。
第80章
花江在自己的樓裡給泉鏡花准備了居所的地方。
在做這一切的時候, 她感覺自己好像成了當初的中也先生。面對交付到自己手上的孩子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哄的她說話吃飯了, 還要操心著住的地方用具夠不夠，需不需要再添置一些。
花江：想著想著, 中也先生都快離開兩周了。西方的事情這兩天也該在收尾了, 希望他能提前回來才好。
花江一邊想著，一邊如同當初中也詢問她一樣, 詢問泉鏡花有沒有什麼需要添置的。
但和當初開開心心地接了中也先生的卡不同，泉鏡花太乖了。
對她而言，好像有一處休息的地方就可以。至於這裡舒不舒服、東西是不是自己喜歡的，都不重要。
比起這些，她甚至問花江：「這裡是港口黑手黨對嗎, 我什麼時候可以接受訓練。」
是花江指引了她走上了尋求真相的道路, 所以她不躲避，直白道：「如果你希望，現在就可以。」
「港口黑手黨有堪比特種部隊的戰鬥力，你想要被訓練的話, 隨時都可以進入黑蜥蜴的後備部隊。」
「但我還是想要問一句——鏡花喜歡暴力嗎？」
泉鏡花怔住。
她是目睹了父母死亡的，若說她喜歡血腥, 那也太過違心了。
花江見她沉默，便接著說道：「變強有很多種。比如, 鏡花覺得我強大嗎？」
泉鏡花看著花江。
她自然見到了辻村深月對她的尊重，也聽到了她被港黑成為稱作「太宰大人」。這麼年輕便成為了港黑的高層，不強大怎麼可能, 更何況她還能攔下夜叉白雪的攻擊。
泉鏡花頷首道：「您很強。」
花江說：「是嗎？但我只會不殺人的劍術，至今也沒能成功的殺掉誰。」
「我被稱作『最軟弱』的干部，港黑最大的短板。」她向泉鏡花剖白道，「不過將我當做短板的人，如今都進了監獄了。」
「若是以中原中也先生的強大為模板，我很弱小。可能是港口黑手黨最弱小的干部了，a先生或許都比我強。」
她不緊不慢地和泉鏡花細說：「可我依然是五大干部之一，因為我在我擅長的地方是強者。」
「算是一點微不足道的經驗。在想要變的強大前，不如先想想想要變成怎樣強大的人？」
花江溫和說：「這個我沒辦法幫你再挑了，它需要你自己去想。你想要怎麼使用夜叉白雪、又要用怎樣的手段去達成你的呃目標呢？」
面對有些茫然的泉鏡花，花江牽起了她的手，耐心道：「不用著急。時間還夠，比起盲目的亂走一通，你可以先停下腳步，想一想自己想要走哪一條，選好了，不後悔的去走就可以了。」
泉鏡花仰頭看著她，忍不住微微反握住了她的手。
她看著花江，似乎在問「我還有這樣的資格嗎？」
花江忍不住握緊了她的手。她想說，選擇自己的人生會為什麼還會需要資格呢？可她又想到當時坐在庭院裡，幾乎魂靈都湮滅的泉鏡花。她親眼目睹了父母死於如今寄宿在自己身體內的異能，之前或許還發生了很多別的事，這些事交織在一起，讓她覺得自己需要對父母的死亡負起責任。
花江又想起太宰治的話。
她沒有去說什麼，選擇人生不需要資格。她斬釘截鐵地對泉鏡花說：「當然，你有這個資格。」
「你要追尋真相，卻也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活著。不論哪裡，不論會去哪裡，你都有這樣的資格。」
泉鏡花緊緊的抓著她，她「嗯」了一聲。
花江無法做到長久的陪伴她，在她的精神狀況稍許放松後。她便委托紅葉姐多為看顧。紅葉姐大概是整個港黑最會養孩子的了，她本身也負責新進成員的訓練，接手能力與她相似的泉鏡花，自然更沒有問題。
尾崎紅葉說：「不讓她去暗殺部隊嗎？」
花江道：「我和她說了可以自己選，紅葉姐也看得出吧，她不是一個喜歡殺戮的孩子。夜叉白雪的刀刃的確適合暗殺，但也同樣適合保護。所以——我希望紅葉姐能為她留下一條退路，港黑的情報部門，我認為更合適追尋真相的她。」
尾崎紅葉笑道：「如果她願意選，我自然也願意保護她。可是花江，你要明白，首領就快回來了。若是他見到了鏡花的能力，他未必會同意你的安排。」
「有些力量天生就屬於黑暗，若是給了能奔向光明的錯覺，或許反而會毀了她。」
面對尾崎紅葉的憂慮，花江毫無猶豫地道：「喜歡光明，就可以奔向光明。」
尾崎紅葉微訝，花江看向港黑大樓外和平的合並：「三刻構想，紅葉姐也知道吧。雖說三方是對立的，但本質上，三方的最終目的一致。如果鏡花覺得，比起黑夜，她更喜歡黃昏之景、又或是日光之影——我不會阻止她離開。」
「紅葉姐覺得什麼樣的組織才是最具備凝聚力的呢？是絕對的忠誠，沒有一個叛徒？」
花江回頭笑道：「我覺得是『永不為敵』。」
「紅葉姐，我有自信，即便有一日鏡花離開了港黑，她也不會對我們舉槍。」
「不會是敵人，還有比這更好的結局了嗎？」花江平靜說著，「這樣來說，她的離開，搞不好比留下對港黑益處更大。」
尾崎紅葉是真的驚訝了。
她看著花江好一會兒，方才說：「你是真的這麼想，還是為了她找的理由？」
花江說：「嗯，都有吧。我喜歡好一些的結果。」
她笑眯眯地向尾崎紅葉撒嬌：「紅葉姐幫幫忙吧？」
尾崎紅葉看著她，忍不住用手中合起的扇子敲了她的頭。她說道：「你呀，算了。不過首領那邊可沒那麼容易被說服，你做好心理准備。」
花江比了個ok的手勢，已經非常有經驗道：「我被罵習慣啦，沒問題的！斯誇羅先生每個月都會和我確認平安，首領在大是大非上一貫清醒。」
尾崎紅葉真的很想說：我不是指這個！我是擔心你被責罰！
……不過太宰治被責罰過嗎？好像也沒有。
他們不管鬧出什麼大事，似乎都有糊弄首領的辦法，這是天賦嗎？
尾崎紅葉看著她微微嘆了口氣。
她無奈道：「你啊，祈禱中也早點回來吧。」
花江好奇：「這和中也先生有什麼關系，中也先生也不太可能去教鏡花體術吧？」
尾崎紅葉保持微笑：「當然不是這個。我是指如果首領被你氣到要開干部會議，他回來你至少還能多一票，不至於真的被降職懲戒，太過丟臉。」
花江：「……」
她忍不住小聲反駁：「才不會呢。如果首領真的要降我職，他參與電話會議也是可以的。中也先生會接的，他是我搭檔。」
尾崎紅葉：好吧，那我還是去提醒森醫生回來的時候注意調節情緒吧。
她答應了花江的請托，與花江告辭，去見了泉鏡花。
花江見狀也微微松了口氣。
她總算在森鷗外回來之前，將泉鏡花安排妥當了。
港黑這個組織，雖說首領的命令是絕對的，但好歹還存在著干部會議這樣的機制。港黑如今有四位干部，如果有三位干部都同意了一項做法，即便是森鷗外有其他看法，也需得考慮三位干部的態度。
一個泉鏡花，不值得森鷗外為此大動干戈。
花江也知道自己的做法不夠妥當，她幾乎可以算是踩著森鷗外的底線在做事了。
可沒辦法呀。
違心更難受。
森先生那麼聰明，在贈予她「退路」的那時候應該就想到有今日了吧？嗯，他一定是有心理准備的。
花江原本是這麼想的。
她在港黑已經待了一年多了，她以為自己也算了解森鷗外。
——但好像又不是。
森鷗外提前回來了。
他回來後，竟沒有召花江去彙報，反而是見了a。
梶井將情況告訴花江的時候，花江便有些驚訝。她察覺到了不對勁。
然而不等她思考更多，作為如今的首領直屬，芥川龍之介帶來了森鷗外的命令，他要見她。
花江聞到了暴風將來的氣味。
她略頓了一瞬，點了點頭，向芥川說：「我明白了，這就來。」
芥川側身為她引路。
梶井雖不明白其中有什麼事會發生，但他也從芥川龍之介反常的沉默中察覺到了一絲異常。
他問花江：「太宰大人，需要我與您一起嗎？」
花江拒絕了。沒有這個道理。
她明白梶井的意思，卻也不打算讓他卷入可能存在的暴風。
她玩笑著對芥川道：「芥川君，你太嚴肅了，以至於梶井都覺得首領在生氣。」
芥川道：「首領的確在生氣。」
他看向花江，罕見的目光微沉，他頓了一瞬方才說：「a干部說了很多，而在下也未能尋到人虎的蹤跡。太宰大人，這一次，您或許料錯首領的想法了。」
花江微怔。
她想了想，又笑道：「我明白了。這樣的話，梶井，你更該留下了。我被罰，作為下屬的你還在，可就太尷尬了。」
梶井皺眉：「您會被懲罰嗎？」
花江頓了一瞬，說：「不會。」
梶井便放松下來，他看著花江道：「我堅信您的每一句話，您說沒事就沒事，我不去。」
花江點了點頭，又對芥川說：「好了，我們走吧。」
芥川看了眼梶井，又看了眼她，轉身帶路。
在快走到森鷗外的大樓前，芥川說：「在下會抓捕到人虎，很快。所以，無論首領有多生氣，還請不要做多余的事。」
游擊部隊隊長語氣也有些焦躁，他盡力平緩道：「您不會真正受到懲罰的。」
花江看了眼芥川，她忍不住暖暖地笑了起來：「我知道啊，怎麼說芥川君也是非常可靠的下屬。但你是不是忘了，從來都是我幫你處理尾巴，我可從沒有真的留下過爛攤子。」
她對芥川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不必擔心的是芥川君。」
「相信我吧，無論之後你看見了什麼，都不必擔心。人虎嘛——大可不必。」
芥川只當她是在死鴨子最硬。森鷗外看起來溫和、實際上整個港黑也找不出幾個比他更能割舍心狠的人。
他的不滿並非小事——
芥川：算了，和天真的家伙說也說不通，干脆去做比較容易。
他放棄了說服花江，轉身就走。
花江也當他又被自己氣到了，說了一路小心，便去見了森鷗外。
她進去前，a在門口等她好一會兒了。
森鷗外一項看中她，被邊緣化的a等著森鷗外對她不滿已經很久了，好不容易終於等到了森鷗外對她不滿了，煽風點火剛結束的a怎麼能錯過當面嘲諷花江的機會。
a含沙射影道：「我早就說過，叛徒的妹妹早晚也是叛徒，陽奉陰違暗度陳倉都是輕的，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帶著組織的秘密跳反了。好在首領不會被花言巧語一直蒙蔽，太宰，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花江：……原來您現在還認為我是太宰治的親妹妹呢，港黑高層裡，您也是獨一份了。
花江面色不變，她仍是微笑著看向a，說道：「a先生，雖然我不清楚您與首領都說了些什麼。不過有一點我可以保證，從這扇們出來後，我還會是干部——但您的干部還能做幾日，我就不能確定了。」
a被激怒：「你——」
花江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說了句失陪，就進了森鷗外的辦公室。
森鷗外坐在辦公桌前，愛麗絲也在。
她在一旁自顧自地翻著繪本，見到了花江，還非常開心地打招呼道：「花江，你來啦！我從意大利給你帶了手信哦，是你之前去過的地方的明信片！」
花江道了謝，然後看向了森鷗外。
遲疑一瞬，她還是先彙報了工作。
異能特務科尋找澀澤龍彥的事情是最緊急的，這個不能拖。
她將異能特務科的懷疑、以及天人五衰的情況都一一報告了，臨了道：「我認為天人五衰會盯上澀澤龍彥，一定有其特殊的目的。異能特務科雖沒有明言，但他們卻莫名肯定天人五衰有針對橫濱的計劃。」
「首領，橫濱除了三刻構想外，難道還藏著什麼重要的、對跨國的國際恐怖組織都具備著吸引力的秘密嗎？」
「我看異能特務科是不會將這個秘密公布的，您作為三刻構想的參與者，對這個秘密有所了解嗎？」花江陳述，「如果要進一步推斷天人五衰的目的，我想我需要這個信息。」
森鷗外開口道：「這個不急，我更好奇人虎的事情。」
他看著花江，嘴角勾起，眼裡卻沒有笑：「我想，我應該是確切的將追捕人虎的命令傳達給了你，為什麼一連數日都毫無進展？」
「a告訴我，是你拒絕搜查。」森鷗外道，「花江，我需要一個解釋。」
花江略頓了一瞬，她說道：「我判斷人虎的價值不足以讓組織花費大量的人力去追捕。發布追捕令的，是美國的組合、英國的時鐘塔，還有俄羅斯的神秘地下盜賊團死屋之鼠——這三個組織，都非與我們同盟，甚至組合還是我們的敵人。」
「與敵謀利，並非上策。」
森鷗外看著她說：「但卻可以掌握敵人的弱點。我相信你不至於不明白這一點，與組合的交鋒近在眉睫，這個時候，能阻斷對方一點實力都是好的。」
花江坦然回答：「不必是港黑。偵探社已經行動了，由他們出面，對港黑而言不是更合適嗎？」
「至於弱點。港黑不去搜尋，更能解釋為港黑與彭格列的立場關系，組合畢竟曾是彭格列的敵人，他們的懸賞，不去管才是最合適的。」
森鷗外聽完點了點頭，他說：「你早就想好了說辭。」
花江敏銳道：「不，我只是做了利弊分析。」
「倒是您。」她看向首領，「您這次去意大利，看來不僅僅只是與彭格列例常會面，您遇見新的盟友了嗎？」
森鷗外微微笑道：「盟友談不上，我只是有點好奇。好奇我優秀的干部，在我不在的時候，能把組織承接到怎樣的地步。」
花江：「您覺得我做的如何呢？」
這一點森鷗外倒是非常誠實道：「非常好。你在做每一步的決定時，甚至都考慮到了我的反應，針對我有可能的反應，補充了所有的應對。」他像是玩笑道，「花江，你很了解我。」
花江沒有說話。
森鷗外接著道：「但在一個組織裡，有兩個頭會是很危險的事情。尤其是其中一個試圖揣摩透另一個的時候。」
「尤其是——有人提醒了我，留在這裡的你，已經和從前的你不一樣了。你有了欲求，也有了希望。」
「而我發現的確如此，a雖然不算聰明，單有句話沒說錯，作為干部，你對我太過敷衍了。」
「花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花江微微眨了眼，她笑道：「看來首領這一次去意大利，認識的新朋友，除了讓您明白了很多事外，還很擅長講述叛亂的故事。」
「你在巴利安待了不少日子。防範於未然也是需要的。」
森鷗外輕描淡寫：「花江，我很看重你，所以不得不提醒你——過於關心首領的想法，是很危險的行徑。」
花江欠身道：「我明白了。」
森鷗外對於花江的識時務非常滿意，他說道：「另外，芥川是不是去搜尋人虎了？」
花江未回答。
森鷗外感慨道：「他很忠誠，所以我選他作為首領直屬的游擊部隊隊長。雖說他曾經是你的下屬，但游擊隊隊長只需忠於首領——你現在是干部，把握好其中的距離。」
花江微笑道：「是。」
森鷗外滿意頷首，花江見狀，方才問：「那麼首領，關於橫濱的秘密——」
森鷗外模棱兩可道：「橫濱沒有秘密。或者算它真的有秘密，掌握它的，也只會是異能特務科。」
花江聽著這個回答，笑著說：「原來如此。」
見森鷗外沒有別的吩咐了，花江打算離開屋子。
但在她出門之前，愛麗絲已經找到了她要送出去的明信片。金發的女孩非常開心地將禮物送給了花江，她叉腰道：「挑了很久才挑到花江都去過的地方哦！花江要好好給愛麗絲回禮！」
花江保證道：「一定。」
收了禮物，花江離開了森鷗外的辦公室。剛剛走出大樓，就遇見了聽說她被森鷗外生氣的叫去，有些擔心的亞瑟。
亞瑟問：「他說什麼了？」
花江沒好氣道：「讓我離他看好的部下遠點。」
亞瑟想了想，問：「芥川？」
花江點頭。
亞瑟一時：「……」
他問花江：「那你要怎麼做呢？」
花江拿出了森鷗外給的卡，她說道：「趁著我還拿干部的工資，多花點。」
先把這一年給偵探社的歀捐了！再去給鏡花買東西！
混賬森鷗外，小氣鬼。又不撥人借用，花他錢去！
第81章
橫濱的今日, 是天氣極好的晴日。
花江生森鷗外的氣，帶著亞瑟去購物中心為泉鏡花采購用具, 代表著黃昏和平的武裝偵探社，也在這樣好的晴日裡, 久違的迎來了自己的新社員。
擁有變身成虎的異能力, 被暗世界懸賞七十億的人虎——中島敦。
「七、七十億！」
中島敦在咖啡店裡聽到太宰治傳達的消息，慌得差點從椅背上摔下來, 他指著自己不確定道：「我嗎，七十億！？」
告訴了他這個消息的太宰治笑眯眯地點頭：「沒錯，上一個被黑市懸賞到如此金額的家伙，還是個能憑一己之力終結意大利戰爭的狠角色哦。」
「敦，你能得到這個金額的懸賞, 非常厲害呢。」
中島敦被誇得一怔, 下意識道：「這、這樣嗎？」
「太宰先生，你就別在逗他啦。」抱著哥哥的谷崎直美看不下去了，她對中島敦說，「被黑市懸賞這麼高的金額可不是好事。被賞金所吸引的暗勢力為了得到這筆錢財, 會一波接一波的湧過來捕捉你，你的未來非常的危險哦！」
中島敦又被嚇著了：「那、那我該報警嗎？」
聽到中島敦的說法, 太宰治噗噗的笑了起來。
國木田嘆了口氣，他推了推眼鏡對中島敦解釋道：「暗世界的懸賞令, 軍警大多時候也束手無策。這也是黑市懸賞的意義所在了。」
「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既然你已經通過了入社考驗，偵探社不會對於自己的社員放任不管。更何況, 在橫濱的地界上，能有力量完成你的懸賞令的，也只有那個組織罷了。」
初來乍到中島敦：「……那個組織？」
「港口黑手黨。」提到這個組織，國木田表情也變得凝重，「在經過意大利戰爭後，幾乎統治了遠東暗勢力的龐大組織。」
港口黑手黨的名字一出，中島敦的記憶就全部回來了。
釣魚的老人和他提起過的「窮凶極惡」、「橫暴嗜殺」的黑手黨組織！啊對，那個組織裡還有著非常恐怖的「惡魔」——是那個惡魔在要他的命嗎！
中島敦僵住了，他滿腦子都是「完了，這麼恐怖的組織要抓捕我，我是不是注定活不下去了」，以至於沒聽見國木田的後一句——「不過他們內部對於你的處理方式應該還未統一，只需她還站在你這邊，倒也不必太過擔心。」
國木田說著，見中島敦恍惚出神，忍不住皺眉道：「新人，你在聽嗎？」
中島敦猛然回神，他下意識道：「如果、如果是這麼可怕的組織在追捕我，那我是不是離開比較——」
國木田聞言臉色沉了下來。
他看著中島敦，嚴肅問：「你以為偵探社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中島敦：「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
國木田不客氣道：「如果你是指通緝令，是有點麻煩，倒也不是很麻煩。對你發起通緝令的畢竟不是港黑，他們自己也會考慮利弊——」
看著仍然忐忑不安的中島敦，國木田嘆了口氣，他像是沒辦法一樣從自己的筆記本裡取出了一張照片。
「好吧，我來告訴你如何在港黑的搜尋下保全你自己。」
他遞出一張拍攝於昏暗小巷的照片。照片上是個年輕的男人。
芥川接過照片，看了看那名穿著黑風衣的青年，忍不住問國木田：「他是——」
「港口黑手黨，最激進的禍犬。」太宰治坐在高腳凳上，抱著椅背笑眯眯地替國木田解釋，「如果港黑內部、真的有人在全力緝捕你，一定就是他了。」
「躲遠點就行。」
國木田不贊同太宰治那樣輕佻的口吻，他提醒道：「說他是港口黑手黨最危險的家伙也不為過，遇見他的話，不要猶豫，立刻逃跑——這算是我對你的忠告。」
聽到了不少消息的中島敦忍不住問：「那、那麼『惡魔』呢？」
「港黑內部、那位傳說中最年輕的干部、最可怕的『惡魔』——」
提到最年輕的干部，太宰治微微怔了一下。
他回答說：「……你從哪兒聽來的落伍消息，他轉行了哦？」
「不是他，是她。」中島敦一臉嚴肅的糾正，「她，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干部，鎮壓了港口暴動、能夠讀心的那位妖怪小姐！我聽軍警提過的——港黑最恐怖的女人！」
中島敦顯然對老人告訴他的橫濱生存指南記得尤為清楚，說到最後的時候，甚至連聲音都因為緊張而微微變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提及的人太過恐怖的緣故，偵探社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半晌後，還是太宰治笑到肚子疼的大笑聲打破了咖啡店內的沉默。
看他笑得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國木田忍無可忍把他提了起來。
他一邊拎著仿佛笑丟了骨頭的太宰治，一邊對中島敦道：「你不必擔心她。」
中島敦：「？」
他下意識道：「因為我是個小角色，她不會來抓我嗎？」
「不。」國木田說道，「因為你的消息，就是她給我們的。」
中島敦：「！！！」
他這回是直接嚇到跌倒了：「什、什麼！」
谷崎直美溫柔地對他說：「所以真的不用擔心哦。」
「倒不如說，如果您遇見了她，便是芥川在也無所謂了呢。」
中島敦：……因為她會直接殺了我，逃跑的機會都沒有對嗎？
中島敦心如死灰，掙扎了這麼久、努力了這麼久，還是逃不過死亡的命運嗎？
太宰治看著他的樣子，就知道他心裡在掙扎什麼，他一邊噗噗的忍笑，一邊說：「放心吧，偵探社會保護你的。我們收到了保護你的委托。」
他寬慰著中島敦，卻又偏偏不說是誰在保護他，只是笑眯眯地：「你不是還有想要找的人嗎，在偵探社，你很快就能夠找到她的。」
「相信國木田君吧，你不必憂心。」
看著含笑的太宰治，中島敦的心多少放下了一點。
雖說他對於恐怖的港黑仍有害怕，但如果偵探社的大家需要他，那麼他也要保護大家才行。
——遇見了芥川就逃！
中島敦下定了決心，如果遇到了港黑的「惡魔」——
中島敦在心中默默道：那就慨然赴死，絕對不能拖累大家！
中島敦這廂在心裡做了艱難的決定，那邊國木田就收到了相應的委托。
他接下任務內容，轉而對中島敦吩咐：「小鬼，這工作就交給你了。」
「是接頭任務，幫委托人將東西取回送往指定地點就可以。」國木田做了安排，「任務很簡單。谷崎，你陪他去吧。」
谷崎起身，表示自己明白，國木田將接頭地點和貨物名稱都寫在紙張遞了過去。谷崎看到地點，啊了一聲道：「亂步先生是不是很喜歡這個購物中心賣的草莓大福？」
「亂步先生和與謝野醫生的工作，大概也就這兩天結束吧。」谷崎收了紙條，說，「我去買點回來給他接風吧，太宰先生和國木田先生有沒有什麼需要帶的？」
國木田表示如果有空，幫他買瓶墨水回來。太宰治倒是難得沒有提出什麼要求，他只是向敦招了招手，非常貼心地幫他稍微理了下領口，笑眯眯道：「去吧，逃不掉也沒關系，喊救命就行。」
中島敦聞言：「……」對窮凶極惡的黑手黨喊救命真的會起作用嗎？
他有些不信任，不過還是表示了感謝。
谷崎已經在路邊等他了，中島連忙跟了上去。
要去的購物中心離偵探社有些遠，谷崎帶著中島敦坐上了公車。
公車在慢悠悠地往目的駛去，谷崎直美非常親密的粘著谷崎潤一郎，也好在他們倆長得並不相像，公車上的其他人見到了也只是將他們當做普通的情侶，而不是兄妹。
谷崎直美在逗完了谷崎潤一郎後，見中島敦仍是心憂，想了想，轉移他的注意道：「您想要找誰？」
「別介意，我是太宰先生的話意識到的。」谷崎直美觀察這中島敦的表情，笑道，「看您的樣子，是在找女孩子嗎？」
中島敦微微紅了臉，他說：「是我的恩人。她曾經在我昏倒的時候救了我，又請我吃了面。因為她的幫助，我才有機會等到太宰先生。」
谷崎直美了然：「聽起來是為非常好心的小姐。放心吧，您一定能夠找到她的。」
她玩笑道：「畢竟有您在思念著嘛，我相信那位小姐心有所感，也會再一次出現在您的面前。」
中島敦窘迫道：「直美小姐，您不要開玩笑了。」
中島敦也不是沒有想過辦法找人，可他連對方的姓名都不知道，僅有的證據是醫院繳費單的證明。證明上有付款的賬號，他在入社後就拜托了社內的事務員小姐調查了賬戶的主人，遺憾的是這賬戶的保密程度較高，除非破解銀行的保密系統，否則無法查閱相關資料。中島敦當然不會請求別人去做犯法的事情，最後的線索也成了空。所以他才想要多攢點錢，看能不能委托太宰先生來用他的情報系統來替他找人。
聽完了中島的計劃，谷崎實話說：「太宰先生的委托費用可不便宜，你有足夠的錢嗎？」
中島敦：「錢、錢的話——」
谷崎說：「偵探社給的工資是根據佣金提成的，你是新人，最初的工資不會很高。要能請動太宰先生，你大概要攢上一年多的錢才行了。」
看著中島敦開始計算，谷崎又不忍心，好心道：「不過，偵探社對於新人，倒也還有一個賺一筆的機會。也算是入社傳統吧。」
「你能看出太宰先生的前一份職業嗎？」谷崎建議，「猜出來的話，獎金是七十萬。」
中島敦：「七十萬！」
他立刻來了精神：「猜中就可以嗎！」
谷崎點頭：「對哦，不過從來沒有人猜對過。從幾率來看——你下車就遇見恩人的概率，都比直接猜中太宰先生的前職業要高一些。」
中島敦以為谷崎在開玩笑，他說：「這怎麼可能啦——」
他話還沒說完，就在站台停車的位置，看見了剛從出租車上下來的黑發少女。
她身邊跟著一位金發的青年，青年率先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提醒了少女一句，少女轉過了身。
中島敦中渾身都繃直了，他下意識就躲了起來！谷崎兄妹見他飛快跑了，還沒反應過來，花江已經看到了他們。她彎起了眼睛，揮著手和他們打招呼，走了過來。
花江：「谷崎先生，直美小姐，好久不見了。」
谷崎潤一郎見到花江也有些驚訝，他打招呼道：「花江小姐，您今天怎麼會在這裡。這附近有任務嗎？」
谷崎直美倒是看著花江身邊的青年微微眨了眼，她難得松開了谷崎的胳膊，伸手將花江拽了過來，低聲問：「花江，你身邊的這位是誰呀？太宰先生知道你和他在一起嗎？」
花江被問了的一愣，回答道：「是我的前輩，哥哥他知道的。他也見過。」
谷崎直美的表情頓時一言難盡，她打量著能用「完美無缺」來形容的青年，低喃道：「太宰先生見過，竟然還能放心他在你身邊嗎？這也太寬心了吧……」
花江沒有聽清，她問了句：「您說什麼？」
直美飛快的搖頭，她半玩笑說：「是前輩的話，那就是親人了？」
花江點頭：「對，亞瑟前輩是我的家人。」
聽到花江這麼說，直美松了口氣。他們又和花江隨意交流了兩句，發現目的並不相同，便在門口道別告辭了。
眼見花江先進了購物中心，谷崎才回頭去找躲在柱子後的中島敦。
谷崎潤一郎：「……你很怕她嗎？」
谷崎潤一郎：不對呀，港黑內部最不需要害怕的人，就該是她了吧？
中島敦滿臉通紅，他點了點頭又飛快地搖了頭。
見到他手誤無措的反應，谷崎直美忽然反應了過來。
她試探問：「你要找的恩人——不會就是她吧？」
中島敦憋紅了臉，好半晌，他點了點頭。
他看著花江的背影消失，小聲地問兩人：「直美小姐，你們認識她嗎？」
谷崎直美：「……」
谷崎潤一郎：「……」
該說這是怎樣的巧合呢？
兄妹倆看著表情羞窘，顯然對於幫過自己的女孩子有著好感的中島敦，在沉默片刻後，由谷崎潤一郎拍了拍他的肩膀。
谷崎道：「趁現在來得及，我也給你一個橫濱生存提示。」
中島敦茫然：「什麼？」
「喜歡哪個女孩子都可以，在橫濱，唯有這個不行。這位公主身邊有惡龍——就算不提惡龍，她哥哥也夠恐怖了。」
谷崎潤一郎十分嚴肅：「中島敦，考慮到她的哥哥，七十億的懸賞都沒有這件事危及你的生命。我認真問一句，你不喜歡她吧？」
反應過來同事們誤會了什麼的中島敦臉色更紅了，他：「那位小姐是我的恩人！我只是因為現在沒有能報答她的，因為感到羞愧才躲開的！」
「你們在想什麼啊！」
見中島敦毫不猶豫地反駁了，兄妹倆頓時松了口氣。
「這樣就再好不過了。我可不想看見太宰先生知道後的表情。」
中島敦：「太宰先生……？」他更困惑了，「這件事和太宰先生有什麼關系？」
谷崎直美愣了一下，她說：「您沒發現嗎？他們長得挺像的呀。」
谷崎直美告訴中島敦：「我們之所以認知花江小姐，就是因為她是太宰先生的妹妹啊。」
「她也是太宰哦。」
中島敦：「唉？」
「唉——！？」他不敢置信，「恩人是——太宰先生的妹妹？」
谷崎潤一郎點頭，看著中島敦驚嚇過度的表情，更是好心的補充道：「我聽國木田先生說過，尋找你的任務似乎就是花江小姐的委托的。啊，起初我還以為她是為了橫濱夜晚的安定，原來是先遇見了你，擔心才這麼做的嗎？」
「倒是很符合她的作風。」
中島敦仍在震驚中，谷崎直美揮了揮手，見他毫無反應，對谷崎潤一郎道：「糟糕，中島先生似乎受驚過度了。」
谷崎潤一郎抓了抓頭發，心道：「啊，那就沒辦法了。我們先去取資料吧，回來再叫他好了。」
谷崎潤一郎交代中島敦等著，然後便進了購物中心裡。
中島敦的大腦混亂一片，好半晌才消化了這個驚人的消息。
現在想想，的確，太宰先生和救了她的小姐長得有些相像，他當初見到太宰先生覺得親切的原因應該就在這裡了。
只是為什麼沒有發現呢？
太宰先生一定早就發現了吧！聽著自己想要找恩人那麼久，卻一直笑眯眯地一言不發，是因為生氣嗎？
生氣毫無能力的自己，竟然大言不慚地想要報答自己的妹妹——改不會也被誤會了，以為自己想要賴上恩人吧！
糟糕，如果這樣的話，他是不是已經得罪了太宰先生！
中島敦的大腦一片混亂。
直到他忽然聞到了細微的血味。
嗯？這裡為什麼會有血腥味？
中島敦皺起了眉，他順著血的味道找了過去。
那是購物中心後的一條小巷。
巷子是條死胡同，白日的光似乎都照不進這裡。
他看見一具屍體躺在巷子裡，一名身著黑色風衣的青年正在撥打電話，他對電話那頭道：「查過了，消息是假的。膽敢給港口黑手黨虛假消息的家伙，我已經讓他付出了代價。a干部不是已經從黑市買到了人虎的詳細信息嗎，他是個銀發的小鬼，有著金紫色的瞳孔，關於人虎的線索，需要再次——」
剩下的話他沒有說完。
他已經看見了巷口的中島敦。
銀色的短發，罕見的金紫色瞳孔，以及充滿了恐懼的表情。
芥川龍之介對電話那頭下屬道：「通知她。人虎，我找到了。」
說罷，黑色風衣的青年掛斷了手機。巷中的空氣不佳，青年捂住嘴咳嗽了兩聲，可那雙狼一般的眼睛如同鐮刀一般，已經鎖在了中島敦的身上！
——是芥川龍之介！國木田先生叮囑過，遇見了必須要逃的男人！
芥川已經向他走來了。
他看著中島敦，如同死神一般低沉道：「人虎，想不到在這種地方會碰見遍尋不得的東西。」
「雖然在下並不需要這七十億的功勞，但為了某個天真的家伙，我需要你的價值。」
他向中島敦微微抬起了手：「請不要反抗，否則我只能切斷你的腿。」
可怕。
那是浸淫在死亡中的暗影才會帶來的戰栗。
中島敦因恐懼而動彈不得的小腿微微顫抖。他要逃，國木田先生交代過，他必須要逃！
在芥川龍之介靠近的一步踏進的剎那，中島敦轉身便逃！
只要出了巷子口——只要出去，去光明處——
漆黑的利刃直接擦著他的耳邊攻擊而來！不知構成的黑刃甚至砍斷了他身邊的廢棄鋼柱！
是異能！
意識到這一點中島敦跑的更快，他的腿部在他無意識地狀態下微微形變，察覺到獵物速度提升的芥川龍之介眼神微暗，他追了上去！
中島敦對港口黑手黨的了解是殘忍，他不清楚連國木田都認為暴戾的芥川有多不擇手段。他不敢跑進人群中，怕造成更多人受傷，他只好往大樓通往海邊的區域奔逃！
如果能跳進海裡逃走的話——！
中島敦的判斷非常准確，芥川龍之介的身體素質一般，他即便在追逐，也大多依靠異能力！
只是能夠切割一切的異能力未必能夠切開這貫穿了港黑的無邊海浪，如果他跳進了海水裡，芥川龍之介就未必能抓到他！
中島敦離海水很近了。
他的手指甚至已經碰到了欄杆。
就在他要跳下去之前，他聽見了一聲尋找很久的聲音。
那聲音滿是困惑地叫他：「中島君？」
中島敦回頭，只見花江站在不遠處的出租車站台。她似乎要去別的地方，只是見到了慌亂逃跑的中島敦有些不解，從車站走出了幾步。
她看著中島敦停下，微微彎起嘴角說：「果然是你啊。之前你是在躲我嗎？」
中島敦看見了追出來的芥川龍之介。
黑色的、如同惡鬼一般的異能在他的身後如地獄之門。
追出來港口黑手黨對於他的膽敢逃跑顯然無比憤怒，他也如同中島敦預計的那樣，並未太過顧忌場合！
眼見一場騷亂即將爆發，而太宰先生無辜的、救過他的妹妹也要因為這場混亂而回頭去看——
中島敦停下了逃跑的步伐，他衝了過去，一把將花江按在了懷中，帶著她就地一滾，逃開敵人的攻擊！
在花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之前，中島敦將她護在身後，不許她回頭，焦急道：「太宰小姐，你快逃！不要回頭看，那是港口黑手黨！」
真正的港黑干部花江：「……？」
追捕人虎結果發現對方綁了自己前上司作「人質」的芥川：「！！」
芥川龍之介：人虎，你找死！
第82章
中島敦認為自己責任重大。
他見花江仿佛被他的話嚇到了, 待在原地一動不動，也沒法等著她回神, 只能說聲抱歉，一把抱起對方, 順著海岸線拔足狂奔。
中島敦依然還記得自己跳海的判斷, 在逃跑時還問了花江一句：「太宰小姐，您會游泳嗎？」
花江「啊？」了一聲, 這一聲被中島敦理所當然的當做了會。他說了聲抱歉，就踏上了海岸邊的橫欄！
花江：……有沒有人能和我解釋一下，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追在兩人身後的芥川因為中島一直抓著花江，而無法使用異能力直接切割，他一路追捕, 眼見即將抓住獵物, 卻在指尖探出的剎那，發現對方打算挾持人質跳進海裡——
芥川停在海岸邊，神色可怖。
他周身漆黑的利刃張開，眼看有要不管不顧, 干脆連綁架犯和欄杆一並切碎的態勢——
「好，到此為止了。」
本應該在偵探社的太宰治不知何時出現, 他一手點向了芥川虎視眈眈的異能力羅生門，一手抓住了中島敦的衣領。在阻止了芥川攻擊的同時, 將想要跳海的中島敦整個人往回一扯。
中島敦本就站在欄杆上，被外力一扯，立刻重心不穩, 整個人都向後仰去。他站立不住，手中抱著的花江自然也被偏移了重心，兩個人在太宰治拉扯下同時重重往地上摔去！
「唉，我可扶不住兩個。」太宰治側身躲過中島敦，伸手接住了花江，順口就對芥川道，「扶一下——」
看著被芥川的異能毫不猶豫抽去了一旁的中島敦，太宰治略沉默了一瞬，他扶額道：「算了，當我沒有提。」
中島敦被摔的七暈八素。當他憑借著過人的身體素質從地面爬起來時，太宰治也將虛驚一場的花江放下了。
他們的對面就站著窮凶極惡的港口黑手黨。
所以，即便害怕，中島敦還是站了出來，他試圖保護太宰治和花江，一邊撿起了路邊被切斷的欄杆作為防護，一邊對太宰治和花江大聲道：「太宰先生，太宰小姐，你們快逃——」
「逃」字的尾音還沒有發完，芥川龍自己的羅生門便一擊碳化了他身邊的瀝青馬路。
芥川龍之介雙手插兜，神色尤為可怕，他微微側過頭，低沉道：「逃，你以為你逃的了嗎？」
他周圍的異能化為一張修羅惡口，虎視眈眈對准了中島敦。
隨著他的舉動，周圍也傳來了刺耳的鳴笛聲。數量屬於港口黑手黨武裝部隊的車輛停下，從內走出數十位荷槍實彈的黑衣殺手。他們皆持著槍械，齊齊對准了包圍圈中的中島敦。
帶人來的、為首的是名新入不久的金發女士。
她按著隱藏的耳麥，同樣持槍對准了中島敦，同時向芥川彙報道：「芥川大人，如您所命，屬下已將周邊包圍，絕不會讓任何人逃脫！」
聽到這樣話，太宰治表情有些奇怪，中島敦將之理解為了緊張。
面對如此多的敵人，中島敦也覺得逃不出了。
他看了看太宰治、又看了看被太宰治扶著仍在喘息的恩人小姐。他最後看了看蔚藍的藍天。
中島敦丟掉了鐵棒。
他選擇了束手就擒。
中島敦：「別傷害無辜的人！你們只是想要抓我吧，我和你們走就是了！」
新加入游擊部隊沒多久的樋口一葉聞言冷笑，她舉槍冷聲：「你以為我們是什麼組織，允許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後，仍能提出條件？」
「我們可是港口黑手黨！遠東的黑夜之王！區區人虎，竟然也敢妄圖反抗？」
是了，這是中島敦所了解的港口黑手黨，不惜代價，浸透了血與火的暴力組織！
中島敦最後看了一眼太宰治，他心一橫，正打算拼了算了。
花江終於緩回了氣。她看了眼太宰治捂著下唇的樣子，就知道這家伙一定什麼都清楚，正忍著不要笑出聲呢。目前看不出情況的花江忍無可忍拽了他一下，慍怒道：「別笑了，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中島敦為什麼要帶我逃？」
「我知道你清楚，快給我解釋！」
太宰治終於看夠了戲，他被花江威脅，只好提醒中島敦：「不是告訴過你，到了實在沒辦法的時候，還有句話可以說的嗎？」
他笑眯眯地：「叫救命啊。」
中島敦：「……」
中島敦：這不是玩笑話嗎！？
但都這個當口了，玩笑也要當救命稻草。中島敦看著芥川龍之介，咽了咽唾液，試探叫道：「救、救命？」
聽到的花江：「……」搞了半天是這個原因啊。
聽到的芥川：「……」我看你是真的找死！
只等到了沉默的中島敦：「！」我就說了怎麼可能會有用嘛！
中島敦已經做好了就義的准備，他甚至開始回憶自己凄慘的一生。
可無論是子彈還是芥川那駭人的殺戮異能，都沒有落到他的身上。
他聽見了非常溫柔的聲音。
——「好了，到此為止吧。」
中島敦睜開了眼。他看見原本被太宰治護住的太宰小姐走進了危險的區域，她拍了拍手，對一種看起來能打十個她的黑手黨們吩咐：「不過一場誤會，你們可以回去了。」
中島敦心道：不行啊太宰小姐，黑手黨是不可能被說服的，太危險了！
然後港口黑手黨的諸位殺手即刻稱是，非常配合、如同倒放一樣又全部回了車裡，一句廢話也沒有的撤離了。
中島敦：「……？」
中島敦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太宰小姐臉上還有因為運動而浮起的紅暈，她非常溫柔的叫了樋口的名字，說道：「沒有問題，你也可以回去了。」
樋口一葉下意識道：「可是芥川前輩命令我——」
太宰小姐看了一眼芥川。
那位在中島敦眼裡無異於死神在臨的芥川龍之介竟也緩聲道：「太宰大人的命令優先，你可以回去了。」
樋口一葉欠身：「是。」
她看向花江，見她身邊沒有其他人的保護，仍有些憂心：「太宰大人的安全——」
芥川道：「不必憂慮，在橫濱，尚且沒有人能夠傷到她。」
樋口聞言欲言又止：可說太宰大人出事了，讓我火速帶人包圍的人，也是前輩您啊？
樋口一葉不好當面揭上司的底，她領命離去。
樋口也走了，花江方才對中島敦非常親和說：「沒事啦，中島君，不用那麼害怕的。」
中島敦：「……？」
他看著還留著的芥川，警惕不敢放下，甚至對花江招手道：「——太宰小姐，您還是離他遠一點，來我這裡！」
已經明白了其中大概是什麼誤會的花江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沒有回答中島敦的問題，反而問：「告訴了你我名字的，是谷崎先生和直美小姐嗎？」
中島敦：「唉，您、您看見了嗎？」
花江當然沒有看見，她轉而又道：「偵探社來這裡，是有任務？」
中島敦愣愣點頭，之後又想起來要保密，連忙又搖頭，臉都憋紅了。
花江覺得他可憐，說道：「這樣啊，很辛苦呢。抱歉中島敦，給你添麻煩了，你去忙吧。」
中島敦：「……？」
他下意識看向大樓，剛想要說一句，花江已經說道：「谷崎先生他們現在應該還在零食鋪裡，現在去的話，還能碰上哦？」
中島敦茫然了：「您為什麼知道我想要問什麼？」
花江忍笑：「因為都寫在臉上了，順便一提，你感激的、及時趕到的太宰治先生，你們之前的默契來源自你衣領下的竊聽器。」
中島敦伸手去找，衣領下真的有！
他看著手裡的竊聽器驚呆了。
太宰治枕著雙手，滿意道：「敦君，現在向我道謝順便替我結了今天咖啡店的賬單，還是來得及的哦。」
中島敦：「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太宰先生！港口黑手黨還在啊，我們還在受脅迫！」
太宰治聞言看向了花江，他笑著說：「妹妹，我們還在受到生命威脅呢。」
花江：「……」你開口要走，芥川真的攔得住你嗎？
不過她也的確正好需要一個機會來完成森鷗外交代的事。
她與太宰治互相看了一眼，便吩咐芥川：「芥川君，讓他們離開吧。」
倒是芥川攔了她，皺眉道：「那是人虎。」
花江笑眯眯道：「我知道，沒關系的。」
芥川見花江沒有收回腳步的意思，又說：「這裡是由干部a負責的港口，如果被他知道——」
花江腳步微頓，她看向芥川，微笑說：「我知道輕重。」
芥川蹙眉，他盯著花江好一會兒。直到花江用略沉的聲音道：「芥川，需要我下命令，你才肯讓開嗎？」
芥川阻攔的動作微松，花江看了會兒，不得不道：「芥川，你也回去。」
芥川：「在下正在追捕人虎——！」
花江小聲道：「我應該也說過，追捕人虎讓我感到不適，我要將它作廢。」她看向芥川，毫不在意地、在布滿了a眼線的港口與他衝突：「你要違抗我的命令嗎？」
她斂去了所有的表情，壓低了聲音：
「芥川，你要違逆我嗎？」
芥川龍之介：「！」
花江當然知道芥川是好心，但她目前也沒有更合適的做法。
她狠了狠心，沒有理會芥川，只對中島敦道：「你們可以走了。」
太宰治看了她一眼，心裡有數。他走上前去，提了中島敦便要離開。中島敦離的遠，沒有聽清花江壓了聲音後與芥川間的交流。他只見到花江留了下來，而芥川龍之介的表情很難看。
以為花江用自己換了他的中島敦掙扎：「太宰小姐、太宰小姐還在——」
太宰治按著他，敷衍道：「嗯嗯，她還在呢。」
中島敦被太宰治一路拖離現場，直到進了購物中心，方才掙脫了太宰。
說來也奇怪，太宰先生看著瘦弱，但對擒拿卻很熟練。中島敦覺得自己的力氣應該要比太宰治大，卻也掙脫了這好半晌才掙脫開來。
太宰先生的前一份職業，難道是警察嗎？
中島敦混亂想到，然後——
「太宰先生，太宰小姐還在港黑的手裡，我們要去救她啊！」
太宰治聞言：「……」
太宰治：「噗。」
他轉身笑得渾身抖動，中島敦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僅憑自己的力量肯定救不出花江，焦急道：「太宰先生，您別笑了，太宰小姐不是您的妹妹嗎，您不想救她嗎？」
太宰治可算是笑夠了。
他緩了半晌，轉身面對中島敦，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花，對他說：「救她出港黑嗎？」
「嗯，那大概要從根部摧毀掉港口黑手黨才行。」
中島敦：「什、什麼，他們會將太宰小姐關那麼嚴格嗎？」
太宰治關愛地看著中島敦，他說：「不啊，因為花江他，是未來的港口黑手黨本身啊。你要將她從中港黑『救出』，不是只有摧毀掉港黑的存在，方能成立嗎？」
中島敦：「……？」
他茫然道：「太宰先生，您在開什麼玩笑嗎？」
太宰治豎起一指提示：「你應該也有察覺吧，港口黑手黨對她的態度，芥川對她的態度。所謂的『救命』，也是讓你向她『求救』。」
「——你不是一早也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嗎？」他笑眯眯道，「在現場，你甚至也證實了猜測不是嗎。」
太宰治宛如惡魔低語：「港黑內部能夠讀心的那位妖怪小姐，港黑的惡魔干部。」
能夠讀心。
——您為什麼知道我想要問什麼？
殘忍無比。
——芥川龍之介也為之讓步的恐怖。
太宰治遺憾道：「我也很難過。可妹妹她和選擇了正義的我不一樣。」他擦了擦根本不存在的額眼淚，悲痛道：「她的確是黑手黨啊。」
第83章
中島敦受到了極大的衝擊。
他很快抓住了太宰治話語中語焉不詳的部分, 迫切問道：「太宰小姐是mafia，但她看起來與您以及谷崎先生他們關系都很好——她是被迫留在港口黑手黨的嗎？」
「所謂的擁有讀心術的妖怪, 港黑的惡魔干部，這些是不是都是港口黑手黨為了困住太宰小姐放出的流言？」
中島敦合理懷疑, 他無論如何也無法將對自己伸出了援助之手的恩人與老人口中令橫濱色變的恐怖聯系起來。他詢問著太宰治：「太宰小姐是不是被脅迫了呢？否則、否則, 不管怎麼想，她都應該選擇有太宰先生您在的地方吧！」
太宰治安靜聽完了中島敦的質疑, 嘴角勾起弧度。
他看著購物中心內的繁華喧鬧，也笑著說：「是呀，她為什麼選了港口黑手黨呢？」
意大利戰爭結束後，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兩人接她回到了橫濱。
那時候，江戶川亂步已征求了偵探社社長福澤諭吉的意見, 對完成了「項目」的花江再一次遞出了邀請。除卻偵探社外, 通過「雙黑復活」以及「古羅·基西尼亞」事件了解到花江存在的異能特務科，也有與之接洽的動態。
也就是說，事實並非如中島敦所想的那樣，花江是受到了脅迫方才這麼選擇——她是在所有的大門打開口, 自己選擇走進了港口黑手黨。
中原中也自然是覺得理所當然。
太宰治倒是看了她很久，久到不符合他個性的開口提醒：「決定不必急於一時, 你還有足夠的時間來思考。」
當時的花江拒絕了他，卻已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反問他：「太宰治，在你看來，偵探社亦或是軍警, 真的會需要我嗎？」
彼時已經經歷過意大利戰爭的花江因為港黑高層的身份，已經知道了很多橫濱的秘密。三刻構想便是其中之一。
白日的軍警，黃昏的偵探社，夜晚的港口黑手黨。
花江與太宰治剖白道：「我回不去了，所以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任性，只顧眼前不顧身後。」
「我需要在這裡生存，我需要一個能夠讓我生存的地方。」
她笑著說：「沒錯，只論合適的話，偵探社和軍警都要比港黑適合我多了。可你也知道，三刻構想中，已經擁有了你的偵探社，和同時擁有這異能特務科與『獵犬』的軍警，都不那麼需要我來維持。」
「港黑是三刻構想中最大的異變，也是完全僅僅是在依靠著森鷗外個人意願，加入了三刻構想的不穩定性。」
「偵探社有沒有我，都不會對他的未來產生任何影響。軍警亦是如此。唯有港口黑手黨——」她實在是太理智了，「森先生需要我。他的需要會使我能在港黑最大限度的維持橫濱的平衡，他的需要也能使他允許我稍許的越界。」
「我想讓港黑稍微變化一點，變得至少沒那麼糟糕。你也知道的，那地方簡直連光都透不進，太糟啦。」
她說著：「正是因為太糟了，所以我想要稍稍改變一下。至少給大家開個窗戶什麼的。」
「當然啦，這些都是因素之一，最重要的——還是我從沒有做過黑手黨，我也很好奇自己如果成了黑手黨會是什麼樣的。」
見著太宰治的表情，她彎眼道：「您會覺得我太過不自量力嗎？」
太宰治當然不會這麼認為。
能夠讓森鷗外認可，本身便具備了一定的能力，更何況太宰治還要偏心她一些。
別說是她想要在森鷗外的手下悄無聲息地改變港黑的生存理念，就算是她回去就打算讓森鷗外提前退休——太宰治也認為她能夠做到。畢竟巴利安虎視眈眈，只恨不能替她把攔路的森鷗外給搬開了。
想到這裡，太宰治又忍不住想笑。
笑著笑著，他卻又更為理智的提醒：「既然你自己也清楚，你與港黑的相適性差到爆炸。那你應該也明白，比起允許你改變，森先生更大的可能是向當初對付我一樣來評判你。一旦你不再是合適的繼任者，反成為他的威脅的時候——你可要比我危險多了。」
花江點頭，她顯然也明白這一點。
她笑道：「所以需要巴利安，不管怎麼說，謝謝哥哥你沒有在意大利拆穿我了。」
「替我向亂步先生說句抱歉，原諒我吧？」
「——太宰先生，」中島敦仍在詢問，「我們真的要將太宰小姐一個人丟在港口嗎？」
太宰治回過神，他懶懶笑道：「不是丟啊，是拉不回來。」他抱怨著：「說到底，我總不能讓她連這點任性的權利都沒有吧。真是的，也不知道當初中也是怎麼教她的，我的優點她一丁點都沒有學到。」
聽到太宰治的抱怨，中島敦下意識道：「我覺得你們很像啊，不僅僅是長相。雖說太宰小姐的溫柔明顯一些，太宰先生您也很溫柔。要比喻的話，大約就是太陽和月亮之間的關系吧。」
「謝謝您來救我。」中島敦真情實感，「您和太宰小姐的恩情，我一定會報答的。」
太宰治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看著中島敦，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
「我和你說的事情，你真的聽懂了嗎？」
中島敦用力點頭，他四下看看，確定無人注意方才低聲道：「太宰小姐是為了和平留在港黑，奇怪的名聲是港口黑手黨釋放出來污蔑她的！太宰小姐是我們偵探社打入了港口黑手黨的臥底。」
太宰治：「……」我剛才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算了，這樣好像也行。
他看著中島敦，露出了「你可算明白了我」的欣慰表情。他順著中島敦的話說了下去，笑眯眯道：「沒錯，就是這樣。所以花江她啊，真的是付出太多了。」
「所以敦君，為了報答她的付出。」他忽悠著，話鋒一轉，「你應該為作出了犧牲的我服務！」
前一秒，中島敦還在點頭。後一秒他睜大了眼睛。
「是，是這樣的嗎？」
太宰治不住頷首，肯定道：「舍出了妹妹的我，犧牲超大的。回去先幫我把咖啡店的賒賬給清了，這也算是你對她的報答哦。」
中島敦：「這樣的嗎？」
太宰治無比確定：「是這樣的，兄妹一體嘛。順帶一提，我的工作你也可以幫我做了……」
太宰治在一旁抱胸對著新人指點江山，取了資料的谷崎兄妹剛剛買完大福，就看見太宰治滿口胡說八道，基本已經把中島敦給忽悠瘸了。
谷崎潤一郎：「……要提醒新人嗎？」
谷崎直美遺憾道：「說了也騙不回來吧，回去和國木田先生建議，將太宰先生工資的一半取出作為中島君的獎金吧。」
「我看也只能這樣了。」
看著基本已經太宰治說什麼信什麼的中島敦，谷崎潤一郎沉重地跟著點了頭。
另一邊，因為人虎事件的擾亂。花江原本的計劃擱置了一半。
人虎離開了，她看著站在原地的芥川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做任何的解釋。
花江：芥川君對不起！要怪就怪森首領，是他不許你有任何閃失！
芥川沉沉地看著她。
花江便更愧疚心虛了。
她想說：沒有哦芥川君，比起人虎當然是你比較重要啦。哥哥挑了人虎走，我可沒有走哦！我說那些話是為了給a聽的，森先生需要他行動，並沒有真的認為你的好心是多管閑事的意思……
花江想說的有很多，但不敢說出口。
芥川的臉色太難看了。
他盯了花江好半晌，像是思考了好半天，最終勉強得出了一個什麼結論。這個結論讓他慢慢地欠身行禮，說道：「是在下失察，自作主張給您添了麻煩。」
花江聞言：「？」怎麼是這個反應。
芥川的確沒有如花江所想的那樣隱怒，他克制了自己。
看著克制自己的芥川握緊的拳頭，花江良心不安。
內心的花江吶喊：不是的，真的沒有！但是對不起，我需要你和我翻臉！
於是表面的花江只好繼續艱難冷漠：「你知道就好。」
花江盯著芥川，試圖讓他更生氣，更暴躁，最好直接與她吵一架甩臉就走。
但芥川竟然忍住了。
面對花江「訓斥」，他一一忍了下來，甚至說：「既然如此，在下送您回去。」
花江：還不翻臉嗎？
她咬牙道：「不必，你自己回去和首領彙報。我不想一起。」
芥川罕見的忍耐說：「在下沒有這個意思。為了安全考慮，還請您允許在下隨同。」
花江：「……」你怎麼這樣，平時也不見你這麼耐心！
話要是說的再狠，就真的要生出裂痕了。花江留在港黑不是為了這個，本末倒置、得不償失可不行。
不能緩和場合，但又實在覺得不好意思的花江仰頭看天好半晌，確保芥川看不見她的眼睛，方能冷淡說：「既然事情已經解決了，那麼一起回去吧。」
考慮到森鷗外的命令，她又補了一句：「向首領彙報。」
芥川略遲疑了一瞬，見花江已經抬步離開，還是跟了上去。
他走在花江身後一步的距離，一個兩個人都已經習慣的距離。花江一時沒有注意這點細節，甚至於出租車到了，芥川再自然不過的替她拉開車門，她坐進去的時候，還是會下意識道謝。幫她登記送貨地址順便買單，這會兒才從購物中心出來的亞瑟目睹了一切沒做聲，直到兩人一起回了港黑，分開行事，方才提醒了花江。
亞瑟方才對花江說：「這樣可不行，鬧翻可不是你們這樣的。」
花江苦惱：「我也知道啊，可是這件事又不能告訴芥川君。再過分的話——我怕回頭道歉都沒用了。」
亞瑟也覺得花江演這個不行。他作為前輩想了想，給了建議說：「單方面冷戰呢，你不見他？」
花江想了想，覺得這個可行。
於是港黑很快就知道，芥川大人在太宰干部那裡失寵了，似乎是因為追捕人虎的事情。
q得知這個消息，差點樂得要拉愛麗絲跳舞。正一起跟著尾崎紅葉學習的泉鏡花還沒有弄清港黑內部這復雜的人際關系，問了句：「芥川是……游擊隊隊長？」
q道：「對，這家伙可過分了，又凶又壞。好在花江現在發現他的真面目啦，我終於不用忍著他了！」
泉鏡花似懂非懂。
她心裡隱隱有了這樣的認知：芥川龍之介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了，不用在乎他。
所以當q對芥川龍之介做了惡作劇，卻被對方抓了個正著。直視著對方冷酷無情的眼神，泉鏡花在最初的瑟縮後，又勇敢地邁出了腳步，試圖拯救自己的小伙伴。
手機撥通，夜叉白雪應聲而現。
芥川龍之介見狀蹙眉。他冷聲道：「小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泉鏡花以刀指著港黑的游擊部隊隊長，語氣清淡道：「知道，不過沒關系。你已經失寵了，而我正得花江小姐的喜愛。」
泉鏡花威脅道：「放開夢野久作，否則我就動手了。」
芥川：「……」
芥川被噎住。
他額頭爆出青筋，忍無可忍：「是誰告訴你——」
q大聲道：「做得好鏡花，不愧是我認可的朋友！就是這樣，不要害怕他，贏了她你搞不好還能代替他做游擊部隊隊長！他已經是過去式了，我們要加油！」
泉鏡花謹慎頷首：「好，我知道了。」
芥川龍之介：你知道什麼！
忍無可忍的芥川龍之介將兩個小鬼收拾了一頓，一個都沒手軟。不過將兩個鬧事的小鬼提去花江所在的大樓時，芥川猶豫片刻，還是沒有進去，只將q和泉鏡花了進去。
他看了一眼大樓，沉默地離開了。仿佛自身也在坐實流言。
花江收到通知，連忙從樓上下來的時候，見到的就是在哭的夢野，還有正襟危坐反思中的泉鏡花。
花江：「……解釋一下？」
q控訴：「芥川欺負我！」
花江：「……」
花江看向泉鏡花，泉鏡花不會添油加醋，她非常認真道：「抱歉花江小姐，我失敗了。芥川很強大，我贏不了他，暫時無法為您奪回游擊隊長的職位。」
花江聽完更是：「？」
問了一圈，大概推斷出事情全貌的花江頗為無語，她是打算讓所有人都覺得她與芥川不和了，但不是這麼個傳法啊！
花江：分班教育，迫在眉睫！
第84章
q鬧得這一場, 不大不小。
像征著花江派系的q當場挑釁代表著森鷗外的首領直屬，說淺了是小孩子不知事, 說重了泉鏡花向芥川龍之介舉刀內鬥——這豈不是花江向森鷗外示威？
畢竟，以花江往日裡表現出的態度, 如果她對於森鷗外沒有意見, 應該一早就帶著q去見芥川龍之介表明態度了。對於此事選擇了冷處理的她，顯然也在宣揚著自己的某種態度。
更要命的是——她有資格在森鷗外的眼下宣揚自己的態度。
與獨來獨往的前任太宰不同, 港黑現任的太宰極懂得籠絡人心。港黑內部，從上到下，受過她恩惠的，沒有七層也有五層。高層之中，除卻一開始就與她不對付的a——尾崎紅葉偏向她, 中原中也幾乎由她代言。
雖然這麼說有些誇張, 但這位太宰，在登上干部之位的同時，的確也在用名為「溫柔」的毒藥，漸漸侵蝕了曾只屬於森鷗外的港黑。
在意大利, 森鷗外便被同樣前往組合，試圖在密魯菲奧雷倒台後與彭格列緩和關系的, 組合的首領弗朗西斯提醒過。
「擁有出色的下屬是件好事，但當下屬過於出色, 就是場危機了。我也聽聞過港口黑手黨的歷史，前任首領是如何倒下，其派系是如何被清算的——森首領應該一清二楚。」
「對於昔年飽受前任首領折磨的人而言, 你是黑夜中的光。不少人為此追隨了你，只是，那點光在遠東如今的寂夜仍被認可嗎？」金發的商業奇才輕笑，「森鷗外，我已經看到了你的未來。引進巴利安的繼承者候選，你何曾如此短視了。」
「還是說。」對方尖銳道，「你打算退休了？」
短視嗎？
森鷗外從不是短視者。組合與港黑似敵非友的關系，讓他對於弗朗西斯說的很多話都一笑而過。但也正因這似敵非友的關系。他接下了對方遞出的、有關人虎詳細通緝令。
在弗朗西斯伸出手，說出一句：「合作愉快」時，沒有全然地拒絕。
森鷗外是港黑最精明的商人。
對他而言沒有永久的敵人，只有一致的利益。
所以——無論是多麼有用的下屬，又或者是多麼仇視的敵人，一旦有了利用價值，地位都可轉換。
森鷗外可不是什麼有著退位讓賢心思的「好醫生」。
他是最合格的黑手黨。
「……我認為不能再容忍她的這種行徑了。」a在辦公室內向他彙報，「她仗著派系操控干部會議，您也是看在眼裡的。往日裡，她好歹還會做個面子功夫，但如今連面子都不做了。在港口公然訓斥直屬於您的芥川，甚至命令所有成員為人虎開路。」
a言辭犀利：「就算她應自身的經歷對於人虎心存憐憫，可這種不管不顧的行為，實在是對您的極大冒犯！」
a觀察這森鷗外的表情，說道：「最重要的，港黑最大的原則，是首領命令的絕對性。但是首領，您現在覺得，您的命令在她那裡，還有著絕對性嗎？」
「她在違抗您，甚至還在誆騙中原干部、甚至於尾崎紅葉一並違抗您。請恕我直言，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森鷗外沉默了很久，方才看著男人微微勾起了嘴角：「我知道，你對與花江的有些偏見。所以有機會，總希望我能從重懲罰她。」
a辯解道：「不，我是在全心全意地為港口黑手黨考慮——」
森鷗外抬了抬手，示意這個話題不用繼續。
他說道：「你對組織的忠心，我自然清楚。所以，比起糾纏她的錯誤，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想要你去做。」
「緝捕人虎，還有與組合的對接——」這兩樣曾經交給了花江的工作，如今森鷗外盡數移給了他。
他委以重任：「這對港黑很重要，所以，我希望你來接手這兩件事。」
森鷗外說的很簡單。
a的眼裡卻亮起了光。
是的，森鷗外依然沒有任何要懲罰花江的意思。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對方的勢力已成，他重要謀略一二，方才下手。就像當初對待她的哥哥一樣。旁人不知道太宰治叛變的內幕，一直在調查港黑的a再清楚不過。
當年mimic事件，死去的織田作，離開的太宰治，得到的特許經營證，一箭三雕的完美計劃。
那名俄羅斯人說過的，森鷗外是個將個人藏於組織中的冷酷機器，只可惜再過冷酷，卻也依然擺脫不了人心。他的最優解內，永遠還留著屬於人類的貪婪一面。把握住這一點，才是把握住森鷗外的關鍵。
若是沒有從那個俄羅斯人那裡得到這樣的信息，再又一次沒能得到處罰對方命令的a，大約會極致的失望，認為森鷗外是真正的信賴倚重著對方。但經過俄羅斯人的分析指點後，他終於也能看見一些藏在對方深沉之後的東西。
——那是根植於每個黑手黨心中的貪欲。
君臨制高點的家伙，會甘心下落嗎？
以不正當手段上位的首領，不恐懼著有一天命運會重新降臨嗎？
森鷗外畢竟仍是人類，他當然容忍不了自己培養的下屬公然的反抗他。
——克洛諾斯的憤怒。
那位俄羅斯人的形容，正是再准確不過了。
這樣看來，他所提供的謀略倒也不是為了求生而供出的謊言。他根本不必親自去與那小鬼作對，即便鬥倒了對方，他也不能直接接手港黑。與其走這種消磨自己實力的路子，遠不如引起這兩人內鬥。
克洛諾斯吞噬長子，方留給了藏於之後的宙斯弒君奪權的機會。
一個如同鐵板的港黑是極難擊潰的。只有他們從內部廝殺起來，他方才容易能夠接手。
所謂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至於那個俄羅斯人會不會是黃雀背後的槍手——a倒不是很擔心。他的異能力是寶石控制，被戴上了裝置的人，生命都捏在他的手心，他完全不必擔心對方會耍什麼心眼。
「魔人費佳，也不過如此。」
離開了森鷗外的辦公室，a的眼中滿是志在必得的光。
他聯絡了自己最新收下的僕人，語氣漫不經心：「森鷗外將組合與人虎的工作交給了我，但沒有正式下達對那小鬼的懲罰。」
電話那頭的青年微微笑著說：「那真是太好了，恭喜您。一旦委任消失，那麼對方在港黑的必要性便沒有了。」
「森鷗外很快就會將她派遣出去，a大人，那即是您給予森鷗外腹背一擊的時候。」
a非常滿意。
他勉強道：「等我通知了港黑，解釋會想辦法消除你在異能特務科的犯罪記錄，作為你的獎勵。」
魔人笑道：「那真是再感謝不過了。」
電話合上。脖子上被扣著寶石裝置的紫眸青年微微看向窗外。
他在被監禁，但瞧著卻怡然自得。
片刻後，組合的高級秘書官收到了相應的消息。他向弗朗西斯彙報道：「我們派出的成員回信了，森鷗外已對『太宰』產生嫌隙，a也已被煽動叛亂——再過一周，便是我們侵入橫濱的最佳機會。」
組合的首領，極天才的企業家弗蘭西斯笑道：「我看一則笑話。」
「蟲類在吸食樹液，鳥類捕食著蟲類，而樹枝上，吞吃的蟒蛇正虎視眈眈。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獵手，卻不知道都只是別人看中的午餐罷了。這笑話的末尾還在問，誰才是真正的獵手，霍桑你知道嗎？」
被首領問及的神父表情冷淡。
他說道：「這世上有比人類更殘酷的獵手嗎？」
弗蘭西斯大笑道：「正是啊，真正的獵手，是拍下了這幅圖片的人類啊！只可惜，有多少人卻都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說著，同時問著秘書官：「澀澤龍彥還有多久送到？」
秘書官道：「差不多還有兩天左右。」
弗朗西斯頷首：「盡量提前些，人虎和港黑都我要，但也不能讓我們的伙伴太過辛苦。澀澤龍彥越早到，他便越早能從a那蠢貨的手裡脫身。」
秘書官稱是。
弗朗西斯微笑著撫摸過案前的照片。
那是他的妻子和女兒。
棋盤上的棋子終於行動。
看不見的手在撥動方向。
「人類是會為了所求之物而不惜一切，甚至於盲目的。」關在樓中的費奧爾多·陀思妥耶夫斯基拿起一顆紅蘋果，看著窗外燦爛的夕陽，似在念某段劇作中的台詞。他微微笑著低誦：「執著於獵人的身份，便以為誤萬無一失。」
「誰是獵物，誰是捕者？」
「叢林之中，只不過是在互相撕咬。一出娛神的鬧劇罷了。」
當天下午，a收到了消息。
異能特務科尋到了有關澀澤龍彥下落的最新線索，要求港口黑手黨配合。
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往常基本都是由基層的成員們去幫著處理些政府不能做的髒事，但這一次，森鷗外派出了花江。
這幾乎能算作是森鷗外與花江關系破裂的決定性證據了。
前去幫助異能特務科的港口黑手黨干部，光是想想都覺得太過恥辱了，有著這樣履歷的人，怎麼還可能有希望繼承港黑？
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魔人費佳的謀劃進行，a覺得自己即將得到港黑。
澀澤龍彥回到遠東，港黑大亂在即，組合也認為這是插手橫濱的最佳時機。
連尚在西方的中原中也都致電了花江詢問情況。
他的搭檔說法滴水不漏，只將港黑內部的風起雲湧說做普通調動，讓他安心。中原中也當然不能安心！
太宰治叛變之前，他人就在出差！
當然，這不是說他認為花江會背叛，而是這種暴風雨欲來之前的感覺，讓他太過熟悉了。
從花江嘴巴裡永遠撬不出的話中原中也，最終只能憋一句：「你給我等著，我很快回來！」
花江在電話那頭玩笑道：「不用啦，森先生給您的任務時間不是本就很緊嗎？您難道打算七天解決西方的暴亂嗎？」
中原中也看著眼前屬於敵人勢力的地下賭場，因為一手拿著電話的緣故，只得用牙齒咬開了自己右手的手套。
他湛藍色的眼睛掃著提著各種武器戒備的敵人，慢聲道：「啊，我打算用六天。」
他甩開手套，紅色的光漸漸籠罩了他探出的右手。他蹲下身，抓住了地面，同時對花江道：「最遲明晚就回來，所以你給我等著！」
這句話剛剛說完，似乎是不滿意花江的態度，他右手一用力，地面驟然崩解，壓在其上的建築轟然崩塌！
宛如地震一般的慘況讓敵人的基地在瞬間報廢。
中原中也蹲在遍地的廢墟哀嚎中痛電話：「boss那邊，等我回去再說。」
花江：「……」
被電話那頭幾乎要掩蓋掉中原中也聲音的轟隆聲怔住，她屏住呼吸，好半晌，從嗓子裡吐出一句「好！」。
看起來非常的乖。
中原中也放心了。
花江轉而就撥給了太宰治。
她沉重的說了兩句話：「我要去北海道查死而復生的事，中也要回來了。」
太宰治眨了眨眼，他笑了起來，慢悠悠道：「港黑的事情，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花江：「……幫你做工作！」
太宰治坐地起價：「咖啡店的賬單。」
花江：「……我結！」
太宰治想了想說：「最近海邊新開的餐廳也不錯。」
花江：「好，請你吃。」
太宰治：「還有我聽說意大利那邊新出了一種死法——」
花江面無表情掛了電話。
好半晌，電話又打過來了，太宰治理所讓然抱怨她對自己太過任性，花江不理。兩方拉扯半晌，最終以達成前三個條件形成共識。
當天晚上，花江就去搭乘異能特務科所標明的火車列次了。按照對方的說法，異能特務科負責這項工作的接頭人，就坐在這節車廂的三列05與06。
花江是07。
她提著箱子，上了火車，卻因為箱子太大而差點卡在了列車門處，還是在走廊休息的年輕人瞧見了，順手就幫了她。
花江道謝，抬頭一看。
好心人長發佩劍，身穿軍裝，眼下梅花紋，有點眼熟。
第85章
眼下會有刺青花瓣的人並不常見, 尤其因為白蘭傑索的原因，花江對眼下有刺青的家伙都會更在意些。
她不過回憶了片刻, 便從記憶裡找出了與之相對的影子。
……是立原道造真正的伙伴啊。
有次去機場接中原中也回港黑的時候，碰見過立原道造和他碰頭來著。只是那時候他穿著常服, 還帶著棒球帽, 整個人看起來比起軍人，更像個懵懵懂懂的大學生。如今一身軍警制服, 提著的棒球棍也換成了真正的佩劍，她反而愣了一會兒，靠著對方眼角的獨特的刺青方能確認。
花江想起了對方，對方好像沒有記起自己是一年多前在機場為他指了路的人，也沒有意識到她就是港口黑手黨派來接頭的干部。穿著軍裝、貌若好女的長發青年是真正的、將她當做了一個需要幫助年輕女士, 一舉一動都是出自於軍人對待其保護人民的好意。
花江一時心情復雜。
往港口黑手黨放臥底的組織, 竟然真的是軍警來著。
唉，也難怪了，黑暗組織會有正義的臥底，這幾乎是心照不宣的事。君不見酒廠遍地都是假酒, 港黑才一個軍警，不算什麼大事。有一個軍警在, 利用的好的話，說不定還有助於日後洗白。
花江在心裡又給自己找個了「不把立原道造是臥底的事情告訴森先生」的理由, 抬頭向這位立原的同時道了謝。
她含笑道：「謝謝您，我的確需要幫助。」
為了防止橫濱生變，她將亞瑟留在了港黑看護q和泉鏡花。異能特務科給出的線索, 是在北海道發現了死屋之鼠的痕跡，他們調查的最新結果——澀澤龍彥的逃亡和秘密入境，其中應該有這個俄羅斯地下盜賊團的手筆。除此之外，北海道也發生了數起異能者死亡的事件，異能特務科認為這兩者結合，很可能便是澀澤龍彥從北海道潛入境內的證據。
為了對抗澀澤龍彥，異能特務科也派出了軍警中的秘密武器。具體是什麼編制，異能特務科沒再告訴港黑，只說派來的人絕對可靠，他們組合的實力，也不會遜色昔年擊敗了澀澤龍彥的舊雙黑太多。
這個評價可太高了。
花江仰頭看著因為好心而幫自己提了箱子的軍警，暗示道：「我的包廂是06號，您能幫我將箱子搬過去嗎？」
青年一口應下了。
提著箱子就走。
那副模樣讓花江一時怔住，不知道他是反應過來了自己是港黑的接頭人，還是沒反應過來。
她只能先跟著青年，然而不等走上兩步，青年就放下了箱子，對她說稍等。
軍裝的俊美青年兩步上前，拍了拍大約是03包廂的旅客的肩膀。
那名旅客正在通話，嘴裡叼著雪茄。忽然被青年打斷，極為不爽的回過頭。
看見叫住他的是個穿著軍裝的年輕家伙，他不屑的啐了聲，讓電話那頭稍等。男人吊兒郎當地將青年從頭掃到腳，末了在對方那張比女人更為漂亮的面孔上停留了兩秒，嗤笑道：「軍隊裡原來都是這種男人嗎，也難怪當初是戰敗了。」
他在列車關著的窗沿上敲了敲雪茄灰，灰白色的灰燼掉進了窗戶的縫隙裡，看起來就非常難清理的樣子。
男人重新抽了一口雪茄，煙霧彌漫在空氣裡。他不耐煩的問：「你有什麼事。」
青年的目光停在了雪茄灰上一瞬。
他說：「車廂內禁止吸煙。」
青年說的一板一眼，甚至還抬手為男人指了指釘在牆壁上的禁止符號。
男人看了一眼標識，以「你有毛病」的眼神又看了一眼青年。他冷笑一聲，說：「軍隊裡就是因為都是你這種小子，我們才會戰敗！」
「車廂內不允許抽煙？」他看了一眼標識，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刀，直接在標識上劃了兩刀，漫不經心道：「這樣不就行了？」
花江：……
怎麼說呢，這種人真的哪裡都有，要對付這種人，最好的手段是——
她還沒有動作，青年已然頷首。
他說：「不錯，正因為這個國家還有著你這樣的辣雞，我們的存在方才顯得必要。」
說罷，在花江的注視下，青年探出戴著皮手套的修長手指，一把按住了男人的腦袋，直接將它重重磕上了窗沿！
青年冷靜說：「原本我想請您去吸煙室，不過您說得對，那太麻煩了。明明還有更簡單的辦法。」
掰斷了男人夾著雪茄的兩根手指，青年將還燃著的雪茄直接塞進了對方的口中，像是根本聽不見對方的呼喊一樣，逼著對方吃下了那根雪茄，仍非常正直說：「這些灰燼，工作人員清理起來會非常的麻煩，還請您一並處理。」
說罷，他將對方的腦袋又按了按，語氣依然和最初一樣：「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男人涕淚橫流，他瘋狂點頭，青年滿意了，稍稍放開，說道：「我希望等我回頭的時候，窗戶裡就干淨了。」
說罷，他回頭又提起了箱子，很認真地對花江說：「不用擔心，車廂裡沒有二手煙了。你可以放心的打開門觀看車窗外的風景。」
花江看著那位正在瘋狂清理煙灰的大哥，看著眼前的青年，不確定道：「謝、謝謝？」
青年溫和道：「不客氣，保護市民是我們的職責。」
他一邊說著，一邊又道：「你的包廂是06號對吧？」
走到了06號，青年的表情終於有了點變化。
青年扛著她裝著劍的巨大箱子，看著包廂的位置，略蹙了蹙眉。
就在花江以為他意識到自己是港黑接頭人的時候——
他轉頭看向花江，開口詢問：「你是不是上錯車廂了？」
花江：「……」所以你根本沒有發現我是誰。
她看著表情分毫不曾做掩，眼中是切真擔心的俊美青年，反而是不知道怎麼說自己就是06號的旅客了。
花江看著他欲言又止。
青年將她的沉默當做了不確定，他伸出手說：「我的眼神還可以，需要我幫你辨認車票嗎？」
花江：「。」真的就發現不了對嗎。
「您好，其實我是——」
花江的話沒有來得及說完，07號的包廂裡探出了一顆白色的腦袋。
哇，一個眼下刺青，一位白色短發。花江有那一瞬間是真的要神經性緊張了。
好在白色短發的那位閉著眼睛，右耳上還掛著一枚民族風的長編織耳墜，整個人的氣質看起來再溫潤不過，像個好人。
他也穿著與青年一般的軍裝，幫了花江開口。
閉著眼白發青年對著眼下有刺青的青年道：「好了鐵腸先生，不要在給我們的合作人添麻煩了。她沒有找錯車廂，港黑的太宰小姐——對吧？」
花江看向這位緊閉著雙眼的青年，視線從他的身上掃過，最終停留在對方正對著她卻緊閉的眼睛上，正欲頷首，就見被稱作「鐵腸」的青年震驚道：「她，港黑派來的接頭人？」
「不可能！」漂亮的青年一口咬定，「我看她眼熟，我不可能看黑手黨眼熟。」
白發的青年聽見對方這麼肯定的回答，笑容都僵了一瞬。他扶額道：「所以我才不想和你一起出任務，你這個人的大腦裡不止是沒有藝術性的問題了，根本就連思考性都不具備！」
「如果不是黑手黨，就以你剛才的暴力手段，這家伙還能保持如此平和的心態隨你走到這裡嗎？」白發青年分析，「甚至在此時此刻，還能平靜地打量著你我，試圖從我們身上搜尋到相應的信息？」
被抓了個正著的花江：「……噯。」
長發青年被震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花江：「港口黑手黨？」
花江欠身自我介紹：「您好，我是接下了阪口先生委托的花江，我將代表港口黑手黨，與兩位一同處理澀澤龍彥的事情。」
青年看著她，還是不太敢相信。
他仔仔細細將花江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喃喃道：「我的視力難道已經開始衰退了嗎？」
「她看起來真的不像啊——」
白發的青年接口道：「的確不像，這位小姐的氣息，比你和我更為干淨。真是有意思，黑手黨的內部，竟然還有未沾染上血火氣息的成員嗎？」
他含笑問：「你是森鷗外的女兒？」
這話一出，花江基本就能確定這位白發的青年不是閉眼，而是真的看不見了。
但凡能夠看到她的長相，都不會將她認錯森鷗外的女兒，更不會那這個來試探玩笑——見過她的人，只會說，你哥哥是不是太宰治！
花江心裡得到了訊息，她說：「什麼樣的人都有的。就好像軍警也會有『叛徒』不是嗎？」
白發青年聞言微頓，另一人卻滿頭霧水。他睜著漂亮的眼睛看了看花江，又看了看白發青年，問：「我們之間有叛徒？條野，你背叛了嗎？」
條野采菊：「……」
他看起來很想動手，不過還是忍住了衝動，保持著微笑道：「沒有睡醒的話，你完全可以再去車廂內睡一覺，睡醒了就不要在外人面前說胡話！」
末廣鐵腸聽出了條野采菊的隱怒，他閉了嘴。
白發的青年，也就是軍警內部最精銳的特殊鎮壓部隊成員，條野采菊向花江伸出了手。
他介紹道：「在下名為條野采菊，這位是我的伙伴末廣鐵腸。我們兩位受命前來處理死屋之鼠偷渡澀澤龍彥一事，接下來的幾日，還請多多指教。」
花江看著對方，將手握了上去。
對方一直保持著微笑，但那微笑從沒到過底，戒備心這麼重，看來想要真正達成合作也沒那麼容易。
花江看著對方，慢慢想到：好在她也沒打算用合作那麼慢的方式來解決事件。
中也先生回來了。
她雖然逃跑的夠快，跑了卻是事實。早點完事早點回去認錯才是正道，拖得太久，她也很難交待啊。
誰知道太宰治會在她不在的時候，又會和中也先生說些什麼呀！
會面達成後，三人各自回屋休息。
覺得花江眼熟的末廣鐵腸想了很久，雖然沒有想到自己在哪裡見過對方，但是關於對方的名字，卻記起來不少。
他去敲了條野采菊的門，對自己的同伴深沉道：「我知道為什麼眼熟了。」
條野采菊：「？」
末廣鐵腸：「他是立原報回來的信息裡，港黑最恐怖的干部！」
漂亮的青年斬釘截鐵：「我看過立原送回來的資料！」
條野采菊：「……」
她名字都告訴你了，你現在才想到這個？
——還有，立原那封明顯夾雜了前任太宰傳聞的資料，除了你還有人會信嗎？
你竟然還真信！
第86章
臨近傍晚, 列車臨時停在北海道釧路車站。
這個時間並不是北海道的旅游旺季，比起小樽和札幌, 釧路本就不出名，加上戰後因為諸多因素的影響, 釧路的市的人口漸年流出, 時至今日，比起曾經為人稱道的「道內第四都市」看起來倒更像個鄉下地方點。
這個點下車前往釧路的只有他們三人。
花江看了看眼前連出租車站台都生了鏽的釧路站, 扶著自己巨大的箱子一時陷入了沉默。
條野采菊明明閉著眼睛，卻准確無比的判斷出了無車可用的情況。他往右方看去，說道：「也沒別的辦法了，看樣子車輛一時半會兒都沒有。目的地應該不算遠，走過去吧。」
末廣鐵腸是無所謂坐車去還是走過去的。讓他全力奔跑的話, 他速度搞不好比車還快。
只有花江感到了為難。
比起輕裝簡行的兩人, 她帶著個頗大的行李箱，跟著走過去倒不是很麻煩，但拖著這麼大的行李箱——
花江：人到用時方恨少，我應該叫梶井跟著一起來的。
她看著行李箱, 猶豫片刻後，還是抓住了手柄, 打算盡力帶著走了。畢竟行李箱上有滾輪，雖然會影響前進的速度, 但也不至於會被拋下才對。
花江正算著呢，她身旁的行李箱忽然就被抬走了。
漂亮的末廣鐵腸直接將她的行禮抗在了肩膀上，目不轉睛地向條野采菊帶路的方向跟去。
花江見狀, 欲言又止，她連忙抬步跟上，走在末廣鐵鏟的身邊說：「末廣先生……」
末廣鐵腸連眼光都沒偏移一下，他十分端肅道：「即便你是黑手黨，在黑手黨之前，也是為需要被保護的女士。這是我應該做的，不需要道謝。」
花江：「……」
她頗為尷尬說：「不是道謝，我是想說，末廣先生，我的行李箱有助推輪，您可以拉著它走，不必扛著的……」
末廣鐵腸頓了一下。
他說：「這樣啊。」放下了箱子，他試探著抽出了提手，詢問花江：「這樣拉？」
花江：「……」
她好奇：「末廣先生沒用過這樣的行李箱嗎？」
末廣鐵腸道：「沒有用上過。這次已經是少有的需要帶上行李的任務了，通常我們出任務，少有半天內不能解決的。」
花江聞言在心中對其的戰鬥力又有了新的判斷。她點了點頭，又笑著說：「原來如此，末廣先生平日也不愛旅游嗎？」
末廣鐵腸楞了一下，問道：「旅游？」
花江：好，對旅游也很陌生。看來不僅僅只是特種部隊那麼簡單，這種管控，恐怕還是軍警內部的秘密軍隊。
她跟在末廣鐵腸身邊，正要再順著聊天。前方的條野采菊像是發現了她的目的，回過了頭，笑著說了句：「鐵腸先生，不要和剛剛認識的女孩子說這麼多，別人會覺得你冒犯的。」
末廣鐵腸眨了眨眼：「會這樣嗎？」
條野采菊肯定道，他說：「你說話也會吵到我『認路』，鐵腸先生，你應該根本沒記住接頭點吧。不想露宿野外的話，接下來的時間還請閉嘴。」
末廣鐵腸有點委屈。但他的確不想睡在野外，於是他緊緊地閉上了嘴。
花江看著他這樣，莫名覺得這麼好騙的對方有點可愛。
倒是條野采菊回頭「看」了她一會兒，笑眯眯地問：「對了，我倒還沒有問過花江小姐。您都帶了什麼東西呢？這箱子看起來不太像是裝普通衣物的？」
花江坦蕩回答：「對呀，還有別的東西。」
說完她就不說了，條野采菊只好再問：「是什麼的？」
花江溫和說：「條野先生，問剛認識的女孩子行禮帶了什麼，也很不合適哦？」
被用自己的話塞了回去。條野采菊笑容微僵，他笑著說了句：「也是呀，是我失禮了。」
就這樣跟著一路，三人到了一間看起來有些年紀的和式旅館。
旅館是由一對老夫妻在經營。作為老板的老人見到了條野采菊從口袋裡取出的異能特務科憑證，原本暈暈欲睡的眼睛頓時睜開，他說道：「原來是異能特務科的大人們，你們可算是來了！」
「釧路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奇怪了，就在昨天，釧路又有人莫名其妙的死了。」
花江站在一邊觀察著旅館，沒有說話。
條野采菊和對方溝通道：「是什麼樣的死法，和之前的照片一樣，莫名其妙地衰弱死亡嗎？」
老人道：「這次的不太一樣，這次是凶器自殺。」
他在收銀台的抽屜裡取出了一沓小心藏著的照片：「這是我從警察局調取的，希望對諸位解決釧路的異常世界有所幫助。」
條野采菊接過了照片，他看不見，所以交給了末廣鐵腸。示意對方念給他聽。然而末廣鐵腸還記得他閉嘴的要求，接過了照片也一言不發，甚至根本沒明白他想要避開花江的心思，在小姑娘軟聲軟語的請求下，非常自然地就做了中間傳遞人，將材料都交給港口黑手黨的干部了。
條野采菊：之前還在和我說對方是最凶惡黑手黨要小心的人是誰！
你倒是給我小心起來啊！有求必應算什麼小心！
條野采菊心裡被末廣鐵腸的遲鈍氣了個半死。但資料已經到了花江手裡，他也沒有理由再要回來。而花江顯然是很明白他意思的，直接將資料連同照片上的情況都復述了出來。
照片倒是沒什麼好說的，就和老人形容的一樣，死於銳器刺穿心髒，這沒什麼好說的。不過這次的死者死亡的方式雖然與之前的幾位受害者不太一樣，但依然是異能擁有者。
花江將資料和照片用手機拍了幾張照片，就很配合的將資料還給了條野采菊。
她甚至還說：「今天已經很晚了，不如大家休息一下，順便把思路也整理一下。明天一早，大家互相交流看法。」
花江看著條野采菊，細聲細語：「條野先生，可以嗎？」
條野采菊：「……」黑手黨為什麼會敢問警察可不可以？
對方畢竟是異能特務科推薦來的幫手，雖然覺得不必要，但與澀澤龍彥切實接觸過的組織不多。異能特務科的阪本安吾一口咬定，這家伙能夠幫助他們在最快的時間確定是否為澀澤龍彥犯案，看在這一點上，條野采菊倒也沒打算完全視對方為空氣。
畢竟即使他在搜集信息上再強，當組織給的隊友是末廣鐵腸的時候，任何關於信息的任務難度就會翻倍。在這前提下，即便對方心懷警惕，也不會真的信任對方給出的「看法」，但條野采菊不會拒絕多一份的思路。
他笑著頷首道：「當然可以，不過時間緊迫。我覺得明早還是有些遲了，不如就今晚吧。」
「晚餐後，就在客室裡，你覺得如何？」
花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面上卻略帶苦惱說：「好吧，不過晚餐後條野先生真的能給出看法嗎？」
「如果條野先生給不出任何信息，我不是很虧本嗎？」
條野采菊：「……」
他維持這微笑：「關於這點，您多慮了。我能夠得到的信息，一定會比您更多的。」
花江點了點頭，她說：「那就再好不過了。」
花江看著他，心想，明明看不見，卻能如常人般行動，現在又有這樣的自信。這家伙的能力是超於常人的敏銳嗎？
異能對她無效。
那麼——是天生的聽覺強化？如果是這樣——
花江聽著自己的心跳聲，想著：那可要維持住鎮靜的『聲音』才能保密了。
末廣鐵腸看了看條野采菊，又看了看花江。顯然沒明白他們倆在爭執什麼，只是非常實在說：「我沒看懂資料。」
他看了看花江：「算你虧本嗎？」
條野采菊：「……」他忍不住扶額，說道：「鐵腸先生，你能不能繼續保持安靜。」
花江卻彎起了眼，她說：「不算，我可以將我的看法分一點給您。這樣就算您也有分析了。」
末廣鐵腸點了點頭：「那謝謝了。」
花江：「不客氣。」
末廣鐵腸不太喜歡欠人情，釧路靠海，他看了看旅館的菜單說：「那我請你吃魚吧。」
花江：「好呀，那我請您喝杯酒吧。」
末廣鐵腸：「我工作中不喝酒，我們隊長才喝。」
花江愣了一下，笑著說：「也對。抱歉，換一個，請您香蕉牛奶？」
末廣鐵腸覺得這個可以。
旁聽了整個事件的條野采菊：「……」
被丟下的條野采菊：這是什麼發展？
他站在原地，異能特務科的外派人員看了他一眼，小心問：「這頓晚餐我請您吧？」
條野采菊：「……」
條野采菊婉拒了，他覺得不能放任末廣鐵腸和港黑的太宰在一起。畢竟這次的任務牽涉到政治，獵犬的身份是需要保密的。他可不能讓末廣鐵腸泄露信息出去。
這倒不是說條野采菊認為末廣鐵腸會自爆身份，這是基於他對這位港黑人員的判斷，他認為花江很可能是與他同層次的信息收集者。末廣鐵腸一句隨意的話，很可能就會成為對方推定身份的證據。
條野采菊在獵犬內部，也被稱作「無明之王」，因為除卻無法視物外，他其余的感官敏銳度是常人的數倍。他能夠聽見「真實與虛假」呼吸聲，聞見「犯罪」的味道。
可就像他在見面時試探花江的那樣，他不能從這個人身上得到相應的信息。
心跳太平穩了。呼吸也沒有任何的問題。因為鎮定，她的身上除了很淡的、窗外秋風帶來的些許花的氣息外，別無他物。
這很不應該，太奇怪了。
一定要說的話，簡直像是對方在第一眼看見他的時候，就猜測了他的能力，然後根據他的能力做了預防措施一樣。諸如寧可不說，也不說謊。諸如控制情緒，真實表達。
使知行合一，反讓他陷阱「空無一物」的困局裡。
雖然從沒有相信過立原道造傳回來的「最恐怖黑手黨」的說法，條野采菊卻也認為對方是個收集情報方面的行家。異能特務科選擇她的原因或許就在這裡。
是他的同行。
同行都是死仇。
條野采菊拒絕了外派人員的邀請，他非常肯定道：「不了，我還是和他們一起。」
他微微笑著：「畢竟我們是一起來的。」
外派人員欲言又止，他想說：但那兩位看起來根本沒有和您一起的意思啊。您這橫差一腳，真的不會自找沒趣嗎？
條野采菊真的在自找沒趣。
他自認身處怪物橫出的獵犬部隊，自己已經能算是非常具備包容性的好人了。即便是這樣的他，對於末廣鐵腸會拿醬油澆萬物的飲食方式都不敢苟同——可港黑的那個，居然還能做到配合的遞醬油瓶！
「嗯？反正不是我吃呀，我覺得吃飯這種事，個人喜好就好吧。」
親眼見到了對方吃水煮蛋不剝殼，整個扔進了嘴裡幾下就嚼的干干淨淨，花江面不改色，甚至還對條野采菊建議道：「我覺得條野先生也不必在意哦。」
末廣鐵腸深以為然，他說：「條野，你看看別人。你應該更大度一些。」
條野采菊看見對方毫無品味的吃飯方式，真的很想說，我不夠大度嗎？我還不夠大度嗎！
如果不是我提醒你雞蛋要煮熟，你甚至可能還在吃生雞蛋。
條野采菊感受到了危機，這個同行不僅僅是信息收集的能力很強，甚至還擅長挑撥離間。是個硬茬。
吃完晚飯，三人各自回去休息。
這晚條野采菊拉開了末廣鐵腸的屋門。
條野采菊陰沉道：「那個家伙，港黑的太宰花江。她是個心思深沉的恐怖家伙，你最好和她保持距離比較安全。」
「不，你最好都不要聽她說話！」
剛打算睡覺的末廣鐵腸：「？」
他看著條野采菊不確定道：「和我說不要信傳言的人不是條野你嗎？」
他有些擔心：「你……沒事吧？」
不是聽了太多聲音，腦子終於出問題了吧？
第87章
花江回屋後並沒有打開箱子。
條野采菊具備超乎常人的聽力能力之事板上釘釘, 花江合理懷疑，此刻旅館裡有多少人他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如果是這樣的話, 她箱子裡的東西用不用倒還真的無所謂。
比起箱子，還是馬上要進行的情報分析比較重要。
花江自己也看過了那些材料, 略微有了判斷, 不過事關澀澤龍彥，她還是想要尋求一下專業人士的看法。
於是她將照片都發給了亂步, 根據前些日子國木田先生的說法，亂步先生這會兒應該已經回到橫濱，正處於休息的時候。
花江指節微動，編輯信息道：世界最厲害的亂步大人可不可以幫我找到這個案子的罪人呢？酬勞是檸檬味波子汽水。
她發了張波子汽水的圖片過去。
過了一會兒，收到了亂步的回復。亂步說道：好吧, 看在你這麼懇求的份上, 亂步大人就勉強答應你。
花江忍不住彎起了嘴角。
她一直是感謝亂步的。她甚至覺得，亂步可能在最早的時候，就看明白了她回不去的結果，甚至也看明白了她不會離開港黑的選擇。
但他還是給了花江一個選擇。
這個選擇讓她能夠與偵探社鏈接, 甚至身為港黑成員，也能夠得到偵探社諸位的信任, 從而提出委托。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聯系著她與偵探社關系的人是身為偵探社社員的、她的「哥哥」太宰治, 但實際上，真正讓偵探社的眾人在最初就輕易接受了她「妹妹」身份的，是亂步的態度。
他對她作出了「無害」的判斷, 偵探社的眾人，方才會放下戒心與她接觸。
若不是這樣，她和偵探社的關系，應該就如同現在她與這支異能特務科藏起的特殊部隊一樣才是。表面是合作伙伴，實則因為身份的緣故互相提防。
花江理解，所以她感謝著向她伸出了手的亂步先生。
時間大約過了三分鐘。
花江的收到了回信。
不愧是名偵探。她因為不清楚條野的聽力到底有多恐怖，有沒有到連點擊屏幕不同區域的聲音都能區分開來，能夠靠聽力猜出她發送的信息內容，所以並不敢在信息裡提及有關條野能力的信息。好在亂步從她選擇了郵件咨詢這一點上，就判斷出了她那邊的不安全，編輯出的回答仍用的是郵件。
只是——
郵件好像是他拜托太宰治編寫發送的。
除了他對案件的判斷，末尾還添了太宰治的疑問。
——你在什麼地方，麻煩到甚至無法擺脫監聽嗎？
花江遲疑了一下，還是回復道：一切都好，不必掛心。
一個小時的時間這時才過去不到五分鐘。
剩下的時間裡，花江打理了一下自己，洗去了一身的疲憊，甚至躺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鬧鐘響了，方才揉了揉眼睛，打著哈欠去了客室。
客室內，條野采菊和末廣鐵腸早就等著了。
條野采菊面前放著杯茶，末廣鐵腸仍然在看信息。條野聽見花江來了，他微微笑道：「看來您對您尋求外援的實力非常自信。」
花江心道：這家伙的聽力果然可怕。
一邊回答：「嗯，是偵探社的亂步先生。兩位難道沒有聽說過他嗎？」
末廣鐵腸正要回答，卻被條野采菊阻止了。
條野采菊道：「這好像和我們討論的事情沒什麼關系，既然您非常自信，不如由您先開始吧。」
花江笑道：「真的嗎？我擔心我說完後，條野先生便再也沒有話可以說了。即便會害您在同伴面前丟臉也沒關系嗎？」
條野采菊：「……」
末廣鐵腸說：「這倒沒關系，反正他也不是最強的。」
條野采菊聽到這話眉梢青筋微跳，他按著眉心笑著說：「在這方面，最弱的鐵腸先生怕是沒有資格說這句話吧。」
末廣鐵腸呵了一聲。
他舉了舉自己認真看過的線索，判斷道：「這家伙是自殺的，這是我的結論。」
條野采菊聞言：「……」
他是真的好奇了：「你為什麼會認為他是自殺？」
末廣鐵腸指著現場的一行記錄：「照片上是他握著刀刺進自己胸膛的姿勢，這個姿勢如果是由外部強行擺拍，不會這麼自然。另外，現場也說刀柄上沒有再監測說其他人的指紋。」
這是最符合現場的判斷了。
但條野采菊看到的遠比末廣鐵腸更多。
他不得不糾正自己同伴這錯誤淺顯的認知，為此聲音顯得頗為冷淡：「想要做到自然，只需多花點功夫就可以。至於刀柄沒有指紋，指紋這東西是最容易消去的證據，根本無法成為判斷自殺的依據。」
「比起這些。」他的手指摸上了一張照片，「血跡的濺射有缺角，這表示在他死亡的時候，這個角度一定曾經放過什麼東西。所以——」
花江開口道：「他是被迫自殺。」
條野聞言回過頭去，但他沒有反駁花江的話。
花江繼續說道：「有人在他死後來過這裡，甚至帶走了某項微小的東西。筆錄上有寫，值錢的物什沒有缺損，所以排除了搶劫的可能性。從最簡單的角度來想，被帶走的東西應該就是迫使他自殺的原因。所以，他是被迫自殺。」
她詢問條野采菊：「是這個意思嗎？」
條野采菊微微頷首。
末廣鐵腸看了看他們所說的照片，說道：「說到底，不還是自殺嗎？」
「不一樣哦末廣先生。」花江說道，「我們是來尋找澀澤龍彥的蹤跡的。如果是他的能力造成的死亡，那麼異能者呈現出的死亡狀態，應該是和之前異能特務科收到的報案一樣——查不出原因的、看起來非常像是被異能處決的衰弱死。或者說，是真正的『自殺』，不是被『他人』迫使的結果。」
「這個最新的案子。要不然就與澀澤龍彥無關，要不然就是解開澀澤龍彥之秘的鑰匙。」
花江看向條野采菊：「您偏向前者還是後者？」
條野采菊依然聽不出花江的情緒，他微笑道：「我想應該是後者，死屋之鼠入境的證據確鑿，這個突兀出現的案子，或許是他們的失手也說不定。」
花江點了點頭，她說：「我也這麼想，不過我還有個更深點的想法。」
「沒有澀澤龍彥。」花江道，「北海道的案子是由其他人犯下，只是結果看起來像是他做的而已。」
「敵人或許在調虎離山，北海道的案子是個陷阱。」
條野采菊表情微變，他提醒花江：「這個猜測可有些過於誇張了。」
「容我提醒，你我都是為了澀澤龍彥而來，如果這裡的案子不是他做下的，那也該有真正的凶手。」條野采菊慢聲道，「您難道認為我們不需要解決這個隱患嗎？」
當然不是。
已經死了這麼多人，既然來了，就不該繼續讓凶手再逍遙法外。
可花江想到亂步作出的判斷，又有些猶豫。
在亂步的判斷裡，這場與之前案件都不同的死亡，極可能是一場意外。他認為之前的死亡也並非「異能自殺」，他詢問了太宰治澀澤龍彥能力作用的效果——異能暴動一定會留下打鬥的痕跡，可之前案子的病人死亡前太過平靜，與澀澤龍彥留下的資料不符。
死亡時「不存在凶手」。
這是亂步給出的答案，至於屋子裡消失的東西，他認為取走的也並非是凶手。而是死者自殺的真正原因。基於筆錄的推斷，他想那裡可能擺放的是某個很小的禮物盒，是戒指盒也說不定。男人家中的擺設表示他有著一名相戀已久的女友，圈起劃了重點的日期可能是求婚的日期。死者自殺，或許是為了保護女友。
在亂步的現場復盤中，他看見有某個原因使得死者的女友深入陷阱，唯一能夠拯救的方式，是死者的死亡。然而這個原因卻沒那麼容易找到——這個男人雖然擁有著不堪一用的弱小異能，實則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上班族。不會惹上暗世界的恩怨，也不會牽扯進某種特殊事件。他簡直像是遇見了殺人狂魔，被對方遠程挾持自殺一樣。
除此之外，亂步判斷取走了戒指的人不是他的女友。取走戒指的，應該就是逼迫他自殺的真正凶手。
案子分析到這裡，其實並非澀澤龍彥犯案的證據已經很充足了。但這個案子又不像是之前案子的模範案件，可最關鍵的核心卻又是一樣的。核心一樣，通常意味著凶手一致。
於是亂步問了句：是哪個笨蛋說這些凶殺案可能會和澀澤龍彥相關的？他一定根本沒有真正看過澀澤龍彥殺人的場景。
花江之前想過，為什麼異能特務科會來找她負責澀澤龍彥的事情。當時她做出的判斷是，身處港黑的她接觸過澀澤龍彥的資料，又與太宰治不一樣，面對澀澤龍彥能夠更冷靜，更有利於案件的偵破。
可現在想想，中原中也面對白麒麟或許會失控，太宰治卻不會。
阪口安吾看起來很了解太宰的樣子，他會覺得在調查澀澤龍彥的這件事上，太宰治沒有她更合適嗎？
退一萬步來說。除卻她看起來更好脾氣些，如今的她與太宰治在處理澀澤龍彥的事件上，到底有著怎樣決定性的差別呢？
在看見了亂步的指責後，花江忽然恍悟。
最大的區別在她沒有親眼見過澀澤龍彥的異能，她其實不清楚對方異能造成的死亡到底是什麼樣的。
選擇了騙她過來的家伙也非常了解她的性格。
所以讓辻村深月提了「保密」的要求，有這樣的要求，她自然不會去詢問曾親眼見證過的太宰治與中原中也。
她是能夠被似是而非的資料輕易騙過來的「太宰」。
這樣的認識讓花江開始將這件起初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的事件復雜化。
她甚至開始懷疑異能特務科內是否存在著敵人的臥底。
她開始懷疑，前往北海道，是否是敵人針對她與軍警最強部隊的陰謀。
在這種情況下，立刻回到橫濱才是最佳選項。
可是——
她看著客室裡坐著的兩名軍人。
她的身份讓她說出任何質疑都像是在挑釁。她這麼說了，條野采菊極可能會更堅定留在北海道的決心，甚至不允許她離開。
要欺騙他們嗎？
花江的目光不經意間與末廣鐵腸對上了。
這位相貌精致的軍人目光澄澈，見她看了過來，微微頷首致意。
軍警的職責是保護無辜民眾。
末廣鐵腸曾這麼說過。這裡的民眾正在遭遇危機，如果用欺騙的手段讓他離開了，他事後應該會很自責吧。
花江想到中原中也沉默的樣子，情緒略微有了些波動。
敵人難道連這一點也料到了嗎？
花江微微嘆氣。
條野采菊捕捉到了她情緒的變化，可在他能聽到更多的情緒前，花江已經恢復了鎮定。
她回答了條野采菊最初的問題，說道：「您說的不錯，我們應該要解決這件事。而且是越快越好。」
事已至此，只能盡快解決事件再趕回去了！
花江站了起來：「我的朋友給了我一條找到犯人的線索，我們現在需要前往這位死者所在的區域。」
按照亂步先生的說法，為了掩蓋這場意外的「自殺」，凶手前往過受害者的家。運氣糟到頭後總會轉運。死者的家在紅燈區。在這樣的小地方，紅燈區裡要是來了個生面孔，可太容易被記住了。
「時間也剛剛好。」
花江抬頭看了看客室上的時鐘，晚上九點半，正是尋歡作樂的好時候。
第88章
經濟的衰退使得釧路的夜晚比起橫濱尤外寂靜。
三人走出旅館時, 街道上甚至安靜地能聽見風攜裹來的海浪聲。
花江在離開前開了箱子，准備了些必要的東西。等她收拾妥當出門的時候, 門口兩位依然穿著制服的軍人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花江看了看他們倆，好心提醒：「你們確定要穿成這樣嗎？」
條野采菊保持微笑, 說道：「當然, 這是工作的一部分。」
末廣鐵腸說的直白：「沒有其他的便服。」
花江點了點頭，說道：「好吧, 那麼進入紅燈區後請小心些。釧路目前沒有異能特務科的分部，僅有外派人員。所以類似於像你們這樣的，會很受歡迎。」
受歡迎這事對末廣鐵腸和條野采菊都有點陌生。
作為最強部隊成員，他們習慣性風裡來雨裡去，打擊最凶惡的犯人, 阻止最棘手的犯罪。平日裡也沒什麼機會與普通人接觸, 不是訓練就是同伴們湊在一起互相打發時間。
受歡迎這種事——
條野采菊微微頷首：「我很清楚人民與我們的關系，你不必拐彎抹角。」只要她們不保護犯人，我是不會對無辜群眾動手的。
看著對方的飽含隱喻的表情，花江：「……」
花江：……我拐彎抹角什麼了？
末廣鐵腸對這些不感興趣, 他比較關心什麼時候能抓住凶手。
所以他直接說：「怎麼過去？這人沒有車，需要我帶著你走嗎？」
說著他真的很認真的伸出手了, 大有把花江當做白天裡的行李，扛著直接走的架勢。
還是條野采菊阻止了他這種無常識的行為, 說道：「我通過公司叫了車，很快就到。」
花江配合點頭，表示：「這些基本的公共服務釧路還是有的, 等一會兒就好了。」
於是這一等就是十分種，十分鐘後，出租車公司調配的車輛可算到了。開車的是個中年人，他看了看三人的穿著，又看了眼他們住的旅館說道：「諸位怎麼住在這麼偏的地方，市中心有更現代化的酒店啊。」
花江笑著三兩句將話題撥過了。條野采菊倒是若有所思地抬頭又「看」了一眼異能特務科外派的駐點。
釧路市不大，加上晚上主道路上沒什麼車輛，不過十幾分鐘，眾人便到了釧路的紅燈區，也就是釧路夜晚最繁華的酒吧街。
即便是紅燈區，風俗街的規模也不算大。一條街從街頭就能看到街尾。
就像花江說的，對於少有人口流動的城市而言，任何生面孔都容易引起注意。
站在風俗街入口的三人實在是太扎眼了。
路過的人已經不住回頭頻頻打量他們了。
條野采菊聽力出眾，他大概還聽見了很多的議論聲，花江見他眉頭漸漸皺起，不得不說：「站著不動太突兀了，融入進去的話，就不會有這麼多注意還在了。」
條野采菊想想也對，他在四周略聽了一刻，率先向離他們最近的右側酒吧走去。
花江見狀連忙跟上，順便叫上末廣鐵腸一起。
三人走進酒吧，隔絕了屋外不少水視線，但卻將酒吧內的視線都吸引來了。
這家店因為開在風俗街的入口，要比更裡頭的店要規矩些。三人在吧台落座，穿著酒吧服的女侍應生向他們拋了枚媚眼。好在末廣鐵腸沒看懂，條野采菊看不見，尚且相安無事。
漂亮的侍應生擦著玻璃杯，頗為曖昧地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著兩位軍裝打扮的青年，說道：「兩位看起來不像是附近駐軍的大人們，是剛剛到這裡不久嗎？」
條野采菊笑道：「是啊，接到任務來的。本以為這地方有夠荒涼，想不到還有這樣漂亮的地方。」
侍應生姐姐被哄的很開心，竟然也就忽略了他是閉著眼睛說話的bug。
她抿唇笑著說：「兩位應該找個熟悉的老人帶著的，比如上野長官。他是我門店的常客，要是有他帶著，您的體驗一定會更好。」
條野采菊面不改色：「自己探索才有趣不是嗎？」
侍應生聞言頗為意味深長，她大膽的伸出手在條野帶著手背的手套上滑過，又掃了乖巧坐在一邊的花江一眼，慵懶道：「那麼，這位長官想要怎麼探索呢？」
條野采菊不著痕跡的抽回了手，他笑道：「不急，先上點什麼吧，你推薦什麼？」
侍應生含著媚意調情道：「那當然是『熱情』和『迷離』了，兩位稍等，很快就好。」
她去調酒了，花江見到了條野的應對，不由有些驚嘆。她忍不住問：「你知道她話裡的意思嗎？」
條野輕笑了一聲：「她想睡我。」
花江：「……」
她正要敬佩面對調戲分毫不改色的條野，這位白發的無明之王又輕飄飄道：「她還覺得你是我騙來的學生妹，是要連著你一起睡的。」
花江：「……」
花江面不改色，說道：「那看來接下來的信息套問，我們要分開來做了。」
兩三句話做好了大家各自設定的條野道：「作為我騙來的受害者，男人對你沒有戒心。比起那些狡詐的公主們，還是半醉的傻瓜比較容易騙。我也算是在幫你的忙。」
花江聳了聳肩。條野采菊如果覺得自己能夠搞定風俗街的女人的話，她也無所謂。正如他說的，從喝醉的男人嘴裡撬話要更簡單些。同行自己要挑戰高難度，她有什麼拒絕的理由呢？
花江表示認同。
她從吧台走開，就像是被條野戲謔了幾句丟了面子的樣子，轉而一個人走去了安靜的角落。
見她走了，條野采菊才說：「鐵腸先生，您總該派上點用場才行。」
他慢聲道：「保護她的工作就交給你了，這總該沒問題吧。」
末廣鐵腸頷首，他漫不經心地看著已經有男性開始接近花江，手指搭在自己的佩劍上，同樣離開了吧台，坐在最能旁觀全局的位置，說道：「我明白。」
女侍應生端來了兩杯酒。
條野采菊將酒擱在了一旁，便沒有去喝，反而托著下顎與女應侍生聊著。女侍應生如花江所想的那樣，非常中意類似條野采菊這樣的客人。
尤其是他是生面孔，留在釧路的可能性很低。這意味著傍上他的話，就有可能與地方一起離開這地方。從這個男人穿著打扮來看，這樣講究精致的服制，極可能來自極繁榮的都市。
——看看他送給學生妹的禮物。
女應侍生的目光從花江脖子上扣著的choker上掃過，那上頭點綴的是真正的鑽石吧？
出手大方也是優點。
她幾乎將半個身子都靠在了吧台上，燈光下的臉龐顯得如酒般迷離醉人。
注意到條野采菊一直閉著眼，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觸碰他的眼睛，卻在碰見前先被避開了。她動作一僵，避開的毫不猶豫地條野采菊帶著沒什麼溫度的笑說著：「抱歉，職業習慣。」
女侍應生伸出的手有些尷尬，與說不清的人打過交道的經驗讓她明白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所以她收回了手，溫柔說：「抱歉，我只是想讓你睜開眼看我一眼。」
「從進來起，你的眼睛就是閉著的，難道是害怕見到什麼嗎？」
條野采菊說：「當然不是。」他轉而道：「就算不睜開眼，我也能感覺到你的一切。」
他這麼說著，讓女侍應生微微紅了臉，她說道：「哎呀，客人真是——」
條野采菊順著說：「這裡很少來陌生人嗎？我看生意挺不錯的，往來的陌生人應該很多吧。」
女侍應生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她看著條野采菊勾起了嘴角，又大了膽子。她推了推那杯酒，說道：「有沒有其他的陌生人呢，這可真是有些記不清了。」
「不如您喝下這杯酒，在與我多說些大城市的事情，我再想想吧？」
條野采菊但笑不語。
女侍應生便更大膽地握住了他的手，說：「不然，您吻我一下，我或許也能想起些什麼——」
女侍應生的氣息太近了。
劣質的香水在時時刻刻刺激著條野的觀感。當陌生的觸感接近時，他終於忍無可忍，低聲道：「酒裡放了催情藥還是毒品？」
女侍應生一怔，聽到了答案的條野采菊笑道：「是混合物啊。這麼希望有個糟糕的夜晚嗎？」
閉著眼的客人雙手交叉，明明與她是陌生人的關系，卻再清晰不過的說出了她所有的秘密。
「明明自己就是受害者，卻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抓另一人下水。知道為什麼你在這個年紀，依然無法掙脫泥潭嗎？不是因為沒有機會，是你本身就是墜在泥潭深處的污泥啊。」
他舉起「熱情」與「迷離」將這兩杯酒全部倒在了吧台上：「污泥想要從泥潭掙出的夢想很美好，我也很敬佩。但你知道誘使他人食用毒品是什麼罪名嗎？身為酒保卻在酒中動手腳，如果還念著案上的清澈，你現在是不是該自首了。」
「都糟爛透了，還想要裝成完好品嗎？」軍警保持著微笑，說著殘忍的話，「不想被逮捕，在監獄裡活完下半輩子的話，我建議你立刻將自己知道全部說出來。」
「或者你需要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他的手指摸上一旁的削冰刀：「你喜歡痛苦嗎？」
花江一直在看條野那邊的情況。她注意到女侍應生的臉色變了，昏暗的燈光給她面容上添了不少暖色，卻還是這遮蓋不了她額頭上沁出的冷汗。
……這家伙難道才操控對方的情緒進行逼問嗎？
這可不行。他們並沒有逮捕令，在這個地方對女侍應生這麼做的話——
果然，下一秒。女侍應生直接端起了一瓶酒直接衝條野采菊的頭上淋了下去。
末廣鐵腸見狀，立刻起身。他的手搭上了腰側的劍柄，而屋裡的男人們也齊齊看了過來。
越小的地方，越容易一致對外。
條野采菊反應很快，他避開了大半的酒液，還是被濺上了一些。他抬了抬手擦掉了臉上的酒漬，嫌惡地丟掉了自己的手套，對末廣鐵腸道：「沒關系鐵腸先生，反正消息我也知道了。」
他看了一眼渾身發抖的女侍應生，冷漠笑道：「請您珍惜這幾日的自由，願您——」
花江立刻起身打斷了他：「抱歉，我朋友從橫濱剛剛調來，心裡怨氣很大，請大家原諒他的失禮！」
她兩步上前，拿了自己的手帕去給條野擦濕漉漉的頭發。突然被靠近條野渾身緊繃，想要掙扎，卻被花江按住了。
她向女侍應聲道歉：「真的很抱歉，請您原諒他。」
女侍應生臉色變了幾遍，隨後冷冷說了句：「神經病。」轉頭走了。
眼見騷亂漸歇。花江方才松開了手，讓條野采菊自己去擦頭上的酒漬。
她說：「對方不是犯人，這裡又是她的地盤。你進行逼供，不怕對方狗急跳牆嗎？」
條野采菊道：「如果你沒開口，她已經把一切都說了。」
花江道：「我只看到對方被你逼著倒了你一臉的酒。我要是沒阻止，你打算逼她自裁嗎？」
條野采菊微微笑著。
花江：「……你真的是軍警？」
條野采菊道：「當然，這女人販賣毒品，我只是依法行事。」
花江：「……」
她嚴肅了表情，對條野采菊道：「好吧，容我再正式的說一遍。想要找到凶手的蹤跡，逼問是不會有前途的。我們要的不是證人精神崩潰，我們只要線索。」
「恕我直言，在您的逼迫下，她有告訴您陌生人具體的信息嗎？」花江道，「如果只能判斷有陌生人，卻不能從對方口中得到信息的話，我希望條野先生在接下來的問詢中保持沉默。問詢由我和末廣先生來就好了。」
條野采菊：「……你覺得鐵腸先生比我更優秀？」
花江點頭：「你看，末廣先生坐著這麼久，一點事情都沒有。他也有被女侍應生纏上吧，但他解決的很好。末廣先生，您對接近你的侍應生說了什麼呢？」
末廣鐵腸：「問了她的年紀，告訴她這個年紀應該好好讀書，不該來這裡。」
花江：「……」她說：「反正順利解決了！」
條野采菊維持著微笑，但花江好像覺得他生氣了。
他同意道：「好吧，如果你覺得鐵腸先生更合適，讓我來看看你們能做到什麼程度吧。」
花江：……其實我覺得你們倆都不行。
條野采菊惹怒了店員，這家店肯定是不能再問下去了。
再試的話，只能問問那些會在外頭招攬顧客的店員了。
條野采菊答應了安靜，所以在花江進行交涉的時候，他只是安靜地微笑，一言不發。帶著兩個軍警走在風俗街，花江問話的難度可想而之。條野采菊這是報復，花江明白了。他生氣自己覺得他能力不行，所以就要逼迫花江承認自己也不行。
比如，一點都不配合，極大彰顯自己的存在感，讓花江的聞訊變得困難。
花江：你不仁，就不要怪我不義了！
她笑眯眯地對面前夾著煙的大姐姐說：「您看見我那兩位朋友了嗎？如果您真的有這兩日路過的陌生人信息，我就把白發的那一位引薦給您。」
大姐姐掃了一眼站著的、如同發光體一樣的兩名軍人，說：「棕發的那個呢，看起來更漂亮一點。」
花江委婉：「他不太懂行。」
大姐姐笑道：「沒關系呀，可以教嘛。」
花江聞言，艱難地回頭看了一眼末廣鐵腸，猶豫到底要不要把他也賣出去。
末廣鐵腸見她回頭，抬手打了個招呼。
大姐姐看到了他的表情，頓了一瞬說：「算了，漂亮是漂亮，人看起來有點傻。」
花江小聲為他正名：「其實是有點正直過頭。」
正直的家伙可無趣了。
風俗店的人對於需要長期攻克的客人沒興趣，她們更喜歡上道的。
大姐姐接受了交易，她點了點頭：「行，你把他們帶進來，我告訴你我看見過的那兩個外國人。」
花江飛快點頭。
於是條野采菊就見她招呼著進店，差不多聽見了花江在做什麼的條野采菊嘴角微微抽動。
他想罵人，可對方在他開口之前，就先把所有的大帽子扣完了。
「任務為重。」港黑的惡魔語重心長，「軍警應該比港黑更明白這個道理吧？」
末廣鐵腸頷首：「不錯，條野，你不該鬧別扭。」
條野采菊：我是鬧別扭嗎，我是在拒絕被賣！
花江笑眯眯地：「我相信以條野先生的能力，即便不開口，也能輕易解決掉這些女人的。您原本就是這麼分工的不是嗎？加油，我信賴您！」
條野采菊：我看你是記恨在心。
條野采菊冷笑了一聲，到底還是進去了。他也很想知道路過的兩個外國人是誰。釧路居然出現了和案子有關的外國人，這事情真是越來越有意思。
三人進了屋。花江就丟下了兩人被店員姐姐們當做酬勞，自己則去拿應有的資料。
就在她被引見了當日見過那兩人的酒保，進行交流的時候，她沒有帶走的包裡手機響了。
看見來電人。
條野采菊仿佛找到了報復的機會。
他接了電話，笑著回道：「哪一位？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電話那頭剛下地發現人沒了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聽著陌生的男聲，忍不住蹙眉，問道：「請問您是哪一位，我有急事。」
條野采菊笑眯眯道：「這裡沒有急事。」
中原中也：「……這裡？」
條野采菊掃了場內的喧鬧一眼，直接將手機調成了免提。
夜場喧鬧和女人的笑聲在瞬間湧進聽筒裡，大約過了有一分鐘，條野采菊直接掐斷了電話。
逛夜場是要有家長同意的。
花江小姐，你有嗎？
第89章
在受害人遇害的那天, 紅燈區的確有兩個外國人經過。年紀一大一小。大些的那個看起來很憔悴，雖然高大卻總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年輕些的那個就要活潑多了。
「金色的頭發, 穿著背帶褲。路過的時候挺好奇的，所以月姐一拉就進來了, 喝了杯酒才走的。」酒保回憶著, 「聽他介紹是美國人，日語說的挺好。不過也挺窮的。」
他玩笑道：「看著菜單很久, 最後點了最便宜的。」
花江心裡略微有了數，她又問：「那麼他們後來去了哪裡，您知道嗎？」
酒保道：「這我怎麼可能知道？不過——」
他看著花江彎了眼，湊近了一些，曖昧不清道：「如果小妹妹也願意喝一杯的話, 我或許能告訴你找到他們的辦法？」
花江眨了眨眼。
她想要找錢包, 又想起自己的錢包丟在座位上沒有拿。
頓了一瞬，她笑著說：「這樣，我為哥哥點香檳塔，你請風俗街的朋友幫我打聽下這兩人住在哪裡可以嗎？釧路的外國人應該還是挺顯眼的, 你們的門路更廣，應該能得到消息。」
酒保聞言微訝, 他笑著說：「看不出來，原來是常客嗎, 很懂行呀小妹妹。」
花江點了點頭，說：「大家工作都辛苦，我家裡大約有三家這類的店, 或許您還聽過。」
她面不改色地在酒保面前說了家港黑的產業，笑眯眯說：「哥哥聽過嗎？」
這麼說著，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指尖如同魔術一般變出了一枚子彈，微微揚起的眼角裡沁著冷光。
灰色地帶的人比黑白兩道還要重視信息的及時性。即便是在釧路這樣的小地方，也聽說過近年來如同怪物一般擴張的橫濱mafia。也有不少地頭蛇在喝醉了的時候吹噓過，自己曾與港黑的某個成員稱兄道弟。大部分都知道這是假的，但卻也仍會因為這一點而稍稍退卻。
不為其他，港黑這個組織，實在是令人沒有招惹的欲望。
眼前眼前的女孩暗示自己是港口黑手黨，酒保心裡已經信了三分。就算不是，避遠些也沒有壞處。
花江提出要求：「我希望越快越好，今夜一點前，我想要知道答案。」
酒保笑道：「這可真是，這會兒大家都在營業啊。」
花江笑眯眯道：「營業的時候消息才更靈通不是嗎？事成我會再付酬金。」
灰色地帶有自己的一套行為准則，利益相當，他很痛快的答應了下來。
花江也很守約，回了座位就表示要為那位酒保點香檳塔。
坐著的漂亮姐姐們起哄，說著要條野采菊和末廣鐵腸也來一出。條野采菊「看」了一眼花江，非常溫柔地說：「這可能不行。我們工資有限，不瞞各位，我們是她請來的。」
花江聞言：「？」
條野采菊這會兒也摸透了夜場的規則，他支著側臉毫不猶豫地撒謊說：「各位不妨看看她的身上，我根本買不起那些東西。直接證據就是我身上的飾品，都是些不值錢的小玩意。」
這倒是，小姑娘脖子上戴著的choker看起來就很貴，頭發上別著的發卡也是奢侈品牌。更不要說她剛剛給一個酒保開了香檳塔這樣的行為了。
而這兩位——
雖然軍裝制服看起來是高級軍官，但渾身上下好像最值錢的東西，也就是這身衣服了。
沒有錢的客人當然就不會那麼受歡迎了。
有錢的客人，大家也沒那麼在乎你的性向。
不過，混跡在夜場的姐姐們，倒也沒有條野采菊想的那樣簡單。見過的人心險惡搞不好比末廣鐵腸還多的大姐姐指尖的煙還沒燃完，她聽講條野采菊這麼說，吐出一口青煙，笑眯眯道：「這樣更好啊。」
「我來請你好了長官，我喜歡你的長相啊。」
陪客的姐妹們笑成一團。即便條野這麼說，倒也沒有一個人離開的意思。
花江心裡呵呵笑，面上單純說：「大家開心就好。只要大家開心，我為小姐姐們一人點一份香檳塔好不好？」
比條野采菊更懂夜場規則的花江拿出了自己的黑卡。
那張黑卡在夜場昏暗的燈光下和她的紅寶石發卡一樣迷人。
接了她的話，拉她進來的大姐姐更是贊嘆道：「哦呀，我真是拉對客人了。」
花江說：「我初來乍到，其實也很緊張。姐姐們可以和我說些最近發生的事情嘛，我都沒有話能和新朋友聊，有點融不進集體呢。」
漂亮姐姐誇她：「妹妹這麼可愛怎麼會融不進集體呢，來來來，想知道什麼，姐姐都和你說。」
「比如啊，你之前點了香檳塔的那家伙，其實有女朋友哦。這人可壞，為他花錢不如為我呀。」她伸手摸了摸花江的臉，「你要是喜歡男性，姐姐穿男裝也可以。」
花江面不改色地握著對方的手拿開，溫溫軟軟順著條野給的設定就道：「我已經請了條野先生他們了呀，姐姐陪我聊天就好了。」
被點名的條野：「……」
眾人看著坐著的條野采菊和末廣鐵腸，不得不承認這兩個人實在是長得太好了。在這兩張臉面前，實在是難以自信到說我更好。不過這麼一來，倒又有點羨慕起這位年輕的女客了。看起來是個大學生，竟然玩的這麼開，還能包養軍人！
是誰家的大小姐嗎？
羨慕，真的好羨慕。
末廣鐵腸不適應夜場的環境，他更不喜歡煙味。花江注意到這一點，請眾人熄滅了煙。在場的都是人精，注意到花江的態度，也就沒什麼人再去打擾發呆的末廣。
眾人對條野更感興趣，只可惜在發現花江沒讓他的目的得逞，活活靠嘴甜，把應該發生點什麼糾葛的昏暗夜場，變成了一千零一夜故事會後，他就失了興趣。
維持著冰涼笑意的危險軍官，和看起來就很好騙的肥羊，是人都會選擇後者。
沒人覺得女人擁簇著女人有哪裡奇怪，陪酒女們被她哄的開心，陪聊的更開心，能說的不能說的幾乎都說了。
條野采菊忍不住皺眉，末廣鐵腸看了看說：「她好像弄到情報了，這算你輸了嗎？」
條野采菊語氣不善：「鐵腸先生，我們是一體的。我輸了，對你有什麼好處嗎？」
末廣鐵腸說：「當然沒有，我只是好奇而已。」
條野采菊：你的好奇未免太不合時宜。
後半場，花江基本一杯沒喝，反而讓陪酒女們喝懵了。末廣鐵腸在夜場吃了頓夜宵，條野采菊心情不好，什麼都沒用。
這會兒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離約定好給出信息的時間不過半小時。花江也有些疲憊了，她起身准備去盥洗室洗臉清醒一下。
正如花江猜的那樣，關於釧路發生的怪事，這些陪酒女們知道的細節遠比異能特務科外派的人員要多。
隨口的聊天中，花江知道了受害者的女朋友在他死後病就好了，出院後還參加了受害者的追悼會。又比如之前那些死掉的人，警方偷懶沒有去調查的一些細節，在民眾的茶余飯後中反而顯得越發清楚。
——每次死亡的其實不是一人，是兩人。
因為沒有任何規律的可言，所以警方也沒有將死亡時間的接近當做一回事。甚至不是異能者的死亡都被沒有記錄這個案子的檔案。正因為如此，花江在看筆錄的時候，才沒有發現這一點。
釧路的死亡人數遠比記錄的人數要多。
不僅僅是異能者，普通民眾也在死亡。一次兩個，搭配隨機，非常公平。
現在基本已經可以確定不是澀澤龍彥犯案，那麼「同時奪取兩人的性命」是敵人發動能力的前提嗎？
這世界上存在的異能奇奇怪怪，有這種異能存在也不奇怪。
唯一讓花江覺得不對勁的……是目的。
假設敵人真的是在調虎離山，想要將他們引出橫濱。那麼偽造澀澤龍彥犯案可用的方案應該有很多才對，為什麼會選這種看起來就很麻煩的異能？
是因為人手不足……還是必須如此？
發動前提必須是兩人的異能力……必要性在哪裡？
花江洗干淨了臉。她抬頭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裡的女孩眼中滿是愁慮，甚至有些焦躁。這也難怪，她已經很久沒有遇見這樣像在霧裡，摸不透霧氣後真正目的的情況了。
太宰治問她，情況有這麼糟糕嗎？
她想，情況很可能真的很糟糕。
不管是她這邊，還是橫濱那邊。
「沒問題的花江。」她深吸一口氣，為自己加油，「能解決的。橫濱有亂步先生，哥哥也在，你只要解決這邊的問題就好了。好，現在的問題是——為什麼是『兩個人』？」
花江在等待凶手下落的同時思考著答案。
揉著眼睛疲憊的小姐姐們也說累的故事，出來抽根煙提提神。
幾個人下了樓在門口吹風。
還沒說上幾句，就發現風俗街又來了新的陌生人。
釧路什麼時候成了旅游勝地？
幾人面面相覷，看著那名穿著黑色西裝，披著風衣、帶著帽子的青年正在挨個問人。
他的長相俊美，看起來卻很不好惹。緊皺著的眉頭，讓他看起來仿佛下一秒就會暴起殺人。
總之又是個和這條街格格不入的陌生人。
同樣在尋人的青年很快就找到了她們這裡。
小姐姐們看清了他湛藍色的眼睛與橘色的頭發。戴著帽子的青年脖子上扣著眼熟的choker，戴著手套的指尖正捏著一枚相片。青年拿著相片問道：「有見過這個女孩子嗎？」
小姐姐們看向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笑容溫柔而靦腆，黑色的頭發、琥珀色的眼睛，脖子上同樣扣著一枚choker。
眼熟，眼熟透了。
月姐點著煙，看著那張照片，當機立斷道：「沒有，這種學生妹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青年顯然也是這麼想的，可事實殘酷。
他對月姐說：「我在找她，如果有她的消息，麻煩聯系我。」
說著，他給了一串號碼，月姐應下了，眼見青年繼續向前找人，立刻回頭登登上樓。
碰見樓上的姐妹，她神色緊張，慌忙道：「快通知肥羊小丫頭，她男朋友找過來了，讓她趕快處理一下從後門跑！」
——什麼，你問為什麼能確定是男朋友？
——脖子上是同款項鏈啊，難不成還是哥哥！
第90章
時針漸漸指向一點。
花江理清了思緒, 從盥洗室走了出來。
這會兒正是夜場最喧鬧的時候，她剛剛走出隔間, 就能聽見樓下大堂裡的放縱狂歡。這真是黑夜的特權。
連著一天沒有休息，震動耳膜的鼓噪聲似乎敲在了她的神經上。她站在原地揉了揉腦袋, 心裡想著下次再來這樣的場所, 應該戴副耳塞備用。
她人在橫濱的時候，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都將她當小孩子, 牽涉到昏暗面的產業幾乎都在避免讓她接觸。花江很想說，在森鷗外的要求下，整個港黑的產業布局幾乎都是她在嘗試學著之前所經歷過的世界裡、其他黑手黨漂白的模式在經營——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對她的「保護」實則不必。她可能比她們倆還要清楚港黑走私賺多少、這種夜店場所又賺多少。
甚至就在不久前，她還草擬了方案遞交給了森鷗外。因為港黑加入了彭格列同盟的關系，毒品與人口交易被禁止。這兩項禁止之後, 港黑所謂的灰色生意——還沒有賣酒和高端巧克力賺錢。
哦, 當然了，其利潤率也是比不過操盤股市投資的。
如果不是森鷗外覺得，黑手黨還是要有點黑手黨的樣子，花江恨不能在五年內就和意大利的酒廠合作打造港黑的酒業和糖業品牌。成本低廉, 又無風險，利潤率還高, 簡直是黑手黨轉行最佳選項。
只可惜森先生沒同意。
花江也理解，現在的橫濱遠不能算是太平, 黑夜需要武力強大的港黑，而不是經濟強盛的港黑。火拼的時候，成員們比起糖和酒還是會更需要槍支彈藥。就算要轉行, 也得等太平之後。
花江暢想著有朝一日，世界和平，港黑洗白上岸，和彭格列聯合開巧克力和葡萄酒品牌。第一個銷售對像就是所有的同盟成員，要是能夠成員同盟內部指定用酒和巧克力，那可就太賺了。
想著些沒影的事情，花江的神經漸漸舒緩。
她心情頗為愉快地走回了吧台，正要和酒保問答案，就被找她找的差點心力憔悴的小姐姐給逮了個正著。
小姐姐看著她，雙目圓瞪，說道：「你怎麼還在這裡！」
花江不明所以：「我不在這裡要在哪裡呀？」
小姐姐緊張的立刻就往樓下看，確定樓下還沒有人找來，才緊張兮兮地對花江說：「你男朋友找來了！月姐親眼看見的，她到處撈你讓你快跑呢！」
「小丫頭，你看起來是常客，怎麼不懂來這種地方尾巴要藏好的道理！」
花江被數落了一通，滿頭霧水。
她說：「什麼男朋友，什麼尾巴？」
小姐姐只當她是沒當真，只好嚴肅地指了指她的脖子：「和你帶同款項鏈的男人，他拿著照片找你——嘿，你別和我說這樣了都和你沒關系。」
花江：「。」
花江不敢置信：「和我帶一樣choker的男人？」
從橫濱坐火車到北海道要小半天的功夫。這才過了幾個小時，中也先生坐直升機來的嗎？
不對，他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花江：太宰治，前往不要讓我知道你沒有履約。
小姐姐見她語氣終於變了，以為她終於明白了現在情況的緊迫。她推著花江說：「趕緊拿了你的東西走——」
花江緩過了神說：「那也得通知條野先生他們——」
小姐姐見狀急了，她說：「現在是管外遇的時候嗎？你人不被抓到，什麼理由不能編。逼急了還可以說不認識！」
花江道：「可是，我的手機，還有的消息——」
酒保也從小姐那裡知道了花江「出來玩被正主抓」的事，也頗為同情地遞出一張紙巾道：「這是地址，你今天在這裡的消費也夠尾款了，還是快走吧。」
連賣消息的人都這麼情真意切。花江連反駁的話都來不及說出口，就被小姐姐叫了聲姐妹，還坐在條野他們身邊的姐姐操起花江的背包就丟了過來！
花江穩穩接住，剛要說什麼，就被小姐姐繼續推著說：「快快快，走後門也要經過一樓的，咱們要速度些。」
花江：「不、不是。如果您沒形容錯，來的人應該是我的——」
「誰都不要緊，你先走才是真的。」小姐姐一心想著要保住肥羊長久發展，已經半推著花江走到了樓梯口。作為花江的臨時同伴，條野采菊和末廣鐵腸也不是吃素的。
眼見花江像是半被挾持著離開，軍警幾乎是在瞬間展現了其恐怖的專業性與實力。
末廣鐵腸在小姐姐試圖推著花江下樓的剎那攔住了對方，甚至沒有人看清他是如何移動的。
條野采菊的動作倒是慢一些，但他卻輕描淡寫地說出了小姐姐的全部情緒：「這麼緊張做什麼，在包庇犯罪嗎？」
小姐姐：「……」普通軍人有這麼猛嗎，小妹妹你到底包養了什麼人！
眼見前後都被攔，小姐姐看了看條野采菊沉聲道：「既然是能被『請』動的大人，應該也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吧。盤子打翻了可是會一無所有的。相信我，現在可不是逼宮上位的好時候。」
條野采菊輕笑了一聲，說：「是不是好時機該是我說了算，不是你。」
小姐姐聞言眸光一變，她看向條野采菊的眼神也不再和善，反倒譏誚道：「看不出來呀，長官瞧著人模狗樣的，卻像牛郎店的三流接待員一樣迫切著想要登堂入室。」
「破壞這麼可愛的小妹妹的生活，您不覺得可恥嗎？」
條野采菊：「可恥？」
他沒太明白對方的話，但對方的情緒的確傳達到位了。所以他說：「破壞這一切的，應該是犯罪者吧。」
小姐姐冷笑：「你在說什麼瞎話，我們可是有營業執照的。」
花江：「停一停，停一停。」
她夾在兩人中間，艱難道：「……我覺得你們兩個在講兩個話題。」
「小妹妹，姐姐活的比你久，見過的男人比你不知道多多少，知道自己在講什麼。」店員姐姐寸步不讓，「像這位長官這樣的，只會趴在你的身上吸血。你該離他遠點。」
條野采菊笑容冰冷：「現在挑撥離間的技能已經是必修科目了嗎？」
花江：「……我覺得你們真的岔題了。」
小姐姐為了可愛小肥羊最後放狠話：「你離她遠點！」
條野采菊慢悠悠道：「讓我離她遠點，讓你們趁虛而入嗎？」
鐵腸看著條野采菊和店員小姐針鋒相對，聽了半天，忍不住問花江：「他們倆是在爭你的所屬權嗎？」
他困惑極了：「你什麼時候把自己賣給條野的？」
花江：「……我誰都沒有賣！不是，根本沒有這回事啦！」
眼看這雞同鴨講越來越嚴重，說的也越來越奇怪，花江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她掙開小姐姐的保護，解釋道：「大家都誤會了！條野先生，這位小姐不是同謀！剛剛他們還將犯人的暫居地址給了我。」
「姐姐，條野先生也不是您以為的那樣。他只是不知道我朋友找來了，以為我被脅迫。」
小姐姐半信半疑。
條野先是不信，當花江說道「我朋友來了」想到某件事的他沉默了。
也就是這麼一會兒拖延的功夫，月姐匆匆上樓，看見了花江雙目瞪大：「你怎麼還沒走！」
花江：「唉？」
月姐遮臉：「完了，來不及了。」
說完這話，她問小姐姐：「秘訣你教給她沒有？」
小姐姐點頭：「教了教了。」
花江：……？教我什麼了。
樓下還是十分喧鬧。花江卻似有所感，站在欄邊往樓下看去。
明明樓下燈光昏暗，人潮湧動，花江還是一眼看見了戴著帽子的青年。
他看起來也不太適應這樣的場所，橘色的燈光打在他蹙起的眉心上，在他湛藍色的瞳孔裡投下轉瞬即逝的光暈。
青年似乎也有所覺，他避開了人群，看向了二樓。
正立在二樓廊邊的花江還沒來得及彎起眼先大聲招呼，就被身邊的小姐姐教著說：「快，快裝的很委屈的樣子！」
花江：「？」
小姐姐說：「就是那種你被欺負的狀態，快，再慢來不及了！」
花江面露茫然。
樓下的中原中也沒有如往常一般得到招呼，頓時覺得自己從紅葉大姐那裡硬是要來地點臨時出差的決定是正確的！
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魚龍混雜，光他進來這會兒，就看見至少三個人往酒裡放些不明所以的藥物了！
這麼危險的地方，小孩子怎麼可以自己一個人來！
中原中也懷著怒氣踏上了樓梯。聽見仿佛要將樓梯踩碎的聲音，花江才恍然回神。
末廣鐵腸看了一眼，手掌若有似無地搭上了劍柄，他告訴條野：「港黑的中原中也來了。」
條野表情遲疑了一瞬，然後又歸於平常，他「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末廣鐵腸見條野采菊反應平淡，心下微疑，但他沒有開口。
而花江呢，她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
不對，現在是什麼處境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中也先生好像有點生氣。
明明都是和森先生說好的事情，中也先生怎麼會來呢！
花江起初以為是太宰治，可如果是太宰治的話——中也先生不會這麼遲才找到。
那麼，只剩下一個可能了。
花江抬頭看向條野采菊，低聲道：「中也先生來和您是不是有關系。」
條野采菊笑道：「我只是幫你接了個電話，誰知道深更半夜給你打電話的，竟然不是你的監護人，而是港黑的中原中也？我說太宰小姐，你們同事之間關系是不是有些好過頭了？」
花江生氣。
她微笑道：「條野先生是羨慕嗎？羨慕也沒用，您做人失敗。」
條野采菊眼角微抽，他沉默片刻，低聲道：「喂，我也不是故意……」
花江沒有理他，中原中也來了。她前腳才答應過對方會乖乖等著，後腳就跑來了北海道還在夜店裡……
怎麼想都要被責備呀！
回想起中原中也暴怒的模樣，花江覺得自己的無效化和劍術根本就不頂用。
說到底全怪條野采菊，他到底干了什麼，把中也先生招來了！
花江生悶氣。小姐姐們也察覺到了她的緊張，又指了指條野，無聲說著什麼「秘訣」。
花江：所以秘訣到底是什麼啦！
眼見中原中也上了樓，他冰涼的瞳孔掠過了條野采菊和末廣鐵腸。身為港黑的干部，不至於不認識軍警的制服。
面對軍警，他表情冷淡，周身卻在戒備的狀態。軍警也不逞多讓，超常的體能讓他們是最能意識到眼前家伙的危險度。末廣鐵腸的手甚至已經握上了刀柄。
氣氛一時緊張，危險的因子幾乎要漫盡空間。
樓下喧鬧，樓上寂靜異常。
一時無人說話，眾人沉默相對。
中原中也：軍警怎麼會在這種地方，我現在叫花江會不會給她添麻煩？
花江：不行，中也先生看著生氣的樣子，要找個機會推鍋。
條野采菊：港黑的中原中也，追捕他應該很有意思，可惜他的緝捕令沒下。
末廣鐵腸：到底打不打？
小姐姐：男朋友也這麼好看，妹妹會玩。
第91章
寂靜不是夜場追捧的品格。
在這仿佛掉根針都會被無數倍放大的詭異氛圍中, 樓下的一陣歡呼終於截斷了這場詭異的對峙。
花江好奇，她又靠得最近, 下意識往下一看。只見夜場中央開始了今夜的特殊表演，身著兔女郎裝的女侍應生魚貫入場, 與之相對的, 是同樣身著皮衣帶著面具的艷麗女郎探出銳利的紅指，摸上了夜場中央立著的鋼管。
花江：哦哦, 原來那根金色的管子是做這個用的！
條野采菊看不見，卻能從空氣中細微變化察覺到樓下大概在發生什麼。末廣鐵腸見花江注意力轉移了，雖然忌憚這中原中也，倒也忍不住好奇瞟了一眼。
——是將身體柔韌度開發到了極限的舞蹈。
末廣鐵腸：這有什麼好看的，以獵犬的身體素質, 條野都能做到啊？
他這麼想, 也這麼問了。
他問花江：「很好看？」
花江：「嗯，嗯？」
她立刻回神，離的最遠的中原中也已經皺著眉往樓下看去：「什麼東西？」
花江：「！」
花江想要阻止，中原中也已經見到了樓下的張力十足的舞蹈。他面孔幾乎是在瞬間就紅了, 花江連忙說：「不是的，也沒有很好看——」
樓上的小姐姐聞言目露質疑：頭牌跳舞不好看, 你剛才還看的目不轉睛！
花江：「……是好看沒錯，但我是以欣賞藝術的視角在看！」
中原中也：「……」
他忍不住伸手扶額, 遮擋了自己的視線。過了好一會兒，方才說：「我現在不問你為什麼來這裡，你先和我從這裡離開。」
花江乖乖巧巧立刻抱著包跟了上去。
她這麼配合, 反而讓條野采菊有些驚訝。
條野采菊攔了一步，說：「不介紹一下嗎？」
吃瓜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姐姐們：來了！
花江被攔，心裡本來就還帶著點對條野采菊的怨氣，故意道：「介紹什麼呀，我不相信條野先生不認識中也先生。」
條野采菊臉上不見惱怒，慢條斯理道：「從資料上見過，算是認識嗎？」
「涉嫌謀殺、恐嚇，詐騙以及其他罪行數百起，如果只談論她犯過的罪行的話，我倒是算認識他。」
小姐姐們聞言：……這是什麼版本的愛恨情仇，妹妹，你男朋友這麼凶，你還敢在外面包軍警！？
小姐姐們投向花江的視線敬佩極了，花江被看的寒毛直豎，和中原中也解釋道：「是任務，任務的關系！」
她可憐兮兮的、按著計劃甩鍋：「森先生派給我的任務，真的不是我自己爽約。」
是的，都怪森先生！
聽到委派是森鷗外，中原中也的臉色微妙。
他其實隱約也有察覺，森鷗外對待花江越發像教導弟子。他越來越倚重對方，派遣的任務也越來越多。年節的時候，森鷗外還半開玩笑半提醒過中原中也，要他不要插手太多花江的任務，否則對方得不到成長，未來頭疼的只會是中原中也自己。
是任務的話，那就沒辦法了。
只是——
中原中也蹙眉，他看著這根本沒有規矩可言的混亂夜場：「boss讓你來這種地方？」
這當然沒有了。
雖然說有必要的話，森鷗外也會送她來臥底。但這不是沒有嘛，如果說是的話，森鷗外當場回絕可就尷尬了。
花江一時語塞，不知道該怎麼說。
條野采菊替她說了。
他歪頭看著中原中也，像是真的非常好奇一樣詢問：「你和她是什麼關系，她連去哪裡都要向你報備嗎？」
「這關系可真夠奇怪的。」條野采菊聽著中原中也的心跳，慢條斯理地說，「mafia難道執行的霸權主義嗎？」
中原中也目光冷冷刺去。
條野采菊察覺到危險，他笑了聲：「哇，這麼生氣。我難道問了什麼過分的問題嗎？」
條野采菊對中原中也持有敵意。
這是自然的。軍警對所有罪人都算不上良善。尤其條野采菊的性格原本就與和煦根本站不上邊。
花江道：「你閉嘴！」
條野采菊聞言一怔，笑容漸斂，生氣道：「小鬼，我可是在為你說話。」
花江微笑道：「謝謝您啦，您不開口便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條野采菊被噎住，他忍不住：「你這家伙——」
花江：「中也先生是我的搭檔，都說了末廣先生不關心你是你做人失敗，和別人沒關系。」
條野采菊：……你今晚是不是膽子漸長？
條野采菊被花江氣著了，原本那點心虛都被氣沒了。他直接笑道：「好吧，既然如此。你不如直接將是你請我們來這種地方的事情，也告訴你的搭檔吧。」
「你今晚還消費了近千萬來哄人開心，這些不如都告訴了他吧。」
花江：「……」條野采菊，你好狠。
中原中也聽了一大段，他抓了重點：「你喝酒了？」
花江：「。」
她這回可算看見了小姐姐給使的眼色，這眼色是指——
小姐姐像是終於看不下去她的盲猜了，用力做口型：「撒」、「嬌」！
花江恍然。早說呀，這個她熟！
她立刻可憐兮兮地看向中原中也，比了很小的手勢：「一點點。中也先生不在，我也不會選，選的不好喝。」
中原中也：「……」
他偏過了眼。
中原中也其實也沒有真的生氣，他只是擔心。眼見花江有些手足無措，他也就沒了繼續問的意思。
——人沒事就行。
來之前，尾崎紅葉也提醒了他，花江是在代表港黑與異能特務科合作。中原中也起初以為合作的對像應該是花江熟悉的辻村深月，如今看起來，應該是這兩位隸屬特殊部隊的、未曾見過的「軍警」。
他略頷首，算是給了軍警面子，不太客氣道：「的確要認識一下。軍警的特殊部隊，我也不是第一次和你們打照面。換句話說，這麼些年，異能特務科裡有哪些能打的面孔我清清楚楚——」他抬眸冷笑了一聲，「兩位看著陌生，恐怕不是所謂『特種部隊』的成員，而是『特種部隊』中的『特種部隊』吧。」
花江聞言微訝。
她知曉軍警內部有作戰強力的特種部隊，但因為並不清楚特種部隊的水平，而一直將條野采菊等人當做特種部隊的其中一員——好比港黑內部的黑蜥蜴。可中原中也好像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不是普通的特種部隊，再深一步的話——那就是被稱作「獵犬」的，由「遠東的英雄」福地櫻痴所統領的最強部隊了！正如中原中也是港口黑手黨的戰力核心一樣，獵犬就是政府的最強王牌。
可以說，軍警之所以能夠壓制住日益膨脹的港黑，森鷗外的配合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另一方面，便是「獵犬」這只由不敗的福地櫻痴統領，根本無法預估戰力巔峰度的神秘部隊！
只是調查一個尚未引起騷動的澀澤龍彥而已。
政府需要派遣獵犬嗎？
要知道，即便是當年死傷無數的龍頭抗爭時期，獵犬也未曾露面！
發動條件是兩人死亡的異能力。
偽裝澀澤龍彥犯案的消息。
同時調動了軍警與港黑的行動。
花江覺得自己要抓住真相的那根線了。
末廣鐵腸痛快承認了自己的身份，他說：「沒錯，我們隸屬『獵犬』。」見到條野采菊微微蹙眉的表情，他頓了一瞬解釋道：「隱瞞也沒有必要了，他已經猜出來了。老大也說過不是嗎，隱姓埋名本來就不是我們的風格。上頭要求不說，也就不說了。被人認出來，總不能否認。」
末廣鐵腸一身正氣：「不能給老大他們丟臉。」
條野采菊欲言又止。他真的很想罵：你人現在待在夜場！你周圍都是陪酒小姐！你覺得用獵犬的身份逛風俗街是很自豪的行為嗎！
但他不能。
他還要維護最後的神秘形像。
條野采菊只好說：「具體身份不重要，總之我們是以特種部隊的身份來的。這一點，異能特務科在與你們對接的時候應該就說過了。」
他看向花江：「港黑也清楚這一點才對。」
花江正在思考，驀然被叫住，茫然道：「我清楚什麼？」
「哦對，我想明白關鍵了！」她對條野采菊說，「找個地方先將自己保護起來吧，條野先生。」
花江認真道：「敵人是衝你們來的。」
重新在夜店裡找了個安靜的包間，花江把她的推理說了一遍。
「之前的交談兩位也聽見了，除了登記在冊的異能者，還有其他的為歸類到這個案子的普通人死亡。這個案子的真相應該是『兩人同時死亡』，這一點，我想應該不用再討論。」
見條野采菊頷首，花江繼續道：「所以，在已經能確認這個案子與澀澤龍彥無關後，它的焦點也就已經從澀澤龍彥的身上移開，轉到了我們的身上。畢竟我們是為澀澤龍彥來的，如果僅僅只是普通的異能犯罪，來的只會是異能特務科的搜查官。簡單來說，既不是我，也不是兩位。」
條野采菊：「……你的意思是，這個案子的目的就是要把我們引進來？」
「圖什麼？」條野采菊微笑，「圖釧路市重建嗎？」
的確。
雖然最初不清楚，但現在想想，用一個虛假的案子吸引來真實的獵犬有什麼意義？獵犬的強大是政府的王牌，不可能會有組織擁有摧毀獵犬的實力，想要分而化之更是不可能。
獵犬就是塊砸不爛，卻能為地方帶來毀滅的炸彈。精心策劃一場騙局，把這樣的炸彈叫過來有什麼意義？
有的。
如果目的不是來的炸彈，而是炸彈庫的話。
花江輕聲說：「一次死亡是兩人。這種異能是作用在兩人身上後就無解的死亡謎題。唯一的例外，是那位被迫自殺的受害者。我們之前一直都在調查，是誰在逼迫他自殺，卻忽略了他為什麼自殺。」
亂步沒有忽略這一點。所以他幫著推斷出了他自殺的原因，也就是凶手為什麼取走了那枚戒指盒的緣故——他是為了保護他的女友而自殺。他的女友正巧重病了。為了不讓他們懷疑到女友的身上，他們才拿走了求婚戒指。
只可惜，負責案件的偵探是亂步先生。即便沒有了戒指，他依然能從日期、缺失、桌上的病例以及其他的部分來判斷。這從另一個方面也證實了，敵人身邊並沒有具體的謀劃者。他們的行為衝動而莽撞，如果策劃人就在他們身邊的話，絕不會讓現場暴露線索到這種程度。
「……異能是無所不能的。」花江道，「就在剛剛，我拜托辻村小姐加班幫我調閱了異能記錄，雖然不能找到完全一致的異能，不過能造成相似效果的異能倒是不少。從這些異能合理推測，模仿了澀澤龍彥，偽裝了異能暴動『自殺』的死亡真相——是共生系的異能病毒。」
「病毒作用在一人的身上是無用的，必須種在兩人的身上。從釧路的死亡情況來看，只要湊足兩人就行就行，並沒有時間或是地點的特殊條件。僅僅就是兩人即成，是如同瘟疫一般的異能力。」
條野采菊：「你是想說，這是針對你我兩方的異能？敵人引我們來，就是為了借機將這種異能下在你我的身上。」條野采菊眸色微冷，「這樣，我為了活命，自然會殺了你。我殺了你，港黑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橫濱自然就亂了。」
花江搖了搖頭。她很誠實道：「不，雖然這麼說不太好意思。但區區病毒，還是奈何不了我的。敵人的目的從一開始就是你們，我不過只是順路經過見證這場戲劇的陪客。他們運氣好的話，才會被獵犬記恨上，催使政府與港黑的關系再度緊張——」
條野采菊沒了笑容，他沉聲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花江頓了一瞬，說道：「往好處想，敵人只是想要你們倆死一個北海道。一方面削弱獵犬的實力，一方面讓獵犬與港黑的關系緊張。往壞處想——」
花江抬眸：「他們想要由你們從北海道將這種病毒帶回獵犬，在獵犬內部大範圍爆發。請容我多問一句，獵犬內部，是否存在大範圍接觸傷口的可能？我認為這種異能病毒，一旦沾上，是不太可能被清洗或者消毒的。」
獵犬從來都在出任最危險的任務。受傷了互相接觸是再正常的情況不過，除此之外，獵犬每隔一段時間還要進行身體手術，通過異能來保證改造後身體的正常——糟了，異能手術！
眼見條野采菊面色微變，花江心裡有數了。
她道：「看來後者的可能性更高了。」
「既然如此。」花江慢慢站了起來，「剩下的事情還請兩位不要參與了。無論是故意也好，意外也罷。中也先生今日的出現，應該不在對方的棋盤上。所以——在處理這件事上，我們也就有了另外的選擇。」
條野采菊：「……什麼選擇。」
「兵分兩路。」花江笑眯眯道：「不要總覺得我們是黑手黨，渾身上下就盡是罪惡的鮮血了。助人為樂的事情，我們也做呀。」
「負責執行殺人的，應該就是這裡的店員們說的兩個外國人，他們手裡有病毒，卻不太可能是病毒源。應該還有一個病毒制造者。根據酒保的消息，這個病毒制造者並沒有出現過。」
「條野先生，末廣先生。這個給你們，當聽到裡面傳出了聲音，你們就可以出動封死對方的退路，等我們處理完執行者，再來接手了。」
花江遞出來的是竊聽器的接收器。
條野采菊捏著竊聽器的模樣，側首問：「什麼地方的？」
「我們住的旅館，出門前，我監聽了你們的房間。」花江道，「如果敵人真的在選最壞的可能，我相信你們的屋子他也不會放過的。多塞一點是一點，要殺人的時候誰會覺得毒放多了？」
條野采菊挑眉：「你監聽我？」
花江：「……」誰讓你聽力這麼強，總要公平。
但她說：「沒有，我只是一早就覺得這個外派人員不對勁。您不也這麼覺得嗎，既然駐點只是普通旅館，那麼為什麼要讓我們住那麼偏遠，應該選離警局近的地方才對吧。」
條野采菊的確察覺了。
在這一點上，他就算讓花江過了。
但是——
條野采菊：「你們要多久解決執行的家伙，總不能你們磨蹭到明晚，我們還要等你們來處理。」
「病毒體也交給你們，我不放心。」
末廣鐵腸顯然也這麼認為。
花江聞言看向中原中也，她說：「中也先生，你覺得我們需要多久？」
中原中也起身，冷笑道：「啊，獵狗尋路可能要不少時間吧，我們港黑不需要。這種嘍啰，一小時還不夠嗎？」
花江點頭：「我也覺得。」
她搭上中原中也的肩膀，回首向軍警的兩位彎了彎眼：「兩位甚少在黑夜行動，可能對我們港黑的效率不太了解。」
「請放心，區區兩人而已，很快就能解決。」
第91章
釧路的夜晚並不令人歡喜。
要解釋的話, 就是太過清冷了。
約翰趴在裝在卡車上的小屋子裡，隔著窗戶看著街道外冷冷清清的夜景, 回頭抱怨道：「這裡也太冷清了吧，和鄉下有什麼不同。釧路真的是都市嗎？」
被他問話的同伴巨大的身軀蜷在一小張床上。聽到約翰的問話, 他並有回答, 僅僅只是抬了下眼皮，見約翰只是隨口抱怨兩句, 便又闔上眼了。
監視著計劃進度的約翰·斯坦貝克無所事事地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從受害者家中尋到的戒指盒，絲絨的戒指盒上滴著干涸的血漬，因為盒子本身是紅色，所以不仔細觀察並不能注意道。約翰看著盒子中漂亮的鑽石戒指，喃喃自語道：「這個東西, 妹妹應該會很喜歡吧, 她戴上一定會很漂亮的。」
看著那枚閃閃發光的戒指，身在遠東的約翰仿佛看見了仍生活在美國南部莊園的妹妹。他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任務也快要結束了吧？普希金那家伙應該已經到了旅館，只要他確定將病毒布置完畢, 我們這邊也就可以收工了。」
「真好呀，這次任務的抽簽。」他笑眯眯地又對同伴說, 「很輕松的任務，看起來我們能夠最早回家了。」
提到任務結束, 洛夫克拉夫特總算是微微提起了些精神。今夜是他們最後的任務，獵犬已經引入，只要死屋之鼠的普希金將病毒布置好, 他們這組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任務完成，他與組合首領菲茨傑拉德的約定也就算完成了。一旦約定完成，他就可算能擺脫這疲於奔波的勞碌，能夠找個安靜地方，重新一個人待著了。
如果從這一點來看的話——約翰說的不錯，他們這組任務簽真的抽的很好。
「普希金~，你要快點回來呀~，我們在等你回家~。」因為等待無聊，約翰趴在窗邊用故鄉的曲子配了奇奇怪怪的歌詞哼唱了起來。洛夫克拉夫特有些嫌吵，但說話實在是太麻煩了，他仍一動不動的躺著。
約翰輕哼著歌，他的歌裡忽然傳來了敲擊聲。
約翰的聲音一頓，回頭看向自己的同伴，問：「洛夫克拉夫特，是你在敲床板嗎？」
被吵醒的洛夫克拉夫特面色蒼白，他睜著無神的眼神說：「不，不是我，是有人在敲門。」
約翰：「敲門，我明明沒有看見有人接近——」
漆黑的夜裡，他的確從窗戶外什麼都沒有看見。包括屋頂裝著的攝像頭，也沒有帶回任何的影響。
——咚咚咚。
敲門聲還在繼續。
敲門的不急不緩，非常有耐心。一時得不到回應並沒有讓祂停止。三聲一組的敲門聲非常有規律，不是任何樹枝剮蹭能夠解釋的。
約翰的眼睛都直了。
遠東的鬼怪故事，他也算看過不少。在深夜兩點多，這場景可真夠駭人了。有那麼一瞬間，約翰就差直接割開自己的手腕塞進葡萄籽發動異能來拯救自己了。直到他看見了洛夫克拉夫特。
黑色卷發的男人雙目無神的躺著。
看起來和一具屍體毫無區別。
約翰立刻就不怕了。是啊，這世上還有什麼是比洛夫克拉夫特的異能「舊日支配者」更恐怖的？不死不生的怪物，哪怕是遠東的魔怪也無法戰勝他的存在吧？
放下了心，約翰叫了洛夫克拉夫特去開門。身高巨大的男人在這屋子裡甚至要微微彎腰行走。他寬大的手掌握住了屋門，還沒來得及打開，屋門連同整個屋子的頂端就都被掀開了！
夜風呼啦啦的灌了進來，吹在約翰不敢置信的臉上，也吹在破壞了別人屋子的罪魁身上。
沒有被監控的到的黑發少女抱怨：「中也先生，這樣有點不太禮貌。」
直接拆遷的中原中也道：「既然確定就是他們動的手，也就不必再講禮貌了。」
他湛藍色的瞳孔掃著卡車上屋子裡住著的兩人，語氣冷漠：「二十八條人命，這些家伙可比你想的危險。比起禮貌，還是安全比較重要。」
花江想了想，覺得也對。
於是她微笑著對車上的兩位道：「這樣，等兩位進監獄服刑後，這輛車的修復費用我會出的。」
「所以現在——」她微微攤開手，「請配合一些，束手就擒可以嗎？」
在陪酒女口中，曾經出現在犯罪日的金發年輕人依然穿著牛仔背帶褲。如果不是有亂步先生的判斷在先，大概誰都會將他當做一名路過的、來自美國的窮游青年，而不是一名犯下了數樁殺人案的凶手。
金發青年的臉上已經褪去了笑容。
他看著兩人，說道：「港黑的太宰，還有——」在瞧清中原中也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有些困惑，想了一會兒才對上人，說道：「港黑的，中原中也？」
來自港黑的競爭對手，美國的組織「組合」的成員，約翰·斯坦貝克並不如其他的暗勢力一般對港黑有著刻入骨髓的恐懼。他的臉上重新掛起了吊兒郎當的笑容，玩鬧一般道：「原本按照計劃，這會兒不是料理港黑的時候。小妹妹，你要是當做什麼都沒看見，把賠償的費用留下，現在轉身就走，我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哦？」
花江聞言笑道：「這麼溫柔？」
約翰撓著後腦勺道：「畢竟我的任務目標裡沒有你，多干事情也不會多加工資啊。」
花江笑著說：「即便我知道你們想要對獵犬下手，甚至打算讓港黑來背這個黑鍋——您這邊也不改初衷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花江溫聲，「您這邊能不能先打個電話向獵犬宣戰，免去我們的辛勞呢？」
被一語點破身份，約翰放下了手。
他說：「奇怪……我們應該還沒有動手。在組合的成員裡，我的信息還算是保密狀態，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花江道：「太簡單了，解釋只是在浪費時間。可以確定的是，我有證據說服獵犬。好了二位，你們是要配合被捕，還是要打一頓再被捕？」
約翰頗為無語。
他笑著說：「真要打的話，可是你們麻煩。」
花江的眼神表明了不信。
她輕聲道：「您是指病毒嗎？根據已有案例，這東西需要通過血液傳播——也就是需要傷口。」她看向已經全身燃起重力排斥，根本無法被近身的中原中也，說道：「沒有傷口，諸位想要如何使用這殺手锏呢？」
約翰聞言笑了一聲。他劃開了脖子，將葡萄籽種了進去。
釧路這條街邊的樹很多。
葡萄籽進入了他的身體後，在他的右手上飛快蔓延長成！那瘋長的葡萄藤搭上了樹木，樹木便也成了青年的盾與武器！
眼見樹木根系拔出轟隆隆的聲音如同巨人在臨。青年在眨眼間飛去了樹枝上，對著花江道：「病毒？不不不不，那只是一點外來的調劑品。我說的麻煩，可是這一位——」
約翰笑道：「洛夫克拉夫特，該干活了。你也壓抑很久了吧，這次可以隨你放肆——」
「隨你，使用你的『舊日支配者』。」
話音剛落，那宛如屍體一般的青年便「啊」了一聲，他抬步走向花江。但卻還沒有來得及靠近，就被當面而來的重力扭斷了脖子。青年的脖子已經垂落了，但他依然眨了眨眼睛，抱怨了一句「好煩」，依然前進。
中原中也想也不想，這次直接捏著一枚鐵片飛出，將他的身體切成了兩半！
那兩半的身體竟然沒有流出血，片刻後，又緩緩復合了。
約翰站在樹枝上笑道：「看吧，我說了，真動手是你們麻煩。趁著洛夫克拉夫特還沒有動真格的，快跑吧。」
中原中也看著眼前伸手摸了摸斷掉的脖子，仿佛拼積木一樣又拼起來的蒼白青年，臉色難看。
「這家伙怎麼回事？」他攥緊了手，想也不想地一重拳將對方的腦袋轟成了碎末，狠狠道：「我看這樣你要怎麼復活！」
青年的頭的確被打掉了。
他生出了新的頭。
中原中也怔住了。
他從沒有見過人沒有了腦袋，還能生出一個來。這是「治愈」都無法解釋的現像，仿佛這個人的異能，是「不死」一般！
約翰笑道：「我說了，你們贏不了的。」
花江眼光一橫，她從包裡取出了一枚匕首，將包丟去一邊。拔開了匕首道：「誰說不行？」
花江對中原中也道：「中也先生，到了分工合作的時候了。樹上的交給你，這個交給我。」
中原中也從不質疑花江的判斷，他點頭，立刻飛上了天空。原本躲得好好的正在看戲的約翰見到突然凌空的中原中也，眼眸陡然瞪大。
他玩笑道：「不是吧，能飛也太犯規了……」
中原中也活動著雙手：「你該後悔她給你們機會的時候，沒有立刻抓住。放心，按照她的風格，我會留你一口氣的。」
他說：「你不會死。」
約翰瞳孔微微放大，他來此之前了解過港黑的資料。雖說中原中也的出現是個意外，但以洛夫克拉夫特的力量，對付個中原中也還是綽綽有余。
——「你不去保護你的小同伴嗎！那位太宰，她不可能贏過洛夫克拉夫特，你來追我，是打算給她收屍嗎！」
約翰一邊在林中飛快的逃跑，一邊大聲道：「他的力量，可不是無效化能夠解決的！」
中原中也頭也不回，他只盯著約翰：「那給你們資料的人，怕也沒安什麼好心。」
「無效化？」中原中也道，「太宰治那家伙都不敢說她的能力僅僅如此，你們倒是比太宰治還肯定了。」
說罷，中原中也一掌拍斷數十大樹。他站在一片橫倒的樹木上方，瞧著遠方越發密集的樹木皺起了眉。
敵人的異能使他藏在樹木中，就像落進海中的水。
再追下去，只會越來越麻煩。
中原中也眸色微沉，他落在了地面上。
「既然你要藏在樹裡，那沒有樹的話——你要藏哪兒？」
橘發青年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他的手掌抓住了大地。
——「給我，全部讓開！」
轟隆一聲，是大地沉陷，是山川劈裂。
入目可及，所有的樹木皆被染上了紅色。紅色壓在葡萄藤之上，連同葡萄藤一起，盡數全部從地底拔出！
躲在其中也未能躲開的約翰不敢置信地瞧著瞬間就被毀滅的樹林——
「騙人的吧……」
天空之上，樹影叢叢。
地表空無一物，僅有為了不摔下而留在了地表的青年。
天空中的中原中也嗤笑：「找到你了，老鼠。」
說罷他雙手舉向空中，那些皆被拔了根，由重力操控的樹木，就映在約翰的瞳孔裡，如同雨滴般，瘋狂的、爭先恐後的向他砸下！
在那一剎，約翰突然發現，自己不應該跑的。
他應該留在洛夫克拉夫特身邊！
好在現在也不晚。重新種下的葡萄藤攀上青年已經摔下的樹木，他全力地奔逃，只要洛夫克拉夫特選擇解放自己——不管是中原中也，還是港黑的太宰，統統都會——
花江的匕首捅穿了青年的胸膛。
青年略眨了眨眼，他沒有動，但同樣沒有血流出。
大約是花江的樣貌太無攻擊性，讓他多說了一句話：「沒用的，沒有人能殺了我。」
花江看著他，慢慢探出了左手。
她說：「我可以。」
洛夫克拉夫特忍不住眨了眨眼，他不明白明明已經試了為什麼還敢說出這樣的話。
直到，花江的左手碰上了他的脖頸。
痛苦在一瞬間彌漫。
從不存在的血液仿佛也開始噴湧流動。不，不止是痛苦與死亡的逼近——這種仿佛在抹消存在的力量！
大概是青年從無表情的臉上露出痛苦太過駭人，花江的指腹下意識微抬。
青年警覺，抓住了花江稍稍提起指尖的剎那！
那是求生的本能，他的一只手化作數根觸手，在眨眼間就拖拽著自己遠離了花江！
觸手橫肆試圖保衛自身，他的面容上終於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花江的那把匕首上沾著說不清楚是不是血液的液體。
她看著匕首慢聲說道：「洛夫克拉夫特，這個名字我想了一會兒才聯系上。好在我沒有聯系錯。」
「克蘇魯神話之父，『萬物』的奠基者。」
「這恐怕不能算作是異能，嚴格來算——是不存在的神話。」
「神話具像化這種存在，我想比異能還要更誇張。畢竟在我的世界裡，這可是再確認無誤的編造了。」
她喃喃自語，看著離她較遠的青年，彎眼笑道：「別害怕嘛。我又不是古神。」
「說起來，你的能力叫做『舊日支配者』，又有著這樣的名字——你信仰克蘇魯嗎？」
青年仍然警惕的看著他。不過倒是稍微給了點反應。
他低聲道：「克蘇魯？」
花江：啊，這個世界沒有克蘇魯小說全集。
說起來這個能力也好特別，直接抹殺掉好可惜，如果能拉回去打工的話——
花江想了想，笑眯眯地對青年說：「這位先生，你願不願意聽我講講，我們的天父和救主，偉大的克蘇魯？」
第93章
洛夫克拉夫特, 來歷不祥。
即便是這次任務的搭檔，約翰對他的了解也僅局限於「他與老板之間有約定, 是足夠可靠的殺手锏」這一點上。
在約定達成之前，洛夫克拉夫特是不會背叛組合的。
約翰如此堅信, 所以他同樣相信, 對方一定能夠解決港黑的那個小姑娘，連同他身後窮追不舍的另一個怪物——也能一並解決！
正是這樣的信念支撐這約翰奔逃回了自己的小卡車「羅西南特號」身邊。
萬幸的是, 除了中原中也最初掀翻的房子，羅西南特號其他的地方仍然保持這原樣沒有受損。
約翰：……這是不是意味著，洛夫克拉夫特非常容易就解決了敵人？
他從樹上落下，試圖在街邊尋找到自己的同伴。身後的怪物還在窮追不舍，他尋找了另一個能夠庇護他的怪物, 大聲道：「洛夫克拉夫特, 快來幫我！」
洛夫克拉夫特是個慵懶過度、甚至看起來都不太像人類的同伴。
他總是懶洋洋又木楞，還有著數不清的怪癖。但作為搭檔，他又無疑是最可靠的，不會輕易的視同伴的求助而不見。
約翰在落地的瞬間, 是如此肯定自己即將獲救。
直到他找到了洛夫克拉夫特。
將近兩米的蒼白男人正跪坐在黑發女孩的身邊，神色肅穆, 如同聆聽聖主福音一般，聽著對方口中說著什麼：「唯有不死者得以長眠, 在詭秘的萬古之中，即便是死亡本身也會消逝。」
這種奇奇怪怪讓人覺得前後矛盾的話。
還有什麼——「我們的聖主乃是沉睡之神、拉萊耶之王。」
啊，洛夫克拉夫特是挺喜歡睡覺的, 但拉萊耶又是什麼鬼？
港黑的年輕干部還在繼續，她神色嚴肅，語氣低沉，像在說什麼秘密一樣：「當星像改變，封印減弱，偉大的拉萊耶城便會現身，救主將會顯身救世。祂是世上最完美之物，祂的力量強大無匹。祂是我們所奉之主，是萬物所尋唯一之真實。」
約翰：……怎麼越說越奇怪。不，最奇怪的是，洛夫克拉夫特怎麼還沒殺了她！
約翰越過小卡車，正要叫醒洛夫克拉夫特。就看見了極為震驚的一幕。
「洛夫克拉夫特先生，你這種情況，一般我們稱作眷屬。你應該是在不知道的時候被主救贖了，所以才獲得這樣的能力。」
「這是恩賜。」
對克蘇魯神話其實並不精通的女孩子已經開始胡編亂造。手握基礎設定的她說的言之鑿鑿：「既然是祂賜予信徒的福報，作為信徒，就更要心懷感恩的接受、並為之奉獻——比如離開黑暗的組合，轉而投向光明的暗勢力。」
港黑的干部引導著他不怎麼愛動腦子的同伴，向著南方致敬：「向偉大之克蘇魯致敬。」
洛夫克拉夫特學著她微微頷首：「向偉大之克蘇魯致敬。」
約翰：「……」這是什麼傳教現場。
這奇奇怪怪的景像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大聲喊道：「洛夫克拉夫特，你到底在干什麼！」
洛夫克拉夫特聞言慢吞吞地抬起了頭，他看向約翰，說道：「在聽我的來處。」
約翰：「……」
約翰差點崩潰，他說道：「你的來處有什麼要聽的，你自己不清楚嗎！」
洛夫克拉夫特歪了歪頭，說道：「清楚，但她解釋的好像更讓人信——服——」
最後兩個字扭曲了。
因為真正的「怪物」降臨了。
異變的樹林和土石都攔不住他，甚至於想要困住他腳步的巨大化的葡萄藤都僅僅只攔住了幾乎話的功夫。
最糟的是——對方手裡捏著的，正是從他脖頸處蔓延出去自衛的葡萄藤的一端。
資料裡的中原中也是這樣的嗎？
渾身上下遍布紅光，異能力幾乎具現化成了光鞭。
約翰甚至都沒有看見洛夫克拉夫特是怎麼被擊倒的。等他回過神，原本平整的地面依然成了深坑。洛夫克拉夫特倒在其中，不知死生。
籠罩在異能中的青年如同死神，邁出的步伐如同喪鐘。
約翰這次終於連笑都笑不出來了。
他想要退，卻被對方掐死了葡萄藤。
提著褐色枝干一角的青年見他有往花江處奔逃的傾向，抓著藤蔓的手指微微施力，藤枝從內部被擠壓崩碎的聲音劈啪作響。
中原中也道：「從你脖子裡長出來東西，如果強行拽出來——會是什麼結果？」
花江蹲在洛夫克拉夫特昏倒的坑邊，有些頭痛，不過聽到中原中也提問，還是回頭看了一眼，抽空回答——
「應該會重傷吧。」她其實也不太能確定，「動脈受損？」
聽到不會即死，中原中也就放心了。
他開始抓藤蔓。
約翰是真的被嚇道了，他連聲道：「喂……不是吧？我們可沒有對港黑宣戰，你們這麼做，是要挑起兩方戰爭嗎！」
花江聞言說：「嗯？不是呀。是你們先有針對橫濱的動作嘛。再說了，森先生想找開戰的借口也很久了。組合在北美礙了港黑貿易的路，港黑作為彭格列的前哨在北美受挫——相信我，教父也不滿著呢。」
「組合的菲茨傑拉德先生是個聰明人，唯一未曾在意到的細節，即是人的復雜性與簡單性。金錢可以買斷很多東西，但卻未必能時時把控住人的思維。」
一邊觀察著洛夫克拉夫特的恢復情況，花江一邊說：「就好比現在。這位先生，如果我說，我給你開張百萬美元的支票，替你贍養家人，可以解決你的所有後顧之憂，要求是你自首坐牢，為你殺掉的那些人贖罪——你心動嗎？」
約翰神色微動。
中原中也還掐著他的命，如果能活，甚至還能完成他的目的，他當然會心動。
他本身就不那麼贊同菲茨傑拉德針對橫濱的行為，他想要的生活就像他的異能——是葡萄園，是森林與農莊，是與家人在一起的愉悅度日。
但世界是很殘酷的。
夢想之所以是夢想，就在於它的難以實現。
雖說外人並不清楚，約翰·斯坦貝克自己很明白，他為了家人，成為了金錢的奴隸。將自己的葡萄藤變成了殺人的利器，為菲茨傑拉德所用。
花江注意到他的神色，又道：「你看，這樣的提議是很容易動搖的。因為誘導者不會讓你意識到這麼做的後果，你代表著組合。你自首意味著組合在針對獵犬。一旦此事被如此定性，港黑甚至不用和組合開戰。處理過世界無數危機的獵犬部隊，會主動幫港黑清理掉『組合』。」
「菲茨傑拉德先生根本就不知道他在挑釁怎樣的對手，暗世界不是明碼標價的交易所。」
眼見洛夫克拉夫特的手指微動，花江也松了口氣，語重心長道：「明白了嗎？我們其實非常留情了，勸二位束手就擒也是真心實意——因為別的選項只會更糟。」
洛夫克拉夫特重新坐起來了。
中原中也的那一下，甚至讓他感覺到了疼痛。
他活動著四肢，臉色難看。
花江笑眯眯地向他揮手，洛夫克拉夫特表情頓了一下。他皺著眉，沒有像約翰所想的那樣反擊。
約翰不敢置信，他說：「洛夫克拉夫特，你背叛了嗎？」
洛夫克拉夫特道：「沒有。她離我太近。如果我有舉動，她的能力，能夠輕易將我抹殺。」
「她很危險。」
頓了一瞬，洛夫克拉夫用了約翰完全搞不明白的詞：「她是『古神』。」
花江聞言，連忙擺手：「沒有沒有，我沒有你高級，一定要形容，我只是個『封印』而已。」
敵強我弱，退路被封。
同伴看起來還在疑似叛變——
約翰臉色陰沉。
偏在這個時候，港黑的干部看了看時間，她說：「束手就擒嗎？我還要趕回旅館抓你們的病毒源，算上來回路程，我只有十分鐘的時間了。」
「還要反抗的話，請抓緊時間。」
約翰：「……」
他能說什麼，他還能說什麼。話全被說完了！
他自己解除了異能，年輕的美國人看起來有些頹然。
花江見狀，道了聲謝，和對方說：「這個點警局不開門，所以麻煩您先和我們走一趟了。」
「說起來，既然您已經投降了。能不能解決我一個困惑呢？」她看起來有些無奈，「我也有問過你的同伴，但他說他不知道。」
花江問：「組合為什麼要挑釁獵犬？即便是想要挑起獵犬與港黑之間的紛爭，借刀殺人，這把刀借的也太過鋒利了些。一個不好，可是會斬上自己的頭的。從菲茨傑拉德先生在意大利戰爭的選擇表現來看，他不像是個很喜歡冒險決策的領導者。」
「說實話，我想了很久了，其他都好解釋，唯有這一點，我想不明白。」
約翰聞言卻面露驚訝。
他說：「挑釁獵犬，這不是你恐嚇我用的後果嗎？」
「我們的目的只是讓你們以為澀澤龍彥在北海道，從而忽略橫濱。之所以讓普希金那只老鼠在獵犬中布下病毒，為的也是讓獵犬暫時無力管控橫濱的混亂，獵犬缺位，能夠讓菲茨傑拉德大人能夠得到任務，並從人虎身上尋到『書』的下落而已。」
「獵犬首領福地櫻痴的名聲，即便身處美國的鄉下也能聽到。以他為原型的電影火遍了大江南北，我又不是活在無人島。」約翰吐槽，「以獵犬的身體素質，病毒沒機會上來就侵入到最核心的地方。他們只會先感到虛弱，等我們拿到了要的東西，自然會解開獵犬身上的病毒——這一切都可以遠程操作，神不知鬼不覺的，就算他們有所懷疑，也會先懷疑和他們待在一起的你們港黑吧，誰想要挑釁獵犬了？」
他抱怨：「明明是你發現了，還拿來恐嚇我們的好嗎。」
花江怔住：「你是說，釧路市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只是為了牽制獵犬，讓他們將注意從橫濱移走？」
約翰點了點頭。
花江：「……也就說，真的有澀澤龍彥。只是他不在北海道，而是在橫濱！」
約翰被她聲音裡的厲色驚住，他說：「我不知道澀澤龍彥會在哪兒啊，離開前我倒是聽頭兒說過，要讓澀澤龍彥去救那個新人。畢竟他為了套你們的情報，把自己犧牲了……」
說到這裡，意識到自己說的太多了。
約翰閉嘴。
他道：「好了我知道的都說了，總之，我束手就擒了，一百萬，你別忘了給我家人。」
花江：……我就隨口一說，你還真不客氣。
但她還是點頭認了。
約翰告訴了她的消息遠不止值一百萬美元。
暗中的確有一只手，在黑夜中輕松無比的撥動著組合、港黑，乃至獵犬這三方勢力。
澀澤龍彥是真的。
想要騙過異能特務科沒那麼容易，而組合的成員所說的話也證實了這一點。死而復生的澀澤龍彥確實存在，但他並沒有出現在北海道，而是被偷偷運往了橫濱。
有著澀澤龍彥確實存在的前提，敵人方才能利用藏在政府的棋子，以北海道編織的幕間故事為「證據」，直接調走了最可能破局的勢力——獵犬部隊，好確保橫濱的劇目，能如他所想般發展。
那麼，敵人又為什麼要她也來呢？
是真的意外，港黑恰巧派了她？
不，不會。森鷗外對她的「忌憚」來的這麼合乎其時，連獵犬都能調動的敵人，不可能猜不到港黑會派出她。
——那麼，為什麼要她來呢？
她來對橫濱的局勢有什麼好處，就算她不在，橫濱尚且有太宰治與江戶川亂步。而且她前往釧路，釧路的拖住獵犬的計劃也不就存在危險性了嗎？
她甚至有可能提醒組合，他們在被利用。
——想不明白。
她到底是什麼角色，暗中的那只手到底將她擺在了棋盤的哪一個位置？
花江感受到了一種自最深處升起的涼意。
這種壓迫感，即便是意大利戰爭也未曾讓她感受過。因為她清楚知道敵人是誰，也清楚的知道敵人的目的。
現在，過了這麼久了。
即便她已經發現了對方插手了港黑、即便她已經破開了對方布在北海道的局——
敵人對她依然是神秘的。
這個人坐在重重簾幕之後，好像個觀賞戲劇的品鑒家。所有人的角色都已被他欽定，花江卻翻遍了故事，也無法判斷出自己的角色是什麼。
她頭一次發現在對局中，自己竟然處於被動的狀態。
這可不行。
花江抬頭，對中原中也道：「中也先生，我需要趕回橫濱，現在。」
中原中也微怔，他道：「現在？」
花江點了點頭。中原中也微微蹙眉，他遲疑了片刻，答應了下來：「好，直升機離這裡不遠，應該很快就能來。」
花江表示了感謝，同時又對洛夫克拉夫與約翰道：「抱歉，暫時沒有時間送兩位去警局了。不過依然不建議二位前往援救您此時身在旅館的同伴，如果組合不想真的與獵犬為敵的話。」
話必，她又聯系了末廣鐵腸。將她的發現一一告訴了對方，之後便等著港黑的直升機來。
此時是半夜兩點半。
在離開前，花江還是對中原中也解釋了她為什麼突然改變計劃，要先回橫濱的原因。
當然了，要這麼解釋的話，澀澤龍彥的「死而復生」就再也藏不住了。
「瞞著中也先生進行任務，這是我的不對。但澀澤龍彥的異能力太過特殊，如果中也先生的異能也出現暴動的話——」花江道，「這是誰也無法預計的災難，太過危險了。」
中原中也聞言不快，他正欲開口，花江已經伸出了手。
她再坦然不過的說：「所以，如果要一同前往的話，請您務必不要松開我的手。」
「無論在何種情況，何種境地，請您一定要牢牢的抓緊我的手——啊，當然了，如果您抓住哥哥了，我這邊放開也沒關系。」
中原中也只聽見了前半句話，就被花江大膽的言辭給怔住。港黑的勞模，戰力的天花板，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要求。
什麼叫做「不要松開我的手」，「一定要緊緊抓牢」——應該不是他想的意思吧？
中原中也只覺得花江伸出的手上有熾熱的火炭。別說如對方所言一般的握住，他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指責道：「你、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就算——我肯定會保護你的啊！」
「不，這一次是我要保護中也先生。」花江神色微凝，「如果要進入橫濱，您必須要答應我這一點。不然——」
花江想了一圈能夠威脅到中原中也的東西，最終道：「我就在您下次出差的時候——去考異能特務科的公務員！」
這可太毒了。
算不算背叛不知道，森鷗外一定很開心。中原中也都能想到，如果花江真的能夠打入異能特務科的話，首領極有可能會派她臥底偷取政府的機密以備後用。
太胡來了！
中原中也「……」了半晌，不得不妥協，嘆了口氣。
不過，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他松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輕松了還是更不輕松了。
總之他伸出手，握上了搭檔的。
對方身高和他差不多，但握住手的時候就會發現，男女在骨架上還是有所差別。對方的手要小一些，骨指更是瘦的仿佛一折就斷。
中原中也不由懷疑：她的真的曾經用劍贏過紅葉姐嗎？
花江卻說：「我能力的傳遞性不如哥哥，中也先生，把你的手套摘掉。」
中原中也慌亂了一下：「這就不——」
花江嚴肅：「不要去賭萬一，摘掉。」
中原中也：「……」
他伸手摘掉了左手的手套，在他摘手套的時候，花江發現他的腕骨生得真的很漂亮。大概是並非由正常的方式誕生，中原中也身上的每一處，都有著遠超普通人的精雕細琢感。這種精雕細琢又與他過分霸道的異能產生了極為鮮明的差異——正似污濁之雪。
接觸到對方的皮膚。花江主動收緊了手指。
她說：「中也先生，我會保護好你的。」
會用澀澤龍彥來釣魚的敵人一定對您也有惡意，不用擔心，我會抓住這次機會，把他從簾幕下揪出來的！
中原中也：「？」
他看著花江一臉嚴肅的樣子，也只好點了點頭說：「啊，多謝。」
她手怎麼這麼涼。
另一邊，末廣鐵腸對條野說：「她說確認了敵人的異能，是『共噬』病毒。如果沒有被直接侵入要害，發作起來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夠我們來緝捕對方。」
「考慮到之前擔心的、可能難以驅除的病毒——她建議我們直接拆除旅館，異能者沒那麼容易死。」
條野采菊表情難看：「我知道，我聽得見。」
「關鍵問題難道不是我們都被耍了嗎？」條野采菊依然含著微笑，「軍警內部竟然混進了敵人，甚至還能做到調遣獵犬，這可真是奇恥大辱。」
對於這一點，末廣鐵腸倒是不反對。
他說：「現在怎麼辦。」
條野采菊看著夜色中的旅館，耳機裡是敵人正與旅店老板交易的談話聲。他慢聲說：「先解決這件事，其他的一件件算。」
末廣鐵腸抽出了佩刀，他敏銳道：「一件件？」
條野采菊道：「當然是那位港黑的『太宰』。」他笑眯眯道：「先前說不能靠近的是她，如今要求我們處理的也是她——她是覺得我比末廣先生還要愚蠢嗎，這種戲弄都看不出來？」
末廣鐵腸聞言蹙眉：難道你比我聰明嗎？
「她只是有想要確認的信息，但又無法確定這信息會在執行者的身上還是在病毒源的身上，所以才兩處都不讓我們沾手。」條野采菊慢聲撕開了花江之前所謂「兵分兩路」安排的真相，「如今一舉得到想要的信息，病毒源的存在自然就不重要，我們也就能夠有辦法『接觸』了。」
「哈，真不愧是黑手黨啊。」條野采菊含笑道，「欺詐的能力登峰造極。」
「真是令人惱火。」白發的青年溫柔說。
熟悉條野采菊的末廣鐵腸自然聽出了條野采菊話中的危險，他頓了一瞬，說道：「我建議你不要輕舉妄動。」
末廣鐵腸有事說事，也不耽誤他處理旅館裡的病毒源。
異能【雪中梅】發動，他握在手中的長劍陡然延伸數十米！快得肉眼難以捕捉的劍鋒在說話的間隙見便將旅館一劈兩半。在建築物轟塌的聲音中，末廣鐵腸大聲道：「你還記得差不多兩年前，立原回信說他被發現身份的事情嗎！」
「當時你說發現他身份的應該就是給我指路的、我忘了具體長相的女士！」
條野采菊被這噪聲吵得不得不捂住耳朵，他皺眉道：「那又如何，最後不是發現虛驚一場，沒人向港黑檢舉嗎！」
末廣鐵腸道：「我剛剛想起來，之前給我指路的那位女士，就是港黑的這位太宰小姐！」
轟隆聲停下。
條野采菊的表情也僵住了。
他說：「你說什麼？」
末廣鐵腸未有察覺，大聲道：「我說，港黑的太宰就是發現——」
條野采菊打斷了末廣鐵腸：「鐵腸先生，我聽見了！我只是表達驚訝。」
末廣鐵腸點了點頭：「就是這樣，立原的安全在對方手裡呢。我建議還是回去和老大彙報一下，你不要擅自行動。」
條野采菊是真被氣到了。明明知道港黑內部有獵犬的臥底，竟然還能在他們面前裝的一無所知——
「如果我一定要行動呢？」條野采菊冷聲道。
末廣鐵腸想了想，舉了刀：「那我只好阻止你，你不去挑釁她，她不會揭穿立原。」
條野采菊怒極反笑：「這麼信任她？」
末廣鐵腸據實道：「她如果真的想對付立原，在與我們見面的當晚就能通知港黑動手了。立原安全了這麼多年，當初的信息也是在提醒他小心，她沒必要這時候翻臉。」
末廣鐵腸指出：「條野，你是不是變笨了。」
條野采菊：「……」
他捂住了額頭，忍不住問：「鐵腸先生，你明白我們是被耍了吧？」
「你不生氣嗎？」
末廣鐵腸道：「為什麼要生氣？我才覺得條野你有點莫名其妙。」
「太宰她是確定了對方的異能效果我們可控後才提出由我們解決的吧，在未能確定這一點前，她出於全局考慮，要求我們遠離——你也是認可的。」
「現在才來生氣，不是顯得很無理取鬧嗎？」
雪中梅發動第二次。試圖逃離的病毒源被釘在了廢墟裡，末廣鐵腸看著條野采菊，眸光清亮：「你真的不是因為在工作上輸給了她，因自己的無能而惱火嗎。」
「條野，你比她還要年長呢。心胸寬闊一些。」
「況且。」末廣鐵腸說著實話，「她已經回橫濱了，又沒有犯罪記錄，你拿她也沒辦法。」
條野采菊：今日的我不是被港黑氣死的，我是被自己人氣死的。
他從腰間拔出一把槍，直接射中了趁兩人聊天，試圖掙扎開【雪中梅】的、「病毒源」普希金的膝蓋。
條野采菊微笑著恐嚇道：「別動。再動一下，隔著三百米也能把你殺掉，明白了嗎？」
普希金：「……」
普希金：我聽明白了，你輸給了一個女人。這女人贏了你還丟下你跑了，你內心惱火還無能為力。
可是，這關我什麼事啊！？
第94章
橫濱的夜晚不知在何時起了霧。
小巷裡的酒吧燈光昏暗, 許久未曾光臨的客人久違地在此喝了一杯。
老板見到了青年，說道：「你有段功夫沒來了, 最近工作忙嗎？」
青年，也就是太宰治抬起自己鳶色的眼睛, 笑著說：「倒也不是工作, 該說是生活嗎？生活突然喧鬧了起來，光是應付她的要求就夠精疲力竭的, 一時間也就空不出太多時間了。」
老板聞言道：「聽起來不像是壞事。你啊，之前就是太閑了，所以才總是一個人來。」
太宰治聞言說：「阪口安吾是這麼和你說的嗎？」
老板不明所以，阪口安吾也是他的老客了。他頷首道：「是啊，安吾還說要我多照顧你些, 因為你太閑了, 所以很容易出事。」
太宰治聞言輕笑，托著下巴一本正經地和老板說：「阪本安吾這個加班到只剩半條命的人說的話，怎麼可以相信。他在騙你的。是他自己忘記了，在抹黑常來照顧生意的我呢。」
當他煞有介事的說起一件事時, 總是很容易令人信服。太宰治說：「阪口安吾在騙人，是他欠了債, 怕我找他討賬，所以才不敢和我一起出現。」
老板聞言一怔, 驚訝道：「是這樣嗎，我看他也沒有賒賬，還以為他經濟情況挺不錯的呢。」
太宰治說：「他欠著的賬可太多了。」
老板聞言道：「那你也算是好朋友了, 沒有特意去和他討這筆賬。」
太宰治不置可否，只是敲了一下自己的酒杯。但笑不語。
末了，他對老板說：「您今晚早些打烊吧。」
老板不明所以，他說：「出什麼事了嗎？」
太宰治笑眯眯道：「沒有，只是今晚看起來要降溫，早點休息明天心情會比較好。」
老板沒太明白這裡頭的邏輯，不過今晚的生意的確不好。再開下去也不見得還會有客。他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太宰治的建議，笑道：「好吧，謝謝你的建議。作為對老客的回饋，今天這杯酒就不收你的錢了。」
太宰治玩笑道：「這麼好的嗎，那不如再給我開瓶貴點的酒再免單吧。」
老板讓太宰治不要痴心妄想。
兩人隨便聊了聊，當時間差不多指向半夜兩點半，透過酒吧的窗戶，已經能遠遠瞧見遠方黑下的燈光時，太宰治起身告辭。
剛出酒吧門，太宰治就見到了等在屋外的俄羅斯人。
俄羅斯青年有著比遠東人更白皙的皮膚，配上他有些纖弱的身形，整個人看起來要比起他真實的年紀，更像名剛成年不久的俊美少年。
他的裝扮看起來也有些病弱。
橫濱的夜晚還沒到真正冷下來的時候，他已經戴上了厚厚的茸帽，還被夜風吹得嗆了咳嗽了幾口。
太宰治的目光從對方脖子上一時未能褪去的紅痕上掃過，微微彎了彎唇道：「你這是特意來等著我嗎？」
這位俄羅斯人紫色的眸光看似友好，卻說著：「沒辦法，再沒有親眼見到你與我們同路前，我實在是擔心。」
太宰治道：「擔心我會給異能特務科通風報信？」
他抿了嘴角笑了起來：「那看來你的消息還是不夠准確，我和阪口安吾關系可不太好。」
這位俄羅斯人，也就是組合「派入」橫濱搜尋港口黑手黨信息，又被組合派遣人馬從「港黑干部a」手中救出的陀思妥耶夫斯基，果戈裡曾經的同伴，贏過鐘塔侍從至今仍在追捕的恐怖分子「魔人費佳」，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
他如今已從a的監牢中逃出，甚至饒有興致地在巷口與太宰治相逢，說著些沒什麼營養的對話。
他說：「知道是一回事，可從你口中說出來，我卻又覺得不是那麼回事了。當然了，他還是『信任』你的，所以才特意提醒我來接你。」
魔人費佳微笑道：「霧已播散，若是在霧中走錯了路，那可麻煩了。」
太宰治挑眉，他笑著說：「我已經被你們設計成了謀殺阪口安吾的犯人，都這樣了，還不能放心嗎？」
「對像是你的話，很難。」費佳直視著對方鳶色的眼睛，試圖捕捉對方面上所有的微小的情緒，「還是親自看著比較令人放心。」
太宰聞言感慨道：「那還真是辛苦啊，你放在組合外的手下不能幫你盯梢嗎？」
費奧多爾滴水不漏地回答：「我需要執行組合給我的任務，為人僕盡人事——你們有這樣的說法對吧？」
太宰治盯著對方，忍不出「噗哧」笑出聲。
他沒什麼笑意的笑道：「為人僕，誰是僕？可憐的弗蘭西斯·菲茨傑拉德嗎？」
「他到現在大概還以為『書』的消息是重金懸賞而來的吧，就好像他從沒有懷疑過你加入組合的目的一樣。」
太宰治認真道：「你是用什麼借口騙過他的，像他那樣的人，可能一句『躲避鐘塔侍從的追捕』就夠了吧。為了洗心革命、翻掉案底，有把柄在手的惡人，用起來是如此的可靠——」
他詠嘆道：「這簡直是再感人不過的浪子回頭的故事。」
「畢竟。」太宰治微笑著，「誰會懷疑一個人類想要融入社會的渴望的真實性，從而懷疑起對方是否另有更瘋狂的目的，比如——在拿北美最強大的異能組織當炮花用呢。」
費奧多爾被他的說法逗笑，他說道：「難道不是嗎，你不也為了洗干淨案底，為異能特務科在暗地裡做了兩年的活嗎？和你當年的做法比起來，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太宰治沒有反駁。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手機鈴聲還有些特別，既不是他喜歡的殉情之歌也不是默認的音樂，而是一段刺耳到你多聽一秒都會受不了的喧鬧聲。
那簡直是辯論場與賣場混合後的嘶喊，又像是課間校園的吵鬧加上了體育場的喧囂——
那是俗世裡所有的聲響混合，尖銳到你根本無法阻止它刺入你的耳膜！
費奧多爾下意識蹙眉，直到他看見了來電顯示。
太宰治自己顯然也受不了這樣的鈴聲，他在鈴聲響到第二聲就拒接了。費奧多爾見狀，說道：「不接嗎，來電的應該是你名義上的『妹妹』吧。」
太宰治看了費奧多爾一眼，直接將自己的手機摔了出去！
手機在街道上四分五裂，他輕描淡寫說：「你不是說了嗎，你和我一樣。」
他轉頭，在藍色的月亮下微微笑著，說著再冷酷不過的話：「惡人的歸宿不會是寧靜，要麼毀滅、要麼瘋狂。」
太宰治站在月下，他的影子比夜色更濃。
「我們都從來都不會選錯立場，不是嗎？」
在飛機起飛前，花江還是給太宰治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在三聲後就忙音了，當時直升機到了，花江又忙著要和中原中也解釋去橫濱的事情，也就沒有再撥。
等快到了橫濱，從天空上往下看，已經能看到漸漸快要籠罩了三分之二城市的濃霧，直覺讓花江要求飛機停在了港黑的高樓平台上——這裡是由地面而起的霧所接觸不到的制高點。
這樣的霧氣，顯然也是中原中也所熟悉的。
他瞧了一眼，便嘖道：「果然是澀澤龍彥那家伙。」
花江對於這一點已經沒什麼懷疑了。雖然這裡沒有霧氣攀上，她仍然抓緊了中原中也的手，預防萬一。同時，她又撥給了太宰治，想要了解一下橫濱現在的情況。
然後——太宰治的手機關機了。
花江：「……」橫濱現在是有多糟。
她怕中原中也擔心，故作鎮定地又撥通了江戶川亂步的電話，想要從偵探這邊得到這場突發事情的細節。偵探倒是接了電話，但還沒來得及多說一個字，就突兀的失聲了。無論花江怎麼叫，電話那便都得不到回應。當她遲疑著掛斷重撥後——電話就再也無人接聽了。
花江看著霧氣緩慢地吞噬著整個橫濱，忽然問道：「中也先生，澀澤龍彥的能力對普通人有效嗎？」
中原中也回憶了片刻，說道：「有，會讓普通人消失。」
澀澤龍彥的異能力——「龍彥之間」，說的簡明扼要些，就是使異能者的異能暴動；說的具體些，即是這籠罩了整個橫濱的白霧。起霧區的普通人會暫時消失，而異能力者則會與其異能力分離，遭受自身異能的攻擊。這些資料都是絕密，即便在港黑的檔案裡也記錄的含糊不清，僅有當年親歷過龍頭抗爭的人才清楚細節。
聽完解釋，花江心裡便有了數。她不再考慮非異能者，直接撥給了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電話也是響了好半天才被接通。
芥川的聲音壓著低喘，花江聽見他那邊的明顯在戰鬥的聲音，熟悉對方性格的她在對方說出「稍後給您回電」前，搶先道：「不許掛電話！」
她威脅著說：「我已經被掛了兩個電話了，你要敢做這第三個——」
花江的話還沒有說完，電話的那端就又成了一陣忙音。
花江看著自己的手機目瞪口呆。
今天的橫濱是異變了嗎？連芥川都敢掛她電話了！
花江感到了更深的危機！
與此同時，正在港黑不遠處的巷子裡裡——
與中島敦暴走的異能「月下獸」正在激鬥的芥川龍之介，看著自己的手機被異能老虎叼走吞吃入腹，陷入了沉默。
一旁抽刀同樣在與自己異能搏鬥的泉鏡花抽空看了一眼，問：「太宰大人打來的？」
芥川龍之介臉色難看。
泉鏡花從他的表情中得到了答案，考慮到剛才芥川連說話都沒來得及，就沒了手機，她誠懇道：「無視太宰大人的來電，芥川，你完了。」
中島敦還沒有回過神。
三個人異能暴動帶來的混亂，讓他光是求存就耗盡了力氣。如今聽到了熟悉的名稱，他遲疑問：「是太宰小姐嗎？」
泉鏡花正要回答，芥川龍之介捏著拳頭上前，一腳踢開了擋路的中島敦。
羅生門的攻擊落空，中島敦雖然狼狽，但卻幸運的躲過了異能的攻擊。在他揉著肩膀重新站起來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先看見芥川陰沉至極的臉。
芥川咬牙道：「人虎，我只給你十分鐘。解決不了那只老虎，我就殺了你！」
第95章
從港黑的頂層走秘密通道進入內部, 原本只有首領會在的頂層聚集了大量港黑的異能成員。
當詭異的白霧開始在橫濱蔓延，同樣經歷過龍頭抗爭的尾崎紅葉便即刻察覺了不妥。森鷗外的命令尤為及時——除了個別成員, 大部分的成員都進入了白霧暫時無法侵蝕的高位空間避難，港黑並沒有重蹈當年的覆轍。
唯一的讓花江感到意外的, 是森鷗外竟然沒有留在港黑。
不僅他不在, 尾崎紅葉也不在。
遍數此時留守在港黑的中高層，竟然只有黑蜥蜴。
在這種時候, 港黑竟然處於無主的狀態——這讓花江莫名的感受到了一種危機感。
尤其是廣津柳浪在見到她後，第一句竟然不是問好，而是反在詢問：「您一個人回來的嗎？軍警的那兩位沒有跟著您一並回來嗎？」
花江覺得港黑會關心軍警就很奇怪，不過考慮到老爺子平時就是個很紳士的人。她還是回答了對方：「沒有，事發突然, 我自己先回來了。他們還有任務沒有完成。」
廣津柳浪聞言, 鏡片後的眼神有些微妙。他說：「是這樣啊……」
簡短的交流之後，他就以頂層人員過多實在太過吵鬧為由，請花江暫時去首領辦公室議事。
港黑的內部現在也是一團亂，首領辦公室無人、尾崎紅葉也不在, 花江只能臨時召集了黑蜥蜴的成員詢問情況。
花江詢問黑蜥蜴的百人長廣津柳浪：「橫濱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情，首領竟然沒有留下坐鎮嗎？」
廣津柳浪欠身解釋道：「北美的組織『組合』在今日剛到, 他們的首領菲爾傑拉德邀請boss前往他們停靠在港口的郵輪參觀，說是就北美商貿摩擦事件進行協商。boss同意了, 原本應該在九點左右返程，但是後來出了另一件事，為了解決這一件事, 首領不得不又前往他處，之後橫濱起霧，也就不在方便行動了。」
花江算是認可了這個答案，順便問：「紅葉姐是與首領一起去的嗎？」
廣津柳浪道：「不錯，兩人一起。不過尾崎干部是留在組合商討新合約細節的，因為她港口，所以才能在橫濱起霧的第一時間發現，從而及時通知了首領，再由首領下達命令，轉而保全了港黑大部分人未受這場異變的波及。」
花江：「大部分人？」
廣津柳浪：「異變發生時，芥川大人正在執行任務，未能及時歸來。還有泉鏡花——」
聽到小孩子的名字，花江不由緊張起來：「她不應該一直都在港黑嗎，她怎麼會也沒有回來？」
廣津柳浪道：「她外出的原因不詳，但她是握著尾崎干部的批示外出的。具體情況應該只有尾崎干部清楚。」
花江：「紅葉姐沒有下令尋找鏡花嗎？」
廣津柳浪回答：「有，芥川大人也在外部，這個任務也就派遣給了他。根據之前的回復，他現在應該已經找到了泉鏡花，問題只剩下他們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花江心下微安。
雖說澀澤龍彥的能力強到有些不講理——畢竟異能者最為強大的部分就是他們的異能，讓沒有異能的異能者與自己的異能戰鬥，怎麼想都是必死的局面。不過如果面對這個局面的人是芥川龍之介的話……
花江覺得好像沒必要去擔心。
芥川很強。即便對手是他的異能，花江也不認為他會輸。
略去芥川，那麼還剩下沒有問的人就比較微妙了。
花江略垂了垂眼睫，她輕聲問：「那麼，梶井基次郎，夢野久作，還有我的朋友亞瑟·潘德拉貢。他們幾個現在是在地下監牢嗎？曾經關過夢野久作的那個地方？」
之前的話中原中也還是聽著，忽然聽見花江這麼問，他感到奇怪，不過他想了想，夢野久作的能力特殊，是絕對不能受到霧氣影響的。如今頂層的人員太多，為保安全，霧氣同樣無法侵入的地下也是個好選擇。
他以為花江是不高興夢野久作被安排到了原本關他的地方，安慰道：「一時半會兒，小孩子應該也能理解的。不行過會兒我陪你下去看看，你不用太過擔心。」
花江輕聲問道：「我能去看嗎？」
中原中也：「……？」
廣津柳浪沒有回答可以。
他看起來甚至一點也不意外花江會猜到這件事一樣。
他鞠躬地更深。讓這樣年紀的老人行如此大禮，正常情況下，花江是不會接受的。可她如今卻只是平視著。
中原中也等不到回答，蹙眉道：「老爺子，這件事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廣津柳浪道：「這就牽涉到首領去處理的另一件事了。」
「太宰大人，恕我直言，您為什麼會想要謀殺軍警呢？即便是不滿現首領的策略，您也應該還有別的辦法才對，最不濟，事情也該在港黑內部解決——您為什麼要去攻擊軍警？」他略過了中原中也，直看向花江。
「這是最糟的選擇，即便事發至今，我也無法明白，您為什麼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中原中也聞言蹙眉，他道：「謀殺軍警，您在說什麼？」
廣津柳浪嘆氣：「首領已經有決策下達了，中也先生，您不該再庇護她了。」
說罷，如英倫紳士般的老人抬頭看向了年輕的少女，目光中甚至隱有不忍，但這點不忍很快又被堅毅所替代。
「太宰小姐。有關您勾連死屋之鼠，借由辻村深月之手，以『澀澤龍彥』為餌，調用軍警內部最強獵犬前往北海道，試圖以病毒類異能者——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普希金，而在獵犬全員身上種下病毒，引發政府動蕩的事情，已經被獵犬提前發現揭穿了。」
「獵犬部隊副隊長大倉燁子逮捕到了當初偷渡澀澤龍彥離開的死屋之鼠成員，伊萬·岡查洛夫，他對犯罪內容供認不諱。異能特務科已一一查實，其中並無誤差。」
中原中也沒忍住：「……什麼？」
「你們在開什麼玩笑！要對付獵犬的明明只是死屋之鼠，我們趕回橫濱就是為了阻止他們更多的陰謀——老爺子，你是昏頭了嗎？」
花江倒是沒有反駁，她只是問：
「證據呢，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光憑借人證就能單方面定罪吧，總需要更多的證據吧？」
「有的。甚至還有很多。」廣津柳浪語氣沉痛，「一年多前，您在意大利，是不是接觸過天人五衰中的尼古萊·果戈裡？您與這位恐怖分子有過合作。」
花江一怔：「那是因為——」剛要解釋，她忽然又明白這樣的證據解釋是無意義的。果戈裡作為前恐怖分子的身份是板上釘釘的，如果橫濱這邊以這件事開始攀咬她，那麼彭格列那邊，一定也已經收到了來自鐘塔侍從的刁難。
作為接收了對方的彭格列，是無法為她作證的。
花江微頓，又道：「我認為這仍不足以證明。」
廣津柳浪同樣這麼認為，直到他說：「異能特務科監測到了您與死屋之鼠的信息交流。做出證明的是曾隸屬於武裝偵探社社員的田山花袋。」
花江這下是真的覺得不可思議了，她從沒有和死屋之鼠的成員有過任何交流。她甚至都不清楚這個組織到底有多少人！
靠人證倒打一耙容易做到。但是這種能夠騙過田山花袋這種，異能就是針對於網絡信息的異能者的造假，要怎麼做到——！
花江忽然想到她在旅館裡給亂步發送的郵件。
旅館的那片的網絡是無人監控的。而她發的郵件裡，有大量的事關釧路發生案件的細節情況。
如果當時在附近有類似田山花袋能力的異能者潛藏著，那位異能者在她發送了郵件後，稍稍刪改、搬了一份到死屋之鼠的話——簡直就是一份指令文件。
廣津柳浪還在說：「這是決定性的證據。很抱歉太宰大人，雖然我們在察覺後，已經試圖在第一時間毀掉這份證據。但獵犬的速度是在是太快了，我們沒能阻止的了。」
「您雖未被定罪，卻已經是獵犬心中的嫌疑犯了。」
——花江其實一直沒想明白，敵人要她去北海道的目的是什麼。
——到了這個時候，她好像終於明白了。
敵人准備的證據能不能真的使她定罪已經不重要了。從一開始，敵人要的就不是獵犬與港黑之間的摩擦，他要的是花江被逐出，要的是花江失去她最為可怕的武器，要的是她步入這場霧氣裡，成為無刀的獵人。
花江曾經以為，對方選她前往北海道，是挑撥獵犬與港黑關系的最糟選擇，因為她是能夠看穿對方在北海道針對獵犬的目的。不過如果所謂的針對獵犬只是表像，真正的目的其實是她——將對方目的從挑撥獵犬與港黑，換成剝奪掉她所有的助力，讓她從港黑的堡壘中被拋下，成為能夠被擊中的靶子的話……
對方的選擇簡直太准確了。除了她，也的確再沒有其他人會因為看穿釧路的真相意識到橫濱的危機，從而選擇提前離開，在最佳的時間裡，跳進局中了。
不僅僅是這件事，還有之前。她和森鷗外以為有人想要離間他們，所以刻意不和、做下的引蛇出洞的把戲——這個把戲在他們眼裡是把戲，但在港黑其他人眼裡可不是把戲，而是首領與干部不和的直接證據。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出現了對她不利的證據，那麼對於那些以為她即將與首領之間產生衝突的、維護現任首領的黨派成員而言，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們不僅不會幫忙，更會迫不及待地向軍警提供更多的不利於她的證詞，好幫助森鷗外穩固住地位。
事已至此，即便森鷗外想要挽救，能做到的怕也有限。況且她與森鷗外的衝突，有多少是演，有多少又是真的。森鷗外在這樣的大趨勢下，能為她做到的也就更少了。
當然了，橫濱還是存在著另一個破局者的。於是這才是澀澤龍彥的真正作用，【龍彥之間】帶走了唯一可能的破局者，將所有的事情連成了一個閉環，困得人簡直尋不到出口。
這位帷幕後的敵人，實在是厲害。
這場前後勾稽，甚至在最後一步發生前，根本讓人摸不著聯系的一步步布局，簡直比最厲害的紡織女手中的錦緞還要精密。
花江心裡湧動著沸騰的情緒。
中原中也已經暴怒了，他說道：「這種謊言也有會人相信？那兩個軍警明明在北海道活得好好的！他們內部都不會聯系一下嗎！」
「好，他們不聯系，我去把人抓回來！」
眼見中原中也大有再去趟釧路抓獵犬的意思。花江連忙攔住了他。
對方已經將局布到了這種程度，怎麼可能會讓獵犬的兩個人再出來攪局？
信號單方面的切斷一定一早就做了。
以獵犬的能力，花江不擔心他們會死亡。但是「失蹤」是一定的了，至於「失蹤」多久，就說不好了。
她面上仍是平靜的，甚至在想明白了所有的情況後，還問了廣津一句：「首領的決定是什麼？」
廣津柳浪從懷裡取出一張首領諭令，遞給了花江，說道：「為了維持橫濱的穩定，也為了將港黑從獵犬的憤怒中摘離——首領允諾了獵犬隊長福地櫻痴，一旦您回到港黑，則立刻將您逮捕，交予異能特務科阪口安吾調查。」
看著花江聞言眉頭皺的越發緊蹙，老人勸道：「太宰小姐，不是將您直接交給獵犬部隊，而是由異能特務科的種田長官作為回旋的余地，首領已經盡了全力，還請您配合他的苦心。」
廣津柳浪知道異能對她無效，所以他回首示意了一直跟在他身後的立原道造。以用槍優異而被破格提拔的黑蜥蜴十人長沒有猶豫地抬起槍口對准了花江。
他神情嚴肅：「太宰小姐，還請您束手就擒。」
「另外，中原大人，首領非常愛惜您，這個時候的港黑也決不能失去您。如果您尚且不打算背叛港黑，還請不要阻攔我們奉首領的命令行事。」
中原中也雙拳緊握，他皺眉道：「這種一看就是有誤的命令——」
眼見他不肯從花江的身前移開，廣津柳浪不得不提聲道：「中原中也大人！」
中原中也湛藍色的眼睛裡滿是掙扎。他顯然完全沒有明白，明明兩人是特意趕回來想要幫助橫濱，為什麼花江莫名其妙就成了港黑的罪人？
他想不明白。
所以他不會離開。
立原道造見中原中也沒有讓的意思，臉上的神情逐漸凝重。要對抗中原中也，港黑付出的代價可就太大了。
難道……要聯系首領嗎？
黑蜥蜴一眾心情微妙。花江思考了一會兒，又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芥川知道這件事嗎？他沒能趕回來，鏡花也沒有。那麼他們倆應該是不知道首領的這個命令的吧。」
廣津柳浪頷首，花江便拉了拉中原中也的手，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
黑蜥蜴的眾人見狀更為緊張，他們生怕中原中也真的會背叛。
花江見狀不住嘆氣，她說：「港黑真的需要高等教育，大家真的太不愛思考了。」
立原道造：「……什麼？」
他緊張道：「太宰小姐，請您不要妄動，否則我會開槍的！」
花江聞言，神色未動，她甚至溫柔地笑了起來：「我如果束手就擒，港黑才是真的完了。」
她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先生，我需要您的幫助。」
中原中也眸色微深，他抬步向前走了兩步，竟走到偌大的玻璃窗邊。
立原道造以為他要動手，扣在扳機上的手指差一點就按下了。
然而中原中也僅僅只是伸出一只手虛抱了花江一下。他的表情冷凝，在花江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我一定會證明你無罪，不用太擔心。」
花江微怔，然後她忍不住彎了彎眼，「嗯」了一聲。
中原中也低聲道：「自己小心。」
花江伸手也抱了抱他，小聲提醒道：「中也先生也是，霧沒有散，不許走進去。」
說罷，中原中也松開了手，另一只扶在玻璃上的手指微微施力——偌大的玻璃牆壁在他的手掌下瞬間被崩碎！
花江被他另一手指輕輕一推，直接從港黑近千米高的大樓上垂直落下！
屋外狂風呼嘯灌入，屋內紙卷頁沸！
在立原道造與廣津柳浪的震驚中，中原中也語氣不善：「她墜樓了。」
「將這個消息丟給軍警，要是不信的話，讓他們自己來霧裡搜索！」
他的心情實在是太差了，以至於作為軍警臥底的立原道造想說什麼，最終都沒敢說。
黑蜥蜴目視中原中也大步離去，小聲議論著：「太宰大人的異能是無效化，摔下去會死吧？」
「中原大人平時對太宰大人脾氣那麼好，竟然也會下殺手嗎？該說不愧是最忠誠於首領的干部，還是該說他果然還是很恐怖啊……」
「太宰大人那麼好也會對軍警下殺手啊，有太宰大人的事情在前，好像中原大人也沒什麼過分的。」
立原道造聽得心煩，一直沉默的銀直接拔出了刀刃！
「閉嘴。」這位黑蜥蜴最強暗殺十人長，用著清麗的聲音冷冷道。
眼見鬧劇結束。
立原道造詢問廣津柳浪：「要下去檢查屍體嗎？」
廣津柳浪沒有回答，轉而問：「你相信太宰大人會罔顧港黑的立場，對軍警下手嗎？」
立原道造沉默了。
雖說他曾經向獵犬傳回「太宰花江是港黑內部最恐怖的干部」這樣的消息，但要他捫心自問。他認為對方不會做出任何有害港黑的事情。
在某些事情上，她簡直是港黑內部最溫吞的干部。
立原道造說：「……我不相信。」
廣津柳浪也道：「所以啊，查什麼呢。再查中原大人可要發怒了。就將消息發給軍警吧，像中也先生說的那樣，不信的話，就自己進霧裡來查！」
話是這麼說。不過——一個沒有任何特殊異能的人，從這麼高的位置摔下去，真的還能存活嗎？
立原道造忍不住有些擔心。
而作為被擔心的對像——
墜落中花江向天空抬起了右手，藍色的月光下，她手背上有紅色的令咒若隱若現。
「拜托了前輩，請一定接住我！」
咒令微閃。
月光下，有比銀月更璀璨的光芒降臨。
靈子化又具現化的騎士再穩不過的用魔力止住了風與力。
他如同接住一片花瓣般接觸了從天而降的花江。
亞瑟一身鎧甲，他緩緩落地，向懷中的後輩玩笑道：「抓住你啦，我的公主。」
第96章
橫濱的夜晚籠罩在混亂裡。
在這場白霧之中, 所有的人類都在面臨危險，往日裡從未引起旁人注意的流浪貓狗們反而成了夜晚的主人。
動物踏上了空無一物的街道, 白色的霧氣將城市分割。籠於濃霧之中的城市內部已成為孤島——港口之外停留著的、堪堪在霧氣統治範圍之外的郵輪反而成了唯一安全的區域。
郵輪上，組合的成員嚴陣以待, 嚴守著霧氣的邊界。
船艙內, 組合的首領菲爾傑拉德正與森鷗外一起下棋。
棋盤是由藍寶石打造，棋子皆為水晶。不說船艙內的其他裝飾, 單單只這一個棋盤就已經足夠值錢了。
飽受港黑財政之苦，甚至不得不為此出賣了一個干部位置的森鷗外，看著組合的財富，開始思考：為什麼港黑就沒有像弗朗西斯這樣的經營性人才。遍數港黑上下，唯一有點經商頭腦的竟然還是花江。
為什麼其他的人都不會賺錢, 只會花錢呢？
兩人之間的關系融洽, 森鷗外倒還真是玩笑般問了弗朗西斯生意紅火的秘訣。
對此，天生的商人，簡直是文野世界中「黃金律」擁有著的組合首領哈哈一笑，頗為認真的回答：「這個東西需要秘訣嗎？就是你去賺了, 它就在啊。」
自信的美國人笑道：「黃金就在你的腳下，我的兄弟, 你只需要彎腰去撿。」
森鷗外一笑而過。
弗朗西斯見狀不由再次將話題引入了人虎上，他說道：「橫濱已成困城, 未入城的組合當然無畏，可身處其中的港黑怕是岌岌可危。組合有能力讓澀澤龍彥消失，只需森先生您將您所知道的、有關「書」的秘密盡數告知。」
「森先生, 您已經考慮很久了，現在有做好決定嗎？」
書。
組合前往橫濱，甚至配合死屋之鼠運來了澀澤龍彥的真正目的。
那藏在橫濱身處，傳聞中寫上任何事情都會實現的一本空白「書」。
「書」作為能夠改變現實異能的頂端，即便在橫濱的異能者之間，都是個秘密。森鷗外作為三刻構想其中一位，自然清楚「書」的秘密。但遠在美國的組合會知道，並且會為了她而不惜一切代價的引發橫濱動蕩——就很令人玩味了。
聯系起獵犬剛剛通過異能特務科對港黑下達的「追捕疑犯花江」的命令，森鷗外差不多已經弄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後果。
局大概從他在意大利就開始了。那位前來挑撥的年輕人，從來就沒有相信過，他會真的因為個人利益問題殺掉對橫濱有益的下屬。他從一開始的目的，就只是讓他們因他起疑從而配合演上一處反目的戲。
森鷗外與花江反目。這一點落在港黑眾人的眼中，不僅僅是花江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後，他來不及維護這一小點的麻煩。更麻煩的是——在花江因此被驅除後，港黑也就真正的分裂了。
信賴花江的成員會和支持他的成員一樣，將這認做是他的陰謀。首領的權威性會遭質疑。往日也便也算了，偏偏是組合來襲又有澀澤龍彥攪局的混亂時分。這樣的局面，使得他自己都無法順利的調用港黑的全部力量，命令下達如有一瞬的偏差——港黑搞不好就會真正的分裂。
一步棋，將了兩個人的軍。
連森鷗外都開始好奇起組合背後的軍師了，這樣的水平也算是能與太宰同台競技了吧。弗朗西斯這樣的人，真的能夠駕馭這樣的軍師嗎？
恐怕不行。
森鷗外依然沒有回答弗朗西斯的提議，他捻起一枚騎士落子，提醒弗朗西斯：「您該注意棋局了，若是再注意不到後方，您可就輸了。」
弗朗西斯的心思根本不在棋盤上，他隨意下了一步說道：「森鷗外，我給予你的條件，還算是看在你有些手腕的份上。組合在這場霧氣之外，不會有人因澀澤龍彥受損。港黑可不一樣，你越是遲遲不下決定，只會讓港黑的實力進一步受創。等拖到了最後——」弗朗西斯冷漠道：「人虎是書的道標，霧氣會幫我捕捉人虎。一旦得到了人虎，你與港黑就會失去相應的價值。屆時，你在此與我下棋的資格都將沒有。」
「組合會直接擊垮港黑，奪取人虎與書。」
森鷗外不置可否。
他專注著棋局，說道：「您看起來很信任給您出主意的人。」
弗朗西斯皺眉：「我一向信賴我的下屬。」
森鷗外笑道：「正巧，我也是如此。」
他吃掉了對方的士兵，慢聲道：「所以，棋既然還沒有下完，何必去想下屬們的工作做的如何。」
「等霧散了，」森鷗外抬眸，紫色的眼裡是刀鋒淬火。港黑的首領說道：「再來談合作的這件事，對您不是更有益嗎？」
弗朗西斯表情微變。
森鷗外已經輕松道：「就這樣吧。港黑也不好占遠道而來的客人便宜。」
「霧散之後，若是港黑已無人手，您自然可以拿我的命來做戰爭的開局。」港黑的首領雲淡風輕的說著，「當然了，若是霧散之後，您想要的結果都未出現——」
森鷗外含笑：「我也不介意用您的性命，作為對西方的警告。」
弗朗西斯聞言神色微冷。
他哈哈笑道：「難不成到了這個時候，森首領還覺得您這邊有翻牌的可能嗎？」
「港黑能不能在這場霧中保全還要兩說，取我性命？您可比最偉大的幻想家敢想多了。」
森鷗外並不在意，他說道：「沒關系，總歸等待是我在吃虧。您大可隨意。就好比這盤棋——」
他捻起一枚棋子：「您不詢問一下您的軍師嗎，再下下去，您就要輸了。」
弗朗西斯看著毫無波動的森鷗外，面色凝肅。
他忽然起身，向森鷗外致歉稍離。剛剛離開會客室，他就臉色難看。身邊的秘書官提醒道：「陀思妥耶夫斯基說過，秘密必須要在霧氣結束前問出，如果霧氣結束前無法打破森鷗外的心理防線，那麼之後就更不可能了。」
「港黑毀滅只會加劇這個男人的復仇心，只有在港黑處於危機的狀態，我們才有剖開他的可能。」
弗朗西斯皺眉道：「費奧爾多呢，他不是已經出來了，他人呢！」
秘書官目光微閃道：「……關於這個。」
弗朗西斯沒有注意，他按了按額頭，抬手道：「算了這個現在不重要，先想辦法撬開森鷗外的口！對了，他所信任的人才，除了那個已經被構陷的小姑娘，還有叫做尾崎紅葉的那個女人——你們抓住她了嗎？」
秘書官道：「米切爾和霍桑在追捕她，很不幸，剛剛傳回的消息，還是被她逃入橫濱內了。」
弗朗西斯憤怒地砸了一下牆壁，秘書官頓了一瞬，飛快道：「不過橫濱現在是澀澤龍彥統治的地獄，那女人就算進去，估計也很難有所作用。」
弗朗西斯也明白這一點。可他總有一種危機感。
一種會有意外發生的危機感。
亞瑟接住了花江之後，按照她的要求，帶她去了武裝偵探社。
武裝偵探社裡此時已經沒有人了，門也鎖著。花江拆開了自己的發卡，鼓搗了鎖門幾下，開了門。
亞瑟見狀頗為驚訝，忍不住問：「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開鎖？」
花江抽空道：「空閑的時候和哥哥學的，好了，進來吧，我想我要的資料應該在這裡。」
亞瑟不明所以，還是跟著花江進來了。
花江說：「澀澤龍彥的能力會讓普通人暫時消失，但是卻不會讓他已經調查過的資料一起消失。」
她掃視一圈，最後在有著零食屑的辦公桌前停下，開始翻找：「雖然敵人將時間卡的很緊。但既然港黑得到了我謀殺軍警的消息，偵探社不可能沒有。亂步先生一定調查了，他會消失，我相信調查結果不會。」
翻找了半天，花江可算是找到了在一堆亂七八糟的資料中尤為不一樣的人物檔案。
「費奧多爾·d·陀思妥耶夫斯基——陀思妥耶夫斯基！」
花江看著名字忍不住就：「……」
她盯著被亂步畫了圈的這個名字，又看了看名字上的照片。有些病態美的俄羅斯人——她在離開意大利前曾經遇見過的家伙！
花江頓時心裡感覺復雜極了。
在這個時候能搜出來還被亂步先生著重調查的名字，十有八九就是簾幕後的家伙。加上她還曾經坑害過對方，是對方在搞她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可是，為什麼啊！為什麼偏偏害她的人叫陀思妥耶夫斯基啊！
她是讀書讀的不夠虔誠，還是買書買了太多打折沒交夠費用？
花江半崩潰地接著往下看，然後便看到了亂步著重分析的「異能為迷」。
花江：……好！幸虧是對付我的人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異能會是《群魔》、《罪與罰》、《白痴》還是《卡拉馬佐夫兄弟》？
沒關系，反正對她無效，握著信息也許可以從來反脅迫的人是她！
重新整理心情。又找了找其他亂步有留給她的信息，花江漸漸得出了有關敵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全貌。
俄羅斯恐怖分子，魔人費佳，死屋之鼠的首領。
果戈裡先生的……前同事。
也就說，她這次的敵人，是天人五衰。
亞瑟湊過來看，說著：「沒關系，果戈裡也不算難對付。再來一個天人五衰我也能應付。」
花江搖了搖頭，她皺眉說：「如果只是殺了他就能解決橫濱的困局，現在太宰治應該還在睡覺，而不是下落不明。」
她思考了一會兒，說：「他既然敢掛我電話，應該就是已經將要說的話全部都留好了。我找一下就好！」
說著，她又去沙發那兒翻了一會兒。竟然還真的在沙發墊下面，找到了太宰治留下的東西。
那是森鷗外的私人印章。
花江：。
武裝偵探社的成員，港口黑手黨的叛徒，竟然有著一枚港黑首領森鷗外公章的復制品！這枚復制品的精致度甚至足以亂真。
亞瑟驚訝道：「他為什麼留森鷗外的印章給你？」
花江：還能因為什麼，因為這就是他認為破局的轉折點啊。
因為她與森鷗外之前演的反目，以及森鷗外不得不交出她來保全港黑的決定，如今的港黑看起平靜，其實已經在分裂的邊緣了。正如她考慮到中原中也等人的立場，沒辦法反抗森鷗外的決定一樣，森鷗外也得忌憚花江那一派的成員勢力的異動，從而暫緩全體命令的下達。
為了保證港黑的統一，人在橫濱之外的森鷗外不會輕易下達命令，他的缺位使得港黑這一龐大的武裝勢力在這場事件中呈現僵死狀態。
換言之，不僅僅是花江個人失去了港黑的庇護。港黑本身都被摸透了森鷗外心理的敵人，給借機「冰凍」了。
當然，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諸如之前花江問了「芥川」的下落，其實也就有考慮過，用芥川這個既算她的派系也能算是森鷗外派系的中間者，勉強維持住港黑的平穩，讓他來帶領港黑行動。
不過……太宰治顯然不是這個意思。
他留下印章，無疑在對花江惡魔低語：芥川上位只能將完全凍結的港黑變成稍稍能動的罷了，要對抗魔人費佳，需要的是「首領命令絕對化」的港黑。
——有印章就能偽造繼位令，有了繼位令。模棱兩可者便會聽命，港黑的勢力花江至少可以驅動七層以上。
——比起一個只能稍稍動彈的完整港黑，能留有一大半勢力的、如臂指使的港黑顯然更好用。
森鷗外想要完整的港黑，但花江卻不需要。
她只要有這個印章，就足夠騙住她所有想留住的那些人。
她表情苦惱，像是不知道該拿太宰治的「暗示」怎麼辦，嘆氣道：「這時候做這種事，是欺詐啊……」
亞瑟沒聽明白，不過他說：「你不是黑手黨嗎，欺詐應該是本業。」
花江覺得也對。她當黑手黨這麼多年了，是時候該有點黑手黨的作風了。
她握著手裡的印章，仰頭對亞瑟說道：「好。信息收集完畢，我們這邊也要開始反擊了！」
「前輩，做好准備了嗎？」
亞瑟握著劍柄：「當然。我的劍聽從你的意志。」
花江重拾了氣勢，點頭道：「那麼，我們的第一步！」
「要奪回被『凍結』的港黑。」花江握著印章認真說，「來制造偽令，驅逐森先生和他的黨羽吧。」
第97章
澀澤龍彥的能力【龍彥之間】存在於名為【骸塞】的高塔之中。
霧氣將高塔圍成最堅不可摧的堡壘。處於這座高塔內的, 是制造了橫濱今夜混亂的罪魁禍首們。
澀澤龍彥，這位曾經締造了名為「龍頭戰爭」慘案的「亡者」。此時正坐在寬大的圓桌邊, 握著自己手中的蘋果，說著些令人難以明白的、有關生死的追逐。
他只是一枚棋子。
坐在長桌邊的另兩人都非常清楚。
雖然在橫濱大部分組織的眼裡, 澀澤龍彥才是造成這一切的元凶。但太宰治卻很明白, 澀澤龍彥不過只是一場煙霧。他的作用僅僅只在於引起橫濱的動蕩。能夠輕易騙過組合、獵犬甚至於異能特務科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可能算不到澀澤龍彥能力的極限在哪兒。
無論【龍彥之間】的能力有多麼駭人。本質上, 它都只是曾被擊敗過一次的力量。一個有著弱點，曾經敗北過的能力，指望毫無變化的它能贏過活在橫濱裡的那些家伙們，實在是好笑了些。
所以，比起澀澤龍彥這位終會被擊敗的「白霧」, 太宰治對魔人費佳到底想做什麼更感興趣。
霧氣彌漫, 屋內的時鐘漸漸推向了凌晨五點。
這場霧已下了數個小時，太陽快要升起來了。
這短短的幾個小時中，澀澤龍彥的「龍彥之間」裡，近乎在以著分鐘的速度增加異能結晶。所有被自己異能殺死的異能者死後都會形成這樣的結晶, 存放與澀澤龍彥的空間之中。他將之稱為「收藏」。
不過這會兒——結晶增加的速度放緩了。
太宰治微微挑眉。
澀澤龍彥抬頭看看隱約破曉的天光，慢聲說：「有人在攪局。」
他看向太宰治, 說著：「盟友，到了你該出場的時候了。」
太宰治不置可否。
澀澤龍彥被魔人費佳說動進行這場大範圍的襲擊, 是因為魔人費佳告訴他，他一直在追求著的、獨一無二的異能力，就藏在橫濱之中。雖然尋不到具體異能的名稱, 但只要殺盡了橫濱內的異能者，總能找到他想要的那個。
澀澤龍彥深以為然。
而為了保證這以霧氣屠戮橫濱所有異能者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一個能夠在這霧氣中隨意行走的無效化就顯得至關重要。
澀澤龍彥曾見過太宰治，他明白對於太宰治而言，這個世界是令人作嘔且毫無意義的。
他見過當時黑衣少年眼中深處的黑暗，他不認為身懷如此黑暗的人，有一天會想要拯救這個無可救的世界。
所以，澀澤龍彥認為在利害一致、甚至於給予了太宰治報復當初扼殺了他唯一朋友的港黑機會的當下，太宰治會是可靠的盟友。而太宰治也的確加入了他們。
面對澀澤龍彥的要求，太宰治在晨曦中慢慢起了身。
他嘆氣道：「說了不用辛苦工作我才來的。」
澀澤龍彥沒有說話，倒是費奧多爾笑著說：「對你而言，也不會算辛苦。對付幾個零散的反抗者而已，難道還會下不了手嗎？」
太宰治彎唇淡笑：「試探倒是不必，難道我說下得了手，你就會放任我獨自出發嗎？」
費奧多爾頷首，他同樣站了起來：「不錯，我會與你隨行。」
澀澤龍彥對於他們倆是不是要結伴一點也不關心。他只在意他想要收集的、那獨一無二、閃爍著光芒的異能力。
兩人走出了【骸塞】。
天暗在一瞬間，天亮似也在一瞬間。
兩人走出【骸塞】不久，天空就隱隱亮了起來。街邊的路燈開始按照設定好的程序熄滅，微亮的天際罩著彌漫著白霧的前方。太宰治走了兩步，忽又停下了腳步。
他看著天空說道：「你要是跟著我一起離開了，這場霧下不過今早。澀澤龍彥會死的很快。」
費奧多爾回答：「他為他的追求與執著而死，更為他的追求與執著而生。死或者生，對他並無特別的意義。」
太宰治聞言，回過身說：「所以，他果然已經死了。現在的不過是因他異能特殊而留下自主行動的異能而已。」
他笑了笑：「你根本就沒想過要真的替他找到他所追尋的異能。」
被太宰治點破了澀澤龍彥的真相，費奧多爾也不焦急，他非常平靜的說：「他要尋找的東西的確在橫濱，否則橫濱當年也不會發生龍頭戰爭了。我在幫他尋求終點，這毋庸置疑。倒是你——」
費奧多爾同樣笑道 ：「太宰先生，你真的有打算要除掉港黑嗎？」
費奧多爾慢聲道：「我很難相信你真的會選擇澀澤龍彥。」
太宰治哈道：「我也很想相信你會選擇組合這種存在。」
兩個根本就從未互相交付過信任的家伙互相注視了一會兒，片刻後由太宰治開口說：「既然大家都很有著疑問，不如來互相解決對方的困惑吧，如何？」
費奧多爾笑道：「這提議聽起來不錯。」
於是太宰治道：「你誣陷了港黑的『太宰』，利用組合牽制了森先生。看似這是你為了拉攏我送上的厚禮，但實際上——你的目的是凍結港黑吧。我猜，你真正的目的應該與港黑有關？你也想要摧毀港黑嗎？」
費奧多爾回答：「港黑是最邪惡的異能集團，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它的冷酷無情。我想要除掉他有什麼奇怪的嗎？」
太宰治頷首：「也是。森先生不得人心也不是一日兩日了，你做的對。」
被肯定的費奧多爾露出了笑意，他說道：「那麼我來提問了。你為什麼沒有替港黑的『太宰』辯解，而是選擇了加入『骸塞』。名以上，她是你的妹妹吧？」
太宰治聞言笑意逾深。
他說：「是啊。正是因此，我才加入了澀澤龍彥。費奧多爾，你沒有妹妹，所以才不太明白。」太宰治苦惱著說：「這種存在啊，麻煩又惱人。她和你太像了，因為太像，導致她會很了解你。很多時候你想要在她面前惡作劇都達不成，她總是能一眼看明白的你的想法。為了對抗她，你只好也去了解一下她，所謂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嘛。」
費奧多爾矜持道：「所以，不去辯解是她的意思了。」
太宰治道：「差不多吧。她是個有點記仇的丫頭。」
因為記仇，所以要配合嗎？
費奧多爾卻說：「我的確不了解這些。不過我的確需要感謝，如果不是你選擇了加入，港黑也沒有那麼容易成為困獸。你也不必為了它而在此與我周旋，試圖尋出破局之道。」
「為了阻止我所有可能的目的，你大概已經將暗線布的遍地都是了吧。」他看向仍矗立在霧氣中的【骸塞】，微微笑道，「只可惜，我是在執神明之意行事，我的祈禱已達神明，聆聽我聲的祂必將走向我。」
霧氣之中。
異能特務科收到了來自鐘塔侍從的警告。
澀澤龍彥是極危險的異能者，一旦對方失控，鐘塔侍從出於全球安全的考慮，不得不做出一些犧牲。
鐘塔侍從派出了特殊異能者，如果異能特務科不能在中午前解決澀澤龍彥，鐘塔侍從將代為行動——將澀澤龍彥連同橫濱，一起從地圖上抹消。
濃霧彌漫。
傷口尚未完全康復的阪口安吾忍不住摔了電話。
他詢問下屬：「武裝偵探社聯系不上，港黑也依然無法配合出動嗎！」
辻村深月再一次被拒絕，她忐忑道：「雖然有盟約，但盟約上的確說了需要首領下令。森鷗外缺位，港黑暫時無主，中原中也需要坐鎮其中，他們無法援助。」
「而與我們關系最密切的那一位——因為獵犬的通緝令，目前生死不明。」辻村深月說的艱難，「長官，看起來我們唯一的選擇只有獵犬了。要不要松口，同意他們進入橫濱？」
阪口安吾咬牙。
他是聰明人，自然從花江的突然被針對中，聯想到了很多暗處的東西。但比起武裝偵探社與港黑，作為政府一部分的異能特務科要更復雜、更難只以是非行事。
將花江移送至異能特務科審查，是他能做到的最大回轉。也只有人來了異能特務科，獵犬才沒有必須進入橫濱的理由。
失去了同伴的獵犬面對傷害了他們的「仇敵」會做什麼，隨便想想就能知道。
一旦獵犬踏入橫濱，不管是為了什麼，花江的處境都會變得極其艱難。
阪口安吾曾是太宰治的朋友，作為朋友，他不能眼睜睜看著花江被毀。
可如今鐘塔侍從突然發難，逼他於橫濱中做出選擇。
阪口安吾看著一點點撥動的時針，只能艱難道：「聯系獵犬！同時——」
同時——
花江接到了來自異能特務科的電話。
她看著來電人辻村深月，尋找芥川的步伐微微頓住，猶豫片刻後，還是接了電話。
辻村深月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顫抖，她對花江道：「快逃，澀澤龍彥的霧對你無效。趁著獵犬進入橫濱還需要點時間，趕緊逃去安全的地方！」
獵犬竟然也將進入橫濱？
花江握著電話微訝。她的確不受霧氣的影響，可以自由行動。但是如果要逃的話，逃去哪兒呢？
離的最近的港口有組合守株待兔，機場已經停飛，汽車的話——
花江詢問辻村深月：「獵犬到達橫濱需要多久？」
辻村深月道：「他們有特殊的交通工具，算上來收回異能的時間，最多也只有三十分鐘。」
三十分鐘，開車無論如何都逃不出去。
花江仰頭看向了橫濱市中突兀出現的高塔。
那是澀澤龍彥的所在地，要從獵犬手中逃脫的話，好像只剩下這一個選項了。
太宰治聞言噗的笑了，他看著費奧多爾說：「誰說我和你聊天，是為了尋找救助港黑的辦法？」
「那種東西，是死是活我都不在意。」
「還有，你說神明？」太宰治的表情實在難忍嘲諷，「神明才不會傾聽祈禱，她根本不會在意這些東西。」
「她只會去她想去的地方，什麼也無法阻攔她。」
「我可是見過的。」太宰治慢條斯理道，「打擾她需要付出的代價。」
掛了電話，花江心想：三十分鐘，抓緊一些的話，也不是不夠用。
前方霧氣裡已經顯出了芥川與泉鏡花的影子，她向身側的騎士伸出了手。
「前輩，快，我們要抓緊時間了！」
亞瑟如她所願一般，抱著她從天直入戰局！
白色的老虎和雪白的夜叉同時在她的指尖消彌。在中島敦的震驚中，花江衝芥川道：「芥川龍之介，我給你五分鐘，收回你的異能！」
「我，需要你的力量！」
第98章
芥川怔住了。
隨後, 他毫不猶豫地開槍擊中了街邊的信號塔。
那信號塔已經被羅生門的攻擊而切割的搖搖欲墜，再芥川龍之介毫不猶豫地一槍下, 直接如同當空利劍般斬向他的異能！
羅生門察覺，他欲切斷空間抵擋鋼鐵怪物, 卻被信號塔上切斷的電流落了滿身。
百萬伏特, 在一瞬間貫穿了漆黑的魔神藏於胸膛深處的紅色寶石。
芥川龍之介收回了槍，向花江微微頷首, 復又問：「您需要我的什麼？」
似乎是對於花江前些時日的刻意疏遠仍有芥蒂，他看似平靜道：「我以為比起我，您會更看好人虎的力量。」
花江聞言：「……」
花江：不瞞你說，你們兩個人的力量我都想要。
花江沉默的凝視芥川，眼裡添了點心虛。
好在芥川沒看出來。
而在一旁的中島敦則：「……」
中島敦：怎麼又扯上我？
泉鏡花看了看驟然沉默下的氣氛, 非常果斷地捂住了想要說話的中島敦的嘴, 她低聲道：「噓，這會兒不說話才是贏家。」
中島敦似懂非懂，他眨了眨眼，然後輕輕地點了頭。
芥川在沉默中慢慢握起了拳頭, 剛說完那句話他就後悔了。可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他偏偏又不知道該怎麼挽回這個氣氛。這會兒有誰說話就好了, 可偏偏連亞瑟都睜著眼不說話。
芥川：可惡，都是人虎的錯！
花江看著芥川, 輕咳了一聲。
她說：「芥川，找到這兒我可是很不容易的，畢竟你掛了我的電話。見到我, 你就只有這一句想說的嗎？」
芥川嘴唇微動，他表情冷漠，好半晌，方才說出一句：「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花江微怔，忍不住彎眸笑了起來：「嗯，多謝關心，我很安全。」
芥川見她安然無恙，自霧起便緊繃著的神經也稍稍放松下來。
他決定當最初的那句話沒有說過，旁若無人地向花江彙報著她不在的幾日橫濱所發生的事情。包括「太宰治制造了車禍謀殺阪口安吾」這件事。
對於此事，芥川的態度倒是非常干脆：「這是對太宰先生的污蔑。如果太宰先生真的想要阪口安吾死，他絕不會有活下去的可能。」
花江聞言：答案是這樣沒錯，可你的這個理由……
她決定掠過這一點，直接道：「他現在是失蹤狀態？」
芥川微頓，他頗為凶惡地看向了人虎，冷聲道：「太宰先生的事情，這家伙更清楚些。」
「他留下了一樣東西，不過人虎不肯交出來。」
這話說的可謂是咬牙切齒。
中島敦對於芥川總是針對他的敵意不爽很久了，他不滿道：「太宰先生將東西交給我，是信賴。我不能將東西隨便的交給港口黑手黨，你殺了我也不會給你的！」
芥川聞言差點就真要開槍了，他滿臉都寫著「那就真殺了你」。
花江：關系這麼差，我開始懷疑我需要你做的事情，你到底能不能完成了。
她問中島：「他留下的東西，可以交給我嗎？」
中島敦這下倒是沒有猶豫。
他說：「即便您不開口，我原本也是要去找您的。我想如果有人能夠解開太宰先生留下的謎，也只有您了。」
中島敦遞出一張紙條。
花江展開一看，發現是一串不知所謂的數字。
她看了一眼，就將紙條交疊塞進了口袋裡，向中島敦頷首說：「我明白了，辛苦你堅持到這裡。」
她看了氣場不太和的兩人一眼，開口道：「時間緊急，我長話短說。」
「中島敦。」
被點名的中島下意識站直，認真聆聽。
花江見狀，語氣不由便放緩了些，她說：「有一點我需要提醒，我的異能雖然暫時消解了澀澤龍彥的異能，但並不是持續性。你的月下獸很快就會再次出現，屆時，你必須向芥川一樣擊敗它。」
中島敦：「可是……」
花江斬釘截鐵：「你必須打敗他，因為——」話說的一半，她拐了個彎道：「因為芥川會需要你。」
芥川龍之介大怒：「我什麼時候——」
花江飛快道：「這場霧氣的起源是澀澤龍彥，只要在半小時內擊敗澀澤龍彥，橫濱就能夠得救。橫濱的未來就在你們倆的肩上了！芥川君，我沒有其他能夠信任的人了，只有你了。」
她低聲道：「我真的需要你，芥川。」
芥川：「！」
他僵在了原地。
中島敦聽到花江說這樣話也有些賭氣。
他想，太宰小姐都這麼低聲下氣的請求幫助了，芥川居然還在鬧脾氣，真是太過分了。
中島敦道：「太宰小姐，我一個人也能做到！」
花江很現實地說：「你們只有半個小時，中島君，只靠你，半個小時你能到達那座高塔嗎？」
中島敦現實地沉默了。
他看向芥川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眼神都木了。
他遲緩道：「如果這是您的命令——我一定做到。」
花江露出笑容，誇獎道：「不愧是芥川君，我就知道你是最可靠的下屬！」
芥川龍之介欲言又止，看著花江的笑靨，他最終只能說一句：「……是。」
芥川答應的事情都會做到，花江放心了。
她又看向泉鏡花，正想著是不是將她先安頓好。鏡花雙目澄澈，她認真道：「我想留下。那座高塔是這場霧氣的源頭吧，太宰大人頭痛的麻煩中，應該也有這場霧氣吧？」
泉鏡花攥緊了手中的匕首，她以著不符合年紀的沉靜道：「我想要幫助您，終結這場噩夢。」
「我要奪回夜叉白雪。」
花江有些驚訝。
她接回泉鏡花後，因為魔人費佳的布局，與泉鏡花相處的時日並不多。如今看來，這個當初在月下哭泣的孩子也已成長了許多。花江笑了起來，她微微欠身，鄭重道：「那麼，保證他們兩人能完成任務的工作，我就交給你了。從拿回異能到進攻敵人所在的高塔，你們只有三十分鐘。」
「鏡花，我的麾下從未出現過失敗的任務。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被花江消除的異能在這霧氣中漸漸又凝出了身形。
泉鏡花頷首，她頭也未回，一匕首擲出，直將夜叉白雪額頭的寶石擊碎，「殺死」了自己的異能，她淡聲道：「當然，我會完成任務的，太宰大人。」
花江不再浪費時間，她離開了。
泉鏡花回過神，眼見月下獸重新出現，竟然拿起了自己的手機開始計時。
她看著中島敦，身後是表情陰冷的芥川。
鏡花說：「敦君，我們只有二十分鐘，你得抓緊時間。」
芥川龍之介低嘲：「十分鐘早就過去了，我看還是殺了你比較快。」
中島敦：「……」不是說好半小時嗎。
中島敦：不對。港黑這個組織是怎麼回事，你們動手宰異能為什麼都這麼熟練啊！
與其同時，花江終於聯系上了尾崎紅葉。
她捏著手中的繼位委任，對著不知藏在橫濱哪處安全屋的尾崎紅葉說：「紅葉姐，我想要試試當首領。你能回來幫幫我嗎？」
就在港黑不遠處的尾崎紅葉剛剛解決掉自己的異能金色夜叉。
她的左手鮮血淋漓，甚至不小心污染上了白色的手機殼。
她笑道：「哦，當首領？哪一種當法？」
花江真誠道：「森先生當年的做法，不過我要乖一些，我有他的諭令。」
尾崎紅葉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她說道：「你知道我之前一直在森醫生的身邊吧？」
花江道：「我還知道您能回到橫濱，一定是森先生的授意。」
尾崎紅葉慢聲細語：「那你也一定知道他心中原本的計劃。」
花江笑著說：「我的計劃不好嗎？紅葉姐又怎麼知道，我的新計劃不是森先生更深的本意呢？」
「他給您的命令，應該只有協助吧。具體到底要怎麼做，做到什麼程度，他可沒有定下界限呀。我相信您也知道，森先生心中最重要的永遠是橫濱與港黑。他說過，首領不過只是組織的奴隸。」
「一旦奴隸無法滿足日益龐大的組織的需要，他只余被解放一路。」
尾崎紅葉問：「你這麼有自信，自己就是被需要的那個嗎？」
花江笑道：「除了我，還有別人可以解局嗎？說實話，紅葉姐，我也挺不喜歡總是要和首領吵架才能達成目的。糖果廠和酒廠也不錯呀，我會給大家多發績效的，您覺得呢？」
尾崎紅葉說道：「我覺得你之後一定會被教訓。」
被教訓不教訓的，花江覺得都不是大事，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事情。
花江問：「尾崎干部，你願意承認這張委任，並幫助我登位嗎？」
尾崎紅葉漸漸走向了花江，她說：「我好像也沒有拒絕的權利。」
她看著霧氣中隱隱約約的少女身影，含笑道：「畢竟，醫生他的確只給了我協助的命令啊。」
有了尾崎紅葉作為背書者，花江接手港黑的計劃基本就算成了。
她墜樓未死，很多人覺得理所當然，也有少數人覺得匪夷所思。
反對黨不出她的意外，徑直就對她手中繼位令的真假產生了質疑，花江對於這部分人，第一次展現出了她的冷酷面。所有的反對者被她盡數驅逐，橫濱霧氣未散，被驅逐的後果難以預計。
亞瑟在笑眯眯地丟下第三個人後，港黑內部終於安靜了。
暗世界也有暗世界的好處。
這是個弱肉強食，將叢林法則貫徹到底的地方。
花江坐在森鷗外的辦公室內，看著港黑內部最強的幾個戰鬥部隊，緩聲下達了她的第一個指令——「收回異能，解封港黑」。
這樣的事情，別人或許做不到，但對於擁有亞瑟的花江而言，確實再容易不過的事。
通過芥川和泉鏡花收回異能的情況，她基本確定了只要擊碎異能身上的紅色寶石，異能就會回到異能者身上的破解辦法。
亞瑟的劍術足以能讓他將所有中招的異能一瞬間擊垮，讓港黑的部隊能比獵犬更快的在霧中行動。
尾崎紅葉問她：「接下來要怎麼做？」
花江道：「黑蜥蜴前往組合援助森先生，武裝部隊緝捕魔人費佳。」
「最重要的一點，由中也先生防住橫濱的上空。除了上空，其余所有的地方都已經被霧氣占滿。無論是獵犬還是逼迫異能特務科求援獵犬的原因，所有別的勢力進入港黑，只能通過高空。只要中也先生封住橫濱上空，魔人費佳的後續計劃就能被盡數掐斷。」
尾崎紅葉的傷口已經被包扎，她略垂眸思考片刻，問道：「範圍太大，即便有中也爭取時間，怕也很難完成搜捕。」
花江聞言詫異：「為什麼要搜捕？我明明說的是緝捕。」
她說著，指尖夾著太宰治留下的那張紙：「我有魔人費佳此刻在的位置。」
尾崎紅葉聞言不解，她接過紙條展開一看，頗為訝異道：「……經緯度？」
她看著筆跡，越發感到不可思議：「太宰治留下的？」
花江笑道：「對呀。」
尾崎紅葉目光微深：「這麼確定這個地點就是魔人費佳所在的位置？」
花江托著下巴，她看向窗外太陽漸升的橫濱，輕笑道：「當然確定了，因為這是他留給我的嘛。」
——太宰留下的謎，當然只會是太宰最需要的答案。
第99章
天漸漸亮了。
橫濱大約從沒有過這麼安靜的又這麼混亂的清晨。
霧氣自地面而四方擴散, 空中成了唯一安全的入口。
獵犬部隊的隊長福地櫻痴端坐在辦公室內，他的對面, 是自橫濱遠道而來的老朋友。
遠東的英雄，其對抗邪惡的英勇事跡所改編的影視作品幾乎紅遍了全球的原型, 獵犬部隊的隊長福地櫻痴有著典型的武士性格。比起更為內斂的福澤諭吉, 穿著軍裝的他臉上的刀疤都未曾遮掩，由軍火淬煉成鋼的將軍推出了自己面前的茶杯, 對福澤諭吉道：「說實話，我挺驚訝的。你家的小鬼偵探竟然會請求你來阻止我，他不是一直都不喜歡我來著嗎？」
福澤諭吉的佩刀就在身邊，他雙手端起了福地櫻痴所請的茶水，看了看茶水的顏色, 還是沒有去喝上一口。
福澤諭吉道：「這是你的錯覺, 亂步也沒有針對你的能力。」
福地櫻痴表情立刻就有些微妙。
江戶川亂步是由福澤諭吉引上道路的天才，故而他對於福澤諭吉有著極深的倚賴情緒。偏偏江戶川亂步的性格又像孩子般一樣，他對於比他更早認識福澤諭吉，甚至於福澤諭吉有著深厚感情的福地櫻痴, 一直抱著孩子般的賭氣排斥。
不過福澤諭吉是個護短的家伙，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看大的孩子有任何不好的地方的。
福地櫻痴略過了這個話題, 他說：「好吧，言歸正傳。」
福地櫻痴掀起了眼皮, 斂去笑容的他似一把利劍般直刺福澤諭吉道：「老朋友，我的確信任你。但你要知道，現在失蹤的是我的隊員, 他們在我心裡，就像偵探社的那群小鬼在你心理一樣。」
「我可以信賴你，相信你所說的，港口黑手黨和鐵腸他們的事情無關——但我的部下卻無法停下腳步。」
「他們之間的牽絆，一如你我當年。若是我當年在戰場上消失，你會因為上司所謂的『信任』而放棄搜尋我嗎？」
福地櫻痴平靜道：「現在也是如此。我可以因為信賴你留下，但我不能在沒有任何證據支持的情況下，下達這樣的指令。」
「這對燁子他們而言，也太過不尊重了。」
福澤諭吉表情沒有分毫的變化。
他在桌上取了枚沒有用過的茶杯，給自己倒了杯白水，頷首道：「我明白，所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介入。」
「你留下，給他們一局棋的功夫就可以了。」
福澤諭吉說著，又提醒道：「該你落子了，老朋友。」
福地櫻痴：「……」
他仰天長嘆道：「啊，所以還是要落子，可惡啊，條野不在我真的不擅長這個！」
遠東的英雄扶著額頭滿臉焦急地盯著這盤棋，掙扎的下了一步。
福澤諭吉看了一眼，隨便又落了一子。
福地櫻痴：「……你就不能直接贏了我嗎？」
福澤諭吉道：「說了，只留你一局棋的時間，請吧。」
福地櫻痴：「……」可惡啊，哪有這種磨人的辦法的，你不如直接扣死我留下半天算啦！
朋友心意已決，福地櫻痴只好配合。
嘴裡不住嘀咕著：「燁子要快點解決啊」「條野也是的怎麼還失蹤著聯系不上」「真是的關鍵時刻一個也靠不住」等等一系列的話，臨太陽升起，福地櫻痴才道：「燁子很強，你確定只留下我，你的孩子們能解決保護好那座城嗎？」
福澤諭吉落子，他道：「我也信任我的社員。」
曾經的銀狼抬眸：「你不應該同意你的隊員出發的，橫濱遭襲，他們可都在氣頭上啊。」
太陽升起了。
花江給大家做戰前總動員。
她笑眯眯地對剛剛被亞瑟的力量震撼過，現在還處於恍惚中，已全員收回了異能的黑蜥蜴全員道：「好了，在大會上的時候，很多事情不好說的太細。現在大家都是經由認可的自己人，所以有些細節，就要和大家交代一下了。」
「援救上代首領森先生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大家要做到不讓一名組合成員從郵輪離開進入橫濱。」
「這一點很關鍵，即便是森先生被脅迫作為人質，也請諸位優先執行這項命令。」
花江溫和道：「請大家記住，多一個組合的成員進入橫濱，就會至少死十個以上的武裝部隊成員。若是由組合的核心成員進入了橫濱，迫害我們的、甚至使得森先生成了對方人質的罪魁禍首，就有逃脫，甚至反攻的可能性。」
「我等身為黑手黨，從不懼衝突流血，話雖如此，我仍舊希望諸位能夠平安歸來。」
「立原道造，具體的行動指揮，就交由你了。」
立原道造聞言一驚。他立在原地，指了指自己，不確定道：「我？」
花江理所當然：「難道你要老爺子一把歲數了，還上前線和年輕人拼鬥嗎？港黑有養老措施的。」
前一刻才舉著槍械逼著花江挑了樓，這一刻被委以這樣的重任，黑蜥蜴內部對於花江會否因他們曾執行了前任首領的命令，而秋後算賬的疑慮也算是消散了大半。
至於廣津柳浪，這位明顯歸屬於森鷗外的百人長為什麼不在這次執行任務之列，新首領也說的很明白了，港黑有養老政策了。——這句話的潛台詞，也就是說，百人長的位置，即將要空出來了。
那麼這次被委任的立原道造……
眾人看向這位十人長的眼神頓時熱切了起來。
花江讓眾人准備出發，卻留下了立原道造最後說兩句話。
她攤了攤手，說：「問吧。」
立原道造即刻：「為什麼是我？銀一直都是你的人，她不是更合適嗎？」
花江道：「是廣津老爺子向我推薦的你。他作為百人長，執行了森先生驅逐我的命令，在我繼位的現下，從新首領的威嚴性考慮，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在出現在台面上了。你雖然對我舉槍，但只是聽命而行，和黑蜥蜴的大多數人情況一致。由你來繼任，會為我贏得黑蜥蜴的忠誠。」
這樣的事情立原道造當然能想明白，他困惑的是——「你不擔心嗎，黑蜥蜴會與森首領接觸。你的繼位委任和森首領前一個命令是衝突的——你在偽造森先生的命令，這事只需稍稍想想就能明白。如果森先生真的有意要將位置留給你，怎麼還會同意異能特務科的要求，將你交出去？」
「第一，將我交付出去維持港黑的平和與給我留出空隙繼位是不衝突的兩件事。」花江模棱兩可道，「第二，森先生如果真的忌憚我，從沒考慮過會有這樣的後果，他當初的下令就該是要求我處理獵犬的事情，而不是單純的驅逐了。」
「廣津老爺子正是明白這一點，方才沒有對諭令提出異議。包括紅葉姐也是這樣。」
「說到底，港黑什麼時候講究起名正言順了，能坐上這個位子就是我的實力，能不能坐穩那是後續的事情。」
「在首領繼位的時候，質疑繼位的合理性，那是最愚蠢的人才會做的事。立原君，你就是這樣，才會露出破綻。」
立原道造：「……什麼破綻？」
花江看著立原道造，溫柔說：「你知道為什麼你能在港黑當這麼久的臥底，都沒有被我揭穿嗎？」
突然被點破了臥底的身份，立原道造大駭：「什、什麼？」
花江慈和道：「因為到了這種時候，你會非常的好用。」
「立原君，當初提醒你身份泄露的信是我發的。兩年過去了，你好像一直都沒能發現。這挺好的。」
立原道造：「什麼！？」
花江面對滿臉震驚，差點宕機的立原道造說：「我來告訴你我為什麼選你執行吧。」
「如果黑蜥蜴在你手下協助了森鷗外打算回來對付我——」花江微笑，「我保證你獵犬臥底的身份會在一秒內響徹港黑，尤其是中也先生，我會將你所有可能的住址都告訴他。」
「當然了，如果你配合，你可以繼續在港黑內當這個臥底，我甚至可以每個月給你批假允許你回軍警復命——要知道，這在森先生的任上，可是絕不會發生的。」
「攔住組合，同時控制森鷗外。」花江溫聲細語地對立原道造說，「這才是我留下要對你說的話，明白了嗎，立原君。」
立原道造：「……你瘋了嗎？我可是獵犬，你是謀害我同伴的嫌疑人，揭穿我身份，只會讓我立刻逮捕你！」
花江忍不住笑了。
她說：「你可以試試。是要相信回來掌控港黑的我的嫌疑、拋棄掉黑蜥蜴與橫濱，還是要聽從於我，維持著如今的生活，兩相平安。」
「立原道造。」花江溫柔道，「或許你曾經是獵犬，但現在的你是最合格不過的黑手黨。」
「你應該還致電過大倉燁子，試圖阻止她追捕我了吧？」花江說，「謝謝你，部下。」
立原道造：「！」
他憋了半晌：「你在我身上裝了竊聽器嗎！」
花江擺手：「哪有，我只是了解下屬。」
她溫柔極了：「我說了呀，我會是很貼心的首領了嘛，選我不會錯的。」
新上任的年輕首領看了看表，對立原道：「時間差不多了，你可以行動了。記得，這可是你從我手中領的第一份工作，干不好，我可以辭掉你的。」
立原道造欲言又止，他心裡簡直有一萬句話要罵。
你以為港黑是什麼黑心企業嗎？
你以為我就會這麼被你威脅嗎！
你以為——
立原道造憋了半晌，他看著花江眼下微微發青的眼袋，最後還是握緊了手，說：「我明白了，但我也要提醒你一句。森鷗外對中原中也影響極深，他如果回來告訴中原中也真相，那麼你——」
花江莞爾，她認真說：「多謝關心。不過沒關系的，我已經和中也先生說過了。」
「這是森先生給我的考題，我選了個最快答題法。就算森先生回來責備——做錯了閱讀理解而已，責怪也不能責怪的太過嘛。中也先生會幫我說情的。」她彎起了眼，「哎呀，怎麼說呢——」
「搭檔之間，果然偶爾還是需要一些小秘密。」
「立原，你不會說出去的對吧？」
立原道造：「……」我當初的報告果然沒有錯，姓太宰的，果然都是港黑最恐怖的干部！
出動了黑蜥蜴。
尾崎紅葉方才從隔壁的房間走出。
她說：「立原提醒不錯，如果森先生回來不滿意，你位置不僅坐不穩，甚至可能連干部都做不了了。他不會允許你離開，卻也再不會給你這樣大的自由。你的處境會很艱難。」
花江道：「紅葉，你覺得我在一時衝動嗎？」
尾崎紅葉想了想，說：「有點。不過這的確是最快拯救港黑與橫濱的做法，所以我不會阻止你，甚至還會幫你。」
花江彎了眼：「所以我才找紅葉姐嘛。不過請放心，這樣的事情我考慮過很多次的，前前後後該怎麼做，都想過很多種。今夜這種順勢而為的，已經是最簡單最簡單的辦法了。」
「森先生的態度很重要，不過在大勢之前，也就不會那麼重要。」
她搖了搖手中的電話，提醒了一句：「西西裡島現在可還在清醒中，巴利安的暗殺部隊，已經前往美國了。另外——雲雀先生曾經送過我一個盒子，我剛剛請亞瑟通過魔力幫我打開了，您猜裡面是什麼？」
尾崎紅葉微頓：「——風紀財團的信物？」
花江頷首，她說道：「彭格列在成為教父後，於十代的選擇上，九代目選擇了澤田綱吉而非自己的義子。究其原因，在於和平的當下，戰爭已不被政府與人民需要。今日之後，港黑也是如此。三刻構想成立的最初目的是為了和平，當除掉組合這最後的敵人，橫濱便會進入穩定期，港黑也會成為遠東地區的『彭格列』。無論是西方還是政府，包括我們的鄰居雲雀先生——他們都會在森先生與我之間選擇我。」
「森先生比誰都明白這一點。所以——他也清楚，不能給我機會，一旦給我機會，選擇權便全在我手中了。」
尾崎紅葉垂眸，她輕笑：「看來，森醫生是一時疏忽了。」
花江思考片刻：「大概是因為平時太乖了，以致森先生一時忘了，我最後還是選擇了太宰作為代號呀。」
尾崎紅葉含笑不語。
她到不認為這是森鷗外的疏忽。
森鷗外是將組織的利益與橫濱的利益置於個人之上的人。他當然也有私欲，然而在大多時候，在他不會受到威脅的時候，比起醫者，他更像個理智到近乎機器的商人。
花江是最合適的繼任者，港黑內部稍稍了解些森鷗外的人，都看出了他有意培養對方接班的意思。
可她自己卻從沒有對首領的位置表現過渴求之意。
這可不行，太過不在意的東西，拋棄起來就會很容易。唯有千辛萬苦到手的，才會珍視。
森鷗外想要的，是第二個屬於組織的奴隸，而不單是因感情而停留於組織的「工作者」。
花江篡奪了首領之位，卻又不會謀殺森鷗外。為了穩定港黑，只要森鷗外活著一日，她都不得不兢兢業業地經營港黑。既不會厭倦而棄，也不可能再逃走。
事至於此，森鷗外才算完成了打磨，真正的培養出了一名，永遠屬於港黑的首領。
該說這場混亂，是中了敵人的計，還是正和了森鷗外的意呢？
尾崎紅葉看著額外忙碌的小姑娘，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這場混亂，說不准真正的贏家，還是在郵輪中做客的那位前首領呢。
在花江率領武裝部隊前往太宰治留下的地址時，中原中也同樣踏在直升機門邊，浮於橫濱高空，以一人的姿態，捍衛起整座城市。
與千辛萬苦終於到達了骸塞，正與敵人激烈戰鬥的芥川等人不同，中原中也等得有些不耐。
當獵犬的特殊飛行工具終於現出了影子，中原中也嘴角浮出一抹冷笑。
「敵人只有一人！但是對方太近了，中原大人，我們無法瞄准——」
那極速飛行中的機器自然也刻進了中原中也的眼裡，他摘掉了往日穿著的大衣，這會兒懷裡正捧著一盒子的破甲彈。摘掉後便再也沒有帶回手套的那只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抓松著懷裡的那盒零散子彈，聽見下屬這麼回答的中原中也道：「瞄准，沒這個必要。」
他抓起一把子彈，直接往空中一撒——
數十顆子彈泛著紅色的光，皆停留在空中。然後於下一秒——以著難以想像的爆發速度盡數向那枚飛行器砸去！
中原中也直接灑出了近百枚鋼彈，紅色的「子彈」幾乎鋪滿了飛行器淺進的軌道！
「那麼麻煩干什麼。」他嗤笑道，「直接打不就行了。」
橫濱上空的大爆炸終究還是驚動了地下。
因為濃霧的關系，地面上的人並不能看的太清，只是隱隱約約能看到爆炸的紅光。
費奧多爾微微抬頭，這樣的爆炸可不在他的計劃之中。
太宰治卻像是毫不意外，他倚在牆邊，似笑非笑道：「人這種生物，是愚蠢又可笑的。然而正因這點愚蠢與可笑，方才使人這種生物充滿了變數。」
「費奧多爾，你的目的是花江吧。她是異世者，天然免疫此世的一切。從力量來說，說是能夠幫你帶來新世界的神明也沒錯。畢竟她身邊的那位騎士，如果全力而出——摧毀橫濱大約都不需要一秒。」
費奧多爾微微笑道：「既然你明白，就不該阻止我。這個有著異能者的世界充滿了欲望引起的紛爭，醜陋而充斥罪惡。你應該很明白才對，織田作之助就是因此而死的不是嗎？」
「你比我幸運，她天然就在你的身邊。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沒有任何行動？你應該能理解我才是。」
太宰治思考片刻，笑道：「我的確理解你。這個世界醜陋不堪，無趣又吵鬧。」
「可是啊——」
「即便再不堪，這也是活著那群家伙們的世界啊。」他的目光落在樹下的野花上，語氣溫和。
忽然間，太宰治的身上忽然又響起費奧多爾聽過的、喧雜刺耳的手機鈴聲！
費奧多爾微微斂目：那是來自她號碼的提示鈴。
太宰治從袖中如同變戲法一樣又摸出了一個小型的老式手機，他瞥了一眼來電顯示，一邊按下接通鍵，一邊繼續說道：
「這和下棋不同，那些活在這世上掙扎求生的家伙們——當你所推向的方向並非他們所求時，哪怕姿態再狼狽，哪怕滿身鮮血，他們也只會向自己所求的方向掙去。」
「構造世界的不是神，正是這些如野草般荒蠻活著的人類。你大概不明白吧——」太宰治輕笑道，「尋求『神明』的你，從一開始就不會得到垂青。」
「她是人類呀。她也是你覺得喧鬧、愚蠢、可笑的人類中的一員。」
「包括你自己也是一樣。」
他話說完，電話那頭傳來了「神明」冷冰冰的回應。
「你在說什麼奇怪的話呢，抬頭，後退。」
太宰治聽話的微微抬頭，同時後退了一步。
下一秒，武裝部隊的成員從兩側的高樓上飛降！如同鐵桶一般，眨眼間將這條巷子封堵的嚴嚴實實——
花江就站在費奧多爾頂空的直升機上，她通過手機對下方的太宰治道：「好了，我來救你了。說感謝吧，哥哥。」
第100章
費奧多爾被捕了。
面對武裝部隊, 他竟然沒有任何反抗的就表示了接受，甚至連表情都是平靜的。
直到花江從飛機上下來, 走到他的面前，他甚至還微微笑道：「又見面了, 異世界的小姐。」
花江聞言有些困惑, 她看了太宰治一眼，又看了看費奧多爾, 方才說：「你來橫濱的目的是我？」
「你找我做什麼？」她想不通，她唯一能找到自己和對方的聯系，是她把費奧多爾的同伴給策反了，人現在還在巴利安暗殺部隊呢。
花江只好向太宰治尋求答案：「他要向我報復嗎？」
太宰治聞言忍不住握拳忍笑。
費奧多爾倒是笑的正大光明，他說：「報復？怎麼會呢。」
他只是微微抬起了頭, 說：「我只是想請你看一出戲。」
花江起初不明所以, 當她順著費奧多爾的視線看去，瞧見有一艘巨大的飛行器籠在深褐色的光中，逐漸靠近橫濱時，方才隱有所覺——
異能特務科之所以放進獵犬的理由！
花江詫異：「你甚至能夠操控鐘塔侍從嗎？」
費多爾不置可否, 他只是輕聲說：「異能是一切災難的開端。從昨夜直至今日，你也算看見異能者們的貪婪與瘋狂了。港口黑手黨視若無睹, 異能特務科獨善其身，遠在海外的戰勝國迫不及待占用每一個能夠搜刮政治利益的理由, 為此不惜毀滅一座城。」
「這些都是原罪。」費奧多爾道，「你來自一個沒有異能的異世，你難道不這麼認為嗎？」
「你應該最為了解, 世界健康的狀態應該是什麼樣才對。」
是的，花江的世界沒有異能。
她不意外費奧多爾能從她的種種行為中推測出這一點，她感到不解的是——「健康的狀態？」
費奧多爾說：「世界本應該有的姿態。或許沒有人和你說過吧，畢竟這些異能擁有者們，都是如此的懼怕特權的失去。異能並非從一開始就存在，異能的爆發源自戰爭，由歐洲遍及世界——然後借由戰爭，改變了世界。」
「異能者凌駕於無異能者是理所當然的嗎？異能的存在使得犯罪攀升，使得欲望被放大。它促使戰爭越演越烈，它使得人們難以求安——你經歷過正常與不正常，應該是最能體會到其中的悲哀才對。」
「就好像今夜的事情。或許你覺得，這是我布的局，但要我來說，我只不過是說了幾句實話而已。演變至今時今日的模樣，都是異能者們貪心不足的緣故。」
「神由聖國而來，見此處惡罪，不堪受忍，遂予天罰。」
費奧多爾看向花江，溫聲詢問：「你一路來，應該看到了一路難。」
他像是完全見不到花江背後的武裝部隊，邀請道：「你不想要改變這一切嗎？」
「這一切的源頭，將從橫濱開始改變。」
「如有你的加入，我們一定能夠完成夢想。」魔人看著已經飛進了橫濱範圍內的巨大飛行物說道，「罪惡之都，將從今日消失。」
中原中也投出的彈量與攻擊力，打廢一輛裝甲車都是輕的。
按理說，不可能有人能從剛剛的爆炸中活下來。
可偏偏獵犬的身體素質，根本就不能以正常來論。
獵犬的副隊長，大倉燁子的手從被打開了一道裂痕的飛行器中探出。那雙手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直到她左右一拉，竟是在空中活生生將自己所乘坐的飛行器撕裂成了兩半！
第一次見到獵犬實力的港黑眾不由目瞪口呆，等他們看見大倉燁子一腳踩向自己所乘坐的飛行器，直借著其最後的衝擊力，一躍向港黑所在的直升機衝來時——
所有人都愣住了，連反應都來不及。
「糟，糟了，飛機——！」
中原中也直接從直升機上跳了下去，操控重力的他懸浮於空，毫不猶豫地直接與如同一顆榴彈般砸來的敵人正面而遇！
巨大的衝擊力消彌在了他的指尖，大倉燁子察覺到了敵人可怖的力量，借力即刻跳轉，落在了不遠的高樓上。
她穿著一身軍裝，身體的素質狀態在最佳，盯著中原中也的眼神裡頗有警惕。
大倉燁子哈了一聲，說道：「重力使是吧，我奉勸你別攔路。」
獵犬實力排位第二的大倉燁子活動著四肢，一跺腳下，高台地面上竟顯出絲絲裂紋——
「我不是來找你的，讓開！」
中原中也解開了所有束縛。
他摘下最後的手套，解開領口，懶懶抬眸看了一眼敵人，慢聲道：「讓開？這裡是橫濱，在橫濱，只有別人讓路的道理——港口黑手黨，從不相讓。」
更何況——
他的搭檔就在下方，他也沒有退開的理由。
大倉燁子脾氣本身就不好，這下當場被中原中也激怒。兩個脾氣上來的家伙直接就對干了起來，那幾乎把樓都能摧垮的打法看的眾人目瞪口呆，全然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直到，港黑收到了來自武裝偵探社的電話。
這可真是稀奇了，武裝偵探社竟然會找到港黑來。
來電的人是國木田獨步。
他正與自己的異能纏鬥，率先看見了從海邊漸漸靠近橫濱的異物，聯系異能特務科聯系不上，花江的號碼又是正在通話中，只好緊急查了港黑的官方電話，幾經波折，方才找到了中原中也這裡。
國木田道：「快聯系中原中也，這會兒也只有他有能力把那飛機攔下來！」
「雖然我不清楚那是什麼東西，但上面有鐘塔侍從的標志——」
話其實不用傳了。因為空中的中原中也和高樓上的大倉燁子都看見了。
那覆蓋著不祥的異能，往橫濱上空而來的東西。
大倉燁子罵道：「媽的，鐘塔侍從不講信用！說了給半天時間的！」
中原中也不清楚鐘塔侍從和軍警的交易，但他本能的憎惡一切來擾亂橫濱的敵外勢力。
他和大倉燁子默契的停下了手，一同看向了那座巨大的，漸漸靠攏的飛行器，隨著它的靠近，不祥的氛圍也就越濃。
直到大倉燁子問：「你的異能，最大限度能操控多重的東西？」
中原中也活動著拳頭，說道：「不清楚，沒試到極限。」
大倉燁子道：「很好，我正好也想知道我身體的極限——把我丟上去，我來摧毀它，你來操控它，做的到吧。」
面對國家的危機，獵犬選擇了暫時放下一切外物。
她做出了起跳的動作，猶豫半晌後，還是讓中原中也將重力覆蓋在她的身上。
中原中也看著那龐然大物說道：「那上頭應該有毒性的異能者。」
大倉燁子不耐：「知道，所以才是我去，我有一定的耐毒性。」
中原中也瞥了大倉燁子一眼，見她真的是有數方才行動，便也不再廢話，直接將她整個人砸向了飛行器！
大倉燁子大喊道：「別忘了，攔下它！」
攔下它，攔下這麼大的一個飛行物？
港黑眾人面面相覷，實在不知道這個任務該如何做到。
只見中原中也不耐煩的說了句：「知道了」，隨後看著自己的雙手，猶豫片刻，還是發動了污濁。
港黑眾人見狀，下意識阻止道：「中原大人，太宰大人可不在附近——」
斑紋已經開始攀附中原中也的臉頰，他不耐道：「我知道，沒關系，他們能找到我。」
說罷，根本不管其他的，直接就向這飛行器的方向也跳了過去！
如果說大倉燁子攻擊像一顆榴彈。
那麼中原中也全力而出，則是一場災難。
飛行器即將越過海域，要攔下它，必須要攔下它——海的背後是橫濱，橫濱裡活著太多重要的人！
不能讓它再進一步。
浮於空中的怪物已經漸漸喪失理智，他的咆哮沸騰海水，卻似乎依然謹記著自己該做什麼。
整座大橋被連根拔起，在青年的手裡如同一根鋼索，牢牢地——刺在了飛行器之前！
剛剛尋到進入了飛行器辦法的大倉燁子看到海邊這一幕，表情都變了。
「有這種怪物在，憑什麼說我們獵犬不是人啊！」她罵道，「我明明這麼正常！」
海邊發生的巨大轟隆聲連骸塞都聽見了。
中島敦聞聲略有些心憂的回頭看去，卻被芥川一口喝住——
「人虎，記住你的任務。別想其他，先殺他——！」
夜叉白雪從身後定住了魔化的澀澤龍彥，泉鏡花也叫道：「敦君，就是現在——」
中島敦再不猶豫，化身為虎的他借著羅生門撕開的空間，衝向了澀澤龍彥！
爆炸聲此起彼伏。
花江輕聲問：「……什麼夢想？」
太宰治插口道：「先毀滅橫濱，在毀滅世界吧。罪惡之都索多瑪和蛾摩拉這兩座城都是毀於神罰而後重建。他應該是這個意思。」
花江頷首，她說：「謝謝你邀請我毀滅世界，但我不想做恐怖分子。」
費奧多爾聞言蹙眉。
花江飛快道：「恐怖分子就不要給自己的行為裱花了。世界從來就沒有健康過。在異能爆發前，這世上難道就沒有戰爭，沒有罪惡了嗎？」
「人的存在即是原罪，從亞當自伊甸園盜果起，思考就是人類最大的罪。」
她微笑著說：「從這點論，你和我還有他，我們都是罪人。」
費奧多爾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他含笑道：「你果然明白。」
花江還說：「不，我不明白。」
她直白地近乎尖銳：「人生充滿了磨難，磨難即是人贖罪的方式。人生而就是這般醜陋的生物，磨難使他蛻變。罪也好，罰也罷，如果如你所說，這是神所降下的旨意。那麼祂已經給人類帶來的磨難，又何需要你在代為執行？」
「別說笑了。這種東西根本沒人在意。大家光是活著就很不容易了，恐怖行為就是恐怖行為，找上這些冠名堂皇的理由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承認吧，你只是想要毀滅而已。」
費奧多爾一動不動地看著她，並未開口。
太宰治嘆息道：「和你說了，她是我們中最不可能和你走到一起的。看吧，就是這個結果了。」
費奧多爾輕微笑了一下。
忽然間，花江背後的的武裝人員慘叫一聲，直接仰面死亡。
花江即刻回頭，便見到一個與費奧多爾完全一致的異能青年正緩緩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就是魔人費佳在資料中成謎的異能！
太宰治終於等到了這一刻，他與花江極為默契的同時出手，暴動的異能與費奧多爾自身的能力同時被消解！
費奧多爾注視著按壓著自己的花江。
他慢聲道：「不錯，人生而負罪，唯有神是純潔無惡的。」
異能應該已經回到了他的身上，花江緊緊的抓著他，不敢分毫有失。費奧多爾也同樣看著她，目光平靜而略添了些失望。
「你是無罪者，可惜……」
他的異能在消失前開合唇齒——神不罰罪，為神失格。
費奧多爾舉起了雙手，他不再多看花江一眼，徑自問前方的人道：「這麼多人應該不是裝飾吧，既然是來抓我，那就動手吧。」
花江看向他。
費奧多爾看起來極為無辜。
他們聯系了軍警，這會兒正巧霧也散了。霧散了，異能特務科便能出動，花江將費奧多爾交給了阪口安吾帶去特別關押。
阪口安吾驚道：「你們倆怎麼還在這裡，鐘塔侍從破壞了約定，提前送了毀滅者來，中原中也開了污濁阻止——」
太宰治說：「猜到了，所以選的這個地方，靠海近。」
花江已經征用了異能特務科的車，她坐了上去，直接對太宰治道：「快點，從這裡去還要幾分鐘呢！」
「哥哥也是的，為什麼不能直接選海邊啦！」
太宰治一邊坐進去一邊說：「直接選海邊目的也太明顯了吧，費奧多爾那家伙一定能看出來，別抱怨了。」
花江就是忍不住抱怨。
兩人拋下了一堆人，直接往海邊衝去，辻村深月見了，忍不住問：「海岸線那麼長，他們知道在哪兒嗎？」
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知道吧，畢竟是太宰啊。」
然而事實上——
太宰治打通了亂步的電話，他在電話裡言簡意賅地說了下情況，並表明一分鐘內算不出地址，他極可能被自己的妹妹以下犯上。剛剛回來的亂步一邊開保險箱取零食，一邊噗得笑出聲。
好在他還是幫忙推測出了最正確的地點。
花江聞言，默不作聲又上一檔，太宰治見著車速直超二百碼——
原本所有的話都咽回去了，他握緊了把手。
萬一她要把車開海裡——
太宰治深沉的想：就只能跳車了。
中原中也清醒的時候，剛好是海邊日暉最美的時候。
他微微睜開眼，就發現自己正躺在搭檔的膝上，對方的手牢牢的抓著他的，目光凝著的那一點，終於在瞧見了他睜開眼的湛藍色後微微化開。
他的搭檔溫柔又可愛的笑了起來，握著他的手說：「中也先生，早上好呀。」
中原中也「啊」了一聲，他下意識想動，卻因異能的後遺症全身酸痛。
太宰治將他按了回去，語氣古怪地說：「別動了。」
中原中也這才：「……你怎麼在這兒。」
「你不是失蹤了嗎？」
太宰治還沒開口，花江那邊已經很不是滋味的說：「中也先生怎麼知道他失蹤了，您果然很還是很在意哥哥。」
中原中也立刻：「沒有！我是驚訝他竟然還活著！」
太宰治聳肩道：「很抱歉，讓你失望了。花江『救』的我，你怨她吧。」
花江幽幽道：「中也先生會怪我嗎？」
中原中也：「……」怎麼可能！
中原中也被問得臉都要憋紅了，花江忍不住笑出了聲。
中原中也更是要掙扎著起來，這回把他按下去的是花江。
她說：「為了把你從空中拉下來，我和哥哥都沒力氣啦。我給芥川君發了定位，等他來接我們回去。」
中原中也這才觀察到，太宰治也半癱在海岸邊。
他模糊有印像，花江爬到了高處，直接向他的方向跳了過來——他當時是接住了花江，卻同時被消除了異能，兩個人掉下來沒有出事，應該是太宰治的功勞吧。
陽光正傾灑在這片黃金岸口上。正巧太宰治穿的是白色的衣服，在這樣的光線下，竟顯得有幾分像畫裡的天使。
花江心想：哥哥果然還是——
太宰治似乎想起了什麼，對花江道：「我給你留的，森先生的私章你派上用場了嗎？」
花江下意識回答：「啊，關於這個——」
中原中也：「私章，什麼私章？」他平時也沒有反應那麼快，偏偏這一次反應快的驚人。
他不確定地問：「繼位令上的章——？」
花江：「……」
太宰治：「……」
花江指向了太宰治，趁他現在沒力氣走，一口咬定道：「都是哥哥逼的，中也先生你了解我的。」
她無辜道：「我從來不做壞事。」
太宰治：「……？」
第101章
橫濱的混亂總算是過去了。
擊敗了澀澤龍彥的芥川連口氣都沒得喘, 就得又聽前任上司的差遣前來接人。
更令人感到崩潰的，是前任上司在打電話給你提了一堆要求後, 還要笑眯眯地說：「啊，對啦。芥川君, 我再次升職了, 現在又是你的上司了，有沒有感到很驚喜？」
芥川當時沒聽出來, 潛意識說了句「恭喜」，掛了電話後，才回過神來。
他的前上司已經是干部了，而他也成了首領直屬的游擊部隊隊長。
干部再升職是什麼意思，成為首領直屬的游擊部隊隊長的上司又是什麼意思。
芥川龍之介：「……？」
他下意識要回去問, 和港黑人員做好了交接的泉鏡花回頭對芥川龍之介道：「太宰大人上位了, 芥川，你不會背離新首領的吧？」
芥川龍之介下意識就回答：「你在說什麼蠢話，我當然忠於港黑。」
泉鏡花放心了，她說：「那我就放心了, 剛剛夢野君被接出來，他和我說, 如果你有要幫森鷗外奪權的意思，就讓我宰了你。」
芥川龍之介：「……」先不論你能不能殺了我, 你怎麼會認為她會是奪權上位，她當然是——
——昨夜前還完全沒聽說過首領要讓位，她是怎麼上位的？
芥川龍之介陷入了沉默。
中島敦沒關那些, 他聽到泉鏡花這麼說，詢問道：「太宰小姐成為港黑的新首領了嗎？」
泉鏡花點了點頭：「夢野是這麼說的。」
中島敦發自內心的高興道：「那真是太好了，前些天我還聽太宰先生和亂步先生說，橫濱的未來需要太宰小姐這樣的首領呢。畢竟社裡好像中意國木田先生做繼任者，港黑的人，好像也就太宰小姐能和他說上幾句話。」
中島敦說者無意，芥川龍之介聽者有心。
芥川：……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早已離開的太宰先生也牽扯進來了！
不過芥川到底還是明白事情的輕重。
他看著不明所以的泉鏡花，警告中島敦道：「這種話，下次不要讓我再聽見！」
「港黑的首領是由上任首領指定的，這是規矩，和其他人沒有關系，和偵探社更沒關系——你明白了嗎，人虎！」
中島敦被芥川一頓恐嚇了，愣了半天才說：「什麼啊，怎麼突然又生氣。我沒惹你吧。」
芥川龍之介簡直懶得理會中島敦這個活在幸運裡的家伙。
他直接去執行命令了。
中島敦見狀，少不得還是有些不放心。澀澤龍彥可不是什麼好對付的敵人，和對方交戰的他再了解不過，芥川在這場戰鬥中受了不輕的傷，現在的三人需要的都是休息，而不是執行任務。
中島敦想要勸一句，又覺得好像沒有必要。
港黑的狂犬立在車邊，他正皺眉和下屬交代什麼問題。
橫濱的風吹過街道，也吹起他破敗的風衣一角。
他病弱蒼白的面孔上浮出因劇烈咳嗽而染上的紅色，卻如同港黑眾人心中的定海神針一般。
——連太宰小姐都相信，他能夠解決澀澤龍彥，拯救橫濱與港黑的危機。
泉鏡花道：「雖然不甘心，但芥川的確是非常強大的競爭對手。」
中島敦見泉鏡花神色嚴肅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伸出了手，對著這位厲害又可愛的小姑娘說：「那我們就一起加油吧，早晚有一天，我們都能超越他。」
泉鏡花低頭看著對方伸出的手，她有些遲疑。而中島敦則仍非常好脾氣地等著她的回應。
黑發的女孩低著頭，好半晌，她試探性地探出了自己的手。
被握住，被支持。
她微微笑了起來，點頭說：「嗯，一起加油，取代芥川。」
中島敦：……我好像不是這個意思。
他看著泉鏡花微微笑起來的模樣，又想：不過，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芥川勞心費力地將花江和中原中也給搬了回去。
太宰治受傷最輕，發現能動彈，他就自己走了。
注意到芥川有些悵惘的模樣，花江將一個手機遞給了他。
她說：「他有話和你說。」
芥川有些遲疑接過了手機，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伸出的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花江鼓勵他：「他不敢掛電話的，你聽聽看嘛。」
芥川這才將電話放在了耳邊，他低聲道：「太宰先生……」
電話的另一邊，被花江以「沒有看好中也先生」為由反過來訛詐的太宰治，坐在偵探社來接他的車裡。手掌上的擦傷正在被谷崎直美細心的清理，聽著耳邊熟悉的聲音，他漫不經心地問道：「芥川，澀澤龍彥的事情是你解決的？」
時間其實已經過去很久了。
可當太宰治輕描淡寫地問出這樣的問題，芥川就仿佛還是當初那個被他於月夜中賜予了方向的孩子，握緊著聽筒，竟也只能擠出一句「是」來做回答。
太宰治似是輕笑了一聲。
他癱在座椅背上，懶懶笑道：「這不是做的到嗎，干得不錯。」
芥川龍之介：「……！」
他忽然間手足無措了起來，他正要說「沒有的事太宰大人這是我應該的」，可才剛剛喊了句「太宰大人」，就被早已洞悉他會回答什麼的太宰治給掛了電話。
芥川龍之介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心中某塊空洞被填滿的熱湧。
他仍然握著手機，猛地去看花江。
花江就站在不遠處，雙手抱胸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微微笑著問：「芥川君，你在叫誰太宰大人呀？」
芥川龍之介：「……」
新任的首領眯著眼，笑容看起來是那麼的溫柔良善，她見芥川冷汗都要出來了，方才忍不住笑道：「逗你玩，下次記得不要這麼叫就好了。」
花江走去中原中也身邊，對芥川抬了抬手說：「以後就沒有太宰大人了，記得叫首領。」
芥川不能休息，花江自然也不能休息。
回到港黑之後，還有數不清的善後事宜要做。
巴利安動手就是快，在黑蜥蜴炸掉組合的郵輪前，與森鷗外吹天吹地的弗朗西斯·菲爾傑拉德先收到了老家起火的消息。
一般的老家起火當然不會阻止弗朗西斯要奪取「書」的計劃，問題是他老婆受驚了，也不知道巴利安到底做了什麼，總之首領夫人哭著要弗朗西斯回家，弗朗西斯只能指著橫濱說：「你們給我等著！」
然後先回家安撫妻子。
組合的人對此倒沒什麼意見，大家都是拿工資干活。當然是老板說什麼是什麼，老板放完狠話要回美國，大家也都挺開心的。
異能特務科目前對於一切境外勢力都如臨大敵，組合要走，特務科只差沒幫著清開港口趕緊送人了。
只是組合的船已經駛出港口了，有人方才想起來：「約翰和洛夫克拉夫特是不是還在北海道？」
眾人：「……」
高級秘書官聯系了這兩人，在聯系不上後，也很沒有同事愛的掛了電話。
他說：「找不到，如果活著還打算回來，自然會聯系我們。死了活著不打算回來，也沒有再關注的必要。」
眾人默然，有人不贊同高級秘書官的意思，可他表情冰冷，也沒有人願意去觸這個眉頭。
相對的，也就沒有人提新加入組合的新人，費奧多爾·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下落。
至於應該在北海道的約翰和洛夫克拉夫特——
約翰在北海道尋找著自稱加入了港口黑手黨的黑惡勢力。
面對瑟瑟發抖的壯漢，青年微笑著說：「不要緊張嘛，我只是想要個電話報名而已，等我加入了港黑，拿了支票，大家以後還是同事嘛。」
「來吧，告訴我電話號碼吧。如果再不肯說——」他指了指背後觸手還沒完全收回去的同伴，「我就拿你喂他了哦？」
洛夫克拉夫特聞言補了一句：「我不吃這種東西。」
約翰道：「我就隨口一說，不吃也可以丟掉。」
假稱自己加入了港黑的壯漢是真的要嚇哭了，他說：「我真的不知道聯系方式，但是我知道他們招人的地點——我買票，我買票，我送二位去可以嗎！」
約翰想了想，覺得這樣也行。
於是這兩個被組合遺忘的人，也遺忘了組合，決定前往橫濱，參加港黑的招人考試。
另一邊，黑蜥蜴順理成章地接回了森鷗外——還有被他們控制住的a。
a被他以為掌控的費佳反握在手中，不僅被拿走了所有關於港黑成員的資料，還被組合當做了能夠威脅港黑的工具。
他沒死倒是讓花江挺意外的，不過沒死也有好處。港黑缺錢，在她的巧克力工廠和酒廠建立起來之前，港黑還是需要來自干部a的金錢「援助」的。像這種程度的背叛——要求個九成財產做贖罪劵不過分吧？
至於森先生——
花江一早就做好了這個准備。當然了，她可以選擇事後退位，重新坐回干部的位子上。但這樣的後果可就太糟了。先不說將權利重新交付森鷗外後，森鷗外會不會對付她，就是對於現在的港黑而言，這個選項也不是最好的。
就像她和尾崎紅葉說的那樣。
她的決定看似衝動，其實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並非是太宰治授意、又或是進了森鷗外的局。她會這麼做，只是因為她覺得這樣的結局於她而言，是最合適的而已。
而同樣會在事件中追求最優解的森鷗外也明白，在如今的情勢下，與花江再去爭奪港黑首領的位置是極不理智的。
他坐在初見這個孩子時，這孩子所坐的位置。
而那孩子正坐在他當初的位置上。
太陽漸漸升入正空。
森鷗外道：「風紀財團還有多久到？」
花江說：「雲雀先生借了我印信，這樣更快些，大約也就是這會兒，橫濱內部的風紀財團已經集結了。」
森鷗外含笑著又說：「巴利安呢？處理完組合用不了所有人，還有一部分在哪兒？」
花江坦然道：「現在還在意大利，不過很快會來參加我的繼任典禮。」
「森先生，您需在典禮上致辭。」她委婉道，「您配合的話，我在港黑內部為您留了『元老』的位置。您依然會是干部會議的成員之一。」
森鷗外端起了桌邊的紅茶，慢條斯理說：「看起來你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我不答應也不行。」
花江說：「倒也不是。您也可以反手一搏，中也先生未必會與我為敵，但一定不會與您為敵。您大可以利用這一點，使得中也先生與我陌路，從而拔掉我最大的助力。」
森鷗外意有所指：「你這是在我謀局？」
花江將點心堆了過去，她笑著說：「不，我是在恐嚇您。」
「如果您做了這樣的事，我保證，失去了最大戰力的港口黑手黨，會即刻被風紀財團吞並。」
她貼心又溫和：「您知道的，我的底線。」
森鷗外看著她，像是感慨，又像是回憶：「你當初來見我，說的可是你來自異世界，對這裡一無所求。」
花江微笑著說：「對呀。可是後來培養我、讓我有所求的，不正是老師您嗎？」
「您明明也預料到了，這是我的最優解。」
花江替森鷗外續杯：「沒有阻止就是支持，事到如今，也就不要再生氣啦。」
「沒人會信的。」
沒人會信。是沒人會信森鷗外不支持花江繼位，還是沒人會信森鷗外幫他翻局？
森鷗外低念著這句話，他笑了起來。
——怎麼說呢，教育這種事情，果然很復雜。一不小心就會教過頭，真是的。
「那麼這件事暫時擱置，先來提提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吧。」森鷗外道，「你和太宰應該有過交流，你們的結論是什麼？」
提到這件事，花江的表情微斂。
森鷗外曾經暗示過她橫濱有秘密，在異能特務科。她後來也去查了，從而知曉了凌駕於一切異能之上的、能夠改變世界的「書」的存在。
只是異能特務科告訴她，書藏在什麼地方，無人得知。這東西早已不在橫濱了，她大可不必擔心。
對於異能特務科的說法，她自然自信了一半。相信太宰治也是如此。
組合是衝著書來的，魔人費佳布下這麼大的局，說是為了見她，但也未必只是為了見她。
橫濱能夠吸引天人五衰的力量，應該就只有書了。
魔人費佳束手就擒，留在了橫濱，極大可能正是為了這本書。
畢竟，獵犬的事情已經說明政府內部有著敵人的奸細，費奧多爾可能正是仗著同伴的存在，方才有恃無恐。
北海道，發現了信號被切斷的兩名獵犬壓著普希金，終於重新聯系上了總部。
耳邊是來自大倉燁子的咆哮，條野默不作聲地將電話塞給了末廣鐵腸。
末廣鐵腸也受不了副隊長暴躁時的狀態，他又把電話塞給了條野。
條野采菊：「……」
於是他將電話擱在面前的桌上。
直到大倉燁子差不多平靜了，條野才說：「先不提那些過去的事情了。燁子小姐，軍警內部有奸細。我們的通話頻道是加密的，不是內部人員，無法做到單方截斷，並且隱藏我們的存在痕跡，編造我們失蹤的假像。」
他表情嚴肅：「敵人還在內部，戰鬥沒有結束。燁子小姐，我們得盡快抓住他。」
橫濱的街道上。
太宰治從車內看向窗外，他神色平靜，心中卻已有謀算。
亂步瞥見，問了一句：「快開始了嗎？」
太宰治笑著說：「嘛，差不多吧。啊——得抓緊時間休息才行，接下來，怕是沒有什麼休息的機會了。」
亂步把玩著手中的玻璃彈珠，他微微睜開了眼，感慨道：「聽起來就很麻煩。」
異能特務科特質的監牢內。
種田山頭火作為異能特務科長官，來到特質的監牢內，審訊費奧多爾。
天人五衰作為國際恐怖組織，實在是令人忌憚。尤其是後來與鐘塔侍從的對接中，時鐘塔那邊發現派遣毀滅者一事，根本是有人給了錯誤的指令。將半天後出發篡改成了即刻出發，才有了橫濱上空的危機。
敵人連鐘塔侍從都能滲入，這樣的認知令種田山頭火驚駭。
他忍不住想去見能夠操控這麼多大人物來布局的青年。
見到費奧多爾後，種田山頭火還有些訝異。對方看起來俊秀文弱，與檔案裡的恐怖分子行為完全無法掛鉤。而不論他問什麼，對方也不回答，僅僅只是微笑。
這樣的鎮定力，種田感到危機。
他本能告訴他，這樣的存在活著一日就危險一日。比起有可能獲得的情報，還是殺了他的益處更大。
他下了決心。
種田長官對身側的下屬說：「沒有必要再審查了，執行死刑。」
下屬聞言，頗為訝異道：「這似乎不合規矩？」
種田長官道：「獵犬那邊被截斷信息，我們內部一定存在奸細。在這情況下，不必請求批示。我有這個權限，他的罪行證據確鑿。吩咐下去，立刻執行。」
費奧多爾聞言，抬眸笑道：「您可真是個殺伐果決的長官。」
這是費奧多爾說的第一句話，種田看了過去，他說：「抱歉，你太危險了。我認為死去的你比較安全。」
費奧多爾嘆氣：「不錯，只是，您的下屬好像卻不這麼想？」
種田長官意識到了什麼，他猛地回頭，腹部卻已經被捅了一刀——
刀刃上似乎還塗了毒，疼痛在瞬間蔓延全身。他雙眼瞪大，伸手去抓這名下屬的臉，卻最終只抓到了一撮銀色的頭發。
費奧多爾被放了出來，他看向自己隱藏在軍警內部的同伴，說：「東西到手了嗎，獵犬已經警覺，你不可能再藏下去了。」
他說道：「到手了，按照你的意思，已經寄出去了。」
費奧多爾頷首，他走出了牢門。
易容之後，他十分順利的由同伴帶領著離開了異能特務科，在經過一處冰淇淋移動車邊，他注意到了想要冰淇淋的孩子，甚至付錢替他買了一份。
買完之後，他竟然依然停留在橫濱，像是分毫不在意自己是否會被抓住一樣。
或者說，他原本就沒打算要逃。
很快，種田遇刺的消息就會傳遍橫濱。獵犬的追捕鋪天蓋地，要逃跑實在是太麻煩了，倒不如留在這裡，給雙方都省下一些時間。
只是，單單只抓住他可沒什麼用處。
最重要的東西，已經前往它該去的地方了。
魔人坐在街邊，他露出了微笑，開合唇齒無聲道：「它會在哪兒呢，開啟『戰爭』的鑰匙、終結『戰爭』的鑰匙——」
「淨化即將開始，神明失格，已沒有人能再阻止它的斷罪。」
港黑內。
花江對森鷗外說：「『書』恐怕已經失竊了。沒有硝煙的戰爭即將開始。老師，我們要做好應戰的准備，這將是異能者內部的、史無前例的一場戰爭。」
偵探社借來的商務車開回了偵探社。
國木田和與謝野醫生已經在咖啡店等的有些不耐煩了。
「不過沒關系，我們會贏的。」太宰治一邊下車一邊笑道，「一切尚在預計之中。」
意大利，西西裡島。
果戈裡捧著郵件回來了，作為新人，他承擔起了收撿郵件的工作。將來自橫濱的、邀請巴利安參與港口黑手黨新任首領繼任儀式的信件交給斯誇羅，果戈裡開始拆他的那份。
弗蘭靠的近，瞥見那也是一封來自橫濱的郵件。
他順口問道：「是少主給你的嗎？」
果戈裡拆開了郵件，發現裡面是一封信，這封信的最後還附了一頁空白的信紙。
他一目十行的看完，笑著回答弗蘭：「不是，是老朋友寄來的。」
他將空白的信紙疊好收進了懷裡，開始滿屋子的借筆。
小醜笑道：「他請我寫個故事，我答應了。」
【正文完】
第102章 首領花（上）
在震驚世界的天人五衰恐怖襲擊事件三年後。
彭格列與港口黑手黨以一東一西的姿態, 幾乎統治了整個暗世界。由於港口黑手黨算是彭格列的同盟，它的新任首領又是彭格列獨立暗殺部隊巴利安的繼承人, 所以，說是彭格列重新一統暗世界, 也沒什麼大問題。
只是, 暗世界從不是一池鏡水。大多中小集團，對於誰來當這個「教父」根本毫不關心, 他們只關心自己的「生意」是否能得到庇護。彭格列當然會庇護一些並不那麼過分的「生意」，但一些較為過分的、諸如「毒品」與「人口販賣」之類，則都被彭格列十代目禁止了。
他是經過了無數風浪的首領，雖然看著溫和，但下達命令的魄力卻從不缺乏。
他給暗世界上了一把鎖, 這把鎖因他的強大而暫時困住了籠中野獸, 迫使他們披上人皮過活。
這樣的行為其實很危險，彭格列數代首領，有過這種想法的人不少，卻從未有人真正的做到過。澤田綱吉能下達這樣強硬的命令, 全賴於他與其守護者的強大，若是有朝一日彭格列十代目亡逝, 曾制定下這種規則的彭格列會受到怎樣的反撲與攻訐，幾乎是可以預見的。
在意大利的同盟會議上, 作為彭格列最強大的同盟，花江提醒道：「這道命令，即便你頂著壓力下達了, 卻也未必會被執行到位——罪惡沒有得到根治，你倒是成了眾人的眼中釘。」
澤田綱吉這麼說道：「我知道。但這樣的命令下達了，他們行事也總會收斂些吧。十分的糟糕，總能降到三分。能有一部分效果，這道命令也就不算沒用。另外，作為『教父』，我本來就被無數雙眼睛盯著，也不差這一點問題。」
「至於未來的彭格列——」澤田綱吉笑答，「我在繼承的時候，曾聽到先輩們的質疑。當時他們說，輝煌還是毀滅，都隨我選擇。」
「我現在只是在走我選好的路而已，所以，按照彭格列的傳統，之後的事情，也不必擔心。那都是十一代目的選擇了。」
花江想想，覺得澤田綱吉說的真對。
森鷗外不就是這樣的嗎？把她丟上來了，那麼他之前選擇的道路留下的一堆敵人，自然也是她需要解決的。她是想要與敵人和解繼續做遠東之王，還是想要漸漸淡出暗世界選擇另一條路——這些都是她要考慮的，不是當初選路的森鷗外要考慮的了。
花江想了想未來彭格列可能會遇到的麻煩，她真心實意地對澤田綱吉說了句：「如果十一代目定了，你記得要對他好一些。」
「不然等他知道你給他留了什麼，我怕他會跑。」
澤田綱吉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彎著眼頷首道：「您的忠告我記下了。對了，除此之外，我也有忠告予您。」
花江示意澤田綱吉有話直說，澤田綱吉看了眼站在她身後作為護衛前來的立原道造，慢聲道：「這個命令下達，意大利這邊還好說，橫濱那邊大概會有震動。」
「據我所知，當年密魯菲奧雷的殘黨，雲雀學長的敵人，還有部分魔人費佳的追隨者，已經結成了同盟。」澤田綱吉指向花江，「對於我『約束生意』的命令，你沒有提反對票。遠東之王的同意，無疑也會在你所控制的地區掀起震動。我相信他們一定會抓緊這個機會，掀動所有對你不滿的敵人，對你進行攻擊。」
花江道：「這一點我有預計，當港口黑手黨這三年倒也不是真的只在經營巧克力廠。橫濱內的組織，應該尚且沒有明面與港黑衝突的膽氣。」
澤田綱吉搖頭道：「我說的不是對港黑攻擊，我說的是針對你。」
「就像你說的，彭格列的敵人反撲也要等到我死了，而我本身是大空火焰的繼任者，要成功暗殺我比較難——雖說有些冒犯，不過花江，你和我可不一樣。」
「比起我，無法抵擋熱武器的你可要容易暗殺多了。只要你死了，港黑自然也會分崩。彭格列失去遠東盟友，實力受損，所謂的『生意約束』自然也就大打折扣。至少在遠東地區，再也無約束力了。」
「遠東是他們看好的毒場。花江，除了我接到消息的這三方，你甚至可能還會面對來自利益受損的大集團的威脅。」
「在『生意約束』形成慣例之前，你務必要注意自身的安全，一定不能有分毫的閃失。」
「這是我作為朋友的忠告，也是我作為盟友的請求。」
花江倒也不是沒想過有這種可能，尤其是亞瑟在解決了魔人費佳後回迦勒底了，澤田綱吉會擔心她身邊人手不夠也是理所當然。
她接受了澤田綱吉的好意，表示自己回去後會著重注意安全。
澤田綱吉還是不放心，看著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在給花江護衛，他特意說：「人不夠的話可以和我借，雲雀學長最近剛好要回一趟並盛，可以請他幫忙。」
提到雲雀恭彌，花江就想起他一直想要和中原中也打一場的願望。港黑的大樓修起來可不便宜，她可不想和森先生一樣為了財政發愁。連聲保證了自己人手夠，人手不夠一定會借，實在不行還能借巴利安後，澤田綱吉才勉強相信了。
同盟會議沒讓花江耗費太多心神，說服澤田綱吉自己很安全不需要幫忙倒是耗費了大量的心力。
離開意大利時，花江對立原道造語重心長：「立原君，你覺不覺得自己需要反省一下，你都是黑蜥蜴的百夫長了，為什麼澤田先生還是認為你不能勝任護衛的職責。」
「對於你薄弱的存在感，你有想要說明一下的地方嗎？」
立原道造：「……」我是個臥底啊！臥底要那麼強烈的存在感做什麼！
說到底，你為什麼要帶我來商談這樣的會議啊！
立原道造有苦難言。
好在首領一如既往地仿佛會讀心。登機前，她笑眯眯道：「會談的內容應該聽的很清楚吧，回去後別忘了告訴軍警哦？我們是配合政府的、有執照的非政府異能武裝組織，請盡快批准我們建立酒廠的申請，合法納稅的。」
立原道造：……我就知道！
他頗為木然道：「不然你揭開我的臥底身份，讓我回去吧。」
花江對此一口回絕：「不行，條野先生接觸起來太麻煩了，鐵腸先生很難溝通。燁子小姐我不太熟悉，想來想去要和軍警接觸，立原君你是最合適的，你不能離開。」
立原道造：「……」
花江鼓勵他：「你看，你現在已經是黑蜥蜴的百夫長了，三年一升，臥底少見有你這麼成功的，還請繼續加油啊！」
立原道造：……真的嗎？我輟學早，你騙我也請騙的上心一點。
作為花江此行的護衛，立原道造也是心力交瘁。出行前因為花江選了他，港黑裡的那兩小鬼就已經夠給他添麻煩的了，好不容易出來了，還被彭格列的首領質疑了他的業務能力。
講點道理啊，他雖然沒有中原中也那麼強，但好歹也是特殊部隊獵犬的一員，做個護衛什麼的，根本就——
獵犬的五感都被加強過。
立原道造在這一點上雖然比不過條野采菊，但也比絕大部分的普通人要強。
在花江登上飛機的那一刻，他聽見了極細微的秒針聲。
是手表嗎？
不對，不是手表的聲音。
立原道造猛地反應過來，他在花江微微睜大的瞳孔中兩步躍了上去，拉扯著花江從登機梯上離開，同時發動異能，將被藏進了炸彈，唯一不在港黑與彭格列控制中的登機梯生生扯斷，往空中拋去——
可還是慢了一步。
登機梯爆炸的位置離飛機太近，掀起的熱浪衝擊了飛機的油箱——
爆炸點燃了火海！
這大概是最糟糕的結果。
立原道造操控者不遠處的接駁車，生生拖拽著金屬作為爆炸的臨時擋板，也算是拼盡了全力，可還是讓應該被保護的對像受傷了。
立原道造看著對方額頭上的擦傷，忍著背部和腳步的灼痛，開口道：「算了，作護衛，我還真不算合格。」
花江強制鎮定著，在救援人員向他們跑來時，她安撫立原道：「不，很合格。我沒有受傷。」
立原道造看著她，像是不太信，他對花江輕聲道：「boss，千萬別出事，港黑需要你。」
她擦掉額頭上的血，像是擦掉一塊血漬般說：「是你的血滴下來了，我沒事，不用擔心。」
機場的爆炸就像是印證澤田綱吉話的引子。
犯人很快就被抓到了，是被控制的機組人員，敵人抓了他的家人威脅，沒有留下任何把柄。
不過，竟然能從彭格列和港黑都未注意到的登機梯上下手，可見敵人在要她命上是下了十足的心思。
港黑首領歸國專機爆炸的事情在一夕間就傳遍了暗世界。
花江發了個短信報了平安，先向彭格列的晴之守護者確認了立原道造這種受過異能改造的身體，到底能不能承受晴屬性的治療。在得到了肯定的回復後，花江方才略微放心。
在立原道造接受緊急治療的時候，回去的路線花江聯系了巴利安，全程走了巴利安的線秘密回到了橫濱。額頭上被刺傷的部分，利用晴屬性火焰制成的藥物很快就治療好了，下飛機前，花江還額外確認了沒有留下分毫的痕跡。
可一下飛機，等著中原中也還是一眼認出：「受傷了？」
花江心虛：「沒、沒有啊，哪有，機場小小爆炸了一下，什麼事情都沒有。」
中原中也的表情一下就很難看，但在現場，他即便有所懷疑，也要維持首領的威信。
他不再質疑，只是略頷首，便保護著花江先回到港黑。
回到港黑後，花江立即召開了干部會議。
機場的事情已經證明了澤田綱吉不是危言聳聽，她板上釘釘是被盯上了。在把潛藏著的敵人連根拔起前，她面臨著隨時會被暗殺的危險。
說起暗殺，尾崎紅葉算是行家。
她聽完了花江的詳述後，說道：「這樣來說，港黑內部並非就是安全的。大口徑的子彈可以擊破玻璃，炸藥也可以對大樓造成損害——如果敵人是魔人費佳與白蘭·傑索曾經的追隨者，那麼他們不僅是瘋狂，手裡一定還有著當年密魯菲奧雷超越時代的科技。」
尾崎紅葉總結道：「花江，你很危險。有光的地方都可以進行狙擊瞄准，如果要我來說，你最好這段時間都不要出現在公共場合。」
花江也知道自己很危險。不過和她已經經歷過的危險比較起來，這種單純的暗殺危險，倒也不算很糟。
她說：「和彭格列的盟約剛定。需要處理的事情多的要命，更何況其他人也就算了，和組合的第二次聯合會議就在明天。」
「不出席不太現實，或者——」花江看向了森鷗外，森鷗外看著她但笑不語。
退位後的森鷗外起初也不算適應，和花江偶有衝突後，就被花江送了一棟毗鄰偵探社社長福澤諭吉家的宅子。
森鷗外有事沒事都能看見隔壁的老朋友，提前退休的他看見老朋友奔波的身影，好像漸漸又找到了新樂趣，諸如炫耀繼承人什麼的——總之，也算是和花江在港黑的決策權上達成了共識。
如今已甚少介入港黑事務的森鷗外沒有對花江即將說出口的話表示否定，但他的眼睛裡寫滿了幾個大字：拒絕奴役老人。
花江：「……」
她收回了視線，面無表情道：「或者，做好貼身保護吧。」
「外面的人可沒法放心。」尾崎紅葉思忖片刻道，「q的異能不適合做護衛——還是讓銀回來，加上鏡花，兩人輪班吧。」
花江卻覺得動靜沒有必要這麼大，她說：「銀現在人在東京，叫她回來也太趕了一些。樋口應該有空，讓她和鏡花輪班呢？」
尾崎紅葉不贊同，她道：「樋口這個孩子能力的確不錯，未來可期。只是現在還是莽撞了些，並不適合護衛你的任務。」
花江頓時：「……」
她下意識看向了中原中也。只是中原中也眉頭緊蹙，花江想以中原中也的性格，比起護衛，他應該還是更想去親手處理這些暗地裡叛亂的組織，便又收回了視線。
港黑的人才大多是由尾崎紅葉負責的，花江苦惱詢問：「除了銀，就沒有其他人能和鏡花搭檔護衛了嗎？我們的新人呢？」
尾崎紅葉微微打開了折扇，她將一切都盡收眼中，看夠了，方才慢條斯理道：「有是有，但都不夠強。」
「嘖，哪有這麼麻煩。」聽了半天的中原中也終於聽不下去了，他不耐煩道，「我來不就行了嗎？」
他一開口，會議室頓時陷入了沉默。
中原中也沒有察覺，他雙手抱胸，不快道：「我的能力，不是最合適來保護她嗎？」
花江下意識抿住了嘴角，她睜著眼睛想要說什麼，還是沒敢說。
尾崎紅葉沒這麼多顧忌，她彎唇笑道：「中也，你沒注意到我提及的幾個人有什麼特點嗎？」
中原中也蹙眉道：「都不算強，紅葉姐，我也正覺得奇怪，你為什麼不提芥川。他應該還在港黑吧。由我和他兩個人輪班，這才是最穩妥的辦法吧？」
尾崎紅葉眼中全是笑意，她說：「你要舉薦芥川？」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有什麼問題嗎？」
花江：「……」
森鷗外到底還是比較偏心中也的，他提示道：「貼身保護，銀和鏡花有性別優勢。不過我的想法和紅葉不一樣，事關首領的安全，性別是次要的，能力才是第一位的。」
「我認可中也的說法，芥川比他妹妹更合適作為護衛。」
花江忍不住：「森先生，您就不要添亂了！」
中原中也終於明白了尾崎紅葉眼中的笑意，他的臉開始變紅，好半晌才說：「貼，貼身的嗎？」
尾崎紅葉嘆氣：「考慮到意大利機場的動靜，還需要全天。所以我說中也，你打斷我做什麼？」
「我挑的人選難道不合適嗎？」
中原中也：「……」
眼看中原中也連耳朵都要一並燒起來，花江也偏心，她對尾崎紅葉說：「算了，我把銀叫回來吧。明日白天由鏡花先陪我行動，銀來接晚班，時間上應該不算緊。」
尾崎紅葉對此未置可否。
中原中也卻說：「……不行。」
花江：「？」
他臉都紅透了，卻還是認真說：「不行。立原道造都沒辦法保護你，芥川銀和泉鏡花也未必能做到萬全。」
「由我來。」中原中也紅著臉說，「我來做。」
尾崎紅葉忍不住合住扇子抵住自己下唇。
森鷗外略微挑眉。
花江垂下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中也先生來保護我嗎？」
她抬起了眼，看著眼前漂亮的青年，試探著道：「那就，不叫銀回來了吧。」
第103章 首領花（中）
貼身保護, 二十四小時全天候。
明明是面對生死危機後共同決定的對策，可想到這個對策的結果是中也先生隨時隨地的陪著她, 花江便忍不住從心底生出一股奇怪的情緒。
這情緒復雜的難以形容，卻倒也不是她第一次體會。早在她在西西裡島驚訝地見到對方時, 早在意大利戰爭之前, 早在很早之前，或許在港黑大樓後的小巷, 或許在某個從天而降的瞬間，她就生出過。
花江：……仔細算一算，和中也先生也好久都沒有一起出過任務了呢。
干部和首領工作的重點不一樣，中也先生又是最能夠制衡西方勢力的人選，天人五衰的事件後, 兩人好像連一起吃飯的機會都很少。
畢竟q和鏡花入學讀書的事情也牽扯了她大量的精力, 現在想想，兩個人的搭檔關系基本是名存實亡。中也先生也再沒有叫過她搭檔了。
想到這裡，花江又有些失落。她看著身邊的中原中也想：中也先生是不是也想要一個新的搭檔呢？
然而這個想法不過剛剛升起，就被花江下意識地否決了。
嗯, 港黑內部沒有合適的成員。再說了，干部也未必需要搭檔, 森先生和紅葉姐不都是在單干嘛。
花江將那一點點的心虛快速的按了下去。
她頷首道：「那麼，在除掉敵人之前, 就麻煩中也先生了。紅葉姐，調查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尾崎紅葉含笑道：「這是當然的，不過首領呀——」她忽然壓低了聲音, 湊在花江耳邊道：「你希望我是快一點抓住他們，還是慢一點抓住他們？」
花江下意識：「當然是快一些，中也先生那麼辛苦——」
尾崎紅葉的眼睛彎起，她艷麗的面孔上滿是戲謔。
這樣熟悉的表情，一下就讓花江想到了幾年前在釧路市時，風俗店的小姐姐們向自己投的眼神。
花江：「……？」
花江：這個場合也沒什麼危險啊，紅葉姐應該不是叫我撒嬌的意思吧。
——那是什麼意思呢？
——是之前的，我養了條野先生和鐵腸先生的意思？
——但這裡哪有他們倆，這裡除了森先生就只有……！
花江下意識思考起來，然後她就開始恨自己的這種反射能力和推理能力。
忽然明白對方在指什麼的花江滿臉通紅，她解釋道：「不是，我沒有——我真的沒有濫用職權的意思啦，紅葉姐！」
尾崎紅葉掩唇寬慰：「沒關系哦，這一點點的濫用職權我覺得很可以，中也同樣不會介意的，對吧中也？」
完全沒搞清楚情況的中原中也：「濫用職權？」
他看著急的都快沁出汗珠的花江，毫不猶豫地說：「首領的命令是絕對的，哪裡來的濫用職權。」
尾崎紅葉嘴角的弧度這下是遮也遮不住了，她攤開手，對花江說：「你看，中也不介意的。」
花江真的是窘迫到恨不得把自己埋進桌子底下，中原中也見她滿臉通紅，還以為她的身體不舒服，潛意識伸出手想要試探她的體溫，問道：「是累到了嗎？」
花江剛要說話，森鷗外說：「嗯，很有可能。剛下飛機到現在連時差都沒倒吧。」他含笑看向花江：「應該是累了，總不能還是害羞了吧。」
花江：「……」森先生，你的工資現在是我在發，我建議您還是謹言慎行，愛麗絲的新裙子數量可捏在我手裡呢！
中原中也將花江的沉默的當做了默認，他拿起花江擱在椅背上的風衣，對她說：「不然今天就先回去休息，總歸會議是明天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和紅葉姐來處理就好。」
花江：「可是——」
花江漸漸找回了冷靜，當她臉上的紅色褪去，就能顯出疲態來。
尾崎紅葉也不在打趣她了，溫柔道：「回去休息吧。敵人的情況我和森醫生會調查的，一些常務工作，鏡花也能幫忙搭把手。中也，你就不必留下了，首領的安全就全數交付你了。」
「記得，要貼身保護。」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遵從了，花江也不好辜負尾崎紅葉的好意。畢竟明天與組合的聯合會議也需要精力應付，太過疲憊不利於思考。
等兩人告辭以後，尾崎紅葉方才略垂下眼，對森鷗外笑道：「森醫生今天怎麼會管起這樣的小事來了？」
森鷗外雙手交握，他溫聲道：「花江是我選中的繼承人，她遇到了危險，我當然要關注一些。」
尾崎紅葉：「您知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森鷗外含笑，他說：「啊，關於另一件事——有關於彭格列的同盟會議，澤田綱吉希建議由雲雀恭彌來保護我們首領的安全。」
尾崎紅葉淡聲道：「雲雀恭彌，他可不是什麼好相與的個性，彭格列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森鷗外未置可否，他慢條斯理道：「她婉拒了。根據兩方的盟約，只要不違反三條戒律，彭格列不會插手遠東的事務，包括在並盛町以外的地區派遣門外顧問。花江拎得清，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讓盟約顯得兒戲。只是，彭格列的這個提議讓我感到一些不快——所以，我希望我們的新首領，盡早的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麼，以便免去一些不必要的小麻煩。」
尾崎紅葉聞言頓了一瞬，她說：「這兩個人，我看出來倒不奇怪，醫生怎麼看出來的？」
森鷗外笑道：「我是覺得，她好像只對中也有過依賴，那麼試起來，中也的成功率應該最高。同理，中也不是也一直都挺護著她嗎，那也應該不討厭才是。」
尾崎紅葉看著森鷗外片刻，半晌笑道：「原來如此。」
兩人互看了一眼，結束了這個話題。
港黑第一單身狗森鷗外先生在心裡道：當然了，如果不行，也可以讓芥川試試。總之，人一定得留在港黑。
尾崎紅葉：我不太相信你是覺得兩個人互有好感才做這樣的事，不過沒關系，結果好就可以。
另一邊，從干部會議室裡出來的花江臉頰微微發燙，她去瞥身邊的中原中也——
中也先生看起來沒有什麼問題，舉止正派、神情端肅，只是微微側過去的、沒有被碎發遮住的脖頸處那截皮膚的紅色還是沒能褪去。
花江見到這樣的中原中也，心裡的那點窘迫便散了大半。她忍不住彎起了眼，輕聲哄道說：「中也先生，不用緊張。我不會對你做什麼過分的事情的。」
中原中也聞言回頭，他還在苦惱保護的方式，沒注意到花江剛才在說什麼，下意識回答：「當、當然了，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聽見這樣的回答，花江一時陷入沉默，她忍不住問：「中也先生，你是不是沒有聽清我剛才說什麼？」
她靠近了一些：「我不是質疑您的能力，我是在說——」
對方靠的太近了。
近的中原中也幾乎都能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帶著點薄荷味道的氣息。
視線稍稍往下，對方脖子上系著的黑色項圈因為主人的動作而晃動起了那枚銀色的星星，星星擊在了少女的光潔的皮膚上，撞出一抹轉瞬即散的紅點來。
當時選這個樣式，只是覺得小姑娘應該都喜歡這樣的墜子，倒是沒想過這個墜子會不會有些尖銳容易傷人。
看起來有點痛。
中原中也下意識伸出手捏住那枚晃動著的星星，被突然抓住脖頸上的墜子，花江有些不明所以。她抬眸看向青年，也並未反抗，只是輕聲問：「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回神，他連忙松開手，後退了兩步，解釋道：「抱歉，我一時沒——」
剩下的話沒來得及說完。
細碎的，破甲彈擊碎防彈玻璃的聲音由微弱轉為震響！
花江只來得及看見那枚大口徑的子彈擊破港黑的玻璃牆，直衝她的眉心而來，根本來不及去閃躲——或者說，她也沒打算閃躲。
那枚子彈停在她身前一尺處。
一根手指阻止了那枚子彈更進一步。
中原中也的表情很難看，他點著那枚子彈，湛藍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狠厲，金色的子彈覆蓋了紅色的光芒，順著擊來的彈道原封不動地被以十倍的加速度射了回去！
這回花江甚至都沒有看見子彈的影子，港黑對面的大樓便被一枚子彈擊穿了。
花江：「……」
這襲擊來的真是時候。
中原中也面色難看，他看著大部分都有玻璃構成的港黑道：「如果敵人已經瞄准了港黑大樓，你還待在這裡就顯得很危險。走，我們先離開大樓。」
花江被中原中也拉著就避著能通過玻璃瞄准的通道離開港黑，坐上電梯的時候，她被放開了，她看見中原中也的身上甚至已經開始浮出重力的作用。
他已經完全在備戰的狀態。
其實沒必要那麼辛苦，按照她對敵人的估計。能夠透這麼遠瞄准港黑的狙擊手不會有太多，中原中也剛剛解決了一個，懾於港黑重力使的強大，他們在沒有制定出新的計劃前，不會再次行動的。
可被拉住的手松開了，花江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又側首看了看自己的最可靠的干部。
心底裡那點奇奇怪怪的情緒便又攀上了心尖。
她沒有說：「不用擔心，他們下一次暗殺不會來的這麼快。」
她睜著眼睛說：「可是中也先生，離開我們要去哪裡呢？我就住在大樓裡呀。」
她溫聲說：「要去酒店休息嗎？」
中原中也：「酒店？」
他開始考慮酒店的安保性，起初覺得好像沒有太大的問題，可就在他帶著花江到了一家地理位置較為隱蔽的酒店後，對上前台小姐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對方表示「最近店裡做活動，情侶入住會送香檳，兩位看需不需要參加呢？」——中原中也意識到了一點不對。
花江在那邊問：「參加需要登記嗎？我們不太方便登記。」
前台的漂亮姐姐回答：「不用哦，我們是根據房間號來的。」
花江點了點頭說：「好的，那麼請送一瓶——」
她還沒說完，就被中原中也阻止了。
花江不明所以，她輕聲問：「中也先生不是喜歡酒的嗎？」
中原中也：「那也不能在保護你的時候——不是，我要說的不是這個。」
他頂著前台小姐的視線艱難道：「我想起來了，入住需要登記，登記會被敵人查到。不住了。」
花江看了他一會兒，半晌笑著說：「也是哦。」
她非常配合的問：「那我們去哪兒呢，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我家吧。」
中原中也的家其實比酒店的安保性要好很多。
為了防止某位前搭檔潛入惡作劇，中原中也在防御上下過很多心思，現在想想，他的家比港黑都要安全也說不定。
畢竟橫濱市民都知道港黑的大樓在哪裡，卻未必清楚中原中也的家在哪兒。
花江是第二次住進來。
上一次來的時候，她還是因為十年火箭炮的原因變小了，需要被人照顧。十年火箭筒的麻煩解決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去過中原中也的家了。
時間算算，都快有三年了。可是中原中也的家在這三年裡卻好像什麼變化都沒有。
花江根據記憶來到廚房打開了冰箱——冰箱裡常備的飲品都沒什麼變化。
回到家，開啟了所有的防護措施，中原中也將外套掛在了客廳的衣架上，對花江道：「等會兒我簡單做點東西，你吃完了就去休息。不用擔心明天的會議，我會按時叫你起床的。」
花江乖巧的點頭，又說：「我的廚藝其實也還算可以的，不然我來做吧。」
中原中也道：「長途跋涉的人需要休息，你等著就好了。想吃什麼？」
花江想了想冰箱裡的東西，說道：「想吃壽喜鍋。」
中原中也檢查的冰箱，發現做一頓壽喜鍋沒什麼問題，便一口應下。給花江順便倒了被牛奶，讓她先在客廳等一會兒。
客廳裡的電視被打開了，花江看了一會兒新聞，看著看著，忍不住又將視線投向了中原中也。
只是瞧著瞧著，她的眼睛忍不住就微微闔上了。
她對自己說：不行，敵人還在暗處，你不能睡著！
可又有一個自己說：中也先生在呀，這裡是他的家，在家裡睡一會兒也沒關系呀？
新聞的聲音漸漸遠了起來，壽喜鍋的甜味一點點清晰。
花江在煦和的空氣中睡著了。
中原中也做完飯端著去餐廳時，就瞧見花江趴在沙發的椅背上，朝著廚房的方向閉上了眼。
中原中也：……這是餓得睡著了？
他想了想，覺得花江在飛機上應該也沒吃什麼東西，雖然有些不忍心還是把她叫醒。兩人對坐著簡單吃了晚飯，間或花江問了句：「哥哥吃過中也先生做的飯嗎？」
中原中也下意識道：「我為什麼要給那條青花魚做飯？」
說完之後，方覺不妥。
在別人妹妹面前說哥哥壞話……雖然是名義性質的吧，好像也不太好。
好在花江沒有生氣，她點了點頭說了句「知道了」，這件事就像沒有發生過一樣，被輕松揭過。
不過花江看起來心情不錯，雖然是港黑的首領，但年紀畢竟還小，至少在中原中也的眼裡是這樣。總是思考很多事情的女孩子能輕松一些的話，他也能感到輕松。
吃完飯後，花江去清理了鍋碗。中原中也幫著她整理出了客房。
花江看著自己熟悉的客房，非常平靜的問：「中也先生也打算睡在客房嗎？」
中原中也：「我當然是——」
花江指了指客房的窗戶：「哥哥當年能夠從那兒進來，我想敵人應該也行。」
她看著中原中也慢慢發紅的臉，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膽氣，張口就說：「貼身保護，中也先生不和我一起休息，至少要待在同一個房間吧。」
「這間屋子不覺得小了一點嗎？」
第104章 首領花（下）
太宰說的話, 好像永遠都有道理。
已經長大的首領站在他面前，慢條斯理道：「再說, 我以前也住過中也先生的房間呀，總不會因為我現在是首領了, 中也先生並不再將我當做搭檔, 所以連屋子也不願意讓我進了吧？」
中原中也：「當然不是！但是——」
但是那時候你還是個小孩子，現在的你都——
他的目光停在了對方微微彎著的唇角上, 湛藍色的眼中透著些許苦惱。
他低聲對自己撿了回來，又算是一手照顧到如今的前搭檔，現任的上司道：「花江，你要明白——」
中原中也話說了一半，他見著安靜地等他說話、眼裡卻全是笑意的首領, 喉嚨口的那點話又卡了殼, 就像是出了問題的槍膛，一切都悶在了膛線裡，強行扣下扳機，會炸膛。
看著他的首領目光坦蕩, 她問：「明白什麼？」
見他卡殼，她又笑了起來, 體貼又溫和地回答他說：「我明白的，中也先生。」
「我不會和別人這麼要求的, 只會拜托您——」她彎著嘴角，「您是這個意思吧？」
中原中也其實是想說，他也不可以。
花江的來歷, 沒有人比親手撿到了對方的中原中也更清楚了。是他帶回了這個來自異世界的漂泊者，也是他將人帶進了港黑，而後卷進了各種事件裡。
中原中也自認對花江負有責任，無論如何也要讓對方有一處能夠全然放松的「歸所」才行。
她是孤獨的。中原中也永遠都記得三年多前，在橫濱的夜晚接到她那通電話時的慌張。
「我沒有家了。」
沒人會比中原中也更理解身為野犬無家可歸的感受。
正是因為理解，他比誰都清楚，給予對方一處歸所的重要性。
中原中也聽著對方的哭聲，在那時候就想，既然是他將人從天上接住的，那麼他就得成為她最可靠、隨時都能被倚賴的家人、長兄才行。
既然是最可靠的家人，就不能夾帶私心。
中原中也看著對方，心跳如擂鼓。
太陽漸漸落山了。
他卻覺得天氣更為燥熱了起來。
中原中也沒能說出那句話，他也不知怎麼的，竟然說道：「你明白就好，早點休息吧。」
女孩子非常乖巧地點了點頭，熟門熟路地就去找盥洗室洗漱了。
眼見著花江離開，中原中也站在客房裡，忍不住伸手遮住了自己的臉。
——她這麼信任你，你怎麼能不把話說清楚呢？
他的臉比窗外的霞光還要紅，港黑的重力使甚至蹲下了身，被遮住的眼裡滿是窘迫的水光。
中原中也緩緩松開了手，他看著自己的手指，想到白天的時候，還無意識地冒犯了花江，越發覺得羞窘。
他蹲在原地好一會兒，半晌才呼出了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中原中也：做人要堂堂正正，不能利用她對你的信任做這樣的事情。
——共、共處一室這種事，果然還是再把芥川銀叫回來吧？
中原中也在屋內苦惱著。
保持鎮定走進盥洗室的花江，幾乎是剛剛關上門就癱軟在了門口。
她都快要把腦袋埋進手臂裡了。
她忍不住譴責自己：花江，你怎麼可以這麼欺負中也先生呢！雖然中也先生真的很可愛，但你這樣欺負他，和太宰治有什麼區別！
你作為一個好搭檔，不可以這樣的。他那麼在乎你，保護你，做搭檔時盡心盡力，做干部時更是為組織舍生忘死。
這樣的一個好人，你竟然還不滿足他的好，你竟然還想要睡他！
花江，你太可恥了。
她憋了好長時間，直到盥洗室裡久久沒有動靜。屋外的中原中也經過時不免擔心，他幾乎是把剛剛對自己說的話給忘了個精光，砰砰兩下就敲門急道：「花江，你在裡面嗎？」
就靠在門邊的花江嚇了一跳。她才將頭從胳膊裡探出，露出一雙含著水光的眼睛。
意識到是自己的毫無動作讓中原中也誤會了，她方才急匆匆地站了起來，一邊去擰開浴室的水龍頭，一邊回答道：「我在的，什麼事情也沒有，我只是——」
剩下的話又沒能說完。
敵人是當然不可能傻到進攻中原中也的家的，花江在慌亂下忘記自己還沒有換下棉拖鞋。水龍頭的水開的太急，花灑一時失去了控制，像蛇一樣四處噴灑的水龍頭弄濕了地板，花江差一點就摔進浴缸裡了，還好她反射條件強，即使的穩住了自己。
可她忘了接著說話。
突然停止的話音讓中原中也神經緊繃，他一腳踢開了浴室的門，就看了半個身子被花灑打濕，剛剛握住水龍頭邊的花江。
水滴滴噠噠地從她的發絲滾上臉頰，流經下顎，在嘀嗒一聲砸在浴缸的邊緣上。
中原中也陡然驚醒，他連忙背過身去，尷尬道：「抱歉，我以為有人襲擊，我立刻就走！」
他轉身就想逃開。
花江看著已經被拆了門，慢聲說：「中也先生，那門，你能不能修好呀？」
修當然是可以修好的。但花江現在半個身子都是濕的，總不能讓她濕漉漉地等著他把門修好。
花江的意思是，門壞了，她不知道其他的盥洗室，希望中原中也帶她去找個新的。
但中原中也在紅著臉半秒後，竟然選擇了用重力將門直接砸進了地裡！
他站在門外對花江輕聲說：「我在這兒守著，你不用擔心。」
你不用擔心。
花江從來就沒有擔心過。
她一直都知道，中原中也是個黑手黨，卻也的確是個好人。接住她的時候，她說了那樣的謊，可他即使表情再凶惡，卻還是給了她臨時的居所，還給了她鋼筆。
像中原中也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好理解、也太好掌控了。他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什麼的環境會讓他舒適，什麼樣的情形會令他警惕——這些都是一眼能夠看出來的。
花江一開始，為了生存，也是這麼按照他喜歡的方式在行事的。
可是該怎麼說呢？
中原中也這樣的人也實在是太罕見了。
作為港黑的新首領，花江了解中原中也的過去。從某種程度來說，他和來自異世界的自己一樣，都是孤獨的。
荒神的化身，實驗的產物。
無法由自己控制的「污濁」，藏於旭日下的陰霾小雪。
他在這個世界也是異類，可他卻從沒有在意過這一點，相反，卻比任何人都要更具備人性。
她和他哭，說自己不能回家了。
花江沒想過會有人理解她當時的絕望，連她自己都覺得，她不可以因為這樣的小事而絕望。
但他卻感覺到了。
明明應該是最好欺騙的人，卻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當時的崩潰，不惜跨越半個地球也要著急的、帶著她在這個世界的「親人」來見她。
花江也曾忍不住問：「中也先生為什麼要來呢，森先生應該沒有同意吧？」
中原中也回答的理所當然，他輕嘖一聲說：「不是哭了嗎，哭了……那肯定是想要有人哄住不哭的啊。」
「我當然要把太宰治揪著一起來。」
花江忽略了後一句，她追著問：「中也先生是來哄我的嗎？」
她問的很認真，中原中也避不開，他只好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顆巧克力。
巧克力因為體溫其實已經微微有些融化了。
他攤開手，有點尷尬說：「我只見過你哄夢野久作，所以……帶了這個。」
不過中原中也自己似乎覺得這事做的有點蠢。因為西西裡島的花江不僅沒有接著哭了，她還非常精神地幫港黑重新擬定了與彭格列的盟約。
不等花江說話，他就把那顆融化了的巧克力丟了。
她沒能吃到。
當時如果稍稍哭一下，糖大概就會到手裡了吧。
中也先生一定會給的，哭著說的話，大概什麼都能從他手中得到吧。
她有了這樣的認知，卻再也沒有在中原中也面前露出過任何負面的情緒。
亞瑟曾經問她，在最危難的時候，她見到中原中也為什麼也不哭了，在他的面前，你不是能夠哭出來的嗎？
花江心想：不是哭不出來，正是因為太容易哭出來了，所以才不可以哭。
哭了的話，中也先生一定會手足無措的，她不希望對方總在擔心自己。
這麼和亞瑟說了後。她的這位前輩像是明白了什麼一樣彎起了眼睛，對她感慨道：「學妹找到『家』了啊，是想要說『不用擔心』的人呢。」
也就是她說了那句話後，亞瑟才決定回迦勒底繼續旅程的。
藤丸立香還有些奇怪，為什麼亞瑟回來的那麼快，亞瑟當時笑著說花江已經不需要他了，有人給了她歸所。
那歸所不是橫濱內高高佇立著的大樓，也不是港黑首領的這個身份。
而是她想要說「不用擔心」的人。
如今聽著對方和自己說這句話，記憶很好的花江發現，這句台詞竟然是他們之間說過最多的話。
——不用擔心。
她忍不住捂唇噗得笑了一聲，攀著心尖的情緒化成了陽光又融成了溪水，在流經她四肢百骸的同時，隱隱又在刺激著她的負面。
中也先生是很好的人。他會對其他人也這麼好嗎？
他也會這樣守著別人嗎？
糟糕。
看著那扇覆蓋著紅色的木門，花江有點苦惱：好像……真的有一點想要濫用職權了。
如果想要濫用職權的話，要怎麼樣才能讓中也先生配合呢？
強行肯定不行。
她在中也先生心裡是最好的搭檔，這個形像絕對不能有絲毫的損傷。
那麼……只能用釧路的姐姐們教過的辦法了吧？
中原中也一言九鼎。
說了守著就守著。
盥洗室裡的水聲淅淅瀝瀝，他盤膝坐在屋外，伸手再一次按住了自己的額頭，只覺坐如針氈。
花江看著倒是平常。
她穿著睡衣，向中原中也道了謝。
看著這樣的花江，中原中也反覺得是自己有些反應過度了。他重新端正了自己的態度，跟著花江回了他自己的房間，在花江經過酒櫃再一次駐足時，忍不住提醒：「小孩子不要喝酒。」
花江方才轉過頭，看著他，好一會兒才垂眸說：「可是中也先生，我成年了呀。」
「不是小孩子了，我獨自去酒吧都不會被趕出來了。」
中原中也：「……」
花江還說：「我聽紅葉姐說，你請她和森先生喝過珍藏的酒。紅葉姐和森先生可以，我就不可以嗎？」
我不可以嗎？
她說的又輕又可憐。
中原中也幾乎立刻就說：「喜歡什麼，你直接拿就是了。」
花江抬起眼輕聲問：「什麼都可以嗎？」
中原中也說的肯定：「當然，都可以。」
花江抿著嘴角，她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壁爐中燃燒著跳動著的火苗，溫暖又明亮。
中原中也看著那樣的眼神，很難才堅定著說完了剩下的話：「但是現在不行，等把那些老鼠都解決了，你要拿走我這酒櫃都行。」
花江當然不會拿走中原中也酒櫃啦。
她不僅不會，她都開始投資酒廠了！
她說那麼多，只是想要一個承諾。
既然什麼都可以拿……那麼中原中也，也可以被她拿走吧？
花江躺進了中原中也的床裡。
中原中也和當初一樣，拖來了一張凳子，就打算坐在床邊守著她。
花江眨著眼睛看著他，說：「中也先生，我說過不會對您做什麼的。您這樣辛苦，會讓我很內疚。」
她溫聲道：「我信任中也先生，床鋪分一半給您休息。」
中原中也：「……」
他臉紅的在月色下都能看清，他卻一口否決道：「這不行！」
花江困惑：「為什麼不行？不是貼身保護嗎？」
中原中也：「那也不可以這樣——」
花江看了他一會兒，嘆氣道：「中也先生果然還是不信任我。我這個首領做的好失敗。」
中原中也：「不，我是——」不太信任我自己！
中原中也簡直覺得血流的速度快到要崩開，在一口應下這個任務的時候，他原本還覺得自己能夠勝任。可當真的執行起任務了，他才發現尾崎紅葉用心良苦。
這可不是以前合作出任務的情況。
二十四小時待在一起實在是太近了。
近到他能聞到對方身上和自己一樣的氣息，近到他越發清楚的意識到他應該要保護著的女孩子有多……
漂亮。
不知道別人怎麼看，中原中也覺得花江最漂亮。
垂下眼睛的時候很好看，皺起眉頭的時候也很好看。
不知不覺的時候，他放在對方身上的視線越來越久。明明是該由自己照顧的「妹妹」，卻總是容易忘記界限，做出些冒犯的事情。
尾崎紅葉曾開玩笑問過中原中也，喜歡花江嗎？
喜歡嗎，喜歡的吧……
中原中也的記憶從八歲開始，人生說起來復雜也復雜，說起來簡單也簡單。
好比喜歡這樣的事情，他還是分辨的出來的。
也很難不喜歡吧，中原中也心道，她那麼可愛。
花江依賴自己。
中原中也感覺的到。只要自己在，她就能放松下來。
然而也正是因為這樣，中原中也方才覺得自己不能夠再靠近了。
再靠近的話，他擔心自己會將對方視為所有物。
他答應了離開的亞瑟·潘德拉貢，要好好保護花江，沒道讓自己成為對方的麻煩。
他的首領那麼聰明，如果發現了他的想法，一定會感到非常的苦惱。
她該怎麼自處，想想都覺得麻煩。
中原中也認為自己不可以給對方添這樣的麻煩。
他看著躺著委屈的花江，好半晌說：「……我叫泉鏡花來。」
花江：「……」
花江非常任性地說：「鏡花在工作，你要讓她加班嗎？中也先生，你拿著港黑內部最高的分紅，你不能這樣欺負鏡花。」
中原中也剛要開口，花江就說：「銀也不行，銀在東京。樋口你也不要想，我不同意她來這裡。」
中原中也從花江的口吻中敏銳地察覺到，她好像有點生氣了。
生氣當然對身體不好。
中原中也猶豫著，花江看著他這麼猶豫，心裡忍不住想：陪我躺一下而已，有那麼難嗎？
她看著中原中也，想了想，還是不舍得裝哭。
她委委屈屈說：「討厭就算啦。」
中原中也看著她往被子裡更縮了一點，只露出一個小小的頭尖。
中原中也：「……」別、別是哭了吧？
中原中也一咬牙，直接在躺在了床邊。
他躺得渾身僵直，剛剛躺下去，就看見了花江趴在一邊睜著的眼睛。
那眼睛裡干干淨淨，甚至還有點笑意。
她像貓一樣，甕聲甕氣問：「我是會吃人的怪物嗎，中也先生那麼害怕。」
中原中也：「……沒有。」
他找到了理由，說：「靠太近我擔心異能會消失，這樣不方便我動手。」
躺著的花江聞言了然。
她坐了起來，說道：「原來是這樣呀。」
月色下，她坐著，笑眯眯地歪頭看向躺在旁邊的中原中也，說道：「沒關系呀，我可以保護我自己的。」
中原中也剛想說「你別鬧」，花江就非常熟練地從中原中也床頭櫃裡找到了一把手/槍。
和以前連保險栓都哆嗦著找不到的情況不同，她這時候已經能很熟練的拉開保險了。
她舉著槍的手也非常穩，甚至都沒有多看一眼，就非常准的射中了房門的鎖，在沒有擊壞鎖芯的情況下，扣死了屋門。
花江正要表示她的槍法也算是有了立原道造的七分水平，卻見中原中也的表情有點難看。
花江：……我鎖門想濫用職權的目的被發現了？
不會吧……
中原中也看著她用槍的動作，實在想不起來，她在港黑的時候，有什麼情況需要學習槍法學到這個地步。
他唯一能夠捕捉到的空檔，就是當年天人五衰的事件。
中原中也沉聲問：「魔人費佳迫使你學會的嗎？」
花江一怔，回答道：「也不算。他當時的計劃……」觀察著中原中也的表情，她飛快改口道：「對，他逼迫我。不是他，我沒必要逼著自己學會射擊的。」
花江：我射箭水平其實很好的，奈何費奧多爾的基地裡連做弓的木頭都沒有，只有槍支，也只能練這個了。
各種細節花江當然不會說那麼細，她熟練地將事情都推到了還在牢裡不能給自己辯駁的費佳身上，眼見中原中也表情沉默，好半晌向她道歉。
他說：「抱歉，不會有下次了。」
花江忍不住彎起了眼，她說：「嗯，當然不會有下一次啦。」
「不過學會射擊也很好呀，我是有自保能力的。即便不用劍，我也可以用槍。我的格鬥能力也還可以，至少芥川就打不贏我。」
花江認真的數著：「還有我很聰明，大多時候，在敵人動手前，我就能夠發現了，所以——」
她看著中原中也說：「我真的可以自己保護自己。」
「中也先生靠我再近也沒關系。」她靠近了一點點，伸出了手，「我也可以保護中也先生。」
她靠得很近。
以至中原中也一時沒能回過神來，就被對方握住了手指。
他應該抽出來的。
但他沒有。
中原中也聽見她說：「中也先生，我在被暗殺，真的很害怕。您陪著我吧，不然我睡不著的。」
她拉著自己的手，纖細的指節蜷握著，輕聲說：「我希望一醒來就能見到中也先生。」
中原中也一聽，當然要陪著呀。至於這話說著是不是和前面「我可以保護自己」衝突了，中原中也下意識忽略了。
只是他還是艱難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說：「我肯定會在，放心吧。」
花江看著自己空落落的手，她這下是真的有些難過了。
這樣說話了都不行，難道真的要用職權威逼了嗎？
——中也先生難道一點都不喜歡我的嗎？
「沒有啊，我喜歡你。」
花江看著自己的手指的動作頓住了。
她眨了眨眼，抬頭看向了下意識回答了她無意識問出問題的中原中也。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的中原中也臉都紅透了，面對看向他的花江，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中原中也張了張口，他想要解釋，又發現自己詞窮。
他張口又閉上，閉上又張開。
最後在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前，被花江抓住了手腕。
花江說：「中也先生，可以的話，我不太想要濫用職權。」
她滿臉通紅地將另一只手無措地放在了中原中也的右肩上，低低說著：「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中原中也湛藍色的瞳孔凝住，他握緊了自己的手指，雖然同樣紅著臉，低聲問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花江連耳朵都紅了，語氣倒是鎮定：「你不同意的話，我就用首領的命令。紅葉姐說了，我對中也先生用的話，不算過分！」
「中也先生說我什麼都可以拿走的！」
中原中也：「那我也不是說這個！」
「你、你還小，你是女孩子，亂說話吃虧的是你！」
花江按住了他的腦袋，說：「你說喜歡我了，那我做什麼你應該不生氣才對。」
中原中也：「我不生氣，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累了要休息我明白，但你選的這個方式——」
「我成年了。」花江說，「我也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說了我明白的，不會和中也先生以外的人這麼要求的。」
「我不是見色起意。」她為自己心虛的辯詞，「我只是想要中也先生一直在而已。」
中原中也無奈道：「你什麼都不做，我也會一直在。」
他伸手摸了摸花江的頭發，哄道：「不用擔心。」
花江：「……」
花江又嘗到了那樣的情緒，她幾乎能聽見血液奔湧的聲音。
她低聲說：「中也先生，你知道的，我很聰明。」
「不去想是一回事，去想了就很容易明白。」
「那塊沒能吃到的巧克力，到了現在我都會去想它的味道。」
「所以、所以……」
她輕輕地去親了一下自己想要的，羞窘著說：「別拒絕我呀。」
這是個艱難的任務。
中原中也一開始就知道的。
但他的確沒有想到，任務到最後會有這麼難。
晨光微曦，花江趴在床邊發放指令。
敵人的藏身地、會與他們有所聯系的幫派、以及要如何侵入抓捕才能一往打盡。
花江認認真真地，都通報給了尾崎紅葉。
末了，她側首看了一會兒還睡著的中原中也，請尾崎紅葉延後了與組合的聯席會議。
讓他等兩個小時。花江編輯道：弗朗西斯要是不同意，就讓他走。
花江深沉地寫到：您說的對，我們是遠東之王，有資格推遲會議。不同意的——就來暗殺我好了。
只是當她忍不住又偏頭向身邊看了一眼，想了想昨天中原中也緊繃的神經，又補了一句：二十四小時限定。
第105章 首領宰（上）
太宰治繼承港口黑手黨第四年。
港口mafia從橫濱的黑夜之王, 再無任何盟友的情況下，以驚人的速度膨脹擴張著。不過短短四年的時間, 便已成為了甚至能與國家對抗的暗中組織。若非海外尚且有著組合等繼承了密魯菲奧雷遺產的強大存在，港口黑手黨會成為繼彭格列後, 第二個暗世界的無冕之王也說不定。
「所以你的名字才會被掛上暗殺榜的第一位。」面對曾經的同僚, 如今的上司，中原中也咬牙切齒道, 「如果你行事但凡收斂一點，也不至於落到今天連光都不透進港口黑手黨的地步。」
作為港口黑手黨的年輕首領。太宰治身上並沒有彭格列十代目身上曾有過的仁慈，他的雷霆手段在使他能以最短的時間掌控暗世界的同時，也使得港黑內部的大多人對他諱莫如深。
這個組織裡如今還敢用這樣的口吻和他說話的，大概也只剩下一個中原中也。
太宰治微微一笑, 說道：「保護我是中也的職責, 現在抱怨是在質疑首領權威的意思嗎？」
中原中也當下皺眉，他道：「你明知道我不是——」
太宰治翻過桌上的文件，隨便將一沓資料遞了過去：「將這些整理好再來和我彙報吧。」
中原中也眉頭自進屋後就沒有舒展過，他想要說什麼, 但了解對方的他也清楚，太宰治的這句話相等同於逐客令。如果他強行要留下的話——
見中原中也一時沒有反應, 太宰治笑容中的弧度微降，他淡聲道：「中也, 你要違逆我的命令嗎？」
中原中也：「嘖，我就知道會這樣！」
他一把將文件抓走，臉上的表情絕對稱不上好看。可他的確再也沒有說什麼了, 明明不是人卻比任何人都要更有活著的感覺的青年大踏步離開了這個充滿了黑暗陰影的地方。
太宰治注視著他的身影一點點淡去，之後方才按下了桌上的通訊器，吩咐道：「叫敦來見我。」
中島敦是在四年前被太宰治收留的。
他犯了很嚴重的罪，是太宰治收留了他，給與他活下去的希望。出於感激，更出於他求存的必要性，中島敦非常聽從太宰治的吩咐。
太宰治的計劃是完美無缺的，只需要他照著執行，一切就都會向最好的方向走去。
中島敦是如此信任太宰治，他穿著漆黑的風衣踏進首領的辦公室，衣領遮住了他勒在喉間的「限制器」。橫濱盛傳的白色死神在靠近觀察的時候，比起從未留下過活口的殺手，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十七八歲的少年。
白發的中島敦極為尊重地向太宰治單膝跪地，他將太宰治額外吩咐帶回的一枚戒指獻了上去，說道：「首領，按照您的吩咐，任務已按照計劃完成了。」
太宰治接過那枚瑪雷指環，滿意地點了點頭，他說：「啊，除了這個，鏡花你有帶回來吧？」
中島敦頷首：「是的，她正在休息，需要我叫她前來見您嗎？」
太宰治搖了搖頭，他漫不經心地看著桌上的資料道：「這就不必了。她雖然回來了，但應該仍不想要見我才對。」
「敦，你這次做的也很好。接下來的事情，你也要加油做到啊。」略去泉鏡花的問題，港黑的年輕首領微微笑道，「你是我第二階段計劃必不可少的助力，要保重身體啊。」
中島敦連聲道：「謝謝您的關心，只要是太宰先生指派的任務，我一定都會完成的。能派上用場，我就已經很開心了……」
「不過，這次的任務有一點我不太明白。」中島敦詢問，「密魯菲奧雷已經毀滅了快有四年半了，您為什麼還認為它會有幸存者呢？」
「據我所知，當初在密魯菲奧雷謀殺了彭格列十代目後，除掉了試圖毀滅世界的白蘭傑索及其六弔花的人，正是太宰先生您與中原干部。密魯菲奧雷不可能有活口才是，您為什麼會——」
會覺得在您的「毀滅」計劃下，仍會有活口存在，甚至在搜尋瑪雷指環的時候，還要尋找曾經為密魯菲奧雷實現了各種高超科技的技術人員呢？
明明連最接近密魯菲奧雷的組合，都沒有尋到一個對當年密魯菲奧雷超越時代科技有所了解的活口。
不錯。
這是連中原中也都想不明白的事情。他甚至懷疑過太宰治是不是已經神智不清醒了，他竟然開始懷疑自己下手毀掉的東西會不會留下尾巴——別說中島敦起疑，有時候太宰治自己都會忍不住想笑。
他也的確笑了。
港黑的首領雙手交叉，他鳶色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回答自己的游擊部隊隊長道：「是呀，是為什麼呢？」
「……大概是太辛苦了，又太羨慕了，所以才會抓著那點幾不可能存在的光，試圖找到能夠掙脫出去的辦法吧。」
他說的太輕又太奇怪，中島敦沒能聽懂。
太宰治也沒有解釋的意思，他轉而說：「敦君，你知道嗎，人是存在生本能的。哪怕你心中充滿了毀滅的欲望，在某一刻，即便你再感到輕蔑可笑，它仍是會冒出來，去促使你做一些毫無意義的事。」
中島敦：「毫無……意義？」
太宰治不再於這個問題上糾纏，他說道：「既然這個組織手中並沒有密魯菲奧雷的秘密，那麼最後的活口也不必留下了。處理掉，敦君。」
中島敦對太宰治的吩咐毫無遲疑，他稱是之後本該退離首領的辦公室了。不過他還是稍稍停頓了一瞬。
這話不該說的。
可中島敦總覺得坐在王座上的青年有那麼一瞬，仿佛能夠被天花板上虛假的光明刺穿。
他頓了一瞬，遲疑著說：「中原先生照顧的店送來了回禮，是千層蛋糕。對方送了很多，首領要來一點嗎？」
太宰治聞言笑道：「中也照顧的店啊。中也照顧的店鋪怕是都要幾十家了吧，不過他竟然允許你們吃嗎，以他現在的狀態，不該是統統拆開檢查裡面有沒有炸彈毒藥之類的，根本不會允許入口的嗎？」
中島敦解釋：「好像是中原先生認識的人開的，中原先生很信任對方。」
太宰治若有所思，中島敦見狀說著：「您需要嗎？」
太宰治拒絕了中島敦。
他說：「不用了，你們吃吧。我並不喜歡這些。」
中島敦離開後，港黑首領的辦公室如同一只龐大的巨獸，仿佛能夠吞噬掉其中所有的活物。
太宰治在寂靜中不過待了一會兒，便忍不住想，森先生當初是怎麼忍受的——啊，所以他才那麼喜歡把玻璃通電，看窗外的橫濱嗎？
太宰治看向了早已覆蓋上防彈玻璃的那片落地窗，為了避免被敵人從遠方狙殺，這面曾經能看見整片橫濱的牆壁，也足足有四年的時間再沒有亮過了。
有人說港黑的首領是個活在黑暗裡的怪物，太宰治看著被白熾燈點亮的屋子，覺得這話倒也沒有說錯。
他伸手敲了一下桌面，輕描淡寫道：「啊，運氣不太好呢。當時殺的原來有那麼干淨嗎？」
太宰治沉默了一會兒，大約是屋內的燈光晃得他有些不適。他走向了暗室。
說是暗室，這屋裡倒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僅僅擺放著一座密魯菲奧雷的首領制作，試圖突破時空的超越時代的科技結晶。
——主世界的白蘭傑索，就是依靠著這樣東西，召喚來了異世界的來客。
是的，太宰治清楚的知道有多個世界的存在。
這世上有一本「書」。這本「書」是類似於根源的存在，任何寫在「書」中的事物都會成為現實，並且會改變現實。
這些改變的現實同時又會映射在「書」中，形成無數的「書中世界」，或者按照密魯菲奧雷的說法——即是與主世界發展不同的分支平行世界。
作為港黑首領的太宰治所在的世界，就是這樣的一處「書中世界」。
然而這個秘密，在這個世界裡目前只有他一個人知道。而他之所以發現了這一點，也是因為他「無效化」的能力，與這個「書中世界」裡存在的「書」的投影之間發生了「奇點」，通過「奇點」，他繼承了主世界的自己全部的記憶。
不停死去的友人，永遠無法共存的友人，他拼盡全力也無法拯救的友人。
孤獨、掙扎、絕望、仇恨。
數不清的記憶與情緒如同海浪一般，幾乎將這個世界的太宰治淹沒。
他沉在漫無邊際地絕望裡，窺見了那一點光。
那是一朵小小的、開在夜中的花。
是主世界的他所擁有的光。
那光給了他喘息——然後他發現，這是所有已經充斥了絕望的世界中，唯一的、尚且有著希望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因為他尚未與友人相識，他的朋友還活著。
這大概也是唯一一個，他還有機會向他贖罪，讓他活下來達成心願的世界。
這是個好消息，至少對於發現了世界真相的太宰治而言，這個「書中世界」終於有了存在的意義。
只是代價是孤獨。
在漫無邊際的孤獨中，他偶爾也會想要打開那扇玻璃。
玻璃外有著一朵春日的花，不管道路有多孤獨，他走著的路上，至少還會有花綻開。
然而命運的可笑性也正在此處。
太宰治之所以能夠發現世界的真諦，源頭正是因為密魯菲奧雷妄圖染指「書」。他得到了書，也同樣摧毀了、唯一的那扇窗戶。
白蘭·傑索死了，在這個世界裡，再沒有人能夠跨越時空。
和「他」不同，他的世界裡友人尚且幸運的存活著，與之相對的，是他行進的道路上，永遠都不會綻開燈下的花。
聽起來非常公平。
異世界的旅人也未必想要再經歷一次尋不去歸途。
好人的話，應該會為她慶幸，在這個白蘭傑索已經死亡的世界裡，她不必背井離鄉。
可奔向意義的過程是極其痛苦的，逃避痛苦是人類的本能。
沒有選擇也就算了，如果有所選擇，如果存在著那麼一個能夠消解苦痛的人——他會想要不惜一切的抓住。
太宰治從不是什麼好人。
當再一次站在無窮無盡的黑夜裡，無法向前邁出一步時。他從組合手裡搶走了密魯菲奧雷曾經用以時空研究的機器。
沒有了白蘭傑索，尚且有與他力量同出一源的瑪雷指環。
尚且年輕的太宰治冷漠地、從不去想被抓來這個世界的「花江」，要如何面對陌生的一切。
他只是想，既然你曾經答應過、留下過。那麼為什麼卻不來陪我呢？
我明明看見你了。
可惜世界真的很公平。
它給了你一樣，就絕不會給你第二樣。
沒有歸途也沒有來處的可憐家伙在這個世界有一個就夠了，世界並不打算再添一個。
四年了，他的計劃甚至都已經進行到了第二階段，但他還是沒有能以瑪雷指環代替白蘭傑索，抓到他想要抓到的人。
太宰治有時候也會想。他其實也未必真的需要對方前來，他只是太累了，他需要一個支撐、一個信念。
一個……能支持著他，撐到目的完成的信念。
太宰治站在這台巨大的儀器前良久，慢慢的伸出手，凝視著自己手指尖的雨之指環。
這是最後一枚瑪雷指環了。
如果連這一枚戒指都無法代替白蘭傑索帶來那個人的話——
——這就表示，在這個書中的無限世界裡，是不可能擁有那樣的可能性了吧？
他看著手裡的那枚戒指很久，久到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要收回那枚戒指了。
太宰治毫無停頓地將戒指按進了凹槽內。
再次覆蓋上了機器的運轉開關。
他再一次的按了下去。機器運轉時帶來了巨大的轟鳴，他站在離機器極近的地方，連衣角都被機器運轉時揚起的風吹起——卻依然沒有退後一步。
直到五分鐘過去。
儀器再一次抽空了瑪雷指環的力量。
然而儀器前一如寄往的，什麼也沒有出現。
太宰治笑了一聲。
「糟糕，接下來該怎麼辦。瑪雷指環不存在了，要收集其他的七三嗎？」
「七三其他的部分，和瑪雷指環也差不離吧。算上彭格列指環，我還有十四次的機會。好像也夠用。」
他這麼和自己說著，像是在說服自己。
好半天，他看著冰冷的、巨大的儀器，仿佛在看著那扇窗。
太宰治低喃道：「我真的好累，你不來幫幫我嗎？」
機器當然不會回答他。
他笑了一聲：「這麼殘忍，太過分了啊。」
太宰治回到了辦公室。
二十四小時明亮的港黑對他而言不存在黑夜。
回去的時候，中原中也倒是去而復返。
太宰治見著等著他的前搭檔挑了挑眉，說道：「這是你今天第幾次違規，沒有我的命令，隨便進出首領的辦公室——你是真的想要挨上兩槍嗎？」
對於太宰治的嘲諷，中原中也充耳不聞。
他抬手舉著一盒蛋糕對太宰治道：「我原本不想來，但是她要我送給你。」
「嘖，早知道就不和她說你的事情了……」
太宰治看著中原中也手裡的蛋糕盒，遲疑了一瞬，還是接了過來。他問道：「檢查過了嗎，萬一裡面炸彈或者毒藥，中也，你就是在謀殺首領。」
中原中也：「……煩死了，你不吃還給我！」
太宰治打開了蛋糕，那是巧克力的千層。聯想到中島敦之前說的話，他看了一會兒，說：「送都送了，吃不吃我都不用還吧。」
「不過我有點好奇。你竟然還會有信任到能做出這樣點心的家伙嗎？對方該不會是什麼制毒的暴徒吧。」
「別這麼說我妹妹。」中原中也蹙眉，「如果不是她要求，我根本不會送給你。」
太宰治倒也沒有要吃的打算。
他原本已經失去興趣了，卻在聽見中原中也這麼說後，不免感到好笑：「你哪兒來的妹妹？」
中原中也的行跡在太宰治的眼裡就是一張白紙。
兩人這些年看起來漸行漸遠，但最了解中原中也的人，還是太宰治。
這家伙這幾年裡因為幫派爭鬥頻發的緣故，照顧了不少經營困難的店鋪，也給了不少缺乏自保能力的店鋪庇護。除了殺人夠快外，這家伙渾身上下就沒有像黑手黨的地方。
甜品店。
應該是三年前開在港口街邊的小店。那段時間中原中也總是會去港口邊照顧一位老伯的海鮮生意，甜品店是順帶。
三年過去。那位老伯倒是回老家了，他和甜品店的小姑娘倒是關系好起來了嗎？
妹妹。
太宰治笑道：「你倒不怕對方是攀著你來對付我的殺手。」
中原中也說：「她沒有動機——你到底吃不吃。」
太宰治逗完了中原中也，他將蛋糕還了回去，懶懶道：「不吃。」
中原中也：「……」
他煩躁的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卻又怕拿回去會讓「妹妹」傷心，最後干脆道：「不吃就丟掉，我走了！」
中原中也大步離開。
太宰治看了眼日期，慢慢地用鋼筆劃掉一部分。
巧克力千層的氣味已經開始彌漫進空氣裡，他看了那塊蛋糕好一會兒，想起了一點別的事，倒是拿起了叉子，稍稍嘗了一口。
濃郁的巧克力香在舌尖化開。
制作者應該花了很久的時間攪拌奶油與巧克力。
只是有點太甜了。
太宰治將蛋糕丟進了垃圾桶。
他忽然覺得有點無聊，罕見地從首領辦公室走了出去。
港黑內部的人要見到首領可有點罕見，經過的人有不少瞥見了他風衣的影子，連頭也不敢抬。所以在拐角碰見捧著蛋糕吃的銀的時候，太宰治停下了腳步，抓著躲不開的下屬說了句話。
他問了句：「中也的妹妹送的？」
芥川銀有些慌張，她道：「是、是的。中也先生說可以，所以我才同意她提著箱子進了一樓。她已經離開了，全程我們都有派人盯著她，她絕對動不了任何手腳，還請您放心！」
太宰治溫和道：「我沒有責怪的意思，只是——閑雜人等還是離遠些好，銀認為呢？」
芥川銀沉默了下來，她低聲道：「是。」
太宰治滿意頷首，他甚至還是帶著笑意的，芥川銀卻感到了巨大的壓力。
她艱難說：「我會通傳下去，禁止中原小姐再靠近的。」
太宰治原本要離開的腳步微微頓住。
他問芥川：「中原小姐？」
芥川銀恭敬回答：「是的，似乎是因為身份證件丟失的緣故，中原干部在收留了對方後，便借了自己的姓氏給她。」
太宰治：「中也收留的她，不是單純的庇護嗎？」
芥川銀回答：「是庇護，但她是中也先生撿到的。」
太宰治的語氣有些變了。
他緊盯著芥川銀問：「中也撿到的，為什麼情報部沒有把這句話寫上。」
芥川銀一怔：「中也先生常會救濟因地盤爭鬥而無家可歸的人——」
太宰治微微抬手。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名字是什麼。」
芥川銀：「什麼？」
太宰治冷冰冰地問：「我問，除了中原之外，她的名字是什麼。」
「花江。」芥川銀下意識回答，「她自稱花江。」
港黑的大樓外，中原中也送他撿回來的妹妹回家。
他幫對方提著箱子，說道：「蛋糕他吃了，要我替他和你說聲謝謝。」
走在對方身邊的黑發少女聞言彎起了眼睛，她說：「中也先生，騙人可不好。」
被一語戳穿的中原中也：「……」
他嘆氣：「抱歉，我原本想著，你和他多少有點像，你做的東西，也許他會吃一點也說不定。這家伙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吃過東西了，我甚至懷疑在他被暗殺掉之前，他會先被自己這糟糕的飲食作息給弄死！」
說到最後簡直是有些咬牙切齒了。
花江卻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意思。
她依然彎著眼睛，溫溫和和說：「沒關系呀，他可能不喜歡蛋糕，我做些別的就是了。下次送布丁好嗎？」
中原中也也在對方的笑容中平和了下來，他說：「抱歉，麻煩你了。」
花江搖頭：「我沒有去處的時候，是中也先生收留了我。如果有能幫上忙的地方，我會很高興。」
「不過，聽您的意思。您的這位朋友，也睡不著覺嗎？這可不行，需要我也順便幫著做些安眠的飲品嗎？」
中原中也：「那家伙要肯喝才行。」
花江想著，慢慢地說：「嗯，先做吧。也許有哪一天，他就願意喝一點了呢？」
「人還是要懷抱希望的向前看嘛。」
中原中也被她的情緒感染，倒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你說的也對，今天晚上想吃什麼，我來做吧。」
花江輕聲說了些東西，說著說著，她似有所感一般，回頭向尚且離的不遠的港黑大樓看去。
漆黑封閉的大樓，連一絲光都透不進。
一直活在這種地方的人，別說食欲不振睡眠困難了，光是活著都怕很困難吧。
人怎麼能在沒有光的地方活下去呢。
如果和中也先生說，港黑需要開窗——會不會太多管閑事了呀。
花江看著那棟樓，她看著某一處，忍不住想：如果這一處能開窗的話，夕陽一定很漂亮。
正這麼想著。那仿佛被封死的玻璃忽然動了一下。
她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然後那扇玻璃真的被推開了！
傍晚的陽光透過那扇玻璃窗大把大把的撒了進去。
花江也看見了，居住在這棟不見光的孤堡裡的囚徒。
太遠了，看不清樣子。
不過好像受傷了，臉上都綁著繃帶的樣子。
港黑裡的工作人員都是中原中也的同事，不打招呼好像有點不禮貌。
有著這樣認識的花江，試探著向著開了窗戶的青年揮了揮手，嘴角彎起一個弧度。
中原中也發現她長久地回頭，停下了前進的腳步，他回頭好奇道：「怎麼了？」
花江指著大樓：「我剛才看見——」
大樓門窗緊閉，一絲光都透不進去，仿佛之前所有的景像都是她的錯覺。
花江心裡有些嘀咕，但她沒有表現出來。
她說：「沒什麼，我們回家吧，中也先生。」
本來是該下班回家了。
可中原中也還沒走兩步，就又接到了混賬上司的命令。
太宰治站在那扇從未通過電，漆黑一片玻璃牆前，伸出手指慢慢地、慢慢地碰上，他說：「中也，回來一趟。」
頓了一瞬，他隨口道：「有新任務，西邊有些騷動，你去處理。」
電話那頭的中原中也聽來有些暴躁，他問：「現在？」
太宰治看著那扇漆黑的玻璃牆，他垂下眼簾，說道：「現在。」
第106章 首領宰（中）
這是花江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千一百零六天。
她有了一家小店, 並且靠著emiya的獨家秘方，已經在橫濱的諸多甜品店裡殺出了血路, 有了部分固定客源。
生活暫時是不用憂慮了，開店的盈利足夠支持她的開支。
有了最新一年的盈利額統計, 中也先生借予的那張銀行卡, 花江也終於可以有足夠的底氣還回去。
「所以立香替我謝謝emiya呀，他的私房菜譜拯救了異世界漂泊的可憐我。」夢境裡, 花江在她的特殊能力「夢境圓桌回憶」中，和自己的好朋友玩笑著，「上次我按照他制作三明治的辦法，給中也先生做了一次。中也先生很喜歡，說也可以添進店裡的菜單啦。」
十分了解伙伴的藤丸立香抱胸道：「別誇了, 快說吧, 你是不是有事要拜托emiya。」
花江露出了「果然瞞不過你」的表情，說了中原中也拜托他照顧太宰治的事情。
「只是中也先生的這位朋友似乎很難討好的樣子。」花江苦惱道，「emiya的巧克力千層都沒有從他那兒討到好。」
一旁聽著的梅林聞言玩笑道：「這麼挑剔的嗎？」
花江無奈點頭：「是呀。」
看著梅林，花江試探著問：「梅林先生活了這麼久, 有什麼能令人食欲大開的菜譜嗎？」
梅林摸了摸下巴，倒也真的想了起來。
半晌後他笑著說：「燉土豆怎麼樣？」
花江聞言：「……梅林先生, 你認真的嗎？」
梅林無辜道：「我是夢魔啊，本來就不需要吃人類的食物。在我眼裡, 燉土豆就是最容易兜售出去的食物了。」
難得今日有空來異世界的連接點放風的龍宮院聖哉聞言挑眉，他說：「厭食？這有什麼難解決的。」
他做了個動作：「把食物打成泥，再掰開他的嘴灌進去就是了。不愛吃東西, 都是被慣的。」
花江：「……」
她表示：「對方畢竟是中也先生的上司，這麼做的話，會影響中也先生的工作的。」
龍宮苑聖哉對此頗不在意，他說：「那不是更好。」
他指出：「厭食活不久，他死了照顧你的那家伙不是正好升職，你關心這個有什麼意義。與其關心一個陌生人是不是得了厭食症，倒不如想想怎麼回來。」
他這句話剛說完，大家的表情就變得有些難看。
龍宮苑聖哉頓了一瞬，說道：「我說錯什麼了嗎？」
花江嘆氣道：「沒有。只是聖哉先生您所在的世界流速在我們之間是最慢的，所以，您大概不知道。我其實已經找了三年的辦法了。」
「白蘭傑索死了，密魯菲奧雷解散。那個世界不再存在能夠跨越時空的力量，我又天然的免疫異能力，所以——即便尋到了錨點，我也是無法回家的。」
「我是回不來的。」三年過去，她已經能非常平靜地闡述這個結果，「想了也沒有意義。」
龍宮院聖哉一時啞然。
半晌後，他說：「不，找還是要找的。你不會無緣無故被拉扯進這個世界。總有誰做了手腳，不是白蘭傑索，也該是其他繼承了他力量的家伙。」
「回不回的來是一回事，找不找罪魁禍首又是另一回事。」龍宮苑聖哉開始教壞小朋友，「我要是你，即便真的不能回家，也要先把罪魁禍首打進地獄。」
「正好今天我在，我來教你連擊劍，學會了就算敵人是神——你也能撕開。」
花江聞言頓時：「……」
連擊劍，傳說中軍神的絕技，普通人類想要學會會先廢掉胳膊的那種高速劍嗎？
她連忙道：「不用了聖哉先生，我覺得沒有人會想要對付一家甜品店的！」
龍宮苑聖哉不贊同：「誰說讓你應付敵人，我是讓你去復仇。有一就有二，你怎麼知道把你拉扯過來的家伙不會在哪一天找到你，對你做更過分的事情？」
「行事要防患於未然！」龍宮苑聖哉神色嚴肅地掃過一圈「直覺性行事」的成員，指責道：「我不在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提醒過她可能潛在的危險嗎？」
入間看著花江渴求，慢慢說：「時間都過去三年了，既然沒有什麼敵人的話，也許真就是一場意外呢？」
龍宮苑聖哉：「這世上沒有意外，只有敵人利用了的和敵人之後會利用的陷阱！」
「太輕率了。」龍宮苑聖哉嘆息，「訓練不能再被拖延。花江，你跟我來——」
花江真的不想要接受訓練，她現在在橫濱當普通市民過的挺開心的。雖然說義兄是黑手黨，可他是站在實力天花板上的黑手黨——整個橫濱連個敢綁架她的人都沒有，她真的不需要學連擊劍的啦！
花江向藤丸立香投向了求救的表情。
藤丸立香很同情，可她說：「聖哉的性格你明白的，我也不想學連擊劍。所以——」
她非常可愛地為她鼓勁：「加油。」
花江：「……」嗚嗚，不想訓練。
花江不是崇拜武力的性格。格鬥防備什麼的，她也總覺得夠用就好了。
更何況，據她的觀察，對於可以無效化一切異能力的她而言，橫濱和她原本的世界也沒什麼區別。三刻構想下，雖然暗世界亂了點，可普通市民的生活十分安定，幾乎沒有威脅。
在這樣的世界裡，武力其實沒有那麼必要。
只是龍宮院聖哉總是會多很考量，為了不讓對方擔心，花江也只好撿起劍，在阿瓦隆魔術師的旁觀指點下，開始學習弱化版的連擊劍。
當終於獲准從夢境脫出的時候，她簡直如噩夢初醒。疲憊的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了。
花江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看著床頭櫃上的時鐘。想了想，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打算給店門口掛上一個「暫停營業」的牌子後，今天休息算了。
只是當她拎著牌子，開了店門打算掛出去的時候，門剛打開，就看見了等在門外的客人。
那客人看起來有點面熟，她一時沒有想起來。
不過對方的裝扮倒是非常辨別出身份。
一襲黑色長風衣。
在橫濱，這幾乎能算是港黑成員的標志了。
花江：……還有紅圍巾。原來是中也先生的上司啊，他為什麼來，是因為昨天送去的蛋糕嗎？
這個認知讓她略頓了一瞬，也就被對方先看完了她手中提著的木牌。
黑色風衣的青年看著木牌上的字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才微微笑著問：「今天真的不營業了嗎？」
花江道歉說：「不好意思，今天的確打算歇業。能煩請您明天再來嗎？」
聽到花江的話，青年鳶色的眼睛停在了她的身上，不僅沒有離開的意思，更是有些委屈說：「可我等了很久。」
他的聲音聽起來輕的有些不可思議。
垂危的病人大概都比他要健康些。
花江握著木牌的動作不由頓住。
她在心裡和自己說：花江，你今天很累了，你需要休息，拒絕他，讓他明天再來！
——這裡是橫濱，有中也先生做你的靠山，沒有客人敢砸店的！
可當她抬頭碰上了青年垂下的目光時，她卻不由自主地說：「很多材料沒有准備，復雜的甜點沒有辦法准備。不過，如果是簡單的點心，或許我能為您提供一份外帶。」
青年微微翹起了嘴角，他問：「巧克力千層可以嗎？」
花江：「……」你是不能理解簡單的意思嗎？
不過巧克力千層冰箱裡倒是還剩下一塊。
花江猶豫片刻說：「不是現做的可以嗎？」
青年笑道：「可以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極為自然地從花江手裡接過了木牌，在掛上店外的同時，自己倒是走了進去，找了一處位置坐下，便極為自然地等著花江為他上餐。
花江：「……」所以外帶你也沒理解對吧。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
既然開門做生意，就沒有趕走客人的道理。
花江去泡了花茶，又蹬蹬上樓取了昨天她留給自己的那塊蛋糕下來。
青年倒是沒有去問蛋糕到底是哪天做的，謝過了花江後，便安靜的一個人在角落裡吃東西。
花江看了看他，只覺得青年的身體在厚重的外衣下脆弱的仿佛一折便能折斷。
身體好差啊。
但是吃東西的樣子，倒不像是厭食症。如果不是厭食症，卻養出了這樣糟糕的身體的話——
櫃台後的花江忍不住想：簡直像在刻意地慢性自殺一樣。
青年說只是來吃一份蛋糕，倒也真的只是來吃了一份蛋糕。
他向花江告辭的時候，花江還有些驚訝。
青年倒是看起來心情不錯，他問花江：「你明天正常營業嗎？」
花江點了點頭。
青年便笑著說：「那我明日再來。」
青年走後，花江去收拾了餐盤。
將空了的盤子和瓷杯收走的時候，花江還在想，昨天他不是沒有吃中也先生送去的蛋糕嗎？
難不成只是當時沒有吃，後來吃了？
吃了後對emiya的秘方驚為天人，所以今天還追來再點了一份？
那他為什麼不直接和中也先生說呢？
自己走過來點餐挺麻煩的呀，她這裡離港黑的大樓可不算近。
花江一時沒能想明白，最終只好將之歸結於「中也先生的上司是個奇怪的人」上。
第二天，青年如約而至。
這次他倒是好好看了菜單，點了一份三明治。
花江給他泡了解膩的烏龍。
三明治有些大，切成了手指便可以拿取、也比較容易消化的小塊。
吃完了三明治後，茶水尚且沒有用完。青年百無聊賴地盯著在餐台內忙碌的花江好一會兒，方才就著喝完了茶水，起身禮貌的告辭了。
告辭前依然是一句：「明天營業嗎？」
花江理所當然的表示，開門，勤勞的人們是不會將賺錢的機會攔在門外的。
只是她今天被看的很不自在。
雖然猜到大概是對方無事可做，才觀察起了她。可那種仿佛被凝視進靈魂的感覺，仍令花江覺得有些發沉。
她想了想，在今日關門後，去書店買了些小說。
去書店買書的時候，碰見了有過幾次交流的書友。
織田作之助表示他正在寫書，有空的話，還想請花江幫忙看看。
花江欣然應下，然後看著「十九世紀外國文學精選」的書架上依然不存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名字，再一次於心中留下了眼淚，然後買走了另一本諷刺戰爭的小說。
不過臨走前，她忍不住叫住了織田作之助。
「織田，二十歲左右的青年，大概會喜歡看什麼樣的書？」
比起這個世界的文字閱讀量，花江是遠遠不及有著成為小說家夢想的織田作的。她詢問：「嗯，性格比較內向的人會喜歡的。」
織田作之助聞言微訝，他笑著說：「是交到新朋友了嗎？」
花江說：「是客人。最近常來，我的店你也知道，並沒有給堂食准備什麼休閑的東西。所以我打算把我樓上的書架搬到下面來，給堂食的客人解悶用。但那些書都是我喜歡看的，客人不一定喜歡，所以——」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說：「我覺得你的書架就足夠了。有趣的故事大家都會喜歡，這一點是不分性別和年紀的。」
花江覺得對。
織田看著她不免說：「要搬書架的話，你一個人可以嗎？我下午沒什麼事情，不然我來幫你吧。」
織田作之助是花江在這個世界除了中也之外認識的第二個人，她欣然應允，並且答應送一整塊的草莓蛋糕作為報酬。
「亂步一定會很高興。」織田作之助玩笑道，「他喜歡這個。」
花江說：「與謝野醫生也喜歡呀，由織田君帶回去的話，大家都會很高興。大家高興就好了嘛，我會給您再塞一份三明治的，這是新品哦。」
織田作之助道了謝，幫花江將書架挪好後，拎著甜品慢悠悠地回了偵探社。
第三天，青年也按時到了。
今天他點了蛋包飯——花江剛剛加進菜單不久的食物。
這次花江給他配了一杯橙汁。
蛋包飯剛剛出鍋的時候很燙，青年切開了金黃色的蛋皮，看著流出的滾熱的醬汁與米飯一時不知道該如何下手。在前方售賣著點心的花江瞧見了，提醒說：「可以稍微放涼一下再吃哦，你的右手邊有書架。」
青年將視線向右邊投去。在一眾的書籍中瀏覽過去，最終抽中了一本幻想小說看了起來。
等他吃完了蛋包飯，那本書也看的差不多了。
不過因為讀書速度的原因，蛋包飯又一小部分被他吃進去的時候已經是冰涼的了。
花江在櫃台處看著，心想著蛋包飯估計不行。
還是添上可以持續加熱的石鍋吧。
第四天，客人依然沒有遲到。
他甚至還早到了一些。
今天的天氣有些冷，天陰沉沉的，連半點金色的光線都瞧不見。
花江下樓開門的時候，都忍不住跺腳，可這位連續來了三天的客人，竟然在今天甚至提前到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秋日的霜在他紅色的圍巾上都稍稍結了一層白色。
青年看過來的時候，黑色的頭發又冰又軟，奇怪的是，當他含笑著開口說話——他的身上竟然沒有熱氣。
真是糟糕。
他沒有溫度感知的嗎？
花江沒能去在意他說了什麼，她匆匆去將打開的空調溫度又往上調了調。
她今天在青年點餐前，先給他配了一杯熱牛奶。
看著指尖都在發青，卻似毫無所知的青年，花江猶豫片刻，罕見地對客人說：「今天有新菜色，是什錦火鍋，要嘗一嘗嗎？」
這個時間吃火鍋有些奇怪。
可青年竟然也能彎著眼，說：「好呀。」
花江在自己的甜品店裡做起了火鍋。
今天天氣很冷，店裡的客人少了很多。
花江在做好了火鍋後，干脆關了兩小時的門，坐在了青年對面和他一起吃火鍋。
什錦火鍋是她剛和emiya學的新菜色，本來是想要等中原中也出差回來後做給他的。現在做給他的上司，也就當是練手了。
深秋的陰日，火鍋嘟嘟燉著，便攜式氣爐的火光明亮溫暖。
花江介紹：「先吃牛肉，這個煮久了就不好吃了。」
「然後是蝦，放蝦只是為了讓湯入味。所以煮一會兒，就可以將蝦也吃掉了。」
「最後才是蔬菜——你不討厭蔬菜吧？」
青年依言而行。
吃完火鍋後，時間還早。
花江重新開業，青年起身告辭。
花江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遇見不好的事情了嗎？」
「來的這麼早，是很令人厭煩的事吧。」
青年聞言微微睜大了眼。
花江知道自己多嘴了，可青年的臉上到現在也沒有被薰出的溫度。她擰著眉頭說：「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反正能看得出來。」
她去取了一個匣子，讓青年伸進去抽取。
青年不明所以，伸進去抽出了一張紙條。花江看了一眼，去取了新做的牛角包作為禮物送給了對方。
「恭喜你中獎了，這是你抽獎的獎品！」
她一本正經：「有沒有感到一點驚喜？」
這套操作青年是真的沒有看出痕跡來，他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禮物盒，彎了眼睛。
花江見狀便道：
「這位先生，成人的世界是很復雜的。當了社畜大家都不想，可是工作總是要有人做，項目還是要繼續啊。」
「與其難過，倒不如期待一下工作後會不會有別的驚喜，這麼期待著期待著，是不是感覺自己就又能撐下去了呢？」
花江：你是中也先生的上司，你不干了豈不是中也先生要加班，不可以！
青年看著手中的面包，他含笑道：「是。」
花江和他告辭。
她想，明天總不會再遇見這麼嚇人的情況了吧。
今天開門的那一瞬間，她差點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具屍體。
花江：中也先生很在意這位上司的情況來著，算了，把巧克力千層也放進抽獎箱裡吧。反正他付錢從不要找零。
第二天，花江以為開門的時候不會再看見有人等了。
是沒有人在門口等了。
青年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店旁邊，見她開門了，向她露出一抹微笑道：「今天我也是第一位客人，還有抽獎嗎？」
花江：「抽獎和是不是第一位沒有關系——算了，你先進來吧。今天吃什麼，上新的是炒飯哦。」
青年隨和道：「那就炒飯吧。」
花江收了單，便要去忙碌。
在她離開前，青年叫住了她。
他也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信封，信封裡裝著些紙條。他對花江說：「我的回饋抽獎，是不是很驚喜？」
花江：「……」你一個客人給老板做什麼抽獎。
但畢竟是身份特殊的常客，花江還是很配合的表現出了高興，她伸手從信封裡抽出了一張紙條。
紙條剛剛抽出，青年便大聲道：「好，恭喜中獎，獎品是我的姓名。」
花江看著手裡的紙條，獎品還真是「可以得知對方的姓名」。
她沉默了一瞬，伸手從對方手裡奪過信封，將信封裡的紙條全部拿了出來——果然，都是名字獎品。
花江：「……這不是抽獎，是詐騙吧。」
青年挑眉：「有嗎，從沒有規定過獎池裡不可以都是同一個獎品吧。」
花江忍不住：「可你的名字對我而言根本就不是獎品，我知道你叫什麼呀！」
「太宰治。」她說道，「太宰治對吧。」
撿到她的人叫中原中也，雖說她起初也懷疑過這是不是假名。奈何她還沒來得及諷刺一句，就先發現了對方因為她的撞擊而掉落在地的身份證件。
……還真是中原中也。
有了這個開頭，花江自然而然順著也就發現了這個世界所有的「文豪」都成了「異能者」的情況。
中原中也提到他令人頭疼的上司的時候，順著她所知道的「中原中也」人際關系一想，她就在猜對方是不是「太宰治」。果然，中也先生在說漏嘴的時候，會罵「混賬太宰」。花江也就基本推斷出了他上司的完整姓名。
港黑的首領，太宰治。
中也先生口中，隨時都可能死去的、危險的青年。
花江說出了他的名字。
太宰治噗得笑出了聲。
他看似苦惱道：「啊，被提前猜出來的話，好像就不能作為獎品了。」
「那就換一個吧。」
青年如同魔術師一樣，從口袋裡又變出了一根細細的鏈子。
那是一條鉑金色、綴著星星的手鏈。
太宰治誇張道：「恭喜你，抽中了隱藏獎品！」
「因為是隱藏獎，所以必須要收下哦。」青年溫柔道，「不收才是詐騙。」
「我是黑手黨，無所謂詐騙罪名。作為市民的花江應該不想要吧？」
花江：……這算哪門子詐騙啦！
第107章 首領宰（下）
花江感覺自己似乎在被貓咪扎堆碰瓷。
港黑的首領經常來做第一位客人就算了, 畢竟中也先生這次出差用的時間好久，她一個人也有些無聊, 多個人照顧也好打發些時間——
只是最近，她臨近關門的時候, 又多了個常客。
這個常客, 是織田作之助掛來拜托的。
「是個可憐的孩子，尋找妹妹無家可歸。我正在和社長申請讓他加入偵探社, 在有結論前沒法帶他去，只好拜托你看顧一二了。」
花江不知道看顧一二是怎麼個意思。
她想了想，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甜品店主，對她而言，看顧一二的意思, 應該和提供一日三餐沒什麼區別吧？
這位客人一般只會在傍晚來。
和每天都爭做第一位客人的太宰治不同, 芥川龍之介每次都是最後一個害他延遲開門的客人。
黑發的青年看起來剛剛成年的樣子，進來吃紅豆沙的時候也很禮貌。
花江觀察了他好幾天了，實在是沒看出這一位到底哪裡看起來需要看顧了。
他甚至還有錢付紅豆沙的費用！
別是織田作之助想給她擴寬客源，隨便找的借口吧。
花江委婉的將自己的困惑表達給了自己的書友。
織田作之助道：「我倒是想, 但花江現在已經不需要更多的客人了吧。四年都沒有找到妹妹，那孩子的狀態有些糟糕, 他需要能夠得到安靜的地方。我想來想去，也只有你那兒最合適他了。」
「況且女孩子都喜歡甜食嘛, 他在你這裡也許哪一天能見到他妹妹也說不定。」
花江忍不住說：「每天最後一個來的話，怎麼可能會見到妹妹啦。要來也要早點來，或者給我一張照片, 讓我幫著留意呀！」
織田作之助哈哈笑了起來，他說：「就是這一點，我才讓他去你那兒。他的經歷和你有些像，都是失去了曾經的家人。所以我想——有誰能夠開解他的話，應該就只有你了。」
織田作這倒是高看她了。
花江自己從沒有接受過，她認為這種事情，也根本無法開解。
不過，每天都要延遲開業時間真的太麻煩了。
有一個需要提早開門的就很麻煩了，再來一個，真的就要成為加班狗了。
兩個人之間選一個的話，她想選黑貓太宰治。
畢竟是中也先生拜托的，不僅喂什麼吃什麼，也不會每次都點要磨很久才能做好的紅豆沙陷的和果子。
還會提供回饋抽獎！
可可愛愛。
最重要的，一個家庭還是不能養兩只貓。
早上的貓已經發現下午還有野貓會來了，前段時間還是只稍稍鬧別扭，最近已經開始指責她照顧不夠細心，要向中也先生告狀了。
合格的飼主要連貓貓的情緒一並照顧到。
於是，在青年來的第二個周一，花江和善地主動和他說了話。
「芥川龍之介對吧？」她伸出了手，「把和你妹妹有關的消息給我，我來幫你找。」
芥川龍之介聞言微訝，他期期艾艾道：「在下，在下並沒有——」
花江搖了搖掌心，她說：「織田就是這個意思，他猜到現在的你估計無法通過偵探社的考核，想讓我來幫你找到有關妹妹的消息，好讓你心平氣和一些，更有希望加入偵探社去為橫濱的和平出力。」
「好啦。我從來都沒有錯過的，給我資料吧。」花江說，「你要是覺得過意不去，麻煩以後不要在卡著我關門的點來了，早半個鐘可以嗎？」
芥川龍之介憋紅了臉。
好半晌之後，才低下頭說道：「沒有更多的資料了。」
花江：「？」
這件事是他心中最深的傷口，他說給花江：「四年前，我妹妹被一個黑衣男人帶走了。我沒有她的相片，也沒有再見過那個黑衣男人，所以——我並不能提供什麼資料。」
花江：「……」原來如此。
她忍不住扶額，這種大海撈針的找法，怕是要盡偵探社全部的人脈才能做到。如果不能成為偵探社的正式成員的話，怕是很難讓偵探社調動到這個程度。她這邊就不同了，她名義上的兄長是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是港口mafia的干部，絕對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利用港口mafia的力量來尋人的話，就要容易多了。
花江：看顧一二。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
她抬起手機，在芥川沒有反應過來之前，拍了張他的照片，一邊發給中原中也一邊問：「是親妹妹吧，應該也是發色和眸色應該和你一樣？名字呢，名字總該有吧。」
芥川龍之介規規矩矩地回答：「叫銀，芥川銀。」
花江編輯短信的動作微微頓住了。
她有些詫異：「銀？」
芥川龍之介以為她是不明白具體的字，手指沾了點檸檬水，在桌面上寫了出來。就在他寫字的這一會兒，花江也收拾好了表情。
她微笑道：「我明白了，我會幫你找的。如果有消息，我會第一時刻通知你，方便留個聯系電話？」
芥川龍之介把號碼給了她。
他看起來有些無措，向花江說：「謝謝您，在下、在下——」
想了一會兒，他好像沒什麼能幫忙的。花江見狀忍不住笑了下，她指了指後廚說：「不用來早了。換一個吧，今天我想偷個懶，請幫幫忙清理碗盤和後廚吧。」
芥川龍之介明顯松了口氣。
他答應了下來，果然幫花江將碗盤和後廚清理的干干淨淨後方才告辭。
他甚至還貼心的幫忙鎖上了外門。
花江和他道別。等他離開了，才忍不住微微皺起眉。
銀這個名字並不常見。好巧不巧，她竟然還真的知道一位年紀能和芥川龍之介妹妹對上的女孩子。
中也先生的同事，應該算是太宰治秘書的「銀」。
——芥川龍之介說，四年前是穿黑衣服的男人帶走了他的妹妹。這個形容聽起來也很太宰治。
——事情應該不會這麼巧吧，太宰先生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會拆散別人兄妹的人啊。
花江一時沒有想明白。
她決定明天一早問問再做決定。
然而第二天一早，太宰治竟然沒有來。
已經持續了兩個月，幾乎每天報道的青年沒有來，花江打開門的時候，甚至下意識地往四周都看了看。
她添了軟墊的凳子上沒有人、花壇邊也沒有人，就連店鋪正對不願的港口欄杆邊也沒有人。
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初冬的風已經有些刺骨了，方才回過了神。
花江：……什麼呀，怎麼這麼容易就發脾氣！你還真的是貓性格了嗎！
花江有些賭氣，一開始還想要正常開店不管算了。
然而在攪拌奶油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手鏈上綴著的星星在光線下比雪花更為晶瑩剔透。她想了想，干脆停了手下的工作。將奶油封層，提著食盒就往港黑走去。
由於有上一次的來玩。港黑的成員並沒有將她當做敵人。守在一層的泉鏡花見到了她，甚至還和她打了招呼。
花江便提了提自己的食盒，面不改色地說道：「中也先生交代我來為太宰先生送些點心，我可以送去嗎？」
泉鏡花有些猶豫。
首領一連兩個月外出去對方店裡用餐的事情，港黑的下層成員不清楚，負責處理暗殺者的泉鏡花不可能不知道。
她對花江道：「請您稍等，我向首領彙報一下。」
花江非常配合的等待著。
等著的途中，港黑有名的白色死神正好要外出執行任務。見到了花江，他啊了一聲，十分溫和地打了招呼。
「中原小姐，您好。」
花江微微欠身回禮，她看著中島敦的裝扮，遲疑一瞬，詢問道：「您這是要外出嗎？」
對方是中原中也的義妹，中島敦並沒有太多的防備心，便頷首道：「有個任務。」
不過具體是什麼任務，他當然不會說。和花江告辭後，他便離開港黑了。
花江看著中島敦的背影，忽然詢問港黑的其他成員：「中島先生是負責武裝鎮壓工作的嗎？」
對方愣了一下，因為見過中原中也對她的態度，也不敢無視，只好斟酌回答：「差不多。」
花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泉鏡花那邊正好也得到答案了，她有些遺憾的通知花江：「很抱歉，首領正在會議。」
——兩個月了，從沒有在早上開過會議。
——偏偏就在她發現芥川銀的存在後召開會議了。
花江站在原地偏頭想了會兒，笑著說：「好的，我明白了。這份食盒裡的東西還請轉交太宰先生，我就先回去了。」
泉鏡花向她致歉。她收下了食盒。
花江和眾人告辭，看起來她是離開了。
可在離開港黑大樓後，她卻回頭看向了那棟建築。
花江：已知港黑大樓守備森嚴，大部分路線都被切斷，從沒有暗殺者能活出一樓。那麼，如果想要潛入的話，該從什麼路線切入才算合適？
她略思考了一瞬，向另一個方向走去。
花江送來的食盒由芥川銀送了上去。
太宰治坐在辦公桌後，看著送來的食盒臉上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
芥川銀一向琢磨不透太宰治的想法，她將食盒送了過去，見太宰治沒有要立刻丟掉的意思，便開口告退。
臨走前，太宰治忽然問：「銀，你有思念過你的兄長嗎？」
芥川銀渾身都緊繃了，好半晌後她才回答：「……哥哥並不需要我的思念。」
太宰治輕笑了一聲，他說：「他找了你很久，最近也就該快找來了。如果想要和他回去的話，你隨時可以去找他。」
芥川銀隱隱發抖，在這一刻她甚至什麼都不敢說。
太宰治見狀微微垂眸，他又笑了一聲：「好了，退下吧。我只是提個建議罷了。」
芥川銀如蒙大赦，她躬身退下了。
充斥著貴重裝飾的首領辦公室再次安靜無聲。
太宰治處於其間，竟又覺得這黑色有些難耐了起來。
他想要離開，卻又生生將自己按了回去。
他凝視著食盒，最終伸手將盒子打開。
盒子裡會是什麼呢？
按他對「花江」的了解，面對他今日的「行為警告」，裡面會是完全沒有烘烤的蛋糕胚，還是更糟糕的一攤奶油？
——還是奶油吧。生的蛋糕胚吃起來怎麼想都會吃壞肚子啊。
太宰治一邊這麼想著，一邊抽開了食盒。
看清食盒內的東西後，他忍不住微微瞪大了眼睛。
食盒裡空蕩蕩的，根本什麼都沒有。
「唉，不應該啊。生氣的話，至少也要報復一下啊？」他翻查著食盒，「不報復、難道不生氣嗎？」
他有些著急，像個孩子一樣甚至將食盒舉了起來，試圖看它最深處有沒有藏著點什麼。
可他什麼也沒能找到。
難道要拆開嗎？
猶豫了片刻後，他按下了首領通訊的頻道，說道：「送把刀來。」
於此同時，花江合上手中的發信器，堪堪要離開港黑的大樓，卻被港黑的成員連忙追上。
港黑的成員道：「中原小姐，抱歉打擾您了，首領的會議結束了，她請您去一趟。」
對方似乎也覺得心虛，態度十分誠懇：「還請您跟我來。」
花江倒是沒什麼神情的樣子。她將篡改了信號的小玩意收了起來，微笑道：「好的，麻煩您了。」
於是，十分鐘後，太宰治因久等小刀而不至有些不快時。他的門終於被敲響了。
太宰治正想看看是誰能花上十分鐘找一把小刀。
就見到了推開門進來的花江。
太宰治：「？」
太宰治：「！」
他下意識站了起來，剛要說什麼，花江已經頗為得意地說：「銅牆鐵壁的港黑也沒那麼銅牆鐵壁嘛。至少在信號阻攔這方面做得不夠到位呀。」
她見道了太宰治桌上放著的食盒，兩步走了上去，直接舉起摔下。
摔壞的食盒裡躺著一個小小的黑匣子。
正是這個黑匣子幫助花江截斷了太宰治原本的通訊，將她編輯好的通訊發了出去。
她說道：「要進來也不難呀。」她彎了彎眼睛，「根本不需要去對付士兵們，只要了解你就好了。」
「港黑首領命令的絕對性，還真是一把雙刃劍呀，對嗎，太宰先生。」
太宰治看著她，最終還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
他倒也不生氣花江闖入的行為，說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對我說的話開始錄音的？」
這倒不是花江故意的。她只是錄下來，想著發給中也先生，讓他在外面的時候，不必太過擔心上司的身體。歪打正著用在這上面了，她也沒想到。
不過花江當然不會承認。她咳嗽了一聲，說道：「因為我預計到了會有這麼一天。」
太宰治半真半假道：「不錯，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花江羞惱道：「信不信隨便你。不對，我不是來做這些的。」
她直白地問：「芥川龍之介是怎麼回事啊，你為什麼警告我，不允許我將芥川銀的情況告訴她？」
明明太宰治只是缺席了一日，她卻無比肯定、就像她說「了解你」這樣說著：
「你知道他在找他的妹妹吧，為什麼要阻止他們尋回彼此？」
太宰治看著她的神情很溫柔，可他卻淡笑道：「花江這麼聰明，為什麼不自己猜一猜呢？」
花江：……我猜個鬼！
她以為兩個月過去了，她做了兩個月的飯啊，好不容易都把人的臉色養出了一些氣血——這樣的時間耗費，最差、最差，兩人之間也該是朋友了吧！
朋友之間如果發生了誤會，怎麼能夠不溝通，上來就警告的。
也虧得她猜到了是警告，沒猜到直接說了怎麼辦，兩邊直接翻臉嗎？
饒是花江好脾氣，面對這樣如同踩在冰面上難以維系的關系，也有些生氣了。
她賭氣道：「好，猜是嗎？」
她掃了一圈首領辦公室的裝飾，語氣不善道：「你在逼迫芥川龍之介與港口黑手黨為敵。」
「另外，他有被武裝偵探社認可的實力，如果港黑想要這樣的敵人，那麼一定是有更大的利益。考慮到芥川龍之介這個人除了力量之外，在橫濱一無所有——最直接的推論，便是港黑想要借他吞滅偵探社，或者，拿他作刀磨礪自己的隊伍了。」
花江觀察著太宰治的表情，沒好氣道：「再或者，兩者兼有。港黑不僅想要除掉偵探社，還想要拿他來為中島敦做磨石？不是我說，港黑的勢力還不夠大嗎，偵探社根本在立場上就沒有和港黑必須敵對的地方，拿他做敵人根本就是一種自我毀滅——」
花江的話停在了一半。
港口黑手黨當然不會想要自我毀滅。如果太宰治想要港黑消亡，最直接的方式就是進攻海外，與一個偵探社對抗上，只能消磨掉一部分港黑的實力罷了。
和偵探社對抗，唯一能夠真正增添的危機，是太宰治本人的危機。
偵探社裡都是什麼人，花江清楚的很。
要毀滅一個組織，他們做不到。但若只是作為復仇殺掉某一個人，擁有著織田作和江戶川亂步，或許真的能破開港黑的外殼，殺掉太宰治。
花江：「……不是吧。」
太宰治笑著問：「什麼不是？」
花江看著他，復雜道：「借芥川和偵探社打磨好港黑的下一任，交付一切，然後、然後——」
剩下的話花江沒有說出口。
太宰治有些感慨。
不愧是在另一個世界也被稱作「太宰」的孩子，雖然因為信息的缺乏，推斷出的結論並未完全准確，可最核心的部分，還是都被猜到了。
這才用了多久？
太宰治看著她，目光有些放空，再久一點的話，大概什麼都會被發現吧。
「太宰先生，請您回答我！」發現了他的秘密的少女緊蹙著眉頭，「您是想要自我毀滅嗎？」
她的質問可謂嚴厲。
太宰治被這麼問著，竟然還隱隱有些想要笑。
他說：「你覺得呢？」
她看起來似乎很失望的樣子。
半晌後，她說：「如果您想要死亡，我不會阻止您。但是，我希望您不要用芥川君的妹妹來脅迫他走向您的計劃。」
「打造磨石有很多方法，您的這一種，太殘忍了。」
「芥川君找了妹妹四年，他失去家快有四年——」
芥川龍之介的名字令太宰治覺得刺耳。
這讓他有些脫口而出、頗為冷漠地打斷了花江：「我為什麼要考慮這一點，芥川銀是他目前行動的最大動力，她留在港黑，能幫我最大限度的調動芥川龍之介的憤怒，這是最快最穩定的辦法。」
她聽見這樣的話，表情都僵住了。
太宰治抿住了嘴角。糟糕，被發現糟糕的一面了。
他微頓，緩聲補救道：「花江，我有一個很重要的計劃，在這個計劃裡，芥川銀絕不能回到芥川龍之介的身邊。但你可以放心，當計劃完成，我保證，芥川銀和芥川龍之介兩人都不會有任何的損傷。」
「他們甚至可以——」
「——和中島敦一起，繼承港黑？」
花江替他說完了。
她雙目灼灼地看向太宰治。
她在首領辦公室裡找了找，竟然沒能找到第二張椅子。
她干脆直接走到了辦公桌的後面，一把將太宰治按在了他的座椅上，自己抓著他的領口，居高臨下地看著這位青年慢聲道：「太宰先生，您覺得我是什麼樣的人？」
太宰治微微被嚇到。
他遲疑說：「……好人？」
花江微微笑了起來。
她說：「我很擅長照顧人，性格也很好。選擇的話，也常常選擇正義的一側。說是好人，好像也沒有什麼問題。就像太宰先生說自己是個惡徒的話，也沒有什麼問題。」
「只不過人是很復雜的，善惡並不能代表人的個性。所以——讓我們打開天窗，交流的簡單一點。太宰先生也不必在我面前裝的這麼辛苦。」
「你以為我費了多少力氣，努力了多久啊。那可是兩個月，兩個月，我不僅要在白天照顧你的飲食，晚上還要應付聖哉先生布置下來的一堆訓練。」
「我努力了整整兩個月，現在不過出現了一個芥川銀，你就要警告我說，離你的計劃遠一點？」
「你的什麼計劃，毀滅自己傳承港黑的計劃嗎？」
「我說了多少次啦，干成了社畜大家都不想的。實在忍受不了可以辭職，自我毀滅算什麼。」
「如果你一早就打定了主意自殺——」她繃直了嘴角，「那為什麼還要來找我？」
「什麼呀，看我辛辛苦苦兩個月很有趣嗎？」
太宰治氣虛：「不，我只是……」
「太宰治，你為什麼讓我送的食盒進來，還把它打開了呢？」
花江認真問，「警告我的話，就拿出點黑手黨的氣勢啊。還把敵人的東西拿回來算什麼。」
太宰垂下了眼，他第一次沒能去看她那雙琥珀色的、仿佛永遠都有明亮的焰火在的眼睛。
花江忽然就失去了所有興趣。
她松開了手：「算了，原本也是中也先生拜托，我才做的。現在指責您不配合，立場也站不住。」
「抱歉，叨擾您了。港黑防御的漏洞，您記得完善。」
她打算離開，可在走之前，被她養了兩個月的「貓」抓住了衣擺。
「花江。」他輕聲道，「我希望你繼續陪我三個月，不用很久，再給我三個月就好。芥川銀的事情隨便你吧，別生氣。」
「我沒有生氣。」她說，「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矛盾。」
太宰治沒有回答，他只是更用力地、更用力的抓緊了她。
花江無可奈何地說：「你將我拉進這個世界，卻又什麼都不肯說，如果我猜不到怎麼辦——你真的打算被我打一頓嗎？」
太宰治猛地抬頭：「什——」
「明明都敢用這種方式來警告我了，竟然會覺得我對你的行為會一無所知嗎？」
花江面無表情，「毀滅密魯菲奧雷的是當初的港黑，這個消息稍微打探一下就能知道。雖說組合才是繼承了密魯菲奧雷遺產的組織，看起來如果我來這裡，也該是他們做的才對——但只要稍稍進去和他們有所接觸，就會明白組合仇視港口mafia，不僅僅只是地盤之爭的問題，還有被搶奪了『時空儀器』的仇恨在。」
「您在檢查我的資料的時候，怎麼忘了問一句中也先生，他在送我外出學習的時候，我為什麼選了美國？」
花江道：「我不是沒有查過『罪魁禍首』啊，我只是看在中也先生的面子上，決定不報復了而已。」
「我真的很努力了，最後結果是一廂情願的話，也沒什麼好說的。」
她垂眸看著太宰治，伸手去掰開他抓著自己手腕的手指：「反正我盡力了，中也先生也不會怪我的。大不了我以後幫中也先生去找第二份工作作為補償好了。」
她努力去掰，卻發現自己這兩個月可能照顧的太好了。原本和玻璃沒什麼區別的太宰治現在力氣竟然不小，她廢了那麼大的勁都沒能掰開。
花江：「……松開，我不管芥川銀的事情了，我也不管您是不是要自毀了。」
太宰治抿緊了嘴角。
花江：「……抓我過來說明你多少對我有些了解，我會連擊劍哦，超可怕的我。」
太宰治抓得更緊。
花江：「……我真的要動手了！」
太宰治死死地抓住。
花江嘆了口氣：「……我的手腕要沒有知覺了。」
太宰治驚覺，他略微松開了一點，卻非常可憐地抬頭看了一眼。
至少在花江的眼裡，有點可憐。
蒼白的首領承在漆黑的束縛裡，他說：「所以你不會走對嗎，即便是我做了這樣糟糕的事情，你也會留下。」
花江強調：「……我只是說不報復。」
太宰治忽略了這一點，他說：「如果你要報復也沒關系，只要你留下，三個月後，你隨時可以取走我的性命。」
花江：「我要你性命做什麼呀，我好不容易養好的！」
太宰治忍不住笑了起來，他說：「那你就看管著，有你看管著的話，它一定還能在。」
花江：「那我一定——」
她有點回過了味。
「等等，你不可能不知道中也先生送我去過組合。」花江眉頭又皺了起來，「——芥川龍之介該不會是你引來橫濱的，芥川銀的事情，該不會也是你操控讓我發現，好讓我進來演這麼一出的吧？」
太宰治可太無辜了：「我不明白的你的意思。」
花江卻道：「對呀！你明明知道芥川來了我這裡，如果真的是為了你所謂的計劃，你為什麼不把他直接隔開——隔開才是最容易的，你明明是故意讓我發現芥川銀！」
太宰治：……糟糕，好像被發現更糟糕的一面了。
他轉言道：「今天的驚喜抽獎好像還沒有做，現在來抽取吧。」
花江：「你不許打岔！說起來也很怪，港黑內部既然用了通訊頻道，為什麼內部沒有屏蔽掉外部信源，這麼輕易就讓我得手了——」
太宰治：「是因為你聰明呀，我真的沒有想到這一點。」
花江靜靜地看著他：「你認為我會相信嗎？」
太宰治：「……」
他面露痛苦：「活著好難呀。」
花江：「……」
花江轉身就走，她氣道：「明天你不要來了，明天歇業，不開門了！」
太宰治這次倒是沒敢攔，他順口問：「後天呢？」
花江氣呼呼地摔門而去：「後天吃漢堡肉！」
他忍不住彎起了眼。
於此同時，中島敦找到了芥川龍之介。
他抓了抓頭發自我介紹道：「啊，你好，我是中島敦。隸屬港口黑手黨。是這樣的，首領派我來和您說，您的妹妹在們這裡——請先不要激動，我們沒有做過任何傷害銀小姐的事！她過的很好！」
「我來這裡，是來向您提出邀請的。」
「芥川先生，您願意加入港口黑手黨，與銀小姐一起為保護橫濱而出力嗎？」
「太宰先生的計劃需要您的而力量，他的預測從未出過錯。接下來的橫濱將會遭遇海外組織的襲擊，我們需要團結起來，對抗共同的敵人。」
「是的，共同對敵。首領找到了合適的人選，她能夠連接起三刻。」
「三方聯合的話，我們一定能夠守住這個世界。」
「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