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0-6-11 04:17
第1章 昨日重現01
眼前的一切,仿佛已跟我遠離,
消逝的一切,卻又在化為現實。
——歌德《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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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晚宴,賓客齊聚。
作為今天絕對主角的新郎官,約翰·華生已經喝得有些微醺,他看世界上的一切都覺得拌上了蜜糖,他的身邊站著他的新婚妻子瑪麗,數小時前,兩個人許下諾言,約定此生相守。
當一個人自己邁入婚姻殿堂時,他會催促身邊人也趕緊結婚,這似乎是人的一種本能。
婚禮其實是一場巨大的相親宴會,不少單身男女會感染於新婚夫婦濃情蜜意的氛圍,紛紛化身成羅密歐和茱麗葉,尋覓自己的愛情故事。
約翰那雙略帶醉意的眼睛跑到了夏洛克身上,夏洛克站在甜品架旁,對著上面的小蛋糕出神。
已經有好幾個年輕又漂亮的女孩走到夏洛克身邊,向他發出舞伴邀請,可每次都是孤身離開,略帶遺憾地挑選下一個合適對像。
夏洛克望著小蛋糕的神情很是專注,他每次看屍體也是用那樣的眼神,約翰猜想夏洛克或許在思考小蛋糕的蛋糕胚是用什麼材質的模具制作的。
約翰把瑪麗帶去了她的閨蜜那,自己走到夏洛克面前:「你不去跳舞嗎?」
夏洛克把目光從小蛋糕轉移到約翰身上:「不去。」
「Come on,夏洛克,大家都在跳舞。」
「我對這種男男女女懷抱在一起的無聊活動沒有興趣。」
「我早該知道,」約翰無奈,「那你對這些小蛋糕有興趣?」
「是的,婚宴上的小蛋糕不是平常你和瑪麗常去的那家面包店做的,那家面包店做出來的小蛋糕顏色完全潔白,十分輕盈,很明顯他們用的是人工奶油,這裡的小蛋糕微微泛黃,是天然奶油的顏色,一般而言天然奶油比人工奶油要難塑形,外觀上要樸實得多,但是婚宴上的蛋糕雕琢細膩,雕琢花朵的花瓣邊緣線條清晰,肯定不是出自那家面包店的蛋糕師之手,那位蛋糕師的手很容易抖,那是因為他早年間酗酒所致,他雕不出這樣的花朵……」
對於夏洛克來說,凡事皆可推理,或許他真的認為推理小蛋糕比和別人跳舞要有意思得多。
「哈德森太太向瑪麗推薦了一位蛋糕師,瑪麗在她那裡定的……」
瑪麗正在和閨蜜聊天,兩個人遠遠地望見新婚丈夫和他曾經的同居室友相談甚歡,閨蜜的眼睛死死地盯在了夏洛克身上。
瑪麗打趣:「怎麼,你對夏洛克有意思?」
「不是的,我聽說夏洛克·福爾摩斯和你丈夫的關系不平常。」
「噢,他們兩本就是同居室友。」
閨蜜瞪大了眼睛,推著瑪麗往外走:「快過去,沒准福爾摩斯要帶你的丈夫私奔。」
她發誓,華生和福爾摩斯之間一定有貓膩,看看兩人對視的那個眼神,他們不只是室友關系那麼簡單。
瑪麗被推著走過來,正巧聽到了自己的名字,她好奇的問:「我好像聽到了我的名字,你們在討論我嗎?」
「對,我剛才說到哈德森太太向你推薦了一位蛋糕師,夏洛克覺得小蛋糕很不錯。」
「我們剛剛是說到了這裡,不過要糾正一點的是,我從來沒有表露過我覺得這些小蛋糕很不錯。」
約翰點頭:「Yeah,你確實沒有明確表明,但你的確這樣認為不是嗎?」
夏洛克笑了一下,他注意到華生今夜的心情格外好,當然了,雖然在他的信念中婚禮簡直就是為了慶祝這個病態的道德敗壞的世界中一切虛偽、華而不實、荒謬、感傷的東西,但在其余金魚的腦子裡,婚禮就是一場盛大的狂歡。
「雖然這個小蛋糕的用料稱得上健康,但是瑪麗不可以多吃。」
瑪麗正在咬一個小蛋糕,奶油沾滿了嘴唇,聽到夏洛克的話,雙眼流露出疑惑:「為什麼?」
「大概是怕你發胖。」
約翰沒想到自己這句話一出來,瑪麗和夏洛克都用一種關懷低齡兒童的目光看著他。
「怎麼了,我說得不對嗎?好吧,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夏洛克,你為什麼不准我太太吃小蛋糕?」
夏洛克看著眼前的新婚夫婦,認真地說:「我不是不准她吃,只是不准她吃過量,最好不要超過三個,此前她已經吃了兩個了。約翰,瑪麗,我發過誓絕對會守護你們的安全,准確的說是你們三個人的安全。」
「什麼?」
新婚夫婦起先覺得夏洛克的這一番話特別奇怪,反應過來以後,兩個人的嘴巴形狀活像一個溫泉蛋。
「你說什麼?」
「你已經知道我指的是什麼了。」
約翰和瑪麗沒有想到今晚會是雙喜臨門,他們在興奮之余又有點兒慌張,即將為人父母的消息就這樣拋了過來,在他們沒有任何准備的情況下已然成為了既定事實,這使他們措手不及。
夏洛克拿走了瑪麗手裡的奶油小蛋糕。
「你們兩看著很慌張的樣子?」夏洛克歪頭。
「沒有,我們沒有慌張……」
是沒有很慌張,只是約翰一直在深呼吸,瑪麗的目光渙散了而已。
「不要慌張,你們完全沒有必要慌張,畢竟你們都已經練習過了,有豐富的經驗。」
「什麼練習?」
「現在你們真的要生小寶寶了,就不需要照顧我了吧。」
夏洛克口中的練習指的就是華生和瑪麗這對夫婦曾經為他操的心,假以時日用到他們自己的孩子身上,孩子一定能茁壯成長。
約翰愣了一下,轉而化成一張大笑臉,他攀上夏洛克的脖子,擁抱了夏洛克。
夏洛克也笑了,他似乎是在為自己的玩笑感到得意,他拍了拍約翰的肩膀,道:「你們會是世界上最好的父母。」
晃動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夏洛克的笑意凝住,嘴角的笑容慢慢收攏,他像終於舍得放開心愛之寶一樣,說:「跳舞吧。」
歌手已經唱到了整首歌的最精華部分。
「去跳舞吧,我們聚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大家會想我們在說些什麼。」
「是啊,」約翰舒一口氣,摟住身旁瑪麗的腰,「我們去跳舞吧。」
「那你怎麼辦?」瑪麗看著夏洛克問。
「總不可能三個人一起跳舞吧。」
「不能什麼事情都三個人一起做啊。」
夏洛克目送瑪麗和約翰走進了舞池,燈光閃爍,這對新婚夫妻在舞蹈上的默契還未培養出來,兩個人都生疏,害怕踩到對方的腳,不過生疏的步伐沒有打攪兩人的好興致。
夏洛克想起了當初教約翰跳舞,約翰老踩在他的腳背上,被他嫌棄了很久,約翰只能一個勁地道歉,他們跳舞的場景還被哈德森太太撞見了,導致謠言四起。
這些記憶會被夏洛克歸到屬於「過往」的文件裡,他的大腦就像一台精准運行的計算機,只要不打開這些文件,它就會深埋在他的腦海中,如同把一塊石頭扔進湖泊裡,石頭雖存在但不會阻礙湖水奔湧。
有不少女孩邀請夏洛克共舞,但她們最終沒有打動這個卷毛英俊男人的心,他立在那裡,自帶結界,隔開了婚禮的歡愉氛圍,仿佛一個局外人。
夏洛克·福爾摩斯幼時無聊,為了解悶背過牛津詞典,裡頭有一個詞叫「茫然」,意思是心裡不知所措,他記住了這個詞的解釋,卻不明白具體所指,但是今天他領悟了,在約翰——他最好朋友——的婚禮晚會上,他感覺很茫然。
約翰以後要跟瑪麗一起生活了,他所認識的人都在歡慶這件事情,而他不屬於這個地方。
夏洛克轉身,裹上了自己的長外套,倫敦的風很涼,高高的領子遮住了他半張臉,他呼出來的白氣飄在空中,背後是快樂的音樂和喧嘩的人群。
宴會中的哈德森太太注意到夏洛克的離開。
「夏洛克干什麼去了?」
「可能是沒有搶走新郎,所以一個人走了吧,」說話的是瑪麗的閨蜜,她為瑪麗今夜留住了新郎而高興,但又很擔心第三者插足,「福爾摩斯還有別的關系親近的朋友嗎?」
「目前沒有了,好像只有約翰,」哈德森太太回憶,「不過以前他有過一個女朋友的。」
「他居然會有女朋友,哪個女孩受得了他?」
哈德森太太不滿意別人這樣說夏洛克,不禁為夏洛克辯駁:「夏洛克怎麼就不能有女朋友了?那個小姑娘長得很好看,脾氣也好,還做的一手好甜品……」
哈德森太太想描述那個小姑娘的模樣,卻發現過去太久了,記憶裡的臉龐已經是一片模糊。
離開晚宴的夏洛克絲毫不知道哈德森太太為了幫他辯駁,快把他過往的情史全抖落出來了,他獨自走在回貝克街的路上,今夜的霧很重,寒風像冰刃一樣刮,路上的行人極少。
夏洛克回到221號,發現一輛巨大的貨車停在正對面,工人們吆喝著把貨車上的東西往屋子裡面塞。
這個畫面像一根引線,順著它牽引出了夏洛克腦海中那些從屬於「過往」的文件,他記得很久以前,那時候約翰還沒有搬過來,貝克街只有他一個租客,對面曾經是一間甜品店。
第2章 昨日重現02
獵魔師大會已經進行到最後一天,會議的結果即將公布,所有獵魔師的等待也即將走到盡頭。
獵魔師大會不常召開,算上這一次,歷史上總共也就有過七次。
把世界上所有的獵魔師聚在一起開個會並不容易,且不說大家分散在世界各地,平常缺少聯絡,更重要的原因是自從亡靈書封印解除那一日起,竄逃在世間的妖魔越來越多,大家忙著追捕,根本沒有多余的時間。
而這一次難得的相聚是為了從眾多獵魔師中選出一個人重回過去,殺死夏洛克·福爾摩斯。
這個叫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家伙是所有獵魔師的心頭恨,正是他在多年前用一場祭祀解開了亡靈書的封印,導致了上古亡靈竄逃,亡靈、妖魔依附人體,為禍人間。
世界上獵魔師數量稀少,但妖魔眾多,亡靈書裡的上古亡靈更是難以對付,有不少獵魔師因為不敵而魂歸地獄,大長老深思熟慮之後決定從根源上切斷亡靈的來源。
在大會的第一天,大長老拿出了先輩傳下來的聖杯,將每個獵魔師的代表圓球裝了進去,用聖火焚燒三天,最終留下的便是命定要重回過去之人。
不用想也知道,聖杯最終選定的一定是精英中的精英——這種事情一向跟溫斯蒂沒有關系,她只需要負責好大會上的甜品供應就行。
不足五平米的茶水間中,充斥著一股清甜的香氣,走進去像到了夏日的果園,溫斯蒂正專心調制一款飲料,她將幾個大青芒對半切開放入沸水中煮,等待果肉軟化的同時磨碎小豆蔻籽、切好棕櫚糖,手上沾染了些辛辣味和甜味,大約過了兩分鐘,芒果肉浸了沸水,已經軟化得差不多。
溫斯蒂將芒果從水中撈出,用鐵勺舀出果肉與剛才准備好的小豆蔻籽和棕櫚糖放在一起,攪拌均勻,確保每一塊果肉能均勻地沾染豆蔻籽與糖渣後,用小木鏟將其平整地碾成泥,酸甜的青芒果肉與小豆蔻籽的辛辣、棕櫚糖的醇香調和,加入適當的茶水調配,做成了一杯果汁茶,每一口味道的層次都很豐富,是緩解口干心躁的最佳飲品。
溫斯蒂知道,大會的進程已經走到最後一步,所有人的心都牽掛著聖杯裡的那顆小球,既緊張又期盼,這個時候喝上一杯果汁茶能幫助他們舒緩情緒。
「你怎麼還在這呀?」
安娜急匆匆地闖進來,外頭的聖殿上,大長老即將宣布應選之人,她實在緊張,想拉住溫斯蒂的手一起聽結果,卻發現溫斯蒂還在茶水間。
「我在調這個呀,」溫斯蒂舉起她剛配置好的果汁茶,「你要不要嘗一口?」
安娜點點頭,不管再期待結果,溫斯蒂調出來的東西沒有不喝的道理。溫斯蒂給她倒了一小杯,安娜接過去,一口灌下,很奇異的味道,甘香醇厚,余味又帶一點點酸,喝下去以後喉嚨極其舒服,簡直叫人欲罷不能。
「真好喝。」
安娜滿意地吐出一口氣,放下杯子,拉起溫斯蒂的手就往聖殿裡衝,溫斯蒂手裡的果汁瓶還沒來得及放下。
兩人趕得很巧,大長老還未揭開聖杯。
溫斯蒂抱著果汁瓶跟安娜一起來到聖殿的尾席,小姐妹給她們兩留了位置。
安娜蹭了蹭溫斯蒂的肩膀:「大長老還沒有宣布名字,趁著還有一點時間,你要不要下注?」
「下什麼注?」溫斯蒂不解。
「這幾天你一直在准備甜品,所以不知道,大家都在打賭誰會中選,目前的熱門是威利和萊昂,就是那兩位——」
溫斯蒂順著安娜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威利和萊昂都是一件成竹在胸的模樣。
「你要不要押一個?」
溫斯蒂仔細打量威利和萊昂二人,他們完全就是兩種畫風,威利身材壯碩,個子起碼到了一米九,手臂上的肌肉塊像一個小枕頭一樣,而萊昂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鼻梁夾了一副金絲框眼睛,見到誰都是一臉淡然。
但安娜說,兩個人都是這一代獵魔師之中的翹楚。
所以,她押誰比較好?
「誒誒誒,停止下注了,大長老拿球了!」
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大家的目光隨著大長老的動作而移動,大長老長袖一揮,熄滅了聖火,從聖杯中拿出一個紫色的小球。
小球在放進聖杯前一律都是紅色,經過了三天的灼燒,其余的已經化為了灰燼,唯有真正應選的留下來變為紫色。
聖杯已經給出了決定。
大長老撥開球上沾染的灰燼,在看到球上的名字時,臉上的神情突然變得很奇怪,他沒有馬上宣布應選之人。
聖殿中出現了一瞬間的靜默,沒有人說話,眾人的心都快蹦到了嗓子眼,眼睛直直地盯著大長老和他手裡的小球。
「大長老,應選之人是誰呀?」
「對呀,您倒是別說呀,我們可都等著呢?」
底下陸續想起了催促聲。
大長老做了個安靜的手勢,他的目光順著坐席一排一排游過來,像是在尋找什麼。
最終,他的目光停住了。
「聖杯為我們選中的人是,」大長老把小球中有名字的那一面露出來,「溫斯蒂。」
大長老宣布出名字的那一刻,大家下意識地為應選之人鼓掌,掌聲熱烈,等停下來後才想起一個問題:誰是溫斯蒂?
應選的大熱門威利和萊昂對視一眼,他們都將對方當做自己唯一的對手,應選之人是聖杯的抉擇,代表著至高的認可,兩人曾以為應選之人不是自己就是對方,卻沒想到大長老報出來的是一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陌生名字。
「誰是溫斯蒂?」終於有人問出了大家的困惑。
會議的後排舉起了一只白嫩的手。
溫斯蒂左右瞧了瞧,如果沒有第二個叫「溫斯蒂」的人,那麼那個大長老手裡那個小球只有可能是她的。
大家齊刷刷地轉過身,看向會議席後方的女孩,她一頭黑發別到一旁,皮膚蒼白,左手懷抱著一個裝滿青黃色液體的大玻璃瓶,右手高高舉起,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像是一顆玻璃珠子一樣裝滿了細碎的光。
溫斯蒂不太習慣這麼多人的目光集中在她一個人身上,她頗有些不好意思,耳朵根悄悄的紅了。
按照聖杯的裁決,溫斯蒂就是應選之人,可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孩把所有優秀的獵魔師給擠了下去,令人無法信服。
威利首先站起身:「我向你發起挑戰。」
啊?溫斯蒂感到很為難,她自知自己不是威利的對手,別說威利了,她連安娜都打不過,她只是一個三流的獵魔師,平常的心思全在琢磨美食上了,沒有好好修習巫術。
這聖杯會不會是出了錯,干嘛就偏偏選中了她?
宣布完名字後的大長老一直很沉默,見威利向溫斯蒂發起挑戰,他開口為溫斯蒂解圍:「威利,不管她是否能戰勝你,她都是聖杯選出來的人。」
聖杯是一代又一代傳下來的聖物,它的權威性不容置疑,縱然有人不服,但既定的事實擺在眼前,溫斯蒂就是應選之人。
溫斯蒂帶著僵硬的笑容,看著自己手裡的玻璃瓶,她做果汁茶的目的是為了讓大家舒緩心緒,目前看來,最需要舒緩心緒的是她自己。
獵魔師大會結束,縱然聖杯裁決的結果充滿爭議,但結果已定,只有溫斯蒂的小球變成了紫色,她會在第二天被傳送回去。
今天晚上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溫斯蒂帶不走任何行李,夜晚空了下來,她獨坐在窗邊,望著天空發呆。
天上一片漆黑,一顆星星也沒有,溫斯蒂心裡發怵,她覺得黑暗中隱藏著一只巨怪,正睜大眼睛盯著她。
「原來你在這。」
這麼和藹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大長老。
大長老走到溫斯蒂身旁坐下:「睡不著嗎?」
「嗯,」溫斯蒂說,「我不知道聖杯為什麼選中了我。」
女孩黑色的眼睛裡裝滿了困惑,而她身旁的老者輕笑了一下:「我倒是越來越覺得聖杯選你有道理了。」
「你想呀,你沒有親人,也就沒有牽掛,又會做甜品,說起甜品我感到很遺憾,你走了以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吃不到你做的東西了,不過你有一技之長,到了那邊以後可以養活自己,畢竟找人可是一件很漫長的工作。」
「可是……」
大長老看出溫斯蒂心裡真正的困惑,威利和萊昂將這次穿越當成證明自己的機會,因為他們本就實力過人,可是溫斯蒂不同,她對此事沒有把握。
「你不需要有這麼重的負擔,其實你的任務只有三步,一是把夏洛克·福爾摩斯找出來,二就是殺了他……雖然他開啟了亡靈書的封印,但是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殺他沒有那麼困難的。我覺得前兩步都還好,最後一步對你來說比較困難,你得牢記回來的咒語,這簡直太難了,我敢打包票你現在都不記得催眠咒怎麼念!」
大長老露出了一個深感災難的表情,溫斯蒂聽出大長老是在用特別的方法安慰她,心裡的負擔一下就減輕了不少,這位白發白須的老人總有一種讓人安定的力量。
是,她只需要把夏洛克·福爾摩斯找出來、殺了他、再回來,沒有什麼困難的。
溫斯蒂望著夜空,夜色吞沒了一切色彩,她所有的疑慮、害怕在夜色中凝聚在一起,擠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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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有小可愛誤解,所以解釋一下設定:
獵魔師是巫師的一個分支
由於夏洛克開啟了亡靈書的封印,導致上古亡靈為禍人間,所以女主角對殺他沒有心理負擔,她認為是為民除害,至於夏洛克為什麼要開亡靈書以後會解釋
亡靈書是毀不掉的,所以只有殺夏洛克這一個方法能從源頭上避開上古亡靈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流感很嚴重,小可愛們一定要好好保重身體,盡量不要去人多的地方,就算去了也要戴口罩,我們一定會平平安安度過這個春節。
大家多多給我留言吧,選留言前十的小可愛發紅包,謝謝大家的支持呀。
第3章 昨日重現03
天空中漫布炭黑色的雲,大風刮得猛烈,吹來了山間叢林裡野蘋果樹的味道。
山間的蘋果比街市上販賣的甜,可以摘幾個做成甜甜的蘋果蜜——溫斯蒂在嗅到蘋果味的那一刻起冒出這個想法,傳輸儀式快開始了,她心神不寧,注意力東飄西晃,就是無法集中。
溫斯蒂被八個長老圍住,她站在最中間,九人站在祭壇上,形成一個標准的九宮格。大長老站在最前方,他兩只手掌交疊貼在額心,口裡念著祈福的咒語。
祭壇下站著會議結束還未離開的驅魔師,他們神情肅穆地立在風中,任憑大風刮動他們領口衣角。
在傳輸儀式正式開始之前,溫斯蒂想要讓腦海中再多一點當前世界的記憶,她應該會隔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回來,她努力地想多聞到這裡山間蘋果樹的味道,努力地記住祭壇下獵魔師的臉龐。
威利和萊昂還是出席了傳輸儀式,他們兩分站在一左一右,如同祭壇的守衛,縱然不滿意聖杯的裁決,兩位優秀的驅魔師心裡依舊希望儀式能順利進行。
跟溫斯蒂要好的小姐妹站在了隊列的最前端,她們都是因為幼時表露出魔力而遭到遺棄的孤兒,被大長老收留、教導,大家一起長大,如今看到溫斯蒂要離開了,她們的眼睛裡寫滿了不舍,眼泛淚光。
安娜站在最中間,她一直都低著頭,溫斯蒂看不到她的神情,猜測她是不是忍不住在偷偷哭。
可是,突然,安娜的身體劇烈抖動,爆發出一陣怪笑,聲音像錐子一樣尖銳,詭異陰森。
這不是安娜的聲音!
「愚蠢的螻蟻,居然痴心妄想到這種地步!」
安娜的身體扭曲,雙眼赤紅,嘴唇帶著獰笑。
顯然,亡靈霸占了安娜的身體供它驅使,這只亡靈能攻占一個獵魔師的身體,說明它的力量不容小覷。
原本站在安娜身旁的小姐妹反應過來後馬上念咒,想要壓住安娜體內的亡靈,但是她們的念力太弱,根本阻攔不住亡靈前進的步伐,亡靈驅使著安娜凌空躍起,目標直指祭壇。
傳輸儀式是為了將溫斯蒂傳送回過去,殺死開啟亡靈書封印之人,亡靈必然是得到了消息,前來阻撓。
如今顧不得探尋亡靈是從何處得知的消息,盤查它出現在此的原因是日後的事情,如今必得傾全族之力保證儀式能順利進行。
大長老口裡的咒語沒有停下,他需要足夠的專注力祈願才能夠打開傳輸之門。
威利和萊昂擋在祭壇前,力求守住最後一道關卡,兩位優秀的獵魔師合力扔出一個魔法套圈,束縛住安娜的身體。
亡靈被套圈困住,掙脫不開,供它驅使的安娜變得神情猙獰,像一條發了狂的母狼,猩紅的雙眼中盡是殺戮之色,它要用利爪將眼前人的身體一塊一塊撕碎。
此時,閉眼念咒的大長老睜開了雙眼,一道金光衝破層層烏雲直直地照耀在祭壇中間,傳輸之門開啟。
亡靈見到此情景,掙扎得更加厲害,套圈的邊緣出現了破損的痕跡,最後亡靈拋開了安娜這具軀體,炸裂成不同部分,每一小塊分裂成一個小亡靈。
一些小亡靈纏繞住祭壇下的驅魔師們,一些小亡靈直侵祭壇,擾亂儀式。
傳輸之門已經開啟,要立刻將溫斯蒂送往過去才行。
「溫斯蒂,」大長老朗聲道,「集中精力。」
祭壇下的獵魔師們各施其術與小亡靈纏鬥,祭壇上的長老們也受到了小亡靈的干擾,而剛才被亡靈占據身體的安娜此時虛弱的躺在地上,嘴唇發白。
溫斯蒂實在很難集中精力。
但是如果她不克服這點,大家的努力就會付之東流。
亡靈書封印解除這些年來,獵魔師與妖魔、亡靈的戰役一次比一次慘烈,不少先輩甚至以生命為代價換取安寧。
她身上承載著生命的希望。
一股熱流籠罩了溫斯蒂的心,驅散了她所有的焦慮、懷疑、恐懼與擔憂,她此刻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回到過去,殺了夏洛克·福爾摩斯,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溫斯蒂下定決心,金光照在她身上,無比溫暖,就像進入了一個滿是光環的虛空世界,她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變輕了。
「時機到了。」
大長老領誦傳輸咒語:
不是混沌、不是黑暗。
黑暗需要眼睛才能看見,
聲音和寂靜需要耳朵分辨,
鏡子要形像充斥才能反映。
不是空間、不是時間。
甚至不是預先考慮一切的神。
是他設置第一個,
無限夜晚之前的萬籟俱寂。
不可捉摸的赫拉克利特長河,
它的神秘過程沒有讓
過去流向未來,
遺忘流向遺忘。
有的苦惱、有的懇求。
現在,宇宙的歷史之後。
金光帶走了溫斯蒂的靈魂,光輝燦爛,她無法睜開雙目直面光芒,咒語化成一股奇異的、令人興奮的暖意包裹住她,將她送往另一個世界。
照射在祭壇上的金光逐漸消散,與獵魔師纏鬥的亡靈見傳輸之門即將關閉,有些心急,便盡力從纏鬥中抽身,不管不顧地向金光處衝去。
金光的溫暖於亡靈而言是烈火灼燒,它們感覺到體內的力量在一點一點流逝,在這片金光中,它們就如同人類被挑斷手筋腳筋,關在一個細口瓶中,無法動彈。
不一會兒,衝入金光的亡靈開始消散。
金光消散在烏雲中,炭黑色的雲朵裡閃過一道閃電,仿佛要劈裂整個雲層,雨水從天空中落下,雷電在山間狂嗥。
沒有人躲避這場雨,水珠從他們的頭頂滾落到腳底,人們像迎接聖水洗禮一樣迎接這場雨,就連向來嚴肅的三長老臉上的神情都輕松了起來。
於他們看來,金光擁有聖潔的力量,它帶走了溫斯蒂的靈魂,也消滅了難纏的亡靈,沒有比這更值得慶祝的事情了。
大長老立在慶祝的人群中,與周邊人的歡樂相較,他的反應過於平淡,如果有人仔細觀察的話,還會發現這位博學的老者眉頭微蹙。
古籍上有記載,儀式進行到最後,金光會徹底驅散烏雲,還世間一派陽光,現在怎麼就變成一場暴雨了呢?
大長老的心裡閃過一個不好的預兆,他連忙返身去看祭壇中間的「溫斯蒂」,金光帶走了她的靈魂,留下的身體只是一座空殼。
大長老仔細端詳溫斯蒂的臉龐,她的面容很平靜,她的靈魂在伴隨金光離開時沒有覺得痛苦,少女的雙目緊閉,看上去像睡熟了一般。
但,她的雙眉中出現了一顆紅痣。
這顆紅痣扼住了大長老的心脈,他曾經預想過很多種傳輸儀式會造成的後果,最糟糕的一種是溫斯蒂的靈魂不被金光所接受,聖杯挑選之人無法回到過去,那麼他們就得重新再召開一次大會。
可現實比預想中最糟糕的結果還要糟糕一萬倍。
在金光吸納溫斯蒂靈魂的時候,有一個亡靈存活了下來,它與溫斯蒂的靈魂相融,一起回到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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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老念的那段咒語出自博爾赫斯《宇宙起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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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要好好保重身體,戴口罩、講衛生,少去人群密集的地方。
第4章 星期三01
溫斯蒂還記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清晨。她躺在一張柔軟的搖籃床上,頭頂是淺灰色的天花板和一盞造型奇特的黑色水晶燈,環顧四周,房間裡所有的擺設都是暗色調的,整個房間似乎被一塊黑布遮住了,陰森森的。
「看看她,」溫斯蒂周圍出現了一張陌生面孔,他留著兩撇細細的小胡子,梳著老派的油頭,將她從搖籃床上抱起,帶著愛憐的笑,「她出生的那一刻陰雨連綿、雷聲不斷,多麼吉祥的征兆。」
溫斯蒂沒有想到自己的靈魂會附身在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身上,她有些惆悵,縱使她有成人的心智,可一個嬰兒連路都不能走,上哪去找夏洛克·福爾摩斯呢?
小胡子男人抱著溫斯蒂,放在一個黑發女人身邊,溫斯蒂有生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到了莫提西亞——她在這個世界的母親——素顏的模樣,她有兩條高高挑起的細眉毛,面容蒼白,頭發烏黑華亮如瀑布一樣。
小胡子男人動情的說:「莫提西亞,這就是我們愛的結晶,一個女孩、一個亞當斯,你聽到她出生時候的雷聲了嗎?簡直震耳欲聾,但願她能像你那樣擁有迷人的面龐。」
「噢!戈邁茲,別用你那雙充滿愛意的目光看著我,你知道我會在你的眼睛裡沉溺,請你背過身,我現在的容貌不美。」
「別這麼說,我的美人,你現在的模樣讓我想起了幽暗叢林裡的芬芳,更何況,你哪裡會有不美的時候呢!」
溫斯蒂瞧著自己的「新生」父母在她眼前甜言蜜語,這兩個人仿佛生活在莎士比亞的舞台劇裡,每說一句話就是一句台詞。
他們兩個靠得越來越近,眼看著嘴唇相碰之際,溫斯蒂爆發出一聲哭啼。
其實她也不是故意要哭,她只是想回避這個親昵的場景,一時忘記自己還是個嬰兒,唯一的表達方式就是哭啼。
她的父母看了她一眼,由衷贊嘆:「多麼嘹亮的哭聲。」
然後,沒有絲毫避諱,給了彼此一個親吻,確切一點而言,他們來了一個法式深吻。
溫斯蒂閉上了雙眼。
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蜜裡調油的兩口子終於記起了自己的女兒:「戈邁茲,你說我們給這個小美人起個什麼名字好?」
「噢,我之前就想好了,她出生在星期幾,我們就用星期幾來做她的名字……今天是星期三(Wednesday),我們就叫她溫斯蒂吧。」
等待父母賜名的溫斯蒂在聽到自己的名字後有些許詫異,也太巧了,大長老尋到她的時候,也是如此命名,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她都和「溫斯蒂」這個名字綁在了一起。
「你真是思慮周全。」
「這點小事,何足掛齒。我願意為你和我們的孩子貢獻我的生命。」
「戈邁茲。」
「我的美人。」
然後,他們兩又親在了一起。
溫斯蒂:……
看來她在這個世界的父母很恩愛嘛!
晚上,全家人為了慶祝她的出生,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晚宴,據她爸爸說:「各路親戚都來了。」
一只手幫溫斯蒂裹上了一個黑色的襁褓,溫斯蒂確認了好久,才終於相信眼前所見,這只手沒有主人,真的、只是、一只、單純的「手」而已。
戈麥茲將溫斯蒂抱到賓客面前,正式將她介紹給亞當斯家族:「今天,我們家族迎來了一個新成員,溫斯蒂。」
戈麥茲托舉起她,讓族人看清她的面龐,溫斯蒂也看到了她在這個世界的家人,只是這第一眼,她就想念出一句惡靈退散的咒語。
她這是投身到了怎樣一個家庭?
全體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臉色格外蒼白,好像從未曬過太陽一般,深重的黑配著無生命力的白,就像黑夜裡留了一道白熾燈的光影,分外詭異。
「盧克,你來抱她。」
戈麥茲說完,從人群裡走出一個穿著標准的管家式三件套西裝的瘦高個,可能是因為個子太高的原因,他的動作看起來不是很靈便,他的臉也是瘦瘦長長,眉上還有一片整整齊齊的劉海,眼窩深陷,嘴唇鮮紅,他不像人,更像是一個惡鬼。
溫斯蒂懷疑有妖魔附在他身上。
戈麥茲將她抱給盧克後,從身前的桌子上拿起一個切好的椰子和滲出汁液的半個檸檬:「為了慶祝溫斯蒂的誕生,讓我們共飲這杯。」
說完,他就把檸檬放在了椰子裡,咕嚕咕嚕灌下。
這倒是一個新奇的喝法,椰子汁甜、檸檬味酸,兩種味道不知道混合起來是什麼滋味?大概會很古怪吧,不是所有的酸甜混在一起都是好喝的,從溫斯蒂的經驗而談,好喝的酸甜得經過多次調試,還得加輔料,調配到一定的比例。她想要親口品嘗這種飲料的味道,但是她現在只是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無法表達自己的意願。
在爸爸喝完以後,其余人也跟著喝下混著檸檬片的椰子汁。
「接下來,到了最激動人心的環節。」
戈麥茲說完這句話,滿場的人都發出了興奮的叫喊,溫斯蒂清楚地看到他們的雙眼中的喜悅。
戈麥茲理了理自己西服的領結,下意識地抬起右臂,不見妻子那雙總是塗著紅色指甲的手搭上來,才想起來剛生產完的妻子還躺在床上休養,他低聲念著對妻子的愛稱,為她錯過這個儀式深感遺憾,此時手順爬上來,代替女主人,搭在了戈麥茲的右臂上。
「謝謝你,玩意兒,你真是貼心。」戈麥茲很是感動。
在手的陪伴下,戈麥茲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帶領著眾人,盧克抱著溫斯蒂緊跟在他的身後。
他們穿過一條長廊,長廊裡掛滿了畫作和照片,記載下亞當斯家族的歷史,而在長廊的端頭,有一個空相框,還沒有放照片進去,溫斯蒂猜想這是留給她的位置。
最後,一行人在一扇木門前停住,木門因房間裡終年不見陽光、受潮而致使門檐發黑,門上雕刻墮天使路西法的畫像。
戈邁茲推開門,裡面是一個設施齊全的……游樂園?
左邊排布著旋轉木馬和自控飛機,右邊是一個大彈床和一排怪獸娃娃機,而最中間是一個有兩條繃帶的巨型俄羅斯轉盤,不過轉盤上貼著的不是數字,而是一些諸如「邪惡」、「陰險」、「殘暴」的詞彙。
「我還記得我出生的時候,」一個頭圓得如同鹵蛋,身形微胖,頂著兩個大而深的黑眼圈的男人說,「媽媽為我射中了『狡猾』,所以我現在才如此狡猾。」
溫斯蒂:……
「真是一個好的祝福,弗斯特。」
「而今天,我打算為我的寶貝侄女射中一個『狠毒』。」這個叫弗斯特的男人指著轉盤上的一個詞說。
溫斯蒂見到自己爸爸給了他一個擁抱,神情很是感激。
俄羅斯轉盤上唯一一個好的詞彙是「善良」,只占了小小的一格,是其他格子的三分之一大小,戈邁茲站到「善良」的標簽下,說:「不論大家射中什麼詞彙都好,但一定要記得避開這個詞。」
「那是當然了。」
「別為這種事擔心。」
「看我給溫斯蒂射中一個『殘暴』,咱們家都有多少年沒有出過殘暴的人了,我認為溫斯蒂有這個天賦,聽聽她出生時候的雷聲,多麼嘹亮啊!」
溫斯蒂:……
她本來以為這是個類似於抓周的儀式,家人射擊標簽,代表對她的祝福,希望她以後成長為標簽上的模樣,只是這些標簽詞過於與眾不同。
但溫斯蒂還是低估了亞當斯一家的詭異,她由盧克抱到俄羅斯轉盤上,用繃帶固定住,整個人動彈不得。
亞當斯族人拿起了飛鏢,面上帶著笑容。
溫斯蒂心裡惶恐。
「現在,」戈邁茲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口哨,在眾人蠢蠢欲動的目光中,喊下,「開始!」
隨後,溫斯蒂就見著數十只飛鏢朝她飛來,她不停掙扎,不要這樣吧,她才剛剛出生,還只是個孩子呀!
手拿著DV拍攝當下的畫面,它化身成一個最合格的攝影師,清楚地記錄下每個人的神情,包括俄羅斯轉盤上驚恐的溫斯蒂,這段錄像日後也成為了溫斯蒂最想銷毀的東西。
溫斯蒂盯著朝她飛來的飛鏢,默念著物體控制的咒語,飛鏢像長了耳朵,通了人性一樣,在逼近她時,齊刷刷靜止、停在空中。
在手的拍攝記錄中,所有人的表情也在飛鏢停止的那一刻僵在了臉上。
專心拍攝的手察覺到不對,調了幾下模式,反應過來。
這不是靜止畫面。
除了溫斯蒂,沒人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溫斯蒂心裡舒了一口氣,幸好嬰兒的形態沒有影響咒語的效果。
「嘿!溫斯蒂身上有惡魔的靈魂!」躍起來一個身形矮小、長相如同童話書裡的巫婆一樣的女人,她頂著一頭茂密的灰白色頭發,指著溫斯蒂,像發現了新大陸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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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記得戴口罩,注意衛生,如果可以不拜年的話就盡量不要出去吧,我在湖南,感染的人越來越多,但家裡面的老人很不重視,有點心累
第5章 星期三02
俗語說:望子成龍,望女成鳳。
戈邁茲和莫提西亞倒沒有這麼大的志向,他們只希望女兒溫斯蒂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亞當斯。
溫斯蒂出生的那一天,外祖母歡呼雀躍,她認為溫斯蒂身上有惡魔的靈魂,這本來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她們都認為溫斯蒂以後一定會成為一個邪惡的人,可是隨著溫斯蒂年齡的增長,事情朝著越來越相反的方向發展。
接下來,我們來看一段由手拍攝的視頻,視頻裡有亞當斯一家的心聲。
戈邁茲(爸爸):「我的女兒,她簡直是這個世界賜予我的珍寶,她是最璀璨的珍珠,可是……我絕對不能接受她最喜歡的戲劇是莎士比亞的《暴風雨》。
《暴風雨》裡有什麼?和諧、圓滿、寬容和愛……這太令人沮喪了,莎士比亞有那麼多令人震撼的劇本,她喜歡的不是《麥克白》或者《李爾王》,居然是《暴風雨》!」
戈邁茲說完以後,狂躁地耍了一段擊劍,最後劍把釘在了牆壁上。
莫提西亞(媽媽)的神情很憂傷,她的眉宇間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愁意,她捧起一束玫瑰,以一貫優雅慵懶的語調道:「我不想說溫斯蒂有什麼不好,我的小美人永遠都是最好的,你看她的眼睛像盛夏的葡萄,嘴唇如春日的櫻桃……看到她,我又能回到自己年輕的時候,我想要教她很多,舞蹈、音樂、藝術……但溫斯蒂好像不能欣賞我的花藝,每當我剪去這些無聊的花朵,她總會把它撿起來。」
莫提西亞拿起剪刀,剪下玫瑰花朵,留下花杆和花葉,她覺得這樣極美,花朵落了一地……她腳下爬過一個小小的身影,白嫩的小手撿起花朵。
花朵塞了小姑娘滿懷,她眨巴著大眼睛問:「媽媽,我能把它們帶走嗎?」
「當然可以,親愛的。」莫提西亞愛憐地撫摸女兒的臉蛋,她的皮膚滑得如綢緞。
溫斯蒂抱著玫瑰走了,莫提西亞望著女兒嬌弱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弗蘭麗卡(外祖母):「溫斯蒂出生之時,我一直認為她會是惡魔的代言人……我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因為在受禮儀式上,她的身後飄著一個魂靈,我在上面看到了巨大的邪惡力量。
但現在,我不得不說,溫斯蒂在巫術方面天賦異稟,從她向我借第一本巫術書起,我就覺得她能成為一個偉大的巫師。
她簡直是個天才,什麼東西都一學就會。除了廚藝……溫斯蒂從能直立行走起,就自己做飯了,她煮出來的食物,真是一言難盡,她烤出來的蛋糕居然是奶香味的,調出來的飲料一點兒都不古怪,她沒有廚藝方面的天賦。」
弗斯特(叔叔):「我的侄女溫斯蒂……我覺得她唯一不好的事情就是不滿意我的女朋友黛比,她認為黛比看上了我的錢,但我覺得黛比愛的是我的人,黛比說過她最愛我光潔的腦門和漆黑深邃的眼眶,我愛黛比,我要跟她結婚。溫斯蒂還擔心我被她騙,我這樣狡猾的一個人,怎麼可能被她騙呢?」
帕格斯裡(弟弟):「我的姐姐很疼愛我,我能感受得到,但是我覺得她比我成熟很多。爸爸媽媽告訴我,我和姐姐會是最好的伙伴,可我不這麼覺得,比起我,姐姐更願意和門口那棵大樹待在一起,她喜歡坐在樹上,盯著外面發呆,我討厭那棵大樹,每天早上樹枝都伸到我房間裡,打攪我的美夢。」
綜上,溫斯蒂在亞當斯一家中就是一個古怪的存在。
事實上,把她扔在別的家庭,她正常得過分了,她喜歡芬芳的花朵、美味的甜品、繽紛的色彩,可這一切與「暗黑系」的亞當斯家族格格不入。
但溫斯蒂覺得很幸福。
以前她連父母的記憶都沒有,來到這裡以後她收獲了家人。雖然這一家子總愛用邪惡、殘暴、凶狠、奸詐這些詞來標榜自身,但是他們卻是最善良、純真的人。
爸爸媽媽無時無刻都用充滿愛意的目光看著對方,絲毫不介意周圍人怎麼想,每次慈善拍賣都很大方,雖然每次捐贈出去的物品,都被他們自己以高價買了回來;
外婆看著像《白雪公主》裡邪惡皇後的真身,但是實際上她的咒語蹩腳的很,使得最好的魔咒也不過是讓那堆很糟糕的食物看著再糟糕一點;
叔叔……真的是個傻大頭,看女朋友的眼光真的很差勁,自詡為世界上最狡猾之人的他打牌從來沒贏過;
還有弟弟,就像堂吉訶德一樣讀了太多的騎士小說,當然他並不以為自己是騎士,而是認為自己是被騎士打敗的惡龍;
至於管家盧克,溫斯蒂一直都搞不懂他到底拿多少工資,總之這個家裡的活都歸他干。從出生到現在,溫斯蒂也沒聽她開口說過一句話,所以他到底會不會說話?
還有還有,沒有誰家裡的寵物比她家的更酷了吧,是一只手誒,這只手曾經上網搜索腳的照片被她發現過,所以在她面前格外溫順。
亞當斯一家就如同家裡的古堡一樣,外觀上跟傳統哥特小說中的惡靈古堡沒什麼差別,恐怖、陰森、昏暗,可是裡面卻裝了一個巨大的游樂場,是最多歡樂的地方。
如果溫斯蒂不是帶著任務來,她會很高興的,不過她沒有忘記要找夏洛克·福爾摩斯才是她來這裡的正事。
溫斯蒂現在只有十三歲,連少女都夠不上,只能被歸屬到「孩童」這一類,她的爸爸媽媽不允許她獨自踏出亞當斯莊園,她們一家人也甚少出門,一年到頭出門的次數一只手都數的過來。
每次她想要提出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時,媽媽就會說:「小姑娘,還不到你出去看世界的時候。」
她每次有了出門的想法,爸爸就會淚眼汪汪問她:「你是不愛這個家庭嗎?」
那樣哀怨呢語氣,每次溫斯蒂聽到都覺得心裡揪著疼,使她感覺自己是一個不孝女,怎麼能讓爸爸這樣難過。
溫斯蒂只能疊一堆紙蝴蝶,爬上莊園裡那棵只有光禿禿枝丫的大樹,念一個咒語,紙蝴蝶全化為靈蝶,在她手心中飛舞。
溫斯蒂:「替我去找夏洛克·福爾摩斯。」
這是她從外祖母的魔咒書中看來的,靈蝶找人,靈蝶在最後會重新化為白紙,魔力越強大,支撐的時間越長,溫斯蒂已經試驗過,她的靈蝶只能支撐五個小時,只夠搜尋周邊的城鎮。
亞當斯古堡建在一座高山之上,要到達還得穿過一個密林,終年蓋著一層濃霧,大門緊閉,隔絕了生機。
湛藍色的靈蝶從黑色的莊園裡飛出去,往常時分,它們會與飛回來的靈蝶打一個照面,像輪班制一樣,向對方表達:嘿,你們回來了,換我們上崗了。
但這次沒有。
溫斯蒂在樹上坐了很久,也沒有等到上次放出去的靈蝶回來。
「溫斯蒂,」帕格斯裡站在樹下衝溫斯蒂揮手,「要不要吃蘋果?」
帕格斯裡兩手背在身後。
「想吃的話就猜一猜,蘋果在我哪只手裡?」
溫斯蒂歪頭看帕格斯裡,說:「左邊。」
她話說完,就看到帕格斯裡兩只手活動了一下,很明顯是在傳遞東西。
「猜對了!」帕格斯裡伸出左手,他的小胖手抓著一個紅色的大蘋果。
溫斯蒂會心一笑,拍了拍大樹的枝干,大樹垂下枝條,將她送回地面。
「蓋裡總是偏心,他從來沒有送過我。」
蓋裡是這棵光禿的大樹的名字。
溫斯蒂:「我想任誰都不會喜歡衝他小便的人。」
蓋裡本來對兩姐弟一視同仁,自從帕格斯裡幼時在他身上留下「印記」以後,就不搭理帕格斯裡了。
蓋裡記仇了。
「那不是小便,那是惡龍之水。」說完,帕格斯裡學著惡龍長嘯了一句,他才只有十歲,還沒有經歷男孩子的變聲期,聲音很亮,聽起來一點兒都不像惡龍長嘯。
蓋裡的枝條偷偷伸到了帕格斯裡背後,一把抽在他的屁股上。
「哎喲,」帕格斯裡捂著屁股跑回了古堡,惹不起還躲不起嘛,他邊跑邊喊,「媽媽說,快到練琴的時辰了,讓你吃完蘋果就回去吧。」
「知道了。」
溫斯蒂把蘋果塞到口袋裡,在進古堡前,回身往鐵門外看了一眼,靈蝶還沒有飛回來。
她進到書房中,戈邁茲和莫提西亞已經坐在沙發上等待她,戈邁茲的右手摟住莫提西亞的腰,左手與莫提西亞的右手交纏,莫提西亞一如既往的精致、端莊。
鋼琴擺在正對著他們的落地窗旁,手已經在琴鍵上等待她了。
戈邁茲和莫提西亞選擇讓孩子在家裡接受教育,古堡裡有數不盡的藏書,他們本人的知識底蘊也稱得上深厚,在文學和藝術上皆有一定的造詣。
再重新接受一輪教育於溫斯蒂而言本是多此一舉,但透過學校她可以接觸外部的信息,找人更方便,戈邁茲和莫提西亞把這條路徑也斬斷了。
「溫斯蒂,練習你新學的曲子吧。」
「好的,爸爸。」
溫斯蒂坐到椅子上,摁著琴鍵,音樂從她手下流出,她彈奏的是《詼諧圓舞曲》,整首曲子歡快活潑,正如它的名字一樣,旋律熱烈動聽。
這首曲子和迷霧籠罩下陰森詭異的亞當斯古堡是如此不搭調,以至於行走在密林中、被蝴蝶圍繞著的某人在聽到這隱約的歡快樂曲聲是從盡頭古堡中傳出來時,難得的感到了奇異。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新年快樂,為了慶祝新年,我給大家發一波紅包吧。
大家注意保重身體,多休息多喝水,帶好口罩少聚會
第6章 星期三03
亞當斯一家常年不與外界交流,自然不知道麻煩已經悄然找上了他們。
這座位於高山上、迷霧籠罩的古堡在普通人眼中就是惡魔聚居之地,是一切恐怖之源。當家裡的小孩不聽話時,大人就會這麼嚇唬他們:「古堡裡的魔鬼會收走不聽話的小孩的。」
這座古堡在常人眼中本就可怖,最近發生的幾件事更讓人提之色變:城鎮裡出現了幾起怪病,發病的人眼中泛著綠色的幽光,牙齒變得又尖又利,見到人撲上去就咬。
好不容易控制住,請來醫生診斷,卻查不出任何病因,漸漸地,有謠言稱是魔鬼咬了這群人。
一提起魔鬼,大家就自然而然想起了他們用來嚇唬孩子的古堡裡的人,有偶然見過亞當斯一家的表示這家人的行為實在詭異得緊,你能想像這家人居然認為逛墓地是一件很美妙的事嗎?
據不願意透露真實姓名的知情人士表示,他親眼見過這一家人在贊美墓地,認為這是世界上最讓人心情平靜的所在。
更何況,所有病發的人都曾經去過密林,而密林是通往亞當斯古堡必經之道。
一時間輿論四起,都說高山濃霧裡古堡的妖魔下來吸人血了。
不過,夏洛克·福爾摩斯是不信這種話的。彼時的他正在為自己的第三個博士學位論文做調研,他要研究不同土壤裡微生物分子的活動情況,正調查到這個小鎮。
他到的時候正值午後,在從車站到入住的飯店的路上就發現了這個小鎮的氛圍不對勁,街上根本沒有多少人走動,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他迎面碰上的人有意避開他的眼睛,酒吧早早就掛上打烊的牌子。
飯店裡只有老板在工作,老板幫他登記入住的時候,小聲地嘀咕了一句:「來的有點兒不是時候啊。」
夏洛克的耳力向來極好:「為什麼來得不是時候?」
飯店老板沒想到自己的嘀咕被他聽到了,忙遮掩:「沒……沒什麼的,你的房間在上樓左手邊第二間。」
有道是家醜不可外揚,於飯店老板而言,眼前客人是外鄉人,住幾天就走,這幾天提醒他小心就是,沒必要知道真相。
但他沒想到眼前人可不是普通的客人,普通的客人在聽到他的回復後,會直接拎著箱子上樓入住,但眼前人並沒有要上樓的打算,而是用一直盯著他,仿佛一台精確的儀器在記錄他面部神情的變化。
被盯得不自然的飯店老板將房卡交給他,嘴角扯出一個笑:「先生,夜裡記得關好門窗,拉上窗簾。」
「謝謝。」夏洛克接過房卡,拎著行李箱往樓上走。
飯店老板才舒了一口氣,這位客人的眼神有一種強大的壓迫感,使他有一種在接受刑偵問詢的感覺,差一點兒他就要把事情的原委和盤托出了。
事實上,即使他沒說,夏洛克也了解得差不多了:往來的列車上播放了一段關於這個小鎮的介紹,這個叫布魯姆的小鎮每年百分之六十八的經濟收入來自於旅游業,現在是春天,正是游人出游的時節,但整座城市沒有任何接待游客的准備,行人低頭、逃避目光都是封閉的表現。飯店的訪客記錄不多,但老板沒有表露出生意不好的著急,甚至認為客人來的時機不對。
在他詢問時,老板沒有直接回答,神情閃躲,裡頭一定有隱情……
夏洛克進了房間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開電腦,以「布魯姆鎮」、「通緝令」這兩個字眼進行搜索,發覺最近一條相關新聞是一個月前,一個竊賊被逮捕。
在夏洛克的預期推理中,布魯姆小鎮應該是出現了凶殺案,且凶手還沒有被追捕到——飯店老板特意提醒他晚上要關好門窗,當然這有可能只是一句普通的叮囑,但聯系酒吧早早關門這一點來看,這句叮囑並不普通。
那麼「隱情」和「夜晚」這兩點結合起來,會產生什麼呢?
夏洛克的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關鍵詞就是凶殺案,而且凶手專在夜晚殺人,這讓一切都有了個合理的解釋。
但接下來的網頁搜索數據推翻了第一個關鍵詞,布魯姆小鎮的通緝令更新得很勤快,這也提現出這個小鎮警察是多麼無能,連抓個竊賊這樣的小事都要出個通緝令,如果真遇上凶殺案,警局的通緝令肯定滿天飛,但沒有半點新聞表露出這裡出現了一樁凶殺案。
但網頁上一條相關搜索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布魯姆鎮四人出現怪病,令多名醫生束手無策。
弄清怪病和小鎮居民的恐慌之間聯系並不難,但小鎮的金魚們認為四人感染怪病是因為被古堡裡的妖魔給咬了這種想法實在是滑稽至極。
不過,怪病又實在和通往古堡的密林脫不開關系。
夏洛克的房間正好可以看到遠方的高山,人們口中那座陰森的城堡籠罩在迷霧之下,這勾起了他的好奇。
於別人而言,這座古堡是邪惡恐怖之地,但於他而言,卻是一個謎題。
博士論文實在沒什麼難度,他需要給大腦一點兒刺激。
夏洛克決定去那裡看一看,順便調查布魯姆小鎮的怪病一事,他才不相信什麼妖魔咬人的無稽之談。
新聞裡看到得怪病的人皆是窮苦人家,趁著春天冒險上山采摘花朵拿到城鎮來賣,夏洛克發現這個共通點後,特意裝扮了一番,使自己看上去像個可憐巴巴的流浪漢。
走出房門,往樓下走時,與一群扇動著翅膀向樓上飛的湛藍色蝴蝶來了個「不期而遇」。
蝴蝶在碰到夏洛克·福爾摩斯以後就不再往上飛了,而是圍繞著他打轉,在蝴蝶的簇擁下,他活像一個香氣襲人的「花仙子」。
這群蝴蝶似乎是特意來尋他的,他走到哪,蝴蝶就跟到哪兒,這為他招來探尋的目光,人們搞不懂蝴蝶干嘛要跟著這麼一個窮酸的流浪漢?
夏洛克走在山間小路中,起初還好,周圍的一切還是清晰的,但後來叢林間的霧氣逐漸變濃,雙眼有些難以辨認眼前的道路。
但也就是此時,從他的正前方也飛來了一群蝴蝶,同樣撲動著翅膀,同樣簇擁著他,甚至在他難以辨認方向之時充當了領路者的角色。
是蝴蝶將夏洛克帶離密林的,在接近那座傳聞中的古堡時,夏洛克聽到了音樂聲,是柴可夫斯基的《詼諧圓舞曲》。
離古堡越來越近,活潑輕快的樂曲聲便越來越大。
在蝴蝶的簇擁和引領下,夏洛克終於來到了古堡前,他只能看清一扇已經生鏽的大鐵門,至於院子裡是什麼樣的情景,只能用一片朦朧來形容。
樂曲聲停止了。
但不隔多久就傳來一陣「噠噠」的腳步聲。
第7章 星期三04
一曲完畢,莫提西亞和戈邁茲驕傲地為她鼓掌,溫斯蒂作揖,結束這場演出,急忙往樓下跑。
溫斯蒂的步伐太趕,沒有聽到自己父母在身後的討論。
莫提西亞緊扣戈邁茲的手,憂愁爬上了她那道細細的眉毛:「我有一點擔心溫斯蒂。」
戈邁茲:「我知道,親愛的。剛才那首曲子很歡樂,這令人難過。但你不用擔心溫斯蒂,她從來沒有讓我們操心過不是嗎?」
「是,這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莫提西亞凝視丈夫,在丈夫的眼中看見自己哀婉的面容,「這可能就是一個母親的心吧,我希望孩子能給我帶來一點兒麻煩。」
「當然,麻煩才是孩子帶來的最大樂趣,我們從來沒有從溫斯蒂身上找到過可愛的小麻煩。」戈邁茲很認同。
琴房裡慨嘆的莫提西亞和戈邁茲怎麼也不會料想到,從未讓他們操心的溫斯蒂即將惹上一個□□煩。
溫斯蒂跑出古堡,迎接歸來的靈蝶,靈蝶和主人心靈相通,所以當靈蝶回到亞當斯莊園時,溫斯蒂立即就能感覺到。雖然靈蝶是她用紙和咒語做的,但它們已經為她工作了很久,如果不能及時回來,在別的地方變成紙,被當成垃圾掃走,她也會感到難過的。
她跑到大門口,看到了門外霧氣中飛舞的蝴蝶,以及被蝴蝶簇擁著的男人。
溫斯蒂派遣靈蝶去找夏洛克·福爾摩斯,但是她從來沒有料想到要找的人就站在自己面前。
她以為這一切只是一個巧合。
濃霧中,靈蝶如同湛藍色的光圈將兩人環了起來。
溫斯蒂打量鐵門外的男人,他比她高了一個頭還要多,頭發黑而卷,眼睛亮且清澈,在霧氣中猶如一道陽光映照的泉水,身穿灰色的衣服,埋在霧中,明明離她很近,卻給她一種相隔甚遠的感覺。
夏洛克也在打量莊園裡的小女孩,他的眼睛是一台自動掃描儀,但此刻被霧隱住,他讀不出多少有效信息,但眼前這個瘦弱蒼白、梳著兩條光潔的長辮子的女孩顯然跟面目猙獰的吸人血妖魔扯不上聯系,當然,妖魔鬼怪本來就是無稽之談。
莊園裡的女孩也在用探尋的目光打量他。
亞當斯莊園從來沒有過陌生人來訪,溫斯蒂對眼前人的到來充滿好奇。莫非是哪個親戚?可她從來沒有聽父母提起過他們家還有這樣一個親戚……
畢竟,他看起來太正常了。實在不像亞當斯家族的人,如果他多一只耳朵可能更像來她家做客的親戚。
女孩的目光從打量變成了探尋,夏洛克從她的眼神變化中讀出她在猜測他的身份了。
「嘿,」夏洛克裝作局促又友好的模樣,「我是從鎮裡上來的采花人,一路走到了這裡……」
溫斯蒂恍然大悟。
難怪蝴蝶會跟著他走,既然是采花的人,身上一定沾染了鮮花的氣味,紙蝴蝶也是蝴蝶,一樣愛慕花香。
「現在天色也不早了,我有一點兒餓,方便的話能不能進你們家吃一頓晚飯?」他的神情流露出不好意思的懇求。
夏洛克捕捉到了那雙黑色眼睛裡閃過的為難。
「Please……」
溫斯蒂聽到這樣可憐巴巴的語氣,心裡不忍。
她很願意給可憐人提供幫助,只是不知道眼前這個無助的人能不能忍受她家詭異的一切?
古堡是亞當斯家族世代流傳下來的,一旦「非我族類」的人踏進去,會立刻發出一聲「滾出去」的低吼,吼叫聲震耳欲聾,足以驚飛整座山裡的鳥兒。
而且她外婆煮出來的食物……恐怕用「一言難盡」也概括不出那樣奇怪的味道,如果只是賣相差一些也就算了,可正常人能忍受蟲子熬出來的湯嗎?
她一直對那股類似於香蕉皮腐爛的味道記憶猶新。
而且,她的父母也不喜歡與外來人接觸。
經過了種種考量,溫斯蒂還是拒絕了眼前可憐人的懇求,她說:「不好意思,我家恐怕不是很方便接待你,天色也不早了,你趕快回家去吧。」
溫斯蒂剛才的神色轉變全部記錄在夏洛克的腦海裡:濃霧中的古堡、古堡裡的女孩、猶豫的神情以及鎮上的怪病……
夏洛克:「好吧。」
他裝作遺憾的模樣,轉身離開。
「等等……」
他走開不過三步遠,聽到女孩清脆的聲音,他回頭,看到一只白嫩的手伸出了鐵門外。
手裡還緊抓著一個紅蘋果,蘋果的個頭比她的手還要大上一些。
溫斯蒂:「你拿著,路上吃吧。」
夏洛克走近,接過她手中的蘋果,夜色愈加晚了,但濃霧卻在逐漸退去,那個女孩子在他眼裡變得更加清晰。
他瞧了瞧手中的蘋果,又瞧了瞧她。
她黑色的瞳孔裡流露出可以被稱之為「善意」的情緒。
山間的迷霧雖然逐步消散,但他腦海中的謎團卻變大了,原本以為這次上山能查到蛛絲馬跡,卻遇到了一扇阻攔的鐵門。
溫斯蒂聽到了一聲道謝,他的聲音很低沉,像琴譜上的降調。
「先生,」溫斯蒂在夏洛克再度轉身離去之時喊住了他,「現在的花開得特別好嗎?」
夏洛克沒忘記自己偽裝的采花人身份,回答她:「是的。」
當然是啊,黃昏來去匆匆,春天從四面八方趕來,花朵裝滿了采花人的籃子,甜絲絲的花香漂浮在小鎮的上空。
但這與亞當斯莊園無關,春天從未想過要來這裡做客。
溫斯蒂記憶中的美好春日,與朋友們一起采花制作鮮花蜜和鮮花餅的日子已經過去了十三年。
她雙眼中流露出難言的惆悵。
夏洛克覺得她的眼神似乎是在凝視過往,這種視線失焦沒有持續很久,她把焦點轉移到了他身上。
溫斯蒂:「先生,你采花是拿到城鎮上去賣嗎?」
「是。」
「那你能不能摘一束賣給我?普通的野花就好。」
她的眼睛裡冒出期待的光。
夏洛克點了點頭,他正需要一個明日過來的借口。
女孩的眼睛彎得像迷霧散去後天空裡的月牙。
夏洛克離開了。
那群湛藍色的蝴蝶跟著溫斯蒂進了房間,紛紛化成紙飄落在地上。
又是沒有找到夏洛克·福爾摩斯的一天。
但至少蝴蝶迎來了一位賣花的先生……
溫斯蒂突然想起晚上路黑,那位先生好像沒有帶照明的工具。
溫斯蒂撿起一張白紙,疊成了一只蝴蝶,打開百葉窗,月光照了進來,蝴蝶飛了出去。
再明亮的月光也照不穿密林,叢林裡的路一片漆黑,夜色裡隱藏著數不清的蠢蠢欲動。
夏洛克的方向感和記憶力都極佳,城鎮到山上的路線已經刻在了腦海裡,就算黑夜籠罩了整片密林,他也一路順暢。
不過,或許是這裡蝴蝶偏愛他,既迎他上來,又要送他下去。
蝴蝶飛在夏洛克前頭,身上冒著微微的光,像一束燈火一樣指引著前路,也正因為這道微弱的光,隱藏在黑暗中的鬼祟才不敢輕舉妄動。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需要請個假,後天照常更
大家注意保重身體
第8章 星期三05
每天早上,莫提西亞總會捧著一束玫瑰走到窗前,風吹過來,玫瑰香裝了滿懷。
「春天到了。」莫提西亞修建花朵,那張蒼白的臉上滿是甜蜜。
春天是無法給莫提西亞帶來愉悅的。絕大多數人都會有自己鐘情和煩悶的季節,以前莫提西亞最喜歡秋天,那是生命衰敗的時節,秋風一吹,秋雨一落,植物一株株枯萎,樹葉一片片掉落,萬物都失去生命,那是多美的景像。與此相對,萬物復蘇的春天是最令她感到煩悶的季節。
但一切都在她二十歲那年發生了轉變。
二十歲的莫提西亞在表哥的葬禮上遇到了她的愛人,當戈邁茲將她從棺木裡挖出來的時候,她覺得所有的花朵都在那一刻枯萎了,她見證到了世界上最美的事物,苦悶的春天開始變得美妙起來。
莫提西亞塗滿藍調紅的嘴唇微笑著,手裡的動作卻沒有因為回憶而停下,鮮艷的玫瑰花朵從枝杆上落下,鋪了滿桌。
頹廢的古堡裡一個身穿黑色絲絨魚尾裙、黑色長發及腰、臉色蒼白如雪、抹著血紅色口紅和指甲油的女人剪下嬌艷的玫瑰花朵——這個場景怎麼看怎麼怪異。
但在這種古怪環境下生活了十三年的溫斯蒂內心已經激不起任何波瀾,她走到莫提西亞身邊,看著桌上掉落的玫瑰花,道:「媽媽,我可以把這些玫瑰花朵收走嗎?」
玫瑰花朵是亞當斯莊園裡唯一鮮活的植物,因為莫提西亞喜歡玫瑰花杆上的刺才被留了下來,這抹沉重的紅多少點綴了盡是枯枝敗葉的亞當斯莊園。
莫提西亞處理玫瑰花朵的方式一直是讓盧克埋到後院,她認為出於大地的東西自然要還給大地。
「當然可以。」莫提西亞的眼光溫柔,雖然她不認為玫瑰花朵美麗,但是她允許孩子與她眼光不同,不同也是世間的趣味所在。
溫斯蒂將玫瑰花朵掃到一個雕工精美的漆盒中,光滑的黑色盒面稱得花朵更加嬌艷。
溫斯蒂抱著裝滿玫瑰的漆盒離開,莫提西亞一直以溫柔的眼神注視著她。
溫斯蒂穿了一條墨綠色的燈芯絨連衣裙,兩條長辮子掛在肩膀上,上頭還扎了一個精致的小蝴蝶結,腰肢柔軟,小腿修長,個子也在逐漸增長,亞當斯莊園的荒蕪遮不住她的生命力。
她就像春天一樣。
莫提西亞的心裡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她的小姑娘或許也會在一個春天遇到鐘愛之人。
溫斯蒂可沒意識到母親的想法,在無法出門又尋不到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日子裡,她覺得今天尤其可愛。
她帶著漆盒來到廚房裡,外祖母探出一個頭:「你要做什麼?」
「玫瑰花餅。」
溫斯蒂不是第一次做玫瑰花餅,她之前也嘗試過,只是家裡人都不喜歡玫瑰花餅的味道,所以做得少。
外祖母回憶了一下溫斯蒂所做的玫瑰花餅的味道,簡直是又香又甜,太糟糕了,她擰著眉頭、搖搖頭離開,也不知道外孫女分明在做點心方面沒有天賦,干嘛還這麼熱衷。
但這是溫斯蒂的愛好,她才不干預呢。
在離開前,外祖母提醒了溫斯蒂一句:「在你左手邊第三個罐子裡有我做的調味料,你可以試一試。」
外祖母的言外之意是:它或許可以讓你的食物嘗起來古怪一點。
「謝謝您,外祖母。」溫斯蒂衝外祖母笑,感謝她這份好意。
但感謝歸感謝,她是不會去動外祖母的調味料的,她可不想一個玫瑰花餅裡摻著鹹魚的味道。
玫瑰,溫胃健脾、疏肝解郁,最適合做成點心啦。
溫斯蒂將玫瑰花瓣一片一片地撕下來,在玻璃碗中密密的鋪上一層,撒入一勺紅糖和鹽巴,如此重復幾次,直到所有的玫瑰花瓣都像薄被一樣鋪滿了玻璃碗。
「溫斯蒂,小心。」
溫斯蒂聽到帕格斯裡這樣的驚呼已經不以為然,她甚至不用看也知道,現在肯定有一把花劍直衝著她腦門而來。
溫斯蒂輝一揮手,花劍轉了個向,回到了帕格斯裡手中,她則繼續擺弄她手裡的活兒。
「謝謝,」帕格斯裡握著劍,小跑到溫斯蒂身邊,「你在做玫瑰花醬,准備做玫瑰花餅嗎,干嘛做這麼多呀?」
家裡只有溫斯蒂吃自己做的食物,她每次都只做一人份,這次准備得卻格外多。
「因為,」溫斯蒂笑,黑葡萄般的眼睛裡冒著快樂的光,「春天來了呀。」
帕格斯裡不知道春天來了有什麼好值得快樂的。與溫斯蒂不同,帕格斯裡是個不折不扣的「亞當斯」,他最喜歡的季節是冬季,因為萬物都被寒冬封印住了,而春天解除了封印,他煩透春天了。
也正是有了帕格斯裡,莫提西亞和戈邁茲才沒有懷疑他們一貫奉行的亞當斯式教育理念出了錯。
雖然帕格斯裡不理解春天有什麼好的,他還是幫著溫斯蒂將沾了紅糖和鹽巴的玫瑰花瓣與蜂蜜搗在一起,玫瑰芳香與蜂蜜香混合,令人心曠神怡。
「你的魔咒學得那樣好,為什麼不用魔咒做這些呢?」帕格斯裡問溫斯蒂。
帕格斯裡看過很多騎士小說,他不但給自己找了惡龍的角色代入,也給家裡其他人找了代入角色,比如溫斯蒂,他就覺得溫斯蒂是小說裡最邪惡的女巫,念一個咒語便可呼風喚雨,哪裡還需要做這麼瑣碎的事情呀。
「因為,我喜歡呀。」
看著一道道食物在她手裡成型,她的心裡充滿了巨大的成就感,尤其是遇到喜歡她制作的食物的人,那簡直是成就感爆棚。
在以前,她不認真學習魔咒,心思全在鑽研怎麼弄好吃的上頭了,到了這裡,既為了任務也為了自保,花在看咒語的時間比以前多了許多,卻也沒有放下這個興趣。
只是家裡的人不喜歡她做出來的食物的口味,空有一盤美食,卻沒人品嘗,她如同尋不到伯樂的千裡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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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洛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招布魯姆小鎮蝴蝶的喜愛,他今日又是被一堆蝴蝶迎上山的。
今天山上的霧氣沒有昨日的重,蝴蝶依舊孜孜不倦地充當著引路人,夏洛克沒有忘記要給古堡裡的女孩帶花,昨天他沒有進到古堡裡,今天得找機會進去一探究竟。
春天來了,野花滿地都是,夏洛克也沒有費心尋,隨意采摘一把就已經比花店裡包裹的要美麗。
他一路走一路采,到古堡前,手裡已經捧了滿滿一束花。
他剛到門口,就看到一個拎著竹籃的墨綠色的身影朝他狂奔而來,春日的晨光裡,她像一只綠色的雀兒,這個身影被夏洛克藏在了腦海中,很多年後,兩人已經分離,這個奔跑的身影時常會從記憶裡跑出來,就像今日一樣。從她跑來的速度看,她等待他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嗨,我帶了花來,」夏洛克晃了晃手裡的鮮花,「你把門打開吧。」
他需要到裡面看一看。
「你從鐵門的縫隙裡把花遞給我就可以了。」
從昨天到今日,女孩一直在阻止他進去,就算他不信妖魔鬼怪之說,也認為古堡裡藏了秘密。
夏洛克透過鐵門縫,將手裡的花朵一把一把遞給女孩,他的態度友好,隱藏掉聲音裡的質詢:「山上的花開得很好,你就住在山上,為什麼不自己去摘一些呢?」
這可就提到了溫斯蒂的傷心處,她也想跑出去采花,她還想跑出去找夏洛克·福爾摩斯呢?
但爸爸媽媽不讓啊,一旦她企圖出去,鐵門就會自動響起警報聲,然後全家人就會聚在她身邊。
「父母不讓嗎?」
他已經看出來了。
溫斯蒂點點頭:「我們家很長時間才出一趟門。」
還專門挑在秋天和冬天。
夏洛克記下這一條關鍵信息,他繼續問:「所以每次都是讓別人帶花上來嗎……是這樣的,我一直都采花送花,如果一直都需要人的話,能不能由我來送?」
夏洛克臉上露出酸澀的笑容,他此刻活像一位經濟拮據、在請求別人給他工作的貧苦人。
「當然好呀,」溫斯蒂的語氣活潑,「這裡就只有你一個陌生人來過,我也只從你這兒拿過花。」
如果真有人願意長期來送花就太好了。
眼神沒有閃躲、笑容真摯、語氣輕快,她沒有說謊。
溫斯蒂半臂抱著花朵,半臂從裙子上的口袋裡套出一個閃閃發光的小東西。
「我沒有錢給你,」溫斯蒂說,「所以給你這個你看可以嗎?」
她拿出的是一顆綠寶石,體量不大,色澤卻好。
「真是太感謝你了!」
夏洛克覺得正常的窮苦人家收到寶石會是這個反應,他接過寶石,碰到溫斯蒂柔嫩的手指,裝作激動的模樣。
溫斯蒂本來想給他錢,可是翻遍了家裡也沒找到紙幣,只能從一堆珠寶裡挑了這顆給他。
「對了,還有這個,」溫斯蒂從地上的竹籃裡掏出一袋紙包,「給你路上吃。」
作者有話要說:
已經到爆發期了,大家盡量不要出門,我已經買不到口罩了,等熬過這一陣該控制控制,該治療治療,就會好了。
希望大家身體健康
——
我導讓我趕緊寫論文,所以這篇文改成隔日一更,不會棄
第9章 星期三06
夏洛克回到飯店的時候,小鎮已經陷入沉寂,路燈描繪夜中的街景。
他進門之時,飯店老板正在潛心吟誦,沒注意到夏洛克回來了。
夏洛克站在一邊,盯了他很久。
老板閉著眼睛,模樣虔誠,但這家飯店連一本《聖經》都沒有,老板不是基督徒,他嘴裡念的不是《聖經》教義。
他念完以後,往牆上、桌上都貼了一張黃色的紙條,紙條上還繪制了鮮紅色的圖畫,是符文。
老板見夏洛克回來了,手裡攥著一堆符文,走到他身前,把符文遞到他手裡:「先生,把符咒貼在你的床頭。」
飯店的大堂四處都貼上了符文,符文上的圖形十分奇怪,有人身但不成人形。
在他今天上山之前還沒有這樣。
「出現了一例病患。」
「不是病患,是被上神選中的受命者。」
夏洛克等著老板說出更多的信息。
「第五個受命者出現了!」
今天下午,鎮上的伐木工人老尼克發了瘋一樣從山上衝下來,到大街上任意撕咬行人。
他的症狀與前四例無異,都是牙齒尖利,眼中發出綠光,被老尼克咬過的人被緊急送往了醫院。
恐慌氣氛如一層密網罩住了布魯姆小鎮。
飯店老板本不想將實情告訴外地客,旅游業是布魯姆鎮的支柱,他害怕外地客離開以後將消息傳播出去,影響後續的生意。
但是現在不是區分本地人和外地客的時候,他們都面臨著一樣的境況。
夏洛克下山得太晚,錯過了鎮中心的集會,他如果再早回來一個小時,就可以看到一個身披灰麻長袍的老年女人,舉著水晶球對小鎮居民們布道的場景。
她站在噴泉下,將鎮民聚攏在她身邊:「我的同胞們,他們來了。」
這個老年女人的名字叫福克斯,住在小鎮西邊橋下,聽說年輕時四處游蕩,如今開一個賣玩意兒的小鋪,信譽卻不是很好,「看在上神的面子上」是她最常掛在嘴邊上的一句話,她常收了一張大於商品價格的紙鈔後,不給客人找零,而是說:「看在上神的面子上,找零的錢就當做心意,貢獻給上神。」
她的上神不是上帝,沒有人說得清楚她的上神是誰,但有人在她家看到過一幅畫,擺在她家的正中央,畫上刻著一只怪物,生著章魚頭,卻有人的身體,背上還有一雙閃電似的翅膀。
福克斯身材極瘦,背佝僂著,但是她布道時的聲音卻洪亮,像是有一股力量注入到她體內:「看在上神的面子上,如果說災難降臨到了我們同胞的身上,那是我們必須要承受的。」
福克斯一向神神叨叨,不務實事,起初大家只是將她的話當成一派胡言。
有人出言指責:「照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活該受折磨咯!」
「沒錯,當人們違背了上神的意願,上神就會降臨災難……」福克斯轉動水晶球,神情是從未有過的莊嚴肅穆,「不過,人是上神最滿意的傑作,上神仁慈,他不願意讓災難降臨在全部的人身上,所以他選派了幾位受命人,傳達他的指令。」
在福克斯口中,那五個牙齒變尖、眼睛冒綠光的人就是上神的受命者,上神使他們變成這樣以示對人類的警告。
福克斯一頭干枯的灰白色長發飄在風中,她張開雙手:「我希望你們明白,上神善待人類,這場災難是他給你們的教育。」
上神要教育什麼呢?
「上神就在這個宇宙間,在山林的小路中,在你們的屋頂上……他能聽到你們的聲音,能感知你們的行為……他貼近著你們,但是你們卻忽視他太久了。」
雖然福克斯的宣講引起了許多人的注目,但大家只是當她在故作玄虛,直到她拿著一張符咒走到了剛被擒住的老尼克身邊。
老尼克還在鬧騰,四個警官拉扯他脖子上的套索才勉強能遏制住他的暴動。
福克斯走到他身前,眼神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膽怯,老尼克見了福克斯便直撲上去,警官加大拽套索的力度。
「快離開這裡。」警官對福克斯說。
福克斯沒有半分離開的意願,這個年老的小個子婦人已經如同一根失了水的黃瓜,但在此刻比任何男子漢都要勇猛,她將符咒展開,立在老尼克面前。
也真是奇怪,老尼克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跪下!」福克斯說。
老尼克萬分順從地跪下,頭趴在她的腳旁,福克斯撫摸老尼克的頭,如同馴化一只動物。
人在面臨巨大的災難時,會走入迷信的歧路,人們在見了這奇異的一幕以後,開始相信福克斯口中的「上神」。
一向貪圖小便宜的福克斯這次免費將能制服老尼克的符咒贈與小鎮上的居民,她說:「只要相信上神的存在,謹遵上神的教誨,上神便不會施難於你。」
《出埃及記》記載摩西帶領受苦難的以色列人去往上帝應許的奶與蜜之地,頒布上帝的戒律——此時的福克斯便如同彼時的摩西。
福克斯:「今夜,我將鬥膽請上神降臨,聆聽他的指令。」
小鎮的人領了符咒以後,對福克斯口中的上神充滿了興趣,在路過老尼克身旁時,都拿著符咒對准老尼克,老尼克表現得恭敬又畏懼。
很難說每個人都相信了福克斯的話,但只要有幾個人相信,事態就會像面團上撒了蓬松粉一樣發酵,不一會兒的功夫,福克斯對抗中邪的老尼克的「神跡」就散播了出去,大家紛紛去找福克斯領符咒,都快踏破了她家的木門坎。
福克斯本可以利用這個機會大賺一筆,可是她免費贈送符咒,小鎮的人們認為一個貪財的人放棄了獲得財富的良機,此中的原因唯有「信仰」一詞能解釋了。
不知道小鎮的居民看到夏洛克隨手將被他們視若珍寶的符咒扔在垃圾桶裡會有什麼想法?
夏洛克一回來就坐在垃圾桶正對面的椅子上,雙手合十抵在額前,他並不是在祈禱,而是在將腦海中的線索一條條串聯起來。
第五個患者、古堡裡的人、被霧籠罩的密林……
遠方的山林似乎近在眼前。
回來沒多久的夏洛克又急著出門,他在飯店大堂沒有瞧見老板的身影,從牆壁上掛著的小鎮地圖裡尋到了醫院的位置,在小鎮的最東邊。
他走進黑夜裡。
與前幾日不同,懼怕黑夜中的人們走到了大街上,他們的口袋裡懷揣著今日領來的符咒,帶著好奇與虔誠趕去小鎮的西邊。
夏洛克與人群背道而行,路燈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布魯姆小鎮的人開始將口袋裡的符咒視作是解開怪病謎團的鑰匙,但夏洛克相信真正的鑰匙在他的口袋裡。
小鎮的醫院設備和資源都很簡陋,但是能滿足基本的實驗需求。
夏洛克溜進醫院內部,「借」了一套醫生服飾,他從自己衣服的左邊口袋裡掏出「鑰匙」——兩包泥土。
說起來,還真要感謝古堡裡的那個女孩,她用來裝玫瑰花餅的兩層牛皮紙被夏洛克分別用來裝山上和山下的泥土。
他帶著「鑰匙」走進了醫院實驗室。
值班的小護士不知道醫院裡何時來了位新醫生,他做實驗的姿勢慢條斯理,像制作藝術品一般優雅而古典,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在實驗器材上,連抬頭看她一眼都沒有。
月明星稀,小鎮的另一個方向也開始了解謎。
福克斯狹窄的平房裡擠滿了人,大家的身子挨得很緊,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沒有喧鬧,安靜地等待著「上神」的降臨。
福克斯的水晶球擺在房間的正中央,直對著那副章魚頭人身的畫像,福克斯恭敬地坐在水晶球旁,口中念念有詞。
圍觀的人看著她的行為,心跳的快極了。
相信福克斯話的人大部分上了年紀,他們恭敬地等待福克斯迎接那位「上神」,人群裡還有一部分年輕人是被硬拉著來的,他們覺得福克斯的說法也太荒謬了,什麼上神不上神,都是些騙人的把戲。
倒是要看看這個老太婆還能裝多久?
只見福克斯將額頭貼近水晶球,渾身使勁,像是要傾盡全身的力氣。
突然間,屋子裡的燈光滅了,只有窗外路燈照進來的光勉強支撐著黑夜。
「這是怎麼回事啊?」
「燈怎麼突然就滅了?」
「快看水晶球!」
房間中央的水晶球中出現了一抹暗紫色的光,像魚一樣在透明的水晶球中游動。
「我的同胞們,請隨我一道跪拜上神。」
福克斯虔誠而又恭敬地將自己的額頭貼近水晶球:「吾等凡俗之輩自知冒犯上神,現請求上神寬恕吾等的愚過。」
此時,房間內響起了一個渾厚的聲音,說著人們聽不懂的言語。
福克斯擔任翻譯:「我的奴隸,我的臣民,你們本該臣服於我的腳底,將你們的額頭貼於泥土之中,我賜予你們直立行走、面向天空的機會,我的寬容大度讓我犯了錯,你們忽視了我,忽視了你們的主宰,忽視了你們的蒼穹,你們必得付出代價。」
福克斯在說這段話時的聲音與她平常不同,她的嘴巴一張一合,聲音卻仿佛不是從她的喉嚨裡發出來一樣。
圍觀人群面露驚恐,一個老人猛磕了幾個頭:「上神啊,請你告訴我們,怎樣才能彌補我們的過錯?」
「你們為那些偽神建造廟宇,潛心跪拜,這已經是極大的不恭敬,我能原諒你們,但是我的廟宇要佇立在每一座高山之上,俯瞰世間眾生。」
「必定遵從上神的教誨。」
第10章 星期三07
鮮花被溫斯蒂擺在房間裡的各個位置,像星星點綴了夜空一樣。
窗子大開著,溫斯蒂整個人躺在床上,鴨絨被柔軟舒服,她望著夜空,天上的月亮如停滯的船。
送別采花先生的蝴蝶早就飛了回來,在她的床邊化成白紙,蝴蝶每天都飛出去,它們還是沒有帶回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消息。
這裡的一切都是未知數。
溫斯蒂有認真想過,聖杯為什麼選中她來到這個世界,又為什麼要讓她投身在亞當斯莊園這樣一個與世隔絕的家庭?
目前她只能派遣蝴蝶去找夏洛克·福爾摩斯,效率很低,實在太耽誤時間了。
溫斯蒂想起來這裡之前大長老跟她說的那三個步驟,心裡暗想:才不對呢,分明最難的一步是找人。
晚風從窗戶外吹進來,拂在她身上,溫柔和緩,仿佛是在安撫她的情緒。
溫斯蒂轉了個身,趴著直對窗戶,從她這個視角可以隱約看到山下的景像,常年遮在山間的薄霧就像是在照相機的鏡頭上放了遮了一層紗,看什麼都帶著朦朦朧朧的濾鏡。
她能看到山下小鎮燈火點點,像夜空裡的螢火蟲一樣,在山腳處有一片亮眼的紅色,似乎是燃燒的火把。
這片火把逐漸向山上移動。
溫斯蒂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她心中閃過一陣不祥的預感,她翻身從床上起來,急忙忙地跑下樓去,尋找家人的身影。
家裡面拿主意的人是爸爸和媽媽,現在這個時間點,他們兩個人應該是在後院。
果然,莫提西亞和戈邁茲坐在後院的長凳上,在先祖雕像的注視下卿卿我我,如果沒有溫斯蒂的打斷,正常發展下去,極有可能他們的第三個孩子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了。
溫斯蒂的臉像一顆熟透了的紅蘋果,她捂著雙眼說:「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打擾,只是……」
「不要不好意思,親愛的。爸爸媽媽恩愛是給孩子最好的禮物。」
莫提西亞和戈邁茲坦然得很,一點窘迫都沒有。
溫斯蒂接著說完自己的話:「有人來了。」
火把當然得人舉著才能移動,溫斯蒂發現火把移動的速度均勻,這是一場有計劃、有組織的行動,溫斯蒂從未見過深夜有這麼多人上山,並且氣勢浩蕩。
溫斯蒂的直覺一慣很准,之前百分之八十的獵魔師考核,她都是靠著直覺念咒語,成功獲得通過,這次直覺告訴她:這群人是衝著她家而來,來意不善。
莫提西亞和戈邁茲相互對視一眼,多年的默契使他們從彼此的眼神中讀出了下一步行動。
莫提西亞牽著溫斯蒂的手,領她往回走:「你和帕格斯裡待在房間裡,一步都不要離開,盧克會照顧你們。」
戈邁茲給了溫斯蒂一個慈愛的笑容,在妻子和女兒轉身以後,神情變得肅穆起來,他整理了一下胸口處的領結,像要參加決鬥的騎士一般,邁著英勇的步伐朝大門走去。
溫斯蒂被莫提西亞領到房間裡,莫提西亞千叮嚀萬囑咐讓她不要出來,為了防止溫斯蒂不聽話,莫提西亞鎖上了她的房門。
溫斯蒂趴在窗戶上,望著外面的景像,戈邁茲筆直地站在緊閉的大門外,夜風吹動他的西裝外套,好比一個獨立黑夜、守衛家園的戰士。
火把逐步移動到了亞當斯莊園門口,火光映照著來人的面龐。
————————————
參加完福克斯布道會的人聽明白了「上神」的旨意:「上神」不滿於人們信奉別的偽神而忽視了他,所以使小鎮上的人發病,成為「受命者」,以示自己的憤怒,而消除他憤怒的方法就是給他在高山中建造廟宇,讓他接受人民的朝拜。
可是,世界上有那麼多座城鎮,為什麼懲罰偏從布魯姆小鎮開始?
身為「上神代言人」的福克斯解釋:「懲罰首先降臨在布魯姆小鎮,肯定是我們這裡的人行事比其他地方更加令上神不滿,想想吧,上神高高在上,他必盤踞在高崖,這也就是為什麼上神要將廟宇修建在高山上呢原因,如今布魯姆最高峰被何人占據?
我的同胞們,仔細想一想。為什麼受命者都是在上山以後出現,上神的啟示難道還不夠明顯嗎?
如果再不向上神贖罪,就不是幾個人受難那麼簡單了!」
福克斯一番話自然而然地將矛頭指向了山頂上的亞當斯莊園。說實話,她的話經不起任何推敲,太過離奇,一點兒合理依據都沒有。放在平日裡,福克斯的話會讓人笑掉大牙,什麼「惹怒上神」、「上神降難」全是信口胡說。
可是恐懼會迷惑人的心智,災難使一切匪夷所思變得合情合理。
能來參加布道並堅守到最後的人不過二十人,這些人心裡本就或多或少認為世間有神明存在,在見識了「神跡」以後,他們太容易相信福克斯的話。
人類絕大部分的莽撞行為都是在夜晚做出的,夜就像布魯姆山上的霧,遮掉了人內心的理智。
趁著黑夜,對所謂「上神」的敬意還未散去,最虔誠的信徒號召:「我們上山吧,去奪回山頂的位置,為上神建造一座廟宇。」
「可是,山頂上的那一家人……」
這個詭異神秘的家族使小鎮上的居民感到很恐懼,他們總是穿著深色的衣服、在夜晚出現、流連於墓地,人們內心的恐懼造成了對亞當斯一家的偏見,這個家族的人一向被視作是妖魔的化身。
「既然我們是以上□□義起事,上神必定會佑護我們。」
於是,他們三兩成群舉著火把上了山,來到亞當斯莊園前,逼近站在門口的戈邁茲。
「歡迎各位來到亞當斯莊園。」
戈邁茲張開雙臂,唇邊掛著客氣的笑,但雙眼中卻一絲笑意都沒有,他只是在展示一種傳統的紳士風度。
安排好家庭事物的莫提西亞走出門,與丈夫並肩而戰,她一貫作風優雅,此時更是拿出了女主人的氣派,禮貌但疏離地對來人說:「夜已經深了,我們不方便招待諸位,請回去吧。」
莫提西亞蒼白的臉、鮮紅的春在火光的照耀下,顯得妖冶鬼魅,如同恐怖片裡的女鬼,使人心生怯意。
人群中走出一個老人,歲數大了的人更易煽動,也更加勇敢,他拄著拐杖,由他人攙扶著來到了山頂,現在站到這對夫婦面前,說清他們的來意,希望這一家子能另擇住所,把山頂讓出來建造廟宇。
「還是你們另擇地方吧,亞當斯莊園是我們的祖宅,我們會一直在這裡居住下去。」戈邁茲皮笑肉不笑。
老人的態度嚴肅了許多,他說出「上神」派遣受命者來警告小鎮居民一事,企圖感化戈邁茲。
戈邁茲卻說:「顯然,我們信仰的不是一個神,亞當斯一家信仰的是撒旦,我們幫不了你們。」
他十分坦然地說出自己的信仰,人群中出現一片議論之聲。
老者睜大了眼睛:「你居然信仰惡魔?!」
「是的。」
莫提西亞和戈邁茲臉上露出笑容。
「你們怎麼能信仰惡魔?他是世間一切邪惡的化身,他使人們遭受苦難!你們怎麼敢(How dare you)?」
「邪惡,多麼美妙的一個詞啊。」
戈邁茲的聲音裡充滿了贊賞,像在贊美一朵枯萎的花,他握住莫提西亞的手,兩個人都聽到了此生他們覺得最美麗的詞:邪惡。
但贊賞完以後,他臉很臭地扭過頭,剛才老者的語氣裡夾雜著對撒旦的侮辱,他變得暴躁,兩撮小胡子一翹一翹:「你怎麼敢這樣說尊貴的撒旦!你們的神看來沒什麼本事嘛,難道不是嗎?提起降罪,上帝派遣天使,撒旦派遣墮天使,你們的神倒好,找幾個人當受命者,他是沒有手下嗎?」
「它的名號叫什麼?上神?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嗎?上神這個稱號不是通用嗎?你祈禱的時候難道不指明他的身份,也不怕其他神搞混?」
「而且,神生氣就只是弄幾個人?搞幾座廟宇就能哄好,你當神這麼好說話?別逗了,他要是真生氣了,世界末日就來了。」
戈邁茲說得神采飛揚,老者被戈邁茲懟得氣急攻心,他指著戈邁茲的鼻子,手指不停抖動:「你們究竟搬不搬家?」
這位老者年輕時候也是意氣風發,脾氣倔強得很,從來不喜別人忤逆他的意思,他的老婆帶著孩子離開了他,如今戈邁茲這樣違背他的意思,他窩了滿肚子的火氣。
莫提西亞臉上含笑:「我們是不會搬家的,請你們離開吧。」
溫斯蒂站在窗前,望著大門口的情景,舉著火把的人將整個莊園圍了一個圈,大門前的父母寸步不讓,老者的臉色鐵青,雙方就此僵持著。
他們的嘴巴一張一合,溫斯蒂想聽清他們的話語,念了一個放大聲音的咒語,他們的聲音清晰的傳到了她的耳朵裡。
老者說:「如果你們不聽勸告,那麼我們只能采取強硬的辦法。」
「我們有合法地契。如果你們硬闖,就相當於侵犯私人住宅,是違法的。」
雖然亞當斯一家信奉上帝,但他們也遵守法律,二者並不矛盾,亞當斯一家對信仰再忠誠,也不會為信仰做一些損人利己的事情。
於亞當斯一家而言,邪惡是一種態度。
莫提西亞比戈邁茲有耐心,面對威脅,她依舊能做到不緊不慢地跟老者講道理。
只聽到後半部分對話的溫斯蒂至今不明白這群人為什麼深夜來到她家門口,但是看目前的形勢,她父母軟硬不吃,這群人是奈何不了他們的。
老者還想說什麼,只見他的身體突然開始抽搐,模樣極其痛苦地在地上打滾。
周圍人活生生地被他這個模樣嚇了一跳,圍住亞當斯莊園的人紛紛來到他身旁,想看發生了什麼事,卻又不敢貿然靠近正處於癲狂狀態的老者。
戈邁茲摟住莫提西亞的腰,他們二人也是一臉詫異。
戈邁茲: 「他看上去很痛苦。」
莫提西亞:「我想是的,我從來沒有這樣痛苦過。」
一個火把舉到夫婦二人的面前,紅光下是一張憤怒的臉:「你們把他怎麼了?」
莫提西亞和戈邁茲真不明白老者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症狀,痛苦得像是撒旦附身一樣,又絕不可能是撒旦附身,撒旦如果真要附身,選中的應該是他的信徒,絕不可能附在一個異教徒身上。
不一會兒,老者的抽搐停止了,他再次睜開眼睛時,瞳孔裡冒出了綠光……
「第六個受命者出現了!」有人大叫一聲。
之前的人們都只是見到了變身後的「受命者」,此次是「受命者」第一次出現在他們眼前。
老者睜著那雙綠眼睛,如叢林裡的獸一樣望著圍在他身邊的人,他的眼神讓人毛骨悚然。
但是,除了這兩位……
莫提西亞:「他就像一只野獸一樣。」
戈邁茲:「我的美人,我不允許你用野獸這個詞形容別的男人,即使是一個老人家也不行。」
「我就愛看你吃醋的模樣,這讓我覺得很美妙,我的浪子。」
這兩位絲毫沒有因為眼前的場景而感到恐懼,畢竟他們將「恐懼」也當成一種美。
但不是每個人都有他們那樣與眾不同的思想,周圍人都快嚇死了,他們哆哆嗦嗦從身上的口袋裡掏出領來的符咒,對准老者。
就在今天下午,福克斯用一張符咒制服了「第五個受命者」老尼克,他們應該也能用符咒壓制「第六個受命者」。
可是,「第六個受命者」見到符咒非但沒有畏懼,反而出現了更加興奮的征兆,他發出一聲嘻嗦的長嘯,聲音尖利刺耳,眼中的綠光變得更深了。
「收起這些東西!」
人們看到一個穿著墨綠色連身裙的少女「從天而降」。
「溫斯蒂,」莫提西亞從濃情蜜意中反應過來,「你怎麼出來了?」
「山人自有妙計。」
溫斯蒂本來想開門出去,一般的鎖擋不住她的魔咒,但是知女莫若母,莫提西亞給她上了一把密碼鎖,如果她要出門,就必須解開36位加密的密碼。
所以她只能呼喚蓋裡,蓋裡將樹枝伸進了她的房間,載著她到了門口,然後又以極快的速度伸回了院子裡。
蓋裡這棵樹還是害怕莫提西亞把他的枝條都剪斷了。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面對眼前的老人家。
泛著綠光的眼睛,尖利的牙齒,痛苦的抽搐……
溫斯蒂一眼便認出了他的症結所在。
春天來了,萬物復蘇,地底下的蠶靈又重新活躍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這邊已經封城了,湖南還鬧禽流感了
我看到有小可愛給我留言說看不懂福克斯在說什麼,其實不用看懂的,我是故意寫的她神神叨叨
她主要是代表利用災難獲取私利的那一部分人,本來大綱裡是沒有她什麼事情的,但是看到了最近一些新聞,在這麼緊張的關頭還有人在發災難財,讓我覺得很過分,所以就加了這麼個人。
她神神叨叨、胡說八道就跟危言聳聽的謠言差不多,經不起什麼推敲,但總有人信,她要達到什麼目的後面會講,大家也可以猜一猜
我在微博上看到了一個信息,我現在給他轉出來:
為什麼堅持不出門,至少要到正月十五號?
現在有A B C D四類人
A是有武漢接觸史的,有500萬人,分散在全國,很容易找出來,現在已經找出來很多了
B是A在旅途中認識的,二者互不相識,但B跟A有過接觸,身上可能攜帶了病毒
A到達目的地以後,接觸了C,無論接觸了多少C,C都能找到
D是沒有出門的安全市民
現在最大的隱患就是B,沒有誰知道B是誰,B也不知道誰是B,但D只要一出門就可能碰到B,因為疫情是人傳人,所以可能自己也會變成B2
現在是用時間來篩出B,病毒潛伏期是兩周,兩周過去,B的情況差不多明了,隔離治療,拐點也就到了
我們不出門就是為了減少B2的產生。
第11章 星期三08
溫斯蒂盯著被蠶靈附身的老人,她能清晰地看到蟬靈附在他的身體裡,一寸一寸吮吸他體內的精魂。
蠶靈不是一種難對付的怪物,它們一般深藏在地底,只有春天才會出來,行事很鬼祟,像極了社會中欺軟怕硬的人,一般會附身在體弱的人身上,而健康的人身體抵抗力比較頑強,蠶靈沒那麼簡單附身其中。
被蠶靈附身的老者在看到溫斯蒂時表現出了恐懼,如所有欺弱怕強的人一樣,它們只敢欺負它們能欺負的,一旦遇到力量強過自己的,都會流露出一種怯感。
老者的身子顫抖,轉身想要跑下山去,溫斯蒂從背後追上去。雖然老者體內有蠶靈寄居,但畢竟是一個老人的身體,論速度比不上一個年輕靈巧的少女,溫斯蒂扯住了他的衣服,拽著他面對自己。
溫斯蒂念了一個捆綁的咒語將他束縛住,他掙扎著倒在地上,正面仰天,如同一條不停蠕動的蠶。
與他一道上山的人見了他這模樣,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輕輕踢了他一下,被束縛的他也只是蠕動身子,再無任何激烈反應。
「小女孩,你把他怎麼了?」
問話人很不禮貌,氣衝衝的。
溫斯蒂看了他一眼,沒有說出他被蠶靈附體一事。
獵魔師有一條准則:除非萬不得已,不要透露自己的身份,不得主動透露世界上有亡靈妖魔的存在。
這條准則主要是為了避免在人間造成恐慌,人類中總有一部分人在得知世間存在著一股威脅的力量後,會濫殺或是濫用這股力量,但不是每一種異族魂魄都是邪惡的,就如同不是人類就是善良的。
蠶靈被溫斯蒂的咒語暫時束縛住,眼下需要做的就是驅除老者體內的蠶靈。
「爸爸媽媽,幫我把他抬回去。」
鐵門前的莫提西亞和戈邁茲正在忘情的親吻,溫斯蒂的話如同一陣風從他們身旁吹過,一個字都沒吹進他們的耳朵裡。
溫斯蒂:……
忘記了,她的父母沒有一刻不處於新婚蜜月期。
周圍的人聞言,看向了莫提西亞和戈邁茲。瞧見他們的舉動以後,不由得皺起眉頭,他們有些不順眼,現在地上躺了這麼個情況不明的大活人,這對夫婦居然還有閑情逸致親吻。
「蓋裡,」溫斯蒂衝院子內喊,「幫個忙!」
「你要做什麼?」有人反應過來,他們還沒弄明白眼前的女孩在老者身上做了什麼手腳。
蓋裡將枝條伸了出來。
溫斯蒂打量了一下上山的人,只有兩三個年輕人,已經被蠶靈附身的老者是年齡最大的,還有幾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你們回去以後,在家裡多噴消毒水,用艾草熏房間。」
還沒等人追問,蓋裡已經伸下枝條,卷起地上的老者,讓溫斯蒂攀附著枝條,勾著莫提西亞和戈邁茲的衣領,將他們帶進了院子裡,直到落到地面,莫提西亞和戈邁茲的嘴也沒有分開過。
溫斯蒂:「謝謝你,蓋裡。」
蓋裡兩根枝條如人手一樣作揖,示意她不用客氣。
外頭人老者亞當斯一家和老者就這樣消失在他們眼前,相互看了一眼,確定那些充滿靈性的樹枝不是幻像以後,聚在外頭吵嚷,火把的光在黑夜裡閃耀。
他們叫嚷著,要求將老者還回來,如果亞當斯一家不從,就要硬攻進來。
話語落到莫提西亞耳朵裡,她終於離開愛人的雙唇,偏過頭,對面露擔憂的溫斯蒂說:「不用擔心,想攻進我們的房子還沒那麼容易。」
「豪斯(House)要發火了。」
戈邁茲抬頭看著房頂,溫斯蒂順著戈邁茲的目光,看到煙囪裡冒出了一陣白煙。
她捂住了耳朵,戈邁茲和莫提西亞也幫助對方捂住了耳朵,然後從對方的口型中讀到贊美的話語。
「滾!」
從亞當斯古堡傳出了一聲渾厚的叫喊,伴著一陣大風,吹滅鐵門外的人的火把,硬生生將他們逼退了幾米。
火光驟然無存,外面也陷入了一片漆黑。
莫提西亞拍著手掌:「這才是夜晚應該有的樣子嘛。」
隔了一會兒,莊園外安靜了下來,氣勢洶洶上山的人垂頭喪氣地下山了。
溫斯蒂讓靈蝶送他們一程,不光是為他們引路,也為了護他們平安。靈蝶上有獵魔師的咒語,能鎮壓住蠶靈這類膽小的妖怪。
溫斯蒂讓盧克將帕格斯裡抬了進去,找了一間空曠的房間當實驗室,家裡大就是好,空房間很多,可以隨意使用。
蠶靈最怕熱,如果要將蠶靈逼出老者體內,就必須要讓老者的體溫達到一個蠶靈無法忍受的溫度。
老者體內的蠶靈使盡渾身解數想要掙脫開溫斯蒂咒語的束縛,老者的身體不停抖動,溫斯蒂將他的四肢固定住,又將縛在老者身上的咒語加固了一遍。
夜已經深了,往常這個時候,亞當斯一家早就鑽進了各自的被窩裡,但今天他們穿著睡衣,十分整齊地躲在溫斯蒂的臨時實驗室外偷看,一個腦袋上墊著另一個腦袋。最下面是帕格斯裡,帕格斯裡頭上是外祖母,然後是莫提西亞,戈邁茲挨著她,盧克的大長方臉挨著戈邁茲的頭,手趴在盧克的頭上。
莫提西亞:「我的小美人這是要做什麼?」
「不知道,但那個老者很痛苦,那一定是一種美妙的感覺。」戈邁茲臉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外祖母興奮地拍著帕格斯裡的頭,用壓低的氣聲說:「看到溫斯蒂手裡那碗紫色的東西了嗎?她一定是要給那個人灌有毒的魔藥,我就說她身上有惡魔的靈魂!」
溫斯蒂專心致志,她是要給老者灌魔藥沒錯,但魔藥裡沒有毒,這碗魔藥是為了護住老者的身體。
她擰著老者的鼻子,灌他喝下,喝了藥以後的老者逐漸變得安靜下來,他綠色的眼睛慢慢合上,身體也變得疲軟。
「哇!」溫斯蒂接下來的舉動讓守在門口的家人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呼。
他們瞧見溫斯蒂閉著眼睛,雙手交叉貼住額頭,念了句話,那個老者的身體上就冒出一陣暗藍色的火焰。
那一聲「哇」裡,聲音層次豐富,一聽就知道她的家人全在門口。
溫斯蒂回身去看,就看到五個頭和一只手整整齊齊貼在門口,五張臉都齊刷刷露出了一個微笑,手跳起來衝她揮一揮,打招呼。
溫斯蒂:「你們站在門口干嘛?」
莫提西亞:「散步。」
外祖母: 「夢游。」
戈邁茲: 「上廁所。」
帕格斯裡: 「吃東西。」
盧克比劃了一下,他的意思是:打掃衛生。
這些勉強也能算說得過去。
溫斯蒂挑眉看著手,手快速地從盧克的腦袋上爬下來,爬到了溫斯蒂的肩膀上,蹭了蹭她的肩膀,撒著嬌表明它想念溫斯蒂了。
溫斯蒂將手捧到手心:「知道了,明天就陪你玩。」
「那你們都完事了嗎?」
「是的。」
那還不……
讀懂了溫斯蒂眼神暗示的家人都離開了,手也從她的肩膀下來,跟了出去,門口還剩莫提西亞一個人。
莫提西亞的睡袍是黑色的綢緞,她倚靠門框,宛若黑夜裡一位神秘的貴族夫人。
每一位母親都在乎孩子的一舉一動,莫提西亞當然也好奇溫斯蒂的行動,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目光深邃。
溫斯蒂其實也沒打算瞞著家人,如果他們問起來,她就實話實說。獵魔師准則是為了防範那些別有用心的人,但亞當斯一家絕不會用靈魂的秘密去制造恐慌和謀取利益。
莫提西亞鮮紅的嘴唇動了動。
「黑夜雖然美妙,但不可熬夜太晚。」
說罷,她就邁動著雙腿,姿態優雅地走了出去,順帶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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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魯姆鎮清晨的色調是微微暗的藍色,極不飽和。
昨晚上山喧鬧的人們心裡裝了恐懼和憤怒,在夜色漸深以後,也決定先睡一覺再去找山上那家人要回同伴,他們與小鎮的絕大多數人一樣都處在睡夢中。
鳥兒也沒有醒來,清晨的布魯姆小鎮格外安靜。
醫院裡,清晨打掃的工作人員走到實驗室門口,看到了屋內亮著的燈,以為是哪位醫生忘記關燈,便想著把燈關了。
推門進去,發現實驗室的窗口大開著,一位穿著白大褂、身形挺拔的醫生站在窗旁,微動吹動著他的衣擺。
他注意到了來人,轉過身。
醫用口罩上是一雙藍色的眼睛,揉進了整個布魯姆小鎮的清晨。
工作人員覺得這個醫生很是面生。
「醫生,您還需要亮著燈嗎?」
「不用了。」
他的聲音低沉,工作人員的記憶裡也不曾出現過這樣的聲音。
「過三十一分四十八秒再來打掃。」
工作人員的疑問尚未問出就已經得到了答案,但這位醫生未免說得太過精確。
工作人員拎著工具,去了下一個地方。
忙碌了一整個夜晚的夏洛克也不覺得疲憊,他回過身,面對外面的世界,清晨的空氣是最干淨的,春風吹進來的味道很清新,他腦中的計時表一分一秒的流動。
距離實驗結果出來還有三十一分鐘四十秒。
第12章 星期三09
打攪莫提西亞美夢的一般是陽光,陽光是這個黑衣女人在世界上最討厭的東西,陽光總見縫插針的從兩片窗簾縫中投進來,照到她的眼睛上。
但是今天,打攪莫提西亞睡眠的是一陣嘈雜的吵鬧聲。
她睜開眼睛,戈邁茲正坐在床頭凝視著她,雙目噙滿了愛意。
莫提西亞握住戈邁茲的手:「親愛的,發生什麼事了?」
「不知道,我本來打算去看外面的情況的,」戈邁茲含著笑意,「但是你的睡顏太美了,我不忍心離開你。」
「哦,我的浪子。」
「我的美人。」
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大,兩人明白不能在房間裡繼續膩歪下去……所以,他們決定膩歪著去外邊。
兩人手握住手,額頭貼著額頭,眼裡只裝得下對方,從樓上一路走到鐵門口卻也一路順暢。
亞當斯莊園外出現了許多昨晚已經出現過了的面孔,但今晨的人比昨晚還要多,摻雜著一些面上明晃晃地寫著好奇的人。
鐵門外的人大致可以分成三層:最外面的一圈以打量的目光不停往莫提西亞和戈邁茲身上望,又時不時看一看傳聞中的亞當斯古堡。這群人純粹是聽說了昨晚的奇聞,今天壯著膽子上來湊熱鬧的,以混在家中無所事事的年輕人為主,他們既感到好奇,卻不敢靠得太近。
中間的一層是昨夜上山勸亞當斯一家搬家的人,但是熟面孔中摻了一張生面孔,頭發灰白的小個子福克斯抱著水晶球站在了最前頭。
福克斯本來沒有什麼真才實學,不過是年輕的時候去的地方多,見到的異聞也多了些。「上神」並非不存在,她曾經在海上偶然見過一個冒著紫光的魂靈,生著章魚頭、人身和鳥獸的翅膀,低飛在海面上,引起了一陣雷暴,激起百丈高的水花,最後消失在了深海裡,福克斯以為自己見到了神靈,於是繪制了它的模樣,奉它為神,日日供拜。
她的性格怪戾、貪財吝嗇,又滿嘴神神鬼鬼,一直不招鎮上人的待見,當她聽聞鎮上突發的怪病以後,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妙招」:將這種怪病說成是「上神」降難,有了鎮上的恐慌氣氛當東風,總有人會相信她的言論,這樣她可以掌握基本的話語權利,鎮上的人都得高看她一眼,更何況向上神贖罪的廟宇一旦建立,她便可以取得教皇一樣的地位。
不過,她沒想到自己的把戲這麼快就被拆穿了,她的門昨夜就被撞壞了,上過山的人拿著符咒怒氣衝衝地找上門,她在壁櫥裡擔驚受怕的躲了一晚上,也聽到了來人吵吵嚷嚷說著山上發生的事情。
於福克斯而言,辦法總比認錯來的快。在天亮的時候,她又抱著水晶球出現在了眾人面前,提出要上山看一看。她心裡早就算好了一筆賬,既然亞當斯莊園這麼奇怪,她就隨意安一個帽子在它身上,總能躲過這一劫。
莫提西亞第一眼看到福克斯,就從這個小個子老婦人的眼中看到了算計,她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站在最前頭,也就是莫提西亞和戈邁茲身前的是布魯姆鎮的警察,為首的警官叫維克多,一頭姜紅色的卷毛、留著姜紅色的絡腮胡,臉龐也是紅撲撲的,他一向是布魯姆鎮最受人敬重的警官。
「你好,」維克多警官不得不打攪莫提西亞和戈邁茲的濃情蜜意,從口袋裡掏出警官證,「我是本鎮的警官。」
戈邁茲和莫提西亞將目光移向他:「早上好,維克多警官。」
「布萊克是不是在你家?」維克多收回警官證。
布萊克本是那位老者的名字。
莫提西亞和戈邁茲在腦子裡搜索這個名字,「布萊克」可真是個好名字,一聽就能想到無邊無際的黑暗。
「別裝傻,就是昨天晚上被你們帶走的那個老人!」
哦,就是被溫斯蒂實驗室裡的那個老人。
莫提西亞:「對,他在我們家。」
維克多盯著夫妻兩:「請把他放出來。」
莫提西亞猶豫了,她知道溫斯蒂昨晚熬到很晚才睡,她一直等女兒回到房間,才去臨時實驗室看了一下具體情況。
那位老人躺在床上,他的身上燃燒著幽藍色的火焰,卻沒有燒到床單被罩,火焰單單灼燒他的身體,但他的身體又未出現腐爛的痕跡,只是腦門上滲出了一層密密的液體。
莫提西亞想知道溫斯蒂在干什麼,這位關心女兒的母親去了書房。亞當斯古堡裡有一個巨大的藏書閣,一代一代流傳下來,千奇百怪、應有盡有。這些書可不是普通的藏書,翻開一本《飄》(gone with the wind),就會刮出一陣大風,人真的會隨風飄走。
莫提西亞從書架最中間那一層拿出《艾格尼絲·風子的精良准確預言書》,傳聞中這本書只發行了一冊,倫敦一位愛穿白衣的神秘書商找了它很久,卻不知它還有個復制本,就藏在亞當斯古堡裡。
不是所有的預言書都配的上「精准預言」這個詞語的。在中世紀的抓捕女巫行動中,艾格尼絲·風子早就預言了自己的死亡,所以她從容赴死。她也預見了自己的後代會因為要活在當下,燒毀這一本預言書,所以弄了個秘密復制版留給了自己姑姑的大姨媽的三表舅,也就是亞當斯一家。
莫提西亞翻開一頁,上頭寫著:
親愛的莫提西亞·亞當斯,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居然還沒有睡覺。使一位母親不能安眠的首要原因肯定是制造麻煩的孩子們。
你要找的答案在你左手邊書架第三層從右往左數第五本的第三十七頁。
遵從預言書的指示,莫提西亞果然在左手邊書架第三層從右往左數第五本找到了……一本名字叫《獵魔師咒語大全》的書。
而書裡的第三十七頁標的是「如何驅除蠶靈」,上面記錄的方法跟溫斯蒂所用的一模一樣。
《艾格尼絲·風子的精良准確預言書》上的文字發生了變化:
找到原因以後就去睡吧,明天有的你忙了,你們會被警官逮捕,可能還會受一點兒委屈。
……
另外,將我放在《羅密歐與朱麗葉》旁邊,我已經聽夠了班內特夫太太的抱怨。
莫提西亞滿足了《艾格尼絲·風子的精良准確預言書》的願望,將它夾在《羅密歐與朱麗葉》和《威尼斯商人》中間。
她已經知道溫斯蒂是在為那位叫布萊克的老人家驅除蠶靈,《獵魔師咒語大全》上說驅除蠶靈的火焰要保持燃燒狀態達二十四小時,現在還不夠時間。
莫提西亞微笑道:「布萊克先生現在恐怕不是很方便。」
當然不方便了。維克多警官掏出警官證,帶著警官進入亞當斯古堡,發現布萊克時,他身上冒著奇異的幽藍火焰,綠色的汁液滲在床單上,潔白的床單一大半已經變成了綠色,走近一聞卻是一股泥土腐爛的味道。
水澆不滅這股邪門的火焰。
而這古怪的一家人也不肯熄滅火焰。
最後,守在亞當斯莊園外的人見到的是四位警官抬著一張大床,布萊克躺在上面,任憑別人怎麼呼喊也沒有反應,不知是死是活。
床後面跟著的是戴著手烤的亞當斯一家,盧克走在最前面,戈邁茲排第二,莫提西亞跟在戈邁茲身後,外祖母排第四,後面跟著溫斯蒂和帕格斯裡兩個小孩,手被帕格斯裡捧在懷裡。
整整齊齊,一個不落。
鎮上的人終於第一次在光天白日下見到了這一家人的模樣,他們驚訝於這妖魔般的一家人居然沒有半分反抗。
「你們把布萊克怎麼了?!」鎮上的人見到生死未蔔的布萊克,十分憤怒。昨天還好好的一個人,如今成了這個模樣,誰來負責?
「他會沒事的。」
溫斯蒂的聲音被質問聲埋沒掉,沒人願意聽她的話,他們的眼神如同尖銳的冰刃,直立立地朝她和她的家人刺來。
「把這一家怪胎趕出布魯姆!」
「布魯姆不歡迎他們!」
「惡魔!」
「魔鬼!」
如此的辱罵聲此起彼伏,更有甚者從地上抓了一把泥巴朝著她們扔過來,恰好砸到了莫提西亞蒼白的脖頸上。
「媽媽!」
「我的美人!」
「莫提西亞!」
手立刻從溫斯蒂的懷中跳了下來,引起一陣更大的驚呼,鎮上的人從來沒有見過一只單獨的、富有生命力的手。
一直在等待時機的福克斯終於找到了機會,她舉起水晶球大聲地向人們宣稱:「這一家人來自地獄,它們本是地獄中苟延殘喘的螻蟻,是世界上邪惡的靈魂。正是因為他們,上神才不肯寬恕我們的罪孽……」
她已經找到了能夠彌補缺漏、自圓其說的說辭,但一雙冰涼的手銬銬住了她的手腕。
維克多警官:「蠱惑人心,帶回警局問審。」
信徒們想為福克斯鳴不平,卻無人敢與警官為敵,她「教皇」的美夢做到了盡頭,卻極力掙扎著,高嚷:「這樣對待尊貴的神使,上神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維克多警官一點兒也不理會她的咒罵。
手爬到莫提西亞的脖子上,輕柔地為她擦拭掉脖子上的泥漬。
「謝謝你,玩意兒。」
莫提西亞將她貴族般的優雅貫徹到底,在眾人敵視的目光裡,她依舊高昂著頭,背挺得很直,唇邊含著淡淡的笑,與她的家人一起,高貴地向前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能盡量更就盡量更
第13章 星期三10
亞當斯一家以「非法拘禁」的名頭被關在一座監獄裡等待判決,戈邁茲和盧克去了男獄,莫提西亞和外祖母被帶去女獄,溫斯蒂和帕格斯裡去了少教所,手被帕格斯裡揣在衣服裡。
監獄幽暗,只開了一扇小小的窗戶,他們每個人分占一個籠子式的小隔間。
獄門打開,被關押的舊犯見來了新人,神經隱隱興奮,新人的到來如同給一盤索然無味的菜加了調味劑。他們從狹窄的床上爬起來,站到鐵門那擺出凶神惡煞的表情,企圖給新人一記震懾。
這些招數或許對別的新人管用,在亞當斯一家這,再強烈的震懾就好比一記拳頭捶到了棉花上。實話實說,這家人自從踏進這裡的第一步……就不可抑制地愛上了這裡。
「你看這裡的人是多麼歡迎我們啊!」
戈邁茲在路過打著赤膊,渾身上下都是大片刺青,眼神凶惡的男人時慨嘆,他就被關在這位「刺青男」對面,他對這樣的安排表示很滿意。
戈邁茲臉上帶著笑容,站到鐵門前,「刺青男」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他越凶狠,戈邁茲越能感受到美好。
戈邁茲甚至回憶起了新婚時光,他和莫提西亞在一間鬼屋裡住了一個月……他不由得想到要是莫提西亞也在的話,他們就可以再度一個蜜月。
很巧的是,女獄裡的莫提西亞也想到了鬼屋裡的黑影和異動,她也喜歡這裡,唯一的遺憾就是丈夫不在身邊。
外祖母對面是福克斯,她以「蠱惑人心」的罪名被關了進來,她憤憤不平,滿口詛咒。
外祖母在對面聽著,實在聽不下去,拍了拍鐵門,引起對面那個灰鼬般的老女人的注意,她說:「詛咒不是這個樣子的。」
真正的女巫才不會說「你屁股上生疥瘡」這樣的話,更不會說「下地獄去吧」這樣的話,「下地獄」是多高的尊榮啊!真正的女巫的詛咒都十分具體,而且讓人摸不著頭腦,《睡美人》裡的女巫詛咒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青蛙王子》裡下在王子身上的詛咒也不錯。總之,沒有一個女巫會像福克斯一樣詛咒。
福克斯白了外祖母一眼,不理會她,繼續在監獄裡嚷,獄警走過去,向福克斯發出警告:「你要再嚷一句,就延長你的關押時間。」
聽了這話福克斯老實了,她熬五天就能出去,犯不著為了一時的口舌之快多在這個鬼地方多待幾天,她乖乖回到床鋪上睡覺。
外祖母替她感到羞恥。
少教所裡的溫斯蒂和帕格斯裡的感覺就沒有大人這邊愉快了,溫斯蒂和帕格斯裡排排坐,他們面前有一個文質彬彬、戴著金絲框眼鏡、滿口都是教育話語的男人唾沫腥子亂飛。
「一個少年最重要的是遵守法律、關愛社會、不做壞事,孝順父母、友愛兄弟、愛護花草樹木……」男人的話就像公路上的平行道一樣無趣。
「他有口臭。」帕格斯裡低著頭,悄悄跟溫斯蒂說。
「是的,弗斯特叔叔應該會很喜歡他。」
他們那位外出的叔叔最喜歡聞大蒜、榴蓮的味道。
溫斯蒂低著頭,腦子裡在琢磨著「越獄」的計劃——教育他們的男人怎麼也不會想到,看起來順從乖巧的小女孩心裡卻在想著怎麼把他給弄暈。
她可不能在這裡待下去,手裡頭還有許多事情沒做呢,夏洛克·福爾摩斯沒有找到、布魯姆鎮的蠶靈未除,她在這個地方多待一秒,蠶靈入侵人體的可能性就更大一分。
戴金絲邊的男人當然困不住她,溫斯蒂害怕的是看守獄卒手中的木倉。雖然她來了這邊以後有勤修咒語,可是防護咒還是學的馬馬虎虎,擋擋普通的箭倒是還行,可是誰在現代社會還用箭啊,不都是用子彈、炮彈、手榴彈嘛。
所以「越獄」不能強來,只能智取,她要想個辦法逃出去才行。
「我知道你們現在是少年,年紀還小,價值觀還不成熟。噢,價值觀這個詞對你們來說太高深了,價值觀就是你們看待世界的態度,你們的價值觀很大程度是受你們的父母的影響……」
戴金絲邊眼鏡的男人滔滔不絕,他在這裡從未見過這麼聽話的孩子。以往來到少教所的孩子個頂個的調皮搗蛋,他說一句那群孩子有十句來回他,好不容易碰上溫斯蒂和帕格斯裡這兩個一直聽他說話的孩子,身上所有的激情都噴湧了出來。
帕格斯裡兩道又短又粗的眉毛擰成了一個「八」字,男人噴湧而出的口水老濺到他的頭發上。
溫斯蒂也忍不了,男人的話實在太打攪她的思維了,她干脆念了一個禁聲咒,男人不會察覺出異樣,但是別人聽不到他的聲音,世界清淨了。
亞當斯一家在這裡度過了一整天,到了中午時分,獄卒領著犯人們去吃飯。
戈邁茲發現「刺青男」一個人坐了一張桌子,十分高興地領著盧克走了過去,將餐盤放在了他對面。
他這個舉動引起了飯堂所有犯人的注意,每個桌子上的人都在竊竊私語。
「嘿,那個新來的坐到了公牛對面。」
「他的膽子也太大了,公牛絕對會要他好看。」
戈邁茲很喜歡「刺青男」,他覺得「刺青男」的皮膚像極了他們家的地毯,他十分友好地打招呼:「你好。我叫戈邁茲·亞當斯,這是我的管家盧克……」
盧克點了點頭,以示禮貌。
「很高興認識你。」戈邁茲十分有紳士風度。
「聽著,小胡子男人,還有你,大高個,別學什麼貴族做派!這裡的人都叫我憤怒的公牛,知道是什麼意思吧,不想挨揍就給我老實一點!」
「刺青男」之所以有憤怒的公牛這個稱號,是因為他的脾氣太火爆,他原本就是一個頂級的打手,誰要招惹了他絕對沒有好日子過。
「噢,原來你叫憤怒的公牛,既然這樣……」戈邁茲若有所思,「好了,這才是公牛應該吃的東西。」
說完,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旁觀的人全都屏息凝氣,這個新來的把公牛盤子裡的肉排給夾走了,這就好比在餓了的鬣狗口邊搶食物啊,看公牛那眼睛瞪的,新來的准沒好果子吃。
戈邁茲其實想的很簡單,「刺青男」既然叫憤怒的公牛,公牛怎麼能吃肉呢?
「不用客氣。」
戈邁茲吃飯的時候總要把餐巾墊在領結上,以免弄髒了衣服,可是這裡沒有餐巾,只能將就,他舉起刀叉,閉著眼睛感謝撒旦賜予他這份食物。
公牛見眼前這個小胡子男人如此囂張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站起身來把桌子掀翻,所有的食物滾到了地上,他一把揪住戈邁茲的衣領,想將他重重摔在地上,給他好看,卻不料戈邁茲反握住他的手……
然後,他被摔到了地上。
戈邁茲舞了一圈,然後朝他比了個手勢,既然這裡有憤怒的公牛,當然也要有鬥牛士啊!
女獄那邊的氛圍安和不少,外祖母一直繞著福克斯,想要教導她真正的詛咒方法,而且一直在告誡她,女巫一旦開始詛咒就要執行到底,不然會被咒語反噬。
福克斯覺得她遇上了神經病,這個老女人怎麼比自己還要神神叨叨?!
少教所那邊的規矩和成人監獄裡稍有不同,為了避免少兒爭食,所有的食物都是統一分配好,放在位置上,定點定量。
帕格斯裡和溫斯蒂來到飯堂時,有兩個空位留給他們,他們走過去坐好。
溫斯蒂發現,帕格斯裡對面那個孩子露出狡猾的笑,像一只精瘦的猴兒。
隨後,帕格斯裡就從他的飯裡找到了一只菜葉蟲。
也太幼稚了吧!
那個小孩見帕格斯裡和溫斯蒂的反應不如預期,有點不高興,他敲了敲桌面:「我是這裡的老大,你們以後都得聽我的!」
「……」
「……」
「你們是怎麼進來的?跟同學打架還是偷了別人的錢包?」
「……」
「……」
帕格斯裡和溫斯蒂埋頭吃飯,不管他。
「喂!」對面的小孩徹底怒了,「你們是聾子嗎?」
溫斯蒂覺得他太吵了,她問:「你真想知道我是怎麼進來的?」
「當然了。」
對面小孩覺得溫斯蒂看他的眼光有一點兒不對勁。
「我是撒旦轉世,這就是我為什麼來了這。」溫斯蒂壓低聲音,眼神幽幽。
「別逗了,怎麼可能?你當我是十歲的小孩子呢!」
「那我證明一下,現在你摸一摸你的頭上,看是不是有一只斷手。」
小孩往頭上摸,手腕就被緊緊握住了,果然有一只斷手,剛才當老大的氣勢蕩然無存,尖叫聲響徹整個少教所。
————————————————
夏洛克回到飯店的時候,發現飯店裡四處貼的黃色符咒不見了,又恢復了第一天他來這裡的模樣。
見了他,老板特意迎上來:「先生,你把那些符咒都丟了吧,不管用的。」
老板覺得很難為情,說符咒有用的是他,說扔符咒的也是他,這都怪那個叫福克斯的老太婆,她被抓的時候就承認了自己只是在胡說八道,害他白白被騙。
「這你不用擔心,它們已經在我的垃圾桶裡了。」
夏洛克覺得飯店老板雖然跟其他金魚一樣腦袋裡注滿了水,但好歹知錯能改,在金魚群裡能排到中上的位置。
「噢,那就好。」老板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夏洛克正往樓上走,突然卡住,回過頭對老板說:「百分之六十七的人在災難帶來的恐懼面前都會選擇相信謠言,你不用感到太難為情。」
老板微微一愣,這個房客為什麼總能看出來他在想什麼?
夏洛克的語速飛快:「謠言被這麼多人相信說明肯定有某種方法修飾了謠言,讓它看起來像真相,鬼神異聞是最簡單的修飾方法,也很容易被拆穿,經不起什麼考究,傳播謠言的人上了年紀的可能性很高。」
「你說得對,先生,」老板接話,「傳謠言的是一個老婆子,她用一張符咒降住了得怪病的老尼克讓我們相信她的話。」
「他們是同謀,很顯而易見。」
「一點兒都沒錯,這都是他們兩自編自導的一出戲,」老板憤憤然,忽略掉了夏洛克話語中「顯而易見」四個字,繼續說,「也不知道安的什麼心,還想讓我們給上神建廟,向上神贖罪,真是見了鬼了!」
「創建一個共有信仰是獲得成功最快的途徑之一。」
這樣的例子夏洛克知道的太多了,世界上有那麼多邪教以「信仰」名義當幌子,實際上干的卻不是正統宗教該干的事,它們的「信仰」只是為了蠱惑民眾、獲得利益罷了,而聲稱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是他們通常邁出的第一步。
老板看著站在樓梯上的夏洛克,恍然間覺得他像一只年輕的鷹,睿智的灰藍色眼睛似乎能洞察一切。
老板笑了笑,頗有些無奈:「也不知道現在這個狀況還要持續多久?」
怪病弄得人心惶惶,不知道它究竟由何而來,有沒有感染性,大家連門都不怎麼出,相關部門還限制了旅游人數,店裡根本沒有多少利潤,再持續下去,恐怕離關門不遠了。
樓梯上的顧客已經走了上去,老板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幻聽了,但是他好像留了一句:「不超過三天。」
作者有話要說:
前面可能節奏有一點慢,但是需要奠定一下這個世界的基礎設定。
第14章 星期三11
一輪彎月高高的掛在天空中,四周靜悄悄的。
溫斯蒂捏了一個開鎖咒,解開了房間的鎖,在被發覺之前,給看守的人吹了一個安睡咒,偷偷溜了出去。
溫斯蒂不光要自己越獄,還得帶著她的家人一起離開。帕格斯裡跟她待在一塊兒,還得知道剩下的人關在哪才行。
手悄悄跟在溫斯蒂身後,在她找路的時候,爬到了她的肩膀上,溫斯蒂差一點兒就尖叫出聲。
「你怎麼跟過來了?」溫斯蒂問。
手在她肩膀上擺弄了一陣。
「有什麼不放心的?你該守著帕格斯裡才是,但是你既然出來了,我們兩個合作找人會快一點兒,你去找爸爸和盧克,我去找媽媽和外祖母。」
手跳起來,跟她擊掌,然後領著任務去尋戈邁茲和盧克了。
手的身子很小,不容易被發覺,就算被看到了,人們也會覺得是深夜太過疲勞看走了眼,怎麼可能會有一只單獨的手在地上走呢?可溫斯蒂不一樣,即使她才十三歲,個子沒有成年人高,依舊容易被夜間巡邏的人發現,她只得小心小心再小心。
幸運的是,少教所離女獄不遠。溫斯蒂屏住呼吸,小心翼翼,一路催眠咒念過去,躲過了夜間巡邏,溜到了女獄,尋到了媽媽和外祖母。
外祖母已經躺的四仰八叉,她今天下午把詛咒的方法和秘訣都跟福克斯說了,當了一天的老師,累得要命,睡得十分香甜。
但莫提西亞認床,她只能躺在自家那張鋪滿柔軟天鵝絨的床上、鼻息間還要聞到丈夫須後水的味道才能安眠,在這個地方,她是睡不著的。莫提西亞端坐在床頭,閉上眼睛。
溫斯蒂沒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莫提西亞,監獄裡一片漆黑,但黑暗沒有吞沒所有的色彩,莫提西亞鮮紅的嘴唇和蒼白的面孔尤其好認。
溫斯蒂解開小隔間的鎖,走到莫提西亞身邊,小聲呼喊:「媽媽,媽媽……」
莫提西亞睜開眼睛,摟住女兒:「我的小美人,你怎麼來了?」
「我來帶你們出去,玩意兒已經去找爸爸他們了,它會告訴我爸爸和盧克的位置,等到了明天晚上,我們就一起逃出去。」
莫提西亞的臉格外沉靜,她撫摸著女兒的兩條小辮子,語氣溫柔:「我們為什麼要逃出去呢?」
「因為我沒有害人,而是在幫那個老人家治療,我們是被誤關在這裡的。」
「我當然知道,」莫提西亞說,「既然是被誤關,為什麼不等公正的裁決下來,反而選擇要當一名逃犯呢?」
「那是因為……」
「亞當斯家族從未出現過逃犯,」以邪惡標榜自己的亞當斯一家在這件事情上格外堅持原則,「你的治療要持續二十四個小時,那個老人今晚會好轉,等發現他沒事以後,自然會放我們出去。」
「您怎麼知道治療要持續二十四小時?」溫斯蒂記得自己從未把這些事情跟家人說過,媽媽雖然也是女巫一族,可是她對咒語的研究還比不上外祖母,怎麼會知道蠶靈的療程?
面對女兒的疑問,莫提西亞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一絲調皮的笑:「因為我是一個關心自己孩子的母親。」
莫提西亞這句話像風吹進了溫斯蒂的心裡,她的眼睛突然有一些酸澀,黑寶石似的雙眼晶瑩潤濕。來到這裡之前的溫斯蒂從未與家人相處過,不明白與家人的相處之道,幼小的身軀裡裝的是一個成人的靈魂,更是不會像帕格斯裡一樣自然的與父母撒嬌,她帶了任務來到這裡,頂了他們真實女兒的身份,腦子裡裝滿了秘密,卻擁有了這家人毫無保留的信任和關愛。
莫提西亞從床上起身,將溫斯蒂輕輕推了出去,自己留在了鐵門裡:「回去吧,好好睡一覺。外祖母很喜歡這裡,我們是不會出去的,我相信爸爸也是一樣的選擇。」
偷溜出來的溫斯蒂只能在月光的陪伴下,又回到了少教所。
手沒隔多久也回來了,她在溫斯蒂的大腿上比劃了好一陣,知道爸爸在這裡生活得很愉快,交到了新的朋友,中午的時候還和朋友玩了鬥牛游戲,至於盧克,他在哪裡都無所謂,還主動打掃了整個飯堂的衛生。
「知道啦。」
溫斯蒂遵照媽媽的話,躺在了床上,手趴在她的枕頭旁。枕頭硬邦邦的,透過房頂的窗戶可以看到窗外的月亮,像一艘小船。
亞當斯一家從未出過逃犯,她或許會成為第一個,她必須要出去,不光要找到夏洛克·福爾摩斯,還要驅除掉鎮上的蠶靈。
溫斯蒂的困意湧了上來,她決定等到明天晚上再走。家裡人不跟她一起走的話,她至少要弄到紙,給他們留一封告別的信,也要把越獄的事情攬下來,家人已經勸過她了,當逃犯是她自己的選擇,與家人無關。
可「亞當斯一家從未出現過逃犯」仿佛是一條鐵律。第二天上午,溫斯蒂和帕格斯裡在金絲框男人的教育下昏昏欲睡,那天抓他們的維克多警官走了進來,打斷了金絲框男人大道理的輸出,聲稱他們被釋放了。
春日的陽光下,亞當斯一家重新又聚在了一起。
維克多警官瞅著這一家子,說:「雖然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鬼,但布萊克昨晚醒了,你們的訴訟被撤回了。」
「我們沒有搞鬼,先生,」溫斯蒂說,「我們在治療他。」
布萊克身上的怪病症狀確實消失了,但無人相信他是接受了這家人的治療才恢復的。
維克多警官避開溫斯蒂的目光,她的黑眼睛似乎在要一個道歉,可這家子的的確確古怪稀奇,不害人已經是萬幸,誰還指望他們來救人呢?
溫斯蒂沒有等來道歉,她早該曉得外界的人是以怎樣的偏見看待亞當斯一家,這也就是亞當斯一家常年避世的原因吧,偏見的殺傷力不輸給任何一種武器。
維克多警官看向亞當斯一家的大人:「建議你們先在城裡安頓,不要回山上。」
「為什麼?」
「怪病起源於山上,即將安排封路,你們很大可能會染病。」
「那倒沒關系,我們的家在山上,我們還是得回家的,如果不小心染上怪病的話,我的女兒會幫我們治療的。」莫提西亞摟住了溫斯蒂的肩膀,回復維克多警官的話。
「是的,溫斯蒂會給我們治療,你們不相信她,我可相信。」戈邁茲的語氣裡還藏著些許驕傲。
維克多警官知道自己拗不過這群人,也就隨他們去了,正欲離開,被溫斯蒂叫住:「先生,還有多少個染病的人呢?」
「還有四個,」維克多警官告訴她實情,「已經全部收治了。」
「普通的治療對這種病沒用。」
維克多警官看著眼前的小姑娘,她的眼睛裡充滿著自信,似乎格外了解這種怪病。
「這你倒不用擔心,病毒學家威廉·斯科特正好來到了鎮上考察,他給了四種治療方案。」
「誰?」
「威廉·斯科特,」維克多警官看到了溫斯蒂眼中冒出的驚喜,詫異道,「你認識他啊?」
怎麼可能不認識
「威廉·斯科特」是被載入獵魔師歷史的名字,他身上雖然沒有任何魔法天分,稱不上正經獵魔師,但是他證明了科學也能克制異靈。五十年後,蠶靈侵襲人體已經不會發生,原因就是這位先生研制了一系列克制的方法。
「他在這裡嗎?」
「已經去倫敦了。」
溫斯蒂心裡有些許失落。
——————————————
夏洛克·福爾摩斯被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叫去了倫敦。
他本來還想留在布魯姆鎮繼續探究山上那座古堡的秘密,可是邁克羅夫特用一樁連環凶殺案誘惑他。
「你最好保證那是一樁精彩的凶殺案,不會令我失望。」
布魯姆鎮離倫敦的車程是三個小時,夏洛克坐了最近的一趟列車抵達倫敦,面見他那位已經任政府高官的兄長。
兩兄弟一見面半句寒暄都沒有,單刀直入切進主題。
「我手下的人整整一個月也沒有找出任何線索。」邁克羅夫特用手杖點著地面,微笑著看向夏洛克,猜准了他會感興趣。
「以你手下那群金魚的智商來算,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夏洛克對邁克羅夫特的手下能力深表懷疑,他不明白為什麼會給這群人冠上「全英國最頂尖人才」這樣華而不實的名號。
送案件資料進來的秘書長進來時正巧聽到了這句話,表示有被冒犯到,再看老板一點兒反對意思都沒有,好像是認可他弟弟的說法,瞬間一把刀插在了心尖上。
邁克羅夫特把案件資料遞給夏洛克,夏洛克翻了幾頁,看起來還算有點挑戰。
「我看了你新發的論文,威廉·斯科特這個名字你還要用多久?」邁克羅夫特坐在夏洛克對面的沙發上,撐著腦袋看他翻資料,冷不丁冒出一句這樣的話。
「我上一個名字用了11年零65天,這個名字的有效期還剩5年122天。」
「為什麼不用回你的本名呢?我的弟弟。」
「你明知故問,」夏洛克說,「而且這就是我的本名。」
誰讓你們當初在夏洛克和福爾摩斯中間加上威廉和斯科特的
邁克羅夫特輕笑一聲,望著自家弟弟,像一只卷毛貓:「Come on,懂事一點,你已經長大了,不要剝奪媽媽的小愛好,夏利。」
他加重了「夏利」的尾音。
夏洛克站起來,帶走了那堆案件資料,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邁克羅夫特,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看《亞當斯一家》的時候,有一個情節是弗斯特還未記起自己的身份,被壞人利用,趕著弟弟一家出亞當斯莊園,涉及到了律法中的財產分割,亞當斯一家明明可以反對,但是最終他們還是遵從了,當時候就覺得他們看著很危險,但是卻很遵守秩序,被奪了家產也不是想著要靠暴力,而是選擇了上訴,這家人真的很可愛。
第15章 星期三12
可以回家了,雖然戈邁茲還有一點舍不得自己在監獄裡認識的好朋友,但是亞當斯一家絕不會在回家的路上多耽誤一秒。
到亞當斯莊園前,溫斯蒂發現了那天晚上遺留下來的符咒,它們就躺在莊園外頭的地面上,黃底紅色,顏色刺眼。
溫斯蒂好奇地撿起一張,眼睛在觸及到上頭的圖案時,腦子像要炸裂一樣,似乎有一個東西要從她的腦袋裡跳出來。
「溫斯蒂,你怎麼了?」
家人察覺到她的異樣,湊過來詢問,溫斯蒂看他們的臉龐都是扭曲的,她感覺有一個東西要來霸占她的身體,每一根血管都要爆開,突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全家人圍在她身旁,看到她醒了,面上的擔憂掠去,每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你可算醒了。」
溫斯蒂從床上坐起來,莫提西亞在她身後墊了一個枕頭。
溫斯蒂:「我暈了多久?」
「我們回來的時候還是上午,你看你睡了多久?」
溫斯蒂往窗外看,已經是一片漆黑,天空裡的月亮沒有昨天那樣彎了,它正逐步走向圓滿。
「現在身體還有什麼不舒服嗎?」莫提西亞關切地問。
「沒什麼不舒服的。」溫斯蒂回答,那種頭疼炸裂的感覺像是在夢中經歷的一樣。
外祖母端著一個大碗,裡面裝著水泥一樣顏色的糊糊,對溫斯蒂說:「一天沒吃東西,餓了吧?」
溫斯蒂聞到糊糊的氣味,十分復雜,不用想也知道外祖母混合了多重調味料和多種野菜才制成的這一大碗糊糊。
「不用了,我不餓的。」溫斯蒂擠出一個笑,她吃一口,可能會再暈過去。
溫斯蒂清醒了以後,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自己頭疼炸裂的原因。符咒上的圖案她記得很清楚,章魚面,人身,還有一雙閃電似的翅膀,這個樣子的生物非人非魔,但又可以說是人是魔。
歌德的《浮士德》中記載了浮士德博士和魔鬼靡菲斯特的交易,靡菲斯特滿足浮士德所有的願望,但是會在浮士德死後帶走浮士德的靈魂——這是人類和惡魔的交易,其實人類如果尋得機遇,他可以跟世界上任何一個擁有巨大力量種族做交易,包括亡靈和妖獸。
在人類還居住在伊甸園之時,地球被亡靈和妖獸主宰,天空、陸地、海洋各有領主。後來,亞當、夏娃偷食禁果,被趕出伊甸園,無法抵抗亡靈和妖獸的攻擊,上帝便賜予了他們的子孫後輩一種靈力,助其在大地上生活,這也就是巫師的起源,獵魔師是巫師的一個分支。經過世代的努力,地球上最對付的上古亡靈被封印進了亡靈書當中,群龍無首的亡靈再也不敢張揚,被趕進密林、地底或是深海,但誰也不會甘居人下,它們一直在引誘心志不堅的人類來達到目的,企圖重返權力之巔。
刻畫在符咒上的生物便是與深海處的巨大海怪做了交易,以自己的人形換取了別的好處。
溫斯蒂不明白的是,自己為什麼會在看到這樣的符咒時,頭腦裡仿佛要越出另一個靈魂。
平常在這方面遇到什麼問題,直接詢問大長老就好,但是這裡沒有大長老,她只能靠自己解決。還好亞當斯莊園裡有著數不盡的藏書古籍,她可以去翻閱書典,嘗試解決這個問題。
溫斯蒂找出了書架上所有的獵魔師書籍,不光如此,只要跟魔法巫術沾了一點兒邊的,她都挑了出來,這其中自然包括那一本盛名在外的《艾格尼絲·風子的精良准確預言書》,它幾乎是自己從書架上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響動,引起溫斯蒂的注意的。
溫斯蒂將它撿起來,拍了拍上頭的灰,仔細看了一下書名,愣住了。她自然是知道這一本神奇的書的,只印刷了一本,後來被艾格尼絲·風子的後代燒毀,成為了巫師課本裡的傳說。
怎麼會出現在她家?
溫斯蒂好奇的翻開,微微泛黃的書頁上標著:
戈邁茲·亞當斯和莫提西亞·亞當斯的小女兒溫斯蒂·亞當斯正第一次翻閱這本書,她心裡想著這本書會不會是盜版,隨後她心裡會驚奇,為什麼與她心中所想完全一模一樣,她做出了判定,本書就是真正的《艾格尼絲·風子的精良准確預言》。
她來到藏書閣是為了尋找一個答案,但是到最後她會發現最終一無所獲,白白耽誤了好幾個小時。
當她發現本書的神奇之處後,心裡冒出一個想法,會不會記載著關於她的任務預言,她會在本書的第1752頁和第1853頁發現答案。
溫斯蒂看了預言書的內容後,立刻就翻到了第1752頁,在最中間一段記錄了夏洛克·福爾摩斯開啟亡靈書的內容,記載的段落很短,只有一行:
夏洛克·福爾摩斯會在五年後得到開啟亡靈書的關鍵鑰匙。
第1853頁也很短,記載著:
溫斯蒂·亞當斯的生命終結於制止亡靈書開啟這一天。
———————————————————————
福克斯終於熬過了拘留日,重新呼吸到了監獄外的空氣。監獄裡的光線很弱,四處都暗幽幽的一片,見到外面的陽光時,有一點兒晃眼。
在出監獄前,她接受了好久的思想教育,為了順利出獄,她不僅很誠懇地為自己散布謠言道歉,而且承認「上神」之說根本就是胡說八道,小鎮新聞社報道了這則消息。
福克斯走在大街上,迎面遭來了許多白眼,她也「哼」一聲,瞪回去:瞧什麼瞧,有本事的話別被騙啊!
憤怒的受騙人早就衝進了福克斯的小店,他們用砸東西這一原始而暴力的手段表達自己受到欺騙的憤怒,東西摔完以後就走了。
小店裡一片狼藉,那張「上神」畫像被撕得稀爛,碎片落在地上,上頭還有腳印。
福克斯回去以後,見到這樣的場景,氣不打一處來,扯著嗓門在屋外罵了很久,她大聲嚷著:「誰砸壞了我的東西,給我站出來!」
福克斯吼得氣勢洶洶,但沒有一個人搭理她,砸東西都是曾經被她拙劣的說法騙了的人,誰也不肯承認自己又愚蠢又暴力。
喊到最後,她的嗓子也干疼,想著回屋喝一口水。
可是一轉身,剛到屋子裡,卻見到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憑空出現在她的家中,那一身華貴的白色與屋內的狼藉實在不搭調。
福克斯被嚇了一跳,凶巴巴地問:「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男子面帶微笑,眼睛溫和,他告訴了她答案,但是如果再給福克斯一次機會,她不會問這個問題,可是如果世界上真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她不會再散播「上神」降難的言論,這麼多天來,她第一次感到了後悔。
「你該付出代價,為你褻瀆了神靈。」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去倫敦了,爭取下下章進第一案
然後節奏就會快起來啦
第16章 星期三13
五個春天過去了,那位采花人再也沒有出現在亞當斯莊園的門口。
溫斯蒂經常會坐在樹上,望著莊園外面,期待著那位采花的先生給她帶來一束山間的野花,把整個春天交到她的手上,但是他再也沒有出現過。
五年的時光裡,溫斯蒂度過了青春期,臉上的嬰兒肥褪去了一些,一張小凸臉立體精致,太陽常年藏在濃霧中,她的皮膚呈現出終年缺少陽光照耀的蒼白,這份白倒越發顯得頭發如同黑玉。
她的唇也是缺少顏色的,但是莫提西亞總會找出一只口紅,為她的臉上增添色彩。
給溫斯蒂畫口紅是莫提西亞一天中最喜歡的時刻之一,她眼瞧著自己的乖女兒梳洗完畢之後,就會帶著她到化妝鏡前坐下,為她打扮。
所有的媽媽也都是女孩兒長大的,她們兒時會給芭比娃娃打扮——當然,莫提西亞的「芭比娃娃」比較特別——有了女兒以後,便會給自己的女兒打扮。
雕刻著精美花紋的化妝鏡中倒映著母慈女孝的畫面,溫斯蒂的嘴角自然的上翹,唇線分明,下唇比上唇略厚,與貓咪的唇形相似,莫提西亞捏起一只口紅,用刷子蘸取顏色,細細描摹溫斯蒂的唇形。
莫提西亞的手法很細膩,像一位完成工筆畫的藝術家,她自己是格外熱愛玫瑰一樣的紅色,塗上嘴唇鮮明奪目,但是溫斯蒂還只是一個少女,嘴唇抹太重的顏色,不太合適,她選了紅石榴一樣的顏色塗抹在溫斯蒂的唇上。
戈邁茲路過,看見這樣的場景,隨口就吟誦了王爾德《莎樂美》裡的句子:「你的嘴唇就像是像牙塔上的一抹鮮紅,它像是用像牙刀切成兩半的石榴。」
溫斯蒂露出無奈的笑,爸爸總是以最飽滿的熱情來贊頌家裡的女性。
他穿了一件新的黑絲絨套裝,配著锃亮嶄新的小皮鞋,更像歐洲的貴族了,莫提西亞一見到丈夫這個模樣,頓時心神蕩漾。
溫斯蒂明白自己該離開這裡,不要當巨型電燈泡。她自覺地從化妝鏡前走開,不打攪這對恩愛夫妻。
「親愛的,先別著急離開,」戈邁茲叫住溫斯蒂,「你覺得我穿這套衣服參加帕格斯裡的瑪祖卡儀式怎麼樣?」
瑪祖卡儀式是亞當斯家族最重要的慶典儀式。家族裡的男孩子成長到十六歲就需要在整個家族的面前表演瑪祖卡劍術,成功完成才算被家族接納,成為下一任亞當斯家族的掌舵人,帕格斯裡這些日子一直在勤修劍術,為這一天做准備。
溫斯蒂打量著帕格斯裡的西裝,勾起嘴角,比了一個大拇指。
等她離開以後,嘴角的笑還保留著,但眉宇間已經爬上了憂愁。
帕格斯裡的瑪祖卡儀式那一天是她要離開亞當斯莊園的日子。
五年前,她翻看完《艾格尼絲·風子的精良准確預言》之後,不動聲色地將它放回了原位,壓抑著心中的波濤洶湧,回到房間。
她那天一整日沒有吃東西,心裡大浪滾滾,胃裡也翻江倒海。
床頭櫃上擺放著外祖母留下來的糊糊,已經涼了,溫斯蒂端起,主動嘗了一口。
嗯……味道還是很古怪……但沒有她想得那樣難吃。
溫斯蒂吃光了糊糊,躺在床上,翻過來覆過去一晚上,在天空泛起魚肚白的顏色之前做出了一個決定——她已經成為了亞當斯一家的一員,如果注定她會在此次任務中死去,不能為父母養老送終,那麼至少應該在父母身邊多留些時日,見證弟弟最重要的時刻。
現在,已經是她給自己定的五年之期的尾聲了。
溫斯蒂走去了手的房間,在網絡通訊如此發達的年代,全家只有手有一台聯網的筆記本電腦。
像宅男上網看美女一樣,手的這台電腦裡收了很多美腿的照片,溫斯蒂給它下了好幾部昆汀·塔倫蒂諾導演的作品以後,換來了這部電腦的使用權。
在獲得手的許可之後,溫斯蒂打開了電子郵箱,收信箱裡顯示新信息為零。
溫斯蒂的來往通信名單裡只有一個人,那就是威廉·斯科特先生。
五年前,溫斯蒂偶然得知他來過布魯姆鎮以後,翻了他的新發的論文《不同土壤中微生物的差異及其造成的疾病研究》,在那篇論文中,他比較了布魯姆鎮和山上的土壤,發現了一種活動性極強的微生物,即獵魔師口中的蠶靈,提出了改善土壤和應對疾病的辦法。
溫斯蒂在論文下方翻到了他的電子郵箱,給他發去了第一封郵件,郵件中除了表示對他的欽佩以外,還提出了一種新的解決蠶靈的辦法,即蠶靈對熱敏感,可以采用烈火焚燒的方式,威廉·斯科特的回復來得很快,他稱這種方法雖然有效,但難以付諸實施,烈火會搶在蠶靈之前奪走人的生命。
溫斯蒂當然知道普通的烈火與獵魔師的烈火不同,無法用於治療,但她這樣做只是為了引起威廉·斯科特的注意,不然她也不會在郵件標題那一欄用加粗的字體標明「另一種解決方案」。
兩個人的郵件來往斷斷續續持續了五年,威廉·斯科特先生發的論文種類雜多,連判定煙灰的二百四十種方法都有,溫斯蒂一直在想他究竟是做什麼的,網上能查到的資料相當有限。
她最後一封郵件是問他是否居住在倫敦,因為她看到他的一篇論文與倫敦有關。帕格斯裡的瑪祖卡儀式過後,她也要動身前往倫敦。
溫斯蒂的靈蝶能飛得遠了,它們為她帶來了一個地址:倫敦貝克街221號。
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所在地。
雖然是帶了任務去倫敦,但如果有機會,她也想與這位先生見上一面,畢竟大長老在提起這位先生時,用盡了溢美之詞,這個名字在獵魔師歷史上的地位也十分重要,但是卻占不了多少篇幅,這位先生在發表了幾篇重要的論文以後離奇失蹤了。
溫斯蒂的歷史學的不太好,但是她隱隱約約記得,好像就是這幾年的事情。
真希望能有機會親眼見到這位先生。
溫斯蒂從手的房間離開以後,去了一趟廚房,帕格斯裡提出想讓溫斯蒂做瑪祖卡儀式上的蛋糕,而外祖母沒有反對,這倒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
溫斯蒂要將蛋糕做成亞當斯古堡的樣子,她先選用了三層大小不同的蛋糕胚,按從小到大的順序擺放好,在蛋糕表面塗抹上一層巧克力奶油,整個廚房彌漫著一股榛子巧克力的味道,溫斯蒂尋來一根牙簽,在蛋糕上做出磚塊的效果,這一步需要極強的耐心,磚塊的大小面積要接近相同。
古堡的地基已經建造完成,接下來該是制作煙囪和屋頂了,溫斯蒂找了好個冰淇淋筒,往表面塗抹上巧克力奶油和細碎的裝飾糖,做出了漂亮的煙囪和屋頂,填滿奶油後加入到蛋糕裡。
完成精細的裱花工作以後,用奶油裝飾巧克力當門窗,最後加入藍莓等水果完成整個蛋糕的制作,一座亞當斯古堡的小型復制品就呈現了出來。
帕格斯裡在廚房外看著溫斯蒂,五年的時光過去,他的劍把再也不會脫手,飛到溫斯蒂的面前,瑪祖卡儀式以後,他會從父輩手裡接下保衛家族的任務。
亞當斯莊園內從未這樣熱鬧過,溫斯蒂穿了一條小黑裙,跟著父母站在門口迎接到來的客人,她知道自己家裡的親戚很多,可是真實的數量比她了解的還要多上一輩。
溫斯蒂是個很有禮貌的小姑娘,碰上不認識的親戚,戈邁茲和莫提西亞就會在一旁提醒她。
「這是你的三舅公。」
溫斯蒂瞧著眼前穿著一身黑色皮衣,戴著大黑超,一頭豎立的姜紅色頭發,活像搖滾明星的男人,感到不可思議。
他發覺溫斯蒂的注視以後,將黑超劃到鼻梁上,露出金色的眼睛:「你認識我?」
他上一次造訪亞當斯莊園的時候,這個女孩還沒有出生呀。
溫斯蒂面露微笑,搖了搖頭,很有禮貌地跟他打招呼:「三舅公好。」
她很想衝上前去,揪著他的衣領問:你怎麼也出現在這裡?
他將帶來的禮物交給戈邁茲,邁著風騷的步子朝著屋內檸檬酒的方位走去。
戈邁茲和莫提西亞很激動,他們一直都壓抑著內心的歡喜,以免在剛才的客人面前丟了分寸。
戈邁茲抓住莫提西亞的手,猛親了幾口:「沒有想到他會來,這真是莫大的榮幸。」
「是,他真是讓這裡蓬蓽生輝。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依舊風姿綽約,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那樣邪惡、那樣優雅。」
溫斯蒂在一旁面無表情地聽著父母的贊美之詞。
「你也這樣覺得,是嗎?」莫提西亞問溫斯蒂。
還不等溫斯蒂回答,戈邁茲已經搶先回答了:「那是當然了,我的美人。沒有誰在見到克勞利叔叔這樣的人以後,不拜倒在他的風姿之下的。」
名字一樣,姿態一樣,穿衣風格一樣,是同一個人沒錯了。
五十年過去了,這個人的容貌居然沒有發生任何改變?!還莫名其妙成了她的三舅公,想當年他可是連蒙帶騙讓她烤鹹蛋黃小餅干的。
克勞利端起一杯檸檬酒喝了一口,檸檬汁液混著酒精的刺激口感使他覺得很是美妙。不過,整個亞當斯莊園,恐怕也只有這個東西能入口了,其他的食物嘛……不提也罷。
魔鬼克勞利是來送祝福的。
沒錯,不光是天堂中的天使能送祝福,他們地獄裡的惡魔也是可以送祝福的,沒道理不讓誠心信奉撒旦的人得到庇佑。
而且,克勞利覺得惡魔可比天使大方多了,要不然亞當斯家族早就淪落成流浪漢了。
克勞利已經看過很多次亞當斯家族的瑪祖卡儀式了,他對這個儀式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倒是對亞當斯家裡的那個小女孩很感興趣。
她看起來好像認識他一樣。
光是如此倒也沒什麼,關鍵是他看到她也有一種該死的親近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克勞利只盼望著瑪祖卡儀式趕緊過去,他好送完祝福趕緊回去,他可是空著肚子來的。
帕格斯裡的瑪祖卡儀式進行得格外順利,溫斯蒂一直擔心他會出什麼意外,但還好沒有,在盧克的伴奏下,帕格斯裡完成了一套完美的瑪祖卡劍術,收獲了一片喝彩。
手推著溫斯蒂做的亞當斯古堡蛋糕上來,它已經被平均切成了很多份,每個客人都能夠得到一份。
「亞當斯!」戈邁茲把祝酒環節改掉了,他手上高舉著一份蛋糕。
克勞利在接到蛋糕時,內心是萬分拒絕的。按照慣例,他必須喝下亞當斯家族的祝酒,才算是願意給予祝福,可是戈邁茲改掉了祝酒環節,也就代表他要吃下這一份蛋糕。
克勞利記起上一次吃亞當斯家族的食物,差一點鹹得背過去……多少年過去了,他記憶猶新。
可是亞當斯家族是他最喜歡的一家人,算了,難吃就難吃一點吧,反正惡魔不會死。
可是一口咬下去,不但沒有吃到奇奇怪怪的味道,口腔裡反而被一股絲滑濃郁的香醇給填滿。
怎麼回事?
亞當斯一家終於雇了廚子嗎?
克勞利決定嘗試一下其他食物,可事實證明,亞當斯一家還是親自操辦了宴會,好吃的食物只有蛋糕這一樣。
瑪祖卡劍術表演完以後,接下來就是盛大的狂歡時間,戈邁茲說他在後院裡埋下了很多珍寶,包括亞當斯先祖的寶石骨灰盒,等待著大家去尋找。
眾人的興致很高,歡呼著向後院走去。溫斯蒂也裝作十分快樂的模樣跟了過去,但是她走到後面的小花園又繞道回了自己房間。
行李在很早以前就收拾好了,她帶的東西不是很多,用一個手提行李箱裝好放在了房間裡。
溫斯蒂打開門,亞當斯一家整整齊齊站在裡面。
她的行李箱就放在地上。
該怎麼解釋?
溫斯蒂的腦子開始飛速運轉,說自己要出去度假一段時間嗎?
家人在溫斯蒂想出理由之前開口了。
莫提西亞:「玩意兒都告訴我們了?」
溫斯蒂被她這句話弄暈了,看向手,手因為羞愧躲到了盧克身後。
「你自己其實完全可以大膽地告訴我們,」戈邁茲嘴裡叼了一根煙鬥,但是裡面一根煙草都沒放,「我們會支持你追求自己的愛情。」
哈?
莫提西亞走過來,將溫斯蒂的手握住,親切地望著她:「你要去找倫敦的威廉·斯科特先生是嗎?」
亞當斯一家誤以為一直跟溫斯蒂保持聯系的威廉·斯科特是她的愛人。
「你害怕我們不答應,所以要偷偷走是嗎?」
溫斯蒂:……
「我們的確很擔心你一個人外出,」戈邁茲說,「所以我們去翻了預言書,那位無所不知的女士說你會在倫敦過得十分愉快。」
艾格尼絲·風子沒有搞錯嗎?怎麼一會兒一個說法。
「沒錯,你要是遇到你喜歡的情郎,就給他下魔藥,不出三天我們就可以舉辦一場婚禮了!」外祖母整頭灰白色的辮子都冒著愉悅的氣息。
帕格斯裡將地上的箱子拎起來,鄭重地交到溫斯蒂手中,瑪祖卡儀式讓他多了一分成熟。
溫斯蒂接過箱子,比她原先收拾好的要沉上許多。
「我們往裡面加了些東西。」
溫斯蒂疑惑:「是什麼?」
莫提西亞一臉高深莫測:「必需品。」
天上的月兒已經圓了,亞當斯一家卻面對著分離。
他們將她送上了一輛黑色的古董汽車。
「麻煩您順路載她一程,她也要去倫敦。」
汽車的主駕駛位置上坐的正是溫斯蒂的舊相識,現在的三舅公——克勞利先生。
克勞利面無表情,他心裡惦記著要去吃一頓美味的大餐,魔鬼不會感覺到餓,但是他對美食有一定的追求。
克勞利一腳踩下油門,車子以極快的速度開了出去,亞當斯一家化成了一個小點,在黑夜中消失不見,離別來得猝不及防。
車上放著克勞利喜歡的音樂,《I'm in love with my car》,夜間的風和美妙的音樂使他感到十分愜意,看著旁邊那個小女孩,倒是滿臉愁容。
「嘿,我可不會轉彎送你回去的。」
溫斯蒂搖了搖頭:「我不會回去。」
她必須要去面對任務了,那才是正經事。溫斯蒂從未想過要逃避,哪怕她會在任務中喪生。
克勞利瞥眼,這麼年輕的一個小女孩,怎麼擺出了一種英勇就義的模樣?
「你要去倫敦干嘛?」
「你是不是不會老?」
兩個問題是一起冒出來的。
克勞利聽到溫斯蒂的問題,差一點就下意識回答「當然了」,他是魔鬼,聽說過魔鬼會變老嗎?可這是一個秘密。
他打了一個彎回復:「人都是會生老病死的。」
他藏了後半句話,話語裡全部的意思是:人都是會生老病死的,不過我不是人。
第17章 倫敦歡迎你01
克勞利犯難了,他把亞當斯一家的小女兒載到了倫敦,可是不知道把她扔到哪才好。
車子從偏僻的小鎮,一路開到英國的首都,車程卻說不上長,所以他們到達倫敦的時候還是深夜。
克勞利本來想不管她,可是他畢竟表面上和亞當斯家族有親戚關系,白白收了好幾聲甜甜的「三舅公」,直接把她扔到倫敦街頭似乎不太好。
「你身上有錢沒?」克勞利將車子停在一家旅館門口,問溫斯蒂。
溫斯蒂點了點頭,她來倫敦絕對帶足了盤纏。
「那你今晚就在這裡住下,」克勞利說,「有什麼事情就來找我。」
「知道了。」
話雖是這樣說,但克勞利沒有給溫斯蒂留下任何地址和聯系方式,後面那半句話只是客套一下,他在人間待了六千年,總要學會一些基本「禮儀」。
不過,克勞利一點兒也不用「擔心」,雖然他不說,溫斯蒂也知道他的住址。五十年後,她可是天天往他家送甜點,還每次都是兩人份。
提起這個,溫斯蒂不由的想,既然克勞利在倫敦的話,他的那一位親密無間的好朋友是不是也在倫敦,他們兩已經認識了嗎?
車子在月光下離開,瞧著它的駕駛,像是要直奔月亮而去。
溫斯蒂就在這家旅館住下,在旅館的大堂裡,她領了一份倫敦旅游手冊,貝克街距離旅館只有三條街的距離。
溫斯蒂洗了一個熱水澡,心裡細細盤算:依照艾格尼絲·風子的預言,她會死於制止亡靈書開啟的那一日,而亡靈書是由夏洛克·福爾摩斯開啟的,也就是說她可能會在與夏洛克·福爾摩斯搏鬥的過程中死去。
大長老在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前一晚告訴她,你的任務就是除掉開啟亡靈書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以他的命換取更多人的安全。
大長老的語氣輕松,她知曉那是大長老為了安撫她刻意將任務的難度說低了,一個能夠開啟亡靈書的人哪裡是那麼容易就能除掉的。
夏洛克·福爾摩斯或許只是一個普通人,但是他可能為了換取足夠強大的力量,與亡靈一族做了交易。
溫斯蒂明白任務的最終目的,也做好了為任務獻身的准備,聖杯沒有選錯人,她不會因為畏懼死亡而退縮,但是也不能貿然行動。
她還摸不清楚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實力,如果他的能力要強過她太多,她動手就相當於送命,還撈不到一點兒好處,沒准自己都命喪黃泉了,可他依舊好好地活在世界上,亡靈書還是會被開啟。
溫斯蒂制定了一個簡單的三步走計劃:
第一步,摸清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實力。
第二步,尋找合適的時機。
第三步,動手。
溫斯蒂決定明天去貝克街打探一番情報。她透過落地窗看著夜幕中的倫敦,燈火點點,像是給睡眠中的城市點了晚燈。
她曾經多次踏入過這座城市,游覽於大本鐘、倫敦橋、查令街八十四號等著名景點,也為了尋一味配方奔走在街頭巷尾。
五十年前與五十年後的倫敦走什麼差別嗎?似乎是沒有的,地標性的景點依舊佇立在原來的位置,可是說相差無幾實在太不像話,明明居住了人家的街道早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也正是因此,她的心頭才會湧上一股無奈的陌生感吧。
「貝克街是倫敦西南部的一條長路,呈南北走勢。18世紀末,實業家愛德華·伯克萊·波特曼設計了這條長街,並以好友愛德華·貝克的名字命名。」
溫斯蒂照著《倫敦旅游手冊》的地址,走到了貝克街的入口,望著這條街道如同望一個長長的隧道,她的心裡產生了一種激動和緊張交織的情緒,每往裡走一步,心跳的頻率就變得更快一些。
終於,她在221號停下。
深橄欖綠的大門緊閉,從入口走到這裡沒花費多長時間,可是她跨越了半個世紀才站到了這扇大門前。
心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她很想敲門,但尋不到合適的登門理由,害怕打草驚蛇。
不能著急,溫斯蒂在心裡頭提醒自己,按照計劃一步一步來,首先摸清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底細和實力。
溫斯蒂決定在貝克街住下來,最好離221號越近越好。
但溫斯蒂找了一路也沒有發現公寓出租的消息,倒是221號正對面的咖啡館掛上了「暫停營業」和「門店轉讓」的標牌。
咖啡館的門半掩,溫斯蒂推開門走進去,店面不大,但是裝潢卻很精致,奶白色為主的顏色基調與木質餐桌搭配,雅致溫暖。
「不好意思,目前暫停營業。」咖啡館的老板因為生意慘淡,整個人看上去都沒有生氣,咖啡館已經入不敷出了,他辭退了所有
員工,想著早一點把門店轉讓出去。
老板懶洋洋地抬頭望了一眼來人,是個漂亮的陌生女孩,在聽了他說不營業以後也沒有退出去。
「我想買下這個門面。」女孩說。
老板沒有想到門店會這麼順利就轉讓出去,女孩甚至連價都沒還,從他報出價格到她買下店面,前後加起來連半個小時都不到。
溫斯蒂也覺得很順利,老板報出來的價格還算合理,雖然比這家店應值的價格偏高一些,但是溫斯蒂本來就沒有打算在錢方面多計較,更何況她喜歡原本的裝修風格,跟老板商量了一下,可以直接用,連裝修都省掉了。
咖啡店的地段不好,卡在貝克街的中段,來這裡的顧客絕大多數是貝克街的居民,只有很少一部分外來顧客,生意無法擴展。但是在溫斯蒂的眼中,這裡地段極佳,就在221號對面。
她打算重拾老本行,在這裡開一間甜品店,這樣與周邊的鄰居打交道就成了一件順其自然的事,也方便觀察夏洛克·福爾摩斯,容易探聽情報。
屋子裡很暗,溫斯蒂打開燈,冷冽的強光照耀整間店鋪。
這麼溫暖的配色怎麼能用冷光呢?這就好比一個大高個穿了一件小馬甲,完全不搭。
燈光要換掉。
咖啡館的名字也要換掉,不能再沿用別人的名字。
還有一些小的細節也需要做出調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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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克街的人不知道咖啡館已經易主,咖啡館變成了一間甜品店,到了傍晚時分,天空中的晚霞冒了出來,一線橙色出現在藍天中,一個陌生的女孩敲響了周邊鄰居的門。
她生的很好看,一雙黑色的眼睛又大又亮,手上拎了好些個小袋子,面露和善的笑容。
溫斯蒂像鄰居解釋,她是新搬過來的,在附近開了一間甜品店。她把手裡的小袋子當做見面禮物送給鄰居,希望他們多多關照。
鄰居們這才知道咖啡館已經被甜品店取代了。
袋子裡裝了溫斯蒂做的草莓蛋糕,一聞就是一股新鮮的草莓伴著香甜奶油的味道。
鄰居們都很喜歡這個漂亮又有禮貌的小姑娘。
溫斯蒂走到221號那扇深橄欖綠門前時,心裡很忐忑,深呼吸了好幾次,才終於摁下門鈴,仿佛這扇門後裝的是一只洪水猛獸。
溫斯蒂聽到了腳步聲,噔噔蹬蹬作響,每一步像是踏在她的心尖上,她愈發緊張,不由得攥緊了手裡的小袋子。
門打開,溫斯蒂怔住了。
犯下不可饒恕過錯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居然是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嗎?
溫斯蒂實在是誤會了,給她開門的是房東哈德森太太。哈德森太太的肥皂劇正看到關鍵時刻,男主角馬上就要發現他的情人是前夫假扮的了,這個時候卻響起了該死的敲門聲。
「你是誰?」哈德森太太不認識門外的小姑娘。
溫斯蒂打量開門的婦人,她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留著一頭卷曲的棕色短發,妝容簡單,耳墜上戴了一副珍珠耳環,身形瘦弱,實在不能把她和十惡不赦的夏洛克·福爾摩斯聯系在一起。
但人不可貌相——溫斯蒂在亞當斯家族呆了這麼久,早就明白這個道理。看上去詭異邪惡的不一定惡貫滿盈,表面溫柔和善的也不一定真正善良,也許這個婦人極善偽裝也說不定。
「我是新搬來的,」溫斯蒂隱藏掉眼中的打探,露出微笑,「在對面開了一間甜品店。」
哈德森太太越過溫斯蒂的身影往對面看,才發現店鋪的名字改變了,由原先的「雅致」(Elegant)變成了「亞當斯一家」(The Adams)。
溫斯蒂將手上的袋子遞到哈德森太太手裡:「請多多關照。」
原來是新來的鄰居。
「真是有心了,謝謝,」哈德森太太給了她一個擁抱,「歡迎你的到來。」
溫斯蒂還能聞到她身上好聞的香水味道,實在不想把她和夏洛克·福爾摩斯聯系在一起……而且夏洛克這個名字,應該是男孩才會起的吧。
「我叫溫斯蒂·亞當斯。」溫斯蒂自我介紹。
收到禮物的哈德森太太早就忘記了肥皂劇這一回事,眼前的這個小姑娘比肥皂劇裡頭的女主角還要好看。
「這裡的人都叫我哈德森太太,你也這麼稱呼我就好。」
「好的。」
她果然不是夏洛克·福爾摩斯。
靈蝶帶來的消息不可能錯,那麼這一棟樓裡應該至少還有一位住戶。
「這棟樓裡只住了您一個人嗎?」
「不,樓上還有一個小伙子。」
溫斯蒂晃了晃手中的小袋子:「大家都是街坊鄰居,我想把這份禮物交給他。」
「噢!他出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替你轉交給他。」
「還是我親手交給他吧。」溫斯蒂向哈德森太太致意,正欲轉身離去,耳邊便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
「哈德森太太,現在應該是你看那一部滿是廢料的電視劇的時間。」
他的聲音聽起來如同小提琴上的低音。
溫斯蒂心裡一顫,她的任務目標,真正的夏洛克·福爾摩斯站到了她的身後。
「他回來了!」哈德森太太很欣喜。
溫斯蒂微微側身,看到了他的模樣,他穿了一件及膝的黑色長風衣,身姿挺拔,目光銳利,就像一只年輕的鷹站在了夕陽下。
不知道為什麼,溫斯蒂總覺得他很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一樣。
「這是新來的亞當斯小姐,她在我們對面開了一間甜品店,」哈德森太太跟溫斯蒂宛若兩個老熟人,幫忙介紹,「她給我們帶來了禮物,多麼貼心的一位小姐啊!」
溫斯蒂臉上掛著與剛才無異的笑容。
他的眼睛如同一架掃描儀,得出她的身份信息:不是倫敦本地人,剛到倫敦,衣服上的袖扣價值不菲,經濟富裕,貝克街新住客,在收益微薄的地段開甜品店……
「先生,很高興見到你。」溫斯蒂遞上手中裝了草莓蛋糕的小袋子。
夏洛克了得出結論:她來此地另有目的。
第18章 倫敦歡迎你02
「亞當斯一家」甜品店就這樣開了起來。溫斯蒂的手藝很好,心思又精巧,做出來的每一份食物都會引來顧客的贊嘆。
原先咖啡店的老板將店鋪轉讓給她的時候,還不無擔心,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恐怕撐不了多久。
事實證明他多慮了,甜品店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這主要得益於貝克街的「藏龍臥虎」,住民裡頭有一個網絡紅人,她在買走一份蜜桃果撻以後,就成為了甜品店的常客,還在社交賬號上極力安利「亞當斯一家」甜品店,酒香不怕巷子深,甜品店的知名度一下子就高漲了起來。
生意一天天火爆,說明了大眾對她手藝的認可,溫斯蒂很高興,可是她不能將全部的心思都投入到做甜品裡,盯著夏洛克·福爾摩斯才是正經事,所以她采用了限購的辦法,每天只賣五十份甜品,剩下的時間都用來收集那位先生的情報。
顧客來到她店裡,她會順嘴閑聊幾句,有意無意將話題往221號的住戶身上引,從鄰居的七嘴八舌中多少了解了一些情況:
夏洛克·福爾摩斯是貝克街最奇特的存在,他似乎對人際交往不感冒,從未見他參加過一次貝克街居民委員會。除了房東哈德森太太外,再無任何親近的女性朋友。
他說話的語速很快,說起話來像一個倍速播放的收音機。看上去一副不好接近的模樣,但是卻幫助街角參觀的老板破獲過一起案件,還了人家的清白。
這些都是溫斯蒂從街坊鄰居的口中摘選出來的有用信息,除此以外,她也不忘向哈德森太太打聽。
哈德森太太像一座水庫,只要溫斯蒂稍微打開一個小口,她便會傳輸滾滾江水一般的信息,通過哈德森太太這一座寶藏水庫,溫斯蒂大致摸情了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基本情況。比如說他的身高、體重、學歷還有家庭情況……
他是一個十分博學的人,牛津大學的畢業證書被拿來墊桌腳,家裡還有一個在政府任職的哥哥。
被打探消息的哈德森太太拿起一個椰奶小方塊放到嘴裡,咀嚼兩口,滿嘴香香甜甜的味道,露出極其爽朗的笑容。
不用問也知道她對椰奶小方塊的味道非常滿意。
吃完甜品的哈德森太太衝溫斯蒂挑了挑兩條細細的眉毛:「他是個不錯的人吧?」
這個「他」自然指的是夏洛克·福爾摩斯了。哈德森太太口中的夏洛克·福爾摩斯簡直是一個積極上進的好青年,畢業於名校,十分博學,家裡面還有一個在政府工作的兄長,明明能夠享受優渥的生活,卻選擇了獨自開辟事業,將來一定大有作為。
最後一句話是哈德森太太的原話,溫斯蒂聽了以後皮笑肉不笑,他以後還真真是「大有作為」啊。
哈德森太太還在等著溫斯蒂的回復,她的眼裡有一股溫斯蒂不明白的期待。
「蠻好的,蠻好的。」
溫斯蒂敷衍了兩句,雖然心裡顯然不是這麼想的,但是她總不可能揪住哈德森太太的衣領,搖晃著哈德森太太的身子咆哮說:你清醒一點,別被他給迷惑了,他以後會干反社會的事情的呀!
哈德森太太眼裡的小煙花炸開了,她覺得夏洛克和溫斯蒂的事兒多半能成。什麼事兒啊?一個青春正好的女士不停打探一個風華正茂的男士的消息,還能有什麼事呀!
當溫斯蒂有意無意提起夏洛克時,哈德森太太的雷達就敏銳的捕捉到了風向。她覺得溫斯蒂這個姑娘既漂亮又可愛,跟電視電影裡的明星相比也是不差的,又能做一手好甜品,多好的一個姑娘啊。
夏洛克這個小伙子也不錯,就是脾氣古怪了一點,喜歡謀殺案件,家裡亂了點,喜歡在冰箱裡放人頭,沒事會朝牆壁上開槍,說話的語速很快,有時聽了讓人火大——當然,這些哈德森太太都沒有特別明顯的表示,她只是說他的愛好與普通人不同,對家裝布置也有一番獨特的見解,思維很活躍,為人比較直爽——總的來說,還是一個優秀的小伙子。
但是哈德森太太越把夏洛克往好裡說,溫斯蒂越覺得他良善的外表只是一層偽裝。
哈德森太太哼著愉快的小曲兒回去了,帶走了今天最後一份甜品,她摸清了溫斯蒂的意向,接下來就是打探夏洛克的想法了。
她連肥皂劇都沒有看,走上樓敲了敲夏洛克的房門。
「請進。」屋內的人說。
哈德森太太走進去,發現一身湛藍色絲綢睡袍的夏洛克正在擦拭小提琴。
哎呀,哈德森太太想起自己忘記說夏洛克的小提琴拉得很好了,這可是一個攻心利器呀,有幾個女士會拒絕一個精通樂器的男人呢,這以後有了孩子,孩子學特長都比別人搶先一步啊!
哈德森太太問:「你要拉琴嗎?」
「嗯,我需要調節一下心情,」夏洛克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倫敦的罪犯難道在放長假嗎?」
警局裡的人已經很久沒來過了,夏洛克已經無聊了好一陣。
多麼好的時機!
哈德森太太覺得單刀直入不太好,女孩子的面子還是要顧及的,得找一個切入點跟夏洛克說溫斯蒂的事情。
擦拭小提琴身的夏洛克瞥了哈德森太太一眼:「哈德森太太,有事情就直接說吧,別吞吞吐吐,等你錯過了那部廢料電視劇,你又會念叨『都怪你,夏洛克』。」
哈德森太太終於開口,到底還是用了最直接的問法:「你覺得溫斯蒂這個女孩怎麼樣啊?」
「溫斯蒂是誰?」
「就是我們對面開甜品店的姑娘,她還來給我們送過見面禮物呢?」
夏洛克眼眸微動,面色如常。
他一貫不怎麼記人的名字,警局裡警探跟他打了這麼久的交道,他也只是勉強有了個印像,安德森對此懷有強烈的不滿,因為夏洛克叫錯他名字的次數是最多的。
經過哈德森太太的提醒,他知道了對面甜品店裡的女孩名字叫溫斯蒂,他把這個名字歸屬到他記憶裡的一個文件夾中。普通人的大腦可能是一條河流、一堆漿糊,人腦儲存的信息有限,且大多數人的記憶沒有章法,只有很少數人能真正「利用」大腦有限的容量,促使它發揮更大的用處。夏洛克無疑屬於後一種人。
哈德森太太問他,覺得溫斯蒂怎麼樣?
如果哈德森太太能翻開他腦海裡的文件,就會發現他在她的文件上畫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從第一次見面,他就察覺到她來此處另有目的,一個來倫敦還未足二十四小時的外地人,突然就盤下了一個地段不好的位置開甜品店,沒有經過任何考量,行動迅速,顯然她的心思不在於甜品店的生意,甜品店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幌子。
她的真實目的是什麼,夏洛克還沒有完全分析出來,但是她的目的跟街口賣水果的蘇珊應該是一樣的,都是他那位閑的沒事干的哥哥找過來看著他的。
夏洛克反問哈德森太太:「你覺得她怎麼樣?」
「溫斯蒂可真是太好了,人跟她做出來的美食一樣甜……」
溫斯蒂以為只有她借著哈德森太太探聽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消息,殊不知夏洛克·福爾摩斯也在借著哈德森太太探聽她的消息。
只有哈德森太太沉溺在促成姻緣的樂事裡,在溫斯蒂面前一頓猛誇夏洛克,到夏洛克面前將溫斯蒂吹上天。
「你的電視劇已經開始了,如果你現在趕下去,不會錯過它的開頭。」
以前哈德森太太也給夏洛克介紹過幾個不錯的女孩子,夏洛克總是說了一段長長的話,變著法拒絕,氣得哈德森太太衝他嚷:「你是要天上的女神嗎?」
夏洛克給他的回復是:「不需要,一切男女關系只是荷爾蒙作祟的產物而已。」
哈德森太太敏銳的捕捉到了他話中的重點是「男女關系」,既然男女關系是荷爾蒙作祟的產物,那麼男男關系……
「不要多想。我指的是一切關系,愛情本來就是兩個人給無處安放的荷爾蒙找的借口,柔情蜜意的戀愛與邏輯判斷是水火不容的,因此我不會因為戀愛而犧牲判斷力。」
哈德森太太咂咂嘴,知道了夏洛克的想法,卻也沒停下給他找伴侶的腳步,戀愛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情啊,夏洛克之所以認為戀愛一無是處,是因為他還沒有品嘗過戀愛的滋味。
哈德森太太的紅娘路在溫斯蒂這兒邁了很大一步,至少夏洛克沒有聽了就不耐煩,顯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
慢慢來,別著急——哈德森太太如是想。
哈德森太太下去看她最愛的肥皂劇了,講述的是外出的女主角終於回到了男主角身邊,破鏡重圓永遠招人喜愛。
時間就這樣來到了傍晚,天色像畫家的調色板,由藍橙交界逐步走向了湛藍,藍色越來越深,直至與黑色無異。
溫斯蒂待在店內,她只租下了這一個店面,附近合適的公寓已經全部租出去了,所以這裡既是她的店鋪,也是她暫時的棲身之所。
她正給自己准備晚飯,便聽見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琴音美妙,奏的是巴赫的《薩班拉舞曲》。
溫斯蒂打開門和窗子,讓音樂聲更痛快地飄進來,不經意抬眼卻看到221號樓上立著一個湛藍色的身影,肩上架著小提琴,緊閉著雙眼。
他看上去安和肅穆,身姿挺拔,像希腊的雕塑,身上沒有絲毫暴戾之氣。
溫斯蒂不知為何輕嘆一口氣,走到店內的鋼琴旁坐下,這架鋼琴還是咖啡店留下來的,他們曾經還請了樂師來演奏,以多多招攬生意。
她的指腹觸摸琴鍵,隨之鋼琴開始附和小提琴的樂聲。
拉琴的夏洛克睜開眼,他自然可以判斷鋼琴聲來自何處。
隨即又閉上眼,開始隨意拉一首曲目,不成章法,與鋼琴聲斷裂開來。
溫斯蒂:……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就第一案了
第19章 倫敦歡迎你03
他這個樣子,分明是與她作對。
溫斯蒂才不會輕易就認輸呢,她也換了一首曲子,鋼琴聲和小提琴聲混雜在一塊兒,卻又極其不搭,像兩個人在鬥法一樣。
貝克街的其他居民不知道今天晚上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們在經歷一場戰爭,刀光劍影都在耳朵裡體會了,終於有人忍不住了,提出了抗議,喊的卻是:「能不能別打了!」
鋼琴聲先停,小提琴聲隨後也停了。
夏洛克微微一笑,將小提琴放回原來的位置,拿起桌上的點心盒,是哈德森太太之前留在這裡的,留給他當晚飯。
雖然說哈德森太太是夏洛克的房東,但是從某個程度而言,她更像是他的親人。
夏洛克打開點心盒,一股清香的玫瑰味撲面而來,還帶著絲絲點點的甜,這個味道是如此熟悉,如同一根拉扯的線,牽引出了一段往事。
氣味是一種化學粒子,它通過鼻子漂進大腦的嗅球中,在那裡,這種感覺首先被處理成大腦可讀的形式,並繞過處理信息的丘腦,到達腦中的杏仁核和海馬體。
情感、記憶與氣味密切聯系。
夏洛克的腦海中閃現出土壤裡活躍的異常微生物、濃霧密布的古堡以及那個奔跑的如綠雀一樣的身影。
他端著點心盒,走到了窗前,往下望。
溫斯蒂鬥琴也累了,伸了個懶腰,出來透透氣,微微一抬眸,對上了一雙如同風吹過海水一般淡藍色的眼眸。
溫斯蒂走進店裡,把窗戶和門全部都關起來,動作迅速。
哼,這個討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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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當斯一家」甜品店會收到許多外送訂單,溫斯蒂平常都是將外送訂單委托給專門的外賣團隊,由外賣小哥領了訂單再來她這裡取貨,不過今天她決定自己親自送一趟。
她拎著兩個包裝盒出去,其中一個包裹裡裝了一盒葡式蛋撻,有一個顧客每天定時定點打來電話訂葡式蛋撻,他的話不多,總是一句「葡式蛋撻加芥末,一盒」。
另外一個包裝盒屬於一個新顧客,卻是她的老朋友。
倫敦蘇荷區,一家古董二手書店前。
「我在大部分工作日的九點開門,但偶爾會提前到八點開門,我也可能是下午一點開門。除了周二我一般五點半關門,有事的話會提早,也有時候會看書到晚上□□點關門,我不在店裡的時候就不開門。周末可能按正常時間營業,除非我在別的地方。節假日跟平常一樣,周三和周五可能會提早關門。周日的營業時間同周二。」
這張公告一點兒條理都沒有,營業時間模糊不清,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拒人於外的氣息,這恰好是書店老板有意為之,他並不想讓別人來買書。
雖然書店的大門緊閉,但是這個時候他肯定是在書店裡的。
她敲了敲門,等了一會兒,果然見到了渾身白衣的古董書商,亞茨拉斐爾。
他的模樣也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瞧見溫斯蒂眼中帶著詢問,卻滿是善意,溫斯蒂很喜歡他,每次見到他都感覺被聖光包圍。
溫斯蒂把手裡的包裝盒遞上去:「您點的甜品送到了。」
他很驚喜,非常愉快地跟溫斯蒂道謝:「上帝會保佑你的,孩子。」
這句話,溫斯蒂第一次與他相見時,他就說過,後來他成了她的常客,慢慢兩人就變成了朋友,溫斯蒂打包票亞茨拉斐爾依舊會喜歡她做的甜品,這份友誼會在五十年前的時空裡再次開花。
亞茨拉斐爾領著包裝盒回到書店裡,他點了很多東西,幾乎店內的招牌甜品全來了一輪,他也是一個對美食有很高標准的天使,法國大革命時期因為貪嘴想吃一塊巴黎的可麗餅,跨越了大半個歐洲來到巴黎,被當成驕奢淫逸的貴族抓了起來,還差點上了斷頭台。
亞茨拉斐爾捏起勺子,打算先從巧克力慕斯蛋糕開始嘗起。他小心地打開包裝盒,不想讓描了金線花紋的包裝盒沾到巧克力蛋糕,那樣太不整潔了,把包裝盒完全拆開後,才發現蛋糕被做成了一個小熊的形狀,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只嬌憨的深棕色小熊!
「哦,真可愛。」亞茨拉斐爾默默慨嘆造物主的神奇,跑去拿來了一個古董式樣的老式手搖相機,記錄下這只可愛小熊的模樣。
他實在不忍心破壞小熊的模樣,但是聞著巧克力的香氣,又忍不住想要品嘗,於是拿著小勺子在蛋糕的最邊角挖了小小一塊,送進嘴裡。
亞茨拉斐爾來人間已經六千年了,嘗過很多種巧克力慕斯蛋糕,好不誇張的說,他嘗過的巧克力慕斯蛋糕比一個甜品世家生產出來的還要多,卻是第一次嘗到這樣絲滑濃郁的味道,蛋糕一到嘴裡就融化掉了,滿口都是香醇的巧克力味道。
他感到萬分驚喜,開始嘗試下一種甜品,等所有東西都嘗試過以後,將這家甜品店加入到了自己的喜愛清單中。
亞茨拉斐爾在吃到好東西以後,猶覺得人間美好,生活美妙,此時他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那位惡魔先生,有空可以邀請他一起共進甜品。
溫斯蒂要去往的下一個地方其實離蘇荷區有一段距離,但是她對那位每天都吃葡式蛋撻配芥末的顧客實在很好奇,趁著下午的陽光很好,於是便親自送了這一趟。
她按照地址,走到了一棟獨棟別墅的鐵門外,摁下了門鈴。
鐵門處安裝了通訊電話,門鈴一摁下去,便有人接通了電話詢問:「是誰啊?」
「您點的甜品送到了。」
電話被掛斷,溫斯蒂在鐵門外等待,望著院子裡那一個獨立出來的小平房發呆。
溫斯蒂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隔了好一會兒才見到房間裡走出來一個穿著深黑色衣服的婦人,殷勤地接過她手中的包裝盒。
「辛苦了。」她表達感激。
溫斯蒂看著婦人,很普通的模樣,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婦女,看著不像是喜歡葡式蛋撻配芥末這麼獨特口味的人,不過人的口味不能完全代表人的性格。
「是您每天點葡式蛋撻嗎?」溫斯蒂好奇地問。
「不是,是我家小主人點的,我是這家的管家。」
溫斯蒂應了一聲,突然間聽到後方有腳步聲靠近,以為是有客人到來,正打算轉身讓路,就發現身後是站了一個蒙面大漢,他手中拿著一支噴劑,溫斯蒂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就頭腦昏沉,渾身乏力,暈了過去,迷迷糊糊間看到管家也倒了下去……
溫斯蒂是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吵醒的,她睜開眼睛,覺得腦袋裡裝了一個鉛球,頭疼炸裂。
她望了望四周,一片漆黑,不知身在何處,能聞到一陣非常難聞的味道,說不上臭,更像是幾種味道混合在了一塊兒。
她支撐了一下身子,雙腿乏力,還能感覺到疼痛。
「你醒了啊?。」聲音來自她的右側,是一個年輕的男聲。
溫斯蒂猛然轉過身去,看到的也只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這是哪裡?」溫斯蒂問。
「我的工作室,我叫漢克。」
溫斯蒂縮緊了身子,腿部傳來了一陣拉扯的疼痛,她意識到自己正在一個陌生男人的工作室裡,四周一片漆黑,她的處境不樂觀,卻也不感覺害怕,他如果圖謀不軌,她念一個咒語就是了,雖然說獵魔師不得隨意對人施用咒語,但是自保的情況例外。
她能感覺到除了這個男人以外,還有另一個人存在。
「還有誰在這裡?」
「我。」一個熟悉的女聲。
「是管家嗎?」
「是的。」
「我們為什麼都在這裡?」溫斯蒂記起自己見到過的那個蒙面大漢,這件事肯定與他有關。
管家回答:「我也不知道,今天有一個男人來過來,對我們噴了一些什麼東西,我就暈了過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就到了這裡。」
「那你呢?」溫斯蒂問那個陌生男子。
「我一直都在這。」他回答。
「他是這家的小主人,」管家說,「這是他的工作室,他的確今天一直都沒有外出過。」
原來就是他一直在點葡式蛋撻加芥末。
「現在也出不去了,門鎖住了。」漢克道。
溫斯蒂大概明白了,他們今天都遭到了偷襲,被鎖在了這間屋子裡。
「門在哪裡?我去把鎖打開。」
「已經試過了,打不開的。」
「對呀,我們已經嘗試過很多種辦法了,門還是打不開。」
溫斯蒂不能暴露自己會開鎖咒,只要不像她媽媽一樣設置三十二位加密,開什麼鎖都不在話下。
「我想再試一次。」
看來,漢克和管家估計是嘗試過很多次,真沒什麼信心再開門,隔了一會兒,溫斯蒂打算自己摸索著去開門,她站起來之時,管家也跟著站了起來。
管家說:「我比較熟悉這裡,我領著你去吧。」
「謝謝。」
溫斯蒂在管家的攙扶下來到門前,她摸索到門把手,開始小聲地念開鎖咒語。
「你在念什麼?」
溫斯蒂沒有回答她,開鎖咒語念完,她試著開門,本以為會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可是最後還是處在一片怪異的氣味中。
開鎖咒對這把鎖起不了作用。
第20章 倫敦歡迎你04
溫斯蒂第二次被當成嫌疑人抓了起來,距離上次被抓已經過去了五年,她從一個未成年人變成了成年人,不能被關押到少教所裡。
她的面前坐著兩個警官,一直不停讓她回憶昨天下午到今早發生的事情。
溫斯蒂已經把她記得的全都交代了:昨天下午她來給客人送甜品,受到了一個蒙面大漢的襲擊,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死者漢克的工作室裡,漢克是這戶人家的小主人,與她一起的還有這戶人家的管家以及死者漢克,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四周一片漆黑。
他們嘗試過很多次,門都打不開,管家提議說等待第二天的救援,因為司機會在第二天八點左右到來開車去接在外度假的主人一家回來。但又害怕再次受到襲擊,所以就反鎖了屋內的門,這樣他們出不去,外面的人也進不來。
等到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就發現漢克死了,心口處插著一把匕 首。
「你沒有說謊嗎?」警官的面容嚴肅,將她說的話一句一句記錄下來。
溫斯蒂點點頭。
警探夾著本子走了出去,與另一邊詢問管家的警探核對兩位嫌疑人的口供,二者所言一致。
「那麼,初步判定死者是自殺。」警探安德森道。
他的話音剛落,便聽到一個低沉的聲音,這是安德森這輩子最討厭的聲音,倒不是這個聲音難聽,而是說話的人話裡總藏著三分譏諷,讓人覺得刺耳。
「諸位,平安夜快樂。」
安德森咬牙,貝克街那個老是叫錯他名字的怪胎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他看起來興致很好的模樣,而且今天才不是平安夜。
安德森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安德烈,二十三天過去了,你的智商居然沒有半點增長,你最好改掉你酗酒的毛病,不然這會更加拉低你本來就不高的智商。至於我為什麼在這裡,自然是這裡有我感興趣的事情發生,我聽說西區發生了一起謀殺案。」
這就是夏洛克將今天稱為平安夜的原因,他的腦子已經二十三天沒有好好活動過了。
安德森覺得自己見到夏洛克一次,就會折壽一年,也不知道夏洛克為什麼會這麼迅速就得到消息,明明新聞都沒有播報出去。
「不是謀殺案,初步判定死者是自殺。」安德森有些得意,自己趕在夏洛克之前就把案子破掉了。
夏洛克挑眉看他,倒是沒說質疑的話,只是那個眼神明晃晃地寫著「不信任」三個字。
安德森說:「你可以回去了。」
安德森以為夏洛克會找借口留下來,卻沒有想到自己說完這句話以後,夏洛克還真乖乖地離開了,安德森覺得不可思議極了,甚至問了身邊同事,太陽是不是打西邊出來了?
安德森的心情很好,為自己趕走了夏洛克,可是這種好心情並沒有持續多久,沒隔一會兒,他就回來了。
「你怎麼又回來了?」
夏洛克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直接給出了結論:「死者不是自殺,而是死於他人之手,這是一件謀殺案。」
安德森也不是光憑管家和溫斯蒂的證詞判斷死者是自殺,而是有拿得出手的證據,插在死者胸口上的匕首被當成證物保管,一開始就交由相關部門查驗,上面只有死者一個人的指紋。
夏洛克是憑什麼判斷漢克死於謀殺?
夏洛克盯著安德森的眼睛,他的眼神充滿了自信,像一道強光,逼得安德森有點懷疑自己的說法。
「你是憑什麼判斷死者死於自殺?」
「因為他的胸口只有心髒處一個傷口。」夏洛克說。
「所以呢,」安德森問,「他胸口只有心髒處一個傷口跟他是不是自殺有什麼關系?」
夏洛克看安德森的眼神仿佛在說:他的金魚腦子裡裝的果然都是水。
夏洛克想了個主意,很輕松就看到了死者漢克的屍體。他仔細觀察過,死者只有心髒處一個傷口,大小和形狀都與匕首相符。但是一個人在自殺之時不可能一下就刺透,而是會略微停頓,然後再用力,通常會在周邊留下一些小外傷,而且死者身嬌體弱,如果要自殺,為何要選擇這樣一種痛苦的死法?
所以死者必不可能是自殺。
這只能是一場謀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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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斯蒂沒想到自己和夏洛克第一次相對而坐的地點居然是在審問室。
而自己是嫌疑犯,他是審訊人。
在漫長的尋找夏洛克的時光裡,溫斯蒂有想過要不要質問他為什麼要開啟亡靈書,放上古亡靈出來為禍世人。
在她的原先構想中,他們的身份與此刻是對調的。
他坐在對面的椅子上,那雙淡藍色的眼眸盯著她,目光銳利得如一把劍,半句廢話也沒有,直接開門見山:「往常送去死者家中的甜品都由外賣團隊負責,這次為什麼自己去送甜品?」
「我對他的口味很感興趣,」溫斯蒂說,「他已經點了一個月的單,每次都要求在蛋撻裡放芥末。」
很奇特的口味。
昨天晚上,他們解不開房間的鎖,於是坐在地上瞎聊以調節心情的時候,她問過漢克為什麼喜歡在蛋撻裡加芥末,明明甜味和芥末味並不相通。
漢克想了一會兒回答:因為我喜歡啊。
「僅此而已?」
溫斯蒂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昨天的陽光很好,我想出去走一走。」
旁聽的警官覺得這兩點理由完全無邏輯可言,但又挑不出錯,有時候人一時的思想不能用邏輯來衡量,況且這間屋子裡最講邏輯的一個人都沒有質疑,他們也就安分地旁聽、記錄、詢問,不想落得和安德森一樣的待遇。
安德森被夏洛克以拉低了整個蘇格蘭場的智商為理由,「剝奪」了他參與審問的機會。
夏洛克翻動了一下之前的筆錄:「襲擊你的男人大概有多高?」
溫斯蒂回想了一下:「比我高一個頭吧,身形很魁梧。」
夏洛克不再詢問,他看起來像是在思索,房間內出現了幾分鐘的安靜。
旁聽的警官覺得不能讓場面一直這樣安靜下去,於是接過夏洛克的活兒,開始詢問:「你昨晚聽到了什麼動靜嗎?」
溫斯蒂搖了搖頭,她昨晚什麼也沒聽到,甚至連意識都沒有就度過了一整晚。
「昨晚你們三個人的距離都不遠,」警官問,「你連一點兒動靜都聽不到?」
「我的確什麼也沒聽到。」溫斯蒂回答。
警官心裡不相信溫斯蒂的說法,按照溫斯蒂和管家的說辭,工作室的門從內鎖住了,外面的人根本就進不來,那麼肯定是屋內二人中的一人謀殺了漢克。如果凶手不是溫斯蒂就是管家,三人都離得不遠的情況下,沒有道理這邊都動手了,另一方卻聽不到任何聲響——在夏洛克推理出漢克不是死於自殺以後,剩下的警官就把這當成了一宗密室殺人案。
警官將不信任很明白地擺在臉上,溫斯蒂很討厭這種懷疑的目光,她瞥了一眼另一張椅子上的夏洛克,他已然沉入了自己的世界。
「你們昨天晚上有過交流,另一位嫌疑人與死者的關系怎麼樣?」
溫斯蒂明白漢克死得不明不白,她和管家已經被列入到凶手的名單中。她不是凶手,那凶手很有可能就是管家,可是仔細回憶,昨晚管家和漢克相處得很和諧,管家沒有殺人的動機。
溫斯蒂誠實地答到:「他們相處得很好。」
沉在自己世界裡的夏洛克從個人世界中抽身出來,看了她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案出來了,我寫案件廢,輕拍
第21章 倫敦歡迎你05
事態經過新聞媒體的報道之後迅速發酵,死者漢克是知名漫畫家,在社交網絡上的粉絲數量高達百萬,已經有兩部漫畫被改編成了影視作品,目前還有作品在連載,本周六會出新的一卷。
一直關注漢克漫畫動態的粉絲是等不來新的一卷了,他們在網絡上為漢克哀悼,話題「漢克 一路走好」、「天堂漫畫家」一直在網絡熱榜,除此以外,不少粉絲自發守在了警察局外等待著他們找出真凶。
這個案件也吸引了媒體的注意,他們對這綜密室殺人案進行了追蹤報道,案件的兩個犯罪嫌疑人——溫斯蒂和管家——目前還無法確定究竟誰才是謀害漢克的真凶,但是在民眾的心中,溫斯蒂的嫌疑更大,她突然選擇去送甜品這一點疑點頗重。
不光民眾這麼覺得,蘇格蘭場的警探也如此認為,他們詢問過漢克的父母,從他們口中得知,管家從未與漢克起過爭執。
兒子去世的消息使這對中年夫妻泣不成聲,妻子的皮膚比同齡人細膩光滑,一頭豐盈的金色卷發,看起來不像年過四十,她的臉部通紅,雙眼已經哭得發腫,頭靠在丈夫的肩膀上。丈夫一手摟住妻子的肩膀,他雖然也是傷心欲絕,但是還能勉強接受警官的詢問,所以大部分問題都是他來回答。
「漢克五歲的時候患有自閉症,一直在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他很少出門,總是悶在工作室裡畫漫畫,他在創造一個自己的世界……」說著說著,他也承受不住心中的悲痛,頭挨著妻子,低聲哭了起來。
這個家庭原本幸福和睦,丈夫事業有成,妻子貌美溫柔,兒子漢克雖然患有自閉症,但是前途大好的天才漫畫家,這樣美滿的一家人遭受了無妄之災。
聽了他們的描述,警局裡的人都感慨頗深,心裡暗暗惋惜,而神色無動的夏洛克在此時就顯得不通人情了。
他坐在椅子上,雙手合十抵在鼻前,安靜地聽著死者父母的哭訴,一直沒有出聲打斷,他從一開始就閉著眼睛,讓人差點以為他睡著了。
突然間,他睜開雙眼,起身,邁開步子走出了這間審訊室,來到了另一間審訊室。
溫斯蒂還在接受審訊,相同的幾個問題她已經重復回答了很多次,守著她的那兩個警官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她親自去送甜品只是一時起意,他們企圖從這一點挖出她的殺人動機。
溫斯蒂聽出了題外之意,忍不住說:「不好意思,警官。我想問一句,你們為什麼一直提誘導性這麼強的問題?」
幾乎每一個問題後面都帶了一個深坑,等著她像兔子一樣跳進去。
兩個警官也沒想到她會發覺這一點,一般規定詢問嫌疑人的問題必須合理公正,但是有時破案心急,會采用特殊的辦法,他們正想著如何做出合理的解釋,審訊室的門就被推開。
一個修長的身影背光立在審訊室門口。
「你跟我走。」
溫斯蒂發現他的目光是朝著她這邊的,於是問:「你是說我嗎?」
「對。」
這件事可輪不到溫斯蒂做主。
「她是犯罪嫌疑人,你不能帶走。」警官站起來制止他。
溫斯蒂沒有動。
夏洛克皺眉看著她:「你怎麼還不起身?」
雖然不知道夏洛克·福爾摩斯要帶她去哪裡,但是比起待在審訊室這個鬼地方,溫斯蒂更願意跟著他走,不過自己現在是犯罪嫌疑人,他說帶走就帶走,不就太為所欲為了嘛。
可是沒多久,她就真的坐在了出租車上,旁邊是一臉冷靜的夏洛克。
司機詢問:「你們去哪裡?」
夏洛克報出一個地址,是死者的家。
他究竟是何方神聖,能讓警長這麼容易就答應他的要求,雖然她不是殺害漢克的真凶,但是怎麼說也是犯罪嫌疑人,就不怕她在中途逃走嗎?
溫斯蒂想事情的時候,眼睛喜歡盯著一個點,那個點就如同漩渦,能卷進她所有的想法,而她自身很少意識到,所以她一點兒也沒注意自己全程都盯著夏洛克·福爾摩斯看。
夏洛克感受到了她的視線:「不要想著逃跑的事,你辦不到的。」
溫斯蒂覺夏洛克·福爾摩斯有讀心術,不然為什麼能猜到她在想什麼?
「後面跟著一輛警車,上面肯定有人拿著望遠鏡盯著你的一舉一動。」
溫斯蒂透過窗子往後看,果然如他所說有一輛警車跟在出租車後面,這是警長雷斯垂德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我們為什麼不直接坐警車去?」溫斯蒂問。
「因為我不喜歡坐警車。」
他的這個理由,溫斯蒂也是服氣的。
溫斯蒂與夏洛克相隔的距離只有幾十釐米,中間隔著他風衣的邊角,看上去價值不菲,他端正的坐著,俊朗的側臉落在她的視線裡。
剛才警官審訊她時,問過一句:「你沒有殺人的動機嗎?」
當時候夏洛克·福爾摩斯就坐在她的對面,靜默無言。
溫斯蒂回答:「沒有。」
眼神不自覺地向他瞟。
她來這裡就是為了殺人的,對像就坐在她的對面……現在換到了她的身旁……他看起來沒有防備,現在出手的話,成功的概率非常高。
溫斯蒂的心裡有一面鼓在敲。
剛才夏洛克說要帶她走的時候,警官是百般不願的,但是他說了一句:「她不是凶手。」
不知他是如何得出的結論,但偌大的一個警局只有他認定她不是凶手,其他的人都在想辦法將她與凶手這個字眼畫上等號。
如果她殺了他就是恩將仇報。
溫斯蒂猶豫了,沒猶豫多久,目的地就到了。她和夏洛克先下車,一路跟隨的警探後下車。
別墅外的平房就是漢克的工作室,現在被警局封鎖,在真相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不會解封。
一路跟過來的警察是安德森,分明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搞不明白雷斯垂德為什麼讓他來跟著夏洛克。
安德森本來想跟著夏洛克一起進入犯罪現場,可是被回了一句:「你的存在只會影響我的思考。」
溫斯蒂充滿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安德森已經習慣了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套說辭,夏洛克一向習慣自己辦案,不論誰跟著都會被他以各種說辭打發走。
最後,只有夏洛克和溫斯蒂兩個人走進了漢克的工作室,不會輕易認輸的安德森在他們的手上戴了一副手銬,他表示:「防止嫌疑人逃跑。」
溫斯蒂很無語,他全副武裝守在外面,她還逃個屁啊,她的防護咒可擋不了子弓單,這裡又沒有另一扇門讓她跑出去。
安德森最後得到的是兩枚大白眼。
進門以後,夏洛克的眼睛自動開啟了掃描模式,而溫斯蒂的眼神一直都停留在那扇門上。
這就是一扇普通的門,她的開鎖咒怎麼會無效?溫斯蒂想把門關上,試著再開一次門,可是她現在和夏洛克銬在一起,如果去開門肯定會引起他的懷疑。
而夏洛克的大腦已經記錄下這間房子的全貌:桌子上有數不清的漫畫手稿,牆壁上掛滿了畫框,整個房間只有桌子上凌亂,其他地方都很整潔。
他轉過身,被被銬住的那只手扶住溫斯蒂的肩膀,看著她的眼睛:「我需要你……」
啊?!
這是唱的哪一出?
如果手在,一定會拿著攝像機記錄下溫斯蒂此刻的表情,她像又遭遇了出生時被扔飛鏢的驚慌,但這次的情緒和上次又不完全相同,她有一點兒不敢看夏洛克的眼睛:「你……說什麼?」
「回想今天與昨夜有什麼不同,雖然不能保證你能完全記憶起來,畢竟人的腦容量有限,但是你得盡力去回憶。你的耳朵怎麼是紅的,你很熱嗎?」
「沒有,我不熱。」
溫斯蒂躲開他探究的雙眼,開始回憶昨夜與今日的不同。
昨天她剛醒來時,這裡已經是一片漆黑,房間裡的一應布置都藏在了黑暗之下,當人的視覺不那麼靈敏時,嗅覺便會格外靈敏,溫斯蒂尤甚,她還記得昨夜那股奇怪的味道,今日不見了。
夏洛克在她回憶的時候,一直在翻動漢克放在桌子上的手稿。
溫斯蒂把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夏洛克。
奇怪的氣味……夏洛克記憶下這個信息。
「還有呢?」
「沒有了。」
「你剛才嘴唇微張,但又很快合上,抿了一下唇,你還有話沒有說完,態度猶疑,說明你對這件事情還不太確定,所以這件事情是什麼?」
溫斯蒂:……
她心裡的活動就這樣輕易被他看穿,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她簡直想回去讓大長老找一個沒有表情的機器人來殺他,不然他總有一天會看出她的真實目的。
夏洛克在等待她的回答。
「我覺得,」溫斯蒂覺得她後半句話說完以後,夏洛克·福爾摩斯一定會嘲笑她,但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這裡不只一扇門。」
溫斯蒂判斷的基准在於她的開鎖咒一定能打開現有的這扇門,而她開不了昨晚的門,因此一定還有另一扇門,可是哪裡還有另一扇門的痕跡呢?
行吧,就當她在胡說八道,躺平任嘲吧。
但出人意料的,夏洛克沒有笑,表情像是在認真地思索她的話。
第22章 倫敦歡迎你06
溫斯蒂昨夜就沒休息好,今天又跟著夏洛克一直跑,雙腿酸痛,整個人十分疲倦,直打哈欠,想找張床躺上去,睡它個十二小時,但是跟她一起的夏洛克精神卻很好,尤其是在到她懷疑房間裡不止一扇門以後,更像打了雞血一樣。
他蹲在一排巨大的及地畫框下,與他一起戴著手 銬的溫斯蒂只能順著他一起蹲下,地面上有一道白色的牆灰,是再正常不過的東西,溫斯蒂卻在夏洛克專注的眼眸中發現了一絲驚喜。
夏洛克站起來,他的動作牽引著溫斯蒂的動作,在她的配合下取下了地上牆灰正對方向的幾個畫框。
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塊潔白的牆壁,平整的牆壁上有一個細小缺口,像是用鉛筆在白紙上戳了一個洞,估計是裝修的時候留下來的。
溫斯蒂有些不明所以,她搞不明白夏洛克為何要取下畫框,一回頭發現了一件十分「駭人」的事情,夏洛克似乎在對著她微笑。
這間屋子裡沒有第三個人了,夏洛克的確是在對著她微笑,而他眼裡的那股淡淡的情緒……溫斯蒂覺得自己如果解讀成贊許,一定是會錯了意。
溫斯蒂琢磨不透夏洛克的心思,她完全沒有想到夏洛克在偵查完現場以後,一句招呼也不打,拉著溫斯蒂就坐上了載他們前來的出租車,他付了三倍的價錢讓它停在門口等待。
安德森跟在他們身後,高喊:「你們要去哪裡?」
溫斯蒂無法回答他,因為行程是夏洛克決定的,她也不知道下一站要去哪兒。
安德森趕忙坐上警車跟著,車上的司機剛入職沒多久,沒見過什麼大場面,見到夏洛克和溫斯蒂突然離去,還以為他要帶著嫌疑人逃跑,心裡頭緊張、刺激、著急混在一起,向安德森提問:「我們要不要報警?」
「請問,我們的職業是什麼?」安德森反問,他有一點兒了解他向夏洛克提問時夏洛克的感受了。
夏洛克當然不會帶著溫斯蒂逃跑,這又不是一出愛情故事,溫斯蒂見著夏洛克拿著手機搜索,報給司機一個地址,車子在兩條街外的五金店前停下。
來五金店做什麼?
溫斯蒂在疑惑之時,夏洛克已經抓住了她的手,她猛得一驚,瞪著夏洛克:「你干嘛?」
「擋住這個東西。」夏洛克說。
他們手上還戴著手銬,正常人沒有幾個會大白天帶著這個東西,實在招人注目,夏洛克的衣服袖子長,能擋住手銬,溫斯蒂的衣袖短,套圈露在外頭,他握住她的手,正好能擋住手銬。
安德森一路尾隨,晚他們一分鐘到達,一下車就見到了二人執手的畫面,受到的震驚不亞於看到中國男足贏了英國男足。
在他的觀念裡,夏洛克一直與「怪胎」這個詞畫等號,雖然他的樣貌、身高學識的確高於平常男性,但是他脾氣古怪,警局裡對他有意思的姑娘往往跟他交流幾次,就打消了念頭。
安德森原以為他會孤獨終老,這算怎麼回事,鐵樹開花?
安德森還在震驚中,連夏洛克給他留了一句很不像話的「別跟進來」都下意識答應了,回過神來時,兩個人已經手拉著手走進了五金店。
溫斯蒂的手被夏洛克握著,她感到很不自在。不論身處哪個時空,男女之間手拉手都是一種曖昧而親昵的行為,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亂想,牽手這種親密舉動在他的眼裡可能只是為案件服務的行為。
溫斯蒂的想法是正確的,夏洛克握住她的手只是為了擋住手銬,不引人注目。如果不是安德森將他們兩個硬銬在一起,他會自己一個人來五金店,不會帶上她。
五金店老板正在看報紙,頭版頭條赫然是昨晚的密室殺人案,而此案的嫌疑人和探查此案的偵探就站在櫃台前。
夏洛克敲了敲櫃台,老板放下報紙看著他:「需要些什麼?」
「我想換了我家的鎖和門把手,」夏洛克友好地說,「是這樣的,昨天我的鄰居……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他,湯姆森先生,跟我差不多高的那位,在這裡買了鎖和門把手,我是聽了他的推薦來的。」
「是啊,湯姆森先生說您這裡的價格十分公道,東西質量也好。」
夏洛克瞥了溫斯蒂一眼,她的臉上掛著笑,隨口就幫他圓謊。
沒有一個店家聽了這句話不歡喜,他留了一句「稍等」,就翻出了一個門把手和鎖,都是十分簡易的模樣。
「湯姆森先生買的就是這一種嗎?我覺得有一點兒不一樣啊……」
在夏洛克的目光投過來的那一刻,溫斯蒂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溫斯蒂摸了摸門把手:「我記得湯姆森先生買的要比這個沉一些。」
在面對夏洛克和溫斯蒂猶疑的目光時,五金店老板十分肯定:「先生,太太。如果你們的鄰居是昨天下午來的那一位顧客,那麼他買的絕對是這一種沒錯了。我記得很清楚,昨天下午只有兩位顧客來過。」
「我的錢包在左邊口袋裡。」夏洛克說。
「嗯?」
「我的錢包在左邊口袋裡。」
夏洛克又重復了一遍,他的錢包在左邊口袋裡,而他的左手和溫斯蒂的右手交纏在一起,不方便去拿錢包。
溫斯蒂反應過來,從他的口袋裡拿出了錢包。
老板看著他們,連付賬的時候手都沒有分開,笑呵呵地慨嘆了一句:「二位的感情真好。」
溫斯蒂的笑容裡帶上三分敷衍,逢場作戲,不必當真。
夏洛克看了老板一眼,在後者八卦的目光之中,吐出了兩個字:「謝謝。」
被誤解的兩個人誰都沒有解釋,也不必解釋,帶著新買的鎖和門把手打算離開。
老板叫住他們:「先生,太太。如果你們要換鎖的話,建議門把手、鎖體和鎖芯一起購買。」
倒不是他捆綁銷售,只是這門把手、鎖體和鎖芯本來就是成套的。
溫斯蒂看著夏洛克,夏洛克留下了一句:「不用了。」
他們兩一出門,安德森就迎了上來,看到夏洛克手裡的東西:「你來這裡就是為了買這個東西?」
安德森決定跟雷斯垂德反映一下情況,不能讓警長再這麼慣著夏洛克了,本來以為他要協助破案,結果帶著嫌疑人來買鎖和門把手。怎麼,最近他們家在裝修嗎?
夏洛克沒有理會他。
溫斯蒂也沒有理會他。
兩個人一起坐上了出租車,車子終於要開回警局了。
從一坐上出租車開始,夏洛克就一直盯著手機,他在發信息,盡管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動,但手速依舊很快。
這個地方距離警局有一段距離,溫斯蒂則終於得到了一小會兒的休息時間,她閉著眼睛,在即將睡著的時候,聽到了來自身側低沉的聲音。
「湯姆森不會來這裡買東西。」
那是自然了,別說湯姆森不會來這裡買東西,湯姆森壓根就不會買東西,要是一條小蘇格蘭鬥牛犬會買東西,早就登上倫敦奇事了。
溫斯蒂沒有睜開眼睛,悶悶地應了一聲:「嗯。」
「明知道我在說謊,為什麼還要跟我一起騙那個老板?」
他跟她事先沒有排練,甚至連招呼都沒打,她卻自然而然地跟他演了同一出戲。
「先生,雖然我不知道你買鎖和門把手是要做什麼,但是我猜應該是跟案件有關系……」
這大半天下來,溫斯蒂已經見識到了夏洛克對案件的專注,他們從警局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連午飯都沒吃一直在找線索,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刻意跑兩條街去買一些無用的東西,唯一的解釋是這些東西與案件有關。
「雖然我沒有殺人,但是我現在還是嫌疑人,你找出更多的線索就是在幫我洗清嫌疑……」
睡意被裹上了一層糖衣,一直在勾著溫斯蒂,她的意識越來越模糊,心裡的話來不及思考就說了出來。
「我欠你一個大人情,我請你吃飯吧。」
溫斯蒂壓根沒意識自己說了什麼,已經睡了過去,沒聽到夏洛克在聽到她的邀請以後,沉默了一陣,應了一句「好」。
他的臉浸在倫敦下午的日光裡,眼眸如同波瀾不驚的海面。
————————————————————
警局裡的雷斯垂德長官先後收到了兩條信息,前一條來自安德森,後一條來自夏洛克。
由於他打開手機,顯示兩條新信息時,後一條排在新一條的上方,所以即使安德森的信息早到,他也是先讀的夏洛克的信息。
夏洛克在信息裡囑咐他喊來幾個關鍵證人,並告訴他,已經破案了。
雷斯垂德大喜,趕忙吩咐手下去傳喚夏洛克要找的那幾個人。
再點開安德森的信息,安德森發了一段很長的文字控訴夏洛克在搜尋線索的時候胡作非為。
雷斯垂德給他回了一條:夏洛克自有他的道理,一切都是為案件服務。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應該已經猜到凶手是誰了
我的案件真的寫的很廢,所以案件為輔,培養他們兩個人的感情是真
第23章 倫敦歡迎你07
溫斯蒂和夏洛克回到警局,雷斯垂德就迎上來,走在他們身邊。
「人都帶來了嗎?」
「都帶來了,一個不少,按照你的要求,讓他們分別待在不同的房間裡。」
溫斯蒂覺得夏洛克特別像電影裡面一錘定音的大人物,一句話能抵十句話。
「可以開始審問了嗎?」雷斯垂德問。
「還不可以,」夏洛克舉起和溫斯蒂銬在一起的手,「得讓安東尼解開這個東西才行。」
再次被喊錯名字的安德森翻了個白眼,拿出鑰匙解開了溫斯蒂和夏洛克手上的手銬,他們的手腕上都被勒出了一道紅環。
在找出真凶之前,溫斯蒂還是無法洗清嫌疑,依舊要被當成嫌疑人關押,兩個警官走過來,將她帶去審訊室。
溫斯蒂的心裡很安定,她在離開前看了夏洛克一眼,這個剛才還跟她銬在一起的男人現在正在認真聽雷斯垂德介紹證人的基本情況,留給她一張專注的側臉,她相信他一定能證明她的清白。
與這份信任同行的還有感激,感激的背後追隨著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夏洛克證實了她的清白,她如何硬著心腸殺害自己的恩人?
「先審問誰?」雷斯垂德問,夏洛克在信息裡指明,讓他把漢克家的家庭教師和司機都找過來,說他們是案件裡的關鍵人物。
「家庭教師吧。」夏洛克說。
因為死者身患自閉症,很難與人溝通和交流,所以他的個人教育是在家中完成的,他的父母給他找了家庭教師。
家庭教師艾倫的年齡還很年輕,戴著一副中規中矩的黑框眼鏡,穿著一件雪白的襯衫,夏洛克和警官們走進去之時,他正在拔手上的倒刺。
詢問開始了。
「我們有一些問題想要問你。」
夏洛克將全正面視角交給雷斯垂德和蘇格蘭場的警官,自己則坐在左側方。
艾倫看著有些許緊張:「好,我會配合警方工作,找出凶手的。」
「你教了漢克多久?」
「一個多月了。」
「你認為漢克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學生,很多知識都是一點就通。」
「你跟管家多娜的接觸多嗎?」
「我每天上完課就離開,跟她的接觸不多。」
警官一個接著一個問題拋出去,艾倫都有條有理地做出了回答,問題都是關於他如何看待死者和嫌疑人之間的關系一類的,夏洛克眼見著他的狀態由緊張慢慢轉化為輕松。
雷斯垂德實在搞不懂家庭教師艾倫為什麼會被列在案件關鍵人物裡,他每天上完課就走,跟嫌疑人之一的管家接觸並不多,就算有也是點頭之交,把他喊過來能得到什麼線索?
雷斯垂德在問話的時候,一直望夏洛克的方向看,夏洛克一直都沒有說話,似乎對所謂的案件關鍵人物的說辭並不在意,屏蔽了雷斯垂德的眼神暗示。
「昨天你放假是嗎?」
夏洛克終於開口了,艾倫的專注力一直集中在他正前方的警官面前,忽略了左側方一直沉默的人。
「是的,每個月漢克的父母都會有一個短期旅行,他們去旅游的時候也會給我們放假。」
「那麼昨天你在哪裡呢?」
「我在聖詹姆斯公園寫生。」
夏洛克還想問什麼,突然話題一轉,皺著眉頭:「你們聞到什麼奇怪的味道了嗎?」
「沒有啊。」
「噢,是你身上的香水味。」夏洛克隨意點了一個警察,被他點到的人覺得莫名其妙,他壓根沒有噴香水。
對艾倫的詢問結束了,他心裡舒了一口氣,抬頭對上夏洛克略帶深意的目光。
夏洛克在走出艾倫的審訊室後,雷斯垂德引著他往司機的審訊室走。
夏洛克進到司機的審訊室,只說了一句話:「把你的衣服脫下來。」
身邊的人都詫異地看著夏洛克,雖然已經知道他從不按套路出牌,但是他總有新的辦法讓人驚訝。
雷斯垂德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要干嘛呀?」
「謝謝配合,」夏洛克眯眼,對雷斯垂德說,「只差最後一步,我們就能找出真凶了。」
司機脫下了身上的軍綠色長衫,露出小啤酒肚,滿臉寫著疑惑。
夏洛克在拿到長衫以後就轉身離開。
「你沒什麼要問的嗎?」
「沒有。」
他走到關押溫斯蒂的地方,把手裡的長衫交給她:「你聞聞,是不是這個味道」
「什麼味道?」雷斯垂德覺得夏洛克和溫斯蒂在說謎語。
夏洛克沒有答話,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溫斯蒂手裡的長衫和她小巧玲瓏的鼻子上,如果將這次的案件比作一個謎語,那麼揭開謎底的關鍵就是溫斯蒂的嗅覺。
溫斯蒂接過他遞過來的長衫,放到鼻子前,嗅了嗅,一股熟悉的味道喚起了她昨夜的記憶。
她對上夏洛克的眼睛:「是的。」
謎底已經揭曉了。
夏洛克對雷斯垂德說:「凶手已經找到了,就是審訊室裡的司機。」
他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自信的笑容,這樣的笑容溫斯蒂在往後的歲月裡經常見到,每次解決一個新的案件時,他就會露出這樣的笑容,眼睛裡像是盛了地中海的陽光。
司機在審訊室裡,那裡有專門的人員看管,一時半會也跑不了,但是這裡只有夏洛克一個人清楚為什麼司機是凶手。
房間裡的警探你戳戳我,我撞撞你,想找一個人去問夏洛克究竟是怎麼樣推理出凶手的。
他們那麼想知道答案,為什麼不自己去?因為不想見到夏洛克看金魚的眼神,這個時候就輪到警長出馬了,畢竟職位越高責任越大,在眾人疑惑不解的時候,他當然要無懼夏洛克的眼神攻擊,衝在提問第一線。
「你怎麼得出凶手是司機這個結論的?」
「雷斯垂德,這已經很顯而易見了,恐怕加了潤滑油也改變不了你腦子生鏽的事實了吧。」
警探們果然見到了熟悉的眼神,在心裡默念警長辛苦了。
雷斯垂德警長一直都是蘇格蘭場最能包容夏洛克的人,夏洛克雖然有時候說出來的話不太中耳,但實在幫了他們很多忙,解決了許多棘手的案子,他又沒有壞心,被他說兩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上頭的大人物打過招呼,讓他們多包容夏洛克的「怪脾氣」。
夏洛克在擠兌完雷斯垂德以後,終於開始說他的判斷依據:「首先,我要指明的一點的是,密室裡的人都不是凶手。在整個案件中,一開始就有一個關鍵人物被忽略了,就是襲擊他們的蒙面人,他才是案件的真凶。安德魯你不要開口,我知道你說什麼,你想強調門從裡外都被鎖了,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所以凶手只有可能在屋子裡的人中產生……但這不是一間真正的密室。」
「凶手制造出了這是一個密室的假像,屋子裡的人都嘗試過開門,一直沒有打開,所以相信是有人將他們關了起來,可是那個時候屋子是黑的,沒有人看到那扇門究竟是什麼模樣,其實那根本不是一道門,只是裝了一把假鎖和假門把手而已。」
聽了夏洛克的描述,溫斯蒂突然間茅塞頓開,難怪她的開鎖咒失效,因為那裡根本就是一把假鎖,只是昨夜處在一片漆黑中,她的視線模糊,沒有仔細探究。
「可我們趕到案發現場之時,的確是裡外都鎖起來了。」
「是,所以密室是後來才形成的,准確一點兒說,是在死者死了以後才形成的。」
他越說越讓人琢磨不透,在場的警探一頭霧水。溫斯蒂一直在順著夏洛克的推理縷昨晚的線索,昨晚管家和漢克說他們嘗試了很多次,門都沒有打開……
如果鎖是假的,門把手是假的,那裡根本沒有門的話,不可能嘗試了很多次都察覺不到。
而且管家和漢克都居住在這裡,不可能不清楚門的真正方位。
還有,在她提出要去開鎖的時候,是管家扶著她去的,是故意將她引到那扇不存在的「門」前的。
溫斯蒂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在逼近真相的時候倒吸了一口涼氣。
「看來,你清楚是怎麼回事了。」
第24章 倫敦歡迎你08
夏洛克的一句話,讓大家的視線焦點從他身上轉移到了溫斯蒂身上。
溫斯蒂回答:「大概清楚了一點。」
其實她也沒有完全弄明白,只是破開了完整謎團的一個小開口,但夏洛克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如果溫斯蒂沒有理解錯的話,他是在等著她說出接下來的推理過程。
「其實我也只想明白了一部分,如果我說錯了,請大家原諒。」
「不會,」夏洛克道,他的意思倒不是溫斯蒂想的一定是對的,而是想表達,「你能想明白一部分,已經超過這間屋子裡百分之九十的人了,實在不需要再獲得其他人的原諒。」
溫斯蒂就納悶了,實在不需要大費周章地讓她過來殺了夏洛克·福爾摩斯,他能平安健康的活到現在,已經是世間奇跡了。
溫斯蒂開始說出她的想法,昨天晚上她醒來的時候想去開門,被管家和漢克多次制止,後面雖然有過嘗試,但是在管家的攙扶之下去的,開的是那扇假門。
「如果管家不被允許進入漢克的工作室,對他工作室內的布局不了解的話,還說得過去。可是漢克一直都待在工作室內,哪怕是在黑燈瞎火的情況下,對自己工作室內的基本布局應該也會特別了解才對。」
溫斯蒂的語速跟夏洛克的語速不同,夏洛克簡直是讓言語搭上了直升飛機,後面的人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而溫斯蒂雖然說的流利,卻不緊不慢,給了人一定的思索時間。
「你的意思是漢克故意不讓你們出去?」
溫斯蒂點點頭。
安德森覺得溫斯蒂的說法很好笑:「他干嘛不讓你們出去呢,等著你們動手殺他嗎?」
「安德森,她都說的這麼清楚了你還不明白,你的智商真是拉低了整個蘇格蘭場的平均水平。」
夏洛克終於叫對了安德森的名字,卻始終對他這樣的智商能當警察采取懷疑態度。
雖然夏洛克懟安德森已經是常規操作,可這一次安德森被懟讓一旁的雷斯垂德從常規裡看出了一絲不尋常。
夏洛克是為了一個女人懟的安德森。
劃重點,女人。
雷斯垂德想起安德森給他發的信息,那條信息通篇都是說夏洛克如何如何過分,居然牽著嫌疑犯的手去五金店,還不准跟隨。
劃重點,牽手。
這兩點結合起來,足以讓雷斯垂德浮想聯翩,夏洛克他這不就是在護食嗎?
「探長,你在笑什麼?」溫斯蒂在雷斯垂德的臉上看到了一個奇怪的表情,是一種捕捉到了秘密的喜悅。
「沒什麼,」雷斯垂德清了清嗓子,「咳,你繼續。」
溫斯蒂繼續說:「我要分兩種情況來解釋漢克為什麼不放我們出去。第一種情況是他明明知道門的方位不對,卻不告訴我們,那就是他故意不讓我們出去,第二天他就去世了,這兩者之間一定有聯系。第二種情況是他不知道門的方位不對……」
「可你剛才不是說他應該對工作室的布局十分了解嘛?」
「是的,漢克應該十分了解房間裡的布局,可如果昨夜跟我們共處一室的不是漢克呢?」
「如果昨夜在工作室內的不是漢克,第二種情況就變得合情合理,但與此同時第一種情況也就可以得到解釋了,有人假扮了漢克,所以不是漢克不想讓我們出去,不想讓我們出去的另有其人。我目前只想清楚了這麼多。」
溫斯蒂說完以後,去尋夏洛克的目光,想知道自己說的對不對,在看到夏洛克點頭以後,舒了一口氣。
如果屋子裡的人不是漢克,那麼屋子裡的人極有可能就是凶手。
可這一切都是憑空推斷,房間裡和別墅裡都沒有裝監控攝像頭,當時是一片漆黑,做出猜測的又是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沒有任何實際證據能證明屋子裡的不是漢克。
「我想各位的記憶再弱也不至於忘記漢克是自閉症,」夏洛克接著點出關鍵信息,「這是一種由神經系統失調而導致的發育障礙,它的症狀表現有很多,其中包括缺乏與他人的交流或交流技巧。他每次打電話去甜品店訂餐都只說簡單一句話,跟父母的交流也很少,但是昨天晚上,他卻主動與人溝通,這足可以表明昨天晚上在工作室裡的根本不是漢克。」
「而且還有額外佐證,你還記得你問漢克為什麼買葡式蛋撻加芥末的回答嗎?」夏洛克看著溫斯蒂。
「記得,他說他喜歡。」
當時候溫斯蒂沒有深究,只是認為人的口味各異,不同的口味能推動食物的革新。
「我在勘察現場的時候看過了漢克的漫畫手稿,他並不喜歡葡式蛋撻加芥末的味道,喜歡這種味道的是他的漫畫主人公。」
不知夏洛克什麼時候帶來了漢克的漫畫手稿,他遞給雷斯垂德:「仔細看一看。」
雷斯垂德翻動漢克的手稿,他筆下的主人公是一個殺手,每次殺一個人都要吃一份葡式蛋撻加芥末,十分奇特的愛好,可是這個設定為人物形像增色不少。
「司機假扮了漢克的話,他是怎麼出去以後又從屋內鎖住門的呢?」
夏洛克:「感謝你為我們示範了一個錯誤的推理,現在請你告訴我們,你是如何得出漢克是司機假扮這個結論的?」
提問的警官迷惑了,假昨晚有人假冒了漢克,而夏洛克之前說司機就是凶手,所以是司機假冒了漢克,殺害了漢克,趁人不注意時跑了出去。
聽起來很合情合理啊。
夏洛克的臉上露出了微微不耐煩的神情。
溫斯蒂解釋:「假扮漢克的不是司機。管家之前說過漢克是她的小主人,還很年輕。我當時候在場,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和青年男人的聲音還是能分辨出來的,所以當時屋子裡有四個人,分別是我、管家、司機和假扮漢克的人。」
「真高興,這間屋子裡除了我以外還有人的腦子在正常運轉。」夏洛克在溫斯蒂說完以後悠悠補充了一句。
溫斯蒂一愣,剛才夏洛克是在衝她眨眼睛嗎?
「亞當斯小姐說她昨晚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那股味道和司機長衫上的味道是對得上的,所以司機一定在屋內。但氣味在空氣中無規律向四周擴散,即使在一個密閉空間內,如果不是離得特別近,也無法聞得那麼清晰,但是如果屋內,有幾個人一起散發同一種味道情況就不一樣了。」
「所以屋內兩個人的味道是一樣的?」
「不,」夏洛克道,「三個人。」
「除了假扮漢克的人和司機外,還有誰的味道和他們一樣?」
「管家和司機的味道也是一樣的,他們用的是同一種廉價劣質的洗衣粉,洗衣粉人工化學香精味太重,又遮不住地鐵公交上的汗味和衣服未干的霉臭味,混雜在一起就成了一種無法形容的奇怪味道。」
雷斯垂德明白夏洛克為什麼一踏進司機的審訊室一個問題也不問的原因了,他已經將司機和管家的味道連上了線,由此說來,管家也是故意領著溫斯蒂去假門那裡的。
他正暗地裡佩服夏洛克呢,夏洛克就抽走了他手裡的漫畫稿,交到了溫斯蒂的手中。
溫斯蒂不解,把漫畫手稿給她做什麼,不是已經知道漢克買葡式蛋撻加芥末的原因了嗎?
「仔細看一看。」夏洛克對溫斯蒂說了一句和雷斯垂德一模一樣的話。
難道裡面還有什麼?
溫斯蒂低頭,專心從漫畫裡找線索。
「說了這麼久,你直到現在也沒有告訴我們假扮漢克的人到底是誰?」
溫斯蒂聽了這句話有一點兒替夏洛克不值,明明夏洛克是在幫忙破案,怎麼這位警官的口氣像是在說他故弄玄虛,滿滿都是責怪。
「是那位家庭教師艾倫。」雷斯垂德回答。
夏洛克滿意地看向雷斯垂德:「我很高興看到你終於讓大腦發揮了應有的作用。」
雷斯垂德收到稱贊也沒有很高興,如果他再猜不出來,這麼久的探長真是白干了,夏洛克剛才在家庭教師艾倫的審訊室說聞到了奇怪的味道,那是他故意誆人呢,目的就是觀察艾倫的反應。
哼,雷斯垂德探長已經上過很多次當了,有了豐富的經驗也就摸索出了幾條套路,所以在夏洛克說有奇怪味道的時候,旁邊的人在尋找是什麼味道,他的目光卻是一直盯著夏洛克的,而夏洛克的目光一直鎖在艾倫身上。
「昨夜亞當斯小姐應該詢問過屋內的其他人有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這個問題被他注意到了,今天他特意穿了一件白襯衫來遮掩。但是他下意識的動作暴露了他,在我說有沒有聞到奇怪的味道時,其他的人都是從別處尋找氣味來源,只有他聞了自己的衣領。」
真相大白。
昨天晚上工作室內四個人的身份已經揭曉,原本的最大嫌疑人溫斯蒂一躍成為本案的關鍵證人。
「他們的作案動機是什麼呢?」
夏洛克顯然不想回答這些問題,因為這些問題在他眼中都可以用「顯而易見」四個字來概括,解釋這一類顯而易見的問題實在浪費時間。
以往,雷斯垂德探長總是頂著鍋讓他做出回答。
不過,今天雷斯垂德探長順著夏洛克的目光看向了剛剛看完漫畫的溫斯蒂:「亞當斯小姐,麻煩你解釋一下?」
第25章 倫敦歡迎你09
「不用這麼客氣,叫我溫斯蒂就好。」溫斯蒂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成為了夏洛克·福爾摩斯的代言人,本來想說一句「如果我說錯了,請大家多多包涵」,想起夏洛克的話,硬生生將這句客套咽了下去,在四周人好奇的目光中,開始解釋。
「剛剛福爾摩斯先生讓我看了死者的漫畫,漫畫上最新的內容是有一個家庭假裝互不認識被另一個家庭雇佣,他們盜走了雇主家裡的傳家之寶,被主人公知道了,剩下的故事還沒有畫完,但是被雇佣那一家人應聘的正好是司機、管家和家庭教師這幾個職位,這應該不是巧合。」
「這絕不是巧合,」夏洛克看溫斯蒂,那雙淡藍色的眼睛在告訴她:用詞大可不必這麼謹慎,「死者知道了自己家的司機、管家和家庭教師是一家人,並且另有所圖。」
雷斯垂德:「溫斯蒂,把漫畫手稿再給我看一下。」
溫斯蒂將漫畫手稿遞給雷斯垂德時,夏洛克道:「雷斯垂德,你那令人驚嘆的觀察力已經讓你錯過了尋找線索的機會,裡面除了一些經不起推斷的情節以外,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剛才夏洛克將漫畫手稿遞給雷斯垂德時,就是想看他能不能自己找出案件的關鍵線索,但是雷斯垂德只是翻了一翻,在看到主人公愛吃葡式蛋撻加芥末以外,就對漫畫手稿失去了興趣。
雷斯垂德:……
「管家和司機的工作時限都不足一個月,工作時間最久的家庭教師也只有一個多月。死者家長期雇佣管家、司機和家庭教師,但這一個多月內,這三個工作都被替換了,這也不是巧合。因為工作時間還不長,所以他們不知道主人外出度假的那幾天,死者其實是不會外出的。」
雷斯垂德恍然大悟:「所以昨天管家、司機和家庭教師盜竊的時候,正巧被漢克發現了,所以痛下殺手。」
溫斯蒂舉起手,弱弱地反駁:「我覺得他們應該沒有偷竊。」
「可是死者的漫畫就是這樣畫的啊!」另一位警官朗聲道。
「漫畫只是一種藝術創作,可以經過改造和加工,情節不等於事實,」溫斯蒂說出心裡的想法,底氣略有不足,「如果這家人想要偷竊,本可以不必大費周章應聘職位,直接偷就可以了,畢竟漢克家連監控攝像頭都沒裝。」
最後一句其實是她的吐槽,如果裝了攝像頭的話,早就真相大白了,根本不用折騰那麼久。
語畢,溫斯蒂收到了夏洛克眼神的肯定,他的眼睛如風吹過海面一樣藍,溫斯蒂心安了,確定自己的猜測不是憑空想像,這不過短短一天,她覺得自己和夏洛克的關系拉近了不少。
這不算一件好事。
雷斯垂德明白了,夏洛克和溫斯蒂都解釋到了這一步,如果再繼續追問,等著他們兩一一把事情說明,蘇格蘭場的警官在這個案件裡的參與度基本上可以畫上一個大鴨蛋了。
「你們幾個去審訊室,」雷斯垂德點了兩個警官,「問清楚罪犯的真實殺人動機。」
「把這個東西拿到他面前,他會直認不諱的。」
溫斯蒂覺得福爾摩斯先生的風衣裡裝了一個大口袋,他拿出了在五金店買的鎖和門把手,交到雷斯垂德手上。
雷斯垂德帶走了一部分警官去另外的審訊室,留了一部分在這裡。溫斯蒂身上的嫌疑已經洗清,但在罪犯認罪之前她還不能離開,本來等一會兒倒沒什麼,可是這一天沒有吃飯,她早就飢腸轆轆了。
她想念烤得熱騰騰的面包、甜滋滋的奶茶、風味西班牙烤肉……算了,不能想這些食物,要不然會越來越餓的。
她坐在椅子上,撐著腦袋開始翻漢克的漫畫手稿,試圖以此轉移自己對食物的渴望。
漢克筆下的主人公作為一個殺手,卻一直在懲惡揚善,主角每一個單元鏟除一個壞人,情節沒什麼出色的,但是畫風卻精致細膩,很大程度上彌補了情節的不足。
看得出來每一個畫面都經過了精妙構思,溫斯蒂翻了幾頁,目光停留在了主角的袖章上。袖章上刻著一個六芒星,一只三角狀的眼睛在六芒星的正中央,瞳孔的位置是一把火焰。
溫斯蒂心下大驚,這個袖章上印刻的居然是亡靈書的封印!
在見到這個圖案的第一眼,溫斯蒂的太陽穴就一直突突地跳,有一股涼意從腳底慢慢往上湧,仿佛要占據她的身體。
溫斯蒂趕忙把漫畫合起來,閉上眼睛,那股涼意才慢慢褪去。
等她睜開再次睜開雙眼,卻對上了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眼眸,她的驚慌和不適全部印入到了他的腦海裡,歸屬到那個叫「溫斯蒂」的文件中。
畫漫畫的人已經去世,溫斯蒂無法詢問他是從哪裡看來的圖案,但當務之急不是追尋圖案的來源,而是避免夏洛克·福爾摩斯見到這個封印圖案。
溫斯蒂眼見他的目光逐步從她的身上轉移到漫畫手稿上。
得想個辦法才行。
「福爾摩斯先生,」溫斯蒂喚他,露出贊賞的神情,「您真是太厲害,太聰明了!」
溫斯蒂見夏洛克的目光又重新移到她身上,開始滔滔不絕:「真是會發光的名品大腦,連後腦勺都體現出驚人的智慧。」
「您真是獨一無二的聰慧,與眾不同的機智,表裡如一的伶俐。」
「您明明可以靠顏值,卻偏偏要靠才華,您的存在就是完美本身。」
「我對您的崇拜就像是挖掘機上山,轟轟烈烈……」
溫斯蒂有過一個追星朋友,那位天天看著喜愛的明星照片,發出花式感慨,溫斯蒂聽著聽著已經能背了,在情急之下,誇贊的話張口就來。
溫斯蒂的眼睛天生又黑又亮,像一汪泉水,看人的時候自帶亮光,因而顯得格外真誠,所以落在留在這裡的警官眼中成了真情流露。
他們看了看溫斯蒂,又看了看夏洛克,心裡想的卻是:這個姑娘還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警官裡有一個好心腸的姑娘名叫艾米麗,她曾經親眼見到過別的姑娘滿心歡喜向夏洛克表白後,最後哭著回來的場景,默默地拿起了辦公桌上的抽紙,打算隨時遞過去。
夏洛克在聽了這些話以後,嘴角微微抽動,看不出他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出人意料的,他吐出了一句話:「我知道了。」
見他已經完全沒往漫畫手稿上看了,溫斯蒂舒了一口氣。
而夏洛克在那個叫「溫斯蒂」的文件夾中,記錄下關鍵信息:眼睛在手稿第七頁停留時間超過三十秒,那裡有特殊內容不能讓我看到。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小天使們太好了
我自己其實覺得案件還有很大不足,但是大家都鼓勵我,謝謝大家
第26章 倫敦歡迎你10
雷斯垂德回來的時候,看到屋裡的警官嘴角抽搐,表情一個比一個怪異,忙問:「你們怎麼了啊?」
下屬擺擺手,表示現在說不得,等會兒再告訴他。
他點了點頭,走到溫斯蒂的身前:「感謝你配合我們的調查,司機已經認罪了,他就是殺害漢克的真凶。」
雷斯垂德和一群警官到了司機所在的審訊室,對著他復述了一遍溫斯蒂和夏洛克的推理,但是隱瞞了家庭教師和管家的那一部分。司機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滿臉憋得通紅,這一看就是原形畢露後無法控制面部神情的表現,嘴上卻依舊強硬得很,一直稱自己與此事無關,自己是無辜的。
後來,雷斯垂德拿出了夏洛克交給他的假鎖和門把手。
司機在看到假鎖和門把手以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雙腿不停抖動,最後雙手抱著頭,把臉埋起來,再抬起頭來時,臉不紅了,但整個人精神頹唐,雙眼沒有一絲光亮,如同一個紅氣球被細針戳破。
他把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老實交代了:
他入侵了死者的家盜竊,被死者和管家發覺,決議殺人滅口。這個時候有人送甜品過來,他知道每天這個時辰都會有人來送甜品,如果不開門會惹人懷疑,於是威逼管家去開門,同時迷暈了死者。
由於害怕管家跟送甜品的人求救,暴露自己,所以也迷暈了管家和送甜品的人,將他們都拖到了死者的工作室,並買來鎖和把手,造了一扇假門,自己一直都藏在屋子裡,偽裝成死者跟他們交流。
等夜深了,再放了一把迷藥,將屋內的人再次迷倒了以後,就拿衣服包住匕首,將它放到已經暈倒的死者手裡握住,捅進了心髒,偽裝成死者自殺的假像,然後溜了出去。
「既然是這樣的話,你如何確定管家不會指認你,以及你是如何做到從內鎖門的呢?」
司機支支吾吾,無法解釋,於是說出了第二個版本:
他和管家以為主人出去旅游了,企圖鳩占鵲巢,卻沒想到死者還在家,所以想要殺人滅口。可是他們在那個時候弄明白了主人讓管家留宿的真正意圖是要管家照顧死者,如果死者突然死亡,管家肯定會被牽連,於是企圖制造一個懸案,所以迷暈了前來送甜品的溫斯蒂。
他買來了鎖和門把手,偽造成另一扇門,再由管家故意引導說從內鎖了門,制造成出不來也進不去的雙重密室假像。
晚上再次迷暈送甜品來的溫斯蒂,拆掉了門把手和鎖,用偽裝成自殺的手法殺害死者,等他辦完一切溜出去以後,屋內的管家從內鎖門,造成了一間真正的密室。
因為是雙重密室,凶手只能在密室裡找,首先洗掉了他自身的嫌疑,而管家和溫斯蒂又沒有真正下手,所以它在最後會成為一宗懸案。
司機已經說出了十成真相裡的八成,隱瞞了最後兩成。
「他不肯供出艾倫,一直說在工作室假扮漢克的人就是自己。」雷斯垂德把司機的最終供詞告知夏洛克和溫斯蒂等人。
司機出於父親保護孩子的本能,一直都不肯說兒子也參與了謀害,但這只是一場徒勞的掙扎。
他在最後問了一個問題,鎖和門把手分明已經被他處理掉了,扔在不同的地方,是怎麼被找出來的?
雷斯垂德出於好心告訴他,這其實根本不是他買的鎖和門把手——
夏洛克哪會無緣無故去五金店呢在他將鎖和門把手遞過來的那一刻,雷斯垂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司機會誤認為用來偽裝的鎖和門把手被找了出來,這兩樣東西上頭沾有他的指紋,已經證據確鑿,他躲不掉了。
「他如果咬死不認這兩樣東西是他的,該怎麼辦?」雷斯垂德想到了另一種情況。
在夏洛克的眼神暼過來的那一剎那,溫斯蒂明白他將這個問題定位為「顯而易見」,這種「顯而易見」的問題他不想回答,她來替他解答。
「可以讓五金店的老板來指認,福爾摩斯先生帶我下午去的那間五金店和司機昨天去的是同一間店鋪,」溫斯蒂回答,「不過,福爾摩斯先生。倫敦有那麼多間五金店鋪,你是怎麼知道司機昨天去的就是那間五金店鋪呢?」
顯然,一句「顯而易見」不能解答這個問題,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得親自做出解釋。
「距離適中。他不能去太近的地方,容易被周圍鄰居認出來,也不能去太遠的地方,來回會耽誤太多時間。」
他解釋完後,溫斯蒂明白了,司機開了這麼久的車,對路線已經十分熟悉,只有他們下午去的那間五金店距離適中且位置偏僻,去那裡購買鎖和門把手的話不會招惹懷疑。
「真厲害。」溫斯蒂低聲贊嘆,這次她的贊嘆與之前天花亂墜的吹捧不同,是油然而生的,真正發自她的內心。
「謝謝。」夏洛克沒有接她之前的贊美,卻接受了這句誇贊。
真相已經大白了,凶手和幫凶都浮出了水面,司機一家將被關押,等候判決。
雷斯垂德走到溫斯蒂面前,對她說:「感謝你的配合。」
「不客氣。」
溫斯蒂終於徹底恢復清白之身,整個人一下子就放松下來,禮貌地跟周圍的警官告別。
莫提西亞一直都教導她要注意禮節禮貌,甚至還教了她全套宮廷禮儀,在耳濡目染之下,她在待人接物的禮貌方面做的滴水不漏。
不過,溫斯蒂很疑惑,在她告別的時候,夏洛克·福爾摩斯為什麼一直站在她身邊。
「那種人類自認為是謙遜有禮實際卻無用的言語說完了嗎?」
溫斯蒂的腦子轉了個彎才明白,這位先生口中的「人類自認為是謙遜有禮實際卻無用的言語」指的是客套話。
他在問她客套話說完沒有?
溫斯蒂點了點頭:「說完了。」
「那走吧。」
「好。」
對於夏洛克與她同行這件事,溫斯蒂覺得沒什麼不對的,兩個人就住同一條街的正對面,一起走是再正常不過了。
可雷斯垂德就不這麼覺得了,他自認為自己還算是了解夏洛克的。夏洛克這個人一向喜歡獨來獨往,連自己的親哥哥都不怎麼搭理,突然間和一個女人同行,這本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
加上之前懟安德森的事,真是越看越有貓膩。
當一旁的警官把溫斯蒂對夏洛克所說的話復述以後,雷斯垂德的眼睛瞪成了銅鈴,所以這是嫌疑人愛上了還她清白的偵探的戲碼嗎?
而夏洛克答應與她同行,是變相接受了這份感情?!
雷斯垂德思索著把這件事情反應給上頭那一位的話,上頭那位會有什麼反應?
第27章 倫敦歡迎你11
溫斯蒂和夏洛克並排走在回貝克街的路上, 兩個人現在稱不上熟人,但又不是完全的陌生人, 正是最尷尬的關系,一路走來, 沒有一個人先打開話匣子。
溫斯蒂的心裡一直裝了一件事, 她能夠這麼快恢復清白全靠夏洛克的幫助, 他是她的恩人,可是夏洛克開啟亡靈書,是引起災禍的根由。
溫斯蒂雖然稱不上頂尖獵魔師, 但是也見過許多被亡靈折磨的人, 聽到過他們求助無門的慘叫, 所以夏洛克·福爾摩斯是不得不殺的,哪怕要為此付出生命。
但是現在的情況是, 她欠了夏洛克一次恩情,根本下不了手, 可這個人又不能不死,這就好比走到了一條分叉路口, 一方標示著此路不通,另一方掛了個牌寫著「前方有坑,行人誤入」。
夏洛克不說話的原因是……他不想說話。事實上,他一直在觀察身邊人, 觀察不是只能靠眼睛,聽著溫斯蒂呼吸的變化,他明顯感受到了她心事重重。
這宗偽密室殺人案結束, 他又有很長一段時間接不到案子,但是他的大腦卻不會在接不到案子的這段時間裡感到無聊。夏洛克喜歡案子,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案子後面跟了一個又一個迷題,這些迷題可以讓他的大腦興奮,而此刻他的身邊就站著一個巨大的迷題。
一個住在古堡裡的少女,甚少出門,曾經連花都不能出去買,卻從鄉鎮來到倫敦,在二十四小時還不到的時間內就開了一家甜品店……
夏洛克知道溫斯蒂另有目的,而且沒費什麼心思就推測出自己是她的目標,弄清楚她的目的根源就是這道迷題給他下的挑戰。
兩個各懷心思的人走在倫敦的街道上,他們忙碌了一天,時間此刻已經走到了傍晚。黃昏的倫敦是它韻味最深的時候,微風輕輕起,夕陽讓整個城市披了一條暗黃色的薄紗,古典建築重拾它的本色,天際間還留了一線太陽未完全落下的光。
不知不覺走到了貝克街,在雙方走入各自家中說道別之前,總會有人先打破沉默。
「就這家吧。」
溫斯蒂和夏洛克在街口的餐館門口停下來,已經到了晚餐時間,餐館內熙熙攘攘。
「嗯?」
溫斯蒂早就忘記了自己在出租車上睡意朦朧時對夏洛克說了一句「我請你吃飯吧」,而夏洛克回復「好」時,她已經陷入了睡夢中。
所以夏洛克不得不用常人不能及的語速幫她回憶了一遍,一段長話說下來連氣都不喘,他的語速像是一架高速跑車自由暢快地行駛在柏油路上,她只能讓自己的思維開上電動車,艱難地在後面追。
等他說完,兩個人已經坐在了餐廳的軟沙發上。
老板笑容滿面地拿著餐牌走了過來,將餐牌低到了夏洛克的手中,拍著他的肩膀:「威廉,你好久沒來了。還是老規矩,餐牌上有的、你想吃的,一律免單。」
然後他看了一眼溫斯蒂,繼續道:「你的約會對像也免單,沒想到你們兩個在約會?」
餐廳老板叫安傑洛,去溫斯蒂的店裡買過甜品,溫斯蒂在他口中知道不少關於夏洛克的消息,他總會提上一句夏洛克曾經幫他洗脫了謀殺嫌疑。
溫斯蒂忙否認:「我們沒有在約會,福爾摩斯先生幫我洗脫了謀殺嫌疑,我請他吃飯。」
說起來,為什麼福爾摩斯先生老幫人洗脫謀殺嫌疑?
「噢,威廉一年前也幫我洗脫了謀殺嫌疑,證明了三起謀殺案發生的時候我正在入室搶劫。」
夏洛克將餐牌遞給溫斯蒂,讓她點單。
溫斯蒂第一次來這裡吃飯,一時間也不知道點什麼,於是就跟夏洛克要了一樣的,老板領著牌子走了。
「福爾摩斯先生……」
夏洛克打斷她:「夏洛克。」
「好的,夏洛克。剛才老板為什麼叫你威廉啊?」
溫斯蒂在聽到老板叫他威廉的時候就很好奇。
「我以前的名字是威廉·斯科特,安傑洛看到我一時改不了口。」
正在喝水的溫斯蒂差一點嗆住。
誰?
威廉·斯科特?!
威廉這個名字這麼普遍,威廉王子、威廉·莎士比亞、威廉·戈爾丁……斯科特這個姓氏也不特殊,阿蘭·斯科特、特拉維斯·斯科特、羅伯特·斯科特……
普遍的威廉和不特殊的斯科特結合的名字很常見才是,所以應該是撞名了。
溫斯蒂喝光了杯子裡的檸檬水,壓住心中的驚詫。
「那本名是威廉·斯科特還是夏洛克·福爾摩斯?」
「都是,」他回答,「我的全名叫威廉·夏洛克·斯科特·福爾摩斯。」
食物很快就端了上來,肚子餓了一下午的溫斯蒂卻食不知味,她整個人的思想都埋進了「威廉·斯科特」和「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兩個名字裡。
五十年後的世界裡,「威廉·斯科特」這個名字代表的是智慧和尊榮,被載入了驅魔師史冊,是十大榮譽驅魔師之一,雖然「夏洛克·福爾摩斯」也在驅魔師史冊裡,卻代表了邪惡和罪孽。
溫斯蒂認定這兩個名字應該像天使和惡魔一樣沒有任何交集。
「你在想什麼?」一直未說話的夏洛克突然開口問。
「嗯?」
溫斯蒂從銀面刀叉的反光面中看到自己的神情,不用夏洛克這麼好的觀察力,普通人都能看出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頓飯上。
面前就坐著一個人形掃描機,她得學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才行。
「我在想你是怎麼從一開始就判斷出我不是凶手的。」
這個理由可不是溫斯蒂隨口搪塞,她的確有這個疑惑,只不過更大的疑惑遮蓋了這個小疑惑。明面上,她不能把大疑惑說出來,只能拿小疑惑先頂上。
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在查看現場之前就判定了她不是凶手,即使當時沒有證據能證明她是凶手,但是也沒有證據能證明她不是凶手,他為何這麼篤定對雷斯垂德說出那一句:「她不是真凶。」
夏洛克正在切一塊牛排,他用餐的禮儀極好,恐怕莫提西亞見了都得誇他優雅,在聽到溫斯蒂的話後,把叉子放了下來,呈「八」字擺到了餐盤上,看著她:「你的動機明顯不足。你對自己去送甜品的解釋是對死者的口味很好奇以及那天的天氣很好,這兩點聽起來並不能作為你沒有動機的佐證,但只有金魚才會判定這兩者之間沒有什麼關聯。你開店一個月,有七次在陽光明媚的日子裡半價出售甜品,這足可以說明你是一個所謂天氣影響心情論者,但恕我直言如果你的心情真的很容易受天氣影響的話,你可能有季節性情緒失調障礙。而且你的店基本上在四點半關門,那基本上是你最後一單,所以你想趁著陽光很好出去走走,合情合理。」
溫斯蒂在縷清他的話以後,皺起了眉頭:「你在調查我?」
這不是一個疑問句,而是一個肯定句,要不然如何解釋夏洛克·福爾摩斯能夠這麼准確地說出這麼多信息。
「當然,」夏洛克藍色的眼眸裡裝滿了坦然,「你已經向街坊鄰居打聽了這麼多我的消息,我當然應該調查你。」
互相調查這件事被夏洛克說的像是你送了一個禮物給我,禮尚往來,我也送一個禮物給你一樣這麼簡單。
可是溫斯蒂聽了,差點握不住手裡的叉子。
他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那她該如何解釋自己為什麼要調查他呢?
但是夏洛克沒有問她為什麼要調查他,他知道她不會坦然回答,這是迷題裡的一環,他得自己去解開。
溫斯蒂重新倒上一杯檸檬水,喝一口壓壓驚。
夏洛克做出最後總結:「你的目的是我,不可能去謀殺一個與我無關的人。」
溫斯蒂:……他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法反駁……
這一頓飯吃下來,溫斯蒂的心一下子升入天空,一下子掉落谷底,一下子在南極陪企鵝玩耍,一下子在非洲看動物遷徙,整個人都不自在,被夏洛克看穿以後,她就覺得自己在她眼裡是透明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分別的時候,溫斯蒂擠出一個笑:「再見,福爾摩斯先生……」
「夏洛克。」他又提醒了她一遍,皺著眉頭,看上去有些不滿。
被看穿的溫斯蒂實在喊不出一句夏洛克了,帶著僵硬的笑,道了一句「晚安」,然後溜回了甜品店內。
聞到了空氣裡若有若無的熟悉面包香才舒了一口氣,心情稍微平復了一些。
當天晚上,溫斯蒂派出了好久沒用過的靈蝶,悄悄對它們說:
「去找威廉·斯科特。」
「去找夏洛克·福爾摩斯。」
領了任務的靈蝶飛出了窗外,在夜空裡劃出一道道幽藍色的弧度。
溫斯蒂眼瞧著它們齊齊飛進了221號B戶的窗戶,認命地閉上了眼睛。
世界就是這樣奇妙,等到後來溫斯蒂就明白了連上帝也不能阻止天使和惡魔一塊兒玩耍,所以威廉·斯科特和夏洛克·福爾摩斯是同一個人這件事並不值得稀奇。
可此時她卻真正為難了,這個任務究竟該如何進行下去?
大長老不在這裡,高級驅魔師們也不在這裡,她連一個咨詢意見的人都沒有,必須得自己做出決定。
正當她抓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的時候,一陣悠揚的小提琴聲傳來,溫斯蒂透過窗戶偷偷向外看。
夜幕下,夏洛克·福爾摩斯身姿挺立,一群藍色的蝴蝶包裹著他。
——————————
夏洛克·福爾摩斯:你的目的是我,根本沒必要殺一個與我無關的人,要殺也是殺我。
溫斯蒂:您還真是料事如神!
第28章 倫敦歡迎你12
一輪彎月掛在天空中, 深夜的貝克街空空蕩蕩,居民們已經在甜蜜的夢鄉裡, 道路兩邊的路燈撐起了整個黑夜,地上映著兩個狹長的身影。
「對不起, 我故意接近你就是來殺你的。」溫斯蒂身披白色的罩袍, 月光給她鍍了一層銀白色的光, 整個人籠上了一抹神聖的光輝。
而她對面的男人輕蔑一笑:「呵,你以為你那點小伎倆能瞞的過我嗎?我早就發現了。」
他被黑色罩袍包裹,整個人如同暗夜騎士, 面上帶著一塊白色的面具, 遮擋住了他的臉, 但是標志性的低沉嗓音出賣了他。
夏洛克·福爾摩斯,開啟亡靈書封印之人。
一層薄雲飄過來遮擋月亮的光華, 月黑風高,正是決戰的最佳時刻。
溫斯蒂渾身的血脈翻滾著, 她跨越歲月而來,為的就是這一刻, 他淡藍色的眼睛藏在了面具下,溫斯蒂看不到他的神情。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咒語就在口邊卻說不出來,她心裡卻因為還記得他的恩情,一時間下不了手。
這給了他可乘之機, 一群夜鶯從月亮之際飛來,俯衝著逼近溫斯蒂,溫斯蒂躍身躲開, 口念咒語,咒語打在夜鶯身上,化成了一道白煙,夜鶯繞成了一個圈圍住她。
溫斯蒂幾次三番想要衝破夜鶯的包圍圈,可是始終突破不了,在她不斷失敗、不斷嘗試的過程中,地面發生了劇烈的抖動,四周的房子像安上了馬達,同時間開始晃動。
她暗覺不好,他快要揭開亡靈書的封印,上古亡靈正欲竄逃。在如此危機時刻,她的念力變得強悍起來,念了一個咒語,靈蝶從四面八方飛來,幽藍的光衝破了包圍圈的一個小口子,將她帶了出來。
溫斯蒂閉上眼睛,一道咒語念出去,擊中了夏洛克,面具從中間裂開,一半依然蓋在臉上,一半掉落到地面。
露出的那半張臉目光陰狠,死死地瞪著溫斯蒂。
他幽幽開口:「我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識好歹。」
地面的抖動變得更厲害了,街道凹陷下去,形成了一個要吞噬一切的黑洞,一只怪物張著血盆大口從黑洞中走出來。
它的身體看起來像獵豹,擁有朝向東西南北方方向的四個頭,爪子鋒利,被它抓過一爪後,人恐怕就得去見上帝。
它低吼著,一步一步逼近溫斯蒂……
「嘶——」溫斯蒂揉了揉自己的頭,它剛剛和地面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再看四周,四周靜悄悄的,空氣中飄著熟悉的隱隱面包香,沒有圍住她的夜鶯,藍色的蝴蝶早就變成了一張張紙落在桌子上,全然不見長了四顆頭、形似獵豹的猛獸,亡靈書尚未開啟,這一切都是她的一場噩夢。
她從地上又重新爬回了小床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長舒一口氣,安慰自己:這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後背因為噩夢發了一層薄薄的汗水。
溫斯蒂翻個身,又快要倒在地上。她這裡的床是隨意搭的,不僅簡易,而且還小,稍不留神就能感受到大地的溫度。
溫斯蒂本來打算解決掉夏洛克·福爾摩斯,清除開啟亡靈書的隱患後,就能結束這一切,離開這裡。
在她原本的估算裡,只要摸清了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底細就能動手,這段日子不會太長也不會太短,本來想去找公寓,可是貝克街的公寓都租了出去,只能弄一張小床先住在店裡,想著委屈一陣算了。
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時間線或許會無限期延長。
威廉·斯科特和夏洛克·福爾摩斯是同一個人這件事足夠令人驚訝,這麼離奇的事不會被記載到獵魔師歷史中,連故事都不帶這麼編的,可這卻是現實。
溫斯蒂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句話:歷史書上隨意翻過的一頁,背後卻包括了一個人波瀾壯闊的經歷。
三兩句話不能概括一個人的全部經歷,「威廉·斯科特」和「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兩個名字代表著正義與邪惡的對抗,它們既然同時歸屬於一個人的話,一定有歷史書上沒有寫明的隱情。
她想要找明這個隱情。
溫斯蒂一翻身,又從床上摔了下去,這直接導致了她第二天開門做生意的時候,渾身酸痛,給哈德森太太做油炸冰淇淋的時候都是扶著腰的。
哈德森太太今天的口紅、裙子和包包都是統一的紫紅色,精心收拾過的她看起來心情格外好,她坐在甜品店裡一邊等溫斯蒂制作油炸冰淇淋,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她聊天。
「我今天要去見我的好朋友,我們一年也難得見上一次,我想帶一點你做的油炸冰淇淋給她嘗一嘗,她最愛那個。」
溫斯蒂應了一聲好,開始認真給哈德森太太准備油炸冰淇淋。
也不知道是誰先發現的這種吃法,冰淇淋和油炸怎麼看怎麼不搭,可是制作出來卻實在稱得上美味。
做油炸冰淇淋的材料很簡單,只需要准備雪糕、面包糠、雞蛋和澱粉這幾樣食材。溫斯蒂先將雞蛋打成蛋液,將雪糕放在蛋液裡滾動幾圈,等它均勻地粘上蛋液以後,塗抹上一層厚厚的澱粉將其包裹起來,最後再裹上一層厚厚的面包糠。
溫斯蒂每次做油炸冰淇淋都覺得是在給一個小白瓷娃娃穿衣服,一層一層地套上,生怕他著了涼,分明這個小白瓷娃娃自己才是最涼的那一個。
裹上面包糠的冰淇淋還要放到冰箱裡冷藏半個小時才能保證口感,這段時間溫斯蒂閑了下來,有空和哈德森太太聊天。
哈德森太太見溫斯蒂一直扶著腰,忙問:「你怎麼了呀?」
溫斯蒂靠在柔軟的沙發上,又拿了兩個靠枕墊在腰下,終於舒服了一些,她把自己一直住在店裡的事情告訴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實在是很喜歡人甜嘴甜的小姑娘,滿臉心疼:「可憐的姑娘,為什麼不找一間公寓呢?」
「我不想住在太遠的地方,可是貝克街附近的公寓都已經租出去了,沒有空余的。」
哈德森太太聽完溫斯蒂的話以後,思索了一會兒,問她:「你介意和別人合租嗎?」
還沒等溫斯蒂回答,店裡就進來了另一個客人。他穿著深灰色的外套,本來軍綠色的褲子也被磨成了黑色,一頭長到脖子處的頭發,幾縷幾縷分成幾撮,濃密的絡腮胡遮住了他的五官,他一走進來就帶來了一股腐爛的味道。
溫斯蒂打賭,她叔叔一定特別喜愛這個味道。
這位客人也是貝克街的「住戶」,街巷有一個避雨的地方,他常年在那窩成一團,街坊鄰居都叫他「大喇叭」,因為他的嗓門就像喇叭一樣大,他還曾經參加過住戶會議,提出了「貝克街流浪漢管理法則」。
他一走進來,見到哈德森太太,主動打招呼:「嗨,哈德森太太。」
「早上好,大喇叭,」哈德森太太擰住鼻子,「夏洛克今天應該給了你錢,拜托你找個地方洗個澡吧。」
「下次一定。」
「大喇叭」隨口回答著,從褲子口袋裡套出了一張新的紙幣遞給溫斯蒂,指了指櫥窗裡的草莓蛋糕:「我要這個。」
溫斯蒂將蛋糕取出來,想給他包裝一下,卻聽他說:「不用這麼麻煩了。」
「大喇叭」拿著未包裝的蛋糕離開,走回了自己的駐地,開始品嘗。
溫斯蒂坐回沙發上,繼續和哈德森太太聊天。
「也不知道夏洛克一個人養活了倫敦多少流浪漢。」
「這些流浪漢是他養活的?」
「你剛來倫敦,不太了解情況。等你待久了就會發現倫敦的流浪漢和其他地方的流浪漢不同,倫敦的流浪漢都自帶一股傲氣。在他們的意識裡,自己是有工作的,就是我家樓上那位先生總會給他們找一點兒事做,每月固定給他們一些錢,就跟雇佣員工差不多。」哈德森太太把情況告訴溫斯蒂。
溫斯蒂了然,所以「大喇叭」才會有余錢來買草莓小蛋糕。
她越來越覺得歷史書上的描述不能概括夏洛克·福爾摩斯,他幫助警局破案、幫無辜的嫌疑人洗清罪名、還對流浪漢施以援手……這樣的人當然配得上「善良」兩個字,他又是怎麼走到開啟亡靈書這一步的?
哈德森太太:「對了,我剛才問你介不介意和別人合租?」
「不介意的。」溫斯蒂回答,她還沒來到這裡的時候,一直就是和朋友們住在一起。
哈德森太太臉上掛著明朗的笑容:「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去和夏洛克聊一聊,他租下了一整套公寓,還留了一間空房。」
溫斯蒂衝哈德森太太笑了笑,沒有直接回復,這個時候裹上面包糠的冰淇淋已經凍好了,溫斯蒂去將它拿了出來,燒熱鍋,倒上油,准備油炸。
在滾燙的油鍋裡,裹了面包糠的冰淇淋表皮變成了誘人的金黃色,冒出奶香和麥香。
溫斯蒂拿了一大一小兩個盒子,小盒子裡裝剛才做好的油炸冰淇淋,大盒子底面鋪了一層冰塊,將小盒子套在大盒子裡,保證冰淇淋不至於很快融化,能撐到哈德森太太與她的姐妹見面那一刻。
哈德森太太先拿了一塊嘗了嘗,果然外酥裡涼。
「那麼我先走了,你如果有意向合租的話就跟夏洛克說一句,他看著不好接近,其實人不錯的。」
「好。」
送走哈德森太太以後,溫斯蒂坐在沙發上思考了很久,害怕自己理不清思緒,所以拿了紙和筆手動記錄。
她將任務寫在白紙上方正中央:殺開啟亡靈書封印的夏洛克·福爾摩斯。
又在左右兩端分別劃出「好處」和「壞處」兩大行。
任務順利完成的好處包括:
1、上古亡靈不會再為禍人間
2、曾經因為抓捕上古亡靈而去世的獵魔師不會再犧牲。
任務順利完成的壞處包括:
1、溫斯蒂·亞當斯會因殺了她的恩人而愧疚
2、根據《艾格尼絲·風子的精良准確預言書》中預言那樣,溫斯蒂·亞當斯的生命會終結於制止亡靈書開啟那一天
3、亞當斯一家會失去一位至親
4、世界上會失去一個智慧過人的偵探,更多的罪犯會逍遙法外
5、倫敦的流浪漢會失去一個慷慨的雇主
6、威廉·斯科特無法再為驅魔事業做出貢獻
莎士比亞的《哈姆雷特》裡有一句非常著名的台詞:生存還是毀滅,這是一個問題。
這句台詞到了溫斯蒂這,可以轉化為:讓夏洛克·福爾摩斯活著還是死去,這是一個問題。
哈姆雷特因為一直無法看清問題的本質而不停延宕,溫斯蒂決意不讓自己成為第二個哈姆雷特。
她要透過表層的任務去看待它的本質,她來到五十年前的目的是殺掉開啟亡靈書封印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從根源處解決亡靈書封印被開啟的問題——她之前確實打算這麼做——可是,等她縷清了任務的實質以後才發現,任務的根源不在於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生死,而在於亡靈書封印的解除與否。
換句話來說,只要她能夠盯住夏洛克·福爾摩斯,保證他不開啟亡靈書封印,一切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任務中所有的「壞處」也就不復存在。
在接近中午的時候,溫斯蒂找到了破局的關鍵,她做出了一個決定:她要盯住夏洛克·福爾摩斯,她要與他合租。
第29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01
多年以後, 溫斯蒂站在貝克街221號門口,准會想起自己帶著新鮮的蜜桃派去敲開夏洛克·福爾摩斯門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她懷揣著忐忑不安地心情敲了三下門, 見到了穿著黑色絲綢睡衣,頂著一頭蓬松卷毛的夏洛克·福爾摩斯。
「下午好, 先生。」溫斯蒂臉上露出了一個明媚的笑容, 像一杯溫暖香醇的午後紅茶。
夏洛克盯了她幾秒:黑眼圈, 昨晚沒有睡好、衣服袖子上有殘留的面粉、哈德森太太的香水味、奶油味、桃子味、左手拎著包裝袋,裡面裝著桃子蛋糕或者桃子面包一類的食物、提前關閉店門,特意來找我……
夏洛克轉身, 讓溫斯蒂進來。
「夏洛克對家裝布置有一番獨特的見解」——溫斯蒂腦海中閃過哈德森太太說的這句話, 她回想起哈德森太太說這句話的時候, 目光略有深意,欲言又止, 像是卡了一句話在喉嚨裡,如今親眼看到夏洛克的居所時, 才明白這句話裡藏了多少信息。
所謂的「對家裝布置有一番獨特的見解」其實用一個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亂」。夏洛克家裡太亂了, 桌子上既有茶杯也有量筒,各種儀器占滿了整張桌子,連一點兒空隙都沒有,各種書本翻開, 亂糟糟地擺得滿屋都是,垃圾桶裡套上了一個黑色的塑料袋,裡面裝著粉色和藍色的液體……
夏洛克已經坐到了沙發上, 他的對面的位置還有一張單人沙發,他看著她,顯然是在等她入座。
溫斯蒂走過去坐下,在身旁壁櫥上看到了一個骷髏頭,骷髏頭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倒在架子上,後方的牆壁上還有幾個洞眼。
溫斯蒂將沙發上的靠枕墊在自己的腰後面,稍稍伸展了一下身子,全身肌肉酸痛。
夏洛克捕捉了她細微的小動作:「你昨晚從床上摔下來,沒有睡好才導致今天的黑眼圈這麼嚴重。」
聽完他的話,溫斯蒂的手指撫上了眼睛下面的皮膚,心裡思索:黑眼圈嚴重嗎?昨天和前天都沒睡好,應該挺嚴重的,得敷兩片眼膜才行。
夏洛克一直在看著她,溫斯蒂從他的眼睛裡讀出了一句:「我說得對吧?」
「你說得很對,我昨天晚上確實從床上摔了下來,」溫斯蒂肯定了他的推測,他的嘴角微微彎起,帶著一絲小得意,溫斯蒂深呼吸一口氣,說明自己的來意,「這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
溫斯蒂將手上的蜜桃派推到了兩張沙發中間的茶幾上,對他說:「因為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公寓,只能在甜品店裡搭了個小床鋪,所以才會翻身的時候摔到地上。哈德森太太告訴我,你這裡還有一間房間空著,我想問你能不能租給我?」
夏洛克的神色沒有波動,悠悠地來了一句:「是沒有找到合適的,還是根本沒有去找合適的?」
「沒有找到合適的,貝克街的房子都已經租出去了。」
「在貝克街轉彎的另一條街有很多房間空余。」
「我不想去別的街租房子,這樣我要起很早來開店門。」
「從那條街走過來只要六分鐘,」夏洛克挑眉,盯住溫斯蒂黑瑪瑙似的眼睛,「而且你的店開門時間很早嗎?」
溫斯蒂被噎住了,她的店開門時間還真說不上早,因為她賴床,每次開門的時候已經有客人等在外頭好一會兒了。
這他居然都知道?!
夏洛克:「隔壁王先生家也有一間空房,雖然他沒有出租的打算,但是你出的租金只要比市面上高百分之五,他會很樂意將房間租給你的。」
「高出市面上百分之五對我來說太貴了,我租不起。」
她這句話很顯然被夏洛克判定為假話。
溫斯蒂在夏洛克說出另一個理由之前,搶先道:「先生,我一個女孩子背井離鄉來到倫敦,孤苦伶仃、舉目無親,租房子當然要選擇信得過的人。」
夏洛克看著她:「你信得過我?」
「當然了,先生。」溫斯蒂肯定道,雙眼裡滿是真誠。
「為什麼?」
「因為你還了我的清白呀。還有還有,我來倫敦就是為了你,你不是叫威廉·斯科特嘛,你還記不記得一直有個人給你發郵件向你咨詢一些事情,那個人就是我。」
「你的郵箱賬號叫什麼?」
「玩意兒(Thing).」溫斯蒂報出寵物手的賬號,她一直用的是它的郵箱。
夏洛克沒有再問話,他能輕而易舉看明白她在想什麼,但是她卻不能讀出他的心思,等待他下一句話的時間對溫斯蒂而言有些漫長。
他剛才說了那麼多話,明顯就是不願意將房子租給她,她已經說出了自己的終極理由,他如果再拋出問題的話,她不一定能夠接的上來。
「先生,所以你是不打算將房間租給我嗎?」溫斯蒂小心翼翼地問,生怕下一秒他就做出了一個肯定的答復。
「不是。」
溫斯蒂眼中的笑意化開:「那你就是要租給我啦?」
「也沒有。」
夏洛克既不說不租,也不說要租,溫斯蒂搞不清他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那你是什麼意思?」
夏洛克沒有回答她,而是看著茶幾上的蜜桃派,對溫斯蒂說:「這是什麼?」
「蜜桃派,特意帶過來給你的。」
溫斯蒂在心裡補充了一句:我做的蜜桃派天下無敵美味,但如果你不把房間租給我,下次再也別想吃到。
沒錯,她就是這麼小氣。
「我現在不想吃,」夏洛克說,「你幫忙把它放到冰箱裡去吧,謝謝。」
溫斯蒂皮笑肉不笑,這居然還使喚起人來了?
可是,她現在是想讓他把房間租給她,態度得友善一些。
溫斯蒂起身,拿著蜜桃派,朝冰箱走過去。一打開冰箱,除了感受到一股涼意以外,沒聞到什麼食物的氣息,倒是看到了裡面有一個人頭和兩根手指頭。
溫斯蒂:……
夏洛克在溫斯蒂背後等待她的反應,哈德森太太曾經打開過他的冰箱,這位毒 販的遺孀在見到這一幕的時候驚叫出聲,口中爆出幾句粗口,不停在胸口畫十字架。
哈德森太太說:「夏洛克,如果你不想孤單一輩子的話,就趁早改掉你在冰箱裡收集人體器官的小癖好,這個世界上沒有幾位女士能受得了這些……男士也一樣。」
夏洛克忽視掉哈德森太太話裡的前綴,將重點放在「沒有幾位女士能受得了這些」上,他在等那個黑發黑眸的小姑娘的反應。
可是溫斯蒂沒有什麼反應,她恰巧屬於能受得了這些的女士,畢竟是亞當斯一家教養出來的女兒,常人看來恐怖的東西在她的眼裡就是小兒科。
她將幾根手指往裡挪了挪,在冰箱裡騰出一個空地,放下了蜜桃派。
「先生,蜜桃派還是趁新鮮吃會比較美味。」溫斯蒂轉過身,叮囑夏洛克。
她的面色與剛才一樣,雙眼裡連絲毫驚慌都沒有,一陣狂風連湖面上一絲波紋都沒有吹動。
夏洛克點了點頭,問她:「價錢和市場定價一樣。」
「嗯?」
「你打算什麼時候搬過來?」
溫斯蒂覺得夏洛克讓她打開冰箱,見識到人頭和手指是對她的一個考驗,測試她能不能忍受他的特殊喜好,畢竟以後要在一起生活,她通過了考驗,所以他願意將房子出租給她。
哈德森太太回來的時候,溫斯蒂已經將所有的東西搬進了公寓裡,她帶來的東西不多,加起來也就一個箱子,拎著箱子直接就住進了那間空余的房間。
為了慶祝她搬過來,哈德森太太還專門下廚,吃飯的時候,溫斯蒂想起了冰箱裡還放著一塊蜜桃派,忙問:「先生,蜜桃派你吃了嗎?」
「你剛才開過冰箱,如果視力沒有問題的話,應該看到了蜜桃派原封不動擺在那。」
他還沒有吃。
「那我去把它拿下來吧,大家一起分了。」
夏洛克:「不可以。」
蜜桃派是下午做好的,本來想讓夏洛克當下午茶點心,可是這都到吃晚飯的時候了,再不吃就不新鮮了。
「你說那是特意帶給我的。」
「對啊。」她的確是這樣說的。
「金魚庸俗的禮儀在百分之八十的時候派不上用場,但是剩下百分之二十的時候還是能起到作用的。按照一般金魚送禮的規定,送出去的禮物只能由主人處理。既然你說了是特意帶給我的,當然只能由我吃了。」
「福爾摩斯先生,」溫斯蒂沒想到一塊蜜桃派也能讓他說出這麼多有理有據、令人信服的話,不由得問,「你大學的時候是學校辯論隊的吧?」
「我們學校辯論隊確實來招募過我,但是我沒有加入,他們的思維運轉得太慢了,而且在大多數辯題都是繞著一句話反復說,拿不出足夠的證據,」夏洛克抬眼看著溫斯蒂,十分認真,「還有,叫我夏洛克。」
哈德森太太面露微笑地看著這兩個年輕人,往酒杯裡倒上紅酒,雙頰微微泛紅,慨嘆道:「多麼美好啊。」
第30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02
溫斯蒂和夏洛克搬到了一塊兒, 好處非常明顯,她可以盯住夏洛克, 順便可以在家裡搜尋與亡靈書有關的線索。
她搬過來後的第二天就借口收拾屋子,將裡裡外外仔細檢查了一遍, 沒發現任何與亡靈書有關的東西, 他家裡甚至連代表亡靈的六芒星符號都沒有。
《艾格尼絲·風子的精良准確預言書》裡有提到夏洛克會在這一年得到解除亡靈書封印的關鍵鑰匙, 這一年還只走了個開頭,看來他還沒有獲取關鍵鑰匙。
溫斯蒂很喜悅,這樣的話自己就走在了夏洛克解除亡靈書封印進程的前面, 只要她多加留心, 夏洛克·福爾摩斯便不能解除亡靈書封印。
當然了, 事情和硬幣一樣都有正負兩面,好處非常明顯, 壞處也不少:夏洛克的家裡非常亂,一般「髒、亂、差」這三個詞語是連體三兄弟, 不會單獨拆開,但如果在「亂」的前後加上「髒」和「差」就著實冤枉了這位先生, 家裡桌子上亂糟糟地擺滿了儀器,但是儀器上連一點兒灰塵都沒有,沙發、櫥櫃、書櫃的邊角都非常干淨,他還始終保持著床單兩天一換的習慣, 每一條都是干干淨淨的白色,做實驗的各種試劑殘留也都是經過無害處理後分門別類裝好,所以他家裡只是單純的「亂」而已。
溫斯蒂慨嘆過:「先生, 你可真是亂室佳人啊!」
夏洛克一點兒扭捏也沒有,欣然接受了這個稱號,對溫斯蒂說了一句:「謝謝。」
「東西這麼亂放,你找東西的時候應該很困難吧?」溫斯蒂的本意是讓他養成收納的好習慣,這樣找東西的時候也方便一點。
可沒想到夏洛克回答:「我記得我所有的東西放在哪,比如你左腳旁第三本就是《關於輻射的量子理論》,請把這本書遞給我,謝謝。」
溫斯蒂低頭一看,左腳旁立著一沓厚厚的大部頭,第三本還真是《關於輻射的量子理論》。
他果真能記得他所有東西放在哪裡,所以有足夠的理由不好好收納。
除了房間太亂以外,跟夏洛克·福爾摩斯合租還有一個缺點是以前溫斯蒂從來沒有考慮過的,那就是他們的性別不一樣——
福爾摩斯先生是一個標准的男子漢,溫斯蒂是一個徹底的女孩子,這就導致了他們在某些時刻會不可避免的發生一些尷尬的情況。
比如說,福爾摩斯先生的作息真的很奇怪,這個人似乎完全不需要睡覺,反正溫斯蒂到了要睡覺的時候,他連一點兒困意都沒有,精神抖擻地做著實驗,而白天她伸了個懶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走出房門,他已經坐在了沙發上,手裡抱著一本書,頭也不抬,對她說:「早上好」。
這看起來沒什麼尷尬的,不就是有一個晚睡早起的室友嘛。可是有一次,溫斯蒂在噩夢中驚醒,出了一身虛汗,覺得口干,要出去倒一杯水喝。
溫斯蒂的睡眠很淺,喝完水回來,意識基本上就清醒了,得過很久才能再醞釀出睡意,除非極度疲憊,她總是很容易醒來。所以為了保留住睡意,溫斯蒂是閉著眼睛,摸索到水壺和水杯的,也真是虧得她還能在這麼亂的房間內,記住睡前東西的大致位置,一一避開。
在她喝水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了低沉的聲音:「晚上好。」
本就如大提琴上的琴弦一樣的聲音在夜裡帶上了些許沙啞,莫名讓人想起天鵝絨質地的絲綢。
溫斯蒂睜開眼睛,睡意蕩然無存,還好水已經喝了下去,要不然非嗆著不可。
發出這個聲音的人坐在單人沙發上,淡藍色的眼睛在黑夜裡顯得晶瑩濕潤,如同透明的晶石裡注入了極淡的海水,那一汪海水裡倒映著溫斯蒂的身影。
他的身姿修長,坐在沙發裡也沒有彎腰駝背,脊背總是挺直,膝間有一本古銅色封面的書,看厚度,少說也有一千頁,屋子裡的白熾燈光在深夜越發冷冽。
溫斯蒂莫名覺得深夜裡靜坐的夏洛克十分孤獨。
「你怎麼還沒睡啊?」深夜裡,她的聲音比白天更柔。
「我不需要這麼多的睡眠,睡眠時間過長會打亂人體生物鐘,導致精神不振,影響記憶力。」
他這是在解釋自己還不睡的理由,還是故意說給她聽,讓她別睡那麼多覺。
「雖然你不需要那麼多的睡眠,但是我還是建議你回到床上去,因為如果你再多待五分鐘,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明天早上會頭痛、打噴嚏和咳嗽。」
溫斯蒂明白他在提醒自己小心感冒,然後才後知後覺自己只穿了一條輕薄的白色絲綢吊帶睡裙,她當初就是因為真絲柔軟,穿上若乎無物才選擇絲綢做睡裙,睡裙緊貼在她的身體上,裙子長度只到大腿根部,露出大片潔白光滑的肌膚。
她的臉「唰」地一下變得通紅,回了一句「謝謝」,便急急忙忙跑回了房間,把臉埋在被子中,一夜都沒有睡著,第二天早上果然頭暈,但不是因為感冒了,而是因為精神萎靡。
——以前溫斯蒂都是和女孩子合住,從來沒有考慮過這麼多,經過了這件事情以後,她才發覺跟男孩子住一起有許多事情需要額外留心。
但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似乎沒有跟異性合住的意識,第二天見面的時候,他連一絲一毫尷尬都沒有,甚至看到溫斯蒂揉太陽穴還說了一句:「按照你昨晚跑回床上的速度是不會感冒的,你頭暈是因為別的原因,昨天晚上你跑回去的時候,面部通紅是由於充血所致……」
經過了一夜心裡建設的溫斯蒂淡定微笑,繼續揉太陽穴。
哈德森太太在溫斯蒂搬進來後告訴她,夏洛克的大腦經常會感到無聊(boring),有時候會做出一些狂躁的行為,例如拿著木倉往牆上打,讓溫斯蒂不要害怕。
原來牆壁上的洞眼是這麼來的,溫斯蒂心領神會地點點頭,不過她搬過來從來也沒有見到夏洛克·福爾摩斯狂躁的模樣,或許是他在女士面前收斂了一些?
她的腦海中剛剛冒出這個答案,緊跟著就有一條紅線劃去這個答案,打上了一個小紅叉。
從之前的種種行為來看,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並沒有把她當成女性,或者說她在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的眼中是無性別的。
不過,跟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合租最不方便的一點倒不是他喜歡亂扔東西,也不是兩個人性別不一致帶來的尷尬,而是福爾摩斯先生有著貓頭鷹一樣的洞察力,在他的眼中,一切皆可推理。
溫斯蒂每次裝作打掃衛生,實際上是翻找與亡靈書封印有關的東西時,總提心吊膽,生怕他發現什麼不對勁。
她甚至還上互聯網搜過偽裝的方法,後面根據相關字鏈接,找到了福爾摩斯先生的網站。
他的網站名字叫做「演繹法」,頁面很簡介,沒什麼花裡胡哨的東西,網站裡有一段非常醒目的話:對於一個真正的推理家而言,如果有人指給他一個事實的其中一個方面,他不僅能推斷出這個事實的各個方面,而且能夠推斷出由此將會產生的一切後果。
溫斯蒂仔細瀏覽了他的網站,發現這位先生非常慷慨地記錄了他在生活中的各種發現,在他看來人掌握了淵博的知識,經過調查研究,就能透過事件的其中一環看透整個因果。
這已經成為了他的信念,並被貫徹到生活中,溫斯蒂一直在想他是否真的相信了她的說辭,相信她來到倫敦、與他合租都是出於對威廉·斯科特的崇拜,又能否尋覓出謊言背後的真相?
不過,他可能看不出她的真實目的,卻一定能看出她今夜的目的地。
溫斯蒂收工以後就往家裡趕,忽視掉夏洛克的「下午好」,衝進房間收拾了好一陣,等她再出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跟倫敦的市民說了再見。
再出現在夏洛克面前的溫斯蒂妝容妥帖大方、黑色的開司米開衫毛衣下是一條長度到小腿的紅色小裙子,耳環、口紅和腳上的小方跟高跟鞋也都是同一明度的紅色系。
噢,她還噴了香水,關上房門的那一剎那帶出來一股小蒼蘭的味道,一定是將香水噴在空中,自己在灑落的細細液體中轉了好幾個圈。
「如果要去看音樂劇的話不應該穿高跟鞋,音樂劇會在九點四十五結束,觀眾散場後像蜜蜂一樣從劇院裡湧出,見到出租車跟見到花粉一樣,你很大概率攔不到出租車,得自己走回來。」
夏洛克已經做好准備她來詢問他,為什麼知道她要去看音樂劇?
可溫斯蒂根本不想知道他又是通過什麼蛛絲馬跡判斷出她今晚要去看音樂劇,她收拾了太久,時間實在是不充裕,只留下了一句:「會有人送我回來的,再見。」
於是便匆匆走下樓,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在坐上出租車的那一瞬間,聽到了子彈穿入牆壁的聲音。
第31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03
溫斯蒂到達劇院的時間比她想像得要早, 明明她出門時正趕上一天之中倫敦車輛最擁堵的時候,卻一路暢行。
下車以後, 她收到了來自室友夏洛克·福爾摩斯的信息:
我猜你現在已經在路上堵了近二十分鐘,不出意外, 等你到達劇院的時候, 已經錯過了開頭。
溫斯蒂給他回:
意外出現了, 我現在已經到了劇院門口。
劇院門口左右兩邊張貼著兩幅巨額海報,左邊一幅是今天晚上將要演出的音樂劇《麥克白》的海報,海報以赤紅為底色, 上面印著主角虛幻的身影。另外一幅是一張征集海報, 上面只有一行方正的紅字:下一個就是你——今天演出的劇團以盛捧女演員而聞名, 一直在不間斷招募新人演員,經過訓練考核就能成為知名劇目的主演, 例如今晚《麥克白》中飾演麥克白夫人的伊麗莎白·蘭斯洛特於十年前通過了劇院考核、一躍成為戲劇屆最炙手可熱的女演員。
在這張海報下立著一黑一白兩個身影,分別是溫斯蒂的三舅公克勞利, 以及她的顧客亞茨拉斐爾。
自從亞茨拉斐爾點過一次「亞當斯一家」的甜品以後,他就成了常客, 有時候買了甜品以後還要喊上自己的老朋友克勞利一塊兒品嘗,從克勞利口中得知甜品店的老板是他的「侄孫女」。
亞茨拉斐爾雙眼圓圓:「噢!我不知道你在地球還有這層關系。」
然後一切就像五十年後一樣,愛吃美味甜品的亞茨拉斐爾和會做美味甜品的溫斯蒂順理成章熟識了起來,亞茨拉斐爾這位五十年後的老朋友成為了回到五十年前的溫斯蒂的新朋友。
溫斯蒂熟知亞茨拉斐爾的喜好, 當得知音樂劇《麥克白》要上演的時候,就給他寄了票過去,兩張:亞茨拉斐爾一張, 另一張自然是給亞茨拉斐爾的老朋友、她的三舅公克勞利的。
克勞利在收到票後問:「為什麼她不自己給我寄?」隨即才想起來,自己壓根就沒有告訴溫斯蒂這個便宜侄孫女家庭地址,在亞茨拉斐爾念叨了很久他不關心幼輩,難為了幼輩的一片孝心以後,克勞利只得同意觀劇結束以後開車送便宜侄孫女溫斯蒂回家。
而亞茨拉斐爾為了回報溫斯蒂請他看戲的一片心意,想了個不違背原則的方法讓她來劇院的路途松快一些。
今夜的亞茨拉斐爾穿了一套潔白的三件套西裝,還戴了一個白色的領結,滿臉帶著和善的笑容,他總是看起來心情很好。而他身側的克勞利正和他相反,臉一年四季都臭臭的,穿的也是與白色相對的黑色套裝,配的是黑色的小尖頭皮鞋,他大晚上也戴了一副墨鏡,身旁路過的觀眾不由得多看了幾眼,想看是不是哪位明星也來看劇了。
溫斯蒂快步走向他們,在距離他們還有十步遠的時候,被一個戴著鴨舌帽的高個子男人攔住了,男人遞了一張名片給溫斯蒂:「我是莫裡森劇團的演員招募。」
莫裡森劇團就是今晚《麥克白》的演出劇團。
溫斯蒂疑惑的看著攔住她的男人,眼神詢問他有什麼事?
「我覺得你的氣質形像都很好,如果對表演有興趣的話,可以撥打名片上的電話聯系我。」
溫斯蒂向他道謝,接過名片後就繼續朝著亞茨拉斐爾和克勞利的方向走。
「謝謝你請我們看劇,你真是太好了。」
亞茨拉斐爾給了溫斯蒂一個擁抱,不知道為什麼,溫斯蒂從能在他的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奶味,很搭他一身純白的裝扮。
「不客氣。」溫斯蒂說完,看了看亞茨拉斐爾身旁的克勞利,他的雙手插在口袋裡,整個人都是一個大寫的「酷」字。
克勞利當然不會給溫斯蒂一個擁抱。
「三舅公,晚上好。」雖然有些難以開口,溫斯蒂還是得按輩分跟克勞利打招呼。
「嗯,」克勞利應了一聲,不自覺拿出了長輩的派頭,問溫斯蒂,「剛才那個人攔住你干什麼?」
「他是莫裡森劇院的演員招募,問我對演戲有沒有興趣,有的話就聯系他。」
「那你有沒有興趣?」
「沒有。」溫斯蒂回答得很干脆果斷,她來到這裡是為了看住夏洛克·福爾摩斯,才不會突然間去演戲呢。
三個人邊聊邊走進劇院,聊天一直持續到劇院的燈光暗下來,亞茨拉斐爾和克勞利的某些對話讓溫斯蒂聽得雲裡霧裡。
亞茨拉斐爾在看到劇院的位置都坐滿了以後,興奮地拍著手:「威廉一定會很高興。」
一聽到威廉這個名字,溫斯蒂腦子裡蹦出她的室友,想著夏洛克為什麼會高興,他的書架上一本莎士比亞的書都沒有啊,然後才反應過來亞茨拉斐爾的意思應該是威廉·莎士比亞會很高興。
聽著他的語氣,似乎和莎士比亞很熟一樣。
克勞利「哼」了一聲,溫斯蒂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些許得意,在亞茨拉斐爾說完「當然,這一切都是你的功勞」之後,他臉上的得意像漲潮了的江水,就算他戴了一副墨鏡,她也能察覺他眼裡的得意要溢出來。
「我十年前在這裡看過一次《麥克白》,也是和克勞利一起。」
等等……溫斯蒂看向身旁的克勞利和亞茨拉斐爾,他們兩的側臉重疊在一塊兒……十年前就看過一次?
溫斯蒂:「你們兩位認識多久了啊?」
亞茨拉斐爾差一點兒說出實話,當人類還沒有被逐出伊甸園時就認識了。
「大人的事,小孩別瞎打聽。」克勞利再次拿出長輩的風範,抵住溫斯蒂的詢問。
劇院裡的燈光暗了下來,第一幕第一場開始了,煙霧漫在舞台上,幾聲雷電音響,三女巫上場。
女巫甲 何時姊妹再相逢,
雷電轟轟雨蒙蒙?
女巫乙 且等烽煙靜四陲,
敗軍高奏凱歌回。
女巫丙 半山夕照尚含輝。
女巫甲 何處相逢?
女巫乙 在荒原。
女巫丙 共同去見麥克白。
《麥克白》是莫裡森劇團的代表劇目,果然在一開場就將觀眾帶入戲劇的意境之中,扮演各個角色的演員悉數登場,觀眾都報以熱烈的掌聲,直到扮演麥克白夫人的演員登場。
扮演麥克白夫人的演員伊麗莎白·蘭斯洛特一直是莫裡森劇團的當家花旦,她對角色的把控獨到細膩,不少觀眾是因為她而買票觀看。
可是台上扮演麥克白夫人的不是伊麗莎白·蘭斯洛特,而是另外一個女演員,觀眾們在看清演員的真面目以後,本來熱烈的掌聲變得稀稀拉拉。
「命運和玄奇的力量分明已經准備把黃金的寶冠罩在你的頭上,讓我用舌尖的用氣,把那阻止你得到那頂王冠的一切障礙驅掃一空吧。」現在台上念麥克白夫人台詞的是伊麗莎白·蘭斯洛特的替身。
主角臨時身體抱恙,無法上場,由替身頂上是再正常不過的情況。但是很明顯,替身演員並沒有伊麗莎白·蘭斯洛特演得出色,替身的表演還太稚嫩了些,或許這是她第一次演出,說台詞的時候聲音還有些抖。
「原本麥克白夫人的演員是怎麼了啊?」溫斯蒂聽到亞茨拉斐爾低聲問了一句。
「臨時身體不舒服吧。」溫斯蒂回答。
如果戲劇主角因為身體原因無法上場,劇院會提前告知觀眾,部分為了演員而來看戲的觀眾可以選擇退票。當然有些劇團會舍不得票務虧損選擇不告知觀眾,但一般是目光短淺的小劇團才會這樣做,像莫裡森劇團這樣的大劇團掙得是口碑,不告知觀眾主角更換很大可能就是主角臨時無法上場,還來不及告知觀眾。
溫斯蒂沒有注意到克勞利在亞茨拉斐爾問完問題後悄悄離開了座位。
當他再度回來的時候,在亞茨拉斐爾耳邊悄悄說了一句話,亞茨拉斐爾差一點兒驚呼出聲,但他用手捂住了嘴,害怕打擾其余觀眾,只有周邊人才注意到他的異常。
溫斯蒂:「怎麼了?」
亞茨拉斐爾擺擺手,天使不太擅長說謊。
「大人的事,小孩不要管太多。」克勞利低聲說,惡魔不屑說謊。
溫斯蒂一肚子的疑問憋到了整場戲劇結束,最後一幕落下,劇院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雖然麥克白夫人的表演不太令人滿意,但瑕不掩瑜,整出戲的完成度還是非常高,劇評家們已經想好了贊美之詞。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使第二天的報紙上見不到一篇跟戲劇本身相關的報道。
演員等待登場謝幕,在幕布再次拉開之時,之前不見的麥克白夫人伊麗莎白·蘭斯洛特以一種大家最不願意見到的方式出現在了舞台上。
她穿著麥克白夫人的戲服,臉上的妝只化了一半,吊在了劇場的橫梁上,完成了謝幕儀式。
掌聲停止了,四周充斥著尖叫。
相較起其余觀眾,溫斯蒂、亞茨拉斐爾、克勞利真是冷靜得過分了。
不,准確說來是亞茨拉斐爾和克勞利冷靜得過分了,溫斯蒂不尖叫不代表她見到這個情景不震驚。
周圍的尖叫聲、驚呼聲蓋掉了亞茨拉斐爾和克勞利的對話聲。
亞茨拉斐爾:「這是你做的?」
克勞利:「下面說人類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神跡』了。」
第32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04
正要上舞台謝幕的演員顫顫悠悠地走到了伊麗莎白·蘭斯諾特的下方, 抬眼便看到她慘白的臉,喊了她幾句, 伊麗莎白·蘭斯諾特沒有任何反應。
演員和劇場工作人員打算想個辦法把高懸於劇院橫梁上的伊麗莎白解下來,可高架梯還沒有搬過來, 屍體就筆直地落了下來。
「她死了!」衝上去查看的工作人員驚呼出聲。
這句話像是往原本就不平靜的水面扔了一個炸彈, 炸得魚兒四散奔逃, 一部分觀眾推搡著往門外湧,想要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另一部分觀眾則衝著台上跑, 這部分觀眾大多都是伊麗莎白·蘭斯諾特的戲迷, 無法接受喜愛的演員已經死去的消息, 認定這是一個烏龍。
惡魔克勞利見過了太多的死亡,他自己就是誘使人類死亡的根源, 但是他身邊的那兩位可不同,便宜侄孫女溫斯蒂是亞當斯一家的人, 這家人對死亡的態度比較奇妙,不用管她, 可是克勞利不得不拿出十倍的耐心去安慰亞茨拉斐爾,他既心軟又見不得人類受苦。
克勞利一只手拍著亞茨拉斐爾的肩膀,另一只手插在褲兜裡,將他往門口帶, 想著請他吃一頓飯,順道喊便宜侄孫女:「我們走吧。」
溫斯蒂走了兩步,猶豫了幾秒, 對克勞利和亞茨拉斐爾說了一句:「你們先走吧。」然後便邁開大步朝舞台上奔去。
「你要去干嘛——」亞茨拉斐爾在她身後喊,周圍的嘈雜聲太大壓過了他的聲音,溫斯蒂沒有回應,他看向克勞利,詢問,「她去干嘛?」
克勞利想起亞當斯家族中有人喜歡觀賞和贊美屍體,還創作過詩篇,便回答:「她大概去『藝術鑒賞』了吧。」
伊麗莎白·蘭斯諾特的屍體旁圍了一圈人,溫斯蒂好不容易才擠進去,制止大膽的工作人員搬動她的屍體:「不要隨意移動屍體,等專業人員來。」
劇團負責人羅莎·莫裡森瞥了溫斯蒂一眼,認為這個小姑娘是無法接受伊麗莎白死亡的戲迷,在搗亂罷了,對工作人員擺了個手勢,讓他們繼續行動,不用理會溫斯蒂。
羅莎·莫裡森是莫裡森劇院的創始人和負責人,她戴了銀絲邊眼鏡,淺棕色的頭發盤成了一個高鬢,雖然年紀大了,但看著依舊很精神,極瘦,臉上掛著一副冷冰冰的神情,給人一種極強的壓迫感。
溫斯蒂穿過人群,擠到了她身邊,認真把剛才的話又重復了一次,羅莎·莫裡森看著她,打量了一會兒,問:「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溫斯蒂不明白羅莎·莫裡森問這個干嘛,但是看出來她沒有把自己的話當成一回事,也就不回答她,而是默默念了一個咒語使得旁人無法靠近,搬動伊麗莎白·蘭斯諾特屍體的工作人員怎麼都邁不開腳。
溫斯蒂從人群的縫隙中往外看,整個劇院中已經見不到亞茨拉斐爾和克勞利的身影,估計他們兩已經離開了,可是她還不能走,至少得守著屍體等到警察來才行。
溫斯蒂在夏洛克的網站上看到過,如果沒有足夠專業的知識,不要移動死者屍體,否則容易破壞屍體上殘留的線索。
不過,她也沒有等待很久,蘇格蘭場的警察趕到沒有花費太多時間,警察們到來讓當前混亂的局面恢復了秩序,擁堵在劇院門口的人群得到了有序疏散。
「誰報警了?」羅莎·莫裡森在看到警察以後,眼鏡片裡冒出一道利光,像一個制冰機,把周圍的空氣都冰凍起來。
出了人命報警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羅莎·莫裡森看著卻極不高興。
「今晚的戲劇還精彩嗎?」溫斯蒂的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低沉聲音,她扭過頭去,發現自己身後陌生人的位置被夏洛克·福爾摩斯取代了。
夏洛克穿了一件黑色的呢質大衣,衣領挨著溫斯蒂的頭發,她一扭頭,便落入一張淡藍色的網中。
「你怎麼來了?」溫斯蒂問。
「顯而易見。」夏洛克偏了一下頭,溫斯蒂看到雷斯垂德探長正在給屬下部署工作,他是跟著雷斯垂德探長一塊兒來的。
溫斯蒂臉上露出原來如此的神情。
「屍體有人移動過嗎?」夏洛克在下一秒就進入到了工作模式,他的語氣嚴肅,給人一種不容回絕的威嚴。
「沒有。」溫斯蒂回答。
一旁的工作人員補充:「我們想移動來著,但這位女士不讓我們移動。」
「Well done.」夏洛克從溫斯蒂身後越出來,留給溫斯蒂一個實實在在贊賞的眼光。
溫斯蒂在他靠近伊麗莎白屍體的時候解開了咒語,原本搬運屍體的工作人員感到很奇怪,不由道:「為什麼他能夠靠近屍體?」
「可能屍體不喜歡你們碰吧。」溫斯蒂隨口答了一句。
夏洛克走到了伊麗莎白身邊,伸手嘆了嘆她的鼻息,取下了套在她脖子上的粗麻繩,伊麗莎白白皙的脖子上有一道淺淺的紫色痕跡,隨後夏洛克又脫下了她的鞋子,伊麗莎白白皙的腳踝露在外面,那真是一雙十分漂亮的腳,就如同一塊白玉一般。
「你這是在做什麼?」夏洛克的行為引起了周遭粉絲的不滿,他們喜歡的演員生命已逝,就像一張白紙一樣躺在地上任人擺布。
「他在檢查蘭斯諾特女士的死因。」溫斯蒂替專心檢查的夏洛克回答。
雷斯垂德探長給屬下安排完工作以後,自己帶了兩個警員走上了舞台,疏散舞台上圍觀的觀眾。
「這位女士,」雷斯垂德探長走到了溫斯蒂的身邊,想勸導她不要圍觀,發現是舊識後招呼,「溫斯蒂!」
「晚上好,探長。」
「你也是來看戲的嗎?」
「是的。」
「一個人?」
「雷斯垂德,這不是你的同學聚會。」夏洛克冷不丁來了一句。
雷斯垂德:……
「溫斯蒂,你先離開這裡吧。」雷斯垂德對溫斯蒂說。
「好的,那我先走了。」
既然夏洛克和蘇格蘭場的警探來了,溫斯蒂再留在這裡也沒什麼必要了,她剛想和夏洛克告別,就聽到他說了一句:「溫斯蒂可以不用離開。」
夏洛克站起來:「她是我的助手。」
嗯?
溫斯蒂搞不明白,自己什麼時候成為他的助手了?
溫斯蒂的手機亮光一閃,她收到了一條新信息,來自她的三舅公克勞利,他說車子停在外面,讓她趕快出去。
克勞利本來已經開車載著亞茨拉斐爾到了飯店,可是亞茨拉斐爾開始擔心溫斯蒂晚上回家不安全,萬一坐上了黑車該怎麼辦?
克勞利告訴他:「溫斯蒂不會有事,我年年都給亞當斯一家種福報。」
亞茨拉斐爾摩挲著手指,又提出:「那她萬一打不到車怎麼辦呀?」
就因為亞茨拉斐爾這一句話,克勞利咬了咬牙在等餐的間隙踩下了車子的油門,重新回到了劇院,一路上他心裡都在抱怨便宜侄孫女溫斯蒂。
溫斯蒂則對三舅公還在外面等她感到又驚奇又感動。在她和克勞利相處的的那一部分記憶裡,克勞利一向我行我素,說話也怪腔怪調,溫斯蒂和他的友誼建立在亞茨拉斐爾和鹹蛋黃麥芽小餅干上,總之就是不怎麼牢固,現在變成親戚關系以後,他倒是對她好了不少。
不明真相的溫斯蒂沉浸在親情的溫情濾鏡之中,她對夏洛克說:「先生,我該走了。」
夏洛克砸吧著嘴巴,吐出一個字:「不。」
溫斯蒂:「為什麼?」
「夏洛克剛剛說你是他的助手。」被溫斯蒂和夏洛克夾在中間卻慘遭無視的雷斯垂德探長努力找回自身存在感。
「可是我在這裡幫不上什麼忙啊?」
「 別妄自菲薄,溫斯蒂,」夏洛克策勵地淡淡一笑道,「 你在這已經是最大的幫忙了。」
雷斯垂德·夾心餅干·探長覺得自己聽到了一句特別了不得的話,他把這句話默默記了下來,打算回家說給自己的妻子聽。但是現在……他看了看夏洛克,又看了看溫斯蒂……覺得自己還是不要亂找存在感為好。
雷斯垂德默默地參與進疏散工作裡。
一位紳士對一位淑女說出這樣的話難免不讓人多想,福爾摩斯先生稱得上紳士,溫斯蒂也當的起淑女的稱呼,可是她卻不會多想。
溫斯蒂靜靜地等待夏洛克把剩下的話說完:「你在這裡的話,金魚們就不會拿那種粗淺顯白的問題來煩我了。」
看,她就說他話裡沒有別的意思吧。
「可是我三舅公還在外面等我誒,讓長輩等不太好吧。」
「你是和你三舅公兩個人來看戲的嗎?」
「還有一個朋友。」
「那你讓他們先走吧,他們既然把你一個人留在了劇院內說明其中至少有一個人不想帶著你一起,他們兩個有很大可能是彼此的約會對像,等你只是出於長輩的關心,你或許打擾到他們的二人世界了。」
夏洛克說的有道理,溫斯蒂從來沒有想過克勞利和亞茨拉斐爾之間還有除友情以外的關系,可是她這是在英國誒,兩個男人之間有超出友情的關系實在是太正常了。
經過夏洛克的這麼一點撥,溫斯蒂有一種茅塞頓開的舒暢感,克勞利的區別對待得到了合理解釋。
於是孝順後輩溫斯蒂給克勞利發了一條短信:不用管我,祝你們愉快。
收到信息的克勞利憤怒地一腳踩下了油門。
作者有話要說:
鑒於小可愛們有很多問題留在評論裡,我都看了,現在就幾個問的最多的問題解釋一下。一個是本文是he還是be,大家可以放心,文裡可能藏了一點刀子(真的不多),但絕對是好結局。另一個是亞當斯一家的設定問題,亞當斯一家原本是一部漫畫,我們看到的電影、電視和動畫都是改編自漫畫,所以本文中的亞當斯一家基本上集合了以上幾個版本,但以電影為主。
第33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05
孝順晚輩溫斯蒂發完信息以後, 就以夏洛克助理的身份參與到了這樁案件之中,夏洛克又蹲到了屍體旁, 她想也沒想跟著一起蹲下來。
雷斯垂德探長也在一旁,他在心底裡覺得夏洛克找到了一個良人, 溫斯蒂不僅漂亮可愛, 而且聰明伶俐, 能幫他解答許多問題,而且最難的可貴的是她見到屍體的時候一點兒也不驚慌。
兩個人是怎麼看怎麼相配,就是不知道上頭那位是不是已經知道溫斯蒂的存在了?
夏洛克:「她脖子上勒痕不深, 足部沒有泛青紫, 舌頭顏色正常, 顯然不是被勒住窒息死亡。」
夏洛克邊說邊在她身體上按壓,尋找伊麗莎白·蘭斯洛特的致死原因, 在按壓到腹部的時候多停留了一會,隨後解開了伊麗莎白身上的戲裝, 在她的腹部看到了一個傷口。
「貫穿傷,傷口周圍的血跡已經被清理過, 所以沒有血液外滲。」
溫斯蒂明白,她這又是碰上了一起謀殺案。
「那這是她的致命傷嗎?」雷斯垂德問。
「不能確定,只有在沒有內傷的情況下才能判定外傷是致死原因,所以還需要進一步檢測, 」夏洛克看了一眼四周,「對後台進行檢查,將劇院裡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召集起來, 對他們進行審訊。」
夏洛克繼續在伊麗莎白的屍體旁尋找線索,他將屍體翻了個身,發現了一張被她壓住的紙條,差不多一個手掌大小,極不平整,像是從什麼地方撕下來的。
夏洛克將這張紙條揣進了口袋裡。
劇院被封鎖了起來,任何人都不允許進出,屍體被運到了法醫那進行更准確的檢測,劇院裡的工作人員被蘇格蘭場的警官看守著,審訊在舞台後的一間化妝室中進行。
化妝室很寬敞,也有足夠多的椅子能夠坐下參與審訊的人。兩個年輕的警官負責筆錄和錄音,雷斯垂德探長負責提問,溫斯蒂跟著夏洛克旁聽,他們兩個的椅子挨在一起。
詢問的人統一坐在了化妝室的內測,在他們對面有一把椅子留給劇院的工作人員。
首先審訊的是劇團的負責人羅莎·莫裡森,她邁著優雅有力的步伐走進來,宛如一只踱步的貓。
「伊麗莎白·蘭斯諾特是莫裡森劇團最好的演員之一,十年前我選中了她,她是一個出色的演員,能夠詮釋性格多變的角色,有自己的忠實戲迷。」羅莎·莫裡森的語速很快,像背台詞一樣,沒有任何感情。
「可以說你是死者的伯樂,是你發掘了死者的演戲天賦咯?」
羅莎·莫裡森:「可以這麼說。」
「自己劇院裡最好的演員死了,你為什麼一點兒也不悲傷?」
溫斯蒂也覺得羅莎·莫裡森表現得過分冷漠了些,從她讓工作人員把屍體搬走到她被審訊,她的神情沒有發生任何改變,甚至連一點兒惋惜的神情都沒有。
「不,警官先生。對於伊麗莎白的突然去世,我感到很悲傷,但我是劇團的負責人,我不能有太多的情緒外露,如果連我都悲傷了,其余人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子。」
羅莎·莫裡森的雙手放在椅子兩邊的扶手上,透著一股掌控一切的威嚴。
「不,你沒有表露出悲傷是因為你的臉僵化了,無法做明顯的表情,」夏洛克開口,「你的臉頰兩邊有一處凹陷,附近還有幾處細小的針孔,是你長期注射肉毒素導致的。」
羅莎·莫裡森的神色不太好看了,雖然她的面部表情依舊沒有發生變化,但是溫斯蒂能從她眼中看到燃燒的怒火。
也對,注射肉毒素對於一位女性來說是個了不得的秘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戳破,誰都會不高興的。
「一劑肉毒素的代謝時間為六個月,你平均半年注射一次,肉毒素可以讓部分皮膚萎縮,從視覺上達到皮膚平整的狀態,但是多次注射易導致面部僵化、皮膚凹陷……」夏洛克滔滔不絕。
溫斯蒂知道夏洛克知識豐富,對肉毒素有研究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是她看著羅莎·莫裡森眼睛裡放出來的飛劍不由得為這位先生的生命安全感到擔憂,如果這是真劍,夏洛克身上已經全是窟窿了。
溫斯蒂用腳碰了碰他的腳,想讓夏洛克不要再說下去了,再說下去羅莎·莫裡森整個人就該變成紅色的了。
夏洛克在鍥而不舍地說完最後一句話後停止了,看向溫斯蒂:「你干嘛?」
「沒什麼。」既然沒有勸住夏洛克,溫斯蒂就假裝自己什麼也沒干。
「女性碰男性的腳可以被視作調情行為的一種。」
夏洛克語出驚人,周邊審訊的警官和羅莎·莫裡森都看向了他兩。
雷斯垂德想提醒他們打情罵俏也要分場合,就看到溫斯蒂捂住了夏洛克的嘴,臉上露出一股懊惱。
快別說了您!
夏洛克的嘴被堵住了,他能聞到溫斯蒂手腕上塗抹的香水味道,香味已經走到了後調,是一股清淡的白玫瑰香。
溫斯蒂看到周圍投來的目光,搖了搖頭,否認夏洛克的說法,然後羞赧地解說道:「 我只是高跟鞋穿太久了,腳有一點兒疼。」
這句話也不是假的,溫斯蒂平常都穿平底鞋,高跟鞋穿了太久的確腳疼。
夏洛克看著她的腳,纖細玲瓏的足踝上套了一雙五釐米左右的紅色高跟鞋。
夏洛克眨了眨眼睛,他早就告訴過她了,別穿高跟鞋。
溫斯蒂松開手,夏洛克鼻息間的白玫瑰香味消失了。
審問繼續,不管怎麼說,羅莎·莫裡森不悲傷的原因有了合理的解釋。
「你最後一次見到死者是什麼時候?」
「昨天上午。」
「當時你們在干什麼?」
羅莎·莫裡森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回答:「她最近狀態不好,我找她聊了聊,讓她調整一下狀態。」
「從昨天上午到今天下午你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嗎?」
「對。」
「你是劇團負責人,跟自己劇團的演員關系這麼生疏?」
「我和她鬧了一點不愉快。」
這個時候,艾米麗警官走了進來,向雷斯垂德報告情況,她壓低聲音道:「法醫的鑒定結果出來了,死者的屍體沒有中毒跡像,是外傷致死,死亡時間約為今天下午六點半到八點半。」
戲劇演出在八點鐘開始,死亡才是伊麗莎白·蘭斯洛特無法上場的真正原因。
雷斯垂德探長聽完彙報後點了點頭,看向羅莎·莫裡森:「你下午六點半到八點半這段時間在做什麼?」
「我一直在後台確認今晚的戲劇演出工作。」
已經有了非常明確的死亡時間,只要排查出劇院裡有哪些人在六點半到八點半這段時間內沒有不在場證明,無疑就加大了他的謀殺嫌疑。
羅莎·莫裡森被排除掉了,不光是她,劇院中很多工作人員因為有明確的不在場證明,都被排除掉了,只剩下幾個人。
負責催場的巴頓說:「我在七點四十分的時候去催了伊麗莎白,她說馬上好,然後我就離開了。」
巴頓的證詞將伊麗莎白的死亡時間從六點半到八點半的兩個小時縮短到了七點四十分到八點半的五十分鐘,這一段時間內,劇院裡所有工作人員皆有不在場證明。
「這樣就麻煩了。」雷斯垂德側著頭,臉上露出苦惱的神色說道。
劇院演出前台後台皆是一片忙亂,如果不是劇院裡的人,凶手很有可能在殺完人後就逃跑了。
雷斯垂德在束手無策的時候下意識看向了夏洛克,夏洛克只吐出了一句話便讓他安心不少:「凶手一定是劇場內的人。」
雷斯垂德舒了一口氣,然後問:「為什麼呢?」
「五十分鐘內完成謀殺、屍體搬運、把屍體掛在橫梁上在演員謝幕之時放下來這一系列精准無誤的工作,除非對整個戲劇的編排和劇院的構造十分了解,否則不可能做到。」
所以凶手一定是劇院內的人,並且這些復雜的行動一個人想要在人來人往的劇院完成實在太困難了,也一定還存在其他幫凶。
如果有幫凶存在,部分劇院人員的不在場證明就可以偽造,那麼審問起來就更加困難了。
夏洛克注意到溫斯蒂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手撐在椅子扶手上,很是疲勞的模樣。
看向手表,原來已經到了深夜時分。
夏洛克不得不提醒雷斯垂德一件早被忽視的事:「你可以看一下監控錄像。」
劇院不是私人住宅,公共場所一般為了防止東西失竊都會安裝監控攝像頭,只不過劇院裡裝的隱蔽,安在了化妝鏡上,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到。
說罷,夏洛克起身拍了拍溫斯蒂,說了一句令溫斯蒂歡欣雀躍的話:「走吧。」
深夜時分,連星星都躲回雲層裡睡覺了,酒足飯飽的惡魔送天使回到了舊書店。
在正式告別之前,天使憂心忡忡地問:「你做的一切不會被發現吧。」
惡魔擺擺手:「不會,我只是動了一個小手腳而已。」
第34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06
夏洛克·福爾摩斯有一個非常實用的技能:他無論何時何地都能攔到空出租車。
他為溫斯蒂拉開車門, 讓她先坐上去。
「夏洛克,」雷斯垂德小跑著從後面趕上來, 叫住他們,「你們就要走了?」
這案子還沒有破完呢!
今天傍晚雷斯垂德在貝克街附近捕獲了一個盜竊犯, 路過221號的時候順路拜訪了一下夏洛克, 其實拜訪夏洛克是假, 想找哈德森太太蹭飯是真——雷斯垂德的太太中午的時候給他來了電話,說要去一趟巴黎。
夏洛克當然一眼就看出了雷斯垂德的小心思,還指出雷斯垂德的太太不是真的在巴黎, 而是在倫敦一家以「巴黎」這個城市命名的酒吧中, 如果雷斯垂德現在趕過去還能看到他妻子的另一面。
雷斯垂德當然沒有去, 他一直在夏洛克那裡待到了很晚,他隱約覺得夏洛克家中有什麼不同, 但是又說不上來有什麼不同。
到了晚上十點多的時候,雷斯垂德接到了一個電話:倫敦大劇院出人命了, 劇院門口車輛擁堵,觀眾驚慌失措極易發生踩踏事件。
雷斯垂德於是向夏洛克道別, 卻沒想到夏洛克要跟他一塊兒去。
夏洛克對命案有興趣雷斯垂德是十分清楚的,不過他也不是哪裡發生人命都要去瞧一瞧,他只對謀殺案有興趣,雷斯垂德提醒夏洛克:「這不一定是一件謀殺案, 沒准是意外事件呢!」
可夏洛克已經穿上了大衣,走下了樓梯。
等到了大劇院,雷斯垂德碰到了溫斯蒂時, 才有所察覺,夏洛克可能不是為了命案才跟他一起來的。
夏洛克回身:「雷斯垂德,監控錄像是你最好的朋友。」
這個案子放在維多利亞時期或許還能引起他一點兒興趣,可是現在是科技發達的21世紀,監控錄像的出現讓犯罪率直線下降,如果有了監控錄像還無法找出凶手,蘇格蘭場要或許得集體辭職才對得起納稅人。
夏洛克衣擺晃動,坐上了出租車,出租車衝進夜色中。
雷斯垂德待在原地,臉上露著了然的神情:夏洛克果然不是為了命案才跟他一起來的。
雷斯垂德的手機響了,他看了一眼備注,趕緊接通:「晚上好,長官。」
一位著名演員的突然逝世引起了很大反響,電話那頭的人已經聽說了今晚大劇院發生的事:「辛苦了,民眾會以有你們這麼敬業勤懇的警官而驕傲。」
「您這是哪裡的話,這是我們本來的職責。」
一番寒暄過後,終於進入了正題。
「夏洛克已經離開了嗎?」
「是的,長官。」
「跟上次那位女士一起?」
「是的,長官。」
「謝謝你,雷斯垂德探長,再見。」
電話結束,雷斯垂德望向遠方,大街上已經沒什麼人了,周邊的店鋪也關了門,燈光稀疏,夏洛克他們坐上的那輛出租車早已經消失不見。
如果夏洛克知道雷斯垂德的猜想,他一定會少有的誇獎他,因為他的確不是為了命案才來大劇院的。
他提醒溫斯蒂不要穿高跟鞋去劇院,因為攔不到車就得走回來時,溫斯蒂說會有人送她回來。
這句話引起了夏洛克的注意,溫斯蒂之前口口聲聲說自己在倫敦孤苦伶仃、舉目無親,他雖然清楚她是為了租房扯了個謊,但是目前還琢磨不透溫斯蒂接近他的真正意圖,如果她在倫敦還有認識的人,那接近他是不是一次經過精心策劃的團體行動?
溫斯蒂從坐上出租車的那一刻起,上眼皮和下眼皮就像裝了磁石一樣,不停相互吸引。
她終於抵抗不住,在徹底陷入睡眠之前對夏洛克說:「先生,到了叫我。」
說完以後,溫斯蒂終於閉上了雙眼,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在車上的睡意比躺在床上還要濃,腦袋靠著車門就安安靜靜睡了過去。
夏洛克想起了隔壁鄰居養的那只小白貓,他知道貓的視野寬度是285度,比人類210度的視野寬度要廣很多,據說能看到斜後方的東西,於是實驗過好幾次,不過夏洛克碰到它的大部分時間,它都在睡覺,溫斯蒂睡覺的模樣和它差不多,睫毛微微顫動,身體蜷縮著。
溫斯蒂在車上睡得並不是很安穩,車子在行駛中車門總會抖動,她只能換了個姿勢,垂著腦袋靠在座位椅背上,她維持著這個讓人脖子酸的姿勢,直到車子轉了個彎,進入另一條街道。
溫斯蒂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腦袋順勢就靠在了夏洛克的肩膀上,她只以為自己又靠在了車門上,只是車門不再抖了而已。
夏洛克微微轉頭,下巴就貼到了溫斯蒂黑玉一般柔順的長發,出租車昏暗的燈光落在她的額頭、眼睛、鼻梁上。
夏洛克又聞到了那股白玫瑰香,那股香像是一個竊賊,隱秘而大膽地鑽入了他的鼻息間。
睡夢中的溫斯蒂迷迷糊糊,她覺得司機一定是一個很愛干淨的人,要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好聞的洗滌劑的味道,還和夏洛克常用的那麼像。
溫斯蒂無意識蹭了蹭,更像那只小白貓了——
夏洛克和小白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它就是盯了夏洛克好一會兒,然後慢慢走過來,蹭他的褲腿。
貓的汗腺格外發達,它的氣味腺體在頭部,在自己覺得安心的地方釋放氣味,標屬領地——這是它們喜歡蹭人的原因——至於人蹭人……
夏洛克也是第一次被人蹭,他還不能做出完全推斷,但到底是沒把溫斯蒂推開。
「先生小姐,你們到了。」出租車停在了貝克街221號門口。
夏洛克付了錢,然後叫睡夢裡的溫斯蒂:「我們到了。」
溫斯蒂的大腦裡給這句話設了特別提醒,她害怕自己睡得太沉,夏洛克嫌她叫不起來,就把她扔到出租車上了。
「嗯。」
溫斯蒂重重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聽到了,卻沒有睜開眼,而是扯著夏洛克的衣袖,摸索著下了車。
如果哈德森太太還沒有睡的話,她會看到兩位房客的奇異景像:夏洛克像一個牧人,後頭跟了一只心甘情願跟著他走的羊羔。
夏洛克罕見地有耐心領著溫斯蒂走,沒有讓她磕到門欄上,也沒有讓她在樓梯上絆倒。
「你左前方十點鐘方向有一個台階。」夏洛克指揮著溫斯蒂的行動。
溫斯蒂邁開左腳。
「步伐太大了,你會踩空。」
溫斯蒂縮小了步子。
「很好,邁。」
溫斯蒂朝左邊邁出一步。
……
貝克街賣水果的小販收攤了,路過的時候朝這邊以奇奇怪怪的目光看了一眼。
夏洛克將溫斯蒂領上了樓,她閉著眼睛避開了所有的「路障」,洗了把臉,卸掉了臉上的妝容,走回了房間,整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床上,再睜開眼睛天剛亮。
溫斯蒂看了看表,六點四十七分,難得起了個大早。
但是她的室友起的比她更早。
客廳裡的窗簾大開,晨光溜進了屋子裡,夏洛克背對著陽光坐在沙發上,對她說:「早上好。」
「早上好,先生,」溫斯蒂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她總是相信每天起床一定要空腹喝一杯水,促進腸道蠕動,但也固執得為了睡懶覺不肯吃早餐。
但是今天起得早,她可以悠閑地做早餐,順便給室友夏洛克也准備一份,她可不是吃獨食的人,而且她還記得夏洛克是如何一步一步引著她回到家裡的。
夏洛克喜歡在冰箱裡放他的「收藏」,所以溫斯蒂買來了一個小冰箱放食材。
她打開冰箱,問夏洛克:「先生,你會不會用筷子啊?」
她打算做中式面條。
夏洛克沒有回答她,「哼」了一聲表明他的態度似乎溫斯蒂問了個不必要的問題,他可是夏洛克·福爾摩斯誒,怎麼可能不會用筷子。
溫斯蒂開始煮面條了,她從冰箱裡拿出之前在超市購入的花式掛面,煮了一鍋水,在等待水開的過程裡,切好了蔥段,加到鹽和醬油中,此時傳來了一陣悅耳的小提琴聲。
夏洛克站在晨光中拉奏維瓦爾第《四季》協奏曲中的《春》第一樂章,雖然倫敦還未炎熱,但是現在已經是暮春和初夏交界的時節。
水煮開以後,熱氣撲騰了上來,面條在音樂聲中下鍋。
溫斯蒂覺得這樣的早晨美好極了,她幾乎已經忘記就在一個月前她還想盡辦法要殺窗邊的那個男人。
煮兩碗面條不需要花費多長時間,溫斯蒂還在面條上鋪了兩個雞蛋和一些青菜,端到了桌上。
「先生,吃早餐了。」
夏洛克收好了琴,坐到溫斯蒂對面的位置上,十分嚴肅地問了她一個問題:「你為什麼一直叫我先生?」
這個問題溫斯蒂也回答不上來,自從知道他既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又是威廉·斯科特以後,認知出現了混亂,不知道叫哪個名字比較好,干脆就直接叫他先生了。
回答不出問題的最好方式是把問題反拋回去:「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他拿起了筷子。
夏洛克·福爾摩斯不會用筷子,那是不可能的。
溫斯蒂喜歡中國的食物,也喜歡中國的文化,她還知道中文裡有個詞叫「不速之客」,意指不請自來的人,比如此時站在門外的雷斯垂德探長。
「早上……」雷斯垂德一句「早上好」在見到開門的溫斯蒂以後卡在了喉嚨裡。
他可算知道夏洛克家有什麼不同了。
第35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07
「……」
雷斯垂德呆愣地站在門外, 從溫斯蒂看向夏洛克,最後目光停在了桌子上的兩碗面上。
「早上好, 雷斯垂德探長。」溫斯蒂知道如果再不把雷斯垂德迎進來,她的面該坨了。
溫斯蒂見雷斯垂德的目光留在面條上, 想著現在是早餐時分, 雷斯垂德可能還沒有吃早餐, 於是問:「你吃過早餐了嗎?」
面條沒有全部下完,她可以再做一碗面。
夏洛克替雷斯垂德回答:「他吃過了,吃的是奶油夾心吐司, 吃的很急, 所以衣服袖口和嘴角都沾上了奶油和吐司屑。說吧, 昨晚的案子出了什麼意外情況?」
夏洛克說著還兩手比了個引號,打在了「意外情況」這個詞語上, 他認為所有的意外情況都事出有因,而所謂的意外情況只是金魚們找的借口。
「嗯……你們家的電視能看嗎?」雷斯垂德問。
畢竟冰箱都能用來裝人頭, 電視裡可能藏了別的什麼東西。
溫斯蒂走過去把電視打開,與此同時伴隨的是一陣「噔噔噔」的腳步聲, 哈德森太太火急火燎地跑上來,對著屋子裡面喊:「夏洛克,快打開電視看倫敦晨聞!」
電視裡正好就定在倫敦晨聞頻道。
哈德森太太走進來,跟著他們一塊兒看新聞, 嘴裡慨嘆:「真是駭人聽聞!」
《震驚!知名戲劇女演員無故死亡,竟是幽靈作案!》——倫敦晨聞欄目打出這一句話作為新聞的標題。
雷斯垂德的神情頗為復雜,疑惑、驚詫和苦惱交織著。他本來以為調出監控錄像昨晚的案件就可以圓滿解決, 可是看到監控錄像後卻大吃一驚。
新聞裡正在播放劇院內的監控錄像:伊麗莎白·蘭斯洛特走進了化妝室,一開始還很正常,她邊削蘋果邊閱讀劇本,怎麼看都是一幅演員為演出准備的敬業畫面,可突然畫面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伊麗莎白像是看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開始在化妝室亂跑,像是在躲避追蹤,還抓起剛才削蘋果的水果刀防衛,很明顯有人在與她爭奪水果刀,最後那人抓住了她的手,舉著水果刀向她的腹部刺入。
可畫面中從始至終都沒有另一個人存在。
哈德森太太在看到最後一幕的時候捂住了臉,她覺得自己晚上會做噩夢。
雷斯垂德:「這件事鬧出的動靜很大,很多人都在說是幽靈索命。」
夏洛克:「滑稽!你們更應該去查一查她有沒有精神病史或者濫用藥物。」
夏洛克是不相信什麼幽靈索命案的,他對奇聞怪談頗有了解,所有的鬼怪索命最後都指向了人為。
「我們已經調查過了,她的生活非常健康,一點兒不良嗜好都沒有,」雷斯垂德說,如果能證明伊麗莎白·蘭斯諾特精神存在問題或是濫用藥物出現幻覺,他也不用來找夏洛克了,「你知道麥克白這出戲一向被稱作詛咒之戲嗎」
夏洛克挑眉看著雷斯垂德。
「據說這是女巫在這部戲上下了詛咒,演出這部劇時一直都有奇怪的事情發生。」
雷斯垂德說這出戲一直很邪門,在第一次上演的時候,劇中的某個男演員就得重病去世了,莎士比亞不得不親自出演。
在1672年時阿姆斯特丹的演出上,麥克白殺死鄧肯的假匕首不知怎的被換成了真匕首,飾演麥克白的演員在台下觀眾的眾目睽睽之下殺害了飾演鄧肯的演員。
還有美國總統林肯在聚會中向朋友朗讀了麥克白刺殺鄧肯的段落,沒幾天後他自己就被刺殺身亡了。
還有一次演出中,舞台設計和服裝設計等幾人一起自殺。
……
「你吸面的聲音太大了!」雷斯垂德在舉例介紹麥克白真的是一部受到詛咒的戲劇時,夏洛克一直在吃面。
夏洛克抬起頭:「我真想不到你對戲劇居然還有這麼深的研究。」
雖然說莎士比亞的戲劇是英國文學的瑰寶,但是這麼深入了解一部戲劇背後的離奇故事,要麼是資深戲迷,要麼是怪聞奇談愛好者。
雷斯垂德顯然兩種都不是。
雷斯垂德解釋:「我是聽艾米麗說的,她很喜歡戲劇。」
艾米麗是蘇格蘭場最愛看戲的警官,談起戲劇來能說的頭頭是道,雷斯垂德本來以為她也會去看莫裡森劇團的《麥克白》,那可是十周年專場,可沒想到艾米麗非但沒有去看演出,而且主動提出了加班。
「我和男朋友分手了,看什麼都沒有心情。」雷斯垂德想起艾米麗說這句話時整個人心灰意冷的模樣。
不過有些事情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就算她主動避開劇院,最後還是得因為命案來到劇院。
「這太可怕了!」哈德森太太看起來已經完全相信《麥克白》是一出受到詛咒的戲劇,伊麗莎白·蘭斯諾特是幽靈索命而死。
溫斯蒂走到哈德森太太身邊,抱住她安撫道:「不要害怕,不可能是幽靈索命的。」
夏洛克自然不用多說,雷斯垂德也是不相信幽靈索命說的,只是那段監控錄像太詭異,他沒辦法像溫斯蒂那樣堅定而確切地表明看法。
溫斯蒂是不是看出了些什麼?
雷斯垂德:「你為什麼這麼確定不是幽靈索命說?」
「因為幽靈完全是靈魂體,它沒有肉身,觸碰不到人體,也無法觸摸到任何實體物件,而且幽靈一般不會向人索命,它更希望得到一具能夠依附的軀體,所以幽靈索命說純屬虛構。」
「……」
任誰聽到溫斯蒂的話都覺得她是在瞎編,可偏偏她模樣認真,話語裡還透出不容置疑的味道,看上去真像這個方面的權威。
雷斯垂德真沒有想到溫斯蒂居然會從幽靈目的論這一方面解釋幽靈不可能索命,一時間不知道做何回復。
「夏洛克,你怎麼看呢?」雷斯垂德把問題拋給夏洛克。
夏洛克已經吃完了碗裡的面。
「我認為她說的很有道理,」夏洛克的口中蹦出了一句讓人大跌眼鏡的話,「幽靈想依附人的身體角度比它索命要更具說服性,這個動機看起來要可信不少,不過……」
「不過什麼?」
「謝謝溫斯蒂為我們講了一個故事,不過你以後還是少看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把大腦用來儲備更有用的知識。」夏洛克道。
溫斯蒂聽了他這句話就不樂意了,什麼叫做「亂七八糟的東西」,這可是她和幽靈打了這麼多次交道總結出來的經驗成果,對一個驅魔師來說,再沒有比這更有用的知識了。
哼,下次的面條沒有你的份!
夏洛克覺得自己只是說出了實情,人的大腦容量本來就是有限的,她的腦子裡裝了這麼多無用的知識,當然就會擠壓裝下有用知識的空間,他給出了忠告,溫斯蒂為什麼要瞪他?
雷斯垂德站到了夏洛克面前,擋住了溫斯蒂瞪他的視線:「那麼你有什麼辦法嗎」
「既然命案的確切發生地點在劇院化妝室,我得去一趟現場再做判斷。」夏洛克說,在沒有親身抵達現場前,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論。
夏洛克抓起了衣架上的大衣,看著溫斯蒂默默坐回了桌子旁吃面。
雷斯垂德已經踏出了門,見夏洛克遲遲沒有出門,於是問:「怎麼還不走啊?」
夏洛克的視線一直落在不緊不慢吃面的溫斯蒂身上,但對方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他。
哈德森太太戳了戳溫斯蒂:「夏洛克一直在看你。」
溫斯蒂當然知道,但是她還是裝作不知道地看著夏洛克:「怎麼了?」
「你不跟我一起去嗎?」夏洛克皺著眉頭。
他昨天才說過她是他的助理啊,助理應該跟在他的身邊。
「不好意思,先生,」溫斯蒂楚楚可憐,「一個女孩子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不想奔波。」
哈德森太太明了,但她看見夏洛克還在盯著溫斯蒂,心裡想著夏洛克怎麼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於是推搡著讓他出去,還說:「你不知道女性這幾天的日子多麼難過。」
然後隨手帶上了門。
雷斯垂德發現夏洛克走下樓時悶悶的,他站在一個過來人的立場,告訴夏洛克:「女孩子這幾天的脾氣總會古怪一些,也容易感到勞累,你要多關心她一點。」
雖然在破案方面不如夏洛克,可是在這個方面,雷斯垂德認為自己絕對稱得上是夏洛克的老師,老師在認真授課,這學生聽課似乎不怎麼用心。
溫斯蒂用筷子攪動著碗裡的面條,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了食欲,突然間覺得她不應該生夏洛克的氣,他不是獵魔師,沒有跟幽靈打過交道,不相信她的話也正常。
哈德森太太坐到了夏洛克的位置上,滿眼期待地對她說:「溫斯蒂,教我做肉松小貝好不好?」
「嗯?」
哈德森太太怎麼想起要學做這個了?
哈德森太太笑意盎然:「我想要做給韋斯德先生吃,我們最近在約會。」
「當然沒有問題。」溫斯蒂爽快地答應下來。
一整天溫斯蒂都在教導哈德森太太做肉松小貝,哈德森太太不是烘焙新手,但她做出來的肉松小貝總是欠缺了點什麼,終於到傍晚時分才做好了一份美味可口的肉松小貝。
「謝謝你。」哈德森太太歡天喜地,要讓韋斯德先生品嘗她剛剛做好的點心。
一整天夏洛克也沒有回來。
天上的烏雲變得越來越密,夜裡有一場大雨要下,溫斯蒂想起夏洛克今天早晨出門的時候沒有帶傘,於是拿起一把大黑傘出了門,風開始刮得猛烈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存在《麥克白》被詛咒了的說法,文裡所有在上演這部劇時發生的事也都有相關記載和報道。
這一卷或許會比較長,因為所有重要的人物這一卷都要出來啦。
第36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08(捉蟲)
隨時隨地攔到出租車的技能只有夏洛克具備了, 溫斯蒂也忘記他有這個技能傍身,她實在不用大老遠去給他送傘。
人的大腦有時會選擇性忘記一些事情以成全一段奇遇。
夜雨來臨, 街上的出租車被攔光了,打不到出租車的行人把頭縮進衣服裡加快步伐, 還有不少人站到屋檐下等雨停。
溫斯蒂朝著大劇院的方向走, 路燈在濕漉漉的地面潑了一道黃色的光, 時不時會有奔跑的行人撞到她身上,傘面因撞擊而傾斜,落了水花在她肩膀上。
溫斯蒂在倫敦認識的人不多, 相熟的交集只在貝克街上, 克勞利頂著三舅公的名頭卻不怎麼管她, 亞茨拉斐爾不喜歡在雨夜裡出來,他覺得濺起的污水會弄髒他白色的衣服, 所以當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溫斯蒂身前,車前燈照耀著她, 她也壓根沒想過這輛車是來找自己的,舉著傘就從旁邊繞了過去。
車門打開, 下來了一位穿著精致西裝套裙、淺金色長發綁成高馬尾,五官雖然不出挑,但一看就是精英分子的女士。
她攔住了溫斯蒂:「有人要見你。」
然後溫斯蒂就跟著她上了車……被迫跟著她上了車,如果她沒有不著痕跡卻又實實在在向溫斯蒂展現她西裝內的手木倉的話, 溫斯蒂是不會和她走的。
溫斯蒂的黑色雨傘靠著車門,落了一地雨水。
精英女士坐在她身邊,沒有和她搭話, 一直低著頭擺弄手機。
溫斯蒂搞不明白當前的狀況,倫敦有誰想要見她?
這又實在不像一場綁架,按照綁架的一般套路,應該拿繩條捆住她的手腳,拿黑布蒙住她的眼睛,再在她的嘴巴裡塞上一團大棉花,可他們連她的手機都沒有收走。
溫斯蒂想起她之前給夏洛克發了一條:夜間有雨,我來給你送傘了。
夏洛克沒有回,不知道他看到沒有?
手機還在身上,她要不要給夏洛克打一個求救電話?
溫斯蒂怎麼也不會想到,當自己面臨潛在危險的時候,能來救自己的是夏洛克·福爾摩斯。
精英女士很敏銳地發現溫斯蒂掏出了手機,但是她沒管,反而還告訴溫斯蒂:「不管用的,普通的手機在這輛車上一格信號都沒有。」
溫斯蒂看著手機頁面,信號欄果然全灰。
「呃……我想問一下,這是要去哪?」
「問了也白問。」
「……」
她現在覺得這是一場綁架了。
車子開進了一間大工廠,空曠的工廠內站立著一個手拿雨傘、西裝筆挺的男人,他以一個復古摩登的姿勢站立著,讓人想起四五十年代的爵士,他的對面放了一把椅子。
車子在距離他十米遠的位置停下來,溫斯蒂知道這就是要見她的那個人。
工廠晦暗,他的臉埋在了黑暗中。
「請坐,亞當斯小姐。」他用手中傘的指向那把椅子。
溫斯蒂走到他對面坐下,距離近了,他的模樣也從黑暗中清晰,他的五官長得很好,缺憾就是有一點兒微微發胖,發際線有後退的驅使,他的臉上掛著微笑,但溫斯蒂覺得那是獅子的微笑——雖然在微笑,但釋放威懾的訊息。
「晚上好。」他見溫斯蒂坐下以後道。
「晚上好,」溫斯蒂看著他,「找我來有什麼事?」
他的傘間輕點著地面,迎上對面少女無畏的目光,饒有興趣:「你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害怕。」
溫斯蒂心裡懷著忐忑,但忐忑和害怕還是有區別的,得益於獵魔師的訓練,她很少能碰到真正令她感到害怕的事物了,獵魔師的心理素質一定要過關,世界上恐怖的妖魔鬼怪那麼多,如果她的心理承受力那麼差,還怎麼去追捕它們。
「沒什麼好害怕的。」溫斯蒂說。
對面人聽了她的話大笑起來:「你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
他雖說著誇贊的話,但眼睛裡並未流露出欣賞:「勇敢只是愚蠢的掩飾。」
溫斯蒂:「……」
他兩手環握住傘柄,饒有興趣地問:「你和夏洛克·福爾摩斯是什麼關系?」
「室友。」
「但你們感覺很親密啊。」
他拿出手機,將屏幕對著溫斯蒂,展示不同場合她與夏洛克在一起的照片,最後一張是從劇院回來的那天晚上,她揪著夏洛克的衣袖,他領著她走的照片。
那張照片裡,她看上去就像個生活不能自理的憨憨。
「顯然不只是室友那麼簡單吧?」
遇到回答不了的問題就拋回去,溫斯蒂:「既然您不信的話,那您覺得我們是什麼關系?」
他沒有給出回答:「我和夏洛克是敵人,如果讓夏洛克來說的話,我是他的死敵,我們之間的關系錯綜復雜。你幫我盯著他,隨時向我報告他的動向,我會給你好處。」
「什麼好處?」
「錢財、名譽、讓你的甜品店開遍全英國、甚至整個世界……顯然這都不是你想要的,我還沒有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不如你自己親口說出來。」
溫斯蒂微笑,一字一句吐出:「我想讓夏洛克·福爾摩斯死。」
她那雙黑玻璃一樣的眼睛在晦暗的燈光下顯得波光粼粼。
對面人臉上的笑意僵了幾秒,隨後又化開:「真是有趣的想法,那我們可以合作。」
「我才不和你合作,」溫斯蒂說,「你是他哥哥,哪裡會真心和我合作?」
福爾摩斯兩兄弟長得並不像,夏洛克·福爾摩斯宛若一只年輕的鷹,他哥哥則像一只潛伏在叢林深處的獅子,但他們兩人說話方式都有一種俯瞰眾生的自信感,這一點兩人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尤其是他說「你真是一位勇敢的女士」、「勇敢只是愚蠢的掩飾」,這樣先褒後貶的言語今天早上在她解釋完幽靈的動機後,夏洛克已經說過一次了。
之前哈德森太太說夏洛克有一個在政府工作的哥哥,想必就是眼前這位了。
「原來你已經看出來了,」他向溫斯蒂伸出手,「邁克羅夫特。」
「雖然您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但出於禮貌我還是應該自我介紹一下,溫斯蒂·亞當斯。」溫斯蒂和他握手。
「真的不考慮一下我的提議嗎」
「你能給我想要的東西嗎?」
「你和夏洛克合住了這麼久,有很多機會可以殺了他,可是你沒有下手,你不想讓他死。我能幫你在貝克街安排一間全新的公寓,但是你並不想要搬出去是嗎?」
溫斯蒂一直在想福爾摩斯家的人是不是受過什麼訓練,語速怎麼都這麼快。
「您說得對,」溫斯蒂說,「我的確不想搬出去。」
「你不用和夏洛克合租了不好嗎?老實說他不是一個好室友,那種在微波爐裡放人眼球的生活方式不是誰都能夠忍受的。」
「可我能忍受。」
她家裡有的是比這奇怪的生活方式。
哈德森太太在追的那部電視劇裡,男主角的姐姐曾經拿出了一千萬給男主角的情人,想要男主角的情人拿錢滾蛋。
現在的情況是溫斯蒂就是電視劇裡男主角的倒霉蛋情人。
電視劇裡的倒霉蛋情人是怎麼說服男主角他姐來著。
溫斯蒂回憶起哈德森太太繪聲繪色的描述,把話原封不動地說給邁克羅夫特聽:「我真心愛慕你的弟弟。」
邁克羅夫特都答應給她找一套空的公寓了,她如果硬要跟夏洛克繼續合租,沒有比她愛慕他更合理的理由了。
邁克羅夫特的神情有一絲抽搐,他挑眉看著溫斯蒂,額頭上出現了一排王字紋。
溫斯蒂重復了一次:「我真心愛慕你的弟弟,夏洛克。」
邁克羅夫特清了清嗓子:「為什麼?」
「我仰慕他的智慧,我是為了威廉·斯科特才來倫敦的,您肯定知道威廉·斯科特就是夏洛克的曾用名。」
「是啊,那是他的一點兒小叛逆,」邁克羅夫特的傘尖又開始撞擊地面,「可他現在是夏洛克·福爾摩斯。」
溫斯蒂:「那又有什麼關系呢?」
邁克羅夫特的目光頗有深意:「是沒什麼關系,同一個人的兩個名字而已。」
溫斯蒂總覺得他這一句話藏了更深的意思。
「很高興見到你,溫斯蒂。」
一般這句話不是出現在開場白就是出現在結束語。
溫斯蒂:「很高興見到你,福爾摩斯先生。希望我們下次見面不是在一個工廠裡。」
溫斯蒂轉身離開的時候,發現那位精英女士居然一直在擺弄她的手機,湊近暼到了連連看的界面。
不是吧,你們政府工作人員這麼隨意的嗎?上司就在附近還這麼正大光明玩手機游戲。
邁克羅夫特:「西西亞,送亞當斯小姐去倫敦大劇院。」
西西亞點點頭,給溫斯蒂打開了車門。
在溫斯蒂上車以後,衝著邁克羅夫特點了一下頭,示意事情已經辦妥。
下一秒,邁克羅夫特就收到了西西亞傳過來的視頻,剛才他和溫斯蒂的對話都被錄了下來。
他將視頻傳輸給夏洛克,特意附上了一句話:給你的禮物(Here is a gift for you).」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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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09(捉蟲)
夏洛克收到邁克羅夫特的視頻, 看了一看,聽到溫斯蒂對著邁克羅夫特表達對自己的愛慕之情。
「我真心愛慕你的弟弟。」
「我真心愛慕你的弟弟, 夏洛克。」
她清澈的聲音在空曠的工廠內回響傳到夏洛克的耳朵裡。
錄這個視頻的人顯然站在她的身後,他看不到她說這句話時候的表情, 要知道他的這位室友說謊時總是格外真誠, 恨不得把整顆心都掏出來擺到你面前, 希望你能相信她的話。
夏洛克給邁克羅夫特回了一個詞:無聊(boring).
邁克羅夫特的回信也很快:聽到女士對你的表白,你就是這樣的反應?那位小姐可是會傷心的。
夏洛克:原來你的智商已經降低到和普通金魚一個地步了,少沉迷於跟其他國家的金魚玩游戲, 我那句「無聊」是給你禮物的回禮, 不用客氣。
邁克羅夫特:這是頭一個見過你的生活方式還對你有愛慕之情的女士, 你說媽媽知道會不會很高興?
夏洛克把手機收進了口袋裡,不再理會邁克羅夫特, 他有時候真是覺得邁克羅夫特喜歡沒事找事,比如在貝克街安排一堆眼線, 分明知道他讓那群眼線看到的只是他願意讓他們看到的,現在又企圖誘惑溫斯蒂來盯住他。
「伊麗莎白·蘭斯洛特和我的關系很好, 我們一直都是非常好的朋友,她不但是一位益友也是一位良師,在演戲上也給了我很多指導。」在接受審訊的是《麥克白》中飾演麥克白夫人的B角達茜·貝倫,正是她頂了伊麗莎白·蘭斯諾特的空缺, 現在成為莫裡森劇團的力捧女演員,連劇目海報上的照片都變成了她的。
可以說,她是伊麗莎白·蘭斯諾特突然逝世的最大受益者。
達茜·貝倫的神色悲傷, 右眼裡流下了一行淚水。
「你真要感謝蘭斯洛特的死亡,因為憑你這樣的演技一輩子也演不到主角。」夏洛克絲毫面子也不給達茜·貝倫留,一針見血指出她的悲傷是假裝出來的,而且假裝得很不成功。
達茜·貝倫很惱火,夏洛克恰好踩中了她的痛點,在這個自命不凡的姑娘眼中伊麗莎白·蘭斯洛特只是羅莎·莫裡森花錢捧出來的花瓶,她很不服氣:「你真無理,伊麗莎白·蘭斯諾特能上位演主角也只是運氣好一點罷了。」
雷斯垂德:「可你剛才還說她在演戲上給了你很多指導,所以是在說謊咯?」
達茜·貝倫被抓住了小辮子,她變得毛躁,干脆承認:「是,我和伊麗莎白·蘭斯諾特互相不對付,一個主角怎麼會和隨時要取代她的替身關系好,尤其是伊麗莎白,她自己就是撿漏上位演的主角,大紅大紫到今日,又怎麼會允許自己的替身復制這份成功呢?」
達茜·貝倫越說越氣,從她成為伊麗莎白·蘭斯洛特的替身那一日起就一直受到伊麗莎白·蘭斯洛特的打壓,可她本來只想好好演戲,沒有想搶伊麗莎白位置的意思。
夏洛克把椅子搬近了,那雙淡藍色的眼睛盯著她,剛才的尖銳和冷漠通通不見,達茜·貝倫能在他的眼睛裡能看到春天和煦的陽光。
達茜·貝倫有一點兒晃神,她在那雙淡藍色的眼睛裡找到了自己的身影,他的眼裡只裝了她一個人,一絲害羞慢慢地爬上了她的臉頰。
「我為我剛才的話道歉。」夏洛克頗有誠意地說。
「沒……沒關系。」
夏洛克的臉上露出微笑:「所以蘭斯洛特死的那天晚上其實是你第一次上台,對嗎?」
他最後的尾音還微微上揚,混著低沉的嗓音,聽起來格外撩人。
周圍熟悉夏洛克的警察單被這一句「對嗎」就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裡只想說夏洛克究竟是什麼時候性情大變了,不但交了女朋友,而且還對女嫌疑人關懷備至。
等等……雷斯垂德想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溫斯蒂曾經也是嫌疑人,夏洛克不會好這口吧?那溫斯蒂現在已經不是嫌疑人了,夏洛克就對她失去了興趣?
在夏洛克逢場作戲的時候,雷斯垂德已經做出了一個嚴密合理的推斷:夏洛克喜歡案子,案子裡面必定會有嫌疑人,所以夏洛克喜歡嫌疑人,可嫌疑人不會一直是嫌疑人,案子最終也會被破解,夏洛克只喜歡未破的案件,所以他對嫌疑人的興趣只是一時的,當嫌疑人不再是嫌疑人,他就不喜歡了。
所以,雷斯垂德得出結論:夏洛克已經不喜歡溫斯蒂了。
要不然他對達茜·貝倫的親近該如何解釋?明明今天早晨夏洛克和溫斯蒂還在甜甜蜜蜜吃早飯,晚上夏洛克就變心了,感情果然如流水。
「是的,那是我第一次上台。」
達茜·貝倫的眼睛裡冒著光,她想起在舞台上,她出場的那一刻所有的燈光都聚攏在她身上,她過分迷戀那種眾星捧月的感覺。
她的戲份結束以後,她心裡悵然若失,害怕這樣的機會只有一次,今天她是因為伊麗莎白·蘭斯諾特出了意外才臨時頂上的,下次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達茜·貝倫有想過要是伊麗莎白·蘭斯諾特永遠消失就好了,沒想到上天聽到了她的心願。如果要達茜·貝倫說實話,得知伊麗莎白·蘭斯諾特死訊的那一刻她是有些開心的。
「我那天也在現場,第一次上台難免生疏,但是你演的很好。」
雷斯垂德皺眉,明明你對戲劇沒有任何興趣好不好!
得到稱贊的達茜·貝倫很是高興,語氣中也頗有些得意:「我一直在准備,我能背下每一句台詞。」
夏洛克順著她的話說:「你是一個好演員,之前是因為蘭斯諾特打壓你,所以一直沒有上台的機會,真是可惜。」
從達茜·貝倫進了劇院以來她就很少聽到誇贊,夏洛克的話就如石子一樣投進她的心裡,沒有誰不喜歡誇贊,尤其是當這樣一位紳士用他那雙漂亮的藍眼睛告訴你,他能讀懂你的好。
在夏洛克的攻勢下,達茜·貝倫已經完全忘記了他之前還直白地指出她的演技不好的事,他在她心中儼然成為了一位知己。
當然,她也絲毫不抗拒有進一步的發展。
「不過,有潛力的演員一定能等來她的舞台,我相信伊麗莎白·蘭斯洛特也有一段不被人看到的奮鬥時光,不是嗎?」
「伊麗莎白·蘭斯洛特,」達茜·貝倫冷笑著說出這個名字,「她可不是像我這樣一步一步走上來的,十年前的《麥克白》演出上,飾演麥克白夫人的女演員在演出前一天食物中毒死去,蘭斯諾特恰好補上了空缺的位置,她運氣可真好,當時還有幾個替補的女演員,羅莎偏偏挑中了她。」
臨時換角的演出成為了伊麗莎白·蘭斯諾特輝煌職業生涯的開端。
夏洛克在達茜·貝倫的眼中看到了羨慕、嫉妒和不甘,達茜·貝倫剛才那番話是想表明伊麗莎白·蘭斯諾特能出名不過是運氣好罷了,但是她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情況和當時的蘭斯諾特如出一轍,她能夠站上舞台也全靠蘭斯諾特的意外身亡。
「伊麗莎白一直想裝作她是靠自己的勤奮上位的,所以劇院裡任何人都不能提這件事,可她究竟是靠什麼手段演到那麼多戲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達茜·貝倫流露出不屑。
夏洛克揪住她話語中的關鍵點,收斂了剛才溫潤的神情,轉頭對雷斯垂德說:「帶下一個人進來吧。」
「好的,」雷斯垂德回答夏洛克,可是他一轉眼就對其余的警察說,「大家休息一下。」
夏洛克在劇院裡呆了一天,幾乎是全天不間斷地工作,蘇格蘭場的警察也一直忙個不停,夏洛克能受得了這麼高強度的工作,可其他人不一定能受得了,疲憊讓人懈怠。
雷斯垂德拍著夏洛克的肩膀:「好了,讓大家休息一會工作效率才會更高,我叫了宵夜,一塊兒去吃一點兒,你晚飯就沒有吃多少。」
「不必了,飢餓會能讓我的頭腦保持清醒,人吃了大量食物以後,很多血液跑到腸胃,大腦缺血,加上神經興奮調節會抑制大腦活動。」
說著,夏洛克一臉冷漠地瞥了一眼雷斯垂德,雷斯垂德明白夏洛克的意思,夏洛克想說他況且都害怕大腦混沌,更何況是他們這一群金魚腦。
可是明白歸明白,聽不聽是另外一碼事了,雷斯垂德內心毫無波動地去吃夜宵了。
夏洛克也走了出去,他要出去透透氣,讓大腦清醒一些。
夏洛克走到了門口,雨已經沒下了,地面濕漉漉的一片,空氣格外清新。
說著要給他送傘的人,雨停了都還沒到。
夏洛克的雙手插在口袋裡,目光落在遠方,沒有焦點,他的大腦飛速運轉著,案件已經走到了關鍵點,真相逐漸浮出水面。
他這副模樣落在別人眼裡自然成了一處風景,一個高挑挺拔的男人,深夜立在劇院門口,兩片薄唇緊抿,目光密集,風刮動他的大衣衣擺,憑空讓人生出了一種為誰獨立風中的錯覺。
剛才接受審訊的達茜·貝倫走到了他身旁:「我知道你叫夏洛克·福爾摩斯。」
夏洛克不滿她來打攪他的思考。
「你今天晚上說的話讓我很感動,給了我很大的鼓舞。」
夏洛克沒有答話。
「在一個演員未成名之前得到的鼓勵是十分可貴的。」
夏洛克沒有理她。
達茜·貝倫臉上有些掛不住,她終於使出了「殺手锏」,嬌笑著從夏洛克的身旁走到了他的面前:「你可以邀請我共進晚餐了,明天晚上和後天晚上我都有空。」
這次夏洛克可沒有忽視她了:「我為什麼邀請你共進晚餐?」
達茜·貝倫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你說什麼?」
「我們的距離這麼近,你不可能聽不清我說什麼。」
溫斯蒂到的時候正好見到達茜·貝倫紅著一張臉站在夏洛克對面,她今天穿的又是紅色的衣服,整個人像一只紅蝦。
兩個人好像有話要聊,她不知道自己上前會不會打擾他們。
達茜·貝倫壓住心中的情緒,歪頭道:「那看來得我邀請你共進晚餐了。」
「我不想跟你共進晚餐。」夏洛克說的很直白,然後盯著要靠近不靠近的溫斯蒂,朝她走了過去。
——————
夏洛克:逢場作戲,何必當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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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10
邁克羅夫特的人將溫斯蒂送到後就離開了, 溫斯蒂的手裡拎著一把大黑傘,她一路走, 傘上的水也滴了一路。
夏洛克走了過來,站在了溫斯蒂身前, 好意被拂的達茜·貝倫從兩人身後走過, 情緒看起來很不好, 路過夏洛克的時候還瞪了他一眼,但是夏洛克背對著她,達茜·貝倫的目光自然也就落了空。
不過就算夏洛克發覺了達茜·貝倫不滿的目光, 也不會有什麼反應, 達茜·貝倫算不上品德高貴, 她實力平平卻野心勃勃,加上一腔自命不凡, 也沒什麼頭腦,三兩句奉承就能套出她所有的話, 在夏洛克眼中,警局的安德森都要比她順眼上幾分。
溫斯蒂向夏洛克打招呼:「先生, 晚上好。」
「晚上好。」夏洛克看向她手裡還在滴水的雨傘。
「噢,雨已經停了呢!」溫斯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說著要給人家送傘,現在雨都停了。
溫斯蒂不知道夏洛克已經看過了邁克羅夫特和她交流的視頻, 心裡琢磨著要不要把邁克羅夫特找了她這件事告訴夏洛克。
夏洛克本來想拆穿溫斯蒂今早的謊言——早上說不能奔波,為什麼晚上又趕了過來,這樣不是更勞累嗎——可是他注意到了溫斯蒂肩膀上的衣服微微濕潤, 褲腿邊緣也濕了一圈,到嘴邊的話就說不出口了,化成了一句聽不出情緒的:「過一個小時三十分鐘後還會再下雨。」
夏洛克和溫斯蒂一齊往劇院內走去,溫斯蒂問他案件進展得怎麼樣。
「死者死於劇院的專屬化妝室內,身上只有致命的刀傷,所有的監控錄像都沒有屍體搬運的記錄,屍體上也看不出有被搬運過的痕跡。」夏洛克把目前的發現告訴她。
可是如果沒有被搬運的痕跡,為什麼化妝室內的屍體會被吊在劇院橫梁上呢?
溫斯蒂聽著,覺得疑點重重:「聽起來很復雜,所以你的大腦應該很興奮吧?」
「的確如此,」夏洛克的嘴角扯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生活平淡、新聞枯燥,唯有這些大膽的案件還能讓我撫慰平生。」
溫斯蒂和福爾摩斯合住了這麼久,知道他是一個好奇心十分旺盛的人,對世間的一切未解之謎都有興趣。現在聽到夏洛克這番話,冒出了一個想法:夏洛克會不會是因為好奇才解開了亡靈書的封印?實際上他沒有什麼惡意。
溫斯蒂試探性地問道:「假如你得到了一本書,那本書裡隱藏著另外一個你不知道的世界,裡面有謎題也有陰謀,裡面的謎題一旦被解開,整個世界都會遭殃,那你還會嘗試解開書裡的謎題嗎?」
「你的父母一定會因為你已經成年卻還保持一顆童心而感到高興。」
溫斯蒂聽得明明白白,夏洛克在說她耽於幻想。
「我說了假如,假如有這樣一本書你會不會解開它裡面的謎題?」
夏洛克不知道為什麼溫斯蒂對一本莫須有的書那麼執著,她的眼睛裡充滿著熱烈的光,極渴望他對這個問題做出回答。
「可能會吧。」
夏洛克無法給出確切的答案,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如果真有這樣一本書擺在他面前,是好奇心占據上風還是理性占據上風。
「不,你不能解開書裡的謎題。」
溫斯蒂停住腳步,夏洛克比她高很多,她站在更上一層的階梯上看著夏洛克,目光認真,夜色蕩滌在她清澈的臉龐上。
溫斯蒂的語氣格外堅定:「你不能那樣做,我也會阻止你的,如果你一定要那樣做的話,我們就只成為敵人了。」
夏洛克想往前走,溫斯蒂卻沒有讓開,這是夏洛克與她相識以來,她最執著的一次。
「你還真是想像力豐富。」
「你到底明不明白呀,」溫斯蒂有一點兒著急,似乎夏洛克下一秒就要解除亡靈書的封印,「你不能去解那本書裡的謎題。」
「嗯。」一個單音節詞飄在大劇院門口。
溫斯蒂有些晃神,剛才夏洛克是答應了嗎,還是根本就是在敷衍她?
溫斯蒂覺得是後者偏多,夏洛克估計以為她在講一個傻裡傻氣的童話故事,他不想與她在童話故事上浪費時間,所以草草地應和一句。
「那你就是答應我了,說話得算數。」
溫斯蒂的初次試探就在夏洛克沒有做出任何確切的回答中結束了,跟著大劇院門口的風一起吹向了遠方。
夏洛克和溫斯蒂剛才的模樣落到了劇院另一旁蘇格蘭場的警察眼中,雖然相隔距離很遠,聽不到夏洛克和溫斯蒂的對話,但是從溫斯蒂到來、達茜·貝倫負氣離開的每一幕都像極了是正牌女友來抓移情別戀的男友,趕走了企圖上位的第三者。
走在吃瓜第一線的雷斯垂德拿了兩份宵夜去找夏洛克和溫斯蒂,想親眼見識一下傳說中的火葬場是什麼模樣。
可是他沒看到火光漫天,夏洛克和溫斯蒂兩個人好好的,連嘴都沒拌一句。
溫斯蒂跟雷斯垂德打招呼:「探長,晚上好。」
溫斯蒂的模樣一點兒都不像生過氣的樣子,雷斯垂德當然也不會真去打聽他兩有沒有吵架,他把手裡的兩份夜宵都放在了溫斯蒂手裡:「晚上好,我叫了宵夜來,吃一點吧。」
「謝謝,不過這分量太多了,我吃不下這麼多的。」
「這裡有兩份,一份是給你的,還有一份是給夏洛克的,但他為了保持大腦清醒不吃,你可以先給他拿著,等案子結束以後回家熱一熱。」
「好的,謝謝你。」
溫斯蒂道謝後,用手肘輕輕戳了戳身邊無動於衷的夏洛克,讓他感謝雷斯垂德的好意。
「噢!感謝你的好意,雷斯垂德,你的夜宵讓我在這裡停留的時間又至少延長了三十七分鐘。」
蘇格蘭場那群金魚飽餐,挺著被填充的滿滿的肚子回來,等他們從休息狀態調節到工作狀態至少需要三十七分鐘。
他已經很慷慨地沒有把他們休息的時間算進去了。
夏洛克露出「友善」和「感激」的微笑,雷斯垂德在對講機內提醒下屬距離休息時間結束還有五分鐘。
五分鐘後,審訊繼續進行。
本來應該接受審訊的是《麥克白》中的幾個配角,但是夏洛克改了順序,要先問莫裡森劇團的工作了十年以上的老成員。
麗薩是行業內知名的服裝師,這是一個被藝術氣息包裹的女人,她穿了一身精致的藏青色套裙,衣領上繡了一朵紅色的玫瑰花。
她坐到了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個藏青色的煙盒,煙盒裡躺著幾支細長的女士香煙。
見她正要點燃一根香煙,一旁的警察連忙勸阻她:「審訊的時候不可以抽煙。」
她沒把這句話當一回事:「如果法律禁止的話,你可以起訴我。」
麗薩的聲音粗啞,聽起來像舊日磁帶,是長期抽煙喝酒所致。
麗薩吐出一口煙圈,聲音懶洋洋的:「案發當天我一直在縫補麥克白的戲服,我自己也記不清楚我具體的時間都干了什麼,不過既然有監控錄像,我也用不著解釋了。」
香煙很快就在化妝室內飄散開,溫斯蒂有些受不了二手煙的味道,輕聲對福爾摩斯說:「我受不了煙味,我出去透透氣。」
溫斯蒂起身離開。
麗薩能夠以這樣一種無所謂的態度面臨審訊是因為案發當時她連伊麗莎白·蘭斯諾特化妝室的門都沒有敲過,她確切知道自己不是凶手。
雷斯垂德他們看過監控錄像,麗薩在他們第一批的排除名單中。
可雷斯垂德知道夏洛克找麗薩來一定有他的道理。
夏洛克:「我們找你來是為了向你詢問十年前上演《麥克白》時發生的事情。」
麗薩彈煙灰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
溫斯蒂出來以後,順路走到了劇院內場,空蕩蕩的舞台曾經上演過一出又一出的絕妙好戲,但現在的座位上一個觀眾都沒有。
從踏進劇場的那一刻起,溫斯蒂的後背一直感覺陰涼,小腿褲被雨水濺濕了一圈,還沒有干,一陣細風一直吹著她的褲腿邊。
媒體新聞上報道大劇院裡的謀殺案叫做「幽靈索命案」,溫斯蒂否定了幽靈索命的說法,可是她沒否定大劇院裡存在幽靈。
她能感覺到幽靈現在就在她的身側,肉眼無法見到它們,有一種咒語可以窺見幽靈的模樣,但是需要道具輔助。
突然舞台的帷幕劇烈晃動,隨即出現了一聲狂呼:「救命啊——」
「誰在喊救命?」
溫斯蒂朝著帷幕後走去,拉開帷幕,見到的是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羅莎·莫裡森。
溫斯蒂鎮住心神,嘆了嘆她的鼻息,萬幸人還活著,應該只是暈了過去。
除了羅莎·莫裡森以外,再無其他人。
帷幕下被風吹動。
溫斯蒂:「你知道怎麼回事對嗎?」
風吹得更大了些。
溫斯蒂了然,在羅莎·莫裡森的身邊發現了一張小碎片。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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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11
羅莎·莫裡森被送去了醫院。
溫斯蒂將她所見到的情況如實告知夏洛克和蘇格蘭場的警察:「我聽到了舞台帷幕後的呼救, 趕過去就發現羅莎·莫裡森已經倒在了地上,帷幕後面只有她一個人, 她身邊還有一張碎紙條。」
溫斯蒂拿出掉落在羅莎·莫裡森身邊的碎紙條,夏洛克接過去端詳了一會兒, 從口袋裡拿出在伊麗莎白·蘭斯諾特的屍體旁撿到的碎紙條, 兩張碎紙條是一樣的材質, 碎片裂口不相稱,隱隱約約能看出N和Y兩個字母。
一次可能是偶然,第二次就是絕對, 凶手故意在犯罪現場留下了一張碎紙片, 兩張碎片的裂口不相稱, 所以兩個字母不相連,中間一定還有其他字母。
凶手還會殺其他的人, 而被害人羅莎·莫裡森和伊麗莎白·蘭斯諾特之間肯定存在某種必然的聯系。
「你在這裡沒有看到其他人?」雷斯垂德問溫斯蒂。
溫斯蒂點了點頭。
夏洛克拉著帷幕,仔細檢查帷幕周邊的環境, 只是普通的一張帷幕,沒有什麼特別之處。
夏洛克掏出手機, 給雷斯垂德發了一條信息,雷斯垂德收到信息以後,留給他一個明了的眼神。
溫斯蒂一直盯著帷幕後面出神,夏洛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走吧。」
「案件解決了嗎?」
夏洛克沒有回答她, 只是往前走,他背光而行,步履匆匆, 溫斯蒂趕忙跟了上去,可是他腿長,走得太急,兩個人始終保持了一段小小的距離。
夏洛克攔下一輛出租車,立在出租車旁等溫斯蒂追上來,待她坐上車以後,向司機報出了一個地址:「路易大道。」
「去路易大道干什麼?」
「去確認蘇格蘭場的艾莉絲有沒有和她的男朋友分手。」
蘇格蘭場什麼時候出現了一個艾莉絲?
以及為什麼要去確認她有沒有和男朋友分手?
溫斯蒂小小的腦瓜中裝著大大的問號。
夏洛克:「從這裡去路易大道需二十七分鐘,你可以睡一會,我不介意你再次靠在我的肩膀上。」
溫斯蒂捕捉到關鍵詞:「再次?」
她不記得曾經靠到夏洛克的肩膀上過啊,他干嘛說「再次」?
「上次從大劇院回貝克街,你靠在我肩膀上睡了一路。」夏洛克不得不提醒她這一點。
溫斯蒂難為情地尷尬一笑:「我以為那是出租車車門。」
「車門和人的肩膀都無法區分,原來你感知遲鈍。」
溫斯蒂咬著小白牙,擠出一句:「你才感知遲鈍!」
「我的感知非常靈敏,順便提醒你一句,你能睡覺的時間只剩下二十五分鐘了。」自從上次溫斯蒂在出租車裡睡著以後,夏洛克便以為她有這個習慣,提醒道。
「感謝你的人道主義關懷,我現在並不困。」
溫斯蒂說完便扭著臉看向窗外,夏洛克則拿著手機借著大英政府的賬號訪問了蘇格蘭場的內網,調出了警員檔案。
溫斯蒂扭回頭:「先生,我睡覺的時候沒有流口水吧?」
睡覺流口水一般只會出現在幼兒身上,成人睡覺流口水是一種不正常的現像,可能會引發疾病。
夏洛克面無表情:「流了。」
「我才不信呢!」除了沒有發育完全的幼兒時代,溫斯蒂睡覺很少流過口水。
不過,她自己也知道是「很少」而不是「沒有」,偶爾有那麼一兩次睡姿惡劣的時候……
在出租車裡的睡姿應該不怎麼美觀吧……
「洗衣機裡有我換下來的大衣。」夏洛克已經開始查看警員檔案了,大英政府的權限是最高級別,能看到所有的資料。
夏洛克沒有穿昨天那件呢子大衣,他今天穿的是一件深灰色的大衣。
在溫斯蒂的記憶中夏洛克有無數件大衣、西裝和襯衫,他不是那種會將時間花費在穿衣打扮上的人,但是衣櫥裡的每一件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可以登上時尚雜志,簡直可以算作行走的英倫風代言人。
得體、精神、紳士但沒有過分精致帶來的斤斤計較感,絕不是那種只能和你坐在沙發上端著精美的瓷器杯喝下午茶的男人,也是那種能和你一起走在街頭的男人。
溫斯蒂的思維跑遠了。
「你已經盯著我看了七分鐘了。」
溫斯蒂收回神思:「先生,我幫你出干洗費吧,或者我給你買一件一模一樣的也行。」
「不用了,一件衣服而已,待會兒你就能補償我了。」夏洛克微笑。
在去往路易大道的路上下雨了,雨水布滿了整個車窗,溫斯蒂突然有些高興,她還不算白跑一趟。
車子在路易大道的路口停下,溫斯蒂把傘遞給夏洛克,夏洛克撐傘到車門口接她,溫斯蒂像一條魚一樣從出租車裡溜出來,鑽到了傘下,一點兒雨都沒淋到。
這把傘是莫提西亞特意裝到溫斯蒂的行李箱中的,不大也不小,如果挨得夠緊的話剛剛好能裝下兩個人。
莫提西亞一直都盼望著女兒能在狂風暴雨的美好天氣用上這把傘。
夏洛克右手撐傘,溫斯蒂站在他的右邊,貼著他的衣袖走著,她微微抬頭,發現傘向右方傾斜了。
路易大道的兩邊有很多商店,夏洛克領著溫斯蒂走進了一家面包屋,溫斯蒂想起來雷斯垂德說夏洛克晚飯沒有吃多少,現在應該是餓了。
進到面包屋,一股香氣襲來,夏洛克沒有精挑細選,從架子上隨意抓了幾個就去結賬,整個購物過程連五分鐘都不到。
「先生,店裡有位置,要不坐下來吃?」
夏洛克拎著一袋面包:「這不是我要吃的,晚上留下來的面包都是賣了一天沒有賣出去的,口感不會有多好,這是我要給別人吃的。」
夏洛克這個人,對食物的選擇還是很挑剔的。
他領著溫斯蒂走到了一棟開放式樓房下,舉起手裡的袋子:「現在是你補償我的時候了。」
夏洛克在說「補償」這個詞語的時候,溫斯蒂的神情很微妙。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溫斯蒂接過了夏洛克手裡的袋子。
哈德森太太最近在追的那部電視劇內,男主角和他的情人也很愛說「補償」這個詞,兩個人每次大吵再和好以後,男主角總會抱著他的情人,嚷著:「我會補償你的。」
他的情人總是哭得淚流滿面:「你要怎麼補償我,我落下的淚水你能補償得回來嗎?」
溫斯蒂跟著哈德森太太看了不少片段,電視劇情節太過魔性,以至於夏洛克說出一個詞就像觸碰到機關,她的腦海裡自動跑出了這個片段。
「你,想讓我怎麼補償你?只要我能夠做到,都可以。」
溫斯蒂玩性大發,不光說出了男主角的台詞,而且還配合上了男主角招牌的深情眨眼,哈德森太太就是被這一個眨眼迷得死去活來。
「女性衝男性眨眼——調情手段的一種。」
溫斯蒂連忙制止他胡思亂想:「別誤會,我只是在演哈德森太太看過的那部電視劇。」
「比起開甜品店,或許演員這個職業更適合你。」
溫斯蒂知道夏洛克是在變相說她戲多,但她毫不在意:「莫裡森劇團的演員招募還給我發過名片呢!」
夏洛克闔了闔眼。
「那希望你接下來的演出不會讓我失望!」
夏洛克微笑,同一個微笑的表情被他用來表示多種情緒,溫斯蒂現在看到的這一種絕對稱不上好意味。
溫斯蒂連忙改口:「其實我的演技很差……」
現在改口已經晚了,溫斯蒂有一千種理由拒絕,夏洛克就有一千零一種理由來說服她。
「好吧,你想讓我干點兒什麼?」
夏洛克指了指居民樓上:「十樓A住戶,把面包送上去,打聽清楚艾米莉有沒有和她男朋友分手。」
「不是艾莉絲嘛,怎麼又變成了艾米莉?」
永遠記不清蘇格蘭場警察名字的夏洛克回答:「只是一個名字而已。」
「你自己為什麼不上去?」
「人們對陌生男性的防範性比陌生女性高百分之十三點八,對身高超過五尺四寸的男性的防範性高達百分之四十一,所以你去比我去要更合適。」
溫斯蒂無奈,提著面包袋子走進了樓內,然後發現這裡並沒有安裝電梯,她要爬十樓!
夏洛克撐著傘在雨中等她,十一分鐘後溫斯蒂下來了。
她累的氣喘吁吁:「艾米莉沒有跟她男朋友分手。」
夏洛克已經得到了結論,但還不滿意:「你是如何確定艾米莉沒跟她男朋友分手的」
溫斯蒂的氣沒有喘勻:「因為給我開門的是一個男的。」
「這真是令人感到高興啊,你僅僅只憑這一條線索就判斷出艾米莉沒有和她男朋友分手,這是多麼敏銳的判斷力……」
溫斯蒂調整了呼吸:「別欲褒實貶了,先生。我雖然不如你聰明,但也不是個傻子,我也知道住在一起的一男一女除了情侶關系還有我們這樣的室友關系,所以我敲開門後先問了他和艾米莉是什麼關系,然後裝作面包店情侶活動送了他一大袋面包,還錄了一段他對她女朋友的寄語。」
說完這一大串話以後,溫斯蒂氣呼呼地把手機塞到了夏洛克的手裡,然後攔下了一輛出租車,不容拒絕說出兩個字:「上車。」
夏洛克打著傘跟在她身後,顯得分外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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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12
溫斯蒂生氣了。
不光是因為路易大道的事, 還有回到貝克街以後,她發現夏洛克昨天換下來的風衣就掛在衣架上, 根本不在洗衣機裡,她沒有弄髒他的衣服。
當她指著衣服讓夏洛克解釋時, 夏洛克是這麼回答她的:「我的大衣擺在這樣醒目的地方你都沒有注意, 還會因此受騙說明你還不夠細心, 觀察力也不強。」
他看上去一點愧疚的神情都沒有。
溫斯蒂氣著氣著就笑了,走到自認為有理的夏洛克面前,狠狠踩到了他的腳背上。
夏洛克:「……」
怒火發泄完以後, 溫斯蒂心滿意足去睡覺了, 夏洛克的腳背上傳來痛感, 從這個晚上過去以後,夏洛克再招惹溫斯蒂生氣都會受到一模一樣的懲罰。
邁克羅夫特在偶然聽說自己的弟弟遭受了這樣的待遇以後, 沉思了一會兒,單獨找溫斯蒂談了一次話, 他說:「你不能這樣對夏洛克。」
溫斯蒂正想著要給邁克羅夫特解釋夏洛克究竟有多煩人,就聽到這位兄長露出了一個和善親切的微笑:「夏洛克不怕肉()體上的疼痛, 你踩他的腳背再多次,他也不會長記性。」
「那我應該怎麼做?」溫斯蒂向邁克羅夫特請教。
邁克羅夫特:「想讓夏洛克吸取教訓、下次不犯是不可能的,你所能做的就是在他惹你生氣的時候,你也惹他生氣。」
溫斯蒂覺得很有道理。
邁克羅夫特把他的殺手锏毫不吝嗇教給了溫斯蒂:「你只要對著他說一個詞就足夠了。」
嗯?
哪個詞的威力這麼大?
邁克羅夫特不緊不慢:「夏利。」
夏利是夏洛克的小名, 溫斯蒂本來是不相信這個詞能起作用的,但是經過她親身試驗過一次以後,這個詞越用越順口。
當然這已經是後話, 一夜過去,溫斯蒂的氣已經消得差不多,她的早起只是昨日限定,今天又起得晚了些。
她是被雷斯垂德和夏洛克的談話聲吵醒的,雷斯垂德帶來了一個新的消息:菲歐娜·莫裡森昨晚自殺未遂,現在正在搶救。
菲歐娜·莫裡森是莫裡森劇團的演員招募組的負責人,她的身體一直都不好,在《麥克白》正式上演前就生病住院了,她的丈夫肖恩一直在照顧她。
兩個人這幾天一直都沒有在大劇團出現,未被列入嫌疑人名單,沒有接受審訊。
「醫院的護工說菲歐娜·莫裡森看了新聞以後精神一直不是很好,昨天下午向她要了筆和紙說是要寫日記,可是留下了一封遺書以後就吞食了大量安眠藥片。」
雷斯垂德又帶來了一個壞消息,他焦頭爛額,這短短幾天的時間內,知名女演員離奇死亡、劇團負責人受襲至今未醒、劇團重要工作人員企圖自殺,卻連一個突破口都找不到。
「你找不到突破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夏洛克聽了雷斯垂德的訴說,一點兒情緒波動都沒有,還不忘在他的心上再插一刀。
雷斯垂德:「……」
立在房門口聽他們兩個對話的溫斯蒂挑了挑眉,實在不解夏洛克究竟是如何健康平安成長到這麼大的?
這很值得探究。
雷斯垂德的神情嚴肅了起來:「夏洛克,我清楚你已經知道了真相。」
「我不知道。」夏洛克搖了搖頭,他這個樣子活像跟家長耍賴的小朋友。
雷斯垂德嘴唇緊抿,手背在後面,溫斯蒂一直見到的都是他溫和的一面,她覺得這位探長的脾氣格外好,現在他斂去了包容與耐心,恢復了蘇格蘭場探長本有的威嚴。
他繞著屋子走了一圈,環顧屋子內的化學制品和儀器,來了一句:「我懷疑這裡藏有毒()品。」
溫斯蒂聽了這句話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雷斯垂德的余光暼到了溫斯蒂:「你不用擔心,肯定不關你的事,我只是懷疑福爾摩斯先生藏有毒()品。」
單人沙發上的夏洛克:「雷斯垂德!」
「探長,夏洛克他不可能藏那些東西。」溫斯蒂替夏洛克說話,她在這裡住了這麼久從來沒有發現毒()品的蹤跡。
「不用擔心,溫斯蒂。我沒說一定藏有毒()品,我只是這麼懷疑,」雷斯垂德給了她一個安撫的笑容,「但是我需要驗證,我會把安德烈調過來盤查。」
夏洛克翻了個白眼,安德烈一定會把家裡攪個天翻地覆。
溫斯蒂明白了,雷斯垂德是故意在夏洛克的引爆點上舞蹈。
「不過我想就算沒有搜出毒()品,你微波爐裡的人眼球、冰箱裡的人體器官也足夠讓你這裡所有的化學儀器被沒收,我相信福爾摩斯長官也很樂意我這樣做。」
夏洛克從沙發上站起來了,他的瞳孔中冒著一團淡藍色的火焰。
溫斯蒂趕忙走上去。
夏洛克盯著環抱在他腰間的那雙手:「你干嘛?」
「先生,你生氣歸生氣,但絕對不能打人,而且你如果打了雷斯垂德探長的話會被視作襲警。」溫斯蒂從他身後抱住他的腰,好言好語勸說夏洛克。
繃著臉的雷斯垂德探長內心為自己看到了一出好戲而愉快。
「誰告訴你我要打他了?」
「那你起身是要干嘛?」
夏洛克衝著雷斯垂德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當然是去幫一些自己的事情解決不了找別人幫忙卻一點誠意都沒有的人破案了。」
溫斯蒂環抱著夏洛克,能感覺到他的咬牙切齒,雷斯垂德回給了夏洛克一個「友好」的笑容,兩個人像達成共識的老朋友般握了握手。
夏洛克像中國川劇裡的絕活變臉一樣立刻恢復了之前的神情。
確認夏洛克不會動手以後,溫斯蒂松手了。
夏洛克從衣架上取下自己的外套,問雷斯垂德:「菲歐娜·莫裡森在哪家醫院?」
「西區的紐曼私人醫院。」
「亞當斯一家」甜品屋就到了開門的時候,它的門口已經站了幾位等候的顧客,他們如果細心一點兒就會發現甜品店的老板已經坐上了出租車去了另一個地方,而且她今天沒有開門做生意的打算。
雷斯垂德稱一直未找到案件的突破口,其實案件的突破口已經出現了,就在自殺未遂的菲歐娜·莫裡森身上。
坐在出租車上,夏洛克沉默著一言不發,也不像之前那樣擺弄手機,溫斯蒂看著夏洛克冷峻的側臉,以為他在生雷斯垂德的氣。
「雷斯垂德怎麼這樣啊,」溫斯蒂小聲吼了一句,夏洛克遞了個眼神過來,「真是太不厚道了,明明是你在幫他們的忙誒,雖然他是破案心焦,但是也不能這麼對你呀,還用你討厭的安德烈和沒收你的儀器來威脅你,你真是白跟他當朋友了。」
溫斯蒂明白雷斯垂德威脅夏洛克的原因,案件遲遲沒有頭緒,雷斯垂德肯定以為自己已經快掉進懸崖裡,夏洛克有繩子卻不來救他。
可是夏洛克不一定能理解雷斯垂德的心理,任誰受到這樣的威脅,肚子裡都會憋著一股氣。
溫斯蒂貫來是一個會安撫人的小姑娘,她安撫人的方式不是講道理,而是不講道理。一個人在憤怒或者沮喪的情緒裡最不想聽到的就是無用的大道理,排解這種消極情緒的方法通常有兩種:
一種是想辦法尋求根源上的解決之道,比如說惹夏洛克不高興的是雷斯垂德,她就可以去打雷斯垂德一頓讓夏洛克出氣,這種做法顯然不能采用,打雷斯垂德會被視作襲警誒,但可以給他偷偷下藥……不不不,「以暴制暴」不是解決矛盾的方式,新時代良好公民追求的是愛與和平。
武力上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交給口舌來解決。就是像她剛才那樣,堅定地跟夏洛克站在同一陣營,為他抱不平,等他附和著把心裡的不滿說出來,心情自然會好起來。
溫斯蒂為夏洛克抱完不平以後,看向夏洛克:我的部分已經完成了,接下來你可以訴說不滿了。
可是夏洛克在注意到她的目光以後只是望過來,嘴唇卻一動不動。
「你……不想說點什麼?」
夏洛克點了點頭:「雷斯垂德不是我的朋友。」
「哈?」
他什麼時候說話變得這麼簡明扼要了?
「你不想跟雷斯垂德做朋友了?」
溫斯蒂小時候被搶了糖吃,大長老也問過她類似的話。
「不是,我從來就沒有過朋友。」
夏洛克的情緒很平靜,像在說他不吃奶酪一樣簡單,可是溫斯蒂聽來卻覺得很悲傷。
她之前一直在想夏洛克是怎麼平安健康成長到這麼大的,所以他平安健康長大了,卻一直都是獨自一個人嗎?
「快收回你那無用且無理的同情心,」夏洛克讀懂了溫斯蒂眼睛裡流露出來的情緒,「我不需要朋友。」
他這句話在溫斯蒂聽來就是在為自己沒有朋友找借口。
溫斯蒂想伸手摸他的頭,想像大長老安慰她一樣對他說:「夏洛克能一個人勇敢地長到這麼大真是辛苦了。」
她也確實伸手揉了揉夏洛克的卷毛,她早就想這麼做了,夏洛克的頭發真是又黑又軟,每一小撮卷發都莫名透著可愛。
但夏洛克的表情一點兒都不可愛。
他用一種看愚蠢的金魚自己跳出了水缸盯著溫斯蒂,她的手就這樣在他的發間穿梭,像是在密林裡玩捉迷藏一樣。
溫斯蒂十分愉快,早忘記了自己要對夏洛克說的那句話。
她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先生,我給你綁一個小揪揪吧。」
夏洛克當然否決了這個想法,但不妨礙溫斯蒂將其列入人生計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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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13
西區的紐曼醫院是倫敦最好的私人醫院之一, 也是最受倫敦有錢人喜愛的私人醫院,沒有之一。醫院的綠化建設出色, 不僅有一個小花園,花園裡還有一個人工湖, 優美的環境讓病人們心情舒暢, 醫院內部和一般的私人醫院沒有什麼兩樣, 純白色的布置干淨、整潔,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但不刺鼻。
夏洛克和溫斯蒂趕到的時候, 菲歐娜·莫裡森還在搶救, 她的丈夫肖恩在門外等候, 面露焦急。
「我是蘇格蘭場的雷斯垂德探長,」夏洛克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個警官證, 是出門的時候他從雷斯垂德身上順走的,「她是我的助理溫斯蒂。」
溫斯蒂知道福爾摩斯先生又要拉著她一起演戲了。
「你好, 警官。有什麼事嗎?」
「我們是為了大劇院的命案而來,有幾個問題要問你, 這裡不太方便,既然你的妻子已經在手術了,那麼病房應該空出來了吧,我們去病房問話。」夏洛克的語氣中帶著不容分說的威嚴。
肖恩面露難色:「可是我的妻子還在搶救。」
「搶救只需要醫生忙碌就可以了, 你在這裡等待起不了任何作用。」
肖恩看著面前的「雷斯垂德」探長,他的眼神嚴肅而堅定,言辭犀利, 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言語中透著幾分不近人情的冷漠。
「先生,我們也是為你考慮,」溫斯蒂露出了公務員式官方笑容,她的態度比夏洛克溫和不少,但表達的是同一個目的,「如果等你的妻子搶救結束再問詢,豈不是會打擾你們的相聚時光。」
肖恩想了一想,覺得很有道理,於是跟著夏洛克和溫斯蒂去了病房。
病房裡除了一張病床外還有一張家屬陪床,每天都有人打掃,采光很好,窗台上還擺了一排綠植,一張桌子靠在窗台邊,桌上有一沓紙和一支筆,紙的上方標著「紐曼私人醫院」,是醫院用紙。
進了病房,問題還沒有問
出來,肖恩倒是自己先介紹起情況來了:「我這幾天一直都待在醫院裡,沒有去過劇院,我和伊麗莎白也不是很熟,我絕對沒有殺她。」
他的語氣又急又快。
夏洛克手插在袋子裡,繞著整個屋子轉了一圈,最後在桌子旁停下。
「別著急,先生。我們也沒有說是你謀殺了伊麗莎白·蘭斯諾特,案發之時你有不在場證明,我們來只是為了問你幾個問題,你又何必那麼著急?」
肖恩坐到了陪床上,手抓著床檐:「你們問吧。」
夏洛克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桌子上的那沓紙上,一旁的溫斯蒂看到肖恩面露緊張。
肖恩:「先生,紙有什麼問題嗎?」
他欲起身,探著腦袋往夏洛克的方向看。
夏洛克的眉頭擰了起來。
「噢,我走得急忘記帶筆記本了,就先記錄在這個上面吧。」溫斯蒂知道夏洛克一定是在紙上發現了線索,而且他不想讓肖恩知道,於是裝成了一個沒帶筆記本的記錄員。
溫斯蒂走到了夏洛克身邊,與夏洛克交換了一下眼神,眼神告訴他這邊可以交給她來處理,他再不問話,肖恩該疑心了。
夏洛克最後遞給溫斯蒂一個信任的眼神。
「下次還是要細心一點,不是哪裡都有空白紙張的。」他用一種訓誡下屬的語氣說。
「知道了,我下次會注意的。」
肖恩重新坐了回去。
夏洛克:「你准備好了嗎?准備好的話,我們的問詢就開始了。」
「我准備好了。」
「你在莫裡森劇團擔任什麼職位?」
「我是莫裡森劇團的導演,」肖恩說,「但是沒有參與這次《麥克白》的編排,你也知道莎士比亞的戲劇照著搬上舞台就足夠成為經典,而且我已經導演過這出戲很多次了,這部名劇對我已經失去吸引力了,所以這幾天我一直都在醫院陪我的妻子。」
肖恩的每一句話都在極力證明自己沒有謀殺嫌疑。
「那你的妻子知道你和伊麗莎白·蘭斯諾特的關系嗎?」夏洛克拋出了一個大炸彈。
剛剛心情才平復了一些的肖恩又慌了,連話都說不太清楚:「什麼關系?我們什麼關系都沒有……我和伊麗莎白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
溫斯蒂在心裡默默搖頭,嘖嘖嘖,肖恩的心理素質不行啊,一會兒「沒關系」,一會兒「普通的同事關系」,這明擺著就是變相承認他和伊麗莎白·蘭斯諾特存在著超出普通同事的關系嘛。
「你們二位用的是同一種洗發水。當然,這還不足以說明她是你的情人,我能說出更多的證明,你不用著急反駁,你的右手中指上有一圈淡淡的戒指痕跡,就在你的婚戒上方一點點,這枚戒指肯定不是你的妻子送的,如果是妻子送的,你沒有摘下來的必要,在伊麗莎白·蘭斯諾特的手指同一個位置也有一圈戒指痕跡,而且我在她的遺物中發現了這個戒指,戒指內圈刻了S和E,是你和她的姓名縮寫——Shawn and Elizabeth。」
夏洛克從口袋裡掏出了伊麗莎白的戒指拋到了肖恩手中。
「你的妻子知道伊麗莎白是你的情人嗎?」
「還不知道。」
「你也不會讓她知道對嗎?畢竟你的這一切都是靠你的妻子得到的。」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劇院內的工作人員說《麥克白》這一出戲的導演本來是你,但是在排演的幾天前你和伊麗莎白·蘭斯諾特大吵一架,他們都以為你們兩是創作意見不合,但其實是伊麗莎白不滿意你多次往醫院跑照料你生病住院的妻子,導致你忽視了她,想要公開你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對嗎?」
「你說的一點兒都不錯,但是我和伊麗莎白的口角就能說明伊麗莎白·蘭斯諾特是我殺的嗎?」
「沒有人說伊麗莎白·蘭斯諾特是死在你手上的,你實在不需要每一次都強調這件事。我看過你的履歷,十年前你本來只是一個得到了莫裡森劇團實習機會的普通大學生,突然一躍就成為了名劇《麥克白》的導演,這是為什麼?」
「當然是因為我的才華。」肖恩的臉漲得通紅,緊抓著床檐的手用力太過,微微顫動。
夏洛克沒有說話了,專注的溫斯蒂也沒搭話。
肖恩:「我是戲劇學院最好的學生……」
夏洛克:「是嗎?」
「當然是了,我每年都拿獎學金……」
「都不是一等。」
「憑借自己的天分得到了莫裡森劇團的青睞,進劇團實習……」
「憑借自己與學校領導的關系得到了莫裡森劇團的青睞,進劇團實習。」
「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肖恩惱羞成怒。
「劇團的服裝師。」
上次對莫裡森劇團的服裝師麗薩進行審訊的時候,她講述了十年前發生在劇團裡的一件往事,一夜之間飾演麥克白夫人的女主角換人了,原本的導演也變成了實習生肖恩。
肖恩在麗薩的口裡,一句好話都沒有混到。
「果然是那個女人!」肖恩氣得牙癢癢,麗薩從來都沒有把他放在眼裡過,甚至連正眼都不曾瞧他一眼。
正如肖恩所說,莎士比亞的戲照搬上舞台也會成為經典,莫裡森劇團又一直名譽全國,在演員、道具、服裝和舞台布景方面都十分出色,導演《麥克白》的機會落到當時的肖恩身上與天上掉餡餅無異。
但為什麼這樣一個好機會落到了他的頭上?
一直坐在桌前假裝記錄的溫斯蒂已經得到了答案。
「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夏洛克從口袋裡拿出N和Y兩張碎字條,「你見到過這樣的字條嗎?」
「從來沒有。」
「謝謝配合,我的問題問完了。」
肖恩的臉色很不好看,並沒有因為問詢結束而感到輕松,他的額頭上密布著一層汗珠,他今天在這間房子裡受到了十年來最大的侮辱。
肖恩只覺得這個房間裡充斥著輕視,他不願多待一秒,讓自己的才華和人格受到更多的侮辱,大邁步走了出去。
在肖恩出門的那一刻,望著他的背影,溫斯蒂想起了《麥克白》裡的台詞:以不義開始的事情,必須用罪惡來使它鞏固。
溫斯蒂將紙遞到了夏洛克的手裡,白紙上已經寫滿了字。
「還要詢問菲歐娜·莫裡森嗎?」溫斯蒂問。
一段十年前的故事浮現在這張白紙上。
「不用了。」
謎底已經揭曉了,但是他的臉上半分愉悅都沒有。
夏洛克突然抓住溫斯蒂的胳膊,領著她往外奔去。
「我們得抓緊時間。」夏洛克說。
紐曼私人醫院的走廊上出現了兩個步履匆匆的人,看上去十分莽撞。
途經一個拐角,溫斯蒂撞到了迎面而來的一個醫生身上,兩人相撞的那一瞬間,溫斯蒂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香味,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
兩人同時向對方致歉。
等醫生還想詢問溫斯蒂有沒有被撞傷時,只看到了明媚日光裡的一男一女兩個晃動的身影。
他的腳下落了一塊小的銀面鏡。
作者有話要說:
小揪揪記下來了,他會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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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14
溫斯蒂的頭很暈, 她不斷揉太陽穴,但一點兒用都沒有。
夏洛克注意到了溫斯蒂的異樣, 溫斯蒂兩道細細的眉毛微蹙,本就蒼白的面色變得更白, 太陽穴周邊已經被她揉紅了。
「你怎麼了?」夏洛克問。
「頭有一點兒暈, 」溫斯蒂閉上了眼睛, 「不過沒什麼大礙的,我睡一會兒,到目的地了就把我喊起來。」
溫斯蒂沒有問夏洛克要去哪裡, 他去哪裡總有他的道理。
夏洛克靠了過來, 他的聲音在她的上方響起:「你可以靠在我肩膀上。」
夏洛克在上大學的時候, 有不少心儀他的女生,她們就想攀折這朵高嶺之花, 一個一個用盡了辦法,有幾個就屬於嬌弱派, 彼時的夏洛克又修著醫學學位,她們就找上他, 嚷著身體不舒服,裝頭暈的不在少數,裝著裝著花樣也就多了,謊言每次都被夏洛克面無表情地戳破。
但夏洛克心裡知道, 溫斯蒂絕對不是一個會故意裝柔弱的人—— 雖然她曾經借著生理期騙過他——從溫斯蒂的外表看來,她弱不禁風,不抹口紅完全就是一副體弱多病的模樣, 不過她的內心卻十分堅毅,盡管稱不上聰明,但腦袋裡裝的不全是水,智商比普通的金魚還是高出了不少,最重要的是她是少數真心誇贊他的人。
夏洛克聽到過很多的贊美,不論是讀書的時候還是破案的時候,那些誇贊大多虛偽,有時背後還藏著嫉妒,他能辨認出來,只是不予計較,他不需要依靠別人的肯定而活。
但有誰得到真心的、不包含任何嫉妒的贊美時不會高興呢。
所以夏洛克願意將溫斯蒂當做同伴,盡管這個同伴懷有異心。
他覺得向同伴出借肩膀是一種理所當然的行為,至於她到底會不會流口水,他覺得沒什麼所謂,一件衣服而已。
既然夏洛克都說了,溫斯蒂也就靠了上去,她的頭沉得像栓了一塊石頭,找到依靠點以後要舒服很多,又聞到了衣服上溫和清新的洗滌劑味道。
夏洛克報給出租車司機的地點是大劇院,因為命案,大劇院已經被封了起來,原本繁華熱鬧的大劇院現在是倫敦人民最不願意來的地方之一。
從紐曼私人醫院到大劇院的路程不算近,夏洛克硬是說出了一條近路,讓車程縮短了一半。等到大劇院門口之時,溫斯蒂的精神不說全部恢復了,但身體比之前舒服了不少。
溫斯蒂拒絕了夏洛克讓她留在出租車裡休息的提議,執意要跟著夏洛克進大劇院。
「我也期待真相揭開的那一刻。」
溫斯蒂說這句話的時候,一直在口袋裡摸索,沒注意到夏洛克眼睛裡閃過的欣喜。
「那我們一起進去吧。」
夏洛克微笑,溫斯蒂確認他此刻的微笑是發自內心,不是想誆她,也沒有別的其他意味,他只是純粹很高興,就像小孩子在向好朋友分享禮物。
後來溫斯蒂明白了,夏洛克在大劇院門口說出來的那句話,是願意與她共同奔赴未來一場又一場的冒險。
昨夜的雨水過去,倫敦迎來了一片特別好的陽光。
劇院和劇團的工作人員已經離開,警察嚴密地封鎖了整個大劇院,可以說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幸虧夏洛克偷來了雷斯垂德的警官證,讓他們能暢通無阻。
「你什麼時候弄來了雷斯垂德的警官證?」溫斯蒂在醫院裡就想問這一個問題了。
「今早我出門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
在走進大劇院後,夏洛克將雷斯垂德的警官證往空中拋去,然後又接住,塞回了口袋裡。
「你不打算還給他吧?」
「Yep!」
誰讓雷斯垂德早上用討人厭的安德希和沒收儀器威脅他來著。
劇院裡黑漆漆的一片,兩人用手機打光,溫斯蒂感覺到了身後傳來了熟悉的陰涼感。
夏洛克奔跑著到了舞台上,他蹲下身子,在羅莎·莫裡森遭受到襲擊的帷幕旁不停摸索。
溫斯蒂與他隔了一段距離,用他不會聽到的語調低聲說:「待會兒廁所見。」
她背後那股陰涼的感覺消失了。
溫斯蒂快步走到了夏洛克身邊,他一直在不斷敲擊著地面。
「你在找什麼?」
「路,通往伊麗莎白·蘭斯諾特化妝室的路。」
從舞台到伊麗莎白·蘭斯諾特的路要從後台繞過去,但夏洛克確認這裡一定還有另一條路。
夏洛克耳朵貼近地面,仔細分辨著敲擊聲響的不同,終於,他找到了那條路。
「就在這個地方。」夏洛克指了帷幕周圍的一塊地方給溫斯蒂看。
當溫斯蒂跟著夏洛克走在另一條從舞台去往化妝間的路時,她想起了《歌劇魅影》,原來劇院中真的藏了另一番天地。
倫敦大劇院存在著一個地下世界。
「先生,你有沒有看過《歌劇魅影》?」
「我沒有看過,但從名字就可以知道那是一個毫無科學依據的鬼故事。」
夏洛克舉著手機燈,照亮前路。
溫斯蒂的心裡覺得很刺激,四周黑暗,只有夏洛克的手機登發出亮光,使她想起書籍中、電影中的探險故事。
「你這回說錯了,」溫斯蒂語氣輕快,「那才不是一個鬼故事,那是一個愛情故事。講的是一個從小被母親嫌棄的人,他的容貌醜陋,因為羞於見人,藏在了巴黎歌劇院的地下室裡,他使出了很多鬼魅伎倆讓人們誤以為巴黎歌劇院鬧鬼,其實他只是想獲得劇院裡的女歌唱家克裡斯汀的愛……」
溫斯蒂向夏洛克講述了《歌劇魅影》的情節,這是一個多麼浪漫的故事,但是夏洛克聽完後的感想一點兒都不浪漫。
「這說明了世界上鬧鬼的事情其實都是人為的。」
「……」
夏洛克完全無法欣賞文學之美。
「福爾摩斯先生,你可真不是一個浪漫的男朋友。」在路的盡頭,出現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她的臉被夏洛克的手機光照著,凸顯了面部輪廓,五官卻陷入了黑暗中,突然冒出一句話,如同黑暗中來去無影的鬼魅。
夏洛克將高舉的手機放到胸口處,照亮了對面女人的臉,她的年歲已經不輕了,但依舊能看出年輕時風華正茂的模樣,她有一雙十分漂亮的綠色眼睛,像一只綠蝴蝶撲在了臉龐上。
幽靈索命案中的幽靈終於露面。
「我應該稱呼你為格斯女士?」
「格斯已經死了十年了,我聽了都覺得不是在喊我。」她的唇邊帶著笑容,略微勾起的弧度帶著自嘲的意味。
十年前,莫裡森劇團的《麥克白》初演,上演前一天飾演麥克白夫人的女主角妮可·格斯因不甚吃了相克的食物去世,她的位置由B角伊麗莎白·蘭斯諾特補上。
十年後,妮可·格斯在倫敦大劇院的地下「復生」。
「很高興見到你,福爾摩斯先生,還有……」妮可·格斯問候完夏洛克以後,將目光投向了他身後的溫斯蒂。
「溫斯蒂·亞當斯。」溫斯蒂自我介紹
「亞當斯小姐,很高興見到你,能有膽量走到這裡來的女士實在值得敬佩。」
「您過譽了,您一直待在這裡豈不是更令人欽佩。」溫斯蒂說。
妮可·格斯聽了以後大笑:「亞當斯小姐真是討人喜歡。幾天而已,算不上一直待在這裡,不過我一直都生活在暗處,早就習慣了這些黑漆漆的環境。」
妮可·格斯的態度格外爽朗。
她衝夏洛克和溫斯蒂伸出手:「伊麗莎白·蘭斯諾特是我殺的,羅莎·莫裡森也是我襲擊的,你們找到了我,案子已經破了,帶我去見警察吧。」
妮可·格斯坦然地承認了一切罪行。
可夏洛克沒有動,淡藍色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妮可·格斯的臉。
「你我心裡都知道事實並非如此。」
「事實就是如此,我就是真凶。」
「那監控錄像你打算怎麼解釋?」
「那只是我自編自導自演的一場戲,我把它混到了真正的監控錄像裡。」
難怪監控錄像裡的伊麗莎白·蘭斯諾特始終未露正臉。
「可調取監控錄像的是蘇格蘭場的警察?」
「那又怎麼樣?她在調取監控錄像之前我就已經在監控錄像上動了手腳。」
夏洛克的手機燈照著妮可·格斯,她在明處,仿佛被聖光所包裹,她纖瘦的面龐上處處寫滿了無畏。
「蘇格蘭場的艾米莉警員在大學念的是戲劇專業,也一直有成為戲劇演員的理想,可是她只念到三年級就突然失蹤了,再出現時已經是一年後,她放棄了戲劇夢想,選擇報考了警校。」
「這關我什麼事?」
「她一直在給一家名為厄裡倪厄斯的基金會捐款,厄裡倪厄斯基金會一直致力於解救被拐賣的女性,而艾米莉報考警校的理由是她曾經被拐賣過,所以想減少這類悲劇的發生。」
「聽起來,這是一位很有抱負的女士。」
「我查了一下厄裡倪厄斯的解釋,古希腊神話中復仇三女神的總稱,可以說厄裡倪厄斯基金會以復仇為名,這個基金會很小眾,沒有什麼人知道,艾米莉之所以知道是因為她是被厄裡倪厄斯基金會解救的。」
「你想說什麼?」妮可·格斯綠色的眼睛裡帶著一股笑意。
「如果我沒有推測錯,你就是厄裡倪厄斯基金會的主理人,而厄裡倪厄斯基金會解救的一直都是莫裡森劇團招募又淘汰的女性。
莫裡森劇團一直都在進行演員招募,每一個懷有戲劇夢想的女性在進入莫裡森劇團以後都會面臨著訓練和淘汰兩道關卡,但最後的勝者其實只有兩個,一個A角,一個B角。那剩下的女孩去哪裡了呢?這個你應該比我清楚,聲名遠播的莫裡森劇團背後其實存在著肮髒又腐朽的交易。十年前的你知道了這件事,想要去舉報,卻被當時一直想上位的B角背叛,引來了殺機。」
夏洛克把不相干的線索理順推理出事情的真相,溫斯蒂一直都靜靜地聽著,夏洛克的後腦勺現在在她看來都冒著光。
「福爾摩斯先生,你有這樣的想像力不去當編劇真是可惜了。」妮可·格斯臉上露出惋惜的神色。
「你知道我沒有說謊,」夏洛克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寫滿了字的紙,「這是證據。」
那張紙的上方有「紐曼私人醫院」的標志,菲歐娜·莫裡森昨夜留下了一封遺囑,遺囑被收走了,但是白紙上留下了文字印跡,裝作筆錄的溫斯蒂其實一直在描紙上的印跡。
菲歐娜·莫裡森在遺囑中做了懺悔,她講述了莫裡森劇團背後不可見人的勾當,以及曾經謀殺妮可·格斯的事情,以祈求心裡最後的平靜。
莫裡森劇團一直獲取打大量不義之財,這個秘密被妮可·格斯發現,伊麗莎白·蘭斯諾特在妮可·格斯撥打下報警電話之前出賣了她,使羅莎·莫裡森動了殺機,菲歐娜·莫裡森和肖恩都是謀殺妮可·蘭斯的幫凶。
妮可·格斯在看到那張寫滿真相的紙時神色微微一變。
「你每天要補充大量維生素C,蝦和富含維生素C的食物搭配會產生劇毒,那天的主食就是蝦,你本該在十年前就死去了,但那天你並沒有服用任何維生素C,卻想辦法假死騙過了所有人。」
「對,這就是我回來復仇的原因,我已經承認一切都是我做的,把我帶回去交給警察,一切就都結束了。」
夏洛克:「雖然蘇格蘭場那群金魚的智商實在不怎麼樣,也不一定能看出你在包庇共犯,但是世界上不都是金魚,你一直忽略了一個關鍵點。」
「是什麼?」
「蘇格蘭場的警察艾米莉,案發當天艾米莉並不用值班,但她聲稱與男友分手把排班調換了,我們已經調查過她並沒有和男友分手,兩個人都要准備結婚了,她在說謊,她調班的真正目的是幫你調換監控錄像,確保遞到雷斯垂德手裡的是你扮演的伊麗莎白·蘭斯諾特被殺那一份。」
「我已經說過了,監控錄像是我自己換的,在出事之前就已經換好了,艾米莉只是調取錄像,她什麼都沒做。」
「第一,大劇院裡二十四小時都有保安巡視,你自己去換太過冒險;第二,你或許忘記了監控室內也裝有監控攝像頭,而且就在正上方,能夠很清楚的拍到人臉,所以你不可能自己去換,也只有一個出現在監控室不招人懷疑的人才能幫你調換攝像頭,艾米莉是最好的人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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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15
一把手木倉抵在了溫斯蒂的後背上。
「怪不得艾米莉一直說要小心你, 福爾摩斯先生。」
粗啞的聲音從夏洛克身後傳來,如此有辨識度的聲音聽了一次就不會忘記, 是莫裡森劇團的服裝師麗薩,她站在了黑暗中, 將手中的木倉迅速從溫斯蒂的後背轉移到了太陽穴上。
夏洛克將手機燈轉了個方向, 照到了麗薩和溫斯蒂的身上, 麗薩的左肘扼住了溫斯蒂的脖子,一把黑色的手木倉抵在她紅暈還未完全消退的太陽穴上。
麗薩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靠近的,走過來的時候一點兒聲響都沒有, 溫斯蒂一直在認真聽夏洛克的推理, 沒有注意危險悄悄靠近了她。
溫斯蒂現在就像反派用來威脅正派的人質, 讓主角處於強烈的心靈掙扎,如果她的神情不那麼冷靜, 能哭得梨花帶淚、惹人憐惜效果會更好一些。
這一切發生的太突然,溫斯蒂被麗薩扼住之時, 心裡的第一反應是這樣的情節居然會發生在我身上,訝異衝淡了恐懼。
「所以你這是變相承認艾米莉和這樁案件有關了?」麗薩緊扼溫斯蒂的喉道, 她說一句話都費勁。
「那又怎樣,反正你們已經出不去了,沒有人會猜到你們兩人死在這個地方。」
這個世界上知道倫敦大劇院有一個碩大的地下世界的只有目前站在這裡的幾個人,如果夏洛克和溫斯蒂在這裡死亡, 屍體只會一點一點慢慢腐爛,不會被任何人察覺。
麗薩是最先知曉倫敦大劇院秘密的人,她的祖父是倫敦大劇院的建造設計師, 把這個秘密當成故事說給她聽。
十年前,莫裡森劇團的《麥克白》上演前夕,風雨欲來之前天空還是一片平靜。
麗薩交新一季的服裝報表預算給羅莎·莫裡森,她進了羅莎·莫裡森的辦公室,發現空無一人,本來想將報表放回桌上就離開,可是她聽到了激烈的爭執聲由遠及近傳來,聲音由小到大鑽進了她的耳朵裡。
她聽到了四個人的聲音:羅莎·莫裡森、伊麗莎白·蘭斯諾特、菲歐娜·莫裡森、肖恩。
四個人探討著一個主題:謀殺妮可·格斯。
麗薩藏在了倫敦大劇院的地下,在暗處偷聽著四人的對話,在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執過後,她們達成了共識:食物中毒這種死法不會招惹任何懷疑。
狂風暴雨到來之前,四人站在了同一個屋檐下。
而麗薩也在天空落下雨水之前,把傘借給了妮可·格斯。
未死的妮可·格斯改換身份,以復仇女□□義成立了一個小型基金會,解救那些被莫裡森劇團拐賣的女性。
大劇院幽靈的秘事浮出了水面。
「艾米莉曾經給過妮可·蘭斯建議,她認為我們的復仇計劃的話最好等你不在倫敦的時候再施行,我們沒有采納她的建議,如今看來是我們低估了你。」
麗薩說話之時,妮可·格斯舉著木倉對准了夏洛克。
夏洛克舉起雙手。
溫斯蒂和夏洛克都被瞄准,一發子彈就能讓他們命喪西天。
「但沒有任何防備就走下來,是你高估了你自己。」
「是嗎?我倒不這麼覺得。」
夏洛克轉身以極快的速度擊中了妮可·格斯的胳膊,奪下了她手中的木倉,木倉口抵在了她的太陽穴上。
換做是一般人可能會因為雙方都有人質,平衡了目前局勢而稍稍放心,但是溫斯蒂卻不會僅滿足於此,她剛才悄聲在麗薩身上種的咒語起作用了,麗薩感覺渾身乏力,力道松懈下來。
溫斯蒂趁機用手肘擊中麗薩的腹部,掙脫了她的束縛,在她吃痛之時奪下了她手中的木倉。
局面瞬間發生了轉換。
「看來被低估的不只是我一個人。」
溫斯蒂衝夏洛克得意地挑了挑眉,坐以待斃一直不是溫斯蒂的作風,她早就在麗薩身上施了卸力咒,這個咒語用在亡靈妖魔身上即刻可見效,但用在人身上卻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生效。
被俘的妮可·格斯很平靜,她原本是一位演員,有著豐富和生動的面部表情,可是從夏洛克和溫斯蒂碰到她開始,她一直都十分坦然自若,木倉抵住了太陽穴也沒有慌亂,直到溫斯蒂縛住了麗薩,她臉上的鎮靜才消退。
「福爾摩斯先生、亞當斯小姐,你們以為將我們一網打盡送上法庭十分正義,對嗎?蘭斯諾特就全然無辜嗎?莫裡森劇團後面跟著那樣肮髒齷齪的買賣,莫裡森一家人就不該死嗎?你們真的站在正義那一邊嗎?即便如此我復仇殺人的確應該接受法律制裁,這我沒意見,你們帶我走就是了,但是這件事只是我一人所為,不關旁人的事,不論是大劇院地下還是在法庭上我都會這麼說。」
妮可·格斯已經很久沒有說過這樣長一段話了,她心內真正的想法全在這一段話裡,這段話包含著她的憤怒、不甘、隱忍與倔強,她全一股氣說了出來,十年的情緒在此刻全部釋放,綠色的眼睛仿佛能越過地下世界的黑暗看見十年前的那個夜晚、看見被莫裡森劇團拐賣的女孩臉上的淚水。
妮可·格斯也是虔誠的教徒,上帝教導寬容和原諒,上帝沒有錯,但是如果再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依然會選擇復仇。
麗薩的情緒激動,她中了溫斯蒂的咒語,身體使不上勁,只能干著急,臉漲得通紅。
溫斯蒂聽了妮可·格斯的話以後整個人都怔住了,她感到動容,甚至想勸夏洛克別追究了,可是她不知道夏洛克對這件事情會抱有什麼樣的看法和態度,他的感情與常人不同,會因為一宗別人避之不及的謀殺案感到興奮,他注重解謎的樂趣,這在他眼睛裡可能只不過是又一道謎題而已。
但誰也沒有料到,夏洛克扣下了扳機。
「夏洛克——」溫斯蒂驚訝極了。
麗薩極力想要掙脫,溫斯蒂松手放開了她,她強撐著身子跑到妮可·格斯的身邊,夏洛克開槍了。
麗薩的雙眼被淚水充斥,她現在恨不得夏洛克下地獄。
可是根本沒有子彈出膛的聲音,妮可·格斯還好好的站在那。
溫斯蒂愣住,她不知道自己這個表情看上去有多傻,夏洛克瞥了一眼相泣而擁的妮可·格斯和麗薩,又看見對面溫斯蒂呆滯的模樣,毫不猶豫拿出手機,拍下了她現在這個樣子。
閃光燈從溫斯蒂臉上劃過,她反應了過來,夏洛克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
麗薩拿木倉抵住她的太陽穴時,溫斯蒂沒有感到害怕,但是當夏洛克開槍的那一瞬間,她感到了十足的恐懼。
「你差一點兒就成殺人犯了。」
「不會,我知道她的手木倉裡沒裝子彈。」夏洛克信心十足。
「所以你才開木倉的?」
「當然。」
謝天謝地,溫斯蒂一顆心落回了原處,轉身抱住了身旁的夏洛克,夏洛克沒料到她會是這個反應,被抱住的他身子一僵,表現出了難得的不知所措。
對於溫斯蒂突然抱住他這個舉動,夏洛克只能從她的情緒變化做出解讀,溫斯蒂的情緒在短暫的時間內從震驚到疑問,在抱住他之時眼睛裡露出了如同春日裡冰雪消融一般的情愫。
溫斯蒂松手了,抱的時候沒覺得有什麼,但松開手一抬眼看到一雙淡藍色的眼睛一動不動專注地望著她,突然之間就不好意思了。
溫斯蒂轉移話題:「你是怎麼知道妮可·格斯的木倉裡沒上子彈的?」
「你這個問題顯然是對剛才抱過我這個行為的逃避,但我願意回答你這個問題。通過觀察和分析……」
這個回答跟沒說沒什麼區別。
夏洛克:「冰山理論,浮上水面的是八分之一,但是現在只呈現了四分之三在你眼前,還余有八分之一,那就是格斯女士的真正目的,她有意將這個謀殺案引回十年前。 」
「什麼?」一場虛驚以後,麗薩沒有再哭泣,但臉上的淚痕未干,她聽到夏洛克的話起初很驚訝,隨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麗薩抓住妮可·格斯的手:「你為什麼這麼做?」
「她的目的不只是以牙還牙、以命償命的報復,你和蘇格蘭場的艾米莉都誤解了她的意思,艾米莉向雷斯垂德介紹《麥克白》是一部詛咒的戲劇,她說了很多戲劇演出之時的離奇死亡事件,甚至還包括美國總統被暗殺這種根本邏輯錯亂的事件,其余的故事也都經不起任何推敲,所有的偶然後面都存在必然,但是艾米莉卻漏掉了十年前莫裡森劇團女演員的食物中毒,還有你,你在說十年前的事情時,你的手抖動了一下,這是緊張的表現,你為什麼要緊張?」
夏洛克看向麗薩,但沒等麗薩的回應,他已經替她做出解釋了。
「你的供詞裡關於其他人都是長篇大論,但是對妮可·格斯的死只是一句話帶過,你不想讓人注意到十年前的事情,你們都想保護格斯女士,她卻不想要你們的保護,她用了很多辦法將事情引到她的身上,與十年前一樣的作案時間、謀殺目標以及現場留下來的碎紙條,是的,格斯女士如果想要報仇,根本不用集中下手,也不用弄出一起引人注目的幽靈索命案。在命案現場,她留下碎紙條傳達信息,我這裡有兩張,總共有四張,上頭標了字母YATN——下一個就是你(You are the next),對應莫裡森劇團演員招募的海報,這才是她的最終目的,不光是懲罰羅莎·莫裡森等人,她還想要曝光莫裡森劇團背後的黑暗交易。」
作者有話要說:
這位醫生的真實身份大家沒有猜出來我就放心了,他的真實身份曝光的時候,大家一定會驚訝(如果沒有請裝作有)感謝在2020-03-11 20:10:32~2020-03-12 21:03:3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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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16
夏洛克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地下世界中, 他說完以後長時間都沒有人做聲,像是奏完了一曲小提琴曲目後空出來的間隙。
整個漆黑的地下世界中只有一道手機光, 離它近的人會覺得燈光格外亮,麗薩怔怔地看著妮可·格斯, 隨後趴在她的肩膀上大哭起來, 審訊那一夜的隨意不羈蕩然無存, 妮可·格斯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冰山下最後的八分之一浮出了水面,所以妮可·格斯才能一臉坦然地被捕,因為被捕就是她的目的, 被捕以後她就會接受一系列的刑偵調查, 到最後一定會牽扯出莫裡森劇團拐賣女性的秘密。
等麗薩的情緒有所好轉以後, 妮可·格斯開口了:「你說的一點兒也沒錯,福爾摩斯先生。」
得到了肯定的夏洛克繼續說:「你沒有選擇報警, 即使艾米莉已經是蘇格蘭場的警察,一定有更大的力量來阻撓你將真相公之於眾。」
「自由之門, 」妮可·格斯的臉龐格外亮,「麗薩一直待在莫裡森劇團偷偷探查, 她發現羅莎·莫裡森每年都會給一大筆錢去這個組織,但這個組織底下沒有基金會,也沒有任何資料記載,艾米莉在任職期間無數次想深入調查, 每一次都不了了之,可以肯定的是,莫裡森劇團一直安好無損就是因為有這個組織的庇護。」
夏洛克在腦海中快速搜尋有關「自由之門」的信息, 但很遺憾,他的記憶宮殿裡沒有任何相關信息,溫斯蒂就更不用說了,她才剛來倫敦沒多久,之前一直被封閉在亞當斯莊園中,外界信息攝入極其有限。
妮可·格斯的綠眼睛炯炯有神:「我願意接受制裁,但其他人都是無辜的,她們什麼都沒有做,我請求你放過她們。」
夏洛克會答應嗎?
溫斯蒂緊張地盯著夏洛克,她很期待夏洛克的回答,但從夏洛克刀削一般的側臉中讀不出任何答案。
夏洛克將亮著光的手機拋給了妮可·格斯:「打電話給你在醫院裡的人,取消暗殺羅莎·莫裡森的計劃。」
「什麼?」
「羅莎·莫裡森沒有死,只是被你擊昏了,但是你留下了字條,後續一定有人會結束她的生命,她已經被送往了醫院,蘇格蘭場都有你們的人,醫院裡有也不奇怪,蘇格蘭場的探長已經讓人秘密盯住了羅莎·莫裡森,你不想暗殺她的人被捕的話,就按照我說的做,打電話終止行動。」
妮可·格斯正欲撥打電話,卻被麗薩制止:「先等一等。」
麗薩走到夏洛克面前,她的個子跟夏洛克一般高,她問:「我們怎麼知道這不是你為了保護羅莎·莫裡森而編造出來的謊言呢?」
夏洛克如同聽到了一個大笑話:「果然不能對金魚的大腦有更高的要求,它的腦子裡除了水也裝不下任何東西了,那我來問你,你是如何一廂情願地判定我會編造一個你都覺得是謊言的謊言來騙你們呢?」
「夏洛克——」
在夏洛克開口的那一刻,溫斯蒂就知道他的用詞絕對不友好,雖然說的是事實,但是也不能想什麼就說什麼,起碼得給對方留一點兒面子。
「這已經是你今天第二次叫我夏洛克了。」
「你真是無禮,」麗薩一臉不可思議,她受到了極大的冒犯,「你的父母應該重新教導你如何與一個比你年長的人說話。」
「他沒有惡意,不過是說話直白了些,他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懷疑他編造謊言罷了,而且我並不認為一個在公共場合抽煙、不聽勸告的人有資格跟別人談論禮貌問題。」溫斯蒂含笑,說出來的卻不是溫和的話。
夏洛克看了一眼溫斯蒂,眼中情緒未明。
麗薩的嘴上功夫向來是厲害的,莫裡森劇團裡的人沒有幾個敢招惹她,她評論肖恩的用語也稱得上「繽紛多彩」,她沒想到會在兩個小年輕面前敗下陣來。
麗薩多少有些不服氣,想再贏回來,但想不出什麼詞,硬生生擠出一句話:「你們二位還真是般配。」
溫斯蒂皺著眉頭,麗薩的話聽起來怪怪的。
「你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呢。」她提醒。
麗薩對上夏洛克的眼睛:「我覺得我的懷疑十分合理,你們兩個是偵探,自然是站在所謂的被害人和正義感那一方的,又怎麼會真心幫我們,而且蘇格蘭場真有什麼行動計劃,艾米莉也會告訴我們的。」
「她不會告訴你們,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情。」夏洛克直接否定了麗薩無用的懷疑。
「她是蘇格蘭場的得力警察,一直都深得探長的信任,再說她不知道,未必你就知道了?」
「蘇格蘭場沒有任何一個警察能用得力這個詞來形容,你認為不錯的也不過是矮個裡面把高個,而且他們之中優秀的都比不上我旁邊這位女士……」
突然之間得到了夏洛克的表揚是溫斯蒂意料之外的。
溫斯蒂指著自己:「我?」
「是的,不用感覺意外,雖然你的邏輯分析能力、判斷力和覺察力比蘇格蘭場的金魚好上很多,但比蘇格蘭場的金魚好很多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你還沒有接受過專業的訓練,而且你易感情用事還迷信神靈又十分懶惰、觀察力也不夠……」
溫斯蒂的笑僵在了臉上,您還真是會誇人,真是一輩子都不想再聽到您的「誇贊」了呢?
夏洛克:「艾米莉不會知道這一次的部署行動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是我讓雷斯垂德叫人盯著跟羅莎·莫裡森相關的人,並且跟他說了這是一個秘密行動,不能派蘇格蘭場的老警察,否則太容易暴露。」
在羅莎·莫裡森被襲擊的那一晚,夏洛克在離開之前給雷斯垂德單獨發送了一條訊息,做下了這個部署,但今天他將秘密部署說了出來。
妮可·格斯已經撥下了一串號碼,在說了行動取消之後,刪除了通話記錄,把手機還給夏洛克。
妮可·格斯問:「我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幫我們?」
「因為我想跟你們做等價交換。」
妮可·格斯和麗薩瞬間變得緊覺了:「是什麼?」
「你們是如何移動伊麗莎白·蘭斯諾特的屍體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
夏洛克解出了所有的謎團但唯獨這一點怎麼也想不明白。
妮可·格斯嘆了一口氣:「福爾摩斯先生,我們也不知道這一點,從頭到尾,我們根本沒有移動過屍體。」
當看到屍體高懸在大劇院的橫梁上時,妮可·格斯和麗薩的驚訝不亞於其他人,甚至比起普通人更加訝異,因為從頭至尾她們從來就沒有移動過屍體。
大劇院幽靈索命案已經調查清楚了,妮可·格斯和麗薩沒有打算逃走,在去監獄前的最後一段時光裡,她重新站上了舞台。
「我要演完十年前的那出戲。」
觀眾席上空落落的,她只有一個觀眾,那就是麗薩,她坐在台下看著妮可·格斯表演,兩個人的臉上、眼睛裡都冒著亮光,仿佛此刻便是永恆。
夏洛克在另一間屋子裡,他坐在椅子上,大衣快要垂到地下,他的雙手合十抵在下巴前,已經陷入了深思。
溫斯蒂去廁所赴約了。
廁所的洗手台上安著一排鏡子,溫斯蒂在鏡子上施加了一個咒語,等待著劇院裡幽靈的顯形。
在很多恐怖電影中,廁所是最容易碰到幽靈的地方,其實幽靈也不喜歡在廁所裡待著,只不過這裡有鏡子,它們一般不會顯形,除非經過召喚,咒語還未失效,普通人才能看到它們的模樣。
待在大劇院裡的這只幽靈模樣不大,是個小姑娘,還梳了一條辮子,她嘟囔著:「我不喜歡在廁所見面。」
「抱歉啦,我本來帶了一塊超好看的小鏡子,可是現在找不到了。」
那面小鏡子還是家人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上面刻了漂亮的花紋,現在不知道去哪裡了,溫斯蒂有些傷心。
「你想讓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嗎?那要說的就太多了。」
「你只要告訴我屍體是怎麼移動到橫梁上的就行。」
其他的夏洛克已經解釋過了,讓這個小姑娘告訴她屍體為什麼沒有移動的痕跡,這樣她就可以去夏洛克面前耍一耍威風了。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那是克勞利大人干的。」
「你說誰?」
克勞利——她三舅公?
「克勞利大人啊,看劇的時候你們兩不還坐在一起嗎?哦,中間還隔了一個人,那個人我不認識,不過是克勞利大人的老朋友了,應該也是一位大人吧,你怎麼了呀?」
幽靈小姑娘發現溫斯蒂的神情十分奇異。
「你為什麼叫克勞利大人?」
「因為克勞利大人是地獄三公爵之一,我叫他大人不是很正常嗎?」
「……」
溫斯蒂接受的信息量有些大,她一直聽父母說三舅公是惡魔一般的男人,原來他還真是惡魔……那她們家崇拜撒旦,不會是真認識撒旦吧?!
溫斯蒂對自己的家族有了一個新的認識。
「所以是他移動屍體的?」
「對呀。」
惡魔移動屍體,難怪看不出任何痕跡。
作者有話要說:
好啦好啦,這幾天我看到了大家的腦洞
大家別猜了,反正到後面也會揭曉的
還有一章這個案子就結束了(其實已經結束了,後一章收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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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大劇院幽靈秘事17
妮可·格斯的演出落幕, 謝幕的時候觀眾席上的座位又填了幾個,艾米莉制止了馬上要上去逮捕她的其余警察, 讓她說完了最後一句台詞,她被帶走的心情很好, 還欣慰地看了艾米莉一眼, 輕聲說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見識到外面真正的陽光了。」
妮可·格斯一直都生活在地下, 十年後又重新站回了人們的視野中。
艾米莉竭力憋住眼中的淚水,不讓它們逃出眼眶。
大劇院門外,與陽光一齊等待妮可·格斯的還有數不清的媒體記者, 這群聞風而動的人將大劇院門口堵了個水泄不通, 在妮可·格斯走到警車的那段距離, 他們全部一擁而上,話筒懟到了她的臉上, 不停追問案件裡的細節和隱情。
這樣的局面正是妮可·格斯想要的,她需要更多的媒體渠道來曝光莫裡森劇團隱藏的黑色交易, 她對著一個挨她嘴最近的話筒說:「我會解釋所有的一切。」
大劇院幽靈索命案正式告終,昏暗的劇院裡只剩下夏洛克和溫斯蒂。
從廁所回來的溫斯蒂心情復雜, 自己的親人裡居然有一位惡魔,這換成別人家早就嚇得請神父來驅邪了,可她作為亞當斯家族的人不但沒有感覺到恐懼,心裡的感覺反而很奇妙。
夏洛克一向不相信神魔鬼怪和魑魅魍魎, 所以屍體上沒有明顯搬運痕跡這件事對他而言是未解之謎。
他繞著倫敦大劇院的地下世界反復走了好幾次,嘴巴裡念叨:「一定有細微的地方被忽視掉了,會是什麼地方呢?她的脖子上有被勒的痕跡, 紫色,顏色很淡,是在死後才出現的……」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這是惡魔為了完成恫嚇世人的業績指標施行的一點小把戲,他選取了最有儀式感的一種,讓演員在舞台上謝幕。
溫斯蒂看見正在暴走狀態的夏洛克,心裡暗中嘆了一口氣:無神主義論者在這件事情上就好比一雙明亮的眼睛被黑布遮掉了。
她叫住夏洛克:「先生,我們去吃午飯吧。」
他們兩個人折騰了一整個上午,現在早就已經過了正常吃午飯的時間,再過一會兒可以直接喝下午茶、吃點心了。
「不,我需要保持飢餓,飢餓能讓我的大腦清醒。」
溫斯蒂在心裡默默道:你的大腦再清醒也想不到惡魔在這件事情上動了手腳啊。
溫斯蒂:「飽食會影響你大腦的思考是嗎?」
「當然是了,飽食會讓血液更多流動到腸胃,大腦的血液供分不會像之前那樣充足,神經興奮調節會影響大腦活動……她的腳上沒有出現任何浮腫的跡像,這再度說明繩子是在她死後才綁上去的,從化妝間到舞台上有這麼長一段距離,不但沒有人發現,而且連半點移動跡像都沒有,實施這種操作的人的確高明……」
「只要你相信這不是凡人所為,問題就很好解決了。」溫斯蒂小聲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麼?」
「我說,先生,你現在在飢餓的狀態下,你的大腦也沒有思考出答案,還不如去吃一頓飯,別餓壞了身子,我之前看到有一家還不錯的中餐廳,我們可以去試一試。」
後來走出倫敦大劇院的只有溫斯蒂一個人,夏洛克不但拒絕了她的午餐邀請,而且還說她打擾了他的思考。
溫斯蒂扭頭就走。
中餐廳離大劇院不遠,不論外觀還是內部裝修都十分有中式格調,每一個小隔間都是用屏風隔起來的,老板和店內侍者穿的都是傳統的中式大褂和旗袍。
溫斯蒂化憤怒為食欲,把菜單上的推薦菜品全畫了個勾。
穿著清白色旗袍的服務員問:「您還有其他朋友要來嗎?」
「沒有。」
溫斯蒂語氣裡都冒著氣憤,就讓夏洛克一個人在那裡想破頭吧。
侍者微笑著收走菜單,讓溫斯蒂等待片刻,菜馬上就上來。她退出去,拉好屏風,將點菜單交去後廚前對另一個服務員說:「客人的火氣有點兒大。」
不一會兒,一杯菊花茶被送到了溫斯蒂所在的隔間中。
菊花的香氣從溫熱的水中滲了出來。
溫斯蒂曾經去中國待過一段時間,不僅抓住了四處作惡的妖魔,而且還學會了一堆中式點心的做法,對中國的飲食文化也有一定的了解。
中國人一向認為喝茶能夠促進身體健康,不同的茶有不同呢功效,而擺在她面前的菊花茶,功效就是——清熱敗火。
看來她的火氣表露得太明顯了,可這能怪誰?還不是得怪待在大劇院裡的卷毛室友。
溫斯蒂喝了一口面前的菊花茶,菊花香氣布滿了整個口腔。
她的腦海中回想起剛才他開木倉的那一剎那,那雙淡藍色的眼睛裡淡藍色都沒有,就像暴風雨來臨之前海面無比平靜,連一絲風都沒有吹過。
溫斯蒂那一刻覺得他無比陌生,心脈被一陣恐懼給扼住,她當時驚呼出他的名字,想要制止他。
可是扳機已經扣下,她不知道木倉中沒有子彈,只認為下一秒妮可·格斯就會倒在地上,沒有氣息。
溫斯蒂仿佛能從那一刻看到未來夏洛克一聲勸阻都不顧、執意打開亡靈書的場景。
幸好他知道木倉裡沒有子彈。
當夏洛克說出木倉裡沒有子彈的時候,溫斯蒂一顆高懸的心重回了地面,下意識就擁抱了夏洛克,全然是下意識,一點兒深思都沒有,如果她思索了,反而就沒有這個擁抱了。
她的心裡一直都裝了一個天平,時而覺得一向將感情當成拖油瓶的夏洛克骨子裡透著冷漠和不近人情,時而又覺得他是這個世界上少有的心靈澄澈之人。
溫斯蒂在夏洛克的身上能夠尋到亞當斯一家的熟悉感,都是思維、行為方式詭異,又有一種獨到的責任和善良,對自己喜歡的事情能一頭扎進去,完全不求回報。
她杯子裡的菊花茶喝到一半的時候,菜上來了,跟著菜一塊兒進來的,還有剛才招惹她生氣了的夏洛克·福爾摩斯本人。
他坐到了溫斯蒂對面的位置上,桌子上只擺了一副碗筷,侍者非常有眼色地補上了另外一副碗筷,並且給他上了一杯紅茶。
溫斯蒂瞥了他一眼,倒是會選時間,正趕在開飯的時間點來了。
桌上的菜色豐富,八大菜系占了一半,還有湯和甜品。溫斯蒂裝作面前沒有坐人,自顧自舀了一勺湯到碗裡,一嘗,甜爆了,像往嘴巴裡塞了一口滿滿的未經加工的白砂糖。
她覺得齁得慌,連忙倒了一杯水喝下去。
這碗湯究竟是雞湯還是甜湯,廚師是不是最近在戀愛期,所以放糖才格外大方?
溫斯蒂的一舉一動都被夏洛克收在眼裡,他剛才走進來時,她明明注意到了卻故意裝作沒看到,一句話都沒有跟他講。
在溫斯蒂打算再嘗一口湯的時候,夏洛克勸阻了她:「再嘗一口也是一樣的味道。整個倫敦百分之八十的中餐館都只是掛了正宗的旗號,這家也不例外,但真正正宗的中餐館專做一種口味和技巧的食物,而你看看桌面上的菜……」
桌面上辣的甜的、悶的煮的、湯水甜品各有各的做法。
「雖然這裡的服務員穿了中式衣服,但是他們的口音一聽就是來自倫敦鄉下、利物浦或者蘇格蘭,如果你想要吃中國菜,不應該選擇這家餐館。」
夏洛克非常利索地說完了這一大堆話,然後端起面前的紅茶優雅地抿了一口,一邊眉毛挑起來,活像一只要接受主人愛撫的卷毛貓。
這是夏洛克在尋求誇獎的訊號,傳播到了溫斯蒂這裡,被她拿著隔離罩擋了過去。
溫斯蒂自顧自地嘗別的菜,夏洛克說的不錯,這不是一家正宗的中餐廳。
一直被冷落的夏洛克皺起了眉頭:「你為什麼不跟我說話?」
「我這不是害怕打攪你思考嗎?」
夏洛克告訴溫斯蒂不用擔心,他的大腦能夠一邊思考一邊交談,說完以後,他滋著牙笑了。
夏洛克覺得自己已經非常善解人意了,這種善解人意他從來沒有用在邁克羅夫特身上過,他已經非常明確地表示溫斯蒂可以沒有顧忌地跟他說話了,可是溫斯蒂一直在夾菜嘗菜,好像沒聽懂他的解釋一樣。
「你為什麼還不說話?」
溫斯蒂淡淡地瞥了夏洛克一眼:「安靜一點,你打擾我品鑒美食了。」
————————————
小番外一則:
很久以後,一直嚷著自己不會有朋友的夏洛克被打臉了,約翰·華生成為了他最好的朋友,也成為了溫斯蒂的知心朋友。
約翰和夏洛克的友誼建立在他們對冒險的熱愛上。
約翰和溫斯蒂的友情建立在他們一致對夏洛克的不滿上。
夏洛克知道約翰、溫斯蒂、哈德森太太、雷斯垂德、邁克羅夫特還有瑪麗有一個茶話會,每周六晚上在溫斯蒂的甜品店內召開。
他們幾個人圍著一張圓桌坐著,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甜品,甜品由溫斯蒂提供,免費。
夏洛克沒有參與茶話會的資格,因為茶話會的主題永遠是:你我被夏洛克氣死的那些瞬間。
他只能一個人坐另外一張桌子,桌子上也擺了甜品,付費。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案子完結啦,開始下一卷啦
第46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01
失而復得肯定是世界上最歡喜的事情之一, 溫斯蒂不小心遺失的那面小鏡子又重新回到了她身邊。
那面鏡子是溫斯蒂九歲的生日禮物,外祖母在溫斯蒂許完願、吹過蠟燭以後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小木盒, 小木盒裡裝了這面小鏡子,銀色背面上刻了非常精美的花紋, 不過一個手掌大小, 但握在手裡卻有分量。
外祖母對溫斯蒂說:「你需要一面鏡子。」
憑借前世的記憶, 年僅九歲的溫斯蒂已經掌握了足夠多的咒語,外祖母認定溫斯蒂繼承了女巫的衣缽,於是送了她一塊小鏡子。
「這是一個大寶貝, 」外祖母尖翹的紅鼻頭聳動, 「是先祖傳下來的, 她是一個很厲害的女巫,這曾經是她隨身攜帶的東西。」
但是現在溫斯蒂將這面寶貝鏡子弄丟了。
她派出了一堆靈蝶去尋找這面鏡子, 跟夏洛克同住一個屋檐下以後,溫斯蒂每次派遣靈蝶都小心翼翼, 生怕露出了馬腳,依照夏洛克的性格, 看見一群湛藍色的蝴蝶圍繞著她肯定會刨根問底。
靈蝶給她帶回了消息,她把小鏡子落在了紐曼私人醫院裡。
溫斯蒂在網絡上搜尋到了紐曼私人醫院的電話,撥打過去詢問是否有人撿到了一面小鏡子,電話被轉去了門衛室, 醫院的遺失物品都在這裡集中認領。
門衛室給溫斯蒂的回答是:「對不起,我們從來沒有看見過您說的那樣物品。」
怎麼可能呢?
為了防止疏漏,溫斯蒂又派遣了幾次靈蝶, 每次都帶回的是同一個地址,就是紐曼私人醫院。
溫斯蒂估計是有人撿到了她的鏡子,但是沒有交到保衛室,雖然說她的那面鏡子不名貴,但是大小也算個古董,難免有些見財起意的人私自占為己有。
溫斯蒂打算親自去一趟紐曼私人醫院,跟著靈蝶去找到那個人,把鏡子拿回來。
就在溫斯蒂打算行動的前一天下午,她接到了一個電話:「請明早八點送一份甜品到紐曼私人醫院七樓A室。」
電話那頭是一個清潤好聽的男聲,很容易讓人想到山間潺潺溪水。
他似乎是知道溫斯蒂會把甜品交給專門的外賣團隊配送,還特意囑咐道:「麻煩亞當斯小姐親自送過來。」
溫斯蒂沒有多心,雖然八點這個時間太早了點兒,意味著她至少六點半就要起床准備甜品,但是明天總歸要去紐曼私人醫院,現在正好趕了巧,早些過去也無妨。
「好的,」溫斯蒂答應下來,「您想要什麼甜品呢?」
那頭的人像是有急事,道了一句:「隨意吧,再見。」
他掛斷了電話,給溫斯蒂留了一個大難題,隨意是她開業至今最難的要求了。
第二天溫斯蒂起床的時候格外艱難,夏洛克從六點開始就已經聽到她反復按掉了兩次間隔十分鐘的鬧鈴,在六點三十分見到了溫斯蒂的房門打開。
她站在門口,已經換好了衣服,伸了個懶腰。
「早上好,先生。」溫斯蒂邊說邊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
與往常一樣,夏洛克已經坐在了沙發上,從書後面露出了頭:「早上好。」
溫斯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夏洛克手裡捧著的那本書的名字是《屍體的解剖、檢驗與觀測》。
夏洛克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他一直在嘗試解出屍體搬運的謎團。
其實溫斯蒂已經把答案告訴過他了:「先生,可能你覺得我在胡說八道,但沒准是真的有非自然、非科學因素作用呢。」
她就差直接說是我的惡魔三舅公干的了。
「不是可能,是一定,」夏洛克道,「你一定是在胡說八道。」
這個年頭,說個真相還要被人家說胡說八道,溫斯蒂:「那你自己慢慢想吧。」
她覺得夏洛克抓破腦袋也不一定能想出個所以然。
「我走了,再見。」溫斯蒂洗漱完畢以後,跟夏洛克告別。
溫斯蒂要出去這件事是顯而易見的,夏洛克雖然早就推斷了出來,但還是問了一句:「你要出去?」
「是的。」溫斯蒂回答。
她還要去給紐曼私人醫院定甜品的客人准備一份「隨意」。
「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不會太久吧……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時間,中午也有可能,怎麼了?」溫斯蒂疑惑地問。
「我知道一家非常正宗的中餐館,它中午營業到兩點。」
溫斯蒂上次在大劇院旁邊吃了一頓很不正宗的中餐以後,一直在說哪天一定要吃一頓最正宗的。
她也沒想到夏洛克能記得,她還以為這位先生的腦子裡裝的全是屍體的檢測和觀察。
「我應該會在中午之前回來的。」
溫斯蒂不能確定具體需要多少時間,如果撿到她鏡子的那個人是個無賴,她恐怕要在紐曼私人醫院耗上很久。
溫斯蒂來到甜品店,思考「隨意」要怎麼做,既然是醫院裡打過來的電話,那麼對方可能是病人、病人家屬或者是醫護人員,三者的甜品需求是不一樣的,病人家屬和醫護人員還好,但如果點餐的是病人,可得打聽清楚他有什麼忌口的才行。
昨天忘記問了,溫斯蒂回撥了電話,想要問清楚對方的需求,可是電話一直都沒撥通。
真的只能按照「隨意」的需求做。
溫斯蒂准備了兩份甜品,一份是香蕉松餅,一份是楊枝甘露,香蕉松餅松軟細膩,楊枝甘露酸甜可口,二者都富含豐富的維生素,不論病人吃還是正常人吃應該都不會有什麼問題。
溫斯蒂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去了紐曼私人醫院,要求送達的時間是八點,路上遇到了一個小堵車,溫斯蒂到的時間遲到了一小會兒。
遲到肯定是不能找理由搪塞的,哪怕只遲到了幾分鐘。七樓A室的門緊閉著,溫斯蒂敲了敲,等待了一會兒也不見裡頭有任何動靜。
溫斯蒂等了一會兒以後,就撥打了昨天點餐的電話,她聽到了電話鈴響的聲音,但是沒有人接,辦公室內沒有人。
時間已經過了八點半,溫斯蒂打算再等五分鐘,如果還沒有人開門的話,她就給把甜品放在門口,給顧客留一條語音信息讓他查收。
五分鐘過去,溫斯蒂將甜品放在地上,聽到了奔跑而來的聲音,她轉過頭,一個藍色制服的護士跑得氣喘吁吁。
「實在不好意思,」她見到溫斯蒂以後,步伐慢了下來,氣還沒喘勻,「是亞當斯小姐本人嗎?」
溫斯蒂點了點頭:「是我。」
「你好,點餐的紐曼醫生因為病人大出血,臨時去搶救了,暫時無法過來,他說很抱歉讓你久等了。」
「沒關系的,」溫斯蒂把甜品袋提起來,想要交到護士手上,「這個交給你也可以是嗎?」
「這個麻煩你親自交給紐曼醫生,紐曼醫生說拜托你在他的辦公室等他一下,我是來給你開門的。」
護士邊說邊掏出鑰匙開辦公室的門。
「不好意思,我待會兒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不能等紐曼醫生回來,我就把東西放在辦公室裡吧。」
找回丟失的小鏡子才是溫斯蒂來這裡的真正目的,送甜品只是順路而已,她不能在這裡干等著醫生回來,得抓緊時間去拿回鏡子。
可是護士卻說:「你還是等一下吧,紐曼醫生說他撿到了你遺失的重要物件,他想要親自交還給你。」
「撿到了我遺失的重要物件?」
「是的。」
那肯定就是遺落在這裡的小鏡子啦,溫斯蒂變得高興起來,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那我就在這裡等吧。」
溫斯蒂的口袋裡裝了一只折好了的紙蝴蝶,她本來是打算跟著靈蝶去尋鏡子的,現在也不必了。
紐曼醫生的辦公室裝修很簡單素雅,除了一套普通的辦公桌椅以及一套米色的布藝沙發、一張透明的玻璃茶幾和一面內嵌書架外再沒有別的家具,書架內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獎杯和證書,辦公室還裡有一張巨大的落地窗,向外望能看到紐曼私人醫院自帶的小花園和人工湖,已經到夏天了,小花園裡的樹木郁郁蔥蔥,陽光照進來,灑了半室。
溫斯蒂望著內嵌的書架,看著一個個獎杯和證書,雖然不識獎項的名字,但是看著數量也知道這位醫生一定本領過人。
溫斯蒂的腦海中存留了紐曼醫生的聲音,他和夏洛克的聲音都屬於可以錄制讀書碟片的水平,只不過夏洛克適合朗讀莎士比亞,紐曼醫生適合讀華茲華斯,他如果讀《丁登寺賦》一定能讓人身臨其境。
紐曼醫生是在十點的時候回到辦公室的,他進門的時候,溫斯蒂的手撐著腦袋,都快要睡著了。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紐曼醫生為自己的遲來而道歉。
不知道為什麼,溫斯蒂見到紐曼醫生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舊日的倫敦,他的身姿修長,把白大褂穿得好看極了,兩條粗濃的黑眉毛掛在眼眶上,眼窩深邃,嵌著貓眼石一般的綠眼睛,鼻梁挺直,唇方口正。
溫斯蒂站起來,跟他打招呼:「你好,紐曼醫生。」
紐曼醫生從門口走到溫斯蒂的身邊,溫斯蒂的頭突然開始眩暈,眼前似乎有一百個萬花筒在不停轉,身子更是有些支撐不住,半摔坐在沙發上。
紐曼醫生趕忙扶住她:「你怎麼了?」
「頭暈。」
紐曼醫生跟溫斯蒂一接觸,她的頭暈得更厲害了,溫斯蒂不自覺地將好心攙扶她的紐曼醫生推遠了些。
紐曼醫生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脫去了身上的白大褂,掛到了辦公椅上。
「我剛剛動完手術,身上一股血腥味,你可能不太能接受這種味道。」
「可能是吧。」反正當紐曼醫生脫下白大褂以後,再靠近時,溫斯蒂沒那麼頭暈了。
紐曼醫生倒了一杯溫水給她。
「謝謝。」
溫斯蒂緩過來的時候,發現紐曼醫生正定定地盯著她,貓眼石一樣的綠眼睛中盛滿了奇異的喜悅。
作者有話要說:
這位醫生大家一定都認識,他的身份後面會揭曉的,大家就不要猜啦。
感謝在2020-03-14 20:18:42~2020-03-15 21:19: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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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02
紐曼醫生看溫斯蒂的目光就像是一只綠眼珠的貓去撲飛動的蝴蝶, 這樣的目光讓溫斯蒂有些不自在。
「是你撿到了我的鏡子嗎?」溫斯蒂問。
「啊,是的, 」紐曼醫生走到了辦公桌旁,從右側的抽屜裡拿出了一面小鏡子, 「是這一面吧。」
紐曼醫生將小鏡子交到了溫斯蒂的手中, 的確是溫斯蒂遺失的那一塊。
溫斯蒂心裡暗暗舒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鏡子找回來了,不然把先祖的鏡子弄丟可就是罪過。
溫斯蒂露出了一個感激的笑容:「謝謝你, 紐曼醫生。」
「不客氣, 」紐曼醫生在她對面坐下來, 唇邊也掛著淡淡地笑容,他笑起來的時候, 唇角還有兩個小酒窩,「這麼貴重的東西可一定要收好了。」
「貴重?」
溫斯蒂不明白這面鏡子有什麼貴重的, 無非就是年代久遠了一些。
紐曼醫生笑著點點頭:「是啊,十分貴重。這面鏡子是維多利亞時代一個非常有名的匠人制作的, 光鏡子背面的花紋就精雕細琢了三個月,當時的售價絕對不低於一串名貴的珍珠項鏈,好的東西能經得起歲月的考驗,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 它一點兒磨損都沒有,曾經有好幾位公爵夫人都想要購買這面鏡子,還一度大打出手。」
溫斯蒂把鏡子拿在手中細細端詳, 她可不知道這面鏡子的來頭這麼大。
「您知道的可真清楚。」溫斯蒂由衷贊嘆,紐曼醫生簡直就像這方面的專家。
「我是專門做維多利亞時期的古董收藏的,」紐曼醫生道,「而且……」
溫斯蒂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紐曼醫生跟她說話的時五官極其平靜,但眼神裡總是透著一股欣喜,如同一股暗流湧動。
他說到「而且」的時候止住了。
溫斯蒂:「而且什麼?」
「而且那位匠人就是我的高祖父,他後來將這面眾多貴婦人心儀的鏡子贈送給了他愛慕的女士。」
聽完紐曼醫生的話,溫斯蒂再看手上的鏡子時,在名貴後面看出了一種獨特的奇妙,外祖母稱這是先祖留下來的鏡子,想必她的先祖就是紐曼醫生的高祖父愛慕的女士了。
溫斯蒂不再覺得紐曼醫生的眼神奇異了,他早就知道了以往的故事,高祖父曾經贈送出去的鏡子兜兜轉轉又被他拾到了,不論是誰都會覺得奇妙的。
她的心裡面驚訝、愉快、神奇等情緒混雜在一起,仿佛能剝開倫敦的霧氣、踏過重重的時光看見維多利亞時期的那段往事,如此復雜的情緒到了嘴邊卻只變成了兩個字:「真巧。」
「是啊,我在撿到這面鏡子的時候十分驚訝,只在高祖父的回憶錄裡面見過描述和圖片,當它出現以後,我反復觀察了很多次才能確認這就是高祖父曾經制作的那一面鏡子。請原諒我的冒昧,」紐曼醫生的上半身朝著溫斯蒂的方向靠近了些,「這面鏡子是你購買的、或者是別人送給你的嗎?」
「是我的外祖母給我的,說是我家先祖隨身攜帶的東西。」
「那你的先祖肯定就是我的高祖父愛慕的那位女士了,真巧。」
紐曼醫生面上的神情變得更加和悅了,他離溫斯蒂約一臂長的距離,溫斯蒂能清楚地看見他瞼緣處如蝶翼一般的長睫毛。
蝴蝶翅膀撲動了兩下,他說:「快到中午了,為了紀念我的高祖父和你的先祖的緣分,亞當斯小姐,我請你吃午飯吧。」
可能是跟紐曼醫生聊天的愉快和驚奇衝淡了之前等待的無聊,溫斯蒂都忘記了在紐曼醫生到來之前,她已經在這裡等了一個小時,加上交談的時間,的確快接近中午了。
「今天可能不行,我已經有約了,」溫斯蒂沒被奇妙的巧合衝昏頭腦,她還記得和夏洛克的午餐之約,「下次吧,下次我請你吃午飯。」
紐曼醫生倒也沒有扭捏,一路送她到了醫院門口,過往的護士強裝鎮定地跟他打招呼,在離開以後就在醫院的內部群裡發送了信息:
我看到紐曼醫生送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到醫院門口誒,我沒有看花眼吧!
是的,你沒有看花眼,我也看到了。
哇塞,這可算是醫院裡的頭條新聞了吧,我還從來沒有看到紐曼醫生的周圍出現過除病人和醫護人員以外的女孩呢。
所以這是紐曼醫生的女朋友嗎?兩個人看起來超級登對呢!
大家別忘記了,紐曼醫生本人也在這個群裡面。
(格拉斯撤回一條消息)
(安妮塔撤回一條消息)
(格魯撤回一條消息)
……
紐曼醫生拿起手機看群消息時,群裡面除了一排撤回消息的提示以外,什麼都沒有,但是就這麼短短一段時間內,醫院裡不少女士的心碎了一地,撿起來縫合補齊了一腔熊熊燃燒的八卦之魂。
溫斯蒂和紐曼醫生都已經忘記了甜品這一回事,裝甜品的包裝袋還放在紐曼醫生的茶幾上,送完人回到辦公室的紐曼醫生拆開了包裝袋,聞到了一股香氣馥郁的蛋糕香味和水果香味。
這就是他點的「隨意」,可是做甜品的人既沒有聽顧客反饋,也沒有收錢就離開了。
溫斯蒂已經收到了夏洛克發來的地址,就在距離貝克街兩條街遠的地方,但溫斯蒂從來沒發現過那裡有一間中餐廳啊。
她給夏洛克回了一條:我現在過去了。
溫斯蒂攔了一輛出租車,把地址報給出租車司機,二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了一家餐廳旁。
溫斯蒂往裡望,一派西式的裝修,怎麼看也不像是中餐廳的樣子,一般的中餐廳不應該門口掛兩個紅紅的燈籠,鑲一塊純中文字的匾額,裡面的服務生要穿傳統的中式服裝嗎?
夏洛克信息裡標明的就是這個地址,四周張望,想看一看附近還有沒有中餐廳,但是中餐廳沒有尋到,目光盡頭處卻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朝她的方向走來。
夏洛克走在初夏倫敦的陽光裡,天氣暖和了起來,他換上了一件深色的薄款休閑西裝,走起路來步伐又快又穩健,衣服的下擺隨之搖曳著,他早就看到了餐廳門口的溫斯蒂,她原是一臉疑惑地張望,在看到他以後明媚的眼睛一眯,笑了起來,裝滿了今日中午的陽光。
溫斯蒂原本以為夏洛克身上的休閑西裝是黑色的,等他走近了才發現原來是很深很深的藍色,就像大海最深處一樣。
他到了,推開門走進去,溫斯蒂才確定面前這家毫無中式特色的餐廳就是夏洛克所說的非常正宗的中餐廳。
他們兩位找了個位置坐好,老板熱情洋溢地走過來:「夏洛克,你已經好久沒來了,這位美麗的小姐是你的約會對像嗎?」
將溫斯蒂認成夏洛克的約會對像的餐廳老板不止一位,似乎整個倫敦的老板只要見到一男一女並肩走進去就認為他們是彼此的約會對像。
溫斯蒂一邊接過了很有眼力見的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一邊澄清道:「我們沒有在約會。」
菜單上全是牛排、漢堡和意面,一道中國菜都沒有。
夏洛克:「傑瑞,我們是來吃中國菜的。」
名叫傑瑞的老板反應過來,收走了溫斯蒂手裡的菜單,衝夏洛克比了個「OK」的手勢。
「那你們兩位稍微等一會兒。」
說完以後,他就撥通了一個電話,然後進後廚備菜。
溫斯蒂聽到了一些對話,老板打給的是他的妻子,特意說了一聲:「夏洛克和他的女伴來吃中國菜了。」
夏洛克在這裡的規格好像很高。
傑瑞的妻子是一個高個子的中國女人,頭發梳得很高,很爽快的模樣,她特意過來跟夏洛克打招呼,又把目光投到了溫斯蒂身上:「真是一位美麗的小姐,這還是夏洛克第一次帶人來吃飯呢!」
傑瑞的妻子眼中燃燒著溫斯蒂常見的八卦之魂。
但溫斯蒂假裝沒看見。
寒暄以後,傑瑞的妻子去後廚做菜了,溫斯蒂看到了別的桌的食物,清一色都是西式食物,只有他們這一桌特供中餐。
「先生,這裡是不是需要特意提出來,才會給客人做中餐啊?」
「不,他們這裡不給客人提供中餐,」夏洛克看見了溫斯蒂眼中的疑惑,「但——我不是客人,我曾經證明傑瑞在發生搶劫案的時候在他情人的床上,他的情人不肯給他作證,他被證明清白以後就回歸了家庭,他的妻子為了感激我就給我做了她的家鄉菜,她的手藝至少比倫敦百分之八十的中餐廳要正宗。」
夏洛克說完以後衝溫斯蒂歪頭一笑。
「所以,你是特意帶我來,讓她給我做一頓正宗的中國菜的嗎?」
「Yep.」
夏洛克的回答簡潔輕快,像扔了一個石子進溫斯蒂的心裡,那顆石子很快就融進了湖裡。
她之前從未想過夏洛克是一個這樣有心的人。
「謝謝。」
溫斯蒂的心裡明明有很多話想要說,可是到嘴邊只能說出謝謝這兩個字,她以前也沒覺得自己地詞彙量這麼弱啊。
「不用表示感激,你吃不到好吃的中餐就衝我發脾氣,我這是在為我自己考慮。」
有一說一,感動歸感動,可是她什麼時候吃不到好吃的中餐就衝他發脾氣了。
看著夏洛克的神情,他似乎覺得溫斯蒂這個行為很幼稚。
「我什麼時候吃不到好吃的中餐就衝你發脾氣了?」
「我們總共才吃過幾次中餐,當然是上次,你沒有吃到好吃的中餐就不跟我說話了。」
哦!
溫斯蒂恍然大悟:「所以你覺得我不跟你說話是因為那裡的中餐不好吃。」
「當然了。」夏洛克萬分肯定,不然還能是什麼理由?
溫斯蒂那天的筷子一直在幾盤菜中間挑挑撿撿,很明顯就是不滿意菜的味道。
「夏洛克。」
這是溫斯蒂第四次叫他的名字。
他聽到她說:「你真可愛。」
第48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03
夏洛克和溫斯蒂的位置是朝陽的, 夏洛克背後是灑滿了陽光的整個街道,他的神情就藏在了夏日的陽光裡。
這位談起什麼都滔滔不絕的先生少見的沉默了, 他的嘴唇緊抿,淡藍色的眼睛裡印著溫斯蒂的神情, 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已經彎成了一道月牙。
她說的那句話還落在他的腦海裡。
那句「你真可愛」的確是說給他聽的, 畢竟前頭還帶上了他的名字呢!
別人評價夏洛克的用詞一般是「智慧」、「聰明」、「聰穎」, 還有「古怪」和「討厭鬼」……這是夏洛克有記憶以來,頭一次有人說他「可愛」——在他剛出生沒多久,還是個襁褓嬰兒時, 也被不少人稱贊為「可愛」, 可一旦他有了自己的思維能力, 這個詞就沒有再出現過了——「可愛」是一個好的形容詞嗎?
「可愛」在詞典當中的解釋有兩種:一種是指弱小的生物令正常的人類產生正面的憐惜、愛護之意,夏洛克才不是什麼弱小的生物, 所以他直接否定了這種解釋。
第二種解釋是令人喜愛的、討人喜歡的,能讓人產生愉悅之情。
對面溫斯蒂的唇邊還掛著笑, 顯然她十分愉悅。
是第二種解釋沒錯了。
夏洛克的思想像不斷拍擊海岸的潮水,在「夏洛克, 你真可愛」這句話退下以後,湧上來的另一番潮水是邁克羅夫特發給他的那段視頻,她對著邁克羅夫特道「我真心愛慕你的弟弟,夏洛克」。
隨後是一片浪一樣的空白。
「戀愛是一種感情用事, 這個詞彙是人們編造出來對無處安放的荷爾蒙的解釋,任何感情的事都會違背理智和理性,但理智和理性是人與其他動物根本的區別, 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溫斯蒂兩條細細的眉毛擰了起來,她不知道在剛才夏洛克經過了這麼復雜的思維活動,以為他只是突然有感而發。
反正夏洛克也有很多有感而發的時候,例如他會在她安安心心看書的時候,看到書名跑過來發表一番見解,蘇格蘭場破獲了一起盜竊案也會跟她表達看法,這次應該也不例外。
「我明白。」
夏洛克滿意地點了點頭,明白就好。
夏洛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在他的杯子重新放回桌面上的時候,溫斯蒂的手捧著臉,隨意輕松地說道:「但那只是你個人的看法。在我看來,與你說的感情用事和荷爾蒙衝動不同,我反而覺得它需要更大的理智和理性,戀愛雙方都需要依靠理智和理性去判斷對方是否適合自己的冒險之旅……」
夏洛克看到溫斯蒂的眼睛裡依然裝著愉悅,沒有一絲一毫的沮喪和灰心,一雙大眼睛閃閃發亮,她今天抹了的口紅像櫻桃的顏色。
「未知的生活原本是一個人的冒險,可是當一個人經過理智和理性的判斷依舊願意牽起另一個人的手開始,它就變成了兩個人的冒險了。」
溫斯蒂也沒有料到,莫提西亞和戈邁茲曾經無數次想和她一起談一談戀愛的看法,都被她婉拒了,現在卻和夏洛克在一家西餐館裡等著上中餐的時候聊到了戀愛問題。
生活果然充滿了未知。
夏洛克:「……」
他雙眼中平靜的海面下,暗潮洶湧。
在夏洛克沉默的空檔裡,溫斯蒂的八卦之心突然被勾了起來。
「先生,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誠實地回答我,」溫斯蒂壓低了聲音,手背貼到嘴邊,「你是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啊?」
她的聲音很小,她怕不小心被人聽到,他畢竟都是一個這麼大的人了,還沒有談過戀愛可能被人嘲笑的。
夏洛克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沒有給出回答。
夏洛克的沒有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知道了。」
溫斯蒂的眼睛裡流露出了幾分狡黠。
傑瑞打開了餐廳中央的電視,坐在一旁看午間新聞,出現在新聞中的是夏洛克和溫斯蒂的老朋友雷斯垂德探長。
他正在接受記者的采訪,關於破解大劇院幽靈索命案的細節,新聞中對他和整個蘇格蘭場進行了極高的贊揚。
可是溫斯蒂知道,她對面的這位先生才是破解整個案件的關鍵所在,但是從頭到尾新聞都沒有提到過他的名字。
「先生,你會不會覺得有些不甘心啊,」溫斯蒂看著新聞,道,「明明破解案件的是你,可是功勞卻算在了別人身上,接受專訪的也是別人。」
仔細算起來,溫斯蒂和夏洛克並沒有認識多長時間,可是他已經幫助蘇格蘭場的警方破獲了兩個疑案,在她來之前,夏洛克肯定還幫助蘇格蘭場破了其他案件,要不然以前的安傑洛和現在的傑瑞也不會對他如此感激。
夏洛克:「案件本身比接受新聞媒體的專訪有意思多了,記者只會拿著話筒到我嘴邊讓我解釋一堆顯而易見的問題。」
邁克羅夫特也認為他的身份比較特殊,最好行事隱秘一些。
也對,如果這位先生願意接受專訪,留到她那個年代的資料就會詳實很多,不會只有一個名字。
「但是做過什麼貢獻還是要讓別人知道的,」溫斯蒂的手指無意識地點著桌面,「這樣後來的人才不會憑一個過錯就否定你整個人。」
她心裡想著,就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如果以後關於夏洛克·福爾摩斯的資料記載包含了他破解的案件,他也不會被輕易就定義為一個大奸大惡之人。
新聞裡,艾米莉的臉一閃而過,夏洛克信守諾言,沒有告訴雷斯垂德她偷換監控錄像一事。
「先生,我還有個問題要問你。」
「你今天的求知欲格外旺盛,真讓人欣慰。」
夏洛克才不感到欣慰,如果溫斯蒂再問一些類似於「你有沒有談過戀愛」的無用問題,他就在她睡覺的時候拉不成章法的小提琴曲。
「你為什麼要幫艾米莉隱藏偷換錄像帶的事情啊?」
夏洛克之前提出幫妮可·格斯隱瞞,提出了等價交換的條件,她必須告訴他屍體移動的秘密,可這個問題對妮可·格斯來說也是無解的。
但夏洛克還是隱藏了艾米莉換錄像帶一事,蘇格蘭場的安德森意識到不對以後還追著他問了一路,夏洛克也只說:「金魚的腦子如果再不運動就會退化成單細胞生物。」
他沒有解釋,任由安德森在雷斯垂德面前給他穿小鞋。
「因為我決定站在犯人那一邊,不站在死者那一邊。」
夏洛克輕描淡寫一句話帶過,他是咨詢偵探,不是蘇格蘭場的警察,警察受條約束縛,他可以自己選擇站在哪一邊。
溫斯蒂有些意外他這個回答,但後來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他的話像風一樣撩起她的思緒。
菜端上來,四菜加一湯,都是傑瑞妻子的拿手菜,香氣撲鼻。
溫斯蒂學著教徒感謝上帝賜予食物那樣雙手合十,閉上眼睛:「感謝福爾摩斯先生帶我來吃正宗中餐。」
「是夏洛克。」他糾正她。
那一頓飯溫斯蒂吃的格外香,他們兩個人吃光了所有的菜,任誰都看得出來溫斯蒂非常高興,但誰也不知道的是溫斯蒂在那日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她後來將這個中午寫到了回憶錄裡:
夏洛克說他選擇站在犯人那一邊,不站在死者那一邊以後,我的心裡沒有半分掙扎就決定了——我要站在他那一邊。
我覺得他跟那一個代表著不可饒恕罪過的名字不一樣,他是一個好人,他那樣真實地坐在我的對面,跨越了半個世紀,背後是灑滿了整個街道的陽光,他不再只是一個名字,而是實實在在的一個追求真相、心懷惻隱之念的人。
他還很可愛。
冰山露出來了八分之一,還有剩下八分之七藏在了水面下,在那一個名字背後肯定有更深的故事。
或許我也只是被那頓中餐收買了,幸好時光為我證明,這個決定沒有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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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裡森劇團背後的勾當被揭開,這個赫赫有名的劇團已經變得聲名狼藉,不過躺在病床上遲遲未醒的羅莎·莫裡森已經見不到一手經營起來的莫裡森劇團的衰敗。
妮可·格斯取消了謀殺行動,但是羅莎·莫裡森在事情曝光的當日死於醫院的床鋪上,臉上沒有任何痛苦的跡像。
妮可·格斯當著全國的媒體的面公開了莫裡森劇團背後的神秘組織「自由之門」,舉國的媒體記者深入挖掘也沒有找到任何資料和記載,這個組織就像亞特蘭蒂斯一樣神秘,找不到任何有關它存在的證明。
唯一的突破點在於莫裡森母女、肖恩和伊麗莎白·蘭斯諾特,可是羅莎·莫裡森和伊麗莎白·蘭斯諾特已死,肖恩在逮捕時不知去向,而自殺蘇醒過來的菲歐娜·莫裡森已經神志不清,她躲在角落裡,任誰跟她說話都不理,口裡一直在唱一首神秘的歌謠,聽起來卻像是囈語:「他來了,他來了,自由之門就要開啟了……」
雷斯垂德帶著下屬搜查並封掉了莫裡森一家的故居,在書櫃後意外地發現了羅莎·莫裡森家中還藏著一間巨大的密室,密室的牆壁上雕刻著一顆六芒星,六芒星的中央有一只三角狀帶有火焰的眼睛,那只眼睛透過牆壁直直地注視過來,帶著威懾人心的力量。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本打算寫美娛文,大綱已經在擬定了,但是男主角還沒有定好,大家如果感興趣就點進我的預收文看一下吧:[美娛]好萊塢野玫瑰,另外大家也可以給我推薦一下男主角,謝謝大家,麼麼噠
感謝在2020-03-16 19:09:33~2020-03-17 19:38: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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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49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04
溫斯蒂店裡多了兩位常客, 一位是紐曼醫生。
他上次點了一份「隨意」以後,似乎愛上了跟溫斯蒂玩文字游戲, 每次打電話來都不直接說甜品的名字,而是報出一個名詞, 讓溫斯蒂去做。
一開始, 他報出來的都是表示心情的詞語, 例如「滿足」,溫斯蒂給他准備了一份芒果奶油蛋糕送過去,大塊金黃的芒果肉鋪滿了奶油蛋糕, 大口大口吃芒果的同時, 奶油融化在口中, 滿齒生香,令人難忘, 沒有比這更令人滿足的了。
他報「專注」,溫斯蒂送過去的是一份榛子巧克力慕斯, 微苦和醇香的混合就是「專注」的味道。
後來,紐曼醫生不再僅滿足於報心情, 他的花樣變多了。上一次報給她的是「加勒比海」,這一個詞可困擾了溫斯蒂好久,她沒有去過加勒比海,在五十年後, 加勒比海域已經是海妖的統領區域了,沒有船只敢輕易靠近,除此以外, 她對於加勒比海的記憶就在於那一部叫《加勒比海盜》的電影,在她來的那個時代,這已經算是很老的片子了,但是在現在第三部 也不過才上映一年。
為了給紐曼醫生准備這一份叫「加勒比海」的甜品,溫斯蒂租了一張碟重看一遍、尋找靈感,終於決定在奶油中調入海盜們摯愛的朗姆酒,又加入了幾勺檸檬汁,充分發酵,每一個縫隙裡都被淡淡的酒精味和檸檬味充斥,然後摻雜在加了幾分海鹽的芝士球當中。
紐曼醫生從來不發表他對於食物的看法,送走了上一份,他的下一個電話就打來了,這次他報出來的是:「沒有芳艷不凋殘或不銷毀。」
他也從來不解釋,就掛斷了電話。
溫斯蒂覺得紐曼醫生是在跟她玩猜謎游戲,他出謎語,她用甜品當做迷題答案,但是他從來不說她的解謎正不正確。
沒有芳艷不凋殘或不銷毀——莎士比亞的第十八首十四行詩,他在電話那頭念出這個句子時,剛剛結束了一場手術,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逝去,他沒能救回她。
紐曼醫生對這件事只字未提,溫斯蒂也只當做新一輪的解謎游戲開始了,這已經逐漸地成為了她每日的小期待。
她的另一位常客是西西亞,更准確地說是西西亞的長官邁克羅夫特先生,每次紐曼醫生的電話打完五分鐘後,穿著一身整齊制服的西西亞就從那天在雨中載走她的車上下來,走到店門口,按著甜品單的順序買走五樣甜品。
本來溫斯蒂以為是西西亞自己享用甜品,有一次誇贊她每天吃這麼多甜品,身材還能保持如此纖瘦,把連身制服裙穿得好看極了。
西西亞幽怨的表示:「甜品是買給福爾摩斯長官的。」
世界上哪裡有每天吃這麼多甜品還纖瘦的道理呢。
今天,在溫斯蒂掛斷紐曼醫生的電話五分鐘後,那輛車又准時挺在了甜品店的門口,不過走下來的不是身姿搖曳的西西亞,而是她的長官福爾摩斯先生。
連續這麼多天的甜品享用以後,邁克羅夫特比溫斯蒂初見他時圓潤了一圈,肚子裡像裝了一個小皮球。
「下午好,亞當斯小姐。」
今天沒有下雨,但邁克羅夫特的手裡如那天一樣握著一把收攏的黑色長柄雨傘,他跟溫斯蒂打招呼時面上帶著笑容,但是卻不顯親近。
「下午好,福爾摩斯先生,」溫斯蒂望著他比原本更加圓潤的身形,由衷道,「您看起來氣色真好。」
「噢,謝謝你。」邁克羅夫特掃了一眼甜品單,順著昨天的甜品點了另外五種。
他囑咐西西亞在這裡等待,然後裝著手中的傘柄,向著對面走去。
不是所有人都像溫斯蒂那樣對於別人的體型不加任何評價的,夏洛克在見到邁克羅夫特時候,非常不厚道地笑出了聲,他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你那輛車的慣性應該非常大吧,邁克羅夫特。」
「看到你的身形沒有發生一點兒變化就知道你和那位室友的相處並不如我所想的那樣好,你辜負了她優秀的手藝。」
邁克羅夫特帶著笑容,坐到了單人沙發上,將沙發坐得深陷,他的的確確是富態了不少。
夏洛克坐到他對面:「你錯了,我們相處得很好。」
「這是我今年遭遇的第二件深感意外的事情了,我們相處得好這句話居然會從你的嘴巴裡說出來。」
他遭遇的第一件深感意外的事情是溫斯蒂在雨天說的那句「我深愛你的弟弟,夏洛克」,連一個月的時間都沒有,現在夏洛克居然坐在他面前,跟他說「我們相處得很好」,還真是有意思極了。
邁克羅夫特的眼神頗有些玩味。
夏洛克:「你有什麼事?」
「沒什麼事,只是來拜訪一下我的弟弟。」邁克羅夫特將「弟弟」這個詞咬得很重。
「既然已經拜訪過了,那你可以回去了,我不想看到你把我們家的沙發坐塌。」
邁克羅夫特敏銳的抓到了關鍵詞,他眼中的玩味變得更深了,看著面前絲毫沒有意識到剛才說了什麼的夏洛克,道:「『我們』?你這個詞語說得很順口嘛。」
「她付了租金,這個屋子裡所有的東西她都有資格占有一半。」
夏洛克的面色十分平靜。
雖然溫斯蒂住過來好幾個月了,他一分錢都沒有問她要過。
「這倒也是個合理的解釋。」
「離開的時候把門給帶上。」
邁克羅夫特不理會夏洛克的逐客令,他從西裝內裡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堆照片,擺在了兩個單人沙發中間的茶幾上:「雖然我們封鎖了消息,但是你不會不知道羅莎·莫裡森已經死了,菲歐娜·莫裡森瘋瘋癲癲,肖恩不知去向吧。」
「我當然知道。」
整個倫敦都遍布著夏洛克的流浪漢信息網,他甚至比邁克羅夫特更早得到消息。
夏洛克拿起桌子上的照片,分別是羅莎·莫裡森的遺體照、菲歐娜·莫裡森的近照以及她們的居住陳設照片,以及莫裡森家裡的密室照。
夏洛克的目光停在密室照上,他淡藍色的眼睛描摹著牆壁上的圖案標志。
「你見過這個圖案。」
「沒有。」夏洛克手指翻到另一張照片上。
「這個圖案跟你的室友亞當斯小姐有關。」
邁克羅夫特十分篤定,這個世界上不只有夏洛克能一眼看出別人腦內的思想,夏洛克越是否定他越能肯定。
「溫斯蒂·亞當斯出生於一個很神秘的家族,這個家族的人都沒有正經工作,但是卻富甲一方,積累了豐厚的財富,原因不明。亞當斯家族的人不常與外人打交道,當地人都覺得這個家族的人很古怪,溫斯蒂·亞當斯在十三歲的時候進過一次少教所,一直都沒有出過遠門,這是她第一次來倫敦,幾個月前她突然不問價格就盤下了你對面即將破產的咖啡店,又想方設法與你同住,她是為你而來,夏洛克。」
「我知道。」
「那你查出了她的真實目的了嗎?」邁克羅夫特撫掌,眨了眨眼睛,「當然了,你不會真的相信她是因為愛慕你才這樣做的吧。」
夏洛克頓了頓: 「當然沒有。」
邁克羅夫特大笑,他站了起來,走到窗子前,望著正對面的亞當斯一家甜品店,面上透出幾分冷意。
「目前我們懷疑自由之門是一個極為私密的邪教組織,羅莎·莫裡森密室裡的圖案是它們的標志,而你的室友亞當斯小姐以及她的家族很有可能是這個組織的人,甚至是這個組織的高層。」
邁克羅夫特的雨傘輕擊著地面:「而且,她那天在工廠裡認出了我。」
邁克羅夫特懷疑溫斯蒂靠近夏洛克的最終目的是他,她很聰明,或者說她背後的人很聰明,控制了他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弟弟的確能控制他,控制了他就能控制整個大英政府。
邁克羅夫特走了,單人沙發被他坐陷了一塊。
夏洛克瞥了一眼被他坐陷的那一塊,打了個電話定了一個新的單人沙發送過來。
他從抽屜裡拿出了漢克的漫畫手稿,翻到了手稿第七頁——之前溫斯蒂不想讓他看到的那一頁——六芒星、三角狀的眼睛、火焰。
與羅莎·莫裡森密室當中的圖案完全吻合。
夏洛克走到了窗戶旁,向下望著貝克街,邁克羅夫特的車停在了亞當斯一家甜品店門口,邁克羅夫特走進甜品店取走了他點的甜品,圓潤的身子行動起來使夏洛克覺得他腳上那雙皮鞋要支撐這麼龐大的身體能稱得上勞苦功高。
溫斯蒂將邁克羅夫特送到了門口,邁克羅夫特的車開走了,她無意間抬眼一望,看到了陽台上的夏洛克,愉快地衝他揮了揮手。
她絲毫不知自己已經被列入了威脅大英政府安全的人員名單裡,笑起來一派天真明媚。
夏洛克頓了一頓,他讀出了她的口型,她在跟他說「下午好,先生」。
天空裡一排大雁呈一字狀浩浩蕩蕩地飛來。
她的目光被大雁短暫的吸引了,絲毫沒有注意到陽台上的那位先生也對她揮了揮手。
大雁飛走了,溫斯蒂也進店裡去了。
還站在陽台上的夏洛克覺得自己剛才的動作實在是蠢爆了,他開始思考自己剛才為什麼會做這麼愚蠢的動作,浮上心頭的第一個答案居然是:溫斯蒂,可愛。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我看了一圈,暫定那篇美娛文的男主角有三個:一個是小李,可是寫小李的人太多了,我在考慮要不要換別的人;另一個是萊托少爺;還有一個是平行世界裡的布魯斯·韋恩,但他不再是蝙蝠俠,只是一個英俊的富豪,不過也有在打擊犯罪,我個人是比較傾向於他,因為本來定的男主角也是他,但是似乎很多讀者都不喜歡美娛和英美劇的人聯系在一起,所以在想要不要用布魯斯·韋恩……
不過也不著急,先把這個故事寫好吧,今天寫完了全部的細綱,沒算番外,預計會在三十五萬字到四十萬字左右
第50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05
「你好, 這裡有溫斯蒂·亞當斯的一個包裹。」一個穿著紅橙色衣服的快遞小哥走到了溫斯蒂店裡,他的手裡拿著一個方形的文件夾。
溫斯蒂正在琢磨怎麼制作紐曼醫生的「沒有芳艷不凋殘或不銷毀」, 聽到有自己的包裹時有些詫異,她最近沒有購買什麼東西, 怎麼會有包裹寄過來?
「我就是溫斯蒂·亞當斯。」溫斯蒂簽收了包裹, 在封裝好的文件夾上確認了寫的是她的名字, 地址也寫的是貝克街亞當斯一家甜品店,包裹的確是寄給她的。
文件夾封合嚴密,溫斯蒂找來一把工具刀沿著邊緣拆開了文件夾, 撲面而來一股鹹濕的魚腥味, 裡面有一張黑色的卡片。
黑色的卡片上是兩個卡通人物形像, 其中一個身披滑稽長袍,臉上掛著誇張的燦爛微笑, 有一顆近似於鹵蛋的光頭,溫斯蒂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她的叔叔弗斯特, 他的懷裡抱著一個留著長金發的、嬌弱的、穿著婚紗的卡通女性人物,這是弗斯特的女朋友黛比。
弗斯特和黛比的中間還有一顆小紅心, 這是一張婚禮請帖,弗斯特決定和黛比結束愛情長跑,步入婚姻禮堂。
溫斯蒂不願意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黛比原本是她們家的保姆, 弟弟帕格斯裡出生的時候雇佣了她來照看,當時的溫斯蒂雖然外表年齡只有三歲,可是稚嫩的外表下隱藏著成年人的靈魂, 溫斯蒂察覺到黛比照顧帕格斯裡並不用心,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勾搭弗斯特上,甚至還故意用一種性感撩人的喘(息)聲給帕格斯裡念睡前故事,因為她知道弗斯特會躲在門後偷聽。
後來,黛比像釣魚一樣勾上了弗斯特,兩個人說要環游世界於是便離開了亞當斯莊園,可是溫斯蒂看到弗斯特在離開的時候一步三回頭,涕淚交加,他分明不想離開家裡,環游世界是黛比的夢想,不是弗斯特的。
溫斯蒂嘆了一口氣,文件夾內還有弗斯特寫給她的一封信:
我古古怪怪、可可愛愛的侄女溫斯蒂,你好呀!一想到你在讀這封信,叔叔我英俊光頭下的臉龐就泛起了微笑。
相信你看到結婚請帖就已經知道我要和黛比步入婚姻殿堂了,她會穿著白婚紗,噴著我最愛的榴蓮味香水站在我的身邊。哈!想一想都覺得非常邪惡呢!
黛比知道你鋼琴彈得很好,她希望在婚禮上能聽到你彈琴,你可以彈奏你最喜歡的那首鋼琴曲給我和黛比嗎?黛比說你那樣懂事,不會拒絕的。
還有黛比也希望你和帕格裡斯成為我們的花童,趕緊回來挑選你那天要穿的裙子,還有幫忙籌備婚禮,你的小腦瓜裡總有數不清的奇妙想法,黛比也很期盼我們的婚禮蛋糕能由你制作,她想要和你商量一下蛋糕的款式,總之快快回來吧!
愛你的叔叔:弗斯特
弗斯特寫信從來不注意格式,但是親人之間本來就不需要講究這麼多。弗斯特和黛比的婚禮在一個星期之後,但是弗斯特希望溫斯蒂能早一些回去幫忙。
溫斯蒂讀完信以後,翻了個白眼:這黛比、黛比、黛比……整封信都是黛比的想法,黛比明明知道溫斯蒂不喜歡她,還讓溫斯蒂幫忙籌備婚禮,還有當花童,她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誒,當什麼花童啊,很明顯就是故意在整她!
但那又有什麼辦法,黛比給弗斯特灌了迷魂湯。
溫斯蒂的一腔郁悶堵在了心裡,不僅僅是當花童和籌備婚禮讓她感到不痛快,最根本的原因在於她不想讓弗斯特和黛比結婚,因為溫斯蒂非常清楚黛比跟弗斯特在一起是為了錢,溫斯蒂經常撞見黛比哄著弗斯特給她買各種各樣的奢侈品,他們兩個環游世界的那一陣子,支票全部寄來了亞當斯莊園,每一筆數額都十分龐大。
人都是會變的,她和黛比這麼長的時間沒見,不知道黛比有沒有發生改變,但如果黛比僅僅只是將弗斯特當成一張長期飯票,溫斯蒂想要勸弗斯特重新考慮黛比是否真的適合成為他的妻子,或者至少勸著弗斯特和黛比簽署一份婚姻公正協議。
溫斯蒂回去的時候,發現她常坐的單人沙發換掉了。
「先生,你為什麼要換掉沙發啊?」
「邁克羅夫特把沙發給坐塌了。」夏洛克黑起邁克羅夫特毫不手軟。
坐……坐塌了?!
究竟是沙發的質量太差還是邁克羅夫特的質量太大,把沙發坐塌這件事溫斯蒂也是頭一回見識到。
溫斯蒂走到夏洛克的面前,夏洛克伏在書桌上,旁邊有好幾部翻開的書本,都是一些溫斯蒂根本看不懂的文字。
「你有什麼話可以直接說。」
夏洛克聽到溫斯蒂的呼吸頻率不對,抬頭看到嘴唇幾次微微張開又合上,目露猶豫,手中還拿著一張黑色的卡片,兩個人像、一顆紅心,結婚卡片,上面有一股純度為百分之八十九的鹹魚噴劑味道。
溫斯蒂攥緊了手中的結婚請帖,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呃……你願意跟我回家一趟嗎?」
一個星期這個時間間隔實在是太長了,雖然夏洛克這裡連亡靈書的蹤跡都沒有,可是夏洛克完全有可能在一個星期的時間內得到亡靈書,並開啟亡靈書的封印。
夏洛克全身心投入一件事情以後,效率高到嚇人,他可以不眠不休地鑽研。
溫斯蒂不敢用這一個星期冒險,她只能讓夏洛克跟著她一塊兒回去。
夏洛克一眼望過來,他冰涼的雙眼裡印著她的影子,這種眼神在他審訊嫌疑人時經常出現。
溫斯蒂有一個秘密天賦,在她越緊張的時候,編瞎話的速度就越快。
她張口就來:「是這樣的,我的家人知道我在倫敦是和你同住在一起的,他們想要感謝你對我的照顧,但是他們又不太愛出遠門,加上最近我叔叔要結婚了,我需要回去一趟,他們希望你能跟我一塊兒回去,這樣他們就可以好好答謝你了。」
她的眼睛如同黑曜石一樣熠熠生輝。
夏洛克凝視了她一會兒以後,將目光收回,投到了桌面攤開的書籍上,密密麻麻的古文,盡是一些遠古的符號研究,溫斯蒂不想讓他看到的那一個圖案被他繪制出來,夾在書頁當中。
夏洛克很早就看穿了溫斯蒂的秘密天賦,他看出她在信口胡說,她說謊的時候目光總是格外真誠。
五年前,她跟他說:「我家恐怕不是很方便接待你。」
現在,她詢問他:「你願意跟我回家一趟嗎?」
溫斯蒂的家,那一幢隱藏在樹林深處的神秘古堡,就像常年密布在它周圍的霧氣一樣朦朧。
現在,她邀請他走進那片迷霧之中。
邁克羅夫特的話在他的腦海裡回響:自由之門很可能是一個極為私密的邪教組織……你的室友亞當斯小姐以及她的家族可能是這個組織的人,甚至是這個組織的高層。
夏洛克抬起頭,望著他的那雙眼睛干淨得連一絲雜質都沒有,可是她用這樣明亮清澈的眼睛來說一個謊言。
「好的。」
在溫斯蒂以為夏洛克要拒絕的時候,他答應了下來,她沒有想到他能答應得這麼爽快,爽快得下一秒就像要反悔。
「先生,我們家在一個小鎮裡,可能不像倫敦這樣繁華……」
「沒關系。」
「還有,我們家的人性格可能會比較奇怪,你或許不太能接受……」
「沒關系。」
「那裡可能也沒有你喜歡的謀殺案之類的,在那裡待一個星期,你可能會覺得無聊……」
「沒關系,」夏洛克把書全都合了起來,「我不會感到無聊的。」
他的目光深沉又肯定。
「你再說的話,我會認為你不想邀請我去你家,接受你父母的感謝。」
溫斯蒂還想說點什麼,被夏洛克一句話堵住,她擺擺手:「絕對沒有,我只是在給你打預防針,你不要到時候不滿意跟我吵著鬧著要回來就行。」
「當然,我又不是幼稚的兒童。」夏洛克皺著眉,對溫斯蒂將他描述得這樣不成熟感到略微不滿。
呵,你當然是,你有時候比兒童還要幼稚。
溫斯蒂當然不會把心裡話給說出來,她走到夏洛克面前,朝他伸出小拇指:「拉鉤。」
「拉鉤?」
夏洛克碰到了知識盲區,拉鉤是什麼東西?
「嗯,」溫斯蒂抓著夏洛克的手,將小拇指勾到他的小拇指上,「拉鉤蓋章一百年不許變,變了誰是大豬頭。」
夏洛克翻了個老大的白眼。
溫斯蒂說完以後,還將自己的大拇指按在他的大拇指上:「現在已經蓋過章了,你不許反悔,明天下午三點准時出發。」
溫斯蒂說完以後,長舒了一口氣,回房間開始收拾行李,還不忘提醒夏洛克:「先生,我家那邊可能會比倫敦冷一些,雖然已經到了夏天,但是你記得帶厚一點的衣服。」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老爺以票居多,其實萊托和小李還有基努我都會考慮的,又不是只能談一個男朋友(虎狼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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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06
夏洛克瞥了一眼溫斯蒂准備的粉色大行李箱, 一小半地方占了她的行李,還有另外一大半空著。
「我記得很清楚, 你有一個紅色的小皮箱。」
這麼大一個行李箱裝這麼點兒東西明顯是「大材小用」。
「對啊。」溫斯蒂左手拿了一張白紙,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右手抓著一支筆在上面勾勾畫畫。
「你的行李更適合裝在那個小皮箱中。」
「這我當然知道了, 」溫斯蒂在自己的粉色行李箱旁邊看到了他的黑色皮箱, 跟她的紅色小皮箱差不多大小,裡面裝著夏洛克的行李,「可是我都來倫敦這麼久了, 總要帶一點特產回去才像話嘛。」
粉色行李箱裡那一大片空位就是用來裝倫敦特產的。
溫斯蒂手上那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就列滿了她昨天晚上在電腦裡查詢到的倫敦特產清單, 距離列車出發還有一整個上午, 她打算去買一些回來。
夏洛克思考了一會兒,問她:「你們家的人很注重這些禮儀嗎?」
「那倒沒有, 我們家隨意得很,只不過這是我的心意。」溫斯蒂在清單上勾勾畫畫, 語氣隨意。
夏洛克拿起手機,不再答話。
溫斯蒂終於在清單上勾畫出了符合家人喜好, 又方便購買的幾項特產,紙上被她畫得亂七八糟,她重新拿了一張紙謄抄了一份。
她將新的清單疊好,對夏洛克說:「先生, 我出去采購了,中午如果趕不及回來的話,你自己吃午餐吧, 不用等我。」
隨後,門被輕輕關上了,樓梯上響起了愉快的步伐聲。
夏洛克放下手機,走到了書桌旁,拿起了那張被塗抹得亂七八糟的舊清單。
太陽當空照,溫斯蒂一出門就感覺到了不友好,她要去的商店都離貝克街有一段距離,可是她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出租車。
所以夏洛克是怎麼每次都能隨手攔到倫敦的空出租車?這真是一個未解之謎。
一輛空出租車從右側駛了過來,溫斯蒂伸手去攔,可是有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從左側開過來,停在了她的身前,擋住了她的身影,出租車司機根本沒有看到溫斯蒂,徑直開向了下一個路口。
這輛白色小轎車早不來晚不來,偏偏要等到有空出租車的時候來,還恰好就停在她面前,擋住她的身影。
如果不是溫斯蒂在倫敦就認識這麼幾個人,唯一有車的便宜三舅公還開的是一輛全黑的古董車,她真要覺得白色小轎車的車主是故意和她作對了。
溫斯蒂向前走了幾步,心裡想著如果再等不到空出租車,她就把夏洛克喊下來,讓他攔一輛出租車。
反正這麼好的天賦技能,雖然她自己沒有,但是可以蹭夏洛克的呀。
溫斯蒂走到了白色小轎車前頭,像是運氣爆發了一般,她左右兩側都開來了空出租車,可是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剎那,白色小轎車緊跟了上來,再次擋住了她的身影。
溫斯蒂與兩輛空出租車就此錯過。
她再向前走了幾步,白色小轎車立馬就跟了上來,溫斯蒂明白了,車主就是故意的。
她敲了敲車窗,想問車主為什麼要一直跟著她,車窗緩緩搖下,車主的面容逐漸露了出來,在看到那雙溫和的碧綠色眼睛時,溫斯蒂認出了他。
「紐曼醫生,你怎麼會在這?」溫斯蒂有些詫異。
在溫斯蒂的印像中,紐曼醫生一直都是一個大忙人,他有數不清的手術要做,有數不清的病人要看,沒道理出現在這裡啊。
那雙碧綠色的眼睛裡飽含笑意。
「今天休息,」紐曼醫生回答,「來看看你。」
他像是來看望一位老朋友那樣親近,可是溫斯蒂和他不過才見過一面,他雖然日日打電話變著花樣來點甜品,但說完謎題就掛斷電話,所有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三十句,兩個人實在沒有這麼熟識。
他這句話說出來,溫斯蒂不知道該怎麼接,只能笑笑帶過。
「不過似乎來得不巧,你好像要出去?」
「是的。」
「那我送你一程吧。」
他們兩說話的這段時間,一直都沒有出租車開過來,再等下去也不知要等多久。
「那謝謝你啦。」
紐曼醫生從車裡走下來,為溫斯蒂打開了另一側的車門,手虛空放在她的頭上,以免她不小心撞到車頂。
溫斯蒂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輕輕向他道謝,心裡不由感嘆紐曼醫生實在是一個貼心的人。
紐曼醫生的車裡有一股特別好聞的雪松味道,像漫長的冬季累積下來終於散發了隱秘的幽香。
每次溫斯蒂一見到紐曼醫生都覺得歲月漫長。
「把安全帶系好。」紐曼醫生提醒道。
他開車的速度不緩不急,就像他這個人一樣,透著骨子裡的游刃有余,醫院裡的護士和實習生遇到再困難的疑難雜症,在看到紐曼醫生穿上手術服,不緊不慢地拿起手術刀的那一刻也放下心來。
「紐曼醫生總有辦法的。」他們如是說。
「你做的甜品特別好吃,很合我的心意。」紐曼醫生在點了快二十天的甜品以後,第一次對溫斯蒂的手藝做出了評價。
雖然有很多人都稱贊過溫斯蒂的手藝,但有些人的稱贊總是格外不同一些,這些格外不同的人裡包括了:她的家人,不過亞當斯一家的口味的確獨特了些,她們從未稱贊過溫斯蒂的手藝,只是在見到她的雕花和擺盤時誇過幾句;
邁克羅夫特,雖然他在夏洛克的嘴裡只是一個在政府上班的小公務員,但是這個小公務員不知道吃過多少次國宴,他都成為了甜品店內的常客,這足可以被拿來當成招牌掛在門上;
夏洛克,夏洛克的嘴格外刁,他對食物的要求就像在做精確的化學實驗,每一種味道的口感都要被計算好,甜則不能膩,鮮則不能鹹,能把他的口味伺候好也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時候溫斯蒂在想福爾摩斯太太究竟是手藝有多高超,竟然可以把夏洛克拉扯到這麼大,要知道這位先生如果對味道有一絲一毫不滿意,他就會不吃的;
另外一個就是紐曼醫生了,原因無他,畢竟兩個人玩了這麼久的猜謎解謎游戲,他的這一句稱贊就說明了溫斯蒂在解謎這個環節拿了一個高分。
溫斯蒂粲然一笑:「謝謝啦。」
紐曼醫生的臉上也掛上了笑意:「那為什麼不打算做那道『沒有芳艷不凋殘或不銷毀』了呢?」
「因為我要回家一趟,」溫斯蒂解釋,「大概要一個星期左右才能回來,今天下午的車,所以沒辦法做這道甜品了。」
「那就延後吧,你回來的時候夏天也沒有過去,我只要能在夏日未盡的時候吃到這份甜品就滿足了。」
紐曼醫生延長了溫斯蒂解謎的時間。
「你家在哪裡呀?」
「布魯姆鎮,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不光是聽說過,」紐曼醫生的眼神略帶深意,似乎追憶起了往事,「我還去過一次呢。」
「是嗎?」
「嗯,五年前,我去那裡處理一些事情,那裡的花開得格外好看。」
紐曼醫生在說後一句話的時候,語氣無比輕柔,溫斯蒂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詩情畫意,都說布魯姆鎮的花開得好看,花市在全英國都有名,但是她從未見逛過。
唯一收到的一籃子花還是一個采花人帶給她的,山林野花,帶著微微潤濕的泥土芳香,短暫地喚醒了亞當斯莊園裡沉睡的春天。
紐曼醫生載著溫斯蒂到了她要去的商店,還十分有耐心地陪著她走了很多個賣場。
溫斯蒂要買的東西很古怪,比如一瓶裝滿了屁味的空氣、一套惡龍和僵屍的手辦、一堆看著就不好吃的小零食和一系列塗上像吃了小孩的口紅……
「你要不要試一試色啊?」紐曼醫生看著溫斯蒂掃空了貨架上顏色最深的幾支口紅,柔聲建議。
溫斯蒂還是個年輕姑娘,實在不適合塗顏色這樣深的口紅。
「不用,」溫斯蒂擺擺手,繼續掃蕩顏色最深的眼影和指甲油,「不是我自己塗的。」
彩妝售貨員笑開了花,殷勤地為她推薦各類商品,但溫斯蒂有十分明確的購物目標,完全不理會售貨員的推薦,售貨員就將目光轉向了紐曼醫生身上。
溫斯蒂瀏覽於各個專櫃之間,紐曼醫生坐在店中央的沙發上等待他。
售貨員拿著一支口紅遞到紐曼醫生面前:「這位先生,您的女朋友塗這只顏色一定非常好看。」
在售貨員的眼中,氣質清俊的紐曼醫生和明媚動人的溫斯蒂一定是一對。現在的男人能陪女朋友逛彩妝店都很少見了,這種不但有耐心等待,還能任由女朋友胡買一通的簡直是人間精品。
售貨員挑出來的那一支口紅是溫溫柔柔的粉調豆沙色,她介紹說:「這是我們『邂逅』系列賣得最好的顏色,塗在您女朋友的嘴唇上一定好看。」
紐曼醫生看了一眼售貨員挑出來的口紅,淡淡道:「那就把這個系列全部包起來吧,能用獨立禮盒包裝嗎?」
「可以的!」只想賣一支的售貨員沒想到賣出了一整套,完全收不住臉上的笑。
紐曼醫生的目光一直都跟著溫斯蒂,像是害怕她逃跑了一樣。
售貨員覺得自己被喂了滿嘴的狗糧。
「先生,我們這就去給您包裝一下。」
「我自己包裝吧。」
什麼?!
售貨員瞪大了眼睛,她賣了這麼久的貨,還是頭一回見到要自己包裝的顧客。
她看著這位顧客仔細地挑選了一個深藍色的禮盒,裁了一段白色的細線繞成了一個蝴蝶結,他的動作迅速且優雅,神情專注又認真,細致程度不輸給任何一場手術。
紐曼醫生清俊的側臉落在售貨員的眼中,她的心裡只有一個聲音在咆哮:這是什麼神仙男朋友啊,為什麼好男人全都名草有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給男二一點存在感吧,下一章小夏就和溫溫回去了,他是會和亞當斯一家相處得好呢,還是相處得好呢
第52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07
溫斯蒂的采購之行最後一站是音像碟片店, 這次她不再挑挑撿撿,直奔昆汀·塔倫蒂諾專區, 買走了他的精選珍藏碟片。
紐曼醫生跟在她旁邊,不時也拿起幾張碟片看一看, 然後又放回貨架上, 溫斯蒂拿了一個小購物籃裝碟片, 他順其自然接過去,挎在手腕上。
小購物籃裡已經裝滿了碟片。
「你的家人很喜歡這位導演嗎?」
「嗯,有一個特別喜歡。」
昆汀·塔倫蒂洛是最符合手審美的導演了, 手在看《殺出個黎明》時, 看到戴著戒指的腳與酒杯放在一起時, 激動得滿屋子亂竄,其余家人還以為它得了什麼病。
溫斯蒂想到這個場景, 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她的雙眼微垂, 認真地挑選著碟片,卷曲濃密的睫毛像一把小羽毛扇, 在眼睛下投下一陣陰影。
她的側顏落到了紐曼醫生的眼睛裡,勾起了紐曼醫生五年前的回憶,他處理完事情後,去逛了花市, 布魯姆鎮繁花盛開、艷麗繽紛,在一個轉角處望見了一支開得最好的白玫瑰,它的枝葉還未修剪, 三分之二的枝杆浸在了水中,底部碧綠的葉子油油地在水中飄搖。
怎麼就會想起那支玫瑰花呢?
紐曼醫生也說不明白。
溫斯蒂已經挑選好了碟片,一轉頭發現紐曼醫生在走神,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溫斯蒂:「你在想什麼呀?」
「沒什麼,」思緒一旦被勾起來,就容易渙散到其他地方去,「不小心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你呢,你喜歡塔倫蒂洛嗎?」
他轉移話題。
「說不上特別喜歡,但也還可以。」溫斯蒂回答。
紐曼醫生順著話題接了下去:「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電影?」
「我喜歡呀……」
明明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溫斯蒂一時間卻不知道如何描述,她喜歡那種甜蜜溫馨的悲劇,尤其喜歡那種兩個人的感情像小橋流水一樣發展,可是到了中途遇到了分叉路口,原本相依相連的河流不得不分散成兩波,等彙聚到下游時雙方都帶上了各自一路的泥沙、青荇、魚蝦,就算再彙聚也不是之前相依相伴、干淨澄澈的河流了。
溫斯蒂看完這一類型的影片以後,心裡那種空落落的恍惚,就好比是人到暮年,再大的轟轟烈烈也被時光抹淡,無意中窺見室外的陽光,已經是事隔經年、時過境遷。
「嗯?」
紐曼醫生在等待著溫斯蒂的回答,但是她遲遲沒有做聲。
溫斯蒂的話卡在了心裡,她私認為這樣的感覺不該告訴紐曼醫生,他很親切,但是溫斯蒂就是說不出口。
她的眼睛無意間掃到了貨架中層的一張碟片,她伸手把它挑出來,給紐曼醫生看:「我喜歡這種。」
舊紙一般的淡黃色,一個女人的素描小像。
Somewhere in time 1980
(時光倒流七十年)
有了例證,溫斯蒂便無需多解釋什麼。
紐曼醫生笑了笑:「我還沒有看過這部電影呢。」
「那你可以看一看,不過它沒有什麼太跌宕起伏的劇情,或許不合你的胃口。」
反正弗斯特和帕格裡斯看的時候睡著了,相比起這樣節奏和緩的愛情文藝電影,他們更喜歡看怪獸互毆。
「如果我不喜歡的話,你會覺得我粗鄙嗎?」
溫斯蒂微微一怔,連忙否認:「當然不會呀,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審美口味,如果都喜歡同一種的話,那電影拍出來該有多麼無聊。」
紐曼醫生把看電影這麼一個愉快的活動說得像一場品味鑒賞考試一樣。
「我只是想……」紐曼醫生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的話說到一半轉了個彎,「在倫敦你平常都跟誰一起看電影啊?」
「沒有誰,自己。」
「那等你回來,我們一起看這一部電影吧。」紐曼醫生雙目溫柔。
溫斯蒂愣了一下,把碟片放回了原來的位置,道:「再說吧。」
她逃開了紐曼醫生的眼神,那雙碧綠色眼睛裡的光黯淡了下來。
回去的時候,溫斯蒂不像來的時候那樣放松,她能讀出紐曼醫生眼神裡的情愫,柔和得像一杯溫水,如果不是她自作多情,那就是他在期待著下一步的發展。
車上密閉狹小的空間裡,她覺得流動的空氣都是不自在的。
從被傳輸到這個時代起,溫斯蒂從未考慮過男女戀情的事,她的全部目的都圍繞著「夏洛克·福爾摩斯」這一個名字打轉,畢竟她是因此才會來到這個時代。
終於捱到了貝克街,溫斯蒂心裡暗舒一口氣,她把自己購買的東西從紐曼醫生的車上搬下來,大包小包提了滿手。
「我幫你送上去吧。」紐曼醫生說。
「不用了,」溫斯蒂拒絕了他的好意,「已經沒幾步路了,而且這些東西也不重。」
「真的嗎?」
「真的。」
溫斯蒂露出一個笑,笑得格外真誠。
如果是夏洛克在,一眼就能看出她在說謊,她只是故作輕松罷了,明明握著購物袋的手都漲得微微發紅了。
但紐曼醫生不是夏洛克·福爾摩斯。
「今天謝謝你,再見。」
溫斯蒂道別,紐曼醫生在溫斯蒂轉身的時候叫住了她,溫斯蒂的手實在有一些酸痛:「還有什麼事嗎?」
「我等著你的答案。」
溫斯蒂思考了幾秒,隨即微笑,禮貌且疏離:「我一定做好你那一份『沒有芳艷不凋殘或不銷毀』。」
陽光下,她留下了一個背影給紐曼醫生,沒有絲毫猶豫遲疑,她明白紐曼醫生話有深意,但不去理解那一份深意,只將他當成一個特殊一些的顧客來看。
溫斯蒂深知人與人之間相處一定要有度,顧客再特殊也只是顧客,她盡己所能照顧他的口味,卻不會關懷他的情感。
溫斯蒂上樓的時候,拎著這麼多袋子,步伐十分艱難,一樓剛剛爬過一半,就看到穿著墨綠色長款睡衣的夏洛克出現在了樓梯口。
他邁動長腿走下來,接過她手裡的購物袋。
「謝謝你,先生。」
夏洛克走在溫斯蒂的前面,溫斯蒂看著他寬廣的背脊,覺得那上面可能長了一對隱形的小翅膀。
「不用謝,」他在聽到溫斯蒂關上下面的大門之後,邁出的步伐比平常要重判斷出她攜帶的重量一定不輕,「你不但去了路易斯百貨,而且還去看了醫生?」
「你說對了一半,我是去了路易斯百貨,但我沒有去看醫生。」
「你的身上有濃度為百分之七十五的醫用酒精味道。」
有嗎?
溫斯蒂聞了聞自己,她沒聞到什麼醫用酒精的味道啊。
「當然,雖然沾染得不多,但是你一定和從事醫療方面工作的人接觸過。」
這倒是沒有說錯。
「一個當醫生的顧客送了我一程。」
「你可以不用那麼體貼老人家,幫你拎一下重物不會傷及他的身體。」
「先生,你是不是沒有睡醒啊?」
聽夏洛克的意思,他覺得送她一程的那位醫生年齡已經很大了。
他們兩已經走到了二樓,溫斯蒂掏出鑰匙開門,然後側過身讓夏洛克先進去。
「你是如何推斷出我沒有睡醒的?」
「沒有推斷,胡亂猜的。」
夏洛克將溫斯蒂購買的東西放到了她的行李箱旁邊。
溫斯蒂看到夏洛克的眉毛皺了起來,道:「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胡亂進行猜測是一種對自己的大腦不負責任的表現,那樣的話,只會誤入歧途。」
她學著他的語氣,飛快地說完這一段話,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夏洛克看溫斯蒂的目光,帶著一種對金魚智慧的關懷。
他道:「我很高興你能有這個覺悟,可是你有了這個覺悟還是在進行沒有證據的猜測。」
「不不不,先生,我只是在模仿你說話而已,我之所以認為你沒睡好是因為你對那位醫生的推斷是錯誤的。」
「錯誤的?所以那位醫生是女性,一個用男士香水的女性,她的性格也會更多偏向男性……」
溫斯蒂打斷夏洛克滔滔不絕的分析:「不是性別的問題,那位醫生不是一個老人,他應該還挺年輕的。」
「應該?」
「看著和你差不多大。」
溫斯蒂不知道紐曼醫生究竟多少歲了,但是他的模樣看著還挺年輕的。
夏洛克陷入了沉思當中,他坐到了沙發上,一手撐住腦袋,淡藍色的眼睛沒有焦點。
溫斯蒂沒有打擾他,默默地打開行李箱樣裡面裝剛才買好的東西,她的箱子旁邊是夏洛克的黑色皮箱。
他的箱子似乎比她離開時要大了一些。
溫斯蒂發現了一個深藍色的包裝盒,她記得並沒有買這樣包裝的東西,拆開白色蝴蝶結,裡面有一張小小的手寫卡片:
但是你的長夏永遠不會凋歇,
你的美艷亦不會遭到損失,
死神也力所不及,
當你在不朽的詩裡與時同長。
墨藍色的字跡,清秀俊逸。
除了這張卡片,包裝盒裡還躺了一排黑管口紅。
在她毫無知覺的情況下,紐曼醫生將這個包裝盒混在了她買的東西裡。
溫斯蒂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夏洛克歪過頭看著她,她把包裝盒重新蓋好,沒有放進行李箱中:這是溫斯蒂收到的禮物,這份禮物令她很苦惱。
「不想收的禮物退回去就可以了。」
「肯定是要退回去的。」
她雙眼微微闔目,希望禮物退回去以後,紐曼醫生就不要執著於她了。
夏洛克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思維軌道,他始終認為溫斯蒂口中那位醫生已經上了年齡,因為溫斯蒂身上沾染的除了醫用酒精味道,還有一款古早的男士香水味道。
雪松、檀香、琥珀、麝香、香根草……夏洛克甚至能說出香水裡的配料,當然他不是光靠鼻子聞出來的,他的祖父也有一款這樣的香水,這款香水已經停產很久了,算是古董香水,而且它的目標定位人群就是上了年紀、有一定閱歷的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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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的那段話同樣來自於莎士比亞第十八首十四行詩。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美娛文沒有定好男主角,我手裡頭要看的資料也太多啦,因為還是覺得要寫美娛還是得看書了解一下好萊塢的運行和造星方式,讀一讀電影史和人物傳記,加上這篇可能會非常長,所以決定先壓後再寫。
等我寫完這個,決定先寫完之前開的短篇百合文,再寫[綜英美]我當魑魅魍魎那些年,原名是尖叫女皇,cp是話癆小蜘蛛,換換腦子,校園甜文,小魔女和乖乖仔的故事,不會很長
然後寫[綜英美]我當天堂公務員那些年,cp是很窮的奇異博士,也不會很長
這就是我今年的任務了!
至於男二,透個底,大家真的別再猜他了,他的身份不久後就會揭曉,也不會有什麼戀愛戲份的,他的確不是21世紀生人(我當時候想出來的時候覺得超贊,一定沒人想得到,這樣你們猜出來我很尷尬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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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3-20 20:09:09~2020-03-21 19:30: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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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08
下午三點, 溫斯蒂和夏洛克准時從貝克街221號出發,已經有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等他們了。
見到夏洛克和溫斯蒂, 司機立刻從車上下來,走到他們面前, 用刻板卻禮貌的語氣對他們說:「福爾摩斯長官讓我送二位去布魯姆鎮。」
溫斯蒂看向夏洛克:「你知道這件事嗎?」
夏洛克的眉頭微微皺起, 他不滿意邁克羅夫特的自作主張, 撥通了邁克羅夫特的電話。
邁克羅夫特正在召開一個秘密會議,想要重新調整英國與歐盟之間的關系,突然間口袋裡就傳出了一陣震動。
邁克羅夫特對一幫手握重權的「小公務員們」說:「不好意思, 我出去接個電話。」
「小公務員們」很理解, 他們認為能讓邁克羅夫特在這麼重要的會議上接電話的肯定是大人物, 於是安安靜靜、沒有一絲一毫不滿地靜坐著等待邁克羅夫特。
邁克羅夫特接通電話:「下午好啊,弟弟。」
「你讓司機送我們去布魯姆鎮。」
「Yes, 」邁克羅夫特的語氣輕快,「司機的駕駛技術優秀, 絕對能讓你們在天黑之前平穩到達布魯姆鎮,就當做是我對亞當斯小姐美味甜品的感謝。」
邁克羅夫特聽到夏洛克對溫斯蒂復述他剛才說的話:「邁克羅夫特為了感謝你做的美味甜品, 派人送我們回布魯姆鎮。」
「那是應該的,他是我的顧客嘛,你替我謝謝他。」
「她說謝謝你。」
夏洛克淪為了替溫斯蒂和邁克羅夫特傳話的工具,他面無表情地復述兩人的話。
「不用客氣。」
電話被掛斷, 邁克羅夫特心情愉快地回到了辦公室,面對著滿桌好奇但是又隱忍著不表現出來的同事,十分大方地告訴他們:「女王剛才打電話給我, 表達了對我們工作的致意。」
「小公務員們」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司機將溫斯蒂和夏洛克的行李放到後備箱中,然後將車門打開,做了一個「請上車」的手勢。
「謝謝你。」溫斯蒂向司機表示感謝。
女士優先,溫斯蒂上車以後,夏洛克才跟上去,他瞥了一眼畢恭畢敬的司機,讀出了他的信息。
「謝謝。」
夏洛克上了車,給邁克羅夫特發了一條信息:M16駐外特工丹尼爾,享受政府高級津貼補助。
他指的是司機的身份,邁克羅夫特特意找人送他們回布魯姆鎮用意肯定不止感謝甜品這麼簡單,這樣的借口也就溫斯蒂會相信。
夏洛克用余光看了一眼溫斯蒂,她整個人都沉浸在快樂的氛圍中,面上連半分疑慮都沒有。
秘密會議已經進行到代表發言,邁克羅夫特趁著大家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時,將手機從口袋裡掏出來讀夏洛克的信息,坐的端端正正,手機放在座位底下盲打了一句:一切都是為了國家安全和社會穩定。
能被邁克羅夫特調動的特工每一個都能力不凡,司機只是一個掩藏身份,丹尼爾雖然在平穩地駕駛,但絲毫不妨礙他記錄下車後座的對話信息。
其實一剛開始,丹尼爾接到這個任務時,心裡是極為疑惑的,平常他施行的都是竊取情報這樣的任務,怎麼就突然讓他來干監視一個小姑娘的工作,莫不是領導嫌棄他上次表現得不夠出色,施行降維打擊?
可是邁克羅夫特告訴他:「這是關乎治安的大事。」
丹尼爾明白了領導的良苦用心,大麻煩往往從小人物生成,他向領導保證一定出色完成任務。
丹尼爾留心後座的一舉一動,他調整了車上的內後視鏡的位置和大小,使之能將夏洛克和溫斯蒂的變化盡收眼底。
溫斯蒂倒是沒察覺出異樣,她的半邊身子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下,但是夏洛克卻不同,丹尼爾從內後視鏡中看到了一雙如鷹般銳利的淡藍色眼眸。
丹尼爾知道這是福爾摩斯長官的弟弟,在他開始這次行動之前,福爾摩斯長官就說過小福爾摩斯先生可能不會太配合這次行動。
邁克羅夫特的話藏了一半,露了一半,他藏住的那一半是:如果夏洛克願意全力配合的話,你就把這次任務當成度假吧。
丹尼爾的眼神沒有因為夏洛克的銳利目光而畏懼,他可以從內後視鏡看到夏洛克的目光,夏洛克也能從內後視鏡看到他的神情。
他迎著目光,對視上去。
「丹尼爾先生,開車的時候不要分心。」後座傳來了夏洛克低沉的聲音。
夏洛克是怎麼知道司機分心了的?
溫斯蒂扭頭,發覺夏洛克的眼神鎖定在了車裡的內後視鏡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好捕捉到司機的目光移開。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出了倫敦,兩邊是翠綠旺盛的夏意,離布魯姆鎮越來越近。
在到達布魯姆鎮之前,一個念頭從溫斯蒂的腦海中冒出來,她之前一直都忽略了一件事。此前,她一直都覺得家裡人古怪的習性會讓夏洛克驚訝,完全忘記了家裡人的「種族」才是最令人感到震驚的。
「先生,你可能會覺得我們家裡的人會有一點兒古怪。」
溫斯蒂決定給夏洛克多打幾針預防針。
「你已經提醒過我一次了,我不會覺得他們古怪的,古怪往往是平庸對天才嫉妒的稱呼。」
溫斯蒂聽出來他這句話裡頗有些自信的意味。
「我們家裡人的長相可能與常人不同。」
比如說,她有一個身高只到正常人小腿,渾身被長頭發遮擋的表叔,說話的聲音像皮質玩偶,除了亞當斯一家沒有人能聽得懂他在說什麼。
「這一點你可以放心,人的外貌從來不能成為我判斷他人品行的根據,我從來不相信什麼相由心生一類的思想。」
嗯……
「我們家人的身份可能也有一些古怪。」
比如說,她的三舅公是惡魔。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身份只是外界強加給的標簽。」
「我們家人不信仰上帝。」
她的家人信仰的是撒旦。
「我也不信仰上帝。」
「我們家的寵物也有一點奇怪。」
好吧,不是一點,是非常奇怪。
夏洛克沒有馬上接話,他的神情中透露著些許不滿,隨即道:「在你的心裡,我是一個容易大驚小怪的人?」
「肯定不是,你可以說是我見過最能克制情緒的人了。」
夏洛克的不滿一掃而光,丹尼爾從後視鏡裡看到了一只快炸毛的貓被捋順的全過程。
「但是……」
但是這與你的情緒管理無關。
「那就沒什麼大不了的,一只寵物再奇怪能奇怪到哪裡去。」
無非就是養養蛇蟲鼠蟻,對了,亞當斯莊園比較寬敞,又在深林裡面,也可能圈養了豺狼虎豹,有鱷魚也說不准。
溫斯蒂小聲嘀咕了一句:「但願你見了以後,還這樣認為。」
噢!還想起來一點。
「先生,我們家裡面有一個很大的書房,裡面有很多藏書。」
依照著這位先生對知識的渴求,一定會去書房裡走一遭的。
「那不是很好嗎?」
「如果你要看書的話,一定要先告訴我,我來給你拿書。」
如果夏洛克一不小心翻到一本《飄》,他就會被風吹走,如果翻到《鼠疫》,他們家就得開展滅鼠工作了。
「為什麼?」
「因為我們家的書很珍貴,都是一代又一代傳下來的,外人是不能隨意翻閱的。」
「知道了。」
知道了——司機在心裡默默應了一句,腦海中開始編輯給福爾摩斯長官的情報。
等到了布魯姆鎮,溫斯蒂給家裡面去了一個電話,說她大概還有二十分鐘就能到家了。
「好的,等你回來哦。」
莫提西亞的身邊圍繞著整個亞當斯家族的人,電話一掛斷,大家都變得又愉快又慌亂,加快了手裡的工作。
「快,我們一定要在溫斯蒂回來之前准備好!」
溫斯蒂並不知道家裡有一個驚喜正在等待著她。
司機將車子開上了山,已經是傍晚時分,倦鳥歸林,亞當斯莊園就藏在森林的盡頭。
莊園的大門緊閉著,丹尼爾將夏洛克和溫斯蒂的行李搬了下來。
「麻煩你送我們回來了,」溫斯蒂對丹尼爾說,「趁著天還沒有完全黑,你趕緊回去吧。」
丹尼爾打量著眼前的莊園,完全是一片破敗,剛才在森林裡還是一片清脆的碧綠,而到了這裡就化為了暗沉,鐵門上生了鐵鏽,莊園裡明明是一棵常綠的橡樹,卻連一片葉子也沒有。
這太奇怪了,就像是恐怖小說裡的古堡,若雷電一閃馬上有厲鬼出沒。
「是這樣的,我能在這邊留宿一晚,明天再下山嗎?」
丹尼爾對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只要一個晚上,他就能摸清亞當斯莊園的底細。
「不能。」
「不能。」
溫斯蒂和夏洛克異口同聲。
溫斯蒂不知道丹尼爾是一個特工,他在她的眼裡就是一個普通人,絕大多數普通人可能經受不住她家人的行為,本來帶夏洛克回來都已經是不得已而為之了,更何況還留宿一個普通人。
夏洛克知道丹尼爾是一個特工,他在他的眼裡就是一條金魚,這條金魚可能比其他金魚要聰明一點兒,但還是會壞事。
「我們家不太方便招待你,還是盡快下山吧。」
「她家不太方便招待你,還是盡快下山吧。」
丹尼爾沒有辦法,只能在心裡默默祝夏洛克好運,回頭看了一眼亞當斯莊園,開車下了山。
溫斯蒂掏出鑰匙開門,其實蓋裡早就伸出了枝條,想把她撈回去,但是溫斯蒂衝它擺了擺手,示意它不要這樣做。
「你在干什麼?」
溫斯蒂奇怪的行為落到了夏洛克的眼睛裡。
「啊?我回來了,特別高興,情不自禁。」
又說謊。
夏洛克沒有拆穿她,跟著她進了亞當斯莊園,一進門,二人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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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09
溫斯蒂此前已經打過電話給莫提西亞, 按照家人的熱情,此時應該有一個合唱團立在門口歡迎她的回來。
但沒有歡聲笑語的迎接, 只有一陣濃郁的血腥味。
溫斯蒂兩條細細彎彎的黑眉毛擰了起來,她領著夏洛克推開古堡的門, 眼前的景像令她大吃一驚。
家裡人都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 他們的身上或者周遭都有一大片血跡:戈邁茲和帕格斯裡頭靠著頭倒在了屋子的角落裡, 他們的心口上都插著一把匕首,血染紅了他們潔白的襯衫;莫提西亞則是橫躺在沙發上,姿態一如既往地優雅, 但是她的雙眼緊閉, 眼角流下了兩行血淚;還有外祖母, 在她亂蓬蓬的腦袋上插著一把菜刀,失水毛躁的花白色頭發被血染紅了一片;管家倒在了鋼琴上, 琴鍵裡滲入了鮮血;玩意兒就在管家的旁邊,溫斯蒂走過去戳了它兩下, 沒有任何反應。
溫斯蒂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她完全被這個場景給驚住了, 大腦一片空白。
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溫斯蒂神情的變化夏洛克都看在眼裡,剛才她的興奮一掃而光,臉上震驚和錯愕交織著。
夏洛克牽住溫斯蒂的手:「我們先看一看情況。」
眼前的場景是夏洛克也沒有意料到的,溫斯蒂說她的家人可能十分古怪, 他還沒有見識到她的家人究竟有多古怪,先入眼簾的場景卻實在像極了一場滅門慘案。
溫斯蒂的思維跟不上反應,她任由夏洛克牽著去探求家人的生命情況。
他們走到距離最近的帕格斯裡身前, 他的個子比溫斯蒂離開之前高了一些,但體重也增長了不少,臉頰兩側鼓鼓囊囊,雙目緊閉著。
夏洛克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衝身旁的溫斯蒂搖了搖頭。
帕格斯裡沒有了呼吸。
溫斯蒂的雙唇緊抿著,握著夏洛克的那只手松軟無力。
夏洛克向來喜歡謀殺案,謀殺案能使他的大腦得到有效的運動,但是他衷心地希望這是一場惡作劇,不然溫斯蒂該如何面對家人的慘死呢?
夏洛克將她的手握緊了些,似乎是要將他的力量傳遞給她,他用另一只手解開帕格斯裡的衣服,檢查他的傷口,接著又一一檢查了其他人的傷勢……
然後,他舒了一口氣。
夏洛克站了起來,晃了晃握住溫斯蒂的那只手,附在她的耳邊,像哄孩子似的,輕聲跟她說:「你的家人沒事,他們很好。」
溫斯蒂也不明白他的一句話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魔力,她的思維逐漸被拉回。
她的雙眼中的震驚和錯愕散去,隨即是欣喜。
她對夏洛克的話沒有任何懷疑,既然他說沒事,那肯定就是沒事。
至於夏洛克為什麼要附在她耳邊輕聲告訴她這件事嘛……
溫斯蒂明白了。
她抓起了夏洛克的另一只手,用飽含深情的語調告訴他:「既然我的家人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獨活於世又有什麼意義?!」
夏洛克:「……」
他微微闔眼:「你想要干什麼?」
溫斯蒂松開了他的手,開始了一段哈姆雷特式獨白:「生存還是毀滅,這的確是個問題,究竟哪樣更崇高?是默然忍受命運無情的摧殘,還是挺身反抗人世的苦難,把它們掃個干淨。死了,睡著了,一切都完了。如果沉睡能了結心靈之痛以及□□無法承受的千百種痛楚,那正是我求之不得的天大的好事。」
說著,她還轉了兩個圈,白色的裙擺上繡的幾朵暗紅色的小花搖擺起來。
夏洛克靜靜地立著,雙手插在口袋裡,看溫斯蒂浮誇做作的表演,眼睛裡寫滿了「無語」二字。
他的余光注意到那個倒地的小胡子男人睜開了一只眼睛,又迅速合上。
溫斯蒂轉著圈來到了夏洛克的身邊,她改變了語氣,變得格外深情:「盛宴易散,良會難逢。再見了,我那俊秀的夏洛克,你用你那如海水一樣的眼睛再看我最後一眼吧,我願意我的靈魂在那裡長息,請你不要吝嗇你的雙臂,將我緊緊地摟在你的懷中……」
夏洛克:「……」
你演夠了嗎?
他剛要問出這句話,溫斯蒂就環擁住他,踮起腳尖對他耳語:「你稍微配合一下。」
溫斯蒂的擁抱總是來得這樣猝不及防,他那句話終究沒有開口。
「死亡雖然是我的解脫,但卻是你的痛苦不是嗎?我能在你的眼中看到那份如火焰般的掙扎和糾結。我要你答應我,在我死後,依舊要像樹枝朝著它喜歡的方向生長那般生活,風從來不止,你也不要厭倦風浪,答應我,當一個領航人吧,讓你的船只朝向更廣闊的海洋駛去。」
溫斯蒂的雙眼晶瑩透亮。
「你能答應我嗎?」
她已經演夠了獨角戲,現在要拉著夏洛克登台了。
夏洛克不語。
旁邊一直沉默的觀眾心裡焦急得要命,他們的情緒已經被勾了起來,夏洛克的默不作聲使他們像噴嚏打不出來那樣難受。
溫斯蒂又問了一次:「你能答應我嗎?」
演出已經到達了高潮。
溫斯蒂將夏洛克的手握了起來,然後將臉輕輕貼在了他的手背上,眼睛裡滿是柔情蜜意。
她的皮膚很軟很滑,夏洛克像碰著一個剝了殼的雞蛋,指尖傳來了溫涼的觸覺。
夏洛克的目光暗了暗,低下了頭。
怎麼辦?對手戲演員拒絕配合出演——那是會被觀眾投訴的!
胸口插著一把匕首的戈邁茲率先站了起來表示不滿:「你應該答應她,像我這樣說『我答應你』,但是不要說得太痛快,一定要表現出痛苦、糾結還有對她的撫慰。」
戈邁茲每走一步,他胸口的匕首就多露出來一段。
「不不不,我的浪子,」莫提西亞也從沙發上起身,她拿出一條黑色絲質手絹擦去了眼角的血淚,「他不答應反而更有戲劇張力。」
莫提西亞走到了夏洛克和溫斯蒂的跟前,對夏洛克說了一句:「請你讓一讓。」
她替代了夏洛克的位置,跟溫斯蒂搭對手戲:「親愛的,把你剛才的台詞向著我說一遍。」
「你能答應我嗎?」溫斯蒂照做。
「不,我不能答應你,」莫提西亞立刻接戲,「如果沒有你,我的船就會觸礁,正如我沒有告訴你的,你才是那片廣闊的海洋。」
莫提西亞的神情中出現了動容,她說得是很好,可溫斯蒂想了想夏洛克照著莫提西亞這個版本演繹……
那對她來說會變成驚悚劇吧。
「噢,我的美人,你說得太好了。」
戈邁茲胸口那把匕首已經完全露出來了,他的胸口本來插了一個血包,現在血流成河,可這並沒有阻擋他衝過來擁抱莫提西亞。
溫斯蒂讓了個位置給戈邁茲,自己退到了夏洛克的身旁。
她的父母已經旁若無人地熱吻起來,帕格斯裡、外祖母也取下了各自身上的匕首和刀,管家和手彈奏著一首鋼琴曲,壓抑沉郁中卻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歡樂。
「歡迎來到亞當斯莊園。」溫斯蒂的戲演完了,她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軌道裡。
「你明明知道你的家人在演戲,卻不拆穿他們。」
關心則亂,溫斯蒂一進門見到那樣腥風血雨的場景,的確是慌了神。可是當她從夏洛克口中得知家人沒有事情以後,就明白這是他們聯合演出的一場戲,她選擇配合著演下去——不拆穿別人的戲,是亞當斯一家一直傳承下來的優良傳統。
溫斯蒂點點頭:「你不是也沒有直接拆穿嘛。」
這位先生分明知曉了一切,卻沒有如往常那樣滔滔不絕地分析她家人是如何偽裝的,而他又是如何識破這種偽裝,反倒是輕聲將秘密告知溫斯蒂。
反常得很。
他自己也解釋不清這份反常,可能是下意識的驅使。
夏洛克微微一笑。
管家和玩意兒的三手連彈已經奏完,玩意兒特別興奮地爬了過來,順著溫斯蒂的裙擺就跑到了溫斯蒂的懷裡。
它非常高興溫斯蒂的歸來。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高興,可是還有客人在呢!」
現在,夏洛克要見識她家「有一點兒」古怪的寵物了。
溫斯蒂將手掌對著夏洛克:「這是我們家的寵物,它叫做玩意兒。」
手特別有禮貌的衝夏洛克揮了揮。
夏洛克的神情比溫斯蒂想像得要鎮定許多,他沒有因為她們家的寵物是一只手而驚訝。
「你不感到奇怪?」
「完全不,我原本以為你說的寵物是蛇蟲鼠蟻之類的,當然我也沒有排除老虎、獅子還有鱷魚。雖然你將一個智能仿真玩具手當寵物的確與眾不同,但我不至於感到奇怪。」
溫斯蒂:「……」
玩意兒對自己成為了智能仿真玩具非常不滿,它跳上了溫斯蒂的肩膀,左右晃動。
「你可能誤會了,它真的不是智能仿真玩具手,它真的是一只手,構造上和你的手沒有差別,但多了個人意識。」
夏洛克才不相信。
玩意兒急了,它從溫斯蒂的肩膀上躍到了夏洛克的肩膀上,蹦噠著表示自己真的如溫斯蒂所說那樣。
夏洛克認為它身上一定有一種口令,打算抓住它拆解一番,可是在握住玩意兒的那一刻,他愣住了,因為這只手的表皮構造真的如人手一模一樣,而且它還有體溫!
夏洛克兩手抓住玩意兒,左右搓揉,還能感覺到內裡的骨骼構造。
他松開玩意兒,淡藍色的眼睛裡波浪翻滾。
玩意兒跳了下來,重新爬到了鋼琴上,為自己在客人面前的出場和正名演奏了一曲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整只手都傳遞出一種高傲。
溫斯蒂拍了拍他的肩膀:「都說了我們家的寵物真的有一些奇怪,你非不聽。」
說罷,她還長嘆了一口氣,有一種見過大世面的淡然。
夏洛克覺得自己的記憶宮殿裡,有一間新的房間在建造施工,那間房上掛著「亞當斯一家」的匾額,而他原本的構造中,有一個柱子在慢慢崩塌。
————小劇場,不喜虐的就看到上面為好———
夏洛克參加了玩意兒的葬禮。
夏洛克從未想到過一只手也能成為寵物,更沒有想到一只單獨的手也會死亡。
它離開的時候已經不似夏洛克初見它時那樣靈活光滑,整只手已經布滿了皺紋,虛弱地躺在床上,體溫已經很低了。
它見了夏洛克,費勁力氣地爬到了他的懷裡,安然的躺著,身子一點一點涼去。
它的逝世日期很確切,但是沒人說得清它的出生時間。
帕格斯裡說在他出生之前,玩意兒就已經在亞當斯莊園了。
出殯的那一日,管家為它彈奏了一曲《命運交響曲》,與它一起入棺的是它一直都很喜歡的女演員的足的照片,終其一生,它也沒有找到適合的另一半。
玩意兒的遺像掛在了亞當斯莊園之中,夏洛克將它放在五個遺像的中間,和它的主人們在一塊兒,應該不覺得孤獨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大概是魔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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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10
「我給你們帶了禮物回來。」
溫斯蒂打開了自己的粉色行李箱, 把帶來的禮物分發給家人,亞當斯一家圍繞著她。
「這是帶給媽媽的化妝品。」
莫提西亞接過溫斯蒂遞過來的口紅和眼影, 她喜歡溫斯蒂挑的每一款顏色,拿出一支醬色葡萄的紫紅色抹在了兩片唇線分明的嘴唇上。
「噢!我的美人!」戈邁茲看到妻子抹上了新的口紅以後, 折服於她的美貌, 情不自禁地一手攬過她的腰, 兩個人開始親吻。
亞當斯一家早就習慣了他們兩這十年如一日的新婚狀態,但夏洛克是客人,溫斯蒂跟他說:「你要習慣我父母的恩愛。」
說著, 她往戈邁茲的肩膀上搭了一條領帶。
夏洛克點點頭, 他會習慣的。
「喏, 帕格斯裡,這是你的惡龍手辦。」
「外祖母, 這份禮物是帶給您的,這個是給盧克的, 你們兩拿反了。」
「我沒有忘記你,玩意兒, 你看我給你帶回來什麼。」
玩意兒從鋼琴上跳下來,從夏洛克的腳邊繞過,抓住了溫斯蒂帶給它的電影精選,快樂地在家中打轉。
夏洛克的眼神定在玩意兒的身上, 剛才的衝擊還未被衝散。
「對了,」溫斯蒂從行李箱中拿出了一個小包裝盒,這是她帶給弗斯特的榴蓮味香水, 「叔叔呢?」
她這一句話將沉醉於莫提西亞親吻中的戈邁茲拉了回來,戈邁茲愉快的神情不見了,他氣呼呼的說:「不要提起他!」
「這是怎麼了?」
溫斯蒂不知道為什麼爸爸會這樣生氣,還不准她提起叔叔的名字,他們兩兄弟的關系明明好的不得了。
外祖母悄悄將溫斯蒂拉到一旁,在溫斯蒂耳邊說:「因為弗斯特想要在白天結婚。」
外祖母以為自己在跟溫斯蒂說悄悄話,其實她的聲音很響,整個屋子都聽得到,溫斯蒂的耳膜震蕩。
溫斯蒂:「外祖母,你的聲音其實可以小一點……」
外祖母用比剛才更響的聲音說:「難道我的聲音還不夠小嗎?」
老太太覺得自己的聲音已經很小了呀。
溫斯蒂明白戈邁茲為什麼生弗斯特的氣了,在夜晚結婚是亞當斯一家古老的傳統,而她的父親是一個最遵守祖宗傳統的人,聽到弗斯特想在白天結婚當然不高興了。
「我想在白天結婚不是叔叔的意見吧。」
莫提西亞:「你想的沒錯,我的小美人,是黛比的意見。」
她就知道。
弗斯特才不會是這種背離祖輩規矩的人呢!
「先別生氣,」溫斯蒂安撫戈邁茲,「我會去勸勸叔叔的,他現在在哪裡?」
「他跟黛比住在鎮裡的旅館裡。」
戈邁茲的兩撇小胡子氣得翹了起來,當他因為結婚時辰與弗斯特大吵一架的當日,他在玩具房裡玩了一天的小火車,小火車每次都是以翻車而告終。
「那是什麼?」戈邁茲看到溫斯蒂帶來的客人打開了他的皮箱,翻出了一個他十分感興趣的東西,眼裡的憤怒變為了驚喜。
溫斯蒂順著戈邁茲的眼光看過去,夏洛克從皮箱裡拿出了一個楠木煙鬥——那是她本來打算給戈邁茲買的,但是等她到了專賣店的時候卻被告知他們店裡的煙鬥是純手工定制的,如果想購買要至少等待七天。
夏洛克怎麼可能會有?
夏洛克將裝煙鬥的絲絨包裝盒放到了戈邁茲的手裡:「這是我帶來的見面禮。」
隨著,溫斯蒂看到夏洛克從皮箱裡拿出了更多的禮物,難怪她覺得他的皮箱比之前要大,原來是加上了見面禮。
溫斯蒂湊到了夏洛克的身邊:「你怎麼會帶見面禮過來?」
「基本禮貌和我的心意。」
邁克羅夫特驚訝於夏洛克居然要給溫斯蒂的家人帶見面禮:「我的弟弟,你終於願意拾起你的禮儀知識,我以為你早就把它拋到了垃圾桶裡,你可是曾經說過禮儀是世界上最累贅的東西。」
國際政壇上一直有一個傳聞: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是最有英國貴族禮儀修養的政客,他在待人接物方面從不出錯,就連專門負責女王出訪和接待工作的禮儀官有些方面也要請教他。
這都得益於福爾摩斯夫婦從小就對他進行了非常嚴格精准的禮儀修養培訓,這對夫妻希望他們的兒子具備紳士的品格。
邁克羅夫特接受了禮儀修養培訓,沒道理夏洛克沒有接受過,他雖然認為上這樣的課程是浪費時間,可是那些知識還是儲存在了他的記憶宮殿之中。
而且給亞當斯一家帶見面禮,不全是基本禮儀的要求,禮儀的要求是管不住夏洛克的,更多的是……心意。
在溫斯蒂無意間提起「心意」這個詞時,夏洛克覺得他應該也帶一些「心意」到她的家人面前,那樣的話溫斯蒂一定會露出那種訝異的神情,她肯定覺得他不會准備見面禮,但是他偏偏准備了。
這不,夏洛克期待的神情出現了。
他將每一份禮物精准無誤地放到了亞當斯一家的手中,禮物之中有一個護手霜套盒,是邁克羅夫特硬塞進來的。
在選禮物送禮物方面頗有心得的邁克羅夫特說:「護手霜是萬能的禮品。」
夏洛克原本還不以為意,可邁克羅夫特這個無心之舉卻幫了他一個大忙。
他此前從未想過溫斯蒂家裡還有有一只手當寵物,他可完全沒有准備與手相關的禮物。
但是玩意兒見到夏洛克把護手霜拿出來的那一刻就貼了上來,整個身子貼在了護手霜禮盒上。
溫斯蒂替玩意兒翻譯:「它問你這個禮物是給他的嗎?」
「算是吧。」
反正邁克羅夫特是給他做不時之需的,現在可不就是「不時之需」嘛。
玩意兒歡喜得彈了起來,它隨著夏洛克的衣袖爬上了他的身子,不停地揉夏洛克的臉,夏洛克的臉在玩意兒那裡像一團好揉的面團一樣。
夏洛克好不容易抓住了熱情的玩意兒,溫斯蒂「噗嗤」一聲笑出來。
「它在表示對你的喜愛。」
玩意兒彎了彎手掌,它就是這個意思。
「謝謝,但是不必了。」
他承受不來玩意兒的「喜愛」。
莫提西亞走過來:「你們兩個吃過晚飯了嗎?」
「吃過了。」
「還沒有。」
夏洛克看向溫斯蒂:你為什麼要說謊?
溫斯蒂看向夏洛克:我這是在救你的命。
夏洛克和溫斯蒂相互對視著。
「你們究竟是吃過晚飯還是沒有吃過啊?」
溫斯蒂望著莫提西亞,格外真誠:「我們吃過了。」
夏洛克的眼睛眯了眯。
外祖母愉快地拍著手掌:「吃過了也沒有關系,我們可以吃夜宵,乖乖小孫孫來幫我把蛋糕搬出來。」
「好咧,」帕格斯裡跟著外祖母進了廚房,還不忘告訴溫斯蒂,「外祖母特意為你准備了一個蛋糕。」
溫斯蒂臉上掛著一個僵住的笑容,她走去餐廳時,帶著一種壯士斷腕的壯烈。
亞當斯一家在餐廳裡坐好,夏洛克坐在溫斯蒂的旁邊,溫斯蒂附在他耳邊,悄聲說:「無論你覺得多難吃,都多嘗兩口吧。」
溫溫熱熱的氣息散在了夏洛克的耳朵周邊。
夏洛克不自然地應了一聲:「嗯。」
管家盧克是不需要吃飯的,至少溫斯蒂在亞當斯莊園這麼久以來,都沒見過他張口過,每次吃飯的時候,他都是為亞當斯一家演奏音樂。
柴可夫斯基的《天鵝湖》響起的時候,帕格斯裡端著外祖母的蛋糕上來了,看到蛋糕的外觀,溫斯蒂的呼吸一窒。
這樣的蛋糕簡直就像是蛋糕胚上抹了一層泥漿。
蛋糕被放在了餐桌正中間,莫提西亞站起來,和著音樂,一貫優雅地揮了揮手:「現在是夜宵時間。」
太陽剛剛下山,外面的天還沒有黑。
莫提西亞說完以後,亞當斯一家一起有節奏的鼓掌,隨即雙手合十祈禱。
「感謝撒旦賜予我們的食物。」
夏洛克:「……」
原來溫斯蒂說她家不信仰上帝的言外之意是——她家信仰的是撒旦。
外祖母開始切蛋糕了,這個蛋糕不僅是外表看上去宛若一團泥漿,更重要的是每一刀切下去都有類似於泥漿的液體爆出來,甚至濺到了戈邁茲的臉上。
戈邁茲毫不介意:「媽媽,如果是血液的話,我想我會更興奮的。」
他剛要拿手帕擦掉臉上的液體,卻被莫提西亞攔住:「我的浪子,你的這個模樣格外威猛,我喜歡你現在的樣子,我希望你能為我保留到深夜。」
「噢,我等不到深夜了,我的美人。」
戈邁茲和莫提西亞的眼裡火光碰電石,二人雙雙起身,對著其他人道:「你們先吃,我們失陪。」
兩個人由此從餐廳裡退場。
父母就這樣避免了一場食物災難,溫斯蒂其實可以效仿。
她看了看夏洛克,還是說不出那樣肉麻的話,決意還是忍一忍,吃下外祖母准備的蛋糕。
一塊大的蛋糕擺在了溫斯蒂的面前,溫斯蒂湊近聞了聞,有一股腐爛的異味。
嗯……
溫斯蒂問外祖母:「您用的什麼食材啊?」
「牛奶、面粉、雞蛋還有蚱蜢。」
夏洛克替外祖母回答了,他的嘴角微微抽搐著。
外祖母興奮地叫起來:「Bingo!」
「這是外祖母的新配方。」帕格斯裡吃得很開心,他的嘴角已經染上了綠色的奶油。
溫斯蒂:「……」
突然間,溫斯蒂倒在了夏洛克的身上,與他對視一眼後,閉上了眼睛。
夏洛克了然。
「她怎麼了?」
「她的身體不舒服,她最近一聞到昆蟲就十分惡心,時常會暈倒。」
————————————
夏洛克對邁克羅夫特的態度分為有事和無事兩種:有事Brother,無事Mycroft。
邁克羅夫特一聽到夏洛克喊他「哥哥」的時候,挑起了眉毛:「有話直說,」
夏洛克將他的見面禮清單念了一遍:「我需要這些東西。」
邁克羅夫特:「你要這些東西干嘛?」
「秘密。」
「跟你的室友亞當斯小姐有關。」
夏洛克沒有否認:「她邀請我去她家,這是我准備的見面禮。」
「她邀請你去她家?真有意思。」
邁克羅夫特的秘書進來,告訴他會議在十分鐘後開始。
「更有意思的是,你居然准備了見面禮。我的弟弟,你終於願意拾起你的禮儀知識,我以為你早就把它拋到了垃圾桶裡,你可是曾經說過禮儀是世界上最累贅的東西,現在你為了你的室友和她的家人准備了見面禮。」
「所有的東西送至貝克街221號B,謝謝。」
夏洛克不管邁克羅夫特的回復,反正他嘴巴上說著不答應,最後也會答應的。
邁克羅夫特將剛才夏洛克提到的東西列了一份清單,還額外補上了萬能的護手霜套裝,交給下屬:「四十分鐘內置辦好所有東西送去貝克街221號,由夏洛克·福爾摩斯簽收。」
「好的,長官,」下屬接過了清單,看了一眼上面的物品,「長官,這個煙鬥需要提前一星期定制才能拿到。」
「是嗎?」
「是的,我們要贈送給親王的煙鬥就是在這裡定制的。」
「那就把親王的煙鬥先拿出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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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11
溫斯蒂躺在夏洛克的懷裡, 由夏洛克抱著回到了她的房間裡。
夏洛克將她放在了床上,溫斯蒂倒在闊別了幾個月的床鋪上, 外面夕陽的余光灑了一半在她的床上,她在夕陽中打了幾個滾。
「先生, 把門關上。」
帕格斯裡和外祖母沉浸於蛋糕的「美味」中, 是不會上來的, 莫提西亞和戈邁茲現在正是愛意滿滿的階段,更不會到她的房間來,可是玩意兒是個喜歡八卦的, 關門主要就是為了防著它。
夏洛克走過去把敞開的門關上, 在門外果然看到了一只手掌好奇地往裡面探, 他盯了它一會兒,玩意兒沒有眼睛, 夏洛克卻能感受到它的視線,它看了夏洛克一會兒, 又爬到了門檐上往裡面看,溫斯蒂躺在床上裝不省人事狀, 她的雙眼緊閉著,太陽的余光愛撫著她的臉龐。
玩意兒爬過去幫她把被子蓋好,然後順著夏洛克的褲邊爬上他的肩膀,拍了拍, 似乎是在說:"好好照顧我的主人。"
隨後它小拇指和食指背在後頭,用中指和無名指做雙腿走出去。
夏洛克看著玩意兒離開,它的背影透露出一股莫名的滄桑, 他把門合上。
「先生,你應該感謝我。」溫斯蒂從床上坐了起來,就著枕頭靠在床頭。
夏洛克知道她指的是什麼,要不是她臨時裝暈,他就得吃下一大塊蚱蜢做的蛋糕了。
他輕輕地笑了一聲。
溫斯蒂歪著腦袋望著他:「要有禮貌哦。」
「禮貌是這個世界上最累贅的東西。」夏洛克在溫斯蒂的房間裡找椅子,但她的房裡並沒有椅子,唯一能坐的只有她的床。
溫斯蒂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整個人呈「大」字,妄圖要占據整張床。
溫斯蒂:「不禮貌的人不給坐。」
「感謝你......」
溫斯蒂滿意了,收斂了姿勢,空出了位置給夏洛克,拍了拍床鋪:「坐吧。」
夏洛克坐到了她的身旁,接著說:「的床鋪。」
感謝你的床鋪。
溫斯蒂被他擺了一道,她睨了一眼夏洛克,抿緊了嘴,後者低聲笑了出來,並且越笑越厲害。
他看到溫斯蒂生氣,莫名十分愉快。
「你笑點低啊?」
或許是夏洛克的笑感染力太強還是因為別的,她的神情也崩不住了,跟著笑了起來,她明白夏洛克是因她而笑,又笑又惱:「別笑了,你已經成了褶子怪了。」
夏洛克的臉太長了,他一笑起來臉上的肌肉都被牽引起來,像一個生滿了褶子的長饅頭。
溫斯蒂:「......」
「你還笑是吧」溫斯蒂兩只漂亮的眼睛內裝進了落日的余暉,像一塊波光粼粼的黑曜石,「你還笑,我就讓你笑得更痛快一些。」
溫斯蒂現在宛如一只炸了毛的小奶貓,夏洛克更覺新奇有趣。
小奶貓的爪子朝著他的腰和咯吱窩撲過來。
「撓癢癢」這一招分明很厲害的,可是夏洛克反而不笑了。
「你不怕癢嗎?」
「對啊。」
溫斯蒂覺得很挫敗,現在好比是兩個部落在打仗,她這一方已經放出了殺手锏,扔了一個巨型武器過去,可是對方壓根不以為然。
夏洛克看著她:「所以,你很怕癢吧。」
在他的認知裡,如果一個人十分害怕一個東西,他必定也認為別人也害怕一樣的東西。
「不怕!」
溫斯蒂斬釘截鐵地說,心裡卻很虛,她怕癢怕得要死。
夏洛克顯然是不相信她的話的,溫斯蒂坐得離他遠了一些,再次強調了一遍,重重地說:「我不怕癢!」
「哦。」
他像一只豺狼一樣伸出了爪子。
「夏洛克,」或許是危險預兆,溫斯蒂已經能感覺到癢了,「你不要過來——我不怕癢的!」
「那你躲什麼?」
這時,盧克聽了主人的命令,上來看溫斯蒂身體有沒有好轉,如果沒有好轉,外祖母打算給她熬一碗藥湯,各種草藥加進去,熬成一碗動畫片裡一樣的女巫藥湯,灌下去,可能對別的病不管用,但是肯定對暈厥管用。
一口灌下去,不論暈的多厲害都會被滿口的苦味給激醒。
如果溫斯蒂醒來了,就喊她下來吃蛋糕,這麼美味的蛋糕還給她和夏洛克留了幾塊呢!
盧克走到了門口,還沒有來得及敲門,就聽到了裡面的歡笑聲,他的動作由此停止,似乎明白了什麼,沒有敲門就離開了。
外祖母好奇地問:「溫斯蒂醒來了嗎?」
盧克點了點頭。
「醒來了的話,為什麼不喊她們下來吃蛋糕?」
盧克搖了搖頭。
「不方便?」
盧克點了點頭。
帕格斯裡和外祖母相互對視一眼,點了點頭,幾個人非常有默契的,再也沒有派人上去看過。
而此時的溫斯蒂正像一只落入狼口的羔羊,她被夏洛克逼到了床角:「先生,我可是女孩子。」
「所以呢」
「男女授受不親。」
「剛才你做這個對我無用且毫無智慧的行為時可沒有想起『男女授受不親』。」
溫斯蒂語塞,她剛才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夏洛克,我......你......你要是撓我的癢癢,我就再也不跟你說話了。」
她頭腦一熱,直接說出了這一句毫無威脅的話,現在幼兒園的小朋友都不這樣吵架,可是夏洛克卻停下來了。
他的手分明都已經挨近她的腰了,卻收了回去。
夏洛克的臉離溫斯蒂很近,能完完全全看到她眼睛裡的慌亂,她是真的很怕癢了,整個人的身子都縮成一團,雙臂抱著,很顯然是防御狀態,意圖讓夏洛克找不到可以攻擊的地方。
溫斯蒂以為自己是逃不過撓癢癢這一遭的,在最後干脆壯士赴死般閉上了眼睛,可過了一會兒,那股令她害怕的感覺卻並未出現。
她睜開了眼睛,落入到了一片海裡。
她原本一直以為那片大海是淡藍色,就像被風洗過一樣,可是她的原本認知在此刻被推翻了。
那片海裡不光有藍色,同樣交織著灰色和綠色。
落日的最後一抹余光最為熱烈,被吸進了這片海裡,與其他顏色交織在一起,冷靜、睿智、深邃。
溫斯蒂在海的倒影裡,看見了自己的面龐,與種種的情緒融在了一起。
「先生,」她眨了眨眼睛,「我一直以為你的眼睛是淡藍色的。」
溫斯蒂又仔仔細細確認了一次:「原來不是誒。」
夏洛克看到溫斯蒂如同追尋寶藏一樣尋找著他眼中的色彩。
他告訴她:「我有虹膜異色症。」
「那是什麼?」
「一種身體的異常症狀,兩只眼睛的虹膜呈現不同顏色,虹膜的顏色受虹膜組織的色素沉澱分布決定,色素的分布會影響眼睛的顏色,我的眼睛隨光線不同呈現不同顏色的效果。」
「明白了。」
溫斯蒂將手伸到了他的臉上,擋住了照入眼睛的陽光,他的眼睛果然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真神奇。
溫斯蒂笑容滿面,她房間的窗子大開著,最後一抹余暉快要散去了。
「你餓不餓呀?」溫斯蒂問夏洛克。
「還好吧。」
夏洛克是一個食物欲感很低的人,再加上他時常為了保持思維敏捷刻意不吃飯,飢餓已經是常態,時間長了就更不在意這些了。
「我有一點兒餓了,」溫斯蒂看著自己的肚子,小嘴撅著,「別擔心,等再晚一點,我下去做蛋糕。」
「好。」
太陽不再留戀凡塵,最後一步走得極快,夏洛克和溫斯蒂湊巧看到了它從山林間隱去的全部過程。
「先生,」溫斯蒂沒頭沒腦來了一句,「你知不知道有一個說法……」
「知道什麼?」
「不怕癢的人心腸很硬。」
夏洛克:「……」
太陽落山,長夜終於來了。
等溫斯蒂覺得不會有人再去廚房的時候,她拉著夏洛克出門了,在廚房裡看到了外祖母留下來的小蛋糕,下面還貼了一張紙條:
哈!我就知道你們會來偷吃,被我抓到了吧!
歪歪扭扭的小學生字體,一看就知道是外祖母的手筆,她是整個家裡寫字最幼稚的人,就連帕格斯裡的字看起來都比她的要成熟。
「看來這些蛋糕待會兒得處理一下了。」
溫斯蒂簡單的做了兩個蒸蛋糕,喂飽了她自己和夏洛克。
「先生,在我們家裡你只能吃我給你的東西,這是忠告。」
其他人的給的東西說不准就加了什麼奇奇怪怪的物種。
溫斯蒂在說這句話時仿佛在宣告歸屬權,小小的她和整個廚房一起,夏洛克的心裡頓時被一種奇妙的感覺填滿。
「好。」
夏洛克回答,神情鄭重得像在說一個誓言。
是時候該處理外祖母的蛋糕了,吃掉是不可能吃掉的,扔到垃圾桶裡外祖母看到會傷心的。
溫斯蒂端著盤子往屋外走。
「你打算扔到森林裡去?」夏洛克手插在口袋裡,跟在她的身後。
「我才不會破壞生態環境。」
愛護森林,人人有責。
只見溫斯蒂走到了大門口。
「朵兒(Door),幫個忙!」
她將蛋糕往鐵門扔去,下一秒,鐵門中部打開,成了一張長滿了利齒的嘴,三兩下就啃光了那幾塊小蛋糕。
溫斯蒂掏出隨身的手帕,擦掉了那張「嘴」上的蛋糕殘留物。
「謝謝你,朵兒。」
待她回頭,身後的夏洛克似乎整個人都石化了。
她戳了戳他的肩膀。
「你還好吧?」
夏洛克的目光越過她,直朝鐵門,隨後他大邁步走到鐵門那,剛才打開的地方嚴密貼合,他伸出手摸了摸。
「別碰它。」
溫斯蒂念了個固定咒,定住了想要張口咬夏洛克的朵兒,握住夏洛克的手,從朵兒「口裡」抽回來。
「朵兒不喜歡別人碰它的嘴巴。」
溫斯蒂解除了咒語。
夜浪在夏洛克的眼裡翻滾著。
「我說了我們家會比較古怪,手掌當寵物,鐵門有嘴巴,你看到的這座古堡會咆哮,這棵樹叫蓋裡,它也有自己的思想……」
蓋裡的樹枝伸到了地面,溫斯蒂牽住夏洛克,兩個人一起被蓋裡拖到了樹干上,往下望去,能看到山下的萬家燈火。
「自從我來到這個家裡就是這樣,我也不能解釋為什麼,可能我的父母也不能,在別人看來這些東西都很奇怪,正是因為這些奇奇怪怪,我們家的人在別人看來就是異類。」
溫斯蒂已經忘記了自己正抓著夏洛克的手。
「所以我們家也很少有除親戚以外的客人來,你可能是第一個。」
山下的燈火輝煌,像一條漂亮的燈河。
「倒不是我們家的人不好客,我的家人很愛交朋友,只是別人不能接受我們,在別人的眼裡,亞當斯一家相當於妖魔鬼怪。」
溫斯蒂的聲音伴著夜風吹進了夏洛克的耳朵裡。
晚風將她的頭發往後吹,使人想到了要湧入海洋的塑像。
「但我覺得你是不一樣的。」溫斯蒂看向身旁的夏洛克,黑曜石一樣的眼睛裡裝滿了自信。
她自信他能理解這份古古怪怪。
她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家裡的「古怪」說給他聽。
他們都是被視作異類的人,但又同時是世界上最包容的人。
不過就是不一樣了,那樣怎樣呢?
夏洛克沉默不語,他眼睛裡是淺淺淡淡的灰藍色,像深海裡的螢火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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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12
溫斯蒂身上聞起來有樹的味道。
她說了一大堆話, 夏洛克卻一句也沒有接,山下的燈火印在他的眼睛裡, 他的神情緊繃著,溫斯蒂不是夏洛克, 她無法通過神情判斷他此刻的思維活動。
夏洛克會在想什麼?
他會不會覺得她這樣說了一大堆話是毫無意義的?
溫斯蒂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莫名其妙地跟他說這樣多的話, 心裡頭想什麼就直接都告訴他了。
可能是發現了他是虹膜異色症, 夏洛克說只有他的家人知道這件事,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的眼睛究竟是什麼顏色。
「我知道,」溫斯蒂凝視著他的眼睛, 「是好看的顏色。」
她最近誇贊夏洛克的話說得越來越順口。
當時, 她的手掌遮住了太陽的亮光, 夏洛克的眼睛顏色變成了一抹鴿子灰,像天空裡飄了一朵灰色的雲。
真是神奇呀。
溫斯蒂:「所以我算得知了一個大秘密咯。」
她知道了這個只有夏洛克的家人才知曉的秘密, 所以才會把家裡的事情跟他說吧,算等價交換?
可是她告知夏洛克家裡的事情時沒有一點兒等價交換的心理。
在一棵掉光了樹葉的大樟樹上, 溫斯蒂和夏洛克並肩坐著,不用擔心會從樹上掉落, 他們很安全,夏日的晚風吹過來,帶著暖暖的熱氣,吹在皮膚上。
溫斯蒂:「你就沒有什麼要說的?」
這仿佛是一出獨角戲, 她已經說完了台詞,夏洛克卻遲遲不接話。
他這樣子,她都要替莫須有的觀眾催場了。
夏洛克望向溫斯蒂:「你之前說……」
他的眼神格外深邃, 一動不動盯著溫斯蒂時,她連呼吸都變緩慢了,仿佛一個溺水的人,一層一層往海裡落下。
「說什麼?」
「不怕癢的人心腸很硬,這有什麼根據嗎?」
他用電影男主角一樣的神情和語氣問出了這樣一個破壞情趣的問題。
溫斯蒂避開他的眼睛,向其他地方看,望見自己正緊緊得抓著夏洛克的手,她剛才將他的手從朵兒口裡抽出來後就再也沒有松開過。
「好像是我很早之前從一本書上看過來的吧,具體怎麼解釋的我忘記了。」
溫斯蒂不動聲色地松開夏洛克的手,眼睛往遠處飄去,山下的萬家燈火像一條悠長的星河。
溫斯蒂曾經跟隨大長老去追捕過夜魔,也曾經看到過如星河一樣的燈火,大長老的臉上掛著滿足慈愛的神情。
他告訴她,每一盞燈火後就是一個家庭,獵魔師守護燈火不受亡靈鬼怪侵蝕。
風吹動著他的長袍,一個長著將一生的信仰傳承給晚輩。
她想起了大長老的這番話,覺得離那位白發白須的老人已經相隔了很遠,她已經有一些記不清他的面容了。
夏洛克手上綿軟的溫熱失蹤了,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只有感官密度高的部位才會怕癢,癢是一種生理感受。」
溫斯蒂飄到回憶裡的思緒被夏洛克硬生生扯了回來,她正陷入追憶的感傷,馬上又聽到他無比理性的專有名詞。
夏洛克在,溫斯蒂覺得自己隨身攜帶了一本人工智能百科全書。
他說:「你感覺到癢以後,感官器官會向你的大腦和脊髓傳輸信息。」
「知道了。」溫斯蒂打了個哈欠,口齒不清敷衍道。
「大腦是神經反應的總部。」
「說得對。」溫斯蒂應和著,心裡想著是時候讓蓋裡把他們送下去了,她可不想在樹上接受生物課程教育。
「其中包括荷爾蒙的分泌。」
「那當然了。」
溫斯蒂拍了拍蓋裡,可以送他們兩個下去了。
「這也就是說你怕癢的部位是最容易激起你荷爾蒙分泌的部位,換句更簡單的話來說,那是你最敏感、最易動情的部位。」
蓋裡伸出枝條裹住了夏洛克和溫斯蒂,將他們平穩得送到了地面上。
雙腳明明是牢牢地站立在地面上的溫斯蒂此時卻感覺在沒有依賴的高空中。
夏洛克的話一字不落地傳到她的耳朵裡。
她盯著夏洛克,耳朵尖悄悄的紅了。
後者卻一臉坦然,夜色裡更有些清風霽月的氣質,他用她無法回擊的專業知識來辯駁「不怕癢的人心腸硬」的說法。
這簡直像霸王龍在欺負美頜龍。
夏洛克看到溫斯蒂呆愣楞地站在原地:「你還要我再說一遍嗎?」
可能她剛才從樹上下來,沒有太聽明白他講了些什麼。
看,他多好心,這換做是以前,同樣的知識點他是不會再重復一次的。
所以溫斯蒂瞪著他干嘛!
「不用了。」
溫斯蒂急急忙忙往屋子裡走,那雙原本正面看著還不那麼紅的耳朵從背面看起來紅得像要滴血了一樣。
夏洛克的大腦飛速運轉著。
他得出了結論:「你害羞了?」
溫斯蒂被戳中了心事,臉紅得像一個熟透了的蘋果。
「沒有!」
煮熟了的鴨子嘴還硬著。
「你的耳朵紅了,這是明顯的生理反應……」
溫斯蒂搶斷了他的話:「那是因為我熱,夏天來了,我覺得太熱了。」
她早就忘記了在回布魯姆鎮之前還提醒過夏洛克布魯姆鎮比較冷,要他帶厚一點的衣服。
夏洛克沒有提醒她這件事了,手插在口袋裡,默默地走在溫斯蒂的身後,嘴角彎起,心情格外好。
從莊園外走到了古堡二樓,溫斯蒂的心情平復了不少,她領著夏洛克走到了為客人准備的房間外。
溫斯蒂深呼吸一口氣,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那般:「先生,這幾天你就住在這裡,床單被褥都是新的,如果你有什麼需要就來找我。」
她的房間就在他的隔壁。
夏洛克點了點頭。
「那麼,晚安。」
溫斯蒂覺得剛才真是經歷了一場浩劫,她的心情還沒有完完全全平復下來,得躲到被子裡,好好睡一覺才行。
夏洛克喊住了她。
「還有什麼事嗎?」
「有多少人知道你怕癢?」
「除了你,應該就我的父母知道吧。」
不知道他問這個問題干嘛?
「那,」他頓了一頓,「別讓別人再知道了。」
說完以後,他以極快的速度打開了房間的門,又迅速地合上。
溫斯蒂在他的放門口呆滯了一會兒,然後也快速地跑回了房間,把門合上,一張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小臉又變得紅撲撲的。
夏洛克扔下這樣一句話,他知不知道很容易讓人多想啊。
與溫斯蒂只有一牆之隔的夏洛克的心跳也達到了他長跑過後才達到的速率。
房間裡一片漆黑,他沒有開燈,向讓自己的大腦在黑夜裡清醒一些,可是思維被純澈的黑色越攪越混沌。
他打開燈,發現房間天花板上掛著一個巨大的飛刀盤,上面垂掛著各式各樣的飛刀,像吊燈上的水晶掛墜一樣。
得虧夏洛克見過大風大浪,也很快習慣了亞當斯一家的生活方式,沒有大驚小怪,安安靜靜地走到床邊。
他的手機在口袋裡響了一聲,有未接來電,發信息的是一個他從未見過的號碼。
他點開:
小福爾摩斯先生,你好。我是今天開車送你們來的丹尼爾,我沒有下山,車子就停在森林裡,如果你遇到危險,請隨時聯系我。
夏洛克的頭上是一個垂吊的飛刀盤,在燈光的照耀下閃著明晃晃的光。
他給丹尼爾回:不用了,你回邁克羅夫特那裡去,我不會有事。
丹尼爾在森林深處,耳邊偶爾傳來野兔野豬在隱秘的夜裡竄逃的聲音。
他已經很累了,但是強撐著精神,直直地盯著亞當斯莊園的方向,做好了隨時開車衝過去的打算。
可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卻讓他回長官那裡。
會不會是被綁架了?
他給夏洛克又去了一條:你真的安全嗎?
夏洛克已經躺在了床上,溫斯蒂今夜說的話還在他的腦子裡回響,他看了一眼丹尼爾的信息,沒有再回復,而是給邁克羅夫特去了一條:把丹尼爾調走。
夏洛克睡得很沉,醒來的時候甚至比平常還要晚一些,隔壁的門緊閉著,這個時候溫斯蒂肯定是還沒有起來的。
他走下樓,看見莫提西亞捧了一束嬌艷的玫瑰。
莫提西亞看見了他,優雅地揮了揮手:「早上好。」
「早上好,亞當斯夫人。」
莫提西亞正要去弄花藝,見到夏洛克想起了溫斯蒂囑咐她的事情:「福爾摩斯先生……」
「夏洛克就好。」
「好的,夏洛克,溫斯蒂給你留了蛋糕在廚房裡,你要是餓的話可以先吃早餐。」
「她去哪裡了?」
「她清晨下山去旅館找弗斯特,也就是她的叔叔去了。」
—————以下是大家都愛的小劇場————
除了「不怕癢的人心腸硬」這一條沒有什麼科學營養的知識外,溫斯蒂還知道一些其他亂七八糟被夏洛克稱作毫無作用的知識。
比如說,她習慣了因為夏洛克一句話面紅耳赤的情況以後,學會了「反擊」。
「先生,我的耳朵紅了,說明有人在想我,我覺得就是你在想我。」
她理直氣壯。
「你的智商如果和你的臉皮是同樣程度的厚度,我想它也會很高的,但願你攝入的信息能經得起論證一些,不過,雖然你說的話毫無根據,全無營養,但是它說對了一件事,是的,我在想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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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13
清晨天剛蒙蒙亮, 溫斯蒂就翻身從床上下來了。
她起的格外早,違反常態, 必然事出有因。
昨天晚上,她把自己蒙在被子裡, 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做了一個生動又離奇的夢。
在夢裡, 她和夏洛克無比親近。
夢中也是黑夜,房間內沒有開燈,就只是一片純淨的黑, 但她能辨別出眼前人, 他皮膚蒼白, 還能看到脖子上青色的血管。
黑暗中,他的眼睛顏色是她從未見過的純澈的藍色, 明明是冰涼的顏色卻宛若冒著火焰,她的影子倒映在這一片海水、這一片火焰中, 落沒灼燒。
他朝著她走近了,那雙手還是有溫度的, 手背慢慢從她的臉頰滑倒脖頸再到腰肢……他的氣息包裹著她。
她的心裡慌亂得不行,就宛若一片茂密幽靜的森林,一只凶猛的野獸在叢林裡騷動,毫不客氣地踐踏地上的樹枝和落葉。
漆黑的夜空裡出現了兩條爆裂的流線星火, 一條環繞著另外一條,輕飄飄的,像兩片羽毛蕩在了天空中, 星火尾部冒出極燦爛的紅光,直直地向地面飛落。
不知是她飛到了天空還是星火擊中了地面,溫斯蒂感覺一團白熾的火焰在燃燒著她的身體。
她沒有意識,沒有掙扎,更沒有反抗,就心甘情願地在這場火焰裡沉淪。
溫斯蒂從夢裡醒來了,她的大半個腦袋都埋在了被子裡,身上出了一層細細黏黏的汗,臉紅撲撲的。
她把被子拉開一些,呼吸通暢了不少。
天還未亮,四周都是靜悄悄的,除了她,沒有人知道剛才隱晦的夢境。
溫斯蒂心裡松了一口氣,馬上又緊張了起來,她究竟沒什麼會做那樣的夢?
她的大腦一片混沌,想理順思緒但越理越亂,像走入了一個迷宮,兜兜轉轉就走回了原地。
天際中出現了魚肚白的顏色,在她終於要迷蒙著再次睡過去之後,有一個聲音從她的腦海中傳來。
「如果夏洛克·福爾摩斯還是要開啟亡靈書的封印,你還能動手殺了他嗎?」
這個聲音如同一記沉鐘,她再也無法入眠。
在前往鎮上的小旅館的路上,這個質問和她的夢境攪和在一起,徹徹底底將她的大腦攪成了一團漿糊。
清晨森林的空氣都是潤澤的,耳邊傳來幾聲翠鳥的鳴叫,她害怕自己頭腦不清醒,迷迷糊糊走錯路,所以疊了一堆靈蝶來引路。
弗斯特就住在鎮上的旅館裡,溫斯蒂去找他時,被旅館老板誤認成了要訂房間的客人。
「不好意思,我們這裡已經被包下來了。」
弗斯特十分豪氣的包下整個旅館的房間——這顯然也不是他的主意。
「我是來找人的。」
溫斯蒂見到弗斯特時,他眼下的黑眼圈變得更重了,弗斯特穿著一身純黑色的睡袍,打開門看到溫斯蒂的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他發現門口站著的正是他的乖乖侄女時,馬上就將她摟在了懷裡。
「哈!我的好侄女,你來找叔叔了,你變得更加漂亮了,」他歡喜地看著溫斯蒂的臉,「尤其是你眼下的黑眼圈透露出跟叔叔一樣的邪惡。」
溫斯蒂由於一晚沒睡好,眼下也出現了一對黑眼圈。
「好久不見,叔叔。黛比呢?」
一提起黛比,弗斯特變得更加歡喜了,他激動地告訴溫斯蒂:「黛比睡在了另一間房,她說要為我守住最後的貞潔。」
弗斯特光滑如圓雞蛋的腦袋上都冒著興奮。
溫斯蒂:「……」
聽弗斯特這個說法,都這麼多年了,他和黛比都沒有過「更進一步」的發展。
「黛比想的實在是太周到了,只要一想到我們會手牽著手步入婚姻的墳墓,我就把持不住,噢,這種事情不應該跟你講的。」
弗斯特捂住嘴,一雙圓圓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把溫斯蒂迎進了房間內。
「叔叔,我給你帶了禮物過來。」
溫斯蒂拿出了給弗斯特准備的見面禮。
弗斯特拆禮物包裝從來都簡單粗暴,他不從包裝盒的封口處開始拆,硬是要「另辟蹊徑」,一套禮物拆下來,盒子已經不成盒形。
「噢,是香水。」包裝被拆開以後,禮盒內部是一個圓圓的瓶子,光滑程度和弗斯特的光頭有的一拼。
「哈,是我喜歡的榴蓮味道。」弗斯特往空氣裡噴香水,自己在灑落的香水裡轉圈圈,渾身上下沾滿了榴蓮的味道。
「我喜歡這個!」
「你喜歡就好,叔叔,跟我回去吧。」
溫斯蒂這次下山的任務就是要勸服弗斯特回家,晚上結婚或者白天結婚都是可以商量的事情,實在不行也可以白天辦一場,晚上辦一場,沒必要離家出走。
弗斯特手裡捧著香水瓶,直接應下溫斯蒂的話:「好!」
弗斯特居然答應得這樣爽快?
「那你就是答應了。」
「當然了,等黛比睡醒就回去,」弗斯特雙手叉腰道,「我早就想回去了,但是戈邁茲沒有來哄我,也沒有找人來哄我,我這樣回去豈不是顯得我脾氣很好。」
「但是,你不是來哄我了嗎?我就該回去了,而且黛比也勸我回去。」
溫斯蒂雙眼微微闔目,然後犯疑地問道:「 黛比也勸你回去?」
「對呀!她還說了白天結婚或者晚上結婚都沒有關系,婚禮只是一個儀式,不要和家人鬧得這樣僵,我的黛比小寶貝,」
黛比居然這麼通情達理,這倒是出乎溫斯蒂意料。
夏洛克也來到了旅館,他從莫提西亞那裡得知了溫斯蒂的去處以後就下了山。
莫提西亞剪下玫瑰花的花朵,看著夏洛克離去的背影,他的衣擺還在早晨的風裡擺動,她愛撫地摸著玫瑰花枝杆,心裡面暗想:如果黛比能直接把捧花給溫斯蒂就好了。
弗斯特住的旅館正巧是五年前夏洛克初次到布魯姆鎮住的那一間,五年過去了,店內的大致格局沒有改變,裝修得更精致了一些。
旅店老板見到夏洛克,覺得他很眼熟,但是到底沒有認出來,五年的時光足可以抹去他的記憶。
「你是要住宿還是要找人?」
有了溫斯蒂的前車之鑒,老板不再認為每一個顧客都是來住店。
夏洛克:「找人。」
老板了然,沒有多問,領著夏洛克上了樓,到了房門口,轉身離開。
老板沒有詢問夏洛克找的是誰,反正這麼些天,店裡就只有兩位客人,這兩位客人看起來風格極為不搭,一個圓潤得如同一顆鹵蛋,另外一個著實是金發碧眼的美人。
稍早一些的時候,一個清麗可人的女孩來找過那個似鹵蛋的男人了,那麼這位身姿英挺的紳士應該就是來尋另一間房裡那位美人兒的吧。
正因為旅店老板的想當然,導致夏洛克敲了敲房門以後,見到的不是溫斯蒂,也不是溫斯蒂的叔叔弗斯特,而是剛剛起床的黛比。
黛比一頭金色的短發留到了耳垂下,下顎尖巧,上挑的眼睛原本充斥著不爽利,在見到門外的夏洛克以後立刻變得嫵媚多情,她的左唇上方有一顆黑痣,為了效仿經典影星瑪麗蓮·夢露特意添上,嘴唇微張。
黛比有裸睡的習慣,所以她沒有穿睡衣,而是裹這床單出來的,蓋住了上半身卻露出了白嫩的大腿。
她原本以為擾人清夢的是弗斯特,翻了個白眼起身,特意弄成這個模樣,黛比知道弗斯特見到她這樣肯定情難自已,打算由此哄騙著弗斯特趕緊回亞當斯莊園,沒成想站在她門外的是另外一個男人。
從第一眼黛比就可以判定,這個男人是她喜歡的,他的身材修長,肩膀寬闊,不是從事體力勞動的人,身上那一件風衣價錢不菲,家境肯定殷實。他留著一頭卷頭發卻不亂蓬蓬的,面容像希腊的塑像,兩條英挺的眉毛微微皺著,透露出一股格外迷人的男性魅力。
黛比的心開始蕩漾了,她對付男人有一套自己的招數,稍稍放松了胸口處嚴密的床單,兩只眼睛裡火花四射,嘴巴裡說出來的話卻驚訝惶恐:「你是誰啊?」
黛比對自己非常有自信,她縱橫風月場這麼多年,還沒有「吃」不下的男人,她打賭自己此時的神情就像一只受了驚的小羊羔,但身體又有意無意地撩撥著,猶抱琵琶半遮面,沒有男人不吃這一套。
但凡事總有例外,夏洛克確認過溫斯蒂不在這間房以後,直接越過了黛比,走去另外的房間,連一個留戀的眼神都沒有。
黛比在夏洛克離開的那一刻愣住了,眼睛裡的嫵媚多情轉為了不甘,這是她第一次在男人面前碰壁。
夏洛克是順著榴蓮香水的味道找到弗斯特的房間的,隨著他的靠近,起初淡淡的味道變得越來越濃郁。
他敲了敲門,這一次開門的是溫斯蒂。
弗斯特在房間裡歡快地問:「是黛比來找我了嗎?」
弗斯特打算藏起來,跟黛比玩晨間躲貓貓的游戲。
「不是。」溫斯蒂回答他。
夏洛克站在門外,是他來找她了。
一見到夏洛克,溫斯蒂就想起了昨天晚上那個隱晦的夢,他的到來似乎是在若有若無地聲稱那個夢真實的存在。
溫斯蒂不敢直面他的眼睛,害怕此時他眼睛的顏色和夢裡一模一樣。
她問:「你怎麼來了?」
「我在這裡沒有親人,更談不上朋友,唯一一個認識的人就是你,如此顯而易見的問題你都想不明白,你的智商真是越來越接近金魚了,我來這裡當然是為了找你。」
夏洛克注意到了溫斯蒂眼下那一片淡淡的黑色,是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的證據。
弗斯特知道不是黛比以後,沒了玩晨間捉迷藏的想法,從屋內湊到了溫斯蒂的跟前,見到了夏洛克,打量了一會兒,十分驚喜地說:「我知道你是誰。」
他說:「你是威廉·斯科特。」
弗斯特的語氣格外篤定,他毫不猶豫就報出了夏洛克的曾用名。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是威廉·斯科特。」
弗斯特為自己的猜測正確而鼓掌:「我還知道你是溫斯蒂的男朋友。」
「他不是。」溫斯蒂迅速搶斷弗斯特的話。
「他不是?」弗斯特圓圓的腦袋裡裝著大大的問號,「你不就是為了他才去的倫敦嗎?」
弗斯特說的每一條都正確,可是他這樣當著夏洛克的面嚷出來,溫斯蒂的臉覺得十分不好意思,臉紅的像盛夏時節熟透的紅蘋果。
夏洛克卻不感到意外,在溫斯蒂提出要租他的房間時,她就說過是為了威廉·斯科特——也就是夏洛克·福爾摩斯——才來到倫敦的。
他只是奇怪,原本她可以正大光明當著他的面說出來,現在怎麼別人說一句就有這麼大的反應。
「是的,她就是為了我才去的倫敦。」夏洛克的語氣平靜,他替她承認了。
「但溫斯蒂說你不是她男朋友。」
弗斯特說完這句話以後立刻明白了,他拍了拍溫斯蒂的肩膀,安慰在求愛路上尚未成功的侄女。
弗斯特湊到了溫斯蒂的耳邊,壓低聲音,悄悄跟她說:「加油,叔叔永遠是你堅強的後盾。」
弗斯特快要結婚了,他沉浸在愛情的蜜罐裡,極力支持溫斯蒂也品嘗愛情甜蜜的滋味。
溫斯蒂尷尬地笑了笑,暼到夏洛克眼裡的淡藍,又將目光投到了走廊另外一側。
夏洛克離開以後,黛比不死心的穿上了衣服,如同一個獵人穿戴好裝束,前來尋找逃掉的獵物。
她已經詢問過前台,沒有人出去,那麼剛才見到的那個男人肯定還在旅館內。
黛比的房間和弗斯特的房間分別在東西兩個端點,黛比跟弗斯特說:「唯有這樣,我才能守住我的貞潔,才能把最寶貴的一個晚上留到我們的新婚之夜。」
她說這番話時,自己都惡心得翻了兩個大白眼。
黛比見到了獵物,他卻站在弗斯特的放門口,弗斯特也出來了,門口還有她一貫討厭的溫斯蒂。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的很隱晦,所以大家能明白小溫夢到了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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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14
除了她們本人, 黛比討厭溫斯蒂這一點恐怕整個亞當斯一家都沒有看出來。
黛比剛應選上亞當斯一家的保姆時,溫斯蒂還只有三歲, 她照管帕格斯裡的時候,溫斯蒂也在身邊, 當時黛比的目標就十分明確, 她要成為這一座古堡的女主人, 這個年輕的女孩野心勃勃。
黛比一開始的目標是定在戈邁茲身上的,她在這個小胡子男人身上看出了克拉克·蓋博的風範,他穿一身黑色的絲絨西裝, 叼一個古董煙鬥怎麼看都是一個情場浪子。
但是戈邁茲浪蕩情場的生涯在他掀開棺材見到莫提西亞那一刻就終結了, 他完全拜倒在莫提西亞詭異死亡美感的風情之下, 就好比是枯枝敗葉裡長出了一朵紅玫瑰,這使他不得不臣服。
莫提西亞和戈邁茲是如此的合拍, 兩人恨不得每時每刻都在一起,黛比根本沒有插足的機會, 所以才將目光轉到了弗斯特身上。
搞定弗斯特不是一件難事,這個男人非常關心他的侄子和侄女, 她就故意用低啞的喘音給小寶貝們念睡前故事,臉蛋上還帶著潮紅,總能讓人聯想到某件事上。
一來二去,弗斯特這條大魚就上鉤了。
但是總有人想咬斷她的魚線, 那個人就是溫斯蒂,她原以為溫斯蒂不過只有三歲,肯定什麼都不懂, 可她不知道這個三歲的身體裡住的是一個成人的靈魂。
溫斯蒂能一眼看穿黛比的想法,如果不是有她的阻撓,弗斯特上釣的速度應該更快一些。有一次弗斯特躲在門後頭偷聽黛比念書,眼瞧著事情就要往如她所願的方向走了,溫斯蒂總會睜開眼睛:「我不愛聽這個故事,換一個。」
幼時的溫斯蒂生了一張白白嫩嫩的小臉,眼睛漂亮得如同秋天的黑加侖,說出來的話奶聲奶氣,總能切斷她原本的計劃。
溫斯蒂說換一個故事,在門外偷聽的弗斯特就以為自己的侄女不喜歡這個故事——雖然他喜歡得緊,可是雇佣黛比是來照顧孩子的——也就催促著黛比換一個故事。
黛比忍住心裡頭的惱怒,硬擠出了友好的笑容:「那你喜歡聽什麼呀?」
溫斯蒂下床,走去書房取來了一本書給黛比:「你就念這個吧。」
溫斯蒂交給黛比的是全翻譯版本的佛教經典《金剛經》,她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把一堆經文念的誘人心魄。黛比一看溫斯蒂交給她的這本書就明白了不能小看這個三歲的小孩。
兩個人的梁子就此結下了。
現在,溫斯蒂已經長大成人,繞是黛比再不喜歡溫斯蒂,也不得不承認溫斯蒂已經出落得像畫裡出來的人了,這張臉去演電影也是可以的。
最要緊的是,溫斯蒂擁有真正少女的靈氣,她身上一種真正衣食無憂、飽受寵愛的自如,這個世界上漂亮美麗的女人多得是,但是真正的靈氣卻少見,這也是黛比最羨慕她的一點,同時也是最討厭她的一點。
黛比當然知道亞當斯一家對溫斯蒂的寵愛,她從來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寵愛。黛比自幼就是孤兒,什麼腌臜事都見過,心裡充滿的都是對不公命運的仇恨,她的容貌雖美,但是心裡早就腐朽潰爛,少女的靈氣蕩然無存。
再見到溫斯蒂時,黛比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臉龐,她的年齡逐漸增長,臉上的皺紋也多了起來,這些年一直都是在靠打針吃藥撐著,她明白自己能從一個在貧民窟討飯吃的孩子走到生活富足的這一步,全靠這一張臉,她不能容許自己生皺紋,一條都不可以。
幸好,在重新回到布魯姆鎮之前補了一次針,臉還是緊繃的。
接著,黛比又看到從她身邊「逃」走的獵物正凝視著溫斯蒂,留了一個專注的側顏給她,他落入了溫斯蒂的「圈套」裡。
黛比心裡的氣焰燃燒得更甚了,她一定要讓這個男人成為她的裙下之臣,她要他滿眼都是她的身影。
黛比捋了捋額前頭發,在心裡點燃了一場戰役的導火線,唇角勾起,想像著自己是克裡奧帕特拉七世,就連凱撒大帝都要為她痴迷。
心裡暗示做到位了,說話也就更有底氣了。
「呀,溫斯蒂,你回來了呀。」
溫斯蒂能聽出黛比語氣裡虛情假意的驚喜,也衝她微微一笑,以同樣虛情假意的態度回復:「是啊,好久不見,黛比阿姨。」
果然,在她喊到「阿姨」這個稱呼時,黛比唇角的笑意僵住了。
弗斯特見了黛比,愉快地喊了一句「我的黛比小寶貝」,然後從溫斯蒂身後躍出來,跑到黛比身旁,給了她一個早安吻。
弗斯特身材圓潤得如同一顆巨型鹵蛋,本來小小的一扇門的寬度就不能容下他,他躍出來時將門口站著的溫斯蒂擠到了一旁,溫斯蒂因為突如其來的衝撞打了個踉蹌,直接往外倒。
夏洛克伸手撈住她,從外人眼裡看,是她撲進了他的懷裡。
溫斯蒂:「……」
溫斯蒂的個子剛剛好到夏洛克的肩膀,如夢裡一樣,身邊環繞著他的氣息,臉不由自主的紅了。
微微一抬頭,望見她熟悉的那一抹淡藍。
她慌慌張張從夏洛克懷裡退出來,低著頭,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如果你是詢問剛才你撲過來我有沒有感覺到疼痛的話,那我肯定是沒事的,雖然你帶來了一種衝撞力,但你太輕又太瘦,再來多少次都不會把我給撞疼。」
「不會有下一次了。」溫斯蒂嘀咕了一句,她的耳朵紅紅的。
夏洛克盯著她:「你不能從你叔叔往前邁的左腳判斷出他要往前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不是所有人都有預判的能力,你不用感覺到羞愧……」
「我沒有覺得羞愧。」
你才羞愧呢,溫斯蒂在心裡咆哮,我這是害羞。
溫斯蒂的手貼上了耳朵,手動給耳朵降溫。
「正因為你不具備預判事情發展的能力,所以話不要說的這樣肯定,我已經說過你的衝撞力不會使我有痛覺,所以有下一次你也不用覺得抱歉。」
「沒有下一次了!」
溫斯蒂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她顯然沒有注意到另一頭黛比幽幽的目光。
她不得不假意迎接弗斯特的早安吻,在心裡又暗暗責怪上天的不公,憑什麼她要忍受一個像鹵蛋一樣男人的親昵,而溫斯蒂卻可以和一個優質的男人打情罵俏?
黛比推開弗斯特,面帶嬌羞:「好了,別人都看著呢。」
「沒關系,溫斯蒂不會介意的。」
「可是還有別人呢,哎呀,多不好意思,」黛比躲開弗斯特的又一個吻,將艷麗的臉龐朝著夏洛克的方向,「這位先生是?」
「溫斯蒂的准男朋友。」
「我的室友。」
「夏洛克·福爾摩斯。」
三個人的聲音是一起發出來的,混雜在一起。
黛比准確無誤地抓住了夏洛克的聲音,朝他伸出了手:「你好,福爾摩斯先生。」
她的手露在半空中。
「我不習慣跟人握手。」
弗斯特聽了這句話,像是遇到了知己,他也不喜歡與人握手,喜歡跟人握手的是戈邁茲,他有一套自己的打招呼方式。
「我也不習慣跟人握手,我都是直接擁抱。」說著弗斯特的雙手就緊緊地禁錮住了黛比。
黛比知道溫斯蒂在一旁看著,如果她此時將弗斯特推開,溫斯蒂一定會想方設法阻撓她和弗斯特的婚禮。
結不結婚倒是沒什麼,反正弗斯特也對她言聽計從,但是她要通過這場婚禮達成另一個目的。
所以,她的手也就環上了弗斯特的腰。
應付完弗斯特以後,黛比的心思還是在夏洛克身上:「那福爾摩斯先生也是用擁抱來打招呼嗎?」
「我也不習慣擁抱。」夏洛克的語氣冷冰冰的。
他拒人於千裡之外。
很好,黛比心裡道,就是這樣的男人征服起來才有成就感。
弗斯特湊過來:「溫斯蒂是來喊我們回家的,我們現在就回家吧。」
「好的,」黛比露出了一個最真誠的笑容,「你終於想通了,我們馬上就出發吧。」
終於可以回亞當斯莊園了,這恐怕是她今天聽到的第一件順耳的事,亞當斯莊園裡有她想要的東西,她巴不得趕緊回去。
「等一等,你是真的想回去嗎?」
白天結婚是黛比的主意,叔叔肯定是聽了黛比的教唆才和爸爸吵架離家出走的,這要是放在以前她肯定不依不饒,怎麼這一回這麼好說話?
「當然了。」黛比回答,她從溫斯蒂的眼睛裡讀到了懷疑。
「婚禮還是會在晚上舉行。」
「沒有關系的,我想通了,」黛比脈脈含情,看著弗斯特的……額頭,「只要能嫁給弗斯特,婚禮什麼時候舉行都無所謂。」
溫斯蒂盯了黛比一會兒。
「那你們先回去吧。」
弗斯特回過頭:「你不回去?哈,你肯定也是和戈邁茲吵架了是不是?」
「沒有,」溫斯蒂說,「聽說布魯姆鎮的花市很出名,我想在底下逛一逛再上去。」
布魯姆鎮的花市聞名英國,不同種類的花都熱熱鬧鬧擺放在一起,色彩繁艷,像舉行了一場盛大燦爛的宴會。
溫斯蒂說是要來逛花市,其實主要是來醒醒腦子,昨天晚上的夢還在困擾著她呢。
可是,困擾的根源也跟了過來,夏洛克走在她的身邊。
就在她說完想逛一逛花市以後,夏洛克立刻接了一句「我陪你」。
弗斯特聽到這句話,整個人都沉醉了,他認為丘比特已經敲響了溫斯蒂的門,只要她把門打開,伸出屁股讓他射一箭,就能如他一樣收獲一份甜蜜的愛情。
可是黛比卻說:「花市有什麼好逛的呀,蜜蜂還會亂蜇人,這是她們不成熟的小女孩才喜歡的玩意兒。」
雖然溫斯蒂聽出了黛比是在拐著彎說她幼稚,但是她這一回沒有跟黛比計較,反而應和著跟夏洛克說:「是啊,你不會喜歡花市的,還是跟著叔叔他們上去吧……」
夏洛克切斷她的話:「不,我喜歡,我最喜歡花市了。」
你喜歡才怪。
夏洛克走在溫斯蒂身旁,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整條街道都是漂亮的花朵,沿街還有小女孩抱了一束花在賣,可溫斯蒂和夏洛克的心思都不在花朵上。
「你確定你真的喜歡花市?」
「不,我不喜歡。」
「那為什麼要說謊?」
夏洛克沒有回答。
就在他沉默的這個空檔,溫斯蒂的腦海裡冒出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跟夏洛克的聲音一模一樣,像藍色的天鵝絨一樣的質感。
那個聲音告訴她:為了你。
不是吧,像著了魔怔一樣,這樣的臆想也太過分了,她趕緊把這個聲音從自己的腦海裡趕走。
「先生?」
夏洛克停住了腳步,賣花的小姑娘就在他們不遠的地方,那雙早慧的眼睛早就注意到了這一對。
「在我說出這件事之前,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夏洛克的神情莊重,看的溫斯蒂一愣。
在倫敦大劇院的地下室裡,他面對「死而復生」的妮可·格斯時都沒有這樣嚴肅。
他的目光深邃,溫斯蒂的心脈被攝住。
她開始心慌,腦海裡本來就是一團漿糊,此刻這團漿糊摔到了地上。
他不會能通過演繹法看出她做了個什麼夢吧?
「你……你問吧。」
溫斯蒂的心裡緊張得很,還好夏洛克沒有問她關於夢的事情。
他問的問題是:「我已經知道了你們家觀念上與常人相悖是很正常的事,但你和你的母親都不是穢亂的人,所以你告訴我,你們家注重貞潔嗎?」
哈?
他不會真看出來她昨天晚上夢到了什麼吧?
可就是夢一下,夢裡也是挺美好的,而且又沒有實際發生什麼,不至於談到貞潔觀念上去吧。
「挺注重的,」溫斯蒂心一橫,干脆說出來,坦然承認自己的夢境所指,「我的父母教導我,不管在什麼情況下,都只能與心愛之人共浴愛河。」
奇怪的是,說出來以後,溫斯蒂的心裡反而平靜了。
「那心愛之人只能有一個吧?」
「那當然了。」
這算個什麼問題?
夏洛克了然:「即將要與你叔叔舉行婚禮的那位女士這兩個月內的性()伴侶至少有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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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15
呼——
溫斯蒂聽完夏洛克的話以後, 舒了一口氣。幸好他還沒有到能看穿她夢境的地步,要不然也太羞恥了。
等一等……夏洛克剛才說, 黛比這三個月內的性()伴侶至少有三個!
她口口聲聲說最美妙的一晚要留到新婚之夜,她就是這樣為弗斯特保留最後的貞潔的嗎?
「這太過分了!」溫斯蒂咬牙切齒。
那個賣花的小女孩已經抱著花朝夏洛克和溫斯蒂走過來了, 她那雙早慧的眼睛已經從兩人的衣著和裝扮上判定出兩人都很大方, 簡直是上天送下來的顧客。
溫斯蒂的反應是夏洛克預料之中的。
夏洛克:「你想要揭穿這個女人的真面目嗎?」
這對夏洛克來說不是什麼難事, 只要他再見到黛比一眼,就可以得出更多有用信息,甚至可以說出她的情夫的姓名和身材特征。
溫斯蒂的眼睛裡出現了猶疑, 她嘆了一口氣, 對夏洛克說:「我當然想揭穿黛比的真面目, 但是事情不會這麼容易。」
「為什麼?」
「因為我的叔叔愛黛比。」
夏洛克不解:「這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大了,我們家的人在認定一個人以後, 會毫無條件地相信他所愛之人,除非你能拿出確切的證據, 否則我叔叔是不會相信黛比同時腳踩好幾條船……」
她不光腳踩好幾條船,而且壓根沒有往弗斯特的船上去過。
「你也不了解黛比, 她會拼命為自己辯解,可能還會把潑髒水往你的身上潑。」
溫斯蒂想起了自己幼時揭穿過黛比偷偷戴莫提西亞的珍珠項鏈,莫提西亞和黛比有過一次長談,本來溫斯蒂以為黛比要卷鋪蓋走人了, 可是那次長談過後,莫提西亞直接將珍珠項鏈送給了黛比,而且還拉著溫斯蒂語重心長地說:「叔叔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 他的世界中心不可能只有你,你要學會去接納黛比。」
仔細想想就能推出黛比在莫提西亞面前是如何搬弄是非的,她肯定是說溫斯蒂不滿意她的到來分走了弗斯特的關懷。
溫斯蒂的眉毛皺著,陷入了苦惱之中。
婚禮就在五天之後,她得利用好這五天,好好查找確切的證據,阻止弗斯特和黛比的婚禮,這樣一個謊話連篇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弗斯特的一片真心。
「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解決這個麻煩。」夏洛克道。
「啊?」
「我會幫你解決這個麻煩,」夏洛克重復了一遍,微微不滿,「難道說你想憑借一己之力阻止你叔叔的婚姻,這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我估算了一下,你個人行動的成功率有百分之六十六點七,但是加上我的行動成功率就會顯著上升。」
「那成功率有多少?」
「百分之百。」夏洛克說,他的語氣裡透著滿滿的自信。
不用問也是這樣。
賣花的小女孩抱著一捧花走到了夏洛克面前:「哥哥,買一束花給姐姐吧。」
溫斯蒂挑了挑眉,她以前專門碰到這樣的情況,尤其是到了情人節的時候,街上賣花的小孩見到一男一女走在一起就會上前推銷,一賣一個准。
絕大多數賣花的小孩子心智都不成熟,雇佣他們的人會向他們傳輸一個刻板觀念:沒有女人會不期待有人送她一束鮮花,而花都是男人送給女人的。
溫斯蒂為什麼知道得那樣清楚?
在大長老發覺到她體內的魔力,將她帶回去之前,這是她謀生的手段之一。如果運氣好一點碰到了大方的客人,可以好幾天都不用餓肚子。
將花捧到夏洛克跟前的小女孩是這一條街的「銷售冠軍」,相較起其他賣花的小朋友,她最能辨別客人是大方還是小氣,而且她生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很少有人能拒絕她滿含期望的雙眼。
可是,她這一回或許看走了眼,夏洛克並沒有要買下花的打算。
小女孩稚聲稚氣:「哥哥,你看這個姐姐這麼好看,肯定是要漂亮的花才配得上她呀。」
夏洛克不明白眼前這條小金魚前一句話和後一句話的關聯在哪,溫斯蒂長得好看和花有什麼關系?
在他想要指出小女孩的邏輯錯誤之前,溫斯蒂蹲下了身子:「你這裡總共多少朵花呀?」
小女孩將目光轉向了溫斯蒂:「十一朵。」
「那每朵多少錢?」溫斯蒂的語氣輕柔,小女孩爭取的模樣讓她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每朵一點一鎊。」
「那十一朵花又總共是多少錢呢?」
「是十一英鎊。」小女孩說。
「錯了,」夏洛克指出,「應該是十二點一英鎊。」
果然不能相信普通小金魚的智商,溫斯蒂還蹲在這跟她玩愚蠢的數學游戲做什麼?
小女孩的臉粉撲撲的:「沒錯,十一朵花本來要十二點一鎊,可是這個姐姐長得太漂亮了,所以就只收十一英鎊。」
嘴甜的人是會得到一顆糖的,小女孩雖然沒有在夏洛克這裡做成生意,但是她把花全部賣給了漂亮姐姐溫斯蒂。
「哥哥姐姐再見。」
溫斯蒂付過錢後,小女孩歡天喜地跑了,她懷裡那一束花轉移到了溫斯蒂的懷裡。
夏洛克幽幽地看著她:「你真信那個小女孩的話?」
夏洛克覺得賣花的小女孩分明就是算數算錯了,還不承認!只有溫斯蒂才會相信這種花言巧語。
「怎麼不信了,她說的難道不是事實,難道你覺得我不好看?」
溫斯蒂捧著花聞了一聞,果然香味撲鼻,她的臉貼在粉色和白色的花朵之間,更顯嬌艷逼人。
「好看。」
夏洛克回答了。
溫斯蒂微微愣了一下,夏洛克的爽快出乎她的意料,她笑了笑:「你說的是花吧。」
她這心裡羞答答的。
「不是,」夏洛克坦誠得很,「是你。」
他的雙眼微闔,花不就是種子植物的有性繁殖器官,如果它是好看的代名詞的話,比起溫斯蒂懷裡的花,她本人更像一朵花,連夜鶯都不敢在她面前歌唱。
隨即,溫斯蒂將懷裡的花塞到了夏洛克的懷裡。
夏洛克:「做什麼?」
「送給你。」她羞怯地向前跑去,臉熱熱的,剛才還好好的花捧在手裡就像一個燙手的火爐。
夏洛克拿著一捧花大邁步走在她的身後。
她送花給他干什麼,不是她自己喜歡花嗎?
「感謝你願意幫忙揭穿黛比的真面目。」果然人一著急,腦子就運轉得格外快,她為自己突然間把花給夏洛克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他在後頭追著,步伐不緊不慢:「那我就收下了。」
夏洛克學著剛才溫斯蒂的樣子,將花放到鼻尖嗅了嗅。
風輕輕吹著,甜絲絲的味道吹滿了整個花市,向後吹拂著溫斯蒂濃密的長發,偶爾有人暼到了這位美麗姑娘,好奇她為何要向前奔跑,在看到她身後捧著一束花的男人都了然一笑。
最好的夏天已經揭下了它的面具。
溫斯蒂跑了一陣以後,腳步慢了下來,她不怎麼愛運動,稍稍跑幾步就會臉紅氣喘,剛剛好能掩飾剛才的羞怯。
她等著夏洛克走上來,跟他並肩。
「我依舊認為剛才那個小女孩在為自己的計算錯誤找借口。」
夏洛克十分理智,溫斯蒂好看是一個方面,但是小女孩的計算錯誤又是另一個方面,這二者不能畫等號。
「而她誇贊你好看,更是為了讓你買下這束花,並不是出自真心。」
溫斯蒂無語,這位先生怎麼還在意這件事情?
「雖然你博學多才,但是總還是會有知識漏洞。誠然如你所說,她誇贊我的確是為了讓我買花這沒有錯,但是她並沒有為你在意的計算錯誤找借口,只不過是十一這樣的數字的寓意非常好,不論我好不好看,十一朵花的價格也是十一鎊。」
「十一有什麼寓意?」
「阿拉伯數字裡的十一是不是看上去很像兩個人並排走在一起?」
十一就像征著這兩個人能一生一世永遠走在一起。
買花的都喜歡這樣的彩頭。
但是夏洛克沒有給溫斯蒂解釋剩下的寓意的機會,他干脆了當地說:「不像。」
溫斯蒂:「……」
那就沒什麼好解釋的了。
夏洛克:「你剛才說錯了一點,我沒有在意她的計算錯誤。」
「我們別糾結這一點了好嗎?」溫斯蒂才不想跟他一直談論一個小女孩的數學呢,她轉移話題,「這是你第一次收到花嗎?」
「不是,有一些委托人經常送花給我。」
然後都被他扔給哈德森太太。
其實委托人的花與其說是送給他,不如說是送給哈德森太太,哈德森太太經常調侃:「夏洛克,你可真是一個『花花公子』。」
夏洛克注意到溫斯蒂的雙眼黯然。
「你問這個做什麼?」
溫斯蒂嘆了一口氣,目光哀怨:「因為我從來沒有收到過花。」
溫斯蒂和夏洛克不同,夏洛克把鮮花當累贅,溫斯蒂卻認為收到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情之一。
可能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她知道很多花的話語,能從收到的花束裡讀到祝福,在以前,她和好朋友們是會互送花朵的,但來這裡以後再沒有收到過鮮花。
亞當斯一家壓根不喜歡花,這一點從莫提西亞每天抱來一捧鮮紅欲滴的玫瑰卻只是為了留住帶刺的花杆就能夠看出來,而她一直都住在亞當斯莊園裡,花朵的影子都難見著。
「你確定你沒有收到過花?」
溫斯蒂點點頭:「對。」
「你再仔細回憶一下。」
「不用回憶了。」
沒有就是沒有。
「你的記憶力果然不怎麼樣。」
「這關我的記憶力什麼事呀?」她翻遍了整個記憶,就是沒有人送花給她。
夏洛克一手掰過她的身子,對她說:「你看著我,想一想五年前。」
溫斯蒂的腦子現在一看到夏洛克自動就出現浮現一片空白,她還能維持正常語言功能的運轉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五年前怎麼了?」
「你從一個采花人那裡收到了一籃子的花,所以你說的你從來沒有收到過花這一點是完全錯誤的。」
經過他這樣一提醒,溫斯蒂倒是想起來了。
「那不一樣,我說的收到花指的是有人送給我的。」
「他也是送給你的啊,從山下一路給你送到了山上。」
「我們兩說的送的意思不一樣,我說的送是贈送,你說的送是把東西拿去給某個人……你怎麼會知道五年前有人送花給我?」
她沒有跟夏洛克說過這件事吧,她自己都快不記得了呀。
溫斯蒂覺得自己出現了錯覺,她覺得周圍的一切都靜止了。
夏洛克用那一雙動人心魄的藍眼睛盯著她,微微一笑,點出真相:「因為我就是送花給你的那個人。」
–——————————
夏洛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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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16
溫斯蒂又不是夏洛克, 他有一座巨大的記憶宮殿來存放記憶,可她沒有, 五年前那個采花人的臉已經模模糊糊,她原以為夏洛克是在誆她, 可是如果他不是采花人, 為什麼會知道五年前的事情。
溫斯蒂:「……」
她現在的心情十分復雜, 記起那一天,她派遣靈蝶出去找夏洛克·福爾摩斯,他到的時候被靈蝶環繞著, 整個人的半邊身子隱在了霧氣裡。
靈蝶沒有找錯人, 只是她當初太天真, 以為靈蝶圍繞著他只是喜歡他身上攜帶的花香。
這麼說來,在五年前她就已經找到了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原本她要擊殺的人——虧得當初她日日擔心自己走不出亞當斯莊園, 夏洛克·福爾摩斯早就打開了亡靈書封印。
溫斯蒂的情緒復雜,她覺得命運像一條無形的鎖鏈, 一端站著她,一端站著夏洛克, 二者牢牢的捆綁在了一起。
夏洛克的神色平靜:「你想起來了。」
「算是吧,」溫斯蒂再看夏洛克,覺得有一些不對勁,他和她記憶裡采花人的影子還是無法合在一塊兒, 「你當時候為什麼打扮成那樣來到了我家門口?」
她知道哪裡合不上了,夏洛克這個人衣服雖然是清一色的深色系,款式永遠就這麼幾種, 可是他的每一件衣服都不是隨便買來的便宜貨,而是品牌的經典款,穿出去可以直接參加晚宴,而她記憶裡的那個采花人穿得灰不拉幾,格外簡樸,顯然夏洛克是有意裝扮了一番。
「五年前,鎮上出現了幾起怪病,所有發病人都去過山上,山上只住了你們一戶人家,我懷疑你們在進行某種人體實驗,而所有的發病者都是貧苦人家,對金錢有強烈的渴求欲,所以極容易成為實驗對像。」
所以他才裝扮成清寒的采花人想要以身犯險,但是關在莊園裡那個娃娃似的小女孩告訴他,她家從來不招待外客,她也很少出門,可憐兮兮的連春天裡的花都見不到,又怎麼招攬流浪漢做人體實驗呢?
「後來證明了是土壤裡的一種微生物作祟。」
點逐漸串成了線,采花人的影子貼上了威廉·斯科特,威廉·斯科特又合上夏洛克·福爾摩斯。
送花給她的人是為驅魔事業做出傑出貢獻的人,為驅魔事業做出傑出貢獻的人同時也是犯下開啟亡靈書封印過錯的人。
命運真是無常又神奇。
溫斯蒂皺著眉頭:「你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身份?」
就算夏洛克此時說他是幾位驅魔師長老之一,溫斯蒂也會相信的,既然命運已經那麼奇妙了,再奇妙一些也就成了常事。
「目前沒有了。」
身份於夏洛克而言就像衣服,穿一穿換一換,溫斯蒂來到貝克街的前不久,他才在邁克羅夫特不停的嘮嘮叨叨裡換下了威廉·斯科特這件衣服,夏洛克·福爾摩斯這件衣服他目前為止還沒有打算換下。
「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嗎?」溫斯蒂的眼睛裡冒出了期許的光。
他們兩人融入在布魯姆鎮繁鬧的花市裡,與來往過路的人一樣只是芸芸眾生中的一份子。
夏洛克不由得想,溫斯蒂究竟是要說什麼事情她的神情才會如此莊重?
他從來不會在事情沒出來之前就許諾,那樣的許諾都虛偽至極。
他道:「你說吧。」
「別再換身份了。」
今天早晨,一直困擾著她的那個問題,她可以做出回答了,生命又不是一道判斷題,不需要做非對即錯的判斷,它更像是一道論述題,參考答案上總會寫上言之有理即能得分。
她會一直守在夏洛克身邊,他不會開啟亡靈書,後來的事情也會隨之改變,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名字,或是他後來的任何名字,就不會成為惡貫滿盈的代名詞。
溫斯蒂已經認定夏洛克是一個可愛至極的人了,雖然他冷漠、時而神經質、偶爾還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他肯定是一個可愛的人,即便他自己可能會覺得可愛只是一種無用的標簽,甚至還會翻著白眼鄙夷這個詞,比起「可愛」,他更喜歡「理智」、「克制」這一類詞。
可是對於溫斯蒂而言,「可愛」是一個很大的褒揚,她想讓後世的人在提起他時,也會不由自主地說一聲:「夏洛克·福爾摩斯雖然古怪得很,但也可愛的很。」
在來往穿行的人之間,夏洛克和溫斯蒂仿佛靜止了,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只是匆匆的一瞥略過了兩人視線裡劃動的耀眼的星子。
溫斯蒂從厚厚的驅魔師史書裡看到過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名字;
在五年前見到他時,隔了一層朦朧的霧氣;
現在夏洛克真切地站在她的面前,她的心跳得比剛才奔跑過還要快。
那一汪淡藍色的海水平靜無波,卻輕易在溫斯蒂的心裡翻起了驚濤駭浪。
「好吧。」
夏洛克在心裡暗暗地嘆一口氣,心裡想著不應該答應她這個要求,一輩子用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名字著實無趣了些,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應承。
「真的?」溫斯蒂眼裡的驚喜就像曠野裡一排隨風搖曳的紅色郁金香。
當然是真的了,他才不是給出承諾又不執行的人。
夏洛克伸出了小拇指:「要不要拉鉤?」
拉鉤真的是蠢爆了,但是溫斯蒂好像很相信這個蠢爆了的方式。
「要要要!」
溫斯蒂勾上夏洛克的小拇指:「拉鉤蓋章一百年不許變,變了誰是大豬頭。」她愉快地在夏洛克的大拇指上「蓋了章」。
夏洛克翻了個白眼,再次在心裡鄙夷這種愚蠢的許諾方式。
溫斯蒂此刻開心極了,她有信心夏洛克不會再開啟亡靈書封印,上古亡靈也不會竄逃而出,她願意一輩子待在這個時代,雖然再也見不到大長老和之前的朋友們,可這個時代有她的家人,有夏洛克……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圓滿的,她已經很滿足了。
不過,話說回來……
「我還是沒有收到過花,雖然你送了花給我,可是我是付了錢的啊,那不叫贈送,那叫買賣。」
她可是給了夏洛克一顆綠寶石的。到了亞當斯一家以後,這日子的確過得奢侈了些,她翻遍了整個莊園也沒見到一分錢,只能挑了顆珠寶當報酬。
夏洛克:「那我把綠寶石還給你?」
只是他不記得那塊綠寶石放在哪裡了,也有可能隨手一丟扔掉了。
溫斯蒂被夏洛克的邏輯給打敗了,這樣他沒有收她的綠寶石,花就是他送的了,真是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她猶猶豫豫:「其實還有別的辦法的……你也不用一定要把綠寶石還給我。」
溫斯蒂說著說著低下了頭,耳朵根又悄咪咪地紅了。
溫斯蒂覺得夏洛克這麼聰明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他不用歸還綠寶石,還有別的辦法的……比如再送一束花給她。
他們身處的這個地方就是花市,他也不需要挑選,隨意送一束給她就很好了。
夏洛克舒了一口氣,他又笑成了一個褶子怪:「那真是太好了,我可以不用找那顆綠寶石了。」
溫斯蒂點點頭,等著他接下來的話,星雲在她的眼睛裡描出了輪廓。
可是夏洛克的話就此為止了:「你這麼盯著我做什麼?」
溫斯蒂:「……」
他完全沒有理解溫斯蒂話裡隱藏的意思。
「有什麼問題嗎?」夏洛克問,他從溫斯蒂的神情裡讀出了幾分挫敗。
「沒什麼,」溫斯蒂擺了擺手,「我們走吧。」
「不,你的神情告訴我,你有一些失望,而你一直在跟我交談,所以你失望的源頭在我身上,而你的目光時不時往我手上的這束花上面看……我知道了。」
他這一番話說完,溫斯蒂又重燃了希望,雖然夏洛克沒有多少浪漫細胞,但是他能推理出她的想法也不錯啊。
「所以呢?」
他該去給買花了吧。
在溫斯蒂的想像中,他會跑去買下街角處離他們不遠的那朵白玫瑰,沿著夏洛克的視角,一眼就能看到它。
一只蝴蝶飛到了夏洛克手中的花束上,兩片黃色的翅膀收攏,像是在親吻花朵。
可是夏洛克沒有行動。
「我答應你,我不會把這束花丟掉,也不會把它扔給哈德森太太。」
他還是沒明白溫斯蒂的意思,以為溫斯蒂在意的是他遲早會扔掉她送的花。
「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們可以拉鉤。」花朵遲早會枯萎,一束花的成活時間不會超過七天,但是沒關系,如果溫斯蒂這樣在意的話,一直留著一束枯萎的花也沒什麼打緊。
溫斯蒂嘆了一口氣,看到夏洛克的模樣,又不忍心和他計較,只能化成一個無奈的笑。
蝴蝶撲動翅膀,從花上飛到了夏洛克的肩膀上。
夏洛克:「我有一個發現。」
「什麼?」
「我很受布魯姆鎮蝴蝶的喜愛,五年前也有一群蝴蝶迎著我去你們家,還會送我下山。」
夏洛克還記得那群蝴蝶,他從未見過那個品種的蝴蝶,在黑夜裡,寶藍色的翅膀還微微發光,蝴蝶品種名錄裡沒有這種蝴蝶的名字,應該是布魯姆鎮特有的品種,但是他在倫敦也見過一次,在某一個夜晚飛入了他的窗子裡。
等一等……
夏洛克看向溫斯蒂,他的大腦經過了一番縝密的計算,計算的結果是:那群不知品類的蝴蝶和溫斯蒂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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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17
約翰問過夏洛克一個問題:「假死的那段時間是不是你這一生中最難忘的一段時光。」
夏洛克搖了搖頭:「我最難忘的一段時光是在一個破敗的古堡裡度過的。」
夏洛克去亞當斯莊園, 雖然溫斯蒂已經跟他說過了她們家的古怪之處,但是亞當斯莊園和亞當斯一家比溫斯蒂說的還要古怪, 他也在逐漸地習慣和適應中。
夏洛克的記憶宮殿裡儲存了所有在亞當斯莊園度過的時光文件,以下是一部分, 挑出來與大家共賞:
1、關於書房的秘密
亞當斯莊園裡有一個很大的書房, 裡面有許多藏書, 溫斯蒂說過如果夏洛克要去書房看書,一定要讓她事先知道。
夏洛克一直都記得溫斯蒂的這句囑咐,然而溫斯蒂忘記了夏洛克看書的時間不定, 這位先生很喜歡在深夜閱讀。
溫斯蒂躺在床上, 月亮落到了她房間的落地窗裡, 迷迷糊糊間她感覺自己的臉上傳來一陣瘙癢,但也沒覺得有什麼古怪, 於是翻身換了個姿勢。
可是這一陣輕飄飄、軟綿綿的觸感一直都停留在她的臉上,她伸手去探, 可是那陣觸感在和她捉迷藏,她一直追在它的後面跑, 一來二去,人也清醒了。
睜開眼睛,夏洛克站在她的床前,他的身後是一團圓圓的月亮, 他的手裡握著一片白色的羽毛。
他的臉上帶著微笑:「晚上好。」
好夢被擾的溫斯蒂裹在被子裡,極不情願地嘟囔了一句:「你在這兒干嘛?」
絲毫沒有表露男子闖進門的驚慌失措,畢竟她和夏洛克都同住一個屋檐下這麼久了。
「你之前說過, 如果我要看書得先來找你,」月輝給夏洛克鍍了一層朦朧的銀邊,仔仔細細地描摹著他的輪廓,「我要看書,所以我來了。」
溫斯蒂認命地從床上爬起來,哈欠連天地領著夏洛克去書房。
亞當斯莊園中的書房裡積累了祖祖輩輩攢下來的藏書,因為這一家人比較奇怪,反而能夠理解古時一些被認定是繆言的真理,所以還有不少的原本著作。
夏洛克變得興奮了起來,他穿行在這片知識的海洋裡,可是跟在他身後的溫斯蒂卻像一條在海洋裡溺水的魚。
她想念床鋪,可是又不能放任夏洛克一個人在這裡,只能怏怏地跟在他的身後,他拿到什麼書以後都湊過去瞧一眼書名。
夏洛克從書架上挑了一本《寒帶生物的習性以及品種》,溫斯蒂湊過去瞧了一眼,連忙把書重新塞回到書架上:「這本不能拿。」
「為什麼?」
「因為這裡的有一些書就是普通的書,你可以隨意看,可是有一些書不止是書這麼簡單,比如你手上拿的那本,你一打開可能會跑出來一頭北極熊。」
夏洛克才不信,事實需要被證明。
書被打開了,北極熊倒是沒有跑出來,但是出來了一只小企鵝和他們大眼瞪小眼。
2、多才多藝的亞當斯一家
弗斯特要結婚了,其余的家人打算在婚禮宴會上為他獻上一個節目,這幾天都在緊張的排練之中。
莫提西亞和戈邁茲,這命中注定的一對,要唱《祝酒歌》;外祖母精心地准備了一台魔術,她要在晚宴上表演大變活人;平常悶不做聲的盧克秀了一段踢踏舞,震得整個地板轟隆隆地響;帕格裡斯和玩意兒一人一手表演精彩絕倫的劍術。
大家都為弗斯特的婚禮宴會喜氣融融地准備著,只有溫斯蒂一個人對著鋼琴悶悶不樂。
弗斯特跟她說,黛比希望她能夠在婚禮上演奏一首鋼琴曲,這聽起來不是個過分的要求,可是她坐在鋼琴前,小小的嘴唇撅了起來,怎麼看怎麼不高興。
看到夏洛克來了,溫斯蒂跟他說:「我不想彈那首曲子。」
黛比讓她彈的那首曲子是她最愛的曲子,叫《Somewhere in time》,裡面藏了一段穿透時光的愛情故事。
溫斯蒂不想把這首曲子送給虛情假意的黛比,她覺得黛比配不上這首曲子。
夏洛克點解她:「你難道忘記了,婚禮根本辦不成嗎?」
3、行事奇怪的准新婚夫婦
婚禮當然辦不成,夏洛克還要幫著揭穿黛比的真面目呢,她忘了這件事,夏洛克可沒忘,這幾天他一直在觀察這對准新婚夫婦。
亞當斯一家的傳統是婚禮是家人送給新婚夫妻的禮物,婚禮由整個家族置辦,所以這兩個人倒最閑散,經常手牽手一起出去,繞著整個莊園跑個沒完沒了。
夏洛克判定他們在找什麼東西,只是什麼東西需要在地下找?
「找東西,」溫斯蒂想了想,「聽說我們家地底下埋了一個拿破侖的皇冠,可能是在找那個,還有本來要進貢給埃及艷後的珠寶,被我爺爺攔路截了下來,也有可能是在找那個……」
找東西這件事在溫斯蒂看來再正常不過了,當初祖先為了怕他們無聊,特意在地下埋了這麼多東西就是為了讓他們找著玩。
4、腐敗莊園不腐敗
夏洛克還發現了一件事,那就是亞當斯莊園這個原本破敗的莊園正在變樣,像是一天天在翻新。
有一天,他走出門,發現那顆破敗的樟樹重新長出了新的葉子,變得枝繁葉茂。
夏洛克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而他身後的古堡也像被重新粉刷了一遍,一掃原本的破敗。
他向路過的戈邁茲詢問,戈邁茲告訴他:「這是家族傳統,婚禮前夕都會這樣,一切都欣欣向榮,而等到新郎新娘互相說完誓言以後,一切就會噌的一下變樣,變得比之前更腐敗陰暗,這是這座莊園給新婚夫婦的賀禮。」
亞當斯莊園真是每一天都在挑戰著夏洛克的認知,以亞當斯一家的靈異程度,也怪不得溫斯蒂相信幽靈這一類的事物。
戈邁茲拍了拍夏洛克的肩膀:「不用羨慕,你和溫斯蒂以後也會收到這份賀禮的。」
5、奇異親戚真奇異
等婚禮只剩下最後三天的時候,亞當斯一族的人陸續來到了亞當斯莊園。
戈邁茲作為一家之主,領著妻子兒女穿戴整齊,站在門口迎賓,夏洛克摻雜在這堆人裡,居然沒什麼人覺得不對,因此他也就見到了亞當斯一家的親戚。
他見到了溫斯蒂管一個像極了一顆足球,但是渾身長滿長毛的人叫「表叔」,表叔還戴了一副黑色的墨鏡,頂著一個圓禮帽,說著他聽不懂的語言。
表叔見了夏洛克,取下了圓禮帽。
「表叔在說你好。」
「你好,表叔。」夏洛克朝溫斯蒂的表叔致意,沒有察覺自己話裡的不對頭。
他還見到溫斯蒂管一對長在一起的連身姐妹叫阿姨。
「你好,阿姨。」
阿姨見了夏洛克,兩個人互視一眼,八卦地捂著嘴嘻嘻哈哈朝屋內走去。
溫斯蒂管一個穿著一雙重重的鋼鞋的女孩叫「堂姐」。
堂姐每走一步,都發出一聲巨響,她只是一個小個子的女孩,但是穿上鋼鞋以後變得和盧克一樣高。
她腳上那雙鋼鞋怎麼看怎麼累贅。
夏洛克猜測:「她穿那樣的鞋,難道是害怕自己飄起來?」
「先生,你真聰明。」
如果不穿這雙又重又粗的鋼鞋,堂姐就會飄到天空上去的。
比起表姐,表妹看著就要正常許多,看著就是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女孩,見到溫斯蒂還獻上了一個熱情的擁抱。
可是夏洛克已經領悟到了,亞當斯一族的人絕對沒有表面上看著那樣簡單。
果然他後來在吃飯的時候,見到表妹拿著一個又大又肥的雞腿,然後表姐幫她掀開了後面的頭發,她拿著雞腿往頭發裡塞,幾下過去,雞腿上的肉已經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骨頭。
原來,表妹的頭發後頭長了一張嘴。
表姐和表妹進門以後,飛進來一只黑色的大鳥,莫提西亞朝它揮了揮手:「見到你真高興,佩小姐。」
黑色的大鳥低飛著進了門,繞著整間房子飛了個滿場,但是夏洛克後來沒有見到這只大黑鳥,而是見到了一個鬼魅的女人,她的衣著打扮與莫提西亞如出一轍,莫提西亞也叫她佩小姐。
當一聲急鳴的汽車聲傳來的時候,亞當斯一族明顯地興奮了起來。
「是他來了嗎?」
「肯定是他,天吶,快看一下我現在得體不得體。」
「快理一理你的發型吧。」
屋內傳來了一陣悅耳的騷動聲,即將到來的人肯定是一個大人物。
夏洛克見黑色的古董車上走來一個穿著皮衣的紅頭發男人,一副茶色墨鏡橫架在額頭上,一副墨鏡架在了鼻梁上。
其余人見到他都很激動,甚至有人還哭了出來,弗斯特尤其感動:「沒有想到我的婚禮能見到三舅叔。」
這個人似乎在亞當斯一族威望奇高。
但是溫斯蒂見到他的神情透露出些許復雜,她的眉頭微蹙:「你好,三舅公。」
便宜三舅公克勞利點了點頭,跟戈邁茲說:「這幾天我吃她做的東西。」
6、雙面嬌娃溫斯蒂
「我們家的親戚都特別珍奇吧?」溫斯蒂問夏洛克。
夏洛克認同地點頭,何止是珍奇,簡直是可以去申請世界保護名錄,這一家子可是為人類多樣性做出了傑出貢獻。
「相較而言,我就平平無奇了。」
外祖母路過,聽到了溫斯蒂的話,連忙拍她的腦袋:「胡說八道,你是這個家裡最奇特的人。」
溫斯蒂口語跟夏洛克說:「外祖母在安慰我呢!」
外祖母進一步指出了溫斯蒂的奇特:「你的身上有兩個不同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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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18
亞當斯一家的親戚這幾天都齊聚一堂, 整個莊園也在一點一點恢復生機,莊園裡的花朵重新開放, 綠葉在枝頭迎著陽光,歡聲笑語都快溢了出來。
在亞當斯莊園, 夏洛克找到一份歸屬感, 難得有人對他收集死人的手指、把頭顱放冰箱以及觀察屍體的唾液凝結程度沒有任何異議, 反而興趣濃濃地跟他一起討論,某個親戚甚至當場立下了承諾,他死後, 屍體可以任由夏洛克觀察、處置。
夏洛克由衷覺得自己在亞當斯莊園度過著美好的假期, 他很願意跟他們交流, 這一家人非常樂意接受不同的思維,他的古怪在他們看來成為了有趣和新奇, 所有人都愛有趣和新奇的東西。
除了夏洛克外,黛比也是第一次見到亞當斯一家奇奇怪怪的親戚, 雖然說她跟弗斯特在一起了這麼久,但從未在家族聚會上出現過, 黛比的體驗不如夏洛克好,她明面上笑著跟大家打招呼,但心裡一直在默念「怪胎」、「醜鬼」。
黛比見到可愛的小堂妹時,上一秒還在誇贊她的可愛, 剝了一顆糖遞給她,在看到小表妹掀開後腦勺的頭發,把糖塞到嘴裡以後, 面上對小表妹的喜歡蕩然無存,臉色慘白,藍色的眼珠裡裝滿了驚恐。
黛比也很不喜歡亞當斯一家的某些儀式,比如說降靈會。
外祖母是一個出色的女巫,當然「出色」這個描述是外祖母自己在莫提西亞為她介紹的時候加上去的,她悄悄壓低聲音,嘴巴不張開:「出色,介紹我是一個出色的女巫。」
莫提西亞當然會給母親這個面子,她身姿端莊,永遠得體優雅,伸出柳條枝一樣的手:「接下來請一位出色的女巫來主持今晚的降靈會。」
亞當斯一族全族都是捧場王,他們鼓掌還帶上了節奏,外祖母在掌聲中登場,她的手裡捧著一個臉盆大小的紫色水晶球。
溫斯蒂在弟弟帕格斯裡出生的時候參加過一次降靈會,這是她第二次參加。降靈會一般會挑選一個月光明亮的夜晚,全族人聚在客廳裡,互相之間手牽著手圍坐在一起,最中間是主持降靈會的外祖母和水晶球,在最外圍擺上一圈蠟燭,等待著蠟燭熄滅,先祖靈魂的降靈。
黛比聽完以後,心裡翻了個老大的白眼,降靈會這個名頭倒是好聽,說白了就是浪費時間,等待蠟燭熄滅得浪費她多少睡美容覺的時間。
但是她不敢說出來,事情已經到了最關鍵的階段,她必須更加順從、更加小心翼翼保證最終的任務不出差錯,因此她的心裡雖然裝了滿肚子不樂意,但也沒有表現出來。
亞當斯一族自然是喜歡降靈會,不過黛比看到了夏洛克皺起的眉頭,唇邊勾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弧度。
這幾天她除了跟著弗斯特在亞當斯莊園裡四處尋寶外,做的最多的就是有意無意撩撥夏洛克。
黛比披甲上陣,又重新使上了以前的老招數,刻意念著讓人浮想聯翩的話,並確保每一句都會鑽入夏洛克的耳朵,當然,也同樣確保她的一切行動都避開溫斯蒂這個討厭鬼。
根據她的觀察,夏洛克面上雖然還是風平浪靜,但其實他的心裡早就狂風怒號,不然他們兩偶遇的次數為何越來越多,而且她在和弗斯特尋寶的時候,能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立在門口,那道追尋的視線是朝著她的方向投過來的。
黛比心裡很得意,有一種打了小勝仗的快感,溫斯蒂再年輕漂亮有什麼用,終究和亞當斯一家其他人一樣是一個怪胎,可是夏洛克是一個紳士,他斷然不會喜歡怪胎,就像他斷然不會喜歡怪胎一家怪異的儀式。
溫斯蒂也看到了夏洛克皺起的眉毛。
「你可以不參加降靈會。」溫斯蒂對夏洛克說,讓無神論的夏洛克參加與靈魂有關的儀式著實是為難他了,而且降靈會要求的是亞當斯一族參加,夏洛克作為一個外人,不參與也無妨。
夏洛克搖了搖頭:「不必。」
他後來站在溫斯蒂的左邊,牽著溫斯蒂的右手參與了降靈會,而另一只手牽的是黛比。
黛比衝著他微笑一下,眼睛裡閃過極嫵媚的光,她笑起來像一朵灑滿了香粉的百合,百合已經夠香,反是過猶不及。
降靈會開始了,外祖母口裡念出一串咒語,整個大廳裡只有她和溫斯蒂知道這串咒語的具體含義,外祖母在請先祖降靈,一旦紫色的透明水晶球內出現別的顏色,就代表先祖認可了亞當斯一族新成員的加入。
溫斯蒂閉著眼睛,默默等待著水晶球一如既往的澄明。
沒有人交談,大廳裡只有外祖母的念咒聲,相近的人可以聽到彼此細細的呼吸聲,門窗緊閉,一絲風都吹不進來。
可是在外祖母的咒語念完以後,人群最外圍的那一圈蠟燭熄滅了。
一道幽藍色的光出現在了水晶球內,藍得純澈,如同藍色矢車菊最內檐的一層。
「好耶!」弗斯特蹦起來,在黛比的臉上親了一口,留下了一個閃亮亮的口水印。
他自然是高興極了,這代表著先祖對黛比的認可,他們的婚事可以順利進行,其余的人也走過去向弗斯特道謝,一瞬間他就像一朵開得最盛的鮮花,周圍圍滿了蝴蝶。
「嘿,溫斯蒂,你不祝賀你的叔叔嗎?」弗斯特將他的光頭湊到了溫斯蒂面前。
夏洛克站在溫斯蒂身旁,這個儀式傳達出讓弗斯特高興,卻讓溫斯蒂困擾的信息,他猜測與婚禮有關。
「祝賀你,叔叔,」溫斯蒂的眼光從弗斯特臉上掃到了黛比臉上,「希望你的婚姻能夠順遂美滿。」
紫色的水晶球內出現了幽藍色,先祖降靈,它認可了亞當斯一族的新成員。
外祖母站起來,走到了黛比面前,仔仔細細盯著她打量著,外祖母的眼皮早已松弛,但眼睛裡冒出一股興奮的光,她這個模樣就像哈德森太太偷偷知道電視劇裡的兩個男演員現實生活裡是一對那樣興奮。
外祖母得知了一個大秘密,她問黛比:「你是什麼時候成為女人的?」
「我還沒有成為女人。」
黛比口裡的女人和外祖母口裡的女人不同。女人如花,黛比說的是那一類早已經□□的鮮花,可是她一直都沒有與弗斯特珠胎暗結,所以才對外祖母說她還沒有成為女人,故而她說完以後,還佯裝羞澀,可是外祖母沒有這麼多花花腸子,她口裡的「女人」就是直接指的性別。
「噢!」外祖母低呼一聲,這就說得過去了。
先祖降靈,可是也分性別的。一般而言,若是歡迎女性成員加入,水晶球裡會出現如火焰一般的紅色,如果是歡迎男性成員的加入,水晶球裡出現的就是藍色。
本來水晶球裡出現的應該是紅色,外祖母檢查了一陣,水晶球沒有問題,那麼問題就出現在黛比身上。
黛比誤打誤撞,逃過一劫。
整個大廳的歡樂氛圍裡,只有溫斯蒂一個人的臉是冷的,她不相信先祖會接受黛比這樣一個女人。
她全然沉浸在迷局裡,夏洛克捏了捏她的手,她也沒有半分反應。
「既然今晚這麼高興,」戈邁茲突然心血來潮提議,「不如我們來玩捉迷藏吧。」
夏洛克知道溫斯蒂的幼稚是遺傳自誰的了。
「好耶!」大家拍著手掌應和下來。
降靈會剛剛過去,迎來一個新的環節,黛比在心裡又翻了個白眼。
「那我們就兩兩組隊吧。」戈邁茲牽起了莫提西亞的手,莫提西亞的手蒼白瘦弱,簡直就是一層皮裹了骨頭,戈邁茲吻在了她的手上。
弗斯特想效仿他們的這份濃情蜜意,卻被黛比悄然躲開,她大致數了一下人數,是雙數,剛好能湊齊兩兩一對,而她肯定會和弗斯特分在一組。
黛比:「我看還是不要兩兩組隊了,兩個人在一起可能顧著自己玩自己的了,心思倒不在捉迷藏上了。」
黛比的提議也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認同,表哥嘰裡呱啦說了一陣,他的意思是捉迷藏是一個嚴肅的游戲,大家一定要認真對待。
所以雙人組隊捉迷藏的提議被按下,戈邁茲有一些沮喪,莫提西亞手攬上他的腰,輕輕說了一句:「我就在我們的臥室裡等你。」
在鐘聲敲響的時候,捉迷藏游戲開始了,大家都四處躲藏,玩意兒成為第一個捕手,它戴了一只手套,讓自己不偷看大家離開的方向。
在游戲開始的那一刻,黛比裝作想要抓緊時間躲藏的樣子,以身衝開了緊挨的夏洛克和溫斯蒂,兩個人像浪花埋在了大海裡,夏洛克順著一波,溫斯蒂隨了另一波。
堂姐脫掉了鞋子,整個人飄到了天空裡,如同一朵搖蕩的夜雲,佩小姐則直接變回了鳥,停在枝條上,表叔一直在找莫提西亞的假發放在哪,那是他完美的偽裝。
絕大部分人都在認真玩游戲,可是總有幾個心不在焉的人,溫斯蒂隨著大流走,漸漸大家都找到了躲藏的地方,只剩她一個人。
溫斯蒂隨意推開一間門,發現克勞利神情愜意的癱坐在沙發上,頭戴大耳麥聽著搖滾曲,手裡還晃蕩著一個鐵皮小酒壺。
溫斯蒂已經打聽過了,家裡的人形容三舅公都是說「惡魔一般的男人」、「身上有惡魔的氣息」,可是誰也沒有說他真的是惡魔。
她的家人還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
第64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19
溫斯蒂走過去, 坐在克勞利的對面,克勞利睜開了一只眼睛, 暼了一眼溫斯蒂,又合上繼續聽歌。
「三舅公, 」溫斯蒂開口, 盯著克勞利的臉龐, 他真像一條吐著信子的紅蛇,「我的家人知道你的真實身份嗎?」
克勞利耳麥裡的音樂聲響很大,但不妨礙他聽到溫斯蒂的話。
克勞利把耳麥取了下來, 坐直了身子, 下巴核對著溫斯蒂, 那一雙金色的眼睛裡看不出任何情緒,溫斯蒂仿佛看到了一條蛇在衝她吐信子:「你知道了什麼?」
溫斯蒂沉下心, 道:「我應該全都知道了。」
她面前的三舅公其實是地獄三公爵之一,這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
克勞利聽完溫斯蒂的話, 面若冰霜,他的上半身湊近溫斯蒂, 低聲喝道:「你知道你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
溫斯蒂那一句「不知道」還沒有說出口,眼前的男人已經化成了一條紅蛇,果真吐著信子,蠕動著向溫斯蒂靠近。
「那讓我來告訴你, 我的身份是一個秘密,而知道了這個秘密的人……」他的語氣凶狠,故意拖長了尾音, 「會被我吃掉。」
溫斯蒂的臉色格外鎮定,這倒是出乎克勞利的意料,他還以為便宜侄孫女會去找媽媽哭鼻子呢。
其實溫斯蒂聽到克勞利的話以後,想到的第一點是她小時候看到過的一個科普趣味節目,講蛇能不能吞下大像,普通蛇當然是不行的,但是古時候有神力的巴蛇可以,而克勞利還是地獄三公爵之一,應該可以一口吞下她吧。
那他怎麼消化?
克勞利的尾巴豎了起來:「你不害怕?」
「不吧。」
溫斯蒂心裡真的一點兒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大概是見多了他在亞茨拉斐爾面前的被馴服的模樣,每次吵架都是他先去道歉,她實在無法把克勞利和凶惡聯系在一塊兒,哪怕他是地獄三公爵之一。
溫斯蒂清清楚楚在克勞利金色的眼睛裡看到了挫敗。
「為什麼不害怕?」
「如果你把我吃了,你接下來的日子就要吃我外祖母做的東西哦。」溫斯蒂提醒他這一點。
這幾天亞當斯一家吃飯都是分開的,溫斯蒂、夏洛克和克勞利一塊兒吃溫斯蒂做的飯,剩下的人一塊兒吃外祖母做的飯。本來黛比也要摻進來——正常口味的人真受不了外祖母煮出來的食物——可是溫斯蒂不太願意做東西給黛比吃,但又不知怎麼拒絕,夏洛克幫了她一把。
夏洛克指著外祖母的一盤菜問黛比:「你覺得這盤菜怎麼樣?」
黛比非常自然的回答:「當然是非常好了。」
夏洛克摸准了黛比不敢明說亞當斯一族一點兒不好,這幾天他已經看出黛比想通過結婚達到別的目的,所以她一直小心翼翼,一點兒紕漏都不敢出。
外祖母興奮地大叫起來,沒有一個廚子不喜歡別人誇贊她的手藝:「那你就跟我們一起吃飯,溫斯蒂可做不出這麼好吃的東西。」
這件事情恨輕松就得到了解決。
夏洛克、溫斯蒂和克勞利成為了飯搭子,這三個人的心裡都裝著事兒,吃飯的時候也不多言語。
溫斯蒂再度指出:「我外祖母做鹹蛋黃小餅干可是要撒她自制的醬料的。」
外祖母的自制醬料品類豐富,一直是她的得意之作。
克勞利曾經嘗過一次,味道一言難盡,他甚至覺得可以把外祖母的醬料在監獄裡推廣,這樣還可以減少犯罪率。
克勞利怎麼也沒想到他會被眼前還不足二十歲的小屁孩威脅到,其實他本來就沒有想吃溫斯蒂,溫斯蒂有什麼好吃的,只是嚇唬嚇唬她罷了。
他晃了晃蛇腦袋,變回了人形,重新坐回沙發上,翹著二郎腿問她:「你還把我的身份告訴了誰?」
溫斯蒂搖了搖頭:「沒有誰了。」
她不可能四處去說:悄悄告訴你哦,我的三舅公是地獄公爵誒。
別人肯定以為她有妄想症。
克勞利滿意了,如果再多幾個人知道他的身份,事情就有一點兒麻煩了。
「那就好,別再告訴其他人,」克勞利囑咐,他的手靠著沙發椅,撐在腦袋上,「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
「大劇院裡的幽靈告訴我的。」
「你能感受到幽靈?」
「是的。」
「你的身上有獵魔師的靈力。」克勞利打量眼前的小姑娘,他原本還以為她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做甜品小天才。
他補充道:「和你的外曾祖母一樣。」
溫斯蒂倒是聽外祖母說過外曾祖母是一個出色的女巫,只是沒有想到她也是一個獵魔師。獵魔師比女巫更稀少,女巫可以通過看巫術書和魔法書修習而成,可只有從一出生就帶上靈力才能成為獵魔師。
用大長老的話來說獵魔師是天命之人。
「你是怎麼成為我們家的親戚的,一個惡魔是凡人的親戚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溫斯蒂這個問題踩到了克勞利的屈辱點上,他氣呼呼地「哼」了一聲。要說他是怎麼成為亞當斯一族的親戚的嘛……事情還得追溯回維多利亞時期,溫斯蒂的外曾祖母也是看穿了他的身份,跟他打了個賭,賭約就是他要一輩子給她的子孫下詛咒,而惡魔的詛咒其實就是反向祝福。
他們當時拿克勞利的笑容打賭,克勞利從來沒有在外曾祖母面前笑過,他直接告訴她:「我不會在任何人、事物、靈體面前笑。」
「是嗎?」
後來溫斯蒂的外曾祖母抓住了他的命脈,去找了那位圓圓的天使一趟,他輸了賭約,給她們家世世代代下詛咒。
哎,往事不要再提。
克勞利回了溫斯蒂一句:「大人的事,小孩別管。」
行吧,溫斯蒂大致猜到,外曾祖母干了一件讓克勞利丟臉的事,所以他才死活不願意說。
提到溫斯蒂的外祖母,克勞利的回憶像一條被抽出的線,自從誘惑了亞當夏娃偷吃禁果,他就一直生活在地球,幾千年過去,除了亞茨拉斐爾以外,還能稱得上朋友的就只有溫斯蒂的外曾祖母了。
他們在一個黑夜相識,當時還是少女的她十分大方地付了酒館裡所有人的酒錢,坐在他旁邊那一桌痛飲。
克勞利已經無聊很久了,看到她才有了一點兒興趣,悄無聲息地跟了她一路,看著她朝著倫敦一片墓地走去,那裡就是她的家。
一個以墓地為家的凡人,克勞利還是第一次見。
他一直在觀察著她,惡魔的生命是無窮無盡的,除了完成地下要求的搗亂指標外,他大部分時間都很無聊,跟著這個人類少女讓他得到了些許快樂。
噢,他是惡魔,不應該擁有快樂這個東西,可是他偏偏擁有。
直到一個晚上,他盯著她又回到了墓地,她終於忍不住出聲了:「你作為一個惡魔能不能有一點惡魔的樣子。」
語氣裡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懊惱。
克勞利露面,不服氣:「我怎麼沒有一點惡魔的樣子了?」他分明渾身上下都是渾濁的邪惡之氣。
「不是,你跟了我這麼久,就沒有想過在路上搗搗亂什麼的?」
「沒有。」
「那不就是了,就你這樣還能當惡魔?」
克勞利已經記不得她的臉了,但一直都記得她的這句話,這是千百年來第一次有人質疑他是不是一個合格的惡魔,但這個問題他問了自己很多遍。
一來二去,他們就熟了,再一來二去,她和亞茨拉斐爾也熟了,只是大家都有任務在身上,不能時常見面,他和亞茨拉斐爾都要完成身上的指標,去不同的地方施展神跡和搗亂,而她需要滿世界去抓各種妖魔亡靈。
等再見到時,她已經從住在墓地裡的少女成為了住在古堡裡的婦人,她所嫁之人是一個巫師,本事是在倫敦某個巫師學校學習得來的,兩人一起抓捕了很多亡靈,經歷過生死,倒也相配。
再後來,她成為了孩子的母親,自此以後常駐於古堡裡,再也不出門……人的生命總是短暫,在擁有永久生命的天使和惡魔看來,只是彈指一揮間。
克勞利和亞茨拉斐爾攜手參加了她的葬禮,偷偷打聽著天上地下有沒有她的名字,她究竟是下了地獄還是升了天堂?
可出乎意料的是,天上地下都沒有她的靈體,據她的丈夫說,她的靈魂留在了亞當斯莊園的某處地方。
克勞利長嘆一口氣,看著溫斯蒂,似乎透過她又看到了那個恨鐵不成鋼的少女,才想起已經過去了百余年。
屋子裡一片沉默,溫斯蒂從克勞利的眼睛裡看出了傷感,她找到卷紙筒遞了過去。
克勞利嫌棄地看了她一眼,告訴她:「我才不會哭。」真是愚蠢的凡人。
「噢!」溫斯蒂應了一聲,她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掏出來一看,是夏洛克發過來的信息,說是玩捉迷藏,他不知去了哪裡。
信息顯示:速來第二樓左邊第三間房,至少帶上你的一個家人。
溫斯蒂看向克勞利:「三舅公,你願意跟我去一個地方嗎?」
「不去。」
「如果不去,明天不給你做飯吃。」
第65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20
克勞利連續栽在同一家人手上兩次了, 他咬著牙跟在溫斯蒂的身後,隨她去了另一間房。
「我們要到哪裡去?」
「第二樓左邊第三間房。」
「去那裡干嘛?」
「不知道, 夏洛克發信息說要我帶至少一個親人去那裡。」
克勞利聽到這個名字,一邊的眉毛挑了起來, 看著前面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步伐, 問:「你知道現在是捉迷藏時間吧?」
「知道啊。」
「他可能是捉不到什麼人, 把你騙過去,你就問都不問一句?」
「不問。」
克勞利灌了一口酒在嘴裡,濃烈的酒精刺激他的舌苔, 本就不羈的步伐變得更加風騷, 他如一個過來人一般指點溫斯蒂:「給你一個忠告, 不要太相信男人。」
克勞利這一句話給人一種故事感,像是被男人傷過心得出的結論。
克勞利看見便宜侄孫女溫斯蒂回過頭, 以奇奇怪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溫斯蒂的嘴唇動了動,卻一句話也沒說, 把疑問咽在了肚子裡。
玩意兒找了一路也沒有抓到躲藏起來的人,正著急地上躥下跳, 驀然回首卻見到溫斯蒂和克勞利走在二樓的長廊上大搖大擺的背影。
玩意兒心下一喜,忙悄悄跟了上去,走在兩人的後面,一同進了左邊第三間房。
溫斯蒂推門進去, 整間屋子裡只亮了一盞柴油燈,微弱的燈火孤零零的支撐一片黑夜,夏洛克就坐在柴油燈下, 保持著他一貫的思考姿勢。
溫斯蒂在推開門見到他的那一剎那,在晦暗的房間裡,猛然生出一種隔世的恍惚感。他略微低著頭,柴油燈只照亮了他半張臉,另外半張臉與黑夜一致,他這個樣子讓人覺得冷漠、疏離,像是隔了幾個世代,經歷過風暴和霜雪,藍色的眼睛投過來一眼,漫長的時光就溜過去了。
「藏起來。」夏洛克說,黑夜給他的聲音鍍了一層絲絨的質感。
他是一個發號施令的長官,下達指令以後,溫斯蒂立刻就拉著克勞利躲到了衣櫃裡,衣櫃很大,塞兩個人綽綽有余,但是克勞利不喜歡沉悶的衣櫃,翻了一個老大的白眼。
克勞利坐在衣櫃的左邊,溫斯蒂靠著衣櫃的右邊,兩個人中間是剛才跟著他們一塊兒溜進來的玩意兒。
克勞利打開酒壺蓋,發現酒已經喝光了,想要出去接一壺,剛剛站起身,就被溫斯蒂扯著衣角坐下。
「你干嘛?」
「你干嘛?」
兩個人同時問對方這個問題,夾在中間的玩意兒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她,心情比原來更興奮,它發現了一個比捉迷藏更好玩的游戲。
克勞利晃了晃手裡的酒瓶,用手指彈了一下酒瓶底,發出清脆的響聲,他說:「看到了嗎?小姑娘,我沒有酒了。」
「可你現在不能出去。」
克勞利金色的眼眸盯緊了她:「你不要忘記我的真實身份。」
溫斯蒂毫不畏懼對視回去:「你不要忘記我外祖母做飯的手藝。」
兩虎相鬥,必有一傷,玩意兒覺得是克勞利敗了。
克勞利拍了一下衣櫃門:「外面那個大長臉。」這顯然是在叫夏洛克。
夏洛克扭頭看向衣櫃,聽到克勞利說:「你是怎麼讓我的侄孫女這麼聽話的,是不是給她下了什麼迷魂湯?如果真下了迷魂湯,把配方給我一份。」
夏洛克沒有答話,低頭微微一笑,笑容在黑夜裡隱沒。
溫斯蒂衝玩意兒使了個眼色,玩意兒上去捂住了克勞利的嘴,堵住了他的話,像一塊膏藥貼在他的嘴上。
房門第二次打開了,溫斯蒂聽到了高跟鞋的聲音,她知道是誰來了。
「真巧呀!」
夏洛克看透了黛比的偽裝,她那張被修修補補多次的臉龐上露出渾然天成的驚訝。
「真巧。」夏洛克已經放下了誘餌,黛比這條不聰明的金魚咬到魚餌上鉤了。
在捉迷藏游戲正式開始前,夏洛克聽到溫斯蒂那位渾身都被長發覆蓋的表叔說——經過相處,夏洛克已經能知道他表達的意思了——他擔心成為捕手後找不到躲藏起來的人。
夏洛克讓表叔不要擔心,如果找不到藏起來的人可以去二樓左邊第三間房找他,他一直都在那裡。
夏洛克知道黛比一直跟在後面,他使用的語調能夠確保他的每一句話能清楚地鑽進黛比的耳朵裡。
「沒有想到你在這兒。」
黛比鎖緊了門,走進來,靠近夏洛克,每一步都婀娜多姿。
她滿意當下的環境,雖然窗戶如果能再打開一點點就更好了,讓涼涼的夜風吹過來,她身上緞面的裙子就會嚴密貼合她的曲線,她也可以裝冷,借口貼他更近一些。
夏洛克望著她走近:「沒想到你也在這兒。」
「看來我們是有緣了。」黛比坐到了夏洛克的對面。
從衣櫃的縫隙往外瞧,夏洛克和黛比面對面坐著,黛比的裙子開叉,露出了一條白皙光滑的腿,她的足尖抵著對面,腿部線條如同白瓷杯的手柄。
「你是溫斯蒂帶回來的第一個朋友,你對她應該很特別,」黛比壓低了聲音,在空蕩的夜裡聽起來如同沉吟,「我是女人,我能看出來她是喜歡你的。」
躲在衣櫃裡的溫斯蒂開始緊張起來,她有表露得這麼明顯嗎?
黛比玩弄著落在肩上的一縷頭發,歪著頭,眼神嬌媚:「那你呢,你是怎麼看她的?」
黛比的聲音落下,四周靜悄悄的,夏洛克沒有答話,溫斯蒂窩在櫃子裡,感受著自己的心劇烈地跳動著,她覺得自己的心跳聲格外明顯,甚至可能會暴露她們的隱藏,連忙裹緊了自己的身子,想把心緊緊地埋起來。
克勞利的嘴巴上還黏著玩意兒,瞅著便宜侄孫女溫斯蒂這樣,嘆息著搖了搖頭,鼻腔裡吐出的氣息撓得玩意兒直癢。
玩意兒抖動了一下,從克勞利嘴巴上彈下來,衣櫃輕微晃動。
黛比很敏銳,她看向衣櫃的方向:「怎麼了?」
「可能是老鼠吧。」
夏洛克糊弄過去,黛比其實不怕老鼠,她從小就是在鼠蟻橫行的地方生活的,但是她覺得「老鼠」為她送來了一個絕無僅有的好機會。
她捂住嘴,驚慌失措地躲到了夏洛克的懷裡,將頭緊緊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囁嚅道:「我害怕老鼠。」
溫斯蒂透過衣櫃縫隙將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好生氣哦,可是又不能衝出去。
還好夏洛克的手沒有往黛比的肩膀上放,要不然……要不然……他就只能吃外祖母做的飯了。
克勞利明白現在的狀況了,弗斯特的未婚妻對便宜侄女溫斯蒂看上的男人有興趣,即使便宜侄孫女溫斯蒂不孝順,他也必然是要站在她那一邊的。
克勞利在心裡送上了一個祝福,明天黛比就會口齒生瘡。
「我害怕老鼠,」黛比生生擠出了兩行淚,看上去楚楚可憐,「你能在這裡陪我嗎?」
黛比這一句話軟綿綿的,如同一只受了驚嚇的貓咪,換做是別的男人是絕對不會推開她的。
可不會推開她的是別的男人,不是夏洛克。
夏洛克將黛比推遠了些,兩個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我去把弗斯特叫過來。」
弗斯特。
黛比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想起了他那個神似鹵蛋的光頭和身上亂七八糟的氣味,他令她感到厭惡和惡心。
「你根本不愛弗斯特,」夏洛克點破這一點,「你在聽到弗斯特這個名字時,鼻頭皺起,上嘴唇向上提,這都是厭惡神情的表現形態。」
黛比在這個黑暗的環境感到了自在,她覺得自己和亞當斯莊園最相配的一點就是這裡腐敗破爛不入流,以一座古堡的偽裝勉強支撐著體面,如她一樣,以表面的精致填補內心的缺乏。
夏洛克揭穿了這一點,她也不打算瞞著。
「是的,我不愛弗斯特。相信你也看出來了?亞當斯一族全族都是怪物……」
克勞利明了夏洛克在套黛比的話,冷笑一聲。惡魔長居人間數千年,把人情悲歡當成一出戲,他等待著夏洛克把黛比這個愚蠢的女人往更深的籠子裡帶。
溫斯蒂也知道夏洛克讓她藏起來的目的,但是聽到黛比如此說她的家人,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溫斯蒂尚且能忍住,可是玩意兒不能忍受別人這樣說亞當斯一家,它伸直了身子,五指張開,眼瞧著就要衝出去,一巴掌扇在黛比臉上。
溫斯蒂及時反應過來,拉住了它,又傳出一陣稀碎的聲音。
「老鼠。」夏洛克解釋。
黛比靠近夏洛克,俯身與他平齊:「我真的好害怕老鼠呀!」
夏洛克將她推開,他早看出來她才不害怕老鼠。
黛比被他推到一邊,眼睛裡充滿了不甘和困惑:「你拒絕我?」
沒有人能夠拒絕她。
她走上前,面對著夏洛克,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濃濃的……厭惡。
「你不喜歡我?我知道了,你喜歡溫斯蒂,」黛比低吼了出來,「她有什麼好的,你看到她年輕漂亮像朵花一樣,可是她也是怪物一家的人,她也是個小怪物!」
躲在衣櫃裡的克勞利給黛比的祝福又多了些,明天她不但會口齒生瘡,腳底板上還會長一粒一粒的小紅點,把腳皮摳破也不能止癢。
這就是他作為長輩對便宜侄孫女的心意了。
克勞利瞧著溫斯蒂,口型比著:「你不生氣嗎?」
「不生氣。」
這有什麼生氣的,怪胎就怪胎唄,不就是和所謂的正常人不一樣,可這個世界上哪有兩個人是一模一樣的,怪胎不過就是人對自己不認同事物的詆毀。
「注意你的言辭。」
夏洛克一眼掃過來,目光如北冰洋最深處的海水,冰冷得讓人不敢逼視。
「我們兩才是正常人,才是相配的一對,亞當斯一家都是怪物,它們惡心、下流、醜陋不堪。」
黛比的話是被一個清脆的巴掌聲扇滅的,她感到左臉火辣辣地疼。
人可忍手不可忍,玩意兒到底還是衝了出來,掄圓了一巴掌抽到了黛比的臉上。
衣櫃門打開了半邊,黛比瞪圓了眼睛,看著溫斯蒂從衣櫃裡走出來,瞬間就明白了,夏洛克和溫斯蒂聯手做局引她入圈。
「你剛才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會轉告我的家人。」
溫斯蒂在黛比的眼裡看到了嘲諷二字。
黛比:「你還記得你向你媽媽告狀說我偷珠寶的事情嗎?」
黛比的臉貼近溫斯蒂,無所謂的笑笑:「這也可以是夏洛克引誘我,你心有不甘想要把我趕走的戲,你在污蔑我,反正你又沒有證人。」
玩意兒在地上蹦噠。
黛比根本沒有把它當一回事:「又有誰會相信一個寵物的話呢?」
剛才還嚷著亞當斯一家不是正常人的黛比顯然忘掉了她剛才的言論,正常人或許不相信寵物的話,但亞當斯一家不是正常人。
而且……
溫斯蒂衝著櫃子喊了一句:「三舅公,你可以出櫃了。」
第66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21
克勞利翻了一個老大的白眼, 便宜侄孫女溫斯蒂到底知不知道「出櫃」是什麼意思?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黛比眼瞧著櫃門的另一邊打開, 享有亞當斯族人最大敬意的男人翹著二郎腿坐在了衣櫃裡。
克勞利又戴上了紅褐色的墨鏡,遮掩住金色的瞳孔, 但黛比還是能感受到他蛇一般陰郁的視線, 她的身上泛起一陣寒意。
克勞利:「那你覺得我的話他們會不會相信?」
黛比知道自己已經完全鑽進了圈套裡, 她白皙美麗的臉龐漲的通紅,伸出一只塗了棗紅色指甲的手指,指著面前的三人。
克勞利的頭微微歪了一下, 黛比指著他們的手指與其他手指黏在了一塊兒, 完全不由她自己控制, 怎麼扯也扯不開。
黛比厲聲道:「你們究竟想干嘛?」
夏洛克和克勞利把話語權交給了溫斯蒂。
溫斯蒂迎上黛比憤怒的目光,斂去了平時活潑輕快的神情:「離開弗斯特, 遠離我們家。」
溫斯蒂的要求並不過分,還給黛比留了一分體面, 她自己主動走比他們把所有的事情抖出來趕她走要有尊嚴得多。
黛比陷入了思考,隔了一會兒以後, 她說:「可以,但是今天已經很晚了,我最早也要明天才能離開。」
「好。」
黛比既然已經答應離開弗斯特,溫斯蒂的心事也了卻一樁, 她不用再為叔叔找了一個心懷不軌的女人而擔憂。
不過,又一件煩心事來了,她該如何解釋黛比的離開。
「現在, 先生們,」溫斯蒂打算集思廣益,「我們來想一想如何告訴弗斯特黛比已經走了的消息。」
夏洛克看著她:「難道不能直接說嗎?」
「當然不能,把實情告訴弗斯特,他會接受不了的,他可能會哭,還會不吃飯,每天郁郁寡歡。」
溫斯蒂能想像弗斯特的反應,他會由一顆光潔的鹵蛋變成一顆悲傷的鹵蛋。
「先生,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聰明的人,一定能想出合理說辭的。」溫斯蒂遞給夏洛克一個信任的眼神。
克勞利本來想說溫斯蒂忽視了他,可是轉念一想溫斯蒂說的也不錯,他又不是人,就同意把世界上最聰明的人這一稱號授予夏洛克。
夏洛克被捋順了毛,開始幫溫斯蒂想說辭。
克勞利毫無所謂地點了點桌面:「沒有黛比。」
「什麼意思?」
「黛比這個人從來就沒有在弗斯特的生命中出現過,」克勞利從櫃子裡走出來,伸了個懶腰,「明天開始生效。」
他原本是過來「詛咒」這一對新婚夫婦的,現在婚禮是無法正常舉行了,他的任務也完成了。
克勞利的手指在空酒壺上點了點,喝下最後幾滴酒液,他滿足地「哈」了一口氣,揮了揮手,說了句「再見」,邁著不羈的步伐出了門,當天晚上他就離開了亞當斯莊園。
整個房間內只剩下夏洛克、溫斯蒂兩個人還有玩意兒一只手。
玩意兒蹦噠了起來,剛才被黛比氣的,害得它差點忘記了現在還在捉迷藏游戲中,它可還是捕手呢!
玩意兒不知道從哪找出來一條繩子,趁著溫斯蒂不注意,就把她和夏洛克綁在了一起。
「玩意兒,你干嘛?」
玩意兒拖著夏洛克和溫斯蒂兩個人到了大廳裡,它一只手拖兩個活人還有一些費勁,但是對勝利的渴望使它充滿了力量。
夏洛克和溫斯蒂貼在一起,被玩意兒牽到了大堂裡,玩意兒敲響鐘,宣告第一輪游戲的結束,亞當斯一族的人如流水一般湧現,紛紛來看是誰被找了出來。
「是溫斯蒂和夏洛克。」長輩們興奮的呼喚著,他們把兩人圍在了中間。
溫斯蒂的視線掃過去,莫提西亞、戈邁茲和弗斯特都不在。
莫提西亞和戈邁茲應該是在房間裡你儂我儂,可是弗斯特不在場令溫斯蒂有一些擔憂。
表叔從人群裡彈起來,嘰裡咕嚕說了一通,他的意思是:「他們躲的時候根本走的不是同一條路,怎麼會一起被抓到?」
溫斯蒂想著剛才在房間裡的事不能讓其他親人知道,所以就撒了個慌:「偶然遇見。」
可是夏洛克的說辭卻是:「她來找我。」
兩個說辭碰到一起,截然不同,卻令人想入非非。
兩人對視一眼,眼睛裡都裝滿了疑問。
夏洛克:你為什麼要撒謊?
溫斯蒂:你為什麼要把實情說出來?
由表叔帶頭,一片不同音色的拉長音的起哄聲包圍了兩人,顯然他們是誤會了什麼。
溫斯蒂半遮住臉,躲避周圍調侃的目光:「你們誤會了。」她這句澄清的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不抵什麼用。
而她旁邊那位先生倒是坦然的很,面對周圍的一片起哄也面無表情。
溫斯蒂有時候都不由得想他是怎麼做到面對什麼事情都處變不驚的,莫不是臉皮格外厚?
起哄也起夠了,游戲還得繼續,既然溫斯蒂和夏洛克兩個人都被找了出來,就由他們兩個人擔任新一輪的捕手。
因為有兩個捕手的關系,游戲難度加大,所以亞當斯一族格外緊張,尋找躲藏的地方也變得更加謹慎。
溫斯蒂還抓住了想要作弊的人。
「堂姐,不要想把鞋脫了,飛到天上去。」
堂姐只能邁著比別人更重的步伐,怏怏地跟在大部隊的尾巴裡。
「孩子,」佩小姐看到堂姐的背影,心生憐愛,走到溫斯蒂的身旁,摸著她柔順的長發道,「你太嚴格了。」
「游戲規則就是如此。還有您也不能作弊,我會觀察屋子裡有沒有鳥兒的。」
佩小姐生得妖冶魅惑,癟嘴這樣的神情與她實在是不搭,但也正是因為不搭,才讓她顯出了別往的可愛。
新一輪的倒計時開啟,當鐘聲敲響三下的時候,溫斯蒂對夏洛克說:「我們走吧。」
「如果弗斯特沒有換地方的話,他現在還在花盆旁舉著一片葉子冒充自己是一朵食人花。」
「你怎麼知道我要找弗斯特?」
「剛才你的目光繞著全部的人轉了一圈,全場只有四個人不在,分別是你的父母、弗斯特還有黛比,拋開黛比不管,你往你父母的臥室看了一眼,顯然你是知道他們在哪裡的,所以不是在尋找他們,只剩下未露面的弗斯特。隨即你的眼睛垂下來,手握住了衣擺,說明你在擔心他,我猜應該是擔心黛比去找他說些什麼。」他開火車一般的語速重現。
「你說的一點兒也不錯。」
既然夏洛克知道弗斯特原本的躲藏地,就應該去那裡看一看。
整個亞當斯莊園已經恢復了生機勃勃的模樣,它宛如童話中描述的那樣,半邊古堡被花朵所覆蓋,白色、紫色的紫羅蘭和繡球花開滿了整座莊園,夜鶯蹲在了枝繁葉茂的蓋裡身上放聲歌唱,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模樣,這是這座神奇的莊園送給新婚夫婦的賀禮。
只不過明天的第一縷晨光便會宣布婚禮隨著夜風一起逝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稍晚一點,還有一章感謝在2020-04-05 20:58:00~2020-04-07 20:48: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安生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7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22
夏洛克之前瞧見弗斯特舉了一片巨大的葉子當遮掩, 企圖冒充食人花,等溫斯蒂和夏洛克再到那個地方時, 只見到了一排張著大嘴,嗷嗷待哺的食人花, 絲毫不見弗斯特。
夏洛克瞥了一眼那一排食人花, 疑惑:「它們真的是吃人肉生長的?」
亞當斯莊園裡的每一種植物都不能把它看成單純的植物, 食人花也是能聽懂人語的,食人花們張大了嘴巴,露出了鋒利的牙齒, 這足可以表明它們就是貨真價實的食人花。
「那當然了, 它們就是吃人肉才能生長得如此鮮艷漂亮。」溫斯蒂高聲喊道。
食人花們滿意地甩了甩葉子。
溫斯蒂踮起腳尖, 夏洛克彎下了身子,聽著她在他的耳邊輕輕道:「才不是, 它們吃的是蘑菇。」
食人花們這麼多年一直都生活在謊言之中,它們以為自己每天咀嚼的是人肉, 其實只是普通的蘑菇,反正它們從來也沒有吃過真正的人肉, 也沒有察覺出異樣。
溫斯蒂說完以後,手指抵在唇前,發出了「噓」的聲音。
夏洛克低聲笑了出來,手不自覺就撫上了她的頭發。
溫斯蒂愣了一下, 看了一眼夏洛克,又垂下腦袋,耳朵尖又悄悄紅了。
「你又熱了?」夏洛克問。
「啊?是!夏天到了嘛, 這裡真是太熱了!」
溫斯蒂手背在後面,繞著屋子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弗斯特,他不在這裡。
那他去哪裡了呢?
夏洛克的眼睛看向右側:「他出去了。」
房間的最右側是一扇小門,本該一直緊閉著,可是現在開了一條小縫隙,不仔細的話看不出來。
「他是和黛比一起出去的。」夏洛克在毛絨地攤上看到了酒瓶蓋狀的高跟鞋腳印,跟黛比今天晚上穿的那一雙高跟鞋對得上,她今夜坐下時高叉裙露出了白皙的大腿曲線,腳腕處的高跟鞋如同技藝高超的調酒師手裡的酒瓶。
從腳印的密布程度來看,他們離開得很急。
溫斯蒂和夏洛克跟了出去,溫斯蒂剛才的擔憂已經在她的心裡散開了,都怪她太容易輕信人了:黛比還是不肯放過弗斯特,她哪有那麼輕易就放過弗斯特?
「從時間上看,他們離開得不久,我們還是能追上他們的。」
夏洛克安撫溫斯蒂,她現在的腦子已經被擔憂二字占據。
停在亞當斯莊園裡的私家車只開走了克勞利那一輛黑色的古董車,他連夜趕回了倫敦,其余的一輛都沒少。
既然黛比沒有偷車,那麼這個女人就是想趁著夜色帶著弗斯特神不知鬼不覺地走。
溫斯蒂的擔憂在黑夜裡無限放大。
「黛比不會綁架了弗斯特吧?」
「不會。你的叔叔是男人,他在體格上強過黛比。」
「那她萬一給他下了藥呢,又或者是給他注射了什麼麻醉劑,就是那種令人乖乖聽話的藥?」
「不會。如果她有那個東西,早就下給我了。」
「那又或者是……」
夏洛克雙手握住溫斯蒂的肩膀,沒有因為她問了一堆根本不用細想就可以排除的問題而不耐煩,他十分肯定、耐心地告訴她:「相信我,他們還沒有走遠,弗斯特會沒事的。」
他的話像輕柔的絲絨,安撫了她躁動的情緒。
她點了點頭,輕聲道:「嗯,我相信你。」
「好,」夏洛克撥開了她額前的碎發,「我們現在要追上他們了。」
他把自己的領帶扯了下來,綁在了自己和溫斯蒂的手腕上,牽起她的手:「跟緊我。」
月光照在他的臉上,他尊貴如同神祗。
「好。」
溫斯蒂話音剛落,就被他帶著在月光下狂奔,如同一片羽毛跟著一陣風,他不停止她亦不會停止。
兩人一路狂奔出亞當斯莊園,森林裡的安靜裡藏著隱隱約約的躁動不安,偶爾傳出了幾只小獸的叫聲,伴隨著兩人奔跑的步伐。
夏洛克的腿很長,他邁動一步相當於溫斯蒂的一步半還有余,她的心跳在極速的奔跑中狂升,目光前方就是夏洛克寬厚的肩膀,目光盡頭是一輪圓圓的明月,她恍然間認為是夏洛克引著她向月奔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個人的體力逐漸不支,在夏洛克停下來時,溫斯蒂的腿已經軟了,支撐不住,癱了下去,但是迎接她的不是大地母親,而是夏洛克的懷抱,夏洛克架著她的胳肢窩,將她撐了起來。
「已經快到山下了,他們不可能下山。」
以黛比和弗斯特的腳力,他們跑不了這麼快。
夏洛克等溫斯蒂的呼吸平穩以後,蹲下了身子,摸了摸地面,有一條新的車痕,應該是克勞利開車離開的時候留下的。
「如果沒有下山的話,那他們還在莊園裡?」
如果是這樣,那也就沒有那麼著急了,也有可能他們從來就沒有離開莊園,只是她多想了,溫斯蒂跑得都快岔氣了,肚子和小腿傳來一陣一陣抽搐的疼痛。
「我們休息一下吧。」溫斯蒂坐到了地上,揉了揉小腿肚。
「你很累了嗎?」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夏洛克看起來完全看不到勞累的樣子。
「一個從來不怎麼運動的人剛才跑了一場小型馬拉松。」所以,你說我累不累?
「馬拉松全程四十二公裡,你剛才跑的距離連一半都不到。」
「聽你的語氣,你似乎跑過馬拉松的樣子?」
「跑過。」
聽到他的回答,溫斯蒂一點兒都不奇怪,她問:「你不會還拿了冠軍吧?」
「沒有,第三名。」
「噢。」
他如果馬拉松再拿個第一名就太恐怖了,第三名的名次雖然也很高,但還能夠讓人接受。
夏洛克見溫斯蒂不說話了,補充了一句:「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專業的長跑選手。」
「噢。」溫斯蒂一開始沒有察覺這句話的言外之意,她抬頭看向夏洛克,他的整個神情都在等待。
「真厲害。」
夏洛克果然想聽到的是這句話,他滿意了,卷毛貓的毛被捋順了。
「休息好了嗎?」夏洛克問。
溫斯蒂無奈地搖了搖頭,哪裡是這麼容易就能恢復過來的。
夏洛克走到她身邊。
溫斯蒂擺了擺手:「再讓我休息五分鐘吧。」
他蹲下來,對溫斯蒂說:「上來。」
「啊?」
夏洛克把她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將溫斯蒂背了起來,朝著亞當斯莊園走過去。
「先生,你在背我誒。」
夏洛克:「不然是你自己在走嗎?」她說了一句沒用得不能再沒用的話。
一輪明月牽引著他們歸家。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會正常更的,最近真的太忙了,感謝大家的支持。
第68章 吶,做人呢最緊要是開心23
夏洛克走得很穩, 溫斯蒂趴在他的背上,記起了小時候戈邁茲也把她背在背上過。
小胡子男人把揉了揉自己的奶團子女兒, 把她背在背上,領著她去看整個亞當斯莊園, 溫斯蒂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做父親寬闊的後背, 出生在亞當斯一家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意外之喜, 她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被戈邁茲背在背上的時候,小姑娘從來沒有享受過父愛,開始還有些受寵若驚, 她腦海裡的「爸爸」從一個名詞有了具體的影像, 她無比幸福, 打從心底裡。
戈邁茲喜歡抽雪茄,他的衣服上也沾染了煙草味, 夏洛克也是抽煙的,溫斯蒂有一次夜間覺得口渴, 想給自己倒一杯水喝,發現了一只在客廳裡吸煙的大偵探, 他的手指間夾著一根細細長長的煙,深深地吸一口,又慢慢的吐出來,煙霧像一塊白色的薄紗蓋在他的臉上, 她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也不知道夏洛克有沒有發現她。
應該是發現了的吧,他那樣敏銳的一個人。
他在她面前沒有掩飾, 薄紗散去,宛如揭開了新娘的面紗。
現在,她的下巴抵在了夏洛克的肩膀上,卻沒有在他的身上聞到一絲一毫煙草的味道,只有一陣熟悉的、清新的衣物洗滌劑的香味。
溫斯蒂感覺自己心裡住了一只抱著蜜罐的小熊,明明已經吃了夠多的糖,卻還伸著胖乎乎的小爪子往罐子裡掏。
從山下回到亞當斯莊園的路並不短,全程讓夏洛克背著她也挺過意不去的,可人是一個矛盾的動物,她又不想下來。
「先生,我沒有很重吧?」
「你的重量比正常年齡段的女性體重要輕百分之五點八。」
夏洛克用精准的數字告訴她答案。
圓圓的月亮掛在了天空之上,溫斯蒂又想起了之前的一個誤解,她原來一直都覺得月亮會陪伴孤獨的人。
在另一個世界裡,她沒有親人,月亮跟她做朋友,經常從天上冒出頭來看她,她走到哪裡月亮就跟在哪裡,她也不喜歡用「它」(it)來稱呼這位朋友。
現在,圓月近在眼前。
她在心愛之人的背上。
家的距離一步一步近了。
從來沒有比這更好的時候了。
溫斯蒂臨時起意:「先生,我給你唱一首歌吧。」
溫斯蒂覺得自己唱歌應該還不錯的,得虧戈邁茲和莫提西亞對她進行了非常周到的音樂培訓。
夏洛克低低地應了一聲。
溫斯蒂開始唱了,她唱了一首跟月亮有關的歌:
Fly me to the moon
帶我飛向月球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
並讓我在群星之間嬉戲
let me see what spring is like on Jupiter and Mars
讓我看看木星和火星上春天的景色
溫斯蒂唱到這一句的時候,被夏洛克打斷了:「木星和火星上不存在春天的景色,這是十歲的兒童都知道的常識,寫這首歌的人真是一點兒科學知識都不講。」
溫斯蒂:……
「哎呀,你能不能好好聽歌。」
「Sorry,你繼續。」
溫斯蒂還想繼續往下唱,可接下來的歌詞,她不太能唱得出口:
In other words hold my hand~
換句話說,請握住我的手
In other words Darling kiss me~
換句話說,親愛的,吻我吧
……
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
你是我所有的渴望我所敬仰與熱愛的一切
In other words Please be true
換句話說,請真心對我
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
換句話說,我愛你
她想唱歌的時候,這首歌就悄悄摸摸自己鑽進了她的腦海裡,她心裡有鬼,那只鬼又膽怯又羞澀,只敢在她心裡張牙舞爪,一放出來就慫了,怎麼還唱得下去。
溫斯蒂換了一首歌開始唱,她的聲音和緩溫柔,像山間吹得不急的風。
一曲唱完。
「你換歌了。」夏洛克聽出來兩首曲子的不同,但在溫斯蒂唱歌的過程中他沒有打斷。
「是啊,這是一首根據中國的古詩詞改編翻譯的,我尤其喜歡最後一句。」
May we all be blessed with longevity though far apart, we are still be able to share the beauty of the moon together.
(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嬋娟)
「之前那一首為什麼不唱了?」夏洛克問。
「因為不記得歌詞了,所以換了一首。」
溫斯蒂在心裡默默慨嘆自己可真慫。如果她能有外祖母一半的膽識就好了,聽說外祖母以前看上了一個男人,直接把他的腿打折帶回了家。
不過,她就算有打折夏洛克的腿把他帶回家的本領,也是舍不得打折他的腿的。
溫斯蒂嘆了一口氣。
「你的手機帶出來了嗎?」
「帶出來了,不過在這裡沒有信號。」
「我的手機在右邊口袋裡,你可以碰到,把它拿出來。」
溫斯蒂乖乖照做,兩個人分明是同一個牌子的手機,為什麼她沒有信號,但是他信號滿格?
「打開搜索欄。」夏洛克的手機經過了他自己的一番改造,又「借」了邁克羅夫特的權限連了軍方的衛星系統,在深山野林也是有信號的。
溫斯蒂打開了搜索欄,等待夏洛克下一步的指令。
「把那首你不記得詞的歌名輸進去。」
溫斯蒂:「……」
「搜索出來了嗎?」
「咳咳……」溫斯蒂假意咳嗽幾聲,「哎呀,我用嗓過度,恐怕唱不了歌了。」
夏洛克闔了闔眼,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唱了一整段的歌劇呢!
「要不然你唱首歌給我聽吧?」
「不要。」
她的要求被夏洛克直接拒絕。
「我覺得你特別適合唱慢慢的爵士。」
溫斯蒂搜出了一首歌,放給夏洛克聽。
「不唱。」
「生命在於嘗試。」
「那我不介意讓你嘗試從這裡走回亞當斯莊園。」
識時務者為俊傑,溫斯蒂閉嘴了。
等夏洛克背著溫斯蒂回到亞當斯莊園時,游戲繼續進行著。
黛比給溫斯蒂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我最早也要明天才能離開」,如果這個女人沒有使亂,那麼弗斯特就還在玩捉迷藏,他躲到了一個隱秘的地方。
夏洛克把溫斯蒂放了下來,問她:「你覺得弗斯特最有可能藏在哪裡?」
溫斯蒂的腦海裡閃過了家裡的各個地方,每個地方都可能是弗斯特躲避的地點,她把握不住弗斯特的腦回路。
游戲進行到後來,也沒有人在乎這個游戲了,紛紛從躲避的地方走了出來,點了點人數,發現兩個捕手不在。
沒有責怪、也沒有抱怨,大家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唇邊掛著了然的微笑,各自退回了房間。
溫斯蒂告訴夏洛克,如果弗斯特有意要躲起來,他們可能很難找到他。
別的不說,弗斯特在捉迷藏、躲貓貓屆是響當當的王者,他有一套獨特的躲藏技術。
夏洛克搖了搖頭,他才不信一個拿葉子扮作食人花的人有多會躲藏。
可事實就是,他們找遍了亞當斯莊園,也沒有發現弗斯特的蹤影。
晨間第一聲鳥兒鳴叫,溫斯蒂揉了揉迷蒙的睡眼,瞧見夏洛克的肩膀上布了幾顆露水。
他們已經找了一宿了,現在可以說是身心俱疲……或者只是溫斯蒂一個人身心俱疲,夏洛克陷入了新的謎團裡,越困難他越興奮。
溫斯蒂拂去他肩膀上的露水,對他說:「先生,你累不累啊?」
他們兩人被一陣紅光包圍,門口響起了急促的門鈴聲。
夏洛克和溫斯蒂相視一眼,走到門口,發現鐵門外是一群穿著警察制服的男人。
站在最前方的那個警察就是當年來到亞當斯莊園帶走他們全家的那一位,溫斯蒂還記得他,他叫維克多警官。
維克多警官面色嚴峻,從他的神情來看,溫斯蒂隱約感覺到有大事發生。
維克多警官的到來揭開了亞當斯莊園的早晨,一大家子人圍在了客廳裡,這是維克多警官特意要求的。
他望著一屋子奇奇怪怪的人,上下排牙齒緊密交合,面頰兩側的咬肌鼓了起來,顯得臉更方了。
夏洛克暼他一眼,看出了他的緊張。
是的,身經百案的維克多警官在面對這樣一屋子人時也緊張起來,他從來就沒有見過這麼多奇怪的人聚在一起,簡直像上個世紀的畸形秀。
「人都到齊了嗎?」維克多警官深呼吸一口,問。
戈邁茲作為一家之主,站在了家人的最前頭,回答他:「還有三個人不在。」
克勞利、黛比還有弗斯特不在這裡。
溫斯蒂告訴父親:「三舅公昨天晚上回家了。」
「他不參加婚禮了嗎?」
溫斯蒂搖了搖頭,在心裡默默回復他:婚禮是不能舉辦了。
維克多警官:「他昨天晚上什麼時候離開的?」
「大概九點。」
維克多對手下的警探耳語幾句,警探點了點頭,離開。
「另外的人呢?」
「我們不知道弗斯特和黛比去哪裡了,有誰見過弗斯特嗎?」
一位親戚舉起手:「我昨天晚上見過他,想勸他跟我躲在一起,可是他沒有答應我,然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夏洛克昨晚也是差不多時間段見過的弗斯特,剩下的人全都搖搖頭,從捉迷藏游戲開始以後,他們就無一人見過弗斯特和黛比。
「今天早晨四點半,巡山人在山間發現了一具女屍,經過辨認,死者確認是黛比·克郎姆。」
第69章 尋找蝴蝶01
一聽到與凶殺有關的詞, 溫斯蒂下意識看向了夏洛克。
他盯著維克多警官:「屍體呈什麼狀態?」
「女屍口齒生瘡,腳底漲滿了小紅點, 但沒有中毒的症狀,脖頸被隔斷, 被剖腹, 腹部底層有一個V字形傷口, 一些器官被扯出了體外。」
一個名字從夏洛克的腦海裡冒出來。
「開膛手傑克?」
「殺人手法一樣,」維克多警官初見到女屍時第一個想起的也是那個屠夫,「但是已經過去一百二十多年了, 犯案的肯定不是開膛手傑克, 這是一場模仿作案。」
一百二十多年前, 一個惡貫滿盈的魔鬼出沒於倫敦東區,親手犯下幾樁駭人聽聞的謀殺案, 讓血跡交混於倫敦的濃霧之中。
割喉、剖腹、折磨屍體、拉扯器官……這一系列殘忍的手法讓「開膛手傑克」聲名遠播,更是一直流傳至今, 使人至今聽到這個代號都能夠想起那段黑暗混亂的往事。
「弗斯特去了哪裡?」維克多警官從剛才的對話裡得知目前缺席的人叫做弗斯特。
靈活的玩意兒已經繞著屋子轉了一圈,夏洛克和溫斯蒂也繞著莊園仔仔細細找了好幾遍, 根本沒有見到弗斯特的身影。
「警方懷疑他謀殺了黛比,並畏罪潛逃。」
戈邁茲厲聲反駁:「不可能,弗斯特與黛比快要結婚了,怎麼會謀殺黛比?」
「他發現了新婚妻子與別的男人有染, 心懷憤怒,所以謀殺。」
布魯姆鎮的警官在黛比的手機裡發現了不少她與別的男人的曖昧信息,黛比的遮羞布被扯了下來。
夏洛克掏出手機, 飛速地在鍵盤上敲打,一分鐘以後,他把手機屏幕亮給維克多警官:「帶我去命案現場。」
維克多警官在夏洛克的手機屏幕上看到了來自最高長官的授權。
維克多警官的態度變得恭敬起來,那個高個子男人能這麼快弄來級別至高的授權,他的身份和權力不容小覷,也可能是來布魯姆鎮考察的官員,怎麼會和亞當斯一家在一起呢?
「您跟我來。」
夏洛克在出門前,對跟上來的溫斯蒂囑咐:「盡快找到弗斯特。」
等維克多警官和夏洛克離開以後,溫斯蒂對一屋子的親人說:「弗斯特不見了,我們分批把他找出來。」
溫斯蒂將人分成了三批,一批以佩小姐為領隊,她們飛在天空裡,俯瞰著尋找弗斯特的蹤跡;一批以表叔為領隊,在山林間找一找弗斯特;另一批跟著她走,就在亞當斯莊園內尋找弗斯特。
分好隊以後,其他人都刻不容緩行動起來,可是溫斯蒂卻拿來了一堆紙張。
「你打算干什麼?」帕格斯裡問。
「找人。」
溫斯蒂在紙張裡寫下弗斯特的名字,然後把紙疊成了蝴蝶,帕格斯裡想要幫忙。
「不用了,帕格斯裡。只有我自己疊起來的才有用。」
帕格斯裡熱心的小胖手又收了回去,他瞧著一只只栩栩如生的蝴蝶在溫斯蒂的手下誕生,她把蝴蝶擺成一排,閉上眼睛,隔了一會兒,再睜開眼睛時,紙蝴蝶已經變成了能夠飛動的蝴蝶,一只一只湛藍色好看得很,引來家人的一陣驚呼。
溫斯蒂對靈蝶說:「去找弗斯特。」
她早該用這個辦法的。
靈蝶引著溫斯蒂往前走,剩下的家人跟在她的身後,她們出了古堡門,靈蝶領著她們走到莊園最偏僻的地方時停住了。
她們現在身處在一片綠意盎然的土地上,生機回到了亞當斯莊園,土地上不僅長出了小草,還冒出了幾朵小白花。
靈蝶飛到這裡,停在了小白花上面。
溫斯蒂有些驚訝,閉上眼睛,在靈蝶上加固了一遍咒語,但靈蝶還是沒有反應。
戈邁茲卻恍然大悟,他讓溫斯蒂把位置讓給他,隨即整個人趴在了地上,耳朵貼著地面,隔了一會兒以後,他站了起來。
「弗斯特就在這下面。」
戈邁茲說完以後,就四處摸索著草皮周邊,然後搬開了一塊完整的草皮,土壤下是一塊木板,通過這個木板,可以到達一個黑漆漆的地窖。
盧克兩只手貼得緊緊的,先跳了下去,然後伸出了手,接住往下跳的其他家人。
四周一片漆黑,溫斯蒂打開手機燈用來照明,發現夏洛克給她發來一條新的信息:
找到弗斯特以後,速把他帶來鎮上的警察局。
溫斯蒂靠著手機燈環視四周,發現這個地窖裡光禿禿的,中間有一塊石板,沒見到弗斯特的蹤跡。
靈蝶也跟著飛了進來,落到了地面中間的石板上。
靈蝶不會帶錯地方,它們飛來這裡就說明弗斯特一定在這裡,溫斯蒂看到地面上落了一些土壤,她伸出手去摸了摸,與剛才她們落下時沾染的相比,濕度略低。
溫斯蒂敲了敲地面:「叔叔,你在這個下面嗎?」
石板下傳來了一陣響動。
溫斯蒂心裡一喜,喊來盧克幫忙挪開了大石板,果然找到了那一顆光潔的鹵蛋。
他樂呵呵的,向家人露出了一排大白牙。
亞當斯一家集體感謝撒旦和惡魔的保佑,事實上,在這一件事上他們還真需要感謝惡魔庇佑,克勞利不是白當亞當斯一家的親戚,在他的詛咒下,亞當斯全族絕對能平安順遂、大富大貴。
弗斯特的腦袋昏昏沉沉,他似乎忘記了什麼,但家人的名字他每一個都記得起來,那也就沒有忘記什麼了吧。
他被拉了出來,歡歡喜喜擁抱每一個人。
噢,戈邁茲在看到他一夜未見的兄弟時,還流下了兩行熱淚,兩個人像闊別了十年似的。
莫提西亞臉上掛著克制的笑容,她當然為弗斯特回來而高興,但同時也不得不告訴弗斯特那個悲傷的消息。
她拍了拍弗斯特的肩膀,沉重道:「弗斯特,我要告訴你一個令人無比哀傷的消息。」
「是什麼?」
「黛比被人謀殺了。」
莫提西亞說完以後,神色悲傷,其他人也面露惋惜,溫斯蒂雖然不喜歡黛比,但也不願意聽到黛比橫死山間的消息。
戈邁茲見到弗斯特的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趕緊把弗斯特光滑的圓頭往懷裡摟,可是沒想到弗斯特突然來了一句:「黛比是誰?」
「黛比是你的未婚妻啊,你不記得她了?」
「哈?我什麼時候有過未婚妻?」弗斯特一臉震驚,連黑眼圈上都寫著疑惑。
溫斯蒂猛然想起三舅公留下的那句話,再看弗斯特的神情,定然是他在中間動了一些手腳。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
溫斯蒂只能照著弗斯特的說法反向推理,應該是黛比帶他來了這裡,黛比在他的記憶中已經成為了一片空白,所以他才什麼都不知道。
可是黛比和他來這裡干什麼?
「叔叔,你得跟我去見一趟夏洛克。嗯……你還記得夏洛克嗎?」
「當然記得了,不就是你的男朋友嘛!」
「他不是啦。」
「哎呀,遲早的事。」
謀殺黛比案的最大嫌疑人弗斯特·亞當斯主動來到了布魯姆鎮的警察局。
維克多警官和他的一群手下帶著質疑的目光盯著眼前的大個子男人,他剛才說已經完全不記得死者是誰了,哼,這一聽就是謊話。
維克多警官敲了敲面前的桌子:「黛比與你戀愛十余年,你們在後天就要舉行婚禮,你現在不記得他了,你覺得可信嗎?」編謊話的時候也動一動腦子吧。
「可信啊。」弗斯特沒覺得有什麼問題,既然每一個人都說黛比是他的未婚妻,那麼肯定就是他的未婚妻唄,他也的確不記得她了,所以這有什麼不可信的。
維克多警官現在臉上就差沒用筆寫上「你在把我當傻子」幾個大字了。
陪伴弗斯特一起下來的是溫斯蒂,本來亞當斯一家全都要來的,可是溫斯蒂說太興師動眾了,就讓他們在家裡等著。
溫斯蒂替弗斯特向維克多警官解釋:「他真的不記得黛比是誰了。」
「我怎麼沒看到他的腦子哪裡有壞掉啊?」站在維克多警官右側的一個瘦弱的黃頭發警探語氣輕蔑。
「你的腦袋沒壞,也沒有見你能記住多少事情。」夏洛克從另一間房走了出來,他剛剛查驗過屍體。
黃頭發警探白皙的臉漲得通紅,這已經不是他今天第一次被夏洛克懟了。他本來負責的是檢查、記錄屍體信息,夏洛克問了他幾個關於屍體的問題,他還在記事本上翻找,就聽到夏洛克說:「難怪蘇格蘭場那一群金魚敢說自己的效率是全英第一。」
黃頭發警探聽出了夏洛克話語裡的譏諷,氣不打一處來,可又只能把氣往肚子裡咽,從維克多警官對夏洛克的態度以及夏洛克話裡話外都不把蘇格蘭場當一回事的語氣,他能夠看出夏洛克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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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勞利剛到倫敦就收到了地下的消息,說是有一個幽靈死活不肯服刑,讓他幫忙解決一下。
克勞利在地獄有「鬼見愁」的名號,他翻著大白眼、邁著妖嬈的步子走到幽靈分配官那裡,問:「是哪個鬼這麼不識相?」
幽靈分配官指了一個幽靈給他看:「她非要和貝多芬、莫扎特他們住在同一層?」
分配官還告訴克勞利,這個幽靈犯下過謀殺、不忠、詐騙等多項罪行,是萬萬不能和那些大家住在一層的。
可是她不聽,鬧得整個地獄雞犬不寧。
克勞利的茶褐色墨鏡下藏了一個大白眼。
這個地獄裡的「刺兒頭」不是別人,正是黛比。
黛比一見到克勞利,驚訝中帶著三分驚喜:「三舅爺,你也死了呀?」
作者有話要說:
還是有必要解釋一下,讓莫扎特、貝多芬在地獄是《好兆頭》的設定。
感謝在2020-04-08 19:47:14~2020-04-09 20:03: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lean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0章 尋找蝴蝶02
夏洛克來了, 審問的工作自然是交給夏洛克了。
「叔叔他真的不記得黛比了。」
夏洛克相信溫斯蒂的話,他沒有在弗斯特的臉上看到半分悲戚的神色, 即使亞當斯一家對死亡的認識不同於常人,但是弗斯特也不會是一切如常的反應。
不過, 因為弗斯特不記得黛比了, 所以他也無法說出黛比昨晚的蹤跡, 只能由夏洛克大膽猜測和精確推理。
他才剛下山看過屍體沒有多久又要回到亞當斯莊園弗斯特昨晚待的那個地窖裡去。
布魯姆鎮的警探開車送他們上山,夏洛克坐在最右側,弗斯特坐在最左側, 溫斯蒂坐在兩人的中間。
弗斯特很興奮, 他一向都不是一個安分的人, 一路上都在跟人聊天,前排的司機和協助警員都不堪其擾。
「叔叔, 」溫斯蒂壓低聲音喊弗斯特,把手指抵到了嘴唇前, 「我們來玩一個誰先開口說話誰就輸了的游戲吧。」
一聽到玩游戲,弗斯特就興奮起來, 亞當斯一家誰不愛玩游戲,他欣然同意了溫斯蒂的要求,把嘴巴閉得緊緊的,他才不想輸了這場游戲。
溫斯蒂舒了一口氣, 她看了看右側的夏洛克,他閉著眼睛,雙手抱在胸前, 側臉冷淡清俊。
溫斯蒂的心裡激起了一股愧疚感,她不知怎的忘記了可以用靈蝶找人,要是早用這個辦法,也不用讓夏洛克這麼折騰。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他已經奔跑下山一次,背著她負重回到山上,繞著整個亞當斯莊園轉了數圈,下山檢查屍體一回,就算他的身體是鐵打的也累了吧。
夏洛克沉默休息的時候如同一個雕塑,陽光透過樹葉在他的臉上投了層層疊疊的陰影,他蒼白脖子上青色的血管看得人心裡一陣柔軟。
夏洛克推算好了時辰,車子停在亞當斯莊園的那一刻,他不用人叫,自己就醒了,醒來以後的夏洛克又恢復了神氣。
他來到了那一塊藏了地窖的土地上,問溫斯蒂:「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
他昨夜和溫斯蒂找了那麼久,從來沒有想過不見蹤影的弗斯特會藏在地下。
溫斯蒂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弗斯特搶在她前頭,替溫斯蒂回答:「這裡是亞當斯莊園的一塊藏寶地,他們是根據藏寶圖上的謎語找過來的吧。」
溫斯蒂點點頭:「是的。」
弗斯特愉快地撞了一下溫斯蒂的肩膀:「果然是我的好侄女,比你爸爸可有探索力多了,要記得小時候呀,我和你爸爸一起看到藏寶圖上的謎語,我可是最喜歡謎語了,我就找到了這個地方,這麼多年來只有我一個人找到了,沒想到你也找到了。」
溫斯蒂心虛地笑了笑。
夏洛克將她的神情盡收眼底:「什麼謎語?」
「太陽在哪裡?在樟樹上面。陰影在哪裡?在榆樹下面。怎樣測到它?向北10步又10步,向東5步又5步,向南2步又2步,向西1步又1步,就在下面。」
弗斯特向夏洛克說出了藏寶圖上的謎語,溫斯蒂從來都不知道家裡還有一個這樣的地方,她小時候和帕格斯裡瘋跑時倒是找過許多寶藏,可從來都沒有來過這。
夏洛克在腦海裡推算著謎語解開的步驟,他卡在了其中一步:「哪裡有榆樹?」
整個亞當斯莊園只有一棵樟樹。
弗斯特指向亞當斯古堡,告訴他:「你往上面看。」
在亞當斯古堡的最上方的有一個尖頂木倉,是用榆木制成的。
所以,當太陽照到樟樹上方時,亞當斯古堡就會投下一條長長的陰影,找到最盡頭的位置,如剩下的謎語所說,向北走二十步,向東走十步,向南四步,向西兩步,就能找到這個地方。
「這裡可一直都是我的秘密基地,現在要與你一起分享啦。」弗斯特對溫斯蒂說。
最先下去的是弗斯特,他完全不怕疼,整個人摔在地面上,衝夏洛克伸出手:「快來,侄女婿,我能接住你。」
聽到他這句話,溫斯蒂尷尬地衝夏洛克一笑:「叔叔有些誤會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啦。」
夏洛克倒是留下了讓溫斯蒂凌亂的兩個字:「是嗎?」他的語氣微微上揚。
只用夏洛克和弗斯特兩個人下去就可以了,溫斯蒂在上頭等他們。她的腦海裡一直在解讀夏洛克的那一句「是嗎」,這短短的兩個字能被她解讀出不同的意思,可又說不准究竟是哪一種意思。
溫斯蒂覺得今天的太陽都晃眼了很多。
夏洛克到了地窖,開始觀察四周的構造,他讓弗斯特讓在一旁,透過上方的光,觀察落在地上的腳印,黛比的確來過這裡。
夏洛克向上方喊:「你們找到弗斯特時,他是一個怎樣的狀態?」
「他被壓在了那塊石板下,那裡還有一個小洞。」回答他話的是帕格斯裡,他遠遠地看到了溫斯蒂的身影,跑了過來。
帕格斯裡告訴溫斯蒂,如果她今天沒有時間准備午餐的話,外祖母很樂意做了她和夏洛克的那一份。
溫斯蒂才想起快要到飯點了,衝下方喊了一句:「我去准備中餐了。」
弗斯特雙手捂住臉,像一個幻想中的小女孩,給他配上一條長辮子一點兒都不違和:「真羨慕你呀!」
夏洛克疑惑地看著他。
「我也希望我的愛人能為我准備午餐,」弗斯特看起來一點兒都不像得知未婚妻子在今早喪命的樣子,「哈,溫斯蒂連她外祖母煮的東西都不准你吃,這是多麼強的占有欲,果然是我們亞當斯一家的女孩!」
夏洛克往上空看一眼,已經不見溫斯蒂的身影,他走到石板周圍,看到了幾塊不大不小的石頭。
他試著搬動石板,可是石板太重,僅憑他一己之力很難挪動,弗斯特走過來幫他,很輕快地就挪開了石板。
弗斯特以他的渾身力氣證明,這麼大的身量可不是白長的。
石洞剛好能容下一個弗斯特。
黛比的屍體是在山間被發現的,而弗斯特顯然在這個石洞裡待了一整晚——夏洛克看到他的衣服上蹭了不少石灰——謀殺黛比的不可能是弗斯特。
夏洛克:「這裡藏了什麼寶藏?」
夏洛克的推斷是昨天夜裡,黛比虛偽的面具碎了一地,想要在最後關頭撈一把再走,而她之前聽弗斯特說過這裡藏了一個價值連城的寶藏,於是哄騙他來到這裡。
「一本書。」
「一本書?」
夏洛克皺著眉頭,一本書?黛比可不是那種喜歡讀書的人,而且屍體的隨身物也沒有任何書籍。
「書房裡已經有了各式各樣的珍貴藏書,這一本書被當成寶藏放在了這裡,一定有它的珍奇之處。」
「是啊,那本書打不開的,而且外祖母也不准我們打開。」
弗斯特小時候就找到了這個地窖,發現了一個紅漆木箱子,那本書就躺在箱子裡,書上頭還有一封信。
他一拿到那封信,信就變成了一張大嘴,厲聲警告他不許碰那本書。
頭一次,弗斯特乖乖地把書放了回去。可是次數多了,他就越來越好奇,想要看一看這一本不許碰的書裡究竟有什麼東西,有一次,他頂住了警告,想要翻開書,可是書的每一頁都像是被強力劑黏住了一樣,他用過各種方法也打不開它。
一本打不開的書?
夏洛克皺著眉頭:「它長成什麼樣子,題目是什麼?」
「書上沒有題目,是黑色的,上面描了金色的花紋,是一個六邊形星星,還有就是……」
「中間有一只眼睛,眼睛裡有一道閃電。」夏洛克接著弗斯特的話,將書的模樣描述出來。
弗斯特快樂地拍手掌:「對對對,就是這個樣子的,你也見過這本書?」
——————————————
黛比沒有想到在地獄也能碰到熟人,更令她沒有想到的是她前任未婚夫家的親戚居然是地獄公爵。
黛比倒吸一口涼氣,但由於她已經死了,也感覺不到寒意了。
她下地獄的時候,帶著滿腔的憤恨,她萬萬沒有想到她會遭到最信任的人背叛,還會被他殺掉,正是她帶著怨氣,所以一到地獄就成了一只厲鬼,別的小鬼見了她都畏懼地躲著走,也正是從這些小鬼的畏懼的眼神裡,她知道了自己力量強大。
地獄也是分等級的,她想要去跟貝多芬他們住在一起,雖然她不懂音樂,但是誰不知道貝多芬的名字啊。
「三舅爺,我想跟貝多芬他們住在一起嗎?」黛比又回到了那一副嬌嬌嗲嗲的樣子。
克勞利並不吃她這一套:「我想你還沒忘記我親眼看到你妄圖勾引我的便宜侄孫女婿了吧!」
黛比差一點忘記了,她已經被抓包了。
克勞利從分配官那要來了黛比的檔案,看到了死因,額頭上皺起了一道「川」字。
「你死的這麼慘啊?」
黛比被割喉以後就不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她疑惑:「有多慘?」
「被割喉、被剖腹還扯出了你的器官,還有口齒生瘡和腳底板長紅點,你的死相簡直可以上地獄最難看死相排行榜。」
美貌了一輩子的黛比不能接受自己凄慘的死相,開始哭鬧,嚷嚷著:「我都已經這麼慘了,你還不讓我住好一點的地方,你無情!」
「閉嘴。」
黛比的嘴不受她掌控地閉上了,一雙眼睛水汪汪的。
克勞利指了一條路:「你要是不滿意大可以重回地面?」
「真的嗎?」
「真的,」克勞利讓她湊近一些,告訴她,「只不過你這樣的,到了地面就成了怨靈,可能會被獵魔師抓住,到時候你就魂飛魄散。」
「那我不讓他們抓住不就行了。」
克勞利微微一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
「是什麼?」
「溫斯蒂就是獵魔師,你猜你變成怨靈,你說我是告訴她呢,還是告訴她呢?」克勞利唇邊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最後,黛比聽話了,克勞利再次保住了他地獄「鬼見愁」的名號。
克勞利看著黛比的檔案,嘀咕了一句:「這樣的殺人手法我總覺得見過很多次。」
他想起來了,喊來分配官:「開膛手傑克被分在了哪?」
分配官搖了搖頭:「他不在地獄裡。」
作者有話要說:
亡靈書:我終於露正臉了,給我排面感謝在2020-04-09 20:03:19~2020-04-10 20:50:4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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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尋找蝴蝶03
夏洛克有些反常。
溫斯蒂原以為他會為了破案, 不吃午飯,可是在亞當斯一家午飯音樂響起的時候, 他坐到了溫斯蒂的對面,吃完了她做的烤華夫餅和蔬菜沙拉, 還喝下了一杯他平常根本不願意喝的牛奶。
午飯後, 夏洛克站起身。
溫斯蒂以為他要趕下去破案, 連忙勸住他:「先生,不如先睡個午覺吧。」
一夜沒睡,來回奔波, 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呀。
這換做是以前, 溫斯蒂會聽到夏洛克用低沉的嗓音說一大堆她聽不懂的名詞, 歸根結底就是為了告訴她,他不需要無意義的睡眠。
可是今天夏洛克點點頭:「我正有此意。」
他雙手插著口袋, 走上了樓,回到了房間, 留下一臉驚訝的溫斯蒂站在原地。
莫提西亞走到溫斯蒂身邊:「你怎麼是這個神情,出什麼事了嗎?」
溫斯蒂搖搖頭:「沒有, 只是這是夏洛克第一次睡午覺。」
夏洛克和弗斯特從地窖裡回來以後就有些怪怪的,她感覺夏洛克有問題要問她,可是他卻只字未提。
莫提西亞的神情頗有些微妙,她把溫斯蒂拉到了一旁, 玩意兒跟過來,被莫提西亞趕走了,她要跟女兒進行一個單獨談話。
莫提西亞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 心裡生出「我家有女初長成」的慨嘆了,她挑起溫斯蒂一縷頭發,細細撫摸著。
「怎麼了,媽媽?」
莫提西亞的唇邊掛著一抹笑容:「我很喜歡夏洛克這個孩子,他也很適合成為亞當斯一家的人。」
「媽媽,我覺得你是誤會了,我和夏洛克並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我不在意這個,」莫提西亞放下溫斯蒂的頭發,手托腮,「我在意的你心裡是怎麼想的?不要試圖說謊,我是你的母親,我們的心靈是能夠溝通的,我能從你的眼睛裡看到你真實的想法。」
莫提西亞的眼睛裡閃動著母愛的溫柔。
「我想的是……」
「對我,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我是你的母親,不論你說什麼——你就算說你想把夏洛克泡在福爾馬林裡或者做成標本,我也是站在你這一邊的,我還會為你去找最好的材料。」莫提西亞用她獨特的方式鼓勵溫斯蒂。
溫斯蒂輕輕地嘆一口氣,終於說出了心裡的話:「我想要陪在他身邊。」
莫提西亞以為溫斯蒂只說出了上半句話,一直在等著她的下半句話。
溫斯蒂的話點到即止。
「還有呢?」莫提西亞問。
「沒有了。」溫斯蒂低下了頭,把堵在心口的話說出來以後舒暢了不少。
「你不想擁有他的愛意嗎?」莫提西亞說話永遠像朗讀戲劇台詞。
溫斯蒂很喜歡母親口裡「愛意」一詞,她覺得浪漫又高貴,可是一聽到這個詞,她想起了夏洛克曾經說過的:
戀愛是一種感情用事,這個詞彙是人們編造出來對無處安放的荷爾蒙的解釋,任何感情的事都會違背理智和理性,但理智和理性是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別。
很神奇的,溫斯蒂居然能一字不漏地把夏洛克這番話回憶起來,他說這番話的神情還歷歷在目。
原來,她和夏洛克早就談論過愛情了。他那樣聰明敏銳的一個人,在她還沒有發覺動情的時候,已經明確地告訴過她,戀愛與他最注重、也最引以為豪的理智相悖。他已經拒絕過她了。
「想,」溫斯蒂的笑容有幾分清淡的苦澀,「但是不強求。」
莫提西亞沉默了一會兒。溫斯蒂伸手去撫平她微皺的眉毛:「眉毛皺多了,可是會長皺紋的。」
她的母親這麼多年被父親呵護著,一條皺紋都沒有,她可不想成為母親長皺紋的罪魁禍首。
「你知道有一種女巫迷情劑的吧?喝下女巫迷情劑可以讓別人對你神魂顛倒,家人可以為你把材料找回來。」
雖然女巫迷情劑的材料有一些難弄,可是只要全家人齊心協力,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更何況還有這麼多親戚。
「不用了,媽媽。迷情劑總會過期的,我不想活在謊言裡。而且,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
溫斯蒂並不是為了安撫莫提西亞才這麼說的,她是真的覺得很滿足了,她比以前要幸福很多,夏洛克雖然不會愛她……好吧,想到這裡,溫斯蒂的心還是略微作痛……可是他願意探案的時候帶上她,與她分享每一刻的新發現,已經很好了,不能什麼都想要,她應該知足。
莫提西亞一時無言,她能夠感受到女兒正在痛苦的甜蜜中沉淪,這是一種多麼復雜又美好的感覺。
亞當斯莊園的花花草草、植被樹木還沒有意識到婚禮已經成為昨日幻影,它們還在肆意的歡慶著,滿園的花卉和植物在夏日的午後盛放,悅然婀娜。
夏洛克絲毫不知底下進行了一番以自己為主人公的秘密對話,他躺在床上,說是要睡午覺,可一雙淡淡的藍眼睛盯著空洞的天花板,一眨也不眨。
他遇到了一起謀殺案,這原本是他最興奮的事,可他卻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割喉、剖腹、器官被拉扯出身體……殘忍的手段,但是刀尖刺入皮膚的深度,每一分每一毫都剛剛好,精確得像一台計算儀器,絲毫不遜色於出色的外科醫生。
現場沒有凶器,凶手不知所蹤,除了留下尋常8碼的鞋印,別無其他破綻。
布魯姆鎮的金魚警探告訴他,類似的作案手法在五年前也出現過,一個老太婆也是如此橫死在自己家裡,凶手至今也沒有歸案。
按他們那個辦事效率,凶手能在一百年內歸案已經是奇跡了,世界上的金魚那麼多,還沒有幾條能游得動。
那個紅頭發的警官告訴夏洛克:「我們懷疑是鎮上的巡山人作案。」
夏洛克一口否定了他的懷疑,他在看到屍體的那一刻,心裡已經浮現了一個答案,只是尚待驗證。
他給邁克羅夫特去了一條信息,讓他查明兩個電話號碼的通訊記錄。
解決了一個問題,緊接著又是另一個問題。弗斯特所說的那一本不能打開的書究竟是什麼?
那一個六角星、一只眼、一道閃電又代表著什麼?
溫斯蒂知道這些信息,他可以直接去問她,可是她又會不會和他說實話呢?
夏洛克的腦海裡浮現出溫斯蒂說謊的樣子,她那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就像一道漩渦一樣,輕而易舉就能把人繞進去。
夏洛克聽到門外傳來一些微弱的動靜,把眼睛閉上,裝作午睡。
有人輕輕地打開了他的門,帶來一股泥土、面粉還有今天中午嘗過的覆盆子味道,開門的是溫斯蒂。
她走了幾步,從她邁動步子的間隔來看,她在他的床頭站立了一會兒,然後放下了一個東西,「嚓」地一聲,空氣裡多了姜、醋栗、薰衣草、藤木混合的味道。
然後溫斯蒂走到了窗前,夏洛克判定她一定是踮著腳走的,因為步伐的聲音極小,他現在醒著還能察覺,如果他睡著了則根本意識不到,她拉上了窗簾,整個屋子的明度都降下來。
他聽到她輕輕念了一句:「午安。」
等溫斯蒂出去以後,夏洛克睜開了眼睛,他在床頭看到了一個封口密閉的白瓷瓶,幾根細細的線香插在瓶子裡,姜、醋栗、薰衣草、藤木的味道來源於此,都是舒緩身心、安神助眠的好物。
夏洛克翻了個身,夏日耀眼的陽光被窗簾隔住變得柔和,陽光溫暖,他在心裡回剛才那一句「午安」,閉上了眼睛。
夏洛克·福爾摩斯是說過人類不需要如此多的睡眠,睡眠太多完全是對時間和創造力的浪費,可是睡眠也是保持大腦清醒的補給品,他已經一夜未眠,當然需要補給。
睡著以後的夏洛克罕見的做了一個夢,但是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是身處夢中。
他原本在自己的記憶宮殿裡,那是一座寬敞明亮的大房子,自從它建立的那一刻起,他一直致力將它擴充得更大。
意識到自己身在夢裡的夏洛克開始想要逃離夢境,他的記憶宮殿是一片黑白,跟五十年前的紀錄片一樣,只有單調的兩種色彩,忽然間飛來了一陣湛藍色的蝴蝶,把他圈了起來,繞著他飛。
他是記得這群蝴蝶的,每一只都靈動撲朔,打破了黑白兩種顏色。
它們繞著他飛了一會兒,然後就一溜煙地離去,夏洛克跟著追了上去。
蝴蝶飛出了記憶宮殿,他也就跟著離開了記憶宮殿,一路穿過了灌木、荊棘與叢林,來到了一撞安了鐵門的莊園前,鐵門緊閉,使他的去路受阻。
蝴蝶飛了進去,鐵門鏽跡斑斑,裡面是一層濃重的霧,湛藍色在白霧裡起舞。
夏洛克聽到了一陣腳步聲,他知道接下來會有一個穿著翠綠色裙子的小女孩跑來,她輕盈得像鳥兒一樣,她會從鐵門裡遞給他一個紅紅的大蘋果。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夏洛克被一陣笑鬧聲吵醒,床邊的線香燃得只剩最後一小節,他這個午覺睡得格外長。
夏洛克下樓時,看到了一層忙忙碌碌的人們,外祖母指揮盧克搬動著一個巨大的箱子走來走去,帕格斯裡和玩意兒正在練習擊劍,大門敞開,弗斯特大聲唱著音階,其他的親戚也在快活地忙碌著,但是沒有看見莫提西亞和戈邁茲還有溫斯蒂。
夏洛克走到了弗斯特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站到另一側,避開他的摔跤。
「哈,你真敏捷!」
夏洛克:「溫斯蒂呢?」
弗斯特指了指樓上:「她正在練習鋼琴曲,她要在帕格斯裡和戈邁茲的婚禮上為他們彈奏她最愛的曲子。」
「帕格斯裡和戈邁茲的婚禮?」
弗斯特歡快地點頭:「是啊,聽說本來是要舉行我的婚禮,可是出現了意外,可是婚禮不能浪費啊,所以剛才的時候莫提西亞和戈邁茲就短暫離婚了,等到後天他們又會重新結婚。」
作者有話要說:
亡靈書:其實大家也不用這麼害怕我啦,光想我是大魔王,沒人想我是助攻?
第72章 尋找蝴蝶04
弗斯特說溫斯蒂在樓上彈琴, 那首曲子本來是她要獻給黛比和弗斯特的,她不願意, 跟夏洛克說:「黛比玷污了這首曲子。」
但如今她特別願意把這首曲子獻給莫提西亞和戈邁茲,她的父母擁有世界上最動人的愛情。
她的琴聲被笑鬧聲蓋過了, 夏洛克也是在走到琴房門口才聽到了琴聲, 隔著一扇木門, 像紅酒瓶裡的軟木塞堵住了紅酒的芳香。
夏洛克推門進去,她彈得認真,沒有發覺。他輕輕把門合上, 把笑鬧隔絕在外面, 手插著口袋, 聽她彈最愛的曲子。
溫斯蒂彈得動情,合上了眼睛, 靈魂跟著琴音一起游蕩,平常揉面團的、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黑白鍵間游走。
鋼琴靠著窗台擺放, 夏日的風將她的頭發往後吹,鼻息間能嗅到庭院間的植物和花朵的味道。
曲子還是原來的曲子, 溫斯蒂彈過很多次,可是今日的演奏格外「破例」,往常她都是照著譜子、依著節奏來彈奏,今天下午卻叛逆了一回, 順著自己的心情,把心裡所有的隱秘都付諸指尖。
夏洛克認同理性,他借助音樂來梳理思路, 卻也承認音樂是極感性的,它與心靈相通,它能傳達言語無法傳達的東西。
他靜靜地聽完溫斯蒂彈奏完一遍,混在她的琴音裡,嘗試去讀她的情緒,一曲聽完,他睜開眼睛,外面的陽光有些晃眼。
溫斯蒂不想停下來,她如同一片翠綠的葉子,在夜間從樹枝上悄悄咪咪落了下來,碰到了清涼的水面,順著溪水一路而下。
彈著彈著,她感覺身側的長椅凹進去了,溪水停止了流動,睜開眼睛一看……順滑而下的小溪變成了暗潮洶湧的海面。
夏洛克加入了進來,溫斯蒂知道他的小提琴拉得很好,今天才知道他的鋼琴也彈得不錯。
「專心一點。」夏洛克對她說。
溫斯蒂閉上眼睛,指尖下的曲子卻換了節奏,她原先彈奏的是隱秘,在夏洛克的加入以後換成了隱藏隱秘。
夏洛克敏銳地發覺了不對勁,他睜開眼睛,身邊人的情緒可不像她表面那樣平靜。
夏洛克想起了自己的夢,黑白單調的世界裡,唯有一群湛藍色的蝴蝶在繞著他飛,後來它們一溜煙地飛跑了,躲進了霧裡,藍色被白霧衝淡,他開始尋找。
琴音加劇,兩個人的手指飛速在鋼琴上游走。
溫斯蒂察覺有一陣藍色的風暴要吞噬自身。
夏洛克眼前的白霧越濃,他越想一窺究竟。
一曲完畢,溫斯蒂和夏洛克同時睜開了眼睛,溫斯蒂的胸口劇烈起伏著,似乎喘不上氣,夏洛克的額角也覆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兩人彼此完成了一場追逐,勝負已定。
夏洛克定定地看著溫斯蒂。
她說不出一句話,心脈被一只大手緊緊扼住,她想:我輸了呀。可又覺得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先生……」
「你可以直接問。」他的語氣平靜。
「呃,你的鋼琴彈得真好,是小時候有學過嗎?」
「我父母很注重音樂的培養。」
「哦。」
「還有呢?」
「還有?沒有了。」
「你說謊很容易被發現。」
「呃,真想見見你的父母,」溫斯蒂覺得自己的臉一定成了夏日熟透的紅石榴,沒頭沒腦冒出一句,覺得有些不對勁,急急忙忙解釋,「我主要是想知道是多麼厲害的父母才能培養出你和大福爾摩斯先生這樣優秀的孩子。」
夏洛克點點頭:「有機會介紹你認識,還有呢?」
溫斯蒂的頭搖的如同撥浪鼓:「沒有了,真的沒有了。」
夏洛克的眉毛皺了起來,他已經告訴過她說謊很容易被發現了吧,她越是真誠,謊言的程度就越高。
一陣敲門聲救了溫斯蒂,要是沒有這陣敲門聲,她恐怕就會溺死在這汪海洋中,還哪管什麼隱秘不隱秘。
溫斯蒂在看到帕格斯裡走進來時,舒了一口氣。
「什麼事?」
「盧克讓我們過去試一試花童服。」
「花童?」夏洛克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溫斯蒂和弗斯特當花童似乎有些超齡了。
「是呀,爸爸和媽媽希望我和溫斯蒂當花童。」
就算不是黛比和弗斯特結婚,溫斯蒂也逃不開當花童的命運,她悠然地嘆了一口氣,斜了一眼身旁的夏洛克:「你想笑可以不用憋著。」
夏洛克的長臉上布滿了褶子。
溫斯蒂冷著臉,踩了他一腳,跟著帕格斯裡走了出去。
夏洛克手插著口袋,跟在她後面。
「先生,」溫斯蒂回過身對他說,「盧克好像有一點忙不過來,你去幫一幫盧克吧。」
夏洛克從溫斯蒂黑色的眼睛裡感受到了她此刻的情緒,她不希望他跟過去。
他心有不甘地走上前去,盯著她的眼睛,望著他的身線占據她的整個瞳孔,她的世界震動,向後微微退一步。
身後的帕格斯裡似乎明白了什麼,他沒有看過戀愛讀物,喜歡的故事也一直是惡龍和騎士,卻知道當一個男人突然靠近一個女人時,接下來的動作就是一個纏綿悱惻的親吻——他的爸爸每次都是這樣對媽媽的。
帕格斯裡非常自覺地用手捂在眼睛上,然後五指張開,露出縫隙,可是他期待的好戲卻一直沒有上演。
夏洛克從溫斯蒂的身旁走了過去,如她所願走到了盧克的身邊,幫他的忙。
溫斯蒂剛才經歷了一場地轉天旋,夏洛克靠近的那一刻她的呼吸都停止了。
「溫斯蒂——」帕格斯裡喊她的名字。
溫斯蒂緩過來了:「什麼事?」
「去試花童服啦。」
「噢,噢,對對對,我們走吧。」
帕格斯裡覺得溫斯蒂這次回來,變呆了不少,她不像以前那麼機靈了。
帕格斯裡在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身為這個家裡最機靈的人,壓力真的好大呀。
盧克看到了來幫忙的夏洛克,搖了搖頭,他不需要任何幫助,他就是喜歡勞動,勞動使他無比快樂。
他指了指樓上的溫斯蒂:你去找她吧。
夏洛克硬是拿過他手裡的箱子:「還是讓我幫你吧,你的主人不想要我跟著她。」
盧克的眼睛內露出了機械式的疑惑,等他理解清楚,於是拍了拍夏洛克的肩膀,每一下拍下去,都像要把夏洛克往地裡砸。
「Thank you.」
盧克的安慰太沉重,他有一些承受不來。
——————————————————
溫斯蒂見到花童服的那一刻是奔潰的,她沒有當花童的經驗,可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她見過的花童服不都是白色的蓬蓬紗,穿上去像公主一樣,遞到她手裡的這一件是什麼?
溫斯蒂拿著手裡的一片式銀色流蘇裙,心情復雜。
「你們確定想要我穿這樣的花童服?」溫斯蒂挑起眉毛,誰家的花童服是這個樣子的呀。
莫提西亞和戈邁茲一致地點了點頭:「我們已經舉辦過一次婚禮了,那是一個美妙的回憶,可是我們不想再要一個一樣的婚禮,嘿,亞當斯一家就是追求不一樣。」
說的有道理。
「所以你們想辦一個什麼樣的婚禮需要我穿這條裙子?」
「噢,親愛的,」莫提西亞走過來捧著溫斯蒂的臉,「我們的婚禮和你穿什麼無關,我們只是想挖掘不一樣的你。」
挖掘不一樣的她?大可不必了吧,這是他們的婚禮,又不是她的蛻變大會。
溫斯蒂:「不必了吧。」
「我們覺得非常有必要,快去試一試。」莫提西亞把裙子往她手裡一塞,催促她趕緊去試。
溫斯蒂換上了這條一片式銀色流蘇裙,別說,整條裙子剛剛好貼合她的身體,像她的第二層皮膚一樣,只不過這條裙子實在太省布料,裙邊太短,剛剛過大腿,還露出了一大塊後背的肌膚。
她換好衣服以後,一直都沒有動靜。
莫提西亞在門外催她:「我的小寶貝,你好了嗎?」
「好了。」
莫提西亞見到了換上流蘇裙的女兒,果然不出她所料,溫斯蒂很適合這條裙子,但是她的肢體還有一些拘謹,畏畏縮縮。
溫斯蒂沒有穿過這樣性感的裙子,她的衣服都是極舒適的,經常是寬寬大大一身,毫無曲線可言,驟然間換上一條這樣的裙子,一時間不太適應。
「親愛的,我就知道這條裙子適合你,這簡直是傑作。」
溫斯蒂試圖將裙擺往下拽:「這樣真的好嗎?」
「當然了,簡直是妙不可言。」
莫提西亞把她帶到鏡子前,讓她審視鏡子裡那個婀娜多姿的女郎。
「對自己自信一點,溫斯蒂·亞當斯,女人的身體是很美而且不容侵犯的,但只要你想主動展示,就別讓它淹沒在你的大衣之中。」
莫提西亞告訴溫斯蒂:「還有一天就到我和你爸爸的婚禮了,你可別吃胖了,穿不上這條裙子。」
「嗯……」
吃晚餐的時候,夏洛克發現溫斯蒂做的分量比平常要多,她像一個壯士一樣往嘴巴裡塞東西。
「你的飯量超過了你平常很多,而你並沒有進行非常勞累的工作,比如幫盧克搬箱子一類的,你只是去試了一下你的花童服就變成了這樣子,你想把自己給吃胖,這樣你就穿不上花童服。」
正值莫提西亞從溫斯蒂身旁路過,聽到夏洛克的話,端走了溫斯蒂身前的奶油小蛋糕,她說:「我會監督你的飲食,確保你能夠穿上你的花童服。」
莫提西亞邁著優雅的步伐的步伐離開了。
溫斯蒂瞪了夏洛克一眼:「都怪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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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尋找蝴蝶05
莫提西亞說:「我從來沒有想到離婚這種事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在溫斯蒂的記憶裡, 說這句話的女人大抵都是一臉憤怒、一臉無奈亦或是心酸過後透出的淡然,其實離婚不算什麼, 不過是人生新階段的一個翻頁,但是頭一次有人把離婚說出了一股新奇和有趣。
戈邁茲和莫提西亞離婚了, 為了呈現離婚的狀態, 兩人約定好不睡在同一間房裡。
戈邁茲和莫提西亞快要結婚了, 他們也如同所有的新婚夫妻一樣,期盼著婚禮的到來。
戈邁茲把他的帳篷搬到了亞當斯莊園的邊緣。分明沒有人阻攔莫提西亞和戈邁茲,兩人也像羅密歐與朱麗葉一樣只在陽台相會, 夜裡, 戈邁茲跨越莊園南北, 來到莫提西亞房間下,為她朗誦一首詩篇。
「溫斯蒂, 這是我讀給我的愛人聽的,快把你的頭縮回去。」
戈邁茲朗誦第一句話時, 看到了溫斯蒂從窗戶裡露出的小腦袋。
「知道了——」溫斯蒂不滿地拖長了尾音,躺回了床上, 她也不是故意要偷聽的,戈邁茲的朗誦聲那麼嘹亮,就算隔著窗子,她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戈邁茲一首詩朗誦完畢後, 莫提西亞感動得熱淚盈眶,她被愛與蜜包裹著,真想下去給愛人一個親吻。可是不行, 她和戈邁茲已經有過約定,為了報答愛人的一番濃情,她唱了一支夜曲。
當第一句歌詞出來的時候,溫斯蒂直感覺大事不好。
莫提西亞唱的是《Fly me to the moon》,當初她沒給夏洛克唱完的那首曲子,因為她的羞怯,只唱了小半只歌。
關鍵的那一句詞,被她埋在了心裡,沒有勇氣唱出來。
當you are a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and adore(你是我所有的渴望我所敬仰與熱愛的一切)這一句被莫提西亞毫無遮掩地唱出來時,溫斯蒂把自己埋在了被子裡。
戈邁茲本來沉浸在莫提西亞溫柔的歌喉裡,略一偏眼,就看到另外一個陽台上出現了他人的身影。
亞當斯家男人的占有欲非常強大,他只允許妻子把這一首歌獻給他,不滿地吼道: 「夏洛克,這首歌是我的愛人唱給我的,把你的腦袋縮回去。」
夏洛克點點頭,不但把頭縮了回去,還拉好了窗戶。
原來剩下的歌詞是這樣的。
夏洛克低頭,藍色的眼睛在黑夜裡更顯得冰涼深邃。
婚禮當天,亞當斯莊園格外寧靜,寧靜得根本不像一個婚禮,莊園裡的植物生長到了最繁茂的階段,每一片葉子都青翠欲滴,每一朵花都嬌艷燦爛。
夏洛克起床,開門的那一瞬間,就被盧克推回了房內。
這個大個子家伙比劃著告訴他:今天晚上要舉辦婚禮,所以白天要養好充足的精神。
這也是亞當斯莊園為何如此安靜的原因,所有人都躺在床上,為今晚的狂歡養精蓄銳。
安靜有安靜的好處,夏洛克翻出之前讓邁克羅夫特查出來的信息,判定出之前謀殺黛比案的凶手。
案件雖然解決了,但是有一個更大的難題擺在了他的面前。
夏洛克的手機信息頁面還停留著邁克羅夫特的問題:溫斯蒂·亞當斯和她的家人與「自由之門」這個組織有什麼關聯?
夏洛克沒有回復。
他此前之所以讓溫斯蒂留在身邊,答應了她的合租請求,無非是察覺到她接近他別有目的,與那些看似錯綜復雜的謀殺案一樣,她是一個很大的謎團,解謎能讓他的大腦興奮。
如若按照邁克羅夫特的猜測,溫斯蒂和她的家人與「自由之門」有密不可分的聯系,這個謎團的真相也就浮出了水面。
溫斯蒂是為了邁克羅夫特才有意接近他,控制住他就能威脅邁克羅夫特。
夏洛克能為這一個猜測找出合理證明,最大的一個證據就是溫斯蒂的甜品手藝,她做出來的甜品絕對配得上「精妙絕倫」這一個詞語,他不喜甜食,顯然她的好手藝是為邁克羅夫特預備下的更合邏輯。
夏洛克深呼吸一口氣,心裡有些不願意認為溫斯蒂為了那個胖子才接近他。
窗外樹上的蟬叫個不停,夏洛克直覺得吵鬧異常,他好久沒覺得這麼煩悶過了。
亞當斯莊園恢復熱鬧時已經過了傍晚,夏季的白天本來就比較長,當太陽終於帶著最後一抹余暉依依不舍與大地告別時,整個莊園又恢復了活潑。
天一暗下來,佩小姐一聲清脆的鳴叫拉開了狂歡的訊號,一洗白天的沉寂。
夏洛克聽到了一陣敲門聲,這是他今天聽到最悅耳的聲音,他打開門,沒想到站在他門口的會是表叔。
表叔換上了一身全新的燕尾服,配上了一頂誇張的高禮帽,渾身長發顯然是經過了打理,夏洛克看出表叔剛剛洗過沒多久,露出鼠尾草的芳香,他特意穿了一雙高跟鞋,整個人能到夏洛克的膝蓋高了。
表叔見了夏洛克,嘰裡呱啦說個沒停:「路西法啊,你的禮服可真好看,但是你的襯衫太單調了,我來給你另選一件。」
表叔極其不滿意夏洛克內搭的白襯衫,夏洛克平日的裝扮本來就可以隨時參加宴會,他今天的禮服雖然好看,但也看不出與往常有什麼不同,而亞當斯一家追求的就是與眾不同,尤其是在婚禮這種特殊場合。
表叔仔細看了夏洛克帶來的所有衣服,都不是很滿意,他想把自己的衣服給夏洛克,可八歲的夏洛克穿他的衣服都會撐破。
表叔在屋內轉來轉去,如一個沒有杆的拖把,突然,他有了一個好主意。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表叔給夏洛克留下一句話,飛快地跑出房,他所有的頭發如麥浪一樣往後吹。
最後,表叔給夏洛克帶來了一件紫色緞面襯衫。
「我發誓,我不會穿這件衣服的。」夏洛克說。
沒有任何通知,亞當斯一族所有人都穿得古古怪怪,古古怪怪多了,也就成了一種意外的和諧,這就是亞當斯一族的默契。
滿莊園的人不像是來參加婚禮,倒像是來過萬聖節。
已經有十一個人走到夏洛克的身邊,誇贊他身上那一件紫色襯衫好看了,表叔非常滿意自己的傑作。
夏洛克最後還是穿上了這件他明確拒絕的紫色緞面襯衫,因為表叔認為夏洛克在這麼特殊的場合再不穿的特殊一點,就太無聊了。
夏洛克才不願意「無聊」呢。
所以呀,他最後不但穿上了這件襯衫,而且還沒有套黑西服壓下紫色的風流浪蕩。
「你怎麼看待這場婚禮?」
婚禮還沒開始,正是閑聊的好時機。
「婚禮……說實話,在我的信念中,婚禮簡直就是為了慶祝這個病態的,道德敗壞的世界中一切虛偽、華而不實、荒謬、感傷的東西。」夏洛克直言不諱。
聽到他說的話,提問的人明顯愣了一下。
「可能你不認同我的說辭,但是……」
「不不不,我沒有不認同,換句話來說,我簡直太認同了,」提問的人激動得熱淚盈眶,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准確無誤說出他心裡的想法,「病態、道德敗壞、虛偽、華而不實、荒謬、傷感,聽聽你用的詞,多美啊!」
他往夏洛克的手裡塞了一杯酒,然後自己舉著酒杯,喊了一聲:「諸位,請聽我說。剛才這位先生,」他指了指夏洛克,「告訴我婚禮是為了慶祝這個病態的,道德敗壞的世界中一切虛偽、華而不實、荒謬、感傷的東西。」
大家聽完,不由得鼓掌,幾位童話故事裡女巫打扮的婦人還捂住了心口,夏洛克的這番話說到了她們的心尖上。
「來,敬病態、敬虛偽、敬婚禮!」
提問的人率先端起酒杯,隨後其他人也舉起了酒杯,高興地歡呼著:
「敬病態、敬虛偽、敬婚禮!」
「敬病態、敬虛偽、敬婚禮!」
「……」
幾年後,夏洛克在華生的婚禮上發表他的伴郎致辭時,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當時在場的人的神情並不如此刻愉快,使他猛然間又想起了這個晚上。
夏洛克也端起了酒杯,他的話被當成至理名言呼喊著,他發自內心的笑了,他在這裡感到無比自由,有人理解他的思想,有人會為他的發現歡呼,沒有人在意他的言語用詞,不好的在這裡變成了好的,每一個人都那樣真誠,一切都像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亮閃閃的,可愛有趣生動極了。
亞當斯一家的婚禮,彈奏的當然不是傳統的婚禮進行曲,當貓王的《Jailhouse Rock》響起來的時候,婚禮的主角登場了。
戈邁茲穿了一件紅色的皮衣,裡面穿的是一件鏤空漁網衣,頭發梳成了一個大背頭,嘴裡還叼了一根雪茄。
戈邁茲走進來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自動為他讓出了一條道,於是他如同一位搖滾巨星一般衝進來,與所有的人拍手,拍完最後一個人,站在婚禮台上等待著新娘入場。
新娘入場的時候,音樂換成了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莫提西亞帶了一個黑色的鏤空網紗,材質和戈邁茲身上的漁網衣是一樣的,嘴唇畫得鮮紅,穿了一件魚尾黑色蕾絲婚紗,手裡捧著一束剪掉了花朵、只剩枝杆的捧花。
都說把新娘當做婚禮上最奪目的女人,這是賓客最基本的禮貌,可是夏洛克一向不禮貌慣了,他的目光全在新娘身後的花童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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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尋找蝴蝶06
溫斯蒂注定逃不過穿上另類花童服的命運, 她提著一個白色的藤花籃,走在盛裝打扮的莫提西亞身後, 撒下一片一片玫瑰花瓣。
溫斯蒂專注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她只有全心投入到撒花瓣這項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工作裡, 才能躲避夏洛克的眼神。
在她走進門的那一剎那, 她就看到了他, 他穿了一件紫色緞面襯衫,與平常極為不同,站在人群中時, 像一朵傲慢淡漠的紫羅蘭, 華貴且像煙霧一樣朦朧。
溫斯蒂也知道夏洛克也注意到了她, 她走進來的那一刻,兩人的視線有一個短暫的交彙, 然後她的靈魂感覺被一根火柴點燃了。
溫斯蒂急忙裝作鎮定的避開他的眼神,像戰役裡的俘虜明明已經落荒而逃, 卻還要維持無用的體面。
輕易獲勝的夏洛克盯著新娘身後的花童,他的眼神毫無顧忌, 也裝不下新娘、新郎還有另一位打扮成惡龍的花童,哪裡還有什麼婚禮,不過是遇到火樹銀花,再沒有黑夜。
她宛若被一場燦爛的煙花包圍著, 煙花升到了天際處,墜落下來時,包裹了她蒼白如雪的皮膚, 她的周身被一道極溫暖的瑩瑩珍珠光籠罩。
平常的溫斯蒂也很好看,但也只是小女兒家的好看,此刻越看越覺得波光蕩漾,是一尊從山野泉水裡幻化出來的女神,露出羞澀美麗的姿態,讓人憑空生出些不可逼視之感。
夏洛克輕嘆一口氣,他覺得有一個東西在攪亂他引以為豪的理智,他需要離開這裡。
花童分立兩端,新娘新郎開始宣誓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婚禮台上,趁著沒人注意,夏洛克端著剛才未喝完的酒悄悄從人群裡退了出去。
外面的風很涼,正好吹走他腦海內旖旎的想法。
夏洛克來到了那一棵叫「蓋裡」的樟樹下,不同與初見的枯枝敗葉,它生長得無比繁茂,根深蒂固,起碼有上百年的歷史。
蓋裡垂了一段枝條下來,落在夏洛克的跟前。
夏洛克看了看亭亭如蓋的上方,拉住枝條,把酒杯放在了樹下:「謝謝。」
溫斯蒂曾經告訴過他:「我來倫敦前的大部分時光都是在我家裡的一棵大樹上度過的。」
夏洛克回憶溫斯蒂年少時的模樣,一個翠綠的身影從他的腦海裡跑了出來,她的五官雖然已經成型,面龐卻比今日生澀許多,白玫瑰還未長成,小小的一個人坐在這棵大樹上。
他坐在她的位置上,從她的視野所見:寬闊的天空和遠方的城鎮,她在這裡一坐就是十八年,夏洛克總覺得她應該是在等待著什麼。
房子裡傳來了一陣歡呼,新娘和新郎已經交換了誓言,就在此時,莊園裡的景觀發生了巨變,生機勃勃的花朵和植物全部枯萎,蓋裡身上的葉子唰唰往下落,沒多久,它又回到了光禿禿的樣子,活像一個已經掉光了頭發的小老頭,可這才是蓋裡最喜歡的樣子,長滿腦袋綠葉還會惹一堆蟲子,難受死了。
夏洛克伸手,接到了一片落下來的葉子。
亞當斯莊園的植物向主人奉獻了他們的賀禮,所有的繁榮燦爛都歸了他們,以後必定也能甜蜜恩愛。
溫斯蒂立在一旁,聽莫提西亞和戈邁茲講述他們的愛情故事,他們是怎樣初遇、如何相愛、攜手走入婚姻的殿堂。
這些事情她已經聽了很多遍,可是再聽時還是會鼓掌歡呼,她從莫提西亞和戈邁茲的眼中看到了愛情。
不是每一個孩子都能參加父母的婚禮,所以溫斯蒂特意在婚宴上提了一嘴,然後才送上給父母的新婚賀禮。
歌曲的前奏出來的時候,溫斯蒂聽到了別樣的合奏,隱隱約約,從屋外傳來,她說不出用的是哪一種樂器,格外清亮。
她在人群裡尋找那一抹紫色的身影,無果。
這個清亮的聲音陪著她彈完了整首曲子。
一曲完畢,溫斯蒂舒了一口氣,她把她最愛的曲子送給眼裡最好的愛情,然後也悄悄退出了人群。
溫斯蒂果然在樹上找到了那一抹失蹤的紫色身影,她讓蓋裡把她送上去。
「先生,你來這干嘛?」
夏洛克望著身邊的女孩,她的眼睛好看又善良,她最擅長用這雙眼睛來說謊。
「那你來這裡干嘛?」
「我當然是來找你的。」
「來找我干嘛?」
「看一看你為什麼要出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沒出什麼事,」夏洛克避開她的眼睛,「你冷嗎?」
夜風很涼,溫斯蒂穿的這條裙子實在省布料,她的大片肌膚都裸露在夜風中。
「還好吧。」
夏洛克彎唇笑了一下。
「好吧好吧,我確實有一點兒冷。」
他雖然沒有說話,但是溫斯蒂清晰地能聽到他所表達的——你說謊很容易被發現。
「去加一件衣服。」夏洛克說,他一直低著頭看著地面。
身邊的人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如果你再不去加衣服,明天一定會頭暈、鼻子堵塞,打不出噴嚏,一邊眼睛流眼淚。」
他描述出溫斯蒂感冒的跡像,可是她依舊沒有動靜。
夏洛克終於抬起了頭,溫斯蒂正一動不動地盯著他。
她說:「我總覺得你今天特別奇怪。」
「哪裡奇怪?」在說到「奇怪」這個詞時,夏洛克也感受到,今天他的確特別奇怪。
他主觀想讓溫斯蒂離他遠一點,可是她如果要靠近,他一點兒也不反感,反而非常樂意。
夏洛克哪裡奇怪?
溫斯蒂不自覺歪著頭思考,她覺得他很奇怪,但又說不出他奇怪的任何表現,這就叫只有主觀猜測,沒有確鑿證據。
夏洛克的眼神由她的身上移到了遠方的城鎮上,在高空讓他產生一種身處天堂俯瞰人間的錯覺。
夏洛克:「想出來了嗎?」
「你讓我再想想。」
「這如果是一樁謀殺案,在你想明白凶手作案哪裡奇怪時,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這又不是一樁謀殺案,夏洛克怎麼什麼都能往謀殺案上扯?
溫斯蒂打量著他,非要從他身上看出哪裡不一樣。
夏洛克的眼睛裡印著遠方城鎮的燈光,像深藍的海水藏了一道艷火。
「噢,我知道了。」
他沒想到,緩緩地說:「你……能發覺?」
夏洛克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語句在溫斯蒂的耳中變成了驚奇,他似乎是在說「就憑你也能發覺我有什麼奇怪?」這是諷刺、嘲笑、看不起。
「當然了,」溫斯蒂其實心裡一點兒底都沒有,她瞎猜道,「你為什麼不看我?」
反正都已經說出來了,不如說得再直白一點。
「我今天這麼好看,你都不看我,難道不是很奇怪?」
夏洛克沉默了。
他沉默的這段時間足夠溫斯蒂胡思亂想。
不會吧,他不會覺得壓根就沒有什麼吧,會不會認為我太自戀了,跟希腊神話那個因為欣賞自己的美貌而溺死的美少年一樣?
還是他壓根覺得就很平常,也不應該啊,爸爸媽媽都說漂亮得很,帕格斯裡也是這麼覺得的……噢,對,他們是親人,這種話不應該信。
「先生,就算你覺得不怎麼樣,按照一個紳士的禮儀,你也應該誇贊一個精心打扮過的女士。」
夏洛克用他深沉的眼眸盯著她:「去加一件衣服吧。」
溫斯蒂:「……」
她呆愣楞的,夏洛克已經做出了反應,他拍了拍樹枝,讓蓋裡將樹枝伸長,送他進了房間內。
他來亞當斯莊園的日子還不足一個星期,就已經跟蓋裡的關系變得這麼好了。
樹上只剩下溫斯蒂一個人。她一個人在風中凌亂,就算不好看,他直接說就是了,她又不會把他從樹上踢下去,干嘛要把她一個人留在這啊?
這簡直是比頭暈、鼻子堵塞、打不出噴嚏、一只眼睛流眼淚更讓人難過的事情。
溫斯蒂嘆了一口氣,剛想讓蓋裡也把她送回去,夏洛克已經回來了,他的手裡拿著一件外套。
他把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
溫斯蒂深吸一口氣,怔怔地看著他。
「我們婚禮結束以後就要回貝克街了,我不想走的時候帶上一個病號,也不想被病號傳染。」
縱然夏洛克這麼說,溫斯蒂也覺得很溫暖,她笑了,眼睛彎成一道月牙,臥蠶上有點點亮片,嫵媚動人。
「我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你今晚真的很奇怪誒,」溫斯蒂說,「你往常有什麼事都直接說的,還一說就是一大串,像機關木倉一樣突突突。」
夏洛克的視線像月光一樣凝在溫斯蒂的臉上。
「我對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可能沒有你想的那麼重要。」
夏洛克能夠想像那個胖子如果聽到這句話的反應,他一定會說:弟弟,你這句話真是傷透了我的心。
溫斯蒂搞不懂為什麼會突然聽到邁克羅夫特這個名字:「所以呢?」
「你還要回貝克街嗎?」
「當然了,我回貝克街關你哥哥什麼事。」
溫斯蒂不假思索地回答,語氣懇切,目光真誠。
夏洛克:「……」
夏洛克平靜地低下頭。
「先生,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
「是什麼?」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預判她要說的話,太奇怪了。
溫斯蒂輕輕碰了碰他的衣角:「這其實是我爸爸預備結婚禮服的一款。」也不知道怎麼就穿到了他的身上。
「這是你表叔給我的。」夏洛克說。
「這樣。」
她其實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夏洛克,莫提西亞原本是打算穿流蘇裙結婚的。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先劇透,前方沒有虐,別辣麼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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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尋找蝴蝶07
邁克羅夫特派了車來接溫斯蒂和夏洛克, 司機還是之前送他們兩過來的那一位,他看到夏洛克安然無恙的時候, 臉上露出了驚奇。
這就是享受政府最高津貼補助的特工的素質?
夏洛克冷著一張臉隔開了丹尼爾打量溫斯蒂的眼神。
車子開動的時候,溫斯蒂留戀地往後看了一眼, 然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你如果不想離開的話, 可以再多留一段時間。」
溫斯蒂睜開眼, 她倒是想多留一段時間,可是身上擔負著亡靈書的責任。
「不用了,反正總是要離開的。」
夏洛克不會長久留在亞當斯莊園的, 溫斯蒂在尋找亡靈書的時候翻過他的書櫃, 在裡面看到了他不少的筆記, 筆記裡包括各地的風俗見聞,他去過很多的地方。
他本來也不會長久留在貝克街的, 貝克街對他沒什麼吸引力,只是蘇格蘭場一樁樁案件留住了他, 亞當斯莊園沒有他喜歡的案件,他遲早會離開的。
溫斯蒂在心裡暗嘆一口氣, 道:「我睡一會。」
車子從布魯姆鎮離開,駛向倫敦。
他們離開倫敦的時候是好天氣,回去的時候遇上了暴風雨。
雷電在雲層中翻滾,雨水擊打車窗。
天空暗沉沉的, 驟然間出現了一道亮光,閃過後是一道炸裂的驚雷。
溫斯蒂驚得身子縮了一下,驚雷聲劈開了她的睡夢, 她微微睜眼,沒有想到落入了一個懷抱。
她連忙閉上眼睛,也不知道夏洛克發現她醒來沒有。
他的一只手環住了她的肩膀,使她的頭枕在了他的肩膀上。
溫斯蒂又聞到了熟悉的衣物洗滌劑的香味,她的心跳得快急了。
「距離到貝克街還有五十七分鐘,安心睡吧。」
低沉的嗓音在她的上方響起,語氣柔得像花瓣的細蕊。
原來他知道她醒了。
溫斯蒂的頭枕在夏洛克的肩膀上,閉著眼睛,卻全無睡意,她打從心底裡希望回貝克街的路能夠再長一點。
夏洛克自然是知道溫斯蒂是在裝睡,她的呼吸頻率出賣了她,可是他並不想戳破。
在開車的丹尼爾也是知道溫斯蒂沒有睡著的,他作為一個優秀的特工察覺這一點是很容易的事,他從後視鏡裡看到夏洛克擁著溫斯蒂的姿勢時,心裡想有必要把這件事情向福爾摩斯長官彙報一下。
驚雷過後,時不時又有幾聲雷電狂響,貝克街就站在雷電後面,等待著他們歸來。
溫斯蒂覺得這五十七分鐘過得也太快了,就是一個閉眼和一個睜眼的功夫。
「睡得好嗎?」等她醒來的時候,夏洛克依舊沒有點破她裝睡這一件事。
「挺好的。」溫斯蒂回答。
「你這次沒有流口水。」
「哎呀,你說的我好像哪次流過一樣,我明明就沒有流過口水。」
夏洛克的嘴角彎彎,笑意在雨中蔓延。
車上只有一把傘,所以取行李的時候,溫斯蒂舉著傘,夏洛克從後備箱拿行李箱,帶去亞當斯莊園的禮品分發完了,行李其實沒有多少,為了節省空間,兩個人的衣物裝在了同一個箱子裡。
夏洛克將行李箱從後備箱中拿出來,順手接過溫斯蒂手裡的傘:「你來開門,鑰匙在我的左口袋裡。」
左邊口袋放鑰匙,右邊口袋放手機一向是夏洛克的習慣。
溫斯蒂伸手從夏洛克的左邊口袋裡掏出鑰匙,打開底下的門。
他們這一切舉動都落在了默默觀察的丹尼爾眼中,夏洛克和溫斯蒂這兩個人的關系肯定不是室友那麼簡單,比起室友,他們更像一對出遠門歸來的情侶。
丹尼爾悄悄拍下了幾張兩人的照片。
回到貝克街,濕漉漉的雨傘立在門口,夏洛克的肩膀上沾了些許雨水,她倒是一點兒也沒被淋濕。
「先生,去換一件衣服吧,衣服濕著很容易著涼的。」
溫斯蒂催促著夏洛克趕緊去把衣服換了,她開始從夏洛克的黑色行李箱裡掏出屬於自己的衣物。
打開行李箱,看到兩個人的衣服共放在一起時,溫斯蒂的心裡生出一股異樣的親昵。
「夏洛克,溫斯蒂——」
聽到這噔噔噔的歡快腳步聲和大嗓門就知道來人是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見到溫斯蒂,給了她一個熱情的擁抱:「噢,我親愛的溫斯蒂,你們終於回來了。」
「好久不見,哈德森太太,我們給你帶了布魯姆鎮的特產鮮花標本。」
布魯姆鎮的鮮花聞名英國,勤勞而富有商業頭腦的當地人將鮮花制成了標本作為特產出售。
「噢,你真貼心,」哈德森太太收下鮮花標本,「這一看就是你挑的,而不是夏洛克,他可不知道我最喜歡的花是雛菊。」
夏洛克確實不知道,他當時還問了溫斯蒂,隨意買一種就是了,干嘛非要挑雛菊的。
溫斯蒂為夏洛克開脫:「他有幫忙挑選。」他選了一個最厚的瓶子,這樣哈德森太太才不會手抖把瓶子給打碎。
「我不是第一天認識夏洛克了,我知道他會干什麼,他一定是說買一個差不多的就可以了,為什麼還要精挑細選,夏洛克啊!」
哈德森太太說的一點兒也沒錯,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突然問:「你的家人跟夏洛克相處得好嗎?」
「挺好的。」夏洛克簡直融入了她家,一點兒違和感都沒有。
「那就好。」
哈德森太太放心了,她在得知夏洛克要跟著溫斯蒂回家的時候,一直在心裡默默祈禱,夏洛克可不要在溫斯蒂家人面前說錯話,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能包容他在冰箱裡藏手指的姑娘,可不能錯過了。
夏洛克換好衣服出來了,哈德森太太見到夏洛克,也要上去給他一個擁抱。
夏洛克舉起手:「免掉這些禮節吧,哈嘚瑟太太,我不喜歡擁抱。」
他拒絕了哈德森太太的擁抱,光著腳躺在了長沙發上,望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麼。
「真是一個無禮的男孩。」
還是溫斯蒂比較可愛,哈德森太太把目光投回溫斯蒂身上:「今天甜品店營業嗎?」
代替溫斯蒂做出回答的是夏洛克:「哈德森太太,她才剛回來。」
「噢,不是我想吃甜品,而是這幾天一直都有一位先生來打聽你什麼時候開門,他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說你回來了就給他回一個電話。」
夏洛克皺起了眉。
哈德森太太正是為了這件事而來,她也是偶然發現了最近一直有一個男人在溫斯蒂的甜品店周邊徘徊,他生的文質彬彬,衣著打扮也頗為考究。
哈德森太太在衣服口袋裡翻找出紙條,上面有那位先生留下的電話。
溫斯蒂接過哈德森太太遞過來的紙條,上面是一個完全陌生的號碼。
「你認識這個號碼嗎?」哈德森太太問。
溫斯蒂搖搖頭,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號碼。
躺在長沙發上的夏洛克伸出了手,溫斯蒂會意,把紙條遞到他的手上。
夏洛克看了一眼這個號碼,從沙發上起身。
「你認識這個號碼?」
夏洛克不回答,他拉開了書桌的抽屜,裡面有一個小打火機。
「誒,你干嘛燒了它呀。」
夏洛克點燃了那張紙條,扔到了垃圾桶裡。
「傳銷信息。」他說。
紙條在垃圾桶裡化為了灰燼。
哈德森太太怎麼看都不認為等候在甜品店的男人是傳銷人員。
夏洛克指出:「現在的傳銷人員都打扮得衣冠楚楚,大多容貌周正,這樣才能欺騙到以貌取人的顧客。而且,哈德森太太,你看人的眼光什麼時候准過,你以前還認為你的丈夫是劍橋大學學文學的高材生,結果他是大字不識一個的毒()販。」
「夏洛克!」
哈德森太太氣呼呼地下樓了。
夏洛克又重新躺回了長沙發上,兩只腳丫光著。
「你其實只要說上半句就好,干嘛還要揭哈德森太太的老底。」
夏洛克不以為然:「不說得直白一點,哈德森太太會認為自己看人特別准,我只是讓她知道她的判斷是錯誤的。」
「那你怎麼知道那是傳銷信息?」
夏洛克來了一句:「我猜的。」
溫斯蒂:「……」
他的一雙腳丫子晃了晃。
「能隨意把號碼給別人的人,大多都另有目的,這很符合傳銷人員的特征。」
「所以你就判斷是傳銷人員了?」夏洛克什麼時候這麼草率了。
「你要是不信,可以打電話過去問一問。」
「紙條都被你燒了誒。」
「那就不要想那張紙條了,」夏洛克說,「晚餐吃中餐嗎?」
「你想吃中餐嗎?」溫斯蒂的注意力成功被轉移。
「我知道還有一個地方有好吃的中餐,我們去那裡吧。」
夏洛克所說的那個地方,完全是在倫敦的另一端,也不知道他怎麼知道這麼多中餐廳所在的。
「先生,你去過中國嗎?」吃飯的時候,溫斯蒂問夏洛克。
「沒去過。」
他的旅行筆記裡沒有關於中國的任何記載。
「你應該去一下的,倫敦的中餐廳做得再正宗也比不上當地的。」
比如說他們面前的這籠小籠包雖然味道不錯,溫斯蒂在中國嘗過正宗的灌湯小籠包以後,再吃別的地方的總覺得少了一分滋味。
夏洛克望著挑剔小籠包的溫斯蒂:「你去過?」
溫斯蒂一句「去過」差點兒脫口而出。
夏洛克幽幽道:「你十八歲以前明明沒有出過亞當斯莊園。」
溫斯蒂把「去過」這個詞合著小籠包一塊兒咽下去,然後打哈哈:「我看書上說的嘛,有機會一塊兒去吃正宗小籠包。」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15 19:45:13~2020-04-16 19:26:3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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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尋找蝴蝶08
到了晚上, 停雨了,整個城市都濕漉漉, 燈光照在地面上,把地面映得很亮。
夏洛克說吃飽了要消食, 非要拉著溫斯蒂飯後散步, 這一散就是兩個小時, 回貝克街的時候已經夜深了,他們走到路口遠遠的就看見「亞當斯一家」甜品店下立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溫斯蒂見了那個身影才想起來,她還欠了一道「沒有芳艷不凋殘或不銷毀」。
立在甜品店下的是紐曼醫生。
紐曼醫生穿了一件米色的外套, 看上去有些勞累, 旁邊放著一把透明的雨傘, 雨傘上的水珠落在了地上,濕了一片, 傘面卻已經干了,他來了很久了。
本來跟溫斯蒂平行的夏洛克走到了她的前方, 遮擋住她。
可紐曼醫生已經看到了溫斯蒂,他走了上來, 對夏洛克說:「這位先生,請你讓一讓。」
夏洛克打探眼前人,他與他是初見,紐曼醫生有一雙隱藏世事的碧綠色的眼睛, 如同藏在叢林深處的碧蛇,還有那一份他熟悉的雪松、檀香、琥珀香精和濃度為百分之七十五的醫用酒精混合的特殊味道。
夏洛克不會忘記這種味道,他沒有相讓。
溫斯蒂從他身後走出來:「先生, 這一位是紐曼醫生,是我認識的人。」
夏洛克腦海裡的千絲萬縷全部都理成了一條線。
紐曼醫生的臉上露出了溫潤的笑,像一個白水煮的糖心蛋:「我很慶幸這麼久沒見,你還記得我。」
說著,紐曼醫生暼一眼夏洛克,這個男人的眼神裡裝著明顯的防備和警示,溫斯蒂像只小羊羔一樣被他護著。
「方便單獨跟你說幾句話嗎?」紐曼醫生笑著看向溫斯蒂。
他的眼神綿軟,讓人不忍拒絕。
「不會耽誤太長時間的。」
「好吧,」溫斯蒂應承下來,對夏洛克說,「先生,你先回去吧。」
夏洛克的眉毛一皺,他盯著溫斯蒂,海一樣的眼睛裡暗潮湧動。
「我很快就回來了。」溫斯蒂也搞不懂,她就跟紐曼醫生說幾句話,夏洛克干嘛用一種苦大仇深的眼神看著她。
夏洛克最後還是一個人先回家,他走的時候衣角的擺動都帶著不情願。
就此,空蕩蕩的街道裡只剩下溫斯蒂和紐曼醫生。
「紐曼醫生,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威廉,你可以叫我威廉。」
紐曼醫生的目光能夠讓人想起初春時分雪水初融的景像。
「好吧,威廉。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溫斯蒂不想跟他在名字上計較,除了夏洛克,她喊誰的名字都順口得很。
紐曼醫生的手插在口袋裡,一副輕松隨意的模樣:「也沒什麼大事,就是想來問一問,我的那一份甜品准備好了嗎?夏天快要過去了。」
今天的這場雨一下,倫敦的天氣會越來越涼,夏天馬上就要跟秋天換班了。
「應該快了。」
「應該?其實你還沒有准備吧。」
溫斯蒂不好意思笑了笑,確實如此。
紐曼醫生輕嘆一口氣,帶著些莫名傷感,他說:「我或許要為難你一下了。」
「嗯?」
「明天能做好嗎?」
他給她出了一道難題,她壓根沒有解題思路。溫斯蒂剛想要拒絕,紐曼醫生接著說了一句:「明天是我的生日,這算是我的生日願望之一。」
「我可以試一下。」
溫斯蒂說不出拒絕的話,怎麼說都不能攪和了人家過生日的心情。
「其實你不用太有壓力,你總會做得好的。」紐曼醫生在目送溫斯蒂走進221號時,隔著街道,對她喊了一句。
溫斯蒂衝他笑了笑,揮揮手以示告別。
此時,樓上傳來了子(彈)穿破牆面的聲音。
溫斯蒂回到家,果然發現牆面上多了幾個洞眼,夏洛克倒在長沙發上,已經換上了一套淺灰色的長睡衣,兩只腳丫子依然光著。
他看見溫斯蒂回來,暼了一眼,又往牆上補了幾個洞。
「我的老天爺啊,你怎麼了?」
夏洛克握木倉的手耷拉著,指出:「你們家信奉的是撒旦而非上帝,你應該說『我的路西法』啊。」
「真感謝你還記得我們家的信仰。現在來告訴我,你為什麼要對牆壁這樣殘忍?」
夏洛克口裡吐出兩個字:「無聊。」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夏洛克在偏過頭看著她時,溫斯蒂產生了一種她把寵物貓單獨扔在家裡,自己出去花天酒地的錯覺。
為什麼夏洛克會給她一種可憐巴巴的感覺?
「那給你找本書看?」溫斯蒂坐回她常坐的單人沙發上。
「不用了,」夏洛克的腦袋搖一搖,「現在沒那麼無聊了,那個醫生跟你說了什麼?」
「也沒什麼。」溫斯蒂的注意力全在夏洛克光著的腳丫上,他知道提醒她穿少了會感冒,怎麼不知道自己不穿襪子也會感冒?
溫斯蒂皺著眉頭:「你怎麼不穿襪子?」
「沒那個必要,別轉移話題。」
「我覺得非常有必要,天氣已經要轉涼了,你不會想明天掛著兩條鼻涕見我吧。」
「我才不會這麼狼狽。不過,如果我穿襪子的話,你願意告訴我你們聊了什麼?」
溫斯蒂點頭的那一刻,夏洛克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出來時腳丫上套了一雙黑色的襪子,不再光禿禿的。
他坐到溫斯蒂對面的沙發上,兩手扶住椅背:「現在可以告訴我一切了。」
「他問我能不能准備一份甜品,明天送給他。」
溫斯蒂用一句話就講明了紐曼醫生和她的全部對話內容,這些話又不是隱私,說給夏洛克聽也沒什麼。
「沒有了?」
「沒有了……不不不,還有,先生,你的判斷是錯誤的,今天你燒掉的那個號碼是紐曼醫生的,才不是什麼傳銷人員。」
「亞當斯小姐,」夏洛克冷不丁這樣喊她,溫斯蒂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等著他接下來的話,夏洛克的身子湊近了些,道,「你最好相信他跟傳銷人員沒什麼兩樣。」
溫斯蒂疑惑:「何出此言?」
「如果你想要知道我推斷的來由的話,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不是吧?我們是室友誒,你告訴我一下又怎麼了?居然還有要求。」溫斯蒂瞪大了眼睛。
「我們不是室友,准確的說我是你的房東,而你搬進來這麼久也從來沒有給過我房租。同時,我認為你答應我要求,我把我的推測告訴你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剛才我讓你說出聊天內容時,也是答應了你穿襪子的要求的。」夏洛克平靜地告訴她。
「我讓你去穿襪子是為了你好。」
「你知道我的推斷來由也是為了你好。」
「這不一樣。」
「這有什麼不一樣?」
溫斯蒂有一些心累:「行吧,我總能知道你的要求是什麼吧,我可之前把我的要求說出來了你才答應的。」
夏洛克覺得這倒是合理,於是告訴了她自己的要求:「把那天你不記得詞的那首歌唱完。」
燈光下,夏洛克笑眯眯的。
可是,溫斯蒂是沒有勇氣當著夏洛克的面唱完那首歌的,如果他們兩個是陌生人,或者像剛認識不久,她還想殺了他的時候,她可以毫無難色,更直白的歌都唱的出來,可是她的心意改變了,她唱不出這首歌。
她內心的怯懦跑了出來,擔心唱完以後他就不笑了,她要面對夏洛克冰涼的瞳孔。
「哎呀,我不是不記得詞了,我是根本不會唱剩下的部分,我唱首別的好不好?」
夏洛克不為所動,他執著於這首歌:「你現在可以學,最遲半個小時也能學會一首歌了,我可以等你。」
「你今晚這麼閑?」
「我今晚格外閑,開始吧。」
溫斯蒂擺擺手:「哎呀,我其實也不是很想知道你的推斷,我今天格外累,而且尤其困,我要先去睡覺了,晚安,福爾摩斯先生。」她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溫斯蒂·亞當斯!」
溫斯蒂不顧夏洛克不滿的呼喊,徑直朝著房間走去,一回房,馬上就把頭蒙到了被子裡。
又是不能安眠的一夜,停了的雨又開始下。
溫斯蒂干脆不睡了,躺在床上思索如何制作紐曼醫生的那道甜品,快天亮時才冒出了一點兒頭緒,腦子也累了,終於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夏洛克正坐在她的床頭,翻看一本書。
溫斯蒂嚇了一跳:「我不是鎖了門嗎?」
「難道你認為那種沒有任何技術含量的鎖能夠擋住我嗎?」夏洛克看了看手表,「已經中午十一點三十四分了,雷斯垂德約了我們十二點吃午餐。」
「約了我們?」
「約了我,但我可以帶你一起去。」
溫斯蒂翻了個身:「雷斯垂德遇到什麼麻煩事了?」
「看來你已經具備了基本推理能力,他的確是遇到了麻煩事。你是怎麼推理出來的?」夏洛克很滿意溫斯蒂能做出正確的推斷。
溫斯蒂彎唇一笑:「他如果沒遇到麻煩事,才不願意和你一起吃午飯呢!」
夏洛克:「……」
「我說的很有道理吧。」
「距離十二點還有二十二分鐘,你如果想遲到,我也不介意。」
「感謝你的好意先生,但是我不打算跟你一起去吃午飯。」
「你不想和雷斯垂德一起吃午飯?沒關系,我可以打電話取消,我們可以吃完午飯再一起去蘇格蘭場看屍體。」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你不想和我一起吃午飯?」
溫斯蒂已經把自己的整個身子縮到被子裡去了,夏洛克看不到她,她也看不到夏洛克眼睛裡一閃而過的失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星期內,會有驚喜的
第77章 尋找蝴蝶09
「那倒也沒有, 」在被子裡的溫斯蒂翻了個身,趴在了枕頭上, 露出了一小截頭發,被子裡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 「只是我今天很忙。」
「現在都沒有起床, 你很忙?如果你很忙的話, 世界上就沒有閑人了。」夏洛克認為一個睡到快十二點的人沒資格說「忙」這個字。
「這叫做補充體力,你也知道我的甜品店已經有一個星期沒營業了,再不營業我就交不起房租了……」
「我可以不收你的房租。」
夏洛克根本沒有把這點錢放在心上, 溫斯蒂如果不交房租, 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我不能白住。」溫斯蒂萬分有骨氣。
夏洛克點明:「你已經白住五個月了。」
溫斯蒂掀開被子, 露出了整個腦袋,頭發亂蓬蓬的蓋在臉上, 她迅速起身。
夏洛克以為她終於想明白,同意跟他吃完飯去看屍體, 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可是溫斯蒂只是打開抽屜, 掏了一把錢給他。
溫斯蒂:「我也不知道夠不夠,你點一下,多退少補。」
「這是什麼?」
「你今天不打算使用你的超級大腦嗎?不用也沒關系,很明顯, 這是房租啊。」
溫斯蒂手裡抓了一把錢,夏洛克沒有接過去,他的面色有一點兒僵硬。
「我說過我可以不收你的房租。」他的聲音低沉。
「你畢竟是房東, 我不能白住。」
溫斯蒂說完以後,見夏洛克根本沒有接過錢的打算。
溫斯蒂在想,夏洛克也沒有什麼正兒八經的工作,沒有正經工作吧就沒有收入,穿的衣服又貴,嘴又挑,再不收房租,他是怎麼生活的?
她干脆把一把鈔票塞到了夏洛克的口袋裡,然後又倒回了床上。
夏洛克看著她:「你要去給昨天那個男人做蛋糕。」他的語氣肯定。
床上的溫斯蒂點了點頭。
看來他的超級大腦還是上線了,本來他就能夠看穿她的想法和行動,而且她昨晚都已經說過要給紐曼醫生做甜品了,他肯定不會忘記,干嘛還問她要不要去看屍體?
「你為了給昨天那個男人做甜品,放棄去看屍體?」
這回可不是溫斯蒂的錯覺,天吶,夏洛克為什麼會用哈德森太太看的那部肥皂劇裡被拋棄的男主角的情人的口吻說話。
夏洛克藍藍的眼睛裡充滿了疑惑。
屍體,尤其是謀殺案裡的屍體,是多麼有意思、多麼吸引人,溫斯蒂居然不去看!
「理由。」
「什麼?」
夏洛克起身拉開溫斯蒂房間的窗簾,屋外還在下雨,雨勢小了些,陰雨天獨有的冷光照進了屋子。
「給我一個不去看屍體的理由。」夏洛克道。
「你不是知道我要給紐曼醫生做甜品嗎?這就是理由啊。」
夏洛克站在窗前,背對著她。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以打電話給另外一家甜品店給他做一份甜品。」
還真是虧他想的出來,她自己就是開甜品店的,讓別的甜品店做甜品送給她的顧客,這傳出去會成為業內笑話的。
「你還真是有一個機靈的小腦瓜。」
夏洛克的視線裡是陰雨連綿的貝克街,整條街上沒有幾個行人,空蕩蕩的,顯得寂寥。
他轉身,面對的是靠在床檐的溫斯蒂,她用手梳理著頭發,剛才還亂蓬蓬的頭發已經被她理順了,她的頭發像黑玉,皮膚又蒼白,沒有抹唇彩的嘴唇沒有什麼血色,看上去有一些病態。
「事情解決了。」
「沒解決,我已經答應人家了要親手完成,我得做一個信守承諾的人。」
溫斯蒂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眼睛盯著床單。
她其實知道紐曼醫生對她的心思不僅是一個顧客欣賞一個甜品師的手藝那麼單純,但是在這層面紗被完全揭開之前,她已經無意中欠了一份「沒有芳艷不凋殘或銷毀」,得把欠下的東西補齊,隨後任它芳艷燦爛或芳艷凋殘,都不干她的事了。
光落在夏洛克的身後,他逆光站立,整個神情都藏在了陰影裡。
雨聲裡傳來了一聲車鳴,雷斯垂德已經到了樓底下,夏洛克一個人走了出去。
「呃,中午好。」
雷斯垂德只見到穿著深藍色長外套的夏洛克一個人,他好奇地往他身後看,沒找到那個瘦弱的身影。
雷斯垂德以為夏洛克會把溫斯蒂帶上,他也很希望夏洛克能把溫斯蒂帶上,這樣夏洛克輸出一堆他們聽不懂的話時,還有溫斯蒂幫忙解釋,哪怕溫斯蒂也聽不懂或者溫斯蒂理解錯誤,夏洛克也不會像對待他們一樣對她。
夏洛克上車,坐到了後座,對雷斯垂德說:「她不去。」
「噢。」雷斯垂德本來還想問夏洛克原因,明明溫斯蒂也不抗拒跟著他一起查案,對案情真相也有興趣,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才不來。
可是他透過後視鏡瞧見夏洛克冷著一張臉,就把疑惑埋在了肚子裡。
雷斯垂德明白了,肯定不是溫斯蒂身體不舒服,而是她和夏洛克之間出現了一些小矛盾,這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但這個時候跟夏洛克提溫斯蒂,就明擺著是往木倉口上撞,他才不會這麼傻。
可是他不會這麼傻,總有人會犯傻。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警局裡的人已經見慣了夏洛克和溫斯蒂齊齊出現,突然間只見到夏洛克一個人——雖然幾個月前,他們一直都只見到夏洛克一個人——還真有一點兒不適應。
這個時候,犯傻的、往木倉口上撞的那個人出現了,安德森把案情資料交給夏洛克:「喲,你跟亞當斯小姐吵架了,她怎麼沒來?」
雷斯垂德趕緊示意他別提溫斯蒂的名字。
可是安德森壓根沒看到雷斯垂德的手勢:「她受不了你了?」
夏洛克抬起頭的那一刻,雷斯垂德捂住了臉。
夏洛克對著安德森露出了一個笑,雖然這個笑假得不能再假,而且沒有抨擊他,並且罕見的念對了他的名字。
「雷斯垂德,讓安德森當我的助手。」
雷斯垂德點了點頭,安德森感覺一陣涼風從他身後吹過,接下來的時間,安德森體會到之前夏洛克念錯他的名字和時不時對他的諷刺已經足夠仁慈,只要夏洛克願意,他完全有辦法換著花樣折磨人。
這宗謀殺案解決了,安德森感覺整個人也差不多廢掉了,他想申請休年假。
快到吃晚飯的時候了,陰雨天氣,天暗得比平常早,夏洛克和雷斯垂德一起並肩走著。
「我晚上可不能陪你一起吃飯了,」雷斯垂德的臉上露出一個甜蜜的笑,「我太太要跟我一起共進晚餐。」
夏洛克皺著眉:「那你要小心了。」
「為什麼?」
「她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來找你要錢的,你應該近三日內發了工資,而她提出的金額不會低於你工資的百分之七十。」
「夏洛克啊!」雷斯垂德想讓夏洛克不要這麼揣測他的妻子,可是夏洛克的推斷應該是正確的。
雷斯垂德的心裡百轉千回,他嘆了一口氣:「都怪我太忙於工作了,也難怪我的妻子對我的感情越來越淡,我應該更關心她。」
「噢,我倒不這麼認為,你應該要找一個欣賞你為工作殫精竭慮的人,顯然你的妻子不適合你。」
「這樣的人可不好找,誰會欣賞一個整日忙於工作的人呢?」
「我哥哥,」夏洛克平靜地說出一個名字,「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
雷斯垂德笑了笑:「我們談論的不是一個話題。」
兩個人走著走著,路過了一間花店。
雷斯垂德停下了腳步:「我要給我的妻子帶一束花回去。」
花店裡裝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每一朵都嬌艷燦爛,春天已經過去了,可是花店裡用能藏下一個春天。
夏洛克站在店門口,對著滿室芬芳,若有所思。
——————
溫斯蒂是在夏洛克走不久以後下床的,她站在窗前,正好看到雷斯垂德的車載著夏洛克離開。
車子在雨中離去,消失在油畫般的倫敦街頭,心裡沒來由泛起了一陣傷感,生出了些離愁別緒,靈感卻突然來了。
她知道該怎麼做紐曼醫生那道甜品了。
溫斯蒂找來了一些花蕊蜜,打算制成一塊一塊小方糕,各種口味都有,並要最大程度保留花朵原有的清香滋味,雖然芳艷會凋殘,可是芳香永存,只要留有花朵的記憶,花就一直盛開著。
溫斯蒂忙活的中途,接到了紐曼醫生的電話。
電話那一頭的聲音還是一樣溫潤:「我想你現在在做給我的甜品了吧。」
「是的,」溫斯蒂正在揉面團,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中間,很不方便,「生日快樂。」
那邊輕笑了一下:「謝謝,我能許一個生日願望嗎?」
「嗯……說說看吧。」
「你能親自把甜品送過來嗎?」
這倒是沒什麼問題。
紐曼醫生報上了地址和時間,送達地址不是他工作的紐曼醫院,倒也正常,生日總可以放松一下。
溫斯蒂拿出筆和紙記下了那個地址,以防自己忘記。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每天都幫我找錯別字,以及哈哈哈哈哈哈評論區有讀者自創番外,我覺得寫得蠻好的,大家可以看一看
感謝在2020-04-17 16:41:50~2020-04-18 19:34:4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精靈的饋贈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78章 尋找蝴蝶10
溫斯蒂抱著甜品上了出租車, 她把地址報給司機的時候,司機多嘴問了一句:「小姐打扮得這麼漂亮, 是去約會的吧?」
「不是。」溫斯蒂不習慣跟陌生人多談,自然也沒有意識到出租車司機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疑問。
一番車程以後, 司機告訴她目的地到了。車窗外是一座帶了一個小花園的獨棟別墅, 卻不是紐曼醫生的住處, 因為院門口立了一塊小木牌,上面標著「私人影院」。
溫斯蒂付錢下車,打電話給紐曼醫生, 電話一直都沒有接通。
雨下了一天, 還刮著涼風, 她舉著傘,拎著甜品盒站在淅淅瀝瀝的雨中, 實在是不舒服極了。
溫斯蒂心裡腹徘:明明是他讓我這個時候送甜品過來,到了時間點電話又打不通, 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本來想還了這一份承諾,以後再也不接紐曼醫生的單, 可沒想到等不到紐曼醫生,倒是等來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你就打算一直在門口站著?」
夏洛克的聲音在溫斯蒂的身後響起時,她只覺得是幻覺,大腦反應了幾秒, 心裡將這個聲音轉了好幾遍,才確認這樣低沉如大提琴的聲音只能出自於他時,才緩緩轉過身。
夏洛克撐了一把黑傘, 站在離她一米遠的地方,他的眉頭微蹙著,一件黑色的風衣穿得瀟灑隨意卻帶著些禁欲的味道。
風吹著他一頭蓬松的卷發,灰藍色的眼睛透亮深邃,背對著昏黃的路邊,他站在那裡,不由得使人想起老電影中的男主人公,周圍的一切都因他黯然。
溫斯蒂見了他,心裡是極歡喜的,心跳就像雨水擊在傘面上,水珠順著傘面滑下來,落在地上,由此開出透明的花了。
他肯定是來找我的。
她心裡很明白,眼睛裡明晃晃的愉快已經出賣了她,可又極力裝作心情平靜。
「你怎麼來了?」
「來找你,你怎麼不進去?」
她藏的那樣拙劣,又怎麼瞞得過夏洛克的眼睛,可縱然她意圖明顯,他還是給出了答案。
因為我找不到打電話讓我來這裡的那個人。
溫斯蒂覺得自己像被放了鴿子。
可是有時候,人生際遇就是如此巧,紐曼醫生握著手機從別墅裡走了出來,他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鐵門外的溫斯蒂……面前的夏洛克。
的確,紐曼醫生是先認出的夏洛克,因為溫斯蒂在和夏洛克說話時,一直都背對著別墅,他是看到了夏洛克的臉,從他的眼神裡察覺到站在他身前的那個嬌柔的身影是溫斯蒂。
他們兩離得太近了,夏洛克一伸手就可以將溫斯蒂摟到懷裡。
夏洛克的余光暼到了紐曼醫生,這是他們兩第二次正式會面。
紐曼醫生注意到夏洛克眼眸裡的神色發生了戲劇性的突變,春風已經吹走了,他的眼神在觸到他時如同南極的冰川。
注意到夏洛克眼神的變化,溫斯蒂往身後看,紐曼醫生隔了一道鐵門,望著他們微笑,他的身後別墅內燈火通明。
紐曼醫生沒有撐傘,任由雨水滴在他的白西裝上。
溫斯蒂發現紐曼醫生很喜歡白色系,每次跟他見面他身上都是不同明度的白色,倒是很符合他白衣天使的身份。
他今天穿的這件白色西裝格外耀眼,白得像一道冷光映在了白雪上。
紐曼醫生推開鐵門,走了出來,溫斯蒂把手裡的甜品遞給他,雖然之前在電話裡已經說過一次生日快樂了,但祝福說多一點總是沒錯的。
「生日快樂。」
紐曼醫生道謝,接過甜品盒:「沒有芳艷不凋殘或銷毀……我終於在夏日結束之前收到了它。」
他說話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眼神與夏洛克有了一個短暫的接觸。
夏洛克面無表情,掏出手機。
「甜品送到了,我們就先走了。」
本來溫斯蒂覺得自己送完甜品後得走一段路才能攔得到出租車,可是夏洛克在這,以倫敦出租車對他的喜愛,就可以少走這一段路了吧。
她正欲轉身,紐曼醫生喊住她:「看完電影再走吧。」
夏洛克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裡,平靜地看著溫斯蒂。
她處在兩道視線之中,一下就被扔到了天平上。
紐曼醫生:「是你喜歡的那部《Some where in time》。」
溫斯蒂:「……」
紐曼醫生站在雨中,目光殷切,他的衣袖已經全濕了。
「好的,」夏洛克的雨傘舉過溫斯蒂的頭頂,然後伸手將她的雨傘遞給了紐曼醫生,「我們看完電影再走。」
溫斯蒂有些震驚,她回望夏洛克,這個人不是一向不喜歡看電影的嗎?
夏洛克的臉上帶著一絲笑,將溫斯蒂震驚的神情收入眼底,然後將目光掃到神情有些許不自然的紐曼醫生身上,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我們看完電影再走。」
——————————————
紐曼私人醫院所有不值班的員工都出現在紐曼醫生的生日派對上了,無一缺席。
世界上的人對「生日」的態度各有不同,有些人把生日看得特別重,要大肆操辦一場,可是有些人就覺得生日也只是生命中平凡的一天。
紐曼醫生顯然是屬於後者的,就連最早來紐曼私人醫院的員工這也是第一次見到紐曼醫生組織生日派對,更別提其他員工了,平日裡這群人穿上制服就是救死扶傷的醫生護士,工作要求他們保持嚴密認真的態度,脫下制服一個比一個歡脫,聽說紐曼醫生破天荒要辦生日派對,覺得很新奇,仔細一打聽探出了眉目,原來紐曼醫生有意向心上人告白。
他本來就是醫院裡單身的醫生護士眼中的白月光,只是伸手摘月,未必可得,月光雖會照拂大地,卻處在天際。
漸漸的,單身的醫生護士也就死了心,這回她們可充滿了對摘月之人的好奇。
紐曼醫生定的地方是全倫敦都有名的私人影廳,這裡是情侶約會的必來之地,把地方定在這裡,還有哪個女孩看不出他的心意,基本上只要那個女孩答應來這件事就水到渠成了。
今天放映的片子是紐曼醫生特意挑選過的,可是來的醫生護士對這部片子完全沒有興趣,他們來這裡也不是為了看電影,現實生活可比電影要好看多了,他們坐在椅子上,焦急等待主角登場。
電影在八點放映,時間接近八點時,紐曼醫生走了進來,他一露面,就有按耐不住興奮之情的人開始小聲歡呼,紐曼醫生背後跟著溫斯蒂。
在座的有一些人認出了溫斯蒂,她就是那天被紐曼醫生親自送到門口的女孩,原來緣分的種子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埋下了。
加入歡呼的人變多了,溫斯蒂茫然地看著這些人。
歡呼聲在他們看到溫斯蒂身後的夏洛克時戛然而止,坐在一起的人相互望了望,搞不清楚是什麼情況。
為什麼進來了第三個人?
夏洛克的神情漠然,他跟在溫斯蒂的身後,瞥了一眼全廳訝異的神情,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這是我的同事們。」紐曼醫生介紹道。
中間一排最佳觀影位是空出來的。
紐曼醫生側了身,秉承著紳士風度讓溫斯蒂先選位置。
影廳裡的其他人都屏住呼吸看著這極具戲劇性的一幕,果然生活要比電影精彩很多,最後這一幕是以溫斯蒂坐九號,紐曼醫生坐七號,夏洛克坐在他們之間的八號而告終。
三人落座,電影開始,時間剛剛好。
燈光暗下來時,溫斯蒂擔憂地看了一眼夏洛克,他對電影完全沒有興趣,而且這又是他最不喜歡的愛情片,究竟能不能在這裡坐一個多小時。
環境越暗,夏洛克瞳孔的顏色就越藍,電影屏幕的光照在他臉上,如同破曉一般,他的側臉是一道起伏的山巒。
溫斯蒂低了低頭,再抬起頭時,SOME WHERE IN TIME正巧出現在屏幕上。
她也被屏幕的光包裹著,電影本來就是造夢的,她還沒有來到這個時代前就看過這部電影,和當時的小伙伴一起,大家都是被大長老收留的孤兒,守著一塊小熒幕,做著一個回到過去的夢。
溫斯蒂清楚的記得,她當時候想的是如果能回到過去,要去看一看遺棄她的父母是什麼樣子,最好還能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遺棄她,是不是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現在,她真的回到過去了。
再看這部電影,如同給陳舊的酒瓶裡裝上了新酒,在重溫舊夢時,做了一個新夢。
一切都生動又離奇。
她最喜歡的曲子響起了,男主角因了一句「Come back to me」(回到我身邊)來到了七十年前,海畔林邊,風將花瓣一樣的白衣女郎從樹後緩緩吹了出來,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樣子,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時間蒼茫的荒野裡,兩個人的眼神相觸,就有了後來。
溫斯蒂無意中輕輕嘆息。
她已經看過這部電影很多次了,所有的劇情都記得很清楚,第一遍看時看的是故事,往後就都是自身情緒了。
她在熒幕上看到了固步於亞當斯莊園外的春天,一個采花人走到了銷敗的鐵門前;
貝克街的夜晚,蝴蝶包圍住了拉小提琴的男人;
一輪圓月引領著夜歸人
……
她的回憶戛然而止,夢被攪醒,影片還沒有放完,熒幕就黑了,周邊其他位置出現了一陣小騷亂,一些輕飄飄的東西帶著一抹芳香落在了身上。
溫斯蒂好奇去摸,極柔軟,是花瓣。
燈光再亮起,整個影廳都落著或白或粉的花瓣雨。
紐曼醫生已經站了起來,溫斯蒂暗覺不好,她已經預感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了。
周邊的騷亂終於明目張膽了起來。
但是遠方的位置聽不清紐曼醫生的話,只能見到紐曼醫生開口的第一句話是衝著他身旁的男人說的,一個一個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莫不是紐曼醫生其實……性別平等,真愛無罪。
他們不由得為紐曼醫生的勇氣而鼓掌,可是馬上見到那個男人邁著瀟灑的步子離開了影廳,只剩下了一個女孩。
紐曼醫生對夏洛克說的是:「這位先生,能不能麻煩你去外面等待一下,這些話我想單獨跟她說。」
溫斯蒂看著夏洛克,她希望夏洛克能發揮他一貫不看人臉色的作風留在這,可是今夜他格外「善解人意」,聽了紐曼醫生的話,緊抿著唇,以一種高深莫測的神情望了她一眼就離開了。
溫斯蒂有些慌了。
她不得不面對紐曼醫生溫柔得可以擠出水的眼神。
「溫斯蒂·亞當斯,我們是一面與祖輩有關的鏡子相遇的,我敢說我們絕對是有緣分的,我想將我們的緣分譜寫得更長一些。」
粉玫瑰和白玫瑰的花瓣從高空中落下。
「沒有芳艷不凋殘或不銷毀,但你的長夏永遠不會凋謝。」
它們身上鍍了一層光芒。
「我想貪婪的擁有這一整個長夏。」
比月光清,比星海柔。
溫斯蒂笑容淡淡,這份美意如果屬於別人,她或許會心生羨慕,或許會捂臉流淚,可是到了她自己身上,卻比一整個銀河還要重。
她要辜負這份美意了。
溫斯蒂給紐曼醫生留了一句話:「夏日易逝,四季皆美。」
全倫敦、全英國、全歐洲、全世界有這麼多的好姑娘,就別盯著她一個人了。
她側身從紐曼醫生身邊走過時,聽到了紐曼醫生說:「你肯定會後悔的。」
這句話不是他平時的口吻,雖然還是輕飄飄的,但是味道已經不同。
他應該是生氣了,溫斯蒂能夠理解他,這場告白太轟轟烈烈,他的同事又都在,那麼驕貴的一個人被公然拒絕了,換做是誰面子上都過不去。
溫斯蒂歉意一笑,離開了,把影廳內的「風花雪月」都隔開。
她出去時,沒有看到夏洛克。
這個人,不會是先走了吧?
她小跑著出門,終於是在路燈下見到了他。
一場電影過去,已經沒下雨了,地面濕漉漉的。
「走吧。」溫斯蒂對夏洛克說。
夏洛克的嘴唇緊抿著,一言不發。
「你這副表情看著我做什麼?」
溫斯蒂心裡生了一種不該有的預感,她的心比剛才更慌。
夏洛克闔了闔眼,領著她向前走。
他一直都沉默著,良久才說了一句:「你剛才為什麼不跟我一起出來?」
「啊?」
原來他剛才那個高深莫測的眼神是讓她跟他一起出去。
「我打算把事情跟紐曼醫生說清楚。」
「那說清楚了嗎?」
「嗯。」
溫斯蒂重重地點了點頭,說清楚了,可夏洛克走在她前面,應該是看不到她點頭的,不由得覺得自己這個行為有一點兒傻。
「莎士比亞第十八首十四行詩,你……很喜歡?」
「還可以吧,沒有人會不喜歡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吧。」
「我不喜歡。」
「噢。」
果然話不能說死。
「但這不關莎士比亞的事。」
溫斯蒂覺得自己有一點兒跟不上夏洛克的腦回路,怎麼又不喜歡莎士比亞的詩,又不關莎士比亞呢事,他想表達什麼啊?
「別管莎士比亞了,先生,發動你的技能,攔一輛出租車送我們回貝克街吧。」
「就算你不用腦子想你也應該知道,這個地方根本攔不到出租車,除非是出租車主動開過來。」
他們在的這個地方屬於私人別墅區內部,不會有出租車往來。
「你伸手試著攔一下嘛。」
「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執著,既然如此,我就證明給你看。」
走在前方的夏洛克伸手,馬上就有一輛出租車出現在他們面前。
果然全倫敦的出租車都愛他。
溫斯蒂面露驚喜。
夏洛克:……
出租車司機探出頭:「兩位要坐出租車嗎?」
「要要要。」
「不用了。」
司機等來的是兩個人不同的回答。
溫斯蒂回看夏洛克,他是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拒絕出租車?
司機看了他們兩人一眼:「兩位到底要不要坐出租車?」
溫斯蒂看著夏洛克,面露疑惑。
這回只有一個低沉的聲音說:「不用了。」
出租車開走了。
溫斯蒂嘆了一口氣,看著它離開的背影,有一些不舍得。
雖然夏洛克擁有隨時隨地攔到出租車的技能也不應該這樣浪費啊。
能讓他留下來的,只有一件事。
「說吧,這附近是不是出了什麼命案?」
「沒有。」
「那干嘛不走?」
「我有事要告訴你。」
他的聲音與晚風想和。
他走得離她近了些。
他用那一雙攝人心脈的藍眼睛看著她。
溫斯蒂心裡已經兵荒馬亂。
她想要避開,後腦勺卻被一雙大手覆住。
「你要告訴我什麼事?」
她確認她的聲音聽起來是抖的。
昏黃的路燈光像一層輕紗浮在她的面上,多少遮掩了一些緋紅,她的瞳孔像倒在玻璃杯中的黑加侖酒。
那種不該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那件事情我答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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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尋找蝴蝶11
「那件事我答應了。」夏洛克的聲音在空蕩的路口十分繚繞。
他的眸子裡裝了一片深不見底的海。
溫斯蒂駕了一葉扁舟在海裡漂泊, 一個小浪也會讓她滿船傾覆。
「什麼事?」
她不記得曾經讓夏洛克答應了她什麼事啊?
夏洛克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頁面海停留在剛才的「沒有芳艷不凋殘或不銷毀」上, 這沒在他的知識範圍內,他聽到紐曼醫生念出這句詩以後便開始搜索。
他關閉頁面, 打開了手機裡的文件夾。
隨後溫斯蒂清晰的聽到了她自己的聲音。
「我真心愛慕你的弟弟。」
「我真心愛慕你的弟弟, 夏洛克。」
這……溫斯蒂的面上露出窘迫, 這是她當時為了留在夏洛克身邊對邁克羅夫特的胡說八道,沒想到他居然錄音發給了夏洛克。
溫斯蒂想說一些什麼,話卻堵在了喉嚨裡。
她本來想告訴夏洛克, 這是她的一番戲語, 讓他不必當真。
可是如今這番戲語已經應驗, 她沒辦法違背自己心裡真實的想法。
她嘆了一口氣。
一個浪花過來,她的小舟果然翻了。
「你嘆氣, 眼神飄忽不定,手張開又握成了拳, 」夏洛克牽起她的手腕,手指放在她的脈搏上, 「你的心跳加速,心裡很不平靜,比起激動,用秘密被揭曉來稱呼這種變化更說得過去。」
她連掙扎都掙扎不了。
「我明天會搬離221號的。」
這是溫斯蒂腦海裡冒出的第一個想法, 她多少從哈德森太太那裡聽來夏洛克是一個多麼不好接近的男人。
他曾經對一個女孩說過:「如果你再出現在我五步以內,你會成為我極度厭惡的人。」
他在感情方面冷靜克制得不近人情。
溫斯蒂正是知道這一點,才一直極力隱藏, 生怕眼裡情愫泄露她的心思。
可是,海面朦朦朧朧的霧已經散開,事到如今,她主動搬離221號或許還能及時止損,否則換來的結局是他拒她千裡之外,只不過制止亡靈書封印開啟的擔子還在她的肩上,該怎樣才能保證他不接觸亡靈書呢?
真是一個□□煩。
溫斯蒂擠出了一個笑:「但我能每天來看看你嗎?」
只要每天都去看看他,也就夠了吧,不光是為了亡靈書,去看看他有沒有為了保持大腦清醒不吃午飯,是不是又為了新的興趣點挑燈夜讀……
她的聲音細細的,就像春日裡連綿的細雨,在風裡,帶了一些不確定的懇切。
夏洛克的眉毛皺起來,像極了下一秒就要說出拒絕的話。
「我不明白,」他說,「你們家的習俗是伴侶在締結婚姻關系的禮儀之前一定要分居嗎?」
在亞當斯莊園時,離婚又復婚的莫提西亞和戈邁茲就短暫的分開了一段時間,這可能是亞當斯一家的家族習俗。
那麼他是不是還要去溫斯蒂的窗下朗誦詩篇……還好知道了她喜歡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
「我們家倒沒有這個習俗。」
溫斯蒂道,這怎麼又突然扯到他們家的習俗上去了。
「那你為什麼要搬離221號」還每天來看他,依照夏洛克所見的謀殺案來看,戀愛中的兩個人難道不是時時刻刻都想要和對方在一起的嗎?只要稍微心思不在對方身上,都有極大的可能成為謀殺的起因。
「因為……」
等一等,溫斯蒂在腦海裡重讀了一下記憶,夏洛克說他答應了,這個「答應了」就很微妙。
他眼神裡露著溫柔悱惻。
「因為我只說了我愛慕你,並沒有想要和你在一起,所以我不明白你指的答應了是什麼意思?」
溫斯蒂有了與驚濤駭浪搏鬥的勇氣,突然玩心大起。
夏洛克:「……」
從她的眼神變化,他知道剛才那一番話是她臨時瞎編的。
「答應就是指我知道了你的心意,並且也願意做出相應的承諾。」
溫斯蒂明知故問:「什麼樣的承諾?」
「跟你締結婚前伴侶的關系,雖然沒有法律保護,但我願意做出承諾。」
「意思就是你想和我在一起?可是我之前說過了,我只是愛慕你而已,我並不想要和你在一起。」
溫斯蒂一雙眼睛笑了起來,黑夜裡,她顯得極為明媚,哪還有之前半點慌亂的模樣,分明變得有恃無恐起來。
「你撒謊。」
夏洛克的手還抓著溫斯蒂的手腕,指腹下是她清晰躍動的脈搏,她騙不過他。
夏洛克永遠自信而篤定。
「行吧行吧,就算是我願意跟你在一起,可是也不是這樣的。先生,你剛才的行為可以被視作是告白嗎?」
「當然可以。」夏洛克回答,告白就是表明心意,他在剛才表明了心意。
「就……哪有你這樣告白的……」
「有什麼不對?」
「倒也不是不對,就是……哎呀,你告白的時候至少也送一朵花給我吧。」
雖然告白送花不是強制規定,可是溫斯蒂心裡還是很渴望收到她喜歡的人送的花的,這對她而言是一種儀式感。
不過,可能對夏洛克而言,這是普通金魚無聊的禮節。
算了,她不應該得寸進尺的。
至少還想著能一直待在夏洛克身邊就好,如今換來了告白,又渴望收到花了。連撒旦都會指責她太貪心吧。
「也沒關系啦,你再攔一輛出租車,我們回去吧。」
夏洛克握住溫斯蒂手腕的手松開,伸進他的風衣裡。
溫斯蒂的笑意凝住了。
一朵潔白、沒有一絲雜色的玫瑰,裹一張透明玻璃紙,被他在手裡握著。
「我的記憶宮殿裡沒有儲存這方面的知識,所以不知道告白還要送花,但是我和雷斯垂德路過花店的時候看到了白玫瑰,這是你喜歡的花,我買來送給你。」
在布魯姆鎮時,溫斯蒂為哈德森太太挑選鮮花標本,她的眼神在一朵白玫瑰上停留得久了一些,他便知道,她偏愛白玫瑰。
跟著雷斯垂德進花店,偶然暼到了花束叢裡的白玫瑰,干干淨淨一朵朵,綠杆挺直,生了些刺,也沒多想就付了錢。
如今,倒是碰巧。
溫斯蒂像一張靜止的照片,他把花放到她的手裡。
白玫瑰握在了她的手上,他一直把它放在胸膛口,卻沒有任何損壞,她握住玫瑰花,握住一整個銀河的溫柔。
等回到貝克街時,溫斯蒂才知道,夏洛克並非只准備了一朵白玫瑰,他把整個花店的白玫瑰都裝到了屋子裡。
溫斯蒂在走到樓梯口,就聞到了一股馥郁的花香,一打開門,整個客廳簡直成了一個白玫瑰園。
房內的燈還沒開,一簇一簇白玫瑰把屋子映得透亮,天花板上如照了一道熒光。
「別開燈。」溫斯蒂制止夏洛克。
她不想要開燈,此刻美妙極了,也浪漫極了,這個時候應該有人拍她一巴掌,說是做夢她也信的。
夏洛克從一踏進房門就開始就算房間裡的花香濃度,並得出如果在這樣的密閉空間內與這麼多鮮花共度一晚,他們明日多少都會出現輕微的頭暈。
他走過去,把窗戶拉開一點,然後雙手插在口袋裡,背窗而站,望著沉浸於中的溫斯蒂,想起了自己的夢,夢裡蝴蝶飛到的地方、迷霧散去的地方,都是這一個小姑娘。
在花叢裡打轉的溫斯蒂停了下來,她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晚上,在不久之前,他們在一起了。
所以,立在花叢裡那個偉岸修長的身影已經是她的男朋友了。
她的心裡有一些小小的激動,一股難以言明的奇異感圍住了她。
這個時候突然想起了撒旦,想起了她的惡魔三舅公,他們得是對她們家多好,才讓所有的順遂落到了她的肩膀上。
夏洛克的唇角掛著一絲隱約的笑容,很淡,但是沒有被黑暗藏住。
「先生,你把整個花店的白玫瑰都搬了過來嗎?」
她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白色的玫瑰花繞在兩人之中,如羊脂玉一般。
夏洛克沒有否認。
當雷斯垂德見到夏洛克訂了那麼多白玫瑰時,眼睛瞪得老圓,問了一句:「你打算今天求婚嗎?」
「不求婚就不能送白玫瑰了嗎?」
雷斯垂德安靜了,他抱著給妻子的花束,心裡有些難受,自己還沒有夏洛克浪漫。
哈德森太太見著一束一束玫瑰花不停往樓上送,欣慰地捂住了胸口,見到夏洛克的時候,還誇贊他:「夏洛克,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溫斯蒂望著滿室玫瑰,眼裡湧動著一股熱流。
「謝謝你。」
她走到了夏洛克的身前,看著他眼裡的一抹藍,張開手。
溫斯蒂:「你能抱抱我嗎?」
其實這句話本不該由溫斯蒂提出的,只是他們兩剛剛開始談戀愛,兩個人又是第一次談戀愛,還不知道如何表達愛意,情侶之間常用的行為都沒有嘗試過。
夏洛克雖然在其他方面堪稱天才,可是在戀愛方面,他和溫斯蒂一樣都是新手入門。
夏洛克一怔,他從來沒有主動抱過一個女孩。
他的手僵硬地動了動,溫斯蒂就已經摟上去,環抱住他的腰,頭剛剛好到他的胸膛。
她隔著衣服面料,聽他的心跳聲。
緩了三秒,夏洛克的手終於搭在了溫斯蒂的背上,由此完成了兩人作為情侶的第一個擁抱。
溫斯蒂抬眼看他。
夏洛克知道溫斯蒂很瘦弱,但沒有想到她這麼瘦弱,完全小小的一只,他的風衣甚至也能蓋住她。
「晚安,先生。」
溫斯蒂踮起腳尖,在他的唇上輕輕吻了一下。
第80章 尋找蝴蝶12
溫斯蒂原以為自己會一晚上興奮得睡不著, 可是她前一天到黎明才將將入睡,又接連經歷一系列意想不到, 居然頭一沾到枕頭就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徹底放晴, 耳邊還有聲聲鳥鳴, 走出去, 發現夏洛克坐在單人沙發上,被白玫瑰簇擁著,玫瑰花的空隙中夾了幾本翻開的書。
「早上好。」他抬頭看著溫斯蒂笑。
「早上好。」
這是他們在一起後度過的第一個早晨。
夏洛克起身, 走到廚房裡, 打開了微波爐。
家裡的微波爐一般是溫斯蒂使用, 夏洛克偶爾用微波爐來完成他的小實驗,比如將人類的某項器官放在微波爐裡, 觀察它在不同溫度下的情況。
溫斯蒂對夏洛克從微波爐裡拿出兩截手指這一類操作已經見怪不怪了,但看到他從微波爐裡拿出的不是手指、也不是任何人類其他器官, 而是兩份蒸蛋時,她受到的衝擊一點兒都不比得知三舅公是地獄公爵來得少。
他不光拿出了蒸蛋, 還從烤箱裡拿出了兩個奶黃小餐包。
廚房不再是夏洛克的另一個實驗室,終於這一天它在夏洛克那裡得到了它應有的正名,餐桌被收拾干淨,早餐擺在了上面。
簡直是值得被載入貝克街歷史性的時刻。
「如果我是你, 在另一半准備早餐時不會像這樣站著,那樣簡直沒有效率。黑咖啡,兩塊糖, 謝謝。」
作為一個甜品師,溫斯蒂能煮一杯好咖啡是理所當然的事,她還有上好的意大利咖啡豆,風味濃郁,她搬過來以後,夏洛克就再沒有自己煮過咖啡。
夏洛克把所有早餐放到了桌上,等溫斯蒂煮好咖啡。
溫斯蒂將一杯咖啡放在他的桌上,自己走到他對面的位置,望著餐桌上夏洛克弄出來的早餐,品類豐富、色相俱佳。
夏洛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望著她,等待誇贊。
「先生,這都是你做的嗎?」
「當然。」
如果早餐都是夏洛克做的……溫斯蒂其實是有一點兒不敢吃的,夏洛克從來沒有表現過他擅長廚藝,在她還沒有來貝克街之前,這位先生的三餐不是在哈德森太太家解決,就是吃各種餐館。
「這是你第一次做飯嗎?」
「對。」
果然是這樣,夏洛克第一次做飯,那她就更不敢吃了,新手的第一餐通常都很災難。
夏洛克手托腮,唇邊含笑,盯著溫斯蒂,心裡想:她為什麼還不誇獎我?
「好的。」
新手的第一餐再不怎麼樣,也是要給面子吃下去的,再說了,夏洛克做的早餐再災難,能災難過她外祖母?
起碼眼前這盤蒸蛋瞧著還不錯,既不太干,也不太黏,濕潤潤的一塊,黃色的蛋面上還有翠綠的蔥花。
噢,如果是外祖母做的,這盤蒸蛋肯定跟醬油一樣黑。
溫斯蒂挑起小銀匙,舀了一塊,放進嘴裡,她以為是災難,可意外很不錯,滑溜溜的,雞蛋的味道裡還混了一絲香醇的牛奶味。
「這真是你做的?」
「當然。」
「你的確是第一次做飯?」
夏洛克還是那兩個字:「當然。」
「這真是出乎意料。」
「這有什麼出乎意料的,」溫斯蒂嘗了第一口以後,夏洛克也拿起了小銀匙,「這根本算不上困難,只要照著書上所寫去做就行了。」
每一個新手初學做飯的時候,都以為只要跟著書上一步一步去做,最後就能呈現一道美味佳肴,可結果往往不盡人意。
因為書上在調料那一欄,總是標著「適量」二字,「適量」究竟是多少,除了寫菜譜的人以外,沒有人說的明白。而且就算有那麼基本良心菜譜寫明了調料的含量,可真正做起來,總是會有差別,新手還得慢慢摸索這其中的門道。
溫斯蒂掰開奶黃小餐包,外面的皮酥脆油亮,裡面很松軟。
無意中瞟到了廚房裡的天平,裡面有一個量杯,量杯裡裝了一層細細的白色顆粒物。
「那個量杯裡裝的不會是鹽吧?」
「就是鹽。」
夏洛克做早餐也跟他做實驗一樣,他看到書上寫了食用鹽五十克,於是就開始稱算食用鹽的克數。
溫斯蒂聽了他的話徹底服氣,夏洛克雖然是廚藝新手,可這個廚藝新手有特殊加持。
「你覺得早餐怎麼樣?」
「挺好的。」
夏洛克歪著頭。
鄰居家的貓在把鹹魚干叼到主人面前時,也是他這個神情。
一般鄰居會拍拍貓咪的頭,誇贊一聲「做得好」。
「真厲害。」溫斯蒂終於說出了夏洛克想聽到的話。
他滿意了,又變成了一個褶子怪。
溫斯蒂實在覺得夏洛克是一個很矛盾的人,他聰明至極卻也很天真,也像小孩子一樣喜歡得到表揚。
「先生,你上幼兒園得到的大紅花會戴一個禮拜嗎?」
溫斯蒂想像小小的夏洛克領結處別著一朵大紅花,怎麼樣都不肯取下來,直到下一次表彰時再換一個新的大紅花。
可夏洛克搖了搖頭。
噢,溫斯蒂心道,原來小時候還沒有這麼臭屁。
「我沒有上過幼兒園,」夏洛克說,「七歲之前,我和邁克羅夫特一直都是我母親教導的,她是一名老師,在牛津大學教數學。」
溫斯蒂:「……」
對,她怎麼會認為夏洛克會上幼兒園呢?那群連數字8都轉筆繞不過來,只能畫兩個小圈圈冒充的小朋友估計在他眼裡就是還不會游的小金魚。
小小一個他,寫著牛津數學題,對畫兩個圈圈的同齡小朋友進行智商打擊,應該會被老師收走大紅花。
那他會怎樣?會哭還是會噘著嘴說:「收走就收走,我才不想要一朵愚蠢的紅花呢!」
小時候的夏洛克會是什麼樣子呢?
夏洛克瞧著溫斯蒂的樣子就知道她的神思飛到了別處,雖然他沒有讀心術,卻也能判定她所想的事大致跟他小時候相關。
果然,溫斯蒂下一秒提出的問題中了他的猜想,她問:「先生,小時候的你是什麼樣子?」
「跟現在一樣。」
「跟現在一樣,跟現在一樣臉長?」溫斯蒂調侃。
夏洛克臉長原先對溫斯蒂而言只是視覺上的觀感,可是昨天在跟他說晚安之前,溫斯蒂有了更直觀感受,她吻了他的唇,近距離貼近看他的眼睛,才發現兩者之間的距離可不短。
夏洛克不滿地看了她一眼:「跟現在一樣聰明、理智、冷靜。」
「那麼……」
「不准再問我小時候的事了。」
夏洛克制止溫斯蒂再問他小時候的問題,他拒絕回答,小時候可算是夏洛克的一段黑暗時光,在邁克羅夫特發現其他小孩時,一直都認為他的弟弟夏洛克是這個世界上最蠢的小孩子,關鍵是,夏洛克小時候也是這麼認為的,一道數學題,邁克羅夫特只要寫三分鐘,他卻要寫五分鐘。
夏洛克一點兒都不想回憶那一段時光,每每想到,他都氣鼓鼓的。
溫斯蒂見夏洛克撕奶黃小餐包的力道格外大,妥協了。
行吧,不問就不問吧,那麼來聊一聊今天的早餐。
「先生,你今天怎麼會想到做早餐?」
平日裡他都是接受溫斯蒂的投喂,她甜品店每天營業的第一位顧客一直都是他。
「書上是這麼說的,一個優質男友會在女友起床前准備好早餐。」
「哪本書上說的?」
「《優質男友養成手冊》還有《戀愛寶典》。」
「呃……你為什麼會看這種書?」
夏洛克面色平靜:「學習。」
「你學這個干嘛?」
「希望你沒有忘記,我們兩個已經在昨天晚上締結了婚前伴侶的關系,而我們兩個又沒有過經驗,當然要通過學習來彌補不足。」
原來是這樣。
溫斯蒂點點頭,為他的這種學習精神而感動,他都這麼努力,作為他的女友,她得加快步伐跟上他的精神境界才行。
「你說的很有道理,我待會兒也看看書。」
「你就不必看書了,我昨天晚上已經看完了所有相關的書,已經學的卓有成效,你可以直接向我學習,我不介意幫你補習。」
《滿分戀愛攻略》裡有寫,成績好的一方及時幫助成績差的一方補習,有助於鞏固感情。
他和溫斯蒂之間,夏洛克當然認為自己是成績好的一方了。
「那行吧。」
溫斯蒂才知道,和夏洛克談戀愛都要這麼學術。
「你覺得今天的早餐怎麼樣?」
「挺好的,」溫斯蒂發自心底的誇贊,「色香味俱全。」
夏洛克彎唇一笑:「那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怎麼又有要求。好吧,你先說來聽一下。」
「永遠都不要見紐曼醫生了。」
—————以下是小番外
約翰在戀愛時,也整天捧著一堆戀愛秘籍讀來讀去,書上的每一條內容他都覺得有道理極了,還有一個專門記戀愛小訣竅的筆記本。
戀愛中的男人,智商總會降低一些。
夏洛克瞥了一眼他手裡的書,字裡行間都是熟悉的感覺。
「放棄吧,約翰。讀再多這樣的書也不能讓你的女朋友不離開你的。」
「嘿,快閉上你的嘴,這這書都很有道理的,雖然你可能認為全無邏輯,可是愛情本來就是沒有邏輯的東西,你又沒有讀過,可不准隨意貶低它們。」
約翰扞衛他的書。
夏洛克沒有多話,默默拉起了一支他常拉的小提琴曲。
等約翰和女友分手了,他才深知夏洛克說的對,讀再多這樣的書也無法保證女友不離開他。
但約翰才不會說出來,恍然間,他記起夏洛克跟他說那番話時的目光,似乎格外深沉,有一層霧埋在他的眼睛裡。
作者有話要說:
這些日子一直甜,害怕大家到真正虐的時候接受不了,所以定期寫一點虐的,這樣到真正虐的時候,大家的心髒承受能力就會提高。
我可真是個機靈鬼。
感謝在2020-04-20 20:54:13~2020-04-21 19:57: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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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尋找蝴蝶13
那一群號稱戀愛寶典的書裡, 其中一本附了一張表,叫做《情侶間必做的50件小事》, 於是就有了接下來的故事:
1、一起去教堂
哈德森太太是無意中才知道溫斯蒂和夏洛克要去教堂,她指著自己:「你們結婚不打算邀請我嗎?」
哈德森太太很受傷, 平常她對這兩個小輩都不差, 兩個人都要去教堂了, 她都沒有收到婚禮邀請函。
溫斯蒂擺擺手:「我們沒有要結婚。」
在很多人的眼中,一對情侶相邀去了教堂就相當於他們考慮要走入婚姻了,就算不打算走入婚姻, 被教堂神聖的氛圍感染, 也會想要結婚的。
可是夏洛克和溫斯蒂去的這個教堂, 格外有名——當然了,世界上有很多有名的教堂, 光「有名」概括不出它的獨特,更准確地說, 這座教堂使得人心惶惶。
他們去的是倫敦東區的白教堂。
1888年8月7日,開膛手傑克在這裡犯下了第一樁謀殺案。
走在這一條街道上, 夏洛克的眉頭一直皺著,整條街走完,他的眉頭舒展了,牽著溫斯蒂的手也緊了些。
2、一起看日出日落
溫斯蒂表示;一起看日落沒有問題, 如果是一起看日出,還是算了吧。
她真的起不來。
夏洛克告訴她:「不用擔心,我有辦法讓你起來的。」
夏洛克看過天相, 判斷出了最適合看日出的那一天,等到了那一天的早晨,溫斯蒂還沉浸於夢鄉中,突然間一道光線准確無誤灑到了她的眼睛上,她揉了揉眼睛,翻個身繼續睡。
可是接下來就聽到了鋸木頭的聲音,聽起來簡直是人間災難。
她用手捂住耳朵,用被子蒙住頭。
「這個辦法根本無法隔絕掉噪音,你現在是在做無用的掙扎。」
溫斯蒂聽到了她男朋友低沉的聲音。
被子裡的那一團動了動。
「而且你一直不起床,我就會一直拉下去,不出五分鐘,你會聽到整條街不滿的抱怨,我們兩個可能會被趕出貝克街。」
溫斯蒂睜開了眼睛,夏洛克站在微弱的晨光裡,微笑著對她說:「早上好。」
3、一起呆在家裡看恐怖片
那本戀愛書籍中制定所有的小事都是有一定的思慮的,比如說情侶間一起看恐怖片,在驚慌害怕的氛圍中,兩個人就會貼得很緊,能夠促進兩個人之間的感情。
溫斯蒂在影像店售貨員的推薦下,買下了年度口碑最佳的恐怖片。
把窗戶拉進來,房間裡的燈全熄滅,電影開始了。
可是......
溫斯蒂和夏洛克兩個人看這部號稱「十個人之中有八人被嚇瘋」的恐怖片,全程一臉平靜。
夏洛克一直在挑剔這部電影中的邏輯錯誤,而溫斯蒂抱著一桶爆米花,表示:就這?
她見過的亡靈妖魔比電影裡的恐怖多了,遇到電影裡的鬼,還要誇贊一聲「漂亮」呢!
電影看完以後,夏洛克給出了他的評論:「無聊」。
「贊同。」
4、一起去鬼屋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本書的作者對「鬼」這麼熱衷。
溫斯蒂托著腮,思考這一點,隨後對夏洛克說:「我覺得我們去鬼屋也不會受到驚嚇的。」
「當然不會。」
「所以我們不如去鬼屋玩一點兒特別的。」
那一天的鬼屋,出現了兩位特別的客人,他們穿著黑袍子,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鬼屋門口的檢票員打量這兩個神秘兮兮的人,總有一絲不祥的預感。
鬼屋裡,一陣陰森森的風吹過來。
在警報器響起的那一刻,鬼屋裡的「鬼」知道自己該開始工作了,首先開工的是一個唱著詭異的兒歌,抱著洋娃娃的女孩子。
鬼屋裡有很多道暗門,女孩子喜歡突如其來出現在客人的身後。
「你們好呀!」她如往常一樣,突然出現在了客人身後,抓住了客人的肩膀。
她身前的客人身子瘦弱,客人緩緩回過身,幽幽道:「你好呀!」
客人說完以後,一只帶著血的眼珠子「嘣」地一聲從她的額頭上彈出來。
那天的鬼屋,的確如往常一樣傳出鬼哭狼嚎的聲音,但是這個聲音並不屬於那一對神秘古怪的客人。
5、給對方讀睡前故事
溫斯蒂塞了一本書給夏洛克:「來給我讀睡前故事吧。」
「為什麼不是你給我讀?」
「因為我覺得你並不喜歡聽睡前故事。」
夏洛克翻到溫斯蒂遞過來的那本書的封皮,《愛倫坡短篇小說合集》。
溫斯蒂躺到了床上,側臥著,聽夏洛克念睡前故事。
夏洛克靠在椅子的椅背上,他的聲音太適合在夜間聽到了,總能讓她想到夜間開在牆角的鳳尾花。
念書的夏洛克很想提醒他的女朋友,她如果一直這樣用那雙水潤潤的黑眼睛看著他,他的心思就不在念故事上了。
可是,他沒有說出來。
夏洛克把書合上,放在大腿上,像溫斯蒂看著他一樣,回望著她。
白熾燈下,兩個人一個側臥,一個坐著,相視無言,街道上不時傳來幾聲車鳴,故事沒有再繼續念下去。
漸漸的,溫斯蒂的眼皮撐不住了。
「先生,我要睡覺了。」
夏洛克走到她的床頭,等著她給他的晚安吻,這是從兩個人第一天在一起就養成的習慣。
他的唇瓣像被花朵拂過一樣。
6、一起過生日
溫斯蒂:「我的生日在平安夜。」
「我的生日是一月六號。」
離他們兩個人的生日還都早得很,這件事推後再一起執行。
7、幫對方吹頭發
其實在兩個人還沒有在一起的時候,這件事情就已經完成了。
夏洛克有一回淋了雨,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頭發回來,沒一撮小卷毛都沾了雨水。
可是他卻完全不以為意。
「你知道今天蘇格蘭場的那群金魚的智商又破了下限了嗎?他們居然認為那只是一場偷竊案,噢,真是愚蠢至極,我簡直不能忍受他們,這個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金魚!」
溫斯蒂靜靜地看著他在屋子裡走來走去,吐露著對蘇格蘭場的警察的不滿。
夏洛克這個人,勸是勸不住的,得等著他把話全部說完。
「你說完了?」
夏洛克坐到他的位置上,點了點頭,甩出一堆水珠。
溫斯蒂聽到他這樣說,就離開了客廳。
夏洛克有一點兒不開心,溫斯蒂不跟他一起譴責蘇格蘭場的金魚就算了,居然聽他說完就走了,是有多迫不及待?
夏洛克坐在單人沙發上生悶氣。
溫斯蒂再出來時,手裡拿了一個吹風機和一塊毛巾,遞給他:「把頭發吹干吧。」
夏洛克不理她。
「夏洛克?」
夏洛克還是不理她。
沒辦法,溫斯蒂只能幫他吹干頭發,按下吹風機的那一刻,溫斯蒂覺得她簡直像夏洛克的媽媽一樣。
她的手指穿過夏洛克頭發時,他不自覺抖了一下。
溫斯蒂還以為他在故意搗亂。
「好好坐著。」
「噢。」
夏洛克安分了,他把腳放到了沙發上,抱著膝蓋,乖乖的讓溫斯蒂把他的頭發吹干。
8、一起紋身
這一條被溫斯蒂用紅筆劃掉了。
9、穿對方的衣服
溫斯蒂看到這一條還挺高興的,她實在很樂意穿夏洛克的衣服,他的襯衫可以給她當裙子穿,一條小皮帶系在腰間,勾勒出纖細的腰身,再配一雙小皮靴,正是當年最流行的打扮。
可是很明顯,這一條對夏洛克很不友好。
溫斯蒂早已經歡快的換上了他的衣服,可是他根本穿不了溫斯蒂的衣服。
他覺得制定這一條的人腦子被當成了魚食,喂給金魚吃了。
「先生,要不然這樣吧,我再去買一件衣服,當做是給我買的,但是你能穿的那種。」
這文字是死的,人是活的,可以變通的嘛。
夏洛克考慮了一下:「可以。」
他准備跟溫斯蒂一塊兒出去,卻被溫斯蒂制止。
「你待在家裡,我一個人出去買衣服就行。」
「為什麼?」
「因為這是給我買衣服,你不能看,要不然你肯定會挑選你喜歡的衣服,總之你好好待在家裡,等著我回來。」
夏洛克沉思了一會兒:「那你不能穿我的衣服出去。」
「為什麼?」
溫斯蒂白皙的腿套在他的黑襯衫下。
「因為這一條應該我們兩個人同時同步進行。」
聽起來有道理,溫斯蒂換了衣服出門,她最後給夏洛克帶回了一件艷粉色的襯衫。
夏洛克在看到的那一瞬間,臉都黑了。
10、一起去孤兒院
夏洛克注意到溫斯蒂在看到這一條的時候,眼神有閃爍,她低下頭微微笑了一下。
他知道了,孤兒院對她有特殊意義。
在去孤兒院之前,溫斯蒂特意囑咐了夏洛克:「先生,就算你認為那裡的小朋友不聰明,也不要表現出來,他們的心靈比普通的小朋友更脆弱。」
他的女朋友絕不是單純的有愛心那樣簡單,她看那群小朋友眼裡的情緒是憐愛和關心,其次還包括了一番共情。
可是她在一個溫暖的家庭中長大,怎麼會對孤兒院的設施設備、住宿用餐習慣以及小朋友的心理都那麼了解?
夏洛克想要深入探索這一點。
有了溫斯蒂叮囑的夏洛克很是柔和,小朋友們看到他都覺得親切極了。
甚至有小朋友舉著她新摘來的花遞到夏洛克面前,不過,她在夏洛克說完一句話以後就開始哭了。
溫斯蒂被哭聲吸引,她所見的,就是一個哭泣的小女孩和站在她身旁的夏洛克以及掉落在地上的野花。
她走過去:「你跟她說了什麼?」
「我告訴了她實情,果然對心靈脆弱的人來說,真相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接受的東西。」
「我把花給這個大哥哥,想讓他跟我在一起,」小女孩抽泣著,「可是他說他有女朋友了,不可能跟我在一起。」
對,就在剛才,夏洛克指著被一群小朋友圍住要糖吃的溫斯蒂道:「看到那個漂亮大姐姐了嗎?那就是我的女朋友。」
第82章 尋找蝴蝶14
這麼多天下來, 整張戀愛表格夏洛克和溫斯蒂已經完成了一大半,至於一起過新年這一些要等一段日子才能執行的事情, 他們兩個人也在一邊完成其他事的日子裡等待它的到來。
「先生,我覺得你這些天格外清閑。」
「是嗎?」
雷斯垂德已經很久沒有來找過夏洛克了, 最近格外太平, 街道上的樹葉子已經由綠轉黃, 夏洛克一直都沒有接到案子,可是他居然心平氣和,半分躁動的情緒都不見。
「是啊。」溫斯蒂回答, 她正在挑選耳環, 身後是早已收拾妥當的夏洛克。
夏洛克的打扮與他平日無異, 手裡拿著一份晨報,露出腦袋:「戴那一副大珍珠的。」
溫斯蒂拿著兩對耳環在耳朵上比對, 看哪一副更配她今天的衣服。
「這一副嗎?」溫斯蒂將夏洛克所說的耳環戴在耳朵上,是很配她身上的紅色修身風衣, 「可是會不會有一點兒太誇張了?」
「不會。而且,我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去見邁克羅夫特你要如此用心的裝扮?」
「戀愛必做的一百件小事」裡有一條「一起去見對方家長」, 夏洛克已經和溫斯蒂回過亞當斯莊園,而且亞當斯一家早就默認夏洛克和溫斯蒂的情侶關系,所以溫斯蒂得跟著夏洛克去見他的家長,又恰好邁克羅夫特打了個電話過來, 稱想和夏洛克見一面。
所以兩件事情就這樣碰到了一起。
溫斯蒂干嘛要為了那個胖子費心打扮,又不是之前沒有見過?
「那不一樣啦。」
溫斯蒂對著鏡子照了照,還是覺得自己已經穿了一件顏色張揚的風衣, 就不要再配一個大耳環了。
「有什麼不一樣的?」
夏洛克起身,跺著步子走到了她的身後,一面鏡子裡剛剛好裝下兩個人的身影。
溫斯蒂可以透過鏡子看到夏洛克那一雙灰寶石一樣嗯眼睛,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耳垂上。
「我之前見你兄長,都是以你室友的身份……不不不,是以你房客的身份,」溫斯蒂笑了一下,她可沒那麼容易忘記夏洛克曾經說的話,「可是這一回我是作為你的女朋友去見你家長的。」
對於充滿儀式感的溫斯蒂當然要好好打扮一下了。
夏洛克的眼睛裡有一絲飄忽。
溫斯蒂在取下大珍珠耳環之前,夏洛克的手已經覆上了她的耳垂,來自他掌心的溫暖包裹住她的耳朵,他捏住耳環,將它重新戴了回去。
「就戴這一副。」夏洛克在溫斯蒂的耳後輕輕道,語氣卻格外堅定,他總是對一些事情有莫名的執著。
細細柔柔的熱氣使得溫斯蒂一激靈。
夏洛克捏著她的耳垂,已經在耳環後塞上了耳環塞。
既然他喜歡,那就戴這一副吧。
「那先生,我們出門吧。」
整個貝克街的人都知道住在哈德森太太房子裡的那一對小年輕談戀愛了,本來孤男寡女、郎才女貌的兩個人住在一起,天雷勾地火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可是談戀愛這件事發生在夏洛克身上,大家都格外好奇。
哪怕夏洛克和溫斯蒂在一起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看著他們兩個人手挽手走在一起,還是會受到街坊鄰裡的注目。
那一對賣水果的夫婦一直盯著他們兩從221號走到街角口,他們的目光每次都讓溫斯蒂覺得是在詢問:「你們兩居然還在一起?」
夏洛克路過他們時,面色平靜瞥了他們一眼。
邁克羅夫特約定見面的地方是在他發起第歐根尼俱樂部裡,俱樂部門口有一排很漂亮的法國梧桐。
一片紅色的葉子落在了溫斯蒂的肩膀上,溫斯蒂把它放在了口袋裡。
這是一個非常安靜的俱樂部,就連門口的侍者見到了兩個人,也是一句話不說,默默為兩人做好登記。
溫斯蒂在這股安靜的氛圍裡生出了一股莫名的緊張感,在來之前夏洛克告訴她,第歐根尼俱樂部為了讓會員得到徹底的安靜與放松,在除了會客室以外的其他房間不允許交談。
溫斯蒂想起了叢林女妖,她是以人為食的,但天生耳力不佳,只要人不發出聲音,她就無法追捕到人的蹤跡。
也正是因此,她走在第歐根尼俱樂部裡的每一步都像走在叢林裡一樣,每一步都是踮著腳走的。
夏洛克覺得她是誤解了第歐根尼俱樂部的規定,這裡只是不允許說話,並沒有規定任何聲音都不能發出來。
邁克羅夫特在會客室等他們,會客室門口站著一身深藍色西裝套裙的西西亞,她為他們推開會客室的門。
邁克羅夫特坐在一張極軟的沙發上,他的身邊圍繞著水果和甜點,見到夏洛克和溫斯蒂也沒有起身,而是就癱在那裡,跟他們打招呼:「你們好啊。」
「福爾摩斯女士禁止你一周在第歐根尼俱樂部裡待八小時以上。」
「福爾摩斯女士還禁止你一周不給她打電話。」
溫斯蒂聽出來了,夏洛克和邁克羅夫特口裡的「福爾摩斯女士」是他們的母親。
邁克羅夫特的目光掃到了溫斯蒂身上:「你好啊,希望鄙人的弟弟沒有給你帶來困擾。」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你比上次見面又重了八磅。」
邁克羅夫特微微一笑,搖了搖身側的鈴鐺,西西亞推門進來。
西西亞:「長官,有什麼吩咐?」
「我有事情要和夏洛克單獨聊,你跟西西亞去另一個房間休息,」邁克羅夫特對著溫斯蒂指了指門,然後對西西亞說,「照顧好亞當斯小姐。」
「是的,長官。」
溫斯蒂離開的時候,夏洛克握住她的手腕,對她說:「我會在三十分鐘把事情談完。」
「好。」
「不要到處亂跑。」
「好。」
門關上時,溫斯蒂看到了邁克羅夫特嘴角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她跟著西西亞到了另一間房,裡面的布置頗有中世紀的風格,一個大書櫃裡全是笑話書,這裡有一個兩層架的小車,上面堆滿了甜品。
西西亞給溫斯蒂倒了一杯鮮榨橙汁,她道了一聲謝,從書架上找來一本笑話書打發這三十分鐘。
周圍真是靜得可怕。
——————————————
唯一被允許談話的會客室裡。
邁克羅夫特的嘴臉還掛著那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打趣自己的弟弟:「如果福爾摩斯女士聽到你剛才的話,你猜她會有什麼反應?」
夏洛克沒有理他。
「我猜她會很欣慰,因為你終於懂得如何對自己的女朋友了,你的學習卓有成效。」邁克羅夫特才不管夏洛克有沒有理他,一個人說得開心極了。
「你還有二十九分鐘十一秒。」夏洛克看了看表,他之前跟溫斯蒂說三十分鐘會結束對話。
「三十分鐘絕對不可能結束談話。」
「那剩下的內容,你可以做一個視頻發給我,還有二十八分五十七秒。」
「我很難過,你肯陪著你名義上的女朋友挑四十分鐘的水果,也不肯多勻給你的哥哥一些時間。」
夏洛克對邁克羅夫特假裝出來的悲傷視若無睹:「如果你安排在貝克街冒充水果商的那兩個人能稍微用心一點,她也就不會挑四十分鐘的水果。」
「原來這件事情怪我。」
「當然。」夏洛克點點頭,邁克羅夫特派到貝克街看著他的人實在太差勁了,他們的偽裝一眼就會被識破,一點兒技術含量都沒有。
邁克羅夫特停止跟他的小學生弟弟在這個問題上爭論:「你非要站著談,以便三十分鐘一到就起身去找你的女朋友一點兒問題都沒有,你不久前去了她家,有沒有什麼新的發現?」
「沒有,很普通的一個家庭。」
邁克羅夫特挑起眉。
特工丹尼爾一直都在布魯姆鎮沒有回來,收集了很多有關亞當斯一家的傳聞,這家人與惡魔同義,可夏洛克說是很普通的家庭。
「是嗎?」
「是的,家庭美滿、生活幸福,家裡有一位做飯不怎麼樣的女士,很普通的家庭。」
邁克羅夫特知道夏洛克不肯跟他說實話,換了另外一個方向:「你在布魯姆鎮碰到了一場謀殺案,涉案嫌疑人是溫斯蒂的叔叔,你為什麼沒有再追查下去?」
「沒有追查下去的必要,他不是凶手。」
「可是那件謀殺案的真凶遲遲沒有抓到,而你放棄了尋找真相。」
夏洛克反駁:「我沒有放棄尋找真相。」
他已經找到了真相。
邁克羅夫特眯著眼睛,他從一堆甜品中坐了起來:「你已經找到了真相,我的弟弟,只是你不相信你找到的真相,怎麼,跟你名義上的女朋友有關系嗎?」
「沒有。」
「夏洛克,理智一直是你引以為豪的品質,我相信你不會想丟失它。」
「我沒有丟失理智,凶手跟她沒有關系。」
「但願,」邁克羅夫特笑了一下,「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他站起來,走到夏洛克的面前,眼神如同捕手,盯住夏洛克,沉聲問:「你該不會是在認真談戀愛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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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尋找蝴蝶15
那一面藍色的海洋平靜無波。
「跟你有什麼關系?」夏洛克沒有正面回答邁克羅夫特的話。
邁克羅夫特盯著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 坐回椅子上,嘴角掛著淡淡的笑, 他平常都以這樣的笑容來談論公事,和善卻有威懾性。
邁克羅夫特:「我曾經給你發過一條短信, 一直沒有得到回復。現在當面問你, 溫斯蒂·亞當斯和她的家庭與『自由之門』有沒有聯系?夏洛克, 別對我說謊,你知道你騙不了我的。」
夏洛克真討厭邁克羅夫特這麼篤定的樣子,他說這番話跟年少時一模一樣, 他說:「夏洛克, 你三分鐘是解不出這道題的, 你是天底下最笨的孩子。」
夏洛克的確沒有在三分鐘內解出那道題。
邁克羅夫特已經從夏洛克短暫的沉默裡知曉了答案。
「這件事我還沒有完全調查清楚,」夏洛克說, 「還沒有充足的證據說明她和那個組織一定有關系。」
「如果她是打開『自由之門』的鑰匙,我可以再給你一些時間去調查, 但你知道我的耐心不好,而且恕我直言, 用情侶關系降低她的警惕這種方式簡直可以用愚蠢來形容。」
夏洛克睨他一眼:「你的話說完了?」
「當然沒有,」既然都約定了是三十分鐘,邁克羅夫特自然會占用到底,不會給夏洛克提前離場的機會, 「我還想跟你聊一聊布魯姆鎮的那一樁謀殺案。」
夏洛克挑眉:「英國人民知道你是這麼親力親為的嗎,連一個小鎮裡的謀殺案都親自過問?」
邁克羅夫特微笑,一宗讓夏洛克質疑真相的謀殺案, 他很感興趣。
「你已經判斷出了真凶,我也能從你讓我查的兩個電話號碼裡推測出真凶,既然真相大白,你又到底在懷疑什麼?」
夏洛克闔了闔眼,邁克羅夫特說的沒錯,他在懷疑自己的判斷。
凶手自認為手法天衣無縫,但是黛比的屍體處處都是線索。
開膛剖腹,器官被完整扯出,十分了解人體構造,手法精簡。
所以絕不可能如布魯姆鎮那一群金魚警員所說是巡山人見色起意而犯案,就算是醫生要達到這樣精准的手法也要至少十年的手術經驗積累,而且凶手的犯案手法與一百多年前的「開膛手傑克」一模一樣,怎麼可能是一個巡山人臨時起意作案。
而且,直接讓夏洛克確定凶手身份的,是黛比身上的氣味。
黛比跟他一定有過一番撕扯,她的手上殘留著凶手的味道,那種味道夏洛克無比熟悉。
幼時,夏洛克最歡樂的一段時光是在祖父家度過的,他的祖父是世界上最和善的老人,留著白花花的胡子,他從來都不說夏洛克是笨小孩,而是把他抱在懷裡,溫柔喚他「我的寶貝」。
祖父的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就像初春剛到,陽光照在沾了枝頭白雪的雪松樹上,雪漸漸融化,凍結的溪流又活泛了起來。
那種味道被夏洛克儲存到了記憶宮殿之中。
他知道調制那種香味的配方,知道每種香精的比例,也知道使一瓶原本平平無奇的香水格調提升的訣竅是因為裡面提取了百分之三維多利亞時代的名種木子油。
雪松、琥珀、檀香、香根草……跟夏洛克的記憶裡的味道嚴絲無縫的對上……以及不包含在香水配方裡的濃度為百分之七十五的醫用酒精。
凶手的名字呼之欲出。
邁克羅夫特查詢的通話記錄也佐證了他的判斷。
紐曼醫生。
那個總是穿著一襲白衣,說話和緩溫柔,見到誰都彬彬有禮的男子,他就是這一樁殘忍的謀殺案的真凶。
夏洛克並不懷疑紐曼醫生的凶手身份,縱然紐曼醫生有一副好皮囊遮掩,但深藏在內裡的東西沒有深入揭開,誰都想像不到。只是他的腦海裡冒出一個更加大膽的猜測,那個猜測如同一道漩渦,在他的腦海裡湧動。
夏洛克的視線落在了邁克羅夫特身後的牆壁上,石黃色的壁紙上印刻驕傲自矜的孔雀花紋,它的尾巴大開,頂端是維多利亞女王的畫像。
夏洛克的眼中蒙上了一層霧。
整個維多利亞時代赫然出現在他的記憶宮殿中。
霧氣迷茫,夜色濃重,倫敦東區白教堂旁一條無人注意的狹窄小道,臭水溝裡污水流淌,血腥味和臭氣混雜在一起,一個赤(裸)的女人如同牲畜一樣橫屍路邊。
夏洛克走到了她的身邊,觀察她身上的傷口。
「你想到了什麼?」邁克羅夫特也出現在夏洛克的記憶宮殿中,他手中握著那一把黑色的雨傘,站在夏洛克身邊。
霧氣裡殺意湧動。
「我懷疑『開膛手傑克』還沒有死。」
夏洛克的話音剛落,外面突然刮起一陣狂風,風聲簌簌,將他們從維多利亞時代的白教堂口吹了回來。
邁克羅夫特走過去將窗戶打開,讓狂風進屋,夏洛克一頭卷發被吹得凌亂。
「我竟然不知道你的室友對你的影響會那麼深,」邁克羅夫特饒有興趣的看著夏洛克,「她倒是很喜歡這一類奇幻故事。」
上一次邁克羅夫特去夏洛克家的時候,發現書架上多了很多文學類的書籍,以奇幻類居多,夏洛克才不喜歡這一類書籍,它們的主人自然是溫斯蒂。
「開膛手傑克」一直都沒有落網,可就算是他沒有落網,事隔經年,時間也奪走了他的生命。
「開膛手傑克」沒有死——聽起來真是一個奇幻故事的開頭。
夏洛克緊抿著唇,他的藍色眼睛裡還印著維多利亞女王的畫像,透著一股強勁的執著。
「但你還是找出了謀殺案的凶手,他也必然逃不開法律的制裁,」邁克羅夫特看了看表,「已經三十分鐘了,我帶你去找你的女朋友。」
邁克羅夫特咬緊了「女朋友」這個詞:「關於她們家和『自由之門』的事,希望你會盡快給我一個答復。」他拍了拍夏洛克的肩膀。
邁克羅夫特拿起他立在沙發旁的小黑傘,將它夾在腋下,領著夏洛克去找溫斯蒂,他想他和夏洛克已經達成了共識。
溫斯蒂·亞當斯是一個關口,從她開始,或許可以破解『自由之門』的秘密。
這個道理邁克羅夫特清楚,他相信夏洛克自然也清楚 。
愛情?工作、理智、智慧才是他們的愛人,如果不是這樣,愛情毫無用處。
第歐根尼俱樂部裡十分安靜,邁克羅夫特正是一直在追求這份安靜,這是倫敦最特別的俱樂部,來這裡的人通常都是達官顯貴,他們從繁忙的文件中抽身出來,這裡不允許交談,自然就少了紛亂。
邁克羅夫特讓西西亞帶溫斯蒂去另一間房休息,按道理西西亞在完成他的指令後會回到會客室,可是會客室門口沒見到她人。
在另外一間邁克羅夫特常休息的房間門口,也沒有西西亞的身影。
邁克羅夫特用傘尖戳開房門,裡面沒有西西亞的人影,也不見溫斯蒂。
房間裡,一切大的布局陳施都沒有改變,兩層架小推車上的甜品一口都沒有動,沙發上有一本攤開的漫畫書,茶幾上有一杯喝到只剩三分之二的鮮榨果汁。
「她可能讓西西亞帶她去上洗手間了。」邁克羅夫特說。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這個推測立不住腳。
夏洛克的面色沉得可怕。
那一片被溫斯蒂揣在懷裡的落葉,以殘缺的姿態趴在地毯上。
在第歐根尼俱樂部休息的人們聽到了警報器響,紛紛從房間裡冒了出來,整個俱樂部的政府官員湊起來都可以召開例會了。
這一天,第歐根尼俱樂部除會客室外不允許交流的規律因為一個女孩的失蹤被打破了。
——————————————
半個小時前。
溫斯蒂從書架上找出了一本笑話書,發現封皮上寫著「邁克羅夫特專屬」幾個字。
邁克羅夫特居然會看笑話書?
溫斯蒂覺得自己發現了一個見不得的秘密。
她捧著笑話書坐回沙發上,打算就此消磨時間,不過是半個小時,容易打發得很。
西西亞為她倒了一杯新鮮的果汁。
溫斯蒂向西西亞道謝,剛想說「你可以回去」時,記著第歐根尼俱樂部不允許發出任何聲音,於是揮了揮手示意。
「你嘗一下果汁新不新鮮,不新鮮我去另換一杯。」
溫斯蒂訝異:「這裡不是不允許在會客室以外的地方說話嗎?」
「沒關系的,」西西亞把果汁端到溫斯蒂手裡,「嘗一下,這裡的采購員很喜歡挑劣質水果冒充新鮮水果,方便賺差價。」
「好。」
溫斯蒂沒有任何疑慮,喝了一口果汁。
「是新鮮的水果,」溫斯蒂告訴西西亞,「其實判斷是不是新鮮水果很簡單的……」
她想要把判斷新鮮水果的方法告訴西西亞,可是話卡在了喉嚨裡,思維變得無比遲緩。
溫斯蒂看著西西亞,她的臉變得越來越模糊,逐漸成了一個恍影。
溫斯蒂閉上眼睛前,最後的一個畫面是西西亞晃動的深藍色制服裙,她失去了意識。
此時,狂風大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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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起風了01
溫斯蒂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 面對的是一塊陌生的天花板。
她的頭無比沉,像是灌滿了鉛。
想伸手揉一揉, 發現她的手腳都被鎖鏈銬住,掙扎不得, 她如同一個傀儡, 環顧四周, 暗沉沉一片,只有幾根勉強支撐著黑暗的蠟燭。
溫斯蒂念了解鎖的咒語,可一點兒用都沒有。
她開始思索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明明她應該在那個連話都不能說的俱樂部裡, 看邁克羅夫特的笑話書……恕她直言, 那本笑話書裡的笑話一點兒都不好笑。
她記得自己喝了西西亞遞給她的果汁, 也記得西西亞深藍色的裙角。
這麼說,是西西亞綁了她來這裡, 西西亞為什麼要這麼做?
她現在身處的這個地方,宛若一個地宮, 四周都是空蕩蕩的一片,空氣裡彌漫一股血腥味, 這股味道越來越濃。
溫斯蒂確認自己是被綁架了,但她提醒自己不要慌亂,她是一個獵魔師,那麼多咒語不是白學的, 現在最主要是弄清楚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夏洛克告訴過溫斯蒂,可以透過腳步聲來判斷一個人的心情、狀態、性別。
溫斯蒂運用夏洛克教給她的知識,判斷出朝她走過來的是一個男子, 步伐沉穩有力,他此刻的心情必定十分閑適,猛禽已經追捕到獵物,再沒什麼好擔憂的。
這實在太像電影當中的情節,被綁架這樣的事情居然也會出現在她身上。
接下來是不是幕後黑手會悠哉悠哉出現,然後走到她的面前,告訴她:「打電話通知你的家人,三天後准備好五百萬,要不然你的小命就玩完。」
如果真是這樣,幕後黑手或許要去打聽一下她男朋友的名號,恐怕他根本拿不到這五百萬。
可是……在看到幕後黑手的臉時,溫斯蒂意識到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如果幕後黑手是為了錢,這簡直是再好解決不過的事情,可是如果幕後黑手不是為了錢,而是另有目的,她就麻煩了。
紐曼醫生,如春日晨光般的男人,實在跟這個暗沉腐敗的地方不搭調。
他還是一身白色的裝扮,不染塵埃,帶著素日裡就溫柔的笑容,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
溫斯蒂的眼睛裡是未加掩飾的震驚,這令他很滿意,也令他很興奮,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快樂過了。
他走到溫斯蒂身旁:「好久不見。」語氣似和緩的水波。
「紐曼醫生?」
「是我,」紐曼醫生微笑著,「你最近過得很不錯,面色紅潤,還長胖了三磅,戀愛果然能帶給人滋潤。」
他非常輕松自如地和溫斯蒂敘舊。
「是你讓西西亞帶我來這裡的?」溫斯蒂問。
「是呀,自從上次在電影院一別,我知道你不可能再見我,就只能拜托西西亞幫忙了。」
紐曼醫生挑起溫斯蒂的一縷頭發,細細的搓揉著。
溫斯蒂的手腳不能動彈,只能大力扭過頭去,閉上眼睛,集中精力默念開鎖咒。
該死的,束縛她手腳的鎖銬明明就很普通的模樣,為什麼開鎖咒一點兒用都沒有?
紐曼醫生把玩著溫斯蒂的頭發,猛禽在吞噬獵物之前,總會讓它們有最後一段放肆的時期,他不著急。
「別掙扎了,你解不開鎖銬的。」
溫斯蒂的確拿鎖銬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她回過頭,望著紐曼醫生的臉,記起了他在私人影院說的話——
你肯定會後悔的。
原來他並不是一時氣憤。
「如果你當初選擇了我,現在哪裡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噢,她瞬間從黑幫片片場轉移到了倫理片片場,所以現在是遇到了愛而不得的報復?
紐曼醫生說的每一句話都在印證這種可能。
「留在我的身邊不好嗎?」
紐曼醫生身上那一套白西裝亮得有些晃眼。
「別在這裡裝情聖了!」溫斯蒂打斷他故作深情的台詞。
縱然他的每一句話都可以直接拿來當「愛而不得」的套板,可溫斯蒂並不相信他純粹是因為「愛而不得」才綁架了她。
紐曼醫生的眼睛一眯:「你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不是懷疑,是根本就不相信。」
「為什麼?」
「因為不真誠。」
從初相識到告白,他完美得沒有一點兒紕漏,就連看她的眼神都是毫不掩飾的深情,精密計算好了每一步,在前方設下了一個陷阱,就等著她往裡跳進去。
他是誘捕的高手,的確甚少有女孩能抗拒一個風度翩翩又一片情深的男人。
可無論他用再情真意切的目光看著她,她也覺得虛假,他的目光的確如春光般溫柔,可那道陽光沒有灑在她的身上。
「我不真誠?」紐曼醫生低頭笑了一下,他捏著溫斯蒂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的眼睛:「你怎麼能說我不真誠呢?」
他眼裡的柔和消失了,那一雙碧綠的眸子如同隱藏在森林中的碧蛇,露出森森的光。
溫斯蒂還想別過頭去,可是他的力道大得能把她的下巴頦捏碎。
「也不知道是你天生就那麼聰明,還是夏洛克·福爾摩斯教得好,跟他在一起這麼久,再笨的人也應該有了長進。」
溫斯蒂的下巴痛極了,她極力掙扎著,手腕和腳腕都被勒出了紅圈,她咬著牙問:「你究竟要做什麼?」
她究竟為什麼值得他費盡心機謀劃一個局?
「是老天把你送到我身邊的。」
又來,能不能別這麼磨磨唧唧?
「呸!」溫斯蒂啐了一口痰噴到了他的臉上。
這一口痰徹徹底底摘掉了紐曼醫生溫文爾雅的面具,他終於把內心的暴怒表現在了臉上,一團火在他的眼中燃燒。
他揚起手。
溫斯蒂下意識閉上了眼睛,可這一巴掌沒有落在她的臉上。
西西亞走了進來,她以一種忠誠又急切的態度跟紐曼醫生說:「很抱歉,使者。我們的行蹤被發現了,必須要盡快撤離這裡。」
紐曼醫生從口袋裡掏出白色手帕,把臉擦拭干淨,轉過身去。
西西亞一臉歉意:「實在抱歉,使者。我確定帶著她離開時沒有留下任何可以搜尋到我們的線索,我並不知道為什麼我們的地點會這麼快暴露,兩位福爾摩斯正在趕過來的路上,但是我已經安排了障礙,能夠拖延一些時間,只要我們動作夠快,這些時間足夠我們撤離。」
紐曼醫生又恢復了之前一團和氣的模樣。
「沒關系,西西亞,」他將手帕遞給了西西亞,壓低聲音,附在她耳畔道,「你想見識一下上神的力量嗎?」
——————————
夏洛克很冷靜,但只是看上去而已,邁克羅夫特知道夏洛克已經走在理智的邊緣了。
他坐在後排靠著窗,一半臉明,一半臉暗,兩片嘴唇緊抿,一句話也不說。
上車前,邁克羅夫特還調侃了一句:「你居然把定位儀裝在了她的耳環上,我該誇你一句深謀遠慮?」
那個定位儀原本是邁克羅夫特交給夏洛克改進,是要用在政府要員和王室成員身上的,可沒想到第一個試用它的人是溫斯蒂。
夏洛克聽完他的話,只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極淡,壓抑著他所有的情緒,這使邁克羅夫特的心裡生出了一股擔憂。
定位儀顯示溫斯蒂就在紐曼私人醫院中。
車子裡安靜得很。
按照一貫的車程,只消十分鐘,他們就能抵達紐曼私人醫院,可事情的進展往往不會這麼順利。
在等待紅燈時,前方出現了一支小醜□□隊伍。
他們走成一個隊列,每個人的臉上都塗抹著浮誇的油彩,身著五顏六色的服裝,最前排的小醜還舉了一個音箱,在街頭成為一陣跳脫的風景線。
行人綠燈的倒計時馬上就要結束了,他們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
一個戴著紅帽子的小醜路過他們這一輛車時,特意扭過臉,露出了一個誇張的笑容。
「趴下!」
車上的兩位福爾摩斯先生馬上就意識到了事態不對,同時出聲警醒。
一枚子(彈)穿透了車前玻璃。
音箱裡的音樂還在播放,樂曲聲能將每個人帶入歡樂的慶典裡,可是此時每一聲歌唱都伴隨著刺耳的尖叫,不合時宜得如同一曲墳前的挽歌。
小醜們的手裡拿著的不是玩具滋水木倉,而是實實在在的真木倉。
街頭出現□□,行人、車輛沒有秩序地四散奔逃。
邁克羅夫特的雨傘本身就是最尖端的武器,夏洛克也立刻從車座下拿出了一把木倉。
「注意躲避,繼續往前開。」邁克羅夫特給司機下了命令。
心理素質過硬是成為邁克羅夫特下屬的必備要求,司機沒有被眼前混亂的駕駛給嚇到,他聽從長官的命令,毫無畏懼地駕駛,生生開辟了一條道路。
街頭的□□很快被倫敦的警察平息,木倉響聲剛停沒有多久,一陣更大的木倉擊聲又響起,如同一浪隨著一浪的狂潮。
蘇格蘭場的警察已經包圍了紐曼私人醫院,雷斯垂德探長的臉上露出焦急的神情,額頭上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雷斯垂德探長在見到邁克羅夫特和夏洛克下車時,心裡才舒了一口氣。
第85章 起風了02
雷斯垂德探長迎了上來, 報告目前的情況:「醫院的前門和後門已經被全部堵死,所有病人都被關在了醫院裡面, 現在已經發出了和平交涉的要求。」
邁克羅夫特擰著眉:「不可以強攻?」
雷斯垂德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在不久之前, 他的手機裡收到了一段視頻, 事態比他想得要更加嚴重。
他把這段視頻給邁克羅夫特和夏洛克看。
堵住門的不是木倉支炮(彈), 而是活生生的人,一群穿著病號服、面如菜色的病人被黏到了門上,只要外面一發動強攻, 他們不可避免要受到傷害。
除此以外, 病人被集中安置在不同房間內, 原本妙手仁心的醫生也卸下了面具,變成劊子手, 舉著木倉支看守他們。
醫院裡的病人變成了被脅迫的人質,他們本就身患疾病, 經此一嚇,身體更加承受不住。
邁克羅夫特的小黑傘點著地面, 他看上去面色與平常無異,但夏洛克知道,邁克羅夫特的怒火在心裡澎湃,他一貫善於偽裝, 而世人也太容易相信表面,忽略細節,邁克羅夫特手上暴起的青筋早就暴露了他。
夏洛克不會承認的一點是, 他和邁克羅夫特是親兄弟,在某些時刻,他們會顯露驚人的默契,他的兩只手都插在口袋裡,緊緊握成拳頭。
醫院前門傳來了三聲叩擊,這是同意和平交涉的信號。
談判專家已經待命很久,他領了命令,遞給長官們一個自信的眼神,就要往醫院裡走。
夏洛克攔在他身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我去。」夏洛克說。
「你不能去。」邁克羅夫特舉起雨傘,傘把橫抵著夏洛克的西裝。
「我不相信一個昨夜宿醉的人今天能意識清醒地談判。」
談判專家不由得問了問自己身上的氣味,沒有什麼酒味啊,他是怎麼發現的?
「但那也是昨夜的事情了,一個上午的時間足夠讓他的意識蘇醒。」
邁克羅夫特看著夏洛克,帶著兄長的權威和不容置疑,他絕對不會允許夏洛克進醫院裡談判。
夏洛克暼了一眼擋在他身前的雨傘,對上邁克羅夫特的目光,在邁克羅夫特的眼裡,他即將要做的行為與兒時一樣不成熟。
夏洛克的眼裡升起一股藍色的暴風。
邁克羅夫特沒有放下傘,他點明:「而且你現在比宿醉的談判專家更不理智,你以為你能夠心平氣和交涉嗎?」
夏洛克眼裡那股暴風有要席卷大地的姿態,他的神情肅穆,喉結上下湧動,望著邁克羅夫特道:「裡面有……溫斯蒂。」
剛才雷斯垂德放的那段視頻裡沒有她的身影,他要去找她。
「我知道,」邁克羅夫特說,「裡面也有其他英國人民。」
邁克羅夫特放下雨傘,走過去拍了拍夏洛克的肩膀,緊張的情緒不只是夏洛克有,也存在於他的身上,醫院裡的人民是他的責任。
政界曾經評論邁克羅夫特:眼中無它物,唯權力爾。
邁克羅夫特從來不把這種誤判放在放在心上。
夏洛克能從邁克羅夫特的眼神裡、話語裡,還有拍肩膀的力度裡感受到他的真意,最終讓了步,同意讓談判專家先進去交涉。
談判專家本來想告訴兩位福爾摩斯先生別擔心,他在整個領域都是數一數二,可是被雷斯垂德攔住。
雷斯垂德:「別說廢話了,趕緊進去吧。」
談判專家理了理領子,朝著醫院裡走去。
談判交涉需要一段時間,但徒勞的等待向來不是福爾摩斯家的作風。
夏洛克和邁克羅夫特的目光一致都對准了天台,百密一疏,那裡空無一人,相視一眼後,邁克羅夫特開始調遣特種兵。
談判專家是躊躇滿志進去,狼狽不堪出來。
他出來時,身上的西裝外套鼓鼓囊囊,領帶被塞到了口裡,整個人淚眼汪汪,手被綁住,背在身後,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了門口。
「你怎麼了?」雷斯垂德走到他的身邊,取下了他口中的領帶。
他含糊不清地說:「他們在我身上綁了定時炸(彈)。」
掀開他的西裝外套,果然有一個定時炸(彈)纏在他的腰間,倒計時已經啟動,剛好還剩下十分鐘。
「裡面是什麼情況?」夏洛克觀察了一下定時儀,著手准備拆炸(彈)。
據他的了解,這種裝置為了防止誤差,一般都會有一個小按鈕。
拆彈專家緊張壞了,他說了一通,夏洛克也沒有聽清他說了什麼。
噢,這就是談判專家的素質。
「說得清楚一點!」夏洛克嚇道,他沒耐性聽談判專家哭哭啼啼,他只想知道裡面究竟是一個什麼情況。
談判專家被他這麼一吼,倒還真鎮靜了一些。
「他們根本不想和平交涉。」
談判專家壓根就沒有見到紐曼醫生,他一進去就被摁住身子,強制性戴上了定時儀。
夏洛克找到了定時儀上的小按鈕,摁下去,倒計時停止了。
談判專家聽到「滴」一聲響,看到倒計時停止,確認自己再無生命危險後,所有的理智思維又回來了。
「你們誰是夏洛克·福爾摩斯?」談判專家看著面前的人們問。
「我是。」夏洛克回答。
「醫院裡面的人說,等一會兒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禮物?
這一個詞抓住了夏洛克的心緒,他所有的熱血都往大腦湧去,狂躁以極快的速度吞噬他的理智。
他當然知道「禮物」指的是什麼了。
雷斯垂德有些擔心夏洛克,就連他知道溫斯蒂被綁架時,心裡都燃起一股擔憂的情緒,更何況是夏洛克了,他看見夏洛克邁著大步朝醫院裡走去,邁克羅夫特沒有再用小黑傘攔住他。
夏洛克的衣擺晃動時,雷斯垂德仿佛看見了一只扇動翅膀的飛蛾,前方是一團熊熊烈火,它卻沒有任何猶豫向前飛去。
言語已經勸不住夏洛克了,邁克羅夫特意識到這點以後便不再在口舌上花費無用的功夫,但是他決不允許夏洛克犯飛蛾撲火這種愚蠢又毫無增益的錯誤。
他朝著身旁的司機使了個眼色,司機領命,快步上前,在夏洛克靠近前門時,在他的脖子上注進一筒鎮靜劑。
所有人都聽得到夏洛克爆出了一句粗口,他如同一個雕塑那樣,直直地倒下。
雷斯垂德詫異地看向邁克羅夫特,沒有他的授意,司機絕對不敢如此對夏洛克。
邁克羅夫特淡淡道:「我不想讓夏洛克後悔他的決定。」
可夏洛克究竟會不會後悔?他也說不清楚。
但是他知道,特種兵還有五分鐘就會空降天台,事態或許會迎來轉機。
外人不知道,邁克羅夫特在剛才命令司機給夏洛克注射鎮靜劑,是他一輩子最艱難的決定之一。
他要保護夏洛克的健康,就不得不用另一個人的生命去搏。
邁克羅夫特闔了闔眼,想起伴在夏洛克身邊的那個女孩,今天特意穿了一身好看的紅衣裳,來見作為哥哥的他。
他還沒有盤查出來她究竟和「自由之門」的聯系,這次綁架有很大的概率是故意引他入圈的陷阱。
夏洛克,他的這個笨弟弟,顯然是忘記了這一點,瞧瞧他剛才失控的模樣,這件事情過去以後,可真值得被好好取笑一番。
夏洛克,你的冷靜、理智、鎮定都跑到哪裡去了呢?
但願這件事情如他所願能「過去」,如果真出現了什麼意外……邁克羅夫特的腦海裡閃現了「紅胡子」的身影,沒關系,「溫斯蒂」只是夏洛克養的一只貓,出生於星期三,他會很快放下的。
邁克羅夫特握緊了傘把,他一句話也沒有,腦海裡已經做出了所有的預想判斷。
雄獅直直地盯住前方,目光炯炯,視線威嚴而犀利。
這樣的邁克羅夫特,讓人不敢靠近。
五分鐘後,幾架直升機在紐曼私人醫院的天台降落,邁克羅夫特揮了揮手,一列訓練有素的特種兵從天台潛入醫院內部。
這是一支作戰經驗豐富的部隊,不少士兵還是從戰場上歸來的,順利完成過多次救援任務。
圍在紐曼私人醫院門口的警察屏息凝神,他們的精神亦高度緊張,沒有一個人說話,周邊交通已經被封鎖,此時安靜無比,如同龍卷風在海底呼嘯,海面卻平靜無比。
電視上的新聞頻道正轉播著這一起惡性案件,哈德森太太看到邁克羅夫特的身影時,還覺得有些不真切。
不知道為什麼,這位中年婦人總覺得他看上去格外孤獨。
電視裡的畫面一直都不變,哈德森太太以為電視機壞了,調換頻道,才明白不是電視機壞了,而是現場所有人都沒有動靜。
此時越是安靜,就說明特種兵的進展越是順利。
雷斯垂德樂觀的想,照著這樣的進度,過不了很久就會傳來勝利的好消息,醫院裡持木倉的醫生再厲害也敵不過一支精英部隊的。
打破現場寧靜的是他的手機鈴聲。
哈德森太太終於見識到電視畫面有了另外的動靜,那個一直來找夏洛克的探長拿出手機,看了一下,臉色瞬間變得鐵青。
雷斯垂德在剛剛收到了一封新的視頻郵件,郵件的標題是:禮物到了,聖誕節快樂。
第86章 起風了03
「你想見識一下上神的力量嗎?」
西西亞想都沒想就點了頭, 她的眼睛裡流露出詭異的喜悅。
她在二十一歲,青春少艾的年齡第一次聽到「上神」的召喚:白衣勝雪、耀若天使的男人在一個午夜出現在了她回去必經的路上。
他告訴她:「你是上神選中的人。」
「上神」選中了她, 她不必再一天打三份工湊足去牛津大學的學費,最好的資源、最優的訓練接踵而來, 可以說西西亞的一切都是「上神」給的, 但是她從未親眼見過「上神」的力量。
這句話如同一只巫蠱。
紐曼醫生微微一笑, 他從衣服內裡的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香包,拎著上面的繩結,吊在了溫斯蒂的面前。
地洞裡瞬間飄著一陣奇異的幽香。
溫斯蒂再次聞到這股令她目眩神迷的味道, 一陣寒意從她的腳底往上湧, 她的手腳被束縛, 掙脫不開,手腕和腳腕的紅痕越來越重, 她的頭枕在木板上,比蘇醒之前更加混亂。
溫斯蒂·亞當斯這具軀體本不是她的, 只是她的靈魂被傳輸到了這具身體上,但此時她覺得自己的靈魂正在被侵蝕, 一個陌生的、冰涼的靈魂在跟她爭奪這具身體。
溫斯蒂唯有屏住呼吸,奮力搶回這具身體的所有權,可是她畢竟是凡人之軀,總是要呼吸才能保有生命體征。
溫斯蒂明白自己再強大也支撐不了多久, 唯有隱藏最後一絲清醒的神念,暫且讓步於另一個靈魂,等待合適的時機再與之搏鬥。
西西亞湊近來看, 她見到溫斯蒂一雙黝黑的眼睛逐漸變成了血一般的赤紅,西西亞覺得自己如同《神曲》裡即將要面見上帝的但丁,至聖的力量處在一道圓環光圈之中,崇高、深邃又明亮。
溫斯蒂的掙扎逐漸減弱,一直住在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蘇醒,她的雙眼合上,再次睜開時,已經完全變成了顏料盤裡最深的赤色。
那個明媚燦爛的小姑娘不見了,她的目光空洞又冷漠,雙手一抬,銬住她的鐐銬瞬間成了一堆廢銅爛鐵。
紐曼醫生臉上的笑變得肆意又張狂,西西亞從未見過這樣的他,他宛若放惡魔出籠的撒旦之子。
紐曼醫生單膝跪在地上,模樣虔誠:「吾尊敬的神祗,您最誠摯的信徒向您問安,願您張開您的庇護之手,佑吾安好。」
西西亞跟著跪了下來。
那位占據了溫斯蒂身體的「上神」漠然地瞥了他們一眼,扭了扭脖子,朝著地洞的出口前行,一陣冰涼的風刮過,地洞裡的蠟燭盡然熄滅。
黑暗裡,西西亞聽到紐曼醫生說:「你已經見過上神,心願得償了嗎?」
「哐當」一聲脆響,一個東西落在了西西亞的手邊。
如死亡一般迷人的銀白色刀刃。
「你是上神選中的人,」紐曼醫生說了初見時一樣的話,但他沒有就此而止,「你的生命是屬於上神的。」
西西亞的腦海中出現了一片空白,空白過後,她想起了曾經讀過的一句話——
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這個道理,她如同被送上斷頭台的瑪麗皇後,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才明白。
西西亞顫抖著去碰那一把匕首。
她還沒有那麼快接受命運,紐曼醫生就在她的身前,她把匕(首)握在手裡,用盡全身力氣朝紐曼醫生刺去。
匕(首)尖端插在了紐曼醫生的腹部。
西西亞舒了一口氣,她原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可下一秒,她的下巴就被兩根修長的手指挑起。
紐曼醫生的衣服還是那麼潔白,匕(首)刺破了一個口子,一滴血都沒有湧出來,紐曼醫生毫發無傷。
西西亞驚奇地瞪大了眼睛。
她哆嗦著道:「怎麼……怎麼會這樣?」
紐曼醫生蹲在她的身前,用刀面撫西西亞光潔細膩的皮膚。
「怎麼不流血是嗎?告訴你一個秘密,這具身體早就沒有血液流動了。」
西西亞的眸子顫動:「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噓,你冒犯了我。人總是這麼可笑,在不久之前你還尊稱我為使者,在我帶你見識了上神的力量之後,卻這樣稱呼我。」
話雖是這樣說,但紐曼醫生卻不是生氣的語氣,他那樣的眼神使西西亞覺得自己宛若一只無足輕重的螞蟻,他擁有絕對的掌控權,她的生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西西亞也終於明白,她今天必死無疑。
紐曼醫生的目光描著她潔白的脖頸,如同碧蛇纏繞,他今天心情格外好,所以打算再給西西亞一次機會:「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幫你?」
紐曼醫生的語氣柔和得要命。
他說:「如果要我幫忙的話,你的模樣可能不那麼好看。」
他會一刀割在她的脖頸上,然後一刀切開她的腹部……他想,西西亞這樣體面的女孩,應該不太喜歡自己的器官被挖出身體吧。
西西亞擦干了臉上的淚水,伸出手:「我自己來。」
「是你心甘情願的嗎?」
「是。」
西西亞點頭,如果非死不可,她寧願自己終結生命。
「Good girl.」
紐曼醫生將匕首放到了她的手裡,緩緩站起身,嘴角永遠掛著一抹自矜的笑容。
西西亞倒在了他的腳邊,臉上還殘留兩道晶瑩的淚痕。
「上神」選中的人自然要為「上神」出世貢獻力量,西西亞是第一個。
該到了離開這裡的時候了,紐曼醫生理了理衣服,走向出口。
特種兵們悄無聲息潛入了醫院內部,他們的動作小心又謹慎,醫院裡還有那麼多人質,他們不敢輕舉妄動。
他們不能彙集在一起,人數越多越容易被注意到,隊長將人員分成不同隊伍,兩兩一組,一人主攻,一人接應,他們的作戰經驗豐富,行動一開始進行得十分順利,挾持人質的醫生就算有武器,也大多生疏,根本不是訓練有素的特種兵的對手,病人們在見到救援時,情緒格外激動。
「大家安靜,不要發出聲音。」
可就算是有了警告,還是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亂。
其中一支特種兵隊伍已經制服了持木倉的醫生以後,他們疏散人群離開,卻在走廊的通道口碰到了一個赤瞳少女。
她就站在走廊的盡頭,守住唯一一扇門,面色蒼白得沒有一絲雜色,但是眼睛卻如鮮血一樣深,她的目光是向著前方,但空洞極了,像是一個怨靈娃娃。
她的手裡什麼武器都沒有,卻平白生出強大的威懾力。
特種兵將木倉對准了她,低聲吼道:「讓開。」
她沒有讓步。
「再不讓開,就開槍了。」特種兵的話音剛落,他手裡的木倉不聽使喚,被一股強大的引力吸附。
赤瞳少女舉著手,那把木倉飛到了她的手裡,對准了剛剛被解救出來的人質。
紐曼私人醫院的每一層都裝了監控,監控系統自動連接他的手機,已經從另一個隱蔽出口逃離的紐曼醫生看到了這一幕,挑起了眉,將視頻發送到了雷斯垂德探長的手機上。
當然,這個視頻的受眾肯定不是雷斯垂德探長。
他給郵件起了個標題:禮物到了,聖誕節快樂。
邁克羅夫特的眉頭緊擰,牙關咬得死死的。
尖叫聲在此前一直都很安靜的醫院裡響起,同時響起的還有通訊器裡的傳呼。
聲音太嘈雜了,邁克羅夫特坐進了車子裡,他的車子內裝了特殊的隔音材質,能夠隔絕大部分雜音。
「這裡是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長官,我們的救援行動出現了麻煩,我們遇到了一個沒有武器的女孩,但是她好像有特殊的能力……」通訊器那頭的特種兵隊長不知道怎麼概括女孩的能力,他跟很多凶殘的雇佣兵戰鬥過,也沒有一次像今天這樣無能為力。
說出去可能沒有人相信,那個女孩好像有魔力,就像童話故事裡的女巫一樣,一抬手就能夠輕而易舉奪走他們手裡的武器。
不用隊長多解釋,邁克羅夫特已經從視頻郵件裡看到了一切。
視頻定格在溫斯蒂赤紅的血瞳上。
邁克羅夫特的身旁是被強制注射了鎮靜劑昏睡的夏洛克。
特種兵部隊在等他的命令。
邁克羅夫特深呼吸,閉上眼睛:「我會加派人手過來,至於那個女孩……盡最大可能活捉,若情態惡劣,可擊斃。」
「是,長官。」
邁克羅夫特掛斷電話,感覺無比勞累,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心力交瘁過了。
雷斯垂德探長已經在地面鋪上了海綿,接住跳樓逃生的人質。
醫院裡面,病人家屬和身體狀況稍佳的病人也加入到了作戰中,領到了邁克羅夫特明確的指令以後,特種兵不再顧及赤瞳女孩是否為被脅迫的人質,加強了攻擊。
又一枚子(彈)朝她奔去,又一次被她揮手躲開,她讓子(彈)調轉方向,朝著慌亂竄逃的人質的方向。
「快躲開!」
眼瞧著這一枚子(彈)就要射入一位腿腳不靈便的老人體內,卻像安上了暫停鍵,老人逃過一劫,他身旁的年輕人趕忙扶著他躲避。
子(彈)掉落到了地上。
溫斯蒂最後藏起來的神念竭力抗爭著,與體內更強大的靈體爭奪身體的掌控權。
她的力量實在是微弱,每一次奮力爭奪換來的都是冰一樣的利錐穿過她的神念。
她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唯有期盼特種兵們的救援速度能再快一些。
可是特種兵在發覺她的異樣以後,以為尋到了突破口,衝著她發動了更猛烈的攻擊。
如果是溫斯蒂的全部神念沒有被侵蝕,她可能已經氣得跳腳了,這麼好的時機居然不抓緊救援,真是本末倒置。
可是她現在只有一絲完整的神念,只能竭力不讓另一個靈魂做出更大的傷害。
就算有了疏導,撤離的人質隊伍也慌亂奔忙,有一個吊著鹽水瓶的孩子落了單,一枚子(彈)朝向了他。
他已經來不及躲開了。
溫斯蒂的神念遭受了多次萬錐刺心之痛,如同一個生命垂危、奄奄一息的人。
她沒有辦法救下那個孩子了,她的力量實在是微弱極了,就連最後一絲殘留的神念也正一步一步被侵蝕。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4-26 20:00:10~2020-04-27 19:46:3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椿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87章 起風了04
獵魔師, 巫師的分支的一種,天生能夠感知自然界的靈體, 體內蘊藏魔力,表露的形態不一。
被大長老收養的溫斯蒂第一堂課學習了對自我身份的認知, 每一位獵魔師的身上都蘊藏了魔法的力量, 而且絕大部分獵魔師都是在危險時刻體內的魔力迎來第一次覺醒。
子(彈)往吊鹽水瓶的男孩方向射過去。
溫斯蒂最後一絲神念已經奄奄垂絕, 她極力掙扎著,耗費最大的心思,也阻攔不住奔射的子(彈)。
可是, 子(彈)沒有擊中男孩。
他的身側豎起了一道隱形的盾牌, 將子(彈)擋在了外面。
男孩那一雙純淨的藍眼睛望過來時, 溫斯蒂體內剩余的神念又重新蘇醒,她的靈魂被一道溫暖的光包圍著, 逐漸驅趕徹骨的寒意。
那雙藍眼睛,她認識的, 就像無雲的晴朗天空,瞳孔下生了有一塊細細小小的血塊。
這樣干淨的藍色, 五十年間一直都沒有變過,正是這一雙眼睛,告訴了溫斯蒂獵魔師的歷史,也正是這一雙眼睛叮囑她「一定要記得回來的咒語」, 是這雙藍眼睛的主人給了溫斯蒂最初的關懷。
溫斯蒂的理智慢慢回來了,她從來沒有想過五十年前居然在這樣的場合與大長老初見,這絕對可以算意外之喜。
子(彈)落到了地上, 男孩的母親已經急瘋了,她哭著跑過來抱住大難不死的孩子,臉上涕淚交加。
這位母親用「奇跡」來解釋這一切,明明子(彈)已經逼近她的孩子了,這無法逃脫的劫難卻被他躲過去了,還有比這更大的奇跡嗎?
男孩懵懵懂懂,絲毫不明白為何母親如此激動,他整個人被母親抱得緊緊的,身子揉成了一塊海綿。
他看到了站在牆角的溫斯蒂,眼見她的眼眸從赤紅色逐漸褪回之前的黑色。
她的眼裡是含著笑的,他覺得很親切,像之前就認識她一樣。
大長老這時尚且不足十二歲,對自己體內的力量和將來的使命還一無所知,獵魔師之間都被魔力這根臍帶連在一塊兒,他本能想要靠近牆角的溫斯蒂,跟她說幾句話。
可是令他感到親近的這個人在步步緊逼的特種兵眼裡是一級殺傷分子,一個特種兵走過來,帶著他們母子撤離。
男孩在離開時回望了一眼,她在混亂的人群裡倒了下去。
紐曼私人醫院的混亂終於結束了。
在看到人質都從醫院裡奔逃出來時,圍在醫院門口的警察們也放下心來,特種部隊不愧是特種部隊,歡呼聲打破了之前緊繃的氛圍,在雷斯垂德探長的指揮下,他們衝進醫院幫忙援救。
雷斯垂德抹掉了額上的汗水,走到邁克羅夫特車旁。
「長官,第一批人質已經被解救出來,蘇格蘭場所有警察會配合特種部隊做好疏散工作,請問您還有什麼指示嗎?」
邁克羅夫特:「我知道了,你經驗豐富,我相信你的指揮,辛苦。」
雷斯垂德探長離開,邁克羅夫特緊握手中的傘把,臉上一絲輕松的神色都沒有。
隊長的聲音再次從他手邊的通訊儀中響起:「長官,局面已經穩定住了,沒有出現人質傷亡的情況。」
「那個女孩呢?」
「我們活捉了她。」
聽到這個消息,邁克羅夫特總算長舒了一口氣,這是很好的結局了,他向著特種部隊道了一聲:「辛苦,政府和人民會將你們的勇敢與出色記在心中。」
表彰完特種部隊以後,邁克羅夫特看向一旁的夏洛克,嘴角掛起了一個真誠的笑容,出自兄長對幼弟的關懷。
他自己是不會承認這個笑容發自真心,如果夏洛克在此時醒來,看見他嘴角的笑容,他會說:「事情圓滿解決,我能有一個平和的傍晚。」
他不會說出實話的。
按照鎮靜劑的時效,邁克羅夫特本來是可以擁有一個平和的傍晚,可是夏洛克居然提前醒來了。
湛藍色的天空留有最後一抹艷霞。
夏洛克醒來以後,說的第一句話並不儒雅。
「注意你的用詞,弟弟。如果福爾摩斯夫人聽到你剛才的話,恐怕你的禮儀課要重修。」邁克羅夫特坐在他身側,翻看今天的晚報。
今天所有晚報都把頭版頭條給了紐曼私人醫院的暴動事件。
夏洛克一眼暼到了報紙上紅色加粗的標題,不免嘲諷道:「居然能讓罪魁禍首跑了,多麼可笑的一件事,你的下屬的確該重新選拔了。」
夏洛克還想要譏諷邁克羅夫特識人不明,西西亞臥底在他身邊這麼久,他居然一點兒都沒有察覺,恐怕是眼睛都被甜品給擋住了。
這樣諷刺的機會可太難得了,可是夏洛克的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她呢?」
「死了,」邁克羅夫特回答,他的視線沒有從報紙上離開,「是自殺。」
房間裡出現了短暫的沉默。
「我指的是溫斯蒂,不是你的下屬西西亞。」
邁克羅夫特將報紙翻了一頁,故作驚訝:「我還以為你指的是西西亞呢。」
「所以她呢?」
當然不是西西亞了,他一點都不關心西西亞怎麼樣,但夏洛克不想在這個時候和邁克羅夫特鬥嘴。
邁克羅夫特將大開的報紙合上,疊好,平放在自己腿上。面對夏洛克詢問的目光,他道:「她很好。」
在邁克羅夫特流露出這樣安撫性的目光時,就是在說謊。
「她在哪間醫院的哪號病房?」
夏洛克抓起大衣就要往外走。
邁克羅夫特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他:「你還記得紅胡子嗎?」
「在這個時候我不想提我的狗,她在哪裡?噢,你肯定去過她在的地方,從你身上沾染的氣味以及報紙上的報道來看……她在市立中心醫院,Thank you.」
「夏洛克,在你去市立中心醫院之前,我希望你先看一看這個東西。」
邁克羅夫特一點兒都沒指望能夠瞞住夏洛克,就算他不說出溫斯蒂的所在,夏洛克也能自己推測出來,如果他連這一點本事都沒有,怎麼能算是一個「福爾摩斯」?
但是在夏洛克去市立中心醫院之前,邁克羅夫特希望他能意識到當前事態的復雜性。
邁克羅夫特拋給夏洛克一個東西,一個完美的弧度,夏洛克准確無誤地接住。
「雷斯垂德的手機?」
頁面停留在紐曼醫生發送給雷斯垂德視頻郵件的頁面上,夏洛克看到那一行標題,眼中那一汪淡藍色的湖水波光顫動。
禮物到了,聖誕節快樂。
紐曼醫生曾經讓談判專家帶話,說要送給他一份禮物,禮物就在這個視頻當中。
邁克羅夫特坐在一旁,他看到夏洛克的手一直都沒有按下視頻的播放鍵。
夏洛克在恐懼。
所有事情在未親眼見證時,都是薛定諤盒子裡的貓。
邁克羅夫特:「如果你不敢點開,我倒是樂意為你效勞。」
邁克羅夫特永遠有辦法「對付」夏洛克,夏洛克指尖一點,摁下了視頻播放鍵。
雖然出乎意料,但情況比他想像得好多了。
夏洛克將手機扔回給邁克羅夫特,穿上大衣,他要去找溫斯蒂了。
「你看完以後,沒有什麼想法?」邁克羅夫特在夏洛克出門之前,出聲攔住他。
夏洛克只有簡簡單單一個音節:「No.」
平和的傍晚泡了湯,邁克羅夫特起身跟在夏洛克身後。
「特種部隊本來進行得很順利,但因為她的出現,順利的進程被打斷了。」
夏洛克大步往前走。
「相信你也看得出來,她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能力,不容小覷。」
夏洛克淡淡道:「大驚小怪還真是你的特性。」
穿過一段長長的走廊,夏洛克和邁克羅夫特兩個人走到了大街上,一抹緋紅色占據天際一線,快要被黑夜淹沒。
倫敦的出租車今天不喜歡夏洛克,他伸手攔了一會兒,也沒有等來空出租車,邁克羅夫特跟上了夏洛克,兩手撐在雨傘上,站在一旁。
夏洛克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不跟著我?」
往常都特別順利,只有今天不靈,夏洛克認為這都是邁克羅夫特的錯,不是倫敦的出租車不再喜歡他了,而是倫敦的出租車不喜歡邁克羅夫特。
「不,」邁克羅夫特回答,「我需要提醒你一件事,你今晚攔不到一輛去市立中心醫院的空出租車。」
他用了一點兒小方法,所有空出租車都不會經過這段路。
夏洛克攔出租車的手放下,既然邁克羅夫特這樣說了,就肯定不會再有空出租車到他面前。
夏洛克走到邁克羅夫特面前,沒有什麼多余的表示,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往前走。
他逆著夜風吹拂的方向,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長。
邁克羅夫特望著夏洛克的背影生出一種悵然,他原來已經長得那麼大了,已經有了寬厚的背,有了在乎的人。
邁克羅夫特跟了上去:「別告訴我,你打算走去市立中心醫院,那可至少需要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而已。」
「她太危險了,可能會對社會造成傷害。」
「你不至於忘記我是高智商反社會人格,我也可能對社會造成危害,噢,這不就是你一直派人盯著我的原因嗎?」夜風裡,夏洛克的聲音格外低沉。
邁克羅夫特停住:「夏洛克·福爾摩斯。」
他很少叫夏洛克的全名,夏洛克在前方亦停住。
「我的車送你去。」
夏洛克回身:「謝謝。」
「用不著道謝,」邁克羅夫特站在路燈底下,他的身姿挺拔,手握著他的小黑傘背在深厚,這個男人不但是一位兄長,也是一個叱吒風雲的領導人物,他的妥協需要等價交換,「等你回來,我希望你能夠認真跟我談一談。」
邁克羅夫特的語氣嚴肅,夏洛克必須正視發生在溫斯蒂身上的事情,正視她特殊的能力,正視她危險的舉動,然後以清醒而理智的思維做出判斷。
邁克羅夫特望著夏洛克灰藍色的眼睛:「我等你回來。」
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停在了夏洛克的身旁,夏洛克坐車離開,還是無法忘記邁克羅夫特眼神中的重量。
汽車在市立中心醫院停下,紐曼私人醫院的病人在今天不得不全體轉院,市立中心醫院忙得不可開交。
有了邁克羅夫特的授意,夏洛克直接找到了溫斯蒂所在的病房。
隔著一道病房門,醫生告訴夏洛克:「她的肩部和腿部都有中彈,子(彈)已經取出來,沒有大礙,但是她的身體極度虛弱。」
醫生把單獨的空間留給了兩人。
夏洛克在推開病房門時,徒然生出了一種近鄉情怯之感,他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才推開門進去。
病房內消毒水的味道很不好聞,溫斯蒂絕對不會喜歡這樣的味道。
我應該帶一束花過來的。
夏洛克如是想到,溫斯蒂一定不喜歡消毒水的味道,她喜歡甜絲絲的花香。
躺在病床上的溫斯蒂如同一只翅膀被折斷了的蝴蝶,躺在一片白花上。
她的面色、唇色比之前還要蒼白,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她看上去那麼脆弱,怎麼能和視頻裡那個身懷奇異之力的少女聯系在一起呢?
夏洛克坐在病床旁,安靜地凝視她。
或許視頻裡的那個少女根本不是溫斯蒂吧,那個少女的眼睛是血一樣的紅色,而他家溫斯蒂的眼睛就像秋天的黑加侖酒一樣,熟透了的果汁沉澱出甜蜜的芬芳。
他去觸碰她的手,她的手很涼,如果不是醫生已經告訴了他溫斯蒂沒有生命危險,他真的會誤以為她已經告別人世去面見撒旦了。
但幸好是沒有,要不然他就算搶,也要把她從撒旦手裡搶回來的——雖然亞當斯一家是如此信仰那位墮落進黑暗之淵的天使,但是夏洛克才不怕得罪他。
現在的溫斯蒂只是睡著了,等她養好了精神就會醒的,只不過她懶慣了,這次這麼累,時間肯定會長一些。
他不介意等。
小孩都愛聽故事,溫斯蒂說過。
即使夏洛克的腦海裡沒有存下一個故事,但感謝電子信息技術的高速發展,夏洛克握著溫斯蒂的手,柔聲道:「我來給你念一個綠毛怪格林奇的故事。」
他的聲音像極了低語的大提琴。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都說我短小,是想看我哭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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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起風了05
溫斯蒂醒來以後, 吐出的第一個詞也不文雅,如果莫提西亞聽到的話, 她的禮儀課或許需要重修,而弗斯特聽到的話, 或許會大叫一聲「好極了」。
特種部隊完全以為是他們降服了那個身懷異能的赤瞳少女, 殊不知溫斯蒂跟另一個靈魂在身體內拼搏了多少回。
子(彈)雖然已經被取出來了, 可是她肩上和腿上的傷口仍然吃痛,明明在最後關頭,她已經不再掙扎, 舉起手只是表達投降之意, 在特種兵的眼裡卻成了又一個進攻的訊號。
傷口已經是一件很麻煩的事了, 更麻煩的還在於她要解釋自己在紐曼私人醫院的異常舉動。
外祖母不止一次說過她的體內不止一個靈魂,溫斯蒂原先是當一句玩笑話, 外祖母有時候說出來的話就是沒頭沒尾,可沒想到她說的是事實, 溫斯蒂的體內確實不止一個靈魂。
在昏沉黯淡的地洞裡,紐曼醫生掏出了一個香包, 一直默默無聞的另一個靈魂像是喝了幾罐菠蘿罐頭的大力水手,突然一下子就變得生動威猛極了,還充滿了巨大的毀滅力量。
但溫斯蒂不可能說實話,她倒是不介意告訴審訊人實情:「我被西西亞拐到了一個醫院的地洞裡, 紐曼醫生給我聞了一種奇異的香料,我的腦子好像要炸開一樣,另外一個靈魂跟我爭奪這具身體的所有權, 我爭不過它,所以另外一個靈魂占據了整個身軀,紐曼私人醫院的一切禍端都是它引出來的。」
可審訊人聽了這樣的解釋,恐怕會以為她喝了假酒,怎麼說個真話都變得這麼難了?
溫斯蒂的審訊被安排在她蘇醒以後的下午,蘇格蘭場的警察都忙著審問紐曼私人醫院的醫生,所以審訊她這件事由邁克羅夫特親自執行。
溫斯蒂被押解去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她的待遇和其他嫌疑人格外不同,房間門口站了一排持槍警衛,每一個都神情嚴肅,但房間內又空無一人。
溫斯蒂坐在綠色的真皮軟沙發上等待審訊人的到來,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為自己在紐曼私人醫院的怪異行為尋找合理說辭。
邁克羅夫特提溜著一把小黑傘走進來,溫斯蒂看到他的身影,腦海裡好不容易理好的部分說辭全部被打亂,破碎成一個個小詞塊,她的謊言可能會騙過蘇格蘭場的審訊人,但很難騙過邁克羅夫特。
邁克羅夫特的臉上一如既往掛著笑,與他點甜品時一樣,也與上次在第歐根尼俱樂部見到他時一樣。
算起來,溫斯蒂每次見邁克羅夫特的身份都不一樣,第一次是作為夏洛克的室友,接下來是甜品師,上一次是夏洛克的女朋友,這一次成了嫌疑人,生活還真是處處精彩。
邁克羅夫特坐到她對面的沙發上:「喝茶嗎?」
「行吧。」她也正需要一杯茶來舒緩情緒。
邁克羅夫特看起來倒不像是來審問嫌疑人的。
「喝什麼茶?」
「紅茶。」
邁克羅夫特用他的小黑傘叩擊地面三次,一個警衛打開門,神情嚴肅。
新聞上的消息被封鎖了,傳遞給大眾的信息是有一伙恐懼分子挾持了醫院的人質,經過特種部隊和蘇格蘭場的不懈努力,終於成功解救出人質。
但在邁克羅夫特身旁的警衛知道事況遠比新聞上報道的復雜,他雖然沒有親臨現場,也多少探聽到了一點兒風聲,他知道有一個危險的女孩阻撓救援。
當他看到溫斯蒂第一眼,下意識以為是不是抓錯了人,隨後恍然大悟,正是這種看起來沒有任何攻擊性的人才更加危險。當邁克羅夫特的雨傘叩擊地面時,他誤以為邁克羅夫特受到了襲擊。
警衛闖進來時,已經將槍口對准了溫斯蒂。
邁克羅夫特擺擺手,示意他放輕松:「能給我們泡一杯紅茶嗎?」
本來這些工作是他的助理負責,可是西西亞已經倒在了紐曼私人醫院的地洞裡,經此一事,找助理也要更加謹慎,他還沒有那麼快找到西西亞的替代。
警衛愣了幾秒,他望著邁克羅夫特,糾結著這是不是長官發出的求救信號。
「一杯不要太燙,」邁克羅夫特朝向溫斯蒂問,「你呢?」
「我的也不用太燙。」溫斯蒂回答。
這兩個人的交流氛圍實在是友好極了。
「兩杯都不用太燙。」
「是的,長官。」
警衛退了出去,沒過多少功夫,兩杯溫溫的紅茶端到了他們面前。
邁克羅夫特端起骨瓷杯,抿了一口紅茶,口味令他不是特別滿意,這杯紅茶應該是警衛隨意衝的,泡茶的手藝配不上金箔骨瓷杯,頗有些遺憾。
他決定不再喝那杯茶了。
邁克羅夫特問喝了一口茶的溫斯蒂:「你覺得口感怎麼樣?」
「還可以。」溫斯蒂放下茶杯。
其實,她的感覺和邁克羅夫特一樣,也覺得口感不好,但總歸是要客套兩句才禮貌的。
邁克羅夫特微微一笑,他已經知道溫斯蒂說謊是什麼模樣了,審問正式開始。
「你家裡好像有一個弟弟,將來有想過他到哪裡上大學嗎?」
這個問題溫斯蒂還真沒有想過,帕格斯裡和她一直都是在家裡接受的教育。
「還沒有想過。」
邁克羅夫特以一種極其自然的口吻和溫斯蒂嘮家常:「還是要想想的,孩子總是一瞬間就長大了,如果需要幫忙盡管開口,牛津和劍橋那邊我都可以說的上幾句話。」
溫斯蒂向邁克羅夫特道謝,邁克羅夫特話題一轉:「那妹妹呢?」
「我沒有妹妹。」
「噢,那是我記錯了,你好像是有個姐姐吧?」
溫斯蒂不明就裡:「我也沒有姐姐,家裡只有我一個女兒。」
邁克羅夫特的手指撫摸著傘把,他臉上的笑弧收斂起來:「沒有姐妹……所以在紐曼私人醫院的只可能是你本人了。」
他已經是一個經驗豐富的獵人,知道捕獵最忌諱讓獵物起疑心,必得在獵物放松警惕之後,在最意料之外的地方埋下陷阱。
溫斯蒂已經落到了陷阱裡,她在黑漆漆的洞眼裡看到邁克羅夫特揭下獵人的偽裝。
溫斯蒂招認不晦:「那是我。」
「非常誠實,那請你解釋一下在紐曼私人醫院的所作所為。」
「我如果如實說,你會相信嗎?」
「我會判斷你言語中的可信度。」
邁克羅夫特看著她時,溫斯蒂想起了夏洛克,他們兄弟兩在言語判斷時神態相似,都習慣身子微微往前探。
溫斯蒂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道:「我的身體裡住了另一個靈魂,我們在爭奪這具身體的使用權,我輸了,身體歸它支配。」
邁克羅夫特聽完,挑起了一邊的眉毛。
「很扯吧?」溫斯蒂說出來都覺得扯,如果她不是事件的親歷者,她恐怕連開頭都無法聽下去。
「沒有,」邁克羅夫特搖頭,「相反,十分在理,我還真沒有想到你會用人格分裂來解釋。」
溫斯蒂想指出她不是人格分裂,是有不同的靈魂跟她在搶同一具身體,可是轉念一想,都是一具身體內住了多個靈魂,邁克羅夫特這樣理解也說得過去。
「雖然還是有一些區別,但你這麼理解也行吧。」
邁克羅夫特後仰:「但我不相信這個說法,你根本沒有人格分裂症的跡像。」
「其實不是人格分裂……」
邁克羅夫特換了個問題:「你接近夏洛克的真實目的是什麼?」
溫斯蒂記得初見面她已經告訴過邁克羅夫特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了。
邁克羅夫特在溫斯蒂准備重復第一次見面的說法前提醒她:「放棄掉那套男女情愛的說辭,如果我們相信了這個說法,你以為夏洛克還會和你住在同一屋檐下嗎?」
溫斯蒂怔了:「他也不信嗎?」
「當然,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
既然他不信,為什麼還同意把空房租給我?
溫斯蒂的問題沒有問出口,心裡就已經得到了解答——為了近一步調查。
只能是這樣。
他從一開始就看穿了她,他不相信她是威廉·斯科特的仰慕者,可除此以外,他又找不到她接近他的合理解釋,所以同意她搬進221B,做進一步調查。
溫斯蒂想起了那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原來平靜的目光下,真的湧動了如此洶湧的暗流。
她沉默了好一陣。
「你不想說,我倒是有一個大膽的猜測。」
溫斯蒂沒有回應他。
邁克羅夫特像是一個人念獨白的演員,他站了起來,繞著兩個沙發轉:「你和你的家族其實是自由之門這個組織的核心成員,你之所以接近夏洛克,是因為想通過夏洛克接近我,探聽更高層級的政府機密。」
邁克羅夫特的話鑽進了溫斯蒂的左耳朵裡,又原封不動地從她的右耳朵裡跑出來。
溫斯蒂隔了好一陣才有反應。
她淡淡道:「你的猜測確實大膽。」
「但我認為這是有依據的,不然你怎麼解釋你們家的財富來源,組織的大量財富湧入了你的家門,據我所知,亞當斯家族沒有一個人有工作,當然,你是例外。」
「是夏洛克告訴你我的家人沒有工作嗎?」溫斯蒂問。
邁克羅夫特微笑:「這不重要。」
這很重要。
溫斯蒂執拗地望著邁克羅夫特,希望他能正面回答。
「既然你不想面對這個問題,那就回到上一個問題吧,」邁克羅夫特不為所動,「聊一聊你身上的特殊能力。」
溫斯蒂:「我要見夏洛克。」
邁克羅夫特站在她面前,望著她的眼睛,說:「你現在是官方認定的危險分子,在你把所有的事情說清楚之前,夏洛克不可能見你。」
邁克羅夫特的話音剛落,房間門打開,一個他們都熟悉的卷毛高個子出現在了門口。
作者有話要說:
虐嗎?不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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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起風了06
剛剛坐下沒多久的邁克羅夫特皮笑肉不笑地走到夏洛克面前, 擋住他的身影。
他低聲道:「你答應過我,你會認真考慮和她的關系。」
那天, 夏洛克很晚才從醫院裡出來,載他來紐曼私人醫院的車一直在外面等著, 這是邁克羅夫特的命令, 車子載著夏洛克去見邁克羅夫特。
邁克羅夫特剛剛打完一通持續了一個小時的跨國電話, 他俯在案前,旁邊堆積著要處理的文件。
邁克羅夫特不過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已經在風起雲湧的政壇搏殺出一番天地, 外人只見到他西裝革履的表像, 少年老成, 端莊持重。夏洛克推開門看到的,是一盞孤燈照著他的影子, 明黃色的光落在他的西服上。
暈在西服上的亮光晃了夏洛克的眼睛,他願意和邁克羅夫特心平氣和談一次, 談話的過程圍繞溫斯蒂的目的、行為和威脅展開,結尾以夏洛克答應邁克羅夫特認真考慮和溫斯蒂的關系結束。
夏洛克明明都已經答應了, 卻還是出現在門口。
面對邁克羅夫特質疑的目光,夏洛克的神情淡然:「我已經認真考慮過了。」
「結果呢?」
「如你所願,理智會輔助我的行為,我會用理性來判斷事物的本質。」
邁克羅夫特凝視了他一會兒, 隨後臉上的笑意真摯了些,他朝夏洛克伸出手:「歡迎你的回來。」
夏洛克略過邁克羅夫特的握手,走進了房間。
溫斯蒂不知道她昏迷了多久, 再見夏洛克時,只覺得他特別遙遠,他漠然地看她一眼,仿佛當她是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邁克羅夫特把房門關上。
夏洛克:「你可以出去了。」
「我嗎?」溫斯蒂問。
「當然不是你,」夏洛克轉頭面向邁克羅夫特,「請把空間留給我和亞當斯小姐。」
亞當斯小姐,完全出自於陌生人的稱呼,溫斯蒂的眼神黯淡無光,心裡被一只啄木鳥蜇了一下。
「我對她的審問還沒有結束。」
「你已經磨唧了一個小時十一分三十七秒,中途還喝了一杯紅茶,從你們兩杯子裡紅茶剩余的情況來看,你們兩都覺得口感不怎麼樣,但她為了禮貌會謊稱口感尚佳,你要這杯茶的目的是想觀察她說謊的神情,以便判斷她接下來的話語是不是謊言,但你現在的進展應該是一無所獲,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因為她不會和你說實話,既然她不會和你說實話,那你接下去的審問只是在耽誤時間,現在請你出去,然後把門關上,我來審問她。」
夏洛克流利地吐出一連串話,如同沒有停歇的機關槍,他說完以後,屋子裡出現了十幾秒的安靜。
邁克羅夫特站在兩人的身後,與正對面的溫斯蒂以及背對著他的夏洛克正好在一條直線上,他望著夏洛克的後腦勺,問:「你怎麼能確定她就會把實情如實告知你呢?」
夏洛克盯著溫斯蒂的眼睛,臉上像冰霜一樣冷淡。
他回答:「至少我判斷她說謊不需要靠一杯紅茶。」
溫斯蒂微微一笑,笑裡帶澀,如果他從一開始就不相信她,從一開始就懷抱著調查的目的,想必對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言語、每一種語氣都了如指掌了吧,畢竟他連煙灰熄滅的時間都有三十六種判斷方法,更何況是判斷一個大活人有沒有說謊呢?
她還記得他曾經說過:你說謊很容易被看穿。
只怕是早就看穿了她,所以看她如同跳梁小醜一樣竭力表演。
夏洛克端坐在她的對面,永遠自信坦然的神情,像群山,隔了一層蒙蒙的霧,眼瞧著近在眼前,路途卻實在遙遠。
邁克羅夫特思索了一會兒,同意出去,讓夏洛克和溫斯蒂單獨談。不過,他在出去合上門前,特意留下了一句:「善意提醒一句,外面有一支精英警衛隊。」
夏洛克闔了闔眼。
邁克羅夫特出去以後,很長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夏洛克沒有問溫斯蒂一個問題,兩個人都沉默著,整個屋子的裝修風格本就古質,此刻更加沉重,就如同一個暮氣沉沉的老人家。
溫斯蒂端起桌子上的紅茶。
夏洛克:「紅茶口感不好,你不喜歡它,干嘛還要喝?」
房間裡沉默的氛圍這才被打破。
「因為渴,」溫斯蒂喝了一口紅茶,突然想起些什麼,望著杯子上的金箔,道,「有些事情不喜歡也要做的。」就像因為口渴,她不喜歡紅茶的口感也要喝。
人生如果能光憑樂意不樂意、喜歡不喜歡,那該有多順遂。
溫斯蒂放下杯子:「福爾摩斯先生,你想問什麼就盡管問吧。」
他們的關系回到了最初的「福爾摩斯先生」和「亞當斯小姐」上。
夏洛克聽到她的稱呼,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頓了一會兒,道:「你的肩膀和腿還疼嗎?」
「不疼了。」不疼才怪。
誠如夏洛克所說,他不需要紅茶,也能判斷出溫斯蒂是在說謊。
夏洛克的聲音突然變得很大:「請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在紐曼私人醫院襲擊救援部隊?」
「那不是我的本意。」
夏洛克站了起來:「那你的本意是什麼,搬來貝克街是不是為了接近邁克羅夫特?」
「不是。」
「你和西西亞是什麼關系?」
「之前她是我的一名普通顧客,後來她成了綁架我的人。」
「你撒謊。」
夏洛克站在溫斯蒂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溫斯蒂:「……」
她很無奈地笑笑,明明說的都是實情,邁克羅夫特不信就算了,夏洛克也不信,難道一定要她承認搬來貝克街是為了借夏洛克接近邁克羅夫特。
夏洛克在她身邊蹲下,從口袋裡掏了一個東西遞給溫斯蒂,低聲告訴她:「挾持我。」
他在她的手裡放了一把槍。
房間裡沒有裝監控,邁克羅夫特一直在門外站著,企圖聽到裡面的談話,可是無奈隔音效果太好,就連夏洛克高聲詢問的那幾句傳出來也是悶悶的,聽不清他具體的言語。
突然間,屋內傳來了一聲槍響。
他帶著駐守在外面的警衛強行衝了進去,一進門就看到溫斯蒂「挾持」了夏洛克——如果槍口的方向對准的是夏洛克,那就勉強算挾持吧。
邁克羅夫特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
夏洛克瞥了一眼槍口,自己伸出手將槍口對准了他的太陽穴。
夏洛克:「正如你所見,我被她挾持了。」
溫斯蒂:「正如你所見,我挾持了他。」
警衛將所有的武器對准了溫斯蒂,她的心裡還真有一點兒慌。
邁克羅夫特攤開手:「你們要干什麼?」
「她想要從這裡出去,五分鐘之內准備一輛加滿油的車,車上不能有任何定位儀器,還有把你的傘扔過來。」被挾持的夏洛克邏輯清晰的替挾持人報上了所需要的東西。
在邁克羅夫特沒有下達命令之前,在場的警衛都不敢輕舉妄動,畢竟長官弟弟的性命還掌握在這個女人手裡,稍微一個擦槍走火都可能影響日後仕途。
雖然……長官的弟弟看上去並不像被脅迫的樣子。
「她連槍都不會開,」邁克羅夫特望著溫斯蒂的手,再將目光移到溫斯蒂身上,「開槍可不像電影裡那麼簡單,她能對你做什麼呢?」
被邁克羅夫特看穿了,溫斯蒂確實不會開槍,她心虛地避開邁克羅夫特的眼神。
「她當然會開槍了,開槍又不是什麼難事,壓子彈、子彈上膛開保險、胳膊用力平舉……」夏洛克說出了開槍的步驟。
警衛們大氣都不敢出,長官弟弟這樣的行為無異於考場上監考老師不但不抓作弊的同學,而且把書翻到了有正確答案的那一頁。
邁克羅夫特眯了眯眼:「夏洛克,你答應我會好好考慮她的事情,你就是這麼考慮的?」
「我考慮過了,我說過理智會輔助我的行為,我會用理性來判斷事物的本質,我的所作所為皆出於冷靜的思考。」
夏洛克回答,內心的真實想法可能很多時候和理性的抉擇相悖,可是他目前的決定既是內心真切的呼喚,也是理性的思索。
邁克羅夫特盯著夏洛克,他太任由這個弟弟胡作非為了。
「把你的傘扔過來。」夏洛克沒有避開邁克羅夫特的目光,他的眼神堅定。
邁克羅夫特把傘扔到了夏洛克手裡,五分鐘後,夏洛克和溫斯蒂坐上了一輛加滿了油的黑色小轎車。
「你會開車嗎?」夏洛克在看著溫斯蒂要去主駕駛的位置時,問道。
「不會。」
溫斯蒂很坦誠的回答,她不會是不會,但是作為一個挾持人難道不應該坐主駕駛嗎?
最終,挾持人在被挾持人的目光下,默默坐了副駕駛。
夏洛克檢查了一下車內,確實沒看到什麼定位儀。
「我的手機在有口袋裡,」夏洛克說,「拿出來關機,還有把你的耳環也摘了。」
邁克羅夫特能隨時對他的手機進行定位,而溫斯蒂的耳環上有他裝的定位系統。
「哦。」
「把邁克羅夫特的傘撐開,放到後面。」
「哦。」
「系好安全帶。」
「哦。」
溫斯蒂乖乖照做。
夏洛克發動車子的那一剎那,後方響起了鋪天蓋地的槍擊聲,他將油門踩到底,鎮定自若地穿梭於倫敦的大街小巷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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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起風了07
溫斯蒂一直都奇怪邁克羅夫特為什麼去哪裡都要攜帶著一把小黑傘, 雖然倫敦的天氣說變就變,「天氣」也一直都是倫敦人民熱衷討論的話題, 但是邁克羅夫特一般都在室內工作,凡事又有秘書替他籌備, 實在沒必要去哪裡都帶著一把小黑傘。
今天這個疑惑得到了解答。
那一把做工精美的小黑傘不止可以用來遮風擋雨, 單純的遮雨對它而言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它的傘面是由特殊分子的材質構成,可以擋住子彈的襲擊。
夏洛克讓溫斯蒂將傘撐開,傘面朝著車後, 奔襲而來的子彈就算可以穿破後車身, 也穿不破傘面。
溫斯蒂不由得慨嘆了一句:「真神奇。」
「不止於此, 傘把裡還裝了微型散霧彈,我們如果被抓住了, 還可以點燃散霧彈,跟他們同歸於盡。」
夏洛克的眼神望著前方, 把一句「同歸於盡」說得輕飄飄的,仿佛說的是一部電影當中的情節。
噢, 不,他不怎麼看電影,而且這不是電影,他們兩人是真實走在了逃亡路上, 身後是如雨點般的子彈,也幸虧邁克羅夫特不想把事情給鬧大,所以沒有出動直升飛機, 不然真可以說是「天羅地網」。
溫斯蒂想了想,說:「不,你其實可以回去的,是我挾持了你,他們的追捕對像是我,所以要同歸於盡也是我和他們同歸於盡。」
「你的思維在這個時候倒是清晰起來了,真是難得,散霧彈點燃我也跑不了,不是一起同歸於盡是什麼?」
夏洛克的目光平視前方,他轉動方向盤,猛一轉彎,車子開進了一條狹窄的小路。
「叫誤傷人質,不過我要點燃散霧彈前肯定會告訴你的,我可以等到你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點燃散霧彈。」
「那個時候恐怕你已經被子彈射成篩子了,而且如果我不跑呢?」夏洛克將視線從前方的路面轉移到了她的臉上。
「看路。」溫斯蒂低下頭,躲開他的視線。
他們現在在逃命誒,准確的說只有她一個人在逃命,夏洛克是自己主動被她挾持幫助她一塊兒逃命,但好歹也是在逃命,就得認真對待這一件事,好好的說什麼同歸於盡的喪氣話。
夏洛克把目光收了回去。
溫斯蒂以為這件事就翻了篇,卻沒想到夏洛克還在等待她的回答,他對這個問題過分執拗:「如果我不跑呢?」
「哎呀,我們能不能不要談同歸於盡這種喪氣的話,這樣很影響士氣。」
夏洛克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這句話裡本就藏了一個謎語,他希望溫斯蒂能夠來破解——
如果我不跑,叫做殉情。
他們現在是亡命天涯,盡管他知道就算被追捕到了,邁克羅夫特也不會拿他們怎麼樣的,就好比溫斯蒂在紐曼私人醫院阻撓救援時,他要求盡量活捉一樣,只要溫斯蒂身上還背負著秘密,她的生命安全就得以保證。
但是夏洛克還是希望溫斯蒂能夠知道,他願意與她一起赴死,他說不出這句直白的話,於是寄希望於溫斯蒂能夠自己解出來。
她和金魚們不一樣,她能夠明白他的意思的。
「被假設的問題影響是最自尋煩惱的事。」
溫斯蒂明白她如果不對這個問題做出解答,夏洛克是不會停止的。
「如果你不跑的話……」
夏洛克等待著溫斯蒂的回答。
「那我跑吧,我抱著散霧彈離你遠一點。」
這樣他就沒事了。
溫斯蒂回答完這個問題以後,夏洛克的面色肉眼可見沉了。
夏洛克:「恕我直言,你根本不知道怎麼使用傘把裡的散霧彈。」
這個問題還真到了點上。
「那你告訴我怎麼使用吧。」
雖然人要向著樂觀的方向看,但是也得以防萬一。
「不。」夏洛克拒絕得干脆了當。
從這一條小路穿出去,又到了一條寬廣的大路上,溫斯蒂覺得夏洛克的腦子裡一定裝了一份活地圖。
接下來的路溫斯蒂越來越熟悉,夏洛克在甩了後面的車輛一段距離以後,開進了貝克街,他們居住的221號門口停了一輛炫麗的紅色邁巴赫。
他們的車子就停在那輛邁巴赫旁邊。
「下車。」夏洛克道。
車子繞著倫敦開了這麼久,在大街小巷裡穿梭,油量即將耗盡,一般亡命天涯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會選擇隨機在路邊搶一輛車,但夏洛克顯然不是一般人。
紅色邁巴赫裡坐的是哈德森太太,她見到夏洛克和溫斯蒂以後,就讓出了位置,還貼心提醒:「車裡有水和食物,也有備用的輪胎,你們一直往東開,會見到一家汽車旅館,老板是我的好朋友,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謝謝你,哈德森太太,」夏洛克給了哈德森太太一個感謝的擁抱,「車子的顏色還真是低調啊。」
這樣絢爛的紅色,也只有在一堆同樣絢爛的顏色裡才不會顯眼吧。
「行了,夏洛克,這已經是我最低調的車了。」
他們沒有多余的時間來聊天,夏洛克和溫斯蒂坐上了哈德森太太的車,後方追捕的人也出現在了貝克街路口。
車子揚長而去。
哈德森太太覺得自己有必要幫這兩個年輕人一把,於是自己站在了路中央,裝作驚慌失措的模樣,開始哭泣。
追捕的車輛不得不停下。
「這位女士,請你讓開。」
哈德森太太當然不會讓開,她用袖口擦拭眼角:「誰來關心一下我這個可憐的老婦人吧,我的車被搶走了啊!」
哈德森太太年輕時一度夢想著成為一名演員,還上了一段時間的表演班,淚水說來就來。
追捕的人對這一位婦人沒有辦法,只能停下來哄了她一陣。
哈德森太太幫夏洛克和溫斯蒂爭取了一段時間,他們兩正朝著哈德森太太所說的汽車旅館的方向趕。
「沒想到哈德森太太有一輛這麼炫酷的車。」
「她不止一輛,別小看一個在倫敦市中心有房子的中年女人,她是毒販的遺孀。」
「噢,原來是這樣。」
溫斯蒂了然,所以哈德森太太逃跑的經驗很豐富吧,她給他們准備的東西特別齊全。
溫斯蒂:「先生,你餓不餓啊?」
他應該餓了吧,開車是一件很耗費精力和體力的事。
夏洛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叫我福爾摩斯先生了?」
這個人一直在因為溫斯蒂稱呼他為「福爾摩斯先生」耿耿於懷。
夏洛克不提還好,他一提溫斯蒂也就記起了他稱呼她為「亞當斯小姐」,她的脾氣也上來了。
「對不起,忘記了。福爾摩斯先生,你餓不餓啊?」
夏洛克聽到前半句,以為溫斯蒂要向他道歉,本來想大度的原諒她,可是聽到後一句話,更不樂意了。
「不餓。」
這一路上,兩個人都沒有吃東西,也都沒有和對方說話,直至到了哈德森太太所說的汽車旅館。
溫斯蒂收好邁克羅夫特的傘、帶著哈德森太太准備的食物,跟夏洛克一起下車。
汽車旅館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這裡有不少心懷叵測的人,除了旅館的女招待之外,很少看見女人。
溫斯蒂沒有衣服可以換,所以她穿的一直都是那天見邁克羅夫特的那件紅色風衣,當一襲紅衣的溫斯蒂出現在旅館門口時,她如同一個磁鐵,吸引了所有異性的目光,他們的眼睛不懷好意地在她身上游走。
溫斯蒂沒有什麼感知,但這一切都逃不開夏洛克的眼睛,他感知到了空氣裡某些下流的訊號。
「你干嘛?」
夏洛克一把摟過溫斯蒂的腰,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溫斯蒂差一點沒站穩。
夏洛克沒有回答,他如同一只年輕的鷹在宣誓主權,眼中的灰藍色滿是不可冒犯之色。
哈德森太太已經向汽車旅館的老板描述過夏洛克和溫斯蒂的模樣,老板在預估的時間見到了兩人,也沒有多問什麼,直接就領著夏洛克和溫斯蒂去了給他們准備的房間,省了很多解釋的口舌。
他給夏洛克和溫斯蒂安排的房間在整個旅館的最裡面,讓人以為走到盡頭,其實一轉彎又是一個隱蔽的空間。
房間不大,只有一個洗手間、一個衣櫃和一張床和一個小小的窗戶,夕陽的余光投進來,把整個房間暈染成艷粉色,看上去頗有些旖旎。
旅館老板帶他們到房間後就離開了。
夏洛克繞著屋子走了一圈,檢查房中有沒有安裝監控攝像頭。
溫斯蒂將窗子打開了一點兒,讓晚風吹進來,迎來了今天最自由的時刻。
「福爾摩斯先生。」
她一喊這個稱呼,夏洛克不滿的目光緊隨而來。
他仿佛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咪。
「怎麼了,就允許你叫我亞當斯小姐,我不能叫你福爾摩斯先生啊?」
「我不叫你亞當斯小姐,你也不准再叫我福爾摩斯先生。」
「成交。」
夏洛克伸出了他的小拇指:「拉鉤!」
「拉鉤?」溫斯蒂很詫異,他應該不喜歡這種方式才對。
「我雖然覺得拉鉤這種方式無用且幼稚,但對於你來說約束力似乎特別強。」
夏洛克的小拇指勾上了溫斯蒂的小拇指,還和她的大拇指蓋了章。
溫斯蒂無奈地笑了:「你餓不餓啊?」
不管他餓不餓,這都一天了,總要吃一點東西了。
哈德森太太給他們帶了很多種不同類別的食物,甚至還有糖。
「那不是糖果。」
夏洛克見溫斯蒂正拆著一個黃色的糖盒,不由提醒她。
「那是什麼?」
她說著就把糖盒給拆開了,糖盒裡面還有一個盒子,還掉落出一張紙條,紙條上是他們都熟悉的哈德森太太的字跡:
你們在亡命天涯、擦(槍)走火之際也不要忘記保護措施。
如果你們打算要孩子了,就當上一條作廢。
那個藍色的,映著「超薄」的盒子落在地上,溫斯蒂的臉比夕陽還要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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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起風了08
溫斯蒂和夏洛克的目光都落在地上藍色的盒子上。
哈德森太太有十分豐富的逃亡經驗, 她清楚地知道一對情侶在這種危及關頭,神經一定十分緊繃, 這個時候他們會尋求一些頗有情趣的方式來放松。
貼心的房東太太准備了必要的東西。
溫斯蒂的臉紅撲撲的,她聽到夏洛克輕笑一聲, 他似乎覺得很有趣的模樣, 又似乎在笑她怎麼這樣不經羞。
這有什麼的?她佯裝鎮定, 用兩根手指將盒子撿起來,放回袋子裡,然後掏出一個圓面包遞給夏洛克:「吃一點東西吧。」
她這一天過的就像坐雲霄飛車一樣, 此時繃緊的神經總算放松了下來, 回頭看夏洛克, 他半張臉映在夕陽裡,兩個人目光相觸的那一瞬間, 就像是跨越在了整個世界之外。
這間房子裡沒有椅子,唯一能坐的地方就是床, 夏洛克接過了圓面包,坐在她的身邊, 跟她一起看著被圈在一方小小窗戶中的夕陽。
他應該很累了。
溫斯蒂望著夏洛克的側臉想,說是她挾持了他,她在逃亡,可是從頭到尾, 她什麼都沒干,全部事情都是他在處理。
「你已經看了我整整三分鐘,如果你不是在發呆出神, 一定經過了密集的思維活動,我很樂意聽聽你的想法。」
溫斯蒂低下頭笑了笑:「我的思維活動倒沒什麼特別的,只是想說……謝謝你。」
她的目光真誠,帶著微微潤濕的光。
夏洛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不用客氣,有條件的。」
「是什麼?」
夏洛克的條件一直等到天黑了才說出來,一片彎彎細細的月亮從雲裡冒出來。
夏洛克說:「把那首你謊稱忘了歌詞的歌曲唱完吧。」
溫斯蒂聞言一愣,夏洛克果然對一些事情格外偏執,他居然還惦記著那首她沒唱完的歌。
「你要感謝我,應該拿出應有的誠意,」夏洛克以為溫斯蒂要把這件事避過去,拿出了他平日裡不注重的禮節來說事了,「在人類對禮儀起碼的認知裡,付出了的幫助應該有所回報。」
這是什麼認知?
「呃,人類對於禮儀通用的認知應該是贈人玫瑰,手留余香,不求回報才對。」溫斯蒂懷疑夏洛克在胡說八道。
夏洛克也確實在胡說八道,但他一點兒都沒有謊話被拆穿的窘迫,臉不紅心不跳繼續說:「你既然說了是通用認知,那肯定對我是不管用的,你可以開始唱歌了。」
他在等著,一彎細細的月牙也在等著。
溫斯蒂望著窗外,在唱這麼直白的歌時,她是不敢看著夏洛克的,唱起了那夜她沒有唱完的曲子。
溫溫柔柔的歌聲就這樣在狹小的屋子裡飄著,他們兩個人望著同一個月亮,他們兩個人還在逃亡的路上,隨時會有追兵輕松闖開房間裡並不堅固的門,但沒有人提心吊膽,如果這是一場狂風暴雨,他們也不會急忙尋找避雨的地方的,在驟雨裡起舞,這浪漫極了。
溫斯蒂本來還沒有意識到整間房只有一張床是一件有些棘手的事,等到了兩個人食物也吃了,歌也唱了,夜色也深了,是時候睡覺了,她才反應過來,這間房裡只有一張床。
「先生,這間房裡只有一張床。」
「我當然知道這間房裡只有一張床,難道你認為我開了一天的車,眼睛花到連房間裡只有一張床都看不清了嗎?」
「不是啦,我只是想說我們兩個可能要睡一張床。」
「當然了,不然我們兩個其中一個人睡地板嗎,」夏洛克看了一眼溫斯蒂,頓了一會兒,「按照正常的進程發展,我們兩個終歸是要睡在一張床上的,可能是三十二天,也可能是三十五天,只不過現在進程被動加快了。」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好了,不用給我解釋了,我現在應該也聽不明白,不過我想我今晚應該不會睡的。」
他們可是在逃亡,深夜是最容易被追捕的時候,老板給他們兩人安排的房間雖然隱蔽,但是她相信邁克羅夫特手底下的人也不是廢物,沒准就在她和夏洛克睡著的時候,闖了進來,他們兩一睜開眼睛就被好幾個槍口對准了。
「如果你要守夜的話,大可不必,邁克羅夫特派來的人不會這麼快找到這裡。」
「以防萬一嘛。先生,你睡吧,你開了一天的車了,肯定特別特別累,我倒是一直坐著沒干什麼事。」
夏洛克也不再堅持,脫掉了外套,在她的身邊躺下。
「晚安,先生。」溫斯蒂說。
夏洛克轉過頭,在黑夜裡,他的眼睛格外藍。
「還睡不著嗎?」
夏洛克有些郁悶,這不過才幾天的功夫,他的女朋友就已經忘記了兩個人在睡前都必做的事情。
果然,人的記憶就是這麼不可靠,忘記一件事比記得一件事容易多了。當然,他指的是普通人,他自己是不包括在這個範圍裡的,溫斯蒂雖然不普通,但她的記憶和普通人一樣不可靠。
那雙藍色的眼睛如同藤蔓一樣纏著溫斯蒂。
「怎麼了?」
「看來你確實是忘記了,你需要提高你的記憶力了,等這件事情過去以後,我會制定一個提升你記憶力的計劃,」夏洛克意識到如果他不提醒,溫斯蒂確實把他們互道晚安前的必備步驟忘得一干二淨了,「你應該給我一個晚安吻了。」
他說完以後,自己主動閉上了眼睛,一個卷毛的腦袋准確無誤地湊了過來,溫斯蒂只要稍稍低頭就能親吻到他。
噢,果然男人有時比女人更像公主。
充當了王子的溫斯蒂在他的唇上輕輕獻上一吻,希望能帶給夏洛克公主一個美好的夢境。
至於她自己,都說了要守夜,那就絕對不能睡的,只不過沒有什麼東西能消遣時間,時而望著窗外的月亮發呆,時而看看身邊的夏洛克,受不了瞌睡蟲的打擾,意識逐漸混沌,她說著一天沒干什麼事,所以不累,其實整個人累極了,最終撐不住了,靠著床頭,坐著睡著了。
夏洛克一點兒都不意外她會睡著,本來她說要守夜,他也只當她說說而已。
他將她的身子放下來,頭放到枕頭上,睡意正濃的溫斯蒂覺得自己從野地上尋找到了一朵巨大的花朵,她的頭枕在了花瓣上。
夏洛克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了一直沒有開機的手機,發了一條信息給邁克羅夫特:休戰到明天上午十點。
邁克羅夫特的信息回得很快:你鬧出這麼荒唐的事情,卻惜字如金地只回這麼一句話,夏洛克,我派出了一整支警衛去找你們。
夏洛克面無表情給他回:你只是讓我幫你訓練那支警衛隊的追蹤能力而已,另:他們的確應該得到更嚴苛的訓練。
邁克羅夫特收到夏洛克的信息之後,笑了,夏洛克判斷得一點兒都沒錯。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溫斯蒂根本無意挾持夏洛克,誰挾持誰還說不一定呢,他摸不准夏洛克是一個什麼打算,不派人去找也說不過去,於是派了一支馬馬虎虎的隊伍去追捕,也是時候讓他們接受挫折教育。
只是這一支警衛隊接到任務以後,誤以為自己是全倫敦警衛隊中的精英,躊躇滿志,決心在今天過去之前將囂張的挾持人追捕歸案,可今天馬上就過去了,他們連挾持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一盆涼水澆滅了他們的信心。
警衛隊隊長覺得這樣下去不行,囂張的挾持人沒抓到,他們自己倒是先垮了,於是強打著精神把所有的隊員召集起來,要發表一番鼓動人心的演說。
他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一接通,是邁克羅夫特打來的。
「長官,有什麼指示嗎?」
一聽到「長官」這個稱呼,所有的警衛都繃直了身子,他們的神經十分緊張,一天下來人沒追到,從貝克街出去後還丟了方向,肯定會遭到嚴厲的批評。
電話掛斷以後,隊長的臉色很微妙,有一個小警衛鼓足勇氣問:「長官說什麼了嗎?」
「長官說我們辛苦了,讓我們好好休息,明早十點到東郊的汽車旅館去。」
長官好像是知道挾持人和被挾持人在哪裡的,但警衛隊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邁克羅夫特回給夏洛克最後一條消息: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我也不想去猜,只是要告訴你,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你不可能帶著她躲一輩子。
夏洛克看到這條信息,根本不當一回事。
這個世界上確實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但是他知道一個地方邁克羅夫特絕對不會胡來。
夏洛克一頭卷毛壓在枕頭上,溫斯蒂躺在他的身側,她睡得很熟,被子蓋住了整個身子,露出小小的一張臉和一只胳膊在外面,像白玉一樣。
他心裡的疑問其實一點兒都不比邁克羅夫特少,而且她的反常行為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除非她自己肯解釋清楚,否則一切都會如一團永不散去的迷霧。
第92章 起風了09
第二天, 晨光打在了溫斯蒂的眼皮上,在柔軟花瓣裡睡覺的溫斯蒂在睡夢中被一只蜜蜂叮了一下, 驚醒過來,望著陌生的天花板, 隔了三秒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哪裡。
昨晚說著不會睡的人明明睡得格外沉。
衛生間裡傳來了「嘩嘩」的流水聲, 想來應該是夏洛克在洗澡, 房間裡沒有鐘表,手機也不能開機,她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 但天已經大亮。
黑夜如同褪去的潮水, 他們如同小石子一樣暴露在沙灘上, 天越亮,說明他們被追捕的可能性就越高。
溫斯蒂快速收拾好了自己, 只等夏洛克洗完澡,他們立刻就出發, 絕不耽誤時間。
夏洛克洗完澡出來,一身清爽, 汽車旅館裡的沐浴露和洗發水都是薰衣草香味,濃郁得很,他走出來時帶著一股薰衣草熱氣。
夏洛克:「沒有特殊情況你每天至少要睡九個小時,加上你昨天身體和精神都是疲勞狀態, 最早應該在九點十七分醒來,而你醒來的時間比我預估的要早,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是做了噩夢。」
他說的一點兒都沒錯, 溫斯蒂告訴他:「我夢到被一只蜜蜂蟄了我一下。」
「蜜蜂不會主動蜇人,蟄了人以後它們自己也會死去,除非是你主動攻擊了它們,亦或者你身上帶有酒味等特殊味道,這會增加它們蜇人的概率。」
溫斯蒂上了一節生物科普課,她點點頭:「受教了,你收拾一下,我們走吧。」
在這裡多待一分鐘就多一分被追上來的可能性。
夏洛克神色平靜:「不著急,你可以先去洗一個熱水澡。」
他的右手上戴了一塊腕表,距離和邁克羅夫特約定好的十點還有整整一個半小時,邁克羅夫特算得上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既然都約定休戰到十點,十點之前就不會派追兵過來。
溫斯蒂倒是很樂意醒後洗一個熱水澡,這可以幫助她調整精神、舒緩筋骨,如果是平常她就答應了,可是現在是特殊時期,還是趕路要緊。
她想過了,如果順利的話,他們可以去法國投奔她的一個遠方親戚,之前遠方親戚也受邀參加了亞當斯一家的婚禮,和夏洛克的相處也算融洽。
「不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趕路吧。」
夏洛克面色無波,他說:「如果你今天早上不洗澡,百分之百的概率會後悔。」
溫斯蒂很疑惑夏洛克為什麼會這麼說,細細一思索,覺得他說的頗有道理。從英國到法國的這段路程,他們不一定能碰到合適的住所,可能要風餐露宿,洗澡的機會就變少了,那麼她確實應該珍惜每一個能洗熱水澡的機會。
這個推斷合情合理,令人信服。
「你說得對。」
溫斯蒂將外套脫下來,放到了床上,走進浴室,滿室皆是薰衣草的香味,熱氣繚繞。追兵在後,時間迫切,她沒有那麼多旖旎的想法,快速洗完澡和頭發走了出來。
「我好了,」溫斯蒂對夏洛克說,「我們准備出發吧。」
收到邁克羅夫特命令的警衛隊在十點准時到達了倫敦東郊的汽車旅館,在他們到達的前一分鐘,夏洛克和溫斯蒂正好驅車離開。
本來溫斯蒂洗完澡是想立刻出發,可是夏洛克一直堅持讓她把頭發吹干,她提醒他時間寶貴,他干脆自己上手拿著吹風機吹干了溫斯蒂的頭發。
吹頭發時,溫斯蒂心裡其實忐忑極了,吹風機的聲音很響,如果追擊的人到了,他們連警衛隊靠近的腳步聲都聽不到。
但夏洛克倒是很輕松,一點兒都不把這些時間放在心上。
在車裡,溫斯蒂把她的打算告訴夏洛克:「先生,我想過了,我們可以先去法國,你還記得我的艾迪森表舅嗎?」
「記得,他願意去世後把遺體交給我做實驗。」
「對,就是他,他就在法國。」
夏洛克心裡已經有了行車路線。
「如果你是想著投奔他的話,趁早打消這個想法,不是離開英國就安全了,邁克羅夫特的手下遍布整個歐洲。」
「那如果不去法國的話,我們去美國……看你的樣子,邁克羅夫特不會在美國也有人吧,那我們去中國?」
「別想那麼多了,」夏洛克神色平靜地望著前方,前方是一道連綿起伏的山脈,「我知道一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跟夏洛克相處的幾個月來,溫斯蒂不再懷疑他說的話,既然他說是安全的地方,即使目的地未知,她也安然前往。
車子開在公路上時,溫斯蒂想起了自己看過的公路電影,一路上充滿著危險與刺激,如果車子能夠一輩子不停歇地開下去,其實是一件多浪漫的事情,車子快速開過之處,揚起一陣粗糲的沙塵,連風都格外瘋狂。
邁克羅夫特派來的警衛隊明顯比昨天有了長進,公路不比城市裡有各種彎彎繞繞的小道可以利用,他們一直緊跟著夏洛克和溫斯蒂的蹤跡,時不時傳來一陣槍擊聲。
「我覺得我們很像邦尼和克萊德,你知道邦尼和克萊德嗎?」溫斯蒂記起了她曾經看過的一部經典公路電影。
夏洛克雖然不愛看電影,但是這兩個人物是他所了解的:「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美國經濟危機時期的一對雌雄大盜,邦尼·帕克和克萊德·巴羅。」
「對對對,就是他們兩個。」
溫斯蒂沒有想到夏洛克知道邦尼和克萊德,不過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夏洛克對所有犯罪屆的人物都了如指掌。
雖然他們兩個人沒有偷車搶劫,更談不上殺人,但這種被追擊的刺激實在像極了亡命天涯的邦尼和克萊德。
公路寬闊,夏洛克踩緊了油門,車子加速,槍擊聲適時響起,與飛速的車子不相配的是夏洛克平和的語調:「如果你要角色替代的話,我介意我被代入進克萊德·巴羅。」
溫斯蒂不解:「為什麼?」
她的腦海裡浮現了電影中克萊德的臉,演員很英俊啊。
「根據心理學家分析,克萊德·巴羅對槍有一種執著的偏愛,槍能彌補他的心理創傷,他有很大可能是陽()痿,而我並沒有這種心理創傷,你可以放心。」
夏洛克總能一臉平靜地說出頗有深意的話,那句「你可以放心」是怎麼回事?
溫斯蒂低下頭,她的腳旁邊還放著哈德森太太准備的塑料袋,一眼就能那個映著「超薄」的藍色盒子。
這個時候,一直緊閉的車窗搖下來了一點點,風從窗戶裡溜進來,把他們的頭發吹得亂糟糟。
怎麼突然開窗戶了?
「我覺得你感覺到熱。」夏洛克的解釋跟著她的疑惑而來。
夏洛克的余光暼到溫斯蒂的耳朵紅了,他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她總是喜歡用熱來掩飾羞澀。
「我的確覺得很熱,車子裡的空氣有一點兒悶。」
回應她的是夏洛克無聲的笑,他的嘴角咧起,沒有拆穿她的謊言。
溫斯蒂努力找補著:「如果克萊德對槍的執著是滿足他的心理創傷,那麼你對案件的執著又說明了什麼?」
她其實只是想要打趣兩句,沒想到聽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案件是無聊歲月裡的興奮劑,我沒有心理創傷。不過,我是高功能反社會人格,如果你把這理解成一種精神疾病的話,我可以告訴你這是一種誤解。」
溫斯蒂對心理學沒什麼研究,但她隱隱約約覺得「反社會」這個詞不是什麼好的形容詞。
「你怎麼沉默了?」
在夏洛克向溫斯蒂揭露自己是高功能反社會人格以後,溫斯蒂一直都沒有說話,她一直在思考「反社會」這個詞的含義。
「如果你是在思考高功能反社會是什麼的話,你可以直接問我,以你貧瘠的心理學知識,單從字面意義上思考會誤入歧途,」夏洛克一頓,接著道,「高功能反社會人格人群占總人群的百分之三左右,極具備理智,因為在認知層面超越社會上的絕大部分金魚而產生反社會傾向,因為身處環境不同,對社會影響兩極分化嚴重。」
他的話音剛落,溫斯蒂緊接著說:「要麼造福人民,要麼殘害社會?」
「一點兒都沒錯。」
溫斯蒂的耳朵不再紅了,夏洛克就將車窗搖了上去,他們的車速太快了,一直吹風會頭痛。
「你又沉默了。」
夏洛克扭過頭看著她,溫斯蒂幽黑的眼眸中傳遞出一股恐懼。
「你不需要害怕,我的高功能反社會人格對你產生的唯一影響就是我的感情比較淡漠,我一直都不屑於平常人的愛情,情感表現會比較麻木……。」
溫斯蒂還是沒有回應他。
她眼中的恐懼一點兒都沒有減少。
如果不是造福人類就是危害社會……那麼亡靈書封印的開啟……
「好吧,如果你很介意這一點的話,我會改正。」
夏洛克此時像極了一個向著曠野大喊卻得不到回應的人,身後有一群追兵他不緊張,此刻心中卻真實傳來一陣慌亂。
「溫斯蒂·亞當斯,」夏洛克呼喊她的名字,被點到名的人僵硬地轉過頭,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世界上最純淨的一片藍,「你要相信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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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起風了10
「溫斯蒂·亞當斯, 你要相信我。」
該怎麼去形容夏洛克眼裡的真誠,他一眼看過來的時候, 四方都是寂靜的,連風響都沒有, 她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出坦蕩和炙熱, 如一道溫和的火光在燃燒著。
「好, 」溫斯蒂剛才一直都沉默,嗓子有些啞,繼續道, 「我相信你。」
她沒有道理不去相信他, 這不僅僅是出於女友的信任, 更是對他人品的尊重。
夏洛克·福爾摩斯,如果他願意, 他可以是世界上最出色的犯罪天才,但是他把豐富的知識和滿腔的情懷投入一樁樁案件之中, 雖然他聽聞有謀殺案發生會極度興奮,可那是他生活的調味劑, 除此之外,並沒有親身去運作一場犯罪,相較於有些天才以犯罪證明自己無與倫比的智慧,他的目的要純粹善良得多。
聽了溫斯蒂的回復, 從她的眼睛裡讀到了一種名為「篤定」的情緒,夏洛克舒了一口氣,輕松了不少。
他們是在傍晚時分到達夏洛克所說的那個「相對安全」的地方, 那裡沒有什麼銅牆鐵壁,只是郊野的一座院落,牆身潔白房頂漆紅。
夏洛克把車停在院子外面,對溫斯蒂說:「我們到了,一個邁克羅夫特絕對不敢胡來的地方。」
夕陽把天邊映了個半紅,院子裡種了一棵月桂樹,散發著隱隱清香,一條從房前鋪就的石子路延伸到了院落口。
溫斯蒂看到這座房子的第一眼,心裡頓生出一種久違的親切感,她確定從來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卻如同歸家的旅人,旅途中的風塵碌碌在院子的門一打開時盡然消失。
院子裡走出了一個中年婦人,她的身材略微有些發福,面色卻很紅潤,能從俊秀的五官裡看到年輕時的風情。
她見了院子外的兩人,十分喜悅,帶著一個大大的笑容走過來為他們開門。
「出去這麼久,原來還舍得回來。」中年婦人見到夏洛克,抱怨地看著他,語氣卻是歡快的。
等她見到夏洛克身後的溫斯蒂時,眼裡的抱怨全沒有了,她捧著溫斯蒂的手,溫婉親切的眼睛裡充滿了愉悅。
「你好,福爾摩斯太太。」
沒錯,這個中年婦人不是別人,正是夏洛克和邁克羅夫特的母親,他們口裡的「福爾摩斯女士」,這個邁克羅夫特絕對不敢胡來的地方正是他們的家,能制服大英政府的只有大英政府的母親。
溫斯蒂在回報以禮貌的笑容時,有些慶幸早上聽夏洛克的話洗了個熱水澡,她見邁克羅夫特都需要精心收拾一遭,更何況是見夏洛克的父母呢?只不過這來得太匆忙,兩手空空而來,太失禮了。
福爾摩斯夫人迎他們進去,一路上都牽著溫斯蒂的手。
「不好意思福爾摩斯夫人,這次來得太匆忙了,所以沒有帶禮物,實在太失禮了。」
「沒關系,親愛的,」福爾摩斯夫人並不介意,她爽朗道,「你能把夏洛克帶回來已經是一份好禮物了,你們來的時候都是好的,我還沒有做飯,我們可以一塊兒吃晚飯,夏洛克可是有好幾年沒有跟我和他父親一起吃過晚飯了,夏洛克,不准一邊走路一邊看手機!」
福爾摩斯夫人在提到夏洛克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陪他們一起吃晚飯時,回身看了一眼,夏洛克正拿在敲擊手機鍵盤。
夏洛克乖巧一笑,點了點頭,拿手機的手背在身後,給邁克羅夫特去了一條短信。
被夏洛克甩在身後的警衛隊已經追了上來,他們在一座普通院落前發現了那一輛顯眼的邁巴赫跑車,一看到鮮艷的車身顏色,警衛隊隊長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一般的挾持人都是搶顏色低調的車,這個挾持人倒好,搶一輛顏色如此炫目,擺明了就是囂張,每次跟在他們後面都覺得在被嘲諷。
現在車停在了院落外面,翅膀再強勁的鳥兒也有困倦的時候,鳥兒倦了,便是獵人出動的好時機。
警衛隊隊長下達指令,讓下屬不動聲色地將院子包圍起來,只要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就能一舉拿下囂張的挾持人。
手機鈴聲又在此時響起。
「誰的手機沒有靜音?」隊長低聲咒罵,聲音是從小警衛那傳過來的,他狠狠地瞪著那個小警衛,手機鈴聲很容易暴露他們的埋伏。
小警衛有些委屈,手機鈴聲雖然是從他這傳來的,但是手機卻不是他的。
他懷裡揣的分明是隊長的手機。
「怎麼還不把電話掛了?」
「掛不了,」小警衛從他埋伏的地方跑到隊長那裡,「福爾摩斯長官的電話。」
警衛隊隊長趕忙接聽,一分鐘以後,他下達了撤離的命令。
回去的路上,警衛隊隊長的面色不佳,小警衛小心翼翼地問:「隊長,你怎麼了?」
警衛隊隊長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萬分沮喪道:「福爾摩斯長官說對挾持人的追擊是一場實戰演習,挾持人已經跑到了目的地而我們都沒有追上,他對我們的追擊能力表示懷疑。」
小警衛倒沒有那麼沮喪,經過隊長這麼一說,他倒是明白了明明自己所在的隊伍這麼馬馬虎虎為什麼也能接到追擊重大凶犯的任務,如果只是實戰演習就說得過去了。
可是整支隊伍裡就只有剛來的小警衛看透了這一點,其他人都在沮喪的氛圍裡,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車子在開回倫敦的路上,小警衛似乎看到剛才從他們身邊擦過的那輛黑車上坐的是福爾摩斯長官。
與警衛隊哀傷的氛圍截然相反,福爾摩斯家的院子裡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氛圍中。
除了福爾摩斯夫人外,溫斯蒂還見到了福爾摩斯先生,他也是一個爽朗的人,五官非常英挺,溫斯蒂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給一盆綠植澆水。
福爾摩斯夫人說要去做晚飯,溫斯蒂跟過去幫忙。
福爾摩斯夫人:「不用了,一路上肯定很辛苦,你休息吧。」
「媽媽,」夏洛克開口,「如果你想要我正常吃晚餐的話,請讓她進去幫忙,如果你不介意,可以讓出廚房的全部使用權給她。」
「你媽媽的手藝已經有了很大的長進。」福爾摩斯先生為妻子說話。
「是嗎?」
福爾摩斯先生和福爾摩斯夫人點頭如蒜搗,他們默契地對視一眼,明白彼此都在撒謊。
福爾摩斯夫人的手藝只有福爾摩斯先生能吃了以後還滿口稱贊。
夏洛克優雅一笑:「我不信,從你們兩個的目光來看肯定是在說謊,我出於親情已經假意上了很多次當。請下次說謊前,避免雙眼對視,這太容易被看穿了。」
「What a rude boy!」
(多麼無禮的男孩)
福爾摩斯夫人被無禮男孩夏洛克惹到了,氣呼呼地牽著溫斯蒂的手往廚房走。
溫斯蒂本來只是想給福爾摩斯夫人打下手,她可沒想要廚房的全部使用權,可是在見識到福爾摩斯夫人一系列的操作之後,她只能微笑地挽起袖子:「還是我來吧。」
福爾摩斯夫人做晚餐的災難程度雖然比不上她家外祖母,但是在見到她把糖當成鹽、又把味精當成糖以後,也就明白夏洛克此前說的「正常吃晚餐」的含義了。
福爾摩斯夫人本來是牛津大學的數學教授,在數學方面有極高的天分和造詣,上帝在打開一扇門的同時也會關上一道窗,她在做料理方面實在沒什麼天分,還能堅持不懈勇敢做下去,也是因為福爾摩斯先生一直的鼓勵。
溫斯蒂做晚餐的手腳很麻利,福爾摩斯夫人想幫忙也幫不上什麼忙,就站在一旁,倚著牆壁跟她聊天。
「都忘記問了,你叫什麼名字呀?」
「溫斯蒂,溫斯蒂·亞當斯。」
「星期三?」
「是的,我出生的那一天正好是星期三。」
「真是一個可愛的名字,」福爾摩斯夫人無意中轉身,發現夏洛克就站在廚房門口,「你怎麼來了?」
夏洛克的目光顯然留在溫斯蒂身上。
福爾摩斯夫人的氣還沒有消,她把夏洛克推搡出去:「嘿,我們兩個要說一些悄悄話,快出去!」說完以後,把廚房門鎖上了。
福爾摩斯夫人神清氣爽地拍了拍掌,溫斯蒂被這一番母子打鬧的場景逗笑了。
「噢,親愛的溫斯蒂,感謝你讓我看到了夏洛克的另一面,廚房原來在他的眼裡只是一個實驗室,他一般來廚房也是為了實驗進程,我沒想到除了被解剖的青蛙、沒了腦袋的蛇和沒有眼球的骷髏外還有別的能吸引夏洛克來廚房,這實在太令我欣慰了。」
溫斯蒂:「……」
福爾摩斯夫人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以後,趕忙捂住了嘴:「可能你還不知道夏洛克喜歡做這些實驗,其實這只是他的研究,他絕對不是一個變態,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沒關系,我還見過他往冰箱裡塞眼球。」
「你不介意這些嗎?」
溫斯蒂搖了搖頭:「不介意。」
福爾摩斯夫人一直以來都擔心夏洛克的女朋友受不了他這些特殊的習慣,但夏洛克不愧是他的兒子,居然能夠找到一個不介意他特殊習慣的女孩。
「這簡直是太好了,」福爾摩斯夫人發自內心地說,「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正在擀面皮的溫斯蒂停了一下:「呃……我們還沒有進行到這一步。」
「噢,那也先不著急,」福爾摩斯夫人說,「我是一位開明的母親,你們也都還年輕,可以先訂婚嘛。」
福爾摩斯家已經很久沒辦過婚宴了,本來瞅著夏洛克和邁克羅夫特的樣子,她都發愁這種情況是不是會持續下去,福爾摩斯這個姓氏會不會到他們那一代就斷了,不過她的兒子至少有一個找到了未來伴侶,真是上帝保佑……
然而此時,沒有找到未來伴侶的另一個兒子捧著一束白色芍藥出現在了家門口,對所有人高呼:「Surprise.」
但大家見了他,一點都不覺得Surprise.
作者有話要說:
近期沒有虐,其實一直都不虐
第94章 起風了11
大英政府只有在回家的時候才會受到冷落。
福爾摩斯先生看了他一眼, 走過去接過他手裡白色芍藥,把花插在透明花瓶裡;溫斯蒂看到他以後, 低下了頭,躲過他飽含深意的目光, 專心揉面團;福爾摩斯夫人和溫斯蒂的對話被他打斷了, 見到這個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會孤獨終老的兒子心裡頓生一種疲憊, 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跟他交流。
唯一跟邁克羅夫特說話的是夏洛克。
「你回來得真不巧,沒有准備你的晚飯。」夏洛克坐在沙發上, 從今日的報紙後露出了一雙眼睛。
報紙上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 絲毫沒有提到他們跨越整個倫敦的逃亡追擊。
「現在正在准備晚餐, 」邁克羅夫特在夏洛克對面坐下,往廚房遞去一個眼神, 然後望著夏洛克道,「我相信亞當斯小姐不會拒絕為幫助過她的人准備一份櫻桃果撻。」
聲音不大不小, 足夠讓廚房裡的溫斯蒂聽到。
邁克羅夫特:「報紙上近期的新聞都會被王子和他的緋聞女友給包攬。」
這也就意味著溫斯蒂「挾持」夏洛克逃跑的消息已經被封鎖在媒體線下,不會鬧得滿城風雨。
溫斯蒂會意, 問福爾摩斯夫人:「有櫻桃嗎?」
邁克羅夫特如慵懶的雄獅一般帶著笑。
夏洛克把報紙放下,盯著邁克羅夫特:「你上次離開家的體重是八十一千克,這次回家的體重達到了八十五千克,體內的脂肪率提高了百分之一點八。」
夏洛克的聲音也不大不小, 剛好落到廚房裡的福爾摩斯夫人耳朵裡。
聽到這組數據以後,福爾摩斯夫人從廚房裡探出腦袋,剛才還不覺得, 聽夏洛克說完以後再看邁克羅夫特,他確實比記憶裡上次離家時要胖,肚子上像掛了一個還沒完全充滿氣的游泳圈。
身為一個母親,福爾摩斯夫人認為她有必要把邁克羅夫特肚子上掛游泳圈這樣的可能性扼殺在搖籃之中。
「邁克羅夫特,你一定是沒有聽我的勸告,在第歐根尼俱樂部待了太久的時間,而且每天坐辦公室也沒有運動,噢,你自己低頭看一看你的肚腩吧,你今天不能吃晚飯。」
素日裡的大英政府都是西裝筆挺,一副叱吒風雲的模樣。在絕大部分人們的心目中,邁克羅夫特這個名字就代表著精英、高端、傑出,但是在福爾摩斯夫人眼裡,邁克羅夫特就是一個偷懶不運動還愛吃甜食的大胖娃。
雖然說夏洛克也不讓人省心,但是對比之下,夏洛克不但身形優美不發胖,還找到一個甜美可人的女朋友,她的小夏利果然是一個可愛的好孩子。
被自己的母親扼令不能吃晚餐的邁克羅夫特心裡很憋屈,他的對面是自家得意洋洋的弟弟。
「Fine,不吃晚餐就不吃晚餐。」邁克羅夫特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不就是一頓晚餐嘛,沒什麼大不了的。
到了吃晚餐的時候,福爾摩斯家的餐桌上出現了極漂亮豐盛的晚餐。鵝黃色的桌面上擺了一道鮮焦嫩的法式烤雞和一盤金黃酥脆的炸魚,擔心食物太過油膩,所以主食配的是水果甜飯,邁克羅夫特想吃的櫻桃果撻也擺了上來。
一盤盤食物擺到了邁克羅夫特的眼前,香味濃郁,一聞到就讓人垂涎欲滴。
「噢,能把法式烤雞和櫻桃果撻換個位置嗎?」夏洛克提議。
法式烤雞在邁克羅夫特面前,櫻桃果撻在夏洛克面前。
「我今天不喜歡櫻桃的味道。」夏洛克微笑道。
於是法式烤雞換到了夏洛克面前,櫻桃果撻則擺到了邁克羅夫特面前。
世界上沒有什麼事比自己愛吃的食物就在自己面前卻不能吃更悲傷的了。
邁克羅夫特的臉上雖然一如既往掛著笑,可是溫斯蒂看到他這樣的笑容心裡有些發麻,邁克羅夫特特別像電影裡的大反派,微笑背後生了一對惡魔的小翅膀。
「呃……要不你嘗一塊?」
「好吧,我也正想看看這幾天你的手藝有沒有退步。」
邁克羅夫特剛拿起一塊,一口還沒有嘗,就被去拿高架酒杯回來的福爾摩斯夫人抽走。
「你已經八十五千克了,你今天不能吃晚餐,等到八點左右可以吃一盤蔬菜沙拉。」
「我沒有八十五千克,」邁克羅夫特高聲反駁,「這都是夏洛克胡說的。」
「更精確的說是八十五點四千克,我按照四舍五入的原則省略了零點四千克的重量,有必要聲明,我不是胡說的,這是我上次在你辦公室裡的體檢表上看到的。」
夏洛克一臉「看你還有什麼可反駁」的神情。
「在這種問題上,數字必須要精確,不過為了減掉這多余的零點四千克,你待會去外面跑三公裡。」福爾摩斯夫人點了點邁克羅夫特。
邁克羅夫特敢不聽媽媽的話嗎?
不敢。
所以他既不能吃到美味的櫻桃果撻,又需要跑三公裡。
福爾摩斯先生不失時宜道:「跑完三公裡以後,也幫我把後院的花朵松松土。」
邁克羅夫特和夏洛克的視線之間電閃雷鳴。
等到所有人都坐下,正式開始今天的晚餐時間時,邁克羅夫特道:「雖然我不能吃晚餐,但我絲毫不介意為大家講一些小故事助興。」
福爾摩斯先生欣然同意:「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你說吧。」
「爸爸,我打賭這個故事會令你滿意的,」邁克羅夫特望著對面的夏洛克,「我要講的是一個愛情故事,有這麼一對情侶,女方犯下了很離奇的罪過,事關人命的那種,結果男方在探監期間被她越獄,兩個人一路逃避警察的追擊,最後用了一個令警方不得不妥協的方法逍遙法外。」
邁克羅夫特說故事的時候目光一直在夏洛克和溫斯蒂之間游走,溫斯蒂抬頭與他對視一眼,有些心虛地低下頭,夏洛克倒是一直神色無波。
「你的故事講完了?」
「是的,媽媽。」
福爾摩斯夫人切了一條雞腿,搖了搖頭:「雖然你故事裡的女主角聽著很狡猾,但不得不說你實在沒有講故事的天分,一點兒都不吸引人。」
「別著急,媽媽。我還沒有全部說完呢,這個故事其實是一件真實事件,男女主人公你們都認識。」邁克羅夫特的眼中含著笑意。
這倒是點燃了福爾摩斯夫婦的興趣。一個平平無奇的故事只要被扣上熟人的帽子,總能最大程度引發聽眾的好奇心。
「男女主人公是誰啊?」
邁克羅夫特沒有回答,他只是帶著笑看向對面的夏洛克和溫斯蒂:「我相信男女主人公不想讓我說出他們的名字。」
福爾摩斯夫人的好奇心張大了嘴巴等著投喂,卻得到了一句這樣的回復,她不滿地抱怨:「噢,邁克羅夫特,你總是這樣!」
「是我和溫斯蒂。」夏洛克冷不丁來了一句,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福爾摩斯夫人詫異:「你說什麼?」
「邁克羅夫特故事裡的男女主人公是我和溫斯蒂。」夏洛克道。
餐桌上出現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溫斯蒂在心裡暗嘆了一口氣,准備道歉,但夏洛克搶先一步打破了這股沉默:「但那是邁克羅夫特為了讓我們分手故意弄出來的。」
夏洛克立刻把鍋甩給了邁克羅夫特。
邁克羅夫特反駁:「我沒有。」
「你有,你叫我認真考慮我和溫斯蒂之間的感情。」
「難道你不應該認真考慮?」
「難道你的本意不是讓我分手?」
「她挾持了你這總沒錯吧?」
「我讓她挾持了我,這一點你如果看不出來,我真要懷疑是不是那堆無用的文件消磨了你的智力。」
「就算這樣都對,可是她確實在紐曼私人醫院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造成了人員傷亡嗎?」
夏洛克的眼睛凝視邁克羅夫特。
「沒有。」隔了好一會,邁克羅夫特才做出回答。
夏洛克和邁克羅夫特仿佛在開一場辯論會,雙方是最機智的辯手,語速飛快,沒有一個人插得上話。
邁克羅夫特一句「沒有」讓所有人心裡都松快了。
「啊!」邁克羅夫特一聲驚呼,福爾摩斯夫人一巴掌拍到了他的手臂上,「媽媽!」
「怎麼了?不就是打了你一下,你自己帶不回來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就算了,還去拆散你弟弟的姻緣!」
福爾摩斯夫人才剛剛教訓完邁克羅夫特,下一秒又飽含慈愛切了一個大雞翅放到了溫斯蒂的盤子裡:「可憐的溫斯蒂,讓你受委屈了。」
「還好還好,」溫斯蒂瞅著大英政府的模樣,他正在揉自己的胳膊,極力憋笑,「其實沒什麼的。」
「溫斯蒂還被綁架了,是邁克羅夫特的手下干的。」
夏洛克沒有這麼早讓這場戰役以和平結束。
「什麼?」
「那是潛伏在我身邊的臥底。」邁克羅夫特解釋。
「他還派了一隊警衛隊來追捕我們。」
「祝你們用餐愉快。」
邁克羅夫特邁著大步離開了飯桌。
作者有話要說:
邁哥:我終究承受了太多。
第95章 起風了12
晚飯後, 邁克羅夫特躲不過要跑三公裡的命運,夏洛克跟他一塊兒出去, 說是要監督邁克羅夫特。
兩人一起走到了院外,邁克羅夫特做熱身運動, 就算是要跑三公裡他也是一身西裝配皮鞋。
夏洛克看了看表, 現在是晚上七點整。
「按照一個成年人正常的跑步速度, 跑一公裡需要六分鐘,你有十八分鐘的時間。」
邁克羅夫特從口袋裡抽出一包香煙,遞了一根給夏洛克。
這是他們兄弟兩多年來的默契, 邁克羅夫特在離開飯桌時手背在身後衝他比了個夾煙的手勢, 福爾摩斯夫人是不准兄弟兩抽煙的, 被她抓到就會享受母親的全套關愛,他們兩個人平常再怎麼厲害, 還是畏懼母親的嘮叨。
「不需要十八分鐘,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邁克羅夫特掏出金色的打火機, 點燃了香煙,將打火機遞給夏洛克, 兩個人煙頭的微微火光在黑夜裡如同兩只相伴而飛的螢火蟲。
邁克羅夫特吐了一口煙,問道:「一定要是她嗎?」
他第一次聽到溫斯蒂的消息,是潛藏在貝克街裡那對賣水果的夫婦報告的,他雇佣他們盯住夏洛克, 一方面讓夏洛克不要胡作非為,另一方面也是保護他的安全。
那對夫婦報告給他一個重大發現,夏洛克的住所內住進了一名女士, 還送來了一大堆照片,照片上是夏洛克牽著瞌睡的溫斯蒂走路的場景。
他當時只覺得照片上的夏洛克耐心特別好,這很難得,所以很有趣。
邁克羅夫特從來都不覺得夏洛克會墜入愛河,他能允許一個女人跟他同住一個屋檐,只出於一種情況,這個女人身上有夏洛克感興趣的東西。
既然夏洛克有興趣,他當然也有興趣,所以他決定見一見她。
在一個雨夜,廢棄但隱蔽的工廠內,邁克羅夫特第一眼見到了被夏洛克允許入住貝克街221B的女孩……對,她還太年輕,身板也太瘦弱,還不能被稱為女人。
那一雙黑色的眼睛假裝鎮定,但又忍不住好奇地打量周邊環境和打量他。
要問邁克羅夫特第一眼見到溫斯蒂是什麼感覺?答案是失落。如果她干掉了車上的西西亞和司機,搶車逃走倒會讓他滿意,可是她看上去一點兒反抗的能力都沒有。
這股失落的情緒很快就消散了,因為他發現她還算的上聰明,她沒有答應他假意的威脅和要求,並且認出了他的真實身份,算得上金魚裡有智慧的那一檔。同時他也發現了,不論提出什麼豐厚的條件,她都沒有答應,她是為了夏洛克而來。
至於那些什麼真心不真心,愛慕不愛慕的,邁克羅夫特才不會相信,自然他也發現了夏洛克的興趣點——她的確別有目的,但是目的何為目前尚不明晰。
夏洛克想玩一個解謎游戲。
邁克羅夫特也秘密參與了這個游戲,他調查了她的身世背景,越往深裡查越奇異,一個避世的家族,沒有任何信托基金,沒有任何股票投資,財富榜上沒有他們的排名,卻經常出沒於拍賣場合,高價買下自己的投拍物品。他的手下有全國最厲害的特工和情報工作人員,卻沒有一個人查的出這個家族的財富來源。
大劇院幽靈案牽扯出來的「自由之門」組織替這個家族的財富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如果真的跟邪教組織掛鉤,那溫斯蒂的目的就不是夏洛克,而是夏洛克身後的他。
丹尼爾特工在亞當斯家族定居的布魯姆鎮探查了一個星期,得出了一些更隱秘的信息,幽暗破財的古堡、對墓地和死亡的熱衷、神秘怪異的親戚無一不在佐證亞當斯家族與邪教的關系。
不論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邁克羅夫特都已經有了足夠的理由出動武力對亞當斯家族展開強制調查。但與此同時,令人震驚的消息傳來,他以為與金魚們的感情並不相通的弟弟與那個目的不純的女人相愛了。
邁克羅夫特本來以為兩個人都只是相互利用,可是那一場跨越倫敦的逃亡讓他見識到這兩個人似乎是用了真心——夏洛克是肯定動了真心,在他那天義無反顧往紐曼私人醫院走時,邁克羅夫特就意識到夏洛克已經沒那麼在乎解謎游戲了,至於溫斯蒂有沒有動真心,他還無法確定,如果她只是逢場做戲,那該是多麼高明的演技。
所以,邁克羅夫特必須要問夏洛克:「一定要是她嗎?」
他從來就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個sister in law,而且他們耗費了如此大的心力,也沒有探查出她的真正目的,一切都只是基於既有信息的猜測,她自己從未親口承認過,而且她身上的異能、那雙赤色的瞳孔根本得不到合理的解釋。
所以,一定要是她嗎,一定非得是她嗎?
夏洛克指尖的香煙裡傳出了一縷飄忽的白煙,將他前方的路蓋成一片朦朧。
他的心從未如此堅定過:「是的。」
明明只有一個詞,卻像一座山那樣沉。
邁克羅夫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能想到的問題,你應該也想到了。如果是一場陰謀呢?」
「你剛才說了只問一個問題。」
鄉鎮裡沒有路燈,他們兩個人完全是在黑暗中潛行。
邁克羅夫特勾唇一笑:「我沒有在問你,我是在問我自己,如果這是一場陰謀,我該怎麼保全你?」
夏洛克是個笨孩子,他的肩膀上有兄長的職責。
「真讓人感動,」夏洛克道,「你的問題問完了,該輪到我提問了。」
「說。」
「西西亞的真實身份是什麼,她和紐曼醫生的關系是什麼,紐曼醫生去了哪裡?」
只有解出這三個問題的答案,才能解答在未知的時間裡,溫斯蒂在紐曼私人醫院遭遇了什麼?
「說實話,西西亞的身份沒有什麼特別的,她的家裡也沒有搜出什麼東西,她是紐曼醫生的患者,這是她和紐曼醫生唯一的聯系,紐曼醫生的藏身處目前未知。」邁克羅夫特透露他所知曉的全部信息,自從紐曼私人醫院的事故發生後,再無紐曼醫生的蹤影,他仿佛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紐曼醫生是自由之門的領袖。」夏洛克仔細思索後,還是決定與邁克羅夫特共享這個推斷。
邁克羅夫特:「你是如何得知的?」
「憑借自由之門的標志圖案,我第一次見到那個圖案是在一本漫畫裡,漫畫的作者是漢克,我查驗過他的身份和經歷,他曾經在紐曼私人醫院接受治療,同樣,莫裡森一家的病也全都是在紐曼私人醫院治療,而且……」夏洛克頓了一頓,「溫斯蒂的叔叔曾經要娶的那個女人在溫斯蒂家裡偷竊了一本書,書上印刻著那個圖案,可是我問過布魯姆鎮的警察,他們最後只見到了屍體,並沒有見到那一本書,殺害那個女人的是紐曼醫生,他拿走了書。」
「你推斷的很有道理,可這說明不了什麼,夏洛克。你可以說紐曼醫生是自由之門的領袖,也可以說他是反自由之門的人士,畢竟那本印刻自由之門圖案的書出現在溫斯蒂家裡,他拿走了書,聯同西西亞綁架溫斯蒂,正足可以說明他是反對自由之門的。這兩種可能性在同一天平上,你需要找出更多的證據來佐證你的推論。關鍵點還在於你的女朋友溫斯蒂身上,只要她肯說出實話,告訴你她的真實目的,這一切的問題也就迎刃而解。」
夏洛克轉身面對邁克羅夫特,他們兩人手中的煙已經燃落了一半:「那麼自由之門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溫斯蒂是自由之門的人,自由之門的目的肯定就是她的目的。
「邪教的目的一般有三種,第一種是為了斂財,第二種是為了攝政,第三種則是為了完成某種崇高的信仰。」
「我們一種一種來推斷。如果自由之門是為了斂財,溫斯蒂干嘛要接近我,她去接近英國首富更有說服力。第二種是攝政,這是你最傾向的一種,可是溫斯蒂連當今首相是誰都搞不清楚,她家的人也從來不看時政新聞,一個妄圖攝政的組織培養出來的人不可能連這些都不了解,那就只剩下第三點,為了完成某種崇高的信仰。」
「你打算怎麼否定第三點。」
夏洛克把煙頭摁在地上熄滅:「我不打算否定第三點,這正是我要問的,她來找我是為了完成什麼崇高的信仰呢?」
邁克羅夫特可真得好好想一想才能做出回答。
「但如果溫斯蒂不是自由之門的成員,相反,她站在自由之門的對立面,她來找我就是為了推翻自由之門所誤以為崇高的信仰甚至是關閉所謂的自由之門。」
如果換成是其他人,早就被夏洛克所用的話術說服了,可是邁克羅夫特的思維不會一直被夏洛克牽著走。
夏洛克妄圖要帶著他走迷宮,兜兜轉轉走到一條死路便告訴他此路不通,該換一條能走的路,可是他一直都沒有真正走入迷宮裡,而是站在上方,俯瞰整個迷宮。
「我親愛的弟弟,你所說的話裡都包含著一個if,只要這個if存在,這一切都是猜測而已。」
正如他拿不出合理證據證明溫斯蒂屬於「自由之門」,夏洛克也無法完全證明溫斯蒂不屬於「自由之門」,這個未解之謎的解答還是需要依靠溫斯蒂是否願意講出實情。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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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起風了13
邁克羅夫特和夏洛克在頭腦風暴的時候, 溫斯蒂幫福爾摩斯夫人收拾了碗筷,閑了下來, 倚著門望著屋外發呆。
房間裡有福爾摩斯夫人與福爾摩斯先生的交談聲,房間外是一片清淨的夜色, 清淺的歡愉洗掉了白日裡沙塵的粗糲。
福爾摩斯夫人走到了她身邊, 跟她說:「夏洛克的房間在樓上左手邊第二間。」
福爾摩斯夫人和福爾摩斯先生兩個人有夜讀的習慣, 這個習慣已經保持了快三十年,晚飯過後,忙完手裡的事情, 兩個人就會進房間讀自己喜歡的書, 然後在十點半時入睡, 如果沒有什麼特殊情況,不會出房門。
他們的作息如此, 但不代表人人都是這樣的作息,年輕人的精力總是格外好, 福爾摩斯夫人告知溫斯蒂具體的房間位置後,就打算離開, 幾點睡隨她喜歡,她是默認溫斯蒂和夏洛克要住同一間房的。
可是溫斯蒂並不這樣想,雖說夏洛克告訴她,他們遲早是會躺在同一張床上相伴入眠, 在三十二天或者三十五天後,這一段時間足夠他們的感情邁入一個新的進展,但現在的進度條還沒有加載完全, 在汽車旅館睡同一張床是因為那裡只有一張床,沒必要矯情地推推搡搡。
溫斯蒂問:「還有別的房間嗎?」
「倒是還有一間空余的房間,但是我還沒有來得及收拾,」福爾摩斯夫人回答,「我以為你已經和夏洛克到了這一步,你們兩個用的是同一種沐浴露。」
福爾摩斯夫人的「這一步」語意模糊,從夏洛克和溫斯蒂進門時,她就注意到兩個人身上沐浴露的味道相同。
「這應該是汽車旅館的通用沐浴露品牌吧。」不出意外,整個汽車旅館的人用的都是同一種沐浴露。
「噢,但你們在汽車旅館應該是住在一間房裡的吧。」
「是的。」
「那如果你不是特別介意的話,今天還是先睡在夏洛克的房間裡吧,那間空閑的房間已經很久沒有打掃過了,好多年了吧,應該積了很厚的灰塵。」
福爾摩斯夫人的眼睛裡流露出一絲傷感,她好像是陷進了往事裡頭,那個空閑的房間似乎藏了令她感到悲傷的事物,因為這層傷懷,她整個人看上去頓時多了一分蒼老。
溫斯蒂不想見到福爾摩斯夫人這般模樣,忙說:「好的,我不介意。」
她和夏洛克同睡一張床的進度條顯然被拉快了不少。
「那就好,」福爾摩斯夫人給了溫斯蒂一個擁抱,「晚安,好孩子。」
說完以後,她就走上樓回房間了。
溫斯蒂望著福爾摩斯夫人離開的背影出神,福爾摩斯夫人剛才給她的擁抱頗有莫提西亞的感覺,她們的擁抱裡都帶著母親的慈愛。
邁克羅夫特和夏洛克出去的時間遠超於跑三公裡所需的十八分鐘,兄弟兩在院子外面等到身上的煙味都消散了才回來。
兩個人完全沒有了在飯桌上的「爭鋒相對」,而是互相幫忙聞衣服上有沒有煙味殘留,如果第二天福爾摩斯夫人在他們的衣服上聞到了一絲煙味,兩個人都避免不了一頓嘮叨,立場一致的時候,夏洛克和邁克羅夫特便能呈現兄友弟恭的和諧場面。
兩個人在外面還達成了一項交易。
邁克羅夫特一進門就問溫斯蒂:「櫻桃還有剩嗎?」
溫斯蒂點點頭。
「那給我做一個櫻桃果撻。」今天晚餐的時候,邁克羅夫特面前的櫻桃果撻像一位婀娜的海妖,櫻桃和奶油的香氣便宛若海妖美妙的歌聲引誘著水手沉入海底。
邁克羅夫特不是要減肥嘛,不會是因為福爾摩斯夫人要睡了,所以想趁著這個時機偷吃?
溫斯蒂下意識看向了福爾摩斯夫人和福爾摩斯先生的房間,房內的燈光還亮著。
溫斯蒂倒不是不願意給邁克羅夫特做櫻桃果撻,這又不是一件費力的事,而且做甜品本來也能使人感到快樂,只是福爾摩斯夫人對邁克羅夫特的身材和體重格外看重,她現在還沒有睡,偷用廚房做東西會不會驚動她?
「這點你大可以放心,」邁克羅夫特從她的視線投向看出她內心所想,「這個時候是媽媽的夜讀時間,她只要沉入進知識的海洋裡,對外界的感知靈敏度就會降低,只要我們足夠小心便不會驚動她。」
溫斯蒂又看向夏洛克。
夏洛克淡淡道:「給他做櫻桃果撻吧。」
說完以後,他就走上了樓,走到左手邊第二間房,他的房間裡。
夏洛克上樓的每一步都像是樹葉落在水裡。
「可以開始了。」邁克羅夫特微笑道。
對於一個出色的甜品師而言,制作一人份的櫻桃果撻簡直是再輕松不過了,但溫斯蒂卻有些手腳放不開,原因就在於邁克羅夫特,他正像一只潛藏於深林中的獅子在窺視獵物的一舉一動。
上次兩人單獨相處時,她是紐曼私人醫院暴力事件的嫌疑人,而他是審訊人,審訊結果還沒有出來,審訊便沒有結束。
溫斯蒂做櫻桃果撻時,邁克羅夫特有功夫跟她閑聊,每一句她都小心翼翼,上次的經驗告訴她,邁克羅夫特的每一句話可能都布了雷。
「我的傘在哪裡?」
「在車裡,」那把傘的傘面上有許多子彈射擊的痕跡,傘面已經不平整了,「不過可能需要翻新一下。」
「這種傘是不可能翻新的,只能重新制作。這種傘的設計想法來源於夏洛克,名副其實的保護傘,它保護了我很多次。」
接下來該怎麼說,誇這把傘的性能很好嗎?
「它的性能真的挺不錯。」
溫斯蒂此時還無法自如地跟邁克羅夫特交流,誰知道他這句平平無奇的話裡有沒有暗藏圈套。
邁克羅夫特輕笑一聲:「你不必拘謹,我跟你也實在沒有什麼話題好聊的,能聊的除了你在紐曼私人醫院的所作所為還有你的目的這些審訊話題外就只剩夏洛克了。剛才我和夏洛克在外面做了一筆交易,你替我做櫻桃果撻,我不再提任何審訊話題,所以我們能聊的……」
就只剩夏洛克了。
溫斯蒂手上做果撻的工作沒有停下來,但神思已經滯住了。
「雖然你的手藝是不錯,但一盤食物是不會讓我妥協的,真正能讓我妥協的,是我的弟弟。」
邁克羅夫特把「弟弟」這個詞的發音咬得很重。
他接下來的笑帶著三分釋然和三分無奈:「他既然認定你了,假以時日你就會成為福爾摩斯家的一份子,我會用生命保護我的家人。」
邁克羅夫特的話像一座平地而起的大山,溫斯蒂的喉嚨堵住了,這個時候她應該很有禮貌地道謝,但是話卡在了喉嚨裡,眼睛微微發酸。
櫻桃果撻制作的時間不長,邁克羅夫特端走果撻以後,溫斯蒂一個人在客廳裡靜坐,邁克羅夫特最後一番話一直在她的腦海中縈繞。
邁克羅夫特褪下了雄獅的外表,以一種來自兄長的眼神,威嚴而不失親切地對她說:「他以真心待你,希望你心亦是。」
攪動風雲的男人跟絕大部分平凡的兄長一樣關懷幼弟。
夜足夠深了,溫斯蒂走上樓,去到二樓左手邊第二間,夏洛克的房間。
他躺在床上,灰藍色的眼睛望著天花板,沉默著、靜謐著,藏了萬千情緒。
他的床單是湖藍色的,整個人像落入湖裡。
「你的母親說空余的房間還沒來得及收拾,所以讓我們先睡同一間房。」
夏洛克往旁邊挪,為她騰出了一個位置。
這是夏洛克從小長到大的房間,沒有多少童稚的裝飾,卻多少留下了歲月的印跡,床頭櫃上擺放著幾個相框,都是幼年時候的他。
在貝克街的住所裡根本就見不到夏洛克的照片,所以在這裡見到了夏洛克——而且還是幼年時候迷你版夏洛克——真像是發現了寶藏。
溫斯蒂拿起相框仔細端詳。
「你小時候的夢想是當海盜嗎?」
其中一個相框的相片裡夏洛克一襲海盜裝扮,帶著一個黑色大寬檐帽,帽上還印著海盜標志,衣服上也別了骷髏頭袖章。
「是的。」他回答。
「為什麼想當海盜啊?」
「自由、刺激、充滿未知,勇氣、理智、智慧缺一不可。」
透過他的回答,溫斯蒂能看見一個立在驚濤駭浪之中的男人。
她的唇邊勾起了一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笑意。
下一個相框裡是迷你夏洛克和一條大狗。
「這是你的寵物嗎?」
「它叫紅胡子。在遇到其他小孩之前,我還真以為是個笨孩子……它算我的玩伴。」
照片裡的迷你夏洛克是笑著的,這條大狗應該對他意義非凡,她沒有見到它,或許是過世了。
「把這個相框放下來。」
相片裡帶笑的迷你夏洛克使他覺得愚蠢,他不想看,卻又將它放到了顯眼的地方。
「多可愛呀,」溫斯蒂倒很喜歡這張照片,「不如送給我吧?」
「好。」夏洛克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她。
溫斯蒂愉快地將照片塞進了口袋裡。
「我有問題要問你。」
他獨自待在房間的這段時間足夠解出二十道數學題,足夠破獲一個復雜的案件,也足夠將他從解謎游戲裡拉出來,推他直接走向正確謎底。
「你來找我的目的是什麼?」
第97章 起風了14
夏洛克破案時, 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在他的眼裡是一個工具人,他的心裡已經有了推測, 嫌疑人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行為甚至是身上散發的味道、鞋上沾染的泥土都是為了佐證和修正他的推測。
他的目光比鷹更加銳利,微微揚起的下頜、抵著太陽穴的手指都代表他的態度。
夏洛克沒有用審問犯罪嫌疑人的姿態問溫斯蒂, 他躺在床上, 落在一片湖裡, 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眼神也不似銳利的鷹視,而是如同柔軟的一團白雲。
對於他提出來的問題, 溫斯蒂之前就給過了一個說辭, 他是威廉·斯科特, 她崇拜他的學識,慕名而來。
顯然他不信這個說辭。
溫斯蒂沉默的這段瞬間, 夏洛克覺得時間過得很緩慢,絕對不是時空扭曲造成的時間變慢, 而是他自己的主觀意識在起作用。
她開口時,夏洛克感覺過去了一個世紀。
「說出來聽起來會很奇異, 你或許可能不會相信。」
「我相信,」夏洛克眼中的那團白雲越發輕柔,「你說吧。」
福爾摩斯夫人一直都希望她的兩個兒子能夠不那麼聰明,世界上最快樂的人是愚人, 愚人可能缺少洞悉謊言的能力,但絕大多數謊言能夠讓一段關系得到延續。
夏洛克已經決定了,在這件事情上, 他不如假扮成一個愚人,如果溫斯蒂依舊維持著初次的說辭,他也不再追究,只是真相還埋在謎裡,他不會放棄解謎,有朝一日解開了迷題,就悄無聲息把它藏起來,成為一個秘密,永遠放在他的記憶宮殿中。
溫斯蒂像是下了好大的決心,她深呼吸一口氣,胸膛起伏,緩緩道:「我是來殺你的。」
這種可能出現在夏洛克的預知推測中,只不過很快被他排除掉了。
如果她是來殺他,她擁有很多下手的機會,可以早餐時在他的咖啡裡加毒藥,可以在他睡覺的時候動手,也可以在兩個人擁抱時拿出一把刀子刺入他的心髒,可是這些都沒有,她連槍都不會開,卻站在這裡說是來殺他的。
最艱難的話說出來以後,說接下來的話就容易多了。
「我是來殺你的,」溫斯蒂重復一遍,接著道,「你可能不信……」
「我相信。你為什麼要殺我?」
夏洛克的語氣聽起來像「為什麼晚上不能喝咖啡而玩喝牛奶」一樣稀松平常。
「這是我的任務。」
是了,她跟他無冤無仇,沒有直接殺人動機。
不過,她是為任務來殺他的——誰是任務的派遣著,她在布魯姆鎮待了十八年,一直鮮少跟外人接觸,第一次來倫敦就是為了殺他,唯一的可能是家人指使,可是如果她的家人有殺機的話,他去亞當斯莊園時可以下手,根本不可能讓他四肢健全走出來。
溫斯蒂的眼睛在暖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晶瑩,亮閃閃的,如同一顆漂亮的玻璃球。夏洛克不會說一些優美的詞句來誇贊她的眼睛漂亮,他的誇贊通常都十分直白,那就是凝視著她的眼睛,從她的眼睛裡去尋找自己的身影,就像此刻這樣。
「這是一個很扯的故事,讓我來殺你的人來自未來……」
溫斯蒂的眼睛裡裝滿了夏洛克,她從他的神情裡解讀他的想法,她猜想夏洛克會略帶嘲諷說「你童話故事看得太多了」又或者是「你的想像力真豐富」。
她的說法太扯了,如果換個人這樣對她講,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出人意料,夏洛克沒有嘲諷也沒有懷疑,他眼裡的情緒很干淨,眼神還是柔和得像一團白雲,他等著她繼續往下說。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溫斯蒂拋卻了負擔,道出了來龍去脈:「其實我也來自未來。我是一個獵魔師,是巫師的一個分支,抓捕危害世間的亡靈是我們的與生俱來的職責。五十年後的世界和現在的世界一點兒也不一樣,五十年後亡靈和妖魔為禍人間,獵魔師的人數和精力都有限,而且上古亡靈的力量太強大了,是我們無法抵抗的,人間已經不是人間,而是一座煉獄。這一切和你有什麼關系呢?如果沒有上古亡靈,獵魔師能夠和亡靈處在一個微妙的平衡,上古亡靈的出現打破了平衡點,使天平向著亡靈的方向傾斜了。上古亡靈一直被封印在一本亡靈書當中,而你解開了這個封印,我們無法抵抗上古亡靈的力量,只能來制止你開啟亡靈書的封印,事情就是如此。」
所有的話說出口,溫斯蒂舒了一口氣,像是一千米長跑衝刺到了終點。
她的故事說完了,但是夏洛克沒什麼反應。
溫斯蒂猜想夏洛克應該是把這當成一個魔幻故事來聽的。
「簡單一點來說就是我來自未來,我是一個獵魔師,你開啟了亡靈書封印,我來殺你。」
原來這麼長的故事,一句話也可以概括。
相較於這個帶著奇異神秘色彩的說法,顯然她第一次的說辭顯得正常合理許多。
夏洛克有什麼感想呢?
溫斯蒂看著夏洛克,他不是個把所有情緒和思想都寫在臉上的人,越復雜的感情他藏得越好,她從他的臉上只能看到平靜,神情如同一絲波紋都沒有的湖面,湖裡藏了漩渦還是水怪,她一點兒都讀不出來。
溫斯蒂:「可能你不信,但真實的情況就是這樣。」
「我相信。」夏洛克道。
從他提出問題開始,她做出了很多假設,她的預想裡總是他不相信她,可是夏洛克每次都堅定萬分地告訴她「我相信」。
他能夠輕而易舉看出她在說謊,當她想讓你相信她的說辭時,神情就越是真切,語氣就越是迫切。
可是這一次,她的語氣很平緩,只是在敘述一件已經發生的事情,她跟哈德森太太說甜品配方時也是這樣的語氣。
她沒有說謊,這都是事實。
故事的確太過玄幻,可拋棄掉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一種不論多離奇都是真相。
「我相信,但我需要證明。」
「你的房間有紙嗎?」溫斯蒂問。
夏洛克指了指房間右角落的櫃子:「那裡應該有。」
溫斯蒂拿來夏洛克小時候寫牛津數學題的草稿紙,開始疊蝴蝶,夏洛克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她。
溫斯蒂疊蝴蝶的手法很嫻熟,不過一分鐘的功夫,她的手裡就出現了一只紙蝴蝶,她把紙蝴蝶捧給夏洛克看,像一個魔術師在魔術開始之前總要讓觀眾檢查一樣。
然後她閉上眼睛,默念出一段咒語,紙蝴蝶被賦予了生命,它的翅膀開始撲騰,寫滿演算草稿的紙面也漸漸變成了藍色。
一只湛藍色、冒著熒光的蝴蝶出現在了夏洛克的房間裡,跟布魯姆鎮迎他上山的蝴蝶、夜裡飛入貝克街221B的蝴蝶一模一樣。
「這是靈蝶,是用來尋人的,你每次見到它都不是偶然,都是我在找你的訊號。」
靈蝶撲扇著翅膀,落到夏洛克的肩膀上。
「我來到這裡的十三年,靈蝶跟你一起到了我家門口,只是當年你說你是一個采花人,我以為靈蝶也和普通蝴蝶一樣貪念花香。」
她誤解了靈蝶。
這真值得慶幸,如果是十三歲,遇到沒有半分交集的夏洛克,她會毫不猶豫動手。
然後故事就走到了大結局,她不會再認識一個跟歷史課本裡完全不一樣的夏洛克,他不凶殘、不暴戾、沒有十惡不赦,也沒有視人命如草芥,他是一個多可愛的人。
夏洛克攤開手掌,靈蝶飛到了他的掌心,他的觸感是那樣真切,掌中的就是一只蝴蝶,而不是他的數學演算紙。
「你該如何證明你來自於未來呢?」夏洛克手捧蝴蝶,「這只能證明你是一個獵魔師。」
「呃……英國在幾年後會脫離歐盟。」
能夠證明她來自未來的,就是說一些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夏洛克聞言挑了挑眉,撥通邁克羅夫特的電話。
如果英國會在幾年後脫離歐盟,現在應該已經有了計劃,他這個在政府部門工作的小公務員哥哥不可能不知道。
邁克羅夫特剛剛吃完果撻,在整理衣服上和房間裡的碎屑,在家裡他沒有秘書凡事需要親力親為。
「我們不過隔了一面牆,你可以直接來我的房間找我。」邁克羅夫特說。
「還是打電話比較方便。我問你,英國有沒有可能在未來幾年脫離歐盟?」
夏洛克是個不理政事的人,他可能連當今的首相是誰都不知道,卻突然問了這麼一件事。
邁克羅夫特的語氣變得嚴肅:「誰透露給你的?」
這本該是政府機密,他們也只是自己商量,還沒有形成最終決策,但夏洛克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
從邁克羅夫特的語氣裡,夏洛克便知道溫斯蒂說的沒錯。
「再見。」夏洛克掛斷電話。
湛藍色的靈蝶繞著房間飛,他的房間變成了一片花園,花園裡的小姑娘……大概是天底下最神奇的小姑娘吧。
作者有話要說:
歐盟那個時間點是我胡說的,大家不要當真。
寫到這一章的時候突然想到寫一個東風妹妹的百合文,另外一個女主定的是斯托克裡的女主,等有空就寫。
第98章 起風了15
夏洛克小時候想成為一個海盜, 萬千的海盜故事裡,總有女巫的一席之地。在海盜故事裡, 女巫總是披著一身黑色的袍子,皮膚皺得如同失了水的樹皮, 生一個又尖又紅的鼻子, 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轉, 滿是壞心眼,在大海上她們是比海盜還要邪惡的存在。
現在,他的小女朋友, 一個連說謊都會被他輕易看穿的小姑娘, 站在他的房間裡, 證明了她就是一個女巫,當然按照細分的程度, 她是一個獵魔師。
夏洛克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亞當斯一族的面龐,各式各樣的人、各式各樣的身份都有, 溫斯蒂出生於這個家族,她是一個獵魔師也不是一件多麼值得驚奇的事, 畢竟她的外祖母和母親似乎也是女巫。
溫斯蒂坦白的話裡包含了三個關鍵信息,除了她的獵魔師身份之外,還有「未來」和「亡靈書」這兩個關鍵的字眼。
「未來」她剛才已經證實過了,一個連當前首相是誰都不清楚, 也從來不看新聞時政的人說出了政府機密,只能說明這件事日後真實發生了,並引發軒然大波, 所以不關心政治的人也知道。
「你是怎麼穿越時空的,時空穿梭的技術在五十年後實現了?」
人類科技變革的速度越來越快,三次科技巨變的間隔時間逐漸縮短,五十年後科學技術會經歷怎樣的變革誰也無法預測。
「我不是依靠科技過來的,我是依靠魔法力量,一個古老而強大的咒語把我的靈魂送到了亞當斯一家的女兒的身體上。」
「我現在所見的其實是溫斯蒂·亞當斯的身體和另一個人的靈魂。」夏洛克順著她的話道。
他說的一點兒都沒錯。
溫斯蒂點點頭:「我原本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占有了這具身體,可是那天我被西西亞綁架到紐曼私人醫院的地洞裡,紐曼醫生給我聞了一種香料,我的頭特別暈,然後這具身體裡就有另一個被壓抑的靈魂逐漸蘇醒,跟我爭奪這具身體的占有權,它的力量太過於強大,我的靈魂只能蜷縮到角落裡。」
在兩個小時之前,邁克羅夫特在院落外將溫斯蒂審訊時的說辭全部都告訴了夏洛克,她的每一句話都被邁克羅夫特載入了記憶宮殿裡,邁克羅夫特調取出審訊文件,一字都沒有改變轉述給夏洛克聽。
邁克羅夫特認為溫斯蒂妄圖用人格分裂來解釋她在紐曼私人醫院的詭異行為和特異能力。
人格分裂的症狀裡確實包括人格覺醒去壓抑其他人格的可能性,但溫斯蒂一直在強調靈魂,溫斯蒂·亞當斯的身體裡還住了另一個她完全未知的靈魂。
她沒有對邁克羅夫特說謊,只是沒有先前的魔法設定,聽起來很像一個謊言。
靈異古怪的事件夏洛克聽說了不少,每一次都能從科學的角度做出解釋,但是這一次他必須站在神秘魔法的角度,不然怎麼去解釋紐曼私人醫院裡溫斯蒂那雙如血般赤色的瞳孔。
這個角度的轉換讓夏洛克覺得很艱難,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門在他的眼前打開,原本世界的一部分支柱轟然倒塌,幸好他曾經在亞當斯莊園有過類似的經歷,重建支柱的進程加快了些。
新世界的大門後站著他的女朋友,她站在一圈玫瑰色柔和的光暈裡,把裝滿她心裡隱秘的鑰匙遞交給他。
「紐曼醫生的那種香料能夠引發你體內另一個靈魂的蘇醒。」夏洛克呢世界支柱重建很快完成。
「我也這麼覺得,但是我不清楚那種香料是什麼,而且紐曼醫生為什麼要這麼做?」
「亡靈書。」
「亡靈書」這個詞彙從夏洛克的嘴裡冒出來時,溫斯蒂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仿佛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馬上就要發生了。
「現在我們該來談一談亡靈書了,它的封面是不是由一個六芒星標志、一只三角狀眼睛和一團火焰組成。」
夏洛克的話如同一道雷電劈在溫斯蒂身上,她的瞳孔張大,說不出一句話。
他描述得分毫不差。
《艾格妮絲·風子的精良准確預言書》上說夏洛克會在這一年得到打開亡靈書的關鍵鑰匙。
溫斯蒂的身子微微發顫,她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些:「你見過這本書了?」
「沒有,它被人拿走了,」夏洛克拍了拍他身旁的空位,等溫斯蒂坐下後他才說,「它一直都在你家裡。」
溫斯蒂:「……」
她原本以為夏洛克會在這個晚上受到衝擊,可是他神色平靜,受到衝擊的反而是她自己。
溫斯蒂再次確認:「亡靈書在我家裡?」
「Yes,它就被放在黛比死亡那天你找到弗斯特的那個地洞裡。」
他的話一定給她帶來了很大的衝擊,她的手都是顫抖的。
夏洛克握住溫斯蒂的手,十指交纏,兩個人掌心的紋路想貼。
「你剛才說亡靈書被拿走了是不是?」
「被黛比拿走了。」
溫斯蒂疑惑:「黛比拿亡靈書干嘛?」
黛比和弗斯特婚禮前夕一直在莊園裡尋寶,她們的確會發現很多藏寶洞,可是按照黛比的性格她拿走的應該是珍珠、鑽石,好端端的拿走一本書干嘛?
「她把那本書交給了紐曼醫生,她是被紐曼醫生所殺的。」
溫斯蒂走入一片懵懂之中,種種事件構成了一張巨大的網,把她罩在了裡頭。
夏洛克:「真相會比你所想的更出人意料,你要聽嗎?」
「嗯。」
「好,」夏洛克握住她的手貼到右臉旁,她的手背摩挲著他的面龐,「紐曼醫生一直都在找亡靈書,他得到了某些消息,知道亡靈書在你家,黛比受他的指派來你家尋找亡靈書,她找到了亡靈書後沒有了利用價值,知道的秘密又太多,所以被紐曼醫生所殺。」
黛比和紐曼醫生有關系?
夏洛克說他的推論時不喜歡被打斷,他的話如同奔湧的流水:「我在檢測黛比的屍體時聞到了紐曼醫生的香水殘留,查過通訊信息,黛比在當夜的確打過電話給紐曼醫生,那本失蹤的亡靈書肯定在他的手裡。我第一次見到亡靈書上的標志實在漢克的漫畫裡,你拿到漢克的手稿後特意隱藏一個東西不讓我發現,事後我查看了那個地方,發現了亡靈書的標志……」
溫斯蒂睜大了雙眼。
「看你的神情,你很驚訝我這麼早就發現了亡靈書的標志。」
溫斯蒂不住地點頭,她還以為自己藏得很好,沒想到全是錯覺。
「我第二次見到它是在莫裡森家的地下室裡,她們一家是邪教自由之門組織的人,邁克羅夫特一度懷疑你和你的家族成員也屬於這個組織,顯然他的推測是錯誤的,那堆無用的文件果然消耗了他的智力和精力,由此也不難推斷紐曼醫生才屬於這個組織,他甚至是組織的掌舵人。邪教的目的有三種:第一斂財,莫裡森劇院拐賣婦女的勾當已經為它帶來了豐厚的收入;第二攝政,西西亞一直潛伏在邁克羅夫特身邊,她不會是個例;第三是為了某種虛無縹緲的信仰,這個組織叫做自由之門,我猜跟你所說的亡靈書封印解除釋放上古亡靈有關。」
溫斯蒂乘著一葉小舟順著夏洛克流水般的語速。
「所以,紐曼醫生綁架我是因為他知道我會阻止他的計劃咯?」
「暫時還不能確定。你第一次聞到那種使你頭暈的香味是什麼時候?」
「我去要回我丟在紐曼私人醫院的鏡子的時候……不對,是審問完肖恩後我撞到了一個人,你還記得嗎?那才是我第一次聞到那種的味道。」
「我當然記得,我還出借了我的肩膀,當然因為我們兩關系的轉變現在不能算出借了,應該說是出於男友的義務。」
夏洛克微微闔眼:「也就是說在與你相遇之前,他平日裡就散發這種味道,但是如果是普遍能招致頭暈的話,他身邊的人都應該有反應,包括你撞到他時在你身旁的我,如此的話他也就不能隨意攜帶香料,所以這種香味只對你起作用,或者是對你體內的另一個靈魂起作用。」
「先生,我猜測過另一個靈魂的身份。」
夏洛克望著她:「是誰?」
「真正的溫斯蒂·亞當斯,你想啊,我的靈魂擠進來了,她的靈魂去哪裡了呢?」
「不排除這種可能。紐曼醫生因為知道你的體內有兩個靈魂,所以借機親近你,你實在應該對一個男人突如其來的好心提高警惕,他們絕大多數目的不純。」夏洛克皺著眉頭說。
「可是一開始我只是去要回鏡子,沒有想與他有多大的交集,不過他告訴我……」
說著說著,溫斯蒂的神情變得嚴肅了起來。
「他告訴你什麼?」
「他跟我講說這面鏡子是一面古董鏡,而且是他的外祖父還是曾祖父送給他心愛的女人的,讓我好好看管,我當時覺得真是有緣,現在想來是他誆我的,我太容易上當了,世界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你說得對,我的確應該提高警惕。」
「那面鏡子是什麼時候的?」
「他說是維多利亞時代。」
「誰給你的?」
「外祖母。」
「它的第一任主人是誰?」
「我的一位先祖,她也曾經是獵魔師,」溫斯蒂越說到後面越覺得不對勁,「其實他沒有完全騙我,他的外祖父或者曾祖父的確和我家先祖有過接觸。」
「你說對了一部分,」夏洛克灰藍色的眸子穿透了倫敦沉蒙的霧氣,跨越百年,「不是他的外祖父或曾祖父和你家先祖有過接觸,而是他本人和你家先祖有過接觸。」
夏洛克深吐一口氣:「紐曼醫生,他是開膛手傑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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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起風了16
夏洛克輕輕將他受驚的小女朋友摟在懷裡, 在他說完紐曼醫生是開膛手傑克以後,她的身子明顯地震顫了一下。
「我起初以為他是模仿開膛手傑克作案, 可是後來推翻了這個結論。不出意外,他就是開膛手傑克本人……一個正常人的壽命不可能延續這麼久, 但如果照你所說, 魔法靈異的力量真實存在的話, 他能活這麼久卻是合情合理,這也需要進一步求證。」
溫斯蒂的思維從巨大的震驚裡回過神:「他應該和某種亡靈做了交易,他答應亡靈的一個要求, 亡靈賜予他長久的生命。」
「你說因為我打開了亡靈書, 所以你才來殺我。」
「獵魔師歷史上是這樣記載的。」
「那你為什麼又放棄了, 」夏洛克頓了頓,「因為……愛嗎?」
夏洛克說「愛」這個詞時格外慢, 舌頭抵住上顎,讓「愛」緩緩從他的口裡走出來。
在他的思維裡, 「愛」和「任務」歸屬於兩個不同緯度,「愛」是一種感性的復雜情緒, 它包含了衝動、嫉妒、甜蜜、酸楚……它極容易壞事,而「任務」屬於理性成分占主導的位置上,富有強制性和壓迫性,任務無法完成通常會帶來極惡劣的後果, 所以人的理性會壓抑情感致使任務順利完成,但這不代表全部情況,夏洛克猜測著, 或許溫斯蒂因為愛他,所以放棄了任務。
夏洛克的眼睛格外幽深。
「起初是因為你幫我洗脫了謀殺嫌疑,然後你說你的曾用名是威廉·斯科特。其實我沒有完全欺騙你,我的確非常仰慕威廉·斯科特,這個名字在獵魔師歷史上也留下過濃墨重彩的一筆,你提出來的很多觀點和方法能夠幫助人們驅除普通的惡靈,我完全沒有想到威廉·斯科特和夏洛克·福爾摩斯會是同一個人……我殺了你,夏洛克·福爾摩斯會死,威廉·斯科特也會死,而我自己也會死,反正是讓你別解除亡靈書封印就行,所以我選擇到你身邊。」
溫斯蒂注意到夏洛克的目光暗了暗,意識到有哪裡不對,連忙說:「當然也是因為愛,這也很重要的。」
她好像差點回答錯一道「送命題」。
但夏洛克的眼眸裡的情緒依舊復雜,他問:「你殺了我,為什麼夏洛克·福爾摩斯會死,威廉·斯科特會死,而你自己也會死?」
「一本預言書上說的,我的生命會終結於制止亡靈書封印開啟的那一天。」
夏洛克的眉頭皺成了一團:「預言書上的東西不可信。」
溫斯蒂想告訴他,那是歷史上最成功的預言書,書上的預測從來就沒有出現過差錯,就連蘋果公司的崛起都被成功預測了,可是她沒有說出口。
她伸出手撫平夏洛克皺起的眉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道:「我也這麼覺得。」
「我不會解除亡靈書的封印。」
他的話如同鐘聲飄揚在古舊的大街上。
不得不承認,亡靈書的確勾起了他的興趣,但是他心甘情願壓抑下旺盛的好奇心。
夏洛克的小指頭伸了出來:「我可以拉鉤。」
「不用了,」溫斯蒂的唇角勾出一抹笑,「我相信你不會解除亡靈書的封印。」
「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夏洛克坐直了身子,雙手扶住溫斯蒂的胳膊,凝視著她。
「你問吧。」
「你叫什麼名字?」
「溫斯蒂。」
「我想要知道你的真名叫什麼,我不希望我喊我女朋友時,每次喊的都是別人的名字。」
溫斯蒂臉上的笑容蕩漾開:「我的原名就叫溫斯蒂,很巧吧,可能這就是選中我回到這個時代的原因吧。」
當時聖杯選中她的時候,各位長老恨不得世界上有第二個叫「溫斯蒂」的人,那麼多精英不選,偏偏挑中了她。
「巧,也不巧。」夏洛克道。
「你什麼時候也開始說這種玄玄乎乎的話了?」
夏洛克笑了一下,掀開被子,躺進去,背對著溫斯蒂,留給她一個寬廣的背影:「睡吧。」
看來他是不打算告訴自己話裡的意思,怎麼搞得這麼神秘兮兮,她也躺下:「晚安。」
夏洛克伸手關掉了摁掉了房間裡的燈,湛藍色冒著熒光的蝴蝶還在屋子裡飛舞。
「它要這樣飛一個晚上嗎?」夏洛克翻了個身,平躺著面對天花板。
「它會一直飛到明天,然後變回演算紙。」
「既然知道我會打開亡靈書了,為什麼不早一點來找我?」
「原因有很多,你會在今年得到解開亡靈書的關鍵鑰匙,而我會在制止亡靈書封印開啟的那一天死去,所以我想多陪我的家人一段時間。」
「我會在今年得到解開亡靈書的鑰匙?這肯定也是那本預言書說的。」
一黑一藍兩雙眼睛跟著靈蝶飛舞的身影轉動。
溫斯蒂:「所以它並不可信吧。」
溫斯蒂轉了個身,面對夏洛克,他蒼白的側臉如同一道高挺的山脈。
「我的任務、目的、使命全部都告訴你了,再沒有什麼可隱瞞的,」溫斯蒂緊緊地盯著他,「你會介意嗎,此刻躺在你身邊的人曾經想過要殺你?」
「不介意。」夏洛克飛快地說。
反正她又沒有下手,他也不會去解開所謂的亡靈書封印,既然是沒有也不會發生的事情,就不要沉浸於假設之中,不然只會自尋煩惱。
溫斯蒂盯著他瞧了一會兒:「晚安,先生。」
她打算要睡了,所有的事情都說出口後,整個人的身子一下就疲乏起來。
「只有你來了,我才不會去解除亡靈書的封印。」
夏洛克的聲音像掛在天際的一塊黑色天鵝絨。
「你說什麼?」溫斯蒂有些沒聽清。
夏洛克的臉轉了過來,他的女朋友上眼皮和下眼皮快要黏到一塊兒去了,卻還極力掙扎著。
他望著迷迷糊糊的她,毫不介意地重復了一遍自己的話:「只有你來了,我才不會去解除亡靈書的封印。」
所以巧,也不算巧。
溫斯蒂的眼皮已經完全合上了,意識卻還殘留,她想起那些看到她入選以後一張張詫異的臉,不由得揚眉吐氣:「我就說我能夠把任務完成得很好。」
說到後面,聲音越來越小。
溫斯蒂在夏洛克的身邊睡著了,這是一個輕松愜意的夜晚,沒有秘密、沒有猜測也不用擔心警衛追捕。
她今天又沒有給他晚安吻,但是他不介意再主動一回。
夏洛克湊過身,微微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輕輕一點,然後是鼻尖,到額頭,他的嘴唇摩挲著她光潔的皮膚。
「晚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母親節,祝大家的媽媽都節日快樂。
今天就短更一下,進下一卷了,也走到結尾了。
到結尾之前先跟大家打個預防針,分開是肯定會分開一陣的,有些事情必須要分開才能完成,最後一定會重逢,畢竟三舅公這個外掛不是白安排的。
第100章 破曉01
溫斯蒂做了一個夢, 夢裡面她拿著一把匕首刺穿了夏洛克的胸膛,醒來時, 身上出了一身汗。
一道湛藍色的光芒如同黑夜裡的星火,靈蝶還在屋子裡飛, 仿佛被困在了籠子裡。
溫斯蒂起身, 拉開窗戶, 讓靈蝶飛出去。
已經到了破曉時分,天空微微發亮,鄉村的空氣一向比城鎮裡的要好, 細細的風吹過來都帶著院落裡花朵、樹木、泥土的味道。
夏洛克還在睡, 他睡著的時候收斂了驕傲的神色, 安安靜靜地躺著,呼吸很均勻, 睡相也很不錯,不踢被子、腿不亂放也不打鼾。
他的脖頸蒼白, 能看到青紫色的血管,如果被吸血鬼碰上, 一定會成為他們最喜歡的獵物。
不知怎的,溫斯蒂突然心下一驚,才覺得他的生命如此脆弱,平日裡夏洛克總是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情, 頭腦聰明、身手靈活還有極強的洞察力,總讓人以為沒有什麼事情是他辦不好的,現在他躺在床上, 安安靜靜的,終於使她想起夏洛克也會面臨跟普通人一樣的問題,他的壽命有限、受到槍擊會感覺疼痛、面對強大的吸血鬼也會陷入危險……
獵魔師歷史書由枯黃的紙張化成了她面前夏洛克真切的模樣。
溫斯蒂的目光挺在夏洛克的胸膛上,他心髒所在的位置,正是夢裡她手持匕首刺穿的地方。
在夢裡,夏洛克依舊執迷不悟地想要解除亡靈書的封印。夢境終歸只是夢境,醒來以後,溫斯蒂相信夏洛克不會再開啟亡靈書的封印,因為他答應過了,他是一個信守諾言的人。
亡靈書一直是溫斯蒂心裡面的一塊疙瘩,它現在在紐曼醫生……不,應該是開膛手傑克手裡。
她撓了撓頭,真相越來越撲朔迷離。
房間裡的空氣變得沉郁,溫斯蒂輕輕推開門,踮著腳走下樓,走到院子裡。
福爾摩斯先生愛好園藝,院子雖然不算大,但是被他收拾成了一道漂亮的風景線,院子裡有一張透明小圓桌,旁邊擺放了大小、高度不一的四把木藤椅。
這四張木藤椅一定分別屬於福爾摩斯家四口人,或許在夏洛克和邁克羅夫特在家的時候,他們就分占一把椅子坐在院子裡,各讀一本書,共喝一壺茶。
鳥鳴聲多了起來,溫斯蒂坐在木藤椅上,看著天空逐漸放亮。
最先起床的是福爾摩斯先生,他在院子裡見到溫斯蒂的時候很是驚詫,他的腳步很輕,陷在思索裡的溫斯蒂根本沒注意到他走了過來。
「像你這樣起早的年輕人現在可不常見了。」
這句話將溫斯蒂從越繞越纏,最後直接碎成了一團芝麻醬的思緒裡拉了出來。
她站起來和福爾摩斯先生打招呼:「早上好。」
福爾摩斯先生揮揮手,讓她坐下,自己也坐到了一張木藤椅上。
「你平時也都起得這麼早嗎?如果每天都起得早,倒是很適合當一名園丁。」福爾摩斯先生摸著木藤椅的把手,家中的這四把椅子都是他親手所做。
溫斯蒂不好意思笑笑:「我平常其實起得也不早。」
她簡直是貝克街開門最晚的商戶,每次都讓顧客排隊在門口等,而且相隔不遠的另一條街的甜品店開門都兩個小時了,她這邊才慢悠悠地開門,為此哈德森太太一直都擔心她最後會因為開門太晚被搶走生意而倒閉。
「那就是睡得不好了,」福爾摩斯先生知道溫斯蒂昨晚是跟夏洛克一起睡的,家裡雖然還有一間空房,但已經很久沒有打掃過了,他們都希望把這間房和它曾經是的主人塵封在回憶裡,他想了想,「夏洛克睡覺打鼾?」
「沒有,他不打鼾,是我自己在想事情,所以睡不著了。」
「那你思索出結果了嗎?」
溫斯蒂望著遠方天空裡飄著的一朵雲,搖了搖頭。
「我的妻子和兒子總是能聽到問題以後迅速給出解答方法,我沒有他們厲害,不過也活到了這把年紀,也走過了一些崎嶇不平的路。不論你遇到了什麼樣的難題,記住一句話:相信你所相信的,別辜負愛和關懷,然後盡人事,聽天命。」
福爾摩斯先生的年紀雖然大了,但眼神還是格外清澈明朗,他能夠看出困住溫斯蒂的問題一定不容易解答,但他不需要溫斯蒂向他訴說苦惱的根源,只告訴她一些通用的道理。
夏洛克的父母都以最大的善意和真心對待她,這使溫斯蒂感受到特別的溫暖,就如同多了一對父母,五十年後的世界裡欠缺的親情似乎在五十年前的世界裡得到了彌補。
或許跟長輩聊天都有益於調節心情,溫斯蒂的心裡舒服了不少,兩個人的話題也打開了。福爾摩斯先生不是八卦的人,但是沒有一個家長對兒子的另一半不感到好奇。
他問溫斯蒂:「你的家裡有幾口人呀?」
溫斯蒂算了算:「爸爸媽媽還有弟弟和外祖母,家裡還有一個管家和一只寵物。」
「家裡曾經養過一只貓,後來它被別人家的母貓給勾引去了,夏洛克的母親很生氣也很難過,貓跑走的那幾天連飯都吃不下,為了避免類似的事情發生,以後家裡都不養貓了。」
「可以養狗呀,」溫斯蒂的口袋裡還揣著年幼的夏洛克和一只大狗的合照,「狗應該會忠誠一些。」
福爾摩斯先生爽朗地笑:「我對狗毛過敏,家裡是不能養狗的。」
嗯?可夏洛克明明說過他有過一只叫「紅胡子」的寵物狗。
「早上好,爸爸。早上好,未來的sister in law.」溫斯蒂疑惑之時,邁克羅夫特出現在了門口,帶著他一貫的笑容,眼底泛著一圈淡青,看上去有些慵懶。
「你排第三名。」福爾摩斯先生像判斷西瓜熟沒熟一樣拍了拍走到他身邊的大兒子的肚腩。
「我不是西瓜,」邁克羅夫特微笑道,「你坐了我的椅子。」
他後一句話是衝著溫斯蒂說的。
「這是你的椅子嗎?」溫斯蒂問,她沒有看到哪裡標了邁克羅夫特的名字啊。
「當然。」
溫斯蒂起身,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邁克羅夫特望著她。
「呃……這又是誰的椅子?」
「夏洛克的。」
邁克羅夫特悠閑地坐到了他的專屬椅子上,也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坐在那裡真的特別契合,簡直是這把椅子的代言人。
溫斯蒂默默腦補了一段邁克羅夫特坐在椅子上對著全體英國公民,用拖長的倫敦音說:邁克羅夫特牌木藤椅,你值得擁有。
「家裡的每一把椅子都是我為他們量身定做的。」福爾摩斯先生說。
哦,怪不得邁克羅夫特那把椅子比其余三把都要寬。
「等你下次來,也會有你的專屬椅子的。」
邁克羅夫特和溫斯蒂一齊望向福爾摩斯先生。
「你們怎麼這麼驚訝?」
邁克羅夫特收回視線:「沒什麼。」
只是福爾摩斯先生所制的木藤椅是福爾摩斯家人專屬。
溫斯蒂也是能聽得出這層意思的,她有些受寵若驚,連忙跟福爾摩斯先生道謝。
哈德森太太所看的東南亞進口電視劇裡無一不充斥著惡毒婆婆公公刁難未進門的媳婦的情節,她本人是毒販的遺孀,丈夫的父母早就過世了,所以沒有真實經歷,但她尤其喜歡這種故事,所以她聽說了溫斯蒂去見了夏洛克的父母以後,燃起了好奇心,打聽溫斯蒂去見夏洛克父母的真實情況,想探聽一些有趣的故事。
可是溫斯蒂嘴裡說出的就是極平淡極溫馨的一段故事,沒有波瀾,也沒有凶惡的公公婆婆,唯一可能對她抱有別樣看法,認為他目的不純的邁克羅夫特在與夏洛克達成交易後,最終也沒有為難她,自然而然就接受了她成為福爾摩斯一家人。
不論時間的鐘擺晃了多久,溫斯蒂也一直都記得有過兩個家庭敞開懷抱擁抱過她。
福爾摩斯先生去忙著給植物澆水了,這是他的愛好,拒絕年輕人的幫助。
邁克羅夫特長長地打了個哈欠,活像一只慵懶的獅子。他好不容易給自己放了個假,想著回到家好好放松幾天,再也不管公務,可夏洛克一個電話擾亂了他所有的計劃,昨天晚上從他的秘書一直查到了辦公司打掃的保潔員,都沒有查出泄露消息的根源,事關重大,還未有成熟的計劃之前,走漏一點消息可能都會引起局面動蕩。
邁克羅夫特突然想到了什麼。
「昨天夏洛克打電話給我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他昨天打電話給你了嗎?」
噢,溫斯蒂才不會輕易上當。
「我有一件事想問你,」溫斯蒂轉移他的注意力,「夏洛克真的有養過狗嗎?」
邁克羅夫特眯了眯眼睛。
「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溫斯蒂從口袋裡掏出了夏洛克與「紅胡子」的合影。
夏洛克說「紅胡子」一直陪伴他,福爾摩斯先生說他對狗毛過敏,他們兩個都沒有必要在這件事情上說謊。
「這是一個復雜的故事……」
「你們在做什麼?」
夏洛克是第四個起床的,他還未睜開眼時,伸手摸了摸旁邊的位置,已經沒有了溫斯蒂的身影,卻仍留有一絲余溫。
他起床出來找她,頭發亂蓬蓬的。
「早上好,我的弟弟,我們正聊到了你。」邁克羅夫特和顏悅色。
「你們當然應該聊到我,除了我以外,你們兩個根本沒有共同話題。」
夏洛克的椅子被溫斯蒂坐了,他一聲不吭地走到她的身旁,然後道:「現在來聊一聊,你們在說我什麼?」
邁克羅夫特悄無聲息抽走了玻璃桌面上的照片,他知道夏洛克的知覺很敏銳,所以說了個更勁爆的話題引開他的注意力:「我們在聊你小時候穿裙子的故事,溫斯蒂,你知道嗎?夏洛克其實是個女孩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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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破曉02
夏洛克燒毀了所有年幼的他被打扮成女孩模樣的照片, 他否認這段往事的存在。
邁克羅夫特說了一句:「有些事情不是你否認就真的不存在。」
他明明在說夏洛克被打扮成女孩這件事,可話裡似乎別有滋味, 尤其是他在說這句話時意味深長地看了溫斯蒂一眼。
夏洛克也想爆邁克羅夫特兒時的糗料,可是他出生的時候, 邁克羅夫特已經七歲了, 早就度過了被騙的幼稚階段。
他們三個人在家裡住了三天, 三天一過,邁克羅夫特去第歐根尼俱樂部,夏洛克和溫斯蒂返回貝克街。
把紅色邁巴赫還給哈德森太太, 她十分歡快地迎接兩位年輕人的回來, 精神看起來格外好。
「噢, 看到你們兩重新待在這個房間裡實在是太好了!」哈德森太太以為夏洛克和溫斯蒂要浪跡天涯,再也不能見到他兩了。
夏洛克的唇角勾起, 看著溫斯蒂和哈德森太太抱了又抱。
「我可真是太想念你做的小蛋糕了,也有不少鄰居跑來問你去哪兒了, 甜品店什麼時候恢復營業?」
「哈德森太太,」夏洛克開口, 「我們才剛剛經歷了一場大逃亡回來。」
「Yes,你們需要休養,既然如此我就不把雷斯垂德探長的消息轉達給你了。」哈德森太太摟著溫斯蒂的肩膀,偏頭向夏洛克, 故意道。
「他帶來了什麼消息?」
「你們需要休養。」
「不需要了,」夏洛克露出乖巧的笑,「他帶來了什麼消息?」
「也沒什麼, 他讓你回來以後去一趟蘇格蘭場,他要親自跟你說。」
夏洛克立即從沙發上起身,拿過衣架上他和溫斯蒂的大衣:「我們走吧。」
「事實上,雷斯垂德只讓你一個人過去。」哈德森太太說,這還是雷斯垂德特意的叮囑。
夏洛克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經歷了紐曼私人醫院事件,雷斯垂德出於謹慎,對溫斯蒂設有防範。
「那我也不去了,」夏洛克漫不經心地說,「蘇格蘭場的金魚該學會自己成長了。」
「別鬧了,他們肯定找你有要緊的事情,而且我本來也去不了,我約了我三舅公喝下午茶。」
溫斯蒂若無其事地將自己的衣服從夏洛克的手臂裡抽出來。
夏洛克還記得溫斯蒂的三舅公,一個穿著打扮都很像上個世紀的嬉皮士的男人,倒忘了他也在倫敦。
「怎麼突然想起約他喝下午茶?」
在夏洛克的記憶裡,這是溫斯蒂第一次約她三舅公喝下午茶。
他頓了一頓:「我可以不去蘇格蘭場。」
哈德森太太被完全忽視了,她前不久跟上一任曖昧對像告吹,實在受不了小情侶的熱戀氛圍。
「OK,不就是去個蘇格蘭場,別整的跟生離死別一樣。」說著,哈德森太太抱著頭跑回了樓下。
溫斯蒂低頭一笑:「是啊,你只是去個蘇格蘭場,我也只是去和我的三舅公喝個下午茶,別弄得跟我們再也不見面一樣。而且,就是因為這是我來倫敦這麼久了,第一次和三舅公喝下午茶,所以他居然讓我買單,你說是不是很小氣?」
「的確小氣。」夏洛克肯定道。
「是吧,你去蘇格蘭場,我去和三舅公喝下午茶,然後晚上我們一起去吃泰國菜好不好?」
夏洛克想了一想,應下:「好。」
「再見。」溫斯蒂兩手攀上夏洛克的肩膀,在他臉上輕輕嘬了一口,臨出門的時候,她看到夏洛克的耳朵紅紅的。
原來不是她一個人會在涼快的天氣也感覺熱。
克勞利確實和便宜侄孫女溫斯蒂有一個下午茶之約,但那是溫斯蒂主動提出要請他的,才不是他小氣,但為了讓夏洛克放心,溫斯蒂不得不讓三舅公的風評受到一點傷害。
喝下午茶的地點定在克勞利家裡,他聽著搖滾樂睡了一個長達十天的覺,聽到電話鈴聲才醒過來。
他聽到溫斯蒂的聲音時很驚奇:「你媽媽給你的電話號碼?」
「對。」溫斯蒂撒了謊,她撥通的是他五十年後的電話號碼,誰知道他還真一直都沒有換過電話號碼。
惡魔的家裡會有什麼?溫斯蒂在去克勞利家之前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是在路上突然想到的,應該會有骷髏頭、腐屍和鮮血吧,畢竟是惡魔的家。
可到了以後才發現跟她所想完全不同,房間陰暗、沒有過多的裝飾,中央擺了一個中世紀王座,沒有骷髏頭、腐屍和鮮血,干干淨淨,而且房間裡擺滿了綠色植株。
她到的時候,克勞利還系著圍裙給植物噴水。
克勞利暼她一眼:「無事獻殷勤,必有所求。」
溫斯蒂:「……」
他說的還真對。
克勞利給植物澆完水後,蓄積力量,喊了一句:「都給我好好長!」
溫斯蒂已經將她帶來的食物鋪在了一張桌子上,在陰暗的光線下,再可口的食物看著也沒有那麼可口了,她四處找了一下,克勞利家好像沒有安燈。
克勞利在她對面坐下,打了個響指,冒出了一道不知從何處來的光,有了光線,食物的色彩才顯得飽和。
溫斯蒂默默將一盒鹹蛋黃麥芽小餅干推到了克勞利面前,這是他最愛的點心。
克勞利默默看一眼,挑起一塊,平靜的神色下閃過了一絲平常人類長輩的欣慰,難得便宜侄孫女還記得他的喜好,不賴。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這是當今世界上知道他是惡魔的唯一一個人類。
被人類知道真實身份並不是什麼好事,如果是別西蔔和哈斯塔,他們早就把這個人類帶去地獄了,可克勞利不會這樣做,他認為被一個兩個人類知道身份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她指著他說:「這是一個惡魔。」他只需要靜靜看著她,再多余的表示也不用有,這樣別人自然會把她當成神經病,不知道別西蔔和哈斯塔這麼謹慎做什麼?
溫斯蒂做的鹹蛋黃麥芽小餅干鹹中帶著絲絲甜味,正是克勞利喜歡的口感。
「我來問你一些問題。」溫斯蒂說。
「你說。」克勞利嚼小餅干的時候像一只小浣熊,他總是一口氣塞很多到嘴巴裡,把兩邊的腮幫子撐得鼓鼓的。
「開膛手傑克是不是還活著?」溫斯蒂期待地看著克勞利,要證明一個人究竟有沒有死,當然是問地獄的惡魔最精准了。
「如果你有很多問題,建議你一次性問完?」
溫斯蒂點點頭,聽從建議:「你知不知道亡靈書的存在,如果知道的話,知不知道解除亡靈書封印的方法是什麼?」
「問完了?」
「問完了。」
克勞利有條不紊地咽下所有小餅干,喝了一口茶。
「你知不知道浮士德博士的故事?」
「知道,魔鬼靡非斯特跟浮士德簽訂了一份協議,他會滿足浮士德所有要求,然後在浮士德死後拿走他的靈魂,這個故事是真的?」
「Well,多多少少都有一點藝術加工,但大體上是對的。」
溫斯蒂的眼睛裡冒出亮光:「所以浮士德真的跟海倫有過一段戀情?」
「那屬於藝術加工,」克勞利兩根手指點了一點,一張白紙出現在他的手中,「正確的部分在於如果尋求惡魔的幫助,需要與他簽訂協議。」
他把這張白紙展開放在溫斯蒂面前。
「我就問一些問題。」
「可這不是我的義務和職責,我們有職業手冊,超過義務和職責的範圍,都需要簽訂協議。你可以罵出口,搞這個事情的是利古爾,別罵錯了。」
「那我跟你簽協議。」
「這麼爽快,可簽協議不是這麼簡單的,我不會什麼都答應,即使你是我的親戚,你得說一個我真心在乎的條件,可目前我沒有什麼太在乎的……」
「你幫我解答問題,我就不把你和天使交往的秘密公布出去。」
溫斯蒂黑葡萄似的眼珠裡冒著狡黠靈動的光,她還真說了一個克勞利在乎的條件。
「你怎麼知道亞茲拉斐爾是天使?」克勞利坐直了身子。
他的身份是大劇院裡的幽靈透露給溫斯蒂的,可幽靈不會知道天使的身份。
「我瞎猜的,我做了兩個大膽的猜測,第一我猜他是天使,第二我猜他是白無常……就中國神話裡地獄的官員,你們兩交往過密,然後一個穿黑衣服一個穿白衣服,可不就是黑無常和白無常,可能到西方有不同的說法,你叫地獄公爵,他可能叫地獄修羅之類的,不過他如果是白無常,你們交往是正常的,你也不會像剛才那樣問,他是天使,所以你在乎我剛才提出的條件嗎?」
溫斯蒂手裡的那張白紙上出現了字跡。
「協議生效。」克勞利說。
他與溫斯蒂簽訂協議,開始回答她的問題。
「開膛手傑克的靈魂不在地獄裡。」
「他惡貫滿盈,靈魂不可能上天堂,所以他果真沒有死。」
夏洛克的推測完全正確。
「第二個問題,沒錯,我的確知道亡靈書的存在,那裡面封印了很多遠古的亡靈,我見過很多,後來有了獵魔師的出現才少了,遠古的亡靈就被封印在裡面,不少獵魔師的靈魂逝去以後沒有上天堂而是形成封印鎮壓著亡靈書裡的亡靈,你先祖的靈魂也是封印的一部分,解除亡靈書的靈魂需要一場邪惡的祭祀。」
「什麼樣的祭祀?」
「我忘了。」
這就好比放映一場懸疑電影,正要解開所有謎團時,突然停電了一樣。
溫斯蒂語塞。
「嘿,你別用這樣的目光看著我,想不起來很正常,這都多久了,我活了六千多歲,你知道六千年是什麼概念嗎?亞當和夏娃被趕出伊甸園我就在了,特洛伊之戰、諸神之戰還有耶穌受難我都經歷了,你像我一樣經歷這麼多看是不是每件事都想得起來,等一等,你不會懷疑我年紀大了,有老年痴呆,所以才記不起來?你還真這麼覺得,老年痴呆是你們人類的病,我才不會得,而且我是惡魔,擁有永恆的壽命,換算下來,我現在應該跟你差不多大。」
第102章 破曉03
克勞利和溫斯蒂一起去了一趟亞茲拉斐爾的書店, 天使掛在門口的那塊莫名其妙的營業時間隔絕了大多數客戶,但隔絕不了他的老朋友。
一段時間不見, 亞茲拉斐爾還是面色紅潤、嘴唇顏色漂亮,一身白衣, 歡歡喜喜, 溫斯蒂確認了他的天使身份以後, 看著他總覺得他身後帶了一層聖光。
克勞利說明了他們的來意。
「你們要借《嗚呼啦呼邪典大全》做什麼?」亞茲拉斐爾透出一絲警惕和驚訝。
《嗚呼啦呼邪典大全》是一本邪惡之書,裡面有一堆可怕的咒語和祭祀儀式,他花了好長時間才找到這本書, 找到以後一直秘密收藏著, 害怕被有惡念的人找到, 干一些為禍人間的壞事。
「不是我們要借,」克勞利知道亞茲拉斐爾這裡一定有這本書, 他指了指溫斯蒂,「是她要借。」
問題被拋給了溫斯蒂。
「我要知道解除亡靈書封印的祭祀究竟是什麼?」
亞茲拉斐爾更加驚訝了, 他的眼睛睜得圓溜溜的:「你要解開亡靈書的封印?」
「你婆婆媽媽講不清楚,我來說。事情就是, 開膛手傑克沒有死,他跟一個亡靈換取了永恆的生命,亡靈書在他的手裡,他可能要解除亡靈書的封印, 釋放上古亡靈。所以她才想知道解除亡靈書封印的那場祭祀需要具備什麼條件。她不是要解開亡靈書的封印,而是要制止開膛手傑克解開亡靈書的封印,她是一個獵魔師, 和她的外曾祖母一樣。」
在從克勞利家到亞茲拉斐爾的書店這一段路程裡,溫斯蒂講述了她從未來穿越而來的故事,穿越時空這種故事在凡人聽來是痴人說夢,到他這裡就不是什麼稀奇事,穿越時空是超自然現像,他本身就是超自然的存在。
只是溫斯蒂在說她的故事時,講了太多「你可能不信」、「這雖然很離奇但確實存在」這樣的話,實在沒有多大意義,不出意外,她同樣的話語也會對亞茲拉斐爾說一遍,要知道,小天使的腦瓜其實很容易被繞暈的,所以他干脆掐頭去尾挑了中間最重要的一部分轉述給亞茲拉斐爾聽。
「你明白了嗎?」
亞茲拉斐爾的腦袋緩慢地點了點,然後手捂住嘴:「開膛手傑克居然沒有死?!」
「千真萬確,我檢查過名冊,沒有出現過他的名字,這樣的人總不會上天堂吧?」
「當然不可能,」亞茲拉斐爾肯定地說,「既然如此,我倒是可以把《嗚呼啦呼邪典大全》借給你。」
《嗚呼啦呼邪典大全》被放在最高層的書架上,亞茲拉斐爾搬了一個梯子去拿書。
「你明明勾一勾手指書就會飛到你手上,干嘛做這種無意義的工作。」
話雖是這麼說,克勞利還是去扶住了梯子,以免梯子不穩亞茲拉斐爾從上面摔下來,可是摔下來又怎樣呢?天使又不會感覺到疼痛。
「噢,謝謝你。」亞茲拉斐爾向克勞利道謝,給了他一個甜甜的笑容。
亞茲拉斐爾把《嗚呼啦呼邪典大全》找了出來,這是一本大部頭巨作,黑色的封面已經很古舊了,裡面泛黃的羊皮紙印刷著不同國別的文字。
亞茲拉斐爾把書交給溫斯蒂,溫斯蒂隨意翻了幾頁,結果令人感到尷尬,她看不懂上面的文字,連解除亡靈書封印的那幾頁在書的哪個位置都不清楚。
亞茲拉斐爾提醒她:「最前頭有目錄。」
溫斯蒂翻到目錄,目錄倒是用英文編寫的,按字母順序編碼,有關亡靈書的正好在第六百六十六頁。
「這個數字我喜歡。」克勞利說,666是魔鬼和邪惡的代號。
第六百六十六頁,亡靈書封印解除的祭祀之道,溫斯蒂一個字也看不明白,她抱著求助的目光看向亞茲拉斐爾和克勞利。
「這是古拉丁文,」亞茲拉斐爾的手指放到嘴旁說,「我也不是很精通。」
他湊到溫斯蒂身邊一起看書上的文字:「解除亡靈書的封印需要出生於同一年份不同月份的六日早晨六時六分的六個人自願獻祭生命……」
「不是很精通拉丁文」只是亞茲拉斐爾謙虛的說辭,書上除了文字記載,還有六幅簡筆人物畫和一只中部有火焰的眼睛。
亞茲拉斐爾掃到這幾幅人物畫上:「獻祭者的身份需與以下畫像對應。」
第一個小人穿了一件帶花的衣服,頭高揚著,頭上帶了一頂花冠,右手兩指握著一束花。
「這在古代是指聲名遠揚的人。」亞茲拉斐爾手指著第一幅畫像道。
第二幅畫像上的小人右手握著一本書高高舉起,左手握著一只點燃的蠟燭,雖然沒有描摹出他的神色,但透出一種肅穆莊嚴。
亞茲拉斐爾的手指移到第二幅畫上:「這是那些擁有極大智慧的人。」
第三幅畫裡也出現了書本和蠟燭,只不過書本被小人踩在腳底,小人手中的蠟燭是熄滅的。
溫斯蒂猜測:「這應該是指不尊重知識、沒什麼智慧的人了吧?」
「一點兒也沒錯。」
第四幅畫上是一個頭發濃密的女人,她的身體赤(裸),腹部穿過一支弓箭。
「這指的是貞潔受到玷污的女人。」
第五幅圖上同樣是一個頭發濃密的女人,她的頭上有一道光環,身披長袍,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看上去很聖潔。
「與上一幅圖相對,這代表的是聖潔的女人。」
最後一幅圖上的小人嘴巴處被貼上了一道封條,他的左手中握著一袋黃金,右手則戴上了一只鐐銬。
亞茲拉斐爾:「這寓意著欺騙。」
有了天使的幫助,這六名祭祀者的身份對應的是名人、智者、愚人、□□、聖女和騙子。
可是書上的文字並沒有到此為止。
「設立亡靈召喚的陣法,將自願獻祭生命的六人按出生月份的大小依次擺在六芒星的尖端,中間的亡靈之眼的位置擺放亡靈書,注入真正的惡靈之魂。」
除了六個祭祀者,還需要一個真正的惡靈之魂。
「我說不聰明的侄孫女,」克勞利一直癱坐在台階上,撐著腦袋,閉著眼睛,卻並不是在閉目養神,他一直都聽著亞茲拉斐爾和溫斯蒂的對話,「你想制止開膛手傑克解除亡靈書的封印,干嘛不去把亡靈書搶回來,然後把他……」
克勞利做了一個勒脖子的動作。
「這樣一了百了。」
亞茲拉斐爾手放到嘴唇前:「噓。」
這樣簡直是太殘暴了,天使不能聽如此殘暴的話,但是他從心裡認為,這倒也是個辦法。
「我試過了,」溫斯蒂說,「可是我找不到他。」
自從紐曼醫生那天逃走以後,整個英國布下天羅地網,也沒有搜查到他的蹤跡,溫斯蒂已經派了很多靈蝶去尋找他,靈蝶都是有去無返,好像一勺鹽融入到了海水之中。
「OK,你還不算笨,那就當我沒說。」克勞利回答,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副墨鏡戴上。
找不到紐曼醫生的蹤跡,那只能從解除亡靈書封印的祭祀上入手。
「你是天使,你們不管這件事情嗎?」
「上古亡靈不在我們的管束範圍內,上帝在獵魔師的身體內種下了魔力的種子,讓魔力在你們身上開花結果,追捕亡靈是你們的職責。」
溫斯蒂將目光又投向克勞利。
「天使都不管這件事,你指望我們惡魔管這件事?」
「不是,我想問我再跟你簽訂一份協議,是不是你就能幫忙阻止開膛手傑克解除亡靈書的封印?」
「按規定來說是可以的,但是小姑娘,不要輕易跟惡魔做交易,你付出的代價比你想像得要大得多。這件事的分量不清,這種造福人間的事我們惡魔從來不做,你拿什麼與我做交易呢,你的生命嗎?」
溫斯蒂沉默了,這份沉默一直保持到了她離開亞茲拉斐爾的書店。
她離開時顯然沒有到來時那樣精神飽滿,亞茲拉斐爾瞅著沉默的溫斯蒂,有些心有不忍:「噢,其實我們可以幫助她的。」
「我會幫她的,」克勞利說,「畢竟是我的侄孫女,雖然沒有什麼血緣關系,只是她得認清一個道理,就是不要輕易與惡魔做交易,好處後面都跟著代價。」
規定和規矩對惡魔而言都是狗屁。
「我有時候覺得你應該是一位天使。」亞茲拉斐爾道。
「我本來就是一個天使,地獄裡的惡魔曾經都是天使,只不過他們都墮落了,而我……只是慢慢悠悠往下墜。」克勞利說。
溫斯蒂一直沉默著出了門,天將黑未黑,她站在街頭時,一股冷風吹過來,她不由得裹緊了衣服,冬天好像要來了。
路燈已經亮起,車水馬龍間,她突然覺得一切都十分陌生,一個婦女牽著兒童的手歡笑著往前走,母子兩和樂極了。
如今這樣平常的場景如果出現在五十年後,是要上新聞頭條的。
溫斯蒂目送著他們離開,口袋裡傳來「嗡嗡」的震動,她習慣把手機調成靜音。
是夏洛克的電話。
他好聽如大提琴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我們去哪裡吃泰國菜?」
現在的生活多好呀,一切都和平安穆。
她不會讓亡靈肆虐的情況再發生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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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破曉04
「你忙完了嗎?」溫斯蒂問。
「還沒有, 至少還有二十分鐘。」夏洛克回答,雷斯垂德搞得神神秘秘, 其實只是讓他去處理一樁不算太麻煩的珠寶失竊案,他們在路上耽誤的時間比他猜出小偷用的時間還要多。
「你在哪兒呀?」寒風吹動溫斯蒂的衣領, 晝夜溫差加大, 她身上單薄的外套不能帶給她溫暖。
溫斯蒂很快跟了一句:「我去找你好不好?」
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一些顫抖。
「你很冷嗎?」
夏洛克推斷溫斯蒂身上應該只穿了一件不算厚的風衣外套, 她總是預估錯天氣,這樣一件外套怎麼能抵御夜晚的冷風。
「不冷。我去找你好不好?」
就算看不到她的神情,夏洛克也能判斷出她在說謊。
「你現在需要做的是回貝克街, 給自己泡一杯熱牛奶。」夏洛克說。
「夏洛克, 」溫斯蒂喊他的名字, 執拗地問,「我去找你好不好?」
「好。」夏洛克終於答應, 他有一種預感,只要他不答應, 她就會一直問下去。
夏洛克報出自己的所在地,離亞茲拉斐爾書店的蘇荷區不遠, 溫斯蒂攔了一輛出租車前往。
出租車停在了一間裝修精美的珠寶店前,隔老遠就能裡頭的巨大水晶燈把地面照得很亮堂,店鋪周邊設立了隔離區,裡面正在進行案件交涉。
協助辦案的是這一塊兒的片警, 他不認識溫斯蒂,不知道她和雷斯垂德探長一起過來的高個子卷發男人的關系,在她靠近的時候, 伸手攔住了她。
「女士,不好意思,裡面正在執行公務。」
溫斯蒂往裡面看了一眼,的確亂糟糟的,但是在人群裡,她總是能一眼就認出夏洛克,他那一頭黑色的卷毛實在很打眼,而且她還覺得,水晶燈落下的光照在他身上是不是比照在其他人身上的多?
夏洛克滔滔不絕,臉上帶著一縷驕傲,周邊的人都專心致志地聽著。這樣的畫面倒讓人能回古希腊,愛琴海的風吹拂了上千年,智者身邊圍了一圈求知的人……
一陣沉悶的鐘聲在溫斯蒂的腦海中敲響。這個意識讓她的身子抖得愈發厲害,鐘擺晃得越來越快,一陣涼意穿進她的骨頭裡。
值守的片警看到了她這個樣子,剛才好好好的一個姑娘,怎麼突然跟抽了羊癲瘋一樣,忙問:「女士,你沒事吧?」
「沒有。」
「可是你的身子抖得很厲害。」
「是嗎?」溫斯蒂對自己的身子抖動沒有一絲感覺,經過提醒,她看向了自己的手,的確像蜜蜂的翅膀撲扇一樣抖動,她將手塞回口袋裡,擠出一個笑,「可能是我太冷了吧……」
片警覺得眼前這個姑娘有些奇怪,她的目光往裡望了一會兒,隨即笑了笑又走開,等回來的時候,手裡拎了兩杯熱可可,她沒有太靠近珠寶店,自覺地現在了隔離帶外。
夏洛克的時間一向都算得格外准,二十分鐘一到,手上所有的手續也就完成。
雷斯垂德從他的左側走到他的對面,說著感謝的客氣話。
可是夏洛克並不領情:「如果你真心感謝我的話,下次溫斯蒂會站在我的身旁。」
他們兩個本來就應該一起出現的。
就算新聞上封鎖了消息,那個被稱為「禮物」的視頻還存在雷斯垂德的手機裡,他很清楚那代表著什麼。
溫斯蒂,這個弱不禁風的淑女,身上蘊含巨大的力量,這樣的力量足以摧毀整個蘇格蘭場,他不得不設下防備。
「夏洛克……」
夏洛克不給雷斯垂德任何回旋的余地:「那麼我也不出現了。」
於他而言,這不是一道選擇題。
夏洛克看表,二十分鐘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前他的女朋友執意要過來找他。
他不經意一抬眼,余光暼到了珠寶店外的一個身影,她站的那麼遠,看上去就小小的一個人兒,手腕上拎著裝了兩杯熱可可的包裝袋,手插在口袋裡,口中呼出細細的白氣,額頭上垂下來的碎發飄揚在路的燈光下,夜風侵襲她單薄的身子。
夏洛克才不管溫斯蒂是不是身懷異能,在他的心裡面,這個姑娘就是她所讀的幼稚童話書裡的豌豆公主,哪怕隔了二十床軟軟的鴨絨被,他也還是擔心她會被一粒硬邦邦的豌豆硌到。
沒有一絲猶豫,夏洛克向著門外走去,整個蘇格蘭場的人被他拋在身後。
雷斯垂德探長還有很多勸誡的話要對夏洛克說,他想說不要被美色所迷,他也想說不要被愛情衝昏頭腦,像教育因情犯錯的小年輕一樣,可是他後來才想起來,他要勸誡的人是夏洛克呀,一個世界上頂理智的人。
「快看,怪胎真的有女朋友了!」
「噢,是之前一直就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女孩!」
周圍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討論,雖然說在場各位都是警察,可是愛好八卦的心一點兒都不少。
他們之前就聽雷斯垂德探長說夏洛克有了女朋友,脾氣變好了很多,當時沒有一個人相信。
可是現在,眼見為實。
「探長,你說的一點兒都沒錯。」一個警員想起來,夏洛克今天的語氣實在是可以用「和緩」來形容,果然戀愛的力量是強大的。
雷斯垂德的目光深沉,他看著夏洛克走向溫斯蒂,像一顆行星去觸碰另一顆行星,那天在紐曼私人醫院門口,夏洛克也是如此義無反顧朝著她所在的方向走過去。
溫斯蒂看到夏洛克出來了,伸出手朝他的方向大幅度揮了揮,值守片警好奇她在向誰揮手,便只見一個高大的身影從他的身邊擦過。
溫斯蒂迎了上來。
他們兩個人,在珠寶店門口,小半數蘇格蘭場警察的注視下,在空蕩的平地上來了一個大擁抱。
夏洛克把溫斯蒂抱在懷裡的時候還能感覺她的身子在抖,像雪地裡被拔去一身皮毛的小動物,他手臂縮緊了些。
這絕不是單純因為天氣寒冷所致,他能感受到他的姑娘在害怕。
夏洛克的大腦飛快運轉:她今天上午時還好好的,所以使他害怕的事是在今天下午才大聲的,而且發生的時間離現在很近,否則她早就會平復好心情。
「剛剛發生什麼了?」夏洛克在她耳邊輕輕問,沒有得到回應。
他的聲音加大,偏頭向後方的值班片警問:「剛剛發生什麼了?」
片警搖了搖頭,剛才發生了什麼嗎?他記得什麼也沒有發生呀。
夏洛克的懷抱帶給了溫斯蒂溫暖,她的心上像加了一層降落傘,起起落落,最終回到了原地。
「這裡不方便說,待會告訴你。」
如果跟他說「什麼也沒有發生,」肯定騙不過夏洛克,自從那夜的坦白後,她明白在一切未開口之前,兩個人之間隔著的重重誤會不過是真相未明的疑慮。
那夜之後,他們兩個真正站在了同一戰線上,她所得知的信息,通通都會告訴他。
溫斯蒂將熱可可遞到了夏洛克的手裡。
值守的片警目送著他們兩人離開,他年紀還輕,尚沒有女友,看到兩人並肩離開的背影時,眼裡不禁流露出一絲羨慕。
冬天就快到了,春天會緊隨著冬天而來,他也想找一個會在夜裡給他送熱奶茶,春天陪他一起看花的女孩。
不光是值守小哥,夏洛克和溫斯蒂相擁的場景不知給了蘇格蘭場的警察多少刺激,他們見面後最打擊人的話一度變成了:「夏洛克·福爾摩斯都有了女朋友,你還沒有。」
溫斯蒂有一次無意間聽到了這句話,眼睛都不眨地回復:「夏洛克又高又帥又聰明還大方,他的卡都是我保管,這樣的男人有女朋友很奇怪嗎?」
當然,這都是後話了。
此時,溫斯蒂正在和夏洛克說著她從《嗚呼啦呼邪典大全》裡得知的信息。
「要解除亡靈書的封印必須需要六個出生於同一年份不同月份早上六時六分的人自願獻祭生命,這六個人的身份必須是名人、智者、愚人、女支女、聖女以及騙子,將他們置於六芒星的六個尖端,中間的亡靈之眼的位置擺放亡靈書,注入真正的惡靈之魂。」
夏洛克手裡握著一杯熱可可,面色平靜:「這就是使你感到害怕的原因嗎?」
「當然不是。」
她得知解除亡靈書封印的祭祀以後,心情的確也不能用「平靜」來形容,但當時的她更多處在一種激動的震顫裡,就像新生水手登上航行的大船,雖然水手之前就知道會有一場航行,也在心裡模擬了無數次航行的場景,可真正觸摸到粗糲的木板,真正感受到風浪來臨,心裡還是會隨浪花一起翻舞。
可這並不是她害怕的原因。
她的左手和夏洛克的右手牽在一起,兩個人的掌紋相貼。
「你是一月六號出生的。」
這才是她真正害怕的原因,雖然還不清楚夏洛克究竟是不是早上六時六分出生的,但光是出生日的契合就足以讓溫斯蒂感到惶恐。
夏洛克停了下來,望著溫斯蒂,她的鼻頭被凍紅了,整個人像一只小兔子,眼睛裡都是怯生生的情緒。
「所以你認為我會為了那一個邪惡的祭祀自願奉獻自己的生命,」夏洛克不由得翻了個白眼,「What a stupid idea(多麼愚蠢的想法啊)!」
「啊喂!」
她可是在擔心他呀,他居然說她的想法愚蠢!
「生活雖然無聊,但總有一些小案件做調味劑……」他頓了一頓,頭昂著,牽她的手繼續往前走,「而且還有你,有什麼理由讓我放棄這一切,為了一個會讓你生氣、傷心,甚至是死亡的祭祀儀式自願獻祭上生命。」
他一直都記得溫斯蒂說過,她會在制止亡靈書封印解除那一天死去。
預言書是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東西之一,但即使幾率微小到只有千萬分之一,他也是不會去冒險的。
「但我很高興,你沒有瞞著我祭祀的事情。」
夏洛克的臉上露出一分笑,路燈照在他的臉上,雕磨出英挺的側顏,他的眼睛如同沒有一絲雜質的藍寶石。
「所以這一頓飯你請客哦。」
噢,這倒說著每頓飯都是她買單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會爭取這個月正文完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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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破曉05
冬天來了。
冬天這個季節跟倫敦格外搭調, 整個城市古老的建築在寒冷的空氣裡顯得更加莊嚴,這幾天下了一場雪, 白衣包裹了城市的地面和屋頂,映襯出紅色巴士和電話亭特別好看。
每次在聽到別人說「冬天來了」以後, 溫斯蒂總想下意識接一句「那春天還會遠嗎」, 這是她第一次在倫敦過冬天, 也是她第一次在倫敦過生日。
溫斯蒂在十九年前的十二月二十四日,也就是平安夜,來到了這個世界, 這個日子成為了她的生日。
溫斯蒂過生日不喜歡大操大辦, 她過生日只希望和全家人坐在一起平靜地吃一頓晚飯。在沒有以「溫斯蒂·亞當斯」的身份降臨到這個世界之前, 她的生日不詳,對自幼被親生父母拋棄的人而言, 生日是一份痛苦的記憶。
但今年的生日是格外不同的,她今年的生日過得驚心動魄, 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忘記這個生日。
蘇格蘭場在十二月二十四日, 溫斯蒂生日的當天,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淺黃色的羊皮紙,書寫著典雅的花體英文,用純白色的信封裝著, 塗上火漆,火漆上印了一個金色的印章。
如果印章上刻的不是一顆六芒星和一只裝有火焰的眼睛的話,這會被誤認為成一封情書或是邀請函。
蘇格蘭場的警察在見到這封信的第一眼, 腦海中的警笛就自動鳴響,他們迅速查了監控器錄像,立刻找來了把信封放到蘇格蘭場的人,那人穿著打扮都很平常,被警察抓捕時也懵懵懂懂,他說有人塞給他五百英鎊讓他這樣做,剩下的皆不知情。順著他的描述,牽扯出了一鏈條的人,無一例外,都是收錢辦事,鏈條的起點是一個拾荒的老人,他收了五千英鎊,暫時擺脫貧困的處境,買了一瓶酒和一些肉回家慶祝,酒肉都沒嘗幾口,就死在了家徒四壁的屋子裡。
蘇格蘭場的警察趕到的時候,大門敞開,老鼠從他的身體上爬過。
殺害他的人也很快被找了出來,不是什麼陰謀家,只是是一伙見財起意的小混混,這條線索就此中斷。
放在蘇格蘭場的信件被拆開,雷斯垂德探長臉上神情嚴峻,他兩根手指緊捏著信件,眼睛死死盯著上面的字。
這封信不是寫給蘇格蘭場的,信件開頭的稱謂標的是「福爾摩斯」。
福爾摩斯先生:
先生,已經很久不見了。不知道,你對我上一次送給你的聖誕禮物還滿意嗎?希望你喜歡我送給你的禮物。
現在真正的聖誕節要到了,我准備了新的禮物給你。
有本事就來抓我。
落款署名是「開膛手傑克」。
雷斯垂德探長他們自然是認為落款署名是一個惡作劇,「開膛手傑克」所犯下的案件雖然還未偵破,也沒有真正找到「開膛手傑克」此人,但是已經過去了百余年,「開膛手傑克」所造成的迷霧早就隨著時間散去。
但就算不是「開膛手傑克」犯案,這件事也足以引起他們的警惕,信件裡提到了上次送給夏洛克的「聖誕禮物」,那份禮物著實令人驚訝。
看完信件以後,雷斯垂德撥通了夏洛克的電話。
「平安夜快樂。」
「如果你是來說節日祝福的話,你可以掛電話了。謝謝,平安夜快樂。」
「不是,我想問溫斯蒂今天還做蛋糕嗎?我想要訂一個聖誕蛋糕帶回家。」
「聖誕節前後三天不營業。」
「好的。」
雷斯垂德掛斷電話,目前溫斯蒂還在夏洛克的身邊,她著實是一個不讓人放心的不安定分子,但從夏洛克的語氣來判斷,她還沒有表現出異動。
半個小時以後,夏洛克出現在了蘇格蘭場,溫斯蒂站在他身邊,兩個人都穿著深色大衣,裹了一模一樣的圍巾。
「你們怎麼來了?」雷斯垂德見到他們,特別驚訝。
「你的聖誕通常都是在哈德森太太家度過,今年大概率也一樣。我問過哈德森太太,你的確有跟我們一起吃聖誕晚餐的打算,所以你買聖誕蛋糕帶回家是在說謊,而你致電給我說明你遇到了麻煩。」夏洛克衝他微笑。
雷斯垂德嘆一口氣,果然還是沒有瞞過夏洛克,他暼了夏洛克身旁的溫斯蒂一眼,思考信件的事應不應該告訴夏洛克?
溫斯蒂從雷斯垂德探長臉上讀到了疑慮,她知道他在擔心什麼,默默向後退了一步:「你們兩單獨聊吧。」
剛想要離開,被夏洛克抓住了手腕。
夏洛克牽住她的手腕,面色平靜地問雷斯垂德:「發生什麼了?」
他上次就表明過態度,她會站在他的身邊,不必對她抱有防備。
雷斯垂德探長看到他這個模樣,也沒有多做干預,他也知道干預不了夏洛克的選擇,夏洛克已經決定和溫斯蒂站在同一戰線上了。
「夏洛克,」他從口袋裡掏出信遞給夏洛克,「來自地獄的聖誕老人來給你送禮物了。」
信件不長,夏洛克很快看完。
「開膛手傑克……」夏洛克念著這個稱呼。
「惡作劇而已,這些年冒充開膛手傑克的人多了去了,不需要放在心上。」
更需要放在心上的是「開膛手傑克」提到的「聖誕禮物」,他又准備了什麼樣子的聖誕賀禮。
全英國都被翻遍了也沒有找到紐曼醫生的蹤影,大家都差不多以為他已經潛逃出國的時候,他又以「開膛手傑克」的名號回來了。
「送信件的人找到了嗎?」夏洛克問。
「找到了,他是收了錢受人指派,順著找下去,最先收錢的那個人是一個拾荒的老人,他已經死了,是一群見財起意的小混混干的。」
「這不是偶然,拾荒的老人是開膛手傑克有意的選擇。」
一個生活貧困的人居住的地方治安不見得好,讓一個拮據又蒼老的人突然得到一大筆錢就如同送羊入虎口。
老人死了,確切的線索中斷,必須等「開膛手傑克」把禮物送上門。
當溫斯蒂聽到「聖誕禮物」這個詞的時候,她握住夏洛克的手不由一緊。
夏洛克不動聲色地握著她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大衣口袋裡。
在迎接「禮物」之時,蘇格蘭場布好了一切防護工作,甚至向上頭申請禁止市民出門,申請被駁回,原因是容易引發市民大規模恐慌,不利於治安。
平安夜的慶祝開始了,各處都張燈結彩,廣場上還燃放了煙花,市民們並不知道平靜的海面下,一場呼嘯而來的龍卷風正在海底醞釀。
煙花燃放在最高點的位置,金色的煙火像星星一樣裝點了整個天空時,夏洛克的聖誕禮物被快遞員送了過來。
「請簽收,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這是一個匿名快遞。
快遞盒密封,沒人知道裡面是什麼,大家圍著那個盒子,做著各種猜測。
「可能是炸彈。」
「可能是半個腎髒。」
快遞盒拆開,裡面只是一本書,書的名字叫《羊脂球》。
書的內頁上標了一行字,跟信件上的字跡一模一樣: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
溫斯蒂闔了闔眼:「這本書的主人公是一名女支女。」
「開膛手傑克」的計劃開始了,他們早就開始的戰役在今天正式打響第一槍。
回到一切開始的地方——這句話預示著什麼?
「安德森,出去。」
在人群裡的安德森覺得莫名其妙,他指著自己:「你讓我出去?」
「這裡還有第二個叫安德森的人嗎?」
「嘿,這裡是我工作的地方,」安德森不滿,「要出去也是你出去。」
雷斯垂德探長:「至少他這回叫對了你的名字,你先去檔案室吧。」
趕走了影響思考的安德森,夏洛克閉上了眼睛,周遭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他走到了自己的思維宮殿裡。
究竟什麼才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溫斯蒂,這本書的故事發生在哪裡?」
「法國魯昂。」
那這一切開始的地方是法國魯昂嗎?
不可能。
他並不認為「開膛手傑克」已經離開了英國。
既然是「開膛手傑克」的話,一切開始的地方就只有一個。
倫敦東區白教堂。
狹窄的巷口,路燈很孤寂,站立著一個女人,她的臉埋在了黑夜裡,披著一件陳舊的毛皮大衣,裡面只穿了一件艷紅色的內衣。
她的身上散發著濃郁刺鼻,卻很單調,根本聞不出前後調的劣質香水味。
她站在那裡,宛若一個幽靈。
她的眼鏡也埋在黑暗裡,曾經有主顧跟她說:「你有一雙非常漂亮的眼鏡。」
現在這雙漂亮的眼睛裡一絲別的情緒都沒有,她目光篤定,看著一輛警車停在她面前。
是時候了,她心裡想。
警車上下來了幾個警察,他們舉著槍,一步一步靠近她,目光很謹慎。
女人從來沒有被這樣謹慎的對待過,以往的人都是將她當成一個泄(欲)的工具。
「夏洛克·福爾摩斯在車上嗎?」她開口,吐出一陣白氣,她很肯定地知道夏洛克·福爾摩斯一定在警車上,「讓他下來。」
女人其實根本不認識夏洛克,她所說的話也不是她真心想說的。
她眼見著那個叫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男人從車上走下來,他逆著光,身影很挺拔。
夏洛克看清了女人的臉,她的臉上一點兒妝都沒有帶,嘴唇被凍成了豬肝色。
他站到了她的面前。
「我吞了毒藥,還有一個小時就會死亡。」女人帶著微笑說出這句話,她絲毫都沒有臨近死亡的痛苦。
「現在去洗胃,你還可以活下去。」
「我為什麼要活下去?」她反問。
她馬上要被上神接去一個聖潔的地方了。
在那裡,她不是一個任人丟棄的破布袋,她會和別的女人一樣受到尊重。
女人空洞的眼睛裡冒出了光,她感到非常快樂。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下一秒就死去。」
上神在等著她。
「福爾摩斯先生,游戲開始了,別滿盤皆輸。」她說。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了會安排番外的,大家放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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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破曉06
吞了毒藥的女人叫芙洛拉, 她的名字像綻放的花朵一樣美麗。
她說自己會在一個小時後死去,一個小時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時間是最大的變數。」夏洛克對躺在病床上, 即將要被送入手術室洗胃的芙洛拉如是說。
弗洛拉瞪著夏洛克,他的臉在她看來是如此可憎, 她要一把抓上他的臉, 用尖利的指甲在他的臉上狠狠劃上幾道血痕。
但是她動不了, 她的手腳像被繩索緊緊捆綁住,可是根本沒有什麼繩索。
夏洛克在跟弗洛拉對話的時候,溫斯蒂施了聲音放大的咒語, 她明顯聽到了那一句「現在去洗胃, 你還能活下來」, 夏洛克說過倫敦的救護車過來要八分鐘,她撥通了急救的電話。
芙洛拉已經決定將自己卑微的生命奉獻給高尚的事業中, 她微不足道的生命會與上神融入在一起,在很久以後, 她被提及時,會像別人介紹「羊脂球」一樣:「她雖然是一個女支女, 但是她的品行是如此可貴。」
芙洛拉當然不願意接受洗胃,但有些時候人的自我意願不能代表一切,溫斯蒂在她的身上種下了捆綁咒,接受洗胃以後她會被嚴格看管, 她不會有自尋死路的機會。
眼見芙洛拉被送進急救室以後,溫斯蒂懸吊著的心才稍稍放下來,明明是寒冷的冬天, 她的額頭上卻冒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
「走吧。」夏洛克牽起她的手,兩個人如同結束了一場戰役的戰士,在未抓捕到始作俑者之前,戰爭會一直繼續,他們只是打贏了其中一場小戰,但空閑的時光也足夠讓他們好好慶祝一番。
走出了醫院,地面上的積雪還沒有化,鋪在地上如同一床鵝絨被,踩上去有細碎的聲音,一曲微弱的聖誕頌歌從遠方飄了過來。
夏洛克看了看表,十一點三十二分,平安夜還沒有過去,他女朋友的生日還沒有過去。
今天這一天,她處在不安、忐忑、奔波的狀態裡,現在臉上掛著最簡單的笑,他還沒有跟她說「生日快樂」。
哈德森太太很早就跑上樓,給小姑娘送了一束花和生日祝福。
她家人的生日祝福在凌晨的時候就已經送達了,他們說即使她不在家,他們也會辦一個熱鬧的生日派對。
亞當斯一家切開了外祖母特制的菜葉蛋糕,綠油油的一片,隔著屏幕都能聞到酸澀,但溫斯蒂還是很捧場地說了一句「看上去很美味」後暗自慶幸還好不用吃這個蛋糕。
她的三舅公和三舅公的朋友也送來了生日禮物,一黑一白兩個包裝盒格外搭調。
雷斯垂德探長突然間想起了今天是她的生日,在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別扭地說了一句:「生日快樂。」
他們都記得她的生日,今天早晨夏洛克還接到了福爾摩斯太太的電話,她提醒這個一貫不把生日當做一回事的兒子一定要給溫斯蒂送生日禮物,女孩子可是很在乎這些的。
可是夏洛克磨蹭到了現在,也沒有對溫斯蒂說「生日快樂」,今天可都快過去了啊。
「生日對你有別的意義對嗎?」夏洛克牽著她的手走在雪地裡,他的口袋很溫暖,兩個人的手都是暖烘烘的。
溫斯蒂在接到生日祝福時都是很真誠地表達感激,可過了一陣子,她的臉上會露出一絲淡淡的憂愁,不易察覺卻被夏洛克捕捉到了。
「嗯,」平安夜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照得皮膚如同一塊肌理細膩的暖玉,「我以前……沒有過生日,所以在收到祝福的時候會覺得很虛幻。」
虛幻得像一場煙火升到半空裡突然消失,只留有一片干淨的夜空。
一直沒有生日其實也算不上很難過,總會習慣的,她都已經習慣了。可是在收獲過祝福以後,她的心裡又會泛起隱隱約約的擔憂,這一切或許都是假的。
「為什麼?」夏洛克問。
「因為我並不是出生在今天的。」
今天出生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是真正的溫斯蒂·亞當斯,她總有一種搶了人家的東西的錯覺。
以前這種情緒只是一顆小苗,今年在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內住了兩個靈魂,另一個靈魂可能是真正的溫斯蒂·亞當斯時,小苗長成了小樹,這一切的祝福本來不屬於她的。
「那你知道自己出生在哪一天嗎?」
溫斯蒂搖搖頭:「不知道。」
她的記憶裡從來都沒有出現過慶祝生日的畫面。
他們兩個人走到了一棵被裝飾過的聖誕樹旁邊,樹干上纏繞著一圈一圈小彩燈,翠綠的松樹葉上也覆蓋了點點白雪。
夏洛克停住了腳步。
「那你喜歡這個日子嗎?」他轉過身面對她,身後聖誕樹的小彩燈冒著五顏六色的光。
溫斯蒂回答:「喜歡啊。」
「那麼今天就是你的生日,」夏洛克對著她笑,「你可以把你喜歡的日子都當成生日。」
他一直都不明白人為什麼要把生日,那特定的一天,看得那麼重要。
邁克羅夫特苦口婆心地教育過他:「當然要把生日看得重要了,這一天是母親的受難日,我們要感激母親賜予我們生命。」
好吧,這個胖子的話雖然存在很強的討好成分,但說的在理,可是除了那特定的一天以外,其余的每一天也都是要感激母親賜予生命的,所以生日完全可以不被看得那麼重要。
如果溫斯蒂高興,她可以把所有她喜歡的日子當成生日,他也可以在每一天都對她說生日快樂。
她剛才說了她喜歡今天,那麼……
「生日快樂。」夏洛克看了看手邊,十一點五十八分,今天還沒有過去。
Happy birthday.
他的尾音輕輕上揚,帶著漫不經心地撩人。
溫斯蒂微微一愣,眼睛裡的光比聖誕樹上的彩燈還要晶瑩,她的眼睛很亮很透徹,把所有的情緒都清晰的框在裡頭。
「謝謝。」她道。
夏洛克的言語總是很有說服力,再荒唐的言語從他的嘴裡說出來都讓人覺得充滿了道理,溫斯蒂被他說服了,開始相信她能將所有喜歡的日子當成生日。
她笑著,攤開那只沒有被他握住的手:「禮物呢?」
生日總歸是要收禮物的,如果能將喜歡的日子都當成生日的話,她可以收到好多禮物呢!
放在她手裡的是一個小皮筋。
「干嘛?」
「滿足你的心願,」夏洛克極不樂意地說道,「你可以給我綁一個小揪揪。」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十點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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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破曉07
給夏洛克扎小揪揪, 光是想到就足夠令人感到快樂了,而且溫斯蒂還親自實施了。
他們回到了貝克街, 還沒有等夏洛克把衣服放下,溫斯蒂就撲到了他身上, 要給他綁小揪揪。
她這樣的行為完全可以被視為投懷送抱。
夏洛克闔了闔眼, 泄掉身上的力氣, 兩個人一齊倒在了沙發上,溫斯蒂趴在夏洛克的胸膛口,伸手去夠他頭上的一撮小卷毛。
雖然說要滿足她的心願, 可真正實施起來, 夏洛克還是有一點兒抗拒, 他的頭向後仰,不讓她碰到頭發。
「你別動。」溫斯蒂抱怨了一句, 他一直躲,哪裡是誠心誠意給她扎小揪揪的樣子嘛。
溫斯蒂像一只抱住樹干的樹懶, 努力往上攀爬,終於抓住了他一縷卷發, 握在手裡很柔軟。
她「嘿嘿」傻笑兩聲,如同一個第一次喝醉酒的傻子,把小皮筋綁在了那一撮頭發上,夏洛克頓時成了一個蘋果頭。
蘋果頭和他冷漠抗拒的神情形成了鮮明反差, 更顯得可愛。
這樣可愛的夏洛克是今日限定。
溫斯蒂摸索出她的手機。
「可不許拍照。」夏洛克說,如果讓邁克羅夫特看見他這個樣子,一定會笑掉他啃羊小排的牙齒。
可這麼可愛的夏洛克不留以來, 簡直太可惜了。
「就拍一張。」溫斯蒂伸出手指比了個「一」。
夏洛克嚴詞拒絕:「不。」
「只拍一張。」
「不。」
「就拍一張嘛,好不好?」溫斯蒂摟上了夏洛克的脖子,輕輕用自己的鼻子去點他的鼻子,「你最好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格外嬌嗔。
這是她從莫提西亞那裡學來的,戈邁茲很吃這一招,莫提西亞言傳身教,男人都吃心愛的女人這一招,撒嬌的語氣能讓冰塊一樣的人也融化成一灘水。
夏洛克的眼睛暗了暗,他們兩人的鼻子碰在一起,能感受到對方呼吸時的氣息。
平安夜已經過了,新的一天是聖誕節。
溫斯蒂更進一步,嘴唇摩挲著他的唇,但每次要親吻的時候,她又逃開。
房間裡沒有開燈,黑暗增強了她的膽量,她今天晚上格外大膽。
兩個人泛紅的耳朵也被黑暗給藏了起來。
夏洛克輕輕嘆一口氣,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頂著這一撮扎起來的小揪揪有多麼愚蠢,溫斯蒂居然還想定格他此刻愚蠢的樣子!
「我也很喜歡今天,所以今天也是我的生日,你該送我一個新的生日禮物了。」
夏洛克有一點兒後悔自己一個小時前說的話了。
「難道你要反悔嗎?」
「拿我的手機拍。」自己給的承諾,再不樂意也要完成,夏洛克終於妥協。
他的手機一貫都放在他的右口袋裡,溫斯蒂知道,她打算起身去拿,可是腰已經被夏洛克緊緊錮在了懷裡。
「我要拿你的手機。」
「你知道它在哪裡。」
「我當然知道,可是你這個樣子,我怎麼拿?」被他抱著,她連動都動不了。
「那是你的事情。」夏洛克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她當初既然主動投懷送抱,又主動勾了他的脖子,就應該為主動付出一點兒代價。
「那你稍微松開一點兒,要不然我喘不過氣。」
他微微一笑,小姑娘還真是說謊從來都不打草稿,他抱的是腰,又沒有勒住她的脖子,怎麼可能讓她喘不過氣。
但夏洛克還是松開了手,溫斯蒂剛要去拿他大衣口袋裡的手機,他又猛然收緊手臂上的力道,壓著她的背,將她的整個身子都帶得更近。
「先……」
她後一個音節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兩個人的唇已經交纏在了一起,口鼻之間都是他侵入的氣息。
照片自然是沒有拍成,而且……溫斯蒂覺得在他們第一次親吻以後,夏洛克親吻的技術越來越高,原本只是像露珠拂過百合花瓣一樣輕輕一碰,現在的他會用嘴唇輕輕描摹一遍她的唇形,然後舌尖勾著她繼續加深這個吻。
溫斯蒂的腦子裡暈乎乎的,恍惚間她在想,夏洛克果然是有在好好學習他買回來的那些書的。
漫長的親吻過後。
「生日快樂,」夏洛克的語氣愉快,「還有聖誕快樂。」
他像一只饜足的貓咪。
呼,溫斯蒂的唇瓣亮晶晶的,深呼吸一口氣。
夏洛克趁著溫斯蒂還沒有記起給他拍照的事,自己悄悄扯下來頭上的小皮筋,借口奔波了一天要去洗漱洗澡,大步邁向洗手間。
「你如果無聊的話,可以把禮物給拆了。」夏洛克對她說,這樣等他洗完澡出來,她的心思也就放在了其他禮物那,不會再惦記著給他拍照的事情了。
拆完禮物以後,溫斯蒂才想起來,今天中午的時候,邁克羅夫特也給她發了一條祝福信息,還附帶了一個特大文件:
生日快樂兼平安夜快樂,以下是鄙人送給你的生日禮物,請確保你拆禮物的時候,夏洛克不在你的身邊。
[附件]
——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
溫斯蒂點開了附件,彈出來了一個視頻,視頻倒是不長,只有兩分鐘,可是這兩分鐘是夏洛克最想銷毀的兩分鐘。
夏洛克是女孩的名字,他小時候經常被打扮成女孩。
這個視頻裡,一個還沒有椅子高的小卷毛穿了一條淡黃色的公主裙,手裡還握著一支仙女棒,正愉快地轉著圈圈。
視頻裡還傳來的隱約的:I'm a barbie girl, in a barbie world……
這個視頻極大地彌補了溫斯蒂沒有拍到夏洛克扎小揪揪的遺憾。
溫斯蒂給邁克羅夫特回了一條:感謝您。
已經凌晨了,辛勤工作的邁克羅夫特還沒有睡,他的回信很快,溫斯蒂的手機裡一會兒就彈出兩條新消息,第一條是對她感謝的回復:不客氣。
另一條單看上去莫名其妙,他回的是:夏洛克從來沒有養過狗。
就像福爾摩斯家那間已經積灰的房間一樣,這是一個被掩蓋起來的秘密。
邁克羅夫特遞出鑰匙,給她打開那間神秘房門的機會。
第107章 破曉08
貝克街的住戶每天都能見到幾只湛藍色的蝴蝶從街道中穿過, 寒冬能見到蝴蝶實在是一件稀奇事,它們也像有目標一樣, 一點兒也不為周邊景色停留,撲扇著翅膀飛往遠方。
女支女芙洛拉事件過去以後, 日子好像又平靜了下來, 「亞當斯一家」甜品店照常營業, 夏洛克時常去一趟蘇格蘭場幫忙處理一些不大不小的案件,邁克羅夫特隔兩三天就會來貝克街坐一坐,溫斯蒂不得不拿出免費的甜品招待他, 他後來成為了最不受歡迎的客人之一, 邁克羅夫特和溫斯蒂心照不宣, 他們現在有了一個共同的秘密。
這幾天倫敦的天氣有回暖的征兆,哈德森太太推開窗戶的時候會問一句:「春天就要來了吧?」
而她那位不懂事的住戶會給出一大堆分析, 然後說:「距離春天還早得很呢!」
溫斯蒂覺得所有人都在等待春天,她也是, 她要摘最漂亮的鮮花做鮮花餅。
可是平靜如水的生活後總會接著一個波浪,「開膛手傑克」的第二封信在十二月底送達, 這一回他沒有放在蘇格蘭場,而是直接扔到了貝克街221號門口。
撿到信件的人是哈德森太太,她看到信封上標了夏洛克的名字以後,就把信轉交了。
還是純白色的信封、紅色的火漆、「自由之門」的印章、淡黃色的羊皮紙、典雅的花體英文。
福爾摩斯先生:
先生你好, 你似乎不是很喜歡我送給你的聖誕禮物,這一定是我考慮不周的原因,不過沒關系, 我准備了一份新的禮物給你。
有本事就來抓我。
開膛手傑克
這一回他沒有再附上一本書。
夏洛克和溫斯蒂面面相覷,這一次比上一次更撲朔迷離,沒人想的明白他的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雷斯垂德的電話也是在這個時候打來的:「夏洛克,快打開電視。」
倫敦已經很久沒有過大新聞了,民眾談論的事除了天氣以外就是聖誕夜晚上的煙火,那是近年來最盛大的一場,天空成為了一塊畫布,煙火漫天,如同花朵一樣燦爛,落下來的時候又如同一陣彩虹雨。
那天夏洛克和溫斯蒂也混在看煙火的人群裡,雖然這位先生一直在說用□□和發色劑混合制成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可最後還是與倫敦數百人一起、與他的女朋友一起觀賞了這場盛大的煙火。
溫斯蒂在紅色煙花升到天際時許下了一個心願,回去以後她說要給家人寫新年賀信,其實在一堆家人賀信裡藏了給夏洛克的一封,她沒有交給他,而是轉達給了邁克羅夫特,交代了最為合適的送信時間。
生活就如同煙花一樣,燦爛過後便是寂寥——這句話是英國最知名的男歌手卡爾文·勞森寫在他最近新出的單曲裡的一句話。
沒有人對一句話多加解讀,藝術家總有這樣或那樣的感慨,直到夏洛克打開電視,新聞裡播報著聖誕夜後最重大的一個新聞:卡爾文·勞森要直播自(殺)。
所以,大家開始紛紛解讀卡爾文寫在單曲裡的話,這不再是一句單純的感慨,很多人認為這是一個人在名利場裡看過了風浪濤濤,看透了紙醉金迷的本質。
卡爾文·勞森的直播已經開始,他在一間純白色的房間裡,四面空空蕩蕩,穿著一襲白衣,盤腿而作,雙目緊閉,一言不發。
輿論已經炸了鍋,卡爾文的粉絲四處奔走尋找他的蹤跡,一群粉絲則在寒風凜冽的冬日聚集在卡爾文的經紀公司門口,向經紀公司施壓,卡爾文的經紀人和家人也急瘋了,卡爾文三天前說要去尋找創作靈感,然後就沒了人影,他總會消失一陣子再出現一陣子,這是他的常態,沒人聯系得上他。
夏洛克盯著電視屏幕,除了看出卡爾文目前處在一個飢餓的狀態外,沒有看出其他信息,不過至少可以推斷他沒有吃一些亂七八糟的藥物。
上次醫生給芙洛拉洗完胃後,從胃液分泌的成分判定出這個女人吃下了所有她認為能致死的藥物,她的求死之心異常堅決,為常人所共知理解。
這是「開膛手傑克」送來的第二份禮物,毫無疑問,卡爾文·勞森對應的是名人,全英國還有誰比他更有名呢?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卡爾文·勞森,越快越好,誰知道這個被洗(腦)的瘋子什麼時候了結自己的生命?
新聞裡的畫面如同靜止了一樣,但時間又實實在在流逝著,溫斯蒂疊紙蝴蝶的速度都快了很多,她念了咒語,紙蝴蝶灌注了靈力,飛出了貝克街。
「跟著它走。」
夏洛克都不得不承認,這些小蝴蝶的確有它的神奇之處。
夏洛克也有他的神奇之處,他有著跟魔法力量一樣不可解釋的奇異能力——隨手攔出租車。
一輛出租車停在了他們跟前。
「倫敦的出租車果然對你愛得深沉。」溫斯蒂默默慨嘆了一句。
夏洛克的臉上頓時擺出了一副臭屁的神情。
出租車上的電台也在播報卡爾文·勞森的相關新聞,背景樂是他的一首歌曲,名字叫《走向自由》,裡頭有一句歌詞是:我要釋放我心中的上帝。
原來他早就在歌曲裡暗示了他的信仰。
司機問他們:「兩位去哪裡啊?」
「跟著前面那只藍色的蝴蝶。」
司機一愣,隨即踩油門,心裡想著今天還真是遇到了稀客。
靈蝶飛到了野郊一個破落的教堂前,悠揚的鐘聲還在廣場上飄蕩,出租車開不進去了,付了錢以後,夏洛克和溫斯蒂兩個人跟著蝴蝶往裡走。
教堂的天花板禿了很大一塊牆皮,露出紅色的磚頭,這裡已經很久都沒有人來過,玻璃也都碎了好幾塊,冬天的風從碎裂的地方穿進來。
靈蝶沒有停止往前飛,夏洛克和溫斯蒂手牽著手緊跟著它。
靈蝶通過向神父懺悔的小屋,通向了教堂底下,與破財的上面不同,下方雖然只有一條狹窄的樓道,但是牆面被刷得潔白干淨。
走過這條樓道,一扇像牙白的木門後,卡爾文·勞森就在那裡。
他已經等待了很久了,作為一個音樂人,他的耳朵格外敏感,他能聽到有兩個人邁著有韻律的腳步走到了他的房門前。
除了卡爾文·勞森自己外,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來到這個地方,包括一直將自己視為他靈魂伴侶的女友,他們已經在一起十年了,他們是整個英國最被人津津樂道的一對,受到的矚目甚至超過了王子和公主。
可是卡爾文·勞森從來沒有把她當成靈魂伴侶過,他的靈魂是屬於上神的,才不會和一個凡人為伴。
上神是他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羈絆,他早該為上神獻祭生命,只是使者一直把「時候未到」掛在嘴邊,使者能直接跟上神溝通,他傳達上神的命令,卻從來不肯告訴他什麼是適合的時候。
直到聖誕節那一天,他接到了使命。
整個英國都貼了使者的通緝令,可他沒有離開英國,而是穿著一身白色的西裝,聖潔得如同一位天使,沒有半分被追捕的滄桑,永遠溫和得如同一陣春風,他在燦爛的煙火下悠然走到卡爾文·勞森面前,對他說:「時候到了。」
這四個字成為了卡爾文·勞森此生收到過的最好的生日禮物。
使者讓他回到一切最開始的地方。
這個破落的教堂就是一切最開始的地方,他是一個孤兒,自幼就被遺棄在這裡,教堂底下就是他的棲身之所,名利場的勾心鬥角和浮華浪潮太多,這裡冰冷的白色牆面永遠能讓他保持清醒。
卡爾文·勞森聽到腳步聲在門前停止了。
全英國守在電視機前看直播的人發現一動不動、緊閉雙目的卡爾文·勞森站了起來,他起身走到攝像頭前關閉了攝像頭,直播中斷。
這像一個□□扔進了滿是魚苗的池塘裡,所有人都知道直播中斷意味著卡爾文·勞森要走向死亡了,新聞媒體跟進這條消息,記者已經在寫卡爾文·勞森自殺過世的新聞,他的歌迷崩潰了,一些極端的歌迷甚至要與偶像同一天赴死,蘇格蘭場接到了接連不斷的報警電話,倫敦的救護車迎來了繁忙的一天。
卡爾文·勞森去給他的兩位訪客開了門,這是他家裡第一批也是最後一批客人。
「歡迎光臨,」卡爾文·勞森對他的訪客說,「這裡比較簡陋,沒有茶和點心招待你們。」
溫斯蒂在電視上看過卡爾文·勞森,他本人比電視上看上去要消瘦一些,褪下了明星的光環,現在的他就是一個被「自由之門」觀念侵害的瘋子。
「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溫斯蒂盯著他。
「當然,我要釋放我心中的上帝……」他輕輕哼出了自己的歌曲。
「你真的知道你尊崇的上帝是什麼樣子嗎?」
「我不在乎,」卡爾文微微一笑,「我只知道他很殘暴,他出來以後人類會走向末日,這讓我很快樂。」
「極端反社會人格。」夏洛克道,卡爾文點點頭,眼睛裡露出驚人的喜悅。
「你想看人類走向末日,可那麼多人都愛你?」
「小姑娘,我是先被拋棄才被愛的。」
卡爾文用一種看不懂事的小孩子的目光看著她,他把生命奉獻給上神,上神代替他報復人類,這是從小就根植在他心裡面的想法。
「你打算怎麼了結你的生命?」夏洛克問。
卡爾文對上夏洛克淡藍色的眼睛,他的目光裡充滿著欣賞。
「我的口袋裡有一把槍,五分鐘以後我會對著這裡開槍。」卡爾文的食指和中指點著腦門。
「你知道我們是來阻止你自(殺)的,所以你打算怎麼干擾我們的阻止?」夏洛克面色冷靜,他明白這一切沒有那麼簡單。
卡爾森張開手繞著夏洛克轉了一圈:「真是很高興認識你,福爾摩斯先生,如果這個世界上的人類都像你一樣,可能還會值得我留戀一點。」
他湊近夏洛克的耳邊:「我的身上裝了一塊遠程感應芯片,如果我的心髒沒有在五分鐘之後停止跳動……噢,現在已經沒有五分鐘了,一輛裝滿去博物館參觀的小學生的巴士就會爆炸。」
夏洛克緊抿著雙唇,淡藍色的眸子像被海風吹拂過一樣。
卡爾文·勞森帶著他迷人的笑,說出了和芙洛拉一樣的話:「福爾摩斯先生,游戲開始了,別滿盤皆輸。」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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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破曉09
夏洛克今天沒有戴表, 他的余光暼著卡爾文·勞森手表上的數字:「還有四分鐘,足夠了。」
夏洛克的話裡顯示著非凡的自信, 他遞了一個眼神給溫斯蒂。
默契這個東西需要培養,時間或許不一, 有時長達幾年也培養不出, 有時只需要很短的一段時間, 溫斯蒂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默念了一陣咒語,卡爾文如他的前任祭祀者芙洛拉一樣, 手腳被束縛住, 動彈不了。
「你們對我做了什麼?」卡爾文·勞森身體僵直。
沒有人理會他的話, 這位平日裡一呼百應的巨星又擁有了幼時被拋棄、得不到回應的感覺,一股恐慌、憤怒、不甘在他的心裡蔓延, 他極力掙扎著,可是溫斯蒂在原先的捆綁咒上加了一層, 他越掙扎,束縛就越緊。
她對拆解感應芯片什麼的一竅不通, 只在一旁瞧著夏洛克行動,時間已經不足四分鐘了,在還不夠二百四十秒的時間裡,他要拆下芯片, 否則會喪失一車年幼的生命。
但夏洛克沒有一絲慌亂,他繞著卡爾文轉了一圈,讀取他身上的信息, 首先從他的口袋裡掏出了用來自(殺)的□□,交給一旁的溫斯蒂。
「轉過去。」夏洛克對溫斯蒂說。
雖然不知道夏洛克要干什麼,但是溫斯蒂還是背過了身子。
隨後夏洛克扒下了卡爾文的上衣,露出了精瘦的身體,卡爾文的胸口處紋了一條纏繞著匕(首)的蛇,蛇張開口吐出信子,那塊芯片就安裝在蛇信子上,冒著紅光,表明剩下的時間:三分二十三秒。
遠方一輛普通巴士上,一群要去博物館參觀的小朋友正高高興興地玩耍交流,老師已經強調了好幾遍紀律,還是擋不住他們快樂的喧鬧,沒有人意識到巴士底部裝了炸(彈),在三分二十三秒後或許可能爆發。
「你難道能在三分鐘裡解開六十四位加密的密碼嗎?」卡爾文不屑地哼了一聲。
「不要用你低下的智商去衡量所有人的智商,」夏洛克開始解密,對著卡爾文笑了一下,笑意中帶著七分嘲諷,「你不可以不代表,我不行。」
時間只剩兩分鐘的時候,那塊小芯片傳出了「滴」的一聲響。
卡爾文·勞森咬緊牙,閉上了眼睛,用充滿怒意的聲音吼了一句:「該死!」
危機解除,今天只是平凡的一天,一心求死的巨星不會死亡,記者媒體准備好的新聞成了廢料,巴士上去博物館參觀的小學生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今天他們曾經命懸一線,這一天會因為時間的流逝逐漸被淡忘。
卡爾文·勞森的腮幫子鼓起來,兩層薄薄的眼皮下眼珠子轉了幾圈,他的身體已經動彈不得。
「我詛咒你們兩個。」他低吼出這一句話。
「難道你以為真的有誰在乎你的詛咒嗎?」溫斯蒂背對著他,「你也只不過是平凡人。」
這句話如同一把利刃刺進了卡爾文·勞森的胸膛,終於讓他從雲層裡跌落下來,這麼些年他活在掌聲、喝彩聲和歡呼聲中,媒體的閃光燈如同天使頭上的光環,他來自地獄,以為自己上了天堂,卻還是在人間的幻海美夢中。
他也只不過是平凡人。
溫斯蒂的語氣冰涼:「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你被拋棄,但是你格外卑鄙。」
這是夏洛克第一次見到這個樣子的溫斯蒂,她背對著卡爾文,如同一位面若冰霜的女神在下達判決。
溫斯蒂閉上眼睛,回想起五十年後的世界,亡靈肆虐,普通人家搬著椅子出來曬太陽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歸根結底,總是卡爾文·勞森這樣的人為了內心見不得光亮的私欲妄圖報復整個人類。
偏偏他們還認為自己偉大,這是比猶大說自己忠誠更可笑的一件事。
卡爾文·勞森已經不再掙扎了,他的臉龐湧現出挫敗,使者說這是他最接近上神的機會,他失去了,他只能是一個平凡人了。
卡爾文·勞森用最後的信念喊出了一聲:「自由將至,上神永存。」
「你所謂的上神不會自由的,這是我給你的詛咒。」
雷斯垂德探長已經接到了消息,他正在趕過來的路上,卡爾文·勞森會接受嚴格的調查,幾天以後這位最受大眾喜愛的名人會名聲掃地,沒有人擁戴一個要炸小學生巴士的人,他會一輩子活在唾棄之中。
冬日午後的陽光如同一位冷靜的老人,夏洛克和溫斯蒂沒有立刻返程,他們兩牽著手漫無目的地走。
溫斯蒂從教堂出來以後,一句話都沒有說,她的神情冷峻,目光沒有定點。
「要不然我們現在過去把加爾文打一頓?」
這句話終於拉回了溫斯蒂飄離的思緒。
「他叫卡爾文。」
「誰管他叫什麼,」夏洛克說,「我們現在過去把他打一頓,雷斯垂德到了我們就說是他自己摔的。」
「干嘛要打他?」
「為了給你出氣,而且這樣沒有一點兒腦子的金魚難道不應該打嗎?」
溫斯蒂終於笑了,那份嚴峻本就不應該出現在她的臉龐上,她的臉龐本應當永遠如同花蕊一樣柔軟,如同春日的花朵一樣燦爛的。
「打他也不能給我出氣的啦,」溫斯蒂說,畢竟這個世界上肯定不止一個卡爾文·勞森,「根源的問題沒有解決,打再多頓卡爾文·勞森也不能給我出氣。」
亡靈書還在「開膛手傑克」手裡,這永遠都是一個最大的變數。
「你知道嗎?剛才你把槍給我的時候,我就在想如果芯片解不下來的話,我就開槍,祭祀需要自願獻祭,如果他是死於他人之手,其實算不上自願獻祭了……」溫斯蒂的聲音越來越小。
「這樣的話,你就會成為別人眼裡的殺人凶手。」
「是的,有一個被視為是殺人凶手的女朋友,你會介意嗎?」
「我說了是別人眼裡的殺人凶手,」夏洛克點明重點,「我會替你想想怎麼掩蓋殺人的蹤跡,這一點兒都不難,雷斯垂德和他的金魚手下查不出來什麼,不過你心裡會過意不去,那我只能去搶一輛車,跟上次一樣帶著你走,你在別人眼裡是殺人凶手……」
「而我,」他低笑一聲,「會是你的同謀。」
一個溫水瓶在她的心裡打翻了。
「那樣你會聲名狼藉。」
「重要嗎?」
一點兒都不重要吧,在夏洛克心裡,名聲像衣服一樣只是身外物,他如果那麼在意名聲,早就名滿天下。
「重要的。」溫斯蒂說,她黑色的眼眸裡滿是認真。
後來的人評價你時,都由著你的名聲來斷定,她也曾經是這群人當中的一員。
溫斯蒂伸出手,抱住了夏洛克的腰,頭埋在他的大衣裡,聲音聽起來有些悶:「夏洛克,名聲很重要……」
在五十年後的世界裡,誰提起「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名字不恨得牙癢癢,誰不想吐一口唾沫在他的臉上?
他名字裡承受了後世太多誤解。
「你如果被冤枉了,一定不要把對方當沒有腦子的金魚,千萬不要不屑於跟他講道理,如果受到了誤解,哪怕是一時情勢所逼,後來也一定要講清楚……」
名聲真的很重要,就像沒有到來之前,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是一個這麼可愛的人。
溫斯蒂抬起頭望著夏洛克的眼睛:「你明白嗎?」
「知道了。」
「不行,你得跟我拉鉤。」
「那就拉鉤,」夏洛克無奈地笑,「明明你也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為什麼還喜歡這麼幼稚的東西?」
這真是世界上的一個未解之謎。
「哦,我幼稚,你說要去把卡爾文打一頓就不幼稚了,小學生才用暴力出氣呢!」
「呵,這難道是我的問題嗎?還不是你一直憋著不說話,而且你還不信任我!」
「我哪裡不信任你了?」
不要信口胡說,這個世界上,她最信任的就是他了。
「你不相信我四分鐘內可以拆下那個芯片,還想著自己開槍,這簡直是再愚蠢不過的行為,當然不是說你開槍這個辦法愚蠢,這的確是一個可行的辦法,我也考慮過,但這是處於低層級的備選方案,你愚蠢的點在於你根本不會開槍,卻還想著這個方法。」
「你不是教了我嗎?步驟我都記得很清楚。」
他沒有理會溫斯蒂的解釋,繼續道:「就像你曾經妄圖自己點燃散霧彈讓我跑一樣愚蠢。」
夏洛克的嘴巴動的飛快,他又懷抱著溫斯蒂,不知道具體情況的人還以為他在說情話。
反正不知道具體情況的雷斯垂德探長是這麼認為的,他站在遠方,很早就看到了夏洛克和溫斯蒂的身影,想著要上去打個招呼,可是剛走了沒幾步,發現兩個人抱在了一起。
雷斯垂德探長覺得如果這個時候上去,他一定會在夏洛克的冷眼裡生活一輩子,所以就停住了腳步,想著等他們擁抱完再上前,這是這等待的時間實在有一點兒長。
他的身後,蘇格蘭場的警探抬著動彈不得的卡爾文·勞森上車,鐘聲又響了一次,在午後悠閑的時光裡,慢慢飄著。
第109章 破曉10
芙洛拉·瑞德, 於一九八五年六月六日在一個壞了一面牆的屋子裡出生,因沒有任何醫療措施, 她的母親在生產中大出血死亡,由外祖母撫養長大, 沒有接受過正式教育, 識字水平與六年級小學生相當, 靠身體賺錢,無任何正式工作。
卡爾文·勞森,具體出生年份不詳, 自己聲稱生於十月六日, 天秤座, 自幼被遺棄在倫敦郊區的一個小教堂中,跟著一位牧師學習了鋼琴和基本樂理, 十九歲成名,一直都做慈善工作, 籌集善款幫助上百個失學兒童重返校園,成立愛心基金幫助貧苦學生接觸高端藝術, 據調查得知開往博物館的學生巴士上都是他資助的小學生。
目前兩個人正被蘇格蘭場的警探嚴加看管,自(殺)未遂讓他們的精神狀態極度崩潰,兩個人拒絕吃東西和喝水,以此明智, 警探們不得不強喂一些東西下去,雷斯垂德來過電話,稱他們二人始終不肯說出紐曼醫生的下落。
外面的輿論持續發酵, 各大媒體都在討論卡爾文·勞森道貌岸然,把這個曾經處在雲端的男人狠狠摔入泥潭,喧嘩是他們的,夏洛克和溫斯蒂的日子又平靜下來,但他們也知道平靜是假像,「開膛手傑克」給夏洛克寄了兩份禮物過來,即使夏洛克不滿意這兩份禮物,這也抵擋不住「開膛手傑克」的熱情,第三份禮物肯定正待包裝配送。
夏洛克的生日要到了,這幾天溫斯蒂的神經一直緊繃著,按照那個瘋子的思維,他或許會在夏洛克生日這幾天扔一個信封在貝克街門口,生日可是一個太好送禮物的契機了。
可就算「禮物」隨時可能送上門,日子也得照常過。夏洛克的生□□近了,他的生日蛋糕肯定是要由他當甜品師的女朋友親手制作的,不過做蛋糕的材料不夠了,得出去補充。
購買食材這種事情她是絕對不會喊夏洛克的,這位先生對逛街一點兒耐心都沒有,剛走到超市門口他就會把購物清單上的貨品所在地全說出來,十分鐘內找齊所有貨品然後催促著回去,可是逛超市和逛街,講究的是一個「逛」字,自然要挑挑選選然後順途買一些購物清單上沒有的東西當意外收獲才算是「逛」,如果什麼東西也沒買也是正常情況。
夏洛克不明白這個道理,事實上,世界上絕大部分男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女性逛超市和逛街的快樂是他們不可想像的,所以溫斯蒂才喊上同為女性的哈德森太太一起。
「溫斯蒂,」哈德森太太在不遠的一個貨架上衝她招手,「這裡有你要的小麥粉。」
溫斯蒂推著購物車過去,拿下貨架上的小麥粉。
「夏洛克這陣子實在是太不像話了!」哈德森太太隨口抱怨一句。
嗯?夏洛克最近一直都特別安分,既沒有破壞牆壁也沒有做奇奇怪怪的實驗發出難聞的味道,哈德森太太怎麼突然這麼說了。
哈德森太太握上了溫斯蒂的手:「可憐的孩子,最近的精神不好吧。」
「您是怎麼知道的?」
「你拿的不是小麥粉而是蕎麥粉。」
溫斯蒂看到購物車裡的蕎麥粉,再看看貨架上的小麥粉,她的確拿錯了。
溫斯蒂把蕎麥粉換成小麥粉:「不小心弄錯了。」
哈德森太太嘆一口氣:「你也不能一直這麼順著夏洛克,夜晚雖美好,但是也要保證你自己得到充分的休息。」
哈德森太太顯然是誤會了,溫斯蒂跟她解釋,她當溫斯蒂害羞,一直用一種「我都懂的,人之常情」的目光回望溫斯蒂。
她們兩推著購物車繞過這個貨架,拐角處一個人撞了上來,溫斯蒂趕忙推著購物車避開,可最後兩人還是撞到了一起。
溫斯蒂吃痛地叫了一聲,哈德森太太忙迎上來看,那個撞到她的人一句道歉也沒有,頭也不回就往前跑了。
「噢,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兒禮儀都不講了。」哈德森太太望著那人離去的背影,不滿地指責。
「沒事吧?」哈德森太太問。
溫斯蒂搖了搖頭,那個人已經跑的沒影了,但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他離去的方向上。
「沒事,我們還有什麼東西沒買嗎?」
「那可多了去了,」哈德森太太說,「還有方糖、雞蛋還有巧克力……」
溫斯蒂不動聲色地摸了摸口袋,然後神色無異買完了購物清單上的所有東西,在排隊結賬的時候,突然對哈德森太太說:「我忘記了,還有一樣東西要買,您在這兒排隊,我去拿一下。」
「好的,我在這兒等你。」
溫斯蒂留給哈德森太太一個背影,哈德森太太覺得這個背影看起來格外毛躁。
溫斯蒂跑到了一個角落裡,她的身後滿是膨化零食,在一排紅綠藍色彩飽和的包裝袋的遮掩下,她把手伸到了口袋裡。
剛才注意到拐角處有人撞上來時,她已經十分敏捷地避開了,依照距離,他們兩人根本不會撞到一起,可她還是和那人相撞了,他是故意要撞到她身上的。
她的口袋本來是空的,現在多了一個表面光潔的信封,這個信封比之前的都要小,塞到口袋裡剛剛好,但同樣,火漆印章、淡黃色信紙、典雅的花體英文、這些它都不少。
跟以往單面書寫不同,信紙兩面都有字,正面有一枝玫瑰印花,手抄了莎士比亞十四行詩的第十八首,反面才是信件內容:
我的芳艷:
你好,好久不見了,我十分想念你,之前只送了禮物給福爾摩斯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這只是我聲東擊西的小計謀,你才是我最掛念的人,我准備了禮物給你。
附注:你的愛人,福爾摩斯先生,真是一個智慧卓群的人。
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威廉·紐曼
溫斯蒂倒吸了一口涼氣,第三封信沒有送給夏洛克,而是送到了她的身邊。
她盯著信紙上那一句附注出神,胸口起伏,心神不寧。
「小姐,你的身體是不是不舒服?」一個售貨員看到她這個模樣,走上來關切的問。
溫斯蒂擺擺手,把信封塞回了口袋裡,從貨架上拿了兩袋薯片,往哈德森太太的方向走過去。
「噢,你回來了。」哈德森太太見到的溫斯蒂神色已經平復。
結賬的速度有一點兒慢,收銀員似乎是新來的,操作手法沒有其他的收銀員靈活,溫斯蒂離開的那一陣子,哈德森太太也只前進了兩步。
「你帶回來了……薯片?」
「嗯,最近夏洛克尤其喜歡這個。」溫斯蒂說。
出超市的時候,溫斯蒂將信封扔到了垃圾桶裡。
收銀員看到她們離開以後,摘下了帽子,擺了一個「暫停服務」的標牌在桌子上,引得後面的人連連抱怨。
超市經理走過來,被她一句輕描淡寫的「我要辭職」給打發,她要辭職了,沒有人可以管得住她。
她跟上了溫斯蒂和哈德森太太的步伐,保持著一定的距離,撥通一個電話:「是,使者,她們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十點還有一更
第110章 破曉11
哈德森太太在形容自己的一生時用了「驚心動魄」這個詞。
她的這一輩子的確可以稱得上驚心動魄了, 年輕的時候當脫衣舞娘,嫁給毒梟, 整天不是在逃亡就是在逃亡的路上,好不容易丈夫進了監獄迎來了幾天安生日子, 攤上了一個愛惹事的住戶, 時常會有犯罪團伙闖進她家的門……她是生活在海上的人, 浪花一朵接一朵於她而言已經是常態了,但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料想到,坐車回家也會遇到歹徒截道。
車子本來按正常的速度前進, 可是突然司機急踩剎車, 停了下來。
哈德森太太的鼻子磕到了前面的椅背上:「上帝, 幸好我沒有去做鼻梁手術。」
她揉了揉自己被磕紅的鼻頭,看向前方, 所有的車子都停了下來,像怠工的工蟻一樣癱在那兒。
「是堵車了嗎?」哈德森太太問。
顯然不是, 兩輛有兩層樓房那麼高的皮卡車堵在了路口,擋住了所有車輛前行的路, 這是一條單行道,後方的路同樣也被兩輛兩層樓房高的皮卡車截斷,所有的車輛如同被關進了籠子的馬匹。
前後方的皮卡車的一面車門打開,上面是三十個人左右的雇佣兵, 他們身著黑色防彈衣,戴著頭盔,手端武器, 全副武裝,隊伍最前方的雇佣兵手上還多了一個喇叭。
他嚼著口香糖:「所有人都從車上下來。」他的英文聽起來有非常濃重的古巴味。
說完以後,走下來六個雇佣兵,兩人一組,強迫車上的人下來。
「居然這樣的事也讓我碰上!」哈德森太太從車上下來,多年的生活閱歷讓她明白,這個時候一定不要強硬反抗。
與她一起的溫斯蒂一直都沒有說話,她的手插在口袋裡,兩片櫻紅色的嘴唇緊緊地抿著。
小姑娘一定是被嚇壞了,她還不到二十歲,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
哈德森太□□慰她:「沒事的,看到前面那幾輛豪華跑車了嗎?這群雇佣兵估計是衝著他們的錢而來,很快就沒我們的事了。」
溫斯蒂看向哈德森太太,對她露出一個微笑,像一朵風中的百合,她的聲音很輕:「哈德森太太,他們可能是因我而來。」
哈德森太太一愣,她想說這個小姑娘在開什麼玩笑,你一個小姑娘哪裡能勞動這麼大的陣仗,可是溫斯蒂那樣的神情是哈德森太太從未見過的。
她很平靜,眼睛裡一批慌亂都沒有,風將她的頭發往後吹,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像一個要奔赴戰場的戰士。
哈德森太太的話堵在了喉嚨裡。
她們後方一輛出租車上,下來了一個健壯的女人,哈德森太太覺得她的面容有一些眼熟,腦子轉了幾圈以後才想起來,她就是那個操作不熟練的收銀員。
她走到了溫斯蒂的身邊,神態恭敬:「您好,亞當斯小姐,使者想約您一起喝下午茶。」
溫斯蒂瞥了她一眼,淡淡道:「如果我不去,你們是不是要擊殺這裡所有的人?」
「是的,」回饋給溫斯蒂的是一個官方的笑容,「如果能讓您赴約,這一點小死亡也是值得的。」
「上帝啊,警察肯定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你們這麼堂而皇之地擋路,實在太囂張了。」哈德森太太握住溫斯蒂的手,溫斯蒂的手是冰涼的,她像摸到了一塊寒冰。
「警察再快也需要一定的時間,這群人裡我們會選擇你最親近的人動手,」那個女人看向哈德森太太,「而且女士,我們不信上帝,我們有自己的神。」
一把槍抵在了哈德森太太的後腦勺上。
「我們知道您跟別人不一樣,亞當斯小姐,您可以束縛住一個人,您能束縛這裡所有持槍的人嗎?一發子彈出來只需要幾秒,看是您的特殊能力快還是子彈更快?」女人唇邊含笑,但眼神裡沒有一分笑意。
溫斯蒂閉上了眼睛,留給她思考的時間不多,再睜開雙眼時,她提了一個要求:「我需要打一個電話。」
那個女人很爽快地答應了:「我們會滿足您的要求。」
溫斯蒂拿出手機,迅速播了一個號碼出去,她說了幾句以後,掛斷了電話。
「您的電話打完了,可以跟我走了嗎?」
哈德森太太緊握住溫斯蒂的手,溫斯蒂衝她笑了一下,然後將手從她的手心裡抽出,隨後跟著那個女人走了。
冬天的風吹動她的衣擺,她像一條游魚奔赴去了洶湧的大海。
四輛皮卡車開走,前後的時間加起來沒有超過八分鐘,被困所有人都像踢翻了路邊的一個石子,腳雖然感覺到了疼痛,可是沒多久這件事只會成為日後飯桌酒席上的一個談資。
出租車上只剩了哈德森太太一個人,就在不久前她身旁位置上還有一個小姑娘抱著一袋要給男朋友做蛋糕的食材。
對了,男朋友……哈德森太太趕緊打電話給夏洛克,她要告訴夏洛克溫斯蒂被一幫莫名其妙的人帶走了。
「嘟…嘟…嘟…」
電話一直都沒有接通,哈德森太太急壞了,她已經打電話報警了,警方說正在介入處理。
「司機,你能不能開快一點?」哈德森太太催促著司機,剛剛經歷了驚嚇的司機能夠體會她的心情,一下踩緊了油門,車子直衝貝克街,後方一個交警一直跟著他們。
等到了貝克街,交警走過來提出處罰措施時,樓道裡走出來一個穿西裝套裙的女人,她跟交警言語了兩句,交警立刻脫帽致意。
出租車司機沒有收到罰單,車子離開時,還多領到了一筆小費。
「我是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長官的新秘書,在您上去之前,長官有一些話要我轉達給您。」
哈德森太太哪裡有功夫管邁克羅夫特,她現在整顆心都懸掛在溫斯蒂身上,她往樓上跑,被秘書給攔下來。
秘書說:「福爾摩斯長官希望您不要轉述任何關於亞當斯小姐的消息,她只是去拿給長官弟弟的生日禮物了。」
「你說什麼?」哈德森太太的腳步停住。
「亞當斯小姐只是去拿給長官弟弟的生日禮物,那是她給他的驚喜。」
「但是她被綁架了呀?夏洛克作為她的男朋友有權知道真實情況。」
「這是福爾摩斯長官的意思,」秘書告訴她,「也是亞當斯小姐的意思。」
哈德森太太問了一個一模一樣的問題,她的臉上露出不可置信:「你說什麼?」
溫斯蒂最後一通電話打給了邁克羅夫特,她的話特別簡短:「具體的情況你的下屬應該會馬上給你報告,我不做贅言。你答應我一件事,不要讓夏洛克知道我的真實遭遇,必要的時候可以把信給他。」
她這樣說,邁克羅夫特立刻明白了事態嚴峻,還沒有等下屬主動報告,他就通過定位主動詢問了被攔住的那條路段的情況。
事實上,如果不是邁克羅夫特主動詢問,這一件並未造成什麼惡劣影響的綁架案不會上報到他的層級。
邁克羅夫特深呼吸一口氣,然後迅速做出反應策略,他封掉了夏洛克的手機通訊,讓下屬立刻封鎖相關新聞報道,然後派了一隊精英部隊跟從溫斯蒂離開的方向……最後,他帶著如同以往一般漫不經心的笑出現在了貝克街,下車的時候,他在想,如果運氣夠好,溫斯蒂晚上還會回來跟他們一起用晚餐。
是的,從來不相信運氣的政府官員,開始賭運氣了。
哈德森太太最終被說服了,她提著購物袋站在門口,遲遲沒有敲門,最後還是秘書敲的門。
開門的是夏洛克。
「今天的路看來格外堵,」夏洛克的目光越過哈德森太太往後探,「不能多指派幾位交警嗎?」
他當然沒有找到溫斯蒂的身影。
哈德森太太迎來了夏洛克疑問的目光,他問:「她呢?」
邁克羅夫特手持一把黑傘背對著她而站,他的身影被拉得很長。
「她……」
「你在猶疑,一定是有事情在瞞著我。」
哈德森太太這個時候真是太討厭能看穿一切的夏洛克了。
「她去給你拿生日禮物去了,天吶,她讓我不要告訴你的,」說著,哈德森太太把購物袋往夏洛克懷裡一塞,裝作很氣惱的樣子走進屋子裡,「夏洛克,有時候不要這麼刨根問底才會收獲驚喜。」
哈德森太太從邁克羅夫特身前走過去,邁克羅夫特的唇邊掛著一抹淡淡的笑,看上去有些無奈的滋味。
「生日禮物,驚喜?」
夏洛克明白哈德森太太說的是什麼了。
「哦,看來溫斯蒂的心意要泡湯了,因為這個房間裡有一個人平生最討厭驚喜。」邁克羅夫特轉身。
哈德森太太壓制住心裡面的負罪感:「是嗎?」
「是呀,邁克羅夫特最討厭驚喜,」夏洛克拒絕承認討厭驚喜的其實是他自己,他抱著購物袋,在裡面看到了三包薯片,「這是你要吃的嗎?薯片的熱量可不利於你減肥。」
「那是溫斯蒂買的,你最近不是愛吃薯片嗎?」
夏洛克把薯片拿出來,看了一會兒又放了進去,道:「是啊……」
他的眼睛裡有一片幽藍的海。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心心念念的刀,它,終於來了
第111章 破曉12
溫斯蒂的手機失去訊號, 她的雙眼被黑布條蒙著,手被綁住, 心裡的警覺達到了十二分,她不知道自己到了哪, 下車走了一段路聞到了一股隱約的腐臭味、酸味和血腥味混雜的味道。
「這是什麼鬼地方, 實在是太難聞了!」那個說話帶有古巴口音的雇佣兵隨口抱怨。
緊隨而來的就是一陣槍擊, 溫斯蒂感覺有人倒在了她的腳邊,她聽到雇佣兵們大罵了一句,亂火煙塵, 子彈從她的身前身後穿過, 卻沒有擦傷她分毫, 准確無誤地擊在了雇佣兵身上。
槍擊聲沒有持續多久,那個假冒收銀員的女人引領溫斯蒂避開地上的屍體往前走, 那股復雜的味道越來越濃郁,那個女人停下來時, 溫斯蒂已經被這股奇怪的味道熏得呼吸困難。
假冒收銀員的女人說:「使者,亞當斯小姐來了。」
溫斯蒂聽到了熟悉的、久違的聲音, 她曾經認為這樣的聲音適合朗讀《丁登寺賦》,但現在他說的每一句話聽起來都宛若亡靈的沉吟。
「你做的非常好,現在可以離開了,我們榮耀之日再見。」
那個女人離開的時候, 眼睛噙滿淚水,離開的時候,她仿佛能看見天空裡掛著一個血紅色的太陽, 偉大的事業只有一步之遙,她此時站在天國的門外。
她情不自禁地張開手,想要擁抱太陽。
下一秒,一顆子彈穿過她的胸膛。
女人離開前打開了溫斯蒂的手銬,溫斯蒂扯下了攔住眼睛的黑布條,被眼前的景像驚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被帶來了一個山洞裡,太陽懸掛在山洞的頂端,但沒有一絲光照進山洞,山洞的檐牆上擺滿了蠟燭。說是山洞,其實這裡儼然成為一個巨大的屠宰場,她的周邊擺放了無數具屍體,有些已經是白骨嶙峋,有些已經是陳年舊屍,而有些傷口還尚未凝成血痂,不少蚊子繞著屍體飛,那股由腐臭味、酸味、血腥味混雜的味道正是由此而來,每一具屍體的擺放都有章可循,從上往下望,屍體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六芒星,而正中央有一個凸出的小圓桌,溫斯蒂站的方向有一條階梯狀的小路通往小圓桌,深紅色的玫瑰花簇擁著小圓桌,亡靈書正擺在小圓桌最中間的位置。
紐曼醫生站在小圓桌的前方。
溫斯蒂還是習慣用「紐曼醫生」來稱呼眼前這個穿著一身白色西裝的男人,今天他身上的這身西裝比以往的都要潔白耀眼,將他整個人烘托得宛如雲層裡散發著金光的神祗,他還是掛著一如既往的微笑,站在小圓桌前衝著下方抬頭望他的溫斯蒂伸出了手。
他在邀請她。
溫斯蒂沒有走上前,她衝著紐曼醫生揚聲問道:「這就是你請我喝下午茶的地方?」
紐曼醫生放下了手,回答她:「是的。」
「真是一個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她的話語裡透露出譏諷。
「我想你會喜歡這個地方,有這麼多人作陪,這裡有不少人你也是認識的,比如……」他指了指溫斯蒂的右邊一塊地方,「西西亞,你還記得嗎?她就在那裡。」
溫斯蒂往右邊看,哪裡有什麼西西亞的身影,不過是一堆白骨。
「我們喝下午茶的時間不會持續很久,但是可能要跟福爾摩斯先生說一聲抱歉,你可能趕不上給他做生日蛋糕了,但我給他准備了一份生日禮物作為致歉,不知道他會不會滿意我送給他的生日禮物?」
紐曼醫生的手背到了身後,估算著時間,送給夏洛克的信應該此時出現在貝克街221號門口了。
溫斯蒂沉聲:「他不會來的。」
「嗯?」紐曼醫生揚起眉,笑了,「他不來有什麼關系呢?誰在乎他來不來呀!」
他的語氣輕巧,當觸及到他飽含笑意的目光時,溫斯蒂意識到自己上當了。
「你該不會以為我把你帶來這裡,以你為要挾,然後引誘福爾摩斯過來……這真是一出好戲,可是我的目標如果是福爾摩斯的話,這樣做的風險就太大了,誰能保證他願意為了你就心甘情願過來呢?或許他是愛你,可是我從來都不相信愛情,我不會拿我不相信的東西做賭注。」
他像大學課堂上講哲學的老師一樣,背著手講述人生至理。
溫斯蒂的腦海裡有一朵煙花炸開,她指著自己:「所以你的目的一直是我嗎?」
她如同一個在老師的引導下解開一道復雜題目的學生,只不過她對她的答案還不確定,紐曼醫生微笑地肯定她:「當然是你,我等了一百年,你終於出現了。」
紐曼醫生綠色的眼睛很容易讓人想到茂密的樹林,每一棵樹木都郁郁蔥蔥,他的身體已經沒有血液流動很久了,但是此刻他能感受到熱血沸騰的滋味。
溫斯蒂望著他的眼睛,那一片綠色如同一雙大手扼住了她的脖子,她不解:「你找我做什麼?」
「我想你已經知道解開亡靈書的祭祀需要准備些什麼?這一百多年來,有很多人為了這一份偉大的事業獻出了生命,但遠遠不夠……我還缺少了一樣東西。」
這一百年來,不止一個女支女、聖女、名人、智者、騙子、愚人自願獻身,這個山洞裡躺著的就是他們的屍體,祭祀身份的條件雖然嚴苛,但歲月漫長,一百余年的時光讓嚴苛的條件隱沒成一個點,最難尋的不是這些必須出生於每個月六日凌晨六時六分的人。
「惡靈之魂,」紐曼醫生淡淡的說,「你身上就寄居了惡靈之魂。」
太陽已經照在了山洞頂上,散發出了這個冬天最耀眼的光芒,人們見了這樣的陽光都會慨嘆一句今天真是好天氣,穿過山洞最頂點,太陽照射的角度會逐步偏移,在太陽落山之前,人間會變成另外一個完全不同的模樣。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釋放上古亡靈明明是一件損人不利己的事,為什麼還有這麼多人願意為了這一件事殘害自身和他人的生命?
「因為,我憎惡人類。」紐曼醫生唇角帶笑,緩緩開口。
「溫斯蒂,」他喊她的名字時依然用很溫柔的語氣,「你不覺得人類才是這個世界上最邪惡的物種嗎?互相猜疑、嫉妒、殘殺,人性本來就是凶惡的,比起亡靈,人類對世界的傷害更大,不是嗎?」
最令人討厭的,是世界上還有「善」和「愛」這兩樣東西存在,這甚至比不上單方向的邪惡純粹。
不管他是「開膛手傑克」,還是紐曼醫生,等待的都是這一刻,他終於能夠讓天地換新裝。
這一刻他無比快樂,打從心底裡,就如同他殺掉白教堂外的女支女,奪下她們的器官,用一場祭祀見到了最初指引他的「神」一樣快樂。
「神」給了他無盡的生命,把這一樁偉大的事業交托給他,他便承擔了讓更多被封印的「神」重返人間的使命。
如今,使命馬上就要完成了。
「對了。你家先祖如果知道她竭力守護的亡靈書封印解除的最後一步是你,你猜她會有什麼反應?」紐曼醫生突然想起了這件事,好奇地問溫斯蒂。
他的臉上雖然還帶著笑,可是神情中卻出現了三分猙獰。
百年前,那是一個暴雨如注的夜晚,他已經跑不掉了,藏到了下水溝裡,四周都是至穢之物,那位曾經引領著他的「神」在溫斯蒂的先祖手中化為一陣縹緲,與鹹魚味的晚風一起不知所蹤。
溫斯蒂多少有她先祖的影子,她的先祖也有一雙清澈的眼睛,干淨得能照見一切渾濁。如果她的先祖看到了今天這個場景,該是多麼有意思呀!
紐曼醫生玩味地看著眼前的少女,他沒有在她的臉上看到崩潰,這倒是大大出乎意料。
「我的芳艷,你可以流淚的,沒有人會嘲笑你,把你騙到這裡來比我預料的要復雜太多了。」
如果順利的話,她應該要答應他的表白,然後一切早就結束了。
不過沒關系,雖然時間遲了一點,但讓他看了一出愛情故事,認識了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好對手,這段日子倒也不算虛度。
「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嗎?」
他閉上眼睛,張開手,他不習慣讓人帶著疑問死去。
溫斯蒂沉默不言,紐曼醫生拿出最好的耐心等待,木已成舟,他亦不介意再花費這一點兒時間。
山洞外的風刮的猛烈,山洞裡的燭光閃爍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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邁克羅夫特注意到夏洛克的目光一直在那幾包薯片上留連,當他將目光移開時,邁克羅夫特心裡知道事情瞞不過去了。
「哈德森太太,她到底去了哪裡?」
「不是跟你說了嘛,她去給你拿生日禮物了……」哈德森太太說不下去了,夏洛克的目光如同一根尖利的針,戳破了她的謊言泡泡。
哈德森太太低下了頭。
「所有人,除了夏洛克,都出去。」邁克羅夫特發話。
秘書帶著哈德森太太出去,將整個房間都留給了兄弟二人。
邁克羅夫特扯出一個笑:「我要恭喜你,夏洛克,你僅從三袋薯片就判斷出你的女朋友不是去給你取生日禮物了。」
夏洛克的一半臉埋在了陰影裡。
「你知道她在哪兒,」夏洛克道,「你今天出現在這裡就很奇怪。」
「沒什麼奇怪,明天就是你的生日,我有公事不能跟你一起過生日,所以今天來看看你。」邁克羅夫特平靜地說。
夏洛克抬眼瞥了他一眼,福爾摩斯兄弟兩一貫都不把生日當一回事,邁克羅夫特能扯出一個這樣的理由只能說明他根本沒理由好說了。
敲門聲響,秘書在門外,遞進來一個信封:「郵遞員送來了一封信。」
夏洛克大跨步接過了信,這是到他手裡的第三封信,信件上的稱呼卻不是「福爾摩斯先生」。
信上寫著:
我的芳艷:
你好,好久不見了,我十分想念你,之前只送了禮物給福爾摩斯先生,希望你不要介意,這只是我聲東擊西的小計謀,你才是我最掛念的人,我准備了禮物給你。
附注:你的愛人,福爾摩斯先生,真是一個智慧卓群的人。
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見面的。
威廉·紐曼
信上的文字與溫斯蒂在超市收到的那一封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05-19 21:22:49~2020-05-20 15:54:5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指下江山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12章 破曉13
夏洛克的半個身子陷入到了深淵, 他閉上了眼睛,安靜得如同一尊古希腊塑像。
「她在哪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 聲音聽起來沒有起伏,可如果要覺得他此刻很平靜絕對是最大的錯覺, 夏洛克蒼白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恨不得將那封信揉成碎片。
外頭陽光明媚, 可是這間屋子裡即將迎來一場狂風暴雨。
「我可以告訴你她在哪裡,」邁克羅夫特說,他將手伸到了西裝的內口袋裡, 「如果你看完這個還堅持要知道她在哪裡的話。」
他遞過來的也是一封信, 米白色的信封如同一片鵝毛, 輕易就揉動了人心裡的溫柔。
「溫斯蒂寫給你的。」
他接過信,瞥了邁克羅夫特一眼, 這一眼裡包含著強烈不滿。
憑什麼我女朋友寫的信要交給你?
信封展開,他女朋友的字跟她的人一樣, 幼稚,每一個字寫出來都圓圓的, 肯定寫的時候還拿了一把尺子畫橫線。
這封信推遲了風暴來臨的時間。
先生:
我也不知道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在做什麼、在哪個地方,我想最好的情況是,你永遠也不要看到這封信,而我也一直在你的身邊。
不過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 我也已經在完成或者已經完成我應該要做的事。
我是一名獵魔師,這一點你已經知道了,撫養我的大長老說驅除天下的亡靈, 恢復世間的清明是我們的使命,這句話於我而言,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差不多,我知道它很有道理,可是道理歸道理,其實我對我的身份一直也沒有多深刻的理解。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出生的時候,見到的已經是亡靈肆虐的一個世界,我沒有見過更好的世界,直到我來了這裡。
我是被聖杯選中的人,我找了很多個原因也還是不清楚聖杯為什麼要選中我,明明我的巫術學的不好,比我有資格的人多了去了,可是那個晚上你告訴我,只有我來了,你才不會解開亡靈書,可能這就是聖杯選中我的原因。
這個世界比我來之前要好太多了,我可以看到一片純淨的天空,人們可以在晴朗的日子裡出門曬太陽,我還擁有了疼愛我的家人,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擁有這一切,讓我擁有這一切的根源是你。
那天我見完我的三舅公和他的朋友,出來時,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陌生,我在這裡呆了十九年,逐漸將美好看成了理所當然,這不是我生活的世界,我這時才真正意識到肩膀上的責任有多重。
我是來殺你的,以前我一直以為殺了你就可以解決一切事情,可是時光的車輪向前,歷史可能會因為一個小選擇就改變,我相信你不會解除亡靈書的封印了,可是總有一些眼睛藏在深夜裡,不過你不會解除亡靈書的封印,這讓我很快樂,我至少不必在情感與使命當中糾結,我也可以放心去做我應該做的事情。
我的使命,我不會推脫。
我有一些事想要囑托你:
如果亡靈書最後被找回來了,我希望由你來保管亡靈書,既然你不會再解除它的封印了,我相信把它交到你的手裡是最好的選擇,你肯定能想出一個除了你以外誰也想不到的地方,那裡肯定很安全。
我希望你能一直做你自己最喜歡的事情,不要在意外人的看法,你一直都是可愛的人,以後也一定會有人愛你。所以……嘗試著去交一個朋友吧夏洛克,當然,我不是說你什麼朋友都可以交,他(或者她)得是一個誠實、正直的人,最好還能夠陪你一起冒險。
希望你能夠理解我,我不能自私,我要做我應該做的事情。
再見,夏洛克。
溫斯蒂將信交給邁克羅夫特時,邁克羅夫特問她:「你不怕我拆開信來看?」
「你的英倫紳士品格告訴我你不會的,」溫斯蒂回答,「而且,就算你看了也沒什麼緊要的。」
她說話時眼睛裡亮晶晶的,像能夠穿透倫敦迷霧的一抹陽光。
邁克羅夫特沒有拆信,私拆他人信件是很不具備紳士風度的,而且他隱隱約約能猜到信裡的內容……
溫斯蒂選擇將信交給他轉達,而不是自己交給夏洛克,裡面的內容讀起來肯定不那麼讓人高興,應該是離別之辭。
邁克羅夫特在一旁靜靜地觀察夏洛克的反應。
他讀完了信,把信放回信封裡,將信封折疊好放在大衣口袋裡,披上大衣:「她在哪裡?」
「夏洛克,她不希望你過去。」
夏洛克沒有理會邁克羅夫特的話,他已經出門了,樓道裡是沉健有力的腳步聲。
邁克羅夫特跟上去,喊住寒風裡的夏洛克。
夏洛克回頭,他臉上的神情比倫敦的寒風更冷:「邁克羅夫特,我的女朋友她的智商跟普通的金魚一樣。」
邁克羅夫特不解。
「這意味著她也很容易被騙,被事物的表像迷惑,不管你曾經見到了她身上多麼奇特的力量,讓我告訴你,她也需要被保護,」夏洛克望著邁克羅夫特的眼睛,道,「他們的目的不是我,而是她。」
那個容易受騙的小姑娘一定認為「開膛手傑克」下一個目標是他,所以才這麼心甘情願去了,她早就預料好了離別,所以走的時候都帶著一股英勇就義的果決。
這個小姑娘也太容易受到欺騙了,那封信只不過玩了一個還算不上高深的文字游戲,就騙到她了。
這樣不聰明的小姑娘,他該拿她如何是好?
邁克羅夫特從未見過夏洛克的眼裡出現過此刻的焦急與無奈。
夏洛克第一次用近似於哀求的語氣對他說:「告訴我,她在哪裡。」
邁克羅夫特需要一點時間去判斷夏洛克說的究竟是真話還是為了去找溫斯蒂編撰出來的謊言。
可是現在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誤。
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
夏洛克握住了邁克羅夫特的手腕,把自己的脈搏呈現給他:「告訴我,她在哪裡,哥哥。」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十點還有一更
第113章 破曉14
「你不用害怕孤單, 我會陪你一起的。」紐曼醫生邁動雙腿,從小圓桌前方走到溫斯蒂的身邊。
曾經一個下雨的夜晚, 他也是如此走到她的身側,邀請她共赴一場光影之約。
他的眼睛還是很溫柔, 像叢林深處的一汪碧潭, 可越溫柔的眼睛越是一場假像, 一條吐著信子的巨蟒藏在碧潭深處,被潭水上的浮萍遮蔽。
他走到溫斯蒂身前幾步的位置停住,沒有再走過來, 而是往另一側走去, 他走到了六芒星的一角, 踏著了人身、屍體,登到了高處。
「這才是屬於我的地方, 」他的手插在口袋裡,指著腳下的屍體, 像介紹老朋友一樣,「這個地方都是近百年來的有頭有臉的人物, 政客、演員、舞蹈家、音樂大師……不過,沒有人比我還有資格屬於這裡。」
這是屬於名人的一角。
「論臭名昭著,的確沒人比你更有資格。」溫斯蒂譏諷。
他並不把她的諷刺放在心上,臭名昭著又怎樣, 那只是人類的歷史,等「自由之門」開啟以後,他會作為「神」最忠實的信徒被記住, 他的名字會載入「神譜」,永垂不朽。
山洞外槍響和著寒風而來,驚動了林中的孤鳥,紐曼醫生的目光一沉。
「我的芳艷,難怪你會以愛情為賭注,你的愛人尋你來了。」紐曼醫生陰郁一笑。
一切都如那個雨夜一般,那個高個子卷毛男人翩然出現,妄圖攪壞他的好事。
但同樣的事情不會發生第二次了。
他的心裡冒出一個有趣的主意,他按通耳麥,跟一直隱藏在山洞外的狙擊手通話:「擊斃其他人,只讓一個卷發男人進來。」
「是的,使者。」狙擊手領命。
「我的芳艷,其實我不是很在乎我在人類歷史上的名聲,不過……不知道你的愛人在不在乎,如果解開亡靈書封印的人是他,你覺得怎麼樣?」
歷史是一個令人裝扮的小姑娘,他跟外界的通話一直都沒有斷,外頭的人會明白他的意思。
溫斯蒂心下一驚,她望著站在屍骨堆中的紐曼醫生,他簡直是個瘋子。
「我希望我們都被記載到史冊上,」他笑得愜意,「我希望我們都,遺臭萬年。」
等天地變色之日,就是他們名留史冊之時。
溫斯蒂全身湧動著一股熱血,她攥緊了拳頭:「我不會讓你這樣做的。」
夏洛克是無辜的,她不會讓他在歷史上遭人唾棄。
她早就應該封住紐曼醫生的嘴,可是終究是遲了一步。
溫斯蒂心中的怒火奔湧而上,她默念一個咒語,紐曼醫生的腳下生煙,「撲騰」一聲冒出火焰,可是他卻連避都不避,任由火焰燃燒著他的身體。
「我早就是一個沒有知覺的人,我感受不到任何痛苦,而且這也不能給我帶來痛苦,我願意死亡,不過我要完成最後一件事情。」
他歪了歪頭:
「你還記得我向你表白的那天嗎,滿天的花瓣雨是不是很浪漫?」
說著,他觸動了身上的機關,滿天的花傾覆而下,帶著一股詭異的濃香,蓋掉了山洞裡的腐臭味。
各種顏色的花瓣落在腐屍上,透著一種詭異的美感,紐曼醫生的身體被火焰灼燒,卻依然張開手臂迎接著它們,如同接受一場聖潔的洗禮,花瓣在火焰裡化為一道灰燼。
他的使命完成了,不消一會兒,惡靈之魂便會占據溫斯蒂的身體,它會自願完成這一場祭祀,自由之門就要打開。
他已經可以看到門後面的「神」在衝他點頭,「神」在跟他說:「你辛苦了。」
他露出了一個難得真心的笑容,是啊,他辛苦了,使命已經終結。
那股難以形容的惡心感和眩暈感包圍了溫斯蒂,她竭力抵抗著,可是那種刺骨的寒冷正在吞襲她的身體,她的意識正在逝去……
這次的味道比之前的都要更加濃郁,她的頭暈得快要炸開,她落入到了一片冰水湖中,湖水侵沒她的鼻腔,她一點一點沒入湖底。
不行,得離開這裡。
溫斯蒂強撐著身子往外面跑,可是剛走了兩步,腿似乎被藤蔓束縛,癱倒在地。
回頭看,紐曼醫生舉起了槍對准她,她的腿上鮮血如注,疼痛使她的意識更加渙散。
火焰已經將紐曼醫生的身體燒焦了,他的半張臉已經被燒毀,一片焦黑,他依舊不動,站在他認為他應該所在的地方,微笑著看溫斯蒂掙扎,他的芳艷的確令人驚喜,她沒有停止離開的步伐,腿沒有力氣,即使是爬也要爬離這個地方。
人類,遠比他想的要堅強。
他的耳機裡傳來了一陣槍擊,如同盛典的爆竹。
狙擊手在跟他報告:「使者,我們恐怕抵擋不住,是否撤退?」
「不撤退,使命已經完成。」
溫斯蒂停止爬動了,她的眼睛裡冒出一縷紅光。
外頭還有沒有人聽他說話,他們是不是毫無退縮,這些紐曼醫生都不知道,不過沒關系,就算外頭那群廢物為了保命離開也只是再一次證實人類本質上就毫無信譽可言。
他的嗓子已經啞了,聲音卻充滿愉悅:「殉道吧,神會記得我們的名字。」
說罷,他安詳地閉上了眼睛,發動了早就安在身上的機關,「砰」地一聲響,他被火焰燒焦的身體炸裂成好多塊,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死亡。
使命已成,他自己了結了生命。
他的屍體散在山洞的各個角落,火焰蔓延開來,一路燃燒著山洞裡的白骨和腐屍,封住了前往出口的路。
火光的盡頭,一片黑色的風衣閃動。
「他好像是你的愛人,他叫什麼名字?」
溫斯蒂的腦海裡出現了一個尖銳的聲音,像錐子劃破木樁,詭異陰森。
這個聲音,她還熟悉。
第一次聽到時,天空密布炭黑色的雲,大風刮得猛烈,吹來了山間叢林野蘋果的味道。
她的朋友安娜,身體扭曲,雙眼赤紅,嘴唇帶著獰笑,發出不屬於她的聲音。
是它。
寄居在溫斯蒂這個身體裡的,不是原來的溫斯蒂·亞當斯,一直是它。
它穿越了時空,與她一道而來。
「愚蠢的人類,不要再妄圖掙扎了,乖乖將這具身體交托給我,被惡魔祝福的軀體是上好的容器,已經被你占據得太久了。」
花瓣雨一圈一圈從山頂中落下,如同永不停止轉動的經綸。
——————————
夏洛克在一片火光裡找到了他的女朋友,她蜷縮成一堆,身子止不住顫抖。
火焰燃燒得肆意又暢快,通往他們之間的路被火焰吞沒。
邁克羅夫特一手擋住夏洛克,他十分清楚夏洛克的理智已經被眼前的大火給擊潰,如果不攔住夏洛克,他真的會不顧一切往火光裡衝。
「馬上去找人來滅火。」邁克羅夫特對手下說。
「是的,長官。」
火光帶來熱潮,每個人的臉上都被熏得紅撲撲的。
在一片歡騰的火光中,一個瘦弱的身影慢慢地站了起來,她在火光中央,火焰圍繞著她舞蹈,卻未傷及她分毫,甚至連衣服都沒有被燒壞。
「溫斯蒂……」夏洛克小心翼翼呼喚著她的名字。
「她不是溫斯蒂。」邁克羅夫特說。
站在火焰當中的人不是溫斯蒂,他無比肯定,雖然她和溫斯蒂生著一樣的面容,但她肯定不是那個會做一手好甜品的溫斯蒂。
她的眼睛是赤紅色的。
不對,更准確地來說,是一只眼睛完全變成了赤紅色,另外一只眼睛還余有一半黑色。
那一半的黑色裡,一個孱弱的靈魂在不屈地掙扎。
那個靈魂已經被逼下了懸崖,卻還抓著峭壁上的一株枯草。
她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溫斯蒂……」
她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一只湛藍色的蝴蝶飛到了她的身旁。
夏洛克不理會邁克羅夫特的話,縱然他說一千遍站在火光裡的人不是溫斯蒂,他也不相信,他依然對火光裡的人兒說著:「溫斯蒂·亞當斯,明天是我的生日,你的生日蛋糕不做了嗎?」
她派出去尋找他的蝴蝶,又飛回到了她的身邊。
他是在蝴蝶的簇擁下而來的,帶著一整個春天的芬芳。
將一籃子春日的氣息送到了她的面前。
他是和黃昏一起來的,他身著一件極膝的黑色長風衣,目光銳利,如同一只年輕的鷹站在夕陽裡。
他是被月亮送來的,他會牽著她的手與她一起在圓潤皎潔的月光下奔跑。
他也會與晚風與雨後潤澤的空氣同行,會在路燈下掏出一朵令她感到猝不及防的白玫瑰。
當然不能忘記他曾經載著她穿越了整個倫敦的大街小巷,他破案時快得火車也追不上的語速,他會拉很好聽的小提琴曲,他受到表揚會像小孩子一樣高興……
靈蝶飛回了她的身邊。
「夏洛克……」
「再多的掙扎也是痴心妄想,這具身體遲早會為我所有。」它提醒她免做無用的掙扎。
真是吵死了。
溫斯蒂捂住耳朵,盡管這沒有什麼用,她扯著喉嚨衝著他喊:「夏洛克!」
她能看見他被風吹過的藍色雙眸,那裡有最純淨的一片海。
海裡有一片赤焰在灼燒。
「開槍,」她吐出的每一個字都用了極大的力氣,她支撐不了多久了,只能咬緊牙關,「衝我開槍。」
亡靈書封印的解除需要自願祭祀,惡魔之靈的注入也需要依靠凡人的鮮血。
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肯定還記得,她曾經說過死於他人之手,便不算自願獻身。
那方的人沒有反應。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可是如果這具身體被惡靈之魂占據,一切都不可挽回。
「夏洛克,我很喜歡今天,所以今天是我的生日,衝我開槍,結束這一切吧。」
她的唇角含笑:「這是我的生日願望。」
作者有話要說:
怕大家太難過,我給大家發紅包吧。
還是盼大家記住,這是甜文。
感謝在2020-05-21 15:39:41~2020-05-21 21:31: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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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昨日重現01
「砰——」
一聲槍響, 一切都結束了。
這具軀殼本不屬於任何靈魂,溫斯蒂的靈魂與惡靈之魂都被逼出了體內, 兩個靈魂纏鬥在一起,誰也不肯放過誰。
惡靈之魂又氣又笑:「這麼做值得嗎?沒有了那具身體, 你自己也成為了一個沒有軀殼的幽靈。」
「值得。」
有什麼不值得的?她的使命已經完成, 紐曼醫生一直夢想著的「自由之門」終是沒能打開, 這扇門本來就不應該打開,他的身體在這片火焰中被灼燒成灰,門後傳來的赤紅色光芒終究只是他的臆想。
「而且……」溫斯蒂笑一笑, 她奮力扭抱著想要竄逃附身到他人身上的惡魔之靈, 「誰告訴你我是沒有軀殼的?」
惡魔之靈被她緊緊貼著, 她就像一塊牛皮糖,怎麼也掙脫不開。
「過去流向未來,
遺忘流向遺忘。
有的苦惱、有的懇求。
現在,宇宙歷史之後。」
時光回溯的咒語念起, 金光穿破了山洞峭壁,令溫斯蒂感到無比溫暖, 她纏抱著惡靈之魂,進入到了一個滿是光環的虛空世界。
她曾經是這麼來的,如今使命達成,也該這樣回去了。
咒語化成一股奇異的暖意包圍著她, 於惡靈之魂而言,這股光芒帶來的是錐心的痛苦,它想要掙脫, 可是金光如一個缽盂籠罩。
金光下,熱潮洶湧。
所有的人都望著倒在火光中的那一個孱弱的身影,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沉默著,跟隨而來的士兵眼裡是冷漠,倒在火光裡的女人與他們並不相識,人不會為了素未謀面的人死亡而悲傷,這與他們的長官,邁克羅夫特眼裡的震驚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大英政(府)平日不會流露太多情緒,作為一個政客,他的每一點情緒都會被無限放大,成為對手攻擊的目標,他已經習慣壓抑情緒,所以總是以一種圓滑的笑容對待所有人。
可這一刻,他隱藏不住自己的震驚。
夏洛克居然真的舉起了槍,對准了他的女朋友。
他在溫斯蒂說完「這是我的生日願望」以後,連猶豫都沒有猶豫,迅速掏出了士兵的配槍,子彈射出的那一刻,時間漫長得如同過去了一個世紀。
夏洛克的眼裡那片藍色的海洋平靜得連一絲波紋都沒有。
他舉起了槍,遲遲也沒有放下,整個像被定格在了這一刻。
救火隊終於趕來,大火會很快平息,山洞裡發生的一切也會如這場大火一樣,燃燒掉曾經邪惡陰郁的歲月,終會回到一片清明。
被金光帶走之前,溫斯蒂的靈魂匆匆往下看了一眼,她看不到夏洛克的眼睛,只能看到他的頭發,一圈一圈卷曲,很是可愛。
金光正在消散,她正在離開這個世界。
她在寫那封信的時候就預料到了別離,時間能夠淹沒一切過往,溫斯蒂想,她或許會和「紅胡子」一樣變成他記憶中的一只貓,亦可能是一個平凡普通的星期三,而他會昂首闊步邁向余生歲月。
日光溫暖,春天又要來到。
貝克街的下一個春天,想必也是熱鬧精彩。
夏洛克後知後覺抬頭看了一眼,什麼也沒有看到。
金光消失在天際。
五十年後的世界另一端,所有的獵魔師都嚴陣以待,微風輕輕吹動他們的長袍。
「你說待會兒會出現什麼呀?」
說這句話的是安娜,她站在隊伍的最末端,用胳膊戳了戳身側的小姐妹。
「不知道,但是大長老既然說了今天天上會出現什麼,就肯定會出現什麼。」小姐妹如是回答。
安娜點點頭,認為小姐妹說的在理。
獵魔師大會已經到了最後一天,這是歷史上第七次獵魔師大會,他們之前的籌備都是為了這一天。
根據大長老推算,今天會天現異像。
可是現在的天空陽光明媚,一輪大大的太陽掛在天空裡,哪裡是會天現異像的模樣?
站在前方的大長老白須飄飄,他全神貫注望著天際,神情凜然,他像征著獵魔師不容置疑的權威。
他引領著所有的獵魔師在此等待,時間流逝,終於太陽的光芒到了一日之中最強勁的時刻,照得人晃眼。
到時候了。
不知從來飄出一片烏雲遮擋住太陽,天空中逐漸湧動炭黑色的雲,厚厚的一層,將白天扭轉成黑夜。
「布陣。」大長老高喊一句。
所有的獵魔師繞著祭壇圍成了一個圓,圓心的中央擺放著一具女人的身體,除了大長老,沒有人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
安娜和她的小姐妹曾經偷偷去看過這個女人很多次,她的眼睛一直緊閉,也沒有呼吸。
「沒有呼吸的人應該是死了吧。」小姐妹說。
安娜搖搖頭,她哪裡像是死亡的模樣,這麼久過去,連一塊屍斑都沒有,看上去像睡著了一樣。
安娜和她的小姐妹看到她都油然而生出一種親切,看模樣她好像也就跟她們一般大,她們想跟她說很多話,可又覺得跟一個根本聽不見她們的聲音的人說話很怪異。
她究竟是誰,她是從哪裡來的,她還活著嗎……安娜她們有許多的問題,這些問題只有大長老才能解釋清楚。
今天,大長老將她的身體推上了祭壇,還說:「她要回來了。」
天空中,一道金光衝破了雲層,照在了女人的身體上。
隨後,安娜才明白大長老的那一句「她要回來了」是什麼意思。
那具常年躺在冰棺裡,沒有一點兒動靜的身體此刻好像從長眠中蘇醒,安娜親眼看到她的指尖動了一下,然後是手腕、整條手臂,她坐了起來,睜開了眼睛。
原來她是異瞳嗎?
安娜發現她的兩只眼睛顏色不一樣,一只是純粹干淨的黑色,另外一只是如血一樣的赤紅色。
她的神情也是分裂的,上半張臉還是溫和親切,讓安娜頗感熟悉,可是下半張臉卻寫滿猙獰,她的唇邊掛著一抹輕蔑的笑意。
「施咒。」大長老說。
安娜從驚訝中回神,與所有的獵魔師一起念咒,咒語與金光交融在一起,編織成一張巨大的網,蓋住女人的身體。
她的神情越來越痛苦,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
終於,一個黑色的靈魂從她的身體中越出,她如釋重負一般松了一口氣。
獵魔師的課本裡學過,這樣黑色的靈魂被稱為「惡魔之靈」,安娜還以為世界上最後一道強大的惡魔之靈隨著溫斯蒂·亞當斯的犧牲而消失在了這個世間,卻沒想到還留有余孽,還是從這個女人的身體中越出。
在金光退散之時,惡魔之靈被捆綁在了咒語編織成的大網中,再也無法掙脫,漸漸地,它沒有了生氣,跟天空裡退散的烏雲一樣消失得了無蹤跡。
溫斯蒂回來了,她已經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太久,剛回來,還有一點兒不適應。她扭扭脖子,拉伸手臂,才發現周圍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這些目光裡有好奇、有打量、有欣喜,也有戒備。
溫斯蒂覺得自己回來,得跟大家伙兒打一個招呼才行:「大家好,好久不見。」
可是這句話一出來,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更加怪異。
溫斯蒂在人群中看到了安娜,高興地衝安娜揮了揮手,安娜沒有如她預料那樣衝上來擁抱她,而是一愣,然後笑笑。
安娜看待她的目光如同一個陌生人,不光是安娜,這裡的所有人像是不認識她一樣。
可是怎麼會呢?她與安娜她們一起長大,這裡所有的人都吃過她的甜品,也都見證者聖杯選中了她,怎麼可能不認識她呢?
正在溫斯蒂無所適從的時候,大長老握住了她的手,這位和藹的老人用久違的慈愛笑意,對她說:「歡迎回來。」
———————————
獵魔師大會結束了,所有的獵魔師都要回到他們原本的生活裡去。
溫斯蒂還記得曾經的威利和萊昂,一度被認定為應選之人的兩人在離開之前給了對方一個衷心的擁抱,兩個人亦敵亦友的關系一直延續下去,但比拼的不是巫術和咒語,而是計算機能力,他們約定在下一次的世界黑客大賽再見。
「世界已經變了,」大長老告訴她,「這可能不是你熟悉的世界,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溫斯蒂領悟到了。
就像威利和萊昂一樣,獵魔師成為了一個副業,每一個獵魔師都有自己的主攻領域,可能是計算機,可能跟她一樣擅長弄甜點,可能去甜品店買蛋糕的小女孩從來也沒有料想過給她找零錢的姐姐會魔法。
世界上已經不再一直需要獵魔師了,獵魔師們可以有屬於自己的生活。
下山的時候,溫斯蒂看到有婦人搬了一把藤木椅放在陽台上,盡情享受著陽光,閉著眼睛,神態悠哉。
真好,她心裡想,就跟五十年前一樣好。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五十年前,於她而言,一個上午都沒有的功夫,時間已經往後延續了五十年,可現在也不是她所熟知的五十年後的世界。
她如同一個帶著記憶的嬰兒重新降臨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裡。
晚上的時候,溫斯蒂一個人坐在窗前,對著外面的月亮發呆,不管是哪個時代,月亮總有陰晴圓缺,永恆的變化也帶來了永久的不變,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熟悉的東西。
夜空裡的月亮清澈圓潤,溫斯蒂的手撐著腦袋,在月亮裡重溫舊日故夢。
「噔噔噔——」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請進。」
溫斯蒂收斂自己的情緒,看著大長老走了進來,他像她離開的前一晚一樣,走到她的身邊坐下。
「辛苦了。」大長老對她說。
他是一個有很強的共情能力的老人,他能夠感受全新的世界給一個女孩帶來的衝擊。
「歷史因你而改變,你也會因歷史而改變的,這個世界上,可能已經沒有人記得你了。」
大長老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告訴她這個殘忍的真相。
「您不是還記得我嗎?」
大長老和藹地笑,他與她一齊望著那輪圓月,想像著五十年前的光景:「我的記憶裡也沒有過你,只是我有一個筆記本,本子上記載了一段神秘的故事。上面說亡靈書的封印曾經被解除過,所以世界上亡靈肆虐,而聖杯替我們選中了一個勇士,她會回到五十年前殺害解除亡靈書封印的福爾摩斯先生……如果不是筆記本上的字跡是我自己的,我會以為是安娜還是誰杜撰了一個故事……所以你真的叫溫斯蒂對嗎?」
「對。」
大長老看來是真的忘記她了,溫斯蒂明明是他給她起的名字。
「最後為了阻止惡靈之魂注入亡靈書而犧牲?」
「對,」溫斯蒂笑笑,「筆記本上記載得這麼詳細嗎?」
「這不是筆記本上記載的,這是歷史。」
大長老的尾音悠長。
安娜她們老纏著他問,冰棺裡為什麼會放了一具女人的身體,他總是用「這是一個秘密」推脫過去。
這的確是一個秘密。
他發現女人身體的那一天,也就是他順著筆記本中的記載去證實故事真偽的那一天。
所以,筆記本上記載的不是一個虛假的故事,而是一段被遺忘了的歷史。
溫斯蒂突然想起了什麼:「大長老,我見過你小時候的模樣,在紐曼私人醫院裡。那天醫院裡發生了動亂,你還記得嗎?」
大長老點頭。
又怎麼會不記得,那是他體內獵魔師的種子冒出新苗的一天。
他記得一雙讓她感到親切的、含笑的眼眸。
「你果然是溫斯蒂。」
「如假包換。」
兩個人都望著月亮笑了。
沒有亡靈肆虐的晚上,會有小姑娘唱歡歌,歡歌裡贊頌的一切都真實可見。
月光總能牽引出人的無限愁思,眼前這輪月亮與五十年前,她在月光下奔跑的那一輪有什麼區別?
溫斯蒂回答不上來。
那曾經牽著她的手在月光下奔跑的人呢,他還好嗎?
她咬著嘴唇,終於還是問出了一直想問的那句話:「夏洛克·福爾摩斯,他還活著嗎?」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虐還會持續那麼個三四章吧,大家撐一撐,馬上就過去了,實在不行就攢一攢,過去了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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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昨日重現02
晨光熹微, 溫斯蒂已經搭上了一輛長途火車。
昨晚,在一輪圓月下, 大長老告訴溫斯蒂:「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是還活著,已經很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歷史已經改變, 記載在獵魔師史書上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不再是解開亡靈書封印的惡人, 他一直用這個名字, 發表了很多篇用科學技術驅除亡靈的論文,他擁有無與倫比的美譽。
這雖然算不上一個好消息,但也絕對不壞, 至少大長老沒有斬釘截鐵地說夏洛克已經不在人世。
溫斯蒂放出了靈蝶, 像幼時一樣, 讓靈蝶替她找到夏洛克,她就坐在窗邊等候了一整夜, 在靈蝶沒有飛回來前,她的心裡忐忑極了, 做著各種猜想,越猜越離譜。
終於靈蝶飛回來了, 它們撲扇著翅膀在屋內飛了三圈,帶回來一個她意料之外的地址:布魯姆鎮後山。
她對這個地方簡直太熟悉了。
溫斯蒂留了一封信給大長老和安娜他們,她在信裡寫明她要去找夏洛克。到了早晨,安娜和她的小姐妹去喊溫斯蒂吃早飯, 她們對她都充滿了好奇,昨天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令她們大開眼界,這個神秘的女人身上肯定藏了許多秘密, 讓她們想要窺探。
一群女孩兒吵吵鬧鬧來到溫斯蒂門口,敲響了門,對著房間裡喊:「請跟我們一起用早餐。」
可是房間裡無人應答。
安娜又將一樣的話重復了一遍,聲音還提高幾個分貝,可是屋內連腳步聲都沒有。
小姐妹們互相看了看,她會不會還沒有起床?
一個心直口快的小姑娘說:「她都睡了這麼久了,怎麼還沒有睡夠呀?」
另一個回答她:「可能要睡很多的覺是她的生活習慣。」
「她該不會是又像以前一樣要長眠吧?」
「有可能。」
小姑娘們最後決定闖進去,不論她睡得有多熟都一定要把她叫醒。
可是一群人闖進屋子裡後發現床上根本沒有躺人,床鋪得整整齊齊,床單上連一個褶皺都沒有,屋子裡也沒有她的身影。
「這裡有一封信。」
安娜發現了桌子上溫斯蒂留下來的信,信封上寫了她的名字,所以她可以拆開。
「信上寫了什麼呀?」
「她說她去找福爾摩斯先生了。」安娜說。
「福爾摩斯先生……是被授予榮譽獵魔師勛章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嗎?」
「應該是他。」
「唉,我們應該要勸住她的,這麼多年有多少人去找了福爾摩斯先生,可又有多少人是無功而返。」
「對,我聽幾個去找福爾摩斯先生回來的人說,靈蝶指引的地址完全是錯誤的。」
「你胡說,」一個小姑娘站起來為靈蝶辯護,「靈蝶怎麼可能出錯!」
「可是就是真的啊,那些人說指引的那個地址是一個破落的大莊園,裡面應該很久都沒有人住過了,福爾摩斯先生怎麼可能在那裡。」
在這個小姑娘的心目中,享受獵魔師榮譽勛章的福爾摩斯先生應該住在一座典雅豪華的莊園裡安度晚年。
小姐妹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可安娜一直都沒有表態,她看著信件上幼圓的字體,總覺得那個女人的字跡她也熟悉。
而且,她心裡覺得,那個女人會找到福爾摩斯先生。
溫斯蒂已經到了布魯姆鎮山腳下,她已經不太認得這座小鎮了,街道上的店鋪已經完全變了,如今的布魯姆鎮和她的記憶中古樸的布魯姆鎮出入格外大,它和所有的現代化都市一樣了,像一個快速旋轉的電影鏡頭,周圍一切都令她很恍惚。
有好心人看出來她是外地人,順手給了她一份布魯姆鎮旅游攻略。
事遷世異,她回到自己的家鄉居然也要看旅游攻略了。
溫斯蒂跟著旅游攻略上了山,雖然路面修整了,但幸好山路還是這條山路,周圍還有茂密的樹林,太陽斜斜地照進來,在路面上投下樹影。
昨天晚上那份等待靈蝶歸來的忐忑之情又湧上了心頭,但和晚上的情緒又不完全一樣,她現在的心情用更適合的說法,應該叫「近鄉情怯」。
走著走著,亞當斯莊園就在她面前了。
古樸的布魯姆鎮已經成為了繁鬧的都市小鎮,上山的路也經過了修整,但是眼前這個莊園依舊和五十年一樣,破財、陰頹,樹上連一片葉子都沒有,院子裡光禿禿的,所有的植物都枯死,莊園上空蒙著一層迷霧。
溫斯蒂第一次領悟到家人追求的衰頹是一件很美的事。
亞當斯莊園依舊是亞當斯莊園,可是她沒有鑰匙,進不了自己的家。
摁門鈴嗎?
可是亞當斯莊園哪裡有過門鈴呢?裝在門上的只不過是一個裝飾。
溫斯蒂站在亞當斯莊園門口,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沒有注意到,一條細長的枝條悄悄伸到了她的後方,圈住她的腰,將她凌空卷了起來。
「蓋裡!」
溫斯蒂被卷入了亞當斯莊園內。
枝條伸了回去,溫斯蒂站在了樹下,抬頭問:「你知道我是誰?」
兩條枝條連在了一起,比成了一個對勾。
「你知道我是誰,」她的語氣萬分驚喜,蓋裡認出了她,「真是太好了。」
溫斯蒂的鼻子酸酸的,她揉了揉眼睛,忍著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你是誰呀?」
溫斯蒂聽到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是從古堡的正門傳來的,那裡站了一個小男孩,個頭不是很高,臉上肉滾滾的,又軟又白,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如同被紫菜包裹的白米飯團。
他很好奇地打量溫斯蒂。
溫斯蒂望著他,想起了幼時的帕格斯裡。
她轉身面對他:「那你又是誰呀?」
「我叫弗萊迪(Friday).」他自我介紹。
「所以你出生在星期五。」溫斯蒂會心一笑,這麼多年過去了,家裡人起名字的方式還是沒有變。
「我叫……」
「溫斯蒂!」弗萊迪先她一步回答了。
溫斯蒂很驚訝:「你認得我?」
弗萊迪的小腦袋搖得如同一個撥浪鼓,他說:「我不認識你,只是……爺爺說過蓋裡只聽溫斯蒂的話,它只會把溫斯蒂卷起來。」
為此,他還一度想要改名字叫溫斯蒂。
「你真的叫溫斯蒂嗎?」
「是,我真的叫溫斯蒂。」
弗萊迪拍著手掌,特別高興的樣子:「我的姑奶奶也叫溫斯蒂。」
雖然姑奶奶這個稱呼聽著怪怪的,但是溫斯蒂明白眼前這個小男孩是誰了,他是帕格斯裡的孫兒。
算起來也是她的孫兒。
她的輩分一下子越得這麼高了。
弗萊迪覺得眼前的姐姐看他的眼神突然多了一分跟爺爺一樣的慈愛,她揮手招呼著他過去,蹲下身子,問他:「你爺爺呢?」
「他走了。」弗萊迪回答。
溫斯蒂的眼中黯然。
「他和奶奶去環游世界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弗萊迪補了一句。
溫斯蒂:「……」
孩子,什麼話能不能一次性全部說完,說一半留一半很容易導致歧義。
「那你的爸爸媽媽呢?」
「他們去參加表姑奶奶的婚禮了,還沒有回來。」
「所以現在只有你一個人在家?」
「不,還有盧克也在。」
說著盧克,盧克就出來了,他的模樣沒有發生一點兒改變,見到盧克站在古堡門口時,溫斯蒂差一點以為一切都沒有變過,她經歷了漫長的旅途回到了家裡,盧克出來迎接她,後面還跟著爸爸、媽媽、叔叔,外祖母准備好了綠泥顏色的小蛋糕等著她。
可這一切都是一股錯覺。
盧克看到了她,那雙一直都空洞的眼睛裡頭一次有了情緒。
盧克從來都沒有開口說過話,但是溫斯蒂能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來,他已經認出了她。
溫斯蒂輕輕開口:「盧克,是我。」
盧克重重地點了點頭,帶著弗萊迪和溫斯蒂進屋。
屋裡的裝潢也沒有變化,溫斯蒂踏進去時,心裡想著,這個時候應該有一場大戲的,就像她上次回來一樣,家裡面血流成河,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身上還插著幾把匕(首)。
這出戲不會上演了,曾經演戲的人已經化成了一個個冰冷的相框鑲在長廊上,跟所有的先祖一起,莫提西亞、戈邁茲、弗斯特、玩意兒,還有她自己,照片定格住她們的音容笑貌,他們都走了,卻好像從來都沒有離開過一樣。
溫斯蒂走到她自己的照片前停住,燭火印照著透明相框,倒映出她現在的容顏。
弗萊迪一直都跟在她的身邊,他指著溫斯蒂面前的玻璃相框說:「這就是我的姑奶奶,你和她一個名字。」
其余人的照片要麼淺笑盈盈,要麼端莊嚴肅,只有她的照片神情是驚訝的,眼睛瞪得老大,看上去很滑稽。
溫斯蒂的手指撫上了相框,眼睛凝在玻璃相框上,相框上映著她的臉。
她們的模樣不一樣,可她能清楚地說出這張照片是什麼時候拍攝的,在哪裡拍攝的,是何人拍攝的。
她就是她,她們是同一個人。
那個幽暗的地下城裡,閃光燈從她臉上一瞬劃過,她這副茫然震驚的模樣就這樣被記錄了下來。
溫斯蒂的嘴角不由得帶上了笑,笑意中有幾分苦澀幾分無奈,怎麼就拿這一張照片當遺像照了呢?
可仔細想一想,她好像的確沒留下什麼照片。
「你還好吧?」
不知道為什麼,弗萊迪總覺得和姑奶奶一樣名字的姐姐表現得怪怪的,雖然在亞當斯莊園裡,怪才是最正常的事。
「你知道這張照片是誰拍的嗎?」
「知道,」弗萊迪回答,他的聲音清脆,「是住在後面的壞脾氣爺爺拍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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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昨日重現03
壞脾氣爺爺?
溫斯蒂想起夏洛克心情燥郁時會對著牆壁射擊, 好好的一塊牆壁都是坑坑窪窪的洞眼,他的確是擔得起「壞脾氣爺爺」的稱呼。
「他住在後面對嗎?」
弗萊迪肯定地點頭, 壞脾氣爺爺就住在亞當斯莊園的最後方,爺爺和盧克有時候會過去, 有時候還會帶上他一起。
壞脾氣爺爺會讓他寫很多復雜的數學題, 還讓他學一些判斷血跡的十五種方法, 他每次不聽話就會被爺爺送到壞脾氣爺爺那裡去,簡直太恐怖了,不過弗萊迪並不討厭壞脾氣爺爺, 壞脾氣爺爺雖然有時候脾氣不太好, 但是他很關心亞當斯一家的每一個人。
弗萊迪曾經問過爺爺帕格斯裡:「住在後面的那個爺爺是我們的家人嗎?」
帕格斯裡毫不猶豫回答小孫子:「他當然是了。」
弗萊迪也覺得壞脾氣爺爺是家族裡的一員, 雖然他不姓亞當斯,可是他跟他們住在一起, 只有家人才會住在一起呢。
「我想去看看他。」溫斯蒂說。
弗萊迪忙擺手:「不行不行,壞脾氣爺爺不喜歡被打擾的, 他喜歡一個人待著。」
爺爺告訴過他,任何人來找壞脾氣爺爺都不要答應, 壞脾氣爺爺喜歡安靜獨處,這些事弗萊迪一直都記得。
「可是他會想見我的,」溫斯蒂笑著摸了摸弗萊迪的頭,「他肯定想見我。」
這個姐姐說得這樣肯定, 弗萊迪快被說動了。
可爸爸媽媽、爺爺奶奶都不在家,他拿不定主意,只好求助於盧克:「盧克, 應該讓這個姐姐去見壞脾氣爺爺嗎?」
盧克豎起了大拇指,表示贊同。
那好吧,如果壞脾氣爺爺生氣了,又讓他寫難得要命的數學題的話,他就把責任推到盧克身上,讓盧克給他削鉛筆,他才不自己削鉛筆寫數學題。
就這麼決定了。
做好了周全准備的弗萊迪跟溫斯蒂說:「我可以帶你去見壞脾氣爺爺,你跟我走吧。」
「等一等,」現在還不著急出發,溫斯蒂看向盧克,「家裡還有面粉和奶油嗎?」
盧克比了個大拇指,這兩樣東西家裡很充足。
溫斯蒂走到了廚房,弗萊迪跟在她的身後,看著她熟門熟路地找出了面粉和奶油。
弗萊迪很奇怪,她對他家這麼熟悉,倒像是曾經住在他家裡一樣。
溫斯蒂要做一個蛋糕。
小人兒手背在身後,以一副少年老成的姿態看著溫斯蒂做蛋糕,時不時還提點她幾句:
「你得放鹽,哪裡有蛋糕是不放鹽的?」
「你的糖倒得太多了,這個時候你應該倒醋,加醋可以提味。」
「干嘛要在蛋糕上加奶油,加蘿蔔菜葉才對。」
弗萊迪操碎了心,最後看到蛋糕成品時,很是嫌棄,這個姐姐做出來的蛋糕居然是奶香的,
他挑起叉子,挖了一口,馬上漱口,口裡含著漱口水泡泡,說話含糊不清:「你……你做的蛋糕……蛋糕怎麼能是……填……甜甜的呢?」
真是太失敗的蛋糕了,弗萊迪打從心裡這樣覺得。
「這是一個失敗的蛋糕,你應該重做。」
雖然會很傷人,但壞脾氣爺爺說過,難聽的真話比好聽的謊言對人的助益要多上一千倍。
可溫斯蒂一點兒都不在意弗萊迪的評價,這個小朋友看來繼承了亞當斯家族一貫的口味,他越是否定說明她這個蛋糕做的越好。
「小朋友,蛋糕不是給你吃的,所以你說的失敗不做數哦。」
盧克給了溫斯蒂一個籃子裝蛋糕。
「那你是給誰吃的?」弗萊迪歪著腦袋想了想,猜測,「你是給壞脾氣爺爺吃的對不對?」
如果是給壞脾氣爺爺吃的,這個口味倒是剛剛好,壞脾氣爺爺一直對美食就沒有什麼鑒賞力。
溫斯蒂沒有否認,拎著籃子對弗萊迪說:「帶我去見你的壞脾氣爺爺吧,小領航員。」
弗萊迪很喜歡「小領航員」這個稱呼,他走在溫斯蒂的前面:「跟我來吧,不過壞脾氣爺爺的脾氣不太好,你如果惹他生氣,他可是會用槍射擊牆壁的。」
弗萊迪的童言稚語很可愛,溫斯蒂垂眸,她想告訴他,她應該已經惹得他的壞脾氣爺爺很生氣了。
她還記得他的壞脾氣爺爺在一片火光裡對她喊:「溫斯蒂·亞當斯,明天是我的生日,你的生日蛋糕不做了嗎?」
「明天」已經到來了,蛋糕晚了五十年才送到,壞脾氣爺爺如果要發脾氣,也是應該的。
小領航員弗萊迪走在最前面,盧克跟在最後面,中間夾著挎著籃子的溫斯蒂,三個人一起向著古堡後方前進。
亞當斯莊園中的每一寸土地都能給溫斯蒂帶來久違的親切感,莊園裡除了蓋裡再沒有一棵樹木,地上貧瘠得連一根草都沒有,她走在這條路上卻不覺得荒涼,這是她的家裡,又怎麼會讓她覺得荒涼。
亞當斯莊園占了整個山頭,它比外人看來還要大上許多,至少從莊園最前端的古堡走到真正意義上的後山要走很遠一段路,以前來尋夏洛克·福爾摩斯的獵魔師走到亞當斯莊園門口,看見了一座破落的古堡,便斷定此地人煙荒蕪,夏洛克·福爾摩斯已經不在此地了。
可靈蝶帶來的地址又怎麼會出錯?
走過一片沼澤,眼前的蕭條荒蕪的景像逐漸發生了變化,地面上出現了青草。
「這裡還在亞當斯莊園裡嗎?」
「當然還在了,我家可大著呢!」弗萊迪的小腦袋昂得高高的。
如果是亞當斯莊園的話,地面上出現了青草就如同一頭牛混進了羊群裡,不倫不類起來。
再接著往前走幾步,植物越來越多,灌木被修剪得典雅美觀,寬闊的路面逐漸收窄,最後竟然出現了一片白色的玫瑰花田,夕陽下,各種顏色的蝴蝶繞著花朵飛舞不停。
「這些都是壞脾氣爺爺種的,」弗萊迪指著不遠處一棟紅色屋頂白色房身的房子,道,「那裡就是他住的地方了。」
玫瑰花田中有一條狹窄的路直通那棟房子,他們走到被白色玫瑰花包裹的路中間,或許是衣服上不小心沾到了花粉,引來了一群蝴蝶圍著他們飛。
弗萊迪看來是真的很害怕壞脾氣爺爺,他連敲門都需要深呼吸,在他還在深呼吸的時候,盧克已經敲響了門。
「嘿,盧克,我還沒有准備好呢!」
他上次寫的數學試卷可是錯了好多道,壞脾氣爺爺罰他背書,他趁著壞脾氣爺爺不注意才溜出來的。
這一次壞脾氣爺爺肯定又會嘲諷他的計算能力。
弗萊迪摸著自己的胸口,他的心跳得格外快。
心跳得格外快的不止弗萊迪一個人,溫斯蒂雖然沒有摸胸口,她的心也早就沒有安分地待在原地,現在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溫斯蒂的心裡忐忑極了,她轉頭問盧克:「盧克,我現在漂亮嗎?」
早知道應該化個妝再來好了,昨天晚上一夜未睡,會不會有很重的黑眼圈啊?
盧克比了個大拇指,意思是非常漂亮,蝴蝶繞著她飛,她就像玫瑰花一樣。
房內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由走路的腳步聲可以判斷人的年齡,小孩的腳步聲一般急促,青年人輕快,中年人沉穩,上了年紀的人會顯得緩慢。
——出自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博客」
四周很安靜,溫斯蒂能清楚地感受到房內腳步聲的節奏,是一種不疾不徐的步調。
「如果我是你,在連最基礎的方程式都寫錯了的情況下就不會再回來,顯然你來到這棟房子的門口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門開了,與開門聲一起的聲音如天鵝絨擦拭大提琴弦,無意碰到了最低的幾個音一般。
一雙灰藍色的眼睛透過時光望了過來,溫斯蒂初次見到這雙眼睛時認為這是一只年輕的鷹的眼睛,它是那麼明亮,含著一股銳利的光。
這雙眼睛裡還裝著一樣的光,只是大鷹已經不再年輕了。
「若人有心遮掩,腳步聲也可以是年齡的偽裝。
——出自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博客」
開門的是一位老人家。
他蒼白的皮膚已經發皺,眼角眉梢留下了歲月的痕跡,頭發也變得花白,但眼睛還是一樣年輕,只需要一眼,她就能認出他來。
他的嘴唇不自然地動了一下。
「你是誰?」他問。
「這是溫斯蒂。」弗萊迪躲到了溫斯蒂的身後,把溫斯蒂介紹給壞脾氣爺爺認識,希望他的注意力別放在數學題上了。
「溫斯蒂……」他念著她的名字,望著弗萊迪,「一聽就是你們家人的名字,出生在星期五就叫弗萊迪,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她叫溫斯蒂肯定是出生於星期三。」
「你說錯啦!」弗萊迪終於抓到壞脾氣爺爺出錯的時候了,他特別高興。
「我哪裡說錯了?你倒是說來聽一聽。」
「我出生於星期五叫弗萊迪沒錯,我也不知道這個姐姐是不是出生於星期三才叫溫斯蒂的,可是有一點你肯定說錯了,那就是——這個姐姐不是我們家的人。」
「是嗎?」被指出錯誤的人淡淡地暼了溫斯蒂一眼,滿不在乎地說,「可能她上輩子是你們家的人,這種事情你一個小娃娃怎麼能說的准呢?」
「嘿!」弗萊迪跳起來,壞脾氣爺爺怎麼這樣!
溫斯蒂挎著籃子呆愣愣地站在門口,他剛才看她的眼神無比平靜,像是在看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弗萊迪和他的壞脾氣爺爺的對話繼續,她被撂在一旁。
「小鬼頭,你來找我干什麼?肯定不是為了來寫數學題的吧。」
別提數學題,一提弗萊迪的小腦瓜就要變大,他連忙說:「當然不是了,是這個姐姐要來找你,我帶她來的。」
這個姐姐怎麼回事呀,明明是她要來找壞脾氣爺爺,見到了壞脾氣爺爺以後卻一句話也不說。
噢,肯定是她聽了數學題也害怕,所以才一句話也不說。
藏在溫斯蒂身後的小腦瓜輕輕告訴她:「放心吧,壞脾氣爺爺的數學題不給他不認識的人做的。」
說著,弗萊迪將溫斯蒂往前推,推到壞脾氣爺爺面前。
「你找我,」那雙灰藍色的眼睛望了過來,「有什麼事嗎?」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再熬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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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昨日重現04
「夏洛克……」
「你認識我?恕我直言, 初次見面,你還是不要稱呼我的教名。」他的眼睛裡平靜無波。
溫斯蒂闔了闔眼, 邁克羅夫特跟她說過一件往事,夏洛克的好友「紅胡子」曾經因為一場意外而身亡, 那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朋友, 亦可能是唯一的一個朋友, 夏洛克接受不了他的死亡,於是改寫了自己的記憶,「紅胡子」變成了他記憶裡的一條寵物狗。
他應該把同樣的方法應用到她的死亡上了, 「溫斯蒂」於他而言, 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星期三吧。
他的記憶裡已經沒有了溫斯蒂這個人, 她的容顏也改變了,所以站在此時的夏洛克面前的, 只是一個奇怪的陌生人。
「我是一名獵魔師,」溫斯蒂闔了闔眼, 嘴角扯出一個微笑,「非常仰慕您, 所以帶了一份蛋糕送給您。」
弗萊迪聽到溫斯蒂的話,小腦袋又從她的身後探了出來:「你是一名獵魔師,真巧,我的姑奶奶也是一名獵魔師呢!」
「我知道, 溫斯蒂·亞當斯,犧牲於制止亡靈書封印解除那日,與惡靈之魂一起死去。」
《艾格妮絲·風子的精良准確預言書》的確配得上名字上的「精良准確」標語, 事實上艾格妮絲·風子本人也早就預測過這本書只出版一冊,唯一的一冊還會被後輩燒毀,所以才多了一個復刻版本交給了親戚亞當斯一家,「精良准確」不是為了銷量才加在書名上的,她什麼都預測准確了。
夏洛克·福爾摩斯得到解開亡靈書封印的關鍵鑰匙,那把鑰匙就是被溫斯蒂和惡靈之魂兩個靈魂占據的溫斯蒂·亞當斯的身體,溫斯蒂·亞當斯也死於制止亡靈書封印解除那日。
可是,她那日明明就是死在夏洛克槍下的,他怎麼會把事情全忘了呢?
溫斯蒂偷偷打量夏洛克,他的視線停留在她手裡的籃子上。
溫斯蒂伸出手,把籃子遞給他。
「尋找我的熱潮又出現了嗎?我以為這麼多年沒人找到我,你們已經放棄了,如果又出現尋找我的熱潮,看來我得考慮搬家了。」
夏洛克沒有直接接過去。
溫斯蒂:「不是的,這次只是我一個人想要來找您。」
「直接說,」他看著她,「找我什麼事。」
「呃……我在修訂獵魔師的歷史,關於亡靈書的那一部分有一些問題想要請教您,這是我的見面禮。」溫斯蒂將籃子往前遞。
她如玻璃珠一樣的眼睛裡寫滿了真誠。
她期待著他能拆穿她隨口胡謅的謊言,她期待著他冷著臉吐出一句:溫斯蒂·亞當斯,你說謊很容易被看穿。
他接過了她的籃子:「裡面是……蛋糕。」
「是,就是蛋糕,只是味道不怎麼樣。」弗萊迪說。
「小鬼頭,你說味道不怎麼樣,那就是味道格外好。」
他沒有拆穿她的謊言。
還是他已經辨別不出那是她的謊言?
「奶油蛋糕,女士,你考慮過像我這麼大年紀的人吃奶油蛋糕會增加血脂的風險嗎?」
「沒有……」溫斯蒂低低地回答了一句。
她做蛋糕的時候,已經忘記了現在是五十年後,他已經是一個白發老翁。
她想像著她會飛奔入夏洛克的懷裡,為自己遲到了五十年才送來他的生日蛋糕而道歉。
「對不起。」溫斯蒂說,她的聲音略微有一點兒顫抖。
他說的對,她不是一個特別聰明的人。帕格斯裡都已經有了第三代,夏洛克又怎麼能一直都保持著青年時的容顏呢?
五十年,布魯姆鎮由古樸變得現代化,樹苗成為了一棵大樹,原上的野草被春風吹拂了五十次,歲月以一種殘忍的方式拉開了他們的距離。
那股令人討厭的鼻子發酸的感覺又出現了。
「你這個模樣恐怕下一秒眼淚就要出來了,我果然說的沒錯,我會告訴你一些亡靈書的故事,但不是因為你的眼淚。女士,你還年輕,要知道眼淚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只能體現弱者的無能,我願意告訴你亡靈書的故事只是因為,」他語速飛快地說完一段話以後,頓了一頓,「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樣的奶油蛋糕了,偶爾嘗一嘗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將籃子提了起來,湊近聞,微笑道:「聞起來很香,我相信味道會不錯的。」
溫斯蒂的眼角留下了兩條濕濕的淚痕,她抬起頭,在看到他微笑,眼角滿是勾起的皺紋時,想伸出手去擁抱他。
可是她的腿像被灌了鉛,一步也邁不動。
「味道不怎麼樣!」弗萊迪說,他已經嘗過了,味道真的不怎麼樣。
「你的口味不能代表我的口味,弗萊迪,你是繼續待在這裡還是跟著盧克回家?」
「不是有故事聽嗎?我要繼續待在這裡。」
「這是你說的。」
夏洛克衝盧克使了個眼色,盧克默默地走開了,這麼一個大高個在離開時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可真是難為他了。
「當然是我說的了,這裡難道還有別人能代替我回答嗎?」
「你待在這裡是沒有故事聽的,只有數學題。」
「啊!」弗萊迪驚呼,那他不要待在這裡了,回頭一看,盧克已經走了好遠,連忙追了上去。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跑得格外快。
就像以前安德森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樣,夏洛克在看到落荒而逃的弗萊迪時,臉上也帶著惡作劇得逞的微笑。
明明已經邁入古稀之年了,夏洛克·福爾摩斯先生還是像個小孩子一樣,這個時候會特別高興。
溫斯蒂目光炯炯,他避開了她的目光,轉身:「進來吧。」
溫斯蒂走進去,他家裡的裝潢和住在貝克街時一模一樣,桌子、沙發、書櫃擺放的位置絲毫不差,房子裡亂糟糟的,書本、實驗工具擺得到處都是,溫斯蒂在看到微波爐時,十分肯定她能在那裡面找到一只眼球。
兩個單人沙發,夏洛克坐了一頭,溫斯蒂坐在他對面那一頭。
「我就不到茶給你了,如果感覺到口渴的話,可以自己去倒,茶具在……」
「在廚房的第二格壁櫥裡。」
「你有非常敏銳的觀察力。」
廚房的第二格壁櫥裡的確擺了幾只茶杯和一個茶壺,可這不是她觀察到的,她曾經住在過裝潢布置一模一樣的屋子裡,對這裡的一切都十分熟悉。
「這不僅是觀察力,先生,我覺得我曾經住在這樣的房間裡過。」
「錯覺而已,」他說,「你想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我給你問三個問題的機會。」
三個問題……
第一個問題。
「溫斯蒂·亞當斯,你還記得她嗎?」
「不記得,但從這個名字來看,是亞當斯一家的親戚。」 他回答。
「解除亡靈書封印的那一天,你在哪裡?」
「亡靈書的封印從來都沒有被解除過。」
「是的,亡靈書的封印如果被解除了,現在的世界就不是這個樣子了。最後一個問題,」溫斯蒂暼到了牆櫃上的一個瓷器,「你去過中國了嗎?」
細頸、圓腹、圈足,淡淡的青白色的一個花瓶,高潔清韻,很典型的中式風格,這是從她的記憶裡多出來的,以前那個地方擺的是骷髏先生。
「我去過中國,」夏洛克回答,他起身,把門打開,「你剛剛問完了你最後一個問題。」
他在下逐客令了。
可溫斯蒂還坐在沙發上,望著那一個花瓶,問:「是和誰一起去的?」
「你剛剛問完了你最後一個問題。」他重復了一遍,可在女孩的眼神下妥協了。
她的眼睛像風吹動了一灘清泉。
「和我的朋友約翰。」
溫斯蒂緩緩將頭轉了過來,頗有些意外:「你的朋友?」
「約翰·華生,你可能讀過他的博客,他在網絡上很有名。」
這個說自己不會有朋友的人交到了可以一起長途旅行的朋友。
夕陽從門外跑了進來,在地板上留下了一道橙紅色的光。
「你的問題問完了,你該離開了。」
溫斯蒂還想找一些機會在這裡多待一會兒,可是他的態度很果決。
夏洛克將她送到了門口,他雖然年邁,但身姿還是比尋常老人挺拔,擋住了身後貝克街的一切。
「先生……」
「不要把我的行蹤透露給任何人,我不喜歡被打擾。」
「我不會說的,我明天再來看你。」
溫斯蒂已經考慮過了,她可以找一個借口在亞當斯莊園裡住下來,盧克也會幫她的,這樣她就可以每天來看望夏洛克。
他的神情漠然:「我指的不喜歡被打擾是不喜歡被任何人打擾,包括你在內。」
「可是……」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門已經關上了。
太陽正一點一點往下落,迎接著亞當斯一家最喜歡的黑夜,白玫瑰在晚風的撫摸下,每一朵都染上了夕陽的余韻。
溫斯蒂邁著沉重的步子走在夕陽下,她被一陣無力包裹著,突然間覺得這個世界格外大,而她只是孤零零一個人。
樂聲飄過來的時候,溫斯蒂微微一怔。
她上一次演奏這首曲子的時候,是一個美好的夏夜,她將最喜歡的曲子送給莫提西亞和戈邁茲當結婚賀禮。
somewhere in time,在時光某處……
溫斯蒂在沉醉的夕陽中回過了身,她奔跑向那一棟紅屋頂的房子。
每跑回一步,樂聲就更大一分。
溫斯蒂穿過灌木叢,穿過玫瑰花田,驚飛一陣蝴蝶。
夏洛克走廊上,拉著一支小提琴曲,他見到一個如春天的雀兒一樣的身影躍到他面前。
「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都說過不喜歡被任何人打擾,這個小姑娘怎麼還不明白他的意思?
壞脾氣爺爺要發脾氣了。
可在他發脾氣之前,溫斯蒂已經不管不顧環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子僵硬,全身所有的血液似乎都在倒流。
「夏洛克,我知道你還記得我,我也知道你已經認出了我。」
溫斯蒂的腦袋埋在了他的懷裡,想要抓住溜走的歲月。
夏洛克的手垂著。
「我不認識你。」他的聲音低沉,眼睛望向遠方的太陽,晚霞還是很燦爛,可是再燦爛,黑夜也會吞襲它。
「你說謊。」
溫斯蒂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三分哭腔,她感受到夏洛克想要推開她,便抱得更緊了。
他這個騙子,他肯定早就認出她來了。
「放手,」他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弗萊迪每次聽到他這樣說話都害怕極了,「你這樣一個小姑娘這麼抱著我一個老人家算怎麼回事?」
他的手伸到後面,去掰她環住他腰的手臂。
「我不要!夏洛克,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好不好?」
他就算邁入古稀,力氣還是比她大,他掰開她的手臂,推開了她,立即轉身,重重地關上了門。
「小姑娘,可能因為驅魔師歷史書上的記載,你對我有崇拜之情,見到我這個老態龍鐘的樣子想要照顧我。可是請你認清楚,你尚且年輕,這個世界上有很多好的東西,你見都沒有見到過,不要把生命浪費在我這個老頭子身上。」
他的聲音隔著木門傳來。
「你該去見一見廣闊的天地,去嘗一嘗世界上好吃的東西,」夏洛克背靠著門,望著茶幾上的籃子,裡頭裝著她做的小蛋糕,還沒有嘗一口,光是聞到味道就讓他無比確定,蛋糕的味道肯定跟五十年前一樣,他的臉上掛著滿足的微笑,「你還有很漫長很美好的一生,你要努力去走完它。」
會有人愛你的。
這句話是他在心裡默默地說的。
她那麼可愛,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肯定會遇到很多愛她的人。
這一點,夏洛克無比確定。
他閉上了眼睛,提高音量:「快離開這裡,如果你再回來,我就搬家了。」
「那你搬家吧,我有靈蝶,它們總能找到你的。」溫斯蒂揉了揉眼睛,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
夏洛克無奈。
這個小姑娘怎麼還是這麼倔,還是不聰明,不明白他的意思呢?
「夏洛克,我不會過來了,」她在門外大聲喊,「我會回去找你的,我會回到過去,我一定能做到的,你在那裡等我吧。」
夏洛克再打開門時,屋外已經見不到那個瘦弱的身影了。
太陽落山,夜色遮蓋天空。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感謝在2020-05-24 09:21:24~2020-05-25 09:36: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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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昨日重現05
貨車擋住了對面的招牌, 夏洛克已經不記得什麼時候「亞當斯一家」甜品店的招牌被拆了下來。
好吧,其實他記得很清楚。
人可以騙過別人, 但騙不過自己。
冬天過完,邁克羅夫特就把那個店鋪清空了, 招牌被取下的時候, 他站在窗前看。
邁克羅夫特也在221號, 這是他來得最勤的一個冬天,他望著夏洛克的背影,眼睛裡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焦慮:「我寧肯你衝過去, 大發脾氣把工人都趕走, 也不想看到你這個樣子。」
這是夏洛克話最少的一個冬天, 他的語言開關像是被強制摁停了,半天說不了一句話。
夏洛克的視線一直落在對面, 他一直都覺得那裡應該站著一個女孩,她會做很好吃的甜點, 在午後出來曬太陽,見了他會高興地揮手。
可是, 她不在了。
夏洛克不是一個活在回憶和想像中的人,那些都是謊言,他在接受她已經死亡的事實,而且他也只能接受她已經死亡的事實, 畢竟是他親手開的槍。
開槍的時候,夏洛克沒有猶豫,他干嘛要猶豫呢?制止亡靈書的封印解除是她的使命, 她至少說了上百次,他只是助她完成使命,這是他該做的。
然後貝克街又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在沒有她之前,他一直都是一個人生活的,一個人的時候比兩個人的時候長多了,可是他卻不習慣了。這個房間裡,沒有人念叨他要按時吃飯,也沒有人會跟他道早安,小冰箱裡的食材逐漸過期……原來習慣是這麼可怕的一件事,他不太習慣一個人生活了。
招牌上最後一個字也被拆了,光禿禿的一塊木牌,怎麼看怎麼礙眼。
「夏洛克,蘇格蘭場有一件大案需要你的幫助。」
邁克羅夫特所說的大案是一份機密文件丟失案,這個案子本來不存在,可是他實在不能眼見夏洛克的意志如此消沉下去,所以自己故意將文件藏了起來。
邁克羅夫特藏的地方一般人肯定找不到,所以只能求助於夏洛克。
邁克羅夫特手下的人已經急瘋了,生怕文件不小心泄露出去,引得世界政局狂風大作。可那關夏洛克什麼事,他連當今首相是誰都不清楚。
他看著拆招牌的人坐上貨車,那輛車駛離了貝克街。
「夏洛克,悲傷也要有限度,你該回到正常的生活軌跡中了。」
夏洛克拉上了窗簾,坐到了邁克羅夫特的對面。
他雖然坐得筆直,精神看起來卻不好,藍色的眼睛裡一派冰天雪地,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但謝天謝地,他終於肯說話了。
夏洛克:「這就是我正常生活的軌跡。」
「這不是,夏洛克,你很清楚你正常生活的軌跡應該是四處去尋找案件,而不是待在這間房子裡。」
說起來,蘇格蘭場的警探也很久沒有見到夏洛克了,他們都在說怪胎有了女朋友以後終於不再盯著謀殺嫌疑人了,雷斯垂德每次的聽到這樣的話,心裡都會暗嘆一口氣。
這間屋子對夏洛克而言似乎已經成為了一個囚籠,溫斯蒂的氣息成為了一個封條,將他鎖住了。
「是嗎?」夏洛克淡淡地開口。
「你該記得溫斯蒂留給你的那一封信,你這個樣子是她樂意見到的嗎?」
夏洛克咧嘴,一個笑都扯不出來,輕輕哼了一聲。
她如果不可以見到他這個樣子,應該自己過來跟他說,別人怎麼說,他都不會聽的。
邁克羅夫特本來想陪夏洛克吃完晚飯再走,可是臨時接到了一個公務電話,他不得不離開,只能囑托哈德森太太一定要盯著夏洛克吃晚飯。
離開之前,面對身在光亮處,心卻落入深淵的夏洛克,邁克羅夫特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夏洛克,你有辦法忘記這一切的,我知道。」
黑色的小轎車載著邁克羅夫特離開時,他從車窗外看貝克街的景色,沒了招牌的甜品店看著真的很奇怪,店門口的樹木發出了幾片新葉,春天就要來了,只是不知道夏洛克能不能走出來迎接春天?
夏洛克很快用親身行動回答了邁克羅夫特的問題——他無心思欣賞什麼春色,他的心裡只有案件。
「噢,安德森。這是很明顯的事情,一個七歲的兒童如果智力發育正常也能夠一眼看出來這個人不是凶手。」
流利的語速,嘲諷的語氣,冰涼的神情。
夏洛克回來了。
雷斯垂德打電話告知他,夏洛克再次出現在蘇格蘭場門口時,邁克羅夫特臉上寫滿了震驚,當時他正開完一個不大不小的會議,這樣的神情被報紙媒體拍了下來,登上頭版頭條,政治屆紛紛討論:是什麼讓邁克羅夫特如此驚訝?
有人猜測是他受到了彈劾,有人猜測是他要被授予榮譽爵位,還有人猜測他一不小心知道了王室不得了的秘密……
那些人如果知道大英政(府)如此震驚只是因為他的弟弟終於願意罵人了,一定會感到非常失落。
但是誰管他們失不失落。
邁克羅夫特帶著他的黑色小雨傘出現在蘇格蘭場,接夏洛克一起回家看望福爾摩斯夫婦,全程兩個人都在開著無關大雅的玩笑,他不敢提及「溫斯蒂·亞當斯」這個名字。
福爾摩斯先生信守諾言,為溫斯蒂做了一把木藤椅,將其與剩下四個木藤椅放在了一起。
他十分高興地對夏洛克說:「這是我給溫斯蒂做的木藤椅。」
邁克羅夫特聽到這個名字,心裡一驚,去看夏洛克的神情,他卻沒什麼反應,道了一句:「專門為一個日期做一把木藤椅,您還真是有心。」
老先生沒太明白夏洛克的意思,還想問溫斯蒂去哪了,卻瞥見邁克羅夫特的手勢,默默走開。
福爾摩斯先生沒明白的意思,邁克羅夫特明白了。
和「紅胡子」一樣,「溫斯蒂」成為了夏洛克生命中的一個普通星期三。
夏洛克有辦法忘記一切。
「父親會不會患上阿爾茨海默病?」給星期三這個日子做一把木藤椅,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老人的行為。
「誰知道呢?」
邁克羅夫特沒著急反駁夏洛克,他摸著自己父親給溫斯蒂做的木藤椅,突然生出一陣悵然,他們的父母也是很期待家裡能夠多一個女性成員的吧。
他的父母似乎很喜歡她。
溫斯蒂第一次來這裡,福爾摩斯夫婦都認為不久以後,就會有一場隆重的婚禮,可惜現在一切都落了空。
邁克羅夫特看了一眼夏洛克,無奈地笑了,時間會衝刷記憶,一切都會過去的。
可是一切真的都過去了嗎?
倒不竟然,那只是一直都不聽話的夏洛克在春天來臨之前做的一個妥協。
在邁克羅夫特離開以後,他將溫斯蒂留下的那封信看了一遍又一遍,這封信上是她最後留給他的話。
看到她的信,他都能想像她說話時的神情。
她希望由他來保管亡靈書;
烈火焚燒了山洞中的一切,亡靈書卻絲毫無損,上面的六芒星和帶有烈火的雙眼都在提醒著這裡發生了一件怎樣的慘案。
這本書被夏洛克混到了其他的書裡,保管它最好的辦法就是消解它的神奇性,沒有什麼封印和咒語,這只是一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書。
沒有人會去找一本普通的書。
她希望他能去做最喜歡的事;
所以蘇格蘭場的金魚們又重新回到了之前的歲月,怪胎最熱衷的依舊是謀殺嫌疑人,這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嘗試去交一個朋友;
所以他的身邊有了約翰,他如她所言一般,誠實、正直,能陪著他一起冒險,會誇贊他的推理,只是做不出一份滋潤甘甜的蜜桃派。
時間的齒輪被調回了初始位置,一切都重新開始。
被摘了招牌的甜品店還在那裡,但是沒有人覺得它再突兀了,習慣了,也就好了。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那個做甜品的小姑娘也會如其他關閉商鋪的店家一樣逐漸消失在他們的記憶之中。
包括邁克羅夫特在內,所有人都覺得夏洛克已經恢復了正常,約翰甚至連「溫斯蒂」這個名字都沒有聽說過,「溫斯蒂」不就是星期三嘛,只是每到星期三,夏洛克都會拉一晚上的小提琴,他站在夜色中,憑空讓人生出些「為誰獨立寒宵中」的惆悵。
夏洛克幾乎去哪裡都帶著約翰,除了每年春天他會花三天到一個星期不等的時間去一個叫布魯姆的小鎮,風雨不改,再懸疑難解的謀殺案也阻擋不了他的腳步。
他是去參加降臨會的。
莫提西亞是一個女巫,每年春天她就會坐在亞當斯莊園中的一個涼亭裡,與一只黑色的烏鴉相伴,用水晶球召喚亞當斯一族故去的人的靈魂。
她念了咒語,亞當斯一族的先輩的靈魂都出現在不同的水晶球裡,不同的水晶球中充斥著各種顏色,唯獨不見代表溫斯蒂的那個有任何動靜。
於是她的外祖母、父母、弟弟還有管家和玩意兒都認為她沒有死去。
「這真是太遺憾了,死亡是一件多麼美好的事情啊。」莫提西亞歡快地說,她的眼睛裡湧出了兩行熱淚,縱然他們認為死亡並不可怕,也想讓女兒在這個「邪惡」的世間多待一段時日。
夏洛克凝視著那一個透明的水晶球,一直沉默著。
每次離開亞當斯莊園,他都會想起第一次離開亞當斯莊園時,他是被一群會在黑夜中發出微微光芒的蝴蝶送下山的。
那個如綠色的雀兒一樣的身影從他的腦海中又躍了出來。
湛藍色的蝴蝶並不罕見,他每次見到都會多看兩眼,約翰問他一直盯著蝴蝶做什麼,他說覺得它們是來尋他的。
約翰終於有了嘲笑他的機會:「夏洛克,你以為自己是花嗎?受到蝴蝶的喜歡。」
夏洛克搖了搖頭,約翰不知道,曾經真的有一群蝴蝶飛越整個倫敦也要尋到他。
不過,後來約翰明白夏洛克真的很受蝴蝶的喜愛,一只白色的小蝴蝶一直都跟著他。它出現在一個平安夜,那個冬天格外冷,呼出一口氣都可能會結冰,他們兩人辦完了一場大案,心滿意足從蘇格蘭場走出來,它就飛到了夏洛克的肩膀上停住。
「這麼冷怎麼可能會有蝴蝶?」
「約翰,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夏洛克伸出手,蝴蝶就從他的肩膀上,飛到了他的手心,夏洛克兩手輕輕合攏,擋住了冬日的寒氣。
這個對自己的哥哥都毫不客氣的人對一只蝴蝶竟然極盡溫柔,真是不可思議。
「約翰,我覺得它是來特意尋我的。」夏洛克如是說。
蝴蝶肯定是來尋他的,從那日以後,它就一直待在貝克街,夏洛克還特意買了幾只白玫瑰放在窗台上,讓它有一個停留的地方,他們辦案的時候,它也跟著,它們吃飯時,它也在……夏洛克走到哪裡,它跟到哪裡。
「蝴蝶既然這麼喜歡你,你以後去養蝴蝶好了。」
「我的確有這個打算,我會有一片玫瑰花田,然後吸引來各式各樣的蝴蝶。」
他說這句話時很篤定的模樣,約翰有理由相信他以後真的會成為蝴蝶大戶。
但是以後的夢想建立在能有以後的基礎上,莫裡亞蒂的出現讓夏洛克的這個計劃推遲了幾年。
約翰形容莫裡亞蒂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夏洛克說莫裡亞蒂不是他見過的第一個瘋子。
「在這件事情上你也要爭第一?」約翰問。
溫斯蒂以死亡終結了上一個瘋子的妄念,他以縱身一躍結束了這一個瘋子的企圖。
但是他沒有死去,他還有好多事情沒做,他還沒有拔出莫裡亞蒂埋伏在倫敦的暗網,還沒有恢復自身的名譽,怎麼會輕易死去?
這個世界上除了約翰,有許多人知道他是假死,但陪伴他度過那段假死的歲月的,只有一只白色的小蝴蝶。
幾個花店老板的生命中出現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一個看著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清貧人家卻願意花錢買最貴的白玫瑰,一只白色小小的蝴蝶一直都跟著他。
他還會趕走追逐那只蝴蝶的小孩:「都走開,你們這群愚蠢的小金魚,很顯然這只蝴蝶是跟隨我的!」
街上看到的人都認為他是個瘋子。
這個「瘋子」的臉上平和安詳,他手捧玫瑰,蝴蝶停在他的玫瑰上,在繁鬧的街道中,倒也成了一幅畫。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兩年,邁克羅夫特挺著越發圓滾的小肚子出現在他的眼前:「你可以回去了,一個人的旅途孤單嗎?」
他終於刮掉了胡子,穿上了新的襯衫,挑著眉反問他:「孤單?你在開什麼玩笑。」
他可是有一只小蝴蝶在一直陪著他呢!
邁克羅夫特抿唇一笑:「我沒有想到你能夠這麼快恢復名譽。」
「看來你低估了我。」
「我的確低估了你,我也沒料到你對恢復名譽的事這麼上心。」
「看來你不但低估了我,你還不了解我。我難道會讓我自己臭名昭著嗎?」
「我以為你不在乎。」
「我在乎,」夏洛克說,「就算我不在乎,有人也在乎。」
「約翰嗎?差一點忘記告訴你,他要結婚了。」
不過才兩年的時間,約翰已經從單身漢成為了准新郎。
夏洛克重新見他的那一天,被揍得鼻青臉腫,被三家餐廳趕了出去。
在見到約翰和他的未婚妻瑪麗乘坐出租車離開的時候,夏洛克心想,如果那個小姑娘突然出現在他眼前,告訴他,她並沒有死去,只是到了一個地方躲起來了。
他才不會像約翰那樣生氣,他會張開手臂,緊緊將她擁抱在懷裡。
白色的小蝴蝶停在了他的肩頭,它似乎很喜歡這個位置。
夏洛克看著出租車消失在道路盡頭,緩緩轉身,低頭看見肩膀上的小蝴蝶,把心裡話說了出來:「你要是藍色的該多好啊!」
那樣,他就會以為她又派了蝴蝶來找他,這個世界還留有她的氣息。
可蝴蝶偏偏是白色的,還白得那樣純粹。
心裡話說出來的代價就是,第二天他起床,沒有在昨日新買的玫瑰上看到小白蝴蝶的身影,整個屋子裡都沒有它,它再也沒有飛回來過。
它聽懂了他的話,然後離開了,怎麼蝴蝶也那麼記仇?
約翰要結婚了,蝴蝶也飛走了,貝克街221號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過往的文件夾被一一打開,那股茫然的情緒又湧現了出來。
夏洛克突然想要去嘗一嘗約翰婚禮上的小蛋糕,他想知道小蛋糕的味道怎麼樣?
可是那裡一樣會讓他感到茫然,他在那裡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對了,約翰說婚禮上的蛋糕師是哈德森太太介紹的,哈德森太太的口味被養刁了以後就對甜品格外苛刻,既然是她推薦的蛋糕師想必手藝應該還算過得去,他可以從哈德森太太那裡要來電話號碼,讓蛋糕師給他做一份一模一樣的小蛋糕送到貝克街來。
許是他一直站在那裡太過顯眼,搬運工人在濃霧中仔細看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有說,繼續搬運貨物。
他在這裡已經站了有一會兒了,從他來之前就一直在搬運,到了現在居然還沒有搬完,到底是運來了多少東西?
他可記得前任老板搬來的時候可是輕裝簡行,一個行李箱就能裝下所有行李。
她曾經根本就沒有想多待。
東西終於搬運完了,工人們吆喝著上了車,男人的吆喝聲壓過了輕柔的致謝聲,貨車載著工人緩緩開離。
對面的店鋪裝上了新的招牌,隨著車子的開走,被遮擋住的招牌上的字逐漸顯露出來。
第一個字母是S,
第二個字母是O,
第三個字母是M,
第四個字母是E,
……
車子已經離開了貝克街,招牌上的全部字母顯現了出來。
Somewhere in time,在時光某處
夏洛克的呼吸一窒,他的心極速跳躍著,過往如同浪潮一陣一陣往海灘上湧。
萬籟俱寂。
對面新開了一家甜品店,店裡的燈亮著,兩條街道間隔著蒙蒙的霧,那道光芒就如同海岸邊的哨站。
明明只有幾步的距離,看著卻如同隔了千裡。
夏洛克害怕跨越這道距離,他害怕走到對面時,往裡望見一張陌生的臉。
燈滅了。
無須他去求證,店內的人自己走了出來。
海浪越發洶湧。
她穿著一件紅色的風衣,如同一抹張揚的火焰,朝著對面走過來。
她的手中拎著一個食品包裝盒。
沒有車子來往,她穿越過馬路,穿越過夜霧,距離他還有幾步路時,停下。
他看清了她的面容,完全陌生的一張臉。
「請問是福爾摩斯先生嗎?」
「我是。」他回答。
「我剛剛搬過來,找不到合適的住所,聽哈德森太太說您還有一間空房,請問您方便出租給我嗎?」
她的眼睛裡寫滿了真誠。
夏洛克低頭一笑,再抬頭時,那雙藍色的眼睛透亮得如同璀璨的水晶。
「你說謊時真的很容易被看穿。」
她生著完全陌生的臉龐,可是只消一眼,他就能完全認出她,她走路時的姿勢、她說話的語氣、還有她說謊時格外真誠的目光。
她和第一次提及要租下他余下空房時一樣,手中提著一個的蜜桃派。
桃子的香氣穿破了包裝盒,與夜霧合混在一起。
「噢。」她的語氣中充滿了不滿。
果然還是被他看穿了,他總是能看穿她的。
海水完全奔湧了上來。
如他所預想那般,他伸出了手,向前擁抱住了她。
夜航在海面上的兩艘船,在濃霧中照見了彼此甲板上的燈光,所以跨越了湧動的海水,幸而重逢。
夏洛克的懷抱裡填滿了時間的溝鴻,過往已成雲煙,未來還未到來,他的手臂中緊緊錮住當下的時刻。
曾經中斷於貝克街的故事又從這裡續寫新的篇章。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不晚上放了,正文已經完結。
會有番外,謝謝大家一直來的陪伴。
刀子發完了,我們小溫和小夏也終於重逢了,小溫是如何回來的會在番外裡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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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番外01
夏洛克原先是不相信奇跡的, 曾經跟他一起求學的同學碩士論文寫成一團糟,論文答辯結果出來之前, 天天雙手合十祈禱奇跡出現,夏洛克每次看到都嗤之以鼻, 世界上哪裡會有那麼多奇跡, 有這個時間祈禱不如重寫論文第二稿。
相較於奇跡, 他更傾向於人為,但世間上很多事情不是光靠人為就能解決的。
比如溫斯蒂回來,她重新出現在貝克街這件事只能用奇跡來形容, 明明是他親手開的槍, 看著她在烈火中倒下, 怎麼還會再次出現在貝克街呢?
對於夏洛克窮追不舍的提問,溫斯蒂一直都不肯明說, 被問得沒有辦法了,就告訴他:「這是一個秘密, 先生。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是帶著秘密來的,你才同意我住進來, 這一次我也准備了一個秘密,這樣我才能在這裡長久地待下去。」
她又帶來一個秘密,等著他去解謎。
又是一個黃昏,溫斯蒂望著窗外橙紅色的夕陽, 想起了五十年後的黃昏。
那個黃昏,年邁的夏洛克緊緊關住門,將她隔在門外, 屋子裡的人已經垂垂老矣,屋子外的人卻年輕貌美,五十年的歲月如同兩道懸崖間的溝鴻,生生將他們隔開。
有哪個人願意讓愛人見到自己老去的模樣呢,尤其是她依舊年輕,如同春日樹梢上冒出的新苗,還沒有體驗過陽光的愛撫,憑什麼就如同落葉一般終歸大地?
所以夏洛克沒有認出溫斯蒂來,他知道自己不能認出她來。
溫斯蒂在領悟到這一點以後,衝著門內的人大喊:「我會去找你的,我會回到過去,我一定能做到的,你在那裡等我吧。」
你在時光裡等我吧。
她對著一扇冷冰冰的門,宣誓出內心的炙熱,於是便離開了。
她曾經是被獵魔師陣法傳輸回過去的,上次可以做到,這次應該依舊可以做到。
所以她用了最快的速度趕回了大長老建立的獵魔師營地,她到的時候,大家正在一個空曠的地方,圍著一團篝火唱歌。
烈火照耀著她臉上堅毅的神色。
安娜首先發現她回來了,她站起來,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呀,你回來了呀!」
她這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長老也望了過來。
他們都看了溫斯蒂留下的信,知道她去找夏洛克·福爾摩斯了,於是圍攏過來,欣喜又好奇地問:「你找到福爾摩斯先生了嗎?」
溫斯蒂搖了搖頭。
「真是可惜。」大家的臉上浮現出失落的神情。
安娜握著溫斯蒂的手:「沒關系的,以前也有很多人嘗試過去找福爾摩斯先生,可是都找不到。」
溫斯蒂扯出一個笑,轉頭對上大長老頗有深意的目光。
「我有話想跟您說。」溫斯蒂對大長老道。
大長老點點頭,兩個人走得離篝火遠了些。
「福爾摩斯先生,他還好嗎?」
大長老已經看出了溫斯蒂說沒有見到夏洛克·福爾摩斯是一個謊言。
「他很好。」
「為什麼不告訴安娜她們,你找到了福爾摩斯先生?」
「他不想被打擾。」
「原來是這樣。」
溫斯蒂深呼吸一口氣,說出心中的請求:「大長老,能不能施動陣法再次把我傳輸回過去?」
「不可以,不是我不願意,只是送你回去的理由是什麼?」大長老望著她,發現她眼睛裡的光芒比剛才的篝火還要盛,他的手背在身後,「上次送你回去是交托了使命給你,所以全體的獵魔師才願意一起施動陣法,可是這次送你回去的理由是什麼?除非……」
「除非什麼?」
「亡靈書的封印再次被解除,聖杯再次選中你,你才可以重返五十年前。」
這樣,時間如同一個圓,饒了一圈後再次回到原點。
不過不可能了,亡靈書由夏洛克保管,他不會解除封印。這是他的諾言,也是她的信任。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回答她疑問的,是大長老安撫的笑容。
「我明白了,看來我得向您辭行了。」
「你要去哪裡?」
「去找能幫我回到過去的人。」
她回到獵魔師營地時,夜已經很黑了,再次離開時,也沒有等到天明,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裡,帶著一份一往無前的果決。
大長老在心裡默默祈禱她可以平安順遂、心想事成。
溫斯蒂在天不亮的時候就到達了倫敦,她的第二個目的地是一棟古老的洋房,門牌上標寫著三個六。
她敲了半天的門也沒有人應答。
天色尚早,平常人家這個時候肯定還沒有起床,可是這棟洋房裡住的不是普通人家。
「我知道這個點你不可能睡覺,如果不方便開門的話,我就自己進來了。」
雖說洋房裡住的不是普通人家,可是她已經觀察過了,門鎖是普通的門鎖,一個開鎖咒完全可以解決。
她的話音剛落,門就打開了,不過沒有人來開門。
屋子裡的陳設和她上次見到已經有了很大的不同,不再是極簡化裝修,多了立式書櫃、古董、古典燈具,牆壁上也貼了典雅的古銅色印花牆紙,但滿屋子的綠植還在,那一把囂張的王座也還在。
那一個熟悉的黑色身影出現在玄關處,他對一種風格有著極致的喜愛,時光兜兜轉轉繞了這麼多圈,時尚也走了許多個來回,他這一身打扮現在倒又流行了起來。
□□鏡、黑色修身西裝、紅色的頭發,還有那一副不羈慣了的神情。
「好久不見。」溫斯蒂微笑著同他打招呼。
「好久不見?說的像我們曾經很熟一樣,」他邁著閑散的步伐走到溫斯蒂身前,微微一愣,取下□□鏡,露出金色的瞳孔,「你是我那個倒霉催的笨瓜侄孫女溫斯蒂·亞當斯?」
「你這樣的描述跟我本人真是一點兒也不符,三舅公。」
她的三舅公可是地獄公爵,這麼厲害的身份,遇到事情不麻煩他,怎麼也對不起他的稱號吧!
克勞利將□□鏡別在了西裝領口,仔仔細細打量她:「雖然長得不一樣,但是聽這個沒大沒小的說話語調,肯定就是我的笨瓜侄孫女……我的描述非常精准,誰會笨瓜到為了一本破書犧牲掉自己的生命?」
「別防備了,是你的朋友溫斯蒂。」克勞利衝著裡屋喊了一句,然後有一個純白色的身影出現在玄關處,亞茲拉斐爾,他的臉上總是帶著溫和親切的笑意。
他身上那一件白色絲綢袍子似乎是……睡衣。
怪不得她剛才走進來時覺得這個屋子裡的裝修風格強烈得如同兩種風格的碰撞,現在她明白了,感情天使和惡魔搬到了一塊兒來了。
亞茲拉斐爾用他那一雙溫和的、帶著聖潔光芒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她,隨後走過來給了她一個巨大的擁抱,被天使擁抱的那一刻,一股油然而生的愉悅和溫暖湧現在溫斯蒂的心間。
「我和克勞利找了你好久。」
人在死後,一般不是入了地獄就是升了天堂,天使和惡魔在知道她死後把天堂地獄給翻了個遍,真可謂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可都沒有瞧見她。
「你找了她好久,我可沒有。」克勞利糾正亞茲拉斐爾的話。
「別這麼謙虛,你都快把地獄裡的記錄冊翻了數百遍了。」
溫斯蒂微微一笑,果然她的三舅公嘴硬心軟,做了好事又不承認,也不肯表露出對外人的關心,否則就違背了一個惡魔的基本節操。
「謝謝您,三舅公!」
克勞利擺擺手:「我只是為了把你趕緊送去和你的祖先團圓罷了,他們吵的整個地獄都不得安生。」
「還是謝謝您,三舅公!」
溫斯蒂說著還畢恭畢敬鞠了個躬。
克勞利渾身不自在,他彈到了溫斯蒂鞠躬的另一個方向:「都說了不用了!」
溫斯蒂也轉了個方向,再次對准了他:「幫我一個忙吧,三舅公。」
老話說得好:無事不登三寶殿。
雖然跟克勞利的年齡比起來,這句話還不能算作是老話,可是惡魔有時候也不得不承認,凡人的智慧是無窮的。
他跟他這個便宜侄孫女五十年沒見,一見面沒良心的便宜侄孫女就求他幫忙。
「你要干什麼呀?」
「我想要回到過去。」溫斯蒂直起身子,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克勞利和亞茲拉斐爾對視一眼。
克勞利長長地嘆一口氣,聲音尤其大:「你還真是能找到大事麻煩我,你要回到過去做什麼,現在不好嗎?」
現在不好嗎?五十年過去整個人還像二十歲一樣,簡直是凡人夢寐以求的青春不老。
溫斯蒂的回答只有簡單兩個字:「不好。」
「你是有什麼把握覺得我一定能幫你回到過去?」
他可是一個惡魔誒,她不怕他就算了,還指望他幫忙。
行吧,他也沒說不幫忙,可是就算他願意幫忙,穿越時空這種大事也不是這麼輕輕松松就能辦到的?
「我願意和你簽訂協議。」
「這種事情也只能簽訂協議才能做到,」克勞利說,單憑他的能力是沒有辦法送溫斯蒂回到過去的,但是按照惡魔的規矩,只要簽訂了協議,惡魔在達成協議範圍內能做成任何事情,「這樣的協議我們有文本規定,別這樣看著我,我們地獄好歹也算是正規大型組織,有文本規定很正常?你知道簽訂協議後你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嗎?」
「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跑過來和我說你要簽協議?」
這孩子到底是不聰明,還是心大,還是缺心眼?
「我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你是一個獵魔師,你百年以後是可以上天堂的,跟惡魔簽訂協議以後,你就沒有上天堂的機會了?」
亞茲拉斐爾臉上露出了遺憾的神情。
溫斯蒂沒有絲毫猶豫:「好啊。」
反正信仰撒旦的亞當斯一家終歸是上不了天堂的,她去地獄正好能與家人團聚,這簡直是兩全其美的事情。
「你回到過去,肉身要供我驅使,當然我不想要你的肉身,只是協議規定從現在到過去這五十年你都是沒有肉身的。」
在惡魔這裡,沒有兩全其美的買賣。
「你自己想清楚這代表了什麼!」
「不用五十年,三年就足夠了,」亞茲拉斐爾掰著指頭數了數,「我可以施一個小奇跡。」
雖然不喜歡用靈力,可天使從不吝惜助善良的人一臂之力。
三年。
她可以等待三年。
「別以為三年跟五十年比就算不了什麼了,笨瓜侄孫女,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回去尋愛,你臉上寫得清清楚楚,難道你是回去找你的家人的?這樣你跟我回地獄不就好了。
你想過你變成蝴蝶的這三年,你的男朋友可能找到了新的愛人,初戀總是無果的,這樣才正常,三年他的孩子都會說話了,你踩我干什麼?
就算你踩我,我也得讓她看清結果,不是你回去了一切都皆大歡喜,你能承受不好的結局嗎,就算是這樣,你也願意簽這份協議?」
「願意。」
克勞利翻了一個老大的白眼。
「不後悔?」
「不後悔。」
協議簽訂時,克勞利板著一張臉,協議簽訂完,克勞利還是板著一張臉:「她到底有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年輕人做事總是容易衝動。
化成白蝴蝶的溫斯蒂還不習慣她的新身體,繞著整個屋子飛。
「她明白,」亞茲拉斐爾說,「你都說的那麼清楚了,她肯定明白,只是她還是願意和你簽訂協議。」
「行吧,往好一點的方向想,至少五十年前的你可以吃上滿意的甜品了。」
————————————————
黃昏的光落了下來,窗台上白玫瑰已經沒有了水分,皺成一團,像老人的皮膚。
夏洛克留意到了溫斯蒂的目光,把那一束白玫瑰取了下來。
「玫瑰不是給別的女人准備的,你不要胡思亂想。」
「我有胡思亂想了嗎?」
「你總是喜歡胡思亂想,在你這個念頭冒出來前,我先要消除你的這種想法,這是給一只蝴蝶的,後來它再也不來了,花也就沒換過了。」
「你知道她為什麼不來了嗎?」
「因為它太小氣了。」
「難道不是你得罪了她?」溫斯蒂嘀咕了一句,居然嫌棄她不是藍色的!
夏洛克沒聽清:「你說什麼?」
「沒什麼,」溫斯蒂望著垃圾桶裡和化學試劑待在一塊兒的白玫瑰,輕聲道,「她會飛回來的,她一直都沒有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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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番外02
貝克街又開了一間甜品店, 甜品店的老板又成為了夏洛克的女友,這件事情的確讓人感到十分神奇, 包括哈德森太太在內的很多人都認為夏洛克是不是特別喜歡這一款。
當哈德森太太知道甜品店的老板跟溫斯蒂重名時,她看溫斯蒂的目光便多了一層別的情緒, 她似乎有話要對溫斯蒂說, 但看一看夏洛克的臉又把話給咽了回去。
「哈德森太太, 如果你一直一副想要嘔吐的神情,你應該要回去吃一點藥了。」夏洛克對哈德森太太說。
「無禮的男孩!」
哈德森太太罵了夏洛克一句,然後就下樓了。
「你在想什麼?」夏洛克發現溫斯蒂在望著哈德森太太的背影出神, 自己走到她的面前, 擋住哈德森太太離開的背影。
「我總覺得哈德森太太看我的目光……很奇怪。」
混合著憐憫與同情, 還有一些不可言說的情緒。
「這很正常,你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後約翰搬了過來, 哈德森太太一直以為我和約翰是一對。」
夏洛克翻了一個高貴優雅的白眼,哈德森太太總是胡亂猜測, 還沒猜對一點兒。
是嗎?溫斯蒂覺得事情沒有這麼簡單。
但是,夏洛克的話裡有一些特別有意思的內容。
她憋著笑:「那你和約翰是一對嗎?」
其實溫斯蒂對約翰·華生這個人並不陌生, 她早就知道夏洛克會交這個朋友,他們甚至還會一塊兒去中國,在她變成蝴蝶的那些日子裡,她也發現夏洛克找的這個朋友, 依她所言那般,正直、誠實、善良,約翰不會嫉妒夏洛克的聰慧, 對冒險有一股熱忱——但是有時候她也懷疑,這兩個人究竟是不是一對兒?
三舅公在她來這裡時就跟她說過這種可能性,夏洛克的身邊如果有了別人,那她該怎麼辦?
「這麼顯然易見的事情,」夏洛克不滿地撇嘴,他一步一步靠近她,將她逼到沙發上坐下,「你還需要問嗎?」
他居高臨下看著她。
溫斯蒂很想告訴他,如果非要說有什麼東西顯然易見的話,他和約翰真的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
可是她想說的話沒有說出口。
夏洛克俯下身子,一只手手撐著沙發靠背,將她禁錮在小小的一方沙發之中,一只手輕輕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吻了上去。
比起言語,他更習慣用行動告訴他喜歡胡思亂想的女朋友。
溫斯蒂抱住夏洛克的腰,兩個人溫熱的氣息交融。
「噢!無意打擾,不好意思。」
夏洛克和溫斯蒂忘記了,公寓的門沒有關,所以約翰沒有任何心裡防備,就見到了這一幕,他站在門口,有一些手足無措。
溫斯蒂有些臉紅地推開了夏洛克,被打斷親吻的夏洛克在見到約翰時,面色不善。
「約翰,非禮勿視。」夏洛克說。
「我不是故意要看的,是門一直都沒關,」約翰指了指門,然後衝溫斯蒂揮揮手,「你好。」
「你好,你來找夏洛克有事吧,先坐,我去泡咖啡。」溫斯蒂從沙發上起身。
約翰忙打斷她:「不用了,雷斯垂德說有案子,需要我和夏洛克去看一下。」
「案子,」夏洛特挑起眉,「雷斯垂德為什麼不直接來告訴我,而是要通過你轉述?」
他才不信約翰的鬼話。
「Come on,夏洛克,這幾天雷斯垂德給你打過多少個電話,發了多少條短信,你有理他嗎?」
夏洛克垂下眼簾,想了想,他確實沒有搭理雷斯垂德,更准確地來說,不光是雷斯垂德,他沒有搭理任何被他劃分到「閑雜人等」的人。
除了溫斯蒂,其余人都被分到了「閑雜人等」的標簽裡,包括了他面前的約翰。
「既然他都要通過我來告知你,說明這個案子還挺急的,要不然我們現在去一趟蘇格蘭場?」約翰被夏洛克盯得神情不自然。
夏洛克沉默了一陣:「也好。」
他從衣架上拿起了自己和溫斯蒂的外套:「我們走吧,還可以去蘇格蘭場旁邊新開的餐廳吃飯。」
溫斯蒂沒有動,她從今天見到約翰的第一眼就發現他有一絲不對頭,他說話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她,眼神裡帶著和哈德森太太一樣的情緒。
約翰聽了夏洛克的話,急忙說:「雷斯垂德只讓我們兩過去。」
夏洛克轉身對著他,滿臉寫著「你看我信你的鬼話嗎」。
「那你們去吧,」溫斯蒂將自己的外套從夏洛克的手臂中抽出來,「我想這個案子只有你們兩個才能辦成。」
約翰認同地點點頭。
「那約翰自己一個人去吧,雷斯垂德既然找的是他,說明這個案子約翰一個人也可以辦成。」
約翰的臉繃住了。
「夏洛克!」他無奈地喊了一聲,「這件事情很重要。」
「那我們三個人一起去。」
「我可沒空和你們一起去,我下午得去一趟超市,我要去采購食材。」
「又是超市?」夏洛克的眉頭緊緊皺起,他可忘不了上次某個人去了一趟超市以後發生了什麼。
超市,一個危險的地方。
約翰聽到夏洛克說了一句「我跟你一塊兒去超市,」他翻了個老大的白眼,這個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黏人?
「不,你要跟約翰去辦案,辦完案到商場接我,我們一起去吃我最愛的那家餐廳,我保證這一次絕對不會有意外發生。」
後來是溫斯蒂舉起了四個指頭發誓她不會亂跑,收到傳單等東西都要發信息告訴他以後,夏洛克才和約翰出門。
兩個人走到貝克街的拐角,夏洛克就對約翰說:「給你三分鐘的時間,講清楚你來的目的。」
別跟他扯什麼雷斯垂德,什麼謀殺案的,他一個字都不信。
「我覺得我編得挺好的。」約翰嘀咕。
「你就差把『我在說謊』做成牌匾掛在脖子上了。」夏洛克打消掉約翰的自我良好感覺。
「三分鐘絕對說不完,」約翰清了清嗓子,「這件事情,我覺得我得跟你好好談。」
——————————————————
溫斯蒂在約翰和夏洛克離開一小時以後出了門,她攔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了超市。
噢,似乎不知不覺間,倫敦的出租車也開始喜歡上了她。
溫斯蒂本來是推著購物車,邁著閑散的步伐在超市裡找她所需要的東西,可是直覺告訴她,這個超市的售貨員似乎沒那麼簡單。
有一個「售貨員」一直在跟著她。
她起初沒有確定,只是裝作落了東西,推著購物車往回走的時候,跟「售貨員」撞了個正著、打了個照面,「售貨員」雖然特意壓低了帽檐,但是她還是辨認出了「售貨員」的身份。
「售貨員」絲毫慌亂也沒有,從溫斯蒂的身邊走過。
溫斯蒂叫住了她:「你好。」
她轉過身,看到了一雙帶著疑問的眼睛。
「我想請問一下全麥吐司在哪裡呀?」
「在那邊。」
「售貨員」順手指了一個方向,其實她根本不知道全麥吐司所在的地方,畢竟又不是真的售貨員。
按照正常的流程,溫斯蒂應該向她道謝,然後推著購物車去她指向的地方找全麥吐司才對,可是「售貨員」卻發現,看著她的那雙黑色的眼睛裡帶著一層撥開雲霧的笑意。
「售貨員」往溫斯蒂的購物車裡看:「您已經拿到全麥吐司了。」
「所以您還不把帽子摘下來嗎?」溫斯蒂望著她,喚出她的姓氏,「艾德勒小姐。」
「售貨員」微微一愣,倒是沒能想到她能夠認出自己,隨即取下了帽子,露出蓬松的金發和嫵媚的臉龐。
曾經攪動風雲的「施虐女王」穿著一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售貨員制服,出現在了溫斯蒂的面前。
「您還是不太適合這一身衣服。」溫斯蒂道。
「我贊同您的說法,我更適合皇帝的新衣,」艾琳微笑,目光別有深意,「冒昧打擾,我想請您喝一杯咖啡。」
超市的下一層有一間咖啡店,裡面的裝修非常具有法式浪漫風格,墨綠色的招牌上標寫著「L'Amant」.
溫斯蒂和艾琳坐在咖啡店最裡層的位置,服務員將咖啡端上來的時候,帶著曖昧的眼神多看了這兩位美麗的女士幾眼。
「L'Amant,」艾琳念法語時慵懶又迷人,「你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嗎?」
「情人。」溫斯蒂回答。
所以剛才服務員的眼神才會如此曖昧,走進這間咖啡館的顧客很明顯都是成雙入隊的情人。
艾琳攪拌咖啡,問:「你是怎麼認出我的?」
溫斯蒂看向她的手:「超市員工應該是不能塗指甲油的吧。」
艾琳鮮紅色的指甲油被咖啡店裡煙紫色的燈光照著,頓生出一股朦朧,像罩了一層薄紗在她的手上。
「原來是這樣,」艾琳莞爾,「果然是夏洛克·福爾摩斯的女友,說一說,你還能從我的身上讀到什麼?」
「如果是特意來尋我,你不會忽視要卸掉指甲油這一點,你應該是湊巧在超市裡,湊巧發現我也在超市裡,才臨時起意要偽裝的。我不是夏洛克,所以只能看出這些。」
「你相信世界上有這麼湊巧的事?」
艾琳捧起咖啡,喝了一小口。
「我遇到過更湊巧的事。」
「你不好奇我為什麼要偽裝跟著你嗎?」
「夏洛克,」溫斯蒂道,「我們兩個人之間只有這一個交集,你是因為他才對我好奇。」
「正確,我想要看一看夏洛克會選擇什麼樣的女孩成為他的L'Amant.」
艾琳的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她往椅背一靠,像極了一只嬌媚懶散的北極狐,她的眼睛在溫斯蒂的臉上掃視,道出了一句:「也不知道他是有心還是無意,你太像他之前那個女朋友了,名字、頭發和眼睛顏色這些都一樣,你也是一個甜品師,他以前的女朋友也是一名甜品師。」
「是嗎?」溫斯蒂喝了一口咖啡,衝艾琳笑笑。
「我沒有親眼見過他以前的女朋友,但我在他的錢夾裡面看過她的照片,也聽到過他對她描述,你,簡直與她一模一樣。」
「那還真是湊巧了。」
艾琳凝視著對面的女人,溫斯蒂的神情泰然自若,她往自己的咖啡裡多放了一塊糖。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交流。
艾琳在聽聞到夏洛克有了新的女朋友時覺得驚詫,那個男人在他前女友的照片後寫著的可是「亡妻」二字,她曾經耗費了心血也沒能波動他的心弦,甚至一度懷疑他會帶著對逝去的追念孤獨終老,他怎麼會有了一個新的女朋友?
「我調查過你,當知道你與她同名,從事同一份職業,瞳孔和頭發的顏色也與她一樣時,我推測你應該是邁克羅夫特特意為他訓練的一個工具人,」艾琳坦然承認了對溫斯蒂的調查,「但我今天見到你,我覺得我還是低估了他,他怎麼可能會看不出你的偽裝。世界上沒有兩只一模一樣的蝴蝶,我的判斷告訴我,你就是她。可是,你應該已經過世了。」
「艾德勒小姐,你也應該已經過世了。」
這句話如同蜻蜓點水,湖面上蕩開層層漣漪。
艾琳了然,溫斯蒂沒有說她的判斷是否正確,卻解答了她的疑問。
湊巧,這間咖啡店裡坐了兩個應該已經過世的人。
溫斯蒂的采購之旅被艾琳打斷了,這番談話沒有用多少時間,咖啡滾燙,溫斯蒂的咖啡還沒有喝完就向艾琳告辭,艾琳也沒有挽留,她們兩人不是朋友,也沒什麼好聊。
艾琳望著她離開的背影,突然心生了一個有趣的想法,她發了一條信息給另一頭同樣在喝咖啡的卷毛男人:我喜歡你的女朋友。
走出去,日光大好,她這樣迷人嫵媚的女人到哪裡都會被別人多看幾眼的。
「小姐,可以請你喝一杯咖啡嗎?」一個生了一雙焦糖色眼睛的男人走上前。
艾琳看了他一眼,沒有說明自己剛剛才從咖啡店出來。
「好的。」她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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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番外03
一聲女人的嬌(喘)聲出現在安靜的咖啡廳裡, 所有人都朝著約翰和夏洛克的方向望了過來。
約翰不自然地抿了一口咖啡,衝著周圍的目光尷尬地笑了笑, 可坐在他對面的那個人卻一點兒都沒有察覺到周圍人異樣的目光。
他人的目光於夏洛克而言一直夠不成叨擾,他神態自若地拿起了手機, 看到了「那個女人」發來的信息:
我喜歡你的女朋友。
夏洛克給她回了一條:我也喜歡我的女朋友。
這一條發出去以後, 過了幾秒, 他又回了一條:不要妄圖打她的主意。
「那個女人,她沒有死嗎?」約翰對這個特殊的手機提示音很熟悉,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給夏洛克發消息時會出現這個提示音。
夏洛克看著手機裡的收信箱, 簡短地回答約翰:「她沒有死。」
他在出門之前明明有囑咐過他的女朋友, 收到傳單這樣的小事情都要發信息告訴他, 可是碰到「那個女人」這樣的大事,她都沒有知會一聲。
夏洛克的手指不停滑動手機頁面, 等待收信箱中冒出新的消息。
約翰的臉板了起來,他敲了敲桌面, 夏洛克還是沒有抬頭看他。
「夏洛克,」約翰的語氣嚴肅, 「看著我。」
夏洛克抬起了頭。
「我剛剛跟你說的話,你都明白了嗎?」
約翰是夏洛克和「那個女人」故事的知情人,他很明白曾經一些曖昧不明的情趣在夏洛克和「那個女人」之間滋生,他也以為這兩個人最終會走到一起, 可是當「那個女人」想要靠近夏洛克時,夏洛克推開了她。
在約翰的眼裡,夏洛克內心的那扇門一直都是關閉的, 男女情愛被隔絕在那扇門之外,約翰曾以為夏洛克會和他的案子一起白頭偕老。可是在婚禮當天,哈德森太太無意中透露夏洛克曾經是有過女朋友的,約翰才知道這扇門曾經被人打開過。
依舊沒有新的消息,夏洛克將手機放回了口袋裡。
「當然明白,」他回答,「有這些功夫擔心這些根本不會發生的事情,不如對著鏡子好好練習怎麼樣說謊才不會被發覺。」
夏洛克衝著約翰微微一笑。
約翰用莫須有的案子將他騙到了咖啡店裡,他本來待不了三分鐘,可是約翰開口就是一句:「我要跟你聊一聊你的女朋友溫斯蒂。」
這倒是引起了夏洛克的興趣,讓他願意在咖啡店裡浪費時間聽約翰說大道理。
結了婚的約翰越來越有家庭煮夫的感覺,他不但身上帶了細微的食材調料粉的味道,說起話來也是站在一個過來人的角度,他苦口婆心地勸說了夏洛克很久,什麼「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什麼「不要沉溺在過往,要擁抱當下」,什麼「珍惜眼前人」,服務生路過的時候還以為他在給夏洛克灌心靈雞湯。
約翰看著夏洛克的模樣,嘆了一口氣:「我覺得你還是沒有明白。」
他打算把剛才的話換一種方式再跟夏洛克講一遍。
「我當然明白,你的意思就是我把現在的溫斯蒂當成以前的溫斯蒂的代替,讓我不要耽於過往,好好對待她。」
「對。」
「哈德森太太她們也是這麼認為的?」
夏洛克明白溫斯蒂所說的那種奇怪的目光是什麼了,原來哈德森太太沒有誤會他和約翰是一對,而是認為她是他尋來的代替品。
「對,」約翰回答,「我們很難不這麼認為,一樣的名字、身份還有興趣愛好,連眼睛和頭發的顏色都一樣……」
夏洛克輕笑了一聲,他的手機一點兒響動也沒有,看來某人真的將他的囑托拋到了九霄雲外。
夏洛克抬手,喊來了服務員。
服務員:「先生,您好。有什麼我可以為您效勞的?」
「結賬。」他從口袋裡抽出了一張卡,遞給服務員。
「我不會找替代品,她是獨一無二的。」
夏洛克藍色的眼眸裡滿是認真,似乎是在做出一個許諾,他這樣的情緒莫名令約翰動容。
「你應該考慮我的介意,我記得你以前演戲說謊還是很具有迷惑性的,結了婚以後怎麼後退得這麼厲害?」
約翰沉默,夏洛克還在說他的謊言被拆穿的事。
「我認為我的謊言被夏洛克·福爾摩斯拆穿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這倒是正常,可是你也沒有騙過溫斯蒂。」
「我沒有嗎?」
那她還同意他和夏洛克一起出來?
「你非但沒有騙過她,她倒是騙過了你。」
約翰再度沉默,她騙過我就騙過我,你這麼高興做什麼?
服務生結算完以後,將夏洛克的卡歸還給了他。
兩個人一齊走了出去,午後的陽光照得人心曠神怡。
「你還有錢坐出租車回家嗎?」
「我當然有,」約翰想了一下,覺得不對勁,「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你口袋裡最後剩的那三十英鎊如果付了剛才那兩杯咖啡,你不但沒有錢坐出租車,還要留在那裡洗杯子。」
「你看出來了?好吧,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驚訝的事,瑪麗掌控著家裡的經濟大權,她每天就給我五英鎊,不要笑夏洛克,我用我存了六天的零花錢來請你喝咖啡!」
約翰現在覺得夏洛克一走進咖啡店,二話不說就點了最貴的種類是故意想看他窘迫的模樣。
「最後是我買的單,不用謝。」
約翰沒好生氣地白了夏洛克一眼。他走到路邊攔出租車,可是過往的出租車都載了人,沒有一輛空車。
「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夏洛克一直走在他身邊。
又一輛載客出租車從約翰身側開過。
「什麼交易?」
「你回去對著鏡子練習撒謊,每天編一個謊言告訴我,作為報酬你可以獲得三千英鎊。」
約翰摸了摸夏洛克的額頭,明明他也沒發燒,怎麼盡說些胡話?
「你認真的?」
夏洛克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他伸出手,一輛空出租車停了下來。
他打開門,讓約翰坐了進去,道了一句:「再見。」
出租車開離了一段距離後,夏洛克的手機終於響起了震動,很好,他的女朋友終於發信息給他了:我想要參加這個比賽。
信息裡附贈了一張圖,是一張花花綠綠的海報,上面有各種食物的圖案,以誇張的彩色字符寫著「英國好食物」。
一檔美食比賽,分設主食、甜品以及飲品三個組,每一組分為三輪,最終選出三名優勝者代表英國參加世界廚師大賽。
夏洛克打了個電話過去,沒人應答,他通過手機信息定位搜索到了溫斯蒂的位置,她還在那個商場裡沒有離開,於是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前往商場。
「英國好食物」的制作組埋伏了很多工作人員在各大商場、甜品店、飯店裡,他們要拍攝一組素材作為節目初期的宣傳。
溫斯蒂是在超市結賬的時候,被這個節目的制作方盯上的。雖然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夏洛克那樣敏銳的觀察力,但是節目制作方也是有了二十年的美食節目制作經驗,發現溫斯蒂購物車裡的食材全面又多量以後,猜測她不是甜品師也是一個烘焙達人,所以編導帶著攝影師就找上來了。
編導向溫斯蒂說明了來意,介紹與比賽相關的事項以後,詢問她有沒有意願參賽時,溫斯蒂馬上就欣然同意了,這可讓編導大喜過望。要知道一檔節目能不能受到歡迎,實力和制作質量是一個方面,有沒有大火的選手是另一個方面。
節目制作經驗豐富的編導從溫斯蒂的身上看出了大火的潛質,畢竟誰不喜歡長得美麗又做得一手甜品的姑娘。
這煮熟的鴨子可不能讓她飛了呀,編導二話不說拉著溫斯蒂就趕到了報名現場。
報名現場不光有甜品組,主食組和飲品組的人也都在,除了節目組發掘的種子選手,還有不少湊熱鬧的人,誰讓參與報名就能贏的一組電影套票呢,報名現場特別熱鬧,所以溫斯蒂才沒有接到夏洛克的電話。
她領到了一張報名表,填寫完個人信息以後,排到了交表隊列末端進行身份確認,轉身離開的時候,撞到了後面人的胸膛裡。
雖然說她身後那人站的離她也太近了一些,可是溫斯蒂還是順口道了歉:「不好意思。」
「沒關系。」
熟悉的低沉嗓音。
她原不需要道歉,因為身後那個人就是故意貼近她的!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來找你。你怎麼不接我的電話?」
「你打了電話給我?我沒有聽到,這裡太吵了。」
「你交不交報名表?」工作人員探出了頭。
夏洛克將一張空白的報名表交了上去,牽著溫斯蒂的手,領著她走了出去。
「為什麼要參加這個比賽?」
「因為我覺得我會贏,嘿嘿嘿。」溫斯蒂毫不謙虛地回答。
夏洛克睨她一眼,她笑起來的時候,一雙如桃花般的眼睛眯起來的弧度格外好看。
他晃了晃她的手。
「你肯定會贏。」
世界上沒有一個人的甜品做得比她更好更甜。
「你們的『案子』解決了?」
「約翰懷疑我把你找來當之前的你的替代,」哪有什麼案子,不過是被表像所迷的人沒有看透本質,「還有哈德森太太也是這麼以為的,所以她才會用奇怪的目光看你。」
是嗎?哈德森太太和約翰都誤會了她是她自己的替身,溫斯蒂突然覺得整件事有趣極了,甚至在腦海中補全了一部替身發覺自己是替身以後離開男友,男友後悔不已的故事。
「先生……」
溫斯蒂發現夏洛克的神情不知為何看上去有些委屈,他的嘴巴甚至微微撅了起來。
「你怎麼了?」
「你碰到艾琳·艾德勒卻沒有告訴我,」夏洛克想起「那個女人」給他發的信息,沉著臉,「她說她喜歡你。」
「是嗎?我也可喜歡她了。」
溫斯蒂顯然理解錯了重點,她聽到夏洛克後半句話怪高興的,艾琳優雅聰明嫵媚,怎麼叫人不喜歡呢?
溫斯蒂怪高興的,夏洛克卻怪不高興的,他才不想聽到這個回答。
好吧,暫且拋開溫斯蒂見到艾琳卻沒有知會他這件事不談,為什麼溫斯蒂聽到一個可以被稱作是「情敵」的人的名字,一點兒都不生氣啊!
《戀愛之道》——夏洛克的記憶宮殿裡依舊儲存著這一類書裡的知識——明明有說女孩子在遇到情敵時會加倍索取男朋友的愛。
他都已經做好被她要抱抱、要親親以及解釋他和艾琳的關系順便再度表明心意的准備了,結果她根本不是書裡的反應。
「關於艾琳的事,我都可以告訴你。」夏洛克決定自己將事情帶回正軌。
「那你可以把她的電話號碼給我嗎?」
溫斯蒂其實剛才就想問來著,沒好意思問出口,艾琳的美甲太漂亮了,真想知道她是在哪裡做的美甲。
夏洛克:「……」
那一天,夏洛克的臉黑了一整天。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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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番外04
「我今天看到一個男人, 長得很像休·格蘭特,噢, 可能你不認識休·格蘭特,他被人們稱作是英倫情人, 他在問溫斯蒂要電話號碼。」
約翰翹著二郎腿, 眼睛滴溜溜地轉。
夏洛克放下了報紙:「你在哪裡看到的, 什麼時候?」
休·格蘭特……夏洛克掏出手機開始在互聯網上搜索這個名字。
約翰盯了夏洛克一會兒,眼瞧著這位朋友神情逐漸焦躁,他向後往沙發上一靠:「沒有休·格蘭特, 騙你的。」
總算是成功了。
夏洛克說要跟他做一筆買賣, 用謊言騙取三千英鎊, 這三千英鎊並不好賺,因為夏洛克的要求是騙過他, 這就好比是在大晚上穿一件熒光衣不被人發現一樣困難。
約翰最後是像瑪麗坦白了他和夏洛克的這次交易,並且表示他會乖乖上交那三千英鎊, 只要瑪麗把他的零花錢從五英鎊提升到十英鎊。
瑪麗挑挑眉,說了句「OK」, 然後就告訴他,夏洛克這麼不好騙的主要原因是他的頭腦轉得太快,你的謊言還沒有說完,他就已經找到了謊言裡的漏洞, 如果想要騙到夏洛克就得讓他來不及思考,在他暢通的腦神經裡塞一片泡泡糖。
這一片泡泡糖就是溫斯蒂。
約翰伸出手:「三千英鎊。」
「已經打到了瑪麗的卡上,」夏洛克搗鼓著手機, 眯起眼睛,「看來你總算可以幫我這個忙了。」
夏洛克沒有為約翰騙到了他而惱怒,相反為約翰終於成功了而欣慰。
約翰心生一種落入虎口的預感,他就知道夏洛克一直讓他練習說謊的目的肯定不簡單。
「你想要干什麼?太危險的事情我可不做。」
約翰表示自己現在已經為人夫,並且即將為人父,不能從事太危險的工作。
「Take it easy.」
夏洛克道出了他的全盤計劃,約翰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圓,最後慨嘆了一句:「真有你的!」
不過約翰不知道他那個謊言嚴格來說已經不是謊言,他歪打正著說到了關鍵點。倒是沒有一個長得像休·格蘭特的男人問溫斯蒂要電話號碼,但與溫斯蒂一同參加「英國好食物」的一名選手對溫斯蒂頗有好感。
這名選手叫費勒,留著一頭淺金色的中長發,從參賽選手的預熱短片播出開始,他就一直是最高人氣的選手之一,除了調酒技藝高超以外,還因為他長得實在像發際線還友好時期的裘·德洛。
依照「英國好食物」節目組的賽制,主食組、甜品組和飲品組的參賽選手在同一天按順序比賽,所以當主食組比賽時,甜品組和飲品組的參賽選手就空閑下來,大家會互相嘗一嘗各自做的食物,溫斯蒂和費勒正是因此產生交集的。
一次拍攝結束的空擋,費勒遞了他調的一杯飲料給溫斯蒂,紅色帶著微微細閃的液體裝在透明高腳杯中,每喝一口都能給味蕾帶來強大的刺激,刺激過後留有的余味又令人口齒生香。
費勒給這杯飲品取的名字叫「焰火」,花火生在天幕之中,可它最動人的時刻卻在燃滅墜落以後。
除了正常的比賽畫面,節目組也會拍攝選手之間的互動穿插進比賽的畫面之中,費勒給溫斯蒂遞飲品的畫面只是短暫的出現了一小會兒,卻被觀眾敏銳地捕捉到,不少人在節目制作人的網站下面留言想看兩人多一點互動。
兩個模樣好看、手藝精巧的人在節目中結緣對於觀眾來說是額外收獲,所以盡管溫斯蒂已經表示過她有男朋友,男朋友的支持給了她很多信心,節目組還是剪輯掉了這一類話,並且有意給溫斯蒂和費勒制造相處的時間和曖昧的畫面,不明真相的觀眾看到了兩人之間的粉紅色泡泡,很快兩人就擁有了一批CP粉。
當溫斯蒂發覺了這種苗頭以後,她已經有意避嫌,可是耐不住節目組有高超的剪輯技巧,將她的避嫌剪輯成了害羞,費勒就成為了一門心思向著溫斯蒂的追求者,這麼一波操作下來反而比雙箭頭互動更能使CP粉瘋狂。
哈德森太太就差一點兒成為CP粉中的一份子,她實在是喜歡節目組制造出的小年輕純情羅曼史,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溫斯蒂不可能和費勒在一起,否則的話她的住客會攪得整個英國不得安寧。
所以最近這段日子,哈德森太太見到夏洛克都會長長地嘆一口氣,她已經透過這個春風得意的男人臉上看到了「費溫」CP的悲劇結局。
「英國好食物」的節目組應該也沒有想到大英政(府)也會是他們的觀眾,雖然經常不能准時准點收看,但是邁克羅夫特都會在空閑時間裡補齊每一期節目。
他也看出了節目組有意要制造溫斯蒂和費勒兩人的話題。
夏洛克居然沒有鬧起來,這真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另一期節目播出後,邁克羅夫特致電給了夏洛克:「你好啊,親愛的弟弟。」
夏洛克很冷漠地回給了他一句:「有事說事,無事掛電話。」
「有那麼一點點小事,」邁克羅夫特微笑著,他的手握著電視遙控器,電視上的畫面定格在費勒看溫斯蒂做甜品時的眼神上,「你看了『英國好食物』嗎?」
「當然。」
邁克羅夫特在說什麼廢話,他當然會看溫斯蒂參加的節目。
「你真的看了完整的節目?」
「當然,」夏洛克頓了一下,「沒有。」
他哪有那麼多閑工夫去看別人,他都是看溫斯蒂的單人剪輯,由於溫斯蒂的有意避嫌,夏洛克也就沒有見到她和費勒在同一個畫面裡出現過。
「原來是這樣呀……」邁克羅夫特的尾音拖得老長,難怪他說夏洛克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邁克羅夫特掛斷電話,臉上的笑意更深,他把秘書喊了進來,秘書看到他這麼笑,心裡有些發怵,上次邁克羅夫特這麼笑是坑了別國的首相,這次不知道哪個冤大頭又被他盯上了。
「蘇珊啊,最近看這個節目沒有?」
秘書看到Boss將這樣的笑容對著她時,心中警鐘長鳴。
不會吧,Boss盯上的那個冤大頭不會是她吧?
秘書顫顫悠悠得回答:「看……看了……」
「最喜歡哪位選手?」
秘書記得節目裡頭有一位選手似乎是Boss的親戚,於是報出:「溫斯蒂。」
「嗯,這樣吧,你把手裡頭的工作都放一放,讓其他人去做,我有一個秘密的任務要交給你。」
通常領導說這樣的話就是要考核下屬能力,給下屬升職的意思,秘書立刻嚴肅了起來:「是的,我一定認真完成任務。」
在秘書的腦海中閃過她潛入他國探聽情報,深入中東,與□□勢力鬥智鬥勇,等她歸來,等待著她的是鮮花和榮譽。
可邁克羅夫特對她說:「你去剪輯溫斯蒂和另一個叫費勒的選手之間的互動,交一份給我。」
沒有深入敵營,也沒有刀山火海,邁克羅夫特交代的任務連困難都談不上,秘書無意之中暼到了電視機裡的畫面,看到費勒的目光,似乎明白了什麼。
還沒有過多久,她就完成了一份發到網上會被CP粉奉為至寶的剪輯視頻,不但有溫斯蒂和費勒全部的互動,而且細節方面還額外放大,不少鏡頭還特意慢放,再配上抒情的歌曲,讓邁克羅夫特看了以後特別滿意。
夏洛克在那一天不僅接到了邁克羅夫特打來的電話,而且收到了邁克羅夫特送來的另一份賀禮。
最近由於溫斯蒂要錄制節目,所以她把夏洛克交給了哈德森太太照顧,當夏洛克打來邁克羅夫特發過來的視頻時哈德森太太也在。
「夏洛克,我不是你的管家。」
哈德森太太聽到了費勒的聲音,放下了手裡頭的碗筷,湊到了夏洛克的身邊跟他一起看視頻。
「噢,真是太浪漫了。」哈德森太太無意識說出了心裡話,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身旁坐了個定時炸(彈)。
他幽幽地看了過來:「你說什麼?」
「沒有什麼,你吃過飯了就趕緊上樓去吧。」哈德森太太邁著小碎步趕緊跑到廚房去,生怕自己引得夏洛克爆炸。
夏洛克的的確確是爆炸了,只不過這次是悶雷,他回到了房間裡,開始搜索費勒這一個名字,出現的第一個關鍵詞就是「溫斯蒂」。
呵呵。
夏洛克在心裡頭冷笑一聲。
沒花幾分鐘,他就掌握了費勒的全部資料,進入了節目的官方網站,在留言區留言:費勒調制的飲料所用食材皆含糖量太高,多項飲品裡含有食品添加劑,會抑制人體荷爾蒙分泌,嚴重時會導致不孕不育,其中含有脂肪酸,大量飲用很容易導致冠心病,綜上述考慮,這是一個為了口味不顧人體健康的選手,並且此人私生活混亂,至少有三個同期交往的女性,卻謊稱單身,建議女選手與其保持距離。
夏洛克這一條留言發出去,立刻在評論區裡引發了軒然大波,不少支持費勒的粉絲冒了出來,與他爭辯。
費勒的小心肝:樓上說話得有證據,不然等著收律師函吧!
S.H:隨時歡迎他的律師函。
費勒與我:樓上會不會是費勒的對家,眼紅我們費勒比他的真主紅,所以故意來酸的,我瞧你這個樣子應該是布朗特的粉絲吧。
S.H:布朗特是誰?
DaFuu:我覺得樓上的重點應該在最後一句:建議女選手與其保持距離,女選手的話,跟費勒交集最多的女選手是溫斯蒂,這一位該不會是溫斯蒂的男友粉吧?
S.H:總算見到了一個帶著腦袋的,另:我不是她的男友粉,我就是她男友本人。
桃桃烏龍:樓上但凡多吃幾粒花生米也不會醉成這個樣子。路人不怕死的來說一句,費溫的確太配了,我在兩個人之間看到了愛情。
S.H:那你真的應該要去看眼科醫生了。
……
錄制結束的,溫斯蒂再一次拒絕費勒的好意相送,再一次跟他強調了「我有男朋友」以後,費勒笑了一聲:「我沒想到你會這麼有原則,那就到此為止吧。」
這只花花蝴蝶終於飛回了花叢,不再盯著她這一朵花。
溫斯蒂舒了一口氣,卸下心裡負擔回到家,就看到夏洛克正襟危坐在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動的飛快。
「我回來了。」
夏洛克一反常態沒有衝上來。
「我回來了,」溫斯蒂重復了一遍,然後走近夏洛克,「你在干什麼?」
「處理你的花邊新聞。」
溫斯蒂看清了電腦上的文字,不由得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洛克,你幼不幼稚哈哈哈哈哈!」
笑過以後,溫斯蒂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夏洛克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端著桌子上的空咖啡杯離開了。
夏洛克絕對不會主動要求溫斯蒂哄他,但他總能釋放出恰當的訊號,讓溫斯蒂明白這個時候需要哄哄他了。
夏洛克轉移去了客廳,他兩只腳都盤在了沙發上。
「先生……」
夏洛克故意不去看溫斯蒂。
他打算等溫斯蒂喊到第三聲時再理她,可是溫斯蒂站在那裡看了他一會兒,第二聲遲遲沒有來,她走進了臥室。
哼!
夏洛克看著溫斯蒂把門關上,心裡想著那些戀愛秘籍上教的怎麼對溫斯蒂一點兒用都沒有,看來還是需要他自己總結一套對溫斯蒂起作用的戀愛知識才行。
「我生氣了!」夏洛克衝著臥室喊了一句,然後轉過身去,背對著臥室,以後背維持他高冷的態度。
「知道了。」屋子裡的人應了一句。
知道了?
就一句知道了?
沒有後續了嗎?
哼!
隔了一會兒,臥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夏洛克繃不住,轉了個身,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的女朋友穿了衣服——他的女朋友又不是暴露狂,當然一直都有穿衣服——只是她這次穿在身上的是一層薄薄.裸色的紗,她潔白的胴體在紗的遮蓋下若隱若現。
她如同一陣輕煙一般飄到了夏洛克的身前。
夏洛克的耳朵變成了爛番茄紅,她輕輕揉住了夏洛克的耳垂,俯下身,道了一句:「夏洛克,我好冷,抱著我吧。」
她的手確實冰涼,足夠消磨那些本就不存在的怒火。
他輕輕一摟,她就如同一條魚兒一般滑到了他的懷裡,手從耳垂處下來,懷抱著他的脖頸,像羽毛輕撫那樣細細地吻著他的唇瓣。
倫敦的雨就是來得這麼猝不及防。
溫斯蒂突然想起好像還有衣服沒有收。
「等一下。」
「專心一些。」他掰正了她想要離開的小腦袋,任是如何都不會讓這條游魚再溜走一般摟住她百合花一樣柔軟的腰肢。
他的聲音帶有著蠱惑人心的味道,她也就真的乖乖聽話。
雨下得不大,沒過一會兒就逐漸停了,空氣涼得像薄荷水一樣,不過那朵百合花卻任舊在和風潤雨中飄搖。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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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番外05
溫斯蒂晚上的時候起來了一趟, 她的身體很累,但是精神卻特別清醒, 趴在枕頭上,望著身旁好眠的人。
夏洛克睡著的時候特別乖, 不踢被子也不打呼嚕, 蒼白的脖頸上隱約可見青紫色的血管, 視線游移到他靠近耳後的那一部分,看到殘留的點點殷紅時,她的心裡泛起一陣嬌羞。
她剛剛回來的那一陣子, 夏洛克說是和她一塊兒入眠, 但是她知道他並沒有睡好, 幾乎是強撐著精神整夜守著她,偶爾打一個瞌睡, 醒來後又仔仔細細地確認她是不是安好。
她終於無法看到他這樣下去了,於半夜醒來, 握住他支撐著腦袋的手。
「夏洛克,安心睡覺吧, 我又不會跑了去。」
夏洛克那一雙冷漠疏離的灰藍色眼睛裡布滿了血絲,他躺了下來,握住她的手,沉默了片刻, 道:「我不信。」
她的復生與他而言是比奇跡更神奇的事情,像是神明送來的禮物,他如果不好好守著, 這份恩賜恐怕會被輕易奪走。
一聲嘆息飄在漆黑的夜裡。
溫斯蒂伸手將他的腦袋抱在懷裡,安撫地揉著他的小卷發:「放心吧,這一次我不會再走了。」
夏洛克沒有說他相信,只是她的懷抱溫暖,他像是回到了嬰兒時期躺在搖籃裡,那個時候望著一方小小的天花板,以為那就是整片天地。他的精神被耗損的厲害,聞著她身上白玫瑰與紫羅蘭混合的沐浴乳香,終於耐不住困意,沉沉地睡了過去。
幸好他現在可以安心地睡著了。
溫斯蒂翻了個身,夏洛克的一只手摟住了她的腰肢,將他撈回了懷抱裡。
「先生?」
他沒有醒,這是下意識的動作。
溫斯蒂微微一笑,她的視線盡頭是貝克街的黑夜,不知道天上有沒有星星和月亮,傍晚的雨是什麼時候停的……她心裡覺得很寧靜,像一艘在風平浪靜裡行駛的帆船,她愛的人睡在身邊,她知道沒有什麼可以傷害他。
日子一天天過去,最近夏洛克和溫斯蒂兩人都變得忙碌了起來,夏洛克似乎是接到了一樁大案,每天都和約翰早出晚歸,要不是溫斯蒂自己也很忙碌,沒有時間胡思亂想,否則她會真的懷疑夏洛克和約翰才是一對,「英國好食物」的節目已經走到了尾聲,溫斯蒂也一路過關斬將成為了爭奪甜品組冠軍的三名候選人之一。
她是節目中的人氣選手,另外一名候選人看她不順眼已經很久了,在賽前接受采訪的時候公然表露:「最後結果總會給那些靠著臉蛋和緋聞的人上一堂教育課。」
他的話□□味極濃,顯然就是說給溫斯蒂聽的,這番話又給節目帶來了一番熱度,采訪的話筒遞到溫斯蒂的身前時,溫斯蒂笑著回答:「他說的很對。」
當不少觀眾以為她是認慫了時,她又接了一句:「所以我覺得我會贏。」
這番信心也不是憑空而生,她做出來的東西除了能喂好家裡的那只卷毛貓外,連亞茲拉斐爾都過來給她加油打氣,天使聲稱他在凡間六千年來,做甜品的手藝超過溫斯蒂的不出十人。
所以她那番話不叫狂妄,而是自信。
總決賽的那一天是全球直播,溫斯蒂在出門前留了一張門票給夏洛克:「如果你那邊結束得早的話,就過來看我的比賽吧。」
她知道他最近遇上了一件特別棘手和難解的案子,也知道他在碰到案子時是沒有白天黑夜和空閑時間的,可是她還是抱著他能來決賽現場的小心願。
夏洛克將門票塞到了大衣口袋裡:「我一定過來。」
嗯,溫斯蒂非常愉快地出門比賽了,既然他說了一定過來那麼肯定會出現在決賽的現場。
決賽按照類別分為三輪,甜品組正好在最後一輪比賽,未比賽的選手要坐在台上的觀賽席等待。
溫斯蒂給周圍交好的朋友都送了一張決賽門票,她看到了許多人都在現場,哈德森太太和瑪麗一直舉著她的海報,也是為難了瑪麗挺著大肚子還一直熱情洋溢,她的三舅公克勞利也攜亞茲拉斐爾出席,亞茲拉斐爾親切地衝溫斯蒂揮手,而克勞利卻一臉不耐煩,當他的目光和溫斯蒂觸碰到一起時,溫斯蒂能從他的嘴型裡清楚地讀到:必須贏。
大英政(府)在比賽前也特意給她發了一條鼓勵信息,並且希望她能夠將比賽時制作的甜品在賽後送一份給他。
經過一番激烈的比拼,主食組的優勝選手已經對決出來了,接下來進行比拼的是飲品組,溫斯蒂的目光在觀眾席中尋找,她給他留了一個最好的位置,可是那個位置上空無一人。
飲品組的比賽沒有多大的懸念,費勒憑借一杯「空谷幽蘭」奪得了冠軍,他在說獲獎感言時,鏡頭特意給到了溫斯蒂,觀眾期待看到溫斯蒂為費勒的奪冠而欣喜落淚,可是結果令他們大失所望,溫斯蒂看起來魂不守舍,臉上掛著官方微笑。
費勒的獲獎感言說完以後,進了一小陣子的廣告,甜品組的選手稍作調整就要開始比賽。廣告播放的空擋,哈德森太太扶著大肚子的瑪麗走到了溫斯蒂的身邊。
瑪麗:「剛才約翰來信息說,他們遇到了一件特別棘手的事情,可能會晚一點才能過來。」
溫斯蒂點了點頭,雖然心裡略微失落,但她不是那種男朋友到不了決賽現場就使性子的人,更何況夏洛克的案件可能關系到他人的性命。
留給夏洛克的位置依舊空無一人。
廣告播放完畢,甜品組的決賽正式開始,最終回合采用的是「限時命題作業」的方式,主持人揭開白板,上頭寫著:童話。
其余的兩名選手看到這個題目都舒了一口氣,這看起來真是一個沒什麼難度的題目,甜品是最能表達童話的食物。
不同於其他選手看到題目以後立即就大展身手,溫斯蒂盯著題目看了好一會兒,她像是一張靜止的畫,台下所有的觀眾都暗暗著急,主持人不得不出言提醒她時間有限。
溫斯蒂反應了過來,往觀眾席上望,無數雙飽含期待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而她特意留下的那個位置卻空無一人。
「我們現在可以看到三號選手,也就是我們的奪冠熱門人選溫斯蒂已經開始行動了,她開始挑選食材,她首先選擇的是黑巧克力,她有條不紊的節奏表露出她已經有了一個絕佳的創意,那我們來看一看其他兩位選手……」主持人繞著三名選手介紹了一下他們的制作進度。
童話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字典上給出來的解釋是一種文學體裁。
她家裡面那位先生估計會認為只有智力還未發育完全的孩童才會閱讀童話。
可是溫斯蒂卻認為越是經歷過滄桑磨難,看過人世變遷的人才更要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童話裡所描寫的一切。
台上擺了一個大沙漏,等沙漏當中的沙子流盡時,比賽也就終結,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溫斯蒂卻有條不紊,她仔細地打造自己的童話故事。
夏洛克的位置一直空無一人,這樣的局面一直保持到了沙漏中流沙落盡,比賽終結。
每位選手呈上自己的作品。
主持人:「一號選手帶來的作品是一份提拉米蘇,旁邊還有一盤櫻桃醬。你的創作意圖是什麼呢?」
「說起童話我能夠想到的就是甜蜜,提拉米蘇的意語就是帶我走,這本身就是一個很童話的名字,我選用了六月份最甜的櫻桃制作出了這一份甜品,希望能讓大家想到童話。」
鏡頭給了一號選手制作的甜品幾個特寫鏡頭,三角形狀的提拉米蘇口感綿密,配上櫻桃醬,很容易就將人拉回到繁星漫天的夏日,評委們嘗了幾口之後,給這道甜品打分,用水漱了漱口,等待品嘗下一份甜品。
主持人:「第二位選手的甜品在造型上別出心裁,他將甜品做成了玫瑰花和小鳥的模樣。不禁讓我們產生好奇,是什麼成為了他的靈感來源呢?」
二號選手以一種十分高傲的態度解說他的甜品:「我的靈感來源是王爾德的童話故事《夜鶯與玫瑰》,所以我將甜品做成了玫瑰和鳥的模樣,這是一份凄苦的故事,但帶給人的感覺卻是感動,這種復雜的感情也是我想通過我的甜品傳達給每一位顧客的。」
同樣,鏡頭也給了二號選手的甜品幾個特寫鏡頭,那一朵玫瑰花和夜鶯被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王爾德筆下的童話故事正在上演,幾個評委同樣嘗過以後打出分數。
輪到溫斯蒂的展示,她是最後一位選手,也是三位選手之中人氣最高的一位,不少觀眾都對她最後的作品抱有極大的期待。
可是盤子揭開的時候,不少人卻嘆了一口氣,曾經指責過溫斯蒂的二號選手在看到溫斯蒂的作品之後嗤笑一聲。
她拿出來的作品既不如一號選手雅致,也不如二號選手精巧,她的盤子裡裝的是一團「混亂」。
主持人:「從現場觀眾的神情來看,三號選手的作品似乎不在他們的預期之中,我們來問一問三號選手的創意是什麼?」
溫斯蒂只簡單地說了一句:「這個蛋糕獻給我的家人和我的愛人。」
她的視線停留在那個空蕩的位置上。
溫斯蒂的甜品被送到了評委桌上,跟之前品嘗一號選手和二號選手的作品不同,評委們對她的蛋糕不太感興趣,每個人都只嘗了一小口。
二號選手見到這個情景,小聲念叨了一句:「果然有些人上不了大台面。」
可是下一秒,他就看到評委們將那一團混亂不堪的蛋糕瓜分完畢,裝蛋糕的盤子空空的,連盤子上的巧克力醬都被抹得很干淨,評委們不但吃光了那個蛋糕,還露出了意猶未盡的神情。
二號選手的心裡燃起了一陣焦慮,在看到評委神情的那一刻,他知道結果已經出來了,他一貫看不上的那個小姑娘會成為最終的冠軍。
可是她的臉上一點兒快樂的神情都沒有,但又不能說她不快樂,只是整個人像放空了一般,陷入到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最後由評委代表起來宣布最終結果,白頭發的老人家十分動情地說:「經過了這麼久的激烈比拼,我很高興看到在這片土地上湧現了如此多的優秀甜品師,他們用自身的手藝贏的了財富、尊重和榮譽。剛剛品嘗了三位選手的作品,此刻我的感慨良多,甜品不但能帶給我們快樂,也能為我們敘說故事。
其中有一個作品,分為四層不同的口味。初次品嘗的味道很奇怪,黑巧克力的苦味混雜著胡椒的辛味,可是這陣刺激的口感過後,湧來了一陣青草和鮮花的淡香,能夠讓人回到春天百花開放的時刻,蜂蜜的甜美又使季節從春天步入到了盛夏,最後是濃郁甘醇的紅酒像絲絨一般充斥了整個口腔,四層不同的味覺使我們感受到了一個真實的童話故事,它的開篇混亂黑暗,每一步的發展都出人意料,最後留下了如陳年紅酒一般馥郁的醇厚,故事未了,口齒生香。
能帶來故事的甜品成為了我們最後的優秀作品,這是幾位評委一致通過的結果。」
「所以最終獲得甜品組冠軍的是……」
現場的交響樂團奏出了隆重高揚的樂章,樂聲到達頂點時,冠軍的名字應聲而出:「溫斯蒂!」
冠軍的亮片撒在了溫斯蒂的身上,雖然賽前她預判自己會贏,可是真正接過像征著榮譽的獎杯時,還是難掩激動。
夏洛克的位置還空著。
他沒有趕到決賽現場。
在主持人將話筒遞到溫斯蒂的手裡,讓她發表獲獎感言時,演播室闖進來一個渾身帶血的男人,他的到來引發了周圍觀眾的一陣驚呼,他像一只敏捷的豹子一樣往台上衝,保安連忙上前擋住他的步伐。
溫斯蒂認出了他,舉著話筒對保安喊道:「這是我的朋友,讓他上來。」
保安松開手,由著那個男人往台上走,他見到溫斯蒂後,緊緊抓著她的衣袖:「我們中了埋伏……夏洛克……他……他在等你……」
「約翰!約翰!」
瑪麗也看清了那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在哈德森太太的攙扶之下上前來,抱住了約翰。
「怎麼回事?」
「我們潛入了罪犯的窩點,但是那個罪犯說要和夏洛克玩一個游戲……」
瑪麗拍了拍約翰的背:「現在別說這些了,夏洛克在哪?」
約翰咳嗽著報出了一個地址。
瑪麗:「現在沒有時間了,哈德森太太的車就停在門口,溫斯蒂,讓哈德森太太送你去見夏洛克,我帶著約翰去醫院。」
比賽被這一個突如其來的事故打斷,溫斯蒂拋下了話筒,坐上哈德森太太的跑車前往約翰所說的地點,觀眾席上變得騷亂不堪。
天使和惡魔對視一眼,決定跟上前去一探究竟。
「那她的獲獎感言怎麼辦?」
這可是全球直播啊!
剛才那個渾身是血、看著奄奄一息的男人從地上坐了起來,起身扶住了他身畔的妻子:「你們可以跟上去,可能會收獲比獲獎感言還要意外的驚喜。」
夫婦兩相視一笑,眼睛裡盡是他們兩人才明白的秘密。
另一頭,一輛銀色的跑車行駛在寬闊的大道上。
溫斯蒂的手微微顫抖,她心緒不寧,整個人像站在了懸崖邊,一不小心就會失足落下。
哈德森太太的車技特別好,她用最快的時間趕到了約翰所說的地方,是一座體育館,門口站著雷斯垂德。
「探長,夏洛克呢?」
雷斯垂德一言不發,他一手指著體育館內,一手掩面低頭,溫斯蒂像一匹脫了韁的野馬一樣跑進去。
哈德森太太格外嫌棄地看著雷斯垂德:「你的演技也太差了!」
雷斯垂德抬起頭,露出了整張臉,剛才假意的悲傷一掃而空。
「是嗎?我覺得我演的還挺好的。」
溫斯蒂走入體育場時,沒有一個人陪伴,場內漆黑一片,她用手機手電筒尋找著夏洛克的蹤跡。
他倒在場館正中央,已經支撐不起身子,溫斯蒂跑過去,摟住他。
他的胸膛處有一大片血跡,染紅了白色的襯衫。
他的雙眼緊閉。
溫斯蒂拍了拍他的臉,喚醒他的意識:「夏洛克……夏洛克!」
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睜開,他的唇邊帶著一絲凄涼的笑:「你來了啊。」
他的氣息微弱,說就一句話都十分費勁。
「你別說話了,我帶你去醫院。」
「很抱歉沒有趕到現場看你比賽,你贏了嗎?」
「贏了,贏了。」
溫斯蒂試圖將夏洛克的一只胳膊放在她的肩膀上,將他整個人扶起來,可是他的身子卻格外沉。
「我去喊雷斯垂德來幫忙。」溫斯蒂的聲音裡帶著顫抖。
「沒有用的,」夏洛克拉住了她,「我還有一個心願沒有實現,你能替我實現嗎?」
「別說這樣喪氣的話,夏洛克,你不會有事的。」兩行熱淚從溫斯蒂的臉龐上流了下來。
夏洛克咳嗽了兩聲,吐出一口鮮血:「你能實現我的心願嗎?」
「能能能,你如果能好起來,別說一個心願,你所有的心願我都替你實現……」
一絲亮光從夏洛克的眼中閃光。
「這是你說的。」
「我說的。」
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她這句話一說完,剛才還氣息游離的男人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一個吻,拍了拍身上的灰,從地上站了起來。
溫斯蒂被這突如其來的一遭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該不會是回光返照吧?
等到夏洛克笑出了聲,溫斯蒂才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個騙局,她又羞又惱地推開他。
可剛剛才站起來的人,又在她的面前,單膝跪下了。
「你剛剛說如果我能夠好起來,就能實現我的心願。」
「不做數了,誰讓你騙我!」
夏洛克看向她的手:「可是你已經戴上戒指了誒。」
一枚晶瑩透亮的鑽石戒指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她的手上。
這……
夏洛克牽起她的手,放在他溫暖的胸膛處:「我曾經認為婚姻會影響我的判斷力,我也認為我永遠也不會結婚,然後你出現了,一只小小的蝴蝶輕易就動搖了我整個世界的支柱。婚姻如果是諾言,那麼我以我引以為豪的智慧和理性向你許諾,我會支持你、關懷你、保護你、尊重你、以你為榮。」
他的眼睛裡有整個宇宙的星星薈聚的光亮。
「我雖然很少說這句話,但是你應該很明白這件事,那就是——我愛你。」
不,整個宇宙的星星加在一塊兒,也沒有他眼裡的璀璨奪目。
「雖然你已經戴上了我的戒指,上面做了特殊設計,你摘不下來,但是出於你喜歡的禮儀我還是要問一句,你願意成為我許諾的見證者和收獲人嗎?」
他的話音剛落,整個體育場就燃放出玫瑰色的焰火,滿場都飄揚著一首小提琴曲,她從未聽過的旋律,後來夏洛克告訴她,那是他專門為她寫的一首曲子。
樂章奏出了一曲童話。
正如她制作的那一份蛋糕,開篇混亂不堪,每一步都出乎意料,但終曲如人所願。
溫斯蒂透過夏洛克裝載了漫天星光的眼睛看到了生活的模樣。
她能站在他的面前,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他能以理智和智慧起誓,絲毫不亞於一個奇跡。
天使和惡魔坐在體育館內不被察覺的角落裡,觀賞這幅人間美景。
「你說我真的能干出讓有情人終成眷屬的事情嗎?」
現在的克勞利一點兒也不相信五十年後他會和溫斯蒂簽署一份這樣的合約。
他有那麼善良?不吧,他可是一個惡魔誒。
天使早已感動得熱淚盈眶,他的心裡給這對情人送上了最誠摯的祝福。
「英國好食物」的攝制組跟到了節目現場,記錄下這一個浪漫的時刻,全球的觀眾都見證了這一場聲勢浩大的求婚。
電視機前的邁克羅夫特撐著一把傘,唇邊掛著欣然的笑容,以後,福爾摩斯家又多了一個讓他操心的人。
配合夏洛克演這一出戲的人,聚在另一個角落,開始數落誰的演技最上不了台面。
一切都隨著音樂走到了終章,焰火燦爛,日後的歲月綿長。
————————
時間游走。
獵魔師的史冊裡,跟夏洛克·福爾摩斯這個名字並排而列的是他的妻子溫斯蒂·亞當斯,他們二人為驅魔事業做出了傑出的貢獻,是智慧和魔力的最佳結合。
至於亡靈書,後世的人早已不知亡靈書究竟是什麼東西,它就像阿拉丁神燈一樣只在故事裡存在著。
約翰·華生的博客裡記載了他們一些相處的往事,他們曾一起探案、一起參加世界美食大賽、還一起成立了一個「無夏洛克」茶話會……這些都成為了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不知道夏洛克·福爾摩斯和溫斯蒂·亞當斯二人是何時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中的。數年來,一直有人去貝克街221號探訪他們的蹤跡,可是那裡始終大門緊閉,一些崇拜二人的獵魔師通過靈蝶追訪二人的蹤跡,靈蝶始終只帶來一個地址:布魯姆鎮後山。
不少人千裡迢迢抵達那裡,見到的只是一座早已破敗的莊園,看上去人煙罕至,於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和溫斯蒂·亞當斯早已不在人世的消息就這樣散播出去。
尋覓的人中,沒有人真正走過破敗的莊園,趟過泥濘的沼澤地,自然也沒有人見到荒蕪後會出現一片繁盛的白玫瑰園和一群色彩斑斕的蝴蝶。
「我總感覺蝴蝶特別喜歡你。」
幾只蝴蝶繞著溫斯蒂飛,她也成為了玫瑰園裡的一朵玫瑰。
她已經蒼老了,眼角眉梢都留下了歲月的痕跡,但絲毫不妨礙在她的愛人眼中,她就是一朵開得最盛的玫瑰,只要她在,其余的花兒都作為她的陪襯。
「大概我曾經也是一只蝴蝶吧。」
她半開玩笑,半露真言。
與她一起頭發斑白的夏洛克慢慢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妻子總認為自己曾經是一只蝴蝶。
這倒是值得寫一篇論文。
「先生,」已經五十年過去了,溫斯蒂依舊保留著這個稱呼,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我早就見過你老了的模樣,而且你還把我關到了這扇門外。」
「我怎麼可能會這麼做?如果你拿不出證據證明的話,今天晚上就要給我做小蛋糕吃。」
年齡越大,夏洛克倒像小孩兒一樣,越來越貪甜。
「證據呢?」
「沒有證據。」
她該怎麼樣為曾經的故事拿出證據呢?
「你當然拿不出證據,這只是你的臆想,或者是你的一個夢罷了。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今天你要做我愛吃的小蛋糕,我可以自己去打蛋。」
夏洛克十分高興地走到廚房裡去。
溫斯蒂望著天邊的落日,像一顆糖心蛋,蛋黃流出來,正片天空都成了橙黃色。
恍惚間,溫斯蒂看到了那個年輕的少女,帶著不顧一切的勇氣從路的那端飛奔回來,驚飛一群蝴蝶……
那個影子在她的記憶中已經朦朧了。
她換回了很好的一生,忘了就忘了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已經完結了,這個故事於我而言就到此為止了,余下的歲月,其實我相信只要他們兩個人能一直信任,相互扶持著走下去,一切困難都能夠克服。
接下來,慣例說一說感想。其實故事的初衷是我想寫一個兜兜轉轉的故事,初定的結局確實是悲劇,年老的夏洛克見到年輕的溫斯蒂那裡本來是原定的結局,因為我覺得悲劇結局特別動人,可是後來想大家來看故事,更多還是為了開心和快樂而來,所以修改了結局,我現在覺得圓滿的結局也挺好的,只要大家能夠喜歡就好。
在寫文的時候,涉及到了一些案件,有根據電影情節、《福爾摩斯探案集》原著情節以及真實案件的改編案件,也有我自己抓破腦袋想的一些案件,如果有什麼邏輯上的紕漏也希望大家指出來。其實本文最大的案件在於夏洛克·福爾摩斯究竟有沒有解開亡靈書,一切都是繞著這個進行的,夏洛克從一個偵探變成了嫌疑人,這是當時推動我寫故事的最初靈感來源。
至於女主角溫斯蒂,由於我實在太喜歡亞當斯一家子了,我認為從本質上來看,亞當斯一家和夏洛克是一路人,都被人家認為是怪胎,與周圍世界格格不入,其實內心善良美好。
大家的評論雖然我沒有一個一個去回,但是都有看,有看到讓我寫麥哥的小可愛,或許當我找到一個帶感的女主角後會開始寫,下面要去填之前留下來的坑了。光明正大打個廣告《[綜英美]安娜·M決定去死》,這是百合文,女主角是寡姐和《安娜》中的安娜,很快會完結,六月中旬會繼續寫《[綜英美]我當魑魅魍魎那些年》這是一個純糖無虐的校園愛情故事,男主角是小蜘蛛。
總之,這個故事就到這裡了,下一個故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