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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20-7-15 19:48

《(HP)赫敏．格蘭傑與火焰杯》作者：格蘭傑小姐【完結】

文案：

作者：Coulsdon Eagle
基礎：1-4卷分級：PG13
簡述：如果火焰杯中吐出的是赫敏的名字會怎麼樣呢？暑假時，這個同齡人中最聰明的女巫懷著最單純的意圖施了一道複雜的咒語，卻導致她加入三強爭霸賽。她又將如何渡過難關？出場人物屬於JK羅琳——我只是暫時借用。

譯者:JacieNL（Chapter1-8），夏__rainyday（Chapter 8），Jennifer（Chapter 9-20）

注：晉江署名作者格蘭傑小姐僅是本文搬運工，在此感謝各位譯者。
另外文中有精校不準之處，請在評論區留言，畢竟接近六十萬字，不免有疏漏之處。

內容標簽： HP
搜索關鍵字：主角：赫敏．格蘭傑┃配角：哈利波特，阿不思鄧布利多，米勒娃麥格，羅恩韋斯萊，比爾韋斯萊┃其它：翻譯，同人

悠于 2020-7-15 19:55

第一章 不可能的勇士

　　「霍格沃茨的勇士是塞德裏克迪戈裏！」

　　歡呼聲響徹大禮堂，赫奇帕奇桌子旁喝彩尤為響亮，被同院同學簇擁的塞德裏克好容易才走出人群，帶著燦爛的微笑，朝教工桌子後麵的那個房間走去。

　　等終於不需要使用聲音洪亮咒就能讓大家聽見他說話的時候，鄧布利多開始說起給予每一位勇士支持是多麼重要。赫敏緊張地聆聽著，竭力不去理會哈利和羅恩，他們倆正熱烈討論著安吉利娜的優勢還有為什麼迪戈裏會被選中。她發覺校長突然打住了話頭，於是抬眼望去。

　　火焰杯又活躍起來，迸出一連串紅色的火焰和火星。鄧布利多越過半月形的鏡片，一瞬不瞬地盯著它。大禮堂裡一片沉寂，赫敏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道長長的火舌從火焰杯中躥起，接著突然地，它又重歸寂靜，同時一片羊皮紙悠悠從半空向鄧布利多飄落。他一抬手就抓住了紙片，把它展開。某種第六感令赫敏屏住了呼吸；她沒注意到在場大部分人也都這麼做了。鄧布利多瞪著那張紙條，在長久得彷若永恆的等待之後，他喃喃自語了幾句，似乎很是難以置信。在眾人的注視下，鄧布利多抬眼轉向了格蘭芬多的桌子。

　　'哦不！可別是哈利！'赫敏心想。

　　鄧布利多清了清嗓子，確認自己重新成為眾人關注焦點，而後目光逡巡，似乎在人群中尋找著什麼。赫敏看見他的視線好像落在了她旁邊的哈利身上。

　　「赫……赫敏格蘭傑。」

　　周圍有一瞬間的寂靜，所有人都驚呆了。赫敏覺得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於是輕輕晃了晃腦袋。然後她看見校長正目不轉睛地註視著她。

　　「赫敏格蘭傑。」鄧布利多重複了一遍，明白無誤。

　　寂靜被打破了，上百人交頭接耳，嗡嗡聲在禮堂裡瀰漫。赫敏呆若木雞地坐在原地。校長喊出了她的名字——她的名字！她模糊意識到所有人的腦袋都朝她的方向轉過來，人人都在尋找著這第四位勇士。她搖搖頭。「不，」她輕聲說，然後反應過來這五個字從鄧布利多口中道出意味著什麼，用更激烈的語氣重複道，「不！」

　　鄧布利多的神色竟有些傷感。「格蘭傑小姐，請上前來。」

　　赫敏感覺有隻手緊緊扣住她的肩膀。她抬頭只見哈利臉色發白，目瞪口呆。「可……我沒有……」她小聲嘟囔。

　　哈利緊張地咽了口唾沫。他鬆開了她的肩膀，無力地指向大禮堂那頭。「我想你最好……」他的嗓音微微有些踟躇。

　　赫敏看見麥格教授正大步朝她走來。她又看了看哈利身後的羅恩，他雙唇緊抿，同樣臉色灰白。

　　大禮堂裡的氣氛迅速從熱烈變為混亂，接著轉向憤怒。為了把赫敏看得更清楚些，有些學生還站了起來。有人把她指給那些還不認識她的霍格沃茨新生看，與此同時，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來賓似乎怒火中燒。

　　「格蘭傑小姐？」院長嚴厲的面容俯視著她。

　　赫敏從座位上扭過身，抬眼向上。「這不可能。」她說。

　　「跟我來，我們要盡快解決這件事。」

　　赫敏對情況將如何發展幾乎一無所知，她茫然站了起來，順著格蘭芬多桌子和赫奇帕奇桌子之間的漫長通道往前走去。大禮堂裡的喧鬧聲越來越大，赫敏聽不清具體內容，只覺一片反對之聲。走到教工桌前，她留意到此刻阿不思鄧布利多臉上沒有笑容。「到那扇門裡去，格蘭傑小姐。」

　　兩條腿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赫敏感覺自己朝教工桌後那扇門走去，打開門，進到一個小房間裡。門在她身後關上，隔斷了那嗡嗡的議論聲。

　　赫敏對情況將如何發展幾乎一無所知，她茫然站了起來，順著格蘭芬多桌子和赫奇帕奇桌子之間的漫長通道往前走去。大禮堂裡的喧鬧聲越來越大，赫敏聽不清具體內容，隻覺一片反對之聲。走到教工桌前，她留意到此刻阿不思鄧布利多臉上沒有笑容。「到那扇門裡去，格蘭傑小姐。」

　　兩條腿不由自主地動了起來，赫敏感覺自己朝教工桌後那扇門走去，打開門，進到一個小房間裡。門在她身後關上，隔斷了那嗡嗡的議論聲。

　　映入她眼簾的是那三位被選中的勇士：塞德裏克迪戈裏、芙蓉德拉庫爾和維克多克魯姆，都圍在熊熊爐火邊。芙蓉不以為意地瞟了她一眼。

　　「怎麼啦？他們要我們回禮堂去嗎？」

　　赫敏隻是站在那裡，像腳底生了根似的。她能怎麼回答呢——她這輩子第一次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然而，沒等她有任何動作，她的胳膊就又被人抓住了，這次是盧多巴格曼，他從她背後走進房間，拉著她往前走。「太離奇了！」他小聲念叨著，「實在是太離奇了。」

　　巴格曼鬆手時，赫敏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扔到一旁的。她頭暈目眩，差點就沒聽見他接下來對另外三個人說的話。「請允許我介紹一下——儘管這顯得很不可思議——這是三強爭霸賽的第四位勇士！」

　　他們都朝她圍攏過來，赫敏突然意識到她和這些高年級學生比起來是多麼矮小。

　　維克多克魯姆陰沉地打量著她，臉上有種評判似的冷峻表情。如果她聽說的傳言屬實的話，這樣的反應對他而言已經相當於尖叫著跑出屋子了。

　　塞德裏克迪戈裏看看她，又看看盧多巴格曼，以一種困惑無奈的口吻問道：「您在開玩笑嗎，巴格曼先生？」

　　芙蓉德拉庫爾抬起下巴盯著赫敏，神色傲然。「哈，巴格曼先生，這個玩笑很有趣，ne c'est pas【注：法語，不是嗎】？」

　　巴格曼顯得很是困惑。「這不是玩笑，我向你保證，」他匆匆道，「格蘭傑小姐的名字從火焰杯裡噴了出來。要不是親眼所見，我自己也不敢相信！」

　　克魯姆濃眉微微蹙起。塞德里克一臉被冒犯的表情——畢竟，他才是霍格沃茨的勇士！芙蓉瞥向赫敏的眼神則更是輕蔑。

　　「可這顯然是弄錯了，」布斯巴頓的勇士說，「她只是個小女孩——她年紀太小了，不能參賽。」

　　「我說，我不知道這是——」赫敏開口抗議，卻被巴格曼打斷，他低頭看著她，表情相當迷茫。

　　「是啊……確實令人詫異。可是你們也知道，年齡限製作為額外的安全措施只是今年才實行的，既然——」他轉向赫敏，「你叫赫敏，對吧？」她無聲地微微點頭。「嗯，既然赫敏的名字從高腳杯裡噴了出來……我想我們也沒辦法了。」他有氣無力地結束道。

　　「可我不想參賽。」赫敏插嘴。

　　愁眉不展的巴格曼臉色陡然一沉。「那麼，你就不該把你的名字放進去，不是嗎，年輕的女士，嗯？規定裡寫得很清楚——你們受契約束縛，必須參——」

　　沒等赫敏長篇大論地反駁巴格曼，兩人的對話就被打斷了。門又被推開了，只聽隔壁的大禮堂里人聲鼎沸，比先前更加喧嘩。鄧布利多率先走了進來，久久地審視著赫敏，緊隨其後的是克勞奇先生、馬克西姆女士、卡卡洛夫教授、斯內普教授和麥格教授。格蘭芬多院長最後一個進屋，用力關上門，然後站到了赫敏身旁。

　　芙蓉的抱怨打破了這片令人不安的沉默。「馬克西姆女士！」她大步朝她的校長走去，「他們說這個小女孩也要參加比賽！」

　　赫敏立刻對這個法國妞心生反感，聽身邊傳來的小聲詛咒，她猜麥格教授也不喜歡這說法。

　　馬克西姆女士俯瞰眾人，要求鄧布利多解釋這是什麼意思，神色冰冷的卡卡洛夫和她一樣發起了牢騷。兩人都追問霍格沃茨有什麼權利可以推選兩位勇士。

　　不等霍格沃茨可敬的校長大人回話，斯內普教授就插嘴道：「我想這件事只能怪格蘭傑。」他聲音很輕，卻清晰可聞。赫敏怒視著他。「她是個萬事通，一心想證明自己。她這麼做大概就是想引人關注。」

　　「西弗勒斯！」麥格的厲聲喝斥在房間裡迴盪。

　　「聽我說，我從來沒有——」赫敏的反駁被鄧布利多用手勢打斷了。

　　鄧布利多威嚴的目光掃向魔藥老師，嗓音斬釘截鐵。「好了，西弗勒斯。」斯內普閉上了嘴巴，但眼睛仍然盯著赫敏。

　　鄧布利多把注意力轉向他年輕的學生。「格蘭傑小姐，你有沒有把你的名字投進火焰杯？」他心平氣和地問。

　　「沒有。」赫敏回答得乾淨利索，「我是說，我很清楚……」見鄧布利多抬手示意停止，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她能聽見背後有人懷疑地哼了一聲，或許是斯內普教授，她不自覺地想道。

　　「你有沒有請年紀大一點兒的同學幫你把名字投進火焰杯？」鄧布利多不理會其他人的表情，繼續問道。

　　「當然沒有！」

　　鄧布利多嘆了口氣。「格蘭傑小姐，你有沒有以任何方式對火焰杯施過咒語、詛咒、魔咒或者其他任何形式的魔法？」

　　「絕對沒有！」赫敏的火氣騰地躥了起來，她能看見教授們相互交換著不相信的目光。斯內普連連搖頭。

　　「她肯定在撒謊！」馬克西姆女士大聲說。

　　「你那有吐真劑嗎？」卡卡洛夫問斯內普。

　　鄧布利多的回答不容置疑。「我們不在學生身上用吐真劑，伊戈爾。」斯內普似乎有點兒失望。

　　感覺到麥格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赫敏把反駁咽回了肚子裡。「我得告訴你，馬克西姆女士，格蘭傑小姐在同齡人裡是最出色的。」赫敏覺得麥格教授在氣頭上時蘇格蘭口音比平常濃重了許多，「她完全值得信賴。如果赫敏——」聽到麥格用了她的名而不是姓，赫敏略微吃了一驚，「——說她和這件事無關，那麼我相信她。」她的嗓音又恢復了高亢， 「畢竟，我們大家都同意，低年級學生不可能越過那道年齡線。」她最後狠狠瞪著斯內普，「也不能用吐真劑！」

　　「鄧布利多的那道線肯定弄錯了。」馬克西姆女士說著，聳了聳肩膀。

　　鄧布利多堪稱談吐得體的典範。「當然，這也有可能。」他彬彬有禮地說。當然，沒人相信他會犯這樣的錯誤。

　　卡卡洛夫的聲音突然甜得像蜜一樣。「我相信這應該由我們客觀的裁判來處理。」他朝克勞奇和巴格曼露出油滑的微笑。「當然，這也是為了做出公正的判斷。你們倆肯定也認為這件事極不妥當吧？」

　　沒等那兩人回答，赫敏的耐性已經到了極限。她站在這裡，被人指控撒謊，還有個法國妞像看粘在鞋底的髒東西一樣看她，而斯內普更是自以為是得叫人討厭。「他們怎麼想不重要。」她大喊。卡卡洛夫和馬克西姆女士都退了一步，似乎是驚訝於這樣一個小姑娘竟有那麼大的嗓門。「我沒有把名字放進火焰杯，我不想參加爭霸賽。這比賽會死人的，知道嗎？我不是傻瓜！」意識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儘管麥格就在身旁，赫敏還是突然感覺孤立無援、無比挫敗，「我不會參加，就是這樣。」

　　她給大家找到了台階下，避免了魔法學校之間的有害紛爭，眾人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塞德裏克和芙蓉臉色有點蒼白——這大概要歸功於她提到了過去比賽中的死亡事件。斯內普隻是不以為然地嘖了嘖嘴。卡卡洛夫和馬克西姆女士像看傻瓜一樣看著她，鄧布利多卻顯得有些悲傷。

　　還是巴蒂克勞奇走上前來，嚴厲地盯著她。「恐怕我們要說的話非常重要，年輕的女士，」他責備地說，「我們必須遵守章程，章程裡明確規定，凡是名字從火焰杯裡噴出來的人，都必須參加爭霸賽的競爭。」

　　屋子裡陷入死一般的沉默，有那麼幾秒鐘裡，只聽爐火發出清脆的爆裂聲。然後斯內普的聲音響了起來，帶著輕蔑，低低的，卻有意讓所有人都能聽見。「誰能想到格蘭傑竟不知道這事呢。」他語帶挖苦。

　　赫敏勇敢地橫了斯萊特林院長一眼。「沒關係，」她口氣堅決，「我退出。」

　　巴格曼不安地看看克勞奇，然後轉向赫敏。「事情沒那麼簡單。」

　　克勞奇挺直了腰桿。「加入三強爭霸賽就是接受了一份魔法契約。」他說道，顯然正為這節外生枝而惱火。

　　「什麼？」赫敏尖聲道。

　　克勞奇的嘴唇繃成一條殘忍生硬的直線。「退出爭霸賽等於違背魔法契約。你準備面對這一行為的後果了嗎？」他問道。

　　赫敏頭暈目眩。她太清楚退出的後果是什麼了。她將失去魔法力量。她將再也不能進入巫師世界。這五年來她灌注了全部心血的一切都將消失，一去不返。她會失去羅恩。還有哈利。她立刻做出了決定，也唯有如此。

　　「不，先生。」她喃喃道。

　　盧多巴格曼拍了拍手。「好了，好了……巴蒂把章程背得滾瓜爛熟啊。那麼，就這麼定了。」

　　赫敏還沒緩過神來，幾乎沒注意接下來發生在兩位裁判和三位校長之間的爭論。當麥格也加入爭論時，她只是怔怔立在原地，直到被人粗暴地從身後一把拽了過去。

　　「梅林在上，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姑娘？」穆迪搖晃著她的肩膀，鐵藍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

　　「穆迪教授！」麥格的尖叫蓋過了嗡嗡的議論聲，但這位前傲羅充耳不聞。

　　「那一定是一道強大的咒語，小姑娘！」他對她大發雷霆，赫敏想躲，但他的手像鉗子一樣緊。

　　麥格用力抓住穆迪的右臂，但穆迪絲毫不為所動。赫敏害怕地註視著那張變形的臉。

　　「阿拉斯托！」這次開口的是鄧布利多，他把手按在了穆迪左胳膊上。這個動作似乎一下讓穆迪的火氣退了下去。

　　「對不起，阿不思。」穆迪鬆開赫敏，轉身麵對屋子裡其他人。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阿拉斯托？」鄧布利多問道。

　　穆迪皺著臉朝赫敏的方向瞥了一眼。「格蘭傑的名字怎麼會從火焰杯裡噴出來，嗯？這個問題還沒有人能回答，對吧？」他挑戰似的環顧周圍一張張麵孔，「這要一個手段高明的巫師——或者女巫——」他再次朝赫敏投去尖銳的目光，「——才能辦到。」

　　卡卡洛夫舉起兩隻手。「啊，你對此有何證據？」馬克西姆女士嗤笑道。

　　「因為他們騙過了一件法術十分高強的魔法器物，」穆迪回答，「我敢打賭，需要一道特別厲害的混淆咒，才能蒙蔽那隻高腳杯，或許得讓它忘記隻有三個學校參賽。」

　　「第四個名字，」赫敏自言自語道，隨後發覺所有人都在盯著她看，她有些緊張地繼續說了下去，「第四個學校。我是惟一的人選。 」

　　穆迪頗為玩味地看著她。「很有可能，格蘭傑，」他不情願地說，「那個學校沒有別的人選。」

　　「你就是這麼做的？」卡卡洛夫問赫敏。

　　麥格大步上前，擋在她的學生和德姆斯特朗的校長之間。「你已經聽到了，格蘭傑小姐否認一切指控。我想我們大家都同意，這類咒語遠超出任何學生的能力，更別說是一個四年級學生了。你不同意嗎，穆迪教授？ 」

　　穆迪若有所思。「同意。但我現在擔心的不是'如何辦到'。而是'為什麼'。」

　　卡卡洛夫顯得愈發咄咄逼人。「我想我們都知道為什麼，穆迪。為了讓霍格沃茨有兩倍的機會獲勝！」

　　穆迪冷冷看了他一眼。「靠格蘭傑小姐？」他搖搖頭，那隻魔眼仍盯著卡卡洛夫。「不可能吧，卡卡洛夫。不——一定有另一個理由。」他朝卡卡洛夫冷笑了一下，「誰知道那些黑巫師是怎麼想的——可你應該還記得，不是嗎，伊戈爾……？」

　　卡卡洛夫氣得七竅冒煙。赫敏感覺他像是隨時會拉上克魯姆衝出門去。然後她意識到那位一直在壁爐邊旁觀事態發展的德姆斯特朗代表和她有著相同的處境。克魯姆也接受了一份魔法契約，跟她一樣不能退出。那個法國妞和塞德裏克迪戈裏也是如此，看他倆的表情，他們也不喜歡形勢的變化。

　　「阿拉斯托！」鄧布利多警告道。穆迪不以為然地揮揮手錶示明白了，轉過臉，順勢抄起一隻大弧形酒瓶呷了一口。

　　鄧布利多重新轉向赫敏。「格蘭傑小姐，恐怕你是得參賽了。」赫敏傷感地點點頭，她知道她無法承受退出的後果。

　　「沒錯。」鄧布利多的神色幾乎和赫敏一樣憂傷，接著他轉向屋裡其他人。「我們不知道這種局麵是怎麼出現的。」赫敏覺得她聽見有人厭惡地哼了兩聲，也許是卡卡洛夫或者斯內普。「原因總有一天會浮出水麵。不過在我看來，現在我們除了接受它，別無選擇。塞德裏克迪戈裏和赫敏格蘭傑都已被選中參加爭霸賽。因此，他們將會參賽……」

　　他等著看是否有人想表示異議。赫敏偷偷觀察著眾人的表情。卡卡洛夫麵有慍色；馬克西姆女士怒氣沖衝；斯內普臉色鐵青；麥格似乎有點動搖；穆迪正陷入沉思；巴格曼倒是非常興奮；巴蒂克勞奇看上去病懨懨的；塞德裏克和芙蓉顯得既激動又緊張；而維克多克魯姆依然陰沉著臉，看不出情緒。他們都選擇了保持沉默。

　　「好了，好了……」盧多巴格曼叫道，「那我們繼續進行吧？」他開心地搓著手，好像比塞德里克和芙蓉德拉庫爾還要興奮。他笑瞇瞇地望著房間裡的人，對在場的人裡只有兩個還受他情緒感染的事實視而不見，「最好給我們的勇士作一下指導，是不是，巴蒂？」

　　***

　　進行指導時，作為一個熱衷於吸收信息和知識的人，赫敏發覺自己居然幾乎一句話都沒記住。第一個項目將於十一月的某天進行，對四位勇士將面臨的挑戰卻沒給出任何線索。她腦子裡仍想著那令人眩暈的事實——他們竟要讓她參加這場荒唐的爭霸賽。她絞盡腦汁琢磨著她的名字怎麼會從火焰杯裡噴出來，把當晚的事情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又一遍，卻一無所獲。

　　巴蒂克勞奇簡單說完以後，盧多巴格曼加入進來討論起了睡前酒。赫敏不知自己接下來該如何是好。人們會指望一個霍格沃茨的勇士做些什麼呢？兩位來訪的校長領著學生離開了，在今夜的變故之後，他們不太願意接受霍格沃茨更多熱情款待。塞德里克——她在心裡提醒自己，他才是真正的霍格沃茨勇士——已經同兩位魔法部官員握了手，正要走出房間；他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朝赫敏的方向望過來，似乎有所期待，隨後聳聳肩，轉身朝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走去，正等待他的是只屬於他的慶祝儀式。

　　麥格拍拍赫敏的肩膀引她注意。赫敏轉過身，只見院長正俯身看著她。「我想你最好跟我走，格蘭傑小姐。」

　　赫敏近乎本能地跟上了麥格。大禮堂已經空了，這兩個格蘭芬多走過時，腳步聲在四壁間迴盪不息。但麥格沒有踏上通往公共休息室和宿舍的大理石樓梯，而是走向了她的辦公室，開門招呼赫敏進去。

　　麥格朝一張直背椅揮揮手。「坐吧，格蘭傑小姐。」赫敏乖乖照辦，依然感覺頭暈目眩。麥格召喚來一隻茶盤，上面放著一把茶壺，幾套茶杯和茶碟，一個奶盅，盛在瓷碟裡的幾片檸檬，還有一個糖罐。「喝茶嗎，赫敏？」

　　聽見自己的名字從一貫嚴厲的格蘭芬多院長口中叫出，赫敏一下醒過神來。她要承擔的一切太過沉重。她眼裡泛起淚光，竭盡全力還是沒能止住嘴唇的顫抖。她情不自禁。這一切實在太過沉重了。她哭了起來。「我沒有報名，」她深吸著氣嗚咽道，「為什麼選中我？」

　　麥格遞給赫敏一塊手帕。「擦乾眼睛，格蘭傑小姐。記住，你首先是個格蘭芬多！」她鼓勵道。赫敏抽噎一聲，擦擦眼睛，然後擤擤鼻子。她感覺痛苦而迷茫。

　　「好了。這樣好多了。」麥格讚許道。她朝一隻茶杯裡斟了茶，把杯子推給赫敏。「加牛奶嗎？還是檸檬？」

　　「檸檬吧。」赫敏喃喃道，鼻音厚重。

　　麥格笑了笑。「想加糖的話也沒問題。」她說著給自己也斟了杯茶，若有所思地坐了一會兒，掏出一隻銀製的細頸小瓶，滴了幾滴在自己杯裡。她對赫敏會心一笑。「經過了今晚這些事情……」

　　麥格與她分享了一個罪惡的小秘密，這不知怎麼的讓赫敏感覺好些了。

　　「我們必須全盤考慮這件事，赫敏。」麥格呷了一口加料的茶水，又回到正題上，「你告訴我們，你沒有把你的名字放進火焰杯，也沒有對它施過魔法——」她抬手阻止赫敏那重複多次的辯白，「——這就留給我們兩個問題：是誰幹的？為什麼？」麥格沉思著坐回原位。

　　「教授，我不想參賽。」溫暖的檸檬茶下肚，赫敏感覺舒服了點。

　　麥格點點頭，繼續著她的務實之道。「別往心裡去，格蘭傑小姐，我會不怪你。」她又呷了一口茶，「坦白說，爭霸賽對經驗豐富的學生來說都很危險，所以校長才堅持設置了年齡限制條款。」她打量著赫敏，「你將來會是一位出色的女巫，但這樣的事情……」她的嗓音漸漸低了下去，當她再次開口時，赫敏感覺她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太早了。對你來說實在太早了。」隨後她轉向赫敏，「如果你和這件事無關，也不知道是誰幹的，那麼，知道原因或許能幫我們找到幕後黑手。」

　　赫敏全無思路。「為什麼會有人這麼做呢？」

　　麥格再次打量著赫敏，然後似乎決定說出心裡的想法。「這肯定不是為了確保霍格沃茨在三強爭霸賽中獲勝，只有對你心懷惡意的人會由此受益。也可能是為了造成爭霸賽延期，破壞我們促進國際合作的努力。」

　　赫敏聽得背上陣陣發冷。「可是……可是——誰會想……」

　　麥格神色陰鬱。「霍格沃茨最出色的學生竟是個麻瓜種，這是許多純血種激進分子不願意看到的，」她承認道，然後朝赫敏露出一絲微笑，「知道嗎，你有機會成為霍格沃茨校史上取得學院分最多的學生。」

　　「我很難想像有人會把我視為威脅。」赫敏小聲嘀咕。

　　「我傾向於同意你的觀點。」麥格垂眼凝視著她的杯子，彷彿希望杯裡有更多純麥威士忌，「穆迪教授是對的：今晚這件事要手段非常高明的巫師才能做到。如果是有人對你懷恨在心，更簡單更有效的辦法多得是……」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似乎不太想說出剩下的想法，「如果現在坐在這裡的是波特先生……」

　　赫敏陡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鄧布利多曾問她是否對火焰杯本身施過咒語，或者做了什麼以使自己名列勇士之一。當然，她並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情。

　　但是她曾在暑假裡施過一道咒語。

　　「教授，我想有件事應該告訴您。」麥格側目看著赫敏。「和哈利有關……」

　　麥格放下茶杯茶碟。「你覺得它和眼下的問題有所關聯。」

　　赫敏點點頭。「有可能，」她承認道，「我能想到的隻有這個了。」

　　「請繼續，格蘭傑小姐。」

　　赫敏深吸了一口氣。「您知道哈利的親戚是怎麼待他的吧？」她問道。

　　「我知道他們並不完美，即使是以麻瓜的標準來說。」麥格回答。

　　「情況比那還要糟，」赫敏嘆息道，「哈利從來不提，但二年級開學前羅恩和雙胞胎把他劫出來的時候，看見他遭受了怎樣的待遇。」這顯然引起了麥格的關注，她傾身向前聽赫敏細細講述。

　　當赫敏說完時，麥格兩邊顴骨已經燒成了酡紅色。她從學生麵前背過身，站起來在辦公室裡踱著圈子。「我跟阿不思說過，」她小聲嘀咕，「我提醒過他。'那幾個麻瓜很差勁。'我從沒想到過……」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滿心自責地喃喃低語，「想想我們竟把詹姆和莉莉的孩子交給了那些……哦，我肺都要氣炸了！」赫敏能看見她握緊了拳頭。「我會和校長談談的，我向你保證！」

　　她的教授過了幾分鐘才恢復平靜。「對不起，格蘭傑小姐，」她歉然道，「可是這和今晚的事情有什麼必然聯繫？」

　　赫敏又深吸了一口氣，坦承道：「暑假裡，我對哈利施了監護預警。」

　　麥格一臉驚駭。「你做了什麼？」她駭然問道。

　　赫敏不禁有點心虛。「我擔心哈利的親戚虐待他，所以我施了監護預警。那樣如果他遇到危險，我就會知道。我可以告訴別人，或者自己趕過去。」她解釋道。

　　麥格的情緒並未緩和。「格蘭傑小姐，那是一道複雜得難以置信的咒語，就連經驗豐富的巫師都不敢輕易嘗試。我得承認，波特先生會同意這樣的事情，這讓我很驚訝。」

　　赫敏盯著自己的鞋子。「他不知道。」她小聲嘀咕。

　　麥格重重坐迴座位裡。「難以置信。你在受益人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施了監護預警咒？你知道那可能有多危險嗎？」她連連搖頭，「像你這麼聰明的姑娘竟會如此缺乏常識。」見赫敏抬起頭，她又問：「你具體用的是什麼樣的咒語？」

　　「是'mone me si meus amicus, Harry James Potter, est in periculum'。我覺得這道預警咒會比較有效。」

　　麥格目光銳利地註視著她。「好吧，至少聽起來沒錯。我們改天得好好談談這件事，格蘭傑小姐。」她往後一靠，抿起雙唇。「所以，你認為這件事和波特先生有關？」

　　赫敏紅著臉望向格。「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了。他過去也曾成為攻擊目標。」

　　「確實如此。」麥格雙手指尖相抵攏成尖塔狀，「所以你認為被人違規投進火焰杯裡的可能是哈利的名字。」她心裡閃過一個念頭，「你不認為是波特先生把自己的名字投了進去？」

　　赫敏搖著頭。「我非常肯定他不會這麼做。」

　　「嗯。」麥格目光疏離，「我得跟校長談談這件事——還有穆迪教授。如果他關於有人對火焰杯施了一道強效混淆咒的假設是正確的，那很有可能是那道咒語和你的咒語相互作用，導致你的名字從火焰杯中噴出，作為一種警告。」她重新註視著赫敏，「我也會和波特談一談。確認一下他沒做過什麼傻事。」

　　「您不會告訴他……」赫敏問道。

　　「那道預警咒？」麥格淡淡一笑，「那是你和他之間的事，不過我還是建議告訴他真相。」赫敏點點頭，卻暗自發誓要謹守這個小秘密。那一定會激發哈利過強的保護意識。「但我擔心的是……爭霸賽的問題。」

　　'我才是加倍擔心呢。'赫敏心想，但說出口的卻是：「我該怎麼做？」

　　麥格神情嚴峻。「竭盡全力參賽，格蘭傑小姐。我們不指望你贏得比賽，重要的是安然無恙地回來。」

　　她的教授無意中諷刺了一回「重在參與」的奧林匹克精神。儘管疲憊不安，赫敏腦中還是飄過了這個念頭，然後她突然靈光一閃。「教授，又有什麼能阻止我參賽時只走個過場，避免冒險——或者——」她興奮得嗓音有些高亢，「——乾脆一有機會就設法使自己喪失比賽資格呢！」

　　麥格冷峻的表情沒有一點鬆動，給信心滿滿的赫敏潑了一瓢冷水。「不幸的是，爭霸賽章程涵蓋了這一點——過去曾經發生過參賽選手受人賄賂，或者被施了魔法，將取勝機會拱手讓給其他勇士的情況。現在章程中關於取消比賽資格規定得很清楚，無論是自願放棄資格還是被裁判判罰下場，都將被學校開除。」她望向赫敏，「只有這條出路，格蘭傑小姐。」

　　赫敏茫然點點頭。「霍布森的選擇。」她嘟囔著。見麥格不解地挑起一邊眉毛，她解釋道：「一句麻瓜諺語，指實際上別無選擇。我要么參加比賽，要么就得被霍格沃茨除名，失去魔法。」

　　麥格微微側過腦袋，默然認可。赫敏把茶杯和茶碟放回茶盤上。儘管筋疲力盡，但她很懷疑自己今天晚上能睡得著——或者應該說今天凌晨，她心想，現在肯定過午夜了。「我想看看能否找到其他法律手段中止這齣荒誕劇，」她鼓起勇氣說，「也許克勞奇先生遺漏了什麼……」她仰望天花板思索著，「比如麻瓜世界的法律？ 」她幾乎是在自言自語了。

　　「有可能，」麥格說，「可是別抱什麼希望。三強爭霸賽已經順利舉辦了幾個世紀。確實，隨著時光流逝發生了一些變化，最近一次改變是校長關於提高參賽者年齡準入門檻的建議。而巴蒂克勞奇是個對章程一絲不苟的人，我可以向你保證。」見赫敏情緒低落，她的嗓音柔和了些，「不過每條路都試試也沒有壞處。 」

　　赫敏陷入了沉思。「我將需要一位律師，當然，他必須同時熟悉巫師和麻瓜的法律體系。我還得查閱相關的兒童保護法。」

　　「無論你有什麼需要，我都會批准——當然，是在合理範圍內。」麥格的微笑有些勉強，「魔法部一定不會欣然接受對它權威的挑戰；考慮到他們寄望由此獲得的政治和個人聲譽，如果爭霸賽延期，怕是有人會大發雷霆。 」

　　「只要能活下來，我才不擔心這個呢。」赫敏小聲嘀咕。

　　「還有一個需要考慮的因素，格蘭傑小姐。」

　　赫敏猛抬起頭。麥格的表情和她一樣疲憊不安。

　　「如果有人決心藉此攻擊你或者波特先生，這也許會逼他們出牌。他們也許會另闢蹊徑，那時我們就無從知曉了。」麥格低頭看著空空如也的茶杯，「明天早上，我會和校長討論這些方案。」麥格站起身，赫敏也跟著站了起來，「已經過午夜了，我還是放你回公共休息室吧。可不能讓一個霍格沃茨的勇士因為夜不歸宿被關禁閉，對吧？」她溫和地笑了笑，「赫敏，我們能堅持到底。我會盡我所能幫助你——當然，是在章程許可範圍內。」赫敏朝她淡淡一笑， 「當然，你的朋友們也一樣。他們也會幫忙的。」麥格推開辦公室的門。

　　「不過，還有最後一件事我必須強調一下。」赫敏靜靜聽著，「解除波特先生身上的監護預警。我不贊成你在無人指導的情況下使用這種級別的魔咒。況且還沒有徵求波特先生的意見。」

　　赫敏不大情願地表示同意。

　　***

　　赫敏站在胖夫人面前。

　　時間已過午夜。赫奇帕奇們狂歡的聲音隱約從走廊那頭傳來，但肖像背後聽不到一點動靜。

　　「好啊，好啊，好啊。誰剛被選為學校的勇士啊？」

　　赫敏完全沒有聊天的心情。「是塞德里克迪戈里，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話。」她匆匆道，「胡言亂語！」

　　胖夫人悻悻地看了她一眼，在通行口令下也只能讓了開門。

　　如果說這裡曾經有過慶祝，那家養小精靈們一定是大大忙活了一場——現在公共休息室裡一點痕跡都沒有。實際上，在微弱的火光下，可以看出休息室裡幾乎空無一人。發現不必面對諸位同學，赫敏也說不清自己是鬆了口氣，還是有些失望。

　　她才邁開腳步，就被韋斯萊雙胞胎夾在了中間。「你應該告訴我們你報了名！」弗雷德（或者是喬治？）大聲吼道。他看上去半是懊惱，半是激動。

　　「對，」喬治（或者是弗雷德？）在她另一隻耳朵邊上喊道，「讓循規蹈矩見鬼去吧，格蘭傑。你是怎麼做到的？」

　　弗雷德仔細打量著她。「沒有一點鬍子的痕跡，喬治。」他說（哦，這下總算知道誰是誰了)。

　　「是我的話就躲著點安吉利娜，」喬治表示，「她可氣壞啦。剛才差點沒把我腦袋擰下來。」

　　赫敏臉色發白。她也想過或許會有人因為她'入選'而憤憤不平，可如果連格蘭芬多最受歡迎的學生都對她感到惱火……

　　雙胞胎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來吧，告訴我們你是怎麼做到的？」

　　赫敏身心俱疲，只想早點了事。「我沒有。」她嘀咕道。

　　雙胞胎對視一眼。「拜託，格蘭傑，你可以告訴我們嘛。我們覺得這簡直棒極了——你是怎麼瞞過鄧布利多的？」

　　她心裡有根弦啪的繃斷了。「我沒有報名！」她尖叫道。雙胞胎趕緊退開。「為什麼我該希望參加那傻乎乎的爭霸賽？」她轉向弗雷德（或者喬治)。「你們知道已經死過多少選手嗎？」

　　「可是想一想那榮譽！」喬治（或者弗雷德）勸她。

　　「去它的，」他的雙胞胎兄弟回應道，「想一想那獎金！」

　　「閉嘴。」赫敏摀住眼睛大叫道，「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雙胞胎懊惱地在一旁看著。就在這時，公共休息室角落的陰影裡有個人動了。「弗雷德。喬治。別煩她了。」

　　哈利走到亮處。他臉色蒼白，頂著黑眼圈，也是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

　　「他是對的……」雙胞胎之一說。

　　「……一如既往。」另一個接口道。然後兩人各伸出一隻胳膊，攬住赫敏的肩膀。「抱歉，赫敏。」他們齊聲說。

　　等他們走後，哈利在赫敏身邊找了個空位坐下。她抬眼望著他，一臉怒氣。

　　「你不打算問點什麼？」她突然說。

　　哈利毫不退縮。「不，」他靜靜答道，「我知道你沒有把名字投進火焰杯。」

　　「你怎麼知道的？」赫敏尖聲道。

　　哈利聳聳肩。「這就不清楚了，」他小聲嘟囔，「只是……你從不對我撒謊，赫敏。哪怕是在火□□的問題上。」他凝視著火焰，「如果是你幹的，你會說出來的。今天晚上，你和其他人一樣被嚇了一跳。」

　　赫敏茫然無措。「別人也這麼想嗎？」她問道，隨後意識到有人不見了，「羅恩在哪？」

　　哈利不太自然地別開臉。「他……他先上去了。」他一邊回答，一邊小心躲著她的眼睛。

　　「他是不是相信我作弊了？」

　　「他……唔，他……沒說，赫敏。」她看出哈利正絞著雙手，緊張得要命。

　　「我懂了。」她淡淡地說。

　　「有什麼出路嗎？」

　　赫敏嘆著氣往後一靠，把腦袋枕在鬆軟的沙發墊上。「他們認為沒有，但我不會句句都聽他們的。也許他們遺漏了什麼……」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可是我覺得機會不大。」哈利支棱起一邊眉毛。「就目前情況來看，如果我不參賽，就可能被學校開除，或者更糟。」她小聲繼續道。

　　「更糟？」

　　赫敏能看出哈利的不安。「我可能打破一份魔法契約，」她輕聲說，「那就是說……」

　　「你會失去你的魔法。」哈利喃喃道，神色陰鬱，雙手拳頭攥了又松。

　　一陣令人尷尬的沉默，兩人相對而坐，最後是哈利先開了口。「我們該怎麼辦，赫敏？」

　　他口中的「我們」讓赫敏略感振奮。「我不知道，哈利。說實話，我很害怕，」她承認，「我不是霍格沃茨的勇士。」

　　哈利直盯著她。他的綠眼睛裡映著爐火的光芒。「你不能退賽？」他大著膽子問道。赫敏搖搖頭，於是他輕嘆一聲。

　　「我現在太累了，沒精力想這些，哈利。我要上床去了。」她站了起來。哈利起身時，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哈利，為什麼你會在這裡等我？」

　　哈利聳聳肩，似乎自己也沒想過。「我想看看你是不是還好。因為……嗯，你總是支持羅恩和我；我自然也該支持你，我想。」

　　他不經意流露的情懷令她感動，卻也有點苦惱：如果說她總是支持他和羅恩，那麼三人組的第三名成員又在哪裡呢？

　　赫敏格蘭傑耷拉著肩膀，滿身疲憊地爬上樓梯，向女生宿舍走去。明天——不，現在應該說今天——是星期天，圖書館裡漫長的一天正等待著她。

　　
第二章 次日清晨

　　醒來發現是在星期天早晨時，赫敏格蘭傑從沒有這麼高興過。此前的三年裏她一向有點討厭安息日，因為在這一天沒有任何課可上。本來這一天用來寫作業是再合適不過了，但赫敏——正如她在其他許多方麵一樣——跟她的同學們不同，她幾乎總是在星期六晚上就完成了所有作業。

　　首先，她不必天剛亮就起床，因為她沒能真正入睡，這一點倒成了天賜的慰籍。她躺在床上，屏蔽了室友們的嘈雜聲響，整理著思緒。昨晚她並未身處夢境，所經曆的卻實在是一個活生生的噩夢。

　　周末給赫敏帶來的第二個好處是，讓她有時間在圖書館不受幹擾地查找資料。她可以拋開一切，集中精力辦好今天最緊要的一件事：想方設法廢止她參加三強爭霸賽的資格。她不得不寄望於霍格沃茨藏有現代麻瓜兒童保護法的詳細資料，因為她已經對巫師法能為她提供多少幫助不抱希望了。雖然巴蒂克勞奇在這次微不足道的事件中顯示了他作為當今最權威人士的派頭，但他還是可能忽略了某個一兩百年來都無人發現的漏洞。

　　或許是因為終於定下計劃要做點實事而不是坐以待斃，赫敏對自己的前景稍感鎮定，她拉起了四柱床上垂掛的幔帐。拉文德布朗床上的幔帐緊閉著，聽幔帐後傳出的毫不淑女的鼾聲，顯然床的主人正抓緊時間享受這比平日晚起的機會。相反的，帕瓦蒂佩蒂爾的床空無一人。

　　這天早晨，盥洗室裏的鏡子對她的形象做出了相當嚴苛的評價，而赫敏不得不接受現實。整夜輾轉反側使她的頭發比平常更蓬亂，兩眼發紅，還帶著黑眼圈，神色間明顯透著疲憊不堪、睡眠不足的痕跡。刷了牙又衝了個冷水澡提神以後，赫敏沒有使用魔法對付頭發，而是抄起梳子和那些糾結的發絲進行了一場搏鬥。

　　收拾妥當後，赫敏穿上便裝，走下旋梯去往公共休息室。走到台階最底層時，她深吸了一口氣，聽雙胞胎幾小時前那番話，她不太確定等待著她的將是什麼。她至今清楚記得一年級時，她的同院同學們是如何對待她和兩位朋友的，在給學院丟掉一百五十分之後，他們遭到了全體格蘭芬多的有意排擠。那時她、哈利和納威才十一二歲，對新學校還懵懵懂懂，正努力在霍格沃茨立足，卻沒能免除冷遇。在那一年剩下的時間裏，就算哈利這個魁地奇找球手新星的遭遇也好不到哪去。赫敏對自己能獲得多少支持不抱任何幻想。隻因她的智慧和努力為格蘭芬多贏得了大量魔法紅寶石，她才漸漸被格蘭芬多主流群體所接受。此外，她有種感覺，對於她的存在，他們充其量隻是容忍而已。不是因為她的教養和出身，而是因為她仍沒有真正融入課堂之外的生活。她與哈利、羅恩的友誼為她帶來了些許的認可，金妮或許對她略有敬意，但估計除了納威以外，格蘭芬多裏再沒有誰會願意選擇把課餘時間浪費在赫敏格蘭傑身上。

　　時值初秋，又是星期天的早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裏氣氛懶散，隻時不時飄過兩句學生們的閑聊。但是當赫敏從陰影中走出來的時候，那寥寥幾個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休息室突然陷入了沉默。每個人的腦袋都轉了過來，眼睛直盯著她，很快斷斷續續的低聲絮語就如微風般掃過人群。

　　赫敏很是尷尬地尋找著較為友善的麵孔。不出所料，哈利和羅恩都不在——星期天早晨他們不會這麼早起床。安吉利娜和艾莉婭麵如鐵石，神色不善地看著她，讓她幾乎想當場吵上一架。幸運的是，她發現帕瓦蒂正盡量不引人注意地坐在角落裏，於是她走了過去。

　　「早啊，帕瓦蒂。」她說。

　　「走開。」對方的回答非常平靜，以至於赫敏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這是……？」

　　帕瓦蒂站了起來。這個印度姑娘的眼神既苦惱又害怕。「離我遠點，格蘭傑。」她嘟囔著推開赫敏，頭也不回地加快腳步朝樓梯走去。

　　赫敏被驚呆了，隻覺困惑和猶疑的陰雲蒙蔽了她的判斷力。她怔怔地站在公共休息室中，不知說什麼才好。帕瓦蒂佩蒂爾確實算不上她的密友，大概更像是點頭之交。相較於她在拉文克勞的雙胞胎帕德瑪，她本人倒是跟拉文德布朗更近似一些，但這也不妨礙她有時與赫敏一同自習。

　　霍格沃茨最聰明的女巫仰起臉，她非常清楚所有人都在注視著她，等著看她會對這公然的拒絕作何反應。那些眼神有的敵視，有的輕蔑，而一年級的學生們似乎被嚇壞了。

　　『我真是受不了了。』赫敏心想。她還可以在一個地方找到避難所，直到大家都恢複理智——她相信一旦她有機會為自己辯解，總會有人聽的……

　　動身走向肖像洞時，赫敏的耳朵捕捉到了一聲提高了調子的輕聲細語，讓她不由懷疑自己的計劃是否過於樂觀。那好像是安吉利娜的聲音，顯然是有意要讓她聽見。

　　「萬事通小妞！」

　　***

　　赫敏本以為能像往常一樣在書本的屏障後找到安全感，但甚至坐在一向寧靜的書桌旁時，她都能感覺到圖書館裏其他學生身上輻射過來的排斥情緒。

　　她早就知道昨晚的事情會加深斯萊特林們對她的憎惡。她有問必答的習慣，再加上她常常獨力撐起格蘭芬多的學院分，都令他們惱羞成怒，而她的麻瓜血統更是火上澆油。她對他們的反應本來就不抱任何幻想。

　　雖然她本身是無辜的，但赫奇帕奇們會對她有不滿也不足為奇。在四個學院中，他們一向是最不起眼的，他們總體水平很全麵，卻沒有特別突出的領域，不像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能在魁地奇上一爭長短，也不像拉文克勞在學術上的一枝獨秀。塞德裏克迪戈裏是赫奇帕奇的英雄，他曾帶領他們在對格蘭芬多的魁地奇比賽中取得了少有的勝利，他當選勇士本會是屬於他們的光榮時刻。赫敏並不熟悉塞德裏克，隻聽說他為人正直誠懇，而且相貌頗為英俊（這她沒太注意過），她覺得，假如他知道她的處境，很可能會同情她。不過在那之前，當她走進圖書館時，漢娜艾博和厄尼麥克米蘭的冷臉就足以說明他們對事件的看法。

　　讓她驚訝的是圖書館裏拉文克勞們的反應。她以為他們會冷靜而理智地對待這件事。畢竟，她曾和他們中許多人一起自習，他們都認識她。然而，迎接她的是一片視而不見的冷漠，隻有一個金發的陌生二年級學生在走廊裏朝赫敏招了招手。其他人都在她經過時有意背過身去。赫敏略感驚訝地發現這種排斥很是傷她的心。

　　令人煩惱的是，維克多克魯姆也現身圖書館。也就是說，他的『追星族』將大批出現，各年級的姑娘都有，但青春期小女生尤其多，她們在書架間遊蕩，窺探這位保加利亞找球手，然後躲到一旁咯咯傻笑。平常，她們隻是會打亂赫敏心愛的安寧環境——這種寧靜讓她能專心致誌地學習；而現在，她們一邊偷窺克魯姆，還一邊對他如今的競爭對手投以不屑的厭惡目光。赫敏格蘭傑明白，雖然她不管怎麼說也算是霍格沃茨的勇士，但肯定有相當一部分女生（以及多數斯萊特林）會傾向於支持沉默寡言的克魯姆。

　　像往常一樣，赫敏盡力埋頭苦讀，將情緒掩藏起來，屏蔽掉外界的雜音。起初，她致力於研究三強爭霸賽章程。不幸的是，赫敏翻遍了落滿塵埃的故紙堆，都沒能找到任何可資利用的突破口。比賽主辦者確實擁有很大的自由裁量空間，但歸根結底，一旦選手的名字從火焰杯中產生，就必須堅持到底，除非被取消比賽資格、重傷或者死亡，沒有任何辦法能打破契約。赫敏想到這打了個寒戰。盡管過去的賽事死傷頻頻，但她不相信如今鄧布利多教授會允許任何導致學生——任何學校的學生——遭遇生命危險的情況出現；然後她回憶起這三年來在霍格沃茨的經曆，不禁使勁咽了口唾沫。退出爭霸賽將意味著放棄她生命的意義。她當年還是個專橫的萬事通時說的那句「或者更糟，被學校開除」，後來被哈利和羅恩取笑了很久，但這句話放到如今卻是事實的寫照。被逐出魔法世界對她來說無異於死刑宣判。

　　比賽一旦開始，就算魔法部也不能幹涉。他們可以在賽前修改章程（比如這次鄧布利多設的年齡限製），並擔任官方裁判，擁有最終裁判權。這次擔任主裁的是巴蒂克勞奇，他昨晚已經對章程進行了相當清楚的解釋。不，赫敏看不出巫師世界有什麼東西能對她有幫助，除非完全拋開現有政策，而考慮到魔法史上哪怕最微小的改革都曆時悠久，她在這方麵不抱任何希望。

　　她花了不少時間查閱相關的麻瓜兒童福利法，鑒於蘇格蘭有著不同於英格蘭和威爾士地區的獨立法律體係，她不得不同時研究適用於兩者的法律法規。主體法是1989年《兒童法》，為所有十七歲以下未成年人提供保護。霍格沃茨圖書館藏有一些關於《兒童法》及校方應盡注意義務的資料，但赫敏依稀記得蘇格蘭近期曾出台一部新法，在效力上優於舊法。她上下翻了個遍，卻沒能找到相關資料。漸漸地，她挫敗感溢於言表，把書放回桌上時不再輕手輕腳，開始小聲嘀咕，並對那些圍觀她這個外來麻瓜種的人怒目而視。

　　她鑽研近年來可能刊載麻瓜世界新聞的巫師雜誌時，看到連篇累牘的關於「那些無知的麻瓜最近弄出來的這個叫『電』的玩意到底是什麼」的文章，心裏正來氣，卻突然感覺有人站在她堆滿書的桌子前。

　　『又一個觀眾，』赫敏心想，『隻要我不理他們，他們自然會走開。』她毅然決然地繼續埋頭於書中，甚至沒留意那一聲不太遮掩的咳嗽。『為什麼你就不能識趣點走開呢？』赫敏心裏默念著。

　　「格蘭傑小姐！」

　　赫敏一下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撞翻了一摞雜誌，書散了一地。

　　平斯女士又高又瘦的身影罩住了赫敏，看見印著鉛字的書居然掉在地上，她原本的不悅表情頓時變成了憤慨。

　　赫敏忙不迭地向嚴厲的圖書管理員道歉。「對不起……對不起，平斯女士！」

　　圖書管理員揮動魔杖收拾起地上的雜誌，完全沒心思接受任何道歉。「真是的！」她壓低嗓門說，「學生都這樣——根本不考慮別人的辛苦！」

　　遭到責備的赫敏竭力開脫。「對不起——可您嚇了我一跳。」

　　平斯女士瞪了赫敏一眼，這種表情她通常是為那些損壞她寶貴圖書的人保留的。「在學校教工走近的時候，一個有禮貌的學生理應有所注意。」她倨傲地答道。

　　赫敏能瞥見有幾個低年級學生正在附近角落的書架間流連，偷偷摸摸地，仿佛在觀察某種危險的魔法生物。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被學校教工狠批的時候，邊上還圍著一群觀眾。

　　「當心點，姑娘！」圖書管理員尖銳的聲音立刻把赫敏的注意力從旁觀者們身上拉了回來。「你早該注意的……」她不悅地嘖嘖嘴，「校長要見你。」

　　「我？」赫敏吃驚道，「現在嗎？」

　　「對，現在！」對於赫敏的迷茫，平斯女士沒有太多耐心，「快過去。別讓他久等。」

　　「可是……？」赫敏指著桌上那一摞摞分門別類、夾著塑料熒光標簽的書，還有以不同色彩區分的便簽，紙上每一英寸都被她記滿了筆記。

　　「去吧！快點！」平斯女士嗬斥道，「這麼多年了，我知道這些東西該放哪！」

　　於是赫敏掃起自己寫滿筆記的便簽紙，從書頁裏召喚回那些小小的彩色標簽，決定離開。她很清楚自己正處於同學們缺乏善意的目光審視之下，但她下定決心不能落荒而逃，要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她可以無視他們的眼光，無視他們的低聲非議和侮辱。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注意到克魯姆，他聾拉著微駝的肩膀坐在鄰近的桌子旁，正審慎地注視著她。

　　『陰沉的家夥。』她一邊想著一邊轉回腦袋，他的崇拜者們給她讓開了路。梅林啊，有時她真是對這些女生感到絕望……

　　***

　　考慮到她在霍格沃茨期間卷入——不，赫敏提醒自己，是哈利和羅恩把她拖進——麻煩的次數，這居然是她第一次有機會造訪校長辦公室，也真是令人驚訝了。即便知道自己沒做任何壞事——是這次沒做壞事，她提醒自己，她三年級期末時曾違反校規，鄧布利多要麼是真不知道，要麼就是裝不知道——但她骨子裏是個循規蹈矩、敬重權威的人，因而走近怪獸石像時，赫敏還是感覺戰戰兢兢。

　　她站在那兩個花崗岩看守麵前。它們目不轉睛地回望著她。赫敏早從《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裏知道她需要說出通行口令才能獲準進入校長的書房。唯一的問題是她不知道口令是什麼。發現自己居然啞口無言，這在赫敏格蘭傑來說還是第一次。

　　兩尊怪獸石像緩緩轉動腦袋，對望了一眼。「是那個聰明的孩子，」一尊石像粗聲對另一尊說，「我們要讓她進去嗎？」

　　如果說一尊石像也能露出輕蔑表情的話，那就是它同伴此刻的模樣了。「要是她那麼聰明的話，應該能想出辦法。」一個沙啞的嗓音回答道。

　　「有點苛刻了。」

　　「可是很公正。」

　　赫敏瞪著那兩尊怪獸石像。它們真活像韋斯萊雙胞胎的翻版。「瞧，是校長要我來的。你們不是該讓我進去嗎？」她停下不斷輕點地麵的腳，問道。

　　兩雙呆滯的眼睛落在了她身上。「那不是我們的工作。」似乎比較同情她的石像慢騰騰地回答。

　　「你得告訴我們口令。」

　　「我能給她個提示嗎？」

　　還好麥格教授及時出現，被氣得夠嗆的赫敏才沒當場發作。「哦，你在這啊，格蘭傑小姐。」麥格停下腳步，臉上略帶責備，「你為什麼還杵在這？」

　　赫敏把腦袋朝鄧布利多的門衛們偏了偏。「我不知道口令，這兩位不讓我進去。」她為自己辯護道。

　　麥格把目光轉向怪獸石像。赫敏幾乎能想象出它們在麥格嚴厲的麵容前微微退縮了一點。「現在你們該知道校長在等著見格蘭傑小姐了。」她語調裏透著不容置疑的味道，但它們依然紋絲不動，「哦，胡鬧！焦糖脆餅。」

　　石像緩緩移到兩側，露出身後的旋梯。「那就是口令？」赫敏脫口而出，隨即為自己的唐突飛紅了臉。

　　麥格隻是乜了她一下，那眼神不外乎『不要質疑長輩的智慧』之類的意思。「別讓校長久等，」她說得明明白白，「快去吧。」

　　赫敏學乖了，踏上旋梯，毫不意外地發現樓梯開始旋轉著緩緩升起，畢竟，這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有記載。

　　當樓梯停止轉動時，出現在赫敏眼前的是一扇閉合的門。她抬手正想敲門，卻清楚聽見屋裏傳出爭論聲。

　　「她隻是個小姑娘，阿不思。她哪有機會過關？」赫敏立刻聽出說話的是瘋眼漢穆迪。

　　「話雖如此，阿拉斯托，可昨晚我們研究過所有可能性。」鄧布利多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疲憊。

　　「去它的，還不如說這整件事就是個死局。幹脆重新挑選爭霸賽的參賽者算了。」

　　赫敏知道這樣偷聽既不名譽也不正派——實際上，非常缺乏格蘭芬多風範——尤其偷聽的對象還是她的校長和黑魔法防禦術教授，但穆迪的意見讓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線希望。不幸的是，鄧布利多的回答立刻就給她澆了一盆冷水。

　　「你和我一樣清楚，一旦學生的名字被火焰杯選中，就相當於締結了一份無法撤銷的魔法契約，不能退賽，哪怕主辦機構有意也不行。而且火焰杯要等本屆爭霸賽順利結束後下屆爭霸賽預備開賽時，才會再次點燃。」片刻沉默。「況且，就算可以重選，」鄧布利多繼續說了下去，「這樣到哪才是個頭，阿拉斯托？我們要不斷重新投入名字，直到我們對火焰杯的選擇滿意為止嗎？」

　　「也就是說，那個叫格蘭傑的女孩必須參賽。」穆迪的森然語氣讓赫敏屏住了呼吸。

　　「看來是這樣。」鄧布利多的回答聽起來頗為沮喪，「不過，你對米勒娃的消息怎麼想？」

　　「格蘭傑是很聰明，」穆迪勉強承認道，「可我覺得她在這件事上想岔了。」

　　鄧布利多似乎有些驚訝。「你不覺得她的想法有任何價值？」

　　「就算她那小小的保護咒有足夠能量幹擾火焰杯的運作，但比起指望波特在爭霸賽中喪命，真要對付他有的是更容易的辦法。哪怕是我這樣多疑的人都覺得離譜！」

　　「我不太肯定，」鄧布利多回答，「格蘭傑小姐是一位很有才華的年輕女巫。」隨後他的情緒似乎明朗起來，「而且，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她應該就在門外。進來吧，格蘭傑小姐！」

　　赫敏心虛地推開門，向裏張望。校長正坐在辦公桌後，穆迪教授則站在壁爐邊，他那隻正常的眼睛盯著她，那隻魔眼卻滴溜溜亂轉，在屋裏四下打量。

　　「坐吧，格蘭傑小姐。穆迪教授和我快談完了。」校長向前傾身，推給她一碗淡黃色的糖果，「來點檸檬硬糖？」

　　作為一個牙醫家的乖女兒，赫敏謝絕了糖果，在椅子上坐下，心知自己正處於穆迪的密切關注之中。

　　鄧布利多再次回到和穆迪的談話上來。「阿拉斯托，我希望你核查一下這種可能性——這也許是一次針對哈利人身安全的企圖。」

　　穆迪麵露不滿，但還是點頭接受了。「好吧，阿不思。檢查所有細節總不會錯。」他走出了赫敏的視線。

　　「隨時保持警惕！」

　　背後這聲大喝把赫敏驚得從座位上彈了起來，心怦怦亂跳。穆迪彎下腰，用挑剔的目光打量著她。「你的魔杖在哪，小姑娘？」

　　「快去吧，阿拉斯托。」鄧布利多輕聲催促穆迪，穆迪毫不避諱地瞪了回去。

　　「他們必須學會保持警惕，」穆迪沒好氣地回答，「他們都必須學會。」他又回頭盯著赫敏，「尤其是你，格蘭傑。要是你還想活過今年，就得提高水平！」

　　「夠了，阿拉斯托。」這次，鄧布利多的語調裏隱隱帶上了一絲嚴厲。穆迪小聲嘀咕了句什麼，轉身離去，隻留下大受打擊的赫敏。

　　鄧布利多努力安撫她。「他本意是好的。」

　　令她不安的並不是穆迪的舉止。「教授……」她猶豫著問道，「您不會讓學生……受重傷吧。」她咽了口唾沫，「或者……遇難？」

　　鄧布利多長歎一聲，靠回座椅裏。「我不想對你撒謊，格蘭傑小姐。在賽製中增加年齡限製是有原因的。參賽者在三強爭霸賽中麵臨的危險非常現實，不容輕視。幾個世紀以來，它的本質都不曾改變，也沒有改變的打算。雖然有各項措施控製可能出現的危險，不過一旦比賽項目開始，外界就不能進行任何幹涉。」

　　「但是在如今這個年代……？」赫敏難以相信鄧布利多會欣然同意將自己的學生置於險地。

　　校長的表情顯得更加為難。「格蘭傑小姐，你可能已經注意到了，巫師世界在許多方麵落後於非魔法世界。人們把爭霸賽視為彰顯我們世界榮耀的方式。對比賽的任何幹涉都將招致眾人非議。作為勇士，參賽者必須麵對挑戰，接受體能、智慧和意誌等各方麵的極限考驗。」

　　「野蠻。」赫敏咕噥一聲。

　　鄧布利多心不在焉地點著頭表示同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必須讚同你的看法。但賽場已經準備好了。」他傷感地看著她，「雖然你在霍格沃茨隻有短短幾年，但你恐怕已經明白了，有些危險來臨時，就算是我和全體教職員工也無法保護所有學生。」

　　赫敏心中一震，想起一年級萬聖節前夕的巨怪，被伏地魔附身的奇洛教授，蛇怪和攝魂怪。「但您本來可以做得更多……」她不禁脫口而出，「對不起。」她隨後歉然道，心裏很是不安。

　　鄧布利多以探詢的目光注視著她，似乎並不生氣。「我相信我是可以做得更多，」他不慍不火地答道，「在如今的情況下，我們都必須努力做到最好。」他雙手指尖相抵攏成尖塔狀，頂住下巴，「最近幾年裏發生的事實在太多了。」

　　赫敏有點迷惑。「那為什麼現在還要舉辦三強爭霸賽？」她問道。

　　「是魔法部的決定。這被視為聯合歐洲巫師界的手段，也部分受到了非魔法政府方麵的壓力。他們正致力於在歐盟內發展更高層的合作，他們和魔法界政府都相信我們又落在後頭了。」

　　赫敏略加思索，答道：「而且，魔法部部長肯定能撈到不少政治資本。」

　　鄧布利多偏了偏腦袋表示讚同。「一點沒錯。不能不說康奈利福吉是個深諳其道的政客。一屆成功的爭霸賽帶來的良好聲望能確保他順利連任。」

　　「您是怎麼想的，教授？」赫敏靜靜地問，「畢竟，宣布舉辦爭霸賽的時候您表現得很熱心。」

　　「沒錯，沒錯，」鄧布利多承認道，一邊點頭表示肯定，「畢竟，這個賽事還是有某些能喚起大家熱情的地方。但重點不僅僅在這裏。」赫敏探身向前，專心致誌地傾聽這位賽事主辦者對事件的看法。

　　「發生了世界杯上那些事情，食死徒公開活動，加上黑魔標記出現，現在到處是伏地魔複活的傳聞，」聽到這個名字時，赫敏不禁哆嗦了一下，「所以我們更要重視加強與兄弟學校的聯係，確保他們在不可避免的衝突到來時，仍會是我們的盟友……」

　　赫敏聞言吃了一驚。「您認為……會再次發生戰爭……？」

　　鄧布利多越過鏡片上方注視著她，臉上帶著悲傷的表情。「種種征兆都已顯現。」他語調緩慢，卻難以捉摸，「說到這，我想起你昨晚跟麥格教授談過的問題。」

　　有那麼一瞬，赫敏又感覺有點迷惑。

　　「關於哈利……」鄧布利多說，「因為你沒有把名字放進火焰杯——」赫敏很高興他毫不懷疑地接受了她的說法，「——也沒有要別人替你報名，那留給我們的就隻有兩種可能。要麼是有人在未經你許可且未知會你的情況下投進了你的名字……」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你認為不是有人故意跟你開玩笑？」他懷疑地問。

　　赫敏略加思索。「我認識的學生裏，能做到的——或者說會試圖這麼做的——隻有弗雷德和喬治。假如他們真有那本事，一定會投進他們自己的名字，而不是我的。」

　　鄧布利多再次點頭，對她的推測表示讚同。「對，我也是這麼想的。而且，雖然你確實是個很能幹的女巫，但我不相信你會成為這種攻擊企圖的目標。無意冒犯，不過我得說你在那些純血種狂熱者那裏還排不上號呢，而且這樣一道咒語要手段非常高明的巫師才能施展，還得有適當的時機。不，我傾向於認同你的看法，格蘭傑小姐。盡管穆迪教授表示懷疑，但麥格教授和我都傾向於這個推斷——波特先生更有可能是此類襲擊的目標。弗立維教授也證實了，你的咒語很可能對某人企圖混淆火焰杯的行為發生反應，事實很可能就是如此。」

　　「果然是哈利，」赫敏喃喃道，「總是哈利。」

　　「阿拉斯托可能有他自己的看法，但我知道他會對所有疑點追查到底，」鄧布利多試圖安慰她，「我已經要他特別留心哈利的情況，但什麼都別告訴他。」他看出了赫敏眼中的疑惑，「這三年來，哈利經曆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況且，我寧願設法引出這件事的幕後黑手，而不是把他們趕得遠遠的繼續圖謀不軌。」

　　赫敏點點頭，表示同意。「他確實經常把發生在周圍的事歸咎在自己身上。」

　　鄧布利多越過鏡片上方注視著她，像是在尋找一扇窺進她靈魂的窗戶。「我相信是這樣。你也許有興趣知道，麥格教授已經提醒我注意哈利在校外生活時麵臨的某些問題。」他露出一絲自嘲的微笑，「如果說『提醒我的注意』足以形容她對我的嚴厲批評的話。」

　　發覺她與院長的對話已經傳到了校長辦公室，赫敏臉上微微發紅。

　　「我想，我可能太過相信德思禮家和哈利的血緣關係能為他提供安定的家庭生活，」鄧布利多繼續道，「放心吧，我會私下過問這件事的。」赫敏在他的注視下微微扭動身子，她原本希望自己在這次對哈利生活的小小幹涉中扮演的角色不為人所知，哪怕結果證明她的做法是對的。

　　鄧布利多靠回椅子裏，凝視著他的學生。「但你參賽的問題還是沒有解決。」他傾身向前，「如果你決定退出，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免遭傳統的損害，但我必須提醒你，情況十有八九會脫離我的控製。」

　　赫敏用力咽了口唾沫。「我不想參賽，」她承認，「說實話，我一想到爭霸賽曆史上的傷亡，就害怕極了。」

　　「沒人能強迫你參加比賽。」校長說。

　　「對，可是除此之外的其他選擇……」赫敏顫抖著，「我已經付出了那麼多努力融入這裏。要放手真的很難。」

　　「確實如此。」鄧布利多靜靜地表示了認同。

　　赫敏強打起精神。「假如這是衝我來的，那麼不管他們是誰，我都不會不戰而退，讓他們稱心如意地把我趕出去。」她能感覺到眼眶濕潤了，「我不會讓人把我逐出魔法世界。」

　　「這才像個真正的格蘭芬多。」赫敏聞言微微一笑。「不過，說到除此之外的其他辦法，你在圖書館有什麼進展嗎？」

　　「有點進展，」赫敏承認，「但沒有什麼決定性的東西。」

　　「你父母那邊怎麼樣？」鄧布利多越過他的半月形鏡片，用探詢的目光看著她。

　　赫敏縮了一下。「我……我情願暫時不讓他們知道進展……」她緩緩答道。校長的表情叫人捉摸不透。有那麼一瞬，赫敏覺得胸口像被匕首刺中一般冰冷。「您還沒告訴他們吧……？」她問道，心裏卻恐懼著答案。

　　「考慮到你過去曾經曆過的事情，我覺得眼下還是不要驚動他們為好，」鄧布利多和藹地回答，「但我不會讓他們完全蒙在鼓裏的。其他人很可能會將通報這個消息視為可乘之機，從中獲利。」

　　赫敏感覺一陣惡心。因為害怕父母可能要她離開霍格沃茨，過去三年裏，她一直想法設法不讓父母知道她所經曆的危險——至少不告訴他們那些可怕的細節。石化被描述成教學活動時一次單純的意外，她並沒有真正遇到危險。不管是在信裏，還是在家庭談話中，她從來都沒提起過西裏斯布萊克，與狼形萊姆斯盧平的狹路相逢，還有遭遇攝魂怪的情景。

　　然而她也知道校長的忠告是有道理的。她最好還是自己向格蘭傑夫婦通報情況。「是的，先生。」她真心懺悔道，這個舉動得到了校長的點頭理解。

　　鄧布利多站起身來，走到窗前，俯瞰霍格沃茨的校園。他的視線掃過魁地奇球場投向湖麵。「格蘭傑小姐，我必須再次強調這件事所牽扯的政治因素。大不列顛能否成功舉辦三強爭霸賽關係到許多人的名譽和前途。」他望向赫敏，「不僅僅是部長本人。」

　　「我明白。」赫敏不無譏諷地回答。

　　「當然，我會代表學校向你提供一切可能的幫助和建議，在法律允許範圍內。」隨後他咧嘴一笑，「或許可以略多一點。」他又回頭注視著窗外，表情重歸肅然，「你將麵臨一場艱苦的戰鬥，對手是魔法部的一整套法律法規和既定程序。無疑，會有些人很樂意找個借口——任何借口都行——將那些他們認為低人一等的人逐出霍格沃茨。」

　　赫敏在座位上如坐針氈。「您是說，因為我是個麻瓜種嗎？」

　　「是的，很不幸，我就是這個意思。一場關於你參賽的法律之戰對他們來說可能起到火上澆油的效果。」他回過身朝她走來，「我說這些不是建議你放棄你的權利，而是給你打預防針。雖然那些相關人員至今未在事件發展中扮演任何角色，但我相信隻要有機會把你趕出霍格沃茨，肯定有某些高層人士會拿你試圖以普通法對抗魔法部的事大做文章。」

　　鄧布利多揮揮魔杖，在赫敏對麵變出一張舒適的扶手椅。他坐進椅子裏，傾身向前，像是要把信心傳遞給她。「我會盡可能地保護你，格蘭傑小姐。魔法部一向小心維護著它在這個國家中與眾不同的高度獨立性。任何在巫師社會中運用非魔法法律的嚐試必定會遭遇強大阻力。你要明白，一旦采取這個立場，你就要冒險麵對鋪天蓋地的蔑視和憤怒。」

　　「反正情況也很難變得更糟了。」赫敏哼了一聲。

　　鄧布利多咧嘴一笑。「你的朋友們終歸會回心轉意的。」

　　「朋友們？」赫敏心煩意亂道，「從昨晚開始，他們就沒有一個人對我有一句好話。」她說。

　　鄧布利多支棱起眉毛。「沒有一個人？」他懷疑道。

　　赫敏皺皺眉。「嗯，哈利算一個，當然。」她想了一下，「雙胞胎也沒那麼糟。」她勉強承認。

　　「他們隻是有點糊塗了。他們中有些人感覺你的才智對他們構成了威脅，」鄧布利多思忖道，「但真正的威脅在外麵。來自那些另有所圖的高層人士。當然，還有那個混淆火焰杯的人，不管他是誰。」

　　「我們拭目以待吧。」赫敏小心答道，「眼下，隻要能把我從這團亂麻裏解脫出來，不管是魔法手段還是麻瓜手段，我都要試一試。」

　　「當然，這是你的權利，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轉向辦公桌，召喚來一本大部頭書籍和一張卡片，「那麼，這些可能會對你有所幫助。」

　　赫敏接過校長提供的資料，吃了一驚。那本大部頭是1994年《蘇格蘭兒童法》，當年開春時剛剛通過的新立法。【注：《蘇格蘭兒童法》確實存在，但實際於1995年通過，比文中設定晚了一年。作者為情節需要進行了一點藝術處理，請讀者諒解。】另一樣是張商務名片，印著「矩陣」兩個字，附一個倫敦地址和聯係方式。她不解地看了校長一眼。

　　「倫敦最好的律師事務所之一，專打人權官司，」鄧布利多說，「他們有一位非常能幹的巫師界聯絡人，她是歐盟執業律師，對英格蘭和蘇格蘭的法律都很熟悉。我們以前聘請過她。她叫切麗布斯。」

　　赫敏眼裏閃過恍然。「那個切麗布斯？嫁給了托尼布萊爾？」她驚道。

　　「我想是的。」鄧布利多微笑，「據我所知，那是位麻瓜政治家。」

　　「是反對黨領袖。」赫敏低聲說。或許靠這些關係，還是有機會的……

　　「我會允許你繼續進行研究，格蘭傑小姐。」赫敏聽出這是送客的意思，於是從座位上起身，準備離開。她才走了幾步，就聽校長清了清嗓子。

　　「你是什麼時候施的咒語，格蘭傑小姐？」他開口道，像是在問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赫敏輕抽了一口氣。暑假裏發生了那麼多事，她原本希望沒人會注意到她違反未成年巫師魔法使用限製的小小違法行為。

　　「是在陋居，還是世界杯？」校長問道。

　　赫敏轉身麵對著他，看不出撒謊的好處，於是坦承道：「是在世界杯。」她選擇在世界杯上動手，因為彼時空氣中充斥著各種魔法，正可以掩蓋她的非法咒語。當他們入駐帐篷時，哈利正沉浸在賽前的亢奮中，完全沒有留意。

　　令她驚訝的是，校長竟讚賞地朝她眨了眨眼。「我想也是。這是個非常明智的選擇，格蘭傑小姐。」他顯然沒有繼續追究的打算。

　　***

　　赫敏離開校長辦公室時已是傍晚，於是她徑直走向大禮堂，打算早點吃晚餐。她還沒準備好麵對霍格沃茨的全體學生，而為了適應周末沒有課程表的情況，星期天的飯點本來就相當寬鬆。一切跡象表明她將麵臨種種敵意，所以今晚她見的學生越少越好，能拖一陣是一陣。她把大部頭塞進從不離身的書包，沒有理會周圍的尖銳目光和小聲議論，大步穿過走廊。

　　她剛一出現，禮堂裏原本平和的氣氛和嗡嗡的談話聲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令人難受的沉默。就像昨晚一樣，赫敏感覺從天真的赫奇帕奇一年級新生一直到大禮堂前端的教工桌子，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赫敏故意高昂起頭，大步從拉文克勞桌子邊走過，轉入它和隔壁格蘭芬多桌子之間過道。格蘭芬多四年級學生們平常坐的地方還有很多空位。哈利和羅恩都不在，但她估計不管他們在幹什麼，用不了多久，羅恩就會應晚餐的召喚而來。

　　赫敏很自然地找了個周圍有大量空位的地方。每次沒和哈利、羅恩一起吃飯的時候，她常會帶上一本書，這樣就能靜靜地低頭讀書，她的同院同學們都知道她在這種時候不喜歡受人打擾。倒不是說赫敏格蘭傑為人孤僻——雖然認識她的人裏沒有誰會說她是公共休息室聚會的中心人物——隻是她更喜歡從書本上汲取知識，而不是沉迷於女生們的日常八卦——那是周末餐桌上的主打菜色之一：誰被人看到和誰一起不見去了哪兒，什麼東西在霍格莫德已經過時了，今年有哪些穿魁地奇隊服的小夥子很性感，等等。

　　而且，當她吃著牛排腰子餡餅的時候，隻要把視線牢牢鎖在鄧布利多教授提供的法規文本上，就不必理會那些朝她直射而來的敵視目光。

　　隨著越來越多的格蘭芬多來到長凳邊，她身後有了動靜。赫敏抬眼望去，隻見弗雷德和喬治正跟在安吉利娜和艾莉婭後麵。弗雷德本想坐在她旁邊，卻聽艾莉婭不悅地低哼了一聲，兩個姑娘倨傲地從赫敏身旁走過，在桌首落座。弗雷德陡然停住腳步，歉然聳聳肩，喬治咧嘴苦笑了一下，雙胞胎就離開赫敏，追上了他們傳聞中的女友。赫敏臉上微紅，卻沒表露出其他情緒；畢竟，有了早上在公共休息室的經曆，她多少也料到了會發生這樣的情形。

　　一陣響動，有人在她對麵坐了下來。她抬頭發現納威正看著她，表情有些緊張。

　　「你還好嗎，赫敏？」他靜靜地問。她點點頭。「我們一直沒看到你，自從……」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似乎窘於提起昨晚慶祝活動的主題。

　　「我沒事。」她立刻答道，一邊悄悄瞥著門邊，以便羅恩或哈利露麵時能及時發現他們。

　　「哦……好吧。」納威似乎有點手足無措，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或許他認為赫敏情緒不佳，所以決定還是埋頭扒飯為好。

　　赫敏開始懷念朋友們的陪伴。過去他們幾乎總是一起吃飯，三人組團結如一、形影不離。往往要發生某些不尋常的情況，比如她被石化，或者某人在魁地奇運動中受傷，才會打破他們傍晚的例行聚會，就算是在那種情況下，他們三個也會一起出現在校醫院，沒受傷的兩個都聚在傷者的病床邊。

　　男孩們堅持不懈地把赫敏拉回沒那麼教條的校園生活中來，將她難得的笑聲帶到格蘭芬多桌子旁。雖然她並非是個假小子，但也和其他女孩不同，她更在意學習成績，對梳妝打扮卻興趣寥寥，她並不覺得和她關係最好的兩個朋友（或許也是僅有的真正的朋友）都是男孩有什麼不妥。三年前在女盥洗室中開始的友誼已經發展成強烈的情感紐帶。有時，赫敏也會在入睡前想到，或許現在是時候向不那麼柏拉圖的情愫邁近一步……

　　但如今，當她真的希望自己能加入他們的日常晚餐玩笑的時候，他們卻不在身旁，赫敏越來越清楚地感覺到他們的缺席。所以，當終於看見他們走進大禮堂時，她可以說是真心鬆了口氣。

　　她看著哈利在格蘭芬多桌子旁她常坐的地方尋找她，而後發現了她此刻所在的位置，便拽著羅恩的袖子，把她指給他們的朋友看。她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

　　羅恩直勾勾地盯著她，然後移開了視線。當這個瘦高的紅腦袋故意大步朝他哥哥們的長凳邊走去時，赫敏感覺胸口一緊。眼看哈利臉上露出猶豫不決的表情，略一遲疑後追上羅恩，急促地小聲說著什麼，她半張著嘴，心中愈發沮喪。

　　羅恩隔著哥哥們離赫敏遠遠地坐下，有意不再朝她的方向看。哈利站在他身旁，朝她望了一眼，像是在懇求她的理解，可羅恩卻對餡餅和土豆泥發起了攻勢。

　　「羅恩。」赫敏嘶聲道，努力在不惹人注目的情況下引起他的注意。兩三個格蘭芬多轉過頭看她，羅恩比平時更一門心思地往嘴裏塞著吃的，耳朵尖上沁出粉紅來，她一看就知道他其實是聽見了。

　　赫敏難以置信地僵住了。羅恩的忠誠何在是顯而易見了。哈利似乎夾在兩個朋友中間左右為難，在凳子上如坐針氈。金妮也進了禮堂，在桌旁兩個顯然格格不入的陣營間看來看去，無奈地向赫敏聳聳肩，坐到了家人之中，然後俯向桌子，開始了和她那位笨蛋哥哥的爭論，期間不斷做出強烈的手勢，同時不安地向桌子這頭張望。

　　赫敏心中那股被背叛的感覺愈發強烈，她繃緊了身體。與羅恩對質的欲望變得難以抑製，令她渾身發抖。她站起身來，就要把滿腔怒火傾斜在她那個所謂的朋友頭上。

　　「赫敏！」納威壓低嗓門，匆匆叫道。她身形一滯，隨後發現禮堂裏幾乎每一雙眼睛都在盯著她看。她朝首桌望去，隻見麥格板著臉，斯內普則是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禮堂裏一片寂靜，數百名好奇的觀眾正等著看眼前這出活劇。

　　不，無論她多麼想立刻讓對方付出代價，她都不會在全校師生麵前上演這出鬧劇。她不會讓其他學院看笑話的。不——她會等回到他們學院自己的地盤，再找羅恩韋斯萊算帳。

　　於是，她強壓下火氣，將其轉為灼人的怒視狠狠射向桌子那頭佯裝不知的羅恩，邁步向出口走去。她一走，禮堂又恢複了喧鬧的氣氛，她再清楚不過地聽見德拉科馬爾福的哄笑聲夾雜其中。

　　***

　　赫敏格蘭傑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裏踱來踱去，差點沒把地毯上犁出一道溝來。從她經過暈乎乎的胖夫人衝進休息室，已經過去差不多三十分鍾了，她在壁爐到落地窗之間踱了無數個來回，火氣卻絲毫沒有消退的跡象。她不斷低聲念叨著威脅羅納德比利爾斯韋斯萊人身安全的可怕暗示，低年級的格蘭芬多們早都被嚇得躲回宿舍尋找避難所去了。

　　說實話，羅恩的態度並不令她驚訝。畢竟，一年前他才因為指控克魯克山殺害了斑斑和她鬧翻過，而且她相信要是沒有熱愛魁地奇甚至超過他們友誼的羅恩攛掇，她和哈利之間因為火□□被沒收而產生的隔閡也不會持續那麼長時間。她曾希望他會變得成熟，那樣他們也許能在友誼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可如今……

　　現在一些同齡學生也開始撤退。他們看出了格蘭傑風暴逼近的種種預警信號，雖然有些膽大的還想看好戲，正安營紮寨並竭力避免對上赫敏的眼睛（或者不如說是她的怒火），但其他人不是快步走向樓梯，就是從來路退了出去。

　　韋斯萊家的紅頭發們終於鑽過肖像洞進了公共休息室。雙胞胎正嬉笑打鬧，卻一向機靈，所以首先發現了狠瞪著他們那位好弟弟的赫敏。「哦，」其中一個嘟囔，「這下有你好受的，小羅尼！」他們迅速溜到了沙發上，把艾莉婭和安吉利娜也拉了過去。

　　金妮看了羅恩一眼，那表情明顯是在說『現在可沒人幫得了你』，接著就朝女生宿舍走去。而哈利就像往常他的兩個朋友開始他們的『小小』爭執時一樣，滿臉緊張。

　　「借問一句，羅納德韋斯萊。」赫敏咬著牙說。

　　羅恩麵如土色。赫敏心想，他的優點之一就是，雖然他幾乎藏不住他的恐懼，卻不是個懦夫，這一點在往往在危急關頭表現得淋漓盡致，也是她曾以為她開始為他所吸引的原因之一。

　　「你到底有什麼問題？」她怒火中燒。

　　羅恩臉上恢複了一點血色。「你應該知道的，格蘭傑。」

　　他以姓相稱刺痛了赫敏。

　　「嗯……赫敏——」哈利試圖插嘴將爭吵消滅在萌芽狀態，但赫敏冷冷撥開他，邁步上前，有意侵入到羅恩的私人空間內。

　　「不，哈利。我想知道這位——」她帶著譏誚語氣一字一頓地說，「——羅納德有什麼要為自己說的。」

　　羅恩挺直了腰杆（這動作讓赫敏想起珀西當男學生會主席時的表現），高高在上俯視著她。如果他是想以此對麵前這個嬌小的格蘭芬多形成壓迫感，那真是大錯特錯了。

　　「問題就是你和三強杯！」他吼了回去。

　　赫敏強壓著怒火，渾身顫抖。「你真覺得我把名字放進去了？」她竭力維持著平穩的語調，問道。

　　「哦，得了吧，赫敏，」羅恩憤然答道，「你總是自認為高人一等，不是嗎。對著我們，就是『哦，你們不許進去，這違反了校規』。」他提高嗓門大驚小怪地模仿著她的口吻，然後降回之前的語調，酸溜溜地說：「可放到你自己身上，那些校規就是擺設，對吧？」

　　赫敏搖搖頭。「你真是個白癡，羅納德韋斯萊。」她小聲嘀咕。

　　羅恩沒聽見她的低語。「你總是得當最出眾的那一個，不是嗎？班上的尖子生，老師的寵兒。」

　　赫敏挫敗地跺著腳，聲明道：「我沒把我的名字放進去。」

　　「別裝了！那是證明你如何比我們聰明的最佳途徑。你本來可以讓我或者雙胞胎也知道該怎麼做，可是不，你眼裏隻有自己，不是嗎？」

　　「哦，成熟點，羅恩！」赫敏失控地喊道，隻覺臉頰被怒火燒得通紅，「為什麼我會想參加一場如此危險的爭霸賽？」

　　「因為你能！」羅恩以同樣的音量吼了回去。那些還留在公共休息室的人都被麵前上演的這出好戲吸引。一個七年級級長起身朝爭吵的兩人走來，但喬治攔住了他，避免了可能的介入。

　　「因為你能讓大家都看到你有多聰明。」羅恩繼續說了下去，「再想想那獎金吧。」他把胳膊一揮，指向整個公共休息室，「這裏每個人都想要那機會。」

　　「太他媽對了。」安吉利娜嘟囔一句，就被弗雷德止住了。

　　「你本來可以幫哈利和我一把。我們都想參加。你本來可以有點分享精神——這才像真正的朋友。」

　　「羅恩……」哈利焦慮不安，但那兩人都沒有理會他痛苦的眼神。

　　「我還以為你會告訴我們呢。為什麼你要對我們撒謊？」

　　赫敏氣得發懵。「我沒有撒謊！」她大吼。

　　「一千加隆！不用參加學年考試——我敢打賭這你可不喜歡，但為了聲名和榮譽也顧不得了！」

　　「你真這麼想？」

　　「我們都這麼想！」羅恩叫道，「每一個人都是！」他轉頭看著那群旁觀者，「你隨便找個人問問啊。」

　　現在赫敏的肩膀是真的在顫抖了。她能感覺到眼角的淚水。「你給我聽著，羅納德韋斯萊，」她幾乎挫敗得尖叫起來，「我沒有把我的名字放進火焰杯！我不想參加這荒謬的比賽！」

　　「那你為什麼不退出？」羅恩冷笑著。

　　「我不能，你這白癡。」赫敏怒道。

　　「你指望我們會相信？」羅恩毫不留情地挖苦道，「一個像你這樣聰明的人，會找不到法子退出？」

　　「那是個該死的魔法契約！」赫敏大喊。

　　「哦是嘛？」羅恩呼吸粗重，「好吧，你一頭紮進去之前，本該考慮到後果的。」

　　赫敏眨眼忍住淚水。

　　「現在你怎麼不滾到一邊去，像個霍格沃茨的勇士那樣，該幹什麼幹什麼？」羅恩轉身背對著她，沒想到赫敏一下拔出魔杖，氣衝衝地就要朝他毫無防備的後背施一道惡咒。哈利搶到兩人之間，拽住了她朝前伸的胳膊就往下壓。

　　「哈利！」她挫敗地叫道，但他的手剛硬如鐵，她根本沒法瞄準羅恩。她氣得說不出話來，對那些同院同學的驚訝麵孔幾乎視而不見，也沒留意韋斯萊雙胞胎臉上異常冷靜的斟酌表情。

　　終於，她垂下了胳膊，哈利也鬆開了手。她淚流滿麵，感覺無比傷心。她抬頭看著哈利。「是真的嗎？」見他一臉困惑，她追問道，「他們全都相信……羅恩說的那些？」。

　　哈利不覺苦笑一下。「我也不知道，」他遲疑了一下，歎了口氣，「我猜是這樣的。」他難過地低語道。然後他目不轉睛地直視著她。「但是，我相信你。」他聲音很輕，卻堅定不移。

　　
第三章 弦外之音

　　奇怪的是，也不知道為什麼，接下來的星期一早晨赫敏並不覺得開心。她又經曆了一個難眠的夜晚，滿腦子都是種種可能性和計劃。就連平日裏讓她兩眼放光的全天課程安排，都著上了一層晦暗的色彩。赫敏沒有早起，想抓住最後幾分鍾打個盹，卻終究沒睡著，反而把早上的時間表擠得比平常更緊張了。

　　和羅恩的爭吵嚴重影響了她的心情，讓她更加沮喪。他們發生激烈衝突的故事一定早在霍格沃茨的流言網裏傳開了，細節想必更扭曲得不成樣子，赫敏對此不抱任何幻想。大禮堂裏肯定像星期六晚上一樣人滿為患，何況現在已經過去三十六個小時，謠言有足夠的時間發酵。

　　此外，她越來越意識到，如果啟動任何法律程序阻止她參加爭霸賽，那麼她父母一定會被牽扯進來。赫敏在床上輾轉反側，擔心著要如何向他們透露情況而不被他們拽出霍格沃茨，自從兩年前石化住進校醫院，這件事就成了她的心病。她已經在腦子裏寫了好幾封信，又感覺太容易引出自己無法回答的問題而一一拋棄。然而，她還是下定決心給格雷律師公會矩陣律師事務所寫信，詢問是否有辦法啟動某種形式的法律製約對抗魔法部，且無需家長參與其中。

　　室友們都明智地躲著她，赫敏刷牙洗臉，然後試圖馴服她那頭蓬亂的頭發，再次以失敗告終。當她走下通往公共休息室的樓梯時，幾個逗留在那還沒去吃早餐的格蘭芬多學生一覺察到霍格沃茨勇士到場，立刻停下了閑聊。赫敏懊惱地歎了口氣，沒有理會那些或挑戰或質疑的目光，昂首穿過公共休息室，鑽出肖像洞。

　　當赫敏抵達大禮堂時，曆史再度重演。本來，學生們一大早還沒完全睡醒，不願承認將麵臨整整五天的課程，正懶洋洋地聊著天，此刻卻漸漸都不說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異樣的沉寂，直到被竊竊私語聲打破，雖然聽不清詞句，但話題卻不難想見。在不到兩天的時間裏，赫敏第三次感覺自己被目光包圍，雖然她早料到會有如此待遇，心裏還是打起了鼓。

　　一走近格蘭芬多桌子，赫敏就注意到了，哪怕她比平時遲到了這麼久，還是有座可選。這一次哈利和羅恩都比她早到，他們旁邊的長椅上就有空位。感覺到周圍那種不自然的靜默，哈利猛地抬起頭尋找赫敏，發現她正穿行在長桌之間，朝格蘭芬多們的方向走來。她看見他扭頭激動地對羅恩說著什麼，羅恩抬頭望過來，頓時滿臉通紅，隨即回頭盯住餐盤，毫無必要地狠戳著煎蛋……

　　赫敏能感覺到自己兩頰上升起的潮紅，於是轉過臉去不再看三人組的另外兩位成員。她不想在更多觀眾麵前重演昨晚那一幕。帶著毅然決然的神情，她在格蘭芬多桌子末端，一年級新生和較高年級學生之間找了個空位。這個傳說中孤傲不群的優等生突然出現在他們相對隔絕的就餐區裏，讓新生們大吃一驚。

　　『我不在乎，』赫敏心想，『我自己能行。』

　　細碎的談話聲在她周圍重新響起，速度之快猶如烈火燎原。她抬起眼，不幸對上了德拉科馬爾福的視線。赫敏從沒想過有人能露出如此不屑的笑容，但當他指著她，靠向潘西帕金森竊竊私語著毋庸置疑的挖苦時，她不難想象他那純血統的小腦瓜裏轉的是什麼念頭。還是把注意力轉向她麵前的吐司架安全些。

　　赫敏在第一片吐司上抹好黃油，正要伸手抓覆盆子醬時，隻聽一陣椅子腿摩擦石板地麵的沙沙聲，接著一個餐盤啪的一聲輕響，落在她對麵的桌子上。她抬起頭，想看看是誰打破了她可怕的孤立狀態，卻發現自己正對上一雙帶著探詢目光的翠綠眼眸。

　　她輕歎一聲，努力抑製住語音中的顫抖。「你在幹什麼，哈利？」

　　聽她這麼問，他似乎有點迷惑不解，但還是在他那裝滿香腸、熏肉和煎蛋的盤子前坐了下來。「吃早餐啊。」他小聲回答。

　　她局促地環顧四周，希望沒人注意到她和好友的交流。「哈利，我知道你情願和羅納德坐在一起。」她靜靜地說，嗓音裏透著一絲幾不可辨的痛苦。

　　聽到她用的是羅恩的全名，哈利哆嗦了一下，卻不打算退縮。「我也是你的朋友，赫敏。」他婉言反駁道，「再說，我覺得現在你的需要比他更重要。」

　　赫敏抬眼向桌子那頭望去。羅恩正神色驚疑地盯著他們倆，顯然對事態的變化備感挫敗。見羅恩轉而向餐盤發動進攻，用叉子狠命戳一根香腸，她氣得發抖，心中的憤怒幾乎溢於言表。

　　「他最後總會回來的。」哈利小聲試圖說服赫敏，不過那話連他自己都不相信。

　　赫敏看看他，看看羅恩（後者正專心盯著他的盤子，一邊生悶氣一邊大口吃著他的英式早餐），又看看帕瓦蒂和拉文德臉上的好奇表情。「今天不會了，我想。」她嘟囔一句，不安地和哈利對視一眼，看出後者同樣很是窘迫。

　　「是啊，」他沒精打采地讚同道，「怕是不會了……」

　　赫敏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她知道羅恩對哈利有多重要：羅恩是他第一個朋友，曾冒險和他一起麵對阿拉戈克，也有陪他麵對蛇怪的打算。他們相互陪伴度過了許多時光，分享過快樂，也經曆過痛苦……

　　雖然她知道她不該讓哈利在她和羅恩之間做出選擇，但她需要有人公開支持她，這種渴望幾乎難以抗拒，可她又感覺她不能——不應該——逼迫她的朋友們……

　　「哈利，如果你想和羅恩一起坐，我會不介意的。」她聲音那麼輕，他不得不傾身向前才聽清了她的話。他低頭看著他的盤子，有那麼一瞬，她以為他會起身離開。赫敏驚訝地發覺，再次被同伴拋棄的可能性幾乎讓她心裏都痛起來。她微微顫抖著，屏住了呼吸。

　　然後，哈利抬起了頭，臉上有種不可思議的決然神色。「現在，最要緊的是你，赫敏。我不會讓他們這樣對待你，就像二年級時他們對待我那樣。」

　　她喉嚨裏有些哽咽，胸口發緊，就像去年他們結束火□□引起的爭端時一樣。她雙手都在發抖，隻能把手放在膝頭，掩飾她是如何大大鬆了一口氣。

　　她還沒來得及向哈利道謝，一個身影靠近了他們。「坐這裏可以吧？」那個屬於納威的聲音吭吭哧哧地問道。

　　兩人都點了點頭，哈利比赫敏更肯定些。

　　「哦太好了。」納威顯然鬆了口氣，在哈利邊上坐下，「我不太確定……」他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似乎比平日裏更加戰戰兢兢，「就是……昨晚，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吧？」他懇求地看著赫敏。她迷惑不解，忍不住側過腦袋注視著他。

　　「知道什麼，納威？」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他怏怏不樂。「我想……昨晚你早早地衝——呃……離開了晚餐桌子……」他一副長痛不如短痛的表情，「不是我吧？」

　　「不是你什麼？」赫敏感覺有點挫敗，她抓不準這番對話的走向，如果說真有什麼走向存在的話。

　　「惹你生氣了？」

　　「惹我生氣？」

　　納威點點頭。「我以為你可能需要人陪伴，但也可能我想錯了……？」

　　赫敏努力控製著表情，確保臉上的微笑顯得友善而不是緊張。「當然不是，納威。」她盡可能親切地說。

　　「隻是，你好像滿腹心思。」納威急促不清地繼續道。心地善良的納威總是先考慮別人的感受，這讓赫敏心裏暖暖的。

　　「不，我當時隻是有點……走神。」這次她的微笑更懇切了。

　　「哦，好吧。」納威指了指哈利旁邊的座位，後者正嘴角帶笑地旁觀他們有趣的對話，「我能和你們一起嗎？」

　　赫敏點點頭，哈利挪開點位置，好讓赫敏不必來回晃腦袋就能看見對麵兩個男孩。納威看上去如釋重負。

　　她剛咬了一口吐司，就聽納威輕聲問：「你打算怎麼辦，赫敏？」

　　赫敏花了點時間咽下嘴裏的食物，也借機整理了一下思緒，琢磨納威和哈利的看法。「我不想被迫參加爭霸賽。」她平靜卻堅定地說。

　　納威點點頭。「太好了，」他以一貫的謙遜態度答道，「我從沒想過你會參賽。」他補充道。

　　赫敏被納威樸實的陳述感動了，心頭漾過一陣寬慰。相信她的不再隻有哈利一個人，在學生群體中公開支持她對任何人來說都不是易事，她對此心存感激。「謝謝，納威，」她靜靜答道，「這對我意義非凡。」

　　納威一下漲紅了臉，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埋頭吃早餐，嘴裏還小聲嘀咕著難懂的絮語。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哈利不太肯定地重複著納威的問題。

　　「嗯，我要查閱一些麻瓜兒童福利法。其中也許能找到有用的東西；畢竟，法律的存在就是為了保護像我們這樣的孩子……」赫敏意識到自己是在對誰說話，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望著哈利，看到他對她這句個人主觀色彩過重的話有何反應，突然有種不安的感覺。

　　哈利僵硬地坐在座位上，雙手緊攥著餐刀和叉子壓在餐盤兩側，目光死死盯在盤子上。赫敏暗自詛咒著她欠考慮的評論。當然，據她從羅恩和雙胞胎那裏聽來的情況，似乎沒有法律能迫使德思禮家關心他們的外甥。赫敏有點擔心，如果哈利發現她已經把這些告訴了麥格，還間接導致鄧布利多知情的話，不知道他會作何反應。

　　納威完全沒注意到氣氛的驟降，還有不知不覺間出現的尷尬局麵。「那你父母呢，赫敏？」赫敏看著哈利，他眨眨眼，顯然正竭力克製心中的憤憤不平。

　　「嗯……呃……好吧，說實話，他們還不知道。」她不想說出事實——他們對她這三年來在霍格沃茨真正經曆的危險知之甚少。她仍不確定她要怎麼才能向父母提及這個話題，卻不立刻被要求退學，離開這個她視為第二家園的地方。

　　「那麼，你會給他們寫信的吧？」哈利抬眼對上她的視線，怔怔地問。

　　赫敏點點頭。他那心痛的表情沒逃過她的眼睛，也無助於緩解她沮喪的情緒。

　　「你願意的話，可以用海德薇。」哈利更加體貼地補充道。

　　赫敏感覺一陣寬慰，這已經是早上第二次了。她早該知道的，哈利無論自身境況如何，都會給予她無條件的支持。他知道她可以用學校的貓頭鷹，但把他自己的寵物借給她強調了他會站在她這邊的立場。此時此刻，這對她意味良多，她不假思索地伸出右手搭在他仍抓著叉子的左手上。哈利臉色微微泛紅，她感覺他握著餐具的手指鬆開了。

　　這親密的一刻長久得仿若永恒。赫敏深深望進哈利翠綠的眸子裏，探尋著——並找到了——安慰，還有某種陌生的情愫，但沒等她看真切就藏起了蹤跡。

　　就在這時，有人砰地一聲坐在赫敏旁邊，誇張地歎了口氣，打破了這種曖昧的氣氛。反應過來的赫敏像觸電似的猛地縮回手，滿臉飛紅，哈利則兩眼緊盯著麵前正迅速變冷的英式早餐。

　　「我哥哥就是個沒腦子的野蠻人！」金妮邊罵邊在赫敏左邊落座。像是要強調這一點，她還怒衝衝地把臉轉向桌子那頭的羅恩，狠瞪了哥哥一眼。然後她發現了赫敏和哈利做賊心虛的樣子。「你們兩個怎麼了？」她輕聲問。

　　「沒什麼！」哈利飛快答道。

　　「哦，隻是……你知道吧？」赫敏匆匆插嘴，不但沒讓金妮釋懷，反而引得之前沒怎麼注意他們的納威也投來驚訝的目光。

　　金妮心領神會似的點點頭。「嗨，這算不上新聞，知道麼。從我記事起，他就是個白癡——也可能從他自己記事起就是。」她想想又補了一句，仿佛在透露一個韋斯萊家的秘密。

　　哈利咧嘴笑了一下，但隨後冷靜下來。「羅恩很難接受這件事。」他評價道，試探著涉足這個有關他摯友的敏感話題。

　　金妮聳聳肩。「可能他們取消今年的魁地奇比賽讓他氣壞了。」她又看了看哥哥，見他也正朝這邊張望，便用口型罵了句相當火爆的粗口。

　　「不，不止是這樣。」赫敏傷感地說。

　　金妮同情地看看這個長她一屆的格蘭芬多。「你瞧，赫敏，他一向是個愛吵架的家夥。他就是嫉妒了。這對他來說很正常——不知不覺地你們倆就又和好啦。」她頗為自信地說，然後在豬肉香腸上咬了一大口，頗有韋斯萊家風——不知為什麼，納威的注意力也全被韋斯萊家小女兒的動作吸引了。

　　赫敏搖搖頭。「不，他是真的不相信我。」就是這一點讓我傷心，她心裏補了一句。

　　「他總有一天會改主意的。」哈利試圖安慰她，可話一說出口，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

　　赫敏看著金妮狼吞虎咽著早餐，大有把全世界都拋諸腦後的架勢。「金妮，謝謝你願意坐在我這邊。」

　　「哼！」金妮飛快地咽下食物——這難道是韋斯萊家的特性嗎？赫敏胡亂想道——接著喝了一大口南瓜汁，「我才不會坐在那邊聽他怨天尤人長籲短歎不停說你壞話呢。」

　　金妮這句回答讓赫敏糾結起來。「他是怎麼說我的？」她擔心地問道，既想知道真相，又害怕著答案。

　　「哦，你都聽過了，沒什麼新鮮的。」金妮不以為然地揮揮手，但赫敏注意到年輕女孩在回避著她的眼睛。「都是什麼『她自以為很聰明』之類的廢話。」她停下來，又呷了口南瓜汁。「他真的以為你把名字投進了火焰杯。」她傷感地搖搖頭，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他覺得你是種叫神馬燈的東西，誰知道是什麼呢。」

　　赫敏感覺血液冰涼，不僅僅是因為羅恩濫用麻瓜詞語。她曾希望是她對羅恩有誤解，希望她早前注意到的那些作為隻是羅恩一時嫉妒。「那其他人呢？」她嗓音有點顫抖，「他們怎麼想？」赫敏知道，要說有誰對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輿論風向了如指掌的話，那就是韋斯萊家的小女兒了。

　　金妮顯得不大自在。「哦，從我聽說的情況還有雙胞胎告訴我的來看，大部分人覺得你找到了報名的辦法。」她抬眼看著赫敏，像是不忍心說出這樣的消息，「我不太確定弗雷德和喬治怎麼想——或者說，我感覺他們還沒拿定主意。我猜，一開始的時候他們確實認為你想辦法通過了年齡線。」

　　她猶豫片刻，才繼續道：「他們覺得如果你確實想出了法子，那肯定是很厲害的魔法。但經過昨天晚上的事，他們吃不準了。姑娘們——」赫敏覺得金妮是在說艾莉婭和安吉利娜，「——哦，她們隻是在嫉妒，因為她們沒被選上，但是聽喬治昨晚的說法，我想她們倆受夠了總擺出一副惡婆娘嘴臉。」金妮又喝了口南瓜汁，「她們可能會慢慢改變對你的態度。」

　　「那你呢，金妮，」赫敏輕聲問，「你怎麼想？」

　　這下金妮似乎非常緊張不安，她清了清嗓子，直盯著赫敏。「要我說實話嗎？」

　　赫敏點點頭，目不轉睛地看著金妮，默默示意對方實話實說，雖然她知道金妮的實話有時會讓人聽了難受。

　　「好吧，一開始我覺得你肯定是找什麼辦法把名字放進火焰杯了。」金妮支吾著說，聽得赫敏有些沮喪，「但經過昨天的事情，顯然你是清白的。」她神秘兮兮地俯身向前，「說實話，赫敏，你不擅長演戲。任何人，隻要不是白癡——」見羅恩正從早餐桌子前起身，準備離開大禮堂，她故意提高了聲調，「——都能看出來。」

　　赫敏略微鬆了口氣。縱然公眾的普遍非議仍將伴隨著她，至少這裏還有幾個願意相信她的人。

　　就在金妮的注意力被她哥哥的退場轉移時，哈利輕聲說：「我一直都相信你。」赫敏不禁感激地向她的摯友微笑。這天早上第二次，大禮堂裏的一切都不複存在，世界似乎隻剩下了格蘭傑和波特。

　　「嗯……我也，覺得，嗯，你說得對。」納威結結巴巴地接上金妮的話。

　　「謝謝。」赫敏的回答聲如蚊呐，卻發自肺腑。要不是此刻身處大禮堂，她一定會張開雙臂，緊緊擁抱她的三位朋友。

　　***

　　她被其他三個學院大部分學生疏遠的可能性在早餐後立刻得到了證實，每周的第一堂課是草藥學，跟赫奇帕奇同堂，授課人正是赫奇帕奇的院長斯普勞特教授。她倒不奇怪赫奇帕奇的學生們支持他們自己的勇士塞德裏克迪戈裏——畢竟，他們向來以忠誠聞名。然而，他們冷淡的態度竟擴大到了其他格蘭芬多身上，這一點確實令她倍感意外，也讓她更不受西莫和拉文德等人待見。赫敏原本希望斯普勞特教授已經得到麥格的暗示，誰知她也在每次提問時對她高舉的手視而不見，赫敏第一次在草藥學課上沒能為學院分添磚加瓦。

　　她本身的處境也很讓人難受。她的搭檔是哈利和羅恩。哈利以一種外交斡旋的姿態，坐到了那兩位劍拔弩張的搭檔之間，令赫敏頗為驚訝他的眼色。在這個星期一早晨，羅恩采取了堅決無視赫敏存在的方針。雖然羅恩在移植跳跳球莖時操作有誤，她都竭力緘口不語；可有一兩次，她還是忍不住扮演了羅恩所謂的『專橫的萬事通』的角色，得到的回應是一記冷冰的眼神，讓她直後悔自己怎麼管不住舌頭。

　　挨到課間休息時，他們三人都無比解脫。赫敏看得出來，哈利拚命在她和羅恩之間打圓場，同時保持跟兩邊的良好關係，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那個據說也是她摯友的紅頭發逃到了西莫和迪安那邊，小聲嘀咕著什麼很高興終於下課了。納威留在後頭和斯普勞特教授討論某些植物的話題，哈利則朝那三個男生投去渴望的目光，赫敏為他的困境頗感內疚。

　　不幸的是，下一堂課情況也沒多大改善，盡管赫敏相信這位老師不會對她如此漠不關心——格蘭芬多的保護神奇生物課是和斯萊特林一起上的。斯萊特林們一向討厭格蘭芬多且敵視麻瓜種，她被選中後，他們對她的態度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德拉科馬爾福這個刺激因素，一場激烈對峙是早晚的事。赫敏隻希望如果衝突當場爆發，起碼別太嚴重，海格還能壓得住場麵。

　　她和哈利遠遠落在離開城堡的那一小隊學生後麵，想方設法延遲衝突的到來，卻無法避免斯萊特林主動找碴。馬爾福和他那兩個形影不離的跟班，克拉布和高爾，正在地勢稍緩的半山腰等著他們，後麵還站著潘西帕金森、布雷司沙比尼和諾特。

　　「要是在過去，決不會有這種事，」馬爾福冷笑道，「就像我父親說的，鄧布利多真是讓這地方每況愈下啊。」

　　「別理他們，哈利。」感覺到同伴想強行將任何不敬言論扼殺在萌芽狀態，赫敏悄聲對他說。

　　「一個泥巴種當勇士？」潘西傻笑著。赫敏攥緊了哈利的胳膊。

　　「不會太久的，」馬爾福大笑，「格蘭傑自以為聰明，但是聽我父親說，這次她可是得把那個鳥窩頭想爆了！」

　　「你還有沒有主見，馬爾福？」哈利怒火中燒，「或者你隻會鸚鵡學舌重複你父親的話？」

　　那假惺惺的笑容頓時從馬爾福臉上退去，他上前一步，站在克拉布和高爾之間。「至少我父親的話有人聽，缽頭。」他吼道。

　　「至少你有父親。」潘西奸笑著補充道。

　　赫敏心想幸好潘西帕金森是女生，而哈利又頗有騎士精神，饒是如此她也不得不阻止事態進一步擴大。「哈利，不要！」看見他激烈的表情和臉頰上滲出的深紅色，她在他耳旁小聲叫道。當納威終於趕到，減小了雙方人數的差距時，她大感欣慰。

　　「有事嗎，哈利？」納威用他那溫和的蘭開夏口音嘀咕著。

　　「瞧啊，又一個失敗者。」沙比尼冷冷地說。

　　赫敏忍無可忍。「哈利和納威比所有斯萊特林加起來都強！」

　　幾個人同時摸索著魔杖，諾特朝赫敏逼近過來，她發覺自己被兩個男孩護在了身後，兩人都將魔杖握在手裏。她略帶驚訝地發現，自己也已經拔出了魔杖，準備施保護咒。

　　馬爾福看著對麵三根魔杖，退後了一點。「格蘭傑，一位三強爭霸賽勇士？」他挖苦道，「你甚至都沒本事為自己而戰！」

　　「真的嗎？」哈利回答，「沒有兩隻大猩猩保鏢跟著就不敢出門的好像是你呢。」

　　赫敏推開哈利和納威，擠到中間麵對著馬爾福。「我完全有能力為自己而戰，」她說，「你應該記得去年的教訓。」

　　德拉科那蒼白的臉色裏泛起一絲紅暈，繃緊了下巴，顯然記起了去年赫敏給他的那一拳，就是在現在這個地方。見他上前一步，有那麼一瞬赫敏相信他們會當場開打。

　　幸好一個巨大的影子投在了他們身上。「能告訴我這兒怎麼了嗎？」他問道。

　　馬爾福對海格的介入嗤之以鼻，隻是縮回威脅性向前邁出的腳，裝出漫不經心的模樣，整了整長袍。斯萊特林們開始放低魔杖，赫敏和納威也都收回魔杖，哈利卻多停頓了一下，直到確定沒有直接危險。「隻是有點意見不合，海格。」他小聲嘀咕。

　　「好。」海格似乎不太相信，但見所有人都收起了魔杖，就沒再追問。他把注意力轉回到一大摞搖搖欲墜的箱子上，那是他剛從小屋後麵抱來的，見半個班的學生有相互詛咒的苗頭，就先扔在了一邊。當海格打開箱子露出裏麵那些壞脾氣的炸尾螺時，似乎全班學生都嚇壞了。

　　當海格開始解釋炸尾螺之所以脾氣暴躁、互相殘殺的原因時，赫敏注意到馬爾福仍舊死盯著她。兩人視線相遇，他露出病態的微笑，用手指在喉嚨上劃拉了一下，意思明白無誤。

　　赫敏氣惱地別開臉，努力尋找著羅恩。要是在往常，和斯萊特林對峙的時候他早就站到最前麵來了，但這次他顯然沒有出頭。她最終在人群遠處找到了他，他的視線落在德拉科馬爾福身上，表情惡狠狠的，寫滿了厭惡。赫敏思忖著個中意味，直到一隻大手重重落在她肩上，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沒留意這位老師兼朋友靠近，吃了一驚，有些懊喪地抬起頭。

　　「你還好嗎，赫敏？」海格柔聲問。她點點頭，同時聽見馬爾福開始抱怨如何用一條狗繩來拴炸尾螺，並帶著這種危險生物散步——或者隨便你怎麼稱呼這樣的課堂實習。

　　「拴在中間，」海格頭也不回地喊道，兩眼仍盯著赫敏，「但別忘了你們的龍皮手套。」

　　赫敏有點不知所措。「真的，海格，我沒事。」

　　海格對她略帶傷感地笑了笑。他故意提高嗓門說出下一句話，讓班上的人都能聽見。「赫敏，你過來幫我對付這個大家夥。」

　　赫敏回頭看看她的朋友們。哈利正密切關注著她，隨後朝她微微點頭，同時撇了羅恩一眼。赫敏不太確定她此刻的感受——她心裏有個聲音尖叫著『放棄吧』，但她理解哈利的窘境。「好的，海格。」

　　海格小心引導著那條大炸尾螺，好遠離班上其他人的聽力範圍，但仍能留神他們是如何應付那些他心目中的家養寵物的。赫敏等著他開口。

　　「啊呀，赫敏！」海格頗為感觸地搖搖頭，「你們三個總遇上這類麻煩，可不是嘛。」

　　赫敏想開口抗議，為自己的清白辯護，但很快就發現沒有必要。「不知道是誰把你的名字投進去的？」海格耐心地問。

　　赫敏寬慰地鬆了口氣。「至少你相信我。」

　　海格微微露出點被冒犯的表情。「那當然。你說你沒把名字放進去，我相信你。」他俯下身——俯得很低，因為赫敏正半跪在炸尾螺上——以驚人柔和的口吻悄聲對她說：「鄧布利多和米勒娃也相信你。」

　　他的注意力轉向了草坪，隨著一聲令人驚恐的劈啪響起，哈利和羅恩帶的炸尾螺尾巴爆炸了，直往前衝，拽得哈利跟在後麵跑。海格搖搖頭。

　　「真希望我的其他朋友們——」說到這個詞時，赫敏意味深長地加重了語調，「——也這麼想。」

　　海格一臉不安。「你這是什麼意思，赫敏？」

　　赫敏眯起眼盯著羅恩。「我是說羅納德韋斯萊。」她希望這句話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啊，羅恩，」海格審慎地點點頭，仿佛赫敏剛宣布了一個放之四海皆準的真理，「我猜他還不相信你？」

　　赫敏近乎挫敗地跺著腳，釋放了一點怨氣。「我現在是進退兩難，要麼得參加某個能把人搞成殘廢甚至更糟的見鬼爭霸賽，要麼得和魔法部抗爭，還可能導致我被驅逐，而就在我需要朋友支持的時候，他卻像去年一樣鬧起了別扭。」

　　「男孩子嘛，」海格一本正經地說，「有時是夠能折騰的。」

　　「我本來以為他會吸取去年的教訓，就是他指控克魯克山殺了斑斑那次。」

　　海格摸了摸蓬亂的胡子。「啊，我不知道，赫敏。你們三個好像總遇上各種麻煩。」

　　一條特別難馴服的炸尾螺鬧騰得厲害，噴了馬爾福一身泥巴。可就連這場麵都沒讓赫敏高興起來。「說實話，海格，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寫信告訴爸媽了沒？」赫敏內疚地搖搖頭。「你得寫信，你知道。他們該了解情況。」她點頭表示同意，她還是得解決這個特殊的任務，「不過，」海格繼續說了下去，「要是你有話想跟人說叨說叨，這裏隨時歡迎你。」

　　「謝謝，海格。」赫敏真心實意地致謝。相信她的人又多了一個，如果她沒能退出比賽，誰知道她將不得不麵對怎樣的危險生物呢。

　　***

　　午餐又成了一次令人心力交瘁的經曆。金妮選擇坐在哥哥們中間，雖然赫敏猜想這多半是為了打探雙胞胎如今的態度，並對羅恩施加更多壓力——或者說痛罵。哈利、納威和赫敏坐在一起，卻幾乎一句話都沒說。赫敏埋頭苦讀蘇格蘭現行法律，兩個男孩都知道這種時候最好別打擾她。赫敏很早就離開了桌邊。大禮堂裏學生眾多的時候，她一直感覺壓力很大，不時能聽見斯萊特林們的侮辱，還得擔心自己反應過度讓旁人看笑話。倒不如退場去圖書館尋求避難所，在那裏好歹能集中精神進行研究。

　　到了星期一下午，教室裏又隻剩她孤家寡人，其他格蘭芬多四年級學生都在西比爾特裏勞妮的預言課上苦熬，赫敏卻有兩節算術占卜課。維克多教授班上的其他學生主要來自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隻有布雷司沙比尼例外，他是斯萊特林的唯一代表。自從來到霍格沃茨，赫敏還是第一次在課堂上思念哈利的陪伴。

　　拉文克勞們似乎認為赫敏格蘭傑欺騙了甄選係統，他們雖然欣賞她手段靈活，卻不讚成她破壞製度。他們也不理解她的矢口否認，於是對她暗懷不滿。因此，雖然維克多教授沒有明顯的學院偏見，在課上待赫敏一如往常，但赫敏明白她每贏得一分學院分，非但得不到同學們的欽佩，反而有股責難的氣氛在教室裏彌漫。

　　通常算術占卜的複雜會令她忙於思考、無暇他顧，但今天她不得不承認，第一次有其他事情幹擾了她的學習。過去幾年裏，她進行對尼可勒梅的研究，調查在學校管道中遊蕩的蛇怪，看似徒勞地為巴克比克準備辯護詞，同時保持著優異的學習成績。但此刻，她滿腦子都是別的問題：尋找能幫她免於參賽的法律漏洞；如果她不得不參賽將會麵臨什麼狀況；她要怎麼向父母透露這個消息並得到他們的支持，而不會立刻被要求離開霍格沃茨乃至魔法世界；還有格蘭芬多鐵三角分崩離析的緊張氣氛。

　　一般而言，赫敏非常擅長將生活劃分得井井有條。她第一次感覺這種狀態正逐漸瓦解，很難習慣不能完全控製自己思緒的情況，費了好大力氣才把精力集中在數字學的特性上。

　　晚餐同樣艱難。赫敏隻吃了一點雞肉燉菜，就決心逃離那些窺探的眼睛，回去繼續她的研究。見她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從座位上站起身來，哈利顯得很擔心，卻沒有開口阻攔。

　　起先，圖書館確實是個令人放鬆的好地方。幾乎所有學生都還在吃晚餐，赫敏可以無視平斯女士輕蔑的目光，繼續自己前一天下午未完的工作。維克多克魯姆靜靜坐在他平常的座位上，恰好在赫敏占的那張桌的視野範圍內。赫敏時不時會從1994年《蘇格蘭兒童法》上抬起頭，瞥那個保加利亞人一眼。她相信他正盡量不引人注意地觀察著她，這讓她感覺有點心神不寧。

　　一小時後，赫敏確信自己的研究方向是對的。毫無疑問，因為她常居於霍格沃茨，蘇格蘭法律有優先效力，而且她可以以她未滿十六歲不是完全行為能力人為由，向蘇格蘭最高民事法院上訴。她開始在心裏琢磨著局麵惡化的時候該怎麼給律師寫信。

　　維克多的追星族們吃完了晚餐，又來尋找她們的目標。赫敏本以為那些咯咯傻笑並竊竊私語的女孩應該更明事理——『我是說，她們中間有好幾個七年級學生呢，甚至還有一個級長！』——結果，她們聲音不算大，造成的幹擾卻遠不止如此。這時常打斷她的思緒，她尖銳的目光和懊惱的歎息都沒有效果，反而招來了那些本該更成熟的女孩挖苦的眼神。

　　赫敏時不時會朝克魯姆的方向偷瞥一眼。令她詫異又有點幸災樂禍的是，看樣子他對遭受如此關注很不自在。她覺得有點吃驚，他不是世界最佳魁地奇球員嗎？而且他之前表現出的冷漠個性也讓她相信他並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不知是害怕可能當著其他人的麵被拒絕的尷尬，抑或是缺乏脫離人群單獨行動的勇氣，圍觀的人們似乎並不急於靠近這位明星找球手，隻是站在書架周圍，繞來繞去地想找個更好的視角觀望她們的偶像，或者對上他的目光，這些舉動更刺激了赫敏的怒火。

　　最後，終於有人比她更耐不住性子。「夠了！」平斯女士逼近那群咯咯傻笑的年輕女孩，「這裏是圖書館，不是展覽廳。現在，除非你們打算從桌上拿本書看，否則都給我出去！」

　　赫敏低下頭，暗自好笑。她非常清楚，圖書館在平斯女士眼裏就是閱讀藝術的聖殿，人們應當尊崇書本，而不是把這裏當成聯誼會。她聽見那些女孩漸漸散去，嘴裏還嘀嘀咕咕地指摘著圖書管理員。赫敏抬眼去看克魯姆是否為仰慕者們的離去感到失望。

　　糟糕的是，她居然發現他正盯著她直看！她倒抽一口氣，趕忙低下頭，驚訝地發覺自己臉上紅了起來，然後她偷偷回頭望去。

　　維克多克魯姆似乎很高興座位周圍沒有了崇拜的人群，令赫敏愕然的是，他還在注視著她。注意到她回頭觀察他，他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這是她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表情——她敢發誓，他還朝她輕輕搖了搖頭。

　　赫敏有點狼狽，臉上不知為什麼燒得通紅，忙把頭埋回書裏，努力想弄明白這短暫的對視預示著什麼。或許是對一位同場競技的參賽者的正常禮節。但赫敏之前曾以為維克多認同他的校長卡卡洛夫的看法——不僅反對她參加比賽，而且相信她確實以非法手段混淆了火焰杯。

　　在她看來，這不像是一個相信她是騙子的人會有的舉動。

　　為了驗證自己的想法，她決定去書架那邊再找本參考書。當她從桌邊站起來時，偷偷朝克魯姆的方向瞥了一眼，有點失望地看見他並沒有對她的動作表現出任何興趣。

　　『哦好吧，也許剛才隻是我眼花了。』赫敏心裏想著，走在已經沒有魁地奇球迷擋路的書架之間。

　　上述參考資料並不好找，她花了好幾分鍾才查到。當她開始翻閱資料尋找可用的內容時，聽見身後一聲輕響。『或許克魯姆在監視我。』她對自己說。

　　她還沒來得及轉身，就麵朝裏被人粗魯地推到了書架上。她攥住了臨時插在裙子腰帶上的魔杖，但沒等施放咒語，右手就被擰到了身後，強摁在肩胛骨的位置。那股緊攥她手腕的力道又強了幾分，她感覺魔杖從指縫間滑了出去。

　　「我太記得你去年幹的好事了，泥巴種。」那聲音讓她心裏一冷，她認出了德拉科馬爾福那絲一般柔滑的嗓音。她的胳膊被擰得更高，痛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你真以為我會輕易饒恕這樣的侮辱？」馬爾福輕蔑地問。

　　赫敏沒有看他——她鼻子被擠在落滿塵埃的大部頭裏，幾乎轉不過臉——而是竭力忽略疼痛，並試圖說服他。「馬爾福，拜托……」

　　一陣短促而令人討厭的大笑。「拜托什麼，泥巴種？」

　　她痛得不覺倒吸了一口冷氣。「放開我。」

　　一瞬間的靜默。壓力略鬆了鬆，赫敏得以掙紮著把臉轉向右邊，讓臉頰靠在那些古卷的書脊上，好分擔一點右肩的壓力。

　　「高爾！」那力道又加重了，赫敏發現自己正掂起腳尖以減輕胳膊上的重壓。

　　馬爾福語調傲慢。「不放，格蘭傑。」她能分辨出他們有三個人——馬爾福的聲音是從她背後傳來的，另有一雙手正把她的左肩摁在書架上。她猜那是高爾，這也是順理成章 的，他們三個幾乎就像曾經的三人組一樣形影不離。「以防萬一……」不等她大聲呼救，「無聲無息！」

　　這下她真的求告無門了。

　　「現在，讓我們瞧瞧……」馬爾福怡然自得地哼哼著，「折騰你的頭發沒什麼意思，施什麼咒都沒法讓它更糟了，沒準還能比現在好點呢。」

　　他的一個同夥發出低啞的笑聲。平斯女士到哪去了？

　　從眼角裏，赫敏隻能瞥見馬爾福正用算計的眼神盯著她。他俯身逼近時，她掙紮著想躲，卻被牢牢摁住，分毫動彈不得。

　　「你以為你能成為三強爭霸賽勇士？」馬爾福在她耳邊滿懷惡意地低語。赫敏開始不安起來，馬爾福會怎麼對付她？「比起你要麵對的麻煩，眼下這點事情根本微不足道。」

　　「這裏怎麼回事？」一個外國口音從她左邊什麼地方傳來。她胳膊和背上的壓力驟然減輕。

　　「啊，維克多。」馬爾福猶豫著應道。

　　『感謝梅林。』赫敏心裏鬆了口氣。

　　「隻是有點內部分歧。」馬爾福繼續說著，漸漸恢複了自信，「約束一下某些賤民，讓他們安分守己，你知道吧？」

　　一陣意味深長的停頓。「你得放了她。」克魯姆終於開口道，盡管口音不正，卻態度堅定、不容置疑。

　　攥在她胳膊上的力道愈發輕了，赫敏把腦袋從右邊轉到左邊。維克多克魯姆就站在那兒，麵無表情，姿勢卻很堅決。

　　「我說，克魯姆，這事跟你沒關係。」馬爾福聲音裏帶上了一絲不安，「畢竟，格蘭傑是你的對手，所以這有什麼不好呢，嗯？歸根到底，她不過是個肮髒的小泥巴種。」

　　「Sega【注：保加利亞語，現在】! 快點放開她。」克魯姆向這小群人逼近幾步，語調裏透出威脅的意味。

　　赫敏能聽得出來，保加利亞人是動真格的。她想，馬爾福或許看克魯姆話少，就低估了他的為人。要是這樣，赫敏相信這個斯萊特林金發小子是嚴重判斷失誤了。

　　「你是客人，克魯姆。」馬爾福以俯尊屈就的口吻答道，「這不關你的事。」

　　接著，馬爾福把手伸向魔杖。

　　赫敏從沒見過有人拔出魔杖的速度這麼快。一眨眼，克魯姆已經把魔杖握在了手裏，一招之間馬爾福就被繳了械，接著魔杖杖尖頂在了這個斯萊特林眼皮底下。克拉布和高爾以赫敏從未見過的速度鬆開了她，丟下他們的頭兒，逃也似的朝門口跑去。她高度緊張的神經鬆弛下來，隻覺筋疲力盡，往前傾身倚在書架上，怕自己會兩腿一軟癱倒下去。

　　她聽見身後傳來兩句話——「Oteeda【注：保加利亞語，去】! 滾吧。快滾！」——和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然後一隻強壯有力，卻溫柔得驚人的手把她拉了起來。

　　赫敏轉向她的救星，心知自己臉上一團糟。她眼睛又紅又腫，臉頰上掛著兩道淚痕，左半邊臉還留有書脊的和書架隔板印痕。

　　克魯姆審慎地打量著她，臉上幾乎看不出表情。赫敏忘了馬爾福的咒語，開口想感謝他，才發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指指自己的喉嚨，幸好克魯姆理解了她的意思，立刻施了咒立停。

　　赫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口喘氣。沒等她結結巴巴地表達謝意，克魯姆已經彎腰拾起她的魔杖，動作優雅地交還給她。「我們還沒相互介紹。」他說。隨著啪的一聲輕磕，他兩腳並攏，微微低頭，遞過手來。「維克多克魯姆。」

　　赫敏在忙亂中握住了對方的手。「非常感謝——」

　　「赫……赫米翁。赫米翁格蘭傑？」比起麵對那三個斯萊特林暴徒，克魯姆似乎覺得發音錯誤更需要擔心，「這麼說對嗎？」

　　「赫—敏。」她一字一頓地說。

　　「赫—米—恩？」

　　『差不多了。』赫敏心想。

　　「我記得……我們會上見過，da？」

　　「對。」

　　他點點頭。赫敏隱約記得保加利亞人有個不可思議的習俗——他們點頭表示反對，搖頭表示讚同。「我不明白。他們這是在幹什麼？你是勇士啊，對吧？」

　　這事就算向同樣母語的人都很難解釋。「說來話長，不過，我不是霍格沃茨的勇士。」

　　克魯姆粗濃的眉毛皺了起來，蹙成一個顯見的不解表情。「你dveh……兩天前也這麼說。」他看看手表。「我得走了。」說完，他轉身朝圖書館走去，留下緊張困惑的赫敏格蘭傑立在原地。

　　***

　　赫敏第一時間返回了格蘭芬多塔樓；星期天晚上圖書館總是人煙稀少，她覺得沒必要再逗留下去，萬一德拉科馬爾福和那兩個走狗去而複返就麻煩了。維克多克魯姆讓她很困惑：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行為——遇到威脅的時候有任何人願意出手相助都是好事——更是因為他的言辭，抑或是他的不苟言辭。

　　她抵達公共休息室時，正好目睹了哈利和羅恩爭執的尾聲。他們相隔咫尺對峙著，羅恩的棋盤掉在地上，棋子撒得地毯上到處都是，在棋盤外繼續打得不可開交。周圍幾個格蘭芬多懶洋洋地或坐或臥，目光都落在爭吵的兩人身上。這樣的好戲，他們已經連著看了兩個晚上了。

　　「你是個該死的白癡！」羅恩大嚷著，脖子上青筋畢現。

　　「因為什麼，羅恩？因為我支持一位朋友？」哈利是真的發火了，她已經很長時間沒見過他這麼生氣。

　　「她對我們撒謊了。你怎麼會看不出來？」見哈利竟不明白如此簡單的道理，羅恩被激怒了。

　　哈利再開口時沒有大喊大叫，口吻裏的冰冷和決絕卻讓一旁的赫敏都聽得打了個寒顫。「她從不對我們撒謊。」赫敏暗自希望他永遠都不必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這比簡單的大發雷霆更令人印象深刻。「赫敏總是站在我們這邊。」

　　「哦是嗎？」羅恩臉色發白，「還記得去年她向麥格打小報告沒收你火□□那次嗎？」

　　哈利抬手揉了揉眉頭。「她從沒在這件事上撒謊，不是嗎？」他疲憊地說著，後退一步，半背過身側對著羅恩，「她當麵跟我們說了。」

　　羅恩上前兩步逼到哈利跟前，麵對麵緊盯著他。「我看她是嫉妒你這幾年獲得的關注。」

　　「哦，誰願意嫉妒就盡管來吧。」哈利反駁道，「現在你到底是在說我還是在說赫敏？」

　　「你該拿出點骨氣來反抗她，波特。別讓她控製你的生活。」

　　「你腦子裏被人換上果凍了嗎？」哈利惱火起來，「赫敏從沒控製過我們，她隻是督促我們。你真覺得她想參加這該死的比賽嗎？」

　　「哦，你本來也想參加，」羅恩照實回答，「別跟我說你不想爭取那『不朽的榮耀』，就像我，或者弗雷德和喬治一樣？」

　　「羅恩，赫敏和你我不一樣。」

　　「對，她聰明過頭，又太自大。」羅恩盡顯挫敗之情，「你怎麼會這麼視而不見？她想證明自己有多聰明，結果玩砸了。」

　　哈利霍地起身，慍怒道：「夠了，羅恩。」

　　羅恩粗重地喘息著，有一陣子說不出話來。「原來是這樣，啊？」他說，「你和她一夥。把可憐的老羅恩韋斯萊丟在一邊。」他彎腰收拾起那些廝打的棋子，把棋盤夾在腋下，回身看著一動不動的哈利。「等她把你拖下水的時候，哈利，記住這是誰的錯。」

　　哈利的回答言簡意賅。「滾開，羅恩。」

　　羅恩豎起兩根手指作為回應，吼道：「去你的，波特。」 【注：在英國文化中，手心向內豎起食指和中指的手勢有侮辱和挑釁的意思】

　　當羅恩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四年級男生宿舍的樓梯上時，赫敏能看見哈利的肩膀耷拉下來。她知道哈利有多重視羅恩的友誼，對那個來自小惠金區的瘦小巫師而言，羅恩是第一個向他表示友善的同齡男孩。所以她明白這場爭吵對哈利的傷害有多深。她默默走到他身旁，緊張地喚道：「哈利？」

　　他挺起胸膛，轉身麵對著她，情緒滿滿寫在臉上。她一見之下，幾乎掉下眼淚來。她招手示意他往旁人聽不到的牆角靠，最後，他們坐到了溫暖的壁爐邊。

　　「對不起，哈利。」她聽見自己說。

　　他聞言露出迷惑的表情。「對不起？」他靜靜答道，「為什麼？」

　　「讓你在我和羅恩之間做出選擇。」

　　哈利搖搖頭。「不，赫敏，你沒有強迫我做任何事。你知道我支持你，不要懷疑。」他歎了口氣，「羅恩看事情總是太過絕對。他不理解我這時候怎麼還能當你是朋友。」

　　赫敏垂下腦袋。「我從沒想過他會是這麼一個白癡。」

　　哈利衝她淡淡一笑。「哦，拜托，我們說的可是羅恩韋斯萊呢。」

　　「我很難理解他為什麼生我的氣——畢竟，我好像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他的事，」赫敏思索著，「可你——哈利，你一直努力維係和我們倆的友誼。他為什麼非得堅持有他就沒我呢？」

　　「我不知道。」又是那蒼白的微笑，「或許他剛被炸尾螺蟄了屁股！」

　　赫敏傷感地搖搖頭。「隨他便吧。」然後她意識到哈利正細細審視著她。

　　「別擔心我了。你還好嗎？」

　　「什麼？」赫敏這才想起自己在旁人眼中該是什麼模樣——頭發散亂，臉上還明顯掛著淚痕。

　　哈利挨近她。「出什麼事了，赫敏。」

　　赫敏猶豫著。如果把馬爾福和他那幫跟班的事告訴哈利，照哈利的脾氣一定會保護欲爆發，找機會為她報仇。雖然她也覺得報仇沒錯，但她相信應該自己解決戰鬥，沒必要讓哈利再跟斯萊特林們還有斯內普起衝突。「沒什麼，哈利。」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她第一次感覺他的目光能透視她的靈魂。「你確定？你真沒事？」

　　她點了點頭，希望結束這個話題。她還有一封難辦的信要寫，今晚就得寄出去。雖然她不願把剛才的襲擊事件告訴哈利，打算自己解決問題，但她實在不想晚上獨自走過長長的走廊。「哈利？」

　　「嗯？」

　　「還記得你說過我可以借用海德薇嗎？」

　　他點點頭。「當然。」

　　「嗯，我要把信寄了，你和我一起去貓頭鷹棚屋嗎？」

　　哈利看看手表。「快到宵禁時間了，赫敏。」

　　「不會太久的。」赫敏轉向通往女生宿舍的樓梯，腦中卻猛地閃過一個念頭，她回身望向正注視熊熊爐火的哈利。「哈利？」他隻是抬眼看著她。「為什麼你沒有選擇羅恩？」這比問他為什麼選擇她要容易。

　　「問題不在於在你和羅恩之間做出選擇，」他實話實說，「這次你遇上麻煩了，需要我們的幫助。如果羅恩居然這麼遲鈍看不出來，那是他的錯。」他回頭繼續注視著跳動的火光。

　　***

　　OX1 4AA

　　牛津

　　刺槐大街37號

　　E格蘭傑醫生與D格蘭傑醫生收

　　1994年11月1日

　　親愛的媽媽和爸爸，

　　希望家裏一切順利。我和克魯克山都很好，特快列車平安到站，我一如既往重新融入了校園生活。

　　隻是有個問題我需要你們幫忙。這麼說吧，今年霍格沃茨將舉辦一場大型校際競賽，僅限六年級和七年級學生參加。有人把我的名字加了進去（一個玩脫線的惡作劇，希望如此），也不知怎麼搞的我就被選上了。這不僅超出了我現在的能力，而且導致我被大部分學生孤立，他們都以為我是騙子。甚至羅納德也對我相當粗魯；謝天謝地哈利和其他幾個人還相信我，就像校長和麥格教授（你們一定還記得她！)一樣。說實話，情況糟糕得幾乎像是一年級開學那會兒，又像是回到了我之前的小學。

　　因此，我並不想參賽，但你們知道，魔法世界不同於現實世界（如你們所說！)，事實證明要退出真的很難辦。實際上，有人建議我聯係倫敦一家律師事務所——這麼說吧，這屆比賽是魔法部發起的，如果我拒絕參賽，會有各種麻煩——看看他們能否設法幫我退出爭霸賽，同時不必被迫離開霍格沃茨。

　　我真的絞盡腦汁無計可施了，我需要你們的幫助。如果矩陣律師事務所聯係你們，請支持我，行嗎？我不知道這要花多少錢，所以，如果價格高昂的話請告訴我，讓我能重新考慮一下。

　　不管怎麼樣，我很期待回家過聖誕節。

　　克魯克山致以愛意。

　　愛你們的女兒

　　赫敏簡

　　XX

　　
第四章 經驗教訓

　　赫敏擔心著星期二下午和斯萊特林一起上的魔藥課。通常，任何頭腦清醒的格蘭芬多都會對西弗勒斯·斯內普的課心懷畏懼，但這將是三人組的分裂第一次展現在眾人，尤其是魔藥課老師麵前。更糟的是，這樣的安排會將她置於一個尷尬境地——這也將是她在圖書館遭到威脅後，第一次麵對馬爾福和他的跟班。早晨的魔法史課上，赫敏沮喪地發覺，她的思緒頻頻偏離賓斯教授關於十八世紀妖精叛亂[1]的講課，轉而擔心著下午的境況。這堂課她聽得並不比哈利（她猜羅恩也一樣）更專心——這直接體現在她的筆記上，平日裏總是無可挑剔的筆記，今天卻隻有三心二意的簡略摘錄。

　　但實際上，整件事的發展遠比她預期的要好。她一整天都在斬釘截鐵地告訴自己，完全沒有必要害怕馬爾福。所以當那個鉑金色頭發的斯萊特林在魔藥課地窖外的走廊裏企圖捕捉她眼神的時候，她始終高昂著腦袋，堅決地迎著他的目光瞪了回去。雖然心在胸腔裏像衝擊鑽一樣狂跳，但她知道，重要的是不能露出一丁點害怕的跡象。有整群斯萊特林同學在身後壯膽，馬爾福一臉傲慢，但赫敏也自有篤定的來源，因為她確信如果有需要，至少哈利一定會幫她。

　　馬爾福轉向他的同院同學們，以頗富戲劇性的口吻洋洋得意地說：「知道嗎，我爸爸說，就不該讓她這種人參加像三強杯這樣享有盛譽的魔法競賽。」

　　有那麼一瞬，赫敏思索著這條信息。她不知道這隻是德拉科·馬爾福在借盧修斯的名頭彰顯觀點，或者她參賽的消息真的那麼快就傳到了那些高層耳朵裏，以至於某位父親還有時間發表評論。她很懷疑後一種假設，但還是把信息記在心裏，以防萬一哪天會用得上。她麵上鎮定自若，心知哈利就護在她右翼，隨時準備把馬爾福的刻意侮辱摔回他那張自鳴得意的臉上。

　　「好極了。」赫敏回答。

　　聽到這話，德拉科·馬爾福仿佛肚皮上挨了巨怪一棍子，滿臉得意之色頓時消失，一瞬間有些迷茫。「你說什麼？」他氣急敗壞地問，嗓音裏的嘲弄已然沒了蹤影。

　　赫敏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灰眼睛。「隻有這一次，我傾向於讚同盧修斯·馬爾福。」她冷冷回應道，看著德拉科張口結舌的表情，竭力忍住不笑出聲來，「他們是不該讓我參加比賽。」她大聲宣布，心裏對那個金發敵人的窘境很是滿意。

　　眼見斯萊特林的恐嚇行為徹底脫軌（即使隻是暫時地），就在這時，斯內普教授到場發現了走廊的擁堵狀況。「這裏是怎麼回事？」他語帶威脅地拉長了嗓音，揚起一邊眉毛。赫敏向身後掃了一眼，頗為驚訝地發現當她後盾的不僅有哈利，還有納威。迪安和西莫也在附近徘徊。她略感愧疚卻又安慰地看到羅恩並沒有完全拋棄她，他雖然離得較遠，但也站在她身後，怒視著斯萊特林那群人。

　　「先生，好像是狗嘴裏剛吐出象牙來了。」她一邊回答，一邊為自己調侃馬爾福的玩笑咧了咧嘴。當她發現斯內普正從他那長鼻子上方俯視著她時，那絲微笑一下僵在了嘴角上。

　　「真有魅力……剛吸引了一群追星族，是吧，格蘭傑？」斯內普靜靜說道，眼裏閃著無聲的威嚇，「一個支持——」下麵那個詞似乎讓他如鯁在喉，「——所謂的三強爭霸賽勇士的追星俱樂部？」他直起腰，「阻礙走廊交通，格蘭芬多扣十分。」

　　赫敏的微笑消散殆盡。和其他幾個格蘭芬多一樣，她想抗議，說真正堵住走廊的人是斯萊特林們。然而，一看到斯內普的臉色，她就打消了念頭。與此同時，馬爾福那受挫的表情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耀武揚威的笑容。

　　走進魔藥課教室後，赫敏像往常一樣坐在納威旁邊，不聲不響地攤開課本。當她抬頭時，驚訝地看見羅恩正不大自在地站在哈利邊上，就是不坐下。不幸的是，斯內普踱了過去。

　　「有問題嗎，韋斯萊？」那位陰險的教授冷冷問道。

　　她沒聽清羅恩含糊的回答，但她看見斯內普嘴角勾起，形成一個險惡的微笑。

　　「和波特鬧翻了，是吧？」斯內普滿不在乎地繼續道，「我可沒時間在課堂上替格蘭芬多解決內部矛盾。快點坐下。」他轉身要走，卻又回頭看了看那兩個「好朋友」，「哦，還有，耽誤我上課，格蘭芬多扣五分。」他補充道，仿佛剛才差點忘了這檔事。

　　赫敏喉嚨裏湧起一絲苦澀。她不禁覺得對哈利和羅恩的友誼破裂負有責任，於是舉手主動提議：「先生，如果不太麻煩的話，我可以和羅恩換一下……」

　　一看到斯內普那戲謔消遣的表情，赫敏就意識到她本該管好自己的嘴巴。「我不記得我允許你發言了，」他用絲一般柔滑的嗓音答道，「在課堂上無故插話，格蘭芬多再扣十——不，還是扣二十分吧。」

　　赫敏不安地感覺到同院同學們憤怒的眼神，雖然就在幾分鍾前，他們還似乎準備支援自己的夥伴對抗斯萊特林。因此她保持了緘默。她知道，在這堂課上是沒機會掙回失去的分數了，尤其斯內普在餘下的兩節課時間裏始終對她舉起的手視而不見，隻叫那些「不幸沒能被稱為『霍格沃茨勇士』」的人回答問題。

　　***

　　那天夜裏晚餐之後，赫敏再次撤退到圖書館。麥格教授曾短暫造訪學生餐桌，為丟失學院分而責備了院裏的學生幾句，這絲毫無助於改善她和一眾格蘭芬多的關係。

　　這次她要比之前警惕得多，在袍子底下牢牢攥著魔杖，偷眼觀察著四周，以防萬一馬爾福再次企圖將口頭的謾罵威脅付諸實踐。令她略感安慰的是，事實證明她沒必要這麼警惕，這隻是個寧靜的星期二晚上，一切正常。見平斯女士顯然已經嚴禁那群瘋狂跟蹤克魯姆的年輕姑娘靠近她擺滿書的避風港，赫敏很是鬆了一口氣。

　　赫敏在她慣用的書桌旁落座，開始纂寫給校長推薦的律師事務所的第一封溝通函。從那些校長提供的資料，還有她自己研究的結果中，她已經能找出一些法律依據——魔法法和麻瓜法都有——讓她看到了避免參賽並保留在魔法世界一席之地的希望。

　　差不多三刻鍾後，赫敏才察覺維克多·克魯姆也進了圖書館。克魯姆體格健壯，相較於在飛天掃帚上的流暢自如，他在地麵上顯得不那麼協調。因此，他居然能如此安靜地走進來而沒有引起她注意，讓赫敏相當意外。她估計一旦他發現追星族們不見蹤影，大概很快就會離開了。她心裏仍有個小小的角落為他的到場而高興，免得斯萊特林們又醞釀另一輪卑劣把戲。

　　她果斷無視了他。專注於她的羊皮紙，專注於書函的措辭，這對她來說並不難。她所參考的兩個司法體係的原始資料、案件記錄和司法判例堆成了小山，赫敏藏在這堡壘後麵，不時將往她那一大摞筆記中摘錄。她幾乎沒注意時間的流逝。當一個影子擋在光源和她快寫滿的羊皮紙之間，使她不得不停下時，她先是吃了一驚，然後有點惱火。

　　「打擾了？」是克魯姆略顯蹩腳的英語。

　　赫敏有充分理由感激這個笨拙的保加利亞人，因而還是禮貌地回答：「能幫你什麼忙嗎？」

　　克魯姆略顯遲疑，有點不好意思。「我在一些詞彙上有麻煩。」他說。他那找球手的大手裏抓著本厚書，卻是赫敏熟悉且心愛的《霍格沃茨，一段校史》。

　　「你在讀這個？」赫敏近乎無禮地脫口問道，隨即有些尷尬。

　　克魯姆搖搖頭，隨後停住了，最後，他點點頭。「我喜歡學些有關霍格華茨的事。」他簡單說道。

　　赫敏一時間有點窘迫，意識到自己是因為維克多的運動天賦和看似陰沉的性格，對他有了先入為主的偏見，才會如此驚訝。他用長長的手指指著967頁上的一段。當然，赫敏對這些內容早就熟爛於心——雖然她決不會在羅恩麵前提起。

　　「我不明白，」維克多簡單說道，「這個『王室特許』是什麼？」

　　「啊，」赫敏笑了笑，「這是指英格蘭國王威廉三世在1700年對霍格沃茨授予王室保護。這出自我們魔法部的創意。」她一時有點懷疑保加利亞人能否聽懂這樣的解釋，但他直盯著頁麵，她能看見他翕動嘴唇，自言自語地默念著什麼。

　　「我懂了。」他緩緩道，「我英語不太好。」

　　赫敏眨了眨眼。「就一門外語來說，你的口語和閱讀能力相當不錯了，」她答道，言語之間很是欽佩，「要是我自己不得不學習保加利亞語，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呢。」她補充道，暗自希望這話不會讓人聽著覺得傲慢。

　　克魯姆麵色陰鬱，這在他倒不是什麼不尋常的表情。「是我來這裏，不是你去那裏。我的英語本來可以——不，是應該——更好的。」他近乎靦腆地指了指赫敏對麵的空椅子，「我能坐在……這裏嗎，請問？」

　　盡管赫敏可能希望保留一點獨處的空間，但她知道拒絕一位外國來賓——不，她在心裏提醒自己，是一位學校的客人——是粗魯之舉。「請坐。」她回答道，準備好應付一次將影響她晚間計劃的對話。不過，維克多再次令她驚訝了。他隻是靜靜坐下，就捧著那本大部頭開始閱讀。赫敏又一次在心裏責備自己先入為主的偏見，這原本是她經常訓斥羅恩的錯誤。

　　於是兩位勇士（一位自願參賽，另一位則恰恰相反）一起安然靜坐，隻有翻動書頁的聲音偶爾打破沉默。

　　赫敏思緒遊移。說實話，她非常驚訝於一位國際球星會甘心坐在安靜的學校圖書館裏。羅恩隔三差五就嚷嚷著想追隨查德理火炮隊（或者說，一支差強人意的魁地奇球隊，就像西莫冒著被武力報複的危險暗示的那樣）的腳步，她也因此略有耳聞。表麵看來，頂尖球員們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過著奢華無度的生活，隻在比賽中才大把揮灑精力，或者在訓練中稍事運動。赫敏一度委婉教訓過羅恩，說《魁地奇月刊》上登的內容未必是真相，但羅恩壓根聽不進去。她知道麻瓜世界的運動員必須經曆多麼艱苦的訓練才能躋身頂尖行列，她不太相信他們在巫師世界的同行會有所不同。

　　赫敏猛的一驚，意識到自己走神了，有好幾分鍾沒記一行筆記，不由責備自己居然分心去琢磨運動員的事。她加倍努力好趕上研究進度，然而，腦後有個小小的聲音還在絮絮低語，她必須更深入地解開維克多·克魯姆身上的謎團。

　　臨近宵禁，赫敏開始把她那書籍堡壘裏的「磚頭」送回書架上的指定位置。她歸攏厚厚的筆記時，羊皮紙沙沙作響。直到這時，維克多才從他自己的書上抬起眼來。

　　「你結束了？」

　　赫敏忍住微笑，點了點頭。「是的，今晚算結束了。」

　　維克多站起身，禮貌地做了個頗為老派的手勢。「能問一句嗎，你在學什麼？」

　　赫敏猶豫了一下，隨後認定在這件事上實話實說比含糊其辭要好。「我不是在完成家庭作業。」她坦承道。維克多顯得有點迷惑不解。「我在想辦法避免參加爭霸賽。」她做了簡單說明。

　　現實可以比小說更離奇——至少這次她實話實說隻能讓維克多更加迷惑地皺起眉頭。「Molya【注：保加利亞語，請】，解釋給我聽……可以嗎？」

　　赫敏輕歎一聲，坐回椅子上。維克多也在她對麵重新落座，此刻他才真正打量著她。

　　「你被選為霍格華茨勇士，da？可你卻說你不是。我不明白。」

　　赫敏從他的舉止猜測，這是一次想理解她與眾不同境況的誠懇嚐試，而不是某種和對手打心理戰的詭計。「說來話長。」她坦承道。

　　「成為勇士是極大的……榮譽？」他的語氣既是在陳述事實，也是在提出疑問。他望向她時，眼裏多了一絲不確定。「是這個詞吧，neh【注：保加利亞語，不】？」赫敏頷首。「而那些男孩……他們攻擊你。」這次維克多點了點頭；赫敏覺得這個動作表明他對斯萊特林們昨夜的企圖持否定態度。「我不懂，」他重複道，「你們是怎麼說的，學院。德姆斯特朗不像這樣。」他靜靜地說。

　　赫敏看看手表。這是唯一能在霍格沃茨正常運轉的麻瓜技術產品，而這也隻是因為它采用了老式的發條結構。沒有時間向一位外國客人解釋霍格沃茨那些彎彎道道了。盡管她拒絕參加三強爭霸賽的機會可謂理由充分，但她既沒準備好讓陌生人分擔煩惱，也不太確定自己是否真的想說。

　　因此，她結束了談話。「抱歉，但我必須回公共休息室了。」她迅速收拾好資料，把它們緊緊抱在胸前。

　　不出所料，維克多又站了起來。赫敏看見他注視著她，神情既好奇又迷惑——是否還帶了點遺憾？

　　引發她緊迫感的是一個令她深感不安的念頭——如果他覺得遺憾，那麼他們還是有些共同感受的。她轉過身，邁步向出口走去。「晚安。」她回頭說。

　　她差點就沒聽見維克多的輕聲回答。「Leka nosht【注：保加利亞語，晚安】，赫米恩·格蘭傑。」

　　***

　　對赫敏·格蘭傑來說，接下來的幾天幾乎恢複了常態。

　　星期三相當平靜地過去了。赫敏利用早餐後的一節課空餘時間，整理筆記總結要點寫成了信函。從貓頭鷹棚屋回來時，她感覺一陣輕鬆。一隻學校貓頭鷹將南下飛往倫敦，飛往校長推薦的律師事務所。它不僅帶走了一封信，也帶走了她不少思想負擔。

　　弗立維教授的魔咒課沒什麼壓力。自從那張可怕的紙條從火焰杯裏噴出來以後，赫敏第一次能更多地把精力集中在理論學習上。她重新恢複平日的沉穩，從小個子弗立維那裏掙回數量可觀的學院分，終於削減了她近來累積的分數赤字。至少弗立維是那些理智的教師之一，沒有卷入她參加——或者不參加——比賽引發的軒然大波中。值得一提的是，在這個分歧嚴重的問題上是該信哈利還是羅恩，不少格蘭芬多一直搖擺不定，而學院分的增加幫她重新贏得了中立者們的一些好感。

　　下午的古如尼文也相當有助於赫敏放鬆下來，回歸日常生活的表象。她感覺她在這門艱深課程上的注意力又比這周早些時候的算術占卜課上有所提高。後來她懷疑這是否多少該歸因於沒有看到鬧翻的哈利和羅恩。『她的』男孩們都一有機會就放棄了這門課。

　　那天夜裏最後一堂課是天文學，附帶的好處是又縮減了她待在公共休息室的時間，因此避免了麵對羅恩的潛在尷尬。這也讓她找到理由不去圖書館，躲開了令人不安的維克多·克魯姆。

　　夜裏晚些時候，赫敏躺在床上，不經意間想起那個保加利亞找球手。她疑心他個人對她產生了興趣，真叫人不好意思，那樣的話她一定會受寵若驚。霍格沃茨的男性成員中似乎沒有一個把她當女孩看，長期的或者暫時的都沒有。無論她可能會對她自己或者對其他願意詢問的女孩如何矢口否認，不過事實就是，盡管素有書呆子的名聲，但赫敏·格蘭傑也不會介意得到一點關注。

　　帶著一絲感傷，赫敏堅決拋開了這個念頭。她看得出，隻要維克多·克魯姆有意，他想在霍格沃茨找哪個女孩作伴都行。眼見在城堡和校園裏跟蹤德姆斯特朗勇士的女孩日益增加，她本人對女同學們的評價是每況愈下。當她注意到有多少本該更成熟的高年級女生沉迷於他的球星之名時，她連連搖頭。然而她們似乎沒有哪個人能鼓起勇氣接近保加利亞人，反而隱匿在人群中尋求安全感。

　　不，赫敏認定：為什麼一個國際魁地奇球星，一個有維克多·克魯姆這樣崇高地位的人，會看上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一個像她這樣頭發蓬亂的書呆子？這毫無道理。她身上唯一可能引起他興趣的就是她所謂的霍格沃茨勇士的身份，還有她對此事的消極反應（這在他看來頗為奇怪）。他無疑是視她為一名參賽對手，就像最近世界杯上的其他找球手一樣。俗話說得好，應當了解你的敵人。

　　赫敏順利上完了星期四早晨的變形課，所以課間休息時麥格教授叫她留下，她還有點驚訝。她想知道院長是否從鄧布利多或者穆迪那裏聽說了消息，但麥格一貫嚴肅的表情沒透露一點線索。

　　「坐吧，格蘭傑小姐。」這本身就不尋常，學生一般不會被邀請在講台邊落座。赫敏應邀坐下時，麥格越過眼鏡以探尋的目光打量著她。

　　「我聽說你和韋斯萊先生之間有矛盾。」即使麥格小心斟酌著用詞，仍可以聽出她不是在提問，而是在陳述事實。

　　赫敏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如此私人的問題。她唯一一次向院長報告胖夫人肖像後麵的情況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當時哈利收到一把火□□，赫敏不無道理地懷疑它來自西裏斯·布萊克，雖然後來事實證明這份禮物並無惡意。其他的一切——從她早期如何磕磕碰碰地適應這個陌生的新世界，到去年與哈利、羅恩的友誼出現裂痕時她是多麼孤獨心酸——仍是秘密，遵從著那個古老的法則，「不可出賣你的同學」。

　　「你什麼都不必說，格蘭傑小姐。」麥格顯得有點失望，是對她還是對更普遍性的問題，赫敏看不分明。「你們倆之間的緊張氣氛太明顯了，就算瞎子都看得出來。但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唯一注意到這件事的教師。」有那麼一瞬，赫敏覺得她看見麥格臉上閃過一絲傷感。但那表情一閃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她一貫的務實。「實際上，就在今天早晨，斯內普教授興致勃勃地告訴我，韋斯萊先生跟你和波特先生都鬧翻了。」

　　赫敏盡可能保持著緘默。迄今為止，麥格還沒向她提過需要回答的問題。況且，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她和羅恩，或者和其他任何人的私人關係，會引起教員們的關注。

　　「我還聽說在公共休息室裏有一些……不愉快。」又是那樣越過眼鏡的尖銳目光，讓赫敏如坐針氈。她克製住挪動身子的欲望，平靜卻堅定地對上教授的視線。麥格心知肚明地搖了搖頭。「我希望你知道，我對格蘭芬多塔樓裏情況的了解程度，遠超過大多數學生的想象。」

　　這需要琢磨一下。不太可能有人，哪怕是級長們，會向他們的院長報告除肢體暴力外的情況。否則韋斯萊雙胞胎總喜歡拿缺乏警惕性的一二年級學生試驗新惡作劇，又怎麼會逃過懲罰呢？不，肯定是別的什麼……

　　『那些畫像！』赫敏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麥格朝她微笑了一下。當然！赫敏記得公共休息室裏起碼有兩幅魔法肖像——或許更多。她在心裏記下，下次拜訪麥格辦公室時要注意看是否有哪幅肖像上的人物跟格蘭芬多塔樓裏的一致。

　　麥格的表情就像俗話所說的剛偷吃了奶油的貓一樣——相當符合她的阿尼馬格斯形象。「顯然你已經明白了其中關聯，格蘭傑小姐。」她往後一靠，坐得筆直。「如果你可以保守這個我們之間的小秘密，我會不勝感激。」

　　赫敏點頭表示認同。

　　「這樣的安排並不完美，」麥格繼續說了下去，「很難指望肖像們進行全天候監視，但這讓我能保持對格蘭芬多動向的了解。」

　　回想近三年多來公共休息室裏發生的事，赫敏神色不變，心中卻少了幾分困惑。「那為什麼您從不幹涉？」她脫口而出，隨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她驚駭於自己對最喜歡的老師竟如此無禮——而且是在麥格如此信任她，才剛向她透露了秘密的情況下。

　　麥格再次恢複了嚴肅的眼神。「應該盡可能地讓小巫師們自己解決問題。假如每次發生爭執教師都出麵幹涉，學生的社會能力發展就會受阻。」

　　『所以，哈利、納威和我在一年級時麵對的冷漠，還有哈利在第二年的遭遇，』赫敏心裏想著，卻未宣之於口，『這一切你全都知道。包括開始幾個月我在霍格沃茨有多孤立無援。』她依然繃著臉努力不露聲色，但麥格非常擅長解讀人的表情。

　　「說到問題如何解決，」教授說，「你們那些問題沒靠老師不也解決了嗎？」

　　赫敏回望著麥格，細細想來，她不得不讚同麥格的觀點。不知怎麼的，她和羅恩或者哈利的問題，還有格蘭芬多『大家庭』的緊張關係，最終都內部解決了，沒有暴力衝突，也沒有持久傷害——除了金妮·韋斯萊可能的心理創傷。「那麼，」赫敏靜靜地說，「您覺得他們最終會改變對我的想法嗎？」

　　令赫敏驚訝的是，麥格對她淡淡一笑。「那需要一些時間，不過，不是已經有一些朋友回到你身邊了嗎？而且是公開的，在大禮堂裏，而不是躲著旁人的目光？」

　　「大部分人不相信我，」赫敏回答，「他們覺得我作弊了；安吉利娜認為我竊取了她的位置。」

　　「約翰遜小姐總有一天會記起來的，被正大光明地選為霍格沃茨代表的是塞德裏克·迪戈裏。據我們所知，你的意外入選對此沒有絲毫影響。」

　　赫敏垂下眼睛，這才注意到自己雙手都在膝蓋上攥成了拳頭。「羅恩不會的……」

　　麥格歎了口氣。「韋斯萊先生總會有他自己的觀點——也有他自己的問題。」她沉默片刻，略微壓低了嗓音繼續說道，「如果你確實因此苦惱，要我去跟他談一談嗎？」

　　赫敏搖搖頭。「不，謝謝您，女士。」她不相信被視為老師的寵兒會對挽回她和羅恩的友誼有任何幫助。

　　「明智之選。記住，格蘭傑小姐，無論多麼艱難，真正的友誼總會持續下去的。那麼，你聯係過父母了嗎……？」

　　***

　　赫敏琢磨著麥格在她眼前打開的新視角，相當安靜地吃完了午餐，隨格蘭芬多們走進黑魔法防禦術教室時，她依然滿腹心思。這是他們上過多堂課之後，第二次發現教室裏笨重破舊的木課桌已經靠邊，讓出一片空地。她不知道穆迪是否又打算將他們置於奪魂咒下（或者過於拚命地試圖這麼做，從哈利的角度來說）。他們肯定又要麵臨實踐考驗。

　　不到一分鍾，赫敏就聽見一陣與眾不同的沉重腳步聲，泄露了瘋眼漢穆迪的行蹤。門猛然洞開，她雖然已經習慣了他布滿傷疤、扭曲怪異的麵容，還是覺得他舉止中透著難以言喻的不祥預兆。今天，似乎有什麼在暗示著那些充滿血腥和暴力的回憶。

　　「好了。」穆迪喝道，他的魔眼在眼窩裏滴溜溜轉著，把全體學生盡收眼底。「我們今天不需要課本。」他剩下的那隻真眼似乎在揣度他這班學生，將他們和某種未知的、或許根本不可能達到的指標做著對比。「黑暗的時代可能就要到來，鄧布利多相信你們需要增加一點麵對魔杖攻擊的經驗！」

　　他轉身一瘸一拐地穿過教室，然後回過身，動作裏始終帶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赫敏隻能形容為幾欲噴發的怒火。當他的視線定格在她身上時，她感覺一絲冰冷的恐懼緩緩滑下她的脊柱。盡管室內溫度宜人，她還是不寒而栗。

　　「好！你們中有人參加過決鬥嗎，嗯？」

　　赫敏把視線轉向哈利，同時注意到其他人也都是如此。哈利猶豫著半舉起手。「嗯……嗯，我參加過……可以這麼說……」她很容易就回憶起了二年級時在洛哈特不靠譜的指導下他跟馬爾福那場半途中斷的決鬥，關於哈利是斯萊特林繼承人的風言風語正是由此而起。

　　「什麼叫『可以這麼說』，波特？」穆迪問道，「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其他學生全都一聲不吭。不管是當年，還是現在，他們的表現都很難當得起格蘭芬多英勇無畏之名。

　　哈利在穆迪尖銳的目光下挪了挪身子。「好吧，那次出現了一條蛇……呃，是斯內普教授除掉的。」他趕緊補充道。

　　「哼！」穆迪似乎不為所動。他轉過臉不再看麵色微紅的哈利。「這麼說，你們還沒人真正參加過決鬥？」他跛行到教室前麵，誇張地連連搖頭，神色很是失望。「好吧，也就是說沒有誰比其他人超前，我們將從零開始。」鐵藍色的眼睛前後掃視，「那麼，誰想第一個來，嗯？」

　　傳說中勇敢的格蘭芬多們顯然都不願主動出頭。注意到納威和帕瓦蒂在穆迪的審視下直往後縮，赫敏強忍著才沒笑出聲來。直到她回過頭時，才意識到她周圍有多少學生同樣在往後縮——以至於她一步未挪，看起來反倒像是挺身而出了。教室裏靜得可怕，穆迪的真眼和魔眼都緊盯著她。

　　「格蘭傑小姐，你經常最快舉手，」穆迪粗聲粗氣地說，「但是這次你猶豫了……為什麼？」

　　赫敏突然覺得喉嚨裏發幹，搜腸刮肚地想著答案。

　　穆迪朝她邁近兩步，其他學生都不覺往後退開，以免被老師盯上。「好，這就對了，我們中間確實有一位霍格沃茨的勇士呢。」他笑容裏不帶一點溫度，赫敏克製住顫抖的欲望。「走上前來，格蘭傑小姐，讓我們看看什麼叫勇士。」

　　赫敏猶豫不決，又有些無奈地走到空地中央。她一想到可能再次因三強杯參賽者的身份而被同學們排擠的前景，就憂心忡忡。她想象著羅恩的瞪視，幾乎能感覺到脖子後麵一陣火辣辣的。然後她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拔出魔杖，虛握在身側。

　　穆迪滿意地咕噥了一聲。赫敏掃了一眼她的同學們，想知道誰會作她的對手。她隻希望別是羅恩；她有種可怕的預感，他參與進來隻會加劇他的怨恨和背叛感。事情會變得難以收拾。

　　直到穆迪在十碼開外回頭注視著她，她才意識到這位曾經的傲羅精英兼知名黑巫師克星打算親自考驗她的勇氣。她感覺自己的呼吸緊張得微微顫抖。

　　穆迪半轉過臉，麵對他們的觀眾。「下麵是巫師決鬥中應該遵循的禮節……粉身碎骨！」

　　不等赫敏反應過來，穆迪已經轉過了身，對他這樣身有殘疾的巫師來說，速度可謂快得驚人。他的粉碎咒帶著相當的力道擲來，砰地一聲砸在她腳跟前的木地板上。緊接著她就被掀到空中，向後飛去。她整個摔進櫃子裏，撞碎了玻璃門，這才停下。她後腦勺撞在背板上，磕得暈頭轉向，滑下來跌在一堆木頭和玻璃碎片上。赫敏被震得耳朵裏嗡嗡作響，透過耳鳴聲和櫃子的碎裂聲，她隻能隱約聽見其他格蘭芬多的驚呼，模模糊糊，仿佛從長長的隧道另一端傳來。

　　赫敏遲疑著抬起左手捂住後腦勺，隻覺發絲間有種濕潤黏滑的觸感。當她把手收回眼前時，暈乎乎地認出血正從指縫間滴落。看起來有種不真實感。這一切都有種不真實感。

　　「我一直跟你們說什麼來著？」她隱約聽到一個像是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聲音，「隨時保持警惕！」

　　赫敏頭暈眼花地抬起頭，隻見穆迪站在幾碼外，魔杖和那隻正常眼睛都正對著她，另一隻眼睛在餘下的學生身上徐徐掃過。

　　「這是準則一。」穆迪粗啞的嗓音裏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準則二：黑巫師不會遵守任何準則！」

　　「天殺的。」赫敏敢發誓那是羅恩的聲音，顫抖而敬畏。她掙紮著想站起來，能感覺到校服保護不到的前臂上有些小口子和擦傷，一直蔓延到雙手。

　　「所以，小姑娘，你覺得你能勝任學校勇士嗎，你行嗎？」穆迪奚落她，「這需要的不僅僅是書本知識。」

　　赫敏搖搖晃晃地起身半蹲著，努力直起腰來。她感覺後背僵硬，隨著意識漸漸清醒，她可以想見背上已經處處瘀痕。她看起來一定是遍體鱗傷。

　　「大家注意看，她仍然握著魔杖。」穆迪低沉的嗓音在赫敏聽來帶著一絲威脅。她迷茫地低頭看去，隻見她的右手雖然有點發抖，卻還鬆鬆垮垮地抓著魔杖。

　　「良好的魔杖基本使用習慣。」穆迪勉強稱讚道。

　　他再次以一個年輕得多的健全人才有的敏捷，縱身上前擺出一流的施咒姿勢。

　　「除你武器！」他粗啞的嗓音喝道。

　　赫敏的魔杖被從虛弱的手裏拽了出去。繳械咒的強大魔力將她甩回殘破的櫃子裏，僅存的一塊玻璃被撞落在地摔得粉碎，水晶般的碎片四下飛濺。

　　穆迪轉身背對著她，但魔眼仍轉過來盯著傷痕累累的對手。他踱起圈子時，赫敏隻能看見其他學生震驚的臉。他們顯得如此遙遠，隔著一層微紅的薄霧，影影綽綽。

　　穆迪繼續訓斥著他們，但他們似乎都沒聽進去。

　　「準則三：敵人決不會給你們第二次機會——所以你們也不該給他們留機會！握緊你們的魔杖，就像對待自己的生命一樣——因為，有一天，它可能關乎你們的生死。」

　　拉文德·布朗一副想吐的模樣。納威看樣子快昏過去了。

　　「永·遠·都·不·要·打一場你贏不了的仗！」現在穆迪的聲明裏帶上了真正的怒火。盡管腦袋裏昏昏沉沉，赫敏還是沒聽漏潛藏其中的情緒，可她不在狀態，怎麼也想不明白他那顯見的敵視態度從何而來。「不要為傲羅或者同伴而逗留，盡快脫離戰鬥！」他捶打著教室一側的一張書桌，力道如此之重，捶得桌子砰砰震動，甚至比他的說話聲還響，「這是準則四。」

　　赫敏朝前爬了一點，感覺還沒有力氣嚐試站起來，身下的櫃子碎片割破了雙手和膝蓋，甚至紮透了袍子。滿地都是星星點點的血痕。

　　「準則五。」穆迪語音堅定有力。當他再次轉身時，赫敏發覺自己正麵對著這個最強黑巫師捕手的魔杖。「不要跟敵人講公平。」

　　在那一瞬間，赫敏目不轉睛地直視著穆迪的真眼。那隻眼睛裏有某種東西——某種惡意——令她顫抖起來……

　　「昏——」

　　「夠了！」一聲大喝插了進來，但那聲音隨後的話卻更出人意料，「呼神護衛！」

　　穆迪正要施的咒語被這聲疾呼打斷。隻見強光一閃，一道閃亮的白影從穆迪身旁飛奔而過（甚至可能是徑直從他身上穿過去的）。接著那隻發光的牡鹿就停在了教授和他的目標之間。

　　那守護神如此炫目，赫敏幾乎什麼都看不見。穆迪匆匆轉向那個聲音的方向，他狂躁的目光——還有他的魔杖——終於不再指著赫敏，她大大鬆了一口氣，幾乎暈過去。

　　其他所有人都和穆迪一樣怔怔看著那個擾亂課堂的人。

　　赫敏卻不需要看。她知道是誰及時打斷了穆迪。畢竟，當年他在湖邊第一次召喚出『尖頭叉子』時，她就在他身旁。

　　哈利站在那裏，竭力擺出最接近決鬥的架勢，手裏握著魔杖，杖尖上還閃爍著魔咒的餘光。他緊張得臉色發白，似乎希望自己現在到哪去都行，隻要不在這裏。「夠了。」他重複道，嗓音不再那麼拘謹，但還是比平常尖利。那語氣很陌生，不大自然，既有決然和擔憂，也有威脅和懷疑。他大口吸著氣，仿佛剛跑完一英裏。

　　「有……有些情況……比準則四更糟……」隨後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以略尊敬些的語氣補充道，「教授。」他微微放低魔杖，以示自己沒有敵意——隻要穆迪也沒有敵意。

　　穆迪狠瞪著哈利，好像第一次見到他一樣，然後環顧全班學生，近乎輕蔑地啐了一口。

　　「你們都以為這是兒戲嗎，啊？」他的臉直逼到哈利眼前，俯視著這個學生，「以為良好的教育和出色的魔杖技巧就能讓你活下去？」

　　「不……」哈利咬牙切齒地說，「但我會努力讓她活下去。」

　　兩人立在原地，相互對峙著，僵持的時間久得叫人難受。哈利踩在一條微妙的線上——既要保持足夠的威脅，讓穆迪不會轉身背向他，朝赫敏再施任何咒語——但又不能太有威脅性，以免穆迪攻擊他。漸漸的，哈利的守護神消失了，同樣消失的還有瘋眼漢穆迪缺乏理性的怒火。

　　「好了……教授。」哈利終於說著收起魔杖，姿態明了。

　　穆迪沒浪費時間，轉身瞪著納威，後者麵對老傲羅傷痕累累的臉，明顯畏縮了一下。「你以為鑽心咒就是最可怕的嗎？」納威害怕地望著老師，發出一聲嗚咽。

　　這時候，赫敏感覺自己必須努力站起來了，於是掙紮著付諸行動。她晃晃悠悠地站直時，碎片在她腳下咯咯作響，使得穆迪的視線又轉回到她身上。

　　從眼角捕捉到的一絲動靜引起了赫敏的注意。哈利摸著他的魔杖，但沒有□□。

　　「還有你！格蘭傑小姐。」她的注意力被猛地拽了回去，穆迪的話裏有著不假掩飾的輕蔑，「你在三強杯裏連五分鍾都撐不過。到時他們得用掃帚才能把你的殘骸收拾幹淨！」

　　聽到這話，赫敏搖晃了一下，像是臉上挨了一記重擊。帕瓦蒂·佩蒂爾不知所雲地尖叫著，語調駭然，而後被同樣哆嗦的迪安·托馬斯安撫下來。

　　「告訴我，格蘭傑小姐。」穆迪咆哮道，「你敢殺人嗎？」

　　這次拉文德沒能克製住想吐的感覺，把午餐統統嘔在了地上。

　　驚駭的赫敏隻能立在原地，目瞪口呆。

　　「假如唯有如此才能拯救性命，你敢殺死其他人嗎？」穆迪毫不留情地逼問，「比如說，為了救你的父母？或者甚至救你自己？」

　　「教授……」哈利的警告聲已經近乎吼叫，但這次穆迪對他毫不理睬。然而，他依舊暗中小心攥緊了魔杖。

　　赫敏感覺整個世界都被隔絕，隻剩下她和瘋眼漢。

　　「你能嗎？」他咄咄逼人，言語間有種對殺戮的可怕期待，「剝奪另一個人的生命，將其扼殺？棄之一旁？」

　　滿屋的學生發出清晰可聞啜泣聲，赫敏的眼睛也被滾燙的淚水刺痛。赫敏耳中隱約聽見幾句咒罵——來自羅恩，或者西莫，她心裏想著，好像那有什麼要緊似的。穆迪的臉占滿了她的視野，像是這個世界過去的暴力行為……或許也是將來的暴力行為的見證。

　　「不、不……」她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知道。」

　　「不？」穆迪輕哼了一聲，「那你願意付出生命的代價嗎？」

　　「我……我……我——」赫敏的思考能力短路了。她抓不住這一連串質問是要把她或者瘋眼漢本人引向何方。

　　「一句話裏就用了三個『我』。讓你聽起來像是個任性的嬌小姐。」穆迪審視著她，說完轉身離去。他是對自己的表現感到滿意，還是僅僅覺得她的表現不如人意，赫敏說不清，也無心分辨。他背對戰栗的學生們開了口，嗓音裏明顯帶上了情緒。

　　「你們知道我的經曆——或者說，你們應該知道。我殺過人——合法的，在執行任務期間。我也準備好了在必要時赴死……如你們所見，我已經幾次和死神擦肩而過……」

　　這時，赫敏能看見帕瓦蒂哭成了淚人，納威也在後麵悄悄哽咽著，努力保持鎮定。

　　「我跟你們說這些，是因為你們必須知道。」穆迪緩緩轉身麵對他們，心不在焉地用清潔咒處理了麵色蒼白的拉文德腳邊的嘔吐物。「校長請我來這裏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要教你們學會保護自己抵禦黑魔法。你們已經見識過不可饒恕咒了。你們需要做好對抗這些的準備。」他似乎在凝視自己的假腿。「那也就意味著，你們有可能不得不使用——不管有意還是無意——能夠致人死命的咒語。」

　　「波特，」瘋眼漢吼道，「我看見你的守護神了，確實湊合著能用，但你也必須學會狠下心腸，才能指望在麵對食死徒時幸存下來。」

　　他回頭注視著赫敏。她的腦袋在一陣時起時落的重壓下隱隱作痛。她難以置信地看著穆迪彎腰撿起她的魔杖，然後遞給她，仿佛那是一朵剛采下的鮮花。她本能地接過魔杖，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也不知道接下來將麵對什麼。

　　「我殺的那些人都罪有應得，」穆迪侃侃而談，「我不為他們難過，有必要的話，我會再殺他們一次。」他環顧全班，目光在每個學生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留在赫敏身上。「你必須知道你可能麵臨的困境，並知道如何應對。」

　　教室裏一片死一般的沉寂。瘋眼漢似乎陷入了沉思。沒人敢動彈。赫敏顯然有些站立不穩，隨時可能摔倒。她的腦袋像被重錘砸過一樣，全身沒有一個地方不疼。她暴露的皮膚——還有相當一部分沒暴露的皮膚——被大大小小的碎木片和碎玻璃紮得到處是細小的傷口。

　　「教授……？穆迪教授？」又是哈利鬥膽打斷了穆迪的沉思。穆迪帶著疑問的目光抬起眼。

　　「赫敏呢？」哈利既是詢問，也是提醒。

　　穆迪神情困惑，顯然思緒早飄到了九霄雲外。而後他眨了眨魔眼，似乎回到了現實。當他轉向赫敏時，赫敏覺得他那表情像是下午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存在。他緩緩點頭自語。「是啊，格蘭傑小姐，最好讓波皮看看你。」他嗓音裏恢複了一些自製。「布朗小姐，佩蒂爾小姐？你們願意帶格蘭傑去校醫院嗎？」

　　能獲許離開教室，兩個女孩簡直感恩戴德。她們扶著赫敏準備出去時，她看見羅恩盯著她的傷口瑟縮了一下。哈利同樣擔心地看著她，與穆迪的對峙讓他有些顫抖，臉上幾乎沒有一點血色。但他還是三步並作兩步趕到她身邊。「給。」他柔聲說著，掏出手帕按在她後腦勺上。赫敏抬手接住手帕，手指恰好蹭過哈利往回縮的手。她開口想道謝，嗓子裏卻又幹又啞。哈利隻是對她擠出一絲緊張的苦笑，但是當他轉頭麵對那位鬢發斑白的前傲羅時，她看見他臉上顯出一副冰冷強硬的表情。

　　離開時，赫敏絞盡腦汁地想著這個星期四下午穆迪教授想教給他們的是什麼。

　　她也絞盡腦汁地想著哈利學到的又是什麼。

　　***

　　龐弗雷女士堅決拒絕讓赫敏當晚出院返回宿舍。青腫和割傷很快就處理好了，不過當赫敏感覺腦袋裏的眩暈感漸漸消散，表示想離開這個充滿消毒味的環境時，得到的回答卻是：「真胡鬧，年輕的女士。」校醫院護士叫道。「你頭上撞的這下可重得很，要是你有輕度腦震蕩，我也不會覺得奇怪。魔杖造成的後果往往過一段時間才會顯現出來。」

　　於是，赫敏被禁止接觸她的作業，但這也不能阻止她掛心麥格在變形課上布置的那六英尺羊皮紙。她同樣被禁止接觸她的朋友們，龐弗雷女士隻給他們五分鍾時間，還嘀咕著她的病人需要靜養，而靜養的正常途徑就是晚上好好睡一覺……後來她離開去照顧其他病人：一個在魔咒課上發生意外的赫奇帕奇，還有兩個有辱學院名聲的拉文克勞——他們在魔藥課上燒壞了一隻坩堝，其爆炸效果之壯觀僅次於斯內普對此事的反應。

　　飯後，哈利和金妮跑來探訪。哈利企圖偷渡一本書給赫敏，卻被抓了現行，遭到嚴厲警告，護士威脅說如果晚上發現病人在看書就要哈利好看。金妮向赫敏保證晚上會照顧克魯克山。

　　說實話，赫敏的頭痛還沒徹底消失。那種硬邦邦的重擊感已經被潮水般時漲時落的微微悸痛取而代之。赫敏努力不去想那疼痛，隻擠出一點時間詢問哈利對那天下午的事情有什麼看法：在她那一邊倒的「決鬥」中，當他出手阻止時，在她離開之後，他都是怎麼想的。

　　但哈利也沒法為這幅模糊的圖景增加更多細節。他不知道是什麼導致穆迪有如此表現，金妮則表示穆迪被人稱為「瘋眼漢」不是沒有原因的。哈利緘口不提隨後發生的事情，簡單地把自己驅使守護神擋在她和穆迪之間的行為歸結為「本能」。赫敏狼狽離開之後，教室裏就一片寂靜，直到一兩分鍾後穆迪向其餘學生宣布下課，沉默才被打破。

　　她的朋友們最終被地盤意識極強的龐弗雷女士趕出了醫務室，赫敏躺回枕頭上，試圖理清混亂的思緒，讓大腦恢複平日的井井有條。揮之不去的鈍痛對此毫無幫助。哈利的行為——還有他對穆迪的直言不諱——既令她深感不安，又令她滿心歡喜。剩下都是可怕的回憶。她確實從這一天的經曆得出了一個結論：那血淋淋的後果徹底擊碎了她對自己有能力參加三強杯的信心。

　　穆迪是對的：她到時連五分鍾都撐不過。如果她不能找到辦法退出比賽，那她將需要極大的運氣並將自己的魔法能力發揮到極致才能幸存……

　　可是……哈利當時是怎麼說的……？

　　赫敏不太確定那越來越厲害的惡心感是因為頭痛還是因為她得出的結論。她心懷感激地接受了龐弗雷女士塞給她的輕量安眠劑。

　　第二天一早醒來，雖然頭痛仍未消散，赫敏還是說服護士相信她經過一夜安睡已經身體健康精力充沛。瘀傷已經顯現，她背上硬得像塊木板，赫敏第一次相信她能感覺到顏色：黑色和藍色。她全身僵硬地回到自己的宿舍，急於洗漱幹淨去吃早飯。

　　睡眼朦朧的拉文德和帕瓦蒂含糊說了幾句很高興看到她回來之類的話，又問她是否介意關上燈讓她們再睡一小會兒。克魯克山欣喜地迎接了主人的回歸，很是一番大驚小怪，在赫敏努力梳理亂成一團的頭發的時候，繞著她的腿蹭來蹭去，發出響亮的咕嚕聲。至少，它似乎並未受到昨日事件的影響。

　　下到公共休息室時，赫敏有點驚訝地發現哈利已經穿戴整齊，坐在正對女生宿舍樓梯的椅子上。他起身向她問好，臉上的堅冰化開了，綻放出一抹由衷的微笑。

　　「你還好嗎？」他輕聲問。

　　赫敏意味不明地喃喃了幾句作為回答。

　　「我也一樣。」哈利神秘地答道，「餓了嗎？」

　　否認的話剛到嘴邊，就被她肚子裏一陣毫不淑女的咕咕聲擋了回去。她錯過了昨天的晚餐，因為一直感覺惡心，在病床上也沒能抓住機會吃點東西。

　　哈利溫和地笑著，仿佛過了好幾個小時，赫敏終於鼓起勇氣回應了一個勇敢的微笑。「那就走吧，我們一起下去。」

　　那天早晨，他們是最早進大禮堂的一批人。幾個勤奮好學的拉文克勞七年級學生急於早點複習N.E.W.T.s，因而打敗他們拔得頭籌。格蘭芬多桌子旁還空無一人。

　　雖然她的肚子正非常明確地宣告它此刻的感受，赫敏依然對進餐這個念頭提不起興趣。她咽下的每一口似乎都刺激著腦袋裏陣陣鈍痛，所以她早早就決定放棄英式早餐，吃點吐司。她下定決心，如果食欲有所改善，就嚐嚐那些看上去很可口的牛角麵包，那或許是小精靈們為使布斯巴頓學生有賓至如歸之感的努力。

　　然而，怨聲載道的學生開始湧入大禮堂，不情願地開始了新的一天。背景噪音在赫敏耳朵裏嗡嗡地響，普通的喧嘩在她聽來卻像要切開頭顱一樣，加劇了疼痛。她沒法屏蔽這些聲音，壓力似乎越來越大。

　　哈利注意到了。他停止進攻盤子裏的油炸麵包和小山般的炒蛋，再次輕聲問赫敏是否還好。她不願當著其他格蘭芬多的麵說什麼，決定點頭。但背景噪音一片模糊，將她圍攏在內。

　　她受不了了。她必須消失。她必須——

　　「格蘭傑小姐？」

　　赫敏抬眼望去。麥格教授站在她跟前，一貫嚴肅的臉上露出關心的表情。

　　「你感覺不舒服嗎？」

　　赫敏咽了咽唾沫，竭力壓下喉嚨裏的苦澀感。「隻是有點……我頭有點……」

　　麥格直盯著她。「你想回校醫院嗎？」

　　赫敏遲疑了一下。她清楚，哈利正極其密切地觀察著她的情況，卻又竭力掩飾自己的過分關注。其他格蘭芬多或是注意著院長的動向，或是悄悄議論著哈利在課堂上對老師放守護神的事，還有些正對著霍格沃茨家養小精靈烹飪的盛宴大快朵頤。赫敏確實感覺身體不適，但那畢竟隻是頭痛而已。她不願錯過早上的魔法史和魔咒課，她不能再落下更多課程了。

　　「不，我沒事。」她撒謊道，不光是說給院長聽，也是說給她自己聽的。

　　麥格一臉懷疑，但終於還是決定假設她說的是實話。「好吧。吃完過來找我。」她邁步往首桌走去。

　　赫敏瞥了一眼麵前盤子裏冰冷的煎蛋和熏豬脊肉，隻覺一陣倒胃口，立刻決定逃離這困擾她感官的噪音環境。「如果您方便的話，教授，我吃完了。」她站起身來，假裝沒看見哈利懷疑的目光。

　　麥格再次冷靜審視她一番，然後點點頭，帶頭走出大禮堂。

　　撤到麥格辦公室這個相對清靜的避風港，可以說令人欣喜。神情嚴肅的教授邀她坐到身邊，眨眼召喚出一隻銀茶壺，倒了一杯茶給她。「加點蜂蜜和檸檬。」麥格用蘇格蘭口音建議道。

　　赫敏拘謹地坐到椅子沿上，接受了麥格的建議。她等著老師準備帶給她的消息，但麥格輕輕揮手示意她先喝茶，所以她輕呷了一口，並不意外地發現它有種安神定氣的效果。

　　麥格密切注視著她的學生，終於提出了話題。「格蘭傑小姐，當我聽說我有個學生在課堂上被送進了醫院的時候，我就有責任詢問詳情。」她歎了口氣，「穆迪教授不肯開口。不過你的同學們明確表示事情發展成這樣你和他們一樣無辜，我也不會責怪波特先生勇敢而及時的反應。」

　　赫敏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但麥格命令似的抬手讓她不要打岔。「穆迪教授似乎因為某種不得而知的理由，做出了超越正常教學容許範圍的行為。我不得不問你是否想提起正式投訴。」麥格說出最後幾個字時，臉色有點難看。

　　赫敏猶豫了。她的大腦仍未恢複到最佳效率，但這個要求仍令她訝異。這並不是第一次有學生因為某位老師的教學方法被送到龐弗雷女士那裏。近三年多的時間裏，斯內普教授那相當原始的偏好和獨特的教學方法確保了這一點。如今，霍格沃茨管理層似乎第一次對學生的看法發生興趣，就牽扯到了一位對抗神秘人的戰鬥英雄。

　　「我不能理解為什麼阿拉斯托會有這樣的表現，」麥格隨即評論道，「昨天晚上我找佩蒂爾小姐談話的時候，她掉眼淚了。布朗小姐也好不到哪去。還有隆巴頓先生，如果他認為畏縮不前是格蘭芬多的作風，那他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至於波特先生……」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不。」赫敏回答得鎮定從容，讓她自己都感到驚訝。

　　「不？」麥格注視著她的學生，「抱歉，格蘭傑小姐，可你剛才是不是說了『不』？」

　　「沒錯。」赫敏盡可能清晰地說。

　　麥格有點不解，質疑起學生的做法：「你不想進行投訴？」赫敏搖搖頭，這個動作讓她記起她今天早上感覺有多虛弱。「你不介意解釋一下原因吧？你的朋友們對發生的事情非常不安。」

　　赫敏深吸了一口氣。「隻要哈利不會因此受到處罰，我就不投訴。他沒有攻擊老師。他使用守護神隻是想保護我。另外，這件事我和穆迪教授都有責任。」她理性地說，「那是決鬥，而我以前從沒想過了解交戰的準則。」麥格聞言顯得有些困惑，赫敏因而努力解釋道，「我沒有準備好，我想，這就是實踐課的關鍵所在。我記得穆迪教授在……決鬥的時候，闡述了一些準則。黑巫師不會遵守任何準則什麼的。」赫敏輕輕搖頭，試圖理清思緒，「我記不太清他具體說了什麼，但要點非常清楚。」

　　麥格的表情有些好奇。「那麼，請問，韋斯萊先生所說的這樣『一頓暴打』——」重複羅恩的形容時，麥格顯得不大自在，「——是否會達到較溫和的方式所不能達到的效果？」

　　赫敏思忖著如何回答。昨天晚上哈利和金妮被趕走以後，她已經靜靜考慮了幾個小時，直到最後在藥物作用下沉沉睡去。她想不出穆迪有什麼理由會為個人原因而針對她。但他曾提起她作為『勇士』的身份，然而當他想動手時，哈利卻已準備和他一戰——哪怕，她想起來了，哪怕哈利很確定這一戰他贏不了。

　　「那是一堂課。一堂讓我們難忘的課。」她平靜地說。

　　『我特別難忘。』赫敏在心裏默默補充道。她還要好好想一想。或許那就是穆迪對她如此嚴苛的原因，他想讓她明白她必須提升競技水平，讓自己更加堅強。她必須提高實用魔法方麵的技巧和應變。

　　麥格顯然非常懷疑赫敏所說的理由，但最終還是接受了現實。「很好，格蘭傑小姐。不過我們這裏是學校，不是軍營。我會找穆迪教授探討一下教學的方式方法。」赫敏想到這話本該同樣適用於斯內普教授，差點就哼出聲來。

　　『難道這就是穆迪來的目的？』赫敏心想，『向我們展示我們可能麵對的危機？』她管住了舌頭，隻說：「就這些嗎，教授？」

　　麥格臉上露出叫人捉摸不透的表情。「還有，格蘭傑小姐。」她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信封，遞給赫敏。「這封信是通過魔法部的麻瓜郵政聯絡處寄來的。」女孩立刻認出了信上地址的筆跡，麥格教授的最後一句話變得有點多餘。「我相信，是你父母寄的。」

　　***

　　蘇格蘭某地

　　霍格沃茨魔法學校

　　赫敏·格蘭傑小姐收

　　親愛的女兒，

　　謝謝來信——很高興你身體健康。但你父親和我第一次讀到這場比賽的時候都很緊張。你確定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們了嗎？你平常很樂於迎接這樣的挑戰，哪怕其要求超過你的年齡。確實應該向大家澄清你不想參賽——相信我，我們都不認為你會企圖靠作弊取得優勢。那麼，為什麼你們的魔法部如此重視這件事，甚至會強迫你參賽？為什麼你需要考慮聘請律師，尤其還是從像矩陣這樣高端的事務所聘？

　　我們一直都很信任你，赫敏。哪怕當你發現你擁有不同於其他孩子的能力時，哪怕當我們同意你進入一所我們幾乎一無所知的學校時，我們都信任著你。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非常嚴重的問題，你才會提到被迫離開學校。

　　爸爸希望你這周末能回來看我們，我們好好談談，共同了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也許你需要考慮一下是否將未來寄托在霍格沃茨。肯定還有其他魔法學校，或者你想考慮那些正常學校？幾年前它們曾爭相要錄取你。此時此刻，通往大學教育的門依然向你敞開著。

　　如果你沒法回來，那我們倆準備去看你。或許我們可以跟之前拜訪過我們的那位女士或者校長談談，請他們解釋為什麼局麵好像在漸漸失控。我們可以取消星期六早上的預約，但我們不確定該怎麼來找你。你能弄清楚是否有這個可能嗎？爸爸說我們可以開夜車過去，或者搭乘班機（哪個機場最近？)。

　　赫敏，要相信我和你父親。我們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我們都是為你好。有時我們感覺你正離我們越來越遠。如果能跟你還有你的老師們談談，那我們的疑問也許就能得到解答，也能看到你究竟適應得如何。

　　盼盡快回複。

　　愛你，乖孩子。

　　媽媽和爸爸

　　XX

　　1994年11月5日

　　***

　　在午餐的餐桌旁落座時，赫敏滿腹都是重重心事。

　　她父母的目的毋庸置疑。當年她發現世間存在魔法而她是個貨真價實的女巫後，就離開了原本為她規劃好的學術之路，她常覺得父母對此並不太支持。她本會在一所公學【注：公學(public school)，英國教育體係特有的一種私立中學，聲譽極高，以培養精英人才而聞名。因其前身為捐辦文法中學，故名為公學，但數百年發展後已與日常概念的「公立學校」大相徑庭。如今的英國公學是名副其實的精英學校，不僅學費不菲，入學成績要求也非常嚴格，全英隻有約6%的學生能進入公學就讀】接受基礎教育——格蘭傑夫婦都是中產階級專業人士，家境還算富裕，而且赫敏毫不懷疑她可能——不，是一定——會取得多項獎學金，肯定能在很大程度上緩解學費帶來的經濟負擔。然後，在高中水平考試後，將是大學教育，深入研究一門或者多門學科，她將一路坦途地走向成功。她父母也曾暗示過他們不介意家裏再出一個專業醫師。

　　如果說麥格教授的到訪開拓了赫敏的眼界，讓她看到了一個充滿種種可能的全新世界，那麼她父母卻是眼看著他們對她未來的希翼瞬間變成了幻影。而且，她滿懷愧疚地心知，自己已經開始離父母越來越遠。當她假期回到家中時，總要花幾個星期的時間才能擺脫那種外來者的感覺。對年輕的女巫來說，遊走在兩個世界之間往往會帶來心結。

　　結果，在和家人談到有關霍格沃茨的事情時，赫敏選擇了「量力而行」【注：量力而行(economical with the actualité)，為英國已故保守黨政客艾倫·克拉克(Alan Clark)在1992年Matrix Churchill公司一案中的「名言」。意思是遺漏重要事實的真話，其實就是「撒謊」的委婉說法】。她很害怕，一旦他們知道了她在過去三年內所麵臨的危險——三頭犬，蛇怪，攝魂怪——一定會二話不說地把她從學校拽走。畢竟，她是他們的獨生女，父母對她保護備至。

　　現在情況甚至更糟。假如她父母了解了三強爭霸賽的血腥曆史，那他們無疑會想方設法立刻把她帶出霍格沃茨。然後，一旦魔法部將威脅付諸實踐，她將失去她的魔法能力。有那麼一瞬，她懷疑他們是否真的能剝奪巫師的魔力，隨後暗自記下晚上要到圖書館對此進行研究。

　　而且，赫敏一早上都糾結著該何去何從，以致於在魔法史課上，直到賓斯教授穿過黑板飄回辦公室的時候，她還以為自己才剛坐下。在魔咒課上，她罕見地有失往日一流水準，表現得有些馬虎，而富有同情心的弗立維通情達理地將其歸結為她昨天下午的不幸遭遇。

　　如今，坐在大禮堂裏，幾乎看都沒看一眼熱氣騰騰的布丁香腸，赫敏思索著擺在她麵前的兩種選擇。哈利和其他格蘭芬多曾想拉她一起聊天，但她置若罔聞，這和她揮之不去的頭痛多少也有些關係。他們和小個子魔咒課教授一樣，寬容地將其歸咎於穆迪那堂課的後遺症，正好赫敏也不願讓旁人知道她收到了家裏的信。

　　她不想參加爭霸賽。昨天的教訓更提醒了她，她得有絕佳的運氣，再加上全力發揮，才能勉強通過而不受重傷或者更糟——尤其後者，是她眼下還不願細想的。

　　但再一想，她也不打算屈服於魔法部扭曲的觀念，乖乖被趕出她的世界。

　　避免這兩種可能的唯一途徑，就是一場強有力的法律訴訟。反正無論采取主動還是走過場，都免不了要把兩位格蘭傑醫生牽扯進來。否則她大概早就舉手投降，折斷魔杖，收拾行李走人了。和父母談話時敷衍了事蒙混過關的可能也被排除了。赫敏知道自己有時喜歡掌控局麵，但如今擺在桌上等待解決的問題太多，她已經不可能把事情遮掩過去了。

　　赫敏雖然擔心父母拜訪霍格沃茨期間可能發現什麼，卻更害怕另一種可能。如果她獲許在學期中途離開霍格沃茨回牛津，肯定就回不來了。父母一定會阻止她動身回蘇格蘭。使用記憶咒也不可行，赫敏曾考慮過這麼做，但最後否決了，既有道德因素，也有實際考慮——她不知道什麼程度的魔咒能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平息女兒和愛女心切的父母之間的激烈衝突，所以不敢輕易冒險。對於她選擇成為一名女巫，他們已經越來越缺乏熱情。的確，當她假期回家時，他們就多次暗示她的同齡人在羅婷女中或者埃塞爾伯格王後學院發展有多好了。

　　如果她要跟他們談，就必須在她有自主選擇的基礎上談……赫敏知道她父母總是對魔法世界有點發怵，每次和她一起到對角巷時，他們都感覺非常拘束。如果說她有什麼優勢的話，就是這一點了。有鄧布利多或麥格的支持，不管是實際行動還是精神鼓勵，她也許就能設法勸父母支持她，而不是提一大堆令人尷尬的問題。她覺得麥格教授一定願意多努力一把，幫她留在霍格沃茨。校長則一向超然物外。

　　赫敏知道自己是在抓救命稻草，卻又感覺越來越無路可逃。根本不存在完美的解決方案，每個方案都有明顯缺陷。下定決心後，赫敏抬頭望向首桌。麥格教授來了，正跟斯普勞特教授攀談。如果她能在午餐結束前截住麥格教授，或許可以在周末前啟動相關步驟……

　　把注意力轉回午餐上時，赫敏很是慶幸，多虧家養小精靈的魔法，她的布丁香腸還像新鮮出爐一樣熱乎，麵托鬆軟可口，坎伯蘭香腸嚼勁十足，澆著開胃的洋蔥肉汁。她一邊解決美食，一邊想跟哈利搭話，卻發現他一臉夢遊般的表情，心思完全不在午餐上，也不在她身上，就和她自己剛才一樣。

　　赫敏隻得停住話頭，悄悄順著哈利恍惚的視線望去，他的目光似乎落在拉文克勞桌子那邊。有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但赫敏還不能確定是什麼。她暗自聳聳肩，正打算回頭繼續對付餐盤，卻被金妮的舉動吸引了。韋斯萊家的小女兒正盯著哈利，那全神貫注的表情在赫敏看來既擔心又好奇，然後她也把視線投向了哈利注視的方向。等意識到赫敏在審視她時，金妮莫名其妙地紅了臉，故意別開臉跟納威小聲說起話來。

　　有情況。赫敏不知道早些時候自己埋頭想心事的時候還錯過了什麼。

　　終於吃完了午餐，赫敏就等著能跟院長說上話的機會。就在這時，一位六年級級長遞了張紙條給哈利，打斷了他的走神。令赫敏愈發困惑的是，哈利臉上同樣有點泛紅，窘迫得仿佛幹什麼壞事被逮住一樣。趁哈利低頭看信的功夫，赫敏更仔細地看了看拉文克勞桌子那邊。那個很特別的三年級學生——『她叫什麼名字來著？』——正坐在桌子一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但哈利的目光焦點似乎在更遠的位置，落在桌子中段。

　　「鄧布利多想見我，」哈利一邊隨手把那小片羊皮紙丟在空餐盤邊，一邊淡淡地說，語調裏很有股聽天由命的味道，「就在魔藥課之前。」

　　周圍一小群格蘭芬多紛紛發出同情的低語。

　　「要我和你一起去嗎？」赫敏也不管有沒有人偷聽了，直接問他，「那不是你的錯。」

　　哈利謝絕了，不過這一次赫敏有些慶幸他的謝絕，因為她注意到麥格正準備離開大禮堂。她和哈利同時站起身來。「我可能也會遲到一小會兒。」她告訴納威。後者顯然一想到必須向猛獸般的斯內普教授解釋波特和格蘭傑為什麼雙雙缺席，就被嚇壞了。

　　兩個格蘭芬多分頭離開大禮堂，赫敏趕在麥格去上下午課之前截住了她。當赫敏向院長解釋自己的決定以及建議的行動方案後，麥格懷疑地看了她一眼，卻還是答應盡量幫忙。

　　在穿過走廊前往魔藥課地窖的路上，赫敏心裏寬慰和焦灼混合著，說不出是什麼滋味。至少她已經下了決心，現在她將不得不麵對由此而來的後果。她一邊加快腳步，一邊擔心因遲到招致斯內普的怒火。如今他比任何時候都更有理由蔑視她。

　　她神經已經高度緊張，頭痛卻一點都沒有要放過她的跡象。

　　走近最後一個轉角時，赫敏聽到一陣扭打聲，還有學生們或驚或怒的叫嚷聲。她趕上前去，結果自己也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德拉科·馬爾福慘兮兮地躺在地上，完全沒了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傲慢勁兒，他一手捂著鼻子，但殷紅的血流還是止不住地滴落在他漂亮的長袍上。潘西·帕金森大驚小怪地俯身看他，其他旁觀的斯萊特林神態各異，既有特德·諾特這樣怒火衝天的，也有布雷司·沙比尼那樣漠不關心的。

　　造成馬爾福這幅慘狀的原因非常明顯，罪魁禍首正被迪安和西莫駕著，身後是驚呆了的拉文德和帕瓦蒂。羅恩俯視著被打趴下的馬爾福，渾身散發著威脅的氣勢。雙手緊攥，拳頭發紅。他的臉幾乎紅得像頭發一樣。

　　沒等情況進一步發展下去，一聲不容置疑的命令從地窖門口傳來。「讓開！這裏怎麼回事？」斯內普氣勢洶洶地在斯萊特林中開出一條道來，一見那場麵便陡然停住了腳步，「韋斯萊！梅林在上啊，怎麼了……！」

　　「他打了德拉科。」潘西抽著鼻子，又是哭又是笑。

　　赫敏感覺斯內普一聽這話，就直起了身板。「哦？」他問道，「是真的？」斯萊特林們發出一片認同的低語。「好啊！」他吼道，「韋斯萊——關一個月禁閉——在我這裏。」

　　羅恩隻是繼續怒視著馬爾福。斯內普似乎很是享受自己接下來的台詞，嗓音比平日裏更加慢條斯理，柔滑如絲。「襲擊同學，格蘭芬多扣一百分。」他向羅恩傾過身去，用他催眠般的眼神逼得這個年輕人避無可避，「我會跟你的院長好好聊聊。想一想她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會多開心吧。」

　　斯內普說完猛一轉身，袍裾翻飛。「帕金森，帶馬爾福少爺去找龐弗雷女士。其他人，都給我進屋。」他怒視餘下的人群。「快點。」他嗓音慢條斯理，卻帶著股低沉的脅迫味道，然後他就鑽進老巢消失了，斯萊特林學生們趕緊跟了上去。

　　格蘭芬多們落在後麵，似乎都被驚呆了。不管是那駭人的突發事件，還是那給了羅恩以及他們可憐的總學院分沉重一擊的嚴厲處罰，都令他們頭暈目眩。就在這時，赫敏厲聲喝道：

　　「羅恩·韋斯萊！」同院同學們全都轉過腦袋看著她，「你怎麼能這樣？這太……」有那麼一瞬，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太不成熟，太不負責任了！」

　　羅恩本來僵在那威脅的姿勢裏幾乎一動不動，聽到這話像是挨了一記重拳，哆嗦了一下，也轉過臉麵對著她。他剛才還漲得通紅的臉，此刻已然沒了血色。雖然他唯一的動作就是臉上肌肉的抽搐，但他死盯著她，仿佛第一次看到她似的，滿臉都是懷疑。而後他身子晃了晃，幅度很小，但顯而易見，似乎正努力克製著情緒。赫敏做好了迎接一場韋斯萊-格蘭傑大戰的準備，令她驚訝的是，羅恩居然效法斯內普早先的把戲，轉身背對著她，頭也不回地大步走進了魔藥課教室。

　　赫敏不明就裏地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發覺其他格蘭芬多都正盯著她，表情裏既有難以置信，也有責備奚落。「怎麼了？」她向人群發問。

　　無人回應，迪安沉著臉搖搖頭，西莫徑直從她身旁走過，粗魯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拉文德和帕瓦蒂似乎也瞧不起她，而納威隻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納威，怎麼回事？」她輕聲問道，「為什麼羅恩會打馬爾福？」

　　納威喉嚨裏發幹，嗓音緊繃繃的。「馬爾福……馬爾福說他願意花大價錢欣賞穆迪從地上收拾……」他遲疑著，赫敏立刻明白了原話有多不堪。「……收拾你。」納威結結巴巴地說完，然後飛快地從突然膝蓋發軟的赫敏身旁逃走了，生怕她再追問什麼。

　　***

　　哈利從鄧布利多拿到了一張假條解釋他遲到的原因，這對格蘭芬多和他本人都是一件幸事，因為斯內普火氣正大。沒有一個格蘭芬多躲過被扣分的命運，種種雞毛蒜皮的違規行為或者知識欠缺都成了扣分理由。但被扣得最慘的要數羅恩，他早先的魯莽行為本就失分嚴重，更雪上加霜的是，他在課上一道題都沒答出來，這無疑是因為沒有赫敏督促而缺乏預習的緣故。

　　見羅恩一邊努力避免招致斯內普更多怒火，一邊卻死不開口，哈利顯然對情況很是困惑。而其他格蘭芬多似乎都無意解答他的疑惑。赫敏試圖通過眼神傳遞信息，卻得出一種印象——他雖不像其他格蘭芬多那樣積極反對她，但顯然因為某種理由對她冷淡起來。

　　終於，折磨人的兩節魔藥課上完了，一周的課程宣告結束。哈利起身就走，怕在惡意滿滿的斯內普眼皮底下再丟更多分。赫敏想追上去，但哈利似乎故意躲著她，飛快地順著走廊溜走了。下午她為自己對羅恩說過的話後悔時，頭痛已經愈演愈烈。她也曾努力為自己辯護，可找到的理由不是她自己都覺得不夠正當，就是過於牽強。這樣一點效果都沒有，隻讓她心中自責感愈發強烈。

　　於是滿心失落的赫敏·格蘭傑獨自一人走進大禮堂吃晚餐。因為哈利、納威和金妮都還沒到，其他同學則故意對她不理不睬，她坐在格蘭芬多桌子邊，孤零零地很是顯眼。

　　有人在對麵長凳上重重坐下，砰的一聲，立刻把她的注意力從她自己的心事上吸引了過去。她抬眼望去，隻見哈利也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他沒有看她，反而盯著自己放在桌麵上的雙手。「要知道，」他開腔道，「那會是個很好的轉變，如果我的兩位好朋友……」他加重了那三個字的發音，暗示著他們的關係有多緊張，「……願意不再對彼此表現得好像十足的笨蛋一樣！」他手指用力叩了叩木桌板【注：敲木頭是英國人祈求好運時的傳統動作】，別過臉去，躲著赫敏的眼睛。

　　赫敏哀歎一聲。如今，那守護神好像是一百萬年前的事情了。

　　沒等她找借口抽身或者為自己辯護，有人搭住了她右邊肩膀，她轉頭正對上目光灼灼的金妮。

　　「是真的？」金妮啞聲問。

　　「是真的。」哈利心不在焉地接口道，「羅恩揍了馬爾福，斯內普為這事狠狠教訓了他一頓。」

　　金妮屈膝讓自己的臉和赫敏齊平。「別告訴我你……？」

　　赫敏心懷愧疚，緘口不語，隻是點頭。

　　「該死的梅林啊，赫敏。」金妮憤憤道。

　　「我不知道……」赫敏試圖辯解。

　　「對，但我敢打賭你直接就衝他發火了，就像你常做的那樣，不是嗎？」金妮尖刻地說，然後像哈利剛才那樣重重坐在長凳上，「要知道，對你這麼聰明的人來說，你有時還真是夠遲鈍的。」

　　赫敏無言以對，隻能點了點頭。她朝長桌另一頭望去，看見了一臉倒黴的羅恩，正往自己餐盤裏堆炸魚和薯條。他的兄弟們和西莫、迪安都在試著逗他開心。赫敏對上弗雷德的眼睛，有點沮喪地發現這位惡作劇專家臉上似乎掛著一副責備的表情。

　　「你會道歉吧？」金妮邊問邊往自己的薯條上倒麥芽醋。

　　赫敏猛一回頭。「為什麼我該道歉？這星期羅恩一直對我態度惡劣。」

　　金妮的回答簡單明了，卻責備意味十足。「我還不知道你認同『別人犯錯就是你照做的理由』，格蘭傑。」謝天謝地，這個話題被納威的到來打斷了。納威一聲不響地在哈利旁邊坐下，拿起鹽瓶遞給氣乎乎的紅發姑娘。赫敏轉頭去看哈利有何反應，發覺自己正被人靜靜審視著。

　　「怎麼了，哈利？」

　　「沒什麼。」哈利鬱鬱地說。

　　她能感覺出來，他沒完全說實話。「哈利，如果你想說什麼——」

　　「不！」哈利一不留神語氣重了些，聽得金妮和納威一臉擔心和不解。「別問了，赫敏。」

　　赫敏不再堅持，心裏很是受傷，又有點茫然。或許她下午那樣責備羅恩是太草率了，赫敏暗自承認。盡管如此，攻擊其他學生依然是錯誤之舉——哪怕馬爾福罪有應得。她之前沒想到哈利會這麼心煩意亂，但他也可能是因為失去羅恩的友誼（希望隻是暫時地）而心情憂鬱。她希望他不會重新考慮是否該選擇支持她而與羅恩對立。

　　失去羅恩的友誼很糟糕，但失去哈利的友誼更難以想象。

　　是的，她會向羅恩道歉。

　　雖然可能性不是太大，不過如果她道歉了，他或許也會檢討他自己的過錯。

　　***

　　赫敏決定在公共休息室裏跟羅恩接觸，免得其他學院學生在旁邊探頭探腦。哈利晚餐後就不見了，赫敏沒能得到他的精神支持，但她向金妮和納威透露了自己的打算。

　　羅恩正坐在一張桌子邊，背對著休息室，和兩個哥哥還有朋友們一起玩劈啪爆炸牌。赫敏鼓足勇氣走了過去，沒有理會西莫責難的目光。她輕輕咳嗽一聲，想引起羅恩的注意，但羅恩毫無反應。片刻後，還是喬治傾身捅了弟弟一下，朝他身後指了指，羅恩才從座位上轉過臉來，麵對著渾身不自在的赫敏。

　　「咳，羅恩……」赫敏驚訝地發覺，自己居然像要對麥格教授坦白過錯一樣心虛，「今天下午的事……」

　　她停住了。通常她可以輕易讀懂羅恩的意圖。但此刻，他臉上表情難以捉摸。見他微微眯起眼，她感覺自己應該繼續說下去。

　　「嗯，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羅恩小聲嘀咕。

　　赫敏蹙起眉。「也是什麼？」

　　「怎麼都不會是你錯。」羅恩的拳頭握了又鬆。弗雷德看出苗頭不對，伸手搭在羅恩肩頭想拉住他，卻被羅恩甩開了。

　　「不，那不是我想——」赫敏張口結舌，擔心自己已經給羅恩留下了錯誤的印象。

　　羅恩突然站了起來，他的椅子被撞翻在地上，砰的一響，引得其他人都轉頭來看他倆。

　　在那令人驚惶的一瞬間，她以為他真的會攻擊她。

　　他沒有——至少沒動手。「知道這禮拜我缺了什麼嗎？」羅恩語氣不善地問，「缺了你該死的聲音在我耳邊喋喋不休。」赫敏縮了一下。「『你作業寫完了沒，羅恩？』『別吃得滿嘴都是，羅恩。』那可真是一大解脫。」

　　「羅恩。」弗雷德輕聲警告道，卻沒什麼效果。

　　「然後呢，當馬爾福那條臭蛇對大家說他會多喜歡欣賞你在教室裏散落一地的時候，你毫不猶豫就開始衝我發火！」

　　意識到這和金妮早先對她的批評一模一樣，赫敏心裏一揪。「不，羅恩，那是——」

　　「為什麼你就不能閉嘴別煩我？這樣我們兩個都會開心一點。」羅恩從她身邊擠了過去，憤憤地走向男生宿舍，留下赫敏一個人站在公共休息室當中。西莫仍麵帶厭惡地看著她，而雙胞胎臉上露出前所未見的沉思表情來。

　　「這下好啦！」金妮一邊故作開懷地大聲說著，一邊伸出胳膊安慰性地摟住年長女孩的肩膀，「真是什麼時候都不用擔心我這位哥哥把事情搞砸的本事。」

　　『不，』赫敏心想，『這是我的錯。』她不得不承認羅恩說得頗有幾分道理，『我隻希望能有機會糾正。』

　　盡管金妮和納威都努力活躍氣氛，赫敏還是很快就起身告辭。剛才羅恩又像陣狂風似的衝過公共休息室去關他的第一次禁閉，沒人願意在同一天裏第三次招惹韋斯萊家出了名的暴脾氣。雖說周末有一大堆作業等著她，還得研究三強杯的曆史，以及魔法部是不是真有可能剝奪一個巫師的魔力（可操作性和法律依據都有待考證），但經過這件事，赫敏晚上也沒心情再去圖書館了。她的頭依然悸痛不止，疲憊的雙眼愈發腫脹酸澀。

　　當她走進四年級女生宿舍時，拉文德和帕瓦蒂仍對她不理不睬，克魯克山咕嚕咕嚕的歡迎給了她一些安慰。她床頭櫃上躺著一隻密封的信封。放下四柱床周圍的幔帐後，她撕開了信封。

　　星期天中午12:00

　　三把掃帚酒吧

　　包間MM

　　
第五章 娼妓的特權

　　【標題注：娼妓的特權(The Prerogative of the Harlot)，1929年首相斯坦利鮑德溫(Stanley Baldwin)曾批評當時的兩大新聞大亨比弗布魯克勳爵(Lord Beaverbrook)和羅瑟米爾勳爵(Lord Rothermere)將報紙作為「宣傳的引擎」來表達「個人意願和喜好」，稱他們尋求的是「娼妓長期以來的特權——隻管享受，不負責任」】

　　星期天上午晚些時候，赫敏坐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窗邊舒適的大扶手椅裏，正自沉思。窗外陽光燦爛，明明是十一月的天氣，卻恍如五月春光。可惜她對這溫暖毫無感覺，心裏想的全是最近發生的種種波折。

　　她昨天已經向院長詢問了與父母會麵的安排。麥格教授大致做了說明：作為格蘭傑一家在巫師世界最熟悉的人，她將在星期天一早向南幻影移形數百英裏，到國王十字車站跟赫敏的父母碰頭，護送他們安全通過屏障進入九又四分之三站台，隨後搭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車，踏上駛往蘇格蘭的漫長旅程。

　　麵對要麼被迫參加三強杯、要麼被徹底逐出魔法世界的窘境，赫敏打算提起法律訴訟。鑒於此事還不為魔法部所知，鄧布利多審慎地決定，還是不要向官方申請批準麻瓜進入霍格沃茨校園——哪怕這兩個麻瓜是他學生的家長。相反，他在三把掃帚酒吧訂下一個包間。幸而本周末不是學生去霍格莫德的日子，所以赫敏在村子裏被人認出來的概率很小。但她離開城堡時也不能讓人看見，不管是獨自一人，還是有校長作陪都不行——前者違反校規，而後者難免會有好事者打探情況，搞得蜚短流長。所以，為避免不必要的關注，赫敏被要求11:45到校長辦公室報到。現在已經十一點半，她覺得該動身了，守時也是她的良好習慣之一。

　　有麥格私下給的口令，赫敏很快就通過了校長辦公室外的石像守衛，比約定時間早到了一點。按信上給她的指示，她沒有嚐試提前進門。所以接下來的幾分鍾裏，她一邊靜靜地等著時光流逝，一邊回想著過去二十四小時的經曆，繼續思考她之前想了一上午、在穿過星期天早晨空無一人的走廊時還念念不忘的難題。

　　她的頭痛在星期六早上醒來時終於消失了。其根源究竟是她在星期四遭受的輕微腦震蕩，還是這一周以來的壓力，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一睜眼就感覺輕鬆不少，克魯克山咕嚕著舔了她一下，似乎也知道女主人漸漸恢複了健康。

　　多數格蘭芬多學生依然躲著她。羅恩盡管之前有過種種不當言行，還是得到了同院同學相當程度的同情。赫敏心知，雖然嚴格來說她有理由責備他貿然對馬爾福那個討厭鬼動粗，但鑒於本次事件的起因，她已經失去了一周來在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內占據的道德製高點。甚至她自己都感覺很內疚，導致羅恩被斯內普罰關禁閉的舉動無論有多不妥當，終歸是為了維護她而做出的。要是在往常，赫敏會認為馬爾福的侮辱不值一哂，但經過圖書館那一晚，看見那個傲慢的斯萊特林小子被揍時，她心裏竟也有些興奮。

　　令她失望之情溢於言表的是，哈利依然對她不冷不熱。她不太確定這是不是因為她證明了羅恩不是三人組中唯一會口不擇言的人。也許哈利隻是受夠了他兩個朋友的爭執。但是，她心底有個聲音在喋喋不休地對她說，原因可能不止於此。這和鄧布利多星期五召見哈利有關嗎？她希望他不會因為跟穆迪對峙的事受罰。她和麥格的談話肯定消除了這種可能吧？她曾兩次試探著引哈利談起這個話題，他的反應卻頗為謹慎。

　　話說回來，也許哈利的心結出自完全不同的原因。金妮——她有點出人意料地沒有轉向羅恩，而是選擇了繼續站在赫敏這邊——在星期六晚餐時首先提醒赫敏注意到了另一種可能的原因。

　　「秋·張。」紅發女孩對赫敏竊竊私語時，她們倆正並排坐在格蘭芬多的長凳上，吃著牛肉燉丸子。

　　赫敏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瞧啊！」這次金妮用胳膊肘在赫敏肋上輕輕捅了一下，成功吸引了赫敏的注意。

　　「怎麼了？」赫敏略帶不悅地放下刀叉，回頭看了看身後的拉文克勞桌子。就她所見，秋正坐在一群五年級的拉文克勞女生中間，有說有笑。其他霍格沃茨學生在星期六晚上的消遣也大抵如此，秋看上去實在沒什麼與眾不同的。

　　「不是那邊！」金妮嘶聲道。赫敏疑惑地轉過頭，隻見金妮朝哈利的方向擺了擺腦袋，動作幅度不大，卻很是急迫。

　　這次，赫敏望向了斜對麵的哈利。哈利的視線正落在赫敏片刻之前所矚目的位置上。不同於赫敏的困惑不解，哈利表情全神貫注——甚至有些向往——還帶著股夢遊般的疏離感。他顯然沒注意到自己成了對麵兩個女孩密切關注的目標。他神色恍惚，沉浸在自己的難解思緒中。

　　「真荒謬。」金妮用餐刀在丸子上戳了個可怕的大窟窿，口吻裏透出一絲怨氣。

　　「怎麼了？」

　　「他。」金妮目不轉睛地盯著哈利，「他迷戀上了該死的秋·張。」

　　「你開玩笑嗎？」赫敏也壓低了嗓門，語氣卻沒金妮那麼緊迫。

　　「沒有。我也希望是玩笑——看看他！我想那可憐的家夥病得不輕呢。」金妮的口氣在赫敏聽來有些心煩意亂，但韋斯萊家的小女兒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回了燉菜上。

　　『不可能，』赫敏心想，『哈利戀愛了？』但隨著繼續偷眼張望哈利，她被他臉上做夢似的表情動搖了。『難道真是這樣？』她問自己。畢竟，秋是運動員，她和哈利一樣都是找球手，而且被領域內專家（拉文德·布朗和帕瓦蒂·佩蒂爾自封的）公認為學校裏除六七年級女生之外最漂亮的姑娘。

　　當她注意到哈利的視線從之前的落點上移開時，心中懷疑更深了。他目光緩緩掃過大禮堂，然後滯了一滯，臉上閃過一絲憤怒和恍然。他輕歎一聲，沮喪地垂下腦袋盯著自己的餐盤。赫敏大著膽子從座位上轉過身去看她背後的情況。

　　秋已經不在拉文克勞桌子邊了。赫敏順著哈利方才的視線望去，看見了一群興高采烈的赫奇帕奇。秋就站在那兒，正和塞德裏克·迪戈裏說話，態度少有地親昵。赫敏或許在這方麵缺乏親身經曆，所知不多，卻沒遲鈍到看不出他們肢體語言裏萌動的情愫；輕淺明朗的微笑，耳鬢廝磨的低語。

　　哈利那顯而易見的沮喪也說明了一些問題。現在，他似乎和金妮·韋斯萊一樣對這情形忿忿不平，看得赫敏暗暗吃驚。

　　『所以，那有可能是真的。』赫敏在心裏承認道，同時有點震驚，這個猜測竟讓她感覺到了實實在在的心痛。

　　所以，如果說哈利·波特開始為女孩而煩惱，那麼赫敏也有自己不尋常的煩惱要處理。

　　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氣氛仍舊讓她感覺不大自在。她還有一大堆作業要完成，因此星期六早餐後就早早去了圖書館。為了決定她在霍格沃茨、乃至在魔法世界的未來，她需要了解她和父母在訴訟程序中享有的權利。迄今為止，盡管她努力發掘，還是沒找到任何有關魔法部能剝奪她魔力的法律依據，也找不到這種『懲罰』具有可操作性的證明材料。

　　當她轉過最後一個轉角，走向那張如今被公認『屬於她』的桌子時，卻發現位置已經被人占了——某位國際知名的保加利亞籍魁地奇球星，正在桌邊靜靜讀著《霍格沃茨，一段校史》。

　　當維克多表示前兩個晚上都沒看到她的時候，赫敏從他口音濃重的英語裏聽出了一絲關懷，不禁有點受寵若驚。此後，大半個早上都在安靜的學習中度過了，隻是偶爾有維克多的女追星族來偷窺他，打破了平靜。

　　自然，最後鼓起勇氣上前要求簽名的是個格蘭芬多，羅米達·萬尼。當維克多毫無怨言地拿出羽毛筆時，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背對著赫敏，把赫敏精心做的筆記都壓在了屁股底下。接著萬尼小姐撩起一點上衣（幅度倒還不算特別暴露），一邊厚顏無恥地要維克多在「我肚臍眼上麵」簽名，一邊招搖著那小片光滑的皮膚。赫敏清晰可聞地哼了一聲表示不滿。維克多連眼都沒眨，就在那片肌膚上草草畫了幾筆，然後故意別過頭去，重新埋首書本，不再理會萬尼小姐坦露的肚皮。羅米達白費工夫地朝他拋了個甜甜的微笑，扭著腰肢飄走了。赫敏和她這個同院同學對視了一眼，兩人目光尖銳得能把意若思魔鏡都劃出痕來。

　　赫敏確信沒人偷聽後，問維克多為什麼容許這樣隻會傻笑的煩人女孩接近他。

　　「她沒有惡意，」他聳聳肩，「她們總有一天會不再來的。」

　　他們聊了起來。維克多承認這些關注讓他感覺不舒服，他希望能有更多獨處的空間。多數人都隻看到他在運動方麵的成就，這有時已經對他的生活造成了困擾。在保加利亞時，那些女性球迷對他表現出的興趣——遠甚於個別男巫，他不知所謂地用蹩腳的英語解釋道——已經毀了一段萌芽中的戀情。

　　於是赫敏帶著一絲困惑問他：「可你為什麼選擇坐在我旁邊？」

　　聽到她的問題，維克多幾乎咧嘴笑起來。「為了嚇跑其他女孩嘛，你覺得呢？」

　　赫敏搖搖頭。

　　「你是這裏第一個不把我當魁地奇球星看的女孩，」維克多繼續說了下去，「你不提要求，你不像她們那樣找我。」他朝遠處的書架揮揮手，隻見書架旁的角落裏有個女孩探出頭來，很快又不見了。

　　「你……怎麼說呢……讓我很感興趣，赫米恩·格蘭傑，」他語速很慢，讓赫敏有種感覺，他正努力向她說明這種興趣更多源自理性而不單是感性，「你很特……特別，不是嗎？」

　　赫敏搖搖頭。「不，我隻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巫。」

　　「你是勇士。」維克多平靜地說。

　　於是赫敏感覺有必要把她成為所謂三強爭霸賽選手的來龍去脈告訴維克多。她從火焰杯將她作為第四個名字吐出，一直說到她父母的會麵。這頗費了一番功夫，因為她得努力確保維克多能聽懂，而她又有滔滔不絕一股腦把話說完的壞習慣。幸好，在需要解釋單詞或詞組意思的時候，她還是能放慢速度的。

　　說完之後，赫敏感覺這周來壓在她肩頭的擔子似乎輕了一點。但維克多坐在那裏，不露聲色，卻又有點難以置信。

　　「我明白，我覺得，」他說，「我不明白為什麼，但我覺得你說的是vyarno【注：保加利亞語，真實的】——是實話，對吧？就是這件事讓你心煩意亂，da？」

　　當她問維克多為什麼選擇參加如此富有危險性的活動時，他低頭看著自己的一雙大手。

　　「這對我的semeystvo【注：保加利亞語，家庭】，我的學校和我的國家，」他答得言簡意賅，「是極大的榮譽。」

　　「可對你呢？」赫敏問道。

　　維克多抬頭對上她的眼睛，目光裏寫滿真誠。「是一次挑戰。你隻能……你變得……」他怎麼都找不到合適的詞，急得一臉挫敗。最後他歎了口氣。「迎接挑戰讓我變強。我想變得更強。」

　　在等著時光流逝的那幾分鍾裏，赫敏不由想知道塞德裏克·迪戈裏和芙蓉·德拉庫爾決定把名字投進火焰杯是否也出於同樣的理由。安吉利娜是為了榮譽，這一點毫無疑問。維克多·克魯姆不需要榮譽，他的榮譽已經多得一輩子受用不盡了。她搖搖頭，她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這背後的邏輯。

　　「啊，格蘭傑小姐。」校長的聲音把赫敏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他站在通往他辦公室的旋梯底層。她太過沉湎於回憶昨天的經曆，才沒聽到怪獸石像向兩邊滑開的聲音。「來得正好。」

　　***

　　阿不思·鄧布利多和赫敏·格蘭傑沒有耽擱，立刻從霍格沃茨校長辦公室飛路前往三把掃帚酒吧包間的壁爐。

　　他們抵達時，剛好聽見一記響亮的敲門聲打破了寂靜。「啊，一定是米勒娃和你父母，」鄧布利多說道，在滿心緊張的赫敏聽來很是多此一提，「請進，請進！」

　　事到臨頭，她再度擔心起父母的態度來，更有些害怕麥格在北上的漫長旅途中可能跟她父母說過什麼。

　　這些擔心在她看見他們走進房間的一瞬煙消雲散。對於進入魔法世界，他們似乎還有點拘謹不安。「媽媽！爸爸！」她剛小跑兩步上前，就被母親一把攬進了懷裏，她向父親問候時也得到了同樣熱烈的擁抱。無論將來會發生什麼，她永遠都是他們的小女兒。

　　鄧布利多滿麵春風。「很高興認識你們，格蘭傑醫生，還有……格蘭傑醫生。不能在更妥貼的地方接待你們，真是遺憾。」

　　麥格點了茶和咖啡，當一個托盤憑空出現在屋子中間的矮桌上時，兩位格蘭傑醫生都是一驚。隻見托盤裏滿當當地裝著熱氣騰騰的茶壺和咖啡壺，奶盅，白砂糖罐和黃砂糖罐，幾盤什錦餅幹，還有一大碟檸檬硬糖。

　　「對，」格蘭傑先生緩緩答道，「米勒娃在路上跟我們提過……」赫敏心裏咯噔了一下，「……說了一些情況。」

　　「是啊是啊，在正式開始之前，我們是不是該讓自己坐得舒服點呢？」鄧布利多說著輕輕一揮魔杖，兩張舒適的綠皮大扶手椅和一張同樣舒適的三座沙發就憑空冒了出來。赫敏從眼角瞄到母親警惕地四下打量，緊攥著她父親的袖子。

　　『他們在我的世界裏還是不太自在。』被父母一左一右夾在中間的赫敏心想。鄧布利多在格蘭傑一家對麵的扶手椅上落座，麥格俯向那套茶具。「喝茶還是咖啡，格蘭傑醫生？」

　　兩人都抬起頭來。她父親開口道：「我們今天還是叫『先生』和『夫人』吧，以免混淆？」

　　「當然。」鄧布利多和顏悅色地應了下來，剝了顆檸檬硬糖送進嘴裏。赫敏注意到她父母微微皺眉，恐怕心裏正估摸著那些小小的黃色糖果裏潛藏的可能導致蛀牙的威脅。

　　她父母都要了咖啡，一杯黑咖啡，一杯加奶油和黃砂糖。他們全神貫注地看著咖啡壺像活了一樣，自動把那熱騰騰的深褐色液體倒進同樣自己動起來的咖啡杯裏。接著杯子自己飄到了懸浮的咖啡碟上，接受了奶油罐和糖罐的關照。赫敏接過一杯加檸檬片的茶，把茶碟放在膝蓋上，乖乖坐好。至於餅幹，似乎沒人打算這麼早就吃。

　　見眾人都已經落座，鄧布利多開始了這次半正式會麵的話題。「那麼首先，您是否有什麼問題要問呢？」老校長耐心詢問道。

　　赫敏看見母親側目越過她望了父親一眼，父親點頭回應，而後把頭轉向鄧布利多。「您不介意的話，我就開門見山了。」他在沙發旁的小桌上放下咖啡，「我想我們的女兒肯定沒有違反任何校規吧？」

　　「絕對沒有。」鄧布利多答道，「我毫不懷疑，格蘭傑小姐既沒有申請參加爭霸賽，也沒有有意無意地讓其他人替她申請。」

　　「很好。」格蘭傑先生滿意地嗯了一聲。然後他傾身向前，雙手緊握。「那我就不明白了，為什麼要違背她的意願強迫她參賽？」他轉向女兒，「你不想參賽，對吧，赫敏？」他略帶懷疑地問。

　　「不想！」赫敏用力搖頭，「一點都不想。」

　　她父親緩緩點頭。「還有就是，究竟是什麼原因，迫使她為了退出居然得考慮起訴政府！」

　　赫敏拉了拉父親的袖子。「不是英國政府，爸爸，隻是魔法部。」

　　「等等，親愛的，」母親輕聲止住她，「讓你老爸把話說完。」

　　「我們就是不明白為什麼……」父親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顯得很是挫敗。

　　鄧布利多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眼中光芒一黯，神色冷峻地注視著赫敏的父母。

　　「格蘭傑先生，格蘭傑夫人，你們所熟知的世界與令嬡所進入的魔法世界之間，存在諸多差異。我們的世界有許多不足之處，在不少你們習以為常的事情上，我們巫師的觀念還很落後。」他推開自己的杯碟，頂著兩位牙醫責備的目光又召喚來一顆檸檬硬糖，而後坐回到扶手椅裏，「這裏的政治活動和你們的相去甚遠，沒有朝野政黨、全國大選和公開宣言。這裏有的是相互傾軋的小團體，他們生性圓滑多變，往往為利益關係才走到一起，實則各懷鬼胎。」他用手指輕撚灰白的長須，「我對麻瓜曆史不甚精通，不過為了方便你們理解，我盡量在英國曆史中舉一個最相似的例子，就是玫瑰戰爭中那些大貴族世家。

　　「魔法部現任部長是個老道的政客，對掌控權力的興趣遠甚於貫徹任何政治綱領。他這次倡議舉辦三強爭霸賽，名義上是為了加強歐洲三大魔法學校之間的團結。」

　　「感謝您普及曆史知識，校長，」格蘭傑先生幹巴巴地說，「但我看不出這和我們女兒有什麼關係。」

　　「當火焰杯——」鄧布利多頓了頓，「請見諒，火焰杯是一種魔法器物，用於選出三名最有勇士潛質的候選人。然而這次火焰杯提出了第四個人選，也就是格蘭傑小姐，這種情形被認為是訂立了一個魔法契約。」

　　「可你自己也說過，你知道她一開始就沒有報名。」赫敏的母親表示了反對。

　　「對，我很高興是這樣。」鄧布利多麵有難色，「我們還沒有確定令嬡名列其中的具體……」赫敏確信他說到這裏時，偷偷朝她擠了擠眼睛，「……原因，也不確定為什麼火焰杯會認為需要選出第四位勇士。魔法部不相信她，他們不曾有幸了解她的為人，自然也無法正確評價她的品行。」

　　「那你為什麼不以學校的名義撤回她的參賽資格？」格蘭傑先生語調不高，卻態度堅決。

　　「這要解釋起來有些麻煩，不過就我們能認定的情況來說，雖然我相信格蘭傑小姐有諸多優秀品質，將來一定是勇士的極佳人選，但這次她不是代表霍格沃茨參賽。火焰杯將她選為了實際並不存在的第四所學校的代表。」

　　赫敏感覺母親有些坐立不安，她眼中擔憂之情顯而易見。「請見諒，校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們都相信赫敏沒有申請參賽。你說她不是代表本校，而是代表一所並不存在的學校？」

　　鄧布利多對她微微一笑以示同情。「是的，如我剛才所說，我們還沒有完全確定為什麼赫敏的——」赫敏吃了一驚，這還是她第一次聽到阿不思·鄧布利多當麵直呼她的教名，「——名字會被選出。然而，魔法部已經通過主裁判作出決定，不管她是什麼原因被選中，都必須參賽，否則就要承擔拒絕的後果。」

　　「什麼後果，開除嗎？」她父親嗤之以鼻，「我倒寧可這樣，也好過讓赫敏被迫參加什麼比賽！」

　　「說到其他學校，」他妻子插嘴道，「如果赫敏不得不離開霍格沃茨，你們肯定會給她出具成績單以便她轉學吧？」

　　「是的，鑒於你們找不到處理這個爛攤子的辦法，或許是該考慮一下轉學的事。」

　　「爸爸！」談話的走向讓赫敏很是害怕。

　　「恐怕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鄧布利多傷感地說，「令嬡已經締結了一份魔法契約。此類契約很難打破。」

　　「就是難才要請律師。」格蘭傑先生抱起胳膊往後一靠，顯得信心十足。

　　「唔，也許他們會比我這個聯合會主席運氣好吧。」鄧布利多讓步道，「不過，就目前情況來看，如果格蘭傑小姐不參賽的話，她不僅將被逐出霍格沃茨，還將被剝奪魔法能力，從此不再是一名女巫。」

　　「這也未必是件壞事。」格蘭傑先生語帶譏誚。

　　「有很多大學會熱烈歡迎赫敏入學，」母親驕傲地說，「我們過去就一直希望她能到一所正常大學就讀。」

　　赫敏絕望地轉向麥格，幸好院長全都看在眼裏。「我相信在這件事上我們應該考慮赫敏本人的意願。」麥格表明了立場。這話讓她從赫敏母親那裏收獲了明白無誤的氣惱表情，那眼神顯然是在說：『用不著你教我怎麼照顧我的孩子。』

　　「也許吧，」她父親悶聲道，「我必須承認，艾瑪和我都不太喜歡四年前你拜訪我們以後她所做的選擇。也許我們應該重新考慮是否同意她繼續在這裏就讀。」

　　赫敏已經受夠了。「爸爸！媽媽！我不想離開霍格沃茨。」母親試圖安撫她的抗議，而父親隻是露出一副父母見慣了子女自作主張時的無奈表情來。「所以我們才要考慮聘請一位律師。」

　　「一個身價不菲的律師。」母親說，「我們也不是有錢人家，赫敏。特別是如果局麵惡化，我們還得送你進一所更好的學校。」她看著女兒，意有所指地在最後幾個字上加了重音。

　　「咳。」鄧布利多打斷了他們的家庭談話，「霍格沃茨會支付一切費用。」他表情靦腆地迎著麥格滿臉驚愕的樣子。「從應急基金裏出，米勒娃。我們終歸要照顧好自己的學生。」

　　聽出校長話裏暗示了對他們女兒的『所有權』，赫敏的父母都火了，但她父親總算保持了起碼的冷靜。「謝謝。」他隨口敷衍了一句，「可如果你們的魔法部堅持自行其是呢？那時怎麼辦？」他身子往前一傾，顯然是想對一臉淡然的校長造成一些壓迫感，「我希望多了解一些『爭霸賽』的情況。

　　「以我們對女兒的了解，她居然會抗拒參加任何比賽實在是很奇怪的一件事，尤其您的同事——」他指指麥格教授，「——還告訴我們這是一項享譽國際的賽事。

　　「目前，我隻能猜想這是某種體育比賽？」

　　說到這裏，赫敏的母親也有話要補充。

　　「赫敏從來都不是運動型女孩，」艾瑪·格蘭傑的聲明在麥格聽來近乎旁白，「她一向更喜歡讀書，而不是跑跑跳跳。」

　　「確實，」嚴肅的格蘭芬多院長幹巴巴地說，「我做夢都想不到呢。」

　　格蘭傑先生堅持不懈地追問道：「那麼，您能跟我說說這個三什麼杯的真實情況嗎？」

　　「當然。」鄧布利多回答。

　　「我想問題不僅僅在於赫敏的年齡，或者學校裏其他人怎麼看待她所謂的入選——雖然——」丹尼爾·格蘭傑用牙醫特有的尖銳目光注視著鄧布利多，「——我得說，居然沒人相信赫敏的說法，這對你們學校可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赫敏暗自希望話題千萬別牽扯出巫師世界對血統問題的看重，否則父母肯定不等這個下午過去，就會強行帶她離開霍格沃茨。

　　「為什麼赫敏不能簡單走個過場，看著別人比賽就好了？」她父親繼續問道。

　　「魔法部指派的代表會把這種行為等同於拒絕參賽，她將喪失比賽資格，受到和提前退賽同樣的處罰。」鄧布利多平靜地說。

　　「為什麼存在年齡限製？」

　　鄧布利多默坐片刻。「三強爭霸賽，」他徐徐道來，「是一次對勇士思維、體能和品格等素質的考驗。他們要麵臨的某些挑戰，尚未通過O.W.L.s考試的巫師恐怕難以應對。」

　　赫敏偷偷鬆了口氣，卻沒能安心多久。

　　「這被認為是一項危險的比賽嗎？」她父親覺得有些不安。

　　鄧布利多和赫敏都憂心忡忡地望向麥格，這個小動作沒有逃過赫敏父母警惕的眼睛。

　　「我懂了。」格蘭傑先生緩緩道，「您的同事在火車上一直對相關情況閉口不談。」他往後一靠，正襟危坐，「您答應過我會實話實說的，校長。」他提醒鄧布利多。

　　赫敏閉上了眼睛。

　　「是的。」鄧布利多承認道。

　　「有多危險？」丹·格蘭傑追問。

　　「危險到隻允許那些成年學生——以巫師的標準來說，是年滿十七歲的人——參賽。」

　　「恕我直言。」赫敏能感覺到坐在左邊的母親挪著深陷在沙發裏的身子，努力向前傾身，「這麼說赫敏不是應該因為年齡因素被拒絕參賽嗎？按你們自己的規則，她本來就不可能被允許報名，她的提名應該被否決。」

　　「艾瑪……」父親被打斷了追問，顯得有點不耐煩。赫敏估計他是自認為已經把鄧布利多逼到了牆角。

　　「不，丹。」母親語調平平，卻毫不讓步。赫敏自己也是個倔強的人，一眼就看出母親態度堅決。「我想知道。」

　　「理所當然。」鄧布利多說，「基於某個難以解釋的原因，火焰杯業已宣布令嬡滿足勇士的所有必需品質。它在這件事上扮演了終極裁判的角色。」

　　「這可不是什麼處理事情的有效方法，您不覺得嗎，校長？」格蘭傑夫人譏諷地反問道。校長頷首默認。

　　「然而……」格蘭傑先生有些憤怒，「這項賽事被認為非常危險，以致於拒絕未成年人參賽？」鄧布利多再次點頭。「那到底有多危險？有多少人受傷？」

　　「此一時彼一時，已經有很多年沒有——」

　　「有多少？」她父親問道，他提高了嗓門，態度也愈發大膽。

　　「相當多。」鄧布利多承認。

　　「真的？」

　　這次校長隻是微微點頭表示認同。

　　「那又有多少人罹難？」

　　「丹！」

　　「爸爸！」

　　格蘭傑先生沒有理會妻子和女兒，霍然起身，撞翻了小桌。眼見他那杯咖啡就要摔在地上，麥格輕抖魔杖挪開了瓷杯和其中的液體，但他連看也不看。「曾有參賽者罹難嗎？」他提高了嗓門，幾乎是在喊了。

　　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然後鄧布利多抬眼靜靜地看著滿臉氣憤的丹。「是的，過去發生過一些傷亡，」校長答道，聲音有些疲憊，「正因如此，爭霸賽已經有近兩百年沒舉辦過了。」

　　「看在基督的份上，她才剛十五歲啊！」丹·格蘭傑滿腔怒火。赫敏聽見身側的母親哽咽了一聲。「她是我們的獨生女。你們本該代替學生的父母負起監護之責，可你們卻沒有采取任何措施來保護她！」

　　「我們已經采取了預防措施——」

　　「預防措施？什麼預防措施？你能保證她的安全嗎？能嗎？你能保證她不會在比賽中受傷嗎？」

　　鄧布利多似乎一瞬間老態盡顯，嗓音卻平穩如常。「不，格蘭傑先生，我不能保證。」

　　又是一陣沉默。赫敏正想開口，就聽母親尖聲打破了寂靜。「那麼，就是這樣了。」她和丈夫一樣站起身來，「丹，我們現在就帶赫敏離開霍格沃茨！」她轉而握住赫敏的左手。「走吧，親愛的。」

　　「我們的律師會跟您聯係的，校長。」格蘭傑先生強硬地說。

　　「不！」赫敏大叫一聲，拉住母親。她下定決心要說出自己的心聲。

　　「赫敏……」她父親叫出她的名字時幾乎是在吼了，像是要警告她保持安靜。他倒不如站到一列火車前麵叫它停下呢。

　　他女兒一躍而起，從母親掌心裏掙出手來。「爸爸，我已經十五歲了！我可以自己拿主意。」

　　「親愛的，我們這都是為你好。」母親盡量柔聲細語地勸說。

　　「不，」赫敏喊道，竭力想說服父母接受她的想法，「我不走。」

　　「哦，不，小姑娘！」父親試圖對她保持冷靜態度，卻沒能成功，「反正我們從來都不想讓你來學這勞什子魔法。」他轉向校長，「沒有任何規矩禁止我帶我女兒離開霍格沃茨，對吧？」

　　鄧布利多答得字斟句酌。「從法律上來說，沒有。」他抬起一隻手止住了格蘭傑夫婦的話頭，「當然，令嬡仍將招致魔法部不滿，麵臨嚴厲的處罰。但是，如您所說，決定權在您和您妻子手裏。」

　　「不過，」麥格突然插嘴，「我想也應該聽聽赫敏本人的意見。」

　　「對。」鄧布利多接上了副手的話，「令嬡是一位極富才幹的女巫，是霍格沃茨這一代人裏（恐怕還不止）最出色的學生之一。她有諸多優秀品質，更分得清孰是孰非。」當他望向赫敏時，她感覺他所指的並不是考試成績，而更像是幾個月前那個有時間轉換器和鷹頭馬身有翼獸出場的夜晚。

　　格蘭傑夫婦一臉懷疑。「媽媽，求你了？爸爸？」赫敏苦苦哀求。

　　艾瑪和丹對看一眼，目光中有迷茫，也有一絲挫敗。赫敏知道，他們一向宣稱會在所有涉及到她的家庭決策中聽取她的意見。她懷疑他們如今是否已準備傾聽她這一方的說法。她轉身麵對著鄧布利多。「教授，有多少霍格沃茨學生把名字投進火焰杯參選？」

　　鄧布利多怔了一怔，隨後眼裏恢複了曾經的神采。「共有二十五名學生成功將名字投進火焰杯——還有兩人因低於年齡線未能成功報名，格蘭傑小姐。」他補充道，眼中閃過一絲亮光。

　　「又是誰被選為真正的霍格沃茨勇士？」

　　麥格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的學生，隻聽鄧布利多答道：「塞德裏克·迪戈裏被選中了。」

　　「一個六年級的赫奇帕奇，」赫敏說，「請告訴我們，教授，塞德裏克多大年紀？」

　　鄧布利多笑了笑。「他9月25日剛滿十七歲，和你自己的生日隻差六天，格蘭傑小姐。」

　　「謝謝。」赫敏轉向父母，暗自希望這消息對他們有所影響，但為保險起見，她決定先下手為強，盡量對他們的最終決定施加一些影響。「教授，能讓我跟父母單獨聊幾句嗎？」

　　「當然。」鄧布利多從扶手椅上起身，「隻要你父母不反對就行。」他挑起一邊眉毛，探詢地望向他們。

　　格蘭傑先生有些猶豫地看著妻子，她拉住他的左手，輕輕握了一下。他定下心來，對鄧布利多點了點頭。

　　「很好。那米勒娃和我就告辭了。」他轉向赫敏，「等你們聊完了，就用魔杖在門上敲一下。」

　　赫敏緊張地點著頭，幾乎說不出話來。接下來的幾分鍾將決定她的整個未來。

　　麥格走過赫敏身邊時，俯身在赫敏耳邊輕聲道：「不許使用記憶咒或者任何咒語。」她看著她最好的學生，神色嚴厲，向來緊繃的嘴角卻有一絲顫動。「祝你好運，格蘭傑小姐。」門在她身後悄然閉合。

　　***

　　赫敏深吸了一口氣，努力鎮定心神。她下定決心要留在霍格沃茨完成學業。她先後經曆巨怪、蛇怪和攝魂怪，都幸存下來，不管是魔法部還是她的家人都別想完成那些怪物未竟的事業。她曾經被為數不少的學生瞧不起——實際上，如今用「大多數」來形容大概更準確，她心想。她經曆過形形色色的老師：虛有其表的，不稱職的，對她有偏見的，變狼症患者，或者幹脆就是惡魔的化身。梅林啊，她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今年的新老師扔出黑魔法防禦術課教室，真的隻是三天前的事嗎？

　　不，赫敏·格蘭傑是霍格沃茨的學生，所以她會留下來。這不僅僅是學業前景的問題，赫敏心知她必須抓緊一切機會學習盡可能多的魔法知識。她能感覺到，某種邪惡正在人們視野之外靜靜潛伏，一場暴風雨就要到來。她不可能拋下哈利和羅恩——也許事到如今，這說法在羅恩身上不太適用了，她心想——讓他們獨自麵對即將到來的危險。畢竟，還有誰會盯著他們完成家庭作業呢？

　　雖然在這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裏，她不僅收獲了美好經曆，有時也受人排擠，但赫敏絲毫沒有動搖保留女巫身份的決心。其他人可能會感到奇怪，可她覺得很自然。一想到失去已經得到的這一切，不再是如今這樣一個女巫，她心中的恐懼比擔心自身安全更甚百倍。

　　既然她已經成為女巫，那麼她就要繼續當下去，有必要的話，她會盡力而為，不惜一切。假如律師們沒法幫她擺脫爭霸賽，那她一定會參加。就是這樣。當然前提是她今天下午要成功保留自己的女巫身份。

　　赫敏轉向還立在原地的父母。她選擇在鄧布利多留下的扶手椅裏落座。「我們為什麼不坐下把事情說清楚呢，就像在家裏一樣？」

　　父親仍顯得很猶豫，對這整件事難以決斷，但母親輕輕拽了拽他的胳膊，於是兩人都在三人沙發上坐下，麵對著他們的女兒。

　　「難怪你不把爭霸賽的詳情告訴我們。」丹·格蘭傑咕噥著。

　　「我不想讓你們擔心。」赫敏承認道，語調很是坦誠。畢竟，她早就擔心父母會有今天下午這樣的反應。「希望事情不會到那個地步。」

　　「肯定不會，」父親應道，「我們要帶你回牛津。」

　　「爸爸，事情沒這麼簡單。」

　　「沒這麼簡單？我看他媽簡單得很！」

　　「丹！」母親輕聲責備了他的不當言辭。

　　赫敏輕歎一聲。這注定不會是一次輕鬆的談話，但她手裏還握著一張牌——她身為女巫的事實。「媽媽，爸爸，讓我們麵對現實吧。我是個女巫。」

　　「不，親愛的，你是我們的女兒。」母親堅定地回應。

　　「對，我是你們的女兒。」赫敏認同道，「你們碰巧會魔法的女兒。」

　　「當初就不該同意你到這裏來。」父親再次抱怨道。

　　「可我已經來了。這是個正確的決定。」她父母懷疑地對望一眼。「瞧，到霍格沃茨就讀為我的人生帶來了各方麵的改變，這些改變都是積極的。」她希望他們將來會原諒這小小的善意謊言，「你們一直認為我和其他孩子不一樣，當我情緒激動的時候就會發生難以解釋的現象。這種現象被稱之為『偶發魔法』，是我的魔力無意中引起的。

　　「我曾經無所適從。而在這裏，我周圍都是和我一樣的孩子，比原來學校那些孩子好得多。我係統認識了自己的魔力，也認識到將來我畢業離校後能做些什麼。」

　　艾瑪·格蘭傑俯身向前。「親愛的，你父親和我之前也談過這件事。我們都害怕你會選擇留在這個新世界裏，那樣我們就會失去你。」

　　「決不會那樣的。」

　　「不會嗎？」父親問道，「你好像已經放棄了在這裏完成學業後進入大學就讀的念頭。」

　　「我還沒決定有一天離開霍格沃茨以後要幹什麼，」赫敏指出，「也許我會在正規大學拿一個學位，我隻是還沒想好。」

　　「你今天就要離開霍格沃茨，年輕的女士！」

　　赫敏感覺淚水在眼中彙聚，喉嚨裏有些發緊。還是母親出麵調停。「丹尼爾，讓赫敏把話說完。我們至少可以聽她說說吧。」她丈夫哼了一聲，坐回原位，抱起胳膊擺出一副典型的防禦姿態來。

　　「我是個女巫。如今我正開始學習用魔法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還有許多美妙的知識等待著我去學習。如果你現在硬把我從霍格沃茨帶走，我不僅會失去學習機會，還有極大可能再也不能使用魔法。」

　　「那樣更好！你會回到我們身邊，安然無恙地回到牛津。我們可以送你進古宮中學，或者任何一所你在那封信到來前曾經頗有興趣的學校。」艾瑪·格蘭傑用紙巾擦了擦眼睛，「那封要命的信寄來以後，一切都變了。」

　　「是的，一切都變了。」赫敏認同道，「那樣回去的話，我會始終記得我所失去的東西。」她咬了咬下唇，努力組織語言表達訴求，「你們倆都有一項非凡的才能：專業知識。通過醫學實踐，你們用自己的技術、時間和金錢幫助別人。」媽媽點了點頭，「想象一下，如果你們失去牙醫技能，或者任何醫療本領。你將再也不能幫病人減輕痛苦。」

　　看母親的眼神，她知道至少母親開始理解了。

　　「你知道自己曾經擁有那些技能和學識，卻再也不能使用，無論你多麼希望你可以做到。」

　　「牙醫不是一個危險的職業。」她父親無動於衷。

　　「沒錯，」赫敏承認道，「可我們還沒到那一步。這所學校之前也曾發生過事故，但至少四十年來，沒有學生在霍格沃茨喪命。」她直盯著父親，「這是一項英格蘭很多學校都要嫉妒的記錄。因為他們了解我們所麵臨的挑戰，知曉每個學生所擁有的潛能，也為可能的問題做好了準備。」

　　「那爭霸賽呢？」

　　「我很快就要說到這個了。我被迫參賽——這樣的事也可能不會發生。」她滑下扶手椅，跪坐在沙發前，仿佛在向父母乞求理解。

　　「這家律師事務所還是有可能找到突破口。也許他們可以取得法庭禁令，禁止魔法部要求我參賽，同時保護我免遭打破契約的後果。至少等等結果如何吧。」

　　丹和艾瑪又對視了一眼，眼裏有氣惱也有猶豫（盡管他們很希望自己能夠不為所動地堅持下去）。赫敏知道，他們經過多年的共同生活，無需言語就能交流。最後還是母親做了決定。「好吧，赫敏。我們就先等等，希望那些律師能成功。」

　　赫敏鬆了口氣，可她爸爸突然問出了那個懸而未決的疑問。「那如果他們失敗呢？你會選擇離開嗎？」

　　赫敏挺直身軀，直視著父親的眼睛。「不。我會參加爭霸賽。」

　　她父親跳了起來。「哦不，不，不，年輕的女士！」

　　赫敏心中糾結萬分，麵上卻波瀾不驚。「爸爸，請坐下。」

　　他懊惱地嘀咕著，卻還是坐了下來。

　　「希望您能支持我的決定，不管我是選擇繼續做一名女巫，還是回到麻——呃，家裏。」

　　「你不能參加爭霸賽，年輕的女士！」丹·格蘭傑指著他倔強的女兒訓斥道。

　　「你聽到校長說的話了嗎？」她問，「關於霍格沃茨有多少學生想參賽？」

　　「二十五人。」母親沮喪地嘀咕著。

　　「是的，二十五人。還不止。還有那些未滿十七歲而不能報名的學生。把他們都算上的話，夠格報名的人隻占了其中三分之一左右。這還沒考慮另外兩所相關學校，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你們真的相信，有那麼多年輕的成年人——他們就是成年人——會心甘情願地報名，如果事情真有那麼危險的話？」她希望自己能從這個全新的角度說服父母……

　　「但校長也說那很危險！」

　　「是有危險，某種程度上來說，」赫敏認同道，「但運作比賽的都是清楚風險所在的人。要不是一切可能的風險防範措施都已經落實到位，鄧布利多教授會允許那麼多自己的學生報名嗎？」

　　「曾經有人遇難。」母親低喃道。

　　「那是在過去，」赫敏答道，「兩個世紀以前。如今魔法世界的安全意識已經有所加強。」她看出母親在發抖。「本世紀早期，也曾有人因為參加常規運動死去，甚至直到今天，仍有人因為打橄欖球或者騎馬受傷。」

　　「丹……？」

　　赫敏的父親把目光從妻子轉向女兒，直盯著她。「這根本算不上理由。」

　　「塞德裏克·迪戈裏隻比我大不到兩歲。如果選手確實有可能受重傷，」『或者更糟』，她心裏想著，卻沒有說出來，「那鄧布利多肯定不會讓他參加的。況且我和他們有一個很重要的不同之處。」

　　「是嗎？」

　　「他和其他人都以獲勝為目標。而我如果不得不參賽，隻需要在避免受傷的同時，注意別被取消比賽資格就行了。每次都采取最安全的策略。」

　　一陣沉默。赫敏已經亮出了所有牌，隻剩一張底牌沒動。

　　她不需要翻動它。母親會為她代勞。

　　「丹？」

　　「我還是不喜歡這主意，艾瑪。就算她不再是個女巫，最起碼她會在家裏，安然無恙。」

　　格蘭傑夫人低頭看著赫敏，隻見赫敏臉上是少有的懇求表情。

　　「那樣她會怨我們一輩子的。」她哽咽道。

　　丹·格蘭傑從綠皮沙發上起身，大步走到酒館窗邊。「你知道，」他輕聲道，「我在這些地方從來都感覺不舒服。」他轉身注視著仍跪在他妻子跟前的女兒，「我不會假裝理解這個世界，或者理解它對你的吸引力。」

　　赫敏也站了起來，走到父親身旁。「你相信我嗎，爸爸？」

　　「還用問嗎？」他擠出一絲微笑答道，「你簡直太聰明了。」赫敏一臉受傷。「我有時候覺得，你從來沒把事實全都告訴我們。」

　　意識到他對情況其實頗為洞悉，赫敏改變了策略。「這次是決定我一生的緊要關頭。我知道你們作為父母的擔心，但我不是傻瓜，我知道自己能走多遠。」

　　「你總是走得比實際更遠。」他傷感地答道。

　　「那我請求你，在這件事上相信我。」她深吸了一口氣，「如果我最終參賽，那麼一旦發現自己力不從心，我會退出比賽，並付出相應的代價。」

　　父親把她緊緊抱在懷裏。他眼中和她一樣盈滿淚水。「寶貝，你就算力有未逮的時候，也從來都不放棄啊。」他輕撫著她的頭發，喃喃低語。

　　赫敏感覺母親從身後摟住她，頓時再也止不住淚水。三個格蘭傑很快抱成了一團，緊緊相擁。

　　「我一直以為在一所男女混合製學校裏，男孩們才是大麻煩呢。」父親笑道。

　　赫敏想象了一下帶羅恩·韋斯萊回家讓她父母看看的話，他們會作何感想。『感謝梅林，那樣的事不會發生了！』她心想。

　　「今年你會回家過聖誕節吧？」母親壓低嗓門問。

　　這時候，赫敏知道她已經贏了這一回合。隻有等未來才能知道，這場勝利是否代價慘重。

　　***

　　阿不思·鄧布利多走進屋時麵帶微笑，赫敏看得出他眼裏閃著光芒。兩位家長一人拉著赫敏一隻手。

　　「我要留下。」赫敏靜靜地說，她母親隨之輕輕抽泣了一聲。

　　「她說服了我們，校長，」她父親嗓音滿含無奈，「假如事情真到那一步，我要求您保證她的安全。」

　　「我的責任就是保證所有學生的安全。」鄧布利多肅然答道。

　　***

　　又上了一輪茶點，期間格蘭傑夫人手裏抓著巧克力消化餅幹，始終淚眼蒙矓。格蘭傑夫婦同意了支持赫敏走法律途徑，之後終於道別。兩位家長再次擁抱了女兒，隨即趕下午回倫敦的晚班列車去了。這次鄧布利多執意送他們到霍格沃茨站，據他們的女兒觀察，應該是為了進一步跟他們探討他的責任。

　　麥格教授忍著笑意。「任務完成了，格蘭傑小姐？」

　　赫敏把自己沉進沙發裏，右手握拳捂著嘴。「我騙了他們。」她輕聲低喃，不過麥格沒有聽見。

　　『我對他們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赫敏心想，『但其實我不知道，我很害怕。如果我跟他們說了真話，恐怕現在已經在回家的火車上了。』

　　「來吧，格蘭傑小姐。我送你回霍格沃茨。」

　　『我是壞孩子嗎？』赫敏捫心自問，『連真話都不能跟爸爸媽媽說？』

　　***

　　赫敏鑽過肖像洞時，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裏的人頗為不少。有些學生匆匆忙忙趕著積壓的家庭作業，另一些則悠哉遊哉地享受著周末餘下的一點空閑時間。

　　盡管她蒙騙父母是出於好意，負罪感還是沉甸甸地壓在她心頭。她隻想抱上一本好書蜷在宿舍裏，忘記爭霸賽、魔法部和那可能的恐怖結果。算術占卜，或者古如尼文，應該能幫她擺脫那些令人痛苦的念頭。

　　她環顧室內。羅恩正跟金妮下巫師棋。赫敏知道，金妮堅信自己總有一天會光明正大地贏過哥哥。周圍看不到更多四年級學生，隻有納威靜靜坐在一旁看書，偶爾瞄一眼棋盤，看金妮的後翼主教還能在黑卒圍攻下頑抗多久。

　　赫敏默默走向女生宿舍的樓梯，就在這時，她瞥見哈利正獨自坐在角落裏，目光似乎落在空氣中的某個地方。她意識到，如今穆迪和格蘭傑的故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自己卻還沒真正向他道過謝，感謝他在那堂課上挺身而出。她星期四晚上頭暈得厲害，第二天早餐時也沒找到機會，就被麥格叫走了。

　　當然，現在也是個好機會，可以弄清這兩天裏困擾哈利的心事到底是什麼。

　　她輕手輕腳地靠近，沒有驚擾哈利。他依然注視著虛空，右手托著下巴，手肘支在膝蓋上。赫敏腦中莫名地閃過一個念頭：這姿勢多像是思想者雕塑的翻版啊。

　　「嗨。」她怯怯地喚了一聲，希望盡量減輕打斷他思緒的突兀感。

　　哈利微微轉頭望向她。火光在他鏡片上跳躍，紅色橘色金色，光斑粼粼，正映著幾碼外熊熊的爐火。「赫敏。」他語調平平。他下意識地挪開身側的書本和羊皮紙，為她騰出空位來。

　　「一下午都沒看到你。」他靜靜地說著，注視赫敏應邀落座。她能理解他淡漠懶散的狀態。這裏溫暖舒適，正適合星期天午後的小憩，更不用說獨自沉思了。「你不在圖書館。」他說。

　　「隻有那一個地方能找到赫敏·格蘭傑嗎？」她淡淡地回應，語調裏透出絲揶揄的味道來。

　　哈利不好意思地咧嘴微笑了一下。「也不是，可人總難免跟著習慣走嘛。」接著他的表情變得愈發難以捉摸，「那兒有人問起你了。」他再次恢複了那種平淡語調。

　　「哦。」她頓了頓，「是誰？」

　　這次哈利猶豫了一下。「奇怪的是，那人居然是維克多·克魯姆。」他的表情顯得意味深長。

　　赫敏沒有回答。『為什麼我聽說維克多問起我時，會覺得尷尬呢？因為他問的人是哈利嗎？』她心想。就好像她對朋友隱瞞了某個令人心虛的小秘密一樣。或許事實就是這樣，她心頭泛起一絲悸動。

　　又或許，那個令人心虛的小秘密另有隱情。她隨即希望是這第二種情況——哈利話裏也許帶了點嫉妒的意思，但她的理智無情地鎮壓了這一閃念的情緒。哈利的視線正落在其他方向。近十八個月裏，赫敏·格蘭傑已經放下了早先對哈利·波特那種小女生式的迷戀。那麼，是什麼引起了那樣的臆想？

　　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岔開了話題。

　　「我剛才有點事，」她答道，嗓音有些沮喪，「去和我父母見麵。」她補充了一句，不敢看哈利的眼睛，生怕又讓他想起自己的孤兒身份，引他傷心。

　　「哦。」這下輪到哈利吃驚了。他下唇顯然在發抖。他靠近了些，赫敏猜想他是不想讓旁人聽到他們的對話。「他們……他們不會帶你走吧？」赫敏欣喜地聽出了他話語裏隱含的一絲不安。欣喜得超乎她的預料。

　　「不會。」赫敏看出哈利的不安隨著她這句話消失了。

　　她心裏某個角落再次有種莫名的悸動，欣喜得或許超乎她應有的反應。

　　至少，哈利是在乎的。

　　「總算有了個好消息，」他說，「最近都沒怎麼聽到了，不是嗎？」

　　赫敏緩緩搖頭，認同了哈利的說法。「可感覺並不好，」她輕聲說，「他們很擔心我。」她靜坐著沉思了片刻，「這很貼心，但他們想要我離開霍格沃茨。他們和我一樣不喜歡爭霸賽。」

　　「也不能怪他們。」哈利小聲嘀咕。

　　赫敏死盯著哈利。「可你想參賽，不是嗎，哈利？你和羅恩都想。」

　　就算是在黃昏暮色和壁爐火光中，赫敏仍看出哈利的臉紅了。「啊……那個……」他結巴道，「那不一樣。」

　　「因為你們是男孩？」赫敏反問。

　　「唔，這好像確實是男性熱衷的活動。」哈利期期艾艾地說。

　　「那芙蓉·德拉庫爾呢？她可一點都不像男孩子，不是嗎？」哈利不經意流露的大男子主義讓赫敏惱火起來。如果是羅恩這樣，她隻會聳聳肩不予理會——或者以更譏諷的語氣對他厲聲嗬斥——可是……她對哈利有更高的期待。「或者安吉利娜，在這件事情上……」

　　隨後赫敏打住話頭。她記起了自己跟哈利交談的最初目的。她本該關注她和哈利之間是否存在需要修複的裂痕。她必須更努力克製自己的衝動。如今她需要每一個能團結的朋友，而在她心目中，哈利是她擁有的最寶貴的朋友，也是最大的財富……

　　「別擔心，哈利，沒什麼，」她輕聲道歉，「大概還是我和別人不一樣吧。」

　　哈利臉色微紅。「那當然，」他嘟囔著，「你可是赫敏·格蘭傑呢。」

　　她聞言微微一笑。哈利終於把她當女孩來看了嗎？

　　兩人陷入一陣略顯尷尬的沉默。火堆裏有根木頭燒裂了，迸出一串火花，嗶啵作響。哈利注視著幾碼外的火光，終於開口道：「或許我們看這件事的角度和你有點不同吧，赫敏。我們看到的是刺激和榮譽，」他說到最後，幾乎是在自言自語了，「羅恩大概看中了獎金——還有今年免考的機會。」

　　他臉上泛起一抹熟悉的淺笑，這樣的笑容幾乎總能融化赫敏心中的堅冰。『也許我需要的不僅僅是一個朋友？』想到這裏，她微紅著臉，咧嘴淡淡一笑以示回應。

　　「知道至少你不是那麼想的，我就放心了……」

　　「不，你看到的是現實，還有危險。」他補了一句，回頭繼續注視著壁爐。

　　聽到最後這句話，她臉上微笑盡褪。她細細思量著哈利的看法和維克多有多近似。或許他們的相通之處不僅僅是在魁地奇球場上。

　　那個令人心虛的小秘密是不是又抬起它那令人心虛的小腦袋來了？

　　她把自己拉回到最初的意圖上來。至少，他陷入思考讓她得到了尋找突破口的時機。

　　「哈利，你沒惹上麻煩吧？因為……」

　　哈利再次轉頭麵對她。「因為星期四的小問題？」赫敏點點頭。「沒有，」他嗓音裏有些苦澀，「不是那件事。」

　　「那鄧布利多是想——」

　　「是我姨媽和姨父的事。」哈利臉上波瀾不驚，但話語背後的緊繃感和他翠綠眼眸裏跳動的火光還是泄露了他的情緒。

　　「哦。」隨後赫敏反應過來，「哦！」她瞪大了眼睛。

　　「有人，」哈利在前兩個字上加重了語調，「有人跟他說了我在家裏的待遇。」他頓了頓，「赫敏？」

　　很顯然，他在等待一個回答。「不是我說的，」她本能地自我辯護道，這次輪到她在哈利懷疑的目光下紅了臉，「我告訴麥格了。」她承認。

　　哈利心下恍然，緩緩點點頭。「都一樣，真的。」他喟歎一聲，「好了，就這樣吧。」看出赫敏開口想道歉（又或者是想問更多問題），他擺擺手擋住她，「我還不想談這件事，況且現在時間地點都不合適。」

　　不過，他如此拒絕似乎留下了日後再談的餘地。

　　赫敏難以理解他在這件事上的防備姿態，卻還是打住話頭沒再追問。她不知道缺少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庭是怎樣一種感覺。這大概可以解釋星期五午餐後兩人間出現的隔閡。無論如何，她記起了自己特地來找他，為的不僅僅是鞏固友誼。

　　「哈利，」她靜靜開口道，暗自希望能恢複談話開始時的心情，「我一直沒正式向你道謝。」

　　「謝我什麼？」

　　「挺身而出擋在我和穆迪教授之間。」

　　「哦，那事啊？」哈利神色赧然，「你也會為我這麼做的。」他咕噥著，「我說的是真心話。」

　　哈利的信賴讓赫敏有點臉紅。召喚守護神需要勇氣，更何況對手是穆迪這樣聲名在外的老行家。

　　她願意相信自己會做出同樣的舉動，但她很懷疑自己是否會采用如此激烈的方式。穆迪曾追問她能否為了拯救生命而殺人。赫敏並不認為自己能做到，也決不希望將來麵對這樣的抉擇。但她是否願意獻出自己的生命呢？想到這裏，她打了個冷顫，竟在溫暖的公共休息室裏感覺到了一絲寒意。

　　她很快就壓下這個可怕的念頭，把那些嚇人的前景放到腦後。「作業進展如何？」她改變了話題，輕聲問道。

　　「還好，」哈利答得有點含糊，「不過魔法史有人能幫忙就好了。」他承認。

　　「要不晚餐後我筆記借你看看？記得不如平常工整，」她承認，「不過我已經讀過那些曆史了，可以把空白補上。」

　　哈利朝她微微一笑。「能看看你寫給弗立維的論文嗎？」他補了一句。

　　「得寸進尺啊你？」赫敏轉轉眼珠，「好吧。算我欠你的。」

　　哈利站起身來，伸手拉赫敏離開座位。「今晚有釀餡小羊脯呢。」他這麼說的時候，他們已經穿過公共休息室，加入到往大禮堂緩緩挪動的人流中。

　　這些校園生活的平凡瑣事讓赫敏的心緒安定下來，在此後的幾個小時裏暫時驅散了她對未來的恐懼。

　　***

　　接下來的一周裏，雖然非格蘭芬多的學生大多仍躲著赫敏，但她的生活確實有多少回到正軌的跡象。

　　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氣氛隻能用一觸即發來形容。羅恩每天晚上都得去斯內普那裏關禁閉，這杜絕了他跟赫敏乃至哈利發生激烈爭吵的大部分可能。然而，他深夜回來時，總會抱怨斯內普如何分派給他無數又髒又累的清潔任務，讓他腰酸背疼腿抽筋，這時候的羅恩心情可謂相當惡劣。

　　赫敏繼續尋找著一方寧靜，或者任何在霍格沃茨可以稱之為寧靜的地方，結果有好有壞，最終她還是選擇了圖書館，在那裏至少能安靜地寫完作業。偶爾，維克多可能會打破沉默，輕聲提一兩個奇怪的問題；還有幾次，他們會略帶拘謹地聊上兩句。時不時就有維克多眾多女球迷中的某一個或者某幾個在書架間探頭探腦，小心窺看著保加利亞人的身影。

　　星期二晚上，赫敏被叫到校長辦公室，在那裏她終於見到了布萊爾夫人，或者說，是王室法律顧問切麗·布斯。那位深色短發的女士嘴角掛著標準的微笑，滿臉自信，還帶來了一個三人的小律師團做記錄工作。當晚會麵結束時，赫敏感覺精神振作了不少，這是那可惡的火焰杯決定將她選為第四名選手以來從沒有過的。切麗·布斯認為她有充分理由就赫敏被強迫參加三強爭霸賽一事提起上訴，爭取法庭禁令。這和學校——還有魔法部——在蘇格蘭和英格蘭法律框架下的注意義務有關。如果事實證明赫敏沒有參與她自己入選的陰謀——鑒於沒有證據顯示她曾有如此作為，況且她當即拒絕了參賽，並不斷抗議至今——那就沒有理由對她進行製裁。切麗·布萊爾暗示，她會小心隱去本案與魔法相關的部分，私下和丈夫聊聊。他不僅曾任影子內務大臣，本身也是位出色的大律師，能夠以他的法務背景提供一些幫助，分析政治因素對本案的影響。

　　於是，隨著矩陣律師事務所律師團攜她簽署的聲明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車返回倫敦，赫敏終於能安下心來，至少是暫時如此。或者說，是在一個勤奮好學的年輕女巫所能騰出的一點閑暇裏稍稍放鬆。她一邊忙著趕家庭作業，一邊盡量幫維克多適應英國巫師界的錯綜複雜，並重新以樂觀態度麵對她一直排到了期末考試的學習計劃。

　　近在眼前的一片陰霾是星期四的黑魔法防禦術課。赫敏不無顫抖地走進教室，但很快就意識到沒有一個格蘭芬多對他們可能麵臨的處境心裏有譜。哈利神色尤為不安，好像隨時準備應對一次口頭或者身體攻擊。她事後回想起來，覺得這大概就是穆迪上周想達到的效果。

　　穆迪脾氣粗暴、態度強硬，但他表露出來的情緒也僅此而已。不管麥格是否履行承諾數落了他，總之他沒有對上一堂課的情況做任何解釋，當然更沒有道歉。顯而易見，所有相關人員都樂於對上周發生的事揭過不提，繼續工作學習。同樣顯而易見的是，沒有人會很快忘記那些事情。

　　這次沒有任何驚險刺激（單方麵來看）的決鬥，班上學生被分成兩人一組，相互施放一些小惡咒，以測試反應速度和防禦咒語。赫敏頗感安慰地發現，哈利一邊履行他身為搭檔兼對手的義務，一邊警惕地觀察著他們的老師，而後者隻是轉過臉去緊盯著納威和帕瓦蒂。話雖如此，十五分鍾後哈利再次用全身束縛咒將她放倒時，她還是有些沉不住氣。

　　赫敏晚餐後沒有鑽進圖書館，而是由哈利陪著去了一趟海格的小屋。臨下課前哈利中了她一記軟腿咒，她疑心這是他有意相讓，可哈利閉口不答，隻是露出狡詰的微笑，伸手等她這個「贏家」來拉。聽說赫敏有信心不參加三強杯，海格顯得很高興。雖然羅恩常坐的椅子上仍舊空蕩蕩的，但他們都很有默契地沒提起他的缺席。

　　直到星期五，情況才再次脫離了赫敏的控製。就像往常一樣，麻煩是從下午兩節魔藥課開始的。先是德拉科·馬爾福把他討人厭的本事發揮得淋漓盡致——他找準時機取笑羅恩被關禁閉的事，惹惱了那個紅頭發，又把侮辱目標對準赫敏，成功激怒了哈利。她感覺馬爾福之所以沒有遭到咒語攻擊，隻是因為她拉住了哈利的胳膊，不斷重複著那句老掉牙的話：「算了，不值得為他生氣。」

　　魔藥課上講的是解毒劑，除開哈利因為「再三瞪著其他學生看」被扣了五分，頭十五分鍾一切太平。赫敏這種安寧感上鑿開第一道裂痕的，是科林·克裏維的出場，他一進地窖就走到斯內普的講台邊。

　　「打擾了先生，我來帶赫敏·格蘭傑上樓。」

　　斯內普隻是俯視著那小個子格蘭芬多。赫敏疑惑著什麼情況會需要她到場，同時又有點驚訝於科林居然沒被魔藥老師可怕的威壓嚇得當場斷氣。

　　「格蘭傑還有一個半小時的魔藥課，」斯內普的回答冰冷得能凍死伏地蝠，「她下課了才能走。」他深黑的眼睛又轉回到桌上厚厚的魔藥課本上。

　　就赫敏看來，科林隨後的舉動證明了他不愧為一個格蘭芬多，盡管他麵色泛紅，說話時異常緊張：「先生——先生，巴格曼先生要她過去。所有勇士都得去。我想他們是要拍照……」

　　斯內普懷疑地抬起一邊眉毛，而後直勾勾瞪著赫敏。「好吧，」他厲聲道，「格蘭傑，把你的東西留下。我相信你會想稍後回來在波特身上試試你的解毒劑。」

　　「教授，如果您同意的話，」赫敏語氣冷靜得連她自己都覺得驚訝，「我情願留下把課上完。」她深吸了一口氣，「勇士們要拍照就拍好了。我不是勇士。」

　　周圍一片死寂，赫敏敢發誓，這時候就算有根針掉在地上她都能聽見。科林臉紅得像要炸開來。斯內普眉毛都快挑到發跡線裏了。終於，魔藥課老師打定了主意。「無視老師的指示，格蘭芬多扣十分，格蘭傑。」他悠悠道，隨後語氣強硬起來，「行了，別讓巴格曼先生久等。」

　　赫敏漲紅著臉起身要走，科林又提醒她帶上課本和羽毛筆，於是她隻好在眾目睽睽之下收拾起來，感覺被周圍一雙雙眼睛盯得渾身不自在。轉身把書包甩過肩頭時，她發現她想錯了。羅恩正死盯著滲水的天花板，臉上燒得像頭發一樣火紅。

　　她大步走出地窖，科林小跑著努力跟上她的腳步。赫敏詢問她這位臨時的小同伴，那些照片到底是派什麼用場的。

　　「我想是《預言家日報》要的。」

　　赫敏敢肯定，這不會是什麼好事。

　　***

　　小小的教室裏擠滿了歐洲巫師界的年輕菁英。塞德裏克·迪戈裏已經到場，正興致勃勃地和芙蓉·德拉庫爾聊著天。雖然布斯巴頓代表不屑理睬赫敏，但赫奇帕奇小夥還是注意到了她的到來。維克多·克魯姆臉色陰鬱地站在角落裏，但一看到赫敏，嘴角就泛起了一絲微笑。

　　盧多·巴格曼在和一個女人說話，赫敏總覺得以前在哪見過她。看見赫敏，巴格曼迅速站起來，身子往前一跳。「好了，好了，她來了。現在我們可以開始了。」

　　赫敏沒有被他顯而易見的好心情感染。「開始什麼，巴格曼先生？」她小心翼翼地問。

　　「呀，當然是魔杖檢測儀式了。等其他裁判一到——」

　　「打擾了，」赫敏再次插嘴，「這是幹什麼呢？」

　　巴格曼睜大眼睛看著她。「你肯定知道，在以後的比賽項目中，魔杖是你們最重要的器械。我們必須檢查一下它們是否功能齊——」

　　「巴格曼先生。」這次赫敏打斷他時，語氣堅定平和，「我看不出我有參加的必要。畢竟，我不是一位勇士。」

　　巴格曼啞口無言，一副咬了舌頭的表情，麵色紫紅。「不是一位勇士？」他目瞪口呆道，「怎麼，你已經正式退出爭霸賽了？」

　　赫敏開口要答，卻隨即把話咽了回去。這時候退出三強爭霸賽將無法得到她委托律師啟動的法律程序保障。她現在還是小心行事為好。「沒有，巴格曼先生。我隻是想在開始前先跟鄧布利多教授核實一下我的權利和義務。」

　　不等巴格曼回答，之前和他交談的女巫從扶手椅上站起身來，問道：「有麻煩了，盧多親愛的？」她的嗓音甜得有些發膩。

　　「麗塔·斯基特。」赫敏靜靜地說。她認出眼前的女巫是《預言家日報》的記者，不過報紙上用的照片肯定有些年頭了，明顯比本人好看。

　　「真是幸會。」麗塔輕聲細語，然後她把注意力轉向了倒黴的巴格曼。「盧多，親愛的，」她透過鑲著珠寶的眼鏡朝他眨了眨眼。「在我們開始前，我能不能跟赫敏談幾句？給文章增加點兒特色，作為鋪墊，你懂的……」

　　滿頭大汗的巴格曼似乎被麗塔迷得轉不開眼。「麗塔正在寫一篇關於爭霸賽的小文章。」他這句話總算多少是對赫敏說的。

　　熟知麗塔新聞風格的赫敏心懷警惕。「我情願等等，先跟校長說一聲。」她回答。她沒有看漏她提起鄧布利多的名字時，麗塔臉上一閃而過的不悅。

　　幸運的是，那位關鍵人物走進了屋子，對塞德裏克、芙蓉和維克多露出和藹的微笑。接著他的目光落到了另外三人身上，認出麗塔·斯基特時，他眼色一沉。

　　「阿不思·鄧布利多。」麗塔大聲說道，一副歡天喜地的樣子。但赫敏注意到，她嘴上叫得熱情，眼裏卻沒有絲毫暖意。

　　「斯基特小姐。」鄧布利多不冷不熱地應道。他探詢地看了巴格曼一眼，回答他疑問的人卻是麗塔。

　　「部長本人正式批準的采訪，」她咯咯笑著，「康奈利很熱心，希望對本次精彩賽事進行大力宣傳。」

　　「我相信是這樣。」鄧布利多的回答跟赫敏心中所想不謀而合。「不過呢，還請你諒解我這樣『一個僵化的老瘋子』——如你所說。」他挽起赫敏的胳膊，拉著她走開了。看到她眼中的疑問，他解釋道：「國際魔法師聯合會的討論會。麗塔覺得我的某些觀點太過時了。」

　　「哦。」赫敏想起了那篇報道——言語膚淺，對鄧布利多進行了毫不掩飾的攻擊，非常迎合魔法部一貫反對校長觀點的路線。

　　「你不想接受斯基特小姐采訪的話，可以不接受。」鄧布利多思量著，「鑒於你還未成年，理論上來說，決定權在我。」

　　赫敏回頭望去。麗塔已經纏住了神色不悅的維克多·克魯姆。一個主意漸漸在她腦海中成型。「不，」她緩緩答道，「我不介意。我有些事情想說。」

　　鄧布利多一臉難以置信。「格蘭傑小姐，我必須提醒你。麗塔是個經驗豐富的記者，而且——」

　　「打擾了，阿不思。」是巴格曼，「其他裁判準備啟動儀式了。」赫敏往巴格曼身後望去，隻見芙蓉和塞德裏克正坐在門邊，一張蓋著天鵝絨的課桌旁坐著馬克西姆女士和巴蒂·克勞奇，滿臉氣惱的卡卡洛夫也加入了他們。

　　「能問最後一個問題嗎，教授？」赫敏抓住巴格曼趕去把維克多從麗塔的魔爪中解救出來的空當問道，「參加這個儀式算宣告參賽嗎？」

　　「不，」鄧布利多語氣肯定，「雖然主要是個形式，不過這為的是讓裁判們確定魔杖都性能良好。」赫敏抬眼望去，看到了另一張熟悉的麵孔——奧利凡德先生，精良魔杖供應商。「參加魔杖檢測不會影響你走法律途徑的努力，」校長繼續道，「畢竟，我們可以說你參加儀式是迫於，比方說，校長的壓力？」他眼裏閃著俏皮的光。

　　***

　　如果說儀式時間相當短的話，那媒體拍照時間簡直像有幾年那麼漫長。赫敏隻覺得頭皮發麻、牙根癢癢，在麗塔堅持要兩位女性參賽者合影時尤其如此。緊挨著一個有媚娃血統的姑娘，赫敏比平日裏更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差距。

　　聽到麗塔終於宣布拍攝結束，大家都鬆了一口氣。剛才麗塔花了很長時間親自確保維克多和塞德裏克的個人肖像達到她所期待的效果，把兩個男孩都折騰得夠嗆。霍格沃茨和德姆斯特朗的勇士如逢大赦地離開時，麗塔·斯基特悄悄溜到赫敏和鄧布利多身邊。

　　「現在可以采訪了嗎，阿不思？」她甜膩膩地問，「畢竟，赫敏是最年輕的參賽者，這絕對是一個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

　　鄧布利多冷冷看著她，然後轉向赫敏。「你確定嗎，格蘭傑小姐？」赫敏點點頭。「那好吧，麗塔，你可以采訪了。」麗塔兩眼一亮，「但我警告你，如果你有意歪曲格蘭傑小姐的話，我會立刻親自把你逐出霍格沃茨城堡。」

　　麗塔一臉被冒犯的表情。「阿不思，我可是專業人士。」她抗議道。

　　鄧布利多懷疑地眯起眼睛，赫敏注意到他眼中已經沒有了溫和的光芒。「我擔心的就是這個。」他轉身背對麗塔，麵向赫敏道：「祝你好運，格蘭傑小姐。」隨後他與巴格曼還有其他裁判一同離開，留下她們倆深入交談。

　　赫敏把目光轉向麗塔·斯基特時，發現這位記者已經從鱷魚皮手袋裏掏出一隻長長的、綠得耀眼的羽毛筆和一卷羊皮紙。羽毛筆直立在羊皮紙頂端，微微顫動著。

　　「測試一下……我叫麗塔·斯基特，《預言家日報》記者。」

　　她話音剛落，就聽羽毛筆尖嗖嗖地在羊皮紙上寫了起來。赫敏懷疑地看了看它記下的內容。『迷人的金發女郎麗塔·斯基特……』「速記羽毛筆？」她徑直問道。

　　麗塔遲疑了一下。「是的。一種專業工具。」

　　赫敏抓過羊皮紙。「它本來應該如實地……」赫敏指著紙上那幾個字，「……記錄采訪過程。」

　　「哦，大概是出了點毛病。隻要它記下了要點……」

　　赫敏搖搖頭。「不，這次采訪必須以傳統方式進行。」

　　「什麼？你是說麻瓜的方式？」

　　麗塔眯起眼來，赫敏的態度在她看來有點挑釁。「有問題嗎？」要是哈利和羅恩聽到赫敏此刻的語氣，肯定會落荒而逃。但這嚇不倒資深記者。

　　「隻是……我沒有別的羽毛筆了。」

　　「啊，你真走運，」赫敏邊說邊把手伸進書包裏，「這裏可是學校呢。」她從自己的羽毛筆裏拿了一根，在麗塔眼皮底下晃了晃。

　　「哦，還真是……走運啊。」麗塔口吻裏滿滿都是輕蔑和譏諷。

　　「我們可以開始了？」赫敏在麗塔對麵坐下，讓桌子隔在兩人之間。因為記者小姐讓她感覺很不舒服。

　　「可以了。」麗塔拳曲手指，攥緊了羽毛筆，「我不太習慣用手寫字。」她在赫敏對麵半攤開羊皮紙，準備記錄赫敏的話。

　　「最後一個要求，」赫敏頓了一下，以增加台詞效果，「采訪結束的時候，我要看看你的記錄。」她對麗塔裝出一個微笑，正如這位記者之前的笑一樣，甜得有些發膩，「就是確認一下你沒漏掉什麼。」

　　「當然。」麗塔狠狠瞪了赫敏一眼，「讓我們先來了解一下一百五十多年來最年輕的勇士，赫敏·格蘭傑。」她和赫敏一樣皮笑肉不笑地說，「你是如何在一個不幸的家庭背景中成長——」

　　「什麼！」赫敏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一個『不幸』的背景？」

　　「身為麻瓜種嘛，親愛的。」麗塔假笑道，「給文章增加點兒特色。畢竟，你父母都是麻瓜，不是嗎？」

　　「我父母都是牙醫，」赫敏咬牙切齒地回答，「相當於專業治療師。」她氣憤地瞪著麗塔，「我的家庭沒有什麼『不幸』的。」

　　「哦，是啊，」麗塔頗有優越感地看著赫敏，「我聽說過牙醫。還有他們用的那些工具。聽起來野蠻極了。」她戲劇性地打了個哆嗦。「盡管如此，要適應這裏的生活肯定很困難吧，考慮到你的……家族史。」

　　「我經曆的唯一困難，」赫敏有意放緩了語速，讓麗塔能跟上，「就是應對那些相信血統至上，比努力學習工作更重要的偏執狂。」

　　「噢！」羽毛筆瘋了似的在羊皮紙上掃過。就赫敏看來，這徹底揭穿了麗塔不習慣手書的謊言。「這可是相當激進的觀點，不是嗎？」

　　「我想，有些人大概會這麼說。」赫敏淡淡答道，「據我所見，才幹和學識並不為學校裏大部分人看重。」她頓了頓，補充道：「就我看，這種態度正是魔法部的某些做法培養出來的。」

　　「當真？」赫敏高興地看到麗塔做了大量筆記。「請繼續說。」

　　赫敏更為深入地闡述了她進行過的鬥爭，不僅僅是為了被眾人接納，也是為了了解這個她十一歲時陡然進入的新世界。如何沒人想過為麻瓜種學生設置入門課程。她還表示，她看不起巫師世界對麻瓜世界的無知，灌輸給成長中的一代人的情況如何過時，就算沒落後幾個世紀，也起碼落後幾十年了。

　　當赫敏終於停下歇口氣時，麗塔興奮不已道：「妙極了！簡直……妙極了！」

　　「是呢。」

　　記者換了一個提問方向。「被選為三強爭霸賽勇士是什麼感覺？你是怎麼把名字投進火焰杯的？」

　　「我先回答你第二個問題：我沒有報名。然後是第一個問題，感覺很可怕。」

　　麗塔停下筆，好奇地看著赫敏。「可怕？這肯定是一項極大的榮譽吧？」

　　「被迫參加一場有受傷危險的爭霸賽？一項曾有參賽者送命的賽事？」赫敏漸漸進入狀態，「你先問問自己會是什麼感覺。如果有必要為這場爭霸賽設立最低年齡限製，那一個十五歲的學生怎麼還會成為入選者？」

　　麗塔搖搖頭。「我不太明白。」

　　「是政治。魔法部希望爭霸賽順利舉行。不管是什麼人、什麼因素導致我的名字被選中，都令他們陷入了尷尬的境地。為了避免把整件事搞砸，他們決定無視個人意願，強迫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參賽。」赫敏吸了口氣，「他們不僅無視我個人的意願，還無視了鄧布利多教授這位當今最偉大巫師的忠告！」她鏗鏘有力地結束了句子。

　　聽到赫敏對鄧布利多的描述，麗塔皺了皺眉頭。赫敏注意到了，嘴角掠過一絲微笑。

　　「可獎金呢？成名的機會呢？」麗塔保持著之前那種俯尊屈就的態度。

　　赫敏聳聳肩。「我對那些沒興趣。我不需要錢。」這是實話，畢竟她父母都是專業人士。「我也見識過成名帶來的負擔了。」她回想起哈利的願望——僅僅作為他自己，而不是大難不死的男孩為人所知。

　　她沒有覺察麗塔投來的懷疑目光。「那為什麼要參加比賽？為什麼不體麵地退出呢？」

　　赫敏傾身向前，不無怨恨地答道：「完全是因為魔法部的頑固不化。火焰杯吐出我的名字被視為締結了一個魔法契約。如果我退出，他們就要驅逐我，不僅僅是把我趕出霍格沃茨，而是把我趕出整個魔法世界。

　　「就為了拯救他們的寶貝比賽，他們想逼我接受既成事實。我要麼參賽，要麼就得麵對被開除乃至更糟的命運。」赫敏坐回椅子裏，抱起胳膊。「什麼樣的政客會把自己的形象置於一個女學生的安危之上？」

　　麗塔奮筆疾書。「這可是絕妙的素材，」她熱切地說，「赫敏·格蘭傑對抗魔法部！」她頓了一頓，「還有別的爆料嗎？」

　　赫敏心裏暗笑，神秘兮兮地俯過桌麵。「嗯……」麗塔也彎腰探過身去，才聽到了赫敏的低聲細語。「你有沒有考慮過家養小精靈的處境……？」

　　***

　　第二天，赫敏一早就起了床。她有很多作業要完成，況且因為星期五下午去參加無聊的魔杖檢測儀式和隨後的拍照采訪而缺課，她還得補魔藥課筆記。因此，她早早就到了大禮堂，高興地發現那裏幾乎沒什麼人。

　　盡管周末早晨這個點鍾大禮堂裏人員稀少，赫敏還是注意到，人們一發現她來了，所有交談便嘎然而止。她朝早餐桌邊走去，感覺很是詭異。當她走過三兩成群沉默的學生時，人群依稀響起細碎的竊竊私語，聽不真切。

　　她在格蘭芬多桌子旁慣用的位置坐下，現在時間還太早，不管哈利還是金妮都沒來。赫敏抬眼朝教工桌子望去。

　　麥格教授越過鏡片，帶著明顯不讚同的表情看了她一眼，而後繼續低頭看手裏的報紙。

　　就在赫敏遠遠地努力分辨頭版的大字標題時，一隻貓頭鷹郵差振翅而來落在桌子當中，腳上綁著份《預言家日報》，這是給訂閱者的服務。赫敏撕了一片幹吐司和一點熏肉皮，犒賞風塵仆仆的貓頭鷹。等貓頭鷹飛走，她拿起報紙，翻到了頭版。

　　占據大半版麵的是一張她的大幅照片，拍得很不討喜，還有一篇16磅字體的大字時評。

　　比毒蛇的牙齒還要使人痛入骨髓

　　沒有什麼比一個負心的孩子更使人痛入骨髓了。【注：引自《李爾王》】

　　霍格沃茨學生、所謂的霍格沃茨勇士、麻瓜種赫敏·格萊傑（15歲）對我們社會的許多神聖傳統不屑一顧，並對魔法部大加抨擊。這不僅是個令人傷心的消息，也提醒我們，應當警惕那些企圖擴大麻瓜在今日英國魔法界影響力的人。

　　格萊傑小姐如何得以加入三強爭霸賽，這本身也是一個謎。雖然她否認了那些有理有據的指控，但她既是所謂『同齡學生中的頂尖人物』，又是傳說中阿不思·鄧布利多的寵兒，這樣的身份暗示著一次有悖良性競爭氛圍的安排。相較於另外三位真正的勇士，格萊傑小姐在本次莊嚴的競賽中扮演了一個不受歡迎的闖入者角色。一個對我們的世界一無所知的四年級學生，本該對得到參賽機會心懷感激，卻把巫師界的善意摔回到我們臉上。卑劣把戲的惡臭撲鼻而來。誰知道一個麻瓜種成為三強爭霸賽勇士會讓什麼人獲益？

　　更糟的還在後頭。盡管本身還乳臭未幹，但格萊傑小姐——這個祖輩中不曾出過巫師的女孩——已經和社會自由主義扯上了關係。我們料想，她危險激進的政治觀點源於在阿不思·鄧布利多主持下日趨下滑的教育標準，後者長期擔任霍格沃茨校長，似乎對於維持與麻瓜良好關係以及吸收麻瓜種學生的興趣，更甚於對這個國度安全與保障的關心。他們在向我們的孩子教授什麼？解放家養小精靈？還有比這更荒唐的嗎——也許是善待狼人？

　　本報以及許多法律與秩序的支持者都相信，霍格沃茨如今有成為不切實際的革命方針的溫床，讓大不列顛淪為笑柄的危險。許多人提出了這樣一個問題——讓鄧布利多這樣一個高齡巫師繼續留在威森加摩是否明智？如今他顯然已經年邁不堪，這個問題必須得到回答。我們不需要麻瓜的宗教和文化來破壞我們的社會。假如格萊傑小姐就是今日霍格沃茨學生的典型，那麼現在是魔法部本身對這個問題采取有力措施的時候了。

　　麗塔·斯基特獨家專訪詳見5-9版及16-17版。

　　***

　　赫敏頗為滿意地讀完那篇時評。麗塔完全上鉤了。赫敏想盡可能讓自己成為爭霸賽中的麻煩人物，這一努力效果不俗。《預言家日報》的表現正中她下懷。

　　她料到會有連篇累牘的批評。看麥格的反應就知道了。但是等到提起訴訟的時候，魔法部恐怕不會願意看到更多反對意見。一旦他們意識到有她在爭霸賽會更亂，肯定就會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她感覺有個人影從報紙上掠過。她抬頭望去，隻見阿不思·鄧布利多正麵有不豫地審視著頭版和質問他是否具備管理霍格沃茨的心智那段。赫敏做好了接受一番說教的準備。這真是個不幸的時刻，她尷尬得臉紅到了脖子根，不過有句老話說得好，不打碎雞蛋做不出煎蛋卷【注：You can't make an omelet without breaking eggs. 俚語，寓意有所失方有所得】。她給了魔法部一個打擊鄧布利多的大把柄，但要說有什麼人擁有反戈一擊的智慧，那就是校長了。

　　「我警告過你的，格蘭傑小姐。」他靜靜地說，然後微微轉頭，「他們本來可以給我挑張時間近點的照片。那張角度不好。不過嘛，一家連你名字都能拚錯的報紙，還能指望什麼呢。」

　　說完，他朝首桌走去，專心和副校長小聲聊了起來。

　　赫敏急著翻頁找采訪的詳細報道，差點把薄薄的新聞紙撕成兩半。昨天晚上，她還親自查看過麗塔·斯基特的筆記。終於，在對塞德裏克、維克多和芙蓉大肆吹捧的文章後麵，她找到了關於自己的那篇。一開始，她幾乎笑出聲來。那個無聊記者簡直太好預測了。但隨著對自己那篇『深度』特寫的深入閱讀，她開始冒火氣了。

　　赫敏·格蘭傑是個長相平平的姑娘，在霍格沃茨鮮有朋友。她家庭史上沒有任何巫師先祖在錄，父母從事一項極富中世紀色彩的治療職業，即所謂的牙醫……

　　……關於她為什麼不被允許治療自己的牙齒問題：據說她父母在等待時機把他們野蠻的技術用在女兒身上，並禁止她找一位可靠的治療師尋求專業幫助……

　　……被譽為同齡人中的尖子生，不過也有些同學指稱，某些年長教員對其過於偏愛。簡單來說，她在魔藥課上並不出眾，而出身名門的德拉科·馬爾福……

　　……無端指控是未知的某個人或者某些人代她報名……

　　……指控未獲得任何有力證據支撐……

　　……厚顏無恥到指責魔法部強迫她參賽，而實際上任何一個合格的男女巫師都情願為參賽拚上性命……

　　……對保護我們這個魔法王國的偉大機構毫無敬意……

　　……對我們的世界毫無了解，推崇麻瓜方式、目無尊長的行為也證明了她的年幼無知……

　　……在校內組織政治團體，旨在幫助家養小精靈起來反抗他們自然合法的主人……

　　……許多學生的敘述描繪出了一幅截然不同的圖景，一個愛出風頭、自我中心的女孩，聽不進他人意見……

　　……據傳其昔日密友，魔法部一小雇員之子羅恩·韋斯萊，如今拒絕與其有任何瓜葛……

　　赫敏知道這部分是自己造成的，但斯基特刻毒的筆鋒讓人更容易發火。她試圖喚起部分公眾對她所處困境的同情心，並推廣她堅信是道義的S.P.E.W.，卻超乎她預計地給了魔法部太多攻訐素材。

　　她提醒自己，她並不在乎麗塔對她的評價。她沒料到的是她父母會被如此突出地推到前台。這就是她憤怒的原因。她關於其他魔法生物權利的觀點被有意無意地略去了，這一點令人懊惱——她原本希望至少能引起一點合理的爭論。至於其他說辭……

　　赫敏砰的一聲把《預言家日報》摔在硬木桌麵上，瞪著任何膽敢和她對視的學生。那些人很快就敗下陣來，避開了目光。

　　顯然，麗塔那天不僅忙著采訪赫敏，還在霍格沃茨找了不少其它消息來源。赫敏毫不懷疑，告密者裏有些人穿的是綠銀相間的袍子。可羅納德·韋斯萊又是在搞什麼鬼？

　　赫敏又飛快地瞥了首桌一眼。她對上了麥格的眼睛，隻見這位導師相當無奈地搖了搖頭。很顯然，麥格不僅難以相信她的觀點，更難以相信她會傻到公開宣揚它們——實際上，赫敏心想，應該是『任人曲解』。『這下可好，』赫敏心想，『本來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是傻瓜呢。』稍遠處，斯內普正注視著她，像在看一個瘋子。

　　真是受夠了。她發覺自己心裏希望著她的魔藥課老師滾一邊玩蛋去。赫敏發誓，她一定會打敗這群低劣的政客和獻媚者。哪怕用盡她的餘生，赫敏·簡·格蘭傑也會讓他們開竅，為此頭破血流在所不惜。

　　
第六章 部長們的謊言

　　令人遺憾又頗為諷刺的是，赫敏覺得她終於體會到了當霍格沃茨多數人相信哈利是斯萊特林繼承人時，哈利都有什麼感受。自從初到霍格沃茨那幾周之後，她再沒有過如此孤立無援的感覺。雖然她早就料到某些同窗會有那樣的反應，但如今她知道，她嚴重低估了自己的觀點將引發何種程度的敵意。她試圖把水攪渾，擺脫既無必要也無根據地被迫參加三強爭霸賽的命運，卻有點兒聰明反被聰明誤。或許還不隻是「有點兒」，她心裏承認。她不加考慮地吞下了麗塔·斯基特的餌，想抓住機會把S.P.E.W.的理念推到公眾視野中，結果反而火上澆油。

　　被視為耍小聰明的騙子已經夠糟的了。《預言家日報》的報道更是推波助瀾，進一步確立了她不受歡迎的地位。原本是少許奚落、處處冷遇，如今變本加厲，多數學生和相當一部分教員看她時都帶著□□裸的厭惡。赫敏走過教室、走廊和大禮堂時，幾乎每一個學生的口口相傳、目光流轉間都是一句話——『她以為她是誰啊』。

　　現在這麼做的不僅僅是斯萊特林的純血至上主義者。報道發布後，赫敏就沒聽過任何出身魔法世界的人一句好話。就連他們中最寬厚的人，都認為她的觀點源於無知（這刺痛了赫敏的自尊），或者對魔法世界事務運行方式的不了解。畢竟，一個在麻瓜世界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真正了解呢？拉文克勞們視其為她所受教育的失敗。赫奇帕奇們就像《預言家日報》所誤導的那樣，覺得她意圖抹黑巫師世界的根本之一，顯然對體製缺乏忠誠，令人心痛。

　　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的人也對她側目不已。一個高年級學生考邁克·麥克拉根再三取笑她，不過赫敏一點都不覺得他那些話有什麼可笑之處。她遵循了自己一貫的格言，沒有理會那個蠢貨。但是哪怕哈利挺身為她辯護，麥克拉根仍不知收斂。雖然赫敏可以無視麥克拉根，卻不可能注意不到周圍的格蘭芬多們其實和他看法一致，在他一次次抨擊她時，他們朝她投來的目光中就明明白白地寫著不善。直到雙胞胎插手，暗示這個無趣的家夥要是還希望全身器官保持人形就快點滾蛋，麥克拉根的騷擾才宣告結束。這時候，赫敏眼中已經噙著淚水。

　　雙胞胎對解放家養小精靈有自己的看法，與食物供應的品質及數量密切相關。赫敏不知道這是否是韋斯萊家的通病，但值得慶幸的是，這次他們跟她開玩笑比平常要有分寸。她對他們說，畢竟莫麗·韋斯萊不需要一群家養小精靈來伺候家人吃飯穿衣，也把一家九口照顧得好好的。她表麵上滿不在乎，其實勉強才控製住了這些天來一次次挫敗中累積的憤懣情緒。

　　當弗雷德和喬治離開去尋找新的受害者試驗他們惡趣味的新產品時，赫敏注意到羅恩正跟西莫和迪安一起坐在角落裏，一聲不吭，灑滿雀斑的臉上掛著頗為滿意的表情。她頓時想起《預言家日報》上誹謗她人格的事還沒找他算帳。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臉被怒火燒得通紅，正要起身，卻有隻手溫柔而又堅決地拉住了她的胳膊。

　　赫敏回頭望去，隻見哈利一臉糾結。「我覺得那不是個好主意，赫敏，」他小聲嘀咕。

　　她聳聳肩脫開他的手，卻還是坐回到椅子上，滿臉無辜地挑眉問道：「什麼不是個好主意？」

　　哈利從她身上移開視線，目光投向公共休息室那頭的羅恩。「挑起又一場爭吵。」他略帶沮喪地回答。

　　赫敏眯起眼。「你看到他是怎麼說我的了。」她氣鼓鼓地說。

　　哈利喟歎一聲，語氣裏透著無奈和隱忍的味道。「不，」他一字一句地說，「我讀到了報紙上是怎麼說你的，但那不代表我相信那上頭哪怕一個字。」

　　「好吧，你是不該信。」赫敏微微提高了嗓音，「我應該控告《預言家日報》侵害名譽。我當時還把她的筆記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們報道裏的每一句話不是刻意扭曲，就是直接編造。」她澀澀地說。這並不全是實話。實際上，那篇報道大部分和赫敏預想的一樣。

　　「沒錯。」哈利用了赫敏向兩個男孩解釋某些顯而易見的事情時常用的語調，「每一句話。」他強調道。

　　「你怎麼知道羅恩跟那女人說了什麼？」

　　「金妮跟我說了，」哈利靜靜答道，「記者把他堵在角落的時候，她也在場。」赫敏發覺，這次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像是要強調接下來說的話，「他拒絕跟她談有關你的事。」

　　「他拒絕……哦，什麼？！」赫敏反應過來，隻覺臉頰上浮起一抹尷尬的紅暈。「把『羅恩拒絕談有關我的事』偷換成『羅恩拒絕和我扯上任何關係』。」她回想著報道內容，緩緩道。她望向房間另一頭的羅恩，隻見他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跟西莫聊著什麼，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那為什麼他這麼自得其樂的樣子？」她問道。

　　哈利聳聳肩。「他還在生你的氣呢。大概是從這狀況裏找到了某種莫名的樂趣。也許他把這看成是他立場正確，或者你自作自受的證明。」他說著眯起眼來。赫敏相信他對羅恩的表現有自己的看法。

　　赫敏緩緩點頭。遺憾的是，哈利對形勢的解讀很可能就是事實。近一周來，她和羅恩之間的友誼已經消磨殆盡，轉變成一種相互帶著敵意的冷漠。接受這一點更讓她意識到，哈利的忠實陪伴對她來說有多重要。終於，她不再看羅恩，轉頭注視著哈利。「你又是怎麼想的？」她輕聲問。

　　「我覺得羅恩是個十足的傻瓜，他——」哈利毫不遲疑地開口答道，仿佛對這段話早已熟爛於心，卻隨即被旁邊的棕發姑娘打斷。

　　「不，」赫敏淡淡地說，「我是問，你是怎麼看我的？」話音落地，她垂下眼睛盯著自己的鞋子。

　　有人用指尖試探性地輕觸她的下頜，溫柔地抬起她的臉，直到她再次直視前方。哈利的胳膊還停留在半空中，好像在成功喚回她的注意後，不太確定該把手拿往哪兒放。赫敏認得那表情，過去哈利琢磨難題時，她常在他臉上看到同樣的表情。

　　「我是怎麼看的？哦——我覺得我看到了一個意圖顛覆政府的權欲熏心的革命黨。」他眼裏閃著俏皮的光，嘴角微微揚起，表明他話裏沒有任何針砭的意思。但不幸的是，這並不能緩解赫敏的不適感。

　　「大部分人就是這麼想的。」她異常沮喪地撥開他的手，陷入一陣令人難受的沉默，片刻後才重新開口，「那小精靈呢？你覺得我在S.P.E.W.這件事上做得對嗎？」

　　這下輪到哈利坐立不安了。「呃……」他笨拙地開口道，「嗯……你的心是好的，赫敏。」像是意識到這個話題繼續聊下去隻會越聊越尷尬，他舉目環顧公共休息室。「啊，納威！」他大聲招呼道，態度熱情得有些誇張。

　　『我的心？』赫敏心裏默念著，但隻有這一次，她不願深想哈利又是怎麼看她的其他部分的。『這些天它都寄在什麼地方呢？』這個惱人的念頭在她腦海中掠過。『為什麼我要在這時候關心這個問題？』

　　***

　　接下來的星期一早餐時，第一批信件送達。一大波各種毛色各種大小的貓頭鷹向格蘭芬多桌子發起了密集轟炸，被波及的學生嘴裏嚷什麼的都有。很快，赫敏驚訝卻不驚喜地意識到，她似乎是它們的主要目標。

　　「天殺的，赫敏。」哈利毫無特色地咒罵一聲，一隻離群的穀倉貓頭鷹剛從他盤子裏叼走兩片熏肉，以驚人的敏捷一路騰挪閃避，穿過迎麵而來的貓頭鷹大軍，拍著翅膀飛出了大禮堂。金妮的高腳杯被撞翻，南瓜汁灑了一桌子。赫敏自己的早餐被雪片般落下的近二十封信埋了個嚴實，貓頭鷹們相互推搡著，希望她先接收自己送來的信件。

　　「可我從沒收過貓頭鷹送的信，」她哀歎道，「除了《預言家日報》。」

　　「哦，你現在是大受歡迎了，」金妮有點沒好氣地答道，她無謂地抖了抖魔杖，試圖清理打翻的飲料，「或許我應該說不受歡迎？」

　　「這到底是……？」赫敏勉強避開一隻大貓頭鷹凶狠的喙，從那摞信上拿起一封。上麵粗體大寫著她的名字，地址寫得很簡單，隻有『霍格沃茨』幾個字，同樣的字體。她把手指塞進信封頂端的小縫裏，小心撕開。

　　羊皮紙上滿滿地寫著類似的筆跡，不過是翡翠綠的墨水。赫敏一看之下，隻覺一陣不忿和懷疑，氣得兩頰通紅。

　　『你是個邪惡的泥巴種。你這種人關進阿茲卡班都是便宜你。』

　　「哦當真嗎！」赫敏義憤填膺地提高了嗓門。

　　哈利的手從右邊伸過來，擋在赫敏和那張顯然是恐嚇信的羊皮紙之間。

　　「這是什麼？」他語調近乎憤怒，嗓音裏透著關懷。她顫巍巍地把信遞到他手邊，他一把接住，收回了胳膊。

　　「太可笑了……」赫敏帶著點警惕，開始拆第二個信封。

　　「該死的梅林啊！」這聲詛咒來自金妮，她已經站到哈利身後，正越過他的肩膀看著第一封信的內容。

　　盡管麗塔·斯基特的作為和這些對她人格的詆毀仍令她心中不忿，赫敏還是拿起第二封信讀了起來。

　　「你這個出身低下的小賤人。我真想——」

　　她陡然止住，啪地一聲把信拍到桌上，感覺有點惡心又有點受傷。哈利從桌麵上傾過身，輕輕從她發抖的手指下抽走了那張羊皮紙。赫敏抬眼看去，發現他表情僵硬，臉上一陣白一陣紅。當他從信上收回視線對上她的眼睛時，她問道：「怎麼了？」他搖搖頭，把那一紙汙言穢語揉成了紙團，丟在地上一腳踩扁。

　　納威走到他們身旁。大群貓頭鷹已經引起了大禮堂裏多數人的注意，看樣子大家都很好奇蠢姑娘格蘭傑又鬧出了什麼新八卦。

　　赫敏心裏咯噔一下。她動手撕開第三封信，像是有個魔鬼在誘惑著她接下所有這些侮辱：「你就是個沒『效養』的賤貨，一出生就該被詛咒……」

　　「連字都能寫錯。」赫敏冷笑一聲，把那滿紙髒話扔到一邊，臉上卻明顯帶著孤注一擲的狂熱，「不可能全都是這樣的！」

　　金妮撿起被丟棄的第二封信，用一道家務咒展開那團揉皺的紙看了起來，越看臉色越白。雙胞胎之一走到她身後，從她指縫間抓過那張羊皮紙，她毫不反抗。

　　怒火中燒的赫敏想都不想，又抓起一封信，但哈利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夠了，赫敏。」他低聲喝止。與此同時，弗雷德——也許是喬治——點燃了另一張羊皮紙，鬆手任由灰燼冒著煙飄落到地上。

　　「哈利，放手！」赫敏竭力想奪回手的自主權，但哈利緊握著她的手腕不肯撒手。

　　「不，為他們生氣不值得。」他堅持道。

　　赫敏伸出那隻空著的手，沒等哈利阻止，就抓起了另一封信。它比前三封要厚，牛皮紙信封上有淡淡的油漬。這讓赫敏有種不祥的預感。

　　隨後的一件事分散了她（以及其他所有人）的注意力——一隻緊張兮兮的貓頭鷹從他們頭頂掠過，在赫敏麵前扔下一個紅色信封。她，還有哈利、韋斯萊兄妹和納威，全都緊盯著那封信，信已經開始冒出少許灰白的煙。貓頭鷹飛快地跳到一旁，拚命拉開自己和那個會爆炸的包裹之間的距離。

　　「哇，一封吼叫信。」雙胞胎之一毫無必要地評價道，赫敏甚至感覺他語氣裏還帶著絲羨慕。她心不在焉地想著那兩個家夥有多常從他們強勢的母親那裏收到這樣的信。她知道羅恩進霍格沃茨後已經接到過至少一次了。

　　「你最好打開它，赫敏，」有過同樣經曆的納威擔心地提議，信的四角開始著起來了，「趁它還沒——」

　　「爆炸。」赫敏接上了納威沒說完的話。「是啊，」她歎了口氣，「我最好打開。」

　　她手指剛拂過深紅的信封，就在她猶豫的一瞬間，哈利趁機把她左手另一封信搶了過來。

　　「不！哈利，不！」

　　「別打開它，哈利！」赫敏和納威同時喊出聲來，納威的警告因為出人意料而顯得更加緊迫。哈利還沒來得及攥緊信封或者拆開，納威已經一把抓過那封信，小心翼翼地湊到鼻子下麵。

　　「怎麼回事……？」麥格抵達現場。一周才剛開始，自己學院的學生就惹出了亂子，這讓她很生氣。「格蘭傑小姐，隆巴頓先生，你們自己說清楚！」

　　赫敏已經想到了那個可疑的信封裏會有些什麼。納威臉色發白，但還是緊攥著信封。「它聞著有股汽油味……」他結結巴巴地說。

　　麥格眉毛挑得老高，隨即恢複了常態。「寄給格蘭傑小姐的？」她問道。

　　雖然被暫時遺忘，吼叫信還是炸開了。

　　「你怎麼有臉說你自己是個女巫……？」

　　赫敏難過地點點頭，周圍的幾個同伴紛紛低聲確認。「這些全都是。」她小聲嘀咕著，感覺淚水湧到了眼眶邊。畢竟她已經忍了這麼久了……

　　「……黃毛丫頭……」

　　「把信放到桌上，隆巴頓先生。」麥格平靜地下令，然後轉頭看著聚集在赫敏身側的人群。「退後。」納威、赫敏和其他人剛剛照辦，她就抽出魔杖，輕抖杖尖做了個微小卻精準的動作。「四分五裂！」

　　「……應該被關起來……」

　　信封上豁開一條小縫，隨即整個裂開，一股黏稠的黃綠色液體噴到了桌麵上。剛才還磨磨蹭蹭的格蘭芬多們紛紛跳開躲著那股惡臭的液體。赫敏看得入神，還是喬治——或者弗雷德——拽著她躲過了膿水。她目不轉睛地看著那黏稠的膿液沾滿了餘下的信件，心裏隨即確認那是——

　　「你別想無視我！」無人理睬的吼叫信似乎拚命想拉回眾人的注意力。

　　「未經稀釋的巴波塊莖膿水。」麥格冷冷地評價道，而後一揮魔杖，「消隱無蹤！」

　　赫敏並不需要的『禮物』消失了，隻剩下那封吼叫信還蓋在她的早餐盤子上。

　　「哦，見鬼去吧，你這個沒禮貌的孩子！」話音剛落，被無視的吼叫信自己撕成了千百塊血紅的碎片，每一片都沮喪地批評著現今孩子們的道德水準和專注力如何每況愈下，還有社會規範如何日益滑坡。

　　麥格把視線轉向學生。人群已經重新聚攏在剛才的騷亂源頭周圍，有更多好奇的學生從長桌頭尾靠了過來，甚至還有個別其他學院的學生。「大家都回到座位上！」變形課教授威嚴的聲音蕩過越聚越多的人群。

　　多數人轉身離去，但還有膽大的，或者說莽撞的，仍留在原地，想弄清剛才瞥見的是什麼情況。「快點，勞駕！」措辭很客氣，但說話的是個向來要求他們服從的聲音。

　　赫敏開始打哆嗦，幾乎沒注意到韋斯萊雙胞胎鬆開了她，然後另一隻胳膊環住了她的肩。「你沒事吧？」哈利在她耳旁悄聲問道。她點點頭，目光仍定在散了一桌子的信上。「謝謝。剛才可真懸。」

　　「格蘭芬多加五分——不，是十分，給隆巴頓先生。」麥格的褒獎裏帶著明顯的自豪，這似乎讓納威的臉色更白了。「很聰明的想法。」教授回頭看著原本的收信人。「另外五分，給格蘭傑小姐的及時示警。」她敏銳的目光同樣注意到了哈利摟在赫敏肩頭的胳膊。「多謝了，波特先生。」她沿著格蘭芬多桌子走了過來，語調不高，卻不容置疑。

　　哈利不大情願地鬆開了赫敏的肩，卻還是在她肩頭輕捏一下以示安慰，才側身讓到一旁。「會沒事的……」

　　『可現在還有事。』赫敏抬眼望向院長，想到剛才差點沒逃過未經稀釋的巴波塊莖膿水襲擊，她感覺下唇有些顫抖，視野也被一層水霧模糊。

　　「這裏交給我就行，米勒娃。」鄧布利多平靜的嗓音像往常一樣，確鑿肯定，令人安心。赫敏沒留意他是什麼時候到場的。他一揮魔杖，那些仍在喋喋不休的紅色碎紙片就不見了。「不過這個可得好好研究一下。」鄧布利多沒用魔杖，就把那個夾帶巴波塊莖膿水進入霍格沃茨的信封召喚到手邊。

　　「跟我來，格蘭傑小姐，」麥格朝赫敏頷首示意，伸出一隻手從背後輕輕攬住她，領著她離開已經一片混亂的格蘭芬多早餐桌子。麵色蒼白的哈利也站起身來，卻被院長嚴厲的目光定住，不大情願地坐回了原位。

　　一老一少卻個性相近的兩個格蘭芬多走到變形課教授的辦公室時，赫敏已經忍不住淚流滿麵。麥格示意這個鮮少渲泄情緒的學生坐下。赫敏再次發現自己在最喜歡的老師麵前攥著張紙巾擦眼淚。

　　「不著急，格蘭傑小姐。」麥格的嗓音依然冷靜而有力，仿佛那些隨早餐信件抵達的危險物品隻是霍格沃茨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終於，赫敏感覺嗓子不那麼哽咽，能夠表達一個簡單的問句了。「為什麼？」

　　「我想原因應該很明顯。」麥格的回應並非有意譏諷，卻還是聽起來很刺耳……

　　「那篇文章……」赫敏擦幹了眼淚，正看見麥格點頭認同，「人們真的相信……？」

　　「恐怕是這樣。」

　　「可那次采訪……斯基特那女人把我說的每句話都扭曲了！」赫敏不再需要假裝對那件事的附帶結果義憤填膺了，她確實氣不打一處來。

　　「這我相信。這是斯基特小姐的一貫伎倆。」她拿起一份星期六的報紙，「校長本來想提醒你的。」

　　赫敏搖搖頭，不是對麥格的說法，而是對整個事件的不公。她不再為擺了那個該死的記者一道而興奮了。

　　「格蘭傑小姐，眾所周知，巫師們對改變總是心存疑慮，你肯定已經注意到了。」麥格開口道，仿佛在向一個難管的孩子講授變形課基本原理。「特別是在那改變被認為出自麻瓜世界的時候——因為過於恐懼失去本色，他們一直竭力避免受麻瓜世界的影響。

　　「如今，這個社會極度重視資曆——當然，這一點很明顯是以年齡來衡量的。然而更重要的是，還以血統來衡量，血統是社會評價男女巫師的重要因素。」

　　「還有性別？」赫敏小聲嘟囔。麥格不以為然地看了她一眼。

　　「雖然某些……出身較好的家庭可能喜歡這麼想，但實際上，巫師的男女平等程度一直領先麻瓜世界幾個世紀。」赫敏知道，首位女性魔法部部長愛特美茜婭·露芙金是在十八世紀末上任的，比瑪格麗特·撒切爾當選保守黨領袖進而在大選中獲勝早了近兩百年。

　　「雖然……」麥格點了下頭，像是對她學生的觀點有所讓步，「……我有理由相信近幾十年來的進步更顯著。」她思忖道。畢竟，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是個女巫，曆任校長裏也有幾位女巫。還有福吉部長的前任米裏森·巴格諾，赫敏心想。

　　「這可以解釋大多數人對於你獲選參加三強爭霸賽的反應，」麥格繼續說了下去，「因為，一個出身非巫師家庭的人居然勝過了那些公認天生更具資質的人，這會被視為極大的侮辱。」

　　女副校長傾身向前。「但我不理解的是，就算要在這一點上同魔法部抗爭，可為什麼你這樣一位聰明的年輕女士，會選擇向對手提供攻擊自己和校長的另一個把柄？」她質疑的口吻讓赫敏聽出了老師讀過那份報紙後從星期六早晨壓抑至今的失望。

　　「我隻想澄清事實。」赫敏自我辯護道。

　　「我說的不是你對魔法部的批評，雖然梅林曉得，要想軟化他們對你是否參賽的態度，走公開批評這條路很難有所幫助。」麥格尖刻地回答。赫敏聞言心裏笑了笑，畢竟，那正是她當初尋求的最理想結果——逼得魔法部走投無路，允許她相對體麵地退出且不受處罰。「可你非得挑起家養小精靈的話題！」她挫敗地抬起雙手。

　　赫敏被這個指責激怒了。「他們的遭遇駭人聽聞，理應——」

　　「我們要討論的不是他們的遭遇是否公正。」麥格厲聲打斷她，「在此刻提出這樣一個話題太缺乏理性了，簡直是有勇無謀！」麥格深吸了幾口氣鎮定心神。「格蘭傑小姐，」她終於繼續說了下去，「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不可能發現有人教訓他們該如何經營他們自己的家庭和事業，還態度和藹。」她抬手止住赫敏未出口的抗議，「不管你的話被曲解了多少都一樣。」

　　麥格又深吸了一口氣。「而發現教訓他們的人居然是個未成年的麻瓜種女巫，隻會激起過度反彈，就像今天早上這樣。」

　　赫敏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我以為公開這個話題會引發熱議，讓大眾關注家養小精靈所遭受的虐待。」她的語氣比自己預想的更陰鬱。

　　麥格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顯然是在斟酌接下來要說的話。「格蘭傑小姐，我不想打擊你的改革熱情，但我還是要問，你做出如此判斷的依據是什麼？」

　　「嗯，有多比，當然。」赫敏回答，「還有閃閃——克勞奇先生的家養小精靈。哦，她真是一個悲慘的案例……」注意到麥格嚴厲的目光，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

　　「是嗎？」麥格問道。赫敏點點頭。「兩個小精靈？你對魔法部——不，是對巫師社會——的抨擊就建立在兩個小精靈的統計基礎上！」這次教授難以置信地支起了眉毛。赫敏從沒感覺自己如此渺小。

　　麥格一時無語，許久才提起精神做出評價。「我一直以為，一個你這樣聰明的女巫會保持謹慎，不會以如此有限的樣本規模作為論點的依據呢。」她說完，隻留赫敏暗自心傷。

　　***

　　和麥格的這次談話是赫敏有生以來最尷尬的時刻之一。被她如此敬佩的老師看輕，讓她感覺難受極了。麥格迫使她看到了現實：她眼下的麻煩已經夠多了，沒必要再平添戰端。麥格還指示家養小精靈們過濾赫敏的所有貓頭鷹郵件，更加重了她這種突如其來的無力感。赫敏試探著提出她應當有權決定如何處理自己的信件，麥格卻無動於衷。麥格不打算冒險讓任何事情幹擾赫敏解決更重要的問題。

　　對赫敏來說，S.P.E.W.的整體理念和方針都需要重新考慮，不過她並不願向旁人（特別是哈利和羅恩）承認這個事實。更糟的是，在保護神奇生物課上，向來頗具同情心的海格也對赫敏被歪曲的有關家養小精靈的觀點表示了不讚同。

　　「他們就知道幹活，赫敏。沒有別的事能讓他們高興。」海格聳聳肩說。

　　她不想又跟一個既是朋友也是老師的人爭論，隻能對海格的話不予置評。哈利早先在草藥學課上就關切地問過她的情況，這時候又提起巴波塊莖膿水的事情來。海格一聽之下，大為緊張。

　　「啊呀，赫敏！」海格勸道，「你應該小心點。簡直難以想象那種人都在想些什麼。」

　　盡管海格言語間很是同情，但他臉上卻透出更多擔心來，特別是當赫敏和哈利追問原因的時候。他拖著腳走來走去，緊盯著地麵，就是不肯直視他們的眼睛，嘴裏不明所以地嘀咕著秘密啊鄧布利多啊之類的。赫敏敢發誓，海格從那以後就一直躲著她。

　　自從赫敏差點被巴波塊莖膿水重傷之後，哈利就自我任命為赫敏的保鏢，周圍有斯萊特林出沒時更是如此。每當有帶刺的竊竊私語飄過，雖然赫敏不停提醒自己『別理他們』，哈利卻對他們怒目而視。甚至在海格的課上，當馬爾福怕惹惱那位混血巨人而不敢輕易出言侮辱的時候，赫敏仍感覺異常孤單。

　　赫敏發現，除了算術占卜課之外，哈利在這一天餘下的時間裏對她寸步不離。起先她隻是覺得有點氣惱，於是暗示他肯定有更重要或者更有趣的事要做。但哈利隻是對她神秘地微笑著，說他沒什麼別的事可做，倒不如多陪陪她。哦，那她可以檢查一下他的草藥學作業嗎？不必啦，他堅持道，這事不重要，一點都不著急。

　　然而，早上的變故已令赫敏有些動搖，其影響甚至超過之前圖書館裏德拉科·馬爾福的襲擊。她本來可以——不，是應該——有所預料的。竟會有素昧平生的人想傷害她，令她心力交瘁。而且，她想對付麗塔·斯基特卻弄巧成拙，麥格又指出她對S.P.E.W.的問題有欠考慮，這兩件事都嚴重打擊了她對自身判斷力的信心。『至少，』赫敏心想，『魔法部可有事情要考慮了。』

　　所以，有哈利午餐和晚餐時坐在她身邊，並在晚間繼續陪伴她左右，讓她有種不可思議的安心感。唯一的缺憾出現在兩人一起走進圖書館的時候。維克多早已坐在『他們』的書桌前，與『她』常坐的位置相對。雖然赫敏也弄不清是為什麼，但哈利對保加利亞人的存在顯得很不自在，而維克多明顯比平時更少言寡語。在如此緊張的氣氛裏，赫敏很難專心進行研究，終於勸說哈利把她留下，有維克多這樣氣場十足的人在，她不會有事。

　　哈利心不甘情不願地同意離開，然後轉向克魯姆，招手示意保加利亞人跟他走。兩人在幾碼開外止步。從赫敏的角度看，情況有些滑稽又有些令人困惑——哈利做了一連串嚴肅的手勢，嗓音低沉卻態度激烈地說了幾句話，像是要跟維克多明確什麼；後者最終搖了搖頭，見哈利一臉被侮辱的表情，又很快換成了點頭。她笑了起來：毫不誇張地說，離開了巴爾幹半島，維克多還不太確定在表達肯定和否定態度時該怎麼動他的腦袋。

　　於是哈利轉身離去，走前還不無擔心地回頭看了赫敏最後一眼。維克多像往常一樣在她對麵坐下，翻開了《霍格沃茨，一段校史》，甚至看都沒看她一眼。

　　赫敏心裏好奇不已，又不想顯得太多慮，她破紀錄地忍了九十秒才開口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維克多沒有抬頭。赫敏敢肯定，他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Toy mnogo te haresva.【注：保加利亞語，他真的很喜歡你。】」他的語氣在赫敏聽來透著些許戲謔的味道。

　　「什麼？」

　　維克多還是低垂著眼睛。「請原諒。你的……朋友？他要我們在……na kraia【注：保加利亞語，在結束的時候】？」現在他抬眼看著她了，一臉不確定，「結束——是這麼說的吧？在結束的時候一起走，我送赫米恩回去給他……」

　　赫敏腦子裏琢磨著維克多東拚西湊的古怪句子。「等我在圖書館這邊結束了，你要送我回公共休息室，交給哈利？」她複述道。

　　「Da.」這次他開心起來，「沒錯。好嗎……？」

　　「好啊，」赫敏故作輕鬆地確認道，「這樣很好。」

　　***

　　維克多信守諾言，護送赫敏回到隱藏通往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和宿舍入口的肖像洞旁。這又是一件會引起流言蜚語的事情。再過不久就要宵禁了，卻有學生仍在走廊間遊蕩，其中幾個投來難以置信的目光。然而，他們的表情都沒有人數漸少的克魯姆粉絲團來得懷疑和惡毒——那些女孩整晚都在圖書館裏，希望獲準接近心目中的偶像。羅米達·萬尼表情酸溜溜的，活像是吞了一隻弗洛伯毛蟲。

　　同樣信守諾言的哈利已經在等著她了。赫敏看著兩個男人又一次笨拙地簡短交流，感覺很是可愛……

　　『哈利，男人？我什麼時候開始把哈利當男人看了？』赫敏對自己的這個小發現笑了笑。

　　她有意沒在公共休息室裏久留，幾乎就像克魯克山那樣，在一夜安睡後迎來了新的一天。

　　第二天一早，赫敏下到公共休息室，發現那裏空蕩蕩的。隻有一群一年級學生聚在角落的一張桌子旁，興高采烈地討論著什麼。隨後，有那麼一閃念間，她想起哈利昨晚的等待，那令人感動，但就如她思維中的理性部分所指出的，哈利和任何人一樣需要休息。

　　然而，當她視線掃過大禮堂，看到他就在格蘭芬多桌子旁的老位置上等她的時候，她發現自己不得不承認：她也希望哈利能偶爾離開，給她留一點個人時間……

　　到了午餐的時候，赫敏想的已經不是『可愛』和『令人感動』這類形容詞了。她就像是有了一個活生生的影子，隻是因為不想傷害哈利的感情，她才沒強求他放棄忠實的保鏢行為。

　　哈利甚至在魔法史課上也抵擋著賓斯教授催眠般的絮語，沒有屈服於身體的倦意，成功保持了清醒。那天早上餘下的時間裏，他像小狗一樣亦步亦趨地跟著她進了圖書館，在赫敏複習魔藥課作業的時候，他的存在倒也沒那麼讓人分心了。維克多白天一如既往地不見蹤影。她不知道他白天都在忙些什麼：也許他在訓練？她曾瞥見他疾走或者奔跑著穿過校園。也許他回到了那艘魔法船上？在那裏，她就不知道他都有哪些日常安排了。

　　在大禮堂裏，赫敏和哈利之間互動的具體表現就是，他對她寸步不離。羅米達·萬尼看著這出溫情戲的第二幕，兩眼都在噴火。哈利甚至不再關注午餐時拉文克勞桌子那邊的動向，金妮肯定是注意到了這一點，這個韋斯萊家的小女兒似乎和他們拉開了一點距離。

　　赫敏抬眼朝首桌望去。矩陣和布斯女士拜訪霍格沃茨後還沒來過消息，最可能的消息渠道就是鄧布利多或者麥格。但他們倆都沒露麵。『這可不太尋常。』她心想。

　　不管赫敏還是哈利都不怎麼期待午餐後的魔藥課。赫敏猜測哈利是擔心斯萊特林們最有可能在這堂課上對她出言侮辱，甚至更糟，動手攻擊。而考慮到斯內普教授這個刺激因素，她更擔心哈利的反應。

　　赫敏正要對覆盆子蛋糕布丁開吃時，麥格進了大禮堂，少見地一臉緊張。她麵色蒼白地走向格蘭芬多桌子，徑直朝赫敏和哈利而來，在兩人跟前止步。

　　「格蘭傑小姐，請跟我來。」

　　赫敏心中一滯。她很少看見院長臉色如此灰白，僅有的幾次往往都和哈利有關。一瞬間，種種猜想在她腦子裏飛快閃過。是不是……梅林啊，不！不會是她父母吧？

　　「格蘭傑小姐。」麥格嗓音中的焦急清晰可聞，「你必須立刻跟我走。」

　　赫敏克製住越來越厲害的惡心感，站起身來。「這是怎麼了？」她聲音裏透出一絲恐懼。哈利緊跟著她從桌邊站了起來。

　　「是部長本人。」麥格的回答裏帶著股難以置信的意味。

　　「福吉？到這來了？」哈利大吃一驚。

　　麥格用一種『與你無關，快走開！』的眼神看著他。「是的，波特先生。部長來了，指名要見格蘭傑小姐。」

　　「哦，天殺的！」哈利咒罵一聲。但麥格的心思已經迅速回到了手頭的任務上，竟對他充耳不聞。

　　「跟我來，格蘭傑小姐。」

　　麥格腳步快得驚人，全不似她這個年齡的人該有的動作。赫敏不明所以地最後看了一眼驚呆的哈利，轉身小跑著追了過去。追上麥格時，她強忍著才沒吐在老師的長袍上。「怎麼回事？他想要什麼？」

　　麥格仍蒼白得如同幽靈，繼續大步前行，嗓音中有一絲慌亂。「他已經到霍格沃茨了，帶著兩名傲羅。我想他是要逮捕你！」

　　***

　　對霍格沃茨師生而言，校長辦公室通常是一處遠離威脅的避風港。然而，當赫敏站在麥格身後，隨著旋轉樓梯漸漸上升時，她越來越清楚地聽見部長怒氣衝天的吼聲。

　　「……我就知道霍格沃茨如今淨出這種垃圾！」

　　這些話，還有部長的態度，對她來說都不稀奇。她帶著愈發不安的心緒跨出旋梯，跟隨麥格走進屋裏，正好聽見鄧布利多的回答。「部長，你肯定不會對報紙上讀到的每件事都信以為真吧？」

　　年輕人總有些不安分的天性，赫敏微微挪步從麥格身側偷眼望去，將辦公室內的場景盡收眼底。

　　鄧布利多正坐在辦公桌後，飽經滄桑的睿智麵容上波瀾不驚，一如既往。校長的辦公桌對麵站著部長本人，不屑於身後的座椅，僵直的身形透出難以抑製的憤慨。福吉右手按在辦公桌實木和皮革的桌麵上，左手抱著一頂在麻瓜看來很不搭調的橙綠色圓頂禮帽。《預言家日報》每期都有他的照片登在醒目位置，就算沒有鄧布利多叫出他的職位，也不難認出他來。

　　有兩個男人站在辦公室後麵，占據著不太費力就能夠縱覽全局的位置。從他們穿的長袍就能看出，兩人都是資深傲羅，但相似之處也就到此為止。其中一個相貌粗野，一頭灰發又短又硬，兩眼不停地在屋裏掃來掃去，暴露了他內心的焦躁。另一個個子很高，光頭，明顯有著加勒比黑人血統，卻異常鎮定。他立刻就發現了師生二人，神色淡漠地注視著她們，像是在評估她們的潛在威脅性。令赫敏吃驚的是，他左耳垂上還單掛著一隻金耳環。

　　鄧布利多慣用的幾張舒適的印花棉布扶手椅中，有一張坐著個矮胖女人，一身俗氣的或深或淺的粉紅。赫敏認不出是誰。巴蒂·克勞奇臉色蒼白而憔悴，僵硬地坐在另一張扶手椅裏。

　　在座的第三個人讓她心跳漏了一拍。她以前見過那張帶鷹鉤鼻的優雅側臉，那頭完美的鉑金色長發也再清楚不過地表明了他的身份。有他在場，她麻煩大了。「盧修斯·馬爾福在這兒幹什麼？」赫敏悄聲問麥格，「我還以為他已經從校董事會辭職了？」

　　「沒錯，」麥格嘶聲道，「但他是霍格沃茨家長教師聯合會的會長。」

　　『霍格沃茨什麼時候還有個家教會？』赫敏暗暗驚訝，差點就問出口來。幸運的是她忍住了沒吭聲，很快就把注意力轉回到眼前的一幕上。

　　「我告訴你，鄧布利多！」康奈利·福吉麵紅耳赤，唾沫橫飛，「這是煽動罪和叛國罪！」

　　「我確信格蘭傑小姐絕無此意。」鄧布利多試圖用理性的回答息事寧人，「等她來了你就會知道了。」校長抬起頭，「啊，她來了。」

　　除了麥格和那個早已覺察的黑人傲羅，眾人齊刷刷把視線轉向赫敏。她不由咽了口唾沫。另一個傲羅顯然正摸著他的魔杖。難道他覺得她會企圖刺殺部長嗎？

　　福吉那漲紅的臉實在稱不上好看。「是啊，年輕革命者本人！」他仍杵在鄧布利多書桌前沒動，「你有大麻煩了，年輕的女士！」

　　「我真心覺得我們大家最好都坐下。」鄧布利多一邊插嘴說著，一邊揮動魔杖變出一張覆著金色和紅色天鵝絨的兩座躺椅。但部長和年輕的女巫都沒有理會他的建議。

　　赫敏從麥格身後走了出來。就算她感到害怕——她確實害怕——她也不會表露出來，「真的嗎，部長？」她應道，語調中更多的是鎮定而非慌亂。

　　福吉上前直接麵對著她。「自從你欺騙火焰杯把名字投進去以後，就隻會製造種種毫無必要的麻煩。我就不該同意巴蒂讓你留下參加爭霸賽！」他嘴角泛著些許白沫。克勞奇依然麵無表情，像是把部長的指責當成了耳邊風。

　　「我沒有把名字投進——」

　　「你又來了，謊話連篇！我真是受夠你了。」福吉氣炸了，而這多少影響了赫敏，她的火氣也開始蹭蹭地往上冒。她幾乎能感覺到，麥格聽見自己學生的名譽遭懷疑時，氣得怒發衝冠。

　　「那個該死的女人弄了一連串禁令來騷擾我。」福吉終於坐了下來，像是在對眾人抱怨，又像是喃喃自語。赫敏猜他是在說切麗·布斯，心裏暗笑，想來律師們已經代表她發動了一些進攻。「接著又在報上看到一個小丫頭滿世界說我強迫她參加一場『野蠻的』比賽。更有甚者，她還鼓勵家養小精靈們起來反抗他們的主人！」一想起報紙上的抨擊，他又站了起來，死盯著赫敏，眼裏噴的火簡直能點著羊皮紙。

　　「部長。」鄧布利多也站起身，不過他嗓音依然理性而冷靜，「用一種更文明的方式來討論這件事不是更好嗎？來杯茶怎麼樣？」

　　對一個體重超標的人來說，部長轉身的速度不可謂不快。「文明！文明？」他啐道，「你的學生都舉旗反叛我們自己的文明了，你還跟我說文明舉止？」福吉的情緒終於蓋過了理智，陷入一陣難以控製的歇斯底裏中。

　　麥格邁步上前，擋在赫敏和部長之間，冷冷地糾正道：「毫無疑問，格蘭傑小姐沒有做過那種事，也沒有說過那種話。」她厲聲說。

　　赫敏注意到兩個傲羅都拔出了魔杖，不過其中一個是提防著兩個格蘭芬多，另一個卻奇怪地像是在提防魔法部一行人。

　　福吉不肯善罷甘休。「我已經失去耐心了。」他轉向兩名傲羅。「德力士，金斯萊。逮捕她！」他右臂一揮直指赫敏。赫敏不由發出一聲驚呼，又是恐懼又是憤慨。

　　那個灰白頭發的傲羅剛上前兩步，另一個傲羅以平靜卻深沉的語調插嘴道：「以什麼罪名，部長？」

　　「叛國！」福吉大聲叫道，「是的，叛國罪還有……啊，煽動罪。是的，煽動罪。」福吉狠瞪著赫敏，「意圖顛覆魔法部的合法統治。」

　　毫無疑問，如今康奈利·福吉已經失去理智了。

　　赫敏不可能不注意到盧修斯·馬爾福臉上如狼似虎的表情，那個顯然是魔法部雇員的不知名女人也一樣。

　　「恐怕你很難證明這些指控，部長。」麵對部長拋出的指控，鄧布利多仍保持著令人安心的鎮定。

　　「你這是什麼意思，鄧布利多？」盧修斯·馬爾福突然插入爭論之中，嗓音柔滑如絲，「別忘了，格蘭傑的話可是白紙黑字地在那裏，大家都看到了。」

　　那個神秘女人轉向赫敏，第一次開口說起話來。她的臉像是被壓扁了一樣，橫向比縱向還寬上幾分，灰褐色頭發上係著個黑色天鵝絨蝴蝶結。「是的。這是無法否認的。我看不出魔法部要證明這個有什麼難。」赫敏注意到那女人有著高亢尖細的嗓音，和她那副尊容堪稱絕配。

　　「是的，」部長鬆了口氣，「謝謝，多洛雷斯。」他來回打量著鄧布利多和赫敏，「你們還有什麼話可說？」

　　赫敏正要開口，卻聽鄧布利多搶先答道：「我想你會發現，雖然報紙上那些內容再清楚不過，卻未必就是格蘭傑小姐的原話。」

　　「斷章 取義？」不管這個『多洛雷斯』是誰，她矯揉造作的甜膩嗓音都刺激著赫敏緊張的神經，「曲——解——原——意？」她故意拖著嗓子念出那個詞，像是在嘲笑鄧布利多，「這樣的辯護真是太無力了，校長，這麼白費力氣對霍格沃茨可沒什麼好處。」

　　「我沒說這是辯護，就算需要辯護，這也不是。」鄧布利多仍是從容不迫。他抬頭望向赫敏幾分鍾前剛剛穿過的那扇門。「啊，我想我們有客人到了。」

　　福吉有點不知所措。「你到底想說什麼，鄧布利——」

　　有人在外麵敲了敲門。「進來吧，阿格斯。」鄧布利多輕聲喚道，魔杖輕輕一揮一抖，憑空變出一張舒適的扶手椅來。

　　門開了，探出阿格斯·費爾奇一頭亂發的腦袋。「您的客人到了，校長。」

　　「啊，謝謝。請她進來。」

　　福吉轉向鄧布利多。「客人？」在赫敏看來，他似乎正努力維持一點理智，「這應該是閉門會議吧。」

　　「哦，是嗎？」鄧布利多佯作不知，仿佛他隻是忘了往部長的茶裏放糖，「我認為，鑒於魔法部訴格蘭傑小姐一案情況相當特殊，這位客人能夠提供極其寶貴的建議和幫助。」

　　「希望我來得還算及時……」那個文雅的聲音帶著一絲利物浦口音，話音剛落就見一個深色頭發的女人走進屋來。她眯起眼，冷冷地看著福吉。「部長。」女人語調裏沒有一點討好的意思。

　　福吉一臉迷茫。「抱歉，不知道這位女士是……？」

　　這句話得到了一聲諷刺的「的確」作為回答，接著是一個戲劇性的停頓，然後那女人終於說：「本人切麗·布斯。」赫敏看出福吉漲紅的臉上褪了一絲血色。「矩陣律師事務所王室法律顧問，代表赫敏·格蘭傑小姐。」她走進那小群人中間，朝那個多洛雷斯微微點頭致意（就赫敏看來，態度並不友善）。「烏姆裏奇副部長。幸會。」聽語氣就知道，她心裏想的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想這次會談已經開始了？」

　　「我說，」福吉咆哮起來，「你——」

　　「是的，」麥格插嘴答道，把赫敏往前一推，「部長要以一些莫須有的荒謬罪名逮捕格蘭傑小姐。」

　　布斯女士聽了這個消息連眼都沒眨。「是嘛？」她語調冷淡，似乎感覺很是無聊，甚至有點厭煩，「以什麼罪名？」

　　「大家坐下可好？」鄧布利多溫和地提議。

　　福吉不知所措。「喂，我們隻是……」

　　「咳，咳！」這種奇怪的插話方式來自烏姆裏奇副部長。「那次采訪中，有人發表了明顯誹謗的言論……」

　　「即使報紙準確引述了我委托人的原話——這一點我表示懷疑，」切麗·布斯插嘴道，「即使那些言論大錯特錯，誹謗也不是可逮捕罪行，更不是需要判處□□的罪行，尤其格蘭傑小姐還未滿十八歲。」

　　「話雖如此，她也到負法律責任的年齡了。」盧修斯·馬爾福似乎已經有點厭倦談話內容了。

　　「是的，沒錯！」福吉手指馬爾福的方向，強調著這個對他有利的觀點。部長似乎沒看到盧修斯對他這個動作的輕蔑之情，赫敏卻全都看在眼裏。「是該知道好歹的年齡了。」他轉向赫敏，「你不能隨隨便便就用憑空捏造的事情來指責長輩。」

　　終於，赫敏決心自己站出來，不再當一個花瓶角色。「真有意思，」她靜靜地說，「想想你們都想逼我做些什麼吧。」

　　烏姆裏奇極富戲劇性地倒抽了一口冷氣，福吉大概第一次被一個十五歲的小女生如此教訓，驚得目瞪口呆。「我從沒……從沒受過如此侮辱……」

　　「對格蘭傑這種出身的人，你還能指望她有什麼教養？」馬爾福齜著牙，皮笑肉不笑地說。

　　赫敏聳肩掙開麥格的手。「你到底什麼意思？」她質問道，壓抑的怒火突然噴發出來，讓她忘記了自己正麵對著全英國最危險的巫師之一。

　　「會不尊重我們偉大製度的，也隻有一個……如此缺乏教養的人了。」

　　聽到盧修斯·馬爾福的話，周圍有一瞬間的靜默。「馬爾福先生，我很久沒聽過這麼侮辱性的言論了……」說話的是麥格。

　　「當招生來源擴大到麻瓜種的時候，不難預料會出問題。」烏姆裏奇的觀點得到的是一片冰冷的沉默，但赫敏注意到部長點了點頭表示讚同。「我早就對此發出過警告，部長。」

　　布斯女士正輕聲和麥格交談，聽著蘇格蘭女人的講述，氣得兩頰通紅。

　　「沒錯，沒錯，多洛雷斯，」福吉嘟囔著，「不如我們先拘捕她，過後再來解決這些問題？」

　　赫敏幾乎和麥格、布斯同時開口，想為自己的無辜辨白。福吉理都不理，朝那兩名傲羅揮了輝手。德力士似乎很樂意履行部長的指示，但小心謹慎的金斯萊把他攔了回來。「對不起，部長，可我們不能這麼做。」

　　福吉瞪大了眼睛，很不習慣自己的下屬居然抗命不從。「你這是什麼意思，金斯萊傲羅？作為部長，我命令你——」

　　「沒有嚴重的可逮捕罪行發生，」金斯萊以渾厚的男低音淡然答道，「若無M.L.E.司長簽發的逮捕證或者直接指令，我們不能拘留未成年人。」【注：M.L.E.為魔法法律執行司的簡稱。】

　　「什麼？」

　　「沒錯，部長。」鄧布利多似乎是唯一跟上思路的人，避免了金斯萊多費口舌，「據我所知，目前並未發生任何罪行。」

　　福吉到了爆發的邊緣。「你是說這個小……」他深吸了一口氣，「……女孩可以那樣無端指控卻……好，我們隻需要找到一些證據！」

　　「什麼的證據？」赫敏不顧布斯要她保持沉默的無聲請求，問道。

　　「有叛國行為……企圖誹謗魔法部。」福吉信口說道。

　　「我來告訴你我對魔法部是怎麼想的吧！」赫敏大叫道，一個十幾歲的纖細女孩居然能迸發出如此氣勢，在場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切麗·布斯站到她跟前。「安靜點，赫敏，這件事我來處理。」緊張的赫敏有一瞬想無視法律顧問，但隨後她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心神，點頭表示接受。布斯轉身麵對福吉。「部長，你無權這麼做。你沒有證據證明我的委托人犯下了任何罪行。如果你敢拘留格蘭傑小姐，我馬上起訴你非法拘禁，你就等著收傳票吧！」她發怒時，利物浦口音變得更重了。

　　「我還要提醒你，鑒於她未滿十六周歲，依據1994年《蘇格蘭兒童法》，我已向蘇格蘭最高民事法院遞交文書，申請有關地方法院治安官執行的監管令。另外，依據1989年《兒童法》第44條第1款第c項，我委托人的雙親已向牛津郡議會申請緊急保護令，我也已經致信蘇格蘭事務大臣，請求他據此簽發法令。」

　　「恕我直言……」烏姆裏奇出麵調停，從手提包裏掏出一疊文件，「看了這些你就會知道，有關地方當局已將照管霍格沃茨未成年學生的職責移交給西敏當局【注：西敏(Westminster)，又譯威斯敏斯特，是英國議會所在地，口語中常用於指代英國議院或英國政府】。」她把相關文件遞給布斯，布斯接在手裏，放低確保赫敏也能看見文件內容。

　　「相信你不會懷疑文件的……真實性吧？」烏姆裏奇問道。

　　赫敏偷瞥了切麗·布斯一眼，隻見布斯那把握十足的專業派頭瞬間褪去，換上了一副眉頭緊鎖的表情。她指了指手寫簽名和下麵的印刷體版本。邁克爾·福塞斯議員閣下。「是蘇格蘭事務大臣。」布斯說。

　　赫敏當即暗暗發誓，她將來一定要支持蘇格蘭爭取自治的鬥爭。

　　切麗·布斯遞還文件。「還有基於1989年《兒童法》的待批申請。」她尖銳地說，剛才的挫折刺傷了她的自尊。

　　「當然。」烏姆裏奇用她甜膩的嗓音拖長了調子，「這個應該能解決問題。」她又遞過一份文件，內容比前一份少得多，留著大塊空白。

　　赫敏看見布斯立刻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她默默地把文件遞給赫敏，好讓她的委托人和麥格一起閱讀。

　　根據1689年《國際保密法》、1700年及1946年《王室特許令》，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教育大臣批準如下提案：於1994年9月至1995年7月間在霍格沃茨魔法學校停止適用1989年《兒童法》之條款。

　　第一財政大臣【注：第一財政大臣(First Lord of the Treasury)，行使英國舊時王室財政大臣職位的長官，20世紀以來多為首相兼任】

　　約翰·梅傑議員閣下【注：約翰·梅傑(John Major)，於1990年至1997年間任英國首相，有名的板球迷，最後一次在唐寧街10號發表辭職講話時曾同記者打趣說打算和家人到橢圓球場看板球賽，卸任後更成為薩裏郡板球會(Surrey CountyCricket Club)會長】

　　（簽字）

　　赫敏瞪大了眼睛，回頭看著她的律師。「他怎麼可能簽這個……？」她猶豫著問。

　　「天知道，」布斯實話實說，「我不太喜歡那家夥，但這樣的做法就算對梅傑來說都太離譜了。」

　　赫敏靠近了些。「他們會不會對他施了魔咒？」

　　切麗·布斯搖搖頭。「我想不會有人冒這個險。那樣會破壞兩個世界之間的協議。最有可能的就是，他們趁他在橢圓球場【注：橢圓球場(The Oval)，位於倫敦南部的肯寧頓區(Kennington)，曾是薩裏郡板球會的主場】看比賽的時候把這個和其他文件夾在一起塞給他了。」她嗤笑一聲，把那份文件遞還給副部長，後者一把搶了回去。

　　這次，赫敏在心裏跟自己立了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等她到了法定年齡，決不會把選票浪費在保守黨身上。

　　「我相信現在情況已經很清楚了。」烏姆裏奇的聲音甜得快滴出蜜來，卻隻能更添赫敏對她的惡感。

　　赫敏的所有希望都煙消雲散。看來律師們的努力被阻擊了，權貴們都站到了她的對麵。

　　「沒錯，就是這樣。」福吉翻來覆去地在手裏撥弄著圓頂禮帽，「有人發起了一場詆毀魔法部信譽的指控。」他輕聲道。

　　麥格忍不住發出一聲極不淑女的哼哼，顯示了她對魔法部的信譽有何評價。

　　盧修斯·馬爾福站起身來。「該死的，康奈利，這樣會讓我們毫無進展。我建議你把焦點集中在我們之前討論的問題上。」

　　聽到這裏，赫敏突然擔心起來。如果馬爾福參與其中，隻能意味著大麻煩。

　　部長失望得如同一個被搶走心愛玩具的孩子，但他終於讓步了。「是啊，嗯，如果……嗯，如果逮捕是不可能的……」在赫敏、麥格和布斯的怒視之下，他有點畏縮，「嗯，那開除總是有充分證據的。」

　　『開除！』赫敏霎時臉色慘白。這可不在她的計劃裏！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切麗·布斯質問部長。

　　「咳，咳。」眾人的視線再次落在那個□□似的烏姆裏奇身上。「一個學生竟敢公然質疑魔法部的公正性，這肯定夠得上開除。」

　　「沒錯，」馬爾福接口道，「許多家長表達了他們對學校教學方針的擔憂，尤其是《預言家日報》上登的那些言論。」

　　「把他們的名字說出來啊！」赫敏尖聲喝斥。

　　盧修斯·馬爾福神色倨傲地盯著她，仿佛她隻不過是夏天粘在鞋底的髒東西。「你說什麼？」他冷冷問道。

　　「把他們的名字說出來。」赫敏沒有之前那麼信心十足，卻還是重複了一遍。

　　「我不想回答你，小丫頭。」馬爾福滿臉冰冷的蔑視，丟開了她的問題。

　　「讓我猜猜，」赫敏確信無疑地繼續追擊，「帕金森，克拉布，高爾，諾特——」她聲音緊繃繃的，掰著指頭念出了那些名字，每念一個，心中怒火就增加一分。

　　盧修斯·馬爾福沒有回答，隻是用冰冷的灰眼珠瞪著她看。

　　「名字無關緊要，」烏姆裏奇插了進來，「魔法部已經接到投訴，抗議格蘭傑小姐在采訪中傳遞的出格理念，以及學校在——」她直盯著鄧布利多，「——規範校風上的失敗。」

　　「沒錯，多洛雷斯，沒錯。」福吉轉身背對赫敏，「好了，鄧布利多。你還有什麼話說？我確實有權下令開除學生。」

　　赫敏難以理解鄧布利多怎麼還能如此冷靜。「是有權要求開除學生。」他糾正部長。

　　「在本案中，」馬爾福靜靜地補充道，「犯人將被施以遺忘咒。她所掌握的一切知識，乃至身為女巫的全部記憶，都將被移除。」他帶著殘忍的快意說，「她的魔法核心將被最堅固的魔咒封印。」

　　麥格倒抽一口冷氣。赫敏感覺心口發悶。「你不能這麼做。」她啞聲說著，嗓子裏突然有些發幹。

　　「但我可以。」終於能夠脅迫這個氣人的孩子，福吉顯得得意洋洋，「在某些情況下，隻要我認為她——他們——對巫師社會構成了威脅。」

　　赫敏轉向切麗·布斯。「他們不能……他們能這樣嗎？」她猶豫著問道，有些害怕聽到答案。

　　「他們可以試試，」大律師森然答道，「但我們會步步為營和他們戰鬥到底，不管他們用多麼卑劣的把戲都一樣。」

　　赫敏回頭看著部長。「你甚至都沒想過用在食死徒身上的懲罰，現在卻要用在我身上！」她說，「你隻把他們關進了阿茲卡班。」

　　「那當然，」馬爾福評價道，「剝奪一個純血種的魔法能力是……野蠻的。」

　　赫敏舉目四顧。福吉正心不在焉地點頭。烏姆裏奇那張扁臉上露出勝利在望的得意。德力士看樣子已經準備聽從長官的差遣。克勞奇以一種漠不關心的疏離態度旁觀著整件事的發展，似乎神遊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赫敏下定了決心，「我不會讓你奪走我的女巫身份。」

　　「等著吧，你明天早上會在辦公桌上看到禁令的，部長。」布斯威脅道。

　　烏姆裏奇又露出她那種假惺惺的微笑。「你沒準可以贏得上訴。」她說。

　　赫敏緊張地把律師拉到一旁。「我不能被開除。」她挫敗得近乎哽咽，眼睛卻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盟友。

　　「為什麼？反正你也有充分理由恢複學籍。」

　　「你知道魔法部會在實際執行中拖多長時間嗎？」赫敏連嗓音都在顫抖，不安之情溢於言表，「我說的不是幾個星期的問題，更有可能是好幾個月。」

　　「確實如此。」布斯說，隨後恍然大悟，「我的天哪！如果你在未來幾天裏被開除，就不能參加比賽。他們決不會讓你及時返校。」

　　「沒錯，」赫敏飛快地說，「然後我就會打破魔法契約。無論如何，我的魔法能力都會被剝奪。假如我不再是個女巫，上訴也就毫無意義了！」

　　「我明天就能弄到禁令，」布斯說出了想法，「那可以阻止他們開除你。」

　　「但假如我今天下午就被開除怎麼辦？」赫敏懇求道，「一旦我被取消參賽資格，就會打破契約。等到明天就太遲了！」

　　布斯對這消息思忖片刻後，轉向臉色灰白的麥格。「部長有這個權力嗎？要求當場開除學生？」

　　「他有這個權力，隻要理由充分。」女副校長回答。

　　「誰來裁定理由是否充分？」

　　麥格朝鄧布利多辦公桌那邊望去，那位偉大的巫師仍在同福吉交涉。「校長，籍由校董事會授予他的權力進行裁定。」

　　赫敏鬆了口氣。「那就沒問題了。」她小聲嘀咕。

　　布斯目光尖銳地看了她一眼。「你確定他不會？」

　　「我相信阿不思……校長不會那麼做的。」麥格說，雖然聽起來沒有赫敏預想的那麼有把握。

　　一絲雜音不停地在赫敏腦海裏回響。「但是……」她努力理清思緒，「但是假如校董事會對他的裁定進行複審……他們可能會在爭霸賽期間開除我，」她心下恍然，「我還是會喪失比賽資格，然後遭受同樣的命運。」她懇求地望向麥格。

　　「有這個可能嗎？」布斯立刻追問。

　　「考慮到最近的報道，這是很有可能的，」麥格說，「校董事會雖然沒有過去那麼守舊，卻也不是純粹的自由主義者。他們恐怕不會把格蘭傑小姐的主張視為善意表示。」

　　隨著談話的進行，赫敏看見未來在眼前漸漸消散。她抬起頭，生氣地看到鄧布利多仍坐在椅子裏，輕鬆如常。『見鬼，』她狂亂地想，『快做點什麼呀！』她心裏尖叫著……

　　校長抬起頭來，深深地望進赫敏眼眸裏。她相信她看到校長眼裏有火花閃爍。他清了清嗓子。

　　「你的要求存在一個問題，部長。」

　　「哦，是嘛？」福吉有些驚訝，「存在什麼問題？」

　　「沒有人會被開除出霍格沃茨：今天，明天，哪一天都不會。」

　　福吉晃了兩晃，像是被打了一棒子似的。「簡直不敢相信！」他大叫道，「我就知道你是這副德行，鄧布利多。不管我幹什麼你都要橫插一杠子。」

　　鄧布利多搖搖頭。「不，部長，你誤會了。你看，完全沒有理由這麼做啊。」

　　馬爾福的聲音冷得讓赫敏打了個哆嗦。「沒有理由，鄧布利多？」他柔聲問道。

　　「你在說什麼啊？」福吉在一個舊公文袋裏翻了一通，抓出一份《預言家日報》拍在鄧布利多桌上。「理由全都在這兒，16磅的大字印著呢！」他兩眼噴火地盯著對麵滿臉平和的老巫師，急於證明自己。

　　「哦，這個我不否認，部長。隻是報上登的采訪內容沒有一句能用於支持開除格蘭傑小姐。」

　　赫敏比屋裏其他人都更早意識到了校長的意圖。「漂亮。」她低聲喝采，引得旁邊兩位女士投來奇怪的目光。

　　「沒有、沒有一句能……用？」福吉掙紮著，「你瘋了嗎？都在這兒呢，對魔法部的種種誹謗，編造煽情故事否認她自己欺騙火焰杯報名……還有關於家養小精靈的那些屁話！」他麵色愈發陰沉，「怎麼會沒有！」

　　鄧布利多依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樣子。「的確，是都在那兒，部長。」他傾身向前，仿佛有什麼秘密要說，「可我不明白魔法部要怎麼對一次由魔法部本身積極組織並批準的采訪采取行動。」他往後一靠，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積極……批準……？」福吉艱難地開合著嘴，像一條脫水的魚，「你……你這話什麼意思，鄧布利多？」

　　校長望向赫敏。「我想原話是這樣的：『部長本人正式批準的采訪』，不是嗎，格蘭傑小姐？」

　　赫敏微微顫抖著，她自己也不說不清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輕鬆後的虛脫。「斯基特小姐就是這麼對我們說。」她勉強維持著嗓音平穩，證實道。

　　「什麼……？什麼……？」福吉轉過臉，「我不相信……多洛雷斯，這是真的嗎？」

　　赫敏覺得烏姆裏奇的表情活像是剛吞了一隻蒼蠅。她保持著沉默，直到部長低聲催促。「呃……是的，恐怕您——我是說，魔法部——確實批準了斯基特小姐的采訪。」

　　福吉絞盡腦汁回憶著。他顯然很厭棄這個新發現。「那沒有……」他轉向烏姆裏奇求助，「我簽過什麼文件嗎，多洛雷斯？」

　　烏姆裏奇臉色病懨懨地，跟赫敏幾分鍾前一模一樣。「編輯堅持要了書麵文件，部長。隻有給他采訪參賽者——所有參賽者——的獨家授權，他才會發整版報道。」

　　「當然，」鄧布利多和藹地補充道，仿佛替福吉找到了一線希望，「您可以起訴格蘭傑小姐誹謗罪……」他朝赫敏眨了眨眼，赫敏立刻領會了其中的深意和破綻。

　　「但你將不得不把《預言家日報》列為共同被告。」她低聲說。赫敏知道，福吉不會願意卷進那樣一場法律訴訟，起訴巫師世界唯一廣泛訂閱的報紙，魔法部的主要支持者，毀掉他的政治生涯。「我倒要看你怎麼辦。」

　　福吉麵白如紙。「不、不可能。」他結結巴巴地說著，轉向同樣目瞪口呆的烏姆裏奇。

　　「也許……也許——對！」烏姆裏奇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可以發起私人訴訟……告她誹謗？」她似乎自己都有些懷疑這個提議。

　　切麗·布斯不想再聽下去了，她大步走向被嚇懵的部長。「如果您對我的委托人發起任何指控，我一定會讓你——」她把指頭猛戳到福吉眼前，「——和你——」她轉向烏姆裏奇，正要做個同樣的手勢，卻停在了半途，輕蔑地朝副部長揮揮手。「——整個該死的魔法部，《預言家日報》，麗塔·斯基特，還有這件破事有關的任何人都收到傳票。」她怒道，「我才不在乎你們有什麼文件，簽沒簽過字。你們會深陷在法律訴訟的泥潭裏，不知道從哪裏開始，不知道到哪裏結束。還有……」如今她的利物浦口音顯露無遺，「……如果我們發現任何證據證明你們合謀陷害一個無辜的英國公民入獄，那我一定會找有關當局——麻瓜有關當局——處理此事！要我提醒你嗎？我丈夫很有可能從明年春天開始執掌國家政權。」

　　在赫敏的注視下，福吉臉色血色盡褪。她知道，一切民意調查均顯示工黨將贏得下屆大選，最遲也不會晚過1997年夏天。如果福吉到那時候仍是魔法部部長，就要和切麗的首相丈夫打交道。她想到這個絕妙的諷刺，不禁微笑。

　　「呃……是啊，沒錯。」福吉臉白得像牛奶凍一樣。烏姆裏奇現在更像□□了，赫敏幾乎以為她會開口發出呱呱的叫聲。馬爾福怒氣衝衝，赫敏感覺他的瞪視令人不安，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還有一個問題，是關於這個女孩參加三強爭霸賽的事。」福吉抱怨著，兩次錯過了逮捕赫敏·格蘭傑的機會讓他很不高興，「嗯……這事有點……不合規矩……」他嘀咕著指向赫敏，「首先，她太年輕了。」

　　「好歹有點常識了。」赫敏的回答讓幾位魔法部代表都是一張臭臉。也許，她那個『會哭的孩子有奶吃』的策略終於奏效了。

　　「可你不知怎麼就把名字投進火焰杯了！」福吉大聲批判她，竭力想再找個罪魁禍首來指認，「這整個爛攤子都是從那開始的。」

　　赫敏一臉倦怠。「我已經向所有願意聽我說話的人，還有很多不願意聽的人解釋過了，我沒有把名字投進去，沒有請任何人幫我報名，也沒有對火焰杯施任何魔咒、詛咒或者惡咒好讓它選我。」她怒視著福吉，然後是烏姆裏奇，「這樣對你來說夠清楚了嗎？」她雙手叉腰做茶壺狀，頗具威脅地問。敢如此放肆地對魔法部官員講話，自己的膽大妄為使她恢複了信心。

　　「你沒有？」福吉訝然道，「那你為什麼不早說？」

　　「部長，我想，」鄧布利多搶在赫敏發作前拿起那份報紙，平靜地答道，「如果您不僅僅盯著那些聳人聽聞的標題和麗塔慣用的華麗辭藻，就會發現格蘭傑小姐已經以最公開的方式說過這話了。」

　　布斯女士邁步上前。「我的委托人完全無意參加這場即將舉行的比賽。」她大聲宣布。

　　「我們很多人都覺得格蘭傑小姐不該被允許參賽，」盧修斯·馬爾福插嘴道，「你知道，我們認為三強杯參賽者應當代表年輕巫師中的佼佼者。」

　　赫敏怒視著他。「一個父母都是麻瓜的女巫可不行。」她反唇相譏。

　　「那是你說的，」馬爾福慢條斯理地說，「不是我。」他冰冷的微笑讓她莫名想起棺材蓋上的黃銅銘牌。

　　切麗·布斯繼續施壓。「如果我們能達成共識，解除取消比賽資格對我委托人的威脅，那麼我相信她會平靜地退出。對吧，格蘭傑小姐？」

　　「完全正確。」赫敏確認道。

　　馬爾福像是追丟了獵物一樣，一臉慍怒。「我依然認為，對格蘭傑的不端行為，開除才是唯一合適的懲罰，但是……」他直勾勾地盯著赫敏，仿佛要把她盯穿似的，「但是如果她退出……」

　　馬爾福的反應讓赫敏吃了一驚。她本以為，如果火焰杯吐出她的名字這件事背後存在任何陰謀，不管是直接針對她的，或者是不明人士企圖傷害哈利·波特而意外造成的結果，盧修斯·馬爾福一定是參與陰謀的核心人物。但是，如今他就在這裏，乖乖承認了失敗。這完全說不通。

　　「好吧……」福吉尋找著替代方案，卻失敗了，「我想不出我們要怎麼製造機會讓她退出。巴蒂？」

　　巴蒂·克勞奇第一次抬起頭來，臉色比魔杖檢測時更加憔悴。赫敏心裏一怔。看來他將不久於人世了，她有點遺憾地想。

　　「火焰杯是最終仲裁者，」他語調空洞地宣布道，仿佛在漠然重複一句多年前學會的老話，「一旦投進名字，就與之定下魔法契約。」

　　「可我沒有投進名字！」赫敏簡直想要尖叫。絕望漸漸開始熄滅她心中暗藏的一絲希翼。

　　克勞奇把冰冷的眼眸轉向她，目光空洞而遙遠。「這無關緊要。你的名字從火焰杯裏噴出來就是契約達成的確鑿證據。」

　　「我們走著瞧。」布斯女士平靜卻清晰地說，「明天最高法院一開門我就去申請禁令，等著吧，部長。」

　　「你可以采取一切你想采取的行動，」克勞奇語調平板，「沒有任何方法能打破魔法契約卻不受到應得的懲罰。」

　　「也就是失去相應的魔力，是嗎？」切麗·布斯問道。克勞奇隻是點了點頭。

　　「恐怕克勞奇先生是對的，」鄧布利多確認道，「如果格蘭傑小姐退出，哪怕是得到了所有有關方麵的默許，她仍會被剝奪魔法能力。」他傷感地補充道。

　　「沒準這樣更好，」福吉咕噥著，「反正有一名參賽者在賽事拉開序幕前退出，場麵也不好看。」他瞥了鄧布利多一眼，仿佛在尋求認同，但毫無所獲。「質疑火焰杯的決定。破壞爭霸賽的精神。看起來，我們如何處理她，將是一個關係到團結和勇氣的問題。」

　　「那麼我將申請禁令，禁止比賽進行。」布斯女士說。

　　烏姆裏奇手裏晃著那份熟悉的文件，止住了布斯女士的發言。「恐怕任何法律訴訟都無法中止三強爭霸賽。」她帶著點得意地說。

　　赫敏走到律師身旁。「我不願這麼想，但看樣子所有法律途徑都走不通了。」她沮喪地喃喃道。

　　「恐怕是這樣。」切麗·布斯同樣沮喪地回答。

　　「還有最後一個替代選項。」鄧布利多嗓音裏第一次帶上了一絲緊迫。他轉向部長。「康奈利，我再次懇求你，能否取消三強爭霸賽？」他懇求道。

　　福吉看著他，像在看一個瘋子。「取消比賽？哦不，不，不！」

　　「這可能是最佳選擇，部長。」盧修斯·馬爾福思忖道。這讓赫敏心中疑雲再起，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居然和一個馬爾福——任何一個馬爾福——在任何問題上意見一致了？

　　「我不能取消比賽，」福吉一副被侮辱的樣子，「那會讓我在世人麵前顯得軟弱。」

　　「康奈利，先不考慮你的政治需求，」鄧布利多懇求他，「想想自然正義原則吧。格蘭傑小姐才十五歲啊。」

　　「不，不，這事沒得商量。」福吉望向烏姆裏奇尋求支持。她沒有讓她的長官失望。

　　「三強爭霸賽是隻是魔法部在英國乃至歐洲重新確立主導地位邁出的第一步。取消比賽將會傳達完全錯誤的訊息。」

　　「去他的訊息！」切麗·布斯與王室法律顧問身份全然不符的激烈言辭讓赫敏吃了一驚，「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一個年輕女孩的生命！」

　　福吉不敢看赫敏和律師的臉，隻是垂眼注視著手裏緊攥的橙綠色圓頂禮帽。「前進的道路上總會有犧牲的。」他低聲道。

　　「另外，」烏姆裏奇補充道，「格蘭傑小姐也不是非參賽不可。最終的決定權還是在她，要看她自己。」她露出令人作嘔的甜膩笑容，「不是嗎，親愛的？」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赫敏身上。

　　「對，」福吉補充道，「我們必須立刻做出決定，不是嗎，巴蒂？」

　　「第一個項目定於下星期二，24日舉行，」巴蒂·克勞奇有氣無力地回答，似乎病得厲害，「考慮現實情況，我們可以延期一周，但不能再遲了。」

　　「可那也隻有兩星期時間了！」麥格聽起來很震驚。

　　「比賽安排已經落實，不可能變更。」克勞奇不為所動。

　　福吉轉向鄧布利多。「確實如此。我們已經不得不計劃再引進一條……」意識到都有誰在場，他的聲音弱了下去，「你知道……」他結結巴巴地住了口。鄧布利多隻是望著他，顯然對這個結果以及站在眼前的人都大失所望。

　　「沒有任何寬限的可能，對任何人來說都一樣。」克勞奇強調道。

　　「不可能延期？不是嗎？那我們需要立刻作出決斷，」福吉回頭看著赫敏，「選擇權在你，年輕的女士。你是否要參加爭霸賽？」

　　赫敏僵住了。自從與父母見麵之後，她已經在腦中無數次地想過這個問題。

　　「別衝動，赫敏，」切麗·布斯靜靜地說，「我們還可以據理力爭。」

　　赫敏看看今天第一次露出陰鬱之色的鄧布利多，又看看神色黯然的麥格，心裏明白那條路是行不通的。「看樣子我是得參賽了。」赫敏喃喃自語。她像一個格蘭芬多那樣鼓起勇氣，點下了頭。「麵對這樣的兩難選擇，我不能退出——不能主動退出。因此，盡管很無奈，但我同意參加三強爭霸賽。」

　　屋內一片靜默。良久之後，福吉拍起手來，滿臉假笑。「很好。非常好。就這麼定了。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巴蒂？」他問克勞奇，後者隻是搖了搖頭。

　　「等等，」赫敏抗議道，「還沒人告訴我第一個項目是什麼！」

　　巴蒂·克勞奇緩緩起身。「本該如此。」他尖銳地說，嗓音裏終於透出緊迫感來。

　　「可我要怎麼進行針對性訓練？」赫敏哀怨地補了一句，得到了麥格的低聲讚同。

　　克勞奇直視著她的眼睛。「作為勇士，你應該準備好麵對任何挑戰，」他不容置疑地說，「日安，格蘭傑小姐。下星期二見。」

　　克勞奇邁步而出，烏姆裏奇得意洋洋地盯著赫敏。這女人身上絕對有什麼地方不對勁，赫敏心中認定。

　　「當然，」這條部長的專屬哈巴狗措辭相當專業，一反之前虛情假意的甜膩，「任何違反章程的行為都將嚴肅處理。」但臉上還是皮笑肉不笑的，「唯有每一個參賽者都全力以赴完成項目才稱得上公平。不會對任何人有所優待。」烏姆裏奇在『任何人』三個字上加重了語調。

　　「那就這麼定了。」福吉口氣和藹得可怕，「我為剛才發生的……啊，不愉快道歉。」他朝鄧布利多和麥格點點頭，「校長，教授。」他轉向布斯女士，頓了頓才譏誚地招呼道，「親愛的女士。」

　　「我簡直等不及與您再會了。」大律師回敬道，部長不禁微微打了個哆嗦。赫敏看在眼裏，卻不太高興得起來。

　　「是嘛？」福吉猶豫著應了一聲。「走吧，德力士，金斯萊。我要在《預言家日報》晚間版送印前趕回倫敦，至少還能發一份通告。」他匆匆從赫敏身旁走過，兩名傲羅緊隨其後。

　　盧修斯·馬爾福是部長一行人中最後離開的。從赫敏身旁走過時，他先是對她視若無睹，但隨後又回過身來。「我不想假裝知道你在耍什麼把戲，」他滿懷惡意地嘶聲說道，「可你贏不了的。」

　　「我也不想假裝知道你在耍什麼把戲。」她如實應道，同時感覺他的動機愈發難以揣測。

　　然後屋裏隻剩下赫敏和鄧布利多、麥格、布斯，人人臉上都多少有些挫敗。直到這時候，兩個女巫和一名律師才在全程空置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切麗·布斯試圖表達她對結果的遺憾，她有多在意這次失敗，還有部長及其副手的背信棄義。她還表示，她會繼續尋找突破口，讓赫敏既能退出比賽，又不必離開魔法世界。

　　麥格努力給大家鼓氣，說他們還沒有輸，但她自己似乎也不太相信。

　　鄧布利多讚揚他這個學生如何有著排除萬難的積極生活態度。

　　但赫敏一句都沒聽進去。

　　就是這樣。她打了第一仗，而且輸了。

　　但這隻不過是個開始而已。

　　如今問題已經不是她能否避免參加三強爭霸賽。

　　而是她能否在第一個項目中幸存。

　　【補充注釋——1989年《兒童法》中的緊急保護令(Emergency Protection Order)

　　簡述：地方當局或一名獲法規授權的人士，有權力在有合理理由相信一名兒童正受到，或若不發出此命令便可能受到嚴重傷害的情況下，將一名兒童遷往適當的居所，或將兒童留置於食宿地以便給予短期保護，最長達8天。緊急保護令是在緊急情況下可以采取的強有力的措施。

　　條款：第44條兒童緊急保護令(Emergency Protection Order)

　　(1) 任何人（以下稱「申請人」）基於本條向法院申請對兒童的緊急保護令，法院可且僅可在滿足下列情形時予以批準：

　　(c) 由被授權人提出申請的：

　　(i) 申請人有合理理由懷疑一名兒童正受到或可能受到嚴重傷害；

　　(ii) 申請人正在對該名兒童的福利狀況開展調查；且

　　(iii) 被授權對該名兒童進行的探視遭不合理拒絕，使上述調查受阻，且申請人有合理理由相信對該名兒童的探視需列為緊急事項。】

　　
第七章 晴天霹靂

　　離開校長辦公室回去的路上，赫敏開始構思下一封難寫的信，她很快就要把它寄往牛津。盡管父母表麵上尊重她的意願，但她非常擔心如今最後的法律途徑也幾乎堵死，他們可能會重新考慮之前的決定。做最壞的打算是一回事，冷靜麵對一場不折不扣的災難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更別提還是爭霸賽這樣據說危險重重的災難。

　　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裏想必已經在等著她回去，或者說，是等著聽她命運如何——她午餐時匆匆離開後，有關她下午沒去上課的傳聞就滿天飛了。後來赫敏從雙胞胎那裏聽說，曾有所謂的知情人士下注賭她會被開除，雙胞胎借機大賺了一筆，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向她保密。為數不少的學生甚至對此事頗樂見其成。尤其是德拉科·馬爾福，公開宣稱很期待『從此不會再看到泥巴種賤人玷汙霍格沃茨的走廊』。赫敏很想知道，盧修斯是否在會麵前就已經向他那個討人厭的兒子吐露了風聲。

　　穿過肖像洞時，赫敏注意到原本自然的晚間閑聊戛然而止。她也因此踏進了一片意味深長卻令人不安的沉默中。

　　她的同院同學大都一臉訝異，驚詫於她仍然——至少眼下是這樣——是他們中的一員。當然，如今很多人並不把她視為『他們中的一員』。

　　赫敏很是氣惱他們或疏遠或厭棄的態度，隻能無奈地對諸多不加掩飾的懷疑目光回以憤慨之色。反正她現在也不想跟他們共處一室，她邁步朝通往宿舍的樓梯走去。

　　赫敏聽見身後一陣騷動，有人撥開人群追了過來。一隻手搭上她肩頭，止住了她的腳步。她轉過身，準備大聲嗬斥那個膽敢向她動手的家夥。

　　當看清眼前滿臉蒼白、憂心忡忡的人是哈利時，她把那聲嗬斥又咽了回去。

　　「你還好嗎？」他啞聲問。

　　她隻是點頭，害怕自己一開口，嗓音就會暴露她的情緒。

　　哈利原本緊繃的瘦削身形一下鬆弛下來，他長出了一口氣：「感謝梅林！出什麼事了？」

　　赫敏越過哈利肩膀朝前望去，突然意識到他們倆仍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她注意到金妮正疑惑地望著他們。緊接著她又對上了羅恩的眼睛，羅恩迅速避開了視線，表情裏有種難以言喻的別扭。在公共休息室當中實在太招人耳目了。她搖搖頭，悄聲說：「這裏不方便。」

　　哈利點點頭，她知道他已經明白了。「你去帶上鬥篷，」他提議道，「我們幾分鍾後在這裏碰頭。」

　　考慮到她現在的處境，哈利簡單的溫情之舉真是讓她感覺大為放鬆。她匆匆趕回宿舍，抓起冬裝鬥篷，又停下喂了喵喵叫的克魯克山。她瞥了一眼五顏六色的各科學習計劃，以及作業進度表——像往常一樣，是暑假時就擬好的——現在兩樣都需要重新修訂了。她狠下決心，咬咬牙回到公共休息室，隻見哈利已經披上自己的厚鬥篷，正耐心等著她下樓。「走吧。」他靜靜地說完，沒再多說什麼，朝她伸過手來。她毫不遲疑地把手交在他掌心裏，沒有理會周圍觀眾好奇的目光，任由哈利牽著她穿過了肖像洞。

　　外麵寒意刺骨。哈利和赫敏出身的薩裏郡和牛津郡都靠南方，相較之下，北方地區暮色消散更快，太陽落山更早。時間已過四點，落日的餘暉映在低垂的雲層上，給魁地奇球場西麵的地平線著上暗紫深灰的色調，勾出火紅和亮銅的鑲邊，而後漸漸歸於黑暗。

　　要是天色還早，兩個朋友就會到湖邊去，目的地有一塊光滑的大石頭，是冰川時期遺留的古老紀念。過去三年多裏，三個年輕的格蘭芬多喜歡在那兒一起談天說地，製定計劃，玩笑嬉鬧，哀傷落淚。

　　然而今非昔比。三人組少了一人，隻剩赫敏和哈利沿著隱約可見的城堡圍牆緩步而行，頭頂上方無數窗口灑下的微蒙燈光照亮了他們腳下的道路。不同於平日裏的閑庭信步，他們步履匆匆，就算施了保暖咒，蘇格蘭夜晚的冷風依然寒意逼人。他們繞圈的途中，赫敏以她特有的急促語速一氣不停地解說了她對下午那些事的看法。

　　聽著她的講述，哈利臉上表情愈發沉重。他們繼續繞著霍格沃茨踱步，不久就發覺已經走到通往海格小屋的小徑附近。當赫敏完成複述時，嗓音裏微微哽咽了一下，泄露了她對自己境遇不公的極度挫敗。她近乎崩潰，兩頰泛著憤怒的紅暈，陡然停住腳步，重重地頹然靠在一堵飛扶壁上。

　　哈利擔心她可能摔倒，立刻搶到她身旁。「赫敏，你不能……我們不能……讓他們贏了。」他雙手扶住她一邊胳膊肘，毅然決然地說。

　　「可是……這太不公平了。」她吸吸鼻子，終於把壓抑的情緒釋放出來，心裏直想像個任性的孩子那樣狠命跺腳。

　　這時候，哈利從她身側挪到了她正對麵。他伸出雙手摁在冰冷幹燥的石牆上，緊挨著她耷拉的肩膀，充滿保護意味地把她圈在兩臂之間。「我知道，」他低聲絮語，「不過這也不是新鮮事了。那麼，確實沒辦法了？」

　　赫敏用力搖頭。「我們能想到的辦法魔法部都不接受……或者不如說，是巴蒂·克勞奇不接受……」她歎了口氣，感受著他如此靠近帶來的溫暖，心裏有股莫名的安慰，「福吉一發現沒有理由要求當場開除我，就滿心想找個辦法讓我自願退出。我想，要不是克勞奇強調那該死的火焰杯已經判定我有必須完成的見鬼契約，福吉肯定會抓住機會同意的！」

　　哈利微微後仰，挑起眉毛看著赫敏——能聽到她開口罵人實在難得，雖說這點程度的髒話以魁地奇球隊的標準來說完全不值一提。而赫敏隻是更往下滑了點兒，雙肩佝僂著，模樣很是沮喪。

　　「我是說，我反複查閱了所有曆史，」赫敏悶悶不樂地繼續解說，「書裏對這一點的記載不是很明確，但那似乎無關緊要。巴蒂·克勞奇已經被任命為這場愚蠢比賽的法官、陪審團兼劊子手。而魔法部態度堅決，福吉絕對不會考慮取消比賽。」她手托著下巴，把胳膊肘支在膝頭。「現在沒人想得出其他辦法了。」她苦笑起來，「赫敏·格蘭傑，泥巴種勇士！」她諷刺地嘟囔著，語調中不無苦澀……

　　哈利聽出她嗓音中的挫敗，態度不禁比之前多了幾分激烈。「你怎麼敢這麼說你自己，赫敏？你遠不止是那樣的，你……」他陡然止住，沒有把話說完。相反，他轉身在激動的摯友身旁坐下。

　　赫敏沒有追問那意味深長的停頓。她隻是往邊上挪了挪，在外凸的石壁上讓出一點位置給他，同時朝他露出一個誠摯卻緊張得近乎僵硬的微笑。

　　原本狹窄歪斜的扶壁，現在卻寬得足夠兩個年輕人坐，但兩人都沒覺得有什麼不妥。霍格沃茨城堡就是如此地不可思議。

　　「謝謝你，哈利。」她嘴唇顫抖著，低喃道。他的支持對她意味良多——甚至遠遠超乎她的預料。她默默給了他一個標誌性的擁抱，甚至比平日更加親密，讓她懷裏的哈利有點兒不好意思。赫敏鬆開他，看出這時候他的微笑是發自內心的，隻是有些遙遠，仿佛在捫心自問著什麼。

　　哈利見她在打量自己，立刻凝神靜氣，同時又顯得有點擔心。

　　「你確定要參賽嗎？」他問，「要知道，我決不會看不起……」

　　他止住了，因為赫敏抬起了掌心。她深吸了一口氣鎮定心神。「我不會說我『確定』，哈利，但據我所見，相對於其他選擇，這已經算兩害相權取其輕了。」她實話實說。

　　「那麼，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聽到哈利說的是『我們』而不是『你』，赫敏感覺無比欣慰。

　　「我不知道第一個項目是什麼，不可能真正進行針對性訓練，還能怎麼辦呢？我也不能向老師尋求幫助。」

　　麥格教授明確表示，教職員工都不得幫助塞德裏克·迪戈裏或者赫敏本人。這是為了避免主辦方學校占據優勢，對訪客不公平。那樣的話，霍格沃茨將有充足的師資力量，涵蓋所有魔法科目，而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頓隻有校長陪尖子生們一同來訪。他們的其他教授正遠在法國和……不管德姆斯特朗在哪兒，繼續對餘下學生的日常魔法教學。

　　雖然伊戈爾·卡卡洛夫和馬克西姆女士肯定才能出眾（不然他們也不會坐到今天的位置），但要指望他們在專業技能上媲美弗立維教授或者麥格教授還是有些不切實際。坦白地說，大概沒人相信這世上有哪個老師比得上鄧布利多經驗豐富、法力高強。

　　「我隻能熟讀曆史，鑽研學習，希望掌握近幾屆爭霸賽中任務要求的技能，一路往前回溯，力求找出是否存在任何模式。」赫敏長歎一聲，舉起雙手做了個無奈的手勢。

　　「項目中幾乎什麼情況都可能出現。我所要做的就是通過比賽，就是這樣。」她神色平靜，抖得厲害的嗓音卻暴露了內心。她轉向哈利，後者正凝視著湖水，似乎陷入沉思之中。她順著他視線望去，隻見巨烏賊的觸須破開薄霧籠罩的湖麵，在漆黑如鏡的水麵上帶起粼粼波光。

　　「如果是你的話，你會怎麼辦，哈利？」

　　哈利依然注視著水中的漣漪。「我——我不知道，」他最終選擇實話實說，「我是說，我曾經以為參賽是件好事。」他踢開沙土小徑上的一顆鵝卵石。「現在，我不太確定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勇氣繼續下去。」他臉上的微笑更像是個蒼白的鬼臉，「如果出來的是我的名字，我大概會又踢又叫，搞得他們隻好把我拖出大禮堂。」

　　赫敏的淚水終於奪眶而出。「該死的，哈利！我從沒主動要求參賽。」她清了清嗓子，突然覺得心緒沉重，「梅林曉得，我不想這樣。」

　　哈利側身轉向赫敏，幾乎同時，她也做了同樣的動作。需要一點人性化安慰的感覺難以抑製地湧了上來，赫敏伸出胳膊勾住了哈利的脖子，笨拙地把頭靠在他左肩和胸口上，任淚水打濕了他的上衣。

　　夜寒料峭，兩個年輕的格蘭芬多相依而坐，赫敏在無聲的抽泣中放下了所有挫敗和恐懼。在這場嚴酷的考驗中，哈利始終堅定不移地站在她身旁，對她而言，僅是這份真情就抵得過整個世界。

　　***

　　星期二晚上，大禮堂裏坐滿了人。自那個命運攸關的萬聖節以來，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代表團還是第一次與東道主一同進餐。像往常一樣，家養小精靈們再次刷新上餐記錄，供應了足夠饑腸轆轆的師生們飽餐的豐盛美食。

　　赫敏·格蘭傑顯然不在那些老餮之列。她毫無食欲，隻吃了一點烤牛肉。通常情況下，在霍格沃茨校園裏快走幾圈會讓十多歲的少年人胃口大開，可赫敏對晚餐心不在焉，心裏想的全是該怎麼寫那封必須寄給父母的信。

　　羅恩不時朝她的方向投來憤怒的目光，這一點沒有逃過她的眼睛。昨晚她和哈利回到公共休息室，兩人臉都凍得通紅，赫敏眼睛還有點紅腫，羅恩打那時起就沒給過她好臉色。赫敏從金妮那裏聽說，莫麗·韋斯萊給羅恩寄了一封吼叫信，責備他成績下滑——雖然，赫敏苦中作樂地想著，他的成績本來也沒多少下滑空間了。她樂於將羅恩的壞脾氣歸結為如下原因：失去她的輔導和筆記參考後，他把自己眼下的窘境怪在了她身上。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看到羅恩朝哈利投去了同樣的怒視。

　　阿不思·鄧布利多站起身來，對他自己施了道聲音洪亮。大禮堂裏的喧鬧迅速平息了下去。

　　「請注意。請注意！」這時候整個禮堂已經鴉鵲無聲，就連老師們都對校長即將發表的聲明報以超乎尋常的關注。

　　「下麵通知一件大家會感興趣的事：12月1日星期二下午的課程安排取消了。」

　　學生們歡聲雷動，韋斯萊雙胞胎的聲音尤其響亮。鄧布利多望著他們，睿智的麵孔上露出一抹微笑。

　　赫敏一動不動地坐在歡呼的人群中，茫然注視著周遭那些欣喜若狂的格蘭芬多學生。哈利看起來很緊張，赫敏不難猜到個中緣由——因為她已經告訴過他，在那要命的一天，取代課程安排的會是什麼。

　　「請安靜。」鄧布利多懇求道，「看得出這個壞消息讓大家都很難過，」他咧嘴輕笑著說，「不過作為補償，我要向大家宣布，三強爭霸賽第一個項目將在那天舉行。」

　　又一陣狂熱的歡呼蕩過大禮堂，夾雜著許多隻腳猛踏木地板的咚咚聲。赫敏遠遠望著大禮堂那一頭，在斯萊特林中間，來訪的德姆斯特朗學生用低沉渾厚的嗓音異口同聲地喊：「克魯姆！克魯姆！」伴著有力的跺地聲，他們勇士的名字在魔法天花板下回蕩不息。卡卡洛夫在貴賓席的專座上進行了全程指揮。維克多耐著性子坐在原地，神色平靜淡漠，一如既往。其餘師生紛紛報以禮貌的掌聲，但一眾斯萊特林的反響尤為熱烈。

　　像是回應一樣，布斯巴頓代表團響起了「Allez【注：法語，加油】，芙蓉！」的呼聲，坐在拉文克勞中的芙蓉·德拉庫爾頓時成了東道主們關注的焦點。隻是她們的慶賀相對拘謹一些，不時會被尖細的口哨聲打斷。

　　忠誠的赫奇帕奇們不甘示弱，表示將全力支持塞德裏克·迪戈裏。其他學院的學生大多跟著發聲應援。

　　然後，斯萊特林的人群裏傳出一聲突兀的叫喊：「那格蘭傑呢？」

　　越來越多的人重複了這個問題，口吻中謙恭漸去，愈發尖銳起來。

　　赫敏又一次確信自己正處於眾目睽睽之中，擔心著接下來必然發生的情況。

　　鄧布利多伸出雙手平息人群的躁動。「你們可能已經聽說了——」

　　一兩個沒覺出校長氣勢的學生頗為無禮地發出哄笑。他目光一掃，隨即歸於平靜。

　　「格蘭傑小姐將會參加爭霸賽。」他說得不動聲色，清楚明了。

　　赫敏突然有種被出賣的刺痛感。為什麼鄧布利多不告訴大家她沒有報名，成為參賽者也是被逼無奈？

　　格蘭芬多中響起零星掌聲，夾雜著弗雷德和喬治的叫嚷。令人驚訝的是，拉文克勞桌子附近也有一個人鼓掌。接著麥格教授起立為自己的學生拍手喝彩，弗立維教授也這麼做了。除此以外，大禮堂裏一片沉寂，應者寥寥。除了……

　　「你敢，哈利！」赫敏壓低了嗓門，同時一把攥住他右邊胳膊，用力把他推回旁邊的座位上，沒有理會同院同學們投來的好奇目光。她知道他剛才想幹什麼，她也知道他是知道她知道的。

　　「為什麼阻止我，赫敏？」他問道，一臉迷惑和失望，「就該讓他們都看看……」

　　赫敏垂下頭。「不，哈利……那樣不合適。」大家對她反應冷淡不算什麼，更令她心煩意亂的是，她自己都不相信她的名字能和那些真正的勇士並列。「那樣不合適……」她重複著，更像是自言自語，而不是在對摯友說話。

　　很快，霍格沃茨豐盛晚餐的最後一波也被風卷殘雲地消滅，學生們開始向城堡各處散去。赫敏趁機徑直奔向她的避風港——圖書館。

　　***

　　「麻煩你，能跟我說說哈利·波特嗎？」

　　赫敏從正在瀏覽的《三強爭霸賽正史(1285~1805)》上抬起頭來。這本書對於預測她未來幾個月裏可能麵臨的挑戰幫助不大，倒是加深了她對一件事的印象——爭霸賽當年是因為參賽者死亡人數過多而被叫停的。哪怕是在1792年那場臭名昭著的爭霸賽中（當時一頭雞身蛇尾怪逃脫束縛橫衝直撞，三所學校的校長都受了傷），也從未有人棄賽，但那起事件成為了最終促使當局采取行動□□。

　　在赫敏對麵，那張她心裏稱之為『維克多專座』的椅子裏，克魯姆已經放下了閱讀材料，正打量著她，臉上還帶著平日裏那副難以看透的淡漠神氣。如今，赫敏已經猜到這隻是表象，不管是他天性如此還是後天訓練的結果，那副表象之下隱藏的是一顆敏銳的頭腦。她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蹩腳的英語迷惑，以為他就是個頭腦簡單的運動員。他的偽裝相當出色，她心想。

　　當然，哈利不在那些被維克多外表迷惑的人之列，就算他曾經如此，也早已修正了自己的觀點。當晚，這個格蘭芬多小夥子再次踐行了自己的諾言，甚至在他的被保護人衝出大禮堂時放棄了布丁，一路護送她到圖書館。赫敏再次從一個尷尬的距離觀望著那兩個年輕男人——近得足夠知道他們是在討論和她有關的事，卻沒近到能聽清他們的對話內容。不管他們都談了些什麼，至少她那位自封的保鏢頗為滿意，否則他也不會放心離開她身邊幾個小時。

　　對於她被確認為三強爭霸賽參賽選手，因而成為他的競爭者一事，維克多就像半小時前在大禮堂時一樣，表現得波瀾不驚。赫敏曾以為他可能會就這個問題質疑她，或者甚至完全不理睬她，畢竟她如今的正式身份是他的對手，但他隻是無奈地聳聳肩，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也許維克多認為我不像塞德裏克或德拉庫爾，對他並不構成真正的威脅吧。』赫敏心想，『他打過太多場世界頂級球賽，不會把我這樣的對手放在心上。』

　　但今晚他的第一個問題讓她猝不及防。「什麼意思？」

　　「說說那……那個人。不是那個……momche【注：男孩】……」維克多拚命找著合適的詞。這是少有的幾次赫敏看見他在難以用外語表達意思時流露情緒。她想知道，圖書館裏是不是有保加利亞語常用語手冊？

　　「男孩……？」赫敏咬著字眼，「大難不死的男孩嗎？」她重複道，她知道哈利很討厭那個稱呼。

　　「Neh。」維克多搖搖頭，赫敏注意到他似乎終於抓住了英式肢體語言的要領，「不是……男孩。是男人。」

　　赫敏歎了口氣。她估計維克多肯定讀過那些曆史，書裏相當誇張地描繪了哈利·波特在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倒台時扮演的角色。

　　「他的父母都被黑魔王殺害——」

　　維克多抬起手來。「Neh——這我知道。跟我說說你的pri-yatel——朋友。」

　　「哦！」赫敏剛才誤解了維克多的意圖，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她不大自在地在椅子裏扭了扭身子。要回答維克多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她必須理清自己的感情，審視自己與哈利·波特間的複雜關係。還是實話實說為好，不僅是對維克多誠實，更重要的，是對她自己誠實。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這一點是最重要的。維克多點點頭，像是承認了這顯而易見的事實。他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哈利很勇敢——勇敢得叫人難以置信。一年級的時候，他就從一頭巨怪手裏救了我的命。」維克多微微挑起左邊眉毛。『這件事你還不知道。』赫敏看到了保加利亞人的小動作，估計這在他已經算是反應很大了。她不知道公眾對霍格沃茨過去幾年裏的種種波折有多少了解，決定還是不提及奇洛教授、密室或者西裏斯·布萊克為好。

　　「更近一點——今年——他對穆迪教授施展了守護神咒……也是為了保護我。」她略微簡化了過程。她注意到維克多左邊眉毛又微微一跳。顯然，他聽說過瘋眼漢穆迪的名聲。但這一次不光維克多有反應，她想起那件事，胃裏也不禁抽搐了一下。

　　「他還是一個忠實的朋友。一開始就相信我沒報名參賽的人沒有幾個，他正是其中之一。」維克多依舊神色淡然，卻專心致誌。

　　『這一點大概他自己就看出來了。』赫敏心想。

　　「像多數男生一樣，他熱衷於魁地奇勝於家庭作業，但他在改進。」維克多的眼神給她一種印象——他並不覺得哈利的做法有問題。她感覺臉上微紅，想為自己辯護，又有些微窘迫。隨後她的心情變得有點低落。

　　「他的家人……嗯，他剩下的家人……」她不想透露太多，畢竟哈利曾為她向麥格教授說這件事而生氣。「這麼說吧，他在霍格沃茨會更開心。」

　　『有他在這裏，我也更開心。』赫敏心裏對自己說。她有點驚訝地意識到，如果她不得不離開霍格沃茨，在失去的一切之中，她最思念的一定是哈利。

　　不是鄧布利多，不是海格，不是麥格。不是魔藥課、變形課或者魔咒課。不是蘇格蘭的清新空氣和美味佳肴——即使後者出自被契約束縛的家養小精靈之手。

　　也不是羅恩·韋斯萊——假如曾經是，如今也成為過去時了。

　　而是哈利。

　　她探尋地望著克魯姆，但他隻是聳了聳肩，朝她點點頭，就重新埋首自己的研究。赫敏也把目光落回到她的書上，但因為他提的問題，現在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一個全新的念頭……

　　她略帶驚訝地意識到，她還從沒問過自己這個簡單的問題——她和哈利到底是什麼關係？

　　赫敏的手指停在書頁之間，卻沒再翻向下一頁。相反，她陷入了對過去三年的回憶，從萬聖節的巨怪，到二年級的古怪收尾，最後是曆經動蕩的三年級……

　　她注意到，在她和哈利的關係中漸漸形成了一個模式——她最優先考慮的總是他，哪怕是在他們出現分歧的時候也一樣。或許是因為她對人際關係的不安全感，又或許是因為他們一起出生入死的經曆，以及她始終放不下的擔憂。然而，還有一個最根本的原因，她感覺自己對此確信不疑……

　　超越友情？雖然隻是偶爾，但她確實動過這個心思。可事實證明，他從沒表現出對她感興趣的樣子……然而，她對自己三年級時的不理智表現漸生疑竇。為什麼她要讓自己疏遠哈利，向羅恩尋求慰籍，最終在生活中越來越優柔寡斷？

　　赫敏望向維克多，但他似乎並無覺察，繼續瀏覽著書頁。為什麼她會突然想起這些？她心中再次湧起一陣困惑，最近她常有這種感覺……

　　一個答案再次浮現在她腦海中——哈利。

　　第一次，一絲恍然貫穿了她的身體，比任何記憶都更深刻入骨……如同電光石火，照得她心底一片透亮，震撼不已。

　　鄧布利多從前提到過……愛……他有什麼深意嗎？

　　赫敏覺得她終於開始領會這個詞了。哈利，和……愛？這感覺如此陌生，令人迷茫……

　　「赫米恩，你還dobre【注：保加利亞語，好】嗎？」她聽見維克多的聲音遠遠傳來。

　　「嗯？」

　　赫敏回過神看著維克多，他臉上掛著少見的好奇表情。「你還dobre嗎？」

　　「沒事，很好。」她飛快地答道。說實話，她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所有那些赫敏之前不曾留意的碎片終於全都拚上了。

　　如今，她意識到哈利·波特不再僅僅是個朋友。他已經成為她在霍格沃茨的生涯中最重要的部分。

　　也許不僅僅是在霍格沃茨。

　　赫敏不太確定這突如其來的頓悟對她和哈利的關係意味著什麼。他是一個堅貞不渝的朋友，這一點他已經證明過多次了，在過去的幾個星期裏更是如此。不會再有別人為保護她而召喚守護神，不會再有別人願意當著全體師生的麵第二次這麼做。

　　反過來，她也不會為別人做她暑假時為他做過的那些事，更不會為別人冒她為他冒過的那些險。

　　但她是否想尋求更進一步的可能呢？哪怕隻是試探？赫敏拿不定主意。除非有把握得到回應，否則她不願冒險攪亂他們深摯的友誼。尤其是在當下，她必須集中精力關注那些更重要的問題，無暇顧及自己的心事；況且，她需要她所擁有的這寥寥幾個朋友。

　　她坐在那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而維克多·克魯姆隻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絲輕淺難辨的微笑。

　　***

　　E與D·格蘭傑醫生

　　刺槐大街37號

　　牛津

　　OX14AA

　　親愛的媽媽和爸爸，

　　你們應該已經從布斯女士處獲悉，我們通過法律途徑避免我參賽的努力失敗了。大家都盡力了：校長和麥格教授曾跟部長本人據理力爭。是的，部長居然厚著臉皮跑到霍格沃茨來了。有那麼一陣，他甚至想逮捕我，或者更糟，想開除我！總之，最後我隻剩下兩個選項：要麼參賽，要麼被扔出魔法世界。

　　我知道，我們討論過這件事，我真不願特地提醒你們，但我們曾一致同意由我自己來做這個決定，你們都表示會支持我。所以，我選擇了參賽。

　　我保證，我會盡量確保安全，如果項目變得太困難或者太危險，那時我會重新考慮，另做打算。所以，求你們了！不要采取任何措施把我從學校帶走。你們保證過的。

　　魔法部不可信任。他們不是腐敗得無可救藥，就是無能得一塌糊塗。比起我的安危，部長更關心他自己的公眾形象，完全不理會我們的抗辯。

　　雖然今年我可以免考，但我還是會重新安排學習計劃，以便參加考試。我不想因為這場愚蠢的比賽放鬆學業！

　　哈利真是個大好人。他是少數幾個一開始就相信我沒報名參賽的人之一，他還借了海德薇給我捎這封信。不像羅恩——那家夥簡直太氣人了！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就覺得我會靠作弊參加一場我根本不想沾邊的比賽！至少，我知道不管發生什麼，哈利都是可以依靠的。

　　等我知道第一個項目是什麼，會再寫信。我保證，今年會回家過聖誕節。

　　克魯克山一切都好，就是現在這邊天氣冷了，它更喜歡鑽我被窩了。

　　愛你們的女兒

　　赫敏·簡

　　XX

　　1994年11月17日

　　***

　　赫敏費盡心思地重新安排學習計劃，為三強爭霸賽的訓練留出時間。眼下她還不知道需要進行哪類訓練，而這個簡單的任務讓她暫時忘記了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等計劃終於重新安排妥當，赫敏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第一次真正以學校勇士的身份去麵對霍格沃茨的師生。

　　赫敏仍對鄧布利多的決定難以釋懷。他沒有公開支持她，讓她繼續背著靠欺騙手段參加比賽的汙名。從十一歲那年滿懷天真地走進霍格沃茨至今，她還是第一次對校長的行為產生疑議。他不得不宣布她成為第四名入選者時，無疑是大吃了一驚。在與魔法部的徒勞對抗中，他為她付出的努力也無可挑剔。然而，鄧布利多本可以告訴大家赫敏·格蘭傑並非自願參賽，那樣她在霍格沃茨的生活就會輕鬆得多。

　　但是，澄清事實的機會就擺在眼前的時候，校長卻沒有采取任何行動。

　　她對此耿耿於懷。她能想到的唯一理由，就是校長希望避免和魔法部發生公開爭吵。他在大禮堂裏發表任何意見，遲早都會傳到部長耳朵裏——或者更糟，會登上《預言家日報》。然而在她看來，這種做法和福吉的態度相差無幾。

　　令赫敏有點驚訝的是，她在星期三那天發覺自己在校內的支持率比想象中略有上升。古如尼文課上，拉文克勞們對她的態度明顯有所軟化。下課時，帕德瑪·佩蒂爾特地跑來找她，解釋說那些認識赫敏的人，特別是那些像她一樣過去幾年在學業上深受赫敏幫助的人，都在仔細分析麗塔·斯基特的報道後得出結論，還是赫敏堅持的自我辯白更可信些。這顯然在拉文克勞中引發了數次嚴肅討論——赫敏很好奇拉文克勞公共休息室是否曾發生過任何其他形式的爭議——那些低年級學生（包括泰瑞·布特和安東尼·戈德斯坦）開始懷疑赫敏參賽確有隱情，而塞德裏克·迪戈裏的同級生們（包括佩內洛·克裏瓦特，還有其他一些人，比如秋·張）則傾向於堅持既有觀點。

　　拉文克勞們對她的態度開始小幅轉向理解，這讓赫敏稍感振奮，但她也不指望自己的糟糕處境會有太大變化。赫奇帕奇向來堅定不移地支持自己人。至於斯萊特林，要想他們對她說句算得上客氣的話，大概得等到地獄結冰那天。她隻希望格蘭芬多們能多給她一點支持。除了幾位好友，在學院裏僅僅是好奇的目光都可能為她招來□□裸的敵意，最令她傷心的就是這個。

　　話雖如此，走廊裏那種不言自明的氣氛依然叫人難受，同情她處境的人少之又少。如今她已經習慣了那些不友好的目光和竊竊私語，尤其哈利還經常越過她肩頭，迎著所有責難的目光，以眼還眼地狠瞪回去。但在內心深處，在那甚至哈利都看不到的心底裏，她為有那麼多和她同班或同組學習的人輕易相信了那套流行說辭而傷心。

　　赫敏決心在星期四上午的變形課後找麥格商議她的學習意向，結果發現老師正好也想跟她的好學生討論問題。不過對於赫敏的請求，她的第一反應相當消極。

　　「格蘭傑小姐，我以為我們早就達成共識了，你應該把精力集中在手頭最緊要的事情上。」

　　赫敏堅持立場。「我還是希望今年能通過考試。」

　　麥格從鏡片上方冷冷看著她。「三強爭霸賽勇士之所以被允許免除考試，是因為他們需要全神貫注參加比賽。考慮到比賽對他們體能和心力的雙重考驗，期望參賽者在同一年完成學業要求是不公平的。而且，要我提醒你嗎？你比那些原定參賽者小了起碼兩歲。」

　　想到顯然要打折的考試成績，赫敏皺了皺鼻子，沒有被說服。「理論上，我的年齡並不重要。我還是相信自己有可能兼顧學業和比賽。畢竟我沒打算在爭霸賽中獲勝。況且，我都不知道有哪些項目，又怎麼進行訓練呢？」

　　「我很清楚你對三強爭霸賽的想法。」麥格淡淡地說，「我們采取的是最現實的做法。雖然眼下選手不可能進行針對性訓練，但我們還要考慮到參賽帶來的心理壓力。」她歎了口氣，同情地看了赫敏一眼，「回顧最近一年的經曆，再想想，格蘭傑小姐。想想你為了執行一份不切實際的時間表，迫使自己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赫敏腦中陡然閃過一絲希望。「有沒有可能申請一個——」

　　「不！」麥格的表情比赫敏記憶中任何時候都要嚴厲。顯然，老師能讀出她的心思。「絕對不可能！魔法部不可能同意你再申請一個時間轉換器。就算沒有你自斷後路的愚蠢決定，魔法部也決不會讓自己被認為偏袒霍格沃茨的勇士。」

　　「可我想過……」

　　「那麼你顯然應該再好好想想。」麥格教授搖搖頭，仿佛赫敏剛提了一個無禮的請求。「雖然你學完了近乎平常兩倍的課程，可你到期末的時候也累得身心俱疲。我從沒見過一個三年級學生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

　　赫敏垂下腦袋。一線希望才剛露頭，就被無情地粉碎。後來她不免會想，也不知道有沒有可能回到三周之前阻止火焰杯選出她的名字，或者至少查清這樣一件事是怎麼發生的。她再次抬頭看著麥格，神色決然。「不過，我還是想參加考試。」

　　麥格示意赫敏坐下，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幾分鍾。最後，她鬆口了。「我看讓你參加考試也沒什麼壞處。畢竟隻是校內期末考試，和學曆或者證書之類的都沒關係。」看到赫敏的表情從難以置信變成了興高采烈，麥格抬起手提醒她：「但前提條件是你要老實答應我，專心完成你的首要任務——安然無恙地通過三強爭霸賽。」

　　赫敏急切地點著頭。

　　「如果我發現你在學習上投入了太多精力，影響到你的健康……」麥格目光尖銳地看著赫敏，在下一句話上加重了語氣，「……你的理智，或者影響到你在爭霸賽中達成我們的既定目標，那我會毫不猶豫地禁止你走進期末考場。」她又歎了口氣，「畢竟，你本來就可以免試的。」

　　在赫敏看來，要她不參加考試，簡直就像要她跟德拉科·馬爾福一起鑽掃帚間一樣，絕無可能。她懷疑麥格教授也抱有同樣理念。

　　「我同意，教授。」赫敏心中歡欣鼓舞，自萬聖節以來，最好的時候也不過如此了。她還注意到，就像哈利昨晚一樣，麥格提起那個目標時用的定語是「我們的」，而不僅僅是「你的」。她起身準備告辭。

　　「稍等，格蘭傑小姐。」赫敏剛從座位上站起來，聽到麥格發話，又坐了回去。老師在椅子裏挪了挪身子，朝赫敏靠近了一點，顯然她接下來要說的內容更具機密性。「校長很快就會宣布兩件事。我會把詳情透露給你，你別再告訴其他人就行。」

　　赫敏一怔，下意識地問道：「甚至不能告訴……？」

　　「在校長宣布之前不行。」麥格重申道，「在那以後嘛，我相信你們有足夠時間進行討論。」

　　赫敏傾身靠近了些，很好奇為什麼要提前向她透露情況。

　　「首先，校長會宣布，高年級學生本周末可以到霍格莫德遊玩。」赫敏不知道為什麼要如此神神秘秘地透露給她一個如此常規性的消息。畢竟，她作為四年級學生，隻要願意，本來就有權去霍格莫德。

　　「我建議你星期六借此機會去一趟風雅牌巫師服裝店。」麥格朝她使了個眼色，似乎竭力想傳達某種信息。

　　那信息完全沒傳達到位。

　　「可是……為什麼？」赫敏迷惑不解。為什麼要去魔法服裝店？畢竟，她有全套校袍，和平常一樣都是從對角巷的摩金夫人長袍店買的。那些衣服都挺好的，不是嗎？是不是她袍子哪裏開裂或者撕破了？或者是她長得太快，衣服尺寸不合身了？

　　麥格拉開辦公桌抽屜，拿出一卷密封的羊皮紙，塞給暈乎乎的赫敏。「把這個交給店主。」見赫敏一臉迷茫，麥格補充道：「和聖誕舞會有關。」

　　「聖誕什麼？」赫敏尖聲問道，反應少有地慢了一拍。然而，她很快就從自己龐雜的知識體係深處發掘出一點記憶，是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裏讀到的。

　　「這是三強爭霸賽的一個傳統部分，也是我們霍格沃茨人與外國客人交流的一個大好機會。」麥格對她說。

　　「是的，我想起來了。」赫敏小聲嘀咕。

　　「舞會將於聖誕前夜晚八點舉行，午夜十二點結束，大家共同迎接聖誕節的到來。當然，舞會將在大禮堂舉行，要求穿著禮服長袍。」

　　「可我不明白這對我有什麼影響，」赫敏還是沒聽出麥格跟她說這些的意思，「我要回家過聖誕節。」

　　「恐怕不行，格蘭傑小姐。」麥格有些傷感地回答道，「你可以這樣理解，不管火焰杯牽涉到什麼陰謀詭計，我們都把你當成一位不折不扣的霍格沃茨勇士。因此，作為勇士，你必須遵循傳統，和你的舞伴一起為舞會開場，其他三位勇士也一樣。」

　　「可我做了保證！」赫敏懇求道，「我向爸爸媽媽保證了今年會回家過聖誕節。我前兩年聖誕節都是留在霍格沃茨過的。」她緊盯著導師，後者似乎對學生的苦惱深有感觸，「您不能要我留下。」

　　「不幸的是，我們在這件事上沒什麼選擇餘地，和爭霸賽有關的其他事情也一樣。」教授難過地承認道，「你還記得那個叫烏姆裏奇的女人——」麥格拉著臉，仿佛說出這個名字都讓她一嘴酸澀，「——走前對你說過什麼吧？」

　　赫敏再次搜索記憶，在腦海中回顧了幾天前那次會麵的最後幾分鍾。「她說了一些關於……全麵履行義務的話？不會對任何人有所優待？」

　　「沒錯。」麥格點點頭，「我相信你比其他人都更明白這話的意思，在魔法部眼裏，你父母無足輕重。很不幸，但你已被強製要求出席。作為勇士，你理應是霍格沃茨的代表，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甚至代表著英國。」

　　赫敏瞬間迸發的熱忱一下被澆熄了，她都難以相信自己的心情能如此迅速地跌到穀底。「可是……我在他們同意我留下的時候做了保證！現在我該怎麼跟他們說呢？」

　　「實話實說。」麥格一邊回答，一邊從座位上起身，走到傷心的學生身旁。她不顧老化的膝關節，跪下來好讓自己的臉和赫敏在同樣高度，極力安慰這個年輕的格蘭芬多。「赫敏，他們會理解的，你今年難免被要求作出更多犧牲。」

　　「恐怕很難。就在……多久來著？一個星期之前吧，我才答應他們，我會回家過聖誕節。」接著，赫敏想起她那天還向父母做了另一個保證——她說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又一個虛假的承諾。事到如今，如果媽媽和爸爸在她打破一個承諾之後，重新審視另一個承諾……

　　赫敏離開變形課教室時，還沒想到為聖誕舞會找舞伴的事會是個麻煩。

　　這真是她的運氣。

　　***

　　E與D·格蘭傑醫生

　　刺槐大街37號

　　牛津

　　OX14AA

　　親愛的媽媽和爸爸，

　　很抱歉我不能回家過聖誕節了。我說「不能」，意思是形勢需要我留在霍格沃茨，而不是我被禁止離開。我也很想回家！

　　我被告知，「勇士」要履行的義務不僅僅是參加那場比賽。這些義務的其中一項，是在聖誕夜作為霍格沃茨的代表出席傳統的聖誕舞會。我已經得到提醒，不管我理論上代表的是哪所學校，一旦我沒能履行好我的義務，就要麵臨喪失比賽資格的危險，我們都知道那將意味著什麼！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感覺很沮喪。我不得不違背幾周前剛向你們許下的承諾。我對這場舞會一點興趣都沒有，我情願回家和你們一起過節。可我不知道怎麼才能做到。為一場愚蠢的舞會而拋棄一切就太傻了。但我真的、真的很抱歉。這整件事都快把我逼瘋了。沒人知道第一個項目會是什麼，所以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準備，隻能盡量研究所有可能。

　　請別失望。我真的很想回家過聖誕，我知道這將是我連續第三年留在學校。

　　請不要為此采取任何措施——求你們了！我會在比賽中盡可能小心行事。我是認真的！

　　愛你們且深感愧疚的女兒

　　赫敏·簡

　　1994年11月19日

　　赫敏又去借海德薇送她的道歉信南下。哈利問起她為什麼不到三天就得寄第二封信時，她岔開了話題，心裏卻很內疚。令她稍感安慰的是，她也隻知道麥格讓她別泄露即將發布的聖誕舞會通知而已，這個消息保密的時間並不會太長。

　　『舞會……秘密……瞞著哈利。

　　『舞會……哈利。』

　　她居然主動在同一句話裏使用了這幾個詞。赫敏隨即反應過來，她麵前還擺著另一個意想不到——而且很可能徒勞無功——的項目。

　　那天下午的黑魔法防禦術課上，穆迪教授態度冷漠。這也可能是她的想象，但赫敏確實感覺他對她的關注超過對其他學生。他從教室外圍看著格蘭芬多們相互練習繳械咒，在赫敏和哈利附近逗留的時間似乎比在其他學生搭檔旁邊多了不少。

　　但這不是兩周前那個危險易怒的瘋眼漢穆迪。他更像是保持著沉默，冷眼旁觀，不予置評，甚至在他們倆終於都成功將對方繳械時也是如此。他對他們的進步不置一詞。赫敏感覺相當緊張，哈利似乎也對他繃著一根弦。在這人陰沉無聲的逼視下，兩人都覺得很難集中精神。

　　那一整天，赫敏的日程表都排得滿滿的，在進行日常學習的同時，還要研究她在比賽中可能麵臨的一切項目。然而，就像她對父母承認的那樣，問題在於比賽項目幾乎有無限可能。危險魔法生物似乎是賽場的常客，所以赫敏預計至少會有一個項目涉及這類生物。但她不敢奢求確認她可能遭遇的是哪種動物。她照自己一貫的做法，試圖把如何應對不同魔法生物的資料全塞進腦子裏，而這個任務似乎連她這樣的資深書蟲都有些力不從心。

　　而且，在她將麵臨的三個項目中，魔法生物最多也隻能涵蓋其中一個。校長曾向她強調，三強爭霸賽考驗的不僅是勇士們的勇氣，還有他們的思維和品格等等素質。因此，決鬥曾在早期爭霸賽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直到比賽第一次被叫停後，才不再是強製項目。

　　星期四晚上，她造訪貓頭鷹棚屋，再次借用了海德薇。隨後在圖書館裏，赫敏問維克多是如何處理那種不確定感的。保加利亞人隻是聳了聳肩。他說，他相信自己的實力，這要歸功於他在魁地奇事業中的長期鍛煉。他對赫敏說這話時，顯得不大自在，仿佛為自己在她陷入絕境的時候卻先做好了準備感到抱歉。此後，兩位勇士默然對坐，似乎都專注於各自的研究。

　　星期五，原本就堪稱折磨的兩節魔藥課又有了新變化。赫敏和哈利來到斯內普的地下教室外麵時，發現斯萊特林們已經等在那裏，個個都笑容滿麵，還在長袍前襟上別著枚大徽章 。

　　「我想你會喜歡這個的，格蘭傑。」馬爾福露著洋洋得意的笑容。

　　赫敏注視著馬爾福長袍上的徽章 ，感覺哈利繃緊了身體。那斯萊特林在白色搪瓷的徽章 麵上按了一下，上麵亮起鮮紅的字母，大小足夠她在地下走廊的昏暗光線中認清字詞。

　　支持塞德裏克·迪戈裏

　　霍格沃茨的真正勇士！

　　赫敏思忖片刻，一字一句道：「幹得好，馬爾福，沒想到你還懂得團結其他學院呢。」

　　馬爾福標誌性的得意微笑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同樣有特色的怒容。「那你一定會更喜歡下麵的花樣！」他咆哮著，手指又摸向了徽章 。「有的可不止是這句！」

　　殷紅的字跡消失了，緊接著浮出了另一行字，前幾個字是一種病態的亮綠色，後幾個字是一種「應景」的土褐色。

　　肮髒的泥巴種

　　這句侮辱剛在赫敏眼前閃現，她就把心思放在了哈利的反應上，尤其是預防他反應過度。她趕忙挺身擋在好友和他公認的對頭之間，卻沒能攔住哈利的言語聲討。

　　「我非讓你嚐嚐苦頭不可，馬爾福！」敵意扭曲了哈利的臉孔，他越過赫敏肩頭狠瞪著馬爾福。他如此憤怒於她受到的侮辱，她用盡全身力氣拉著他，多虧還有納威的幫忙，才沒讓哈利把他的斯萊特林對頭撕成碎片。

　　居然靠他侮辱對象的保護才免於吞下自己惡行的苦果，馬爾福本人顯然一點都沒覺出其中的諷刺性。

　　相反，她的尷尬處境讓他聲音裏帶上了消遣的味道。「多棒啊，不是嗎，格蘭傑？」他奚落道。哈利停止了掙紮，卻用要殺人的目光瞪視著馬爾福，可見仍是怒火中燒。

　　「我就知道……你也就……這點能耐……馬爾福，」赫敏冷冷地說，「就算生活給你……一塊三文魚，我看你也隻能……把它變成……沙門菌……【注：英語裏有句俚語——生活給你一個檸檬，就把它變成檸檬水。(When life hands you a lemon, make lemonade.)檸檬味酸，檸檬水卻很可口。意指生活有酸甜苦辣，麵對不利局麵，也要學會發掘其中的美好。赫敏反其道而行，說「就算生活給你三文魚(salmon，)，你也隻能把它變成沙門菌(salmonella)」。沙門菌是引發腹瀉的腸道致病菌，這裏取笑德拉科是造糞機】」

　　馬爾福給她的回應，是一臉茫然。很不巧，這個膚淺的小純血主義者根本聽不懂麻瓜式幽默。

　　就在這時候，走廊裏響起潘西·帕金森那令人難受的尖細笑聲，在石壁間回蕩著。有一瞬間，赫敏懷疑那頭斯萊特林母牛是否可能聽懂了她的笑話。事實證明沒有這種好事。赫敏回頭一瞥，隻見斯萊特林學生一個個都激活了胸前的徽章 ，走廊裏處處映著綠色和褐色的光。

　　哈利臉上頓時沒了血色，神色凶狠，咬緊牙關，右手拳頭緊攥蓄勢待發。「隨他們去，哈利！」赫敏勸道，「不值得為他們生氣！」聽到她的話，哈利的意氣似乎消退下去，肌肉放鬆，垂下了肩膀。但他依然死死盯住對頭，喘著氣，低聲嘟囔著什麼。

　　赫敏感覺可以放心轉身麵對斯萊特林們了。「哦，非常有趣，馬爾福，」她譏諷地說，「正配你那眾所周知的智商和創意。」

　　馬爾福咧嘴冷笑著。「喜歡嗎，泥巴種？」

　　看出哈利又有些血氣上湧的架勢，赫敏回頭低聲絮語：「別理他們，哈利。」

　　她高興地看到納威仍把手按在魔杖上，沒有放鬆警惕，帕瓦蒂也站在旁邊，來回看著馬爾福、格蘭傑和波特。

　　赫敏淡然注視著對頭學院的學生們。不出所料且公然表露的敵意，她應付得了。「這都是你自己的手筆？」她問馬爾福，語氣平靜得像在檢查魔藥樣品。馬爾福的嘴咧得更寬了。「或者你又跑去求老爸幫忙了？」赫敏嗓音甜美地補了一句。

　　這句話抹去了馬爾福臉上的假笑，哈利聞言不禁哈哈大笑。金發斯萊特林握魔杖的手指緊了又鬆。「你這個小……」他氣急敗壞，語無倫次。

　　「是啊，」赫敏揮手打斷了他的話，「鑒於你集智商低下和想象力匱乏於一身，下麵的台詞我猜都能猜出來。」接著，她壓下心中的緊張，步步逼近馬爾福，「麻瓜裏有句老話，馬爾福。『棍棒石頭可能打斷我的骨頭，流言蜚語卻永遠傷不了我！』」

　　她知道她把馬爾福逼得太緊了，也知道當麵羞辱他要冒的風險，特別馬爾福家向來以缺乏耐性聞名。可如果她現在不奮起反擊，就可能給人留下逆來順受的印象。

　　她繼續說道：「至少，我父親還教過我，永遠都不要和一個弱智比智……」

　　「這裏怎麼回事？」

　　赫敏臉上波瀾不驚，可心裏從未像此刻這樣高興聽到斯內普教授的聲音。她相信就算是馬爾福也不敢當著老師的麵拔出魔杖，更別說是當著他自家院長的麵了。話說回來，她情願不要冒險驗證。

　　如今已經麵紅耳赤的馬爾福轉向斯內普。「格蘭傑侮辱我父親，先生！」

　　斯內普的視線在馬爾福的徽章 上停留片刻，有一瞬似乎目光一沉，而後冷冷地轉向赫敏。

　　「真的嗎？那麼……格蘭芬多扣十分。」他慢條斯理地說。

　　『通常他會扣得更多。』赫敏心想。

　　「他撒謊！」哈利叫道，納威和帕瓦蒂也發出不平之聲，可魔藥課教授無動於衷。他站在那裏，對他們的呼聲充耳不聞。「我的課上決不容忍遲到。你們，全都給我進去！」他轉身就走，身後袍裾翻飛。

　　馬爾福聽從老師的指示進屋前，還最後朝赫敏冷笑了一下。但她心知自己已經在這次衝突中占了上風。

　　帕瓦蒂看著她，神色間半是規勸，半是驚歎。「梅林啊，知道嗎？格蘭傑，你有時真是叫人難以置信。」印度姑娘搖搖頭。「不可思議。」她小聲嘀咕著，走進了地下教室。納威帶著緊張的微笑，緊隨其後。

　　赫敏感覺有隻手搭上了她肩頭，不由渾身一緊，但隨即她感覺那隻手輕輕捏了她一下，於是放鬆下來。她下意識地知道那肯定是哈利，之前的緊張感都隨著這令人安心的撫慰煙消雲散。終於，她感覺自己的氣息恢複了正常，於是輕呼了一口氣。

　　「你剛才太冒險了。」哈利靜靜地說。赫敏點點頭。哈利苦笑了一下。「我本來——」

　　「我知道你會怎麼做，」赫敏打斷他，她深深望進他綠色的眼眸裏，「但這是我的戰鬥，我毫發無損地解決了——而且沒被關禁閉。」她補了一句，語調裏帶上了一絲驚訝。

　　哈利隻是回望著她。那目光幾乎就像昨天穆迪的審視一樣，令赫敏緊張不安。最後，她的朋友開口道：「你不必總是獨自戰鬥，赫敏。你有許多朋友願意支持你，站在你身邊。」

　　仿佛時光凝滯，哈利的話一點點滲進她心裏，兩人在無可名狀的沉靜中相對而立。

　　「波特！格蘭傑！」斯內普冰冷的聲音在走道裏回蕩，「再拖拖拉拉不進來上課，就關你們每人一周禁閉！」

　　***

　　「請大家注意了！」

　　阿不思·鄧布利多用魔法增強的嗓音蕩過大禮堂，打斷了晚餐時間的喧囂——因為是星期五，學生們原本都熱烈討論著早已安排好的周末計劃。

　　「恐怕我還有兩個消息要宣布。」學生裏響起一陣溫和的抱怨。他們已經漸漸知道，校長態度隨意未必說明他接下來要宣布的不是重要消息，如果不好好聽，結果可能會很要命。

　　「首先，我很高興地確認，本周末將允許訪問霍格莫德。」就算他用了聲音洪亮咒，也沒能蓋過四張學生餐桌爆發出的歡呼聲，鄧布利多靜靜等著喧鬧聲稍稍平息，才接著說，「是的，我想這個消息可能會讓一些人很高興！」學生們會意地哄堂大笑，「安排和往常一樣。三年級以上學生可以訪問村子，不過未滿十七歲的學生必須取得父母或監護人簽字的同意表，並向費爾奇先生出示。」

　　三三兩兩的低聲絮語升級成了熱烈嘈雜的嗡嗡聲，原本的周末計劃早被拋到九霄雲外，重新謀劃起來。

　　「咳！」鄧布利多頗有些歉然地用力清了清嗓子，重新喚回全體學生的注意，因為他們不是忘了就是忽略了他一開始要宣布的兩個消息還差一個沒說，「我還有一個消息要宣布，相信大家會感興趣。聖誕夜，霍格沃茨將再度舉行聖誕舞會。」

　　話音剛落，喧鬧聲戛然而止，大禮堂裏瞬間一片寂靜。兩三個女孩開心得發出不甚文雅的尖叫，打破了沉默，緊接著興奮的少年男女唧唧喳喳地就聊開了，一時間人聲鼎沸。赫敏沒好氣地注意到，其中大部分聲音出自她的同院同學，尤其是跟她同年的帕瓦蒂·佩蒂爾和拉文德·布朗。

　　「現在有請麥格教授向大家說明詳情。」鄧布利多帶著標誌性的和藹微笑，把舞台讓給了副校長。

　　「謝謝，校長。」麥格不像校長那樣，能輕易給人溫和親近的感覺。全體學生安靜下來，大家都知道這位老師遠沒有那麼寬容。「聖誕舞會是三強爭霸賽的一個傳統，我們決定恢複這一傳統，也是為了增加與貴客交流的機會。」她朝今晚在場的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師生點了點頭，「舞會向所有選擇留在霍格沃茨過聖誕節的四年級以上學生開放。」

　　聽到麥格說出「選擇」兩個字，赫敏輕聲嗤笑，卻被對麵金妮·韋斯萊的歎息打斷。赫敏不禁有些同情這個低年級的格蘭芬多，有那麼一瞬她真希望兩人能互換位置，因為她並不太想參加舞會。

　　「不過，低年級學生可以由四年級以上的學生邀請參加。」麥格補充道。金妮臉上旋即恢複了歡快，赫敏頓時被她逗樂了，她對上了金妮的眼睛，兩人相視一笑——金妮幸福得笑開了花，赫敏的笑容也變得同樣真摯。

　　「舞會將於晚上八點舉行，午夜十二點結束。」麥格似乎越過鏡片瞪著擠滿學生的大禮堂，「院長們會進一步說明我們對霍格沃茨學生的行為要求。」說完，副校長坐回了原位。

　　嗡嗡聲立刻又響了起來，不過現在學生們的注意力已經被新話題占據。家養小精靈們精心準備的熏肉布丁幾乎還沒人碰過，討論大都圍繞著一個不可避免的話題：在聖誕舞會上誰是誰的舞伴。

　　赫敏注意到女生們討論得尤其熱烈，這也是難免的。相對而言，男生們貌似多了一點不自在，因為他們都成了女生們熱烈討論中的主語和賓語。

　　赫敏的思緒理所當然地飄向了她曾不經意用在同一句話裏的那兩個名詞。既然她被強製要求出席舞會，那麼就必須有一個舞伴……

　　在魔法世界這樣保守的社會裏，女生倒追男生是不合禮節的。而在一個如上述這樣保守的社會，那些男孩裏又有誰會有足夠勇氣邀請赫敏·格蘭傑作為舞伴呢？

　　赫敏知道一個男孩，同時也希望他會是那個向她發出邀請的人。那個人正巧就坐在她身旁。或許她可以稍稍暗示他考慮這個問題？她一邊轉向他，腦子裏已經醞釀起了開場白。

　　她根本沒必要費這個心思。

　　哈利完全沒注意她。實際上，他無視了整張格蘭芬多桌子。他偷偷伸長脖子，試圖越過赫奇帕奇快活的人群，看清拉文克勞桌子的情形。赫敏不用看也知道哈利想找的是哪個女孩的身影。

　　赫敏心裏歎了口氣。哈利明顯的忽視讓情況對她變得……麻煩起來。她著實不認為會有很多合適的男孩有興趣邀請她。她露出認命的表情，決定看看她的格蘭芬多同學們都有何反應。

　　赫敏首先注意到的是金妮，如今，有可能參加舞會的興奮勁已經從她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相當氣惱的表情。金妮的視線在哈利的臉和拉文克勞桌子之間來回打轉，終於瞥見秋·張時，她臉色一沉，皺起了眉頭。赫敏很驚訝她在那一刻和她哥哥羅恩有多麼相像。而後金妮對上了赫敏的眼睛，聽天由命地聳了聳肩，隨即以韋斯萊家的典型姿態，對熏肉布丁發起攻擊。

　　帕瓦蒂和拉文德擠作一團，嘰嘰咕咕地傻笑著。這兩個姑娘真是強化人們對年輕女巫所有偏見的最佳人選，赫敏有些氣惱地搖搖頭。羅米達·萬尼在這方麵也絲毫不落後於她的前輩們，據赫敏所知，羅米達似乎已經謀劃著通過高年級男生拿到舞會的入場券。

　　作為所謂強勢性別中的一員，納威臉色發白，好像在拚命鼓起勇氣。不過鑒於他常年都是這個狀態，赫敏也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在考慮舞伴的問題。

　　弗雷德和喬治一如既往地形影不離。赫敏很感激他們，在「肮髒的泥巴種」徽章 泛濫的時候——斯萊特林多半佩戴了徽章 ，不過現在他們大都安分地用著「支持塞德裏克·迪戈裏」字樣，至少在可能遇見魔藥老師以外的教職員工時是這樣——雙胞胎曾向她提議策劃一次「適當」的回應。赫敏頗為遺憾地謝絕了，但弗雷德（或者是喬治？）向她保證，提議依然有效。實際上，他們非常樂意將其視作他們身為格蘭芬多的義務。

　　但她並不指望雙胞胎會在她眼下的新困境中伸出援手。

　　然後她看見了羅恩。他本來正朝她的方向張望，可一對上她的眼睛，就低頭避開了，死盯著自己的晚餐盤子。赫敏又在心裏歎了口氣。要是短短幾周前，肯定沒有什麼比羅納德·韋斯萊的邀請更令她心動。而如今，她知道她不可能再這樣認為。誠然，她仍或多或少等待著一次邀請，其中動機卻相當複雜。一方麵，雖然最近發生的事使她永遠不會再對羅恩有別的想法，但他的邀請將意味著他們可能重建友誼。另一方麵，也是報複心理作祟，想要當麵拒絕他的邀請，粉碎他的希望——如果說他抱有任何希望的話。

　　羅恩又在看她，一臉的愁容。赫敏不願和他進一步互動，於是別開了視線。小心無大錯。跟羅恩爭執鬥嘴從來都沒有好結果。

　　***

　　接下來又是一個在圖書館度過的夜晚，不過這次陪赫敏一起學習的是哈利，而不是維克多。保加利亞人不在，經過那天下午和四年級斯萊特林們的小插曲，哈利更是不願讓她落單。他翻出家庭作業做了起來，給赫敏時間繼續她漫無目標的調查。

　　赫敏討厭這個過程。她寧可研究某個特定課題，她喜歡帶著明確目標進行調查。要是她父親一定會說，這不是個明智的想法。在三強爭霸賽中幸存的目標說來輕鬆，找到合適的方法卻沒那麼容易。

　　終於，赫敏承認了自己的失敗，至少是這天夜裏暫時的失敗。這荒謬的爭霸賽裏到底出現過多少種魔法生物啊？至於其他項目，她也找不出一致的主題。組織者可能通過行賄來考驗參賽者的品格，金錢、權力或者美色的誘惑早年比賽中都出現過。也可能考驗他們的決斷力。如果有時間查閱所有相關書籍，赫敏一定會對每個問題刨根問底。但麵對如此紛繁多樣的可能，以她在應用魔法方麵有限的經驗，難免有些力不從心，時間也不允許她這麼做。

　　誠然，三人組曾經成功設法通過守護魔法石的重重機關，但那靠的三個人的通力合作。不管是像哈利那樣騎上掃帚飛翔，還是在象棋對弈的戰略考驗中獨辟蹊徑，都超出了她的能力範疇。那次奇洛教授還提前解決了巨怪。而如今，她將獨自麵對難關。

　　他們穿過走廊往回走時，沒有理睬個別向他們展示馬爾福徽章 的學生。赫敏心裏仍琢磨著那些難題。她完全沒聽見哈利說了什麼，隻注意到他正盯著她看，顯然在等她的回答。「對不起，哈利。我在想別的事。」她承認道。

　　「這我倒不奇怪，」哈利表示了認可，「要想的事情太多了。」然後他咧嘴笑了笑，「就算赫敏·格蘭傑這樣傑出的大腦也得好好琢磨呢！」

　　她輕輕在他胳膊上捅了一下。「你剛才說什麼？」

　　「前一句嗎？啊，就是問你是不是在想明天訪問霍格莫德的事？」

　　赫敏搖了搖頭，接著想起麥格預先通知她霍格莫德周末的原因。「我想繼續學習，但有點東西得……」她不想透露自己要去風雅牌巫師服裝店的事。不知為什麼，這件事好像感覺太……女孩子氣了。「我需要去一兩家店。」她承認。

　　「晚些時候在三把掃帚酒吧碰頭，一起喝杯黃油啤酒怎麼樣？」

　　赫敏遲疑著。「我真的應該繼續查資料……」看見哈利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嘴角笑容也有點黯淡，她聲音低了下去，改口道，「不過去三把掃帚聽起來不錯。」

　　哈利笑容燦爛。「那就約好了。」赫敏點點頭。

　　有那麼一瞬，赫敏想知道他是否會有進一步的……

　　當然不會。

　　他們穿過肖像洞，想著星期六下午的安排，心情略為放鬆。就像任何星期五晚上一樣，公共休息室裏擠滿了人。多數學生抓緊機會，享受著這個無需第二天一早麵對功課的美好夜晚。見沒有空位，赫敏打算上樓回宿舍，再多看點書。

　　她跟哈利道了晚安，接著就看見羅恩艱難地穿過公共休息室，顯然正朝這邊走來。他臉色蒼白，赫敏知道這表示他正處於焦慮狀態，不過斯內普的晚間禁閉對他來說已是家常便飯，她不太相信那還會引發他的焦慮。

　　羅恩走到離她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就被人群擋住了，他試探性地舉起一隻手想打招呼，卻又收了回去。他少見地沒有隔著喧鬧的公共休息室大聲喊話，而是極力用口型向她說著什麼。

　　「我們需要談談，赫敏。」

　　赫敏今天已經對某個四年來一直企圖破壞她生活的家夥進行了反擊，沒心情向另一個在她看來背叛過她的家夥讓步。她一手抱著書，另一隻手不自覺地叉在了腰上，對熟悉她的人來說，這姿勢是值得個警惕的信號。『又想怎麼樣，羅恩·韋斯萊？』她帶著一絲不太必要的怨念想道。他不同尋常的審慎給人一種錯位感。『不可能的，我們從來談不攏。』她能感覺到血湧了上來。她心裏依稀意識到，周圍有一兩個或者更多的旁觀者開始注意他們，不是興趣盎然地等著看一出有望成為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新流言的好戲，就是準備著一旦格蘭傑和韋斯萊大戰爆發，得趕緊溜之大吉。

　　與赫敏相反，羅恩蒼白麵孔上僅存的一點血色也褪去了，襯出一臉雀斑，甚至在有些昏暗的室內也清晰可見。他沒能擠過人群，安吉利娜、艾莉婭和凱蒂擋了他的路，她們正著迷於討論舞會和男孩，根本沒發覺自己妨礙了一次私人談話的進行。

　　連續幾個星期的失望鬱積成怒火湧上赫敏心頭，清晰異常。她帶著一種冰冷的快意，想著等他走到跟前時，要怎麼好好教訓他一頓……

　　然後她心裏咯噔一下，想起另一件事來。她答應過金妮，也向她自己保證過，會盡量避免衝羅恩發火。赫敏頓時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情緒不對，隻要她曾經的朋友說錯一句話，就能將她引爆。而羅恩又恰恰最擅長說錯話，他說錯話的次數和離譜程度都堪稱專家。

　　羅恩一邊試圖從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美女們中間擠過，一邊努力在引起赫敏注意的同時不驚動其他人。事實證明這很難辦到，因為他的哥哥們正和那幾位隊友開著玩笑，聊得很是投機。

　　赫敏自認沒法維持一次禮貌的對話，決定還是不要無謂冒險為好。她斷然轉過身去，哪怕羅恩終於出聲叫她的名字，她也充耳不聞。一顆顆腦袋紛紛轉了過來，她快步走過，心裏隻想早點回到女生宿舍的避風港。

　　***

　　一月的陰冷天氣，天空灰蒙蒙的，西伯利亞冷空氣從東北方向襲來，寒意刺骨。陰雲密布，卻從未降下預期中的傾盆大雨。

　　霍格莫德的街道不見往日的熱鬧景象，多數村民明智地選擇了待在室內。學生們則大都躲進了三把掃帚酒吧、帕笛芙夫人茶館或者某家小店。

　　赫敏以前從沒去過風雅牌巫師服裝店。他們店裏的服裝款式和對角巷那家賣校袍的常規服裝店大不相同。她早餐時聽見拉文德和帕瓦蒂的八卦（這似乎是她們眼下唯一感興趣的話題），才知道有幾個純血女孩開學前就買好了舞會禮服帶到霍格沃茨。

　　顯然，她們的父母不知從哪裏提前打聽到了消息，不過看樣子他們在為什麼需要這類衣服的問題上對孩子有所隱瞞。否則，那些純血女孩還真是夠遲鈍的。韋斯萊夫人可能也是出於同樣的理由，才讓會羅恩帶上那件禮服長袍，他在陋居的時候就對此滿腹牢騷，到上特快列車都沒消停。而羅恩能遲鈍到什麼程度，他自己早就進行了證明。

　　赫敏沒去自己常逛的文人居羽毛筆店，也沒去大家喜歡的佐科笑話店或者蜂蜜公爵糖果店，而是走進了那家高級女巫時裝店的大門。店門上頭的招牌明明白白地寫著，風雅牌巫師服裝店在倫敦和巴黎也有分店。赫敏竊笑一聲，心想要是分店在佩卡姆的話，不知他們是否還會如此自豪。

　　剛成為女巫的時候，赫敏一度很奇怪為什麼巫師們還要從專賣店購買漂亮衣服，而不直接把舊衣物變得光鮮靚麗。她很快就發現，不僅僅是因為這種做法被視為窮酸的表現，更是因為維持好變形衣物的外觀、始終不出任何紕漏的技巧，隻有長年累月的練習才能掌握。

　　對女巫而言，穿著變來的禮服參加舞會被人看出來，就相當於麻瓜穿著山寨名牌出席皇家遊園會，肯定會淪為所有人的笑柄。

　　況且，沒有哪個女巫願意冒險穿一件可能在社交聚會上開裂的禮服。『唔，』赫敏心裏承認，『我倒是能想到一兩個會考慮穿這種禮服的奇葩。』

　　那家店仍舊生意紅火，來光顧的女孩有些不巧還沒準備禮服，也有些是手頭寬裕，想再買件更稱心的。赫敏留在人群外圍，努力不引起注意。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潘西·帕金森、達芙尼·格林格拉斯或者其他斯萊特林女生的冷嘲熱諷。

　　她忐忑不安，卻裝出對新款時裝很感興趣的模樣。有些內衣以她的品味來看真是……太暴露了。她偷眼瞥著某些走出試衣間在全身鏡前搔首弄姿的女孩，不禁疑心禮服的裙擺到底能高到什麼程度，領口又能低到什麼程度。

　　赫敏還注意到某些女孩挑衣服有多容易。她開始憤憤不平，她被迫參加舞會，也因此被扯進了另一場無望獲勝的比賽——一場選美。秋·張就算是穿著一件簡單的銀色舞會禮服，也顯得異常優雅。

　　她隻是普通名詞，那姑娘卻自帶各種形容詞，她怎麼能與之相比？

　　正當她打算放棄此行任務，去找哈利喝杯黃油啤酒暖身時候，一位氣質出眾的女士朝她走了過來。「能為您效勞嗎？」她話裏透著股高傲的味道，仿佛覺得赫敏並不真正屬於這裏。假如對方提問時態度友善一些，赫敏很可能會猶豫不決，最終離開，但對那些想壓倒她的人，她最近已經受夠了。她探手從包裏掏出麥格給的那卷羊皮紙，回答的語氣多少有點憤憤。

　　「有人讓我把這個交給店主。」

　　那位高傲的女士上上下下打量了赫敏好一陣子，像是在揣摩她的身份。「知道了，」她語調冷淡，「我就是店主。」

　　赫敏把羊皮紙遞給她。

　　「謝謝。」店主語調還是冷冷的，絲毫沒有對一位潛在客戶的殷勤。『大概是怕她們的禮服穿到我身上會掉價吧。』赫敏自嘲地想。

　　「哦，手續齊全。」店主把紙遞還給赫敏，言辭間似乎比剛才客氣了一點，「跟我來好嗎？」那位女士說完，當即穿過一架架款式各異的禮袍、長裙、上衣和短裙，朝試衣間遙遙相對的店鋪後方走去。赫敏趕忙跟上店主的腳步，沒有理會那些認出她的客人投來的懷疑目光。

　　一道魔法門簾收到一旁，赫敏跟著那位女士進了一間工作室，屋裏一台台織布機和縫紉機哢唧哢唧地自己忙個不停。這裏肯定施了無聲咒，赫敏站在門簾那頭的時候根本覺察不到這個房間的存在。

　　店主停在一個很像是試衣間的小隔間外麵，一抖魔杖，長聲吟誦道：「第三十五號訂單。」然後她回身轉向正審視一台縫紉機的赫敏，「小姐隻要站進來，用魔杖在鏡子上輕敲三下，您的禮服就會做好了。」

　　赫敏剛邁進隔間，就聽身後刷刷作響。她轉過身，看清隻是門簾被拉上的時候，不禁鬆了口氣，於是照著說明揮動魔杖……

　　***

　　赫敏回到大街上，快步向三把掃帚酒吧走去，嘴角難掩笑意。

　　現在她有了一件漂亮的禮服，美得連一個保守的書呆子都會為之自豪。這件舞會禮服堪稱完美：剪裁端莊卻不過時，完全符合她的期望。麵料是一種柔和的淡藍色——店主稱之為淺紫光藍——和她的膚色非常相配。當場試穿並略做了幾處修改後，赫敏轉了個圈，像之前被她歸類為「笨蛋」的女孩們那樣，細細打量著全身鏡中的倒影。鏡像告訴她禮服很合身，而這一次，她覺得它沒有撒謊。

　　赫敏搖搖頭，回想起自己一度有多沮喪。當時她想到這件精美的禮服肯定價格不菲，而她有限的預算裏並不包括舞會禮服的支出。她手頭巫師幣數量不多，況且這筆錢大都要用於購買不那麼昂貴卻更實用的東西，比如書，羽毛筆，書，墨水，以及更多的書。哪怕她有權動用父母的信用卡，在這裏也派不上用場。

　　幾個路人和她擦肩而過，她從閃亮的徽章 看出他們是塞德裏克·迪戈裏的支持者，於是低下頭避免目光接觸和可能的羞辱，同時再次暗自發誓，一定要找麥格問問禮服的事。當她沮喪地脫下禮服，表示自己買不起的時候，服裝店店主卻輕描淡寫地說，款項已由學校代為支付，隻要格蘭傑小姐覺得禮袍合意就好。

　　寒風刺骨，赫敏拉高圍巾，又把羊毛絨球帽往下拽了點，護住頭臉。她得記得「代麗貝卡向親愛的米勒娃問好」。是的，她不僅有幾個問題要問變形課教授，還要向她致以衷心感謝！

　　『現在我就缺個舞伴了，』赫敏心想，『倒不是說剩下的人裏還有哪個我希望與之共舞的。』

　　「赫敏？」

　　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停住了腳步。

　　「赫敏·格蘭傑！」

　　旁邊幾個人回頭張望，她也循聲朝那個男性嗓音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年輕男人，個子高高的，長長的頭發顏色火紅，一眼就看得出是個韋斯萊。那頭火紅的長發紮成了馬尾，要是在霍格沃茨，絕對會違反校規。

　　「比爾？」赫敏簡直不敢相信，韋斯萊家的長子、前男學生會主席居然在霍格莫德大街上叫出了她的名字。

　　「還真是你！」比爾從街對麵快步走來，「我就覺得是你。」

　　赫敏有點發懵。幾個月前在陋居第一次見到比爾的時候，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承認，比爾很酷。甚至他的職業，古靈閣銀行的解咒員，也讓赫敏覺得非常有趣。畢竟，書呆子也是有眼光的！

　　那個暑假，她都沒什麼機會跟比爾說話。魁地奇世界杯期間發生了那麼多事情，要說他居然還能注意到她，她一定會大吃一驚。然而，這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就在眼前，開口跟樣貌平平的赫敏·格蘭傑聊天，惹得周圍的高年級女生紛紛投來羨慕的目光。

　　他踏上人行道，俯身看著嬌小的格蘭芬多姑娘，他耳朵上的龍牙耳環隨著這個動作晃個不停。

　　「什麼風把你吹到霍格沃茨來了，比爾？」

　　他微微一笑。「我到倫敦做些無聊的案頭調研，好給我最近的一樁任務收尾，我需要的裝備有些隻有這裏能找到。」他手裏拿著德維與班斯店的魔法紙袋。赫敏估計不管裏頭裝的是什麼，肯定都很罕見，甚至可能有非法之嫌。

　　她發現一群女生剛從蜂蜜公爵出來，正對著書蟲小姐和迷人帥哥的奇怪組合指指點點。『先是維克多·克魯姆，現在是比爾·韋斯萊，』赫敏心想，『我再不小心點，非搞得臭名昭著不可！』

　　比爾也注意到了那些旁觀者。他朝大街兩頭張望一下，靠得更近了些，免得被人偷聽。赫敏聞到了一股泥土和木頭的味道，混著東方香料的芬芳。「就聊兩句？」他招手示意她走進郵局和一個小棚屋之間的小巷。

　　要是換成其他人這麼做，赫敏一定會拔出魔杖。不過，她信任比爾。而且她也反應過來，比爾本可以在霍格莫德找任何中意的女性約會，他完全沒必要引誘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姑娘來達到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她跟著他往巷子裏走去，同時注意到街對麵那群女生尖銳的目光和震驚的表情。『這下我的名聲是完蛋啦。』她聽天由命地想。

　　「聽到消息的時候，大家都很震驚，」比爾對她說，「爸爸非常擔心，而媽媽……嗯，她不太相信。」他說到最後這句，聲音弱了下來，似乎流露出一絲責備的意思。

　　赫敏點點頭。韋斯萊家還沒人跟她說過莫麗對這件事的態度。

　　「總之……」比爾靠近了些，「你已經找到對付龍的辦法了吧？」

　　龍？！

　　
第八章 別招惹龍

　　「總之……」比爾靠近了些，「你已經找到對付龍的辦法了吧？」

　　龍？！

　　一襲恐懼的寒意包裹了赫敏。她敢發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心底一片冰冷，如墜冰窟。

　　「龍、龍……嗎？」她舌頭打結，差點連這個被重複了兩遍以示疑問的字都念不出來。

　　她看見比爾臉色驟變，顯然他本以為只是和人談心，卻發覺自己洩露了一個要命的秘密。這情形對她毫無安慰效果，對他也一樣。

　　「赫敏，你知道第一個項目是什麼吧？」這下他神色變得和赫敏一樣不安，見赫敏搖頭後更是如此，「哦，天殺的！」比爾小聲嘀咕著，聲音卻還不夠低。赫敏聽到了那句咒罵，心中更加恐慌起來。

　　「比爾……拜託……你是在開玩笑吧？」她懇求道。

　　她緊緊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心裡想著也許這是個精心謀劃的惡作劇？對！肯定是這樣！是雙胞胎讓比爾這麼說的。只是他們諸多玩笑中的一個而已，不得不承認，惡趣味得很。

　　看到比爾原本英俊的面孔上陰雲密布，她心中那一絲希望也煙消雲散。「這不是玩笑，赫敏。」他態度認真得可怕，他曾是男學生會主席，如今更是個負責任的成年人。

　　赫敏感覺一陣噁心，用力嚥下湧到喉嚨口的苦澀。「哦，喀耳刻在上！【注：喀耳刻（Circe），希臘神話中住在艾尤島上的女神，古太陽神赫利俄斯的女兒。她是女巫、女妖、巫婆等稱呼的代名詞。在古希臘文學作品中，她善於用藥，並經常以此使她的敵人以及反對她的人變成怪物。曾在《魔法石》一書中出現於巫師卡上，人文社譯為「瑟斯」】」她喃喃著，轉過頭去，「哦，梅林啊！」她兩腿發顫，頭暈目眩。

　　她差點當場暈倒，不過比爾伸手牢牢扶住了她的肩膀。「羅恩沒告訴你……？」他擔心地問。赫敏轉頭面對著他，神色迷茫。她又搖了搖頭。這下，比爾也搖起頭來，露出一臉困惑。「查理還答應我會寫信……」

　　他聲音低了下去，回頭望望巷口，又轉回來看著赫敏蒼白的臉。「你還能走嗎？你不會直接暈在我身上的，對吧？」

　　赫敏深吸一口氣，肯定地點了點頭。

　　比爾堅實有力的手移到她后腰上，扶著她往前走。「那就好。我們先找個暖和點的地方，我再從頭跟你說。」

　　***

　　赫敏雙手捧著溫暖的黃油啤酒瓶，這還是比爾剛才放在她桌面上的。不知為什麼，她就是覺得必須緊緊抓住點什麼，才能讓自己有現實感。一杯黃油啤酒再好不過，她雙手攏緊了溫潤的玻璃杯壁。

　　赫敏本以為這會是次秘密討論，沒想到比爾直接攙著她的胳膊，把她領進了霍格莫德最談不上私密的地方：三把掃帚公共酒吧。她沒由來地思忖著比爾是不想被人看見他領著一個無人陪護的未成年人走進尖叫棚屋，或者豬頭酒吧的包間，或者更糟，被視為常換女友的花花公子。請注意，她此刻根本沒空擔心這類污點對她的名譽有何損害。

　　比爾砰地在她對面坐下。赫敏注意到，他點的是更烈的酒，一大杯奧格登陳年火焰威士忌。看琥珀色液體上方縈繞的霧氣，她疑心那是精選陳釀。也不知道比爾是愛喝烈酒，還是需要藉酒鼓氣。她希望是前者。

　　話說回來，比爾愁眉不展的模樣在相當程度上否定了她的希望。她心裡疑竇叢生，正想開口詢問，就見比爾抬起了原本平放在粗木桌面上的左手。他動作幅度不大，卻有效地截住了她湧到嘴邊的問題。赫敏暫時管住了舌頭，心中挫敗感愈發滋長起來。

　　比爾拔出魔杖，隨著一個簡短卻繁複的手勢，配合一句類似阿拉伯語的吟誦，施了道赫敏沒聽過的魔咒。施完咒，比爾又收起魔杖。他沒有馬上和她說話，卻猛灌了一大口火焰威士忌。片刻之後，赫敏並不意外地看見他咳出了幾個煙圈。

　　「夠勁道。」他喘著氣，眼淚直流。她腦中沒由來地閃過一個念頭——這下她的第一個疑問算是有答案了，接著種種思緒紛至沓來，淹沒了這個念頭。另一個疑問躋身前列。

　　「那是什麼咒語？」她問道，新奇魔法的演示一如既往地引起了她的興趣。

　　比爾臉上現出自豪的表情。「是一道'請勿關注'咒——至少，從科普特語【注：科普特語(Coptic)，古埃及語，曾在埃及各地廣泛使用，後逐漸被阿拉伯語取代，如今只在埃及科普特人的教堂中使用】譯過來是這麼叫。」他咧嘴一笑，「我在開羅集市上跟一個苦行僧學的。算是改進版的抗擾咒。」他神秘兮兮地傾身向前， 「在你想盡量低調的時候很有用。」他靠回椅背上，「不光能防止偷聽，還能改變旁人的感覺。旁人會看到這張桌子有人佔了，但不會注意是誰佔的，他們會自己走開，讓我們能安安靜靜說話。」

　　赫敏點點頭。這聽起來很像是讓霍格沃茨遠離麻瓜乾擾的隱藏咒的個人版本。

　　隨後比爾變得嚴肅起來，把話題轉向了眼下的麻煩。「這麼說，你還不知道第一個項目？」

　　「不知道。」赫敏不自覺地攥緊了玻璃杯，卻漸漸放鬆了對腦中諸多疑問的抑制，「真的是龍？」

　　比爾點著頭。「一條——每人一條。我不會拿這種事跟你開玩笑，」他傷感地說，「我想就連雙胞胎都不會這麼惡劣。」

　　赫敏口乾舌燥，就著杯子喝了一大口。雖然黃油啤酒下肚感覺熱乎乎的，但要融化那塊凍在她心口的堅冰卻遠遠不夠。

　　「你剛才說……你以為我會知道。」她清晰地聽到自己呼吸中的顫音。

　　比爾頓時面露難色。「查理和我……爸爸在世界杯上偷偷跟我們說了三強爭霸賽的事。」

　　赫敏點點頭，想起之前韋斯萊家幾個兄長的對話，她只當是信口閒聊沒有在意。從陋居到霍格沃茨的漫長旅程中聽到的那些議論，此刻突然有了更凶險的意味。

　　「十月中旬的時候，我收到了查理的貓頭鷹郵件。他自告奮勇從羅馬尼亞保護區帶一條龍來，供第一個項目使用。」雖然赫敏緊張兮兮的模樣像在催促他繼續說下去，不過比爾還是又抿了一小口火焰威士忌。

　　「後來我在《預言家日報》上看到你不知怎麼竟成了勇士……」比爾頓了一下，神色猶疑地看著赫敏，「我想你和我們一樣，也被這事嚇了一大跳？」

　　赫敏再次默然以對。

　　比爾沉思著什麼，斟酌一番後才重新開口。「我猜你已經和鄧布利多他們詳談過了吧？」他反問道，「總之，我一聽說消息，就給查理回信，要他跟羅恩聯繫，提醒你一聲。」他抬頭注視著她的眼睛，表情一僵，「羅恩沒跟你說過，是嗎？」

　　「沒。」她冷冷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來。

　　比爾一邊咬牙，一邊用手搓著臉，似乎在迷惑和憤慨之間徘徊。「可能查理沒給他寫信……」他喃喃自語。赫敏相信他心裡正翻來覆去地琢磨問題所在，「可是查理當時就給我回信，說已經寫了……」

　　赫敏又喝了一大口黃油啤酒。「羅恩和我……不妨這麼說吧，他不相信我。」她口吻中不無苦澀。

　　她不大自在地意識到比爾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一臉的恍然大悟。「看來，你和羅恩鬧翻了？」

　　「對。」她本該高興有機會抱怨一下羅納德·韋斯萊的背信棄義，可心頭揮之不去的憋悶感提醒她，眼下還有更亟待關注的問題。

　　比爾緩緩點頭，下巴肌肉緊繃。「是啊……羅恩有時會有點頑固。話說回來，這大概算是韋斯萊家的遺傳。」他的笑容既非偏向他的弟弟也非偏向赫敏，只是表達對情形的諒解。她剛想把話題拉回到自己的窘境上，就看見又有新客人走進了三把掃帚酒吧。

　　哈利站在門口四下張望，像是在找人的樣子。赫敏在客人裡沒瞥見秋·張的身影，隨後才記起哈利下午來這裡要見的是她，而不是秋。他沒找到他的朋友，顯得很是失落。她見狀對他招了招手，他卻對他們這桌視而不見。看到比爾在一旁使眼色，她才想起他們還處於旁人注意不到的狀態。

　　「你能不能……？」

　　「你確定？」比爾遲疑道。

　　「拜託了。這事沒必要瞞著哈利。」

　　比爾的表情告訴她，他覺得這麼做並不明智，不過他還是拔出魔杖，朝哈利的方向輕輕戳了一下。哈利猛地回頭，朝他們這邊望了過來。看見赫敏旁邊有人，他猶豫了一下，但她招了招手示意他快過來。等他在赫敏旁邊坐下，比爾又重複了一遍早先的魔咒，才把魔杖收進套中。

　　哈利看著她。「這是……？」

　　「沒事的，哈利。」

　　「比爾。」哈利朝學長點點頭。赫敏立刻注意到他坦然接受了比爾在霍格莫德的意外出現。

　　「很高興再見，哈利。可惜時機不太好。」

　　哈利用探詢的目光看看比爾，又看看赫敏。「那麼，是有關赫敏的事了？」與其說是提問，不如說是陳述。

　　赫敏很慶幸哈利遠比他有時候表現的要敏銳，雖然那些不像她這麼了解他的人看不出來。「對，比爾有第一個項目的消息。」她回頭望向比爾，「那些龍的情況你知道多少？」

　　她看見哈利擱在桌上的手突然攥成了拳頭。她心中的恐慌感再次高漲起來。

　　赫敏一隻手鬆開黃油啤酒瓶，覆在他手背上，婉言相勸：「放鬆點，哈利，不會像聽起來那麼可怕的。」既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她自己。他的手感覺如此溫暖，她凝視著他的面容，從表情裡看出他和她一樣不相信這句自欺欺人的話。

　　然後，赫敏和他同時回過神來，勉強壓下心頭小鹿亂撞的感覺，向比爾重複了她的問題。

　　「不太多，」比爾承認，「只有查理告訴我的部分。他負責從巴爾幹半島引進其中一條。」他抬起冰藍色的眼眸注視著赫敏，「一條完全成年的龍。匈牙利樹蜂。」

　　聽到這消息，赫敏愈髮用力握緊了哈利的手。哈利似乎並不介意——至少他沒表現出來——但隨後她就看見比爾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

　　她飛快把手縮了回去。比爾的眼神讓她感覺有些心虛，同時一陣不忿。如果比爾誤會了……

　　赫敏感覺酒吧里變得悶熱難耐，讓她胸口發緊，艱於呼吸。「還有呢？」她啞著嗓子問。

　　比爾立刻恢復了傳達壞消息時的陰鬱表情，垂眼盯著桌面。「查理說，他們被要求挑選抱窩孵蛋的母龍。」

　　赫敏放下黃油啤酒瓶，毫不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剛抱窩的母龍……正是最兇惡的時候。

　　巴蒂·克勞奇和那該死的魔法部在想什麼啊？

　　哈利的手仍留在桌面上，充滿誘惑。她愈發渴望那隻手所象徵的一絲慰籍，但比爾剛才的反應讓她不敢率性而為。

　　有那麼一瞬，她感覺自己簡直受夠了比爾的存在。

　　她吸了口氣鎮定心神，向他問出了那個最要命的問題。「項目細節你知道嗎？」

　　「不知道，查理就算知道，也沒提過。」

　　赫敏一邊任思緒飛馳，一邊掙扎著想控制住右臂的顫抖。她竭力壓下心底洶湧而出的恐懼。她模糊地意識到，哈利已經開始向比爾提問……了解匈牙利樹蜂的情況。

　　真是白費力氣。

　　內心深處，一股原始的衝動漸漸膨脹。本能壓倒了她一貫的冷靜，壓倒了她的理性。她必須逃離這突如其來的壓抑氣氛。

　　赫敏霍然起身，卻重重撞在桌子上，震倒了黃油啤酒瓶。溫熱的啤酒淌過桌面，灑在哈利腿上。她的朋友同樣迅速地往後跳開，發出一聲無關魔法的詛咒。

　　「赫敏？」比爾似乎有些困惑。

　　「我得走了。」赫敏嘟囔著，她的心跳得飛快。她轉身想走，卻被一堵無形的屏障擋住了。那是比爾的咒語。

　　她一邊回頭，一邊挫敗地叫道：「放我走！」

　　比爾被赫敏語調中的憤慨嚇了一跳，這次他偷眼瞥了瞥哈利。哈利苦著臉，微微點頭。比爾的魔杖再次在空中勾畫出一個未知符號。背後的咒語剛一消失，赫敏就踉蹌離開了桌子。哈利朝她伸出了手，要是在不久之前，她本會心懷感激地接受，但如今她掙開哈利晚到一步的手，旋風般地從一群還沒反應過來的霍格沃茨學生中間衝了過去。

　　赫敏剛到酒吧門口，就和另一個人撞了個滿懷。她含糊道了聲歉，想側身走過，卻在聽到對方聲音時停住了腳步。

　　「赫敏？喔！」

　　她收攏視線，只見羅恩站在迪安·托馬斯和西莫·斐甘尼之間，看起來和她一樣震驚。

　　真是一觸即發的局面。

　　赫敏·格蘭傑心底緊繃的弦突然斷了。沒等羅恩反應過來，她右臂就劃出一道模糊的影子，巴掌結結實實落在他左臉上，啪的一聲。儘管兩人體格差距不小，羅恩還是像搖頭娃娃似的，腦袋猛地往後一仰。

　　「你這個卑鄙小人！」

　　意外的衝突引得附近人都轉過頭來。有些人認出了爭吵雙方，心領神會地點著頭，欣賞起了這齣業已熟悉的好戲的最新一幕。其他人被吵鬧聲吸引，好奇地張望著。赫敏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了周圍的矚目，竭力維持著莊重模樣，轉身消失在酒吧門口。

　　門外寒風刺骨，吹得她本就因焦躁憤怒而發燙的臉頰愈發生痛。赫敏在大街當中佇立片刻，大口吸氣，努力恢復自製。淚水刺痛著她的眼睛，她正想動身離開村子，一隻有力的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拽得轉了個身。

　　羅恩怒氣沖沖地俯視著她，臉色泛紅，卻還比不上她右手留下的掌印。只有他一個人：西莫和迪安聰明地選擇了置身事外，不去捲入一次貌似會非常自由、充分且坦誠的意見交流。

　　「天殺的，這算怎麼回事啊？」羅恩厲聲責問。

　　赫敏絲毫沒被嚇倒，雙手叉腰，挑釁般地昂起下巴，像要看他是否膽敢反駁。「你知道！！！」她大喊道，「該死，你全都知道！卻一個字都沒說！」

　　要知道她的指控是否屬實，看他的反應就足以說明一切。羅恩臉上血色盡失，只剩剛才被她扇出的掌印，鮮紅醒目。

　　赫敏感覺心底騰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怒火。她幾乎克制不住，胸口起伏，雙手攥成了拳頭。羅恩看見她瞇起眼睛，聽見她齒縫間洩出嘶嘶喘息。他還算明智，在她冷峻的目光下畏縮了，朝背後的三把掃帚酒吧退了兩步。

　　「你……你……」赫敏磕巴著，想再找一句恰當的責罵。令她憤慨的是，她心中滿滿都是怒火和不忿之情，竟讓她一時失語。

　　「哦——！」

　　赫敏憤怒地抬起右腳，朝羅恩退卻的方向虛踢了一腳。她放棄了給這個不解氣的動作再補上一道咒語的機會，轉身獨自踏上了返回霍格沃茨的漫漫長路。

　　她跌跌撞撞地爬上通往霍格沃茨大門的斜坡，一股劫數難逃的預感愈發沉重地壓在她纖弱的肩膀上。

　　她怎麼對付得了一條龍？梅林在上，她真是個傻瓜，之前居然還相信自己可能安然無恙地挺過那場見鬼的爭霸賽，要求不算高。

　　一條龍？一條龍！

　　剛才被怒火壓抑的淚水，一下子湧了上來。她這一切不公而啜泣。見鬼的魔法部。見鬼的巴蒂·克勞奇。更見鬼的羅納德·比利爾斯·韋斯萊！

　　最後這個念頭令她心痛。不管她之前對羅恩有何想法，但她從未想過他會如此徹底地背叛她。她第一次覺得他的中間名是如此貼切。【注：羅恩的中間名'比利爾斯(Bilius) '詞源為bilious，有壞脾氣、暴躁易怒的意思。】

　　劇烈的抽泣令她胸口憋悶，艱於呼吸。她瘦小的身軀再也支撐不住，終於靠在樹幹上，失聲痛哭。

　　背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赫敏右手緩緩探向兜里的魔杖，看都沒看那個越走越近的罪人一眼，只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來。

　　「來幸災樂禍嗎，羅納德·韋斯萊？」

　　那腳步聲有一瞬間的遲疑，接著一個同樣熟悉的聲音回應道：。

　　「深呼吸，放鬆點，赫敏。」

　　「哈利？」發現還有一位摯友留在她身旁，她備感寬慰，可一想到讓他看見自己如此狼狽，又有點難堪。

　　「我看到你揍羅恩了，後來又從酒吧窗戶瞥見你往這邊走。」他語調平平，「羅恩不肯說你為什麼給了他那一巴掌。」

　　「對，」赫敏打了個顫，竭力止住淚水，「諒他也不會說。」她轉過身，心知自己的模樣肯定是一團糟。

　　「給。」哈利把手帕遞了過來。畢竟是男生的手帕，不算太乾淨，不過赫敏心裡還是一陣感激。不是為手帕，而是為他的安慰。

　　她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謝謝。」她吸了吸鼻子。

　　她對手帕施了快速清理咒，擦擦眼睛，擤擤鼻子，把那塊變得比之前更糟的布遞回給哈利。他輕輕瞟了臟兮兮的布頭一眼，就塞回了口袋裡。

　　「說起——」哈利故作輕鬆地開了口，「——龍。」他注視著赫敏，目光犀利，「現在你打算怎麼辦？」

　　赫敏頹然靠回樹上，緩緩滑坐在地。她雙臂緊緊抱膝，無助地抬頭望著他。「說實話，哈利，我也不知道。轉投麻瓜高等教育嗎？」她那一點兒自嘲在看見比爾大步走來時消失無踪。他顯得很是惴惴不安。

　　「瞧，」比爾在幾碼開外停下，「你忘了這個。」

　　比爾擔憂的原因很快就清楚了——他遞過來的是一個風雅牌巫師服裝店的華麗大袋子。是她的禮服！因為滿腦子都在想龍的事，後來又遇上羅恩·韋斯萊，她把舞會禮服留在了三把掃帚酒吧。「謝謝，比爾。」她反應平淡，早沒有了一小時前會有的熱切。

　　比爾仍是一臉不安。「聽我說，赫敏，我也知道你和羅恩之間發生了什麼不關我的事——」

　　「他知道，」赫敏打斷比爾，「該死，他完全知道那些龍的事。 」那種忿忿不平的激動情緒又湧了上來。

　　「等等？」這回插嘴的是哈利。他已經跪下身來，以免俯視著她。「你說羅恩知道這事？」赫敏點點頭。「他知道了可能威脅你生命安全的事……卻什麼都沒說？」

　　赫敏看出哈利滿臉冷峻，神色剛硬如鐵。幾週之前，正是同樣的表情逼退了氣勢洶洶的瘋眼漢穆迪。

　　「你確定？」比爾似乎在為弟弟擔心。

　　「我當面責問他，他甚至都懶得否認，這和直接坦白也差不多了。」赫敏反駁道。比爾被她激烈的態度嚇了一跳，不見了一貫的沉著。

　　哈利緘默不語——在赫敏看來，他的沉默中透著危險的氣息。這對韋斯萊家的小兒子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不過問題依然存在，現在你打算怎麼辦，赫敏？」

　　該是討論正事的時候了。

　　多虧話題的改變，赫敏暫時忘記了對昔日友人的憤恨。她估計哈利說的是她繼續參賽的事。她掙了一下，想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來，卻見哈利已經站直了身子，朝她伸過手來。她乖乖借力起身，心知哈利和比爾都在等著她下面的話。

　　「我還不知道，」她承認道，「我早就猜到起碼會有一個項目跟魔法生物有關……可一條龍……」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一條龍……」她對這個現實還有些難以適應。

　　從西伯利亞吹來的刺骨北風在湖面呼嘯，彷彿不祥之兆。三個人都冷得打起了哆嗦。

　　比爾打破了沉默，言語也如這寒風一般。「我想，你沒退出是有原因的。」他評價道。都說他是韋斯萊兄妹中最聰明的一個，看來確實當之無愧，赫敏心想。畢竟，比爾在霍格沃茨就讀期間，不僅OWLs十二門全優，還把男學生會主席徽章 也收入囊中。「至少是現在還沒退出。」他一邊補充，一邊不太認同地看了赫敏一眼。

　　樹林在風中低吟，赫敏把外套裹得更緊了些。她想起短短幾週前向父母許下的承諾。那時她又怎麼能料到會有龍出場？這件事變得越來越荒謬了！她望向哈利尋求安慰，可他似乎和她一樣束手無策。

　　「不管你希望怎麼做，赫敏，」哈利把他和比爾剛提出的問題變成了宣言，「無論如何，我都會竭盡全力支持你。」

　　赫敏深吸了一口氣，隨著他的話語，過去一個小時裡困擾著她的莫明恐懼漸漸退去。

　　她心頭一鬆。聽到這充滿騎士風度的宣言，她好想握住他的手，抓住這份支持真實存在的證據。但比爾的在場又一次阻止了她。如果他會錯了意，可能會把這事告訴莫麗·韋斯萊，雙胞胎，或者更糟，羅恩……

　　'我只希望回到霍格沃茨，爬到床上，一覺醒來，發現這一切不過是個噩夢。'赫敏心想。

　　「我希望怎麼做，」她把心裡話說了出來，「和我打算怎麼做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眼淚已經乾了，早先導致她落荒而逃的恐慌略為消散，「畢竟，我不是唯一一個需要面對龍的參賽者……」

　　「確實如此。」比爾輕聲道。

　　赫敏的頭腦終於恢復了常態，像上好了油的機器一樣，重新運轉起來，把她所面臨的危機想了又想。「首先，他們不可能指望我們和龍戰鬥，」她自言自語著，「畢竟，制服一條成年的龍，通常需要好幾個訓練有素的巫師合作。」

　　「如果這活兒很容易，查理可就要失業了。」比爾的發言帶著點黑色幽默的味道。

　　「況且，」赫敏繼續說了下去，彷彿比爾未曾開口一樣，「現在龍已經是受保護物種，傷害它們是違法行為。所以，我覺得比賽不可能包括鬥龍的環節。畢竟，三強爭霸賽要在眾目睽睽下進行，如果有龍受傷，根本不可能瞞得下來。

　　「他們需要讓三名學生——儘管能力出眾，且年級較高，可依然是學生——能完成第一個項目。所以目標肯定要有可行性。」赫敏苦笑了一下，「畢竟，要是參賽者都被活生生吃掉，當著全歐洲巫師界的面搞得滿地是血，部長臉上也掛不住。」赫敏忘記了刺骨寒風，輕咬著下唇，這是她陷入沉思的標誌性動作。

　　「比爾，你剛才說查理被要求挑選抱窩孵蛋的母龍？」

　　「他就是這麼說的。」比爾進行了確認。

　　「蛋還沒孵化？」赫敏追問道。

　　比爾伸手抓了抓他的紅色長發。「查理沒說那麼細，不過給我的印像是還沒孵化。」

　　赫敏把這消息在腦子裡反复琢磨。「那麼，項目肯定和龍蛋有關，也可能是和幼龍有關。」她回想了一下她一年級時諾伯的可愛模樣，「母龍可能會守衛著什麼東西，比如龍蛋。否則為什麼非得找剛抱窩的母龍？」她反問道。

　　「有道理。」比爾毫無必要地回應道，「說真的，就算是現在，我也不會喜歡對付一條龍，更別說才四年級的時候了。」

　　「又不是我喜歡。」赫敏脫口反駁，不慎語氣裡失了點分寸，好在比爾只是略顯尷尬。「哦比爾，對不起。」他擺擺手接受了她的道歉。

　　哈利遠遠望著湖面，似乎正陷入沉思之中。赫敏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哦，抱歉……我只是在想事……」

　　「想什麼？」

　　哈利聳聳肩。「維克多、塞德里克和那個布斯巴頓女孩打算怎麼對付龍呢？」他顯然已經消化了她剛才的分析。

　　赫敏摀住了嘴。維克多！他還不知道龍的事！她必須盡快轉告他。她下定決心，起身就想走。

　　「在你走前問一句，」比爾插嘴道，「有我能幫忙的地方嗎？」赫敏感覺比爾的聲音略顯緊張，或許是因為羅恩在這件倒霉事裡扮演的角色，讓他有點心生愧疚。

　　赫敏正想婉言謝絕，腦中隨即閃過另一個念頭。「比爾，知道布斯巴頓的馬車在哪嗎？」

　　「不太清楚。」他回答。

　　「下了懸崖，就在湖邊。你不介意去通知他們的參賽者芙蓉·德拉庫爾有關龍的事情吧？」

　　比爾似乎對她的要求有點迷茫。「我不介意，可你確定嗎？」

　　「確定。」赫敏回答，「請確保她收到消息。」

　　「好吧。」比爾同意了，「這個芙蓉長什麼樣？」

　　有那麼一瞬，赫敏幾乎笑出聲來，但她很快把那些不合時宜的雜念壓了下去。「別擔心，你不會失望的。」她說完，向比爾大致描述了芙蓉的長相。

　　比爾聳聳肩，起身準備從來路回去，走前他又回頭道：「別對羅恩太苛刻了，好嗎？」聽到這話，赫敏一下挺直了腰桿。比爾頓時顯得頗為沮喪。「總之，祝你好運，赫敏。小心點。」

　　「謝謝你，比爾。也代我謝謝查理，好嗎？」比爾揮揮手，轉身離去。赫敏回頭就發現哈利正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怎麼了？」

　　哈利撓撓頭。「要向你的對手們透露消息啊，赫敏？」

　　「我和他們不構成競爭關係。」赫敏回答得有些尖銳，一副受了無端指責的模樣，「如果不提醒他們，我自己良心上也過不去。」隨後她微微一笑，緩合了氣氛，「哈利，你認識塞德里克嗎？」

　　哈利點點頭。畢竟，去年那場魁地奇賽，赫奇帕奇因攝魂怪亂入大勝格蘭芬多時，還是塞德里克·迪戈里對結果提出了質疑。

　　「很好。你願意把消息告訴塞德里克嗎？」她苦笑了一下，「由我去說，他可能不會相信。」她傷感地補充道，心知她的形像已經被毀成什麼樣了。

　　「好吧，」哈利回答，「我猜你會告訴維克多？」

　　「你猜對了。」她說。

　　他沒再說什麼，轉身就去尋找塞德里克了，讓赫敏有種感覺——他情願能干點別的事情。

　　那天下午，赫敏終究沒能得到安慰。

　　***

　　「Drakon Po diavolite!【注：保加利亞語，龍？該死的！】」

　　赫敏不敢肯定，但她覺得維克多·克魯姆似乎剛罵了句髒話。保加利亞人說話的語氣，聽起來跟他教訓馬爾福後的斥罵感覺差不多。

　　「你確定嗎？」一時慌亂後，維克多很快鎮定下來。

　　「恐怕是這樣。」赫敏實話實說。

　　維克多坐回椅子裡。星期六傍晚時分的圖書館幾乎空無一人。高年級學生大多還在盡情享受霍格莫德週末的閒暇，而低年級學生不是已經寫完作業，就是還沒下定決心開始寫。

　　他奇怪地看著她。「為什麼要告訴我？」

　　其中的暗示刺痛了她的神經。「我跟你說過了，我不是自願參加這場爭霸賽的。我才四年級。我並不認為自己和你，或者和其他選手存在競爭關係。」她一氣不停地說了出來。

　　維克多似乎在細細審視她。「你跟其他人說了嗎？」他問道，很好奇自己是否佔了優勢。

　　「沒直接說，不過我已經安排好了。」她回答。

　　維克多聳聳肩，恢復了平日的淡漠態度。

　　「Trooden【注：保加利亞語，太難了】。」他喃喃自語。赫敏雖說聽不懂他的話，卻聽出了話裡的情緒。

　　「你打算怎麼辦？」她輕聲問。

　　維克多聳聳肩。「我也不知道，赫米恩。」他承認。

　　赫敏垂下眼睛，拈著牛仔褲上並不存在的線頭。「你就不……擔心嗎？」她愈發輕聲地問道。

　　「Da，但現在我們還能把它怎麼樣？」

　　兩人之間的書桌很快就堆滿了他們能找到的所有內容涉及龍的書。一進圖書館，赫敏旺盛的求知欲就復甦了，被強烈的自保本能刺激得愈發高漲。她有了一個更明確的新任務：吸收一切可能幫助她和龍對抗的知識。說起來有些自相矛盾，但維克多的存在成了一個既可喜又麻煩的干擾。

　　「你還是可以不參賽。」維克多不無關切地說。

　　赫敏搖搖頭。「我參賽是死，不參賽還是死。」維克多不解地望著她。「我不得不參加，維克多。」她無力地說。

　　「我懂了，」他無條件地接受了她含糊的解釋，「我們都要做出抉擇，也都有抉擇的理由，我要想一想。」他站起身來，「我需要回船上。」他指了指那些書，「這對我來說很難。我英語不太好。」

　　赫敏點點頭。她能理解維克多的麻煩所在。「你那邊有保加利亞語的書吧？」

　　「Da。不太多。更多是Russki【注：俄語】。但還是比英語容易懂。」

　　赫敏露出一絲苦澀的微笑。「我明白，維克多。」哪怕以她出色的調研能力，也很難在這些母語材料裡找到有用信息。而維克多的母語用的卻是和英語全然不同的西里爾字母。

　　「晚安，赫米恩。」他起身離開，走到半路卻又停下腳步，回過身來。

　　赫敏很好奇他忘了什麼。

　　結果，並不是什麼要緊事。

　　「你有去……tants【注：保加利亞語，跳舞】的同伴嗎？」

　　赫敏努力解讀著維克多的問題。「哦，」她恍然大悟，「你是問跳舞嗎？聖誕舞會？」

　　「Da.」

　　赫敏搖搖頭。難道維克多會邀請她……？令人驚訝的是，她發覺這個念頭頗有吸引力。

　　「能邀請你的話我會很榮幸，赫米恩，」維克多說，「但我被告知不可以邀請其他勇士。」

　　「哦。」赫敏感覺有些沮喪。為表禮貌，她假裝很有興趣地繼續問道：「那麼，你會和誰一起去呢？」

　　維克多聳聳肩。「我不知道。但卡卡洛夫教授告訴我，他覺得我應該接受霍格華茨選派的……」他絞盡腦汁找著準確的詞。「學—森—呆—表。」

　　「學生代表？」赫敏問道。

　　「對。其他女孩沒有一個是對維克多·克魯姆感興趣，她們只是想接近魁地奇明星。」赫敏感覺此刻的他顯得異常孤獨。隨後他抬起頭來。「只有你不同，赫米恩·格蘭傑。」他又猶豫了一下，「你留在這裡，沒事吧？」

　　「我想今晚不會有人圖謀不軌的，」她回想著白天那些事情，「但還是要謝謝你。」

　　「我可以送……」

　　「不。沒有必要。」

　　「好吧，那麼，leka nosht。」

　　他邁步離開了圖書館，一邊搖頭一邊小聲嘀咕著：「Drakon？」這下，倒是赫敏感覺異常孤獨起來。

　　在最後被平斯女士趕出圖書館前，赫敏把桌上摞得小山一樣的書一本本都送回了書架原位。儘管肚子咕咕叫地抱怨著她晚餐遲到了，她還是決定先回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走到門口時，她發現路被六年級的兩位級長帕翠霞·斯廷森和肯尼斯·托勒擋住了。

　　「你不能進去。」托勒大吼一聲，嚇了赫敏一跳。

　　「為什麼？」她問道，「我想換洗一下，再下去吃晚餐。」

　　「是韋斯萊兄弟，格蘭傑，」斯廷森告訴她，「現在進去可不安全。」

　　她頓時緊張起來。「出什麼事了？你們派人去叫麥格教授了嗎？」

　　「不用你教我們怎麼做事，格蘭傑。」托勒一向不喜歡她。赫敏有種感覺，他把她看成是熱心過度的萬事通，今年的事情更加深了他這種印象。

　　斯廷森站到她的級長同伴和年輕女孩之間。「家醜不外揚為好，」她說，「只是內部糾紛。弗雷德和喬治建議大家都暫時離開。」

　　赫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弗雷德和喬治吵起來了？真吵？」她以前也見過他們起爭執，可從沒見過他們吵到要清空公共休息室的程度。

　　「不，」托勒搖搖頭，「他們倆正和你朋友——小的那個——爭執不下。」

　　「羅恩？」

　　「就是他。他們要我們別摻和韋斯萊家的家務事。」她的搖頭有種聽天由命的味道，「就連七年級級長都擰不過他們。」

　　「居然會覺得我們應該把麥格叫來。」托勒小聲嘀咕。

　　他話音剛落，肖像門蕩開了。斯廷森轉身拔出魔杖，托勒似乎往後縮了一下。

　　出來的是哈利，臉色鐵青。

　　「哈利！出什麼事了？」

　　哈利攥住赫敏的胳膊，拽著她離開了已經閉合的肖像洞。赫敏瞥見胖夫人正畏畏縮縮地躲在角落裡。

　　哈利答得簡單明了。「這麼說吧，弗雷德和喬治正督促羅恩對自己的錯誤有所認識。」

　　***

　　赫敏·格蘭傑小姐

　　霍格沃茨魔法學校

　　蘇格蘭某地

　　1994年11月26日

　　親愛的赫敏，

　　你不能回家過聖誕，我們確實很失望，但我們不會對你失望。我們都知道你有多看重自己的承諾，不能回家不是你的錯，別再責怪你自己了。我們明年暑假好好補回來就是了！

　　不管怎麼說，舞會聽起來很不錯。你已經找到一起參加的小伙子了嗎？你信裡一直提到的那個哈利怎麼樣？只是要確定你選的人適合你，記住去年暑假我們談過的事。你是不是挑好禮服了呢，或者你會把你的長袍「變形」成禮服？要把照片發給我們哦，我們很期待看到你第一次參加正式舞會的模樣。

　　估計你現在已經知道第一個項目是什麼了。請回信告訴我們。我們倆都很擔心你，誰知道呢，沒準兩個老牙醫還能幫上忙。別忘了，你隨時都可以退出，回到家裡來。那並不代表你作為巫師或者個人的能力。

　　盡快回信。

　　愛你，乖孩子

　　媽媽和爸爸

　　XX

　　***

　　星期六晚上，整個晚餐時間，哈利堅持不肯討論韋斯萊兄弟的分歧處理。隨著時間推移，羅恩的缺席變得越來越引人注目。就連金妮都被擋在公共休息室外，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在韋斯萊家小女兒的連番逼問下，哈利始終緘默不語。

　　赫敏懷疑事情和羅恩持續到那天下午的惡劣作為——或者更準確地說是他的不作為——有關，但哈利既不認同也不否定。

　　回到公共休息室時，他們發現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就是不見羅恩、弗雷德和喬治的踪影。

　　家裡的信已經放在赫敏床頭櫃上，給收信人帶來些許安慰和關懷。父母沒有責備她毀了聖誕家庭聚會，讓她暫時鬆了一口氣。可她隨即又想起，她曾經保證一旦情況變得棘手就會退出比賽，現在要卻自食其言了，她該怎麼向他們解釋他們的女兒將面對一條龍的挑戰？

　　那天夜裡，赫敏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滿腦子想的都是該怎麼寫信回家，還有該怎麼完成迫在眉睫的任務。

　　到了星期天早上，赫敏很想睡個懶覺，可她有太多查閱工作要做，沒有一點休息放鬆的餘暇。

　　天色還早，大禮堂裡沒多少人。幾個拉文克勞在她走過時抬眼一瞥，有一兩個格蘭芬多也是如此。但至少赫敏得以安然享用她的麥片粥，直到兩個瘦高身影一左一右挨著她坐下，震得長凳砰的一響。

　　「早安，赫敏！」

　　「早安，赫敏！」

　　雙胞胎抑揚頓挫的問好聲很不尋常。畢竟，他們可不是習慣早起的人。此外，他們也很少在用餐時間擠到低年級學生中間，更沒在赫敏身邊坐過——他們一向既敬重她的學識，又有些不滿她的循規蹈矩。

　　赫敏的眼睛在這對雙胞胎之間來回打轉。「昨晚你們和羅恩到底怎麼了？」她問道。

　　「開門見山說吧，弗雷德。」

　　「沒時間開玩笑了，喬治。」

　　他倆沒理會她的追問，動手在盤子裡鋪了厚厚的油炸麵包，往上堆起小山似的熏肉、香腸、蘑菇、煎西紅柿和煎蛋，最後用血腸點綴。

　　赫敏嘆了口氣。有時要從這兩個傢伙嘴裡掏點話出來比拔牙還難，此刻就是如此。「羅恩在哪？」她提高了嗓音。

　　「完全……」

　　「……不知道。」

　　「上次我們看見他的時候……」

　　「……他的模樣可是有了很大改進！」

　　雙胞胎停下話頭，開始狼吞虎咽地往嘴裡塞吃的。赫敏頓時就明白了羅恩是從哪裡學的餐桌禮儀。

　　赫敏搖搖頭。他們怕是還沒睡清醒呢。她正想回頭專心吃自己那份相對少得多的早餐，坐在她右邊的弗雷德從嘴縫裡悄聲道：

　　「龍！」

　　「什麼？」赫敏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看弗雷德嘴裡塞滿了早餐的樣子，她不太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她左邊的喬治也湊過來。「龍啊，赫敏。」

　　「我們聽說你很可能開始……對龍產生興趣了。」

　　赫敏用懷疑的眼神看著他們倆。「你們從哪聽說的？」她輕聲問。

　　弗雷德笑了笑。「哈利昨天晚上拿魔杖逼著我們的小兄弟……」他說到這個詞，語調裡透出種不屑，「……促膝長談呢，他們談的時候可能提起了這件事，有那麼一兩次吧。」

　　「哈利？」赫敏輕聲問。

　　「就是這樣，他好像為某件事對小羅尼大動肝火呢……」

　　「……我們就是在那時候發現，我們的小兄弟有秘密……」

　　「……瞞著我們，瞞著他血肉相連的親兄弟……」喬治說得義憤填膺。

　　「……所以呢，我們就必須指出小羅尼的錯誤之處。」弗雷德總結道。

　　赫敏心中盪過一絲復仇的快意，差點——卻還沒有——壓倒她有條理的天性。「你們說的秘密就是龍？」

　　「沒錯！自家兄弟要回來，那臭小子居然不告訴我們。」

　　她不但知道雙胞胎是在說查理，還疑心他們到底是生氣羅恩沒能及時警告她，還是更生氣他沒把第一個項目告訴他們。不過，人不該對別人的好意吹毛求疵。「謝謝。」雙胞胎微微一笑，把注意力放回了早餐上。「你們把羅恩怎麼了？」

　　雙胞胎對望一眼，朝赫敏露出一個自詡無害的微笑。她不由提醒自己，以後千萬別上他們的黑名單。

　　赫敏吃完早餐，剛想起身，弗雷德伸手輕輕搭在她胳膊肘上，示意她繼續坐著。

　　「赫敏，你知道如果你……」

　　「……需要我們幫忙……」

　　「……任何形式都行……」

　　「……特別是需要詛咒馬爾福的話……」

　　「……盡可以放心交給我們。」

　　然後，兩人一起朝她眨了眨眼，異口同聲地悄悄道：「如果能讓我們和龍過過招，更求之不得！」

　　***

　　對赫敏來說，星期天又是考驗耐力的漫長一天，她在圖書館裡繼續著前一天晚上未完成的工作。

　　即使是訓練有素的成年巫師，要孤身一人對付龍，哪怕不是完全不可能，也是困難重重。一個十五歲的女巫算什麼？她能找到的有關巫師獨自戰勝成年巨龍的唯一案例，出自吉德羅·洛哈特所謂的自傳《會魔法的我》。考慮到來源的可靠性，該案例對她毫無用處，因為那傢伙早在兩年前就被證明是個騙子。

　　她桌上的書已經堆成了山，有人在對面坐下的時候，她與其說是看到的，還不如說是聽到感覺到的。她抬眼越過書山望去，以為會看到維克多，卻驚訝地發現一臉懊惱的哈利正目不轉睛地回望著她。

　　「哈利？」

　　「我想你可能需要幫助。」他咕噥著，伸手想從書堆裡抓一本。

　　「別碰！」哈利的手像觸電似的縮了回去，他探詢地望向赫敏。她有點不好意思，擠出一絲微笑。「對不起，哈利，」她歉然道，「那些我都已經查過了。」

　　「好吧，」哈利語調很是疲憊，「那麼，有什麼是我能做的？」

　　赫敏指了指桌上的大部頭。「這些都是明顯和龍有關的書。你可以找找其他可能包含對我們有用資料的書，多擦邊都行。」她看到哈利突然露出迷茫表情，「我是說不管它們可能顯得多偏離主題……」

　　早晨的時光漸漸流逝，兩個格蘭芬多掃蕩了整座圖書館裡任何可能涉及龍，或者記述了可能對身臨險境的女巫有幫助的書。不幸的是，他們的搜尋被證明是徒勞無功，這讓赫敏越來越沮喪。書名變得越來越艱深，和眼下問題的關聯卻越來越少，她心中的憤懣像現場直播一樣呼之欲出。赫敏甚至開始轉著一個離經叛道的念頭——這一次，圖書館完全不能滿足任務需要，充其量只是排除了她有能力施展的每一條咒語。實際上，迄今為止她的刻苦鑽研沒有帶來任何成效，甚至都找不到一個能孤身戰勝巨龍的老巫師。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腦袋裡有個細小的聲音絮叨個沒完，不太相信哈利能像她自己那樣勤奮刻苦地完成他那部分任務。哈利有時會起身去書架間尋找任何有蛛絲馬蹟的書名，每次他剛從最近的書架旁消失，赫敏就會迅速翻閱他查看過的書，以防萬一他遺漏任何有用的東西。她會在一小片羊皮紙上草草記下書名，飛快地把書單收進長袍內袋裡，提醒自己下週晚些時候再把這些書重新核對一遍。然後她會把書盡量擺回到哈利留下的原狀。每次她都堪堪趕在朋友返回前完成了她的小把戲。她會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希望他不會注意到那些書被重新翻過的痕跡。看樣子很有效，她的微笑似乎消除了哈利的疑慮。他咧嘴笑著以示回應，神色有些驚喜又有些懵懂，不太明白他做了什麼值得如此歡迎的事情。而赫敏發覺，自己竟也被他回應的笑意所安撫。

　　午餐時間來了又去，雖然哈利的肚子餓得咕咕叫，但兩人誰都沒有抱怨。眼見沒有任何明顯進展，赫敏感覺愈發挫敗。她的笑容變得越來越勉強，她發現自己的腦子開始跟不上眼睛的速度。這就意味著她得反复閱讀，以免忽略任何線索。

　　事實證明最後這本書又辜負了她的期望，她一反常態地把書隨手丟到桌上，砰的一響。聲音迴盪在周日下午墓地一般的寂靜中，惹得原本拘謹地縮在對面座位上的哈利抬眼望了過來。

　　「我從沒想過自己會說這樣的話，」赫敏說得慢吞吞的，心中不滿顯而易見，「不過這些書確實幫不上忙。」她說完長吁一口氣，耷拉下肩膀，怒視著那一排排辜負了她長期信任的書架。

　　哈利滿臉疲憊，欲言又止。他把《魔法生物：超自然寵物巫師指南》精裝本放回桌面上，動靜卻比她小了不少。「那接下來怎麼辦？」他問道，和她一樣一籌莫展。

　　赫敏沉吟片刻，斟酌著可能的選項。「我想，我們該去找個專家談談了。」她宣布。

　　***

　　「赫敏，你說龍？」

　　赫敏用她專屬的「別跟我耍花樣」的眼神瞪著魯伯·海格。

　　「是的，海格。龍。」

　　儘管他的體重能輕鬆抵過二十個赫敏·格蘭傑，可在那美杜莎似的瞪視下，霍格沃茨的魔法生物專家還是畏縮了。「啊呀，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他重重坐回椅子裡，那張特別定制的椅子在突然的重壓下吱吱作響，居然令人驚訝地撐住了，只是某些部分泛起一層青色。

　　「這是第一個項目，對吧？」赫敏問道。

　　海格左顧右盼，因為這樣就不必和她對視了。接著他掏出一塊桌布大小的手帕，擦了擦額頭。「我想我不能說，赫敏。」他躲著她的眼睛，「我是說，這是秘密。」

　　「現在不是了，」坐在對面的哈利靜靜地說，「所有選手都知道了。」

　　海格頓了一下，思忖片刻。「對，這樣的話，我想就不是秘密了。」他低聲答道，「呀，鄧布利多可有話要說了。」他大著膽子轉頭重新望向赫敏，她依然抱著胳膊站得筆直，兩眼盯著她的朋友兼老師，還是位她頗為喜歡的老師。「我本來會跟你說的，赫敏，可我發過誓。我甚至都沒告訴馬克西姆……」他戛然而止，黯然注視著地面，顯得很是難過。

　　赫敏害怕看到海格哭哭啼啼的場景，她的目光和動作都緩和下來。「我知道你會的。」她一邊安慰，一邊拍了拍海格的胳膊肘（那裡是他胳膊上她夠得著的最高位置了）。

　　「這不公平，真的。」海格繼續說著，看樣子沒聽見赫敏的安慰，「它們其實是很溫和的生物，只是受了太多誤解。」

　　赫敏本已為他前一句話露出微笑，這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誤解？」她目瞪口呆。

　　「它們不傷害任何人，當然，抱窩當媽媽的時候除外。」海格心虛地停了下來，「我不該說這些的。」他愈發心虛地補了一句。

　　赫敏吸了口氣鎮定心神。「比爾跟我們說了龍的事。他說查理告訴他，那些都是剛抱窩孵蛋的母龍。」

　　「對，那就對了。母龍的保護欲強得可怕。」赫敏敢發誓，海格兩眼閃閃發亮，「美極了，真的。」她估計他是想起了諾伯，三年前就在他們眼前孵化的那條小龍。她咳嗽一聲，成功喚回了他的注意力。

　　「你知道第一個項目包括什麼內容嗎，海格？」

　　混血巨人用左手搓著自己拉碴的鬍子，左右張望著，確定沒有人在他發白日夢幻想擁有一條龍的時候偷偷摸進小屋，然後才俯身到赫敏耳旁說起了悄悄話。「唔，」他一開口就神秘兮兮的，可惜音量還是大得屋外都能聽見，「包括龍蛋。」赫敏歪了歪腦袋，探詢地回望著他。「特製的。」

　　「繼續說。」赫敏不喜歡這樣誘導海格洩密，過去她每每都在事後感覺羞愧難當。可現在還不是自責的時候。這消息對她非常重要，甚至可能攸關生死。

　　「這枚蛋，不是真正的龍蛋。」他嗓音越壓越低，連哈利都只有湊過來才能聽清，「但龍媽媽不會知道。她會盡一切努力阻止旁人把蛋從窩裡偷走。」他直起腰，「我只能告訴你們這麼多。」

　　赫敏思量著這則情報。「謝謝。」她心不在焉地喃喃道。這下一切都說得通了。鑑於龍的受保護地位，以及由巫師獨自放倒一條成年巨龍的不可行性，項目不可能是和龍打鬥。碎片全都拼上了：一件需要守護的物品，而又有什麼比一頭體型碩大猶如重型卡車、母性十足、滿腔怒氣還會噴火的爬行動物更適合當守衛呢？

　　海格很是鬆了一口氣。

　　「我要怎麼才能讓一條龍喪失戰鬥力？」赫敏輕聲問。

　　「哦，你自己可辦不到，」海格快活地回答，「要六七個訓練有素的成年人，才能把一頭龍放倒。獨自向龍發起挑戰是愚蠢行為……」

　　一片沉默，透出股在劫難逃的感覺。

　　「這個我也不該告訴你們的。」海格回想著，又變得滿面愁容。

　　「但肯定會有辦法的。」哈利突然插嘴，也說出了赫敏的心聲，「畢竟，他們得讓其他勇士有機會通關。」

　　「你瞧，龍的麻煩之處就在於它們的皮。非常厚實。沒有多少咒語能對龍起效。」海格又摸了摸鬍子，「我猜你可以試試攻擊眼睛和爪子，這些部位的保護沒那麼強。不過，還是要冒很大風險。可能只會激怒龍。」

　　「可要用哪種咒語呢？」赫敏氣惱地嘆息道。

　　海格眨了眨眼。「我不太清楚。」

　　赫敏繃著臉坐了下來，輕咬著下唇，就像她往常承受壓力、面臨棘手問題時會做的那樣。「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她小聲嘀咕著，更像是自言自語而不是和兩位同伴交流。

　　「我猜你可以試著跟它們耍點花招。」海格思索道。

　　哈利坐在那兒，胳膊肘支在高高的餐檯桌面上，右手指節撐著下巴。海格似乎已經詞窮。赫敏透過窗戶望著外面的南瓜地，不到一年前，巴克比克就被拴在那裡。她對鷹頭馬身有翼獸當年的處境感同身受——身陷囹圄，無處可逃。

　　即使她能說服倔強的麥格去和純心刁難的魔法部溝通，三強爭霸賽也不允許使用時間轉換器。

　　海格打破了令人不安的沉默。「那麼，你們倆都會留下喝茶吧？」

　　面對這更近在眼前的厄運，赫敏一下從遐想中回過神來，惶恐地和哈利對視一眼。「嗯……海格，」她拼命找著藉口，「我想我們最好回去……」

　　哈利的肚子出賣了他們，不爭氣地發出咕的一聲。

　　哈利一臉窘迫。

　　海格笑了起來。

　　***

　　赫敏看著哈利，他看起來對周日的烤肉晚餐沒有多大的興趣。赫敏想，如果哈利的味覺沒有問題的話，她很佩服他忠實的吃著海格自製的岩皮餅的勇氣。赫敏自己則完全沒有食慾，尤其是當她想到距離第一個任務已經不到一個星期的時候。

　　現在困難已經非常明確了。毫無疑問，龍將竭盡全力地守護被做成蛋的形狀的物品，而選手則需要拿到它。

　　放倒一條龍已經被證明遠遠超過了她自己的知識和能力，因此與龍正面對決成功的可能性看起來是非常渺茫的。

　　所以，如果不能與龍正面對決，那就必須從龍的側面，上面或者下面繞過去。而這意味著需要以某種方式轉移龍的注意力，如果不想被龍精心烹調，沾著醬汁細細品嚐的話，非常不巧的是，赫敏並不想被吃掉。

　　赫敏陷入了沉思中，以至於她沒有註意羅恩今天在公共場合的表現。但沒過多久，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格蘭芬多長桌另一端爆發出的一片由竊笑轉變為的大笑所吸引。她向那邊望去，但坐在在桌子中間的人都站立起來，使她沒法確定那陣已經蔓延的旁邊的赫奇帕奇長桌的笑聲的源頭。

　　當有人坐在她旁邊的時候，她還在看著那笑聲傳來的方向。她轉過頭，發現金妮坐在了她的右邊，也在看著那陣笑聲，但臉上並迷惑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溫和的笑意浮現在臉上。

　　赫敏正準備向金妮問出心中的疑惑，金妮搶先一步答道「羅恩。」金妮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赫敏挑了挑眉毛，表示她並不明白。

　　「你自己去看看吧」在笑的更厲害以致不能說話之前，金妮盡全力說出了這句話。

　　意識到金妮在她目前的狀態下並不能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赫敏站了起來走過去。那群站起來的格蘭芬多們因為好奇心被滿足，開始陸陸續續的坐了下去，這使得赫奇帕奇和一些拉文克勞還有赫敏能更清楚地看到發生了什麼。

　　羅恩坐在那裡，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的盤子，盡力顯得無視了集中在他身上的注意力。赫敏並沒有立刻看到周圍的人在看什麼，因為她想和她從前的朋友保持距離。站在那個位置，她的視野不時地被經過的學生擋住。她發現她自己為了看的更清楚踮起了腳尖。

　　「天啊！那是…？」

　　「角？」

　　赫敏發現她自己的腳離開了地面，因為有兩支強壯的胳膊從她的胳膊底下穿過然後又有兩隻手牢固卻溫柔地抓住了她的肩膀，然後架著她轉了個身，使她沒辦法再繼續看這樣一幅畫面：從覆蓋在羅恩韋斯萊頭上的濃密雜亂的紅發中長出了兩支小小的角。

　　「天啊！」

　　赫敏驚訝的不知該說什麼，她的頭飛快的從一側轉到另一側，她兩邊是弗雷德和喬治。很快她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自己原先的座位上，旁邊的金妮看起來覺得這整件事情特別有趣。甚至坐在她另一邊的哈利也在咧嘴笑著。

　　「他是不是很可愛呀」金妮愉快的說「萌萌噠的小魔鬼！」

　　興高采烈的雙胞胎坐在了桌子對面，正在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十分無辜，即使赫敏相信弗雷德和喬治永遠無法精通此道。赫敏很快明白過來。「你們幹的？」她問道，一半指責，一半讚賞。

　　「我們乾了嗎，弗雷德？」

　　「不知道，喬治。」他們相視一笑。當他們傾身靠近赫敏時，他們臉上看似天真無辜的表情並沒有糊弄的了赫敏。

　　「那小子活該」弗雷德說。

　　「太對了」喬治立刻接話道。

　　赫敏還想繼續問問他們，但她眼角的余光看到麥格正從教工桌旁站起來。

　　「你們不會是在...」她還沒說完，她的左胳膊被拍了一下，哈利示意讓她看羅恩的方向「是在公共休息室幹的？」

　　當雙胞胎異口同聲的說「可能吧」時，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再一次出賣了他們。

　　麥格現在正站在羅恩旁邊，檢查著他頭上的角並詢問他情況。羅恩的頭深深的藏在肩膀裡，看起來並不想回答。赫敏□□道「那些畫像...」

　　雙胞胎看著她就好像她有點瘋了。赫敏望向長桌的那端，絕望的看到學院院長正在氣憤的盯著他們。赫敏意識到又有人因為她而可能陷入麻煩，她將腦袋埋進了她的手掌裡。

　　當麥格走到他們這裡時，雙胞胎臉上天使般的笑容消失了。「我看到有人在年輕的韋斯萊先生上施展了他們獨特的絕技」她看似平靜的說，但語氣中明顯流露出不悅。「他不願意告訴我他頭上的角是怎麼回事，但你」她迅速的指了指弗雷德「還有你」她又指向喬治「今天晚餐一結束就來我辦公室。」麥格發布完命令，像一個士兵一樣原地轉身，然後走向教工桌，詛咒著她自己學院學生越來越沒有下限的行為。

　　赫敏愧疚的抬起頭，準備迎接雙胞胎的憤怒的眼神，但映入眼簾的是仍舊在笑著的雙胞胎，儘管他們的笑容明顯沒有幾秒鐘以前那麼燦爛了。

　　「我告訴你她會知道的」弗雷德對喬治說。

　　喬治不以為然「不，是我告訴你的！」

　　「我告訴你的！」

　　「你沒有！」

　　赫敏無視了他們的爭吵，很難理解他們的思維方式「打擾一下？」

　　「嗯？」

　　「嗯？」

　　雙胞胎同時應道。

　　赫敏小心翼翼的說「你們有可能會被關禁閉，麥格教授剛剛才走。為什麼你們這麼...？」她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形容他們的行為，只能意義不明的晃動她的手臂。

　　如果雙胞胎異口同聲的回答令她感到不安，那他們整齊劃一的眼神則更令她感到心神不寧。「小羅尼需要上一課」喬治說「像一個男人一樣接受教訓，而不是找藉口。」

　　「他需要給他的朋友和兄妹們一個更有誠意的道歉，」喬治補充道，金妮被她的烤豬肉噎了一下。

　　「吃一個禁閉當然值得。必須管管我們的晚輩們，你懂得。」喬治說。

　　金妮微微臉紅的瞪著她的哥哥們「你們試一試在我身上搞你們的小把戲」她的語氣一點也不像個淑女「我保證你們的鼻子裡會一直有蝙蝠精冒出來，從現在直到聖誕節！」

　　雙胞胎大笑著，但很快因為那個小一號的紅發的人的臉色停了下來，匆忙向他們的妹妹保證他們做夢都不敢對她有什麼不法的行為。

　　赫敏感到輕鬆多了。

　　「那麼，那些角會存在多久呢？」哈利問。

　　喬治輕鬆的坐在那，顯得很自豪。「我告訴羅尼那會持續到他親口向赫敏道歉為止。」

　　弗雷德注意到了赫敏臉上一閃而過的關切的表情。「但根據對我們親愛的弟弟的了解，我們感覺那還需要很長時間。所以，應該採取更多的...」他衝雙胞胎中的另一個眨了眨眼。

　　「該吃午飯了！」他們用完美同步的聲音說。

　　喬治帶著陰險的表情靠近他的妹妹說「沒必要給斯內普這樣一個明顯的禮物！」

　　赫敏微笑著，雙胞胎已經猜到了羅恩下一節魔藥課的情況了。至少這轉移了一些他可能在這整個事件中施加給她的職責。儘管雙胞胎認為她對官方的條條框框過於執著，這一點在最近的事件中已經被證明，她還是由衷的讚賞雙胞胎的行為。雖然要違背她的原則，她還是決定她一定要警告雙胞胎那些畫像的事情。這回輪到她來告訴雙胞胎一些城堡的秘密了。

　　雙胞胎去了麥格院長，他們果然沒有很快回來，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比平時安靜的多了。羅恩躲到了他的四柱床的床簾後面。納威告訴赫敏，羅恩幾乎一整天都躲在那裡。十一月底的晚上，燭光和壁爐發出的紅光提供了大量昏暗隱蔽的角落。赫敏正在和哈利坐在其中的一個角落裡，努力把思緒從哈利這個陪伴志願者身上移開。

　　已經可以確定擊倒一條龍是不可能的，而一個青少年女巫需要依靠她的技藝和力量在僅僅一個星期後完成那個令人震驚的任務，他們面臨的問題更加緊迫了。

　　'我怎麼能找到一種方法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從龍那裡偷到它守護的蛋呢'

　　「飛過去肯定可以，」快到十一點的時候哈利說，這時公共休息室只剩下他們了。赫敏用「你開玩笑呢吧！」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我的意識是...騎著掃帚...」他在她懷疑的眼神下小聲回答。

　　「如果你沒有註意到，我提醒你，我是赫敏格蘭傑，不是維克多克魯姆--或者哈利波特」她說「如果我能在一個星期內變成掃帚飛行大師，那海格就能變成藍帶廚師【注：法式烹飪中高級廚師的一種稱號】。」

　　哈利無言以對。赫敏頓時感到一陣愧疚刺痛了她。畢竟，他只是在盡力幫助她。他們到目前為止提出了很多主意，然後都很快被否定了。她在爐火前的沙發里蜷著身子，他做在旁邊舒適的扶手椅的邊緣，所以她傾身靠近他，安慰的撫摸他的腿。

　　「對不起，哈利，我不該兇你。」

　　哈利聳聳肩。「我願意教你，」他嘟囔著「你知道我會的。如果是你你也會的。」他的眼神有些迷離「天上真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儘管相對於迪士尼故事來說，哈利的主意使赫敏想像出的圖景很令人興奮，但這和現實中的她沒有一點關係。

　　因此，她帶著自嘲的笑聲回應「我認為你的飛行技術是最頂尖的，哈利。如果參加比賽的是你...」她的肩膀鬆了下去「但是是我。天啊！」哈利挑了挑眉毛。「每個人的心中都有這樣一幅畫面：一個女巫騎在掃帚上。但我——一個真實的，活生生的女巫——我甚至無能讓我的掃帚離開地面六英尺」她能力中的那點瑕疵偶爾會挫傷她的自信「即使我可以，我也不確定我是否能戰勝我對高度的恐懼。」

　　哈利沖她微笑，他的眼睛在爐火的映襯下閃著光。「可能有一種魔藥可以治療你的恐高。」

　　她也對他笑著，她很高興打破當他們的主意一個接一個的被否定時在他們之間建立起的緊張氣氛。「是呀，那咱們倆誰去請斯內普教師幫咱們做一點呢？」

　　哈利用他的方式安靜的笑著「當然是你了，我們的三好學生。我可不敢去。」

　　有那麼一瞬間，赫敏捕捉到了哈利側臉的輪廓，在陰影和橘紅色的火光中分外分明。'他變得的好英俊'她無意義的想著，接著搖了搖頭，想把她不合時宜的少女心趕出腦子。

　　「如果我拍拍哪個斯萊特林的馬屁，那還有點成功的可能。你覺得德科拉馬爾福會幫我這個忙嗎？」

　　「那你最好現在就開始行動」哈利溫柔的笑容溫暖著赫敏。然後他又一次變得嚴肅起來。「那你確定了？」

　　赫敏點頭「嗯，我覺得那個主意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只有一個騎掃帚的天才才有可能在空中與龍一決高下。」一個準備好迎接死亡的天才，她沮喪的想。她抬眼看了看哈利，發現哈利陷入了沉思。她想知道如果是他的名字在萬聖節那天出現在了火焰杯中會怎麼樣。她希望她可以成為一個像他盡力支持她一樣的他的堅定的支持者。她想像著哈利騎在掃帚上，被一條暴怒的巨龍追趕，她做了個鬼臉，然後把這個想法趕出了腦子。

　　「如果...」哈利安靜的說，盯著爐火，停頓了一下，然後抬起頭。「如果...龍看不見你會怎麼樣」他緩緩的說完。赫敏想知道他具體指的是什麼。

　　隨著他的聲音越來越堅定，哈利看起來被一個主意鼓舞了。「如果龍看不見你！」他看起來對於赫敏還沒有理解很驚訝。「我的隱形衣！」他向前靠近了一點，語氣越來越急迫了「如果你有隱形衣，那你就能藏在它的下面，偷偷靠近它的窩，拿走那個特別的蛋，然後溜走！」

　　他相信他為他的朋友找到了辦法，快樂浮現在他的臉上，這觸動著赫敏。她很難受她不得不打破他高漲的情緒。

　　「不行，哈利。」

　　他看起來很震驚。「不行？為什麼？」他從他的椅子里站起來做到沙發前的地板上。「這計劃很完美！」

　　赫敏被他聲音裡的急迫感動著。「那不會成功的，哈利」她溫柔的回答。

　　「什麼？為什麼不會？」

　　她嘆了口氣「龍有視覺意外的其他的感知方式。他們可以用舌頭感知獵物的體溫來追踪他們。我非常確定他們的嗅覺也很發達。」因為同樣的原因幻身咒也被排除了，那是一種對於四年級學生來說太困難但赫敏確信她一定可以提前掌握的咒語。

　　哈利搖了搖頭「那起碼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赫敏

　　「哈利...哈利」她盡力讓他平靜下來。「沒人知道你的隱形衣—好吧，除了海格和鄧布利多。」

　　「那有什麼關係？」

　　赫敏想要使自己的聲音平穩，但磨滅他的熱情真的很難受。「如果我在一大群巫師的面前消失，那每個人都會知道我用了一件隱形衣。」她把一根手指抵在他的嘴唇上阻止他打斷她。「學校外面還有一些人把你視作敵人，他們可能試圖傷害你。隱形衣是你對付他們的一大優勢。如果馬爾福或者其他的任何斯萊特林—」斯內普的名字已經到了她的嘴邊但很快被壓了回去「—看見我用了一件，那他們就會知道你也可能使用隱形衣，那他們就可以採取對應的預防措施...或者去偷它。」

　　她滑到了哈利旁邊的地板上，和他一起坐在陰影裡。她發現自己正從幾英寸遠的地方凝視著他深邃的綠色的眼睛。「那我們就會丟掉最後的底牌。」

　　「那沒關係—」

　　「那有關係。」赫敏用於先前的耳語不同的有力的聲音說道「隱形衣是不可替代的，而且我懷疑那對龍起不起作用。」

　　哈利看起來有一瞬間因為情緒激動而不能直視赫敏的臉。他轉而盯著壁爐的火光「你才是...你才是不可替代的，赫敏。」他喃喃的說，彷彿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喉嚨。「披上隱形衣吧！」

　　這兩句話以不同的方式使赫敏感到震動。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她的手指拂過他的臉頰，引導他轉過頭來面對她。

　　「哈利，隱形衣是你父親的。我不能拿它冒險。」

　　哈利又給了她一個笑容「我不能強迫你穿上它，」他承認「但如果你需要它，它就在那。你沒有必要詢問我。」

　　就在這時，赫敏的堅決完全破碎了。她猛地用胳膊環住了驚訝的哈利，給了他一個猛烈的擁抱，感謝他一直以來的安慰和支持。

　　「謝謝你，」她激動的耳語道。但她離他是如此的近，而且她的動作如此的快，以至於他沒有反應過來。他們都倒在了地板上。赫敏發現她自己爬在相當震驚的哈利的身上，他們的鼻子幾乎碰在一起。她問道了他獨特的氣味—混合著木頭和胡椒的芳香。瞬間，有生以來第一次，赫敏被他結實的身體的溫度觸動著。不知怎麼，一抹紅暈湧上了她的皮膚。他只是看著她，驚訝和欣喜混合在一起在他的眼睛中閃爍，從他的眼鏡片中透過來。時間彷彿靜止了。

　　肖像洞突然打開的聲音把他們倆帶回了現實。他們清楚的意識到了他們的身體離得是多麼的近，還有他們現在的情況在別人看來是怎樣的。他們趕緊分開，並確保他們藏在了沙發的後面。赫敏探出頭，看到弗雷德和喬治疲倦的走了，有氣無力的徑直走向了通往男生宿舍的樓梯。

　　因為剛剛沒有被發現感到些許輕鬆，還有她身體裡的這種未有過的感覺而感到敢打，赫敏轉向哈利。哈利正盯著爐火，橘黃色的火光閃爍著，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臉卻呈現出磚紅色。尷尬籠罩著他們倆，赫敏做出了決定。

　　「我覺得我們該去床上了。」

　　哈利的頭突然轉了過來。他張著嘴驚愕的看著她。

　　他的反應，還有那明顯的原因，讓她頓時非常慌張。赫敏的臉紅透了，她結巴的說「睡覺！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我們該—我的意思是我—去床上，額，去睡覺。」

　　哈利緩慢的點頭，但沒有接下來的動作。「晚安，赫敏。」

　　赫敏的慌慌張張的向樓梯走去。當她換睡衣，同時安撫求關注的克魯克山時，赫敏想著哈利和他願意允許她使用他父親留給他的傳家珍寶。這正是哈利，她想不出來還有哪一個男孩能準備好放棄這樣有價值的東西。

　　但一條龍並不需要通過看到她來追踪她...

　　那如果龍沒有在尋找她，而是還尋找別的什麼東西呢？

　　赫敏和克魯克山都沒有在星期一的早晨恢復精力。她在她舒適的四柱床上躺了幾個小時，她的思緒已經將一個主意發展成了一個原始的計劃。但是，當她最終抵擋不住來襲的睏意的時候，她的心思被憤怒的巨龍在霍格沃茲的塔尖之間追逐著騎掃帚的哈利的畫面佔據了。

　　她不止一次在一身冷汗中醒來，不確定當夢中的龍馬上就要咬住那倒霉的格蘭芬多時她是否喊出了哈利的名字。過了一會她的心跳和呼吸才正常了一些。

　　克魯克山一直在掛念的他的女主人，願意睡在赫敏的床腳而忍受被她一次又一次不安的翻身和□□吵醒。幾分鐘後，他少有的離開了床，溜出了床簾，在女巫和她的密友注視著彼此的地方去做一些不為人知的夜間工作。

　　當赫敏精疲力竭的來吃早餐時，她還在想著那個假定的計劃。她的夢讓她沒什麼食慾。根據霍格沃茲的生活水平，她只往盤子中盛了很少的食物。

　　十五分鐘過去了，赫敏一直在盡力不去想昨天晚上愚蠢的噩夢。最終，讓她感到放鬆的是，哈利出現了，看起來很羞怯。當他們同時想到昨天晚上最後發生的事情時，他們的臉都紅了。他們都沒有準備好開始讓人感到尷尬不自然的話題。

　　赫敏撥弄著她的黃油煎卷，無所事事的想著如果雙胞胎沒有在那時候碰巧回到公共休息室會怎麼樣。他們會在他們同時意識到他們的情況有多麼傻後分開嗎？還是哈利會...？

　　'不，別那樣。忘了那些幼稚的幻想吧，好好想想重要的事情。'那個聲音不情願卻堅決的在她腦中響起。

　　除此之外，她在等她學院的另外兩個特別的成員出現。

　　羅恩飄進了大廳，絕望的想要把自己隱藏起來。但這對於瘦高的紅發的人來說太難了，尤其是他還長著角。他帶著一個赫敏理解為是對她和哈利的厭惡的表情坐到了離他以前最好的朋友們盡可能遠的地方。她的心中感到一陣沉重，更多的是為哈利而不是她自己，想著他們三個是怎麼把看起來牢不可破的友誼弄得徹底的一團糟。她疲倦的搖了搖頭，把錯誤歸咎於羅恩，但希望她有時能表現的不同些。

　　納威和金妮幾乎同時到達。金妮看起來充滿活力，與此同時納威...赫敏注意到他正在盡力不那麼明顯的看著韋斯萊家最小的孩子，彷彿金妮是一朵需要關注照料的稀少脆弱的花朵。當然，金妮沒有註意到這一點，而赫敏因為已經搞砸了一份友情，感到沒必要也不想提醒她。

　　當他們四個人—好吧，其實是三個，因為赫敏罕見的保持沉默—開著周一早上例行的玩笑。赫敏決心要等早餐遲到的人。當她把檸檬和果醬塗到她的黃油煎卷上時，她終於她等候多時的獵物。她要在合適的時間去找他們。

　　「嗨！」赫敏感覺到有人在她的推了她的胳膊一下，她轉過身，看到哈利給了她一個若有所思的眼神。

　　「啊嗯...怎麼了？」

　　這次他有點害羞的對她微笑著「想什麼呢？」他的手掌輕輕動了一下，使赫敏注意到她的麵包卷正在滴著黏糊糊的果醬。

　　「啊！...謝謝。」

　　哈利靠近她「你有了主意，是嗎？」他的語音是如此的肯定，顯然不是在詢問她有沒有。

　　「我可能有了一個」她安靜的承認「你怎麼猜到的？」

　　他又一次微笑了一下。那讓她的心顫動了一下，她突然變得口乾舌燥。

　　「你帶著一副'正在做計劃中的赫敏'的表情。」

　　這次輪到她微笑了。「我的心思那麼好懂嗎？」她像小貓一樣問。

　　哈利假裝沉思著一個重要的結論。「只要你正在做一個專家。」他說。

　　大廳彷彿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和哈利在一個氣泡裡「而且當你是一個赫敏格蘭傑方面的專家的時候？」她有點害羞的說。

　　'為什麼我突然覺得需要調情？'

　　「那是七年級的課程，而我還在準備OWLs。」

　　'哈利也在和我調情麼？'

　　'別傻了，他為什麼要這樣？'

　　赫敏的嗓子猛然縮了一下。她突然覺得自己還要學習很多東西…

　　「嘿！」這次是金妮打破了隔絕外界的咒語，「別塗果醬了！」

　　赫敏趕緊低頭看向手裡的刀，卻沒注意到哈利迅速地移開了目光。她把果醬瓶遞給金妮。金妮正在用老謀深算的眼光看著赫敏。赫敏最後咬了口麵包卷。

　　分心是多麼愚蠢啊！畢竟，她還有更緊迫的事情去做。「失陪了。」她用紙巾擦了擦嘴唇，從座位上站起來，沿著桌子走到幾碼外的弗雷德和喬治身邊。她先向他們道了歉：「昨天晚上的事情很抱歉。」她盡可能讓她的聲音聽上去很愧疚。

　　「沒什麼好擔心的。」弗雷德說，看上去心情很不錯。

　　「是啊，麥格嚴格但是公平。」喬治接話道。「這聽起來很不尋常，但她確實流露出認為這是個漂亮的魔法的態度。」他笑著看向羅恩的方向，兩根食指在耳朵後面搖晃著向他打招呼。羅恩只是微微轉向相反方向，絕望地想要無視他的哥哥們。

　　「但她不相信拿著魔杖的我們」弗雷德說「說她不想看到魁地奇杯變成滴水嘴。」

　　「怎麼可能！」喬治的聲音更大了一些「魁地奇杯太重要了，我們可不會去拿它胡整。」

　　「是呀...那麼，如果是學院杯的話...」當他們想到一個新的完美的惡作劇對象的時候弗雷德的眼睛閃著光。

　　赫敏輕輕的禮貌的咳嗽了一下，讓他們重新註意她。她很希望他們能把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你知道你說...如果我需要你的幫助...？」

　　喬治看了看弗雷德，弗雷德點點頭，探後然後他們都注視著她「你想讓我們幫你幹什麼，赫敏？」

　　說實話，赫敏格蘭傑從來沒有這麼盼望著草藥課下課。從納威的嘟囔來看，那些赫敏嘗試去修建的拍拍木在下課時也鬆了一口氣。

　　她跑下斜坡跑向海格和小屋和保護神奇生物課的課堂，確保她在任何斯萊特林之前到達。實際上，在海格的課堂上，他們是不可能欺負她的，因為當他們在課上面對那些危險的生物時他們都很懼怕這位半巨人老師。

　　「你好呀，赫敏！今天看起來情緒好多了呀。」赫敏覺得海格看起來也更開心了，沒有必要再對她保守秘密了，也許對別人也一樣。她走進了他。

　　「海格，我要和你說件事。」

　　海格困惑的低頭看著她「好吧，那說說你要說什麼。」

　　赫敏向四周看了看，確保她的格蘭芬多同學都沒有靠近「你能安排一下讓我們對付同一隻炸尾螺嗎？」

　　海格透過他眼睛看著她「你不想讓別人聽到嗎？」她點點頭。他想了幾秒鐘，然後點了一下他巨大的腦袋「好的」

　　幾分鐘後，當最後的斯萊特林馬爾福，克拉布和高爾終於帶著慍怒出現時，海格將學生分為兩人一組觀察炸尾螺的習性，大聲的對赫敏說，為了她的同學，她應該配他檢查藏在南瓜地後面的一個特別的樣品。

　　他一確定其他學生都聽不到後，就靠近赫敏然後專心的看著她「你想說什麼呢」

　　赫敏深呼吸了一次「查理韋斯萊還在這嗎？」海格看起來對這個問題很困惑「不是這裡，我的意思是，在霍格沃茲嗎？」她解釋道「和那些龍在一起嗎？」

　　海格摸著他的鬍鬚「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說，赫敏」他看起來有點氣餒。

　　赫敏懇求的看著他「海格，這很重要。」

　　海格看起來很後悔，他站直了，又檢查了一次周圍有沒有人「好吧，我真的不應該說，但考慮到這是...對，他在這，就在禁林裡的一個營地裡。所有的龍都在那裡，在麻瓜不會路過的地方。」他皺了皺眉「為什麼你想知道呢？」

　　赫敏示意半巨人海格俯下身來，這樣她就可以悄悄的告訴他。當他這樣做時，她從她袍子裡面的口袋裡去除一張卷好的羊皮紙，然後把它放進了他巨大的手掌裡「你能幫我把這個交給查理嗎？你看，我需要...」

　　***

　　赫敏走進大廳吃午餐的時候有些疲憊，但更多的是輕鬆。但當她走到格蘭芬多桌前之前，她被過於興奮的金妮擋住了去路，這樣說毫不誇張，因為她走路的時候都在跳著舞。

　　「我要去參加舞會啦！」金妮幾乎叫了出來。作為一個三年級學生，她只能被高年級學生邀請才能參加。

　　「祝賀你」赫敏真誠的回答。一些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略過她的腦海。甚至也許是少數布斯巴頓的男生中的一個，對他的女性同學失去了興趣，或者是一個從德姆斯特朗的神秘的小伙子？

　　金妮回答了她沒有問出的問題「是納威！你相信嗎？」

　　赫敏掃過幾個座位，看到納威坐在那裡看起來快要休克了，臉上的表情彷彿對什麼難以相信。'也許他不明白他是怎麼鼓起勇氣開口的，或者不敢相信她同意了'赫敏想'或者他只是擔心金妮的哥哥們的反應。'

　　開心的金妮繼續說著「...真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他不是我的首要選擇—」金妮聳了聳肩「—但至少他人很好。」

　　赫敏很容易就想到了誰是金妮的首要選擇'和我的一模一樣'她有點苦澀的想著。但不管別的怎麼樣，哈利看起來總是把視線投向了另一張桌子。

　　金妮現在正在對嫉妒的羅米達萬尼發表著演講，這讓赫敏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在被艱鉅的第一個任務搞的焦頭爛額的時候，她幾乎忘了還有一個小問題沒有解決。因為兩個最明顯的候選人通過他們的選擇或行動使他們被排除在外，她面臨著被指定舞伴的尷尬的局面，就像她的新朋友維克多一樣。

　　當她吃完飯離開她的格蘭芬多的朋友時，這些問題一直伴隨著她。他們中剩下的人上樓去了占卜課教師，而她獨自走向了算術占卜的世界。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走的緩慢而安靜。她離教室已經很近了，這時聽到從飄滿灰塵的下午的空氣中傳來的兩個學生的聲音。

　　「...運氣還是不好嗎？」

　　那是厄尼麥克米蘭。如果厄尼在那—

　　「哎！瓊斯和阿爾伯特都已經被邀請了」對—那是賈斯廷芬列裡。

　　「好吧，蘇珊同意和我一起去」厄尼看起來和以前一樣自大。赫敏想知道一旦厄尼開始他的演講，那安靜溫柔的蘇珊博尼斯會說什麼。還有，聽起來賈斯汀有和赫敏一樣的問題。

　　「好吧，大不了還有格蘭傑嘛」厄尼說。

　　赫敏停了下來。她不是什麼可以被男生換來換去的人！但是，賈斯汀也不是很差...

　　「你真是開玩笑呢吧！」賈斯汀的話打破了她心中的想法。「我的意思是，看看她。她簡直是一團糟，她的頭髮，還有她的牙齒。天啊！」赫敏能想像他的表情，就像是克魯克山在盡力吐出一個毛團。

　　「我知道你的意思」厄尼笑著說「她就是男巫需要用魔法變出紙袋子的原因之一。」

　　赫敏幾乎把她沉重的書包扔到了地上。她沒有對她的外表抱什麼期望，但那樣說真是...太惡毒了！

　　「好吧，那你會邀請她嗎？」賈斯汀說，他的聲音離得更近一些了。

　　「梅林啊，不！」厄尼說「就算把古靈閣裡所有的金子給我我都不。我的意思是，你能想像和她在一起會是什麼樣子嗎？」她現在可以聽到他們的腳步聲了，就在她的前方不遠，下一個拐角的後面。「想想吧'不對，你不應該那樣做！那不是書上說正確的方式！把手放在這！還有另一隻手...這！'專橫的母牛！」

　　「是呀，我知道—」

　　賈斯汀停住了，他剛轉過拐角，正與憤怒的冒煙的格蘭傑面對面。

　　「額...格蘭傑？」當厄尼瞥見赫敏兇惡的表情時，他的自大瞬間不見了。他不確定他們損人的評論被聽到了多少。

　　他們都目擊了她最近對羅恩採取的措施。

　　她不相信自己會開口，讓她有些驚訝的是她注意到她已經將她的魔杖拔了出來。她緊緊的握住它，儘管那時它仍然被握在因為抑制不住的憤怒而顫抖的手裡。那兩個赫敏先前考慮過的男孩注意到了她的魔杖，或者—更準確的說—她的魔杖尖端冒出的火花。但真正使他們害怕的是她石頭般的沉默。

　　「額...沒有打算冒犯你，格蘭傑」芬列裡嘟囔著，退到了後面並把麥克米蘭擋在了他和赫敏的中間「只是開玩笑，你知道...我該走了」他嘟囔著，然後轉身，拋下了他假定的朋友，跑了。

　　「和蘇珊去嗎？」赫敏的話從她緊咬的牙齒中擠出來。厄尼什麼都沒做只是快速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我應該告訴她帶上紙袋嗎，或者你會專門為她變一個出來，固定在胸衣前嗎？」這個低聲的問題中明顯帶著一些惡毒。

　　厄尼看起來在嗚咽，然後開始向後退，直到他的背抵住了走廊的牆。他嚇了一跳，轉過身，然後又回頭看了一眼赫敏「必須得走了！」他喊道，然後他藏到了拐角後面，跑開了。赫敏站在那裡，她的右手手指因為緊握著魔杖而發白。

　　***

　　塞蒂瑪·維克多教授對於四年級算術占卜課上冰冷的氣氛感到很迷惑。赫敏拒絕和那兩個赫奇帕奇做任何事情，他們感到面紅耳赤。幾乎每次赫敏看向麥克米蘭和分列裡的時候，他們倆都畏縮一下。課堂上其他人看起來都不明所以。

　　下課的時候赫敏沒有逗留，她感到憤怒和尷尬。她以前覺得，就算麥克米蘭和分列裡算不上她的朋友，至少也算是同路人。現在她知道他們對她真正的看法，也許對其他女孩也一樣，首先取決於美麗而不是智慧。她搖了搖頭。

　　這一定說明了他們為什麼沒有被分進拉文克勞，還有為什麼格蘭芬多不屑於與赫奇帕奇為伍。

　　赫敏走向宿捨去在晚餐前梳洗一番。當她站在鏡子前時，她聽到的評論又回到了腦海中。

　　她不得不悲傷的承認，他們評論中的一些確實很接近事實。她的頭髮確實沒法控制。赫敏已經接受這一點了，用梳子和她的頭髮戰鬥幾個小時也不能讓他們更柔順一些。她不想把頭髮剪短，她喜歡頭髮垂在背後的感覺–而且為什麼她應該剪頭髮呢？她喜歡她的長發。

　　至於牙齒...哦天啊！至少她說服了她的父母不去管她的小學同學給她起的那些侮辱性的外號。那隻是給她班上的其他女生一個嘲弄的她的理由。但她的兩顆門牙確實太長了，即使閉上嘴也顯得那麼突出。

　　赫敏抖掉她的長袍。她的體重適中。她不覺得自己胖，但也不覺她有一個苗條的腰...天啊！

　　她的肩膀和上臂也許有一點沒有女人味，因為因為背著那沉重—卻必要—的書包而獲得的肌肉。但這也是有好處的，起碼她揮動巴掌的時候很有力度，先前的德科拉馬爾福，還有現在的羅納德韋斯萊都可以證明這一點。

　　至於她的胸...好吧，她的A罩杯bra已經完美的回答了這個問題。

　　'面對現實吧'赫敏趁人'我一點也不美麗。難怪沒有邀請我'然後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鏡子中的她，而鏡子中的她只是搖了搖頭'為什麼我要在乎這個？不在乎！因為我很快樂...'

　　即使她這樣說，她內心深處的一些地方卻不贊同這一點。

　　赫敏嘆了一口氣，難過的走向大廳。她並不是很想要別人的陪伴，但當她靠近格蘭芬多桌時，看到她的朋友們正在講一個笑話。她不想讓自己落寞的神情打斷他們，她安靜的從他們旁邊走了過去。

　　「...是呀，那可是第一次呀！」迪安笑著說。

　　「什麼意思？」金妮看起來很困惑。

　　帕瓦蒂看起來因為別人這個這個有趣而被冒犯了。「你胡扯！迪安托馬斯，你知道的！」

　　「得了」西莫打斷了她「每節課一開始，那個愚蠢的老蝙蝠就提出來同一件舊事。」

　　赫敏對著很好奇，靠近了一些，沒有人主意到她。

　　金妮仍舊很迷惑「但那是什麼？」

　　西莫轉向她「今天那個老騙子第一次沒有預測哈利的死亡！」

　　赫敏撇了撇她的旁邊。哈利站在幾尺外，看起來很不舒服。特里勞妮經常'預言'哈利可怕的死亡，即使是在赫敏徹底放棄這門課之前。她對占卜課的看法並沒有因為哈利仍然活的好好地有任何改變。

　　「但是」拉文德狂熱的插嘴，不遺餘力的保護她最喜歡的老師的聲譽「她做了另一個預言！」

　　「是呀」一個熟悉的聲音說。赫敏看見了羅恩，他頭上的角不見了，正站在拉文德後面。她知道他對特里勞妮的看法和她一樣。「但還是沒有停止預測別人的死亡，是嗎？」

　　正當金妮準備說出預言的最新的受害者時，赫敏感覺到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她轉頭看到哈利正在焦慮而熱心的看著她「走吧」他說「別聽他們的」

　　慢慢的，每一雙眼睛都看向了赫敏。當她意識到他們在說誰時，她感到一陣涼意。

　　「我」她安靜的說。她抿著她的敏，然後轉向了帕瓦蒂和拉文德說「所以那個老騙子預測了我的死亡，是嗎？」那不是一個真正的問題，從那兩個姑娘失色的表情來看，赫敏知道她猜對了。他們沒有人問答。

　　「是，格蘭傑」西莫說，並沒有不友好「但那是一派胡言！」

　　哈利，迪安，甚至還有羅恩都嘟囔著表示贊同，但拉文德並沒有那樣。「那不是'一派胡言'，西莫斐尼幹！她說一個處女座—」這時羅恩，迪安和西莫都在偷笑。拉文德覺得瞪他們沒有意義，所以繼續說「一個處女座會在史蒂芬的盛宴前死亡。」她熱切的說。

　　「那可能是任何人，赫敏」哈利想安慰她。

　　「處女座」赫敏小聲說，突然明白了走向墓穴是什麼感覺。

　　「你想承認什麼嗎，格蘭傑？」西莫小聲笑著，被羅恩不那麼文明的打斷了。

　　假使赫敏聽見了他說了，她也沒有任何反應。「處女座。那正是我的星座。」突然間，特里勞妮的荒唐的預言看起來沒有以前那麼無害了。

　　隨著氣氛徹底失去了歡樂，那一群格蘭芬多散了，赫敏坐在了哈利的旁邊。

　　「你看，赫敏，你總是在說特里勞妮是一個老騙子」哈利想打破圍繞著格蘭芬多桌的不舒服的感覺「她之前從來沒對過。即使是麥格也這麼說。」

　　問題是，儘管赫敏不願意承認，那個老騙子去年做了一個正確的預言。浮現在她心中的記憶是西比爾特里勞妮對於哈利的茶杯中的狗靈的解釋不知不覺的預言了西里斯布萊克出現在霍格沃茲。

　　赫敏一陣顫栗；也許對哈利死亡的預言只是偶爾的錯誤。

　　「我知道。只是...」她交叉著胳膊摩擦著肩膀。

　　「...只是...別的每件事發生了...」

　　赫敏知道特里勞妮做出正確預言的概率只有大約每年一次，但那可能就是關於的她預言—或者更糟糕的是，關於哈利的預言—是正確的。那位預言女士只需要正確一次。

　　哈利安慰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我知道你會很好的」他的眼睛發著光「我一直信任你，赫敏格蘭傑。」

　　'我希望我也能信任我自己'赫敏想。她沒有回答，而是盯著她的排骨。

　　在她思想的邊緣出現了什麼東西。來自下午占卜課的消息使赫敏想起了一件事。

　　她的計劃是合理的，那沒問題。但如果那不起作用怎麼辦？她想起了一些德國麻瓜老兵說的話，沒有任何作戰計劃在與敵人遭遇後還有效，所以她需要有備選方案。

　　赫敏吃著飯，在心中反复思考著這個問題。為了尋找靈感，她看向哈利。他已經在過去三年中這麼多有可能致命的情況下倖存了下來，從攝魂怪到狼人，還有兩張臉的黑魔法防禦術課老師，以及金妮的日記...

　　赫敏的身體反射性的顫抖了一下。'那是有可能的'她承認'我需要的只是哈利的幫助'

　　她轉過身，開始把她的另一個計劃小聲的送進哈利的耳朵裡。

　　E&D格蘭傑牙科診所

　　Acacia Avenue 37號

　　牛津

　　OX1 4AA

　　1994.11.25

　　親愛的爸爸媽媽

　　第一個任務已經確定了。是去近距離的研究一條龍。我們不能傷害它，但是可以好好的看一下它的蛋。這是一個很光榮的任務，因為龍是保護動物，所以他們會採取各種各樣的保護措施以確保沒有人可以引起傷害。我真的很期待第一個任務。我會寫信告知我的進展的。

　　媽媽—哈利和我不是那樣的朋友。他的心思在另一個女孩身上，比我們大一點，所以我認為他會邀請她去舞會。我相信我會找到人和我一起去的，儘管我有一點擔心。我了解到巫師的舞蹈非常的正式，就像舊時代的交際舞，比如華爾茲。我會去練習的所以我不會讓讓格蘭芬多或者霍格沃茲失望。但是，現在並沒有男孩做我的舞伴。

　　我在聖誕節的時候會很想你們。我不得不把你們的禮物寄過去。我寧願親手把他們交給你們。

　　克魯克山最近有些焦躁。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確信他會找到他愛的歸屬。

　　愛你的女兒

　　赫敏·簡

　　XX

　　
第九章 破碎、磨滅、血染和焚毀

　　「它很大...我的意思是，我知道，但是...」赫敏的聲音減弱了「我沒有想到它竟然那麼大！」

　　在昏暗的燈光下赫敏看不清哈利的表情，但她猜他現在正帶著對某些事情困惑時通常有的半微笑的表情。「它會更大的，你知道」他回答。

　　「真的？」赫敏伸出手去碰...

　　她無視她腳邊的小動物的骨骼，黑暗，還有舒適的霍格沃茲城堡地下幾百英尺的漫長隧道的濕滑的牆壁。，

　　那張被一條活著的蛇怪褪下的蛇皮已經褪色，現在正泛著黃綠色的光，而它對她的任務沒有用處。它現在已經變得易碎，赫敏可以從它破損的邊緣折一些下來。她用她的手指搓了搓那些薄片，他們很快碎成了更小的碎片，飄落進下方的黑暗中。

　　在這兩個格蘭芬多上方很遠的地方，其他的學生對他們腳下深處正在發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正在享受著他們正常的周六的下午，他們有幾個小時不用擔心學習然後用幾個小時寫作業。天氣好轉了一些，幾場臨時的魁地奇比賽正在進行中，這讓赫敏感到非常的愧疚。哈利今天並沒有真正有機會享受他最喜歡的運動。但她需要他，不僅是因為他作為蛇佬腔可以進入密室的能力，還有他可以引導她穿過複雜的地下管道找到他們的目標。必須是現在，在這樣一個兩個學生的消失不會被他們的同學或者老師注意到的時候。

　　哈利開心的接受赫敏的請求，現在他的魔杖正發出青白色的光，他樂意為她帶路。回頭看一眼她曾經懼怕的巨獸留下的遺物，她顫抖了一下。她永遠不會忘記她唯一一次看到蛇怪的情形，那雙鏡子裏的燃燒的眼睛...然後，失去意識。那還可能會更糟糕，非常糟糕。她在心中祈禱哈利是對的，那裏隻剩下了一具...

　　哈利有點驚訝的注意到通向密室的管道現在是暢通無阻的。有人—赫敏非常確定那是鄧布利多—移走了大約兩年前分開哈利和羅恩的倒塌的石塊和泥土堆成的牆。她短暫的想到這使那個邪惡的地方的入口沒有防備，然後很快意識到這使得蛇佬腔的掌握者可以進入。

　　赫敏思考的這個沒有答案的問題，當哈利在兩個石刻的盤繞在厚重的石柱上的完全擋住的他們的去路的巨蛇前停下的時候，她差點撞上了哈利。赫敏舉起她的魔杖，照亮他們的前方，她能看到她頭上方很多尺高的地方的翠綠色的眼睛反射著光線。

　　哈利發出了另一種語言，聽起來更像是嘶嘶聲而不是可辨識的單詞，等著密室的入口自己開啟。石刻的蛇輕鬆的滑向了兩邊，赫敏非常緊張的跟著哈利走著他兩年前走過的路。

　　密室很黑，但彌漫著淡淡的綠色，還有水聲在這個寬闊的巫師建造的洞穴中回響。赫敏可以清楚的分辨出水滴滴入水中的聲音，哈利走過那些巨大的彎曲的石柱，流淌的地下河閃著微光，黑暗油亮的通道反射出她的魔杖發出的微弱的燈光。

　　赫敏沒有想到密室的規模如此巨大。他們看不到天花板，隻能看到上方一片黑暗，這使赫敏想起了她參觀過的那些巨大的教堂的中央，比如約克大教堂。但這個地方的裝飾卻是那些麻瓜雕刻家的最頂尖的作品相形見絀。

　　如果那石刻的巨蛇讓人印象深刻的話，那赫敏在薩拉查斯萊特林的雕像麵前簡直不能呼吸，哈利在它的腳邊停了下來。它占據了巨大的密室的整麵牆壁，頂部高聳的伸向了看不到的天花板。

　　哈利變得不自然的靜止和安靜。她有一瞬間被短暫的恐慌占據，她擔心有一部分湯姆裏德爾的碎片還存活著。當哈利轉向她的時候那閃過的害怕消失了。然後她意識到他在等她，當他已經繼續向前走時她正張大嘴巴，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結束的」他不帶感情的說，指著密室的一邊。哈利從來沒有告訴她密室裏發生的事情的詳細過程。他的描述總是模糊和缺乏細節的。赫敏猜測了片刻當她的朋友走入黑暗中時他的腦海中正浮現出怎樣的記憶。

　　赫敏跟著他的引導轉身，當她看到巨蛇之王的遺體時，她的嗓子僵住了。

　　『梅林啊！那東西真大！』

　　足足有五十英尺長，它的身體的寬度幾乎和赫敏的身高一樣，蛇怪正躺在一條穿過整座密室的水槽中。她猶豫的靠近那沉重的屍體，可以看到屍體的一部分已經嚴重的腐爛了，即使是蛇怪也不能抵擋時光的流逝。但是，她知道有機物在開放的環境中腐爛的更快，還有蛇怪的身體還有一半是好的，冰冷的流淌的水的保護給了她一些希望，也許屍體下方的部分保存的要比上方的好。

　　她經過巨大的蛇頭時又一陣顫栗，蛇的眼窩現在是空的，無論被福克斯啄瞎後那裏剩下了什麼都在時間的流逝中消失了。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意識到在這個巨大的生物麵前一條成年的龍也顯得很矮小。

　　但它還是被一個12歲的男孩靠自己的力量擊敗了—好吧，還有來自一隻鳳凰，一頂帽子和一把劍的一點幫助。

　　哈利是從哪裏得到的勇氣進入這個巨獸的巢穴的？赫敏顫抖了一下，不僅僅是因為這裏的寒冷。她發覺她的胃奇怪的空了，她不得不咽下湧到她嗓子裏的膽汁。

　　赫敏不確定哪一件事更讓她心煩意亂：是哈利不得不獨自麵對這個生物，沒有任何夥伴幫助他；還是她沒有能夠陪伴他，而是被石化躺在了校醫院裏。

　　哈利很少提起那天發生的事的細節。赫敏知道他本能的傾向於輕描淡寫他的成就，隻希望做一個人群中默默無聞的人。但現在他身體和精神上的勇氣的證據，正躺在她的腳邊。

　　想到哈利那時孤立無援的處境，還有他很可能在那時丟掉性命，赫敏感到她的肩膀上一陣沉重。

　　她看向他。他正在等著，小心的看著她，就好像在等待著一些嚴厲的審判的意見。

　　她張開嘴，發現句子卡在了嗓子眼。她說什麼也不能緩和他那天的記憶而不聽起來像陳詞濫調。

　　哈利聳聳肩。赫敏本能的知道他覺得那整件事情沒什麼大不了的，也不希望因此享受什麼榮譽。她想了想，覺得他可能正在為蛇怪感到悲傷。

　　赫敏又一次發誓她再也不會讓哈利獨自一人身處險境。她無論如何都會站在他的身邊！

　　「好啦」他安靜的說「明天的龍才是我們要擔心的」

　　那個計劃隻是一個簡單的概略，離具體執行還有很大距離。從蛇怪身上取得足夠的皮膚來製作一件衣服，用它遮擋赫敏身上散發的熱量，還有使龍無法用嗅覺找到她。龍的皮膚因為可以抵擋大部分魔法和非魔法皮膚的攻擊而享有盛譽，而蛇怪的皮膚的品質幾乎可以與之媲美。

　　不幸的是屍體在水麵上的部分都已經高度腐爛，因此對赫敏沒有用處。而水下的部分卻沒法接近，而且他們倆也不想被冰冷刺骨的水浸濕。用了很多次倒掛金鍾才把軀體的一小部分移到了寒冷的石板上。

　　當哈利正努力的拖動著那沉重的屍體時，赫敏在他旁邊一樣流著汗，她驚訝的發現她自己正在偷偷的看著她的朋友。從什麼時候開始...。？

　　哈利的身材瘦弱，離他最終的身高還有一段距離。當然了羅恩永遠都要比哈利高幾英寸，但她曾經（她現在不得不承認了）的朋友在過去的十二個月裏已經開始猛長，同時即使是矮小的迪安托馬斯現在也幾乎和骨瘦如柴的哈利一樣高了。赫敏把這歸咎於哈利在女貞路度過的被忽視和營養不良的童年，現在他的身高可能永遠達不到六英尺了。她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她發誓她有什麼辦法，就肯定不會再讓德思禮一家傷害哈利。她永遠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她的哈利！

　　『哦，梅林啊！監護預警咒！』

　　赫敏有點愧疚的想到了她做的另一個承諾，而且正在履行。麥格，還有鄧布利多也有點，希望她能移除她今年夏天偷偷施加在哈利身上的警示咒語。但這是一個她有能力去信守的承諾。

　　赫敏看著她的朋友。

　　「哈利？」

　　「嗯？」他轉過頭重新看著她，正喘著粗氣。

　　赫敏深呼吸了一次「你相信我嗎？」

　　哈利停頓了一下，帶著那種半微笑看著赫敏，赫敏知道他正在思考她的這個非常傻的而且沒有必要的問題「當然了，我比任何人都相信你。」

　　這句話中沒有藏著什麼別的深意，隻是一句坦率而真誠的回答。那讓赫敏感到更加的對於她秘密的咒語感到懊悔。

　　「那閉上你的嚴禁。」

　　他皺了一下眉，就像他跟不上她的節奏時通常做的那樣。但是，她信賴的朋友詢問的看了她一眼，然後順從的閉上了眼睛。赫敏輕輕的舉起了魔杖，瞄準了她的朋友。

　　「Illud incantentum quod ego olino posui in meo amico,Harry James Potter, ego nunc tollo.【注：拉丁文，那條曾經被我施放在我朋友，哈利·詹姆·波特，身上的咒語，現在被我移除】」

　　那種表情回來了。當哈利聽到這句咒語時挑起了眉毛。赫敏猜他不知道這句咒語的意思，但也有點失落的想到她的可憐的對哈利的小小的保護已經不存在了。

　　當她完成時，哈利仍然一動不動。「我做完了」赫敏安靜的說。她希望他睜開眼睛的時候不要指責的看著她。

　　他的肩膀稍微放鬆了下來。哈利的眼神帶著詢問還不是指責「願意告訴我這是什麼嗎？」他輕聲問道。

　　赫敏感到胃一沉。「並不是很願意，但我會說的。」她點了一下頭，然後跟著哈利離開了蛇怪的屍體走向霍格沃茲的建立者之一的石像。他轉過身等赫敏跟上他，然後她坐在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左大腳趾上，他坐在了另一個腳趾上。

　　赫敏發現她沒法看著哈利的臉，所以她盯著她的放在膝蓋上的煩躁不安的雙手，「今年夏天」她遲疑的開始說「我在你身上施了一個咒語。在世界杯期間。」她停下了，抬起頭，等著哈利的回應。他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那是監護預警」她看到哈利迷惑的表情時停頓了一下。「那意味著如果你處在危險中我就會收到提醒。」

　　他勉強的笑了一下「我很驚訝你在獲得了一段時間的平靜」然後他從他眼睛的上方看著她，就像麥格教授正在看著一個試圖掩蓋錯誤的學生一樣。「你從來沒說過這事...對我，我的意思是。」

　　「我們擔心，現在流傳著神秘人回來了，還有你的噩夢。而且我也擔心你可能不得不回到你那可怕的親戚那裏。」

　　哈利沉默了一會，盯著什麼東西，也許是蛇怪的屍體。最後他看向赫敏，表情難以捉摸「你應該告訴我的」他沒有敵意的說。

　　赫敏又感到一陣歸咎，她想為她的行為找借口。「你已經為我擔心的太多了。羅恩告訴我你的可怕的親戚的事—窗戶上的柵欄還有門上的小洞。」她帶著正義的憤怒「如果我發現他們虐待你那我就…我就會—」

　　「你就會做什麼，赫敏？」哈利平靜的說，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一點沮喪。

　　她憤怒的看了他一眼，她的怒氣不是瞄準著哈利波特而是佩妮，弗農和達利德思禮。「我會去那裏阻止他們！」

　　哈利有點陰鬱的笑了一下「我也相信你會的」然後他帶著悲傷的表情看著她「但那不是你能決定的，不是嗎，赫敏？」

　　「什麼意思？」她的臉燒著，因為她完全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哈利從他非常不協調的椅子上滑下來跪倒了非常緊張的赫敏的旁邊。「我想做什麼人呢，赫敏？最想做的？」

　　她停下來思考了一下。一個職業魁地奇運動員？她撇了哈利一眼看見他正期待的看著她。然後想到了一個非常有趣的人體『哈利想要什麼呢？』她回想著，想起了哈利曾經告訴她他在厄裏斯魔鏡中看到的景象。那是什麼？

　　『哈利的家人』

　　赫敏猶豫著組織者答案「你想有一個——不是變成一個家庭的一員。」哈利輕輕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對了，讓她繼續。她懷疑他偷偷的羨慕羅恩的家庭，一些最基本的東西。哈利想要...

　　「做平凡人」赫敏吸了一口氣。她抬頭看見他點了一下頭「你想要成為哈利波特」她繼續說。但這對她是如此的明顯——畢竟，這就是對赫敏格蘭傑來說他是什麼人。而不是大難不死的男孩。

　　哈利聳聳肩。「佩妮姑媽是我的家人，我媽媽的姐姐。直到我遇到羅恩和你，我沒有任何家人可以和這相比。」

　　赫敏突然理解了。「哦雅典娜啊！你覺得這是你的錯！」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她可以看到哈利的過失情緒是怎樣把哈利引到這個悲劇的結論上的。

　　「是的，一開始的時候」哈利說「現在我明白多了。但在這裏...」他指了指周圍的密室，但赫敏知道他指的是整個霍格沃茲。「在這裏，我並不平凡。我隻希望不那麼引人注目。感謝梅林我沒有你的遭遇。」

　　赫敏感到很幸運她聽到哈利最後一句話時她是坐著的。那正巧碰到了她最近懷疑的事情。不知道是她偽裝的很好，還是更有可能的是哈利沒有仔細觀察她，哈利沒有注意到她的異常，正在沉思著他自己的處境。

　　他向後倒去，靠在了薩拉查斯萊特林的腳背上。「弗農可能會叫我『怪胎』但回到小惠金區我是一個平凡人，我是哈利波特，不是一個特殊的人。」

　　「你對我很特殊」赫敏小聲說，感到她的情緒湧了上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哈利又一次微笑了「謝謝你，赫敏」然後他僵硬了一下「但你真的應該告訴我你施了那個...什麼東西。」

　　「預警守護」赫敏背書試的回答道。

　　「是，那個」哈利眨眨眼「請別誤解我的意思，赫敏「他做了一個道歉的手勢，然後靠近了她一點「隻是有時候...好吧，你有不詢問別人就開始做事情的趨勢…羅恩說你『傑出但是可怕』有一點尖銳但是...」

　　「我很擔心你「赫敏平靜的說。

　　哈利歎了口氣「但你沒有和我說過。你沒有問我我想要什麼或者需要什麼。你自己采取了行動——」他抬起了手「根據你相信的對我最好的方法，來為我做決定。」

　　赫敏歎了口氣。今天下午並不順利。聽哈利說這些，她理解鄧布利多了——而且不是以好的方法。

　　「你告訴麥格你從羅恩和雙胞胎那裏聽到的消息也是一樣的。為什麼你認為我沒有告訴她或者鄧布利多我家裏的情況呢？」

　　赫敏的眼光變得柔和了「因為你太正派了，因為你責備自己」她回答。

　　哈利聳聳肩「也許吧？也許我在擔心如果我離開了德思禮家會怎麼樣——不僅僅是對我。」他安慰的把手放在赫敏的肩膀上。「你真的很傑出，赫敏，但你不能代表別人做決定。」

　　她苦笑了一聲「麥格也是這樣評價S.P.E.W.的」她說。

　　「她說到點子上了」哈利在赫敏的目光下沒有退縮「我不會讓你施那個咒語的，如果你問了我的話。」

　　「因為我不想讓你代替我陷入危險中」哈利誠實的回答。

　　「但我選擇和你站在一起，哈利波特」赫敏突然說「你是我的朋友！」

　　哈利平靜的把赫敏的一隻手放在他的手上。「所以，那是你的決定，但不是我的？那很自大，不是嗎？」

　　赫敏開始看著他，但哈利的臉上並沒有不滿與責備。更糟的是，她想的越多，就越來越覺得他是對的。

　　「我很抱歉，哈利」她說，然後猶豫著說完她的道歉「對於我沒有告訴你。但我很高興我告訴麥格關於德思禮家的事情」她抬起了下巴「你沒必要承受那！」

　　哈利又微笑了「你沒必要對我道歉，赫敏。我們是朋友」她異常高興的聽到他說他們的友情一點也沒有被破壞。「保證下次有那樣的事情時你不會對我保密。」

　　赫敏的心停跳了一下。那該死的假設又一次使赫敏的道德心感覺受到了譴責。她已經決定不告訴哈利她之所以參加三強爭霸賽有可能是因為她對哈利施加了保護魔法導致的複雜後果。她當然覺得這樣做是對的，因為哈利很可能因為這件事非常自責。而且如果真的有針對哈利的陰謀，她有著義不容辭的責任尋找事情的真相找到其背後的始作俑者——代替他讓她自己麵臨危險，而這恰恰是哈利不希望的。

　　赫敏帶著愧疚的感覺，簡略的點了一下頭。

　　「而且你會很高興知道鄧布利多拜訪了我的姨媽和姑父還和他們有一個『簡短的談話』」哈利繼續說。

　　「正式時候！」赫敏說「那麼你就可以不再返回那裏了。你可以待在陋居，或者和我...」哈利搖了搖頭，她的聲音變小了。「到底為什麼不呢？」她問道，她的聲音在巨大的密室裏回蕩。

　　「鄧布利多告訴我在女貞路那裏有對我強大的保護」哈利的聲音帶著失落「或者，更明確一些，來自佩妮姨媽」

　　赫敏想不通『為什麼是哈利的姨媽？為什麼是在女貞路而不是在別的地方？』比如，和她在一起。

　　家人！

　　那個哈利非常渴求而德思禮看起來一定會否認的。佩妮是莉莉伊萬斯的姐姐，所以她和哈利分享相同的——

　　「血緣」赫敏小聲說。她理解的看著哈利「是血緣的力量在保護著你，是嗎？」

　　「很明顯是」哈利立刻說，沒有問她是怎麼知道的「隻要我每年都和他們在一起度過一段時間，我就會一直受到保護，他們也一樣，鄧布利多是這樣說的。」

　　赫敏思考著這個新結論。她以前想過為什麼在在過去的十三年裏，那些魔法世界的強大的敵人從來沒有攻擊在女貞路的哈利。她從來沒有聽過說有那一個守護魔法，除了這一個，能夠這麼強大而完美。在霍格沃茲，哈利在阿不思鄧布利多的保護下，而且盡管這個保護經受過考驗，哈利確實沒有收到永久性的傷害。通過血緣傳遞的保護，是最強大的屏障之一。

　　「所以你不得不回到那裏」她悲傷的得出結論。

　　哈利點頭「並不是整個暑假。就像今年，我可以在別的地方度過一段時間，但為了維係那個保護我必須在那裏度過一個月，至少知道我十七歲。」

　　赫敏覺得很沮喪。想到哈利不得不回到那裏...恐怖的人們，赫敏感到一陣疼痛。然後她感到哈利的手溫柔的碰著她的肩膀，她抬頭看著他的臉，他正安慰的看著她。

　　「你知道」他溫柔的說「你做的事情...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忘恩負義的，赫敏。不僅是因為你是好心，而且那可能會讓事情變得更好。謝謝你」

　　她有點驚訝哈利的話，還讓她感到有點尷尬的是她唯一的回應是一聲可憐的抽噎。這是，哈利的手指非常輕柔溫和的捏著她的肩膀。她很感激這裏昏暗的光線使得哈利在轉頭前沒有注意到她的臉紅。

　　「該繼續工作了，我猜」

　　當她發現自己又在盯著在蛇怪旁工作的哈利時，她的心頭一緊。一種不熟悉的，知道很難被確認的感覺從她內心的深處冒了出來。

　　不管那是什麼，赫敏格蘭傑許諾自己更是哈利的保護者，看著他的背是為了確保他的安全。即使她還沒有搞明白她對哈利的感覺，即使他們互相仍沒有任何承諾，她卻更加確實她永遠是他的守護天使（原文guardian angel）。

　　密室潮濕而安靜，隻能聽到喘氣聲，這兩個朋友進行他們困難的任務的下一步，找到足夠完整的皮膚，把他們剝下來，然後去除殘留的筋筋肉和骨頭。對付還流淌著血液的巨怪之王並不是不可能的，因為已經死亡很久了，一些四分五裂就可以切下製作衣服的足夠的部分了。

　　清洗咒——就是那個她用來清理殘留在指甲裏的青蛙內髒的咒語——之分漂亮的清理了裏側。幹燥咒也有很大的作用。

　　赫敏懷疑的看著他們目前的工作成果，思考著這些是不是真的能起作用。

　　即使在地下這樣一個有力於保存蛇怪屍體上布滿鱗片的皮膚的地方，蛇怪的屍體也存放了太長時間了。她看著哈利，從他懷疑的表情開來他也在腦海中思考中同樣的問題。

　　「它必須會的」她咕噥到。

　　赫敏最初的想法是請茉莉韋斯萊幫她做這件衣服，但沒有足夠的時間了，第一個任務就在即將到來的星期二。

　　哈利不滿足於『必須』。他提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解決辦法，一個赫敏從前反對的方法。她意識到在她的生存麵前她堅持的原則要做一點讓步了。

　　「多比！」

　　哈利上個周末從鄧布利多那得知多比和閃閃現在都在作為霍格沃茲的家養小精靈工作。哈利的過於熱心的保護者現在正匆匆走進昏暗的洞穴。

　　「哈利波特，先生！」多比像以前一樣熱情，看起來很渴望幫助這個年輕人。使赫敏高興的是，他穿著一件非常奇怪的混合的衣服，即使對於家養小精靈來說也太奇怪了。她知道一個被解雇的自由的家養小精靈找到工作有多麼困難，還有哈利也讓她知道了一個小秘密。

　　多比為他的工作要求報酬！

　　突然間促使她建立小精靈福利促進會的理想看起來不像每個人都認為的那麼荒謬了。

　　多比尊敬的看著哈利，哈利跪在了小精靈的身旁。「多比願意為哈利波特幫個忙嗎？」他問。這個家養小精靈看起來對這個要求很感激「多比願意為哈利波特先生做任何事情！」他大聲的說「多比甚至不會要求哈利波特先生付工錢！」

　　哈利匆忙看向赫敏是什麼反應。當他看到不讚成的表情浮現在她的臉上的時候他微笑了。

　　「不，多比」哈利剛一說完多比的耳朵就垂了下去，他網球般的大眼睛充滿了淚水，他摘下了他的小帽子，用特大號的手指捏著它。

　　「哈利波特對多比感到不高興了嗎？」那個精靈小聲說。

　　哈利趕快安慰他的矮小的朋友。赫敏知道多比會很猛烈的自我懲罰。「不，不！」他伸進他的口袋拿出了一些發光的硬幣「這個忙是我請你幫我的朋友赫敏的」

　　多比似乎在猶豫該不該接受這些錢。赫敏跪在了哈利的旁邊，把手放在了他的胳膊上，阻止他給多比硬幣。她從她牛仔褲的口袋裏取出了她的自己的小錢包，打開它。「多比」她溫柔的說「我需要你的幫助，而且我堅持我要為你的勞動付報酬」她不會允許哈利幫他付款的。

　　多比的眼睛從哈利看向赫敏，然後又看回來，明顯在猶豫。哈利點點頭。

　　多比拽著他的腳。「那多比很高興能為哈利波特的赫米（Hermy）工作！」他又恢複了活力。

　　接下來就是一番討價還價。赫敏試圖付的錢太多，而多比堅持隻要一點。但最終他們談妥了報酬。多比接受了加隆，納特和西柯，這個精靈看起來害怕哈利會生氣。哈利不得不向多比保證所有的都正是他希望的，而且，多比絕對不會因為要求『赫米』為她付工資而遭受懲罰。

　　多比離開了，帶著他們最後商談的酬勞，看起來他們在密室的工作已經結束了。赫敏不想再在這逗留了，因為腐爛的蛇怪正散發出難聞而不健康的氣溫。寒冷的水已經不再覆蓋著它了，哈利和赫敏也都不想再把它放回去了。這整個地方都散發著古老邪惡的氣息，水滴掉落的聲音讓她感到不舒服。

　　準備離開時，赫敏被哈利非常嚴肅的表情吸引了「怎麼了？」她問。

　　哈利正準備說什麼東西，然後又改變主意了，開始看著他的腳。

　　「哈利？」有時赫敏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刺耳，即使她自己聽起來也是。

　　哈利深吸了一口氣，說「羅恩」

　　這是一個赫敏最不願意提起的話題，在壓抑的密室中更是這樣。赫敏深吸了一口氣說「他怎麼了？」

　　哈利把一塊小石頭踢向了遠方，滾入了遠處的一條水槽中，濺起了一點小小的水花。

　　「他很抱歉，你知道」

　　赫敏的聲音升了起來「抱歉！」她重複道「抱歉？為什麼感到抱歉？」當她想起羅恩的種種行為時她的聲音更高了「為了我沒有告訴他我會變成一條龍的晚餐？」

　　哈利站在那裏，他的聲音仍然平靜「他確實試著告訴你的。」

　　「什麼鬼話！」赫敏現在開始生氣了「他從來沒有！」她踱著步子「我還認為他是一個朋友。他就是一個卑鄙的，撒謊的，毫無價值的——」

　　「在公共休息室裏」哈利平靜的打斷了赫敏說出她能想到的所有侮辱人的詞彙。「就是麥格宣布聖誕舞會的那天晚上」

　　「不，他沒有」赫米反駁道「那整個晚上他都沒有和我說話。你也許已經注意到了，自從他決定相信我是一個自以為是的騙子以來我們之間還沒有說過一句話。」

　　現在哈利有點泄氣了「他告訴我他那天晚上試著告訴你來著，但你躲開了他沒有給他機會」

　　「那是...那是...」當赫敏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時她臉紅了。羅恩的表現看起來確實像是想要和她說話，但她害怕他想要邀請她去舞會。

　　她故意躲開了他，然後盡可能快的離開了公共休息室。

　　她又恢複了偽裝「但是，你為什麼相信他呢？」

　　哈利聳聳肩「羅恩是我的朋友」他簡單的回答，使赫敏的臉變得更紅了。「他從來沒有騙過我，即使他有時是個傻瓜」

　　「他可沒有像一個朋友一樣對我，或者是你沒有注意到？」赫敏反駁著他，比她準備的更有惡意。羅恩的背叛已經深深的傷害了她。

　　「我確實注意到了」哈利說「看，這並不能彌補當你的名字從火焰杯裏出來後他所做的事」

　　哈利看起來非常沮喪，他又一次坐在了薩拉查斯萊特林的腳上「但他確實嚐試了」

　　赫敏對她曾經的朋友的憤怒隻輕微的減少了一點「他有足夠的機會告訴我那些龍的事情」她指出。

　　哈利舉起手做了那個眾所周知的表示無可奈何的手勢。「是的，我知道」他回答「我沒有為他辯護，但我確實覺得我應該告訴你這些」

　　赫敏站在幾英尺外「為什麼？」她平靜的問。

　　「他是我有過的第一個朋友」哈利輕輕的苦笑了一下「友誼很重要」

　　赫敏太清楚哈利的意思了。她自己的朋友圈一直不怎麼好。在過去的三年間，哈利從來沒有提到過他來霍格沃茲前的任何朋友，所以她不認為他在誇張。實際上，她有些懷疑他剛才說的有些輕描淡寫。她知道他有多孤獨。

　　當赫敏第一次遇見哈利時，他已經在和那個瘦高的紅發男孩分享著糖果盒故事。兩個月之後赫敏才變成了現在已經分崩離析的三人組的第三個人。而哈利卻非常的忠誠。

　　「那以後他可以說些什麼的」她合理的指出「他可以自己說話，你知道」

　　哈利點點頭，然後又帶上了那種能讓赫敏心緒飛揚的古怪的微笑。「當然，他也許仍要提防的格蘭傑氏右勾拳」赫敏的表情變得和之前一樣嚴肅，所以哈利認真了一點「根據羅恩說的，他想要自己私下裏告訴你，作為和你和好的一部分。我認為這就是為什麼他沒有給其他人說過...這樣他就可以成為那個告訴你的人。」

　　看起來告訴她這些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他這是在向她傳遞羅恩希望和她和好的信息嗎？那他希望這樣嗎？

　　赫敏仍然沉默著，思考著哈利的話，還有羅恩的哥哥們因為他沒有傳遞查理的警示而采取的報複措施。「好吧...」她不情願的說「即是說我接受了羅恩韋斯萊的話——」她的眼睛閃著危險的光芒，哈利已經預先去掉了他臉上的輕鬆「——他確實做了一些事情。別指望我會向他道歉，但如果他真的想要向我道歉的話，我會聽的」

　　哈利聰明的搖了搖頭，沒有笑，反而表情更加嚴肅。

　　「又怎麼了？」赫敏惱怒的問著。這環境真的在挑動著她的神經，話題讓人心煩意亂，她想離開這裏。另一個人需要為他自己找個理由...

　　哈利用一種在她看來是『尋找飛賊』的眼光看著她「我知道你沒有把你的名字放進火焰杯裏，我想我也知道你為什麼沒有退出，但你覺得著為什麼發什麼？」

　　赫敏的心停跳了一秒鍾。這觸及了她的假設。

　　哈利的問題正中現在的困境的中心。到目前為止沒有什麼問題比這個更有意思是。那個假設隻是一個契合所有事實的解釋，麥格和鄧布利多接受，而穆迪反對。赫敏夏天的小咒語能幹擾到了傷害哈利波特的陰謀嗎？

　　她已經承諾過了，首先對她自己然後是對校長，不會讓這種可能性煩擾到哈利。

　　「我…我——我不知道」她結巴的回答。

　　哈利的表情露出明顯的懷疑。她知道他知道她會考慮到每一個可能的原因和動機，還會根據可能性的大小給他們排名。他從斯萊特林的腳上站了起來走到她麵前。她擔心他要要求她說出整個真相。

　　他沒有。「你知道，如果你想和我說說這事，我願意傾聽。畢竟，這就是你去年為我做的。」

　　赫敏被他明亮熱情的注視定住了。他對她如此的溫柔，即使不值得他這樣做時。但他的表情正誘使她要把整件事情從心底拖出來。「我——我不能」她含糊的說，看向別處這樣她就可以不用對著那雙翠綠的眼睛撒謊。

　　當哈利的手指緩緩的滑過她的下巴時她顫抖了一下。他一定已經感覺到了，但它不會讓她輕易逃脫的。

　　「如果這是個秘密，那我理解」他耐心溫柔的說「這隻是...」哈利的手從她的下巴移到了肩膀「好吧，我很擔心你——而且這個非常危險！」

　　赫敏顫抖著，不是因為想起了第一個任務，而是這些句子下隱藏的真誠的關心。她感覺離他如此之近，就像被雙胞胎打斷之前。如果他...

　　哈利提起了同一個地點，而不是同一件是「昨天晚上我和西裏斯通過公共休息室的爐火和西裏斯談了談」

　　她溫暖模糊的感覺瞬間消失了「你做了什麼？」赫敏的焦慮非常明顯「哈利，那真的太危險了。你可能會被抓到！」哈利搖了搖頭，他的表情嚴肅了起來「那沒關係」他的另一隻手抬了起來放在了她的空著的肩膀上「他告訴我卡卡洛夫過去曾是一個食死徒」

　　「卡卡洛夫？」

　　哈利點點頭「是！西裏斯說他靠向魔法部提供其他食死徒的名字擺脫了牢獄之災」他的表情看起來很關切「你沒有看出來嗎，赫敏？那可能是針對你的陰謀！」

　　有那麼一秒鍾，赫敏因為哈利沒有把自己看作任何邪惡計劃的目標而感到輕鬆。然後她搖著頭「不...」她小聲說「那說不通」

　　哈利的手離開了她的肩膀，他後退了一步「什麼意思？」他有點驚訝的問。

　　「當時，卡卡洛夫堅持我不應該被允許參加比賽」赫敏對那個萬聖節的晚上的印象太深了「比其他人還要堅決...」她陷入了沉默。那如果是卡卡洛夫僅僅是因為赫敏格蘭傑代替哈利波特出現而感到憤怒呢？

　　不，他是因為霍格沃茲有兩名參賽者而感到憤怒。德姆斯特朗的校長對於出現第四個參賽者感到困惑和憤怒不能說明什麼問題。

　　「不管怎樣，有人想要我幹什麼呢？」赫敏脫口而出。

　　哈利停頓了一下，好像有點迷惑。她可以從他的眼睛裏看出來。他要說什麼嗎？她透露出她的假設了嗎？

　　「我...別看輕自己，赫敏」他用不確定的聲音說「你確定嗎？」

　　赫敏現在想使他們兩個安心「盧修斯馬爾福希望我被開除或者比賽取消」她小聲說「所以那說不通。不可能有任何計劃想要把我拖進三強爭霸賽，因為最有可能的嫌疑犯都很能通過他們的言行是自己被排除在被懷疑的目標之外。」

　　而且，她想，如果哈利是原定的受害人，那麼沒有人在他們的第一次失敗後有繼續的行動。她搖了搖頭，更願意忘掉這個矛盾的結論而不是與她的朋友討論。那是她繼續留在比賽中的理由之一，她會繼續參加指導真相被揭露。

　　「我們走吧」她帶著情緒說「這地方太臭了」

　　他們離開了密室。赫敏真希望他們永遠不用回來。即使湯姆裏德爾沒有留下什麼痕跡，他的幽靈仍然影響著這裏的氣氛——還有腐爛的蛇怪。

　　如果滑入女生盥洗室的斜坡式容易的，那靠他們自己的力量返回可就難了。他們兩個渾身肮髒，因為不斷的使用漂浮咒而筋疲力盡。赫敏用清理一新和消失無蹤先後清理了她和哈利，無視了哭泣的桃金娘的嘲笑聲。

　　不論如何，那個幽靈怎麼能知道在泥地裏摔跤的感覺？

　　正準備走時，她停了下來麵對著哈利「謝謝你哈利！」

　　他看起來十分的窘迫。赫敏想知道他是不是天生對讚揚和稱讚感到不知所措，因為他出生到十一歲生日前對這個的完全缺失，又一次拜德思禮一家所賜。想起哈利剛到霍格沃茲時是多麼的內向讓她的血液沸騰了，她娛樂的想著未來針對德思禮一家的報複計劃。比如把他們變成弗洛伯毛蟲？

　　「啊嗯...赫敏」哈利的話打斷了赫敏偏離的思想。

　　他故意看向了別處，他的腳，洗臉盆和龍頭，就是不看她。

　　「嗯？」他看見她皺眉了嗎？

　　當他抬起頭時，她看到他麵紅耳赤「是關於聖誕舞會的」

　　赫敏的心瞬間在胸中凍結了。哈利是要...？

　　「我不是非要去約會」哈利說，語氣很不確定。赫敏的心不在凍結了，開始瘋狂的跳動。

　　「隻是...好吧，有一個女孩，我想邀請她去舞會，但她在別的學院...」

　　赫敏的突然消失不見了。「秋張」她苦澀的咕噥道，她轉過身。『愚蠢的赫敏』，她因為自己瞬間燃起了希望然後又擊碎了它而斥責自己。

　　哈利的眼睛睜的和先前的多比一樣大「你...你怎麼知道？」他非常遲疑的問。

　　赫敏深呼吸的一下然後聳聳肩「女人的直覺」她回答的非常快樂「她是個幸運的女孩，哈利。直接走過去問她。你先可以去嗎？我真的需要用一用這裏的設備」她突然不想再讓他陪在身邊了；此刻她感到一陣失重。

　　「謝謝！回頭見」他轉身大聲喊著。他的熱情瞬間刺激了她已經隱藏起來了的感覺。他抓住了門把手「順便問一句，你的舞伴是誰？」

　　赫敏可怕的看著他。「我還沒決定」當她走進最近隔間猛地把門關上時，她小聲說。真是的！男孩子們！

　　奇怪的是當她仍舊麵臨著生命威脅的時候，這件事還能讓她感到如此心痛。

　　***

　　周一的晚上赫敏又一次藏在了圖書館裏，寫著她的算術占卜課作業。她想到她可能無法按時交作業，但她決心要把那做完。

　　這也幫她不去想明天的事情。她已經足夠緊張了。一旦她的大腦沒有被一個學術問題占據，她就發現無法控製的害怕著那些龍。因此她在做算術占卜作業。

　　維克多克魯姆沒有出現，所以那些克魯姆追星軍團等候了幾十分鍾後終於離開了圖書館。所以她的周圍終於像一個平凡的星期一一樣了。

　　作業被完成的太快了，留下赫敏獨自一人麵對明天的恐懼。『如果計劃不成功怎麼辦？如果她不夠快呢？如果...？』

　　她搖了搖頭。她現在最需要的是一晚上良好的休息，但已經有一段時間她沒法睡好了，她的心被那些龍占據了。

　　當她離開圖書館的時候，赫敏聽到了一些語氣溫柔的話。

　　「你知道，你會沒事的」

　　赫敏轉過身。那裏的一張桌子前坐著一個小一點的女孩，她的臉被她正在讀的一本書擋住了。一本上下顛倒的書。

　　『啊』赫敏想『盧娜洛夫古德』

　　那個三年級的拉文克勞放下她的書，赫敏被這個小一點的女孩的表現的有多麼的無憂無慮震動了。

　　「你比你看起來強大的多」露娜平靜的，不帶語氣的說。

　　赫敏感到很好奇，她的回答有一點尖刻。「那麼你看起來不同意特裏勞妮教授的看法」

　　露娜對於沒打斷沒有表現出什麼反應。「而且你也不是一個人，你知道」她的注意回到了桌子上的書上，把它想之前一樣顛倒的拿起來，看起來對繼續交談沒有興趣。赫敏想知道露娜是否真的在顛倒著讀，或者那隻是一種表演。

　　「爸爸說他想在你完成第一個任務後和你談一談」露娜繼續說，眼睛仍然看著她麵前的紙張。

　　「爸爸？」

　　露娜的表情和之前一樣恍惚，赫敏發現這雙茫然的銀黑色的眼睛讓人感到十分不安。「他是唱唱反調的編輯。你讀過它嗎？」

　　赫敏讀過。她想起了一本十分不可信的雜誌，充滿了即使是按照魔法世界的標準也太過離奇的故事。「隻讀過幾次」她誠實的說「不管怎麼樣，我需要先通過第一個任務」

　　「啊，你會幹的很漂亮的」露娜就像在背誦一篇論文的綱要「恰當的智慧是人最大的財富」

　　說完，露娜又一次舉起了她的顛倒的書，赫敏覺得這是她在霍格沃茲經曆的最讓她迷惑的談話了。

　　至少赫敏的擔心被暫時放在一邊了，關於那個奇怪的拉文克勞和她父親的雜誌的想法使她陷入了好奇。知道她穿過了肖像洞走進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赫敏才意識到這裏的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這個房間異常的安靜，盡管裏麵塞滿了學生。是那種暴風雨前的平靜，每個人轉過來看著她也令她感到有些緊張，即使經常有人這樣。

　　哈利正獨自站在那裏，因為一些不知道的興奮猛烈的呼吸著。他是最後一個看向她的，然後赫敏看見他的臉紅了，汗珠從他的眉毛上留下來。

　　「怎麼了？」赫敏緊張的說。

　　哈利搖了搖頭「沒什麼好擔心的，赫敏」他十分緊張的回答「隻是一個關於魁地奇的小小的爭吵」

　　赫敏看著那些高年級的學生的緊張的表情，還有很少的在那時還沒有去睡覺的低年級的學生的困惑的表情。她本能的知道哈利是真誠的，他也會合理的避免一些問題。但哈利是對的，現在不是向她的朋友施壓的時候。

　　「好吧」她警惕的回答「我今天要早點睡」

　　哈利簡略的點了點頭「明天見」

　　當她離開公共休息室走上樓梯時，赫敏發現她並沒有去想明天可能發生什麼。

　　她還有一個個人的任務沒有完成。

　　當赫敏的鬧鍾響起時，太陽剛剛出來。她能發誓她的眼睛隻閉上了幾分鍾。當第一個任務折磨著她的思想時，失眠已經司空見慣了。她並不確定當龍在走廊裏追趕著她，斯內普教授和德科拉馬爾福正在一旁為它加油時她是醒著還是隻是在做夢。

　　浴室的鏡子告訴她她看起來真是憔悴。赫敏想起來她現在就要去和一條龍約會了，良好的個人形象並沒有多大用處。

　　在比平常更細心的照顧克魯克山後，赫敏去吃早餐。大廳在那時幾乎沒有人。她走過學院的桌角時，一些同樣早起的人好奇的看著她。

　　她同樣好奇的發現哈利在那時已經起來了。她懷疑他在等她，為了不讓她一個人吃早餐。

　　赫敏發現她完全沒有食欲。哈利告訴她這正是他第一場魁地奇比賽前的感覺，然後她強迫他吃一些東西。哈利聲稱要做「你的赫敏」他保證在她吃一些來保持力氣之前不會停止糾纏她。

　　了解了他的話背後的依據，還有一點因為她的命令被用在了她自己身上的惱怒，赫敏嚐試著吃了一些烤麵包和熏肉，但在她嘴裏平時那些美味的霍格沃茲食物現在嚐起來像灰一樣。

　　這種感覺比考試前的幾個小時還要糟糕。赫敏想知道哈利在魁地奇比賽開始前是不是也像她現在一樣感到胃不舒服嗓子幹燥。她有點懷疑，因為他很愛這項運動——而且很擅長它。

　　當大廳的人越來越多時，赫敏越來越意識到她，就像其他三個選手一樣，成為了學生們好奇的注視的中心。在某種程度上，她希望這幾個小時過得快一點，因為等待的感覺真是難以忍受，另一方麵她又希望可以拿回她的時間轉換器，這樣就可以無限期的推遲關鍵時刻的到來。

　　金妮和納威加入了他們兩個，也同樣閉口不談今天的事。但想要完全無視它也是不可能的。讓赫敏感到驚訝的是，那些曾經對她的努力不聞不問的格蘭芬多們，現在也走過來祝她好運。迪安托馬斯和西莫最先過來，然後是安吉麗娜，艾麗西亞和凱特，他們非常尷尬的向赫敏道歉。赫敏注意到都看向了坐在她旁邊的哈利。他把龍的事告訴他們了嗎？

　　弗雷德和喬治非常熱情的給予了他們的鼓勵，他們確信格蘭芬多的勇士沒有什麼好擔心的。赫敏可以感受到他們的話背後的支持。

　　羅恩沒有來祝福她，他坐在了裏哈利和赫敏盡可能遠的地方。赫敏並不驚訝在這麼緊張的心理狀態下羅恩的行為還是引起了一陣疼痛。

　　她提醒自己，即使羅恩完全知道她幾個小時以後要麵對的是什麼，他還是向她做出任何道歉。她不知道哈利到底告訴了他什麼，但如果哈利沒有自願傳遞信息，她也不會強迫他去。這個推理並沒有能減少疼痛。

　　在哈利溫柔的哄騙下，赫敏正準備吃一個煮雞蛋，這時一個低年級的格蘭芬多，娜塔莉·麥克唐納小心翼翼地走近了她。赫敏曾在學期開始的時候指導過她和另一個一年級的學生家庭作業。娜塔莉遞過一個封好的信封，然後飛快的跑回了她的同齡人當中。

　　赫敏那個信封，好像那是一封吼叫信。「你不打開它嗎？」哈利說，一個微笑浮現在他臉上。

　　當她這樣做時，她聽到了一個巨大的被施了魔法的聲音「祝你好運赫敏！」她抽出卡片，她看到上麵是一張年級最小的格蘭芬多們的照片，都在微笑著向她祝福。

　　「我的注意！」一個喘著氣的聲音說。赫敏抬頭看到科林克裏維正站在那裏笑著，抓著他的相機。「好吧，是丹尼斯我和的！」他的相機又被舉起來了，等赫敏的眼睛從閃光燈的亮光中恢複過來的時候，科林已經走了。

　　她的情緒已經很高漲了，然後她的眼眶開始濕潤了，不僅是因為照相機的閃光燈，赫敏迅速的站了起來「謝謝」她含糊的說，感情戰勝了她。她擦著眼睛，把卡片貼向她的胸前。然後，在哈利或者任何人反應多來之前，她飛快的離開了大廳。一開始是走著，後來逐漸開始跑，尋找著一件沒有人的教室能讓她在今天真正的課開始之前躲避一會。

　　不幸的是，第一節課是魔法史，賓斯教授沒辦法和她和龍的會麵競爭，赫敏發現恐懼充滿了她。

　　下課後，哈利幾乎是把她拖進一件空教室的，接下來的兩個小時他們在逐項討論赫敏的計劃。他甚至又一次要把他父親的隱形衣借給赫敏，但她還是不為所動。幸運的是，準備工作給了赫敏一個可以集中注意力的地方。

　　她也讓哈利不情願的同意了不去以任何方式幹預第一個任務；尤其是不能有尖頭叉子的出現。她發現他可能沒法當她的生命受到威脅的信守他的承諾的想法既讓她心煩意亂又感到深深的安慰。她仍在提醒哈利那是她自己的決定。這讓哈利自食其果，這正是幾天以前他告訴她的。他不情願的承諾同意赫敏的意願。他們倆的角色顛倒了過來。

　　赫敏也發現這個角色顛倒讓她感到不安。哈利已經變成她生命中的常量三年了。一直都是，如果過去有什麼人焦慮的站在旁邊那就是她了。現在她知道他可以體驗一下她過去焦慮的站在旁邊卻無能為力幫助他的感覺了。

　　她嫉妒他嗎？在經曆的那麼多事情後，赫敏不確定。

　　午餐相對早餐更是一種折磨，因為現在大廳充滿了人。每一個格蘭芬多向她表示祝福時，斯萊特林的桌子上就傳來一陣嘲笑。她仍然沒有食欲，她的馬鈴薯肉餅一動也沒動。

　　赫敏不確定她看到麵容消瘦的麥格過來時，她是感覺寬慰還是害怕。麥格教授說「格蘭傑小姐，勇士們現在需要去場地了。你必須為第一個任務做準備了。」

　　跳動了她的胃一早上了的舞動的蝴蝶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沮喪。赫敏站了起來，有一點搖晃。她掃過大廳看到斯普勞特教授正在和高的多的塞德裏克迪戈裏說話。維克多和德拉庫爾不在大廳裏。

　　哈利，金妮，納威和雙胞胎都站了起來，圍在了她的身邊。她聽到了「你會沒事的」和「祝你好運」，但聽起來都非常的遙遠。赫敏脫離身體的感覺消失了，她回到了現實，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站到了她的麵前。

　　「過一會見」是哈利能說全部的話了，他的聲音比平時更粗厚。

　　赫敏發現她的嗓子是如此的幹以至於即使她能找到句子也說不出來。她沒有說話，而是猛地僅僅的抱住了哈利，胳膊環繞著他的脖子。然後，她翻開了那個驚訝的男孩，背起書包麵向麥格。

　　這兩個除了年齡外如此相似的女人一起走向了十一月的下午，赫敏不確定他們兩個誰更緊張。麥格並沒有向她平時一樣麵無表情。她不停的說著，提醒格蘭傑小姐隻要她保持頭腦冷靜她就會沒事的；如果除了什麼問題格蘭傑小姐不必驚慌，因為現場有經過大量訓練的巫師；格蘭傑小姐應該再確認一遍她帶上了所有必備的東西；不能太晚拔出...

　　天氣，正如麥格形容的一樣，十分淒冷——悲涼的冬天混雜著寒冷，低雲，還有霧氣和小雨。這正和這兩個女人的心境相配。一個悲觀的人會把這描述成葬禮。一個樂觀的人則可能說不出任何話來。

　　赫敏每走一步，時間就在向前流逝。她沒有對麥格的喋喋不休做一句回複。在她的心適應她的困境之前，赫敏發現她自己已經到了禁林邊緣的一個巨大的帐篷的入口。在後麵一個巨大的木質圍牆伸向了天空。赫敏格蘭傑腦中用於邏輯分析的部分在巨大的壓力下仍在工作，她猜那裏應該有適當的魔法保護，否則龍噴出的火很很可能點燃易燃的木頭。

　　麥格教授突然安靜了下來。她看起來不想在看著赫敏「我必須在這離開你了，格蘭傑小姐」她非常緊繃的說，一點也不像她平時的聲音。「巴格曼先生會...」她停了下來轉身麵對她的學生「記住，如果你真的陷入了麻煩，助手就在旁邊。你不是非要順利通過。那些——」麥格停住了，深呼吸了一下，平靜了一些，說「赫敏，請小心。」

　　赫敏還沒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現實仿佛那麼遙遠。「我會的」她顫抖著回答「然後她想起了還有最後一件事「麥格教授？」她伸進校服裏麵的口袋拿出了一卷封好的羊皮紙「如果...如果我出了什麼事情，請把這個交給我的父母」

　　麥格看起來向後退縮了一下，然後控製住了情緒，拿過了羊皮紙。

　　「這解釋了一切」赫敏說。這是她寫過的最難寫的信，她很高興帕瓦蒂和拉文德前一天晚上尊重了她的隱私。她希望如果她的父母不得不讀到它，他們會理解的，但她還是很懷疑。

　　麥格看起來想要說什麼沒有說出來。「準你好運，格蘭傑小姐。我會在今天晚上把這個還給你。」然後，不情願的拋下了她自己的格蘭芬多學生，嚴厲的變形課老師轉身離開了，她的步子一點也沒有平常那麼平穩。赫敏看著她消失在了蒙蒙細雨之中不自覺的顫抖著，冬季高原的天氣隻是一部分原因。在帐篷裏，她看到了其他三個參賽者。塞德裏克在走來走去；他看到她進來隻是敷衍的點了一下頭。芙蓉德拉庫爾不再是冷靜的法國時尚的化身，而是一個十分緊張的臉色蒼白的年輕女孩。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赫敏，更多的是因為非常嚴重的焦慮而不是對赫敏的輕蔑。

　　維克多克魯姆沒有感情的坐在一張木頭椅子上，緊緊地盯著一小塊帆布。赫敏不敢打斷他的準備工作，不管他們剛剛起步的友誼怎麼樣。她猜想維克多在魁地奇世界杯決賽前是不是也是這樣...她的思緒被穿個過於耀眼的不協調的舊魁地奇袍子的盧多·巴格曼打斷了，他開著不合時宜的玩笑。

　　「好！既然你們都在這兒了，該你們...」

　　***

　　如果赫敏在早上被折磨著，那接下來的一個小時簡直就是無止境的地獄。

　　在巴格曼先生告訴他們他們將要麵對龍之後——「沒什麼好擔心的，大量受過訓練的馴龍師就在旁邊守護者」——還有他們的任務是拿到一個金色的蛋，赫敏通過塞德裏克和芙蓉的反應判斷他們都已經猜到了。至少她的猜想是正確的，她的計劃是有用的，這使她短暫的感到輕鬆。

　　當巴格曼告訴參賽者們那個金色的蛋是第二個任務的重要線索時，她的計劃的一個明顯的瑕疵暴露了出來。失敗會導致被罰下場。赫敏臉色發白。事情的結果已經十分清晰了。

　　根據女士優先和盡地主之誼的原則，布斯巴頓的代表芙蓉第一個抽簽，赫敏是第二個。她的媚娃血統完全沒什麼用。

　　赫敏抽到了一個標著四號的伸展著翅膀噴著煙圈的小龍。她模糊的聽到巴格曼說這是匈牙利樹蜂，盡管這個消息很重要。在她現在的心理壓力下，赫敏不確定推遲她上場的時間是不是能讓她感覺舒服一些。她心理的競爭部分認為越快越好，不管結果怎麼樣。

　　所有的人都抽完簽了，巴格曼離開了。赫敏想著她的任務，聽到第一批人群已經到達了。他們興奮的叫喊聲和雜亂的腳步聲非常清晰。

　　多比已經在前一天晚上把那件翡翠綠色的蛇怪皮膚做的衣服和褲子放在了赫敏的床邊。那足夠把她從腳踝到脖子保護起來，還有長袖保護著她的胳膊，盡管她的頭仍舊暴露著。這件衣服很合身，赫敏還不習慣這件如此緊密的貼著她的衣服，盡管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因為同樣的原因她不得不拋棄了她的短褲和bra。

　　她擔心穿著過於單薄，卻驚訝的發現她及不熱也不冷，她把這舒適的感覺歸結於隱藏在裏麵的魔法特性。為了避免穿著蛇皮綠色的緊身衣顯得太過滑稽，她在外麵套上了一件舊的運動衫和寬鬆的牛仔褲。然後她穿上一雙登山鞋。最後，赫敏把她的長發紮成了馬尾辮，並塞進了她的運動衫裏麵。

　　還有兩個今天早晨赫敏檢查了無數次的東西現在還在她的書包裏。她環顧四周，意識到她可能會被看到，她把這些向裏塞了賽。最後，她確認她的魔杖安全的放在了她的腰間。

　　等待對於緩解赫敏的緊張並沒有幫助，即使是她有過的最糟糕的考試前的經曆和這比也不算什麼。她準備好後，站在了她的更衣室的門口，看著其他的勇士。

　　塞德裏克在踱著步，顯示出他非常焦慮。芙蓉比之前臉色更白了，她失去血色的皮膚現在近乎她頭發的銀白色。氣氛非常緊張。甚至平靜的維克多都快神經質了。當人群的主體到達時，雜亂的腳步聲已經變成一片轟隆聲。

　　當塞德裏克的名字被叫到時，赫敏想要祝他好運，但發現她的嗓子太幹了而不能發出初吱吱聲意外的任何聲音。但那對塞德裏克足夠了，他轉身想要給她的好心回一個微笑。他的笑容也一樣僵硬。當他從視野裏消失時帐篷又恢複了之前的樣子。

　　幾秒鍾後，圍牆後麵人群發出了一陣震動了帐篷的吼叫聲，讓赫敏和芙蓉都跳了起來。這裏沒有足夠的水來緩解赫敏的口渴或恐懼。一條河也不夠。

　　當聽到第一聲尖叫的時候，即使是遲鈍的維克多也被從他對那一小片帆布的研究中打斷了。赫敏揉了揉眼睛，蓋住了耳朵，擋住巴格曼那誇張的解說，還有向憤怒的母老虎一樣在帐篷裏來回踱步的芙蓉，她正在小聲的用法語咒罵著。

　　等到巨大的幾乎震聾了赫敏的歡呼聲發出時，似乎已經過去了幾個小時。她眨了眨眼鬆開了耳朵，迷惑了一秒鍾。然後她意識到塞德裏克一定已經成功的拿到了金蛋。當巴格曼叫裁判裁決時他的評論幾乎狂喜的高過了天際。這時，維克多也表露出了一點興趣。

　　塞德裏克沒有返回帐篷。評論聲停止了，原因很快就清楚了。盧多·巴格曼又出現了，打開了帐篷的簾子。「德拉庫爾小姐，該你了。」

　　對芙蓉的指示似乎更用心。她剛才從頭到腳顫栗了二十分鍾，現在一甩她銀色的長發，昂著頭離開了。

　　很快人群又發出了一陣吼叫，巴格曼誇張的解說又一次響起。赫敏看向維克多，有點驚訝的發現他已經不再冥想了。他的眼睛閉上了。他平靜的坐著，手放在膝蓋上，嘴唇說著一些單詞和短句，看起來是他的母語保加利亞語。赫敏猜想維克多在世界各地的更衣室裏是不是都是這個樣子。想著維克多的事能幫助她不去想木牆後麵發生的事情。

　　人群一爆發出預示著法國人的成功的歡呼聲，維克多就猛地睜開了眼睛。他深呼吸了兩次，在巴格曼出現在帐篷的入口之前站了起來。巴格曼出現在了入口，向維克多宣布他的命運。但維克多在離開前停住了，轉向赫敏，他伸向他的襯衫，拿出了一個看起來寬鬆的用繩子掛在他的脖子上的東西。「Blagodarnosti【注：保加利亞語，謝謝】，赫米恩·格蘭傑」他大聲的說，然後舉起了那個有光澤的東西在他沒有血色的嘴唇上蹭了一下「Dobur kusmet!【注：保加利亞語，祝你好運】」

　　「注意好運！」當維克多消失在霧氣中時，赫敏說。她現在是一個人了，帶著她的恐懼。如果萬聖節在大廳裏她被叫到名字時她感到孤立，那她現在則感覺完全被拋棄了。

　　「祝你好運，赫敏」

　　她的頭猛地抬了起來，她的背僵硬了。她聽到什麼嗎？她轉向了聲音的方向。

　　「不，別」那個熟悉的聲音小聲說「我不應該在這裏，但我想告訴你我相信你，還有我知道你會沒事的。」

　　「哈利，你在這裏幹什麼」赫敏小聲說。

　　「他們一宣布商場的順序，我就不希望剩下你一個人」他告訴她「你可以做到的。我知道。你是我遇到過的最傑出的人，包括鄧布利多...」

　　「謝謝，哈利，但你真的需要走了」她說「他們會抓住你的」

　　「他們首先需要看見我」他輕笑。隻有哈利才能在這種時候露出笑容。

　　赫敏，不管環境怎麼樣，發現她自己也笑了。

　　但接下來後麵爆發出了極大的歡呼聲。

　　「克魯姆！克魯姆！」

　　「該走了」哈利說「我等不及看你的金蛋了」她的眼角看到...沒有什麼...從帐篷的兩片帆布中滑出。即使她以前看到過——或者，看不到——這個，這仍然有點令人不安。

　　現在真的隻剩下赫敏一個人了，不過她感覺比之前好了很多。盡管自己與一條龍的搏鬥即將上演，赫敏仍然緊張地傾聽帐篷外的聲音，預測外麵發生的事以及維克多的進度。顯然，盧多·巴格曼似乎被大大鼓舞了。在試圖描述克魯姆是怎樣一個俯衝接一個拉升時，他的聲音陷入了極度狂熱中。所以維克多決定利用好他那幾乎不可思議的掃帚技術。盡管自己也到了緊要關頭，赫敏還是忍不住露出一個欣慰而悲傷的微笑來表達對那個保加利亞人的欽佩之情。這很有道理：如果世界上最偉大的魁地奇球星真的考慮過其它手段，那他就是個無能的傻瓜，或是徹頭徹尾的呆子。而赫敏知道，維克多·克魯姆兩者都不是。

　　她搖搖頭，為自己和那些跟在維克多屁股後麵的荒唐可笑的女生們一樣、對這位智勇雙全的保加利亞人產生刻板印象而感到相當愧疚。據赫敏所知，除了騎著一把清掃工具在天空中上躥下跳外，維克多在其它許多魔法領域同樣能力不凡。

　　盡管赫敏對他的技術信心十足，維克多卻仍未完成他與龍的搏鬥。她感到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隨著巴格曼的聲音起伏而跳動。他的解說在高潮部分破音了，這與觀眾群中適時迸發的尖叫和喘息形成了一曲瘋狂的協奏，描繪了一幅中國火球龍展翅——

　　「哦，我的天啊！我想他已經拿到了蛋！真他媽漂亮的飛行！恰好逃過了她的魔爪。盡管如此，他的『光輪』肯定還是被燒到了——它正像支上好的雪茄一樣冒煙！」

　　赫敏的喉頭湧起一股如膽汁般令她作嘔的惡心感。她彎著腰，雙手捂緊腹部，身體抖如篩糠。現在她希望哈利留在這裏了。全神貫注之下，她忽略了巴格曼聲調逐漸提高的演說，但她無法忽視人群中極大的喜悅——這股力量衝擊得一千碼外的帐篷都開始劇烈顫抖，更不必說場地四周的圍牆了。

　　赫敏臉如死灰，轉身走向入口，走向喧囂。

　　「他做到了！傑出的克魯姆！百折不撓的克魯姆！目前為止三人中最快的一位…真他媽的不可思議！」短暫地停頓後，他又用更為克製的語氣開始解說，聲音不像是用於公開播送那種。「我說，你們有人對我剛才的語氣不滿嗎？」

　　在赫敏看來，德姆斯特朗學生用來表揚他們中最傑出的代表的尖叫聲仿佛一聲喪鍾。現在，她自己的審判日來臨了。

　　即使是盧多·巴格曼剛宣布她的名字時，她的腿仍十分不情願地移動，雙手也在不停地顫抖。全世界在她眼中驟然間縮成了麵前那條小徑：長僅十幾碼，經過一棵小樹，通向場地圍欄的缺口。她沒注意是否有人為她的登場而歡呼。

　　赫敏深吸一口氣，驅散突然襲來的一陣輕微頭痛，強迫自己不情願的雙腿走向目的地。一句歌詞很自然地浮現在腦海中，隨即她發現自己壓著嗓子將其念了出來。

　　『當你穿行在風暴之間……』

　　不知為何，這多給了她幾分希望。

　　越過圍欄走進競技場，赫敏發現自己的大腦幾乎停止了運轉。她的視覺、聽覺和嗅覺感官被擠在一個場地如此有限的環境中的大量人群突然襲擊。從競技場底部的視角看來，這些站得遠比她高的人群似乎即被以某種方式按透視法縮短了距離，又看上去站得高聳如雲。

　　突然的沉默以及周圍觀眾那仿佛具有實體的期待和希望將赫敏帶回了所謂的現實。正在這時，人群的一個被紅色和金色點綴的角落出乎意料地爆發了。

　　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砰！

　　「格蘭傑！」

　　數百隻喉嚨為他們之前不抱期望、不予重視，現在卻重新找回來的最喜愛的人獻上感激和祝福。當赫敏看到迪安和西莫率領著格蘭芬多們反複齊唱一支老式足球隊的讚歌時，她不得不眨眼以忍住淚水。重重敲在木板上的拳腳似乎讓整個看台都顫抖了。連赫敏都感覺到了。振波沿著堅實的土地傳到她的腳下，又穿透了她的鞋底。

　　鑒於這種支持都能給予她如此大的支持，她不再疑惑哈利為何在打魁地奇時那麼神采飛揚。她恢複了呼吸，一隻手伸向腰帶抽出了魔杖。

　　然而人群並不能給她提供幫助。當她在人群中認出了哈利時，她頗為無禮地想到了這點，轉而將目光鎖定在站在用來保護人群的柵欄前麵、一臉緊張的查理·韋斯萊身上。他的興趣點並不在於又一位競爭者入場，而是集中在場地另一側。

　　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凶惡怒吼將赫敏的注意力拉回了手頭的事情上，也將她的目光吸引到和查理的凝視方向相同的遠處。隔著一片岩石密布的窪地在競技場另一側最遠處，她發現了她要解決的第一隻真實的、活生生的成年惡龍。

　　匈牙利樹蜂並不是什麼優雅的野獸。相反，它來自相當古老陳舊的史前時代。巨大的骨板和似皮革般堅硬的巨型雙翼似乎在訴說它的祖先可以追溯到恐龍、翼龍以及其它大洪水時期以前的怪獸那裏。當赫敏盯著那對凶神惡煞、燈籠般大小的黃眼睛時，「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考慮參加」這個念頭飛快地從她腦海中劃過。

　　匈牙利樹蜂舒展了一下身體，解除了對身下一窩扁平的龍蛋的防護性站姿。在昏暗的下午三點左右的日光下，赫敏無法辨認出哪隻才是金蛋。相反她的注意力都釘在了那隻正在舒展翅膀的生物身上。一根碩大而多刺的尾巴也從有著堅實裝甲防護的側腹下顯露出來。它真大！她怎麼會想過自己能……

　　赫敏僵住了。當匈牙利樹蜂開始慢慢踏進地麵已然破碎的競技場時，她的意識承受不住它那使她刺痛的威嚴以及可怖的力量。她的神經尖叫著催促她行動起來，去逃命；然而她的大腦卻恰恰在麵對困境時失靈了。人群的嗡嗡聲和包裹著她的繽紛色彩在任何程度、任何方麵而言，都已不複存在。

　　三種截然不同而又迅速演替的聲音拯救了赫敏的性命。

　　人群中一聲銳利的尖叫—事後證實來自金妮—率先讓她意識到即將發生什麼。

　　匈牙利樹蜂蔑視地衝著人群咆哮一聲，更是在向這個引人注目、獨自站立的傻瓜示威。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聲音，是哈利訓誡似的大喊。「動起來，赫敏！行動！」

　　這些聲音的累計效用就像在清晨突然衝了個冷水澡。赫敏眨眨眼，看見匈牙利樹蜂離自己已經隻有四十碼了。它展開胸膛，深吸了一口氣。她本能地意識到呼出的東西將由什麼組成。

　　赫敏很不恰當地驚叫一聲，匆忙向右側跑去，衝向亂石嶙峋的窪地，躲在一排岩石之後；恰在此時，一陣魔法火焰包圍了她。過熱氣流從她腦袋旁邊幾英寸遠處通過時，她感到臉頰都仿佛被燒焦了。這種灼熱讓她幾乎無法忍受。赫敏閉緊雙眼，心髒在胸腔裏咚咚直跳。

　　接著是一陣不自然的沉默，最後被一聲柔和的嘶叫打破。赫敏鼓起少許勇氣，慢慢睜開雙眼。她看到的第一個事物便是手背上通紅的皮膚。她感到臉頰上傳來一陣刺痛，像是曬太陽稍微過了頭，當然實際原因肯定並非如此。

　　包裹著她的空氣裏充滿了水汽，因為火焰將石頭縫裏的所有小水窪都蒸幹了，也包括潮濕的蘇格蘭高地的大氣中所含有的水分。

　　赫敏慢慢抬起頭，從背後這塊她無意中精準地躲藏於其後的岩石上方偷偷窺視。連這樣一個微小的動作都吸引到了匈牙利樹蜂的注意力。她從眼角瞥到了一抹火光，立刻把頭埋回巨石後麵，隨後一陣焰流就噴到了她的腦袋僅僅幾秒前呆過的地方。嘶嘶聲和劈啪爆裂聲回蕩在她耳邊。巨石深處縫隙裏的過熱水汽將石頭脹裂。

　　現在赫敏的血管裏已經充滿了腎上腺素。從看到巨龍後起第一次，她開始理性地思考。這頭野獸似乎沒有遠離它第一次發起攻擊的地方。它所做的不過是盯著目前給予她庇護的岩石屏障，然後預判位置準備發動攻擊。接下來她就會被烤的外焦裏嫩。

　　這一次，赫敏低著頭側身移向掩體的盡頭。碎石和砂礫深深硌進她的掌心，也刺穿了保護她膝蓋的勞動布。她痛苦而緩慢地用肘部匍匐前行，直到從石縫間獲得了一絲通向場地中央的視野。

　　一股帷幕似的灰白色煙霧遮蔽了窪地，然而裏麵一個正在笨拙移動的實體的陰影還是表明了它匈牙利樹蜂的身份。赫敏能清晰地聽見它急促的呼吸聲和利爪抓撓立足出破碎地麵的聲音。緊接著，又一股毫無征兆的煙火撕裂了迷霧；赫敏連忙臥倒在岩石後麵。

　　她隻花了一秒鍾就意識到這次吐息的目標位於她左側好幾碼遠處，顯然這隻匈牙利樹蜂預判失敗了。它現在隻是在盲目地噴火。混合了高熱氣流和水汽的吐息形成了一道煙障，為她提供了幾分雖然意外、但仍被她歡迎的掩護，以免被巨龍的感官發覺。

　　它沒能成功前進說明了它不是不能遠離當前正在守護的巢、就是不想離開。她沒有時間去分辨這是不是由魔法鎖鏈或禁錮導致的。即便那裏有某種用來保護場外觀眾免於成為爬行類動物午餐或是為參賽者創造一個安全區的咒語，她也不打算弄清楚—更不必說這種咒語是否真的存在——它的作用範圍。

　　有一個事實很清楚。她要不就待在原地等待巨龍一次幸運的攻擊，要不就苟延殘喘地拖足夠久、以期找出是否有關於被罰下場的時間限製。她還有一個選擇就是試圖擺脫此刻所處的困境，然後按計劃完成她的目標。

　　如果她選擇前者，那她不妨自己把魔杖撅了，還省得魔法部費事。

　　如果她選擇後者，那她需要直接麵對這條意識清醒的、暴怒的匈牙利樹蜂。

　　眼下，清晰的思路很有幫助。赫敏編出了一個計劃。現在她需要按部就班完成。

　　她十分小心地將頭部從岩石圍欄後探出。她有點驚奇地發現自己小心地支在石頭上的雙手表麵被濃煙熏黑了。在焦黑的表層之下，巨石的表麵光滑柔順。現在，她開始以一種個人的、程度有限的態度欣賞龍焰的強大魔力。

　　巨龍的軀體這會不那麼容易看清了，但她能聽見它巨大的軀體在陰霾中移動的聲音。她還能憑借巨龍腳下岩石碎裂的琵琶聲來判斷其位置。

　　水汽為她提供的掩護是赫敏沒有預料到的情況。這意味著她有充足的時間來將計劃付諸行動。她條件反射般地將右手伸向腰間去抓魔杖……然後什麼也沒摸到。

　　赫敏心裏突然一陣恐慌，連忙朝下一瞥。她的魔杖不見了，她沾滿黑灰的雙手和與雙手落向同處的目光都證實了這一事實。

　　她瘋狂地四下打量。她確信在入場時她的魔杖還在身上，顯然那時它的存在給予了她很大一部分信心。

　　萬一她把它弄丟了怎麼辦？萬一…它正好處在龍焰路徑上怎麼辦？是不是已經燒成破爛了？

　　正當令人窒息的緊張即將像毛毯似的包裹她時，赫敏通過刺耳的腳步聲和短促的喘息聲隱約判斷出，巨龍開始表現出不耐煩了。某種第六感促使她抬起頭。

　　一件東西飛快地劃過頭頂，撕裂了迷霧，遠遠快過——

　　隨著一聲尖銳的嘶鳴，它狠狠地撞到了她的臉上。氣流讓赫敏的頭部前後搖晃。她東倒西歪地踉蹌後退，被自己的腳絆倒了，然後猛地摔倒在並不平坦的地上。

　　赫敏低沉地哀嚎一聲，感到頭暈目眩。她的嘴和鼻子都麻木了，一股黏糊糊的液體填滿了口腔，在舌頭上留下一種黃銅般的味道。她勉強嚐出那是血；她的意識又花了一到兩步的思考才得出結論，那是她自己的血。接著她開始咳嗽，吐出了一大股血珠，裏麵似乎還夾雜著某些更結實的固態物質。

　　盡管腦子裏一灘漿糊，赫敏還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向她砸了那塊磚。她感到呼吸困難。這和那陣氣流有關嗎？

　　她試探著把手移向臉頰，手指沿著鼻子和嘴唇的輪廓輕撫。當她放下手時，她很驚訝地看到上麵沾滿了鮮血，卻沒立刻將其與嘴裏的金屬味聯係起來。

　　『那他媽到底是啥？』

　　赫敏跪坐起身，搖搖頭試圖擺脫目前腦海中一片混沌的感覺。肉體上劇烈的刺痛的確幫助她讓更多的感官恢複了正常工作。

　　她不得不張開嘴呼吸，因為她發現自己的鼻子已被痛苦地堵塞。裸露的牙齦上那些傷口感受到了涼爽的秋風吹過。赫敏努力平複飛快跳動的心髒，開始嚐試搞清楚剛過去的幾秒裏發生了什麼，同時清點自己受了哪些傷。

　　帶著比之前更充分的心理準備，赫敏的手指再次回到了她的下頜上。似乎沒缺什麼東西。然而當她繼續向上移動手指時，她遇到了一隻腫脹而嚴重破裂的下唇，進一步的探查則表明她那生長稍顯過度的一對大門牙所在之處已經被空洞取代。一顆已經徹底消失，另一顆則保留了一點點參差不齊的殘餘。這解釋了她為何感覺自己吐掉了一枚小石子。

　　她的鼻子顯然也出了點問題。鼻血正噴湧而出。而即便沒有鏡子，赫敏也能通過痛苦的撫摸意識到它已經歪了。如果下頜處不斷加劇的疼痛以及雙眼沒出差錯，它一定是壞了。

　　她仍然不知道是什麼造成了這些損失。

　　在咳出更多血後，赫敏開始緩慢、謹慎而僵硬地站起身。因為還有點打顫，她在伸出左腿時滑了一下，不得不用右手支撐身體。然而與預想中摸到尖銳的岩石相反，她的手指抓住了一件令人欣慰的熟悉的物件。她發現自己正很不優雅地坐在地上，盯著魔杖。

　　與用葡萄藤木和十分諷刺性的龍心弦製造的魔杖的輕易重逢，終於讓赫敏·格蘭傑的頭腦清晰起來。複燃的希望和決心開始在這名受傷的格蘭芬多體內熊熊燃燒。可能有數百名甚至更多的觀眾正在觀看這場比賽，但此刻她剃刀般鋒利的意識卻將一切無關的外界因素都排除在外。

　　嚐試用魔杖修複她的傷口是毫無意義的。把魔杖指向自己的臉這種行為即使在最理想的情況下也是十分危險的。赫敏知道一些初級的治療咒語，但它們不足以修複或接續破損的骨頭。以目前的處境來看，她完全不打算冒險因為失了準頭而打瞎自己的眼睛。不，治療的事可以先等等。

　　濃霧逐漸消散，因而赫敏連忙衝向另一處被煙灰覆蓋的掩體。她很不爽地發現自己的身體顫抖得愈發嚴重了。

　　仍離著一段距離的匈牙利樹蜂正昂首挺胸地在競技場中央巡視，顯然為仍舊沒能根除那位很無趣的挑戰者而感到怒火萬丈。赫敏注意到它多刺的尾巴正搖擺不定，於是令她受傷的罪魁禍首便不言自明。

　　她還算走運，那隻是無心一擊，一次用盡全力的尾擊足以打爆她的腦袋或者折斷脖子。如果是剛才是那樣一擊……赫敏打了個冷顫，隨即暫時將這種想法拋開。

　　距離巨龍在此定位到她的位置已經隻剩一小會了，到那時她要不就已經完成了任務，要不就會被擊敗。她得立刻行動。

　　奇怪的是，就在赫敏做出決定那一刻，她發現自己的雙手停止了顫抖。

　　在賽前準備時，她已經涉足了NEWT級別的知識領域。現在是時候驗證與生俱來的讀書天分能否令她收獲勝利的果實了。

　　赫敏使用咒語變出了一塊單麵玻璃鏡，絲毫沒有察覺到到人群中一些眼光敏銳的行家因認出這種咒語遠遠超出一名四年級學生的掌握範圍而發出的喘息聲。她無視了鏡中反映的自己那染血的破損麵容，而是舉起魔杖擺出了施咒姿勢。

　　「雙生雙現！」

　　她的鏡像擺脫了玻璃的禁錮，走出來站到了有血有肉的本體旁邊。

　　「雙生雙現！」第三個赫敏·格蘭傑現已就位，雖然渾身青腫、髒兮兮，卻和她的兩位雙胞胎一樣目中充滿了挑戰。

　　第四個出現了，接著是第五個，最後是第六個。她們擠成一團，凝視著麵前混著水汽的迷霧，隨後人們便徹底分不清哪個是本體、哪些是幻象。這種疑惑很快就消失了，因為六個一模一樣的女巫中的一人對著鏡子施了個緩衝咒，然後小心地將其放在為她提供掩護、甚至救了她一命的小小掩體之後。赫敏心知一旦鏡子碎了，這些幻象就會像她們產生時一樣迅速地消失。

　　她把左手伸進褲袋，掏出一個小口袋，然後將其打開。她用未受損的魔杖迅速一點，口袋就在眨眼之間變成了一隻大號紙殼箱。然後她將其放到一邊。

　　單憑她的複製體還不足以愚弄一條龍。她們隻是映像，隻存在於視覺上，並不具有實體；她甚至無法用自己的血將她們弄髒。盡管看似真實存在，但她們並不具有氣味，並且像陵園一樣沉寂。還需要更多寂靜。

　　赫敏又把手伸進褲袋。那裏還有第二件東西，一隻用細繩封口的深綠色驢皮口袋。她解開繩子，拿出了四件東西——光滑的玻璃球，個個都不透明，卻又帶著一種優雅的顏色。她把分別是紅色、綠色和藍色的三枚放回了口袋。它們是準備用來對付威爾士綠龍·中國火球龍以及瑞典短鼻龍的。

　　仍留在她髒兮兮的掌心裏那枚玻璃珠則帶著一抹金色。金色代表匈牙利樹蜂。隨後它不斷膨脹，直到體積和特裏勞妮的水晶球有得一拚。它被赫敏丟到了右側，大致標出了龍巢與她目前所在位置之間的方位。當玻璃球摔碎在岩石表麵時，一陣規模不大卻色彩斑斕的煙霧徐徐升起。她的王牌：赫敏無聲地祈禱會是好運而非厄運。

　　赫敏一邊沉重而粗啞地喘息，一邊用一種更接近於學術興趣的眼光看著匈牙利樹蜂猛地揚起頭。它或許沒聽到玻璃球摔碎的聲音，但鼻子卻指向了同一方位，分叉的舌頭在碩大的牙齒間進進出出，似乎在探尋某種感興趣的事物。它爬起身，以驚人的速度和優雅的姿勢猛地撲向它的新目標，背棄了原本的職責。

　　每顆玻璃球裏都裝有雄性巨龍的信息素。它們由查理·韋斯萊經海格之手轉交給赫敏，正好對應她可能麵對的四種龍。赫敏希望這能讓巨龍暫時分心；而如果她真的被幸運女神眷顧，這條龍可能恰好處於發情期，更容易被吸引。隨著魔杖輕輕一抖，她的模仿者們開始向巨龍的方向前進。一些複製體徑直衝向競技場的區域，另一些則沿著切線方向逼近。唯一的本體則開始反向行進，以確保那個現在被遺棄的箱子能直接出現在她的視野中。

　　匈牙利樹蜂抵達了目的地，開始圍著岩石四處嗅聞，顯然被那種挑逗著它的舌頭的氣味吸引了。在赫敏耳中，它發出的尖叫聲甚至顯得有些絕望，但她絲毫不為之所動。那隻野獸會很開心地殺死並吃掉她的。

　　到目前為止，赫敏差不多已經走到了匈牙利樹蜂身後，十分接近龍蛋的位置。她嘟囔著祈禱一聲，前所未有地將信任托付在韋斯萊雙胞胎身上，然後將魔杖瞄準紙殼箱，杖尖射出一道明亮的火花。

　　隨著一聲巨響，箱子炸裂成了萬花筒般的光影。弗雷德和喬治拚命向她保證他們的煙花製作技術十分高超，並且會送給她一份小小的額外禮物。

　　雙胞胎沒有讓她失望。

　　火箭衝上雲霄，留下流星般的銀色軌跡，然後發出一聲比平常更響亮的爆鳴，炸成五顏六色的一團。一枚巨大的轉輪煙花翻滾著穿過場地，身後跟著一道令人震驚的粉色火花軌跡和一道灰色的濃煙。爆竹和煙火劇烈地燃燒，在它們還有動力燃燒和飛舞時竭盡全力製造混亂。一根竄天猴徑直飛向高處的看台，炸裂後形成了一句話：「赫敏·格蘭傑，霍格沃茨真正的勇士」，金紅相間的火花持續地閃爍著。

　　畢竟，雙胞胎保證會有點額外的東西。

　　赫敏發誓，如果她能活著回去，她將永遠對創造出如此奇跡般的焰火表演的弗雷德和喬治感激不盡。

　　連巨龍都躲不開這些焰火，尤其是當其中尤為出色的一枚打在它的側腹上、又彈落到腳下時。當憤怒的匈牙利樹蜂對著它吐息時，那枚煙花隻是無力地抖動了一下。

　　在這些障眼法的掩護下，赫敏穿行在嶙峋的岩石之間，不再遠遠地躲到邊界處。她完全不清楚這最後的佯攻手段能持續多久，不過它附帶產生的濃煙與逐漸褪去的傍晚陽光和蘇格蘭濃霧混在一起，的確為她順利接近目標提供了一分額外的掩護。

　　此時，她那支由鏡像赫敏組成的小小軍團終於抵達了現場。她並不能分別控製每一個幻像的動作——操縱六個幻像對一名年輕女巫而言是太過高深的魔法。她的注意力在任何情況下也都不足以支撐她兼顧自己的行動和那種遠程操控。相反，她隻是用一條指令驅使她們一起湧向巨龍。

　　匈牙利樹蜂的嗅覺感受器被硫磺地獄般的煙火遮蔽了，本身又被身旁閃爍的光亮和持續不斷的爆炸吸引了注意力。因而巨龍隻能單獨依靠視覺來發現第一個可悲的兩腳獸，接著是其餘的。正是她們令它飽受折磨。

　　第一個消失在吐息的焚風中，然而緊接著又出現了。

　　第二個看起來跌倒在巨龍那足以撕裂鋼鐵的下頜旁，然而卻又毫發無傷地站起來通過了。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匈牙利樹蜂幾乎沒注意到它牙齒間缺少了本該品嚐到的肉體的味道，也沒注意到舌尖上也未嚐到血。

　　令它難以置信的是，不止其他的分身還好端端地站在那裏，另一個人也在魯莽地逼近。

　　雙胞胎承諾的主菜是一隻用由閃光和火花組成的、有真貨三倍大小的焰火巨龍。這隻假龍驟然飛上天空，發出一聲怒吼，噴射出屬於它的紫金相間的龍焰。匈牙利樹蜂將其視為一種挑戰，展開兩翼、後退在岩石上一蹬，準備迎接它。

　　在岩石中穿行時，她的麻瓜靴子迅速地掠過粗糙的岩石表麵和棱角。赫敏終於走到了龍巢旁。龍巢位於一座小山尖頂，高得讓她夠不到。她懷疑自己無法憑借巢穴外探出的岩石棱角爬上尖頂。在金色、綠色和紅色的火光中，她能清晰地看到其中一枚龍蛋正反射著光芒。

　　「金蛋飛來！」

　　一個蛋也沒動。赫敏並沒有垂頭喪氣。眾所周知，龍對絕大多數魔法免疫，它們的蛋也附帶了這種與生俱來的防禦力，如果這麼簡單的咒語都能生效，那這也不算什麼挑戰了。

　　赫敏全神貫注地盯著目標，並沒注意到周圍人造的光焰已經漸漸褪去——那條韋斯萊龍吐出了最後一口氣，衝向禁林，消失在昏暗的晚霞中，在天幕上留下了一行字：韋斯萊牌野火爆竹！

　　龍巢看起來和一隻超大號鳥巢並無二致，隻不過從由樹杈堆成改為用樹幹搭成。赫敏懷疑即便她有能力召喚整座巢穴，它也會完好無損地飛過來。她不清楚金蛋能否承受從十二英尺高處摔到地上的衝擊力。她又一次謹慎地舉起魔杖。恰在此時，她另一個幻象被那條具強有力的龍尾在瞬息間毀滅性地一擊砸成了碎片，卻又立刻再次出現，讓匈牙利樹蜂更為惱火。

　　在變形咒的作用下，龍巢變成了一塊十分柔軟的大墊子。

　　赫敏的注意力停留在眼前的任務上。她並沒有看見匈牙利樹蜂已經放棄和那些令它沮喪的鏡像糾纏，因為重新恢複的嗅覺告訴它那些並非實體。現在，擺脫了糾纏、並被根深蒂固的母性本能所示警的它已經得知，它的寶貝們有危險了。巨龍從最後一枚焰火旁轉身離開，開始飛快地穿過場地，憤怒地衝向入侵者。

　　「羽加迪姆勒維歐薩！」軟墊和它托著的貴重財物輕輕漂浮到巢基上方幾英尺高處。「墊子飛來！」被變形的鳥巢開始緩慢而從容地從二十英尺高的地方飛向全神貫注的赫敏。她很小心地不讓她的目標歪斜，以免損壞龍蛋。

　　巨龍笨重的軀體呈一條直線進入她的眼簾，差點讓全神貫注的她跌倒在地。她估計自己恰好有足夠的時間取得龍蛋，並將其安全地帶到場地邊緣。那條在黃昏中熠熠生輝、十分顯眼的直線仍在她七十碼開外。

　　匈牙利樹蜂一聲怒吼，試圖嚇退那名罪人。裂地崩山的吼聲讓赫敏焦躁不安，但她仍在堅持。

　　這很困難，但她會做到的。隻剩十英尺了。

　　八英尺。

　　六英尺。

　　赫敏的眼睛覺得有一道世上最明亮的光芒在一毫秒的時間裏便橫穿了競技場；隨即她的大腦便無視了這條信息，以免更加令她緊張。

　　當赫敏的左手攥住金蛋那一刹那，憤怒的匈牙利樹蜂製造了一股會降竊賊和龍巢同時化為灰燼的烈焰。她的眼底映出那道飛快衝向她的怒火。

　　赫敏·格蘭傑，在她這個年紀裏最聰明的女巫，估算失誤了。

　　軟墊在落地前便化成了塵埃。

　　天生具有更強大防禦力的真正龍蛋則僅僅是陰燃了片刻，隨後落在地上，又彈了幾下，顯然被天生的皮革般的外殼以及蛋內生物的魔法共同保護起來。

　　赫敏仰麵摔倒在地，連忙把身體扭向一旁，左手把金蛋緊緊抱在胸前，右手則扔緊握魔杖、舉在臉前，絕望地想製造一些無力的防護屏障。她深吸一口氣，知道接下來幾毫秒裏若是吸氣將把自己的肺燒成灰；然後她閉上眼睛。

　　巨龍同樣錯誤判斷了它預定目標的行為，噴吐的位置略微高了些。

　　灼熱的氣流舔舐著被擊倒在地的赫敏。她蜷著身體，死死抱住金蛋，盡可能減小自己的目標體積。對大地的衝擊力在她身邊揚起了一陣煙塵。顛簸的氣流削弱了她手上的握力，使她的魔杖在這個下午裏第二次脫手。

　　很快這陣迅疾的熱流便消失了，盡管空氣仍沉悶燥熱。她的臉頰和脖子火辣辣地疼痛，舌頭也嚐到了有機組織被焚化的刺鼻味道——如果她破損的鼻孔沒出錯的話。

　　赫敏將眼睛睜開一條縫，十分驚奇地發覺自己還活著，盡管可能隻是暫時如此。她立刻感受到了熱量，隨後淡橙色的煙火便將她從頭到腳舔舐了一遍。

　　當一個在這樣的強光下仍然十分沉重的巨大陰影飛到她頭頂時，她抱有的最後一絲僥幸也蕩然無存。

　　匈牙利樹蜂即將完活收工。

　　一聲低低的啜泣從赫敏破裂的唇齒間溢出。她毫無辦法，毫無希望，也毫無力氣。沒有力氣去哪怕掙紮一下的她閉上雙眼，等待終結的時刻。她隻希望能快一點，希望被火燒死而不是被尖牙利爪活活撕碎。但她一直沒用放鬆絕望地抓著金蛋的那隻手。

　　突然，赫敏被從堅硬的地麵上拽起來，隨後又被舉到空中。一雙大手圍到她的軀體上，用讓她疼痛不已的力氣拍打她，以熄滅衣服上的火焰。

　　「哎呀，赫敏！」魯伯·海格用一種在赫敏看來像是看死人的眼神盯著她，「你沒及時跑開。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在海格把她抱到地麵上放開後，赫敏冒險瞥了眼身後的匈牙利樹蜂。由查理率領的馴龍者正努力用多重束縛咒抑製它的行動，而巨龍則奮起反抗。

　　似乎是好幾年來第一次，赫敏終於察覺到周圍的人群向她投來的程度各異的震驚目光。她從眼角看見麥格教授正以她那把年紀的腿腳能維持的最快速度向她跑來。

　　赫敏幾乎沒法靠自己保持站立了。她低下頭，在光滑的岩石表麵看到了自己完整的輪廓剪影——被煙灰的海洋淹沒，蜷縮著等待受到致命一擊。

　　很顯然，她欠自己這件蛇怪皮衣一條命。

　　「你確定沒事嗎，赫敏？都不知道你咋辦到的……」海格用焦黑的雙手撿起她之前穿著的運動T恤的殘骸，沾滿黑灰的碎布條從他巨大的手指間垂下。

　　鑒於衣服已經智力撥穗，折斷的骨頭也痛苦難忍，更不必說破碎的牙齒、各式各樣的傷口、數不清的擦傷和燒傷，赫敏做出了這種情況下唯一可能的反應。

　　她吐了。

　　
第十章 爭吵與離開

　　我們的心沒有退後

　　我們的腳也沒有偏離你的路

　　不，沒有。即便你在野狗之處壓傷我們

　　用死蔭遮蔽我們。

　　——《舊約·詩篇》44

　　***

　　「我真不理解這所學校！龍！去年是攝魂怪，今年是龍！明年是啥？囊毒豹？…哦，抱歉，親愛的，疼嗎？」

　　赫敏的嘶聲痛呼打斷了正在為自己的病人各處傷口換藥的龐弗雷夫人的高聲責罵。護士這會正試圖把救了赫敏性命的蛇怪皮衣的碎片從她身上除掉。匈牙利樹蜂的吐息不僅將她穿在外麵的麻瓜衣服燒成灰燼，還十分凶惡地點燃了蛇怪皮。盡管上麵有魔法保護，部分蛇鱗還是在超高溫下融化了，並粘在赫敏的肌膚上，造成了許多細小的傷口，並給除掉這些碎片製造了更多的不便和疼痛。

　　「她情況怎麼樣，波皮？」麥格站在帐篷隔間外，透過卷簾門認真地注視著校醫完成她的本職工作。

　　「哦，除了這些水泡外，格蘭傑小姐的手部、臉部和頸部還受到了三級燒傷。當然還有數不清的擦傷和瘀傷。」護士從赫敏身後走出來，進入了這位學生仍有些天旋地轉的視野裏。「她的鼻骨折了，」她繼續用專業的手法剝離碎片，「還掉了幾顆牙。」

　　「你說話時沒必要裝作我不在這裏似的。」赫敏辛辣地插嘴，然而丟掉的前牙留下的漏洞卻讓她口齒不清，當然還有被重新粘合的鼻子造成的影響。這讓她的抗議顯得有些滑稽——這可不是她期望在目前情況下的效果。

　　龐弗雷夫人用一種長期忍受霍格沃茨生病或受傷學生的眼神盯著她。「內髒沒有受傷的征兆，」說著她用魔杖輕輕撫過赫敏的腹部，「不過有可能失去幾磅體重——當然，這是以我的專業觀點來看。」

　　赫敏明白了這個暗示：她應該保持安靜，讓護士正常履職。過多的評論可不會有好報。

　　「那就好，那就好。」麥格嘟囔道。

　　赫敏確信她聽到帷幕後麵有其他人聲，隻是被帆布阻隔得模糊不清。她認出其中一人是斯普勞特教授。塞德裏克·迪戈裏肯定還被限製在這裏。她不由好奇那個赫奇帕奇可能受到了那些傷害。

　　「哎呦！」

　　赫敏痛呼一聲，隨即一塊相當頑固的蛇怪皮終於放棄了抵抗而被取下，順路帶走了她的一塊皮膚。顯然在場的兩位老女巫並未忽視這一幕。

　　「不必小題大做，年輕的女士。」龐弗雷夫人評論，「如果你沒穿這個，事情會遠比現在更糟。」

　　「的確。」麥格平靜地說，「我相信，格蘭傑小姐，你應該感謝你的幸運星或者那位給你提供這件衣服的人。它無疑救了你一命。」

　　赫敏忍住了一句關於這場比賽的懲罰是有多麼不合理才導致不得不如此的刻薄譏諷。她可不想讓下一塊蛇怪皮被拿掉時比這塊還疼。

　　當然，麥格說的沒錯。畢竟，這才是關鍵，不對嗎？鑒於這件衣服像她預想中一樣好用，她無疑欠了多比一份極大的人情，甚至可以說欠了一條命。她不禁胡思亂想，除了繼續推進SPEW的目標，她還能做什麼更能報答此事呢？或許事後她應該把多比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原原本本告訴麥格？

　　當然，還有哈利。她懷疑自己永遠都還不清這份債了。

　　然而她散漫的思緒很快回到了現狀上。哈利和多比可以等到這場痛苦結束後再說……

　　「校長在想什麼，米勒娃？允許學生去對抗巨龍？」龐弗雷夫人話語中的憤怒顯而易見。而赫敏竭盡所能瞥了眼麥格的表情，覺得對方的表情像是在說『別當著學生的麵』。

　　「阿不思知道自己在幹什麼，波皮。在魔法部宣布競賽內容後，他已經安排了預防措施。畢竟，沒有學生受到真正的傷害。」麥格的回答似乎不像她平時那樣堅定。

　　「如果要我說，真是個該死的餿主意。」護士評論道，但並未就此問題繼續施壓。「我等會回來，米勒娃。」

　　「要我說也是個該死的蠢主意。」赫敏不再害怕過於熱情的撕扯，忍不住插嘴。

　　麥格臉色一白，接著似乎下了決心，「我要回學校了。我懷疑那邊還有很多工作要完成。」她走向正因又一塊粘在背後的蛇怪皮被剝落而痛呼的赫敏，拿起自己的教授長袍。

　　赫敏立刻認出了那幅熟悉的卷軸。麥格溫柔地將其放在赫敏的書包上。「我相信不需要這個，」教授平靜地說，「我也非常高興和驕傲能把它還給你。」一個淡淡的微笑打破了她慣常嚴厲的麵容。「恭喜你，格蘭傑小姐。你使用了相當令人驚訝的高級咒語。將魔法施放在周邊環境裏而非直接針對那頭野獸——對間接路線的一次不可思議的證明。」

　　「你再一次證明了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格蘭芬多。」

　　赫敏的學院院長轉身準備離開，卻又停頓片刻，最後轉回身。「我估計今晚會有一場對你取得的榮譽的盛大慶祝。這是你應得的，赫敏。」赫敏臉紅了，盡管在黑色和紫色青腫以及幹涸的血跡掩蓋之下幾乎不可能被人發覺。「我相信某人正在帐篷外麵等待你從龐弗雷夫人接受治療的完結。」

　　赫敏知道那人一定是哈利。

　　又過了半個小時，護士才對自己在赫敏身體上的工作表示滿意。伴隨著魔杖的輕觸以及幾條咒語的施放，她所承受的烈日炙烤般的劇痛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遍布後背的新生肌肉的柔和觸感，當然也包括前胸、腹部和脖頸。

　　直接暴露在匈牙利樹蜂的烈焰吐息下的部位則是另一番光景。

　　赫敏未做防護的左耳已被魔法重塑。她的脖頸、左臉和雙手結滿了厚厚的痂。她的頭發也被點燃了，大部分均已消失。謝天謝地，海格當機立斷的處理避免了產生更多的水皰。麥格也立即趕在海格將語無倫次的赫敏從競技場帶回勇士休息帐篷前抵達了現場。

　　沒過多久，盧多·巴格曼也現身了，讚不絕口地作出祝賀，並熱心地表示關懷，隨後將她來之不易的戰利品放到了安全保險處。赫敏已經累得沒力氣詢問詳情，甚至也不知道她的表現得到了何種評價。坦白地說，她對此毫不在意。

　　現在龐弗雷夫人正在給三級燒傷處敷上一層厚厚的橙色藥膏。「這個能治療燒傷，盡管龍焰造成的傷口難免會留下疤痕。」她毫無刻薄意味地說。藥膏有著立竿見影的降溫作用，但赫敏還是抬起手撫摸自己的臉頰。她已經承受了足夠多的痛苦，現在真心希望護士說的話不要全部成真。

　　「藥膏必須一直敷到明天傍晚。我會在晚飯後將其去除。」龐弗雷夫人繼續說，「除了令人遺憾的外表之外，它應該不會造成太多麻煩。藥膏防水，所以你可以泡澡或衝涼；而且藥裏施了魔咒，你也不用擔心它會溶在水裏弄髒衣服。現在，讓我們來看看鼻子。」

　　經過了長達十分鍾的相當謹慎而精確的魔杖工作後，龐弗雷夫人終於滿意了。赫敏的鼻子被矯正了，現在顯得十分精巧，但護士向她保證沒人能看出它曾經被打爆過。上唇的那道醜陋的裂口也被治愈了，一同接受治療的還有下巴上的淤傷。一瓶含有消腫劑成分的藍綠色藥劑清除了鼻子周圍的部分青腫，雖然也造成了一點輕微的副作用。護士告訴赫敏，眼部和鼻子周圍餘下的青腫和燒傷將在接下來幾小時裏慢慢恢複。

　　「很好，」赫敏再次口齒不清地回答，「所以我今晚得頂著兩隻黑眼圈到處走，就像隻大熊貓！」

　　「很不幸，格蘭傑小姐，」龐弗雷夫人頭也不抬地回答，「我可不知道還有橙色和寶石綠色的熊貓。」

　　赫敏在心底咒罵護士長這種將諷刺原數奉還的本領。

　　因此，赫敏在龐弗雷夫人接下裏處理那些赫敏在幾次摔倒在岩石嶙峋的競技場裏時受到的細小劃傷、淤傷和擦傷時保持了沉默。接著，龐弗雷夫人又修複並再生了她被燒焦甚至燒盡的頭發。最後一項日程則是赫敏失去的前牙。對一名老練的治療師而言這根本不是難題，然而這裏還有件難以啟齒的事。

　　赫敏是打算讓她的牙齒恢複原本那種過度生長的狀態呢，還是對此稍作改善？

　　以前赫敏對用魔法進行牙齒矯形有些顧慮，尤其是她不知道自己父母的齒科治療能否達到相同效果—換句話說，麻瓜療法。並且她仍抱有因同齡人長期對她的刻薄評論甚至侮辱而產生的不安全感。不，她可不想回到使用牙套甚至更糟糕的治療方法來解決咬合不正、夜間磨牙等問題的那個時候。畢竟，她的牙齒是因為魔法才損壞的；為什麼就不能用同類的方法來修複它們呢？

　　當赫敏請求龐弗雷夫人在新生的牙齒長到合適的位置而非原先長得像河狸那樣時便提前停止魔咒時，對方未作任何評論。的確，護士參與了這起小小的陰謀，並評價說赫敏的微笑相當美麗。隨後她便離開了，以便赫敏更衣。

　　赫敏匆匆穿好內衣，然後打開書包，把手探到深處，取出一麵小化妝鏡。她開始自我批評似的檢查龐弗雷的工作成果。

　　牙齒看起來的確好了很多。鼻子似乎也恢複了中午時的模樣，盡管鼻梁和眼眶上那些此刻呈現出清晰的寶石綠色的的青腫和淤傷讓她看起來像被虐待了一番。橙色的藥膏看著的確很不和諧。真是頭彩色大熊貓！

　　她累了，肉體和精神都一樣。盡管服用了許多鎮痛劑，赫敏仍然感覺自己就像剛剛經過長途旅行抵達蘭茲角、又被裝進滾筒洗衣機裏運回來。每一處關節都在作痛。

　　赫敏將死裏逃生後的慶幸拋在一邊，拿起襯衫準備穿上。恰在此時，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是一聲咳嗽。

　　「哦！抱歉，格蘭傑！」

　　赫敏驚得尖叫一聲，將襯衫緊緊攥在胸前，當機立斷地轉過身背對那位不速之客。她從左肩上回頭望去，想知道來者何人。

　　塞德裏克·迪戈裏尷尬地站在帐篷入口處。他的目光移開了一半，但他的眼珠卻似乎本能地飄回那名衣衫不整的格蘭芬多身上。他看起來相當尷尬，然而令赫敏相當不滿的是，他又好像做出一個狡猾的微笑。

　　「我需要先出去，等下再進來嗎？」他止不住笑意地問。

　　「不—不用……你就轉—轉過身吧…」赫敏結結巴巴地說，「如果你知道好歹的話。」

　　「好吧。」塞德裏克沒有食言，立刻背對著赫敏，兩眼盯著帐篷頂部，嘴裏不成調地吹著口哨。赫敏迅速穿上校服襯衫和裙子，然後用長袍裹住身體，轉身麵對這位赫奇帕奇的勇士。

　　「好了。」赫敏提示塞德裏克，聲音仍有點發顫。「現在你可以轉過身了。你想幹什麼？」

　　塞德裏克慢慢轉過身，臉上仍帶著笑意。「你怎麼樣？」他真誠地問。

　　「我好多了。」赫敏嘟囔，「畢竟，這可不是格蘭芬多的樣子。」

　　「唔…看起來你那條龍比我那條做的還過分。」塞德裏克用一種顯得有些超然的語氣評論，「盡管如此，我還是明白你的意思。」此時，赫敏看見他的右臉也敷著相同的橘紅色藥膏。

　　「我很走運，」赫敏小聲說，心知這次拜訪顯得過於親密了。「相當走運。」

　　塞德裏克有點不自在地拖了下腳，赫敏覺得與他的氣質很不相符。「呃，格蘭傑，在今天下午之前我一直沒來得及正式感謝你。感謝你向我泄密。」此時他確鑿無疑地感到了不自在，在這個比她年幼的女孩麵前顯得尤為自卑。「我欠你個人情。」

　　「沒關係，」赫敏嘟囔，「我確信換了你也會這樣做。」

　　塞德裏克伸出右手，掌心攤開。「朋友們都叫我塞德裏克，」他熱情地提議，「我希望我能有幸……」

　　赫敏接過手，搖了幾下。「赫敏。」她回應了他不言而喻的請求，「但這不適用於任何有關我的綽號。」

　　「我不得不承認，我沒覺得你應該被叫綽號。」塞德裏克在握手時說，然而他自然流露的微笑將話裏可能含有的一切諷刺都一掃而光，「很不錯，格—赫敏。」

　　「以前我也有過沒有綽號的時候呢。」她回答，並在殘破的臉上擠出一個微笑。

　　盡管赫敏並不是完全沒有被塞德裏克·迪戈裏英俊的外貌和討人喜愛的性格所吸引，但她從未成為學校裏那幫迷妹中的一員……當然除了那段和老騙子吉德羅·洛哈特有關的不幸插曲！她從他的掌心裏把手抽回。

　　「不管怎樣，祝你好運，赫敏。」塞德裏克似乎對她冷淡的神情有些遲疑。然而他卻像麥格剛才一樣，在走到帐篷入口、卷起門簾時停下了腳步。「或許你願意和我在聖誕舞會共舞？」他用一種說不清的口吻說，然後不等赫敏有時間想好答複，便離開了。

　　她懷疑塞德裏克完全清楚他對全體學生中女性那一半人的影響力有多大。鑒於赫敏早就觀察到他和秋·張之間的化學反應，她從未幻想過他會邀請自己參加舞會。那個張是個幸運的姑娘……可她仍然更喜歡她的哈利·波特！這讓赫敏開始回想自己當初為何會關注迪戈裏和張之間的互動。『真是個該死的幸運姑娘』，她悲傷地想。

　　她又一次陰鬱地微笑，並在心裏責罵自己為何在有很大可能無法活著見到這一學年結束時，去操心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

　　幾分鍾後，一個更加慍怒的赫敏沿著塞德裏克走過的小路離開了帐篷，卻沒忘記帶走她裝有蛇怪皮衣殘餘部分的書包。那是個紀念品。

　　夜幕已然降臨，而大約一小時前坐了沒有上千、也有幾百觀眾的競技場現在已經空無一人。巨龍也不見了，圍欄裏像墳地一樣寂靜。

　　外麵很冷，赫敏用長袍緊緊裹住疼痛的軀體。可還沒等她邁出一步，一個人影便從黑暗中現身了。

　　是哈利。

　　「天啊，赫敏！你太棒了！」

　　閃爍在哈利眼中的欽佩讓赫敏內心裏充滿了一種隻有他在身邊時才能感覺到的溫暖。

　　「我很走運。」她過於謙虛地回答。

　　「那可不對！」哈利一隻手搭在她肩上，她則被他冷靜的語氣平複了心情。「計劃完美實施了……唔，幾乎吧。完成計劃已經夠困難了，一點點幸運隻是錦上添花。」接著他的聲音漸漸減弱。「可我一開始真的很擔心。你當時一動不動！」

　　「呃……」赫敏無法解釋當她看到匈牙利樹蜂第一眼時那種純粹的恐懼。她一下子就被嚇傻了。哈利不會理解的。他從來不會被恐懼擊倒。他是個……

　　「來，讓我拿著。你看上去……很累。」哈利不忍心去關注她那張疲憊、傷痕累累、花花綠綠的臉，轉而伸手接過了赫敏的書包，隨後攙著她原路返回城堡。兩人走在路上時，角色很不尋常地發生了逆轉：由哈利來告訴赫敏其他勇士的遭遇。

　　塞德裏克·迪戈裏也試圖分散他那條龍的注意力。他將一塊岩石變成了小狗，然而巨龍並未被誘餌騙過。他不得不求助於眼疾咒，並短暫地致盲了瑞典短鼻龍。然而被咒語打痛的巨龍開始四處噴火。一次隨機的吐息恰好離得過近了，於是塞德裏克也在試圖取得他的金蛋時受到了燒傷。

　　下一位出場的是芙蓉·德拉庫爾，她成功地對威爾士綠龍使用了被媚娃能力強化的催眠咒。為了達到這一目的，她不得不接近巨龍，這讓她的裙子著了火。幸運的是，芙蓉施放的咒語生效了。就在巨龍打瞌睡的時候，她用魔咒變出水熄滅了衣服上的火，擺脫了光著腿完成比賽的厄運。就個人而言，赫敏有點嫉妒那個法國姑娘能製訂並執行一個如此簡單的計劃。

　　赫敏從哈利幾乎喘不過氣的敘述中得出結論，男人和男孩們（尤其是盧多·巴格曼）主要是被布斯巴頓姑娘後來的舉動而非成功獲得金蛋的過程而打動或迷惑。這讓她更加嫉妒了：她懷疑芙蓉的某個媚娃祖先讓她麵臨的各種困難都簡化了許多。

　　她已經知道了維克多·克魯姆的經曆，盡管中國火球龍基本沒有辜負其大名。如果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就是哈利對維克多掃帚技術的興趣比其它事情都大得多。至少，比起討論赫敏本人的行動，他似乎更樂意向她解釋維克多各種複雜的技術動作。正當他陶醉其中時，又一個人影從陰影中出現了。

　　來者是麗塔·斯基特，穿著一件非常沒有魅力的暗綠色長袍。她的速記羽毛筆已經握在手中蓄勢待發。

　　「幹得漂亮，格蘭傑小姐。」她用虛偽油膩的語氣假笑道，「你看起來很…輕鬆。真是個了不起的成就，鑒於你的年齡以及……出身。」

　　赫敏呆若木雞地站著，張著嘴盯著麗塔的臉。這時，哈利站到了記者和這位可能的受訪者之間。

　　「我確信赫敏沒什麼要和你說的。」他用冷冰冰的語氣闡述。

　　「一派胡言，小男孩。」麗塔隻是將他扒拉到一邊，「我相信世界人民都想聽到一位成功勇士的心聲。盡管或許也有人對『大難不死的男孩』的觀點感興趣……那個先等等。」說完她便無視了他。

　　赫敏用比哈利更冷酷的眼神瞥了記者一眼。「在你寫了那些東西以後，你真覺得我會再給你一次機會嗎？」

　　麗塔無視了赫敏的抗議。「該死的助理編輯。不管怎樣，簡單談談？」

　　赫敏挑剔地打量了一遍麗塔。「好吧。」她慢吞吞地說。她注意到哈利對這個回答的震驚可不是一點半點。

　　「哦太棒了！」在其它時間和地點下，麗塔的熱情一定會顯得十分滑稽。

　　哈利在記者身後狠狠地搖了搖頭。她衝他使了個眼色。

　　「簡單談談？」赫敏澄清事實，「然後你就放我走？」麗塔貪婪地點點頭，羽毛筆在一卷攤開的羊皮紙上擺好了姿勢。

　　赫敏打起精神。「好吧。」她說著找回了幾分自信，然後大喊一聲「極速前進！」

　　說完，這位最年輕的勇士便將一頭霧水的麗塔·斯基特從路上推開，然後迅速離去，堅決不再回頭看。

　　等到哈利追上赫敏時，他已經實在憋不住笑了。「極速前進！」他竊笑著重複了一句，夾雜在清晰可聞的粗喘中。

　　赫敏微微一笑。她積累了許久的緊張和挫敗感急需宣泄，而麗塔·斯基特恰好為她提供了一塊巨大、多汁、誘人的靶子。哈利看到了她的表情。「你太好玩了，赫敏。真是太有趣了！」

　　「我還感覺太冷了。」她拋棄了哈利之前的讚揚回答道，「我們能趕緊進屋嗎？」

　　「哦，當然沒問題。」哈利表示讚同，神情卻顯得有點遲疑。隨後他似乎做出了決定。「來，穿上這個。」

　　他把厚重的戶外長袍從肩上褪下，將其披到赫敏身上。

　　赫敏實在太累、太疼——也太冷了，沒有力氣抱怨哈利自己隻剩下一件短袖衫，隻好感激地接受了這份額外的溫暖。

　　當兩人終於走到城堡底下時，哈利把自己的判斷告訴了赫敏。被卡卡洛夫打了最高分的克魯姆領跑積分榜。在哈利看來，這個分數實至名歸，除非你要說他的掃帚毛被燒焦了一點點。德姆斯特朗的勇士用最短的時間完成了第一項考驗，並且麵臨的風險也是最小的。芙蓉·德拉庫爾排在第二名，領先塞德裏克·迪戈裏一位。

　　那麼很顯然，剩下的赫敏·格蘭傑就墊底了。赫敏本人對這一事實倒並不介意。畢竟，她參加競賽可不是為了贏。

　　兩個格蘭芬多走到了某個封閉的庭院內。在十二月傍晚的寒風中，這裏沒有一個人逗留。

　　「我的意思是，卡卡洛夫顯然對你抱有很大偏見。」哈利情緒激昂地說，「他給你打了個很差的三分。我是說，這個分基本是最低分了，而且有那麼可怕的一瞬間，我以為……」哈利在脫口而出前及時咽下了最後幾個字。「哦，老天！我……嚇死我了！」

　　赫敏承認他想說的話並沒有錯。她在一個下午中三次逃過了死亡或重傷。然而這還僅僅是第一項考驗……

　　「我真希望你沒讓我發誓不插手。」哈利抱怨道，「我沒法就這樣袖手旁觀……赫敏，你怎麼了？」

　　赫敏從頭到腳都在顫抖，卻不是因為寒冷。當腎上腺素從她的循環係統裏消退後，遲來的、多次死裏逃生後的震驚填滿了她每一根血管。「哦，梅林啊！」她□□一聲。哈利在赫敏開始腿軟時，及時用胳膊摟住了她，並將她推到了附近的一張石椅上。

　　盡管身上穿了兩層長袍、身邊還有哈利的支持，赫敏發現自己還是顫抖得難以開口。她是有多麼傲慢自大才會想著僅憑一個十五歲的小孩就能麵對一條巨龍、還能毫發無傷地逃走？一想到她有那麼多機會在匈牙利樹蜂的烈焰中化為灰燼，赫敏的身體便不受控製地戰栗。她已經用掉了多少幸運？克魯克山或許天生就有九條命，她可沒有。

　　哈利明顯有些神情遲疑，對如何處理一個驚恐萬分的女孩一籌莫展。「赫敏？」他試圖表現得溫柔，並用雙臂緊緊摟住她。

　　終於，她從喘息中擠出了一句話。「這……這隻是—是第一場考驗啊，哈利！」

　　「而你通過了。」

　　「可是，一條巨龍！我差點就……」她無法喊出內心裏的恐懼。

　　「我知道。」哈利笨拙地按了按她的肩膀。

　　「後麵不會變容易，」赫敏□□道，「考驗隻會越來越難。」她看著哈利，此時雙眼被各種白色、紅色、黑色、紫色、寶石綠色和橙色的破破爛爛的大雜燴所包圍。「看著我。我真是一團糟。」

　　「你看起來似乎比我通常從魁地奇比賽下場時要好不少。」哈利企圖詼諧地評論。

　　赫敏並沒有真的聽進去，因為各式各樣的恐懼又一次蜂擁而至。「我不覺得我還能繼續下去。」她顫巍巍地說。

　　哈利的神情嚴肅了許多。他先是沉默了片刻，出神地仰望夜空；接著他轉向長椅，把赫敏的身體扳過來麵對自己，雙手搭在她的肩上，直視她的雙眼。「你看，今天是個大日子。你在這裏大多數人連一線生機都不願給你的情況下安然度過了考驗。你已經—再一次—證明了你是名卓越的女巫。」

　　赫敏試圖搖頭否認，但哈利無視了她。「我想讓你明白這點。無論你想做什麼，你都要知道你會永遠得到我的支持。無論何事。」說完他停頓了一下，留下一段令人不適的沉默。赫敏覺得他正懷疑地盯著她。

　　「怎麼啦？」她嘶啞地說。梅林啊，她好累啊！

　　哈利看起來一臉好奇，緊接著慢慢搖頭，似乎在懷疑自己的想法。「有一點…隻是…你看上去有點不一樣了。」

　　赫敏含著眼淚笑了，鼓勵他說出龐弗雷夫人的治療成果。

　　哈利再次搖頭，眯起雙眼。「一定是顏色太花了，」他嘟囔道，「抱歉。」

　　『真是的！』赫敏正打算如此回應，突然聽到木頭重重砸在石頭上的聲音。兩人都嚇了一跳，發現瘋眼漢穆迪正認真地打量他們。赫敏因受驚而吸了一大口氣，從哈利的懷抱中掙脫，無視了他擋在她身前的企圖。

　　「波特，格蘭傑。」穆迪的聲音刻意顯得不偏不倚。「反應還不算太差，波特，盡管你應該找個掩護。我能看到你的魔杖。」

　　「教授。」哈利的回答充滿警覺。赫敏注意到他的確握緊了魔杖，也並沒有長袍來遮掩動作。

　　電藍色的魔眼在眼眶框裏瘋狂旋轉，最後把目光停在赫敏身上。「你今天幹得不錯，格蘭傑。」

　　即便情緒已經處於很激動的狀態，赫敏還是震驚了。這可是穆迪教授自從那次單方麵決鬥後第一次對她說出讚賞之詞。

　　「你會讓很多人大吃一驚的。」穆迪繼續說，「或許有些人會瞪大雙眼，」接著他咕嚕一聲，「然而還是有不少人瞎得看不見。」

　　「謝謝，教—教授。」

　　「可你還是弄掉了魔杖！兩次！」穆迪的態度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現在他開始衝赫敏發火了。「如果你沒這麼走運的話，你早就丟了小命了，尤其是最後那次。」他搖了搖那顆飽受戰火洗禮的腦袋。「時刻握緊你的魔杖！」

　　當穆迪走來走去時，哈利小心地將赫敏擋在身後。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害怕教授會再一次試圖用他非凡的戰地技術做一次實戰演示。這個動作沒有被滿臉疤痕的前傲羅忽視。

　　「覺得你能保護她，是嗎，小夥子？那可不光是一件鬥篷的事……遠遠不止……」

　　「隻是先做好準備。」哈利用略帶顫音的語氣說，「赫敏今天已經經曆得夠多了。」

　　「你需要一個保護者嗎，小姑娘？」穆迪質問赫敏，「因為如果你需要的話，你肯定沒法活著完成比賽！你的好運隻是偶然的！」

　　當穆迪談及她剛才那些想法時，赫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你也一樣，波特。」穆迪跟了一句。

　　哈利當然也感到了不安，但他還是一隻手緊緊摟著赫敏的肩膀，轉身背向一邊在兩人附近徘徊、一邊用不懷好意的目光盯著他們的穆迪。「我們最好現在就走。」他明確地說。

　　等兩人走開後，哈利無聲地抽回胳膊，赫敏確信自己仍能感覺到那雙眼睛還在盯著她。

　　兩人在一種令人不適的沉默中並肩穿過走廊。赫敏想要退縮的思想沉甸甸地懸在兩人之間。同時她也在仔細考慮她那說服父母接受她的計劃以及對未來的計劃的義務。

　　她心裏這份寒意在胖夫人肖像旋轉開啟那一刻被徹底擊碎了。一聲激動的「幹得漂亮，親愛的！」讓格蘭芬多公休室裏每一個人都得知了赫敏的出現。一陣陣刺耳而難辨的喝彩和大喊大叫夾雜在費力拔博士的完美無熱濕啟動焰火的爆裂聲裏迎麵而來。比起一開始對赫敏當選的反應，格蘭芬多們的做法可以說是不能再熱情了。

　　赫敏呆呆地站在門口，大腦被眾多歡慶中的格蘭芬多占據了，雙手鉗抱在胸前。接著她發現自己被雙胞胎的肩膀架到了接近六英尺的高處。

　　「格蘭芬多榮耀！」

　　「祝賀你，赫敏！」

　　雙胞胎馱著赫敏在屋裏到處□□，為她高唱讚歌，整座格蘭芬多學院的人則在一旁高興地鼓掌大叫。她不得不低頭躲開一張條幅——上麵將她標榜成一名馴龍者，有可能是迪安的作品。她感到局促不安，試圖告訴雙胞胎自己的腿很痛、他們應該把自己放下。然而他們要不是因為喝彩聲而聽不到，要不就更像是刻意無視了她的抗議。

　　當□□隊伍遭遇公休室中央的橡木長桌時，雙胞胎將赫敏從肩上卸下，以便她站在仰慕的人群高處。當弗雷德—也可能是喬治—要求大家安靜時，另一個便大聲起哄「講兩句！」

　　學生們以驚人的速度安靜下來，直到整間公休室裏基本沉寂，隻餘下從壁爐裏傳來的柴火劈啪聲和畫像的竊竊私語。每張臉都滿懷期待地仰視著赫敏，這讓她不禁再次想起自己那傷痕累累的臉。人群中有一兩個人對著她五顏六色的外表指指點點，然而卻更增強了她的自信。

　　她要說點什麼呢？

　　她心裏一部分想法告訴她，應該大放厥詞、虛偽地尖叫，責罵這些觀眾突然就轉變成了最熱心的支持者，痛斥他們在過去的五星期裏對她的完全冷漠的對待，大大表現一番她對此的反感和憎惡。然而說實話，當她麵對人群時，她並沒有讓激動的言辭噴湧而出。

　　那樣可以達到一種低級的情感水平。

　　「唔……」

　　然而她大腦中理性的一麵告誡她放棄那種選擇。有些關係是需要彌補而非徹底打破的。丘吉爾曾說過，勝利者應該寬宏大量。

　　「來嘛，格蘭傑。」雙胞胎中的一個推了下她的腿。

　　似乎被慫恿了一樣，赫敏知道理性已占了上風；哲人的選擇。她下定決心，深吸一口氣。

　　「感謝你們今天下午對我的支持，」她說，「這對我而言意義重大——真的很關鍵。」

　　聽到這句話，學生們再次對她報以更加自然且熱烈的掌聲和喝彩。赫敏不得不伸開雙臂在空中虛按一下，示意大家安靜。

　　「然而如果沒有那些從一開始就支持我的人的幫助，我真的不可能通過考驗。」

　　這句話帶來了一種意義不同的沉默，大多數在場的學生都開始默默反思自從赫敏·格蘭傑被選為勇士後、自己對她的態度。為了保持名譽，沒有一個同學提出抗議。為了保持體麵，赫敏也沒有對此深究。

　　赫敏打算從臨時充當指揮台的桌子上躍下，卻發現那雙之前將她推上台的胳膊現在又把她抱了下來。她本能地擁抱了喬治（或者是弗雷德），眼淚刺痛了她的眼角。「謝謝你們。」她低聲說，然後放開了他，又給雙胞胎中的另一位來了個感情充同樣沛的擁抱。

　　「別這麼客氣，赫敏……」

　　「不過，如果你能在我們的煙火背麵簽名的話……」

　　雙胞胎同時大笑。這次，赫敏將兩人一塊擁抱。然而，為了完成這個動作，她不得不踮起腳尖。

　　等擁抱結束後，弗雷德（或喬治）轉頭看著此時陷入沉默的格蘭芬多們。「就這樣了，夥計們！」

　　「派對開始！」另一個大喊。

　　話音剛落，更多的煙花爆炸了，格蘭芬多們的歡呼聲也加入了這場喧囂。鑒於今晚這場半官方性質的慶祝大會已經拉開序幕，會場開始彌漫著一種不同之前的、更加愉悅的氛圍。桌子被上麵堆積如山的事物壓的□□不止，一大桶南瓜汁被從兩端分別插管導出，一座大木樁上則擺滿了冰鎮黃油啤酒。

　　赫敏穿過擁擠的人群——絕大多數人都閃身讓她通過。拉文德和帕瓦蒂熱切地詢問她臉上的傷勢，十分八卦地竊笑著對她的新牙齒稱讚不已；西莫拍了拍她後背；迪安則對她報以明媚的笑容。

　　不久之後，赫敏發現自己坐在一張沙發上觀察與會眾人。她仍對她的同學變化如此之大的態度感到震驚。時不時會有一小群大膽地一年級生接近這位馴龍者，對著她破損、青腫、五顏六色、敷滿橙色藥膏的臉指指點點，然後咯咯笑著退回去，慫恿對方繼續。

　　納威安靜地在她左手邊坐下，同時金妮也十分唐突地像個土豆似的跌坐在她右側。「你有點輕饒他們，」金妮有點不禮貌地說，「我已經告訴他們要老實點了。」當金妮看到安吉麗娜和弗雷德開始攀談時，她有些不快地眯起眼。

　　「不，」納威小聲反駁，「我覺得你做的沒錯，赫敏。有時候忍讓也能取得良效。」

　　赫敏扭頭對納威表示感謝，接著便成為金妮猛烈擁抱的受害者。「我發誓，我真以為你完蛋了。」金妮在赫敏耳邊嘟囔，「梅林啊，我們都以為。我覺得我當時都快吐了……」金妮把她的好友從擁抱中解脫出來，雙眼閃爍著淘氣的光芒。「但是話說回來，你做好了防護，不是嗎？」她意有所指地一挑眉。

　　回想起今天第二尷尬的時刻讓赫敏一陣臉紅——在數百人麵前嘔吐隻比衣衫不整地遭遇塞德裏克稍好一點——赫敏知道金妮隻是想用幽默衝淡她的恐懼。「真了不起。」她評論道，「當我進入場地時，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遲疑片刻，「是什麼讓他們都改了主意？」

　　「哈利。」納威的回答莫名其妙。

　　「哈利？」赫敏重複道。納威點點頭。

　　「昨天晚上，」金妮補充道，並使得赫敏的腦袋像觀看網球比賽的觀眾一樣轉了過去。她把手中的黃油啤酒放下，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差不多就在現在這個位置，他和我們這些餘下的人說，我們都是格蘭芬多人，我們之前對待你的方式是很不榮譽的。他說大家的忠誠似乎都被風吹到窗外了。我真為他感到驕傲。」

　　「真的？」這就能解釋昨晚的情況了。「哈利真那麼做了？」

　　「還不止如此。」納威回答。

　　「沒錯。」她的目光又回到金妮身上。「哈利站在這裏說，如果這就是格蘭芬多學院團結一致地對他朋友的『支持』方式的話，那他們明年就該找一位新的找球手了，因為他將完全沒有興趣參賽。他當麵對安吉麗娜說了這番話，並指責他們的忠誠是兩麵派作風。」

　　赫敏對魁地奇政治毫無了解，也不感興趣。然而自從去年夏天奧利弗·伍德離開了霍格沃茨，格蘭芬多的隊長職位就產生了空缺。這個職位預計將被球隊裏經驗比較豐富的幾名隊員取得，比如斯平內特、約翰遜或是貝爾。她很清楚魁地奇比賽奪冠對格蘭芬多學院而言有多重要，甚至對麥格教授也是。甚至她還很清楚球賽對哈利的意義有多重大。

　　「他不是吧？」赫敏驚歎。不過，說到這裏，哈利到底去哪了？

　　「千真萬確。」金妮興致勃勃地回答。「不管怎樣，弗雷德和喬治也決定支持哈利，他們也表示會和哈利共進退。」

　　赫敏被這個出乎意料的內幕驚得瞪大雙眼。雙胞胎真會嚴肅對待某件事？她可聞所未聞。

　　「唔，安吉麗娜看上去就像吞了生骨靈。明年需要找一位新的找球手，突然變成了同時失去兩名擊球手和一名找球手。我打賭他們立刻矮了一英寸。接著你就走了進來，恰好錯過這一幕。當你迅速上樓後，他們決定同意哈利的話，並覺得他們確實是一群傻瓜。」

　　這個消息的確讓赫敏感到一絲心痛。她更希望是自己的勇敢最終讓她的同學們找到了希望，而不是因為哈利把魔杖架到他們頭上。納威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情緒。

　　「大多數人很願意支持你，赫敏。」他溫和地說，「隻是……大多數人並不那麼了解你，又被其他人的觀點給左右了。有些人相信新聞界。另一些人……唔，」納威聳聳肩，「羨慕嫉妒恨……」

　　納威的解釋無疑是正確的，然而卻對振奮赫敏的情緒毫無幫助。

　　金妮適時插嘴，似乎急切地想同時改變這場討論的話題和氛圍。「所以，格蘭傑，麵對一條巨龍是怎樣的感受？」她微微仰起頭，似乎想從不一樣的角度審視赫敏。「就像你對你的牙齒做的那樣。」金妮用遠比剛才謹慎的口吻評價，然後才繼續提出之前那個用來幫她散心的話題。「不管怎麼說，你想要追隨查理的足跡嗎？」

　　赫敏慶幸終於能換個話題，忙不迭開始講述她能想起，或者說願意想起的勇鬥匈牙利樹蜂的經曆。當赫敏提到自己當時意識到已經來不及取得金蛋並從龍息下逃生時，納威打斷了她。

　　「哈利看到那條龍靠近你時，他跳起來想施放某種咒語。我們都以為那條龍會把你幹掉。然而有某種魔咒阻止了外界對場內的幹預。哈利險些被自己的咒語幹翻！」

　　這很有道理，赫敏想。在觀眾裏坐著一群法力高強而又不夠公平公正的巫師的情況下，他們中任何一人都可能試圖幹預比賽結果。必須有一些強力魔咒來組織巨龍逃出場地或一怒之下把觀眾燒成灰。

　　「哈利很絕望。」金妮興致勃勃地說，「他在發覺無法穿越屏障後大罵不止，簡直像羅恩一樣。我也不知道誰看到了他的舉動，然而沒過幾秒，火焰便消失了，然後海格就把你抱走了。」

　　也許這能解釋赫敏在感覺自己大限將至時看到的那道亮光。她無視了那道光，將其歸因為條件反射，或是當時那是那種情況下絕對的恐懼所產生的錯覺。然而仔細一想，這可能也使得打算好好拷問格蘭傑的巨龍產生了錯誤判斷。匈牙利樹蜂到底有沒有被誤導？

　　哈利是否再一次救了她的命？

　　就像被召喚一樣，哈利突然手捧一大堆黃油啤酒瓶出現在她麵前。其中一瓶被他直接抓在手中，其餘的則小心翼翼地拖著一個托盤。托盤上堆滿了臘腸卷、豬肉餡餅、果醬蛋撻和吉士威廉。『顯然是男孩之選』，赫敏心想。「感覺你在經曆了那些之後會需要——哎呀！」

　　當赫敏飛似的跳起來摟住哈利的脖子時，他已經無法再說話了。盤子裏的東西差點灑了，然而納威迅速施了個咒語，將它們在掉到地毯上前變沒了。哈利盡力攥緊酒瓶。

　　「謝謝你，」赫敏死死貼在他耳邊低語，「謝謝你做的一切，哈利！」她對哈利一切有關違背了絕不插手諾言的譴責都像那些被他弄灑的食物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後退一步，以便更好地欣賞他。這時她發現哈利一臉徹徹底底的迷惑和尷尬。「我—我做了什麼？」他茫然地嘟囔。

　　『真是典型的哈利，真他媽無私。』赫敏想，『不能繼續誇他的行為了。他真心對我為何如此感激一無所知。』她再次擁抱了他。「永遠不要改變，哈利·波特，」她惡狠狠地宣稱，「永遠不要！」

　　金妮看到這炫耀似的場景後搖頭不止，迅速閃人了。納威也趕緊溜了，並聲稱自己要再去拿點吃的。又一次逃脫了格蘭傑式死亡之擁的哈利將一瓶美味的冰鎮黃油啤酒遞給她。當液體沿著她的喉嚨流入胃中時，她感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甘甜，這提醒了她自己現在有多麼口渴。

　　隔了足有一個世紀，納威終於帶著一堆比剛才哈利挑選得種類更多的食物回來了。緊張加劇了赫敏的饑餓感——她立刻開始大嚼特嚼夾了紅大馬哈魚配黃瓜的三明治，還拿了不少脆芹菜杆和奶酪芝士。她不僅僅要把饑渴感壓下去，還得補上參賽前欠下的那頓午飯。因而她不僅又喝了一瓶黃油啤酒，還幹了一大杯南瓜汁。盡管她對萊斯特幹酪&格洛斯特雙料硬幹酪組合塊配上插了取食簽的菠蘿丁的組合吹毛求疵，她還是吃了個酒足飯飽。隨後她便舒舒服服地坐在沙發上，以便回答朋友們關於巨龍或她的傷口的問題，並回應關於那些橙色藥膏嚐起來是否像顏色一樣火辣的猜想。

　　當李·喬丹打開了巫師無線電廣播、並調到一個播放最新魔法主題搖滾樂的頻道時，派對的氣氛被點燃了。弗雷德在和安吉麗娜共舞，喬治則勾搭上了艾麗西亞·斯平內特。即便不算優雅，雙胞胎也都使出渾身解數展現他們的個人風采。赫敏把一切盡收眼底，懷抱一種對她來說並不尋常的超然物外之情看待這一幕。

　　一場有關她所取得的成就的、不太合格的慶祝大會，對赫敏而言是段新奇的經曆。她的學術成就很難成為格蘭芬多式的傳奇。不管她掙到了多少學院分，最後也總會被哈利、羅恩和納威之流給習慣性地丟掉——尤其是弗雷德和喬治。

　　即使是哈利、羅恩和她一起在一年級時贏回了全部學院分、並最終在大禮堂奪得學院杯的那次，試圖狂歡的格蘭芬多最後也被在場的所有老師以及其他三個學院的學生阻止了。

　　將事情前前後後回想一遍後，赫敏現在覺得，或許阿諛奉承也不那麼令她難受。

　　她怎麼會想過要放棄這一切呢？

　　她怎麼會考慮接受接下來兩場考驗呢？

　　她累了。今天是漫長的一天，而她被考驗了、並且通過了，這已經是她的極限。她可以把這一切放到明天再想。不管怎樣，這場歡宴上有一個人的缺席是十分顯著的。

　　赫敏給自己找好了借口，從沙發上站起身，試圖穿過狂歡中的人群。這個過程很慢，因為她在走到場中央時受到了過多的關注。首先，她得避開想邀請她作為舞伴參加聖誕舞會的考麥克·麥克拉根。對方顯然忘了，或者更像是故意無視了兩人最近一次談話。

　　緊接著，安吉麗娜找到她想要為她自稱「真像個□□」的行為當麵道歉。赫敏知道安吉麗娜有多渴望參加競賽，然而這位高大的黑人運動員承認如果她事先知道競賽裏會涉及巨龍的話，唔……

　　赫敏提醒自己：『寬宏大量，格蘭傑。』安吉麗娜的道歉和祝賀看起來足夠誠懇，赫敏也表麵上點頭接受了。兩哥年輕女人似乎都很欣慰終於完成了這場對話。

　　赫敏始終在尋找一張笑臉，尋找那個人。很不幸。最後她發現自己走到了通往男生寢室的樓梯下。她四下張望一番，試圖在她的仰慕者發現她離開之前便溜之大吉，然後開始爬樓梯。

　　她希望下午的事情能讓羅恩睜開雙眼看到事實真相。倒不是說這對她還有多大意義，她試圖說服自己，而是她至少欠了哈利一次與羅恩重修於好的嚐試。經曆了哈利過去幾天裏為她做的那麼多事情後—第一次考驗賽前、比賽中和賽後都有，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了。

　　四年級生寢室的門關著，卻沒有上鎖。赫敏將門推開。盡管很有些年頭了，那扇結實的橡木大門還是悄無聲息地被鉸鏈拽開了。

　　五張床中的一張被床簾裹得嚴嚴實實，似乎想將樓下狂歡的聲音甚至情緒都隔絕在外。赫敏試探著走近，低聲開口說話——盡管附近根本沒人偷聽。「羅恩？」

　　四柱床的床簾裏傳來一陣十分微小的沙沙聲，緊隨而來的是一聲迅捷而真誠的回答。「滾開！」

　　赫敏歎口氣，做了個鬼臉。『寬宏大量，』她的意識再一次提醒她。在嘟囔了一句咒語後，隨著魔杖輕輕一抖，床簾被拉開了。仍然穿戴得整整齊齊的羅恩，謝天謝地，正盤腿坐在床中央，憤怒地瞪著她。在清楚地表達了他的態度後，羅恩立刻把頭扭開，仿佛在強調自己要無視她。

　　「我們得談談，羅恩。」她向床邊走了一步。

　　「談什麼？」羅恩轉過頭。赫敏被他激烈的語氣嚇了一跳。「你不想回到你崇拜你的人群中嗎？」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心情，並整理了一下思緒。不知為何，羅恩總是試圖在和她爭吵時故意選擇錯誤的角度，將她從理智的討論引向情緒激動的戰爭。「羅恩，你知道事情不是這樣的。」她努力抑製著語調說。

　　「不是？」羅恩憤怒地從床上跳下來與赫敏正麵相對，逼得她退後一步。「你剛剛在整座該死的學校麵前送別了一條巨龍！讓你感覺很驕傲，不是嗎？」

　　赫敏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而他正在挑逗這個極限。「羅恩，我差點死在那裏！」她厲聲說，「你真的固執得堅持認為我是真心想參加比賽的嗎？是嗎？真的嗎？」

　　羅恩的臉脹成了豬肝色。「現在這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你已經害得我最好的朋友與我反目。在幾乎全霍格沃茨人麵前打了我。連我的哥哥們都為了你而捉弄我。」

　　「我沒那麼做！」赫敏戰栗著大聲反駁，活力又一次回到了她這個破敗不堪的軀體中。「你不告訴我巨龍的事，那是你咎由自取！」她的聲音幾乎變成了尖叫。

　　「如果你給我個機會的話，我他媽當然會說！」她從羅恩不斷屈伸的手指和時而握拳、時而放鬆的雙手看出，他已經到了爆發的邊緣。她一點也不懷疑，如果自己是西莫、迪安、或許甚至哈利的話，他倆早就開始毆鬥了。

　　「什麼時候？你到底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上周五晚上，但你完全沒給我機會就跑掉了。」羅恩似乎稍微不那麼咄咄逼人了一點，「多虧了你，我才被迫頂著那對該死的角整整兩天。」

　　赫敏曾經懷疑過羅恩那天晚上的動機，然而那時正是哈利提過的羅恩試圖告訴她的時候。

　　話題已經僵了，她試圖衝淡一下談話中的□□味。「羅恩……」她開口道。然而他拒絕讓她奪得主動權。

　　「不管怎樣，現在這他媽已經不重要了。我很高興你能平安無事，即便你的外貌沒這麼走運。可現在你已經得到了一直想要的東西——整個巫師世界的關注。赫敏·格蘭傑，一個能麵對巨龍的四年級學生。我打賭麥格已經獎勵你一大堆學院分了。」

　　赫敏對羅恩的長篇大論已經無語了，隻是張著大嘴瞪視他。他怎麼敢指責她……她自身的怒火回歸了，並以指數形式增長。

　　羅恩又領先一步。「你或許已經成功地迷惑了哈利，讓他相信你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女巫。然而我不會。現在，在他們找到一位新英雄前，趕緊滾回你的派對。」說完他又跳上床，再一次將床簾緊緊拉上。

　　就是這裏！她這過山車似的一天裏的最高點！

　　「你…你…啊！我甚至從未覺得馬爾福會如此地嫉妒和惡毒，然而你，羅納德·韋斯萊……你真讓人厭惡！」

　　她憤怒地衝出寢室、走下樓梯，差點撞倒了被突然嚇到的科林·克裏維。赫敏無視了眾多困惑和探尋的目光，飛似的穿過公休室，三步並作兩步地從房間另一側的樓梯爬上了自己的寢室。

　　她待在寢室裏。當音樂聲和歡快的嬉笑聲穿過緊閉的房門和放下的床簾飄入她耳中時，這場狂歡的主角趴在她自己的床上，驚訝地發覺自己已經止不住地流下眼淚。

　　***

　　星期三早上給了格蘭芬多四年級生們一個睡懶覺的機會，因為他們的第一節課要到早間休息後才開始。通常赫敏會拒絕這個晚起的機會，然而這次不行。經曆了昨天那長肉體和精神的雙重考驗後，她並沒有感受到早早氣床麵對新一天的迫切欲望。不管怎樣，這也給了她構思那封需要寄給牛津郡的信的機會。

　　她的睡眠被打擾了，夢境被用吐息製造了一個人間煉獄、或是用剃刀般鋒利的爪子將她撕成碎塊後丟進嘴裏的暴怒巨龍所占據。她數次從床上驚醒，頭頂汗如雨下，心髒在胸腔裏如遭重錘；膽汁反到了喉間，讓她遭受了嘔吐感的折磨。她是不是還尖叫了？

　　隻有在清醒時，她才能避免這些噩夢。因而赫敏躺在床上，努力不去回想昨天那次死裏逃生的經過。

　　她正處於那段剛剛醒來、感官逐漸恢複的美好的困倦時間時，寢室門突然被蠻橫地打開，並導致布朗和佩蒂爾的四柱床上傳來吱吱的報警聲。

　　赫敏瞥了眼鬧鍾，上麵堅定地寫著現在才八點半，還沒到早餐時間。接著她抬頭向門口望去，發現了麥格教授那熟悉的身形。

　　「教—教授？」赫敏眨眨眼，試圖驅散眼中的困意。

　　「格蘭傑小姐，」麥格的語氣聽起來有一絲煩惱，「請盡管穿好衣服。」

　　赫敏將上半身從床上抬起。「為什麼？怎麼了？」

　　「有一場關於昨天事情的正是質詢，」麥格回答，「來吧，快點！」

　　她那仍然十分疲憊的精神絕對不歡迎事情這樣發展。

　　赫敏從溫暖舒適的床上跳下，迅速套上校服—盡管不像平時那麼靈活—慌亂中還係錯了襯衫紐扣。她甚至都沒工夫收拾一頭亂糟糟的頭發，立刻被麥格拉走了，並按照字麵意義上地將她推下樓梯，來到了公休室。

　　「到底……發生了什麼？」

　　麥格低聲咕噥了一句，赫敏並沒有聽清。其中有幾句像是咒罵，但又似乎不太可能。她感覺教授嘟囔了「羊皮紙推銷員」這個詞一到兩次，還有「卷軸囤積者」，以及一根在某個地方被用不可思議的結構安放的羽毛筆

　　當麥格大步流星地穿過公休室走向肖像洞口時，赫敏還在試圖提上鞋子。在漂亮地使用了一條家務咒語將鞋帶係好前，她不得不單腳跳下了幾級台階。麥格對那些在這麼早就看到如此反常一幕的圍觀群眾怒目而視，然後搖著偷進入走廊。

　　當肖像洞口緊緊關閉、胖夫人也被格蘭芬多院長示意離開後，麥格頓了一下，然後麵向臉上雖然還是一團亂糟糟的橙色、卻謝天謝地不再呈寶石綠色的赫敏。

　　「有一起……我拒絕相信……一場關於你在參加第一場考驗時作弊了的投訴。」麥格剛一開口，便有了發怒的趨勢。

　　「作弊？」赫敏有些驚訝，「怎麼個作弊法？」

　　在兩人一起沿著台階走下塔樓，並來到主樓梯的一路上，麥格開始解釋。「魔法部接到了一起投訴。投訴聲稱你得到了有關第一場考驗的性質的預先通知，並且有霍格沃茨的教職工與你合謀。」說到這裏，麥格轉過頭給了赫敏一個嚴厲的眼神。「很顯然，四位選手都不知以何種方式得知他們將麵對巨龍。然而一所學校涉嫌幫助其本校勇士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據巴蒂·克勞奇所說！ 」最後幾個字裏明顯帶上了惡意。

　　「現在，我隻問一遍，格蘭傑小姐。霍格沃茨是否有人提醒你將要麵對巨龍？」

　　「沒有。」赫敏用力搖頭，「是—」她頓了一下，並不太想將比爾·韋斯萊的名字捲入這起令人不快的小事中。「你說得對，我的確知道了，但那是校外的某個人告訴我的。」

　　「很好，」麥格立刻點頭回應，以示接受了赫敏的答案。「我還擔心海格可能會說漏嘴。」

　　「所以他們想幹什麼？把我趕出去？」

　　「正確，格蘭傑小姐。而我們都知道如果他們得逞了會有怎樣的結果。」

　　「他們真打算一直玩這種把戲？」赫敏詢問她的院長。

　　「我也不好說，」麥格回答，「我本人也受到了懷疑，然而我真的不相信那些人。即便是你的反對者也不會搞出這麼大動靜，他們頂多想幹預你的OWLs成績。」

　　赫敏頓住了。「或許這已經不重要了。經曆了昨天的一切後，我都不確定自己還想不想繼續參賽。」她承認。

　　麥格臉色一白。「哦，不，不，不—不可以！」她宣稱，「我不會袖手旁觀地看著你和霍格沃茨的名聲一起被玷汙。」

　　「那我怎麼辦？」赫敏鼓起勇氣挑戰這位她最喜愛和敬重的老師，「忘了玷汙以及學校名聲吧。昨天麵對巨龍時我差點把自己害死。我真是個傻瓜，竟然覺得自己能毫發無傷地通過比賽。如果不是… …」

　　赫敏不說話了。不，她不能把哈利拖進來。畢竟這些話將傳進背後那個未知勢力耳中。

　　麥格遲疑了一下，略微俯身，以便更親近這位她最喜愛的學生。「格蘭傑小姐……赫敏，你昨天取得的成就已經足夠你享用終生了。即便霍格沃茨的名譽不是問題，我也不相信我會允許任何人將其從你身上奪走。我相信你是憑借自己的本領麵對那條巨龍，並通過了第一次考驗——即便這裏有少許來自外界的幫助。」赫敏驚訝地看到麥格在說最後一句話時，臉上浮現出一個淡淡的微笑。「再仔細考慮過後，如果你選擇放棄—並且我不相信你真想那麼做—那就讓放棄成為你主動的選擇，而不是被他們逼迫的！」

　　赫敏為麥格話裏明顯的情緒感到震驚。然而當麥格直起身看向她背後時，她更加驚訝了。「你不同意我的話嗎，阿拉斯托？」

　　赫敏迅速轉身。穆迪教授很反常地無聲無息地出現了。現在她正處於他那隻奇怪的魔眼監視之下。

　　穆迪咕噥一聲。「小姑娘給自己惹了大麻煩。她已經足夠大、足夠成熟來自己解決了。」

　　「一派胡言。」麥格無視了她同事的無禮回答，「這個可憐的孩子被陷害了。」

　　「或許是，或許不是。」這次穆迪將他那隻正常的眼睛也鎖定在赫敏身上。「是誰提起的申訴？」

　　赫敏在心裏用她的加隆打賭，幕後黑手肯定是個斯萊特林，或許是小馬爾福或老馬爾福。

　　「某個我不敢相信的人！」麥格告誡他，「你敢信麼？竟然是我們格蘭芬多的人。珀西·韋斯萊！」

　　聽到這個出人意料的事實，赫敏的下巴都快掉了。「珀西？」她又問了一遍以確定沒聽錯。顯然她輸掉了加隆。「珀西在這裏？」

　　「作為一名魔法部的官方觀察員。」麥格抿著嘴唇確認。

　　「哈！那個彷彿生下來就把魔杖插在屁股後麵的男孩！」穆迪評論道，無視了麥格關於在未成年學生麵前使用如此粗俗比喻的輕微抗議。

　　赫敏驚呆了。「可是珀西？為什麼？」

　　「男孩太想往上爬了。」穆迪回答，「以為這能討好福吉，盡管現下這套不太吃香了。」

　　***

　　已經沒有時間傳喚赫敏那位準法律顧問，切麗·布斯了，不過麥格承認這件事並不涉及法律，無論是魔法界內的還是界外的。相反，這件事僅僅局限在爭霸賽本身的規章 製度上，而此類相關問題將由四位裁判作出最終決定。

　　按照麥格的打算，比起擔心未來的事，赫敏現在對被稱為作弊者更介意，因而聽到這個消息後略微放寬了心。等事情真相大白後，她會有足夠的時間考慮下一步行動，無論那會使她感到多麼不快。

　　質詢地點位於大禮堂內她萬聖節時被叫進去的那間小屋裏。四位裁判—鄧布利多，馬克西姆夫人，卡卡洛夫和巴蒂·克勞奇—坐在一張長橡木桌後麵。盧多·巴格曼看上去一副呆在哪裏都比這裏好的樣子，滿頭大汗地站在一側。裁判桌的右側角落裏坐著塞德裏克·迪戈裏和芙蓉·德拉庫爾，維克多·克魯姆則顯然缺席了。

　　麥格示意赫敏坐到芙蓉旁邊，對方在她坐下時緊張地微微一笑。麥格本人則坐到了三位參賽者身後的一排凳子上，位於斯普勞特教授和顯然申請焦慮的海格中間。她揮手趕走了一隻徘徊在空椅子上的飛蟲。穆迪則忙著在房間裏施加各種不常見的咒語。

　　「妄想症犯了嗎，穆迪？」卡卡洛夫油膩虛偽的語氣讓赫敏想到了麗塔·斯基特。

　　「我還活著，不是嗎，伊戈爾？」穆迪用他言簡意賅的風格回答，隨後站到了壁爐邊，用魔眼不停地掃視著屋內眾人。

　　鄧布利多率先挑起話頭。「啊哈，格蘭傑小姐，我們很抱歉這麼早把你叫醒。我們想知道你是否願意協助我們解決幾個問題？」

　　在麥格的鼓勵下，赫敏張口說：「當然，校長。 」

　　「好，很好。巴格曼先生？」

　　滿臉不舒服表情的盧多·巴格曼向前一步。「好的，唔。」他掙紮了一下，還是開口了，「昨天有一起投訴……關於你比賽的投訴——比賽相當精彩。有人相信你……唔——巨龍，格蘭傑小姐。 」

　　「格蘭傑小姐，我覺得巴格曼先生想說的是，」鄧布利多語調平穩地插話了，「你在第一次考驗之前得到了預先提示，知道自己將麵對巨龍。」他轉向巴格曼。「是這個意思，沒錯吧？」巴格曼點點頭。「那好吧，格蘭傑小姐，也許你可以啟發下我們？」

　　赫敏深吸一口氣。「是的，我的確事先知道了巨龍——並且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鄧布利多對此並未表示驚訝，盡管卡卡洛夫立刻跳了起來。

　　「你看，她承認了！」他憤怒地宣稱。

　　鄧布利多無視了德姆斯特朗的校長，繼續問：「我明白了。現在，你能告訴我們，你是從誰那裏得知了消息嗎？」

　　赫敏盡量注視著校長的眼睛。「我不能告訴你那人是誰，但是，」她轉頭看向海格，「我可以確信消息來源既不是霍格沃茨教職工中的一員，也不是校內學生。」她不清楚如果比爾或查理在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被曝光，他們會受到何種負麵影響。

　　「很好。」鄧布利多點點頭。

　　「很好？」卡卡洛夫似乎要爆發了，盡管赫敏覺得他的表現有點假，彷彿在進行一場表演。「我不能接受一個自己認罪的作弊者的話！誰能相信不是你們中一人——」他的手指淩空戳向鄧布利多和麥格，然後是海格，最後在指向穆迪時停下來「—將測試內容洩露給她？」

　　聽到這個指控，坐在赫敏身後的麥格喘了口粗氣。

　　穆迪的手仍然炫耀似的按在他那未出鞘的魔杖上。他咆哮著回應：「我倒想看看你自己的袖子裏藏了寫什麼，你這個虛偽的……」

　　鄧布利多抬手製止了他那位抱怨得或多或少有些過於直白的同事。接著他轉向卡卡洛夫。「同時我也不相信指責一名年輕學生的誠實能推動事情向前發展，國際巫師聯合會會長的話能滿足你嗎？」

　　卡卡洛夫嘟囔著坐下來。當麵指責鄧布利多是撒謊者可不是明智的舉動，尤其對於一名前食死徒而言。

　　「然而她被明確看到曾拜訪魯伯·海格，」克勞奇突然用他公事公辦的語氣插嘴，「就在第一場考驗前一天。」

　　赫敏聽見海格因緊張而提前嚥下一大口唾液。「海格先生是霍格沃茨的保護神奇生物課教師，而那是一次安排好的授課。」鄧布利多作出了合理解釋，隨後將注意力轉回赫敏身上。「格蘭傑小姐，你有沒有和海格討論龍？」

　　赫敏點點頭。最好完全坦白。「我和海格討論了兩次巨龍……」她希望他嘟囔得那句「哦，天啊！」在其他人耳中沒那麼響亮，「……不過是在我已經知道將要麵對巨龍以後，而不是在那之前。」

　　卡卡洛夫這次的見風使舵沒那麼戲劇性了。「所以是誰告訴她的還重要嗎？她知道了，所以她是作弊者。」

　　在虛假的指控下，赫敏的臉頰開始發熱。她沒有作弊，或者至少她不覺得自己作弊了。從她所了解的曆史以及各種信息來看，欺詐和騙局在過去從未遠離三強爭霸賽，盡管在比賽被廢止前這些醜聞都被很好地掩蓋了。事先獲得情報會對她有什麼損害嗎？

　　「對不起，伊戈爾，一個人隻有在試圖獲取一種與其他競爭者相比並不公平的優勢時，才能稱其為作弊者。」鄧布利多理智地說，「現在，格蘭傑小姐，當你聽說了巨龍的事情後，你採取了什麼行動？——當然，除了準備你那完美執行的計劃以外。」

　　這回赫敏因為這次高度表揚而紅了臉。她的回答很簡練。「我覺得自己必須確保其他人也被告知。」

　　「那你告知了嗎？」克勞奇的詢問不帶一絲感情。赫敏點點頭。「是這樣嗎？你們被告知了第一場考驗的性質？」

　　塞德裏克站起身。「是的，」他吐字清晰地大聲確認，「我被格蘭傑的一位朋友通知了。」

　　「是的，這是……是真的。」芙蓉也表示讚同。盡管現在的場景相當嚴肅，她的臉上還是閃過一抹微笑。赫敏十分感謝這位布斯巴頓的代表在闡述時沒有暴露赫敏那位信使的身份。

　　鄧布利多轉向德姆斯特朗校長。「看到了吧，伊戈爾。格蘭傑小姐並未企圖獲取優勢，因而這裏也沒有作弊行為。」他張開雙臂。「隻是一起簡單的誤會，現在已經解決。」

　　卡卡洛夫陰鬱地收回目光。「然而這裏顯然有一起針對德姆斯特朗的陰謀。我們的勇士並未被告知。」

　　「這不是真的！」赫敏脫口而出，使得鄧布利多揚起一條眉毛。「我親自告訴了維克多。如果你不相信我就自己去問他。」

　　卡卡洛夫用飽含純粹恨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你是說我在撒謊嗎，小姑娘？」他質問。

　　鄧布利多開始介入了。「我確信格蘭傑小姐——」

　　「是的！」赫敏大吼，「我確實這麼覺得。」這句話引起了麥格在她肩後的一聲絕望的歎息，以及海格的一聲「梅林的鬍子！」。接著，當所有人都盯著她時，她又試圖放棄。「我的意思是……我覺得一切可能都是誤會……」

　　卡卡洛夫的手十分危險地移到了他的魔杖上。「我殺過不少人，」他惡狠狠地威脅，「你很幸運地足夠年少。」

　　「你不會想那麼做的。」穆迪僵硬地向前一步，抽出魔杖舉在身側，開口說道。「不過奇怪的是，克魯姆卻沒來這裏證實這個故事。」穆迪假裝思考了一下，故意做出困惑的模樣。「細想一下，我好像恰好知道你到底殺了多少人，卡卡洛夫——並且還知道原因。」

　　德姆斯特朗校長飛快地跳起來，差點把椅子打翻。卡卡洛夫用東歐口音罵了一堆旁人聽不懂的惡毒話語。

　　「不要挑起你無法……」

　　「夠了！」鄧布利多怒喝一聲，震撼了整間接待室。所有人都僵住了。「阿拉斯托，放下你的魔杖！」他的命令不容任何反駁，前傲羅隻得將魔杖插回皮套。「伊戈爾，請回到你的座位上。」

　　「現在我又一想，更奇怪的是，」穆迪再一次沉思著說，「克魯姆有把他的光輪掃帚變小後掛在脖子上的習慣嗎？」

　　卡卡洛夫轉身背對著瘋眼漢穆迪，臉色像極了雷雨雲。赫敏覺得他這一行為不是太勇敢了、就是太愚蠢了，又或者卡卡洛夫對鄧布利多的命令有著絕對的信心。他令人作嘔地微笑道：「德姆斯特朗校長的話能讓您滿意嗎？」他拿腔拿調地說，又把鄧布利多之前的質詢原封不動地甩回了這位最偉大的巫師臉上。

　　鄧布利多用精明的目光看著卡卡洛夫，然後又用悲傷的表情看向赫敏。「鑒於反方證人全部缺席，我們無法接受你的保證之詞，格蘭傑小姐。」

　　「可那不是真的，」她抗議道，對不公的厭惡壓過了之前對被取消三強爭霸賽參賽資格的恐懼。「我的確告訴了維克多，就在圖書說的。」

　　「那並不重要。」巴蒂·克勞奇單調的聲音打斷了最後這次爭吵。「盡管最初的投訴無論如何也無法被證實，我們現在卻有了一個由德姆斯特朗校長提出的新問題，而他按照職權規定是暫時缺席的該校勇士的全權代表人。」他轉頭看向卡卡洛夫，「你希望正式提出投訴嗎，校長？」

　　卡卡洛夫的臉上慢慢擠出一個貪婪的大笑。「哦，是的，我當然要，克勞奇先生。」

　　克勞奇無視了赫敏、麥格、海格甚至塞德裏克再次的抗議，眼睛裏似乎閃過一抹生機。「因而關於取消—」他頓了一下，「霍格沃茨的一位勇士的提議將進入表決程序。」

　　鄧布利多試圖提出抗議。「克勞奇先生，我覺得我們懷疑得已經夠多了——」

　　「這是由我們來決定的，校長。」他用疲憊的雙眼盯著赫敏：她感覺像在麵對一具行屍走肉。「一位參賽選手——一位參賽時屢遭抗議的選手的行為導致了三強爭霸賽的誠信受到了質疑。為保證比賽繼續進行，我提議投票表決是否驅逐該選手。」

　　克勞奇的判決話音剛落，通向大禮堂的門後就傳來一陣騷亂聲。在克勞奇猶豫著等待弄清楚噪音來源時，赫敏向後靠去，打算和麥格耳語。

　　「一共有四位裁判。卡卡洛夫顯然打算把我踢出去。如果平票會發生什麼？」

　　麥格聽上去憂心忡忡。「那麼主席將有決定權。」

　　赫敏的心跳驟停了。「別告訴我那人是巴蒂·克勞奇。」

　　「我恐怕是的。」麥格回答。然而不等這場竊竊私語深入開展，大門便被一陣魔法波動打開了，隨後維克多·克魯姆從門外大步走進來。盡管多數人在觀察後都會覺得他的神情十分平靜，赫敏仍覺得他似乎比她以往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憤怒。他怒視著現場眾人。

　　卡卡洛夫再次從椅子上站起來。「你怎麼來了？你被命令呆在船上的！」

　　維克多絲毫沒有流露出情緒，除了那雙瞇起的眼睛。「作為一名勇士，我有必要出席。」

　　接著，維克多做了件出人意料的事。他轉過身，特意強調自己有註意到赫敏的出席。「早上好，赫—米—翁。」

　　卡卡洛夫的情緒則容易判斷得多。他張開雙臂，隨意指向霍格沃茨牆外某處。「你沒必要出席！回去！等我回船上以後，我們要好好談談關於你抗命的問題。」他憤怒地吼道，盡管赫敏不敢冒險猜測這單單是因為維克多的出席、還是因為被眾人暫時無視了。

　　維克多轉頭看向他的校長，肌肉發達的胳膊緊緊抱在他同樣結實的胸前。「不，我要發言，我不會沉默的。」他冷靜地說。隨後他又麵向巴蒂·克勞奇。「這裏的投票表決開始了嗎？」

　　鄧布利多向前邁了一步，從卡卡洛夫那裏收獲了一個警告似的怒視，然後簡潔地做出回應：「克魯姆先生看起來不再需要你的代表了。」

　　說完，霍格沃茨的校長轉向這位德姆斯特朗的勇士。「克魯姆先生，我們隻希望查明，你是否被格蘭傑小姐告知你將在第一場考驗中麵對巨龍？」

　　維克多揚起一條眉毛。然而還沒等他做出回答，卡卡洛夫就插嘴了。「我警告你，維克多，保持沉默，否則後果自負！」他嚴厲的語氣讓赫敏聽了不禁嚴重懷疑他在警告。

　　維克多的目光十分冰冷，正如他的語氣一樣。「如果我拒絕說出真相，那我將因為辜負了職責而譴責自己。」

　　卡卡洛夫又直接指著她說：「你真覺得這個小泥巴種值得你這種犧牲？」

　　「即便赫—米—翁·格蘭傑不是我的朋友，我也要讓真相水落石出。」維克多再次瞥了眼她所在的方向，然後回答。

　　赫敏被深深吸引了。她對整場對話的理解都是建立在語調和肢體語言上的。維克多為她製造了不少困難，因為他拒絕在表情或語言中流露出任何感情色彩。她懷疑卡卡洛夫壓根沒想到維克多能過來，更不會對他的出席感到哪怕一絲絲愉快。顯然，她成了兩人分歧的中心。

　　「我警告你，維克多，你的名聲並不能保護你，我有很多身居高位的朋友，他們會—」卡卡洛夫的語氣理智了許多，然而裏麵的憤怒仍然十分明顯。

　　不管他說了什麼，維克多顯然被激怒了。「我很清楚你是什麼人，伊戈爾·卡卡洛夫，也很清楚你以前是幹什麼的。」赫敏有史以來第一次聽見維克多的語調提高了。這位叛逆的勇士做出回答時聲音清脆，右手緊緊攥著長袍一角，或許在悄悄抓著他的魔杖。「你的威脅在我這裏毫無用處。你能怎麼辦？開除我？索菲亞的魔法部對此會作何反應？」

　　雖然不知道維克多說了什麼，但卡卡洛夫顯然爆發了，脖子和前額上青筋暴起，麵色由潮紅變成了鐵青。「你個愚蠢無知的小毛孩！你以為騎在掃帚上能救你一命？我警告你……不，我告訴你，不會的。魔法部救不了你，你也沒法永遠躲在鄧布利多的羽翼之下。你逃不掉那種下場的。我不管了。一切後果由你自負。」卡卡洛夫做了個全世界人民都能理解的手勢，表明他對維克多或者這場爭吵都已經沒什麼要說的了，然後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假裝對事情的發展失去了興趣。

　　維克多則一步也不退縮。他用自己強有力的姿勢做出了回應：他憤怒地抽回手臂，緊握雙拳，拇指清晰可見地架在食指和中指之間。

　　那一刻，赫敏以為卡卡洛夫會掏出魔杖，以對維克多這一明顯的挑釁行為做出回應。瘋眼漢穆迪顯然也這樣想，也把魔杖抽出來，看起來已經準備好、打算、甚至很渴望放倒這位德姆斯特朗校長。

　　「抱歉！」鄧布利多清澈地喚了一聲，將一場決鬥消弭於無形之間。

　　幾秒鍾後，所有人都冷靜了一下，鄧布利多再次看向維克多。「好吧，鑒於你們已經弄清楚了，或許你可以—」

　　「好的。」維克多沒心情浪費時間。「赫—米—翁告訴了我巨龍的事。她還說其他人也得知了消息……並沒有額外優勢。」

　　麥格那聲清晰可聞的欣慰歎息被海格的聲音淹沒了： 「天啊！這回好了！」

　　「啊哈。」鄧布利多眼睛一閃，轉頭麵向卡卡洛夫；對方則正在小心翼翼地將目光停留在其他地方。「隻是一起簡單的誤會，你沒意見吧，伊戈爾？」

　　卡卡洛夫連頭都沒轉，隻是輕蔑地朝屋內眾人的大致方位一揮手。「是，是，你就繼續表演這場鬧劇吧。」

　　赫敏聽見身後的麥格教授小聲抱怨道：「隻有他會把真相稱作鬧劇。」

　　「好，很好！」看到可能皆大歡喜的結果，巴格曼插話了，「唔，我看沒必要繼續——」

　　「沒必要繼續？」巴蒂·克勞奇的聲音中的溫暖和一座被打破的陵墓裏一樣多。「巴格曼先生，一場投票已被申請。事實上，投票已經開始了。」他挺起肩膀。「我們有義務將其繼續下去。」

　　鄧布利多朝這位魔法部代表湊了一下。「巴蒂，你確定嗎？似乎一切都很合乎規矩，盡管有那麼一點點瑕疵。」

　　克勞奇幾乎無視了校長的存在，語氣裏的情緒比冷漠的克魯姆還少。「投票正在進行，所以必須完成。」

　　赫敏試圖跟上他的邏輯。她並不是作弊者：她已經被證實曾通知了每一位參賽選手，因而她相比任何人她都沒有獲得任何優勢，除非你非要說那隻匈牙利樹蜂拒絕享用一次午後甜點。即便如此，她仍然會被取消資格，然後被開除出霍格沃茨以及魔法世界。「不，」她嘟囔道，「不能這樣。」

　　她沒有註意到塞德裏克站起身。「克勞奇先生，校長，還有女校長，」他緊張地開口，麵色蒼白，「讓我把我的立場再表明一遍。我從赫敏·格蘭傑那裏得到的信息讓我製定了應對第一次考驗的計劃，並最終順利完成。」他轉過頭，給了她一個感激的微笑。「這條信息甚至可以說救了我一命。」

　　「如果你取消了格蘭傑小姐的參賽資格，那我也將別無選擇，唯有自動放棄參賽資格。」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立刻引發了軒然大波。斯普勞特焦急地與塞德裏克交談，赫敏聽到了兩人對話中的隻言片語：「你知道後果——父母——當你被開除——正直卻愚蠢……」

　　鄧布利多再次插嘴。「迪戈裏先生，盡管我尊敬……」餘下的話淹沒在喧囂之中。

　　馬克西姆夫人也動容了，開始同樣焦急地使用母語與不知所措的芙蓉交談。

　　當一隻用魔法放大過的手拍在木桌上時，一切喧囂都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看向巴蒂·克勞奇。

　　「很好。」他將毫無生氣的目光移向鄧布利多，「校長，該你投票了。」

　　還沒等鄧布利多回答，維克多先開口了。「我也不會繼續參賽。」

　　聽到這裏，卡卡洛夫終於表現出一絲興趣。「克魯姆，你真是個傻逼。」他無奈地說。維克多對卡卡洛夫的話似乎不為所動。赫敏好奇這個保加利亞人和他的明星學生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也是。」芙蓉陰柔的女聲對目前為止都被男性主導的對話而言是個令人愉快的調劑品。至少赫敏想聽懂這句話要容易得多。她瞥了馬克西姆夫人一眼，本以為對方會失望或震驚，然而相反她發現這位布斯巴頓的女校長正喜不自禁地看著她的學生。芙蓉則緊張地對赫敏微微一笑。

　　赫敏心頭一震。她安全了！這些校長們現在沒有一個會選擇取消她的資格！他們各自的參賽選手將於她承受相同的懲罰。

　　「就這樣吧。」巴蒂·克勞奇不為所動。「鄧布利多？」

　　老巫師坐回位子。「保留資格，巴蒂。」他簡潔地回答。

　　「馬克西姆夫人？」

　　高個法國女人似乎覺得被侮辱了。「真是荒謬！我讚同著鄧布利多的決定。」

　　保留資格已有兩票！此時赫敏看想卡卡洛夫，渾身的血液都彷彿涼了。

　　卡卡洛夫用審視的眼光看著克魯姆。他臉上逐漸浮現出一個邪惡的微笑。他十分做作地轉身看向克勞奇。「取消資格。」

　　一瞬間的沉默後，眾人又開始叫喊。芙蓉的臉色白得像多樂士漆的乳化劑，馬克西姆夫人的臉則憋得活像倒掛金鍾【注：一種紫紅色植物】，嘴裏不住地用高盧土話咒罵。卡卡洛夫看上去十分滿意，悠閑地倚靠在椅背上，對所有人都視如不見。盡管卡卡洛夫背信棄義，維克多似乎並無表示，然而仔細觀察後可以發現連他的臉色都彷彿比平時蒼白了幾分。塞德裏克則跌坐回椅子上，雙手抱頭。盧多·巴格曼則快要不省人事了。

　　巴蒂·克勞奇無視了所有人的質詢或侮辱站起身，慘白的臉上完全沒有一絲感情。「很好，根據比賽規則，當出現平票時，決定票將由裁判委員會主席投出。」

　　赫敏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已經投了取消資格票，這會他也不可能改主意，即便三強爭霸賽可能會因此毀掉，即便這事關四位學生的魔法生涯。

　　「我將把決定票投給取—」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似乎失神了片刻，又很快找回了思緒。「—保留資格。」

　　「什麼！」卡卡洛夫一聲咆哮，然然他的抱怨立刻被一聲響徹天際的欣慰喊聲掩蓋。

　　「狂奔的戈爾根！」海格用一塊桌布大小的手帕擦著眼淚。

　　克勞奇似乎想將自己的想法表述得更清楚。「迪戈裏先生，用魔杖指著魔法部官員是不明智的。我們的記性很好，手伸得隻會更長。你的父親可能也提醒過你這點。」

　　赫敏徹底精疲力竭了。她把十根手指都按在額前。這大概是最接近死裏逃生後的感受了。聽到一或兩把椅子翻倒的聲音，赫敏抬頭望去，恰好看到卡卡洛夫一怒之下衝出了房間。

　　塞德裏克似乎也像是經曆了一次瀕死。當她向他表示感謝時，他隻能用不斷點頭和嘟囔聲回答。「有債必還。」

　　'還加上利息。'赫敏想。

　　馬克西姆夫人則不斷地用她的母語——法語對芙蓉讚不絕口，同時給予卡卡洛夫更多的詛咒。這些不和諧的聲音彷彿潮水般湧向克勞奇，然而對方卻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

　　赫敏環顧四周，看到麥格正在試圖喚醒巴格曼。

　　鄧布利多卻也反常地沒有動作。然而當赫敏更加仔細地觀察時，她發覺事實並非如此。他正瞇著眼睛盯著巴蒂·克勞奇所在方向，彷彿在想事情。赫敏又將目光移回扶著克勞奇離開座位的瘋眼漢穆迪那裏。

　　'克勞奇有點不對勁，'她想，'某個人或某件事使得他在最後時刻改了主意。'

　　然而這是怎麼辦到的？在有穆迪站在一旁監視的情況下？鄧布利多有這麼厲害？

　　維克多走到她身邊，打斷了她的遐思。她站起身向他致謝。「我很感激，但你不必—」她開口說。

　　「不，我必須說出真相。那將很'江蘭'……用英語怎麼說來著？艱難？」赫敏點點頭。「如果不說的話，現在我會很難受。」

　　赫敏打了個寒顫。如果卡卡洛夫真的是名前食死徒，那麼維克多就結下了一個危險的敵人。維克多似乎讀懂了她的心思。「我了解卡卡洛夫。但是魔法部會支持我的。」他看上去若有所思。「這不是突發情況。我們之前就有不合，不過從來沒有……」

　　「他和你說了什麼？」赫敏想要知道。【注：前文維克多和卡卡洛夫說的是保加利亞語。】

　　維克多搖頭。「是壞事。」他環顧四周。「這裏不方便。過後再說。我們圖書館見？」

　　「好的。」接著赫敏刻意壓低聲音。「如果情況真的……過於嚴峻，鄧布利多幫忙的。這點我確信。」

　　***

　　E & D·格蘭傑醫生

　　刺槐大街37號

　　牛津OX1 4AA

　　19941203

　　親愛的爸爸媽媽，

　　好吧，我成功了！除開受了些奇怪的擦傷以及幾處燒傷外，我順利通過了第一場考驗。龍是一種很壯麗的生物，不過短時間內我更希望不要再與它們近距離接觸。它們真令人緊張！我從未處於真正的危險之中，因為校長安排了海格以及查理·韋斯萊在情況過於嚴峻時將我及時拉走，並且麥格教授也在現場。

　　我保證如果我覺得自己力有未逮，我會對是否繼續參賽重作慎重考量。說實話，我現在的確有些疑惑。爭霸賽是為更年長、更有經驗的學生設計的，而我不確定我是否還應該繼續參加。我覺得我是願意的，因為我真的不想拋棄這段生活。然而同時我發現自己有時會被當成不受歡迎的客人，並且我還時常懷疑自己是否有足夠的能力麵對接下來兩場考驗。我會在留校的聖誕節期間慎重考慮此事，並在新年時告知你們我的最終決定。

　　我和德姆斯特朗的勇士維克多·克魯姆交了朋友。他比我大了幾歲，也喜歡花很多時間在圖書館看書。他是個魁地奇球星，所以學校裏幾乎所有女生都喜歡傻笑著追著他到處跑。然而他並未因此驕傲自大，對我也很和善。他和另外兩位參賽者——本校的塞德裏克·迪戈裏，以及一位名叫芙蓉的法國姑娘——在我麵臨另一起關於參賽資格的質疑時為我挺身而出。事實上，我們都互相幫了很多忙。

　　我覺得這學期我的成績可能不會太好，因為我為第一場考驗的計劃操了太多心。請不要對我失望，我會努力保持成績的。

　　哈利也幫了大忙。我本希望他會邀請我作為舞伴參加聖誕舞會，然而他對我的感覺更多的是朋友，並且我已得知他打算邀請另一個男孩。倒是有個男孩邀請了我，不過因為他以前對我態度過於粗暴，我把他拒絕了。我覺得如果允許的話，維克多可能會邀請我。一個很嚴重的情況是，他能說一口相當漂亮的英語，然而這邊卻沒人會說保加利亞語。大家怎麼會覺得世界上所有人都隻說英語啊！

　　我會在聖誕節前再寫一封信，並附上聖誕賀卡。你們的禮物我已經訂了，應該在下週左右到達。二十五號之前別打開哦！

　　克魯克山獻上它的愛意，當然我也一樣。

　　愛你們的女兒

　　赫敏·簡

　　XX

　　***

　　所有傷痕都如龐弗雷夫人保證過那樣消失了，隻有一點點傷疤還留在赫敏的左臉和雙手背上。至少在大多數人眼裏隻是一點點。然而赫敏本人卻對此十分介意。

　　除了傷疤之外，這週餘下的時間平安無事地過去了，隻有一件事例外。赫敏現在不僅在格蘭芬多學生中飽受讚譽，還被拉文克勞們交口稱讚，甚至一些赫奇帕奇也不例外，盡管他們同時清楚地表態仍然希望塞德裏克·迪戈裏最終獲勝。赫敏對此毫不擔心。

　　斯萊特林那邊則是另一番光景。他們的態度仍是嘲笑和蔑視。如果他們中真有人佩服她的表現，那這些人不是足夠理智就是沒有勇氣公開表示。

　　唯一值得記載的意外事件發生在周五的午餐時間，當時赫敏正從弗立維的教室走向大禮堂。哈利和其他人提前走了，她留下來向魔藥課教授請教了幾個有關她將在聖誕節期間做的拓展閱讀的問題。在問完之後，赫敏迅速穿過走廊，卻不幸遇到了德拉科·馬爾福和他的同夥。

　　「哦，看啊！」馬爾福假裝很高興遇見她，「我們的嘔吐勇士！」

　　赫敏試圖推開他們走過去時，克拉布和高爾一陣竊笑。

　　「別急啊。我相信你很想看看我們的新徽章 對吧？」馬爾福無疑十分高興，「你看，我估計連巨龍都會因為泥巴種的味道而感到反胃！」他摸了下別在長袍上的那枚搪瓷徽章 ，隨後上麵便出現了幾個粉色的熒光字。

　　「泥巴種讓我嘔吐」

　　在發現自己無法穿過由克拉布和高爾組成的肉牆後，赫敏迅速看了眼他們身後，然後迅速將目光移回馬爾福臉上與他對視，過程中沒有流露出一絲情緒。「真是無盡的智慧啊，馬爾福！」她突然想到了盧娜·洛夫古德引用過的一句諺語。

　　「很漂亮，不是嗎？」馬爾福對自己的傑作異常滿意。

　　「是的，」斯萊特林三人組身後傳來一聲吐字清晰的蘇格蘭腔回答。「一次了不起的變形術運用，馬爾福先生。可恥的是它被用在表達如此令人作嘔的句子上。」

　　馬爾福臉上的顏色瞬間消失了。他轉過頭，發現嘴唇緊抿的麥格教授正抱著胳膊站在自己背後。她看向馬爾福的那種冷冰冰的眼神幾乎令赫敏發笑。她伸出一隻手，同時保持著那種嚴肅神情，然後命令道：「請把它交給我，以便我判斷這玩意到底有多聰明。」

　　馬爾福明顯地吞嚥一口，手指顫抖著照辦了。麥格把徽章 夾在指間把玩一圈，然後頭也不抬地說：「你們倆，呆在原地。」克拉布和高爾已經準備溜走，卻被她喝止了。

　　在用精瘦的手指把玩了那枚徽章 幾秒鍾後，麥格抬起頭，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馬爾福。「斯萊特林學院將因此扣掉19分，你們將在費爾奇先生那裏關19天的緊閉。一天對應你那令人作嘔的標語中的一個字母。」

　　馬爾福完成了將臉色變得更慘白這一驚人的成就。

　　「並且我將就你所選擇的令人震驚的語言和你們學院院長好好談一下。」

　　宣布完判罰後，麥格第一次看向赫敏。「格蘭傑小姐，你不應該去吃午飯嗎？」

　　「是的，教授。」赫敏理解了暗示，滿意地帶著一個大大的笑容離開了。

　　「想到一個如此有教養的人竟會辱沒……」麥格嚴厲的訓斥聲從她身後飄來。

　　當赫敏繪聲繪色地向格蘭芬多學生們講述了這一故事後，長桌都被笑聲撼動了。哈利笑的太厲害了，以致差點被火腿和薯條嗆到。金妮聲稱她願意付一大筆加隆，隻為看到馬爾福臉上的表情，而弗雷德和喬治則在爭論應該由誰向他們的院長宣布自己的不朽功績。

　　鑒於赫敏已經成了人氣少女，羅恩將自己排除在歡樂的人群之外，獨自一人坐在遠處的座位上，躲開他的同學們。赫敏注意到哈利向長桌那一側投去了憂慮的目光。她並不打算將自己和羅恩最近一次交談的內容告訴他。

　　負麵影響就是斯內普在周五下午時給格蘭芬多扣了50分，其中有三十分是因為赫敏犯下了諸如「動嘴唇發出聲音」的十惡不赦之罪。雖然如此，德拉科·馬爾福的譏笑卻成了他平日樣子的蒼白仿製版。赫敏很感激自己沒有招致使得兩院積分差距進一步加大的更多扣分。即便是這樣，麥格與德拉科·馬爾福的徽章 的故事也讓那天晚上的格蘭芬多公休室充滿了歡聲笑語。

　　幾週來第一次，因已經麵對過巨龍而寬心的赫敏感受到了真正的快樂。即便仍對未來憂心忡忡，她還是十分渴望聖誕節的到來。

　　這種好心情不多不少地持續了十七個小時，直到週六的《預言家日報》到來。赫敏付錢給了送報的貓頭鷹，卻隻收到了最新一期來自麗塔·斯基特的「獨家新聞」的問候。

　　格蘭傑被指控在三強鬧劇賽中作弊

　　在其競爭者的懇求下僥幸逃脫

　　赫敏·格蘭傑，三強爭霸賽中飽受爭議的第四位加入的參賽者，在本週早些時候麵臨被賽事官方和霍格沃茨同時取消資格的懲罰，原因是她被魔法部官方指控於本週二的第一次考驗中預先知道了內容。指控聲稱格蘭傑小姐，一位麻瓜種，使用了不法手段取得有關考驗細節的信息。盡管作弊了，她仍然隻是很勉強地通過了巨龍的考驗，並且許多場外觀眾都相信她是靠運氣才得以生還。其中一位觀眾，令人愉快的潘西·帕金森小姐，發表評論聲稱她為巨龍感到抱歉，因為它不得不忍受如此卑劣的同伴。

　　由老巴蒂·克勞奇領導的裁判團即將取消格蘭傑參加爭霸賽的資格。隻是因為她那些真正的巫師競爭者——來自霍格沃茨的塞德裏克·迪戈裏先生，來自布斯巴頓的芙蓉·德拉庫爾小姐，以及德姆斯特朗的國際知名世界杯英雄人物維克多·克魯姆——的善舉，投票結果才被寬宏和仁慈所打動。這更加從側麵證明，良好的教養和禮儀可不是某些人能夠一夜之間學會的，而是一些人與生俱來的天賦。

　　當本報索要官方聲明時，一位魔法部官員回答：「這次調查表明，魔法部在舉辦三強爭霸賽期間是絕對公平的。我們會全力確保比賽公平進行，在這點上我們甚至做好了驅逐一位霍格沃茨自己的參賽選手的準備，即便該選手並不算真正的勇士。」霍格沃茨老邁的校長鄧布利多教授拒絕發表評論。或許是因為一位本校學生因企圖獲得比賽勝利進行的欺詐行為而遭受調查，對於一位老巫師來說實在難以接受吧。

　　格蘭傑小姐在與記者接觸後拒絕了採訪。

　　這起事件同時戳破了格蘭芬多的氣球，並為斯萊特林們大大鼓舞了一番士氣。塞德裏克·迪戈裏試圖告訴每一個詢問他的人事情的真相，然而不少人根本沒有去問他。在又一個有關她參賽合法性的問題被懸在頭頂後，赫敏再一次察覺到了眾人的怨言和嘀咕。

　　這倒未必幹擾到了赫敏，盡管她的確更喜歡之前那幾天的氛圍。

　　然而還有一個選擇：盧娜·洛夫古德已經放言宣稱《唱唱反調》的採訪會揭露事實真相。赫敏在心裏決定，等下次在路上碰到那個怪異的拉文克勞時，就好好和對方談談。

　　但是有一個問題的確困擾著他。這篇文章提供的信息足夠讓她得出結論：星期三聽訊時，接待室裏的某個人為報社提供了許多細節。為了不激化群眾與魔法部之間的矛盾，其餘三位勇士的舉動並未被公開，這場秘密的投票也並未告知公眾。

　　有人洩密了。

　　赫敏將目標縮小到三名嫌疑人身上：巴蒂·克勞奇，伊戈爾·卡卡洛夫，以及盧多·巴格曼。然而這些人似乎都沒有作案動機和作案時間。克勞奇對規章 製度是如此篤信不疑，以致她很難相信他會將信息洩露給媒體。卡卡洛夫似乎除了從她身上得到一點點複仇的快感外，什麼也得不到，而這樣完全沒有意義。巴格曼則在被喚醒後顯得十分困惑，赫敏甚至懷疑他都記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個謎團困擾了她整個週末，因而當她週一那天從高地走下，來到海格的小屋準備上保護神奇生物課時，她驚慌地發現麗塔·斯基特正在附近徘徊。

　　赫敏昂首挺胸地走向記者，甚至都不想掩飾耳中噴出的蒸汽，然後拋出一個質問。「以雅典娜之名，你在這裏做什麼？」

　　麗塔擠出一個令人作嘔的假笑。「和往常一樣迷人啊，格蘭傑小姐。你對週六那篇文章滿意嗎？」

　　這句話刺痛了赫敏。「你是怎麼得到那些信息的？」她追問。

　　笑意更濃了。「這件事隻有我知道，你要自己想辦法弄清楚，親愛的。」說完她便轉身背向赫敏。「我來這裏是為了找海格先生談談。」

　　「為什麼你會想找海格談？」哈利的問題從赫敏右肩後傳來。他語氣中的敵意似乎隻比他的朋友略少一絲。這時，被提到的混血巨人從屋後急忙衝出，麗塔立刻無視了哈利。

　　「你是誰？」他手裏拽著一條髒兮兮的長繩，另一端則套在一隻炸尾螺的脖子上。

　　麗塔對他微微一笑。「麗塔·斯基特，《預言家日報》的記者。」她過分熱情地對海格說。

　　海格瞇起眼。「我記得鄧布利多說過不再允許你進入霍格沃茨？」一時間被無視的炸尾螺徑直衝向麗塔，嚇得她向後一躍，落在一個泥坑中，濺得她漂亮的紅褐色鬥篷滿是泥點。

　　「你不是那個寫了那篇關於赫敏的報道的人嗎？」納威謹慎地說。麗塔裝作沒聽到他的問題。然而海格聽到了。

　　「你說的對，那都是一派胡言！」他拽住了炸尾螺。

　　「胡說八道。裏麵每個字都是真的。一定是編輯的鍋。」麗塔警惕地看了炸尾螺一眼。「那些危險的生物被允許靠近孩子們？」

　　「我想你最好離開了。」海格雷霆般的男低音聽起來似乎比他的樣子更具有威懾力。

　　「哦，但我非常渴望能採訪你。你看，《預言家日報》開辦了一個動物專欄——」

　　「我想海格已經說了讓你走開。」哈利的聲音像鋼一樣冰冷。他的魔杖已經拔出，卻在右大腿處不自在地晃來晃去。

　　「我和你這種人無話可說。」海格嘟囔，「你最好在我叫鄧布利多過來之前趕緊走開。我還有課要上，看到了吧？」他稍微鬆了下炸尾螺的韁繩，它邊立刻衝向一襲華衣的記者；對方又笨拙地後退兩步，最終還是滑到了，一屁股坐到了泥巴裏。

　　沒有一個格蘭芬多能忍住不笑。麗塔被擊倒了，卻沒有服輸。她滿身泥巴、一臉尷尬地慢慢跑回山坡頂上。

　　「幹得漂亮，海格！」赫敏大聲宣布。海格隻是笨拙地微微一笑，其他人則小心翼翼地看向那隻炸尾螺。

　　***

　　在追趕上了她那早已領先教學大綱六個月之久的課程論文進度後，赫敏發覺接下來幾天過得飛快。她對哈利失去了羅恩的陪伴感到一絲絲擔憂，並告訴他自己並不介意他和她的前朋友說話。哈利想了很久，彷彿沒有預料到她會打出這張牌，最後還是搖頭。他甚至沒有問她上次企圖和羅恩和談並重修於好、卻不幸失敗時那些殘酷的細節。

　　在學生們上完星期四早晨的變形術課後，麥格要求赫敏留下來一會。在慍怒的羅恩身旁如坐針氈的哈利決定到門口等待他的朋友。

　　教授先是一板一眼地在教學計劃簿上做好標記，接著抬起頭。「格蘭傑小姐，我正在為打算參加聖誕舞會的學生安排舞蹈課程。」麥格停頓了一下，「鑒於你將擔任領舞，我想你和你的舞伴能從課程中獲益良多。畢竟，我們可不希望你跳舞時把其他領舞的人絆倒。」她用精明的目光看了她最喜愛的學生一眼。「你現在已經有舞伴了，對吧？」

　　這是她開口詢問私人問題的方式。

　　赫敏彷彿突然發覺自己的鞋子十分有趣，隻得尷尬地搖搖頭。除了麥克拉根之外，還沒有人來邀請她，即使是在她通過第一次考驗證明了自己的勇氣後也沒有人。她十分害怕到時候發現自己正在一個毫無魅力的呆子的臂彎中，並且對方還表現得像是給了她莫大的恩惠一樣！

　　太遲了。她曾想過邀請一位拉文克勞學院的同期生，但是泰瑞·布特和邁克爾·科納已經和佩蒂爾雙胞胎配對了，那個奇怪的拉文克勞三年級生洛夫古德也不知怎地誘使安東尼·戈德斯坦邀請了她。再回到本學院，西莫和迪安差點為拉文德打起來，這讓對方十分開心。從赫敏的角度看，她並不想落到和一位布朗小姐的競爭失敗者為伍的地步，更不必說那位失敗者至今都沒想過邀請自己。

　　「沒有？我很驚訝，對於一名像你這樣的漂亮姑娘。尤其在你與巨龍搏鬥的表演之後。」麥格有些難以置信地搖搖頭。

　　'您顯然是忘了我是怎樣對待與巨龍那場約會的。'赫敏想。

　　「有什麼想法嗎？沒有？」赫敏孤苦伶仃地再次搖頭。她遲遲不願選擇一位拉文克勞舞伴是有原因的，然而在目前這種場合下，她不打算將理由訴之於口。

　　麥格透過金屬絲框架的眼鏡凝視著她。「好吧，這可不行。一位勇士必須有舞伴。即便你堅持不願認清自己，我也不能讓你令自己或學校尷尬。」她將目光略微抬起，看向教室入口，試圖確定徘徊在那的人是誰。「波特先生，」她喊道，將哈利喚到身前，「過來。」

　　對這場對話一無所知的哈利走到赫敏身邊站定。麥格沒有浪費時間客套。「波特先生，聖誕舞會你有舞伴嗎？」

　　赫敏在麥格的突然襲擊下，隱約意識到對方的打算，心裏卻想：'好吧，這毫無意義，因為他肯定已經邀請了秋·張——'

　　「呃……沒有。」赫敏轉過頭，目瞪口呆地盯著哈利。

　　「好吧，格蘭傑小姐需要一位舞伴。」麥格把話就說到這裏，希望她的格蘭芬多學生們能照辦。然而哈利隻是呆呆地站在那裏，彷彿不敢相信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

　　麥格歎息一聲，隻得把事情向這位嚇懵了的男孩交代清楚。「你應該問她，是否願意和你一起參加舞會……作為舞伴。」她補充道，隨後絕望地一抬手，為這場表演水平之低劣感到絕望。

　　「哦！」哈利抽搐了一下。「抱歉，當然……唔，呃……你願意嗎，赫敏？」

　　「她當然願意。」麥格自作主張地代勞了，以免對方把事情攪和得更糟。「現在，鑒於這件事已經定下來了，你們倆可以走了。別再浪費我的時間了。」

　　赫敏和哈利像患了炮彈休克症一樣離開，一臉茫然地呆立在走廊這個庇護所裏，看著麥格遠去的背影。

　　「我以為你打算邀請秋·張。」赫敏小聲對他說。

　　哈利似乎有點受挫。「我邀請了，」他簡潔地回答。「她拒絕了，說她已經答應了別人。」

　　「哦。」她敢打賭是塞德裏克。赫敏對哈利感到有點失望，然而他的坦白讓她再次受到了刺痛。哈利不隻是想和其他女孩一起去舞會，甚至在吃了閉門羹後也沒想到來問她。「你知道，哈利，如果你不想的話，你沒必要非做我的舞伴。」她誠懇地說。

　　「不，這聽起來是個好主意，盡管我不會跳舞。」哈利停下腳步，用奇怪的目光盯著赫敏。「我還是說不出具體來，但你的確看起來有點不一樣了。」他評論道，「走吧，我們要錯過課間休息了。」

　　赫敏在原地呆立了片刻。'如果我真的要和哈利一起參加舞會了，為什麼我沒感受到之前想像中他來主動邀請我的那種快樂呢？'她這樣問自己。

　　她聳聳肩，將這個問題留待以後考慮，隨後追上了哈利。兩人一起走向大禮堂。

　　
第十一章 心無旁「舞」

　　「別動！」這個聲音在赫敏耳中顯得有些不耐煩，卻又含混不清，因為說話者嘴裏正叼著一枚發夾。「如果你繼續像這樣坐立不安，我們就等在這裏花上一整晚，不過我可已經打扮好了。」

　　赫敏笑著應對拉文德·布朗的抱怨。距離聖誕舞會開始仍有好幾個小時，然而看上去拉文德似乎真的要與赫敏打卷的長發搏鬥如此之久。

　　赫敏不得不承認，這不是她一貫的作風。

　　她從未花幾個小時在鏡子麵前梳妝打扮，並且周圍還有一大堆打扮好或沒打扮好的女孩在喋喋不休中化妝梳洗。此刻，空氣裏彌漫著濃鬱的香水以及其它化妝品的味道——有些是魔法的，另一些則是麻瓜的。帕瓦蒂宣稱對角巷裏沒人能製造出像可可·香奈兒那種水平的香味。

　　當赫敏將在聖誕舞會中擔任主角的消息被格蘭芬多全體學生知道後，拉文德和帕瓦蒂就滿懷熱情地全身心投入了將這個書呆子貝爾變成辛德瑞拉——一位真正的漂亮公主的大業之中。赫敏懷疑這是她們彌補在萬聖節和第一次考驗中間那段時間與自己的裂痕的方式。即便如此，她也感覺自己與兩位室友的關係從未像現在這樣親密。

　　有生以來第一次，赫敏感覺自己像是眾多女孩中的一員。令她驚訝的是，這並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可怕。在拉文德和帕瓦蒂為各種美發咒語的利弊爭辯不休的兩個星期裏，她對兩人性格的了解比過去三年還要深入。這或許不是一段牢固的友誼的開端，然而它至少能在三人之間建立一種禮貌的關係。

　　眼下，兩人正在使用一款工業級「輕鬆亮發」魔藥來對付她那頭難以馴服的鬃毛。享受著有生以來第一次頭部按摩，赫敏放鬆心情，讓自己體會停止思考幾周來各種事務這一奢侈行為。

　　在麥格的保護下，赫敏的聖誕舞會舞伴的身份一直保密到了哈利和她第一次參加舞蹈課程的時候。在納威和金妮這對為其他人創造了大量自由練習時間的情況下，赫敏這對很快就成為了公休室裏被交口稱讚的對象。

　　她並不覺得有必要將此事保密，隻不過她本性就不願意將這種事弄得眾人皆知。當馬爾福第一次聽到這個新聞後，他曾試圖用慣常的侮辱來刺激哈利。他收獲的遠比預期要多，甚至赫敏在那次衝突中感到十分驚訝：哈利做出了一個讓她暖心舉動，對聽力所及範圍內的所有人公開宣稱自己對能成為赫敏的舞伴感到十分自豪。畢竟，正如他對那個令人憎惡的斯萊特林說的一樣：「誰不想找個馴龍者？顯然你去年就被教訓了一頓。」

　　自大的斯萊特林被這句話打擊得啞口無言。

　　當然，魔藥裏的侏儒蒲實際上是羅納德·比利爾斯·韋斯萊，因為她最近「教訓」過的人正是他，而非那個喜歡梳理羽毛的德拉科·馬爾福。赫敏本指望這個消息會讓這個傻逼用更厚的嫉妒之皮將自己裹起來。即便她很想再次和羅納德談談，她也懷疑自己的耐心怕是維持不了那麼久。出於這種原因，她刻意避開了他，不過羅恩似乎還是幾次試圖重新挑起衝突。羅恩在每堂舞蹈課上十分顯著的缺席行為極大地幫助她實施了避而不見的策略。

　　金妮的反應則十分有趣。在一開始的舞蹈課上，當金妮第一次注意到哈利牽著赫敏的手時，她臉色一白，身體像被扇了個耳光一樣抽搐了一下。赫敏很清楚金妮仍然對「大難不死的男孩」抱有單相思，哈利則不然。她害怕金妮會為此犧牲掉幾人之間的友誼，然而幸好沒有發生這種事，盡管這個紅發姑娘最近明顯對哈利和赫敏有些意見。對金妮至少可以和哈利共舞一曲的保證讓這位最年幼的韋斯萊重新快活了不少。因此，金妮現在正在幫助——或者說妨礙，這要看你的態度了——赫敏·格蘭傑的梳妝打扮這件大事。

　　和哈利共舞……

　　赫敏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個微笑。提醒一下，這與哈利的跳舞技巧無關；那可是個稀罕物件。赫敏很欣慰，因為麥格在大家跳出第一步前在一條小魔咒的施放上展現了她的技巧，以保證女生們脆弱的腳趾不被粗野的男學生的鞋子壓爛。哈利的問題是……好吧，太僵硬了！他顯然過於緊張了，姿勢僵硬，摟著赫敏腰部的手也小心翼翼的，仿佛在玩劈啪爆炸牌。他似乎對雙手接觸她的身體感到恐懼，並對自己的腳將要落在何處表現得過於擔心。

　　在他忙不迭的道歉聲中，麥格憂心忡忡，對這兩位格蘭芬多在那天晚上的表現幾乎不抱任何希望了。這對本就非常緊張的哈利來說更是雪上加霜。

　　還有，哈利自己的問題也還沒解決。盡管赫敏不停地催促，他仍然沒有和麥格甚至鄧布利多交流關於他那愈來愈清晰的噩夢的事情。他的夢境總是被一塊巨大的大理石墓碑占據。等他醒來後便會渾身大汗，視野中填滿了墓標和十字架。這件事令人十分不安。

　　更緊迫、更令人不安的便是上周六那次意外發現，就在聖誕節假期的第一天。城堡裏的人少了許多。絕大多數一至三年級的學生都回家了，同時一些更年長的學生也選擇或被要求不參加舞會。

　　哈利呆在公休室裏一個安靜的角落裏，全神貫注地看著活點地圖—赫敏懷疑他正偷偷試圖找出羅恩去了哪裏—這時他突然叫住了她。

　　「嘿，赫敏，來看看這個！」

　　「什麼事，哈利？」

　　哈利指著陳舊的羊皮紙上一個小點。「看見是誰正在瘋眼漢的辦公室裏了嗎？」

　　赫敏眯起眼睛，低頭看著地圖。她慢慢拚出那個名字。「巴蒂繆斯·克勞奇……我不知道他在這裏幹什麼？」她看向哈利。「肯定不會又是有關比賽的吧？」她厭倦地說，「不管怎樣，穆迪教授可不在。」

　　哈利搖搖頭。「不，不止如此，赫敏。」他又把手指移向城堡周圍某處，就在畫著在湖裏起起伏伏的巨型章 魚的漫畫旁邊。「再看看是誰在和卡卡洛夫談話。」

　　「我看下啊……巴—巴蒂·克勞奇！又是巴蒂·克勞奇？」赫敏把手指移回黑魔法防禦術教師的辦公室處。毫無疑問，兩個小點上寫著相同的名字。

　　哈利似乎有一絲疑惑。「這怎麼可能？」

　　赫敏咬著下嘴唇——這是她遇到難題後深入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幾秒種後，她開口了：「時間轉換器？」接著她的信心更足了。「沒錯！隻能是這樣！他一定是用了時間轉換器。可是為什麼？」

　　「時間轉換器？」哈利似乎完全沒有受到啟發。

　　「這是唯一能讓他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的辦法，就像我們去年學期結束前那樣。」有著相同個人經曆的赫敏十分自信地回答。

　　「但你去年從來沒有同時出現在兩處。」

　　赫敏搖搖頭。「我很小心的，而且直到我告訴你真相之前，我也隻在上課時使用過它。而你從來不在課堂上看活點地圖。」她給了哈利一個『我了解你』的微笑。「你通常將閑暇時間花在玩巫師棋或其他遊戲上，和……一起。」話音在她提出到羅恩的名字之前便戛然而止。

　　哈利聳聳肩，看向代表巴蒂·克勞奇的兩個小點。「可是為什麼呢？」

　　「我不知道。」赫敏心煩意亂地嘟囔。

　　在這之後，智慧之光也從未照耀到這個謎團之上。不管巴蒂·克勞奇處於何種目的使用時間轉換器，鑒於自己與這位魔法部代表打交道時曾表現過對抗性，赫敏都懷疑這對她而言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們為是否要將此事告知鄧布利多或穆迪爭論了一會，最終決定先不說。他們並沒有證據表明巴蒂·克勞奇正在從事違法行為。作為一名魔法部官員，他當然可以為自己申請一個時間轉換器，以便完成他在爭霸賽中負責的眾多事務。並且正如赫敏所指出，這將導致活點地圖被暴露，尤其是在穆迪被牽涉其中的情況下。

　　接下來便是赫敏接受《唱唱反調》在霍格沃茨的通訊記者，盧娜·洛夫古德的采訪了。赫敏本以為盧娜的父親會親自負責采訪，但是顯然在洛夫古德們的世界裏，事情不是這麼辦的。說實話，赫敏完全不知道這篇采訪印刷出來後會是什麼樣，因為盧娜提出的問題都跑題得十分驚人，例如彎角鼾獸是否應該被列入受保護的神奇生物的名單。

　　『提醒一下，』赫敏想，『盧娜至少不會像麗塔·斯基特那樣做出惡毒的誹謗！』

　　等到新年那期雜誌印刷出版後，她就能知道答案了。

　　再往後便是維克多的問題——他違抗卡卡洛夫命令所造成的影響。盡管赫敏知道那場重大會議的璽戒並未在德姆斯特朗學生中廣為流傳，但他們還是明顯分成了兩派、令她驚訝的是，維克多不僅獲得了大多數對他十分熟悉的年長學生的支持，還在很多低年級學生中得到了大力支持，並被視作本國的英雄。卡卡洛夫則保留了那些相信他帶有偏見的觀點的人以及被他的名頭及校長地位嚇到的人的支持。正像維克多解釋過那樣，卡卡洛夫並沒有足夠的能力公開與他對抗。德姆斯特朗校長顯然為自己那顆流放犯人般的內心強行加上了一層僵硬的木頭外殼。除了那次意外，自從他在爭霸賽後就赫敏參賽資格一事大發脾氣起，他的名字就沒再出現在哈利的地圖上。

　　當然，維克多事後將他與卡卡洛夫對話的主旨翻譯給了赫敏，包括聽訊會上那一幕以及事後一場冷冰冰的會談。盡管聲稱對魔法部的保護措施有一定信息，維克多還是做了些基本的防護措施，比如呆在德姆斯特朗大船上的時候保證身邊至少有一位朋友，一次作為萬不得已時的手段。他笨拙地開玩笑說他正在模仿她和哈利的行為。至今為止他還沒有被人看到「躲在鄧布利多的裙子後麵」。赫敏敢說克魯姆已經事先考慮過在他離開相對安全的霍格沃茨後將可能麵對什麼。這件事的一個後果便是他花在圖書館裏的時間少了許多，相反他出於安全考慮選擇更多地呆在他的同學身邊。

　　「就快完成了！」拉文德興奮地說，就好像她剛完成了一項個人的傑作。

　　赫敏將意識拉回現實，瞥了眼鏡中的自己。

　　「啊！真美！」至少鏡子今天的評價似乎很高。呆在它麵前的這段時間顯然沒有虛度。

　　赫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那被好心的金妮用莫莉自己發明的許多魔咒中的一條編製而成的兩側的發辮，此刻正順服地繞在額前形成一道圍欄，以免劉海落下來遮住眼睛。一頭長發餘下的部分被趁著剛洗完頭時梳到了腦後，現在井然有序地披在背後，閃閃發光，而不再是之前那亂糟糟的一團。鬢角和腦後還打了幾個優雅的發結。幾縷被漏掉的發絲飄蕩在耳邊，在她臉上營造出一種更為自然、更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麵。

　　「你看起來真的很美。」金妮帶著一絲可渴望評論道，「你可真幸運，赫敏，能把大難不死的男孩約作舞伴。」

　　「可我沒有啊。」赫敏回答。

　　「沒有什麼？」

　　赫敏歎息一聲。「我要和哈利一起參加舞會。」她無奈地看見鏡子裏金妮的臉上寫滿了困惑。「我的朋友哈利。不是什麼『大難不死的男孩』。」

　　「一回事。」金妮嗤之以鼻。

　　『所以她真有這麼蠢。』赫敏轉過身。「金妮，你必須記住，哈利不是『大難不死的男孩』。他很討厭被人這麼叫，甚至被這麼想也不行。」

　　她的答案讓金妮看起來有點憤怒。「為什麼他會這樣？」

　　「好吧，哈利喜歡被人當做……普通人。」

　　金妮冷冷地盯著赫敏好一會。「什麼屁話，赫敏，哈利明明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巫師。」

　　赫敏隻是搖頭。「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從來沒那樣想過。」她壓低聲音以防止其他女孩聽到她接下來的話。「而叫他『大難不死的男孩』隻會提醒他那天完善是誰沒能幸免。」

　　金妮臉色一白。「哦！」她十分小聲地回答。赫敏伸出手，溫柔地安慰這位年輕的朋友。

　　「金妮，如果你關心哈利，就別把他捧到高台上。」赫敏真誠地說，「他很特別——並且在我眼中和你在你眼中一樣是個英雄。」事實上赫敏對此有些懷疑，因為金妮顯然十分迷戀波特先生。「然而他隻有在能夠扮演樸實無聊的老哈利·波特時，才會感到開心。」

　　「對此我很懷疑。」金妮用辛辣的語言反駁，「哈利永遠不會使人無聊。」

　　金妮可不止是愚蠢。赫敏又一次發出一聲歎息，不過這回是在心裏。她原本決定要享受她的聖誕夜，然而這場對話可對此毫無幫助。「你就信我的話吧，金妮，盡量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十四歲男孩對待。」她的話顯然沒多大用。

　　那就更好了，至少，采取這種方式的金妮永遠不會在哈利那裏獲得成功。

　　是時候換個話題了。「這會你想讓我幫你打理頭發嗎？」

　　***

　　最後，格蘭芬多的姑娘們終於打扮好了。

　　赫敏鑽進了她那條長春花藍色長裙，並很欣慰地發現它像上個月一樣合身——魔法讓麵料緊緊貼在她的身上。看見艾麗西亞穿著銀色緊身上衣從自己身邊走過，赫敏覺得確實自己這件顯得有些保守。然而在赫敏看來，這是她曾經穿過的最漂亮的衣服。

　　穿上配套的那雙鞋跟遠比自己平日穿的要高的鞋子後，赫敏十分感激韋斯萊家族發明的另一條咒語：一條能幫助她保持平衡的咒語。接著她又完成了最後一處她刻意沒有濃抹的妝容：一點點沿線和唇彩就是她唯一想要的了。當然她的確從帕瓦蒂那得到了一些幫助——對方用一點點魅惑咒掩蓋了赫敏臉上那些龍焰留下的疤痕。

　　金妮那件傳統的黑色小裙子則被韋斯萊夫人大為認可。的確，莫莉在這件據金妮說是傳家寶的衣服上施了幾條小小的家傳魔咒。然而那是在金妮添上自己的魔咒之前；現在這條裙子的樣子可很不像能通過莫莉那嚴格的標準的樣子。她是不是又用了條咒語來掩蓋這些改動？

　　當凱蒂·貝爾昂首挺胸地走過麗茲·賀莉的範哲思安全別針的猩紅色複製品時，似乎世上唯有魔法才能與之爭輝。赫敏不禁好奇，如果因年齡過大而缺席舞會的奧利弗·伍德看到自己女朋友盛妝登場後，會作何反應。赫敏希望李·喬丹今晚能好好表現一番。

　　當越來越多的女孩離開房間準備去找他們位於公休室或者大禮堂—如果他不是格蘭芬多學院的話—的舞伴後，被當成巨型化妝間的屋子漸漸空了。沒過多久，赫敏就成了最後一個剩下的人，仿佛一隻在隊末掙紮的醜小鴨。

　　她有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有一群蝴蝶在她腹腔深處飛舞【注：諺語，意為七上八下的感覺】。她曾在霍格沃茨以外參加過奇怪的約會、婚禮以及成人禮派對，但她還從未參加過要由自己成為全場焦點的大型活動。

　　然而原因並非如此，並且她也明白。赫敏再也無法對自己否認哈利才是這種七上八下的緊張感的主要來源。相比之下，其餘眾人的意見都顯得蒼白無力。她感覺自己現在就像麵對那條巨龍之前的時候一樣緊張。

　　自欺欺人的行為終於到了盡頭。她再也無法否認自己渴望將兩人之間的關係發展到更深一步。

　　如果不是她的時間被大量荒廢，自己又陷入三強爭霸賽的泥潭中的話……

　　『即便隻有一個晚上，我也可以假裝哈利已經全身心地屬於我。』這種想法給了她一絲苦中作樂般的安慰。

　　赫敏深吸一口氣，期望這樣能平複愈演愈烈的緊張情緒，然後開始沿著樓梯走向樓下的公休室。每走一步，她都害怕自己那不忠實的雙腿會背叛她的意誌。

　　不幸中的萬幸，她比哈利提前發現了對方。他穿著一件墨綠色長袍，站在公休室裏，背對著樓梯，雙眼注視著爐火。

　　『他是不是根本沒在意？』她為這個念頭搖擺不定。感謝梅林給了她莫莉的咒語！

　　又是搖搖晃晃的幾步；隻剩下最後幾步了。

　　哈利轉過身。當他看見她時，她看到對方睜大了眼睛，下巴都快掉了。

　　哪裏出錯了？是她把自己的淡妝弄花了嗎？她的裙子有什麼不對勁嗎？她的頭發是不是又變回平時那種難以馴服的樣子了？她的鼻子上有髒東西嗎？用來掩蓋傷疤的咒語失效了嗎？

　　赫敏即將夾著尾巴逃回樓上時，哈利終於整理好了思緒。

　　「喔！」他說。這個字聲音低沉，夾雜著喘息，音節拖得很長。

　　赫敏僵住了，幾乎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剛才說話——打算說話——的人真的是哈利嗎？

　　「你看上去……」哈利的聲音在戰栗。他已經失語了。

　　金妮看著這僵硬的一幕，臉上寫滿了無奈。最後，她似乎終於看不下去了。「驚人，哈利？」她提醒這個男孩，「了不起？或者就說『漂亮』？」

　　哈利心不在焉地對這句明顯的諷刺點點頭。「天啊，是的！那些詞都是！」他聽起來就好像做過的每一個夢都一下子成真了。

　　金妮搖搖頭。「我覺得你把他毀了，赫敏。」她歡快的語氣明顯有些作偽。「如果過一會他恢複了神智，並把腦子帶進舞會的話，我才會考慮和他共舞。」

　　說完金妮便挎住納威的胳膊。作為一個有趣卻又沉默的觀察者，他偶爾會在這場三方會談中為她提供一些注意力。他頭也不回地將兩人推向肖像洞口。

　　緊緊走了幾步，赫敏便來到哈利身邊。「你沒事吧，哈利？」她詢問。他穿著這身長跑的樣子真他媽帥！

　　「呃……我覺得—是的。」哈利用一種疏遠的口吻回答。他的動作十分猶豫，似乎不確定自己下一步應該幹什麼。

　　赫敏則更快地平複了心情。她本能地伸手將他的蝴蝶領結係正。如此成功地贏得了哈利的注意力給了她莫大的信心。胃裏那些蝴蝶都已經翩翩起舞，赫敏感覺自己已然飄飄欲仙。「我們不該走了嗎？最好別遲到哦。」

　　「嗯…？什麼？」哈利仍然沉浸在他那溫暖的小世界裏，直到被人強行拽出。「哦！是的，我們最好趕快。」他轉向肖像洞口，想前走了一步，然後在半路停下。當他再次轉身時，他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他十分羞愧地向他的舞伴伸出手。「抱歉，還不太習慣。」他道歉。

　　赫敏為讓這個男孩心緒不寧這一成就微微一笑。「你真的喜歡嗎，哈利？」

　　「你看上去……真的，真的……嗯，很棒，赫敏。」他結結巴巴地說。她的微笑因這句平淡無奇的讚揚而動搖了一秒鍾。「呃…不隻是很棒……如果我說你是在太美了，你會覺得被冒犯嗎？」他緊張地問。

　　「不，一點也不覺得。」她對哈利報以一個足能將對方照亮的明媚笑容。

　　「要不就說『漂亮』吧？」在勇氣逐漸回歸後，他開始加大賭注了。「你什麼時候，呃…你的牙齒？」

　　『終於，』赫敏想，『他可算注意到了。』

　　「就在巨龍將它們打掉之後。」

　　哈利眨眨眼。「我就知道有哪裏不一樣了。」他更像是對自己嘟囔了一句。

　　「哈利，」赫敏開始感到一絲不耐煩了。哈利隻是盯著她。「舞會？」

　　他把思緒丟在一旁，很有紳士範地向她伸出手。「對——必須把勇士按時送到！」

　　兩人沿著大理石樓梯走下樓後才發現，禮堂入口的門廳已經馬上要空了，因為三所學校的學生大部分都已從大門魚貫進入大禮堂。

　　「進去嗎？」赫敏問。

　　「當然。」哈利心不在焉地回答，隨後才意識到她想說什麼。

　　為了這一個施了魔法的夜晚……或者也許，隻是也許，比這還要好。在走向大禮堂的路上，赫敏不斷地與自己做心理鬥爭。她是格蘭芬多的勇士。她是個15歲的女孩。她偷了一條巨龍的蛋，並且能活下來講述這個故事。她的感受甚至難以言表。對於火焰杯，她代表了格蘭芬多的勇敢。對她身邊這個男孩，她是一位最好的朋友。她應該。她不該。最後，當大禮堂就在下一個轉角處時，她開始懷疑這個夜晚是否就是她最終明確自己與哈利是何種關係的時刻。她為這個念頭打了個寒顫。

　　橡木大門旁站著其他三位勇士以及他們的舞伴。在這個距離上，赫敏並不能看清維克多和芙蓉·德拉庫爾的舞伴是誰，然而秋·張那絕對不會被認錯的倩影則能很清楚地看到正站在塞德裏克身旁。

　　走下台階後，赫敏和哈利迎上了麥格教授。她通常十分嚴肅的表情一反常態地帶上了一絲緊張，正如她通常穿的那件黑色長袍被一件混著綠色、深藍色和黑色的格子呢裙取代。裙子上還摻雜著大量紅色和白色的條紋。

　　「波特，格蘭傑，我還擔心你們會遲到呢。」她一邊表達不滿，一邊用鑒賞的目光掃過兩人，最後停在赫敏身上。「我確信這條裙子會適合你，而你穿上果然效果很好。」

　　「謝謝你，教授。」這一刻，赫敏的笑容更明媚了。

　　「還有你，波特先生。」麥格將哈利肩上在赫敏看來完全是虛構的線團掃掉。「收拾得很不錯。」她再次轉向赫敏，然後衝她擠擠眼，令對方大吃一驚。「你不同意嗎，格蘭傑小姐？」

　　「同—同意，教授。」赫敏承認，並且她不隻是為了符合教授的話。

　　「好，很好……」麥格又恢複了平時莊嚴的神情。「如果沒問題，就加入其他勇士的行列中吧。我要記錄下你們何時進入禮堂。」說完，副校長便大步走向左側的大門——那邊有幾對遲到的舞者正在徘徊，還像這邊幾位尊貴的客人投來好奇的目光。她似乎在路過禮堂前廳時衝某人或某物投去了不滿的怒視，然而那已經在赫敏視線之外了。

　　最近的一對是塞德裏克和秋。她穿著一件樣式十分簡單的銀色舞會長袍，赫敏曾見她在『節日盛裝』服裝店試過。赫敏在路過塞德裏克時簡單地點頭示意，又用口型無聲地對看起來同樣很緊張的秋說了句「你好」。

　　瞥了一眼身側，冰冷嚴酷的現實再次降臨到赫敏頭上。哈利幾乎無法將眼睛從拉文克勞找球手身上挪開。赫敏下意識地咬著嘴唇，心裏懷疑自己的機會是不是還不如那個英雄崇拜情結嚴重的金妮大。

　　赫敏試圖用維克多來暫時分掉自己的神。對方穿了一件十分華麗的、近似十九世紀輕騎兵的彩色束腰外衣。他轉頭看向赫敏，從她的表情中看到了一絲歉意。維克多有些畏縮，最後選擇像兩人初次見麵那樣用一個尷尬卻正式的微微頷首表示問候。霍格沃茨大使的身份被證實是佩內洛普·克裏爾沃特——很明顯的選擇，赫敏想，她是女學生會主席——穿著一件無吊帶深藍色長裙。兩人似乎都對選擇的舞伴十分滿意。

　　穿著美得驚人的緞料銀灰色長袍的芙蓉·德拉庫爾站在距離赫敏和哈利最遠處、最靠近大門的地方。布斯巴頓的勇士也帶著那種偷到腥的貓的表情。

　　赫敏對她的大使舞伴的身份感到好奇，向前走了幾步。很奇怪——看起來……

　　「比爾？」她又朝著對方走了幾步。

　　看到她走過來，威廉·韋斯萊轉過頭，拘謹地對赫敏微微一笑。在他做出這個動作時，胳膊和比爾的緊緊連在一起的芙蓉十分明顯地攥緊了她這位戰利品的手。

　　說得好像芙蓉會怕她這種女孩似的。

　　「赫敏，」他讚賞地低聲吹了下口哨，「你今晚看上去真可愛。」

　　『好吧，』聽到這個評價，她感到有點臉紅，心想， 『或許有一點。』

　　「謝謝。你打扮得也很時髦。」這可不是溢美之詞。他的那頭火紅色長發被束在腦後，露出一對瀟灑的尖牙耳環。他將原本十分正式的解咒員協會製服長袍裝扮得宛如時尚先驅。「我隻是有點驚訝……」

　　看到比爾似乎對赫敏有點興趣，芙蓉表現出一絲嫉妒，慢慢撅起嘴巴。「威廉，為什麼你要和她說話？在我還在身邊的時候？」

　　「是的，我們都有點……驚訝。」麥格尖刻的評論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這位副校長身上。鑒於所有人都已入場，麥格已經放棄了她簽到的職責。「盡管如此，德拉庫爾小姐的……非正統選擇——」芙蓉用典型的高盧姿勢聳聳肩，「——還是同時得到了鄧布利多教授和馬克西姆夫人的允許。我想作為一名前任男學生會主席，威廉的確可以代表學校。」她搖搖頭。赫敏猜想如果這事放到以前，麥格絕不會這樣說。

　　比爾十分優雅地微微一臉紅。「我在這裏隻是個可憐的無辜群眾，教授。」他帶著幾分自嘲的意味懇求道。

　　「哈！」麥格嗤之以鼻，「韋斯萊先生，我唯一不能按在你身上的詞就是『無辜』。」然而她語氣中的暖意卻讓這句話不帶有任何侮辱意味。

　　為了扮演好角色，比爾假裝拽了下額前的頭發。「是的，小姐！」

　　麥格低聲咕噥了一些類似『韋斯萊』和『惹禍』的詞語。接著她正式對八個年輕人說：「很快我將帶領你們進入禮堂。現在，舞伴配對！」

　　赫敏開始轉向哈利所站的方向，一種被拋棄的感覺油然而生——她的舞伴正在和比爾攀談，秋則挎著塞德裏克的胳膊。正在這時，芙蓉拍了下她的肩膀，打斷了她的思緒。赫敏轉過身。

　　「我必須感siye你將『布爾』介紹給我。」『比爾』這個詞被她的口音讀出了一番風味。「他si個—你們zhen麼說來著—yin俊的美男zhi。」說完，法國姑娘轉過身，微笑著看向她的舞伴，準備好帶領眾人走進禮堂。

　　當人群第一眼瞥見比爾和芙蓉時，走在隊尾的赫敏和哈利聽到了如潮般的掌聲。領頭的兩對這種場麵似乎都很熟絡，不過塞德裏克和秋卻和赫敏的感覺以及哈利的表情一樣緊張。赫敏試圖用找到一些她認識的人的方式分散注意力——和納威在一起的金妮，或者拉文德，再或者帕瓦蒂——並貌似自信地對方揮了揮手。

　　大禮堂幾乎完全認不出原本的樣子了，現在已經被裝扮得像冬日仙境，處處銀裝素裹、冰晶閃耀；數百隻小燈籠在空中散發出優雅的光芒。

　　在走向貴賓席的路上，赫敏收獲了德拉科·馬爾福那預料之中的譏笑。對方穿著一襲黑衣，身邊陪伴著一個穿著粉色泡泡裙、可能是潘西·帕金森的身影。粉色可真不適合她！

　　目前為止，她還沒有看到羅恩，也沒發現他的舞伴是誰。

　　倒不是說她很在意。她再也不關注了。

　　貴賓席上還有幾個驚喜在等待她。或許最不「驚」的驚喜便是穿著過分鮮豔的黃紫相間的運動衫、從不低調的盧多·巴格曼了。

　　然而另一位魔法部代表卻不是預料之中的巴蒂·克勞奇。他的位子被珀西·韋斯萊取代了——對方正將絕大多數時間花在對維克多·克魯姆怒目而視上。與這位韋斯萊家的叛徒有私人恩怨的赫敏不為所動地站了一到兩秒，隨後哈利才為她拉開一把椅子。赫敏在馬克西姆夫人身旁坐下，將自己的怒視射向珀西，直到她無意中聽到維克多和鄧布利多之間一起更加有趣的對話。

　　「卡卡洛夫？」維克多的聲音缺乏情緒或驚訝。

　　「啊，好把，」鄧布利多回答，「伊戈爾……今天晚上不舒服。顯然基輔那邊出現了緊急事態，需要他立刻親自趕回去處理。」

　　與赫敏的沉默對待不同，哈利選擇和珀西斷斷續續的攀談。拋開她對他的感受不談，赫敏的的確確被他講的故事吸引了。克勞奇的健康問題早在幾周前她就注意到了，最近巨大的工作量又使之惡化——三強爭霸賽緊跟在世界杯之後。回想起自己去年使用時間轉換器時的那種疲倦感，赫敏對這種結果並不感到驚訝。

　　顯然克勞奇在聖誕節期間要長期缺席了，希望他能早日恢複健康，以便來年二月爭霸賽重啟時能肩負起重任。因此，珀西在這段真空期裏被暫時提拔為魔法部的官方代表。

　　赫敏怨恨地想著他那份針對自己的官方投訴裏到底包含了珀西多少個人情感。彼得原理顯然在不列顛的巫師世界裏也大行其道。『職位總比能力高！』

　　麥格向芙蓉·德拉庫爾講述了許多比爾在霍格沃茨期間的趣聞軼事，試圖與她冰釋前嫌。以赫敏管中窺豹的觀察來看，她講的故事顯然有些誇大了，否則赫敏根本想象不出比爾怎麼能當上男學生會主席。拋開誠信問題不談，麥格的舉動顯然卓有成效：法蘭克和蘇格蘭之間的老同盟關係很快便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比爾的放鬆與赫敏的緊張有得一拚：他正在愉快地與塞德裏克和秋交談，時不時地還將注意力移回他那漂亮的舞伴身上。哈利很快便厭倦了珀西，也加入了幾人的談話，並不可避免地將話題引向了魁地奇。三名找球手開始大談特談策略戰術，比爾則以查理之前的英雄事跡作為代替。

　　赫敏有點驚訝地發現，無疑是現今最偉大的找球手的維克多·克魯姆，似乎對這場有關魁地奇的辯論興致缺缺。維克多似乎很高興能和佩內洛普·克裏爾沃特交談，並對她說的每一個字都認真傾聽，並時常用獨特的口音小心翼翼地表達自己的看法。佩內洛普對收獲如此關注也感到十分愉快。或許有點太愉快了；赫敏注意到佩內洛普經常瞥向桌上的珀西，然後每次都帶著一個滿意的微笑轉過頭，將身體更進一步背離這位魔法部的新代表。

　　每一次，珀西都會向這對快樂的男女報以一個很不體麵的怒視。

　　赫敏感覺自己被馬克西姆夫人巨大的陰影遮蔽了，隻好和這位布斯巴頓女校長開始交談。兩個女人都利用這個機會鍛煉了各自的外語能力。赫敏確實對霍格沃茨和布斯巴頓之間的差異很感興趣，盡管如果她被霍格沃茨開除了，這所法國學校也不會成為她的選擇之一，因為她的魔法能力將和所受的教育一起消失。

　　在桌子更遠處，赫敏聽到了芙蓉和佩妮·克裏爾沃特之間對話的隻言片語。「他們告su我，他們為我選了一個男孩——我記得叫羅蓋爾——但我絕不fei選他……」

　　等到鄧布利多盯著菜單喊了一句「帶骨豬排！」後，哈利迅速點了一盤菜燉牛肉，餐盤便立刻出現在他麵前。赫敏意識到自己並沒有那麼餓，尤其在一會還要跳舞的時候。懷著令家養小精靈被迫做更多工作的愧疚，赫敏彬彬有禮地點了一盤奶酪蘑菇煎蛋卷配淡沙拉。

　　成年人得到了葡萄酒，未成年學生麵前則出現了蘇打水、南瓜汁或黃油啤酒。赫敏再次感受到格格不入：唯一位屬於後者的勇士。

　　隨著宴會的進行，鄧布利多呃馬克西姆交流了各自那令人尊敬的學校的傳說，並在對方講到有趣的故事時哈哈大笑。珀西決定比任何一位校長都要笑得更響亮。

　　坐在赫敏對麵的維克多則用德姆斯特朗的故事盛情款待了她，並為她解釋了那艘將他們的學生載到蘇格蘭的大船的工作原理。佩內洛普抓住保加利亞人說的每一個字不防。哈利偶爾會問一些有關魁地奇的問題，然而每次都會招致兩位女伴惱火的瞪視。「男孩們！」赫敏詼諧地想。

　　在退出了有關鬼飛球、遊走球和金飛賊的討論後，赫敏環顧大禮堂，試圖找到她自己的朋友。西莫贏得了執拉文德之手的戰鬥。這意味著迪安·托馬斯現在正和帕瓦蒂作伴，對方的肢體語言顯然表明她對成為次選的不滿。

　　『我明白你的感受。』赫敏帶著一絲淡淡的憂傷，在心裏表示同情。秋那神情緊張的咯咯笑從桌子另一側傳來，無疑是被比爾某個在埃及那些天裏發生的故事所引發，這讓赫敏的思緒更重了。

　　接著她看到了羅恩，對方的臉色在這種場合下顯得異常陰沉。其中一個原因無疑是他那件明顯來自家傳的禮服長袍。這讓他給人留下一種披了件過時的燈罩的不幸印象。

　　赫敏輕輕推了下哈利的肘部。

　　「嗯？」

　　赫敏一側身，偷偷指了下羅恩的方向。

　　「那是……？」

　　「埃洛絲·米裏根。」哈利確認道，「羅恩一定是太絕望了。」

　　「哈利！」赫敏責備道，對他過於沙文主義的評論感到一絲憤慨。

　　「好吧，」哈利抗拒地回答，「他的確說過她的鼻子偏離了中心。」

　　「這……」

　　「不公平？」哈利麵帶微笑低語。

　　「好吧，沒錯。」赫敏努力藏起自己的笑意。

　　匈牙利樹蜂對赫敏的鼻子造成的破壞比埃洛絲的情況嚴重上百倍。幸運的是，龐弗雷夫人在為赫敏修複鼻梁結構時比那個給可憐的埃洛絲治療的人手段高明得多。

　　「然而這是事實，你不能否認吧？」

　　赫敏做了個很不像赫敏的小女生式大笑，這讓她的舞伴臉上也多了一分笑意。「我可不會這麼說，」她小聲說，「你也不應該說。」

　　將視線移開後，赫敏注意到羅恩在自己和哈利互相開玩笑時正盯著自己。和預想中的憤怒不一樣，她看到了一種像被加密了似的混合情感，而沒有密碼本的她無法將之破譯。

　　赫敏希望埃洛絲是個腳步輕盈的人。

　　甜點來了，哈利選擇了冰激淩，赫敏則點了可麗餅。接著鄧布利多站起身，並要求全體人員照做。隨後他莊嚴地揮手清掉了地上的桌子，然後請出了今晚的樂隊——古怪姐妹。

　　重頭戲來了。

　　赫敏緊張地與哈利交換了一個眼神，並看到對方臉色有些蒼白。兩人都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赫敏用魔杖敲了下她那雙時髦的高跟鞋，將其變成一雙十分合腳的輕便舞鞋。

　　在除了貴賓席附近以外的燈籠消失後，大禮堂漸漸墜入黑暗。

　　「女士們，先生們，來自布斯巴頓、德姆斯特朗和霍格沃茨的學生們，請歡迎三強爭霸賽的勇士！」

　　空氣裏再一次充滿了掌聲。赫敏咽下她的緊張，抓住哈利伸過來的手。兩人跟在另外三對身後，走向空蕩蕩的舞池。

　　一開始，兩人站在地中間不知所措。最後是赫敏邁出了第一步。她伸出左手抓住哈利的右手，並引導他的左手環在自己腰際。她鼓起自己能召喚出的全部信心來引導他，卻隻收獲了恐慌的表情和僵硬的動作。

　　『這就是他的真實感受嗎？』她心想。

　　最初的幾個音符飄蕩在空中。

　　「放鬆就好，哈利。」她命令道，「隻要想著……」她搜腸刮肚地想著一個合適的比喻，「像在騎掃帚。你不害怕飛行，對吧？」

　　哈利幾乎要語無倫次了。「呃……有你在就不怕，我想。」

　　『這是他的感受嗎？』

　　「我來引導，」赫敏繼續提出要求，「你跟上就好……踩著節拍，哈利。」

　　靠著這種辦法，她終於駕馭了這位明顯很不情願的舞伴。幸運的是，第一支舞曲是比較簡單的華爾茲；而在赫敏的即興創作與哈利與生俱來的時間把握感的幫助下，兩人差強人意地完成了第一支舞蹈。不管是兩人的名譽還是赫敏的腳趾都沒有受到明顯損害。

　　赫敏剛開始享受其中時，音樂就停了。她懷著一顆逐漸下沉的心看向哈利，希望告訴對方自己渴望再來一支舞，卻又害怕他轉而尋找人群中某位籍籍無名的看客。

　　其他男女也在八人之後進入了舞池，帶著各自的無名之輩。哈利隨意地掃視一圈，然後碰上了赫敏懇求的目光。

　　「想再來一曲嗎？」他小聲說。

　　赫敏笑容滿麵。「我將感到愉快和光榮，先生。」她一邊回答，一邊行了個屈膝禮，還夾雜著一點點咯咯笑。這一次，哈利完美地記住了該把手放在哪裏，不過仍然需要赫敏來引領舞步。

　　兩支舞變成了三支，然後是四支。隻有他們，隻有一對邁著簡單樸素的舞步的男女，無視了身邊的整個世界。赫敏發覺自己正在凝視哈利的眼睛，心裏希望她能永遠維持這一幕。她忘記了一切有關魔法部官僚、巨龍或火焰杯的事。今夜她隻是個享受快樂的年輕女巫，與她欽佩的男孩跳舞……

　　友誼。她在想什麼？這就是赫敏心知自己能從哈利身上索取或期待的全部了。更多的奢求不過是鏡花水月，而赫敏·格蘭傑不是那種給自己定下不可能達成的目標的人。好吧，心裏可不是這麼想的。那條路上充滿了痛苦和煩惱，而此時她得避開這兩兄弟。

　　但不是今夜。今夜她可以假裝自己在一位真正特殊的朋友臂彎裏跳舞。

　　『今晚我要好好享受，』赫敏對自己發誓，『接著即便他們把我趕出去，或者我自己退出，我也仍會保留我的記憶。』

　　「赫敏？」

　　赫敏從不著邊際的思緒中猛然醒來，感覺自己似乎發現了哈利聲音裏的一絲關懷意味。

　　「沒什麼，哈利。隻是在思考。」

　　「你從來沒停過，對吧？」他想了一下，然後停下舞步。「休息一會？」

　　赫敏想要提出抗議，卻意識到身上到底有多熱——即便屋裏正處於虛擬的聖誕冬夜中。「好，那就休息一會。」

　　「你去拿幾把椅子，我去拿飲料。黃油啤酒可以吧？」

　　赫敏點點頭。「去吧。」

　　當兩人在一對對舞者中穿行時，赫敏得以有機會觀察其中某幾對。當納威旋轉著經過身邊時，金妮衝她微微一笑，展示出這位約克郡的少女還有幾項平時不露鋒芒的技能。

　　維克多·克魯姆在舞池裏的技術和魁地奇賽場上的表現有得一拚，佩內洛普·克裏爾沃特則早已被證明是個熱情而細心的學生。和馬克西姆夫人跳完舞的校長此時正和他的女下屬們交流情感。那個身材魁梧的法國女人這會則和海格一起在舞池中劃出一道明顯的分割線——一對驚人而又十分顯眼的舞者。獵場看守喜氣洋洋的同時，也在揮汗如雨。

　　凱迪·貝爾的裙子上肯定施了魔法。否則就是禮堂裏每個男學生都被施了障眼法。

　　空椅子隻有在禮堂後側才能找到。赫敏給哈利指了下方位，然後準備去占座。終於坐下後，赫敏用手扇著風，心裏想著自己從未覺得如此簡單的跳舞會這麼費力。

　　或者會這麼令人興奮。

　　她感覺有人走到了她身後。她以為是哈利，便半轉過身，看也不看便說：「真熱啊，不是嗎？」

　　來者是羅恩。對方看起來顯然對當前的狀況感到十分痛苦。

　　「所以這就是從此以後的情形了，對吧？」他語氣裏的順從意味多過了讓她又期待、又懼怕的憤怒。

　　「什麼情形？」這些天來他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似乎遭到了憤怒的反駁。

　　羅恩含糊地指了下舞池的方位。「你和他？」

　　赫敏感覺怒火燃得更旺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她用一種危險的低沉聲音回答。

　　「你。他。哈利和你。」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一絲悲傷。他先是伸出三根手指強調接下來要說的觀點，然後又變成兩根。「你們倆。不是我們仨。」他在說到數字時加重了語氣。

　　赫敏跳起來。「羅納德·韋斯萊！你是我不幸見過的最自私、傲慢、豬腦子的傻逼！」她嘶聲低吼道。

　　「我自私？看看是誰在說話！」羅恩的回答裏鬱悶的成分多過攻擊性。「你倆都再也不關心我了！」

　　「鑒於你之前對待我和哈利的方式，為什麼我們還要關心你？」

　　羅恩□□一聲。「看——這就是我想說的。你又覺得一切都圍著你轉了。你不在乎我最好的朋友不再和我說話，也不在乎我的哥哥們捉弄我、我的妹妹無視我。」

　　盡管情緒很激動，赫敏的頭腦卻一刻也沒有停運。「所以你現在覺得孤獨了？你猜怎麼著，羅恩，這是你自己的錯。我已經感到孤獨好幾周了——幾乎無依無靠——多謝你的幫助。」

　　「哦，別拿這套對付我！先是維基，再是哈利。」羅恩尖酸地說，「下一個是誰？或許是塞德裏克？」

　　赫敏的手劃出一道殘影，然而羅恩已經準備好應對她了。他用左手擒住了她那距離目標—他的左臉—僅有幾英寸的右手腕。

　　他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十分驚訝。「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太小氣了，不應該。」

　　赫敏仍然氣得冒煙，一臉痛苦地想抽出手，然而羅恩就不是放。「放開我，羅恩！」她提高了音量，讓這句話不再是請求，倒更像是一次威脅。

　　羅恩似乎是兩人中較為冷靜的那個，或許是因為他掌握了這場衝突肢體方麵的主動權。「除非你冷靜下來，赫敏。你已經在霍格莫德打了我一次。我隻想談談。」

　　「你他媽活該！」赫敏吼道。她想踢他的小腿，然而舞會長袍並不是設計用來搏鬥的。

　　羅恩歎息一聲；他並不太敢與她憤怒的雙眼對視。「你要知道，這對我來說可不好玩。」他悶悶不樂地說。

　　赫敏仍然對自己身體上的劣勢憤憤不平，便考慮用左手去掏魔杖。魔杖被她藏在了縫在長裙內側的一個特殊口袋裏，以備不時之需。

　　「你知不知道，甚至在沒在乎，你對哈利的傷害有多深嗎？」她像隻野貓似的啐道。

　　羅恩似乎對此十分驚訝，於是赫敏乘勝追擊。即便她沒法用手碰到他，她仍然可以用言語打擊他。

　　「沒錯——你『最好的朋友』。知道他有多想念你的陪伴嗎？盡管隻有梅林知道他為什麼會想念！然而你所做的不過是在一邊哀歎你的損失。你感到孤獨？哈！作繭自縛！」

　　羅恩的鎮靜開始動搖了。「我……想念哈利……還有你了。」他嗚咽著說，神情看上去和聲音一樣痛苦。

　　看到這個好兆頭，赫敏嚐試把手從他手裏掙脫出來，然而他太強壯了。她差點要因為挫敗感哭出來。最後她決定轉過身，用另一隻手從藏匿之處摸出魔杖。

　　「羅恩，」一個冷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放開赫敏，如果你知道怎樣對自己好的話。」

　　羅恩立刻照做了。赫敏抽回感到微微發麻的手，立刻察覺到一隻手按在她的左腕上，製止了她進一步的行為。

　　「你也是，赫敏。別做衝動的事。」比爾十分威嚴地低聲說道。「你是個勇士。我們還是不要在觀眾麵前表演全武行了。盡管梅林才知道為什麼隻有芙蓉注意到了你倆這場小小的口角。現在，誰想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羅恩不安地蹭著腳，一言不發地躲避比爾的目光。

　　感覺到眼淚止不住地湧出，赫敏並不相信自己還能保持聲音完整，因此她也保持沉默。她不假思索地將自己和兩個韋斯萊之間的一隻飛蟲用手轟走。

　　比爾的目光在兩個年輕的格蘭芬多之間逡巡。「好吧。」他慢悠悠地說著，鬆開了赫敏的手，並示意兩人保持冷靜。「羅恩，我和你有段時間沒好好聊一下了。我們今晚晚些時分一起喝兩杯黃油啤酒，好吧？在此之前別給我玩消失。」他壓低聲音，「除非你想讓媽媽聽到這件事。現在你先走吧。」

　　不用再說第二遍，羅恩痛苦地朝赫敏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身離開了。

　　「好吧，他走了。你想和我說說這件事嗎？」比爾擔心地問，「又是因為龍？」

　　赫敏搖頭。這個晚上本來是那麼美好；當她和哈利在一起時，她感到飄飄欲仙。然而現在她隻想躲在自己那張四柱床的床簾後麵。

　　她聽見比爾真誠地歎口氣。「我知道羅恩有時候是個傻瓜，」他小聲說過，「大多數男孩在他這個年紀都是——起碼我知道我自己是。」

　　赫敏對此不知該作何回答，不過手拿兩大瓶黃油啤酒的哈利的及時出現為她救了場。「嗨，比爾！」他看向舞伴，「抱歉我花的時間比預想中要長，可你絕對不會相信……」看見赫敏臉上的紅暈以及痛苦的表情後，他的話音立刻戛然而止。「怎麼了？」他問。

　　赫敏又一次搖搖頭。「不重要了。」她吸了口氣。「我……我隻想……我想離開！」

　　「去哪裏？」哈利看上去徹底迷惑了。

　　「離開這裏！」赫敏受夠了。她期待的這個令人難忘的夜晚的確名副其實，然而原因卻完全錯了。

　　「芙蓉？」赫敏發現比爾正在呼喚他的舞伴。對方正在附近等候，卻又離幾人足夠遠，以免侵犯隱私。她不疾不徐地走過來。

　　「嗯？」

　　「你能幫我個忙，陪哈利跳下一曲舞嗎？」

　　芙蓉對這個請求感到一絲懷疑，然而還是點了下頭，轉向哈利。「我們ha沒有被正式介紹，阿利，不過你願意和我共舞嗎？」

　　赫敏看到哈利迷惑的目光從芙蓉那轉向比爾，最後停在自己身上。看到他似乎正在等待她對與這名美麗驚人的布斯巴頓勇士共舞的允許，赫敏精神一振，將情緒先咽進腹中，以手勢示意他可以和芙蓉去跳舞。

　　比爾伸出手。「幫我個忙，把黃油啤酒留下，可以嗎，哈利？」

　　哈利看上去似乎在陪著舞伴與按比爾說的做之間左右為難，不過最後還是放下酒瓶，牽著芙蓉的手，並讓對方將自己引向舞池，最後還不忘憂心忡忡地回頭看了眼坐在桌旁神情沮喪的赫敏。比爾用熟練的動作啟開瓶蓋，將略微溢出幾滴的黃油啤酒推向桌子另一側的赫敏。

　　「喝了吧，赫敏。你需要它。」

　　一開始她打算拒絕，然而比爾將酒瓶又向前推了幾分。她承認，她渴了。赫敏在舞池裏感受到的那種由身邊的熱源製造的溫暖已經在與羅恩的爭吵中消耗殆盡。她屈服了，抓起琥珀色的長頸玻璃酒瓶，以一種極不淑女的方式提到唇邊。

　　「所以，你想逃離這個夜晚？」比爾的聲音十分嚴肅。

　　赫敏用力點頭。「是的！羅恩糟蹋了今晚——毀了它！」

　　「好吧，這對哈利可不太公平，對嗎？」

　　赫敏瞪大眼睛盯著比爾，對方則故作鎮定地看著她。「你這話什麼意思？」她問。

　　比爾聳聳肩。「我指的是舞伴從他身邊跑掉。這對一個男孩的自信心可沒什麼幫助。」

　　「或許那樣更好。」赫敏嘲笑，「畢竟，羅恩覺得是我把哈利從他身邊偷走了。」

　　「啊哈，」比爾了然地點頭，「現在我明白了。」

　　「他真他媽的自私！」赫敏激烈地說，「把一切都怪在我頭上。」

　　比爾低頭看著他那瓶黃油啤酒，用手指不斷把玩。「倒不是給他找借口，赫敏，可羅恩這個年紀的確有些麻煩？」

　　「麻煩？是啊，沒錯！」

　　比爾聳聳肩，向前傾身。「跟隨你所有哥哥的腳步——兩個學生會主席，一個奪冠的魁地奇球隊隊長——後麵還有個備受寵愛的妹妹，同時還要留下自己的印記，這並不容易」

　　「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把這些不滿向我發泄。」

　　「對，」比爾慢悠悠地讚同道，「他不能。然而據我所知，你和哈利是他僅有的好朋友，他覺得已經失去了你的友誼……」比爾抬起手，阻止赫敏可能提出的一切抗議，「……而現在他覺得哈利也開始疏遠他。」

　　赫敏還是有些惱火。「孤獨不能為他說的那些話以及所作所為辯護！」

　　比爾在齒縫間呼出一口氣。「我知道，而且我也會在今晚過去之間和他好好來一次私人談話，討論最近發生的事。」他用清澈的藍眼睛注視著赫敏，「行行好，赫敏，如果他聽了我的話，就別對他那麼嚴苛。我知道他對自己說的話做的事感到很難過。隻是嫉妒一時間占了上風。」

　　「我—我……」她在比爾的注視下結巴了，「我會……考慮的，比爾。」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讓步。當怒火開始消退，她承認自己這邊也犯了一部分錯誤。「我不能保證做的更多，」她抗拒地補充道，「當我需要他的友誼時，羅恩把它丟回我臉上了。」

　　比爾的手指心不在焉地敲著木桌麵，覺得這是他能取得的最好結果了。「很公平——我和羅恩都不能再要求更多了。他知道他把這件事搞得有多砸。現在，賞給一位老男學生會主席一曲舞怎麼樣？」

　　赫敏疑惑地看了比爾一眼。「比爾，我以為我說——」

　　「我知道，」比爾打斷她，「而那將是個巨大的錯誤。」赫敏揚起頭，給了他一個她最標誌性的詢問式瞪視。「你看，如果你現在離開，你會記住什麼？你關於今夜的最後一段回憶會是什麼？一次痛苦的爭吵？這可不是今天這種夜晚的主題。」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你贏得了享受的權利——並且你也該這樣做，因為你還年輕。別浪費了機會。帶著希望前行，不要帶上恐懼。」

　　赫敏不情願地承認，比爾的觀點裏有的可不止一條真理。她如此渴望享受自我。現在決不能讓羅納德·韋斯萊毀了她的夜晚！

　　和比爾跳舞感覺很奇怪。他比她高了一頭還多，並且赫敏必須揚著下巴跳舞，否則她就隻能盯著他胸部。然而他跳得卻很棒，這讓她對芙蓉又多了幾分嫉妒。

　　當然，跟隨比爾以及其他年長兄弟的腳步，這是羅恩自己的問題。即使雙胞胎也充分證明了他們的聰明以及原創精神，雖然這一切都被他們隱藏在小醜麵具之後。她過去關於雙胞胎的本事用錯了地方的觀點是出自她那擁護現有體製的慣性思維：諷刺的是，現在正是那些真正的功績促使她重新思考原先的信條。

　　「我還沒正式感謝過你。」比爾沒頭沒尾地說。

　　「啊？」赫敏好奇他指的是什麼。

　　「把我介紹給芙蓉。」比爾解釋道。

　　「哦！」赫敏抑製住一陣女孩子氣的咯咯笑。「那個麼？我很高興你喜歡她。」接著，一個念頭突然襲擊了她，讓她立即抬起頭，嚴肅地看著比爾英俊的麵孔。「你知道她有媚娃血統，對吧？」

　　比爾帶著她轉個了圈。「嗯！幹我這行的對辨析這種事必須十分在行。」他湊近了說，「提醒你，這件事對我毫無影響。」

　　還沒等赫敏想好該怎麼回答，音樂便停止了，這支舞結束了。比爾俯身在她耳邊說：「謝謝你，赫敏。隻要……給羅恩一點時間，可以嗎？就當幫我個忙。」

　　「我會考慮的。」

　　「比伊爾？」芙蓉仿佛憑空出現在兩人身邊，拖著長音喊出比爾的名字——典型的法國人，似乎也是典型的芙蓉·德拉庫爾。「jie個勇士需要zhai來一瓶香檳。」

　　比爾轉過身，對他這位正式舞伴微微一笑。「當然。」說完他又回過頭，「祝你萬事順利，赫敏。」

　　「謝謝你，比爾。」她衷心回答。

　　現在哈利站在她麵前，表情略帶關心。「我倒不是抱怨，赫敏，」他說，「但我更願意下一曲和你跳。」

　　這句話讓她再次感到暖心，甚至有點眩暈，當然是因為希望而非恐懼。『真是個甜心。』

　　「至少我知道你下一步會怎麼跳。」

　　『哦，好吧，感謝我小小的幫助。』再一次抱住哈利時，赫敏心想。兩人旋轉著慢慢穿過舞池，比其他大多數男女都更加沉醉其中高。赫敏還在半路上看到赫敏給了她一個懇求的眼神。

　　「一會有個壞消息，哈利。」

　　「呃？」她確實覺得哈利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時顯得特別可愛。

　　「我向你的一位仰慕者許諾過，讓她和你跳一支舞。」她在他耳邊調笑著說。

　　「哦？」哈利看上去既緊張又好奇。

　　「別擔心，」赫敏承認道，「隻是金妮而已。」

　　她成功地調動著兩人橫穿了舞池。這一次，輪到哈利俯身耳語。

　　「想告訴我之前發生了什麼嗎？」

　　赫敏感到肩膀一沉。「隻是……又一場和羅恩的愚蠢爭吵。」

　　哈利隻是一挑眉。

　　「就是——好吧，他對咱倆態度都很惡劣！」

　　哈利的笑容化愁容。「我再也不敢說我曾經是他最好的朋友了。」他承認。

　　「你這話什麼意思？」赫敏用比她預計裏更顯熱情的語氣低聲說。

　　「唔，」哈利羞愧地說出真相，「他最近非常孤獨。」

　　赫敏對這種觀點嗤之以鼻。「廢話——羅恩自絕於我們。每次我試圖與他重修於好，他都會傷我更深……」

　　「或許吧，」哈利回答，「但這並不意味著他自己沒受傷，對吧？」

　　『典型的哈利，』赫敏想，『因為朋友犯的錯而責怪自己。』

　　她歎口氣，把身體向哈利湊近一點。「我們今晚能暫時忘掉羅恩嗎？」她小聲問，並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就假裝我們很一切正常？」

　　哈利露出一個男孩子氣的壞笑。「三強爭霸賽勇士和大難不死的男孩？」

　　她輕笑一聲。「你明白我什麼意思。」

　　「我希望…嗯…我想……」

　　兩人優雅地漫步在舞池中。哈利把自己聽到的有關盧多·巴格曼的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告訴她，還有韋斯萊雙胞胎有關自己生產惡作劇產品的雄心勃勃的計劃，以及這一幕是如何進一步激怒自大狂妄的珀西的。這讓赫敏臉上的笑意更濃了。

　　在古怪姐妹樂隊撤離後，赫敏親自將哈利領到了金妮和納威身邊。這位最小的韋斯萊為今夜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時刻終於到來而歡呼雀躍。赫敏對納威感到一陣同情——他顯然沒有忽視金妮的舉動。混雜著一絲嫉妒，金妮並不打算掩飾她的感受。

　　赫敏搖搖頭，似乎想將這些無用的念頭清掉，讓自己享受了主動放棄操控舞伴的全力的奢侈行為，將主動權交給了納威。他技術很好。她驚訝地發現作為一名舞伴，他幾乎和比爾一樣完美。兩人在旋轉中進行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交談。

　　納威的技術讓赫敏能一直觀察哈利的情況。與他臨時舞伴熱情洋溢的表現極不相稱，哈利在猜到金妮的腳趾時流露出不言而喻的緊張。並且他一直向正被環抱在塞德裏克·迪戈裏安全的臂彎裏的秋·張那個方向射出悠長的凝視。

　　『我想我應該我應該還個人情，建議哈利與一直想要和她作舞伴的女孩跳一支舞。』赫敏帶著一絲酸楚的情緒想，「但必須在我和他再跳一支舞以後。」

　　在金妮毫不掩飾的失望之中，赫敏趁著一曲終了時走過去將哈利叫來。不知道她的行為是因為她與哈利的共舞已經到了該結束的時候，還是因為哈利在與她跳舞時明顯不夠熱情的反應，赫敏也說不清。然而赫敏的確收到了韋斯萊女孩的一絲敵意，尤其是在對方注意到哈利的眼神時不時會飄向迪戈裏和張那邊。

　　『不管那麼多了。』

　　「想插足嗎，哈利？」

　　在哈利的注意力被引回臂彎中的女孩身上時，他的表情既愧疚又困惑。

　　「為你著想。」赫敏把話說清楚。

　　「哦——沒事。」赫敏不得不承認，他是如此擅長講這種蒼白的小小謊言。

　　「你為什麼不直接要求和她跳一支舞呢，哈利？」她恨自己做出如此大度的行為，然而她心中那份好奇心促使她說出這句話。

　　哈利知道赫敏指的是誰。「不……我不想這樣。」

　　「為什麼？秋沒有直接拒絕你，對吧？隻是塞德裏克搶先了。」

　　哈利的表情有點不舒服。「這樣做不對。他喃喃自語。」

　　隻有一個方法能證明。「去吧，哈利。我不介意的。」

　　『真的。』赫敏欺騙自己。這個不那麼小的蒼白謊言可要難撒得多。

　　哈利明顯在猶豫不決，接著臉上綻放出一個微笑。「好的，我會的。謝了，赫敏！」

　　『哦，有時候我真恨自己！』

　　還沒等赫敏繼續反思她那愚蠢的天性是否在想自我否定發展，音樂便再一次停止。哈利像隻餓壞了的小狗一樣，迅速衝向舞池裏的秋。顯然，他的請求被順利滿足了。

　　為了避免冒著成為壁花的風險，赫敏開始向場邊退去。還沒等她抵達安全的座位，她便被現在已經沒有舞伴的塞德裏克·迪戈裏攔住了。

　　「想跳舞嗎，格蘭——」他因口誤微微一笑，「我真傻。你願意和我跳支舞嗎，赫敏？」

　　此時她不想跳舞；她想觀察，不過要以她自己的角度。盡管如此，拒絕塞德裏克仍然有些失禮，尤其是在他於聽訊會上發聲支持自己之後。「我很願意，塞德裏克。」

　　這種蒼白的小謊言她十分擅長。而且她仍然可以觀察。

　　兩人跳舞時，赫敏這次總是試圖將目光灑向那對混跡在人群中的男女。塞德裏克的一聲輕咳將她的注意力拉回當前的舞伴身上。

　　「我會因我的舞伴注意力不集中而感到被冒犯的，如果不是我自己也對同樣的冒犯心有愧疚的話。」他優雅地承認，「我應該為你的舞伴對我那位的關注而感到擔憂嗎？」

　　他的話裏沒有一絲責難或惱火的意味，赫敏很確定。「她是個漂亮的女孩，」赫敏提出抗議。「你很幸運，塞德裏克。」

　　「你對此好像看得很開。」塞德裏克用洞察人心的灰眸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如果跳華爾茲的同時可以聳肩的話，那赫敏絕對會完成這一壯舉。「有什麼可看開的？你知道的，我不是哈利的第一選擇。」她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平穩的語調回答。那些蒼白的謊言……

　　「哦——這我可不知道。」塞德裏克回答，「我很抱歉。但據我所知，你好像沒必要過於擔心。」

　　說完他便轉過身，以便赫敏能觀察哈利和秋。那兩人的行為與金妮要求和哈利共舞時宛如鏡像——秋的目光四處轉動，每次碰到塞德裏克時，臉上的笑意都會變濃幾分。哈利那種「我能做到」的情緒開始消退，然而赫敏是個經驗豐富的哈利觀察者。他的行為暴露出他心裏那一絲絕望——自己不是她的注意力焦點。

　　「我想你的舞伴相當安全。」至少在這一刻，赫敏由衷地趕到了一絲欣慰。

　　「我估計你的那位也一樣。所以我們為什麼不能稍微給自己點享受呢？」塞德裏克的笑容有時會顯得十分頑皮，這讓赫敏一下子想起了西裏斯·布萊克。塞德裏克向腳步中多注入了幾分力量，以相當高頻的節奏引領著她在舞池中穿梭。

　　當這曲華爾茲終於停止後，赫敏幾乎要喘不過氣了。比起她在與塞德裏克共舞中享受到的快樂，她更喜歡哈利的臂彎，即便她對那位最好的朋友日益增加的情感並未收到同樣熱情的回應。

　　盡管如此，就在今夜，她也可以假裝如此。她心中的格蘭芬多之魂想要更多；現實主義者反複在鼓吹，無知是福。

　　哈利看起來有點不滿，然而赫敏知道最好不要在這點上對他過於苛責。兩人又開始了新一支舞蹈，並保持著一直以來的簡單步伐。

　　然而她腦海中總有點說不清的東西在抗議，一個在她與塞德裏克交談時被根植在意識沃土上的疑問。

　　比起赫敏，哈利這個假期大約長高了一英寸多點，因而現在穿著平底舞鞋的她必須稍微將目光抬過水平線。之前那雙高跟鞋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她決定先像個格蘭芬多一樣。

　　「哈利？」

　　「怎麼？」

　　她稍微鼓起了一點勇氣。「你為什麼不要請我參加舞會？」不知為何，這個無關緊要的細節突然對她十分重要了。

　　她懼怕得到答案，但她必須知道。

　　會不會是「我以為羅恩打算邀請你」，或者「我對你沒那種想法」，甚至是「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為了表示誠意，哈利嚴肅地思考了這個問題。最後，他給出了答案。

　　「唔，我猜鑒於你當上了勇士，還有那麼多事，你肯定早已被雪片似的請柬淹沒了。」

　　「哈！」恢複了呼吸之後，赫敏對這個想法嗤之以鼻。「我們在說的是赫敏·格蘭傑——書呆子，大門牙，鳥巢頭，家養小精靈解放者，以及諸如此類。」

　　哈利似乎感到很不舒服。是不是他也這麼看她？

　　「為什麼你總是妄自菲薄，赫敏？」最後，哈利真誠地做出回應。他並沒有等待答案。「你聰明，勇敢，漂亮……說實話，我本以為維克多·克魯姆會邀請你。而我在他身邊又算得了什麼？你似乎已經和他交上了朋友。」

　　『他的確有可能，』赫敏條件反射地想，『如果規則允許的話。』有那麼一秒鍾時間，她在想自己是否更願意維克多做自己的舞伴，隨後立刻驅散了這種念頭。維克多當然被分進了『朋友』的目錄下，而這個目錄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員過剩。但是哈利·波特完全是另一回事。他對她這一問題的回答讓她的希望之翼再次放飛。

　　「所以你真的不介意？」她問。哈利繼續裝出一副『我被你落下了幾條街，赫敏』的表情，所以她又加了半句：「被麥格要求做我的舞伴？」

　　「一點點都沒有。事實上我很希望我能更早些邀請你。如果我知道沒有別人邀請你的話，我肯定早就下手了。」他微微一笑。「要知道，這所學校裏充滿了愚蠢的男孩。」

　　「不過感謝麥格，我的舞伴是這裏最美的女孩。」

　　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席卷了赫敏全身。「你……你不是認真的，對吧？畢竟，還有芙蓉在呢。」『還有秋。』赫敏不能加上這半句，至少現在不行。

　　音樂又停了，然而哈利和赫敏仍抱在一起，右手和左手各自糾纏，他的左手則輕輕扶在她腰際。兩人目光鎖在一起。突然，她感到嘴唇有些發幹……

　　還沒等兩人多說一個字，這段意義重大的沉默便被穿著櫻桃紅色束腰外衣的維克多的到來打斷了。

　　「哈利，我siang邀請赫—米—翁跳一支vu。lei同意嗎？」

　　赫敏掩飾了自己的失望，目光在兩名青年男子身上徘徊。哦，維克多的時機把握得總是這麼棒！現在怎麼還能這樣遮遮掩掩？

　　哈利微微一笑，讓到側麵。「我很榮幸能讓德姆斯特朗的才俊跳這支舞——如果格蘭傑小姐同意的話。」

　　維克多把頭轉向赫敏，腳跟一並，做了個小小的正式鞠躬動作。

　　「去吧，赫敏。」哈利的笑意更濃了。「我會去看看佩妮想不想跳一支舞。」她確信他接下來的話可不打算被人聽到。「畢竟，那會讓珀西更加吃屎！」

　　維克多的社交嗅覺十分靈敏。至少這一次，他看起來有點不舒服。「不si好時機？」他詢問赫敏。

　　「不，不是那樣的。」赫敏歎息著說出又一個蒼白的謊言。她抓住維克多的手。「我願意跳一支舞，維克多。」

　　赫敏並不驚訝地注意到，維克多證明了自己在舞池中和在魁地奇球場上一樣，是名動作流暢的選手。

　　「他喜歡你。」維克多沒頭沒腦地評論道，「非常喜歡。」

　　「哈利？哦，我們從一年級起就是朋友了。」

　　維克多的胸腔深處傳來一聲悶響。那是笑聲嗎？

　　「他恨——擔sin你，是吧？」維克多一邊說，一邊用完美無瑕的動作抬起胳膊、翻轉手部，以讓赫敏優雅地旋轉一圈，然後兩人再次抱在一起。

　　「是的，」她表示讚同，「哈利的確很關心我——但沒有我對他的關心多。」

　　維克多對這句話考慮了片刻。「我聽過……關於哈利的故事。」這位世界杯的英雄對她甚至比比爾還要有壓迫力。他低下頭，用一種難以解釋的神情看著她。「你是他真正的朋友，對吧？」

　　赫敏很好奇維克多到底聽到了什麼故事，但她還是約束自己僅僅用簡單的點頭來回應，不過她立刻便意識到保加利亞人的習慣幾乎和全世界其他人都截然相反。「是的。」她簡略地說。

　　維克多神秘莫測的表情仍然堅如磐石。他又沉默了幾秒。「你介意vo問個問題嗎？」

　　「不—不介意—沒問題，維克多。」

　　他不會粗魯到問她那個問題，對吧？

　　「和我跳舞的那個女孩，派—皮—」

　　「佩內洛普。」

　　維克多看起來心事重重。「佩—奈—勞—皮。」他慢慢重複一遍，「今天以前我都沒見過他。然而她好像……對我有興趣？」現在他明顯流露出疑惑的神情。「我忘了那個chi語了。」他悲傷地承認。

　　赫敏試圖翻譯他的意思。「你覺得佩內洛普迷戀你？」

　　自從她認識他起第二次，赫敏確信維克多表現出了一點點不適。「我cheng經以為她不是……像一般人那種方式迷戀vo。因為她不是呆在圖書館裏的那批女孩之一。」他歎口氣。「真是搞不懂。」

　　赫敏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那個來自魔法部的人……」赫敏拉著兩人慢慢旋轉，直到她能指出珀西·韋斯萊的方位。對方現在正和盧多·巴格曼討論事情。「他曾經是她的男朋友。」

　　維克多向珀西的方向瞥了一眼。「前任？」赫敏幾乎能聽到保加利亞人的想法。最後，他轉回身，將注意力集中在赫敏身上。

　　「克裏爾沃特不是純血統。」赫敏解釋道，「而珀西非常有雄心。」她嘲諷地補充道。

　　維克多的眼睛眯緊了。一陣短暫的沉默後，他開口了：「我希望皮—那個女孩—喜歡……迷戀作為維克多的我。可顯然她在利用我激怒那個男人。」

　　赫敏對用一些小小的真相讓維克多對今夜感到失望而懷有一絲愧疚。「我相信佩內洛普喜歡你——她是個好姑娘。」即便她是那些從未相信自己沒在火焰杯裏作假的女孩中的一員。

　　「你不喜歡那個男人？」

　　這次輪到赫敏眯眼了。「不喜歡。他就是那個提出關於巨龍的投訴的人。」

　　「是這樣嗎？」維克多眼中的怒意更深了。接著，他的嘴角開始浮現起一個微笑。「或許我也應該和這個佩—奈—勞—皮繼續演下去？」

　　一曲終了，維克多再次鞠躬。然而在放開她之前，他將她的手拉到嘴邊，在手背上留下一個紳士的吻。

　　「非常感謝，赫—米—翁。」他溫和地說，接著便引領他穿過逐漸稀薄的人群去尋找各自的元配舞伴。赫敏很確定維克多在發現佩內洛普·克裏爾沃特與哈利享用飲料時的微笑比之前更加溫暖了。「這是你的——還有我的。」他對她說。

　　在保加利亞人牽著他心甘情願的迷人舞伴走向舞池開始跳下一曲時，赫敏感激地接過了哈利遞過來的一杯南瓜汁。

　　「玩的開心嗎，赫敏？」

　　「唔，是的，挺開心。赫敏一邊再次用手扇風，一邊回答。盡管禮堂被裝飾成冬天，屋裏還是很暖和，尤其對於一個跳了好幾個鍾頭舞的人來說。尤其對於身邊有哈利的她。「你呢？」

　　哈利肩膀一彎，仿佛做出了什麼決定。「比我之前想的要開心得多。」他坦言，「以前我從未參加過正式的舞會。」

　　聽到這裏，赫敏抬頭看了一眼。「我之前不知道。」她感到——好吧，一絲絲愧疚，因為她還有很多關於哈利以前或校外生活的事都不知道。

　　這會哈利聳聳肩，看上去似乎有點不舒服。「德思禮從來不帶我參加任何他們收到邀請的派對，而除了瑪姬姑媽以外，他們也沒有其他常聯係的親戚了，所以也沒有什麼生日宴會或婚禮的邀請。」

　　赫敏精神一振，再次站起身。「想再跳一曲嗎？」

　　哈利半帶微笑。「你要把我榨幹了，赫敏。」但他還是向她伸出手，假裝差點被這個身體輕盈的格蘭芬多拽倒。

　　兩人踏入舞池後，音樂再次響起，不過這回的節拍更加舒緩。赫敏並沒有讓自己保持兩人之前跳舞時的姿勢，而是更加貼近哈利，並用胳膊輕輕環住他的腰腹。

　　哈利似乎有些困惑，不知所措。他的身體開始做出一些僵硬的反應，正如他們在課上見到的反麵例子一樣。

　　「放鬆，哈利。」赫敏小聲說，「跳慢拍就是這樣。隻要用你的胳膊抱住我就行。很簡單。」

　　這個簡單的動作會引起一係列複雜的事情，然而為這種舒緩的音樂所陶醉的赫敏幾乎已經不在乎了。

　　她不得不承認，他很擅長按照她的說明行事。他的胳膊恰好放在比她的高一點的地方，而她能從哈利沒有像自己那樣抱得那麼緊的手上感覺出他還是有點緊張。引導了他整個晚上，她又一次做到了……

　　她跟著旋律移動—好吧，其實是搖擺—緩慢地邁著小步，沿逆時針方向旋轉。在這一過程中，赫敏感覺到哈利放鬆了許多，胳膊也像她那樣抱緊了自己。她對自己微微一笑，輕輕將頭偏向右側，讓自己的左臉貼在哈利左肩上。

　　真舒服，真溫暖，真安全……

　　就在今夜，她不用再假裝哈利將她溫柔地抱在臂彎裏，因為她現在就能真切地感受到他的溫暖。

　　這時，一陣寒意沿著她的脊柱流下，讓她打了個寒顫，仿佛有人從她的墓碑前走過。

　　她驟然睜開眼，向右側望去。

　　瘋眼漢穆迪的魔眼正盯著兩人，散發出明亮得前所未有的電藍色光澤。

　　那雙眼睛裏飽含敵意，赫敏立刻想到。接著她又在腦海中批判自己那無理由的懷疑。

　　「怎麼了？」哈利也感覺到有什麼東西驚到她了。

　　她又打了個寒顫，轉過頭不再審視她的黑魔法防禦術教授，卻發現自己陷入了哈利那雙具有魔力的綠眸的凝視中。

　　「沒什麼。」她嘟囔著抱緊哈利，「這會沒什麼可擔心的。」接下來隨著舞步的進行，她發現哈利已經轉過身，並發現了穆迪教授。

　　「他有什麼毛病？」哈利將想法訴諸於口。

　　「忘了這回事吧，哈利。」赫敏立刻恢複了那種幾秒鍾前穆迪這個負催化劑還沒加入的時候，那種奇妙的化學反應狀態。

　　想要進一步討論的想法被站到了古怪姐妹所在的舞台上的鄧布利多施了聲音洪亮咒語的聲音打斷了。

　　「女士們，先生們，現在是……午夜時分！祝大家聖誕快樂！」

　　樂隊奏響了「祝你聖誕快樂」的音樂。赫敏止不住地微笑。「聖誕快樂，哈利。」

　　在那一毫秒中，赫敏以為哈利要吻她了。她條件反射般地先用舌頭潤濕了嘴唇。然而讓她出乎意料地失望的事，他隻是加重了笑意。「也祝你聖誕快樂。」

　　不過他的確像她擁抱他那樣用力地回抱了。

　　之後，聖誕舞會便結束了，眾人開始散去，各自回到寢室、布斯巴頓馬車或德姆斯特朗大船。

　　赫敏不禁注意到穆迪正將他兩隻眼睛——一隻人類的，一隻魔法的——盯在正離開大禮堂的哈利和她身上。這讓她十分擔憂。

　　對她而言，這個夜晚結束時和開始時一樣尷尬，而且起點和終點的位置似乎也差不多——通向格蘭芬多女生寢室的樓梯口。公休室裏其他各處的男女們都在互道晚安，某些年長的學生采用的方式可比她和哈利這種明確得多。

　　她將哈利的雙手握在自己手中，心裏瘋狂地搜尋有關描述今晚對她有多重要的詞彙。

　　「謝謝你，哈利，給了我一個如此美妙的夜晚……我是真心的。這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的情形……」

　　然而這又是個蒼白的謊言。她在精神上再次責罵自己。

　　「呃……你說得對，赫敏。」即使到了現在，他看上去還是有點緊張「我也沒想到自己會像現在這樣愉快。我得……」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深處。「嗯，哈利？」這是個問題，但她也希望他能將其看做邀請。

　　「我得去感謝麥格。我聽說芙蓉也感謝了你，唔……她對我們的幫助更大……」他猶豫了，「還有你……」

　　然而就到這裏了。哈利再次陷入了不安的沉默，同時並未鬆開她的手，和她一樣，他似乎也不願今夜就這樣結束……不知何去何從。

　　赫敏最後一次提醒自己，她是格蘭芬多的勇士。她的胸口不斷起伏，握住他的手也更加堅定了。

　　「好吧，那就聖誕快樂，哈利……」

　　她平複下心情，準備好將他拉近。

　　可如果她錯了該怎麼辦？要是哈利隻把她當做朋友，不帶任何前綴呢？【注：這裏指『朋友』和『女朋友』】

　　哈利謹慎地看著她。

　　如果她錯了……如果一切都是錯誤……

　　赫敏眨眨眼，感到胃裏一沉，將哈利拉到了一個宛如幾分鍾前的擁抱姿勢中。隻不過這次比之前結束得要早。

　　她很確定她已經失去了一位最好的朋友。赫敏覺得自己無法忍受失去這僅存的最後一份牢固的友誼。

　　是誰說的曾經擁有勝過愛不說出口？

　　赫敏鬆開他的手，故意後退半步，哈利似乎有點困惑，仿佛錯過了一整段對話。

　　該死的自己，赫敏覺得自己是個假勇士，不是真貨。格蘭芬多本應勇敢無畏。

　　「好吧…」哈利趁著她全神貫注的時候讓自己擺脫了尷尬的沉默。「那我們明天見。」他又一次做出那令人心碎的微笑。「聖誕節早上！」

　　赫敏點點頭。過高的期望和殘酷的現實讓她產生了巨大的心理落差。

　　『我不能再失去哈利了，』目送著他的舞伴消失在通往男生寢室的樓梯上，赫敏在心裏承認，『但我也無法忍受不知道真相。』

　　走向寢室路上遇到的那些享受了一個更有收獲的夜晚的情侶們對改善赫敏悲傷的情緒並無幫助。寢室裏十分仁慈地空無一人——拉文德無疑正和迪安在某個地方喝著激情的睡前酒，而赫敏懷疑帕瓦蒂正藏起來以躲開西莫——她小心翼翼地脫下漂亮的長裙，施了個簡單的咒語將其變回原始的形態。

　　然後她迅速套上睡衣仰臥在床上，雙眼凝視著虛空，意識神遊天外。

　　盡管還有些困惑，但赫敏明確了一點。她想要——不對，她需要——哈利陪在自己身邊。如果他說「不」，那她就會被毀滅。或許，當著一切都結束時，她可以……

　　她決定將這份心思先拋到腦後。可當她真正躺在床上時，她感覺夜晚已經不再被巨龍所支配。相反，她似乎夢到了黑頭發、寶石綠眼睛的男孩那明媚的笑容，那麼近，卻又那麼遙遠。

　　然而這些夢比起另一個夢要黯淡得多：眼睛——兩隻眼睛——一隻屬於人類，一隻是電藍色魔眼。那是她最近一次看到的穆迪的眼睛，在她和哈利離開大禮堂時一隻盯著兩人。哈利和自己被他莫名關注，這讓她感到十分擔憂。

　　
第十二章 關係緩和

　　聖誕舞會後的第二天，赫敏早早就醒了，在溫暖的被窩裏賴了幾分鍾床，為喵喵叫的克魯克山瘙癢，腦海中回想著昨晚和哈利·波特跳舞時的激動。

　　當她回想起自己不去主動吻哈利的決定時，剛才的興奮和激動眨眼間便被一陣陣悔恨的痛苦取代；她在弄清楚自己在哈利心中到底是什麼地位的關鍵一步上臨陣脫逃了，這讓她胃裏十分不舒服。最後一絲殘留的愉快夢境也逐漸消失。她翻了個身，把臉深深埋進枕頭，為缺乏勇氣而責罵自己。沒錯，她相信自己的決定有道理，但這一點也不會讓她的痛苦減少幾分。

　　克魯克山試圖擠進赫敏的肩膀與床頭板之間的空隙，這讓她逐漸意識到現在是聖誕節的早上。這引發了她更多的喜憂參半的情感，因為這是她第一次被迫與父母分開過的聖誕節。去年她自己選擇留在霍格沃茨。盡管她沒有提到在哈利或羅恩麵前提起哪怕一次，她還是在心裏懷有一絲對沒能與爸爸媽媽一起享受這段珍貴的時間的愧疚。今年她被爭霸賽的規章 製度害得別無選擇。一時間她心裏燃起一份新的怒火。

　　赫敏決定不讓這些麻煩事毀了本應成為一年裏最美好的這一天，更希望重獲昨夜那種愉快的心情。她果斷地掀開羽毛被，過程中把髒兮兮的克魯克山嚇了一跳，然後走向浴室準備梳洗打扮。整齊地堆在床腳的那垛禮物可以先等會。

　　洗了個元氣滿滿的澡之後，赫敏終於允許自己沉浸在拆看禮物的愉悅中。寫著「爸爸媽媽」的特大號包裹通常都裝著各種書籍和衣服：普利莫萊維和賽爾弗雷奇小姐；莎士比亞和樸素可靠的老瑪莎百貨。

　　還有一份她既沒想到也不歡迎的禮物：一封信。自從告訴父母巨龍的事情後，赫敏一直害怕它的到來。現在關鍵時刻到了，她卻無法狠心拆開信閱讀。這封可能是她黯然離開魔法世界的征兆的信件可以等會再處理。優柔寡斷的心理占了上風，赫敏將這封信放在床頭櫃的抽屜裏，回頭查看那些更令她開心的禮物。

　　讓她相當驚訝的是，這其中還有一份小禮物是來自羅恩的。更驚人的是，她意識到標簽上的字跡並不是羅恩的。她給羅恩訂正過足夠多次作業，十分熟悉他那潦草淩亂的書寫。赫敏困惑地用手指拆開包裝，然後立刻將其放下，連忙去查看她之前儲存自己購買的禮物的行李箱。

　　禮物都不見了。所有的。赫敏並不驚訝，因為她知道家養小精靈們已經扮作聖誕老人，盡職盡責地將每一件禮物都送往預定目標處。

　　和往年一樣，赫敏早早就買好了禮物。她為羅恩準備的是秋季第一次去霍格莫德時，在蜂蜜公爵購買的那些糖果中最好的幾款。這樣做可以避免年底時商品價格的突然上漲。而作為一個做事如此有條理的人，她早就將禮物仔細地包裝好貼上標簽。

　　她也不清楚自己是該感到快樂還是悲傷。對羅恩背叛行為的極度憤怒又開始在她腦海中搖擺那醜陋的頭顱。

　　赫敏先將那些憤怒的念頭拋到一邊，小心翼翼地將這份預料之外的禮物的包裝徹底打開。裏麵的東西同樣驚人。

　　那是一枚用亮銀塑成的小掛件，上麵嵌著一枚她認為是天青石的藍寶石。它的形狀像一把鑰匙，或者說一個頂部有圈的十字架，讓赫敏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個鬼魂的卡通形象。吊墜被一根漂亮的銀鏈懸著，從她的指縫間垂下。

　　這可不是玩笑商店的貨；這顯然比羅恩之前送給任何人的任何禮物都要更有意義、更昂貴；即便哈利也沒這麼慷慨過。

　　赫敏認出了它的產地。這是個T形十字魔法垂飾，在古埃及文化中象征永生。她曾在不列顛博物館的古埃及文化展區見過類似的象形文字。她更加仔細地對其進行觀察。

　　吊墜上似乎刻了如尼文銘文；赫敏向自己保證，她會盡快去圖書館查清銘文的含義。顯然這份禮物與羅恩之前給過她的相比顯得很不一樣。她懷疑是不是其他人——某個更年長、更世故的人——在這件事上幫了他一把。主要嫌疑人是比爾。這或許也能解釋那種筆跡。

　　接著她一皺眉，現在她不得不和羅恩說話了，即便隻是一句簡單而正式的「謝謝你」。

　　赫敏將吊墜放在床頭櫃上，將注意力放回到其他禮物上。哈利，讚美他，為她買了一套《魔法象形文字速記符號》，這是她的古代如尼文課OWLs考試必備書目。哈利再一次想到了前麵。作為回報，她希望他會喜歡自己送的魁地奇書籍。

　　在梳洗好準備吃早飯後，赫敏最終決定穿一件她父母剛送給她的禮物：一件可愛的、棕色白色相間的羊毛衫。當她從樓梯上走下，來到公休室時，她並不驚訝這裏明顯空無一人。她估計其他格蘭芬多們不是在為昨夜的狂歡補覺，就是忙著撕扯包裝紙和絲帶。正當她走到地中間時，一陣行動的聲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頭蓬亂的頭發從沙發後麵竄出來。赫敏在心裏咒罵，因為這隻肯可能是那個她不想這麼早就碰到的韋斯萊。至少在有足夠的時間考慮好談話內容和策略之前不想碰到。

　　赫敏看過羅恩正常的樣子。從他皺巴巴的衣服、蒼白的臉色和血絲密布的雙眼判斷，她很容易想象到他一整晚都沒見過床。

　　「哦，天啊！」他小聲嘟囔。

　　「羅恩。」這個回答純粹是為了表明得知他的存在，而避免帶上一絲暖意。

　　羅恩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赫敏覺得他在很努力地避免直視自己。

　　「你在這裏幹什麼？」她專橫地質問。

　　「呃……聖誕快樂，敏。」羅恩吞吞吐吐地做出回答。

　　「你也一樣。感謝你的禮物。」這句話至少沒讓她意外，然而這並沒有緩和緊張的局麵。

　　「哦……」羅恩明顯有些不安。「那個…你……呃，不客氣。」

　　兩人站在原地，陷入尷尬的沉默。赫敏知道兩人需要好好談一場，但此時他們似乎都沒做好準備。最後，她下定決心。「好吧，我要去吃早飯了。」接著加了一句抱怨。「還有，別叫我『敏』！」

　　她剛一轉身，羅恩便叫住她。「赫敏！」

　　赫敏轉回身來，緊緊抱在胸前的雙臂表現出她的不耐煩。她戲劇化地歎口氣，問道：「怎麼了，羅恩？」

　　他步履蹣跚地從沙發後麵走出來，但十分小心地不靠她太近。「我想……唔，我在這裏等了一整晚，因為……」他似乎腦子和嘴巴都跟不上節奏了。

　　赫敏瞪著他，但她立刻想明白了：如果兩人不得不再來一場由談話演變而來的爭吵，那或許擇日不如撞日。這間空無一人的公休室能為接下來的混亂提供絕對充足的空間。

　　羅恩見麵一來第一次直視她的雙眼，似乎鼓起了勇氣。「我想為之前像個大飯桶的行為向你道歉。」

　　「你為什麼要道歉？」赫敏厲聲反駁，「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

　　她這句出乎羅恩預料的回答讓對方氣勢又矮了幾分。「這重要嗎？」他悲哀地說。

　　「當然重要。你以為一句簡單的『對不起』就足以彌補你一個多月來的所作所為嗎？」

　　羅恩重重跌坐在一把扶手椅裏。「天啊，誰會覺得說聲對不起會是件如此艱難的事！」他這句嘟囔與其說是針對赫敏，更像是對他自己，然而她還是聽清了。

　　「這取決於『說聲對不起』需要克服什麼。是比爾要求你這麼做的嗎？」赫敏追問。

　　「是……不……好吧，一部分是。」羅恩結結巴巴地說。

　　赫敏探詢地一挑眉。

　　羅恩看起來徹底精疲力竭了，雙手從臉部抹到頭發，仿佛要將顯而易見的疲倦抹掉。「我想……昨晚。但你……」他在赫敏責備的瞪視下住口了。「好吧，我全搞砸了，不是嗎？這倒不是什麼新聞。」他說。現在赫敏確認他道歉就是為了他自己。

　　「我打算道歉有一周多了，但從來沒找到合適的時機，又或者我找到機會時你就溜走了。」

　　「別想著甩鍋給我，羅納德！」赫敏發現自己正向這個大錯特錯的男孩搖手指。

　　羅恩悶悶不樂地盯著爐火。「是啊，我知道我隻能怪自己。」他承認，「比爾幾周前就告訴我了。」接著他又抬頭看向赫敏。「可我沒撒謊……昨晚我的確想和你談談，然而事情像往常一樣再次失控了。」

　　「我喜歡你，赫敏。」她用明顯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他。「真心的。隻是，唔，我們似乎將對方都拒之門外了。」

　　在這場意味深長的沉默中，羅恩的話回蕩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裏。赫敏在阻止他和聽他把話說完之間搖擺不定，心裏好奇兩人到底是怎樣展開了一段如此尷尬的對話。就在不久之前，兩人還是最好的朋友。可現在為什麼連和對方說話都變得如此可怕？為什麼組織語言在主要話題附件繞圈、以避免再次陷入衝突會如此艱難？當然，在她看來，問題的基本原因是羅恩那有嚴重缺陷的自卑情緒。

　　「比爾昨晚告訴我盡快和你談一談，不要讓咱倆之間的事情進一步惡化，所以我就在樓下等著。」羅恩一聳肩，「你總是第一個起床的，而我覺得這會時和你談的最好時機，因為周圍一個人都沒有。」

　　此刻，她的雙手不耐煩地扣在臀部。

　　「當你的名字從火焰杯中噴出時，我是如此確信那是你故意為之。」他幾乎可以說有些害羞地瞥了她一眼，「你是有那麼聰明的。」

　　「可你從來沒聽我的話。」赫敏無視了恭維，立刻反駁。「我告訴你我沒有報名，然而你一直指責我作弊。」

　　羅恩的臉色紅得令人發狂，神情看上去更像被壓垮了一樣。「我猜我是太蠢了，以致想不到其他解釋。而你之前是班裏第一名，現在又成了勇士。還有哈利——一個世紀以來最年輕的找球手，還有那一大堆關於『大難不死的男孩』的屁話。」他的下嘴唇微微一沉。「再看看我——無用、無聊的羅恩·韋斯萊。」

　　『啊，』她想，『我想的完全正確！』

　　「嫉妒不是贖罪，羅恩。」她回擊道。他迷迷糊糊地偏著頭看了她一眼，希望得到進一步解釋。「這不是借口！」赫敏補充。

　　他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表示現在明白了。「不是要找借口，隻是想解釋……隻是……我看到你們倆那樣，心想『就這樣了』。遊戲結束。你們不再需要我了。」

　　「羅恩，我知道孤獨是什麼感覺。」赫敏回想起她初到霍格沃茨的幾個星期裏，那時她非常害怕再次成為沒有朋友的萬事通。接著火□□的插曲又躍入腦海中，讓她心裏升起一陣無名業火。「但你有無數次機會恢複理智。我給過你的……我都不知道到底有多少次機會。當我真正需要你的友誼、你的支持、甚至是你的同情時，你不在！」最後她的聲音已經提高到一種痛苦的尖叫。

　　「你別想——」羅恩想要咆哮，然後立刻控製住本能的情緒爆發。「我嚐試過——真的試過。可接著就是有關巨龍的那堆破事——」

　　「那件事我忘不了，」赫敏打斷他，「也不會原諒。你知道那是什麼危險。」

　　羅恩把臉埋進手中。「哈利知道的。如果你信不過我，那就信他！我嚐試想告訴你的，可不知為何一直沒找到機會。」

　　回想起哈利的確說過此事，赫敏承認羅恩在這點上的確站了幾分理，但也僅此而已。

　　「在那以後，好吧，弗雷德和喬治又開始聯合起來對付我，還有哈利甚至金妮反對我，我就……唔，有點失去信心了，真的打算放棄。」羅恩抬頭看著她，「說實話，我從沒想過讓你受傷。你順利通過第一次考驗後，我感到非常欣慰。可接著我就看到了大家是如何見風使舵的，又是怎樣……」他的聲音漸不可聞，直到最後變成沙啞的嘶叫。「先是哈利，再是你。你們有著我一直想要的一切。我怎麼能和你們競爭？」

　　「別像個妒婦似的！這就是你的處理方式，羅納德！」赫敏直接發火了。「為什麼你會覺得需要和自己的朋友競爭？」

　　「因為我不想被落下。」他可憐兮兮地說。

　　赫敏開始在他麵前走來走去。「你怎麼敢暗示哈利或者我曾經在任何事情上把你丟下？」她再次搖動手指，口中威嚇道。

　　羅恩防禦似的一抬手。「我從來沒這個意思！」他無力地抗議。

　　「那你是什麼意思？」赫敏回擊。

　　「我是說……好吧，哈利進了魁地奇球隊，」羅恩把後麵的話結巴著說出來，「他還拯救了魔法石，這一切都發生在一年級。還有營救金妮，殺死那條大蛇……」

　　赫敏簡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哈利冒著生命危險……那條該死的蛇怪咬了他！你怎麼能為這種事嫉妒？」

　　羅恩似乎被嚇到了；赫敏猜測這場對話可能不會像他計劃裏那樣進行。

　　「我不知道。」他說，「我倒也不是嫉妒……」他在赫敏毫不掩飾懷疑的瞪視下畏縮了，「我不是有意的，」他抱怨道，「可是，好吧，哈利趕上了所有好事。可我一次沒撈到。」

　　「廢話！」赫敏沒心情聽羅恩顧影自憐。「我們一起去找魔法石的時候，你就在他身邊。你還和哈利一起進入了密室。」她知道這一點對羅恩來說需要相當大的勇氣，她不得不佩服。

　　「是啊，可我有什麼用，嗯？下了一盤棋，然後我就躺屍出局了。然後我甚至不能營救我自己的小妹妹。我被那些岩石困在另一側，和那個愛炫耀的傻瓜待在一起。哈利不得不一切靠自己。」

　　赫敏在回應前頓了片刻。或許她看待這些事情的角度錯了。也許羅恩的問題並不在於哈利的成就，而在於他缺少他們的陪伴。他的自我價值受到否定，是因為人們總拿他和哈利作比較嗎？他自己營救金妮的行動失敗了，對他的自信心有那麼大的影響嗎？

　　「但你知道作為朋友，你對哈利的意義有多重大吧？」她指出這點。

　　羅恩的反駁來得很快。「我也想相信我對哈利同樣重要，」他說，「可話說回來，每個人都想當哈利的朋友，就衝著他的名字。」他做了個鬼臉，「連那個娘炮馬爾福在火車上都嚐試過。」

　　赫敏明白他的意思。哈利的名望是把雙刃劍。有時候似乎隻有羅恩和她沒有透過「大難不死的男孩」這層皮看到他的本質。「那我呢？」她用一種平靜得十分危險的語氣詢問。

　　赫敏發誓，羅恩在思考這個問題時，臉上劃過一抹微笑。「唔，」他慢吞吞地開口，「你是我認識的最聰明的女巫。你知道很多東西，並且—」

　　「不，」赫敏插嘴，「我的意思是你為什麼嫉—」

　　「去年！」羅恩尖叫著打斷她。赫敏不再說話，用質詢的眼光盯著他。

　　羅恩的肩膀一塌。這個問題的答案顯然不在他計劃之中。「好吧！去年期末的時候，當你和哈利在沒有我的情況下去拯救西裏斯和巴克比克時……」

　　「我們不是故意丟下你的。」赫敏將反駁的話喊出來，「你當時不適合與我們同行。」

　　「或許吧，但我不是這麼看的。」羅恩反駁，「我隻看見哈利很渴望營救西裏斯，完全不懼那些攝魂怪以及各種危險。然後就是你了。」說到這裏，他令人驚訝地微微一笑——笑容中滿是欽佩。「你告訴他該如何做，然後你就和他一起去了，盡管你也知道可能會有怎樣的嚴重後果。」

　　「那一刻我意識到自己被丟下了——不隻在那一晚……」

　　赫敏停止踱步。她看出羅恩正在敞開心扉。如果她誠實點說，這是她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過他能做到的。

　　「我毫無用處地躺在那裏，心想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你倆中任何一位生還。那時我被打擊了：你和哈利不需要我。你們有對方。」他直直地盯著她，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們從未真正需要過我，而我覺得等你們意識到這點——你們足夠聰明，不可能想不到——事情從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你和哈利，我被拉在後麵。一個人。」

　　幾周以來第一次，赫敏為羅恩感到一絲同情。「我從未想過……我從來不知道。」她與其說在對羅恩講話，更像是對自己。

　　羅恩聳聳肩，繼續說：「你什麼都知道，赫敏。暑假裏我們在陋居見麵時，一切似乎都很好。或許隻是我想錯了——這倒不是什麼新聞。歲月靜好，一成不變——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然後你的名字就從那個該死的火焰杯裏跳出來，我立刻知道要出大事了額。哈利·波特和霍格沃茨的勇士能從我這裏得到什麼呢？」

　　赫敏的同情心轉瞬即逝。「你應該知道我沒把名字投進這場荒唐的比賽裏。」她的語氣比想象中還要平靜。

　　「說實話，我真的以為你隻是太聰明了，甚至騙過了鄧布利多。」羅恩承認道，蒼白的臉上浮起一抹紅暈。「是我犯傻了，沒想明白。」他看著赫敏的眼睛。「我知道，不能找借口。可我真的是……」

　　「將三年來的友誼丟進垃圾桶，這就是你幹的好事。」赫敏辛辣地評論。羅恩給了她一個鋒利的瞪視。「哦，沒說錯吧？羅恩，有時候我真懷疑為什麼我們曾經想過能與對方做朋友。是一隻該死的巨怪將我們撮合到一起——」她眨眨眼，「——而且別以為我忘了那是誰的錯！」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令人心神不寧的沉默。

　　「如果——如果我告訴你真相，」羅恩開口道，話音回蕩在早晨的空氣中，「保證你不會給我下咒，可以嗎？」

　　赫敏狐疑地看著他。「那要看你說什麼。」她回答，手指已經摸向魔杖套。如她預期一樣，羅恩看到了這個動作，臉色明顯更白了。

　　「好吧……你剛來的時候真是個專橫的小萬事通。」羅恩語速極快地含混著說。赫敏眯起雙眼。「你覺得—不對，你知道—你比我們都聰明得多。至少這是我當時所看到的。」

　　「真的？」赫敏咬牙切齒地說。

　　「現在我意識到你當時是真心想幫助大家——我，哈利，納威，所有人。你隻是……在這點上幹的太垃圾了。你太……緊張了；如果你是根橡皮筋，你肯定早把自己扯斷了。那天晚上我把你弄哭了。我知道你想幹什麼，但你給我的感覺是要揭我的短。所以我對你疾言厲色，並多嘴多舌地讓大家知道你到底有多孤獨。」

　　「我猜那時我們三人都很孤獨。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蠢，因為我似乎還有六個哥哥和金妮。」

　　「不，」赫敏小聲回答，「並不蠢。」她想起比爾昨晚的智慧箴言。為了不辜負韋斯萊的名聲，羅恩需要做到很多事。即便和三年前一樣在社交方麵十分笨拙，赫敏也能看出羅恩的確缺失了家庭的溫暖。

　　這一次，赫敏終於不再帶著那副嘲弄的表情。羅恩一皺眉，摸了摸下巴，然後繼續說：「事實上，你現在真沒那麼糟了。」看到她要炸毛，他趕緊加快語速。「這些天來你幹的真心很不錯。這就是為什麼我覺得我們三個可以團結在一起。然後就發生了之前那件事，這就更說得通了；我們是『鐵三角』。可當你的名字被念出時，看起來那個原先的你又回來了，不遺餘力地要表現出你比我們其他人聰明得多。」他低頭看著腳麵。「真他媽蠢，我現在知道了，但我又看到了你和哈利之間另一些將我排除在外的東西。我們不再是『鐵三角了。哈利和赫敏一起，然後拖著我——如果還有人能想起我的話。」

　　要接受的信息實在太多了。「我從未把你當做朋友以外的任何身份，」赫敏最後說，「我也知道你和哈利一樣勇敢，比我勇敢得多。」

　　羅恩搖頭。「我隻是跟隨哈利的腳步。他和我們想問題的方式不一樣。」他又一次直視她的雙眼。「你才是勇敢的那個人，自從你意識到起。你知道前方充滿危險，然而這沒有阻止你。」赫敏敢發誓，他的話語深處藏著一絲敬佩。

　　「不管怎樣，我覺得這些年來你早已證明了這點。」

　　「那巨龍那件事又算什麼？」羅恩對這個問題表現出一絲迷惑，於是赫敏進一步把話說清楚。「查理告訴你巨龍的事，為什麼你對我保密？」

　　「啊。」羅恩吞咽一口，臉色更加蒼白。「我打算說的，真的。」一串汗珠從他眉角流下。「那可不是我的光榮時刻。當時我是個傻瓜，是根大□□……」

　　「羅恩！」

　　「抱歉。」警告和道歉都像是自動回複。「好吧，當我知道你沒報名那一刻，我就想過要告訴你。我都計劃好了：我會在咱倆獨處時告訴你；你會很欣慰，並原諒我所做的一切；然後我會證明即便聰明如赫敏·格蘭傑也需要蠢笨的老羅恩·韋斯萊。」

　　在他講話時，赫敏的表情越來越冷，雙臂緊緊抱在胸前。「可你還是沒告訴我，對吧？」

　　「沒有。」羅恩歎息。「我過於享受那種在某方麵勝過你的感覺，以致把腦袋都掛在屁股上了。合適的時機一直沒來，而每次我試圖告訴你時，你都完全不想和我說話。還有就是克魯姆。」他酸溜溜地補充道。

　　「你提起維克多是什麼意思？」赫敏言辭激烈地質問，「他完全是個完美的紳士，而這個評價我可不會給某些人。」她瞪著羅恩，「他剛來的時候甚至是你最崇拜的明星。」

　　羅恩做了個憤恨的表情，自我否定地回答：「他是我的替代品……我怎麼能和一位魁地奇世界杯傳奇巨星競爭？」羅恩搖搖頭，思考著他的所作所為。「並且那還是另一個對你生氣的借口，」他用掌心揉了揉疲倦的雙眼。

　　即將暴怒的赫敏也搖搖頭。「不是什麼事都和你有關的，羅恩。不過，跟你說實話我的確需要一個替代品，一個替代品好朋友，因為你顯然讓這一職位空缺了。」她希望這發暗箭能正中靶心。

　　中了。羅恩像沒了骨頭似的跌進紅色扶手軟椅中。

　　「我活該。」羅恩小聲說。「不怕告訴你……我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他的目光滑向緊張地糾纏在一起的手指。「我是如此渴望那個完美的時機，以致錯失良機，最後不得不由比爾告訴你巨龍的事。」他頓了片刻，「那可不是我的光榮時刻。」

　　「你是在拿我的生命當兒戲。」赫敏冷冷地說，每個字都發音清晰。

　　羅恩猛地抬起頭。他看起來和去年斷腿時一樣痛苦。「我本來想告訴你的——真的！」他的語氣突然變得絕望。他抽出魔杖。「你看——我可以施個巫師誓言咒，怎樣都行！」

　　「你不知道該怎麼施，羅恩。」赫敏評論，「你可能會把格蘭芬多塔的房頂炸翻。」聽到這句辛辣的嘲諷，羅恩一臉不爽。

　　兩人再次陷入令人不快的沉默。

　　「好吧，現在我們怎麼辦？」又是羅恩想要尋找解決辦法。

　　赫敏也重重地坐在他對麵的一把椅子上。「我真不知道，」她承認，「你想要什麼結果？」

　　「真話？」

　　「真話。」

　　「我……我看見你昨晚看他的那種表情了—」

　　赫敏眉頭一皺，立刻打斷他。「別說了，羅恩。」她把食指像魔杖似的指向他，口中命令道：「想—都—別—想！」

　　羅恩瘋狂地擺手，不顧一切地想消除剛才話裏的誤會。「不是，不是！」他幾乎是驚恐地回答，「我不是說……好吧……」他用顫抖的手指著赫敏，「你…和…」他指了下自己，「…我——那顯然很蠢，不是嗎？」

　　赫敏在平靜中醞釀著爆發，冷冷地盯著他。她不確定到底是哪個更讓她惱火：是羅恩可能萌生了她這個夏天才開始有的那種情愫呢，還是羅恩成了所有人中唯一個預見到她對哈利那種暗含的情感的人。

　　「我的意思是，你整個晚上看起來都很美，但我們倆有什麼相同之處，哈？你理解不了魁地奇，把時間都花在圖書館。」羅恩搖頭。「而且還有哈利。」

　　「我和哈利之間什麼也沒有。」赫敏冷冷地回答。

　　『我倒不介意有點什麼。』她在心裏對自己承認。

　　羅恩哼了一聲，搖了搖長滿紅頭發的腦袋，神情有些困惑。「好吧——我不能怪你，說真的。」接著他不安地扭了一下，「事情又回到了從前？」他充滿希望地問。

　　這句話收到了又一個否定回答。「不，覆水難收。我不覺得我能再次完全信任你了。」她殘忍地告訴他實話。

　　令她吃驚的是，她感到羅恩在聽到最後希望破滅時，臉上浮現出一絲異樣的痛苦。

　　「我…我……明白了。」他悲傷地說，「那我……走了。」他站起身，走向通往男生寢室的樓梯。

　　赫敏突然意識到自己做的過分了。

　　她也知道哈利有多想念羅恩的陪伴，盡管他很努力地不表現出來。哈利很擅長這種策略；不過赫敏·格蘭傑更擅長識破他的小小詭計。

　　「羅恩，」她小聲說，「你沒有理由不繼續和哈利做朋友。我對他的生活並沒有否決權。」

　　羅恩轉身看著她，眼裏滿是挫敗感。「不是那回事。」他悲傷地說，「哈利說得很清楚了，如果我不能和你好好相處，那我倆也完了。他打算完全站在你這邊。」他倚在窗台上，看著飄雪的天空。「我猜不久之前這還會讓我陷入另一場嫉妒中。」接著他又看向赫敏，「現在我覺得這是有道理的。你比我更需要他，他對任何人的需要也都不及你，赫敏。」他蹣跚著走向樓梯，顯然已經把話說完。

　　所以他們的友誼顯然也無可挽回了。

　　她向比爾保證過什麼？她的確給了羅恩時間，但這還不夠……

　　哈利？哈利怎麼辦？他一直嚐試彌合兩位從前密友之間的裂痕，然而現在這張深淵巨口要逼他做出選擇了，必須拋棄其中一位。從羅恩剛才告訴她的話來看，哈利已經做出了決定。

　　「羅恩！等等！」赫敏叫出聲來。已經走到樓梯上的他慢吞吞地轉身，倦意已掩飾不住。

　　「怎麼？」他幹巴巴地問。

　　昨天晚上她已經發誓不逼迫哈利在保持必定的友誼和像意義更深遠的關係邁進一步之間做出選擇。原因很簡單：赫敏並不想用這份安全感冒險。

　　所以現在她有理由逼迫哈利在羅恩和自己之間做出一個同樣明確的決擇嗎？

　　不——她不能對哈利不公平。即便羅恩覺得哈利對她的需要勝過任何人——他剛才是這麼說的。在羅恩說過的錯話列表那一長串之中，這件事赫敏很確定：在他獨有的某個方麵，羅恩對哈利的重要性一點不比她差。

　　她再一次詛咒這場該死的爭霸賽。

　　她站起身，向男生寢室樓梯走了幾步，但和羅恩保持了安全距離，以確保兩人不回來一次大重聚。這個浪子的回頭可不會被家人用肥牛犢歡迎。【注：肥牛犢在<聖經>中代表最好的款待。】

　　「我——我不知道我們是否還能再做朋友。」她開口道。

　　羅恩點頭。「我懂。我也不配得到更多了。」他悲傷地說，「你說的對，和往常一樣。我的確在拿你的生命冒險。」

　　「可或許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不覺得我還能寬恕發生過的事，而我顯然也不會王基，不過，為了哈利著想……」她強調了這點，「……我可以接受停戰。我們可以停止吵架。」

　　「好吧……」羅恩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有三個條件。」想清楚後，赫敏補充道。羅恩警惕地點點頭，「如果我發現你對我撒謊了，無論是從前還是以後，又或者你把重要的事情向我隱瞞，那麼我們徹底玩完。不會有第二次機會。」

　　「可以。」羅恩惱火的回答暴露出他的嗓子已經發幹，「我想不出我還幹過什麼。」

　　「第二，如果我發現你傷害了哈利，我會親手殺了你。」冷冰冰的話語裏毫無戲謔。

　　羅恩臉上再次浮現出一抹悔恨的微笑。「這不是條件，這是前提。」

　　「最後，你不能與任何人談起你認為我和哈利之間將要或不會『繼續發展』——」赫敏用手指比了個引號，「的那種關係。尤其不能對哈利說。」

　　羅恩眉頭一皺，然後頓住。「明白了。」最後他回答，神情不再困惑。

　　赫敏點點頭，將這句話視為他接受了條件。「那好，協議達成。」她轉身走向肖像洞口，準備與早餐來一場過於遲到的約會。

　　「赫敏？」她停下腳步，轉身麵對雖然疲憊、卻明顯大感欣慰的羅恩。「你……你喜歡我送給你的禮物嗎？」

　　她從他那裏獲得了真相，現在她得做出報答。「很漂亮的禮物，謝謝你，羅恩。」

　　他緊張的笑容舒展了幾分。「我本來沒給你買禮物，」他承認，「我們當時關係破裂，而我……好吧，我不覺得你還會想和我再打交道。」

　　「我的確沒想。」她欣賞他的坦白。如果這一幕發生在以前，她可能會對她大發雷霆，然而她明白他的理由。她點點頭，以便羅恩繼續說下去。

　　「在比爾昨晚開導我之後，我告訴他我沒給你準備禮物。他說他的公寓裏有些東西可以當禮物。某個叫做『錨』或者類似的東西。我猜那可能是手工製作的，和爭霸賽可能有點相關。」

　　『是的，』赫敏想，『我會找時間翻譯那些如尼文的。』

　　「我很高興他的貓頭鷹能按時抵達。事後我會把錢還給他。」

　　這番話很笨拙，但這就是羅恩。

　　「呃……這份禮物比你以前給我買的都要昂貴。」赫敏回答。她為這句話聽起來給人的感覺一呲牙——並不比羅恩的聲明強多少。

　　羅恩並未感到冒犯。「沒有失去一位朋友的代價昂貴。」他小聲評論道，「我要補幾小時覺了，」他再次看向窗外，過了一會才把注意力移回她身上。「晚些時候見，行吧？」

　　赫敏點點頭，驚訝於羅恩·韋斯萊口中竟然會說出如此成熟的話，隨後看著對方消失在樓梯上。

　　她仍對想要和羅恩重修於好感到幾分不滿，但赫敏轉念一想，這至少比公開宣戰強。

　　再有，這可是聖誕節。

　　如果羅恩收到了第二份禮物，那哈利也一樣。

　　***

　　赫敏·格蘭傑小姐

　　霍格沃茨巫師魔法學校

　　蘇格蘭某地

　　19941221

　　親愛的赫敏：

　　家人祝你聖誕快樂！我們為你致上最中心的祝福，希望你會喜歡你的禮物。我幫你選了衣服，你爸給你買的書。像往常一樣，我們保留了收據，以防萬一。

　　我必須告訴你我們被你上一封信嚇得有多厲害。你爸從信裏讀到你將要麵對一條巨龍時，差點撞到房頂！你並未提供關於那頭野獸的細節，但我們都猜想它一定又大又危險。否則為什麼它需要專業人士來馴服？

　　我知道我倆都保證過不幹涉你的選擇，但公平起見我也必須提醒你，你自己做出的保證：在你覺得自己力有未逮、將要麵對真正的危險時，主動撤退。你父親又一次準備好衝到蘇格蘭把你拽回來。隻是我們憑自己無法找到學校的位置這一事實阻止了他登上飛往普雷斯蒂克、因弗內斯或戴斯的第一班飛機，搜索整個蘇格蘭高地。他也考慮我聯係你們的魔法部或處理你這一案件的律師，但（和我一樣）懷疑後者受困於你們那奇怪的法律，可能什麼也做不了。

　　你父親被勸說讓你自己做最終決定。像往常一樣，我在這件事上做出了一點小小的貢獻。我們都相信你會誠實地做出正確的選擇，因為我們都對你在這場荒謬的比賽中所麵臨的一切缺乏相關知識。我們必須要求你對自己保持誠實。

　　現在找一所正常的學校登記入學還不晚，你有足夠的時間備戰明年的GCSE【注：英國普通中等教育證書】考試，更不用擔心沒時間為大學做準備。牛津和劍橋肯定願意接納你——如果是牛津的話，那你就離家很近了！當然我們相信你能在任何大學找到一席之地。如果你喜歡蘇格蘭，那聖安德魯或愛丁堡大學也是不二之選。

　　你知道如果你決定回到真實世界的話，我們倆都會支持你的。不要對魔法過於執著，以致讓自己對其他一切都視而不見。魔法並不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東西，你的健康和安全也比你繼續參加那場競賽能獲得的任何利益都重要得多。

　　盡快回複。

　　愛你，寶貝。

　　媽媽和爸爸

　　***

　　赫敏把信丟在床上。信的重量讓她的肩膀又耷拉幾分。

　　她感到身體很難受。盡管她十五分鍾前剛吃完黃油煎餅的早餐，她的胃還是突然感到空蕩蕩的，似乎比以往都要下垂。她的鼻子和眼睛裏似乎都塞滿了垃圾，咽喉幹癢。她看了眼雙手：它們在顫抖。

　　她的麻瓜繼承權與保留魔法能力產生了衝突。她的父母相信她不能、也不應該繼續作為一名女巫生活。如果自己不是當事人，她將不得不承認他們的觀點無不很有道理。

　　為什麼她要考慮繼續參加這場該死的三強爭霸賽？他父母提出的問題時一無所知，不知道她已經多麼接近……

　　赫敏吞咽一口。接近殘廢？她無疑已經殘廢過。不，接近死亡……

　　她的父母說得對。她能力不足。隻不過是一份好計劃、幸運女神的一點慷慨以及來自外界的一點小幫助，才讓她勉強通過了第一次考驗。

　　她已經衝著哈利喊出了自己的恐懼。這封信隻是喚醒了這些恐懼，向心中這場辯論的餘燼裏添了一大桶上好的燃料。

　　所以，她為什麼還要考慮繼續呢？不是為了尊嚴，也不是為了明日榮光，這點可以肯定。她根本沒打算獲勝，她也不可能做出這種妄想。

　　『不，這是為了哈利。』

　　而自從昨晚之後，她已經確定她不能忍受活在一個沒有哈利·波特的世界裏。

　　然而不久之後她可能就無法在哈利的世界裏保留一席之地了。

　　『哈利值得我背棄對父母發的誓言嗎？』

　　『哈利值得我為之赴死嗎？』

　　『如果值得，那他在得知她的選擇後會作何感想？他的犯罪情結已經夠嚴重了。』

　　廁所在召喚；那些煎餅再也呆不下去了。

　　赫敏陷入沮喪的沉思中，從她的住處走向公休室。當她踏在旋轉樓梯上時，她能聽見喜悅和驚叫聲。她，一個外來者，一個可能很快就成為麻瓜的人，俯瞰著霍格沃茨的芸芸眾生歡度聖誕節。

　　公休室裏沒幾個人，因為三年級及以下的學生都回家了，舒適的床鋪或早餐則拴住了大多數年長的學生。然而韋斯萊家的孩子們正呆在公休室一角，這點毋庸置疑。

　　在剛從牛津三金冠商場購買的深藍色拖鞋的幫助下，她不引人注意地穿過了房間。赫敏注意到雙胞胎已經起床，從發出的噪聲來看，兩人鬧騰得更歡了。金妮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納威則徘徊在其左右。

　　哈利也在。他麵朝另一側蜷伏在一張扶手椅上，仿佛時刻準備撲向什麼東西。這時金妮對他說了句什麼—赫敏聽不清具體內容—哈利轉過頭。她立刻看到了他的麵孔有多麼生機勃勃，散發出希望之光。

　　那是個孩子的表情，她喜憂參半地想。在幾年前更年幼的時候，她也在聖誕節時有過這種表情。這可能隻是他記憶中第四次真正的聖誕節，而他是如此享受。

　　哈利一躍而起。「那些書——太謝謝你了，赫敏！」他激動得險些閉氣，「真棒！」他孩子氣的熱情驅散了她心中一些憂鬱的烏雲。

　　「我很高興你喜歡它們。」她真誠地回答，「也謝謝你的禮物。它真的能派上用場！」

　　他略微靠近一些，想說點悄悄好。「我問了月亮臉和大腳板哪本書最合適。」在他站直身體後，赫敏看見他眼中閃爍著不羈的愉悅。她忍不住擁抱了他。

　　「喔，赫敏！」雙胞胎中的一個開玩笑道，「昨晚剩下的？」

　　「是啊，我們不能也得到一個擁抱嗎？」另一個也插話。

　　赫敏白了兩人一眼，笑著說：「你倆對我來說有點太高了吧？」

　　弗雷德——通過他那件超大號羊毛衫前襟上秀的亮黃色字母F得以認出——撲通一聲從沙發上跳下，單膝跪地。「這樣可以嗎，我們偉大的馴龍者？」

　　「早就知道你倆是貨真價實的小矮人。」金妮評論道。「我可不會和你倆一個待遇。」她也從座位上起身，與赫敏交換了吻。「謝謝你的香水，赫敏。」

　　地上到處灑滿了撕碎的包裝紙、巧克力蛙和比比多味豆的紙盒、餅幹渣以及其他禮物。

　　納威送給金妮枚亮而古老的飾物手鐲。金妮抬起眼睛，同時赫敏發誓雙胞胎也在皺眉。赫敏對納威人身安全的擔心直到他片刻後吃金絲雀餅幹時也沒有緩解。

　　在納威換羽的時候，赫敏向哈利詢問兩件令她感興趣的禮物的事。有一雙配錯對的襪子，哈利解釋說那是多比送到；還有一張衛生紙巾。即便哈利還沒告訴她禮物的來源，她也猜到了，並再一次對自己發誓總有一天會和哈利那所謂的家人好好談談，又或許不隻是談談。

　　金妮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項鏈。赫敏糾結了很久要不要戴，唯恐羅恩高估了自己對他的興趣。最後她決定還是戴著，否則顯得在侮辱對方。

　　盡管如此，她仍然不覺得需要告知大家任何事，因而當金妮打算問她項鏈的來源時，她隻是把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對方不要講。金妮立刻得出了一個合乎邏輯但完全錯誤的結論，用口型無聲地說：「啊哈！維克多……」赫敏隻是輕輕搖頭，這讓年輕的女孩更加懷疑。

　　當哈利也注意到那條磨光銀項鏈時，他的目光開始猶豫地閃爍。赫敏的矜持讓他看起來更加懷疑。赫敏沒有讓他安心，反倒決定讓他待會再享用這第二份禮物。或許他覺得她有了一位秘密的仰慕者，或者和金妮得出了相同的錯誤結論。給他逐漸灌輸一丁點嫉妒心理並不是壞事。因而她隻是做出一個蒙娜麗莎的微笑，躲開他的注視。

　　一起突發事件打斷了這一幕，大家都將目光聚焦在男生寢室樓梯口處：羅恩來了，神情雖然疲憊，卻明顯十分緊張。

　　金妮跳起來給了她哥哥一個擁抱。她是唯一這麼做的人。赫敏注意到雙胞胎也陷入沉默，哈利和納威的目光則在自己和羅恩之間徘徊，似乎在等待自己的行動。

　　即便沒有之前和羅恩那場談話，她也不想毀掉整個聖誕節。她冷靜地向羅恩點點頭。「聖誕快樂。」

　　從羅恩欣慰地喘氣動作來看，他之前曾下意識地屏住呼吸。「是啊，聖誕快樂，赫敏。謝謝你送給我的，呃，書籍。」他十分明智地選擇不濫用他的幸運，而是坐得盡可能遠離赫敏，以免表現出粗魯行為。

　　眾人都在看著兩位曾經的朋友，等待某種解釋。通常赫敏是提供者，但她想不出該如何組織語言而不顯得居高臨下。

　　所以這次不一樣，該由羅恩開口了。

　　「我……呃，唔，我……可以說向赫敏—道歉了，為了我之前……唔…」他有點結巴，「唔，像個大傻瓜的行為。」

　　「媽的，也是時候了。」喬治咆哮道，並從納威那裏收獲了一陣讚許地點頭。

　　「我知道你說的道歉是什麼，」金妮尖銳地說，「問題是，赫敏接受了嗎？」她用精明的眼神看向赫敏。

　　她的回答則是一個微笑。「是的。」金妮顯然希望得到更多細節，但赫敏沒心情將她與羅恩之間的暫時協定再講一遍。大家都得忍受那玩意。

　　好吧，幾乎所有人。哈利的臉上此刻浮現出一個喜氣洋洋的微笑。是的，這份額外禮物的確對他很關鍵。

　　當羅恩被韋斯萊家族的霍格沃茨分支再次視為一名真正的成員時，他的不適感逐漸消退。當金妮指出在赫敏衣領上方清晰可見的銀鏈時，羅恩明顯愉快了許多。當哈利終於得知是誰送的禮物後，他表現出一絲困惑。赫敏則隻是又微微一笑，隨口提到這是枚幸運符，並建議他和羅恩探討具體細節。

　　她的確很高興看到哈利和羅恩開始重修藩籬。如果她不得不離開霍格沃茨，那哈利至少還有一位真正的朋友。

　　赫敏咬牙忍住突然湧出的淚水，高興地發覺很快就到了去大禮堂吃聖誕大餐的時候了。

　　初見宴席時她簡直被驚呆了，即便是以霍格沃茨的標準要求。

　　家養小精靈發揮超常了。餐桌上有赫敏過去一年裏吃過的常規食物。一排配有各種配菜的烤火雞；烤土豆和土豆泥；布魯塞爾豆芽；胡蘿卜泥和瑞典甘藍；烤歐洲蘿卜；檸檬、百裏香、鼠尾草醬；還有小香腸盤菜。考慮到那些不喜歡吃三禽的人，桌上還有一大塊醃豬後腿。

　　赫敏從未見過素食主義者巫師；她好奇這些人在巫師世界要怎樣生活。

　　吱嘎作響的側桌上堆著一條條聖誕布丁和肉餡餅，後麵跟著奶酪和餅幹：切達幹酪做成的大車輪，斯提爾頓幹酪，以及其他各種著名的不列顛風味奶酪。

　　然而家養小精靈們還得處理那些外國訪客。布斯巴頓學生的要求很容易得到滿足，因為他們中絕大多數都是土生土長的法國人，少數是奇怪的比利時人或瑞士人。鵝肝醬配薄片奶油蛋卷與海鮮砂鍋不分高下，熏製鮭魚和鮮牡蠣配檸檬汁或蔥醋則充當開胃菜；緊隨其後的是貝殼裝聖雅克，有烤的也有烘的，上麵澆了奶油醬。主菜有很多種選擇，因為有人喜歡野味，有人喜歡禽類。一邊是鹿臀肉、野豬、野雞和鴿子，另一邊則是烤鴨、烤鵝和閹雞。

　　為了照顧法國人，甜點處當然準備了各式各樣的奶酪，數量甚至比不列顛風味還多，同時還有一些看起來抹了很多黃油糖衣的瑞士卷。

　　最偉大的功勞則是滿足德姆斯特朗師生的口味，因為他們的國籍範圍包括斯堪的納維亞半島、中歐、獨聯體以及巴爾幹大部。

　　多數人選擇了烤鵝或烤鴨，盡管帶骨豬排和香腸的選擇在不列顛人看來有些奇怪。烤豬肉表麵的豬油閃閃發光。魚類很受歡迎，無論是斯堪的納維亞鮭魚、燉鯉魚和梭子魚，還是裏海鱘魚。他們對蔬菜的選擇也和主人大不相同：大量紅葉甘藍、德國酸菜、野山菌、看起來很美味的德國餃子，以及一種不尋常的棕色土豆——品嚐後發現似乎是放在糖漿裏炸過的。

　　赫敏晚些時候向維克多·克魯姆表達送給她一根漂亮的手工木質長笛作為禮物的感謝時得知，坐在拉文克勞長桌上的他堅持享用了他那份傳統的保加利亞美食：圓麵包配熟麥片，各種卷心菜，以及葡萄葉。他用保加利亞語祝赫敏聖誕快樂，並感謝她送的那本最新保加利亞語版《霍格沃茨，一段校史》

　　她還得知他被邀請到拉文克勞公休室度過了整個下午。這份好意是由佩內洛普·克裏爾沃特提供的。這件事在這位格蘭芬多愛書者心中引發了一絲敵意。盡管如此，她還是為維克多感到高興。畢竟這樣他就不必獨自度過聖誕節，也不用呆在那條麻煩多多的德姆斯特朗大船上。

　　赫敏不確定該坐在什麼位置上，這顯然與羅恩有關。她完全沒打算重建之前那種親密關係；這倒不是為了應對他糟糕的用餐習慣，而是表明盡管兩人停戰了，但他的所作所為並未被完全原諒。然而故意坐得遠遠地也會被視為逐步升級的蔑視。他們本應被認為處於『關係緩和』之中。

　　可相反，羅恩替她做出了選擇。他主動坐在了金妮旁邊，十分反常地表現出對他人情緒的照顧。納威則選擇坐在金妮對麵，以便讓哈利坐在他那位現已被重新接納的朋友對麵。赫敏得以坐在哈利身邊，斜對著羅恩。目前來說這樣已經足夠親密了。

　　赫敏的確對如此大量的食物供給感到懷疑。其他學院似乎也少了至少一半成員。從她所學過的巫師與食物的相關知識來看，魔法變出的東西並不能長久保持，所以這就能解釋麻瓜英格蘭每年十二月流傳的有關火雞供應不足的謠言了。

　　她也思考過如果韋斯萊家要吃那些貧瘠的麻瓜食物供應，他們會怎麼辦。羅恩肯定要不爆炸、要不在饑餓中垮掉；雙胞胎也差不多。赫敏自己也承認，她比她父母的飯量多一到兩倍。顯然魔法消耗了絕大多數攝入體內的卡路裏，所以沒多少體重超標的巫師。仔細一想，缺乏魔法技能或許也能解釋像克拉布和高爾那種異常現象。

　　赫敏的腦海中閃過諸如此類的漫不經心的思緒，而哈利這會則在埋頭大吃。他倒不像羅恩那樣食量驚人，與在巫師世界長大的孩子相比，他控製得很嚴格。赫敏不知道他在薩裏郡能吃到多少東西，不論是現在還是從前。赫敏注意到他正日益豐滿，但並不算高。營養失衡？營養不足？又是一個和德思禮們見麵時需要討論的議題。

　　在羅恩肢解他第三份火雞配堆成山的蔬菜的時候，為了避免任何潛在的驚訝，赫敏也用一點點火雞肉和來自布斯巴頓長桌的幾小片不常見的肉填飽了肚子。一盤烘鯉魚配杏仁也是很不錯的選擇。

　　赫敏很高興聖誕舞會不是在聖誕節的晚上。大多數參與者都會因為晚飯吃太多而重得走不動路，更別說跳舞了。

　　絕對不要吃巨大的聖誕布丁，哪怕上麵的白蘭地黃油被厚厚的蒸汽奶油凍取代。赫敏打量著五花八門的甜點，直到德姆斯特朗女生中少數幾個她能記住麵孔的人之一用勺挖了塊布丁。這個女孩看到一位勇士向她詢問時還有點害羞，告訴她這是丹麥人最喜歡的甜點，被稱作阿勒曼德米布丁。

　　這種米布丁很好吃，她像這位好奇的格蘭芬多解釋道，做法是先將香子草和牛奶煮沸，冷卻後加入碎杏仁粉、生奶油和熱黑櫻桃醬。當她手捧一份回到座位上時，羅恩瞥了眼這塊奇怪的甜點，草草吃完他第五份肉餡餅，然後起身在歐洲奶酪山上挖下一大塊。

　　她轉過身想和正在享用他那一大塊聖誕補丁的哈利分享這個笑話。哈利的布丁呈深黑色，鑲滿小葡萄幹，奇怪的銀幣飄在布丁上的奶油凍湖麵上。他把身體湊過來，她將嘴唇貼到他的右耳上，以保證她的話既能在喧囂中聽清、又不致泄密。這一次，她從眼角看到坐在教工桌上的穆迪又一次對兩人仔細觀察，天生的眼睛和魔眼都用上了。

　　赫敏忘記了本來要說的話，立刻耳語道：「他又這麼幹了。」

　　「誰？什麼事？」哈利被打了個出其不意，注意力正集中在麵前的餐盤上。他下意識地對羅恩的方向怒目而視，試圖找出他剛才做了什麼侵犯行為。

　　「穆迪教授。」她向後撤了一點，以便哈利轉過身，看向她指的地方。

　　「他有什麼毛病？」哈利嘟囔道。

　　「我們什麼時候知道過？」赫敏回答，隨後因為穆迪的注意力似乎再次集中在兩人身上而打了個寒顫。過了片刻，那隻魔眼轉向了另一個目標。

　　「讓我緊張不安。」哈利承認。

　　赫敏確定瘋眼漢那隻人類的眼睛仍然盯著她，而且隻盯著她一個人。「我也是。」

　　哈利一聳肩，繼續吃他的飯。正好此時羅恩也回來了，盤子裏盛滿了格洛斯特雙料硬幹酪和萊斯特幹酪。赫敏有學有樣地從布斯巴頓桌上拿了塊格魯耶爾幹酪，然而每次她的目光移向大禮堂首席時，黑魔法防禦術教授的目光似乎都會與她相遇。

　　這會那對她來說曾經很誘人的美味布丁似乎也不能讓她提起胃口了。

　　當雙胞胎的胃口也被滿足、又灌了一肚子南瓜汁之後，長椅開始在壓力下□□。

　　布斯巴頓和德姆斯特朗的同學開始踏著積雪、迎著漸漸沉下的夜幕走向各自的位置，霍格沃茨的多數學生則選擇回到各自的公休室，不是吃飽喝足睡大覺、就是繼續擺弄禮物。當然有很多精力等待燃燒的韋斯萊們不在此列。雙胞胎正沉浸在打雪仗中，飛到哈利腳下的流彈把他嚇了一跳。

　　赫敏則很高興終於能來到那令她無法原諒的視線之外。

　　外麵是美麗的冬日景色。夜晚的積雪雲在淩晨十分被撕裂，天空呈現蒼白的淡藍色。沒有人對霍格沃茨操場上的積雪在黯淡的陽光下也沒有融化。

　　大家都知道赫敏會選擇哈利那邊。沒人想過要把雙胞胎分開。羅恩則麵臨艱難的選擇：赫敏知道他想加入哈利一隊；然而他還想與赫敏保持距離。

　　哈利為他倆做好了決定。「羅恩！」紅發男孩抬起目光，被邀請到他的朋友身邊。他小心地站在身邊，遠遠離開赫敏。

　　金妮加入了她的兩位哥哥，並很明智地評論說沒有人會腦子發瘋想對抗雙胞胎。他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哈利，但他沒注意。納威組隊時則像赫敏一樣猶豫了片刻，最後迅速加入了金妮一隊。

　　「四打三，喬雷德。」喬治評論道。

　　「小菜一碟，弗治。」弗雷德回答，已經準備好了一團武器。

　　裹著大衣、圍巾和羊毛泡泡帽的赫敏意識到他們這邊顯然勝算不大。她四處尋找能夠分享命運的受害者。的確有個人在場邊觀察，和她一樣冷得瑟瑟發抖。她認不出那是誰，但金妮顯然認識。

　　「來吧，盧娜，加入這場屠殺！」

　　赫敏心裏暗罵自己。她本該認出這個小拉文克勞的。對方此時正從斜坡上跳下，準備加入戰場。

　　盧娜的落點似乎有些偏，呼出的氣體在頭頂盤旋。「你確定嗎？」她滿懷希望地說，「沒有一個拉文克勞願意和我玩。」

　　赫敏和金妮同時表示了歡迎。盧娜露出幾分超脫塵世的微笑。「哦，好棒！我還從來沒和人玩過打雪仗。」

　　金妮的笑容有些狡黠。「好吧，她到你們隊了，哈利！」

　　盧娜帶著更加明媚的微笑衝向雪堆。

　　這場比賽暴力而野蠻。按照推測這裏麵本不允許使用任何魔法，然而雙胞胎是屢教不改的作弊者。按照他們的觀點，規則像很多其他事物一樣，隻有在被違反時才顯得高貴。打完雪仗後，每個人身上都蓋滿了雪，脖子和袖口處也不例外。參賽選手們渾身上下都濕透了。

　　赫敏感覺自己肋部因為笑的太厲害而隱隱作痛。作為獨生子女，她也沒多少雪仗經驗。那為數不多的幾次也並不怎麼愉快，因為她作為一個沒什麼朋友的書呆子，經常要一個人對抗其餘所有人，被迫成為眾人的集火對象。這時她想做的事不過是自己看書。

　　她從未想過渾身濕透凍僵會這麼好玩！

　　羅恩吃了一擊，這種情況通常是因為他的哥哥們公然無視了不能用魔法的規矩，把一大堆雪從他頭頂倒下去。

　　金妮是個好戰的瓦爾基裏，對尋找目標感到愉快。不知為何，攻擊赫敏讓她尤為快樂。

　　哈利則在怡然自得，認為彈藥數量比投擲精準度重要得多。

　　令人驚訝的是，盧娜被證明是為極其精準的投手，連雙胞胎都開始小心對待她。

　　納威則像赫敏一樣滿足於做防守，盡管他總是慢了金妮半拍【注：這句話直譯是『他總是看著金妮的背影』】，有時候則像字麵意思那樣。

　　當她看到哈利的右耳被又一塊雪球擊中，卻隻是咧嘴一笑、繼續火力全開時，赫敏也忍不住笑來了，盡管她的帽子已經濕透、融化的積雪在她的頭發間流淌。

　　隻是，蘇格蘭冬天裏早早消逝的日光叫停了這場戰鬥。

　　赫敏走向落湯雞似的哈利，對方那團拖把似的黑色亂發上結了層冰霜。她笑著用自己已經吸滿水分的手套將已經結冰的雪球彈藥殘片從他的發綹上掃下。在寒冷而平靜的空氣中，他的眼睛像寶石一樣炯炯有神。看到哈利開心，她也感到快樂。

　　「冷嗎？」他問，無視了自己顫抖的身體給出的答案。

　　「嗯……」赫敏的鼻子就像坐落在圍巾和帽子的白中一點紅。她點點頭表示肯定。

　　「很棒，對吧？」哈利轉過身，麵向廣闊的、在逐漸昏暗的陽光下銀裝素裹的霍格沃茨獵場。

　　赫敏點點頭，然後屏住呼吸。

　　『她怎麼能把霍格沃茨和哈利拋下？』

　　『她怎麼能用她對父母的承諾來抑製那份渴望？』

　　「當你這麼安靜時，」哈利的話適時插入，「你基本都是在想事情。」

　　她再次點頭。

　　「想談談嗎？」他熱心地詢問。

　　赫敏打了個寒顫，雙臂抱緊身體。羅恩已經撤回了城堡，但金妮還在附近，正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兩人。「不清楚。」她承認。哈利揚了揚凍僵的眉毛。「好吧，至少別在這裏。我們先進屋暖和一下吧。」

　　赫敏轉身準備離開，卻感覺自己看到了一個黑影從二樓一扇燈火通明的窗戶裏鑽出來。她再次打了個寒顫，接著哈利便用胳膊摟住她的肩膀，將她帶回了溫暖宜人的室內。

　　聖誕節早晨公休室裏的興奮已成回憶。盡管如此，當幾人在忙著烘幹衣服、使用加熱咒暖身時，沒有什麼比蜷縮在旺盛的爐火前麵的扶手椅上、手捧一杯熱氣騰騰的可可或熱巧克力、再加幾塊蜂蜜公爵的最好貨色來調味更讓人愉悅了。

　　哈利找到了他最喜歡的位置——位於兩位最好的朋友中間。赫敏下決心一定要對羅恩客客氣氣的，但僅此而已，所以她沒有多說話。羅恩似乎也堅決要避免惹怒赫敏，而最安全的辦法同樣是盡量少說話。即便哈利注意到兩位朋友之間的冷淡，他也沒說什麼，隻是單純地為三人能重聚感到欣慰。

　　金妮似乎對沒機會在哈利身邊搶個位置感到有點失望。意識到試圖滲透進三人組的努力是徒勞的，她決定坐在她的偶像對麵、壁爐另一側，但盡可能離哈利近一些。接著堅定但仍有些緊張的納威也坐到了她身邊。雙胞胎不知道跑去哪了，無疑是帶著他們的聖誕戰利品四處搞破壞。

　　沉默當道。所有人都被那場大餐以及下午的努力戰鬥弄得身心俱疲，又被公休室舒適的環境誘惑得昏昏欲睡。晚餐提供的是從午餐幸存下來的冷肉和奶酪；它們被做成三明治，配上一大堆香腸卷和肉餡餅。第一次，除了羅恩以外，沒有人表現出對事物的興趣。

　　維克多給他的禮物施了魔法，讓它們自己演奏悠長的樂章 。哈利和納威對此尤為著迷，後者決定和維克多談談關於格蘭芬多們在哪裏能找到類似禮物的事情。赫敏覺得她看到了羅恩眼中閃過一絲輕微的敵意，不過她決定這次先放過他。

　　羅恩是第一個屈服於睡意的。他昨天晚上的缺乏睡眠在一場試圖消滅半打火雞三明治的英勇戰鬥之後不可避免地影響了他的精神。他已經打了一兩次盹，靠著哈利的輕輕搖晃或金妮的咯咯笑才醒過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被打敗了，消失在樓梯上，去尋找他的床。

　　哈利似乎覺得坐在這裏看著爐火就已經足夠開心了。赫敏猜想他正在回味這一天，試圖存儲一些愉快的記憶。她手捧仍有餘溫的杯子，覺得自己也應該這麼做，因為她擔心這可能是她在霍格沃茨度過的最後一個聖誕節。

　　在兩個好朋友都心事重重的情況下，金妮很快放棄了他們，消失了。納威幾分鍾後同樣的行為也並不令人驚訝。公休室倒沒有因此空無一人，因為還有一兩對男女坐在光線昏暗的角落裏，追求另一種形式的舒適。

　　「怎麼了，赫敏？」哈利小聲的詢問將她從愜意的小世界裏突然拽出。

　　赫敏小心地將已經空了的杯子放在手邊的桌上，卻不敢麵對哈利，隻是呆呆地盯著雙手。

　　「我接到了一封來自爸媽的信。」她謹慎地抬頭瞥了哈利一眼，但他刻意保持了麵色古井無波，等待更多信息。「當我告訴他們巨龍的時候，他們……唔，他們想讓我放棄。」

　　「放棄爭霸賽？」

　　「放棄霍格沃茨。」赫敏回答，「實際上是一回事。」

　　「他們能這麼做嗎？」他聲音裏的關懷意味顯而易見。

　　「他們可以，因為我年齡還不夠。」赫敏在觀察哈利的反應：她看到哈利聽聞此事時畏縮了一下。「但他們將決定權交給了我。」

　　「咻！」哈利明顯鬆了口氣，「好吧，那就沒事了，對吧？」

　　赫敏沒有立刻回答。哈利專注地盯著她。「不是嗎，赫敏？」

　　承受他的凝視實在太痛苦了，所以她再次垂下眼睛，緊張地看著自己在大腿上糾纏扭曲的手指。「唔，你要知道，」她慢慢開口道，「我……向他們做了某種保證……」她再次抬頭，看到哈利的下頜形成一道堅毅的輪廓線。

　　「那是我在剛被選中參加爭霸賽、和他們見麵時許下的。一切都發生的太快，我很絕望，生怕他們強行把我拽走。所以你看，我得讓他們同意我留下，即便他們並不喜歡這個主意，也對整件事十分反感。我真的害怕某天下午他們就會來把我接回家。」赫敏急促地補充道，聲調開始升高。「當然，那會我還不知道第一次考驗的內容，我的意思是，如果我當時就知道要麵對巨龍，那事情可能會不一樣。但我不知道，所以——」

　　在哈利「哇！」的一聲叫喊中，她停止敘述，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等等，赫敏，你開始語無倫次了。慢點說。」哈利勸道。

　　赫敏竭盡全力試圖保持冷靜，卻發現雙手已經開始顫抖。

　　「你要知道，我向他們做了個承諾。」她小聲說，以免屋裏其他人偷聽到。她又一次抬起頭，看到哈利正在等待她的詳細說明。「我不得不。」她幾乎像在懇求他的理解，「否則他們就會把我從霍格沃茨拉走。」

　　哈利微微頷首。「你承諾了什麼？」

　　赫敏感到臉頰發燙，不隻是因為壁爐散發出的微弱熱量。「我和他們說，如果他們將決定權交給我，那我將在我覺得自己力有未逮時主動放棄。」她心知眼淚已從自己眼角湧出。「放棄三強爭霸賽，放棄霍格沃茨，放棄魔法世界。那也意味著……放棄你。」

　　不算短的一段令人不安的沉默過後，哈利終於振作起來。

　　「好吧，那就沒問題了，對吧？」看到赫敏沒回答，他繼續用急促的語氣說：「我的意思是，你成功闖過了巨龍，不是嗎？」

　　「哈利，你知道那隻是因為幸運、還有來自比爾和你的一點小小幫助，我才僥幸沒死！」赫敏的聲音裏流露出她在整場考驗期間一直沒有消退的緊張。

　　哈利一時窘住了。「可我以為……那隻是簡單的緊張，明白我的意思吧？」

　　赫敏搖頭。「我說的是真話。我不確定我還能否繼續參加爭霸賽。你知道死神的召喚到底離我有多近。」

　　哈利從舒服的座位上站起，以便更方便地麵對她。兩人那各自穿著牛仔褲的腿碰到了一起，但他們都沒注意。「有什麼能比巨龍還糟糕？」他問，「你肯定已經通過了最難的一部分。」

　　「你這話你自己也不比我相信，哈利。」赫敏的聲音裏再次充滿焦慮，「我是說，這隻是第一場考驗！我覺得第二場考驗隻會更難，至於第三場……」她出聲地吞咽一口，「梅林，可能會發生任何情況……」

　　「赫敏……」

　　她轉身麵向哈利，眼睛卻沒有聚焦。「可能會是獅身人頭龍尾獸，或者一頭喀麥拉。」她眨眨眼睛，想象力開始被恐懼支配。「誰知道呢，我甚至可能要和穆迪決鬥。他們還有可能把攝魂怪弄回來！」

　　「最好不要是蛇怪，」哈利用一種顯然過於輕浮的語氣嘟囔，「那會浪費我的大吼！」

　　「哈利！」赫敏輕輕推了下哈利的胳膊，「我現在是在說很嚴肅的事。我差點死掉；我現在有了個每次照鏡子時都會提醒我的傷疤。」

　　「歡迎加入俱樂部。」哈利的回答中不帶一絲殘餘的幽默。

　　他的話仿佛有著實體。「哦，哈利……！」她放棄了忍耐，徹底崩潰了。在他意識到之前，她便用雙臂抱住脖子開始嚎啕大哭。這讓公休室裏其他男女向他們投來詫異的目光，然後迅速起身上樓。她察覺到他輕輕地雙手摟住自己，就像之前在舞會上數次做過的那樣。在她放聲大哭時，他輕輕拍著她的後背。

　　「哈利……」赫敏的聲調開始抬升，「是真的……不是嗎？現在，我和你一樣了……」

　　「你看，赫敏，」哈利似乎有點異議，「你好像還沒我這麼糟吧？你還有父母，他們顯然很愛你。」

　　赫敏仍未從崩潰中完全清醒，在哈利說話時努力恢複神智。現在她隻是個15歲的女孩，不是什麼勇士。他剛說了關於她父母的某句話……「我—我不知道，哈利，而這就是問題所在。我的承諾。我真的應該在得知巨龍的消息時就退出。」

　　「但你沒有，而這就很值得吹一波了。」哈利十分欽佩地評論。

　　「可這太蠢了。」赫敏回答，聲音還是有些沮喪，卻不再哭哭啼啼。「冒的風險……太大了。」她最後承認道。

　　哈利非常不讚同地用力搖頭。「一點也不。你用計謀打敗了那條龍，你很棒！」

　　這句話讓她迅速恢複了活力。連赫敏都不能在哈利明顯流露出的欽佩麵前忍住不笑。然而她還是很現實地說：「我得重申一遍：我很幸運。」

　　「不，你錯了。」哈利決心讓她接受自己的觀點，又湊近了一點。赫敏的脊椎傳來一陣不尋常的戰栗，讓她想起了昨夜。「你製定了一套完美的計劃，並且實現了。他們怎麼能超越一條巨龍，哈？」

　　她深吸一口氣，然後才十分敏銳地指出：「即便接下來不是另一種生物，那在接下來兩場考驗中也很可能出現難度類似的東西。」

　　「但你能夠解決，我知道你能！」哈利的聲音裏明顯有一道絕望圍成的輪廓線。她伸出手與他的相握。

　　「這已經不重要了，對吧？」赫敏盡可能平靜地說。她發現他用手握著她胳膊腕部以下的地方的感覺令她驚人地滿足，和她握住他的感覺一樣美好。這兩個動作都幫助他倆在爭論中保持冷靜。「我繼續參加第一場考驗已經可以說大大違背了對父母的承諾。」她承認，「我不知道我是否還能再來一次，而不把自己變成一堆碎片。」

　　哈利隻是坐在那裏看著她。她也回應他的目光，看著他的雙眼。

　　「你打算怎麼做？」他的語氣十分沮喪，仿佛在害怕她的答案。

　　赫敏無助地一聳肩。「說實話……我不知道。我不想離開，可如果我繼續……好吧，那我想我就會違背承諾。」

　　哈利放開她的雙臂，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這讓赫敏十分後悔。他沉默了足有一分鍾，陷入沉思。最後，他說了一句令她十分意外的話。

　　「呃……」赫敏的臉頰再次因尷尬而浮現出紅暈。「實際上我從來沒和他們講過細節。」她招供了。

　　「那蛇怪或攝魂怪的事呢？」他繼續施壓。

　　哈利在幹什麼？「我沒說，」她反駁道，「你真覺得如果我說了、我還能呆在這裏嗎？」

　　哈利無視了她的反詰，俯身向前，繼續進行他的質詢。「你告訴他們拯救西裏斯的事了嗎？或者巴克比克？」

　　盡管有些困惑，赫敏還是忍不住嘲弄地哼了一聲。「我可不敢告訴他們這些事裏任何一件，」她為自己辯護，「否則他們肯定不會允許我再回霍格沃茨。」

　　哈利在這次談話中第一次露出笑容，一隻手抓著黑頭發。赫敏被他頭發上在他手指劃過時反射的火光迷住了一秒鍾。「所以現在有什麼區別嗎？」他問。這場小小的詢問的目的已昭然若揭。

　　「這不是他們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問題，而是有關我許下的承諾。」她幾乎要尖叫了，然後立刻四下打量一番，以確保沒人聽到她痛苦的宣泄。房間裏現在已經沒有別人了。

　　她不能允許自己加上的那句話是，哈利·波特是她仍未退出爭霸賽的主要理由。她不會加上這句，因為她不能給哈利增添負擔。

　　「我看不出你打破了什麼誓言。」他小聲地乘勝追擊，「如果你完成了第一次考驗，你怎麼能說自己『力有未逮』？」

　　她已經明白了他想要得出的結論。然而他的邏輯錯了。他不理解她的立場。

　　「哈利，如果你有……」赫敏很笨拙地不再說下去，心裏很清楚自己差點重蹈覆轍，然而這次更糟糕。哈利不是傻瓜。她能感覺出他已經知道了她差點脫口而出的是什麼。他震驚地猛然抬頭，她則幾乎親眼看到他內心裏是如何後退一大截的。

　　「我很抱歉！」她喊道，突然十分厭惡自己。她怎麼能說這種話？

　　哈利的手又回到了她的肘部，不過這次力氣用得更大。「不，你說得對，」他過分平靜地說，「我不會知道向我父母作出承諾是什麼感受的。」

　　赫敏又一次感覺像被扇了一耳光。似乎隻有他能辦到這點。幾分鍾裏第二次，赫敏衝破了將兩人分隔開的幾英尺距離，張開雙臂抱住已經驚呆了的哈利的脖子。「我很抱歉，真的真的很抱歉。」她的低語夾雜在現已毫無顧忌地湧出的淚水中，「我真沒想過要這麼刻薄……真的對不起！」

　　以前自己擁抱哈利時，她能明顯感覺到對方十分緊張；不過這次令她十分欣慰，因為哈利也用雙臂環住了他的腰。「沒事的，安啦。」他在她右耳旁呢喃。「我說過你就是那個幸運兒，我可是認真的。」接著他鬆開手，略微後退一步離開她的懷抱，這樣兩人便可以對視——即便兩人鼻尖幾乎已經相觸。赫敏正打算再次道歉時，哈利卻伸出一根手指壓在她唇上，將她這次道歉的嚐試壓製在沉默中。

　　「赫敏，你就告訴我實話，你覺得你會怎麼做？不管怎樣，我都無條件支持你。」

　　赫敏擦了下鼻子，努力將想法凝聚成完整的語句。「我真的不知道。或許當我弄清楚第二場考驗的內容時，我就能做出決定。」

　　哈利凝視著她的雙目深處，似乎在尋找什麼。當他開口時，他的聲音因情緒波動而有些厚重。

　　「不論真偽，赫敏，我都會為看著你離開感到非常遺憾，你是個—」

　　他的見解被打斷了，因為赫敏用另一個擁抱狼吞虎咽地把他吃掉了。她情緒太激動，哽咽地說不出話。

　　「你們倆有什麼要告訴我們的嗎？」

　　赫敏認出了這個聲音，立刻僵住了。

　　哈利立刻轉過身，幸運地選擇了他自己肘部那側，而沒有撞到赫敏的臉。他的回答由於身上掛著一名死死抱住自己的女巫而顯得十分艱難。「弗雷德，喬治。」這就是他能說的全部內容了。

　　赫敏鬆開手，擺脫了沙發旁狹小空間的限製轉過身，感覺臉在發燒。雙胞胎站在地中央，臉上掛著玩味的微笑。喬治的右臂似乎裹著什麼東西。

　　赫敏忙著抹掉臉上的淚痕。

　　「你要知道，弗雷德，」喬治十分幽默地評論，「比起對他下咒，我們更應該感謝考麥克，因為他不停地抱怨這倆人的聲音太大了。」

　　「同意。」弗雷德愉快地響應，「沒有他喚醒咱倆，我們就沒有這個絕好的機會現場實驗對耳朵使用無痕伸展咒。這玩意可能會大賣的。」

　　「我相信你說得對，弗雷德，」在哈利和赫敏忙著平複心情時，喬治很配合地接茬。「說到大賣，真遺憾科林和他的相機不在這裏。<預言家日報>肯定會為這張照片付出一筆不菲的加隆。」

　　「太對了，喬治，說的太對了。我都把標題想好了：『震驚！未成年的三強爭霸賽勇士與天選者激情幽會！』」

　　「住口吧，」哈利十分好心情地回答，但聲音裏卻潛藏著冷意。「難道沒有一年級新生給你們嚇唬了嗎？」

　　「哈利！」赫敏的憤怒隻有一部分是因為嘲諷。

　　「很不幸地告訴你，霍格沃茨這裏一個也沒有。」喬治評論，「也是件好事，我可不敢想象那些可憐的小寶貝們要是看到這個擁吻會被嚇成什麼樣。顯然連考麥克都覺得這一幕太狂熱色情了。」

　　「那就滾吧，這裏沒什麼好看的。」哈利站起身回答，並試圖用身體擋在雙胞胎和赫敏之間。

　　「我想我們正中要害了，喬治。」弗雷德的目光繞過哈利，看向赫敏的臉。「提醒你，哈利，把女孩弄得眼淚汪汪通常都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我真希望能有點話題來閑談。』赫敏想。然而她還是跟著哈利的動作站起身。「我隻是抱了下哈利。」她抱怨道，試圖解釋自己的舉動。

　　「之前卻不想抱我倆。」弗雷德假裝憤怒地回應。

　　「從剛才聽到的情況來看，這不是第一次了。」喬治評論道。

　　「我建議你倆別戲弄馴龍者，」哈利嘟囔道，似乎被刺痛了。「否則她可能會問你倆昨晚打算對盧多·巴格曼做什麼。」

　　雙胞胎不約而同、動作古怪地退後幾步。「問得好，哈利。」

　　「是的。」喬治補充道，「別擔心——你的秘密在我倆這裏很安全。」兩人像小醜似的閉上嘴，然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漫步走向男生寢室，無視了赫敏含混的抱怨。

　　「並沒有什麼秘密。」

　　「隻要別跑就行，你倆都是。」其中一個雙胞胎玩了把帕提亞戰術。【注：發源於波斯的騎射手戰術。騎手策馬前進，回身射箭。這裏是比喻，相當於中文的『殺了個回馬槍』。】

　　她轉身麵向明顯被逗樂的哈利。「怎麼說？」她問。

　　他防禦似的抬起手。「這事和我沒關係！是你主動要擁抱的，撲向我三次！」

　　「那倆家夥最好別把事情說出去。」赫敏粗暴地說。

　　「有什麼可說的？」哈利仍在偷笑，「兩個好朋友來了場擁抱；沒什麼好說的。」

　　「我可不這麼覺得。」赫敏回答，努力不顯得自己很失望。「我覺得我們最好離開。」

　　「等等，」他向她走了一步，「我今天忘記對你說謝謝了。」

　　「為什麼要謝？」

　　「為了你和羅恩重修於好。我不需要知道細節，但是……好吧，很高興看到你倆能再次和對方說話。」他尖銳地看向她。「我很不想失去一位朋友，赫敏，但我也不想站在你和你父母中間。如果你不想參賽—好吧，我更願意得知你很安全，即便你已經不在這裏。」

　　赫敏敢發誓，他的聲音到最後已經有點破碎了。他一直是個糟糕的撒謊者。

　　***

　　節禮日【注：聖誕節次日】十分平靜。赫敏仍在與自己做思想鬥爭，在對父母守諾、繼續參賽麵臨的危險、離開魔法世界的可能性以及——最後但並非最不重要的，她對哈利與日俱增的情感——之間猶豫不決。

　　他想讓她留下這一事實無疑是一杯佳釀。

　　十分典型的行為，他克製了自身的渴望，決定遵從她的意願。

　　要是赫敏知道她到底想要什麼的話……

　　想和哈利待在一起就必須繼續參賽，或者完成讓魔法部或巴蒂·克勞奇回心轉意這一不可思議的奇跡。

　　她已經麵對過巨龍，那麼很可能會覺得自己能解決迎麵而來的一切挑戰。然而在麻瓜世界那不過是道開胃菜：最糟糕的總會在後麵到來。

　　既然這樣，即便她幹脆無視了承諾繼續參賽，她仍然不能確保自己無論如何都能存活。

　　赫敏在床上輾轉反側，全力應對她的戈爾迪之結【注：出自希臘神話，這裏指難題】，這讓被嚴重幹擾的克魯克山大為光火。

　　在昨天的饕餮盛宴後，早餐顯得十分平靜，盡管她很害怕，可雙胞胎隻是善意地對她咧嘴一笑。不管怎樣，這已經足夠激起她對未來的恐懼了。

　　他們顯然沒對羅恩說任何事。他顯得有點冷淡，盡管赫敏對他的態度也一點不比『言語冷漠』強。就她而言，羅恩還需要做很多事才能進一步修複關係。

　　哈利在出現時給了她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這讓她的胃劈裏啪啦直跳。他小聲和雙胞胎說了句話，然後才在赫敏身邊坐下。「昨晚睡得好嗎？」

　　赫敏搖搖頭。『不好。腦子裏想法太多了。』

　　他笑意濃了幾分。「肯定不是我能想到的事。」接著他嚴肅了許多，「昨晚我說的話是當真的。」

　　「我知道，」赫敏發覺自己的右手覆上了哈利的左手。「那番話對我來說意義很大。」

　　「如果你必須離開，你能給我轉遞地址嗎？」哈利問。這一次赫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認真的。

　　「哈利，你知道……」

　　「嗨！」金妮在羅恩身邊坐下，對方用嘴裏塞滿雞蛋和培根的一聲咕噥表示問候，赫敏和哈利的手則觸電似的分開。金妮懷疑地看著這一對，仿佛知道自己錯過了某些事。

　　餐桌上像往常一樣被分割成大量小範圍討論，其中多數內容都比平時更為不重要，因為這一周大家並沒有上課。

　　赫敏將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教工餐桌上。似乎每次她瞥向那邊時，她都會看到穆迪教授毅然地回瞪她。

　　因而吃完飯後，她聽到現在已經十分熟悉的木頭敲擊木頭的聲音也就不足為奇了。赫敏一隻手滑向魔杖，轉身麵對穆迪。

　　「波特，如果你有時間，一會我要和你說句話。」

　　盡管穆迪那隻幸存的原裝眼睛正盯著旁邊的座位，但是那隻電藍色魔眼卻在不屈不撓地監視赫敏。

　　哈利點點頭。穆迪用假腿轉過身，蹣跚地走向辦公室。

　　「這又是怎麼回事？」羅恩嘟囔道，吃了一半的吐司片靜靜地懸在盤子和嘴巴中間。

　　「不知道。」哈利嘟囔。他與赫敏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最近這些天裏他的行為很奇怪。」

　　「他從我爸爸第一次遇見他起行為就很怪異了，那還是在我出生前。」羅恩評論，「人們叫他『瘋眼漢』不是沒有道理的。」

　　正當哈利準備起身時，赫敏抓住了他的手。「小心，哈利，」她警告他，「穆迪教授有些地方讓我感到很不對勁。」

　　哈利咧嘴一笑。「別擔心——不要像某人一直給我們灌輸那樣『時刻警惕』。」

　　然而赫敏真的很擔心，尤其是哈利整個早晨都沒有從會談中歸來。她坐在公休室裏對需要在假期裏追上進度的厚厚的作業發起猛攻，卻頭一次沒把心思真正放在上麵。

　　當她放棄努力、丟開作業、準備去大禮堂吃飯時，哈利還是沒有回來。

　　經過了半次她並不感興趣的午餐後，哈利出現了。赫敏感到一陣寬慰吞沒了自己。這種感覺一直持續到她足夠靠近哈利，發現重重跡象表明他正為某事感到焦慮不安。

　　「怎麼回事，哈利？」

　　他拒絕了她的提問。「沒什麼，赫敏，沒事。」然而當他在她對麵坐下時，赫敏能看出哈利在躲避自己的關注。

　　「哈利？我知道你有事情瞞著。」

　　他用手指敲了敲桌子，然後用力一擊，讓納威一下躍開幾英尺遠。

　　「我們吃完午飯再談吧。」

　　赫敏好奇她到底做了什麼，或者更中肯地說，穆迪到底做什麼才會激怒這名年輕的巫師。

　　等兩人都吃完飯後，哈利明確地催促赫敏離開禮堂。

　　「我們要去哪？」赫敏追問。

　　哈利四下暗中觀察。「最好去外麵。」他說。

　　「那看在梅林的份上，我們先回去拿外套吧。」她回答，「城堡外麵在刮大風。」

　　「哦，」哈利在匆忙中沒注意到這點，「好吧，我想。」

　　她的興趣現在被極大地激發了。赫敏簡直等不了先回到各自的寢室、再回來集合、離開城堡的掩護這一行為。當提到『大風』時，赫敏隻稍微誇大了一點點。疾風在城牆四周怒號，足以將草地上鬆軟的積雪吹起來形成漩渦和雪流。

　　「所以，穆迪想讓你幹什麼？」在寒風中縮成一團的赫敏問，覺得有必要提高聲調以保證對方能聽清。

　　「穆迪？哦，真沒什麼事。」

　　赫敏給了他一個不信服的眼神。「你去了好幾個小時，」她十分合理地指出，「而且你是個很糟糕的撒謊者。」

　　「我在思考，」哈利反駁，「嘿，為什麼我們不去找個沒有風的地方？」

　　城堡南側的圍牆提供了些許掩護，赫敏又用魔咒在一個罐子裏召喚出了野風信子似的火焰為兩人取暖。在這種天氣下，被竊聽的可能微乎其微。即便是雙胞胎最新研製的伸縮耳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也毫無作用。

　　哈利似乎有些局促不安。赫敏猜測要不是有什麼事令他十分沮喪，要不就是他對將要說的話感到擔憂。

　　「呃，關於第二場考驗，赫敏，先假設要對付的並不是另一種生物……」

　　「這可是個很大的假設。」赫敏指出。

　　哈利搖搖頭。「不會的。」他果斷地說，「他們一般不會設置兩場相似的考驗。」

　　赫敏想了一下。「好吧，這個有道理。」她作出評價，「但你為什麼這麼肯定？」

　　「相信我，赫敏。」

　　通常來說她會接受他的話，然而現在有些東西……他的肢體語言裏有一些詭詐和逃避。「哈利，你是不是從穆迪教授那裏得到的這條信息？」

　　他避開了她的目光。「我正在思考，好不好？」他不滿地脫口而出。「你看，你的大腦是最強壯的。你需要提高的是……」他的聲音逐漸低沉，「呃，我們—我是說，我—覺得你可以變得……」他努力尋找合適的詞語，仿佛害怕說出一些冒犯的話。

　　「靈活？」最後他無力地給出一個詞語。

　　「靈活？」赫敏迷茫了，「你指的是什麼？」

　　盡管掛著噬人的寒風，哈利還是臉紅了。「呃。就是說——唔，我從未見過你參加任何體育運動，你知道吧？」

　　赫敏條件反射般抓向自己厚厚的長袍下的肚腩。「你不是覺得我……有點超重，是吧？」畢竟，龐弗雷夫人暗示得已經夠多了。

　　「不，不！」哈利趕快糾正她，「隻是……我猜剩下的考驗可能需要你合身——身體上的肥胖……我的意思是勻稱。」

　　赫敏雙手蓋在臀部怒視著他。

　　哈利十分氣惱，試圖彌補損傷。「倒不是說你的身材就不好……我的意思是……哦，天啊！」他勇敢地上前一步，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

　　「倒不是說我從未見過你做任何真正的體育鍛煉，因為我知道你是有能力的，但是—」

　　「哈利！」她的聲音大得足夠阻止他繼續語無倫次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的確明白了。畢竟，她在參加第一次考驗時不止一次希望自己動作能更靈活。盡管不至於拖慢腳步，但她也絕不是那種跑得像靈緹的人。聖誕舞會也同樣讓她更希望自己的步伐能靈活一些。「你有什麼建議？」

　　「耐力，我猜。」哈利擦著眉毛回答，明顯鬆了口氣。「第二場和第三場考驗中，你需要一直前進。這是我聽到的消息。」

　　她揚起頭，給了他最具洞察力的詢問目光。「關於最後兩場考驗你到底聽到了什麼消息，哈利？」

　　「沒什麼特別的。」他回答。「但我認為會有跑步。」接著他轉身看向大湖。「還有遊泳。」他加了一句，回頭看向她。

　　
第十三章 阿尼瑪格斯反擊

　　赫敏的腰彎成九十度，大口呼吸空氣，感覺肺在燃燒。她身體搖晃得厲害，仿佛雙手已經不再膝上。她相信自己馬上就要倒下了。

　　「沒問題吧？」

　　哈利從來沒問過比這還腦殘的問題，但她已經幾乎沒有多餘的精力對他怒目而視了。她的肋骨在隱隱作痛，繃緊的肌腱仿佛隨時都會崩斷。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痛苦地意識到自己的阿徹鋶斯之踵。

　　「我…我很—」喘氣「—好—」喘氣「—真的。」

　　感謝蘇格蘭新年前後刺骨的寒意，她呼出的氣體凝成了白霧。赫敏抹掉汗水，讓她已經濕透的頭發散開成糾纏不休的發綹。

　　「而你說我是個糟糕的撒謊者。」哈利嘟囔。他彎下腰，透過她剛掛上的棕色發簾凝視她的麵孔。「我不想這麼說，赫敏，但是……好吧，你看起來可不太好。」

　　赫敏付出了極大的努力抬起一隻手，提前阻止了哈利的關懷。「我很快…就好了…一分鍾。」上帝啊，為什麼她的肺吸不進空氣了？「我隻是…有點…喘不上氣。」

　　說完這番話，她再也站不住了，疊著腿以遠比她預想中沉重且不優雅的動作坐到地上。哈利也在仍覆著霜的草地上挨著她坐下。「或許一英裏這個目標對第一次來說野心太大了。」他實驗性地提議。

　　赫敏無視了寒冷，仰麵躺在地上，凝望頭頂的烏雲。『天啊，我從來不知道我的身體狀況有這麼糟！』她的身體側麵還在傳來陣陣刺痛。

　　「你幹的也不算太差。」哈利鼓勵她，然而似乎連自己都不信這話。

　　「我會……沒問題的。」赫敏回答。同時說話和喘氣真是件艱難的事情。「隻要給我一分鍾……或者兩分鍾。」

　　『或者三十分鍾。或者六十分鍾就更好了。』她憂鬱地想。為什麼她要同意這場愚蠢的行為？破曉時分在冰雪覆蓋的蘇格蘭鄉間原野上跑步可不是她最喜歡的一幕。

　　她從來不是田徑型女孩。即便在小學時候，她也滿足於在體育課做遊戲時成為最後被挑選的選手，從不介意那些更胖但更受歡迎的女孩在她前麵被選走。赫敏更喜歡鍛煉頭腦中的肌肉。把球從掛在距離頭頂很高地方的鐵環裏，或者更糟糕的——努力躲開被徑直丟向她的球，在她看來似乎無論何時都一直是荒謬的消遣行為。

　　『當我需要奔跑時我也能跑，』她告訴自己，『等到真正事關緊要時。』去年她已經證明了她在禁林裏能很好地跟上哈利的步伐。然而她承認，那隻是在短距離上。

　　有著大長腿的羅恩則是另一番光景。倒不是說赫敏能想象出自己在任何情況下會需要追捕他。哈利說過他曾邀請羅恩加入鍛煉，但他隻是打了個滾，用羽絨被蒙住腦袋。赫敏覺得羅恩這輩子頭一次有了正確的想法。

　　然而哈利則堅持要和她一起跑步，這可很不像他的作風。他的真誠最終打動了赫敏。她猜想他知道的或許比泄露出的—或者說允許告訴她的—內幕要多。

　　讓哈利保守秘密的人是誰，這是其中一條未解之謎。然而穆迪教授是她的頭號嫌疑人。

　　時機選擇是其中一個原因。哈利對她身體素質的關注來得太突然。她甚至不得不先臨時使用變形術製造運動鞋和運動長褲。寫封信等待家裏給她寄過來這個辦法不在考慮範圍內，因為她父母很可能又要多想。這些東西在霍格莫德也不見得能買到，即便有，他們也暫時沒機會去村裏。

　　如果對自己誠實一點，赫敏知道自己的體型不算超重，但也肯定不算多完美。她的體型一直還算苗條——然而哈利似乎對此沒什麼興趣，幹他的！——盡管比不上安吉麗娜或金妮。她有一點過剩的體脂，龐弗雷夫人已經注意到這點；但她也並沒有需要擔心的牛腩似的大肥肉。她的肩膀可以輕易肩負起超重的書包。她的飲食習慣比大多數學生要健康得多，並且按照她的觀點，熱衷於練習魔法可以消耗掉那些過剩的卡路裏。

　　持久力。這個，還有耐力。這才是困擾她的問題。

　　為了相對舒適而不是追求絕對速度，赫敏並未準備好進行長距離體育鍛煉。即便是顯然被哈利當做悠閑散步的一英裏跑步——再次幹他的哈利！——也能把它拖垮。

　　她感到越來越不舒服。像這樣躺在冰冷而不平坦的土地上最終總會造成損害。

　　哈利站起身俯視著她，並伸出了援助之手。赫敏不情願地拉住，卻沒有讓他將自己拉起來，而是一時衝動地決定來點小小的複仇。為了證明她並不想此刻展現出來那樣虛弱，赫敏不停地用力拽他。

　　「怎麼……？赫敏！」

　　或許是哈利腳下光滑的冰霜幫了忙，但不管怎樣，他還是摔到了。

　　「哎呦！」他滾到了她身上，打亂了她之前幾分鍾裏煞費苦心恢複的呼吸。在哈利的角度看，他似乎驚訝得一時動不了。

　　「這算怎麼回事？」他在距離她耳朵隻有幾英寸的地方低語。

　　赫敏同樣驚得動不了；驚訝於他突然距離自己如此之近的感覺是這麼美好。

　　她得說點什麼。「為了表明我有時候沒有看起來那麼悲慘。」這句話幾乎不假思索地湧出。

　　「我不覺得你看起來很悲慘。」哈利回答，「從來沒有……」處在他的位置上，這個回答讓她渾身暖洋洋的。「……可如果我們繼續像這樣，弗雷德和喬治就要懷疑了。」

　　「哦，去他們的，他們早就懷疑了。」赫敏幽默地說，卻突然停下，心想自己是否說得太多了。

　　明顯沒有。「好吧，那我們別再給他們借口了。」哈利笨頭笨腦地評論，並移開了身體，靠腰部坐起來。接著他又幫助她站起來，這回比之前更注意站立的位置是否安全。「現在幹什麼？吃早餐？」

　　「先洗個澡。」赫敏惱火地說。盡管一條『清理一新』足以讓她在大禮堂吃完早飯、而不會讓座位散發出惡臭，赫敏還是打算用更物理的方式消除她這番努力留下的痕跡。她希望自己的腿能支持她在水流下站上幾分鍾。

　　赫敏也希望自己能以平靜的姿態登場，以免讓人以為自己因為其他原因才精疲力竭地來到大禮堂。今天早上，新年第一期的《唱唱反調》就會被分發出去。盧娜·洛夫古德在寫完采訪稿後就給了她一份預覽版。曾被麗塔·斯基特陰過一次的赫敏在答應盧娜這場采訪前就立下了這個條件。

　　盧娜的風格……唔，很不傳統。每個單詞都正確無誤地擺在那裏，盡管順序並不太對。不過報紙的整體風格倒是相當協調一致。

　　赫敏這起被視為違規而非犯罪的案件在《唱唱反調》獨特的風格下被清楚地描繪出來，並得到廣泛傳播。她曾徒勞地試圖去掉自己的名字，避免參加三強爭霸賽；她與魔法部之間的爭吵；她對『要求學生麵對巨龍』這種行為的看法；她在家養小精靈問題上的觀點這次也被從一種同情的角度描寫。唯一真正不協調的地方便是盧娜在行文中四處點綴的關於彎角鼾獸下落的思考了。

　　因而鑒於已經預料到自己今天早上會吸引許多人的關注，赫敏認為以整潔而鎮靜的姿態出場是個明智的主意，而非滿頭大汗地闖進去。

　　衝了個神清氣爽的澡後，赫敏在走廊裏注意到了第一道投向自己的銳利目光。雖然並非意料之外，但她還是希望人們能有不這麼敵意滿滿的反應。

　　當她走進大禮堂時，第一條尖刻的評論飄進了她的耳朵。

　　「我一直不知道格蘭傑原來是這樣的□□。」

　　她猛地回頭，試圖認出這條誹謗的來源。她迎上了一麵由目光組成的高牆——有些是敵意，有些是戲謔，還有一小部分則流露出難以言表的情緒。

　　梅林之名，發生了什麼？

　　女孩們更糟糕，她們大多表現出公開的敵意或輕視，仿佛她是剛從陰溝裏爬出來的東西。

　　男孩們的姿態則更不明確。有些家夥抱著和女孩們一樣的敵意以及更為明顯的輕視，但至少有幾個人對她抱著一定程度的興趣，這讓她明顯感到不安。

　　「呃……赫敏。」

　　她立刻回身看向格蘭芬多餐桌。一張慘白的麵孔映入她的眼簾。

　　「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赫敏匆忙在她常用的那個在哈利身邊的座位上坐下。「是<唱唱反調>麼？我覺得效果不錯，考慮到……」她的話音戛然而止，因為她看到坐在對麵的羅恩麵如金紙，雀斑都像信號燈一樣明顯。他幾乎要因恐懼而逃之夭夭了。

　　「這他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有人批評她十分不像赫敏的用詞。

　　「不是……不是<唱唱反調>，赫敏。」納威結巴地說。他看上去似乎希望大地張開嘴巴將他吞噬。

　　「那是怎麼—？」

　　「給你。」比大多數人都要鎮靜的金妮將一份明顯署名不是盧娜的出版物遞給她。「是今早的<預言家日報>。」

　　赫敏接過報紙，看了眼16號字的標題。

　　假勇士玩弄男孩取樂

　　「這是……？」

　　在節日這周裏，社會各界人士都在談論三強爭霸賽中那頭發蓬亂的第四位勇士非凡的巫師追求表演。

　　[翻到第六頁，閱讀完整的、沒有修飾的故事！！！]

　　在赫敏不耐煩的手指下，報紙翻得飛快，聲音宛如鼓點。完整版下麵那個該死的斯基特女人的署名似乎並不讓她感到意外。

　　格蘭傑在學校舞會上史無前例的表現

　　赫敏·格蘭傑在15歲年齡的遮掩下，展現出了掠奪成形的本能，甚至讓更年長、臉皮更厚——有些人可能用□□形容——的女人們汗顏。她的表現玷汙了霍格沃茨每年日程表上最隆重的社交活動，霍格沃茨聖誕舞會，的名聲

　　格蘭傑小姐相貌平平卻殘酷而野心勃勃。老讀者們會想起她並非純血統巫師。已經沒有什麼能阻止虛偽透頂的她在純血統男性群體這桌盛宴中尋找獵物了。越著名越好。

　　在拋棄了她那被正式提名的舞伴、被遺棄的悲劇貨哈利·波特（神秘人的征服者）之後，格蘭傑小姐先是將目標放在我們最古老的家庭之一裏最年輕的兒子、窮困潦倒的羅納德·韋斯萊身上。作為魔法部小職員亞瑟·韋斯萊的兒子，他明顯不為所動，因為據報道他相信她是個作弊者和萬事通。隨後發生了一起激烈的爭吵——如果我相信自己的耳朵，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並伴隨著格蘭傑小姐的滑稽動作。這件事終於使得羅納德最年長的哥哥威廉姆介入其中。

　　赫敏的目光在報紙和羅恩之間遊移不定。對方則畏縮著瘋狂搖頭，堅決否認自己泄密。

　　她的注意力回到報紙上。

　　威廉·韋斯萊，23歲，被普遍認為是最有前途的年輕巫師之一。他參加舞會表麵上是受到經常做出打破傳統之舉的老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的邀請，作為布斯巴頓勇士、來自法國的芙蓉·德拉庫爾小姐的舞伴。人們已經對這個老人能墮落到什麼程度毫不驚訝了。據現場觀眾說，德拉庫爾小姐的美好夜晚被毀了，因為格蘭傑小姐緊接著就宣稱這位年長的韋斯萊屬於她，並在兄弟兩人之間引發了一起爭吵。天然散發出美麗氣息的德拉庫爾小姐則在同樣被拋棄的哈利·波特的懷抱中找到了慰藉。

　　格蘭傑小姐不滿足於緊張刺激的手足相殘場麵，同時又苦於人手不足、無法敗壞她的一位高尚的競爭者的名聲，便將注意再次轉移，來到兩位上流社會的後代身上——納威·隆巴頓和塞德裏克·迪戈裏。有著足以和波特家抗衡的悲慘故事的隆巴頓是英格蘭最高貴的血脈之一的繼承人，然而連他都不得不為17歲的迪戈裏的魅力所折服。大多數人都覺得塞德裏克堪稱霍格沃茨的海報男孩，是個傑出的魁地奇找球手，性格寬宏大量，是阿莫斯·迪戈裏的兒子——這位父親在魔法生物調控部擔任重要職位。觀察員報告說，他們各自的舞伴，吉妮芙拉·韋斯萊小姐和秋·張小姐，都對形勢的變化感到沮喪。[下轉第14版]

　　赫敏憤怒地將報紙攤開，不需要的板塊飄落在地。

　　盡管如此，格蘭傑對著名巫師的胃口仍未得到滿足。她今晚的第六個目標是維克多·克魯姆，保加利亞的世界杯英雄。據報道，克魯姆從剛抵達霍格沃茨開始變公開地對格蘭傑小姐神魂顛倒，這讓他長期以來的指導者，德姆斯特朗的校長伊戈爾·卡卡洛夫，十分沮喪。

　　還有一些關於可能使用迷情劑的流言蜚語。盡管這種藥劑明顯被禁止使用，但鄧布利多的規章 製度似乎並未用在這個學生身上。人們不禁要想，她的放蕩行為是否是一種大師級心理戰術，以便將與她競爭的同僚—真正的勇士們—趕出比賽。就算不是天才，人們也知道能冠上迪戈裏、德拉庫爾或克魯姆這樣的姓氏顯然也能在各個方麵獲得優勢。

　　令人愉快的潘西·帕金森小姐作為舞會之花、為數不多的能與高貴的德拉科·馬爾福約會的人之一，表達了許多人的關心。「我知道格蘭傑確實是在利用迷情劑提升她的外貌形象——梅林知道，她有這個需要！——並且大家都知道她今晚特意矯正了牙齒。」這位與格蘭傑小姐同級的、漂亮活潑的四年級女生繼續說：「她的聰明足以讓她配出一份魔藥；當她用欺詐的手段將名字投入火焰杯時，她顯然成功地騙過了所有人。」

　　我們可以想象這件事對自從父母被神秘人不幸奪去生命後就一直缺少關愛的、可憐的哈利·波特有怎樣的影響。他像個紳士該做的那樣試圖遵守諾言，做一名正式的舞伴。然而據報道他對從格蘭傑小姐的陪伴中獲得的量子危機感到十分失望，這也衝垮了她過於龐大的個人野心。人們不禁要想這場已經造成巨大破壞的情感風暴還會有怎樣進一步的影響。

　　有個問題等待回答：這是另一次麻瓜價值觀滲透進我們曾經井然有序的生活中的標誌嗎？本報經常提出號召大家抵抗這種不良影響、以及冒稱我們不必對此過於恐懼的人的口號。我們當中那些偶然進入麻瓜世界的人會震驚地回到我們的世界，因為他們低劣的道德觀和□□的舉止每次都會刷新下限。

　　然而我們的價值觀的強力支持者卻是個力圖增加這種文化入侵危險的人：阿不思·鄧布利多。當他的價值觀被宣揚時，他本人卻躲到一旁。他完全沒有采取措施責罰他這位假勇士，也沒有製止她的行為。人們確實懷疑他是否在心照不宣地支持她的行動。顯然是時候由魔法部來對這起事件做一次深入調查了，看看到底是什麼思想占據了教育的主導地位。

　　「赫敏？」

　　哈利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胳膊上。赫敏意識到自己把報紙抓得太緊了，以致它有被撕裂的風險。她再次抬起頭。

　　「不是我，」羅恩嗚咽著說，「我發誓，赫敏，我從來沒和她說過。」

　　「放鬆點，羅恩。」赫敏語氣中的緊張情緒一點都沒有增加這句話的說服力。「我知道不是你幹的。」

　　「你知道？咻！」羅恩緊繃的身體立刻鬆弛了，這讓他差點從椅子上翻倒。

　　「很抱歉讓你看到了這堆廢話，」納威雖然臉色還很蒼白，但至少語言十分真誠，「你知道這裏沒有一個字是真的。」

　　「我們也知道，」哈利毫不猶豫地表示讚同，「別擔心我會心碎。」

　　赫敏猛地抬眼與哈利目光相對，然而他勉強掛在臉上的微笑告訴她，他隻是在開玩笑。有那麼一秒鍾，她希望這不是玩笑，接著立刻愧疚地將這個念頭拋到一邊，開始關注更重要的問題。

　　「她是怎麼做到的？」赫敏用不大的聲音將想法說出。她瞥了哈利一眼，然後看向羅恩。她得和他倆單獨談談。

　　「可是你是被迫的，赫敏，不是嗎？」

　　赫敏回瞪著金妮。「我或許的確和他們跳了我，但這並不意味著——」

　　「當然不。」金妮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梅林知道，任何一個哪怕長了半隻腦子的人聽到你是個腳踏幾條船的爛人的小道消息時——」金妮指了下已經被拋棄的報紙，「——都知道這完全是屁話。」赫敏不確定這到底是個抱怨，還是一次無意的侮辱。

　　「不，你得去對付麗塔·斯基特，不是嗎？」金妮繼續說，「是的，我聽到了發生在海格小屋的那場爭論的全部內容。羅恩並不總是守口如瓶的。」

　　羅恩似乎被這句話傷到了，但鑒於目前為止都能成功地避免挨罵，他還是保持了十分不符合他風格的沉默。

　　赫敏瞥了哈利一眼，想起他們之前與麗塔那次衝突。他明顯也在想同一件事，輕輕對她搖頭。不，哈利也沒泄密。

　　不幸的是，金妮注意到了這次小小的非言語交談。「怎麼了？」她追問，「還有什麼事？」

　　「沒什麼，金妮。」哈利剛開口便停下，因為赫敏揮手示意他安靜。

　　「我和麗塔又爭吵了一次，就在第一次考驗那天晚上我走回公休室的路上。」她坦言。

　　金妮戲劇性地一隻手拍向額頭。「赫敏，作為一個如此聰明的人，你有時候可真笨！」

　　赫敏揚起頭，沒心情聽一個比自己年幼的人教訓。「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她反擊道。

　　「我的兩個哥哥剛因為同一件事被拖進那頭母牛的垃圾中。你覺得你能對付麗塔·斯基特？」金妮俯身向前，「看在梅林的份上，她玩這種把戲好多年了。她與魔法部之間的關係以及得到的支持是你不敢相信的，至少爸爸是這樣講的。他說她『知道屍體埋在哪裏』。站在她的對立麵，就會成為靶子——像你一樣。」

　　赫敏憤怒地盯著她的朋友，然後突然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打破了緊張的氛圍。

　　她放聲大笑。

　　當她停下時，她被用困惑程度各不相同的目光看著她的眾人逗樂了。

　　「喏，這玩意是純粹的垃圾。」她作出評價，「就像你說的那樣，金妮——我的過去版，是個□□的女人？迷情劑配製者？麗塔·斯基特不過是個徒有虛名、令人無法忍受的八婆。」接著她更加嚴肅了：「然而，這的確意味著我將不得不像某些名字不幸被拖入這件庸俗的爛事的人道歉。」

　　「不，你不需要。」納威回答，「你一點都不欠我情，赫敏。」

　　「我這裏也不用。」羅恩高叫。

　　赫敏看向哈利。對方隻是一聳肩。「沒什麼可道歉的。」

　　「不管，我真的應該等下次碰到時和塞德裏克、芙蓉還有維克多談談；」赫敏已經開始掃視大禮堂，想找到那些名字，然而目前為止其他勇士都未現身。她突然有了個想法。「我不知道他們對支援一場法律訴訟有沒有興趣。」

　　納威搖頭。「他們不會去反對<預言家日報>。」看到赫敏揚起眉毛，他緊張地繼續解釋。「律—律師會因為年齡而阻止你，況且他們的要價也不便宜。誰知道法官或陪審員可能欠麗塔或報社什麼人情呢？而如果你官司打輸了，他們就會向你索要訴訟費。」

　　「我覺得納威說的沒錯。」赫敏轉身看向一臉認真的哈利。「讓她下地獄去吧。你需要把注意力集中在對目前來說最重要的事情上。」

　　赫敏不情願地同意了。至少她的父母不會看到這些暗示她舉止不當的、半真半假的故事。另外，她對能否有一場公正的審判也很懷疑。

　　盡管如此，或許還是有一個辦法能保證麗塔·斯基特不會逍遙法外。畢竟，她將赫敏描述成一個除了被荷爾蒙驅動外一無是處的少女。

　　金妮似乎仍然有些不滿。「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對吧？」看到赫敏一臉茫然，她湊上前說出了自己的重點。「從現在起你的信件都要被檢查，就像上次那樣。啊哈！」她用手指向正走過來的麥格教授的方向一戳，「我猜她過來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

　　金妮說的對。麥格並沒有時間嘮叨麗塔的故事，然而可能到來的謾罵信甚至更糟糕的東西顯然已經對她和其他教職工造成了影響。這個結果便是赫敏現在要和校長來一場大清早的約談。

　　因為聖誕節假期的最後一個星期五的課程表上沒課，大家都沒急著離開早餐桌。羅恩當然利用這個機會好好享受了一頓豐盛的大餐。看到其他格蘭芬多逐漸離開，哈利似乎很高興能陪在和赫敏身邊。

　　當羅恩終於吃完後，他抬起頭，看到赫敏正在看著自己。「怎麼了？」他有一點緊張地咕噥。

　　「羅恩，隻有你、我和比爾才知道聖誕節前夜我們的爭吵內容到底是什麼。」

　　羅恩立刻瞪大眼睛。「可…可…可我沒說啊！」他緊張得結巴了。「我都和你說了！你也…你也說了不是我泄密的！」

　　赫敏搖頭。「我相信你，羅恩。那天晚上你沒有機會而自從我們……和好後，麗塔也沒在附近現過身。」

　　羅恩明顯鬆了口氣，然後立刻從座位上跳起。「你不是再說比爾吧？該死，赫敏！比爾絕對不可能幹這種事。」他的聲音裏充滿被激起的憤怒。

　　赫敏再次搖頭。「我相信比爾幹這種事的可能性一點不比你大。他能得到什麼好處？」

　　「我看到你了。」哈利平靜地說。

　　「別傻了，哈利。」赫敏有點暴躁地說，「我從來沒有過這個念頭。」她撕咬著自己的下唇。「我真正關心的是，麗塔是怎麼發現的。」

　　「芙蓉？」看到赫敏向自己投來詢問的目光，哈利聳聳肩。「當時她也在場。她問我知不知道你倆之間出了什麼問題——」他的手在羅恩和赫敏的大致方位揮了一下，「—但我什麼也沒告訴她。」

　　赫敏身體前傾，雙手支在桌上。「為什麼芙蓉會向斯基特泄密？這篇文章可並不怎麼合她的胃口，並且還有個和比爾一樣的問題：她能得到什麼好處？在三強爭霸賽裏我對她幾乎不構成威脅。」

　　羅恩十分權威地說：「嫉妒心，一定是！」看著兩人明顯不相信的目光，他為自己證明。「合情合理，不是嗎？把你看作對她和比爾的威脅。」

　　赫敏實在忍不住，咯咯笑了。「說真的，羅恩，這太好笑了——隻有斯基特才可能寫出這種東西。我，赫敏·格蘭傑，被證實比媚娃的魅力還要吸引人？」

　　「好吧，這是你們女人的想法，」羅恩嘟囔。這明顯是他要發火的征兆。「我們小夥子可不懂。」

　　赫敏想過要在這個問題上和他爭論一番，但最後還是無力地搖搖頭。「而我也從沒想過你能明白，羅恩·韋斯萊。不管怎樣，你們倆有人在舞會上見過麗塔嗎？」

　　兩個男孩都否認了。

　　「我也沒見到。」赫敏承認，「而我很確定她也不在官方受邀名單上，尤其是在鄧布利多下令驅逐她之後。所以她也不太可能再在周圍巡視。」

　　「也可能是隨便一個人泄密了。」哈利嘟囔。

　　「的確。」赫敏點頭，「任何人都可能告訴她我那天晚上和誰跳了舞；這不是什麼秘密。然而據我所知，沒人看到咱倆吵架，羅恩。」她一皺眉，「不對，她肯定有別的辦法做到這點。」

　　羅恩將已經徹底清空的餐盤推開。「我要走了。」他看向哈利，「來麼，哥們？」

　　「馬上。」哈利一直等到羅恩已經走開，才向前探身。「金妮說的對，你知道這件事很麻煩吧？」

　　「沒什麼我解決不了的麻煩。」赫敏有點歡快地說。「我對那堆破紙上寫的東西完全不在乎。」

　　「唔。」哈利似乎不太信服。

　　「你沒……被她寫的東西刺傷吧？」她對他含糊的反應不太放心，便問了一句。「我是說，關於我把你踹了去找別的男人那塊？」她試圖讓這句話像開玩笑，然而聲音裏卻明顯流露出焦慮。

　　「我想我的心會痊愈的，隻要給我時間。」哈利努力板著臉回答，但最後還是失敗了。兩人同時忍不住大笑——盡管赫敏的笑容有些緊繃。

　　最後，赫敏開口了。「我得走了。還要去那邊見校長。」

　　哈利點頭。「這感覺真奇怪。」他打趣道。

　　「啊？」

　　「唔，一般都是我走在去鄧布利多辦公室的路上。今年似乎變成你去見他，而我則被攔在外麵。」

　　「你想交換位置嗎？」

　　哈利微微一笑。「說真的，」他說，「我曾經想要成為一名三強爭霸賽勇士，但在我看到發生的事情之後……」他猶豫了幾秒，「如果我能有辦法，我一定會和你換位置的。不是為了金錢或榮耀，而是那樣我就能知道你會平安，知道你能繼續作為一名女巫生活下去。」他的肩膀一沉。「我討厭看著你卻幫不上忙的感覺。」

　　「你的確幫了我，」赫敏小聲說，「比你知道得還要多。」

　　「你說跑步？」他惡作劇似的問。

　　赫敏的回答胎死腹中，因為另一個更響亮的回答徹底打斷了她的思緒。

　　「哇！好性感！」

　　一小群年長的斯萊特林站在幾碼外。其中一人抬起胳膊做出□□的動作，另一隻手握住小臂上剛過肘部的位置，哈利和赫敏都毫無障礙地意識到這個動作的性暗示本質。

　　「如果你非要找純血統，格蘭傑，我們或許願意提供一點樂子。」一個赫敏記得叫做普賽的人說。

　　「我可不會用你的魔杖碰一個泥巴種，更不用說我的了。」另一個人嘲弄地附和。

　　感覺到身邊的哈利渾身肌肉繃緊，赫敏堅定地將手按在他肩上製止了他。「不要，哈利！」她小聲說，「別因為我！」

　　「沒關係的，波特，她很快就會跑到另一個混蛋那裏。」又一個她記得叫做沃靈頓的人打了個回馬槍。

　　赫敏注意到哈利已經握緊魔杖，手指的關節比糧食還白。她按住他的手也同樣用力，直到那幫傻笑的斯萊特林離開禮堂的。

　　「雜種！」哈利沸騰了，赫敏不想抱怨他的言辭。他在座位上轉過身，用澄澈的綠眸凝視她：「你知道我之前說的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事情上吧？」她點點頭。「好吧，忘了那句。」哈利咆哮，「如果我能做什麼來收拾那個……那個……□□的話——告訴我就好！」

　　赫敏被哈利眼中的怒火弄得有些心慌，隻好點點頭。

　　哈利站起身，怒視著幾乎空無一人的禮堂裏餘下的人。赫敏感覺如果其他人再侮辱她、又被哈利聽到了，那這些人估計不會那麼容易走出去。

　　盡管如此，她一定還有辦法對付麗塔·斯基特……

　　***

　　「來點檸檬硬糖，格蘭傑小姐？」

　　「不，謝了，先生。」

　　鄧布利多靠回到舒適的辦公椅上。麥格守在赫敏左邊，福克斯則在校長身後啾啾低鳴。

　　「我不得不說，」鄧布利多十分有技巧地引起話題，「新聞業的標準似乎在<預言家日報>上沒有得到提高。」

　　麥格咕噥了一句聽起來明顯不是讚揚麗塔·斯基特的話。

　　「我可以向你保證，你在聖誕舞會上的言行完全毋須指責。」鄧布利多補充道，雙眼在半月形的鏡片後麵閃爍，「沒錯，我相信你的行為恰好符合霍格沃茨的勇士應盡的義務。」

　　赫敏猶豫了一下才發言。「呃……校長？」他詢問地看著她，「有沒有什麼事……是我們—我是指我—能做的……關於那篇文章？」

　　兩位教師交換了一個眼神；赫敏覺得他倆顯然已經就這個問題做過討論。

　　「我理解你對這篇文章感到尤為失望——」

　　「肮髒的誹謗。」麥格插嘴。

　　「是的，正如你所說，米勒娃。」鄧布利多繼續說，「但是，作為一名有著豐富的擔任<預言家日報>的冷嘲熱諷的接收端的人，我一直相信最好不要與這份大眾化報紙開戰，除非我們有無窮的耐心、深不見底的錢袋以及合適的關係。魔法部在這種案件上的怠政堪稱傳奇。」

　　赫敏能理解校長大概曾經也被類似的文章誹謗過，然而他的年齡和成就給了這位老人對此類中傷的良好防護。她猜測如果這件事責任在其他人，那她麵臨審判的速度將比她用飛路粉抵達魔法部還要快。

　　「可以說這是件不行但並非不可預見的事。」鄧布利多又說，「你與斯基特小姐之間互相厭惡是顯而易見的，而盡管最終決定權肯定在你手中，我還是建議你不要做任何可能火上澆油的事情。」

　　納威說得對，赫敏有點粗暴地想。如果她提起自訴，那他的父母顯然會被拖進已經編織好的綜錯複雜的大網中，而這可能在她被迫離開霍格沃茨這件事上壓下最後一根稻草。

　　「好吧，我不會尋求法律援助以對抗『那個女人』或者她所服務的媒體。」赫敏並不想喊出那個作者的大名。當然，她並未提到其他人可能為了幫助她而作出相關行為的可能。

　　麥格教授對這個建議似乎更加不滿。

　　「但是，」赫敏加了一句，「我不會履行除了作為參賽者所必須承擔的最低義務之外的任何義務。」

　　「這可能有點難。」鄧布利多沉思著說，「不過，我能將此視為你打算繼續參加爭霸賽嗎？我覺得你在第一場考驗中的表現雖然相當令人頭疼，但的確應受到最高的讚揚——正如麥格教授不斷提醒我的一樣。」

　　赫敏再次提出異議。「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坦言讓她的院長沮喪地歎息一聲。「我更希望在我找出第二場考驗大致內容的時候做出決定。」她聳聳肩。「畢竟，這次不會比第一場更糟了。」

　　當她看到鄧布利多眼中的閃光在聽到這句話後消失時，她的心裏一沉。當然不會比麵對巨龍更糟，對吧？

　　「我恐怕在這點上不能對你做出任何保證。」校長用一種在赫敏看來十分悲傷的語氣回答。「很顯然，如果你選擇放棄——我要強調如果你做出這個決定，任何人都不會減少對你的尊重——那麼學校將盡全力防止你完整承擔全部後果。但我的確感覺在那點上可能所有路都走不通。」

　　「我理解。」赫敏猶豫地應道。

　　麥格向前一步。「任何從不明地點寄給你的郵件都將由家養小精靈審查，任何被認為可疑的包裹都會被弗立維教授或我本人查驗。」她猶豫了片刻，「當今社會這種預防措施竟然必不可少，這一事實讓我很難過。」

　　「的確，」鄧布利多憂鬱地吟詠，「我感覺我們手頭的工作永遠做不完。」

　　「你的父母對這起新發生的事件有什麼態度？」麥格問。

　　「和預想中差不多吧。」赫敏回答，將話題止於此。她並不打算讓後院起火。

　　***

　　赫敏走向格蘭芬多公休室，感覺離開校長辦公室時的心情比進去之前還要晦暗。在提出幾個問題之後，她又前往圖書館，在那裏找到了她的兩個目標。這個星期五剩下的時光便被她花在尋找可能幫助她的人上麵了。

　　星期六的早晨，她猛然驚醒。

　　她的晨跑盡管不再讓全身的係統徹底休克，但仍是一項艱難的工作，因為哈利將距離延長了幾百米。至少當她完成時不像之前那樣喘不過氣了。

　　赫敏沒有收到郵件，或者至少沒有收到能被送達的。麥格告訴她有幾封吼叫信寄了過來，但目前為止還沒有能造成身體損傷的東西。

　　斯萊特林學院在過去的二十四小時裏出了件怪事。幾個六七年級的男生不是被嚴重的便秘折磨，就是腸胃徹底顛倒、產生無法阻礙的脹氣、最後嚴重腹瀉。艾德裏安·普賽因將自己反鎖在一間男生盥洗室裏而成為著名人物。

　　哈利發誓自己是無辜的。雙胞胎則不知所蹤。

　　赫敏嘴角的笑意則稍微擴大了幾分。

　　在貓頭鷹們盤旋著等待降落在餐桌上時，金妮看到了一隻飛得歪歪斜斜、十分顯眼的鳥。「噢，埃羅爾！」她歎息一聲，看著精疲力竭的老貓頭鷹迫降在圓麵包上。將它身上的負重—一隻大信封—卸下來也對此毫無幫助。

　　金妮將裏麵的內容抖落到桌上，撿起家裏寫給她的那封信，然後躊躇了。「哦，親啊！」

　　「怎麼了？」羅恩含著滿嘴雞蛋和培根問。

　　金妮小心地捏著一個緋紅色信封的一角。

　　羅恩把他上一口咬下的食物噴出了大半。「哦，操了！我打賭那是給我的。」

　　金妮憂傷地搖搖頭。「不是。」她看向很有興趣的赫敏。「我恐怕這封信是給你的，赫敏。」

　　赫敏難以置信地看著已經開始冒煙的吼叫信。「我想你媽媽不會訂閱<預言家日報>，對吧？」她沒精打采地問金妮。

　　「嗬嗬。」金妮點頭回答。

　　麥格教授像施了魔法一樣出現在金妮身後。「我必須道歉，格蘭傑小姐。我們似乎漏過了這封信——」

　　「不，」聽到赫敏的回答，麥格的魔杖抖了一下。她看向她的學生。「讓我們聽聽韋斯萊夫人要說什麼。」

　　「你確定嗎？」基於她的表現，麥格覺得這個決定是最不明智的。

　　赫敏突然意識到其他人似乎都對她這封信很感興趣，而羅恩和金妮都因為可能到來的尷尬而滿臉通紅。她點頭表示確認。

　　信封剛被打開，莫麗·韋斯萊的聲音便回蕩在禮堂中。

　　「赫敏·格蘭傑，你怎麼敢像個□□一樣玩弄男孩們的感情？」

　　赫敏難以置信地眨眨眼：韋斯萊夫人真的引用了麗塔·斯基特的話來罵自己？

　　「我已經對羅納德之前對你的所作所為進行了批評，接著我就得知他隻是你向他們展現魅力的一係列男孩中的一個。」

　　『這不是真的。』赫敏想。

　　「現在我能明白為什麼他今年會對你如此失望，以及你引誘他做了什麼。」

　　羅恩盡可能把身體埋進椅子裏，仿佛這樣能讓自己隱身。

　　「對於像你這樣稚嫩的人來說，比爾是個過於成熟、過於優秀的巫師，你不配追求他。」

　　越過周圍的人頭，赫敏能感覺到整個大禮堂的人都在試圖湊近這邊，以享受這場意料之外的早間娛樂。

　　「而且更有甚者，你竟然玩弄可憐的哈利的感情，然後又為了一個外國魁地奇運動員把他丟到一旁！」

　　哈利明顯繃緊了身體。赫敏看到麥格眯起了眼睛，卻並未指責這名學生。

　　「你顯然需要得到一些教育，學學女巫在正常社會應該有怎樣的舉止，年輕的女士！」

　　在最後的升音後，莫麗的聲音終於消失了，吼叫信也自動化為灰燼。

　　格蘭芬多餐桌上籠罩著一陣令人不快的沉默。

　　最後是金妮先開口了。「我們會寫信告訴她真相。」她向赫敏道歉，「是吧，羅恩？羅恩！」

　　羅恩在被金妮的鞋子踹了腳踝後跳起來。「該死，金，怎麼……哦！」他愧疚地看向赫敏，「是啊，我們當然會。」

　　「別急，」赫敏無力地說，「不是你們的錯。」一個夏天時還把自己當成一位家庭成員對待的女人的控訴令赫敏心裏感到空落落的。

　　「赫敏，」哈利的聲音從她另一側傳來，「你身上帶了羽毛筆和羊皮紙嗎？」

　　赫敏歎息一聲，同意了他的請求——因為哈利太了解她了，知道她在校期間很少會隨身不帶這兩樣東西。當他接過紙筆時，她的理智突然回來了。

　　「你要幹什麼？」她狐疑地問。

　　「我也要給她寫信。」羊皮紙已經被他放在麵前展開。「納威？」他說著用羽毛筆指了下他朋友所在方位，「幫我抓住埃羅爾，好嗎？」

　　他的請求相當多餘。比起束縛，埃羅爾似乎更需要人工複蘇。哈利開始奮筆疾書。

　　「你在幹什麼，哈利？」赫敏又輕輕重複了一遍。

　　「我在告訴莫麗，」哈利厲聲吐出這個名字，「在她為將一丁點信任放在那頭母牛斯基特寫的謊話連篇的垃圾文章上而向你道歉前，」他筆下寫的正是他向赫敏複述的內容，「隻要我還活著，我就不會踏進陋居大門一步。」

　　這讓兩個韋斯萊都立刻緊張地抽搐了一下。正把注意力放在行文上的哈利完全沒有受到幹擾，繼續下筆如飛。

　　「那篇文章裏沒有一個字是真的。我知道是因為我當時就在場，並且每一個願意向受邀參加舞會的人詢問的人都能很輕易地得知這點。」說完，哈利憤怒地在羊皮紙上簽下大名，差點把羽毛筆尖都折斷。

　　「哈利，不要！」赫敏尖銳地說。

　　「抱歉，」他的回答和他折疊羊皮紙的動作一樣堅決，「我不能阻止斯萊特林是因為他們對我怎麼想毫不在乎。或許這次不一樣……」

　　「可要是沒用呢，哥們？」羅恩焦慮地問，盡管不知道是因為關心朋友還是關心母親。

　　「那麼，說真的，我寧願和德思禮們呆在一起。至少他們對此毫不知情。」哈利咆哮道。

　　「你不是認真的吧？」赫敏很緊張，唯恐自己的事讓他被迫回到那個毫無愛心的家庭。

　　「哈利，我真心希望你別這樣。」金妮也勸道。

　　「我珍惜希望她別這樣。」哈利尖酸地回答，一邊把疊好的信函塞進埃羅爾送來的大信封裏。他一把抓住貓頭鷹，讓對方驚鳴一聲，然後把信封上的繩子套進它仍在晃蕩的腿上的鐵環裏。

　　「求你了，哈利，」金妮懇求，「讓我倆來解決這個問題；她是我們的媽媽。」

　　「不！」哈利喊道，並將埃羅爾以及它的新負重拋向空中。「我已經受夠了坐在一旁無所事事，卻讓赫敏對付這些屎比事！」

　　說完，哈利旋風般離開了餐桌。思考了片刻後，赫敏也跟上了他。羅恩則不情願地起身追趕兩人。

　　在離開大禮堂前，赫敏掃視了一遍大禮堂，恰好發現納威正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他點點頭，無聲地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向出口。

　　***

　　春季學期在平靜中開始了。赫敏十分確定所有格蘭芬多都在支持她。至少她從未在自己學院的公休室裏聽到過與《預言家日報》立場一致的評論，盡管考麥克·麥克拉根向她『獻上』了猥瑣的媚眼，還趁著雙胞胎或哈利不在附近時表達了一些古怪的暗示。

　　新學期的第一堂課，草藥課，很快就表明赫奇帕奇們也像她的同院同學一樣鄙視麗塔·斯基特的非議。赫敏將此歸功於塞德裏克·迪戈裏的影響力。

　　在下午的數字占卜課上，她發現高冷的拉文克勞們對此事並未過多關注。

　　當然，星期一早晨也證明了斯萊特林們會將這件事當做麥子送進他們的磨坊中。他們在保護神奇生物課上諷刺了好幾句，盡管犯罪者每次都確保不在海格的聽力範圍內。尤其是馬爾福和帕金森，他倆好好享受了一番嘲諷的快感。最後海格不得不趁著還沒有魔咒亂飛、將快要打起來的兩撥學生分開。顯然格蘭芬多的男孩們對拿起棍子保衛她的名聲已經做了很充分的準備。

　　赫敏確保自己認出了犯罪者。她十分確信已經生成對母親的行為感到惡心的雙胞胎會很有興趣聽到這些名字。

　　至少這節課消除了其中一條惡毒的誹謗。海格這學期弄到了一隻漂亮的獨角獸，所有女生都被允許愛撫這隻華麗的生物。在斯萊特林一貫的低聲懷疑下，連被質疑沒有能力接近獨角獸的赫敏都從海格手裏接過糖塊投喂了它。她想知道麗塔·斯基特對此會作何解釋，以及這是否是海格有意為之。

　　星期二早晨則更令人疲倦。魔藥課上，斯內普教授尖銳地評論說赫敏至少還能在她的一位愚蠢男伴身邊有個座位。他繼續聲稱迷情劑是為「小氣、行為不當的人」服務的，並不在今年的教學大綱中。斯萊特林們都笑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最後，洋洋得意的斯內普才心照不宣地示意大家安靜。

　　不知不覺成了斯內普的譏諷的催化劑的納威臉色一下白了，不過赫敏猜不到這是因為他自己還是因為她。她注意到坐在自己前麵幾排座位上的哈利的脖頸漲成了紫紅色。其他格蘭芬多也因不滿而十分激動，但沒有人大膽到直接和這位教授起衝突。

　　這周接下來的時間差不多也是這樣過去的。斯萊特林們補充了一點點新彈藥，但赫敏很快就像從前那樣，在表麵上習慣了他們的新嘲諷。事實上她把大多數時間都花在阻止哈利、羅恩或者甚至納威還擊上了。

　　按照常理，讓斯萊特林們備受折磨的腸胃不適症狀本應局限在高年級學生中，然而這種病似乎能傳染：四年級學生現在也遭罪了。

　　韋斯萊雙胞胎的確在這周接下來的日子裏掛著勝利的微笑。

　　除了繼續努力把盡可能多的進階知識塞進腦子、為未知的第二場考驗操心、以及逐漸習慣於和哈利一起晨跑之外，赫敏似乎無事可做了。她感覺自從和羅恩不再進行武裝衝突後，生活變得容易了不少。每天晚上她的精神會更放鬆，因為她隻需要擔心他和哈利以及他們的作業。

　　星期四下午的黑魔法防禦術課則不是赫敏所期待的。穆迪的行為讓她仍然心有餘悸，而她也在餘生中一直想不出自己當時為何會這樣做。

　　當她跟著哈利和羅恩走進教室時，視野裏明顯沒有桌子。比起理論研究，穆迪更像是實踐的信徒。赫敏本來可以把她超負荷的書包扔在寢室。

　　他們像往常一樣聽到穆迪的腳步聲從走廊傳來木質假腿重重敲在鑲花地板上。他在門口停下腳步，用魔眼觀察學生，然後將目光停留在赫敏身上。

　　「好吧——現在你們都在聖誕節裏吃得肥肥胖胖的。讓我們掃掉蜘蛛網吧。一點完全無害的決鬥聯係。現在……讓我們看看。」瘋眼漢完全沒有辜負他的名字，那隻電藍色魔眼一直在眼眶裏瘋狂旋轉。「啊！我們當地的勇士。」

　　赫敏的脊椎一陣戰栗，班裏其他同學則發出哀歎。『不是又來吧？』

　　哈利突然出現在她麵前，手已經放在魔杖上。他的目的很明顯。

　　穆迪咕嚕一聲。「需要一個保護人，是嗎，格蘭傑？」他半轉過頭，臉上露出一個呲牙咧嘴的微笑。「你不需要擔心她，小家夥。」哈利聽到這裏有點炸毛，「對這種遊戲而言，我有點太老了。你可以親自負責格蘭傑。」

　　「再說一次？」

　　「什麼？」

　　赫敏的回答恰好和哈利在同一時間。他是指望她——

　　「你倆都聾了嗎？」穆迪沉聲說，「拿出魔杖上來。現在！」他咆哮道。

　　赫敏不情願地走到房間中央。

　　「波特，趁著你還有時間，介意動一下你的屁股嗎？」穆迪聲如雷鳴。

　　哈利壓著嗓子嘟囔了一句，脫下長袍扔到地上，同樣不情願地大步走到由學生哥們圍成的直徑約十碼的圈子裏。

　　「這樣好多了。」穆迪說，「現在你們都準備好了……讓我們定個規矩吧。」他在兩位明顯興致缺缺的參與者中間慢慢踱步。「不能用不可饒恕咒……我猜你們也用不出……」他瞥了赫敏一眼。「不能用爆炸類惡咒。除此之外，什麼都能用。」

　　赫敏警覺地看著教授。

　　「如果我覺得有犯規或危險情況，我會及時介入。」穆迪加了一句。「相信我，如果發生那些情況，你們會知道的！」他瞪著赫敏，「打算穿著這種長袍決鬥，小姑娘？」

　　赫敏羞怯地脫下長袍，小心地將其放在周圍一把無人占用的座椅上，享受這最後的愜意時光。

　　當她轉過身時，穆迪已經清空了中央場地。哈利站在中間，不算熱情地握著魔杖。

　　「很好——快點準備好。同時獲得兩人的魔杖或致使對手無法做出反擊的人將成為勝利者。」穆迪掏出了自己的魔杖，做好了幹預的準備。

　　赫敏擺出一個決鬥的姿勢，心裏的爭勝欲望與她正麵對哈利這一事實在不斷地摩擦。哈利則隻是站在原地。

　　『來吧，哈利，快防守。』赫敏心想。

　　「波特！」穆迪怒吼。

　　哈利隻是點點頭。

　　「好的。」穆迪下了定論，「你死定了，波特。聽我的命令……開始！」

　　「複製成雙！」她一邊念咒，一邊把魔杖指向自己。製造多個自己的幻象已經在第一場考驗中被她練習得相當熟練。從那以後她一直有練習此類咒語。「複製成雙！」她又念了一遍，她的鏡像也原封不動地照做。現在有四個她了。

　　赫敏感覺四個自己已經足夠了，於是魔杖一抖，將它們分散在這間大教室的各個方向上。另一條咒語讓它們獲得了生氣。突然，赫敏開始繞著房間周長奔跑，她的三個幽靈般的幻象也有樣學樣。她一時突發奇想，決定將自己剛發現的新招式付諸實踐。

　　另一邊，哈利則隻是呆呆地看著這一幕，完全沒打算打斷赫敏施法。「看在老天份上，波特，做點什麼！」穆迪惱火的聲音從場邊傳來，卻完全沒有效果。

　　赫敏不再需要借助鏡子來製造自己的多重幻象，而鑒於這些幻象仍然不能自主行動——這屬於過於高深的魔法——它們現在隻能完全模仿她的動作，這讓哈利以及觀眾們完全沒法認出那個是真正的赫敏。

　　現在四個赫敏都舉起了魔杖。

　　「塔朗泰拉舞！」她用一條比較溫和的咒語展開進攻。「求你了，快防禦！」她無聲地懇求他。

　　他正麵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於是咒語正中他的背心。哈利的腿開始不受控製地跳舞，仿佛在模仿趣談會上的愛爾蘭舞者。

　　「啊哈哈，咒立停！」哈利打算用停止這條咒語來回擊。

　　「該死，格蘭傑。」兩人都聽到了穆迪無力的喊叫，「你本來可以直接結束戰鬥的！」

　　這正是關鍵。她永遠不會在全班麵前羞辱哈利。或者說在任何地方都不會，在這件事上。

　　「盔甲護身！」哈利終於反擊了，擋住了一條目測是昏迷咒的魔咒。這讓赫敏欣喜萬分。

　　「除你武器！」她吼道，心知自己並不能擊中對方。

　　正如赫敏的預言，她的繳械咒被哈利的防禦咒彈開了。

　　哈利立刻轉頭，但赫敏的動作更快。她又施了幾條小咒語，包括一條鎖腿咒。她甚至試圖召喚他的眼鏡；然而他的防禦將她所有的嚐試都擋住了。

　　哈利一直沒有還擊，但他卻注意到盡管所有幻象都做出了完全一致的行動，隻有真正的赫敏能釋放出肉眼可見的咒語。他很快便找出了真身。

　　他像顆金色飛賊一樣追逐她，直到她跑到穆迪存放家具的房間後牆處。「桌子飛來！」他喊道，隨即一連串桌子便飛過來，擋住了赫敏逃跑的道路。

　　她來了個急刹車。

　　「咒立停！」「咧嘴呼啦啦！」哈利放棄了鐵甲咒，以便對赫敏使用瘙癢咒。

　　「毛發叢生！」赫敏用頭發生長咒還擊。

　　兩條咒語都命中了，哈利和赫敏都不得不停下來解除對方的咒語。

　　然後兩人都站在原地，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看在梅林的份上，繼續啊！」穆迪一點都不開心。

　　赫敏低頭向左側一避。「除你武器！」她第二次嚐試繳了他的械，卻看到哈利像蝙蝠俠戲耍保鏢一樣笨拙地用後腳擋開了咒語。

　　她側身開始遊走，哈利則繞著一個不可見的圓圈在另一側複製她的行動路線。赫敏用了個溫和的抽耳咒，然後試圖把哈利腳下的地麵冰凍。兩條咒語都失敗了，因為哈利偏轉了第一條，又跳到一旁躲開了第二條。

　　一開始陷入可怕的寂靜中的學生們意識到這回並沒有敵意，開始為兩位好友呐喊助威。不出所料，女孩們傾向於支持赫敏，男孩們則擔心自己性別的優越地位不保，開始申斥哈利，要求他更主動地展開進攻。

　　觀眾的參與讓赫敏略微有些惱火，但她為了更好地完成眼前的任務無視了他們。她永遠不會使用任何可能傷到哈利的咒語，但她也不會躺平了送他贏，即便是在這場沒多大意義的比賽中。

　　她也為哈利拒絕使用任何比二年級魔咒更具有攻擊性的咒語而感到有點憤慨。他在小看她！真勇敢啊！「催眠！」她對哈利施了條催眠咒，卻再次打偏了。

　　赫敏不是唯一對這場表演過於低級感到不滿的人。穆迪越來越不耐煩了。「把你的屁股擺正，小子！」他喊道，「拿出點勇氣來！」接著她又看向赫敏。「還有你，格蘭傑，試著用點能傷害侏儒蒲的東西！」

　　赫敏有點被刺痛了，試圖用絆腿咒攻擊哈利的腳踝，並且差點就得手了——他在最後時刻意識到她的目標位置比之前要低。打歪的咒語飛進了人群，拉文德立刻倒地不起。哈利對此咧嘴一笑。「幹得不錯。」他直率地說。

　　這完全是丁級聯賽的表現。【注：英國最低級的足球聯賽，後成為俚語，指低劣的表現。】迪安對西莫大聲抱怨。

　　哈利繼續采取守勢進行決鬥，將赫敏嚐試的每條咒語都擋掉。顯然哈利對此極為擅長，而她的進攻也同樣明顯地被抑製了。這比穆迪對她能力的刻薄評論更讓赫敏惱火。她自認為擅長一切她努力過的事情，或者至少盡力而為過——飛行是個不名譽的例外。

　　突然，一條滋滋作響的咒語打到了兩位信奉和平主義的決鬥者之間，將兩人分隔開。

　　「行了！」穆迪喊道，「不能再讓你倆浪費我的時間了。我從嫉妒的侏儒蒲那看到的行動都比你倆多！」他用魔杖向哈利一樣。「站到邊上去，讓其他能考驗一下格蘭傑的人站出來。」

　　哈利猶豫了，表情裏混著多種情感：高興不用麵臨不小心傷到朋友的情況；擔心被某個沒有顧慮的人取代。

　　「現在……讓我看看……」穆迪轉著電藍色魔眼，打量餘下的格蘭芬多學生，最後將目光停留在

　　羅恩驚訝地眨眼。「我？」他緊張地問，甚至還用手指點了下胸口。「你不是真要我上吧？」

　　「時間不等人，韋斯萊。」穆迪隆隆地威脅他，「不喜歡輸給一個丫頭，對吧？尤其是一個……」他的目光又回到候場的赫敏。「哦對了，你曾經喜歡過，是吧？」

　　「我……什麼……從來沒有……喜歡過她！」羅恩氣急敗壞地說。

　　「報紙這可不是這麼說的，是吧，小家夥？」穆迪似乎在自娛自樂。「或者是她喜歡你？我真的記不清了。」

　　「那些完全是垃圾！」赫敏冷冰冰地說。

　　穆迪摸了下醜陋的鼻子。「可能吧，也可能不是。」接著他將那隻完好的原裝眼睛停在赫敏身上。「又或者你喜歡別的人，小姑娘？」

　　「哦！」赫敏憤怒地喘了口氣。她對穆迪怒目而視，對方似乎對此完全不以為意。她又把目光轉向可憐的倒黴蛋羅恩。「來吧，羅納德。站出來。」

　　羅恩邁著蝸牛般的步伐。「老天！」他嘟囔道。

　　看到這對新決鬥者已經做好準備，穆迪滿意地邁著笨重的腳步回到場邊。「好吧，你們還記得規矩，對吧？」

　　赫敏微微點頭。羅恩隻是一聳肩。

　　「聽我口令……開打！」

　　「除你武器！」

　　「鐵甲護身！」

　　讓赫敏略為感到驚訝的是，羅恩的咒語竟然先出手了。她隻是將將避免了魔杖脫手。還沒等緩過神，她便又擋開了一條鎖腿咒。

　　「口吐群蟲！」赫敏用一些進階咒語展開反擊——一條吐鼻涕蟲咒。「門牙賽大棒！」緊接著她又跟了條她本人十分熟悉的惡咒。

　　羅恩躲開了，並用掌嘴咒還擊。

　　『很恰當。』赫敏不得不承認。

　　「霹靂爆炸！」她在室內使用了一條十分吵鬧的爆炸咒，示威的作用遠大於其他。羅恩低頭躲開了，卻在木頭、石頭和塑料碎片裏洗了個澡。

　　「我說了不要爆炸，格蘭傑！」穆迪吼道。

　　「你說不要用爆炸惡咒，」她的腎上腺素開始飆升，糾正他的用語。「剛才隻是魔咒，不是惡咒，而且我也沒瞄準……」

　　「除你武器！」羅恩怒吼一聲，差點讓赫敏喪失警惕。在最後一刻，她把咒語偏到地上，燒焦了鑲花地板。赫敏閉上嘴巴，集中注意力對付羅恩。

　　兩位主角謹慎地繞著圈子。觀眾們開始報以一些熱情，因為他們意識到這並非演習。

　　赫敏知道咒語是可以不用念出來就施放的，但她懷疑羅恩是否有能力使用無聲咒。『那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她將魔杖向前一戳。

　　「無聲無息！」

　　「鐵甲護身！」這次羅恩恰好沒被擊中。

　　這場小小的戰鬥仍在繼續，伴隨著各式各樣的小魔咒、小惡咒和小詛咒，但一條都沒打中。似乎兩人都不能壓倒對方。

　　不到一分鍾，赫敏便感到了挫敗。要是能打敗羅恩，那將令她相當滿意——好好抒發一下過去幾個月來積攢的怨氣。

　　『好吧，』赫敏的大腦緩慢地運轉，『威脅看來無效。我沒法正麵擊敗羅恩。來次突襲怎麼樣？ 』

　　她微微放鬆了攻擊姿態。羅恩斜了她一眼，放鬆了警惕一秒鍾。

　　看到這裏，她立刻向前一指。「腳凳飛來！」

　　看到赫敏的魔杖指向自己左側，羅恩立刻抬起魔杖，準備瞄準迎麵而來的危險，卻同時半轉過身迎向傳來木頭破碎聲的方向。

　　她之前瞄準的是他的膝蓋背麵，可現在那個凳子徑直撞向了羅恩的卵子。

　　羅恩痛苦地吸了口氣，向前翻倒在地，引起了屋裏其他男孩的極大同情。因為雙手都捂向受傷的區域，他的魔杖在他砰地一聲重重倒地時，滾落到一旁。

　　這讓突然間充滿負罪感的赫敏意識到她幹了什麼。她前躍一步，縮短了與她那位已經倒地的對手之間的距離。

　　「哦，羅恩，我很抱歉。」

　　羅恩仰麵躺在地上，眨眼看著她。一開始他似乎已經無法組織語言，但最後還是氣喘籲籲地說：「天啊！你為什麼要這麼做，赫敏？」他鼓氣一絲參與的力氣，抬起一隻空閑的手。「我認輸。」

　　之前還嗜血得不可思議的同學之中傳來陣陣欣慰的咕噥，尤其是男孩們——他們畏縮著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倒地的夥伴，卻沒人理赫敏。她略一俯身抓住羅恩的手，幫他站起來。

　　「這他媽算什麼，嗯？」暴怒的穆迪隱約出現在兩位格蘭芬多的視野中。「你在玩什麼把戲，格蘭傑？」

　　「我——我不明白。」赫敏困惑地回答，「他已經丟了魔杖啊！」

　　穆迪的憤怒毫不減退。「放屁！他對飛來咒的了解和你一樣深刻！決鬥隻有在你的對手喪失行動能力或被繳械時才算結束。」他的魔杖指向羅恩，「直到你把韋斯萊的魔杖安全地握在你手裏，然而你並沒有！」

　　「可我已經認輸了，教授。」羅恩弱弱地插嘴，仍然小心地捂著襠部。穆迪的憤怒隻針對赫敏一個人。

　　「你相信他嗎？」幾滴口水從穆迪破損裸露的嘴唇裏飛出。

　　「當然！」下麵這句話從她嘴裏自動湧出，「他是我的朋友。」她花了點時間才意識到她是怎麼形容羅恩的。

　　「你的朋友？」穆迪做了個鬼臉，仿佛剛咬了一口惡心的腐肉。他轉過身；木腿吱吱呀呀地提出抗議。「去他媽的朋友！」他繞著一個小圈子走來走去，對學生們怒目而視。「永遠，永遠，不要相信一個認輸的巫師，除非你已經拿到了他的魔杖；即便這樣，你他媽也要確認那人沒有藏著第二根。再次使用昏迷咒，以確保對手被徹底打敗。」

　　他又一次轉向赫敏，像座浮屠似的淩駕於其上，距離近得連哈利都沒法插足。尖頭叉子也不行。

　　「告訴我，小姐，你怎麼知道韋斯萊或者甚至波特沒被老英普瑞斯控製？【注：英普瑞斯是暗黑破壞神中的英勇天使，這裏指攝魂取念咒。】我們可因為這個失去了很多傲羅同伴。」

　　赫敏的憤怒開始壓過與生俱來的對師長的尊重。「哈利當然沒被那種咒語控製。」她厲聲反駁，「人人都能看見！看著他的眼睛：那裏麵很清澈，一點也不呆滯！」

　　「我們現在有了個該死的不可饒恕咒專家咯？那魅惑咒呢，啊哈？聽過複方湯劑嗎？」

　　「是的，我聽過那玩意。」赫敏激烈地回答，盡管並不完全是實話。

　　「重點是，格蘭傑，你永遠不知道你對手到底是誰，即便那是你最好的朋友……或者你喜歡的小夥子。」

　　這句評論以及旁觀同學們那沒有成功憋住的竊笑徹底壓垮了她對權威的最後一絲敬意，尤其是這種『權威』。瘋眼漢實在太——瘋了。他對她的態度終於激起了她的怒火。「羅恩倒下了；他認輸了。」她激烈地重複了自己的觀點。

　　「他讓你以為你贏了。」穆迪冷笑著回答。

　　「你想讓我做什麼？」赫敏爆發了，「趁他倒地不起時踹他？我不會！他是我朋友！」

　　「是誰在教這門課？」穆迪咆哮著回應，「你還是沒抓住重點，格蘭傑，對不對？」他轉身準備離開，接著突然想到了更好的主意，又走了回來。「今晚關緊閉，格蘭傑，因為你沒有遵守一位教師的指示。」他突然用一種冷靜得可怕的語氣宣讀了他的宣判，明顯對此十分滿意。

　　「什麼？」赫敏的下巴都快掉了。她以前隻被罰過一次緊閉，在她一年級時，而且在她看來那次完全是被冤枉的。

　　「你聽到了。」穆迪靠在身後一張桌子上回答，「要我把它延長到一個月嗎？因為你不尊重教授？」

　　「你……你不能這樣做。」赫敏無力地抗議。

　　「這不公平！」哈利喊道，「你不能責怪赫敏。」背後傳來其他人的抱怨聲，盡管其他男孩似乎沒像他這樣表現出同情。

　　「我不能？」穆迪看起來已經準備拔出魔杖對付這次叛亂的課堂。「你似乎對我權力的範圍了解十分透徹啊。幾乎和這位一樣是個萬事通。」他用手勢示意赫敏。

　　「我也同樣應該被處罰。」哈利繼續對著幹，「你應該也給我一個緊閉。如果我按照你的想法來打，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是我拒絕了按你的要求決鬥。」

　　「或許我會的，小夥子。」穆迪冷靜的看著哈利。赫敏盡管很感激他的行為，但還是試圖將她的朋友推出這起麻煩事。

　　「你已經保護她一次了，小夥子，看起來好像還要再來一次。」

　　這句隱晦的譏諷對赫敏毫無作用。顯然，哈利的守護神成功製止了幾個月前那場相當單方麵的決鬥。然而除了這兩人之外，沒有人知道西裏斯·布萊克和巴克比克從死刑下逃脫時也出現過類似的一幕。

　　不過這些話對哈利明顯起效了。他原本十分明顯的憤怒情緒中混雜了一絲謹慎。在幾秒鍾的沉默後，哈利開口了。「我有可能。我不確定我相信你。」

　　穆迪看起來不為所動。「那說明你學會了很有價值的一課，小夥子。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時刻警惕！」接著他轉向赫敏。

　　「格蘭傑，你或許有能力對付一條巨靈，但你在對付巫師方麵還要學習很多。巨龍不會撒謊或作弊；你了解他們的大致情況。」他提高了音量。「你們都要明白這點。格蘭傑決定按她的規則來玩，而不按我的。然而我的規則是這裏唯一算數的。」瘋眼漢抽出魔杖指著地板。「看好了。」接著他用魔杖畫了個圈。「然後離開這個範圍。」

　　***

　　晚飯時分，關於赫敏被關禁閉的消息像癘火一樣傳播開。羅恩獲勝相比之下隻算一道開胃菜。除了四年級學生外，幾乎沒人相信這個接過，而那些了解她的人則不斷試圖向四年級學生求證謠言。然而和《預言家日報》上的垃圾不同，這次是真的。

　　當她來到院長辦公室時，麥格教授的舉止冷若冰霜；她幾乎不敢想象她的明星學生在一位教師那裏吃到了緊閉而非獲得加分。她的失望所有人都看在眼裏，而且她駁回了學生們試圖為赫敏辯護的請求。

　　赫敏頭一次懼怕進入一間教室。她真心相信她的行為絕對不該被譴責，更不必說懲罰了。鑒於穆迪教授之前的態度以及近乎精神分裂的行為趨勢，她甚至可能遇到任何可怕的事情。當然鄧布利多教授不會允許那種事發生，對吧？

　　在經曆了過去幾個月的事情後，赫敏煩惱地發現自己從前那種對校長毫無保留的信任在逐漸衰退。

　　「你沒事吧？」

　　赫敏將目光從她幾乎沒有碰過、卻在一直盯著的餐盤上抬起。哈利透過眼鏡疑惑地注視著她。

　　她用最細微的動作搖搖頭，試圖驅逐疑惑和恐懼。「我很好。」她小聲回答，「隻是想事情出了神。」

　　哈利咧嘴一笑。「這太尋常了，對吧？」接著他的微笑消失了。「關於今晚？」

　　赫敏點頭。「我隻是……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哈利沉默了片刻，然後無疑做出了一個決定。「我會和你一起去。」

　　「沒必要，哈利。」她的抗議隻有一半真心。「是我吃的緊閉。」

　　「如果這件事要怪誰，那一定是我。梅林知道他為什麼不懲罰我。」

　　這回赫敏好幾秒沒說好。哈利剛才事實上已經承認他在那場所謂的『決鬥』中對自己放水了。

　　「你為什麼要讓我贏？」

　　哈利避開了她的目光。「我沒有。」他嘟囔。

　　這個問題不對。「好吧，哈利。那你為什麼不試著自己贏？」

　　她看到哈利臉上閃過一絲紅暈。「說實話，赫敏，」他最後回答，「我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能結束戰鬥，同時還不傷到你。我沒那麼聰明。」

　　「胡說八道，哈利！」赫敏粗暴地脫口而出，「你有大把的小詛咒可以用，比如鎖腿咒或陷阱咒。羅恩就用了。我也用了。」

　　她看得出哈利知道這點，而且他也知道赫敏知道自己知道，因為他的耳尖已經漲紅。「我不想……算了，別提這個行不，赫敏？」

　　赫敏怒了。「你沒必要對我放水，哈利。如果你不這樣，那或許——」

　　「你看！」哈利馬上說，「我和你說了這是我的錯。」

　　赫敏把手蓋在嘴上，立刻後悔自己問出這一連串問題。「抱歉，哈利！我不是那個意思。」

　　現在輪到哈利垂下目光了。赫敏希望自己沒傷害到他的感情。鑒於他有犯罪情結，赫敏哪怕是暗示哈利應該負責都是很愚蠢的。

　　最後，哈利打破了僵局。「來吧，」他無力的說，「我會陪你走到瘋眼漢的辦公室。」

　　這段旅途在令人不適的沉默中結束了。哈利顯然一路上都在想事情，而赫敏頭一次覺得詢問在這種情況下不是最明智的舉動。

　　兩人在黑魔法防禦術教室緊閉的門前停下腳步。赫敏在門口躊躇著，真心擔憂裏麵會有什麼在等待她。

　　看到她逐漸增加的不安感，哈利說話了：「我會等在外麵……以防萬一，你知道吧？」

　　「你沒必要的。」

　　哈利一聳肩，倚到了對麵的牆上。「我寧可保險起見。」他一邊說，一邊隨意地從長袍裏掏出魔杖，仔細地盯著木頭上的紋理。

　　很奇怪，哈利的保護行為竟然增加了赫敏對即將到來的事情的恐懼。她敲了下門，聽到一聲含混的回答，然後推開門走進教室。

　　穆迪笨拙地站在辦公桌前，不協調的姿勢讓整間屋子都顯得有些歪斜。

　　「正好沒遲到，格蘭傑。」他滿意地咕噥一聲。「坐下。」穆迪指了下前排的一把椅子，同時電藍色的魔眼在眼眶裏旋轉，最後停在此時已經關閉的大門。

　　「波特！」這聲大吼毫無征兆，讓赫敏不由自主地跳起來。「沒必要逗留。小姑娘不會出事的。我向你保證。」

　　即便哈利回應了，赫敏也沒聽到他的答案。

　　「趕緊走吧，小夥子。」穆迪喊道，「如果你想在她完成後接她，我會通知你的。」頭發斑白的前傲羅終於滿意了，將注意力回到冒犯了他的學生身上。當魔眼和正常眼睛一起盯著她時，赫敏打了個寒顫。

　　「不管怎樣，很高興看到你在我的課堂上學到了點東西。」

　　赫敏低頭往期，發現自己已經將魔杖抽出了一半。赫敏對這種明顯不信任自己老師的行為感到幾分尷尬，小心地將其放回。

　　穆迪在赫敏的椅子前麵到他的書桌後麵之間僵硬地走來走去。「我聽說你有許多稱號，格蘭傑。」他沒話找話地說，「有些是稱讚，有些不是。」他停下腳步，再一次用雙眼盯著她。「可有一點我從未想過會聽到的，」他補充道，音調開始上升，「就是你是個輕言放棄的人！」最後一個詞被他惡狠狠地說出來，仿佛是什麼下流詞彙。

　　「什麼？」赫敏的意識瘋狂旋轉。穆迪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和她的緊閉有什麼關係？

　　「輕言放棄的人！」穆迪重複一邊，重重地用拳頭砸向書桌。這個動作再次讓赫敏本能地畏縮了一下。「盡管你的確比那種人多了不少勇氣。」

　　赫敏恢複了神智，努力尋找答案。「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教授。」

　　「你不知道個屁……」穆迪一瘸一拐地漫步走向坐落在床扉裏的小窗前。「有一件事我從來沒做過，一次都沒有，那就是拋棄同伴……拋棄朋友。」

　　他轉過身。赫敏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是失望與極度不悅的混合。

　　「有傳聞說，」穆迪用更克製的語氣繼續說，「你在考慮放棄。」

　　放棄？放棄什麼？赫敏完全沒打算放棄課程表上的防禦術課程。他是指……？

　　「放棄爭霸賽，而這意味著你將離開學校。別騙自己說我不知道這些事。」

　　赫敏突然感覺有必要為自己辯護，於是在凳子上稍微坐直身體。「畢竟，要受到懲罰的是我，而我的名譽在被<預言家日報>那篇文章羞辱過後也不會更差了……」

　　「名譽你媽逼！」

　　穆迪的話十分冰冷，卻傳遞了清晰而沉重的內容。「我對全世界的看法都不在乎，尤其不在乎那篇垃圾。想想你吧，格蘭傑。」

　　赫敏不假思索地跳起來。「你不是認真的吧？」她激昂地反問，聲調也提高了。「在你今天下午對羅恩和我說了那番話以後？你不可能覺得霍格沃茨的美名被列入……」

　　「坐下，先閉嘴一會。」

　　這句話中夾雜的一絲隱含的暴戾。

　　赫敏的臉在燃燒。她抬頭看著穆迪，然後慢慢坐下。

　　穆迪破損的臉上那些紋章 似的痕跡給人一種與他綽號很不相符的堅毅和遲鈍的感覺。這點很有說服力地告訴赫敏，這是個經受了無數能將不夠強大的巫師徹底摧毀的折磨和傷痛的男人；是一個能放倒最危險的黑巫師的傲羅；一個敢於在戰爭中直麵『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的人。

　　現在她成了唯一可能的目標了。赫敏有那麼一刻層相信穆迪會毫不內疚地把她擊斃在座位上。哈利還在門外嗎？

　　「現在，聽我說，聽好了，格蘭傑！」穆迪隆隆地說，「我對你的美名毫不在意，也不在乎鄧布利多的、霍格沃茨的、甚至我自己的。」赫敏不解地盯著他。「我要說的是忠誠，是該做哪些正確的事。今天那番嘩眾取寵的話是為了提升你。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小姑娘？」

　　「不——恐怕我不明白。」

　　穆迪搖頭。「可你卻被認為是最聰明的學生之一。」他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輕蔑，「願梅林保佑我們！」他譏諷地舉起雙手做出祈禱。

　　穆迪將注意力放回這位走入歧途的學生，從辦公桌後僵硬地走出來，再次站到赫敏麵前。

　　「那是為了讓你做好戰鬥準備。」他解釋道，「這是很嚴肅的事，你在考慮拋棄你的同伴！」

　　赫敏仍然困惑地瞪著他。她無法抓住穆迪這通謾罵的中心思想。

　　「波特。」他慢慢地說，「我說了，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些事。你想放棄、逃跑，然後丟下波特一個人直麵困難。」

　　更困惑了。『哈利？哈利和這些事有半毛錢關係？』

　　「梅林的蛋蛋啊！」穆迪咒罵道，「非要我把話跟你挑明，是嗎？」他把臃腫的身體坐到書桌上，減輕假腿的負擔。

　　「你還記得那場關於你這個夏天對波特施的那條小咒語的討論嗎？可能幹擾指向波特的某些黑魔法的咒語？」

　　赫敏慢慢點頭。他們早已把那個問題談透了。

　　「而這就是你的名字從火焰杯噴出的原因？好吧，我曾經用各種合法或者不那麼合法的手段四處檢查過。似乎那玩意沒出大簍子。的確有人沒安好心地計劃讓波特參賽。」

　　「可是…可是…」赫敏開始抗議，「你說過—不對，你告訴校長—這個想法很荒唐啊！鄧布利多……他和我說你——」

　　「我他媽搞錯了！」穆迪吼道，突然發怒了。「這是意外，懂嗎！我錯了；你對了。我很不願意承認這點，不過我這人不抱成見。」他對她怒目而視，看出了她眼中的不確定。「什麼？你想要被牢記的道歉？」穆迪突然轉身，伸出魔杖指了下桌子，上麵堆積的雜物立刻飛到地上摔得粉碎。赫敏嚇得趕緊想和這位已經變得名副其實的瘋眼漢拉開距離。然而她隻成功地把椅子弄翻，然後跟著一起摔倒。

　　「聰明偉大的赫敏·格蘭傑永遠正確！」穆迪用嘲諷的語氣播報，一邊跛著腿走回辦公桌後的椅子上。「老穆迪又一次搞得一團糟，隻好被趕去吃草！【注：俚語，意思是被開除。】這回你滿意了？」他將注意力轉回赫敏身上，盯著在努力從已經翻倒在木地板上的、很不優雅的椅子上努力爬起的她。

　　「啊……快起來，小姑娘。」他明顯十分厭惡地說。

　　赫敏感到十分尷尬，屁股上的青腫也有點刺痛，隻好繼續笨拙地起身，同時還在扶起翻倒的椅子上做了次失敗的嚐試。

　　「以梅林之名，你怎麼進了格蘭芬多？我永遠也不知道。」穆迪用略微克製的語氣繼續說。他做了個手勢，並說：「坐回椅子上，小丫頭，這會試著別把家具打翻。」

　　赫敏的臉因尷尬而灼熱。她終於放棄努力，改成在旁邊挑了個座位坐下。

　　「你正走在正確的軌道上。我的耳朵聽到了一些傳言，說實際上萬聖節那天火焰杯本該吐出的是波特的名字。我猜你的小咒語毀了某些人不那麼完美的邪惡計劃。」他倚在凳子上，臉上確實帶著十分讚許的笑容。

　　「而且隻有法力強大的巫師才能嚐試幹這種事。現在，不管是誰對波特有邪惡的企圖，他們都在努力讓你給他們製造的麻煩變得盡可能對他們有利。可如果你現在退出……」穆迪故意把後半句懸在空中不說。

　　「那我們就會失去找出那些人真實身份的機會！」赫敏用有幾分焦慮的語氣補完了這句話。她之前的假設已被證實。

　　「正是，格蘭傑。」穆迪讚許地說，「他們會縮進之前躲藏的某個洞裏。我們會失去他們的蹤跡。而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他們將毫無障礙地開展對哈利的新一輪進攻。」這次並沒有表示滿意的讚同。赫敏能感覺到謎團的所有碎片都逐漸拚在一起了。

　　「就像一次無人防守的射門。下次我們將對他們的計劃一無所知。」穆迪補充道。如果說赫敏顯得憂鬱，那他的情緒則是果決。「波特已經被標記了，而你將對此一籌莫展。安全地呆在你的麻瓜家裏。」他挑釁似的說。

　　「這點還不像你想得那樣明確，」赫敏反擊道，然後加了一個詞：「教授。」

　　「在我看來好像很明顯了。」穆迪回應，「自己躲起來對你而言意義比你的朋友重要得多。也不能怪你——」

　　這句話讓赫敏跳了起來。這一次，她的臉上燃燒著憤慨。「我會讓你知道不是這樣的！」她強烈表示反對，「否則我一開始就不會施那條咒語……正是這個理由—最主要的一個—讓我決定不會放棄。鄧布利多教授和麥格教授認為這隻是一種可能性——和你不一樣。」她很不必要地加了一句。

　　「或許吧。」穆迪勉強同意，「但你現在好像變調了。」

　　赫敏搖頭，感到一陣挫敗。「不是那樣的。」她坐回椅子上，驚訝地發覺自己有些顫抖。「你說是……強大的巫師。隻是……好吧，在麵對巨龍之後……我意識到自己已經力有未逮。」

　　「你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穆迪回答，「當你麵對那頭該死的匈牙利樹蜂時，你展現了大量勇氣。可現在你卻在說要放棄然後逃之夭夭！」

　　「我知道。然而隻要少了一點點運氣，我的勇氣就會灑遍全場。」赫敏為不能將自己的意思很好地傳達給穆迪而感到惱火。「如果其它考驗像第一次一樣可怕，那我完全沒可能繼續參加，不論我想不想。如果我死了，我就誰也幫不了。」在巨大的壓力下，她也開始踱步。「要是我在下一場比賽裏失敗，被取消資格或者更糟，那會發生什麼？」她十分講究修辭地問，「哈利將被愧疚感毀滅。無論其他人對哈利有什麼謀劃，他們都會得到勝利的果實。你會回到起點，追逐影子。而我最多永遠失去作為女巫的權力。」

　　穆迪用評判的眼光看著她。「完全正確。所以我們該怎樣避免那個結果，格蘭傑？」

　　赫敏停下腳步，轉身麵對這位教師，雙眼瞪大。

　　「你的意思是……？」

　　穆迪肯定地點頭——幅度不大，但是足夠了「最好把這個問題先放下。現在要解決的是，我們該怎麼處理我們的三強爭霸賽？」

　　提出一個問題，思考並找出可能的解決方案，這讓她更感興趣了。赫敏將找到了一個最異端、最意想不到的同盟的震驚先放到一邊，開始理論思考。

　　「好吧，如果他們想讓哈利受傷，那肯定有的是更簡單的辦法直接擊中他。如果有人想他死……」她打了個寒顫，「……那他們為何還要搞出如此複雜的計劃、卻隻打算把他喂龍呢？」

　　穆迪謹慎地看著她。「繼續說。」他鼓勵道。

　　「所以競賽本身一定在計劃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赫敏繼續大聲說，更像是為了理清自己的思路，而非提示穆迪。「和三強爭霸賽有關的某件事……可那會是什麼呢？」她瞥了目的一眼但他隻是示意自己繼續。

　　「而現在我頂替了哈利的位置，他們又該怎樣修改計劃？」她搖搖頭。「我了解的還不夠；有太多可能了，沒法做出足夠有說服力的結論。除了……如果參加三強爭霸賽這條路不通，那麼……勝利者會發生什麼事？」

　　穆迪一聳肩。「肯定有更簡單的辦法能撈到一千加隆。然後就是名望、榮耀……」穆迪吐出這幾個字時幾乎要吐了，「轉瞬即逝，注定被埋沒，可不管怎樣，這些東西就在那。」

　　「這些對哈利都毫無意義，」她厲聲說，「他們應該知道的。」

　　「可能吧。」穆迪陷入思考。「或許他們並不了解波特。以為他會像他們自己一樣，追求現金、渴望成為大明星之類的。」

　　赫敏在認真思考。「魔法部十分迫切地想讓爭霸賽繼續進行。如果有機會，他們早就在一開始把我踢出去了。他們做不到，即便連我自己都願意主動退出——如果那不意味著我需要放棄魔法能力的話。魔法部在舉辦這場比賽上投入了大量政治聲譽。」

　　「福吉是個傻瓜，」穆迪評論道，「任何能讓他贏得選票或金錢的東西都會吸引他。」

　　「或許傷害哈利不是主要目標？」赫敏將想法說出。「或許哈利遇到的攻擊實際上是用來針對魔法部的。」

　　「或者鄧布利多。」穆迪補充道，「這些年來有足夠多的當權人士想把阿不思爆頭了。」他站起身在書桌後麵徘徊，一邊懶洋洋地揮動魔杖將書桌恢複原狀。「隻是這並不是我聽到的消息。據說有人為了波特潛入這裏。」

　　赫敏跌坐在椅子上。「那我們又回到了開始的地方。哈利並沒有參賽，我現在又能怎麼插手這件事？」

　　「不知道，但我的確聽說你繼續參加三強爭霸賽對他們而言十分重要。」

　　赫敏歎口氣。「那或許我就應該直接退出。如果事關爭霸賽本身……好吧，我的參賽隻會讓哈利被迫卷入其中。他會傾向於幹傻事的，如果我……」

　　「這是你一開始說的廢話！」穆迪再次憤怒了，壓迫感十足。「我們已經翻過了這篇。你和我都知道波特很容易在他們下次動手時出事。並且別搞錯了，如果他們這次都這麼賣力氣，那他們下次來得隻會更凶。」

　　「可他們到底是誰？」

　　「心懷不滿的巫師，某些相信老神秘人那些屁話的傻瓜，誰知道呢？波特被視為鄧布利多的工具；一人之敵，一群之敵，或許吧。翻倒巷裏有些流言，但沒法確定。然而當你放棄或者失敗那一刻，不管怎樣，他們就會融入陰影當中。那時我們就失去了抓住他們的光屁股的最後機會。在處理這種事情上，我的經驗比你父母的出生還要早許多年。」

　　「鄧布利多教授有什麼主意嗎？」

　　穆迪搖頭。「還沒告訴他。」赫敏吸了口氣。可還沒等她就此抗議，穆迪便伸出一根粗糙的手指，製止了可能的抱怨。「阿不思盤子裏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另外，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機警地對赫敏一笑，「把你的牌在胸前藏好了。【注：指打撲克時不讓別人看到自己手牌】你不能告訴任何人。」

　　「什麼？哈利也不行？」

　　「尤其不要告訴波特。男孩們總有一種愧疚心裏，他們認為自己能保護所有的朋友。這點你比我清楚。」赫敏點點頭，在這點上無聲地表示讚同。「另外，波特會告訴韋斯萊，而那個人完全沒可能管住那張大嘴。不等我們發現，整件事就上了<預言家日報>頭版。」

　　赫敏又沉默了片刻，然後才說出她的想法。「我不覺得我們應該把這些信息隻在咱倆之間保密。」

　　穆迪對她怒目而視。「似乎我在這種事情上比你多了點經驗。」他尖刻地回答，「上一場戰爭我可是毫發無損地度過了……唔，基本上吧，不管了。知道的人越少，有人泄密的可能就越低。因為那樣的話，如果真出現意外，我們很容易揪出內鬼。」

　　赫敏知道穆迪以偏執狂著稱，但他的話的確有道理。對哈利保密讓她很不開心，尤其是在她已經承諾不向他隱瞞任何秘密的情況下。然而那個承諾已經被打破了，她從萬聖節起就在這麼做。現在情況也毫無變化。而穆迪對哈利行為的預測不僅與自己一致，也和鄧布利多、麥格的觀點吻合。

　　不過，鄧布利多和麥格就是另一回事了。盡管如此，赫敏還是相信穆迪會考慮到所有的可能。

　　「教授，我們還有個問題要解決。」

　　穆迪狡黠地看著她。

　　「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我能成功通過第二場考驗並繼續參賽的假設上。」這句話含蓄地暗示了赫敏·格蘭傑已經打算繼續參加三強爭霸賽。「而我覺得這個機會可以忽略不計。」

　　「你太低估自己了，格蘭傑。你可能在麵對巨龍時的確靠了幾分運氣，但你製定了計劃，並且堅定執行了。」

　　赫敏搖頭。「我簡直太走運了，這點我很清楚。」

　　「你知道霍格沃茨的教職工都不能幫助你，對吧？」穆迪問。

　　赫敏瞪大眼睛。「可是……」

　　穆迪臉上浮現出一抹壞笑。「官方是這麼說的。」他補充道。「還覺得這是一次緊閉？」

　　赫敏立刻抬起頭，神情略顯放鬆。

　　「我能教你一些讓你留在比賽中的知識。當我們找到陰謀者後，這些知識或許會更有用。」他慢慢走上前，填滿了將師生二人分隔開的幾碼距離。「在其他人看來，你的嘴剛害得你關了一星期緊閉。」

　　「一星期？」赫敏抗議。

　　「你想留下來幫助波特嗎？」穆迪立刻反駁，「還是說你更願意顏麵盡失地離開霍格沃茨？甚至被裝進盒子？」

　　赫敏吞咽一口，消化掉這番話。她又一次別無選擇。瘋眼漢作為地球上最偉大的實踐者之一，為她提供了一個秘密訓練的機會，而無疑這更有機會讓這起荒唐的鬧劇零傷亡落下帷幕。

　　穆迪的幫助也讓她能夠繼續保持信心，而不必公然對父母撒謊。畢竟現在有了專家的免費指導，她可以麵不改色地聲稱她仍有能力繼續下去。而如果她不斷重複這個觀點，那她甚至自己也可能信了。

　　尤其是這給了她捕獲正在威脅她的哈利的大魔王的機會！

　　「不，教授，我更願意呆在這裏學習你傳授的知識。」穆迪對這個結果似乎很滿意。

　　「可我有一個請求。」

　　「嗯哼？」

　　「你不要……唔，你能不能告訴麥格教授後麵的幾次不算正式緊閉？以免留下記錄？」她看到對方的表情冷了許多，便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當然不能。蠢主意，赫敏。」

　　「可以。那麼，起立！」穆迪魔杖一點，桌椅便分散到教室四周。「今晚的課程是決鬥。」

　　『決鬥？哦不，別再來了！』

　　「現在，你基本可以確定需要在比賽結束前放倒一位對手，即便決鬥不屬於正式項目的環節。」穆迪提出建議，「並且這樣也會讓事情便利許多，如果你想要—或者需要—保護波特的話。」他看到赫敏臉上的不祥之兆。「在今天的胡鬧之後，練習將越來越難。但我可以保證你不會落入任何小匣子、我的戰利品或者其他人手裏。明白？」

　　赫敏冷冷地點頭，心裏想著如果她再次在沒人的走廊裏碰到馬爾福會發生什麼。

　　***

　　「唔，結果如何？我可不太喜歡最後那會我聽到的噪聲。」

　　教室門在身後關上後，赫敏有點疲倦地倚在走廊牆壁上。

　　「事實上，沒我想的那麼糟糕。」她回答，並看到哈利臉上的緊張明顯去了一分。盡管她渾身酸痛，被撞過的各種奇怪地方都滿是青腫，但必須要說穆迪給她上的課完全不像他們第一次決鬥那樣災難性。

　　「這倒是好消息。我還擔心老瘋眼漢可能會辜負他的名字呢。」哈利一直等待她，直到她準備好離開這裏回到格蘭芬多公休室。赫敏直起身準備出發。

　　「不過，幸好你不用再來一次了。」哈利加了一句。

　　「呃……」赫敏停下腳步；哈利又走了幾步，才意識到他的同伴已經不在身邊。

　　「我…唔…我又吃了個緊閉。」赫敏顯然在坦白。哈利一挑眉。「因為再次和老師頂嘴。」她嘟囔著補充了一點額外信息。

　　哈利一時間眯起眼睛。「那個老……」

　　赫敏搖頭。「不。穆迪教授說得對。我應該更加……守規矩，尤其是在防禦術方麵。」

　　哈利一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她。「這絕對是放屁！」他反駁，「要說守規矩，沒人比……」他的話音戛然而止。

　　「你說啥，哈利？」

　　他搖搖頭。「沒什麼，當我沒說。」

　　赫敏好奇發生了什麼。似乎兩人都在向對方隱瞞什麼。

　　
第十四章 遊泳及其他課程

　　一月底蘇格蘭高地的天氣讓人難以忍受。每天晚上都要結上一層厚厚的霜，天空也被一層一直做出威脅、但很少真正下雪的乳白色陰翳遮蔽。

　　那個星期六，城堡裏充滿希望，因為學生們準備去霍格莫德度過周末。盡管天氣不好，他們並不需要擔心什麼，除了為蜂蜜公爵最新上市的糖果付款、或者在帕笛芙夫人茶館門外偷偷親吻。

　　不少人向站在冰封的大湖旁邊的兩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比起溫暖舒適的黃油啤酒，誰會喜歡自然母親冰冷的擁抱呢？

　　「真冷啊。」赫敏的牙齒在打顫。連她那件被證明在北海拖網漁船上都能提供良好服務的編花高領厚毛衣似乎都沒能攔住無孔不入的寒意。

　　哈利將目光從湖麵收回。他剛用一係列組合的咒語移動了一根粗木，試圖打破頑強地賴在吃水線上不走的冰麵。「那你想回去嗎？」他問。

　　赫敏搖頭。「不，沒時間等待天氣好轉了。」她無奈地回答。遠處德姆斯特朗大船甲板上的行動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看到維克多·克魯姆脫下黑色長袍，露出一副隻穿著小泳褲的蒼白軀體。泳褲既能保證遮羞，也能比較值得懷疑地保持體溫。克魯姆大步走到右舷，推開一扇舷緣門，半抬起一隻胳膊向遠處的觀察者致意，然後一頭紮進冰冷的湖水中。

　　哈利搖頭。「他瘋了。」他嘟囔道。

　　「維克多可是從冷得多的地方來的。」看到保加利亞的腦袋露出水麵，赫敏回答，「而且你這樣講，我們又算什麼？」她用稍微小些的聲音說。

　　哈利不自然地一笑，轉頭麵對她。「唔，羅恩一直說你精神錯亂。」

　　「你！」赫敏向他扔了一團半融化的冰，用力大得讓他不得不躲避。「不管怎樣，什麼時候羅恩也無所不知了。」

　　Ha哈利隻是一聳肩。「你準備好了嗎？」

　　赫敏的注意力被分散了。維克多在兩人視線前方遊泳，從容而悠長的劃水動作將寒冷的水麵撕裂。「還沒有。」她回答，「但我最好還是繼續吧。」

　　昨晚她把《預言家日報》中的兩頁變形成了防風牆。現在她將這些屏障插進砂礫和卵石貧瘠的混合物中。赫敏躲在掩體後麵，將笨重的套頭衫從頭頂拽下，然後換上運動服上衣，露出深藍色和瓶綠色橫紋長袖橄欖球衫；下半身則是長及腳踝的運動褲。在這些衣服下麵，她將一條多餘的內褲變形成了連體泳衣。

　　赫敏往束起來的長發上帶了隻橡膠泳帽，從掩體後走出來，卻發現哈利正站在吃水線上忙於和渾身滴水的維克多交談。保加利亞人寂寞地搖著頭。

　　「不！」

　　「怎麼了？」

　　聽到她的疑問，哈利轉過身。「他不讓我給他施溫暖咒。」他帶著一點苦澀的意味說。

　　「在sui裏沒好處。」維克多表示。

　　赫敏覺得自己聽懂了。「哈利，你不是打算對整個大湖使用加熱咒吧？」

　　他謹慎地點點頭，顯然抓住了她聲音中那最微小的一絲難以置信的意味。

　　「這也太大了，哈利。」

　　「好吧，可你又不需要橫渡整個湖，不是嗎？」哈利讓步了。

　　赫敏歎口氣，抓住哈利的胳膊。「這倒是，可水是循環的，即便像這種湖也一樣。即使讓很小一部分湖水稍微升溫，需要的魔法能量都是極為驚人的，這還要假設我隻在那塊區域裏遊泳。在自己身上使用咒語要高效得多。」她給自己施了保溫咒，並看到幾碼外的維克多讚許地緩緩點頭。

　　哈利看起來有點氣餒。畢竟，他隻是想試著幫忙。

　　赫敏轉向維克多。「你最近怎麼樣？」她如是問，因為從聖誕節以後她就沒怎麼見過這位保加利亞人。

　　「呃……我挺好，謝謝。」

　　「你最近沒怎麼去圖書館。」

　　維克多明顯有些為難。「我—你們怎麼說來著—花了不少時間陪著佩—奈—洛—皮。如果這讓你感到不快，我很抱歉。」

　　赫敏悲傷地一笑，開始搖頭，然後才意識到和自己對話的是誰，然後立刻改成點頭。她對自己如此想念他的沉默陪伴感到奇怪；沒多少人像她一樣有著隻為了享受閱讀的樂趣而呆在圖書館的習慣。「不，我很高興你能快樂。你喜歡佩內洛普嗎？」

　　「是的——她是個好姑娘，但不太有趣。」維克多的表情一時不那麼嚴肅了，可很快又恢複了陰鬱。「很遺憾我把時間花在她身上，而沒有陪著你。」

　　赫敏點點頭，然而由於哈利在一旁監視這場對話，她感覺最好還是換個話題。「你經常遊泳嗎？最近天氣可是很冷。」

　　「這是訓練的一部分，為了鍛煉胳膊和腿、」維克多凝視著湖麵，「這裏和德姆斯特朗一樣冷。」接著他轉向赫敏，「我之前還沒在這裏碰到過你。」

　　一時間，赫敏不知所措，因為這是哈利的主意，而不是她的。幸運的是，哈利一直在關注這邊。

　　「這是我的主意，維克多。」他插嘴道，「為了提升身體耐力。」

　　維克多有一絲困惑。「續—航？」他重複了一邊，試圖在說這個外國詞彙時捋直舌頭。

　　「像你一樣，」哈利解釋道，「讓胳膊和腿更強壯。」

　　維克多上下打量了赫敏一遍，然後聳聳肩。

　　赫敏假裝不懂維克多的意思，準備脫掉褲子。她驚恐地走到水邊，對她的咒語能阻隔湖水的寒意抱有一線希望。

　　赫敏在淺談上淌水，欣慰地發現自己幾乎沒感覺到溫度的變化。走到齊腰深處時，她脫掉了運動衫，將其丟回岸上，然後紮進湖裏開始嚐試劃水。

　　她上次遊泳已經是好幾年前了，手上還戴著充氣袖套，兩邊各有一位溺愛的父母保駕護航。赫敏前幾次嚐試將打水和劃水組合起來都以失敗告終，她隻能絕望地嚐試不咽下冰冷的湖水。她一點都不舒服。

　　埋頭於自己努力的赫敏並未注意到維克多已經無聲地接近。她為自己的愚笨感到尷尬，撤退到沙灘上的避難所。

　　「冷靜，」維克多平靜地說，「不要慌。你可以飄起來的，就像這樣。」他向後一仰，後背接觸水麵，靜靜地漂起來。

　　赫敏按照他的建議執行，驚訝地發現自己也能輕易浮起來，就像她小時候和兒童遊泳救生員一起時那樣。

　　維克多緩慢而係統地鼓勵她繼續放鬆。當她感到更加舒適後，他演示了幾下簡單的劃水動作。赫敏感覺到運動長褲在有了溫暖咒之後已經顯得十分多餘、拖累了她的腳步，便幾下脫掉褲子，將其丟到岸上和上衣呆在一起。她看到岸上的哈利正十分痛苦地試圖驅散寒意。他坐在地上，下頜架在膝頭，胳膊環著雙腿，目光仿佛來自千裏之外。顯然他忘了給自己施溫暖咒。

　　她自己的溫暖咒也逐漸失效，這讓她感到寒意逐漸侵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因為魔杖和衣服放在了一起，她隻好練習了維克多向她演示的幾個動作。在第一次嚐試中，赫敏取得了一點進展，直到寒冷讓她的牙齒開始打顫。向往常一樣，成功會帶來好心情。她轉身準備感謝維克多，卻發現他已經不在身邊。

　　赫敏在沒肩深的湖水中搖擺，轉身給了哈利一個喜悅的揮手，卻看到維克多正站在她最好的朋友身邊，專注卻猶豫地與他進行討論。她認為今天已經練習得夠多了，於是掉頭向岸邊遊了一小段，直到自己能輕易地站在湖水剛能輕柔地拍打大腿的深度上。

　　她的靠近並非無人注意。哈利看向她，表情是她前所未見的。當她涉水而來時，他臉一紅，把頭扭開。從維克多那通常難以預測的表情上看，他似乎被逗樂了。

　　「怎麼了？」她喊道。

　　「呃……沒什麼——真沒什麼，赫敏。」他結巴著說，仍在躲避她的目光。他正忙著準備一條蓬鬆的大毛巾。

　　「你沒凍壞吧，哈利？」赫敏關心地問。

　　奇怪的是，她的關心反倒讓哈利更不自在了。他壓著嗓子嘟囔了一句她完全聽不清的話。

　　在這邊碰壁後，赫敏轉向正帶著一絲明顯的笑意觀看這場配角戲的維克多。他什麼也沒說，隻是挑起一條濃密的眉毛，然後對兩人說了聲『再見』，便一頭紮進大湖，用堅定而有力的姿勢劃水遊向德姆斯特朗大船，再也沒有回頭。

　　「男孩！」赫敏嘟囔一聲，剝下泳帽，將頭發抖散。他們真是難以理喻。

　　借助溫暖咒和烘幹咒的配合施放，以及那條鬆軟的毛巾，赫敏迅速換好了衣服，準備返回城堡。如果動作快點，他們還能有一兩個小時和他們的朋友一起在霍格莫德度過。

　　赫敏與哈利討論著這一前景，並發現對方比自己還要急著回山上。他既對自己的陪伴感到不適，也對她提出的任何話題都沉默對待。

　　她發覺自己又一次搖搖頭。

　　***

　　一月份剩下的日子飛快地度過。

　　赫敏平日的晨跑正在緩慢地延長距離。她的疼痛和酸軟也日漸減輕，最終消失了。現在她感到……唔，很合身，真的。她並不相信自己之前不健康，但她的確注意到了明顯的差異。好吧，她或許不會成為下一個莉茲·麥克爾根，但至少她喘氣時不會像擱淺的鯨魚一樣了。

　　遊泳隻在周末時加入她已經十分繁忙的時間表。然而在所有的怪異行為中，哈利最堅持的就是這點。因而兩人嚐試將盡可能多的時間都花在訓練這項技能上，在炮銅色天空下的灰色湖水裏花費了周六下午和周日上午的大塊時間，這讓他們的朋友—尤其是羅恩—十分驚訝。在維克多小心地輔導下，她不再隻劃三下水就開始下沉了。

　　赫敏慢慢意識到一點：雖然維克多經常陪著她，但哈利從來沒有。相反，他每次都是一個人坐在岸上看著她。

　　在第一個周日，當她忙於躲在防風牆後烘幹頭發這項似乎永無止境的任務時，她問哈利為何不和她一起到冰冷的湖水裏暢遊。

　　「我…唔…其實從來沒學過遊泳，你要知道。」

　　赫敏僵住了，毛巾仍掛在腦後。「什麼？」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注：英國作為曾經的海上霸主，號稱所有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是合格的水手，日不落帝國的美夢從未破碎。因此英國幾乎人人從小就學會遊泳作為生存技能。本文中哈利不會遊泳基本等於不會用筷子吃飯的中國人。】

　　哈利一聳肩。「達力對學這個從來不感冒，所以我們從未去過當地的泳池。而當他們出去度假時，我總是被鎖在家裏。」

　　隨著哈利從前的『家庭』生活不斷被揭開，她對哈利從未被教會遊泳的義憤再次點燃了她的怒火。他的神情無疑表明他對暴露出這個細節感到十分自責。

　　「你這話什麼意思？他們把你關起來？」

　　哈利撿起一塊卵石，懶洋洋地『撲通』一聲丟進湖裏。「唉，赫敏，這不是什麼大事—」

　　「不是大事？」赫敏尖聲回答，「我知道他們很壞，可這也太邪惡了——」

　　「赫敏，」哈利冷靜地迎上她的目光，「忘了這碼事，行不？」

　　赫敏滿肚子憤怒，用比必要稍大些的力氣拽了下頭發上的毛巾。

　　「不管怎樣，事實已經造成。」哈利悶悶不樂地補充道，「那是過去式了。」他凝視著不是很遠的地方。「鄧布利多對此已經注意了。」他又說，語氣裏的信心卻不如話那麼漂亮。

　　按照哈利的想法，這件事說到這裏應該就結束了，盡管他的話已經點燃了赫敏心裏的火。德思禮對哈利犯下的累累罪行又要加上一條了。

　　另一個讓她非常討厭的人，麗塔·斯基特，則繼續在《預言家日報》上誹謗赫敏的名聲。行文的筆法還是慣常的含沙射影。赫敏明白記者肯定在霍格莫德走訪了一些學生，盡管當赫敏和哈利抵達時她已經跑了。羅恩尤為小心地避開了麗塔以及她的速記羽毛筆。

　　然而，勇敢的記者堵住了因不明原因徘徊在霍格莫德的盧多·巴格曼。她在愚弄魔法部大多數沒有經驗的巫師上十分在行，尤其是對付克勞奇和巴格曼這種。這次采訪顯然打算重燃關於赫敏是否有資格參加三強爭霸賽的爭論。

　　麗塔幹的相當不成功，因為巴格曼根本不咬鉤。奇怪的是，據弗雷德和喬治描述，巴格曼明顯對新聞界人士毫不關心，反倒更擔心兩個很不尋常地出現在霍格莫德的妖精。

　　赫敏假裝對《預言家日報》每天燉的由謠言、暗諷和純粹的幻象組成的聳人聽聞的濃湯毫不在意。故事的結局在一月最後一個周末上演了。

　　首先是那個月的《唱唱反調》於明媚的星期六清早抵達了霍格沃茨的餐桌。盧娜的文章包括對全部三位正式勇士的采訪。他們的言論一致表示了對麗塔『淫蕩女人』等一係列故事的反對，並提供了那個令人愉快的夜晚的真相。

　　由盧娜的父親謝諾菲留斯執筆的社論板塊則包含更多要點。有辨識力的讀者在解決了猖狂的魁地奇聯賽腐敗、古靈閣對某位匿名魔法部高級官員信譽的抱怨等故事後，將得到一條有趣的小標題作為獎勵：「<預言家日報>成為眾矢之的？」

　　《預言家日報》的編輯巴那布斯·寇福顯然受到了一係列記錄派遞信件，包括來自「古老的純血統家族的領袖」的。信中威脅他除非撤回報紙上有關霍格沃茨聖誕舞會的文章裏提到他們家族成員名字的文章，否則就訴諸法律。

　　鑒於《唱唱反調》在霍格沃茨校內銷路不暢，第一個故事花了點時間才得以傳播開，但赫敏並不在乎。她指出，大多數學生已經對她形成了成見，即便其中某些人已經越線。

　　她知道《唱唱反調》上的故事是真實的。部分是在她的請求下，亞瑟·韋斯萊給寇福寫了一封正式的通牒，用最嚴厲的語言投訴他稿件中虛構了他最年長和最年幼的兩個兒子之間手足相爭的故事。納威回報稱他的姑姑也動筆寫了一封類似的投訴信，塞德裏克則表示阿莫斯·迪戈裏也一樣。

　　維克多則向她保證已經越過了他的校長，直接請求保加利亞大使館的魔法部外交專員通過外交渠道遞交了相應的通牒。並且他在信中署下了自己的名字：世界上最叫座的魁地奇球星明確威脅撤回與該報社將來所有可能的合作。芙蓉也告訴她，馬克西姆夫人甚至懶得動用外交手段在，直接就此事發了一封措辭嚴厲的譴責信，並向所有男女巫師承諾未來將不再與《預言家日報》開展任何合作。

　　這些投訴信都未直接為第四名勇士辯護這一事實並未讓赫敏難過。她的舞伴們及各自的正式舞伴通過各自正名，事實上已經徹底擊毀了麗塔的故事。如果這個結果能給那位新聞記者套上更緊的束縛，那這樣的事越多越好！

　　星期日的《預言家日報》刊登了一起幾乎沒給人留下印象的誠摯道歉。文章聲稱之前的報道中某些引言明顯是「斷章 取義」或者「翻譯不當」，赫敏滿意地看到麗塔的署名根本沒有在那天以及接下來的一周裏出現。

　　於是，一個問題解決了！然而，僅僅一個。

　　在其他方麵，赫敏開始感受到壓力。在每日晨跑、周末遊泳以及每周四晚上到瘋眼漢那裏「關禁閉」的衝擊下，維持她一貫的學術標準已經越來越有挑戰性。身體和精神上雙重的疲勞開始向她凶猛襲來。麥格教授已經警告過她可能的後果，但赫敏隻是有些不屑地對待這類勸誡之言。現在回想起來，她不知道有多後悔當初無視了忠告。

　　於是赫敏屈服於課程安排者的淫威之下，決定證明她這學期不止打算拿個『P』了事，隻好每天熬夜學習。哈利不止一次得護送一位昏昏欲睡的朋友從圖書館回來，以免她趴在書上睡著。他從未放棄阻止她在公休室裏與家庭作業無休止地會麵，並且有幾個早晨還發現她在那裏睡著了。

　　她開始在課堂上犯各種奇怪的錯誤。當她不小心逆時針攪拌坩堝裏的火焰免疫藥劑時，斯內普很高興能扣學院分。而在赫敏念咒召喚出的茶壺因錯誤地使用巧克力製成而融化時，麥格則給了她一個冰冷而了然的凝視。

　　本月最後一節黑魔法防禦術課上，赫敏則屢屢被類似勇猛如納威和帕瓦蒂之流的鬥士施放的小咒語擊中。穆迪沉思了許久，那天晚上脾氣也不怎樣。

　　「你他媽到底在搞什麼鬼，格蘭傑？」幾小時後，他在已經沒有旁人的教室裏咆哮，「你都分不清自己的屁股和胳膊肘了！」

　　「沒什麼，」赫敏不太認真地回應，「我隻是今天不走運。」

　　穆迪重重敲了下書桌。「今天不走運？要是我從事以前的職業，那這就是我的最後一天！」

　　「我……我隻是有點累了，僅此而已。」赫敏反駁，同時無心地揉了揉眼睛。

　　穆迪搖了搖醜陋的頭顱。「你還是不明白，對吧，小丫頭？」他在書桌後麵笨重地走動，用魔杖把椅子拽出來，撲通一聲坐下，然後從隨身小酒壺裏喝了一大口。

　　「我認識許多像你這樣的小姑娘——以及小夥子，」他沉思著說，「當然是很久以前了。他們都覺得自己有著鐵打的身子骨。」

　　「好吧，可有一點不同。我知道自己沒有。」赫敏厲聲說，但立刻便被穆迪那深藍色眼球的惡意怒視壓倒了。

　　「沒人是鐵打的。」她這位頭發斑白的指導者說，「看見這個了嗎？」穆迪指了下自己缺了一大塊肉的鼻子，「還有這個？」他用魔杖重重敲了下木假腿，在地板上留下一道花花綠綠的劃痕。

　　「疲勞會擊垮你，這點我可以保證。一個錯誤就會擊垮你，或者你的同伴。沒必要和我辯論。不準確的話同樣致命。」

　　那一刻，赫敏敢發誓穆迪的靈魂已經出竅，意識已經回到了他作為魔法部最可怕的傲羅那段全盛期，正在回憶隕落的戰友和失去的親朋。

　　終於，在從小酒壺裏又喝了一大口之後，穆迪回到了現在的時光，麵對這位犯錯的學生。

　　「這場遊戲你已經走到了最高點，格蘭傑。或許這條走廊外麵沒有黑巫師在等你，可他們中或許有人在路邊觀察、等待。而且我並沒有忘記這場該死的爭霸賽。如果你問我，那這是從索姆事件起最大的混亂了。」

　　上了年紀的前傲羅從椅子上站起來，笨拙地走向能俯瞰庭院的小窗。當他透過玻璃向外凝視時，赫敏覺得對方陷入了愁思。

　　「周六你有事嗎，格蘭傑？」

　　這個問題十分突然。赫敏猶豫了一秒鍾。「呃……沒有，除了早上遊一會泳。怎麼了，教授？」

　　穆迪用魔杖輕輕敲了下窗戶。「趕緊恢複好狀態，當天中午來這裏找我。」他轉過身，表情神秘莫測。「把這個當做……某種特殊訓練吧。」這次他的魔杖敲在了石頭窗台上，幾塊碎屑應聲而落。「並且注意，小姐，不要對任何人說哪怕一個字。最好對此事守口如瓶，明白？」

　　***

　　盡管用了加熱咒，赫敏還是在完成了已經習以為常的周日清晨湖中潛泳後感覺渾身冰冷。陰濕的烏雲偶爾會像霰彈似的在湖麵上淋下一陣雨滴。她慶幸這隻是雨，不是冰雹。

　　不過，在防禦術教室進行的為期約一個小時的訓練應該能讓她暖和起來，她想。

　　她遵守了她這一半七月，沒有對任何人說半個字，哪怕是哈利。他已經回到公休室，愉快地陷入與羅恩的巫師棋大戰中。赫敏打算不引人注目地從寢室溜掉，相信自己的缺席完全不會被人注意，因為大家都會假定她正按照往常的習慣呆在圖書館。很少有人會犧牲一個自由的周六，隻為確認她不在那邊。

　　教室門關著。然而當她摸到門把手時，她卻發現門沒鎖。

　　『奇怪……真奇怪。』

　　教室裏明顯沒人。赫敏從門口走進房間，驚訝地發現這裏的布置與平時大不相同。她連忙退到走廊，確認自己的確沒進錯房間。

　　原先的教室已經被擴大，長度和寬度都增加了。和原來那間能容納大約二十名學生的整潔教室不同，現在這裏成了五十碼長、一半寬的場地。

　　書桌倒是還在，卻隨機散布在各個角落。地板上也堆滿了各式各樣的障礙物，其中一些倒像是麻瓜辦公室的隔斷牆，另一些則像是從禁林拽來的。

　　「教授？」

　　無人應答。

　　這不祥的沉默雖然並沒有令她徹底驚呆，卻還是讓她感到幾分緊張。她站在製高點上，仔細地環顧四周。

　　玻璃缸和關著格林迪洛或粗魯的康沃爾郡小精靈之流生物的鐵籠子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人高的牆底下狹長小徑，與據她判斷大致位於房間中部、地勢稍高的架台下的通道垂直相交。

　　一條非常狹窄但視野毫無障礙的小徑穿過房間中央。她看到小徑盡頭正是通向穆迪私人空間的旋轉鐵藝樓梯。或許他打算在那裏見她。

　　赫敏垂下魔杖，小心地穿行在障礙之間，在瘋眼漢的魔杖下學到的第一堂殘忍的課程再次回到她記憶中。赫敏走下最後一小段樓梯，來到她以為可能會是一小塊空地的區域。

　　『特殊訓練。』穆迪是這麼說的。或許他打算再次測試她的勇氣。

　　「穆迪教授？」她再次喊出聲，以防穆迪隻是藏在某個角落裏忙著布局。

　　她的聲音怪異地回到她自己耳中。

　　『好吧，』她敦促自己，『這次我不會獻醜了！我要把事情弄麻煩點。』

　　赫敏慢慢潛向第一處阻隔了道路盡頭視野的障礙物。她深吸一口氣，立刻轉過轉角蹲踞在地，魔杖已經準備好還擊或防禦。

　　什麼也沒有。

　　赫敏長呼一口氣，感覺心髒在胸腔裏砰砰直跳。這會她的腎上腺素絕對已經飆升。

　　穆迪教授顯然采取了伺機而動的戰略。她懷疑他或許在考驗她的心理戰能力，逐漸提升緊張程度，看看她會怎麼應對。

　　好吧，如果瘋眼漢想玩這套，赫敏·格蘭傑會讓他知道，她不會失去耐心。她想過要不要直接推翻障礙以獲取門口的完整視野，以便留作逃生路線，但仔細一想放棄了。穆迪不會想讓她逃跑。最好在後背留下哪怕一道假牆也好。

　　赫敏緩慢而係統地在房間中前進，對每處障礙都如法炮製。她不確定自己即將麵對這位飽經戰火洗禮的老師時，會感到如釋重負還是如臨大敵。

　　一秒鍾被拉長到宛如一分鍾。她已經走完了四分之三的路程，等在後麵的似乎是一道快樂地生長在石頭地板上的水蠟樹籬。她的努力收獲了貨真價實的汗水。正在這時，他聽到大門被砰然打開的回響從背後一麵牆後麵傳來。赫敏立刻轉身，飛似的衝向障礙物之中，注意力完全集中落在石頭地麵上的腳步聲上麵。

　　瘋眼漢穆迪並沒有走進教室。

　　相反，赫敏驚駭地看到小馬爾福走下台階，緊隨其後的是他常年陪伴左右、身形笨重的助手兼『保鏢』克拉布和高爾。跟在這可怕的三人組之後的是那頭傻笑的母牛潘西·帕金森，以及苦瓜臉諾特，達芙妮·格林格拉斯則殿後。最後一人在這個可愛的小團體進入教室後關閉了房門。

　　赫敏現在和六個斯萊特林被困於一間密室！這就是穆迪的『特殊訓練』？她的心跳顯然讚同這個令人恐懼的結論。

　　「好吧，我們來了，教授。」走到台階底部時，馬爾福喊道，打算讓語氣顯得既厭惡又無聊。

　　赫敏冒險打量了一下溫室。看到周圍這些意想不到的布置，六個斯萊特林都已停步，盡管克拉布和高爾看起來和往常一樣迷糊。

　　「如果那個老掉牙的傻瓜把我叫過來隻是為了浪費我的時間，我會向我父親報告的。」馬爾福大聲抱怨，「畢竟這是——你在幹什麼，諾特？」他將抱怨半途停下，因為後者十分魯莽地拽了下他的袖子。

　　諾特像赫敏的方向示意。「那個泥巴種！」他嘶聲說。

　　『該死！』赫敏想，她很愚蠢地放棄了她最好的同盟——出其不意。

　　「什麼？格蘭傑在這裏？」馬爾福轉過身，盯著諾特指出的方位。赫敏不想被當做懦夫，便正大光明地站出來。

　　「馬爾福。」

　　他表現得幾乎像在精神上被她的存在冒犯了。「你說得對，諾特。我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漏掉她身上絕不會認錯的臭味。」他眯起眼睛。「一個人，格蘭傑？」

　　赫敏沒有回答。她突然十分感激自己隻有一個人。

　　「沒看到波特或鼬鼠【注：韋斯萊的錯稱，這裏表蔑視】，甚至也沒有那個英勇的克魯姆。」馬爾福慢吞吞地說，眼中開始升起一種惡意。他慢慢掏出魔杖。其他五個人的魔杖也像這位公認的領導者一樣被抽出來。馬爾福暫時還是杖尖向地。

　　「穆迪教授就在附近。」赫敏在拖延時間，希望這位前傲羅的名字能讓斯萊特林們有借口停止這種威脅行為。

　　「哦，真的嗎？」隨著時間流逝，馬爾福似乎對現狀越來越了解。赫敏抱著一線希望他並沒意識到現在是多麼完美的算舊帳的機會。「好吧，讓我們看看……」

　　「教授！」他大吼一聲。回音逐漸消退，沒有人打算回應。

　　馬爾福的笑意已經十分明顯，甚至連身體上的信心都增加了許多。「他似乎『出去』了，不是嗎，泥巴種？」他譏笑道。

　　赫敏後退了幾步，向樹籬撤退。

　　「抓住她！」馬爾福吼道，魔戰立刻抬起。「除你武器！」

　　「鐵甲護身！」赫敏勉強來得及舉起魔杖擋住這個斯萊特林的咒語。看到又有兩人快速接近，她立刻躲到樹籬後麵，避開了正麵的視線。

　　她聽到腳步重重踏在地板上的聲音。在過幾秒鍾他們就會追上她。她完全不知道他們—或者更準確地說是德拉科·馬爾福—打算對她做什麼，但是……

　　她也不打算知道。

　　他們有數量優勢。她會被包圍。時間隻夠她施一條咒語，所以最好來條夠勁的。

　　「以煙障目！」

　　一陣濃霧似的物質從她魔杖裏噴出，幾乎立刻遮掩了她當前所在區域。利用煙障的優勢，赫敏迅速轉移到通道另一側，穿過了那條之前還暢通無阻的走道。她飛身鑽到附近一張書桌底下。濃霧開始迅速地填滿整間教室。

　　「這他媽……！」

　　「她在哪裏？」

　　傳來一聲看不到但十分明顯的模糊撞擊聲。

　　「是誰？」

　　「抱歉，馬爾福。」她聽到克拉布嘟囔。

　　她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因為她聽見六人離自己隻有幾碼遠。她已經抵消了他們的一個優勢：他們仍然數量占優，但卻沒法很好地打出配合。

　　「咒立停！」施咒者是格林格拉斯，他們這個小團體裏最聰明的人。赫敏暗暗譏笑。這並不會改變情況；事實上穆迪在一次『緊閉』中告訴過她，任何試圖結束這條咒語的人都隻會讓煙霧變得更濃。

　　「沒用啊，馬爾福！」潘西聽起來開始慌了。

　　「安靜！」馬爾福咆哮，「讓我想想。」她仍能勉強辨認出人造煙霧裏的黑色人形。這個距離還是太近了，不方便。

　　「啥都看不見。」

　　「我說『安靜』，諾特！」馬爾福臭名昭著的暴脾氣已經開始顯露。「我們在這裏浪費每一秒鍾，她都有可能趁機逃走。」

　　『我也想啊。』赫敏想。

　　「好吧……分散！」馬爾福下令，「她肯定在附近，某個地方。」

　　「哎呦！」赫敏聽到克拉布和高爾在打算從命時不慎撞到一起。馬爾福那聲「傻逼！」被她聽在耳中。

　　當她某位對手盲目地向她的方向摸索而來時，濃霧中朦朧的身形也隨之變大。她的魔杖一直指向這團沒有形體的陰影；然而在最後一刻，陰影走開了。她聽到諾特低聲抱怨。「如果我們伸手不見五指，我們他媽的又怎能找到她？」

　　「靠氣味，你個蠢貨！」

　　幾秒種後，一起看不見的騷亂在她左側十餘碼外爆發了。幾條咒語短暫地點亮了濃霧，緊隨其後的是幾聲叫喊。憤憤不平的抱怨聲此起彼伏，直到馬爾福故作傲慢的聲音終止了混亂。「傻逼……你們在打隊友！」

　　赫敏意識到她有了第二個優勢。對她而言，在場其他所有人都是對手。如果她遭遇某人，她可以有幾秒鍾的先手機會，因為對方需要確定她到底是友軍還是敵軍。

　　她盡可能無聲地從藏身之地溜出，匍匐前進到最近的牆根下。逃走的渴望受到了打敗全部敵人的渴望的威脅，雖然她主要並非想給那個瘋狂的瘋眼漢留下好印象。

　　然後赫敏僵住了，因為此時回響的腳步聲就來自她背靠這堵牆另一側。她俯身蹲在附近另一張書桌後麵。

　　一雙腿衝出了濃霧，大約在兩英尺外。

　　赫敏迅速施了條係鞋帶咒。當這雙腳將主人絆倒時，她立刻從桌後衝出，用幾條迅速釋放、精心挑選過的咒語廢掉了這個翻倒在地的人。

　　「除你武器！」

　　「統統石化！」

　　「無聲無息！」

　　赫敏盡可能迅速且輕聲地念出了三條咒語。

　　高爾的臉重重砸在幾英尺外的地上，身體在倒地前便被石化，砰地一聲發出悶響。他刻在臉上的驚訝讓她也嚇了一跳，即便她早已預料到結果。

　　「那是什麼？」

　　一個人聲從左側傳來，聽起來像是格林格拉斯。

　　「不知道。」另一個聲音來自她身後有一定距離的地方。那是諾特，因為克拉布的聲音總是很含混。

　　「閉嘴，傻逼們！」絕對是馬爾福。他的語氣明顯不快。「克拉布？高爾？潘西？」

　　帕金森用緊張的尖叫回答，克拉布則咕噥一聲。

　　「高爾？高爾？」

　　赫敏一動不動，不希望暴露自己的位置。

　　「他之前在哪？」馬爾福詢問。

　　「他去了我左邊。」諾特不太肯定地回答。

　　「好，」馬爾福的話更像是給他自己鼓勁，「那她就在那邊。走！」

　　劈裏啪啦的腳步聲表明幾人正在逼近她。赫敏不希望把自己勝利的機會降低到開戰時那樣，便奪走了這位僵住的受害者的魔杖，然後趁著沒被逼到死角開始轉移。

　　此時濃霧對她行動的阻礙像其他人一樣大，因而她不慎撞翻了一把椅子。

　　「那是什麼？」

　　「在那邊！」

　　最後的聲音聽起來近得不詳。

　　「她在那！」

　　「門牙賽大棒！」幸虧赫敏低頭躲避，馬爾福的咒語嘶叫著從她頭頂飛過。她立刻衝到身邊一張書桌下，卻撞到了一棵盆栽，發出響亮的撞擊聲。

　　赫敏倉促轉身，瞄準了咒語來源的方位。「昏昏倒地！」

　　她感覺打偏了，因為並沒有傳來身體撞擊地麵的悶響。前方又有三條咒語呈狹窄的弧形向她的位置打來。

　　赫敏知道如果讓他們牽製住自己，那她就失去了所有小小優勢，無疑將會落入他們毫不仁慈的魔爪中。她必須轉移，然而從四麵八方傳來的聲音聽來，逃亡的大道早已被堵死。

　　她得設法將他們引開……

　　『當然！』赫敏差點想詛咒自己。但她得迅速行動。

　　「複製成雙！複製成雙！複製成雙！」

　　三個複製品圍繞在她身旁。隨著魔杖一揮，她們立刻站起來四下逃竄。在幻象離開後，她微微一笑，心知這些幻象並不會因為撞倒東西而暴露她的位置。她們像鬼魂一樣穿過了書桌和矮牆。

　　「她在那邊！昏昏倒地！」

　　空中飛過五顏六色的咒語。

　　「不對！這邊！」

　　「抓住她了！」這兩聲大喊來自完全相反的方向。

　　「等等！」附近傳來馬爾福挫敗的尖叫，製止了其他人的叫喊。「是泥巴種的雙生把戲。」他幾乎位於她正躲藏的桌子正前方，隻不過麵向另一側。

　　「好吧，那我們他媽的該怎麼知道要瞄準哪個？」諾特激烈地反駁，嚇得赫敏差點跳起來——對方就在高牆另一側。

　　「待在原地！讓我想想。」

　　這恰好給了赫敏急需的空檔。她把魔杖從桌下深處，點燃了馬爾福的長袍；這次比她一年級時在斯內普身後搞鬼那次還要令她滿意。

　　她縮回魔杖。幾秒種後……

　　「哎呀呀呀呀！」馬爾福意識到自己被燒了，立刻慌了神，開始四處亂跑。「我著火了！救命！」他幾乎立刻迎頭撞到了另一堵牆上，在牆塌陷後一個人滾了過去。

　　當他們湧向馬爾福時，一路上發生了更多的撞擊和推搡。很不辛的是，這個發煙燃燒的斯萊特林正好向赫敏認為是教室入口的地方逃竄。

　　「清水如泉！」

　　「清水如泉！」赫敏清晰地聽到了潑水聲。其他人無疑給馬爾福徹底洗了個澡。

　　斯萊特林一夥人的噪音和混亂為赫敏提供了一個溜到房間另一側、遠離幾乎已被包圍的死角的機會。

　　在對方再次受驚的情況下，或許她的勝算會更大。赫敏緩慢匍匐前進，以免撞到任何東西，繞過了水花四濺、吵吵鬧鬧、怒火衝天的區域。馬爾福正在責罵餘下的斯萊特林。

　　「吸水吸濕，該死！」他十分沒教養地罵道，「你們就沒有一個會使用最簡單的幹燥咒？現在趕緊散開。泥巴種還在附近，我覺得我們仍擋在她與門口之間。」

　　更多的碰撞聲。其中一人正在逼近。來人是諾特。他明顯對目前為止仍徒勞無獲的追逐十分不高興。這點從他的抱怨聲就能明顯聽出。在他步履蹣跚地靠近赫敏時，他的聲音正好足以被她捕捉。

　　現在是誰在追獵誰？

　　赫敏對自己施了個無聲無息，開動腦筋思考。她需要看清諾特的準確方位，以及對方的行動。

　　赫敏將魔杖指向頭頂那堵將兩人隔開的牆壁，注意力完全集中。一團閃光的霧霾逐漸聚攏，最後形成了一麵平麵鏡。

　　穆迪會為她感到驕傲的！他曾說過，她可以無聲地施放咒語，或者至少變個小魔術。

　　簡單的部分完成了。赫敏不斷調整鏡子的角度，直到諾特的腦袋透過迷霧映在鏡麵上。他似乎把注意力放在了聽覺上。

　　將鏡子的光滑麵保持在恰好合適的高度和角度花了她很大力氣。現在她力求讓這麵鏡子有折射魔咒的能力。穆迪演示過這種方法，但赫敏並不清楚用魔咒召喚出的鏡子能否辦到這點……

　　「昏昏倒地！」

　　赫敏的魔咒射向懸在空中的鏡子，發出清晰可聞的『鐺』的一聲。咒語在鏡麵上發生了彈射，將鏡子點亮，然後鏡子『噗』的一聲消失了。片刻後，她聽見牆另一側傳來令她更加滿意的砰然倒地聲。

　　又放倒了一個。隻剩下馬爾福、克拉布和兩個女孩—不對，有一頭母牛—還能站著。

　　「在那邊！」

　　很不幸，她的大功告成將敵人的注意力再次吸引回來。

　　「不！等下！」馬爾福等了片刻，然後出聲喊道，「格林格拉斯，你還和我們在一起嗎？」

　　達芙妮·格林格拉斯的聲音完全掩飾不住裏麵的幻滅感。「別擔心我，馬爾福。」

　　「潘西？」

　　「在—在這裏。」她比赫敏想象中距離要近，這讓赫敏很傷腦筋。幸運的是，帕金森似乎對她所處位置更不滿意。

　　「諾特？你還醒著嗎，諾特？」看到無人應答，馬爾福開始惡毒地咒罵。

　　赫敏轉過牆角，沒收了諾特的魔杖。赫敏變出一張和地板一樣呈土黃色的毯子，將她第二名受害人拖到桌下蓋住，以防某人冒失地被他絆倒。倒不是她關心他們的安慰。諾特是罵她蕩婦最歡的幾個人之一。

　　「好的。潘西，格林格拉斯，克拉布……到我這來。」

　　赫敏好奇他們在謀劃什麼。不管怎樣，他們仍擋在她和出口之間。馬爾福仍然很危險，或許聰明得足夠發揮斯萊特林們仍然很大的人數優勢。他對她的憤怒明顯已經超過了學生之間仇視的界限。幾個月前在圖書館那次他就已經表現出這點，而那會她還沒點著他的長袍。

　　太安靜了。即便帕金森和格林格拉斯已經失去了戰鬥的勇氣，赫敏仍懷疑馬爾福不會這麼輕易放棄。根據她對斯萊特林小團體動態的了解，他們不會—或者說不能—背棄他。

　　「格蘭傑！」即便是在吼叫，馬爾福也要設法表現出優越感。「你已經玩夠了，該輪到我們了！」

　　出口處的空氣被爆炸咒炸散，聲音在黑暗中的穿透力比光線好得多。咒語的閃光在視野盡頭看起來就像炮火。

　　赫敏在一毫秒內被恐懼支配了，但理性思維立刻奪回了控製權。等剩下的四個斯萊特林用爆炸咒一路殺到房間後部時，他們基本上已經耗光魔力儲備。她可以撤退到通往穆迪辦公室的樓梯口以逸待勞。鐵藝樓梯能提供良好的庇護，甚至連爆炸咒都打不穿。如果他們愚蠢到將所有障礙物都清掉，那她將獲得暢通無阻的火力線。

　　盡管如此，如果她不幸呆在那些咒語的路徑上……

　　咒語造成的火焰開始逐漸侵襲教室，赫敏不得不逐漸撤退。現在他們在馬爾福的指揮下似乎有了合理的分工，她基本沒可能像之前那樣幹掉剩下的四人。

　　赫敏小心地以直角向逐漸增強、緩步推進的光幕進軍。她可不想讓腳踝被濃霧中的椅子腿絆到。

　　碰到側麵的牆壁後，赫敏立即沿此前行，直到無意中碰到她之前見過的鐵梯。樓梯通往沿著房間長度延伸的那條大道。

　　這讓她有了一個新主意。或許她能避開他們所有人。她爬到大約六英尺的高度，直到能站在金屬柵板上。她誘發的濃霧在這個高度仍然十分充裕，和地麵相比幾乎沒有變淡。

　　赫敏重新對雙腳施了無聲無息，以消除她沿著走道前行時可能製造的腳步聲。她開始向房間另一側撤退，這是她唯一的逃生路徑。

　　漏了一件事……

　　黃色的濃霧仍在提供掩護，但咒語的火光卻不再照亮黑暗。

　　赫敏僵住了。他們在策劃什麼……

　　她再次動身，這回動作要快得多，直接在走道上奔跑，直到抵達位於一處缺口、左翼有圍欄的金屬樓梯。他們肯定去了她之前見過的那處高台了。

　　赫敏跳上樓梯，迅速衝出濃霧。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中間，透過不斷翻滾的黃灰色魔法煙霧俯瞰整間教室。煙霧已經開始稀薄，她完全不知道它還能為自己提供多長時間的掩護。她從未在模擬戰場上使用過這個咒語。

　　她沒聽到聲音，沒有跡象表明有人在她身下。她隱約動了徹底驅散煙霧的念頭，不過還是覺得占據高地的優勢遠大於暴露在視野下的劣勢。她覺得自己無法在四個斯萊特林占領事實上毫無守備力量的高台之前將他們全部引開。

　　還沒等赫敏做出決定，形勢就迫使她立即行動。

　　鞋子踩在金屬上的咯吱聲從她右側傳來。他們中的一個已經追著她到這裏了！

　　赫敏蜷伏身體，將魔杖瞄準了高台盡頭。

　　聲音很微妙地改變了，從單調的腳步聲變成了……

　　達芙妮·格林格拉斯的腦袋從梯子頂部浮現。等她走完最後幾級台階時，這個斯萊特林僵住了，意識到赫敏已經拿魔杖瞄準了她。對方的魔杖則被緊握在右手中，卻指向梯子的支撐柱。格林格拉斯事實上已經解除了自己的武裝。

　　在達芙妮壓著嗓子咒罵時，赫敏把食指按在唇上，然後用魔杖示意對方。格林格拉斯領會了意思，慢慢垂下魔杖，最後將其放在地上。接著赫敏又迅速做出拇指向下的手勢。格林格拉斯用同樣小心的動作滑落到高台上，直到她躺在這名蜷伏的格蘭芬多六英尺外。

　　「愚蠢的主意……」格林格拉斯嘟囔。

　　幾乎在同一時間，兩個女孩右側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兩人一起轉身看向聲源——爆炸似乎來自通往霍格沃茨走廊的門口——然後兩人目光相遇。

　　格林格拉斯利用赫敏分身這一優勢衝向她的魔杖，然而距離實在太遠了。

　　「魔杖飛來！速速禁錮！」魔法繩索從赫敏杖尖飛出，把這個斯萊特林綁得嚴嚴實實；同一時間，赫敏抓住了從地上飛起來的魔杖。格林格拉斯無法保持平衡，向後倒下；砰地一聲巨響，標誌著她著陸在幾英尺下的走道地麵上。

　　赫敏有點驚慌。萬一格林格拉斯因著陸姿勢過於糟糕而受傷怎麼辦？要是—？

　　「霹靂爆炸！」

　　太遲了，赫敏已經聽到馬爾福的爆炸咒從她左後方飛來。即便她的理智告訴她，他這次瞄準自己的咒語肯定打偏了。但整個世界還是傾倒了。

　　隨著一聲巨響，高台在她身後裂成兩半。赫敏被向後拋去，翻倒在地；胳膊像連枷似的徒勞地揮舞，試圖抓住某個支點。

　　她的左肩撞到了一堵牆；牆立刻塌了。她真按照字麵意思「飛」進了一道魔法製造的柵欄裏，然後重重砸在石頭地麵上。

　　在搖著頭恢複神智時，赫敏聽到馬爾福勝利的尖叫「泥巴種倒下了！」從上方傳來。當然！光幕肯定是個詭計，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另外兩人則沿著高處向她逼近。該死！她上套了。

　　更多的叫喊。馬爾福正在催促其餘的同夥跳下來找她。因為煙霧已經開始消散，她的身形將很容易被捕捉道。

　　赫敏聽見一些含混的爆炸聲，然後耳朵便被向她靠攏的急促腳步聲占據。她最多隻剩下幾秒鍾時間來防衛自己了。

　　然而，正像當時被穆迪丟進櫥櫃那樣，赫敏仍然死死攥著魔杖。

　　一個黑影從逐漸稀薄的煙霧中顯形，正跑步向她逼近。赫敏條件反射般地對這名攻擊者施了個眼疾咒。對方短促地驚叫一聲，隨即摔倒在地。鑒於馬爾福最後出現的位置，這人隻能是克拉布。

　　她得離開這裏。被砸成V字型的圍牆像極了瞄準她的一支利箭。馬爾福和另一個人仍在牆外；大概是帕金森吧，盡管最後一個被派來的對手體型一點都不像克拉布。

　　赫敏意識到爆炸聲隻能是什麼：更多的斯萊特林已經闖進教室加入戰場，直奔她而來。

　　她得趕緊行動！

　　赫敏強忍著疼痛爬起來，轉過身——然後一頭紮進——

　　「你好啊，泥巴種！」

　　馬爾福的左手抓住了赫敏的右手腕。他用盡全力將她的胳膊重重壓在一張書桌上。赫敏感到手腕裏某根骨頭扯斷了，立刻尖叫起來；她的魔杖也無力地從指間滑落。馬爾福鬆開她，後退一步。

　　「現在，讓我們—」

　　他接下來的機靈話死在了嘴裏，因為赫敏憤怒地揮動肘部、用十分不協調的姿勢給了他的下巴重重一拳，把他驚呆了。德拉科踉蹌後退，最後跌倒在地。赫敏的胳膊傳來尖銳的痛感。之前折斷的骨頭現在肯定已經化為齏粉。當她用左手架住折起的右臂、然後軟倒在地時，極度的痛苦讓淚水不自覺地流出。

　　她什麼也沒有了。

　　「你打我？你打我！」被燒過的長袍仍在微微冒煙的馬爾福像個女孩似的吱吱叫，難以置信的情緒裏混雜著怒火。「疼死了！」他趴在地上摸尋魔杖。「我要教訓你——」

　　「我不這樣認為。」

　　馬爾福離抓住魔杖隻剩幾英寸之遙的手指消失在一隻大靴子之下。他發出一聲不同尋常的斯萊特林之尖叫。

　　赫敏之前已因痛苦而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順著穿牛仔褲的大腿向靴子的主人望去。弗雷德—或者喬治—正在咧嘴笑，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的俘虜身上。

　　「現在，威脅一位年輕的女士可不怎麼禮貌。」他扭頭對赫敏擠擠眼。

　　「你在這！」她聽到羅恩的聲音，趕緊爬起來麵對這位從此時已迅速消退的煙霧中鑽出的紅發男孩。「這一定是你幹過的最了不起的事！」他大聲宣布。

　　赫敏隻能哽咽著喊出一聲。「什麼？」隨即手腕上的劇痛便讓她難以開口。

　　羅恩臉上浮現出一個微笑。「那一拳！」

　　「看來可憐的馬爾福的下巴被打爆了。」雙胞胎讚許地補充道，然後才諷刺第看向這位不幸的斯萊特林。「笑一個，馬爾福！」

　　赫敏意識到自己已經安全了，開始感到一陣輕微的暈眩，雙腿也開始搖晃。胳膊上的刺痛讓她的視野泛著白色的淚水，比匈牙利樹蜂造成的任何傷害都要嚴重。「這可不是我做過的最明智的舉動，」她疲倦地哀歎，「我覺得我好像某個地方骨折了。」

　　「不過還是值了。」羅恩輕快地回答。赫敏給了他一個足以刻蝕白鑞的怒視，這讓他有點傷心。

　　站立比平時更加困難，因而最後她不得不倚在一張已經被炸裂的書桌上。羅恩走上前，十分關心地檢查了她的胳膊。

　　赫敏小心地用左手手指沿著右臂輕撫，在碰到手腕上那塊高聳的紫色腫塊時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比起這個，食指指節上那塊淡紅色的輕微腫塊簡直就像不值一提的擦傷。她笨拙地將長袍盡可能緊地綁在前臂上，打算施個不怎麼強力的冰凍咒止痛。

　　「過來，我幫你。」雙胞胎說，並把魔杖指向手腕。

　　她懷疑地看著對方。

　　「我的臉經受的爆炸可是夠多了，」他解釋道，「所以要不學點急救手段，要不就得告訴媽媽。」

　　她點點頭。「那這個可以嗎？」弗雷德念了句咒語。她的疼痛幾乎立刻蕩然無存。「這個咒語可以維持到你找龐弗雷夫人。」他叮囑赫敏。

　　赫敏四下打量她所在的視野已經恢複的勝利戰場，卻驚訝地聽見一隻小狗在尖叫。她不滿地瞥了羅恩一眼。

　　「是那頭母牛帕金森，」他解釋，「金妮給她下了惡咒，讓她短時間內隻能吠、不能說話。」

　　「我們的小妹妹真是別出心裁。」雙胞胎冷冷地看著馬爾福在地上蠕動，嘴裏評論。「你覺得如果我在這位身上做點創造性的實驗，有人會反對嗎？喬治和我最近缺乏實驗材料有點嚴重。」

　　赫敏不清楚弗雷德是不是在開玩笑，但馬爾福在這種情況下顯然不會從中讀出任何幽默意味。「放開我，你個該死的鼬鼠！」他啐罵一聲。考慮到目前是誰在用魔杖指著誰，赫敏覺得這個行為相當愚蠢。「等我父——」弗雷德突然故意身體一沉，在馬爾福被困住的手上加了點力道。

　　「哦。」

　　赫敏離開棲身之地，邁著有點搖晃的步伐走向本來可能成為她的折磨者的人。腎上腺素仍然在她的血管中流淌，而她迫不及待地想將之宣泄。「你父親？」她嘲弄地大笑，「你永遠隻會玩這套，你個近親交配的白癡！」這句話引起了弗雷德讚同的笑聲。「永遠躲在爹地的長袍後麵，不是嗎？現在連一整隊巫師都不敢麵對僅僅一個泥巴種了，是不是？」

　　「我想我們是時候離開了。你不覺得嗎，羅恩？」弗雷德對眼前這一幕十分感興趣。接著他提高聲調。「喬治，你沒事吧？」

　　「沒問題。」對方回答。赫敏循聲望去，看見克拉布大頭朝下吊在斷裂的高台上，身體搖擺不定。她轉頭看向羅恩。

　　「你們……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

　　正當羅恩想要回答時，金妮的尖叫充滿了整間教室。「哈利？哈利！他們把你怎麼啦？」

　　羅恩與赫敏交換了一個轉瞬即逝、驚恐萬分的眼神，然後轉身就跑向最年輕的韋斯萊。羅恩比一瘸一拐的赫敏快得多。

　　金妮站在跌進一張破碎的書桌裏的哈利身前。「我他媽看不見了。」他抱怨道。赫敏昏昏沉沉地彎下腰，然後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哈利的眼鏡顯然不見了，但最讓赫敏驚駭萬分的是他的眼睛。它們腫成幾倍大，眼瞼呈亮紅色。粘液組成的外殼已將上下眼瞼黏在一起，讓他的眼球事實上失去了功效。

　　「發生了什麼？」金妮追問。

　　「被一條該死的咒語打中了！」他哀歎一聲。

　　赫敏跪下來檢查傷口。「哦，哈利！我很抱歉，真的對不起！」她愧疚地哭道，「我不知道那是你，你就那樣從裏麵出來——」

　　「嘿！」金妮聽起來發怒了，「你是說你用那條咒語打中了哈利？」

　　「該死，赫敏！為什麼啊？」

　　「我不是故意的，羅恩。」赫敏尖酸地回答，「我以為他是……他們中的一個！」哈利的呻吟重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哦，我真的抱歉，哈利。我不是故意的，是意外—」

　　「我想，」喬治評論道，「我們最好把這倆人送到校醫室，然後——我不敢相信這話是我說的，但是——找個老師解決這場麻煩事吧。」他回頭看了眼仍在像貓玩耗子一樣折磨馬爾福的胞兄。「我覺得我們已經辦完了這邊的事。」

　　***

　　「……所以哈利掏出了活點地圖，然後我們看見你一個人和馬爾福以及他的同黨待在一起。」羅恩在解釋，「還沒等我眨眼，哈利就奪門而出。往這裏跑到一半時我才追上他；納威肯定也跟著我來了。」

　　幾人坐在校醫室裏一張病床旁——羅恩開玩笑地堅稱這張床應該刻上當前使用者的名字，因為那人經常將其占據。哈利坐在一堆枕頭上，眼睛紅腫而布滿血絲，不過至少目可視物。

　　「我去找了雙胞胎。」金妮補充道，「然後我們盡可能快地感到了。」

　　「我們看到門已經鎖了，而且阿拉霍洞開不好使，於是哈利直接來了個『粉身碎骨』，把門炸飛了！」羅恩欽佩地說。

　　赫敏的手腕裏有五處粉碎性骨折，包括指節折斷這一最微小的不便。龐弗雷夫人花了半個多小時才修複了她的腕骨，並要求赫敏整夜都用魔法吊索掛住右臂，同時喝掉好幾服令人作嘔的生骨靈。至於指節，一點點消腫魔藥配上龐弗雷的魔法操作就能修複這種小菜一碟的損傷。然而傷處的青腫卻需要時間來消退

　　說到青腫，赫敏在高台倒塌時可弄到了不少。當然這比起巨龍給她的那一擊要少得多。她感到有點疼痛，但少許鎮痛劑很快就能解決這個問題。

　　「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然後房間中部的煙霧裏就發生了那場可怕的爆炸。哈利徑直衝了進去，像往常一樣該死。」

　　沒有一個斯萊特林受到重傷，當然明顯要除掉馬爾福這個例外——他的下頜受到了絲狀骨裂。不管是因為疼痛、或者僅僅因為被赫敏·格蘭傑點燃、擊中、打倒而受到的羞辱，他在龐弗雷夫人忙著給他處理傷口時一直在嚐試威脅和恫嚇。

　　事實上，馬爾福一直沒停止用他父親的名號威脅所有人，直到渾身散發寒意的斯內普教授抵達，並在小馬爾福的病床上施了個隱私咒。

　　達芙妮·格林格拉斯和赫敏差不多，隻受了點擦傷，再就是傷了尊嚴。諾特和高爾很快就被處理了，盡管斯內普在移除克拉布和帕金森身上的韋斯萊魔法時花了很大功夫——這兩人的吠叫終於被他仁慈地終結了。

　　哈利露出一個大大的壞笑。「我簡直不敢相信，」他小聲說，但還是忍不住竊笑。「赫敏第二次幹翻了馬爾福，而我竟然錯過了這場比賽！」

　　赫敏愧疚地臉上一紅。

　　「真是這樣。」羅恩用極度欽佩的語氣慢吞吞地說，「景色美如畫。」他歎息一聲，看向遠方，腦海中無意在重演那光榮一刻。「甚至比她去年給那隻抽搐的小白鼬那一下還要棒……」

　　「羅恩！」赫敏半是勸誡，「說得好像我有揍德拉科·馬爾福的習慣似的！」

　　「哦，我不知道，赫敏。」納威評論，「或許你可以開始培養；你顯然在這方麵很有潛力。」他假裝笑道。

　　「是啊，但別忘了是誰把可憐的哈利踢出戰場。」金妮帶著一絲惱火抱怨道。

　　當哈利再次輕笑時，赫敏的愧疚感減輕了。「赫敏已經道歉了，而且這次算我的小失誤。別——」看到兩個女孩都想抗議，哈利連忙抬手製止。「—是我想都沒想就悶頭衝了。老瘋眼漢這是給我來了次戰地實習啊。」

　　「對此我感到很糟糕。」赫敏小聲說。

　　「不過，不算太差，赫敏。」哈利帶著一點強顏歡笑的意味說，「馬爾福和波特在幾分鍾內被依次放倒，更不必提其餘三人。最牛逼的還要數幹掉巨龍，盡管匈牙利樹蜂的醜陋程度不及其他人一半！」

　　羅恩和納威都被逗樂了，不過金妮還是有點憤憤不平。「完全沒抓住重點。」她半是真心地咕噥。

　　「提醒你，小妹妹，帕金森可是你的傑作。」羅恩說，「我猜你讓她更像本來的麵目了。」這句話讓金妮那種莫名的苦惱情緒緩和了幾分。「我都不知道還敢不敢和你作對了。」

　　「你是我哥哥，所以你會一直和我作對。」金妮脅迫似的假裝吼道。

　　羅恩則付之一笑。「咬我啊，金妮……」看到金妮的手指誇張地抓向魔杖，他趕緊退縮了。「天啊！在她和雙胞胎之間，我還有什麼機會？」

　　「一點不比你應得的多，羅恩。」金妮提醒他，

　　這次的笑聲更純粹了。

　　「不過，說道穆迪教授，他這會在哪？你去那裏又是幹什麼，赫敏？」納威問。

　　「那個瘋狂的越障訓練場又是怎麼回事？」羅恩跟了一句。

　　赫敏猶豫了。她打算在下次碰到防禦術教授時，用最嚴厲的話應對這位老戰士。雖然如此，她大腦的一部分還是不斷向她嘮叨這正是一次訓練課程、是為了幫助她做好參賽準備。盡管如此，情況還是迅速失控了；除非、或者說正因為，這是穆迪有意為之……

　　「我……不知道。」她慢悠悠地回答。

　　她模糊的回答吸引了眾人不相信的目光，但哈利、金妮和納威卻不在此列。「好把，當我沒問。」羅恩仍然有些擔憂，「我猜我們現在都要被嚴懲了！」

　　他指了下大門：嘴唇抿緊、明顯十分生氣的麥格跟在似乎和往常一樣表情超然物外的校長身後出現。鄧布利多隨意地向斯內普和斯萊特林學生點點頭。他的副手則顯然把視線放在屬於她的學院的這些犯錯的格蘭芬多身上。

　　羅恩為所有人概括了一句話：「哦，烏鴉嘴！」他壓著嗓子咒罵。

　　麥格站在哈利的床腳，用冰冷而仔細的怒視看著每位學生。在一陣漫長而痛苦的沉默後，她吸了口氣，端起肩膀——赫敏相信她準備發作了。

　　「好吧，」她短促地尖叫一聲，「我一會再和那倆人——」赫敏知道她指的是雙胞胎，「——簡單談談，但我感到很羞愧，真的很羞愧，因為格蘭芬多竟然會被抓到在校園內毆鬥！」

　　「我可以想象你會參與，韋斯萊先生，還有你，波特先生——」

　　「嘿！」羅恩的抗議在麥格冰冷灰暗的怒視降臨後戛然而止。

　　「正如我所說，我非常驚訝你倆——」她指了下滿臉緊張的納威和明顯不願認錯的金妮——「會參與其中。但這和我發現你，格蘭傑小姐，的震驚完全不能相比。」赫敏十分努力地不讓自己退縮。「你竟然也會被發現卷入一起隻能稱之為學院間騷亂的破事中！」

　　「通常我會發現你是在解決波特先生和韋斯萊先生的麻煩事時負責發出理智之聲的人，但根據我的理解，顯然是你無緣無故地攻擊了馬爾福及其朋友。」

　　「可—可是—這不是真的！」赫敏站起身提出抗議。

　　「或許不是。」麥格冰冷的語氣讓赫敏坐了回去。「但我很確定這將是病房另一側提供的故事。」她用腦袋示意斯萊特林小團體的方向。

　　「缺乏紀律性顯然會讓你完全失去明年獲得級長徽章 的機會。」赫敏和她的朋友對此倒吸一口氣。格蘭芬多院裏所有人都將此視為板上釘釘。赫敏本人也對伴隨這份榮譽而來的義務和權利垂涎欲滴。

　　「那些該死的韋斯萊簡直是學校之恥，」斯內普的抗議聲從另一側傳來；顯然隱私咒已經被解除了。「格蘭傑的魔杖應該被撅斷！至於波特……！」

　　「可那個傻逼馬爾福在到處施爆炸咒！」哈利也抗議。

　　「那也隻是可能。麥格回答。「現在，我想聽聽你們的故事，從頭到尾完整講一遍。你先開始，格蘭傑小姐。」」

　　赫敏進退兩難。穆迪教授已經要求她法師對她的『緊閉』保密，而她正是按照他的指令才前往防禦術教室的。

　　實際上，她正是被這個怪人從窘境中解救出來。

　　「阿不思，米勒娃。」穆迪站在門口，臉上帶著十分滿意的表情。

　　赫敏突然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萬一這是老傲羅設法將她趕出霍格沃茨的某個瘋狂計劃呢？萬一他是在給她給她下套呢？

　　麥格瞥了眼她的同事，然後把忿怒發回學生身上。「在這裏等著。」她下令道，然後走向校長以及剛離開仍在抱怨不休的馬爾福病榻旁的兩位同事。在她就位後，穆迪變了個保密泡泡，這樣就沒有人能偷聽他們的談話。

　　「天啊！」羅恩打破了沉默，「開除？我猜我要離家出走了。媽媽會殺了我的。」

　　納威緊張得坐立不安。「奶奶又要給我寄吼叫信了。」

　　隻有金妮還懷著一絲怒火。「沒門！那些毒蛇攻擊了赫敏。任何相信她主動攻擊了六名斯萊特林的人，腦子都該好好檢查下了。」

　　赫敏的注意力開始從朋友們的對話中移開。她試圖解讀教師之間無聲交談的內容。

　　穆迪在發言。他似乎一點都不後悔或憤怒，臉上隻有……滿意。

　　但這個描述並不能擴展到變形術教授和魔藥教授身上。斯內普已經呈薑黃色的臉上的血色進一步消退，。這一信號表明他比剛衝進校醫室時更憤怒了。麥格的神情則變得更加冰冷；她的嘴唇已經消失在一條直線中，不斷敲擊魔杖的手指則暴露了她的怒意。

　　在穆迪說完後，鄧布利多似乎問了他幾個問題。除此之外，他似乎還在嚐試讓另兩位教師保持冷靜。偶爾他也會讓兩人發表觀點或提出疑問。

　　他們肯定說完了。鄧布利多取消了隱私泡泡；在斯內普僵硬地回到斯萊特林學生中時，滿臉寫著不快的麥格也向五名緊張的格蘭芬多走來。

　　「根據校長的勸說，」她再次抿緊嘴唇，「參與這起不名譽的事件的任何人都不會受到進一步的懲罰。」她的厭惡是顯而易見的。

　　「可是，教授，馬爾福施了——」

　　「任何人，波特先生！在這個問題上我不接受任何爭辯。」赫敏能看出她的院長已經暴怒了。

　　「什麼？」馬爾福極度痛苦的尖叫打破了麥格的聲明。「可是，斯內普教授……等著我父親聽到這件事吧！」

　　麥格抬起眼睛；她的耐心顯然已經消磨殆盡。「然而，如果任何一方有任何再犯……唔，懲罰將十分可怕，難以承受。把這個當做最後警告吧。」

　　通牒下達後，房間陷入墳地般的寂靜中。

　　「龐弗雷夫人向我保證，你們倆受到的傷害——」麥格指了下赫敏和哈利，「—都不嚴重，並且都是短期可愈的。我想你倆都很幸運。」

　　他抓儺神，無視了各種奇怪的抗議聲，大步流星地走出校醫室。

　　「該死！」羅恩小聲評論，「這就完事了？不過，斯內普還是隻能生悶氣。」

　　赫敏轉過身，看到魔藥課教室正對五個格蘭芬多怒目而視，然後便效仿麥格戲劇性地一抖長袍準備離開。然而他的莊嚴退場被穆迪攔住了。顯然這倆人之間一點都沒有愛。讓赫敏十分滿意的是，穆迪似乎在以個人身份對斯內普發號施令，而對方的臉色白得比赫敏敢相信的程度還要嚴重。

　　「馬爾福可不再是條開心的小蛇了。」羅恩評論道。

　　赫敏又看向被她擊敗的對手，然後被他徑直投來的惡毒凝視擊中了。她也報以怒視。

　　幸運的是，龐弗雷夫人救了場。「唔，波特先生，我想你已經恢複得足以離開我們了。」護士提出建議，「但要確保如果你的眼部出現任何反常的不適時，比如感到幹澀之類的，你要立刻直接回到這裏。」她又看了眼赫敏。「我確信格蘭傑小姐會監督你的。」

　　哈利微微一笑。「我相信她會的。」

　　「至於你，格蘭傑小姐，好好睡一宿，明早你就不用吊帶了。還有，別忘了喝生骨靈！」赫敏實在忍不住做了個鬼臉。

　　「那好，唔，如果你們其他人能先回避一下，波特先生就能更衣……」

　　在其他三人起身離開時，赫敏又逗留了片刻。

　　「我真的很抱歉，哈利。我應該知道那人是你的，看你跑步的的姿勢就該知道。我當時就是太……慌了。」

　　「不用大驚小怪，赫敏。」他平靜地說，「就像我說的，這是我自己的錯。還好我偶遇的是你，而不是馬爾福。」

　　赫敏心底閃過一絲轉身即逝的恐懼。馬爾福顯然打算到處施放爆炸咒。考慮到他對哈利抱有多大的第一，誰知道他還會施什麼咒語？

　　「我還是對此感到很難過。」

　　哈利猶豫了片刻，然後抬起頭。「那好吧，」他慢慢地說，「要不你……幫我寫變形術論文怎麼樣？」

　　「哈利！」

　　「或者接下來兩篇。」他惡作劇似的補充。

　　赫敏端起胳膊。「或許我可以幫你構思一下。」她不滿地反駁，「今晚我可不太能寫字，對吧？」她又加了一句，並指著已經喪失能力的右臂。

　　哈利咧嘴一笑。「這趟基本值了。現在，除非你打算幫我穿衣服……？」

　　赫敏臉紅了。但她心裏有一部分並不介意繼續逗留。

　　當她離開哈利的病榻後，魔法床簾立刻在她身後關閉。她正準備離開，卻聽見另一側病床上傳來嘶聲怒罵。

　　「你會為今天付出代價的，泥巴種！」

　　「就憑你和你的軍隊，馬爾福？」她也不甘示弱。

　　***

　　下一周的星期四傍晚，比之前謹慎得多的赫敏敲響了已經被徹底修複的防禦術教室。

　　在聽到穆迪喊她進來時，赫敏一點也沒放鬆。她一邊抽出魔杖，一邊推門而入。

　　當然，教室內部早在星期一早晨第一節課前就被複原了。穆迪坐在書桌上，大口喝著小酒壺裏的液體。看到赫敏走近，他將酒壺塞進了書桌抽匣。

　　「很高興看到你學會了一課。」穆迪評價。

　　「這課可不容易錯過。」赫敏尖酸地回答。「是你幹的對吧，教授？我指的是周六。」

　　穆迪點頭。「是的。」他承認了。

　　赫敏花了很大力氣忍住逐漸升起的義憤。「為什麼？」

　　穆迪一挑眉。「不是『為什麼，教授？』看來你對我的方法不太讚同。」

　　「我可能被殺掉的。」赫敏立刻還嘴，然後用完全缺乏誠意的口吻加了句「教授」。

　　「不，你不會。至少我在場時不會。」

　　她抑製憤怒的努力失敗了。「哦？真的嗎？馬爾福和他手下的暴徒在四處施放爆炸咒，而你卻不見人影？」不過誰都沒法看清濃霧裏到底發生了什麼，她不得不承認。

　　「你的沉默咒像往常一樣運轉良好。」穆迪又用魔杖敲了下人造的全視之眼。「這個能看透一切，小姐。不管怎樣，眼疾咒施得不錯。」

　　「什麼？」他顯然看到了一切

　　「我一直坐在這裏。」穆迪指了下位於短旋轉樓梯頂部、通往私人空間的門洞。「視線模糊，但這個能看穿一切。你幹的很好，格蘭傑。」

　　赫敏實在太生氣了，以致開始像籠中困獸一樣在教授的書桌前踱步。「你導演了這一切，」她總結道，「你弄來了六個斯萊特林，隻為了……什麼？測試我？」

　　「嗨呀。而且本來隻是四個混蛋，是他們學院在黑魔法防禦術課上成績最好的幾人。但我沒料到馬爾福又把那兩隻大猩猩拽上了。」

　　「你瘋了。」赫敏小聲說。

　　「不正式，格蘭傑。」穆迪費了點力氣從書桌邊站起身。「隻是有一點瘋狂=。你真覺得我會讓那些食死徒的產物把你幹掉？」

　　「我不知道你在場。我嚇壞了。」

　　「是嗎？」穆迪在她身前走動，譏笑著凝視她的臉。「唔，很好。你得學會克服它。麵對那條巨龍幾乎耗盡了你的勇氣……」

　　他一時間陷入了那種千裏之外的凝視，最後終於回過神。「感到害怕並沒有錯。梅林知道，我還有好多次嚇得拉肚子呢。當我不再害怕戰鬥的時候，就是我回家種田的時候。」

　　「我可能會傷到哈利。」赫敏抱怨道。

　　「啊哈，是的……他媽的哈利·波特。那會毀了好事，不是嗎？嗯？我承認我沒料到這點……好吧，這句話不完全對。」穆迪用手指敲了下鼻翼，表示赫敏可以分享他的秘密。「告訴你，波特的高尚足有一英裏寬，如果他不注意這點，總有一天他會死在上麵。不先估計情況就一頭衝進來。如果某個小傻瓜像這樣衝向我，我會對他施個遠比致盲咒強力的惡咒。」

　　「那馬爾福的咒語又怎麼說？」

　　穆迪一聳肩。「白鼬的憤怒管理有點問題。他可能也會栽在這點上。」

　　「如果他們中的一個擊中了我——」

　　「他瞄準的不是你。」

　　「這不重要。他們在濃霧裏盲目開火。如果某一條打中了我，那可能……傷到我，甚至更糟。」赫敏憤怒地加重語氣，「或許我也會陷入和你差不多的境地。」

　　穆迪聳肩。「或許吧，或許不會。魔杖一抽出來，事情就不好講了。不過，你還是處理得很冷靜，放倒了三個，點燃了馬爾福。我得承認，我沒想到你能做到這麼好。」

　　「你還是沒告訴我為什麼……教授？」

　　穆迪終於表現出一絲尷尬。「我要知道你有沒有迎難而上戰鬥的勇氣，以及對一個男…巫師同學施咒的決心……你已經證明了自己。」他退到書桌上重重坐下。「誰知道等這件該死的破事解決時會發生什麼？我可以給你很多東西，格蘭傑：我的知識—與我的某些同齡人的觀點相反，這些東西或許還能值幾個納特；一點實戰訓練；以及各種小技巧。但我不會以任何手段將你投入真正的決鬥中。」

　　「這也太……」赫敏被他的坦誠亂了陣腳，努力找到合適的話應對，卻失敗了。穆迪打破了暫時的沉默。

　　「早前我給你上了一課，但你已經把那一課學透了。你們班上沒人像你這麼優秀，能……」他猶豫了一兩秒，「拯救波特，並且他也不願意讓別人來；太他媽傲了，你也知道。」

　　赫敏對此有點不滿，坐到椅子上。「所以為什麼馬爾福和另外五個—抱歉，三個—人會失敗？」

　　「金發小子太看重他的屁股【注：指地位】了，他太專注於奚落你，而不是單純追求勝利。不，你需要比幹掉他更難的練習。」

　　「可是，」赫敏將想法大聲說出，「我連他也沒擊敗。最後是他抓住了我。隻是援救小隊阻止他對我施放梅林才知道會是什麼的咒語。」

　　「好好想想，是這樣嗎，格蘭傑？我可不覺得。正如我所說，這個……」他再次敲了下魔眼，「……能看穿一切。如果你沒被波特分心，你就能靠近馬爾福，像你設想得一樣漂亮地將其拿下。之後餘下眾人就會放棄，我敢用我的木頭假腿打包票。盡管如此，你仍然用了漂亮的咒語打敗了三名對手，當然還靠了點小聰明。」

　　「呸！在我看來你一直保持了冷靜的頭腦。」穆迪伸出他剩下那條天然的腿。「不過，我還是和阿不思吵了一架……」

　　赫敏大感新奇，忍不住問出了疑惑。「校長是怎麼說的？」

　　穆迪聳肩。「他說對我感到失望，並且如果類似事件再次發生，他將按照職責上報董事會。」

　　「可是盧修斯·馬爾福不管怎樣都會得知的。」赫敏指出，「德拉科嗶嗶的那些屁話正是他要告訴他父親的，然後他父親就會照做。」

　　穆迪嘲弄地一笑。「馬爾福家都是軟骨頭。你覺得盧修斯會把這件事公之於眾？他的小崽子到處施爆炸咒？還有更糟的，馬爾福寶貝被一個麻瓜種用一記右勾拳放倒……順便說句，小姐，那可是會心一擊。不管怎樣，一隻冥想盆和我的幾句話就能讓他兒子閉嘴。相信老瘋眼漢；可能發生的最壞的事也就是我被開除，而那還需要時間。據我們目前所知，董事會目前還處於井然有序、結構完整的情況中。盧修斯會發飆的，但他不會采取任何正式措施。」他一下僵住了。「正式……？」

　　那種凝視又回來了。

　　「教授？」

　　穆迪從沉思中回過神。「別管了，格蘭傑。那是校長要操心的事。等他們聽說一切都是我的行為——一次防禦術練習，是我計劃中好幾次裏的第一次，這是我告訴他們的——斯內普簡直想給我下咒，米勒娃則想把我捏成球。」

　　聽到穆迪用尖酸的語言暗示他已經將所有責任一己承擔，赫敏臉上微微一紅。當然，她確實不需要負任何責任……

　　「我告訴麥格要先從最好的學生練起，又告訴斯內普把他的食死徒奴才們管好，否則我就要對他們學院單獨來一起『訓練』。他想把你的腦袋裝盤，配上波特以及那些該死的韋斯萊的。」穆迪瞥了眼他的學生，「他還沒來找你麻煩，對吧？」

　　赫敏搖搖頭。她本以為周二的魔藥課肯定會吃個緊閉，但斯內普卻僅僅滿足於給格蘭芬多扣幾分了事。

　　「唔，如果他搞事，你可以告訴我。告訴他，任何緊閉都將五倍奉還給他們學院，明白？他扣了多少分？」

　　「從各人那裏……」赫敏回想一下，「大概有100分吧。」

　　「我了解斯內普，」穆迪咆哮道，「比正常的多扣了多少分？」

　　「要我說大約50吧。」她估計了一個數字。

　　「那好，格蘭芬多加五十分，因為你在第一次『練習』中的優異表現，剩下的我過後再處理。現在，你不要把這個當做全權委托……你下次上魔藥課是什麼時候？」

　　「明天下午。」

　　穆迪點頭。「很好。如果你被關緊閉了，過來告知我。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和老西弗勒斯談談的。」

　　赫敏猜想穆迪將興奮異常地和斯內普教授『親切』交談。

　　「不管怎樣，你還有更多的麻煩要解決。」

　　赫敏猛地抬頭。「什麼？」

　　穆迪疲倦地搖頭。「第二次考驗，格蘭傑。明天晚上鄧布利多就會宣布這場考驗將在24號進行，離現在恰好隻剩兩周。我看到你已經在做相關訓練了。」這一次，他讚許地點點頭。

　　「你……你不會恰好知道……」

　　「沒有線索，格蘭傑。」穆迪再次敲了下鼻子，「我們不能作弊。我會訓練你，但僅此而已。不然就不公平了，不是嗎？我能說的就是，你會提前一周重新獲得金蛋。」

　　赫敏茫然了。她以為那個金蛋隻是榮耀的象征，是第二次考驗的參賽資格證明。盡管盧多·巴格曼的確在她從巨龍口下死裏逃生後立即將其放進了保險櫃，她還是認為那是因為這東西價值不菲。她懷疑參賽方根本不會讓學生自己保管金蛋。「為什麼？」

　　「這次考驗的線索，小姐，就在金蛋裏。這就是我能說的了。」

　　赫敏靜靜地坐著，消化這珍貴的信息。這讓她又有了需要完成的任務。

　　「來吧，格蘭傑。」穆迪再次從吱嘎作響的椅子上起身。「是時候再來點比爆炸咒更愉快的活動了。」

　　赫敏懷疑被穆迪認為『令人興奮』的事情是否是她真心想了解並參與的。

　　「好的，如果你曆史學的不錯——我知道你的確如此——」他剩下的那隻天然的眼睛衝她一擠，「—那麼這東西確實曾在過去一些比賽中被多次使用。一直是操縱你的某位對手的好辦法。」

　　「你還記得我給你們上的第一節課嗎，格蘭傑？似乎在很久以前了，對吧？唔，他們不會允許你使用奪魂咒的—」聽到一個不可饒恕咒的名字，赫敏打了個寒顫，「—但讓我們看看你在抵抗這種咒語方麵做的怎麼樣。之前你並沒有做到，但我確信你不想被波特落下，對吧？」

　　赫敏最初的厭惡情緒再次被壓製，對邪惡法術的抵觸心理被她強烈的學術精神蓋過。

　　「現在，」穆迪繼續說，「誰知道那所法國學校裏教了些什麼？但我可不相信老卡卡洛夫和他的同事沒教過學生一些『進階魔法』。克魯姆相當危險，很可能使用此類咒語。」兩隻眼睛現在都盯著赫敏，「不管你覺得他是個多好的朋友，男孩在鐵石心腸方麵都是專家。覺得他會在對你用這個咒語時猶豫嗎？」

　　「維克多永遠不會幹這種事。」為了維護朋友的名聲，赫敏有點激烈地說。

　　穆迪傷心地搖了搖粗糙的腦袋，給了她一個不解的眼神。「那種迂腐之見會害死你的，小姑娘。你不想贏了嗎？」

　　「不想。」赫敏強烈的反駁似乎讓老傲羅更不相信了。

　　「好吧，小姐，我們按照你的方法來。現在，如果你不可避免地被擊中了，你要試圖反抗咒語的效果。準備好了嗎？」他舉起魔杖準備施咒。

　　赫敏緊張起來，準備好——

　　「魂魄出竅！」

　　……

　　「格蘭傑！格蘭傑？」

　　在遙遠的地方，似乎有個人想吸引她的注意力。她太累了。她隻想躺一會。

　　「來吧，小姐，醒來，醒來啊！」

　　赫敏睜開眼睛，看到一隻熾熱的藍色眼球正注視著她。這個預料之外的景象把她嚇得醒來快了些。

　　「什麼？我在哪？」

　　「你做到了，格蘭傑！」穆迪似乎得意洋洋。

　　「做到了什麼？」赫敏仍在嚐試恢複方位感。『我在哪裏？啊哈，是防禦術教室。我不是該……？』

　　「我就知道你能做到，」穆迪像個喝醉的水手一樣，笨拙地轉著圈。

　　「抱歉，我……我幹了什麼？」

　　穆迪轉過身，再次注視著她。「唔……」

　　赫敏討厭稀裏糊塗的感覺。「發生了什麼，教授？」

　　「你抵抗了奪魂咒，小姐？」

　　「奪魂咒？」赫敏顯然完全不信，「你在開玩笑吧？」

　　「沒開玩笑。我為你感到驕傲。」穆迪再次審視著她，「記不得了？」

　　赫敏搖搖頭。

　　「好吧，對於某些人，可能會伴隨短暫的失憶。」穆迪解釋道，「可以說是種防禦機製。」他敲了下鼻翼，「書上沒寫，小姐。這是我多年前在戰場上發現的。」

　　赫敏十分希望能回想起自己這個成就。可隻要她一想，頭痛就先來了。「哈利可沒有。」她有點悶悶不樂地想起。

　　穆迪咧嘴一笑，場麵十分駭人。「波特是波特。就像我說的，某些巫師情況不同。」

　　赫敏以手撫眉，從她才發覺自己坐在其中的椅子上站起。「我們……我能再試一次嗎？」她猶豫地問，希望這次能重複自己的成就，但不要失去記憶。

　　穆迪搖頭。「不，兩次入侵記憶太危險了。顯然這種咒語會從你體內奪走一些東西。」他注意到赫敏明顯流露出失望情緒。「很了不起的成就，格蘭傑。現在，讓我們將此作為咱倆之間的小秘密吧。」

　　「為什麼？」赫敏一噘嘴。她想分享她的成果。

　　「因為如果某些黑巫師對你使用奪魂咒，你就可以趁機拜托他們，前提是他們不知道你能做到。」穆迪慢吞吞地說，仿佛在處理一個頑童，「如果他們知道，他就可能用更可怕的咒語。好好想想吧。」

　　赫敏低頭看著腳麵。如果不能獲得聲望，那學會抵抗不可饒恕咒這種事情還有什麼意義呢？頭痛又開始了，她不禁縮了下身體。某種令她惱火的東西在她臉上飛舞；不管是什麼，她都想將其拂掉；大概是隻蟲子吧。

　　穆迪活躍的藍眼睛轉了一圈，停在那隻蟲子身上：它現在落到了旁邊一樽櫥櫃上。「格蘭傑，」他小聲說，並示意她靠近。她遵命了，然後他施了個閉耳塞聽以保證接下來的談話無法被竊聽。為了防止誰，赫敏並不知道，不過穆迪要是沒點偏執狂的架勢，估計也活不到現在。

　　他將麵向從櫥櫃移開，魔眼卻用某種方式透過眼眶和腦袋繼續注視那隻蟲子。穆迪接下來的話音很低，但語氣裏有著掩飾不住的緊張。

　　「現在，那邊有隻甲蟲—不，別回頭！就在那邊櫥櫃上，挨著康沃爾郡小精靈。」

　　赫敏完全不知道這場對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作為對你的反應速度和準確度的測試，我想讓你把它定住。」他看到赫敏臉上明顯寫著不相信，「你能做到的，格蘭傑。隻要選擇合適的咒語。當我說『斯內普』時，我要你開始嚐試。」

　　赫敏點頭。唯一的問題是，該用什麼咒語？

　　穆迪取消了閉耳塞聽，回到教學模式。「很好，上一次施法有點太弱了。我要加力了—」

　　『不能用統統石化-這個全身束縛咒想困住那種體積的目標，所需的精確度是她無法企及的……康沃爾郡小精靈……那個騙子洛哈特用的是什麼咒語……？用的是真的嗎—真討厭的東西……但這個主意聽起來……冰凍咒！不需要太精確；這個咒語作用範圍很大。』她早就學會了這個咒語。

　　「準備好了嗎，格蘭傑？隻要把我想象成斯內普教授——」

　　赫敏立刻轉身，魔杖瞄準櫥櫃，勉強辨認出幾碼外那隻甲蟲。「冰封千裏！」

　　咒語擊中了櫥櫃的木門以及後麵牆壁的一部分。表麵立刻結了一大塊冰，最外部則是一層冰霜。

　　「啊哈！」赫敏無視了腦殼裏輕微的刺痛，高興地蹦起來——她看到有一團冰坨從冰麵慢慢鑽出。「我辦到了！」

　　「相當精確，小姑娘。」穆迪沉思著說，「現在，讓我們仔細看看這隻臭蟲子。甲蟲飛來！」

　　冰坨掙脫了櫥櫃表麵，飛進穆迪手心裏。他將其小心地放在一張書桌上，魔杖指向冰凍的甲蟲。

　　「教授？」赫敏大惑不解，「你要對這隻甲蟲做什麼？」

　　「這可不是甲蟲。」穆迪回答，「這個……」他的魔眼一轉—「能看穿一切。」

　　赫敏搖搖頭。她的教授說話完全沒道理。「那它是什麼？」

　　「不是『什麼』；更像是『誰』。」他向前一步，準備與甲蟲直接說話。

　　「現在，如果你是隻蟲子，那你隻會疼一下，不然你也得被壓扁。」他抬起手，準備摧毀目標。「可如果你不是，那你的時間不多了。」

　　甲蟲抖落體表的冰塊，一秒鍾後就變成了一個凍得瑟瑟發抖、卻讓人一眼就能認出的人。

　　「麗塔·斯基特！」赫敏倒吸一口氣。

　　「嗨呀。」穆迪評論道，「騙不過老瘋眼漢，對吧，麗塔？」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麗塔暴躁地回答，試圖找回一點尊嚴。

　　「所以這就是你收集那些可恥的故事的辦法。」赫敏立刻意識到了，「你一直在偷聽我們的對話。」

　　麗塔居高臨下地怒視了她一眼。「你也不知道自己幼稚的廢話有多無聊。」

　　「你有大麻煩了，你要知道。鄧布利多教授已經禁止你進入學校。」赫敏補充道。

　　「唔，沒有什麼擺不平的。」麗塔抗拒地反駁，「一點小誤會，僅此而已。我確信康奈利會認定我隻是在追去獨家新聞而已。」

　　赫敏想起金妮關於麗塔及其關係網的評論。

　　「或許他會。」穆迪沒話找話地加了一句。接著他立刻換上一種不詳的語氣。「假設福吉知道你在這裏……我敢打賭根本沒人知道，所以你才被抓住。」

　　「不僅如此，」赫敏插嘴道，聲音更加清亮，「你是個非法的阿尼瑪格斯！」她確定麗塔裝出的自信上閃過一道裂痕。隨後這個記者從之前坐著的書桌上跳下。

　　「完全一派胡言。我在魔法部做了詳細的登記。你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小姑娘。」

　　赫敏搖頭。「哦不，你沒有！去年我查過濫用魔法辦公室的報告。那時候你還不是登記在冊的阿尼瑪格斯，而根據你的行為，我打賭你開始練習這個要比去年早得多。」

　　穆迪用手指把玩著魔杖。「好吧，麗塔，要我給馬法爾達送張便箋嗎？那樣能解決問題嗎？」

　　「你可真有臉說啊，是不是，教授？」她在最後兩個字上加了尖酸的諷刺。「對學生使用不可饒恕咒，然後—」

　　「霍格沃茨的事情。」穆迪的咆哮打斷了記者的尖叫。「魔法部知道，鄧布利多也讚成。」他脅迫地一揮魔杖。「但你出現在這裏可就不能這麼講了，斯基特。」

　　那些話裏暗含的冰冷威脅可不能歸因於她施的冰凍咒，赫敏想。

　　麗塔猶豫了。「好吧，我看不出我們為何這麼晚了還要麻煩霍普基克女士。似乎有點……小題大做。」她從長袍裏掏出速記羽毛筆。「不如來一次美妙的采訪；講一下你們這邊的故事，嗯？『赫敏·格蘭傑：被誤解的麻瓜種』。」

　　「在你上次的行為之後？」赫敏的語氣既自信又氣得冒煙——一個危險的情緒組合。「如果你又想引用我的話，我現在可不打算給你機會。」

　　「我相信我們可以達成一些共識，親愛的。」麗塔假笑。

　　「在你的編輯收到那些信後，我很懷疑<預言家日報>還願不願意在你身上浪費版麵。」

　　「是的。」麗塔眯起眼睛，「我想是你在背後搞鬼。給我帶來了無盡的麻煩。」她將注意力從赫敏身上移開，「唔，穆迪教授，你打算讓你一位學生騷擾新聞界一位受人尊敬的成員嗎？」

　　穆迪挑起那隻僅剩的原裝眉毛。「受人尊敬？我似乎想起來有一大堆文章都在建議讓老瘋眼漢解甲歸田。我可不覺得今晚你像一個瘋子提要求是好主意。瘋子的魔杖可能會不小心一滑。」

　　「好吧，真是的。」麗塔假裝發怒，「我想幫人們解決問題，可我收到了什麼樣的感謝？」她將羽毛筆塞回長袍。「唔，那我這就走。我相信我們可以擺平這件事。我隻要再和親愛的盧多說幾句話。」

　　她剛向門口走了兩步，穆迪便抬起拿魔杖的手。「你得先和我說幾句。」

　　他轉向赫敏。「格蘭傑，」他冷冷地說，「我建議你現在就離開。麗塔和我還有些事要談。」

　　「我相信我們可以明天再談，們先把這件事睡一覺過去。」麗塔插嘴道。

　　「格蘭傑，出去！」

　　對和那頭滿口誹謗的母牛共處一室一直保持警惕的赫敏立刻順從地拿起長袍準備離開。當她回頭望向這配錯的一對時，良心開始隱隱作痛。「教授？」

　　穆迪垂下魔杖。「斯基特小姐和我會吵一架。你最好對此毫不知情。」

　　麗塔臉色一白，但還是保持鎮靜。「好吧，我知道你會讚同的……阿拉斯托。」

　　「沒必要被和媒體的陰暗麵打交道時的肮髒事惡心到，格蘭傑。和貓狸子睡在一起，你就會長跳蚤。現在快走吧！」

　　在赫敏準備關門時，她聽到了麗塔的開場白。

　　「現在，阿拉斯托，我想或許一塊——」

　　教室門徹底關閉，然後上了鎖。

　　『好吧，至少這解釋了所有的謎團。』赫敏想，『等著我告訴維克多和男孩們吧！』接著她的熱情被再次襲來的頭痛衝淡了。

　　***

　　正如穆迪教授的預言，鄧布利多在第二天傍晚就宣布了一個受到一致好評的消息：24號星期三當天全部課程將被取消，全校師生可自由觀看第二場考驗。

　　盡管她早就知道，但這次相當公開的通告還是加劇了赫敏的焦慮。她仍然不知道考驗的細節。她將困擾她的輕微頭痛歸因於壓力以及過度勞作。

　　一周後，鄧布利多發表了另一個公告：四位勇士將在晚飯後去他辦公室開會。在三名學院院長以及麵色慘白如行屍的巴蒂·克勞奇麵前，盧多·巴格曼親手將四人在第一次考驗中取得的戰利品交還。

　　在那短暫的光榮時刻、在險些被做成燒烤之前，赫敏一直沒機會仔細端詳她的金蛋。除了俗麗的顏色外，金蛋似乎相當平凡。環繞金蛋整個徑向上有一道凹槽，所以顯然這玩意是被設計用來打開的。

　　「現在，」鄧布利多眼睛一眨，提出了建議，「我希望你們克製住在這裏打開的衝動。你們將在金蛋裏找到關於第二場考驗第二部分的細節。線索的解密方式就是開啟相位。」

　　赫敏徑直返回了格蘭芬多公休室，她的大多數同學正在那裏等待她凱旋。所有人，從一

　　在仔細檢查了一番後，赫敏沒找到任何魔法痕跡，隻好選擇了捷徑。她把指間扣進凹槽，

　　她轉瞬即逝的勝利感被回蕩在公休室裏的可怕聲響淹沒了——圍觀者四散逃竄。一種宛如報喪女妖的怪異哀嚎襲擊了每個人的耳朵，而且捂住都不好使。眾人對關掉噪聲的訴求隻讓場麵變得更亂。

　　赫敏猛地闔上這隻金色容器，瞪著大眼睛看向朋友們，一臉厭惡。

　　「這他媽是什麼東西？」臉色同樣蒼白的羅恩問。

　　赫敏茫然不知，但她本來也沒指望爭霸賽裏任何一個環節會很簡單。那種刺耳的聲音裏肯定藏著需要她解開的線索。她抓起金蛋，收拾好羽毛筆和羊皮紙。「走吧。」她對哈利說。

　　「圖書館？」

　　「圖書館。」

　　***

　　「呃……赫敏？你不覺得我們已經拿了夠多的書嗎？」

　　赫敏正在嚐試搬著高過頭頂的一大摞書的同時保持移動。她幾乎沒注意已經不在視野內的哈利猶豫的質疑。

　　她欣慰地歎口氣，把負重卸到最近的一張書桌上。悶響回蕩在整座圖書館中。

　　「人永遠不會嫌書太多，哈利。」她簡略地說，並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桌子。這一摞摞千奇百怪的書加起來肯定超過了一百本。「現在我覺得我已經拿到了所有與魔法語言和聲音相關的書籍。」

　　「你確定那不是人聲？」哈利問。

　　「沒有哪個巫師會弄出那麼可怕的噪聲。」羅恩粗暴地回答，「盡管雙胞胎唱歌時和那個比較接近。」

　　「說的很對，羅恩。」赫敏評價，「這是一場魔法競賽，所以答案肯定藏在這堆書的某個地方。那麼這樣：納威，你拿著那摞；哈利，這摞；羅恩，你可以在那些書裏查找——裏麵大多是圖畫……」看到羅恩向她吐舌，赫敏微微一笑。「而我處理這些。」

　　說完赫敏便坐下來，一頭鑽進碎嘴戴拉陶著的《世界魔法語言》。

　　當平斯夫人嘟囔著『你們都有床，應該好好利用它們』將幾人攆出去時，他們取得的成果完全為零。沒有人在任何梳理找到任何與那從金蛋裏發出的非人間的尖叫相符的描述。

　　赫敏打算用再次擰開金蛋的方式同時驚擾帕瓦蒂和拉文德，以便進一步分析。最後，她撤退到四柱床的帷幕之後，施了個沉默咒。那天夜裏，哀嚎聲在夢中不斷糾纏她。因而第二天大清早她的頭痛就再次發作了。

　　第二次圖書館會議的成果和第一次一樣令人沮喪。羅恩拍腦袋提出的再聽一下金蛋聲音的建議讓這次座談草草結束。平斯夫人像幻影顯形一樣出現了，讓赫敏十分尷尬而羞愧地立刻叫停了他們幾人的暴行。

　　悶悶不樂的格蘭芬多們無精打采地在走廊裏閑逛。

　　「多謝你了，羅恩！」赫敏尖刻地說，「我們隻剩下五天時間解密了。」

　　「好吧，可這就是浪費時間，不是嗎？」羅恩易怒地還嘴，「我從來沒聽過那樣的聲音。那種東西怎麼能被稱作線索，嗯哼？」

　　「哦，可它就是。」赫敏激動地堅稱，「教授—」她立即在暴露消息來源前閉上嘴。她環顧四周，發現似乎隻有哈利注意到了，因為他向她望來的眼神十分奇特。

　　羅恩的暴脾氣顯然已經從臉上的紅暈表現出來。「哦，真他媽的荒唐，不是嗎……我的意思是—哦，該死，納威！」

　　「抱歉。」納威顯然決定再聽一次那個惡毒的叫聲。在一條狹窄的走廊裏，它聽上去要糟糕得多。

　　赫敏做出決定：「好吧，那你們先走。」她對其他人宣布，「我要回圖書館繼續研究—當然得要平斯夫人允許我。」

　　她剛轉身背過同學們，盧娜·洛夫古德便跳著華爾茲從走廊另一端走來。

　　「哦，我聽到的是美人魚的歌聲嗎？」這個古怪的拉文克勞問。

　　「什麼？」

　　盧娜抬起頭。「美人魚之歌，」她看向赫敏，「很美，不是嗎？」

　　「美？」羅恩搖搖頭，然後用他認為很低的聲音加了一句「那人是個瘋子。」

　　赫敏覺得她看到盧娜的大眼睛中閃過一抹悲傷。「羅恩！」她厲喝一聲，然後麵向這位更年輕的女孩，「盧娜，那是美人魚的歌聲？你確定？」

　　「唔，事實上雌雄兩性都有。」盧娜自信地說，「至少在我聽來像是他們。」

　　「你管那個叫唱歌？」羅恩繼續言辭刻薄。

　　「哦，歌聲美極了。」盧娜回答，並快樂地一拍手。「我能再聽一次嗎？」

　　仍然拿著金蛋的納威緊張地瞥了一眼赫敏，得到了點頭示意。接著，在噪聲再次襲擊幾人時，她花了全部的自製力以忍住不捂住耳朵。

　　在納威沉默了金蛋後，令人無法理解的哀嚎又持續了很久，回聲導致學校深處傳來聲聲抱怨。按照這個速度，赫敏想，她離被永久禁止進入圖書館也不遠了。

　　盧娜沉浸在思考中，被這次體驗迷住了。「如此美妙的旋律，你不覺得嗎？」她快活地問。幸運的是，這個拉文克勞沒看到站在她身後的羅恩伸出一根手指在鬢角上打轉。

　　「盧娜，你能聽懂他們……唱歌的內容嗎？」赫敏滿懷希望地問。

　　「哦，不能。」盧娜回答，「當音樂如此美妙時，歌詞已經無用了。」說完她便轉過身，快活地從走廊另一側離開，一路上踩著她獨特的節奏。

　　赫敏當機立斷，決定立刻回圖書館，準備乞求再次允入。

　　「你不是……我的意思是，當真？」羅恩抗議道，「她隻是個瘋子！」

　　赫敏180度轉身，對他怒目而視。「別叫她瘋子，羅納德！她的名字叫盧娜。」她沿著走廊前行，嘴上自言自語地嘟囔：「而且她比你們加起來的幫助都大……希望如此！」

　　然而即便她被允許回到圖書之林中，赫敏還是沒能在這次幸運的偶遇之外取得任何進展。巫師世界似乎對美人魚想說什麼毫無興趣，就像對待妖精以及其他『低等的』物種一樣。英語—美人魚語常用語手冊或字典根本不存在。也沒有人為美人魚語發明一種翻譯魔咒，更不用說為美人魚歌曲出版唱片了。隻有關於遠離海妖的警告。

　　諷刺的是，最後還是赫敏閱讀次數最多的書為她提供了關於可能要麵對什麼事物的暗示。

　　《霍格沃茨，一段校史》再次拯救了她。赫敏隱約想起當時閱讀時看到了一條不太重要的信息：黑水湖裏有美人魚。

　　這很有意義。全校師生及海外客人都被邀請觀看第二場考驗。那麼賽場當然要在霍格沃茨當地！

　　知道地點隻是解決了謎團的一部分。『什麼』和『怎樣』這兩個要素仍在困擾她。

　　時光飛逝。星期五晚上到穆迪那裏參加例行『緊閉』時，赫敏不情願地承認自己盡管得出了比賽與大湖有關的結論，但還是不知道第二場考驗到底要考什麼。頭發斑白的老教授聽到這裏隻是悲傷地搖搖頭，嘟囔著『現在的學生真缺乏知識』一類的廢話。他什麼都沒告訴她，當然她也沒主動問。

　　眼看時日無多，赫敏的焦慮開始瘋狂生長。除非再有一個比爾·韋斯萊出現，否則她又得兩眼一抹黑地重返爭霸賽賽場。她知道自己不能對想要幫忙卻徒勞無功的哈利和羅恩疾言厲色，但她實在忍不住。並且這些緊張情緒還加劇了她目前為止持續不斷的頭痛。

　　星期天到了，金蛋還在嘲笑她。離比賽隻剩三天了。比起第一次翻開那些書，赫敏在全神貫注的閱讀的裏完全沒發現哪怕一絲和解開謎團有關的信息。

　　圖書館像一周裏大多數時間一樣人口稀少。維克多不再，或許在佩內洛普·克裏爾沃特的陪伴下享受重返沙場前的最後時光。因而當赫敏發現自己徒勞的搜索工作被另一位勇士打斷時，她的驚訝就十分合理了。

　　「呃……格蘭傑—我是說，赫敏。」

　　如果塞德裏克·迪戈裏的出現在她意料之外，那他的緊張表現就更令人吃驚了。通常他都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現在卻說話都結巴了。

　　「你好，塞德裏克。我能幫上你什麼忙？」

　　赫奇帕奇海報男孩機敏地四下打量一番，仿佛在檢查有沒有竊聽者，然後俯身說：「惡唔……別誤會這件事，赫敏，」汗珠從他眉角滴落，「也別告訴人。八點鍾來找我，我在級長浴室門口。對了，帶上你的金蛋。」

　　傳遞完這條匪夷所思、意料之外的信息後，塞德裏克便匆匆離去。赫敏呆坐在椅子上，下巴都快掉了，腦海中不斷回放他這次搭訕的內容；這番話可是由被全霍格沃茨女孩行家公認為最迷人的男孩口中說出的。

　　帶著驚恐混雜好奇的情緒，赫敏準時抵達了指定地點。她發現塞德裏克正在浴室門口走來走去。

　　「啊，很好，你來啦！你沒告訴任何人，對吧？」

　　赫敏仔細觀察著塞德裏克。她懷疑對方打算來一起浪漫約會。塞德裏克似乎正被秋·張迷得神魂顛倒，盡管這恰恰能解釋他明顯的緊張。如果他是學校裏其他男性、又沒在關鍵時刻幫助過她和她最好的朋友，那她的手這會肯定已經放在了魔杖上，或者她跟本就不會來。

　　「我沒告訴。」她確認道，「塞德裏克，這是怎麼回事？」

　　「你弄明白金蛋了嗎？」

　　赫敏點點頭。「我相信那是美人魚。」她透露道，並滿意地看到塞德裏克也讚許地點頭。

　　「說對了一部分。那麼，你唯一能發現美人魚說話……或唱歌的地方在哪裏？」

　　「唔，我想應該是大湖。」赫敏想了想說。這次塞德裏克搖頭了。

　　「太字麵意思了，格蘭傑。」

　　赫敏想了下這個評價，然後謎底立刻擊中了她。「在水下……」她的聲音細若蚊鳴。

　　塞德裏克笑了。「就知道你能明白。」他擰了下門把手，將浴室門推開。「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合適了。」

　　赫敏猶豫了，冷靜地觀察著塞德裏克。

　　「別擔心，」他愉快地說，「我不會和你一起進去的。我得在人們懷疑我去向之前回去。我覺得在星期天晚上，你在這裏根本不會被人打擾。」

　　赫敏走進浴室，一直等到塞德裏克的腳步聲逐漸消失後，才關上身後的門。

　　級長浴室與赫敏以前見過的所有盥洗室都大不相同，尤其與她不到兩年前偷配複方湯劑那間不可同日而語。單這間浴室就足以讓當級長成為不虧的買賣了。浴室內部裝修十分奢華，即便放到石油國家的酋長豪宅裏也毫不掉價。閃閃發光的純白大理石和耀眼的金飾讓她手中的金蛋都顯得黯然失色。

　　浴池本身大約相當於一座家庭遊泳池的大小，周圍布了一整圈各式各樣的龍頭。赫敏呆呆地看了幾秒，然後才想起自己不是來這裏觀察衛浴設施的。她謹慎地打開了三兩隻龍頭，讓浴池緩慢蓄水。在施了鎖門咒之後，她把衣服脫得隻剩內衣，然後再準備跳進噴香的熱水前才完全脫掉。

　　這次洗澡本身時赫敏迄今為止最奢華的享受。沉浸在泡泡浴中，向後一躺、讓煩惱隨泡沫飄去的念頭實在太有誘惑力了。就連那該死的頭痛都已消影無蹤。

　　「哦，是你！」

　　泡沫四濺。赫敏胡亂地撲騰，差點跳出浴池。在辨認出一半埋在泡泡裏的哭泣的桃金娘的透明形體時，她的心跳終於恢複了正常。

　　「桃金娘！你差點把我嚇出癲癇！」

　　一臉憂鬱的鬼魂上浮了幾英寸。「你不是級長，」她自大地說，「你不能進入這裏。」

　　「你也不能，」赫敏回應，「你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以前也不是級長。」

　　桃金娘抱起胳膊。「校規不是為鬼魂設立的。」她悲傷地說，然後在看到放在浴池另一側的金蛋時又振作起來。「哦！你給我帶來了一份禮物！」

　　「那是我的。」赫敏立刻表示所有權。

　　「它看起來和那個帥級長帶來的一模一樣。」桃金娘無視了赫敏，自顧自地評論。幽魂臉上浮現出一種白日夢似的表情。「他是那麼地完美，腿上肌肉虯紮——」

　　「桃金娘！」赫敏憤慨地尖叫將桃金娘從她的故事裏拽出。然而，這個鬼魂的確提醒了她這次夜間訪問的目的何在。

　　「誘人的迪戈裏花了不少功夫才弄明白。」赫敏聽見桃金娘嘮嘮叨叨地說，「他一直把頭埋進水裏，直到幾乎所有泡泡都消失了。我能看見一切！哦哦哦哦！」桃金娘臉上再次浮現出那種夢幻般的表情，然後飛身穿過天花板離去。

　　意識到桃金娘將永遠保持傻笑的女學生的身份，赫敏搖搖頭將這些念頭趕走，然後用力抓住金蛋，將其完全壓進水中，然後再次打開。然而她隻聽到了一陣含混的汩汩聲，和之前一樣無法辨析。

　　赫敏深吸一口氣，把頭紮進泡泡，然後潛進水中。

　　***

　　德藝雙馨的勇士啊，

　　你敢造訪我們的王國嗎？

　　你聽到了我們歌唱的旋律，

　　然而時光飛逝，不可逗留。

　　我們保管著一份寶藏，

　　若你痛失所愛，

　　你將哀悼、哭泣、痛苦。

　　你的一切都已屬於我們，

　　日落時分將是最後時刻。

　　你要回到城堡塔樓。

　　因為我們一直守護的，

　　終於故事講完之刻。

　　「這就完了？」羅恩狐疑地問。

　　「我把這段歌詞都刻進腦袋了，」赫敏諷刺道，「我聽了好幾遍，直到能一字不落地背下。星期天晚上她在回去睡覺的路上一直像念禱文似的背誦歌詞。星期一晚上是她唯一能召集朋友們對此做簡單討論的機會。

　　哈利看起來同樣不太相信。「你確定嗎，赫敏？那就是湖裏的美人魚？」

　　「這是唯一符合線索的答案，而且這些線索也並不都來自盧娜。」

　　哈利向後一靠，緩緩點頭表示讚同。「是啊，這確實有道理。」他小聲說，但意識似乎飄到了別處。赫敏眯起眼睛，突然有了個毫無價值的想法。當哈利神遊歸來後，她立刻移開目光。

　　「這玩意都不押韻，」羅恩抱怨，「我的意思是，『時刻』和『高塔』！如果要我說，這玩意編得真垃圾。」

　　「我覺得用美人魚語唱出來會更好聽。」納威評論道。他突然意識到四雙難以置信的眼睛正盯著自己，臉上微微一紅。「我的意思是，對於一個美人魚而言。」

　　「湖有多深？」哈利小聲問。

　　「不知道。」赫敏回答，「<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裏沒有寫。不過肯定不會太淺，因為我們從未見過美人魚。就好像看看我們周圍的群山，山穀一定會很深。」

　　「這重要嗎？」金妮插嘴道，「不管要找什麼，你都得潛到水下好一會。在這點上你們有什麼主意嗎？」

　　「你能把某些東西變形成那些潛水員穿戴的設備嗎？」除了赫敏以外，其他人都茫然地看著哈利。「你知道的，就是那種帶氣缸的衣服？」

　　「你是說水肺？就像那些初級潛水員用的？」赫敏的回答並未解答羅恩、納威或金妮的疑惑。「我不知道。它們的結構比你想象得要複雜得多。那裏麵可不止是空氣，而且我可能要潛到需要增大氧氣供應量的深度。」她懷疑自己的能力，「還有高壓。我可不想用魔法變出一個……噴霧罐之類的，然後漏掉了某個閥門或者某處漏氣了。」

　　哈利在審視她的反應。「你知道你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完成嗎？」

　　「星期二日落時間大約是17:58，」赫敏說，「鑒於全校停課一整天，我猜第二場考驗會在中午之前就開始，所以……大概要六個小時吧。」

　　「六個小時！」羅恩低聲吹了陣口哨。「這可是在水下啊！」

　　公休室裏的長桌上陷入一陣令人不適的沉默。赫敏的思緒飄到了泡頭咒上：這個咒語她以前沒練過，但有了提前幾天的準備，又仔細查閱了資料，她有信心能在不經過水下練習的情況下直接掌握這項技能。

　　另一份寶藏……克勞奇或巴格曼肯定給美人魚們提供了另一批不值錢的小玩意，就像金蛋這種。另一個通行口令，這回是通向第三場、也是最終的考驗。赫敏的手指敲在了桌麵的花紋上，腦中反複地思考各種方案。

　　「等等，」納威突然十分符合性格地低聲說，「我確信穆迪給我的那本書裏有些有用的信息……」他一躍而起，衝向男生寢室，幾分鍾後又回來，手裏拿著《地中海魔法水生植物及其功效》。最後，納威停止了瘋狂的尋找，用手指戳了下一幅插畫：上麵的植物看起來完全就像一團纏在一起的灰綠色蟲子。「這裏！腮囊草！」他得意地說。

　　「幹得漂亮，納威。」哈利說著拍了拍高個少年的後背。「那麼，腮囊草是什麼？」

　　赫敏則在閱讀插圖下麵的說明文字。「服用後可以通過長出魚鰓的方式讓人獲得大約一小時的水下呼吸能力？」她看向已經漲紅臉的納威。「哈利說得對，這個太棒了！」她將注意力放回書上，繼續大聲朗讀。「該植物的使用者將被部分變形，手腳長出水蹼。」

　　「可隻能用一小時。」金妮指出，「或許為了在水下呆得更久而過量服用會有危險。」

　　「唔……」赫敏繼續閱讀，「你說的對，金妮。書上說繼續服用會導致使用者返回岸上重新呼吸空氣時有障礙。過量服用還會導致使用者幾星期裏都被迫呆在水下。」

　　「盡管如此，」哈利說，「一小時總比沒有好，對吧？」

　　赫敏慢慢點頭。至少腮囊草給了她一小時。或許她可以先使用泡頭咒，再換成服用腮囊草，反之亦然。畢竟，還有三個需要喘氣的人也要完成考驗呢。肯定會有辦法的！

　　「我不想毀了好心情，」羅恩酸溜溜地評論，「但我們手裏並沒有腮囊草。」

　　好心情立刻被毀了。

　　「納威，你知道草藥溫室裏有沒有這種植物嗎？或許斯普勞特教授手裏有？」赫敏問。她不記得自己曾見過類似的植物。

　　納威高興的神情被更加陰鬱的臉色取代。「我不覺得。」他小聲說，「而且即便她有，那也回落到迪戈裏手裏。抱歉，赫敏。」

　　「如果霍格沃茨裏還有人手裏有，那肯定是那個油膩的大飯桶。」羅恩黑著臉說。大家都知道他指的是誰。

　　赫敏搖頭。「我不覺得斯內普教授會願意把任何藥劑材料送給我。」

　　「現在肯定不會，」納威說，「因為我聽說他在抱怨有人闖入了他的私人儲藏室，從櫥櫃裏偷了他自己儲藏的材料。」

　　「真的？」赫敏吃了一驚，但立刻想到了他們二年級時那次越軌行為。納威點點頭。

　　「用……你知道的，那個東西，」羅恩說，「怎麼樣？」

　　赫敏知道羅恩指的是哈利的鬥篷，因為金妮和納威並不知道它的存在。「不行，羅恩，我們不能用。」

　　「我知道有個人能給我們弄來。」在羅恩挑起新的爭吵前，哈利小聲說。他故意看向赫敏。「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赫敏絞盡腦汁想了幾秒，然後意識到了。『多比！』「那你……你能問一下嗎？」

　　哈利點點頭。他站起身，準備找個地方私下和那個怪異的小精靈談談。然而赫敏跟上他，並甩開了餘下三人。她想和哈利私下談談，因而便跟在他身後爬出了肖像洞口。

　　「哈利！等等！」

　　在走廊裏昏暗的火光下，她看到對方轉過身。

　　「你早就知道湖的事，對吧，哈利？」這句輕飄飄的指控語氣說是疑問，不如看作陳述事實。「這就是為什麼你要那麼拚命地訓練我，為什麼要堅持讓我學會遊泳。」

　　哈利點點頭，僵硬的下頜顯得有些冷酷。

　　赫敏繼續逼問。「你還知道什麼，哈利？」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回答：「沒有了。」

　　「沒有了？你肯定還知道別的。」赫敏的緊張壓倒了通常的理智。

　　「再沒有什麼我可以告訴你的了，赫敏。如果我有，我肯定會說。」

　　「哈利，我要知道我將在湖裏麵對什麼。」赫敏堅守陣地。

　　「我不知道，」哈利回答，語氣顯得更沮喪了，「我隻知道……你得鍛煉身體，並提高遊泳技術。」他轉身準備離開，但赫敏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搬回來麵對自己。

　　「是誰告訴你的，哈利？是你自己想的？」

　　他搖搖頭。「我不能告訴你，赫敏。」他表情痛苦地說。

　　她鬆開手。不等仔細思考，非難之辭便脫口而出：「我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把一切都告訴對方。」她悶悶不樂地說。

　　昏暗的火光在他眼鏡上一閃而過。「是，我們說好了。」他突然用一種厚重得出乎意料的聲音表示讚同。「我們說好不向對方保守秘密。」他用一雙綠眼睛看著她。「咱倆都同意了，赫敏。那麼，你在向我隱瞞什麼呢？」

　　說完他便轉身離去，留下赫敏一個人張著大嘴站在走廊裏。她的憤怒對象從哈利·波特變回了自己，這讓她又犯頭痛了。

　　***

　　星期二早晨，赫敏感覺更難受了，但考慮到她整晚不是花在擔心第二場考驗上、就是嚴厲譴責自己和哈利展開那場愚蠢的爭吵上，這個結果並不令她驚訝。

　　即便以她自己的角度看，她做得也很蠢。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哈利都幫了她大忙，而她卻以怨報德。赫敏跌進床裏。她對哈利保密的內容比知道誰向哈利泄密重要了不知道多少倍。

　　她的床頭櫃上有一團濕漉漉的植物，看上去無疑和納威那本書裏的腮囊草插圖一模一樣。它的出現不僅意味著她又欠了哈利一次鄭重的道歉，還在多比的帳單上又劃了一筆。她變出一個塑料拉鏈袋，將這團無價的植物小心放入其中，然後將袋子塞進長袍。赫敏可不想到時候把它弄丟。

　　這個點的早餐桌和往常一樣冷清。赫敏等了好一會才看到睡眼惺忪的羅恩出現，不情願地拖著那副軀體麵對新的一天學習生活。

　　還沒等他在餐桌上找個位子，赫敏便開始詢問他。

　　「羅恩，哈利去哪了？」

　　「不知道。」羅恩說話時像在打哈欠。「我醒的時候他就已經走了。我還驚訝他沒提前來這裏。」他透過雜亂的紅色劉海盯著赫敏。「你倆昨晚慪氣了嗎？」

　　赫敏感覺自己臉紅了。

　　「一想就是。」羅恩嘟囔，「昨晚他回來的時候一肚子火。從他嘴裏半個字也撬不出來。」他將注意力放回香腸和培根上。

　　赫敏焦慮不安地坐在餐桌上，徒勞地等待哈利出現。『這回他一定是真生我的氣了，』她對自己說，『這也難怪。我該怎麼和他重修於好呢？』

　　早餐結束後，她的焦慮更嚴重了。當哈利缺席了他們的魔法史課時，緊張情緒再次加劇。

　　沒有一個格蘭芬多學生知道哈利的去向。赫敏的神經已經被消磨殆盡，開始支離破碎。她甚至都沒怎麼注意聽賓斯教授的授課內容。

　　接下來的課件休息時分，哈利仍未出現。等到開午飯時，赫敏幾乎已經陷入癲狂。因而當她長驅直入衝進禮堂時，發現麥格教室立刻向自己走來，她的感受已是解脫而非恐懼。

　　還沒等教授吐出一個字，赫敏便雙腳跳起來。「是關於哈利的，對吧，教授？他出了什麼事？他還好麼？他——」她一口氣問了一大串。

　　麥格隻是稍顯驚訝，因為她早已熟悉赫敏·格蘭傑的習性。「喘口氣，孩子。」她迅速說，「然後聽我說一句！」她知道幾乎整張格蘭芬多餐桌上的人都在看著事情發展，隻得將赫敏拉到一旁。

　　「此刻，波特先生……平安無事。」麥格用一種並不讓人完全信服的語氣告訴赫敏。

　　這並未讓赫敏平靜下來。「但是的確有麻煩。哈利到底出了什麼事？」她追問道。

　　麥格似乎有些不安。「別為這個問題徒自煩惱了，格蘭傑小姐。不，我要你吃完午飯後和我一起走。」

　　「為什麼？這和哈利有關嗎？」赫敏的堅持幾乎顯得無禮了。

　　麥格噘著嘴，小心地組織語言回答。「我真的不能說。」她慢慢說。赫敏被自己以及其他人的秘密團團包圍的處境感到十分惱火。「不過你吃完午飯後還是要收拾好隨時物品，跟我一起去校長辦公室。」說完麥格便返回了教師所在的高桌。

　　她的院長明顯對發生的事情感到不滿，赫敏已經清楚地聽出了這點。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基本做不了什麼。

　　盡管食欲幾乎衰減到沒有，她還是坐下來準備用午餐。她說不清自己到底更擔心什麼：哈利的缺席；麥格的不安；或者是德拉科·馬爾福瞪著她這邊時那如狼似虎的邪笑——然後對方用手指在脖子上一比。

　　
第十五章 友好協定

　　「啊哈，你來了，格蘭傑小姐。」

　　校長用他獨特的眨眼方式歡迎赫敏和麥格教授來到他的辦公室。

　　赫敏沒時間客套，讓此刻大腦中唯一的問題脫口而出：「是和哈利有關，對吧？他在哪？」他追問。

　　鄧布利多的目光一時間失去了神采，但還是停在赫敏身上。「波特先生此刻不能見客，但我想你保證，他一切平安。」

　　赫敏很渴望繼續追問，但鄧布利多嚴厲的神情告訴她，她不能得到更明確的答複。這時她才意識到字跡並不是辦公室裏唯一的學生。

　　斯普勞特教授坐在一張校長最喜歡變出的豪華印花棉布扶手椅上；塞德裏克·迪戈裏站在她身邊，緊張得躁動不安。

　　珀西·韋斯萊也在場，後背挺得僵直，完全無視了赫敏以及他的前教授的造訪。盧多·巴格曼盧多·巴格曼換著腳站立，像赫奇帕奇勇士一樣緊張。最令人驚訝的便是巴蒂·克勞奇，臉色白得像屍體，僵硬地坐在另一把扶手椅裏，用純粹的蔑視眼光看著赫敏。

　　「可如果這和哈利無關，」赫敏的思維方式顯而易見，「那又是怎麼回事……？」

　　鄧布利多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這個問題必須等到我們剩下的客人到來。如果我沒犯大錯，他們馬上就要到了……就是現在。」

　　赫敏身後的大門砰然打開，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頓的代表走進辦公室。芙蓉·德拉庫爾似乎和塞德裏克一樣焦慮，維克多則展示出一貫的冷靜，盡管這位保加利亞英雄與德姆斯特朗校長之間的冷漠是無法掩藏的。

　　「啊，時候正好！」鄧布利多愉快地說，然後轉向魔法部體育事業司司長。「舞台交給你們了，魯多維奇。」

　　巴格曼向前幾步，中途停下來用圓點花樣的手帕擦了下眉毛上的汗，然後說：「嗯，好，那麼……」

　　赫敏心裏突然一沉，意識到對方將要宣布什麼。

　　「第二場考驗將在一小時後開始。參賽選手—」

　　「可這太快了！」赫敏打斷他，看到巴格曼刷你過目元整，珀西也眯起眼，，她懇求地轉向鄧布利多。「你說是明天的——我的意思是，明天才停課啊！」

　　「唔，」巴格曼插嘴了，「第二場考驗於明天結束，這完全正確—星期三—但比賽事實上今天下午就會開始。」

　　「可是…可是…可是…」赫敏滿腦子都是疑惑，「我沒有—我是說，我還沒準備好參賽呢！」她作出無用的抗議。

　　一張扶手椅裏轉來一聲響亮的鼻哼，赫敏轉過頭，發現克勞奇呆滯得幾乎沒有生命的眼睛正輕蔑地看著自己。

　　「一位真正的勇士，」他冷冷地說，「必須準備好麵對突發情況。」他一偏頭，幹咳了好幾聲。很快他又將注意力放回麵前這位悲傷的霍格沃茨學生身上。「魔法世界是不受時間表支配的，當然更不會受你的控製。」他看了眼巴格曼，草草地點頭。

　　盧多·巴格曼緊張地掃了眼另外三位勇士，然後才繼續道：「唔，好吧，既然現在已經確定……」

　　赫敏迅速打量著其他人；從維克多的表現上分析他的心理是浪費時間，因為他正盯著那位前溫博黃蜂隊球星；芙蓉的膚色比平時更蒼白；塞德裏克則像之前一樣緊張。她懷疑接下來要宣布的內容對他們三人而言都是新聞。

　　「正如我所說，這次考驗將在一小時後開始。然而，必須預先做好準備工作，鑒於之前某些賤人——我的意思是，根據反饋……」巴格曼瞥見卡卡洛夫幾乎要殺人的目光，連忙吞咽一口，「……來自第一次考驗。我們要確定你們處於公平的賽場上，對吧？」

　　「現在你們有三十分鍾時間把金蛋從各自埋藏的地方拿出來，並帶上最暖和的衣服，然後返回這裏。」他停頓了一下，「哦，你們還在的等什麼！趕快啊！」他噓聲轟趕幾人。

　　當幾人湧向門口時，赫敏發現自己靠近了維克多。「你有沒有—？」

　　「不。」

　　任何可能開展的對話都被卡卡洛夫掐斷了。他將赫敏推到一旁，無視了麥格教授對他粗魯行為表示難以置信的嘟囔，身體擋在兩位朋友之間。

　　「你沒時間浪費了，克魯姆，」維克多背後按上了一隻強有力的手，隨之而來的是冰冷的評價式目光。

　　赫敏第一次將卡卡洛夫的話記在心裏。她飛奔向寢室，輕易甩開了麥格。回到寢室手，她脫掉長袍和校服，穿上保暖內衣和厚重的冬季牛仔褲，配上深綠色T恤，再套上顯然十分粗笨的花針機織毛衣，最後用冬季鬥篷一裹。她險些忘帶金蛋，最後想起來時連忙出聲地自責。克魯克山被女主人在這不尋常的時間出現打擾了休息，她隻得停下腳步為他捋毛。赫敏最後檢查一遍，確保魔杖和密封口袋裏無價的腮囊草都帶上了。

　　她的腦海中一直在設想各種可能。這次考驗會一直持續到明天日落時分。她弄錯了嗎？這個時間對單純潛入湖底取回一件小玩意而言顯然太長了吧？是不是她不幸理錯誤解讀了線索？

　　即便包含拜訪美人魚的環節，第二次考驗也會比她以前參與的任何活動都複雜。這可不是好兆頭。這暗示了相當高的難度——可能會有危險。

　　哈利堅持訓練她的耐力，而不是速度或力量。這是另一條線索嗎？

　　想到哈利，赫敏感覺自己有兩點做的很慚愧：第一點，他的失蹤已經不再是她關心的首要問題；第二，她真的希望昨晚沒挑起那場爭辯，或者至少今早給她個道歉的機會。

　　「來吧，格蘭傑小姐。」麥格不耐煩的呼喚從走廊傳來。赫敏回身抓起羊毛帽，匆匆跑出寢室，注意力已完全集中在手頭的要務上。

　　兩人在城堡中迅速穿行、直奔主樓梯，無視了一路上剛下課的學生們詫異的目光。到了那裏，她們被渾身傷疤的瘋眼漢穆迪攔住了去路。他向麥格一點頭。「米勒娃，方便讓我和格蘭傑簡單說句話嗎？」

　　赫敏察覺到麥格的手在背後微微一抖。「我很抱歉，穆迪教授，」副校長回答，「我們沒時間了。」她回頭看向她的學生。「跟我來，格蘭傑小姐。」說完便把她拽走了。赫敏隻來得及回頭瞥一眼那個神秘莫測的老戰士。

　　兩個格蘭芬多在塞德裏克之前趕到了校長辦公室，在兩張似乎剛才她們離開時才變出來的雙人沙發上落座。

　　「你準備好了嗎，格蘭傑小姐？」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麥格小聲問。赫敏緊張得無法立刻回答，隻好點點頭。

　　「好的。」她的院長向沙發靠背微微一倚。兩人都因緊張而坐姿僵硬。「還有，不用擔心波特先生。」赫敏猛地一轉頭，「有人向我保證他被照看得很好。」麥格繼續說，聲音裏沒有平時那種說服力。

　　「哈利出了什麼事？」赫敏急促地低語，十分努力不讓那個魔法部來的代表聽到。

　　麥格教授微不察地一點頭，暗示這個問題不能再進一步討論。赫敏隻好強行將擔憂埋進意識深處，將注意力暫時集中在即將到來的責任上。偶了片刻，馬克西姆夫人帶著芙蓉回來了；再過幾分鍾，克魯姆和卡卡洛夫也終於就位。

　　「好極了。」盧多·巴格曼兩眼放光。「現在我們都準備好了，方便的話就跟我來吧。」

　　眾人跟著巴格曼魚貫離開辦公室，走下旋轉樓梯，穿過走廊，直到抵達寬闊的主庭院。

　　「很好…那麼現在…」巴格曼已經氣喘籲籲，不再是年輕時那個苗條的擊球手。「如果你們都帶好了——」

　　「我要求搜那個人的身。」卡卡洛夫殘酷卻又公事公辦的聲音打斷了巴格曼的生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德姆斯特朗校長身上，對方則直接指著赫敏。

　　「呃，伊戈爾，」巴格曼有點臉紅，「我相信沒必要——」

　　卡卡洛夫完全不為眾人的怒視所動。「恐怕我必須堅持，魯多維克。為了保證英國人公平參賽。」

　　「這是怎麼回事？」蘇格蘭人麥格眼中閃過一絲忿怒，轉身看向領導。「阿不思，這是什麼意思？」

　　鄧布利多平靜地看著卡卡洛夫。「我必須承認，伊戈爾，我對你這個不尋常的請求感到詫異。你方便把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和我們分享一下嗎？」

　　「我隻是希望霍格沃茨不要在你們已經擁有的主場優勢上進一步擴大，阿不思。」即便這番話聽起來彬彬有禮，赫敏還是感覺到裏麵傳遞的譏諷意味。「我們都看到你們那第二位勇士在麵對巨龍時，可是獲得了不止一點的額外幫助。」

　　「這個抗議已經被提過了，裁判團最後將其否決。」鄧布利多十分合理地指出，「我沒看出有必要——」

　　「除非我的請求被滿足，」卡卡洛夫洋洋得意地繼續說，「否則我將別無選擇，隻能讓我校的勇士撤出爭霸賽。」

　　赫敏聽到了吸氣聲，接著維克多壓低嗓子、卻還是很響亮地嘟囔了一句。大家都知道卡卡洛夫這個威脅對維克多·克魯姆而言意味著什麼。可見於這對師生之間的關係已經徹底破裂，赫敏並不能肯定對方這招棄子爭先到底是在針對自己還是維克多。

　　「我會繼續參賽，不管你說什麼。」維克多毅然瞪著卡卡洛夫。對方卻背過身不看這位保加利亞人。

　　「我有這個權利，對不對，克勞奇先生？」他油腔滑調地問。

　　克勞奇的臉上沒有露出一絲情緒波動。「你完全清楚如果有一所學校撤回勇士，可能造成的政治影響嗎？」他專斷地問。

　　卡卡洛夫頷首。

　　根據赫敏的了解，這是維克多第二次短暫地失去了傳奇般的冷靜。「食死徒雜種！」他咆哮道。那一刻，他的語氣讓赫敏感覺對方將用身體衝向校長。她向前一步。

　　「我對搜身沒有異議。」她堅定地注視著提出異議的人，口中宣稱。接著她又看向維克多。鑒於他已經為她冒過失去魔法能力的風險，她也必將竭力回報。

　　「咳咳！」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鄧布利多身上。「我想，為了公平起見……」他的目光射向卡卡洛夫「……如果任何一位勇士需要被搜查，那麼所有人都一樣。雖然如此，考慮到各位選手都獲得了自由準備此次考驗的權利，我必須承認我對我們到底想查出什麼感到困惑。」

　　卡卡洛夫咧嘴一笑。以卡卡洛夫和克魯姆的意願對抗為先導的戰爭現在已經演變成了校長之間的鬥智。「任何違規物品。」他用看似漫不經心的語氣回答。「或許是一把掃帚？」赫敏意識到搜查隻是托詞，其實質是暗示維克多目前誰才掌握著德姆斯特朗一係的大權。

　　赫敏頭一次注意到鄧布利多似乎一時失利了。「我明白了。」他一邊說、目光一邊在卡卡洛夫和克魯姆之間閃爍不定。

　　「掃帚怎麼了？」維克多突然插嘴。赫敏覺得自己偵察到對方通常泰然自若的語氣中暗含的那一絲焦慮。「我可沒被告知掃帚會違規。」

　　「那你應該注意關於第二次考驗的規則。」卡卡洛夫用嘲笑的口吻責罰自己學校的勇士。

　　「什麼規則？」維克多已經明顯表現出困惑，隻得提問。他轉向卡卡洛夫，對方卻露出如同那句眾所周知的諺語描述的那種微笑——剛吞下黃雀的貓狸子。「你完全沒告訴過我任何有關規則的事！」

　　巴蒂·克勞奇用令人緊張的刺耳聲音回答了維克多第一個問題。「規則當然被記錄在你的金蛋裏，克魯姆先生。」

　　「隻不過是在那陣刺耳的噪音之後。」卡卡洛夫補充道。他對這位名義上的學生露出一個高傲的微笑。「哎呀，維克多，」他用保加利亞語繼續說。在赫敏聽來，他油膩的語氣裏充滿了虛偽的關心。「當我告訴魁地奇不是一切時，你沒認真聽吧？這就是為什麼你那驢一樣固執的腦子總有一天會讓你付出代價。」維克多臉色一白。赫敏心裏也隨之一緊：如果維克多對此感到緊張，那他們肯定有麻煩了！

　　她也在美人魚的歌聲一完結後就立即闔上了金蛋。她意識到自己也不知道那裏麵到底說了哪些特殊規則。赫敏暗暗看向其他競爭對手：芙蓉看起來同樣一臉厭惡。賽德雷克則似乎不為所動，這說明他是幾名選手中唯一不對克勞奇的話感到驚訝的人。

　　「那麼，很好，」聽到維克多開口，她將四處漫遊的目光立即收回到他身上。他明顯一臉厭惡地解開脖子上的一條鏈子：她看到那上麵掛了一把用咒語縮小的掃帚。維克多準備將其交給卡卡洛夫，可馬上想到了更好的主意，改為遞給鄧布利多；對方接受了。他全程都沒有將目光從他的校長身上移開。

　　霍格沃茨校長看向他的德姆斯特朗同僚。「你滿意了嗎，伊戈爾？」鄧布利多輕飄飄幾個字的詢問含有深意。

　　「你可是建議所有參賽選手都得被搜查，阿不思。」卡卡洛夫雙臂一攤，「我相信你說是『為了公平起見』，難道我記錯了嗎？」

　　「沒錯，」鄧布利多緩緩回答，「我是這麼說的。」他看向馬克西姆夫人，「你同意嗎，奧裏姆？」

　　大個子法國女人用輕蔑的目光灼視兩名男子。「如果ze場鬧劇是你們兩個ga夥想要演的，la我隻好勉強同意，鄧布ni多。」

　　巴格曼緊張地看向克勞奇，得到對方再一次微微頷首示意。「那好吧，」巴格曼不舒服地說，然後示意珀西和赫敏。「搜查他，韋斯萊。」

　　「什麼！」

　　赫敏驚恐的尖叫被打斷了。「任何情況下你都不能做出搜查行為，珀西瓦爾·韋斯萊！」麥格保護地向前一步，為她吼出的命令助威。「這裏可沒有讓男性搜查年輕女士的習俗！」為了支撐觀點，她的魔杖已經被拔出一半。

　　「哦，但我不覺得應該由本校人士搜查她。」卡卡洛夫尖酸地評論。赫敏注意到麥格緊握魔杖的手指已經泛白，也確定德姆斯特朗校長已經離被變形成某種齧齒動物隻有一步之遙。

　　「我的天啊！」馬克西姆夫人挫敗地雙手一舉。「我可以搜ca她，如果你tou意的話，麥格女士？」

　　鄧布利多表示遵從副手的意願：對方點頭表示讚同，然後詢問地看向卡卡洛夫；他一聳肩。赫敏確定他已經達到了目的。畢竟，她身上帶的東西完全沒有能被當作違禁品的。即便是腮囊——

　　赫敏腦海裏警鍾大作。腮囊草！有什麼針對這個的特殊規定嗎？即便沒有，多比也無疑是從魔藥教師的儲藏室裏將其偷來的。這會帶來一些棘手的問題。

　　布斯巴頓女校長的陰影已經籠罩在她頭頂。馬克西姆夫人在開始翻尋赫敏的衣服口袋時，至少表現出了羞怯，並禮貌地致歉。

　　『別找到腮囊草！別找到腮囊草！別找到——』

　　密封袋被從一個內兜裏找出。馬克西姆夫人懷疑地看著這玩意，然後示意正在監督麥格將從芙蓉身上找到的物品歸還的巴蒂·克勞奇過來。

　　赫敏閉緊雙眼。如果這東西被鄧布利多或麥格看到，那就麻煩大了。

　　赫敏冒險將眼睛睜開一條細縫，看見巴蒂·克勞奇將其在手中翻來覆去，然後一言不發地還給馬克西姆。她則將口袋輕輕放進赫敏微屈的掌心裏。「我相信你沒問題。」法國女人小聲說。接著她轉頭怒視在挑起了整起令人遺憾的事件後明顯故作不在意的卡卡洛夫。

　　「什麼也沒有，卡卡洛夫先生。」她用盡可能鄙夷的語氣說。「但是我要提sing你，鑒於ze場無法原諒的鬧劇，我將在下次大會正式提cu……抗議。」她指著假裝不關心的同僚。「或許你……將被掃地出門！」她憤怒的目光表明這絕不是空頭威脅。

　　卡卡洛夫顯然也覺得這個威脅是真的。赫敏確信自己不是唯一個看到他抓住魔杖的手在抽搐的人。

　　「雖然你的觀點很有價值，奧裏姆，」鄧布利多在場麵徹底失控前介入了，「但這不是我們該現在或在此地討論的問題。畢竟，我們是打算共同促進國際魔法合作的。」

　　赫敏努力不將臉上表現出的滿意完全抑製。作為聯邦主席團的首腦，鄧布利多暗示讚同布斯巴頓女校長的建議，可能給卡卡洛夫帶來大麻煩。

　　卡卡洛夫聚攏尊嚴，克製住心中的不耐煩。「你當然可以試試，夫人，但你會發現這可不容易。廢話夠多了。如果你敢，就放馬過來吧！」

　　當四位選手都經曆了搜查後，情緒更加急躁的盧多·巴格曼已經準備接著剛才被打斷的話繼續講。赫敏瞥了眼維克多：對方正用能殺人的目光怒視卡卡洛夫。她想不起維克多何曾如此情緒外露；厭惡已經昭然若揭。

　　巴格曼的話將她注意力拉回到更迫切的事務上。「好的，現在我假設你們都帶了金蛋，並且已經決定好要在哪裏結束。」他的目光在四人身上逡巡。「因為我是不允許告訴你們的。如果你們不知道，那現在就趕緊說出來。」

　　唯一的聲音便是從上方的城堡呼嘯而來的疾風。

　　「好，很好，那麼，我有……」他從地上撿起一隻小背包。「……四把門鑰匙，能將你們各自隨即地送到指定地點，與你們的目標距離相等。你們將在明天日落前把……獎品送到終點。沒做到的人將視為此次考驗失敗，將被淘汰出爭霸賽。」巴格曼抬起頭，焦慮地看著四位年輕的參賽者，然後瞥了眼巴蒂·克勞奇。「我有忘記什麼嗎，巴蒂？」

　　克勞奇看著自己的鼻尖，手指哢嚓作響。

　　「啊……是的。」巴格曼羞愧地補充道。他拿出四個生鏽的麻瓜易拉罐，「隨身攜帶這些。如果處於任何原因你們無法繼續參賽，就用魔杖敲一下，念『門托斯』。然後你們就會被送回這裏。」

　　「我要提醒你們，」克勞奇毫無感情地補充道，「這種行為將立即導致該選手被取消資格。」就這樣了。

　　沉默再一次籠罩在赫敏以及其他三位真正的勇士頭頂。幾人都在思索這番宣言的含義。

　　「咳咳，我能說句話嗎，巴蒂？」鄧布利多輕聲提問，卻還沒等克勞奇表示讚同或反對就繼續說了，「規則裏有說過，但我必須重申一遍：對於你們中已經可以幻影移形的人，如果你們想返回學校場地，請不要考慮這種行為。霍格沃茨的防護魔法對此類行為嚴重抗拒。為了你們能保持身體健康，請不要考慮這樣做。」說完他便後退一步。

　　「對，很高興你提醒了這點。」巴格曼近似嘟囔地說。盡管空氣十分寒冷，他還是更加用力地擦了把眉毛上的汗。「沒什麼幫助……好吧，最好還是別說了。」

　　「現在，各就各位！」

　　當赫敏的手抓住那肮髒的金屬後，它立刻發出藍光，然後在她指間一陣顫抖。她生平第三次感覺有東西在拽她腹部。接著她便雙腳離地，不可逆轉地向前飛去……

　　***

　　赫敏雙腳觸地那一刻，動量讓她向前翻滾。她在崎嶇不平、接近冰封的土地上不斷滑行，直到撞在一根早就折斷的樹樁上。

　　等到理智回歸後，赫敏環顧四周。

　　她正在一處林間空地上。第一眼看上去那些樹木似乎和霍格沃茨附近的一模一樣，但生得相當密集。這無疑讓她周圍的環境更加陰暗和凶險。

　　據她的估計，她大約有稍長於24個小時的時間來完成考驗。假定把那個不知是什麼的小玩意從湖底取出需要花點時間，她估計自己可能隻有不到一天的時間來返回霍格沃茨。

　　如果需要穿越的領土都像這裏一樣，她應該在……不少於10英裏之外，當然也不會超過15英裏。她可怕地計算了一下，發現這可能意味著她正位於禁林中央地帶。這個想法讓她再次確認之前翻滾時沒弄丟魔杖。穆迪教授不停地強調這點：永遠不要鬆開魔杖。

　　她的第一要務是估計自己所在地點，或者至少要確定霍格沃茨在哪裏、她要向哪邊走。

　　四點探針咒隻能在她確定了霍格沃茨的方位後才能使用。赫敏開動腦筋，卻還是想不起曾讀到過任何能確定方位的咒語。這似乎很荒唐，因為這應該是件很簡單的事，而且這個咒語也應該很常用。

　　赫敏陷入了困境，隻得開拓思路。或許還有其它咒語能用，比如定位在某件東西而非某個地點的咒語。她想起用來召喚丟失物品的咒語，但那與她需要的功能截然相反。如果真像找到一件她弄丟的東西那麼簡單……

　　「克魯克山！」赫敏想起韋斯萊夫人上個暑假在她麵前掩飾的一條咒語。那時她的貓忙著狩獵地精，消失在花園裏。

　　克魯克山在霍格沃茨！

　　「指向尖牙，克魯克山！」

　　這條咒語通常用於尋找熟人，或者按照赫敏的理解，尋找一隻被她收養的貓和貓狸子混血兒克魯克山。這位熟人和男巫—在目前的案例中是女巫—之間的關係要強大到足以讓咒語的功效跨越如此漫長的距離。

　　右手上的一陣痙攣表明她成功了。她的魔杖自動轉向她身體左側，然後輕輕一擺，確定了一個準確的方向。赫敏用靴尖在青苔覆蓋的地上做了記號，然後將魔杖平放在掌心裏。

　　「為我指路！」

　　魔杖打了個顫，然後開始逆時針旋轉，直到停在一個與她做的記號呈45度角的方位上。

　　Ho赫敏希望克魯克山沒有突然開始在霍格沃茨內遊蕩的衝動，於是用推測航行法得出它位於城堡西南方向10—15英裏處。現在，隻要她在施放四點探針咒時保持角度不變，她就能在明天某一時刻偶然碰到黑水大湖——即便那時克魯克山已經出去狩獵了。

　　赫敏重燃決心，開始向目標邁進。

　　針葉林冠投下的晦暗陰影將輕易地讓最明媚的陽光變得昏暗不堪，因而目前接近日落的時間點也並未帶來多大區別。氣氛已經足夠詭異了：黑暗、潮濕，千鳥飛絕。

　　這段路可不輕鬆。周遭的樹木高度和直徑都大得驚人，根係則經常像田徑跨欄一樣高高隆起。赫敏發現自己不是在繞行、就是在直接從上麵爬過去——樹皮經常滑不溜手。她一直保持魔杖抽出，以免某個叢林居民迷上尾行自己。從實用角度考慮，她也經常要點亮魔杖，以找到合適的落腳點。

　　盡管空氣幾乎都要結冰，她的運動衫和保暖衣還是被汗水打濕，這讓她不由得想：15英裏？按照這個速度，還是祈禱路程更接近10英裏吧。最終她脫掉了鬥篷，並將其變形成一隻小帆布背包，把那隻現在已經徹底鏽蝕的金蛋以及無價的腮囊草放進去。之後她將背包甩到肩上，繼續她緩慢的行軍。

　　赫敏不需要手表的提醒也知道時間在流逝，因為她能看到的那一絲天空不可逆轉地從暗灰色變成了更深邃的黑色。很快她就不需要用諾克斯取消熒光閃爍了。

　　她開始後悔錯過了午餐。關於這場考驗，她忘記考慮的一個方麵便是食物。水她可以變出來，而且即便不能，這裏夜間的濕度也足夠大了。

　　開始時位於高水平的腎上腺素已經開始消失，該死的頭痛又在衝擊她的意誌。赫敏試圖無視前額底下大腦的悸動。還有更重要的事要擔心。

　　目前為止她還沒有發現任何禁林居民的身影或聲音，而這很好。她可以和人馬講道理；可能存在的巨怪和狼人可不會那麼喜歡談判。如果它們來了，她得確保那個生鏽的鋁製易拉罐能在緊急情況下隨手抓到。被一棒子砸死或者吃掉對她和哈利可都沒啥好處。

　　行進過程緩慢得令赫敏痛苦。她很高興哈利已經用他自己的方式預見到了她對體質鍛煉的需求。倒不是說她對此不滿，赫敏提醒自己，隻是哈利太堅持了。

　　腳下有一根嫩枝折斷了。

　　赫敏僵住了，魔杖準備就緒。她可沒踩斷樹枝。

　　在她右肩上方某處，她確定自己聽到了來自發育不良的林下灌木的沙沙聲。

　　赫敏不想讓跟蹤她的那無論何種生物發覺自己已經得知其存在，向左走了兩步，讓一顆粗大的樹木擋在自己和跟蹤者之間。

　　赫敏喘著粗氣，被變形的盧平教授跟蹤那段記憶是瞬間在腦海中閃過。這回可沒有令人愉快的鷹頭馬身有翼獸來營救自己了。

　　她一個人在戰鬥。

　　但卻不是一人獨處：某個東西絕對在附近徘徊，或許隻有15碼遠，就在那一小叢蕨葉裏麵或後麵。在昏暗的光線下，想分辨出那是何物相當困難，但赫敏還是深吸一口氣，準備直麵這位獵手。

　　她猛地跳向右側，一瞬間瞥見了那隻黑色巨獸正向她這邊衝來。它幾乎已經躍到她頭頂了！「速速禁——」

　　她剛開始施法，這隻動物身上的某種熟悉感覺便擊中了她。於是她立刻改口：

　　「熒光閃爍！」

　　光芒轉瞬即逝。撲向她的那隻大黑狗毫無惡意。

　　「西裏斯？」

　　就在詢問時，赫敏看見黑影的輪廓不斷變形，變得瘦削而高挑，最後一張友善的麵孔自動出現。

　　「我猜，是赫敏·格蘭傑？」西裏斯十分努力地板著臉，但嘴角卻在不住抽動。「很高興在這裏遇見你！」

　　赫敏立刻感到潮水般的欣慰，放下魔杖。「我本來要施放……梅林知道，我都準備好把你燒了的！」

　　西裏斯一聳肩。「我得確認是你。雖然氣味差不多也能說明。」他嗅了嗅鼻子。「羊皮紙，淡淡的酸味可能是……墨水。哦，還有一點香子蘭味！」

　　『那應該是我的沐浴露。』赫敏想。西裏斯·布萊克的健康狀況比兩人上次見麵時好了太多。他當時那頭蓬亂的黑發已經被修剪得當，臉也刮得很幹淨，但什麼都無法岩石那雙深邃的灰眸。

　　「你追蹤我多久了？」

　　「足夠久了。」他說，「我在北方一英裏處發現了另一種氣味，但那人卻是個男的。還有一種美好的清香來自東邊。」他舔了下手指舉在空中，然後放回嘴裏；赫敏開玩笑說他真的能按字麵意思『嚐』出味道。「香水很棒……可能是迪奧或香奈兒……糖與香辛料……自從上次光顧巴黎的妓院，我還沒嚐過這麼每秒的味道呢！」

　　「我可不想知道。」赫敏嘟囔，「那人應該是芙蓉·德拉庫爾。」

　　「法國姑娘？她漂亮嗎？」

　　「對你來說太年輕了，西裏斯。」赫敏向後倚在粗壯的樹幹上。「而且比爾·韋斯萊已經在你之前就排隊了。」西裏斯戲謔地一挑眉，「另一個不是維克多·克魯姆就是塞德裏克·迪戈裏。不管怎樣，你跑到這裏做什麼？」

　　西裏斯的神情立刻變得異常嚴肅。「是哈利的事。」

　　赫敏之前那種欣慰感立刻蒸發了。「他怎麼了？他在哪？」

　　「這就是問題所在，赫敏。」西裏斯透露，「他在湖底。」

　　「什麼！」赫敏差點跳起來，「怎麼會……我的意思是，他們不能……真的嗎？」

　　「我和月亮臉一起過來想看看你的進展，」西裏斯回答，「當然，順便看下我的教子。當我們發現找不到他的時候，萊姆斯直接去找米勒娃了。她別無選擇，隻好向我們泄密。」他苦澀地補充道。

　　「他們……他們把哈利弄到了湖底？」赫敏還是對這條消息接受不能。「可我以為……一件失去之後會極度痛苦的寶藏……」她一時無語了。

　　「我不知道其他被帶到湖底的人都是誰，但萊姆斯被告知鄧布利多已經確保了『人質』的安全，」西裏斯說這話時用不詳的目光看著她，「這是和魔法部談判的結果。」

　　『魔法部？』她對那群無用的蠢貨一毛錢都不相信。

　　西裏斯似乎讀懂了她的想法。「而我們都知道應該對他們的聲名報以多大信任。」他陰鬱地評論。

　　赫敏重重地一跺腳。「哦，梅林啊，我幹了什麼！」她哀訴一聲。『我想保護哈利。是我中了他們的計嗎？』她想。這是那群不知身份的傻瓜的計劃之高潮嗎？

　　西裏斯跪在他身邊。「嘿，振作點，沒那麼糟。」

　　「沒那麼糟？」赫敏搖頭。「這是我的錯。」她□□道。

　　「怎麼會？你沒把哈利按到水裏吧？」他出手握住她的胳膊，起身時也將她拉起。

　　『我等於說是。』赫敏心想。「他們告訴你第二場考驗的線索了嗎？」

　　「唔……沒有。」西裏斯搖頭，「準確地說沒有；聽上去似乎和某些『寶物』有關。」

　　她回想起美人魚的歌聲中確實有相關部分。

　　「好吧……這……很有趣。你看，」西裏斯急促地說，「這意味著一件事：你，也隻有你，能將哈利從那裏帶走。而如果你一直向前，你就能辦到，你知道的。」他輕輕搖了搖她的身體，「赫敏，請集中注意力。哈利的安慰和你的未來都在此一舉。」

　　西裏斯的話逐漸刺穿了阻礙赫敏思考的那層由恐慌組成的迷霧。她眨眨眼，搖頭將其徹底清除，然後揚起下頜宣稱：「沒關係的，我準備好了。」

　　「很好。完成考驗，哈利就會安然無恙地回來……可能會有點進水。」西裏斯微微一笑，加了句玩笑話。「我知道你可以做到的。」

　　被西裏斯對自己的信任所激勵，赫敏對自己的能力重新燃起了信心。考驗本身並未改變，隻不過得知了『寶藏』的內容為她增加了賭注。這讓她又多了一個理由：保護哈利。

　　「是的，當然。」赫敏平複心情，拍掉沾在牛仔褲上的苔蘚，然後站直身體。

　　「而且我也會在這裏幫你。我是你的開路先鋒。」

　　赫敏目光尖銳地看向布萊克。「這違反……」看到西裏斯報以意味深長的眼神，她的話音逐漸消失。當哈利的安全受到威脅時，規則還有什麼意義？「不重要了。你說得對，」她加了一句，「去他媽的！」

　　「這才是精髓。」西裏斯揚起鼻子嗅聞空氣。「我會到前方偵查，以免那邊出現什麼意外。你在朝哪個方向走？」

　　赫敏重複了一遍『為我指路』的咒語，用經過反複練習的方式不斷調整，然後指出正確的方位。

　　隨後，西裏斯身體一顫，縮成體型更適應環境的大腳板，然後消失在黑暗的邊界中。

　　在他消失後，赫敏再次感到十分孤獨。

　　***

　　夜晚真的降臨了，溫度也隨著黑暗侵襲而降至零下。連她的保暖衣都無法阻隔嚴寒，因而赫敏隻好給自己施了溫暖咒，以保證能繼續前進。

　　露水都開始結冰，叢林地麵開始升起一陣稀薄的迷霧。她現在真的很餓，但她隻能強迫自己將任何有關在大禮堂中吃頓熱氣騰騰的大餐的想法拋到一邊。她的任務是營救哈利。

　　腦袋裏的鈍痛仍在試圖激怒她。

　　赫敏手表的發光表盤不斷提醒她時間在流逝。行軍現在已經十分緩慢；腳下濕滑的地麵十分不可靠。即便她已經點亮杖尖，禁林地麵的陰影還是隱藏了無數可能廢掉一隻腳踝的樹根和坑洞。

　　偶爾會有一個黑影穿越叢林向她撲來，然後小心地在一個對兩人都足夠安全的距離變回人形。

　　阿尼瑪格斯的最後一次訪問差不多已經是一小時前。饑寒交迫、精疲力竭的赫敏努力想維持注意力高度集中。她並不知道任何能提高逐漸衰弱的精神敏銳度的咒語。即便這種東西存在，那也肯定躲在圖書館□□區某個漆黑的角落裏。

　　樹冠堅決地將一切都阻隔在外，卻僅僅放過一絲銀色的月光。唯一的聲響便是腳下結霜的樹枝哢嚓碎裂聲，以及偶爾出現在她過於活躍的想象中的聲音。低處的樹枝、荊棘和蕨葉不斷撕扯她的衣服和皮膚，讓她徒增急躁。

　　「熒光閃爍！」

　　赫敏僵住了。施咒的未知生意聽起來大約在她右側一百碼開外。她發覺自己沒沐浴在人造的燈光下，卻隻有一道微弱的亮光從那邊射來。光柱捕捉到了一個正在輕微移動的黑色剪影。

　　「是你？」對方也掩飾不住聲音裏的震驚。「可你不是——」

　　不！西裏斯的存在被發現了？他會被……？

　　還沒等她想完這可怕的念頭，另一個遠比這可怕的聲音便出現了。

　　「阿瓦達索命！」

　　令人作嘔的淡綠色光芒消弭了銀光光源。在魔杖落地前，銀光短暫地包圍了那個黑影。

　　遠處傳來一個聲音：「不，你才是。」

　　赫敏突然感到惡心。她幾乎站不住了。

　　殺戮咒！

　　第二個聲音同樣不認識。是某人認出了西裏斯，然後……他是剛替自己而死嗎？

　　她是下一個嗎？

　　這些想法太駭人了，以致她無法深思。在燈光熄滅、禁林重歸黑暗後，他們向她衝來。即將到來的衝突激起了她的防禦本能：戰鬥還是逃跑？赫敏彎下腰繞了個圈，試圖迂回地抵達戰場。

　　她腦海中自始至終都盤桓著一個念頭：『有人剛死了。被殺死了！是西裏斯嗎？梅林啊，哈利知道後會垮掉的！』

　　赫敏發覺集中注意力追蹤她的新獵物變得一場艱難，因為她同時還要抑製內心裏不斷增長的恐懼。

　　她的腳被什麼東西絆到了……和樹根比起太大了；不夠硬，不可能是整根樹幹。赫敏不可避免地倒在堅硬的地麵上，但過程中仍確保魔杖緊握在手裏。不知在何處的穆迪教授會為她相當高興的。

　　「熒光減弱！」她的聲音化作低語，嗓子緊得已經說不出別的。她覺得自己已經知道是什麼將她絆倒了，開始對自己針尖大小的魔杖光芒將要揭露的真相感到愈發恐懼。

　　那是她懼怕的一切。

　　屍體仰臥在地，恐懼永遠凝在那雙目無神卻圓睜的臉上。

　　那不是她害怕的。

　　這具毫無生氣的屍體不是西裏斯·布萊克的。

　　殘忍的嘴唇上方有一道黑胡子，向側麵一直延伸到這具屍體的牙齒處。不管這位受害人是誰，他無疑穿著一襲黑衣。他不僅死死抓著魔杖，還帶了別的武器。這具攤著大字的屍體腰帶上還掛著各式各樣的刀具和其他殘忍的凶兵。

　　赫敏完全不知道這位受害者的身份。

　　「除你武器！」

　　似曾相識！這句強力的咒語擊飛了赫敏，讓她撞在一棵大樹上。赫敏手一鬆，魔杖落入黑暗。

　　呆在某個地方的穆迪教授會責怪她還是沒學好這一課。凶手並未離開案發現場。

　　『我是下一個嗎？他們會對哈利做什麼？』

　　在最激烈的時刻，赫敏也從未想過為何對哈利的反應及命運的關心會蓋過對自己生命的恐懼，甚至掩蓋了對父母的思念。

　　「熒光閃爍！」

　　赫敏突然沐浴在燈光下，感受到即將來臨的死亡的冰冷恐懼。她慢慢轉過身，麵對可能的劊子手，心知下一次呼吸可能便是最後一次。一開始，她除了無情地指向自己雙目的明亮的杖尖外，什麼都看不見。當她的視覺適應了光照環境後，她立刻注意到身後那個躲在毫無特色的深邃黑暗中的、瘦削高挑的黑影。

　　她幾乎不敢呼吸，絕望地想說句話……想拖延那道綠光的降臨，想祈求一條生路。什麼都沒發生：她的喉嚨幹得像沙坑。她能冒險去摸那個緊急門鑰匙嗎？那隻舊易拉罐就在她背包裏。

　　「你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是不是，泥巴種？」這個聲音壓抑卻殘忍；不會錯的，這份厭惡正是針對這位在劫難逃的學生。「不過，這不重要……」

　　赫敏閉上眼睛，不願看到那道立刻終結她生命的咒語。或許她的幸運隻能為她帶來一次仁慈的死亡？

　　『哈利，請原諒我；我盡力了，我—』

　　灌木叢中傳來一陣哢嚓聲，一個巨大而有力的身影撲向兩人。致命的咒語遲遲未能降臨，隻有一聲怪異的嚎叫。赫敏猛地睜開眼，恰好看到刺眼的亮光消失了，緊接著那個人影本身也迅速撤退。那人向前一躍，還在空中時就消失在幻影移形的爆鳴聲中。

　　「熒光閃爍！」這個氣喘籲籲、顫巍巍的聲音現在已經到了她身後，無疑屬於西裏斯。對方變回了人形態，雙眼在赫敏和屍體之間逡巡。「這是—」

　　赫敏衝入他的懷抱，臉埋進胸口，不顧一切地想從觸碰另一個人類上獲得慰藉。她的呼吸顫抖得像下跳棋，身體也應死裏逃生而戰栗不已。

　　爭霸賽可不值得這樣。她繼續存在於魔法世界需要以其他人的生命為代價嗎？

　　「嘿，嘿，沒事了。」西裏斯用大手拍著她的腦袋示意其平靜。她無法抬頭直視他。她除了啜泣外什麼都做不遼。她裏死亡隻有毫厘之差。這對她而言太重了。

　　西裏斯用另一隻手環抱著她。

　　過了好久，赫敏終於恢複了一點，可以從這位友善的保護人的鬥篷裏抬起頭。她仍然因為如此近距離遭遇死亡威脅而精疲力竭，在抬起頭後看到西裏斯焦慮的神情。

　　「這是……？這裏發生了什麼？」她恐懼地呢喃，「殺戮咒…這…這……這不是比賽……這不是……」

　　「這的確不是。」西裏斯陰鬱地表示讚同。「我想某人非常迫切地不想讓你繼續參賽……」深思的西裏斯陷入沉默。

　　赫敏打了個冷顫，卻不是因為寒冷，因為嚴酷的現狀已經壓過了她不理智的恐懼。「他打算殺了我！」她聲稱。

　　西裏斯眼底閃過一陣陰影。「是，我想在我看來也是如此。」他鬆開抱住赫敏的手，然後俯身查看屍體。「我來的正是時候……可對於這個可憐家夥來說太晚了。」

　　雖然赫敏仍然掛在西裏斯身上，他還是低頭注視著死巫師的臉。「認識他嗎？」他問。

　　「不……至少我覺得我不認識。」

　　西裏斯似乎陷入沉思，心不在焉地用空閑那隻手撫摸下頜。「好吧……這人有點眼熟……」他提議道，「我感覺我應該認識他，在很久之前。」他伸出手，用手指撫過屍體生前攜帶的鋒利刀刃。「不管他是誰，這事都不能當做兒戲。」西裏斯摸到屍體的胳膊，將其袖子擼起。

　　不管西裏斯想尋找什麼，他肯定是找到了。「現在這事有意思了！」他嘟囔一句，然後又陷入沉默的思考中。赫敏在他憂慮的神情上看到了自己情緒的反映。

　　赫敏低頭瞥了眼引起西裏斯興趣的東西，看到一塊模糊的標記，大約有幾英寸長，似乎已隨著時間推移消失了。她扭了下脖子，以獲得更好的觀察角度。

　　「以前見過這個嗎？」西裏斯用緊張的聲音問。

　　赫敏搖搖頭。如果她仔細觀察，它從某個角度像骷髏頭，但又不全是。如果真是骷髏頭，那從下頜的空洞了伸出的又是什麼？肯定不是舌頭吧？那也太長了……

　　「赫敏，那個就是黑魔標記留下的印記。」

　　「什麼東西？」

　　西裏斯從躲開屍體的胳膊，仿佛對手中的東西感到惡心。「食死徒……那是伏地魔贈予他最親密的追隨者的記號——如果你願意，可以稱之為烙印。」這會他用靴子戳了戳屍體。「不管他現在是什麼人，以前他肯定是食死徒，所以他肯定沒安好心。我可不能說對他的死感到惋惜。」

　　接著西裏斯轉過身，用嚴厲的目光盯著赫敏。「我認為，他不是被你解決掉的吧？」

　　「不是！」赫敏激烈地否認，「我做不到……我不知道……」他怎麼會認為自己會做出如此可鄙的行為呢？

　　「隻是確認一下：如果我知道他的身份，我會親自解決他的。」他站起身。「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赫敏解釋了她看見、聽見的一切。複述故事的過程幫助她將嚴重的緊張逐漸減弱為焦慮過度。當她講完後，西裏斯的表情更加陰暗了。

　　「所以，巫師一號，食死徒先生，被巫師二號殺了——至少我們可以這樣推測。」他大膽推斷，「然後巫師二號打算殺了你。」

　　赫敏回想了一遍事情經過。「他……逃走的那個人，他認識我，或者知道我是誰。他叫我『泥巴種』。」

　　「被派來殺你……或許為了確保你不能完成考驗？」西裏斯表現出深切的關懷，「死亡可是相當一勞永逸的阻止你的辦法。」

　　赫敏感覺思維連貫性稍微恢複了一些，點頭表示讚同這個推測，然後將注意力放在一個新的亟待解決的謎團上。「也許這就是他們的計劃。把我從戰場上移走，然後在哈利被困於湖底的情況下……他們會不會用複方湯劑變成我……？」她思考著這種可能，聲音逐漸消失。然而她的意識深處對此有相當不和諧的意見。「但這沒有道理啊……所以…這倆巫師在這裏幹什麼？又為什麼一個人殺死了另一個？」

　　西裏斯聳聳肩。「問住我了。」他承認，「你覺得他可能想用複方湯劑變成你？我檢查下。」他開始有條不紊地搜查屍體的長袍，卻沒發現任何能支持這種推測的證據。

　　赫敏對這次徒勞的搜索搖搖頭。「這裏有太多不合情理的矛盾了。他—另一個人—叫我『泥巴種』；說我『很幸運』；他這話是什麼意思？而這倆懷著如此強烈執念要殺我的巫師又為何大打出手，以致行動失敗？」

　　一些謎團似乎逐漸被拚成整體，可另一些卻怎麼也安不進去。至少現在她知道穆迪教授說的沒錯；食死徒的確參與其中了。然而她是最終目標呢，還是僅僅作為打擊哈利·波特的一項工具呢？即便這樣，新謎團還是無法得到解答：為什麼敵人會發生兩派內訌？

　　西裏斯說也沒有答案。「不知道。」他站起身，似乎做出了決定。「不管怎樣，瞎推斷是沒用的。不管真相是什麼，我最好都先回去向鄧布利多稟報。這改變了一切。這件事關係重大，不能隻有咱倆參與。」

　　「你說得對，」赫敏迅速表態，同樣做出決定。「讓爭霸賽見鬼去吧。有了食死徒的參與，你說的沒錯：這件事關係重大。你能帶我回到……？」

　　「赫敏，考慮下你提出的要求。」西裏斯立刻打斷她，眼底浮現出和之前一樣的陰影。「如果你撤了，你會…失去一切…我知道那是什麼樣。」

　　「不，隻是失去魔法。」她反駁，「而在我看過剛才那一幕之後……忘了我吧；想想哈利，他正……」

　　「……被困在湖底，等待你去救援。」西裏斯再次迅速打斷她。「相信我，我正在為哈利著想。赫敏，我在請求你，你得繼續比賽。即便不是為了你，那為了他……」

　　赫敏被驚呆了。西裏斯剛把她從必死之境解救出來。可為什麼之後他郵箱讓她繼續？食死徒的參與改變了一切，或許沒有……？

　　哈利；哈利改變了一切。

　　「……哈利需要你，赫敏。」西裏斯繼續懇求，「他正在湖底，被美人魚當做人質。它們可不是易與之輩，而我又無法接近他。隻有你能，除非食死徒……」

　　就這麼定了。她繼續留在賽場上的我一原因已變成了保護哈利免收這次陰謀的威脅。她和穆迪教授已經反複討論過此事。現在陰謀者已經自己跳出來，而西裏斯說的也沒錯：她現在不能放棄，無論前方有何種危險等待自己。

　　西裏斯再次用那種嚴肅的目光注視著赫敏。「如果你和我一起幻影移形回霍格莫德，赫敏，我他媽會覺得好受得多，可是……」他無助地一聳肩。

　　赫敏吞咽一聲。「不，我會繼續。」她同樣渴望安然無恙地返回霍格沃茨。但是哈利還在湖底。「你說得對，我沒有選擇，對吧，西裏斯？我隻能繼續走下去。」

　　西裏斯飽經風霜的臉上閃過一絲寬慰。不過他還是表示關心。「你想讓我留下來嗎？你知道的……我可以一路上幫助你，盡全力保護你。哈利永遠不會——」

　　「不，」赫敏已經快被自己的負罪感壓垮了；她不想再背上對他的那份。為了堅持下去，她得依靠自己的力量。而哈利的安全是最重要的。「就像你說的，鄧布利多越早知道發生了什麼，局勢就越有利。」她挖苦地加了一句，「或許現在他有理由取消爭霸賽了。」接著她又搖頭。「盡管我對此深表懷疑。」

　　「我可不喜歡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這個主意。。」

　　「我也沒瘋狂到喜歡這樣。」赫敏斜覷了屍體一樣，再次打了個寒顫，心裏希望自己沒這樣。這是她迄今為止見過的第一個死人，而她半點都不想再見到一個。

　　至少她已經下定決心。「你要保證讓鄧布利多去通知穆迪教授。他一直在……指導我。或許他會來的。」

　　「你確定嗎？這裏可能還有更多的食死徒。」西裏斯提醒她。

　　「正好給穆迪教授的出現提供了更多理由。我坦白告訴你，現在情況已經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一瞬間，她突然感覺父親的話怪異地回響在耳邊，但她立即堅決地把這個念頭拋到一邊。「但這已經超出了爭霸賽的範圍。證據明顯表明某些人，很可能是食死徒，懷著敵意幹涉了火焰杯。」赫敏帶著一種她並未真正感受到的決心站起身，「你去……告訴鄧布利多……我不會有事的……至少我希望不會。」

　　「我馬上就回來。」西裏斯承諾。

　　「不。」赫敏的覺醒動搖了一秒，但還是說。「你就確保讓鄧布利多去找穆迪教授。校長將義不容辭地上報任何在爭霸賽期間違反規則的行為。因為你在這裏介入和比賽本身無關，我們或許能免受懲罰，但我不想冒險賭運氣。」

　　她看見西裏斯準備就此爭論一番，於是繼續施壓。「而如果我被取消資格，你相信巴蒂·克勞奇會從美人魚手裏救回哈利嗎？」

　　西裏斯憂傷地搖頭。「我不喜歡這樣。」

　　「我也不喜歡。」赫敏真情實意地回答，「相信我。」有那麼一瞬間，她想過西裏斯是否可以直接去接觸穆迪教授，接著立刻用理智驅散了這一念頭。除了哈利、鄧布利多和萊姆斯·盧平以外，所有人都覺得西裏斯·布萊克是個在逃的連環殺人犯。她不能將他的自由寄於假定這位前傲羅領導同樣知道西裏斯無罪的真相。這一年的大小事件無不嚴厲地向她證明，鄧布利多的能力是有限的。

　　「好吧。」西裏斯答道。在說服赫敏為了教子的利益繼續參賽後，他明顯對將她一個人留在這裏表現出猶豫。他用魔杖指著屍體，在赫敏幾欲嘔吐的情況下將其變成一塊小白骨，然後埋在泥土中。看到赫敏的表情，他一聳肩。「抱歉。我沒時間、也沒興趣給他來一次正式下葬。我也不想冒著被人發現身上帶了具屍體的風險。那可能讓我的『罪行』變成板上釘釘。」

　　「那你可以直接把他丟在這裏啊。」

　　西裏斯搖頭。「你打算埋了他？」他挖苦地問。

　　「不…」赫敏緩緩回答，「有人會，或許是穆迪教授。事後可以來找。」

　　「到那時，某些生物已經享用了一頓大餐。」西裏斯指出，「這裏有能聞到死亡氣息的生物。它們現在因為奇怪的光線而保持警惕，但很快就會被饑餓吞噬。相信我，這太殘酷了。這人不至於此。」

　　赫敏歎息一聲，希望自己沒有如此冷酷。然而現在不是爭吵的時候。

　　「記得別嚐試幻影移形到霍格沃茨。防護咒——」

　　「我知道。」西裏斯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作為一名曾經的掠奪者，我還記得——在這個古老的笛梵學到了無盡的有趣知識。我會幻影顯形到霍格莫德村外某處我熟悉的安全點，然後大腳板就能找到接下來的路。」

　　赫敏站在原地，懼怕他的離開，更加懼怕真正一個人行走在這可怕的黑暗森林裏。至少，她希望自己是一個人。有太多比獨行更可怕的事情了。「在你走之前……你能幫我找回魔杖嗎？」她用手示意一下雜亂的林下灌木以及枯葉覆蓋的地麵。「我被繳械時，它飛到一邊去了。」

　　「沒問題。赫敏·格蘭傑的魔杖飛來！」魔杖在寒冷的夜空中呼嘯飛來，被西裏斯冷淡地一把抓住，然後交給了主人。赫敏接過魔杖，焦慮地盯著這個工具。「拿好了。」他不必要地加了一句。

　　赫敏十分明顯地深吸一口氣，轉身向霍格沃茨的方位走去。西裏斯顯然也感受到她的不安情緒，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胳膊。「祝你好運，孩子。」他說。看到她因這種親密動作撅起嘴，西裏斯微微一笑。隨後『噗』的一聲，他消失在赫敏眼前。

　　赫敏突然感覺一切都似乎更寒冷、更黑暗了。

　　***

　　按照赫敏的判斷，從西裏斯幻影移形回霍格沃茨周圍起已經有五個小時了。據她所知，爭霸賽目前還是毫不仁慈地繼續進行。

　　有利的方麵是，她還沒遇到任何人，也沒遇到任何東西。

　　第一縷略帶紫色的朝陽在東方的樹冠間隱約可見。這至少可以讓她穿越禁林的路變得好走一些。隨著烏雲的彙集翻滾，天空逐漸從深藍色變成暗灰色。最起碼，溫度升高了幾分，但低處的濃霧仍固執地徘徊在林間地麵上。

　　「啊啊啊啊啊！」

　　赫敏立刻握緊已經抽出的魔杖。這聲尖叫明顯來自女性，聲源位於赫敏右側一定距離處。而且這聲警報也毫無作偽。赫敏的緊迫感再次壓倒了謹慎，立刻開始在寒冷的林下灌木間奔跑。

　　一路上，她聽到了明顯的重擊聲，還短暫地看到幾抹亮光。有人在施法，位置就在擋在她行進道路上那座小山包頂部。

　　赫敏現在更小心了，在接近土丘時放慢腳步。她遲疑著停下來，越過山包悄悄窺視了一眼，將下方的景象盡收眼底。

　　下方是地麵上天然形成的一個碗狀大坑，裏麵的霧氣比外麵更重。樹木則沒那麼厚重，多味落葉林。稀少的林下灌木鋪出了一張棕色地毯，腐爛的樹葉則同時阻礙了視線和進出的道理。

　　「媽的！」

　　頭發十分散亂的芙蓉·德拉庫爾尖叫出一句咒罵。這位布斯巴頓的勇士擺出一個奇怪而不自然的姿勢，仿佛一個被主人拋棄提繩的牽線木偶，四肢角度都十分怪異。她還能保持站立似乎完全不可能，因為她的腿腳和身軀完全並成一條線。她的魔杖在移動，卻沒被拿在右手上。相反，芙蓉的手腕在旋轉，瘋狂地想掙脫某種東西。

　　赫敏讓目光沿著法國女孩瞄準的方向望去，然後深吸一口氣。一隻差不多有迷你庫帕車大小八眼巨蛛正漫步在斜坡上，不時躲到樹幹後，以免被芙蓉的咒語擊中。

　　一隻更大的蜘蛛的皮躺在距離芙蓉腳下隻有幾碼處，似乎已經失去生機。這時赫敏看到了芙蓉身後的動向：另一隻八眼巨蛛逃到了布斯巴頓女孩的背後。芙蓉不是沒察覺、就是對此無計可施。

　　「烈火燎原！」芙蓉的魔杖裏噴出一道火焰，卻被麵前的襲擊者將將避過，隻將其逼退幾步。她絕望地想瞄準對方躲在樹幹後的身軀。似乎她無法移動到一個更合適的角度來瞄準射擊。

　　蜘蛛們大聲交談，無疑在呼喚支援。如果這倆不能解決掉芙蓉—這點越看越可能—那麼一大群蜘蛛絕對能壓死她。看到蜘蛛的增援部隊即將趕到，芙蓉的神情變成了純粹的恐懼，可她甚至連扭頭都做不到。

　　至今未被任何一方戰鬥人員發覺的赫敏將魔杖瞄準更加迫切的威脅——那隻打算從背後偷襲的蜘蛛。

　　「轟炸！」

　　一棵大樹在赫敏的咒語下爆炸了。樹幹先飛向空中，再落下來，在參差不齊的鋸口處彈了一下，然後撞到八眼巨蛛身上。蜘蛛的腹部像被錘子砸了的椰子一樣爆裂開來，內髒在土地上四處橫飛。八條腿不斷做著最後的抽搐。

　　赫敏跑過土丘，衝向剩下的那隻蛛形目生物，然後瞄準地麵。「火焰熊熊！」被她瞄準的地方覆在根部的腐葉以及數不清的嫩枝都化為火海。八眼巨蛛嚇了一跳，跳起來準備迎戰。對它而言不幸的是，這個動作讓火烤變成了平底煎鍋——這一幕被怒氣衝衝、暴跳如雷的法國女人盡收眼底。

　　她的第一擊將其一條腿從節點上打斷。第二次爆炸咒則將其胸口炸成一灘碎肉、毛皮和外骨骼的混合物。

　　「我的天啊！他們靠的太zin了！」芙蓉大聲說，「la些東si，把我逼得zhou投無路！」她的口音明顯比赫敏之前聽到時重得多。

　　赫敏慢慢走下不算長卻陡峭的斜坡，看到芙蓉完全不像原本鎮定自若的樣子。她奇怪姿勢的來源很清楚了：芙蓉被某隻巨型蜘蛛的網粘住了；粘稠的蛛絲幾乎完全阻止了她的活動。

　　「在long霧裏我沒看到ze些網。」感受到冒犯的芙蓉用手示意將其困住的絲網，身上仍在不住流汗。在赫敏幫她清除蛛網時，芙蓉逐漸恢複了高盧人的冷靜。「我真是傻瓜！」

　　八眼巨蛛肯定是在芙蓉剛被困於網中時就開始了襲擊，否則她隻需要稍微花點時間施幾條咒語就能自救。她肯定也無法動用門鑰匙這一最後手段。鑒於這種情況，赫敏剛完成讓芙蓉重獲行動自由這一艱巨任務，對方便立即仔細地檢查腳踝——已經紅腫了。她肯定是在剛被困住時用力掙紮了，或者是在徒勞地嚐試脫困時將其扭傷。

　　「sie謝你，e敏。我不zue得自己能dei付ze兩隻怪vu。」

　　『兩隻』是個保守的說法。即便是現在，赫敏也能聽見遠處樹林和灌木裏傳來的沙沙聲。不需要太多想象，她也知道八眼巨蛛群落的其他成員正在趕來赴宴的路上。

　　「我們得離開，」她直接表態，「還有更多的在趕來！」

　　芙蓉驚訝得抬起頭，也聽到了同一種聲音。「是，真的來了！」她表示同意，然後嚐試站起身，卻在試圖加大腳踝負重時痛呼一聲。「真是操蛋！」

　　「來，我幫你。」赫敏彎腰檢查了芙蓉青腫的腳踝。似乎骨頭沒斷，雖然赫敏也不算專家。考慮到目前的情況，她們要吃一番苦頭了。她施了個簡單的冰凍咒和止痛咒。「這回再試試。」

　　芙蓉謹慎地轉移重心。她的姿勢很尷尬，但至少關節現在能分擔一部分重量了。「zen棒！」她點頭回答，然後看向正在迅速接近的聲音方向。「我們不是zhui好應該……？」

　　赫敏也點頭回應，她將魔杖瞄準一道給人一種是黑色灌木的錯覺的、正向兩名少女逼近的陰影「火焰熊熊！」

　　「烈火燎原！」

　　兩道火焰劃過，貧瘠的樹木和植被化為火海。兩名女巫一起在禁林中玩火，在不請自來想要吃早午餐的客人與盛宴之間劃出一道燃燒的屏障。

　　「現在我們離開這裏吧。」赫敏催促一句，轉身要走。

　　芙蓉仍痛得齜牙咧嘴，但還是能迅速移動——如果稱不上奔跑的話，一瘸一拐地跟在隻落後幾步的地方。或許被仍在林間隱約可見的燃燒樹木阻攔後，八眼巨蛛們會感到氣餒。

　　沒那麼好運氣。

　　兩人聽到身後不太遠的地方傳來一聲裂響，轉身看到一陣八眼巨蛛組成的灰色狂潮正踏著火海、宛如敢死隊一樣衝來。這場麵驅使兩人跑得更快了。

　　蜘蛛們還在不斷湧來，盡管有幾隻身上還在著火，但它們遠沒有被嚇退。其餘蜘蛛則從側麵繞開火場，沿切線逼近。

　　「快來！跑啊！」赫敏衝同樣驚恐萬分的芙蓉喊。兩人都用帕提亞戰術射出液態火作為後衛部隊。兩人一路狂奔時不知道毀壞了多少林木，看著它們轟然倒塌，為後麵的追捕者製造更多障礙。

　　在她們飛快穿越生長得驚人稠密的灌木時，荊棘不斷撕扯兩人的小腿。低矮的細枝劃破了臉頰。兩人完全沒注意這些小傷，不停地穿越不平整的土地，跨躍擋路的樹幹、灌木和小動物。赫敏感覺肺部在抗議，心髒也在胸腔裏瘋狂跳動，但她連一秒鍾都不敢休息。

　　感謝梅林的—和哈利的—體質鍛煉！

　　兩人正在爬一座斜坡，但赫敏每次回頭望去，她受驚的目光都會注意到獵物和獵手之間的天塹在逐漸縮短。她們已經沒時間了。赫敏已經黔驢技窮了。

　　「媽的！」赫敏再次看向麵前，卻沒來得及避免一頭撞在急刹車的芙蓉背後，險些將兩人一起撞下斷崖。兩人在絕壁頂部勉強站住，稍微恢複了平衡能力，然後低頭看著下方足有幾百英尺深處的河流。

　　赫敏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第一次知道什麼叫『頭暈眼花』。她預防似的後退一步，以免從懸崖邊掉下去。

　　兩人對望一眼，聽到後麵傳來疾行聲和啾鳴，又一齊看向身後。

　　八眼巨蛛並沒有多得數不清，但已經足夠多了。它們的數量足以將兩人吃幹抹淨，還有不少得餓肚子。並且它們似乎執意要吃這頓大餐。

　　赫敏下定決心。撤退是不可能的，而她又如此恐高……

　　她抓起芙蓉的手，兩人交換了一個很有深意的目光，然後以幾乎完全一致的動作跑向幾碼外的斷崖。

　　『我希望水足夠深——』

　　地麵消失在赫敏腳下，兩人立刻墜落。

　　「啊呀呀呀呀——」

　　入水時她險些把骨頭撞散架。赫敏還沒反應過來就沉入冰冷的河水中，張開的嘴巴不斷吞咽，鼻腔也被填滿。這的確讓她在最終撞到石頭河床前減慢了速度，不致粉身碎骨。然而沉入河底讓她忍不住咳嗽了幾下，將一部分賴以生存的揚起以氣泡形式浪費掉。

　　自衛本能壓過了最初的驚駭，讓赫敏開始蹬腿遊向睡眠，無視了剛才受到的新傷。

　　當赫敏的頭破水而出時，她連咳幾聲，吐掉冰冷的河水，讓潮濕的冷風取而代之。

　　芙蓉那一頭同樣浸濕的金發在十碼開外的某處露出水麵。兩人都從絕壁之巔幸存了。

　　一大群被激怒的暴脾氣八眼巨蛛胡亂地趴在懸崖邊，互相推擠。在兩名女巫的注視下，其中一隻被推得恰好從崖上墜落。它瘋狂地伸縮肢體想找到攀附物，卻最終還是砸向兩隻飄在水麵的腦袋。

　　「小心！」

　　赫敏趕緊劃向河對岸。片刻後，那隻超大號蜘蛛揮舞著數不清數目的腿腳怪叫著紮進河水，濺起一灘巨大的水花。

　　赫敏被恐懼驅動的劃水動作和她在黑水湖裏練習時截然不同。不協調的拚命劃水讓赫敏逐漸遠離那攤代表八眼巨蛛在掙紮求生的白色泡沫。她甚至不敢回頭看，唯恐一條多毛的節肢把她拖得要不葬身魚腹、要不在其主人的下頜裏悲慘死去。

　　「已經沒事了，」芙蓉催促她，「你可以站起來了。」

　　赫敏透過浸濕的頭發抬頭一看，發現芙蓉正站在齊腰深處，目光和魔杖都指向那隻蛛形目動物的最後時刻。赫敏發覺自己十分渴望信任自己的雙腿，讓它們踏在下方並不平整的河床上。在時常翻滾的光滑卵石和不斷衝擊的湍流的作用下，她步履蹣跚地向岸邊邁進。最後，赫敏顫巍巍地站起身，轉身看著那隻蜘蛛在最後一次徒勞掙紮後終於斃命，逐漸沉入水麵。又過了好幾秒，河水終於讓人不安地平靜了。

　　赫敏突然完全不想站在河裏了，或許是因為害怕那隻潛入水下的蜘蛛不知怎地還在追蹤兩人，或者它們仍在懸崖上的大軍中某一隻想到了更好的辦法追捕她們。她瘋狂地淌過淺灘，充滿感激地四肢伏在相對幹燥的河岸土地上。精疲力竭地她緊接著翻了個身躺在地上，打在她濕透的臉龐上那一點毛毛雨幾乎沒造成影響。

　　「所以，」芙蓉回頭看著受挫的追獵者，「我不zue得它們能渡河，但我也不想證明自己錯了。」她猶豫了片刻，然後帶上幾分激情繼續說：「我的天啊！你們fo各沃茨還有這種可怕的seng物？」

　　赫敏覺得芙蓉的詢問有些誇張，但她說得也很有道理。幾年前，這些生長過度的蛛形目動物差點殺了哈利和羅恩當飯吃。魔法生物控製司、校長以及她不幸的朋友海格卻都對它們居住在不列顛基礎魔法學校附近表示歡迎。她不禁對巫師界的又一例白癡行為搖頭。

　　在施了些幹燥咒、溫暖咒以及小型治療魔法後，兩名女巫開始沿著河岸向霍格沃茨的大致方位前進。八眼巨蛛在對岸追蹤了兩人一會，最終回頭放棄了，消失在禁林深處。

　　兩人達成了不必言明的協議，一直認為不需要分開行動。兩人都經曆了一次死裏逃生，而這份不太可能的聯盟的確帶來了幾分寬慰，即便隻在這段非常時期內。

　　在走了大約一小時後，芙蓉表示需要休息。她的腳踝或許已經麻木，但傷處可沒被治愈。她告訴赫敏她想仔細檢查下，趁著現在沒東西追在屁股後麵。

　　在魔杖又刺又戳之後，芙蓉似乎感到很滿意。她把手伸進長袍，掏出一隻新出爐的羊角麵包。赫敏的胃難以控製地咕嚕嚕直叫，提醒主人的饑餓。她舔了下嘴唇，而這個條件反射行為並未逃過芙蓉的眼睛。法國女巫伸出手，用世界通用的手勢表示願意分享。赫敏並不想從芙蓉嘴裏搶食，於是搖搖頭。

　　「沒事的，我ha有。」芙蓉又拿出一隻羊角麵包遞給她。美味的氣息飄進赫敏的鼻孔，瓦解了她的決心。還沒等反應過來，她便接過點心，差點忘了感謝這位她新找的夥伴。無論是什麼咒語讓這塊麵包即便在水底也保持了新鮮和幹燥，至少它效果很棒。美味佳肴立刻融化在赫敏嘴中。

　　吃完之後，她舔舔嘴唇，這次表示心滿意足。接著赫敏注意到芙蓉正戲謔地看著自己。

　　「你忘記【注：這三個字原文為法語】……抱歉……忘dei食物了？」

　　赫敏尷尬地點頭。

　　芙蓉做了個高盧式聳肩。「沒什麼大不了的，小事一樁【注：這半句原文為法語。】……nei們怎麼說來著，小菜一碟？」

　　赫敏覺得自己聽懂了芙蓉的意思。「謝了。」

　　芙蓉會意地點點頭，然後伸了個懶腰。不知為何，這個動作似乎恢複了法國人在赫敏心中的形象，即便對方此時汗流浹背、身上沾滿林中碎石。赫敏突然對芙蓉能表現出如此大的自信感到一陣嫉妒。

　　「所以，來一場……友好協定，怎麼樣，我的朋友？」【注：友好協定指1904年英法兩國政府簽訂的關於海外殖民地瓜分的協議，後發展為一戰協約國基礎】

　　「這是什麼意思？」

　　又一次高盧式聳肩。「我們一起合zhuo贏得戰ni品。你同意嗎？」

　　赫敏反複思考這一提議。她並不想與芙蓉對抗；她唯一的考慮便是完成這場考驗，然後保證哈利安然無恙地歸來。她得考慮到打算傷害哈利或自己的那個勢力有可能發動第二次希冀。芙蓉似乎是個很有能力的女巫。所以隻有一個決定可做。

　　「好的，我同意。」她主動伸出手，布斯巴頓女孩立刻握住搖晃幾下，表示達成協議。接著赫敏突然想到一件事。「你知道你的戰利品是什麼嗎？」

　　「不zi道。或許又是件不值錢的小玩意？ze個重要嗎？」

　　赫敏搖頭。「我知道我的『戰利品』是哈利。」芙蓉懷疑地看了她一眼。「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可如果哈利是我的戰利品，那麼」

　　「操！」芙蓉跳起來，很不優雅地踹了一腳地麵。她失去了冷靜，雙拳緊握仰視天空。「垃圾！一群□□！」

　　赫敏對法語的了解並不多，僅限於她假期旅行時學的那點，但她要想翻譯芙蓉的咒罵是完全沒有困難的。

　　「真他媽的操蛋！我覺得他們就是坨屎！」芙蓉的憤怒已經不受控製，讓赫敏突然為掌握了基礎法語詞彙感到欣慰。

　　芙蓉突然轉過身怒視著赫敏。「是加布麗嗎？」

　　詢問中省略的那部分不言自明。「我……不知道，」她無力地承認，「誰是加布麗？」

　　芙蓉以她自己方式回答：「如果他們zua走了我的小妹妹，那麼就讓他們下地獄去吧！」她惡狠狠地踢了下土塊，然後再次看向赫敏。「你會講法語嗎？風？」

　　「一點點。」赫敏承認。

　　「la就suo英語。」芙蓉臉色一黑，為媚娃美女在被憤怒支配時是什麼樣子做了令人印象深刻的示範。「yu果他們把我的小妹妹加布麗抓走了，la我就……」她突然住口，雙臂向天一抬。接著她在附近一棵倒伏的樹上坐下，把頭埋進雙手，然後再抬頭。赫敏驚訝地看到芙蓉竟突然顯得十分疲憊。「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她承認。

　　這種感覺對赫敏而言再熟悉不過了。她走過去安慰年長的女孩。「或許不是……」她試圖回憶那個名字，「——加布麗。」

　　芙蓉大笑一聲，笑聲短促而苦澀，一點也不討人喜歡。「yu果是nei的阿利·波特在湖底，那加布麗一定也zhai……」她探究地看著赫敏。「她知道嗎？」

　　「我……我也——不確定。」赫敏支支吾吾。

　　芙蓉一躍而起，受傷的腳踝似乎已不再困擾她，又或者隻是被她無視了。「la我們就沒時間浪費了。出發！」

　　赫敏得小跑才能跟上法國女人的大長腿。

　　芙蓉臉上浮現出一種剛毅的神情。她正朝著正確的方向前進，赫敏想。兩人無視了開始從鉛灰色天空飄落的細雨。

　　在兩人艱難穿越黑暗而陰雨連綿的森林時，赫敏試圖用法語與芙蓉交談。盡管態度很堅決，但兩人並不介意互開玩笑。這個過程讓她對自己的語言技能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在芙蓉認定加布麗是她的『』人質後，有一個問題一直讓赫敏很惱火。似乎用法語問更容易。「芙蓉，為什麼你認為哈利是我的男朋友？」

　　芙蓉突然停步，向這位臨時盟友投去一個懷疑的目光。「難道不是？」

　　雖然周圍環境寒冷潮濕，赫敏還是感到臉頰發燙。「不是那樣的，」她有點過於激烈地回答，「他是……哈利是我的朋友。」

　　芙蓉隻是盯著她，每一個毛孔都在散發不信服。

　　芙蓉隻是呆立著，然後聳聳肩。「隨你zhen麼說，厄敏。」她的肢體語言無意在宣稱截然相反的態度。

　　赫敏上頭了，還擊道：「這是媚娃的直覺嗎？」這句話說出口後，她立刻感到無地自容。

　　令她吃驚的是，芙蓉似乎並未感到冒犯。相反她笑了：「ze是因為vo si法國人嗎？還si因為vo有媚娃血統，於是大家都run為我是個戀愛專家？」

　　赫敏起的頭：是誰先提到愛的？

　　芙蓉應該對自己更有信心。

　　「我才17歲，為什麼我會是個例外呢？」芙蓉繼續自嘲，「完全不是。我隻是一直瞪大眼睛觀察。你對阿利yiu感覺，難道不是嗎？」

　　赫敏沒有回答。

　　又是一次高盧式聳肩。「我錯了，行了吧？那好，你說說為什麼阿利是你的戰利品，嗯哼？哈，走吧。」

　　說完芙蓉便轉過身，再次啟程，留下赫敏一個人陷入沉思——至少直到她意識到自己被一個人落在後麵。

　　赫敏快跑幾步趕上，第一次注意到環繞黑水湖的、形狀特異的山巒浮現在樹冠上。他們快到目的地了。

　　「那比爾呢？」

　　芙蓉搖頭。「不可能！他們帶zhou的一定si加布麗。」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赫敏說，「你愛比爾嗎？」

　　「威廉姆斯？」芙蓉停頓了片刻，然後眉頭一皺。「ze個我…還…不知道。他是個迷人的男子，對我大獻殷勤；但是說到愛……等等吧，好不好？對了，你為何問這個？」

　　赫敏一聳肩。「我以為……如果你愛他，那你或許可以奧蘇我……那種感覺—你懂的—是什麼樣。」

　　芙蓉鑒賞似的看著她，雙眼閃爍著戲謔。「你想知道你si不si愛上了阿利？」她敏銳地問。

　　芙蓉真應該多點自信。在如此寒冷的條件下，赫敏還是感到臉頰發紅；她還沒意識到自己表現得如此顯眼。她點點頭。

　　芙蓉誇張地呼了口氣，給了赫敏一個女人之間的眼神。「我不知道為什麼，」她賢能地補充，「他們告shu我，我母親【注：法語】——抱歉，我母親——她說當愛情來臨時，我會zi道的。至於比爾，誰知道呢？至於你，隻有你自己可以評價。但你能提出ze個問題，本身就說明了一件事。」

　　在沉默了好一陣後，芙蓉抬頭看著已經逐漸接近的山巒：峰頂在昏暗的日光下呈紫灰色。「那些si我想象的東西嗎？」

　　赫敏再次點頭。

　　「那麼，我們就別浪費時間了。」

　　***

　　赫敏那塊令人敬畏的老式發條手表是她父親在她原來那塊調子表受到霍格沃茨魔法影響而失效時送給她的，此刻顯示時間為上午十一點。她使勁晃了它幾下，確認表芯在她死裏逃生的一躍之後沒有進水，而似乎還能準確報時。因為看不到太陽，她沒有別的辦法來估計時間。

　　芙蓉現在領頭在前，她關於小妹妹被大錨壓在異國他鄉某座大湖深處的假設驅使她不斷前進。赫敏猜測正因此對方才能克服來自腳踝的痛楚。

　　全仗著哈利堅持讓她訓練耐力，現在她才有能力和芙蓉一樣拯救他。

　　河水向赫敏估計是東方的方向穿了個彎，她們隻得翻越一座兩側都生滿樹木的山脊。兩人一路上不斷向對方施放防水咒和溫暖咒，以阻隔蘇格蘭高地上寒冷刺骨的細雨侵襲。她們一直保持魔杖抽出，以防萬一遇到任何打算擅自捕食兩人的魔法或自然生物。

　　赫敏決定不告訴芙蓉，附近可能還活躍著一批印著黑魔標記的捕食者。她並不知道如果這種情況真的被公開會發生什麼。穆迪教授提醒她要嚴守這個秘密。現在至少已經有兩位巫師要知道了。如果布斯巴頓人覺得這改變了他們對爭霸賽的看法，誰知道這幫家夥會作何決定？

　　在兩名女巫翻過了山頂最後幾道岩石後，赫敏估計她們現在大約還有三個小時就能抵達目的地並完成比賽了。時間成了關鍵因素。

　　地麵逐漸消失在他們麵前那道漫長而崎嶇的斜坡上。樹木逐漸稀疏。赫敏知道前方就是黑水湖畔。她凝視前方，希望能第一時間窺見湖水灰色的反光。然而她的目光卻最終停在斜坡底部一道厚厚的黑色隔牆上。

　　芙蓉也看到了。「那si什麼？」她抱怨道。

　　「不清楚。」赫敏氣喘籲籲地回答。耐力訓練到目前為止都能讓她不掉隊，然而她的肌肉已經開始因為不斷累積的發力而酸痛。

　　隨著兩人走近，障礙的本質自然顯露出來。赫敏的思緒漸漸漂向父母曾經在床邊為她講述的古老童話上——在她能自己讀書以前。『白雪公主？睡美人？』

　　芙蓉被障礙的組成元素驚到了，腳步戛然而止。她雙手叉腰站立。赫敏能看到她的嘴唇在動，卻什麼聲音也沒發出。

　　一道至少20英尺高、由生長茂密的枝條組成、上麵生滿形態可怕的荊刺的樹籬擋住了她們的去路。赫敏不知道它們到底是用魔化版的山楂樹還是黑刺李樹建成的，又或者是某種外國植物。

　　不管了，她們總得想辦法越過、鑽過、穿過或繞過這道超級木柵欄，因為它向左右兩側的延伸似乎都超出了視線範圍。

　　芙蓉試探性地湊近。「我們能爬過去嗎？」

　　赫敏警惕地看了樹枝一眼。粗大強壯的枝幹被匕首大小的荊刺覆蓋。一切都生得錯綜複雜。幾乎沒有空隙能讓她們透過其中看見後麵的灰色湖水。更糟糕的是，荊刺尖部還有種不透明液體閃閃發光。在第一次將其誤認為雨水後，赫敏又湊近了仔細觀察那從荊棘裏滲出的液體。

　　芙蓉俯身向前，親自檢查了一番。「唔，」她小聲吟道，「vo覺得你說得對。」她隨即倒退幾步。

　　「粉身碎骨！」

　　她強有力的粉碎咒打在了樹叢裏，刺穿了一個狹窄的小孔。兩名女巫無視了潮濕而辛辣的煙霧，開始重複這一動作。

　　然而每次都隻是一個小孔，大約兩英寸寬，與整道過度生長的樹籬完全不能相比。

　　芙蓉挫敗地嗤了一聲，又後退幾步，擺出一個雙腿分開撐地、雙臂平伸、兩手齊握魔杖的姿勢。她的動作讓赫敏想起小時候看的西部片裏的牛仔和印第安人，又或者一些更現代化的……

　　「霹靂爆炸！」芙蓉顯然是傾盡全力施了這條爆炸咒。當回響平息後，她像個高盧女版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注：美國西部片演員，擅演牛仔。】一樣舉起魔杖，杖尖燃起一道輕煙。

　　然而結果並不盡人意。

　　障礙牆上的薄煙逐漸消散，露出一個稍大些的孔洞。然而在兩人的注視下，樹枝重新生生長、加粗、延伸，最後交織在一起，封住了這個小缺口。

　　「呸！」芙蓉啐了一聲。她擺好姿勢準備再來一次，並給了赫敏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這名格蘭芬多立刻站到芙蓉身邊，魔杖也已抽出來瞄向這一大堆植物。

　　「霹靂爆炸！」

　　「轟炸！」

　　自己的咒語的後坐力讓赫敏嚇了一跳。她與芙蓉又一次交換目光，然後一起上前見查看戰果。

　　裂縫更大了，然而還是小得無法讓兩人中任何一個從中鑽過。像剛才一樣迅速，裂縫在植物自我生長下幾乎立刻消失，恢複了生物版鐵絲網的模樣。

　　「還記得九頭蛇的神話嗎？」赫敏問她的同伴。芙蓉點點頭。兩人回到原處，轉身，嚐試另一種咒語。

　　「烈火燎原！」

　　「火焰熊熊！」

　　在對抗八眼巨蛛時被證明卓有成效的同一種火焰被用於焚毀這些荊棘灌木。或許她們可以把這些植物燒成灰燼，而即便不能完全將其摧毀，至少也可以讓其變得更脆弱、便於被爆炸咒擊碎，又或者至少耗盡其再生能力。

　　這種味道刺鼻的樹木相當強壯。在樹枝變得稀疏後，她們發現許多枝條雖然在燃燒，卻仍保持原位。芙蓉又施了個粉碎咒。盡管這次仍然在樹籬上開了個小孔，但它卻沒受到明顯的破壞。還沒等兩人向前走三英尺，她們的路就再次被擋住了。

　　「穿越，」赫敏堅決地說，「已經明顯不可能了。」

　　芙蓉顯然也得出了類似的結論，開始看向樹籬頂部，估算其高度和可能的深度。「我猜你沒走運地帶了掃帚吧？」

　　「唔……沒有。」赫敏回答，「那是維克多的特長。」

　　「yu果他另外藏了一把，la麼他可能也會贏下ze場比賽。」芙蓉帶著一個頑皮的微笑承認，「我想ze就是為何禁止攜帶掃帚。」她得出結論。

　　「聽上去很有道理，但這並未改變咱倆的目標。」赫敏強調主題。

　　「的確。走吧！你知道舉物咒嗎？」芙蓉提問時，目光一直未離開高大的樹籬頂部。

　　「漂浮咒？」赫敏回想起『羽加迪姆勒維奧薩』在三年前被證明多麼好用，接著懷疑地看著荊棘，「我會，但是……」她攤手表示受挫，「我不確定我能把你舉起來，然後安全地跨越這麼長距離。」

　　芙蓉懷疑地看著她，然後慢慢點頭。「的確太vei險了。」她承認。

　　赫敏回頭望著身後比兩人所在的低窪地高得多的大樹——最近的一棵大約在20碼外。她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立刻跑向那棵大樹，抬頭望著樹冠。最低的分叉大約愛頭頂30英尺處。她爬不到那麼高，但是……

　　「你能對我用咒嗎？」她喊芙蓉過來，「幫我爬到樹上。」

　　芙蓉似乎有些迷惑，快步走到樹下。「好。」她用魔杖瞄準赫敏。「羽加迪姆勒維奧薩！」

　　隨著一陣失重感，赫敏雙腳離地盤桓在半空。她知道即便是將她這麼身體輕盈的人舉到這麼高處也要花費不少力氣。她在樹皮的瘤結上站穩，祈禱芙蓉的魔法力量與其三強爭霸賽勇士的身份相符。

　　她冒險低頭看了眼滿臉緊張的芙蓉，然後吞咽一口，轉身試圖沿著樹杈前行。她希望這不會製造出一對折斷的腳踝。

　　最後，她飄到了足以抓住第一根結實的樹枝的高度。至少這棵樹在禁林邊緣，因而其樹冠相對較矮。然而這也意味著她沒達到足以完成自己計劃的高度。她頭一次希望自己不那麼像隻書蟲，而更像個假小子。赫敏繼續向上爬，雙手緊握粗壯的樹枝，雙腳不斷尋找安全的落腳點。樹皮劃傷了她的手指和掌心，傳來陣陣冰冷的刺痛感。

　　或許她應該戴著棒球手套……然後再帶把掃帚……再記住要帶食物。與她所有設想的計劃相比，赫敏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執行相當糟糕。

　　赫敏下次低頭時，她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樹籬上方大約30英尺高處了，顯然足以引發頭暈眼花的恐高症。處在這個高處，她能看到樹籬的確一隻向兩側延伸到視野外，並且至少有10英尺厚。大湖就在不超過一百碼外。而在漆黑的遠方，赫敏還能勉強辨認出一座肯定是天文塔的建築。『估計有……什麼，大約有三四英裏遠？』

　　她掃視著湖畔，尋找任何可能有助於完成自己計劃的工具。什麼也沒有，不對，那裏！一塊顯然來自冰川漂礫的卵石似乎被放在一隻巨大的手上，而不是堆在原本的石灘上。

　　赫敏固定住自己，一隻手緊握樹幹，力氣大得幾乎把自己弄傷；她另一隻空閑的手將魔杖瞄準卵石。「速速禁錮！」

　　幾道像鋼鐵般結實的魔法繩索從她杖尖飛出，跨越荊棘纏在了那塊不規則的粗糙卵石上，將其緊緊包裹。

　　赫敏用力一拽，確保已經拉緊，不會立刻麵臨立刻脫離石錨的危險，接著她用一條係繩咒將自己的安危寄於背後的粗壯樹幹上。她小心地檢查繩索，以免有哪裏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

　　似乎很安全。她冒險用全身重量向上一掛：繩索僅僅下降了一兩英寸。

　　「你在做什麼？」芙蓉抬起頭。全神貫注的赫敏幾乎已經忘了這個法國女人。

　　「這是條……高空飛索。」赫敏回答，險些叫出其更著名的綽號：死亡滑道。

　　「什麼？」

　　當然，一個法國的混血媚娃不太可能認識這種麻瓜的娛樂方式。「我們用這個滑過去。」

　　「滑過去？」芙蓉明顯難以相信。

　　「是的，滑過去。」赫敏用空閑的左右慢慢做了個滑行的姿勢。

　　「啊，是的。」芙蓉會意。她無聲地對自己施了條咒語。在赫敏的注視下，這位法國女人開始升天，直到最終與她處於同一高度。「你先請。」

　　赫敏緊張地變出一枚光滑的U型金屬拉手，兩端皆有手柄，然後將其掛在繩索上。她舔舔嘴唇，希望沒有高估自己的能力，然後緊握手柄，從棲木上蹬地而起。

　　前幾英尺很緩慢，但隨著動量形成，赫敏在幾秒鍾內便沿著斜角方向接近了樹籬。盡管已預留了很大孔隙，繩索也沒有明顯的鬆弛，她還是蜷曲雙腿，用小臂和大腿的力量努力減速。還沒等反應過來，她的視野便驟然開闊，著陸在一片安全舒適的沙地上。倒不是說她雙腿落地時還能站穩，也不是說她心跳很平靜。事實上恰恰相反。

　　太刺激了。

　　『男孩！』她想，『這感覺……真爽！』雖然沒有和哈利一起騎巴克比克飛有趣，但…喔！

　　赫敏被計劃成功實施激勵，回頭向已經爬上之前自己棲身、現在空無一人的樹枝上的芙蓉揮手。芙蓉似乎在對鞋底施咒，但在這種光線和距離上，赫敏並不能確定。不管怎樣，芙蓉似乎並不準備按她的辦法來。

　　相反，芙蓉用一種近乎芭蕾舞的姿勢踏上繩索。赫敏感到難以置信，然而這個法國女巫的確想用她變出來的繩子玩傾斜版走鋼絲！

　　芙蓉保持著良好的平衡，在繩子上不疾不徐地邁步，盡管在位於荊棘樹籬正上方時的確稍微加快了腳步。最終她從繩上一躍而下，雙腳以反常的優雅姿勢同時著地。「瞧啊！」

　　扭傷的腳踝顯然好多了，赫敏想。然而令她驚訝的是，芙蓉緊接著便給了她一個擁抱。「幹的真棒！」她先讚歎一聲，然後才鬆開這位格蘭芬多。

　　「不…不…不客氣。」赫敏有點結巴。

　　芙蓉的注意力集中於躺在兩人麵前的深灰色湖水上。「大概五六公裏，」她小聲說，「很好。」她轉身看向赫敏。

　　「我們在ze裏憤慨吧，厄敏·格蘭傑。我得去救加布麗了。」她臉一黑，「然後我得，你們zhen麼說來著？給他們點顏色！」

　　赫敏點點頭。「祝你好運，芙蓉。」她回答。

　　「謝謝，同祝！」芙蓉打了個招呼，然後脫掉外衣，露出穿在下麵的套衫。她將其迅速變成一套銀色連體泳衣，在她國內看起來幾乎不可能。她又給自己施了個溫暖咒，然後跑進潛水，最後用爬泳潛入深水區，雙腿優雅從容地打水。

　　赫敏在原地站了幾秒，看著這位女巫逐漸遠去，然後才提醒自己現在時間已經很成問題。而且她意識到，連續遊泳3英裏已經遠遠超過她的能力。她之前的計劃都是假設這次考驗開始於霍格沃茨岸邊，而不是先麵對一次長距離遊泳。

　　她懷疑自己並沒有足夠的時間徒步環繞黑水湖、還能在日落前抵達水下營救哈利。

　　她需要辦法。她需要主意。她需要的是一艘船……

　　她驚訝地眨眨眼。『船……還是靴子？』她彎腰解開左靴攜帶，一下將其蹬掉，然後將其撿起拿到湖邊將其放在隻有幾英寸的清澈淺水中。

　　赫敏用魔杖指著這隻被廢棄的靴子，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然後全神貫注……

　　當她睜開眼時，第一個想法是『好吧，你還指望什麼？伊麗莎白女王二號遊輪？』

　　她變出了一架用帆布和塑料製成的奇怪構築物，外形稍像南太平洋群島土著那些崎嶇不平的獨木舟。這還得假設人們想象獨木舟時缺了流暢的側舷線條、尾部形狀又很奇特。

　　不過這東西還是能浮起來，或者至少在赫敏小心地踏入其中前可以。盡管她的嚐試相當謹慎，或者至少對她一個菜鳥水手而言已經盡可能小心，這艘船（或者說靴子）還是在她稍微施力後便立即傾覆，最後以赫敏仰麵躺在一英尺深的冰水裏告終。

　　她至少發現了自己的混合物與南太平洋獨木舟的一點明顯的相似之處：沒有龍骨。

　　但南太平洋獨木舟也不是一種純粹的單層外殼船……

　　『等等！這就是關鍵！』

　　赫敏立刻取消了變形咒，看著鞋子濕漉漉地出現在身旁。在迅速使用了一道幹燥咒後，她環顧湖畔尋找浮木的蹤影。看到一道可能的影子後，她立刻念咒將其召來，然後解開空靴子上的鞋帶。

　　很快她便發現自己看著同樣一艘由帆布和塑料組成的船殼，兩側從頭到尾各綁著一根結實粗大的竹子。

　　赫敏再次嚐試登船。這個奇妙的裝置坐起來顫巍巍的，而且她發現自己一旦靠向一側，另一側便立即離水傾覆。但至少目前它沒有翻扣的傾向。她第一次嚐試製造的航海道具十分仁慈地過於脆弱，以致根本不能離岸。當然，如果她在湖中央傾覆，那就是完全不同的問題了。

　　赫敏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劃船，也不清楚親自劃槳需要多大力氣。相反，她采用魔法解決這個難題。

　　「移動如風！」

　　赫敏抓住觸感令人不適的船舷穩住身體，看著她製造的這艘笨拙而奇怪的水上航行工具開始邁著莊嚴的步伐離開安全的換，衝向遠方的霍格沃茨。

　　盡管沒有潮汐、海風和波浪，赫敏的船還是不住搖晃，在她重心不穩時尤甚。她想起自己在乘坐橫渡英吉利海峽的安全的大型輪渡時經常感到惡心，並且不具備抗暈船的本事。她也希望沒有人去說服海格為這場考驗添加一些水生捕食者——盡管黑水湖裏的原住民可以說肯定與魔化版鱷魚或大白鯊展開一番惡鬥。

　　赫敏瞥了眼手表，意識到自己隻剩一個半小時來完成考驗了。她並未反複思考自己觀念上的一個轉變：她不再信任鄧布利多有能力或影響力可以確保哈利在自己失敗後的安全。

　　小船緩緩而行，赫敏則讓自己稍微放鬆一會。她不止身體上很疲憊，而且持續釋放類似溫暖咒的低功率魔法以及在第二次爆炸中使用的粉碎咒一類的較強力魔法也開始向赫敏的魔力儲備征稅。意識到這點隻讓她徒增惱火，然後倔強地讓小船加快速度，冒著把她魔力儲備這塊田地犁爛掉的風險。

　　當一隻長滿吸盤的出手破水而出、劃過這艘小破船上方、指向天空時，她經曆了短短一瞬間的恐懼。這是考驗中安排的另一位守護者嗎？顯然這跟觸角不屬於挪威海怪吧？

　　相反，巨烏賊足球大小的眼睛浮現在大湖清澈的淺層水中……或者按照赫敏的理性思維估計，這裏真的應該被稱作海灣。她知道蘇格蘭灣裏既有海水也有淡水，可英格蘭卻沒有鹹水湖。不過根據她在黑水湖裏的遊泳體驗……抱歉，黑水灣……她知道這裏的水體並不含鹽。這對如此巨大的頭足類動物的生存應該是很大的考驗。然而在霍格沃茨，一切皆有可能！

　　在小船繞過一座海岬後，赫敏的閑散的思緒回到了現實。朦朧的霍格沃茨已經出現在視野前方，大約距此1.5英裏。鑒於薄霧開始消散，在城堡前方那道通往黑水湖的草坡上似乎出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構築物。高大、寬敞、擠滿了人——似乎魁地奇看台今天被臨時搬過來了。

　　顯然這是為觀眾臨時準備的，赫敏想。並且如果看台被擺在那裏，那她完全可以合理的假定自己已經很接近終點了。隻有這樣，人群才能至少觀看到這次考驗的一小部分內容。

　　赫敏在帆布背包裏一掏，拿出裝在塑料密封袋裏的無價的腮囊草。她拿出這種在手上十分黏滑的植物，迅速將其塞進嘴裏。

　　口感十分冰冷，宛如嚼了塊橡膠；然而很快這種近似沒烤熟的魷魚的口感就消失了；味道變得十分惡心，讓赫敏忍不住想嘔吐。赫敏在自己忍不住將其吐掉之前匆匆咽下。

　　當赫敏咽下並克服了嘔吐的衝動後，她對自己表示祝賀。『也沒那麼糟，是吧？』

　　赫敏迅速吃驚地發現自己無法呼吸了，仿佛有東西掐住了咽喉！她感到頭暈目眩，難以忍受的痛苦從脖頸兩側傳來。赫敏在船上翻滾，過大幅度的動作讓小舟難以承受。一根支撐梁先折斷了，船身傾向一側。她打了個踉蹌，於是另一根支撐梁也斷了。整艘船瞬間解體，將赫敏丟進冰冷徹骨的湖水中。

　　梅林，她要淹死了！她嘴裏灌滿湖水，卻突然感覺不那麼冷了；而當她試圖排掉吞下的冷水時……

　　……才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感到窒息。

　　她驚訝地環顧四周，映入眼簾的第一個奇景便是自己的雙手已經長出蹼，細膩的皮膚將手指連在一起。

　　腳底傳來一陣鈍痛——是仍穿著靴子的那隻。右腳上的靴子變成了一條大鰭，就像潛水員戴的那種；厚重的旅行羊毛襪已經被來自內部的力量撕裂……然而她想起自己右腳並未穿鞋……她迅速施了條解鞋帶的咒語將左腳上的靴子脫下，讓另一隻鰭清晰呈現在眼前：它試圖從束縛它的靴子裏掙脫時留下一道淡淡的血痕。

　　赫敏伸手摸向脖子上之前還在銳痛、一入水就立即好轉的地方。她並不十分意外地找到了兩隻被皮翼保護的鰓。好吧，這是段新經曆：此時她裝備了一副功能完備的魚鰓。

　　湖水不再令赫敏感到寒冷。她迅速脫掉大多數現在想的十分不自然和累贅的衣服。她將胸罩和半短內褲變形成黑色連體泳裝，感覺舒服了許多，盡管不像芙蓉穿上那麼合身。甚至頭痛都消失了，仿佛被水衝走。

　　水下能見度很低，視野隻能延伸至大約十英尺的範圍，因而她在遊泳時不得不將魔杖舉在胸前，用杖尖的燈光提供一點點額外視野。她驚訝地發現用這種『變裝』的辦法在水下遊泳比之前在水麵時更輕鬆、更符合本能。她真的開始迷上這種感覺了！

　　她搖頭驅散掉這些無聊的念頭，提醒自己她來這裏不是為了享受的。，哈利·波特正被藏匿在這口大湖深處的某個地方。她隻有不到一小時的時間來尋找他，然後腮囊草就會失效。

　　該往哪邊走？

　　向下，穿過嶙峋的湖底以及編製出可怕黑暗的濃密黑色水草組成的叢林。

　　她假設下潛到湖床時更容易發現美人魚。

　　一個巨大的陰影從她頭頂經過，將原本透明的水體變得一片黑暗。她的心髒凝固了一秒，直到她意識到那是巨烏賊。對方似乎對她出現在此處表示不知情或是仁慈。它猶豫了片刻，仿佛在決定該如何對待來到這一深度的新居民。它優雅地一變向，遊到赫敏右側。

　　在她的注視下，烏賊卷起一大叢水草。在它的動作下，湖水仿佛沸騰了，因為一大群格林迪洛從水草叢底部湧出。它們是在埋伏嗎？或者是那一絲鮮血的氣息吸引了它們？

　　不管初始動機如何，它們表現出的惡意是毋庸置疑的。這些水下小惡魔向她撲來。除了個別力量遠強於體積的個體之外，即便是一個少年巫師也能輕易對付一隻格林迪洛。然而赫敏麵對的足有不下二十隻，這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如果被它們一擁而上住，赫敏肯定會在布滿水草的湖床下麵臨可怕的命運。

　　「熒光閃爍增強！」格林迪洛有著畏懼強光的天性，立刻四散躲避光源，暫時停止衝鋒。

　　「聲音洪亮！」赫敏在水下站定，然後發出一聲瘋狂得超乎預料的怒吼。她製造的音波撞在格林迪洛身上，讓它們將修長的手指捂在大概是耳朵的位置，然後暈頭轉向地離去。

　　赫敏以她自己都驚訝竟然擁有的迅捷動作向那群水下惡魔中央撲去，讓對方根本來不及反應。有了這幅升級改造過的身軀，它們永遠別想抓住她。

　　然而她的基本問題仍未得到解決。哈利可能在任何地方。即便假設格林迪洛會藏在靠近勇士們可能的路線附近，那也完全無法確定具體方位。她迷路了。

　　巨烏賊漂浮在附近；盡管她看不到對方，但它的陰影卻出賣了它的存在。它似乎像在等待她、它是故意要驚擾格林迪洛的嗎？如果沒有它，赫敏肯定會直接走—不對，遊—向它們的陷阱。難道是……？

　　陰影似乎轉而遊到前方。她瞥見這隻頭足類動物遊向深處時衝破黑暗的身影。或許她可以跟著對方？

　　除了知道美人魚可能住在湖底最深邃的地方、盡可能遠離陸地生物，赫敏沒有更好的主意，隻好決定跟著巨烏賊。

　　根據她那塊幾乎堅不可摧的手表顯示，她已經遊了半個多小時，連給自己施溫暖咒都感到疲憊。正在此時，巨烏賊不再向前，漂浮在頭頂深綠色的水幕中。顯然她的向導不打算再陪伴她了。赫敏小心地繼續向前遊，隨即看到頭頂閃過一抹亮光。她決然地轉向。

　　那抹光是銀色的；赫敏很快便從德拉庫爾姐妹身邊經過。芙蓉在泡頭咒的幫助下正奮力向水麵遊，一隻手緊緊摟住一個據赫敏估計是加布麗的、失去意識的較小人形。芙蓉的推論是正確的。

　　看到赫敏靠近，法國女人轉身將魔杖指向她，然後才認出對方身份。芙蓉略略瞥了眼赫敏變形過的手腳，卻無法與其交流，隻好將發光的魔杖垂下，在黑暗中形成一道亮金色的軌跡。

　　這個信息不會弄錯。赫敏對芙蓉豎起大拇指，然後向深處潛去。

　　不久她便聽到美人魚那令人難以忘懷的歌聲。

　　德藝雙馨的勇士啊，

　　你敢造訪我們的王國嗎？

　　你聽到了我們歌唱的旋律，

　　然而時光飛逝，不可逗留。

　　我們保管著一份寶藏，

　　若你痛失所愛，

　　你將哀悼、哭泣、痛苦。

　　赫敏加快腳步，迅速遊過一係列被藻類覆蓋的峭壁，徑直衝向湖床，進入隻能被稱為美人魚之家的領地。

　　一陣浮遊生物組成的奇特『雲朵』發出病態的黃色冷光。在這種可怕的暗光下，赫敏辨認出一些粗糙的石頭住房，門口和可能是窗戶的地方破敗地長滿水草、黑漆漆的。盡管沒有被毀壞，但它們似乎被遺棄了。

　　聲音來自更遠處。赫敏遊向更深處的村莊中心。

　　你將哀悼、哭泣、痛苦。

　　你的一切都已屬於我們，

　　日落時分將是最後時刻。

　　你要回到城堡塔樓。

　　因為我們一直守護的，

　　終於故事講完之刻。

　　此時她看到了第一隻可以假設是雄性或雌性美人魚的生物：它們強有力的尾鰭上布滿銀色鱗片。它們在她經過時都投來好奇的目光，還有幾隻跟在她身後。赫敏無視了它們。重要的在前麵。

　　歌聲達到了一個小高潮，隨後在赫敏穿越一段沒有房屋、類似某種廣場的空地時戛然而止。正前方矗立著一棟搖搖晃晃的木質建築，或許是一艘船的殘骸，又或者是某種巨型海洋生物被歲月侵蝕黑化的骨骼。一大群美人魚正在那裏等著她。其它人魚則棲息在水草覆蓋的小塊岩石或巨大貝殼上。

　　通常赫敏會熱衷於這樣一個與某種未知魔法生物見麵的機會，甚至可能花時間嚐試與對方交談。

　　但不是現在。

　　她的注意力集中在一排擺在自己以及這些人魚觀眾麵前的大鐵籠子上。

　　其中三隻籠門已經打開，裏麵空無一物。

　　有一個仍被鎖著，裏麵有人。

　　赫敏快步奔向最後一個工資，雙手抓住粗糙的鐵柵。

　　她看到了哈利。如果不是那些不斷上浮的細微氣泡，赫敏敢發誓他已經死了。她迅速瞥了眼手表，發現隻剩十分鍾了。

　　「哈利！」她吼道，聲音在周遭環境裏顯得格格不入。

　　他沒有回答。和可憐的加布麗·德拉庫爾一樣，他似乎陷入了深度睡眠，被輕微水流推動的頭在肩上搖晃。

　　赫敏搖了下上鎖的鐵柵欄和籠門。毫無鬆動跡象。她向後漂了一英尺，魔杖瞄準門鎖。沒時間搞心靈手巧那套了。

　　「轟炸！」隨著一道閃光和一陣氣泡，鎖頭爆炸了，大門立刻敞開。赫敏衝進籠子抱住哈利。

　　「哈利！哈利！醒醒！」

　　沒有回答。

　　赫敏把哈利推到身邊拽出籠子，然後闖進一群正在慶祝的人魚中。

　　「別擋路！請給我讓道！」

　　她穿過數量驚人的人魚群，思維集中在一件事上：盡最大可能迅速回到水麵。她並不知道潛涵病對哈利或自己有無影響。她快沒時間了，別無他法，隻能無視風險。

　　赫敏炸開了哈利身上捆得緊緊的鐐銬，毅然向上猛衝。她開始感到精疲力竭了。或許再來一條溫暖咒能幫助自己將新鮮血液送入疲憊的肌肉中。

　　仍然呈深綠色的湖水略微變亮。她的右手突然收到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野蠻一擊，魔杖從手中滑落。

　　呆在某個地方的穆迪教授會責怪她太粗心的。

　　當意識到一隻格林迪洛剛從視野盲區發動了攻擊後，赫敏心裏一涼。它將牙齒深深紮進手腕，讓她的鮮血像黑雲般噴湧而出。這隻生物將其非人般強有力的爪子刺進她的肌肉，用力擰攥。

　　赫敏或許聽到、也可能隻是感覺到手腕骨折時的脆響。

　　該死，正是被馬爾福折斷過的那隻手腕！

　　赫敏十分痛苦，未被襲擊的手卻緊緊摟著哈利，幾乎沒注意到自己的魔杖正逐漸沉入視野以外。

　　她隻看到另一群格林迪洛正向他們逼近。

　　赫敏以一種通常沒有的輕盈扭了下身體，狂野地將左膝甩向格林迪洛的臉部。它的抓握減弱了一瞬。赫敏再次絕望地對這隻惡魔的腦殼發動膝襲。對方也在還擊，試圖撓她的臉。它的爪子隻能劃到她胸口，但胳膊卻成為良好的目標。赫敏幾乎憤怒得要哭出來，立刻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她用盡全力咬向格林迪洛的前臂，無視了難以想象的味道。

　　這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力。它終於鬆開咬住赫敏手腕的嘴，鮮血因壓力消失而從傷口自行噴出。赫敏也如法炮製，取得了相同的戰果。她迅速地一扭身，以免它再抓住自己雙腳。

　　正在此時，這隻半是被嚇呆的負傷格林迪洛鬆開了爪子。還沒等其同黨靠近，赫敏便摟住哈利，兩腿一蹬繼續上浮。哈利的雙腳隨著水流波動也做出了擺脫追兵的踢擊。

　　赫敏完全沒工夫□□關心她的傷口。她的胳膊和腿都已開始痙攣。她打算再施一遍溫暖咒，卻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把魔杖弄掉。

　　赫敏猛地尖叫一聲，部分是因為逐漸升起的恐懼，更多是因為對整件事裏的不公的純粹憤怒。她遊得更用力了，推動自己向那先稍微變亮、接著立刻開始褪色的翠綠光芒進發。

　　『已經不遠了，已經不遠了。』她催促自己向前。

　　『已經不遠了，不——啊！』

　　膝蓋上傳來一陣劇痛，左小腿的肌肉重重抽搐了一下。

　　『不要現在！求你了，梅林，不要現在！』

　　她的動作迅速減慢至停滯。鑒於左腳突然報廢，她幾乎連保持不下沉都困難。她用受傷的右手笨拙地向下摸索，試圖讓自己的肌肉恢複一點知覺。這個動作對胳膊的傷害比對腿的幫助大得多。

　　然而左腿上的疼痛變得無關緊要了，因為胸腔裏逐漸增長的氣悶取而代之。赫敏本能地深吸一口氣，然後差點嗆死：一小時來頭一次，水下呼吸成了困難事。

　　她瞥了眼近乎恢複正常的手，知道了這個致命的情況。腮囊草的效果正在迅速消退。魚鰓處隨著一次次心跳逐漸關閉，更堅定了她這一判斷。

　　赫敏需要氧氣，要快。泡頭咒毫無用處。即便有魔杖，她也沒有空氣包在其中。

　　她得遊向那昏暗的光源。

　　她啜泣著用右腿繼續蹬水；肺部開始抗議氧氣的缺乏。

　　她離水麵有多近？她得做到；必須！

　　胸腔內的壓力在增長。

　　『該死，格蘭傑！蹬水啊！』

　　哈利的重量突然消失了。赫敏害怕是自己鬆了手，連忙回身去看發生了什麼。她看到一雙腿和一件黑鬥篷漂浮在自己幾英尺上方。她想伸手去抓肯定是她的哈利那人，卻發現對方輕鬆擺脫了。

　　「哈—」

　　胸腔內的壓力已經無法忍受。她感到血液在頭部砰砰重擊。她不得不吸氣，卻害得嘴裏灌滿湖水、。冰水徑直從咽喉流入髒腑，哽住了她絕望的尖叫。

　　在嗆水幾秒後，赫敏的視野開始黯淡。透明的湖水在她滑向遠離安全的水麵時逐漸變黑；那裏現在十分誘人，卻遙不可及。盡管她心裏感到愈發驚慌恐懼，她的動作卻逐漸放緩。眼底的壓力已經幾乎無法忍受，視野第一次開始變紅，接著在邊緣開始黑化的情況下逐漸閉合。

　　赫敏再也揮不動胳膊了。她的四肢不再徒勞地按照命令掙紮求生，而是逐漸漂浮伸展，直到整個人攤成十字架型。她的頭部後仰，最後一個氣泡在飽受折磨的眼前破裂消失。

　　哈利在遠離她，她想。又或者，是她在遠離哈利嗎？這個問題太難回答……

　　『好冷啊……我累了，太累了……』

　　她剛逃過食死徒的咒語，卻在幾小時後要溺死湖底。

　　某物或某人粗暴地拽住她的左臂。赫敏希望它們能放開自己。哈利已經消失在她的視野中。她已經失敗了；不，更糟——她辜負了哈利。

　　『我對不起你，哈利……』

　　光！完美的光！

　　赫敏被拉出湖水，焦急的喊聲回蕩在耳中。她張開嘴想要呼吸，卻發現自己完全做不到。

　　『怎麼回事？為什麼？我不會被淹死在岸上，對吧？這不合理。』

　　隨著重物撞擊堅硬木質表麵的聲響，她痛苦地上岸了。通常來說她會抱怨，然而此時她連這個力氣或心思都沒了，相反，赫敏隻是仰臥在地，絕望地試圖嘔吐。

　　「安咳消！」

　　伴隨著陣陣幹嘔，她成功呼吸到了芳香、冰冷而潮濕的蘇格蘭空氣，咳出了積水、以氧氣取而代之，然後重重摔回到木板上。

　　「讓我看下那隻手腕。」一個急促卻專業的聲音。她的右手被逐漸從案板上舉起。赫敏並不關係。她僅剩的一絲離去都用於托著腦袋搜尋她心知剛才弄丟的東西。

　　「愈合如初！」腕上的痛苦消失了，但赫敏沒時間去浪費。

　　「不，」她絕望地嗚咽，「別管我…哈利…找到哈利。」

　　她正在腦海中嚐試跳回水裏尋找哈利，然而她的動作卻像一條碼頭上的魚，無法控製地上下蹦躍。

　　有人給她施了溫暖咒和幹燥咒。另一個人—赫敏不知道此人身份—試圖用柔軟的巨大毛巾將自己包裹。她對此也十分抗拒。「不！你們必須找到哈利！」她掙紮著重獲自由，目光急速掠過已經變回灰色的湖水。「他還在下麵。我—我把他從手裏弄掉了。」她的眼睛裏充滿淚水。

　　「格蘭傑小姐，你必須呆在——」

　　「不！」赫敏幾乎要尖叫了；至少她覺得自己如此。為什麼這些人不理解？如果她安全了、哈利卻不然，那還有什麼意義？「你們必須找到哈利！」

　　不理解的麵孔回瞪著她。他們都瘋了嗎？

　　「這會他可能已經沉下去了。」她疲憊的意識裏充斥著各種令人驚慌失措的可能性。她的魔杖去哪了？

　　一雙強有力的大手並不溫柔地按住她的鬢角，接著她發現自己徑直盯著臉色蒼白卻神情嚴肅的納威·隆巴頓。

　　「赫敏，」他急促地說，「哈利沒事。你看！」

　　納威將她的頭轉向指定的方向。當她看到一縷被包裹在更大的毛巾裏的黑發時，赫敏的心髒幾乎停止了跳動。

　　「你做到了。你把他帶回來了。」納威補充道，盡管來自他的溢美之詞毫無意義。赫敏的意識已經重新聚焦在當前的現實情況上。

　　她想要衝到哈利麵前、擁抱他、確認對方不是自己因缺氧而看到的海市蜃樓。然而疲憊的肌肉完全沒有響應號召，而且她發現自己在試圖掙脫浴巾失敗後再次趴在了案板上。

　　騷動讓哈利的注意力轉向她這邊，他蒼白而疲憊的臉上露出那熟悉的微笑，接著是某隻眼睛一眨。

　　最終，在相信哈利並不會立刻暴露在危險中、的的確確已經安全的情況下，又有了羅恩和金妮對他肯定會受到良好照顧的保證，再加上龐弗雷夫人大驚小怪地在這兩名格蘭芬多之間忙活，赫敏終於讓自己自從……好吧，可能是昨天某一時刻起——得以休息。

　　她的確好奇為什麼在其他觀察者身上都是幹的情況下，羅恩會渾身濕透。

　　令赫敏驚訝的是，當她再次仔細環顧四周時，她發現維克多·克魯姆正和納威一起跪在自己身邊。正當她打算詢問這位原定的對手打算做什麼時，一個聲調刻意抬高的聲音讓騷亂平靜了。

　　「……違反了規則，阿不思。她必須被取消資格！」

　　卡卡洛夫的憤怒是不管真心的還是裝的，都明顯體現在每個字裏。

　　「先過來，伊戈爾。」鄧布利多平靜的回答從睡眠飄過。「考驗的要求是將戰利品送回水麵，這很容易理解為……」

　　剩下的話被兩個神色嚴厲的女巫，龐弗雷和麥格，擋在赫敏身前的可怕身影遮住了。

　　「我不在乎校長們對此怎麼看，」護士在走過來打算進行更細致的檢查時憤怒地說，「我隻想讓你們四個——好吧，我不確定它們是什麼，但是四位選手及其戰利品都應該盡快去校醫室。我們可能要處理醫院性肺炎等一係列問題。而且格蘭傑小姐的手腕也需要進一步得到進檢查。」

　　「如果你這樣說的話，波皮。」麥格審視地看了赫敏一眼。「好吧，你覺得你能靠自己前往校醫室嗎，格蘭傑小姐？」

　　赫敏努力想抬頭，然而她疲憊的肌肉拒絕合作，害的她搖晃著重新倒在木板上——她認出這是停泊在湖邊的一隻浮筒碼頭。「我相信我可以。」她拒絕承認自己的無能，毫不尊重事實地說。

　　如果有必要，她可以爬過去。

　　「不，你呆在這裏。」麥格堅定地說。她後退一步，龐弗雷夫人則立刻補位，遞給赫敏一杯熱氣騰騰的液體。

　　「給，把這個喝了。」

　　赫敏遵照她的指示喝下藥劑，在其生效後感到溫暖的血液流遍全身。她感覺自己耳朵裏可能都冒出了蒸汽，然而這大概隻是疲憊讓她產生的錯覺。她聽見麥格在身後對某人發號施令。

　　「沒必要。」她聽到維克多說，「我可以背著赫—米—翁」

　　「你不可以，克魯姆先生！」龐弗雷夫人命令裏的寒意告訴眾人這是不容置疑的，無論對方是不是世界知名的魁地奇球星。「我不能再給選手們施加更多壓力了。你可以陪著赫敏小姐，這樣方便我一起對你做檢查，但僅此而已。」

　　維克多的神情從陰沉變成……好吧，赫敏假設那是一種更富有攻擊性的陰沉乖戾。

　　「注意，注意……聲音洪亮！」盧多·巴格曼被魔法強化過的聲音淹沒了所有談話。赫敏抬頭看著碼頭上那一小群人，看見校長和其他裁判正站在剛立起來的看台中最大一個的頂部。「這樣好多了。」

　　「女士們，先生們，裁判已經做出決定，這將是最後結果。」赫敏發誓當巴格曼講話時，鄧布利多刻意瞥了眼情緒仍然沸騰的卡卡洛夫。

　　「這次考研將在每位勇士的戰利品被安全帶回水麵時結束。按照倒序，第四名完成時霍格沃茨學校格蘭分度學院的赫敏·格蘭傑！」

　　讓赫敏吃驚的是，竟然有不少人發出了歡呼。

　　巴格曼等待掌聲消失。「第三名隻比我們排第二名的勇士慢幾秒，她是布斯巴頓的勇士，德拉庫爾小姐！」

　　禮貌的掌聲再次從人群中響起。赫敏趁機環顧四周，卻沒窺到她的新朋友及其妹妹。

　　「第二名則是霍格沃茨學校赫奇帕奇學院的迪戈裏先生！」獻給塞德裏克的歡呼比赫敏收到的多了幾分，但並沒有她預想中那麼誇張。

　　「最後，排在一名的、也是三強爭霸賽目前遙遙領先的，是德姆斯特朗的克魯姆先生！」喝彩回蕩在山穀中，盡管赫敏注意到卡卡洛夫隻在其中貢獻了很不連貫的幾下拍手。

　　「第三項、也是最後一項考驗，以及為爭霸賽勝者的頒獎儀式，將在6月24號傍晚進行。第三次考驗的詳情將在屆時一個月以前告知四位勇士。我要感謝所有……」

　　赫敏將巴格曼的聲音拋到一邊。她注意到仍然有個人正站在岸邊用毫無感情的目光看著自己。

　　是德拉科·馬爾福，他的表情隻能被稱之為『驚訝萬分』。

　　她對那個斯萊特林的注視立刻被麥格擋住了：對方正驅使韋斯萊雙胞胎來到浮筒上，身後飄著一副樣式非常古老的擔架。「你倆現在可以幫格蘭傑小姐去校醫室，不要弄翻擔架！」

　　赫敏的思維拋下了馬爾福，終於注意到自己魔杖不見了。「教授？麥格教授？」老女巫換骨頭，眉毛疑惑地一揚。。「我的魔杖……我把魔杖弄丟了。」她無力地承認。

　　「真的？」麥格看上去有點失望。「我估計這是發生在考驗結尾階段？」赫敏點頭。「我會看看能幫上什麼忙的，格蘭傑小姐。我得先立刻和校長說句話。」

　　在麥格去完成任務的時候，羅恩走過來確認她是否安全；當然也可能是受了哥哥們的指示。赫敏心想。『搞定一個，還有倆！』

　　
第十六章 搞定一個，還有倆

　　「為什麼我每次都要以幹嘔結束一場比賽？」

　　作為對赫敏哀傷自嘲的回答的溫和微笑填滿了校醫室。

　　令她高興的是，隔壁床上傳來的讚賞性小聲竊笑真名了哈利·波特已經從黑水湖底安全返回，並且似乎也沒有受到明顯傷害，盡管這並不全靠她的努力。隻是因為龐弗雷夫人忙著處理另外七位病人，哈利才被迫留在這裏打發時間，直到被允許出院。

　　赫敏正處於一種特殊的成就感之中：無骨、屋裏、徹底疲憊，卻很滿足。她背後倚著一大疊印著霍格沃茨盾形紋章 的枕頭。她已經把過去24小時裏發生的故事都講給朋友們了，卻隱瞞了最重要的那部分秘密。

　　少數格蘭芬多圍在兩張病床前：四個韋斯萊，以及納威·隆巴頓。令人驚訝的是，一個獨行的拉文克勞、安靜卻令人著迷的盧娜·洛夫古德，也不知為何逗留於此。

　　「你知道我真心無法理解的是什麼。」羅恩用不那麼嚴肅的語氣開口道。

　　「基本所有事。」金妮反駁。在羅恩不發火的時候，談話氣氛融洽的驚人，在哥哥們爆發出大笑時，羅恩隻是輕輕一笑。

　　「謝了，金妮。不，我的意思是，我從來沒想過哈利會被當做你的寶藏……」

　　羅恩·韋斯萊可不是芙蓉·德拉庫爾。赫敏感到一陣緊張，生怕羅恩變回以前的樣子，做出一些會引起爭吵的不經大腦的評論。她幾乎沒意識到另外三個韋斯萊已經倒吸冷氣。

　　「現在我能理解那隻該死的醜貓。」羅恩繼續道，「但我敢拿一個甚至兩個加隆打賭，躺在湖底等你去找的肯定是一本<霍格沃茨，一段校史>。」他緊張地把話說完，接著立刻意識到自己踏入了一片未知領域。

　　似乎其他格蘭芬多正等著從赫敏嘴裏蹦出一些嚴厲的反駁，然而她卻讓眾人吃驚地以輕輕打了下羅恩胳膊作為對這局嘲諷的警告。「羅恩！」她的語氣裏僅有一絲幽默，很快就被病床周圍眾人局促的笑聲淹沒了。「所以，我最後怎麼會像隻淹死的老鼠一樣躺在碼頭上？」

　　「是哈利。」金妮指出，「你的『寶藏』扭轉了乾坤。」

　　「借助了維克多·克魯姆的一點幫助。」納威加了一句。羅恩低聲的咕噥並未被赫敏無視，但她沒有追究，羅恩對維克多那種小氣的嫉妒可以暫時無視。

　　「是，」金妮欲言又止，「但哈利是先出手的。」她對另一張病床上的人微微一笑，對方則因這份關注而有些尷尬。

　　「沒什麼可說的了。我不知怎麼就醒過來，發現自己在湖裏玩水。」他一聳肩，明顯在努力回憶，「接著我看到一隻手從水下深處，然後又消失了。這讓哦他媽立刻恢複了神智。我意識到自己位於何處，也想起那人是你，快要淹——在掙紮。」他羞怯地改口。

　　「然後哈利潛到水下把你拉回了水麵。」金妮補完了故事，「克魯姆也跳回水裏幫助哈利，但哈利已經把你拉起來了。他才是真正救你的人。」

　　赫敏的目光與哈利相對。突然間，房間裏其他人都不重要了。「哈利，」她平穩地說，「你不會遊泳。」

　　「唔……可能我也會稍微撲騰兩下吧。」哈利不太舒服地承認，「我不知道我做了什麼、怎麼做到的，但我不可能把你丟在那裏什麼都不做。另外，其實是維克多把你拖上陸地的。羅恩則把我撈出來了。」

　　赫敏知道不管自己昨天到底從哈利那裏得到了什麼幫助，她都欠了很大一個人情。考慮到哈利如此無私的舉動，尤其他還不會遊泳，赫敏心裏更加一震。在意識到兩人還有觀眾時，她心裏稍微警覺了一些。

　　赫敏打破了與哈利的眼神交流，機敏地轉換話題。「所以這解釋了你啥全身濕透，羅恩。」

　　羅恩一聳肩。「我也沒做啥。我的好哥們看起來可不怎麼聰明。」他以很不尋常的謙遜口吻說。

　　「好吧，我真他媽感激你在場。」哈利說，「謝啦！」這句話收獲了來自羅恩的一個微笑。

　　赫敏又抿了一口難喝的生骨靈。她右手腕已經末端橈骨骨折；拜那隻格林迪洛的爪子和牙齒所賜，她還受了好幾道很深的撕裂傷。她的右前臂被魔法夾板和繃帶固定了，藥劑也在生效。由於服用腮囊草造成身體變形，她當時穿著靴子的左腳受到了嚴重挫傷。不過消腫咒可以輕易解決這個小問題。

　　納威講完了這個小故事。「克魯姆一看到你倆遇險就立刻跳入水中；在羅恩將哈利拖上岸時，他又陪著你一起遊回浮筒碼頭。正在這時，卡卡洛夫徹底翻臉，開始大吼你應該被取消資格。」

　　赫敏並不擔心這個。當哈利回到水麵時，裁判團已經判定考驗順利完成，盡管那個諷刺的結果『考驗順利完成，選手溺斃水中』並未降臨在她身上。

　　「馬爾福對此可不太接受。」羅恩用滿意的口吻說，「我指的是你的再次出現。他整天都在吹噓我們隻能見你最後一麵。」

　　「他似乎對此相當確定。」納威補充。

　　「是啊，可當你的腦袋帶著泡沫衝破湖麵時，他徹底驚呆了。」羅恩在思考，「通常當你打了他的臉時，他都會一副蠢豬的樣子。可這次他隻是…唔，納威總結的好：震驚。」

　　「肯定臉色蒼白。」喬治加了一句。

　　「你怎麼知道？」金妮反問，「他媽的他臉色一直蒼白得很，比起雪貂更像幽靈！」

　　「肯定是貧血。」弗雷德評論。

　　喬治露出一個壞笑。「可能□□不了。」

　　「喬治！」赫敏驚叫一聲，男孩們則哄堂大笑。

　　在韋斯萊們互相開玩笑或者和哈利打趣時，赫敏卻躺回枕頭裏，觀察校醫室內其他人。

　　有趣的是，盡管維克多·克魯姆幾乎可以說扣留了龐弗雷夫人，但他還是沒出院，而是躲在一張擋著隱私床簾的病床上陪護佩內洛普·克裏爾沃特——那是他的『戰利品』。赫敏希望這對兩人的關係是個好兆頭。

　　兩個德拉庫爾所在的病床被隱私泡泡包裹了。馬克西姆夫人施放這個咒語時慢了一拍，讓赫敏一瞬間聽見神情激烈的芙蓉正在挑起爭吵。憑借可憐的法語知識，赫敏聽出當兩位德拉庫爾小姐將這邊發生的一切告訴德拉庫爾夫人和先生時，會有嚴重後果。考慮到身高卓越的布斯巴頓女校長之前嚴厲的態度，赫敏明顯感受到對方已經後悔服從了爭霸賽的規則。

　　最後是安靜地坐在角落裏和被從大湖深處救出的秋·張小聲交談的塞德裏克·迪戈裏。赫敏發現自己十分嫉妒這對談話時的輕鬆氛圍。要是她和哈利的關係也這麼穩固該多好！

　　有人動作很輕卻堅定地拉了下她病號服的袖子，打斷了赫敏的遐想。「你見到美人魚了嗎？」盧娜想知道答案。赫敏點頭。「我想我能聽到它們的歌聲，」這個拉文克勞補充了一句，笑容熱情真摯。

　　「它們確實唱了。」赫敏確認，「很優美。」

　　盧娜臉上浮現出比平時更夢幻的表情。「總有一天我們得回去再拜訪一次，要確認一下。」

　　「我也希望如此。」赫敏不假思索地回憶，然後才意識到對方是當真的。「從我在它們村莊裏看到的情況來看，似乎那是個我很有興趣進行研究的地方。」

　　「很好。而且我們或許還可以順便在那裏尋找泡泡鼻涕怪。」赫敏對盧娜另一個幻想眨眨眼。這個拉文克勞揚起頭，仿佛全世界都與她為敵，然後仔細看著這位新『朋友』。

　　「我想我打算看看還有沒有剩下的布丁。」說完她便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羅恩搖搖頭，但赫敏了然的目光讓他隻得保持沉默。然而赫敏不滿的態度被盧娜提及布丁這一行為再次激發了。龐弗雷夫人像施了魔法似的憑空出現，接著一隻飄在赫敏大腿上方幾英尺高的托盤隨之飛來。托盤上有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蘇格蘭肉湯和堆成小山的三明治。

　　「你肯定餓壞了，」護士說，「那就盡情吃吧。」

　　看到羅恩瞥向食物的饑渴目光，赫敏拿起一塊牛肉山葵三明治。在津津有味地咀嚼時，她不得不將羅恩伸向奶酪和泡菜的手拍開。「哎呦！」

　　「如果你餓了，韋斯萊先生，你現在就可以離開，還來得及趕上晚飯。」龐弗雷夫人評論，「事實上，波特先生已經可以走了，所以如果你不介意在他更衣室到門口稍作等待，他將可以和你一起回大禮堂吃晚飯。我相信你和格蘭傑小姐一樣餓。」

　　哈利對這個消息微微一笑。

　　「來吧，羅恩。」金妮催促道，幾乎將他從麵前的食物旁拽走。「晚餐時間！」

　　格蘭芬多們陸續撤離，龐弗雷夫人則在哈利的床邊召喚出一些屏障，以便他在裏麵更衣，自己則忙著照顧其他病人。護士用魔杖劃過赫敏右手腕時嘖了幾聲，施了幾條不知所雲的咒語，然後收回魔杖。

　　「親愛的，恐怕我得留你在這裏過夜了。」看到赫敏一下緊張起來，護士連忙安慰她：「沒什麼大問題，隻是你的魔法能量被耗盡了，而我想確保你得到良好的休息。」

　　赫敏的抗議並不全發自內心，因為她知道護士說的沒錯。這也是她險些淹死的一個原因。在幾乎沒有食物的情況下勞作了一整天，對她的魔法和生理造成了雙重損害。更何況她手頭還沒有魔杖來施法，她焦慮地想到這點。赫敏對如果她的魔杖永遠丟失會有哪些後果感到煩躁，開始思考可能的替代方案，然而卻沒有一個能比她信賴的這根龍心弦杖芯的葡萄藤木魔杖更好使。顯然這意味著自己的成績會開始下滑……

　　「我會讓你先吃點飯的，親愛的。」赫敏幾乎沒聽到護士的話，因為她正在麵對一次疼痛的襲擊。幸運的是，當隱私屏障被推開、穿著校袍的哈利走進時，思維列車已經脫軌。

　　「你沒事吧？」他小聲說。

　　赫敏點頭。「我得留在這裏，過一晚才能出院。」她簡潔地說。

　　「為什麼？」他關心地蹙起眉。

　　「魔法耗竭，龐弗雷夫人這麼覺得。」赫敏的肩膀微微一沉，「當然現在這不重要了，」她苦著臉說，「我把魔杖弄丟了。」

　　哈利的表情稍微明媚了幾分。「你可以更換魔杖，赫敏，」他平靜地說，「但一位朋友可難更換得多。」

　　赫敏心中再次經曆了那種小震顫。

　　他在她床邊坐下。「看起來我又欠你一次了。」他輕聲說。

　　「不，你救了我。」赫敏指出，「我本來會淹死的。」

　　「那隻是在你把我從湖底拽回來的情況下。」哈利回避話題。

　　「你被困在那裏。我差點就失敗了。如果不是為了你……」

　　哈利聳肩拒絕了這句讚揚。「我隻是做了自然而然的事。是維克多把你拽出水的。」

　　「但是你把我帶到湖麵的……讓我能恢複呼吸。」

　　「是在你救了我之後。」哈利伸手抓了塊三明治。赫敏並不介意，沒把他的手拍開。

　　「你出了什麼事？」在哈利咬了口小吃、開始細細品味時，赫敏突然發問。他掙紮了一下才咽下去，然後放鬆地回答：

　　「不知道。我記得被從魔藥課叫出去，這讓斯內普——」

　　「教授，哈利。」

　　「——很生氣。他抱怨咱倆都成了毫無價值的名人——這種抱怨他媽的和往常一樣。不管怎樣，我被叫去見鄧布利多，然後我知道的下一件事就是我在那口該死的湖裏遊泳！」他搖搖頭，然後又吃了一大口紅鮭魚和黃瓜。「唔！這個不錯。」他滿嘴食物地嘟囔，「在加幾滴麥芽醋就更好了。」

　　「不管怎樣，感覺就像睡了漫長的一覺。沒有夢，什麼都沒有，我隻感覺自己在漂浮。美好和祥和。」

　　赫敏仔細思考了哈利講述的這個短故事。「他們一定是在我們比賽一開始時就把你送到美人魚那裏了。」她和哈利交換了一個眼神，「你被關在它們村子裏一個鐵籠中。我不覺得它們揮灑和那個害你，但我也不打算把你丟在那。」

　　「謝了。」哈利真誠地回答，「否則大難不死的男孩的名聲就要被潑髒水了！」他笑了。

　　「是啊，唔，我想你被弄到湖底是我的錯。」赫敏再度響起她和西裏斯談話時產生的想法，「如果我沒□□涉那條咒語……」

　　「別傻了，赫敏。」哈利無視了她小小的怒視。接著他的神情變得難以捉摸。「是真的嗎，」他慢吞吞地說，「我是被你珍視的一種寶藏？」

　　赫敏屏住呼吸。她能說什麼？『你當然是，哈利。我覺得我愛上你了』？她突然清醒地看到他探尋的目光。「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哈利。」她見風使舵地說，「我當然珍視你——你的友誼。」她克製住了自己，「我沒有多少朋友，所以我想留住那些我已經擁有的。」

　　哈利注視著她的雙眼，然後歎息著垂下目光，落在赫敏無意識地與他相握的左手上。還沒等赫敏將其抽會，他便用拇指輕撫她未受傷的手背。赫敏感到一陣激動。

　　「你知道，」哈利開口，聲音出奇地厚重，「我覺得——」

　　「啊！」麥格突然來到病床旁，隱私屏障自動打開。兩名少年愧疚地各自抽回手，盡管他們的老師似乎並未注意到兩人臉上突然浮現的紅暈。「你在這啊，波特。趕緊走吧——韋斯萊們正堵著走廊等你出現呢。而且格蘭傑小姐也需要進餐。」

　　「哦，好的。」哈利相當不情願地從棲息地站起身，「那就明天見，赫敏。」

　　「嗯，沒問題。」赫敏努力抑製語氣中的不滿。通常最受她喜愛的教師出現在了相當討厭的時間點。

　　「呦，你都把肉湯放涼了！」麥格責怪她的學生，然後對著湯碗施了條溫暖咒，讓其在幾秒鍾後就開始懶洋洋地冒熱氣。「現在，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校長已經從湖底找回了你的魔杖，而且發現它還能很好地工作。」

　　「哦，太好了！謝謝您！」赫敏伸出完好那隻手，卻看到麥格不住搖頭。

　　「哦，不不不，孩子。波皮告訴我你的魔法儲備被嚴重消耗了。我會先把魔杖替你保存，然後明天早餐時還給你。現在你先把這件事撂下，好好睡一覺。這是你應得的。」

　　赫敏隱藏了一次蹙眉，開始吃這碗無疑十分美味的肉湯晚飯。

　　正當她喝湯時，麥格在床邊施了條閉耳塞聽。

　　「今天晚些時候校長會來看你，在走廊裏宵禁以後。他說一個四條腿的朋友來拜訪了他—」麥格刻意強調了後半句，「—並希望與你討論這件事。」她後退一步，取消了咒語。

　　「不管怎樣，你幹的相當不錯，格蘭傑小姐。你在麵對比你更年長、更有經驗的學生參賽者時以良好的表現完成了人物，並且迄今為止達成了你的目標。我們都為你感到十分驕傲。」

　　感受到麥格的語氣已經接近情緒化的邊緣，赫敏打算趁機提起一件事。

　　「教授，你是是不是早就知道哈利將成為我的『戰利品』？」

　　麥格身形微微一僵。「是這樣。」她的神情一變，「最可悲的一件事，我向你保證我本人完全反對。然而我也可以向你保證，波特先生從未處於真正的危險中，至少我是這樣被告知的。」

　　赫敏想了片刻，然後繼續施壓。「你真的相信這個保證嗎？」

　　麥格猶豫了一下才回答。「不，並不真的相信。」她承認，「我關心每位學生的安危。我知道你們可能麵臨的危險，然而相比到如果你們中任何一人失敗後可能麵臨的後果，我更加害怕後者。」一瞬間，麥格那副嚴厲的麵具滑落了一點。「如果這場該死的爭霸賽從未死灰複燃該多好！」

　　赫敏沉默了。她本來打算詢問這些『寶藏』是怎樣被選出的，但現在決定最好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麥格似乎也恢複了平靜。「不過，至少第二場考驗已經落下帷幕，而你相比而言堪稱毫發無傷地歸來。你已經取得了最終考驗的資格，在那以後整件事就會告一段落。」

　　赫敏點頭。「謝謝你，教授。」

　　「很好，那麼我應該會在明天早餐時見到你。睡個好覺，別急著走，你慢慢享用肉湯什麼的吧。晚安，格蘭傑小姐。」

　　***

　　盡管如此疲憊，赫敏還是毫無睡意。

　　她指望校長不過太久便會來訪，因而她打算一直保持清醒直到那時。

　　她忍不住在腦海中重演過去的兩天：在她眼前行凶的謀殺犯；她自己從同樣可怕的命運下死裏逃生；以及當她認為自己在黑水湖裏失去哈利時，心中感受到的絕望。

　　這些時刻都是她能回憶起的最黑暗的。奇怪的是，她自己那似乎隨時都會降臨的死亡卻幾乎不在她考慮範圍內。當哈利從手中滑落、再也找不到時，淒涼像湖水一樣壓迫著她沉向湖底。

　　天已經黑了。燈光已被熄滅，留下一盞夜燈在房間盡頭龐弗雷夫人辦公室門口緩緩燃燒。赫敏慵懶地遐想這位護士是否從不睡覺。她希望自己之前為那該死的頭痛索要了藥劑——受壓力和焦慮刺激，這個該死的東西又悄然歸來。

　　她是校醫室裏唯一的病人。其他勇士及其『人質』都已經得到了體檢健康證明書。

　　芙蓉和加布麗在經過她的病床時都停下來對她提供的幫助表示感謝，並祝願早日康複。赫敏還從妹妹那裏收到了臉蛋上的法式三重吻。加布麗還年幼，並不像赫敏一樣尷尬。

　　塞德裏克·迪戈裏也在離開前表示了祝福，盡管病床旁邊的秋·張有些猶豫不決。他成功將泡頭咒維持了幾個小時，並在救回女朋友後還有時間富餘。

　　最後，維克多出現在她的病床旁，神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沉默寡言。赫敏注意到佩內洛普·克裏爾沃特已經一個人離開，表示對這倆人在校醫室這邊進行的緊張討論的不滿。

　　赫敏盡可能婉轉地詢問了佩內洛普的身體狀況。維克多看上去相當沮喪挫敗。

　　「佩—奈—洛—皮並不喜歡，」他嘟囔道，「他說是我害得她渾身冰冷、濕漉漉的。」

　　赫敏表達了對維克多受挫的同情，卻回想起那位年長的拉文克勞正是起初堅持認為自己在爭霸賽報名時作弊了的那群人之一。或許拉文克勞在智慧方麵的名聲也沒有那麼好。

　　維克多在詢問了赫敏的健康狀況後便離開了，任由關於爭霸賽的流言四起。燈光更昏暗了，赫敏再次一個人陷入沉思。她的精神已經回家休息，然而焦躁不安的思維卻堅持要繼續分析各種事。

　　赫敏一直忘不掉芙蓉的話。她不斷地篩選著對哈利·波特的情緒——更準確地說是感情。她愛上他了嗎？芙蓉否認具有專業技術，但這個布斯巴頓女孩明顯看出了兩人之間一種強力的聯係。

　　赫敏知道的僅僅是當她覺得自己失去哈利時，心裏一陣劇痛。那就是愛嗎？赫敏說不請。她以前從未經曆過類似的感覺。一切都是全新的——而且比過去24小時的可怕記憶美好得多。

　　突然傳來一陣難以辨認、甚至幾乎無法察覺的噪音，微弱得讓赫敏以為可能是來自自己的幻想。然而夜晚是如此平靜安寧。

　　她知道自己是某些人的目標，於是條件反射地摸向魔杖……該死！還在麥格那！

　　她平複呼吸，全神貫注，抑製了一切感官、唯留聽覺。她緊張地想抓住任何一抹聲音，然而卻隻聽到自己反常的沉重心跳。

　　她的皮膚感到刺痛，毛發根根豎立，雞皮疙瘩布滿全身。

　　她確定自己不是一個人。

　　她瞥了眼龐弗雷夫人那盞燈的微弱光暈，卻並不能證明對方還在。

　　赫敏盡可能輕聲地摸向手邊可能當做武器的東西。她的手指緊緊握住功能已被魔法取代的、冰冷的金屬腳爐。

　　她從被子中鑽出，在□□的腳板碰到冰冷的石頭地麵時畏縮了一下。赫敏無視了自己目前處境有多荒謬，偷偷摸摸地走到將自己的病床與原來屬於哈利那張隔開的隱私屏障後麵，然後舉起這件不尋常的武器準備攻擊。

　　是的……那邊有人！一個略顯更黑的影子在黑色的背景中移動。

　　赫敏揚起腳爐，準備好給踏足此地的那個人重重一擊……

　　整間病房突然沐浴在燈光中。她憤怒地眨著眼。

　　「阿拉斯托。」鄧布利多平靜卻有權威的語氣裏並沒有帶一絲驚訝。

　　穆迪的回答簡明扼要。「阿不思。」

　　赫敏從屏障後繞出。鄧布利多正站在門口，雙臂輕輕疊在胸口。

　　穆迪令人一點也不驚訝地準備好了魔杖，站在離她的病床大約5碼遠處。

　　「我假設你是來這裏保護格蘭傑小姐的？」

　　「啊，正是。這位小姐結下了一些敵人，他們不希望她出現在這裏，而想讓她死。」

　　「在這種情況下，我相信我們不應該在企圖驚嚇她了。」鄧布利多將目光轉向赫敏。「選了一件很有趣的武器，格蘭傑小姐。我真心希望那裏麵是空的。」他的目光閃爍著幽默。

　　赫敏不再屏息，放下腳爐。

　　穆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沒有魔杖，格蘭傑？我白教了你那麼多，是嗎？時刻警惕！」最後四個字是咆哮出來的。

　　「我相信米勒娃正為了安全期間代為保管格蘭傑小姐的魔杖。」鄧布利多插嘴，「畢竟，她本應得到良好的休息。」他走向赫敏的病床。「我為這麼晚還要打攪你致歉。不幸的是，作為主辦方的我們要擔負許多曠日持久的責任。」

　　赫敏放鬆下來，坐回床上。

　　「我還是不喜歡這樣，阿不思。」穆迪嘟囔，「白費力氣……沒有魔杖的女巫？」他嘖了幾聲，搖搖頭。「不過，你聽到我說的了，我們已經盡可能妥善處理。這點也不怪你。」他似乎也稍微放鬆了些，盡管並未鬆開手裏的魔杖。

　　「你為什麼要摸黑悄悄接近我？」赫敏對她的黑魔法防禦術老師抱怨。

　　「我以為你已經睡著了。不想讓人知道我來了。」穆迪為他的行為辯護。「這樣可以突然抓住他們。」

　　「他們？」鄧布利多詢問的語氣很輕鬆，然而內容卻十分沉重。「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阿拉斯托？」

　　穆迪的魔眼在眼眶裏一轉，似乎對赫敏的目光有些不滿。「當然，不能在小姑娘麵前說。她隻需要知道個大概。」他敲了下不完整的鼻子。

　　「鑒於這件事與她相關，」鄧布利多公正地回答，「我確信我們可以當著格蘭傑小姐的麵討論。」

　　穆迪不悅地瞪了校長一眼。「我想我們都知道一些還沒說事。」他生硬地說，「今晚我從以前的聯係人那裏收到了一封貓頭鷹傳書。似乎我們的某些老朋友打算把格蘭傑攆走。」

　　「真的？」鄧布利多詢問地一挑眉，「我很好奇。繼續說。」

　　穆迪在床邊笨拙地走來走去，假腿砸在石板上。「似乎某些人對格蘭傑小姐很有意見。」

　　赫敏感到室溫降了好幾度，不禁打了個寒戰。

　　鄧布利多若有所思。「我假設你的聯係人提到了一些名字？」

　　穆迪點頭。「嗨呀！似乎盧修斯·馬爾福決定我們的女孩已經要玩完了。」

　　赫敏感到溫暖…炎熱…惡心。有人真的決定讓她死，還是一位前霍格沃茨董事。對方已經準備好利用特權了。

　　鄧布利多顯然注意到了她的痛苦。他迅速變出了一個玻璃杯，魔杖不斷湧出冷水，然後將其遞給震驚的學生。

　　「因為我們的女孩出現了，他們顯然失敗了。」穆迪繼續說，「我想有些人可能想再試一次，或許通過斯萊特林裏的某個小崽子。」

　　「德拉科。」赫敏小聲說，吸引了兩位老師的注意力。她抬起頭看著兩人，開始詳細說明。「羅恩和納威說他很確信我完不成比賽。他肯定知道情況。」她打了個寒顫，「顯然他看到我囫圇個回來相當驚訝。」

　　「知道情況？」穆迪吼道，「我敢拿假腿打賭，那個小雜種肯定求他爸比幹這些事！鑒於你給他的鼻子抹了把龍糞。我打賭肯定是吱吱叫著請求老爸把那個傲慢的小泥巴種擺在合適的位置！」

　　「阿拉斯托，」鄧布利多告誡他的老同事，「請注意語言。」接著他透過半月形眼鏡凝視這位頭發灰白的前傲羅。「我可提醒過你那次小『練習』可能造成的惡劣影響。」

　　「是啊，」穆迪承認，「你確實提醒了。我可不覺得那個小東西有那麼記仇，但他可是他老爸的小心肝，這點沒錯。」

　　「我想你是有支持這個指控的證據咯？」

　　穆迪搖頭否認。「翻倒巷裏的留言，僅此而已。」接著他幹練地看著鄧布利多，「但我打賭你知道的比告訴我的多，阿不思。」

　　鄧布利多無視了這句話。「簽合同的執行人是誰？」

　　「馬爾福那夥人裏的一個前食死徒：沃爾頓·麥克尼爾。」

　　「真的？」鄧布利多似乎毫不吃驚。接著他轉向赫敏。「你已經認識他了。」

　　赫敏迷惑了。「我可一點不記得這名字。」

　　「麥克尼爾是魔法部的危險生物行刑者。」鄧布利多解釋，「去年春天就是他打算砍了巴克比克的頭，當然最後被你挫敗了。」

　　「哦！」赫敏感覺更惡心了，回想起一個手拿異常巨大而鋒利的斧子的、肌肉強壯的大胡子男人。

　　穆迪同時用原裝眼睛和人造眼睛看向校長，然後又轉向赫敏，在兩人之間逡巡。「所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阿不思，因為我被告知麥克米蘭自從上周起就不見了」

　　「這個故事是格蘭傑小姐的，」鄧布利多回答，「但在重講故事以前，我需要向你重新介紹一個人。」他的眼睛漂向穆迪的右手，「而且我請求你把魔杖拿開。」

　　穆迪懷疑地看著鄧布利多，不情願地收起魔杖。他誇張地重重坐在赫敏旁邊的空床上。

　　通向雙開門的走廊打開了，萊姆斯·盧平走進來，後麵跟著一條漫步踏入校醫室的大黑狗。穆迪懷疑地看著三位人類，接著又看向那條狗。

　　狗的身形開始模糊，慢慢變高，然後變成西裏斯·布萊克熟悉的身形。

　　「梅林的卵子！」盡管幾秒前剛做過保證，穆迪還是重新拿出魔杖指向這個魔法部最想抓住的逃犯。「布萊克！」西裏斯隻是一抬手，示意沒帶武器。

　　「阿拉斯托！請放下魔杖。」鄧布利多吐字清晰緩慢，不容置疑。

　　「他是個已被定罪的謀殺犯，阿不思。」穆迪咬牙切齒地說，「他背叛了詹姆和莉莉·波特。」

　　「我沒有。」

　　「他是無辜的，穆迪！」

　　「不是！」

　　西裏斯，萊姆斯和赫敏異口同聲地回答，卻完全沒對穆迪的魔杖或表情造成任何影響。

　　「該死，阿不思，有什麼內幕？」穆迪既生氣又迷惑。

　　隻有鄧布利多頭腦還保持冷靜。「阿拉斯托，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們過後會談的。但我可以向你保證，西裏斯·布萊克既不是叛徒也不是謀殺犯。現在，請放下你的魔杖。」

　　「我也可以為他擔保。」萊姆斯補充。

　　穆迪小氣地慢慢垂下魔杖，卻沒有鬆手，而是緊緊握住。，按在木假腿上。「如果我沒那麼了解你，阿不思·鄧布利多，我會質疑你的頭腦，或者懷疑你身邊是不是有人給你下咒。」他那隻電藍色眼睛仍守衛在預定的軌道上，監視西裏斯的一舉一動。

　　鄧布利多試圖緩解緊張的氣氛。「西裏斯，過來坐吧。」他在赫敏的病床旁變出司長一絲，然後轉向赫敏。「按我的建議，格蘭傑小姐，在這慢慢寒夜，你更希望床上溫暖些？」

　　赫敏鑽回被我，並不打算錯過談話內容。她很感激鄧布利多用飛來咒從遠處的壁櫥裏取來一件暖和的睡裙，趕緊將其披在身上。

　　西裏斯坐在她右側。「所以你真做到了，孩子。」他帶著不少欽佩之意說。

　　「好久不見，赫敏。」萊姆斯似乎有點累，破破爛爛的衣服明顯穿得很舊，但他虛弱的笑容卻足夠真誠。

　　「你好，盧平教授。」

　　他的微笑稍微擴大幾分。「叫我萊姆斯就好，赫敏。我不當你的老師已經好幾個月了。」

　　「哼！」所有人都轉向穆迪：對方戲劇性地清了聲嗓子。「現在重新介紹已經結束，或許我們可以回到正題了？」

　　萊姆斯咧嘴一笑。「抱歉，瘋眼漢，我看你一點都沒變。」

　　穆迪並沒有放鬆到願意落座，而是站在一個能保持隨時用魔眼監視入口和西裏斯的位置。他另一隻手原裝眼睛則瞪著赫敏。

　　「你對我保密了，格蘭傑？」他脅迫似的咆哮，「我們過後再談談，小姑娘。」

　　那場談話的前景讓赫敏打了個寒顫。

　　「如果我和你說，」鄧布利多開口，「西裏斯並不是詹姆和莉莉的保密人，而且彼得·佩特魯還活著，這會讓你回心轉意嗎，阿拉斯托？」

　　「或許吧，」穆迪粗聲回答，「要看這個故事怎麼講了。」

　　「唔，鑒於波皮和米勒娃強烈要求我讓格蘭傑小姐務必得到良好的休息，我們將過後再繼續討論這個故事，現在，我請你接受我的話——西裏斯對你、格蘭傑小姐或任何學生並無危險」

　　「除了德拉科·馬爾福。」西裏斯嘟囔一句。

　　「現在說這個可沒啥好處，西裏斯。」鄧布利多一臉艱苦忍受的表情說。西裏斯雙手一抬表示抱怨。

　　「不管怎樣，正如我所說，我們來這裏的真正原因是聽一下格蘭傑小姐對之前發生的事情的觀點。我們越早讓這位年輕的女士開講，就可以越早離開這裏、讓她得到完全應得的睡眠，然後我們可以回到我的辦公室喝一杯夜茶。」鄧布利多轉向赫敏，「如果你樂意幫忙……」

　　在接下來的二十分鍾裏，赫敏複述了昨夜發生的故事，回答了鄧布利多和穆迪兩人提出的一些問題。等到她講完，她靠回堆在背後的枕頭山上，緊張和疲憊開始侵蝕她的意誌。

　　「唔。」穆迪抓著下巴，「真是幸運的逃生。」他轉向正無所事事地捋胡子的鄧布利多，「有什麼關於另一個家夥的情報嗎？」

　　「完全沒有。」鄧布利多直言不諱，「我相信我們還需要格蘭傑小姐提供一點額外幫助。」

　　「我已經告訴你們一切我能想起的事情了。」赫敏無力地抗議。

　　「還有其它檢查記憶的手段，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評論。他抽出魔杖向天一指。「福克斯！」

　　隨著他的尖叫，鳳凰破門而入，在身後留下魔法火焰。它在校長大腿上盤旋了九千，然後和現身時一樣突然地消失了。

　　穆迪垂下魔杖，在房門砰然打開時又立刻拔出。「該死，阿不思，」他抱怨，「下次請提前告訴我下，求你了。」

　　鄧布利多輕笑一聲。赫敏看到他大腿上擺了一隻華麗的廣口淺石盆。他注意到赫敏很感興趣。「你知道這是什麼嗎，格蘭傑小姐？」他慈祥地問。

　　赫敏對知識的渴求並未被疲憊熄滅，開始仔細查看石盆上刻的類似如尼文的字母和符號。「看起來像……這是——冥想盆嗎？」她謹慎地問。

　　「辨別完全正確。格蘭芬多加五分，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綻開笑容。

　　「它是用來幫助回放記憶的，」她繼續說，「但我以前從未講過，更不必說知道怎麼用它了。」她焦急地看著校長。

　　「那麼讓我來指導你。」鄧布利多用魔杖指向赫敏的頭部，溫柔地將杖尖抵在鬢角。「你隻要回想發生過的事，我就能把記憶從你頭腦中提取出來。」

　　赫敏閉上眼睛，確信自己感覺到記憶正在離開意識。當她再次睜眼時，鄧布利多的魔杖已經從她頭部撤開，杖尖上則黏著一縷半透明的銀絲，像膠水一樣連接著魔杖和她的鬢角。在銀絲斷開後，赫敏發覺自己再也想不起昨晚發生那些事的細節了。

　　注意到她眼中的苦惱和迷惑，鄧布利多連忙安慰她。「在我們看完之後我會立刻把記憶還給你，格蘭傑小姐。你的大腦完全有能力承受你所有的記憶。我恐怕當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你的大腦就會過度擁擠。反正我覺得我把自己一部分想法和記憶提前儲存在別處是很有先見之明的。」

　　他將記憶存入冥想盆。盆內形成了一灘陰雲密布的銀白色液體。

　　「現在，先生們，願意和我一起嗎？」他看向赫敏。「格蘭傑小姐，我能理解如果你—」

　　赫敏搖頭。「我已經見過那個人……」她重重吞咽一聲，「…謀殺過一次了。我可不打算再重現這一幕。」

　　鄧布利多點頭。「我十分同意。哈吧，你可能會覺得接下來幾分鍾在外麵也很有趣。如果你原諒我們的話。」

　　「我會和赫敏呆在一起。」萊姆斯說。

　　餘下三人走到冥想盆旁，盡管赫敏注意到穆迪仍拿著魔杖。她可不想冒險猜測對方覺得會在一段記憶中遇到什麼危險。她懷疑他的偏執狂症狀從未消失過。

　　令她驚訝的是，三人都能把頭伸進那隻冥想盆。她注視著三人，直被萊姆斯老練的一聲咳嗽打斷：對方正用同樣程度的好奇目觀察她。

　　「你最近怎麼樣？」他平靜地問。

　　「我……挺好，我想。」赫敏回答。「受了點擦傷，魔法有些過度使用。」

　　「那還好。」萊姆斯說，「但我指的是你的心情。」

　　「哦。」赫敏猶豫了。

　　「直接目睹一場方式如此殘忍的死亡，這肯定不會好受。我至今都不習慣。」

　　赫敏打了個寒顫。「那……太可怕……可怕了。完全沒有別的詞能形容那種感覺。」

　　「我知道。」萊姆斯看上去難以置信地憂心忡忡。

　　「我更希望不再談這件事。」赫敏加了一句。

　　萊姆斯點頭表示理解。「你知道，如果你回心轉意，有大把人將很願意幫助你：米勒娃，甚至鄧布利多。或者，如果你更喜歡，我也可以。」他遲疑了片刻，「別把什麼都悶在心裏，赫敏。這可不健康。不久之後你就會想——需要——把它們釋放出來。向我保證，如果你有這種衝動，你會找某個人傾訴——或許，哈利？」

　　赫敏嗓子發幹，點頭表示暫時同意。

　　「很好，」萊姆斯似乎稍微放鬆了一些。「現在，告訴我你這一年和同學們之間都發生了什麼問題。」

　　赫敏小聲講述了這一年裏因特殊情況而麵臨的各種問題。萊姆斯與麥格觀點一隻，都認為她並未完全發揮潛力，無論是精神上、身體上還是魔法上。

　　他們的三位同伴保持完全靜止大約有十分鍾，然後同時站直身體。鄧布利多若有所思，西裏斯有點搖晃，穆迪則在反複琢磨。

　　「絕對是麥克尼爾。」前傲羅挑起話頭。

　　「哦，是的，這點我確定。」鄧布利多回答。

　　「那家夥死了也不是啥損失。」穆迪似乎感到很滿意。鄧布利多眉頭一皺。他用魔杖吸附了記憶，然後還給赫敏。

　　恢複了記憶的赫敏問了一個目前亟需解決的問題：「你看到是誰殺了麥克尼爾嗎？」

　　鄧布利多搖頭。「沒有，恐怕我們的觀點會受到你記憶的局限。我希望我能捕獲一些你無法立刻回憶起的細節，然而那個身影實在太模糊了。阿拉斯托？」他轉頭看向正站在那用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著赫敏的防禦術教師。

　　「男性，28-32歲，體型瘦削。麵部特征或發色都無。」穆迪想了下，一聳肩。「有幾十號人符合，甚至有上百種可能。」

　　鄧布利多點頭。「不過在『是誰』後麵的一個問題便是『為什麼』。」他補充道，「有什麼想法嗎？」

　　穆迪瞥了眼赫敏。「這個時間點並沒有人——或者受任何理智的人都不太可能。不過，有些事似乎可以證明某人打算幹掉格蘭傑。」

　　赫敏打算回答，卻看到穆迪的手指正悄悄在魔杖上敲打，暗示她應該保持沉默。

　　「馬爾福和他的同黨？」西裏斯嘲笑，「我是時候拜訪一下那個勢利小人和他自大的□□了。」

　　「我不建議你這樣做。」鄧布利多警告，「我們沒有證據表明他參與了這起針對格蘭傑小姐性命的陰謀，如果可以這樣說的話。」他停頓了一小會，「而即便麥克尼爾是為了幫主盧修斯才采取行動，那還是不能解釋第二位先生的身份及其動機。」

　　穆迪用魔杖低低劃了道弧。「在我的字典裏，任何殺掉食死徒的人都是為社會作貢獻。」他抬起頭，看到鄧布利多不讚成地皺眉。「你太軟弱了，阿不思。這個女孩能活下來正是因為有人除掉了麥克尼爾。我隻能說這叫報應。」

　　「你和我總會在殺戮的必要性上產生分歧，阿拉斯托。」鄧布利多說，「盡管如此，如果你能讓你的聯係人把耳朵貼在地上、眼睛瞪圓，我還是很感激的。馬爾福可能躲在麥克尼爾背後行事。我相信我應該鼓勵西弗勒斯通過德拉科給他傳遞一條暗碼消息。」

　　「我不覺得我們應該在此時此刻討論這個問題。」萊姆斯說，暗示赫敏還在場。

　　「我同意瘋眼漢的話。」西裏斯插嘴，「我們不能讓馬爾福再次發動襲擊了。」

　　鄧布利多似乎對同伴們的觀點感到失望。「如果盧修斯知道自己被監視了，我相信這就足夠了，假定這的確是他謀劃的事。我也會保證德拉科收到格蘭傑小姐處於霍格沃茨的保護下這條消息。」他搖搖頭。「我拒絕相信一個年輕男孩的不成熟導致了這一切發生。」

　　穆迪悲哀地搖頭。「永遠相信最好的以免。總有一天，阿不思，這會害死你的。」

　　鄧布利多用銳利的目光抬頭看了他一眼，但並未反駁。接著，看到赫敏試圖忍住一個哈欠，他神情一振。「好吧，我相信我們今晚已經消耗了格蘭傑小姐夠多的耐性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到我的辦公室繼續討論這些可能性呢，先生們？」

　　「來瓶火焰威士忌總不會錯。」西裏斯帶著饑渴的表情說。

　　「在你講述你的故事時，我想我會需要那個的，布萊克。」

　　「那好，」鄧布利多轉頭看向赫敏，「我們就不打擾你睡覺了，格蘭傑小姐。我隻能表達對昨天發生在你身上的不幸的歉意。我會確保這間屋今晚受到良好的保護。」他轉身準備離開。

　　「校長？」

　　他回過身。「嗯，格蘭傑小姐？」

　　「您方便問龐弗雷夫人要點治頭痛的藥嗎？」她悲痛地請求，仿佛因自己在有人喪命時還要抱怨而感到羞愧。

　　「當然。」鄧布利多好像並不認為她的要求超出常規，然而他的目光似乎捕捉到了什麼。「阿拉斯托？」

　　穆迪似乎暫時分神了。「呃？哦，沒什麼，阿不思。」他似乎並不打算離開。

　　「我覺得你打算過會再加入我們！？」鄧布利多走向護士辦公室。

　　「等會再找你，阿不思。」穆迪聲稱。

　　赫敏看到西裏斯與盧平交換了一個懷疑的目光，然後瞥向鄧布利多。「如果我們都能讓赫敏一個人呆著，我會很開心的。」他意有所指地說。

　　穆迪的魔眼一轉，停在這個亡命徒身上。「你這話什麼意思，布萊克？」他脅迫地問，「我很久之前就不追女巫了。」

　　「先生們，」鄧布利多站到兩人中間，然後轉向西裏斯。「我完全想不到任何人能更值得我信任、將格蘭傑小姐的安危托付給他。」

　　赫敏覺得西裏斯打算繼續抗議。「沒關係，」她自願說，「和穆迪教授在一起我會安全的。」

　　穆迪保持觀察，萊姆斯則一隻手搭在西裏斯肩上撫慰對方。「鄧布利多說得對，大腳板。」她的前任教師緊接著給了她一個微笑。「晚安，赫敏。」

　　西裏斯對著那位前傲羅的方向做了最後一個怒視，然後點點頭，跟在校長身後慢慢離開。

　　「西裏斯·布萊克？」他的魔眼繞在軸線上，「你和一個被判有罪的謀殺犯混在一起？你好像很了解他。」

　　「他是無辜的。」赫敏疲倦地回答。

　　「阿不思也是這樣告訴我的；我會對那個故事很感興趣的。說到秘密，現在我們有一件要保守。」他敲了下被修補過的那一側鼻翼。「馬爾福的計劃正如我所說：一次性的、一時衝動的做法。無論是誰幹掉了麥克尼爾，都算幫了我們一個大忙。當盧修斯對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的時候，他一根指頭也不敢動彈的。我敢拿一個加隆打賭，一隻貓頭鷹已經抵達馬爾福莊園，身上攜帶了關於你平安歸來的可怕消息。」

　　「所以你想讓我對麥克尼爾之死保密？」

　　「是啊，這是其中一件。」穆迪挑剔地看著她，「另一件則是我們知道的關於那個神秘男子的一切。」看到赫敏詢問的凝視，他搖頭。「不——我不知道他是誰。但我知道一件事：他有別的任務，並不是阻止你，而是阻止麥克尼爾。」

　　「什麼！」赫敏疲憊的大腦掙紮著試圖接受這條信息。「可你說——」

　　「我知道我說了什麼，女孩！」穆迪咆哮，「你覺得我喜歡對阿不思·鄧布利多保密？」他在病房裏很不優雅地踱步，假肢砸在地板上發出巨響。「阿不思周圍有些我不信任的人。」他頓了一下，「我不了解布萊克，但這隻是保密的原因之一。」

　　「你看，」赫敏打斷他，「我不理解。為什麼一個我們不認識的人會打算在這場比賽中保護我——以殺死其他人的方式？」

　　「他們感興趣的並不是你，而是波特小夥子。昨天我打算告訴你他被帶走了，但米勒娃不同意我說。」

　　「哈利？但你和校長說的是——」

　　穆迪再次看向她。「你還記得我告訴你，有針對波特的陰謀嗎？記得麼，小姐？唔，我說得對。有讓你想讓你繼續留在這個爛杯賽裏。不知為何他們覺得這很關鍵；你的參與將以某種方式使波特參與其中。我現在還說不清，但隻要給我點時間……」

　　他僵硬地踱步。「你不能對任何人說這件事。校長不行；麥格不行；尤其波特不行。那個莽夫會直接跳進不知是誰架起的油鍋裏。現在我們十分確定那些人在謀劃襲擊。」他惡狠狠地盯著赫敏。「我需要時間來解決這些事，格蘭傑。你能向我保證，暫時將這些事對咱倆之外的人保密嗎？你能做到不說出去嗎？」

　　赫敏迷茫了。「我……我可不喜歡對哈利保密。」她剛開口抗議，卻立即被穆迪打斷。

　　「不會太久的，小姑娘，而且這樣做最有好處。」他俯身向前，「或許能讓你倆都活下去。」

　　赫敏對此考慮了片刻，然後緩慢而不情願地點頭表示同意。

　　「好姑娘。」穆迪讚許地說。這一舉動激怒了她。「現在，我隻需要勸說鄧布利多和布萊克不把發生的事告訴波特。」他搖搖頭。「阿不思會的，盧平也會，但我不確定布萊克的想法。」他抬起頭，「我最好在布萊克喝光火焰威士忌之前趕上他們三人。」接著他指著赫敏。「我們周五晚上再談談。昨晚你很幸運。放鬆警惕吧，還有很多事要做。」

　　說完他便笨重地轉過身，一瘸一拐地走向門口，離開前順手熄了燈。

　　讓赫敏突然感到寒意的不隻是黑暗。

　　***

　　赫敏洗碗自己當初接受了那杯無夢安眠藥。

　　盡管身體和魔法雙重精疲力竭，她的意識卻不屈不撓，裏麵充滿了各種關於出瘋眼漢穆迪以外所有人的互相矛盾而獨立的故事，以及對又一次向哈利保密的擔憂。

　　她一位同學的父親同意派殺人犯幹掉自己這一事實也讓她感受到靈魂深處的寒意。盡管她在密室開啟這件事裏就知道了盧修斯·馬爾福是怎樣的人，她還是覺得那隻是一次處於對韋斯萊家族的嫉恨而采取的未經思考的行動。

　　這次則是一起用冷血的手段謀殺自己的陰謀。

　　德拉科·馬爾福到底對他父親說了什麼、懇求了什麼？他真的想讓自己死嗎？赫敏和校長一樣難以接受如此歪曲的價值觀。她在霍格沃茨裏幹的任何事情顯然都不致招來如此報複，即便是來自像德拉科·馬爾福這種被寵壞的小頑童。

　　她的神秘保護人又是誰？那個人的行為和肢體語言表明他很憤怒，而且他似乎也準備對她使用殺戮咒。他殺死麥克尼爾時毫不猶豫。如果她無人保護，他肯定也會對她來一條死咒的。這點赫敏很確定。

　　又是什麼樣的奇怪計謀會導致一組密謀殺死哈利的人同時保護一位麻瓜種呢？即使赫敏的理解力驚人，她仍然想不通這點。

　　當她的意識終於放棄掙紮後，睡眠也並非無人打擾。

　　德拉科·馬爾福在霍格沃茨走廊裏揮舞著一把巨斧追逐她，身後跟著一群八眼巨蛛。

　　死去的麥克米蘭用無神的雙眼殘忍地盯著自己，無聲地指責她與人合謀殺死他。

　　最糟糕的一幕則是她看著哈利在水中越沉越深，他的呼吸逐漸消失，責怪自己沒能成功救回他。盡管赫敏一直在努力，她還是無法遊向逐漸沉出視野的哈利。

　　在做了這個噩夢後，她渾身沾滿冰冷的汗水地醒來。

　　她早晨時仍感到有些疲倦，卻對龐弗雷夫人撒了個小謊，聲稱自己恢複得很好。這讓她不必再留在校醫室了。她的頭痛並未被藥治好，仍伴隨在她左右：赫敏估計這是壓力和疲勞共同作用的結果。

　　在得到昨晚的啟示後，赫敏最不想去的地方便是大禮堂。有多少同學希望自己病倒？然而她別無選擇：麥格教授正在那裏；而且更重要的是，她拿著自己的魔杖。她很渴望讓其回到手中，尤其是現在；沒有了魔杖，她感覺自己仿佛赤身裸體、赤手空拳。

　　赫敏悄悄走進早餐已經開始的大禮堂，試圖不引人注目地接近教師高桌，然後小聲向院長索要魔杖。當她聲稱自己已徹底恢複健康時，麥格明顯懷疑地看了她一眼，但並未多說什麼，直接把魔杖換給了主人。

　　當她的朋友們發現她占據了哈利和羅恩之間的空座時，有關平靜歸來的希冀灰飛煙滅。先是哈利站起身，接著是幾秒鍾之後的羅恩——不情願地拋下培根和雞蛋。隨後其餘格蘭芬多人像潮水般站起身，鼓掌以示歡迎。弗雷德和喬治還加了幾聲刺耳的狼嚎。最終，喝彩停止了。

　　赫敏臉頰紅得厲害，感覺似乎馬上就要烈火焚身，連忙低頭在兩位好友之間坐下。喝彩一直持續到安吉麗娜噓聲示意格蘭芬多們安靜。然而讓局麵更糟糕的時，她卻轉頭看向赫敏，用響亮清脆的聲音喊道：「為赫敏·格蘭傑敬三杯！」

　　「哈，哈，萬歲！」

　　赫敏陷入了語言無法形容的尷尬，因為每個格蘭芬多——上至七年級級長、下至矮小的一年級新生——都加入了喝彩。

　　「哈，哈，萬歲！」

　　拉文克勞餐桌以及為數不少的赫奇帕奇也加入了喝彩。

　　「哈，哈，萬歲！」

　　斯萊特林的角落裏散發出一陣令人厭惡的詭異沉默。

　　格蘭芬多的喝彩和掌聲逐漸衰退，直到校長用魔法加強過的聲音蓋住了喧囂。

　　「謝謝，謝謝你們。也請允許我加上本人對第四位勇士的祝賀。現在，在喊破嗓子之前，我先做一些無聊的日常宣告……」

　　赫敏震驚地坐在椅子上承受這些歡迎。「這都是怎麼回事？」她問身邊喜氣洋洋的哈利。

　　「唔，昨天晚飯時你不在。」他回答，「塞德裏克，維克多和芙蓉都因完成了考驗而獲得長時間起立鼓掌。隻有你也得到同樣待遇才算公平。」

　　『我一定得感謝安吉麗娜。』看著餐桌逐漸被日常早餐談話的嗡嗡聲占據，赫敏心想。接著她覺得自己還是很餓，決定來點蘇格蘭薄煎餅當早飯，配上一杯熱氣騰騰的甜茶。

　　還沒等咬上一口，她的目光便漫遊到斯萊特林長椅那邊，不情願地搜尋那抹油膩的銀發。

　　她注意到德拉科·馬爾福冰冷的灰眼睛在回瞪她。他臉上的表情十分殘忍，噘著嘴的麵容更是前所未見。他向對待洛夫古德幻想出的某隻神奇生物那樣看著她，因為毫無合理的理由能解釋她為何還能坐在這裏活著喘氣。

　　這似乎更證實了瘋眼漢的故事。

　　嘴邊的食物突然變得倒胃口了。她輕輕推開盤子。

　　「赫敏，怎麼了？」哈利關懷地看著她。

　　她搖搖頭。「沒什麼。」她撒謊道，避開了他的凝視。她感到胃裏一陣惡心。

　　「胡說！我完全不信。」聽到這句評論，她猛地抬頭。

　　「為什麼不？」

　　哈利聳肩。「首先，你的臉色和羅恩吐鼻涕蟲那次一模一樣。」

　　『如果隻是鼻涕蟲就好了。』她想。

　　「我隻是有點……勞累，僅此而已。」她又摻雜了一開始的謊言。

　　哈利狐疑地看著她。「唔……好吧，但是，求你吃點東西。」他把手伸向烤麵包架。「給。」

　　赫敏不情願地接過，開始在切片麵包上抹一層薄薄的黃油。

　　「馬爾福在忙什麼？」嘴裏塞了一整片培根的羅恩用難以聽清的話嘟囔。

　　「馬爾福？」哈利想了下。「不知道；怎麼了？」

　　羅恩用餐刀指了下斯萊特林餐桌。「他又在盯著我們了。」他回以一個粗魯的手勢。

　　赫敏確保自己的目光停在烤麵包上。

　　哈利危險地十分平靜。「我不知道」，他最後說，「但不管他在謀劃什麼，我一點都不比羅恩更歡迎他。」他轉身把頭靠過來，機密地說：「我需要和你談談，」他小聲卻誠摯地說，「私下裏。這很重要。」接著沒等任何人產生過大的疑心，他便重新埋頭於早飯中。

　　赫敏好奇哈利到底想談什麼，但她剛一得體地離開大禮堂，便匆匆跑向寢室，嘴上嘟囔著要把書拿上。

　　曾經如此溫暖而安全的霍格沃茨走廊，現在似乎變得冰冷而不友善。她揮不去腦海中德拉科·馬爾福事實上希望自己死掉的念頭，心裏懶懶地希望自己也能有隻冥想盆。

　　赫敏脆弱的心理一直持續到她走進變形術教室。她在這堂課上的表現明顯遜色於往日。她知道哈利、羅恩和納威都對她感到擔憂，因為自己一直在嘟囔和耳語，並從麥格那裏收獲了許多不滿的怒視。整個格蘭芬多學院四年級的平衡都被打破了；沒有赫敏的領導，他們迷惑而群龍無首。

　　等到下課、開始上午休息時，麥格讓赫敏先留下。哈利和羅恩磨蹭著不願走，直到麥格指名道姓地讓他倆關門離開。

　　「請坐下，格蘭傑小姐。」麥格等待赫敏遵命。「我相信在課間之後你有些空閑時間？」她十分講究修辭地問。哈利曾發誓、赫敏也暗中讚同，麥格肯定把每個學生的課程表都印在腦子裏了。在缺乏電腦的魔法替代品的情況下，副校長已經堪稱記憶最好的人了。

　　赫敏點頭。

　　「很好，」她用魔杖敲了下書桌，一個家養小精靈便隨著閃光出現了。「酸奶，茶葉，烤麵包和兩隻煮雞蛋，謝謝。」

　　家養小精靈消失得和出現時一樣快，過了幾秒便拿著兩隻裝滿食物的中等大小盤子、一隻冒著熱氣的茶壺、一副杯碟、牛奶壺、糖碗、一大排溫熱的烤麵包以及兩隻裝著紅皮雞蛋的蛋杯出現了。

　　「坦白說，格蘭傑小姐，」麥格溫和地開始講話，「你看上去遠不算好。我注意到你早餐時基本沒吃東西。給。」教授把盤子、烤麵包和兩隻煮雞蛋推過去。

　　赫敏搖了搖低垂的頭。

　　麥格在她的學生對麵坐下。「現在，格蘭傑小姐，你需要補充力量。我不想命令你吃——說實話，這件事我的確不能強迫你——但我在用常識勸誡你。」她猶豫了片刻，然後決定繼續說下去。「校長和西裏斯·布萊克已經把過去兩天夜裏發生的事情大致講給我聽了。我已經完全清楚了情況。」

　　赫敏抬起頭。麥格教授緊抿的嘴唇流同時流露出憤怒和同情兩種情緒。「另一位學生怎麼會憎恨我到想讓我死掉的程度？」她傷心地小聲問。

　　「有其父必有其子。」麥格評論道。兩個女人都不需要提到具體的人名。「然而，我們沒有證據表明他真的向他父親提出了這種請求，即便之前的悲劇真源於此。」

　　「還有其他可能。穆迪教授『安排』的事件讓德拉科·馬爾福感到十分尷尬。要是我知道阿拉斯托有這種計劃……」她的聲音漸漸消失，改為大搖其頭。

　　「我們必須牢記，盧修斯·馬爾福是一個雄心勃勃的政客。他並不怎麼願意看到你完成三強爭霸賽；這一點在魔法部的會議上就能看出。你即將繼續參賽這一事實無疑讓他感到恐懼。正如我在那個斯基特女人進行的癲狂采訪後提醒你那樣，爭霸賽為你提供了一個直接攻擊最糟糕的某些純血統歧視的平台。或許德拉科那確鑿無疑的抱怨隻是壓死夜騏的最後一根稻草。」

　　理智的分析正是她需要的；這讓她的大腦能處理一些刺人的情緒以外的東西。還沒等反應過來，赫敏便伸手拿了一片吐司。麥格讚許地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但並沒有說什麼。

　　「那個孩子即便是個被寵壞的頑童、又像山巨怪一樣知書達理……」這句話讓赫敏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也不應該因為他父親的罪孽而受到責罰。後者無疑是一隻狡猾的野獸。況且我們隻有穆迪教授的『情報』能指向盧修斯·馬爾福。」

　　「至於我本人對這位年輕人行為的評價……還沒有得到證實，什麼都不能說明。盡管我很不願這樣講，但我們必須對德拉科·馬爾福疑罪從無處理。」

　　赫敏不愉地點頭。現在她正把手伸向最近的一隻蛋杯，這讓麥格露出一個冷淡的微笑。

　　「但這並不代表呆在霍格沃茨裏的我們將不做任何預防措施。斯內普教授已經接到指示，要向馬爾福交代清楚：他的行為正處於密切監視之下，最好放棄那微不足道的『複仇』的想法。現在，你想喝點茶嗎？」

　　等到課間休息結束，赫敏至少多了一絲安全感，也遠沒有那麼饑餓了。

　　然而這並沒有讓她來得及緩口氣。哈利和羅恩不停地追問麥格想幹什麼，她則用對爭霸賽的簡略評論搪塞兩人。哈利臉上那種明顯的不信任並未逃過她的眼睛。

　　哈利明顯對要私下和她討論的事情感到十分緊張，但由於羅恩開始懷疑地看向兩人，赫敏趁機得到了短暫的緩衝。由於接下來有大段的空閑時間，羅恩有如神助地拖著哈利去玩了一句劈啪爆炸牌。赫敏則在圖書館裏得到了短暫的庇護。

　　午餐時分哈利也並未達成目標，因為大禮堂裏有太多雙眼睛會對一位爭霸賽勇士與她那恰好還是大難不死的男孩的『寶藏』之間的一次頭碰頭秘密交談感興趣。然而當赫敏打算用沙丁魚撫慰自己重新找回來的胃口時，她也非常清楚哈利那不時飄來的請求多過責備的目光。

　　星期四下午安排了整整兩節黑魔法防禦術課。有了瘋眼漢那全視之眼，赫敏再次避開了對哈利承諾的私下談話。他甚至沒有機會小聲說一句話。然而赫敏知道自己隻是在推遲必然的結果。

　　黑魔法防禦術課再次成了對赫敏的一種折磨，盡管這回誰都不能怪瘋眼漢。這次高強度實訓牽扯了赫敏大量精力，然而她的魔法儲備仍然沒有恢複到平時的水準；到最後她甚至累得要倒下了。穆迪教授派人提醒她在晚飯後仍要關禁閉；這個消息並未讓她更鎮定。

　　對能量源的需求導致赫敏在晚餐時真正大吃了一頓。她囤了一肚子的愛爾蘭燉肉、餃子和土豆泥，後麵又吃了葡萄幹布丁【注：spotted □□，字麵意思自己想】和熱奶油凍。她的食欲甚至讓羅恩都投來欽佩的目光。

　　當她從飯桌上站起身、準備去『關禁閉』時，哈利也照做了。赫敏試圖趕走他。

　　「我不需要保鏢，哈利。」現在她已經確定穆迪教授對她並無惡意，至少沒有故意害她。

　　哈利用冷靜的鑒賞性目光打量了她一番，然後誇張地越過她肩膀瞥向斯萊特林餐桌。「真的嗎？」

　　赫敏的目光迅速跟上，兩眼立刻找到了德拉科·馬爾福。他的一頭銀發十分顯眼，不過他似乎頭一次沒有做出任何反常的舉動，隻是坐在同夥中間。她回頭看向哈利，發現對方正心照不宣地看著自己。

　　或許如果哈利願意充當她在夜晚經過走廊時的保鏢，她能稍微多獲得一點點安全感。這樣也可以讓他終於有機會進行那次他等了一整天的秘密談話。

　　星期四的傍晚通常十分平靜。大多數學生都埋頭於作業中，因為他們知道接下來兩晚將免受其折磨。盡管如此，哈利還是耐心地等到視野中一個人都沒有、又恰好走到一條沒有肖像的走廊時才停下來。他疲倦地倚在一麵牆上，摘下眼鏡揉了揉鼻子上硌出的印記。

　　「昨天半夜我見到大腳板了。」

　　赫敏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喘。西裏斯·布萊克肯定對鄧布利多發誓保密了吧？

　　「他不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他語氣中的憤怒十分明顯，「隻告訴我要注意照顧你。他還特意提到了那隻蹦躂得驚人的白鼬。」哈利抬起頭，凝視她的雙眼。「西裏斯對我說，更多的信息得從你這裏蝴蝶。我不覺得你會願意啟發我，對吧？」

　　赫敏感覺胃部一沉。她吞咽一口，喉嚨幹得出奇。

　　她完全、絕對看不起向哈利隱瞞事實的行為，無論主動還是被動。

　　哈利觀察了幾秒，然後一手握拳砸在另一隻手掌心裏。「該死，赫敏！」他暴烈地說，「有件大事正在發生，你被卷入其中，然而卻沒人願意告訴我到底是什麼事！」

　　『該死的西裏斯·布萊克，』赫敏想，『他或許動機絕對善意，可現在……』

　　「雖然表麵上看我有點呆，但我並不蠢。」哈利補充道，「這件事和你、和爭霸賽都有關係，對吧？」他的目光在走廊裏來回逡巡，希望沒人聽見自己提高的聲調。「瘋眼漢也參與其中；你別和我說你是在關禁閉。還有，西裏——」他及時發現自己的口誤，立刻做出顯而易見的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大腳板和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

　　赫敏極為懊悔地搖頭。「我很抱歉，哈利。我不能告訴任何人。我保證過了。」他眼中的受傷一清二楚。赫敏被愧疚折磨得身心俱疲。「這樣更安全……」

　　「更安全，」哈利嗤之以鼻，「卻不是對你而言。這件事遠不止第二場考驗這麼簡單。以梅林之名，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如此渴望告訴他，渴望從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的秘密和謊言的重負中解脫。「這……很複雜。」她遮遮掩掩地說。

　　哈利走向她，雙手搭在她肩上。「你在顫抖，」他平靜地說，「你害怕了。」

　　她知道自己如果這時崩潰，她將把一切都竹筒倒豆子地說出來。穆迪關於哈利英雄情結的警告刺耳第回蕩在她腦海中。她的身體顫抖得更厲害了。

　　「為什麼是該死的德拉科·馬爾福？」哈利沒有放棄，「他是個欺淩弱小的討厭的傻逼，但你已經揍了他。他又威脅你了嗎？如果有這種事，我會——」

　　「哈利。」她抬起手，幾乎像懇求一樣雙手抓住哈利的肘部。「求你了，別為我這樣做。」

　　他把手垂在身體兩側，做出明顯的挫敗姿勢。「我以為我們保證過互相不保守秘密。」他悲傷地說，把頭扭向一旁。

　　這一次，心裏被愧疚感燒灼的赫敏伸出手輕輕拉了下哈利的肩膀。「哈利，如果我可以，我會的……請相信我——至少在這件事上。」看著他困惑的雙眼，一副可笑的場景突然浮現在她腦海中。她在他明亮的綠眼睛中瞥到的沉沉死氣正像昨晚的麥克尼爾眼中一樣——不，是前天晚上，她提醒自己。

　　赫敏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在大湖裏我以為我失去你了。我以為你要淹死了。最好的結果便是你不被卷入其中。」

　　『或者不要被卷入得比現在更深，不管你知不知道。』

　　哈利抓住她的胳膊；力氣雖然不大，卻飽含情感。「而你卻差點淹死！如果你被卷入了，赫敏，那我也一樣。每次我需要幫助時，你都站在我身邊——每一次。如果你現在陷入不知道什麼麻煩裏，而我卻袖手旁觀，那我就該下地獄！」

　　她希望能擁抱他，但心知如果自己離他那麼近，她的決心將立刻化為齏粉。盡管如此，他的慷慨宣言還是讓她心裏充滿由令人頭暈目眩的愉悅和程度相同的極度恐懼組成的爆炸混合物。

　　她希望自己至少能把看到的那一幕告訴他，因為被分享的麻煩就隻是一半的麻煩。然而問題是她了解哈利——穆迪對她這位好友心智的直率分析完全踩到點子上。告訴他真相隻會導致麻煩加倍。

　　赫敏深吸一口氣平複心經，迎上了他詢問的凝視。「我知道你會的，哈利。我一直知道這點。」又是一次深呼吸。「但這是我要打的戰爭。等到我可以說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但不是現在。」她發覺自己空閑那隻手正飄向他的額頭，溫柔地將蓋住傷疤的那些桀驁不馴的頭發拂開。「現在不是合適的時機……至少別人是這樣告訴我的。」她帶著一絲苦澀意味補充道。

　　這番解釋隻是讓哈利的情緒稍微緩和。赫敏能看出他真正有多麼憎恨看著自己此時這種痛不欲生的掙紮。這再次強化了她對穆迪那精準的分析的讚同。隻能這麼辦。

　　赫敏隻希望他能原諒自己，如果——一旦——她能安然度過這次危機。

　　「好吧，」哈利終於承認，「我知道我暫時被挫敗了。但這並不能阻止我在背後守護你。如果那條小蛇再朝你哪怕打一個噴嚏，我會在他眨眼之前抽出魔杖指著他喉嚨的！」

　　她發覺自己的手正用迄今為止最溫柔的動作撫摸哈利的臉頰，連忙退後一步，以免另一隻手也不由自主地飄過去。「沒這個必要，哈利。我已經被最高權利機關告知，他會從現在起注意言行。」

　　「哈！」哈利不為所動。「從什麼時候開始，馬爾福成了守規矩的人？」

　　這句話確實讓她臉上浮現出一抹微笑。「聽聽是誰在說話！你破壞過多少規矩，哈利·波特？」語氣裏並無□□，隻有和善的幽默。

　　「你有幾次了也違規了，赫敏。」

　　「如果你不想數一下你和羅恩把我拽進違法亂紀活動的次數？」

　　「唔……可能一次都沒有。」哈利說，臉上也開始浮現出與玩笑話相配的笑容。

　　「如果我參加穆迪的緊閉遲到了，會發生什麼？」

　　哈利故作悲傷地咧嘴笑了。「我會過去把你的碎片撿回來。」接著他又恢複了嚴肅的神情。「我等你回來。」

　　「我知道，這點我很感激。」她並不想為此爭吵。畢竟，哈利隻是在做西裏斯讓他做的事。不管怎樣，她確信哈利無論如何都會如此。而且公平來說，在發生了過去48小時裏那些事後，她也很歡迎來點舒適的保護。

　　在兩人肩並肩走向防禦術教室時，赫敏環住了哈利的胳膊，心裏承認芙蓉·德拉庫爾對自己的看法或許恰好踩到了點上。

　　***

　　「克魯姆這家夥你要小心，」穆迪聲稱，「這人在這場競賽裏很危險。迪戈裏很好，法國姑娘也不錯，但克魯姆很危險。」

　　「維克多一點都不危險。」赫敏坐在椅子上小聲回答。「至少對我不。我完全沒打算贏下爭霸賽。我唯一的考慮便是安全通過，這樣我就能留在這裏，並揭曉是誰在背後策劃了這起荒唐事。」她今天晚上第二次不自覺地打了個戰栗。「有人已經死了。我可不想增加這個數字。」

　　穆迪嚴厲地瞪著她。「但你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你可以贏得這場該死的比賽！馬爾福會如遭雷擊的！」

　　赫敏搖頭。「我的本事隻能讓我排在最後一名。想象我能在公平的戰場上擊敗維克多、塞德裏克或芙蓉是很荒唐的。事實上，他們肯定在進入第三次考驗時各自比我多獲得了一些優勢。不然前兩場考驗的打分有什麼用？要不最後算總分，要不就會扣分之類的。」

　　「我對你很失望，格蘭傑。」穆迪承認，「我以為你會更有勇氣。」

　　赫敏端平視線。「我差點被殺死兩次——不對，應該說三次——就在過去的幾星期裏。我已經親眼見到一個人被殺死。我想我現在已經了解有哪些風險。」她的呼吸開始加重，「我從未想過參賽，卻被迫參加，然後你又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為哈利設計的陰謀。」

　　「我會信守諾言。」她說完後，驚訝於自己態度竟如此激烈。

　　穆迪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注視她。「你再也不會有比這個更好的機會來揚名立萬了，格蘭傑。」他重重地坐在椅子上，讓對方因不堪重負而怨聲載道。「成為三強爭霸賽勝利者，幾個世紀以來第一位，這會讓你名揚歐陸、機會無限。」

　　「我已經見過名聲是怎樣讓哈利疲於奔命的。我既不想、也不需要那玩意，而且我更不在乎金錢。」她回答時的語氣比通常對一位教師說話時要激烈幾分。

　　「你還是沒明白，對吧？你沒有魔法祖先，這讓你在某些圈子裏成了個粗魯的詞彙。」

　　「所以呢？我要做的不過是維持現在的學習成績、通過OWLs和NEWTs，然後就萬事大吉。不管怎樣，談這個跑題了。」

　　「真的？」如果穆迪還剩下一條眉毛，赫敏懷疑他一定會將其揚起。「如果你相信這個，那你的理解能力真不咋地。」他抽出魔杖敲了下木質假腿。「血統仍然很有用，至少超出你的想象。別說我危言聳聽。問問米勒娃有多大可能，一個泥——」他忍住了，「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問她像你這樣的人想進魔法部拿到一個像樣的職務有多容易。」他抬手製止了赫敏即將開始的抗議。「即便你有滿滿一坩堝的證書。答案可能就在你眼前。」

　　這番話讓赫敏僵住了。她曾假設在霍格沃茨高牆之外的魔法世界會或多或少更接近精英社會。怎麼會有人無視通過考試的能力以及高成績？盡管那些古老的家庭對麻瓜種偏見更深，但霍格沃茨裏沒有人提到過這是製度化，尤其麥格教授更沒說過。她記下這個問題，準備下次見到她時提問。

　　「呃，教授，我從未指望過比幸存更好的前景。勝利的可能性太渺茫，並不值得我操心。」

　　「你有沒有想過，為了找出是誰在背後暗算波特，你可能需要贏下這該死的東西？」

　　赫敏思考了幾秒。「如果是這種情況，那他們連平庸的陰謀家都不如。一起竟然糟糕到要依賴一名十五歲學生的發揮！」

　　她敢發誓穆迪的怒容比之前更甚了，但這並未嚇住她。

　　「我懷疑最後的名次並不重要。不管他們在謀劃什麼，他們最後要不是出現在考驗過程中，要不就是利用這個作掩護、趁機直接拿下哈利。」這個念頭讓她自己都心中一驚，「你得保證哈利——」

　　「是，小姑娘，」他揮手打斷她，「我會看好波特的，就像那些孵蛋的火龍一樣，行不？」穆迪跌坐回椅子上。「我看到他今晚送你過來了。」這次他用魔杖敲了下人造眼珠。「這個能看穿一切。他還在扮演保鏢，對嗎？我真心希望你沒告訴他任何事。」

　　對哈利的安危做出條件反射般的反應，赫敏的否認有點激烈。「當然沒有！」接著她又稍顯思索地說：「我討厭對他撒謊、讓他兩眼一抹黑。」

　　「這樣更安全，格蘭傑，對你倆都是。」她敢發誓這是穆迪做出這麼多回答裏最溫柔的一次，但並未持續太久。

　　「麻煩的是，我們知道那些人並未放棄。如果他們打算針對你，那你得取得頭名。」說完穆迪從椅子上慢慢起身。「這意味著更多的練習。」他抽出魔杖；杖尖開始發光。

　　赫敏歎息一聲，準備度過又一個身心俱疲的夜晚。

　　***

　　星期五下午對格蘭芬多四年級學生從來不是好時光。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都不會渴望和斯內普教授一起連上兩堂魔藥課，即便是斯萊特林學生。鑒於獅子們和那些斯萊特林分享同一個課堂，他們的前景要更加陰鬱。

　　通常不會有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單純沉浸在求知欲中的赫敏，這回卻對此更為關心。魔藥課將是她在得知德拉科·馬爾福在將麥克尼爾推向其最終的死亡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後，第一次與對方麵對麵解接觸。。

　　她倒不是害怕小馬爾福；她認為對方頂多像平時那樣令人討厭，僅此而已，因為她已經從霍格沃茨正副校長那得到了雙重保證。

　　她更在意的是自己的反應，以及可能對哈利產生的刺激作用。

　　她成功地在午餐時增加了自己的焦慮感，並很好地調節了情緒。她還同樣成功地將這份緊張部分轉移給在格蘭芬多一行人不情願地走向魔藥地下室時、舉止異常冷酷的哈利。

　　轉過最後一個拐角，他們發現斯萊特林們已經等在門口。顯然斯內普教授吃完午飯還沒回來。她自稱的死對頭正用通常的姿勢背對著她。聽到格蘭芬多們走近，馬爾福轉過身。

　　赫敏最沒想到馬爾福會做出的舉動便是一臉緊張地看著自己、臉上寫滿迷惑。

　　這本質上讓赫敏增添了幾分勇氣。不管馬爾福父子在謀劃什麼，他們都失敗了，雖然代價十分可怕。赫敏·格蘭傑還好好地活著——無人哀悼的麥克尼爾就不能這麼說了——而且仍然是三強爭霸賽的參賽選手。她挺直腰板、昂首闊步地大步走過去，無視了對方。

　　右手緊握魔杖的哈利則沒這麼和善。他直接站到了馬爾福的視線裏，盯著對麵的家夥，看對方敢不敢先發起挑釁。

　　當赫敏轉頭看時，她敢發誓馬爾福明顯已經緊張得要崩潰了，因為他竟然倒退幾步。再看向哈利時，她立刻明白了。在那種猛烈的怒火轟擊下，她自己也會畏縮的。

　　其他人的注意都被這幅生動的畫麵吸引了，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隻有赫敏知道這場即將降臨的衝突背後的故事。

　　僅此一次，斯內普教授的出現讓赫敏心中一寬，鬆了口氣。

　　「這裏發生了什麼？」他冷冰冰地問。「波特？馬爾福？」

　　赫敏等待馬爾福的嘴裏吐出謊言。當他緊張地支吾著『沒什麼』時，她驚呆了。斯內普眉毛一抖，但這是他僅有的情緒波動了。「那麼，立刻停止擋在走廊裏，趕緊進教室。」他冷冷地注視著並未立刻表現出想要離開的哈利，「波特，也包括你。」

　　哈利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逃跑的馬爾福，慢慢鬆開魔杖，然後大步從魔藥教授身邊走過去。赫敏也打算跟上。

　　「別那麼急，格蘭傑。」她的腳步在斯內普的命令下突然停止。「和你簡單說兩句。」

　　為什麼這些天裏所有人都想和她『簡單說兩句』或者『單獨說兩句』？

　　其他學生因斯內普找到了一個更美妙的靶子後無視了他們而大大鬆了口氣，趕緊跑進教室。斯內普魔杖快速一抖，將教室門砰地一聲關上。

　　「不管你最近幾天經曆了或者沒經曆什麼，」斯內普吟誦，「你仍然是個令人難以忍受的萬事通，隻會反芻印刷品、腦子裏卻沒有一點原創思維。」

　　「我或許做出了明確的保證——」赫敏確定自己知道他的意思，「—向校長，但這並不代表我給了你闖進我辦公室的權利。」

　　「先生？」赫敏迷茫了。她覺得斯內普正在為一些虛構的違規行為而憤怒。

　　「腮囊草！」他慢吞吞地說，「我好奇這是從哪來的？」

　　赫敏沉默地立在原地。她並不確定多比是從哪裏偷到這種水生植物的，但她能做出合理的猜測。

　　「腐爛草蛉蟲；雙角犀牛角粉；非洲樹蛇皮。複方湯劑的基礎原料。」她遇上了對方陰沉的目光。「有人闖進了我的私人儲藏室，格蘭傑。」

　　『不是我……至少今年不是。』她懷疑對方是否能閱讀自己的思想。

　　「要是讓我發現你以任何方式參與其中，格蘭傑，我敢保證完成這場不值一提的比賽將成為你最不需要關心的事。」斯內普冰冷而不帶感情的陳詞和哈利那明顯燃燒的怒火一樣危險。他伸手摸了下長袍，然後拿出一隻小藥瓶。「知道這是什麼嗎，格蘭傑？」

　　赫敏看向透明水晶瓶裏的藥劑。考慮到現在的情況，這隻可能是……

　　「吐真劑。」斯內普宣布答案，「一種吐真魔藥，強力得一到兩滴就足以讓你把你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告訴我——或者告訴整個班級。」

　　如果他打算威脅自己，赫敏承認他幹得很成功。「魔法部規定了——」她的聲音有些發顫，但很快就被斯內普打斷了。

　　「……吐真劑隻能被用於嚴格受控的條件下。是的，我知道。」他說著俯身逼近她，「但是想象一下——如果你那有限的理解力能做到——有一天你可能會發現晚餐的南瓜汁了加了幾滴。如果你在大禮堂裏公開表示自己是怎樣一個作弊者和竊賊……想想你在霍格沃茨的日子還能有多久。幾周？幾天？或許隻有——」

　　「我們需要談談。」

　　赫敏歪頭看向這位闖入者。驚訝的是，來者竟是卡卡洛夫，而且神情相當焦慮。

　　斯內普並未轉頭，卻直起身。「等我上完課，我會考慮和你談談，卡卡洛夫。」

　　「我們現在就談，」卡卡洛夫堅稱，「你一直在躲我，西弗勒斯。」

　　赫敏覺得這位德姆斯特朗校長語氣很絕望。什麼時候他開始直呼斯內普教授的名字了？

　　「下課之後。」斯內普厲聲說。

　　「然後你又跑掉？我覺得不行。你也發現了，對吧？」

　　這句話明顯觸動了斯內普的神經，讓他立刻轉身看向卡卡洛夫。在回答之前，他先用冰冷的命令語氣對赫敏說：「離開我的視線，格蘭傑。」

　　赫敏估計對方看不到自己，但她沒那麼勇敢或者說愚蠢。因而她繞開斯內普，推開地下室大門，然後聽到身後傳來砰地一聲。

　　房間裏每一雙眼睛都在盯著她。

　　***

　　「你和我們一起去霍格莫德嗎，羅恩？」

　　按照赫敏的觀點，哈利對校長宣布本周末可以去霍格莫德感到十分愉快。他無需言明，肯定會陪赫敏去。然而卻沒有任何潛在的浪漫意味，她悲哀地想，隻是作為哈利保護她免受馬爾福之流騷擾的戰鬥之一。

　　赫敏歡迎這種行為。有哈利在身邊，她在霍格沃茨外會感到更加安全；何況哈利的陪伴對她而言從來不是什麼煎熬。

　　「唔……是啊。」羅恩似乎有點躲躲閃閃，「我和你們一起去蜂蜜公爵，不過然後……唔，我有個……」他的回答變成了毫無意義的咕噥。

　　「啥？」

　　「有個……呃，約會……」羅恩羞怯地承認，臉蛋已經比頭發還紅。

　　「你這隻狡猾的老狐狸，韋斯萊！」西莫一直躲在公休室裏偷聽，「那個不幸的女人是誰？是我們認識的嗎？」

　　羅恩嘟囔了一句赫敏聽不清的話，但哈利顯然知道。「埃洛絲·米裏根？什麼？那個泡芙……你知道的？」他把手指按在鼻子上，向一側用力一壓。

　　「哦，我的天！不是晃鼻子夫人吧？」西莫尖叫。

　　羅恩的回答似乎包含這些：「沒那麼糟……比以前正多了……」

　　赫敏力圖讓羅恩好受一些。「別在意，羅恩。至少她的痤瘡已經好多了。」

　　羅恩惱火地瞪了她一眼。這種幫助他顯然不如不要。

　　「所以，你真的喜歡她嗎，羅恩？」哈利在努力想出更多的下流話。赫敏輕輕打了下他的胳膊。

　　羅恩一聳肩，赫敏知道不會有哪個十五歲男孩承認自己喜歡一個女孩的。現在陪在她身邊這位，盡管稍微年輕幾個月，但在這點上似乎更明顯。她隱約回想起埃洛絲似乎是羅恩在聖誕舞會上的舞伴。

　　「所以是那種約會嗎？」迪安問。

　　「哦，放過他吧。」赫敏看向羅恩。「我想這會很甜蜜的。」

　　「甜蜜？」羅恩做了個鬼臉，「行行好，不管你什麼，千萬別告訴弗雷德和喬治！或者……」他臉一白，「……金妮！」

　　「你打算付多少錢，羅恩？」哈利在揶揄好朋友的時候可不願落入下風。

　　「哈利……」聽出她這兩個字裏暗含的意思，他轉過頭。

　　「隻是開個玩笑，赫敏。」他頑皮地做出在公休室裏搜索雙胞胎或羅恩的妹妹的舉動，然後才將好朋友從痛苦中解脫。

　　不知為何，羅恩在三人一起走向馬車的路上開了很多玩笑。赫敏很高興，而且不隻是因為羅恩的浪漫約會。

　　如果羅恩和埃洛絲·米裏根有了某種約會，那她就可以有更多時間和哈利獨處了。

　　盡管霍格沃茨的草坪上閃爍著一抹微弱的銀色陽光，但沒有人相信蘇格蘭春季的天氣、以致不帶鬥篷出門。

　　在三人沿著小路慢慢走向在盡頭等候學生們的馬車時，赫敏在心裏回想羅恩、哈利和自己之間的關係橋梁會怎樣發展。哈利和羅恩之間的友誼似乎和以前一樣牢靠，盡管哈利這段時間陪伴她的時候比過去幾年都要多。羅恩似乎並未表現出嫉妒。或許他利用這些空閑時間和埃洛絲在一起了？

　　至於她和羅恩，誰是她最好的朋友這個問題的答案現在已經毫無疑問。她故意用一種中立的態度對待羅恩。他們在少年時期分享了太多的經曆，想徹底斬斷兩人之間的聯係是不可能的。然而羅恩顯然也不再在她的格蘭芬多同學之間表現得那麼明顯。上周一他過生日時，她送了一本很不錯的魁地奇書，他則十分鄭重地對此表示感謝。然而她和羅恩之間的關係目前基本要靠哈利在中間維持。

　　哈利仍在很不仁慈地用這次『約會』取笑羅恩，赫敏則走在兩人身前幾步，直到他們來到通往村子的短途旅行所要乘坐的馬車旁。她望了眼，看看是否需要排隊，然後僵住了。

　　「這是——！」哈利像炮彈似的撞在她背上。

　　赫敏伸出一根顫抖的手指。「那——那是什麼？」她低沉地說。

　　「什麼是什麼？」哈利沿著她指出的粗略方位望去。

　　「那個！」

　　羅恩看向馬車，然後又看著赫敏。「那邊啥也沒有。」

　　「有的！」赫敏激烈地反駁，「你看！就在那！在挽具裏。」

　　她看到的東西十分駭人，看上去仿佛是天啟四騎士之一的坐騎。

　　那隻套著挽具的生物大體上有著馬的外形，並不十分巨大，除了一對由纖細骨骼和薄薄的肉膜構成的超大型蝠翼。這東西身上基本沒肉，黑色的皮膚鬆垮地懸在骨架上。頭部比起馬更像蜥蜴。

　　哈利和羅恩都茫然地看著她。「那裏什麼都沒有，赫敏。」哈利的語氣明顯想讓她冷靜。

　　「隻是通常那種沒有馬拉的馬車。」羅恩似乎也有點糊塗。

　　赫敏怒了，他們怎麼能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證據呢？「不，」她慢吞吞地說，語氣裏的憤怒卻一點不少。「這回並非沒有馬拉車。」

　　「胡說。」羅恩說著從她身邊擠過去。「你產生幻覺了，赫敏！」當他走近那隻長得像惡魔的生物時，赫敏一手握拳堵住嘴巴，擔心它可能會發動襲擊。

　　等羅恩走到車頭時，那隻生物陰險地瞪著他。「你看！什麼也沒——哎呦！」

　　在他向後揮舞胳膊、試圖證明挽具裏空無一物時，他的手臂碰到了某個堅硬的東西。這隻生物條件反射地躲開，然後用翅膀拍了下羅恩的腦袋。

　　「該死！」羅恩向後一躍，盯著稀薄的空氣。

　　「你看！」赫敏反駁，對她贏下這場辯論感到滿意。「我都和你說了。」

　　哈利小心地觀察著。「赫敏，你能告訴我們你看到的是什麼嗎？」

　　她開始描述自己所見，但同時大腦還在瘋狂運轉，思考為何她能看到這隻生物、它卻對兩個同伴隱形。還沒等赫敏得出結論，盧娜·洛夫古德便進入了視野。對方走到那隻動物前，喂給它一隻過分紅豔的蘋果。

　　「盧娜！」這個拉文克勞轉身微微一笑，手裏拿著被咬了幾口的蘋果。

　　「你看，他們喜歡血。」

　　赫敏搖頭。「什麼事，盧娜？」

　　盧娜再次把塗了血的蘋果丟進那隻生物嘴中，看到它又咬了一口，她用空閑的手摸了摸它的鬃毛。「夜騏。這隻叫特內布雷斯【注：陰影之王】。」

　　「你能看到它們？」羅恩質問。

　　「哦，是的。」盧娜回答，「赫敏也可以。」

　　赫敏迷惑地向前一步，仔細端詳這隻動物。她沒弄錯，這東西更像爬行類動物。「這是這玩意……夜騏第一次拉車嗎？」

　　「哦，不是，它們一直在，至少從我來這裏起。」

　　赫敏對此表示懷疑。「那為什麼我以前從未見過？為什麼哈利和羅恩完全看不見？」

　　盧娜把蘋果丟給特內布雷斯，然後用充滿同情的大眼睛看著赫敏。「隻有見過死亡，才能看到它們。」她走向赫敏，安慰地伸出手。「我很抱歉，赫敏。」

　　「什麼？」羅恩吼道，「你從什麼時候開始見過『死亡』了？」

　　盧娜以為這個問題是針對她的。「我母親在我九歲時死了。」她實事求是地說，「我當時在場。」

　　這次輪到赫敏伸手安慰了，然後這個年輕的女孩似乎不需要。

　　「不是說你。」羅恩有點刻薄地說，「是說赫敏。」

　　赫敏張大嘴巴。她能說什麼？

　　「忘了了，羅恩。」哈利的命令十分冰冷。

　　「哦？」

　　「我說，忘了吧。」赫敏看到哈利扭曲的下頜和眼裏那種像瞪著馬爾福一樣的嚴厲神情。他顯然已經把兩件事聯係在一起。「不重要了。」

　　「好吧。」羅恩慢慢退讓。「隱形的馬……接下來是什麼？」

　　哈利向赫敏的方位投來又一個意味深長的目光。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再來一場『簡單聊兩句』了。

　　***

　　赫敏知道，哈利並不開心。

　　在乘坐馬車時，他一直保持雙唇緊抿，仿佛在無聲地咀嚼。即便是蜂蜜公爵的前景以及許諾的黃油啤酒也沒能改善他的心情。

　　羅恩坐在馬車裏，目光在兩位沉默的朋友之間逡巡。他並不理解氣氛為何凝固得如此突然而徹底。他補一獲得自由，便不像真實地去找埃洛絲·米裏根了，盡管時間遠比約定得要早。

　　盧娜對此表現得一無所知，不停地向三人分享有關夜騏成為凶兆的傳說故事。作為回應，哈利在那層他自己強加的帷幕後躲藏得更深了，這讓赫敏心中更加一涼。

　　羅恩剛一逃跑、盧娜也消失在不知何處，哈利便緊緊抓住赫敏的胳膊，，將她從比較明顯的目的地，如佐科笑料店、三把掃帚、或者考慮到同伴身份的文人居羽毛筆店，拽開，而是小心地觀察四周確保無人注意，然後徑直來到尖叫棚屋。

　　赫敏並沒有抗議。她帶著點冷幽默想：如果被發現了，至少能讓她□□的名聲坐實一點！

　　他們並沒有進屋；相反，哈利將她拽到小屋背後，躲開所有窺視的目光。他把鬥篷鋪在草地上，看著感到有點熱的赫敏拉開距離盤腿坐下。

　　「你看到某個人死了。」哈利直切主題。「我假設這是發生在第二場考驗中。」

　　赫敏不願信任自己的聲音，隻是點頭。

　　「你什麼都沒說。」哈利的語氣平靜得十分凶險。「至少，」他加了一句，「沒對我說。」

　　「沒錯。」赫敏退讓了。

　　哈利給了她一個長長的冰冷凝視，然後轉身用手掌重重砸在腐爛的門板上。

　　「該死，赫敏！那可能會……！」他的呼吸中夾雜著喘息。過了好一會，他才稍微恢複了一點理智，站直身體，盡管並未轉身麵對她。「我猜西裏斯也知道？」

　　「是的。」

　　哈利深吸一口氣。「想來也是。這就是為什麼他要我注意你的安全，對吧？」現在他轉過身。

　　「我猜是的。」赫敏幹巴巴地說。

　　「誰死了？」赫敏看到他似乎突然明白過來。「不會是盧修斯·馬兒——」

　　「不，」赫敏斬釘截鐵地說，「不是他。」

　　「那是誰？德拉科·馬爾福與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

　　現在輪到赫敏深呼吸了。「我不能告訴你。」

　　「不能？還是不想？」哈利啐出的話攜帶的苦澀比赫敏以往任何一次感受到的都要多。

　　「都有。」

　　他的眼睛眯得更緊了。現在赫敏覺得自己知道德拉科·馬爾福在地下室門口時是什麼感受。哈利正努力不讓怒火爆發。

　　突然，他在她麵前膝蓋一軟跪下去。

　　「為什麼你不想，赫敏？這就是我不理解的地方。為什麼你不能信任我？該死，你已經見過別人死亡了。這件事嚇得西裏斯同樣不願告訴我。我打賭這和瘋眼漢那些晚間會議也有點關係。」

　　像往常一樣，赫敏發現他的直覺非常精準。

　　「哈利，就像我之前所說，這樣更安——」

　　「是啊——更安全，如果你不告訴我。」哈利用歌詠似的聲音打斷她，「那張唱片被刮壞了，赫敏。」他跪坐在腿上。「我知道這件事把我卷進去了。」他突然激烈地說。

　　精準得不可思議！赫敏盯著他。他是怎麼知道的？

　　在她的凝視下，哈利不自然地縮了下身體。「知道了……你要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被卷入其中，那自然我也不能幸免。」他猶豫了片刻，加上這麼一句。

　　赫敏俯身向前，用膝蓋爬過了與哈利之間幾英尺的距離。她伸出雙手與他相握。

　　「哈利，我們——我——正在盡我所能不讓你被卷入。」她打了個寒顫，卻不是因為寒冷。「求你了，為了我，別幹涉。」

　　哈利低頭看著草地以及鬥篷邊緣清晰可見的汙漬，然後慢慢搖頭。他臉頰周圍的發絲被微風拂起，他本人則深思著陷入沉默。

　　最後，他做出決定，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著赫敏。她能看到他眼中受傷的神情。

　　「說真的，我不喜歡這樣，一點也不。你對我而言太重要了。」

　　聽到這句宣言，她的心髒似乎打算同時躍起和下沉。

　　「但是，」哈利繼續說，「如果你和西裏斯都參與其中，那這裏肯定有很充分的理由。所以為了你，我不會強逼。」

　　赫敏感到心中的一絲緊張隨風飄逝。

　　「但這並不意味著，」哈利繼續說，「我不會以任何可能的方式幫助你。」他站起身，踢著腳下的土坷垃。「我受夠了這個破地方，打算喝杯飲料。」他向她伸出手。「想來杯黃油啤酒嗎？」

　　赫敏鬆了口氣，讓他拉起自己。「我請客！」她說，卻沒能完全掩飾語氣中的焦慮。

　　『你對我而言太重要了。』她在腦海中重複這句話，仿佛黑暗中的一抹曙光。

　　
第十七章 最後準備與轟動頭條

　　羅恩的周末並未過得像計劃那樣。他告訴哈利和赫敏，星期六晚上與埃洛絲·米裏根的約會是怎樣一個『徹頭徹尾的災難！』赫敏則聲稱比起三把掃帚，她更喜歡帕笛芙夫人茶館。羅恩目露凶光。

　　她悲傷地搖頭。羅恩還是太不成熟，無法維持一段建立在比魁地奇、黃油啤酒和巧克力更複雜的基礎上的關係。盡管如此，他似乎並未因自己第一段關係崩潰湮滅得如此之快感到煩惱。相反，他卻大聲宣稱死裏逃生的欣慰。

　　說到缺乏經驗的關係……

　　赫敏迅速地偷偷瞥了眼哈利，看到對方正用提出在棋盤上深刻討論一下的方式安慰羅恩。有些時候，她想，哈利的舉止遠比他的年齡要成熟；然而在另一些時候，他仍然讓她想起那個剛來到霍格沃茨的懵懂小男孩。

　　「你對我而言太重要了。」

　　這句話給了她希望——或許有一天，哈利真的能領會到她希望變得有多重要。

　　她的嘴角溢出一聲微小的歎息。她真的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渴求不存在的愛情生活上。其它更重要的事還需要她的注意。

　　利用第二場和第三場考驗之間的大段空閑時間，赫敏開始用甚於平日的充沛精力對她的課業發起進攻。盡管麥格已經做過警告，她還是非常願意坐在期末考場上、繼續保持之前的傑出成績。維克多教授已經布置了一些相當困難的特殊課業。

　　三強爭霸賽本身則是更嚴峻的問題。赫敏完全不知道最終考驗的細節，這讓訓練變得比以往更困難。即使是穆迪教授也沒法做出一個哪怕差強人意的猜測。

　　「臭棋，哈利。」羅恩勝利的尖叫將她注意力重新拉回棋盤上：哈利的車正在羅恩那手持權杖的罪惡主教攻城衝車般的攻勢下灰飛煙滅，讓他又損失了一個子。他抬起頭；赫敏發覺自己迎上了綠寶石色的凝視。

　　「赫敏，想幫我擺脫困局嗎？」他假裝乞求。

　　她搖頭。「我在戰略方麵一竅不通。」她承認。

　　「這可不是每天都能碰見。」羅恩評論道。看到兩個朋友都是一臉茫然，他又補充了一句：「赫敏竟然承認她不擅長某件事。」

　　「我又不是完人，羅恩。」赫敏回答，聲音比預想中稍微尖銳。「另外，我很忙。」她的目光落回數字占卜課本上。『現在，要是關鍵在於平方根……』

　　「哪怕來個天才，我也不覺的他能挽救哈利的危局。」她聽見羅恩又說。赫敏暫時放下學習，看向棋盤，發現明顯黑棋數量比起白棋占了很大優勢，而且黑方擺出的進攻姿態與哈利退守角落的殘餘烏合之眾形成了鮮明對比。哈利的國王毫無遮攔地暴露在黑曜石的襲擊之下，轉身向指揮它的戰略家懇求他投降。哈利悲傷地伸出右手推倒了這隻忘恩負義的棋子。【注：黑曜石是黑棋，下文的雪花石是白棋。】

　　「你又贏了，羅恩。」赫敏覺得哈利接受這次失敗時平靜得反常。或許他隻是想讓羅恩這一天在某種滿足感中結束。

　　「還來嗎？」羅恩已經開始引導剩下的棋子歸位，盡管哈利的雪花石大軍試圖開小差。

　　哈利疲倦地搖頭。「今晚不了。」

　　「受不了再一次被打敗，嗯？」

　　「算是吧。你為啥不去找金妮？我相信她會和你下一盤的——或許比我還好。」

　　「算了！」羅恩四下張望，尋找其他潛在的受害者，最後注意到呆在公休室另一側的某人。「嘿，納威！想再來一盤、獲得一點點複仇的機會嗎？」

　　赫敏轉過視線，看到哈利終於逃脫了羅恩的魔爪，忍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然後再次低下頭全神貫注地研究數字命理學及其語法。可還沒等她正式開始，一個熟悉的身影便降臨在課本上。

　　「介意我和你一起嗎？」哈利問，「麥格布置的變形術論文我還沒寫。」

　　「當然，沒問題。」

　　赫敏給了哈利一個和煦的微笑，看著他坐在對麵的空椅子裏，把羽毛筆和羊皮紙放在已經很雜亂的桌麵上。接著她再次回到由數學符號和方程式組成的舒適世界裏。

　　周圍十分安靜，隻有從附近的壁龕或沙發裏傳來的奇怪談話聲能暫時打斷羽毛筆在紙上的刮擦聲。非常適合搞學術的氛圍。

　　然而奇怪的是，赫敏發覺自己很難把注意力集中在公式上。往常她是那樣精通數字占卜這個充滿秩序的世界，現在卻發覺自己的意識開始漫遊。漫遊得不太遠，隻是幾英尺外的桌子另一側。赫敏透過濃密的流汗偷偷查看她那些不請自來的想法的對象。

　　即便哈利在集中注意力完成功課上同樣有困難，他也沒有表現出來。看到好朋友能專心學習，赫敏忍不住感到一絲驕傲。至少他在這方麵成熟了許多。

　　接著，或許注意到她的羽毛筆不在工作，他抬起頭，在她不及移開目光前與她對視。

　　「怎麼了？」他平靜而有些愉快地問。

　　因為被對方抓現形，赫敏一時間十分不像赫敏地臉紅了。「沒——沒什麼。」她支支吾吾地說，感覺臉頰開始燃燒。

　　哈利這才恍然大悟。「怎麼了？」他又問一遍，聲音略微增大，然後立刻演變成短促的大笑。

　　心花怒放並未讓赫敏恢複幾分平靜。「隻是……是……很高興看到你能埋頭學習，僅此而已。」她慌忙掩飾。

　　「哦。」哈利聽上去有點失望，但還是給了她一個搖曳的微笑。

　　赫敏的想法立刻來了個180度大轉彎。她刻意避開那對透明的綠寶石水池，強迫自己雙眼回到相比之下十分沒有吸引力的課本上。然而當她桀驁不馴的雙眼忍住飄回哈利身上的衝動、不情願地從命時，她的注意力卻沒那麼好收拾——它完全不想處理突然變得平凡單調的數字占卜學。

　　過了幾分種，她的目光終於和意識一起背叛了。赫敏又偷看了一眼。

　　『該死！』她嚴斥自己，『你還有一大堆工作要完成。別他媽這麼荷爾蒙上頭！』

　　這堆長篇大論化為一聲短促而惱火的歎息，從她嘴角溢出。這次是哈利先打破平靜。「你沒事吧，赫敏？」

　　不得不直接與他對視並未改善局麵。「我很好，哈利。」她順從地回答，「隻是感覺很難集中注意力，僅此而已。」

　　她看到對方臉上迅速閃過一絲關心。他連忙俯身向前。「怎麼回事？」

　　「沒什麼。」她顯然在撒謊。

　　「不是又頭疼了吧，嗯？你最好對這件事——」

　　「不，」赫敏搖頭說，「不是這個。」至少這句話沒撒謊。盡管她仍然受到那奇怪而不規律的頭痛折磨，但程度已大大減輕，遠不像之前那麼難受。「真沒什麼。」

　　他關心的神情對她心中燃起的小小野火不啻純粹的燃料。赫敏並不知道是該表揚芙蓉·德拉庫爾的洞察力，還是該詛咒她。她是如此渴望無視心中那不期而至、甚至反客為主的悸動，回到安全的學習天堂。

　　『真奇怪，』看著課本在麵前用難以理解的方式跳舞，她想，「當哈利不在身邊時，我感到……有點空虛；可當他在附近時，我就像隻在炎熱鐵皮房頂上的貓。」

　　赫敏勒令自己無視難以馴服的情感，無奈接受了他溫暖的陪伴。這比多少悸動都值錢。

　　***

　　星期一早上，赫敏的情緒更穩定了。並不那麼糟糕……不，用詞完全錯誤。哈利和『糟糕』並不能共存於一句話裏。她隻是感覺沒那麼…心神不寧…在與哈利近距離接觸、且周圍還有別人時。早餐時她幾乎可以無視自己的迥異的情緒。

　　她發覺他的情緒正處於通常那種一周開始時的大雜燴裏：想要拖住周末的腳步、不讓其離開，卻又混雜著對新一周課程的希望、或者某些時候的恐懼。赫敏對即將發生的事情一直態度很堅定。

　　她也在等待上周用海德薇寄出的那封請求信的回複。一大群品種各異的貓頭鷹像往常一樣湧入大禮堂。赫敏發現了兩個目標，一隻攜帶了封口信，另一隻則送來她那份預言家日報。赫敏用吃剩的培根肥肉補償了兩隻郵政貓頭鷹，然後立刻拆開信封抽出羊皮紙，銳利的目光迅速瀏覽關鍵詞。

　　是的，看起來——

　　「赫敏。」哈利的聲音低沉而急促。

　　「等一下，哈利，這個——」

　　「你真的應該看下這個。」她轉過身，與哈利冷酷的表情相遇。他頷首示意那份剛到的報紙。她順著他的指引看去，報紙標題把她嚇了一跳。

　　魔法部為三強爭霸賽鬧劇而洋洋得意

　　阿不思·鄧布利多：他是不是該懸崖勒馬？

　　格蘭傑：為何沒有被取消資格？

　　赫敏抓過報紙盯著這些文字，哈利則把頭擠到她肩上。

　　「我記得你說瘋眼漢會和麗塔談談。」他小聲說。他的呼吸吹拂她的耳廓，讓她不適地打了個戰栗。『現在不要。』她訓斥自己。

　　「他確實說了……我的意思是，他說過了。她的文章刊登在內頁，但作者署名卻不是她。這篇文章在編輯專欄裏。」赫敏將報紙攤開，以便哈利也能窺得一二。「是巴那布斯·寇福……編輯本人！」她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到社論本身。

　　由於冒牌『勇士』麻瓜種赫敏·格蘭傑繼續參賽，魔法部受到了嚴重的質疑。在第二場考驗中，她糟糕透頂的努力讓她被三位真正選出的參賽選手甩開了一大段距離。當格蘭傑上個月被要求從黑水湖裏冰冷的湖水中完成救援任務時，她的缺乏經驗險些造成致命後果。據謠傳，她在賽後不得不留在霍格沃茨裏接受大量治療。

　　在她被假定選中時，本報對一個未成年女巫如何能夠用欺騙的手段參加如此光榮的比賽表示了完全合法的憂慮。然而關於她作弊和欺詐的指控都被駁回了。在這些事件中，人們不難發現那位多管閑事成了癖好的霍格沃茨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的魔杖在到處幹預。

　　魔法部做了什麼來挽救這種危局——或者可能同時挽救這位不值得的格蘭傑小姐生命呢？這場混亂該如何平息？魔法部在這場鬧劇中是否與其串通一氣？缺乏法律援助導致我們無法做出更進一步的結論。顯然想禁止格蘭傑參賽是件十分簡單的事情，無論後果如何，對吧？

　　本報並不吝惜對巴蒂繆斯·克勞奇在事件餘波發作的那段黑暗日子裏的不懈努力的高度讚揚，為了他執行對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下屬特工的正義審判。然而現在他隻是個無法將強有力的大手按在急需掌握的舵把上的病人。

　　鄧布利多的陰謀詭計遠比魔法部的手段高超。這個上年紀的陰謀家再次證明自己比那些負責監視他一舉一動的魔法部人員要狡猾得多。

　　我們能信任連如此簡單的體育賽事都無法順利舉辦的魔法部嗎？部長本人現已成為千夫所指。如果康奈利·福吉不能控製鄧布利多校長，他是否應該繼續被委以權力重任？

　　「這真的……不尋常。」赫敏謹慎地評論。

　　哈利有些懷疑。「怎麼說？」他用手指戳了下報紙。「<預言家日報>又炮轟你了。」

　　「不，不是那個。」赫敏小聲說。「我都不知道哪個更令我驚訝：寇福劍指魔法部——劃掉，是劍指部長本人；或者<預言家日報>有膽子刊登這篇文章……」她抬頭看了哈利一樣，「……又或者麗塔第二次襲擊了他們。」她翻到報紙內頁，看到麗塔拇指大小的照片正在嘲諷自己。

　　除了阿不思·鄧布利多，沒有人能像麻瓜種女巫赫敏·格蘭傑那樣從三強爭霸賽中牟利。她不僅沐浴在借由三位更出色的競爭對手營造的榮光中，還成功地讓自己並不高貴的名字與最傑出的幾位少年巫師聯係在一起，其中就包括大難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以及魁地奇巨星維克多·克魯姆。對於一個之前從未有過浪漫糾紛的平凡女孩而言——事實上，霍格沃茨裏那些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從未有過男朋友，甚至從未表現出有這種傾向——她的參賽對於獲得萬眾矚目地位而言不啻天賜良機。

　　「還是老一套廢話。」哈利不屑一顧地說。

　　「唔……」赫敏想得比他超前幾步，「後麵還有。」她推開幾隻餐盤，將質地脆弱的報紙平鋪在餐桌上。「你對這個了解多少？」哈利的目光追隨她的手指。

　　當然，很多人會說格蘭傑正在瘋狂收割不法利益。然而在另一方麵，她也在承受參與其中帶來的副作用。她在爭霸賽中遠遠落後於其他人，正如包括本通訊記者在內的老道觀察員預期一樣。難以置信，怎麼會有人指望一個缺乏學前魔法教育的四年級女巫取得更好成績？她差點在第一場考驗中受到致命的失敗，學校裏也充滿了她在第二場考驗後立即住院就醫的謠言。

　　霍格沃茨內許多人相信格蘭傑式活該，她的痛苦正是她種下的欺騙和詭計的果實。然而有關當局需要為學生們的人身安全和福祉負責，即便是那些不配的人。我們從慘痛的教訓中得知，阿不思·鄧布利多明顯不再有能力扮演這一角色，如果說他以前還算負責過的話。然而更高層次的權力機關也有許多瑕疵。

　　魔法部再一次失敗了，堪稱好事成雙。起初它允許自己被蒙蔽，在格蘭傑的名字從火焰杯中湧出時接受了這一完全清楚的作弊行為。接著它又沒能成功宣判她的參賽是非法的。可能還有更糟，一名學生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下被卷入了一起危險的事件。雖然格蘭傑或許罪有應得，但如果魔法部不能在事實如此清楚的情況下阻止此類事件發生，那我們的孩子還有何安全可言？

　　康奈利·福吉已經證明自己是位強有力的領導者。然而他身邊卻圍滿了在過時的禮儀和標準的無情侵蝕下一籌莫展、隻會玷汙部長名譽的奉承者、昏聵者和無用者。今年發生如此多的事件正好表明魔法部——以及部長——正在失去對局麵的掌控。

　　隨著越來越多訂閱者以及擠在肩頭免費看報的人開始消化這份自稱全國『最大的日報』文章風向的驚人轉變，大禮堂裏逐漸充滿了嗡嗡聲。

　　「我隻好奇他在想什麼。」赫敏小聲評論，一邊抬頭看向教工餐桌上正漠不關心地埋頭於早餐醃魚的鄧布利多。

　　「去他媽的。」哈利嘟囔一聲，「他們又在炮轟你！這可不是好消息。」

　　赫敏慢慢搖頭。「不……我不覺得我還算他們的目標。」

　　「我看鄧布利多又回到他們的視野中了，」納威說著在附近坐下，「一切照舊。」

　　「不，」赫敏嘟囔一句，「他們想釣更大的魚。」

　　***

　　接下來幾天充斥著《預言家日報》領導者帶來的輻射塵埃。

　　康奈利·福吉請求——不對，是要求——回擊的權利。謠言稱部長本人帶著四位嚇人的傲羅暴風般衝進巴那布斯·寇福的辦公室，毫無保留、完全不顧政治平衡。魔法部則早在夏天剛辦完魁地奇世界杯後就慘敗於同一位記者的羽毛筆之下，更不必提他們的雇員柏莎·喬金斯失蹤以及涉及到亞瑟·韋斯萊的瘋眼漢穆迪房子騷亂事件。現在，部長準備反擊了。

　　第二天，根據福吉的命令傳達的福音便鋪滿了首頁五塊專欄，讓讀者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無法回避。然而信息充實的內容卻悲傷地像往常一樣缺席了。

　　除了堅稱三強爭霸賽必然會大獲成功、最後的勝利者將被證實為『真正的』勇士、支持幾個世紀以來古老的魔法傳統以外，部長還著重強調所有毫無根據的指責都將躺在他的門前。

　　赫敏·格蘭傑的名字偶爾會被提及，但每次都被拚錯。

　　惡意的弦外之音是在呼喚巫師社會裏某些不成文的潛規則。

　　到目前為止，最大的過失被大聲推到了阿不思·珀西瓦爾·伍爾弗裏克·布萊恩·鄧布利多腳下。

　　如果《預言家日報》之前對霍格沃茨校長的指責已經足夠尖銳的話，那現在它簡直堪稱毫不留情，自由開放的批評沿言論經常以『一頭昏聵無力的老山羊』做開頭，其中多少夾雜了一絲敬意。

　　《預言家日報》試圖恢複對魔法部陣線的忠誠，開始用改革狂信徒般充沛的全部精力加倍攻擊鄧布利多。在寇福公布驚人消息的第二天，社論板塊的諂媚奉承令人生厭：不僅為昨天那篇因編輯失誤而內容不清的反常文章道歉，還再三重申對康奈利·福吉及魔法部完全徹底的信任。

　　麗塔·斯基特熱情洋溢地再次介入激辯，目標再次回到她最喜歡的靶子上，狠狠揭發鄧布利多不為人知的過往。關於他直係親屬可怕命運的、聳人聽聞的故事；有關他與蓋勒特·格林德沃不正當關係的暗示；他在阻止『神秘人』崛起以及魔法世界接下來發生的一些結果可怕衝突這一係列事件上的失敗；以及據稱能反映他對霍格沃茨疏於管理而造成的一係列近期發生的小事的清單。

　　顯然，憤怒的赫敏無聲地想，瘋眼漢承諾的與麗塔的談話已經被無視。

　　這些襲擊的目標卻繼續平靜地生活，完全無視了炮轟。鄧布利多似乎對阿布羅斯熏去頭尾鱈魚的質量的關注遠大於對《預言家日報》上那些下流話。

　　換言之，麗塔的專欄已經恢複。那頭母牛仍在用自己的方式抨擊赫敏，同時這些評論卻不如之前那麼刻薄，甚至偶爾帶上一絲對她現狀的同情。

　　赫敏忍不住留心政治風向上這些微小卻真實的轉變。對魔法部效率的質疑仍不斷從文章中浮現，有時還出現在有關是誰允許一位明顯已經過了全盛時期的老巫師來教導下一代的文章中。但這些指責很少直接指向福吉本人；一些籍籍無名的公務人員則背了黑鍋。盡管如此，這仍是公眾信任第一次出現明顯的裂痕。人們還記得麗塔在暑假時寫的故事，不禁懷疑他們的政府有多蹩腳。

　　即便在霍格沃茨內部，赫敏也清楚許多人正像外界那些異見人士一樣表達對部長和魔法部的不滿，她本人便是其中最典型的例子。純血統們尤其表現出懷疑——無疑受到了骨子裏對任何不幸缺乏真實可靠的魔法祖先的人的偏見的刺激。馬爾福被傳聞宣稱福吉是個允許泥巴種和混血種掙脫皮帶到處肆虐的無能之人，還說他父親一直對這個傻瓜抱有懷疑。

　　這幾乎不算什麼重大轉變。更糟的是，赫敏明白這次對魔法部權威的質疑對她自己的利益並無好處。政府被一個更加強硬的純血派人士掌控的前景讓她十分厭惡——即魔法部的垮台——盡管這隻是一種朦朧的可能性，謝天謝地，還離她很遠。

　　原創社論板中的一篇文章激起了她的興趣，卻是憤怒那種：她的死對頭—或者說眾多死對頭之一—巴蒂·克勞奇的一句隨口之言。學校圖書館裏令人遺憾地沒有多少關於當代史的文獻，尤其是『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失勢以後那段時間的。巫師世界似乎想把這件事掃到地毯下蓋起來。

　　赫敏給萊姆斯·盧平寄了一封貓頭鷹傳書。回信中稱黑暗派一位直言不諱的強硬對手曾因他現已亡故的兒子被證實時食死徒而從競選部長的天梯上墜落。父親將兒子送到了阿茲卡班，而他在哪裏並未活多久；母親也在不久後心碎而死。這件事完全抹殺了克勞奇登頂最高職位的機會，創造出一個隻有唯一替代的候選人的權力真空。而這位候選人正是現任部長康奈利·福吉。

　　考慮到赫敏當前的處境，雖然並不廣為人知、卻更加有趣的是，這位食死徒兒子是怎樣被揭開偽裝麵具的。所有聽證會的內容都未被公開，訴訟程序全程保密、不對外，隻宣布了罪行和判決，最終無疑讓小克勞奇進入了被攝魂怪守衛的阿茲卡班。西裏斯在尋找他自己的卷宗時發現，克勞奇的公開審判和陪審環節都被取消了。然而，鄧布利多卻作為威森加摩委員會的指引者和領導參加了這個□□暴虐的法庭召開的一係列會議。他曾對光明勢力的戰友們無意中提起過克勞奇的這起不可外揚的家醜。

　　作為保命的籌碼，伊戈爾·卡卡洛夫投誠了，並提供了一份價值堪比女王王冠的信息。他報出的食死徒名單中正包括巴蒂·克勞奇本人的兒子。

　　因而卡卡洛夫免於被判處任何□□，因為即便是在阿茲卡班裏他也不太可能活多久，如果他不幸和食死徒老朋友們關在一起的話。在威森加摩采納了他的供詞並宣判無罪後，這位變節者便逃出了這個國家。

　　無人知曉他是怎樣迅速攀升到如今這個頗有名望的德姆斯特朗校長的位子上，赫敏也很難做出合理猜測。聽證會上獲得的機密信息無疑幫了大忙。正如哈利在聽她講述這個故事後所說，那些被『告發』的人完全沒機會發言，因為他們不是死了就是仍被□□在阿茲卡班。不列顛的廣大群眾、甚至許多海外人士仍然對他扮演的角色一無所知，無論是他食死徒的身份還是在那之後的。

　　他這段曆史顯然可以解釋巴蒂繆斯·克勞奇的冷淡態度。盡管兒子和妻子的命都是對方害死的，他卻能堅持采取毫無感情的冷漠態度來保持冷靜。克勞奇對死亡的熟悉正好導致了他在魁地奇世界杯後做出的反應。

　　似乎克勞奇和卡卡洛夫都背負著同樣罪惡的秘密。

　　***

　　複活節假期中值得注意的便是赫敏從韋斯萊夫人那裏收到一隻比起哈利那份顯得十分小氣的巧克力蛋。赫敏並未指望收到莫莉給她家人那些同一檔次的禮物，但這位韋斯萊女家長的態度實在太鮮明了：她仍未忘記《女巫周刊》上那些編造的有關赫敏愛情生活的故事。

　　哈利單純的接近仍然時不時會讓赫敏臉紅。她的意識會從魔藥或古代如尼文上漫遊開，然後她便會突然發覺自己正在做有關波特先生的白日夢。她在控製這些淘氣的思想方麵做得越來越好，但他的出現仍然會讓她心中泛起軒然大波。

　　她在某種程度上認為，這種情況會在第三場、也是最終的考驗內容揭曉後緩解，因為到那時她的實用主義便會把她的注意力集中在真正重要的問題上。那時她的想象主義也會堅定地宣稱哈利才是最重要的。

　　哈利從未說過或做過任何不尋常的事情。赫敏隻是單方麵覺得他的接近會讓她原本十分好學的大腦變得心神不寧。

　　她越來越不願增大兩人之間的距離，即便是她心愛的學術追求也不能擋在其間。哈利陪伴時的一點點緊張遠比那種當哈利在稍長一段時間裏不在身邊時、她便會感受到的那種奇怪而心痛的孤獨要好。

　　這些都是她所懷疑那件事的征兆嗎？

　　赫敏不僅缺少在與內心有關事務上的經驗，還缺少一個能與之交流這些令人激動的感覺的知心女友。她在霍格沃茨關係最親密的女性好友便是金妮，而那個女孩可絕不是個公正客觀的家夥。考慮到這個最小的韋斯萊是怎樣被同一個男孩深深吸引，她可不覺得哈利是她倆之間進行女孩談話時的良好話題。

　　霍格沃茨的教職工沒有一個和她年齡相近。愛情萌芽顯然不是一個她願意拿去麻煩麥格教授的問題，因為她害怕對方表現出令人窒息的不滿。斯普勞特、維克多、布巴吉……別傻了！

　　某一天，赫敏足夠幸運地和芙蓉談了幾分鍾。她倆在爭霸賽事務以外的場合很少相遇，因而她們一直沒有足夠的私人空間來重新開始在禁林裏那場顯然赫敏不是十分滿意的談話。芙蓉在布斯巴頓馬車裏有屬於自己的一角空間，但在這些經驗方麵並不多；她和比爾之間的調情目前為止僅包含一場會議和一次夜遊，而且芙蓉同樣遭遇了那種折磨赫敏的輕微頭痛。

　　赫敏最先發起的求助通常是把所有問題寫在之上，然後寄封信給家裏。她承認，這個話題隻能讓媽媽看到；爸爸會——唔，表現得很爸爸——還可能直接心中冒火。然而一旦這位平常十分多話的女孩拿起遠比羽毛筆好用、值得信賴的圓珠筆，那些組織好的語言就從她腦海中流走了。

　　赫敏不能把這些事一直拖到暑假。她需要在哈利再次被流放到女貞路、和自己相隔一段赫敏愈發覺得難以忍受的距離之前，和媽媽來一次嚴肅的談話。兩個格蘭傑女人的談話已經設計過『鳥兒和蜜蜂』【注：指基本的性知識】，這讓赫敏無比尷尬；但那次隻包括純粹的生物學知識，完全不涉及感性認知。與哈利拉開距離則令她喜憂參半：赫敏將隻需要忍受一種怪異的情緒狀態，即淒慘的空虛；然而如果事情發生了順利的轉機，那麼這些多情的念頭就會讓她在假期中陷入瘋狂。

　　總而言之，即便現在還沒到這個程度，事態也十分令人沮喪。

　　然而，赫敏的大腦很快就不可避免地被其他事情占據了。

　　在複活節周末假期前的星期四，麥格教授在上完早上的兩節變形術後將赫敏留了下來。她的指示相當精確：晚上九點到魁地奇球場；盧多·巴格曼屆時會告知四位參賽選手第三場——從赫敏的角度看，謝天謝地——也是最終的考驗的具體內容。

　　午餐時分以及晚些時候的晚餐上，格蘭芬多及赫奇帕奇的餐桌上彌漫著期待的氣息。所有人都知道比賽已經進入最後關頭，尤其是那些圍在赫敏或塞德裏克·迪戈裏身邊的人，明顯抱著很大期望。

　　當哈利撲通一聲在她身邊坐下時，赫敏又經曆了一次小激動。在她告訴兩名男孩這一消息後，羅恩有點活躍過度，幾乎直接在走廊蹦起來。他們的情緒迅速感染了整個格蘭芬多學院。

　　然而她卻不太能分享他們的熱情。的確，她的痛苦折磨終結在即，但這也意味著那個不知如何安排的陰謀正向她疾馳而來。如果比之前更糟糕……

　　哈利證明了自己有著遠比赫敏以前相信的要強大得多的洞察力。他提供了始終不渝的無聲支持，即便他的存在會以一種不知不覺、現在卻令她十分愉悅的方式幹擾她內心的平靜。他提出那天晚上躲在隱身鬥篷下陪她一起去；這個行為明顯十分慷慨無私。

　　赫敏溫柔而不乏感激地拒絕了他的提議。瘋眼漢會立刻發現他的，而她最不想做的就是把哈利拖進更多的麻煩中。

　　哈利並不想得到拒絕的回答。在皺了一會眉頭後，他提出了一個不那麼顯眼的建議。他會在活點地圖上看著她一路走過去，確保她不會遇到任何不期而至的訪客。這總比沒有好。赫敏也知道，哈利想用任何方式幫助她，無論事情有多微小；況且這樣也並不會讓他陷入危險，因而她接受了這個善意的提議。如果發生了最糟糕的情況，至少哈利能拉響警報。

　　在八點半離開公休室後，赫敏大步穿過城堡前廳，卻被一聲呼喚叫停在半路。

　　「嘿，赫敏！」她轉過身，看到塞德裏克正優哉遊哉地從赫奇帕奇公休室的方向走來。他淘氣的笑容也為她臉上增添了一份笑意。「和我一起走？」

　　「如果你指的是去魁地奇球場，那我估計可以。」她開始與塞德裏克同行。

　　「唔，我更喜歡到三把掃帚來一兩品脫。」他的話本來能非常有效地讓人放下戒心，但赫敏現在覺得他的影響力遠不如前。「這可不是打魁地奇最合適的天氣，對吧？」

　　塞德裏克說到了關鍵。春季的濃霧全天候不合時宜地盤踞在球場上，無情地將城堡包裹在毫無特色的灰色中。

　　「沒錯，但我相信我們有個約會。」赫敏回答時呆滯得十分誇張。

　　塞德裏克對她微微一笑，然後施了條熒光閃爍；赫敏有學有樣。隨後兩人一起穿越黑暗的草地，霍格沃茨的大部□□影逐漸消失在身後的朦朧中。

　　走到看台間隙出，塞德裏克一閃身，讓赫敏走在前麵。她向前走了兩步，然後突然停步。賽德雷克險些一頭撞在她身後。

　　「怎麼回……？他們幹了什麼？」他憤慨地說。

　　到底怎麼了？從前平整遼闊的草坪和土地上現在充滿了足有12英尺高的籬笆。她立刻領會了第三場考驗的內容。「是迷宮。」她用驚歎的口吻說。

　　這並不是普通的迷宮。魁地奇體育場就像一個茶托，看台頂部的視野高於球場、卻低於遠處蜿蜒的山脈。濃霧終於消散，盡管在日落後從近地麵處開始消散有些違反自然常理。赫敏相信濃霧天氣本身就是非自然的，是用魔法變出來掩護建造她下一個戰場的。

　　無規律的籬笆一直延伸到視野盡頭昏暗的燈光下。如果入口位於球場正中，那目標肯定有一段距離。

　　「好吧，現在我們知道了。」塞德裏克喘口氣，仍在消化眼前的場景。

　　「但他們會把什麼塞進裏麵，我們不知道。」赫敏非常現實地評論。兩人交換一個眼神，沉默地確認了橫在麵前的困難。

　　「嘿，這邊！」下方傳來一聲愉悅的呼喊。一根發出亮光的魔杖暴露了盧多·巴格曼的身影。他正站在外圈籬笆上唯一可見的缺口處前方的大土圈裏。

　　兩名霍格沃茨學生走向光源。在這一過程中，又有一些魔杖被點亮了。他們的競爭對手已經等在那邊。

　　「熒光閃爍！」阿不思·鄧布利多被放大的聲音穿透了千篇一律的灰色。一隻碩大的光球升到距地麵約十米高處，驅散了周圍仍徘徊不願離去的迷霧，也照亮了等待兩人三位校長以及爭霸賽管理人員。

　　「唔，你怎麼看？」巴格曼似乎高興過頭了，「幹得相當不錯，對吧？」

　　沒有人大膽發表意見，因而赫敏小聲回答：「印象深刻。」

　　「哦，這還不算什麼！」巴格曼兩眼發光，「生長得很好，不是嗎？再給它們一個月，海格就能讓其長到20英尺高。」他預先拍了下手，然後看到了塞德裏克輕微的不滿。「別擔心，迪戈裏。我們會在下個賽季開始前把你們的球場恢複原狀、修理得井井有條。有了你的回歸，我打賭赫奇帕奇會大獲全勝的。」他轉過身，誇張地用雙臂做出環抱這個新場地的姿勢。

　　「現在，我假設你們都能猜到我們在建設什麼了？」

　　「滾球迷宮。」維克多呼嚕呼嚕地說。

　　「迷宮。」赫敏和塞德裏克帶著些許不滿同時回答。

　　「這是個曲徑迷宮？」芙蓉問。

　　看到四人都正確地鑒別出這些障礙物的身份，巴格曼看上去似乎有些沮喪。「沒錯：一個迷宮。現在，第三場考驗真的就在眼前。」他向迷宮一揮手。「爭霸賽獎杯將會被放在迷宮中央。第一個摸到它的選手將是勝利者。」這會他已經逐漸熟悉他的工作了，「真的就這麼簡單。」接著他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卷羊皮紙。

　　「現在，這裏有個不利的結果。你們之前取得的分數越高，就能越早開始這場考驗。」他抬眼瞥向維克多。「克魯姆先生，你會第一個開始。」

　　維克多不露感情，也沒有驚訝。

　　巴格曼轉向塞德裏克。「迪戈裏先生，你將在克魯姆先生進入迷宮五分鍾後開始比賽。然後再過五分鍾，輪到法國小姐德拉庫爾。最後……」他看向赫敏，「……格蘭傑小姐，我恐怕你將是最後一位開始比賽的選手，要在德拉庫爾小姐入場後再等12分鍾。」

　　赫敏點頭。時間無關緊要。隻想保持魔法能力的話，她沒必要贏下這場該死的比賽。

　　「現在，盡管你們中有些人已經取得優勢，但這並不是一場簡單的競速。」巴格曼繼續說。

　　「我為什麼一點都不吃驚。」赫敏壓著嗓子嘟囔。隻有塞德裏克聽到了這句尖酸的評論；他忍不住嗤笑一聲，吸引了眾人好奇的目光。他揮手表示道歉。

　　「是的……」巴格曼慢吞吞地說，「好吧，回到手頭的事情上。迷宮裏當然會有障礙——絕大多數是魔法的，但並非絕對。蒙老海格的好意，霍格沃茨將會提供許多魔法生物。」

　　『如果他指的是炸尾螺，那我要和海格好好抗議一番。』赫敏陰鬱地想。

　　「現在，你們都有相當大的機會贏得比賽。」巴格曼繼續熱情洋溢地說，「結果完全取決於你們如何解決我們設置的麻煩。」

　　赫敏估量了一番其餘幾位競爭對手。芙蓉看起來緊張卻又興奮；赫敏並不能怪她，因為這是這個法國女人一直渴望得到的機會。側向一瞥讓赫敏發覺塞德裏克正信心滿滿地盯著迷宮。最後，維克多……唔，試圖從那張冷漠的麵具下發掘他的想法是毫無意義的。

　　「好吧，現在來說日期。」赫敏的注意力回到盧多·巴格曼身上。「比賽將於6月25號星期一下午三點正式拉開帷幕，屆時克魯姆先生將率先開始比賽。」

　　夏至日，赫敏想。一個很明顯的日期：從迷宮的規模—或者說她能看到的部分—來看，勝利者或許也得需要好幾個小時才能到達中央。再從第二場考驗判斷，巫師們並不反對考驗選手的耐力。至少勝利者得在天黑前完成。

　　「我可以說句話嗎，盧多？」鄧布利多上前一步，「我要提醒大家，學校的防護魔法範圍包含了整個迷宮。因而請不要試圖使用幻影移形。」他和善地向赫敏這邊看了一眼。「當然，這是指那些已經學會的。」

　　「是的，謝謝你，阿不思。」巴格曼重新奪回主動權。「現在，還有幾條規則要注意。掃帚，」他直接看向維克多，「將不允許使用。門鑰匙也不可以；穆迪教授向我保證他會施加反移動魔咒。然後……」

　　赫敏的注意力飄向別處。她發現巴蒂·克勞奇看起來仍然病得很嚴重。他冰冷的目光徹底凝在伊戈爾·卡卡洛夫身上。在了解背景故事之後，她並不感到驚訝。

　　「好的！就這樣！」巴格曼說完了。「那就21號在這裏見。」

　　還沒等人群散去，塞德裏克便拉了下赫敏的長袍。他示意了一下還沒走的維克多，然後又叫住剛完成與馬克西姆夫人一次簡短談話的芙蓉。

　　四位選手聚成一個小圈子。在場其他人都認為這應該是他們單獨談話的時機。

　　塞德裏克打破了意味深長的沉默。「好吧，至少我們知道要麵對什麼了。」他回頭看了一眼迷宮，「再過一個月……想清除它們可不容易。」

　　「是啊，」芙蓉立刻表示讚同。維克多隻是沉默地點頭。

　　「如果和上一次相似的話……」塞德裏克的話音逐漸消失。

　　「是。」維克多的言辭像往常一樣貧乏。

　　「這會heng難，dei吧？」芙蓉的緊張情緒顯而易見，「ze些障礙，現在已經很高大了。再過一個月【注：原文為法語】？」

　　「再過一個月。」為了維克多能理解，赫敏小聲將其翻譯成英語。

　　「是啊……」塞德裏克注意力高度擊中地盯著迷宮。赫敏覺得他已經在頭腦中模擬了參與挑戰的場景。

　　「你聽到巴格曼先生說的了。」赫敏提醒他，「生物；魔法障礙。誰知道我們會遇到什麼玩意呢？」

　　塞德裏克臉上浮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們已經通過了火龍，也簽到了深水。我肯定能對付這個。」

　　一隻手搭在赫敏肩上。「我們並非都……準備好了，塞德—裏克。」維克多在拚讀塞德裏克名字時拖出了長音。「赫—米—翁不一樣。」

　　賽德雷克優雅地臉上一紅。他轉向赫敏。「抱歉。我有點失控了。」他一聳肩。「隻是……我等不及了；畢竟這是我們三人參賽的原因。有時我忘了你……唔，抱歉，好吧？」

　　「我理解，塞德裏克。」赫敏蒼白地一笑，「你還得做很多訓練。我了解海格；我可不覺得他沒可能偷偷往裏麵塞一隻囊毒豹；或許他覺得巨龍太溫順了呢！」

　　「囊毒豹？」芙蓉的眼睛好像茶托。

　　「我開個玩笑，芙蓉。」赫敏安慰對方。

　　「你不打算訓練？」維克多懷疑地瞟了她一眼。

　　「我可不是誌在必得。」赫敏引用了一句格言，「無論輸贏，隻要到了我能安全退出比賽的時候，我就立刻走人。」

　　赫敏身後傳來一聲低沉卻顯著的咳嗽。她轉過身，看見校長正在耐心等待。「我想是時候走了。」她有點後悔地說。

　　「嘿，等下。」塞德裏克打斷她，「我有個主意。我們現在已經很熟了。我一直在想，不如來一場私人聚餐——就我們四個，咋樣？周日晚上？你們怎麼看？」

　　「我覺得這主意不錯。」赫敏表示讚同。

　　「哦，這會很有que的。」芙蓉也附議。三人一起看向麵無表情的保加利亞人，發現對方點頭。

　　「很好。」塞德裏克似乎很開心。「我們握手約定吧。」他向維克多伸出手，對方則緊緊握住，接著輪到赫敏和芙蓉。兩個女孩的手被勇敢的克魯姆吻了，然後兩人又互換麵吻。

　　「我們最好現在往回走。」赫敏提醒眾人。她知道鄧布利多教授有著無窮的耐心，覺得馬克西姆夫人也同樣仁慈，但卡卡洛夫卻用刀子似的目光盯著他那位名義上的學生。她又看向等在左側的三名魔法部代表。

　　克勞奇冷酷的目光仍停留在德姆斯特朗校長身上。隻有在珀西附到克勞奇耳邊悄聲嘀咕了幾句話後，他才轉頭看向通往霍格莫德的大道，估計準備幻影移形回倫敦。

　　赫敏跟在校長和塞德裏克身後走上斜坡，同時聽見保加利亞人在身後憤怒卻難以理解地爆發。維克多幾乎沒有離開他們會談的地點，這會看起來正與卡卡洛夫吵得火熱。隨著鄧布利多用魔咒召喚出的光源逐漸消失，兩個男人似乎即將開始互毆。

　　所有人都停下來觀看這一幕。馬克西姆夫人顯然以高盧式輕蔑看待這場鬧劇。較遠的距離和昏暗的觀想讓赫敏無法確定克勞奇先生的舉動。

　　「哦，天啊，」鄧布利多教授的語氣像是忍了許久，「我真希望——」

　　爭吵戛然而止，維克多憤怒地大步離開，走向德姆斯特朗大船，無視了卡卡洛夫憤怒的吼叫。德姆斯特朗校長則似乎突然意識到其他人在看著自己，吼了一句赫敏猜測隻可能是某種粗俗的東歐語言咒罵。隨後他也轉身，卻向相反方向的禁林走去。

　　「太晚了，」鄧布利多悲傷地歎息一聲。他看向自己的學生。「讓我送你倆回到各自的學院吧。」

　　赫敏以前隻見過維克多發脾氣一次，而且是被同一個人激怒的。她好奇兩人到底說了什麼，卻又擔心麵臨更多麻煩。

　　回到格蘭芬多公休室，赫敏不假思索地開始尋找哈利。讓她驚訝的是，他並不在視野中，這讓她心中一陣悲歎。她走向羅恩。

　　「情況怎麼樣？」羅恩興奮地問，「考驗是什麼？」

　　「什麼？」赫敏需要一兩秒鍾才能回想起自己為何心不在焉。「哦，隻是一個迷宮。」

　　「一個迷宮？僅此而已？」羅恩愕然，「這也太小菜一碟了。」

　　「或許吧。」她繼續心不在焉地回答。「哈利在哪？」

　　「哦，他在樓上寢室裏。他說打算一個人待會。」羅恩探尋地看著赫敏。「他沒什麼事吧？」

　　「沒有，羅恩。」她瞥了一眼通往男生寢室的樓梯。「我直接上去找他。」

　　這讓羅恩嚇了一跳。「嘿！你不能就這樣闖進我們寢室！哈利可能在幹任何事——呃，我的意思是，任何事……」他的大腦終於管住嘴巴，臉頰刷的一下紅了。

　　「我當然會先敲門。」赫敏尖刻地反駁。她直接穿過房間走上樓梯，留下羅恩一個人尷尬地結巴。走到四年級宿舍門口，她用力地敲了一下門，示意她的存在。

　　「哈利？是我，赫敏。」

　　「我知道，」門內傳來一聲含混的回答，「進來吧。」

　　赫敏推開門，卻沒往裏麵看。「你穿的得體嗎？羅恩似乎有些顧慮。」

　　「不，我很好。」她走進寢室，看到哈利盤腿坐在床上。床簾已經垂下，但他拉開了一麵。他正指著床單上某件東西。「在地圖上看到你了。」他跳下床。「好吧，是什麼？」

　　「什麼是什麼？」赫敏的思維還停留在維克多和卡卡洛夫的衝突上。

　　「為啥這麼問？當然是神秘的第三場考驗啊。」哈利輕輕嘲笑她一下，「我也看到了魁地奇球場上那次大會，所以我猜這是他們能想到的最艱難的考驗了……」

　　赫敏昂起頭，探尋地看著他。

　　「……你得為教士隊充當找球手，來對抗克魯姆。」

　　哈利的明顯的壞笑暴露了他的真實想法。「別傻了，哈利。」她說著輕輕打了下他的胳膊。「他們基本沒可能選擇一項會讓維克多覺得很簡單的測試。他們需要一些懸念。」

　　「所以，到底是什麼？」

　　「一個迷宮。」

　　「什麼？那種有籬笆的？」

　　「正是。魔法催生的樹籬，裏麵塞滿了為我們準備的險惡的驚喜。顯然海格選了一些生物來娛樂我們。」赫敏抱怨。

　　「哦，該死，」哈利小聲說，「那他們怎樣決出勝者？」

　　赫敏在哈利床邊坐下。「第一個抵達迷宮中心的人。三強爭霸賽獎杯就放在那裏，第一個觸碰到的人將會勝利。」她搖頭甩掉一陣奇怪的憂傷。「當然，不會是我。我隻需要走得盡可能遠，然後就可以放棄扮演『勇士』這一角色。」

　　哈利緩緩點頭，表示了然。「所以，除了海格的動物展覽，還有什麼？」他猶豫了片刻，「我希望他沒考慮那些炸尾螺！」

　　「我也希望，但如果我們都這麼想，那他隻能這麼辦。」赫敏把腿挪上床，坐在哈利的被子上。「畢竟，他們一開始就弄了巨龍。」她發覺自己的注意力移向活點地圖。「我猜沒什麼不尋常的東西—或者人—出現吧？」

　　哈利坐在床另一側。「沒。看到你了；當然還有塞德裏克、維克多和芙蓉；鄧布利多和其他校長在一起；最後是珀西和他的老板。」

　　「沒有別人了？」赫敏的食指無所事事地在地圖上沿著魁地奇球場到德姆斯特朗大船的路徑描了一遍；大船被湖畔的一個小圓點代表了。她很高興地看到維克多已經安全上船。幸運的是，盡管她目睹了那一幕，但他似乎沒有開始與伊戈爾·卡卡洛夫毆鬥，無論是肉搏還是魔法對戰。

　　哈利過於好奇的看著她。「沒有。你在找誰？」

　　「唔……」赫敏一時從地圖上抬起頭。「哦，維克多又和那個卑鄙的卡卡洛夫吵了一架。」她再次低頭看圖，手指找到了那個標著名字的小點，然後發現他謝天謝地並不在大船附近。增大在這張附魔羊皮紙上的搜索半徑後，她終於找到了在禁林旁的那個目標，然後倒吸一口氣。「哦，天啊，這可不是好消息。」

　　哈利俯身看去，靠近時讓赫敏感到一陣分神。他似乎對此茫然不知。「什麼？」

　　赫敏費了點神才將注意力轉回地圖上。「卡卡洛夫；看看誰和他在一起。」

　　哈利透過眼鏡盯著她手指所在之處。他得低頭才能看清名字，這讓赫敏再次為他的靠近感到困窘。「巴…巴…巴蒂…巴蒂繆斯·克勞奇！」他慢慢拚讀出來。

　　「兩個互相憎恨的人。」赫敏說，「他們在一塊做什麼？這才是我想知道的。」

　　「討論舊日時光？」哈利開了個無力的玩笑。

　　「不像。」赫敏嗤之以鼻。「我可不記得他們曾進行過哪怕一次有禮貌的交談。我不敢想象會發生——哦！」

　　就在她眼皮底下，標著『伊戈爾·卡卡洛夫』的小點從地圖上消失了。

　　「那裏發生了什麼？」她問。

　　哈利一聳肩。「不知道。」他承認，「我在這上看到的事情有一半都解釋不清。」

　　赫敏想了片刻。「他會不會幻影移形離開？」她在作出結論前立刻否定了自己：「但你沒法在場地上幻影移形。」她抬起頭，看到哈利正茫然地看著自己。「哦，說真的，哈利，」她歎息一聲，「這就寫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裏。你就一次也沒讀過那本書嗎？」

　　赫敏將注意力放回地圖上，瞥了眼代表德姆斯特朗大船的墨水標記，卻沒發現卡卡洛夫的名字在那裏重現。這是件好事，她心想。她希望對方能在下次見到維克多之前平息怒火。赫敏也擔心維克多會在如此明顯的憤怒驅使下做出不理智的行為。

　　「他可能用了門鑰匙，我想。或許他在德姆斯特朗那邊有事？」她將思考過程念出聲。赫敏的目光再次回到地圖，發現巴蒂·克勞奇返回了霍格沃茨。她正打算告訴哈利，自己對克勞奇沒走向通往霍格莫德的大道感到驚奇，卻突然聽到一聲響亮的敲門。

　　「哈利？赫敏？」是羅恩。赫敏突然強烈意識到自己離哈利有多近以及兩人所在地點，趕緊機敏地起身，在羅恩闖進來之前跳下床——因為正是羅恩讓赫敏心中頻頻鳴響警鍾。最後，他將通紅的臉從門口擠進來。

　　「唔……你們打算回去嗎？」他問，「大家都很急切地想知道迷宮的事。」

　　赫敏歎息一聲。「當然，告訴他們我馬上就下來。」

　　羅恩盯著她。「你臉紅透了。」他沉悶地說，然後立刻把頭縮到門後。「希望我沒打斷什麼事……」

　　她聽見對方慢慢下樓時沉重的腳步聲。

　　赫敏感覺自己的臉紅因他這句評論加劇了。她跟本不敢回頭看哈利，關於地圖的所有想法都被徹底忘記。「我得走了，」她說，希望他沒注意自己的變化。「我最好還是回答一下他們的問題。」

　　***

　　赫敏的周末在搜索資料和訓練的暴風雪中度過了。資料搜尋包括鑽研每一本手頭能找到的有關曆屆爭霸賽最後一關可能麵臨的挑戰的卷宗。她的訓練目標則是試圖在她已經了解的魔法領域加強熟練度，然後在學一些超出OWLs考試的新知識，尤其是在防禦術、魔咒和保護神奇生物幾門學科上。

　　她複習了大多數常見咒語。赫敏賭了一把，判定第三場考驗並不需要特殊的魔法。如果一切按計劃進行，那她隻需要踏入迷宮一步，然後就可以放棄。好吧，或許要多走幾步；在最壞的情況下，她也可以避開麻煩，直到另外三人有一個完成比賽。這應該足夠保證自己不會因為連努力嚐試都沒有做而被逐出比賽，她陰鬱地想。這個罪名她可從沒想過要擔負。

　　在哈利懷疑而憂慮的注視下，她頑強地磨練著黑魔法防禦術。赫敏相信無論怎樣做最後能讓裁判團滿意、無論是誰打算襲擊哈利，都不會她有翻個身裝死的機會。

　　羅恩在麵對大多數模擬決鬥時是個十分積極的參與者，卻也是個很不情願的懦夫。他和哈利輪流檢驗她的勇氣。他第一次在這種方麵趕上了赫敏的水平；羅恩很不想被一個女孩打倒，即便——不，尤其是，赫敏在心裏改口——唯一的觀眾是他最好的哥們。

　　哈利的問題則更嚴重。赫敏發誓他在陪她訓練時仍有留力。她也承認自己每次用刺激性小惡咒擊中目標時，心中都會因愧疚而升起一陣尖銳的刺痛。說話是沒用的：試圖激怒哈利隻能是徒費口舌，而且傾向於同時激怒自己，並讓她感到十分後悔。

　　即便如此，三人組的練習還是讓他們在星期一早晨再次輪回時精疲力竭、渾身酸痛。那天裏完全沒有空閑時間：早上是草藥學和保護神奇生物，上課地點都沐浴在明亮的晚春陽光下。午飯過後，赫敏拖著膨脹的書包去上算數占卜課，同時她的兩個男孩子則漫步走向騙人的預言課。

　　等到下午課程結束，赫敏回到了一片混亂的公休室。哈利不見了，到處都是關於大難不死的男孩最近的小癖好的流言。

　　發現羅恩正顯眼地坐在一張豪華扶手椅裏，赫敏立刻走過去。「哈利在哪？」赫敏帶著源於經驗的焦慮問。

　　「他說他要去校醫室，然後真去了。」羅恩回答。

　　赫敏感到心髒突然一顫。「發生了什麼？」她尖叫一聲，吸引了許多閑人的注意力。

　　「真心不知道。」羅恩緊張地回答，「上一秒他還好好的；下一秒他就倒在地上了。」

　　「抓著他的傷疤，特裏勞妮說的，」西莫補充道，「滿地打滾、好像腦袋即將爆炸。那可真他媽嚇人！」

　　「哦，梅林！」赫敏突然感到呼吸困難。「有人和他一起去嗎？」看到隻有茫然的目光回應，她隻好選擇了最明顯的受害者。「羅恩？」她的語氣嚴厲而帶著即將做出懲罰的威脅，以致羅恩立刻臉色一白。

　　「沒有……他隻說『待會見』，然後就出去了。」羅恩伸出手，不知道是不是想安撫赫敏。「這隻是個夢，赫敏。夢太激烈了，他裏麵調出來，僅此而已。」

　　赫敏的手帶著更強烈的目的閃電般伸出，抓住了羅恩的衣領。赫敏把他的臉拽到與自己平齊：「你個蠢貨，羅恩·韋斯萊！」她嘶聲咒罵。接著，為了讓他來不及還嘴，她又繼續說：「你知道哈利的夢和什麼有關。『神秘人』！」她鬆開手，「然後你卻沒和他一起？」

　　「嘿，這又不是我的錯！」羅恩猛烈地辯解，「他又不是走不動路。他離開的時候我看啥事也沒有。」

　　這讓羅恩收獲了一大包砸在大腿上的書。「看著這些，」赫敏吼道，「我要去看看哈利有沒有出事。」

　　炫耀一番後，她立刻動身前往校醫室，留下羅恩一個人無助地對他的妹妹聳肩。

　　赫敏趕到時，獲知了一個令她警覺的消息：龐弗雷夫人否認哈利下午時分曾踏足病房。護士的態度非常堅決，赫敏最終隻能接受她的話。格蘭芬多勇士回到公休室時神情激動而慌亂，心裏希望哈利別像預期一樣，而是在她返回時就坐在屋裏等著自己。

　　經驗戰勝了希望。哈利仍然沒有出現。赫敏更加緊張了。盡管羅恩輕率地斷言哈利不會錯過一餐飯，但他也沒出現在大禮堂的晚餐桌上。

　　羅恩笨拙地試圖用話語讓她冷靜，卻隻是增加了赫敏的不適感。她不隻一次厲聲反駁對方，卻收到格蘭芬多桌上其他人震驚的目光。沒有一個學生知道她不適的原因，她也沒法告訴他們，即便她願意。任何不幸都能……都可能降臨在哈利身上。她的情緒被鄧布利多和穆迪同時在高桌上缺席擴大到幾近無限。

　　晚飯過後，當有關哈利能安然無恙地回來的期望徹底落空、自己又無法忘記他搖曳的微笑和與瘦長結實的身體不符的食欲的時候，赫敏立刻衝向防禦術教室，卻發現穆迪並不在。赫敏的大腦和身體都在飛速運轉，跑過一條條走廊，一直來到通往校長辦公室的樓梯下。

　　石像鬼冷漠地無視了她的出現。他們拒絕讓沒有口令的她進入，即便她已經跺著腳宣稱有緊急事件。

　　正當赫敏已經快到極、馬上要拔出魔杖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差點讓她從長袍裏蹦出來。

　　「和它們爭吵毫無意義，格蘭傑小姐。我不在裏麵。」

　　她立刻轉身，發現鄧布利多教授正注視著她，嘴角掛著被逗樂的微笑。

　　時間就是生命！「教授！」她氣喘籲籲地叫道，「是哈利！他——」

　　「安然無恙地坐在我的辦公室裏。」校長冷靜地補充完赫敏的話。「我們要進去找他嗎？」

　　赫敏的雙腿險些因寬慰而軟成果凍。她差點被門檻絆倒，但還是聽到了校長選擇的奇怪口令。竟然是蟑螂堆糖！

　　鄧布利多走到移動樓梯的平台處時，突然對哈利作了一句奇怪的評價。「我想哈利是時候回到我的辦公室了。」

　　「我以為您說……？」

　　赫敏跟著鄧布利多走進他的辦公室，驚訝地發現哈利正把頭埋在一個她認出是校長的冥想盆的東西裏。她的寬慰感現在被一陣輕微的惱火和尷尬取代了。「哈利！」

　　她重重打了下他的上臂。

　　他立刻抬起頭，差點摔了個仰八叉。還沒等他做出任何道歉，赫敏便消滅了兩人之間的空隙，凶狠地抱住他，然後又將他推開，用關心的目光打量著他。「發生了什麼？你感覺怎樣？還有，你用冥想盆做什麼？」她連珠炮似的提了一大堆問題。哈利被猛烈的炮火打懵了，但還沒等做出回答便被和善的校長解救了。

　　「我相信波特先生隻是被好奇心驅使了，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走到冥想盆旁，若有所思地注視著牛奶似的內容物。「在部長出人意料地到來前，我正在使用這個。」

　　「門……櫃門不知為何開了。」哈利滿臉羞愧地承認。

　　赫敏感到十分丟臉，不禁有些慍怒。

　　「無疑，我在匆忙中沒有把掛鉤放好。」鄧布利多走到書桌後坐下。赫敏覺得他看起來很疲憊，比自己之前任何時候看到的都更顯蒼老。「好奇並不是罪孽，波特先生。請坐吧，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我也不確定。」哈利回答。他指了下：「那是冥想盆嗎？」他猶豫了片刻，「所以那些是你的記憶？」

　　鄧布利多點頭。「你不會被懲罰，哈利。你隻要用自己的話告訴我們，你看到了什麼。」

　　赫敏聽著哈利講述剛才的經曆，心中的懷疑和焦慮不斷增長。

　　伊戈爾·卡卡洛夫的背叛。

　　西弗勒斯·斯內普、小巴蒂·克勞奇和盧多·巴格曼被披露曾加入食死徒。

　　鄧布利多證實斯內普作為雙麵間諜為打倒伏地魔做出了不菲的貢獻。

　　巴格曼超凡的魁地奇技術讓他獲得了阿茲卡班的緩刑。

　　巴蒂·克勞奇把自己的兒子送到了阿茲卡班。

　　對被指控襲擊弗蘭克和愛麗絲·隆巴頓的食死徒的審判。

　　斯內普因黑魔標記重現而感到恐懼。

　　最後，赫敏的雙手已經因緊張而我在一起。現在她知道卡卡洛夫那麼急切地想和斯內普教授談什麼了。並且她現在得小心提防已經成為爭霸賽陰謀中一名潛在嫌疑人的盧多·巴格曼。

　　最後，鄧布利多起身走到他的冥想盆旁邊，皺著眉頭。他用魔杖挑起一縷液體；隨即被擾亂的表麵便浮現出一個身影。赫敏覺得那人像是另一名女學生。她努力想聽清對方說的話。

　　「可是為什麼，伯莎？為什麼你一開始要跟蹤他？」鄧布利多悲傷卻仍講究修辭地問。

　　沒等赫敏問出那個明顯的問題，哈利便令她驚訝地率先發問。「那是伯莎·喬金斯嗎？」

　　鄧布利多點頭。「對，是我記憶中她上學時的樣子。」校長一瞬間似乎又老了好幾歲，然後才回過神解決眼下的問題。「所以，哈利，你有事情要告訴我？這件事你在格蘭傑小姐在場時方便談論嗎？」

　　哈利瞥了眼身側的赫敏。她覺得他隻猶豫了一毫秒。「不管怎樣，我也會告訴她任何事的。」他回答。

　　聽到他的肺腑之言，赫敏感到胸口微微傳來一陣暖意。

　　「很好，」鄧布利多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那就請講。」

　　「唔，我做了個夢……」

　　在聽哈利講述的過程中，赫敏的警惕性越來越高。他竟然通過伏地魔的視角做了個夢……夢中的哈利作為黑魔王在用鑽心剜骨折磨蟲尾巴；其更為人知的名字是彼得·佩特魯。哈利從這次噩夢中醒來單純是因為從傷疤處滲出的徹骨劇痛。

　　赫敏覺得鄧布利多聆聽時堪稱全身關注，甚至有些入迷。當哈利講完後，他期待地看著校長。鄧布利多若有所思，紋絲不動地坐了幾秒。滿肚子問題的赫敏實在忍不住了。

　　「教授，這一切代表什麼？」

　　鄧布利多一抬手，暗示她先等等，然後直接麵對哈利。「現在，」他平靜地說，「除了暑假裏把你驚醒那幾次，你的傷疤今年還疼過嗎？」

　　哈利似乎和赫敏一樣震驚。「沒有，我——你怎麼知道的？」

　　「西裏斯在第二場考驗結束後來訪時告訴我的。」鄧布利多在書桌後麵踱步，每走幾步便停下來把一縷思想存入冥想盆。

　　哈利給了赫敏一個懇求的目光。為了幫助他，赫敏鼓起勇氣第二次打斷了校長的思考，重複了剛才提出的問題。「教授，哈利的傷疤為什麼會疼痛？」

　　鄧布利多停下來一挑眉。

　　赫敏咬牙堅持，說出了心中的恐懼。「您覺得……有道聯係……哈利和……哦，梅林！」她實在無法說出那個名字。鄧布利多鼓勵地點點頭。「那天晚上發生了某些事，就在……」看到哈利臉上劃過的痛苦，她漸漸停止闡述。「……在萬聖節夜裏他被擊敗時。他在哈利體內留下了一些東西……」

　　鄧布利多謹慎地選擇用詞。「我提出的一種理論是，哈利，你的傷疤會在伏地魔靠近時、或者感到一陣特別強力的洶湧恨意時疼痛。」

　　「可是……為什麼？」哈利傷心地問。

　　「正如格蘭傑小姐所言，你和他被他那條失敗的咒語連接了。」

　　「所以哈利到底是做了個夢，還是真的體驗了一段他的親身經曆？」赫敏問。

　　「基本可以確定是後者，格蘭傑小姐。」他再次轉向哈利。「你看到伏地魔了嗎，哈利？」

　　哈利搖頭。「沒有，隻看到了他的椅背。」他的表情絕望而困惑，「可他並沒有身體啊！那他是怎麼拿著魔杖的？」

　　「的確，怎麼做到的？」鄧布利多自言自語。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書桌一側那一大堆各式各樣的銀器收藏。

　　「一切都有關係，對吧？」赫敏並沒有對特定的人說。當看到哈利和鄧布利多都探詢地看著自己時，赫敏立刻住口。她最不想做的事就是讓哈利覺得他和自己目前的窘境有任何關係。

　　「還有一些其他的意外事件。」鄧布利多提供了一些細節。在赫敏看來，這是為了保護哈利和自己免於被剛才那種想法嚇到。「伯莎·喬金斯上個暑假在阿爾巴尼亞失蹤了。住在伏地魔父係祖先故鄉的一個名叫弗蘭克·布萊斯的麻瓜也失蹤了，再沒有人得知他的消息。」接著他不自在地抖了一下，「然後伊戈爾·卡卡洛夫也失蹤了。」

　　鄧布利多沒看到兩位客人交換的那個焦慮的目光。

　　「這便是部長來訪的原因。伊戈爾已經整整三晚沒有出現在德姆斯特朗大船或本部了。當然，他可能在國外有一些不願為公眾所知的事務要辦理，不過……現在可是危險時期。」

　　「既然這樣，」哈利突然大膽地提出，「讓赫敏退出三強爭霸賽吧。太危險了。」

　　鄧布利多歎息一聲，憂傷地看著哈利。「我已經嚐試了一切我所知道的途徑，甚至嚐試了一些我並不認為對此有幫助的辦法。我恐怕這是不可能的，除非你希望她失去魔法能力……」

　　赫敏看到哈利短促地吸了口氣，準備打斷對方。

　　「……然後再也無法與你相見。」

　　哈利再次露出痛苦的表情，閉上嘴。赫敏把手伸過去幾英寸，用手指輕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在將注意力重新放回校長身上時，赫敏敢發誓鄧布利多已經看透了她的內心世界。

　　「我將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全力保障你的安全，格蘭傑小姐。」

　　她無言地點頭以示接受，盡管並不相信對方。

　　校長轉向哈利。「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哈利。」哈利點頭。「請不要把你今晚看到的場景告訴納威。」哈利猶豫了，赫敏也有些迷惑。「在那次事件後，他的父母從未離開聖·芒戈醫院。他們甚至認不出他。」這回輪到哈利點頭以示默認。

　　兩人離開校長辦公室後，赫敏立刻纏問哈利：「鄧布利多教授不讓你告訴納威，這是什麼意思？」

　　「那天晚上……」哈利臉色灰白地慢慢開口。「他殺死我父母那天晚上……」赫敏動了下手，安慰似的用力握了他一下。「隆巴頓父母正在被食死徒折磨。」他搖搖頭，然後毅然盯著赫敏。

　　「斯內普——」

　　「斯內普教授，哈利。」這句自動校正補一脫口，她便後悔了。

　　「斯內普，」哈利堅定地重複一遍，「是個食死徒……好吧，至少他曾經是。鄧布利多的證詞讓他免於被丟進阿茲卡班。」他明亮的雙眼在憤慨地燃燒。「巴蒂·克勞奇會毫不留情地將他扔進去，隻是鄧布利多為他說了好話。」

　　「好吧，如果鄧布利多教授說他是個雙麵間諜，那就沒問題。」赫敏這樣回答，即是勸說哈利、也是讓自己相信。「不過我從來沒想過盧多·巴格曼也是。」巴格曼有沒有動機和機會對火焰杯施混淆咒呢？

　　「我沒注意到卡卡洛夫已經不在附近。」哈利說，「這個你怎麼看？」

　　「我們看到他離開了。」赫敏有點不確定地回答，「直接從地圖上消失。」

　　「要告訴鄧布利多或穆迪我們看到的這一幕嗎？」

　　赫敏咬著下唇思考這個建議。「我覺得不要。」她試探性地提出，「那樣你可能得上交這份地圖。」她並不想讓哈利喪失這份事實上唯一與他父親相關的物品。「我們靜觀其變吧。目前我們隻知道卡卡洛夫沒法在裁判委員會裏繼續投訴我了。如果一定要告訴別人，那我們最好先渡過眼前的難關再說。」

　　她緊緊抓住哈利的胳膊。「來吧，我可不想把羅恩一個留在公休室裏泡到爛掉。」

　　哈利的胃抗議似的發出一聲咕嚕。

　　「……而且你還錯過了晚餐。」赫敏繼續說，中間連一次心跳的停頓都沒有。「我們可以繞路去趟廚房。」

　　***

　　羅恩洋洋得意地欣然接受了斯內普是個前食死徒的消息。

　　「我就知道，那個油膩的卑鄙小人——」

　　「羅恩！」

　　羅恩繼續壓著嗓子嘟囔對魔藥教授的詛咒，並不斷聲稱自己早就知道了。赫敏擔心他會把這個秘密散播到整座霍格沃茨，但羅恩不知為何拒絕了。

　　維克多確認卡卡洛夫並沒有出現，並且給赫敏留下了一個清楚的印象：如果他的缺席變成永久性的，那麼維克多一點都不會不高興。保加利亞人試圖修複與佩內洛普·克裏爾沃特的關係，並做出自己德姆斯特朗代表團實際領導人身份的舉動，同時還要備戰第三場考驗，因而赫敏並沒有多少機會和他交流。

　　赫敏現在已經瀕臨崩潰。每周末她都工作到精疲力竭：匆忙的圖書館搜索；期末考試複習——羅恩對此表示她『真的瘋了』；並且繼續對所學的一切知識進行實際運用練習。她的兩個男孩甚至犧牲了自己工作日裏的課餘時間，以便她在繼續練習新咒語的同時將已經掌握的技能磨練得更純熟。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件事。

　　哈利仍然讓她十分擔憂。他的性格在發生微妙的轉變。自從鄧布利多提出了哈利與……『他』通過傷疤建立了聯係的理論後，哈利就比以前更加安靜了。赫敏估計這與他作為唯一已知從殺戮咒下幸存的人殘餘的連鎖反應有關。哈利並不知道這點，但赫敏的一些研究結果卻顯示這個猜測很可能是正確的。不幸的是，圖書館大多數區域對這一問題毫無幫助。赫敏估計如果還有關於這種魔法的書籍存在，那估計也隻可能在□□區找到。

　　或許，她陷入思考，哈利可以某天晚上把隱身鬥篷借給自己。

　　她還在繼續保持每周一次到穆迪教授那裏關晚間『緊閉』。他給她施加的壓力遠比哈利願意給的或羅恩能給的大。他每每將她逼到極限，這讓她經常渾身青腫、精疲力竭、汗流浹背地結束訓練。

　　在堅持晨跑的情況下，她的身體機能得到了極大的提高。這項鍛煉在晚春逐漸變成溫暖幹燥的初夏時變得更加宜人。學年初赫敏身上那些不大的嬰兒肥脂肪早已成為過去式。哈利仍然能跑過她，但她也不會在結束每天的常規跑步後像條擱淺的魚一樣喘息。

　　繞湖慢跑的感覺十分美好。太陽已經升到頂點；空氣清新，溫度適宜。兩人的跑圈已經快要完成；赫敏知道哈利會放慢腳步，然後突然向他們假想的終點線—一塊大圓石—衝刺。這已經成了一項遊戲；兩人都會沉默地等待對方先開口。贏家通常是輸家，被嚇得率先移動。

　　赫敏很堅決地想在這上麵勝過哈利，即便會在這場幼稚的遊戲中丟臉。有時候，她想，幼稚的行為也並非不可取；另外，這也很有趣。哈利發起佯攻，想把她嚇退；她卻在等待時機，準備好在他做出下次失誤動作時發起襲擊。

　　她看到他做出踢擊的動作，準備好趁他鬆懈時突襲。

　　不曾想，哈利不僅踢了，還踢得很用力。赫敏咒罵一聲；他把自己給贏了！

　　遊戲結束後，停下來的她發現哈利正一臉壞笑地等著自己，身上滿是晨汗。

　　【注：按照譯者理解，倆人是站在大石頭上玩『木頭人』，要求腳下位置不動，可以隨便攻擊對方，看誰先位移。】

　　「我不敢相信！」她善意地抱怨，「你又騙過我了！」平複了許多的呼吸讓她至少能說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哈利對這場討論的貢獻便是伸出舌頭吐了幾下。

　　赫敏大笑，另一人也一樣。她轉過身，看到盧娜坐在一塊稍小的石頭上。

　　「看起來很有趣。」拉文克勞女孩說，「你還能再來一次嗎？」

　　赫敏的笑聲平靜了。看到她的表現，哈利也不得不一手掩嘴忍住笑意。

　　「啊哈！」盧娜輕盈地從岩石上躍下。「你知道，」她很很會說話地對赫敏說，「當哈利作弊時你可以指出來的。」

　　哈利不再咯咯笑，赫敏也一挑眉。「真的？」這很有趣，或許是十分寶貴的信息。

　　盧娜靠得很近，以便悄悄對赫敏耳語。「你看——」

　　「等等！」

　　赫敏轉向哈利。「我就要發現你的秘密了！」她唱歌似的說，沒有在意哈利的無禮。

　　哈利搖頭。「不，你看那邊，通往霍格莫德的大道上。」

　　赫敏和盧娜沿著哈利手臂的方向看去。傲羅出現在霍格沃茨可是十分罕見的事情。一小隊這些人正從大道上下來，穿過草坪走向大湖。領頭的人……

　　「那是珀西，對吧？」哈利說。

　　「看上去絕對是。」赫敏讚同。她認出打頭的傲羅正是幾個月前自己第一次麵見部長時，陪在對方身邊的那個男人。

　　「他們來這裏幹嘛？」哈利把疑惑說出口。

　　赫敏記得那個傲羅——達格力什？多默斯？德力士？——很願意聽從部長的指令抓捕自己。盡管天氣十分溫暖，她身上還是流過一絲寒意。「盧娜，」她小聲說，「你能去把鄧布利多或穆迪教授叫來嗎？」

　　盧娜猶豫了一秒。「好吧，赫敏。」她衝上通往城堡大門的斜坡，抄近路繞開了走下來的幾人。

　　哈利立刻站到她身邊。「怎麼了？」

　　赫敏檢查了一下魔杖，確認其安全地裝在運動長褲口袋裏。「他們可能是來找我的。」她突然警覺起來，小聲對他說。「可我什麼也沒做！」她憤怒地想。這和麥克米蘭的謀殺案或西裏斯·布萊克的冒失來訪有關嗎？

　　哈利也抽出魔杖。「不打一架是不行的。」他冷冷地說，然後發覺赫敏另一隻空閑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不要，哈利！」她焦急地說，「他們可以逮捕你！」

　　「無所謂了。」哈利嘶聲說，雙眼緊盯珀西·韋斯萊。

　　「哈利！」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千萬不要！求你了？向我保證？」

　　哈利搖頭。「這次不行，赫敏。」

　　傲羅們已經走到兩人附近，魔杖也被拔出。赫敏立刻轉身擋在哈利身前。「珀西！你在這裏幹什麼？」她問。

　　令她驚訝的是，珀西從兩人身邊擦肩而過，仿佛他倆一點都不重要。傲羅們幾乎沒有向他倆瞥來一眼，尤其是那個領頭的灰發男子。他們繼續前進。

　　赫敏與哈利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然後遠遠吊在一行人身後。

　　很快事情就清楚了：傲羅們是為了靠近湖畔的一個正在用強有力且規律的打水動作遊泳的人而來。那人隻能是維克多。

　　「維克多·克魯姆！」珀西對平靜的水麵大喊。他不得不用魔杖發了個紅色信號，才讓離岸邊大約75碼遠的維克多注意到他。維克多停止練習，一頭紮進水裏，開始向岸邊遊來。到達淺灘後，他起身艱難地涉水行走，雙眼在這一行意料之外的歡迎團隊身上不斷逡巡。

　　赫敏注意到他似乎沒帶魔杖。

　　「這件事讓我感覺很不好。」哈利在草地邊緣距離傲羅們身後五碼遠的地方評論。

　　維克多拖著滴水的身體在珀西麵前站定。「什麼事？」他疲倦地問。

　　珀西把腰板挺到最直，卻還是在給這位找球手運動員留下良好印象一事上徹底失敗。他展開一卷羊皮紙。「維克多·克魯姆，根據魔法部和魔法法律執行司的命令，你因謀殺伊戈爾·卡卡洛夫而被逮捕。」

　　赫敏的喘息吸引了德力士的注意力。這個傲羅轉過身，魔杖略微指向兩人，明顯在警告。

　　「什麼？」同樣的問句這次似乎帶了一絲驚訝。他不退反進，向紅發官員邁了幾步。

　　珀西很清楚維克多身體十分健壯，連忙退到一邊。「傲羅，他是你們的了。」

　　「別碰我！」維克多掙脫了第一名傲羅，讓對方腳下一滑仰麵摔倒在淺水裏。第二隻手隨即搭在他身上。

　　「卡卡洛夫……謀殺？」維克多的警惕性明顯已經達到最高，「你這話什麼意思？卡卡洛夫死了？」

　　第三個傲羅把魔杖瞄準保加利亞人的臉。

　　「如果你不想主動過來，那我們有權使用合理的強製手段來製服你。」德力士說。赫敏從這個傲羅的語氣中察覺到一絲興奮。她決定不要無所事事地站在一旁、不對朋友做任何保護，而是向前一步抓住珀西的胳膊。他被這次意外的觸碰嚇了一跳，立刻轉過身；德力士和另一位傲羅也同時轉身，抽出魔杖。

　　「發生了什麼？」她問。

　　珀西一把甩開她。「現在不行，格蘭傑。這是魔法部公事。」

　　維克多怒了，用肩撞把一名傲羅放翻在水裏。警告的叫喊緊跟在響亮的水花四濺聲之後。赫敏毫不懷疑對方馬上要用咒語了。維克多注意到她在附近。「小家夥，幫幫我！」他在被另外兩名傲羅按倒時喊道。

　　「嘿！」哈利也抽出魔杖，即將加入戰局。

　　赫敏看出整件事已經即將失控。她立刻轉頭，將魔杖指向自己的喉嚨。「聲音洪亮！」

　　「停下！」她大喊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把所有人都嚇呆了。「立刻停止這件事！」

　　維克多的頭立刻從水裏鑽出，呼吸新鮮空氣。傲羅們在他手腕上扣了手銬。

　　憤怒的赫敏取消了魔咒，轉身看向珀西。「你不能這麼幹。」她頤指氣使地說。

　　其中一個傲羅因為一個小女孩竟然想對他們的工作指手畫腳而笑出聲。

　　「別瞎摻和，小姑娘。」德力士回答，「否則你也會被逮捕。還有你的朋友。」

　　哈利險些立刻發作。「哦，是嗎？你打算一下幹掉兩位勇士？」

　　赫敏不得不用空閑那隻手安慰哈利。她單獨對珀西說：「卡卡洛夫死了？」她重複了維克多的問題。

　　「這不關你的事。」珀西生硬地說，像對待無關人物一樣將她推開。傲羅們正用肉體力量將維克多從水裏拽出來。即便時候這麼早，他們還是吸引了不少恰好走出城堡看到這一幕的學生的圍觀。「我說了，這是魔法部的公務。」

　　「哦，不，這可不是。」赫敏嘲笑對方，「逮捕另一個國家的爭霸賽勇士？你會在麗塔·斯基特寫信給另一位反對福吉的領導人之前就麵臨國際事務危機的。」

　　「我沒有。」維克多辯解，「這是……瘋話！」

　　赫敏覺得自己足夠了解維克多，可以無條件地信任對方。她也知道如果他被拘押，那他就基本不可能參加第三場考驗了。正義的降臨在最近的日子裏總是慢得令人痛不欲生，她苦澀地想；西裏斯的光速宣判下獄……好吧，或許拖延也有一定價值。

　　「門鑰匙已經準備好了，韋斯萊。」德力士提出建議。

　　赫敏立刻回到現實。

　　如果這件事發生了，維克多將失去魔法能力——和她被綁在爭霸賽上的命運一模一樣。她得迅速想出個辦法，隻需要拖到鄧布利多牌重型火炮的支援到來。如果維克多的魔法契約被打破，那他將不得不——

　　「珀西瓦爾·韋斯萊！」她的尖叫幾近破音。現在想無視她是不可能。

　　「我真不敢相信，你竟然會愚蠢到讓部長麵臨如此大的風險！」她就像在訓斥傻瓜。

　　這句話讓珀西動搖了。「什—什—什麼？」他臉上第一次表現出遲疑。「此話怎講？」

　　她得壓著他打。「如果你逮捕了維克多·克魯姆，」赫敏指著被當做潛在罪犯的人，「那麼他與火焰杯的魔法契約就會被切斷。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哦，這是他要擔心的事。」德力士譏笑一聲，眼睛從維克多身上飄向赫敏和哈利。

　　赫敏無視了這個傲羅。「你知道嗎？」她說，把珀西當做他那個經常被她收拾的小弟弟對待。

　　「他會失去魔法。」珀西回答，仿佛這道理顯而易見。

　　「不，」赫敏虛張聲勢地在潮濕的沙灘上一跺腳。「魔法部會打破這個契約。」她緩慢而堅定地說出這句話，仿佛這道理顯而易見。

　　「魔……魔法部？」珀西吞咽一口，「但這不……」

　　赫敏並不給他思考的時間。「是的——魔法部及其國際上的魔法契約。而魔法部正是由部長本人代表。」她用手指猛戳了一下珀西的胸口。「感謝你的努力，康奈利·福吉會變成一個啞炮。」

　　珀西臉上的血色褪去了。「這不可能……不會……？」他求助似的望向傲羅同伴。

　　「滿腦子龍糞！」德力士評價，但語氣也不如剛才那麼篤定了。

　　赫敏把忿怒轉向新目標。「哦，真的？」她挖苦地說，「我的法律團隊已經把這個該死的魔法契約研究了個底朝天。你準備向威森加摩解釋到底誰該為我國失去一位魔法部長而負責嗎？」

　　沒有人想再麵對切麗·布斯，在這件事上當然也不想讓赫敏繼續發作。珀西從一張張麵孔望去，卻沒找到任何幫助。「我……呃，好吧……不覺得我們應該……唔……呃……這麼匆忙……唔……」

　　赫敏後退一步，抱著雙臂，右腳不耐煩地敲地。「繼續，別讓我阻止你們。」她揚起頭，「正好我也受不了福吉了。他活該承受後果。讓我開心……反正我警告過你們了。」

　　維克多站起身，渾身滴水、一臉茫然；哈利已經不再肌肉緊繃，但仍然目不轉睛地監視著五個傲羅的行動。

　　在法律官員那裏沒能得到任何幫助性建議的珀西立刻陷入僵局。赫敏敢拿一棟房子打賭，他會避免哪怕最輕微一絲有關部長失去魔法——或者更重要的，他自己的職業生涯——的風險。

　　鄧布利多在幾乎沒人發覺其到來的情況下抵達了現場，讓珀西·韋斯萊和赫敏都感到心中一鬆。

　　「啊，一次小誤會。」魔杖輕輕一揮，手銬便從維克多手腕上滑落。傲羅們完全不敢輕舉妄動。「有人願意解答我的疑惑嗎？你們來霍格沃茨有何貴幹？」

　　傲羅們麵麵相覷。赫敏覺得這些來自魔法部的傻瓜是被刻意蒙在鼓裏的。

　　「唔……好吧，校長，您看……」珀西在校長的威壓下開始語無倫次；在這點上，他這位門徒和他的部長師父如出一轍。赫敏雖然很享受看到這一幕，卻更要考慮維克多的狀況，隻好挺身而出。

　　她先對眾人怒目而視，然後才向校長解釋。「他們打算以謀殺伊戈爾·卡卡洛夫的罪名逮捕維克多。」

　　聽到這裏，少數幾個敢於接近衝突現場的學生集體驚吸一口氣。

　　她透露的消息似乎並沒有讓鄧布利多吃驚。他大步走上前：「現在我明白為什麼洛夫古德小姐如此堅持要我過來了。韋斯萊先生，我假設你對三強爭霸賽參賽選手享受的權利完全清楚吧？」

　　珀西點頭。「外交豁免權。」他幹巴巴的粗厚聲音將這記憶中的詞語說出。「不過當犯下一些十分嚴重的罪行時，這種權利將被剝奪。」

　　「完全正確。」鄧布利多承認，「但這種程序需要達成共識。保加利亞魔法部外交專員對放棄豁免權表示讚同嗎？」

　　珀西吞咽一口，遲疑著說：「公文今晚就能申請到，隻要罪犯到位——」

　　「被控人。」赫敏故意糾正對方。珀西對他的假想敵怒目而視。她也不甘示弱地回應。

　　「被告人，」他惡狠狠地說，「將被限製在一個安全區域內。」

　　「我明白了，」鄧布利多平靜地說，「似乎夜騏被拴在了馬車後麵【注：俚語，意思為本末倒置、因果顛倒。】」他和善地看了維克多一眼。「我確定克魯姆先生能證明自己在如此罪行上時無辜的。然而，為了避免發生意外的國際外交事故，我能建議讓克魯姆先生處於我的保護之下嗎？」看到珀西猶豫，鄧布利多繼續說：「霍格沃茨當然是很安全的，而且我畢竟是國際巫師聯合會會長。我的確在處理超越國家的事務上有一定的影響力。作為首席巫師，我將很不願意看到因文書工作不當而產生如此嚴重的失誤。」

　　珀西再次像同僚尋求幫助，然而還是一無所獲，赫敏知道這些傲羅沒有一個敢在這位目前世界上最著名巫師麵前舉起魔杖。「部長將獲悉這件事，校長。」他小氣地如是反駁。

　　「這點我很確定，韋斯萊先生，鑒於我打算親自通知他。同時，我相信我們已經對一個平靜的校園早晨毀壞得夠徹底了。如果克魯姆先生願意對我發誓，那我將保證他將接受任何合法的手續。」他強調了倒數第二個詞——合法的。

　　「好，沒問題。」維克多喊道，明顯鬆了口氣。

　　「那麼我們這邊的事情就處理完了。」鄧布利多說，「再見先生們。」

　　在怒氣衝衝的德力士和一臉困惑的珀西帶領下，魔法部抓捕小組激活了門鑰匙，立刻從眾人視野中消失。

　　赫敏顫抖著長舒一口氣，以發泄心中的寬慰，然後被維克多握住手。「謝謝你，赫敏，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恩德。」他將赫敏的手拉到唇邊，輕輕吻了下手背，然後放下。隨後，維克多並腿立正鞠躬一氣嗬成，正像幾個月前在圖書館那次一樣。最後他看向鄧布利多。「我聽候您的指令，先生。」

　　「你幹得太棒了，赫敏！」她的注意力被哈利喘不過氣的欽佩俘獲了。

　　鄧布利多似乎對此十分好奇。「我到底錯過了什麼？」

　　「赫敏告訴那個自大的珀西，魔法部將會破壞它與維克多之間建立的魔法契約。」哈利在赫敏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立刻說，「然後福吉就會變成啞炮！」

　　看到校長一挑眉，赫敏臉紅了。「真的嗎？這種事會發生嗎，格蘭傑小姐？」

　　赫敏不太自在，幾乎有點扭捏地說：「不知道。」她在哈利尖銳的吸氣聲中承認，「這是我在一時衝動下能想到的唯一說辭。」她垂下目光，以免看到鄧布利多眼中的不讚同。然而相反，她聽見老巫師在輕笑。

　　「為一個站不住腳的觀點辯護是一門藝術，格蘭傑小姐。」格蘭芬多加五分，為了……唔，我想應該說是一次成功的嚇唬。他轉向維克多。「來吧，克魯姆先生；讓我們回到我的辦公室。我的確打算和你談談，就在我今早聽聞伊戈爾那令人悲傷的消息後……」

　　在上年紀的大師和年輕的運動員這兩位巫師一起漫步離開後，赫敏抬起頭，發現哈利正懷疑地看著她。「這不是真的吧……？」

　　盧娜也仔細地打量赫敏。「我想，」沉思了片刻後，她說，「在我想讓你當我律師的同時，赫敏，我同樣不應該讓你當我的法律顧問。」

　　「你在撒謊。」如果有什麼區別的話，那就是哈利對這件事印象更深刻。

　　赫敏沒有立刻回答。相反她抓了一下哈利的胳膊，開始拖著對方走上通往城堡的脅迫。「來吧！」她催促他。

　　「幹嘛？」

　　「我們得找到穆迪教授。」

　　「為什麼？」

　　「因為我們知道是誰殺了卡卡洛夫！」

　　***

　　這對飛奔回到城堡，穿過逐漸被人潮填滿的走廊。兩人氣喘籲籲地跑進格蘭芬多公休室。令哈利吃驚的是，赫敏一刻沒停地直接跑上通往男生寢室的樓梯。哈利被她落下兩步遠。

　　「赫敏，你不能進——」

　　還沒等他說完警告，赫敏已經推開四年級男生宿舍的門。

　　「該死！」羅恩隻穿著內褲站在地上。赫敏無視了他，直接跑向哈利的箱子。

　　納威驚叫一聲，立刻彈回床上，緊緊蓋好被子。

　　「以梅林之名，她來這裏幹什麼？」隻有一條毛巾遮羞的西莫從浴室裏走出來時質問。

　　「哈利？」羅恩聽起來很憤怒。「她不能在我們換衣服的時候進來。把她趕出去！」

　　「哦，閉嘴吧，羅恩。」赫敏看也沒看就斥道，「我對你們沒有一絲興趣。」她猶豫了片刻。「哈利？」

　　「西莫，你能否在浴室裏先躲一會？」哈利建議。

　　「憑什麼？」西莫好戰地反駁，「她才是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赫敏半轉過身，魔杖指著這個愛爾蘭小夥。「滾！」

　　「好，好，我進去。」西莫抗議，「但別覺得我會忘了今天的事。」他一邊嘟囔著可怕的威脅，一邊退回浴室。

　　赫敏將注意力放回哈利的行李箱裏。「哦，還有羅恩，」她很講究修辭地說，「能麻煩你穿上褲子嗎？」

　　羅恩用毫無必要的粗暴動作抓過褲子套上。「這他媽是怎麼回事？」他再次問。

　　「卡卡洛夫被謀殺了，」哈利回答，「珀西剛才為此事打算逮捕維克多。」

　　「阿拉霍洞開！」赫敏嘟囔一句，哈利的想愛你之立刻打開。

　　「珀西？他在這？」

　　赫敏抓過那卷破舊的羊皮紙。

　　「嘿！她拿那個幹什麼？」

　　「赫敏覺得她知道謀殺犯是誰。」赫敏無視了所有人的評論，徑直走向門口。

　　「我說的是我們……你也看到了，哈利。來吧，」她催促道，雙腳已經開始下樓。他的腳踩在樓梯上發出的咯吱聲讓她確信對方跟上了。

　　走出肖像洞口後，赫敏決然地大步向前。哈利終於找到機會趕上前。

　　「赫敏，你為什麼要拿地圖？」哈利重複了羅恩的詢問。

　　「你之前問我要不要向校長或穆迪教授同胞，」她腳步不停地回答了問題，「那時我覺得沒必要，但現在不一樣了。」

　　「好吧，但我們現在知道什麼之前不知道的消息嗎？」

　　赫敏頓了一下。「我很抱歉，哈利，我應該在拿這個之前先問你一聲。」活點地圖被她緊緊握在手中。「但我覺得我們那天晚上看到了卡卡洛夫被殺。」

　　「你的意思是……他的小點消失那次？」

　　「那似乎是所有人最後一次看到他活著。你還記得是誰和他在一起嗎？」

　　哈利直直看著她。「巴蒂·克勞奇。」他斷然說道。

　　「他既有動機又有機會。」赫敏又解釋了一句。「來吧。」她又開始前進。哈利根據她的路線很容易就知道她要去哪。

　　「你要把地圖給瘋眼漢看？」

　　「是的！」她回頭說。她對將哈利的財產上交感到很抱歉，但維克多的自由和性命可能都係於此。

　　赫敏衝進通向穆迪教室的入口。「教授？」她喊道，希望他已經吃完早飯，最好已經回來。她在心裏責怪自己沒提前查看穆迪的位置，準備展開地圖。

　　「什麼事？」穆迪一瘸一拐地從小辦公室裏走出，一手拿著魔杖，另一手拿著小酒壺，魔眼在兩名大清早就打擾自己的學生身上來回巡視。

　　赫敏欣慰地輕歎一聲，讓地圖自己展開。

　　「教授，你知道卡卡洛夫校長已經死了，對吧？」她問。

　　穆迪僵住了。隨著魔杖輕輕一抖，敞開的教室門立刻在哈利身後砰然關閉，嚇了他一跳。

　　「速速禁錮！」一陣單調的嘎吱聲表明房門已經關緊。

　　穆迪走向赫敏。「你從哪知道這條消息的，小姐？」他用十分危險的低沉聲音說。

　　「珀西·韋斯萊告訴我們的。」有點被嚇到的赫敏誠實地回答。

　　「韋斯萊？」

　　「校長也確認了這件事。你知道嗎，珀西和傲羅們跑到這裏準備抓捕維克多，但他並沒有犯罪，你知道吧？我們看到了那一幕，好吧，不是親眼看到，你明白的——」

　　「等等！」穆迪喊道，抬手打斷了一連串敘述。「慢點，格蘭傑。」他笨拙地走向書桌，一路上不忘從小酒壺裏長飲一口。「我恰好知道伊戈爾的事。傲羅昨晚發現屍體時我也在場；我領他們進了禁林。」

　　「禁林？」哈利緩緩提問。

　　「你在禁林裏找到了他的屍體？」赫敏立刻插嘴。穆迪點頭。她欣然看向哈利。「一切都說得通了！」

　　她轉過身。「這個，」她說著將活點地圖遞給對方。穆迪接過來。在他將其展開在桌麵時，她念了一句：「我莊嚴宣誓我不幹好事。」

　　赫敏注意到他那隻原裝眼睛裏突然閃過一絲震驚。那隻魔眼則在眼眶裏飛速旋轉。

　　「梅林的胡子！」他聲稱，「這是……你這地圖真了不起，格蘭傑。」他慢吞吞地評價。

　　「事實上，這不是我的。」赫敏承認，「這個是哈利的。你看，它的製作者是——」穆迪再次揮手，赫敏立刻沉默。

　　「首先，這個準確嗎？」

　　「是的。」赫敏斬釘截鐵地說，「你可以證明。如果你看著你的辦公室……」

　　穆迪用粗糙的拇指劃過羊皮紙，在正中位置停下。赫敏能勉強看到兩個小點標著自己和哈利的名字。穆迪的拇指把他本人的那個小點蓋住了。

　　「我明白了。」穆迪承認，卻沒有移開羊皮紙上的拇指。他似乎在研究地圖其他部分。「所以，這個怎麼告訴你，是誰幹掉了伊戈爾？」

　　「我們當時正在看地圖。」哈利回答。

　　「那天晚上，當我們在魁地奇球場得知的第三場考驗的內容時，」赫敏講述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們看到卡卡洛夫在禁林旁邊會見了某人。」

　　「真的嗎？」穆迪的聲音控製得很好，但赫敏能隱約察覺到埋在深處的那種殘忍。她覺得這就是穆迪聽到這種消息時的慣常反應。「那就別和我賣關子，那人是誰？」

　　「巴蒂·克勞奇。」穆迪的藍色魔眼停止了瘋狂旋轉，死死盯著赫敏。「我們看到巴蒂·克勞奇靠近了卡卡洛夫，然後卡卡洛夫的名字就直接消失了。一開始我以為他可能是幻影移形走了，但現在我們覺得……」

　　穆迪又一次抬手。「夜騏暴露了他，小姑娘。你是說，巴蒂·克勞奇？」赫敏點頭。穆迪又瞥向哈利，對方也同樣堅定地點頭確認她的故事。「但有一個小問題。」

　　「什麼問題？」赫敏追問。

　　「巴蒂繆斯有不在場的鐵證，」穆迪篤定地說，「他在那場小聚後直接去了魔法部，然後就一直和老福吉本人呆在一起。傲羅們已經檢查過所有可能殺死伊戈爾的人。」他微微一笑，表情略顯陰森。「想讓伊戈爾死掉的人名單可很長。而且沒錯，巴蒂差不多排在最頂上。但是有目擊者看到他從霍格莫德幻影移形到了魔法部。」

　　「可我們看到他了。」哈利重申。

　　「你看到了一個點，波特。一大堆司法機構的巫師看到他本人了，和部長在一起。」

　　「是，」赫敏惱火地說，「但這意味著他肯定用了時間轉換器。」

　　教室安靜得能讓人聽見侏儒蒲落地聲。「時間轉換器？」穆迪慢吞吞地問，「見鬼，你為什麼會覺得克勞奇用了時間轉換器？」他俯身仔細觀察她的表情。「你又是從哪知道有這種東西存在的？」

　　赫敏感覺自己因後一個問題臉紅了。「我被允許使用過。去年一整學年都在用。」

　　「唔……」穆迪在咀嚼這條微小的信息。「這我還真不知道。」他輕聲細語地說。

　　「這個過程完全合法。」赫敏加了一句。

　　「別擔心，我不是要怪你。」穆迪承認，「如果你要用那個東西，必須得到魔法部批準。可為什麼你覺得克勞奇會用這玩意，嗯？」

　　「我們看到他的點出現在地圖上兩個不同的地方，」赫敏指了下羊皮紙，「在同一時間。事實上不止一次看到。」

　　穆迪突然重重拍了下活點地圖，讓它自動卷起。「我可能需要借用這個一小段時間，波特。」這是句陳述，不是請求。

　　「呃……可以……」哈利遲疑著回答。

　　赫敏與生俱來的好奇心讓她脫口而出。「為什麼，教授？」

　　穆迪用魔杖敲了下魔眼。「為了監視克勞奇，以防他再次現身。」他這句話更符合他原本的風格了。「我還會請部裏一兩位老線人調查一下巴蒂。我還會和緘默人談談，看看他們那裏有沒有時間轉換器丟失。」

　　赫敏點頭；一切都很合理。然而她還有許多沒有得到解答的疑問。「教授，你知道為什麼維克多會被逮捕……唔，差一點被逮捕嗎？」

　　「傲羅搜查了卡卡洛夫的屍體。發現上麵有克魯姆掃帚掉下的枝條。還發現他的長袍上有克魯姆的頭發。無疑他們會檢查克魯姆在那艘破船上的艙室，以及他的魔杖等隨身物品。」穆迪從桌後站起。「聽上去克魯姆大師對伊戈爾的早夭並不感到難過啊，所以他肯定會成為頭號嫌疑犯。畢竟做出了那麼多威脅，不可能不引起懷疑。現在，如果你們沒事了，我還有課要上。」

　　在穿過已經解封的房門後，赫敏看向哈利。「有人想要栽贓給克魯姆。」她用確鑿無疑的語氣說。

　　「你很確定，是嗎？」哈利問。

　　「是的，我不相信維克多會做那種事。我知道他對卡卡洛夫很不滿。他們有過很多從衝突和爭吵。」她回想起第一場考驗結束後那天早晨，裁判團召開的會議。卡卡洛夫似乎十分樂意在證明誰是德姆斯特朗老大哥的戰爭中犧牲掉維克多。她隻希望維克多沒有被那些唯一能讓他無法保持冷靜的爭吵衝昏頭腦。

　　「證據怎麼辦？」

　　赫敏考慮了一會。「唔……我想過卡卡洛夫的長袍上會有維克多的痕跡；我敢說穆迪或麥格的頭發也會粘在我們身上。至於掃帚條……好吧，克勞奇可以故意栽贓。」她有點不太讓人信服地把話說完。「還有，別忘了我們看見卡卡洛夫消失時，維克多就在船上。」

　　哈利停下腳步，一隻手按在她胳膊上。「赫敏，」他試探性地說，「你確定你不是因為……唔，他是維克多，而產生偏向嗎？」

　　「真是的，哈利！」赫敏反駁，「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會說這種話！維克多是我的朋友，我當然相信他。我也會為你做同樣的事——我也已經做了！」

　　哈利臉上微微一紅，似乎十分後悔。「是啊，我知道。」他小聲回答，「維克多似乎也是個棒小夥。但是魔法部不會就這麼簡單地抓捕一個人——」

　　「想想西裏斯。」赫敏有點激烈地說。看到哈利臉色瞬間慘白，她稍微讓步幾分。「但你說的對。維克多的事件會受到強烈抗議的。魔法部必須獲得一些能支持它繼續下去的證據。」

　　「吃早餐去吧？」哈利提議，嚐試在這個奇怪的話題上與赫敏重修於好。「或許羅恩已經穿好衣服了？」

　　「哦！」赫敏一下子臉紅了，立刻雙手掩麵。「我闖進了你的寢室，對吧？」哈利壞笑著點頭。「你覺得他們會告訴麥格教授嗎？」

　　「取決於——」

　　「取決於什麼，哈利？」

　　「他們有多怕你。」

　　***

　　鑒於麥格從未提起男生寢室這件事，赫敏假設沒人告密。

　　三強爭霸賽之前的最後一周比赫敏在霍格沃茨度過的任何一周都要忙碌，甚至連剝削她的時間轉換器都為之汗顏。

　　她的訓練已經達到極限，羅恩和哈利幾乎和她一樣疲憊。麥格教授允許他們在午餐時間使用變形術教室。帶著一個與言辭不符的微笑，她告訴赫敏自己已經收拾好另外幾間空教室裏的雜亂——顯然是三人練習魔咒、小惡咒或小詛咒時留下的痕跡。

　　至少，赫敏想，他們在黑魔法防禦術期末考試上都能拿到高分了。鑒於她在穆迪教授那裏關了許多附加的『緊閉』，至少她本人是沒問題了。他堅持認為她應該贏得這場該死的比賽，但赫敏的目標卻要謙虛得多。

　　期末考試的開始讓她從爭霸賽的高潮上分了心。赫敏找到了額外的時間來複習，通常會犧牲睡眠。她提醒自己可以在這學期結束時好好補覺；時不我待，考試也不等女巫。

　　赫敏仍在擔心維克多。他現在住在霍格沃茨的一套客房裏。這是鄧布利多為了確保他獲得實為軟禁的『自由』而做出的安排。維克多的故事顯然說服了鄧布利多相信他是無辜的，於是他實際上可以在城堡裏和場地上自由活動。盡管如此，維克多承認他並無不在場證明，因為在推斷出的案發時間裏他正一個人呆在艙室裏。

　　赫敏知道有更多的魔法『證據』表明維克多與此事相關，但魔法部無法勸說保加利亞當局取消維克多的豁免權。這個請求遭到了斷然拒絕：保加利亞人滿懷熱忱地將維克多·克魯姆視為國家英雄，誰也無法說服他們他不是個不幸卷入一場邪惡的不列顛陰謀中的無辜羔羊。畢竟，保加利亞人去年夏天可是從背信棄義的英國人那裏（巴爾幹半島上絕大多數魔法界人士都分不清愛爾蘭和英格蘭）搶走了魁地奇世界杯冠軍，而霍格沃茨竟有兩位勇士被允許參賽也是火上澆油。索菲亞的群眾意見一致表明，他們最喜愛的人受到了欺詐。

　　維克多暗示赫敏，他在回國後將麵臨更加嚴格的調查。卡卡洛夫有不少大權在握的朋友。

　　佩內洛普·克裏爾沃特決定不和一個謀殺嫌犯攪在一起，這段搖晃的感情關係也隨之破裂。赫敏從未見過維克多如此沮喪。在他平常的陰鬱外表下，她能看出他十分失落，並後悔自己與前校長發生了公開衝突，以致為他招來鋪天蓋地的懷疑。

　　在還有一大堆事困擾的情況下，赫敏堅持努力要找到辦法幫助維克多，既要證明他的清白，也要讓他恢複鬥誌。

　　保加利亞人在星期六晚上和另外三位競爭對手聚餐時，神情仍然平靜——比平時還要平靜得多。第三場考驗還有不到24小時就要開始了。塞德裏克讓家養小精靈把赫奇帕奇公休室附近一間小屋變成了臨時餐廳，並提供了豐盛的食物。由於比賽臨近，眾人沒有談論任何過於沉重的話題，並且除了芙蓉以外的人都拒絕了飲酒。法國女孩則將自己嚴格限製在隻喝一杯佐餐白葡萄酒。

　　按照赫敏的估計，這是個美好的夜晚。談話基本避開了眾人都麵對過的考驗，無論是結束的還是將至的。連維克多都從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了一些。聚餐最後，四人以黃油啤酒祝酒，互相交換了『祝好運』一類的祝福

　　赫敏相信四人已經結下堅實的友誼。在這點上，火焰杯確實完成了其加強學校間聯係的目標。

　　幾人分別後，塞德裏克留下來等待赫敏。

　　「天色有點晚了，」他評價道，「我送你回你的公休室吧。如果你有級長陪伴就不會惹麻煩了；而且我敢說，這一點對你而言很快就不算問題了。」

　　兩人尷尬的交談大多數與赫敏美好的前景有關，卻被手裏拿著活點地圖的穆迪打斷了。「格蘭傑，迪戈裏，跟我來。」

　　帶著共同的迷惑以及焦慮的神情，霍格沃茨的兩位勇士跟著頭發花白的老戰士走進他的辦公室。

　　「我要給你你倆一點最後建議。」穆迪在移除了門上不知何種的魔法防護後咕嚕道，「你先來，迪戈裏。」他將塞德裏克讓進去。「在這裏等下，格蘭傑。就一兩分鍾。」門立刻被關閉。

　　赫敏在一隻小壁龕裏坐下。幾分鍾後，房門再次打開，塞德裏克走出來。「教授會給你一條口令，赫敏。」他說，「這樣你就能安然回到公休室了。」他準備動身離開，卻又猶豫了，然後伸出手。「以防萬一明天我沒機會，先祝你比賽順利。」

　　「你也一樣，塞德裏克。」赫敏握著手回答。「記住，你可是霍格沃茨的真正勇士。」

　　令她吃驚的是，塞德裏克竟然搖頭。「不，考慮到這一係列事情，我覺得你才應該是。」接著他似乎恍然大悟，仿佛對自己的想法十分吃驚。「有意思……肯定是太緊張了。」

　　還沒等赫敏作出評論，身後便響起一聲咕噥。「格蘭傑，進來。」穆迪站在敞開的門口看著兩人。塞德裏克一聳肩，轉身離去。赫敏躲著穆迪的胳膊走進房間。他將門關死，又施了幾條隱私咒。令她驚訝的是，他在書桌後坐下時竟然以手勢示意自己找一把散步在教室四周的椅子坐下。他通常都是讓她站著的。

　　「你準備好了嗎，格蘭傑？」他用比平時更輕的聲音問。

　　「已經盡我所能。」赫敏承認，「感謝你……」穆迪對這句恭維一擺手，「……還有哈利和羅恩。」

　　「好，很好。」穆迪慢吞吞地說，「你和波特小夥子關係更緊密了？」

　　赫敏臉紅了。「他一直在幫助我訓練，僅此而已。」

　　「真的？」穆迪似乎在仔細分析這句反駁，「考慮到你在這件事上為他做了那麼多，我想或許……」

　　赫敏將想法緊緊鎖在大腦裏，不想透露自己有多想和哈利更加親近。

　　「不過，明天我們就會看到真相，是吧小姑娘？你還是決定不去努力獲勝？」

　　「我知道我贏不了塞德裏克、芙蓉或維克多。」赫敏回答，「至少不可能同時贏下三人。而且我也不需要擔心。隻要我能繼續參賽，我就算履行了我那部分契約……」她幾乎是啐出了最後倆字，「……然後繼續女巫生涯。」

　　「那要是你需要獲勝該怎麼辦？」穆迪再次用電藍色魔眼盯著她。

　　「沒人能保證獲勝，尤其對於最弱的一位選手而言。」

　　穆迪不安地扭了下身體。「好吧，如果他們真的……」他敲了下魔杖，「……那時他們就得采取進一步行動了，對吧？那時我們就會知道。」他把身體從椅子裏抬起，「讓我們最後檢查一次你的條件反射吧；時刻警惕，時刻準備！」

　　「好吧。」赫敏不情願地抽出魔杖。她希望這不會持續太久……

　　……

　　一個聲音刺穿了她模糊的思緒。

　　「格蘭傑？格蘭傑！你沒事吧？」

　　赫敏睜開眼睛，看到瘋眼漢穆迪那張令人不安的臉正盯著自己。她想站起身，卻被腦袋裏一陣尖銳的疼痛打斷了。

　　「慢點，小姑娘。」

　　赫敏用手撐著地板，掙紮著爬起來，小心地坐在最近的一把椅子上。她的腦袋裏有一種規律的鈍痛。「發生了什麼？」她無力地問。

　　「我覺得是你太累了，格蘭傑。你一頭紮進了氧化咒的作用範圍，而沒將其擋下。」赫敏□□一聲，雖然疼痛沒有緩解，但至少頭腦還算清醒。「我們收工吧。」他低頭看了他的學生一眼。「需要藥嗎？」

　　赫敏搖搖頭；這個舉動鑄成大錯。她的頭蓋骨裏像是開了一杆斯諾克。「不，我會好起來的。」她撒謊，「就是有點頭疼。」

　　「那好吧。最後一句話，格蘭傑。」穆迪站起身。「你比你想象中要好。如果你願意，你就能贏下比賽。準備踢爆那些純血統的屁股吧！」

　　『是的，』赫敏想，『是，我能行。』

　　這個想法從哪來的？

　　『我能贏，我想贏。』

　　***

　　等到赫敏返回格蘭芬多公休室時，她的頭痛已經減輕，終於敢相信她能夠、也應該贏下明天的比賽。這將需要極大的努力，但其實並沒有什麼能阻止她。隻要想想馬爾福的臉！

　　公休室裏雖然並非空無一人，但也絕不人滿為患。很多學生都不願早早放棄這個明天沒課的夜晚；其他人則忙著趕作業，以便周日好好欣賞第三場考驗。

　　赫敏窺見朋友們的身影，立刻走過去。她剛走到一半，哈利便站起身，一言不發地從她身邊走過。

　　「哈利？」

　　他沒有理會，徑直回到男生寢室。

　　赫敏轉過身，對著不知道是誰說：「哈利怎麼回事？」

　　「他今晚相當安靜。」金妮開口說，語氣充滿擔憂。納威點頭表示同意。

　　「自從他見過瘋眼漢回來後。」羅恩補充。

　　「他去見瘋眼漢了？」赫敏需要解釋，「我剛見完他回來，哈利當時可不在。」

　　羅恩搖頭。「不，還要早。瘋眼漢在吃晚飯時過來告訴了他。我們剛一吃完，哈利就直接去了。」羅恩的表情被那段愉快的記憶點亮了。「今晚是烤牛肉和約克郡布丁；很可愛。你吃了什麼，赫敏？」

　　赫敏無視了羅恩的廚房式問答。「他找哈利幹什麼？」她問。

　　納威聳肩。「不知道。」他承認。

　　「但他自從回來以後是真的太安靜了。」金妮重複一遍，「一個字都沒說。」

　　赫敏一時有些擔心。穆迪叫哈利過去能幹什麼？這肯定和明天的爭霸賽有關，或者更準確地說，和那件事有關。

　　赫敏提醒自己明天很快就要到來，連忙坐下。「能借我級長羊皮紙嗎，金妮？我想關於明天的事給我爸媽寫封短信。」

　　幾分鍾後，赫敏抓起一根借來的羽毛筆，心知身後有人在向她走來。她坐著轉過身，欣慰地看到來者是哈利。她準備構思一個有關他與穆迪見麵內容的問題，卻被他臉上的表情打斷了。他看起來很焦急——這倒沒錯；哈利顯然被某些事搞得左右為難。

　　「哈利，你怎麼——」

　　「你有空嗎，赫敏？」

　　她猶豫了。「淡然。」他背負了什麼？

　　哈利揚起頭。「你……過來一下。」他指了下公休室裏一個安靜的角落。

　　赫敏無視了朋友們困惑的眼神，起身跟著哈利走到爐火旁一個牆角。不管他攥緊的手裏有什麼東西，赫敏敢說他現在十分緊張。

　　他轉身麵對她。「呃……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他把東西遞出。「明天……求你……穿上這個可以嗎？」他的表情泄露出他心中的熱切希望。「為了我？」他又說。

　　赫敏瞪大眼睛，認出那是哈利深紅和琥珀色相間的魁地奇球服，背麵繡著『波特7』的字樣。她用幾乎堪稱恭敬的動作將其接過，然後抬頭望著哈利。「為什麼？」她小聲問。

　　他無視了她的疑問，有點痛苦地重複了請求。「求你了？我會在現場陪你的……算是吧，你明白吧？這樣你就不會感到孤單了。」哈利擠牙膏似的把話說完。

　　她把衣服貼在臉頰上。觸感並不柔軟，卻帶著哈利的味道。

　　「我當然會的。」她輕聲說，她無法拒絕這個雖然令她困惑、卻似乎毫無惡意的請求。「謝謝你，哈利。」她伸出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胳膊。

　　哈利臉上的焦慮立刻被欣慰取代；盡管赫敏覺得他似乎還有什麼事拿不定主意。

　　接著他仿佛在最後時刻下定了決心。哈利先響亮地坦吞咽一口，似乎在鼓起勇氣，然後俯身向前，在赫敏額前留下一個笨拙卻溫柔的吻。

　　整間公休室都為兩人的舉動凝固了。幾乎不敢相信剛才發生那一幕的赫敏抱著哈利的運動衫佇在原地，嘴角浮現一個神秘莫測的微笑。

　　她幾乎能感覺到哈利臉上從眉毛一直延伸到領口的紅暈散發的熱量。「祝你好運。」他用一種克製的高亢聲音很沒有信服力地解釋了一句，然後轉身以接近跑步的速度衝向通往寢室的樓梯。

　　赫敏一動不動地又站了幾秒。哈利剛才真的吻了她嗎？他表達的是自己希望他表達的那個意思嗎？這是深厚友誼自發產生的行為呢，還是打算邁出第一步、走向……

　　她突然感覺自己也臉紅的厲害；是不是這份突然而來的溫暖讓她一下子膝蓋發軟、兩眼昏花呢？

　　她轉身麵向朋友們。

　　納威似乎被逗樂了。

　　羅恩的表情深不可測。

　　金妮的麵部扭曲得仿佛有人剛掐滅她心中最後一絲希望。

　　赫敏暈乎乎地讓雙□□替向前移動，直到走回空座位。她坐下來穩住身形，腦袋裏想不出一個字可說。

　　哈利吻了她！

　　「哈利剛才是親了你嗎？」羅恩問了個稍顯尖銳的問題。

　　赫敏點頭。「我想是的。」她喘口氣。這會是真的；她不得不承認。

　　「是的，他吻了。」金妮辛辣地補充。她把羊皮紙和羽毛筆草草卷起。「我—我想我得去睡覺了。」她說，末了似乎還發出一聲可疑的抽噎。

　　赫敏無視了韋斯萊們的一切情緒。她無視了一切人、一切事，除了……

　　哈利剛才吻了她！明天她一定會贏下三強爭霸賽的。

　　***

　　6月21號星期日的黎明在燦爛的陽光下降臨了，恰好符合夏至日。

　　赫敏·格蘭傑從美夢中醒來，帶著一份與天氣相匹的好心情。

　　她已經做出決定。忘掉三強爭霸賽，忘掉食死徒的陰謀，今天早上她就要告訴哈利·波特自己對他到底是哪種感覺。在那個吻之後，赫敏確認她將收獲一名最忠實的觀眾……

　　她想要——必須要——告訴他。如果命運在第三場考驗中向她深處不幸之手，哈利至少也會知道她是全心全意愛他的。

　　赫敏早早就下樓來到大禮堂。哈利並不在公休室；她希望他也提前下來吃早飯了。然而今天似乎並非如此。

　　或許他在那個吻之後也沒睡好覺。

　　大禮堂幾乎空無一人。空無一人的高桌也有些奇怪。赫敏聳肩忘掉這件事；或許教職工們為今天的大事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完成。

　　赫敏倒了一大杯南瓜汁，似乎愛情也終於為她帶來了健康的食欲。她也得為下午準備點存貨。她可不會兩次犯下同樣的錯誤。當她用勺子把炒雞蛋舀到吐司上時，一隻郵政貓頭鷹從敞開的窗戶向她飛來。

　　真不同尋常，赫敏想。那似乎是隻《預言家日報》的信使貓頭鷹。那份垃圾周日可是不發刊的。她好奇地把手伸進長袍口袋，向貓頭鷹腳上的皮囊裏塞了一枚納特，繼續為其增加負重。

　　真的是《預言家日報》！她翻開報紙，立刻吐出一大口南瓜汁。

　　一行巨大的標題被她的舉動嚇退到一旁。

　　全球獨家新聞：來自麗塔·斯基特的羽毛筆

　　西裏斯·布萊克藏身於霍格沃茨

　　鄧布利多保護被判有罪的謀殺犯

　　
第十八章 杯賽一比零

　　赫敏隻需幾秒就讓大腦恢複運轉。

　　「旋風掃淨！」

　　滲入報紙上暗橙色南瓜汁汙漬立刻消失，麗塔·斯基特本日最新、最大獨家新聞重新出現。赫敏呆住了。

　　魔法法律執行司的消息來源透露，臭名昭著的在逃謀殺犯西裏斯·布萊克不是被別人、正是被曾經聲望卓著的霍格沃茨巫師魔法學校老邁的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庇護。

　　從阿茲卡班越獄一事從未得到令人滿意的解釋的布萊克，因在1981年向神秘人告發波特一家以及殺死他少年時的夥伴彼得·佩特魯被判處終身□□。我們認為布萊克被在魔法部工作多年的雇員沃爾頓·麥克尼爾於幾星期前在霍格莫德郊外的禁林裏發現——就在三強爭霸賽第二次考驗過程中。自那時起，麥克尼爾便不知所蹤，讓他的同事不禁懷疑他可能死在了從前便對殺死巫師毫不表現出悔意的布萊克手下；佩特魯先生的悲劇事件已經充分顯示這一點。

　　一位與本案密切相關的傲羅透露，沒有人相信不萊克能在鄧布利多不知情或沒有默許的情況下在距離霍格沃茨如此近的地方自由活動。這個老頭或許已漸行漸遠、終於涉足犯罪領域，因為據謠傳布萊克被人看見出現在霍格沃茨大禮堂內，既有以大黑狗的阿尼瑪格斯形態、也有人形態。

　　赫敏握住報紙的手更緊了，脆弱的紙張險些被撕裂。她的心跳在加速，所有關於一次浪漫宣言的想法都在這條災難性的新聞麵前破滅。穆迪與麗塔的『談話』已被證明毫無用處；她懷疑現在與那時也並無區別。她將注意力放回文章上。

　　當問到為什麼以格林德沃的征服者之名響徹歐陸如此之久的鄧布利多會幫助甚至教唆一名前食死徒時，這名傲羅說：「或許我們應該檢查一下這個所謂的『功績』真實性幾何。」鄧布利多在神秘人的恐怖統治中扮演的角色是否會被顛覆，隻為隱藏更加陰險的企圖？當然，無論他的動機如何，最近的發現必定能讓鄧布利多在霍格沃茨的日子走到盡頭，並阻止他繼續用麻瓜的廢話汙染孩子們的頭腦。即便他在保護布萊克一事上是無辜的——據魔法法律執行司的消息來源稱，基本不可能無辜——他重複犯下沒能阻止臭名昭著的重罪犯進入霍格沃茨、以履行保護學生的責任的玩忽職守罪行，也能成為讓他免職或退休的最終證據。

　　赫敏知道麗塔這篇故事的核心是真的。這個記者的假設犯下了典型的錯誤，但這並不能反駁鄧布利多一開始就介入讓西裏斯重獲自由、並且目前知道這人存在、還和他在辦公室裏分享了一瓶火焰威士忌的行為合法性。西裏斯目前還無法被證明無辜。

　　赫屏住氣，意識到鄧布利多在西裏斯從塔樓逃亡時並未那麼明顯地當麵暗示另外兩人……

　　這篇新聞還對有關卡卡洛夫的調查發起了質疑。魔法部消息來源堅稱維克多·克魯姆仍有謀殺他校長的嫌疑，但基本沒有堅實的證據能證明這項罪名。會不會是布萊克幹的？那名殺手是否向所有他認為背叛了他主子的人展開了個人的血腥複仇？我們不要忘記，布萊克還至少兩次在霍格沃茨嚐試謀殺大難不死的男孩、孤兒哈利·波特。

　　社論：第2版

　　西裏斯·布萊克——叛徒與殺手：第3-5版

　　阿不思·鄧布利多——表裏不一的大哥：第10-14版

　　哈利·波特——大難不死的男孩的悲劇人生：第16版

　　維克多·克魯姆與伊戈爾·卡卡洛夫——殘忍的交往關係：第16版

　　赫敏迅速翻過這些頁。以32號加粗字體印刷的社論，嚇了她一跳。

　　作為魔法界人民，我們要求魔法部及其走狗立刻搗毀罪犯和傻瓜的巢穴。鄧布利多必須被移除其校長職位，同時經受魔法部有關布萊克事件的一次徹底而獨立的調查。這次質詢一定不能僅限於最近的事件，必須同時包含對其過往曾有著良好聲譽的教職工生涯的深度挖掘。

　　任何幫助布萊克逃避法律製裁的人都將被宣判有罪。年齡和榮譽並不能阻止正義的伸張。

　　她想不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對於她和哈利的暗示已經昭然若揭。

　　赫敏抬起頭，並不驚訝地發現教職工餐桌仍然空無一人。看到這些標題的早起學生們開始發出一聲聲奇怪的驚呼。幾小撮學社開始聚集在那些持有《預言家日報》的人身邊。赫敏將自己那份卷好，心知她必須盡快警告哈利。

　　在走向大門時，赫敏遭遇了一大堆傲羅，領頭的人那一頭華麗的鬃毛幾乎讓她相形見絀。盡管有點跛，但他無疑是領導者。

　　「所以不在這裏。」那個男人嘟囔一句，並將赫敏推到一旁，仿佛她完全無關緊要。他看向一張赫敏太輕鬆就能認出的麵孔。「德力士，你在這裏守著。沙克爾，和我一起去那個老傻瓜的辦公室。」那個令人印象深刻的非裔一頷首，跟著領導離開了大禮堂。

　　赫敏從他們時候呢便流過，用仿佛性命維係於此的速度奔跑。

　　更多的傲羅開始進駐城堡走廊。魔法部顯然表現出與《預言家日報》那登高一呼完全不符的行動效率。

　　在距離肖像洞口還有不止10碼遠時，她便向胖夫人喊出了口令，無視了畫像轉開時的斥責，徑直向通往男生寢室的樓梯跑去。

　　在赫敏的命令下，寢室門四敞大開，撞到牆壁時發出的砰聲足以驚醒死人——然而這是忽略了魔法的作用，以及青少年男生們在任何情況下睡覺的天賦能力。

　　「哈利！」赫敏奔向他的四柱床，開始撕扯他的簾子。令她惱火的是，她找不到開口。

　　「什麼玩意？」一個還沒睡醒的愛爾蘭口音問。「又是你！」他憤怒地加了一句。

　　赫敏無視了西莫的抱怨，抽出魔杖。她猜哈利施了抗幹擾咒，比起保證他自己有著不受打擾的夜眠、更多的是為了不讓他的噩夢打擾室友。

　　左耳邊傳來一陣鞋子拖地的沙沙聲。「如果你這麼饑渴，格蘭傑，那就趕緊上了那個小混蛋！」西莫喊道。

　　「閉嘴，斐尼甘。」她認出了正在生起床氣的羅恩。「赫敏？怎麼了？」

　　「你們幾個真是的，」睡意很濃的迪安回答，「我們還有人想睡覺呢。這是星期天，看在上帝份上！」

　　阿拉霍洞開並不好使，赫敏的怒意更濃了。她沒有向後看，直接把手裏的《預言家日報》指向羅恩的大致方位。「看看這個。」她吼道。

　　報紙被人接過。沉寂了片刻，羅恩□□：「哦，該死！火炮隊又輸了！」

　　赫敏立刻轉身。「真是的，羅恩！第一版，你這個……哎呦！」她一跺腳，因見不到哈利而憤怒。

　　這次的沉默稍微長一些。

　　「赫敏，」納威小聲打斷她，「施了那個咒語後，隻有哈利能打開簾子。」

　　「哈，走著瞧！」然而還沒等她施法，簾子便被拉開，哈利探出腦袋。「發生了什麼？」他疲倦地問，「那人是誰？」

　　赫敏歎息一聲。「哈利的眼鏡飛來。」她抓住眼鏡，拉開鏡腿，然後架在哈利的鼻子上。

　　「哦！赫敏！」目光補一接觸，哈利便臉紅了。「呃…如果是關於昨晚…唔…那個吻……」

　　赫敏轉過身，把報紙從羅恩手中搶回來，無視了對方的抗議，然後將其塞到哈利鼻子底下。她很清楚除了自己三人以外，格蘭芬多所有人仍將西裏斯·布萊克當做一名危險的黑巫師，於是盡量簡明扼要地解釋。「你最好看看這個，哈利，然後我在樓下等你。」

　　哈利的目光從她臉上移向頭版標題。「哦，該死！」他輕聲說。「我明白了。給我幾分鍾。」看到對方的腦袋縮回床簾後，赫敏也準備撤離這座男性堡壘。

　　「下次敲門不行嗎？」西莫在把頭躲進被子裏之前喊了一句。

　　赫敏焦躁不安地回到公休室裏等待。她無法停止踱步，也無視了剛起床的同學的瞪視。終於，哈利和羅恩下樓向她走來。

　　「別在這裏。」她扼要地說，阻止了任何對話。哈利頷首。三人組一言不發地鑽出了肖像洞口。

　　早晨的景色十分美麗，但什麼也無法融化赫敏腦海中的堅冰。他們有大麻煩了——尤其是她和哈利。

　　在走向一座開放的庭院時，三人警惕地注視著周圍的傲羅。奇怪的是，竟然是羅恩先開口了；讓赫敏更驚訝的是，他竟然忍了大約一兩分鍾。

　　「西裏斯在這裏？」

　　哈利點頭。「是的。一個月前我見過他。」他給了赫敏一個了然的眼神。「在第二場考驗中他幫助了赫敏。」

　　羅恩尖銳地盯著他。「你什麼都沒說。你倆都沒有。」

　　哈利聳肩。「知道的人越少，西裏斯就越安全。」

　　羅恩打算抗議，但赫敏把一隻手按在他胳膊上。「羅恩，這不是問題。」羅恩看起來也打算對這句話作出反駁，但明顯在做了一番努力後恢複了平和。

　　赫敏轉向哈利。「如果你無視麗塔辭藻華麗的散文筆法，那這篇文章絕大多數內容都是真實的。」

　　哈利點頭。「西裏斯很危險，鄧布利多也有大麻煩了。」

　　「不隻是他們。我們也卷入其中。」赫敏指出。「如果關於西裏斯的真相被曝光，那麼是誰幫他逃跑的？」她的話沉重地落在三人中間。「是我們。你知道對幫助逃犯的懲罰是什麼嗎，哈利？」

　　哈利的臉色稍顯蒼白。「我確信肯定不是到費爾奇那裏關禁閉。」

　　赫敏斷然搖頭。「阿茲卡班。」她說出了那個可怕的詞。

　　「我猜你看到的死亡是麥克尼爾的吧？」哈利突然發問。

　　赫敏點頭，並看到羅恩立刻雙目圓睜。

　　「這他媽……西裏斯殺了麥克尼爾？」

　　「不是。」西裏斯希望一個短小精悍的答案能讓羅恩不再繼續發問。

　　沒那麼好運。

　　「你看到某個人殺了他？」他追問，揚起的聲音裏帶上一絲歇斯底裏。「為什麼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嗯哼？」

　　「羅恩……」哈利在低吼。

　　羅恩瞪著他。「得了吧，哈利！」他將注意力集中在赫敏身上。「我的朋友目睹了一個人被謀殺，而你們倆都不在意要和我分享一下這件事？」

　　「這不是什麼我討論起來很舒服的事。」赫敏做出毫無作用的掩飾。

　　「但是哈利知道這一切。」羅恩咆哮，「為什麼我一點都不驚訝？」

　　「你到底想說什麼。羅納德·韋斯萊？」

　　「事實上我並不知道。」哈利站到兩人中間，理智地指出。「至少不知道細節。今天的<預言家日報>是我第一次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他眯起眼睛。「唔，並不是發生的全部。」

　　「你和他，」羅恩無視了哈利的話，繼續開火，「親密如賊【注：俚語，以非常可疑的目的過分親密地交往】。我打賭昨晚也不是第一次了。」

　　哈利的臉漲成紫色，看起來準備揍他的朋友了。這一次，赫敏的忿怒被羅恩毫無根據的愚蠢評論點燃了，迅速插到兩人之間。「我們現在不能這樣，」她堅定地說，「現在不要。」

　　三人都在沉重地喘息。「好吧，」羅恩慢慢說，「但是當這件不管是什麼的事情結束後，我要聽到完整的故事。」他雙臂交疊在胸前。「我至少應該得到答案。」

　　赫敏正打算告訴他，他到底享有什麼權利、不享有什麼；然而哈利行動更快。「我也一樣。」他用冰冷的語氣幹巴巴地說。

　　赫敏無奈地雙臂一舉。她可以和羅恩幹架，但沒法同時打兩個。「是，好了吧！我保證這場該死的爭霸賽已結束，我就告訴把一切告訴你倆」

　　她沒說的事，她想和哈利討論的事要多得多。

　　三人陷入幾秒鍾的死寂。

　　「所以，我們要怎麼辦？」羅恩終於問出來。兩個男孩都自動看向赫敏。

　　「我不知道。」她□□一聲，「我們不能冒險聯絡西裏斯。如果鄧布利多教授被迫告訴眾人真相，那我和哈利可能會被逮捕。」

　　「你們可以逃亡。」羅恩帶著一絲興奮建議，「和西裏斯一起。」

　　赫敏搖頭。「不，羅恩。哈利可以，但我不行。」她歎口氣。她和羅恩一樣對與哈利一道亡命天涯的前景感到一絲興奮，卻是出於完全不同的考量。

　　羅恩一臉茫然，直到哈利為他解惑。「如果赫敏不參加爭霸賽，那她就會失去魔法能力。」他提醒好友。

　　「那也比進阿茲卡班好。」羅恩反駁。

　　「確實，」赫敏承認，「但那樣我就得藏在麻瓜世界裏。」那也包括拋棄哈利，而她永遠不會這麼做，在經過昨晚那一係列事件後當然更不會了。「而且如果我們現在逃跑，」她補充道，「那我們恰好給了魔法部很好的理由來調查我和哈利在此案中的參與情況。」

　　「所以我們什麼也不做？」哈利可憐巴巴地問，「因為隻要你還在那該死的杯賽裏，我就哪也不去。」

　　赫敏對此考慮了一會。「他們一定會推遲甚至取消第三場考驗，」她將想法大聲說出，「在這件事之後他們肯定沒法繼續辦比賽吧？」

　　「此話怎講？？」

　　「唔，傲羅正在搜捕鄧布利多教授。除非他用不知何種手段迅速說服他們<預言家日報>的內容完全是一派胡言，否則他要不得找地方藏起來、要不就得被帶到有關機構接受質詢。而這就是問題所在：這篇文章並非垃圾；它是基於真實的故事。」赫敏頓了一下。「如果校長不在了，我看不出他們怎麼還能繼續辦比賽。他首先可是一位裁判啊。」

　　「我都不知道霍格沃茨本身如果沒了鄧布利多該怎麼繼續運轉下去。」羅恩嘲諷道。

　　赫敏頭一次讚同他的觀點。

　　「話說，這個麥克尼爾是誰？」羅恩繼續發問。

　　「他們告訴我，他是巴克比克預定的行刑官，至少本來會是。」

　　「那個扛著該死的大斧的家夥？」羅恩的眼睛瞪成茶托大小。

　　赫敏點頭。

　　「那麼是誰殺了他，又為了什麼？」哈利慢慢提出問題。赫敏知道他正與自己希望能隱瞞下去的事實逐漸建立聯係。

　　「這兩個問題我都不知道。赫敏回答。」嚴格來講，她是誠實的，隻是誠實度有點太經濟了。在哈利懷疑的凝視下，她稍微畏縮了一下。

　　「那麼……」羅恩拖長聲音，「要不去吃早飯？」

　　鑒於這可能攔住哈利即將提出的進一步質問，赫敏不情願地表示同意。「至少也要做個飽死鬼。」

　　他們緩緩走向大禮堂，卻在半路被似乎比三人以前任何時候見過的都要煩躁的麥格攔住了。「哦，格蘭傑小姐，我在到處找你。今天已經發生了這麼多事，你怎麼還……」她不住搖頭。赫敏在一次心跳的瞬間懷疑是否傲羅已經包圍了他們，準備將幾人丟進監獄。

　　「早餐結束後，勇士們被安排在大禮堂的接待室等候。現在，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教授？」赫敏擋住了麥格離開的道路。「爭霸賽取消了嗎？」

　　麥格一噘嘴。她用一種背叛了這位副校長內心對此事真實想法的語氣簡潔地回答：「不，格蘭傑小姐，比賽沒取消。」

　　赫敏完全分享了院長的感受。

　　「那校長呢？」哈利問。

　　麥格臉上閃過一種更像驚雷的神情。「早餐時會有一次正式通告。」

　　在麥格轉身前，赫敏看到教授的憤怒被一種傷心欲絕的表情取代。

　　***

　　「無疑正如你們今天在某份垃圾報紙上一篇離譜的文章中所讀到那樣，」麥格在人滿為患的大禮堂裏宣布，「有一係列惡毒的誹謗和毫無根據的指控……」她猶豫了片刻；在赫敏看來，麥格似乎在努力遏製怒火。四張餐桌上立刻響起陣陣焦躁的嗡鳴。

　　「正如我所說，」麥格用更加堅定且響亮的聲音說，「校長已經自願同意參加一起魔法部的……采訪，以駁斥那些荒謬的故事。」

　　赫敏心裏一沉。不管今天她作何打算，她已經失去了鄧布利多那張相當有效的保護網。格蘭芬多餐桌上人人麵露困惑或驚恐。赫敏把目光投向大禮堂另一側，看到幾乎每個人臉上都是同樣的神情，除了一些奇怪的斯萊特林，比如德拉科·馬爾福。她從未看到他那蒼白的麵孔浮現出如此滿意的紅暈。

　　「至於你們所關心的霍格沃茨的安全問題，你們將獲得由傲羅辦公室主任斯克林傑做出的安全承諾。」她向站在教職工餐桌一側那個獅子似的男人一點頭。「此外，傲羅們將被派往城堡和場地各處做好安保工作。我要求你們不能幹擾他們履行職責。」

　　「同時，魔法部部長本人宣布三強爭霸賽正常進行。第三次、也是最終的考驗將按原計劃在今天下午巨型。」麥格嘴上和身體上的語言讓所有人都對她本人對此事的意見毫不懷疑。

　　赫敏看到教職工們在她身後結成了統一戰線。所有人都出席了，盡管特裏勞妮和海格似乎瀕臨哭泣；就連斯內普都不再保持平日那副乖戾陰沉的麵容。

　　「在此期間，我希望沒有學生以任何理由離開場地。如果你們發現任何反常行為……」赫敏好奇在霍格沃茨裏，什麼行為才算『反常』……「我要求你們立刻向級長或教職工彙報情況。」

　　麥格明顯有些顫抖地在校長那張空椅子旁邊坐下，與湊近的穆迪交流了一兩句。有老瘋眼漢在身邊，赫敏想，她至少還有點機會。

　　大禮堂漸漸空曠。西裏斯·布萊克有著止小兒夜哭的名聲；在鄧布利多無法在身邊保護的情況下，學生們似乎隻能倚靠數量來獲得安全感。

　　赫敏的恐懼則與此截然不同。西裏斯·布萊克並不會傷害她，也不會傷害霍格沃茨裏她認識的任何人——先把名叫馬爾福的奇怪例外刨去——但她心裏卻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過不了多久，就會有個傲羅抓住自己長袍領口。她隻想知道這會發生在第三場考驗之前還是之後。

　　她突然站起很，對哈利和羅恩說了句「待會見」。她看到芙蓉·德拉庫爾和塞德裏克·迪戈裏已經各自穿過禮堂走向接待室。

　　三人進入小房間後發現，麵容陰沉的維克多已經在此等候。「這回麻煩大了！」他對赫敏說，「好多警察。他們是來抓我的嗎？」

　　赫敏與塞德裏克交換了一個眼神。她知道維克多在發過誓言後已經徹底與他的同學們隔離開，心裏懷疑是不是沒人想起來要通知他這件瘋狂的大事。

　　「不是，」她勸慰他，「他們不是來找你的。」至少籠罩在西裏斯、鄧布利多、哈利和她自己頭頂的陰雲能向維克多投去一抹銀光。

　　然而還沒等她對此作出更多解釋，房門便再次打開。以珀西·韋斯萊和盧多·巴格曼為首的一群人湧進接待室，後麵跟著馬克西姆夫人和一位赫敏從未見過的皮膚黝黑的紳士，再然後是斯普勞特教授和麥格教授。令赫敏驚訝的是，最後進來的人竟然是巴蒂·克勞奇。她的手條件反射般握緊魔杖，然後才有意識地讓自己放鬆下來。

　　卡卡洛夫的謀殺者臉色蠟黃，看上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形同槁木。他沒有看赫敏一眼，但更令她吃驚地連維克多都沒注意。相反，他徑直大步穿過房間，做到一把木椅上，然後開始掰折樹枝似的手指。

　　這個舉動讓赫敏那逐漸延長的嫌犯名單上另外一人—盧多·巴格曼—開始行動。「是的，唔……」他開始大量出汗，「在今早這起……呃，不幸的事件後，我們…唔…好吧，已經做出決定，正如你們聽聞那樣——好吧，不包括你，克魯姆先生，當然……」

　　「三強爭霸賽將按原計劃繼續進行。」克勞奇同往常一樣的冰冷聲音宛如死亡之音【注：人咽氣以前發出的喉音】，赫敏想。

　　塞德裏克立刻提出抗議。「沒有鄧布利多該怎麼繼續比賽？」

　　「我們都被魔法契約連接在一起，迪戈裏先生。」克勞奇回答。他的眼睛讓赫敏想起了麥克尼爾那毫無生機的凝視。「尤其是你和你的競爭對手。」他又開始折手指了。「韋斯萊！你來接手。」說完，他的肩膀略微一沉，似乎完全失去了興趣。

　　赫敏覺得珀西生來就是為了這種出風頭的時刻，極力表現出自己的重要性。「是的，正如國際魔法合作司司長所言，你們都被約束在比賽上了。盡管魔法部沒有被束縛……」他對赫敏怒目而視，對方則十分努力地保持一副撲克臉。

　　「是的，盡管魔法部沒有被束縛，但我們覺得各方利益都要求我們盡快為爭霸賽提供一個成功的結尾。」

　　「在一半裁判缺席的情況下？」赫敏插嘴了，希望能抹去珀西臉上放縱的傻笑。

　　珀西把身體挺到最直。「鑒於鄧布利多被拘留……」赫敏注意到敬語的缺失；麥格也注意到了，並向她前任尖子學生投去冰冷的怒視。「……以及卡卡洛夫校長的不行亡故，餘下的裁判……」說到這裏，珀西用手示意了一下脾氣暴躁的馬克西姆夫人和毫無表情、臉色慘白如行屍的克勞奇，「一致同意了代理裁判的人選，因為第三場考驗將不會由打分決定勝負。裁判團隻負責決定有無嚴重違規行為。麥格教授和阿斯帕魯霍夫先生——」珀西指了一下目前正小與維克多聲卻急促地交談的陌生人，「—將成為霍格沃茨和德姆斯特朗的校方代表。」

　　阿斯帕魯霍夫中斷了談話，向前一步。「格奧爾基·阿斯帕魯霍夫，位於愛丁堡的保加利亞領事館魔法事務外交專員。」他用外交口吻做了自我介紹。

　　「謝謝你，阿斯帕魯霍夫先生。」珀西繼續說，「鑒於裁判團現已達到法定人數，今晚的比賽將按原計劃進行。還有什麼疑問？」

　　這次是芙蓉向前一步。「jie個西裏斯·布萊克，他很危sian，不是嗎？」

　　「我不覺得你需要擔心布萊克，德拉庫爾小姐。」珀西優越感十足地回答，「我們有好幾支傲羅小隊在場地上和學校建築內巡邏。等到最終考驗結束時，安保力量還會進一步增強。你要知道，魔法部部長本人將為冠軍頒獎。」

　　福吉？來這裏？赫敏斜覷了麥格一眼，看出這是真的——因為副校長對珀西的宣告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參賽選手將於差一刻三點在迷宮門口集合—也就是14:45，先生們—而第三場考驗將於三點整正式開幕。」他看向他的上司。「您還要強調什麼嗎，克勞奇先生？」他得到了對方頭部的一次震顫作為回答。

　　在眾人從接待室中湧出時，麥格示意赫敏和自己走到一邊。「我恐怕，格蘭傑小姐，我今天原本得為你做一大堆事。然而由於情況發生了意料之外的轉折，唔……你也能看出愛，我手頭堆滿了破事。」她歎息一聲。「阿不思是怎麼維持這一切運轉的！」她的抱怨更像對自己。

　　「我很理解您，教授。」赫敏回答。「校長出了什麼事？」

　　麥格環顧大禮堂。幾個傲羅正守在通往主樓梯的出口。「我無權告訴你此事，格蘭傑小姐。我們都明白目前是什麼情況。」她給了赫敏一個意味深長的凝視。

　　赫敏明白了。穆迪、麥格和盧平都與遮掩西裏斯的蹤跡一案有關。除非鄧布利多能憑他的法力無邊擺脫麻煩——赫敏對此仍寄予一定希望——他們都將成為一條繩上的螞蚱。除非能解決證明西裏斯是無罪的這一棘手問題，否則不久以後這就是幾人的結局。由於進展無法估量，這件事希望渺茫已經有一年多了。然而……現在他們更願意為了『正義』而逮捕一位逃犯。

　　「我必須回到校長辦公室，繼續組織部長來訪一事，就好像沒有那個老傻瓜時我們的破事還不夠多似的。」麥格在做出進一步惡言謾罵之前克製住自己。「然而，如果你前往我的辦公室，你會發現一位老朋友已經為你帶來一份禮物。」說完這句言簡意賅的暗示，代理校長立刻馬不停蹄地離去。

　　機械地沿著走廊前行時，赫敏忍不住擔心她和他們將麵臨怎樣的危機。她竭力將第三場考驗以及自己與哈利的關係推到腦海中的角落。當認出那個倚在變形術教室外牆上的熟悉身影時，她確實有一絲驚訝。

　　「盧平教授！」

　　這句招呼讓她的前任教師臉上浮現出一個病態的微笑。「赫敏！很高興見到你。還有，叫我萊姆斯，還記得嗎？」

　　「我仍然把您當做我的教授。」現在走近以後，她能看出對方有多疲倦。

　　「今天下午的比賽你準備好了嗎？」

　　「一如既往。」

　　「別被今早的消息分心。」

　　「我怎麼還會想別的事？」赫敏回答。「大腳板怎麼樣了？」

　　萊姆斯不再靠牆，直起身施了幾條咒語——無疑是用來反竊聽的。即便如此，他還是湊到她耳邊，防止隔牆有耳。「我最後知道的消息是，他在鄉下生活。」

　　所以，西裏斯仍然霍格沃茨附近徘徊。這太危險了。「他知道……消息嗎？」

　　萊姆斯搖頭。「我很懷疑。今天晚些時候我會嚐試找到他的。」

　　「如果你能的話，請勸他先回家。」

　　「當然。可我知道大腳板有多固執……唔，這可有點難。不管怎樣，這不是我來這裏的穆迪。米勒娃邀請我來代替她。她本希望能親自完成，可由於出了這種事……」他把門推開。「進來吧。」

　　赫敏踏入教室，然後發現兩位最出乎她預料的霍格沃茨訪客。

　　「媽媽？爸爸！」

　　她飛奔過去擁抱了母親，然後是父親。赫敏感覺眼角留下兩行熱淚。「怎麼會？你們……？」

　　「盧平先生今天一大早就來到咱們家，要把我倆帶過來。」格蘭傑先生回答。赫敏轉過身，質詢地看向萊姆斯；對方一聳肩。

　　「所有參賽選手的家人都被邀請觀看最終的考驗。麥格教授為了對你父母做出特殊安排付出了很大努力，因為……唔，你的情況比較獨特。」

　　「因為泥—我的意思是，非魔法人士通常是無法在未經授權的情況下進入霍格沃茨的。」赫敏替他把話說完。萊姆斯看起來對這個話題有點羞怯。

　　「正是。不管怎樣，等她把一切都準備好之後，今早的消息就破壞了所有安排。我很高興能受她之邀立刻前來代為處理事務，並用門鑰匙把丹和艾瑪帶到這裏。」

　　「一種最特殊的旅行方式。」丹·格蘭傑冷淡地評價，「從未在旅途結束後感到如此難受，即便那些北海上的渡船都沒這感覺。」

　　或許因為你不是魔法世界的人，赫敏想。

　　「不管怎樣，」她母親補充道，「這是參觀你們學校的一個絕好機會。」

　　他父親給了她一個心照不宣的凝視。「然後看看你到底卷入了一場怎樣的競賽，年輕的女士。」

　　父母的來訪突然不像一開始想象中那樣令赫敏安心和喜悅了。多虧了將魔法世界和麻瓜世界分隔開的漫長距離，她才得以對他們隱瞞了霍格沃茨發生的許多事情。

　　「巨龍，嗯哼？」他父親加了一句。

　　萊姆斯清了下嗓子。「我想你們會發現赫敏已經出色地通過了那場考驗，以及第二場。」他對赫敏微微一笑，「我們真的為她感到很驕傲。」這讓赫敏臉色稍微恢複幾分。

　　「我們也一樣。」艾瑪尖銳地接話，「而且我們也想保持下去。隻是……好吧，我們讀了你的信，親愛的，而裏麵有太多的內容讓我們無法理解。至少我們現在能獲取更多信息，以做出決斷。」

　　「決斷？」赫敏可不喜歡這個詞。

　　「關於你的未來，寶寶。」她的父親說。

　　「咳咳！」萊姆斯吸引了三名格蘭傑的注意力。「我想我最好到門外去，這樣你們可以……敘舊。在這之後，唔，如果你們想在學校裏參觀一番，鑒於赫敏需要準備第三場考驗，我將很高興作為你的向導。」

　　「是的……好的，我們確實需要。」艾瑪回答。

　　萊姆斯給了赫敏一個繃緊的微笑。「那就待會見。」在他離開後，房門隨之關上，赫敏不得不轉身麵對父母的審訊。

　　「現在，」她爸爸說，「校長大驚小怪地搞這些幹什麼？」

　　赫敏心裏為開啟這一話題而有些畏縮。

　　***

　　在過了大約一小時後，當萊姆斯如約而至過來赫敏的父母參觀學校時，赫敏明顯鬆了一大口氣，終於能暫時對這兩人說再見了。至少她認為自己可以相信他對過去四年裏發生的事情會稍微謹慎一些，不至亂說。然而，她的確對萊姆斯的誠實天性有一絲擔憂。

　　她本人和父母的談話一開場就情況不佳，然後迅速惡化。赫敏最初的小騙術——聲稱關於鄧布利多的指控是沒有根據的、隻是出於政治目的——僅僅是引發了魔法世界死板而難以流通的等級製度的更多質詢。

　　然後兩人就開始詢問三強爭霸賽的事宜……赫敏知道爸爸媽媽隻是是想讓他們唯一的孩子過得幸福，但這些質詢卻隻會將兩代人之間的裂痕不斷擴大。她毫不懷疑他們也看見了其間的深淵。

　　想在一封家書裏隱藏事實的全部是很容易的；然而在扭捏地回答當麵質問時就沒那麼簡單了。赫敏覺得自己已經避開了最糟糕的話題，尤其是避免了提到任何邪惡的陰謀。然而即便如此，由於越來越多的真相被曝光，她看出父母眼中的憂慮也愈發強烈。

　　赫敏試圖用比較愉快的故事掩蓋自己在霍格沃茨期間遭遇的不愉快的意外事件，尤其是關於朋友們的，並且發現自己在談論其中某一人時費了明顯更多的口水。當赫敏告訴他們聖誕舞會的故事時，母親給了她一個了然的微笑，並堅持讓她找機會把這個和自己女兒在一起混了這麼久的、名叫哈利的家夥介紹給他們認識一下。

　　然而到最後，赫敏還是有了一種很不安的感覺。如果她在第三場考驗出現意外，她知道自己在霍格沃茨的未來將再次成為需要討論的話題；然而等到那時，她的父母將有充足的脾氣作為彈藥打爆她可能的辯駁。

　　當然，前提是她沒掛掉。「意外」在三強爭霸賽這個語境下，包含的結果可不多。

　　她隻希望父母不會無意中碰到馬爾福或任何他的純血統至上主義者同夥。

　　就好像還不夠亂似的，赫敏的大腦又開始天旋地轉。那種固執的頭痛又發作了。她現在隻想縮在陰暗的角落裏大哭一場。

　　然而她的實際行為卻與此截然相反。

　　參賽選手及其家人收到了一頓特別午餐的招待。至少這讓格蘭傑一家免於冒馬爾福的侮辱以及羅恩的吃相這雙重風險。

　　氣氛十分緊張。德拉庫爾一家顯然還在因為加布麗的『綁架』事件對馬克西姆夫人大發雷霆。維克多的父親怒視著所有人，無疑是相信在場所有的外人都在一起密謀奪走他為之自豪、視為榮耀的兒子。維克多對將父母置於如此境地感到十分尷尬。

　　阿莫斯·迪戈裏似乎並不比馬爾福強多少。他對她父母所發表的『塞德裏克才是霍格沃茨真正的勇士』一類言論盡管並非為三名格蘭傑所反對，但還是表現出極大的侮辱，以致赫敏的父親臉頰漲成豬肝色。隻是因為塞德裏克禮貌的舉止談吐以及他母親安慰的話語才阻止了不體麵的情況出現。

　　在這些時候，赫敏能做的僅僅是雙手抱頭。情況似乎從很糟逐漸滑向更糟。

　　至少，麥格和萊姆斯竭盡全力想說明赫敏是一位怎樣優秀的學生，並且迄今為止在爭霸賽中表現得有多出色。然而當麥格被一些關於巨龍的刁鑽問題纏住時，連這種努力也事與願違。

　　裂痕擴大了。

　　等到午宴結束，連嚴酷的比賽似乎都更有吸引力了。赫敏不得不離席為第三場考驗更衣和準備成了一種寶貴的解脫。她選了一套式樣簡單的麻瓜T恤配牛仔褲，腳上穿著遠足靴，外麵又罩了一件毛衣、以防傍晚天氣轉涼。隨後她想起哈利的禮物，便將T恤換成他的魁地奇球衣，然後粗略檢查一番。令她驚訝的是，她並未因過於悶熱而感到不適，或許是因為球衣上施了些與魁地奇有關的魔咒吧。

　　然而與魁地奇比賽中的哈利不同，她並不是為了贏而參賽。她將思緒放回考驗上。她需要的隻是開始比賽，然後就可以放棄。

　　不，這樣幫不上哈利。

　　赫敏對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她非得贏下這場該死的比賽嗎？

　　是的。

　　這份雄心完全沒有與之相匹配的計劃。她毫無頭緒。

　　你能贏的。你會贏的。

　　赫敏搖搖頭，導致腦袋再次傳來刺痛。為什麼她突然把自己當做可能的勝利者？

　　因為你是最好的。你應當獲勝。

　　不，她不是，也不應該。『把注意力集中在手頭的要務上。』

　　赫敏離開城堡，走進六月下旬下午的明媚陽光中。人群已開始穿過草坪走向魁地奇看台和迷宮。幾座臨時看台也被搭起；這些似乎十分笨拙而脆弱的建築物隻能靠魔法來維持其矗立。除了送別四位勇士以外，人們並不需要著急，因為終章 將一直到下午晚些時候、甚至剛到傍晚時分才會奏響。在蘇格蘭北部，夏至日的陽光可是很充沛的。

　　看台後麵那幾排座位似乎生意十分興隆。黃油啤酒貨攤已經擠滿了顧客，其它小吃攤也人滿為患，比如咬一口就會哼哼叫的甜甜圈以及永不融化的冰激淩聖代。另有一批商販在售賣各式各樣的小擺設、紀念品以及小藏品。赫敏覺得這些幹擾項將在她幾小時後在迷宮中穿梭奮戰時，讓觀眾們保持愉快的情緒。

　　赫敏找到了她的父母——父親正不斷憂心忡忡地低頭看著這明顯是臨時搭建的構築物——正和哈利以及一群韋斯萊圍成一小圈：羅恩、金妮、弗雷德和喬治是她預料到的；比爾是意外之喜，盡管她發現對方的注意力正在別處，或許是芙蓉那裏。最後的家庭成員則是更大的麻煩。

　　赫敏冷淡地與莫莉打了聲招呼，並因此從父母那裏受到兩份不滿的斜覷。

　　「我們剛和韋斯萊夫人講了麗塔·斯基特的事。」哈利解釋道，「還有她寫的那些垃圾。」

　　「並告訴她最好一個字都別信。」金妮補充道。

　　「好吧，是的，親愛的。」莫莉咕噥一聲。「盡管你穿的這間衣服真的很有趣，赫敏。」

　　看到赫敏肩部繡的人名，艾瑪·格蘭傑一挑眉。她的目光在飄向赫敏時有些閃爍，然後看向哈利，最後又回到女兒身上。兩個年輕人都臉紅了。丹·格蘭傑臉上的紅暈則似乎是另一種情緒引起的。

　　草坪斜坡下方稍遠處幸運地按時發生的一起騷亂讓赫敏免於承受更多的尷尬，戴著石灰綠圓頂禮帽的魔法部部長親自趕到了賽場。在看到珀西高傲地大步走過、故意無視了母親及兄弟們時，莫莉忍住了一聲抽噎。根據弗雷德和喬治對他們母親的理解，這或許是件好事。

　　在另一邊，赫敏看到了盧修斯·馬爾福；陪在他身邊的是他兒子以及一位有貴族氣質的高挑金發女人——隻可能是他的妻子。她希望自己的父母能遠遠避開那三人。

　　盡管如此，在這點上她什麼也做不了。馬上就要差一刻三點了。赫敏得走了。

　　她從兩位最年輕的韋斯萊那裏得到了祝好運的擁抱，然後有幾分失望地收獲了哈利那份。她渴望得到第二個好運之吻，但或許當著父母麵，小心即大勇。她倒是從父母那裏得到了吻別；母親的擁抱則給了兩位格蘭傑女人一個流淚的機會。

　　她也在她的兩個男孩耳邊各自耳語了一句指示。

　　給羅恩的那條簡單卻重要：「替我看著點巴蒂·克勞奇。」

　　聽到她的臨別寄語，哈利僵住了一秒，然後羞怯地笑了：「等我回來以後，我們談談，行吧？」她發誓對方明顯眼睛一亮。

　　在勇士們集合後，赫敏發現迷宮在明媚的陽光下似乎沒那麼危險而不祥了。四人尷尬地站在一起，等待比賽開始，隨後看到穆迪、弗立維和斯內普教授向他們走來，身後跟著海格。這幾人不知出於何種理由，帽子或長袍上都已許多亮紅色星星圖案。

　　盧多·巴格曼也加入了這個小團體。「這四位自告奮勇——」他被斯內普射來的一次怒視打斷了片刻，「——呃，同意擔任救生員，守候在迷宮四周。你們如果遇到任何困難、並希望得到營救，隻需要向空中發射紅色的火花，然後就會有人來找你。紅色的火花，大家聽到了？你們都知道怎麼變出紅色火花嗎？」

　　赫敏點頭。

　　「如果我們這麼做，不會失去魔法吧？」維克多問。

　　「哦，不不不——隻要你們一進入迷宮開始考驗，你們就已經圓滿完成了魔法契約。」巴格曼言之鑿鑿，「不過嘛，當然，你們都是誌在必得的，對吧？」

　　赫敏搖頭。

　　是的。

　　為什麼這些想法總是在她腦海中盤旋？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巴格曼後續的簡要指示。「……而第一個攜帶三強爭霸賽獎杯回到這裏的人將成為冠軍，當然這會受製於裁判們提出的任何申訴。」他指了下看台上四名裁判所在的小包廂。「獎杯本身是個門鑰匙，將被第一個觸碰的人激活。」

　　那人會是我！

　　啊？今天這些破事是不是把自己逼到了崩潰的邊緣？

　　「那就這樣，還有疑問嗎？沒有？很好。」巴格曼又看向一個更華麗的包廂，然後舉起一隻胳膊作為事先安排好的信號。赫敏看到巴蒂·克勞奇正坐在麵，僵硬得像具屍體。接著珀西·韋斯萊便站起身，對自己施了個聲音洪亮。

　　「女士們，先生們，有請魔法部長！」

　　福吉站起來對自己施了相同的咒語。

　　「男女巫師們，同胞們，今天是你們的魔法部幾個月來辛勤工作的高潮。我們不會讓一點點地方上的事務影響我們與其他國家巫師界的交流大計。」這番話讓那些不喜歡鄧布利多的評論家們發出幾聲心照不宣的輕笑。

　　「作為魔法部部長，我宣布1995年三強爭霸賽的第三場考驗、即最終考驗正式開幕！」

　　說完，福吉對巴格曼一點頭，對方立刻從選手和裁判員身邊離開，也施了個聲音洪亮。「規則很簡單。任何選手在進入迷宮後若想撤出比賽，隻需要向空中發射紅色火花作為信號。三強爭霸賽將被被安置在迷宮中央，並由各種事物守護。我們已經施了魔法，在第一名選手走距離獎杯僅剩半弗隆【注：英國賽馬長度單位，1弗隆約合201米】——也就是五鏈【注：特殊單位，1鏈約合20米】遠——時會得到提醒，以便讓大家回到坐席上觀看終點衝刺。攜帶三強爭霸賽將獎杯到這裏的選手將成為冠軍！」

　　上座率五成左右的看台隻發出了一陣短暫的掌聲。場內大多數觀眾還在痛飲黃油啤酒。

　　「目前處於領先地位的是德姆斯特朗的維克多·克魯姆……」德姆斯特朗代表團突然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他將擁有提前五分鍾的優勢，隨後則是霍格沃茨赫奇帕奇學院的塞德裏克·迪戈裏先生！」

　　巴格曼最後幾個字幾乎被塞德裏克的親屬們用魔法增強過的掌聲淹沒了。赫敏看到選手席上的阿莫斯·迪戈裏正踮起腳尖、雙手舉在頭頂做出勝利的手勢。她好奇塞德裏克對這番表演有何感想；目光轉過去，他似乎有些分心，幾乎不知道這陣歡呼是針對他的。

　　「再隔五分鍾後，布斯巴頓的勇士芙蓉·德拉庫爾小姐也會進入迷宮。」赫敏再次聽到對方的女性親屬發出的稍顯尖銳的歡呼，是不是還被一兩聲挑逗的口哨打斷。

　　「最後，是我們最年輕的、英勇的選手，霍格沃茨格蘭芬多學院的赫敏·格蘭傑小姐！」

　　一陣強烈的掌聲伴隨著手腳齊聲敲擊木質看台的鈍響令她大吃一驚。一張自製的條幅上印著「祝赫敏好運！」，字母的顏色在紅金之間不斷轉換。她尷尬地抬起手表示了然，然後向父母那邊一揮手。

　　「格蘭傑小姐將最後參加比賽，比德拉庫爾小姐晚12分鍾。」

　　所以維克多會領先22分鍾……他會是個危險的對手。

　　赫敏發覺自己正專注地獨自哪個好維克多。對方也注意到了，通常泰然自若的臉上閃過一瞬間的迷惑。她搖搖頭，用口型對他說了句「抱歉」。他頷首示意。

　　她腦子裏在想什麼？

　　穆迪正和塞德裏克小聲交談；海格則晃悠悠地湊到她身邊。「祝你好運，赫敏。」

　　「好運？好運在這件事上屁用沒有！」穆迪一瘸一拐地離開塞德裏克，嘴上聲稱。「你知道該幹什麼吧，格蘭傑？」她突兀地一點頭。穆迪湊過來俯身。「你得小心那個克魯姆。迪戈裏對付不了他，法國□□也完全比不上你。」

　　赫敏發覺自己點頭讚同時更加真誠了。她再次搖頭，仿佛想從肉體上驅逐這些頑皮的歪念頭。這該死的頭痛……

　　「那麼，波特昨晚和你談了嗎？」穆迪問。

　　赫敏一時有點不知所措。「唔，是的，以一種……」她準備解釋。

　　巴格曼打斷了他們奇怪的交流。「現在，要記住，如果遇到麻煩，就用紅色信號，明白？好不好？那我們就開始吧。」看到巴格曼抬手，穆迪轉身離開。「聽我指令，克魯姆先生。」維克多蜷伏在地，伴隨著巴格曼一聲口哨衝進了陰影籠罩的迷宮中。

　　赫敏在等候時，一秒鍾被拉長到一分鍾、然後是一小時。她看著塞德裏克以及其後的芙蓉衝進黑暗。最後，巴格曼將她帶到了入口。

　　「祝好運，格蘭傑小姐；聽我指令。」

　　22分鍾。這個赤字可不容易挽回。

　　在口哨的示意下，赫敏衝進了陰影。

　　真是詭異。萬裏無雲的明媚藍天就在她頭頂，然而這裏麵卻幾乎全部覆蓋在巨大的樹籬投下的陰影中，仿佛現在是黑夜。赫敏現在很高興自己穿了哈利的球衣，因為迷宮裏冷得十分反季節。

　　赫敏也注意到這裏麵寂靜得令人不安，除了一種奇怪的沙沙聲——她估計這肯定是微風吹拂樹籬的聲音。她與外部世界徹底隔絕了；外麵熙熙攘攘的人群發出的聲音在這裏完全聽不到。

　　一進入迷宮，她原本想立刻放棄的打算便屈服於與生俱來的爭強好勝心理以及命運對她保護哈利做出的更進一步要求上。

　　赫敏的基本戰略就是采用一條簡單而不朽的辦法穿越迷宮。選擇一個方向，每次都向那邊轉。最終你一定會找到出口；希望她能第一個找到迷宮中心的獎杯。

　　在最初的路口，赫敏選擇了左側——按照魔法界的習俗是凶門——下一個路口也一樣。

　　迄今為止，她完全沒看到任何魔法障礙。

　　再次轉過一個路口，她徑直跑進了一大群亮藍色的康沃爾郡小精靈中。其中一部分向她發起俯衝，抓住她的頭發、攥住她的胳膊。赫敏實在無法把拿著魔杖的手抬到足夠高來施法定住這群怪物，然而她卻可以落到地上打個滾，迫使小精靈們在被碾成肉泥前鬆手。又滾了幾步後，赫敏一躍而起。

　　這些東西太分散了，讓她無法一鍋端。「飛鳥群群！萬彈齊發！」

　　一大堆金絲雀憑空從她的杖尖出現。它們立刻開始對付小精靈，向它們發起衝鋒，把這些既惱人又憤怒的生物聚成一團；同時赫敏則把奇怪的掉隊者和凶猛的襲擊者用簡單的防禦咒擊落。

　　「全部定身！」想起二年級的經曆，她吼道。小精靈們凝住了，一動不動地懸在空中。咒語並不影響它們說話的能力，因而這些家夥向她投來聽上去像極了侮辱的話。

　　「至少比『討厭的小精靈別來煩我』好使。」她嘟囔一聲，惱火自己竟險些栽在如此低級的威脅上。她小心地在憤怒的精靈中躲閃騰挪，找到一條路穿過它們。在通過之後，她的確考慮過給這些精靈解凍，但考慮到它們目前的態度，這些東西很可能一直跟著她、準備再次襲擊。還是別給自己添麻煩了。

　　同時，魔法變出的金絲雀聚集在四周的樹籬上，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很奇怪，她練習時可從未發生這種事情。她繼續前行，又轉向左側。金絲雀跟在身後，裏麵還混了些烏鴉、海鷗、甚至幾隻貓頭鷹。她無視了它們。

　　突然，一隻海鷗呼嘯著向她俯衝而來，鳥喙在她頭頂留下一道惡心的傷口。「嘿！」赫敏一邊尖叫一邊抱頭鼠竄。這些鳥似乎突然變得更加凶惡了，開始在四周的樹籬深處大聲聒噪不止。又一隻衝向她——她自己的一隻金絲雀。

　　「障礙重重！」赫敏施咒了。金絲雀突然轉向，但一個更大的威脅—一隻體型碩大的倉鴞—從右側撲下來。

　　「粉身碎骨！」她將其炸成了從天而降的羽毛雨。然而這毫無用處。一隻接一隻的瘋鳥披著羽毛衝向她。她低頭，翻滾，用咒語還擊，試圖找掩體。地上堆滿了它們的屍體，然而鳥群還在向她發起衝鋒——數量多得讓她看不清。

　　一隻烏鴉在撕扯哈利的球衣袖口。一隻歐椋鳥則試圖啄她的眼睛。在絕望中，赫敏從某部老電影裏獲得了靈感，變出一個……憑空而生、閃閃發光的寶藍色警察崗亭。和電影裏不完全一樣，但足夠了。

　　赫敏耳邊響起陣陣刺耳的鳥鳴，連忙把魔杖舉在頭頂攻擊，並從與現實相違背的向內打開的木門鑽進崗亭，獲得了臨時庇護，然後砰地一聲關上門。幾次咒語攻擊和揮手拍打將幾隻四處遊蕩、占據了在崗亭內顯得比外麵大得多空間的鳥擊落。她粗重地喘息，清理著頭頂的羽毛。那些長翅膀的俯衝轟炸機讓她大為光火。

　　這座迷宮顯然可以用她自己的魔法來反製她。她得小心了。她該怎麼做才不會讓情況惡化？一些相對無害和惰性的咒語？

　　連續的打擊停止了，但赫敏不抱任何幻想。鳥群還在外麵，等待她再次出現。她不能被困在這裏！

　　赫敏準備好魔杖，一手握住門把手。她剛把門拉開，便喊了一句「清水如泉！」這是條六年級的咒語，不過提前閱讀從來難不倒她。

　　一陣水幕應聲出現。赫敏開始衝刺，一路上將魔杖舉到頭頂，讓水幕圍繞在她身邊，就像一座提供絕好庇護的瀑布。

　　她跑了幾秒鍾，盡管感覺上似乎漫長得多，直到發覺自己不再遭受襲擊。赫敏渾身濕透地轉身，將魔杖指向來路。她用了一次定位咒，得知自己沿著灌木籬牆走了距離那個熟悉的警察崗亭大約一百英尺遠，然而鳥群已經消失。連它們掉在浸濕的地上的屍體都不見了。

　　仔細一想，她是不是一直在迷宮的同一個地方打轉？在鳥群襲擊前，她可不記得這裏有這麼長一段直路。

　　她回頭向亭子走去，卻突然停下腳步，因為那邊傳來一陣響亮的沙沙聲，仿佛一棵大樹正在經受狂風暴雨的洗禮。

　　聲音中止了。這會赫敏警惕地緩步前行，準備麵對威脅。

　　除非前麵並沒有真正的威脅。樹籬的一部分轉向右側，擋住了之前向右的路口，卻在左側留下了新開口。赫敏停下來檢查了一下籬笆：它們的根係顯然在地下紮得很深。

　　她隻能得出一個結論：這些巨大的樹籬可以像霍格沃茨的樓梯一樣移動。她那永遠左轉的簡單策略基本沒什麼用。可還沒等想出新辦法，赫敏便感覺自己急切地想前進。

　　太慢了！克魯姆會把她遠遠落下的。

　　『這不重要。』赫敏告訴自己。

　　你能贏！你能成為三強爭霸賽勇士。

　　『愚蠢的想法。勝利並不重要。』

　　勝利是唯一的目標！

　　『停！』

　　赫敏對這段惱人的內心對話感到疑惑。她什麼時候開始覺得自己是個天才競爭者了？

　　她繼續向前，然而一陣刺鼻的氣味卻比視覺更早地提醒她接下來要麵對什麼挑戰。她轉頭望去，然而另一扇樹籬又移動了，將她堵在了死胡同裏。唯一的出路被擋住了……

　　一隻三米高的巨怪揮舞著一根比她還大的棍子衝她咆哮，一跺腳便進入視野。如果非要說，這隻巨怪隻會比很久以前在那間盥洗室裏險些殺死她的那隻更大、更憤怒、更臭。

　　「羽加迪姆勒維奧薩！」她試圖使用被之前的經曆證明有效的咒語。

　　沒那麼走運。這回這隻淌口水的怪物把棍子握得更牢了：木棍先被她的魔咒抓起一點，又被對方奪回，隨後重重揮向警察崗亭，將其砸成齏粉。在響亮的碎裂聲和一道華麗的閃光中中，寶藍色的構築物瞬間消失。

　　呆滯的巨怪後退一步，險些滑倒在泥濘的地上。它踉蹌著向前走，然後這會真的摔倒了，不過隻是一條腿而已。這隻巨怪似乎也比一年級遇到那隻更蠢，如果它們還能的話。

　　巨怪憤怒地咆哮一聲，自己支著地麵站起身，向赫敏追過來。她用了一條蜇人咒還擊，卻隻增加了它的怒火。

　　她再次考慮要不要發射紅色火花，然而一種念頭阻止了她。你能做得更好——隻是一隻巨怪而已。

　　巨怪再次滑倒，這讓赫敏有了個主意。她垂下魔杖。「觸變搖融！」她對那隻野獸腳下的地麵施了道咒語。之前隻能算泥濘的土地立刻變成了流沙。巨怪立刻陷進去，先是沒到膝蓋，然後是腰際，最後是胸口。它扔掉木棒瘋狂地掙紮，完全忘記了眼前的獵物，把注意力集中在眼下更迫切的生存問題上。

　　「幹燥！」赫敏用了條脫水咒在巨怪左側開辟出一條道路，然後蹦蹦跳跳地從巨怪的來路離開。赫敏再次前進，擔心被落在後麵。轉過幾個被綠色的高牆遮蔽的轉角後，赫敏震驚地發現來路被完全一樣地那群定在空中的康沃爾郡小精靈攔住了。她確信自己選擇了完全相反的方向，然而或許她對路線判斷有誤；或許籬笆再次轉向了。是時候走回頭路了……如果她能做到的話。

　　當她徑直衝進同一幅凍結的活人畫時，赫敏知道事情有些不對勁。這在幾何學和地理學上都不可能，因為她現在發現自己就是從目前所在的這個位置逃出精靈群的。

　　為了確認，赫敏在繁茂的綠草上燒出了一個箭頭，指向準備離開的方位。她大步走過去：一次九十度左轉彎，然後向右轉直角彎，接著……

　　箭頭迎麵指著她。

　　赫敏又施了一條凍結咒，確保小精靈們保持充分休眠，然後選擇相反的方向繼續前行。映入眼簾的是一陣藍色的陰雲，很快就變成同一群康沃爾郡小精靈。指向她的箭頭表明，她又回到了起點。

　　赫敏思考目前所處的窘境。這是個循環怪圈，在時間和空間上都不可打破，是一個四維的麥比烏斯圈，讓她無法逃離其中，正像那個荷蘭人埃舍爾畫的石板畫。

　　這座迷宮是不是又一次把她施的魔法返還給她自己了？在遇到巨怪以前，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否則一切都說不通。如果這隻是單純地為了困住她，作為比賽的一個環節，那這有什麼意義？她完全沒感覺自己落入了陷阱，所以難道這是在考驗她躲避障礙的能力嗎？還有，如果不可能逃離，那這算是考察什麼技能？

　　『讓我們先試試最簡單的選擇。』

　　「攝使顯影！阿拉霍洞開！」

　　沒反應。赫敏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魔杖。這將會是最不體麵的結局，像隻籠子裏的倉鼠一樣被困住，奔跑卻永遠無法到達任何地方。

　　還好她比較耐心，她分析道，這和大多數巫師不一樣……

　　這會是答案嗎？

　　赫敏知道巫師總是過於依賴魔法。他們通常缺乏邏輯，因為魔法並非建立在前者之上。由於用幾條簡單的咒語就能得到想要的東西，他們也經常缺乏耐心。

　　或許如果她等一會……畢竟，現在她也做不了別的。

　　她用印度人的姿勢在草地上坐下。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盡管不斷提醒自己耐心是一種寶貴的品質，赫敏還是發覺自己很快就站起身，開始在這段走廊裏踱步。魔法的直接性的確有好處。

　　伴隨著一陣嚇了她一跳的嘎吱聲，一扇樹籬移到一旁，露出了另一條能讓她遠離這些凍結的小精靈同伴的路線。赫敏小心翼翼地做了第二個箭頭——這回在頭部多劃了一道以區分前一個——然後堅定地大步走過去。

　　赫敏的下一次左轉讓她麵臨了一座阻擋她前行的奇怪障礙。這至少表明她已經逃出了循環怪圈。

　　兩側的樹籬之間拉起一道道繩索，中間打著無數一模一樣的結。這個場景讓她想起在原來的小學練習爬繩。她從未想過在那之後還會爬這玩意，因為比起體育課她更喜歡讀書。

　　現在可不是開始上課的好時機。

　　赫敏轉過身，再次聽到那陣不詳的沙沙聲。有東西在尾隨她。

　　赫敏抽出魔杖，回到剛轉過的拐角，卻發現自己再次麵對一堵堅實樹籬。這個不停變化的迷宮再次切斷了她的退路，移動樹籬自發地改變了她走過的路。

　　正如麵對巨怪那樣，她再次隻剩下前進這一條路。

　　『沒必要的。』赫敏想。她舉起魔杖。迷宮中心就在學校南端。

　　「為我指路！」四點探針咒指引她左轉。然而迷宮中央應該在她右側。正好對著一堵厚實的籬笆。

　　『我覺得這沒什麼用。』

　　赫敏將魔杖瞄準籬笆底部。

　　「粉身碎骨！」

　　魔咒準確地命中目標，然後反彈回赫敏的方向，仿佛打在了鏡子上。她驚叫著低頭躲避，然後摔倒在地。魔咒呼嘯著打到了對麵。

　　神色慌張、頭發略顯散亂的赫敏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驕傲心和屁股一樣被撞得滿是青腫。

　　『一想就知道，這和上次考驗那會一樣不會有效。』赫敏嘟囔。她不滿地看了繩網一眼。『所以，這就是唯一的路了。好吧，我猜這不會像看上去那麼簡單。』

　　沒有跡象表明這張繩網是不是真的隻由繩索組成。赫敏先嚐試把道路徹底清開：先是把一根樹枝變成鋒利的小刀，再試著又用了一條粉碎咒，但都沒有成功。

　　『所以，這些是魔法繩索。』

　　心中做好最壞的打算，赫敏先把一隻腳踩在最低的繩子上，然後用空閑的手緊緊抓住它。沒有發生任何意外。

　　她的另一隻腳也離開地麵，在下一根水平的繩子上找到了落點。她一直保持用空出那隻手緊緊握住繩子。

　　太緊了。

　　赫敏移動手部的嚐試沒有成功。不過當瞥向左邊時，她發覺幾條繩子自發纏繞在她的手腕上，緊緊抓住了她的胳膊。

　　接著又有什麼東西在她的大腿上蜿蜒。低頭一看，原來是另一條繩子蛇行爬上了她的左腿。隨著其拉力加大，她感覺自己正被撕扯。又一根繩子緊緊纏住了她的右腳踝，十分有效地將她像一隻蒼蠅或芙蓉·德拉庫爾一樣困在了蜘蛛網中。

　　至少她拿魔杖的手還是自由的。然而隨著又一根繩子纏住她脖頸，赫敏隻好顫抖地將魔杖瞄準自己。她也不敢說自己的咒語到底能擊中繩網還是自己身體某個部分；然而由於脖子上的套索開始收緊，她已別無選擇。

　　突然，她重重摔落在地。至少這次摔落隻有幾英尺高。她將球衣上那些意大利麵拍掉。將繩索變成意大利麵導致了整張繩網因不堪自己的重負而垮塌。【注：spaghetti，意大利麵，在英語口語中還有難解的繩結之意。作者應該是由此獲得靈感。】

　　障礙被掃清了。赫敏前進的道路再次被打開。她滿意地看著自己的成果。至少羅恩會很欣賞這次特殊的變形。

　　吵鬧的沙沙聲再次響起，赫敏迅速轉身，又一次看到樹籬在移動，擋住了身後的道路。接著籬牆開始向前推進，緩慢卻勢不可當。

　　『該走了。』

　　她匆忙出發。被一道籬笆追趕可是段新奇的經曆，容不得人無精打采。

　　適可而止，赫敏決定自己或許應該放棄了。

　　不！比賽還沒有結束。

　　『從我腦袋裏滾出去！』

　　我就說你；你的好勝心。我是渴望讚賞、追求完美的赫敏·格蘭傑，知曉每個問題的答案，想在每堂課上第一個完成任務。

　　『這不是課堂。』

　　不是嗎？這和一場考試有什麼區別？

　　『我不會死在考試裏。』

　　她的大腦再次變成一團亂麻——第二次了，不斷地教唆她采取瘋狂的行動。

　　你不會死。你會贏的。

　　半空中突然傳來一陣尖叫。女性的尖叫。隻可能是芙蓉。

　　赫敏立刻開始奔跑，舉起的魔杖能提供一點照明。她又轉過一個拐角……

　　……然後徑直闖入一團將她徹底包裹的金色迷霧。

　　赫敏的世界立刻來了個軸對稱翻轉。這種不知名的魔咒將她的雙腳抓到天上，讓她在半空中翻了個跟頭。她一下子變成了大頭朝下，頭發和胳膊被重力拉向地麵……

　　……不對，是向天空。

　　赫敏迷惑了，抬頭看著雙腳。或者說是低頭？因為她的雙腳似乎仍然結實地踩在地上。然而卻在頭頂。

　　在赫敏試圖搞清楚是什麼改變了重力法則時，血液開始向頭部倒流。如果她雙腳離地，她會垂直落下——或飛上——下方的——或上方的天空嗎？

　　這種想法太過理論化。赫敏無法彎腰摸到自己的腳。她能做的僅僅是讓腰部以上的身體晃動，而且即便是這種努力也讓她既痛苦又疲憊。最終，她隻能放任身體懸在空中——好吧，至少現在方向很明確。

　　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雙腳離開地麵。不讓任何東西將自己頭頂或腳底固定住。

　　赫敏小心地瞄準靴子。

　　「消影無蹤！」她的鞋帶消失了，身體的重量逐漸克服了逐漸鬆開的靴子。

　　赫敏張開雙手，希望能阻止降落，假設會有東西讓自己摔在上麵！

　　她的雙腳慢慢獲得自由。突然，她飛上……落下到……不知什麼東西上。

　　隻過了一瞬間，她便跌倒在某個令她欣慰的硬東西上，感覺像是大地。不幸的是，她的胳膊並未不清楚職責所在；這導致了她那總是被濫用的鼻子先一步做出了接觸。

　　「哎呦！」

　　堅實的土地給了她一次重擊。至少這次她感覺鼻子沒摔斷，但還是傳來一陣劇痛，並讓她雙眼流淚。被遺棄的靴子就躺在幾英寸之外。

　　鼻青臉腫的赫敏在球衣上找到一根頭發，將其變形成兩根長長的靴帶，然後把登山靴重新穿好。

　　前方傳來一陣響亮的碎裂聲。赫敏知道沒工夫處理自己的儀表了。她又施了一遍『熒光閃爍』來照亮路，然後接著奔跑。

　　她再次聽到哢嚓一聲。這回緊隨其後的是升到空中的一小團橙色煙霧。

　　赫敏在下一個T字路口急刹車，險些在撞到樹籬後被彈到一隻巨大的炸尾螺身上。這隻可比海格在課上展示的那些大得多，很可能是一隻成熟的個體。

　　「昏昏倒地！」昏迷咒被它裝甲胸部攤開，相反卻激怒了這隻野獸。它立刻以牙還牙，隨著尾部爆裂的噴氣衝向襲擊者。

　　「鐵甲護身！」赫敏的防護咒讓火焰徑直衝向旁邊的樹籬；籬笆有點冒煙，但除此之外似乎沒受幹擾。

　　炸尾螺凶狠地向前一突。赫敏得找出通過這玩意的辦法。在這場考驗中，唯一的出路就是向前。

　　她並沒有掌握任何可以刺穿其厚重甲殼的咒語，而且也懷疑自己的瞄準技術並不足以擊中掩蓋在其下不受保護的肉質部分。

　　有那麼一瞬間，她考慮過把這隻野獸翻過來，就像剛才她眼中的世界那樣。不幸的是，她並不知道該怎麼變出那種金色的迷霧。她的思考被炸尾螺噴出的另一道火焰打斷了。

　　「擊退！」這種決鬥用的咒語像昏迷咒一樣對這種生物沒多大用。

　　赫敏後退幾步，魔杖瞄準炸尾螺衝過來的路徑，然後重複之前的操作。

　　「清水如泉！」又一陣瀑布似的水流從魔杖中噴出，徹底浸濕了炸尾螺剛踏足的草地。

　　現在就是真正困難的部分了。

　　「水晶冰雕！」炸尾螺腳下的草坪變成了冰霜，讓其不得不用短粗的節肢死死抓地。它失敗了，開始攤開肢體呈逆時針不斷旋轉，完全無法站起來或者控製方向。

　　真遺憾，赫敏想，地麵太平整了，以致『滑道立現』完全無效。她真想變出一道斜坡讓炸尾螺從她身邊滑走。鑒於這辦法不能用，她隻好用更多的水浸泡炸尾螺，並準備再施一次冰凍咒。

　　「冰封禁錮！」

　　炸尾螺立刻消失在一英尺厚的一塊冰坨中。赫敏謹慎地看著它掙紮了幾秒後、終於不再抽搐。當她經過時，冰塊的一部分開始碎裂和抖動。又一道火焰噴向空中，被她將將低頭躲過。

　　時間在流逝。赫敏相信自己的好運和魔法能力，猛地衝向仍被大冰坨困住的炸尾螺，趁其沒能噴出又一道火焰時通過。她剛越過炸尾螺滑溜的脊背，便將靴底變成了冰爪。在搖晃著跨過兩步後，她繞開了被固定的尾巴及其刺針，然後直接跳上其後背，最後以一次相當悲劇的前滾翻收尾，既避免了釘鞋紮進甲殼，也成功停下腳步。

　　赫敏粗重地喘息，站起身取消了靴底的魔咒。她十分興奮，卻仍嚇得不敢恢複理智，隻是愣愣地盯著幾乎殘廢的炸尾螺。她不能讓其一直凍著；這很可能將它害死。她施了一條緩效溫暖咒，可以將炸尾螺一點點解放出來。不過到那時她已經走得足夠遠了。

　　她還準備事後和海格嚴肅地談談。

　　迷宮裏一片寂靜。赫敏失去了尖叫聲的方位。她希望芙蓉僅僅是被一些惡心的東西驚嚇到，而非屈從於更加可怕的命運。

　　當赫敏再次轉過一個轉角、險些被一座低矮的障礙絆倒時，這幾分希望便立刻消失。她摔倒在地，心裏責罵自己既缺乏智慧又不夠警惕，翻身準備麵對新出現的威脅。

　　並沒有什麼威脅。

　　芙蓉·德拉庫爾躺在一堵樹籬底下，似乎失去了意識。赫敏檢查了下附近有無直接威脅。

　　「熒光閃爍增強！」

　　這片區域沐浴在明亮的藍白色光暈中。任何一處陰暗的角落裏似乎都沒有埋伏著敵人。

　　赫敏小心地靠近俯臥在地的法國女孩。她檢查了一下，欣慰地發現芙蓉仍有呼吸；至少這是個好消息。她並沒能發現任何明顯的傷口。

　　「快快複蘇！」芙蓉紋絲不動。不管她遭受了什麼，至少遠不止一條簡單的昏迷咒。

　　「芙蓉·德拉庫爾的魔杖飛來！」一根條形物從附近的矮灌木叢中飛向空中，呼嘯著落入赫敏張開的左手。她並不知道用自己的魔杖發射火花信號會不會導致取消資格，但她可以用芙蓉的魔杖為這個法國女人尋求幫助。她將其舉向天空。

　　「P…P…」【注：赫敏忘記的咒語應該是Periculum，遇險。】

　　『該死，咒語是什麼！』

　　赫敏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忘記了書上一條最簡單的咒語；巴格曼在比賽開始前幾分鍾還重申過。她以前從未讓一條在書上讀到過的咒語如此輕易地從腦海中溜走。

　　即便一年級新生都能用魔杖召喚火花。這太荒唐了！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想辦法解決問題。我確定首字母是P……又或者是R…？快點，格蘭傑，想！想啊！』

　　她惱火地一拳捶在地上。

　　『Red……rouge……rougio？【注：都表示紅色，分別為英文、法文、拉丁文。】』

　　她將最後一個詞大聲喊出，然而魔杖毫無反應。

　　『或許是魔杖的問題？可能用自己的魔杖就能想起來了。』

　　「淺紅！【注：拉丁文。】」

　　沒用。

　　「鳥羽紅！深紅！癬紅！」赫敏開啟頭腦風暴，尋找一切與紅色有關的形容詞。

　　「紅色火花！」現在她開始絕望了。

　　『一個該死的簡單咒語。一個簡單的咒語。你要崩潰了，格蘭傑，趕緊靜下心！』

　　「紅色火箭！該死的緋紅火花！」她都快要氣哭了。「朱紅……哦，該死該死該死！」她抬起腳，重重地跺下去，心裏滿是懊惱。

　　或許是另一種顏色？「銀色！」一陣銀色的火花直躥雲霄。

　　「快點；快點，你個傻屌！」赫敏怒了。

　　還是沒用。

　　「救命！救命！」赫敏用最大的聲音叫喊，「有選手受傷了！」她對自己施了個聲音洪亮。「選手受傷，失去意識！救命！立刻救援！」

　　仍舊毫無作用。她等了幾分鍾，還是一樣。

　　他們要不是聽不見，要不就是故意無視她。不管是那種，赫敏都沒見有人來。

　　低頭看向躺在地上的芙蓉時，赫敏警覺地注意到樹籬下麵一些根係和枝條開始懷著明顯惡毒的動機爬上這位布斯巴頓勇士的四肢。它們纏住了芙蓉的一隻胳膊，現在正一英寸接一英寸地將她從開始的位置拉向籬笆。

　　赫敏立刻伸出魔杖。「粉身碎骨！粉身碎骨！」僅此一次，她的咒語對這些綠色植物有了點效果。它們捕獲芙蓉用的枝條立刻幹脆利落地被切斷。然而就在這些卷曲的樹枝撤退時，新長出的一批又開始伸向這位假定的受害者。

　　『好極了。我不能把她丟在這裏。』

　　你當然可以。這是一場比賽。她已經出局了。

　　『我不能拋下任何人……而且我為什麼在和自己炒焦？』

　　因為你知道我是對的。

　　『閉嘴！』

　　「趕屍！」她讓芙蓉的身體漂起來，開始用過於緩慢的速度在迷宮裏前進。

　　你會輸掉的。換做她會拋棄你的。

　　赫敏好奇她怎麼會對羅恩那些垃圾話裏的詞彙掌握得這麼好。在接下來的幾分鍾裏，她不停地使用它們。

　　***

　　在轉過迷宮裏那些鋒銳的直角彎時，她似乎要花費好幾個小時才能艱難跋涉過去，因為她需要用魔杖的細微調整維持芙蓉毫無知覺的身體緩緩飄在身前，時不時還得與自己的意識爭吵。盡管如此，赫敏還是很高興目前為止沒有什麼東西來攻擊她。

　　然而當她再次轉過這座似乎永無止境的該死迷宮的又一個轉角時，她看到了另一個倒在地上的人影。那人隻能是塞德裏克或維克多！由於比安全的速度略顯匆忙，赫敏在走過去時不慎讓芙蓉的身體輕輕撞到了地麵。

　　這位和預期一樣是男性的傷亡人員臉朝下趴在地上。赫敏搬起一側肩膀，將他翻過來。

　　「哦，梅林啊，不！」她尖叫一聲。

　　哈利·波特毫無生機的不瞑雙目就在她麵前。

　　「不！」赫敏再次發出尖叫，然後將魔杖指向天空，卻再一次驚恐地發覺自己仍然無法想起發射紅色火花的該死咒語。她在最關鍵的時候掉鏈子了。

　　她瘋狂地想找到哈利的脈搏，卻在頸動脈上毫無收獲。低頭瞥了一樣胸口讓她確信了最糟的情況——完全沒有起伏。當她把耳朵貼在他冰冷青紫的嘴唇上時，她沒有聽到哪怕最輕微的一絲呼吸聲。

　　赫敏不知道自己的朋友遭遇了怎樣的變故，自己在治療魔法方麵又所學甚少，隻好瘋狂地回歸半記半忘的麻瓜急救術。為了讓自己不要心碎而亡，她將嘴唇貼在哈利的嘴上，並用臉頰堵住對方鼻孔，然後設法為他的肺部充氣，然後開始一套15次的胸部按壓。

　　「該死，哈利，呼吸啊！」她一邊努力一邊祈禱。又是幾次充氣，以及一係列心肺複蘇，用力地按在他的胸骨下方。當聽到他胸骨斷裂聲時，她痛呼一聲，卻沒有停止。

　　她拒絕在還有一線希望時徹底失去他。

　　「哈利，求你了，為我呼吸吧。」她泣不成聲地乞求，「我—我—我愛你……」她的呼吸開始因摻入情緒以及用力的動作而變得粗重刺耳。哈利的皮膚寒冷而黏濕。「梅林，求你了……」

　　這隻可能是殺戮咒的結果，她的理性思維告訴她；同時她的感性思維則尖叫著讓另一半閉嘴。哈利身上沒有任何傷口或疾病的跡象，隻有那冰冷而茫然的凝視與麥克尼爾的屍體十分相似。

　　「哦，哈利，求你了，回到我身邊！」她終於放棄了，跪坐在小腿上。CPR並不能將被不可饒恕咒扯出的咒語與身體重新聯結。當她意識到這點時，眼淚開始止不住地淌下：不管之前有什麼陰謀，哈利顯然已落入其中。

　　她幾乎等於親手殺了他。

　　淚珠開始滾落。她的胸口在不斷起伏，仿佛隨時會爆炸；五髒六腑則沉落到未知的深處。

　　一陣陰影從她頭頂飄過。赫敏抬起頭，一道希望的射線一時間刺穿了憂愁。

　　「麥格教—教授？」

　　或許她之前的祈禱真的帶來了救兵？或許還不太晚……

　　然而她最喜歡的老師卻抿緊嘴唇盯著自己。

　　「求您了……？如果快一點，我們或許還能救哈利。」

　　「噓，孩子，」麥格冷冷地回答，「爭霸賽對於你和波特而言已經結束。」她冰冷的目光無情地眯起。「我對你非常失望，格蘭傑。我們本來寄予厚望」

　　赫敏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東西。「但是……但是……哈利……」

　　「哦，還有，格蘭芬多扣一百分，因為你沒能拯救波特。」

　　「還有，」一個熟悉的溫和聲音插話，「你已經令人遺憾地在考驗中失敗了。」陰沉的阿不思·鄧布利多出現在視野中。「我已經為你竭盡全力，孩子，然而魔法契約還是被打破了。」

　　另一個高大卻沒表現得那麼同情的身影走到了校長身邊。「你已經被警告過後果了，格蘭傑小姐。」巴蒂·克勞奇用北極冰似的寒冷語氣說，「卡卡洛夫教授的指控已經被證實。你在三場考驗中都作了弊。你的魔法將被從肉體和靈魂兩個方麵抹去。」他怒視著赫敏。「你將立刻被霍格沃茨開除。」

　　「開除？」赫敏倒吸一口冷氣。

　　鄧布利多的雙眼缺乏一直擁有的靈動。「我恐怕我對你無法再幫助更多了。你永遠不會再見到波特先生，無論生死。你不再屬於我們世界……」他的話音逐漸沉落，然後看向屍體般慘白的同伴。「我恐怕你一直是對的，巴蒂繆斯。她就不應該被允許進入霍格沃茨，更不必說三強爭霸賽。」他悲傷而驚奇地搖頭。「真是令人失望……這麼大的浪費。」

　　「在描述她時，『失望』連開胃菜都算不上。」一個更加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隨著鄧布利多讓到一旁，她的父母也進入視野。

　　「你對我們撒謊了，赫敏。」父親說。

　　「沒錯，」母親也說，「想成為女巫這一係列愚蠢的主意。多虧了你，寶寶，可憐的哈利死了。」

　　「可是……媽媽？爸爸？」

　　「我們會立刻將你從霍格沃茨帶走。」父親嚴厲地宣稱。「再也不要這些垃圾魔法了。當然，由於我們浪廢了這麼多錢，你將隻能進入當地綜合學校就讀。」

　　母親注視著她，通常平和的臉上寫滿了責備。「你也可以忘記大學了，年輕的女士。沒必要把大好錢財浪費在沒用的人身上。」

　　父親假裝從潔淨無瑕的西裝外套裏揪出一根線頭。「過去的幾年裏你故意與我們疏遠了很多，以致我們幾乎忘記了有一個女兒是什麼感覺。」

　　艾瑪·格蘭傑清脆地假笑一聲。「哦，是的，我確實感覺我們根本沒有過。」

　　赫敏像被沙袋砸了一樣驚恐萬狀，嚇得不知所措，腰部一沉跌倒在地。她的大腦在努力消化這些包含情緒的話語。她希望寧可自己死掉，也別是哈利。

　　哈利……

　　「你讓我死掉了，赫敏。」她立刻轉身，看到哈利責備第盯著她，「你努力得遠遠不夠，徹底辜負了我。」他冷漠的凝視仿佛來自來世。「你背叛了我！」

　　她被對方的指控驚呆了，幾乎無法回答。「我…我…我沒有，哈利。」她抽噎道，「我保證！」

　　「你的保證對我有什麼價值？」哈利冷冷地回答，「你已經殺了我。」

　　「我不知道。」赫敏也生氣了，喉嚨被眼淚和痰哽住。「我以為會是……」

　　「你怎麼會相信我會愛上像你這樣毫無價值的人？」哈利讓她欲言又止。「看看你：一團糟。當其她每個女孩都能給我更多時，我怎麼會找你？」赫敏不敢相信地看著帕瓦蒂佩蒂爾和羅米達·萬尼出現在他兩側，胳膊在他胸口蜿蜒。

　　「這些……這些是女人，不是萬事通！」

　　赫敏幾乎喘不過氣，然而這場噩夢卻還在自由發展。

　　金妮·韋斯萊似乎憑空出現一樣落在哈利麵前，給了他一個堪稱限製級的吻。

　　赫敏感覺自己已經破碎的內心化為齏粉。「可是……你吻了我……」她無力地抱怨。

　　哈利大笑一聲；金妮則在他臂彎中轉身給了赫敏一個勝利的譏笑。「那是個告別吻，這樣你就會想念他。那並不代表告白或任何意思。」

　　「我又算什麼？」一個刺耳的聲音從另一側的虛無中浮現。「你該死的最後手段？」

　　赫敏目瞪口呆地盯著似乎不那麼平靜、甚至可以說氣得冒煙的羅恩。

　　「你猜怎麼說？」他繼續說，「沒有你我們會過得更好。愚蠢專橫的小母牛。」

　　「隻需要你為我們寫作業。」哈利表示讚同。「你並不真心覺得我們喜歡你，對吧？沒有朋友的女孩？」他帶著虛偽的悲傷搖搖頭。「真是個如此……愚蠢的小丫頭！」

　　「是啊。」羅恩也附和，同時拉文德和……米裏森·伯斯特突然出現！兩人的手放肆地在羅恩胸口和肩上遊走。「連我都不需要你。我有了真正的女人。我們當時就該讓那隻巨怪幹掉你。這樣就能讓我們免受三年——」

　　赫敏強裝出來的、脆弱的冷靜伴隨著一聲非塵世的尖叫碎裂了。她一躍而起。「昏昏倒地！」昏迷咒近距離擊中了羅恩。

　　他連眼睛都沒眨。

　　赫敏拿魔杖的手慢慢垂下。幾分鍾來第一次，她低頭仔細看著腳邊那具哈利的屍體，然後又看向滿手都是蠕動的格蘭芬多女性、一臉譏笑的大難不死的男孩。

　　終於，她的大腦回到了遠位，開始將這一切聯係起來。

　　她將魔杖瞄準了麥格教授。對方怒視著她，仿佛她忘記完成變形術作業。

　　「滑稽滑稽！」

　　麥格，或者更應該叫博格特，變成了一隻戴眼鏡的史努比狗娃娃。盡管在這種情況下想笑出來很困難，赫敏還是強迫自己發出一聲輕笑來打敗博格特。

　　「滑稽滑稽！」巴蒂·克勞奇極度病態的麵容立刻凝成塑料狀，同時被變形成一個十二英寸高的金屬機器人模型，樣子就像童年時電視裏最受歡迎的那個動畫形象。

　　「滑稽滑稽！」阿不思·鄧布利多悲傷的笑臉突然開始不斷上下彈跳，每次都用盡全力，直到連接頭部與點綴著日月星辰的庸俗的紫色匣子的彈簧逐漸習慣於更加溫和的搖擺節奏；又是一段來自赫敏兒時的記憶。

　　「滑稽滑稽！」這次輪到她父母變成禿腦袋塑料人和狗，頭上都扣著一碗紫色牛奶凍。

　　「滑稽滑稽！」羅恩和他的後宮們變成了三隻穿著粉色芭蕾舞裙的狐獴。

　　「滑稽滑稽！」第二個愛饒舌的哈利和他的女性崇拜者被變成了出自《神奇旋轉木馬》的杜格爾、歐米特魯德、布萊恩和狄倫。

　　她將魔杖指向最後一個博格特。她心口一痛，祈禱這個也不過是個幻像。「滑稽滑稽！」

　　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哈利的屍體瞬間變成了迪克牛仔的形象。她強行憋出一聲假裝的冷笑，然後博格特顫抖著穿上了英王愛德華時期的裝束。從被凍結的大腦中抽出快樂的回憶、同時忽略冰冷破碎的內心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但赫敏很努力地嚐試。

　　哈利努力想用喂死白鼬的方式取信鷹頭馬身有翼獸巴克比克。

　　馬爾福被她追著打，哈利和羅恩嘖嘖稱奇。

　　哈利昨晚吻過她之後可愛的尷尬表情。

　　「滑稽滑稽！」博格特打了個戰栗，終於消失了。

　　赫敏雙膝一軟，留下的眼淚裏此刻混雜著難以忍受的痛苦和難以描述的欣慰。她在幾分鍾裏一直掙紮著想恢複平靜。赫敏做了幾個險些被哽咽堵塞的咽喉阻止的深呼吸，卻發覺身體還是略微有些顫抖。沒等站起身，她便察覺到有人在邁著沉重的腳步奔跑，而且聲音每一秒都在加大。

　　維克多突然出現在她的視野裏。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對方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動作的協調：他轉過身把魔杖瞄準那看不見的威脅，身體卻歪斜著徑直倒向樹籬，然後又像是被彈開，最終屁股著地摔在路上。

　　「該死！」聽上去比起對其它事物，他更像是對他自己生氣。

　　這讓赫敏采取了行動：一次緊張的咯咯笑，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維克多做出如此滑稽的動作。她垂下魔杖，維克多也一樣。

　　「赫—米—翁？」

　　「沒錯，是我。」她回答。要是在驅散博格特時能看到這一幕該多好；笑將決不再成問題。在經曆了過去幾分鍾的折磨後，她需要一點輕鬆的安慰。

　　維克多從植物的懷抱中掙脫，對自己嘟噥一聲：「瘋了！這太瘋狂了。」

　　赫敏注意到維克多衣衫不整、氣喘籲籲；他一貫保持的冷靜已經被真正徹底擊垮。

　　「我同意。」

　　現在維克多注意到芙蓉一動不動地躺在冰冷的土地上。他立刻再次舉起魔杖。「你幹的？」他質問。

　　赫敏搖頭。「不，」她激烈地說，「我沒法讓她蘇醒，所以我隻好把她帶在身邊。」

　　維克多走向趴在地上的法國女人。他施了一些在赫敏聽來很不熟悉的咒語，然後站起身。「是黑魔法。發生了什麼？」

　　「我不知道。」赫敏真誠地回答，「我發現她時就這樣了。」

　　他正背對著你。這是你的機會啊！

　　「我也做不了什麼。」維克多頭也不回地說，注意力集中在芙蓉身上。

　　克魯姆很危險。消滅他！迪戈裏沒有威脅。

　　她看到自己的右手慢慢抬起。

　　趕緊對他施咒！

　　『不！』

　　維克多站起來，轉身看到赫敏的魔杖歪斜地指向自己。「怎麼了？」他粗暴地問。

　　赫敏終於壓製住心中那荒謬的教唆聲。眉心開始因出汗而刺痛。「你……知道召喚……紅色火花的咒語嗎？」

　　他的凝視深不可測。「紅色？知道。」他一揚頭。「你不知道這個？你……你不記得咒語了？」他用難以置信的口吻問。

　　「我知道這很傻。」赫敏慌了，而且並不隻是因為忘記了如此簡單的魔咒。她仍在克製對維克多施咒、將他踢出爭霸賽的衝動。「就好像被從我記憶裏衝走了。」

　　維克多仍在仔細打量她。「你是為了芙蓉嗎？」他問。赫敏一點頭，他便立刻將魔杖指向天空。「紅色火花！」一道強力的深紅色火花射向正走向黑暗的一百英尺高空。

　　『所以為什麼我記不住？我甚至在來霍格沃茨之前就學會了！』赫敏責備自己。

　　「他們很快就會趕來。」維克多說，「我們把她挪開……」他想不到合適的英文單詞，隻好指了下樹籬。「它們會動，對吧？」

　　「是的。或許可以用火焰畫個圈……？」

　　一道亮光突然閃過。兩名勇士立刻轉身，魔杖指向潛在的威脅。

　　「哦，天啊！」弗立維教授緊張地吱叫一聲，意識到自己正被兩根魔杖指著。隨後他看向傷患。「德拉庫爾小姐？」魔咒教授走上前，揮舞魔杖做出一係列抖動。「這裏用過黑魔法。」他嚴肅地說，然後轉身用雷霆般憤怒的麵孔看向兩名選手。

　　「對，正是。」維克多讚同。

　　「是你倆中的一人幹的嗎？」弗立維的魔杖現在也已經蓄勢待發。

　　「不是。」

　　「當然不是。」赫敏提供了更多的信息。「我找到她時就這樣了。」

　　「我可不在乎這場爭霸賽的規則，」弗立維警告地說，「不過等我發現是誰幹的，我會親眼見證那人受到法律允許範圍內最嚴重的起訴。」

　　赫敏倒吸一口氣。「嚴重嗎？」

　　弗立維隻是冷冷地一點頭。

　　「她能活下來嗎？」維克多問。

　　「應該能。我已經施了血行停滯，避免情況惡化。」弗立維從長袍裏掏出一樣東西，別在芙蓉領口。傷者幾乎在一眨眼之間消失了。「那是個緊急門鑰匙，直接通向校醫室。龐弗雷夫人應該能修複魔咒造成的損傷。」身材矮小的教授搖了搖頭。「我從來不讚成這場瘋狂的爭霸賽。」

　　兩位選手對他的話都未發表任何意見。。

　　「格蘭傑小姐，你願意陪我一起嗎？」弗立維期待地等著她回答。

　　「唔……不了，謝謝您，教授。」

　　弗立維好奇地看了她一眼，不過還是激活了自己的門鑰匙，然後消失了。

　　通道中再次充滿了令人不快的沉默。終於，維克多將其打破。

　　「有人在追我。」他毫無感情地說，「肯定是迪戈裏。我之前就覺得不是芙蓉。現在我確定了。混帳！」最後一個詞是啐出來的。

　　「怎麼回事？你怎麼知道是塞德裏克。」

　　維克多一聳肩。「不然是誰？」

　　赫敏自然而然地維護霍格沃茨自己人。「我已經在這裏遭遇了無數瘋狂的東西。」她有點激烈地說，「你遇到的也可能是其中之一。」

　　「不，那不是機關。黑魔法咒語。隻能是男女巫師。」他猶豫了一下。「我甚至想過可能是你，小家夥。」

　　聽到這句話，赫敏立刻義憤填膺，但她立刻想起剛才維克多背過去時自己想偷襲對方的衝動。「我…我…」她並不敢承認，「不是我。」她死死盯著地麵說，以防萬一對方從自己臉上看出真相。

　　維克多繼續保持沉默。赫敏覺得對方正在評鑒自己，結論是不夠格。終於，他說話了：「我以為你並不想贏。這句話你說了很多遍。可你還在這裏。」

　　赫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迪戈裏很危險。如果我看到他，我會……」維克多空閑的手重重拍在拿魔杖的胳膊上，發出的不自然的聲音在寂靜的傍晚顯得十分響亮。「他會睡過去。」保加利亞人準備獨自啟程。「保重，赫—米—翁。」接著他以對於一個體型碩大的男孩——我覺得算男人，赫敏想——而言十分鬼祟的姿態沿著另一條路溜走，消失在一個轉角。

　　赫敏再次獨自一人。

　　你錯過了幹掉對手的機會。

　　又或者，她想，我沒有。

　　她選擇了另一條路，確保自己仍向自認為正確的方向前進。她並不打算再次遭遇維克多。下次他可能會把她當做一個真正的對手來對待。更麻煩的是，她不清楚自己會怎樣對他。

　　麵前的道路意外地擴張為一塊較大的空地，幾乎呈正方形。地上的草坪被整齊地修剪成一張綠色的棋盤模樣，在晚霞中反射著金光。

　　還沒等赫敏真正踏足這篇平整的曹丕，她便突然感覺胸口一陣灼熱。猶豫了一下，她並未涉足，反而後退幾步。她把手伸進哈利的球衣領口，掏出一枚拴在漂亮鏈子上的古埃及十字架。

　　羅恩送給她的聖誕禮物，經由比爾提供。

　　為什麼它的觸感如此溫熱？以前可從未發生過這種事。

　　此時她準備花點時間仔細檢查一下這片草地。

　　「熒光閃爍！」她跪在草坪上，慢慢辨認出一係列符號，每條邊上各一處。

　　古代如尼文符號，顯然歸屬昂格魯——薩克遜古北歐如尼文語係。它們似乎采用數值表示法。第一個符號是惡婆鳥，代表其羽毛上各種不同顏色中的第四種。

　　赫敏意識到這張棋盤是古代如尼文和算數占卜學的混合。這一事實卻帶來了更多的疑問：為什麼有一格子的數字；密碼是什麼；踏入錯誤格子的懲罰又是什麼。

　　第一個值是4。赫敏知道自己源於姓名的字碼和心碼也都是4。

　　或許這一關是為每個人量身設定的？找到答案的唯一辦法便是嚐試，因為感謝這座迷宮不斷變化的形態，原路返回是不可能的。

　　赫敏試探性地向前一步。

　　什麼也沒發生。

　　她看向四周毗鄰的如尼文。其中一個畫著蜘蛛狀符號；八眼巨蛛，代表8。這個數字符合她名字的首字母。赫敏心懷最大的期望，再次試探性地沿斜對角邁了一步。

　　『仍然是這裏。』她想。接著她要找數值5，代表字母E；下一排格子裏有個五足怪，就在右前方。

　　她慢慢沿著HERMIONEGRANGER的順序走了一遍，終於來到記得是代表R的九頭蛇。她距離穿過草地還缺少一個字母。最明顯的答案便是惡婆鳥，以開始作為結束，同時代表她的字碼和心碼。當她踏上那枚如尼文後，握在左手中的十字架再次迅速變得灼熱，讓她難以繼續觸摸。『要相信一位解咒員的工具。』她想，然後在感謝比爾的遠見的同時退回來。

　　『哪個數字？哪個數字會成為一位巫師的選擇？』她的計算目前完全依仗算數占卜學中的阿格裏巴算法，與占星師算法截然相反。從邏輯上將，魔法界中最強大的數字是……

　　「7！」她把答案大聲說出，更多的是為了說服自己。代表未知的符號；它的如尼文看上去有點像水母。當她準備前進時，古埃及十字架像發熱時一樣迅速地冷卻了。她信心更足了，一腳踏上那塊方格，然後毫發無傷地來到繼續向迷宮深處延伸的道路上。

　　左轉，右轉，再左轉，直行，左，右，右……

　　她來到了一個T字路口。三隻有著大貓的身體和人腦袋的生物守在這裏。它們明顯的古埃及外貌表明了身份——斯芬克斯。赫敏知道這些野獸反複無常，以用令人費解的謎語戲弄巫師為樂，卻也有著突然爆發出凶性的能力。

　　一言以蔽之，很適合充當守衛的野獸。

　　一隻斯芬克斯就站在她正前方，另兩隻則似乎守著前方兩條支路。

　　「我覺得你們不會告訴我該怎麼走，對吧？」她懷著希望問，「隻需要幫個小忙，讓到一邊。」

　　第一隻妄自尊大地挺起胸。「我有一個謎語。你想聽一下嗎，女巫？」

　　「唔……如果我說『不想』，會怎麼樣？」

　　斯芬克斯邪惡地看了赫敏一眼，參差不齊的尖銳長牙讓她想到了獅子。「那我的姐妹們和我今晚就能飽餐一頓了。」

　　「我猜是要吃我。」赫敏嘟囔一句，然後更大聲地說：「那就把謎語告訴我吧。」

　　另一隻斯芬克斯吼了一聲。赫敏不清楚它是為失去一頓免費的午餐而失望，還是因一名女巫願意玩它們的遊戲而興奮。

　　領頭的斯芬克斯似乎很開心。「我的一個姐妹隻說真話。我的另一個姐妹從不說真話。一條路通往獎勵；另一條路讓你回到起點。你隻可以向我其中一位姐妹提一個問題，然後選擇你的道路。」

　　赫敏思考了一下這個邏輯謎團。這對巫師而言是個很好的陷阱，她想，因為他們很少用進行邏輯思考。

　　然而作為謎題，這個太簡單了。謊言悖論，又稱為騎士與流氓，是任何邏輯學書籍中主打的經典案例。赫敏早在來到霍格沃茨以前就對這種問題很感興趣。

　　她自信地走近左側那隻斯芬克斯。「如果我問你那邊的姐妹——」她確保自己指著另一條路的守衛，「—哪條路通向獎勵，那她會給我指哪條路？」

　　斯芬克斯發出一聲咆哮。一時間，赫敏以為自己或許弄錯了。

　　被提問的那隻站到一邊，指了下身後那條靠左的路。

　　「謝謝你。」赫敏說，然後迅速選擇了右側的路，從第三隻斯芬克斯身旁擠過去，一路上保持魔杖指向這隻不快活的生物。她很快就能知道自己是否智勝了它們，不過從它們像被剝奪了財產的陰沉舉動看，她確定自己贏了。

　　道路正常延伸。這次謝天謝地，樹籬很快就擋住了她的退路，將斯芬克斯從視野中隔開。

　　『剩下的路不會太長了。』赫敏在心底聲音。天色已經加深成鈷藍。假設她的手表在經曆了下午的冒險後還準確，那據其顯示她已經走了將近四個小時。

　　赫敏感到有些事難以理解；附近魔法薄膜的波動讓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準備好麵對行動挑戰，然而什麼都沒出現。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又落入了某種魔法陷阱。古代埃及十字架再次灼痛了她的肌膚。

　　接著赫敏瞥見一個東西閃過，速度快得讓她以為那是自己的幻想。那並非施咒發出的光。那逐漸西下的太陽被一個金閃閃的物件反射的光芒：比如說，一個杯子。

　　像燈塔一樣，間歇閃過的光芒一次次劃破了陰影

　　爭霸賽獎杯周圍有魔咒守護。

　　赫敏開始奔跑，卻發現自己的道路很快就被又一堵會移動的可恨樹籬擋住。隻要還能看到一抹那種反光，她就能保持向目的地航行。

　　她又衝向一塊稍大的區域，卻很快停下腳步，因為光芒從不同的角度沿切線射來。

　　『哦，穆迪教授會為我感到十分驕傲的。』

　　她的魔杖已經指向多個可能成為威脅的目標，隨著目光的四下打量而不斷移動。瘋眼漢『時刻警惕』的頌歌在她心裏一遍遍奏響。

　　那是一麵鏡子，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若幹麵鏡子。

　　『當然，它們被施了魔法。』赫敏想。

　　兩麵鏡子擋住了這個隱蔽的小花園唯一的出口；她的來路則被另一種會移動的草藥攔住。顯然這是希望她從其中一麵鏡子離開。『就像魔鏡愛麗絲。』她嘟囔一聲。如果發現紅女王或白女王，她就會知道自己走錯了方向。羅恩或許很喜歡這種類似下棋的遊戲。

　　集中注意力，姑娘。你就快到了。

　　『我應該和弗立維教授一起走的。這會我可能已經手捧一杯熱可可了。』

　　你留下來是因為你想贏。

　　『不，我不想。我留下是因為……為了哈利。他在此事上被卷入得和我一樣深。』

　　你不能對我撒謊。我了解你。

　　『不管你是誰，你都不會像你自以為那樣了解我。』

　　什麼？你個極其爭強好勝的學生？打敗了斯芬克斯的強迫性學習者？不會放過閱讀任何一本書的女孩？想要向父母、老師、同齡人、全世界證明自己價值的小姑娘？

　　『閉嘴！我對這些毫不在意：隻有哈利。』

　　『一定是太緊張了。若非如此，那就是我瘋了。』

　　赫敏麵向第一麵鏡子。她的鏡像與她對視。除了並不令她吃驚的一點：這並不是她真實的映像。

　　這個人影當然是赫敏·格蘭傑，卻比有血有肉的原型要稍顯年長。映像穿著霍格沃茨正式長袍，臉上的笑容明媚得能讓她父母屈膝稱讚。她的頭發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長，卻不再像以往那樣濃密蓬亂，而是像一道肉桂色瀑布似的披在肩上。

　　在赫敏的注視下，她的映像向左扭頭，對鏡框外某人喊了句什麼。如果有什麼變化，那就是她的笑意更深了。

　　第二位人物從右側登場。很容易認出那是哈利·波特，和她的映像一樣顯得優雅高貴了許多。他的生長陡增還在持續，因而他比女伴高了整整一頭；他的頭發盡管還是不整齊，卻也基本上不再那麼不羈。他的眼睛在透明的鏡片後閃爍著生機；赫敏回想起自己最後看到那對綠眸的場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戰栗。

　　哈利一隻手輕鬆環住赫敏的藥劑，並將她拉過來送了一連串純潔的吻，然後兩人一起轉身看向她。

　　赫敏對哈利表現出的快活感到震驚。她曾見過他自從來到霍格沃茨起經曆的各種第一次時，臉上既驚愕又高興的表情。她後悔自己沒能出現在哈利很久以前過的第一個真正的聖誕節上；羅恩曾對自己描述過哈利那極其純真的喜悅。他第一次成功施咒。他第一次抓住金飛賊。對她最有特殊意義則是當她的石化被治愈、她跑過整個大禮堂去擁抱他、事後還讓自己感到強烈的尷尬那一次，他臉上寬厚的笑容。

　　現在他看上去幸福而滿足。

　　不知為何，赫敏卻不是。

　　她伸手撫過鏡子華麗的金框上的文字。『我所顯示的不是你的臉，而是你心裏的渴望。』

　　厄裏斯魔鏡。

　　當然，她在哈利和羅恩透露了這東西的存在後就閱讀了所有相關資料。她知道這東西危險以及半真半假的鏡像。它並不能展示你的未來，隻能反映內心最深處的渴望。

　　赫敏仔細地凝視鏡中這對青年男女。手上沒有一絲戴戒指的痕跡；沒有小孩子或者懷中的嬰兒；沒有魔法部長；甚至沒有一對極為般配的男女學生會主席徽章 。

　　這是她內心最大的渴望嗎？一場無憂無慮的生活，隻為讓哈利快樂？這倒不是很糟糕的起點，她想。

　　你能獲得的遠不止此。

　　赫敏搖搖頭，不止對這種想法，更是對麵前的映像。

　　『如果我踏入這麵鏡子，我就永遠回不去了。』她在心裏告訴自己，「我會被困在自己編造的謊言裏。謝了，但是不用了。」

　　她內心裏的聲音頭一次說對了。她能獲得的遠不止此，而且她也打算得到更多。

　　她毅然轉頭，拒絕再向這完美的生活看上一眼。

　　第二麵鏡子更樸素、更小巧。薄薄的木框上沒有任何題詞。她的鏡像冷淡地盯著她。厄敏看不出任何區別，連腳底那變形過的靴帶都一樣。

　　接著這個鏡像從鏡內走出，來到了草坪上。

　　「這可……不尋常。」赫敏評論道。

　　「永遠期待意料之外的東西，正如瘋眼漢此刻毫無疑問會說的那樣。」鏡像回答，音高、音調、音色與她本人別無二致。

　　「你是我。」赫敏多餘地說了一句。

　　「真是的，格蘭傑，你真沒新意。」鏡像一邊回答，一邊用左手握緊魔杖。「而且還不完全正確；我是你能成為的樣子。」

　　「我能成為的樣子？」鏡像開始圍著她繞圈。被自己審視是一種很怪異的體驗。鏡像是三維的，似乎也有實體，即便球衣暴露了它的本質。

　　RETTOP

　　她的複製品繞完一圈，站在赫敏和鏡子中間。

　　「你似乎有能力獨自控製行為和意識。」赫敏把想法大聲說出。

　　「當然。」另一個赫敏立刻原地轉了一圈。「你難道以為我隻是個簡單的複製品、就像用來迷惑巨龍那些家夥嗎？擺脫！這可是第三場考驗，不是第一場。你知道這是唯一前進的道路。」

　　赫敏越過鏡像的肩膀看著鏡子。後麵露出一條通路，道路盡頭有什麼東西在一個基座上閃閃發光。

　　「是的，三強爭霸賽和所有的榮耀。你需要做的不過是從這裏走過去認領它。」

　　赫敏一時間被誘惑了。然而在經曆了迷宮中的各種考驗後，這似乎太簡單了。「你說你是我可以成為的樣子？這是不是意味著我還有選擇？」

　　「你永遠有選擇。」

　　赫敏猶豫了。對方冰冷的凝視以及做好準備、威脅十足的魔杖阻止了她。

　　「那麼區別在哪裏？我做了什麼才會把我變成你？」

　　鏡像酸溜溜地看了她一眼。「哦，赫敏·格蘭傑，真聰明啊！」她敲了下一側腦袋。「隻有我和你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我們的恐懼，我們的希望，我們的怨妒。在我麵前你什麼都無法隱藏。」

　　「這並不是真正的答案。」

　　「當然除了一點，」鏡像無視了她，繼續自顧自地說，「我拋棄了一部分限製我們的……原則，然後將我們更加本能的東西提煉了一番。」

　　赫敏可不喜歡這個口氣。

　　「是的，我知道。」鏡像繼續說，「你有疑慮。然而你正站在偉大的尖端。不是現在這次針尖大小的勝利，而是真正的豐功偉業。用你自己的模具塑造社會結構的權力。統領魔法世界，在尖叫中激烈變革，走向現代化。碾碎我們的敵人——」

　　赫敏搖頭。「這不是我的方式——」

　　「SPEW的創始人如是說——我更喜歡羅恩的拚讀方式！」這個逃逸的鏡像已經將魔杖擺在了更具威脅的位置上。「我比你自己更了解你，因為我並不隱藏心中的陰暗麵。你會為哈利而殺戮，這點我知道，即便你不敢對自己承認這點。你攔住了我們。你真的相信哈利會喜歡像蔫茄子一樣的你嗎？你可以成為讓哈利·波特更偉大的女人，毀滅他的敵人，消滅一切反抗力量。」她色迷迷地一笑，「當然，□□也會很棒哦！」

　　「而且，為什麼要止步於哈利？你擁有能讓任何巫師或女巫無條件聽從你的命令的知識儲備。為什麼要在能主宰世界的情況下，將核武器放在家裏？」

　　「如果你有一個名字，」赫敏喘息著說，「那肯定是『貪婪』。」

　　「你要否定咱倆？」鏡像質問，「就為了一點別人都不在乎的、所謂的準則？順民無法繼承地球的遺產，他們將被強者的鐵蹄碾碎——像我們這樣的強者。這就是一直以來的規律；這就是永恒不變的規律。你永遠無法召喚出鑽心剜骨或者更可怕的咒語所需魔力。」

　　「那不是我的方式。」赫敏小聲說，卻更加堅定了。

　　「你也能看出來，這是唯一的方式。」鏡像指了下身後的鏡子。「或者你可以無奈接受一條不稱心的生活道路，給一個叫哈利·波特的劣等複製品做苦役。」她揚起頭咬著下唇，正如真正的赫敏此時的動作。「你真覺得那就是真實的？那是你渴望的，卻不是你將要成為的樣子。我們知道你害怕什麼：哈利會找到一位體格更健壯、樣貌更漂亮、精神更飽滿的女巫，一個能同時滿足他精致的以及狂野的胃口的人，一個能與他本人的偉大相匹配的人。他們會用馬蹄鐵無情地踐踏可憐的赫敏·簡·格蘭傑。」

　　「我不吃這套。」赫敏回答，魔杖立即就位。

　　鏡像一隻手撫臉。「我在想，」她顯然在慵懶地思考，「會發生什麼，如果我……四分五裂！」她用標準的攻擊動作向前一刺。

　　被突然襲擊的赫敏來不及施防護咒，立刻感到左臉一陣銳痛。她把手指蓋上去，發現已經流血。她怒視著襲擊者——最不好對付的對手之一。鏡像的右臉也在流血。

　　「沒錯……我想也是。」鏡像評論，「我給予你的痛苦也會返還給我。」她一聳肩。「好吧，我猜這要除開不可饒恕咒。我也不喜歡掏腸咒這類惡咒。當然，除非你想不受阻礙地繼續你的旅途。」

　　赫敏搖頭。「肯定有別的辦法。」

　　「永遠是這套失敗者的無力回響。你真可悲，赫敏·格蘭傑。」鏡像啐罵。

　　「昏昏倒地！」

　　這次赫敏占了優勢，然而咒語徑直穿過了鏡像，沒造成任何明顯效果。

　　「唔，很傻，不是嗎？」鏡像仿佛在給她上課。「如果這個有效，那我們都會被打倒。不過，鑒於它沒有……昏昏倒地！」

　　「鐵甲護身！」赫敏匆忙用處的防護咒讓昏迷咒打偏了。她開始向左側繞圈，遠離鏡像持魔杖的手。鏡像則追著她，一直保持自己擋在赫敏和鏡子之間。

　　「這很愚蠢，你知道的。」鏡像繼續斥責，「你傷不了我，但我能同時傷害咱倆。為什麼不承認我是對的？你要知道，我一直如此。」

　　「為什麼？你也打敗不了我。」

　　「一天活得像雄獅，好過一輩子像老鼠。你真的相信我想要你正準備前往的那種生活嗎？到死都是老處女，沒人愛，被孩子們譏笑？看著哈利和金妮·韋斯萊或秋·張或該死的羅米達·萬尼一起揚帆出海？」鏡像搖搖頭。「不，是時候讓真正的赫敏·格蘭傑進入真實世界了。粉身碎骨！」

　　赫敏的防護咒護住了身體，然而粉碎咒卻擊中了腳下的地麵，正像穆迪教授幾個月前在第一次決鬥中的做法一樣。效果是相同的，都能讓她向後飛去，直到摔在一處由地上挖掘出的土石堆成的小丘上。她頭暈眼花地抬起頭。

　　鏡像也遭受了相似的命運，卻似乎恢複得更快。『我對付的可不是有血有肉的東西。』

　　「很疼，但沒你那麼疼。」鏡像的聲音冷漠而單調，眼中閃過一道黑光，頭發則隨著魔法在體內彙集而飄起。「你阻止不了我。」

　　赫敏知道它說得對。這可不隻是會被龍爪碾碎的簡單複製品。不過它也同樣可以被輕易摧毀，如果那麵鏡子……

　　「下一道會卸掉你一條腿。」鏡像開始逼近，一直保持鏡子被擋在身後。「我不在乎哪條。」

　　赫敏心裏一緊張。

　　「粉身碎骨！」

　　咒語剛一飛出，赫敏便立即向左一閃，然後驅動一塊大石高速撞向鏡子。

　　「不！」

　　鏡子像玻璃一樣碎了。

　　隨著一聲非塵世的尖叫，赫敏的鏡像閃了幾下，然後自動碎裂，最終徹底消失。

　　赫敏氣喘籲籲地在泥土和草叢裏歇了好一會。她觀察著兩麵鏡子：一麵碎裂得無法修補，另一麵則展示了虛假的未來。在她思考比賽的結局時，身後的樹籬發出一聲低沉的隆鳴，然後滑到一旁。赫敏轉過身，看到不足50碼外正是三強爭霸賽獎杯。

　　她一躍而起，將所有的疲憊和情緒拋到一旁，向著戰利品發起衝刺。

　　一隻胳膊從岔路中伸出，抓住她的胳膊拽到一邊，隨即一隻手緊緊捂住她的嘴巴。這時她離獎杯隻有30碼了。

　　她的第一本能是尖叫。

　　「安靜，格蘭傑。」一個令人絕望的低語聲。是塞德裏克。「克魯姆就在那邊，等著把咱倆踢出局。我們要——哎呦！」

　　她的第二本能是咬。

　　赫敏肮髒地咬了塞德裏克的手指一口。當他被迫鬆手時，赫敏立刻掙脫他的束縛，轉身麵對他站穩，魔杖指著他的下巴。

　　「剛才你以為自己在幹什麼，塞德裏克·迪戈裏？」她用能掌握的最響亮的低語說。

　　「是克魯姆。」他的喉嚨汩汩作響，感覺被一根魔杖壓迫時實在難以發聲。「你介意……？」赫敏撤開魔杖。「謝了。」他喘著粗氣。「是克魯姆；他被施了奪魂咒。」

　　「你確定嗎？」赫敏問。「我大概一小時前遇到了他，那時他看起來很正常，除了比平時稍顯暴躁。」她並未提及維克多對塞德裏克的看法。

　　「千真萬確。」塞德裏克激烈地回答，「那個討厭鬼不到一分鍾前剛打中了我。沒有折衷辦法了。那條劈砍咒險些把我腦袋切掉。隻是驚訝他竟然沒膽子直接用殺戮咒。哈，等著吧。」

　　說完，塞德裏克連滾帶爬地穿過了大道，來到另一側。一道強力的紫色咒語劃破夜空，在塞德裏克身邊不到一英尺的地方擊空了。

　　「迪戈裏！你個無恥的混蛋！」

　　聽上去維克多就在他們與獎杯之間。

　　「滾蛋，克魯姆！」塞德裏克回罵。他做手勢示意赫敏也穿過去。「我會嚐試把他放倒。你看下有沒有機會繞後。」

　　克魯姆很危險。獎杯會落入你手中。

　　赫敏發覺自己在點頭。她匍匐著穿過大道，打算盡快繞過去。她聽見身後的塞德裏克施了一堆咒語。從被驅散的陰影看，那場光影秀肯定很壯觀。

　　她對靴子施了個沉默咒，然而咒語的效果卻讓她行動困難。赫敏花了點時間才發現自己走到了通往獎杯的大道上，距離大約為20碼。不知為何，她相信塞德裏克開始加快節奏，並發出了一大堆噪音。

　　赫敏繃緊耳朵，感覺自己聽到了左後方傳來的一陣微弱沙沙聲。她低頭躲避，試圖再前進幾步。

　　接著她聽到了維克多十分輕柔的聲音。對方正在向塞德裏克的方向施放隔周魔咒和惡咒。

　　他在十碼開外，蜷伏於兩條道路的交口，暢通無阻的火力線可以覆蓋任何試圖直接沿著大道走向獎杯的人。

　　她準備對他毫無防備的後背施法。

　　有東西在抓她的腳踝，將她飛速拖向後方，讓麵朝前方的她發出陣陣驚叫。她連忙扭頭，看到幾條粗壯的葡萄藤正將她向矮灌木叢拖拽。她再次尖叫。「救命！」

　　「四分五裂！粉身碎骨！」維克多的聲音在她聽來更響亮了。在一條腿得到解放後，她試圖將另一條通過踢蹬掙脫，卻隻是讓另一根藤蔓爬上了剛獲得自由的腳踝。她盲目地用手去拽，卻被另一個東西抓住手，將她以一定角度從地麵抓起。

　　「四分五裂！」赫敏的腿終於獲得自由。她跌進稍顯驚訝的維克多的懷抱。

　　「赫—米—翁？怎麼——」

　　「昏昏倒地！」六英尺外射出的昏迷咒是不可能抵擋的。維克多兩腿一軟倒地不起。

　　赫敏弄不清楚自己剛才為何施了這條咒語。

　　克魯姆出局了！

　　赫敏俯身查看維克多失去意識的身體。「哦，維克多，為什麼得是你？」她覺得自己快要哭了。她幹了什麼啊！

　　樹籬發出一陣威脅似的沙沙聲——如果它們有這能力的話。這回赫敏想起了咒語。「紅色火花！」

　　在紅光劃破蘇格蘭高地上靛藍的夜空時，赫敏蹣跚著離開。她不打算向又一位失望的霍格沃茨教授解釋自己的行為。

　　「格蘭傑？」她聽見塞德裏克在喊自己。

　　「這裏。」她顫抖地回答，並擦了擦眼睛，以免它們欺騙自己。

　　「過來。」他不耐煩地喊道。

　　赫敏不疾不徐地沿著大道走向一塊開闊地。塞德裏克已經等在那裏，距離爭霸賽獎杯僅有咫尺之遙。他一隻手已經傷得快要見到骨頭。

　　「他……他對你怎麼……？」赫敏實在無法讓自己說出維克多的名字。

　　「這個？」塞德裏克低頭瞥了眼胳膊，仿佛它無關緊要。「沒有，隻是和八眼巨蛛來了個親密接觸。」然後他的目光回到獎杯上。「好吧，就在這了。」

　　「恭喜，塞德裏克。」赫敏沒精打采地說。比賽已經結束。即便她有和塞德裏克決鬥的動機，她也懷疑自己沒有這個膽量和能力。

　　塞德裏克搖頭。「不，它是你的。」他的呼吸開始加粗，「你應該得到它。」

　　「你先到這裏的，」她機械地回答，「我所做的不過是……」

　　『對一個剛救了我的朋友在近距離平射射程下發起偷襲。』她感到一陣惡心。

　　「什麼？我……幾乎比你大了兩歲，不是嗎？」塞德裏克爭辯，「榮耀肯定得屬於你。」他從獎杯旁退開。「去吧。」

　　想象馬爾福一家的反應，那三個純血盲信者。

　　想象你未來的前景，以及奪冠後為之開啟的大門。

　　想象霍格沃茨的榮譽，以及成為近六百年來最年輕的勇士。

　　想象麥格和鄧布利多，還有女學生會主席徽章 。

　　想象你的父母，此後他們就不能否認你真正屬於這個世界了。

　　想象福吉部長，親手把獎杯交給一個泥巴種。

　　想象哈利的崇拜。

　　畢竟，厄裏斯魔鏡中的一切都是可以成真的。

　　「你說的對，」赫敏慢慢說，「我的確應該得到這個。」

　　『為了我承受的一切，每一次嘲諷，每一次侮辱，每一次青腫，每一次燒傷，每一次骨折。巨龍，八眼巨蛛，食死徒。你們都打不倒我。』

　　她已經能想象出人群宣稱自己是爭霸賽勇士時的呼喊，以及宣布她凱旋的禮炮轟鳴。

　　「別客氣。」塞德裏克有點僵硬地向旁邊一讓。

　　赫敏驚奇地盯著閃閃發光的獎杯。如果有必要，她將用這個照亮一切沒有被純血統的太陽籠罩的土地。

　　「我的，」她在低語，「是我的。」

　　當她的手觸碰到杯把時，肚臍上傳來的強烈撕扯感標誌著她的榮耀之旅就此拉開序幕。

　　
第十九章 決賽！勝者為王

　　「哎呦！」赫敏咕噥一聲。笨拙地硬著陸導致空氣被從她肺裏擠出。她本打算用門鑰匙來個優雅地登場。

　　赫敏搖搖頭，謹慎地站起身，準備向等待許久的人群的掌聲致謝。

　　什麼也沒有。

　　赫敏迅速恢複理智，意識到不僅本應站滿人的看台一片死寂，而且魁地奇球場本身都陷入完全的黑暗。

　　太陽已經從很遠處的黑色群山後落下。一輪銀色的新月提供了一點點可憐的照明。

　　赫敏打了個寒顫。不管這裏是哪，她肯定不在霍格沃茨。這可不是好事。

　　沒有等待她的觀眾投來讚揚。從這彎慘白的月亮的位置判斷，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還在蘇格蘭。

　　她正位於壯觀無比的起伏山脈中的一道山穀裏，然而周圍卻不是崎嶇的高地山峰。【注：在英國，首字母大寫的高地特指蘇格蘭高地，下同。】遠處一座孤立的高峰在顏色逐漸加深的蔚藍天空下呈現出不規則的深黑色陰影。赫敏隻能勉強辨認出一大片起伏的平原，□□砌石牆分割得支離破碎。在很遠處有一道針尖大小的孤立光線，表麵此地人煙稀少；或許是農場吧。

　　『如果這不是堪薩斯州，那我可不想當多蘿西。【注：出自綠野仙蹤】』

　　一道雖然高大、卻謝天謝地保持靜止的樹籬阻止了一切返回的通路。在籬牆腳下，一條崎嶇的小路通向一道短而陡的斜坡。小徑相反方向則繞過了樹籬，消失在視野之外。

　　斜坡頂部繞著狹小的坡頂修了一道更加整齊的石牆；灰白色的牆體比投射的陰影淺得多，在蒼白的月光下幾乎呈銀色。再往上一大截高度，似乎有一座敦實的建築物矗立在黃昏之下。

　　不管門鑰匙將她送到了哪裏，赫敏隻有兩個選擇：上山或下山。

　　她仍然緊緊握著爭霸賽將被。一陣強烈的厭惡突然席卷了她全身，讓她立刻將其扔掉。雜亂地反射著月光的金屬杯發出一聲清晰可聞的『嘩啦』聲，在崎嶇的地麵上彈了幾下，然後滾向樹籬。

　　『為什麼我這麼想贏？我都幹了什麼？』

　　她那想贏得比賽、向魔法世界證明自己價值的荒謬渴望之前勢不可擋。這種渴望驅使她用最卑鄙的卑鄙手段幹掉了一個朋友。

　　『維克多怎麼還會原諒我？』

　　盡管塞德裏克占據優勢，她還是從字麵意思上雙手抓住了他轉讓的好意。難道她天生的好勝心壓倒了一切、甚至淹沒了她公平比賽的原則嗎？赫敏以前從未想過贏得爭霸賽。不久之前她還大方地承認自己的參賽是橫加而多餘的。她『不惜一切代價取勝』的心理通常隻限於學術追求以及對哈利·波特的強烈保護欲。

　　保護哈利……這將是尾聲的開始。她被送到這裏是有原因的；赫敏懷疑她這次單程旅行本來是為另外的某位勇士而設計的。

　　她盯著那個惡心的獎杯。「飛來！」獎杯飛回她手中，卻和赫敏懷疑的一樣，沒有將她派遣到另一個地方。

　　「門托斯！」她對獨自激活一個門鑰匙是既不懂原理、也不會操作，但嚐試一下看起來總沒壞處。

　　鄧布利多、麥格和穆迪教授都暗示過，如果想揭露一個邪惡的陰謀，赫敏將需要一直見證三強爭霸賽徹底完結。現在赫敏毫不懷疑自己正處於這樣一起陰謀中。唯一的問題是，她和哈利到底是誰既定目標。

　　無論是哪種情況，她知道最安全的選擇都是轉身沿著身後的斜坡跑掉。隻需要一點運氣，她甚至有機會在穀裏找到一個村落。一部電話……即便她無法聯係上父母，但至少她有機會呼叫警察……

　　赫敏對此又多想了一下。如果黑巫師在附近，那她最不想幹的事就是把他們引到一個麻瓜村落裏，就像引狼入室。當地警方要是對抗巫師，很可能會被殺死——這個想法讓她又打了個寒顫。

　　不，無論好歹她的目的地都在山頂。

　　赫敏將已經毫無用處的小玩意丟回籬笆底下，注視著通向山頂的路。她猜想，真相可能就藏在那棟顯然無人居住的鄉間大宅裏。

　　幾秒種後，她沿著牆底下的道路毅然迎峰而上。走了大約二十步後，一扇搖搖晃晃的停柩門出現在齊腰高的石牆上。一條支路通向大門，後麵又是一小段上坡，似乎通向一座廢棄的教堂，在搖曳的樹影下勉強可辨。

　　赫敏停下腳步，魔掌已經拔出。和瘋眼漢訓練了幾周後，準備作戰的動作已經深深刻進她的腦海。她估計前方的道路一直延伸到通往莊園大宅的陡坡底部。她是該繼續上山呢，還是到旁邊的教堂裏尋找答案？

　　某種不合理的衝動驅使她穿過了停柩門，踏入荒草萋萋的墓園。即便在這種微弱的月光下，她也能看出墓石已經嚴重風化，出現大量凹痕。有些墓碑整個碎了，或許是因為霜凍吧；大塊碎石支在被忽視的雜草中。偶爾有幾座或樸實、或華麗的十字架型紀念碑打破了千篇一律的墳墓側麵標記。

　　赫敏打了個寒顫。哈利曾描述過他做的噩夢，那裏詭異而令人擔憂的布置正回響在她目前所處。赫敏現在更加肯定，警惕地一寸寸挪向教堂，心中的疑惑卻也更深了。

　　除了陰影的黑色旋律與髒兮兮的灰石以外，一條白色的小路毫無掩飾地出現在陵園中。它以一種歡迎視察的態度反射著微弱的月光。赫敏小心地向那邊走去。

　　她發現了一座比這篇墓地裏其餘的墓碑更宏偉、更昂貴的紀念碑。有凹槽的、筆直的白色大理石圓柱支撐著一座墳塋，或許是這座莊園的主人一家安息之所。

　　「熒光閃爍！」

　　在青白色的魔杖光照下，赫敏的指尖劃過刻在墓碑上的字，口中慢慢讀出。

　　「紀念喬治·愛德華·裏德爾及其妻子，亞曆山德拉，以及他們的兒子……哦，梅林！」赫敏突然感到一陣惡心。「托馬斯……」

　　托馬斯·裏德爾。【注：湯姆是托馬斯的昵稱。】

　　赫敏毫不懷疑了。這不可能是巧合。這個名字與伏地魔的本名完全一致。

　　她在心裏讀完了餘下的墓誌銘，內心逐漸沉重，喉嚨突然感到一陣幹熱。『死於1944年6月6號。』

　　這是伏地魔的家人嗎？

　　無論她本以為會發現什麼，這個顯然不在其列。她的腦海中警鍾大作。赫敏迅速轉身，背靠著墓碑，仔細觀察這座墓園。她知道自己並不能偵察到使用了幻身咒的巫師，然而這是她唯一能做的努力了。

　　此刻，夕陽最後一抹餘暉也拋棄了地平線。唯一的照明除了那彎新月外，就是赫敏的魔杖了。

　　教堂門發出嘎吱一聲，在這片非塵世的寂靜中顯得十分不自然，然後在長期無人使用的鉸鏈的抗議聲中被四敞大開。赫敏熄滅了魔杖的亮光，作出了蜷伏的戰鬥姿態。

　　三個帶著兜帽的身影從漆黑的屋內匆匆走出，來到照明隻顯得稍好一點的墓園裏。赫敏用魔杖追著他們，準備在他們流露出哪怕一絲敵意時先擊中一個。她懷疑對方不像是在這個似乎已被廢棄的教堂陵園裏工作的神職人員。

　　幾人在十步之外停下。他們的鬥篷顯然不是神職人員的式樣，然而兜帽卻將他們的臉遮在黑暗中，讓他們無法被認出。

　　「小姑娘，你是赫敏·格蘭傑？」提問者阿爾斯特口音十分刺耳。【注：北愛爾蘭舊稱。】

　　「和你有什麼關係？」赫敏假裝信心滿滿地說。她希望自己的聲音沒有因震顫而暴露內心的恐懼。

　　中間那個比同伴更矮更胖的人向左一轉頭，對之前說話的人說：「是她。」她聽見對方小聲確認。她曾經聽過這個聲音；什麼時候呢……？

　　赫敏將魔杖抬起，徑直瞄準她的接代委員會，吐出一句警告：「如果你知道怎麼做有好處，就別再靠近我！」

　　「去他媽的，就是個小丫頭片子。」第三個人似乎也是來自綠寶石島【注：愛爾蘭的別稱】，盡管口音顯得比同伴還要偏南得多。

　　赫敏振作起來，向右走了幾步離開裏德爾家的墓碑，獲得了一條暢通的逃跑路線以備不時。「你是誰？你又是怎麼認識我的？」她質問。

　　中間那個顯然是領導者的人站出來，摘掉了兜帽。

　　「是你！」赫敏咬牙切齒地說。她的胳膊已經完全伸直，肌腱繃得像鋼筋。她的魔杖難以和解地指向已然暴露身份的敵人。「彼得·佩特魯！」

　　灰發禿頂男巫在這幾個字裏貫注的激烈情緒麵前微微退縮了一下，然而他和兩位愛爾蘭同伴卻都沒有表現出要襲擊赫敏的跡象，甚至也不打算在一個警覺的武裝女巫麵前做出防禦。這讓赫敏腦海中的警鍾更響了。她一定是忽略了什麼……

　　「你要知道，」佩特魯抱怨似的說，「如果你放下魔杖，你能讓自己免受很多痛苦。」

　　赫敏握住魔杖的手指更用力了。「沒門！」她咆哮道，「如果你覺得——」

　　「除你武器！「

　　她的魔杖立刻脫手飛出。赫敏匆匆後退幾步，直到隨著令人厭惡的『砰』一聲撞在一堵堅硬的大理石墓碑上。她隻是憑著好運才沒折斷脖子。

　　她迷迷糊糊地把頭轉向山坡稍下方那道繳械咒的來處。她的視野一片模糊，但最後還是讓她看清了襲擊者。這個人很快便走到她身前。男人臉色蒼白，卻明顯帶著強烈的怒意。

　　「穆迪會對她最好的學生感到失望的。」他罵道，「愚蠢的泥巴種被打了個出其不意。」

　　這個聲音她以前也聽過，他的麵容則在她無法聚焦的眼前遊蕩不定。他手裏拿的那個閃閃發光的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隨著理智的回歸，赫敏認出那正是爭霸賽獎杯、接著她也認出了新來的金發男人。

　　『哦，梅林啊！』

　　「你，」她□□道，「是你在森林裏殺了那個人。」她的指控吐字含糊。

　　他的憤怒加劇了。他讓獎杯從指間滑落，然後掏出魔杖指著她的臉。「我做了必須做的事，而且如果按我的計劃，你也會和那個叛徒落入一樣的命運。」他的凶殘讓她十分恐懼，卻沒能打消她的好奇心。麥克……不管他叫什麼名字，死掉那人肯定是個食死徒吧？這說不過去啊。

　　「你是誰？」赫敏沒精打采地問。

　　「黑魔王的一位忠實追隨者。」他吼道，「你也就需要知道這麼墮落了，泥巴種□□！」他看向佩特魯，「都準備好了嗎，蟲尾巴？」

　　「是的，當然。」佩特魯傻笑著說。

　　赫敏意識到他和自己一樣害怕新來這個人。

　　瘦削的白臉食死徒點了下頭，然後將注意力放回這位受害者身上。「脫掉球衣。」他命令。

　　赫敏僵住了，然後迅速搖頭。「不，憑什麼？」她並不打算被扒光——至少不打算在這具身體還活著的情況下。

　　他的笑容是一次冷酷的拙劣模仿。「我正希望你這麼說。」他把魔杖瞄準她胸口。「鑽心剜骨！」

　　赫敏第二次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對將她擊垮的這種無法想象的痛苦完全沒有心理準備。骨骼彎到了折斷的臨界點；血液在沸騰；每一條神經似乎都被燒焦。腦海中的劇痛引發了之前犯了無數次的、原因深不可測的頭痛。

　　當不可饒恕咒消退後，赫敏縮成了一個球嗚咽不止。痛苦又持續了好幾秒，然後慢慢緩和，讓她終於能恢複呼吸。

　　男人的魔杖指在她脖子上。「你根本不知道我為施這條咒語等了多久。想見識更可怕的嗎？我一樣可以扒光一具屍體。現在，趕緊把球衣給我！」這句命令是用憤怒的嘶嘶聲說出的，伴隨著鋒利的魔杖尖按向她的咽喉。

　　赫敏小聲地啜泣著站起身。她尷尬地將哈利的魁地奇球衣從頭頂脫下，讓其落在蓬亂的草叢中。

　　佩特魯立刻將其撿起。他正打算將衣服交給其中一名愛爾蘭人時，金發巫師阻止了他。「讓我們把它變得更有說服力。」他邪惡地輕笑一聲，魔杖瞄準赫敏上臂肌膚從T恤裏裸露的地方。「四分五裂！」

　　赫敏的胳膊皮開肉綻，留下一道纖細卻足有三英寸長的傷口，迅速開始流血。劇烈的痛苦讓她一下子咬到舌頭。折磨者彎腰用球衣擦傷口時，她罵了一句侮辱：「懦弱的雜種！」

　　他立刻回手一巴掌扇在她左臉上，力量讓她牙齒都鬆了。「如果你知道怎樣對你有好處，就趕緊閉嘴。我需要你活著，但這是有很多附加條件的。」

　　他將杖尖抵在左髖上。「一條小咒語就能炸裂你的骨盆；即便它能重新生長，你也得在餘生裏跛著腿走路了，而且再也無法生孩子。倒不是件壞事……也不是說你能辦到……」

　　他的魔杖逐漸抬起，越過胸口，輕輕愛撫她的脖頸，宛如愛人優雅的撫摸，然後突然粗暴地縱向在脖子上一劃。「我不在乎你長什麼樣，或者牙齒是不是都被吞進肚裏，又或者是不是隻剩一隻眼睛。」他的杖尖離赫敏的右眼隻有一英寸不到。「我把話說清了嗎？」

　　赫敏用力吞咽一口，然後強迫自己表示投降的話語從突然變幹燥的嘴唇之間吐出。「很清楚。」

　　他空閑的手原路返回，這次又給了她右臉一次足以把牙齒打鬆的相似一擊。赫敏嚐到了嘴角流出的銅味鮮血，又看著更多的相同液體浸濕了哈利的球衣。終於，他似乎滿意了。

　　「麥克拉肯，把這個拿到山下；放在樹籬和小路交口處，然後以最快速度回到這裏。保證不要把它弄丟。」

　　赫敏聽到某人飛奔著前去履職時發出的急促腳步聲。她嚐試坐起來，然而缺少了裏德爾家族墓碑的她隻會摔回到地上。她大口呼吸了幾次新鮮空氣，心髒像大錘一樣在胸腔裏咣咣跳。哈利的衣服起到什麼作用？即便她的大腦暫時有些糊塗，這也完全沒道理。

　　「麥克盧爾！」又一道命令被吼出。「看好了這個家夥。我希望她暫時還能喘氣。」

　　「好的。」

　　稻草樣頭發的男人也離開了，動作盡可能隱蔽。赫敏勉強聽到了他和佩特魯之間的對話。

　　「他準備好了嗎？」

　　「是的，」佩特魯連忙讓他放心，「不過我沒看出為什麼需要波特。」

　　「必須得是那個該死的男孩。」傳來一聲憤怒的回答，「除非你想讓他變成她。另外預言裏也說了需要這樣。你知道你得怎麼做吧？」

　　『預言？』

　　佩特魯的回答被她的看守預警的尖叫以及飛速後退的舉動淹沒了。赫敏聽見有東西正穿過無人修剪的荒草衝過來，然後忍住一聲尖叫。

　　一條大小幾乎與切斯頓冒險世界的爬行動物館裏那條巨蟒相仿的大蛇正向她蜿蜒而來，蛇信不斷向空中噴吐。但這並不是那種被半訓話的進口物種。不，它背上光暗相間的鱗片拚成了彎曲的圖形，盡管赫敏並不能確定其體色。讓她尤為關注的是大蛇幾乎要燃燒的紅色雙眼，每一隻都被狹窄的黑色瞳孔上下分開。

　　她打了個寒顫。大蛇似乎將她當成了一頓潛在的美餐。

　　「滾開！」麥克盧爾尖叫著將魔杖瞄準這條明顯生長過度的大蛇。它似乎被對方吸引了注意力，盤起身體準備發動襲擊。

　　「阿瓦達索命！」令人作嘔的綠光卻不是從愛爾蘭人的魔杖中射出，相反是擊中了他的胸口。立刻被殺死的他摔倒在地。大蛇警惕地發出嘶鳴，立刻縮回草叢，直到一頓得來全不費工夫的豐盛晚餐的前景蓋過了警惕的本能。

　　「克勞奇，你個傻瓜！」佩特魯警覺卻並不響亮的警告聲吸引了赫敏的注意力。

　　『克勞奇？巴蒂·克勞奇？這不可能。』

　　「閉嘴，蟲尾巴。」

　　很不舒服地察覺到大蛇正在逼近的赫敏十分感謝那個謀殺犯大步流星地走過來，有如神助地擋在了她與大蛇之間。他身上有些地方很不協調，與記憶不符，但赫敏這會並不能很好地發揮比喻修辭水平。

　　黑暗中傳來虛弱而嘶啞的一聲專橫命令。「納吉尼……過來……」

　　大蛇以一條爬行生物能能做出的最輕名邸態度無視了鮮肉大餐，在生與死的抉擇中蜿蜒向著最近的墓石爬去，消失在黑暗中。

　　赫敏終於鬆掉了一直下意識屏住的那口氣。她盡可能小心地仔細觀察那個『克勞奇』。

　　那人不可能是巴蒂繆斯·克勞奇。不管用沒用複方湯劑。迅捷的行動以及亟需發泄的充沛能量無不顯示這個男人正處於年輕力壯的黃金時期，而不是一個沒精打采地走向死亡的老巫師。克勞奇家有比較年輕的下一代嗎？或許是某個侄子？

　　「你沒必要殺了他。」佩特魯在發牢騷。

　　「我不需要他活著了。」克勞奇用冷漠而實事求是的語氣回答。他惡毒地向佩特魯的方向瞥了一眼。「你最好記住這點，蟲尾巴。」

　　赫敏想起這人在禁林裏時怎樣輕而易舉地殺了人。她麵臨的危險隻會增加，而非減少。無論他是誰，她很確定對方對再次開殺戒絕不會猶豫。

　　「火焰熊熊！」屍體被魔法火焰點燃了。

　　「這會讓麥克拉肯有麻煩的。」佩特魯咕噥一聲。

　　克勞奇甚至沒費力氣看向對方。「他也是可以犧牲的，如果需要的話。」他突然轉身，給了赫敏一個凶惡的凝視，然後將魔杖指向她。

　　「速速禁錮！」

　　魔法繩索立刻噴出，在赫敏身上自動纏了幾圈、打上結，將她雙臂緊緊綁在體側、軀幹綁在冰冷的大理石上。繩索一直在收緊，直到她連無益的掙紮都做不出。

　　「你是誰？」

　　「固執的小泥巴種，是吧？你有沒有想過，有些是你最好不知……」

　　他被某人沿著道路奔跑的獨特聲音打斷了；腳步在夜晚寂靜的空氣中傳播得很遠。克勞奇迅速熄滅了火焰，在麥克拉肯返回前驅散了灰塵。「完成了。」剛趕到的人氣喘籲籲地說。克勞奇隻是冷冷一頷首。

　　「很好……現在，去那邊。」克勞奇用魔杖指了下紫衫樹下的陰影。「呆在那邊不要動，直到我射出第一道咒語或者叫你過來。」

　　愛爾蘭人點了下頭作為回答，轉聲領命而去，然後遲疑了一下。「米克在哪？」【注：Mick同時是對愛爾蘭人的蔑稱，因為他們的姓氏多以Mc-開頭。】

　　「已經就位。立刻行動！」

　　赫敏一瞬間想過要不要警告這個愛爾蘭巫師他的同胞已被謀殺，然而就站在幾英尺之外的克勞奇是更大的威脅。「蟲尾巴？」

　　佩特魯湊過來。「怎麼？」

　　克勞奇把赫敏的魔杖遞給他。「你知道該怎麼辦吧？」

　　佩特魯點頭。

　　「很好。」克勞奇轉向他無助的獵物。「你要用叫喊把波特迎過來，泥巴種。」

　　赫敏搖頭。「不。」

　　赫敏彎下腰，抓住赫敏的一縷長發。他用力地來回拽，讓她的腦殼不斷撞擊堅硬的大理石。「泥巴種□□還想嚐嚐厲害嗎？」

　　盡管很痛苦，盡管從字麵意思上看到了星星，赫敏還是充分發揮了勇氣，然後回答：「我不會背叛哈利。」很顯然現在哈利是他們的目標。她寧死也不想把他引入陷阱。

　　當然，如果哈利來了，她希望他能帶來以瘋眼漢穆迪為首的大軍。

　　當然，她知道這會給自己招來鑽心咒——如果不是更糟的話；而且會陷入新一輪難以忍受的痛苦中。

　　克勞奇似乎做好施咒準備。「肮髒的麻瓜。」他啐了一口，然後揮舞魔杖。「你隻配得到一條這個，」他吼道，「如果你覺得第一條很糟，那你等著——」

　　「我們有個更簡單的替代方案。」佩特魯打斷了他。克勞奇的怒視讓他顫抖著退了一步。

　　「好吧。」克勞奇說著鬆開了抓住赫敏頭發的手，然後把她推到一旁。他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帶著殘忍的笑意看著他。「第三種不可饒恕咒。」

　　赫敏心中閃過一絲欣慰。奪魂咒！當然，他們並不知道自己能抵擋這個咒語——感謝穆迪的訓練。她可以假裝中咒，然後自愛合適的時機——

　　「魂魄出竅！」克勞奇的咒語打斷了她的思考，消失在一陣瘴氣中。盡管情況如此窘迫，她還是感到極度的放鬆。

　　「你受傷了，」一個輕微、友好卻又迫切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舒適感。「你的朋友哈利要來救你。隻要呼喚他。」

　　赫敏知道她決不能這樣，然而有東西在驅使她。「哈利！」她呱呱大叫。

　　「大點聲；你必須大聲喊。」

　　這完全令她費解，赫敏知道自己能抵抗奪魂咒，卻完全沒有這麼做的渴望。

　　「哈利！」她的音量因痛苦和恐懼的混合情緒而增大。

　　這不對！她不能把哈利引入陷阱，這很重要！然而默許這種事卻容易得超乎想象，就像泡熱水澡一樣舒服。

　　「他來了。」克勞奇嘟囔一聲，提前擦了擦手。

　　『不！』

　　克勞奇在赫敏麵前用幻身咒藏好，讓自己在黑夜中徹底隱形。令赫敏驚訝的是，當吱吱嘎嘎的腳步聲從道路上清晰地傳到這邊時，佩特魯仍然保持暴露。

　　她感覺有一種冰冷的液體從頭上滴下，然後到脖子，接著是後背。克勞奇顯然在她沒注意的情況下行動了。她也被施了幻身咒。

　　她既後悔又羞愧地看著哈利呼吸十分粗重地突然闖入視野。在幾乎沒有光照的情況下，她看不清他是否孤身一人。然而根據單一的腳步聲判斷，赫敏伴隨著一陣尖銳的警覺感意識到他幾乎可以說在獨自執行這項任務。

　　「再給我喊一次。」克勞奇無形的低語從很近的地方傳來。

　　「哈……哈……」赫敏用盡全力忍住這種渴望。為無法重複在教室裏達成的成就而感到的惱火幾乎讓她的胸膛化為火海。「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利！」最後她發出一聲一半被哽住的汩汩尖叫。

　　「怎麼回事……熒光閃爍！」突然出現的照明讓赫敏確認氣喘籲籲的哈利是一個人趕來的；緊張的他對即將到來的伏擊渾然未覺。他的目光從似乎毫無威脅的蟲尾巴身上移開，四下掃視墓園，直接越過她的身體。

　　「赫敏？」迷惑的哈利又向她的大致方位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他轉向蟲尾巴，急匆匆地追問：「她在哪？」

　　赫敏的喉嚨在冒煙，眼中充滿淚水。她與一種持續不斷的自鳴得意感瘋狂作鬥爭，竭力試圖提醒他。「哈利……這是個……陷阱。」

　　「赫敏，你在哪？」哈利似乎有些瘋狂了。他用魔杖威脅佩特魯。「她在哪？告訴我，該死！」

　　「放下你的魔杖，哈利。」佩特魯假裝抽噎。

　　「不要，哈利！」

　　哈利接受了她的建議，向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盯著比他年長的巫師，卻顯然被無能為力的狀態激怒了。

　　赫敏感到身上掃過一陣暖流。

　　「如果想讓你朋友活命，波特，你就按他說的做。」突然顯形的克勞奇平穩地命令道。

　　哈利突然轉身，險些把自己絆倒，但是仍在轉眼之間用魔杖瞄準了克勞奇。看到朋友被綁起來，他的眼睛一瞪。「赫敏？」

　　她感到一根杖尖插進了耳孔。

　　「放下魔杖，哈利，如果你還想讓她活命。」佩特魯建議。「你真覺得你能在他打出粉身碎骨之前把他繳械嗎？」

　　赫敏知道哈利在防禦術上很優秀，但她也理解自己的腦袋會在他拚出咒語的第一個音節之前就炸成碎片。

　　進退兩難的哈利艱難地吞咽一口。他顯著地抖了一下，終於把魔杖扔到地上。佩特魯上前一步，將其從濃密的草叢裏拾起。

　　「不，不，不！」赫敏的臉頰因羞恥而燃燒：她的軟弱導致了她一直以來竭力要避免的那種結果。

　　哈利·波特落入了食死徒之手。

　　以梅林之名，穆迪在哪？

　　佩特魯帶領哈利前往稍遠處另一塊更乏味的墓碑盤。他在那邊用類似的魔法繩索捆住了新來的俘虜。

　　「熒光閃爍！麥克拉肯！」克勞奇在自己的咒語取代了哈利原來施的同時大喊。愛爾蘭巫師從樹後跑出來，進入照明圈。「看著他們。」

　　「你要去哪裏？」

　　克勞奇危險地怒視著他。「你和那個□□一樣愛追問。你不需要知道。」

　　麥克拉肯聳肩。「麥克盧爾呢？」

　　赫敏第二次害怕自己可能要見證第三場殺戮。

　　「再說一遍，你不需要知道。」克勞奇重複回答的語氣不容任何進一步的質詢。「他就在我想讓他去的地方。」

　　『如果我能接近麥克拉肯、告訴他另一個人遭遇了什麼，或許他會幫助我倆。』赫敏想。然而令她沮喪的是，對方漫步到哈利身邊看守了。

　　同時，克勞奇顯然準備要離開了。「他們都歸你了。」他對佩特魯說，「如果失敗了，而他又沒殺了你，那我就親手來解決。」說完他便轉身沿著小路離去，並從小酒壺裏迅速地喝了一口。

　　赫敏覺得佩特魯對克勞奇的離開幾乎和自己一樣倍感欣慰；然而克勞奇身上還有些東西在困擾她，一些她無法確定的細節。

　　「赫敏？」哈利的喊叫打斷了她的專注，「你還……好嗎？」這是個很愚蠢的問題，但她知道對方的意思。

　　「是的，我還好。」她喊出回答，「總體來說。」她用他不可能聽見的低語補充了一句。這又是一個善意的小謊言。她的身體仍因鑽心咒的影響而不自覺地顫抖，更不必提現在已經毫不相幹的第三場考驗所帶來的酸痛、刺痛和疲憊。

　　不過，赫敏還是決定盡可能多堅持一會。穆迪肯定不會落在哈利和後麵太遠，他肯定也會帶來援軍。

　　『動腦筋，赫敏，動腦啊！』

　　她將注意力放回佩特魯身上。他在赫敏受限的視野中消失了幾秒，似乎把被各自綁在墓碑上的兩人丟下。現在他又回來了，沿著礫石小徑從教堂裏拖出一件又大又重的東西。他在哈利身邊停下——這次搬運讓蟲尾巴氣喘籲籲。從她這個相對優勢的角度，赫敏向左一偏頭，覺得那東西看起來像是一隻大得離譜的坩堝，或許相當於一個12L大酒杯，甚至一隻大酒瓶。

　　在她的注視下，蟲尾巴來來回回地搬東西，在坩堝下搭了一小堆柴火。當他點火後，坩堝裏的內容物迅速做出反應，不僅散發出五顏六色的蒸汽雲，還時不時地爆出幾個和下麵的柴火差不多旺盛的大火花。大量蒸汽很快擋住了赫敏的視線。冰冷的地麵此時讓她感到渾身猶如針刺，但這和對哈利的恐懼相比不值一提。

　　接著佩特魯再次放棄了幾秒鍾的職責。當他返回時，他懷裏抱著個像是一捆鬥篷的東西。

　　不管那是什麼，赫敏瞥見哈利和麥克拉肯都表現得十分驚駭。更糟的是，哈利突然痛苦地尖叫一聲，一時間讓赫敏也慌了，因為她完全沒看見任何魔咒或詛咒擊中他。他在繩索下蠕動扭曲；她發覺自己也一樣。

　　即便從這麼遠的距離觀察，麥克拉肯似乎也很暴躁。赫敏抑製住呼喚哈利的衝動，繃緊每一根神經試圖觀察發生了什麼。

　　那是什……？佩特魯剛扔進坩堝的是個嬰兒？麥克拉肯吼出了一些質問，卻沒得到任何回答。在此期間，哈利仍在徒勞地嚐試打破魔法束縛。

　　佩特魯舉起魔杖。「父親的骨，無意中捐出，可使你的兒子再生！」

　　赫敏突然驚恐地確認他們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以及佩特魯剛才丟進坩堝的是什麼。

　　裏德爾家族墓地埋葬了那個父親。

　　哈利曾講過湯姆·裏德爾的記憶在密室裏的舉動，以及飄在空中的、燃燒的字母。

　　湯姆·馬沃羅·裏德爾。

　　我是伏地魔。

　　那個兒子。

　　他們正在見證伏地魔的複活！

　　背後的墓碑開始□□和顫抖。頂部的一塊實心大理石板煩悶地滑到一旁。一根看起來很粗糙的東西從她肩頭飄過，飛向等在那邊的佩特魯。

　　來自伏地魔父親的一根骨頭。

　　當它落入坩堝時，連赫敏都能聽見嘶鳴。佩特魯用右手抓住坩堝一邊——肯定施了魔法以防止傳熱。他左手拿著一把看起來很凶殘的刀子。

　　「仆人的肉，自願捐出，可使你的主人重生！」

　　看著佩特魯用盡全力把刀揮向右手、切掉了所有剩下的手指，赫敏感到一陣惡心。

　　麥克拉肯在一旁跺腳，不知道該幹什麼，卻似乎不敢逃跑。

　　坩堝裏沸騰的液體一瞬間變成血紅色，火花的數量和劇烈程度都大大增加。

　　佩特魯踉蹌著走向哈利，手裏仍提著那把看起來很致命的刀子，這讓赫敏更加驚恐。

　　「仇敵的血，被迫獻出，可使你的敵人複活！」

　　「哈利！」

　　赫敏尖叫著看見刀刃在月光下一扇，然後砍向無助的哈利。

　　她寧願死的是自己……不……

　　他還在動！

　　哈利還活著！

　　赫敏透過淚水看見他仍在徒然掙脫繩索，同時佩特魯將某個東西抵在哈利右臂上。他肯定是在收集血液。剛才的恐懼幾乎讓她無法呼吸……這會不會……？

　　然後佩特魯停下來。赫敏幾乎為微乎其微的需求量感到一絲沉重的欣慰。她害怕哈利的身體可能會被抽幹。

　　佩特魯回到坩堝旁，將寶貴的血液滴進沸騰的液體中。鍋裏立刻迸出一道巨大的火花。接著一切都褪成了黑色，坩堝也不再冒煙噴火。相反，一道纖細的蒸汽嫋嫋升起，體積和不透明度逐漸增大，直到這股魔法蒸汽形成一團雲霧，徹底阻擋了她的視線。

　　站在另一側的麥克拉肯臉上的確寫滿了恐懼，腳下像生了根。此時佩特魯沉重地坐在附近一塊墓碑上，幽咽地輕撫被砍斷的右手。哈利則心無旁騖地盯著坩堝。即便在這個距離上，赫敏也能清楚地看到他蒼白的臉上滿是恐懼。

　　魔法煙霧中有個高挑纖細的影子在移動。赫敏對它不是自己心知隻可能是的東西還抱著一線希望。

　　「為我穿衣。」一個笛子似的微弱聲音在濃霧中施令。佩特魯連滾帶爬地將不到五分鍾前用來把這個恐怖怪物的原型運到坩堝旁、此時被無情拋棄的衣服撿起。

　　仿佛清晨出浴一樣，伏地魔從坩堝中走出，讓佩特魯把那件精美的黑色長袍套在他枯瘦的軀體上。當他轉過頭時，赫敏實在忍不住讓唇間溢出一聲喘息。

　　伏地魔的腦袋像一顆斯諾克母球一樣光禿蒼白：沒有鼻子的外形；鼻孔的位置上隻剩兩道狹縫。然而讓真正捕獲了赫敏注意力的則是那雙生機燃燒的紅眼睛，在幾碼之外都顯得十分突出。

　　「我的魔杖，蟲尾巴。」這個聲音或許有點高亢，卻十分冰冷而節製。佩特魯恭敬地將一根魔杖遞給伏地魔，對方則用堪稱親切的眼神看著它。「謝謝你。」

　　「這—這—這是什麼鬼東西？」赫敏幾乎忘了麥克拉肯，卻立刻意識到這個愛爾蘭人犯了個天大的錯誤。「我可不是為了這個簽約的！」他把魔杖瞄準出現在他麵前的可怖人影，然後開始倒退。

　　為了防止叫出聲，赫敏用力咬住嘴唇，甚至嚐到了血味。

　　「我們可以無需雇來的幫助：阿瓦達索命！」伏地魔的語氣十分無聊，因為他用殺戮咒時幾乎像是突發奇想。麥克拉肯的軀體輪廓被象征死亡的綠光勾勒。屍體仰麵倒在離赫敏不遠的地方，臉上永遠擰著一種淒慘的恐懼。

　　「唔……」伏地魔滿意地慢慢點頭，用異常修長的手指把玩魔杖。「人永遠不能失去能力，對吧，蟲尾巴？」

　　「主人？」佩特魯像個乞討者一樣跪在伏地魔腳下，將被軟布胡亂包紮的右手伸到麵前；手上長著兩根骨肉做的手指，還拿了一枚銀質物件。「求求您……？」

　　伏地魔裝出的笑容寒冷而令人作嘔。「當然。畢竟，我的確許諾了。」他將魔杖揮舞成一個複雜的漩渦。一道纖細的銀水從杖尖流出。伏地魔像個在轉輪上忙碌的製陶大師，將銀水塑造成金屬手指的形狀。銀手指自動飄向身下的蟲尾巴，牢固地連接在原來的血肉犧牲的位置。

　　佩特魯雙膝跪地親吻主人的長袍。「謝謝您……謝謝。」他啜泣道。

　　「別那麼急著謝我，蟲尾巴。」伏地魔冷淡地回答，「你為我效勞是出於恐懼，而不是忠誠。」佩特魯僵住了。「然而，」伏地魔繼續說，「你已經開始還債了；而且我覺得你的忠誠再也不會動搖了，對吧？」

　　這個問題夾在一番貌似尋常的談話中，然而蟲尾巴卻立刻拜倒在地。「永遠不會，主人；永遠不會，大人。」

　　伏地魔以對如此高挑纖細的身形而言似乎相當輕鬆的動作彎下腰。「當然不會。起來吧，蟲尾巴，我還需要你更多的服務。」他就像是在嗅聞空氣。「我最忠誠的仆人，他啟程了？」

　　「是的，主人。」佩特魯匆忙讓伏地魔安心。「按計劃去了霍格沃茨。」

　　赫敏的血液更冷了。離開前她在霍格沃茨見過巴蒂·克勞奇。這個新來的殺人犯想搞什麼鬼？

　　「很好……很好。」黑魔王再次讚許地點頭。「我很好奇，過了這麼多年，還有多少人會響應我的號召，蟲尾巴。」

　　佩特魯顯然知道這句話意味著什麼。他站起身，把袖子卷起，露出胳膊。伏地魔用修長的手指堪稱熱切地上下撫摸那塊肌肉。

　　「回來了。」伏地魔發出明顯代表滿足的咕嚕聲。「我的追隨者……或者說那些宣稱是我追隨者的人，他們現在肯定注意到了。他們會疑惑：『他回來了嗎？』我們要看看有多少人響應我的號召。」說完他用力地在佩特魯前臂上一按。

　　佩特魯哀嚎一聲，然而哈利發出的痛苦尖叫更加劇烈。這很不幸地讓他吸引了伏地魔的注意。

　　「啊，哈利·波特，」他幾乎像叔叔一樣慈愛地說，「你能幫助我歸來真是太好了。」伏地魔的聲音轉為低語，讓赫敏無法聽清內容。然而當黑魔王把一隻手指按在哈利前額時，她聽見哈利的尖叫聲更響了。

　　赫敏感覺自己別無選擇。「不，不！不！放過他！」她也開始尖叫。

　　讓他轉而折磨她吧。她的失敗隻配得到這種下場。

　　伏地魔慢慢轉頭，將注意力放到這個年輕女巫身上。他…漂移…應該是用來形容他在地麵移動方式的最好詞彙。佩特魯則倉皇尾隨其後。

　　「赫敏·格蘭傑，」伏地魔居高臨下地審視她，仿佛她是個等待被解剖的標本。「幾乎毀了我們所有計劃的麻瓜種。」他帶著假裝的悲傷表情搖頭。「你激怒了我的仆人。我相信你今晚早些時候已經見過了他的真實形象。」他俯身向前；赫敏則努力躲開。「這讓我付出了失去一位老追隨者的代價。」

　　赫敏覺得如果自己再喘一口氣，那將會是她最後的行為。盡管如此，她還是像讓對方遠離哈利……

　　伏地魔伸出手，溫柔地將赫敏額前的發綹撩起，讓她不由得畏縮了一下。「然而你完全按照我們的預期扮演了你的角色。一個泥巴種爭霸賽勇士？」他嗤笑一聲，「我不覺得。」

　　赫敏嗚咽。

　　「不過，我還是聽說有些人將你看做許多年來進入霍格沃茨的人裏最聰明的一個。」他舉起魔杖，仿佛想在蒼白的月光下進行檢查。「然而經遺傳獲得的魔法能力和在書本中學到的是有很大不同的。無論那個愛麻瓜的老傻瓜怎麼想，這個壕溝終究無法填平。你的魔杖呢？」

　　「我…我…不在我身上。」赫敏承認。

　　魔杖在佩特魯手裏；他立刻用施了魔法的手將其遞出。「給您，主人。」

　　伏地魔接過來檢查了幾秒。「葡萄藤木杖身……龍心弦杖芯？哎呀，盧修斯會生氣的。」他假裝一本正經地說，還帶著一絲冷幽默。接著他將這根工具放在指間把玩，測試其堅固程度。「你不配拿魔杖，我親愛的孩子。」看著這一幕的赫敏逐漸意識到：他打算折斷她的魔杖！

　　一聲響亮的破裂聲吸引了伏地魔的注意力。

　　「請原諒，我要去歡迎……以及懲罰……一些老朋友。」他讓赫敏的魔杖從指間滑落，掉入萋萋荒草中，仿佛對它失去了興趣。

　　盡管還在因死裏逃生而啜泣，赫敏還是記住了自己魔杖的落點。也許，即便到了現在也有消息。當然，如果哈利能有辦法跟著她過來，那穆迪也能如法炮製吧？西裏斯和萊姆斯也不會錯過這場決戰。

　　在她開始構思逃跑計劃時，機會卻不如他們所願地逐漸變得渺茫。

　　身份未知的巫師一個接一個地幻影移形來到墓園。他們都穿著黑鬥篷、帶著白麵具來隱藏身份。抵達目的地後，這些人立刻警覺地保持不動。接著，隨著每個人看向伏地魔第一眼，他們都謙卑地匆匆趕到對方身前。如果不是這麼危險的場合，這幾乎可以說很滑稽。他們幾乎要為第一個親吻伏地魔的袍角的權利而打起來，最後紛紛在對方爬行動物般的怒視下畏縮著退下。在每個人都吻過袍角之後，他們起身站到一旁，圍繞著歸來的主人形成一個大圈。

　　赫敏數了一下：七個；有七個食死徒。機會是九對二，九人組中的一個還是伏地魔本人。心中的絕望幾乎壓倒了她的希望。

　　而且自己正是把哈利引到這個死亡之地的誘餌……

　　「好吧，朋友們，歡迎回到我的故鄉。」伏地魔開口道，「我們已經有，多久？近十三年沒有幸福地團聚了。」他的聲音變得平靜而危險。「十三年後，你們響應了我的號召，仿佛就像昨天。多麼忠誠！」最後幾個字裏充滿諷刺。

　　「我在地獄邊緣飽受煎熬長達十三年，等待我忠誠的追隨者來解救我。這十三年讓你們中一些人滿足了，一些人胖了，一些人有錢了。我好奇你們在為自己苟且偷生之時，多久才會想起一次你們的老主人？你們親了魔法部的臭腳多少次？」

　　伏地魔處於一種危險的情緒中。赫敏看到食死徒們紛紛低頭。

　　「然而你們中的七個響應了我的號召。七個！」伏地魔幾乎啐出了這個數字。「我忠誠的追隨者們正在阿茲卡班凋零！唔，很快就不會這樣了。」

　　「有四個為我的事業獻出了生命。」

　　聽到這裏，赫敏注意到食死徒們明顯因恐懼而開始戰栗，有些人還在試圖找出誰死了。據赫敏所知，至少有一個人符合這一描述。麥克尼爾被克勞奇殺了。如果馬爾福在場，那他也知道這條信息。

　　「另一個感受了我的正義，在他的墳塋裏安息了。」

　　『我估計是卡卡洛夫。』

　　「有一個永遠離開了我，必將得到同樣的命運。」

　　『斯內普教授？』

　　「然而我最忠誠的、永遠值得信賴的仆人，從未背叛他的主人。」

　　說到這裏，食死徒們不安地扭動身體。他們似乎有點迷惑，仿佛伏地魔數錯了數。或許他們不知道巴蒂·克勞奇的事？

　　「然而，我對其中一人的缺席十分驚訝。」伏地魔繼續說，語氣十分不祥。「或許他路上耽擱了……」

　　這幾個字剛剛從伏地魔嘴裏吐出，赫敏便聽見又一個食死徒『噗』地一聲幻影移形來到墓地，讓她的逃跑機會更加渺茫。其他人顯然也聽到了；遲到者立刻成了眾人毫無歡迎之意的關注焦點。那個男人呆立原地，仿佛被麵前的場景震驚了。

　　「啊，盧修斯。」伏地魔溫和的語氣裏藏著一絲冰冷。「我幾乎一位你拒絕了我的邀請。」

　　赫敏確定馬爾福臉上的肌肉在麵具之後抽搐了。

　　「若非如此，就是你迷了路。真遺憾……我從未想過你會證明自己……如此地不守時……」黑魔王的魔杖危險地指向了馬爾福。「……以及沒禮貌。」他惡意地說。

　　馬爾福立刻俯身在伏地魔麵前。他和其他人一樣試圖用嘴唇觸碰他那位主人的長袍；然而伏地魔向旁邊讓了一步。

　　「主人……？」赫敏能感覺到馬爾福聲音中明顯的恐懼。他接下來的話得小心選擇了，因為如果他不能讓伏地魔情緒緩和，那他的生命即將失去價值。

　　「我想你或許太沉迷於你的財富、而不打算給予老主人足夠的尊重了。」

　　「不會的。」馬爾福沙啞地說。

　　「建立在過去十三年之上的財富。」伏地魔繼續說，「十三年！」他的語氣開始向更陰暗的方向發展。「在那段日子裏，你有想過搜尋你的主人嗎？沒有？」他敏捷地轉身看向另外七人；長袍戲劇性地掃過伏在地上的馬爾福。「你們有人照過嗎？還是你們忙著在我的敵人麵前表明自己的無辜、或是親吻那個喜歡麻瓜的肮髒傻瓜鄧布利多的袍角？你們在舒適的生活裏長胖了。」

　　一開始沒有人行動，過不一會便又有一人伏在馬爾福身邊。「原諒我，主人。」他喊道。

　　「原諒，亞克斯利？這就是你向法庭乞求的東西嗎？然而現在你卻在傲羅堆裏混的風生水起。」伏地魔俯身。「你還告訴他們了什麼？為了保住你那毫無價值的性命，你還出賣了多少同事？」

　　赫敏忍不住注意到那個在地上顫抖的男人；他的最後時刻顯然即將到來。伏地魔的情緒波動很值得進行精神分析。

　　第三個人伏到地上；接著是第四人，不顧一切地想不讓自己成為唯一保持站立的人。

　　「我或許可以仁慈和寬恕……就這一次，但我永遠不會忘記。」伏地魔繼續說，「你們都要還債，還有長達十三年的利息，而且我的處罰遠比古靈閣的要持久。」

　　他停頓了一下，卻沒人敢打破沉默。

　　不久，伏地魔又將興趣放回盧修斯身上。「我真心希望你的解釋夠完美，我狡猾的朋友。」

　　「我…我…我當時正和……部長在一起，主人。您的信號傳來時，我正在霍格沃茨。」馬爾福抬起頭瞥見伏地魔的麵容，然後繼續低頭盯著土地。「我在不引人注目的情況下盡可能快地脫身前來找您。在場地上是沒法幻影移形——」

　　「這個我知道。」伏地魔打斷他，「告訴我，盧修斯；你離開的時候，部長還在那裏嗎？」

　　「他在，主人。」

　　「那個傲羅的下等人領導呢？」

　　「斯克林傑？」馬爾福似乎被這一連串詢問搞得有點懵。「是的，主人。」

　　伏地魔對這條消息思考了片刻。「那阿不思·鄧布利多呢？」

　　馬爾福冒險抬起頭。「福宣布他被看管在一間魔法部的牢房時，別提有多高興了。」

　　「這—這是真的，主人。」亞克斯力結結巴巴地說，顯然是想拍馬屁。「辛克尼斯親口向我確認了這點。」

　　伏地魔的微笑讓赫敏涼到了骨髓。「我的老朋友們，」現在他的話十分興奮，「你們給我帶來了大好消息。起來吧，沒必要再趴著了。快起來，所有人，像我一樣再次站起來。」

　　赫敏原本對伏地魔的憤怒或許能稍微削減對方數量優勢的希望破滅了。不過食死徒們仍然戰戰兢兢，即便他們重新站了起來。

　　「我很高興你們參加了我的□□對。你們中有些人已經見過了我的特邀嘉賓。」伏地魔指了下被綁住的人。「哈利·波特，」他加了一句，然後激動地說：「大難不死的男孩。很快就要成為一個真正諷刺性的綽號了。」

　　食死徒們開始恭敬地聚集在重獲新生的領袖周圍。赫敏努力想聽清繼續進行的對話。伏地魔解釋了幾次導致他垮台的失算、他在有追隨者找到處於殘缺形態的他之前的漫長等待、以及關於魔法石和密室的故事。從一個如此不同的角度聽到這些故事的感覺即可怕又奇幻。

　　他的最終勝利要感謝一位年輕的食死徒，那人的名字將在同伴中得到榮耀，地位僅在黑魔王本人之下。她看到恐懼的戰栗開始在人群中蔓延，因為伏地魔正將這些人的失敗和激烈的嫉妒心與那位新加入、最忠誠的仆從作比較。

　　赫敏得知了在遙遠的阿爾巴尼亞的伯莎·喬金斯的命運：伏地魔是怎樣得知三強爭霸賽的消息，然後—證明赫敏自始至終都是對的—策劃了將哈利引誘進爭霸賽的陰謀。伏地魔在敘述時，又一次將手指按在據赫敏估計是哈利那著名的傷疤的位置；哈利再次的尖叫則表明他正受到難以想象的痛苦。她無法忍受這種折磨的視覺和聽覺。

　　「放過他吧。」她又一次大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哦，請原諒我。」伏地魔帶著誇張的禮貌說。「我還沒向你們介紹我這位未受邀請的客人。」整個陰謀集團跟在領袖身後穿過一小段距離，圍到她身旁。「這就是泥巴種赫敏·格蘭傑。我恐怕最近霍格沃茨的入學門檻低得有些令人悲傷了。我聽說她是近些年來入學學生中最聰明的一個。」他一鞠躬。。

　　「看看你的聰明給你帶來了什麼，丫頭！」他嘶罵著站起身。

　　「當然，你們中有個人無需介紹了。」伏地魔猩紅色的眼睛危險地瞟向四處。「你需要嗎，盧修斯·馬爾福？」

　　馬爾福摘下了毫無生命氣息的麵具，再次成了同事們的審查對象——這些人會像支持他時一樣高興地把他出賣、然後在他的墳墓上跳舞。「主人？」

　　伏地魔無視了他。「盧修斯，親愛的，力圖在第二場考驗裏消滅你。」他怒視著馬爾福，讓對方本就缺乏生氣的臉色更加慘白。「從而他讓我們經過修改的計劃遭受了風險，並讓我的仆從麥克尼爾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一陣可以察覺的嘶嘶吸氣聲從餘下的食死徒中傳來。赫敏很難弄清楚他們的輕蔑是針對自己還是針對他們的那位同僚。

　　「我忍不住想允許盧修斯的小埋伏計劃成功。」伏地魔繼續說，「畢竟，結果將是世上少了個泥巴種。然而不幸的是，我忠誠的仆人被迫犧牲了麥克尼爾。我知道瓦爾登會感謝他為我的回歸付出的代價。」

　　瘋眼漢說得對：那個男人被謀殺是因為他打算幹掉自己。

　　「你們看，泥巴種也有她的用處。她在引誘著名的哈利·波特來到這裏上麵發揮出色。」

　　她之前所有的懷疑都被證實了。赫敏羞愧地低下頭。從伏地魔沾沾自喜的角度看，她肯定是完美地扮演了既定角色。盡管在涼爽的六月夜晚隻穿了一件T恤，她還是因恥辱而感到渾身發熱。

　　「為了一次更好的回歸，我需要多年前擊敗我的那個男孩的鮮血。有了她做誘餌，他就像個害了相思病的小狗一樣跟過來。而現在我占到了你們麵前，重生了。」

　　「而在這個場合下，沒有什麼比給大難不死的男孩提供一個不止為他本人的性命而戰、而且還為他的小泥巴種而戰的機會更合適了……」

　　伏地魔手腕一抖，向毫不起疑的赫敏射來一道類似蜇人咒的小惡咒。

　　「啊啊啊啊！」她痛呼幾聲，然後忍住了。

　　「還會比這糟得多，泥巴種，你可以盡情想象。」伏地魔威脅道，「現在沒有老邁的鄧布利多趕來救援，沒有鳳凰，沒有母親的保護。我會將波特打倒，就像我對他父親一樣。這樣做我就能將恐懼傳進每個可能與我為敵的人內心。」

　　伏地魔背向她，滑行到哈利麵前，讓赫敏再次成為一名無助的觀眾。成為一名被迫而無助的觀眾、看著哈利與伏地魔決鬥，這個場景讓她不寒而栗。

　　伏地魔彈了下骨節楞楞的手指。「蟲尾巴，波特的魔杖！」佩特魯將其從破爛的長袍裏掏出，遞給黑魔王。他好奇地檢查一番，然後轉過身。看到他對準哈利施了條咒語，赫敏畏縮著閉上眼睛。

　　「咒立停！」

　　赫敏找回了抬頭的勇氣。哈利的繩子被切斷了，他雙膝一軟跌倒在地。

　　伏地魔把哈利的魔杖丟給佩特魯。「來吧，哈利。」他用油腔滑調的虛偽關心語氣說，「我們應該公平對決。」

　　哈利對他怒目而視；他的宣言清晰傳入赫敏耳中。「除非你讓赫敏走，否則我絕對不和你玩這套。」

　　他的傲慢立刻吸引了食死徒們陰暗的批判目光，不過伏地魔本人似乎無視了這點。「你知道怎麼決鬥，對吧，哈利？」他的提問仿佛在輔導一位不及格的學生。

　　哈利冷冷地點頭。

　　「那我應該應該向你提出要價。拒絕，泥巴種死，你可以活著走出這裏。但如果你和我決鬥，我就放走泥巴種。」

　　伏地魔的追隨者之間產生了一陣怪異的震驚喘息聲。

　　「又有一位泥巴種女人要為了救你而死嗎，哈利？」伏地魔嚴厲地盯著他的敵人，「就像你母親一樣，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隻因她的犧牲而著名。這個人也像莉莉·波特一樣愛你嗎？」

　　「你竟敢說我媽媽的名字！」哈利輕蔑地吼道，「她勝過你，這是肯定的；赫敏也一樣棒。」

　　在冰冷的恐懼之下，赫敏感到心底某處升起一陣暖流。

　　伏地魔冷酷無情。「我殺了你母親，就像我當然會殺死這個泥巴種。我再把問題重複一遍；你很幸運，因為我很少給人第二次機會。」

　　哈利搖頭。「不，那樣不夠。」他決絕地說，「我不相信你的追隨者能守信。」

　　在某種程度上，這份蔑視讓周圍的食死徒震驚了；在另一種程度上則不然。

　　「那你是想要魔法證明了？」伏地魔回答，「這個泥巴種被允許活著回到霍格沃茨？」

　　「不，那不——」

　　「不要那麼做，哈利！」赫敏驚恐地尖叫。「別為了我！這不——」

　　「鑽心剜骨！」

　　伏地魔的咒語夾在對話之中，而且來自二十碼外。然而如果赫敏覺得克勞奇的鑽心咒已經是無法忍受的痛苦，那它蘊含的能量比起剛施的這條隻能算輕柔的撓癢。

　　每一根骨頭、每一根肌腱、每一根筋、每一根神經似乎都達到了破碎的臨界點。她的皮膚像泡了個酸浴。火焰像刀鋒一樣吞噬她的肌肉。她的動脈和靜脈已經不再運輸血液，而變成了從每根毛細血管裏慢慢抽出的鐵絲網。她的眼睛在沸騰，舌頭被灼燒。

　　赫敏向後彎曲，卻被無法打破的繩索拉緊，直到體表開始流血。比起伏地魔的咒語光顧她時的痛苦，這點疼痛可以說微不足道。

　　當意識到咒語已經結束時，赫敏腦海中的嗡鳴仍未停息，直到她察覺自己的尖叫聲已充滿自己的耳朵。

　　「泥巴種濕了。」一個身份不明的食死徒刺耳地大笑一聲評論道。比起剛離開她身體的、讓她的神經係統在壓力下崩潰的痛苦，牛仔褲上的濕斑都稱得上是香薰了。

　　世界在她眼中上下跳動，背景則是生動的洋紅色。她逐漸嚐到嘴裏湧出銅味的鮮血，卻缺乏立刻將其吐掉的力量，反而隻能讓它從嘴角滴下。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的。她用短促而粗重的喘息吞咽空氣，讓飽受虐待的肺在嚴重收縮的胸腔裏得到一點休息。她的心跳像雷霆一樣痛苦地響徹雙耳。

　　赫敏隱約意識到哈利又在對某人大吼。她希望他沒有失控。她感覺自己的腦袋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又脆弱得像蛋殼。

　　隨著感官和理智緩慢回升到正常範圍的下限，赫敏無力地抬起頭。

　　哈利被兩個結實的食死徒按住，以防他把自己人肉□□衝向伏地魔——對方則背向男孩，目前正盯著自己。黑魔王伸出手，粗暴地抬起赫敏的下頜，溫柔地將她的腦袋左右搖晃，效果卻一點也不溫柔。

　　「打斷上司的談話時很沒禮貌的，泥巴種。我相信我不需要再給你上這一課吧？」

　　隨著追隨者們斥責這個玩笑，伏地魔鬆開手，粗暴地將她推回到大理石墓碑上，然後再次背向這個無關緊要的女孩。

　　赫敏的腦袋因又一次撞在冰冷的石頭上而疼痛。她已經沒有力氣將其抬起。腦袋懶洋洋地向後一歪，下頜耷拉在胸口。

　　「你個懦夫！攻擊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來和我試試啊！」哈利挑釁對方。

　　赫敏嗚咽一聲，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再次挑起爭辯的力氣。

　　「所以你接受了？」伏地魔充滿希望地問。

　　「隻要你在我們開打前，讓赫敏毫發無傷地離開。」

　　伏地魔搖頭。「不：我要讓她看著你死，這樣我的回歸將得到充分的證明。但我向你保證，之後她就能回到霍格沃茨，而不用再受傷害。」

　　赫敏幾乎要為這種前景崩潰了，卻還是強忍著將注意力集中在食死徒之間明顯的竊竊私語上。馬爾福上前一步。「咳咳……主人？」

　　伏地魔給了他一個足以致命的怒視。「你的期待超過了我的耐心，盧修斯。那可不是取之不盡的。」

　　馬爾福艱難地吞咽一口。「主人，你說允許這個泥巴種回去不能是認真的吧？是不是……玩笑？」

　　伏地魔冷酷地盯著他。「我可不以幽默感著稱，盧修斯。誰能比大難不死的男孩的泥巴種女朋友更適合公布他的死訊？我甚至應該給她打上我的標記，這樣我的歸來就毋庸置疑了。」

　　被烙上黑魔標記的想法讓赫敏感到惡心。這個結果是可怕的，然而毀容的原因更加駭人。

　　馬爾福縮回隊列，然而又一人站出來。

　　「主人，泥巴種看到了我們；她會讓魔法部得知我們真正的效忠對象。」

　　伏地魔的耐心明顯耗盡了。「這也不是壞事，對吧，艾弗裏？這次我不打算躲在陰影裏戰鬥。我要知道誰和我站在一起；如果不是，那他們就是與我為敵，就要承受我的憤怒。過了十三年，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亞克斯力。不要反駁了，羅爾。」

　　他看向另一個神情緊張的食死徒。「你發誓過對我永遠忠誠。不要嚐試背誓。」

　　赫敏意識到自己得到的信息將成為伏地魔用於一勞永逸地檢驗他的食死徒是否忠誠的工具。她比僅僅作為誘餌更糟糕；她現在已經成了他的工具。

　　「主人，我們在古靈閣的保險庫將被查封。」

　　「你讓我很失望，盧修斯。此時此刻，我們站在這裏，即將推翻喜愛麻瓜的魔法部，然而你卻僅僅擔心錢財。」

　　「主人，」馬爾福的聲音似乎因恐懼而變得嘶啞。「我隻是想把財富支配權交給您，像往常一樣。」

　　「當然，」伏地魔的眼睛在熊熊燃燒，「我們的財富將維持安全。在幾個小時之內，魔法部和傲羅辦公室就會被斬首；大難不死的男孩將收獲一個令人悲傷的新名字。到明天早上，我們在阿茲卡班的朋友就將再次回到我們身邊戰鬥，阿不思·鄧布利多則將被人發現死在魔法部的一間牢房裏。」

　　「不列顛魔法界將得知我國進入了戰時狀態，每一個男女巫師都將選擇自己該站在哪邊，再也沒有借口了。」他給了馬爾福一個油畫可笑的假笑。「我毫不懷疑古靈閣的妖精們會發現……保持中立對他們是有利的。」

　　部分食死徒仍然有些不安，赫敏能看出伏地魔也觀察到了這點。「來吧，朋友們。為紀念你們過去的效勞，我將允許那些有所顧慮的人選擇離開。」

　　赫敏注意到伏地魔隻提到了『選擇』。他並沒說他們真的能自由離開—或者活下去—如果選錯了的話。

　　盧修斯·馬爾福再次向前。「我從未懷疑過您，主人。我將把再次為您效勞視為榮耀。」

　　「我也一樣，主人。」諾特向前一步，然後是艾弗裏，接著剩下所有人都有學有樣。甚至連按住哈利的克拉布和高爾也對猶豫可能讓自己付出的代價心知肚明，更不必說開小差的下場了。

　　伏地魔伸開雙臂。「我從未懷疑過我們這個『家庭』的力量。我們勝利地站在一起。」他轉過身，無聲地用手勢命令佩特魯向赫敏走來。佩特魯穿過墓地，拿起魔杖瞄準她心髒。

　　「所以，是大難不死的男孩呢，還是多餘的泥巴種呢？」黑魔王向憤怒地盯著佩特魯的哈利發問。「哦，隻是誠意的表示。」

　　佩特魯切斷了把赫敏綁在墓碑上的繩索。心裏害怕最糟糕的結果、又突然失去了支撐的她俯身跌向草地，卻是有意為之。她的目光追尋著最後一次看到自己魔杖的那簇荒草。然而還沒等她試著抓過去，佩特魯便把她拽起來，前臂緊緊卡住她的咽喉。

　　食死徒團體開始從她身邊離開，或許已經估計到結局。哈利被半拖向稍遠處一個更加開闊平坦的場地。部分食死徒用魔杖提供了照明。伏地魔很容易分辨，因為他比起其餘眾人高了足有一頭。

　　赫敏掙紮扭動，卻無法打破佩特魯的束縛。

　　「你保證你會放她走？」哈利的語氣絕望而多疑。

　　「當然。盧修斯？」

　　馬爾福再次恐懼地走到他的主人身旁。「是的，主人？」

　　「把你的胳膊給我。」

　　赫敏雖然能聽見，卻看不到發生了什麼，這讓她很惱火。馬爾福似乎有些猶豫。「您確定麼，主——」

　　伏地魔看向他的追隨者。「該死的盧修斯·馬爾福，你今晚對我的要求太多了！十三年的時間是不是讓你忘記了忠誠？再問我一次，你就準備喘最後一口氣！」

　　馬爾福明顯縮了一下。伏地魔走了幾步，擋住了赫敏視野中的哈利。她看不見，但雙方的言語卻聽得一清二楚。

　　「我，伏地魔，以我的魔法發誓，赫敏·格蘭傑將在這場決鬥終了時安全返回霍格沃茨，並且不會被我及我的追隨者傷害。」伏地魔肯定是把杖尖按在了盧修斯的黑魔標記上，就像他早些時候對佩特魯做的那樣。赫敏帶著幾分滿足感聽見馬爾福痛苦地嘶叫。他不是一個人；所有食死徒都在捂著胳膊。

　　接著伏地魔俯身向前，對哈利說幾句赫敏聽不見的話。，突然，爭霸賽獎杯憑空出現，反射著來自多根魔杖的亮光。獎杯從空中劃過，被黑魔王輕而易舉地抓住。『無聲飛來咒。』赫敏善於分析的那部分大腦不假思索地記下了這位十分危險的對手所掌握的一項技能。

　　「門托斯！」獎杯發出一陣明亮的藍光，然後逐漸褪去光暈。隨後伏地魔將其放在一塊陳舊的墓碑上，近得十分有挑逗性，然而卻離他的食死徒們很遠。「你看，我甚至給了她一次免費的凱旋之旅。」伏地魔宣布時的語氣仿佛在頒獎，「然後她就可以告訴那些等待你的人趕緊乞求仁慈—而我會提供的—以及你這可悲而短暫的一生是如何終結的。」

　　食死徒們在主戰場周圍形成了一個鬆散的圈。在他們的隊列之外，赫敏一瞬間瞥見伏地魔正將哈利的魔杖交還，然後兩人各自走到了場地直徑的兩端。

　　「平心靜氣，哈利·波特。」伏地魔在奚落他年輕的對手。「很快你就能向你那血統背叛者父親和他的麻瓜種□□問好了……」

　　赫敏屏住呼吸。伏地魔想刺激哈利下出一步錯棋。

　　「……而你的泥巴種阿喀琉斯之踵毫無疑問很快也將步你後塵。我的保證可沒延伸到今晚之外。」

　　伏地魔成功了。哈利衝上去施了第一條咒語。

　　「除你武器！」

　　伏地魔令人作嘔的短促□□回蕩在角鬥場上。他輕輕一揮魔杖，把哈利的繳械咒彈向漆黑的夜空。

　　「這就是霍格沃茨能教你最好的東西了？」他奚落道，「我以為你終於有了個還算得體的黑魔法防禦術老師呢。你看，這才是真正的巫師決鬥……鑽心剜骨！」

　　如果不是被佩特魯死死鉗製住，赫敏可能會尖叫；然而任何尖叫都會被哈利痛苦的叫聲壓過。她無助地看著伏地魔將鑽心咒在哈利身上保持了大半分鍾。當哈利終於倒在地上是，她徹底失去了他的是視野——墓石和場外觀眾擋住了他。

　　蟲尾巴伸著脖子想看到戰況。赫敏抓住這個機會低頭尋找，終於定位到半藏在不是很遠的草叢裏的魔杖。

　　最後，黑魔王取消了咒語，仁慈地讓哈利的尖叫停止。伏地魔緩慢地繞著這個專門開辟的角鬥場走動，顯然在審視哈利。隻要哈利還能動彈，赫敏想，他們就還有機會。他能拖住伏地魔足夠長時間、讓被嚴重拖慢腳步的援兵從霍格沃茨趕過來嗎？現在肯定……

　　伏地魔一次又一次地用哈利死去的父母奚落他，讓他從明顯偏心的觀眾那裏收到更多侮辱。哈利丟出了每一條他知道的魔咒、詛咒和小惡咒，然而赫敏注意到伏地魔就像兜風一樣不費吹灰之力地一一化解。他在拖延時間，以便進一步玩弄犧牲品。赫敏想知道他是否真的指望哈利被迫求饒、乞求他停止折磨。

　　她不能就這樣站著看她的好友為她犧牲！她抓住佩特魯的胳膊，用力咬了一口，然而卻對這個穿著厚重長袍的食死徒毫無用處。佩特魯甚至譏笑著讓她再用力一點。

　　一時間，她的目光從戰場上移開。當她聽見最害怕的五個字被吐出時，她立刻看回去。

　　「阿瓦達索命！」

　　來自伏地魔施的殺戮咒的綠光讓整座墓園沐浴在華麗的寶石綠光幕之下。

　　「哦，梅林！哈利！」

　　然而驚奇的是，惡心的黃綠色很快變成了亮金色，明亮得刺傷了隻看了一秒鍾的赫敏的雙眼。她看見食死徒們的身影不再是無憂無慮的行刑現場觀眾，而是一頭霧水、暫時陷入群龍無首。

　　伏地魔回到了她的視野中，比她預想中要高得多，幾乎徹底離開了地麵。他似乎和其他人一樣迷惑不解，並慢慢……好吧，漂……離了戰鬥的起點。

　　佩特魯和其他人一樣呆呆地看著這一奇景。赫敏感覺他的注意力在搖擺，並不知不覺地略微鬆開了對自己的鉗製。就是現在——否則再也沒機會了。

　　她在對方的臂彎裏一探身，腦袋懸在前方。在嚐試觀看麵前的景象和擔負超出他能力範圍的、死沉的人體之間，佩特魯動搖了。赫敏抬起右腳，用她能掌握的最大力量跺下去，同時把頭縮回來、猛地向上一揚。

　　她的靴子碰到了佩特魯的右脛骨，然後踩在了腳背上。同一時刻，她的腦袋也令她滿意地撞到了佩特魯的臉。措手不及的矮壯巫師徹底鬆開了手，掙紮著想站直身體。對方的舉動讓赫敏成功地轉身後退一步，然後才抬起右腳。

　　結實的金屬靴尖徑直踢向佩特魯的腹股溝，讓他幾乎縮成一隻蝦米，魔杖也隨之落地。赫敏再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腦袋，右膝向上一提，給了他第四次重擊。這麼多年來背著超重的書包被證明確實有著救命的副作用。

　　這次接觸製造了一聲十分響亮、令人滿意的嘎吱聲——佩特魯的鼻子被攤平在老鼠似的臉上。伴隨著一聲痛苦的□□，他倒在地上，卻還能動。他還沒被徹底打倒。

　　赫敏站起來撲向左側，雙手在黑暗中摸索魔杖。不幸的是，她的位置在放倒佩特魯的過程中產生了極大的改變。半天沒摸到讓她感到絕望；而且從佩特魯痛苦的喘息和□□判斷，她沒有多少時間了。隨後，就像在第一場考驗裏那樣，她的手指猶如神助地摸到了葡萄藤木。赫敏立刻在草地上轉身，甚至沒有爬起來，直接麵對一手捂襠、一手蓋臉、弓著身的佩特魯。

　　「昏昏倒地！」

　　佩特魯終於輸掉了這場擂台。

　　赫敏跪坐起來。她並不知道自己這邊的小打小鬧有沒有從主戰場那裏吸引到注意力——從咒語形成的那足以照亮整座墓園的壯麗弧光來看，顯然那邊還在繼續；哈利還沒被消滅。赫敏本來還疑惑為什麼自己這塊局部勝利完全無人注意，但看到那邊的決鬥產生的虹光如此明亮，一切處在這座保護傘之外的事物其實都在最深邃的黑暗中。

　　魔法光線比之前更近了，讓黑潭的照明都相形見絀。現在已經能自由活動的赫敏可以清楚地看到哈利和伏地魔被鎖在一場不共戴天的戰鬥中；兩人的魔杖之間有無數條壯麗的亮金色魔法光線相連。她懷疑如果任何一方打破了僵局，那另一方的咒語就會立刻擊中要害。她知道伏地魔施的上一條咒語是什麼，因而希望哈利不會被壓倒。她險些沒忍住發出一聲示警的叫喊。

　　在一係列槍擊似的爆裂聲後，亮光開始從兩條咒語交彙點分離、折射、弧線偏轉，直到將兩名鬥士困在一個在赫敏看來像是巨型金籠子的東西裏。食死徒們和她一樣不知所措；他們在光圈周圍跑來跑去，卻完全無力插手。伏地魔不斷向他們叫喊：「別動！」他顯然希望用純粹的魔法蠻力壓倒哈利，然而赫敏第一次覺得自己發覺這位黑巫師的語言和動作裏有了一絲遲疑。

　　僅僅是癡心妄想呢，還是伏地魔散發綠光的咒語真的被金光製造的鋥亮的銅索反撲、開始向施咒者撤退呢？

　　是真的！燃燒的金光開始微不可查地吸收綠色，壓向現已明顯警覺起來的伏地魔。

　　赫敏剛心中開始燃起希望，卻立刻無情地被澆滅。看到銅光已經擦到自己的杖尖，伏地魔顯然施了一條防禦咒。濃密的灰煙圈呈螺旋狀飄向空中、結成一大塊。第一塊幾乎在剛形成時便立刻消散；第二塊則漸漸飄向哈利。

　　赫敏幾乎要發出絕望的尖叫。伏地魔變出的煙霧逐漸凝成了可怕的形體——對人體的拙劣模仿。第三片濃煙也飄了出來，對似乎既驚奇、震驚、又恐懼的哈利形成了威脅。

　　她不能坐看這件事發生！這一擊的目標遠在30碼開外，但赫敏還是端平魔杖，徑直瞄向伏地魔的身體。

　　接著第四塊和第五塊惡魔形狀的濃煙也從伏地魔杖尖飄出，然而現在似乎輪到這個黑巫師困惑和恐懼了。這些濃煙飄到哈利身旁，將他團團圍住；哈利難以置信地抬頭望著。

　　顫抖的雙手讓她失了準頭。赫敏再次瞄準，卻抖得無法射出哪怕一擊精準的魔咒。她需要……

　　跑了幾碼之後，赫敏將左臂架在了某座古墓頂部一隻略微傾斜的十字架上；這個十字架恰好在合適的高度上提供了一個完美的支架。她放低右手，左右抓住右腕。現在有了堅固的支撐，她深吸一口氣，又能選取被光籠照得明亮無比的目標了。

　　「粉身碎骨！」

　　伏地魔的右臂在肘部破碎了，噴出一股可怕的血液、骨頭、脂肪和肌肉的混合物。他發出一聲非人類的尖叫，然後在一聲猶如雷鳴的爆響中幻影移形了。

　　隨著其中一位決鬥者的離開，原本將二人與外界隔絕開、由魔法召喚出的明亮金線一瞬間在爆發中消失了。整座墓園立刻被打回黑暗。

　　滿頭大汗、身體戰栗的赫敏頹然倚在十字架上好一會，祈禱哈利從伏地魔變出的那些可怕鬼魂手中逃脫。

　　她聽見遠處的黑暗中傳來吼叫；接著幾聲響亮的『噗』和『哢嚓』提醒了她此刻麵對的危險。食死徒們幻影移形走了嗎？還是他們搬來了救兵？

　　一根又一根的魔杖在墓碑之間提供了最低限度的照明。陰影在漫無目的地亂轉，顯然張惶失措。

　　聽到有人踩在身後的礫石上，赫敏立刻轉身。她自從伏地魔離開起就握得更穩固的魔杖瞄準了一個朦朧的身影。微弱的月光在一副眼鏡上一閃而過。

　　「哈利！」她從未在一個名字上灌注如此多的情感。嚇得半死的她什麼都不想，隻想死死抱住他。

　　「熒光閃爍增強！」盧修斯·馬爾福的聲音清晰傳來；墓園隨即被照亮得像溫布利球場。

　　哈利滿身大汗，然而臉色卻十分蒼白；當他在赫敏身邊蹲下是，他的表情遠遠不止恐懼。「你沒事吧，赫敏？」

　　她點點頭。她將擁抱忍到了一個更合適的時機，等到唯一的陪護人不再是憤怒而迷茫的食死徒、而是霍格沃茨的教職工。「你在這裏幹什麼？」

　　「估計和你一樣。順便一說，打得漂亮。」他歎息一聲，瞥向已經被縮小了許多的角鬥場，無視了她懸而未決的疑問，反而拋出一係列自己的問題。「現在我們怎麼離開這個見鬼的地方？該死的瘋眼漢又在哪？」

　　「等等！」馬爾福的喊叫再次清晰傳來。「誰都別幻影移形。」

　　「我也在問自己同樣的問題。」赫敏嘟囔。

　　「如果我能追蹤你，我他媽敢擔保穆迪也可以。」哈利從十字架的衡量上方窺了一眼。赫敏一一開始以為這個距離不至於讓近視的他完全看不清，接著發現他的一隻鏡片已經碎裂，而且兩隻都被塵土和汗水玷汙了。她用比實際感受更鎮靜的動作重複了一遍兩人初次相遇時，自己使用的咒語。

　　「眼鏡修複！」她相當響亮地嘟囔道，並用魔杖輕輕敲了下他的眼鏡、

　　哈利似乎沒注意。他正全神貫注地傾聽馬爾福在說什麼。「如果我們讓他倆中任何一人逃掉，我們還不如折斷自己的魔杖，然後向傲羅投降。」赫敏隻能勉強辨認出他油光水滑的銀發。

　　他的確注意到了。「謝謝。」哈利把眼睛摘下來欣賞了一會，然後表揚了她的成果，然後耳語：「下山吧，」說著扭頭看向左後方，「我確信山下有個村莊。或許我們能得到幫助。」

　　食死徒們似乎覺得沒必要耳語。「你有什麼建議，馬爾福？」亞克斯力說話時像一具從墳裏拽出來的屍體。

　　赫敏搖頭。「我們不能把一群嗜血的食死徒引進麻瓜村莊。況且誰能幫助我們？亡命徒朱麗葉嗎？【注：一部動作電視連續劇的主角及片名。】我們又不能撥999叫傲羅過來。」

　　又一個食死徒發話了，帶著濃厚的口音。「我們可以把他倆都殺了，對吧？」

　　「另外，」赫敏繼續說，「我也不覺的我們還有多餘的時間。他們馬上就要傾巢而出。」

　　「我們的主人一再強調，波特要交給他來殺死，羅爾。你想用呈上波特首級的方式篡奪他的權利嗎？」

　　「所以，我們就在這裏靜待援軍？」哈利抱怨道；他的焦慮情緒沒有馬爾福那麼明顯。

　　又是『哢嚓』一聲的幻影移形，似乎來自食死徒中間。至少又有一人決定小心即大勇。

　　「我不覺得他們會來，你呢？」赫敏冒險又從墓碑上方瞥了一眼，然後轉頭看著哈利。

　　「不，」他嘀咕一句，「否則他們現在已經到了。」

　　「活捉那個男孩。」馬爾福聲稱；逐漸增長的焦慮從他緊張的語氣裏暴露無遺。

　　「不，我們最好的離開方式就是原路返回。」她指了下仍在伏地魔所選的那座墓碑上閃閃發光的爭霸賽獎杯。不幸的是，食死徒們正好擋在兩人與獎杯之間。

　　哈利目光一振。「我們能靠過去嗎？」

　　赫敏搖頭。「不，我們想辦法把它拿到這裏。」她急促地嘶聲說道，「我還想拿個東西當紀念品。」

　　「殺了泥巴種。」

　　「赫敏……」哈利思考了幾秒，然後把手伸進口袋。「該死的蠢貨們隻拿走了我的魔杖，」他的部□□體在他抽出手時消失了，讓赫敏看到了籠罩在厚重陰影中的背景。「卻一直沒拿走這個。」在舉起那件東西的同時，哈利瞬間消失了。

　　「你的隱形衣！」赫敏興奮地嘶叫。這樣兩人或許都能幸存。

　　「找到他們，快！如果你們知道怎樣做有好處，你們再找到他們之前就不會跑回來！」

　　哈利把鬥篷向她一揮。「他們想活捉我，」他冰冷而滿意地說。「我會去牽製他們。你趕緊溜，把杯子順過來，然後咱倆——五分鍾後怎麼樣——在這碰頭。」

　　「如果你能辦到，那就五分鍾吧。畢竟，沒有我你哪都不能去。」她對他狡猾地一笑。

　　哈利點頭。「五分鍾就五分鍾。」他瞥了一眼食死徒，然後伸出手，手指輕柔地撫過赫敏的臉頰。在還以一個微笑後，他低聲說：「保重。」他握緊手中的魔杖，從墓碑後一步跨出，保持身體重心放低。她祈禱這不會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他…活著…

　　再次獨自一人的赫敏用鬥篷緊緊裹住身體。在動身去抓獎杯之前，她還有一個準備任務——佩特魯。她爬過一小段距離，來到他大字型趴在其後的那座該死的墓碑前。她先確認了對方還在呼吸——從他臉上沸騰的血液就能輕易得知。她將魔杖抵在他的腹部，以掩蓋可能產生的火花，然後再次隨意地施了條近距離平射的昏迷咒。這樣能確保他短時間內不可能醒來。接著她又將他翻了個身，大致擺成麻瓜恢複術的姿勢。為了弄清真相，她需要讓他活著。

　　一陣惡心感席卷了她；估計是尚未消退的鑽心咒後遺症。她搖頭將不適感驅散。為什麼現在要擔心這個？她的未來——還有哈利的——全靠那個該死的爭霸賽獎杯了。

　　至少她可以幫助哈利在食死徒之間散播迷惑。

　　「複製成雙！複製成雙！複製成雙！複製成雙！」四個完全一樣的、髒兮兮的自己憑空出現。一時間，她在考慮自己的外貌是否真得像這些幻像展示出的一樣肮髒。又是一個留待以後解決的問題；她將這個念頭劃歸不相幹之列。赫敏用魔咒下令這些幻像開始行動——它們四散奔跑，徑直衝向盧修斯及其同夥。

　　接著，真正的赫敏也動身了，卻不是直接向山上爬，而是沿弧線迂回前進，避開了已知的食死徒的位置。她讓自己一直在荒草中前行，而沒有走上小徑，這樣礫石就不會暴露她的足跡。她盡可能迅速地穿過眾多已被荒廢多年的墳塋、破損的紀念碑以及標誌。

　　在她還剩10碼時，齊射出的咒語火光在她認為哈利可能出現的位置爆發了。焦躁的赫敏對隱身衣的保護產生了一絲質疑。

　　在右側，她看到她的一個複製品正毅然衝上山頂。緊接著那邊傳來一聲洪亮的尖叫：「折射！」幻象似乎震了一下，然後碎裂成一陣像素雲。

　　「這不是小孩子的把戲，格蘭傑！」馬爾福用魔法增強過的聲音從咒語火光的爆發地傳來。赫敏詛咒一聲；馬爾福顯然記得自己在第一場考驗中用過的小把戲。這意味著哈利從自己這邊基本沒獲得什麼幫助。

　　赫敏聽見更近的地方有人施了一條幻身咒；那人不是哈利，所以隻能是某個敵人。她無法單憑聲音對其進行定位，但也不能讓哈利被馬爾福剛進入隱形的手下偷襲打敗。她迅速開動腦筋，一眼看到了一攤從某座老舊的紀念碑上掉落的碎石；她無聲地施咒將其漂到空中，然後飛向她剛才聽見施咒的大致位置。等碎石飛到目標附近的半空時，她將魔杖一甩。

　　「霹靂爆炸！」

　　花崗岩碎屑淩空爆炸，化作一陣白色粉塵雨，隨著赫敏的杖尖移動。粉塵在下落過程中一部分飄到了大理石十字架和天使石像上，另一部分則勾勒出一個一秒鍾前還是隱形的人影。

　　「昏昏倒地！」她的昏迷咒擊中了那個突然顯形的食死徒，讓他一下趴倒。赫敏迅速移動，唯恐自己剛才施的三條咒語暴露她的位置。沒過多久，一道不熟悉的紫色咒語及一道現在已經熟悉得令她厭惡的殺戮咒綠光交叉打在她之前所在位置附近一兩碼處。兩道痛苦的尖叫突然回蕩在黑夜中。

　　盡管處於隱形狀態，赫敏還是低頭躲在最近的堅固掩體之後——一座按在已經碎裂的花崗石板上、嚴重風化的建築用石灰石墓碑。反擊的咒語來自同一水平高度，在她身後稍遠處。她猜測食死徒們已經四下散開，積極尋找自己和哈利。他肯定已經在對方因向她開火而暴露位置時解決了其中兩人。這意味著隻要運氣好點，她前往獎杯的路線可能會暢通無阻。

　　赫敏用盡可能隱秘的動作移動，呈之字形逼近獎杯。決鬥聲從她右側傳來；她很容易便分辨出哈利急促而與眾不同的施咒聲。謝天謝地，他仍活躍在戰鬥一線，到處丟昏迷咒和減速咒。目前為止唯一有意殺戮的咒語便是丟向她的那條。

　　獎杯在約莫15碼開外閃閃發光。赫敏猶豫著審視了一番麵前的區域。她沒看到食死徒；也沒辨出任何聲音——在不足50碼外打得鑼鼓喧天的情況下，這可不是件容易事。荒草和墳塋上都沒有腳印。

　　赫敏繼續前進，卻突然被瘋長的荒草中某些被她忽略的東西絆倒了。是一隻傾倒的陶瓷花瓶。

　　「鬥篷飛來！」

　　哈利的鬥篷以出乎意料的速度被拽走；她甚至來不及舉起魔杖。

　　「是泥巴種！」盧修斯·馬爾福語氣中的厭惡十分明顯，但他的位置卻並非如此，直到他閃爍著現身於她麵前3英尺處、站在另一塊古老的家族墓碑上。他的魔杖準確地瞄準她的胸口，幻身咒已經取消。

　　「想搭順風車回霍格沃茨，果然不出我所料。」他譏笑道，聽起來十分自滿。「所以我就守株待兔，然後派其他人去搜索。現在，黑魔王會獎賞我的……」

　　她不可能在對方施咒之前瞄準對方。赫敏心裏一沉，覺得自己最終還是讓哈利失望了。

　　「我本希望是男孩，」盧修斯嘲笑，「但至少我們也能免去一個麻煩了。就當做是對麥克尼爾的補償吧。」

　　赫敏知道即將來臨的是什麼，然而雙腿卻像生了根。

　　馬爾福自大地挺直腰板、低頭盯著鼻尖，胳膊像鋼鐵一樣穩固，準備將這個低等階級的人送去見閻王。

　　「阿瓦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嚐試發出的殺戮咒卻被瘋狂的尖叫取代了。馬爾福丟下魔杖、仿佛它已被燒至白熱，然後將空出的右手捂在左前臂上，身體因突如其來、出人意料的痛苦而彎成一隻蝦米。

　　死裏逃生的赫敏迅速反擊。她一抖魔杖，把這個正遭受煎熬的貴族的雙腳用曬衣繩惡咒綁了個結結實實。隨著令她十分滿意的『梆』地一聲，馬爾福的下巴與堅硬的大理石來了個親密接觸。她跨上兩步，靠近這個震驚的、意識模糊的、被挫敗的食死徒。從對方嘴角滴下的鮮血以及迅速腫脹的肌肉判斷，他的頜骨碎了——在短短幾個月裏，她在馬爾福額骨粉碎大賽上又得了一分。

　　「怎…怎…怎麼會？」馬爾福咬牙切齒地說。

　　『到底怎麼回事？』赫敏想了下，然後頓悟。「虧你自稱信任你們那所謂的主人和領袖。」她諷刺道，「他可是用他自己的魔法發過誓，不是嗎？」

　　馬爾福臉上那種震驚的頓悟表情堪稱無價。赫敏隻希望自己能早幾分鍾意識到這點；這個優勢要是利用好了簡直逆天。

　　馬爾福痛苦地試圖摸索魔杖。他不能直接傷害她，並不代表他可以被無視。赫敏用穿靴子的腳踏向對方距離目標僅有幾英寸的右手。她用力一跺，聽到兩根手指折斷的聲音，並讓盧修斯發出痛苦的嘶叫。她瞥了眼對方裹著蛇形銀質包頭的魔杖，然後彎腰撿起這根榆木條。她略顯沉重地呼出一口氣，然後招搖地當著這個食死徒的麵把它在膝蓋上折斷。她讓兩截魔杖落向地麵，又惡意地踹進墳坑。

　　「你會為此付出代價的，□□！」滿嘴是血的馬爾福含混地說。

　　赫敏心中突然湧起一陣強烈的憤怒，卻隻有部分是針對今晚這場經曆的反應。「有其父必有其子！」她向前一步，右腳踢向馬爾福華麗的腦袋。除了下巴碎了之外，馬爾福的嘴唇也形成了一個幾乎完美的圓圈；然而除了痛苦地呼吸時噴出的血沫外，那裏麵什麼都沒吐出來。

　　她從宛如屠宰場的黑色長袍龐離開。「替我向德拉科問好。」她氣喘籲籲地說，並用飛來咒將他的食死徒鬥篷召來，最後施了幾條咒語讓馬爾福老爹失去意識並綁好。

　　其他食死徒仍在別處按馬爾福的指令搜尋她的蹤跡。在僅僅使用了如此少量魔法的情況下，似乎沒人能注意到她和馬爾福之間的小打小鬧。赫敏毫無障礙地用飛來咒拿到了獎杯，並將其裹在從馬爾福那偷來的長袍裏。她不能直接觸碰它。如果那樣做，她就會裏立刻被傳回霍格沃茨，而正為生存而戰的哈利則會被獨自拋下。

　　隱形衣無疑不可能直接出現在她視野中，但她從哈利那裏學到了如何解決這個麻煩。「哈利的鬥篷飛來！」一片無形的東西飛到她手中；她立刻將其裹在身上。不過她轉念一想，給哈利發個消息也能增加二人逃跑的成功率。於是赫敏對自己的喉嚨施了個聲音洪亮，然後瞄準馬爾福之前用魔法召喚出的那團照明火焰。「諾克斯！」

　　墓地立刻陷入幾乎徹頭徹尾的黑暗。就連令人暈頭轉向的、五顏六色的咒語光線也消失了，因為戰鬥雙方都在努力接受剛發生變化的情形。隻有微弱的月光提供了一點少得可憐的照明。

　　赫敏知道自己並不能依仗食死徒們目前無法故意傷害自己這一優勢；一條迷路的粉碎咒仍然能幹脆利落地把她的腦袋從肩上卸下；而且，無論伏地魔在那裏，他都隨時可能取消他的誓言——假定正是這個誓言阻止了馬爾福。

　　況且這些對哈利都毫無直接幫助。

　　她距離裏德爾的墓碑隻剩15碼時，災難降臨了……

　　大蛇從不知何處發起襲擊。它的毒牙一下刺進了赫敏的左股，輕而易舉地同時洞穿了隱形衣以及她穿的厚實牛仔褲。劇痛讓她的肌肉瞬間枯萎。大蛇攜帶的動量讓她向後跌倒；對方則盤起身準備發動第二次襲擊。

　　在赫敏嚐試用屁股穩住身形時，大蛇再次撲上。

　　「粉身碎骨！」

　　赫敏施咒時與其說進行了精確瞄準、不如說是在絕望中尋找希望。粉碎咒的紅色火光擊中了對方的食道、擊碎了脊柱、並將其鼓鼓囊囊的後頸炸開。大蛇餘下的身體部分繼續前進，在她大腿上蜿蜒滑行。

　　赫敏將這隻爬行動物血淋淋的殘肢撥開；這條死蛇讓她的心髒跳得幾乎不受控製，每一條肌肉都在痙攣。大腿上的疼痛雖然範圍有所局限，卻十分強烈。然而她還有更嚴重的問題要解決。

　　披著隱形衣的赫敏小心卻搖搖晃晃地走回起點——裏德爾家族墓碑。一陣惡心感突然席卷了她，甚至讓她不得不跪下來嘔吐；食物殘渣、膽汁和唾液的惡心混合物甚至比之前參加爭霸賽考驗過後還要糟糕。每走一步，呼吸都變得更為艱難；胸口的緊迫感也絕不隻是因為心理壓力。

　　15碼，在她看來仿佛是1500碼，但她還是在情況沒有進一步惡化之前，汗流浹背地堅持走回去。

　　哈利已經不見蹤影，這讓她產生了許多噩夢般的念頭。感謝與馬爾福和大蛇的遭遇戰，她有點遲到了。彼得·佩特魯仍然昏睡在自己將其丟下的地方，墓園其他地方則和他一樣缺乏生命跡象。

　　赫敏害怕最糟糕的情況發橫，連忙伏下身快速奔跑，一邊吐掉泛酸的唾沫。她的心跳開始加速，整個人像要燃燒。她知道自己急需治療流淌在體內的蛇毒，而霍格沃茨也觸手可得。但無論現在是在天堂還是地獄，她都決不可能拋棄哈利。

　　「赫敏？」

　　赫敏第一時間察覺到哈利的存在竟然是依靠對方焦急的聲音，這是赫敏身體情況極度惡化的一個標誌。她要過了一兩秒鍾才意識到自己仍披著他的隱身鬥篷。脫掉鬥篷也得花點力氣。

　　「赫敏！」他的欣慰完全沒有虛偽的成分。在他俯身時，她忍不住雙手環住他的脖子，試圖擁抱他。盡管她肯定渾身散發著嘔吐物的惡臭，他還是一把將她拉過來抱緊，然後用力將她從地上拽起。

　　「可以出發了嗎？」他小聲說。在最昏暗的銀光照射下，他看上去似乎毫發無傷，之前經曆的戰鬥也沒有留下任何更糟糕的後果。

　　赫敏把自己從他身上鬆開，勉強喘了口氣，然後搖搖頭。「先不要。感覺不太好。」胸像在燃燒的她又一次在喘氣時顫栗了。「那條大蛇咬了我。」

　　「什麼大蛇？」哈利嘶聲說。赫敏用目光示意小徑上破碎的動物屍體——即便在這麼遠的距離，那東西的體型也令人印象深刻。「哇！」哈利小聲驚歎，「那條蛇。」他露出了最微小的笑容。「不過，我那條還是更大。」【注：別想歪，哈利指的應該是密室的蛇怪，不是第三條腿……】然後他第一次注意到已經失去意識的蟲尾巴。「我的天，你可真忙。」

　　「不知道那條蛇屬於什麼物種。」赫敏評論道，並給哈利展示了牛仔褲上兩個牙印。現在她開始大量出汗，咽喉裏塞滿唾液，嘴唇和舌頭開始腫脹。「對於一條蟒而言體型足夠了，但牙印看起來像蝰蛇。麻煩記住牙印形狀，哈利，以防萬一……不知道有沒有毒，但伏—伏—伏地魔攻擊我時可並不像羞於使用□□的人。」

　　「恭喜。」

　　「什麼？」

　　哈利再次咧嘴一笑。「你說出了那個名字。」

　　赫敏吃了一驚。「我確實說了，」她平靜地說，「我猜這是我贏得的。」

　　並非所有食死徒都消失了；剩下那些這會可能已經聽到動靜，正在黑暗中爭吵或跌跌撞撞地趕來。沒有了領導，他們像……唔，一條被斬首的蛇一樣無用。

　　「你要知道，我隨時可以幫你把毒液吸掉。」哈利一邊提議，一邊溫柔地撫摸她的大腿。強烈的痛感消失了，但她的大腿開始刺痛。她猜測是蛇毒侵蝕了她的神經末梢。

　　赫敏歎口氣。「真棒，哈利。把□□吸進你身體某個保證能將其消化吸收的地方？」她試圖數出還剩下幾個敵人。「你是不是壞牛仔電影看多了？」她的四肢越來越沉重，震顫開始影響全身各個器官。納吉尼蛇毒有著獨特的魔法工作方式。

　　哈利瞥見了她蠟樣的膚色。「那我們就趕緊走吧。」他急促地說。叫喊聲在增多，追逐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哈利看向他們的方位，然後用那種直刺人心的清澈目光盯著她。「你狀態不太好。我們得趕快。」

　　「給。」盡管在迅速虛弱，赫敏還是將他引到蟲尾巴躺著的地方。「你一隻手拽住他，我拽另一隻。」說著她將三強爭霸賽獎杯從她借來的第二件、沒那麼珍愛的鬥篷中拿出。「然後數到三，我們一人握住一隻把手。」

　　哈利瞪大眼睛，明白了她的目的。他激烈地一點頭。「一。」

　　「羅爾！這邊！我聽見他們了！」

　　「二。」赫敏深吸一口氣。她並不覺得自己還想再拖延了。

　　爆炸咒被突如其來的尖叫和意料之外的痛苦打斷了。

　　「三！」

　　漆黑的墓園消失在光陸流離的漩渦中。

　　***

　　赫敏跌倒在地、臉先著陸。她興奮得一時間搞不清他們是否已經脫險，

　　沉默。伏地魔耍了他們嗎？他們是不是從油鍋裏跳進了黑巫師的火獄？

　　突然，一群看不見的人爆發出了熱烈的掌聲與喝彩。

　　赫敏在試圖爬起來用膝蓋撐地時再次摔倒。

　　喝彩聲在一道閃光中迅速融化成一灘震撼和驚疑的混合液。赫敏的視野被縮小為幾碼之外被眾人踐踏的草地。

　　「赫敏？」哈利的聲音既痛苦又焦急。

　　人群在靠近；她能聽見他們沉重的腳步聲，以及話語中的焦急。

　　「赫敏？」這聲驚叫似乎來自她母親。

　　『媽媽在霍格沃茨幹什麼？哦，對了，沒錯……她在這裏。真的嗎？』

　　「波特！以梅林之名，你在這裏幹什麼？」麥格的語氣中明顯帶著疑惑。

　　赫敏隱約意識到有一群人正將自己和哈利包圍，卻沒人向前一步。她真的需要幫助。血液中的毒素已經對視覺造成了損害。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她感到胸口緊繃得痛苦萬分，吸氣也極度吃力。她用盡全力推開獎杯，然後抬起頭。

　　部長就站在幾碼之外，臉上的情緒混合著是驚訝與明顯的憤怒。巴蒂·克勞奇和福吉並肩站立，神情虛弱而困惑不解。赫敏握緊了手中的魔杖。

　　「他回來了！」哈利氣喘籲籲地在她身邊吼道，「他回來了。伏地魔回來了！」

　　人群立刻畏縮了，疑惑的聲音在增加。

　　赫敏抬頭一瞥，看到父母正備受打擊、同時大惑不解地站在一旁。

　　「我告訴你們，他回來了！這一切都是陷阱！」哈利重複一遍。

　　她的視野染上了紅色。她掙紮著站起來，想警告大家注意巴蒂·克勞奇，但她已經精疲力竭。她腳下一滑，四仰八叉地跌倒在地。

　　「梅林啊，是佩特魯！」

　　「別傻了，他已經死——」

　　「赫敏？」哈利焦急萬分地蹲在她身旁。

　　黑色的花朵開始在她視野邊緣綻放。赫敏知道自己即將失去意識。她竭盡全力再次抬頭。

　　穆迪就在那邊。瘋眼漢會知道該怎麼辦的。

　　那個將『時刻警惕』刻進她腦海的男人已經抽出魔杖——這在預料之中；然而他臉上如遭雷擊的困惑則不然。他俯身向前，小酒壺在腰帶上搖晃。

　　小酒壺……

　　複方湯劑原料失蹤。

　　巴蒂·克勞奇的名字同一時間在活點地圖上出現了兩次……

　　老克勞奇突然改主意，不再提出投票取消自己的資格……

　　那個憎恨她、卻不惜殺人來救她一命的年輕男人……還知道她是瘋眼漢最喜歡的學生……

　　克勞奇的名字在墓地裏被提到……

　　盡管向她保證過會像鷹一樣看著哈利，穆迪卻還是沒能及時趕到墓地去營救……

　　看到兩人都平安歸來，他明顯流露出驚訝……

　　赫敏的大腦還保留了足夠的情形，把這些線索串成了一條未曾意料的鏈條。

　　她舉起魔杖，顫抖地瞄準她的防禦術教師。

　　「是巴蒂·克勞奇。」她呼哧呼哧地說，「他不是穆迪……他是巴蒂·克勞奇的兒子……」

　　一陣震驚的沉默。赫敏既不知道、也不在乎自己成了許多目瞪口呆之人的凝視對象。

　　穆迪的魔杖揮向意料之外的地方。赫敏看到一抹亮光劃過，然後整個世界都變成血紅色，最終整個人墮入黑暗。

　　
第二十章 騙子詩人之歌

　　您登場了，哦，世界之主，您登場了。

　　陽光為您爬過草地，

　　船舶為您在浪頭搖擺，

　　市場為您擠滿無數奴隸，

　　錘子為您按在頂錘環上，

　　騙子詩人為您歌唱。

　　***

　　溫暖的水讓人十分舒適，卻混雜了一點點藍綠色，像是陽光被檸檬汁散射。

　　赫敏感覺在這種液體裏漫無目的地漂泊十分容易。她一點也不著急、哪都不想去。歐爾她會想到要去水麵有用—她知道自己真的應該這樣—然而這樣付出的努力太大了，因而她似乎從未試圖向上遊過。

　　她的大腦告訴她，自己真的會被淹死。她已經瀕臨溺斃過一次，不是嗎？赫敏隱約回想起一個多月前，鼻子和肺裏灌滿湖水、胸口受到無法描述的重壓。那是什麼時候？為什麼來著？

　　矛盾的是，水下呼吸現在似乎並不比在新鮮空氣裏困難。這說不通，但赫敏並不在乎。如此平靜，如此祥和；她感覺自己又一次溜走，回到睡夢的溫暖懷抱中。

　　如此寂靜……

　　偶爾會有些遲鈍而沉悶的聲音穿透液體，提醒她這個水下世界裏還存在其他人或物，存在於她的聽覺邊緣。如果她集中註意力，那些聲音似乎是人在說話、在呼喚她。盡管聲音很熟悉，但她卻無法準確將其定位。她在水裏痛苦地緩慢翻滾，然而還是沒有人。所以她還是沉回到夢神的懷抱吧。

　　如果非要關注的話，至少這些人聲聽起來很友好。

　　還有一個人聲明顯不同。尖叫的它聽上去像胡編亂造的咒語，隨後她的世界便充滿了惡心的綠色波動，然後慢慢褪色成稍黯的色彩。赫敏懼怕那道光，認出了其中潛含的威脅，盡管這與那個邪惡的聲音不太一致。聽到這個聲音，她便會瘋狂地遊向水麵。然而那裏被證實已超出她力所能及的範圍。在她接近目標的過程中，黑暗四下湧來；腦海中的重量也會隱約現身，將她拖回深處……

　　在這裏她很安全。沒有人能找到她。

　　連哈利都不能……

　　'哈利？'

　　赫敏衝破水麵。

　　她的潛意識注意到的第一個事實便是，她不再躲在舒適溫暖的環境中。她的後腦勺突然升起一陣沉重的鈍痛。這種疼痛是壓倒性的，幾乎讓她想要屈服、重新回到溫暖的海洋、逃離現實。

　　這次她奮起反擊。

　　身體每一部分都在疼痛，從腦袋裏的偏頭痛到手指和腳趾的刺痛。

　　手指……？

　　有人握住了她的右手……或者那是她的左手？想分清楚太困難了……

　　她的眼皮被重負壓垮，幾小時的睡眠將其緊緊粘合。盡管眼球還在吵鬧地抱怨突然射進的光線，她還是強迫其慢慢睜開。

　　被令人目眩的白光填滿的一道細縫險些將她拉回遺忘這個避難所，但她還是在與這種幾乎無法抗拒的力量對抗。

　　幾乎不動的黑影若隱若現，在意料之外的明亮背景下顯得尤為突出。

　　過了幾秒，赫敏覺得自己認出了最近那人的輪廓：他正溫柔地握住自己手指，輕輕愛撫。

　　「爸……」這個字被一聲幹渴的咳嗽掩蓋了。她許久不用的聲帶和嘴唇發出強烈抗議。

　　「赫敏？」人影擔心地一動，然後迅速轉身。「哈利！去找艾瑪和波皮！」

　　人們的腳步聲以及混亂的身形摻雜在陰影中，但這些都隨著赫敏慢慢將目光聚焦在父親熟悉的麵孔上而被遺忘了。她試圖把沉重異常的腦袋從枕頭上抬起。幹枯的嘴唇力圖再次張開，卻被先發製人阻止了。

　　「噓！別嚐試說話。謝天謝地，你醒來了。」父親的影子輕輕移向她右側。在反常的寂靜中，她聽見瓷器與玻璃相撞的叮當聲，以及液體傾倒的含混汩汩聲。「給。」她又想的視野突然間被一小杯清水那結實可靠的形狀佔據了。

　　將頭從水平線上抬起對她而言仍需要極大的努力；她的脖子痛得比以往任何一次經曆都眼中，頭部則感覺沉重得像個鍾擺。

　　萬幸的是，父親的右手輕柔地滑向她的後頸，慢慢將她頭部抬起、最終與他左手拿的玻璃杯相遇。她先是感受到冰冷的玻璃被抵在她幹涸的嘴唇上。隨後，從她唇齒間流過的清水便成了她這輩子嚐過的最美味的飲料；涼爽而略帶金屬腥味的液體對她冒火的喉嚨不啻一劑鎮痛藥。

　　赫敏喝了個飽，然後讓父親幫忙將頭部放回枕頭上。她的雙眼逐漸適應了亮光，父親臉上刻滿關懷的熟悉身影也隨之變得清晰可見。

　　「你感覺怎麼樣？」他小聲問。

　　即便已經躺下，赫敏還是因剛才僅僅把頭抬起幾英寸的活動而感到精疲力竭。盡管恢複意識隻有短短片刻，她全身上下、從裏到外還是感到疲憊和疼痛。甚至連眼皮內側都傳來可惡的疼痛。她想問自己是不是被卡車碾過了，然而連說出這幾個字似乎都超出了她的能力範圍。因而她隻是搖搖頭；這個隻有幾毫米位移的動作讓她的大腦再次感到天旋地轉。

　　她感覺到手指傳來一陣輕柔的觸感。「看到你醒來真好，寶貝。」

　　盡管腦袋裏還在傳來陣陣刺痛、身上到處也都在鈍痛，赫敏還是逐漸將周遭環境的碎片拚湊在一起。盡管她的視野裏主要是天花板，她還是很清楚自己正在霍格沃茨的校醫室。自從她的名字從那個火焰杯裏噴出，她就對這裏鬆軟而涼爽的被子以及氣味宜人的滅菌器材十分熟悉了。

　　她是怎麼來到這裏的就是另一回事了。她試圖在那團暫時處於無序狀態的記憶中尋找答案，然而這僅僅讓她的頭蓋骨收獲了一瞬間的刀鋒般銳利的疼痛，害的她痛呼一聲。

　　進一步的安靜沉思被阻止了，因為醫務室大門突然敞開，女性腳步聲哢噠哢噠地穿過大理石地板。母親的麵孔突然浮現在她上方，臉上的表情是希望終於戰勝恐懼的混合物。接著，她正在休息的上半身便被一個典型的母親對女兒的擁抱吞沒了。

　　「啊啊啊！」赫敏痛呼一聲，同時母親在她右耳邊大聲說話。

　　「哦，我的寶貝！赫敏！」在被抱得更緊的過程中，赫敏又一次感到不適。「我以為我們已經……可能永遠失去你了。」即便母親這會還沒哭，她聽上去也是瀕臨哭泣的邊緣。

　　赫敏打算擠出一個不滿的詞語，牙齒開始用力。「疼……」

　　母親的身體立刻一縮，彷彿觸電。「哦！不！哦，寶寶，我很抱歉。」她鬆開抱住女兒的手，卻幾乎沒有後退。「我隻是太……好吧，我們曾想……」艾瑪·格蘭傑吸了口氣。她從手袋裏抽出一張紙巾擦了下眼睛。她的目光在丈夫身上迅速一閃，然後回到兩人唯一的孩子身上。「隻是……我以為你再也不會醒來了——以為我們再也見不到你了！」

　　一時間，赫敏懷著一個荒謬念頭：他們已經在她床邊守候了…多久…？這方麵的思考被打斷了，因為另一個不那麼熟悉、但仍很受歡迎的身影匆匆趕來——龐弗雷夫人。「希望你們能好心地讓我檢查一下我的病人。」她公事公辦地說。艾瑪·格蘭傑不情願地從女兒的病床旁挪開了不超過一英寸。

　　一次迅速的外部觀察。「你感覺怎麼樣，孩子？」

　　赫敏重複了之前的回答。「疼……渾身疼。」

　　護士若有所思地點頭。「是啊，我並不驚訝。」她尖刻地說。「你能活下來真是走運。」她搖搖頭。「在中了蛇毒的情況下還吃了咒語；可以說你是非常幸運的那批人了，年輕的女士。」龐弗雷話語中的鋒銳被她作出的一個不成功的微笑磨鈍了。「等我一下。」

　　赫敏對護士的評論感到迷茫。咒語？蛇毒？她在記憶中搜尋，無視了隨之而來的偏頭痛。

　　「給。」一副冒著氣泡的海藍色藥劑出現在她眼前。她試圖移動疼痛的手臂，然而母親卻阻止了她緩慢而徒勞的嚐試。

　　「讓我來。」媽媽的語氣真像個臨床醫生，專業素養開始摻進母親式的關懷。父親則在一旁協助，再次將她的腦袋輕輕抬起。赫敏先啜了一口母親遞到嘴邊的藥劑，然後開始大口吞嚥。

　　藥劑比較黏稠，甚至可以說像膠水；並且這副藥略帶點梨味，與之前服用的那些味道惡心的藥劑形成了鮮明對比。

　　「好了。」龐弗雷夫人機警地看了眼兩位麻瓜助手。「疼痛要過一段時間才會減輕，但我在這裏摻了點安眠藥，能幫你好好休息。」

　　赫敏跌回枕頭中。「多久……？」她問。

　　父母交換了一個眼神。「自從……唔，自從你從那座可怕的迷宮返回，已經過去了兩天一宿。」

　　赫敏徹底糊塗了。她回想起一個人頭湧動、時有閃光劃過天際的漆黑夜晚，想起一個自稱是巫師的人製造的可怕景象，還想起黑發和綠眸……

　　一陣突如其來的恐懼同時壓倒了剛服下的藥劑的鎮定效果以及折磨她身體的疼痛。她之前肯定聽到了他的名字吧？他在哪？「哈利……？」赫敏含混地問。

　　「唔，他在這裏……」艾瑪環顧四周，「……在附近吧。」她一時間有些困惑。「肯定在的啊。」她一聳肩。「真奇怪；自從你被帶到這裏，他就沒離開過，甚至連飯都沒吃。這會你醒了，結果他又消失了。」她搖搖頭。「怪了。」

　　「也不奇怪……」赫敏的眼皮再次變得沉重，意識再次回到了一片混沌的水下。「他是哈呼嚕嚕嚕嚕——」

　　最後一個字幾乎消失在很不淑女的鼾聲中。

　　***

　　幾小時後，赫敏再次醒來，區別卻不能再大了。這回躺在病床上的已經是一個思維高度活躍、並具備與之相匹配的知識儲備的人，而不是一個與劇痛作鬥爭的小孩。

　　這次醒來，迎接她的並不是父母的詢問，而是輪到病人來提出各種疑問。她的父母確認自從赫敏倒下後，這個世界就成了一座大精神病院。據他們描述，巫師們瘋狂地向對方開火，極度的恐慌攫取了其中許多人。但他們並不能理解這種行為，更惘論精確地描述魔法場麵了。因而他們的目擊在誰是誰、什麼是什麼這些方麵都很不可靠，尤其是他們幾乎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傷勢嚴重的女兒身上。

　　赫敏據此推測，她的父母過去的48小時都是在極度痛苦的床邊守望中度過的，除了輪流去斷斷續續的打個盹。至少他們向她保證，哈利·波特還活著，而且幾乎毫發未損，並且拒絕被限製在臥床休息的狀態——盡管他自己受的傷也隻比她稍好。

　　他們無法解釋的便是這個小夥子本人在這幾小時裏缺席了病床守護。

　　赫敏逐漸意識到自己並非校醫室裏的唯一居民。魔法屏風將最角落裏那張病床隔絕於窺視的眼睛之外。父親告訴她那是芙蓉·德拉庫爾，並且從德拉庫爾一家以及這位法國女人的主治醫師臉上同時掛著的陰鬱表情判斷，她的情況甚至比赫敏還要嚴重。龐弗雷夫人對具體的病情隻字未提，隻是搖頭示意這是治療師的機密。

　　此外，赫敏還得知霍格沃茨已經全麵戒嚴。據他父母所說，任何人—無論是否會魔法—都不允許離開，除了部長本人—「那個戴著奇怪的綠帽子的家夥」—以及他最貼身的保鏢。倒不是說兩人會願意離開女兒身旁，但是丹和艾瑪的確被用十分明確的言辭告知必須留在霍格沃茨。

　　格蘭傑一家在僅僅過了幾個小時後便得到了一點點來自精神和肉體兩方麵的必要休息，因為龐弗雷夫人終於寬厚地同意赫敏的其他訪客進入。

　　房門轟然打開，一大群嘎嘎叫的韋斯萊湧進來，後麵跟著神情十分緊張的納威和平靜的盧娜。羅恩、金妮、弗雷德和喬治領頭向赫敏的病床走去。在猶豫了片刻後，比爾向她的方向一頷首，然後消失在芙蓉那張病床的屏風之後，加入了包括德拉庫爾先生和夫人在內的那一小群人。明顯有些心痛的莫麗也在遲疑了幾秒後，決定加入她大多數的孩子。

　　「別擠壞了可憐的姑娘。」韋斯萊女主人輕飄飄地責備她的孩子。「可憐的赫敏需要休息。」赫敏覺得對方的焦慮和關心十分具有諷刺意味；莫麗幾個星期之前還稱她為'□□'呢。

　　「你怎麼樣，親愛的？」

　　「好多了，謝謝，韋斯萊夫人。」在年輕的訪客們陷入假裝的沉默時，赫敏謙恭地回答。

　　「好，很好。」莫麗似乎真的很緊張，「我想我應該先離開……去看看可憐的芙蓉恢複得怎麼樣了。」她在一陣令人不適的沉默中溜走了。

　　莫麗剛一轉身，赫敏便眉頭一皺。

　　「抱歉了。她也挺不容易的。」喬治小聲說。

　　「但不是為了我們中任何一人。」弗雷德也加入談話，神情比赫敏見過的任何時候都要嚴肅，在這點上甚至勝過他的胞兄。

　　「被迫留在這裏。」喬治補充道，「沒法回陋居。」

　　「不得不向魔法部寄貓頭鷹傳書。爸爸得自己做晚飯了。」弗雷德頓了一下，「這會可能已經把陋居燒成平地了。」他假裝嚴肅地說。

　　這句話終於打破了堅冰。所有訪客都想讓赫敏講述迷宮裏發生的故事，並消除有關她和哈利是否真的麵對了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本人的各種瘋狂謠言。然而赫敏有自己的日程安排，裏麵包含了兩個基本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在她倒下後發生了什麼；按照她的想法，這個問題不如第二個重要。

　　奇怪的是，五雙眼睛立刻齊齊看向羅恩。「什麼？」他抗拒地喊道。

　　「是你挑起來的。」弗雷德評論。

　　「不，我沒有。」羅恩抗議。

　　「你有。」喬治扮鬼臉。

　　赫敏感覺自己的腦袋在韋斯萊一家爭吵不休的過程中越來越暈。「有人行個好，趕緊告訴我可以嗎？羅恩幹了什麼？」

　　「他隻是把巴蒂·克勞奇擊昏了。」金妮辛辣地諷刺。

　　「哪一個？」赫敏把疑惑大聲說出。她注意到六名訪客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們並不知道。

　　「那個老家夥，你知道的，那個強迫你參加爭霸賽的人。」金妮說，「說真的，赫敏，你確定沒患上腦震蕩之類的病嗎？」

　　赫敏無視了金妮的鬼臉，轉向羅恩。「你擊昏了巴蒂·克勞奇？」她懷疑地大聲問。

　　羅恩舉起雙手。「你他媽讓我這麼幹的。」他脫口而出。

　　「我肯定沒說，羅納德·韋斯萊。」赫敏召喚出了一絲舊日的怒火。「我隻讓你看著他。」

　　「我的確在監視他。」羅恩抗議，「正如你所說。你和哈利突然出現，然後你嘟囔了一些關於巴蒂·克勞奇和瘋眼漢的事，接著就昏過去了。然後一切都瘋了……到處都在爆發咒語交火。」

　　赫敏隱約想起那一幕。巴蒂·克勞奇——老一代那個——正和福吉並肩站立。穆迪——好吧，應該是小巴蒂·克勞奇——抽出了魔杖。那一刻，赫敏害怕對方是打算給自己下咒，然而他卻換了目標。她看到一陣閃光，然後黑暗就將她吞噬。

　　即便到了現在，赫敏回想起那段記憶也需要咬著嘴唇。她搖搖頭，試圖清空大腦。

　　「發生了什麼？」她虛弱地問羅恩。

　　「好吧，上一秒瘋眼漢還站在那看著你，下一秒他就轉頭對著魯弗斯·斯克林傑施了道殺戮咒！」

　　「魯弗斯·斯克林傑？ 」

　　「他之前是傲羅首領。」納威小聲補充道。

　　金妮打了個寒顫。「沒有人敢相信。一片混亂。所有人都開始互相開火。」

　　「他怎麼樣了，教授——我的意思是，穆迪？」赫敏問。

　　羅恩帶著毫不避諱的欽佩之情搖頭，盡管還有點困惑。「哈利用昏迷咒把他放倒了。」他再次搖頭。「瘋眼漢穆迪為此都要發狂了……」

　　「是啊。」喬治評論，「誰能想到呢？」

　　「像瘋眼漢這樣的妄想症患者一旦發狂，誰都無法預料後果。」弗雷德麵無表情地總結。

　　「傲羅們像被砍了頭的肉雞一樣。其中兩人跳到哈利身上，其他人則將瘋眼漢拽開。」金妮也插嘴。

　　「巴蒂·克勞奇呢？」赫敏凝視羅恩。

　　「我在盯著他，正如你想要我做的一樣。」羅恩說，「在地獄之門被開啟、福吉像個一年級新生一樣驚恐萬分的情況下，我看到克勞奇抽出魔杖，徑直瞄準福吉的後背。」

　　赫敏回想起被另一次近距離平射放倒的人。她幾乎忘了維克多。

　　「不管怎樣，」羅恩繼續說，「我想他打算施咒幹掉福吉，所以我搶先施了道昏迷咒。在那種距離上，連我都不會打偏。」

　　「沒錯，他確實打中了。」喬治帶著一種十分罕見的兄弟般的讚賞說。

　　「老巴蒂像一麻袋土豆似的倒下了。」弗雷德說。

　　「那個忘恩負義的福吉命令手下逮捕羅恩。」金妮適時插嘴，「知道麥格以及其他目擊者說服他羅納德剛將他從一次偷襲中救下，他才下令放開羅恩。那種情況下，福吉完全慌了，甚至試圖在場地上直接幻影移形。」

　　「是啊，」盧娜夢遊似的評論，「那人身上的納果蟲很頑固。」

　　沒人清楚到底如何回應這句評論。

　　令赫敏驚訝的是，這群人中最不可能的一員問出了關鍵問題。「所以，赫敏，怎麼回事？我的意思是：穆迪；巴蒂·克勞奇；甚至還有彼得·佩特魯？哈利說神秘人回來了。」納威頓了一下。「大多數人並不相信他，但有些人信了，而我……我想做正確的事。」

　　赫敏停頓了一下才回答。「是的，」她沉重地說，「伏地魔回來了。」她看到自己的評論引起了眾人一陣短暫的情緒波動與身體畏縮。「現在他已經恢複了肉身。」這句話招來了更多驚疑的喘息。說完，她便開始用緩慢而堅定的語氣講述了以那場可怕的儀式告終的故事，以及哈利與黑魔王之間那場令人憂心忡忡、甚至難以置信的決鬥。

　　她的聽眾們報以虔誠的沉默，時不時用因恐懼或震驚而生的、奇怪的靜默感歎打斷她；偶爾還有來自三個韋斯萊兄弟的、欽佩的低沉口哨聲，尤其是在她用粉碎咒擊中伏地魔那段裏。她的確對這群呆立的觀眾隱瞞了一些細節，大多數是有關自己給維克多下咒的，以及她認定教了他們九個月防禦術的老師的真實身份。

　　在她描述墓園裏的最後時刻的過程中，羅恩、弗雷德和喬治眼中滿是欽佩之情。「哇……」羅恩佩服地驚歎一聲，「你放倒了盧修斯·馬爾福…？」赫敏點頭。「這……幹得真他媽漂亮，赫敏！」他的聲音在短短幾個音節裏便從靜默變成了歡呼。

　　「有其父必有其子。」喬治眉開眼笑。

　　「還有一條該死的大蛇！」弗雷德也咧嘴笑了。

　　「是啊，」金妮嘟囔，「但哈利麵對的是……那個誰。」她用堪稱憤怒的眼神瞪著哥哥們。「而且還在剛上二年級時幹掉了一隻蛇怪。他是真正的英雄。」

　　「可別忘了，赫敏可把神秘人的胳膊炸斷了。」羅恩反駁。

　　如果不是太累，赫敏可能也會反駁金妮的說辭。

　　「哈利從未提起他的戰鬥經曆……你知道的吧……？」納威小聲說。

　　赫敏捕捉到他向金妮投去的短促而尖銳的瞥視。'怪了，'她想，'我幾乎以為納威已經為她神魂顛倒。'

　　「你了解哈利的，」弗雷德回答，「那個人總是不露鋒芒。」他狡黠地加了一句。

　　「除了和魁地奇有關時。」喬治糾正他的兄弟。

　　這段交流強迫赫敏想起了第二個更加迫切的疑問。「哈利在哪？」她哀怨地問，「為什麼他沒和你們一起？」

　　'和我一起'才是她的真實意思。

　　除了盧娜以外，過去的二十分鍾裏一直牢牢鎖在她身上的五雙眼睛突然不再與她對視。終於，眾人不得不提起了這個不情願的話題。

　　羅恩清楚地看到，自己再一次成了注意力的焦點。「幹嘛？」他防禦似的叫道。

　　「羅恩？」赫敏急促地問，「怎麼回事？」她的語氣中灌滿了逐漸升起的恐慌。「發生了什麼？」難道出了什麼事……？

　　羅恩防禦似的用雙手示意。「什麼事都沒有，赫敏——至少沒什麼壞事。」他在赫敏堅決的目光下退縮了，「你知道他是啥樣子的人。」

　　「肯定有事情。」赫敏反駁，再次焦慮地咬起嘴唇。「否則他現在肯定已經在這裏。你說傲羅把他抓了？」

　　「是啊，但他們很快就麻溜地把他放了。麥格親眼所見。」羅恩看向他的格蘭芬多同學以及家人，然而無人打算挺身而出。他一臉苦相地繼續解釋。「哈利就是哈利。他隻告訴我神秘人回來了，還有就是你救了他的性命……」

　　隨著羅恩的故事逐漸講完，赫敏發現自己的耐心也在流逝。她看出羅恩肯定在隱瞞什麼。「有話趕緊說，羅納德。」她脅迫地咆哮，或者說以一個臥病在床的人能作出的最兇惡神情吼道。

　　「他在自責。」羅恩小聲說，「說你險些被殺都是他的錯。」

　　赫敏難以置信地盯著她，而在羅恩抬起頭與她目光相遇時，她看出對方的神情有多疲憊。「說不清怎麼回事，但他說了一大堆關於你這一整年都為他以身犯險的事。我猜指的是爭霸賽。」

　　她不得不抗議。「可是哈利不應該……」

　　「那不重要。」羅恩繼續說，「你看，他在你失去意識的每一分鍾裏都陪在你身邊；甚至不肯下樓去吃飯。」赫敏猜測這在羅恩看來是極大的犧牲。

　　兩人都無視了金妮不滿的哼哼。

　　羅恩顯然很不舒服，但赫敏覺得對方已經下決心將兩位密友之間的誤會澄清。「當他下樓告訴我們你醒了的時候，」羅恩繼續說，「我們討論了一小會。」他用力一握拳，指節立刻泛白。「真是怪了……他對你平安無事他媽的感到那麼欣慰。我們都不知道你到底傷得多重，也沒有一個知情人告訴我們。但這是種悲傷心境，你懂吧？他告訴我，他覺得你再也不想見到他，而且他也不覺得他會……」

　　「可是……可是，這太——荒唐了！」赫敏氣急敗壞地說，「哈利怎麼可能這麼想？」

　　羅恩看向他的同夥，想要尋求幫助。納威象徵性地上前一步。「在你還沒恢複意識的時候，我們隻被允許進入這裏幾分鍾。」他說話的聲音甚至比平時不露感情的語氣更平靜低沉，「盡管我們猜測情況肯定很嚴重，哈利仍然一直守在這裏，每時每刻。他肯定最清楚情況。他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們不知道。而且他能輕易得知你的爸爸媽媽有什麼想法——或許是從麥格或護士那裏問到的。」納威歎息一聲，「他本沒必要，但他還是把這個看做……指責……或者懲罰……」

　　「懲罰？」赫敏感到自己的淚水噴湧而出。她知道哈利在那雙瘦弱的肩膀上扛了多少重擔。他怎能這麼想？她的父母是不是說了什麼……？

　　一陣新的恐懼即將攫取她的靈魂。

　　「告訴他，」她用突然變得粗厚的聲音說，「告訴他不要這麼想。」她見他一麵突然間變得十分重要。納威和羅恩一齊點頭。「我想……」

　　這場痛苦的討論被從芙蓉用屏風遮擋的病床旁走出、表情嚴肅沉重的比爾打斷了。「你還好吧？」他問，自己看上去也一點都不好。

　　「我好多了，比爾，謝謝——就是有點累。」赫敏的注意力被她父母的再度出現分散了。他們被莫麗半路攔住；赫敏估計對方是想交流一些父母式的同情。盡管赫敏有充分的理由對韋斯萊女主人保持冷淡，但她的爸爸—尤其是—媽媽卻對任何願意與他們分享看法的人都心懷感激。

　　「這些惡棍把你累垮了，是吧？」赫敏將注意力放回比爾身上。他憔悴的臉上那勉強的笑容卻沒能蔓延到藍色的雙眸中。

　　「芙蓉怎麼樣了？」

　　就連這個效果堪憂的強顏歡笑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焦慮的皺眉。「不怎麼好。他們已經穩定住她的病情，但她還是處於某種昏迷中。」一瞬間，他的表情突然充滿希望。「我猜你也不知道是什麼咒語擊中了她吧？」他幾乎在懇求。

　　赫敏感到那份沉重的負擔再次突然襲向她肩膀。「我很抱歉，比爾，我真不知道。」她的歉意是真誠的；不隻是為了比爾，更是為了這個她愈發喜愛的法國姑娘。「在我趕到芙蓉身邊時，她已經倒地不起了。你說……她到底有多嚴重？」

　　比爾悲傷地搖頭。「梅林，我還以為我已經在解咒工作中見過了所有怪事，但我真沒見過這條咒語。波皮說這個東西以她的魔法核心為食。她想將芙蓉送到聖·芒戈，但門鑰匙和隨從顯形都太危險了。她的父母想把她帶回家、送回法國，隻要情況一允許就走。」他的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憤怒。「等我找到下黑手的巫師後，我會讓他遺憾的！」弗雷德和喬治也嘟囔了幾句，表示讚同大哥的想法。

　　赫敏在思考到底誰是襲擊者。她不相信維克多或塞德裏克會做或者能做如此兇惡之事。小巴蒂·克勞奇當然足夠邪惡，但他能插手迷宮這麼深處的事情、而不錯過'穆迪'這個身份該出席的場合嗎？

　　「哈利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比爾繼續說，「他是—什麼——」

　　醫務室的雙開門被向內推開，砰地一聲撞到牆上。傲羅德力士與一個赫敏已經與之有過幾場爭論的人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後麵還有三個傲羅陪同。尾隨其後的則是那個可惡的高級副部長，從頭到腳穿著過分炫耀的粉紅色衣服。在註意到赫敏重新回到了生者的大陸時，她臉上露出了一個模仿拙劣的、勝利似的假笑。「啊，很好！我們終於可以把這些胡說八道遏製了！」她準備穿過房間來到赫敏的病床前。

　　被突然闖入的幾人嚇了一跳的艾瑪和丹·格蘭傑起身擋住新來者前往他們女兒的病床的道路。「抱歉，可你是誰啊？」格蘭傑夫人用這種情況下最禮貌的口吻問道。

　　烏姆裏奇無視了試圖幹預的兩人「逮捕嫌疑犯，德力士。」

　　「什麼？」丹·格蘭傑臉上立刻泛紫，既驚疑又憤怒。

　　烏姆裏奇轉過頭解決這惱人的打斷。「啊是的……你們肯定是麻瓜。」她在最後一個詞裏灌注的輕蔑讓任何人都不可能領會錯她對非魔法人士的態度，格蘭傑夫婦更不會。

　　「如果你指的是赫敏的家長，那正是我們。」艾瑪略帶憤怒地反擊，「你他媽又是誰？」

　　烏姆裏奇甜膩地一笑。「我是將要把正義帶向你女兒為我們所有製造的小混亂的人。」

　　其中一個傲羅攔住了憤怒的丹。

　　「這個小□□——」另一個傲羅不得不用肢體阻攔赫敏那更加憤怒的母親，「—已經散播了夠多的謊言來抹黑魔法部的好名聲了。」烏姆裏奇繼續說。

　　「我從未撒謊。」赫敏反駁，盡管並不完全可信。「魔法部在墮落進泥潭中這方麵也幾乎不需要我幫忙。」

　　「說話如此無禮……好吧，我們走著瞧。」烏姆裏奇從長袍裏掏出一隻小藥瓶。「我應該用這個揭露真相。」

　　赫敏立刻猜出那瓶清澈的液體是什麼。比爾證實了她的恐懼。「吐真劑？用在一個女學生身上？」

　　「那東西是什麼□□玩意？」格蘭傑先生追問。丹試圖打掉對方手中藥瓶的嚐試失敗了，引發了一場小小的騷亂。

　　「是吐真藥劑。」赫敏帶著冰冷的恐懼回答。「魔法版的東莨菪堿。」她知道自己承載著一些一旦被揭露、不止會給自己帶來麻煩、還會影響哈利以及另外幾人的重大秘密。

　　「她很快就會像絕音鳥一樣歌唱。」烏姆裏奇嘲諷地評論。

　　「我禁止你對我的孩子用這個！」

　　烏姆裏奇打算完成一項偉大的功績：一邊盯著鼻尖、一邊居高臨下地看著比她高的女人。「麻瓜？」她故意慢吞吞地說，「不作數的。」她將藥瓶遞給似乎很渴望插一手的德力士。「執行最強標準。」

　　赫敏開始在床上顫抖，她的朋友們則冷冷地起身擋住了德力士前進的道路。沒有魔杖的她憑自己是毫無防禦力的，並不比被烏姆裏奇如此明顯地鄙夷的麻瓜們強到哪去。

　　「艾瑪！給那個布斯女人打電話！」

　　丹尼爾·格蘭傑的話讓烏姆裏奇猶豫了一秒。赫敏知道還是有一個作數的麻瓜的。然而這以秒計數的寬慰卻像其形成時一樣迅速地消失了。艾瑪拿出了手機，撥打了快速撥號。

　　「哼，哼，」烏姆裏奇高傲地用顫音說，「你們麻瓜尋求律師的幫助，就像更高貴的巫師尋求他們的魔杖一樣。這個——」她指了下毫無反應的手機，「——在這裏沒用的。」

　　艾瑪搖了搖這隻無效的器材。「我猜是你對著破玩意動了手腳？」丹毫無作用地追問。

　　赫敏本應該提前告訴他們。霍格沃茨場地周圍的磁場形狀並不像漩渦；在與地磁場共同作用的結果下，它十分有效地指了任何麻瓜電子設備在這片區域內工作，同時還將城堡隱藏於雷達以及衛星的覆蓋監控之下。

　　「你怎麼敢！」這聲尖叫著入場的介入卻來自一個意料之外的地方。莫麗·韋斯萊爆發了，魔杖抽出、臉色因憤怒而通紅。

　　烏姆裏奇似乎短暫地被這一舉動迷惑了。「抱歉，可你和這件事有啥關係？」

　　莫麗在距離撞倒這個癩□□似的職業政客隻有幾英寸時停下腳步。「你怎麼敢無視一位母親的權利？」她用赫敏以前隻在吼叫信裏聽過的音量喊道。

　　「別插手，」烏姆裏奇警告她，「這個世界需要看到被這個小騙子講得那些誇張的故事隱藏的真相。」

　　莫麗的介入讓弗雷德、喬治、羅恩和金妮一起構成了一道矗立在赫敏的病床與德力士之間的警戒牆。兩個粗魯的傲羅則按住赫敏吵鬧不休、力圖阻止那種藥劑被使用的父母。

　　「如果那些該死的麻瓜不閉嘴，那就讓他們閉嘴。」烏姆裏奇輕蔑地向傲羅們下令。

　　在各處爭鬥中，身體沉重的赫敏聽見比爾嘟囔了一句警告，然後又看到德力士震驚地眨著眼：莫麗的魔杖毫不動搖地指著他的鼻子。「你敢！」她嘶聲喊道。

　　「就該這麼幹，媽媽！」弗雷德欽佩地小聲驚歎。

　　幾秒鍾內，一副奇怪的活人畫便在赫敏眼前展開。空閑的那個傲羅掏出魔杖指向莫麗。比爾的魔杖剎那間被抽出，徑直指向那個男人的鬢角，讓對方不得不露出順服的神情。

　　抓住格蘭傑夫婦的傲羅們將兩人推開，把注意力集中在新出現的威脅上。他們發現自己麵對的是五根魔杖，其中四根出自韋斯萊之手，另一根來自納威·隆巴頓。

　　隻有盧娜·洛夫古德保持了冷靜，用相當超然的態度坐看這一幕發生。

　　烏姆裏奇挺直腰桿。「我早該從顏色看出來的，」她啐了一聲，魔杖也已經拔出。「你們是那群卑劣的韋斯萊。」

　　「嘿！」金妮十分不忿。

　　「自願選擇的韋斯萊，」莫麗驕傲地聲稱，「生於普威特之家！」

　　「我會看著你們為此被丟進阿茲卡班的！」烏姆裏奇也憤怒了。「你那個笨手笨腳的丈夫會被踢出魔法部，我還會給你這些小雜種們發一堆驅逐令，把你們趕出霍格沃茨！」

　　「你不能這麼做。」震驚的艾瑪·格蘭傑滿臉難以置信地說，理性自由的心跳在如此公然漠視權利的行為麵前毫無準備。「我們……我們要報警……」

　　「我們就是警察，你個愚蠢的麻瓜！」德力士吼道。赫敏看到她的父母幾乎已經被這個世界對他們這種守法公民如此傲慢的對待給從身體上折服了。

　　「金妮，羅恩，」莫麗用一個母親在看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同時、還能察覺孩子們動向的天賦冷靜地說，「放下你們的魔杖。你們年紀太小不能參與。你倆也是，弗雷德，喬治。」

　　「這他媽門都沒有！」羅恩說。赫敏看到他握緊了魔杖。

　　「注意語言，羅恩。」他的母親幾乎自動地回答，「我能解決這個。」

　　「當真的！」烏姆裏奇諷刺地啼叫，「一個邋遢的家庭主婦和她的廢物後代要對抗四個傲羅？」

　　「我們何不都冷靜一下。各自放下魔杖？」比爾用此刻赫敏暫時不具備的冷靜語氣說，而這話他自己都並不真心相信。

　　「這裏沒人能在違抗一位母親的意願情況下，強迫給她的孩子灌藥。」莫莉一邊尖叫，一邊向烏姆裏奇揮動魔杖。

　　「我相信你會發現……」烏姆裏奇剛想反駁，卻發現下半截話被一道令人目眩的銀光和一片似乎在閃閃發光的煙雲吞沒了

　　「在這間醫務室裏不能抽出魔杖。」赫敏的視線或許暫時被阻擋了，但她絕不會錯認這個權威的聲音。

　　「校長，」盧娜還是那麼冷靜，彷彿正慵懶地坐在地上曬太陽。「很高興看到你回來。」

　　「謝謝你，福克斯。」赫敏覺得自己看到了鳳凰離開時一閃而逝的緋紅色光暈。「我也很高興能回來，洛夫古德小姐。」煙霧在魔法的驅動下迅速消散，鄧布利多出現在醫務室裏。現在赫敏明白為何他被稱作是伏地魔唯一害怕過的巫師，以及蓋勒特·格林德沃的征服者。房間裏充斥著壓抑的魔法能量散發的嗡嗡聲。

　　「你！」烏姆裏奇至少沒被完全嚇倒，盡管德力士的魔杖顫了幾下、他的三名同事也開始後退。

　　「很抱歉，我來這裏不是為了和你打招呼的，多洛蕾斯，」鄧布利多挑起話頭。「我相信你已經知道，我被魔法部'羈押'了。幸運的是，那邊的事務似乎已經處理完。」

　　「一旦部長得知你逃離了監視範圍，你就會立刻被關到鐵窗裏。」烏姆裏奇很沒吸引力地咆哮。「隻是這次變成阿茲卡班了……」

　　鄧布利多無視了對方的威脅。「副部長女士，我想你會發現，部長本人完全知曉我的行動。」他向韋斯萊夫人投去了一個略顯失望的眼神。「莫麗，如果所有人的魔杖都能收起來，我會很感激的。你這可是給學生們樹立了一個糟糕的榜樣啊。」

　　莫麗羞愧地慢慢垂下魔杖。「羅恩，金妮，弗——哦，你們沒聽到校長說話嗎？」她尷尬地嘶聲說。她也給了比爾一個怒視。「我本以為你表現得會更好一點，威廉姆。」

　　就在這時，大門再次敞開，兩個威風凜凜的人堅定地大步走進醫務室。赫敏認出了視野中那個高個深色皮膚的傲羅。他似乎對眼前的場麵十分不滿。那個女巫她則從未見過。這個寬肩女人一看就不像會容忍別人胡說八道；她透過單片眼鏡對烏姆裏奇怒目而視。她顯然認識這位高級副部長，而且明顯對烏姆裏奇很不感冒。

　　「這裏發生了什麼？」她傲慢地質問。

　　「那隻邪惡的癩□□準備給我女兒餵真話藥水。」格蘭傑夫人憤怒地聲稱。

　　「吐真劑？」灰發女人似乎一時間驚呆了。她瞥了一眼德力士，對方則道歉似的垂下目光；然後她又看向莫麗·韋斯萊，對方立刻略一點頭確認這是事實。

　　「我是以部長之名這麼做的，博恩斯。」烏姆裏奇嘶喊。

　　「別和我講這套廢話，烏姆裏奇。」博恩斯夫人冷冷地反駁，缺失的敬語表明她正極力克製憤怒。「你沒有權利在其父母沒有明確表示同意的情況下，對未成年人使用任何藥劑，除非你正擔任代理父母。我假設你已經取得了許可？」

　　「她絕對沒有被我們允許。」格蘭傑先生突然回答，對烏姆裏奇強烈的恨意毫不掩飾地表現在語言中。

　　在戰鬥逐漸趨於白熱化之時，赫敏小聲問比爾：「這個姓博恩斯的女人是誰啊？」

　　「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他以同樣的耳語回答。

　　「和蘇珊·博恩斯有親戚關係？」赫敏注意到比爾有些困惑。「就是那個赫奇帕奇。」她補充了一點。

　　「是的，」羅恩插嘴，「蘇好像是她的侄女什麼的。」

　　黑皮膚傲羅也明顯流露出冰冷的憤怒。「是誰給你權利指揮我的傲羅了，烏姆裏奇夫人？」他用極為低沉的聲音質問。

　　「你的傲羅，沙克爾？你越權過分了。」

　　「完全相反，」博恩斯冷冰冰地回答，「傲羅沙克爾在魯弗斯被謀殺後擔任了代理傲羅首領一職。他在這件事上擁有完整的決定權，而你並沒有。」

　　「請允許我提議，」鄧布利多介入了，「這場討論能否在我的辦公室這一更為安全、設施更為舒適的場所重新開展？這樣我就可以泡一杯茶……我也很想念我的檸檬糖。」

　　沙克爾瞪了他的傲羅手下們一眼。「非常好的主意，校長。我的人會撤回魔法部，然後做一份完整的事後任務報告。」他的聲音盡管與鄧布利多截然不同，卻同樣不容任何人反駁。

　　烏姆裏奇的憤怒卻不這麼沉默。「我會讓你們都為此丟掉飯碗的！」她口吐白沫地說，「你們都信了這個小□□以及她用謊言編成的網！」

　　已經準備離開的博恩斯轉過身。「無論月亮怎麼變，多洛蕾斯，我的飯碗都比你的可靠得多。你會發現魔法部裏的氣氛已經發生了顯著的改變。是康奈利本人請求我來到霍格沃茨處理事務的。我將調查這一年裏發生的所有事務，評估是否有足夠的理由提起進一步的訴訟，同時為西裏斯·布萊克伸張正義。我將親自採訪格蘭傑小姐來確定她的故事的真實性。」她的眼睛在單片眼睛後冰冷地一閃。「不需要任何藥劑。」

　　「女士們，按照我的建議，」鄧布利多又幹預了，「格蘭傑小姐提供證詞的事情應該等到明天，那時她將從這場折磨中恢複得更好。」他與赫敏交換了一個眼神；赫敏敢發誓，他的眼睛又找回了那種極富個性的火花。

　　「而你會等到我們的律師函！」丹·格蘭傑吼道。赫敏相信烏姆裏奇在想到又將和那個令人敬畏的切麗·布斯交鋒時，臉色明顯泛白。

　　火力徹底被壓製的烏姆裏奇別無選擇，隻能以慣常的不情願姿態退卻。校長在準備引導兩位魔法部女官員去他的辦公室時，還像赫敏保證自己'不久'便會回來，以對霍格沃茨內外近期發生的事件做一個簡短彙報。等到他、烏姆裏奇、博恩斯和傲羅們離開後，赫敏病床周圍的人牆也逐漸散去。眾人都鬆了一大口氣，肩膀也不再緊繃。

　　「謝謝您，韋斯萊夫人。」赫敏說。她那字麵意義上欣慰得顫抖的父母則迅速對莫麗的行為表達了自己的感激之情。韋斯萊女主人兩眼發光，盡管同樣因興奮和尷尬而臉頰通紅。她回答稱，作為一名父母，她將竭盡全力維護孩子。

　　終於，赫敏病床旁這一小群人開始各自散去；她的父母是最後離開的人。沒有書可讀，沒有論文可寫……也沒有考驗可準備，溫暖的下午過得十分緩慢。

　　麥格教授進來呆了幾分鍾，以確認她最喜歡的學生病情有所好轉。談話中少有提及近期發生的那些噩夢般的事件，彷彿眾人約好了不提那段經曆；然而赫敏還是能看到這位老女巫眼中的悲傷。不過，麥格也毫不掩飾地為霍格沃茨有一位勇士在爭霸賽中獲勝而感到驕傲，尤其這位勇士還是來自她所任教的學院。教授甚至評論稱，她會十分願意看到在這一消息被公之於眾後'那頭卑劣的畜生烏姆裏奇'臉上的表情。

　　赫敏私下懷疑過自己是不是冠軍，但這是她最不關心的問題之一。

　　當問起期末考試時，赫敏感到十分驚訝。這位通常十分沉迷於學術的教授微微一笑，並提醒赫敏她已經獲得了不受任何懲罰的情況下免於考試的選擇權。老師幾乎嘲笑了愁眉苦臉的赫敏。

　　傍晚過得和之前一樣緩慢。赫敏沒再有其他訪客——沒有塞德裏克，沒有她需要請求其原諒的維克多……

　　也沒有哈利。

　　這道傷口是最殘忍的一記，痛感也最強烈。赫敏隻想擁抱他，然後一直搖晃他，直到他接受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這種觀點。然而被困在床上的她完全沒機會將其付諸行動。

　　當鄧布利多回來時，赫敏正處於反省的狀態。校長將一把並不舒服的椅子變形成了一把豪華高背靠椅、刺眼的顏色與他身上的長袍極不協調，然後將其拖到床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

　　「龐弗雷夫人告訴我，你可以完全康複。」鄧布利多僵了一下，「在這個多事之秋，這可是為數不多的好消息。」

　　赫敏點頭。

　　「我們在小漢格頓找到了伏地魔剩下的舊部。波特先生提供了關於你受傷情況的充分信息，讓我們能追蹤到敵人。海格認出那條蛇不過是條用魔法餵得過飽的普通歐洲蝰蛇——極北蝰。」

　　赫敏對自己認出了那條蛇的種類感到一閃而逝的喜悅。

　　「有毒，但很少致命，隻要它屬於普通的物種。不幸的是，咬傷你那條比普通的厲害多了。在這種情況下，時間就變得非常重要，要是沒有波特先生提供的信息……唔，我們還是說你相當幸運吧。萊姆斯用最快速度給你止了血，龐弗雷夫人則向斯內普教授提供了抗蛇□□劑所需的詳細配料清單。這種藥劑可是很少在霍格沃茨派上用場。」

　　赫敏感到嘴幹得厲害。她知道毒蛇咬傷很嚴重，但沒想到自己竟離死亡如此之近。

　　「這種毒液在自然條件下是溶血性的，所以你還服用了大量補血魔藥，知道斯內普教授完成解藥。我保證你不會受到任何持續性的不良後果。」鄧布利多從半月形鏡片上方看著她。「至少這算好消息。」

　　「我看了眼我的腿，」赫敏說，「您簡直不敢相信我被咬過。」

　　「對這種蛇毒而言可不太常見，盡管考慮到注入的劑量……唔，魔法還是有一些有益的副作用的。」接著他的臉色一沉。「波特先生告訴我，你經受了鑽心咒。」

　　「是，」赫敏回答，「兩次。」

　　「兩次？」鄧布利多的表情是赫敏有史以來見過最嚴肅的一次。「我想我最好坐穩了，讓你把發生的一切故事都告訴我。」

　　「從什麼時候開始？」

　　「我想我們最好從第三場考驗之處講起。」

　　因而赫敏開始講述她的傳奇故事：路上遇到的各種障礙；發現芙蓉；博格特以及她本人的鏡像；她對維克多的可恥欺騙；塞德裏克在她麵前放棄了獎杯。

　　鄧布利多安靜地傾聽，偶爾頷首或提問。他似乎對赫敏的觀感比對事件本身更感興趣。

　　當赫敏的故事講到小漢格頓以及墓園時，他的態度立刻變了。接下來，赫敏發現自己的講述經常被校長提出的一係列問題打斷。鄧布利多會作推理，但很少給出明確的觀點。

　　赫敏的故事以嚴重受傷的她返回魁地奇球場告終，然後整個世界便陷入黑暗。

　　鄧布利多安靜地坐在扶手椅裏，眼中剛回歸的靈光再次消失。

　　「您……您相信我吧，是不是，先生？」赫敏問。

　　「毫無疑問。」校長回答。「這證實了我們用吐真劑從小巴蒂·克勞奇和彼得·佩特魯那裏取得的供詞，這一點你應該不太可能知道。」

　　赫敏消化了這一小片新鮮的消息，然後一個更迫切的需求湧上心頭。「我有很多地方都不理解，教授。」她坦言，「在哈利和我返回後發生了什麼？克勞奇先生幹了什麼？哈利在哪？」

　　鄧布利多抬起手阻止了她激烈的一長串問題。「和你一樣，我也應該從事情的開端講起，因為這才是開啟一段旅程的最好方式。」

　　「正如你所知，巴蒂繆斯的兒子是伏地魔最忠誠的追隨者之一。他的父親將他這個唯一的孩子送進阿茲卡班後，幾乎因此崩潰。很多人都說他這幅陰冷的外貌是因為政治生涯被斷送，但我相信是他兒子的行為以及他本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讓他成了一具空殼。」

　　「當巴蒂繆斯的妻子憂傷成疾時，她並不希望得到任何治療，隻是懇求丈夫允許她代替兒子，作為最後的善念。巴蒂繆斯幫了點小忙，安排了對阿茲卡班的最後一次拜訪。母親和兒子都服下了複方湯劑，然後互換身份。攝魂怪被欺騙了，父親和兒子就這樣離開了牢房，再也沒有回來。母親在此之後很快便死了，或許是用魔法加速了死亡。魔法部和魔法世界其他人都相信小巴蒂·克勞奇已經死了。」

　　「巴蒂繆斯 信自己能用奪魂咒控製兒子。在家養小精靈的協助下，他成功地將這個秘密保守了幾個月。」

　　「沒有人懷疑嗎？」赫敏問。

　　「有一個人，巴蒂繆斯部門裏的一位女巫，伯莎·喬金斯。她在巴蒂家裏碰到了他。」鄧布利多悲傷地搖頭。「傻姑娘，要是她把這個消息傳遞給傲羅、甚至給我本人該多好。這個錯誤讓可憐的伯莎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赫敏察覺到鄧布利多語氣中的悔意。她提醒自己，對於校長而言，伯莎·喬金斯並不隻是一個名字，而是一名年輕的女巫和一個學生。

　　赫敏再次想起過去幾個月裏，自己或許從哪個地方得到了相似的建議。

　　「無論巴蒂繆斯那天施了什麼咒，伯莎的大腦都被摧毀了。她再也不是之前那個女巫了。」

　　「巴蒂繆斯並未註意到他的兒子已經逐漸建立起對奪魂咒的抵抗力。假裝成母親樣子的兒子愛最近一次的世界杯上放出了黑魔標記；那時他並未完全處於咒語控製之下。」

　　「僅僅過了幾天，伏地魔便來到了克勞奇家門口。他在阿爾巴尼亞捕獲並拷問了伯莎。她將自己對巴蒂繆斯的懷疑透露給伏地魔，以及霍格沃茨今年即將舉辦三強爭霸賽的信息，還說了阿拉斯托·穆迪將在我校擔任教職。」

　　「伏—伏—伏地魔殺了伯莎·喬金斯，對吧？」赫敏問。鄧布利多嗲你彈頭，猶豫了一秒，然後繼續講述。

　　「佩特魯擊昏了巴蒂繆斯，然後在其兒子的建議下玩了一次命運反轉，輪到其本人被一條由更強大的巫師施放的奪魂咒控製了。他成了伏地魔計劃裏的一件工具。」

　　不耐煩的赫敏插話了。「是什麼計劃？」

　　「伏地魔需要有一位可信賴的追隨者進入霍格沃茨；這個人還得被我毫無保留地信任。小克勞奇和佩特魯在一天晚上給阿拉斯托來了個驚喜，於是很快這個兒子就獲得了一個假身份。」

　　赫敏慢慢點頭。她已經推斷出穆迪並不是穆迪，並基本可以確定他是小巴蒂·克勞奇，但卻在理論得到證實之前就失去了意識。得到確認總是令人滿足的。

　　「但你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對吧，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給了她一個溫和的眼神，「觀眾聲稱你喊出了穆迪教授是巴蒂·克勞奇。那些同情你的人將這一點描述成你因驚嚇或受傷而說出的胡話。」

　　赫敏解釋了小酒壺、穆迪的名字在哈利的活點地圖上同時出現了兩次—這東西的存在似乎並未讓校長感到驚訝—一起以及其他疑點。

　　鄧布利多點點頭。「幹得漂亮，格蘭傑小姐。我真希望我能更……明察秋毫。那樣會讓你免受許多痛苦。」

　　赫敏頭一次開始考慮其他人在過去幾個月裏犯下的錯誤。有著充足而善意的理由的她開始在心裏默默劃下一道。

　　「你講很高興得知，真正的阿拉斯托·穆迪還活著，而且盡管狀態不算很好、至少還在康複的道路上平穩前進。我們在黑魔法防禦術辦公室的一口魔法箱子裏發現了他。」

　　赫敏的注意力短暫地飄向自己早些時候與那個邪惡的騙子的遭遇，直到校長的下一句話重新獲得了她的關注。

　　「我們已經考慮過，但實在不太可能放棄；你的名字被火焰杯識別是由一些邪惡的行動導致的，但卻並非有意針對你。本來應該是波特先生的名字被吐出。」鄧布利多再次給了她一個溫和的微笑，並從眼鏡上方凝視著她。「你在上個暑假施放的咒語，正如麻瓜的老話所言，對給他們的計劃搗了個大亂。哈利·波特本來是要參加爭霸賽、贏得獎杯、然後在那座墓地裏迎接他的命運的——獨自一人。」

　　「可是利用火焰杯到底有什麼意義呢？為什麼這麼囉嗦的計劃卻如此依賴運氣？」赫敏追問，「為什麼穆迪—克勞奇，不管了—不直接在一開始就找機會抓住哈利，然後用門鑰匙把他送給伏地魔？他們有大把機會的。」

　　「這恰恰是我本來判斷這樣一個陰謀是無法實施的，而我對此感到非常後悔。」赫敏在校長自我招供的罪行下又記了一筆。

　　「然而，他們的計劃還有許多其他方麵要考慮。你見證的那場對伏地魔的重生十分重要的儀式隻能在二至日舉行。並且還要考慮參與其中的政治因素。伏地魔很渴望在波特先生身上得到複仇，並且要以最為公開的方式。三強爭霸賽的舉辦目的是增進歐洲魔法界的國際合作。還有什麼比讓死去的勇士回到我們的門口更能瓦解這種合作呢？魔法部無法隱瞞這種後果——的確，盡管他們做了最大努力，<預言家日報>近兩天的頭版還是在挽救爭霸賽的不幸結局上幫助甚微。」

　　這讓赫敏想起了自己原本被安排的角色：通報伏地魔的回歸，並運回哈利的遺體。

　　「他們在十二月那會來不及處理完這一切，」鄧布利多繼續說，「並且伏地魔認為在夏至日發起各種行動都能得到好運。當然，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計劃會怎樣……出軌，是應該這麼說嗎？我真的挺喜歡火車這個比喻。」

　　「正如小巴蒂繆斯那晚對我們所言——當然是以阿拉斯托·穆迪的身份，隻有一名法力高強的巫師才能對像火焰杯這種古老而強大的魔法器具施混淆咒。小克勞奇先生正是那名巫師：他欺騙火焰杯相信三強爭霸賽變成了四強爭霸賽，隻不過新加入的第四所學校是虛構的。」

　　「想像他在看到一個麻瓜種女巫的名字被吐出、而不是大難不死的男孩之時，表情有多驚訝。」

　　赫敏立刻生動地回想起穆迪—不對，小克勞奇—在火焰杯剛吐出自己名字那幾分鍾裏，在接待室裏有多憤怒。

　　「陰謀敗露的消息將不可避免地闖入小克勞奇的主人耳中。他坦率地承認自己急切地想找個替代品。在預測出失敗的原因後，他不隻是對你惱火，甚至可以說憤怒。已經沒有可能誘騙波特先生作為選手參加爭霸賽了。即便這一點像他最初提議那樣可行，之前的選拔也會作廢，火焰杯也必須重新吐出名字——波特先生的名字也十分可能被認為不夠資格。他被自己的倒掛金鍾吊了起來【注：魔法版的『搬石砸腳』】，原本為保證哈利參賽的強力約束選項——」赫敏注意到校長使用了哈利的名，「到你身上時反而成了缺陷。」

　　在繼續講述之前，鄧布利多摘下眼鏡，捏了下蒜頭鼻。

　　「我再一次辜負了你。萬聖節之後那節防禦術課上的事件是某些事被歪曲的一個標誌。阿拉斯托的方式可能很粗魯，但絕不殘忍。他以上課為幌子攻擊你的行為是完全不符合人物性格的。克勞奇承認他那時被複仇衝昏了頭腦，尤其對於有你種祖先的人；現在我相信，如果沒有事情介入，他可能會做出更可怕的事。」

　　事情並沒有介於，赫敏心想：哈利介入了。

　　「但這完全說不通，教授。」赫敏插入提問，「穆迪教——我是說克勞奇——在接下來一整年裏都不停地訓練我。如果他想讓我死，那他隻需要什麼也不做，高枕無憂地看著就好了。」

　　「我要提醒你，格蘭傑小姐，你完成第一場考驗是沒有依靠克勞奇先生任何援助的，這點你大可放心。」鄧布利多用明顯感到驕傲的語氣對他的學生說。

　　「勉強過關。」赫敏嘟囔。

　　「的確。不過，鑒於你通過了第一場考驗，巴蒂繆斯仍然沒有任何辦法能避免麵對自己給自己挖下的大坑，或者免受伏地魔的怒火。他坦言自己已經準備承受伏地魔的懲罰。可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你和波特先生之間有著明顯的……親密關係，在聖誕節裏。」

　　赫敏臉紅了，盡管並無必要。

　　「從他個人的經驗判斷，哈利會奮不顧身地保護你。於是他決定讓你成為引誘他落入陷阱的誘餌。」

　　赫敏倒吸一口氣，完全清楚哈利的防禦工事上有這一可怕的缺口。現在她希望他沒有施放那道守護神咒。

　　「同時他也能從你身上獲得一定量的個人複仇快感。」

　　赫敏點點頭，記起自己在墓地裏的感受。

　　「然而，」鄧布利多繼續說，「他們還麵臨一個重要難題。」

　　「我該怎樣完成爭霸賽、並且贏得那該死的獎杯。」赫敏苦澀地說。

　　鄧布利多頷首表示同意。「你做出的隻維持幸存的最低限度努力這一決定—最理智、在很多方麵也是最勇敢的立場—是一個很大的障礙。然而，習慣了控製自己父親的巴蒂繆斯看到了可憐的伊戈爾那道投訴被駁回、你的參賽資格也得以保留。」鄧布利多用銳利的眼神看著她，「我想我們都懷疑過最終的投票結果。我懷疑這裏麵有魔法在搞鬼，卻拒絕懷疑阿拉斯托。我又一次辜負了你。」

　　赫敏把這次『辜負』又記在了小本本上。隻有鄧布利多能最終說服她父母……或者威懾他們。

　　「巴蒂繆斯認為你贏的爭霸賽的機會基本接近不存在。」鄧布利多再次銳利地看向她，「這並不是有意批評，格蘭傑小姐。伏地魔認為波特先生的機會並不大，這一預期在對於一個未成年的女巫而言隻會更慘淡。」

　　「我想您總結得很有道理。」赫敏酸溜溜地評論。

　　「的確。你需要一些校方不允許提供方的幫助。」他猶豫了片刻，「或許下一屆爭霸賽時應該改寫規則，讓那些在過去無疑被秘密提供的幫助合法化。」

　　「回到這件事上，巴蒂繆斯決定你需要得到來自穆迪教授的非官方訓練。」

　　「來幫助我通過比賽。」赫敏發表意見。

　　「部分是，」鄧布利多回答，「但也是測試你的能力範圍，以確保你對伏地魔沒有威脅。」他一時間露出了笑容，「他們嚴重低估了你的天賦和勇氣，格蘭傑小姐。」

　　「他還鼓勵波特先生提供幫助，既是為他們的幕後行動提供掩護，也是深化你們兩人之間友誼的一種策略。」

　　聽到這裏，赫敏內心一沉。自己與哈利之間雙向發展的感情難道僅僅是食死徒的詭計？

　　「涉及到小馬爾福先生及其同僚的小衝突是對你勇氣的測試。如果你失敗了，他將放棄你和爭霸賽，另想對策。你成功了，而我又一次失敗了：我將其理解為阿拉斯托錯誤地判斷了他的學生們的能力，把他們當做傲羅來訓練，以致活動失敗。」

　　「他還借此測試了你對奪魂咒的抵抗力。」

　　「我也懷疑過這點。」赫敏情緒不穩地說，「他告訴我，我擺脫了咒語控製。然而我在墓地裏卻辦不到。」她的心髒沉得更深了，「我從來沒做到，對吧？」

　　「我恐怕是這樣的，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溫和地說，「巴蒂繆斯擔心你有這可能，但也需要測試你在咒語控製下的行為在其他人眼中是否過於明顯。」

　　「於是產生了一個額外的問題。小巴蒂先生盡管十分鄙視他的主人那些獲得自由之身的追隨者，卻仍然與他們保持了低限度的聯係。其中一人提醒他，你將被殺死。第二場考驗當晚他在校醫室裏和我們說的話與事實十分接近。盧修斯·馬爾福的確雇傭了瓦爾登·麥克尼爾，想要殺死你。」

　　赫敏已經聽過這件事，但得到確認還是讓她十分震撼。她希望自己之前有機會的時候能給盧修斯多下幾道咒，而不隻是在他腹股溝上來一腳。

　　看上去很奇怪，巴蒂繆斯·克勞奇竟成了你的保護者。」

　　「是啊，」赫敏說，「他很坦率地告訴我了。」

　　「真的？」鄧布利多捋了下胡子，陷入短暫的思考。

　　「他說那天晚上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這就是穆迪教授那天晚上來到醫務室的原因。他很焦慮，唯恐你還保留一絲他在禁林裏露出真實樣貌的記憶。」

　　赫敏回想了一下那段記憶。「我當時就覺得很奇怪；在你進入冥想盆時，他抽出了魔杖。」

　　「真的？」鄧布利多又在沉思，「我敢說如果他在你的記憶裏發現了自己真實的麵孔，他會對我們所有人下咒的。他還在發現了斯基特小姐是一名未注冊的阿尼瑪格斯後囚禁了她。」

　　赫敏艱難地吞咽一口。「事實上，教授，是我抓住了她。」她承認。或者至少是自己施的咒語，她想。

　　她收獲了校長好奇的目光。「把麗塔的行動告知我或許是個明智之選，但這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告訴我，他會和麗塔談談。」赫敏小聲說，「試圖控製她某些瘋狂的新聞報道。」

　　「相反，她發覺自己陷入了與老巴蒂·克勞奇一樣的困境。」鄧布利多說，「她目睹了一位霍格沃茨的教師在課堂之外對一位學生使用不可饒恕咒，然後又用了一道遺忘咒，這樣你就想不起發生了什麼。」鄧布利多頓了一下。「我懷疑你的記憶在被消除的那段產生了奇怪的裂痕。你是否經常感到規律性的頭痛，格蘭傑小姐？」

　　赫敏點頭。「我以為隻是因為壓力。」她嘟囔。

　　「你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這點。」鄧布利多評論，「然而小巴蒂並不能把斯基特放走。如果她發表了這篇文章，我將被迫把他從霍格沃茨開除。」

　　「相反，麗塔再次投入到撰寫聳人聽聞的招牌式散文的事業中，盡管這回是在奪魂咒的影響下按照伏地魔的旨意行事。一次偶然的機會，巴那布斯·寇福也中了同樣的咒語。一連串水滴石穿的故事開始將魔法部的陰暗麵暴露在陽光下，在公眾心中散播懷疑的種子。當然，由於巴蒂繆斯完全清楚西裏斯·布萊克的處境，麗塔挖掘到了數年來最大的獨家新聞，並在最需要的時刻將我老底看了個穿。」

　　赫敏十分沮喪。「對不起，校長，我早該去找您的。」

　　鄧布利多歎息一聲。「如果你犯了錯誤，那就是相信了一個連我都認為是我一位老同事的人。被蒙蔽的人是我，而不是你。<預言家日報>一直在瘋狂開炮，可我的確對自己犯下的罪行感到愧疚。不過我已經看開了。」

　　「然而還有一個無法克服的障礙：維克多·克魯姆。德拉庫爾小姐並不被當做一個嚴重的威脅，也有辦法處理；迪戈裏先生作為一名霍格沃茨的學生，也是我們這位防禦術教師可以接觸到的。但是已然最有希望贏得比賽的維克多·克魯姆不可能妥協。在絕望之中，巴蒂繆斯最後被迫執行了一項他自己也很害怕的行動：與他的老同事伊戈爾·卡卡洛夫聯係。」

　　「我懷疑伊戈爾拒絕了他。若非如此，便是克魯姆先生拒絕了伊戈爾的接近，這或許激化了兩人之間逐漸增加的敵意。我知道伊戈爾身上的黑魔標記和小巴蒂的一樣被重新激活，而且他無疑十分害怕：如果伏地魔真的回來了，那些背叛過他的人肯定活不長。」

　　「這倒是說得通。」赫敏嘟囔一句。看到鄧布利多詢問地一挑眉，她進一步闡述：「有一天，就在魔藥課上課前，卡卡洛夫十分堅決地想和斯內普教授談話。隻可能因為這個。」

　　「沒錯，格蘭傑小姐，盡管他拒絕告訴斯內普教授都有誰被卷入了。又失去了一次機會……事實上，可悲的伊戈爾很有先見之明。巴蒂繆斯·克勞奇殺了他，為了讓他保持沉默。」

　　赫敏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我…我想我們看到了這一幕發生。」鄧布利多尖銳地看著她，「哈利和我……」

　　「如果你親眼目睹了一場謀殺的發生，卻沒有自告奮勇地提出，這將是很嚴重的問題。」鄧布利多平靜地說。

　　「不，不！」赫敏急忙澄清情況，「是在地圖上……我們看到克勞奇的名字和卡卡洛夫在一起。我們當時以為他用了時間轉換器，正像我之前那樣。我們覺得那是老克勞奇。然後卡卡洛夫的名字就消失了——我們本以為他用了門鑰匙。可他再也沒有活著出現。」

　　鄧布利多慢慢點頭。「」和也能解釋為什麼你如此強烈地要為克魯姆先生的無辜辯護。巴蒂繆斯取走了伊戈爾的一些頭發，服下了複方湯劑，然後回到了德姆斯特朗大船。然而他並沒有辦法在藥效過去以前，將克魯姆先生與其他學生分開。相反，他……種植，我相信麻瓜們是這麼說的……嫁禍了一些指向克魯姆先生的證據，然後讓消息從各種途徑滲透進魔法法律執行司裏。

　　赫敏再次感覺自己像個傻瓜。「我們把地圖交給了穆迪教授……」她哀歎一聲。

　　鄧布利多注意到赫敏的用詞，但沒有追究。「你和迪戈裏先生在第三場考驗前夜都見到了穆迪教授。」

　　這是陳述句，不是疑問句，但赫敏還是點頭。

　　「巴蒂繆斯將你倆都置於強大的強迫咒控製之下。」

　　「為什麼不用奪魂咒？」赫敏提出疑問。畢竟她現在知道自己是可以被控製的，假扮穆迪的克勞奇也知道。

　　「如果出自一名強大的巫師之手，那麼強迫咒也算是很強力的魔咒了。它並不能像奪魂咒一樣提供完全的控製效果，但它暗中生效的特點讓它不那麼容易被富有經驗的巫師發覺。我在第三場考驗開始前的缺席是無法得到保證的，巴蒂繆斯也不敢在麥格和弗立維教授眼皮底下冒險使用奪魂咒，更不必說馬克西姆夫人也在場了。」

　　「這種魔咒依托於某種現存的情緒或訊年，將其牢牢抓住，並擴大效果。我相信你會同意這點：你通常在學術方麵很有好勝心。」

　　赫敏點頭。這沒錯，而且現在也不隻限於學術追求了。

　　「除了維克多·克魯姆以外，巴蒂繆斯還要克服你給自己立下的在第三場考驗一開始、隻要魔法契約條件滿足就自動退出的信條。他的強迫周利用了你好勝的本能，幾乎強迫你必須繼續參賽、直到獲勝。」

　　「對迪戈裏先生的強迫效果則與你不同。他一直欽佩你的勇氣。因而他被強迫放棄勝利、轉交給你，同時不顧一切地阻止克魯姆先生或德拉庫爾小姐奪冠。」

　　赫敏逐漸活泛的意識將碎片拚成了一副可怕的拚圖。她在迷宮中的所作所想幾乎完全是受到了腦海中那個競爭欲極強的聲音驅使，甚至讓她無恥地做出背叛維克多的舉動。接著一個更加可怕的想法浮現到意識表麵。塞德裏克沒來看望自己……

　　「教授，」她用細弱而焦慮的聲音說，「是塞德裏克給芙蓉下了咒，對不對？」

　　鄧布利多突然顯得老了許多。「的確。」他用低沉的聲音確認，「他還知道自己準備在最後時刻殺死維克多·克魯姆。這些事實公眾都不知情，而為了迪戈裏先生著想，我也想請你保守秘密。」

　　校長旋即歎息一聲。「塞德裏克·迪戈裏此刻正處於非常可怕的境地。他能非常清晰地想起自己施過那條咒語，而且完全是有意為之。那些想法每時每刻都在折磨他。他永遠無法原諒自己。在征得魔法部同意後，我將他送回家裏，置於阿莫斯的監護下以進行疏導。然而我懷疑沒有什麼辦法能治愈這種心病，除非用遺忘咒抹掉這段記憶。」鄧布利多陷入沉默。

　　在安靜了片刻後，赫敏又提出了一個存在已久的問題。「芙蓉能康複嗎？」

　　鄧布利多神情仍然嚴肅。「她的狀況已經趨於穩定，小克勞奇先生供出了那道咒語，是一種非常惡毒的、侵蝕一個人魔法核心的黑魔法。如果足夠幸運、並且治療得法，德拉庫爾小姐會康複的。」他再次猶豫了，「至於恢複是否完全，那隻有時間才能檢驗。」

　　赫敏回想起自己在迷宮裏的行為。當時那種對勝利的渴望以及光榮凱旋的幻想，此刻隻會讓她感到惡心。「我不是勝利者。」她宣稱。

　　鄧布利多驕傲地注視著她。「完全相反，格蘭傑小姐，你已經被正式宣布為三強爭霸賽冠軍，沒有任何異議。」

　　「不，」赫敏搖頭，「就在其他三位真正的勇士出了這種事以後？」

　　「爭霸賽獎杯本身也宣稱你奪冠了。在事後檢查中，獎杯自身的魔法已經將你的名字刻在了其基座上。」

　　「我…我不理解……」赫敏嘟囔，「克勞奇肯定是為了某些不正當的理由才這樣做的，我不配得到任何榮譽……」

　　「格蘭傑小姐，你光明正大地成功通過了前兩場考驗。」鄧布利多強調，「第三場考驗則是一場嚴酷的折磨，但你卻從中幸存，更不必說賽後發生的那些事。魔法部對此別無選擇：將你束縛在比賽裏的魔法契約同樣讓他們不得不接受這一結果。你需要接受這個事實：整個巫師世界現在都已經知你不隻是三強爭霸賽冠軍，還是對抗了伏地魔的女巫。」

　　「可是…塞德裏克本可以—本該—獲勝的。」赫敏抗議，「如果不是被下咒——」

　　鄧布利多神情仍然平靜，語氣卻很篤堅決。「迪戈裏先生放棄了任何可能的抱怨，並且考慮了自身的……現狀。德拉庫爾一家得知女兒還活著就感到謝天謝地了，而這多虧了你及時召喚援助——」

　　「是維克多做的。」赫敏澄清。

　　「我聽說你盡管受強迫咒控製、還是將德拉庫爾小姐帶在身邊一起穿越迷宮？」鄧布利多強調，「要是你當時拋棄了她，治療師們相信她的媚娃魔法將枯竭，這會導致內髒嚴重受損，最後不可逆轉地……好吧，她很幸運，因為你這樣做了。馬克西姆夫人對魔法部有著可以理解的憤怒，但尤其是針對我，因為我坐視學生經受如此痛苦的折磨。不過，魔法契約約束著布斯巴頓隻得接受這一結果。」

　　鄧布利多搖頭，明顯是在自責。「她完全有權發脾氣。我讓如此多的人失望了。」

　　「那維克多呢？」赫敏對保加利亞沒出現在病床邊感到幾乎和對哈利一樣的失望。不過話說回來，他可能正處於巴爾幹半島火山似的脾氣裏，因為他的榮譽被騙走了。

　　「啊，對了。」鄧布利多很高興能轉移話題。他的魔杖輕輕一抖，一隻牛皮紙信封憑空出現，恰好懸在赫敏鼻尖前。「克魯姆先生請求我在你醒來後，將這個轉交給你。」

　　她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現在維克多黑粗的字跡中。她抓住信封，將其塞進小床頭櫃的抽屜裏。她感覺自己愧疚得無法閱讀，隻好用更多的提問來讓自己充實。

　　「您出了什麼事，校長？」

　　「在關鍵時刻把我從行動現場引開是一場很出色的陰謀。麗塔寫的豆腐塊真應該獲得某種獎項。」鄧布利多悲傷地一笑，「在傲羅領袖帶著我幫助了一名逃犯逃避正義的懲罰的指控時，我隻能沉默地認罪。我有著強烈的逃跑衝動，而如果他們覺得自己抓到了唯一的嫌犯，那其他人可能就不會被卷入。」

　　「我居住在魔法部裏一間並不舒適的地牢中。這時，傲羅沙克爾過來打開了牢門，然後帶我去見兩名被相信早已死亡的巫師。小巴蒂繆斯·克勞奇和彼得·佩特魯剛剛在霍格沃茨場地上被逮捕。博恩斯夫人邀請我與她一起用吐真劑取得兩人的供詞。」

　　「總而言之，這是一場在最嚴苛的情況下能草擬出的最完美計劃，利用了一切無法預料的轉折，即便最大的陰謀已經破產。你的回歸開啟了巴蒂·克勞奇的終章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作為『阿拉斯托·穆迪』謀殺了可憐的魯弗斯。這當然會在人群中傳播恐慌和驚疑。被奪魂咒控製的老巴蒂繆斯·克勞奇則打算刺殺部長本人。我明白你最終的貢獻是提醒年輕的羅納德·韋斯萊阻止這一幕。」

　　「這便是他們的計劃。在魔法部事實上群龍無首的情況下，伏地魔和他的追隨者打算立刻對魔法部發期突襲，以奪取政權或至少盡可能造成傷亡。我懷疑我會被發現死在牢房裏。以魔法部為基地，他可以直接攻擊阿茲卡班，將他剩下的舊部解放出來。」

　　「這場計劃幾乎要成功了。如果不是一位年輕女巫和兩位年輕男巫非凡的壯舉，伏地魔將用斬首行動征服整個不列顛魔法國家機器，然後在這個國家開展一次血腥的複仇。」

　　赫敏無視了再一次的恭維，繼續追問。「伏地魔怎麼樣了？馬爾福和其他追隨者呢？」

　　「魔法部被迫接受了伏地魔已經回歸的現實。波特先生提供了他的供詞和冥想盆記憶。為了確定事實，我們在其中兩次自述中使用了吐真劑。我們還取得了許多目擊證人有關魯弗斯·斯克林傑的謀殺案和康奈利本人死裏逃生的證詞。至於說是否被通盤采納，康奈利仍然沉浸在伏地魔還沒有重新恢複人形這一幻想中，並將自己關在了部裏。」

　　「你的成就或許正是壓垮夜騏的最後一根稻草。在那一點上，魔法部拘留了盧修斯·馬爾福。他被發現帶著一隻破碎的下巴和更多痛苦的傷口躺在小漢格頓的墓園裏，身上的黑魔標記則在痛苦地灼燒。」幾小時來第一次，他眼中那種靈動的火花似乎恢複了。「目前為止，他已經憑借威森加摩成員的身份要求免受攻速，並聲稱以他目前的身體條件無法回答任何問題。我相信他隻是在拖延不可避免的結局。至於伏地魔的『老夥計』們，他們已經從公眾視野中消失。古靈閣宣稱客戶信息是機密，但有信息表明，自從你回到霍格沃茨，很多金庫已被清空。」

　　「<預言家日報>已經發表了一篇有關伏地魔是否回歸的社論，盡管他們仍然缺乏對其直呼其名的勇氣。伏地魔決定讓廣大群眾得知他的回歸，卻並不是以這種結果。」鄧布利多歎息，「麗塔·斯基特不再受到奪魂咒控製，也不可能永遠沉默，至少在這件事上不可能。你帶著一個被相信早已死亡的巫師回歸、刺殺兄弟以及波特先生聲稱伏地魔回歸，這一切都是發生在好幾位外國巫師以及歐洲魔法界視野中的。即便部長能想辦法讓國內媒體保持緘默、並將大多數涉事巫師封口——事實上他並不能——這件事現在已經被國際上廣泛報道了。」

　　「之與伏地魔，我們隻找到了一個死去的熟人以及一口大坩堝可以拿去化驗。我們正努力獲得更多信息。」

　　『斯內普教授。』赫敏想。

　　「你的證詞將成為拱門的基石。」鄧布利多繼續說，「正如你所見，魔法部裏有些人會極力證明自己的無辜，然而大廈將傾、徒勞無益。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在經過你和你父母的許可後，我將在明天邀請博恩斯夫人對你進行一次正式采訪。」

　　「我已經準備好說出真相了。」赫敏回答。

　　「很好。那麼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您走之前，教授，」赫敏急促地說，「我想問下我們有麻煩嗎？哈利、羅恩和我？我指的是西裏斯的事。」

　　「除了我自己以外，我不相信任何人會因布萊克先生的事件受到不良影響。魔法部現在有遠比這更重要的事去關注。」

　　「所以說，西裏斯從此自由了？」

　　鄧布利多停下腳步。「從你的案例中也能看出，魔法世界正義的車輪總是轉動得極為緩慢，但並非完全停步。目前西裏斯·布萊克從技術上講仍是個逃犯，但在目前新情況下，原本追捕他的傲羅已被撤走。而且毋庸置疑，在彼得·佩特魯被拘押後，十三年前那件事已經出現了許多嚴重的疑點。我向你保證會啟動一個赦免西裏斯一切罪行的程序。這並不能讓我免除一項有關幫助並教唆一名逃犯的合法指控，但我肩膀很寬。」

　　他再次轉身準備離去，卻看到赫敏一副即將爆發的表情，不得不猶豫了。「還有別的事嗎，格蘭傑小姐？」

　　「您已經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可是哈利是怎麼抵達墓地的？」

　　「啊！」鄧布利多一時間有些恍惚。「我想這個故事應該由波特先生來講，而不是我。」

　　「哈利沒事吧？」赫敏連忙問，「因為他一直沒來這裏，自從……」

　　「波特先生的情況非常理想。」

　　赫敏的耐心終於耗盡了。她已經等了校長好幾個小時，可對方就是不說哈利的狀況以及位置。「那我要求見到他。他沒被禁止見我吧？」

　　「抱歉，我並不能命令波特先生。」鄧布利多微笑著回答，「這並不會有用，以前也證明了……當然我可以用十分明確的言辭告訴他，你要求見他。」

　　是時候把重要事務拿到日程上了。「校長，你也知道我父母會試圖將我帶離霍格沃茨。我不想再沒見到哈利的時候就離開。」

　　鄧布利多畏縮了一下，停下腳步，最後做出了一個微笑。「我確信你很快就會發現，他又在你身邊了。晚安。」

　　***

　　我的朋友赫敏，

　　我很失望，在我必須離開的時候，你仍然沒有醒來。你的老師告訴我，你已經完全脫離危險，並且將完全康複。盡管如此，在沒和你談一下的情況下就離開還是讓我十分傷心。

　　當我醒來時，我發覺自己正在迷宮之外。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因為我記得最後一件事就是和你一起待在迷宮裏。我本以為是迪戈裏擊昏了我，但他說自己並沒有。如果是你，那我隻能說——幹得漂亮！我知道你一直不想參賽，但是通過擊敗我你可以證明自己是貨真價實的冠軍。不要自責。我對你的評價應該提高。

　　我們的外交專員努力讓我們返回了德姆斯特朗，因為當局本來並不同意讓任何人離開。沒人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除了你的朋友哈利。他告訴我，那個黑巫師回來了，並且你救了哈利的命。我相信哈利，因為他沒有理由撒謊。

　　如果需要與那個人對抗，那我選擇站在你這邊。我的朋友和我一定會在德姆斯特朗和家鄉開展活動以支持你。我的祖父在對抗格林德沃的戰鬥中付出了生命。我們不會讓這種事再次發生。

　　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在這裏建立的友誼，以及對我最熱情好客的招待。我永遠珍視我們之間特殊的友誼。我很少見到有人願意了解我這個人、而不是那些表象。我想這一點我和哈利看法一致。

　　你一定要和哈利談談。他有很多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讓你知道。追隨內心，小家夥。

　　在返回普羅夫迪夫之後，我會再次給你寫信。我會非常想念你。

　　維克多

　　***

　　天色已晚。校醫室裏現在空無一人，除了芙蓉的病床旁——她的父母仍在平靜咒的作用下不分日夜地守護在那裏。

　　赫敏在維克多的信裏找到了一絲安慰。盡管他至少沒因為她的舉動而產生責怪之意，赫敏還是覺得自己永遠都無法自我原諒。

　　信裏其它話語則隻是揭開了未愈合的傷口。

　　哈利還是沒有出現。鄧布利多、羅恩、納威……這會應該已經有人將她的消息傳遞給哈利了。

　　她翻了個身側臥在床。墓地之旅毋庸置疑地證明了一點：哈利·波特對她很重要。他比她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鄧布利多的話一直在她腦海中盤旋。

　　哈利對她的興趣真的隻是伏地魔安排的一次惡毒陰謀嗎？

　　她的父母會將她遣返回麻瓜世界嗎……在她甚至沒有得到答案之前？在她還沒有告訴哈利真相之前？

　　恐懼在噬咬她已然脆弱不堪的神經。赫敏翻來覆去，絕望地想進入夢鄉。當她終於做到後，夢境裏卻滿是拋棄和輕蔑的大笑；鏡像的嘲諷正逐漸被證實。

　　赫敏恍惚間醒來。時候肯定還早得很。僅有的照明是從窗簾縫隙射入的一道銀色月光，以及龐弗雷夫人辦公室門口那盞昏暗的燭燈。

　　她的嗓子很幹；這讓她一時間想起了被毒蛇咬過的症狀。她翻了個身，想拿起床頭桌上那個永遠裝滿冰水的玻璃杯。她伸出手……然後猛地撞在了某件本來不在那裏的東西上。

　　仍然睡眼惺忪的赫敏花了幾秒鍾才從觸感和視覺提供的互相矛盾的證據中得出結論。她再次猶豫地伸出手，直到指尖觸碰到某件絲滑的東西。

　　「哈利？」

　　她欣慰得渾身顫抖，慢慢將隱形衣揭開。眼鏡提供的微弱閃光證實了哈利的身份。顯形的人影僅僅做出了最微小的移動。

　　「別走。」赫敏懇求，「求你了？我需要你。」

　　哈利猶豫了。「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原諒我了。」他悲哀地說。

　　「你知道我沒那麼差勁的，哈利。」赫敏溫柔地責備他。

　　「你在墓地裏的結局完全是我的錯。沒有我，你永遠不會被那個混蛋的魔杖控製。」

　　赫敏鬆手讓鬥篷掉到地上，然後緊緊抓住更加結實、更寶貴的東西——哈利的肩膀。「你準備為我犧牲自己。事實上，你已經做到了。我怎麼可能忘記這件事？」

　　「那條大蛇險些殺了你。」

　　「然而它並沒有。」

　　哈利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動。

　　「哈利，聽我說，」赫敏的手指用力扣進他的肩膀，「我或許不想參賽，但除此之外的一切……唔；我是睜大眼睛進入迷宮的……」

　　過去48小時裏一直被強忍住的淚水徹底崩潰了，從她臉上滾滾滑落。「我……我以為……以為你死了……」她抽噎著說，身體繼續前探以抱緊他——這一尷尬的動作讓赫敏發覺自己上半身掛在哈利身上，下半身還在床上。但她不在乎。

　　赫敏抱得更緊了，啜泣著在他耳邊說：「在那場決鬥裏……當他使用了殺戮咒……」

　　「等等，」哈利小聲說。承受了她絕大部分重量讓他很不舒服，於是他站起身，將赫敏輕輕放回床上。「稍微挪一下。」

　　赫敏鬆開雙手，躺回病床左側，給哈利在右側讓出空間坐下。她用肩膀支撐頭部，以便小聲交談。

　　「給。」哈利拿出了他的手帕。

　　「謝了。」赫敏擦幹雙眼，然後交還手帕。「當伏地魔變出那些可怕的影子，我以為……」

　　「可怕的影子？」哈利一時間顯得有些困惑。「哦，它們在你眼中肯定是這樣字。」他搖搖頭。「那並不是他的……不是有意變出的，盡管我懷疑他們某種意義上曾經是他故意為之。」

　　「哈利·波特！」赫敏抽了口氣，「你這話完全沒道理！」

　　「當時我也很不理解。」哈利承認，「它們險些把我嚇丟魂。可它們其實是……鬼魂……或者說幻象？」他轉了個身，讓兩人幾乎鼻子相對。「是那些被他殺死的人。」

　　「你怎麼知道的？」習慣懷疑的赫敏用稍顯過大的聲音問。

　　「噓！」哈利環顧四周，但附近並沒有可能打擾他倆的人。「前三個人我完全不認識，盡管有一個老頭告訴我伏地魔殺了他。」接著他猶豫了；盡管光線十分昏暗，赫敏還是覺得他似乎有點情緒波動，「然後我的爸爸媽媽就就出現了。」

　　「你的……？」赫敏空閑的右手伸過去抓住了他空出的左手。「哦，哈利，我很抱歉。」

　　哈利搖搖頭。「沒事。他們並不是惡魔什麼的，隻是像……唔，如果他們還活著的樣子。他們告訴我，他們愛我；他們會一直照看我。他們想讓我堅持下去，不要打破與伏地魔之間的聯係。於是我就用我的咒語堅持對抗，試圖將其壓向伏地魔那邊，直到媽媽告訴我，你準備好了。」

　　「我？」赫敏忍不住驚叫。

　　「她告訴我要相信你；她說你正準備施一條能解救我的咒語。」哈利繼續說，「媽媽讓我勇敢點，爸爸則告訴我到底該什麼時刻打破咒語。」他抬頭望天，「當你炸飛了伏地魔的胳膊後，我也隨之脫困……」他的聲音逐漸消失在一陣若有所思的沉默中。赫敏並不想打擾他的回憶。

　　「和他們談話感覺很好，我是說我父母。」哈利最後總結道，「我以前也見過他們。」

　　「一年級聖誕節，在厄裏斯魔鏡裏。」赫敏忍不住幫他補完了他心中所想。

　　「是啊。」哈利低聲說。他翻個身變成仰臥，思緒明顯飄向別處。「我知道他們一直和我在一起，」他莊嚴地說，然後抬起一隻手按在胸口。「一直在這裏。」

　　「哦，哈利！」赫敏歎息一聲，也摸向同一個地方。「他們永遠會在那裏。」

　　富有深意的沉默仍在延續。赫敏想知道自己在那裏能有多少位置——哈利的心裏。

　　最後，哈利換了一副更為輕快的神情說：「我從羅恩那裏聽到了第三手消息——事實上，大多數來自公休室——關於你怎樣贏得獎杯。你想用女巫的坩堝的視角來直接給我介紹一下嗎？【注：比喻，意思是以當事人角度講故事。】」

　　赫敏躺在哈利身邊，複述了一遍迷宮裏發生的故事，並進行了一點有選擇的加工處理。在鏡中看到的一些細節很奇怪地缺失了；並且盡管所有博格特都被提及，赫敏還是聲稱其中一部分對話被她不小心忘了。她承認自己擊昏了維克多，並遙感而非察覺到哈利對此稍稍一怔。她還羞愧地承認自己十分成功地擔任了食死徒引誘哈利的誘餌。這讓她心中又開始絞痛。

　　「別怪你自己，赫敏。」平靜地躺了約有15分鍾的哈利轉過頭再次麵對她。這回輪到他的胳膊行動了：他溫柔地用手撫過她□□的前臂。「我知道可能會發生什麼。一切都是以穆迪開始——該死，我指的是克勞奇！不把他想成穆迪實在太難了。」

　　「在聖誕節後，穆迪——該死！」

　　「注意語言，哈利！」

　　「好吧，如果我說穆迪，你就假設我指的是克勞奇，行不？事情已經……很複雜了，如果不是—我也不想—唔，讓你失望……」

　　「別擔心我。」赫敏回應，「我能接受的。」

　　哈利一時間陷入沉默的思考中。「可是這件事——我的確擔心，非常擔心……」又是一陣停頓，仿佛他在爭論一件……做一件他明顯沒做過的事。然後他再次開口。

　　「不管怎樣，他要求見我。他告訴我他知道第二場考驗的內容，但不能直接告訴你。」

　　「他完全沒理由說他不能告訴。」赫敏嗤之以鼻，「他已經用對我進行額外輔導的方式違反了規則。通過代理人轉述信息也好不到哪去。」

　　哈利一聳肩。「這就是那個老東西告訴我。好吧，他並沒有說出準確的內容，隻說涉及到一處很深的水體，並且他覺得你之前並沒有準備——指的是身體上的準備。」他連忙補充。

　　赫敏也在思考。「而他說的沒錯，是吧？」她說，然後回答了自己的設問。「如果不是那些遊泳練習或者提醒我綜合身體素質的鍛煉，我絕對不可能從第二場考驗中幸存。而在這兩點上，克勞奇都沒法公開幫助我。」

　　「在他告訴我以後，」哈利繼續說，「我覺得自己是個爛到爆的朋友。我自己早該想到這回事。」

　　赫敏在黑暗中伸出手，溫柔地撫摸他的臉頰。「你一直是——現在也是——最棒的朋友，哈利·波特，永遠不要懷疑。」她低聲卻激烈地說。「他有沒有為你提供一份時間表或者訓練計劃書？」

　　「沒。」

　　「啊哈，看到了吧？那些訓練完全是你自己設計的。」

　　哈利再次陷入沉默。等再次開口時，赫敏聽出了他語氣中那一絲熟悉的寒意。「告訴我第二場考驗裏發生了什麼，和麥克尼爾有關的。你保證過了。」

　　她的確保證過，並且她還看到哈利此時雙拳正在不斷屈伸。「那個小……我要讓該死的德拉科·馬爾福為此付出代價！現在我可學會了一些……」

　　「哈利·波特。你不能幹這種事！」赫敏再次抓緊他的雙肩。「盧修斯已經在恥辱中踏上了通往阿茲卡班的路。沒有老爹在背後撐腰，德拉科仍是個煩人的東西，但僅此而已。」

　　「盡管如此，我還是希望我能早點發覺。」哈利尖銳地評論。「或許我可以……你知道的，我以為我們保證過互相不保守秘密。這個承諾保持得還算成功，對吧？我的意思是，直到第三場考驗前夜，穆——克勞奇才告訴我你為何仍要參加比賽。」

　　「他說了什麼？」

　　哈利有些不安地扭動身體。「他說你知道這是陷阱，並且故意要踩進去，以便讓那些躲在幕後暗算我的人暴露。」他再次猶豫了。最後，他握住赫敏的手。「你幾乎也把這話說出來了。」

　　「並不完全是真相，」赫敏承認，「但已經足夠接近。」

　　「他還說了其他一些私事，我當時覺得或許……」哈利搖搖頭，「他讓我把魁地奇球衣交給他。他會在上麵施一道追蹤咒，這樣如果你穿上了，我就能跟住你。他給了我一個門鑰匙，說會在你因任何原因離開迷宮五分鍾後集火，並且被綁定在球衣上。我徑直踩進了陷阱，不是嗎？」

　　赫敏沒看到哈利最後那抹自嘲意味。他之前的話已經足夠讓她傷心。她感到自己胃裏出現了一道無底深淵，心髒也傳來陣陣劇痛。

　　把球衣給她竟然是巴蒂·克勞奇的主意。

　　不是哈利的，而是某個偏激的食死徒的。

　　她下一個問題的答案可能會讓她心碎，但她必須問出來。

　　「哈利？」她帶著顫音問。

　　「嗯？」

　　「那天晚上；那個吻，」她隱喻似的深吸一口氣，「那也是巴蒂·克勞奇的主意嗎？」

　　哈利張了張嘴，似乎吃了一驚，但在短暫的錯愕後便恢複了一部分平靜，然後才想起自己的手還與赫敏相握。「不是。」他緩慢而均勻地說。

　　赫敏抓住哈利肩膀的手指用了比她預想中更大的力氣。「你……是有意的嗎？」

　　哈利本來輕輕搭在赫敏右手上的左手，突然襲擊了他的肩膀，然後又抬起。他緩慢卻小心地將她滑落到她臉上的眾多發絲一一拂開。

　　「赫敏，他小心地選擇言辭，「你自願—不，你已經—為我冒了生命危險。沒有人要求你這樣做。我也絕對不會要求你如此。」赫敏打算抗議，「不，求你了，是你提問的。現在讓我先說完。」

　　「剛聽到這個消息時，我有點生氣，因為我正是以這種方式失去了我的爸爸媽媽——他們保護了我。我十分害怕也會以同樣方式失去你。」

　　「然而憤怒……不，我意識到你是自從他們死後，唯一個把我的生命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的人。你本沒有必要，你完全可以走開，但你沒有。」

　　「忘了克勞奇或穆迪或管他什麼人吧。西裏斯告訴我要照顧好你。那時我並不理解，以為他在第二場考驗後表現得有些戲劇化。然而他告訴我要珍視與你的友誼，因為這種美好的事物並不經常能遇到。」

　　哈利停頓了幾秒。赫敏全神貫注地看著他。

　　「他說你讓他想起了我媽媽。我以為他指的是聰明什麼的。現在我知道他指的是……別的意思。」

　　赫敏安靜地躺在床上，傾聽她飛快的心跳聲以及哈利安詳的呼吸聲。兩人的臉龐已經十分接近……

　　「哈利……如果你不回答我，我也能理解。但是……你覺得你『愛』我嗎？」

　　哈利重重地翻了個身，仰麵盯著天花板。「我不知道，赫敏。」他真誠地回答。

　　她的心髒開始破碎。她一定是發出了某些聲音或信號，因為哈利連忙又補充了幾句。

　　「赫敏，你千萬別想歪了。我的意思不是……我隻是……完全不知道怎麼算『愛』。我記不起我的父母。我在德思禮家從未感受到愛，所以……我並不知道我的感受到底算不算愛。」

　　赫敏需要知道答案。「那你是什麼感受？」

　　「認真的？」哈利鼓氣兩腮。赫敏知道大多數男孩都覺得公開自己的情感是不可能的，哈利在這點上尤甚——都怪那些該死的親戚。

　　「當你不在的時候，就好像我的一部分也不在了。」哈利低聲說，「我太沉迷於看著你了。可當你在我身邊、卻在和別人說話時，我感到更糟、更空虛。」

　　赫敏覺得自己現在已經懂了。

　　「而當你真的和我在一起時，我又感到很緊張，生怕我可能將你推開。事實上，你太折磨人了。」他竊笑著說。

　　「但有一點我很清楚。」他用更嚴肅的口吻說，「如果我失去了你，我就不知道該怎麼做。我指的不是課堂上或寫作業之類的瑣事。在那座墓園裏，當他說如果我不參加決鬥、他就殺了你時，我不假思索地答應了，因為我意識到我寧可自己死去。沒有你的生命將完全……沒有意義。」

　　赫敏的雙手鼓起勇氣，緩慢而溫柔地滑落，以便讓身體靠在哈利毫無反抗的胸膛上。「哈利，我想我愛上你了。」她嘟囔道。

　　令她驚慌失措的是，哈利竟然咯咯笑了。在收到赫敏的怒視後，他連忙用空閑的那隻胳膊將她環抱。「不，不——這不怪你。」他抗議道，「但難道這不是很諷刺嗎？伏地魔最忠誠的食死徒竟然在大難不死的男孩和麻瓜種爭霸賽冠軍之間充當了丘比特？」

　　赫敏擔得起寬宏大量地饒恕他。畢竟，現在她贏了，在各種意義上都贏了。

　　「你……你覺得我漂亮嗎？」她問。現在的問題更多出自好奇心而非恐懼。

　　哈利思考了片刻；或許是在搜索一些不會讓他被定罪的用詞。「我知道這聽上去有點無禮，」他最後回答，「但是直到聖誕舞會，我都一直把你當成一個叫赫敏的朋友，而不是叫赫敏的女孩。我猜麥格……唔，她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對吧？」

　　「這可不算是答案。」赫敏開玩笑地指出，盡管完全同意他們的確欠了院長一筆人情債。

　　「你是場上最漂亮的女孩。」哈利獻殷勤似的回答。

　　「可你卻隻盯著秋。」赫敏提醒他。

　　「是啊，唔，我沒有你那麼聰明——我的意識是，我沒注意到在自己眼前呆了整整四年的人……」

　　「我也不能怪你。我是說，芙蓉也在場……可憐的芙蓉。」她擔心這個法國女人以後是否還能站起來跳舞。

　　「我和那些女孩可比不了，」她小聲抱怨，想起自己在鏡子裏的容貌比起她們有多不吸引人。

　　「不過你的腿很棒。」哈利脫口而出。

　　「哦！真的？」赫敏的自尊心立刻飆升。「你憑什麼做出這個結論，波特先生？」

　　哈利為他的直言不諱感到羞愧，隻好懊悔地回答。「從那些遊泳課上。我以前從不知道你的腿有那麼長……那麼漂亮……」

　　「哦！這就是你和維克多那天早上討論的內容？我的腿？」

　　哈利決定誠實是最好的方針。「那個視角最完美了。就連維克多都感到印象深刻。」哈利陷入短暫的沉默。「好哥們，維克多。走之前還特意和我講了。」

　　或許她又欠了一筆債。對信息的需求已經得到滿足的赫敏沒有更多的問題要問了……至少目前。

　　有哈利躺在枕邊的感覺太美好、太奇妙、太舒適、太溫暖，尤其是他的右臂還繞過後背將她抱緊。一種奇怪的暈眩感開始吞噬她：這是一種她以前從未感受過的平靜。目前為止，赫敏並不需要更多了——不需要吻，不需要激烈的告白大會（管它是什麼樣！），不需要宣誓永恒的浪漫愛情，當然也不需要矮人在一旁朗誦關於新鮮醃製的癩□□的詩歌。

　　平靜讓她昏昏欲睡；她說不清哈利的嘴唇是真的像幽魂一樣遊蕩到她額頭，還是這僅僅是一場梅美麗而幸福的夢……

　　……

　　「波特先生！」

　　赫敏被十分粗暴地喚醒：枕頭突然消失，床下傳來『梆』地一聲重響。她立刻從床上坐起，看到表情嚴厲的龐弗雷夫人正舉著尖部發光的魔杖盯著門口。赫敏也連忙探頭看去。

　　睡得眼鏡歪斜、衣衫不整的哈利·波特正恍惚地坐在一隻空便盆和一片碎玻璃水瓶上，在從打開的床簾射入的明亮日光照耀下眨著眼。

　　「出去，趕緊離開。」龐弗雷夫人責罵，「現在也太早了，不能有訪客！」

　　哈利呆傻地看著情況發生的巨變，卻不知道表現出禮儀，隻是讓目光在護士和傷病中的女朋友之間不斷搖擺。他張開嘴，卻不知道該對誰說什麼。

　　「嘴可以動，但不許出聲！」龐弗雷夫人尖刻地評論，「你趕緊走！」

　　哈利斷定如果自己遵命，赫敏很可能、也很有必要在需要時把自己召回來，於是看向她，用謹慎估量過的語言說：「唔…呃…那就待會見，如果你，你懂的，行吧？」站起來時，他將某件看不見的東西塞進口袋，然後用最快的速度逃跑了。

　　「男人！」惱火的龐弗雷喘了口氣。

　　「他不會有什麼麻煩吧？」赫敏焦急地問。

　　「除非讓我再次抓到他。」這個回答可並非不仁慈。「最好別讓我揪住。」

　　***

　　這是本學期倒數第二天。

　　因被關在校醫室裏而感到煩躁的赫敏錯過了外麵壯麗的陽光和新鮮空氣，隻能暫時呆在床上。她理解自己如果這樣做，今晚她就可以被允許參加這學期最後一次晚宴。

　　鑒於女兒已經脫離醫學風險，她的父母決定重新回到他們的業務和病人那裏。然而他們離開時的談話卻十分讓赫敏痛心，因為他們自稱強烈考慮過將她當場帶回牛津。隻是依靠提前與校長的那番談話以及她保證在回家後與父母一起重新規劃未來，赫敏才被允許留下來見證這一學年的終結，並踏上可能是她最後一次搭乘的霍格沃茨快線。

　　如果那個下流惡心的癩□□烏姆裏奇成功地給她灌了吐真劑，那赫敏確信自己早已跑到邊境線南部、沒有機會再回來。

　　現在她害怕自己在霍格沃茨的時間已無法用年和學期計算，而隻能使用小時和分鍾。格蘭傑夫婦離開時灑下了幾滴淚水。

　　德拉庫爾一家也離開了。芙蓉被轉院到第戎魔法醫療學院。她的父母希望能被介紹給救了他們女兒一命—正如那個有名的維克多·克魯姆發誓稱—的女孩認識。赫敏相信自己完全不配得到這種表揚，但還是很高興聽到他們對芙蓉康複的預期有所提高的消息。

　　哈利貢獻了海德薇來幫赫敏將回信寄到保加利亞。信件內容很難寫，但赫敏還是說出了毫無掩飾的真相，並祈求維克多的理解和原諒。她希望能找機會和他麵對麵談一次，以便她正式道歉，但這看起來不大可能。

　　按照之前的約定，校長本人在上午出現了。讓赫敏驚訝的是，陪他一起前來的不隻是阿米莉亞·博恩斯，還有傲羅沙克爾和帶著那頂無處不在的石灰綠圓頂高帽的魔法部部長康奈利·福吉。博恩斯夫人已經同意赫敏的采訪和陳述可以用更加互動的方式進行。

　　盡管赫敏提出抗議，福吉還是帶著明顯最低限度的禮貌為她『頒發』了冠軍的獎金——一大口袋金幣。校長善意地提出幫她保管，直到本學年結束；赫敏實在不想看那惡心的東西一眼。然而意識到自己目前糟糕的處境，赫敏最後還是沒有完全拒絕這份獎金。如果被禁止返回霍格沃茨，她或許需要多一些選擇。

　　鄧布利多又拿出了冥想盆，將赫敏那天晚上在墓園裏的記憶從伏地魔以侏儒形態首次出現到兩人用門鑰匙飯回霍格沃茨這一段倒進去。由於訪客們可能會提問，赫敏又仍需留在校醫室，這次觀看地點改在了暫時被征用的校醫辦公室。

　　在三位高官消失在冥想盆裏後，神情嚴厲的沙克爾站到門外警戒。

　　在幾乎長達半小時的觀看結束後，小團體回到了校醫室的主要空間。博恩斯夫人臉如死灰；福吉部長的臉色則幾乎和帽子一樣；鄧布利多似乎麵孔鐵青，神情卻很堅決。

　　「所以你認可了，部長？」校長的聲音並不大，其中的命令元素卻絕不會讓人弄錯。

　　福吉悲傷而不情願地點頭，「是啊，該死，鄧布利多，他回來了！這個女孩的證詞證實了其他人的描述。梅林，這太可怕了……」

　　「自從我剛聽說這件事起，我就計劃這樣做了。」博恩斯承認，「授權命令以及起草完畢，隻等您的簽名。」

　　「好，好……」福吉打斷了細節描述。他轉向鄧布利多。「我真希望你沒慫恿我恢複那場該死的爭霸賽，鄧布利多！」

　　「的確。」校長的眉毛微微一抖，但他摒棄了謊言；眼下有更重要的仗要打。「我向你保證，霍格沃茨在戰爭中會提供一切力所能及的資源和幫助。」

　　博恩斯想到即將到來的對盧修斯·馬爾福等人的審判，於是做出詢問：「也包括我們的目擊證人……？」

　　鄧布利多點了下頭。「隻要我能做到，我就一定配合。」

　　福吉突然驚慌地四下打量。「管他媽的，阿米莉亞；我們應該帶上更多警衛。讓我們盡快回到魔法部吧。那個該死的布斯老潑婦已經像個報喪女妖一樣叫個不停了。」

　　看到部長準備溜走，赫敏出聲叫住。「博恩斯夫人？」

　　表情嚴厲的官員確認了一下這個學生，然後無視了不耐煩地準備離開的部長，大步走到赫敏床邊。「我希望你要說的事很重要，格蘭傑小姐。」

　　「西裏斯·布萊克怎麼辦？」

　　部長的耳朵一痛。「西裏斯·布萊克？西裏斯·布萊克！」

　　博恩斯鑒定似的看了福吉一樣，然後轉向赫敏。「我已經以最快的速度提出重新審理該案相關檔案了，以判斷是否應該提起上訴。」

　　「他從來沒被審判過。」赫敏清楚無誤、卻不敢表現出憤怒的語氣說。福吉開始咆哮，嘟囔著一些有關優先級和安全的抱怨。

　　博恩斯瞥了鄧布利多一樣，對方則肯定地點頭。「在這種情況下，」她說，「如果西裏斯·布萊克親自來到我司，我將立刻給予假釋，並保證他在召開聽證會期間擁有絕對的人身安全。或許另有一些小問題……」鄧布利多外交似的輕咳一聲，「…但我相信他們可以在適當的時候將其解決。」

　　說完她準備離開，卻在稍加思索後又停步了。「我們將需要一份完整的手寫版證詞，格蘭傑小姐，尤其是為了馬爾福一案……」這次福吉幾乎要嗆住了。無視了名義上的上司，博恩斯繼續說：「你真的是一位最卓越的女巫。」

　　***

　　當赫敏·格蘭傑終於可以返回格蘭芬多公休室以及上流社會時，哈利在校醫室門口等待自己並未讓她感到驚訝。稍屬意料之外的便是麥格教授的在場了。哈利和赫敏一開始都沒想到院長會過來。

　　院長出現的原因在兩人踏入肖像洞口那一刻起便揭曉了。

　　格蘭芬多全院學生、從最矮的一年級生到那些慶祝自己完成NEWTs的學生、都聚集在一起，很像他們在第一場考驗結束後做的那樣。隻是這次沒有了刺耳的歡呼聲。賽後的一係列事件在赫敏確鑿的成就上投下一片陰影，關於她和哈利受到的折磨的耀眼也已經傳遍四方。

　　所有人都知道瘋眼漢穆迪幹掉了前傲羅領袖；也知道羅恩·韋斯萊擊昏了魔法部最高級官員，卻仍是自由身；還知道哈利一直在講述有關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人死而複生的瘋狂故事。這些紛亂的傳言在《預言家日報》和《唱唱反調》的頭版上得到了證實。

　　赫敏的手指無意識地在哈利的手上尋找更多的安全感。處於所有人沉默的注視下讓她緊張得幾乎失去力氣，並讓她想起萬聖節整個可怕的故事開始之時。

　　麥格打破了沉重的靜默。她對赫敏說：

　　「格蘭傑小姐，我們都希望這次儀式能處於更快樂的環境下。部長本人本應出席為你頒獎……」她的聲音一時間沉寂下去，然後似乎又振作起來。「格蘭芬多學院，為真正的三強爭霸賽冠軍表示熱烈祝賀。」

　　羅恩上前一步，帶頭開始鼓掌；掌聲的音量逐漸增加。赫敏發覺哈利的手從自己的裏麵滑落，驚訝地轉過頭，卻又並不十分驚訝地看到他也在熱情洋溢地鼓掌。

　　「我不配得到這些。」她小聲抗議，「這本應是——」

　　「切，胡說八道，格蘭傑小姐。」麥格嚴厲地打斷她，「從來沒聽過這種假話。這裏沒有人比你更配得上這份榮譽了。」

　　「是誰馴服了一條巨龍？」哈利有幾分含糊不清地補充道，雙眼燃燒著欽佩的目光。「是誰從黑水湖底把我救出？是誰贏得了迷宮競賽？」

　　「我們都佩服你的行動及所取得的成就。」麥格也說，「麵對那個……髒髒的東西！你和波特先生。」她抬起手指向公休室中央。

　　學生們立刻向兩側退避，讓出那張赫敏常用來寫作業的書桌——上麵擺著爭霸賽獎杯。

　　「有時候，格蘭傑小姐，」麥格悲傷卻又不乏同情地說，「我們都必須擔任和處理一些我們完全不想接受的角色和事務。我恐怕你們兩人在接下來幾個月裏還會遇到更多此類場合。」說完她便轉身離開，讓學生們自己處理。

　　掌聲在遲疑中沉寂。羅恩再次填補了真空，又踏上一步。「很高興看到你回來，赫敏。」

　　赫敏擁抱了他，然後是納威，再然後是弗雷德和喬治——兩人穿著完全一樣的T恤，上麵裝飾著用俗麗字體繪製的『爭霸賽冠軍崇拜者官方社團』字樣——接著是盧娜·洛夫古德——她是怎麼進來的？最後是冷靜得有些奇怪的金妮。

　　雙胞胎說了一大堆假裝討好的馬屁後便消失了，忙著去其他地方大肆破壞。

　　公休室逐漸恢複了往日的運行軌道，這讓赫敏大感欣慰。她仍然不能排淨腦海中『自己不配得到這一切表揚』的念頭。她腦海中仍在不斷回放塞德裏克讓出獎杯時、自己那種與往日大相徑庭的想法。

　　「你的名字已經被刻上去了。」納威在點評那座獎杯，「但我不理解為什麼少了霍格沃茨的字樣。」

　　「會有的。」赫敏省略地回答。她已經看過了獎杯底座。鄧布利多又一如既往地說對了：用花體字刻印的內容完全無誤——1995 H GRANGER。

　　魔法甚至拚對了她的姓名，這個功績與《預言家日報》今年的表現相比可偉大得多。

　　她幾乎無法忍受站在這隻帶來厄運的錫製獎杯附近，難以抑製住將其融化或分解成基本組成元素的渴望。獎杯或許成功地將她和哈利帶離了致命危險，但它更是如此多悲慘和不幸的源頭。她突然起身。「我想上樓去看看克魯克山。」她聲稱。

　　克魯克山很高興看到女主人平安歸來，但也按照貓科動物的流行習慣表達了對她缺席了好幾天的蔑視。在吵鬧了半天後，它跳上了她的床中央，在陽光下伸懶腰。

　　赫敏也在時隔三天後終於拿回了自己的魔杖。沒有了它的陪伴，赫敏感覺到了分離感。甚至是危機感。現在，她覺得自己幾乎已經再次變得完整。

　　然而，她還能拿多久魔杖？

　　就快到了或許是她最後一次在大禮堂吃晚飯的時候了。赫敏沮喪地離開寢室，卻在樓梯口停下腳步。

　　「放棄吧，金。」

　　說話的是羅恩。

　　「憑什麼？那你呢？你也看到他倆了，手拉手。」金妮苦澀地說。

　　「所以，或許他們終於搞明白了。」

　　「搞明白什麼？」金妮小聲卻激烈地說，「我一直是哈利最大的支持者，甚至從我來霍格沃茨以前就開始了。」她怒氣衝衝地說。「本該是我的。」

　　羅恩歎息一聲：這聲歎息明顯是長期忍受的結果。「放棄吧，金妮。那倆人共享了太多東西，你甚至無法在他們之間插入一張羊皮紙。」

　　「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嫉妒。」金妮質問，

　　羅恩沉默了片刻。「我的確有點。」他承認。

　　「我一直以為會是哈利和我，你和赫敏。」赫敏能想象出金妮噘嘴的樣子。

　　羅恩短促地大笑一聲。「我和赫敏？哈!換一個吧。」隨即他略微平複了一些。「她是個很好的朋友，但要說更進一步……嘿，沒門！就像空氣和火灰蛇蛋！你是我的小妹妹，赫敏更像我的……唔，稍微大一點的妹妹。」

　　「你就不擔心鐵三角變二重奏？」

　　「擔心啊，」羅恩回答，「我並不否認。或許我害怕他們會貪婪地吞噬對方的時間，而不給我留下一絲一毫。這就是讓我一年來表現得像個混蛋的念頭。但他倆的事情已經塵埃落定。關係已經發生改變，但我希望友誼長存。記住這點，金妮。不要因此和他倆中任何一人生隙。」

　　傳來一陣鞋底摩擦石頭的聲音，然後一切歸於寂靜。判斷出現在登場是安全的，赫敏便走出樓梯擴，發現背對自己的羅恩正無奈地倚在門框上。她猛然停下腳步，卻被羅恩發現了他身後的行走聲。對方急忙轉身，在看到來者何人時，臉色立馬變紅。

　　「我猜你並沒有錯過剛才那一幕吧？」他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

　　「羅恩，在所有人之中，你最應該知道我並沒有錯過。」赫敏評論，「妹妹？別忘了，我可比你大。」她試圖帶著一絲幽默說。

　　「該死！」羅恩絕望地雙手撓著火紅色的頭發。「聽我說，別太為難金妮了。她需要一整個夏天才可能改主意。」

　　「這對她來說肯定很困難。」赫敏試圖故意不太成功地表現出一絲同情。

　　「是啊，唔。」羅恩回答，「當你那個穿著閃亮盔甲的其實找到了另一位受難的公主時，這可不太容易接受。又或者你倆情況相反？算了當我沒說。準備好吃晚飯了嗎？」

　　赫敏無視了羅恩最後一個問題，友好地看著對方。「我希望我們能繼續做真正的朋友，羅恩。」

　　羅恩一聳肩。「這一年來我都表現得像個傻逼。我猜現在需要重建信任。」

　　「是啊……說得對。」赫敏小聲說，「正如你所說，我們已經……暑假即將到來。哈利也不會拋棄你的友誼。」她突然抬頭。「說魔鬼，魔鬼到。【注：西方版的曹操】」

　　哈利邁著大步走過來。「你倆準備好下樓吃飯了？」他伸出手。赫敏毫不猶豫地抓住，並小心地觀看羅恩在自己與哈利手指相叉時的反應。羅恩眼睛都沒眨。

　　如果赫敏相信握著哈利的手走進大禮堂算是對兩人關係發展到一個新台階的公開宣示的話，那她便會發現不脛而走的小道消息早已將兩人遠遠甩開。爭霸賽冠軍出神地盯著大難不死的男孩不轉眼，謠傳擊敗了神秘人的一對伴侶，這些名號早已貼心地等待兩人。從許多其他女生震驚和/或惱怒的目光判斷，《青年女巫》雜誌社馬上就會收到一大堆信件要求其在下一期《女巫周刊》上修改『黃金單身漢』的名單。

　　赫敏的目光搜尋到了德拉科·馬爾福。他又回到了那副純粹的厭惡表情；從她手指上突然傳來的壓力判斷，哈利也注意到了。「那種眼神就像在說，我爸進了監獄，我家銀行保險庫被封了。」哈利嘟囔一聲。他帶著強烈的恨意盯著馬爾福，嚇得對方倒退幾步。

　　「哈利！」赫敏輕輕拽了下他的手。他眼中冰冷的怒意讓她十分不安。看見目的達到，哈利將目光放回她身上，徹底無視了馬爾福。

　　在所有人都落座後，鄧布利多從高桌上站起身。大禮堂陷入寂靜。

　　「又是一年結束了……」

　　赫敏感覺校長的語氣不如前幾年那麼熱情洋溢……

　　「這是令人興奮的一年，也是充滿挑戰的一年，更是將會改變一切的一年……」

　　赫敏忍不住握緊哈利的手指。這些話都完全適用在自己身上。明天過後，她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哈利了，或者被迫采取激進的措施來避免這一結果。

　　「今晚我有很多話要對大家說，但我必須先告訴大家，我們要為兩位年輕夥伴的完全康複而祈禱。我希望大家能舉起手中的酒杯……」

　　全校大多數人都起立了。赫敏注意到斯萊特林餐桌上有少數幾個抗議者和德拉科·馬爾福一起保持了坐姿。

　　「致塞德裏克·迪戈裏和芙蓉·德拉庫爾！」

　　在與會大多數成員的響應下，兩個名字在大禮堂中回蕩。

　　鄧布利多耐心地等待最後一個音節徹底消逝，然後似乎挺起身體。「有很多關於夏至日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故事廣為流傳。許多是半真半假，一部分是徹頭徹尾的謊言，但絕大多數似是而非。現在我可以正式告訴大家，魔法部今天已經確認了伏地魔的回歸。」

　　絕大多數學生身體一震。小聲的驚愕尖叫在年級較低的學生中回蕩，較年長的學生則立刻開始迅速而低聲的討論。

　　仍在觀察馬爾福的赫敏看到金發男孩以譏笑應對這條新聞。

　　校長又等到喧嘩自動平息。

　　「舉辦三強爭霸賽的目的本是慶祝魔法世界青少年的優秀品質。維克多·克魯姆，芙蓉·德拉庫爾，塞德裏克·迪戈裏，以及……我們的冠軍赫敏·格蘭傑，他們的功勳將在霍格沃茨的年鑒中流芳百世。」

　　「他們奪目的成就將照耀那些敢於再次現身的邪惡勢力。你們中許多人表現出完全可以理解的沮喪，或被未來可能發生的結果嚇倒。」

　　「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們，盡管麵前有著重重險阻，但我仍確信正義終將徹底戰勝邪惡。」

　　「鬥爭過程或許會很艱難，或許會很漫長，也或許難免流血犧牲，但隻要我們——」校長張開雙臂，「—偉大的巫師世界保持團結，伏地魔絕不可能勝利！」

　　哈利握住赫敏的手更用力了。

　　「為證明這點，我請你們想想我校兩位四年級學生，他們帶著十分罕見的勇氣站出來對抗了伏地魔……」鄧布利多向前單身，用手指強調了這兩個名字。「……挫敗了他的機會，並安全返回霍格沃茨。」他舉起高腳酒杯，麵向這對麵帶紅暈的格蘭芬多。「赫敏·格蘭傑與哈利·波特，我向你們致敬！」

　　兩人聽到了小聲嘟囔的支持聲——大多來自格蘭芬多同學，但也有部分來自拉文克勞和赫奇帕奇。隻有一小部分巫師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大多數人仍持懷疑態度。

　　「並且如果不提到羅納德·韋斯萊的名字，那將顯得過於粗心。他迅速作出的反應拯救了魔法部部長的性命。」與一年級時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羅恩的臉頰再次變得和頭發一樣火紅。

　　在除校長本人以外所有人都坐下後，鄧布利多繼續說：「我知道黑暗而困難的時刻就在前方。這間大禮堂中有些人已經在伏地魔手下經受過折磨。」

　　赫敏看到納威抖了幾下肩，然後才平複過來，生硬地挺胸坐直，為父母感到驕傲。

　　「我要對你們說的是，邪惡不能、也不可能獲勝。一切力量都已經在魔法部的命令下密切關注這場戰爭，如果終將開戰的話。然而我們知道，伏地魔是可以被擊敗的，而最好的例子正和我們一起坐在禮堂裏。兩個年輕人不顧自身安危，選擇與之對抗、將其擊敗，並讓他被迫撤離戰場。我請你們記住他們。如果那一時刻到來、需要我們做出選擇，我們應該永遠選擇做正確的事，而不是做簡單的事。」

　　「我猜這意味著有些事要改變了，對吧？」赫敏緊張地說。

　　***

　　『我在霍格沃茨的最後一頓早餐。』12小時後，赫敏再次坐到大禮堂時想。盡管菜肴十分豐盛，她還是明顯感覺沒什麼胃口。

　　哈利——她的哈利，坐在她身邊——正在給吐司摸黃油充當開胃菜，並打算在饑餓的羅恩拆毀那座培根山之前先下手為強。哈利今天早上出現在公休室時明顯精神煥發，並且很樂意解釋願意。昨天半夜，一隻貓頭鷹傳來了西裏斯的消息。他的教父準備去魔法部安排假釋相關事宜，並希望哈利能和他一起度過暑假。

　　她很高興她的朋友—為哈利打上『男朋友』的標簽仍然讓她有些呼吸困難—將免受德思禮一家的『服務』。

　　麥格教授的到來打斷了如此美好的沉思。「格蘭傑小姐，波特先生。」

　　「什麼事，教授？」

　　「校長向你們道賀，並邀請你倆在登上快線以前，先到他辦公室拜訪一趟。」

　　「好的，教授，我們一會就去。」赫敏不知道哈利是否介意自己替他回答，不過滿嘴煙熏培根薄片的他不管怎樣也不可能說出任何話來。

　　用過早餐後，兩人先確定各自的行李和寵物籠已經安頓好，然後一起穿過擁擠的走廊，來到校長辦公室。

　　赫敏不知道兩人這種關係的新鮮感何時會褪去，以及何時會厭倦牽手。以她的視角來看，她決定這至少要花五十年時間。

　　「啊，早上好，格蘭傑小姐，波特先生。」鄧布利多用手勢示意了書桌前一對舒適的椅子。「來點檸檬硬糖嗎？」

　　由於肚子裏剛才吃的東西消化得很快，赫敏隻得不情願地鬆開哈利的手，然後坐在一把椅子上。哈利和鄧布利多也隨即落座。

　　「首先，格蘭傑小姐，先解決的你的獎金問題。」校長指了下很不優美地擺在附近一尊櫥櫃頂部的那袋金加隆。「一千加隆。」

　　赫敏之前從未仔細考慮過冠軍獎金的價值。她的大腦立刻下意識地計算出彙率變換後的結果。整整五千英鎊！

　　「我不想要它，」她重複了一遍，「這並不是我真正贏得的。我甚至本來就不該參賽，但我也不能拒絕。如果我父母禁止我返校，我可能要用到它。」她順服地解釋了一句。

　　赫敏確信哈利聽到消息後有點僵硬。「你明年還會回來，不是嗎？」他哀怨地問，害怕自己可能失去剛剛得到的東西。

　　「我也想。」赫敏有點惱火自己無法將這段與哈利的談話改為私下進行，甚至都無法把控談話主動權。

　　哈利立刻投入行動。「校長，您不能讓這種事發生……我也不會的。」

　　「哈利，不要。」赫敏試圖阻止他，「這是我的事。」

　　「赫敏，你的事就是……」

　　「格蘭傑小姐，允許我提一點建議嗎？」鄧布利多終止了兩人的拉鋸戰。「你已經在我們這個小世界裏取得了一些名聲和地位……」赫敏對這句描述做了個苦瓜臉。「的確，對於我們中很多人而言，你是一個英雄，是一名為其他人樹立了可以學習的勇敢榜樣的女巫。」

　　「這並不能融化我父母心中那座冰山。」赫敏聲稱，「他們看到……像我這樣的人是怎樣被有權力的人對待的，更不必說那個魔法部的老巫婆對他們那種輕蔑態度。」赫敏死死盯著校長。「爸爸媽媽可不習慣被如此對待——不對，應該算忽視。如果不是韋斯萊夫人插手，我確信現在我早已被從霍格沃茨拽走。」

　　麵對她堅毅的目光，鄧布利多報以一個微笑。「的確，他們也和我說了類似一番話。然而，他們也被你朋友們迅速站出來為正義發聲的行為深深打動。我相信多洛蕾斯已經在忙著應對布斯夫人的法律攻擊了。」

　　「這並不能幫上我。」赫敏嘟囔，「那是我父母在試圖判定某人錯了。這怎能阻止他們把我從這裏帶走？」

　　「確實不能。」鄧布利多承認，「但是這的確表明大多數人是願意和你站在一起的。事實上，這些人比你想象得還要多，格蘭傑小姐。」

　　赫敏一時有些困惑。

　　「你看，」鄧布利多繼續說，「你已經給魔法提供了一個對抗黑暗勢力的強力符號。可別忘了，康奈利·福吉是個完美的職業政客；盡管他可能意識到的有些晚，但你的故事仍然會對他突然變得搖搖欲墜的地位提供強有力的支持。」

　　「我看不出為什麼我應該為那個男人充當政治招牌。」

　　鄧布利多略微向椅子靠背一靠，將手指搭成教堂尖頂形。「我假設是你的父母幫助你形成了如此強力的道德指南針。如果你的例子被梳理成反抗伏地魔的戰鬥口號，那我相信他們會理解——如果把你從這個世界撤走，那將破壞這種宣傳效果。」他略微向前探身。「我相信康奈利會明白，如果失去了爭霸賽冠軍，那麼這一年來的努力就會化為泡影。」

　　「並且你已經給阿米莉亞和金斯萊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影響，而這兩人可都很少把潮流和實質弄混。我相信如果我提出請求，他們將很樂意代表你的利益與你父母對話。」

　　赫敏搖頭。「我希望這能有用，真的。可我實在看不出這能有什麼不同的結果。」

　　「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和傲羅指揮部首腦結成了強大的同盟，卻要麵對更強大的對手。阿米莉亞和金斯萊作為反抗伏地魔力量的實際領導人，將向你父母解釋這點：在與伏地魔交手後，你們—你和哈利—無疑已經成為了食死徒的目標，無論你父母做什麼或去哪裏……」

　　至少這個並不令她驚訝。她和哈利已經預料到這點。可盡管如此，從一個像校長這樣權威的旁人口中聽到這個猜測被證實……

　　「還有一個小問題就是，你無疑要作為即將到來的審判上，最重要的一名目擊證人。你提供的證據將成為每一起對食死徒的定罪的基礎。隻有你和哈利見到有哪些人出現在小漢格頓的墓園裏。」鄧布利多猶豫了幾秒，「盡管你們兩人的記憶裏在接受采訪時已經讓人印象深刻，但沒有什麼是比一個站在法庭上的目擊證人更強有力的證據了。如果你有失聯的危險，那你父母明顯不會被允許在不經你同意的情況下，強行讓你離開巫師世界。」

　　「這更像刺激他們去反對。」赫敏回答，「您不如我了解他們。」

　　「沒錯。」鄧布利多沉思著說，「有一些判例……或許太過極端……當麻瓜試圖執行一些盡管合法、卻被認為對我們的世界損害過大的行動時，他們將無法得到允許。布斯夫人會解釋魔法令狀中的隱含意義，以及無視威森加摩傳票的後果。如果你堅持要留下，他們最終將無法得到任何法律援助。」

　　赫敏突然僵住了。「可是……萬一爸爸媽媽不同意……？如果他們決定不經過魔法世界來處理這件事，即便我還是想留下，那該怎麼辦？他們會是什麼下場？」

　　校長與她對視。「當然，一切都將取決於你的決定，因為我們真的隻能按你的要求行事。不過最終，他們將不被允許揭露這個世界的存在。如果別無選擇……」

　　「不，我不能讓他們被奪魂咒控製。」

　　「這並非備選方式。」鄧布利多寬慰她，「在最嚴重的案例中，他們也隻會被一忘皆空。」

　　「遺忘咒？」赫敏重複道，「遺忘什麼？」

　　「我想他們會失去所有關於你的記憶。」他回答，「這並不是永久的，隻會持續到你在兩個世界同時達到成年、能掌握自己的未來為止。」

　　「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否對爸爸媽媽這樣做。」赫敏哀歎。

　　「赫敏，不要。我……知道這是什麼感覺，沒有父母。」哈利插話了。他站起來，走到她身邊，笨拙地試圖拍赫敏的後背。「我真的希望你能說服他們……你不能為了我放棄他們。我不值得……」

　　他最後一句話遭到了猛烈的還擊。「別傻了，哈利。我會用一切我能動用的手段勸說他們，但我絕不會離開你。」赫敏開始振作起來。她抓住他的手。「現在不會——永遠也不會。在發生了這麼多事後更不會。」她的目光回到鄧布利多身上，卻沒有鬆開哈利的手。「但我不會讓他們失去我的……或者我失去他們。」

　　老人笑了。「正如老話所講，我們應該走到橋頭再把橋燒毀。現在你唯一需要做的便是決定如何處理你的爭霸賽獎金。」鄧布利多向後一靠，「當然，你完全有權按照自己的想法處理。但我要提醒你，對拒絕這樣一比巨款可得三思後行。人們永遠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

　　『以後會發生什嗎？』這句話裏的某種暗示在赫敏腦海中回蕩。

　　「接受這筆款項將是精明之舉。我很高興幫你在古靈閣安排一座金庫，並將這筆錢存入其中。」校長繼續說，「至少，這將讓你的家庭免於兌換麻瓜貨幣，因為妖精們的兌彙傭金可不低。」

　　「唔？」赫敏的注意力一下子回到討論中。

　　「是啊，赫敏。」哈利小聲補充，「想想你能買多少書吧。」

　　書！好吧，或許……

　　「如果最後一切都運作得很成功、你決定不再持有這筆款項，那你也有足夠充分的理由考慮將其作為一筆有價值的捐贈。」

　　或許可以來個資金到位的SPEW？

　　「要我幫你安排嗎，格蘭傑小姐……？格蘭傑小姐！」

　　「啊？」赫敏窘迫地意識到自己又在談話中走神了。「好……好的，當然。」她匆匆對校長剛才的提議表示讚同。

　　鄧布利多魔杖一揮，錢袋便消失了。幾秒種後，銀行結單、合同書和保險櫃鑰匙便閃現在校長的書桌上。又一次輕柔的揮動後，文件和鑰匙都飛向赫敏。

　　「你得在上麵按上拇指印或其他指印，這樣合同就與血液綁定了。」校長解釋了一句，然後換上更陰沉的語氣。

　　「我恐怕我們調動各方勢力的行動已經激起對方的反撲。正如我之前提到那樣，我毫不懷疑地說，你們兩人都已經有成為食死徒攻擊目標的風險。」

　　哈利和赫敏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自己也幾乎得出了這個結論。

　　「格蘭傑小姐，正如我保證過，我已經就此與你父母談過了，並提供了各種建議，無論你和他們最終達成怎樣的協議。」

　　「無論真假，格蘭傑小姐，在我的命令下，魔法部已經在你家附近建立了安保體係。我懷疑在此之前，伏地魔的追隨者還不知道你的住址以及你父母的職業。可自從你在墓園裏取勝後，這一情況將迥異從前。我覺得這份安保措施是謹慎之舉。我還告訴他們，按照我的觀點，你最大的利益位於霍格沃茨。正如我所說，如有需要，我將準備好讓這一觀點變得更有說服力。」

　　「謝謝你，教授。」這個保證讓她稍感寬慰；但這就足以對付她父母了嗎？

　　「我也相信霍格沃茨如果沒有你的存在，也將大不一樣。」鄧布利多加了一句，「我也確信波特先生同意我的話。」

　　「嗨呀！」哈利的腦袋上下晃個不停，像是車後窗上掛的那種搖頭狗。「絕對地。」

　　「我建議，當你們九月份返校後，我們會為你倆同時安排額外的訓練。我確信真正的阿拉斯托·穆迪會急不可耐地證明自己的方法比他的冒充者高明得多。」

　　『真正的阿拉斯托·穆迪。』赫敏腦海中浮現出一些令她不安的新想法。

　　「哈利，我恐怕我必須要求你回到女貞路。」

　　赫敏不敢相信這點。她發覺哈利撤回了胳膊，便看向對方，準備支持其提出的抗議。

　　然而哈利隻是表現出極度沮喪。「我本希望能好西裏斯一起度過夏天。」他痛苦地承認。

　　「考慮到現在的環境，」鄧布利多提醒他，「如果你回女貞路，將會安全得多——」

　　「不！」

　　赫敏震驚地發現自己已經跳起來，甚至把椅子腿都撞斷了。她對權威那毫不動搖的信任終於走到了盡頭。

　　鄧布利多似乎同樣感到困惑。「抱歉，什麼事，格蘭傑小姐？」

　　赫敏的臉漲成了龍蝦紅色，幾乎忘了自己在對誰說話。「您不能當真這樣，校長。讓哈利回到那群……」她竭力搜尋一個恰當的形容詞或名詞，卻痛苦地失敗了。「……那些人手裏！」她說完了這局並不完整的話。

　　「我恐怕我是認真說的。事實上，非常認真。」

　　她感到長袍被拉了一下。哈利懇求地抬頭望著她。「不要……」他做口型，「你可以在其他方麵幫我。」

　　赫敏搖搖頭，然後對校長怒目而視。「我不敢相信你會把哈利送回那裏！」她大放厥詞，「在他們對他做了那些事後——還有他們沒來得及做的事！」

　　「我要提醒你，格蘭傑小姐，我已經拜訪了德思禮一家，並提醒他們如果做出進一步虐待行為，將導致嚴重的後果。」鄧布利多似乎有點被被一個學生指責給嚇到了，尤其是一個他剛為之親自向魔法部最高權利者求情的學生。

　　「你相信他們會言而有信？」赫敏反駁，然後在鄧布利多來不及回答前就繼續施壓。「而即便他們能做到，哈利也並不愛那裏。他需要和在乎他的人在一起，讓他過一個正常的暑假。」

　　這點她指的指西裏斯，甚至包括韋斯萊一家……但主要是她自己。

　　「有些情況超出了你的認知範圍，格蘭傑小姐。」赫敏從未聽過校長用如此冰冷的語氣講話。

　　「血脈守護。」她大膽指出。鄧布利多第二次被打得手忙腳亂。「我打賭類似的咒語在陋居周圍也有——舉個例子而已。而西裏斯也肯定能在他的落腳點周圍施放類似咒語。」

　　「這種保護咒不隻是保護哈利。」鄧布利多反駁；赫敏再次注意到他使用了哈利的名。

　　她感覺手被人溫柔地一拉。「赫敏，」哈利輕聲說，「他們畢竟是我的家人。媽媽不會想讓佩妮姨媽或達力出事的。」赫敏再次捕捉到細節：這回弗農·德思禮的名字未被提及。

　　「好吧。」她泄氣地說，「這並不意味他必須整個假期都呆在那，對吧？」

　　鄧布利多似乎陷入思考。哈利則滿懷希望地抬頭看著校長。「求您了，教授。」他可憐巴巴地哀求。

　　「我想，」鄧布利多允許了，「按照慣例，稍短一些的逗留並不會對保護咒有明顯損害。」

　　赫敏看到了哈利神情上逐漸燃起的希望。

　　「那我們就約定，哈利隻需要呆到七月底？」鄧布利多提議。

　　「我可以在生日那天離開？從31號起和西裏斯一起住？」哈利問。

　　鄧布利多點頭。「這樣可以接受嗎，格蘭傑小姐？」

　　赫敏知道鄧布利多已經通過為德思禮一家大赦一個月的方式挫敗了自己的計劃。「隻要哈利同意就好；畢竟這要他來決定。」這樣她也就不用再慫恿麥格向校長求情了。

　　「那我們就說好了。」鄧布利多覺得事情已經談完。「哈利，我相信你會在暑假裏從額外課程中受益良多。你對大腦封閉術了解多少？」

　　哈利目瞪口呆。「什麼東西？」他立刻轉向赫敏。

　　「防止一個人的思維被窺探的手段？」她問。

　　「十分準確，格蘭傑小姐。這是對攝神取念的一種有效防禦手段。考慮到波特先生的大腦與伏地魔之間那種不尋常的聯係，在這一問題上派專家來授課是很有必要的。這超出了魔法部規定的官方授課範圍，但我們的確有一位教職工在這方麵有著非常豐富的實戰經驗。我會把這項任務交給斯內普教授——」

　　「不！」這次赫敏的抗議幾乎變成了尖叫。鄧布利多明顯被嚇壞了，因為她再次蹦起來；不過校長很快就恢複了。

　　「這件事與你無關，格蘭傑小姐。」他用幾乎不屑的語氣說。

　　她拒絕坐回椅子上。「任何與哈利有關的事情，現在都和我有關！」壓抑了一整年的憤怒此刻在她體內沸騰了。「你打算把哈利的安危交付給一個公開承認鄙視他的人？根據我讀到有關大腦封閉術的知識來看，信任是進行這種訓練時最重要的方麵。」

　　鄧布利多對這個似乎忘恩負義的學生越來越不耐煩。「格蘭傑小姐，除了讀書以外，獲取技能還有其它手段。斯內普教授是——」

　　「你真的相信哈利會信任斯內普——？」

　　「斯內普教授。」角色顛倒的哈利小聲說。

　　「——那個斯內普告訴他的話？」赫敏雙拳緊握垂在股側。「已經有多少老師試圖殺死他了？」

　　「請你再說一遍！」鄧布利多氣急敗壞地喊道。

　　「首先，我們有奇洛：他被伏地魔附身了。」赫敏遲疑了一下，「他是怎麼一整年都沒被人發現的？」

　　「其次，」赫敏開始扳手指計數，「那個老騙子洛哈特。」

　　「吉德羅是被魔法部用欺騙的手段安插進來的。」鄧布利多抗議道，卻毫無作用。

　　「第三個……」赫敏跳過了萊姆斯·盧平，因為鄧布利多試圖借此扳回一局。「……我們還有個穆迪教授，或者說是偽裝過的小巴蒂·克勞奇。」

　　「我承認有一些失誤……」鄧布利多剛開口，就被對權威的尊重的蓄水池已徹底枯竭的赫敏騎著臉打斷了。

　　「我不會讓你下一次『失誤』害死哈利的。穆迪是你最親密的一個朋友！」她吼道，「你認識他那麼多年了，然而巴蒂·克勞奇還是糊弄了你，險些讓我倆都付出生命的代價。你有哪次懷疑過他嗎？」赫敏開始滔滔不絕地指控，「把學生揍得半死的課程？你就沒想過用攝魂取念試探一下瘋眼漢？」

　　鄧布利多似乎一時間失語了。最後他無力地說：「阿拉斯托是我認識的最…謹慎…」赫敏知道他的意識是偏執，「…的巫師之一。」他似乎稍微找回了一點往日的自信，「那樣沒用的；阿拉斯托是我認識的最優秀的大腦封閉師。」

　　「或許比巴蒂·克勞奇好吧。」赫敏反擊，「可憐的穆迪這一年裏絕大多數時間都在克勞奇的箱子裏度過了。還有，說說這一年吧？一個年齡不足的女巫被強迫參加足以殺死我三次的爭霸賽？忘了我吧。你自始至終隻知道這很可能是一起針對哈利的陰謀。然而你卻讓一名教工來幫助我們解決問題——而且他還是伏地魔最忠誠的追隨者！兩個少年對抗伏地魔和一大食死徒。哈利和我隻是靠了一點小技巧和數不盡的幸運才勉強幸存。我們很可能早就死了！」

　　氣喘籲籲的赫敏暫時告一段落。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對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開始渾身顫抖。她感覺哈利將胳膊滑到了她肩上；她側過身，把頭倚在他的胸口。

　　「哦，梅林！我肯定要被開除了。」她小聲說。而且不需要等到她父母想出把她從霍格沃茨拽走的辦法。

　　她聽到一聲外交似的咳嗽，然後看到鄧布利多站起身。「我犯過許多錯誤，」他懊悔地開口說，「在這點上我隻能乞求你們的寬恕。如果我有預見未來的能力，那我肯定會作出不一樣的選擇。」

　　『預見未來的能力。』

　　赫敏腦海中的神經突觸突然被一個危險的聯想集火了。她把頭從哈利保護似的懷抱中拿出來。「那條預言！」她脫口而出。

　　「什麼？」

　　「那條什麼，格蘭傑小姐？」赫敏恰好注意到鄧布利多臉上那最細微的一絲警覺。

　　「那條預言。」她重複一遍，「一條有關哈利的預言。佩特魯在墓地裏提到過，我剛剛才想起來。」

　　「一次無心之言，」鄧布利多掩飾道，「毫無意義。」

　　他故作不屑的態度更讓赫敏堅信自己是正確的。「不，克勞奇說那就是為什麼他們必須抓住哈利的原因。他們本來也可以用我完成儀式，但克勞奇告訴蟲尾巴他們需要哈利。」

　　「他們需要哈利是因為要男性的血液。」鄧布利多爭辯。

　　校長的阻撓讓赫敏再次恍然大悟。「你！你知道那條預言！」她急促地低語。這個指控並不需要吼出來。

　　鄧布利多抬起頭，卻什麼也沒說。

　　「你真的知道。」赫敏用死一樣單調的語氣重複。「你真的知道……」對於一個手捧自己命運的人表現出極大不敬，赫敏做出了一拳砸在鄧布利多桌上的行為：製造出的震動讓桌子盡頭那堆看起來十分脆弱的器具抖如篩糠。「事實上，我打賭你甚至知道內容。」

　　鄧布利多精明地看了她一眼。「我以為你已經放棄參加預言課的OWL考試，格蘭傑小姐。」

　　信心不斷增長的赫敏迎上對方的凝視。「我怎麼想並不重要，」她回答，「或許你和哈利怎麼想也不重要，但伏地魔怎麼想肯定很重要。」

　　辦公室陷入一陣令人十分不安的沉默。

　　最後，表情痛苦的鄧布利多用緊張的語氣說：「你說得對，格蘭傑小姐。的確存在一條有關哈利和伏地魔的預言。」他似乎在過去幾分鍾裏老了許多，並且無疑對被迫提供這一信息憤憤不平。「預言是由特裏勞妮教授做出的——」赫敏忍不住嘲弄地嗤了一聲—「但是伏地魔隻聽到了不完整的版本。」

　　「為什麼？」哈利許久以來第一次直接與鄧布利多對話，「為什麼他不知道全部內容？」

　　「問得好，哈利。」赫敏小聲說，並從校長那受到了又一個極度痛苦的瞪視。

　　「原始記錄被存放在神秘事務司，由魔法部親自保護。」鄧布利多直截了當地說，「它隻能由被預言的兩名當事人親手獲得。哈利和伏地魔本人。」鄧布利多頓了一下，「伏地魔之前一直沒機會獲取它，直到現在……我敢說他突襲魔法部的目的之一就是得到預言。」

　　「您說的是『原始記錄』，校長。」赫敏評論道，「這暗示預言還有副本。鑒於您堅稱伏地魔聽到的版本是不完整的，那您肯定知道完整的預言。我猜您保存了這份複製品。」

　　赫敏估計鄧布利多寧可采用她父母的牙齒抽取法來把自己獲得的信息抽走。她也知道自己在得寸進尺。鄧布利多比起她和哈利的組合還是太過強勢了。

　　「我手頭的確有副本。」他表情痛苦地承認，「我本希望能推遲你聽到這一消息的時間，哈利，這樣你就能在又一項負擔被壓在你身上前、盡量享受正常人的生活。」

　　「提醒下，以防你還沒注意到：哈利的生活絕對不會『正常』，即便是以魔法界的標準來看。」赫敏繼續對著幹，「他有權聽到自己被預言了什麼。」

　　「哦，我同意，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回答，「我現在正打算如此，因為已經被迫做出這個選擇。」然後他向赫敏投去一個小小的勝利似的眼神。「但隻對波特先生。」

　　赫敏大吃一驚。「你說什麼？」

　　「我想我說得很清楚了，」鄧布利多假裝親切地說，「預言涉及波特先生，但並不涉及你。我並不打算告訴除了波特先生以外任何人預言的內容。」

　　「哦！」赫敏感到海風已經不再照料自己這艘帆船。她推了下哈利，想尋求支持；然而他隻是專心地盯著地板，陷入沉思。「好吧……那我猜我就在門外等著了？」她知道這個信息對哈利而言有多重要。

　　「請確認房門在你身後關緊了，格蘭傑小姐。」鄧布利多對她下達了事實上的逐客令。

　　憤怒得臉頰通紅的赫敏此時轉過身準備離開。

　　「不，」哈利的聲音冷靜而克製，「等等。」

　　赫敏站在原地，轉身。

　　哈利冷靜地注視著校長。「赫敏說得對。和我有關就是和她有關。鑒於她已經炸飛了伏地魔的胳膊，她甚至……比以前更有關了。考慮到她經受了這麼多，赫敏有權知道。」

　　「哈利……」鄧布利多打算爭辯，但哈利卻像沒聽到他說話似的采取了行動。

　　「畢竟，」哈利說，「我們都知道我離開這間屋子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一切都告訴她。」他一聳肩，然後羞澀地看向赫敏。「最好讓她從巫婆的坩堝裏得到第一手消息，這樣就沒有誤解的可能了。」

　　「哈利，我想這太不明智……」鄧布利多試圖最後一次提出絕望的請求。

　　哈利的回答充滿堅毅。「赫敏留下來。」他對她微微一笑。「再也不要秘密了，對吧？」

　　赫敏真想把他就地正法。

　　「我敢說格蘭傑小姐也需要參加大腦封閉術課程了。」鄧布利多終於投降。幾秒種後，他的冥想盆便出現在書桌上。赫敏現在理解他所謂『記錄』指的是什麼。

　　鄧布利多取出記憶，觸摸了一下銀白色液體的表麵，然後向後一靠，臉上的表情清楚地寫著『自己把腦袋伸進去吧』。

　　一個人影從雲霧中顯形。赫敏從那副巨大的眼鏡就提前判斷出此人身份，甚至在西比爾·特裏勞妮還沒用她獨特的聲音說話之前。

　　「擁有征服黑魔王能量的人走近了……出生在一個曾三次擊敗黑魔頭的家庭，生於七月結束時……黑魔王標記他為其勁敵，但是他擁有黑魔王所不了解的能量……一個必須死在另一個手上，因為兩個人不能都活著，隻有一個生存下來……那個擁有征服黑魔頭能量的人將於第七個月結束時出生……」

　　***

　　赫敏很焦慮。

　　自從那個醉醺醺的老騙子預言課教師吐出那堆廢話後，哈利隻說了不超過十二個字。此刻他正沉默地坐在冒著蒸汽向南行駛的霍格沃茨特快的包間裏，盯著位於地板和對麵座位椅墊之間的某一點。

　　他甚至沒對夜騏做出反應，而赫敏知道哈利現在也能看到它們了。

　　赫敏在自責。她堅持讓哈利聽到了那條預言。現在他聽到了，然後十分典型地將全部重擔壓在了他強壯有力的脊背上。

　　羅恩、金妮、納威和盧娜在他們的包廂裏為兩人留了座，但羅恩沒過多久就建議還是讓他倆獨處一會吧比較好。

　　德拉科·馬爾福顯然試圖拜訪眾人，並發表其獨到的見解，但他不幸遭遇了弗雷德和喬治：兩人假定自己要為哈利和赫敏的隱私安全負責。他們相當享受自己最後一次對霍格沃茨學生搞惡作劇的機會。

　　考慮到哈利的情緒，並且對方已經得知馬爾福的行為，赫敏覺得德拉科或許算很走運了。

　　「那東西毫無意義。」赫敏第無數次說，「那可是老特裏勞妮。從她口中吐出的任何語言實現的機會都趨近無窮小。」

　　哈利動了一下，卻隻是將千碼之外的凝視投向洛錫安的鄉間。車窗外，騎著掃帚擔任護衛的傲羅們時不時闖進視野。列車處於魔法部的全方位保護之下，負責開車的人也換成了戰鬥巫師。

　　她怎麼想並沒有意義。赫敏知道、甚至鄧布利多也知道，哈利可以把整個故事看做荒謬的廢話，但他仍然會被預言所約束。

　　伏地魔相信它他以為預言預示的內容。赫敏正是憑此與鄧布利多展開的爭論。

　　隻需要這一個原因，哈利·波特一生都會是被標記的巫師。

　　赫敏緊緊握住他的手，一起順勢搭在他大腿上。她需要他明白，他不是一個人。

　　她對權威的尊重在這一年裏受到了極其痛苦的傷害，其中的致命一擊正是發生在校長辦公室。

　　赫敏的理性思維難以領會鄧布利多幾近撒謊行為的目的，但這並不是她最主要的不滿。

　　哈利被背叛了，而且更糟的是，被一個兩人都很尊敬的人背叛了。

　　鄧布利多一直清楚哈利的父母為何死去，也知道為何伏地魔及其手下的食死徒將這個孤兒當成攻擊目標。難怪哈利現在會陷入沉默。

　　最終，在剛經過貝裏克郡時，哈利開口了。

　　「是我，赫敏。我們都知道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也可能是納威。」她做出妥協。

　　「『生於七月末尾』。我的生日，還記得嗎？」

　　「仍然可能是納威。」赫敏絕望地堅持。現在她隻想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如果使用羅馬曆法，那人甚至可能是我。」

　　「我可沒見你活著納威被任何黑魔王標記成勁敵。」

　　「我幾乎成了……」赫敏頹然坐回椅子上，放棄了爭辯。在內心深處，她也很清楚預言指的就是哈利。

　　「多棒的未來！」哈利沒頭沒腦地評論道，「不是殺人就是被殺。」他向前探身，雙肘支在膝頭，把頭埋進去。赫敏一時間以為他感到十分痛苦。「或許如果你聽從父母的意見會更好。離開霍格沃茨，別和我有聯係，赫敏。你會安全得多。」

　　「哈利·波特！」赫敏發火了，「如果你覺得我現在會讓你一個人走開，那你顯然不了解我。我們已經證明了，在一起要比分開難死得多。」

　　哈利並沒有響應這個邏輯。他隻是向後一靠，把頭架在靠枕上，雙眼一闔。

　　即便赫敏試圖用威脅在這裏換上麻瓜衣服的方式給他打氣，他也沒做出任何回應。

　　當她踏上國王十字的站台時，赫敏幾乎要瘋了。再過幾分鍾，她就要和父母彙合，哈利則會落入那些邪惡的德思禮的魔爪中。她或許仍然再也無法見到哈利。而他卻如此失魂落魄……

　　在哈利把兩人的行李搬下車時，赫敏開始搜尋人頭。韋斯萊一家十分顯眼，但赫敏隨後便為自己在看到父母後心裏一沉而感到愧疚。這可不應該是她目前的感受，可她偏偏真的不想見他們。

　　他們也看到了她，並從傲羅們組成的警戒線內安全地跑過來。

　　哈利卸下海德薇和克魯克山的旅行籠，然後也站到月台上。赫敏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和父母將搭乘倫敦環線返回帕丁頓，再從那裏前往牛津。

　　她斜覷一眼。

　　在轉身麵對她時，哈利看上去一副完全被擊垮的樣子。赫敏如此貼近他，以致當她點擊腳尖時，鼻子已經擦到他的下頜。「你願意給我一個吻嗎，哈利？」

　　哈利似乎被這個提議嚇了一跳。

　　「求你了，哈利，親一個？」赫敏試圖讓自己聽起來像個迷路的小姑娘。

　　她看見哈利臉上那一抹最微小的笑意。接著他俯身向前一英寸……

　　然後天真地在她額頭上啄了一口。

　　赫敏失望地哼了一聲，表示不滿：「這可不是吻，哈利·波特。」

　　包括哈利在內，所有人了解到的自己對哈利的感受都已成了過去式。

　　她伸出雙臂環抱住他的脖頸，借此又獲得了一英寸多的身高。一開始，她的鼻子先與他的相碰，但她在察覺到後立刻輕輕偏頭。然後她用雙唇封住了哈利的嘴。她的舌頭溫柔地找到了一個缺口，在那裏施加壓力，然後撬開了哈利顫抖的唇齒。終於，他做出了回應。她感到哈利的雙臂滑向她的背脊，把自己抱得更緊。他的嘴唇微微張開，兩人的舌頭為爭奪霸權展開了一場愉快的戰鬥。赫敏的手向上滑動，然後徹底卷入他的頭發。哈利則把赫敏原地抱起，和她所做的一樣，將渾身力氣都投入這一吻中。

　　仿佛過去了萬世，哈利才不情願地將她放回地上。兩人睜開滿是星星的眼睛，隻可看見對方。

　　「哇！」哈利喘了口氣，表示難以相信。

　　「哇，真的！」赫敏在粗喘。

　　「這是什麼？」哈利問。

　　「這是爭霸賽冠軍在宣示她真正的獎品。」赫敏專橫地說，但氣氛立刻被咯咯笑聲破壞了——這種笑對她而言可是破天荒。

　　「我就隻是這樣嗎，格蘭傑小姐？一份獎品？」

　　「你是我的，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但你遠遠不隻是一份獎品。」

　　她笑了。哈利似乎終於恢複了幾分活力。

　　她花了好幾秒鍾才重新意識到他們身處何地、剛做了什麼以及當著哪些人之麵。赫敏聽到身後傳來外交似的咳嗽。「我想我們最好就此分別。」

　　正如赫敏所料——事實上是她有意為之——她的父母見證了整場表演。艾瑪·格蘭傑正用審視的眼光看著兩人，她的丈夫則用冰冷得多的目光盯著哈利。

　　很巧，韋斯萊一家也在觀眾之列。亞瑟紅光滿麵；莫麗則似乎有些不滿，嘴裏小聲抱怨這種不得體的逾越行為對公眾影響很不好。

　　金妮死死盯著赫敏，然後背過身。

　　抱著雙臂的羅恩則僅僅挑眉、聳肩，然後分別祝兩人假期愉快。

　　赫敏的胳膊從哈利肩上滑下。哈利輕輕拉住了她的手腕。「如果你覺得我會在剛剛找到你時就放你跑掉，赫敏·格蘭傑，那你可就不是霍格沃茨最聰明的女巫了。」

　　「你要知道，你不會獨自奮戰的。」赫敏急促地說，「不管怎樣，我都會在條件允許時盡快過去看你。德思禮一家不能，連我爸爸媽媽都不能逼我離開你！」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她的媽媽已經開始呼喚她。「九月份我就十六歲了。」她指了下那邊的父母，「他們攔不住我。我會永遠和你站在一起。」

　　哈利終於鬆手了。「那我就等待那一天。」然後他猶豫了大約一次心跳的時間。「愛你。」他溫柔地宣示。

　　當哈利用最簡練的語音向她的父母致歉、然後走向德思禮一家時，赫敏感覺自己已經心碎。

　　「有什麼要說的嗎，年輕的女士？」父親狡猾地問。

　　他們剛剛很清楚地看到自己對哈利是何種感情。讓他們嚐試把自己從那樣一段愛情中拽走吧……哼哼。

　　赫敏搖搖頭。她和父母待會還有許多場關於她未來安排的談話，無論是否與霍格沃茨相關。但是截至目前，她已經說出了心中所有想說的話。

黑夜希 2020-7-16 10:56

認真的...
我覺得...寫得有點...太密集太趕..
有點兒....爛~~~
我不明白...
作為一部同人文..
又沒有更多的情節在.
為甚麼在字數及篇幅上會比原文差不了多少??
看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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