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0-12-15 20:31
第1章
夏日星夜，月明如水，林中蟬聲稀疏。
黑子哲奈停下了腳步，挽起被微風吹拂的碎發，望著庭院正中央的噴水池。耳邊是溫柔的流水聲，恰好前方的紅發少年也在此時駐足，轉過身來，含著笑意看過來。
深紅的眼眸中，倒映出少女淺藍色的身影。
「休息一下嗎？」
「……好的。」
雖然她不覺得飯後散步是什麼消耗體力的事情，但很明顯，這只是一個借口。
如此舒適宜人的環境，整個空曠的院子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哲奈略作思考，觀察著對方的臉色，順勢詢問：「赤司君，是有什麼事情……或者是，煩惱嗎？」
嗯。
俊美的貴公子就這麼應了一聲，臉上依然帶著溫和的微笑。
這和平日裡在其他學生面前的他有所不同，不再那麼張揚，聲勢奪人。唇邊浮起的笑容淡化了五官眉目中銳利的部分，此時此刻，似乎又被柔美的月色打上一層濾鏡，深沉的紅眸中閃著星點碎光，隱藏著傾訴的欲望。
潤物細無聲。這樣一個完美的少年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你，很難不讓人動心。
但黑子哲奈是個很務實的人。
比起他的臉，她更難以將注意力從他身旁浮動的數字上挪開。
那是她的攻略進度。
【赤司征十郎（SS），好感度：88（戀人未滿）——勇敢的少女啊，快去撬開他的心扉吧！】
——要是勇敢有用的話，赤司現在早已經被瘋狂女粉強煎無數次了吧。
哲奈想。
在人們總結出來的攻略中，即將上演的「月下告白」，被譽為整個游戲中最浪漫的一幕。
當然難度系數也是最高的，目前只在官方公布的視頻中出現過冰山一角。
想開啟單人支線，要從可攻略角色身上獲得50點好感度，至少有百分之九十的玩家無法通過這一關。而剩下百分之十，也會因為某些數值不夠等各種各樣的因素，摸不到「月下告白」的打開方式，功虧一簣。
不愧是SS難度級別的赤司君，簡直是戀愛游戲裡的大魔王。
哲奈暗自琢磨著，就剩下最後的突破口了。這是她的機會。
在《心跳love》中，90的好感度是一道分界線，也是單線結局的唯一指標。就算最終好感度未滿100，只要過了90，被攻略人物認定為「戀人」，就可以獲得不同程度的「結局」。
88，很近了。
哲奈不敢掉以輕心，哪怕走到這一步，依然如履薄冰，生怕錯過任何細節。
當赤司朝她伸出手，遞過來充滿暗示的眼神，理應是希望的曙光，她心中的預感反而不太妙。盡管如此，她還是硬著頭皮將手放上去。
哲奈有自知之明，就算這是一個以戀愛為主題的攻略游戲，每個角色都擁有屬於自己的思維邏輯和行為方式，要想讓一個完美男神對自己傾心，絕對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何況，她不覺得自己有多麼優秀，多麼特別。
論客觀條件，被系統認證的平凡高中生少女，和日本三大財閥之一的繼承人，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太遙遠了。能在同一個學校裡相遇，大概……也只有戀愛游戲才會創造出這種可能性了。
她的運氣也不算很好，一路磕磕絆絆，已經碰壁四次了。
非要說的話，她只是比別人更固執一點，堅定地開始了第五次的挑戰。
赤司莞爾一笑，牽住她的手腕，拉到了水池邊，站定。
哲奈的心懸了起來。他的態度這麼好，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大BOSS殘血暴走的信號。
「這裡很安靜，對麼。」赤司的目光轉向波光粼粼的池水，神情倏然放松，似乎陷入回憶，「我小時候經常來，每次看著月色……心情就會好起來。」
這麼有詩意，你是夏目漱石吧？
赤司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在我母親離開以後，就只有我一個人來了。」
哲奈：「……」
「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他懷念地說著。
「啊，我很抱歉。」
她配合地露出了遺憾、惘然，以及感同身受的表情。
輕微的戀母癖嗎，還行，問題不大。
總好過……有個青梅竹馬的白月光？
哲奈輕輕松了口氣。
雖然活人總是比不過死人，但如果被赤司惦記在心裡、如白月光一般存在的女性……是他的母親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
赤司征十郎是個完美主義者。
這個「完美」，要求的是自己，對別人則要寬容很多。系統給出的資料是，他喜歡高尚、優雅的女性。
——仔細一想，這是否意味著，赤司並不苛求一個完美的對像？
豪門世家的貴公子，完美的校園男神，看上去光鮮無比，可為之付出的努力又有多少人能看到呢？尋常人嬉戲打鬧的童年時期，他也是在嚴格、甚至可以說是苛刻的精英教育中度過的，或許，只有來自母親溫柔的關懷讓他獲取一絲慰藉。
因此，出於移情作用，在挑選伴侶的時候，赤司可能也更傾向於一個善解人意、能夠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的女孩。
哲奈的心情稍稍振奮起來，覺得這可沒有自己預期中的那麼難，比起什麼門當戶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標准，她肯定可以做到的。
她伸出左手，放在了兩人相握的手上，像是要傳遞什麼信念似的。
「會不會覺得很奇怪？」紅發少年微微苦笑，「像我這樣的人，居然會因為……一些沒頭沒尾的小事而莫名低落。」
「赤司君——」
哲奈仰起頭，對上他的眼睛，作出一副鼓起勇氣的模樣：「沒關系的，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嗎？」
啊、呃，這種台詞……
果然有點肉麻。
她安慰自己，不要緊，男人都喜歡這一套。不然如今也不會綠茶系女子的天下了。
萬幸她是個表情管理專家，一絲一毫的抽搐都沒有流露出來，果然令赤司備受鼓舞，臉上的笑意也愈發得真摯。
他斟酌了一會兒，說：「嗯，今天找你來，的確有一件事是想請你幫忙。」
「請不必客氣。」哲奈立刻說。
赤司說：「以前，我母親送給我一個籃球，掉進水池裡了。」
哲奈：「……啊？」
「那是陪伴我很久的『朋友』，我猶豫了很久，是不是要放棄它……」
赤司微微惆悵地看向噴泉池。
他想，自己是否應該徹底走出過去，不再為其他事物所束縛呢？——說來，或許有些天真，他頭一次竟然希望從別人的口中得到答案。
也許是因為，他真的很喜歡她吧。
然後，他轉過身。
「你覺得呢，二號？」
——咦，人呢？
夜空下那道倩影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赤司征十郎，陷入迷茫。
……
居然是戀物癖嗎！赤司君，我看錯你了！
黑子哲奈狂奔十裡，連夜逃出學校。
迎著晚風，她摸了摸臉上並不存在的眼淚，依然十分心痛。
她一個活生生的人居然比不上一個籃球，簡直是乙女玩家的恥辱！
哲奈捂住心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唉，幸好她注冊的ID是她家狗的名字，不算太虧。
心跳還是有些快。
全息游戲裡的一切都像是真實的，現實中並不擅長運動的哲奈，到了游戲中，轉換後的身體各項數值，也很遺憾地低於平均水平。
她在街邊坐下，揉了揉被狂風吹亂的頭發，眯起眼睛，感覺自己像是雨中失戀的肥皂劇女主。
慘淡落魄。
玩了兩個月，一個男主結局都沒打出來。還有比她更丟臉的玩家嗎？
垃圾游戲，毀我青春，退游了！
可能是察覺到玩家油然而生的對AFK的強烈欲望，系統悄然無息地打開了游戲面板。
「玩家『黑子二號』，是否查看歷來成就？」
哲奈沒什麼心情，胡亂地點了點頭。
繽紛絢爛的游戲面板跳出來，在系統的授意下，轉眼間切換到「攻略欄」。
在場景「帝光學院」中，主要有五個可攻略對像，哲奈都勤勤懇懇地過了一遍進度。
她確實不太幸運，都是攻略未半而中道崩殂。
想來也是很唏噓。
起初，哲奈沒什麼目標，隨波逐流地進入了《心跳love》的世界裡。
順其自然地進入學院後，她第一個接觸的人，是籃球部主將，青峰大輝。一個高大帥氣的體育生，性格相當友好，短短三天，就突破了五十好感度，然而，最終卻停在「89」點滯留不前。
哲奈的目光落在他的頭像上。
【青峰大輝（S），好感度：89（我們是最好的托莫大吉！）——勇敢的少女啊，快去澀誘他！】
——世界上最難跨越的距離，莫過於男人親口認定的「托莫大吉」，吧。
被JUMP深深荼毒過的哲奈十分清醒，看到青峰同學誠心滿滿送上的好人卡，當機立斷，直接跑路。
舍棄沉沒成本嘛，總好過繼續浪費時間，這個道理她還是懂的。
然而系統還很是遺憾，嘀嘀咕咕地，勸她不要那麼快放棄。
「這真的是『S』中最低難度的了，玩家不再考慮一下嗎？他真的是異性戀，雖然現在把你當朋友，但只是腦子少了根筋，沒有轉過來而已！你看，資料顯示，青峰大輝喜歡胸大腰細的女生……」
哲奈：「這個我真辦不到。」
系統重新審視她的數據，哢嘰一聲假裝掉線。
只要它跑得快，尷尬就追不上它！
哲奈：「……」
每想起第一次攻略失敗，她便心口一痛。
唉，往事不堪回首。
此時，哲奈瞥見青峰的角色卡後面的一抹金色，更加沒了心情，惆悵地關掉了界面。
系統欲言又止：「檢測到高好感度角色正在接近，是否重新開啟攻略？」
嗯？
哲奈抬頭，眨了眨眼睛。
急促的腳步聲後，金發的超人氣模特在她身旁急剎車停下，「咦」了一聲。
「小黑子，你怎麼在這裡？」
他將肩上的毛巾扯下來，隨意地擦了把汗，原地屈膝蹲下，將兩個人之間的高度差縮小到了極限，關切地望過來。
哲奈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對方看著熱情親切，但其實內心冷酷，並不輕易將人劃入認可的範圍。
對於這類人，她自然也會拿出熟練的撲克臉。
「……作業太多了做不完，我太難過了，出來散心。」
「喂喂，這算什麼理由啊！」大帥哥的臉垮下來，明顯不信。
【黃瀨涼太（S），好感度80（我只喜歡你的臉）——勇敢的少女啊，快去打動他吧！】
系統悄然冒泡，指指點點：沒想到這男人長得挺帥，思想卻這麼膚淺，害，真是人不可貌相。
哲奈：「哦，別誤會，他的備注原本是空白的，這個是我自己填上去的。」
系統：……？
沒想到玩家你是這麼膚淺的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
注：AFK，可以簡單理解為退游。
*
大家好，我開文了！
主角是黑子哲奈，真的是存了好多年的坑了。。
不想再寫女扮男裝進入運動社團了，太難圓，所以改成了原創的戀愛游戲背景。這篇文的主旨也是談戀愛——沒錯，是我從來沒寫過的！
希望大家喜歡w
（提示：雖然看上去是普通的戀愛游戲，但其實沒那麼簡單……）
↓
主要角色來自黑籃，櫻蘭和彈丸（如文案所示）。
所以會有一點奇妙的劇情發展，但總體來說還是輕松的戀愛故事w
游戲裡出現的男性角色都是可攻略人物，戲份多少根據情節需要而定。
篇幅估計三十多萬（多多少我不敢確定），盡量日更，雙更看情況。
最終CP……嗯，不出意外的話，是三選一（還是看文案提示）
封面是找朋友畫的，可愛嗎(*/ω＼*)
第2章
「真的沒事嗎？」
黃瀨涼太半信半疑的，英挺的眉毛微微皺起。
不過，看哲奈的態度很敷衍，如果出了什麼問題，大約也不會多麼嚴重吧，這麼想著，他的表情稍稍放松下來，浮起很淺的笑容：「我還擔心是失戀了呢。唉，應該不會吧？小黑子怎麼會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和別的男人……」
開玩笑的口吻，又這樣絮絮叨叨的，更像是在扮蠢、討好。
哲奈也就沒有強烈地否認，只是瞥了他一眼。
「以我們的關系，黃瀨君不知道的事情應該很多吧。」她平淡地陳述道。
「哎、誒！這種話也太過分了吧？」
保持半蹲的姿勢對於黃瀨來說不算什麼難事，但他還是覺得這樣不方便說話，手臂一撐，在哲奈身旁坐了下來。
還好他是出來慢跑的，而運動服是最不怕被糟蹋的。
黃瀨敞開腿，大喇喇地坐在路肩上，仗著自己有張俊臉和一身鍛煉得恰到好處的肌肉，這麼隨意的莽漢動作，也被他凹出了不一般的街拍韻味，就差一個墨鏡和倒扣的棒球帽了。
——只不過，沒人會在晚上慢跑的時候還戴著墨鏡。
這顆金燦燦的腦袋旁的好感度數值似乎也比其他人的更閃亮幾分呢。
哲奈托著下巴，認認真真端詳片刻，心想，他這麼努力地搔首弄姿，到底是給誰看的？
她嗎？
「就是累了，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黃瀨點點頭，不再追問，打量著她額頭上的汗，翻口袋找手帕，一邊道：「擦一擦汗吧，知道自己體力不好，就不要太勉強，運動可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他大概也以為她是出來夜跑的。
——那80點好感度擺在那裡，到底不是作假的。
比尋常朋友更為關切、更真摯的情感，她似乎是能夠感受到的。但更多的，也就到此為止了。
哲奈的臉上沒露出半分情緒，但心裡卻微微黯然。
黃瀨涼太這個人啊……
帥是真的帥。
唯一的毛病就是，他好像不喜歡女人。
*
她並不是在學校裡認識黃瀨涼太的。
這家伙雖然還是學生，卻已經被星探發掘，成為了小有名氣的平面模特，平常忙著拍攝、健身，還是半個不良少年，很少在學校裡出現，更別提規規矩矩地坐在教室裡聽課了。
玩家想要捕捉這位攻略對像，全靠運氣。
《心跳love》的場景地圖十分龐大，帝光學院只屬於其中一部分。
哲奈剛開始探索地圖的時候，野心並不大，時間管理大師什麼的……聽起來是很牛逼，但對她來說還是太遙遠了。
除了學校日常生活，她只開了一條兼職線——畢竟她運氣不好，沒有抽到世家大小姐的身份牌，也不能指望天降巨款，一夜暴富。
但因此也可以說，她運氣還不錯。
系統安排的兼職工作是在一家網紅咖啡店當服務生。高峰時期顧客多，值班表排得很滿，不過薪酬也相對豐厚不少。
偶爾咖啡店舉辦活動，宣傳做得好，還一度成為網上的熱門話題。年輕的服務生們穿上執事裝和女僕裝，微笑著迎接客人，營造出英式茶會的氣氛，格外有情調。
正好，那天雜志社的拍攝地點也選在了這裡。
准備茶點的時候，廚房裡出現了一點小意外。給哲奈預留的那件裙子被別人失手打翻的紅茶潑了，而備用的尺碼都不合適。
哲奈拎起嬌小玲瓏的女僕裙看了看，微微發愁。那個犯了錯的少年突然靈機一動，塞給她一套備用的執事裝。
「要不，試試這個？」
她比店裡的其他女生個子高一些。將近一米七的海拔，在日本女高中生之中十分罕見，但放在男生裡，倒是……中規中矩。
店長轉手從神秘空間——或者是哆啦A夢的口袋裡——掏出一頂假發，說，唉也沒辦法了，湊合著吧。
「你今天就叫『三號』好了。」她捶了下手心，高高興興地說。
哲奈：「……」
其實她覺得挺好的。
店裡的冷氣開得足，女僕裝的裙擺是改過的版式，才過膝蓋，絲襪可是很單薄的。
萬惡的制服短裙！
哲奈以前冬天上學時總會感冒，不想在游戲裡也遭這個罪。但男裝就不一樣了，從脖子到腳踝，遮得嚴嚴實實的，滴水不漏。
她很滿意地端著盤子出去，正好撞上從匆匆跨入店內的帥氣模特。
黃瀨將墨鏡扶了扶，單手接住從哲奈手中滑出去的托盤，順勢放在旁邊的圓桌上，在鏡頭下，露出招牌的閃亮笑容：「你沒事吧？」
相比起其他男生更為瘦弱的少年低下頭，輕輕應了一聲：「我沒事。」
出於感謝，哲奈向店長借了廚房，親自動手，給黃瀨做了……
她最擅長的水煮蛋。
剛出場的黃瀨涼太看起來實在是一個很好糊弄的人。
他謹慎地吃掉了那顆水煮蛋，看上去感動得快要掉淚了，捂著鼻子，好半天才喘過氣來，說：「這應該不是……你們店的招牌吧？」
黃瀨聲音有點哽咽，問得小心翼翼。
哲奈表情深然：「很抱歉，黃瀨君，我並不擅長廚藝……但我會努力的！下次黃瀨君來的時候，我一定能夠做出讓你滿意的甜點。」
黃瀨緩緩點頭，眼神中凝重的部分逐漸褪去，露出了笑容：「我很期待。」
——多麼經典的少女漫開頭呀。
系統開始騷動，陶醉地念念有詞，差點在她大腦裡吹起了喜慶的嗩吶。
哲奈那時剛被青峰大輝發了個好人卡，作為一個新手玩家，她不免心情低落，還沒想好下一步方向，就有人主動送上門來……
她也高興起來，一邊工作，一邊在腦海中快速盤算。
接下來的發展應該是各種英雄救美、撞破馬甲的戲碼吧？誰沒看過《會長是○○大人》呢，這題她會！
一周過去，進展十分順利，黃瀨涼太君的好感度直線上升，但是……
黃瀨抓住了一只試圖騷擾裙底的手，冷著臉將猥瑣男趕出了咖啡店，將一旁的少女們看得粉紅泡泡直冒，紛紛拍照發推。
黃瀨卻習以為常，彬彬有禮地向哲奈一笑，安慰了一番，諸如「不要怕，有我在這裡他不敢鬧事的」、「以後他要是來找你的麻煩就打我電話」雲雲。
她心想，這家伙可能不是模特，而是背多了台詞的深情男配。
接著，他又問她：「誒，之前在你們這裡工作的那個少年呢，最近怎麼都沒有看見他？」
哲奈：「……啊，這。」
她甚至特意去剪了一頭短發！
還在他面前晃悠了這麼久！
黃瀨一臉納悶的樣子：「奇怪，上次他答應了要給我做洋蔥湯的，怎麼就失約了呢。」
哲奈：「……」
所以我不是給你做了嗎？！
她也十分納悶，難道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
那要怎麼做，換上男裝以後，再當著他的面脫衣服嗎？
……不行，肯定會被系統以「脖子以下不可以」之類的理由阻止的。
也許是哲奈沒有繃住表情，流露出一絲悲憤之色，黃瀨微微不忍，反過來安慰她：「唉算了，你們都是來打工的，你不知道也正常……我去問問店長吧！」
店長：「……」
被帥氣的少年追問了半天，她也感到十分頭疼。
店長滄桑地嘆了口氣，按住黃瀨的肩膀，張了張嘴。面對客人，她到底說不出什麼無禮的話，只是委婉地提了一句：「眼睛不想要的話，可以去捐給有需要的人。」
黃瀨涼太：「？」
您也太不委婉了！
回過頭來，他感慨地對哲奈說：「男人真是靠不住啊。」
雖然這麼說，少年的眼睛卻十分明亮，帶著笑意，充滿了想念。
她只能嗯嗯啊啊，糊弄了過去。
再後來……
哲奈終於在學校裡見到了黃瀨涼太。
黃瀨並沒有第一時間認出在咖啡店偶遇的少女。又或許，他根本沒有認真地記住她。
帥氣的少年身邊例常圍著一群嘰嘰喳喳的迷妹，哲奈遠遠地瞥見他們，就知道沒有自己插足的空間。
她剛從圖書館出來，抱著幾本書，被太陽曬得有些頭暈，冷不防一群人衝過來，把她的書撞飛了出去。
啪嗒一聲，厚重的精裝殼落在了地上，正好攔住了黃瀨涼太即將向前跨出的長腿。
他伸手制止了身邊女生過分熱情的噓寒問暖，彎腰將那本書，目光朝外掃來，從哲奈的臉上轉過去，下一秒才轉了回來，眼眸微微眯起。
「哦，是你啊。」他終於想起來了，向她點頭示意，語氣很平淡，也很隨意，仿佛頭頂上超過50的好感度從不存在。
「……黃瀨君。」
黃瀨伸手將書遞了過來，簡短地說了聲抱歉。
哲奈躊躇了。
她隱約意識到，這個少年雖然總是笑得燦爛，對粉絲們嘻嘻哈哈的，眼底卻帶著冷漠。
他並不親近女生，而班上的男生也因為他那張臉和超高的人氣對他心情復雜，或羨慕或嫉妒，總之並不友善。
他沒有真正的朋友。
同性排斥，可以理解，而這些追捧的女生也只是單純圖他的外表，他或許早就膩煩了。
於是，哲奈懂了，她收獲的那50點好感度，是黃瀨的友情點——還是給「三號」的。
害，直男不值得。
她搖搖頭，決定尋找下一個目標。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一周目是新手玩家的血淚集成2333
總是說追妻火葬場，多了就沒意思了
但，狗血的誤會還是要有的
下一章應該能結束一周目，開啟游戲的新篇章w
第3章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實話說，看上去越容易攻略的對像，實際難度越高，這已經是玩家們總結出來的規律了。
哲奈接受了第二次失敗，心態平和。
說來也怪，在她放棄黃瀨的路線之後，他的好感度反而陸陸續續漲了不少，最後停在了80——大概是友情線的極限。
真是讓人搞不懂的家伙。
也許，他想要找的不是戀人，而是朋友？
哲奈琢磨了一下，要是黃瀨君對籃球感興趣的話……倒是可以把他送去籃球部和那個籃球笨蛋湊合一下。
——不對，這明明是戀愛游戲，她為什麼要操心這些男主的心理成長問題？
她根本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這裡。
看到哲奈突然站了起來，黃瀨愣了一下，問：「要回去了嗎？」
「嗯。」
「那一起吧。」黃瀨抬起手腕看表，「快到門禁時間了，被風紀委員抓住了可不好——還是說，小黑子今晚打算回家呢？」
哲奈想了想：「還是回學校吧，畢竟作業還沒做完。」
黃瀨：「……你還真是執著啊。作業什麼的，居然不是借口嗎？」
哲奈剛走出兩步，又回過頭：「黃瀨君想聽實話嗎？」
「唔。」他正想條件反射地點頭，這不是應該的嗎？等他看清了她臉上的深意，又猶豫了，「如果太勉強的話，就不用了。」
路燈下，少女纖細的身形變得有些模糊，幾乎要迷失在朦朧的光暈中。
黃瀨撓了撓臉頰，心想他到底是怎麼把三號認成別人的呢？——全世界都不可能再找出第二個存在感這麼薄弱的人了吧！
每當想起這茬子，他就不免微微心虛，難以正視黑子哲奈的眼睛。
黃瀨的目光躲開了，哲奈並不足以看穿他的心思，不過她原本就只惦記著自己慘痛的攻略進度條，黯然道：「我可能真的失戀了。」
「啊，哦哦果然是失戀啊……誒？什麼！」
黃瀨涼太君長了一張輕浮的俊臉，看上去哪裡都很輕浮，但實際上是個戀愛經驗為零的純情處男。
哲奈判斷他對女人不感興趣，其實也沒錯。每天給他遞情書的小美女那麼多，他要是有那麼一點開竅，早就是稱霸學校的風流浪子了。
更不至於現在聽說她失戀了就大驚失色，磕磕巴巴地連一句安慰的台詞都憋不出來。
「那個……」
「沒事的。」哲奈說。
她的平靜反應到了黃瀨眼中，頓時變得堅強又隱忍，叫人敬佩。他悄悄閉上了嘴，不吭聲了。
在這尷尬的沉默中——只有黃瀨這麼覺得，哲奈還是很喜歡安靜的空間的——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學校，不巧，十一點剛過幾分鐘，只能交上學生卡登記。
哲奈正在登記冊上寫名字，聽到頭頂傳來一聲輕哼，她放下筆遞回去，抬頭時才發現原來是熟人。
另一個失敗的攻略對像。
綠間真太郎冷淡的目光從她身上又轉向黃瀨涼太，推了推眼鏡，皺眉不悅。
「就算是約會，也要注意時間吧。」
黃瀨表情一僵，正要解釋，被哲奈截下了：「咦，奇怪，綠間君明明不是風紀委員，怎麼會在這裡？」
「……幫舍友代班罷了。」綠間頓了頓，似乎有些不自在。
他把登記冊放回去，又將學生卡還給兩人，給了黃瀨一個再明顯不過的暗示：「你先回去吧，我有話跟黑子說。」
黃瀨找不到拒絕的立場，為難地回頭看向哲奈。
「我沒事，黃瀨君放心吧。」她對他點點頭。
黃瀨一步一回頭地走了，綠間看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校道樹林的盡頭，才轉回來看向哲奈。
「其實，」他緩緩開口，「剛才……晚上的時候，我看到你哭著跑出去了。」
哲奈：「？」
她摸了摸臉頰，感到費解：「綠間君，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
「抱歉，只是一個形容詞而已。」綠間面無表情地回答。
所謂「淚奔」，一般都是誇張說法。
哲奈也堅信自己的表情管理是沒有死角的，揚起下巴十分嚴肅：「就算綠間君不喜歡我，也請不要隨意抹黑我的形像。」
「……我並沒有這麼說。」
「兩周前你才說過，『我果然還是討厭你，黑子』——我是不會記錯的。」她飛快地說道。
更何況，他腦袋邊上的角色面板還亮著呢。
【綠間真太郎（S），好感度：波動中，正在定位（我果然還是討厭你）——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化敵為友吧！】
【好感度：+5】
【好感度：+1】
【好感度：-5】
【好感度：-1】
【好感度：-1】
……
綠間一時語塞。
哲奈望著系統快速滾動過的一條條半透明文字泡，也沉默了。
系統感到十分窒息，小心翼翼地插嘴：「不說點什麼嗎？」
哲奈：「我覺得沒什麼好說的了。」
——「似乎沒什麼好說的了。」
綠間也恰在此時說道。
他原本還有些擔心她出什麼意外，現在看來，精神倒是不錯，甚至還有心情和別的男生勾勾搭搭呢。
哼。渣女。
他已經看透了！
「綠間君也認識黃瀨君？」哲奈本來已經准備離開，突然想起什麼，停下腳步問道。
「不認識。」他搖頭，又說，「但我和赤司關系還不錯。」
他欲言又止。
或許潛台詞是，他已經知道她和赤司君的事情了？
哲奈微微一驚。
實不相瞞，綠間真太郎是她第三次努力的目標。但結果嘛……現在大家也看到了，這個男人好絕情好冷酷，連系統都弄不清他的好感度呢。
在曾經的攻略對像面前承認自己在攻略另一個人？堪比渣男劈腿的翻車現像。
哲奈覺得，真的是……
好尷尬。
的確，游戲玩家為了攻略男人，有時候會稍微有點……不擇手段。
要不然怎麼叫攻略游戲呢？
可在他們這些NPC眼中，一切卻都是真實的。
在綠間看來，輕而易舉改變了喜歡對像的她……努力討好赤司喜歡的樣子，可能真的很綠茶吧。
她暗自嘆氣，卻也別無辦法。
反正……已經是注定失敗的攻略對像了。她看開了。
「我要回去寫作業了。」哲奈生硬地轉移話題。
綠間不依不饒：「你和赤司到底什麼關系？」
她感到古怪，反問：「這很重要嗎？」
他搖了搖頭：「我只是想提醒你，赤司可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如果你有什麼心思——」
「什麼都沒有。」哲奈說，語氣堅定，「赤司君只是想找我幫忙陪他撿掉進水池裡的籃球罷了。」
「……啊？」
這個答案明顯令他十分意外。
空氣都凝固了幾秒鐘。
哲奈矜持地點了點頭，才讓綠間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他愣了一下，十分茫然：「讓你幫他……撿籃球？讓你……赤司原來是這麼不紳士的男人嗎……」
綠間真太郎陷入了沉思，哲奈趁機開溜。
*
無論是對黃瀨，還是對綠間，哲奈都沒有說實話。
她回學校不是為了寫作業，而是准備收拾行李，打包回家——在帝光學院沒有出路了！她還是開新地圖吧。
第二天是周日，哲奈一大早就拖著行李箱走出了宿舍樓，在經過豪華的食堂大門前，稍微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吃完早餐再走。
然後，她看到前面飄過去一個紫色的影子。
【紫原敦（S），好感度：85（可以給你做一輩子甜點嗎）——勇敢的少女啊，快去答應他吧！】
想起被紫原泡在糖水裡的水煮蛋，哲奈微微戰栗。
她終於下定決心，轉身離開。
口味不同，是沒辦法生活在一起的，十分抱歉，紫原君！
……
根據系統的提示，家庭住址附近是沒有任何可攻略對像的，玩家能夠獲得的只有體力值。
這也是哲奈之前選擇住校的決定性因素。
既然果斷離開了帝光，她也不是毫無准備的。在之前的兼職工作中，她認識了一個新朋友。
是個財大氣粗的歸國子女，一個人住一個大平層，因為覺得太冷清了，想找一個搭伙的室友。
交通方便，空間寬敞，有單人的衛浴間，有空調，包三餐，給出的租金價格還很便宜，明顯是友情價。
哲奈十分心動。
會做飯的男人！誰不喜歡呢？
在這冰冷殘酷的世界，只有火神君做的料理還有一點溫度……早餐沒吃，這麼一想就更餓了。
她直接坐公交車把自己和行李送到了公寓門口。
哲奈剛拿出手機，紅發男生便從裡面開了門，目光轉了一圈才看到她，松了口氣。
「打擾了，火神君。」
「喔，黑子，早啊。剛好我做了蛋包飯，要一起吃嗎？」
「那就不客氣了，火神君。」她鄭重地鞠了一躬，「救我於水深火熱的這份恩情，我一定會惦記在心！」
【好感度+2】
【火神大我（S），好感度：55（是個不錯的朋友呢）——勇敢的少女啊，請再接再厲！】
從美國回來的火神對這種禮節明顯不適應，撓了撓頭發，干咳道：「沒那麼誇張啦，很簡單的早餐而已。哦，我幫你把行李先拿進來吧。你是剛從學校裡搬出來嗎？」
「嗯，本來想先回家的，不過正好順路，就先過來看看……」
哲奈說到這裡，注意到對方的眼神向窗外游離，疑惑地問：「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火神一驚，飛快地將視線從窗簾上拔走，倉促地擺手：「沒什麼，我以前都是一個人住，第一次和異性合租……啊哈、有點緊張。」
哲奈若有所思地看著半合的窗簾，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
「怎麼樣，這裡還行吧？」火神正好問道。
她干脆地點頭：「很好，感覺自己占了很大的便宜呢。倒是火神君這邊，不會有什麼不方便的吧？」
火神遲疑地想了一會兒：「不會……吧？」
剛說完，還沒等哲奈高興起來，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書包上。
哲奈也順著看過去，她的書包上掛著一個鑰匙扣。
那才是真正的「二號」，是一只活蹦亂跳的柴犬。
系統給她在游戲裡也挑了一只寵物，鑰匙扣就是按照它的模樣做的，是寵物店的贈品。
「很可愛吧？這是我家的——」
哲奈的表情柔和起來，正要露出微笑的時候，卻看到火神的表情逐漸凝固。
「黑子，原來你在養狗嗎……」
「不行嗎？」她愣住了。
剎那間，高大英俊的男生露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
哲奈：「……」
同樣在那一瞬間，她對這個游戲失去了信心。
佛了，還是刪檔重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和紫原是甜鹹之爭（哲奈語
PS：火神這邊是還沒開始攻略就結束了，所以不會在前男友欄裡面_(:з」∠)_
第4章
系統現在就很慌。
它極力勸說哲奈冷靜，不要衝動：我們游戲內測時期所有數據都是即時保存上傳的，一個玩家只有一個綁定身份賬號，每一個賬號都是獨一無二的，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刪檔」。
哲奈表示：有聽沒懂。
所以還能重來嗎？
系統：「可以的呢親。玩家們總是多情的，喜歡浪漫，但也不願意成為腳踩多條船的渣女……咳，我是說，為了滿足玩家們攻略不同男神的願望，我們可以開小號吖！」
哲奈：「……」
草（日語），有區別嗎？
「每一段戀情——無論成功或失敗——都代表一個美好回憶，既然男主們只能活在虛擬游戲世界裡，還有什麼比刪除數據更殘忍的事情呢？」系統振振有詞，語重心長。
「而失敗的過去，則是我們通往成功之路的經驗包啊，親！」
哲奈欲言又止：「……好吧，最後一個問題。」
「愛過！」
「開馬甲會翻車嗎？」
系統：「……」
系統開始吞吞吐吐，遮遮掩掩：「這就要考驗我們程序員的水平了，我們要相信他們！那些禿掉的頭發和每個加班的夜晚，都是他們逝去的青春啊！」
哲奈：「……」
感覺不是很靠譜的樣子呢。這個游戲真的沒問題嗎？
系統安慰說，畢竟內測就是用來解決各種各樣的bug的。內測期間的玩家，既是第一個享受螃蟹美味的顧客，也承擔著小白鼠的義務風險。
她點點頭，心態十分樂觀：「不就是修羅場嗎，大不了我就拔網線。」
——「太莽了吧！會破壞數據的！」
……
黑子哲奈微微不舍地與自己兩個月來精心培養的「黑子二號」告別，回到游戲初始界面。
這一回，她並沒有急著創建新馬甲，而是打開了游戲論壇。
一周目的沉痛失敗讓她下定決心認真復盤，再順便看看別人的帖子總結，吸取教訓，不再走冤枉路。
內測玩家數量十分稀有，能抽到資格的，都是萬裡挑一的幸運兒。
或許是因為游戲難度太大，哲奈翻了一圈，也沒找到「帝光學院」的通關貼，倒是隔壁地圖裡已經出現了拿到全CG的勇士。
《Love》裡有三大學院，帝光與櫻蘭聚集了大批上流社會的貴族子女，平民學生只占很少的部分——哲奈懷疑，這可能只是為了給玩家安排合理的身份。
而剩下一所「希望之峰」，則是在各領域的年輕人中選拔頂尖人才，被冠以「超高校級」的稱號入學，從入學到畢業，一路風光無限。
前兩所貴族學校走的都是普通的逆後宮向路線，只有希望之峰的攻略方式格外特別，玩家必須拿到NPC的……胖次，才算通關。
哲奈在板塊裡看到了文字介紹，不禁肅然起敬：這也太強了。
這學校有點可怕。要是失敗了，大概會被打上「超高校級的流氓」標簽然後趕出去的吧？
更可怕的是，希望之峰地圖裡的NPC有男有女，十分均勻，充分考慮到了男玩家和女玩家的平衡狀態。
雖然說不能在戀愛游戲裡計較道德底線，但一舉拿下全體NPC胖次……這樣的壯舉，還是令她大為震撼。
哲奈看向那位勇士。
玩家ID叫「誠」。不知道是誠哥還是誠妹，但一看這名字，就很有galgame高手的氣息。
帖子裡則是他發上來的胖次圖鑒，以及一條條詳細的劇情線。
「重要提示：暗戀的女孩子深夜來找你，不要開門，不然你會死。」
「被女孩子誣陷的時候不要反駁，不然她會死。」
……諸如此類的。
看起來好像是個可愛的男孩子。
哲奈認真地拜讀完，微微迷惑。
這真的是戀愛攻略游戲，而不是什麼……恐怖向生存游戲嗎？
系統干咳一聲：「希望之峰是特殊地圖，整體上屬於SS級難度，自然在玩法上也別具一格。至於什麼是『SS』級別——唉，玩家應該沒有忘記SS級難度的赤司吧？」
哲奈點點頭，若有所思：「魔王屬性。」
「一針見血！」系統贊賞道。
*
一回生二回熟，哲奈熟練地建立了馬甲號。
抽完簽，和上次沒什麼區別，依然是普普通通的平民背景，沒有什麼特殊才能，也沒有能讓人一見鐘情的驚艷顏值——唯一談得上區別的，大概是在游戲裡從高中部升入了大學。
人不能寄希望於天上掉餡餅，就算是游戲裡也一樣。
系統唏噓了一把，回過神來，趕緊提醒她取名不要重復。
哲奈便猶豫了一會兒。
她望著空白的人物面板，遲遲下不了手。
「需要幫忙嗎？」系統詢問。
系統是可以提供隨機ID的。不過因為這個功能太隨便了，一般不被乙女玩家所接受——對她們來說，和男主談戀愛的人就是自己，而不是隨便什麼叫阿貓阿狗的家伙。
代入感可是很重要的。
像哲奈這樣大手一揮填上自家狗狗名字的，才是例外。
「我反省了一下……」她深思熟慮地說，「也許這就是我一周目失敗的原因。代入感不夠，顯得不夠誠心。戀愛畢竟是兩個人相互之間的感情映射，置身於事外，還想讓別人喜歡上自己……是我太不認真了。」
系統信服地點頭：「確實如此。」
想想看，和美少年花前月下，互訴衷腸的時候，對方嘴唇微張，深情地吐出一個名字：「二號！」
——多出戲啊。
說實話，它忍很久了，只是不好意思說而已。
如今看到玩家終於想開了，系統很欣慰：孺子可教也。
哲奈輸入ID，點下確認鍵。
【玩家「黑子哲奈」，身份驗證通過——是否進入游戲？】
再次確認。
……
這一次，哲奈老老實實地在系統分配的單人公寓裡住了下來。
看著簡潔干淨的公寓房間和打包好的行李，她很滿意，坐下來給自己寫未來規劃。
上一次跑路的時機太完美了，正好錯開了高考，一轉眼，就是新學期前夕了。不出意外，她在書桌上找到了帝光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果然還是老地圖嗎。」她輕輕嘆了口氣。
系統回答，在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爬起來，加油，奧利給！
哲奈沒理會，翻了翻桌上的專業書——是護理方面的，並不在她熟悉的領域，也並非感興趣的方向，顯然是游戲隨機的成果，相應地，也不會要求玩家成為業界精英大佬。
學業還是要完成的，之前的打工也要繼續，至於別的……
她的筆尖在社團一欄下點了點：「與其花時間投入在男主身上，還不如充實自己，讓自己成為更優秀的人。」
這樣才更有可能被優秀的男主看到吧？
系統：「是這個道理。」
「說到興趣的話……」哲奈躊躇了。
她喜歡看書，但這種愛好毫無交互性，無論是文學社還是圖書管理委員會，幾乎都是為社恐的朋友准備的。
哲奈搖搖頭，剛寫了一半就立刻把它劃掉了。
「想想看，沒有別的喜歡做的事情了嗎？」系統開導。
「……也許並不適合我。」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的眼睛微微亮起，又淡了下來。
系統鼓勵道：不試試看怎麼知道呢？在游戲裡，一切皆有可能！
哲奈似乎被說動了，點點頭，拿起筆寫下了：籃球部。
系統：「……」
等等，這個恐怕……
真的不適合你！
之前，哲奈就在帝光高中的男子籃球部當經理——當然，那時候是為了攻略青峰。不管怎麼說，對於籃球這項運動，她還是比較有經驗的，在校隊王牌的耳濡目染下，也被帶得熱血沸騰。
看了別人的操作，腦子一衝動，就覺得我也可以。
系統說，我勸玩家再想一想。
哲奈堅定：「不用想了，只要努力，我一定會成為未來的NBA之星！」
系統：「……NBA是男籃。」
「……」
哲奈又說，戀愛游戲本來就是不切實際的。還不允許人家在游戲裡做不切實際的夢了？
系統：「……」
它憂心忡忡。以她的資質，實在和籃球運動員的平均水平差得太遠。光靠勤奮練習，恐怕遠遠不夠。
而如果過分沉迷打籃球，只怕會本末倒置……沒有時間去攻略男主呀。
系統突然一個激靈。
難道是因為，在上一次的游戲中，玩家已經對帝光學院的男人們失望了，才會放下紅塵，一心投入事業嗎？
它試圖挽救一下：「等等，別急著決定——」
哲奈卻已經合上了本子，看看時間，決定去應聘之前的咖啡店工作。
她出了門，朝記憶裡的方向走去。
系統追著在哲奈耳旁叨念，就差抱著她的大腿痛哭流涕了：「親！我們游戲裡還是有很多好男人的！玩家千萬不要想不開呀，讓我們放下帝光的臭男人，將眼光投向更廣闊的的森林，美少女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
哲奈置若罔聞。
咖啡店的老板和記憶裡一樣和藹可親，爽快地和她簽下了合同。
上班第一天，叮鈴一聲，隨著門口風鈴的輕盈聲音，哲奈迎來了新馬甲的第一個攻略對像。
系統：「檢測到可攻略對像接近——」
玻璃門推開了，哲奈理了理袖口，抬起頭，一句「歡迎光臨」卡在了開頭。
紅發少年禮貌地朝她點頭示意。
「一杯美式咖啡。」
【赤司征十郎（SS），好感度：0（前男友這種生物，死活有什麼關系呢）——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哲奈：「……」
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前男友？！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注：○在校園的後宮向游戲男主也叫誠，是玩梗233
全是原創劇情（所以沒看過原作也不要緊），有原作梗。
第5章
這什麼跟什麼，怎麼突然就前男友了？
哪裡冒出來的！
這種事情不要擅自隨便決定啊！
赤司征十郎同學自然聽不到她的心聲，依然保持著一貫的禮節性笑容：「麻煩你們了。」
「……好的，請稍等。」
「不用著急。」他看了看手表，又說，「等會還有個朋友要來，希望能有個安靜的地方談事情，你們這裡有卡座嗎？」
「請往這邊。」
他頷首道謝，目光溫和又帶了點疏離的味道，在落座後，半透明的狀態欄重新在他身旁浮現。
【赤司征十郎（SS），好感度：0（前男友這種生物，死活有什麼關系呢）——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毫無變化，所以絕對不是她看錯了。
哲奈懵了半天，緊急呼叫系統：這次的馬甲這麼不普通的嗎？
系統卻突然換了副面孔，故弄玄虛，賣弄神秘：涉及重要設定，無可奉告。
「……」
她表面上不說，但心裡有點方。
赤司的態度無懈可擊，若說和她是過去的熟識，明顯不像。但系統的備注從不會出錯，這才是讓人納悶的地方。
好感度的備注代表著該名男主對玩家的認知，就算是同樣的好感度，也可能有完全不同的情緒狀態。而在少數情況下，則會以系統的視角呈現——比如，男主的心思太神秘、太復雜，難以用簡單的語言籠統概括。
比如一周目的黃瀨涼太，在好感度邁入五十大關後，總是會出現一些莫名其妙的亂碼符號，還不斷跳動更新，看得人心煩。哲奈失去耐心，索性自己修改了備注——這也是被允許的，只要不怕錯過重要的提示。
和赤司對視不過兩秒，對方率先禮貌地回避了目光。哲奈便能確定，赤司並不認識現在的自己。
如果大名鼎鼎的赤司財閥繼承人慘遭失憶，事情肯定會傳得沸沸揚揚，所以，「黑子哲奈」這個身份不可能是他的前女友。
那這個備注是什麼意思？
她想了想系統那神神秘秘的反應，如果說不是「現在的」，難道是……
「二號」？！
系統：「咳。」
哲奈：「……」
她什麼時候跟赤司交往過了她怎麼不知道？
前男友？
前男友嗯？？
系統委婉地提醒：「所謂備注，自然是和男主有關的認知……」
哲奈目光放空：「也就是，赤司君單方面認定的？」
「……」
這大概就是默認了。
「也就是說，」哲奈慢吞吞地說，表情逐漸深沉，「當時只要我再堅持下去，說不定馬上就成功了？」
系統支支吾吾：「或許吧，不過男主在想什麼，也不是那麼好揣測的呢。」
「不，」哲奈斷然道，「我已經受夠當他的知心樹洞了。」
「二號」已經承受了太多，就讓他們相逢一笑泯恩仇叭。
對了，系統還說過，玩家綁定的認證信息是固定的，於她而言，只不過批上了不同的馬甲。
是不是意味著，對於這個游戲來說，她始終是同一個人？
這馬甲不會突然就掉了吧……
哲奈琢磨著游戲的深層設定，手上的工作也沒有停下。咖啡很快做好了，她正准備端過去，遠遠望見那熟悉的側影，不禁放慢了腳步。
赤司並未留意到她的靠近。在等待的時間裡，他翻開了一本記事本，似乎在記錄著什麼，神態專注。
窗外陽光傾瀉如瀑，透過嶄新的雙層玻璃落在方桌上，將那一張俊美的臉照得輪廓分明，唇邊笑意如沐春風。
哲奈突然想起一周目裡收集到的滿滿一本圖鑒，完美正臉CG都多得是，何況一張側影？
她不免有點傷感。
愛美之心人人都有，而赤司君不僅長得帥，各方面條件都足夠優秀，明知道是游戲，也會感到心動。
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這男的真的太難搞了。
一周目費時一個月，慘遭滑鐵盧，哲奈總結出來的經驗是：離赤司遠一點。
累了，費盡心思去勾引男人什麼的，果然還是不適合她。
哲奈抬起的腳步又收了回來，轉了個圈，將托盤轉交給同事。
「麗子前輩，我突然有點不舒服……」
話還未說完，麗子已經體貼地表示明白：「交給我吧。」
她看向落地窗旁的卡座，露出了然的一笑。
同期輪值的一共有六個服務生。除了她和麗子以外，另外四人都是男生——這種精致的咖啡店面向的顧客主要是女性，店長考慮得如此細致，卻偏偏沒有料到一點：她倆都不擅長做蛋糕。
於是，本來應該在後台幫忙的兩人就被安排出來接待了。
麗子悄悄打量著窗邊的少年。
他的氣質實在過於出眾，銳利的鋒芒隱藏於和煦的午後陽光之下，被柔化的眉眼愈發深邃，成了店內唯一醒目的聚光燈。
躲在飲料杯後的手機鏡頭若隱若現，大膽的女高中生們隔著走道竊竊私語。
「小哥哥好帥啊，這是第一次來吧，賺到了！」
「不知道能不能要個聯系方式呢……」
「不不，還是把郵件地址寫給他吧？」
少女們還是較為矜持的，互相慫恿了好一會兒，也沒有一個人勇敢地走上前去，打破窗邊那唯美靜謐的一幕。
不知道是舍不得呢，還是……
麗子目光在她們身上轉了一圈，又回到赤司身上。
或許早已習慣，在各種明目張膽的窺伺下，他依然不為所動，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筆下，偶爾端起桌上贈送的檸檬水輕抿一口，十分的歲月安好。
這個人一定不簡單。
她認真地將那身看不出品牌的休閑衫與時尚雜志裡的圖片對比後，心中更有了幾分把握，大概是哪個心血來潮跑出來體驗平民生活的貴公子吧。
而麗子和在場大多數女性生物都不一樣，不會為男色所惑，因此也不會畏懼她們同仇敵愾投來充滿敵意的視線。
她揚起笑容，若無其事地走上去，將咖啡杯捧到桌上，壓住杯墊：「久等了，先生。發生了一點意外耽擱了咖啡制作，稍後我們會送上一份甜品作為補償。」
赤司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他並不是喜歡刁難服務員的人，盡管對甜品並不是特別感興趣，但也不會刻意拒絕這份好意。
哲奈抱著熱水杯坐在椅子上，麗子抱著托盤過來，詢問她的意見：「你覺得檸檬派怎麼樣？」
她算了算，今天進貨的食材很充裕，不過重要的還是要考慮到客人會喜歡什麼。
大多數女生都喜歡甜食，當然男生也不會例外。看那位客人明顯不缺錢，那麼點美式咖啡大約也是看中它的低熱量，口味偏淡.
這樣一來，清爽的檸檬派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哲奈想了想，搖頭：「蛋黃派可能更好。」
「會不會太膩了？」
麗子思考。這種來頭不小的客人可不能得罪，她之前在別的地方打工時，也遇見過一些難搞刁鑽的顧客，仗著自己有錢胡攪蠻纏，令人頭疼。
「不用擔心，」哲奈卻說，「麗子前輩覺得赤司君看上去是個很挑剔的人對麼？」
麗子點頭，一怔：「赤司？誒，你們認識……？」
哲奈不小心說漏嘴了，立刻補充：「以前是同一個學校的，當然都會聽說過。」
麗子心道也對，那位客人一看就是走到哪裡都萬眾矚目的存在呢。
哲奈舒了口氣，又繼續說下去：「既然他沒有拒絕前輩的提議，那就不會有事的。或許有些人總是苦惱自己真正的喜好與外表截然不符呢？」
「唔，也有道理。」麗子托腮，「一個人來到這種少女系咖啡店，說不准內心十分向往，只不過礙於面子，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罷了。」
她再看看那邊端坐的赤司，越看越覺得像。
哲奈一本正經：「正是如此。」
反正是「前男友」，信口開河也不要緊的，對吧。
名譽和面子什麼的，又和她有什麼關系呢？
哲奈心安理得，喝了一口熱水。
不舒服的理由不是亂找的，現在她身上正掛著一個系統標注出來的「掉血debuff」呢——不愧是號稱模擬現實的全息游戲，這一點都不放過。
當初在把赤司作為研究對像的時候，哲奈也是認真摸索過他的喜好的。
他對西餐沒什麼意見，但明顯更偏愛傳統的日料；不追求豪華大餐，反而偏愛簡單的小菜。
哪怕是哲奈自己煮的水蛋花，客觀來說不太拿得上台面，赤司也沒有像黃瀨那般表現得警惕又抗拒，照單全收後，露出舒適矜持的笑容：「味道還不錯。」
從她收到的好感度提示來看，這話肯定不是出於純粹的良好教養，至少有五成的真心實意。
至於甜度的喜好，哲奈還清晰地記得，赤司曾經若無其事地「搶走」她在買一贈一活動中收獲的香草奶昔，同樣給出了「還可以」的客觀評價。
嘖，男人啊……
才回憶到一半，麗子的聲音插了進來：「那我就去做蛋黃派吧。正好這幾天練習的成果還不錯。」
哲奈驚醒，猛然起身，看到麗子輕快地邁向廚房的背影，似乎已經來不及制止：「等等，前輩——」
不可以！這絕對會得罪赤司君的！
……
麗子同學的料理是一場災難。
這是一同兼職的少年少女們得出的共識，若非意外，他們是絕對不會讓她走進廚房的。
今天就是個意外。
男生們忙著安撫被赤司撩起少女心的女子高中生們，廚房裡的工作就忙碌起來。再加上麗子本人信誓旦旦的保證，西點師也就半信半疑地「讓她試試看」。
終於，成品呈上來，看上去確實不錯，沒什麼瑕疵。麗子多做了一份，讓另外幾人嘗了嘗味道，得到了許可。
她備受鼓舞，端著蛋黃派出去，卻被突然湊近的少年嚇了一跳。
「是蛋黃派耶！這個我也可以嘗嘗嗎？」
一頭金發的「正太」眨巴著一雙星星眼望著麗子手中的托盤，她不由愣住。
這孩子從哪裡冒出來的？
麗子下意識地看向前方的卡座，赤司的對面多了一個閃亮發光的存在。金發紫眸，容貌上絕不輸於他的同伴，更張揚地穿了一身高定西裝，暗示著他的身份。
她正微微頭疼，今天怎麼這麼多有錢人往他們這店裡跑，就看到貴公子露出親和的笑容，語氣很是無奈：「光邦前輩……」
咦？
麗子比較了一下自己和他們的外表年齡，瞳孔地震。
她將蛋黃派送上去後，便沉思著回到哲奈身邊，感慨：「有錢人的保養工作做得真好啊……」
哲奈：「不，這可能只是——」
她余光一瞥，系統已經在空氣裡打上了「新出場人物」的醒目標語，外加三個金色感嘆號。
可能只是游戲設定罷了。
各種款式的男主嘛，充分滿足不同口味的玩家……
「檢測到多個可攻略人物！」
系統比她這個玩家還要激動：「新馬甲的第一天，居然能同時開啟兩個地圖的角色，這簡直是超高校級的幸運吧！」
【須王環（S），好感度：0（萍水相逢的過客，要把握住機會）——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埴之塚光邦（A），好感度：0（萍水相逢的過客，要把握住機會）——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哲奈被接二連三彈出來的提示撞得暈暈乎乎，回過神來，才意識到系統說了什麼：「新地圖？」
「沒錯，新出場的兩位男主是隔壁學校的學生，」系統介紹道，「就是被列為名門的櫻蘭學院……看到那位環先生了嗎，那可是公認的男子公關部的頭牌哦！」
哲奈哦了一聲，低頭整理櫃台，抽出一份餐牌：「麗子前輩，這是今日的特點，應該是新來的顧客會喜歡的。」
「好，我拿過去給他們。」麗子爽快道。
見她無動於衷的樣子，系統急了，著重強調：「是新男主哦，新的！」
「嗯。」
它循循善誘：「而且看上去也是玩家喜歡的類型呢。」
哲奈揚起頭，看了看赤司身邊的少年們，微微茫然：「我喜歡的，類型？」
有嗎，她怎麼不知道？
系統正色：「英俊的有錢人！」
「……」
哲奈棒讀：「討厭，不要說得這麼直接嘛。」
系統打了個哆嗦：「說出這種台詞的時候可以再真誠點嗎？」
哲奈決定去後台幫忙了。
系統狠下心來，拋出重磅炸-彈：「就算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但是，他可以給你提供報酬豐厚的兼職工作啊！」
哲奈停下了腳步，唰地轉身：「是嗎？那我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類型：有錢
（不是
*
昨晚……我摔了一跤，手扭到了，就，現在很艱難地……
更新時間會有點晚，但字數肯定會夠的。
第6章
「有錢賺的事情，怎麼不早說呢？」哲奈躍躍欲試。
系統：「……」
雖然我們游戲玩法豐富，但也不用真的當做虛擬經營游戲吧！
哲奈於是跟它分析：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有錢才能泡男人，有錢才能養得起野男人……
就算是游戲裡，有些道理也是亙古不變的。
系統：「……啊？是這個邏輯嗎？確定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錢還是到自己手上比較安心。」她認真說。
「好叭。」
隔牆上的綠蘿郁郁蔥蔥，擋住了卡座之間的視線，劃分出一片舒適區域。
剛坐下的小女孩大約才小學五六年級的模樣，拿著菜單，目光躲躲閃閃地往對面瞅，可惜什麼都看不到。座位之間的距離也足夠遠，什麼都聽不到。
她托著下巴，心不在焉地望著菜單上精致的蛋糕。
現在的小孩真夠成熟的。哲奈心道。
「如果暫時無法決定的話，我可以等會兒再來。」她倒是很有耐心。畢竟有系統在，玩家根本不需要偷聽這種操作，也就不用承擔被男主發現尷尬至極的後果。
「不用了，我要一杯巧克力芭菲。」小女孩興致缺缺地嘆了口氣，滿臉寫著失望。
哲奈走下台階，窗邊的貴公子們也正好結束了下午茶，起身離開。她很自然地停下來往邊上靠了靠，讓出過道的位置。
「歡迎下次惠顧。」
浪漫多情的金發少年朝她粲然一笑，一雙深邃的紫眸含情脈脈：「一定會的，怎麼能辜負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的期待呢？」
「……誒。」
哲奈愣了一下，這話她沒法接啊。
真的會有人主動回應服務生的固定台詞嗎？——倒不如說，對方會因此注意到她的存在，就很稀奇了。
哲奈不擅長料理，這本來是個劣勢項，店長之所以答應她在這裡做兼職，就是看中了她薄弱的存在感，不容易惹是生非。
該說，不愧是男主嗎？
哲奈惦記著系統說的那份薪酬優渥的工作，定了定神答道：「十分榮幸。」
須王環正要接一句什麼，突然身後乒乒乓乓地響了起來，像是有人猛地拉起桌布，將桌上的杯盤都扯了下來。他連忙回頭看去。
「怎麼了，光、光邦前輩？還有赤司君也？！」
剛才還活蹦亂跳的光邦歪著頭往他的肩膀上倒下來，須王環下意識地伸手，將這位小個頭的前輩接在懷裡，而另一邊，赤司也搖搖欲墜地與他擦肩而過。
「小心——」
環大驚失色，然後便聽到哎呦一聲，哲奈吃痛地吸了口冷氣，不知道是該捂住自己脆弱的小肩膀，還是該扶起赤司，以免他失去平衡直接栽到地板上去。
溫熱的腦袋壓在她頸間，淡淡的檸檬味散開來，喚起了熟悉的記憶。
似乎是赤司常用香水的味道，她不由走了神，隱約聽到他含糊地說了些什麼。
「抱歉……」
她等了許久，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壓在身上的少年，沒有動靜，似乎不省人事了。
環深吸了一口氣，俯身探查同伴的呼吸。
嬌小的少年面無血色、雙眼緊閉，嘴裡慢悠悠地飄出了魂魄……
他的手微微發抖，神情凝重：「不會是，食物中毒吧？糟了，得趕緊打120——」
「食物中毒？」
「不對啊，」環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按住腹部感受了一下，微微迷茫，「我剛才也吃了同樣的東西。」
哲奈皺眉，咖啡店的衛生工作非常仔細，食材也是精挑細選的，按理說不可能出問題。
也不像是過敏的症狀，畢竟兩個人都中了招，須王環卻沒事……
等等。
哲奈動作一僵。
她想起來了，那個蛋黃派，是麗子前輩做的啊，怎麼把這件事情忘掉了？
根據她前兩個月在咖啡店的打工經驗，目前還沒有人能夠逃出「麗子料理」的摧殘。
大意了！短短幾天沒見，居然已經升級了，以為賣相和味道沒事，結果是延遲效果嗎……
她忍不住朝「前男友」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那邊須王環同學還在手忙腳亂，哲奈按住額頭，發出一聲嘆息。
「不用叫救護車了，只要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不是食物中毒，應該只是……呃、短時間內營養過剩的，副作用？」
須王環：「？」
不明覺厲。
明明看上去只是很普通的甜點，居然還考慮到了加入營養品，這就是、庶民的智慧嗎？！
「不，」哲奈心情沉重地說，「這只不過是黑暗料理其中一個發展分支罷了。」
……
系統說，這是個好機會啊。
帶昏迷的男主回家就近照顧，收割好感度，離重新捕獲男主的心就不遠了！
哲奈卻徑直把人往沙發上一推，費解：「讓須王君的車送他一程不就行了？難道還要讓我把一個大男人背回家？怎麼可能做得到……」
想像得很美好，但臨走時，須王環卻露出了為難的表情：「麻煩了，要是把這幅模樣的赤司送回家，就算是我，可能也很難離開了。」
赤司他爸這麼嚴格的嗎？
哲奈微微震撼：「難道他家的長輩會以為你帶他去了什麼風流場所，結果因為力不從心而昏倒了？」
「……那倒不是。」
現在可不是說笑的時候，環顧不上吐槽她的說辭，搖了搖頭，誠懇地說：「據我所知，身為赤司家的繼承人，必須時刻保持應有的儀容風度，在公共場所失去意識這種事情……太有失顏面了。」
他說到這裡，微微不忍地偏開頭，小聲嘀咕了一句：「日本人可真是嚴格。」
哲奈深有同感：「君子所見略同。」
失去意識的不只赤司一人，須王環帶著埴之塚光邦走了，特意給她留了聯系方式，叮囑道：「若是出了什麼麻煩，可以來找我。在此之前——如果事情沒有到最壞的地步的話，我並不想動用家裡的力量，所以，就拜托你們了！」
「……好的。」
哲奈看了一眼名片，迅速收起。
進展比她預計的順利得多，聯系方式都拿到了，錢還會遙遠嗎？
為了不影響其他客人用餐——主要也是為了不引起恐慌——赤司暫時被他們安置到了員工休息室的沙發上。
罪魁禍首麗子十分歉疚，自告奮勇要來照顧客人。
但她才將打濕的毛巾碰到赤司的臉，他就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微微躲開。
「就算睡著了，也潛意識地抗拒陌生人的接近嗎……」麗子沉思著往回看，哲奈早有准備，立刻退後一步，躲到了男同事的身後。
臨到晚餐時間，店內的工作愈發忙碌，騰不出手來，大家商量了一會兒，覺得還是不能把客人放在這裡自生自滅。
麗子嘆了口氣，收回毛巾站起來，又想起什麼，在人群中尋找哲奈的身影，當機立斷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
「對了，你不是和赤司先生是同學嗎？不如——」
「不如——」哲奈彎腰，從赤司胸前的口袋拿出了手機，正色道，「我們看看能不能找他的朋友來幫忙。」
「……啊，也對。」麗子愣了愣說，「不過，開機密碼你知道嗎？」
當然，哲奈心道，熟練地輸入了一串數字，成功解鎖：「是赤司君母親的忌日。」
麗子：「……」
氣氛好像嚴肅了起來，突然間就不知道怎麼接話了！
「話說回來，」她干笑了一聲，「小哲你連這種事情都知道，果然是很熟悉的人吧？」
眼看著麗子前輩臉上逐漸流露出八卦的疑問，哲奈的動作頓了頓，將編輯好的短信挑了一個聯系人發出去，很快就收到了回復。
她看完信息，然後把手機輕輕地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高中的時候，我當過一段時間的男子籃球部經理。」哲奈謹慎地挑了一段青峰場所的劇情作為解釋。
「那時候正選隊員考慮吸納新成員，教練也希望赤司君能夠接受，做過一段時間的情報調查……可惜，赤司君最後並沒有接受，並且以學生會事務繁忙的理由退出了籃球部。」
提到籃球部，麗子的眼神明顯亮了起來，聽到最後也微微唏噓：「原來是這樣啊……聽你這麼說，應該是個很有潛力的選手吧。」
「是很優秀。」哲奈糾正了她保守的說法，「赤司君不管做什麼事都會力爭第一，絕對不會有失誤。」
麗子聽得怔了怔，慢慢地點頭。
「聽你這麼一說，我突然心動了。」
「咦？」
麗子隨意地笑了笑，露出向往的表情：「那可是被帝光教練認可的優秀選手啊，好想把他的衣服扒下來看一看——」
哲奈：「？！」
這是什麼虎狼之詞！難道之前是我看錯你了嗎，麗子前輩？
「你別看我這樣，小哲，其實啊，我也是一個——」籃球隊的教練。
麗子的話還沒說完，休息室的門突然開了。
門外的少年不知道聽到了多少，神情復雜地看著兩人，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
哲奈：「……啊。」
【綠間真太郎（S），好感度：0（前男友這種生物，死活有什麼關系呢）——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好感度-5】
【綠間真太郎（S），好感度：-5（膚淺、可怕的女人！）——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系統嗷地一聲慘叫：我看得太入迷了，忘記播報了！
哲奈：「……」
要你有何用！
綠間皺眉，露出了微微厭煩的表情，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收到這種消息的時候，肯定沒什麼好事。」
她也想知道，為什麼每次看到綠間君都沒有好事？
對剛發表了可怕言論的麗子，綠間保持了十足的警惕，連帶著對哲奈的目光裡也多了幾分審視的意味。
大概是把她們當做那種輕浮、不自重的女生了吧。
哲奈默默地讓開了路，綠間只掃了一眼，便不再理會她們，像是生怕被纏上似的。他快步朝赤司走去，表情凝重起來。
「食物中毒？」
麗子摸了摸鼻子，心虛地干咳。
簡單地檢查過後，綠間放下心來，將赤司扶起來，壓在肩上：「我會把人帶回去的，不管怎麼說，這段時間麻煩你們照顧了。」
「不要緊……」麗子連忙擺手，「應該的。」
她的態度令綠間愈發懷疑，余光又往赤司的衣領處轉了一圈，臉色不太好：「可否開個門？」
哲奈連忙將門把手擰開，做了一個畢恭畢敬的手勢：「綠間君，請。」
綠間把人背出了咖啡店，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
他們認識嗎？為什麼她會把短信發給自己，而不是優先考慮赤司的家人？
他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回頭看向赤司，心想，他這個身份，的確會吸引很多目的不明的女人接近……嘖，真是麻煩。
【好感度-1】
【綠間真太郎（S），好感度：-6（膚淺、可怕的女人！）——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呼，看上去是個很不好對付的人呢。」
麗子頓了頓，又說：「他好像不太喜歡我們。」
「他對男生的態度也不友善。」哲奈答道，「綠間君是個很自我、也很固執的人。」
「是、這樣嗎？」
哲奈卻沒再接話，微微出神地望著空蕩蕩的店門口，
說實話，她並不怎麼在乎綠間對自己的態度，但有一件事她很在意。
綠間剛出現的時候，那一閃而過的提示……
她應該沒有看錯吧？
哲奈抬起手，敲了敲系統：「我可以看一看剛才的消息記錄嗎？」
系統的聲音聽起來很心虛：「啊？哦，好的。」
【綠間真太郎（S），好感度：-5（膚淺、可怕的女人！）——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不是這個。」
【好感度-5】
「再往前。」
【綠間真太郎（S），好感度：0（前男友這種生物，死活有什麼關系呢）——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果然！
哲奈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大腦裡的眩暈感終於緩緩褪去。
她原本以為，一切都可以重新開始，她只要做好准備迎接（游戲裡）未來的大學生活就好了。
但現在看來，她有必要在開學之前去找找另外幾個前·攻略對像了。
然後……
扯著他們的領子問：到底是哪只眼睛覺得我們在交往過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哲奈：總覺得我們的認知發生了巨大的偏差……
第7章
赤司醒過來的時候，耳邊回蕩著嗡嗡的響聲。
嗯？
他是不是聽到了類似「失戀」的字眼？
等思維逐漸清晰，赤司才意識到那是從電視機傳來的對話，分辨了一會兒，確定那是某個自稱專家的嘉賓正在以「巨蟹座與水瓶座如何擦出火花」的主題展開滔滔不絕的演講。
……他大概知道自己在哪裡了。
大概一個多月前，綠間史無前例地忘記帶某日幸運物，疑似精神恍惚。赤司本著人文精神關懷了幾句，得到了簡短的一句「失戀」回答。
當時他還有點意外，看著冷冰冰的一個人，原來也有喜歡的女生了嗎？可惜，對方恐怕是受不了他這個脾氣，才選擇分手的吧。
赤司微微感慨地想著，再看看綠間始終冷漠的表情，心想他應該也不需要別人安慰。很慚愧，他自己也在忙著談戀愛，沒有工夫對朋友的事太上心。
看來這事對他影響還挺大的，不然也不至於現在都還念念不忘……
該說什麼呢，同病相憐嗎？
赤司撐著手肘從沙發上坐起，那邊綠間也聽到動靜朝他看過來。
「你終於醒了。」他說著，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盤上的指針：「從我接到求助短信到現在，可以推測你至少昏迷了三十五分鐘。」
「好像有點誇張。」赤司沉吟。
「我也正想問你呢，在那家咖啡店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看著好友露出了探究的表情，赤司閉目回憶。
終於，他緩緩開口：「我在路上看到一個人，她的背影很像之前的一個朋友……」
綠間一針見血：「不會是前女友吧？」
赤司看了他一眼，表情鎮定如初，但眼神似乎帶了點責怪的意思：沒必要說得這麼直接吧？
接下來的事，便順理成章。
他下意識地跟了上去，又勸說朋友臨時調整了下午茶的地點，如此費盡心思，卻還是沒有找到機會和目標對像說上幾句話。
一向無往不利的赤司征十郎君微微感到沮喪。
聽了他的描述，綠間不動聲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放下，神情高深莫測。
「因為前女友 突然神秘失蹤，你就對長得相似的女生產生了興趣？」
他忍住了吐槽：……這是哪門子的替身文學！
難道世界上所有的霸道總裁都要有一個白月光嗎？
再想到赤司日後繼承家族企業的情形，綠間的眼神都充滿了譴責的意味。
赤司哂然道：「唉，我也覺得這樣不好。但世界上應該沒有這麼巧的事情，說不定是失散多年的雙胞胎，也許會有什麼線索呢？」
綠間：「……」
他放下杯子，終於認真地說道：「赤司，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麼奇怪的小說？」
赤司：「不瞞你說，她有一本《霸道總裁的落跑小甜心》落在我那裡了。」
這個「她」是誰，赤司沒有明說，但綠間顯然也知道了。
他推了推眼鏡，心中嗤之以鼻：只有那些傻白甜的女生才會沉迷這種故事。也不知道赤司的品位怎麼突然變得如此……平凡。
像他就不一樣了。
綠間突然想起了「黑子二號」，心思難辨，忽冷忽熱，欲情故縱的花招玩得十分熟練，讓人欲罷不能。直到現在，他也沒弄明白她為什麼忽然離開自己。
但他覺得，自己一定不會再輕易上當了。
*
被兩個前攻略對像惦記的當事人，哲奈本人並沒有察覺到某些怨念。
此時她忙著找人確認自己的猜測。
黑子哲奈正在參加一個見習活動。
他們所在的咖啡店雖然一向以店面精致、服務周到為賣點，但也不會將重要的烘焙技術落下。
正好，店長認識的一家私人廚房也在開班教學，小範圍招收學徒，她就把手底下這幾個員工都一起送了過去，美名其曰，交流學習。
哲奈將圍裙系緊，仰起脖子看向面前這位授課的「師傅」。
她已經很努力了，但是在面對面的近距離下，想要清楚地看到紫原的臉可不是那麼容易辦到的事情。
不僅是她，其他人也很難。
他們這身高差，遠遠望過去，就像是一群乖巧的小學生等待大人的指示。
後面幾個男生已經忍不住悄悄議論起來：「好高啊……」
「居然不是籃球運動員嗎？」
「廚房的那道門我記得才兩米……應該很辛苦吧。」
大家交換了個目光，露出了滿臉的敬意。
到底是敬意，還是敬畏，這不好說，至少他們沒一個敢主動和面無表情的紫原打招呼的。等他走上前一步，他們下意識地、齊刷刷地後退一步。
這一來，原本站在他們之中毫不起眼的哲奈反而被留在了前面，突然鶴立雞群。
她自然不會怕紫原，只是在這樣的身高壓制下，難免也覺得壓力極大，嘆了口氣，開口道：「紫原君，請多指教。」
【紫原敦（S），好感度：0（前男友這種生物，死活有什麼關系呢）——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說實話，在紫原這裡看到這信息，哲奈反而不是很意外。
雖然這位高個子的少年不說話時臉色有些陰沉，顯得有些可怕，但接觸以後就會發現，他只不過是對美食以外的事物興致缺缺，所以打不起精神罷了。
在她看來，和紫原相處，更像是和一個「孩子」打交道——紫原的想法總是孩子式的，異常簡單直接，脾氣也是如此。他從不隱藏情緒，黑白分明，無論是喜好與厭惡都能坦然輕松地說出口。
這樣的人，說不准就把「相處得比較多、關系還不錯、挺喜歡的女性朋友」等同於「女朋友」了……不，很有可能就是這樣。
就像現在，紫原花了一點時間才意識到面前站了個人，低下頭，終於與哲奈目光交彙。
他慢悠悠地「咦」了一聲。
那雙波瀾不驚的、甚至有些壓抑的眼睛微微睜大，透露出幾分好奇。在一片沉澱的紫色虹膜中，哲奈看到了自己的縮小版投影。
「我感覺，好像……」紫原若有所思。
他的目光在哲奈臉上探索了片刻，繼續往下，最後落在臨時胸牌上，看了一會兒，念出來：「黑子……哲奈。」
「嗯，是我。」她點頭。
紫原歪了歪頭。
在游戲裡，如果是沒有重要戲份的路人NPC，他們只會把「黑子二號」和「黑子哲奈」認作兩個人，也不會將這兩個相似的名字聯系起來。
比如咖啡店的店長，就對於自家前腳剛走、後腳就到的打工妹接受得理所當然，沒有產生絲毫懷疑。
但紫原可沒有這麼弱智。
他注意到哲奈與他那位「前女友」相似的容貌，眯起眼睛：「對，就是你——我說，你認識二號嗎？」
「欸？」
哲奈眨了眨眼睛，作單純狀：「不知道紫原君說的是什麼，不過，我家裡養的柴犬也叫二號呢。」
「……那就算了。」紫原意興闌珊地回道。
就像任何人聽到這個回答都會做出的反應，僅僅是對長得相似產生了一點疑惑，還不至於發展成興趣，也懶得研究這份巧合。
他對新人們也毫不關心，瞥了一眼，就轉身走向料理台，嘟囔著：「今天要做什麼來著？」
哲奈則回到她的同伴身邊，正聽到有人感慨：「紫原君真是氣勢逼人啊。」
不，她覺得，他可能只是餓了而已。
——不僅是餓了。
紫原敦還有點心煩，連攪面糊的時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早在國中的時候，他因為身高渾然天成，被拉進了籃球部。但他一點也不喜歡打籃球，也弄不懂別的少年的熱情在哪裡。
升入高中後，出於習慣，紫原也繼續留在了籃球隊，認識了幾個天賦異稟的隊友。但很快，壓倒性的勝利就讓他失去了參加部活的欲望。
他開始頻繁翹掉訓練，溜出學校去買零食吃，然後被他們的部門經理逮了個正著。
那是個執著的小家伙，是他最無法理解，也不擅長應對的類型。
「這個分給你一半。」紫原忍痛將懷裡的美味棒撥了一半出來，分給了對方，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和她商量道，「別再跟著我了。」
「我也不會回去的。」他又補充。
「我也沒什麼辦法。」哲奈嘆了口氣，認真地跟他分析，「畢竟督促隊員准時參加訓練是我的工作職責。請紫原君不要為難我了。」
紫原抱怨：「明明是你在為難我吧。」
「不可以這麼說。」哲奈糾正，「無論是誰，我都會這麼做的，針對的事情本身，而不是紫原君。」
「……切，真會強詞奪理。」
紫原心裡有點苦惱。
他其實知道哲奈拿他沒什麼辦法，畢竟無論是從體格還是力量來看，同齡的女生都不可能違背他自己的意願強制把他拉回學校——就算是同齡的男生也做不到。
但如果哲奈持之以恆地跟著他，像個二十四小時的風紀委員一樣，他也不可能始終當她不存在。
說又說不過她，趕又趕不走，如果說動用武力嘛……
紫原自認為不是那麼暴力的人，無論如何對女人也是下不了手的。
哲奈在他旁邊排隊，買了一杯奶昔。
夏天捧著一杯冰冰涼涼的飲料，明顯比混在一身臭汗的男生群裡要舒適得多。
看到她心滿意足地咬著吸管，紫原不禁生出一絲懷疑：該不會她也是趁這個機會逃出來的吧？
兩人從甜品店裡出來，一人坐在長椅的一端，紫原默默地拆開一袋薯片，想試試蘸冰激凌吃的口感，突然聽到哲奈開口：「如果不喜歡打籃球的話，紫原君當初為什麼會申請入部呢？」
「嗯？只是順勢而已，反正很無聊……」他打了個哈欠，「不管做什麼。」
「沒有什麼喜歡做的事情嗎？」
「我嗎？」紫原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順著她的引導想了想，「唔，如果可以給自己做糕點吃的話，應該很不錯吧。」
「那就是烹飪社了。」哲奈說。
「可是，真的很無聊啊。」紫原把薯片咬得哢擦哢擦直響，慢吞吞地說，「學校的料理教室裡全是女生，整天討論著怎麼做巧克力，再怎麼送到赤仔手裡……」
哲奈聽了也不禁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說：「辛苦了。」
不，應該說是辛苦赤司君了才對。
紫原最後還是離開了籃球部。
某天，他在街上收到了某個烘焙培訓班的傳單，想起了哲奈的話，心血來潮打算嘗試一下……然後，就被一群人當成了天才供了起來。
他並不意外這個結果，就像過去的十幾年裡，他早已經習慣被人們當做天才仰望。
只不過……
紫原敦悶悶地把筷子戳進熔岩蛋糕裡，看著流出來的巧克力醬，聽著身邊學徒們的驚嘆聲，卻下意識地皺起眉頭。
那個答應了如果他能成為一個糕點師，就每次給他嘗試新品的人卻不在了。
真是可惡啊。
與此同時，哲奈望著自己手下的碎蛋殼，也不由皺眉嘆氣：「好難啊。」
身邊一片寂靜，她後知後覺地抬起頭，發現紫原不知道什麼時候停在了她身邊，看著她不太熟練地抓著攪蛋器，露出了難以苟同的表情。
「抱歉……我在努力。」哲奈正色。
紫原托腮，嘴上毫不留情：「你還真是沒什麼天分啊，確定還要留下來繼續學習嗎？」
「有點失禮呢，紫原君。」她回道，「如果總是隨隨便便放棄的話，就只能一事無成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那麼好運地擁有天賦的。」
紫原看了看時間，她的進度明顯比其他人慢很多，恐怕最後只能單獨留下來了。
鑰匙在他這裡保管，雖然他是不在意啦，但今天情況有點特別……
他想了想，決定提醒一下：「如果做不完的話，明天再來也可以的。」
「誒？沒關系的，時間還早，我可以收拾好廚房的。」
「唔，」紫原懶洋洋地說，「等會兒有幾個朋友要來找我，你不介意的話，留下來也無所謂。」
哲奈正要點頭，突然警覺。
「朋友？」
「是啊，以前籃球部裡的隊友——」他老神在在地答道。
哲奈在心裡默默地替他補充完整：赤司，青峰，綠間，可能還有灰崎……
如果能見到青峰君的話，她倒是很想留下來，確認一下他的好感度。
但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
這幫前男友會不會有一天突然發現，他們的「前女友」是同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哲奈：這也……太刺激了叭
*
PS：綠間雖然知道「二號」和赤司接觸過，但不知道赤司真正交往（他自己認定的）的人是誰，所以他們都處於相互不知情的狀態233
一周目其實有很多隱情的XD
第8章
系統在遇到它無法回答的問題時，就喜歡裝死掉線。
哲奈嘗試呼喚了幾次，就不再指望它了。
她癱著一張臉，照本宣科地把今日的課程作業做完。
紫原明明教他們做的是熔岩蛋糕，最後她從烤爐裡端出來的卻更像是巧克力餅干。渾濁的顏色，氣味濃郁，賣相……十分的慘不忍睹。
哲奈思考了兩秒鐘，想到了麗子，再想到了連赤司都扛不住的下場……她覺得，還是不要挑戰自己的胃承受能力了。
她果斷選擇了打包帶回家。
把廚房收拾干淨後，哲奈檢查了一遍，最後關了燈。
眼前一暗，視野中只剩下「安全通道」的微弱光芒。隔著一扇門，走道外面的餐廳還亮著燈，依稀傳來耳熟的交談聲。
「誒，真沒想到你會來跑到這種地方來打工——」慵懶、低沉的聲線，她是絕對不會認錯青峰的。
「不是還挺適合的嗎？」帶著一點笑意的，是赤司的聲音。
「有什麼關系嘛，反正最後峰仔不也退部了……」紫原嘟囔著，嘴裡似乎塞了小蛋糕，聲音逐漸變得含糊不清。
「籃球又不可能打一輩子。」
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哲奈隱約聽到輕微的嘆息，然後廚房外面持續了片刻的沉默。
她不免覺得遺憾。
別人苦練多年都做不到的事情，這群天賦異稟的少年可以輕而易舉地走到巔峰，然而，他們又輕而易舉地選擇了離開，實在是……
太浪費了。
但她也僅僅是惋惜了一會兒，擅自對別人的人生指手畫腳可不是她的風格。
哲奈拿起垃圾袋退出過道，關上了門，隔斷了他們的聲音，轉身步入夜色之下。
今天做的蛋糕只能算半成品，帶回家也只能當做廚余垃圾處理掉。
哲奈默默地將紙袋口卷了幾圈。走出後巷不遠，她抬頭就看見了熟悉的M記招牌，腳步一頓，順勢拐進去，點了一份套餐。
她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窗內外燈火通明，可以清楚地看到來往的行人與車流。
遠處的西餐廳終於熄了燈，很快被夜晚亮起的霓虹燈招牌淹沒在黑夜中。
哲奈試圖從昏暗的光線中分辨幾個若隱若現的身影。這並不困難，有紫原這俯視世間萬物的傲人身高，再加上另外幾人也相當醒目，她很快鎖定了位置。
他們在十字路口分開，紫原懷裡還揣著幾袋膨化食品，朝天橋走去。
一輛深藍色的瑪莎拉蒂悄聲無息地在路邊停下，又離開。最後剩下綠間一人，向另一頭的車站走去。
對於青峰來說，紫原做的那些點心根本填不了肚子。
告別了昔日隊友，他很自然而然地走進了街邊的快餐店，端著滿滿的托盤在窗邊的桌前坐下。
胡亂地解決了一大半後，青峰晃了晃只剩下冰塊的飲料杯，伸手撥拉著紙袋，後知後覺：「咦，是不是少了一杯可樂？」
下一秒，一杯冒著水汽的可樂被推到了他的手邊。
「不介意的話，請用吧。」
「誒？謝謝……啊，呃。」話說到一半，青峰的臉色逐漸發青。
等等，他不是一個人坐的嗎？
青峰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向身旁的落地窗。
燈光將自己的投影照得十分清楚，而他對面，空蕩蕩的……
「鬼哇！」
青峰慘叫一聲，倏地後跳起身，出色的反應能力和爆發力讓他有些控制不住力道，差點將一整個托盤打翻在地，氣喘吁吁、如臨大敵地瞪過去。
哲奈剛彎腰撿起塑料袋，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微微責備地說：「太失禮了吧，好歹我也是有影子的。」
「……啊。」
青峰終於反應過來了，按了按胸口，長舒一口氣：哦，原來是人啊。
「對不起啊。」青峰一邊坐下來扶正桌子，一邊道歉，悄悄打量著對方，不由一怔。
真是……存在感好低的少女啊。
淺藍色的柔軟碎發被發圈卷住，扎了兩個小揪，顯得有些俏皮。但她本人的表情卻過於平淡，甚至可以說，沒有一絲波瀾。
柔和清秀的臉被頭頂的燈照得隱約有些透明，托著臉頰的手臂纖細白皙，若是不仔細看，整個人就像是一團模糊的霧氣——沒錯，就是鏡頭對焦的時候被忽略的背景。
難怪他坐下來的時候什麼都沒有發現。
青峰心虛地想道，這應該不是自己的錯吧？
「沒事，我習慣了。」哲奈鎮定答道。
和對方不一樣，早在青峰跨入店內的第一時間，她就已經注意到了。更不用說，剛才她是看著他在自己面前坐下來的。
上一回，她也用了同樣的手段在快餐店裡捕捉到青峰大輝，已經很有經驗了。
剛才一直沒有說話，只不過是在思考而已。
為什麼？
其他人就算了，還可以當做是她經驗不足，理解偏差，由此產生了誤會。可一周目裡，青峰給她的備注始終是非常直白的「托莫大吉」，絕對不會錯的。
到底是哪個弱智會把朋友等同於女朋友的？日語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難不成她其實是活在NARUT○的世界裡，或者其實這個游戲的腳本是岸○○○？！
系統：「關於這個，我可以解釋……」
哲奈分心去回應：「你請。」
「情感是很復雜的一種東西，很難輕易用語言定義。我們游戲內部將感情數值化，在判定的時候，為了避免誤差，所以一般需要一個臨界值。」
她想了想：「比如，好感度五十以上開啟單人感情線，九十以上才能出結局這種硬性條件？」
「差不多可以這麼想。」系統解釋，「在玩家和青峰大輝互動的時候，我們實時檢測到攻略目標的感情波動，的確是『朋友』沒錯，但你也知道，好感度的備注屬於本人的認知……」
誒？
「而且，是隨時可能變動的。」系統繼續道，「也就是說，目前唯一合理的解釋就是，在玩家退出青峰路線時，他的感情發生了一定程度的波動，最後將玩家視為——」
「可以了，不用再說了。」
哲奈低頭，抬手遮住眼睛。
她確定了。
這坑爹的游戲就是來耍玩家的！
系統委委屈屈：「直男對自己的感情一無所知，直到女主跑路以後才幡然醒悟，正視自己的內心——所謂女追男隔重山，男追女隔重重重山，這分明是最常見、人民群眾用腳投票、最喜聞樂見的套路啊！」
哲奈沉默了一會兒：「你們游戲就這麼喜歡肥皂劇嗎？不如再來個帶球跑火葬場？」
系統羞澀：「啊這，我們是全年齡向的游戲噠——」
「……」
青峰哪裡知道哲奈的心情一波三折。看她確實不在意的樣子，他的肩膀也微微放松下來。
一種朦朧的熟悉感讓他心生親切，正要說什麼，又看見了剛才被哲奈推過來的可樂。
「還是不用了吧，我看你你應該沒有點其他飲料？漢堡和薯條還是要配可樂才好吃。」他一本正經地說，想把可樂遞回去。
「嗯，不要緊的。」她將吃完的包裝袋折好壓在托盤上，說，「我本來想點香草奶昔，但是售罄了，他們只能換成可樂給我了。」
「原來是這樣……」
哲奈很仔細地留意著青峰的反應。在聽到「香草奶昔」一詞時，他的神情短暫地恍惚了一會兒，大約是覺得耳熟。
但青峰是個足夠粗線條的家伙，這一點細節還不足以喚醒他的認知。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桌上，大方地將還沒動過的薯條和番茄醬擺出來。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吧？」
哲奈看了一眼，指出：「薯條放太久了，已經軟掉了。」
「……抱歉。」
在快餐店的「一面之緣」很快就結束了。哲奈走出門口，看著青峰的背影與他身邊的好感度在人行道上漸行漸遠。
在接受了她送的可樂以後，他相當草率地給她加了五點好感度，並迅速修正了備注：「是個好人！」
「……」
這家伙隨便發好人卡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一下！
哲奈陷入沉思。
如果是在現實中，只要青峰沒被撞到頭、腦子沒壞，肯定會發現的。一周目中，她明明做過一模一樣的事情。
是游戲重啟的時候模糊了這一段記憶嗎？
但為什麼又不做得徹底一點，直接消除「二號」的存在呢？
「畢竟游戲還在內測階段，我們需要不斷地調試……」系統艱難地提醒。
「……好叭。」
哲奈望天，現在剩下一個黃瀨涼太。
還要去找他嗎？
系統正在滿懷期待地等著她的決定。
——「還是算了。」
她猶豫著說道，興致缺缺：「反正肯定也和其他人差不多……」
陰差陽錯，她差一點就是拿滿CG第一個通關帝光學院的勇者了！想想都覺得悲痛，唉。
系統並沒有反對，哲奈則振作起來，邁開了腳步，剛經過一個巷口，突然聽到自動販賣機後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喲，這不是涼太麼。」
「真巧啊。」平淡的聲音回復道。
真巧啊。
她不得不停下了腳步。
……
灰崎祥吾曾經也是籃球隊的一員。不過，他比其他人離開得更早，性質也更為惡劣一些：翹課，打架，以及泡妞。
當時的教練把他勸退了。
這樣一個標准的不良少年，居然會和黃瀨涼太認識？
灰崎或許是接到了前隊友聯絡的消息，盡管他並沒有出現在紫原的面前，但可能是走到半路突然打消了念頭，畢竟，他們曾經鬧得不太愉快，灰崎也不是黏黏糊糊惦記舊情的人。
那黃瀨為什麼又會在這裡？
哲奈轉回去，找到了一個安全的位置，從販賣機靠牆的縫隙裡望過去，正撞進了一片晦暗的金色瞳孔中。
「有什麼事？」黃瀨的耳釘在路燈的光照下閃爍著，他雙手插在褲兜裡，語氣也顯得有些不耐煩。
他對面的人走近了一步，離開了陰影，面容被暴露在光線下……十分陌生。
「咦？」哲奈微微驚訝，「灰崎君整容了？」
「並沒有！」系統不情願地答道，「他只是心血來潮換了個發型，畢竟是不良嘛……」
她點點頭：「變化還挺大的，差點認不出來了呢。」
「不，你分明就是沒認出來。」
「……這不能怪我。」哲奈反駁，「戀愛游戲的男主不都是靠鮮艷的人設外形區分的麼？立繪都變了，這完全就是新角色！」
系統還要狡辯，突然哐當一聲巨響，整個巷子都安靜了。
像是重物被撞在販賣機上，內部的易拉罐嘩啦啦地滾下來，聽著就覺得疼。
哲奈也不由得退後了一步，視線被擋住了，只能聽到灰崎傲慢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不要那麼冷酷嘛，涼太，好歹也是追過同一個女孩子的情敵，這麼久沒見，不該好好聯絡一下感情嗎？」
她頓時精神一振：追過同一個女孩子？
什麼，黃瀨君居然有喜歡的人？
她趕緊戳了戳系統，系統也茫然：「我不知道啊。」
黃瀨的語調微微一變：「原來是你……」
「是啊。」灰崎坦然地點頭，特地又說了一遍，「當初，那個女孩子一直追在你身邊跑，你既然不打算答應人家，何必這麼在意呢？正好讓給我嘛。」
「你？」他輕嗤了一聲，似乎在笑，「也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在搶別人的女朋友。」
灰崎也跟著笑：「不是很有意思嗎？只要她們願意——」
黃瀨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她不願意。」
哲奈聽到一半正疑惑，系統也「咦」了一聲。
「這情節是不是有點眼熟？」
「有嗎？」
「灰崎說的，圍在黃瀨身邊的……」系統欲言又止，「玩家有一段時間確實在攻略黃瀨涼太吧？」
哲奈；「……」
對不起，她有點不習慣從別人的視角裡看自己。
「追著黃瀨跑」這種描述，聽起來好奇怪。
灰崎是A級的可攻略對像，但她對暴力行為敬謝不敏，所以並沒有將他放在考慮範圍。
哲奈托腮沉吟，終於在記憶的角落裡找到了線索。
在放棄黃瀨路線後，她偶爾還會和他遇見，兜兜轉轉又加了十幾點好感度。
然後某一天——現在想想，好像就是灰崎被勸退的那個下午，她被灰崎堵在了角落裡。
「喂，我要離開球隊了。」
「是這樣嗎……我很遺憾。」
「你那是什麼表情？」他不悅地揚起眉毛，情緒變得很不耐煩，「算了——不過，我覺得你還挺可愛的，要不跟我一起走吧？」
「誒？這也太突然了……」
哲奈很驚訝，下意識地看了看灰崎的好感度：才20點，勉強算得上能說話的關系而已。要不是有這個提醒她，還以為自己不知不覺將他攻略通關了呢。
難道她不小心打開了什麼隱藏支線？
「然後——」哲奈回憶著，閉上了眼睛，「那天我家突然停電，不小心掉線了。後來發生什麼了？」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
第9章
黃瀨涼太並不想希望回憶起灰崎提到的那些事情。他和灰崎之間，那不叫緣分，是冤家路窄才對。
第一次遇見灰崎，是剛結束體育課的時候，有人路過器材室，撞破了灰崎和他的新任小女友摟摟抱抱。更不妙的是，那個男生才是女生的男友——至少名義上是。
等黃瀨經過時，便聽到了女孩子的哭聲。
「別這樣，颯太——祥吾君！」女聲哽咽著，令人不忍，那頭卻依然打得痛快，□□的碰撞聲聽上去就驚心動魄。
大約是每個中二少年心裡都有一個騎士夢吧，黃瀨自作主張管了一回閑事，闖進去，從灰崎手裡救下了幾個被他揍得鼻青臉腫的男生。
——幾個人都打不過一個，也夠遜的。
甩開灰崎後，黃瀨抽空瞥了一眼身後，扯了扯嘴角。
灰崎後退幾步撞在牆上，漫不經心地拍了拍肩膀上的灰，眼尖地認出了他那張知名度極高的臉，驀地勾唇一笑：「喲，這不是黃瀨涼太嘛。怎麼，喜歡英雄救美？」
被綠的當事人被他的朋友們扶起來帶走了，女生在原地跺了跺腳，哭啼啼地追上去。
黃瀨注視著凌亂的器材室，微微皺眉。
「在校內鬥毆是要被處分的。」他盡可能平靜地回答對方，狀若無事地輕松一笑，低下頭理了理自己的袖子。
「初次見面，我奉勸你還是少管閑事為好。」灰崎跟沒聽到似的，慢悠悠地站直身體，抹去嘴角被咬破的血跡。
就剛才那兩招看來，就算他打得過黃瀨，也要付出很大代價，這種不討好的事情他可不想做，但口頭上給對方添堵還是辦得到的：「我說，大英雄，剛才那女人，你真以為是我欺負她嗎？」
黃瀨看著他，沒出聲。
灰崎便笑了：「如果我說，是她主動追我的，你信嗎？」
……貴圈真亂。
黃瀨嘆了口氣，說實話，要不是看灰崎下手得太狠，他並不想摻和進來的。
他對八卦也沒什麼興趣甚至懶得再給他一個眼神，轉身准備離開，又還是沒忍住，回頭丟下一句話：「但你確實是挺欠揍的。」
灰崎看著他的背影，笑著，眼神卻冷了下去。
「這種高高在上的姿態，真叫人……惡心。」
——大概就是因為這麼一個小插曲，兩人初次打交道就結上了仇。
黃瀨後來從別人口中得知了灰崎祥吾的名字。
這家伙在學校裡風評不算太好，性格足夠惡劣，還經常惹麻煩。不過，灰崎的運動神經確實不錯，能打能抗，他所在的籃球隊是學校最重視的精英社團之一，有赤司管著，倒不怕出什麼問題。
黃瀨並沒有特地去關注對方的信息——本來兩個人不管是性格還是行事風格都差得天南地北，也很少待在學校。更何況，一個喜歡搶別人「東西」、吊兒郎當的家伙，黃瀨實在看不上。
只是很偶然地，那一天在學校裡見到灰崎的時候，他正好和「二號」在一起。
於是，他想起來了，好幾次在校外咖啡店裡遇見的那個服務生，其實是個女孩子。
黃瀨微微變了臉色，直覺他們倆在一起不是什麼好事。
「……啊。」哲奈發出了個單音，「可是？」
「什麼『啊』不『啊』的，需要我再說一次嗎？」灰崎臉上笑容肆意，侵略性十足。
「——就是說，我看上你了，二號。」
哲奈：！？
……滋滋。
隨著玩家猝不及防的掉線，系統的信號也同時消失了。此時被留在游戲裡這具軀體裡的，只剩下系統剛剛來得及開啟的「應急」程序。
可惜，那不是什麼高級的人工智能，沒有生命也沒有思想，僅僅只能通過收集到的數據模擬玩家的常見反應，以及最簡單的對話。
「灰崎君的意思是，喜歡我嗎？」
少女仰起脖頸時，眼眸裡的光卻突然消失了，像是蒙上了一層陰影，眼神和表情都變得空洞、呆板起來。
但灰崎頭腦正處於過度興奮的狀態，錯過了這個細節。
他俯身向少女湊近，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慢慢地，唇角揚了起來：「我對你麼，是挺感興趣的，這張臉……也不錯。我記得隊裡那幾個人和你都——」
「黑子二號」平靜地看著他，毫無反應，似乎對於這種過於親近的動作並不在意，睫毛都不眨一下。
「灰崎君——」
她的聲音也沒有一絲起伏。
若是哲奈本人在這裡，她多少該是有一些疑惑的，甚至感到困擾的，但弱智的應急程序沒辦法做到這麼細節。
它正在絞盡腦汁、使出渾身解數不讓其他NPC察覺異常狀況，突然一記拳風揮來，與少女的發梢擦過，狠狠地撞到了灰崎的臉上。
砰！
他一時不察，被慣性衝擊得連連後退，整個人都懵了。
誰又破壞他的好事？灰崎的怒氣一下子就起來了，抬眼看向對面，黃瀨正皺著眉頭將「二號」拉到身後，然後警惕地看著自己。
「又是你。」
灰崎用手背碰了碰火辣辣的臉頰，便滿不在乎地放下了，鼻子裡哼出一聲冷笑：「不會吧，涼太？你非要每次都和我作對嗎？」
「這回不是多管閑事，灰崎。」黃瀨也笑了，但笑意並未抵達眼神深處，更顯出幾分冷意，「可別想拿什麼借口糊弄我，她不可能喜歡你的。」
要說和二號的關系，灰崎絕對比不過他。
黃瀨有這個自信。
灰崎挑起了一邊的眉毛，面帶挑釁。
「——哦，我知道了。」他拖長了聲音，慢吞吞地說道，「最近二號整天跟在你身邊轉，我還以為你對她沒興趣呢，原來是欲擒故縱嗎？」
「並沒有……」「二號」遲緩地說，「我和黃瀨君，只是——」
真正的玩家該說什麼呢？
應急程序開始苦惱。
然而，未等它思考出一個結果，黃瀨已經握住了少女的手腕，搖搖頭示意她不用再多說：「是他主動來騷擾你的，對吧？」
應急程序思考了兩秒鐘：「是的。」
灰崎臉色一僵，更怒了：「黑子二號！」
起先以為她只是個小白兔，沒想到啊……
是他看走眼了。
「別忘了，你已經被籃球隊勸退了。」黃瀨不緊不慢地提醒他，「要是再惹出什麼事情，誰還能保你？」
灰崎的表情沉了下去。
他啐了一聲，目光往沉默的少女身上轉了個圈子，嘴唇抿了抿，似乎擠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但他沒再做什麼，轉身走了。
「黑子二號」依然站在原地巋然不動。
「嗯……你沒事吧。」黃瀨猶豫了一下，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來了，含糊地指了指，「這裡，紅了。」
她摸了摸自己臉頰，大概是灰崎沒控制好力氣留下來的印子，反正本人不在，游戲裡的虛擬軀體是不會感到疼痛的。
她松開手，睫毛垂下：「嗯。」
黃瀨望著她，訕訕的，欲言又止，神情變得復雜起來。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說：「抱歉。」
「為什麼這麼說？」二號問。
「因為……」黃瀨遲疑著，還是坦誠地說了出來，「灰崎和我有過節，他大概是知道你對我……不是，我是說我們之間認識，所以才想利用你報復我的。」
「原來如此。」少女輕聲回答，點了點頭。
這就說得過去了。只有二十點好感度的灰崎祥吾為什麼會主動向玩家提出類似「交往」的請求？不，可能都不算交往，他只是想要玩一玩罷了。
「抱歉，我雖然……但是沒有想要傷害你的意思。」黃瀨想起自己之前在學校裡遇見二號時的態度，微微歉疚。
他想，也許是自己太冷漠了。
黃瀨的確是不太想和女生靠得太近，給對方造成某種不妙的誤解。可仔細想想，二號並不是故意接近他的那種女人，在咖啡店裡的誤會也解開了——當時她的衣服不能穿了，才換上了男裝，並不是衝著自己來的。
再進一步說，就算一開始是他誤會了，這也說明，他其實對她……挺有好感的吧？
黃瀨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嚴肅，很認真，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似的：「三號……啊不是，黑子同學。」
「嗯，什麼事？」她乖巧地回應。
「我不知道他還會不會不死心，再來找你的麻煩……」黃瀨吞吞吐吐，「要不如，這段時間，你先委屈一下……當我的女朋友吧？」
誒？
應急程序茫然了。
它檢測了一遍黃瀨涼太的好感度，在一串不穩定的加加減減後，突然加了十點，升到了八十。
一個微妙的數值，已經超出了普通友情的範圍，但是，離真正確認關系應該還有一些距離。
所以，這算是什麼情況？
在它的操作下，「黑子二號」也只是茫然地張了張嘴，最後吐出一句：「只是，暫時嗎？」
少女眨了眨眼睛，表情還是淡定過頭了。
但黃瀨並沒有想那麼多，向她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如果你願意的話，也不一定只是暫時。」
超出應急範疇，它什麼反應都沒有了。
它可能是個人工弱智。
*
哲奈托腮沉思：「到底發生什麼了呢，真是好奇啊。」
系統也緩緩點頭，沉重地：「竟然連我也沒辦法預測掉線後的玩家和NPC互動行為……」
她回憶著，記得她上線回來之後，黃瀨的好感度就莫名其妙地加到了八十，還附帶了一串詭異的亂碼符號。
那時她問系統，系統也說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大概是掉線得太突然，數據保存出了bug吧。它強行解釋道。
還有，黃瀨君的態度也變得很奇怪……
哲奈繼續說，本來冷冰冰的，突然又回到了以為她是男生的時候，熱情熟絡地和她打招呼，叫人摸不著頭腦。
出於謹慎，她問：「黃瀨君，這樣沒問題嗎？」
「……啊。」黃瀨突然蔫了下來，望著她，有些沮喪的樣子，「果然還是不行嗎。」
他和人工弱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好焦急！
哐當一聲。
是黃瀨矮身躲過了灰崎的突然襲擊，後者的拳頭不太客氣地砸到了自動販賣機上，又是一陣搖搖晃晃的動靜。
他錯開幾步，角度一換，突然就看到了哲奈，訝異地挑起眉毛。
「你是……」
第10章
那一刻，黑子哲奈又看到了清晰的「前男友」備注在眼前一閃而過。
不過，現在可沒工夫去關注這個。
差點就在自己面前打起來的兩個人突然就分開了，那股一觸即發的火-藥味也消失得一干二淨，用一種奇異的眼神看著她……
好吧，她也挺尷尬的。
哲奈記得，最後一次見到灰崎的時候，他是在跟自己告白來著？——等她再上線的時候卻不見蹤影，仿佛從學校裡消失了一樣。
要拿出怎樣的態度對灰崎，她還沒想好呢……
時隔一個月，換了個發型的——跟換了一張臉似的——灰崎在看清哲奈的同時，臉色也變得古怪起來，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黃瀨。
「找你的？」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問出了口，又從對方的表情上看到了答案，然後就變成了：「……」
「晚上好。」
於是，哲奈決定順著黃瀨先前那句脫口而出的「你哪位」——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想這麼問的——說下去，一本正經地回答：「我是個路人。」
這老套的回答聽上去就很可疑，她也知道。
只是她不太習慣從來被別人忽視的自己，第一次偷聽牆角就那麼快被發現，真是失敗啊。
——她還沒做好任何准備！
「我是來買果汁的。」於是，哲奈又補上了一句，讓自己的行為看起來變得更合情合理。
「……」
灰崎慢慢地松開了半握的拳頭，朝哲奈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不怎麼友善的笑容。
「涼太你也不認識啊？看來又是你的哪個追隨者吧。」他漫不經心道，「算了，沒心情了，打架的事情，還是下次再找你好了。」
黃瀨沒什麼表情：「不是你自己冒出來擋我的路的麼？」
「可是，」灰崎的笑變得狡黠起來，「是你先動的手。」
遇到這人果然總沒好事。
黃瀨心想，回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惹上這家伙的，若說是因為第一次多管閑事，好像有點說不過去——灰崎自己都知道自己行事囂張，結過梁子的人那麼多，怎麼就盯上他了？
果然是因為……
她嗎？
也許是有外人在場，還是一個長得和「二號」有些相似的女生，灰崎也沒了找他麻煩的心情，收回手插在口袋裡，轉身走了。
哲奈在黃瀨身後歪了歪頭，看著那道陌生的背影逐漸被黑暗吞噬，又縮了回去。
「抱歉。」
「嗯？」黃瀨一怔，下意識解釋，「沒事，你並沒有打擾到我們——」
對他倆說，哲奈也許是偶然路過的陌生人，又或許是過於狂熱的粉絲，不管怎樣，在女孩子面前，他還是下意識地露出了平日裡的招牌笑容，溫和地出言安撫：「剛才嚇到你了吧，我才要說不好意思呢。」
「不是這個意思，」哲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的確是想買飲料，但是差了五十塊……」
她鄭重地從口袋裡取出零錢包，打開。
裡面只剩下一個五十元，和兩個十元的硬幣了。
自動售賣機裡最便宜的就是一百二十的橘子汽水，不是她特別偏好的口味，但這時候也顧不上講究了。
黃瀨又愣了下，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微微地笑起來。
他果然生來就適合待在聚光燈下，原本在灰崎面前的沉郁之色一掃而空，只是唇角上揚，並未有多刻意的笑容，就讓整張臉變得神采奕奕，如陽光一般絢爛。
「就當是緣分，我請你吧。」
頓了頓，黃瀨又說：「可能，也是補償。」
「誒？」
「剛才那個人，看上去很不好惹吧？他和我有點矛盾。」他盡量簡單地解釋，「要不是你出現得及時，我可能得和他打一架才能解脫——啊，不過，雖然本來和你沒什麼關系，如果他以為我們認識的話，可能對你不是什麼好事。」
「沒關系的。」哲奈不太在意。
游戲地圖這麼大，又沒考上同一個大學，她就算想偶遇灰崎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吧？同理，對方要找她就更困難了。
黃瀨也是這麼覺得的，放松下來，看向售賣機裡的飲料種類，問她想要什麼。
哲奈指了指她先前看上的橘子汽水：「這個就好，非常感謝。」
黃瀨卻猶豫了一下，用開玩笑的口吻：「雖然我很少請女生喝汽水，不過……感覺這樣有點拿不出手誒？」
「是嗎？」
「嗯，說來真不好意思，一般是別人主動請我的……」黃瀨看了她一眼，默默在心裡補充：而且都是女生。
像她這樣坦然伸手借錢的，好像還是第一次見。
不不，並不是第一次。他很快又搖了搖頭，想起二號，唇邊又浮起一絲笑意。
她當時怎麼說來著？
「不愧是黃瀨君，果然超適合當小白臉的。」
——嗚哇，真的毫不客氣。
「我會還的。」哲奈立刻說，擺出了「並不是想占便宜」的態度，「我住的地方離這裡很近。」
「對第一次見面的異性就暴露住址，這樣真的好嗎？」黃瀨嘆氣，「好歹有點身為女孩子的自覺吧。剛才也是這樣，這麼晚了，一個人走在路上還這麼大膽，如果巷子裡是不懷好意的人……你打算怎麼辦呢？」
「嗯……」哲奈沉默了一會兒，「好吧，我承認，是我的失誤。我以為不會被發現的。」
「——理直氣壯地承認了自己在偷聽嗎！」
是個奇怪的人。
黃瀨想道。
但他也發現了，多虧了這個小插曲，今晚被灰崎莫名挑釁的壞心情已經被拋在了腦後。
他不再說什麼，把飲料罐從售賣機裡拿出來，遞給了哲奈，想了想，又給自己買了一杯奶茶。
不如好事做到底，把她送回去吧？
既然不遠的話……
正這麼想著，黃瀨拿起奶茶，正欲開口：「那個，你——」
突然想起來，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他一扭頭，卻發現身後已經空無一人了。
「跑得好快！？」
而且好突然！
原來是做好了一遇到不對勁的事情就馬上跑路的准備嗎？黃瀨撓了撓臉頰，訕笑：「那我還真是杞人憂天了啊。」
*
在回家的路上，系統還有些疑惑：「剛才氣氛那麼好，難得黃瀨對視為陌生人的玩家那麼友好，怎麼不等他提出送你回家呢？」
「就是因為覺得黃瀨君會那麼做，我才趕緊開溜的。」
系統譴責地說，消極對待游戲是不對的，就算是二周目，你也不能自暴自棄、浪費時間呀！
哲奈沉吟：「我覺得不太正常。」
「誒……為什麼？」
「不是很奇怪嗎？今天晚上的事情，」哲奈頓了頓說，「剛才在M記，青峰君選了對面的位置，直到我出聲前都沒看到我，這一點和以前一樣沒什麼變化。可黃瀨君明明在和灰崎君對峙，卻一轉眼就發現了……」
她歪頭想了想，確定地說：「這很不對勁。」
無論是黃瀨，還是灰崎，雖然他們都是不可小覷的強者，但在觀察力方面，卻不是最頂尖的。
除非——
「除非，他們本來就對你很在意。」系統慢慢地說，「說起來，當時，他們的確在討論『你』的事情吧？」
「那就更麻煩了。」哲奈答道。
她惆悵地嘆了口氣。
狼狽地結束了一周目，匆匆宣布自己的失敗以後，她還沒想好怎麼用原來的身份面對那些人呢。
最尷尬的不是攻略失敗，而是明明快要成功了——甚至可能已經成功了，她卻以為自己失敗了，衝動地離開攻略對像，自己切斷了攻略進度。
然後，現在她又回來了。
「可現在都成前任了，還能怎麼搞呢……」她微微發愁地想著。
哲奈突然停下了腳步，轉了個彎，大步跨入書店。
系統好奇地看著她一路穿過以前常去的漫畫區和輕小說區，在一看就很深奧復雜的書架之間穿梭，終於挑選出了自己想要的，抱著一摞書去結賬。
系統掃描了一遍：《如何成為時間管理大師》、《白蓮花的自我修養》、《論茶藝》，以及——唯一一本輕小說，《我和竹馬和同桌和哥哥和學長的修羅場》。
「玩家真是勤奮好學啊！」它肅然起敬。
哲奈：「沒辦法，看來還是得重新學起來了。」
她隨手翻開《如何成為時間管理大師》，目錄分為三大類。
第一條：廣撒網，多撈魚。
系統點點頭，這點玩家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嘛。
第二條：放長線，釣大魚。
第三條：修羅場與火葬場的一線之隔。
？？
這跳躍得太快了吧！一下子從漁業養殖跑到了殯儀館啊？！
哲奈放下書，無意識地揉了揉被書殼戳到的指腹，又聽到系統好奇地問：「所以，玩家是打算一鼓作氣，同時拿下多個男主了嗎？」
「……不，你想多了。」
哲奈說：「據我所知，在腳踩多條船的修羅場中，渣男是會死得很慘的。」
「……」好像也是。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當渣女的，唉。事情變成這樣，我也不想的啊。」哲奈語氣有些沉重。
「不管怎麼說，在成為NBA球員之前……我都不想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領便當！」
「女籃應該是WNBA……」系統弱弱地說。
都說了不要把NBA放在未來目標裡啦！
作者有話要說：
灰黃黑……嗯，初步領會了小型修羅場的魅力（雖然當事人並沒有發覺
誒，這三個字說出來怎麼怪繞口的！
第11章
學術鑽研暫時沒什麼心得，哲奈暫時把幾本書放到了一邊，准備開學的各項事宜。
每年開學都是櫻花盛放的季節，游戲場景更是做得美輪美奐。
校門口通往教學樓的大道上，被鋪上了一層淡粉色的花瓣。哲奈依然選擇了校內寄宿，拖著行李箱，一路走到宿舍，頭發上了也沾了不少。
她拿著分到的宿舍號，在門口理了理頭發，把櫻花瓣抖落，隱約覺得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和尋常的不太一樣，令她略感焦灼。
等她抬頭去看，只看到對面樓道一閃而過的影子。
宿舍區相比教學區域要冷清許多，只有理工學院這邊因為課程繁忙，又多是埋頭泡在實驗室苦干的學霸，每天早起晚歸，還是選擇住校更節約時間。
理工學院的女生一向是稀有生物，新生們幾乎都受到了前輩們的熱烈歡迎，幫忙搬行李、噓寒問暖，交換聯系方式，十分熱鬧。
此時宿舍樓下人來人往，樓上卻沒什麼人。哲奈張望了一會兒，還是收回了視線，去尋找自己的房間。
帝光大學財大氣粗，給學生分的宿舍都是兩人間，空間寬敞，采光好，十分舒適。
當然，打掃衛生的時候也麻煩一些。
綠間一絲不苟地將玻璃窗都擦了五遍，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他舍友把水桶拿回來，跨出門一看，呵，果然在偷懶。
「高尾，你在哪裡做什麼？」
他有些不悅，聲音涼颼颼的，但他的新舍友卻是個少見的不怕他的家伙。
高尾和成在走廊上席地而坐，旁邊放著水桶，地面上的一灘水清晰可見。他抓了抓頭發，回頭，咧嘴歉然一笑：「不小心打滑了。」
綠間很懷疑，眼神不善：「走個路都會摔跤？」
「唉，偷看差點被發現，幸好我躲得快，好險。」高尾繼續說，語氣輕快極了，渾然沒有出糗的沮喪感。
綠間：「……」
他向樓下看了一眼。
醫學系的女生多一些，尤其是護理學專業的，剛入學還沒被繁重的課業壓垮，一個個精神煥發，笑容燦爛，形成一道靚麗的風景線，隔著幾層樓的距離也能看得十分清楚。
綠間又看向高尾，眼神愈發譴責：入學第一天就想泡妹，真是毫無上進心！
這種輕佻的家伙，居然是他未來幾年的舍友……
他的鄙夷太過明顯，高尾看懂了，笑嘻嘻地擺了擺手，說：「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啦，我剛才看到一個奇怪的……」
他頓了頓：「唔，確實是女孩子沒錯。」
「『奇怪的』？」
「是啊，」高尾自言自語道，「要不是我眼神好，還以為看到了幽靈呢。」
別的女生都會受到學長們的熱情招待，只有他發現的那個女孩子，獨自一人靜悄悄地穿過人群，休息了一會兒，大概打算自己把行李班上樓去吧。
要不要幫忙呢？
他托腮想了一會兒，又覺得或許會唐突，如果把人嚇跑那就太失禮了。
綠間聽了沒有太在意，催促他：「腿沒問題的話，就趕緊滾回來幫忙。」
「嗨嗨，知道啦。」
……
帝光大學背靠名門望族，各方面都名列前茅，其中以經濟、管理學最為出名，精英尖子生都是大家族的繼承人。
如果說，慕強是人的一種天性，那麼在這裡，則是被發揮到極致——他們都會追隨最優秀的人，甚至接近盲目的崇拜。
所謂在校園裡追星也不過如此了。
入學典禮上，赤司征十郎作為新生代表上台。俊俏挺拔的身姿，清越沉穩的聲音，以及那與生俱來的統率氣質，他在短短幾分鐘的發言時間，就征服了所有人。
哲奈只覺得毫不意外，這簡直就是為他量身定制的舞台嘛。
但她已經沒有親身體驗流○花園劇本的興趣，趁著無人注意，在年級主任上台講話的時候，從隊伍裡溜了出去。
翹課是大多數學生的必備技能，何況玩家是來玩游戲的，不是真的來當學生的。
哲奈仗著自己的先天優勢，開溜得正大光明，有恃無恐。
與此同時，赤司走下台階正要回到班級隊伍裡，卻下意識地往那邊看了過去。這份自信落在了他眼裡，更顯出幾分俏皮的意味。
少年的唇邊泛起淡淡的笑意。
真的很像啊，他心想。
哲奈也很快發現自己失策了。
那天被人觀察到的感覺，果然不是錯覺。
她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身旁的黑發男生，面露遲疑：「請問——」
「放心，我可不是什麼風紀委員。只是正好和你不約而同，覺得開學典禮很無聊的同道中人罷了。」高尾笑容滿面，伸出手，「初次見面，我是臨床醫學的高尾和成。」
「……高尾君你好，我是黑子哲奈，請多指教。」
【高尾和成（Ａ），好感度：5（奇怪的女人）——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說別人奇怪什麼的，你自己也很奇怪吧！
還說什麼初次見面……
哲奈確信，對方第一時間就看到了自己。那天在對面宿舍樓的肯定也是他。
世界上的小透明很多，但真的透明到她這樣的人也很罕見，可能就是這一點，引起了高尾的興趣。
擁有如此敏銳眼神的人，可能和她一樣，也喜歡觀察人類吧。
「你好啊，小哲奈。」高尾笑眯眯地說。
「……」
「好吧，黑子小姐。」高尾抬起手比了個手勢，讓步了。
他一邊走，一邊繼續解釋：「雖然我剛才就很想這麼做啦，但果然還是兩個人比較安心吧？就算被老師逮到，被懲罰的時候也不會那麼寂寞，不是嗎？」
哲奈：「這應該不是寂寞與否的問題吧？」
兩個人不是目標更明顯，更容易被抓到麼！
「唉，可惜我舍友太頑固了，我實在勸不動他。」高尾聳了聳肩，「一想到要和他在同個房間住幾年，真是頭皮發麻啊……」
「高尾君的話，肯定不要緊的。」哲奈說得果斷。
「嗯嗯，你是說我足夠自來熟嗎？」他朝她挑了挑眉毛，嘴唇的弧度也向上翹了起來。
「……或者是臉皮厚。」她接道。
「哈哈哈——」高尾聽了反而笑得更大聲了，「你真是毫不客氣呢。」
帝光的老師是最普通的NPC，沒有那麼神奇的眼睛，他們很順利地離開了禮堂。
按照原計劃，哲奈是打算去看看社團招新，走到一半，發現高尾還跟著她，並沒有道別離開的意思。
「唔，你去哪？」他還轉過頭來問她。
哲奈沒有隱瞞的意思：「籃球部。」
「咦。」高尾微微驚訝地發出一個單音，用全新的眼光打量著眼前的少女，身高還行，看起來很靈活，但骨骼還是太纖細了，肌肉也不夠發達……
「你也想加入學校的籃球隊嗎？」
她猶豫了一下：「能否加入球隊，大概與我本人的意願沒有直接關系。」
「那倒是，」他點點頭，似乎也提前做過功課，口吻熟悉，「帝光的校隊是全國大賽級別的，往年都是體育生的天下，要想從他們手中爭得一席之地，應該沒幾個人能做到吧？」
哲奈說：「總是要試試看的。」
雖然這麼說著，其實她也沒有多少把握。
高中時期，哲奈見識過青峰等人的實力，別說學生了，很多成年人在他們面前也沒有掙扎的余地，每次出征，都是勝利，並且是是絕對壓倒性的勝利。
那也是赤司的理念：有他在的地方，只能獲得第一。
她有幸沾光，在旁邊看著，能從他們身上學到一些戰術意識和技巧，但畢竟自己沒有當過球員，沒有任何實戰經驗。
要說身體素質，她也沒什麼優勢。
哲奈看向高尾，從他臉上微微奇異的笑容中察覺到了什麼：「高尾君也是嗎？」
「嗯，很巧吧，看來我們真的很有緣分啊。」他大大方方地承認，又笑著問，「是不是覺得我不像會打籃球的？」
她搖了搖頭：「不好說。」
高尾和成並不是那類身材高大的男生，早春的天氣還很涼，他套著外套，也看不出肌肉的力量。
這樣一個人，混在男生的隊伍裡，看起來並不起眼。
但哲奈並不會以貌取人。就算是赤司，她想要獲取他的注意力，也是需要做出一點努力的，可高尾……
這種觀察力如果放在球場上，應該也很有用。
沒有強大的體魄和優勢身高，當前鋒和中鋒就太勉強了，但看起來，腦子和身體足夠靈活……
應該很適合控球後衛。
當了一段時間的籃球隊經理，哲奈自然又熟練地對眼前的球員分析思考，而同一時間，高尾也在不動聲色地觀察她。
運動社團裡，女性更擅長的是技巧性，在柔術、體操這些社團發展得更好一些。在更依賴力量與體格的球類運動中，無論是難度還是觀賞性都相差太遠。
就算是帝光，也是以男子籃球隊的優秀出名，女隊一向是默默無聞的存在，就算拿下全國連冠，也沒法和男隊的風頭相提並論。
想到這裡，高尾遺憾地嘆了口氣：「真可惜啊，要是黑子同學能來當經理的話……」
哲奈卻搖了搖頭。
「比起坐在球場邊看比賽，我還是更想成為場上的一員。」
「因為……熱血嗎？」高尾望著她，下意識地問出了口。
哲奈在心裡回答，因為在游戲裡，先天不足的身體數值是可以無限提高的。
眼看著籃球部的攤位快到了，她卻停下來，指了指旁邊格鬥社放在外面的宣傳展架。
海報上是新學期某項比賽的預熱，一邊是自家的主力，另一邊則是他們最大的競爭對手，也是隔壁學校的……
「我並不認為在這裡，女生能做到的會比男生差，」她指了指海報上的大神櫻，充滿敬意地說，「她就是我的目標。」
「……哈、是嗎？」
高尾轉了轉僵硬的脖子，緩緩看向那位神色肅穆的戰鬥女神，打了個寒噤。
這倒也不必吧？！
作者有話要說：
PS：大神櫻，超高校級的格鬥家，人類最強的……沒有男女之分，就是人類最強（我確信
沒看過的話，百科裡有她高中時期和國中以前的形像對比圖（很直觀！
大概就是金剛芭比和纖細美少女的強烈衝突感XD
第12章
雖然不好意思直接說出口，但誰不喜歡纖細白皙的美少女呢？而面對可以一拳把自己按在牆上打成稀巴爛的美少女……壯士，無論是誰，也只剩下仰望的心了吧。
還好還好，她是隔壁希望之峰的人。
沐浴在大神櫻小姐深邃的凝視下，高尾捧著一顆顫抖的少男心走了。
哲奈填完申請表，聽負責招新的學姐介紹了社團概況。
雖然帝光很重視社團成績，但對於普通學生來說，社團活動只是課余時間的消遣，另外附帶部分社交性質。只有參與選拔到校隊的考核才會格外嚴格，從二隊到一隊，基本都是體育生的名額。
初次選拔在開學兩周後才開始，進入二隊後，還要再等一個月才能參與一隊的選拔，就算成為了正選，能否拿到首發的位置，也還是很難說。除非大一新生在高中時期就已經是全國級別的優秀選手，可以獲得教練的批准，破格錄入。
至於普通隊員，幾乎沒有什麼定性要求，只需要每周三次簽到即可。
看到哲奈拿著社團手冊陷入沉思，系統主動戳了戳她，展示出角色面板。
在玩家的體能數值欄中，一共有四個屬性，分別是力量，速度，耐力與靈敏度，對綜合評估的系數依次降低。
普通人的平均水准在60左右，標准運動員在100以上。而她的……
【玩家「黑子哲奈」，力量53，速度55，耐力59，靈敏度85——綜合體能評估：58（要朝著普通人的目標努力呀！）】
「除了最後一項，都不及格啊。」系統的口吻中流露出明顯的憐憫。
哲奈聽了也毫不氣餒，轉了轉手腕說：「我記得，前三項是可以通過每日訓練任務不斷疊加的。」
游戲的每日任務都是針對人物屬性的，對攻略主線並沒有直接影響，很多時候會被玩家忽略，但她不會。
完成每小時的份額會固定加0.1點力量、速度和耐力，每天上限為三個小時，靈敏度的提升則需要參加一些特殊任務。
也就是說，只要有足夠的毅力，就算她現在連普通人都不如，只要勤奮訓練，半年後也能達到「運動員」的標准。
在現實中做不到的事情，這裡可以！
在哲奈看來，這就是游戲和現實最大的區別。她看到了無限希望，身體也充滿了力量，躍躍欲試地，似乎隨時准備回宿舍換運動服了。
那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實在讓人不忍心潑冷水。
系統啞口無言，好久才說：「那可是半年啊……」
把寶貴的攻略時間浪費在枯燥的「訓練」上，真的值得嗎？
哲奈沒來得及回答，她的注意力被新來的幾個人吸引了過去。
招新的學姐認識他們，笑著打了個招呼，來的人是隔壁男籃部的後勤隊員，趁有空，打算和她們商量一下訓練場地的事情。
帝光的球館條件很好，但專業的訓練設備數量有限，只能讓兩個隊伍輪流使用。
這本來與哲奈無關，畢竟離她達到參與選拔的條件還很遠，正准備離開的時候，她聽到他們提到了熟悉的名字。
「誒，高中部的青峰君居然沒有選擇直升嗎？他去了哪裡？」
「太可惜了吧，還以為今年的主力一定是他了！」
「聽說他已經不想打籃球了……」
「不會吧？這麼好的條件，太浪費了吧！」
「我是聽高中部的教導主任說的，青峰君考上了警校呢。」
「誒誒，是真的嗎？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挺適合他的。」
「那麼厲害的人，不管在哪裡應該都是『奇跡』吧！」
……
系統問：「要去男籃部看一看情況嗎？」
哲奈想了一會兒，還是搖頭：「恐怕，他們都不在那裡了。」
如果連最有天賦的青峰都放棄了籃球，其他的人就更不可能留下了。她在西餐廳遇到紫原也在做兼職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
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她也曾經看著他們在球場上大放光彩，羨慕的同時也感到十分向往。
「沒有關系，」哲奈自言自語地安慰道，「這份理想，我會替他們繼續走下去的！」
系統：「……」
你這個不合格的體能數值到底是哪來的自信啊？！
離開熱鬧的人群後，高尾又出現了。
大概是從報名人群裡擠出來的，他的頭發還有點亂。
哲奈看了看高尾手裡捏著一張空白申請表，微微疑惑：「高尾君還在猶豫要不要報名嗎？」
「哦？這個不是給我的。」高尾揚起唇角，解釋道，「我的已經提交了，這是我幫舍友拿的。雖然他不肯說，但剛到宿舍的時候我就發現了，他的手腕有很明顯的痕跡，應該是長期練習投籃留下的……」
果然也是擅長觀察的類型。
哲奈的目光也落在高尾的手腕處，頓了頓說：「不過，你們學臨床的，應該很重視手部保養吧，也許到了大學，他就不打算再接觸籃球了呢？」
「唔，這倒是個問題。」高尾一皺眉，「也許是我自作多情了。」
噠。
他余光瞥見人影，及時停下了腳步向前望去，手上卻沒抓穩申請表，順著慣性與風飄出了指尖。
停在他們面前的少年抬手將撲在胸前的白色紙張接住，只看了一眼，抬頭時露出了溫和的笑容：「真巧。」
高尾愣了愣：「赤司……」
「如果你用不上了的話，不如給我吧？」
剛才登台的新生代表，渾身散發著王者級別的氣息，再加上那一頭醒目的紅發，他自然印像深刻。
再看哲奈，她倒是沒什麼表情，似乎因為赤司說話的對像是高尾，便無動於衷地撇開了眼睛，看著自己的腳尖。
高尾看了看她，及時回過神來，對赤司笑了笑，大方地比了個手勢：「請吧，反正也是給其他人准備的，既然是同好……這麼說，赤司同學也喜歡籃球嗎？」
赤司卻沒有馬上回答，目光轉向了他身旁的哲奈，眼神裡的好奇十分明顯，但又十分含蓄，只是微笑，並不急於下一步。
高尾懂了。
或者說，他自作主張地懂了：這位大少爺不一定喜歡籃球，喜歡的是籃球部的女生吧！
高尾嫻熟地自我介紹，順勢引出哲奈：「哦對了，這是黑子同學，我們在路上認識的。不過，當然咯，她參加的是隔壁的女籃部。」
他著重強調了「女籃」的字眼。
像她這樣外表柔弱的女生，就算參加運動類社團，大家也會先入為主地以為是球隊經理、啦啦隊之類的身份，對「籃球寶貝」嘛，年輕氣盛的隊員們總是無法拒絕的。
「女籃嗎……」赤司果然有些意外，不經意地頓了頓，並沒有評價什麼。
雖然他沒說，高尾還是很敏銳地捕捉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遺憾。
哲奈終於抬起頭，對上了赤司的眼睛。
她已經調整好心態，准備禮貌地打招呼：「初次見面，赤司君——」
被對方搶先了：「我們之前見過。」
還是那副彬彬有禮的語氣。
「……啊，好像是的。」她一怔，很快反應過來。
如果他是指咖啡店的經歷，哲奈表示十分理解，畢竟沒有人能夠忘記麗子前輩的料理的滋味。
「上次的事情，真的很不好意思。」她充滿歉意地說，「希望赤司君的身體沒事。」
赤司搖了搖頭，表示不在意。
「綠間幫我檢查過了，他說沒什麼問題，只是一時間受到了太大的衝擊而已。」
「……」
用「衝擊性」這樣的詞語來形容料理，某種層面上，麗子大概已經是超神的存在了吧？
哲奈肅然起敬。
「綠間？」高尾的重點卻不太一樣，「你們也認識？」
哲奈看過去，他口中那個頑固的舍友，原來就是綠間？
「是高中時期的隊友。」赤司莞爾答道。
「哈，我果然沒猜錯。」高尾興致起來了，「不過沒想到，赤司同學居然也會對籃球部感興趣，我還以為，你肯定是要競選學生會會長的呢。」
「這也的確在我的考慮中，借你吉言。」
高尾：「……」
不愧是帝光未來的領軍人物，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嗎？
他壓住了心中的驚嘆，再看哲奈，還是無驚無喜的樣子。
「赤司君，」哲奈開口了，一針見血，直奔主題，「在這裡繞了半天圈子，有什麼不妨直說吧？你是不是——不認路？」
赤司；「……」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是鋼鐵直女！（
高尾：學到了。
赤司：。
第13章
高尾和成認真地思索：如果這時一不小心沒忍住哈哈哈哈了，會被赤司暗鯊嗎？
赤司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裡不帶任何感情。
……啊這，還真有可能。
於是他努力憋住了。
「或許可以這麼說。」
「誒？」哲奈歪了歪頭。
而赤司的臉上卻看不出半分懊惱或是窘迫。
他正愁怎麼委婉地找借口，倒是對方主動送上了台階，也省得他瞎編的工夫了。
「與其說不認路，倒不如說，是因為第一次來，還不熟悉校園。」他不動聲色，順勢說下去，「不麻煩的話，黑子同學可以為我指路嗎？」
——只要臉皮足夠厚，不怕泡不到妹子。
高尾在旁邊看得嘆為觀止。
他本來打算回去了，突然又蠢蠢欲動，想湊熱鬧了：「赤司要去的是男籃部吧，不如我——」
不料，赤司才邁出一步又停下來，轉身將拿走的申請表給他遞了過來：「突然想到，既然本來就要走一趟，這張報名表就用不上了，還是留給綠間吧。」
高尾：「……」
他點了點頭，只是想起那位冷淡的舍友，略微地猶豫了：「雖然你們高中是一起的，但也不知道那家伙現在還會不會……」
「他會來的。」赤司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的話，笑意不減，「那就拜托高尾同學了。」
高尾對他的心思心知肚明，只是礙於明面上不好拒絕，不太情願地轉回去了。
哲奈好奇地望著他的背影，看向赤司：「如果以後是隊友的話，早點熟悉起來不是更好嗎？」
倒是把時間花在她這樣的路人身上，有點不像他的作風呢。
「不著急。」赤司搖了搖頭，「雖然我剛才說得很有把握，不過那到底是綠間自己的選擇。要說服他報名籃球部，我想還是高尾的性格更適合一些。」
哲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不再說什麼。
她剛接了日常任務，歸心似箭，一路上都在走神。赤司倒是想說點什麼，但看她一臉心不在焉的樣子，不得不打消了念頭。
直到最後，他才找到機會，拿出手機，含蓄地微笑：「加個好友吧。」
……
送走了赤司，哲奈回宿舍換了運動服，精神抖擻地再次出發。
學校裡也有健身房，場地和設備都是由學生社團管理的，剛開學的這一周事情太多，暫時還沒對外開放。哲奈卻不想浪費時間。
兩周後就是選拔，她得趕緊把體能綜合分拉到60的合格線，不然第一道體檢就會被刷下來。
校外健身房離打工的咖啡店不遠，在同一片商業中心。
哲奈堅定地拒絕了所謂「一對一私教」推銷，接著把三個小時都用在了跑步機上。從健身房離開，正好到咖啡店的營業時間。
她匆匆趕到地方，換上制服去和前一個服務生交接班。那女生把剛寫好的單子塞到她手裡，壓低聲音說：「打起精神，又是大客戶呢。」
「又？」哲奈重復了一遍。
女生揚起下巴，往外邊指了指：「看，就是他。」
金發少年獨自一人坐在鋼琴後邊的圓桌旁，頭頂上正好是一盞水晶吊燈。橙紅色的柔光自上而下打在他的臉上，投下了一片略顯憂郁的陰影。
一下子就從意氣風發的校園王子變成文藝少年了。
哲奈給他換上了檸檬水：「須王君在等人嗎？」
「嗯？哦，不是，今天就我一個人。」須王環回了神，歉意地一笑，「只是在想事情啦……誒，你……」
他沉思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突然眼睛亮了起來。
「對了，你們這家店，是不是經常會舉辦一些主題活動？」
哲奈點了點頭，依然不解。
「須王君很感興趣嗎？我們這個月底會有一次，到時候可以——」
她不適時宜地想起了上次的女僕執事主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心想可能這就是大眾口味吧。
「嗯，確實有點……」環托腮，含著笑意的眼角彎彎的。他話鋒一轉，拋出了一個誘人的提議。
「重點是，我好像有靈感了！請問黑子小姐，你需要一個高薪兼職嗎？」
誒？
系統得意：「我就說了吧！」
哲奈愣了一下，很快冷靜下來：「新學期我參加了社團，訓練時間增加，在這裡兼職的時間就減少了，這樣一來，生活費就不夠了……」
有得必有失。
她原本打算換個時薪更高的工作，但暫時還沒想好。大學生能做的兼職，無非就是發傳單，端盤子之類的，或者給熊孩子當家教。
要麼當苦力，時間長薪酬低，要麼費腦力，相對輕松一些，但她並沒有特別擅長的學科，在優等生面前恐怕沒什麼競爭力。
「雖然我很需要錢，」哲奈看向對方，認真地說，「但只怕難以勝任——」
「不用擔心，不會很難的。」須王環看她的眼神愈發明亮，笑容也更親切柔和。
同為貴公子，他與赤司的氣質完全不一樣，說話有一股浪漫的異國腔調，還帶著與生俱來的親和力，若是多一分會顯得油膩，少一分又會顯得生硬，對於女孩子來說，完美得恰到好處。
「你什麼時候下班？今晚有時間嗎，方便的話，跟我去一趟櫻蘭吧？畢竟這件事需要和孩子他媽……呃，我是說我們的財政管理，好好商量。」
……她就這樣被稀裡糊塗地帶上了豪車。
反應過來時，系統已經自動開啟了新地圖，還刷了一堆花裡胡哨的濾鏡和BGM。
走在唯美奢華的高級地毯上，望著前方金碧輝煌的殿堂，哲奈琢磨了一下，是不是該露出一點驚嘆的表情來應景。
不過，再看看帶路的須王環一副平靜、理所當然的態度，又覺得沒必要了。
「雖然同為貴族學校，但帝光講究的是務實，校園建築物的設計和裝飾，偏向日式的古典風格。」系統為她解釋，「而櫻蘭看重貴族的優雅氣質，采用洛可可藝術形式，風格華美……當然，這也是因為雙方創始人與繼任校長的喜好區別決定的。」
哲奈心不在焉地聽了一半，環已經上前一步，推開了教室的大門，情緒高昂地請了清了清嗓子。
「孩子們，我回來啦！」
……聽上去怪怪的。
哲奈很快又聽到一聲嗤笑：「終於在外面風流快活夠了嗎？」
她的目光轉過去，差點被一片金閃閃的光晃花了眼，在湧動的人影之間，正好看到系統跳出來的提示框。
【鳳鏡夜（A），好感度：0（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常陸院光……】
後面還彈出一大串，想不到人還挺多，哲奈趕緊點了縮略，這才看清了他們的臉。
是戀愛游戲裡最不缺的，年輕的，帥哥們。
沉穩冷淡的眼鏡少年，清爽健氣的雙胞胎，高大沉默的「騎士」……上次在咖啡店裡的「正太」也在，抱著玩具熊笑眯眯地朝她揮手。
她茫然地收回了視線，只見須王環做了一個優雅的「請」的手勢，笑容更是明媚得令人發指：「歡迎來到公關部。」
聽完他的介紹，哲奈對這個地圖的主題有了大致的了解。
須王環小時候在法國長大，又擁有遺傳自母親的一半的血脈天賦，天生浪漫多情，被須王家族接回國後，對國內較為壓抑的氛圍不太滿意。
於是，他創建了這個為「美麗的少女」而生的公關部。力求為每一個女孩子打造公主一般的服務待遇，讓她們享受開心的每一天。
對此，系統給出的評價是：有錢人花樣真多。
哲奈也深有同感，但同時，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花樣是很招女孩子喜歡的。
在日本的傳統裡，大男主主義根深蒂固，尋常人家庭是這樣，在世襲的貴族、財團豪門之中就更嚴重了。消費女色自古以來就有，而消費男色……近年來女性消費者地位提高，逆後宮向、女性向的作品湧現出來，才讓大家逐漸地認識到這一點。
在一群最重視顏面的貴族青少年中，堂而皇之創辦「公關部」這樣的社團，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至於現在的問題……
這就是她被請來的原因。
高中部的三年，須王環殿下的公關部大受歡迎。但漸漸地，他感覺到了困惑和異樣，經過一個假期的思索，他說：「我覺得我們少了點什麼。」
光邦少年捧著臉，洗耳恭聽：「是什麼呢？」
環搖了搖頭，不太確定。
看著他心思重重的樣子，其他人都不太理解。
「難道你家裡人覺得有失尊嚴？」鳳鏡夜皺眉。
「需要跟上時代的腳步，發展新的服務類型？」雙胞胎之一托腮。
須王環還是搖頭。
「不對，我覺得問題在於……如果我的思路是正確的的，這三年來，我們當中至少有一個人應該談到女朋友吧？」
眾人一愣。
只見環殿下沉重地抹了把臉，作拭淚狀：「可是沒有！公關部表面上看上去很受歡迎，但這都是虛假的熱度！三年過去了，我們六個人還是沒有一個脫單的，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
哲奈聽了也同樣茫然：「所以呢？」
環說：「我反思了一下，男生和女生之間的差異性還是很大的，也許是我在國外待得太久，對國內的女孩子了解得還不夠深徹……」
「啊？」
「不過，最了解女人的肯定還是女人。」他突然抬起頭，一本正經地說道，「所以，我從東京都最受歡迎的咖啡店得到了啟發——咖啡店以女性顧客為主，但除了美少年以外，依然招收了不少女性員工。所以我想，可能是我的想法太狹隘了。」
哲奈：「該不會是……」
「那天，我跟赤司君訴說了煩惱，他也給了我一個提議。」須王環繼續說，「他說，可以試試反串。」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赤司當時是在想二號的事情，順口說了（。
PS：
還是提前說一下，另外兩個學校基本是類似助攻的存在，不會發展實際攻略線。畢竟她不是那麼花心的人XD
第14章
反串？
哲奈望著面前的美少年們，嘗試著將他們的頭往洛麗塔洋裝裡塞進去……腦海中浮現出的畫面逐漸成型。
如果是被稱為HONEY的光邦學長的話，似乎也不是那麼違和？
……至於其他人，那還是算了。
看著須王環亮晶晶的雙眼，哲奈有些不忍地偏開頭，然後看到了鳳鏡夜。
俊美的少年將陰暗的神色全部藏在了鏡片之下，外表依然風度翩翩，堪稱和顏悅色。
兩人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神中達成共識。
「你就是……孩子他媽？」哲奈敬佩地問。
鳳：「……」
對不起，並沒有達成共識！
哲奈朝對方西裝上的銘牌一瞥，從善如流地改口：「鳳君。」
「黑子小姐。」鳳鏡夜禮貌地朝她點頭示意。
「有這樣的部長……真是辛苦你們了。」
他沒有直接回答，推了推眼鏡，給身旁的常陸院雙胞胎拋了個眼神。
常陸院兄弟的名字分別叫光和馨，比他們低一年級，並未升入大學，不過高中部離得並不遠，所以來往很方便。
僅從外表來看，很難分辨出他們之間的區別。相同的臉，一致的言行，唯一的區別大概只有……
嗯，聲優不同。
一般來說，一模一樣的雙胞胎都是女性向作品內的賣腐擔當，也是活躍氣氛的主力，哲奈看向他們，頓時覺得親切了幾分。
接受到副部長的信號，他們對視一眼，露出了包容的笑容，異口同聲道：「沒辦法，應該說我們也已經習慣了吧。」
「畢竟，殿下他——」
「一直都是個戲精嘛！」
光作西子捧心狀：「就算是穿女裝——只要和馨在一起！」
馨深情並茂：「既然姐姐可以，那妹妹也可以！」
光邦星星眼托臉：「一定會很可愛吧！」
哲奈：「……」
這麼快就進入角色，連性別都變了嗎？！
啊重點錯了，應該是——
你們果然想要女裝啊！還很期待的樣子？！
須王環的表情突然變得深邃。
他坐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高檔國王椅上，單手撐住額頭，抵住細碎的劉海，意味深長地說：「女扮男裝的同時，又有男扮女裝，這才是兩全其美啊。」
不，這個成語似乎不適合用在這裡。
啊……有錢人，真會玩。
由於公關部的幕後掌權人鳳同學並沒有發表明確的反對意見，環殿下便大刀闊斧地定下了公關部未來一年的行動方針。
美名其曰，向庶民的智慧學習。
「抱歉打斷一下，」哲奈舉手，「雖然我很佩服各位殿下女裝的勇氣，但是……不要緊嗎？我在這裡，應該不太合適吧？」
「唔？」須王環歪了歪頭。
「不管怎麼說，假扮成男生，這樣有欺騙顧客的嫌疑吧？我覺得不太好。」她繼續說。
「原來如此，你是在擔心這個啊。」環舒了口氣，露出笑容，「放心吧，所謂女扮男裝，只是一個賣點而已，在我們學校中，一定有對於異裝的同性充滿興趣的潛在客戶！」
公關部國王都這麼發話了，其他人即使心中有再多的槽點，還是忍住了，閉嘴微笑。
身為財政大臣的鳳則推了推眼睛，若有所思地補上一句：「我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說不定還會吸引一部分特殊的男性顧客……正所謂，不管黑貓白貓，能夠招攬生意的就是好招財貓。」
「……」槽點更多了！
這是什麼篡改的俗語啊？還有招財貓應該是三花貓吧！
環的笑容更加燦爛：「我就說鏡夜一定沒有意見的吧？只要有錢賺，他是絕對不會反對的。」
哲奈也點了點頭。
她覺得自己和鳳君一定很有共同語言。如果不是早就決定了要走事業線，也許她會忍不住在櫻蘭學院開攻略線呢。
……
倒不是說她異想天開，也不是野心太大。
事實上，櫻蘭學院的攻略是三個學院中最簡單的一個。
正因為在論壇裡被評價為「最簡單」，哲奈反而對這裡的事一無所知。
就拿隔壁地獄難度的希望之峰來舉例，已經有通關勇士將自己的游戲心得記錄下來，寫成了非常詳細的逃生指南，具體到每一個日常細節。她確信自己就算不小心誤入到危險地帶，也能找到辦法順利逃脫。
然而，在櫻蘭拿到全CG通關的玩家只在帖子裡寫了這麼一句話：並沒有覺得自己做了什麼，突然間就結束了，進入完美大結局……沒辦法給大家提供更多的幫助，實在是很抱歉。
她的ID同樣只有簡單的一個字：『春』。
如此簡單等同於無的「攻略」，大概也是乙女游戲發展至今，史無前例的一個了吧。
作戰會議結束後，須王環紳士地提出要送哲奈回帝光。
本來她覺得不用這麼麻煩，兩個學校之間的距離並不算遠，走幾步路就到車站，如果想鍛煉的話，還可以順道夜跑。
對方卻豎起食指搖了搖頭，十分鄭重地：「那可不行。護送女士回家，這可是騎士的使命。」
「沒有這麼誇張吧？」
她還是有點不習慣被這麼……熱情地對待，垂下眼瞼避開對方天生深情的注視。
「為了安全著想，黑子小姐還是答應比較好。」鳳鏡夜在他們身後慢悠悠地開口。
哲奈拿起手機看了看時間：「可是，現在還不算很晚。從這裡回去，一路經過的都是主干車道……」
「或許，你還沒看到這個。」
鳳隨意地敲了敲鍵盤，將筆記本電腦轉過來，是最近推特上熱議的新聞，大大的標題被加粗後呈現在圖片中央。
「震驚！一周內東京都竟有三名美少年遇害，一名少女昏迷不醒，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還是道德的淪喪？！」
……
回到宿舍的時候，哲奈已經把整個報道仔細認真地翻了一遍。
可惜事件性質太惡劣，警方口風很嚴，並沒有透露出更多的線索。網上能找到的，只有三起事件的案發地點和時間——其中有兩個人是同時被發現的。
眾所周知，記者們最喜歡深挖受害人信息，這一次的新聞報道卻對於受害者和死法的描述語焉不詳。
有點古怪。
不，更奇怪的是——
「戀愛游戲裡，居然還會有刑事案件？難道……」
哲奈托腮思索，突然眼前一亮。
「對了，我記得今天聽到社團裡的學長說，青峰君報考了警校？」
系統：「正是如此！」
然而不到一秒鐘，哲奈又平靜了：「不過我對青峰君已經沒興趣了，這種支線任務還是算了。既然是罪犯，那就交給人民公僕吧，我相信他們。」
系統：「……」
系統默默地在操作指南裡翻了翻，又說：「雖然的確是支線任務，但如果能幫助官方抓住惡劣事件的凶手，玩家是可以獲得額外獎勵的。」
哲奈心不在焉地把自己換下來的運動衫扔進洗衣機，又在自己的日程表上劃去「咖啡店」一項，在後面加上「公關部」一詞。
正好結束了咖啡店的兼職，櫻蘭公關部又承包了接送服務，等學校健身房開放後，她就不需要跨出校門了，就算校外有什麼危險，也能夠完全規避。
系統不由提高了聲音，強調道：「可以獲得十點力量哦！還有一定幾率收獲聲望值，聲望值越高，攻略人物的初始好感度也會越——」
哲奈拿出洗衣粉的動作一頓，作了個打住的手勢。
「等等，多少點？」
「十點。」系統斬釘截鐵地說。
她神色不動，心裡倒吸了口冷氣。
十點力量！
如果只完成每天的訓練任務，那至少得堅持一個月，但一個支線任務居然就能這麼簡單地……
不對，獎勵這麼高，任務一定不簡單。
哲奈沒有被輕易衝昏頭腦，微微猶豫了一下：「應該會很危險吧？」
系統：「沒錯，檢測到有百分之十的死亡可能性，請玩家一定要慎重行事。」
「只有百分之十……嗎？」她反而有些驚訝。
四個受害人裡，三個男生都死了，死亡率應該有百分之七十五吧？
「不是這麼算的。」系統只簡單地回答道。
也許涉及到劇透，哲奈沒有繼續追問，很快做出決定：「既然只有百分之十的死亡率，那就試試看吧。」
篤篤。
門外傳來了敲門聲，大概是她的舍友忘記帶鑰匙了。
哲奈將毛巾放下，走過去開了門，映入眼中的是長發少女明媚的笑容。
「我回來了！」桃井五月抱著書包走進來，一邊解釋，「我剛才去給隔壁學校的朋友送點東西，回來得有點晚，沒有打擾你睡覺吧？——不過，我給小哲帶了超好吃的點心哦，要不要嘗一嘗？」
現在的桃井對她並不熟悉，親昵的稱呼只是女生間的習慣。
但哲奈卻很了解她。
她口中的朋友，應該就是青峰。他和桃井五月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一直念同一個學校，直到青峰考去了警校。
和現實一樣，這裡的警校招生名額中，男女比例十分懸殊，無論是成績還是身體素質的要求都十分苛刻，即便年年被考生們投訴，也照樣我行我素，將性別歧視貫徹到底。
桃井有心無力，很快振作起來，決定時常帶自己的手作便當去隔壁看望竹馬。
此時，哲奈的目光下移，落在了她手中的便當盒上，詭異地一頓。
「你的朋友……吃完了嗎？」
桃井笑眯眯地搖了搖頭：「沒有哦，阿大說，要留著做夜宵。」
哲奈欲言又止，想了想，順勢轉移話題：「看起來，他們的訓練應該很刻苦吧？」
「唔，好像是因為有大一新生剛入學就失蹤了，他們學校組織了一批志願者，打算在學校附近協助搜查——」桃井回憶著，逐漸皺眉，「該不會，是網上說的那個變態殺人狂又出來了吧？」
她一愣，下意識地問道：「那個新生是，男性嗎？」
桃井五月點了點頭：「當然，他們學校基本都是男生——誒？」
哲奈仍在思索，她驚訝地睜大眼睛：「小哲的意思是，凶手的目標都是男生？那阿大不會也有危險了？」
作者有話要說：
櫻蘭幾位的女裝……指路動畫第九集 2333
全地圖開啟~
劇情是超高校級的殺人鬼改編（會有很多私設，但不用擔心，一切支線都是為主線（攻略）服務的。
第15章
手中信息太少，哲奈還不想這麼快下結論。
她只是對受害人的描述有點在意。身份、年齡都是保密的，說到受害人是誰，大家都不清楚，這種情況在刑事案件的調查中並不少見，足以見得官方的重視程度。
這時候，記者能獲得的消息完全來自於警方，報道上卻信誓旦旦地說是「美少年」……
是吸引讀者的一種噱頭，還是對凶手潛在目標人群的提醒？
以她倆的武力值，大半夜的離開學校只能給別人添亂。
哲奈沒有桃井五月那麼焦慮，給她分析：隔壁警校都是年輕力壯的成年男子，又是組隊群體活動，目標太大，凶手不可能輕易出現。
至於失蹤的學生……往好處想，也許只是剛來大城市還不熟悉環境，被騙去紅燈區玩了。
果然，十一點多的時候，桃井就收到了青峰的信息。他說和同學打道回府，正好經過帝光門口，問她要不要吃燒烤。
她松了一口氣，連忙問：「我之前做的便當呢？不是說當夜宵吃嗎？」
「……」
青峰回了一串緘默的省略號，急中生智瞎編：「哦那個啊，不小心被別人吃掉了，哈哈……」
桃井深信不疑，興高采烈地換上外套准備出門，還邀請哲奈跟她一塊去。
她婉言謝絕了：「今天去健身房了，有點累。」
哲奈想，雖然是想要盡力避開青峰大輝的支線，但為了獎勵，查案還是要查的。
為此，她把時間表重新寫了一份。
隔天下午是新生見面會，晚上有一個學院內部小型的迎新晚會。理工學院是整個學校男女比例最失衡的地方，千篇一律的表演節目也讓人覺得乏味枯燥。
趁旁邊的同學聊得開心，哲奈離開活動教室，走到室外的台階上，拿出嗡嗡震動的手機。
夜幕剛剛降臨，天邊還是淺藍色的，隱隱有星光閃爍，櫻蘭公關部的初次營業才剛剛開始。
國王殿下給她發來了他們營業前的合照。
或者說，定妝照？
戴著炫彩假發、濃妝艷抹的「異域少女」，穿著蛋糕裙撐著小陽傘，坐在歐式涼亭下享用下午茶，對著鏡頭露出優雅的笑容。
哲奈：「……」
可能，這就是直男的迷之自信？
「挺好看的。」哲奈回復說。
這話也不算違心，長相擺在那裡，底子好，又特意收斂了男性氣質，就算裝扮成女人也不會很怪異。要是不說話，只安安靜靜地坐著當一個花枝招展的木頭人，說不定還不會被看穿。
只不過……
「如果妝不要塗得那麼濃，不要那麼刻意，會更好吧？」她委婉地編輯用詞，補充道。
「是吧，我們也這麼覺得！」
常陸院兄弟不僅台詞一樣，連時間都精准到了同一秒，幾乎是卡著她的後半句發出來的。
他們又問：「很刻意嗎？」
「非常。」她誠實地回答，「化妝師是誰找的？」
另一邊，少年們默默地將目光投向鳳。
鳳鏡夜若無其事地推了推眼鏡，淡定道：「我明白黑子小姐的意思，不過我想，目前這樣的效果，會更具備娛樂性。」
須王環：「嚶……QAQ」
為了公主們的笑顏，環殿下決定忍了。
「哲奈醬！」他飽含熱淚地對著手機，「要是今天有你在的話——」
鳳伸手擋住了他的臉：「如此丟臉的後果，還是不要讓女士承擔了。」
「果然你也承認了是丟臉吧！」
哲奈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他們的回復，心想該不會是一言不合打起來了吧？
她趕緊又發了一條去轉移他們的注意力：「鳳君昨晚說的襲擊事件，我有點在意，有沒有更詳細一點的情報？」
不多時，鳳便給她打來了電話。
「如果你是擔心夜晚出行的話，我可以向你保證，」他沉穩、有條不紊地說，「不管是帝光還是櫻蘭，都有優秀的安保系統和充足的人手。而且，如果有任何意外發生，鳳家的私人警察都能在二十四小時內封鎖區域，絕不會給任何生物逃脫的機會。」
生物……
哲奈消化了一下：「我其實也不是特別——」
「另外，有可靠消息說，凶手只針對男性下手。」鳳鏡夜繼續，「還請寬心。」
她眼睛一亮。
「關於這個，可以麻煩鳳君仔細說說嗎？」
他們這些大家族掌握不少內部渠道，要是想當偵探的話，從他們這裡打聽消息，肯定要比在外頭亂跑抓瞎好多了。
鳳鏡夜大約猜出哲奈的心思，不置可否，三言兩語把知道的說了一遍。
三個被害人的死亡時間都在深夜，身體被利器貫穿，釘在牆上，鮮血飛濺，如同獻祭一般的現場。
她問：「利器是……」
「剪刀，普通的款式。」鳳答道，「受害人身上沒有多少打鬥痕跡，在結合現場血跡和其他跡像來看，恐怕是毫無還手之力。也就是說，凶手力氣很大，反應速度驚人……應該不是普通人。警視廳的檔案並沒有這個人的記錄，他是最近突然出現的。」
死者都是成年體格的男性，再加作案手法殘忍狠辣，鳳鏡夜便毫無懸念地用上了「他」來形容凶手，想來是不會出錯的。
他頓了頓，又說：「目前，他們把這個詭秘的凶手成為——超高校級的殺人鬼。」
雖然沒親眼見到作案現場，但聽他的描述就知道了，確實很駭人。
哲奈順著這個思路想了想：「若是這樣，就算是普通的警察，對上凶手也沒有勝算吧？」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
「不用擔心，」他的語氣依然顯得把握十足，「我們有甜心學長。」
埴之塚光邦？
哲奈回憶了一下游戲介紹裡正宗正太的立繪，雖然外表甜美嬌小，性格也純真無比，卻是武道名門出身，不容小覷的繼承人。
唔……
聽起來就很厲害啊。
她信了。
沒一會兒，好奇心又冒出來：「不知道甜心學長和超高校級的格鬥家大神同學比……誰更厲害呢？」
「……」
鳳鏡夜對著陽台的玻璃推了推眼鏡：「好吧，是我疏忽了。糾正一下說法，凶手也可能是『她』。」
*
既然可以確定凶手對女性沒什麼興趣，哲奈便大膽地跟著桃井五月去學校旁邊的燒烤攤吃夜宵了。
桃井還沉浸在迎新晚會的氛圍裡，臉上洋溢著笑容，興致很高。
她並沒有完全放下警惕心，買了幾瓶汽水回到桌邊，突然環視一圈。哲奈看著她掏出手機擺弄了一會兒，告訴她：「阿大和他的朋友也要過來。」
「他們昨晚找到人了嗎？」
「還沒有……」
桃井的笑容淡了些，又緊張起來，哲奈趕緊把烤好的雞腿塞進她手裡。
「放心吧，我們不會有事的。凶手看不上我們。」
她點了點頭，還是有些遲疑：「那我是不是不該叫他們過來？萬一——」
哲奈想起報道裡對「美少年」的描述，依然淡定：「我相信，青峰君和他警校的朋友，應該不符合凶手的審美吧。」
「……」
桃井五月歪頭想了想，頓時被說服了，高興起來：「那就太好了，我再去買點啤酒，小哲等我一下。」
哲奈點點頭，拆了錫紙包的烤排骨，那邊一個高大的人影循著味道晃過來，還時不時看著手機屏幕。
「誒，好像說的就是這裡……可是沒有人啊？」
她抬起頭，舉起空閑的左手：「晚上好，火神君。」
原來青峰說的同學是他啊……真是巧了。
意外之余，哲奈還是禮節周全地打了招呼，卻見火神一個激靈，連連後退幾步，瞪大眼睛，一頭深紅的頭發仿佛都豎了起來，像一只炸毛的大貓。
「嗚哇！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
這反應也在哲奈的預料之內。
她並沒有感覺被冒犯，鎮定如初：「是這樣，和你們約好的五月同學去買啤酒了，等會就回來……我是她舍友。」
「哦哦，是這樣啊。」紅發少年的臉色逐漸好轉，擠出了一點笑意。
他下意識地認為桃井來之前已經為她介紹過了，並沒有對她的稱呼感到奇怪。
哲奈問：「不過，五月的朋友……青峰君呢？」
火神也疑惑，看向身後：「誒是啊，他人呢？剛才還在的？」
剛剛還在這裡的那麼大一個人呢？
「……」
「……」
沉默半分鐘，空氣裡充滿了尷尬的氣息，火神不得不承認，他好像把同伴給弄丟了。
「晚上太黑了，我沒看見……啊不，是沒留意……」他沉重地說。
哲奈掰開一塊排骨，發出咯嘣一聲清脆的聲響，然後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我能理解，火神君。」
——「理解個屁啊！」
燒烤攤外，濃郁的夜色中傳來一聲怒吼。
黑影如同一陣旋風襲來，衝到座位旁才停下。青峰衝火神怒目而視：「我只不過是鞋帶松了停下來系而已，你是故意的吧？！」
火神聽了也不大高興。
「哈？莫名其妙說什麼，你一聲不吭就沒了蹤影，我也很奇怪好吧？」
「你找茬？」青峰臉色更黑了，眉毛跳了起來。
火神毫不示弱：「你才——」
「那個……」
哲奈夾在兩人中間，發現完全沒有自己插話的余地，放棄了。
兩個人高馬大的家伙擋在桌前，將頭頂的吊燈遮去了一大半，投在餐桌上的陰影晃晃悠悠，有些陰森。
桃井五月捧著冒水汽的啤酒回到店裡，被這凶神惡煞的場景嚇了一跳，微微呆滯。
「呀！」
一不留神，一個瓶子從她懷裡掉出來。哲奈連忙起身要接，桃井也發現了，手忙腳亂想要挽回，結果反而弄得更糟，酒瓶稀裡嘩啦往外倒。
「小心——」
那邊兩人明明還在對峙，關鍵時刻都伸出了手，一手一個，正好全部接住了。
她才松了口氣。
「沒事吧？」火神一邊問，一邊把酒瓶放回桌上。
「我都說了很多遍，要小心，嘖。」青峰微微皺眉，有些不耐煩地，但又明顯是習慣了，並沒有放在心上。
「多謝啦。」桃井衝他們笑了笑，坐下時貼近哲奈的耳朵，小聲嘀咕，「他倆好像不大對付，我昨天就發現了。」
「男生的友情可能都是這樣的吧。」哲奈也小聲回答，「多打幾次架就熟悉了。」
桃井深以為然。
青峰緊跟著也被哲奈嚇了一跳，不過有過M記的一次教訓，他很快鎮定下來。
「是你啊……原來你是五月的舍友？」桃井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僵硬地在對面坐了下來。
哲奈微微欠身：「我叫黑子哲奈。就當做是初次見面吧，很高興認識你們，青峰君，還有火神君。」
青峰還在嘀咕：「不要把我和這家伙放在一起，日語都不會說，真是丟人……」
火神齜牙：「你以為我很想和你合作嗎？要不是班導安排——」
「請不要吵了，」哲奈將他們撿起的啤酒瓶一人塞了一瓶，「既然是新同學，總是需要時間磨合的。」
兩人對視一眼，一致扭頭。
燒烤和啤酒逐漸軟化了他們的態度。
火神介紹自己是剛從國外回來的，因為體育特長，很輕易就考上了現在的專業。青峰聽了，只是撇撇嘴：「運氣而已。」
桃井眉眼彎彎：「那不是和阿大一樣嗎，這是緣分啊！」
「喂！」
一周目中，哲奈和火神相處的時間不算多，他看上去並沒有多少變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他居然放著美國的籃球高校不讀，跑回來念警校。
又是二周目的奇妙效應？
哲奈不再多想，將話題引到「超高校級的殺人鬼」。
火神已經將雞翅骨架扔滿了第五個盤子，微微皺眉沉思。
桃井五月聽了不寒而栗，雙手捂住手臂，似乎想說什麼，青峰冷靜地給她塞了一串韭菜葉，目光轉到了哲奈身上，聲音沉下來：「這個消息，我們也聽說了。」
「果然麼……」
「昨天失蹤的是和我們同屆的新生，」他接著說，神情不太輕松，「我看過照片，個子中等，身材不是很壯實，落單的時候被襲擊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
「可以看看麼？」哲奈說完又補充，「我不會外傳的。」
青峰說：「給你看看也沒什麼關系，這消息瞞不住太久，總會傳出去的……」
他掏出手機，將學院內部發的生活照翻出來，給兩人看。
照片裡是個笑容溫和的男生，樸實無華，放在人群中也是最普通的類型。
不是本地人，從橫濱的鄉下過來的途中，在東京下站後，就失去了消息，街上的攝像頭也暫時沒有發現。
青峰又說，雖然還不敢肯定，但很大的可能性是已經遇害了。
「他不熟悉路，行李也還沒有拿到學校，不太可能到處亂跑。」火神補充。
「這樣的人，怎麼會被盯上的呢？」哲奈思索著放下照片。
「或許是看他好欺負吧。」青峰聳了聳肩，「這樣的小白臉，意外得很討女人喜歡呢。」
桃井不贊同：「阿大……」
哲奈抬起了頭，不解地眨了眨眼。
青峰挪開目光，干咳一聲：「我不是胡說的啊，是導員找到了他的博客賬號……好像原來在高中交了好幾個女朋友，但因為考上了東京的大學，就把人甩了……什麼的。」
「聽上去好像渣男啊。」火神也露出了譴責的表情。
「腳踩幾條船嗎？」桃井倒吸一口冷氣。
「說不定是被甩的前女友來復仇了，可能和殺人鬼並沒有關系？」
「不，也有可能殺人鬼挑的目標就是這種類型的……」哲奈突然停了下來。
她突然覺得心口一痛，桃井並沒有注意到，托腮繼續說：「雖然總是說渣男不得好死，但如果他真的……」
系統干咳：「玩家不必擔心，所謂花心——面對帥哥，這是全世界女人都會犯的錯誤！是可以被原諒的！」
住嘴！
作者有話要說：
哲奈：並沒有！
但我是(*/ω＼*)
第16章
沉默壓抑的空氣籠罩在頭上。
哲奈緩緩吐出一口氣，說：「我覺得可以試試。」
最初是她受到了桃井五月那幾句話的啟發，產生了一個不太靠譜的念頭。然後，幾個「熱情市民」也加入進來，就此腦洞大開，一發不可收拾。
而現在，氣氛有點嚴肅。
哲奈手裡拿著一套西裝，另一只手上是假發，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嚴陣以待。
一邊是桃井五月，青峰還有火神兩人，另一邊則是櫻蘭公關部的須王環等……現在大概要稱呼他們，女裝大佬吧。
同為女生，桃井顯得非常不安：「這也太冒險了！」
哲奈安慰她：「有這麼多人在，肯定不會出事的。」
「其實也不用這麼多人，」鳳鏡夜微微一笑，「對吧，甜心學長。」
「嗯嗯！」光邦蹦蹦跳跳地轉了一圈，蓬松的蛋糕裙飛了起來，比真正的蘿莉還蘿莉，「我一定會為哲奈醬保駕護航的！」
青峰：「……啊，這。」
面對光邦穿在身上的「櫻桃」與「草莓」，他和火神兩個傳統直男都有被震撼到，還未開口就落了下風。
至於公關部內部，階級地位原本就很明顯，此時此刻，話語權自然而然被鳳鏡夜牢牢把握在手中。
他一個眼刀飛過去，竊竊私語的常陸院兄弟立刻挺胸抬頭，目不斜視。
哲奈果斷說：「我先去換衣服，請稍等。」
「試衣間在那邊。」常陸院光給她指了個方向。
教室裡安靜下來。
殺人鬼事件讓他們成為了臨時合作伙伴，不過說到底，雙方還並不熟悉，唯一的聯系是哲奈，她不在，就容易冷場。
好在，櫻蘭的各位都是經驗豐富的公關。
鳳鏡夜嫻熟地打了個響指，光和馨迅速消失，一會兒又回到桌旁，端上了茶點。
「五月醬嘗嘗看吧，很好吃的！」光邦捻起勺子上的櫻桃梗，笑吟吟地捧起來。
桃井連忙道謝，坐下來。
另外兩位直男卻明顯對下午茶不感興趣。青峰無所事事地轉了一圈，打量著他們貴族品位的高檔餐桌，嘟囔了一聲。
「好棒啊，」桃井饞了一口蛋糕，臉上浮現出幸福的紅暈，「要是我也能做出這麼美味的點心就好了。」
青峰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默默地轉開了頭。
須王環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幾人身上轉悠。
「火神同學對我們部的餐點有什麼意見嗎？」他注意到火神表情似有松動，笑著問。
「哦沒什麼，」火神擺了擺手，略一思考，「這個我應該也可以做——」
桃井立刻朝他投去驚異的表情：「真、真的？！」
「抱歉，久等了。」
皮鞋跟落在光滑的大理石磚面上，聲音清脆。
火神下意識地回頭。
就算有了腳步聲的提示，他也還沒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備，被突然出現在身後的「少年」嚇了一跳。
手中叉子一松，便從碟子上落了下去。
哲奈彎腰拾起叉子，上前一步放回到桌面上。火神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覺得柔軟的碎發貼著他的臉頰和耳朵擦過去，再看過去，對上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睛。
「火神君這樣看著我……是覺得很奇怪嗎？」她輕聲問。
哲奈將領帶結調整了一下，表情略顯困惑。
剪裁得體的白西裝是男款的，而她就算個子再高，也到底是女性的身材，肩膀不夠寬厚，腰背更是單薄纖細，不得不在裡面墊了些氣囊，才能正好將衣服撐起來。
淺藍色的假發剛好到她的脖頸，零碎的空隙間露出一截小巧的耳垂。
「不，與其說奇怪……」火神頓了頓，眼神游離，顯得不太自然。
桃井五月的眼睛也猛然亮了起來，拉住青峰的袖子：「阿大，你看！」
倒不如說，意外得合適。
哲奈的臉並不驚艷，對於女生而言的外表，缺少了些嫵媚的色彩，但清秀柔和，被短發襯得利落簡潔，更顯精神氣質。
須王環左右打量一番，對自己的眼光滿意又欣慰，總結道：「大概就是所謂的『美少年』一款吧。」
「殺人鬼的摯愛。」常陸院兄弟補充。
眾人：「……」
——「誒，完全看不出來是個女人嘛。」
在桃井期待的目光下，青峰說的話卻非常煞風景。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雙手環胸：「就是不像女人才對啊，不然一眼就被凶手認出來了。」
「那就太好了。」哲奈並沒放在心上，還有點苦惱，「但我沒有喉結……」
「只要壓低聲音說話，應該不會那麼容易露餡。」鳳鏡夜提醒道。
「那個，」火神看了看哲奈，再看向熱情提供幫助的公關部諸位，欲言又止，「這樣沒關系嗎？畢竟本來只是我們學校的私——」
「請不用客氣！」須王環握住他的手，熱情洋溢地說，「為社會懲奸除惡，是每一個公民義不容辭的職責！」
青峰：「……」
看這正義少年的樣子，是個假的貴族吧？
哲奈欠了欠身：「不管怎麼說，非常感謝各位。」
青峰沒忍住，幾乎要伸手揉亂她的頭發，胳膊抬到一半，才意識到眼前這個並不是真的男人，及時停下了：「你又感謝個什麼勁啊！」
「感謝各位能滿足我個人當偵探的小願望。」她一本正經地答道。
青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你沒有報考我們學校真是太可惜了。」
「那麼——」
鳳鏡夜不慌不忙拿出遙控筆，按下：「我們再核對一遍。」
空白的牆上立刻落下幕布，投影出幻燈片。
按照他們的計劃，哲奈提前以公關部成員的身份開始營業，但是和其他人不一樣，要徹底隱瞞真實身份。為了更快吸引凶手注意力，鳳會整理好和不同女性顧客的合照，在博客上向校內校外公開。
另一邊，甜心學長負責扮演被「小白臉」迷得暈乎乎的涉世不深小女生……
兩人偽裝成情侶出入校園，合情合理，不容易引起懷疑。而光邦少年擁有柔美嬌小的外表，凶手是絕對不會料到，這華美的蛋糕裙下，是一個強悍的人形兵器。
「這樣一來，如果凶手趁兩人落單時下手，甜心學長也能保護好黑子小姐。」鳳鏡夜總結，「只要凶手敢出現——」
光邦笑眯眯地舉起胳膊一揮：「我絕對一招之內把他放倒。」
啪啪啪！常陸院兄弟應景地鼓掌。
聽起來很完美。
大家都跟著點頭。铦之塚崇沉默地摸了摸光邦的頭發，看上去也很信任的樣子。
……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偽裝成男公關的哲奈還沒有引出凶手，反而引來了另一個麻煩。
以逛街為名，光邦大大方方牽著她往偏僻的巷子走，一臉無憂無慮的笑容，手裡還摟著醜萌的兔熊包。而哲奈為了出行方便，將營業時的西裝換成了休閑衫，外面套了一件小馬甲，已經盡力不那麼顯眼了。
但他們這個組合還是太出眾了，一路走來，回頭率驚人，陰影裡藏著許多不懷好意的笑容。
她微微皺眉，不想在達成目標前惹出意外，微微側身上前，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那些令人不快的注視。
光邦注意到這個細節，燦爛的笑容淡了不少，握緊她的手：「要不，我們——」
那張可愛的臉蛋突然蒙上了一層陰影，讓人不寒而栗。
哲奈趕緊朝他搖了搖頭，示意別衝動，一邊小聲說：「我們從這個路口轉回去吧，今天就先到這裡，『那個人』大概也不會出現了……」
光邦點了點頭。
突然，他睜大了眼睛，敏銳地察覺到有人經過身邊時，很刻意地扯了扯他的裙擺。
這或許還算是溫柔的。
下一秒，哲奈就被結實的胳膊撞過來，一個不穩向牆上栽去。身後傳來男人粗俗的調笑聲：「喂，別擋路——唷，這小妞挺可愛的啊。」
「漂亮小妞」——也就是光邦，看到少女身形不穩時，已經是臉色一變，寬大的蕾絲姬袖下，悄悄握起了拳頭。
就在這時，有人出手了。
光邦眼見地瞥見掠過眼前的金色，猛地停下了出拳的動作，假裝被人推得踉蹌著，順勢後退：「嗚哇——你們欺負人！」
不好。
哲奈輕微啊了一聲。
失去平衡之際，她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扶住什麼，在撞到牆上之前，卻被人摟住了腰，用力地拉了回去。
哲奈感覺自己一頭撞上了那人的胸膛，在慣性之下，又轉了一個圈才停下。
另一只手輕輕攬住她的肩膀，她聽著急促的呼吸聲，耳邊傳來急切地詢問：「你沒事吧？」
【好感度+5】
【黃瀨涼太（S），好感度：5（這令人熟悉的一幕是？）——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久違的系統音響起。
而哲奈抬頭，對上一雙關切的金色眼眸，呆若木雞。
怎麼是你啊？！
……不對，應該是怎麼又是你？
你想要英雄救美，旁邊不是有個「甜心」蘿莉嗎！
哲奈微微呆滯地轉向一旁，光邦把自己的臉藏在巨大的兔熊後邊，朝她擠了擠眼睛。
她：「……」
黃瀨見她沒什麼反應、臉色擦昂白，以為是受到驚嚇。他打量了一下，判斷身上並沒有傷口，這才輕輕松開了她的手，錯身讓開，然後擋在了前面。
「剛才動手的人，是誰？」
少年收起平常的燦爛笑容時，臉色冷下來，眼神隱隱生出戾氣，把幾個小流氓嚇得一哆嗦。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惹的人，他們支吾了幾句就溜了，凌亂倉促的腳步聲過後，巷子裡很快只剩下他們三人。
光邦繼續裝作柔弱的天真少女，抱著兔熊走上來，輕輕地拉了拉哲奈的袖子。
「小哲——」
他比劃著口型問，這人是誰？
哲奈扯了扯嘴角，回答：反正不是凶手。
「抱歉，剛才貿然出手，沒有嚇到你吧？」黃瀨這才轉過身來，看向哲奈時，表情又恢復了正常，微笑著伸出手，扶了她一把。
他又解釋道：「實在是因為，你和我一個朋友太像了……」
黃瀨說到一半，突然怔住，望著她的臉。
這時候，他才完全看清面前「少年」的長相，和方才在遠處看到時想像的差不多，身體過於纖弱，五官柔和、皮膚白皙細膩，眼神卻透露出一股執著、堅強的勁，不容侵犯。
仰起頭望著自己的那副表情，分明和……
和那個人是一樣的。
【好感度+2】
【好感度+5】
【黃瀨涼太（S），好感度：12（這令人熟悉的一幕是？）——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黃瀨突然遲疑起來：「三號？」
哲奈：「……」
意識到黃瀨涼太並沒有認出她是那天偶遇的「私生粉」，她突然泄了氣。
並沒是懊惱黃瀨的神來一筆、打斷了他們的計劃。
恰好相反，如果不是他像個正義的超級英雄，及時出現，趕跑了那群人，光邦為了給她出氣，一定會出手的。
那樣一來，吸引凶手的計劃就破產了。
只不過……
事情好像變得更麻煩了。
哲奈按住額頭，恍然有一種錯覺。她又回到了一周目，無意間穿上執事裝遇到了黃瀨，親眼見證他的好感度飛快增長。
又是滴一聲，但並不是好感度提示。
系統扭捏了一會兒，播報了新的通知。
【恭喜玩家「黑子哲奈」，激發被動技能「男裝大佬」。】
【技能備注：發動時，百分之百吸引可攻略角色「黃瀨涼太」。】
哲奈：「……」
黃瀨君你怎麼回事！說不是基佬，都沒人信吧？！
作者有話要說：
阿黃：我真的只是比較渴望朋友而已（
第17章
鳳鏡夜自認為計劃周密。
他不僅安排了武力值超強的埴之塚光邦貼身保護，其余人也都在不遠處，分散在各個角落，積極地尋找、排查可疑人物。
一旦發生意外，他們也做好了衝上去保護誘餌的准備。
……然後，一群人都看傻了。
眼看著一百多個私人警察就要一擁而上、把黃瀨當做凶手繩之以法，青峰等人卻臉色一變，紛紛打手勢。
鳳反應也很快，發了個信號把他們攔下。
「呼，好險——」桃井擦了把冷汗，按住砰砰跳的胸口，吁了口氣，滿腔槽點無法傾訴的同時，又充滿了疑惑。
「可是，黃瀨君怎麼會在這裡？」
她和青峰在高中時期並沒有和黃瀨打交道的機會，但都聽說過他的名字。
被稱為「全校女生的大眾情人」，同時也是「全校男生的共同情敵」的家伙……
鳳鏡夜的目光一轉，落在他們藏身處——書店的宣傳書架上。
最新一期的時尚周刊剛剛推出，女版封面是粉馬尾少女絢爛的笑容，而男版的海報上，正是黃瀨涼太。
這樣閃亮的生物，實在很難不對他眼熟。
鳳抿了抿唇角，扯出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作戰計劃中止。無關人員，撤。」
「收到！」
铦之塚崇默不作聲地走出書店，沒多會兒，拎著光邦回來了。後者還在糾結地拽著自己的雙馬尾假發，一雙星星眼泫然欲泣：「嗚嗚，這個摘不下來了！」
「小哲她——」桃井上前一步。
崇向她點點頭，簡短地說：「沒事。」
桃井仍然放心不下，微微茫然地抬起頭，求助的目光轉向身後的青峰與火神兩人。
「讓她就這樣被黃瀨帶走，沒問題嗎？」
青峰：「……」
火神：「……」
此時，兩個粗神經直男還沉浸在「長得帥的男人居然是基佬」的震撼中，無法自拔。
……
哲奈並沒有注意到光邦是什麼時候溜走的，如此貼心地給他們留出了二人空間。
而她根本沒有注意到什麼粉紅泡泡，只覺得左右為難，尷尬得不知所措。
總之，還是先解釋清楚吧。
「黃瀨君——」
哲奈說：「其實，我們之前見過的。」
黃瀨一怔，眼睛隨即亮起期待的光芒：「你真的是……」
「就在開學前，」她繼續說道，一邊從口袋裡摸出一個五十元的硬皮，鄭重其事地放到黃瀨的手上，「終於可以還給你了。」
黃瀨：「……？」
……？？
「你是，那天晚上的——」
黃瀨想起來了。
第一次讓他請客買飲料的「粉絲」，下一秒拔腿就跑，這樣特別的印像實在很難磨滅。
看著他眼裡的驚喜轉化為純粹的震驚，哲奈微微不忍，側開臉：「今天穿成這樣是有特殊原因在……」
她真的不是有意要欺騙純情小給佬的感情的。
黃瀨比了個手勢，打斷她說：「這裡偏僻，不太安全，我們先換個地方再說話。」
注意到對方是女性後，他的笑容立刻有了變化，比起先前更放松、自然的狀態，多出了一份恰到好處的矜持與禮貌，又顯得十分克制。
【好感度+1】
【好感度+2】
【黃瀨涼太（S），好感度：15（這令人熟悉的一幕是？）——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怎麼好感又加了？！
這不對勁！
「怎麼了？」黃瀨看過來，她趕緊搖搖頭。
「沒什麼，我好像看到錯覺了，還以為有朋友路過……」
這裡離帝光很近，遇到熟人的幾率很大，黃瀨聽了也沒放在心上。
哲奈嘆了口氣，跟在他身後走出巷子。
巷子她眼尖地瞥見轉角處有一個書店，正准備作為借口和黃瀨告別，就被滿目的「黃瀨涼太」鎮住了。
「……不愧是黃瀨君。」
她心情復雜地挪開目光，看向少女版的海報。黃瀨正好看過來，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拍攝搭檔身上，以為她很感興趣，莫名一頓：「如果想作為穿著參考的話，這次的主題風格可能不太適合你。」
「誒？」
哲奈本來只是為了分散注意力，這會兒聽他一說，才認真地看向少女模特的介紹。
江之島盾子——畢業於希望之峰學院高中部，少女時尚的潮流領軍人物。
散發著活力與青春氣息的少女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即便是一身黑白奇裝異服的打扮，也絲毫沒有影響到本身的美貌，V領的百褶邊被勾勒出豐滿的弧度，凹凸有致的腰臀，若隱若現的絕對領域……
女生看了都很難不受動搖。
說不上嫉妒，不過，身為同性，多少還是有些羨慕的吧。
哲奈想，她大概明白黃瀨的意思了。
——不就是在暗示她沒有胸，所以看上去才和男人毫無差別麼！
嘖，男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黃瀨干咳，笑容也微微一僵，試圖極力補救，「其實你這樣就很好了。」
哲奈正色：「這是性騷擾，黃瀨君。」
「抱歉！」
他咳得更厲害了，後退一步，卻冷不防撞上從另一個書架後面冒出來的客人。
「誒，你沒事吧？」黃瀨習慣性地伸出手去扶，卻被躲開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是我沒看路！不打擾你們了！」
那女生像是被當場抓奸似地嚇了一跳，渾身激靈地抖了抖，立刻低頭道歉，然後慌慌張張地扶起臉上的眼鏡，埋頭跑了。
黃瀨莫名其妙地看著女生逃跑的背影，第一次對自己的個人魅力產生懷疑：「怎麼這麼大反應？我看上去很嚇人嗎？」
哲奈看了看後排的書架，充滿少女氣息的粉色封面，畫的卻是貌美少年……
她了然，安慰他說：「不會有什麼影響的。世界上就是有一些人，只要看到兩個男生在一起就會很激動呢。」
黃瀨：「……」
老實說，這就是哲奈不是很想跟他一起走的原因。
總覺得跟這種渾身發光的人站在一起，自己也會被懷疑成基佬的……
黃瀨表情猶疑：「所以她是誤解我們在約會？……等等，你是不是笑了？」
哲奈十分真誠地眨了眨眼睛，說：「放心，黃瀨君，我是經過嚴格訓練的——」
呃。
對不起，說錯了，現在的她還並沒有練就出完美的撲克臉。
為了避免露餡，哲奈偏開頭，一個沒站穩，就撞上了什麼東西。比起堅硬的木質書架，相對更柔軟的……軀體。
「對不起。」
還沒來得及抬頭看清對方的模樣，哲奈已經從善如流地道歉了，心想這大概就是笑話別人的惡果吧。
然而，這一回對方卻沒有驚慌失措地躲閃，而是從容地將手中的書放下，朝她露出笑容：「好巧，黑子同學，又見面了。」
哲奈後退兩步，站穩了，定下神來。
「下午好，赤司君。」
如果是赤司的話，擁有一眼就能認出她的能力並不奇怪。
他也不是喜歡打探別人秘密的人，省了一番解釋的工夫，哲奈暗自松了口氣。
赤司不動聲色的目光在她與黃瀨之間逡巡，突然問：「沒聽錯的話，你們這是……在約會？」
「……」
好的，是我高估你了呢，赤司君。
*
「戀愛中的男人總是不理智的。」
這天，高尾突然聽到舍友無端生出的感慨，不解地朝他看過去。
綠間正端著一盆仙人掌站在窗旁，望著樓下。
「你在看誰？」他湊過去。
他們對面就是同學院的女生宿舍，樓下有人經過。高尾毫不費力地認出了哲奈和赤司，而另外一位……
他眯起眼睛看了一會兒，只覺得有些眼熟，還不太確定：「那家伙又是誰？」
「不認識。」綠間高冷地回答，沒過一會兒，又推了推眼鏡，補充說，「以前在高中部見過。」
聽他這麼說，肯定還是認識的。
高尾咧嘴笑了：「原來是高中同學啊，既然小真你不認識，應該不是籃球隊的咯？——咦，他看起來和黑子同學很熟誒，赤司也在。」
「我不太清楚他們是什麼關系。」綠間皺眉。
高尾再次看向窗外。
回到學校前，哲奈已經換回了常服，將借來的衣服放進紙袋，准備改天再還給須王環。
因為氣氛的古怪，哲奈暫時沒找到機會跟兩人解釋殺人鬼事件和他們的計劃。她的手機響了很久，郵箱裡塞滿了來自桃井等人的信息，她也還沒來得及回復。
不過，總算要結束了。
在宿舍門口停下，哲奈看向身旁的兩位護花使者，微微困惑。
這兩人背著她偷偷眼神交流什麼呢？
這一路走過來，外貌出眾的兩人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大概是因為同性相斥的道理，誰也不想在氣勢上輸給對方，只差一點就走出紅毯的陣仗了。
哲奈默不作聲地在他們之間尋找合適的距離，感謝黃瀨作為模特的優勢身高，很順利地將自己隱藏起來。
「那個——我到了。」少女垂下眼睫毛，嘴唇微微彎起，露出靦腆的笑容。「其實不用這麼麻煩的，黃瀨君，赤司君。」
「不用客氣，順路而已。」赤司溫和地說，「你先回去吧，我和這位同學有話要說。」
她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目送著哲奈的背影消失在門口，黃瀨這才瞥向赤司。
某種程度上，他們對彼此的了解是一樣的。高中三年，他們在學校裡沒有產生任何交集，但都聽說過對方的大名。
更何況，二號曾經在籃球部當過經理，當時赤司就是隊長……
黃瀨微微狐疑，不知道這位大財團的少爺找自己有什麼事？
當他對上赤司的眼神，黃瀨恍惚了一下，好像在他的臉上看到了「你最好不要和我搶未來的女朋友」……這樣的警告訊息。
隱晦又強烈，充滿了矛盾感。
這一刻，黃瀨即便沒有對黑子哲奈產生特殊的、對異性的好感，卻也下意識地皺眉。
不行，他在心裡宣布。
那可是和他前女友長得很像的……女生，就算是衝著臉，他也不會讓別人欺負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
哲奈：難道他們倆……看對眼了？！
第18章
綠間原本只是隨口一說，赤司找他下棋時，他還沒有多想，放下書就去了。
棋局才開始沒多久，綠間就發現端倪了，自己的對手有點心不在焉。
赤司的興趣愛好並不單一，除了籃球以外，他對大多數棋類都很感興趣，並且每一項都做得盡善盡美——這也是他令人覺得可怕的地方。
沒有對手的時候，赤司自己就是自己最好的對手。同樣是將棋愛好者的綠間對他的習慣還是很了解的。每步棋走出時，赤司往往已經算到了後面的幾十步，甚至更多，即便是自己左右手對弈，也照樣能自得其樂。
而現在，他居然在發呆……這可是赤司征十郎！
綠間將棋子捏在手心裡，謹慎地觀望著，不知道是不是要出聲提醒他一下。
這時，赤司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雙紅眸灼灼發亮，似乎急於傾訴什麼。
「赤司，你……」綠間遲疑。
「可能戀愛中的人都是不理智的吧。」他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綠間一震：這居然是從赤司口中發出來的感慨嗎！
他定定地看了會兒赤司，倏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問：「你沒事吧？」
「嗯，我很清醒，你也是。」赤司神態自若地答道，「你沒有幻聽。」
「……但願如此。」綠間依然狐疑地打量著他。
赤司總是這麼滴水不漏，突然來這麼一下，實在讓他難以信任。總覺得是在給他挖坑……但至於嗎？
「所以，你想說什麼。」綠間問。
赤司沉思片刻，卻不答反問：「你覺得，世界上會有兩個……」
「很相似的人？」綠間敏銳地猜到了，順勢接過後半句話。
赤司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應該說，不是指長相，而是給人的感覺——」他若有所思地說下去，「太像了。」
世界上不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錯過的人從此分道揚鑣，不會再回來。赤司原本也是這麼以為的。
說起來，他似乎也記不清「二號」具體的模樣了。他不相信自己會忘記她，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有關對方的記憶的確在一點點淡去。
赤司意識到了，有點不甘心。但還好，現在還來得及，他沒有全部忘記——在看到黑子哲奈的那一刻，他發現自己依然對很多細節一清二楚。
人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人們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些細碎的、熟悉的神態。
真的太像了……
「我很在意。」赤司又說。
綠間並不覺得赤司同學的感情問題和自己有什麼關系。他只是將棋子收起來，放回盒子裡，並不打算趁赤司走神扳回一局。這樣的棋就算贏了也沒意思。
「說說看吧。既然讓你如此在意，」綠間收拾完棋局，這才不緊不慢地看向赤司，「這個人是誰？」
赤司看了他一眼。
「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我的未婚妻。」
「……再怎麼自大也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
在綠間對赤司失去耐心的那一刻，赤司彎了彎唇角，輕聲笑了出來：「抱歉，和你開個玩笑。你總是太嚴肅了麼。」
綠間：「……」
他故作沉穩地收回手推眼鏡，冷淡地提醒道，那你最好注意點，女生可不會喜歡這種玩笑。
赤司微笑頷首，表示他明白。
就像綠間懷疑他的目的一樣，他也並不是真的來和友人探討感情問題的，非要說的話，可能只是因為……
他們有一個共同點。
都很突然地被女生甩了。
所以，他覺得，在這件事上，說不定能在綠間身上找到共鳴。
「也許只是巧合，但我有一種直覺——不僅如此。」赤司看向窗外虛無的空氣，迎著耀眼的午後陽光，很自然地微微眯起眼睛。
他很平和地敘述道：「至少也要找她問個清楚。」
「赤司。」許久，綠間開口了，高深莫測地，「你是不是因為被甩了，心理陰影有點大？我以前認識的你不是這樣的。」
「怎樣的？」赤司問。
綠間想了想，試著尋找合適的描述：「這麼……斤斤計較。也許她就是突然不喜歡你了，又懶得找理由解釋，所以就直接跑了。」
赤司看著他。
「所以，這是你為你那位前女友找的理由嗎？」
「……」
綠間的表情僵硬起來，生澀地說：「不是。」
見赤司露出微妙的哂笑，他又飛快地補充：「但至少，我不覺得她是獨一無二的。既然命中注定我們不合適，那就等待下一個邂逅……」
盡人事待天命，這是綠間真太郎一貫的守則，赤司聽了也不意外。
他仔細想了想，自己心裡惦記的那個少女是獨一無二的嗎？
……也許不是，也許是。
有些事情，他想還是要去確認了才能知道。
聽到最後，綠間似乎明白了。
「我懂了，」他給兩人的茶杯續滿，「你本來只是對和『重要的人』相似的女生抱有一定興趣，但有一天突然發現她在被別人追求，於是突然有了危機感吧？」
這話過於直接、銳利了，赤司卻不惱不怒。
「所以我才說，人總是有不理智的時候吧？」他甚至還微微笑了起來。
這份沉著的外表下，彰顯的是赤司征十郎從無動搖的自信心與掌控欲。
*
哲奈打了個噴嚏。
她正在跟铦之塚崇學習待客要用到的上茶禮儀，櫻蘭公關部還沒有開始正式營業，卻迎來了一位……特別的，客人。
常陸院兄弟們嘆了口氣，打量著沙發上的黃瀨涼太，指指點點，一本正經地交頭接耳：「屬性撞了啊。」
「等營業肯定要被搶走客人。」
「殿下又該憂郁了。」
「毫無疑問。」
哲奈好奇地看著他倆一唱一和，問：「你們說的是——」
常陸院馨好心地給她指了指須王環，提醒：「你不覺得，他們在外表上的吸引力，對女生們來說，過於重合了嗎？」
閃耀的校園王子。光板著指頭數道。
拯救少女於水深火熱之中，關鍵時刻登場的，騎士一般的守護者……
哲奈看過去，守護少女寂寞心靈的環殿下正托著下巴坐在窗邊，望著漫天大雨一臉深沉，偽裝文藝青年。
「別理他。」鳳淡定地說，「他總是忍不住想換風格，說到底就是戲癮發作了。」
「……好的。」
她又看向會客桌，黃瀨在同一時間揚起笑容，朝她晃了晃手。那張臉簡直了……不愧是雜志社的頭牌啊，光和馨繼續感嘆。
哲奈頓了頓，才說：「不一樣啊。」
兄弟倆歪頭：「哈？」
「我是說，黃瀨君和須……」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入鄉隨俗，更換了稱呼，「環殿下，他們兩個人的風格是不一樣的。」
光摩挲下巴：「是嗎？這位黃瀨同學昨天來找你的時候，不是把環殿下的顧客們迷得七葷八素嗎？」
遠處的黃瀨並不知道他們在討論自己，百無聊賴地端起紅茶抿了一口，看上去並不感興趣，很快又放下了。
光邦笑眯眯地：「涼太君要吃布丁嗎？看在哲奈醬的份上，我可以分給你一半哦。」
黃瀨深吸一口氣。
雖然那天在巷子裡看到穿著男裝的哲奈時，他早已經有所心理准備，但現實明確地擺在面前時，依然還是有些緩不過氣來。
那個嬌小的蘿莉……居然是比他還要大一屆的學長！
黃瀨默默擦去頭上的冷汗，心想還好那天沒有在他們面前失言。
「呃，Honey前輩，」他遲疑著看了看光邦懷裡的玩偶，「很喜歡這種……可愛的東西嗎？」
「嗯！」甜心少年立刻揚起燦爛的笑容，手舞足蹈地描繪起來，「我以前啊，還有一只超級可愛的兔子哦！但是上大學的時候他們跟我商量，要表現得更有男子漢氣概一些，不能整天和兔子醬抱在一起……」
黃瀨看了看他那只大熊：「……」
換成熊也沒有好多少吧！男子漢氣概到底體現在哪裡了？
他愈發確定這公關部的成員都不是普通人，又想起自己的小心思，下意識地朝哲奈望去。
她又換上了筆挺的淺色西裝，深色的領帶豎在胸前，因為坐姿的緣故，柔軟的末端垂落在大腿上，修身的材料將她的腰襯托得格外纖細。
再看那張臉，比尋常女生英氣不少，但對於男性的面孔來說，又顯得過於溫和柔軟了。男女莫辨的氣質在她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那不是一種來自異性的、令人心動的曖昧感，充滿了青春期荷爾蒙的躁動，恰好相反，外表上的吸引力太過於樸素了，寥寥無幾。
但少女的冷淡和頑強的神態，卻令黃瀨一向冷酷堅硬的心髒也微微柔軟起來。
等他回過神來時，就已經用行動和赤司宣告作對了。
光邦咬著勺子打量黃瀨，好奇又期待的眼神閃閃發光：「涼太君喜歡她什麼呢？」
黃瀨動作倏地一僵。
「別胡說，」他矢口否認，「小黑子現在做的事情太危險了，我只是看不下去，想要保護她……」
作者有話要說：
黃瀨不是看臉吃飯的人，所以一般的攻略對他沒用。
准備五號V啦，在那之前還有兩章更新w
（因為在旅游，艱難地用平板打字，時間有點晚orz但只要我還沒睡覺，就可以當作還在昨天！
第19章
「你們覺得他們很相似？」
迎著常陸院兄弟好奇的目光，哲奈卻搖了搖頭：「我並不這麼覺得。」
兩人對視一眼，托腮。
「認識的時間還不長，我或許談不上對他們很了解，只是心裡有一些感觸。」她想了想，才說，「雖說是公關部，但環殿下對女孩子是真心喜歡的吧？不論性格、長相，或是家世顯赫還是出身普通，他對每個人都會一視同仁，認真對待。他對這份工作的心意，大家都能感受到。她們喜歡環殿下，不只是因為外表或是什麼花言巧語——而是因為，是『真情傾訴』，她們被打動了。」
光突然挑了挑眉毛。
對於她這個評價，他們當然沒有異議，不過……「照你這麼說，那——」
「黃瀨君的話，應該只是營業需要吧。」哲奈平淡地答道，不知出於什麼心理，又補充了一句，「我一直覺得他是個、唔，很復雜的人，就算是我也很難看懂。」
馨隨即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懂了。」
「話又說回來，你對環殿下評價很高嘛！」光努了努嘴，又笑起來。
「唔，怎麼說呢，看上去很輕浮花心，但意外的是個認真純情的人呢。」哲奈若有所思，「付出真心，應該也會更容易收獲真心吧？」
「說不定哦？」
看到他倆突然變幻的表情，哲奈意識到了什麼，扭頭。
剛才還在窗邊裝深沉的須王環正飽含熱淚、感動地望著她：「哲奈，原來在你眼裡我的形像居然是這麼美好的嗎！——有你的鼓勵，我頓時又充滿了干勁！不介意的話，我們現在就可以來一場說走就走的——」
「請允許我鄭重地拒絕。」
「……嗚，好絕情！」
環再次淚奔。
鳳鏡夜從他們身後經過，飄來一句：「黑子小姐說的沒錯，強行改變風格並不適合你，很不倫不類。」
環聽了猶猶豫豫：「是吧？」
其他幾個人好說歹說，總算是把環勸回去好好工作了。
考慮到黃瀨在這裡守著，完成禮儀培訓後，鳳鏡夜便當機立斷以「會影響公關部業績」的理由給哲奈提前放了假。
她換回衣服，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黃瀨笑吟吟地從一群女生中起身，將塞滿懷裡的簽名照推回去：「小黑子！我送你回去——」
「如果黃瀨君一直在的話，殺人鬼應該不會出現的。」哲奈忍不住微微嘆氣。
「那才對吧。」他露出理所當然的表情，「讓手無縛雞之力的女生去當誘餌，這也太沒道理了。」
「……我這麼弱，那真是抱歉了。」
雜志封面上那張銳利、光芒四射的臉頓時垮了下來：「啊，那個，我不是這個意思……」
哲奈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將外套披上，扣上扣子。
「其實，這件事就是我主動提議的。」黃瀨似乎還想說點什麼，被她的眼神阻止了，「失蹤的是青峰君和火神君的同學，不管他私德人品如何，也是一條人命。凶手會盯上他，也會盯上學校裡其他人，到時候大家都會面臨危險……」
「……」
在正義面前，黃瀨沉默了。
哲奈則偏頭避開目光，微微赧然。
冠冕堂皇的話說了這麼多，說到底還是因為是游戲，而系統給她發布了這個任務。
要是在現實，就算她想要為民除害，也有心無力……她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別說抓凶手了，不給別人搗亂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當然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她清了清嗓子，說，「關於凶手，我已經有一個大概的猜測——」
「你是說，專門挑男性下手這個特點嗎？」
不，當然是因為——她有攻略啦。
慚愧地說，論壇上那個通關勇士的逃生指南中，也有和「超高校級的殺人鬼」相關的記錄。
有這個攻略在，哲奈還是挺有信心不會出事的。
黃瀨不知道她信心的來源，只覺得她看上去胸有成竹，渾身散發著名偵探一樣的光輝，默默嘆服。
「對了……」他走著，突然轉移話題，「今天活動結束的這麼早，不如去吃點東西吧？我請客。」
黃瀨覺得女生都會喜歡吃甜點，他推薦了一家西餐廳，離櫻蘭學院不遠，那副興衝衝的模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早有預謀。
面對這樣的好意，哲奈也很難拒絕。
「那就不客氣了——我喜歡奶昔。」她立刻表示。
很快，哲奈發現了，黃瀨帶的路有點熟悉。
這不是紫原敦做兼職的那家……西餐廳麼！
一想到黃瀨和帝光其他人並不熟悉，她又放下心來，不動聲色地試探：「這樣的地方，我還是第一次來呢。黃瀨君很熟悉嗎？」
「咳，其實我也是啦。」店裡布置得很精致，氛圍典雅恬靜，黃瀨以為她誤會自己經常帶女生來，連忙解釋，「是經紀人推薦的，他工作壓力大，就喜歡吃甜食。」
哲奈快速將菜單掃了一眼。
如她所料，這家店以西點出名，飲料基本都是和正餐搭配的酒水，並沒有她愛喝的奶昔。
服務員的笑容中帶了歉意，但很快又說：「不過，我可以去問問廚房裡，也許他們會願意……請稍等！」
服務員匆匆離去，又很快回來。
「請問，客人想要什麼口味的奶昔呢？甜度，冰度又有什麼喜好？需不需要加配料？」
他一口氣報了一串配料，哲奈聽得有些暈乎，「啊」了一聲。
有這麼復雜嗎？
「每個西點師都有自己的喜好習慣，」服務生微笑著解釋，「如果方便的話，客人可以跟我過去和本人溝通一下……」
哲奈聽到這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謹慎地問：「會不會太麻煩了？」
對方搖頭：「不會，這是紫原先生希望的。」
……她就知道！
哲奈看了看黃瀨，後者眨巴眼睛，一雙迷惑了無數女性的桃花眼微微上挑，顯然對紫原一無所知。
「去吧。」他托著下巴，笑眯眯地說，「這種高級定制服務不是很難得一見嗎？」
「那抱歉，請黃瀨君稍等片刻。」
她硬著頭皮去了廚房，也許是因為過了用餐的高峰期，店裡冷清很多。被服務生領進去的時候，只剩下幾個學徒在清理洗手台。
「嗨，在這裡——」
慵懶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哲奈又轉了回來，在桌子後面看到了紫原。
他蹲在小板凳前，正從冰箱裡取出一盒水果，慢吞吞地抬眼朝她看來，聲音也拖得長長的。
「聽說有人想喝香草奶昔？嗯……就是你嗎？」
「是的。」哲奈點頭，「不過如果不方便的話，也可以不用麻煩的。」
紫原抬手撩開過長的劉海，略顯低沉的眼睛注視著她。
「不麻煩。奶昔而已，做起來很快的。」他話鋒一轉，「不過，香草果粉沒有了，換一個口味不？」
哲奈禮貌地回答：「那還是算了吧，不勞煩紫原君了。我可以回去自己做。」
紫原又打量她幾眼，輕哼一聲。
似乎是想到她那日來見習時的水平，他顯得十分懷疑。
「紫原君？」
他回過神來，嘟囔了句什麼：「……對了，我宿舍裡有。」
「誒？」
「你也是帝光大學的吧。」紫原說，直起身將冰箱關上的同時，又往嘴裡塞了個糖球，含含糊糊地說，「這樣吧，等我下班你跟我一起回去。」
「……」
哲奈怔了一會兒，抱歉地答道：「恐怕今天不行。」
「為什麼？」他眨了眨眼睛，似乎並沒有考慮到晚上邀約一個異性同學回家意味著什麼，臉上還流露出因為好意被駁回的不快，「還是說，想喝香草奶昔只是隨便說說而已的？難道你以為我做的香草奶昔和那種快餐店裡、流水線泡出來的速食飲料一樣？」
「不是……這個是很認真的，我也並沒有輕視紫原君的手藝。」
哲奈揉了揉額頭，打算解釋一下。
「因為我今天——」
紫原的目光越過她的腦袋，看向廚房門外，懶洋洋地抬了抬眉毛。
哲奈頓時意識到了什麼，立刻轉身去看。
果然，黃瀨就站在那裡，眼裡閃爍著淚花，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這多半是今天下午從須王環那裡學來的招數。
不愧是你，黃瀨君。
只見他悲壯地抹了抹臉上並不存在的眼淚，一連控訴地望過來：
「小黑子！——太過分了，明明是在和我約會才對吧？！居然要答應和別的男人過夜！」
哲奈：「……」
對不起，並不是「約會」好嗎？
還有你又是怎麼聽成過夜的？！
這樣一個大帥哥，卻永遠帥不過三秒，還不會好好說話，果然還是閉嘴安靜比較好呢。
紫原嚼了嚼，又塞了一個糯米糕，漫不經心地：「那就三個人一起唄。我宿舍很大的，只有一個人住。」
他想著，反正自己也經常深夜加餐，多做一份奶昔而已，算不上什麼。
黃瀨幽怨的表情突然消失了，微微張嘴，臉上打出一串問號，逐漸變得驚恐，結結巴巴地：
「什、什麼，三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紫原：？
第20章
在黃瀨同學的思想內容逐漸向更危險的方向發展之前，哲奈堅決地一記肘擊過去。
……好，清醒了。
黃瀨也安靜了。
紫原不知道是太熟練還是太純情，聽完了毫無反應。
「先說好哦，」他鄭重地說，「只能做香草奶昔，先結賬，其他的我可不會分給你們的。」
黃瀨突然回過神來：「哈？你們一個西餐廳，居然連一個奶昔都做不了！」
紫原敦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再說就沒有了。」
「……」
【好感度-1】
【紫原敦（S），好感度：4（不會做蛋糕的女人）——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這完全是無妄之災吧。
哲奈嘆氣：真夠孩子氣的。
最後，他們還是在對面的M記買了漢堡當作晚餐，三個人一同回帝光學院。
紫原本來並沒有享有單人宿舍的特權，只不過開學沒幾天，幾個被分配來的舍友都被趕跑了。
理由是：這家伙深夜報社，太過分了吧！——可惡，喜歡做菜就算了，偏偏味道誘人，卻護食得要命，碰都不給人碰，換誰誰忍得下去？
如果是別人，可能還會擔心自己因為不合群被排擠，但紫原敦兩米多的身高放在這裡，也沒人敢欺負他。
紫原大大咧咧地拎著鑰匙走上去開門，不料他才剛按上門把，宿舍門就從裡面被人打開了。
「晚上好，是紫原同學吧？」
開門的人露出一張溫柔俊美的臉，傾斜的微長劉海擋住了他左側的小半張臉，眼睛都看不清了，眼角下方的淚痣反而更顯奪目。
紫原呆了呆：「你誰？」
「哦抱歉，可能嚇到你們了。」對方不慌不忙介紹自己，「我是二年級的冰室辰也，辦理轉學手續稍微遲了點，今天才剛搬進學校——以後請多多指教了，新舍友，不介意我來打擾你吧？」
「是學長啊……」
紫原的反應依然很冷淡，哦了一聲，完全不在意宿舍是多一個人還是少一個人。
他在房間裡轉了一圈。
先前因為隔壁床位空著，紫原隨手扔了不少零食。現在冰室來了，自然就把零食都收拾起來了，還很細心地用塑料袋裝著，放在了他的書桌上。
「沒少什麼吧？」
紫原搖了搖頭，又眼尖地注意到什麼：「這個不是我的。」
「嗯，是我從美國帶回來的零食，一起嘗嘗吧。」冰室溫溫柔柔地一笑。
……這是什麼耽美純愛漫畫的常見開頭？
哲奈發呆得比紫原還嚴重，甚至無意識開始思考：她和黃瀨的出現是不是太不湊巧了？如果沒有他們在，說不定……
她突然被紫原戳了戳手臂，回到現實：「喂，你在想什麼啦，趕緊過來幫忙。」
【檢測到新的可攻略人物——】
【好感度+1】
【冰室辰也（A），好感度：1（突然闖進世界的陌生人）——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她徹底醒了。
哲奈扭頭一看，紫原拉開櫥櫃，堆得滿滿的袋子、包裝盒搖搖欲墜的，紛紛往外掉。
黃瀨沒忍住：「東西也太多了吧！你這到底是買了多少存貨啊？」
「哈？多嗎，」紫原毫不羞愧，「也就幾天的夜宵吧，大概，可能？哦，我明天該去采購了的說。」
哲奈：「……」
不要以為偷綠間的口癖就可以轉移話題了！
她清楚和紫原是說不通的，只得問：「香草果粉在哪？」
紫原低下頭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面粉袋，皺眉想了一會兒：「好像在第二格。」
「冰激凌呢？」
「唔……」
冰室似乎看不下去了，輕嘆一聲，主動提出：「我也來幫忙吧。需要找什麼？」
……
宿舍中間的活動方桌頭一次得到了它應有的地位：坐滿了四個人。
黃瀨如臨大敵地看著對面兩人，又偷瞄哲奈。
她回以詢問的眼神：怎麼了？
黃瀨沉思：四個人，怎麼好像更危險了……
哲奈木然：「黃瀨君，請你正經一點。」
黃瀨充滿敵意地瞥向紫原，哼了聲：「這種動不動就邀請女孩子回來的人怎麼可能讓人信任。」
「……如果是紫原君的話，」哲奈沉默了一會兒，「相信我，你就算找個膚白貌美的籃球寶貝讓她只穿著紫原君的球衣從他前面走過，可能都沒有美味棒對他更有吸引力。」
紫原終於聽見了只言片語，慵懶地抬起眼睛，精准地捕捉了關鍵詞：「什麼美味棒？最近新出了什麼口味嗎？」
黃瀨：「……」
不，天然系的威力也依然不可小覷！黃瀨還在負隅頑抗，立誓絕不掉以輕心。
冰室終於沒忍住，聽著他們的對話，噗哧笑出聲來。
「我明白了。」
哲奈歪頭：「冰室學長是指？」
「其他的我還不是很清楚，但有一點可以確定。」黑發美少年眉眼彎彎，興味盎然地看著他們。
「黑子同學，你還是單身吧？」
【好感度+5】
……這個男人。還挺一針見血的。
但是也好輕浮！
*
第二天，黃瀨涼太沒有出現。
所謂事不過三，要是他再來一次，保不准女生們都要被拐跑了。
須王環悄悄松了口氣，又打起精神，握拳動員道：「很好，大家都振作點，今天我們——」
「繼續進行計劃？」光邦唰地抬起頭，滿懷期待地望過來。
哲奈微微納悶：「穿女裝難道是那麼有吸引力的事情嗎？」
光和馨老道地豎起食指搖頭：「這你就不懂了吧？穿女裝，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區別！」
「……並不是很想懂這種事情呢。」
「喂喂！不要忽略我啊！」
環不滿地清了清嗓子，刻意而造作地提高聲音：「我要說的是，今天我們有新客人——呃，或者說，學徒？」
「誒？」大家齊刷刷歪頭，表示茫然。
鳳鏡夜解釋：「環有一位朋友想來公關部學習。」
他們又恍然大悟：「哦∼」
哲奈還是第一次見識，但看其他人的反應，好像已經很有經驗了。她還有些意外：「想不到你們這個圈的人……還挺開明的。」
據她了解，自公關部運作以來，一直受到學校董事會部分元老的打壓，被斥責為「一通胡鬧」。恐怕，在自持身份的貴族眼裡，用美色和花言巧語去打動、討好女人，實在是一件很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要不是因為環的繼承人身份，恐怕公關部還沒成立就被取締了。
不過那也是古板老人家們的看法，也許現在年輕人的思想更包容百川吧。
「放心，那些人再瞧不起公關部，也只是嘴上說說，私底下來找我們求助的人可不少呢。」鳳淡淡地一笑。
哲奈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也對，櫻蘭學院裡這麼多貴族出身的女生，並不在乎金錢或是權力，更重視自己的精神享受——比如說，對顏值的要求。在接觸了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公關部大帥哥後，誰還會對那些過分自信的油膩男子多給一個眼神呢？
鳳給了她一個欣賞的眼神，繼續說：「簡單來說，缺乏經驗的DT追不到喜歡的女孩子，來跟我們現場學習技巧。」
哲奈眨眨眼睛，十分好奇：「那麼，今天這位缺乏經驗的……咳，DT是？」
十分鐘後，公關部音樂教室的大門敞開。
「歡迎光臨櫻蘭——」
破案了。
原來是你，赤司君。
……
身為環殿下的朋友，赤司在公關部受到了不失隆重的歡迎。
哲奈一開始還有些不自在，但好在他並沒有刻意表現出對自己有什麼特別態度，只是向她點了點頭，當作打招呼，接著客客氣氣地拒絕了環的邀請——坐到了鳳的身旁。
哲奈名義上還是公關部的見習，跟在鳳邊上練習倒茶、品茶，少女們對她興趣不小，但很快就被轉移到更耀眼的赤司身上去了。
「沒想到會在這裡看見赤司君，」不知道是哪位家族的大小姐，明顯是赤司的舊識，用扇子掩唇笑著，眼神閃動著微光，那是全世界人類共通的八卦之心——「聽環殿下說了，赤司君最近看上了一個女孩子，是真的嗎？」
「嗯？」赤司似乎在走神，目光有意無意落在旁邊人的手腕上。
哲奈在幾個茶罐裡挑來挑去，在大家的耐性走到盡頭之前，慢條斯理地取出雨露茶，倒出茶葉。
聽到鳳輕咳一聲，她手腕一抖，趕緊蓋上茶壺蓋。
「赤司君……？」那邊的女生又輕聲喚了幾聲。
「抱歉。」
赤司先看了看鳳，後者輕輕搖頭表示並不介意。
他不打算顛倒主次關系，但既然被對方指名，也就禮貌地回答了：「這或許能很好解釋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少女們之間響起一陣輕靈的笑聲。
「啊，我想起來了，」另一位大小姐說，面露疑惑，「等等，我記得，上次環殿下的生日宴會上，伯父問赤司君的時候，不是說……」
「有一個心儀的女生，上大學前突然去了很遙遠的地方？」前一個人接道。
「哎呀呀，不知道是哪位小姐，我記得被大家傳得神乎其神呢！」
短暫的沉默。
鳳鏡夜氣定神閑地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端起茶杯，又不急著喝。
而赤司面對這一番大膽的追問，臉上依然保持著和煦的笑容，並不顯得窘迫。哲奈百無聊賴，又沒那麼豐盛的好奇心，默默地給鳳倒完茶，又給他的杯子倒滿。
「是的。」赤司點頭應下，沒有否認傳言。
他垂下眼瞼，似乎在專心品嘗舌尖上的茶香，片刻後放下茶杯，杯沿被小指抵住後悄聲無息地落回到盤子裡。
女生們交頭接耳，赤司抬起頭，順著茶杯笑吟吟地看過來，語氣變得十分確定：「不過不要緊。」
「我已經找到了。」
哲奈一愣，抬眼對上了那道熟悉的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
直球！
*
一邊旅游一邊碼字的我真的是太勤奮了！明天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更新，我盡量早一點_(:з」∠)_
然後是廣告時間
預收——下本：《如何捕捉野生臥龍》（諸葛亮中心蘇爽文+架空網游向）
文案上已經有簡介了就不多說了，一句話：我愛諸葛亮，想給他一個圓滿的世界！
以及，同系列的，主角性轉預收：
《麥考夫你妹！》（夏洛克性轉+現代設定）
《新子小姐》（新一性轉+穿越到顛倒世界）
這兩個還沒確定哪個先開，麥妹存了好久了，但是現在對新子比較有靈感，新寫了個文案，大家感興趣的話可以存一下∼
總之是下下篇寫w
第21章
黑子哲奈並不愛喝茶。
別人總是說快餐飲料不健康, 她也不在意，自己喜歡就是喜歡。什麼有品位有格調，都是不存在的。庶民們從不追求「高雅」。
在這個游戲之前, 她從未想過為了別人改變自己。或者說，委屈自己。
要是有人以男朋友自居, 以高品位為名義, 要求她做這做那，她絕對把他拉黑不見。
——啊, 其實現在也沒有。
哪怕是在苦心經營赤司支線的時候, 哲奈想的也只是「為了進度條」, 而並非「為了某個人」。
就當作是在游戲裡扮演另一個角色。為了游戲目標，只要是能讓赤司產生親近感的事情，她都兢兢業業、一絲不苟地去做了。
不過, 心有余而力不足。
游戲裡的「二號」也不是什麼貴族出身的大小姐，系統給日常任務加的屬性也十分吝嗇，日積月累下來, 加成作用也微乎其微。
勉強能傳達給對方的，大概只有她的態度了。
——「我是很認真的, 赤司君。」
那時, 當她這麼說的時候，赤司正好沒忍住, 唇邊笑意加深，似乎是被逗樂了。然後他輕咳一聲, 偏開頭, 安慰她不要緊：「是有點苦，我從小喝慣了，也就沒什麼。」
她睜大眼睛, 仿佛要說「這是能習慣的事情嗎」，但出口前又把話咽了回去，低下頭假裝慢慢品位。
茶室裡的老師職業素養極高，眼看著哲奈抿著發澀的嘴唇，悄悄把茶倒掉，也只當作沒看見，鎮定一笑。她暗自琢磨，居然有人在赤司小少爺面前表現出對名貴高檔的清茶不屑一顧，也是……夠厲害的。
到底是該鄙夷庶民子女眼光不足呢，還是該誇膽大直率呢？
哲奈冷不防對上她的目光，微微心虛，但仍然面不改色，又給自己續了一杯，手還很穩，水都快溢出杯沿了，也一點沒有灑。
不過，到底是第一次接觸「茶道」這種藝術，看別人做了幾遍，自己來的時候還是不夠熟練。她目不斜視、實則別扭地倒完茶，正要松一口氣，邊上赤司從容不迫地放下茶杯，輕聲提醒道：「不用倒滿，七成就夠了。」
——？？
七成又是多少？
你們要拿刻度尺和量杯來泡茶的嗎？
她憋住了心中的震撼和懷疑，調整了一下表情，優雅而含蓄地做到了面露不解，惹得赤司又笑了。
哲奈之前說過，他的優點就是對自己要求完美，對別人卻寬容很多。他雖然笑了，卻沒有笑話嘲弄的意思，目光愉悅，存粹覺得很有趣……進一步說，也挺可愛的。
「一時學不會也沒關系，下次這些交給我就好。」赤司溫和地說，伸手覆住她的手背，只是如羽毛般輕輕拂過，在驚動主人之前，便轉向了茶壺，從她手裡接了過來。
哲奈手腕一抖，那巋然不動的茶水終於灑了出來。
……
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又開始回憶起以前的事了。
赤司及時發覺思緒飄得太遠，揉了揉額頭輕輕按住。
確實，他欣賞完美，同時也清醒地知道，並非每個人都具備天賦，他已經習慣不對他人給予希望。只有不期待，才不會失望。
在遇到她以後，赤司才意識到，即使達不到「完美」的程度，還是認真、盡力去達成的過程，也同樣值得欣賞。
很多人被天賦所限制，但更多的人還沒有努力到用天賦說話的那一步。
為了追上他的腳步，她做出了那麼多努力……他仔細地審視內心，確定自己也願意主動走向她，伸出手。
戀愛是需要相互妥包容、相互認可的。
在「接納與包容」這件事情上，赤司還在學習、摸索的階段，畢竟都是第一次。他承認自己缺乏經驗，肯定有什麼地方做得不足。
他回憶起哲奈離開的那晚，再三復盤，還是沒有頭緒。他自以為很溫柔，很有耐心、徐徐圖之……不對，也許正因為平時如此，鋪墊太長了，關鍵時刻想要更進一步，反而顯得冒失又唐突。
話才說了一半，就把人家女孩直接嚇跑了……這樣前所未有的失敗，簡直是赤司家族中的恥辱。
要說是黑歷史也不為過。
但他是赤司，想要獲得絕對的勝利，那必須正視一切挫折——特別是，當他十八年的精英人生中的挫折少得可憐，這唯一的一次，更需要重視。
回到現實，赤司一抬頭，就看到哲奈煞有介事地搗鼓茶壺，那神情與先前陪在他身旁時一模一樣。
縈繞在記憶中過那股沮喪郁悶的感覺終於淡化了。
雖然換了個名字，長相也不盡相同——可赤司征十郎賭上自己的名字，他確信黑子哲奈跟他的前女友就是同一人。
他朝她微微一笑，在直接與委婉之間拿捏著分寸，不想再次把人嚇走。
——找到了。
雙目對上的片刻，哲奈腦海短暫地空白了。
沒有馬甲被扒的驚慌，也沒有對秋後算賬的害怕，只是單純地感到茫然。
說到底，她並不相信自己扮演出來的一個不遵從本心的虛假角色會有多麼令赤司難忘、掛懷。
在她的認知中，赤司總是深思熟慮、又滴水不漏，表面上在說一件事，實際上話中有話。特別是在這群「世交的陌生人」面前，他是絕對不可能透露真心的，肯定是一語雙關地暗示著什麼。
是什麼呢？
哲奈的茫然只持續了一小會兒，腦子突然一轉，明白過來。
什麼，她震驚地想道……
時隔數天，赤司居然真的去把掉進水池裡的球找回來了？——他是對他媽留下來的東西有多執念啊！
哲奈嘆服。
「不愧是赤司君，」哲奈很給面子地誇了一句，同樣一語雙關地，「世界上一定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
身為大少爺還願意親手去水池裡打撈被泡了不知多久的東西，一定是貴公子中的第一人！
「……」
絕對是她。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感覺。一方面，赤司愈發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另一方面，還是微微地困惑……說不清是哪裡不對，但對方這坦然淡定的態度，明顯不在他預測的反應之中。
總覺得他們說的不是同一件事？
——能讓他產生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迷惑感，讓事情超出掌控之外卻又不會感到太意外的，也沒有別人了。
「……也不是所有事情。」
這份意外讓赤司罕見地無所適從了一會兒，看著少女再次將茶杯毫不客氣地倒滿，轉化成微微的苦笑。
他嘆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地，畢竟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啊。
旁邊的大小姐們不明所以，卻依然聽得興致勃勃。
「能讓赤司君感到苦手的，一定不是一般人！」
——因為那不是人。
哲奈深以為然。
「太感人了！所以才會想到找環殿下幫忙吧？」
到底是從哪裡看出來「感人」的？要說什麼……大概，算是一個戀物癖單箭頭至死的故事吧，應該是「悲傷」才對！
「啊，不過你們完全不是一個風格呀，那就拜托鏡夜大人了！」
……
鳳——明明是真正的主角，卻被客人們忽略了大半天，他面上帶笑，保持著令人欽佩的風度，沒有流露出絲毫的不悅，朝她們點點頭：「當然，義不容辭。」
哲奈猜，或許他也正樂於看熱鬧呢。
剩下的時間，是鳳鏡夜傾情傳授「泡妹」技巧的教學現場。
他教得認真，赤司也看得認真，但誰也說不准他到底領會到多少精髓。最後社活結束，赤司起身告辭的時候，若無其事地捏了捏哲奈的袖子。
她正在收拾餐點，感覺到輕微的阻礙，回頭一看，面前正好投下一片陰影。
赤司的身高並不具備壓迫性，但他的氣勢從來不提現在凶悍的身高與長相上。被那雙眼睛專注地看著，哲奈不自覺吞咽口水，久違地心跳加速起來。
她只承認有一點點緊張。
倏地，赤司的目光柔和下來，像是感受到了她的心情，他收起了那股強硬的氣息，溫柔地給她留出了一片緩息的空間。
「不要回避我，好嗎？」
她心跳更快了，緊盯著他的口型。
「黑子……二號。」
哲奈：「……！」
就像是吹脹的氣球突然被扎破了一個口子，肥皂劇場變成了無聲的喜劇。
她恍然大悟的同時，內心也受到了極大的撼動。
這似曾相識的一幕……
——對不起，又出戲了！
系統：我早就說過！
哲奈沉痛地瞥開了頭。她也很後悔好嗎！
良久的沉默後，她還是忍住了肩膀的顫抖，很委婉地：「我……叫哲奈。」
這種時候笑出來實在太不尊重人了。她一定得忍住，絕對不能毫無意義地激怒對方。
當然，這種反應在赤司看來，既然她沒有否認「二號」的身份，那就是默認了。
盡管心裡還有許多疑問，他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緊。
黑子少女不是普通少女，她總是看起來很冷靜，但並不是什麼情緒都沒有，很偶爾地，也會被嚇到，雖然沒什麼表情，嘴唇抿緊，卻讓人隱約想到了受驚的兔子。
……而他大概是，餓獅撲食？
赤司慎重地提醒自己，這次至少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櫻蘭公關部不是一個適合詳談的地方，赤司斟酌一番後才說：「我送你回去。」
一個很明顯的暗示。
接下來兩人之間該有一場嚴肅的談話。
鳳鏡夜朝他們投來意味深長的眼神，拿著自己的筆記本走遠了。其他人也早就不見了蹤影，像商量好似的。
天時地利人和，都齊了。哲奈猶豫地看了看他，在這樣的氣氛下，似乎也終於意識到問題的問題性：攻略失敗的男主角要來找自己的麻煩了……嗎？
可是，什麼立場？
「又不會吃了你。」赤司露出很淡的笑意，悵然道，「就算這個機會，也不願意給嗎？」
她到底自知理虧，沉默地點頭。
*
「事到如今……也不好再瞞著赤司君了。」
夕陽將路旁的杉樹影子拖得長長的，人行道上並排的兩個人始終保持著三四步的微妙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哲奈沒有赤司心裡那麼多顧忌，率先打破了沉默。
赤司眸光亮了亮，側頭朝她望過來。
下一秒，國中的少年踩著滑板哼著歌從他們之間嗖地穿過去：「喲呵！」
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哲奈的存在，回頭看過來的同時，很輕浮地吹了聲口哨，同樣輕浮的目光落在少女被吹起的裙擺下沿。
赤司剛緩和的臉色又淡了下去，瞥了他一眼：「看路。」
啊？
滑板少年還沒來得及收回目光，腳下的滑板哢地撞上了路邊花壇側石的凸起部分，「哇啊啊」地身形一晃，栽了下去——前方正好是一個下行的台階。
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響後，滑板少年消失在台階下方。
這大概是每個滑板愛好者的歸宿吧。
哲奈微微不忍地扭開頭，心想他們多半已經習慣了撲街，卻依然替他肉疼不已。
赤司也在看著她，若無其事地提醒：「你剛才，想要說的是？」
他的眼神裡充滿了鼓勵意味，顯然是在很期待她的解釋。
【好感度+2】
【赤司征十郎（SS），好感度：35（混沌的狀態，連系統也看不明白呢，這就是戀愛的煩惱嗎？）——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居然不減反增了！
這和哲奈預想中的掉馬情形不太一樣。她原本以為，對方一定會很生氣，把她當作玩弄感情、不擇手段的惡女人……之類的。
而現在，赤司的態度未免太溫柔了，然而讓她忐忑不安。
另一方面，系統那邊也一點提示都沒有。好感度跟凝固了一樣，始終停留在開學以來累積到的三十出頭，就像赤司本人，難以捉摸，無法看透。
不過，游戲裡的數值始終只是一些扁平化的數據，並不能決定一切。
哲奈定了定神，說：「其實我——」
本來想編一些無釐頭的理由糊弄過去，但在出口的那一刻，她的目光遇上了赤司的眼神，被那雙安靜而專注的眼睛觸動了。
黑子哲奈知道這是游戲，可他們不一樣……他們是認真的。
面對這樣的赤司，她實在無法狠心讓他失望。
她改變了主意。
「其實，是我退縮了。」哲奈深吸一口氣，說了出來，直視對方的眼睛，「我對赤司君很有好感，可走到那一步的時候，我突然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
她猶豫了一下，思考著措辭：「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歡你。就像，我也無法確定赤司君對我到底……」
剩下的話逐漸模糊，在風中消失。
不知不覺間，他們前後停下了腳步。赤司安靜地看著她，目光中凝結著讓人看不透的東西。
「不安……嗎？」
他緩緩開口，語氣不變，十分冷靜。
人們常掛在嘴邊用來自我反省的「不安」，更多時候也是一個逃避的借口。
哲奈略感不妥，歉意地說：「對不起，我——」
「這是我的不對。」赤司卻打斷了她的話，意外地將責任攬到了自己頭上，「是我沒有早點跟你說清楚，表明態度。」
他溫和地看著她。
「那麼現在，可以聽聽我的回答嗎？」
「赤司君……」
「我喜歡你。」赤司從善如流地更換了稱呼，眼裡盛滿了溫柔的笑意，「哲奈。」
【叮——】
【數據修復中。】
【數據庫更新完畢，重新讀取。】
【赤司征十郎（SS），好感度：90（如果可以重新開始）——勇敢的少女，快去撬開他的心扉吧！】
「……誒？」
誒？！
什麼情況，系統突然給她讀檔了？還把這最大BOSS自動刷通關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哲奈：通關來的得太快像龍卷風？（。
其實還沒有xdd
*
還是分兩章了，下一章馬上
第22章
有那麼一會兒, 哲奈不知道是該懷疑自己的聽力，還是懷疑系統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自詡可靠的系統滋滋了兩聲，發出含糊不清的機械音。
哲奈顧不上追究它到底怎麼了, 也來不及想清她兩個馬甲是怎麼被聯系在一起的，目光牢牢地盯著赤司那張鎮定的臉, 試圖從他神情中找出開玩笑的跡像。
「我是認真的, 不開玩笑。」他和顏悅色地說道，好像輕而易舉就看清了她的動搖, 便徑直挑明。
「……啊。」
她猛地後退了一步, 眼睛睜得很大。
這是告白嗎？
「是的。」系統答道。
是遲來的……
「抱歉, 嚇到你了？還是說——」少年話鋒一轉，眼底流露出一絲落寞，「我遲了一步呢？」
「也不是。」哲奈遲疑了一會兒, 並沒有如對方所期待的那樣展露出放松、喜悅的笑容。恰好相反，她好像還把自己置身於事外，試圖理清思緒：「等等, 赤司君，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嗎？我覺得, 我們需要冷靜一下……」
「嗯, 我很冷靜。」
「不，我並不覺得。」她清醒地指出, 「赤司君只是急於挽回自己認定的『失誤』吧。你所說的喜歡，也是對之前的『我』吧？可是——那也許不是真的。」
看到對方眼中一閃而過的怔愣, 哲奈頓了頓, 將語速放得更慢了：
「赤司君眼裡的別人，那也許只是他們想讓你看到的模樣。」
——那只是，玩家為了討好NPC而努力展現出來美好的一面。
喜歡一個人可能有很多原因, 長得好看，性格溫柔，興趣相投……又或者，只是某個時刻、一念之間的怦然心動。
但如果，你喜歡的那個人表現出來的樣子，並不是完全真實的呢？
就像她努力爭取赤司好感度的時候，不是也在塑造一個可能會讓赤司產生好感的女孩的形像麼……
那麼，當他接受自己的攻略，達成游戲系統認定的「HE」結局的時候，能算是真的喜歡她嗎？
「坦白說，我對赤司君也很有好感，可有時候，我又會覺得赤司君有很可怕的一面，到底哪個是真正的你呢……也許這樣說對你說很冒犯，抱歉，但我很在意。如果弄不明白這一點，也許我就無法說服自己這樣草率地和一個人在一起。」
哲奈伸出手，手指屈起又伸長，他們之間那微妙的距離並沒有被抹平。
她是懷著「戀愛」的初衷進入這個游戲的，她也以為自己是喜歡「男主角」的，但，直到被對方真正告白，她才看清楚自己的感情。
並不是「高興」或是「幸福」，而是……不知所措，還有一點點慌張。
原來，她還沒有准備好——還沒有做好准備喜歡上一個人。
赤司沉默地看著少女的指尖與自己的衣角擦過，又收了回去。他的心微微攥緊，但也在那一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他遲疑，錯過了開口的機會。
「赤司君很完美，完美得有點不真實，就好像……你離我很遙遠。」哲奈望著他，突然嘆了口氣，尷尬地蜷起食指，抵住自己的臉頰。
「這不是說是你的錯，是我的問題。所以，真正無法面對赤司君的，應該是我才對。」
一口氣說完，空氣安靜了許久。
哲奈佛性地盯著赤司的好感條看了一會兒，發現它又變成了一貫以來的那個樣子，一動不動。
——告白被拒絕之後，居然完全沒有掉好感！
赤司君，果然很可怕啊。
哲奈愣了一會兒，突然感覺臉頰被溫暖的指腹觸碰，倉促地眨了眨眼睛，抬起睫毛，黃昏的光線傾瀉而下，讓對面少年的臉和神情都變得隱隱綽綽。
但他的聲音明確而清晰地傳遞了過來：「但是，至少站在這裡，站在我面前的你……是真實的，對吧？」
呃，其實都是數據……
哲奈發覺自己對虛擬的角色產生了一點點心虛，突然覺得苦惱。
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玩家應該是來享受「戀愛」的，明知道游戲是假的，和虛擬人物的戀愛自然也不是真實的。那她為什麼還要糾結呢？
她按住臉頰拍了拍，搖頭。
再次抬起頭的時候，哲奈確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更正一下，赤司君。」
「為了不產生更多的誤會，我應該說得更明確一點，之前赤司君看到的我，和現在的我，是不一樣的。
「我不確定赤司君是怎麼認出我的……但我已經放棄那段過去了，也不是很想回憶起來。就當作是重新認識赤司君，我們其實還並不熟悉，不應該這麼快談及——」她遲疑了一下，「『喜歡』這種話題。」
所以，可以請你把好感度清零一下嗎？
紅通通看著怪可怕的，總覺得她像是辜負了少女真心的渣男一樣……
「是這樣啊……現在，就算從你口中聽到再奇怪的話，我應該也不會感到很意外了。」赤司意義不明地回應道。
他的笑容裡帶了一絲苦澀，讓人不忍。
——可哲奈只被迷惑了一秒鐘，就鎮定地指出來了：「請不要把環殿下的那一套搬過來好嗎。我知道赤司君學習能力很強，但活學活用不是體現在這種地方的。」
「……」
赤司：「……啊，被發現了。」
【黑化值+1】
【恭喜玩家激發隱藏屬性，探索更多玩法，敬請期待後續。】
被拆穿以後，毫無挫敗地承認了！
還有這什麼啊，突然冒出來的黑化值是鬧哪樣？——之前從來沒有過啊？這也是從誰身上學來的嗎？
須王環擅長深情款款的海誓山盟，但真正藏在背後的絕招是，賣慘。
目的是，激發少女們心中天然的憐愛。
當然，這並非他刻意鑽研的結果，而是完全隨本能、天賦發揮，逐漸在過去的十幾年人生中累積而成的經驗。
待在公關部這些人身邊觀察了那麼久，哲奈絕對比赤司領悟得更早，更清楚。
好險，差點上當了！
赤司又問：「那換個角度，你為什麼覺得現在的你我會不喜歡呢？」
哲奈沉思：「如果你喜歡『我』，那對『二號』的喜歡，還是真的嗎？」
「……」
開始兜圈子了是嗎。
赤司莞爾：「好像也不是可以。」
哲奈震驚：「所以這就是……正大光明地三心二意嗎？」
「沒有人規定一個人一生只能喜歡一個『人』吧？」
面不改色地承認這種事情，真有你的，赤司君。
赤司征十郎，是一個當眾發言時咬舌都能若無其事地糊弄過去的可怕男人，其心理素質可想而知。
不管是以「二號」的身份，還是現在，在哲奈面前表現出來的溫柔與體貼，都讓她恍惚地覺得不太對勁。
該怎麼形容呢。
啊……對了，就像是，她努力在赤司面前扮演一個柔弱無害的少女。赤司給她的感覺，也是在扮演一個女生心目中完美的「男神」，溫柔、好脾氣，無微不至。
可哲奈分明看過他在球場上的表現，那是他性格中，雷霆萬鈞、唯我獨尊的一面。
而現在，他裝作無事發生一樣地，問她：「那現在，我還可以送你回去嗎？」
「……在回去之前，我想去買杯飲料。」
「這也算逃避嗎？」赤司問。
「很明顯是！請赤司君不要戳穿，再這樣下去我們很難進行友善的聊天了。」
「……好。」
在明確地拒絕赤司陪同之後，哲奈心情復雜地穿過馬路，去斜對面的快餐店買香草奶昔。
她呼叫系統：黑化值是個什麼屬性？
系統：保密，請玩家自主開發。
她又問：黑化值升高會怎麼樣？
系統：……一般來說，是觀眾喜聞樂見的火葬場？
哲奈：……
頭疼。
她幽魂一般地夾在排隊人群中，又幽魂一般地拿著飲料杯擠出來。
因為心不在焉，旁人又總是很難注意到她，擁擠的隊伍裡不知道誰伸長了手肘一撞，把她從隊伍裡推了出來。
哲奈倉促地回過神來，「啊」了一聲，只下意識地將奶昔抱緊了沒傾灑出來。
她毫無懸念地撞到了別人身上，然後被同樣忽略了。
但就在這時，一雙手從人群中伸出來，明確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堅實有力的胳膊將她一把拉了起來。
「呼——好險，剛才小真差點踩到你了誒！」
那人咋咋呼呼地叫著，換來一聲略顯焦躁的斥責：「閉嘴，我才沒有。」
這個稱呼……
哲奈抬起頭，看清綠間和高尾兩人時，輕輕松了口氣。
「抱歉，我剛才——」
「剛才在想什麼呢？」高尾笑眯眯地問道，「滿腹心事的樣子，很少見誒？」
她摸了摸臉頰：「很容易看出來嗎？」
「當然不是，」他立刻說，伸手一指，「他就沒有。」
綠間：「……你煩不煩？誰跟你一樣整天盯著別人？」
他手裡拿著K記的兒童玩具，站在M記大堂像是來拆台的一樣，十分醒目。換句話來說，哲奈本來應該第一時間發現他們的。
綠間剛說完，也醒悟了，和高尾用同樣探究的眼神打量著她。
雖然從高尾口中聽說過不少，但綠間對哲奈的印像依然停留在初次見面的時候，連好感度都還是負的。
他表現出來的態度自然也比以往更加冷淡，好像要不是看在高尾的面子上，是絕不會給她多一個眼神的。
哲奈也覺得和他一向沒什麼話可以說。但這一回，他們之間有一個高尾和成。
「咳，換個地方說話吧。」高尾體貼地指了指門外，在人滿為患的店內實在找不到空的座位了。還好他倆還沒排上隊伍，而哲奈又只點了一杯香草奶昔。
她磨磨蹭蹭不想出去，生怕他們和赤司撞個正著，那就更頭疼了。
「到底發生什麼了？」高尾又問。
「我在躲一個人。」哲奈欲言又止地說，「他、我……呃，我們之間對彼此的感情認知無法達成一致，懂我的意思吧？」
兩人被這說法繞暈了幾秒鐘，隨即了然。
綠間嗤之以鼻：「那不就是你拒絕了他的告白嗎？大驚小怪。」
當然也可能翻過來。但既然是她躲著對方，所以還是被告白的幾率更大。
哲奈沉默。
「還在被糾纏嗎？」綠間觀察到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高尾也露出了同情的眼神，攛掇道：「既然借口買飲料來拖延時間，那不如更干脆一點！——從後門溜走吧？」
哲奈和綠間難得達成共識，朝他投去質疑的眼神：「有什麼意義嗎？」
「委婉地讓對方知道你的心意，」高尾煞有介事地說道，「從而達到拒絕的目的。」
如果是別人，那或許有用。
但那可是赤司征十郎啊，在他面前玩弄無聊的花招，那只會顯得自己非常……幼稚。
「當然還有一個更刺激的！」高尾興致衝衝地，「你讓小真充當一下臨時對像，讓對方知難而退，怎麼樣？」
綠間：「……」
他似乎對好友的異想天開無言以對。
而哲奈……
她想的是，哦謔，那可就真的太刺激了！
系統也摩拳擦掌：修羅場！火葬場！搞起來！
……不，這個還是算了。
「唉，你什麼眼神？」高尾笑嘻嘻地摟過綠間的肩膀，振振有詞，「其實我也可以，不過當然你的效果更好。特別是可以輕而易舉地用身高碾壓對方——」
哲奈：「這個麼，我覺得綠間君應該不行。」
兩人齊刷刷扭頭，看著她。
「不會吧？」高尾驚訝，「我覺得我們學校比小真高的人應該沒幾個了？」
「倒不是身高的問題……」
「那就氣場！」他端詳著綠間的臉色，打了個響指，「就是現在這種目空一切、藐視群雄的眼神——怎麼樣？」
「……」
哲奈回憶了一下，以前在籃球隊，赤司是隊長，而綠間是副隊長……然後，她委婉地用沉默表示了一切。
高尾不太相信：「真的假的？」
綠間也隱約有種被質疑的微妙感，很不自然地輕咳：「別胡鬧了，感情這種事不能開玩笑。」
「哈？你還惦記著你的前女友？」高尾故作驚訝。
「高尾！」綠間色厲內荏，但眼神的動搖出賣了他。
高尾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好啦，我懂的——黑子同學或許看不出來吧？這家伙雖然口是心非，但對感情還是很專一的。」
「……」
她的確看不出來綠間對自己有什麼特殊的感情。
話題被高尾扯得七七八八，哲奈嘆了口氣，晃了晃手裡的飲料，和他們告別：「很感謝兩位的好意，但我想，還是不用了。」
「真的不試試？」高尾十分遺憾。
她推開玻璃門之後，又回過頭看了一眼。
「不用了，綠間君對我又沒有興趣，根本裝不像的。」
【好感度+5】
【好感度-1】
【好感度+2】
【綠間真太郎（Ｓ），好感度：1（哼，你怎麼可能懂我！）——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
雖然很莫名其妙，但還是謝謝，好歹變成正數了。
哲奈心說，什麼時候能看明白綠間君的心思，就已經是巨大的奇跡了。
她不再多想，出門去找赤司，卻發現馬路對面空無一人。
咦，已經先回去了嗎？
以防萬一，哲奈穿過馬路在剛才停留的地方轉了一圈，又看了看手機。
如果是提前離開，以赤司的性格，肯定會給自己留個信息的。
難道是出了急事？她想了想，那畢竟是大財團未來的繼承人，在這個年紀說不准已經開始接手家族事務了，忙一點也不奇怪。
樹蔭的陰影向遠處蔓延，伸進了後方的巷子裡。
離開前，哲奈回頭看了一眼，心情莫名地不安，壟罩上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
等等，感覺她和赤司都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是什麼呢？
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一絲模糊的念頭從哲奈腦海中閃過。
剛才……在大庭廣眾之下，赤司他承認自己……三心二意？
她按住額頭：「完了。」
系統，這就是你想要的火葬場嗎？
系統突然震蕩：「……冷靜，快去找時光機——啊呸，快去救男主！」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動畫NG集裡有赤司說話大舌頭了然後被葉山目睹的一幕……XDD
PS：只有特殊角色才會有黑化值。而黑化值升高，就會出現那個誰……大家都懂的吧！
第23章
難得看到系統驚慌失措的樣子, 哲奈覺得有些稀奇，緊張感反而被衝淡了。
「不用這麼急……赤司君應該沒事。」
「就算是男主，被鯊了也是會死的。」系統急促地提醒道。
「突發意外本來不在任何主線和支線劇情裡, 所以只能是玩家探索過程中過多的巧合導致的。
「造成的任何後果……游戲不會采取補救措施。」
系統自認為說到這裡，已經足夠表明事情的嚴峻性了。
然而哲奈似乎並沒有把警告聽進去, 轉過身時, 被街對面剛剛亮起的霓虹燈招牌刺了下眼睛。
「真的是凶手出現了嗎？」
她看著車輛穿梭的馬路，頭腦逐漸冷靜下來。
如果赤司在這裡被犯人襲擊, 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發出, 悄聲無息地就被拖走了——就算考慮到武力值差距, 這時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來，人行道這一側雖然沒有對面熱鬧，但就與車道隔著一道柵欄, 肯定會有人目睹的。
「既然沒有引起路人的注意，赤司君應該是自己主動離開的。」哲奈做出判斷。
系統：「！」
「可能是因為走得太匆忙，所以一時間來不及告訴我, 可是，直到現在也沒找到機會嗎……什麼事會這麼緊急？」她一邊思考, 一邊往下說。
如果是他們家裡出事, 肯定會派人來接赤司，他坐在車上總是能騰出手給她留一條簡訊吧？
沒有代步工具的話……
她想到一種可能性：「他看到了凶手。」
就算不是凶手, 那也應該是和案件相關的人，至少, 赤司懷疑是。
至於到底看到了什麼, 讓他產生了這種懷疑，將其他事情撇在一旁……她暫時還想不出來。
凶手又不會把標簽打在頭上，就算是游戲裡也不可能。
如果他跟了上去……臨時起意的跟蹤充滿了各種不確定性, 一不小心打草驚蛇引起目標注意，就前功盡棄了。這種情況下，他大概很難找到機會聯系自己。
「到底是看到了什麼呢？」哲奈思索的目光回到了身後最近的那道巷口。
……會嗎？她看向樹蔭與牆面投下的雙重陰影，舉棋不定。
她看了一眼手機，信箱裡毫無動靜，終於朝前方緩慢地邁出了腳步。
兩邊的圍牆很高，零散地放著廢棄的紙箱和家具，平常是野貓聚集的地方，融合著污水與垃圾的味道，伴隨著一兩聲貓叫。而眼下靜悄悄的，一個影子也沒有，也沒有風。
和熱鬧外面的街市像是隔了一個世界的結界。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氣氛出奇得詭異。
哲奈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機，挪動兩步後，不想再承受這過分壓抑的空氣，食指點了點屏幕，舉起來往前照亮。
幽暗的光亮將地面照得模模糊糊，更襯出了堆砌的紙箱後深色的黑影。她一步步朝拐角走去，抬起手機角度，讓電筒光線順勢往角落裡探索。
……照亮了從牆上流到地上的一團烏黑。
哲奈：「……哇。」
腦內系統的聲音堪比消防警報：「啊啊啊啊——」
她盯著地面上的血跡看了一會兒，目光緩緩往上，在屍體的臉部停留，一秒，兩秒。
哲奈懸起的心落了回去：「我就說赤司君不會這麼倒霉的。」
雖然游戲裡可挑選的男主有很多，但像赤司征十郎這樣的人，怎麼也是這個世界的天選之子吧。
「……現在是開玩笑的時候嗎？」
玩家的冷靜程度令系統嘆為觀止。
不過她自己清楚這只是表面，又呆站了一會兒，才慢慢往回走。盡管有了一定心理准備，現場觸目驚心的血還是令她有些腿軟。
很快，視野前方重新落下暖色調的夕陽輝光，給少女的臉頰增添了些許血色，可惜沒有多少溫度。
哲奈沒留神崴了一下，還沒倒下去，就被後面伸過來的手穩穩當當地托住臂彎扶了起來。
「小心。」
溫和清雅的聲線聽起來有些耳熟，她回過神來，往回一看，順著手臂上掌心的余溫往上抬起眼睫毛。
剎那間，街道上的行車引擎聲、路口斑馬線上行人交談的聲音都重新灌入耳中，她又被重新拉回到正常的游戲世界中。
「冰室前輩……」
年長的年輕人微微一笑，眼角的淚痣仿佛也被陽光照得發光：「怎麼突然出現在這裡……嚇我一跳呢，聽敦說你的存在感有點稀薄，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
不，也許是因為在游戲裡這就是兩個場景的交界處。
哲奈嘴唇微動，正猶豫著怎麼解釋，又聽到後邊一個聲音傳來：
「黑子！」
兩人一同看去，冰室很快站直身體，向那邊點頭示意。
隔著一條馬路，火神朝他們招了招手，另一只手臂裡還捧著M記紙袋，滿滿當當、搖搖晃晃地貼著他的胸膛。
等紅燈過去的時間，哲奈也覺得自己好受多了，朝冰室點點頭。冰室收回詢問的眼神，也很自然地松開了她的手臂，退後一步，重新拉開安全距離。
「辰也，你們……認識？」火神一邊將快從紙袋裡掉出來的漢堡塞回去，一邊匆匆問道。
「嗯，是後輩認識的朋友。」冰室答道，露出笑意，「怎麼，原來你們也……」
「啊是啊，好巧啊，我和她——」火神點點頭，一邊看向哲奈，正要跟他解釋，她卻嚴肅地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將後面的話截斷了。
「火神君，你來得正好。」
火神一愣，發現對方的手指似乎冷得厲害，一對濃眉皺起：「怎麼了？你剛才——」
哲奈定了定神，松開他的衣服，抬手指向了身後。
「失蹤的受害者找到了，他……」
還未說完，兩人已經從少女僵硬的表情中猜到了下文，轉眼間都變了臉色。
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還是說了出來。
「他已經死了。」
*
他們從警視廳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哲奈還沒想過會在戀愛游戲裡經歷這一遭，揉了揉額頭，還有些發愣。
第一個發現屍體的人總是最容易被懷疑的，警方對這種連環命案更不願意放過一絲線索。要不是那位殺人鬼總喜歡用剪刀扎人，還把現場弄得鮮血淋淋，留在屍體上貫穿的傷口，讓大家難以相信柔弱的女性能做到這種程度，她可能還要被盤問更久。
然而，她並不是第一個撞見「死亡現場」的人。
系統對赤司的緊張情緒來得有些蹊蹺，哲奈也擔心他真的出了事，將自己的猜測告知幾位警官。他們一聽是赤司家的小公子，也十分重視，派人去聯絡他父親，又安慰她：「如果是征十郎少爺，應該還可以和凶手周旋一會兒……」
看來他的名聲都已經傳到警視廳了。
連這些警察都對赤司這麼信任嗎？
哲奈肅然，故作嘆息：「我原本也這麼想，但方才我和赤司君有點矛盾……怎麼說呢，他可能會受到一點情緒影響……」
當然是不可能的，這就是說著嚇唬他們一下。
果然大家一聽，都大驚失色，紛紛側目：原來大少爺和女朋友吵架之後又撞上了殺人凶手嗎！
太慘了，赤司君！情場失意，臉都丟到警視廳來了！
系統：……
「你是不是仗著赤司的好感度太高，根本不怕他扣你分數？」它懷疑地問道。
哲奈：「反正他不知道。」
總之，有警察去追查赤司的行蹤，她總算可以放心下來了。
冰室不動聲色地抬起手臂戳了戳火神。
火神也才回過神來，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哲奈，倒是沒看出多少外露的情緒，但第一時間注意到她的唇色有些發白。
其實和他們想像的不一樣的是，哲奈比所有人都清楚凶手可能的身份。正因為如此，她才更感到困惑。
目前的案件和玩家「誠」在攻略中給出的內容並不一致，加上剛才親眼所見的「現場」，有許多細節都對不上號。
比如，誠抓住的那位凶手，只對長相可愛的小男生感興趣，與其說像是對某種群體的報復、仇恨行為，倒更像是濃烈的變態興趣使然。
這也說得過去，畢竟是不同的玩家開啟的劇情線，游戲系統可能調整過數據，改動了具體情節。另外，也不排除是有人借用「超高校級的殺人鬼」的名義行凶。
哲奈正想得出神，眉毛不自覺擰在一起，突然肩上落下帶有溫度的重量。她一怔，抬頭便看到火神嚴肅的臉。
他將剛脫下來的外套給她披上，低低地咳嗽一聲。
「那個，你的朋友……赤司他，應該會沒事的。」火神對安慰人的事並不熟練，正糾結應該說什麼好，哲奈穩重地點頭，對他很淺地笑了一下。
「我並沒有那麼擔心赤司君，就算正面對上凶手，以他的能力，也不會束手就擒的，說不准誰會贏呢。」
她將腦子裡「喂喂」嚷嚷的系統揮到角落，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只是在想……我們會不會被搶先一步了。」
火神：「啊？」
「抓住凶手。」她提醒道，憂心忡忡地拖住下頷，「這不是我們之前的目標嗎？」
——要是被赤司先解決了，她的獎勵怎麼辦？
一周後的社團選拔考核已經迫在眉睫了！沒有時間留給她慢慢攢體能點了啊！
系統：「……」
這個重點完全不對吧？！
冰室微微驚訝，在兩個人之間打量了一下，有些好笑：「你們原來在商量這種事情？這會不會太危險了？就算大我現在是預備生……」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火神硬著頭皮說，「誰讓我的隊友，就是那個青峰啦，他非要和我分出個勝負，看誰先抓住殺人鬼——這可是堵上男人尊嚴的挑戰啊，我也不可能向他認輸吧？」
「要和同學好好相處啊，大我。」冰室嘆息。
話雖這麼說，兩人在國外認識了那麼久，早已經對彼此的脾氣十分了解。
要換做同樣的事情，冰室自己也不會主動認輸的。他沒有再反對，只是挪開了目光，柔和地看向哲奈。
「你們之間的事就算了，至少不要把可愛的女孩子牽扯進來吧？」
火神沒說話，神色一凜。
他偷偷瞥著自己的大哥，有點混亂。不會吧，這種感覺……和辰也以前有意無意撩妹的時候一模一樣！
火神沉思許久，期期艾艾地朝哲奈靠近，趁走在另一邊的冰室不注意，對她耳語：「抱歉黑子，你和赤司的關系是……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吧？」
哲奈毫無波瀾地看了他一眼：「火神君想了什麼？」
「呃，就是——」
「感覺思想有點齷蹉呢。」
火神：「不是！」
「好吧，我和他沒什麼關系。」哲奈說，幽深地嘆了口氣，「如果是火神君的話，跟你透露一下也沒關系。其實，赤司君他——」
「嗯？」火神肅穆。
「他非要說我和他的白月光前女友長得很像，想要——」
火神：「！！」
火神大我突然想起了最近書店暢銷的言情小說：《穿越成霸道總裁的白月光替身後我靠包○養合同成為了世界首富》……什麼的。
他的表情變得很微妙。
哲奈的表情更微妙，側目：「沒想到火神君還會看這種小說，真是出人意料的少女心呢。」
「這不是那個很有名的，『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的最新著作嗎？」火神撓頭，「我剛回國，對很多都還不熟悉，不就想適應一下日本文化嘛……」
「啊，這種事情啊，火神君果然不了解日本文化呢。」
「那你說該看什麼？」
「唔……」
別問，問就是《人間失格》。
作者有話要說：
（。
注：人間失格的作者是太宰治，好多年前在文學少女某一本裡看到，至今印像深刻，感覺充滿了日式經典的抑郁風格……（後來文野出來了，似乎就更有名了？
第24章
很快, 哲奈發現自己誤會火神了。
她的舍友分明也捧著一本霸總文學看得如痴如醉，眼淚花花。哲奈在她旁邊晃了好一會兒，欲言又止：「五月同學, 你的內衣被風吹走了。」
「——誒誒？！」
桃井五月如夢初醒，懊惱地跳起來衝向陽台, 往下張望, 頓時一聲驚呼：「小綠！」
綠間君：「……」
剛回到宿舍樓下的綠間真太郎迎頭被E-cup的粉紅布料罩住腦袋，眼鏡片歪歪扭扭地掛在鼻梁上, 一張俊臉頓時黑了一大半。
紅與綠的結合, 那場面果真叫人, 嗯，無法直視。
「搞什麼啊，你今天不是帶了幸運物嗎？」高尾笑得東倒西歪, 手裡的可樂灑出來一大半，突然靈光一現，激情慷慨地一揮手, 把剩下的一小半也抖了出來，「哈哈哈難道是！——桃花運來了嗎？」
綠間全當沒有聽到。
下一刻, 那雙冷冰冰的眼睛穿過鏡片和粉紅內衣朝樓上的女生宿舍發來死亡射線。桃井受驚地縮回腦袋, 捂住通紅的臉蛋：「完蛋了！這回出事了，小綠一定很生氣！」
「不會那麼嚴重吧？綠間君看起來脾氣不太好, 但似乎並沒有為難過女生。」哲奈安慰她。
客觀來說，只是有點尷尬而已, 至少不是把花盆什麼的東西掉下去了。
那就是災難了。
桃井搖搖頭：「小哲你不懂, 他這個人在我們中學時就很出名了，是長得好但卻是最不受女生歡迎的那一款——想像一下？」
哲奈其實知道這件事，微妙地點點頭。
她吐了吐舌頭, 又壓低聲音神秘地說：「大家都說，『綠間同學肯定從小到大都沒和女生握過手』，非常古板呢！」
「……」哲奈沉默了一會兒，「你的意思是，他也從來不可能碰過女生的內衣了？」
桃井：「……」
她汪地哭出聲來。
綠間看她躲得快，目光一轉，隨即對上了哲奈的眼睛。
哲奈就站在陽台另一邊。她當然沒有躲，也沒覺得有躲的必要，眨了眨眼睛，微微下垂的眼角顯得十分無辜。
這的確與她無關。等她看見風吹走衣物，已經第一時間提醒桃井了，她的身手可沒有好到飛奔十幾米搶救高空落物。
盡力了，阿門。
明明那眼神平靜得和以往沒什麼區別，臉上也沒有笑意，綠間看在眼裡，卻莫名感覺狠狠被嘲笑了一通，耳朵逐漸通紅。
「高尾！」他壓低聲音，瞪了一眼舍友。
高尾挑眉，笑嘻嘻地：「唉，你害羞什麼啊，人家女孩子都還沒害羞呢。」
綠間不吭聲了，低頭看向自己的吉祥物，思索著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不，不可能，今天明明很順利，在……那之前，沒有一點水逆的跡像。只有一個問題：他在M記和黑子哲奈撞了一下。
一定就是在那個時候，他的幸運物被污染了！
綠間的心緩緩沉了下來。
高尾：「……」
封建迷信要不得。
他好心地提醒說：「待會見到黑子同學的時候，你千萬別跟她提這事情。」
「嗯哼，」綠間不置可否，也沒問他為什麼，「你又怎麼知道一定是她下來？」
「怎麼，你不信啊？」高尾勾起唇角，「要不打個賭？這次我肯定贏。」
綠間半信半疑，看了看自己「疑似被污染」的幸運物，平常一向自信的他都是靠幸運物帶來的加持橫掃一切賭約，現在就沒敢輕易接這一茬。
幾分鐘後，哲奈下樓來到他們面前，拿出一個紙袋，替她害羞的舍友來收拾爛攤子，順便轉達桃井的歉意。
綠間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也不去看高尾對自己擠眉弄眼的壞笑，僵硬地把纏在頭上的東西扯下來，期間還被內衣帶子扯住了頭發，卡在那裡不上不下。
哲奈想幫忙，被他驚慌地阻止，自己跟不熟悉的東西糾纏了半天。等終於解開以後，綠間那一向齊齊整整的衣服都被扯歪了，頗為狼狽。
「真是的……遇見你總沒好事。」他冷冷道，「我們果然相性不合。」
「嗨嗨，黑子同學又見面啦，」高尾橫跨一步擋在綠間前面，輕快地跟她打招呼，「你別管小真了，他說不准心裡偷偷樂著呢。」
「並沒有！」綠間惱羞成怒。
哲奈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安慰道：「沒關系的，綠間君，你是受害者，沒必要覺得受到侮辱——我保證桃井同學沒有那個意思。」
綠間沒回她的話，也不願看手裡的東西，捏著細帶提起來，將哲奈遞過來的紙袋口撥開，胡亂地往裡塞進去。
「誒？」哲奈被他一拉，手臂也跟著挪過去，無意間與他的手指擦過。只是這麼輕微地碰了一下，他的身體卻明顯地一抖，匆匆收回手。
另外兩人莫名其妙，綠間扶了扶眼鏡：「有靜電。」
哲奈有點懷疑這是強行解釋，明明自己什麼感覺也沒有。但她也沒計較，反正她從來就沒對綠間的好感度抱有什麼指望：「真的不用害羞，綠間君，你看我不就——」
綠間被嗆到了：「這東西又不是你的！」
哲奈：「……」
她面無表情地回道：「是啊，我沒有E-cup真是對不起了。」
「……」
綠間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臉色有些不自在：「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系統又是一長串冗長的加減減減的提示。哲奈嫌有點吵，微微皺眉，干脆把提示聲關了，低頭把紙袋折好。
綠間將她的神態看得一清二楚，微微無措：「你……生氣了？」
「沒有。」
高尾終於忍不住了：「噗嗤——我沒有笑，我真的沒有。」
兩個人一同看向他。
高尾和成對舍友投來的譴責兼容求助的目光視若無睹，笑容滿面：「好啦，安心安心，你真的覺得他知道E-cup是什麼概念嗎？」
「你這麼說的話……」哲奈神色松動，綠間眉頭一緊，似乎想要說什麼，被高尾比著眼神制止了。
「不說這個了，」他熱心地問，「怎麼樣，你擺脫那個斯托卡沒？」
「算是……解決了吧。」哲奈微微猶豫，「怎麼說，也不至於叫『斯托卡』吧？」
你們要是知道那說的是赤司征十郎……
她扭開頭，掩飾地咳嗽幾聲。
「女孩子一定要對不喜歡的男孩明確拒絕，不然有些男的就喜歡死皮賴臉纏著你。」高尾煞有介事地掰。
哲奈感覺有點道理，點了點頭。
「可是——」她一想慢吞吞地說，「其實，他並沒有跟蹤我。非要說的話，現在他應該在跟蹤滅族……那位『殺人鬼』吧。」
綠間：「？？」
高尾：「？？！」
今天剛發生了第四起死亡事件，整個地區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兩人對視一眼，想到警方通報中，案發地點離他們經過的地方並不遠，都有點頭皮發麻。
而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有人大膽地跑去跟蹤凶手？
高尾敬佩地說：「那麼請問，這位勇士究竟是誰呢？」
綠間推了推眼鏡，注視著哲奈那張鎮定的臉，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又浮現出來，再結合前幾天聽「那位」說的話……他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不會吧？
然而，哲奈開口印證了他的猜測：「是赤司君。」
「……」
長久的沉默後，高尾面不改色地、從容地舉起手比了個十字：「告辭。」
綠間的臉也繃緊了，扯了扯嘴角，最後垮了下來。
「他跟你告白了？」
綠間瞬間將「高空墜內衣」的事情丟得一干二淨，眼睛緊盯著哲奈，十分嚴肅。
她點了點頭，做出微微驚訝的樣子：「喔，我想起來了，綠間君好像也是赤司君的朋友？難道你之前就知道，他對我——」
「他不是對你。」綠間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古怪，非常堅決地打斷了她的話。
高尾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喂，小真……」
「我沒在開玩笑。黑子，離赤司遠一點，這對你有利無害。」綠間說得鄭重其事。
「雖然我沒有答應，」她愣了愣，說，「但我不是很明白，綠間君為什麼這麼緊張？我又不會對赤司做什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微微不耐煩，「你當然無足輕重，但赤司……可能會傷害到你。」
高尾聽了他前半句話剛要皺眉，也跟著愣了。
哲奈本來也以為他會從朋友的立場勸她離開赤司——畢竟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綠間就懷疑她和麗子圖謀不軌。可聽他這語氣，恰好相反。
如果她沒理解錯的話，意思是，和赤司談戀愛，比遇到真正的斯托卡還要可怕？
「……為什麼這麼說？」
「我並不是指責他的人品，或是別的什麼。」綠間頓了頓，表情愈發復雜。他實在很難在當事人面前把「其實他只是覺得你和他前女友長得很像罷了」這種殘忍的台詞說出口，斟酌了好一會兒才說
「不管是作為籃球隊的隊友，亦或是平常生活中的朋友，赤司征十郎都是個完美的人。但如果是作為戀人……恐怕他並不適合你。」
他回憶著：「上一次他被前任甩了以後，十分想不開，一時衝動拿起我的剪刀把劉海全剪了。」
高尾：「……」
哲奈：「……」
啊，這。
綠間語重心長地說：「你懂我的意思吧？」
這樣控制欲極強、不允許別人違逆自己的人，相處起來可是很可怕的——說不定會家暴呢。他不想說得太直接，只能隱晦地提醒。
哲奈遲疑：「綠間君的意思是，那個殺人鬼剪刀手，可能和赤司君有關？」
綠間：「……不，你完全沒懂。」
作者有話要說：
凶手是彈丸裡的滅族者翔，大家不要誤會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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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晚的wps崩潰了兩次，好無語！
朋友說想看火葬場，我想是不是現在的文案還是有點誤導性，想把文案重新寫一版了……
第25章
有些男人總愛說「你不懂」這樣的話。
哲奈一聽就煩, 敷衍地回道：「知道了，你最懂。」
綠間：「……」
他被噎了一下，微微皺眉, 表情也有些奇怪。
她又問：「那就是赤司君的手藝非常差，剪的劉海太醜, 不能見人？」
「……」綠間只好說, 「差不多。」
哲奈突然感興趣：「有照片嗎，我也想康康。」
綠間遞給她一個睥睨的眼神：你覺得可能有嗎？
哲奈想了想也是, 遺憾地表示：要是我在的話, 肯定就有了。
看綠間已經情緒穩定下來, 哲奈覺得自己的任務也差不多完成了。
「對了，綠間君，五月說要把這個送給你……」她將桃井鄭重交給自己的那本霸總文學遞到對方手裡, 悄悄地補充一句，「她就是看書看得太入迷才忘記收衣服的，為了表示真誠的歉意, 決定把罪魁禍首交給綠間君處置。」
綠間：「……」
他拿在手裡，看了看粉紅封面：《穿越成霸道總裁的白月光替身後我靠包○養成為世界首富》, 心情一時之間難以言喻。
高尾湊過來一看, 哇唷，文學少女腐川冬子的最新大作。
希望之峰學院真是人才輩出啊。
「哦哦我知道, 學校裡好多人都在看！你看這個封面上的紅頭發男主，是不是長得好像那誰——」
「無聊的小說而已。」綠間一抬手, 將書啪地堵住了他的嘴, 冷聲開口道：「回去了。」
哲奈松了口氣：「慢走不送。」
高尾回頭與她揮別，笑容滿面地跟了上去。
雖然綠間嘴上說得一文不值，回到宿舍後, 高尾還是看到他忍不住偷偷翻開來瞄了幾眼——他動作做得隱蔽，但絕對逃不過犀利的鷹之目。
「怎麼會有人寫這種無聊的東西。」綠間被發現了還強裝鎮定，沉著點評道，「一看作者本人就沒談過戀愛吧？」
高尾：「哇，一針見血！」
——「作者太會了吧！」
與此同時，哲奈剛回到宿舍，正在聽桃井興奮地發表讀後感：「實在是太浪漫了，我好喜歡噴水池那一段劇情，雨中告白的橋段果然百看不膩！」
「雨中……告白？」哲奈沉思，「這種畫面應該不會很唯美吧？就算是霸總淋濕了也是落湯雞，一點也不帥啊？」
桃井可能是沒聽到的樣子，繼續星星眼：「在川子小姐憂郁多情的感化下，外表冷漠的男主人公，夜君終於無意間泄露出內心的柔情——那是怎樣強烈的、熾熱的感情啊！不愧是超高校級的文學少女，故事的描寫太細膩了！作者本人一定沉浸在美好的戀情中，才能寫出這麼動人的愛情吧！」
哲奈：「……」
喔，這可很難說。
她順手幫桃井收拾桌面，目光轉過區，除了送給綠間的那一本，桃井還買了腐川冬子去年出版的一套系列作。
翻開書封就是作者介紹，和大多數成名作者一樣，腐川少女並沒有刊登自己的照片，但在自白中倒是洋洋灑灑寫了很多心得體會。
哲奈戳了戳桃井的手臂，給她指最後一句話：
獻給我的摯愛【心】
「嗯？」桃井不明所以，眨了眨眼睛。
「腐川同學是和我們一屆的學生，今年也是希望之峰大學部的新生。」哲奈說。
那天和黃瀨在書店裡撞見的那個慌慌張張的女生，看起來有些陰沉，長長的馬尾辮，戴著厚厚的眼鏡，臉上閃過奇異的紅暈，像是沉浸在個人妄想中的模樣——這樣一個毫不起眼的存在，誰會想到她就是享譽天才之名的文學少女呢？
「另外，與她同期從高中部升入大學部的，有一位稱號是超高校級的貴公子——十神白夜。你看，她的名字叫腐川冬子……再看看書裡的男女主人公？」
小說裡的夜君，和川子小姐。
這名字已經足夠意味深長了。
桃井眼睛一亮，驚訝道：「咦？——這麼說，果然是現實中的翻版嗎？」
哲奈慢悠悠地將書封合上，撫平書頁：「不是哦。現實中的十神君是個高冷傲慢的男神，對女生也相當冷酷無情，還對交情不錯的同班同學開出了五千五百萬的巨額支票……去給他當私人秘書，很難想像吧？」
當然，她會這麼了解，是因為這些信息都在「誠」的攻略裡。
總結一下就是：腐川冬子只是在單相思而已。
小說裡的故事，自然也就全是幻想出來的了。
「……」
良久的沉默，桃井看上去深受震撼，表情也非常動搖。
終於，她咽了咽口水，才發出聲音：「哇，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事情！請問這樣的霸道總裁去哪裡找？我不要緊的，請盡管拿金錢來羞辱我！」
哲奈深深地望過去，對上一雙飽含感情的眼睛。
確認過眼神，都是現實的女人——只要有錢，誰還管有沒有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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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是後半夜才回到學校的。
十神家的豪車低調地把他送回到校門口，因此沒驚動任何人，等哲奈收到赤司遲來的解釋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抱歉，昨天臨時有點急事。讓你擔心了，真的很抱歉。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唔，這態度不明不白的，令她很是納悶。
是已經解決了嗎？不對，警察都沒有出現的話……
系統發布的任務也還在，說明「殺人鬼」事件並未結束。
哲奈一邊琢磨，試探著問他：「赤司君是去了希望之峰？」
「嗯，出了一點意外。」對面過了一會兒才回復，語焉不詳地說，「希望之峰采用半封閉制管理，門禁時間很早……不小心被困在裡面了，後來是找朋友幫忙送我回來的。」
他口中的「朋友」，大約就是同為貴公子的十神白夜了。
看樣子，赤司並不是很想分享自己昨晚的經歷。
也許是他們之間有什麼約定，赤司答應了要替他們保密？
哲奈心裡有了幾分猜測，便說：「不管怎麼說，沒事就好。不過，實在很抱歉，赤司君你的事情好像已經在東京都警局傳遍了……」
赤司：「……」
赤司當然也聽說了，一路上還莫名其妙打了幾個噴嚏。
去社團報到、遇到綠間的時候，還被他用隱晦的眼神嘲笑了一會兒。
——太丟人了，這換誰人能忍？
過了幾分鐘，哲奈收到了赤司的回復：
不要緊的，這次是我不對，下次一定不會突然消失了。
作為道歉的補償，今天下午我請你喝咖啡吧：）
只要對方不來和自己搶任務獎勵，哲奈就放下心來了。
雖然靠偽裝男公關的計劃一直沒有成功，但並非完全沒有收獲。在帝光，本來是很難和希望之峰的學生產生交集的，但這幾日她卻能頻繁地看見他們的身影，包括腐川冬子的最新暢銷作品在校園內一發火熱討論度……
游戲裡不會設置無關的劇情，總會給她安排逐漸接觸到凶手的機會的。
哲奈並不心急，但又開始擔心另外一件事。
赤司既然已經知道了她的馬甲，那其他人呢？她接觸過的這幾個男主，除了黃瀨以外，都和赤司關系匪淺，他們之間隨便聊一聊，交流一下信息……
那也太容易翻車了。
哲奈看了看坐在自己左手邊認真聽課的桃井，不由悄悄嘆了口氣。
講道理，赤司還是比較令人放心的。雖然有時候表現得頗為強硬，但他並非是霸總文學裡那種完全不講道理的男人，但其他人可就不好說了。
大半天的課程下來，哲奈心裡沉甸甸的，關於「我真的不是有意欺騙純情少男的感情」的腹稿打了一遍又一遍，又握著手機忐忑地等了許久，也沒收到新郵件。
當然，也沒有人找上門來。
她微微詫異：「難道赤司君和他們的關系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好？」
系統：「不，你錯了。」
它的聲音高深莫測，又是一貫賣弄神秘的姿態。
哲奈虛心向系統請教。
「很簡單！」系統說，「因為他還沒追到人，怎麼好意思去和朋友誇誇其談呢？無往不利的赤司征十郎，居然連續兩次被同一個女人拒絕，這絕對說不出口啊！」
「……」
「另外，」系統頓了頓，又說，「雖然男主角們互相並不知道你和他們的關系，但都認識『二號』，赤司是絕對不會願意給自己的感情問題增加額外麻煩的。」
高瞻遠矚，不愧是赤司君。
她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下午是他們第一次進實驗室。因為不允許使用手機，哲奈把書包寄存到櫃子裡，松一口氣的同時，也將注意力收回來，准備認真學習。
護理班上基本都是女生，面對那些活蹦亂跳的小兔子，就算做過心理准備，一聽到要下手，還是覺得不忍。
那看起來無辜可愛的兔子們睜著圓溜溜的眼睛望著她們，冷不防齜牙，露出三瓣嘴。
「哇！——會動的！」
教室裡頓時亂亂成一團。
一會兒是短促的尖叫，一會兒又是桌椅碰撞的聲音，老師忙著安撫受驚的女學生，幾個助教則忙著安撫受驚的兔子……
哲奈看了看桃井，意外得發現她很冷靜，臉上還掛著甜美的笑容——足夠令雄性生物動心的那種。
「別怕，小哲。」她還反過來安慰哲奈，信心十足地說，「我學過料理，去菜市場買過菜，還讓大叔教我殺魚呢！不過是兔子而已，我們一定沒問題的！」
桃井五月手起刀落，濺起一片血光。
哲奈：「……」
好強！
「喂！五月——你們還沒下課啊？不是約好了五點……」
青峰大喇喇地推開教室門闖了進來，一眼對上了兩人手中血淋淋的兔肉，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緩緩抬起頭，凝滯的目光從微笑的桃井臉上轉向面無表情的哲奈。
然後，他打了個寒噤。
「五、五月……還有黑子，你們，」青峰結結巴巴地說，「你們這是被『殺人鬼菌』傳染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開始重溫惡作劇之吻（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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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值得沉思的問題，我來得及寫第二更嗎？
第26章
青峰還算鎮定, 身經百戰的他，到底也是親眼觀賞過桃井是如何下廚的。
嗯，不過是殺兔子而已, 又不是沒見過她殺「菜」……對比一下，小場面啦！哈！
他抹了把汗涔涔的額頭, 就堅定地、沉著地把臉轉開了。
桃井也沒有真的殘忍到逼迫青峰走投無路, 或者說她根本沒這個意識，笑眯眯地捏著一團血肉模糊的肌肉組織, 朝他揮揮手：「阿大稍等一下哦, 我們很快就好。」
「嘖……我在外面等你們！」青峰果斷扔下一句, 同手同腳地閃出門外。
收拾完實驗室的「屍體」後，他們在學校的食堂裡坐下來。
青峰其實是來發牢騷的——對像自然是他心不甘情不願分配到的隊友，火神大我。
「那個家伙也積極過頭了吧, 每天一大早出去跑步，晚上還去夜巡……他以為自己是超級英雄、東京好鄰居嗎？」
「嗯嗯，不愧是從美利堅回來的, 火神大我君呢。」桃井托腮道，「突然覺得挺帥氣的耶？」
她的語氣裡充滿了贊賞, 一點都不合青峰的心意。他聽了不禁嫌棄地皺眉, 非常深沉，就差往額頭塞一把量角器了。
哲奈認真道：「從女生的角度來說, 雖然無師自通的天才很帥氣，但果然還是努力認真的男生更讓人有好感呢。」
青峰嘖了一聲：「……我又不是計較這個！誰稀罕啦！」
「因為阿大一直在睡懶覺吧？」桃井也笑了, 悠悠道, 「看到身邊有這麼勤奮的人，雖然很不屑，卻又不免擔心自己會被別人超越——」
「喂喂, 誰會擔心這個啊。」
他嘟囔著，仍在嘴硬，但似乎確實被說到了要害——也許在被桃井指出之前，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表情變得有些不自然。還好他臉色足夠黑，大概也不會被看出來。
如果只是桃井五月說說也就算了，兩人認識那麼多年，青峰的臉皮已經練得足夠厚了，但才黑子哲奈也在，剛認識沒多久的女生面前，他還是想顧忌顏面的……
青峰的目光飄忽了一會兒，余光注意到哲奈正若有所思看著他，不由頭皮一緊。
又來了，這種眼神太熟悉了。
「你……」他遲疑地開口。
【好感度+1】
提示聲響起來的時候，哲奈也恰好說道：「青峰君，有件事想要麻煩你一下。」
「哈？」青峰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愣，看她口吻挺嚴肅的，也稍微端正了態度問道，「什麼事？」
「關於昨天出現的第五個受害人……」她頓了頓，沒讓系統干擾自己的想法，繼續往下說，「那時，我和赤司君路過附近，後來就發現了死者。那之前，我去買了飲料，回來就發現赤司君也不見了。」
桃井驚呼一聲：「什麼？」
哲奈歉意地向她點點頭：「昨晚沒來得及說，因為還不確定赤司君到底遇到了什麼。還好，他今天早上就回來了。」
「你的意思是……」青峰摸下巴。
「我懷疑他發現了什麼線索。」哲奈說，「但他好像不願透露的樣子，如果和凶手有關——」
她微微皺眉，一副困擾的樣子：「我們都希望快點破案，不知道赤司君是不是受到什麼人的脅迫了。」
「可能性不大。」青峰搖搖頭，「不過他的確可能因為別的什麼原因選擇隱瞞……」
桃井輕輕吸了一口氣：「就算對我們也不能說嗎？」
「唔，畢竟是那家伙啊。」青峰想著赤司那性子，不明意義地扯了扯嘴角。
「所以，我想拜托青峰君試探一下口風。」哲奈說，「你們曾經是隊友，關系更親密一些，他如果有什麼煩惱的話，也會更願意向你們傾訴吧？」
其實也說不好，她心想赤司現在的好感都有九十多了，都還有秘密瞞著不肯告訴她，未必會跟同性好友透露。
系統卻提醒她：「當然啦，在喜歡的人面前，男生總是想要表現得無懈可擊的。這時候就要備胎出動啦！」
「……」
不要擅自把別人定義為備胎啊，你這個渣女系統！
不過，說起來，以赤司對朋友的定義，高中籃球部的那幾個隊友應該算是他身邊最熟悉的朋友了吧……
哲奈半信半疑，對結果沒有抱太大希望，不過青峰答應了，說他會去試試。
青峰離開後，桃井這才看向哲奈。
女孩子總是更心細的，她剛才就沒問出口，一直壓著好奇心，這時看了看四周，確定沒人靠近後，才壓低聲音問：「昨天，你和赤司君……是去約會了嗎？」
哲奈搖頭：「赤司君昨天也去了櫻蘭找朋友，我們一起回來的。」
她聽了半信半疑，眨了眨眼睛：「我覺得他的態度有點可疑呢，小哲要多留意喔。」
「我暫時沒什麼想法……」哲奈坦白道，「大學生活比我想像的更忙一些，要去打工賺錢，還要訓練為考核做准備，已經沒有時間留給別的事情了。」
「不愧是你呢。」桃井只得嘆了口氣，遺憾地轉移了話題，「咦，那邊好多人？」
哲奈也跟著望過去。
草坪前方圍了一大群人，聲音亂哄哄的，聽不太清楚。放眼望去全是女生，踮著腳往裡擠，一個個神色興奮，眼冒紅心，依稀可以見到散發出來的粉色泡泡。
她們倆在後面好奇地看著，哲奈突然有點不妙的預感，不由後退一步。
果然，下一秒，一個金燦燦的腦袋從人群中擠了出來，奮力朝她們揮舞著手臂。
其實，黃瀨涼太那高挑的身材在一眾女生中非常鶴立雞群，不過似乎是因為在低頭給她們簽名的樣子，才被埋沒在人群裡了。
「小黑子！」
桃井微微驚訝，睜大了眼睛，然後就看到大型金毛犬一躍而上……呃，也沒有那麼誇張。因為哲奈在他出手之前就及時拉開距離，伸出手臂將他擋了下來。
「冷靜一點，黃瀨君。請你多少有一點身為『網紅』的自知吧。」
「不只是網紅吧……」桃井小聲說。
黃瀨隨意地擺了一下手，急匆匆地說：「我聽說了，你昨天遇到了凶手！」
「呃，其實不是我——」
「我就說很危險吧！他們那些人到底在想什麼啊，」他語速很快，打斷了她說到一半的話，「他們不是有名的世家子弟嗎，需要的話，只要動用家裡的勢力，就可以把凶手繩之以法了吧？——用別人來當誘餌什麼的，未免也太高高在上了。」
黃瀨說到這裡，被眼線勾勒的深色眼角微微一眯，流露出些許冷意。
「也沒有想像的那麼容易，黃瀨君。」哲奈嘆了口氣，但她也知道對方這副態度是在為自己著想，語氣柔和下來，「謝謝關心，我很感動。」
「……一點也看不出來感動的樣子。」他忍不住吐槽道，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這時，黃瀨才將注意力轉向桃井，「啊」了一聲：「是小黑子的朋友嗎？誒你好呀，我是黃瀨——」
「嗯嗯，我認識你哦，黃瀨君。我們都是一個高中部的。」桃井笑眯眯地點頭，「其實上次我們也見到你啦。」
黃瀨遲疑了一下，用出色的記憶力在大腦中翻找「上一次」，哲奈小聲提醒：「就是你遇到我和Honey學長的時候……」
「黃瀨君那時候真的帥氣啊，就連我在旁邊看得也覺得心跳加速呢！」桃井說到這裡，突然微妙地一頓，看向哲奈，少女心也迅速地被她帶動著熄滅了，若有所思道，「啊，我突然發現，某種意義上，其實黃瀨君更適合當誘餌哎？」
「誒？！」
黃瀨微微一僵，怎麼也沒想到話題會跳躍得這麼快，磕巴了一下：「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可能是因為黃瀨君很受女生歡迎吧。」哲奈注意到桃井在給自己使眼色，雖然疑惑，但還是順著她的暗示接話，「一看就很容易引起殺人鬼的注意力……的確，比我適合一些。我們努力了這麼久還沒有作用，大概也是因為我實在太不起眼了吧。」
他失語地看了看哲奈。
「你也這麼覺得嗎？」頭上搖曳的金毛似乎耷拉下來。
「這不是很顯而易見的嗎？」她歪頭。
黃瀨又振作起來解釋：「雖然因為兼職工作的關系，是有很多粉絲，但我和她們之間，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關系。」
他嘆了口氣：「我在學校裡也沒什麼朋友，不過，如果能幫上忙的話，我可以試試。」
桃井眨巴著眼睛，滴溜溜地往兩人身上一轉，唇角彎了起來。
「好啦，小黃，我只是開個玩笑。」她輕快地說，「小哲是絕對不會答應讓朋友去冒險的，抓凶手這種事情，還是交給警察吧！」
……雖然，當時只是隨口說說。
但黃瀨涼太沒有想到，自己睜開眼睛醒來的時候，會發現自己在一個廢棄的工廠裡。
身邊陰森灰暗，滴滴答答的聲音聽起來很詭異。他摸了摸發麻的手臂，吃力地揉著後腦勺爬起來，對上一個突然放大的人臉。
「嗚哇？」
他驚疑不定地退後兩步，背貼在了牆上，一邊快速轉動大腦，回憶著自己是什麼時候失去了意識……
好像是，夜跑回去的時候，在自動販賣機買飲料的時候被人從後面襲擊了？
黃瀨很快看清了眼前的身影。
少女托著下巴，肩上披著兩條長長的馬尾辮，明明穿著淑女的學生制服，卻非常豪放地岔開腿坐著，眼神奇異地盯著他。
那雙猩紅的瞳孔令他頭皮發麻，一瞬間想起自己在哪裡見過這張臉……
是書店裡一面之緣的那個女生？！
但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人的神態氣質變化得也太大了吧？
「你到底是——誰？」
少女歪頭打量著他，沒有回答，反而露出非常惋惜的表情：「什麼啊，你不是喜歡男孩子嗎？」
「等等？你說我……什麼？」黃瀨一呆，十分懷疑自己的聽力。
「別想抵賴！嘖，難道是我看走眼了？」她突然暴躁地抓了抓頭發，「可惡，老娘才不會輸給那個花痴！——無聊的乙女是世界上最惡心的東西！」
下一秒，她亮出冰冷雪白的剪刀，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將刀刃逼近了黃瀨的脖子，冷酷而殘忍地宣布道：「你今天必須給我向那個男生告白！」
黃瀨：「……哈？？？」
誰，黑子嗎？
不會吧？不會是他想像的那樣吧？
咋回事，他好像走錯了片場。
作者有話要說：
黃瀨：痴呆.JPG
第27章
雖然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麼, 但有一點很清楚。
對方肯定把他誤會成小給佬了。
黃瀨涼太沉痛地、緩慢地咽了咽口水：「這位小姐，你是不是對男人有什麼誤解……啊啊請冷靜！」
眼看著即將血染咽喉，黃瀨的求生欲占據了上風。
他故作鎮定地伸手往下壓了壓：「不不我其實是想問, 你怎麼知道我喜歡那天你遇見的……呃，人？」
黃瀨掂量著自己的良心, 實在沒辦法將穿上公關服的哲奈偷換概念當做男人。
說不出口！
少女蛇信子一般的舌頭打著卷, 齜牙一笑。
「哎呀，這不是很明顯的嗎？」她收回右手, 輕撫臉頰, 像是很刻意地模仿著某種嬌羞的動作, 「你不會自己都沒發現吧？」
「……」
他茫然地想，是這樣嗎？
【好感度+5】
【好感度+5】
【黃瀨涼太（S），好感度：34（小黑子啊啊啊w(Д)w）—勇敢的少女啊, 快去創造奇跡吧！】
收到黃瀨的簡訊之前，哲奈還在看小說。
被譽為超高校級文學少女的腐川冬子，有一顆千回百轉的心, 描寫少年少女戀情的文字細膩又動人，能夠激起無數人的共鳴, 正因為如此, 她的戀愛小說才廣受好評……可惜，對哲奈來說卻正好相反。
困了, 想睡覺。
說什麼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什麼都可以為愛人做, 付出自己的所有, 哪怕是生命……這種心情，她完全無法理解，也無法想像。
就好像是, 只會發生在「故事」中的故事，離自己太過遙遠，連感同身受都做不到。
哲奈干巴巴地翻完了一本，對上桃井期待的眼神，陷入了沉默。
幸好在這時，手機的提示聲打破了這份尷尬。
她趕緊拿起手機，查看黃瀨發來的消息。
【抱歉小黑子，這麼晚了還來打擾你。但我真的無法按捺自己的心情了，我有很重要的話想對你說！自從那天在書店相遇，這些話已經壓在我心裡很久了……
明天中午十二點，可以到三町目街道21號來找我嗎？因為很不想被別人打擾，請一個人過來，好嗎？
無論你來不來，我都會在這裡等你的。】
桃井坐得近，將屏幕上的文字看得一清二楚，被熒光照亮了她驚訝的眼睛。
「誒？黃瀨君、小黃他……」
怎麼會這麼突然？這是被灌了迷情劑嗎？她震驚地想道，連忙去回憶白天見到他的態度，揣測他是不是在哪裡受到了某種刺激。
哲奈卻很肯定地說：「不對。」
連基本好感度50都不到，怎麼可能直接跨越到「告白」的階段？
就像是赤司君那時候，猝不及防的宣言把系統也嚇了一跳，匆匆忙忙去修復了bug，順帶著將數值也更新了。但同樣的錯誤，它肯定不會再犯第二次。
而且，這個備注的顏文字也有些意味深長……
語氣好激烈，是驚訝嗎？還是，更像驚慌？
說真的，太浮誇了吧？不愧是黃瀨君。
哲奈略感茫然，看了又看。
她以前就不太琢磨得透黃瀨的內心，盯著這賣萌一樣的表情研究了好一會兒，抬起頭問桃井：「五月，你覺得這條信息裡，會不會有什麼暗語？」
「誒？」
桃井一愣，低頭又讀了幾遍。
「從文字內容來看，好像沒有什麼隱藏的信息。」她腦子很靈光，對字謎一類的小游戲也十分擅長，在這方面，哲奈很信任她的判斷，「如果有，會不會是表達方式上做了手腳？比如，和平常的語氣不太一樣？只有你們之間懂的暗號？」
哲奈搖搖頭。
桃井思索了一會兒，問她：「你覺得是哪裡出了問題？」
「唔……」
其實，哲奈也有些說不清楚。最明顯的可疑之處在好感度，這又不可能跟別人解釋。至於「直覺」，一向是很飄渺虛幻的東西，正因為沒有什麼明確的證據，才會被稱為「直覺」。
「就是覺得，有點奇怪，」她一邊想著，試圖將那種感覺表達出來，「如果是黃瀨君的話……這幾天因為殺人鬼的案件，他說很擔心我。這種情況下，他應該不會特意把我叫到學校外的某個地方吧？」
「而且還是希望你一個人去……」
桃井一皺眉，撐起下巴，瞬間就明白過來：「難道說，他是被人脅迫的？」
是誰？凶手嗎？
桃井想到這裡，臉色不由發白：「如果你不去，黃瀨君可能就會被……可是，為什麼殺人鬼突然要對女孩子下手了？」
哲奈輕輕搖了搖頭，發出一聲嘆息。
「如果是凶手的話，就是她了吧。」
「她？」桃井訝異地睜大眼睛，倒吸一口冷氣。
「是『她』？」
哲奈沉著地點了點頭：「你不覺得，從凶手的行為模式來看，怎麼都像是女性嗎？」
桃井一怔，仔細想想，只對男性下手，憎惡他們的花心、濫情，這的確很符合一類人的特征：被傷害過感情的女生。
「那會是誰呢……」桃井自言自語，陷入沉思，「黃瀨君的追求者？把小哲當成情敵了？不會吧，那之前的幾個受害者又是怎麼回事呢，他們和黃瀨君沒有關系呀！」
她沒指望哲奈能告訴她答案，但實際上，哲奈心裡有一個名字。
腐川冬子是兩個人。
准確地說，她這具身體裡擁有兩個迥異的人格。主人格是外表陰郁的文學少女，另一個則是天性殘忍的滅族者翔。
滅族者翔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鬼，專門狩獵特定人群的男性。
「誠」的記錄表明，她對男生之間偶爾顯露出來的「特別的感情」十分興奮，哪怕其中一方是自己喜歡的男生也不要緊，但腐川冬子本人卻只是很單純地痴迷著男神，對腐文化非常排斥。
哲奈回憶起那日在書店裡偶遇——這肯定是黃瀨在暗示她的。按理說，那時候出現在那裡的應該是腐川冬子，但當時她的態度……
是偽裝嗎？
居然沒有發現自己是女生……
原來如此，果然那時候是被誤會了啊。所以，黃瀨君現在應該還沒有出事，至少，在自己赴約之前，他不會有事。
「可是，」哲奈下意識地按住胸口，納悶道：「也沒有這麼平吧？」
桃井有點看不懂了，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神憂慮不已：「小哲，你明天真的要去嗎？我們要不要報警？」
哲奈回過神來，朝她搖了搖頭。
「我會去的，不然黃瀨君會有危險。」
這一次，力量點肯定能賺到手了。
……
倉庫的大門被推開，室外的陽光穿過陳舊的塵埃，投在地上，映出了一個模糊的身影。
黃瀨看清哲奈的那一刻，就知道她看懂自己的信息了。
她穿了環殿下送的西裝，重新戴上了假發。皮鞋跟踩在地面上，發出有規律的響動，掩蓋了黑暗中的異樣。
他定定地看著她走近，心情復雜：「小黑子……」
黃瀨想著滅族者翔的威脅，沉重地站了起來，朝陽光的方向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他在心裡悄悄松了口氣，慶幸她接受到自己的提示，再度打扮成這個樣子——如果是以女生的身份來，肯定會激怒滅族者翔，說不准還會讓她意識到自己認錯了性別，火上澆油，到時候兩個人都要遭殃。
但現在……
他沮喪地想著，也並沒有好到哪裡去啊！
哲奈也一眼就看到了，黃瀨坐在靠近角落的鏤空鐵架上，穿著昨日見到的那身衣服。
他看起來動作很放松，但肩膀不自然地微聳著，分明是在緊張。起身時，他的姿勢還有點不協調，或許是哪裡受傷了，導致行動不便。
「黃瀨君，日安。」她盡量讓語氣和平時沒什麼區別，開口提醒他，「有什麼事這麼著急，一定要今天說嗎？」
「嗯……」黃瀨低低地應了一聲。
按照滅族者翔的要求，他要向面前的「男生」告白，可他清楚，哲奈並不是男人，這實在讓他難以啟齒。
「黃瀨君？」
黃瀨艱難地醞釀著台詞，抬眼時，有些怔愣。
那雙溫和、平靜的藍眼睛，就這樣注視著自己，隱隱帶著關切和擔憂。他突然找到感覺了。
「……啊。」
而與此同時，哲奈也聽到了系統的聲音。
【數據更新——】
【黃瀨涼太（S），好感度：85（¥&*@¥@%##4）——勇敢的少女啊，快去打動他吧！】
咦，這似曾相識的亂碼？
哲奈眨了眨眼睛，還沒回過神來，突然覺得眼前一花，身體被有力的手臂拉過去，跌進了一個擁抱。
「小黑子！……我，」黃瀨開口時，她依稀能分辨出他聲音中細微的顫抖，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語氣也比以往壓抑許多，「你先別動，聽我說。」
「唔，抱歉？」
哲奈的肩膀被他按得很緊，很難掙扎，歪了歪頭，聽得稀裡糊塗，突然又感覺他一手握著自己的手腕，指尖在內側快速寫著什麼。
配合。
她暫時沒看到倉庫裡有其他人，但還是非常知趣地放松了身體，任由黃瀨君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發揮演技。
「也許有些突然，但有些話我一定要告訴你。」黃瀨鄭重地開口。
哲奈：「……」
這話她接不上來，唉，就不能事先溝通一下什麼劇本嗎？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想，我就已經……」他吞吞吐吐地，給了她一個含羞帶怯的眼神，充滿希望地，「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小黑子？」
哲奈：「…………」
原來如此，偶像劇嗎？
這是哪裡來的情竇初開的少女啊……好歹搞清楚自己的角色定位吧。
她不由揉了揉額頭，本以為好感度突然回檔，是因為黃瀨已經扒掉了她，或者說二號的馬甲。
可現在看他的態度，又似乎並沒有。
「一定要這樣嗎？」哲奈忍不住戳了戳他的手臂。
黃瀨的胸膛微微發燙，手臂的力道也很大，她感覺身上套了個枷鎖似的，有些不太舒服。
「可是我真的喜歡你很久了，小黑子。」
他換上了一副委屈巴巴的語調，一口氣說出來之後，終於松開了過分用力的臂膀，哲奈趁機後退一步，微微喘了口氣，站穩了，抬起頭來。
昏暗中，那一縷金發被陽光恩寵，變得額外耀眼，一雙眼睛也熠熠生輝，倒映著她的輪廓。
他或許是一個天生的演員，理應在聚光燈下綻放光彩，讓人覺得遙不可攀。
哲奈突然意識到，這或許就是最適合黃瀨的定位。正因為過於耀眼，所以才要刻意地將自己的姿態放低，尋求和他們拉近距離的機會……
只有這樣，才不會被別人指責「高高在上」。
他都做到了這一步，怎麼讓人能忍心拒絕呢？
黃瀨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睛裡：「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嗎？」
——「還是請允許我鄭重地拒絕。」
黃瀨張了張嘴，肩膀垮了下來。
「該說，其實並不意外嗎？」他並沒有完全出戲，臉上仍然是失落、惘然之色。
要是按常理出牌，那就不是哲奈了。
即便如此說出了如此殘酷的話語，她的表情還是非常平靜。
撲通一聲，她聽到身後傳來劇烈的動靜，金屬嗡嗡震動。她扭頭，一抹長辮從余光的盡頭閃過。
少女輕捷的身影翻過架子落在地上，三兩步後便閃到了自己面前，吐出鮮紅的舌頭張牙舞爪。
看起來，她十分失望。
滅族者翔伸出手，卻出乎意料地，收起了剪刀鋒利的尖端，只是拍了拍哲奈的肩膀，目光一轉，眼角輕佻地勾起來，語氣十分深沉：「果然只是單相思啊。」
黃瀨：「……」
黃瀨欲言又止，憋住了。
殺人誅心，不愧是超高校級的殺人鬼！
作者有話要說：
（記住，一周目的教訓是，不要輕信好感度。
第28章
「你還真的去跟蹤嫌疑人了啊……」
有了哲奈的暗示, 青峰聽到赤司說出來的時候，並沒有太驚訝。但真正令他意外的是後半部分。
據赤司的描述，他發現死者時, 他已經死去有一段時間了，巷子不一定是第一現場, 而更有可能是死後被拖過來的。正准備報警時, 他瞥見了一個人影，連忙退後, 躲到了角落裡。
腐川冬子張望了一圈, 確定身後並沒有人跟著, 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屍體面前，似乎想要看清楚一些，但很快就被嚇了一跳, 匆匆地跑開了。
赤司一路跟著她回到了希望之峰學院，費了點心思混進去，然後……順理成章地被嚴格的校園安保系統關在了裡面。
「確實是我莽撞了, 」他嘆了口氣，「如果我第一時間選擇報警的話, 就沒有後面那麼多事了。」
「這確實不像你的風格。」青峰說。
赤司輕咳, 笑了笑：「之前聽哲奈他們商量著想要抓凶手，或許是, 我也不小心感染了那種熱血的情緒吧，回過神來時, 就已經……」
他聳了聳肩。
青峰對這種感覺有點熟悉, 回想起和櫻蘭的各位商量計劃時，哲奈和他的搭檔火神興致衝衝的模樣，不由點點頭。
「和那種人待久了, 真的會被傳染的。」他嚴肅地說。
那之後算是有驚無險。
希望之峰是一個過於神秘的地方，充滿機密，又有軍事化的防御系統，顯然不簡單。除了師生，外人連登記造訪都不被允許。不僅難以進出，入夜後手機信號也會被屏蔽。
在赤司試圖聯絡外界、把消息傳遞出去的時候，有人找到了他。
「十神家的那位？」青峰也聽說過一點這方面的事。
和赤司不同，十神財團的繼承人絕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不過，有他出面，倒是讓事情變得可靠許多。
「還有他們學生會的負責人。」赤司輕輕頷首。
當時，他並不確定腐川冬子就是凶手，但既然她出現在死者身邊，一定和案件關系密切，而十神白夜和學生會微妙的態度，更令他確定了這一點。
「他們難道早就已經知道凶手的身份了？」青峰忍不住皺眉，「就這樣包庇、放任她……為所欲為嗎？」
「也不算是，在昨天之前，他們只能判斷殺人鬼混入學院內部，但並不能確定是誰。不過，」赤司頓了頓，轉述了一遍，「他們希望將這件事情交給希望之峰內部處理。」
希望之峰的學生因為才能的特殊性，在畢業後大多會被政府「招募」，有專門的的特殊工作崗位提供給他們。
既然涉及到政府機構，赤司也覺得棘手，便答應了他們的條件。
「這起連環案，要是有人在幕後指使，那就不是我們能干預的事情了。」他嘆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說到底，其實這事和我們也沒有干系。只要我們身邊的人是安全的，那也就……這樣了吧。」
他沒有說下去，但青峰聽懂了。
看著赤司平靜的神情——或許有些過於平靜了——青峰不免對昔日隊友冷漠的一面有了一個全新的見解。
盡管認識的時間並不短，但他還是第一次深刻地意識到，赤司果然和他們不是同一個階層的。
也許不太准確，但貴族給他們的印像就是，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沒有利益的事情不會去做，有可能損害自己利益的事情更不會碰，至於和自己無關的，當然是放在一邊，置之不理，漠不關心。
而青峰自己……
「如果是這樣，至少我得跟他們說一聲，別再瞎忙活了。」他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要勸火神那家伙有點麻煩，不過只要講清道理——」
砰！
就在這時，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果然，你們在這裡啊！」桃井五月氣喘吁吁地站在門外，說話也一頓一頓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問了小綠，他說赤司君最有可能在將棋教室……」
她抬起頭，對上裡頭兩人的目光，不安地握緊了手機。
「阿大，我不知道該不該報警，小哲讓我別那麼做。但是，她——」桃井過於急切，嗆了一下。
那一瞬間，青峰和赤司似乎都預料到了什麼，赤司眉毛蹙了起來，安撫道：「別緊張，慢一點說。她怎麼了？」
對赤司，桃井一向是有些敬畏的。
她咽了咽口水：「黃瀨君被凶手帶走了，小哲為了救他，就去找他們了。」
青峰猛地推開桌椅要往外衝，突然停下來，看向赤司。
赤司的臉色也蒼白起來。
方才還表現得漠不關心的，轉眼間就被現實來了一拳。青峰無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桃井點點頭：「五月，報警吧。」
*
黃瀨已經很習慣被陌生人打量。但如果這個人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變態，那就完全不是一個性質了。
他坐立不安，被對面的麻花辮少女饒有興致地觀察著，只覺得頭皮發麻。
而哲奈規規矩矩地坐在他邊上，反倒顯得鎮定許多。
「我還有一些事情想確認一下，」她很禮貌地用著敬語，去征詢對方的同意，然後才說，「腐川小姐對凶手案並不知情，對嗎？」
滅族者翔漫不經心地點點頭：「那家伙啊，膽子小得要命，連學校門都不敢邁出……大概她也猜到一些了吧，一直躲在自己的寢室裡，怕把我放出來。哼，以為這樣我就沒辦法了嗎？」
所以，在學校外面遇到的，果然是殺人鬼這個人格。也是因為對她和黃瀨的關系產生了誤會，以及一些奇妙的興趣，所以才讓他們活到了現在。
哲奈看了黃瀨一眼，用眼神安慰他：陰差陽錯換了一條命呢，就算是被誤會成基佬，也沒有那麼難過吧？我都被當成男人了，也沒有生氣啊？
黃瀨：「……QAQ」
當然不是因為這種事情難過！你到底有沒有拒絕別人告白的認知啊？
但哲奈完全沒有接收到他的信號，低頭望著自己的手，指腹摩擦著被剪得圓潤的指甲面，若有所思。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翔小姐可以放我們走嗎？」
——當然不行。
滅族者翔隨心所欲地答道，臉上綻放出詭秘的笑容。
她說：「你不知道，這男人前腳跟你告白，後腳跟別的女生勾勾搭搭，三心二意……」
「呃。」哲奈為難地看向黃瀨。
黃瀨：「……」
那是她和桃井好不好！要不要這麼配合凶手啊？
他心如死灰。
然後，滅族者翔歪了歪腦袋，笑嘻嘻的，聲音卻變輕了：「所以，就請你留在這裡，看我怎麼把他的腸子拉出來——」
黃瀨不寒而栗。
然而下一秒，哲奈冷靜地把手放在了他的手背上，握住。
「黃瀨君，別怕。」她輕聲說，「我不會讓你在我面前死掉的。」
他怔怔地看過去。
「不，你還是走吧，反正她應該不會對你做什麼……」黃瀨微微咬牙，豁出去了。
「嗚嗷，真是感人的一幕！」滅族者翔捂臉，桀桀桀地笑得開心，「那你們要不要試試殉情呢？」
「還是不要了。」哲奈說。
「嗯？」
少女危險地眯起了雙眸，但那視線的目標卻並沒有放在他們兩人的身上。
她倏地飛躍而起，以常人無法達到的行動力在半空中轉了一圈落地，又飛快地跳到鐵架子上，踩著鐵管嗖地飛了出去。
剎那間，整個倉庫充滿了轟鳴聲，像是一下子有無數的人衝了進來，聽不清的說話聲在巨大的空間中回蕩著。
黃瀨愣住了，對上哲奈的眼睛。
「來之前，我當然已經報警了。我怎麼可能把兩個人的生命放在隨心所欲的殺人鬼手中呢？」她若無其事地說，「哦，不過找的不是警察。是鳳君家裡的私人警察。比起永遠都遲到一步的官方，還是甜心學長比較可靠呢。」
「……」
「可惡嗷嗷，被騙了！」滅族者翔的聲音傳來，「果然男人都是騙子！」
黃瀨扭頭望去，在刀光劍影的空中，他看到兩個飛快交錯的身影。
在公關部遇到的那個甜美的「正太」，此時正將隨手抄起的鋼管作為武器，舞出了花一般的陣勢。
尖銳的利器與鋼管不斷碰撞、又與空氣摩擦……
終於，戰鬥落下帷幕。
當哲奈和黃瀨兩人被一群荷槍實彈的黑衣人圍住，示意他們跟隨撤離的時候，那邊，金發少年咣當一聲將少女砸進了廢墟中。
「啊——」
剪刀叮叮當當地散落在地上，而真正的腐川冬子尖叫著爬起來。
轉眼間，少女滿眼淚痕地捂住了腦袋，瑟瑟發抖地蜷起身體，試圖將自己藏進角落裡。埴之塚光邦落地後，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鋼管，回頭朝他們望來：
——「哲奈醬，這樣就可以了嗎？」
看著腐川冬子被武裝警察們團團圍住，哲奈也松了口氣：「鳳君，接下來就麻煩你們了。」
矜持的少年推了推眼鏡，頷首道：「嗯，我會聯系警察廳的，這次的犯人有點特殊，他們或許會采取一些特殊的手段……」
她點點頭，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就被從後面摟緊了。
「Honey前輩，謝謝你。」哲奈真心實意地說，少年從她背後跳下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然後，她又被人死死地抱住了。
「……黃瀨君？」
黃瀨低頭，把臉埋在少女的脖頸處，許久沒有反應。
【好感度+10】
【黃瀨涼太（S），好感度：95（小黑子嗚嗚嗚¥&*@¥@%##4）——勇敢的少女啊，快去打破他的心扉吧！】
「小黑子，」終於，他悶悶地說話了，「我們現在，算得上同生共死的關系了吧？」
哲奈一言難盡地答道：「共死還是算了吧，我說過，我並沒有打算和黃瀨君殉情。」
黃瀨：「……我哭了。」
哲奈：「不，你裝的。」
作者有話要說：
赤司：冷靜，淡定——誒Σ(っ °Д °;)っ
（就很好笑！
第29章
不管怎麼說, 哲奈這時候並沒有心情和黃瀨「糾纏」。
他是個很擅長表現自己的人，靠充滿優勢的外表耍一些花招，賣好, 這種技能更是用得十分順手——環殿下要是在這裡的話，一定會興奮地和他交流幾招的。
「請先松手吧, 黃瀨君, 大家都在這裡呢。」
「嗚……」
「說實話，有點丟人。」
她小聲說, 輕咳了一聲, 對方還是沒有反應, 裝死一樣地低著頭，但噴灑在她後頸出的呼吸更急促了幾分。
這下，其他人都轉頭看過來了。
她可不想當眾上演「純情羅曼史」……盡管這裡的大家都知道她是女生, 但這視覺上的衝擊力還是太微妙了。
哲奈面無表情，眼睛裡寫著抗拒。
光邦少年眨著星星眼，一臉天真爛漫：「涼太君, 是被嚇壞了嗎？不要怕哦，我把巧克力給你吃吧！」
黃瀨：「……」
他不得不松開了手, 哲奈順勢往旁邊滑開一步, 理了理自己微微凌亂的衣領。
黃瀨可憐巴巴地看向她，然而立刻被光邦熱情地塞了一堆手工巧克力, 告訴他甜食對安撫心情很有幫助。
他自己身上並沒有帶多少，經過一番打鬥後, 口袋裡的糖果都掉到了地上。
光邦當然不在乎掉到地上沾了灰塵的糖果包裝, 但想到送人還是更需要誠意的，便招招手示意崇學長也過來，把他的書包帶過來打開。
「看, 這裡還有好多呢！」
很慚愧地說，黃瀨還從未從年齡相近的同性身上收到這麼多善意，更何況，光邦剛才還救了他們。
他望著懷裡的各色巧克力，怔了怔，實在無法拒絕，漸漸地，眉毛舒展開來，表情也緩和了，說得真心實意：「謝謝前輩。」
「不客氣。」光邦摟住了自己心愛的兔子玩偶，綻放笑容。
而這邊，哲奈終於有機會查看自己收到的任務獎勵。
【恭喜玩家完成支線：「雙重人格1」，聲望+10，力量+10！】
【近期數據更新中——】
【玩家「黑子哲奈」，力量66，速度58，耐力62，靈敏度85——綜合體能評估：65（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普通人了，請繼續努力！）】
哲奈：……
這系統仿佛在嘲諷她。
不過，看到支線名稱時，她不由愣了一下，而不是「殺人鬼事件」之類的，而是……「雙重人格」？
「這個支線任務有序號？難道還有後續嗎？」
系統答道：「更多玩法，敬請期待後續。」
哲奈若有所思地轉過頭去。
腐川冬子已經被鳳鏡夜叫來的醫生帶了出去。逆著室外的陽光，她的背影纖細柔弱，看上去和凶殘的殺人鬼截然不符。
鳳注意到她的目光，以為她心存不忍，微微一笑：「不必擔心，雙重人格之間，記憶是不共享的，同樣在法律上，其中一個人格犯下的罪行也不被會被牽連到另一個人格。」
黃瀨聽了也一愣：「那腐川小姐她——」
「大概會被看管起來，送進固定點進行治療。不過，聽說希望之峰與政府的特殊機構有合作關系，」他思索了一會兒，答道，「具體如何處置，恐怕得等到開庭以後，由檢察院和法官來裁決了。」
換而言之，他們的任務到這裡就結束了。
作為普通市民，幫助抓獲凶手，已經足夠得一面表彰錦旗了。
當他們走出廢棄倉庫的大門，鳳鏡夜最先停下了腳步，不動聲色地推了推眼鏡：「來得很快。」
除了他們來的人意外，倉庫外的空地上又出現了另一群車隊。
為首的貴氣少年走下車，先是看向腐川冬子——她被送到救護車後座，此時有一群醫務人員圍著，給她包扎傷口，檢查身體狀態。隨後，他又朝他們投來淡淡的一瞥。
沐浴著那寒冬一般的眼神，鳳莞爾，對哲奈輕聲說：「十神家的少爺。」
櫻蘭的幾位都是世家少爺，在之前也是和十神家有過來往的。他們之間認識並不奇怪。
十神白夜是帶著學校的任務來的，朝他們頷首示意，算作打招呼。隨後，他說明來意，希望將腐川冬子轉交給他們「處置」。
鳳鏡夜不置可否，看向哲奈。
哲奈默默地收回目光，表示：「只要凶手不會再出來犯罪，你們如何處理，我都沒有意見。」
十神這才將注意力落在她身上，仿佛才剛發現這裡還有一個少……少女似的，眼底流露出幾分驚訝。
令他驚訝的並不是哲奈的透明感，或是她當下中性化的打扮，而是鳳居然會更尊重她的意見。他還以為，現場這些人之中，最有決定權的是鳳鏡夜才對。
哲奈也對上了他的目光。
百聞不如一見，她終於近距離看清了這位希望之峰的貴公子。
一頭淺金色的短發，鏡片後是碧藍如寒冰的眼眸，氣質上和鳳鏡夜有些相似，但毫無疑問，和擺足了表面客氣的、風度翩翩的公關部副部相比，十神白夜的性格更難以接近一些。
光是那冷酷傲慢的眼神，全方位體現出來的貴族優越感，就把人嚇得夠嗆。
但哲奈從來不會因此感到怯場。不過是有錢人而已，這游戲裡還少見嗎？
她甚至充滿期待地望著他。
「十神君會甩下一張空白支票，讓我們不要插手此事嗎？」
十神：「……」
還未開口，他就被噎了一下，下意識地扶了扶眼鏡，表情有些古怪。
「這也不必。」十神平靜地開口，嗓音如外表一般清冷，「我並不是在威脅你們，為此需要利誘、什麼的。只是從最佳方案的角度出發，向你們提出建議而已。」
「鳳君決定就好。」哲奈說。
她心裡還是有些惋惜的，看來超高校級的貴公子名不虛傳，也是經受過精英教育的天才——不可能這麼好心地給人送錢。
唉，明明在「誠」的攻略貼裡，他似乎挺願意當個冤大頭的呀？
冷不防叮一聲，系統又出現了。
【好感度+5】
【十神白夜（S），好感度：5（還可以）——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哲奈突然得到一個吝嗇的「還可以」的評價，微微一愣。
系統沉思：「這種看上去挑剔無比的大少爺，其實最喜歡普通的，偶爾會犯點小錯誤的平民少女了……你看這好感度，來得多麼輕而易舉！」
哲奈：「……」
真的假的，這就是「誠」的通關手段嗎？
十神並不知道哲奈在想什麼，自然也不可能猜透，自顧自打量著她，思考了一會兒才道：「這麼說，這一次她是被你——」
話才剛開了個頭，這時，黃瀨突然上前一步，側身擋在了她前面，隔開了兩人的目光。
在當代年輕人中，十神白夜已經算得上高挑挺拔，但黃瀨天生的模特身材還是更勝一籌，完完整整擋住了哲奈的身體，並不掩飾自己的警惕態度。
十神微微眯眼，神色愈發冷淡，審視地打量幾眼。
他不喜歡被人打斷，更何況是這種明目張膽的挑釁。
十神觀察力敏銳，不會沒有感覺到對方的敵意，而至於這份敵意來自何處……他甚至不用多想幾秒鐘，就能確定了。
呵。
他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
十神懶得和荷爾蒙旺盛的雄性生物進行沒必要的較量，不過，現在看來，他好像知道滅族者翔是怎麼被坑了的。
不得不說，黑子哲奈的外表的確具備了充足的欺騙性。十神想到滅族者翔瘋瘋癲癲的樣子，不由搖頭。
……算了，反正是個瘋女人，被抓了也是她活該。
「小黑子，我們回去吧。」黃瀨並沒有理會他，只是朝哲奈露出溫柔的笑容，「你的朋友要是一直沒收到消息，一定會很擔心你的。這裡的事情，交給鳳同學就可以了吧？」
「唔，差點忘了。」
哲奈想起自己出發前對桃井的叮囑，連忙拿出手機，在看到對方的來電顯示時，視野的盡頭，又出現了滾滾煙塵。
一輛機車疾馳停下，頭盔摘下後，後座上的粉色身影飛快地跳了下來，越過青峰朝他們迅速接近。
而更誇張的，是他們的頭頂上方出現了直升機的螺旋槳聲。
「小哲！」
桃井五月淚眼汪汪地撲過來，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脖子：「你沒有事真的是太好了，我還以為你們都被殺人鬼給——」
哲奈被她的力氣弄得有些喘不過氣，安撫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緩緩抬頭望去。
下降到最低高度的直升機上，紅發少年正一臉冷峻地望著他們，如帝王巡查領地一般俯視眾生。
「赤司君？」她仰起脖子，艱難地按住被狂風吹亂的假發套。
很快她就放棄了，干脆將假發扯了下來，理了理自己散亂的頭發。
雜亂的轟鳴聲中，哲奈還聽到身旁的十神發出一聲輕嗤。
「有夠騷包的。」
黃瀨轉頭看向他，露出了相當贊同的表情，嘴角向上提了提，又忍住了。
剛才看上去還不太對付的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突然變得友好許多。
直升機終於落在了空地上。
風漸漸平息。
「誒，我記得……」桃井一手捂著亂糟糟的長發，另一手拍了拍口袋，低頭翻找著橡皮筋，然後眼睛一亮，「太好了，我帶了兩個。」
她剛拿出來，就被人先一步取下，從身旁越過。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連忙跟著轉過去。
赤司已經輕輕地將哲奈的頭發捋了起來，溫和地說：「我來幫你吧。」
哲奈也沒來得及反應，「啊」了一聲，抬起頭，藍眼睛裡便映入了少年的身影。
黃瀨頓時冷下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搓手手，男主們終於要正面交鋒了。
（我是真的慢熱……
*
注：彈丸游戲裡有被十神用高薪聘請當助理，不過好像拒絕了（。慚愧，我不會玩游戲，只能看動畫
另外一個不是很重要的信息：在構思這系列性轉文的時候……這裡的苗木誠也是女孩子XD（但因為和正文沒有直接關系，所以有沒有這個設定都無所謂，也可以當做原版來看）
第30章
哲奈像是沒有發現氣氛的微妙, 偏了偏頭，想要避開赤司的手。
「還是不用了吧。」
她的語氣十分客氣，拒絕的意思十分明確。尤其是, 當她想到綠間曾經說過赤司是如何對待他自己的頭發的，更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耳邊的碎發, 心生警覺。
「沒有托尼老師的命, 就不要有當托尼老師的心了，赤司君。」哲奈語重心長地補充了一句。
禍害了自己, 就不要禍害別人了。
赤司：「……」
顯然, 哲奈的重點並不在「親密」的表現上, 讓人哭笑不得。
赤司不知道心裡是怎麼想的，還算從容地松開了她的頭發，順勢將發繩放到她手心裡, 笑了笑：「這麼不放心我嗎？」
「嗯。」哲奈鄭重地點頭。
黃瀨的臉色隨著赤司的動作也逐漸好轉，卻故意湊上來，輕快地問：「要不我來？之前拍照的時候, 我可是跟著造型師學過一手的哦？」
赤司瞥了他一眼。黃瀨則回了一個微笑，並不含蓄。
火-藥味十足。
剛從機車上下來的青峰大概什麼都沒察覺到, 但心思細膩的桃井自然不會不懂, 本想著自己幫好友理一理頭發，也忍不住把手縮了回來。
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 微笑就好了。
明明看大家都在笑，氣氛卻這麼詭異, 哲奈也覺得涼颼颼的。
她實在不明白他們在爭什麼。若說是托尼老師對擺弄芭比的執著, 也說不過去啊，她頭發並不是很長，剛過脖頸, 平時都懶得打理，睡醒後隨便揉兩下就順了。
她當機立斷，自己拿起發圈，三兩下扎了個馬尾小揪。
然後，她才問：「你們怎麼都來了？」
桃井長吁短嘆，而青峰就比較直接：「五月說你一個人跑來見凶手，我們還要以為要來給你收屍了。」
「……」
哲奈其實能猜到他想說什麼。原本遇到這種事情，最好的做法就是直接報警，自己不要出面，但是……
「謝謝關心，但如果我不來，就可能要給黃瀨君收屍了。」
【黃瀨涼太好感度+1】
這話也沒錯。
眾人沉默的目光又彙聚到黃瀨身上，充滿了譴責：一個男人都照顧不好自己，丟人……
黃瀨摸了摸還隱隱作痛的後腦勺，自知理虧。
還好，他也很擅長利用劣勢為自己謀利，此時也並不刻意隱藏自己手上的血痕，大大方方露了出來。
滅族者翔並沒有對他下狠手，只在將他拖到倉庫裡時動作太粗暴，難免身上磕碰到了什麼，她顯然不是那麼惜香憐玉的人。
黃瀨臉上也破了點皮，可能是被她用剪刀劃出來。總的來說並不嚴重，也不影響活動，他隨意地抬起胳膊擦了擦下巴沾到的灰。
過長的睫毛一顫，似乎在忍著痛楚：「小黑子這麼擔心我，為我以身涉嫌，我也很感動，可能這就是真——」
桃井聽得睜大了眼睛。
然而，真愛一詞還未說出來，青峰就不耐煩地打斷了：「喂，我說你，把血擦一擦吧，太難看了。」
黃瀨從善如流地放下手，讓鳳家的私人醫生上來給自己清理傷口。
青峰上一次見到黃瀨，就看他不太順眼。
長得挺高，臉也很討女孩子喜歡，還愛耍帥，卻被女人輕輕松松放倒了……還要別的女孩子來救他，典型的中看不中用。
切。他忍不住皺眉，露出嫌棄的目光，但哲奈卻說：「這不怪黃瀨君。」
「如果是換做別人，你也會這麼做的吧。」赤司輕輕嘆了口氣，擰起的眉毛也松開了，露出一個很淡的笑容。
「雖然感情上能理解，但還是太亂來了。」
道理當然是這樣。
哲奈點點頭，繼續說：「連環命案的凶手暴露的信息更多，也更容易對他們進行側寫。殺人鬼對目標的挑選方式和作案風格，都非常直白——瘋狂、偏執。這樣的人，雖然很攻擊性很高，像一個極具威脅的不定時炸-彈，但同時她又有奇怪的原則，並非絕對的『隨心所欲』。所以，我想只要暫時順著她的心意行事……」
她當然不可能衝動到為了救人就不管不顧。比起別人，她更清楚自己幾斤幾兩，力量不夠，那就得靠頭腦。
哲奈說著，向黃瀨點點頭，意思是當時他采取的行動也與她的想法不謀而合。
「我就可以爭取到你們趕來的時間。」
【赤司征十郎好感度+1】
【青峰大輝好感度+2】
【埴之塚光邦好感度+5】
……
聽到這裡，初次見面的貴公子突然輕笑了一聲。
哲奈轉頭看去，十神臉上的笑意很淡，眼神並不全然是認可，依然帶著審視的意味——「膽子很大。」
他給出了這個評價，聽起來顯得有些苛刻。不過對於他這種性格的人來說，這樣的話已經算得上誇獎了，哲奈心安理得地收下：「謝謝，我也這麼覺得。」
【十神白夜好感度+2】
她微微揚起下巴，笑容很淺，神情坦然得過分，並不像是為自己成功的計劃感到得意，而是為事情順利結束而滿意地松了口氣。
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十神的目光多停留了一會兒，又看向手表：「今天的事情，我代學生會向各位表示歉意，滅族者翔是本校學生，不管怎麼說，都是希望之峰管理不善。會長之後會為所有被牽連的受害者申請專項補償——」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可能是因為哲奈剛才開的「支票」玩笑，才刻意提及了補償的事情。
不過，哲奈看起來並沒有那麼感興趣，神色平平，轉過頭去看赤司。
赤司心領神會地點頭，主動表示：「我會讓律師來處理的。大家先回去休息吧，黃瀨的傷……也還是去醫院看看，影響到以後的工作就不好了。」
這好像就是在說，黃瀨當模特完全是靠他那張臉。
黃瀨：「……」
他冷靜地看著赤司和十神邊走邊聊，漸行漸遠，又看向自己手腕上被纏好的紗布。
「很疼嗎？」哲奈問他。
「有一點。」他猶豫地點頭，唇角彎了起來，「不過已經不要緊了。幸好你沒有被傷到，不然我會超——愧疚的。」
她無聲地嘆了口氣，抬眼對上桃井同樣擔憂的眼神。
「我真的沒有那麼脆弱，」哲奈認真說，「別看我這樣，實際上——」
她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我這段時間一直努力訓練，也有練出來肌肉的！」
眾人：「……」
完全看不出來啊！
青峰盯著她手臂上那一塊理應是「肱三頭肌」的地方，盡管怎麼看，只是少了一點軟肉，怎麼也稱不上「肌肉」。
他嘴角隱隱抽搐：「你確定嗎？」
「現在還不明顯。」哲奈堅持說，「等我加入籃球部以後，日積月累，一定會有效果的。」
「……呃。」就連黃瀨也說不出什麼違心的話語，艱難地點點頭，「小黑子加油，我相信你！要不，那天我們一起去健身房鍛煉？」
青峰側目。
桃井笑了起來：「雖然小黃的提議不錯，但是不想啦——她馬上就要去參加籃球部的考核了，之後都得加緊練習，沒有時間再去健身房了。」
黃瀨微微失落，搖頭：「沒關系，等以後也可以。」
哲奈同樣惋惜地看著自己的數值欄，哪怕憑空加了十點「力量」，才隱約有一點肌肉輪廓，但依然細細嫩嫩的，確實讓人看不上眼。
如果沒有額外獎勵，單靠每日任務的加成，真的是太慢太慢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睛微微亮了起來，來不及和他們解釋，轉身追了上去。
「十神君！」
十神白夜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有些詫異，停下來和赤司對視一眼，回頭看去。
「還有什麼事？」
「精神補償什麼的，有沒有並不重要。」哲奈上前跨了一步，握住他的手，說得鄭重其事，「但如果以後有什麼突發事件需要幫忙，請不必客氣。」
說起來，希望之峰學院因為招生的特殊性，的確是挺多這樣那樣的「事件」的。
十神愣了一會兒，才皺眉打量著她，後知後覺地問：「你是想以後從事偵探工作，需要積累經驗嗎？」
這是他能替哲奈想到的最符合邏輯的理由。
和櫻蘭那幾位閑來無事的大少爺不一樣，平民的生活總是更忙碌、充實的。十神並不認為普通人有這個心思。
如果像青峰那樣是預備警察的話，那又另當別論。
據他所知，黑子哲奈學習的是護理專業，醫學生最怕的就是醫鬧了，能離麻煩越遠越好，更不想主動惹事。
看上去冷淡，實則熱心、充滿正義感，性格冷靜又具備觀察、分析能力，這些特質放在一起，很自然地讓十神想起了自己的同學——超高校級的偵探，霧切響子。
這麼一來，也比較能理解她的動機了。
學校並不希望滅族者翔的事情傳出去，看在哲奈幫了這個忙的份上，十神並不介意給她提供一點實質性的幫助。
以十神家族的財力，完全不用考慮太多。他甚至可以給出更豐厚的條件。
但哲奈的表情也有點驚訝：「偵探嗎？……我倒是沒有想到那麼多，也許是個不錯的方向。」
她思考了一會兒，又說：「不過，現在我還沒有想那麼多，只是希望自己能得到更多鍛煉的機會。」
因為，系統發布的支線任務都是隨機的，與其等它送上門來，不如主動出擊，尋找機會。
沒辦法，報酬獎勵實在太誘人了。
真是個熱心的人啊……
十神默默想道，這次毫不吝嗇地給了她十點好感。
【十神白夜（S），好感度：17（令人刮目相看的正義使者）——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系統報完，滿意地點點頭：才第一次見面，這個進度不錯嘛，一定很快就能得到十神君的胖次了！
哲奈：「……」
差點忘了，希望之峰地圖的攻略是這麼另類。
她回憶著攻略貼裡的黑色三角胖次，還鑲著金邊，好像還印著誇張的家族徽章……
這個，並不是很想要呢。
哲奈默默地轉了回去。鳳已經安排好大家的回程，讓桃井也坐進他們的私家車，說淑女不該經歷那樣的狂風□□。
她倆對視一眼，一同看向青峰，他剛准備戴上頭盔，就被光邦纏住了。少年圍著拉風的機車繞彎，躍躍欲試，滿臉渴望。
毫無疑問，光邦被崇攔下來，抓回了車裡。
「如果你更喜歡刺激的話，也可以坐那個回去。」鳳善解人意地表示。
雖然今天她的確表現得勇敢了一點，倒也不是就這麼喜歡追求刺激啦。
哲奈看了兩秒鐘，走過去：「青峰君，那就拜托了。」
「誒？！」
作者有話要說：
實時播報好感度：
黃瀨：96（小黑子嗚嗚嗚¥&*@¥@%##4）
赤司：91（如果可以重新開始）
青峰：8（是個好人！）
——所以是最安全的選擇，明白了嗎hhh
第31章
青峰也沒有那麼粗線條, 回到市區以後，看到了熟悉的店鋪，就在路邊停下來, 打算去買飲料。
這也多虧了桃井五月經常在他耳邊叨念，對女孩子要溫柔一點、體貼一點, 特別是在「特殊時期」。
他想, 從命案中死裡逃生，也算是「特殊時期」是吧？
哲奈有點意外, 思考了不到一秒鐘, 就回答：「那就奶昔吧, 多謝青峰君了。」
「這種時候不該喝點熱的麼？」青峰應著，起身前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哦，我比較想冷靜一下。」
「其實你純粹就是只喜歡喝奶昔吧。」他撇撇嘴, 轉身去買飲料了。
哲奈抱著頭盔坐了一會兒，沒等太久，青峰就端著杯子回來了, 遞給她：「喏，香草味沒了, 巧克力可以吧？」
她當然搖頭表示不介意, 再次鄭重地道謝，並更加珍重地將泛著冰意的奶昔碰到手心裡, 呼出一口氣。
「我也不是那麼挑剔的。」哲奈補充。
看起來很滿足的樣子啊，青峰感慨, 這種對奶昔的異常執著……
「你和我以前一個朋友很像, 」他忍不住說，「如果是她的話，可能也會這麼找借口吧。」
青峰這一句話說出來時, 並沒有經過大腦思考，語氣也很隨意。顯然，他只是正好想起了二號，並沒有因此受到啟發，將「兩個人」聯系到一起。
哲奈眼都不眨一下，順著話頭接道：「能和青峰君成為朋友，我很榮幸。」
「喂喂，我可還沒說……呢，」青峰一頓，想到他們現在也算是「共事」過的關系了，算是朋友吧？他及時掐住了原來的後半句話，改口道，「呃，對了，本來五月是讓我送你回學校的，不過，你還沒吃飯吧，要不要去我們那兒？今天火神下廚——」
正好蹭一頓……他本來是想這麼說的。
但話還沒說完，火□□字剛冒出來，兩人都想起了什麼，對視一眼。
糟糕。
青峰微微傷腦筋地拍了一下額頭：「完全把這家伙忘了！」
說好了一起抓殺人鬼，結果等他們把事情解決了，才想起還有個被落下的搭檔……這也太不厚道了。
就算是很沒有合作精神的青峰，也覺得很不妥。
就很尷尬。
哲奈沉默了一會兒：「會哭的吧，火神君。」
青峰：「……不會吧！」
他微微心虛地轉開了頭，望著馬路的另一邊。
「歸根結底，是青峰君的疏忽。」哲奈煞有介事地說，「我因為事出突然，只來得及通知鳳君，但青峰君明明知道了消息，卻……」
「還不是因為你！」青峰被嗆了一下，「況且，我本來只是去找赤司打聽消息，誰想到突然殺人鬼就出現了……那種時候誰還顧得上想那麼多啊？當然是先救人要緊。」
想到同時在場的赤司，他又安心許多，補充道：「你不知道赤司那家伙當時多緊張！呃，我是說——我當然也很擔心你。」
她點點頭，冷靜道：「我明白的，青峰君。道理我們都懂，但這個解釋還是留著給火神君吧。」
青峰：「……」
青峰還是帶著哲奈回宿舍去蹭飯了。
他強調，蹭飯絕不是自己不想一個人面對火神的借口。
「雖然別的方面合不來……但還是得承認，他做飯挺好吃的。」青峰原本還以為需要費些力氣解釋才能讓哲奈相信，但沒想到非常輕易地得到了她的點頭。
「好啊。」
青峰松了口氣，低頭發簡訊：「那好，我跟五月說一聲，免得她又瞎擔心。」
哲奈安靜地喝了一口奶昔，心中略感惆悵。
她突然想起一周目的結局。合租的計劃在第一天就因為火神怕狗而夭折，她備受打擊，但還是堅持在下線前吃掉了火神送的免費早餐，做到有始有終，秉著不浪費食物的美德原則……然後，就被美食治愈了。
簡單的蛋包飯都能做出這個水平，這簡直是超高校級的廚師吧！說不准比紫原君還要厲害啊？
畢竟，再怎麼擁有天賦的紫原君，也只對甜品感興趣罷了。
哲奈不知道火神對她的好感如何，反正她對他的好感很高。
警校的性質特殊，管理也很嚴格，平常是不允許外來人員進入學校的。雖然他們的宿舍與教學區隔開了，並沒有太多機密，但想要拿到進入許可，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青峰卻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他若無其事地刷著自己的卡進了宿舍，不用回頭，就知道哲奈同樣若無其事地跟了進來，並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他看著門口的保安和掛在天花板上的攝像頭，不禁陷入沉思：「他們的眼睛是裝飾用的吧？」
太危險了，青峰連連搖頭，這個國家的政府部門真的能讓人放心嗎？
正這麼想著，他一轉頭，哲奈卻不見了。
青峰嚇得出了一身冷汗，目光轉來轉去找了半天，突然聽到她的聲音從遠處傳過來：「青峰君，還不走嗎？」
他猛地抬頭，她果然已經站在樓梯的上方，氣定神閑的樣子，好像是專程停下腳步等他一樣。
「什麼時候跑到哪裡去的啊？！」
——好吧，他沒有資格嘲笑別人。
……
火神在他們半路上就收到了青峰的簡訊。
「那什麼，我有一件很嚴肅的事情跟你說。」
對方罕見的口吻令他十分不解，想了半天什麼對青峰來說是「嚴肅」的事情。
火神抬頭看了眼時間，算了算，青峰這回跑出去的時間是挺長的，說好的一起吃午飯，都沒回來，現在都直接跳到晚飯了……不會是在哪裡睡著了吧？
門開的時候，火神還在煮蛋羹，注意著火候。日料的做法，他是回國以後才接觸的，還不算很熟悉，正專注著，冷不防身邊冒出一個聲音。
和青峰大輝那慵懶、低沉的聲線絕對不一樣的……
「聞到了很熟悉的味道，火神君是放了蝦仁嗎？」
哢。
火神手裡的筷子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中，緩慢地轉動脖子，面前空蕩蕩的，再低下頭，對上了一雙藍眼睛。
「下午……不，應該說晚上好了，火神君。」
宿舍裡有點悶，青峰脫下針織衫，換了一件涼快的單衣，就聽到廚房傳來一聲慘叫。
聽那聲音，比上次火神在他床底發現了一籮筐小黃書還要驚恐不少。
不多時，他們在餐桌旁碰面。火神衝了上來拽起青峰的袖子，咬牙切齒：「你這家伙！——就算帶女人回家，也提前打一聲招呼吧！？」
青峰啪嘰一聲額頭上跳起青筋：「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啊喂！」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會兒，火神冷靜了不少，若有所思：「也對，是我誤解了，你應該是和桃井——」
「也不對！」
火神的表情愈發狐疑：「那你剛才說，要和我說什麼事情來著，很重要？」
青峰：「……」
青峰深吸一口氣，說：「沒錯，很遺憾地告訴你，殺人鬼這個案子——已經被這家伙解決了。」
他伸手指向哲奈，後者正專心致志地盯著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完全挪不開眼睛。
准確地說，哲奈的裝扮就算沒有達到百分百完美的程度，也足夠欺騙大多數人的眼睛。
她並沒有來得及靠化妝修飾自己的五官，嘴唇微微抿著，顏色很淡，眉毛向外舒展，那副平淡恬靜的神態並不顯得女性化，只是看著比普通的男生更為瘦弱一些。
火神跟著看過去時，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她垂下的睫毛，在眼瞼上投下很淡的陰影，臉色還是蒼白的，不知道是經歷了怎樣的驚嚇……
他一瞬間腦補了很多，再看看她身上借來的男裝，頓時覺得她為了抓住凶手做出了太多犧牲。
當然，哲奈並不這麼覺得。她只是有點暈車而已——雖然他們乘坐的是完全通風的機車，但駕駛的人是青峰大輝，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注意到那兩人的目光轉移，她也第一時間抬起了頭，不假思索，又滿懷希望地問：「可以開飯了嗎？」
火神很難拒絕那樣的眼神。
「呃……可以了。」
「那麼，打擾你們了，火神君。」
直到吃完晚飯，哲奈主動提出幫忙洗碗，廚房裡安靜下來，火神發了會兒呆，才猛然意識到他們之前說了什麼。
「等等，你被凶手抓走了？」他瞪大了眼睛。
哲奈平和地回答：「嚴格意義上，被抓走的是黃瀨君。」
「嗯？那個黃瀨啊……」火神努力回憶了一下，有點印像，不解地問道，「你的意思是，凶手拿黃瀨涼太威脅你……嗎？她圖什麼啊？」
這是個好問題。
哲奈打開水龍頭，看了他一眼：「火神君確定要去理解一個精神分裂症的心態？」
火神干咳：「也是哦——哎，那個鍋還是我來吧，太重了。」
燈光從後方照過來，高大的黑影晃動著覆蓋下來，哲奈側開一步，看著火神單手從自己身邊拿走了那沉重的湯鍋。
她定定地望著對方結實有力的胳膊看了一會兒。
「真是令人羨慕啊。」
「哈？你說什麼啊，」火神一頭霧水，「這話我才該說吧？在我不知不覺的時候，你們這些人就把案子解決掉了，就感覺……自己一個人被拋棄了誒。」
「抱歉，不是故意的。」
「你說什麼抱歉啊？我只是想說，如果參與這件事情的不是你，換成我就好了……」他頓了頓，忍不住道，「對你們來說，還是太危險了啊。」
他強調了「你們」這個詞，眉毛糾結地擰著。
哲奈搖搖頭。
「請允許我糾正一下，有些事情恰好需要我這樣的人來做呢。雖然感謝火神君的關心，但過多的保護欲也會讓人困擾的。」
火神不由愣了下，保護欲嗎？
「大概是這樣……吧，」他點頭承認，遲疑著，「再怎麼說，你也是女孩子嘛。體能上的差距，客觀上沒有辦法抹去的吧？——不過我覺得，就算你是男生，如果是這幅模樣的話，我也會這麼想的。」
哲奈手指打滑了一下，瓷碗掉下水池，哐當一聲，濺起了一簇水花和泡泡。
「火神君還真是毫不留情啊。」她感慨道。
「誒，我並不是這個意思……」
火神也緊張，日語立刻胡亂顛倒，但很快，他看到哲奈臉上淡淡的笑容，並沒有為此生氣：「沒關系的，這種事情我早就很清醒地認識到了。」
「對不起啊。」他老老實實地道歉。
她還是搖頭。
「所以，我也有件事情想要拜托火神君。」哲奈換了一副莊重的口吻。
這是她之前就想好的打算。
蹭青峰的車回來，也只是因為方便而已。
「誒……什麼？」火神問。
她安靜了一會兒，才說：「我想和火神君，打一場籃球。」
作者有話要說：
青峰：？明明是三個人的晚餐……
第32章
因為太簡單, 火神反而不敢輕易答應，想了半天，謹慎地問：「籃球方面, 你不找青峰嗎，他和以前的隊友不是被稱為奇跡的世代——」
還沒說完, 他就看到面前少女的神色淡了下來。
「青峰君的話, 會拒絕的吧。」
「誒，為什麼？」
唉, 這個怎麼解釋好呢。
哲奈想了想說, 我現在就可以給你演示一遍。
她甩了甩濕漉漉的手, 轉身跨出廚房，朝書桌前的背影喊了一聲：「青峰君——」
「哈？」對方也提高聲音，不過注意力還放在電腦屏幕上, 慢了一拍才轉過頭，「什麼事啊？」
「可以陪我打一場籃球嗎？」
和她？青峰愣了一下，想起五月在他退隊以後一直叨念, 習慣性拒絕：「不要，好麻煩。我才剛換上室內服……」
哲奈又走了回來, 眼神裡寫著「你看吧」。
「帝光高中的籃球隊拿了三連冠以後, 隊員們都退部了。」她簡單地解釋說，「可能是因為覺得沒有對手, 太無聊了吧。」
火神：「……突然覺得有點手癢啊。」
「我也知道我是沒辦法成為他的對手的。」哲奈嘆息，又想起什麼, 「不過, 如果是火神君提出的話，也許會不一樣？」
「這不是有沒有資格當對手的問題吧！和朋友一起打籃球，有什麼好挑剔的？」
火神無法認同這種觀念, 把洗水池擦干淨，放下抹布，鄭重道：「等著，就算拖我也把他拖下樓去。」
……半個小時後，火神癱了。
他當然不會覺得哲奈找他打籃球是為了正面對決，果然，她提出了明確的請求：教她投籃。
火神自信滿滿地想，這很簡單啊，投籃是最基礎的技術吧！
然後，他就失敗了。
籃球場旁邊的青峰雙腿盤著，坐得歪歪扭扭的，一臉深沉地看著骨碌碌滾到自己面前的籃球。
他沒忍住撿起籃球站了起來，嘆了口氣。
「你行不行啊？還是我來。」他忘記半個小時前自己堅決不下場的誓言，擼起袖子上了。
哲奈接過他拋來的球，鄭重地鞠了一躬：「那就拜托了。」
身為大前鋒，青峰從小打街頭籃球長大，擁有隨心所欲投籃的技能，在帝光一直是得分王。
他覺得，肯定是因為火神的教法不對。一開始就從罰球線投籃，對新人來說壓力太大了吧？另一方面，女性的腕力和臂力也不能和男性等同而言，還是讓哲奈從近距離開始，習慣了投籃的手感再說……
十分鐘後，青峰也陷入對人生的懷疑。
火神坐在他剛才的位置上，托著腦袋望著他們，一不小心打了個哈欠。
「火神君，有點失禮。」
「——抱歉！」
火神一個激靈，坐直了，訕訕地撓了撓臉頰。
而青峰沉默半晌，看向哲奈，誠懇地發問：「我說你，是不是有一個百分百投不中籃的技能啊？」
系統：「……噗嗤。」
哲奈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她嘆了口氣，說：「如果不是因為這麼困難，我也不會為周三的考核擔心了。」
「你……呃。」
青峰忍住了沒把「你確實沒什麼天賦」說出來，覺得太殘忍了，改口安慰道：「你以前沒碰過籃球吧？要不就在社團裡先練習一段時間，不要著急參加正選考核……」
在送哲奈回校的路上，兩人都感覺到她的心情有些低落，一直沒有說話，似乎很煩惱的樣子。
這時候，如果換做是黃瀨，一定能想到辦法哄女孩開心，但在這裡的是火神和青峰兩人，腦子裡一根筋，完全沒有這種經驗。
他們對視一眼，面面相覷，都感到十分苦手。
青峰努力用眼神暗示：喂，你趕緊說點什麼。
火神接收到信號，十分為難：我日語不好，萬一說錯話怎麼辦？你不是和桃井五月很熟嗎，應該對女孩子的經驗很豐富了吧！
青峰：這能一樣嗎！
火神：哪裡不一樣了？
青峰糾結了一下：至少，五月不會執著於「明明不擅長卻偏要勉強」的事情？
火神遲疑：你確定嗎？我記得你這個月已經第五次吐槽她給你做的便當了……
青峰：……
女人真的很可怕。青峰暗暗感慨道。
在這艱難的氣氛下，他們終於看到了帝光大學的大門。
考慮到殺人鬼的威脅已經消失，哲奈就沒有讓他們送到宿舍，禮貌地道別：「今天麻煩你們了。」
火神看她的表情很平靜，便問：「你還沒有放棄吧？」
「當然。」哲奈頓了頓，「所以，下周可能還要繼續麻煩火神君了，如果青峰君也願意的話……」
青峰按住額頭：「我有拒絕的余地嗎？」
「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她靈光一現，眨了眨眼睛，「我下次和五月一起來。」
青峰驚恐：「不是吧！我都說我沒拒絕啊？」
「她一定很想向火神君學習怎麼做料理的。」哲奈一本正經地說，「畢竟，讓兩個人一起教我，還是有點大材小用了。」
青峰不吭聲了，嚴肅地想了想，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爽快地答應下來。
「那就這麼定了！」
火神：「……你們有問過我的意見嗎？！」
*
哲奈回到宿舍以後，並沒有看到桃井的身影，問了才知道，原來她也沒休息，跑去糾纏紫原了。
「小哲今天經歷了那麼恐怖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個蛋糕好好犒勞一下！」
桃井在電話裡的聲音很振奮，卻令哲奈沉默，不禁擔心起了紫原和他室友冰室學長的安危。
她沒有再提料理相關的話題，而等到桃井回來的時候，她也已經從青峰那邊得知了練球的事情，把失敗的蛋糕成果忘到了一邊。
「就算是下周，也已經來不及了吧。」桃井憂慮，「考核周三就開始了，就算體能達標，如果運球和投籃都沒有過關……」
她翻出了自己的情報本子，將這一次報名的部員都列了出來。
「有三個是體育特招生，高中時就參加過女籃聯賽，肯定是衝著正選去的；兩個是高中練短跑的，現在大概是想換一下心情……剩下還有三個人，沒有任何履歷，可能和你一樣。」桃井用筆尖戳著紙，嘀嘀咕咕。
女子籃球部的人數並沒有男籃那麼恐怖，二隊招收的都是接班和替補隊員，一隊更只有不到八個人，根據狀態和對手靈活調整首發陣容。
也就是說，要想進入二隊，就得達到隨時能替補上場的水准。五個人的籃球隊有不同的位置，但最終目的都是得分，現在的定位劃分已經不那麼明確死板了，而一個不會投籃的選手是沒有生存空間的。
周三那天，黃瀨不知道從哪裡得知了消息，興衝衝地跑來，在只有單調擊球聲的場館裡激起了一片水花。
「小黑子，我來給你加油啦！」
哲奈遠遠就看到他被一群粉紅泡泡包圍，身旁自己被他的粉絲們牽連進去，趕緊躲開了。黃瀨也不介意，笑眯眯地朝她揮手，做了一個奮鬥的手勢。
女生們羨慕地說：「黃瀨君對朋友真好啊，還特地過來看……」
「誒誒，是女朋友嗎？」有人緊張地問。
黃瀨搖搖頭，笑容收斂不少，說：「可惜，現在還不是呢。」
「哎……」
於是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失落嘆息聲。
哲奈目不斜視，去領了號碼牌，做完熱身運動，很快就輪到她了。
通過體能測試以後，第二輪考核分為定點投籃，運球往返跑等幾個部分。
今天她的運氣還不錯，沒有百發百不中，十球裡還是中了兩球。可憐兮兮的二十命中率，至少沒在成績表上掛零。
哲奈離開球場時，已經做好了下次惠顧的准備，沒想到卻被助教叫住了。
「那個，黑子同學是吧？我們的新教練找你過去。」
哲奈進了社團辦公室，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相田麗子朝她擺了擺手，露出笑容。
——教練？！
哲奈沒有想到，只比自己高一年級的麗子前輩居然有當籃球隊教練的水准，真是……人不可貌相。
再對比自己，真是天差地別啊。
她嘆氣。
「我辭掉了咖啡館的兼職。」麗子解釋道，「因為帝光這邊的前任教練離職了，他們許下的薪酬很高，我就忍不住過來啦……」
哲奈懂了，是金錢的力量。
麗子一邊說著，拿起了剛才的成績手冊，翻了翻：「監督老師說，你的命中率太低了，雖然很靈活，但沒有足夠的體格優勢，唔，和我的目測差不多。她建議你繼續練習……但剛才我也注意到，在防守中，你有五次的成功搶斷——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她的語速一下子加快了許多，顯得很興奮。
「百分之五十搶斷率！這個數據，比現在的正選隊員都高，靠單純的速度和蠻力是做不到的。」
哲奈回憶了一下：「其實算運氣好吧？我當時正好找到不錯的機會……」
「嗯，我看出來了，她們被斷球時都沒有反應過來。」麗子放下冊子，抬起頭，認真地看過來。
「不過，這絕對不是巧合，我相信你有某一方面的天賦。」
【獲得教練的認可，靈敏度+5】
「但是，如果基礎不行的話……」哲奈遲疑。
「也不一定。我有一點特別的想法，但執教的經驗還不夠多，不能確定可行性。」麗子頓了頓，繼續說，「女籃的人太少了，也幫不了我，我想找機會和男子部那邊討論一下。」
……
黃瀨花了點時間處理粉絲簽名，等他再抬頭的時候，已經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了。
「已經走了嗎？」他頓時心頭一緊，該不會是被淘汰了，一個人躲到角落裡哭了吧？
他想像了一下那樣的畫面，十分心酸。
黃瀨精神一振：這時候，就需要他出場了！
他一邊找手帕，轉身之際，哲奈涼颼颼的聲音飄了過來：「黃瀨君，表情好變態啊。」
「……嗚哇突然出現了！」
哲奈的腳步很輕快，黃瀨抓了抓頭發，追上去問：「怎麼樣，考核通過了嗎？」
「這次沒有。」她搖搖頭，若有所思地說，「男子籃球部那邊，赤司君應該已經被選入一隊了吧。」
聽說綠間最後還是被他們拉過去了，光是衝著三分從不失手的名頭，他們都會讓他進的，至於高尾，看他那副自信的樣子，實力應該也不賴。
黃瀨似笑非笑地挑起眉毛：「比起自己，你更關心他們嗎？」
「只是下意識地關注而已……」哲奈解釋，「按照能力，赤司君應該是隊長——或者說，我希望是這樣。」
「唔，你對他真的很信任呢。」他酸溜溜的。
「不，其實是為了我自己。」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們的教練正在猶豫要不要給我一個特殊的位置，如果赤司君能夠給她添一份籌碼的話……」
哲奈有一種莫名的自信。
可能是出於突破九十的好感度吧，她覺得赤司一定會幫她的。
總算體現出她辛苦攻略的價值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哲奈眼中的男主：工具人一號，二號……
第33章
當黑子哲奈的名字從麗子的口中說出來時, 社團室裡的人都驚訝了一下。
赤司停下手中整理的工作，若有所思：「原來相田教練也認識她麼……」
麗子似有所察，抬起頭看了看他們。
她原本只是想和隊長赤司交流一下的, 倒沒想到其他人也跟著一起望向自己，立刻反應過來：「嗯？你們都認識嗎？」
「是啊, 社團招新那天我們是一起報名的。」高尾歡快地答道。
而綠間的表情變得非常……諱莫如深。
他注意到赤司投來詢問的眼神, 便壓低聲音：「你不記得了嗎？上次你在咖啡屋食物中毒的那次……」
赤司當然不會忘記見到哲奈的那天，因為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了, 對於其他事物的印像反而薄弱很多。
相田麗子嗎？他稍微回憶了一下, 終於將那天笑容甜美的服務生和眼前這個清爽利落的學生教練聯系起來。
原來是同一人嗎, 真叫人意外。
「——就是因為吃了相田教練做的料理。」綠間冷靜地補充完整。
「……」
他成功地震撼到了赤司，讓他想起那天不堪回首的後半截，隱隱地頭疼起來：「如果能忘記就好了。」
綠間冷酷地指出：「你能忘記, 黑子呢？」
赤司：「……」
靠下棋建立起來的塑料友情岌岌可危。
綠間被高尾拖走了。
留赤司一人在原地沉思，一邊聽麗子訴說自己的想法。
「赤司君？……你在聽嗎？」
他回過神來，麗子正撥弄著自己額前的碎發, 朝他歉意一笑。
「我會不會有些異想天開了？但我希望黑子留下來，並不是因為之前巧合和她認識, 多了一層關系, 而是——」
「我明白的。」赤司接話道，「在看到她那雙眼睛的時候, 就很難忍心讓她失望，對麼？」
麗子愣了下。
然後她笑了：「是啊, 她真的很喜歡籃球呢。論這份心情, 可能並不比你們差哦？」
赤司食指敲了敲桌面。
「但光憑喜歡，還是不足夠的。競技運動，我們更看重的是勝利, 和能夠帶來勝利的希望。」
麗子凝重地點點頭。
赤司又說：「而我正好很喜歡她。」
麗子：「……？！」
赤司這個人，任性起來也是很任性的。
沒多久，哲奈就收到了他發來的消息：「如果我這回幫了你，有獎勵嗎？」
「……？」
這沒頭沒腦的一句，令她十分疑惑。但很快，哲奈想起來了，大概是麗子的行動力比她想像中得更強一些。
「比如說，」赤司並不急於求成，「這周末可以一起去看電影嗎？」
「可是，」哲奈為難，「我已經有約了。」
「誰？」對面顯得很警覺。
哲奈答道：「青峰君要教我投籃。」
良久的沉默，赤司嘆了口氣，十分固執地：「我也可以教你。」
「但還是青峰君更擅長吧？他是得分王呀。」哲奈實事求是地說。
赤司：「我命中率也很高。」
哲奈：「……」
她實在不知道他爭這個有什麼意義，要說命中率的話，果然還是綠間的三分球百發百中吧？
但她當然不可能把這話說出口，想了想提議：「要不，周末一起去籃球場吧？」
結束了對話，哲奈抬起頭，黃瀨正用一種奇妙的眼神盯著她看。
「……怎麼了？」
「大概是被小黑子感染，我也對籃球有點興趣了呢。」黃瀨彎起唇角，「這周末，可以帶上我一起去嗎？」
……
——「簡單來說，就是這樣了。」哲奈向他們解釋為什麼會多出一個人。
通過不同方式認識黃瀨的幾人分別用警惕的目光打量著這位「不速之客」，也不知道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人很多，氣氛卻很微妙，很安靜。
紫原嚼著軟糖，看著他們第一次如此擁擠的宿舍，表情難以捉摸。
一群人會聚在這裡的原因也很簡單。
火神突然想起，如果要教桃井做料理的話，她跟哲奈不一樣，很難混進他們學校。女生宿舍當然也不方便，他們只能另外找地方。
他想到了冰室，而赤司想到了紫原。再一對上，原來大家都認識啊？那正好……
「怎麼搞的像是小學生野餐一樣。」青峰忍不住吐槽。
桃井還挺高興的：「這不是很好嗎？難得的機會，高中畢業以後大家又聚在一起了！」
眾人側目。
一想到她是來學習做料理的，他們就很難真正地高興起來。
而他們之中，大概只有黃瀨對她的手藝全然不知情，但他敏銳地察覺到在場諸位的神色變化，立刻在心裡記了一筆。
桃井渾然不覺，還在惋惜：「小紫沒有入部實在是太可惜了。」
紫原吃完了軟糖，又拆了一根美味棒，拖長了聲音說：「不，我倒是覺得很慶幸呢。」
「還有小綠，要是今天叫上他就好了！」
青峰嫌棄：「還是算了吧……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你真想搞一場籃球比賽出來嗎？」
「也不是不可以，」冰室聽著很感興趣，莞爾一笑，「我也早就想見識一下國內籃球的水平了，對吧，大我？」
火神也有點心動，若有所思地看向青峰。
桃井眼睛一亮，雙手合十：「來嘛來嘛，機會難得誒！」
趁著這功夫，赤司給哲奈遞了個眼神。她意會地起身，跟著他走到陽台外邊。
「我聽相田教練說了，」他斟酌了一會兒，才確定切入點，說了下去，「她想發揮你的機動性，但並沒有想好該如何辦到，對此，我有一個建議。」
出於棋手的習慣，其實早在第一次知道哲奈對籃球部有興趣的時候，赤司就已經在思考這個問題了。
籃球是力量型運動，體格越強壯、身高越高大，在球場上一定會更有優勢，相比之下，技巧性的東西只是輔助。
但誰說輔助不重要呢？
就和游戲一樣，一個團隊有遠程輸出，有近戰，還有牧師。而籃球隊伍裡，也有打外線的後衛和小前鋒，也有打內線的中鋒和大前鋒。除此之外……
「多一些變化，或許會讓整個隊伍更加靈活。」赤司說。
哲奈聽得似懂非懂：「變化是指？」
「你的存在感，我覺得或許會有利用的空間。」他說到這裡，微微笑了起來。
赤司並不是哲奈本人，到底要怎麼做，能做到什麼程度，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所謂的指點，也只能幫到這一步了。
他說：「像紫原那樣的隊員，的確充滿了威脅性。不過，你不覺得，在球場上漏人，也會很致命嗎？」
……
哲奈想了很久，隱約看到了這個構想的雛形。
豁然開朗的同時，她也由衷地感到佩服：「不愧是赤司君，要是……」
要是，他能夠一直保持這樣理智、清醒的思維就好了。
哲奈望著籃球場，六個人是抽簽決定的組隊，黃瀨雖然是初學者，卻以迅速的進步速度跟上了他們的節奏，此時你來我往，局勢十分緊張。
就連看上去風度翩翩的冰室，進入球場後也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充滿了壓迫感和攻擊性。籃球，真是一項奇妙的運動啊……
但比起旁觀，她更像成為參與者，不然，再怎麼熱血的運動，也會覺得失落的。
哲奈悄悄問桃井：「他們究竟想要打到什麼時候？」
他們還記得今天的主要目的是教她投籃嗎？……怎麼自己打起來了！唉，男人啊。
桃井深有同感。
她的興致也在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步消失。
「不知道呢，要不我先去做晚飯？」桃井困頓地揉了揉眼睛，試圖振作起來。
哲奈：「那我們還是再等等吧。」
「喂，這邊！」火神舉起手，但青峰並沒有理會，直接帶球繞過動作略顯生疏的黃瀨，試圖一人完成突破。
但赤司盯他的位置很緊，正好卡在死角，逼迫他不得不轉身停下，紫原也站在前面，無法投籃，便只能考慮傳球。
青峰極不情願地看向隊友，這種時候傳球給火神，像是認輸一樣，不如給冰室，試試那家伙的身手……然而下一秒，他突然感覺手裡一空。
……球呢？
幾個人同時一驚。
瞬間的寂靜後，球場邊響起了擊球聲。
哲奈拍了幾下又將籃球接住，望著他們：「很抱歉打擾各位的興致，但如果再不結束的話，我可能沒辦法阻止五月了。」
眾人：「……」
比起關注桃井的手藝，火神更驚愕的是：「你什麼時候到哪裡去的！」
少女眨了眨眼睛。
「就是剛才，趁青峰君不注意的時候——」
那可是青峰啊！
他們六個人，可沒一個注意到她是什麼時候出現，又是怎麼完成了斷球，回到球場外的……
單純的存在感薄弱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青峰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愣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什麼，轉頭看向赤司。
「喂，該不會你說的指點，就是……」
在短暫的驚訝後，赤司的臉上浮現出笑容，輕輕地舒了口氣：「似乎比我想像的，還要厲害呢。」
哲奈並沒有想那麼多。
她只是覺得自己在合適的時機做到了該做的事情，抱著籃球走出了球場，朝桃井點頭：「我們回去吧。」
走到半路上，系統跳出來的好感度提示劈裡啪啦連成了串。
籃球架下的少年們互相看著，並不清楚彼此的心思，但隱約能感受到流動在他們之間的……某種微妙的氣息。
驀地，一聲輕笑打破了沉默。
冰室坦然地笑著說：「是個很有趣的女孩子呢。」
「她一直是。」赤司看了他一眼，和顏悅色地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我比他們更急，唉。
第34章
隔天, 桃井就看到哲奈把新買的魔術教學書堆滿了書桌。
視線誘導？
看起來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桃井好奇地一本本翻過去，突然一個花裡胡哨的封面映入眼中，念道：「我和竹馬和同桌和……誒, 修羅場？」
哲奈鎮定地將輕小說從她手上抽出來，放好。
「學習需要。」她一本正經地解釋。
桃井為之一振, 眼中隱隱興奮：「小哲原來也喜歡一女多男嗎？」
為什麼要用「也」字！
哲奈：「這個……」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這麼想, 但還是算了，就這麼誤解著吧。
哲奈眼神忽閃了下, 往窗外望去, 桃井以為她害羞, 寬慰地按住她的手臂，笑眯眯地說：「這不挺好的？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當然是全都要——」
聽她口吻, 似乎還想和她好好交流討論逆後宮向的話題呢。
哲奈趕緊從書桌底下抱出籃球，以練球為借口，溜了出去。
明確思路以後, 目前最重要的反而不是練投籃了。
揚長避短，知道自己能在球場上承擔什麼樣的職責, 哲奈愈發有動力了。雖然她說著去練球, 其實是去圖書館溫習新學的紙牌魔術，把教學視頻看了幾遍。
魔術的關鍵不僅在於視線誘導, 還要手巧——幸好她刷夠了靈敏度，這並不難做到。
哲奈自己練了幾次, 有了些把握, 就去找人試驗。
櫻蘭的學生們成了絕佳的觀眾，那些悠閑富貴的少女們總是更向往浪漫的，對平民出身的她, 也總是充滿同情與愛憐之心。
換句話說，就算她不小心搞砸了，也絕對不會被她們嘲笑，還會收到一堆鼓勵。
——大概是覺得，她都要靠賣藝為生了，實在太可憐了吧。
在無意間搶走環殿下的第三個忠實顧客、惹來他幽怨的嚶嚶嚶之後，哲奈終於覺得，自己可以出師了。
麗子說：「已經確定沒問題了嗎？那就跟我來吧。」
她示意哲奈跟上，領著人穿過走廊，進了室內球場。那是男子部的活動地點，他們遠遠就聽到了遠比女子部更為熱鬧的說話與擊球聲。女隊的隊長和另外幾個隊員也站在門邊，主動朝她們迎來，好奇的目光都聚到了哲奈身上。
哲奈掃了一眼，系統並沒有顯示出她們的名字，而是分別用隊服號碼來稱呼。哲奈望過去，被一片「五號」「十六號」的數字震撼，表情愈發木然。
「……怎麼說呢，也太偷懶了吧。」
系統干咳，說：「要是在無關緊要的小角色身上花過多筆墨，反而會增加玩家的記憶難度——要知道，我們可是戀愛游戲！」
麗子似乎把哲奈的沉默理解成為疑惑，一邊推門而入，一邊向她們解釋：「女隊人太少了，不方便安排勢均力敵的對抗賽，所以我來男隊這邊借一下人手。你不會介意吧？」
她雖然是教練，但在帝光，也沒有對籃球隊一切事務的絕對權，特別是像今天這樣的特殊考核，也得征求監督老師和隊長的意見。
而哲奈所擁有的才能，隊友的實力越強，就越能發揮作用。麗子對她很看好，有私心，才想到去找男隊幫忙。正好，赤司也有私心，答應得非常爽快。
「不用緊張，好好發揮。」麗子鼓勵道。
「……好的。」哲奈點了點頭。
說完全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但這段時間，她已經將魔術手法練得十分純熟，與此同時，也能更好地保持表情的平靜，再也不會讓人輕易看穿自己的心思。
球館的門一推開，光線從他們頭上落下，嘈雜的聲音漸漸褪去，與背景融為一體。
紅發少年接住隊友傳來的球，下一刻便轉身朝門邊望來，緩緩勾起唇角展開和煦的笑容，對上她的眼睛。
「來了嗎？」
場邊的監督老師喊停了練習：「高尾，你先下來，到紅隊。」
綠間聞言，詫異地投來一瞥。高尾卻沒說什麼，若有所思地看著哲奈，將身上的藍色馬甲脫下，和另一位隊員交換。
高尾與赤司一樣都是控球後衛，功能有些重合，目前還在一隊當替補。不過，隨著他和綠間搭檔愈發默契，練習賽上場的機會也多了起來。畢竟，在帝光籃球隊，就算是替補也能湊成一個完整的比賽隊伍，而大學生聯賽的常規賽對手並不強，主力輪換也是很正常的。
但現在，監督卻把他倆拆開……
意思是，哲奈能做到和自己一樣的事情？
高尾沉思著走到赤司身邊，忍不住朝他使了個眼色：「赤司隊長，你不會放水吧？」
「應該不需要。」赤司答道。
哲奈接過綠間遞來的藍馬甲，男隊的款式對她而言有些寬松了，套上身更顯得別扭。綠間也同樣別扭地盯著她看，並不掩飾臉上的嫌棄。
他推了推眼鏡，作高冷狀：「就算是練習賽，也不要拖我後腿。」
真是冷漠啊，綠間君，哲奈嘆息著點點頭。綠間又有些過意不去似的，猶豫了一下，低聲補充：「這畢竟關系到你能不能通過考核，好好努力吧……雖然我不知道教練他們是怎麼想的，居然讓你和我們一起比……」
周末那場聚會，綠間沒有來，當時在場的人也閉口不談，因此，他對那天的事一無所知。教練和監督們這個安排太過古怪，綠間百思不得其解，心想：這該不會是故意刁難她吧？
哲奈聽到他嘆了口氣，抬起頭，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綠間的眼神似乎有些擔憂。
她調整著護腕，答道：「我會盡力而為的，綠間君。」
盡人事，待天命，這是綠間信奉的座右銘。哲奈這份認真的態度令他還算滿意，表情也舒緩下來。
「等會找機會，傳球給我。」
雖然不知道教練們的標准是什麼，但既然是練習賽……肯定還是要以贏為目標吧？當然，他並不是真的很在乎哲奈能不能過關，他只是不想輸而已。
綠間在心裡重復了一遍，就是這樣。
哲奈也點了點頭。
傳球本來就是她訓練的核心，就算他不說，她也會這麼做的。
身穿紅藍馬甲的十個人都進入球場。其他人和綠間一樣，稀裡糊塗的地聽從了教練的安排，互相望望，沒有提出異議。
麗子舉著籃球走到中央，吹響了哨子。
隨後，比賽開始。
……
不會遲到了吧！
黃瀨小跑上了台階，聽到了籃球落地的聲音，看起來還沒有結束，便舒了口氣。第一時間，他出於偶像包袱，伸手去理了理被風打亂的頭發，這才准備推門。
下一秒，有人同時伸手。
兩人同時愣了愣，他看過去，更為驚訝：「冰室前輩？你怎麼也在這裡，還有……」
黃瀨一轉頭，冰室正微笑著向他點頭示意。他身後還跟著一個高大的身影，嘴裡叼著美味棒，渾身散發著沒睡醒的氣息。
他記得，周末和他們打籃球的時候，這位紫原敦同學還一副被逼不得已的態度……
「我一點都不想來。」紫原正好在此時開口，嘴裡含著東西，聲音模模糊糊的，「是室仔非要拉我來——」
冰室含蓄地說：「聽說今天的考核被安排在男隊進行，我有點擔心。」
擔心她嗎？
黃瀨眉毛揚了起來，確定那天自己的感覺並沒有錯。
這家伙果然也有點心思，得留意。
表面上，他還是很友好地和他們打了招呼：「真巧，我也是來看小黑子的，一起？」
他們結伴走入球館，正好迎來一聲驚呼。
有「奇跡的世代」在，比賽總是格外激烈、精彩。球場邊，男隊的替補和女隊的幾位正看得全神貫注，卻同時被轉折所吸引，露出滿臉的錯愕。
「球什麼時候跑到那裡去了？！」
場上，綠間同樣對突然出現在自己手中的籃球感到驚訝，但動作已經成為身體本能的一部分，接住球的同時已經自然地後退兩步，與前來換防的高尾拉開距離，起身，跳投。
三分球中。
「漂亮。」黃瀨雀躍。
冰室給紫原塞了一袋洋蔥圈，一邊說：「看來已經不用擔心了。」
「唔……」紫原慢吞吞地嚼著零食，一眼不眨。
「怎麼樣，敦，」冰室偏頭看他，笑著問，「要不要和我一起填報名表？」
紫原沒有回答，喉嚨裡含糊地咕噥了些什麼。
終於，他咽下了嘴裡的食物，說：「不要，我討厭看他們這種熱血的表現。」
「那你也承認了吧，她打得很好。」
「和我有什麼關系？」紫原向外張望，卻對冰室口中沒有指代意義的「她」心知肚明。
麗子聽到了他們的聲音，不由一笑。她看了看手表，不到五分鐘，藍隊已經靠措手不及的攻防輪換節奏和詭異多變的傳球方式，穩步拉開了分差。
這場考核到這裡，已經有了結果，可以隨時結束了。
不過……
麗子看向身旁的監督，又看向紅隊的高尾，沉思道：「有那雙眼睛，比賽進行到現在，他應該也發現了吧。」
擁有鷹之眼的高尾，能隨時觀測全場狀況，對於哲奈靠低存在感完成的視線誘導，正好是最大的克星。
監督這一手安排，很不簡單。
如果說只是單純為了考核，哲奈能在上場後順利和綠間，其他隊友建立起單方面的配合關系，就已經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足以進入正選隊伍了。
但現在……他們似乎還想看到更多，這就是說，他們對哲奈能為帝光發揮多大的價值寄予了更高的厚望。
不對。
麗子很快想到，在此之前，監督老師對哲奈的能力並沒有那麼了解，也並不抱希望。他們之前和她說的那些也只是隨口一提。
麗子自己也毫無把握，在哲奈找上來之前，並沒有再和他們商量的打算。
那這一手安排……
她猛然想到了什麼，看向紅隊的赤司。
「是赤司君做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
灌籃高手（bushi），衝！
第35章
如果真的是這樣, 她知道麼？要是沒有心理准備，這又是第一次發揮，萬一被打擊到的話……那就得不償失了。
赤司君這麼做, 好像有點狠啊。
麗子想著，朝另一邊望去。
在球場上要想找到哲奈的位置並不容易, 稍一不留神就會丟失她的去向。不過, 高尾已經盯上了她，而他們只要順著他的目光所在去追尋, 就能看到她了。
如果哲奈知道的話, 她或許會很感謝赤司的用心。
但此時, 身在球場上，她卻沒有心思想這麼多。第十三分鐘時，她逐漸感到有些吃力, 被盯梢的感覺如影隨形。
練習賽只給了他們二十分鐘時間，一場常規的比賽的一半，哲奈知道這是給自己的照顧, 但即便如此，兩邊半場來回快速跑動, 男隊的爆發力與速度都遠遠超越女隊的頂尖水平, 要她一直保持這樣的節奏，體力消耗得太大了, 還是有點勉強。
更麻煩的是，她也沒辦法像上半場那樣自由地找到機會傳球。藍隊的得分點被封鎖, 何況, 紅隊還有赤司在。他一向是個完美的司令塔，不會出一點差錯。
只不過幾個來回，優勢就回到了紅隊手中。
麗子再次給他們喊了暫停。
哲奈走到場邊時, 嘴唇干燥發白，呼吸還有些急促，沒有平緩過來，額頭上都是汗，劉海濕漉漉的黏在額頭上。籃球服比平時更顯得寬松，罩在少女並不強壯的身軀上，襯得她脖頸和手臂又白又細。
這樣看著，隱約讓人心生動搖。
【綠間真太郎好感度+5】
綠間看了她一眼，默不作聲扭開頭去。隨後哲奈便看到一瓶擰開了蓋的運動飲料遞到了自己面前：「喏，你應該沒來得及准備水吧。」
哲奈有些意外，唇角隱約揚起：「十分感謝，綠間君。」
她默默地喝著水，睫毛垂著，蒼白臉因為劇烈運動而泛著不正常的紅色，讓綠間愈發覺得，她這幅模樣，比之前還要「透明」一些，好像隨時就會消失在空氣裡。
就像剛才在球場上的時候，哪怕他是同陣營的隊友，也時常沒有留意到她是突然出現在哪個位置，再出其不意地截斷球路，改變軌跡的。
「別逞能。」他的聲音和行為正好相反，十分冷淡刻薄，「那家伙沒那麼容易對付。」
「……嗯，知道。」她喝了一口，放下飲料瓶，輕輕點頭。
綠間說的「那家伙」，自然指的是高尾，說到這裡時，目光也循著方向朝紅隊看過去。
哲奈也扭頭，正好看到高尾笑嘻嘻地衝他們這邊擺手打招呼，好像還在用口型說著什麼：「可能，這就是命運……的對決吧？」
綠間立刻嫌棄地收回視線，哼了一聲。
命運？真有夠厚臉皮的。
這種糾纏女孩子的樣子，就應該被狠狠唾棄……的說。
哲奈是如何利用自己的優勢，將整個隊伍的節奏帶動起來，綠間早已經看得清楚，從剛才開始，她的存在被高尾限制，無法發揮的那種郁悶，他同樣也感受到了。
有哲奈在場上，可以發揮出大於五的實力，但一旦她這個點被限制，那就不僅只是少了一個人。團隊性因她而生，因她而斷，對整個隊伍的影響都是致命的。
和赤司當了那麼久的隊友，綠間也比其他人更容易猜到他的意圖，揣摩心思。
他看著哲奈竭力平復喘息的樣子，沉思：「在此之前，你有考慮過會出現這種情況嗎？」
她接過麗子遞來的毛巾，擦掉了過多的汗，聞言，點點頭。
「之前和高尾君相處過的時候，就有這種感覺了。但我並沒有想到……」她嘆了口氣，承認自己想得並不周全。要在短時間內練習視線誘導，不是那麼容易的，至於以後會不會遇到克制的對手，她暫時想不了那麼遙遠的事情，只能先專注在基礎練習上。
「今天的考核，確實令我有點意外。」
綠間很難得認同了她的意見，說：「有點急於求成了，我是說赤司。」
「赤司君嗎？」哲奈放下毛巾，抬頭，似乎也有些驚訝，又似乎並沒有。
綠間冷靜地看著她那張毫無波瀾的臉，又問：「想到對策了嗎？」
哲奈想了一會兒，卻不直接回答，反問他：「綠間君，今天的幸運物肯定也帶了吧？」
旁邊的隊友聽到了，笑嘻嘻地指了指後排座位上，掛在保暖杯上的晴天娃娃。
「當然咯，這不就在這裡嗎？」
「我的狀態不會因為你而改變，今天手感也很好，」綠間看著隊友打鬧，並不在意，繼續說道，「巨蟹座運勢一流，幸運物在，一切都准備就緒。就算是練習賽——」
哲奈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我說你啊，不要打斷我的話。」綠間有點不滿，「特別是在這種需要鬥志的時候。」
【綠間真太郎好感度+5】
哲奈：「……」
呵，男人。
就算綠間沒說完，大家對他的自信心也有足夠的了解，反正，目標一定是勝利。
另個隊友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話先別說得這麼死，對面可是有赤司誒，怎麼搞？」
綠間還沒來得及開口，哲奈便替他回答了：「無論對手是誰，都應該全力以赴。總會有辦法的。」
她口吻鎮定，並沒有因為一時失利而沮喪，氣餒。
「就應該這樣。」綠間頷首，頓了頓，卻又想起什麼似的，眉毛微皺。
「說起來，還有件事，我有點在意。」
「嗯？」
綠間推了推眼鏡，眼眸中的種種情緒沉澱下來，直直地對上她的眼睛。
「男隊和女隊的活動場地並不一樣，在這之前，我並沒有見過你旁觀過我們的訓練——但是，你好像對我很了解。」
球風，進攻方式，還有個人的微小習慣，這些不是短時間內能觀察出來的。
綠間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問：「黑子，你高中是在哪裡讀的？」
*
桃井接到哲奈的消息知道她通過了考核，被選入替補席，也替她感到高興。她急匆匆回到宿舍，卻看到本應該享受勝利的少女正安詳地躺在床上裝屍體。
「……沒事吧？」
哲奈含糊地應了一聲：「嗯，好累。」
感覺腿都快跑斷了，胸口也充斥著灼燒感，在補充了大量水分之後才逐漸緩解。但體力消耗過度，不是那麼快能恢復的。
剛洗過的頭發散發著沐浴露的檸檬香味，讓她昏昏欲睡，聽到桃井回來的動靜，才勉強撐開眼皮，打招呼。
「下午好，五月，我今天就不去飯堂了。」
「哎……我還叫了阿大他們過來給你慶祝呢！」桃井微微遺憾，不過比起其他事情，她還是更關心她的身體，「這麼累，他們也太刁難你了吧？」
哲奈搖了搖頭。
「也不算。但教練讓我和男隊一起打練習賽。」
桃井頓時提高了聲音：「這還不叫為難？小哲你的體能本來就不算好，還要跟男隊的那些變態一起……」
「是麗子教練和赤司君商量決定的。」哲奈輕聲答道，「他們這樣做，應該有所考量。」
她更加驚訝，不太認同地搖頭。
「太亂來啦，真不明白，赤司君在想什麼，他不是應該希望你能……」桃井咽下了後半句話，問，「那麼，比賽結果呢？」
「追平了。」
「平、平局？！」
桃井一時感到有些混亂，按住太陽穴，整理著思緒。
誒，怎麼說，沒有贏呢……
難怪她看著好像有點失落。這樣的戰績，作為一場比賽的結果，的確很難讓人說出祝賀的話。
但是，對手如果是赤司，沒有輸就已經很厲害了吧？
她想像了各種各樣的畫面，又都覺得不夠合理，一一否決，然後聽到床上傳來被子的摩擦聲。
「雖然對手有赤司君，有他領導的隊伍是很厲害沒錯，但他今天的目的是……」
徹底激發她的能力。
這和以往的赤司很不一樣，這才是最令她感到意外的。
「這樣嗎？」桃井也愣了下，「好像不太像他的作風呢。」
「因此，也可以說，是他手下留情了吧。」
哲奈頂著一頭亂糟糟的、半濕的頭發坐了起來，眼神不知道看著哪裡，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桃井知道她為了練魔術，把自己練得更加撲克臉了，但就算不看表情，她從她的身上也找不到什麼欣喜的氣息。
哲奈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踩著梯-子跳下來。
落到地板時，她還有些腿軟，踉蹌了一下，桃井連忙扶了她一把。
「別逞強呀，太累的話就躺著休息吧。」
「已經好一些了。」哲奈拉開書桌旁的椅子，答道。
桃井打量了一會兒，若有所思：「你好像有些心煩。是球隊那邊還有什麼麻煩嗎？」
哲奈搖頭：「大家都很好。」
「那麼……」
「是有一些令我困擾的事情。」
她不太想回憶，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但思緒並不受理智的控制，腦海中又浮現出重復的畫面，令她嘆了口氣。
本來應該是很順利的。
比賽沒有輸，考核也通過了……
最驚喜的是綠間爆發出來的「才能」——足以讓所有人驚嘆的，覆蓋全場的完美三分球，一下子增加了紅隊的防守難度。
趁這機會，哲奈重新調整了自己的節奏，隨著對方的重心轉移，高尾對她的盯防也出現了差錯，從而找到反攻機會，最終，藍隊靠三分球的優勢追回了分差。
最後一球驚險地壓哨結束。
看完她和男隊的配合，女隊隊員都相當愉快地接受了她的加入，一個個過來表示了歡迎和祝賀。
然後是黃瀨，非常不顧身份地衝過來給了她一個擁抱。
「小黑子超厲害的，恭喜呀！」
——結果，他被綠間冷著臉拉開，訓斥：「成何體統。」
黃瀨被隨意推開，也不在意，笑眯眯地又去和綠間握手：「小綠間也很不賴嘛，今天多虧你了。」
「……這什麼隨便的稱呼。」綠間惡寒。
被黃瀨這麼一打岔，綠間忘記了追究她來歷的事情，哲奈不由舒了口氣，回到場邊坐下，放松大腿肌肉。
然後，一道陰影投在了她面前的地板上。
「我盯上你了」的感覺再次出現，脊背上泛起寒意，哲奈怔怔地抬起頭，從毛巾下露出一雙眼睛。
她對上了獵鷹的目光。
「高尾君，我可不是兔子。」短暫的對視後，哲奈鎮定地垂眼回避，用毛巾揉了揉潮濕的劉海。
「嗯，我知道。」對方輕快地回答，很我行我素地在旁邊坐下。
「就是覺得，今天的球很不過癮呢。」他回味著，意猶未盡道，歪頭打量著哲奈，「一想到以後的賽場上不會遇到……我是說，你不是男生，真的太可惜了。」
「是嗎？我很榮幸。」
撲通一聲，她的另一邊也落下了一道陰影。
黃瀨從後面靠過來，撐在椅背上，眼角上挑，似笑非笑地看著高尾：「可惜嗎？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更加高興呢。」
作者有話要說：
沒辦法當對手，但是可以追到手（不是，不要妄想
*
我要逼一逼自己了，再不雙更就寫不完了……
第36章
高尾摸了摸下巴, 他看上去很高興嗎？
或許是吧。那種找到「對手」、令人戰栗的興奮感，油然而生的征服欲——
「我也很高興。」哲奈插話道，非常真心實意地, 「如果以後不會遇到高尾君這樣的對手的話，那可實在是太好了, 不然我會很困擾的。」
「非常。」她補充強調。
「……」
是嫌棄的意思吧！是吧？
「不是。」哲奈快速答道。
「誒, 真令人傷心啊，」高尾拖長了聲音, 抬手掩面, 「本來還想著, 如果黑子同學願意，以後訓練的時候可以和我們一起——」
她轉頭看他，眼裡寫著驚訝。
「赤司是這麼說的。」高尾狡黠地一笑。
「誒？」
在那天陽台上的單獨聊天後, 哲奈都沒有再和赤司聯系過。包括今天這場測試用的練習賽，到麗子把她領來球館為止，她都完全不知情。
不管出於什麼心思, 赤司在大家面前表現得沒有一絲破綻。沒有額外的關注，問候, 除了賽前賽後的握手, 連多余的目光也沒有分過來。
此時，麗子帶著女隊隊長朝他走過去, 和監督們在球場邊交流起來。
哲奈遲疑著，思索著：「和你們一起, 訓練嗎？雖然主觀上我很願意, 但客觀來說——」
「你是想說，不符合規則，」高尾歪頭, 微微眯眼，「怕別人非議嗎？」
帝光以強者為尊，大家族培養出來的繼承人，自然比旁人更具備資本。相對來說，他們反而不會那麼重視尋常的「規則」。
年齡也好、輩分也好，在這裡並不意味著什麼。只要擁有實力，一年級的新生也可以當隊長，也可以進入學生會成為各部門干事，甚至領導者。
像赤司這樣，能力與背景兼具的學生，就算是年長的監督老師，也要對他敬讓幾分。
因此，哲奈只是搖了搖頭，說：「我只是擔心我自己。」
她的體能跟不上。
系統咳了一聲：「別忘了我啊！」
哲奈恍然。
它總是神出鬼沒的，剛才比賽的時候一聲不吭，一點提示都不給，現在又冒出來，說要給她頒布獎勵。
【恭喜玩家成功入選女子籃球隊，力量+4，速度+3，耐力+2，靈敏度+1】
【數據更新——綜合體能評估：73（是不是還差了點什麼呢，千萬不要松懈哦！）】
系統在額外獎勵上確實很大方，打消了哲奈的顧慮。按照目前的進展速度，成為頂尖的運動員也完全不是做夢呢。
她放下心來，看向高尾。
「我想通了。那麼，以後也請多指教了，高尾君。」
高尾驚訝於她的轉變之快，也笑了：「很有自信嘛，小真肯定也會很高興的。」
綠間本來就離得並不遠，原本想要朝他們走來，臉色瞬間變化，腳步也僵住了：「不要帶上我！」
「咦，原來你不歡迎麼？」高尾抬起頭，作驚訝狀，「那下次，黑子同學還是和我組隊吧？我們肯定能贏——」
「高尾！」
高尾滿不在乎，說他肯定是惱羞成怒。
哲奈看著綠間滿臉怒容，私下裡卻偷偷地給她加了一點好感度，感動地點點頭：「是吧。」
綠間還在強撐：「……我果然和你們無法溝通。高尾，回去你就死定了！」
他把毛巾一扔，甩下狠話，扭頭走了。
「唉，他這個人，其實挺幼稚的。」高尾還是沒心沒肺地，將落井下石貫徹到底。
過了一會兒，他才收起了不那麼正經的笑容，換了副口吻：「剛才我都看出來了，明明就很擔心你，怕比賽輸了會影響你的考核吧？被我們聯防得那麼緊，還要堅持投三分……」
某種意義上，也是絕地翻盤，才激發出那樣的潛力吧？
「是啊，我好感動的。」哲奈點點頭。
「……你表情可以再真實一點的。」
高尾說完，拍了拍椅背，又嘻嘻哈哈地去安撫他的舍友了。
哲奈拿著毛巾若有所思。
「真好啊。」黃瀨看著他們，突然撓了撓臉頰，嘆了口氣。
倒不是在意有所指，他是真的覺得有些羨慕了。
「嗯？」她眨眨眼睛。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要報一個社團好呢，」黃瀨托腮，作苦惱狀，「畢業之前不體驗一下，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上大學才意識到這種問題的黃瀨君，未免也太遲鈍了。」
「誒，別這麼說嘛！」他誠懇地說，「如果我能早點遇到小黑子的話，說不定會更早地動搖……」
「很遺憾，我並沒有那麼厲害。」哲奈也嘆氣，「黃瀨君要是看過他們的正式比賽，一定會更動心的。」
黃瀨微微走神：「或許吧……」
籃球，真的這麼有魅力嗎？
他又看向她，好奇地問：「小黑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接觸的呢？」
有那麼瞬間，哲奈想起游戲以外的現實世界。身處此地，逼真的游戲場景令她的記憶有些錯亂，恍惚了一下，才說：「很久以前。」
「誒？有多久？」
「我上小學的時候——」
她努力想著，也許是因為還在游戲世界，現實的記憶變得格外模糊，只剩下一個隱約的輪廓。
小時候的她比現在更艱難一些，還沒有適應孤獨和被忽視的感覺。
有那麼一天，大概是放學回家的路上，哲奈經過街頭籃球場，有一個籃球滾了出來，在她前方停下。
然後，哲奈想起來了，那時候，有個男孩子在朝她招手……
她猛然回神，定睛定神看向黃瀨。
那雙眼睛正專注地看著自己，眼中的情緒卻讓她有些看不懂。
「怎麼了，黃瀨君？」哲奈冷靜下來問。
「嗯？只是突然覺得，」黃瀨遲疑地應了一聲，緩緩伸出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我們或許是一類人呢？」
她本來是想縮回手的，但突然意識到這和他之前過於輕浮的語氣並不一樣。
「……那真是太抬舉人了，黃瀨君。」
「才不是呢。」他認真地反駁，「只是大家在之前都沒有發現你的優點，但是現在不一樣了。你為了今天努力那麼久，不也是因為相信自己嗎？」
有點感動，但是……
哲奈在心裡小聲說，還是有點牽強啊。
「有些人是天生就閃閃發光的，」她沉默了一會兒，終於開口，「而剩下的大多數人，無論有多努力，也做不到他們輕而易舉做到的事情。黃瀨君的立場，說出這種話還真是不嫌腰疼呢。」
「啊哈、是這樣嗎……」黃瀨干笑。
「但是，我明白你的意思。」哲奈對上他的眼睛，輕輕點了點頭，「即便沒有這種令人羨慕的天賦，也沒有任何人能剝奪我們喜歡和努力的權利。」
黃瀨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唇角彎了起來。
「我真的被說動了。」他深吸一口氣，呼出，站了起來，「決定了，我現在也去寫一份申請書——」
……「嘖。」
咀嚼聲停了下來，冰室下意識地看向紫原。
「那種討厭的感覺又來了。」紫原說，「討厭的人，討厭的事……真是，全都來了。」
「是嗎？難道不是『也想加入他們』嗎？」冰室微笑著問。
他看著哲奈慢悠悠地站起，艱難地拖著腳步朝門口走來，不再理會悶悶不樂的紫原，向前跨了一步，伸出手，輕輕托了托她的手臂。
「冰室前輩？」哲奈有些意外，感激地點點頭，「原來你們也來了啊。」
「嗯，沒有錯過精彩部分呢。不過，倒是你……跟那幫男生跑了那麼久，應該已經脫力了吧？」冰室看她停下來揉著小腿肚，了然，「其實再休息一會兒也沒事的。」
哲奈唔了一聲：「這裡人太多了，有點悶。」
「說得也是呢。」他面不改色地抬起手臂，戳了戳紫原：「敦，搭把手好嗎？」
「誒？不用了。」她趕緊說，「只是有點累，還是可以自己走的……啊。」
紫原好像並沒有把目光分給她，但他行動了。
他兩米多的身高，肌肉健實有力，隨便擋在少女面前，就跟城牆一般堅不可摧。然後，他一彎腰，伸長胳膊，攬著哲奈的腰就扛了起來，沒打一聲招呼。
「紫原君！」
哲奈驟然失去重心，視野也有點暈，慌忙伸出手去尋找平衡。等回過神來時，紫原已經調整好姿勢，單手繞過她的腰，托住大腿，讓她坐在了自己臂彎裡。
「唔，好了。」他另一只手摸了摸口袋，掏出一支果味棒棒糖。
哲奈：「……」
這種像是對待幼稚園小朋友的方式，有點羞恥。
紫原渾然不覺，將棒棒糖轉向她。
他單手沒法拆包裝，哲奈看懂了，幫他撕開包裝紙。
紫原把棒棒糖塞進嘴裡，又從口袋裡摸出一支：「就分你一個吧。」
哲奈糾結地道謝，捏在手裡轉了一圈，確定了：這毫無疑問，就是幼稚園小朋友之間的互動。
「敦也是個行動派啊。」冰室也愣了一下，很快淡定起來，「我們送你回宿舍吧。」
相比紫原，冰室更健談一些，禮貌又溫柔的外表，本來也容易討女生喜歡。他也很會找話題，回去的路上並沒有冷場。
他說，他也已經決定加入籃球部了。
雖然已經過了第一次選拔考試，但他打算先適應一下環境，再參加下個月的選拔。
「敦應該也是這麼想的吧？」冰室問。
「哈？」紫原走了一會兒神，然後皺眉，「我可沒這麼說欸。你要去參加，就自己去好了，我周末要去做蛋糕的。」
「兼職的事情並不急吧？你又不缺零花錢。」
「但是我喜歡。」
哲奈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冰室朝她眨了下左眼，笑意一閃而過，繼續說：「你明明也很喜歡籃球。」
「我從來沒這麼說過。」紫原矢口否認。
「嘴上沒有說，但我看出來了。」
紫原放慢了腳步，身形凝滯，面色陰沉了許多。
「室仔。」
冰室似乎對他的變化熟視無睹，語氣照常：「黑子同學，你覺得呢？」
「我……」
哲奈深吸一口氣，勇敢地說：「我想下來。」
他們都停了下來。
一陣難得尷尬的沉默。
「……已經沒問題了嗎？」冰室溫和地問。
「是的，請不用擔心。」
哲奈十分嚴肅，十分鄭重其事。
紫原沒有出聲，看了她一眼，松手放開了她的腰。
哲奈一著地，站穩了就趕緊退後兩步，拉開距離。被人抱著走路雖然很輕松，但突然被拔高的視角太令人不安了，搖搖晃晃的，感覺自己隨時要掉下來一樣。
她舒了口氣：「多謝紫原君了，送到這裡就可以了，我自己回去不要緊的。」
冰室沒有接話，而紫原低下頭，盯著她的眼睛。
「喂，你說呢？」
「什麼？」
「你也是那樣想的嗎，」紫原慢慢地拿出糖棍，切了一聲，「覺得我這麼高，就理所當然應該去打籃球？」
哲奈愣了一下。
她還以為已經打岔繞過了這個話題，沒想到又被他揪了回來。
既然是這樣，說明紫原君心裡其實很在意吧？她悄悄嘆了口氣。
還是這麼孩子氣。
「你們不都是這麼想的嗎？」紫原又追了一句。
「高中的時候，紫原君加入籃球部的理由不就是因為這個嗎？」哲奈反問，「既然當時沒有意見，就說明並不反感。所以，紫原君想問的，並不是這件事吧。」
真正想問的……
紫原又皺起了眉頭。
他只是想知道，她的執著和熱情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為什麼看到他們在球場上角逐，他會感到這麼……煩躁。
「紫原君嘴上說著討厭，不過，我和冰室前輩的感覺一樣，並不覺得你是真的討厭籃球……」
那雙紫眸像是被冰封了一樣，頓時凌厲起來，再加上那得天獨厚的身高優勢，更充滿了壓迫感。
哲奈頓了頓，無所畏懼地對著他：「紫原君其實也不討厭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問題少年（
還是沒趕上，今天繼續努力……
第37章
原來聽到了啊, 剛才說「討厭」的時候……
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了片刻。
換做其他人，大概會覺得有些尷尬，冰室也忍不住側開臉, 輕咳了一聲。但紫原卻坦蕩得很，一眼不眨的, 臉上毫無愧色。
「准確來說, 」他慢吞吞地開口了，「我也不是討厭你。只是看到你們那麼拼命的樣子, 就覺得……唔。」
果然還是討厭吧。
「是這樣嗎？」哲奈若有所思, 「所以紫原君是在, 羨慕？」
「哈？怎麼可能啊。」紫原斷然否認，瞪著她，眼神十分可怕。
旁邊冰室卻笑出聲來, 看兩個人一同看向他，連忙擺擺手：「你們聊，我去那邊等著吧。」
冰室還是很相信紫原的, 知道他就算生氣也不至於真的對一個女孩子動手——這家伙看著人高馬大，凶殘得很, 但實際上就是小孩子心性。說好哄, 也挺好哄的。
她……應該沒問題的。
對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他也有所察覺, 打岔似乎不太合適，就主動避開了。
校道上人並不多, 初夏的陽光還不算猛烈, 穿過婆娑的樹影，灑在石子路上，風景正好。繞過花壇, 順著小路往前，還有一個人工湖，正好可以打發時間。
看著冰室的背影離開，消失在花壇另一端，紫原反而覺得更無話可說。
他捏著干巴巴的糖棍在手指裡轉了一圈，倏地丟了出去。
白色糖棍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准確地落入自動售賣機旁的垃圾紙箱裡，哢噠一聲，混入易拉罐中沒了蹤影，干脆利落。
哲奈不用看，光是從聲音上就聽出來了。像他們這樣的，記憶已經刻在了身體本能裡，就算閉著眼睛丟都不會「出界」的。
她毫不意外，只是提醒了一句：「要注意垃圾分類啊，紫原君。」
「嗯……知道啦。」對方還是漫不經心地應著，「都是零食，又不要緊。」
說完，他指了指樹下的長椅：「你坐唄。」
「真的不用了。」哲奈搖搖頭。
紫原沉默了一會兒，神色陰晴不定，看得她也表情嚴肅起來了。
「我說你……是生氣了嗎？」
我？
哲奈給他回了一頭問號，不知道是該懷疑自己的聽力，還是懷疑他的腦回路。
「我為什麼要生氣？」她問。
「沒有嘛？」紫原含糊地說著，朝她伸出了手。
哲奈原本想躲，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下來了。
他的手掌也超級大，但意外地動作很輕，拍了拍她的發梢，才慢慢地落下來，眼睛也定定地看著她。
「就算我說了那樣的話？」他歪了歪頭。
「不會的，紫原君又不是壞人。」哲奈了然，舒了口氣說，「不至於到那個地步吧？我想，我們只是有點……意見不合？」
況且——
她想了想說：「我還以為，剛才應該是紫原君在生氣吧？」
紫原看著她，很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哼，你也知道啊。」
【紫原敦好感度+5】
他收攏了手指，很不客氣地揉亂了她的頭發。
「下次要是再和室仔沆瀣一氣的話，我就捏爆你哦。」
哲奈匆匆抬手拯救自己的發型，誒了一聲：「所以，說了這麼久，紫原君還是沒有動搖嗎？真的對籃球部一點興趣都沒有了嗎？」
「沒有。」他說得很堅定，收回手後，就插進了口袋裡。
就像完成了什麼儀式一樣，紫原身上的氣勢一下子松懈下來，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我走了。」
*
唉，好累。哲奈揉額頭：「明明我一點也不想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她現在又不是籃球隊的經理，管他們干嘛？
「……唔，是這樣啊。」桃井聽完，微微悵然，托腮想了想，「我還以為看了你們的比賽，小紫一定會被說服的呢。」
她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誰知道呢。如果不是自己看清內心的話，別人說什麼也沒用吧。」
桃井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如果只是因為小紫，也不會覺得這麼頭疼吧？其他人呢？」
哲奈從書桌上拿起手機：「唔，綠間君說要找我聊一聊。」
果然，和她預想得差不多，綠間還沒有打消先前追究的念頭，看到她被紫原帶走了卻什麼都不說，在這裡等著她呢。
桃井看她如臨大敵的表情，沒忍住想笑。
「這麼說，其實是因為小哲太受歡迎了？」
哲奈：「……你不懂。」
那是在小馬甲搖搖欲墜的邊緣來回試探的感覺。
「我知道呀，」桃井卻露出輕快的笑容，「你只是不那麼擅長應付這種感情問題吧。」
她略顯糾結地看了桃井一眼，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看出來綠間抱有她所說的那種感情的。光從好感度上看，大概只比「路人」的程度多那麼點眼緣吧？
二十不到，連黃瀨的四分之一都不到呢。這又是哪門子的好感？
不過說起來，沒有讓惡感繼續累積下來，已經是她很努力的結果了啊……
在桃井的鼓勵下，哲奈憂心忡忡地下樓去赴約了。
長痛不如短痛，事情總是要解決的。
在宿舍裡躺了一會兒，疲憊感還沒完全消去，她走得急了一點，又有些小喘氣。到了樓下，她踩上了最後一層台階，還沒站穩，一個袋子就往她懷裡塞過來。
「這是？」哲奈抬起頭，綠間正收回手，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你應該還沒吃晚飯吧，剛才看你那樣子，應該沒打算去飯堂。」他自顧自地說，「別誤會的說，高尾本來就要幫我帶飯，我只是讓他多打了一份。」
「……」啊，完全猜到了。
綠間警覺：「你那又是什麼眼神？」
「說別人偷懶，其實綠間君自己最喜歡偷懶吧。」
「……」
他不太自在地扶了扶眼鏡，鎮定道：「他打賭輸了，有什麼問題？如果不想履行，一開始就不要答應賭約。」
哲奈想了想，覺得好像也是這個道理。
但或許也可以說，是高尾為了遷就這個不太好相處的舍友故意做出的犧牲吧……嗯，很有可能。
以前，她就是不知道怎麼遷就這種極其嘴硬的角色，才會和他鬧得那麼不愉快，最後彼此之間連話都不想說了。
接下了綠間的這份好意，隨之而來的，就是要面對他的問題了。
比賽的時候，綠間沒有追問下去，可能是怕她分神影響了狀態，既然特意等到賽後再來問，說明他已經起了疑心，不是三言兩語就能糊弄過去的了。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系統給她安排的身份有什麼樣的過去。總不能瞎編啊。
哲奈心中一嘆，掂量著那份溫熱的飯盒，托在手臂上，環住。
「正如綠間君所想，我以前在帝光高中。」
「不可能。」綠間不假思索地說出了口，「我們那一屆畢業生中沒有你。」
「……因為，我沒有從帝光畢業。」哲奈坦誠地對上他的眼睛，「綠間君不是都已經猜到了嗎？」
她沒有錯過對方眼中劇烈波動起來的震驚之色，繼續說：「的確，應該沒有第二個人也叫『黑子』了吧？」
「你，果然……」他好像說不下去了，匆匆按住額頭，眉毛一下子緊緊皺了起來。
叮叮叮——
在那一瞬間，系統音急促地響了起來。
這提示有點不同尋常。
哲奈瞥了一眼，發現好不容易攢起來快到二十的好感度瞬間清零。
【數據更新中——】
算了，別更新了，已經知道了。
系統乖巧地停下來，不吭聲了，但不妨礙她能看到一閃而過的人物面板。
看著實在有點慘淡。
但也沒關系吧？她安慰自己說，反正現在她又不需要這樣一個男朋友，也不用和他當隊友……
「我只是用了排除法。」綠間開口，聲音還有些僵硬，「你太了解我的習慣了，沒有近距離的觀賽和訓練數據的話，是做不到這個程度的。而能夠接觸到這些情報的，在我身邊，除了桃井五月，就只有一個人……」
是一個，剛撩撥幾下就跑路的小混蛋。
綠間突然又有了底氣。他眼神微微一變，嚴肅又充滿氣勢地瞪著她，讓哲奈不由納悶。
「雖然隱瞞是我的錯，但請相信，我是不得已的，並不是想和你們開玩笑，或者別的什麼。」她一頓，遲疑地說，「而且……我之前，好像沒有和綠間君結仇吧？」
說到底，她還是很難相信系統那裡把綠間定義成「前男友」。
她想試探一下。
「我可以不追究你為什麼以現在……這個身份出現。」綠間過了會兒才慢慢地說，上前逼近了一步。
「之前的事，是我誤會了你，我向你道歉。但我想知道——為什麼，那個時候你突然消失了？」
……就這？
搞得她好像欠了五千萬攜款跑路似的。
哲奈正想松一口氣，但是，綠間的眼神過於凝重，讓她也不得不慎重對待起來。
「抱歉，不過我以為，我和綠間君的關系並不算很好吧？」她小聲說。
「……你怎麼會這麼想的？」綠間一愣，仿佛被刺痛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有些受傷的樣子。
「難道很好嗎？」哲奈驚訝。
「我以為，」綠間眼裡充滿了深深的譴責意味，「你那時候是喜歡我的。」
哲奈：「……」
原來他也不是那麼遲鈍啊。
她啞然片刻，干巴巴地說：「是啊，綠間君，你也知道是那時候啊。」
「那時候和現在有什麼區別？」他理直氣壯地問，有些無法理解的樣子，「我明明也——」
「你明明說了，和我完全合不來呢。」
「你的很多個人理念和習慣，我確實沒辦法認同。」綠間嚴肅地推眼鏡。
「請指教。」
他卡殼了片刻，終於說道：「至少，你不該和赤司走那麼近。」
哲奈確信，自己在攻略綠間的時候，絕對沒有主動接觸過赤司。至於他所說的「走得近」，那都是在她結束這條線以後的事情了。
「你是說我三心二意嗎？」
綠間目光游離了一會兒，艱難地：「我並沒有這麼說，你別生氣。」
「……」
哲奈更加頭疼了，嘆了口氣，感覺自己在和一個固執的小學生較勁：「我不是在生氣，但是，綠間君，你總是不把話說得直接明白，我是沒辦法懂的。」
「如果你那時候喜歡我，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如果因為她和別人接觸了就吃醋，也得說出來讓她知道啊！
真的是，早說啊，也許他們結婚證都領了？！——誒，這游戲裡有結婚證嗎？
作者有話要說：
綠綠，就此錯過。
第38章
哢一聲。
整個世界都很安靜, 好像是綠間的心碎聲。
哲奈定神看過去的時候，卻感覺是他石化以後，靈魂緩緩出竅的聲音。
怎會如此？！
更勝於殺人誅心。
「……你還好嗎, 綠間君？」
事實是，不太好。
但那也太難堪了。綠間猛然回神, 整個人散發出頹喪的氣息。
他灰暗地問：「所以, 現在已經遲了嗎？」
聽到塞巴斯蒂安的聲音變成這個樣子，感到抱歉的同時, 還有點小稀奇呢……
咳, 跑題了。哲奈委婉地避開了目光：「人是會改變的, 綠間君。對我來說，那些都已經過去了。」
「明白了。」終於，綠間緩緩答道。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頹喪地轉身走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哲奈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可能這就是……錯過吧？
唉，游戲男主心思太難猜, 怎麼能完全怪她呢？她畢竟是個新手呀。
如果沒錯過呢？
這個念頭突然從腦海中一閃而過，令她遲疑起來。
就像她之前拒絕赤司的理由一樣……如果當時一切都很順利, 可能她也會忍不住覺得良心不安, 無法面對男主，而選擇偷偷溜走？
不過, 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誰也不知道究竟會如何發展。說到底, 綠間和赤司不一樣, 也許她當時的心情也會不一樣呢？
哲奈無意識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抱著熱乎乎的便當盒回到宿舍。
……
感情的問題，既然她不擅長應付, 那就去找擅長的人吧。
哲奈又坐到了櫻蘭公關部的接待室裡。
她今天沒穿營業的西裝，是作為客人來的，暗示明顯。而負責接待她的是人見人愛的甜心學長。
公關部的各位今天都是武士風格的打扮，穿著和服的金發少年難得表情嚴肅，坐在高腳椅上，手裡托著布丁，晃著腿，帥氣與可愛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形成了強烈的衝突。
「想作為朋友相處，但另一方卻不想當普通的朋友嗎？」光邦撐著臉頰，很認真地思索著，「居然還會有這樣的情況嗎，聽起來讓人很苦惱呢。」
咳咳！
旁邊忍不住有人發出了不安分的動靜：「你們這說得完全不對吧！」
哲奈目不斜視，捧起紅茶喝了一口，被澀到了，仍然面不改色地放下，只是拿起布丁杯的動作明顯快多了。
「光君，有什麼不妨直說。」
常陸院光：「誒……」
清亮的少年聲拖長，顯得困惑。
馨撇了撇嘴：「看都不看一眼，怎麼不猜是我？」
當然是因為聲音啊。
哲奈在心裡答道，看了臉，反而會因為過於重合的長相而干擾辨別能力，那說不准就失誤了。
「到底哪裡不對呢？」光邦徑直問道。
「唔，」馨摸了摸下巴，「該怎麼說呢，哲奈同學說的朋友——」
「應該是男性朋友吧？」光接道。
她點點頭，沒有什麼隱瞞的必要。
「既然是男性與女性之間的友情，」光頓了頓，挑起眉毛朝她看過來，笑嘻嘻的，「本來就摻雜了很多奇怪的東西吧？」
哲奈平靜地迎上他的目光，略一思考：「光君的意思是，男生與女生之間，根本不存在純潔的友情嗎？」
「這個嘛……」雙胞胎對視一眼，含含糊糊起來。
「我覺得就是這樣吧。」馨說，聲音卻有點遲疑。
光又慢騰騰地說：「不過，也可能、不是完全沒有例外？」
說到這裡，他倆的目光明顯朝第四人——埴之塚光邦身上瞄去，話中有話，不言而喻。
而光邦聽了他們的話，認真地托腮想了好久。
「那麼，男生與男生之間存在純潔的友情嗎？」他真誠地提出問題。
光：「……」
馨：「……」
哲奈：「……誒？」
她的目光轉向在學校內以賣「不可言說的兄弟情」為名的兩位常陸院先生，眼神一下子變得很微妙。
溜了溜了。
雙胞胎兄弟閉上嘴，火速撤離，用行動宣告他們敗退。
哲奈收回目光，放下布丁杯，一邊拍了拍光邦的肩膀，敬佩地說：「前輩有時候的話充滿了哲學性呢。」
「真的嗎？」光邦眨著眼睛，仍然一臉天真爛漫，「其實他們說的可能也有點道理哦，不然女生為什麼喜歡看他倆一起表演？」
「她們也很喜歡看你和崇學長一起……」哲奈說。
「嗯，因為我超喜歡崇的嘛！」
少年開始大量釋放愛心：「我也很喜歡環哦，還有哲奈醬——公關部的各位都是！你們不是也同樣喜歡我嗎？」
「……」完全就不在同一個頻道上嘛。
哲奈嘆了口氣，低頭看向冒著熱氣的紅茶，突然心思一動，又抬起頭。
「甜心前輩可以同時喜歡很多人嗎？」
「嗯吶！」光邦理所當然地點頭，美滋滋地吃著布丁，「有什麼問題嗎？」
「那會不會有些奇怪……或者，彼此之間，會厚此薄彼什麼的？」在那雙澄澈的大眼睛面前，她有些困難地組織語言。
光邦也覺得很復雜，苦惱地抓著勺子：「這個，很難說清楚誒。不如，你問環吧？」
剛說著，環殿下就晃了過來，精神奕奕地，在桌旁坐了下來。
「誒，哲奈在思考這麼嚴肅的問題嗎？」他摩拳擦掌，聽語氣，說不定已經偷偷在旁邊觀察他們很久，把不該聽到的都聽完了。
擁有一半法國血統的須王環，在發表感想之前，將一雙迷人深邃的紫眸對准了她：「人的感情，是很復雜的。就算是對朋友，不同的朋友之間，不是也有不同程度的感情嗎？——那麼，對喜歡的異性，也是一樣啊。」
哲奈乍一聽，有些被唬住，再仔細品味了一會兒。
「……真是理直氣壯的海王言論呢。」
「誒誒，好過分！這怎麼能叫海王呢，讀書人的事情，不能叫花心。」
「……」
環殿下抹了抹眼淚，一手按住心口，深情並茂地說：「就像是我，對於每一個到公關部來的、點名我的女孩子，我都真心覺得她們是如此美麗、聰慧，擁有一雙能夠欣賞美的眼睛……我不能說完全做到每個人都一視同仁，但我的心意，絕對是最真誠的。」
「我也是！」光邦插嘴。
「噓，先別打岔。」環揉了揉他的頭發，微微一笑，繼續說，「不過，我也說了，那是對待公關部客人的。」
「對身邊的朋友，當然是不一樣的。」
須王環不僅有一副迷人的外表，也同樣擁有一副好嗓子，隨口就能說出動人的情話。不，或者應該說，什麼樣的語言到了他嘴裡，都變成了脈脈情話。
特別是，當他用那雙眼睛專注地看著你的時候。
哲奈也有些按捺不住，往椅子旁邊挪了挪。
「……對不起，我還是覺得有點肉麻。可以說正題嗎？」
「我是說，對你們，是不一樣的。」環笑吟吟地眨了眨左眼，「但是，你會因為這個感到困擾嗎？」
她想了想，搖頭。
「因為『發乎於情而止於禮』，我們之間的關系並沒有更進一步，至少在現在，以朋友的關系相處的時候，我會很小心地，很注意地保持……分寸。」他頓了頓說，「而對於哲奈你來說，不管你是怎麼想的，只要以你正常的心情來對待我，也不會有什麼問題，對麼？」
「但那是因為我並沒有……」
並沒有把他們當未來的男朋友來看待。
「嗯，並沒有超出朋友以外的感情，我知道。」環理解地點點頭，「就算是我，也不能信誓旦旦說，一定會對一個剛見面的女孩子許下山盟海誓。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是需要一步步來的。更何況，如果是越喜歡的人，也會更想鄭重對待不是嗎？如果隨著時間，彼此的交情越來越深……」
他略一沉吟：「這種好感發展下去，或許就會超越現在的『朋友』所能擁有的程度了。」
分寸感。
哲奈微微走神地想道，的確，這就是環擁有過剩的魅力，卻不會輕易讓人覺得輕浮、討厭的原因了吧。
「我們之間是這樣，哲奈，你和你的朋友之間也是。」須王環平靜地說道，「如果你現在覺得，他們對你而言只是朋友，那就當朋友吧。」
光邦捶了下手心：「所以，如果以後有一天覺得不是朋友了，再轉成男朋友也不遲……是這個意思嗎？」
環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解。」
光邦繼續問：「那如果有好多個呢？」
「……」
唉，又繞回來了嗎。
環也忍不住嘆氣，按住額頭，深沉道：「老實說，這種情況我也沒遇到過呢。」
哲奈：「……」
「不必介意，」鳳端著紅茶從他們後邊飄過，扔下一句，「我們這裡也沒人有這種經驗。」
說的也是呢。
別看環口口聲聲說得熟練，其實感情史還是一片空白。
「所以——」環突然話鋒一轉，語氣揚了起來，興奮地說，「看情況，哲奈可能是我們當中進展最快的那個人哦！」
「……請饒過我吧。」哲奈誠懇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擅自腦補了些什麼，不過，我認識的那幾個朋友，是絕對不可能同時成為男朋友的。」
呃，怎麼說，那畫面未免也太可怕了。
「真的沒有希望了嗎？」環沉思，「憑借我們這裡這些……優秀的智囊團，和哲奈你的能力，就沒有一點操作空間了嗎？」
「……」
你居然是在期待這種事情的發生嗎？！
「太遙遠的暫且不去考慮。」須王環握住她的手腕，安撫地拍了拍，「以後，當你想要用同樣的感情去回應一個人的告白時，記得我現在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環殿下，海王教學的嘴強王者（
第39章
今天的籃球場有點安靜。
女隊有一場友誼賽, 集體外出，教練和監督都不在，留給其他部員的社團活動變得很寬松, 哲奈本以為自己只是簽個到就可以走了，卻被赤司叫過去和他們一起熱身。
男隊的訓練場地就熱鬧很多了。
監督不在, 訓練菜單都是赤司安排的, 他站在場邊督促正選們做完了拉伸練習，看到哲奈換了球服從更衣室裡出來。
她的球服是進入替補席以後重新量身定制的, 和原來的運動衫不是同一款, 用以普通部員和選拔隊的正式隊員。
帝光大學標志的淺藍色穿在她身上, 和發色很襯，看上去格外適合。
赤司臉上浮起笑意：「其實，要是你在這邊當經理的話……也不錯呢, 就省得兩邊來回跑了。」
哲奈面不改色，只當沒聽到，戴上護腕, 坐在場邊系鞋帶。
「也不用這麼冷酷吧。」赤司無奈，「就當我說笑的, 不行嗎？」
「赤司君讓我過來, 不會是又要打對抗賽吧？」哲奈抬起頭問，順手捏了捏還泛著酸澀感的腿肚, 膝蓋曲起，又放松地伸展開來。
其實她挺期待的, 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今天可能就只有坐在板凳上旁觀的份了。
「嗯，原本是有這個打算，」他沉吟著回答, 聳聳肩道，「不過我感覺氣氛有點不對勁。」
「氣氛？」
「准確地說，」赤司向長椅的另一頭看過去，「那家伙的狀態不太對。現在讓他上場……不知道會出什麼事呢。」
哲奈偷偷瞥了一眼……哦，是綠間。
他坐在那裡，整個人被郁郁黑氣籠罩著，最令人震驚的是，他居然沒帶幸運物！
如果說，擁有幸運物的綠間真太郎是運氣爆棚的歐皇，那麼沒有幸運物的時候，就算是走路都可能無端掉進井蓋神秘失蹤的下水道裡。
大概是因為，隊友們在這段相處的時間裡已經深知這一點，此時都遠遠地避開了，生怕被牽連上了霉運。
連赤司也只是口頭上關懷一下，笑容只停留在禮節的程度。
哲奈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臂，抱住。
「綠間君他還沒恢復過來嗎……」
恢復？
赤司似乎察覺到了什麼，回頭看向她，眸光微閃，但哲奈很快就轉開了頭，不露出一點端倪。
「既然如此，我還是回去好了。」她意興闌珊地說。
沒有比賽看，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義。
他便笑了笑。
「別著急。」赤司說著，揚起下巴向對面示意，「今天新來的，都拿到了額外資格，有個人比較特殊，你去帶帶他吧。」
……啊。
哲奈看著剛從隔壁球館裡過來的一行人，遠遠就覺得熟悉，等走近了再看，不由呼出一口氣。
果然是他們啊。
在籃球館裡能遇見的，除了沒有名字的NPC路人，並不意外都是熟人。黃瀨，冰室，還有……紫原？
對於前兩個，她心裡早有准備，但前幾天紫原才鬧了一通脾氣，她還以為他肯定不會來的呢。
是突然改變主意了嗎？
還是說，那天他只是表面拒絕一下，其實還是順著他們的台階下了……
謔，男人。嘴上說著不要，身體還是挺誠實的嘛。
哲奈剛起身，就看到高尾過來了。
「喔，你要去帶新人嗎？」高尾本來想叫她去勸勸綠間，順勢轉了個彎，和她並排走，「那我也去跟新隊友打聲招呼吧。」
「高尾君不緊張嗎？」哲奈提醒，「有新人的話，正選的資格就更加激烈了。」
「是啊，在帝光，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高尾點點頭，輕勾起唇角，眼底光芒愈勝，「既然選擇了這裡，不就是來見識強敵的嗎？」
考核期過後還能破格收入球隊的人，他很有興趣。
「小黑子！」
換上帝光隊服的黃瀨好像比之前更意氣風發，一頭張揚的金發十分搶眼，無袖的背心下是健身房裡練出來結實肌肉，叫人羨慕。
所幸，他熱情歸熱情，好感度已經快到頭了，不會再輕易變化，哲奈心裡放下了對他的警惕，只是禮貌地頷首示意，然後便看向另外兩人。
冰室也向她點點頭，紫原卻望著另一邊，渾身散發著懶散和拒絕交流的氣息。
「是冰室前輩拖著紫原君來的嗎？」
冰室不由笑了：「唔，我倒是想，不過我可沒這麼大的力氣。是敦自己改變主意了。」
哲奈對比了一下兩人的身高和體型差距，默默地點頭。
「冰室前輩來了的話，大概可以補上綠間君的位置繼續練習賽。」她想了想，不太確定地問，「我應該沒說錯吧？」
那次聚會，她看冰室的身手不錯，無論是內線還是外線都能得分，不像紫原，賴在自家半場上，連跑動都嫌費事，只專注防守。
這麼看，他倆搭檔起來，好像也挺不錯的。哲奈習慣性地想著，紫原突然大發慈悲地看了她一眼。
「你呢？」
「嗯，什麼？」
「黑仔你今天不上場嗎？」他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哲奈搖了搖頭。她本來就不是男子籃球部的成員，以後也不可能配合他們打比賽，他們自己的訓練賽，自然是要訓練正式的出戰陣容的，偶爾給她一個感受氣氛的機會就已經很好了。
她沒想到還需要跟紫原解釋這個道理，有些意外，轉念想想，可能是紫原君認可了自己的打法，也想跟她打一場吧。
哲奈略感遺憾，然後說：「黃瀨君是新人。」
黃瀨起先還有些不明白，看著她朝自己走來，在身旁站定，揚起頭望著自己，頓時心頭一跳。
「好了，我們走吧。」
「誒，就我們兩個嗎？」他伸手指了指自己，語氣疑惑，但音調抑制不住地上揚，有些興奮。
「是啊。」哲奈理所當然地說，「冰室前輩和紫原君都很強，也都有豐富的賽場經驗，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是可以直接進正選的……」
潛意思是：而黃瀨君不一樣，因為你還是個菜鳥。
還差得遠呢。
黃瀨：「誒誒好冷酷！QAQ」
「不過，雖然是新人……」哲奈停頓了一下，等他加快腳步跟上來以後，才繼續說，「黃瀨君已經很厲害了。」
普通的菜鳥，可是會被扔到新生堆裡訓練一年才能一步步選拔上來的。
教練他們肯定是看中了他的天賦。
「是吧？」黃瀨臉色由陰轉晴，笑容綻開，腳步也輕快起來，「不過，小黑子當我的指導員，具體是要做什麼呢？」
「唔……」
好問題。
其實她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主意。但按照赤司的想法，現在就把黃瀨扔給一隊的人搓揉，還是有些太殘忍了。
這裡畢竟是帝光的籃球隊，和那天他們私下裡在宿舍樓下的球場打打球可是差別很大的。
就算是璞玉，也需要精心雕琢，從來沒有什麼絕對意義的「天才」。
而在赤司看來，哲奈雖然不具有特別的天賦，卻擁有相當的意識和經驗，能夠化自身劣勢為優勢，也不失為一種特殊的才能。
「首先，找人和黃瀨君一起練球吧。」哲奈想了想說。
黃瀨躍躍欲試：「我們兩個嗎？」
「怎麼可能。」她平淡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猶豫地打擊他的熱情，「籃球是五個人的團隊運動，又不是一個人的游戲——」
他嘟囔了一句：「這台詞有點耳熟。」
哲奈沒理會，繼續說：「因為黃瀨君的情況很特殊，現在去和二隊的人一起訓練，估計也不會有很好的效果，我想……」
她看向遠處，黃瀨好奇地跟著看過去，但視線裡只有球館外空空蕩蕩的花壇廣場。
「怎麼了嗎？」
哲奈捶了下手心。
「有了，我們去找青峰君吧？」
「……」
黃瀨的表情肉眼可見地垮了下來。他憤憤不平道：「為什麼這種時候要去找別的男人啊？」
哲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當然是因為青峰君很強。」
「……」這有點不能忍。
黃瀨忍了，委屈巴巴：「你剛才還說冰室前輩他們很強呢？」
「哦，那也是，不過他們的風格不一樣。」哲奈解釋，「青峰君是練街頭籃球長大的，比較隨心所欲，球風變幻莫測，而且，進攻性很強——正好適合黃瀨君學習。」
如果是普通人的技巧，黃瀨看了一遍就能學會，很快就會感到膩煩，對籃球的興趣，恐怕不會持續很久。
她想來想去，也只有強者之中的強者，能力獨特而難以被模仿，才能夠真正激起他的鬥志吧。
看黃瀨不太情願的樣子，哲奈提醒他：「那天，黃瀨君應該也感受到了吧？」
那場3V3裡，正好黃瀨對位的就是青峰。
當然，完全沒法比。青峰也因為他是個毫無經驗的新人，無意識地放了不少水，但也足夠了，黃瀨肯定能夠察覺到的。
「……好吧，既然小黑子都這麼說了。」黃瀨退讓了，勉強點點頭。
他暗暗握拳，如果是為了變強的話。
小黑子也一定喜歡籃球場上的強者吧，要努力啊！
……
一周後，赤司想起來黃瀨這邊一直不見人影，終於決定去看看他的進度。
綠間其實對黃瀨的出現一直有些介意。他覺得，這種只有臉能看的小白臉，根本不適合加入籃球隊，除了帶來一窩蜂湊熱鬧的女粉絲……也不知道教練他們為什麼會看上他。
「他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對此，赤司只是這樣解釋道。
他覺得，最好還是用事實來證明。
幾個人循著方向來到僻靜的第三球館，黃瀨正在清理地板上汗濕的痕跡，而青峰偷懶靠在板凳邊打著哈欠，昏昏欲睡。
「原來你也來了啊？」赤司一怔，隨即點了點頭，「原來如此，她這樣想，倒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青峰被他不鹹不淡地掃了一眼，頓時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喔，你們都在啊。」看到昔日的隊友，青峰卻沒什麼精神，苦著臉嘆氣，「沒辦法啊，那家伙拜托我，有五月在，我又不好意思拒絕……」
「所以，她呢？」赤司平靜地問。
「……」
啊。
黃瀨扶起拖把，突然站直了，臉上因為劇烈消耗而呈現的紅色緩緩褪去。
青峰遲疑地轉頭，與他對視一眼，開始撓頭：「對哦，人呢？」
跟在赤司身後的紫原突然也「啊」了一聲。
「我想起來了。」他抓了抓過長的頭發，揪起一小撮，又放下，「訓練的時候，室仔提了一句……好像他今天要和黑仔去看電影的說。」
綠間神色一下子就變了：「的說？」
這是故意嘲諷他的口癖嗎？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應該是——
黃瀨：「……小黑子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冰室：誒嘿-(<ゝω·) ~☆
第40章
哲奈咬著奶昔的吸管, 目光從明暗閃爍的熒幕轉向身旁的同行者。
幽暗的光線照亮了冰室的側臉，給那俊美的輪廓蒙上了一層柔美朦朧的光暈，他抬眼看來, 淡淡的笑意從唇邊浮起。
「還好嗎？」他看了看哲奈的反應，又笑著說, 「看樣子, 你不是很怕這些。」
她淡定地喝了一口飲料。
「還好，這一部片不是很恐怖。」
這一周, 哲奈一邊忙著提升自己, 一邊還得照顧黃瀨的教學, 兩邊球館來回跑。
冰室從器材室出來時，正好看她搬著瑜伽墊回來，大概是察覺到了這一點, 問她要不要出來看電影放松一下。
眼看著周末在即，正好系統也勸她勞逸結合，哲奈想了想, 有些心動。
「什麼片？」她隨口問。
哲奈突然記起論壇裡流傳的一篇乙女玩家攻略，裡面有提到：如果男主約你去看伽椰子大戰貞子之類的電影, 一定要答應, 因為恐怖片是二人世界中，促進感情關系快速增長的重要組成部分。
但反之, 如果是蝙蝠俠大戰超人的話……那就還是算了吧。
「嗯……」冰室說著，翻了翻路邊隨手收到的宣傳單, 「也不知道最近有什麼新電影, 這個怎麼樣？」
他遞過來給她看，宣傳單上歪歪扭扭地寫著一行血色大字：女子高中夏日怪談。
「好久沒看過日語片了。」冰室興致勃勃地說。
看樣子，他特地選了一個充滿日本高中校園氛圍的片子。
結果等他們看了海報, 原來是一個打著恐怖片名義的戀愛故事。
系統很滿意，嘎嘎嘎笑。
哲奈：……就當做是人類觀察的日常吧。
周末日影院人多，中間的座位已經沒有了，只能選擇靠近逃生通道的地方，不前也不後，被夾在情侶與情侶之間，視覺效果不算最佳，但離立體音響更近了一些。
等放映開始，燈光暗下來，影廳裡便籠罩了一層緊張的氛圍。隨著音響的怪笑聲爆發，他們身邊也尖叫不止。
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倆坐在這裡，波瀾不驚的樣子，實在太格格不入。
兩人對視一眼，哲奈後知後覺往右看，一對國中生小情侶雙手二十指相扣，緊緊相依，瑟瑟發抖。再往前看，氣質十足的白領女士與精英男靠在一起，互相安慰。
再聽後面，哢擦哢擦，薯片與爆米花的味道依稀可辨，每當BGM緊湊起來的時候，那哢擦聲的節奏也跟著加快。
終於，燈光亮了起來，片尾曲響起，漫長的字幕向上滾動。
已經有觀眾驚魂未定、急匆匆起身立場，而剩下大多數人仍然安安靜靜地坐著，在陰森詭異的樂聲中，冰室突然說：「女主角身邊的朋友A……和你有點像呢。」
哲奈晃了晃杯子，啜了一口底部的冰沙。
「前輩是說，那個看上去最冷靜，拿著手電筒大膽走向廁所，結果第一個炮灰的女生嗎？」
「……抱歉。我的意思是，你們長得有點像，都穿了一條藍色的裙子。」冰室的目光往下，落在了她的腿上。
到這裡，片尾終於結束，哲奈跟著他一起起身，一邊說：「哦，巧合而已——呃，好吧，也不是巧合。我衣櫃裡很少暖色系的衣服。」
影廳裡的冷風吹來，拂過她的碎發，將裙擺吹得鼓了起來。
哐當一聲，後座的爆米花灑了。
冰室聽到了動靜，起了疑心，扭頭去看。
對上了一雙慘白的、熟悉的臉。
「大我？」
……
火神大我同學被嚇到的原因很簡單。
電影裡，女生A就穿了一條淺色的藍裙，死前，被窗戶外的風吹得頭發凌亂，衣擺飄動——這一幕，巧合與黑暗中突然出現的哲奈重合了。
哲奈心情復雜：「……怎麼說呢，我覺得這真的不算理由。」
火神抱頭：「因為你總是突然出現好不好？！」
冰室笑了笑，沒有評價，卻問：「大我怎麼也會來？而且還選了這一部電影？」
「……」
火神語塞，目光向遠處飄去。
「是巧合嗎？還是——」
冰室刻意停頓了一會兒，就聽到他小聲嘀咕：「當然是因為，本來這周末約好了一起去商場買護腕，沒想到辰也你突然改了時間——我會好奇不是很正常的嗎？」
結果居然是和女孩子約會……
不，應該說，果然沒有猜錯才對。
「原來如此。」冰室放松下來，點點頭，歉意道，「抱歉，因為周五晚上的電影票是最後一天折扣了，不過，這確實是我想得不周全，我應該叫上你一起來的。」
「不、不用了……」
火神臉色還未恢復，艱難地干咳著。他要是早知道他們是來看這部電影的，他絕對不會跟過來的！
哲奈看著他們，若有所思。
「難怪，這路上我一直覺得有被人注視的感覺，原來是因為火神君跟著我們嗎？」
「沒有啦，才不是——」高大的紅發少年微微臉紅，為自己辯駁道，「我都說了，本來就打算來商場買護腕，雖然說辰也推遲了時間，但我還是沒忍住，想早點來逛逛嘛。」
「也就是說，火神君是在樓下遇見我們的？」她問。
「嗯，是啊。」火神點頭，「想到之前辰也神神秘秘的樣子，我還以為要做什麼呢……」
哲奈歪頭：「那就奇怪了，難道是我錯覺？」
冰室過了一會兒才說：「也許並不是。」
等他們看過去的時候，他又露出溫和的微笑：「走吧，既然大我也在，那就一起去吃晚餐吧。」
火神很自然地跟上了他的腳步，而哲奈將奶昔杯扔進垃圾回收箱，慢了半拍。她轉身時，余光瞥見對面的反光玻璃上，黑影一晃而過。
可能是路人吧。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系統嗶嗶地響了起來。
【數據更新中——】
【綠間真太郎好感度-5】
【好感度+5】
……
【修復完畢。】
【綠間真太郎（Ｓ），好感度：85（我錯過了一萬個結婚證）——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哲奈：……？
懂了，果然被跟蹤了啊。
呃，等等？——什麼錯過，什麼結婚證？！
系統沒有給她緩衝的時間，繼續叮叮當當地往下播報。
【青峰大輝好感度+2】
【紫原敦好感度+1】
【赤司征十郎黑化值+1】
我說你們……為什麼跟蹤別人約會，還要擅自加好感度啊！？
黑化值也不要加！
*
雖然知道後面跟了一群尾巴，但哲奈觀察了半天，也不見他們現身，只得暫時放下心中的疑惑，打算等回去再看。
她安靜地吃完了壽司，聽冰室評價：「很美味，果然是大廚的手藝。」
料理店的老板樂呵呵地聽著，給他們幾人端上了最後的贈品，介紹說：「自己釀的果酒，嘗嘗吧。」
火神下意識地看了看哲奈，又看向冰室，撓頭；「這不好吧？」
雖然已經成年，但日本對二十歲以下依然限制煙、酒，以及賭博，至於美國那邊，就更嚴格了，限酒年齡是二十一歲。
看火神這張揚不羈的一頭紅發和分叉眉毛，實際上卻是個嚴格遵守法令的三好市民呢……
冰室也在沉吟，沒有馬上回答。
「那就嘗嘗一點吧。」哲奈卻說。
和游戲裡的他們不一樣，她實際年齡已經滿二十了，當然毫無心理障礙，拿起小酒杯，飛快地抿了一口，又放下。
整個過程神色巋然不動，把火神看得一愣一愣的，然後吐槽：「你這也太熟練了吧！」
她輕輕地「啊」了一聲，表情沒什麼變化，臉色卻浮現起淡淡的紅意。
「唔，蜜桃的味道很濃，但果然，還是有酒味……」
說完，她閉上眼睛，把頭埋在了手臂，低頭趴在桌上——「這就睡著了啊？！」
火神迅速更正了自己的觀點，嘆氣：對不起，原來一點也不熟練，而且毫無酒量。
簡直就像強行裝大人的小孩子一樣。
啊，說起來，她每次挽起袖子假裝自己很有肌肉時……也是這樣呢。光看外表，超有欺騙性的！
超乎預料的發展啊。
冰室也不由嘆了口氣，揉了揉額頭：「計劃被打亂了啊，有點傷腦筋啊，現在怎麼辦呢？」
火神頓了頓，朝他投去詭異的注視。
「喂，我說辰也……」他咽了咽口水，「難道原本你還有別的計劃嗎？」
看完電影，吃完晚飯，窗外夜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他們又還沒到喝酒的年齡——現在來看，就算符合年齡了也不可能——不可能跑去居酒屋這樣的地方消遣時光，再撇除類似的夜店這種可能性，這個時間，還能參與的娛樂活動已經所剩無幾了。
難道……
他的目光跟著顫抖起來。
撲哧——
冰室笑出聲來：「在想什麼呢！說是出來放松的，當然去卡拉OK最好了，三個人也比兩個人更熱鬧，不是嗎？」
火神：「……對不起，辰也！」
最後，還是火神背起了哲奈，和冰室一起走回帝光大學。
「大我，」起先很安靜，冰室突然打破了沉默，「我還是參加了籃球隊。」
「誒？那挺好的啊？」
「你呢，你們學校應該也有像樣的籃球隊吧？」他笑了笑，「比如你那位舍友，我就很期待能在球場上和他相遇呢。」
火神微微走神，想了一會熱才點頭：「確實有，但青峰那家伙，看起來不大情願啊。」
「看上去不情願的，可不只有他一個人。」冰室不動聲色地回答。
火神若有所悟。
「況且，」冰室又說，「我也很想和你較量一下。」
火神腳步一頓，驚訝地朝他看過去，對上一雙格外平靜的眼睛。隨後，他也點頭：「我也很期待。」
正准備重新邁出腳步時，火神抬起頭，發現他們的道路被幾道長長的影子擋住了。
比他更高大的紫原橫跨一步，站在了他面前，伸出手。
「喂，我說，該還回來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多人約會，笑死
敦敦雖然聽到了冰室的計劃，但當時沒什麼反應，直到後來……突然不爽（。
遲鈍的人是泡不到妹子的！
（所以好感度會加，其實是因為認知度上升233
第41章
電影散場, 三個人從影廳裡出來的時候，綠間正等得有點不耐煩，時不時看腕表。
「你確定是這裡嗎？」
紫原拖著聲音慢悠悠點頭：「應該就是了吧。」
「用『應該』這樣的字眼來敷衍人嗎！」
「唔……」
「小紫原說得也沒錯, 」黃瀨托腮沉思，「在帝光附近, 商業中心裡人氣最旺的影院就是這家了, 一般約會場所的話都會挑在這裡吧？除非我們剛才就被發現了，他們其實是想甩掉我們, 才特地進了人多的地方……應該不會吧？」
幾個人臉色都微微變了, 有點不太自在。
「約會」什麼的……你居然說出來了！
黃瀨說出口才意識到問題, 也僵了僵，默默地捂住了嘴。
突然，青峰神色一凜：「出來了。」
冰室那紳士優雅的外表總是格外吸引女生的注意, 而在他們看來，卻變得十分礙眼。綠間不動聲色地拉住了就要起身的紫原，推了推眼鏡：「不太對勁。」
「……嗯？」
要在人群裡發現哲奈並不容易, 還好她今天穿了一條裙子，而且, 他們身旁還多了一個火神, 那一頭深紅的短發實在不容忽視。
黃瀨瞳孔地震，脫口而出：「怎麼變成了三個人的電影？」
「不、誰知道……」
在場幾個人心思各異。
比如紫原, 一開始被拉過來「跟蹤」的時候，他仍然懶懶散散的, 不大樂意：「為什麼啊？」
「什麼為什麼？」綠間冷冷道, 「你都聽到他們的約會計劃了，怎麼不阻止——」
紫原反問：「怎麼阻止？」
「啊，這。」綠間不由語塞, 想了想好像也是，有什麼立場阻止別人約會？
他嘆氣道：「那是你的舍友，他不跟你去看電影，還邀請別人去看，不奇怪嗎？你沒有占有欲的嗎？」
青峰側目：喂，老兄，你這話說得很有歧義啊。
為什麼要有占有欲，對誰？
紫原皺眉，陷入沉思。過了一會兒，他才好像明白了什麼，表情變得猶豫起來。
畢竟是每天-朝夕相處的舍友，他最早就察覺到冰室的態度了，一直沒放在心裡。一方面是覺得與自己無關，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哲奈也沒有什麼表示，一心一意放在籃球訓練上。
但現在……
什麼嘛，這種被背叛一樣的感覺。
他心裡突然有點不舒服，撇了撇嘴，聲音沉沉的：「就算是……這樣呢？」
黃瀨按住他的肩膀，痛心疾首道：「那你也應該早點說啊！」
「早點說，難不成你們還想去……破壞嗎？」
青峰的話一出來，迎來了短暫的沉默。
他干咳一聲：「喂，不是我說，綠間你什麼時候這麼在意一個……女生了？」
還表現得這麼激進？
綠間猛地回頭，神情莫辨。
「跟你這個笨蛋說，你也不懂。」
「喂！」
……
最後還是一起來了。
但要說跟蹤，好像也沒有太多可以做的。難不成還要丟臉地假裝路人去搗亂嗎？
以他們幾人的辨識度，想做到這一點，完全不可能。
無論是冰室，還是哲奈，都沒這麼蠢。
黃瀨憂心忡忡，腦海中構思了幾個想法，卻又一一否定。
看起來沒人能拿個確切的注意，綠間嘆了口氣，扭頭看向始終沉默赤司，他倒是鎮定，在咖啡店就點了一杯咖啡，還加了不少糖，慢慢品味。
「就這樣看著嗎，赤司？」
他還以為，這家伙才是最不淡定的那一個……是太有自信，還是太會裝？
「看著？當然不。」赤司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放下，起身。
「學生會還有事情，我先走了。」
「誒，就這樣嗎！」黃瀨震驚，「你不就不擔心，他們吃完飯以後——」
赤司腳步一頓，回頭看向他們，微笑。
「原本是有些擔心的，但現在，反而不用了。」
因為火神嗎？
的確，如果是三個人的話，就算是約會，也沒有三個人約會這種說法吧？
是他們誤會了嗎，還是火神也和他們一樣，只是恰巧出現在這裡……
綠間若有所思。
而無論是哪種情況，火神的出現顯然讓赤司放下了心中的顧慮，鎮定地去結了賬，離開了。
但其他人卻沒有他這份把握，互相看了看。
紫原開始默默擼袖子。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有點不爽，但既然這樣想了，那就去做好了。」
「喂，等……」
*
看著熟悉的同伴站在自己對面，表情陰晴不定，眼中隱隱敵意，冰室也稍微感到有些棘手。
「阿敦，你們怎麼？」
「既然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沒必要讓外人來送吧？」紫原的理由很簡單。
但火神卻覺得火-藥味十足，又不像冰室那樣早就猜到了身後的尾巴，實在莫名其妙。
他和冰室一比，怎麼看也是自己更方便背人吧？
「帝光難道還不給其他學生進嗎？」他忍不住回敬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去了。再說了，你們這幫人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啊！」
「路過。」綠間推了推眼鏡，矜持地答道。
「……」
黃瀨為他的腦袋嘆息三秒，然後揚起笑容，走上前來。
「也沒什麼啦，正好周末出來聚餐，」他在紫原身邊停下，目光在火神身上很刻意地停頓了一會兒，「順道接小黑子回去，不是正好嗎？你們總不能進女生宿舍吧？」
火神想了想，愈發不解：「我不能進，你們也不能吧？」
「關於這個嘛，」黃瀨看向另一人，似笑非笑，「冰室前輩是怎麼想的呢？先帶回宿舍嗎？」
不知道火神有沒有聽懂什麼言外之意，冰室聽懂了。
他略一思索，因為擔心他們是從美國回來的，思想太開放嗎？……這倒也不必。
就算有一點想法，他也不可能在火神面前做什麼吧？
況且，他們是二人宿舍間，紫原也在。
到底是把他想成了什麼樣的存在啊……
「敦，這樣對朋友不太禮貌，」冰室心中嘆息，神色不變，依然和顏悅色地，向另外幾人也笑了笑，為火神緩和氣氛說，「還是一起回去吧。」
……嘶。
頭疼。
哲奈沒想到游戲裡的debuff這麼……強勁，她暈乎乎地趴在火神背上好半天，只覺得耳邊也嗚嗚哇哇地吵個不停。
她閉著眼睛抬起頭，然後猛地用額頭撞了上去。
砰——
火神猝不及防被敲了一下，重心不穩，踉蹌著往前栽倒，拖著哲奈的手不知覺地一松，紫原眼疾手快，趁這機會把人從他身上撈了過來。
「黑子，你搞什麼啊？」火神還是站穩了，冰室又伸手過來扶起他，只是吃痛地揉了揉肩膀，回頭看去。
哲奈還沒清醒過來，抬手擋在眼睛前面。
好一會兒，她才適應了眼前五光十色的迷離光線，慢慢地睜開眼睛：「對不起，我有點上頭，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看出來了。」黃瀨小聲說。
哲奈打了個哈欠，看向這一群人。
沉澱的一雙藍眼睛平靜得看不出酒醉的跡像，但如果仔細留意的話，倒是能看出她目光沒有明確的焦點，有些恍惚。
「怎麼這麼多人？」她問。
黃瀨又把聚餐的借口說了一遍，哲奈遲鈍地點點頭：「原來如此，青峰君呢？」
青峰忍不住了，暴起：「我不是一直在這裡嗎，你們是故意忽略我嗎？！」
冰室莞爾：「抱歉，沒看見。」
「你——」
哲奈伸手，扯了扯紫原的袖子，雙眼發懵。
「我好像聽見了青峰君的聲音，我該不會出現幻聽了吧？」
青峰一口氣沒提上來，哽住：「……」
謝謝，硬了，拳頭硬了。
……
哲奈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太陽穴已經不那麼難受了。
她一眼掃過去，狀態欄裡的debuff已經消失得差不多了，系統正在得意洋洋自己的神來之筆：「不愧是我！」
「喝醉酒什麼的，不是最好發展感情了嗎？」
「……」
哲奈心中一驚，猛地坐了起來，發現自己原來躺在沙發上。坐在對面的綠間看了她一眼，停下寫實驗報告的筆，伸手遞給她一杯溫水。
「還難受嗎？這裡可沒有醒酒湯能煮給你，忍一忍吧。」
「謝謝，已經好很多了。」
哲奈正口干舌燥，毫不客氣地接過來，咕咚咕咚喝完，才舒了口氣，然後緩解地咳嗽了幾聲。
「終於，活過來了……」
綠間將空水杯收走，驚詫地將她打量了一遍。
「真是難以置信，你真的只喝了一杯果酒嗎？」
哲奈抬眼看向他，心裡也同樣驚詫不已：「咦，怎麼是綠間君？」
「不然你以為是誰。」綠間忍不住哼了一聲，「是火神把你背回來的，紫原想帶你去他們宿舍休息，但人太多了，他又嫌煩……」
然後，他指了指外面。
「說了幾句，不知道怎麼就吵起來……嘖，然後他們回球館去PK了。」
不愧是他們。
哲奈揉了揉眼睛，抬頭看了看身邊的環境。
有單人沙發，還有鋪滿了紙張的實驗桌，這大約是實驗樓的辦公室。她就說這水杯怎麼長得這麼像……燒杯，還以為自己沒睡醒呢。
原來是真的燒杯！
不過，綠間能立刻想到這個地方，的確是再適合不過的選擇了。
畢竟男女有別，不管是把她送回誰的宿舍裡休息……都太奇怪了。
「今晚真的麻煩你們了。」哲奈彎腰穿好鞋，注意到身上披著一塊毛毯，取下來規規矩矩地折好，放在沙發上，真誠地反思自己，「我也沒想到那杯酒這麼衝，以後絕對不會了。」
「但願如此。你難道沒有發現，你總是對自己——」
綠間一頓，艱難地想出委婉一點的形容詞：「我是說，格外缺乏認知嗎？」
哲奈歪頭，眨了眨眼睛：「是這樣嗎？」
「當然是！」
綠間提高了聲音，神色不快：「明明是女孩子，就該知道外出的時候不能隨意醉倒，還是在不那麼熟悉的人面前，要是我們不在……」
「冰室前輩不是那樣的人。」她心平氣和地說。
「哼，你倒是對他很相信麼。」
「火神君也不可能是。」
綠間依然冷冷地看著她。
「倒是綠間君，又是以什麼立場和身份來說這種話呢？」哲奈反問，「我知道你是好意，但……」
看著綠間的眼神微微不自在，她還是堅定地說了下去：「怎麼說呢，相比之下，失去意識的時候和你們待在一起，我才覺得比較可怕吧？」
綠間：「……」
想了想自己的心思，再看看黃瀨他們的反應，好像……
無法反駁？！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我可以！
*
友情小提示，強X案更容易發生在熟人之間（黑子認真臉
第42章
在兩人的沉默對視中, 綠間因為略微心虛而率先敗退，轉開了目光。
他輕咳一聲，故作鎮定：「反正我只是提醒你, 仁盡義至。剩下的……」
「看天命？」哲奈想著他的口頭禪，順勢接道。
「當然是看你結交的都是什麼人！」綠間恨鐵不成鋼地說, 「如果你覺得身邊的人都不安全, 那不是應該反思一下你自己？」
哲奈猶豫：「人以群分，物以類聚, 古話不是這麼說的嗎？」
怎麼看, 綠間都把自己算在內了啊？
綠間：「……」
【綠間真太郎好感度-1】
唉, 減吧減吧，她已經無所畏懼。
哲奈低頭，慢吞吞地把睡著時起了褶皺的裙擺撫平, 思考著該如何不失尷尬地提出告辭。
綠間卻看著她欲言又止，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
就在這時，咚咚——
敲門聲打破了實驗室內的窒息氣氛, 綠間抬頭，便看到門被推開一條縫, 冒出一個腦袋。
「晚上好啊, 小真你要的東西，我都帶來了。」高尾笑眯眯地打招呼, 目光一轉，把門又推開了一些, 自然而然將這頭的哲奈收入眼底, 笑容變得更燦爛了。
「喔，黑子同學也在？」
「晚上好，高尾君。」
打完招呼, 高尾提著一袋子東西輕車熟路地繞過辦公台走到了他們所在的角落，將紙袋放在了桌上。
「西紅柿湯，還有沙拉和即食面。」他把食盒小心翼翼地拿出來放穩，繼續列舉其他捎帶的夜宵，最後還從紙袋底部拎出了一小袋水果。
「小真說需要點解酒的東西……是給你的吧？」
高尾一邊說，一邊快速打量她幾眼。
沙發上的少女不如以往那般臉色蒼白，面頰上浮著微紅，不是發燒了，就是酒精上頭。
聽到綠間的吩咐時，高尾愣了半天，還以為他們一群人跑出去鬼混了，還好，現在一看，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嚴重。
綠間補充：「她只喝了一杯店家贈送的果酒。」
「不會吧？」高尾震了震，露出了和他同樣驚詫的表情，沒忍住笑，「噗，那也太誇張了——」
他又憋住了笑意，眉眼彎彎地將食盒遞給哲奈。
「唉，還是小孩子呀。」
「這應該和年齡沒有關系吧。」她小聲嘀咕，「其實我已經好很多了。」
「都帶過來了，喝一點唄，在宿舍裡煮這種東西可不容易呢。」高尾不動聲色地訴苦，「哎，小真總是這樣，突然指使人做這做那，也不給個解釋……」
哲奈聽了，果然在心裡動搖了，感激地說：「那真的是麻煩高尾君了。」
她鄭重地打開蓋子，看著滿滿一碗的西紅柿湯，遲疑了下，還是決定把它喝完，不能浪費對方的一片心意。
【高尾和成好感度+5】
綠間：「……」
喂喂，當著他的面挖牆腳，以為他瞎的嗎！
「啊，說起來，你們是怎麼回事啊？」高尾問，「怎麼就突然喝酒了，而且……你們也不像是會約出去一起吃飯的類型啊？」
綠間嘆氣，照搬了黃瀨的說辭：「只是和以前的隊友聚餐而已，正好你不在，就沒叫你了。」
「是嗎，我還以為是故意丟下我出去了呢。」他意味深長道。
綠間推了推眼鏡：「當然不會。」
「不過，黑子呢？她又不是你們的隊友，所以，是正好遇見了？」高尾十分敏銳，並沒有那麼輕易被他糊弄過去。
「今天去看電影了。」哲奈回答，「確實是回來的路上碰到綠間君和大家的。」
她只說了去看電影，並沒有說和誰去看。
按照哲奈平常獨來獨往的習慣來看，並不會讓高尾想到和別人約會的方面去。
還好……
綠間悄悄松了口氣。不過，有這樣熱衷使絆子的舍友，真的是……
綠間微微煩躁，不動聲色地瞪了他一眼。
「既然東西已經送到了——」
高尾置若罔聞，湊過去坐在沙發扶手上，晃了晃腿：「味道怎麼樣？我手藝可能不大好，要是太難喝的話，可別勉強。」
「不會，」哲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停下來認真說，「和我比起來，已經很厲害了。」
「哦哦，是嗎？」高尾很感興趣地問，「黑子同學的手藝，我還沒能有幸見識過呢，不知道什麼時候能——」
「咳咳！」綠間終於看不下去，打斷他的話，又看了看哲奈。
他想起她以前做過的……水煮蛋，一言難盡地扯了扯嘴角。
出於很難得的體諒，綠間委婉地轉移話題，說：「你先把醒酒湯喝完，再吃點東西吧。」
他指了指高尾帶來的夜宵。從包裝盒看，應該都是前不久在便利店買的，看來他說的不擅長也並非謙虛。
但不管怎麼說，大半夜被人使喚從床上爬起來折騰了那麼久，的確很不容易。
她想，高尾君真好用啊。
「來點沙拉？裡面有三文魚。」高尾拿起即食的包裝盒晃了晃，十分熱情。
見她沒什麼反應，他又轉向綠間。
「小真呢？」
綠間淡淡地應了一聲：「拆開了放著，一起吃吧。」
哲奈其實不是很餓，晚上的料理吃得不少，現在喝多了水，肚子沉沉的，有點想上廁所。
她看了看手機時間，已經到平常快睡覺的時間了，他們現在還在外面，錯過宿舍的門禁時間，只能在實驗樓過夜了。
她想了想，通宵嘛，也算是大學生活的體驗之一吧。
喝完了西紅柿湯，哲奈去了一趟衛生間，回來時，看到高尾從袋子裡摸出兩個橙子，准備拿去洗，突然拍了下腦袋：「哎，沒帶刀。」
「櫃子裡有……解剖刀。」綠間下意識地回答。
幾人對視一眼。
「消過毒的……」他干巴巴地，聲音不自覺低了下去。
哲奈肅然起敬：「還是不要了吧？」
*
往日寂靜幽暗的實驗樓，今晚到了後半夜，反而變得燈火通明，十分熱鬧。
另外幾人打得很盡興，從球場裡出來，才後知後覺回不去宿舍了。繞來繞去，他們最後還是在實驗樓裡聚齊了。
男生們打完球餓得快，將高尾買的即食面分了個干淨，剩下的小零食則被紫原一個人消滅。然後，他們面面相覷。
辦公室原本空空蕩蕩，現在擠了一群人，只能考慮如何打地鋪——沙發就兩張，還是單人座的，哲奈把自己蜷縮起來，正好能夠塞下，但對於腿長個高的籃球隊正選們來說，十分夠嗆。
她覺得，夜不歸宿這事追究起來還是自己造成的，不好意思跟他們搶沙發，站起來，被火神攔下了。
「你還是坐吧，」他表現出來的大男子主義，至少在場沒有其他人有異議，又問，「已經沒事了嗎？」
「是的，已經喝了醒酒的，我現在……」她想了想說，確定地點頭，「很精神。」
哲奈看了看黃瀨、青峰等人，也一個個精神抖擻，絲毫沒有想睡覺的意思。
「真羨慕你們啊。」
「哈？為什麼？」紫原問。
「今天訓練了一天，晚上仍然有力氣打球，現在，也還這麼有余力。」她嘆了口氣，「如果是我的話，早就一秒到底睡過去了吧。」
紫原點點頭，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腦袋：「因為你是黑仔嘛，這麼小小的一只……」
「別隨便動手啊，敦。」冰室說。
他便不情不願地收回手，將另一只手裡的薯片袋敞開：「那，要嘗一點這個嗎？山藥味的。」
如果不是餓了，沒人有興趣和紫原搶零食吃。哲奈很自然地婉拒了。
冰室看她困擾的表情，輕輕笑了起來：「在今天下午之前，沒料到會是這個發展吧？」
「是啊。」她深有感觸地點點頭，「還是綠間君想得周到，把作業都帶過來了。」
火神抽了抽嘴角：「誰會這麼認真啊？」
綠間冷哼一聲。
「既然沒事做，那不如通宵吧！」高尾笑嘻嘻地提議，下一秒，變魔術般地從口袋裡摸出兩副撲克牌，「我正好帶牌，要玩嗎？。」
綠間皺眉，看手表，不悅道：「現在已經很晚了。」
和他循規蹈矩的習慣不同，其他人都沒什麼意見，一拍即合。
幾分鐘後，哲奈被他們趕出來了，乖巧地坐到了沙發邊緣，表情無辜。
青峰拍桌：「你果然是作弊了吧？！不要裝，我們都知道你在學魔術——」
「居然還能這麼用的嗎，小黑子好可怕！」黃瀨驚嘆。
冰室若有所思：「我記得，拉斯維加斯賭城是禁止知名魔術師進入的，原來是因為這個理由嗎？」
哲奈眨眼睛：「那，我發牌？」
「不行，」綠間一口否決，「坐莊的人出老千，才是最可怕的。」
大家默默地點頭表示贊同。
哲奈第一次被如此重視，十分感動，又十分心情復雜，只好退下來看他們玩，沒一會兒就失去了興趣，慢悠悠地逛到了窗邊，眺望夜景。
遠處是東京都市中心絢麗的霓虹燈，而帝光大學的校園則是漆黑一片，籠罩在安謐的空氣下。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無意間往下，看到了樓下空地上，依稀有個人影。
哲奈推開窗戶走到陽台上，仔細辨認了一會兒，等眼睛逐漸適應了夜晚的光線，終於看清了那是赤司。
他也還沒回去嗎？她有些驚訝，正好對上赤司抬頭望來的目光。
隔著幾層樓的距離，他朝她微微笑了笑，用口型說：「要散步嗎？」
這一幕似曾相識。哲奈心裡一緊，握住了手機，第一時間去搜索腦內地圖。
帝光大學裡是不是也有一座噴水池來著？
作者有話要說：
高尾，是能做大事的人=v=
而赤司大大正不死心地想要重啟一周目攻略場景（。
*
每日無獎競猜：今天我能雙更嗎
第43章
我可以拒絕嗎？
所以, 其實今晚赤司也在？哲奈回憶了一下，並沒有想起之前是否看到了他的身影。那時候她暈得厲害，只記得聽到了青峰悲憤的聲音, 至於他在哪裡……
算了，也不是很重要。
她走下樓, 踩著最後一層台階跳下。穿堂風吹得裙擺嘩啦啦響, 與腳步聲回蕩在大樓內，讓她想起了晚上看的電影。
是挺有怪談氣氛的。
正這麼想著, 大門前方卻突然亮了起來。
赤司將門外的電燈開關一一按下, 收回手, 朝她看來：「怎麼都不開燈？」
哲奈略顯失望：「啊，沒有氣氛了。」
「……是想故意嚇我一跳嗎？」
「如果可以的話，是挺想試試的。」她坦誠答道。
赤司：「……」
居然承認了！
赤司隨後解釋說, 他今晚在學生會辦公室看策劃案，才不知不覺就到了現在。
「從此過窗戶裡看到你們還在這裡，就順便過來看看。」他笑了笑, 「好像還挺熱鬧的，有點懷念呢。」
哲奈也挺喜歡這種感覺的。
一群朋友聚在一起, 就算不參與他們的話題, 安靜地坐在一旁……嗯，好吧, 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太吵了，黃瀨君真的太有活力了——所以, 她才忍不住溜了出來。
「本來以為你們都回去了, 沒想到……」赤司扭頭看了看身後的實驗樓，「怎麼還跑到這裡來了？」
看起來不像是某個人的主意。
哲奈只能說：「本來，我和冰室前輩准備吃完飯就回去的, 但是我不小心喝了一杯，就睡著了。」
赤司有些驚訝：「你們還喝酒了？」
他微微皺起眉頭，露出了不太贊同的表情，就算是冰室前輩，也還沒滿二十，這個用意，就有點……
「啊不是，是店家贈送的自釀果酒，」她趕緊解釋，「因為實在很好奇，就忍不住喝了一點。」
真的只有一點點。她鄭重地強調道。
赤司的眉毛這才舒展開來。
「偶爾麻煩一下大家，也沒有關系的，不用那麼緊張。」
或許是這個道理，哲奈想，只是她還不習慣罷了。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拖長的影子，抬腳去踩。
「你覺得黃瀨怎麼樣？」赤司問。
她點點頭：「進步很快。雖然是剛開始打籃球，但他以前應該接觸過很多球類項目，反應力很強，體能基礎也不用說。技術方面缺了點經驗，不過，他的模仿能力——」
這點不用她說，赤司也很清楚。
「可以輕易超越大多數人的天賦，確實難得一見。」他接話道，「不過，在這個賽場上，有天賦的，可不只他一個人。」
哲奈想了想這一周黃瀨的表現，補充：「黃瀨君也很努力。我相信他。」
校園裡的分岔路很多，除了偶爾巡邏的保安以外，看不到別的人影。人工湖在學校的另一頭，離得有點遠，噴水池也沒看到……
哲奈一邊走著，也漸漸放心下來。
「說起來，」赤司似乎不經意地問，「你和黃瀨是怎麼認識的？他那個人，看起來也不像是很積極交友的性格……」
「誒，我以為赤司君已經知道了，」她微微驚訝，眨著眼睛回答，「我們在抓殺人鬼的時候——」
「不是這一次。」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哲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說的不是「黑子哲奈」怎麼認識黃瀨的。
二號嗎？
想到這，她的目光又閃爍地飄向了遠處。
「怎麼了？」
赤司還在等著她的回答，不由失笑：「要是不想說，也沒關系。」
「也不是，」哲奈清了清嗓子，「我只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說，因為……仔細想想，過程也是一樣的。」
「嗯？」
「我當時在咖啡店打工，遇到麻煩的客人，被黃瀨君出手相助了。」她解釋，「說起來誤會很多，當時因為一些特殊原因，也被他當成男生了……」
赤司一怔，隨即心領神會：「我懂了。」
哲奈深以為然，想道，黃瀨身上的誤會大概是沒辦法解除了。
兩個人都沉默了一會兒，從郁金香扎堆的花壇走到了曇花面前。
都說曇花在深夜開放，但他們現在依然只能看到葉片間的花骨朵，隱藏在濃郁的夜色之下，花叢裡靜悄悄的。
哲奈專注地盯著花苞發了會兒呆，突然聽到赤司說：「聽起來，你們很有緣分。」
哲奈警覺地看了他一眼。
赤司的語氣平平淡淡的，但是好像有點酸。
而《時間管理大師》告訴她，絕對不能讓男性友人之間察覺到互相的存在——唔，這個有點難辦到——當然，也不能讓他們知道彼此的心思——她想了想，覺得就更難了。
哲奈打起精神：「能和大家在這裡相遇，是很有緣。」
赤司便不再說什麼，好像也不意外，指了指旁邊的路。
「那邊通往特殊栽培區的苗圃，要不要去看看？」
她順著方向看過去，彎曲的石子路通往遠處黑黝黝的藤蔓牆，不由問：「會有蛇嗎？」
「這裡也有燈的。」赤司走到路邊，在路燈杆上摸索著，敲了敲，不一會兒，一排燈光從頭頂亮了起來，一直通往道路盡頭的溫室棚。
「赤司君對這裡真是熟悉啊。」哲奈感嘆道。
「嗯，因為園藝社提交上來的社團方案中，關於經費申請的部分，這些都會提到。」他簡單地解釋了一下。
「那不是很忙嗎？」
想到他又當仁不讓地選上了學生會會長，又身兼籃球隊正選隊長一職，哲奈想想都覺得頭疼，可是看著赤司，依然雲淡風輕、理所當然的模樣，只能暗暗佩服。
「確實，很多時候不是想做什麼都能隨意去做。」他停頓，推開了苗圃的院門，笑著說，「所以，只能抓緊時間了。」
*
「赤司這個男人，好會哦。」系統興致勃勃地點評道。
她打了個哈欠，心不在焉：「是嗎？」
「……你不是睡了半個晚上嗎，」它扼腕道，「怎麼逛個花園就把自己困成這樣，丟人！」
哲奈：「……可能，是因為夜宵吃得很飽？」
吃飽喝足，就更想睡覺了嘛。
赤司確實很忙，就算是半夜出來散步，也沒有辦法拖得太久。早在天亮之前，她把哲奈送回了實驗樓。
「晚上一個人就別出來了，」他叮囑道，「雖然帝光沒有什麼怪談，但也難免會出現一些……唔，意外事件。」
當時哲奈掩飾著困意，草草敷衍幾句，轉身上了樓。
系統還在耳邊嘰嘰喳喳地吵，都快把她的困意打消了。
凌晨三點多，天還未亮，辦公室裡的燈光也不知在何時熄滅了，她推開門一看，一群人東倒西歪趴了一片。
……啊，這麼快？
實驗桌和辦公桌都被拼到了一起，勉強可以當做臨時床鋪。但對紫原來說還是太艱難了，他一大個人蜷在沙發後面的角落裡，像蹲在黑暗裡的一只巴斯克維爾獵犬。
黃瀨分到了一個沙發，但是腿太長了，一直往下滑，都快掉到地上了。
哲奈輕手輕腳地走進去，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睡著的，但想來應該是累壞了，瞥到桌子後面，綠間撐著下巴，眼鏡滑到了鼻梁上，露出了一對濃密的下睫毛，眉毛不自覺地皺著，看起來也不安穩。
她不想驚醒他們，但沒想到，才走到一半，就被火神的大長腿絆了一下，聲音都還沒發出來，就撲通倒了下去。
這個人怎麼會睡在地上！？
哲奈摔在肉墊上，聽到嘶的一聲。
地上的火神揉了揉額頭，睡眼惺忪地看過來：「誒，你回來了啊？剛才我還奇怪，怎麼突然消失了……」
他話沒說完，微微尷尬地撇開頭，臉有點紅。
「那個，你沒事吧？」
哲奈安安靜靜趴在他身上，呈現五體投地的姿勢，半晌，聲音才從他的胸口悶悶地傳出來：「托火神君的福，我腳扭了。」
「我……很抱歉！」
火神被壓在下面，也使不上力氣，轉頭看其他人睡得正沉，也不好意思開口。
正犯愁，後面有人伸出一手，握住了哲奈的手肘，又托著她的腰，微微用力，將她扶了起來。
「怎麼摔倒了。」
火神松了口氣，抬頭一看，原來是冰室。
他隨口解釋：「我剛才去了一趟洗手間，回來就看見……」
哲奈揉著自己的腳踝，微微皺眉。
冰室便打住了話頭，將椅子拉過來，示意她坐下，又看向火神。
火神揉著後腦勺爬起來：「哦，我好像是從沙發上被擠下來了……」
哲奈嘆氣：「不是火神君的問題，是我自己太不小心了。」
何況她有個系統，卻還一點用都沒有。
系統委屈：「人這麼多，我就算把每個人的角色面板彈出來，也是一團混亂，分不清呀！」
但她覺得它就是故意的。
制造接觸機會……什麼的。
但游戲裡的痛覺也是很真實的。
哲奈握住腳踝，抿緊嘴唇，有些控制不住身體微微發抖。
剛才摔的時候，左腳正好被絆著，隨著整個人砸下去，扭得厲害。她半天沒動，就是想先忍過那一段痛楚。本以為緩解了一些，現在換了個姿勢，骨頭深處又開始滲出一陣一陣刺痛。
「大我，幫忙開一下台燈。我來看看。」冰室吩咐了一句。
火神照做，啪嗒一聲，台燈照亮了他們這半個角落，冰室屈膝蹲下來，托住她的腳腕，仔細觀察。
「腫了，」他的指腹撫過青色的那一塊，試著按了按骨骼的部分，問，「這裡怎樣？」
哲奈搖搖頭：「還好。」
冰室又慢慢地轉移位置，按進凹陷的腳踝處。
「……啊。」
她沒忍住，聲音變了個調，再抬頭，另外兩人都關切地望著自己。
昏黃的光線下，冰室的眼神有點暗。他吸了口氣，呼出。
「還好，沒傷到骨頭，但還是得去醫務室檢查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愛搞曖昧XD
第44章
哲奈莫名覺得後頸涼颼颼的。
她避開視線, 看向另一側，感受著腳踝被溫熱的手掌包裹的感覺，心裡很是異樣。她突然後知後覺想起, 這個房間裡好幾個醫學生呢，這磕碰的一點小傷, 隨便處理一下就好了。
同在醫學系, 哲奈自己也是上過急救課的，小聲提醒冰室：「辦公室裡應該能找到藥油吧？」
真的要去醫務室嗎？
她想想就有點不情願。
倒不是對醫院這樣的地方有特殊的心情, 只不過是因為, 現在自己這個樣子, 要想順順當當地過去是不可能的。
今晚因為喝醉的事情已經很麻煩他們了……
難道集齊三個坐騎，能召喚什麼東西出來嗎？
系統一個鯉魚打挺起來了：「當然，可以獲得成就！CG紀念！」
謝謝, 這種成就並沒什麼值得驕傲的呢。
哲奈暗暗嘆氣。
近距離注視下，冰室那張臉實在很驚艷，細碎的劉海擋住了小半張臉, 眼角的那枚淚痣更是點綴得恰到好處，抬眼望來, 帶了一絲勾人的味道。
「剛扭傷, 還不適合那麼快抹藥油，需要冰敷。」他說。
作為籃球運動員, 胳膊和腿受點傷再常見不過了，冰室對此表現得很熟練, 轉身看了看身後聳立的藥品櫃：「這裡恐怕沒有能應急的。」
「唔……」哲奈還在思索。
「不要逞強。」冰室說著, 松開了她的腳腕，起身朝她伸手，笑著說, 「你要是嫌大我笨手笨腳的話，交給我總能放心吧？」
火神更加委屈了：「……喂喂，辰也！」
他什麼也沒做啊。
然而，兄弟這種存在的定義就是——有女人的時候，就不存在的。
冰室沒有理會他的話，很從容地轉身蹲下，背對著哲奈，感覺她還在遲疑，便回頭提醒她：「如果不想叫醒敦他們的話，還是盡快吧？」
「要是黃瀨醒來的話，大概會吵著叫救護車的。」火神干咳著說。
「……」要是把救護車給叫過來，那也太大費周章了。
她一想，的確很麻煩，只能乖乖地伸手圈住了冰室的肩膀。
「那就麻煩冰室前輩了。」
冰室雖然長了一張很……俏麗的臉，但好歹也是籃球隊的主將。一米八的身高，他剛站起來，就讓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手臂，十分不適應這驟然拔高的視野。
哲奈低下頭小心地保持著平衡，貼在對方的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結實緊致的背肌，不過意外地，並沒有嗅到很濃郁的汗味——他們前不久打完籃球回來，應該沒時間換衣服。
是用了止汗劑嗎？她悄悄地呼了口氣。
「咳，」冰室放輕了聲音說，「你這樣，我會有點困擾的。」
哲奈也略感不妥：「……對不起。」
「不，應該是我的問題。」他卻說。
少女的呼吸在肩頸處逗留了一圈，隨著空氣流動，熱量終於漸漸散去。
*
哲奈一覺睡到了中午。
醒來時，她盯著雪白的醫務室天花板愣了好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腦海中也浮現出這一晚的回憶。
她坐起來，差點牽扯到傷處，臉頰都跟著抽搐了一下。
隨著起身的動作，濕毛巾從腳踝上落下來，她小心地托著小腿肚挪動，換了個姿勢坐，摸了摸扭傷的地方，果不其然已經腫了一大塊。
看著青青紫紫的，有些嚇人。
「唔……起來了嗎？」床邊趴著一個腦袋，聽到動靜，也迷迷糊糊地醒來，一頭火紅的短發在哲奈面前晃悠。
火神坐直了，一把抓住從肩上掉落的外套，打了個哈欠，一邊問：「現在感覺怎麼樣了？」
「就是，很慚愧。」哲奈沉默了一會兒回答，「感覺自己在自然的力量面前十分弱小。」
「……在說什麼呢。」火神很不給她面子，一點都不配合，「你啊，只是以前都喜歡硬撐著而已吧？」
「昨晚發生的事情，也不是我想的。」她望天。
「我都說沒人會怪你了。」他嘆氣，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胳膊，「哦對了，桃井說要給你帶午飯過來。」
哲奈微微一驚：「她也知道了？」
「嗯，大家都知道了。」火神回答，明白她在擔憂什麼，立刻接道，「放心，青峰已經阻止她自己動手作犒勞料理了，他們應該會從食堂打包帶過來。」
「火神君呢？」她問，「昨晚一直在這裡，陪著我嗎？」
「醫生說要盡量保持冷敷嘛，我看冰袋太冷了，你可能會睡不著，就換成濕毛巾了。」他老老實實說道。
火神又解釋，冰室上午還有課，所以早上就走了。
「不過我們學校也有急救課，辰也走之前也跟我叮囑了注意事項，所以不用擔心，照顧人我還是很擅長的。」他信心十足地說。
「……」
「怎麼啦，還很痛嗎？」
哲奈緩緩搖頭：「只是火神君這樣做，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真讓人困擾啊，扭傷的話，本來只要慢慢養著，也會好起來的吧？」
「不用那麼客氣啦，」火神擺了擺手，趕緊說，「畢竟你摔倒也有我的一份責任啊。再說了，你不是想早點進入正選嗎，早點恢復，就不會錯過重要的訓練了。」
原來是因為這樣嗎……
哲奈心裡微微熱了起來。
「不管怎麼說，十分感謝。」她正襟危坐，說道，「除了不能以身相報，其他事情，我都可以盡量回報火神君的。」
「……！！」
火神驚得肩膀都抖了抖，還沒說什麼就被自己的口水嗆到：「黑子你，咳咳……」
嘩——
身後的簾子突然被拉開，露出了黃瀨明媚燦爛的笑容：「中午好啊，我給小黑子帶午飯過來了！」
火神被擠到一旁，看著哲奈平靜地回復問候，也問了一句：「那我呢？」
「哦，小火神啊。」黃瀨目光一轉，頓了頓，才說：「本來是想准備給你帶的，但小青峰說你胃口很大，不知道該給你准備多少。唔，都中午了，不如你直接去食堂吧？也辛苦你那麼久了，這裡有我看著就好啦。」
他抓了抓頭發，想說什麼，卻又無法反駁的樣子。
「呃……那好吧。」他轉頭看向哲奈，「那個，我下午也要回學校了，有什麼需要的話，就給我發信息——誒誒，黃瀨你！」
黃瀨若無其事地把他推出了房間，哐當一聲關上了門。
「呼，終於安靜了。」
見火神被趕走了，哲奈也試著下床：「其實，我也不用繼續留在醫務室了，會影響其他人的。」
黃瀨將食盒放在床頭櫃上，及時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
「哎，先別動。」他神情很嚴肅，「我理解小黑子你的心情，雖然很想回宿舍，不過，還是先吃完再走吧？醫生去午休了，要兩點半才回來上班，這裡現在沒別的人，放心好了，趕緊坐下吧。」
哲奈停下動作，終於意識到黃瀨有話想單獨和自己說。
她從桌上拿起飯盒，拆開包裝袋的一瞬間，頓時有些驚喜，居然還有一杯奶昔！泛著水汽，底下有冰沙，香草味的，雖然不是經常喝的牌子，應該也是食堂最近的飲料店裡能買到的。
「抱歉啊，昨晚發生的時候，我居然還睡得那麼熟，完全沒有一點察覺，錯過了那麼多……」黃瀨在椅子上坐下，聲音微微低沉下來。
「黃瀨君……」她無奈，「我也沒有那麼脆弱吧。」
這麼說還真有點心虛。
哲奈立刻補充：「昨晚是意外，很偶然的巧合。」
她眼神真摯，努力向黃瀨傳遞出「我很好，只是命（系）運（統）小小地捉弄了我一下」的信息。
黃瀨幫她拆開木筷：「快吃吧，這個飯盒不保溫的，趕緊趁熱吃。」
哲奈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習慣，只是平常一個人的時候，當然也不可能對空氣說話。
特別是現在，黃瀨一眼不眨地在旁邊盯著她看，無論是誰，都無法安之若素的。
「昨天的練習賽，黃瀨君感覺怎麼樣？」她想了想，決定從這個話題入手。
「嗯？哦，他們都挺厲害的，怎麼說呢，感覺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啊。」黃瀨說起來，也很有些感慨，「唉，不怕你笑話，其實我以前加入過很多社團，但都沒有待多久，就覺得索然無味……」
因為模仿能力太強，所以這些對他來說都太簡單了嗎？
哲奈搖搖頭，不，這樣也太侮辱熱愛其他運動項目的選手了。
「非要說的話，應該是因為，黃瀨君以前一直沒有遇到合適的對像吧。」
「啊……」他茫然地應了一聲。
「就像感情一樣，人也許有一天會邂逅命定的那個人，但也許需要不斷地尋找。」她認真說，「喜歡的人是這樣，愛好也是同樣的道理。找到以後，很自然而然就會被它所吸引了。」
「吸引，嗎？」黃瀨遲疑著重復道，很快，他又揚起了笑容，「雖然我還不能像小黑子一樣這麼確定，也不知道自己能堅持多久，但是，我確實覺得籃球挺好玩的，正選的位置，我也會去努力爭取的。」
兩人對視片刻，哲奈挪開了目光，夾了一塊西藍花，咽下去後，才含糊地說：「有時候真的很羨慕黃瀨君啊。」
「誒，別這麼說，我也很羨慕你啊。」黃瀨端起湯碗，聞言差點手滑，連忙說。
「就算你不信，但我的確感覺到了，像昨天晚上那樣，這麼多性格迥異的人聚在一起，不管做什麼也好，其實都是因為你……有你在吧？」
作者有話要說：
每當重溫電影時，我特別喜歡小黑跟著教練她爸去找美國隊時，其他人的反應……妙啊！
第45章
一時無言。
黃瀨將勺子放進湯碗裡, 遞給她，眼睛亮著光，仿佛在邀功。
而哲奈覺得, 他有時候就喜歡誇大其詞，或者本來很正常的事情, 到了他嘴裡就變得十分……曖昧。
她選擇, 默默喝湯。
黃瀨等哲奈放下餐具，又想幫忙收拾, 但是她動作更快一步, 只好作罷。他挽了挽袖子, 興衝衝地說：「那，我們現在回去嗎？」
這個「我們」就用得很不對勁。
哲奈也不知道他一臉期待的表情是鬧哪樣，暫時沒回答他, 自己扶著床邊的欄杆嘗試站起來。
果然，還是沒法用受傷的腳著力，只能墊著腳, 將重心放到右邊。
昨晚剛到醫務室冰敷時，哲奈為了方便就把鞋襪都脫了, 現在腳腕都腫起來了, 估計有點麻煩。
她嘆了口氣，正准備彎腰, 黃瀨突然蹲下來，握住了她的小腿。
「這樣, 沒有辦法穿的吧？」他定定地看向她。
哲奈「嗯」了一聲：「我知道, 但右腳還是可以的……」
黃瀨沒有松手，順勢好好地打量了傷處，好看的眉毛皺起來, 似乎也感受到了很大的痛楚：「看起來很嚴重啊，小黑子確定要自己走嗎？可別太亂來啊。」
她歪頭想像了一下，要是硬來，只能單腳跳著走回去了吧。醫務室倒是有扶拐——
留意到她的眼神轉向，黃瀨當機立斷用身體擋在前面，正色道：「我來背你吧！」
哲奈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臉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讓長著這張臉的黃瀨君做這種事情，有點壓力呢。」
「怎麼會！——況且，他們都抱……背過了，」黃瀨想起紫原昨晚的強硬之舉，當時雖然沒說什麼，心裡其實忿忿不已，惦記到了現在，眉毛一挑，慣性揚起的唇角已經垮了下來，「怎麼我就不行？」
「請不要露出這樣的表情。」她頓了頓，還是說，「我又沒有拒絕，說起來，對我來說當然沒有什麼損失。」
他的笑容又揚了起來。
「不過，如果小黑子害羞的話，也可以理解啦，」黃瀨撓了撓臉頰，「我們要不再等等？」
並不是害羞。
哲奈慢吞吞地在心裡糾正。只是想避免沒必要的麻煩，畢竟黃瀨和其他人不同，在校道上偶然現身，都能造成「一呼百應」的盛況。
她並不是很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也不會怕別的女生在背後說什麼，但如果她們一擁而上，圍著黃瀨嘰嘰喳喳……那也是會很困擾的。
黃瀨的臉實在太招搖了，說不定會被當成在拍電影呢。
等下午上課的高峰期終於過去，也等到了校醫來值班的時間。
他叼著沒點燃的煙頭悠悠哉哉地晃進來，一怔，腳步也停了下來，看了看簾子這邊的兩位年輕人，面對面坐著，相對無言。
哎，怎麼和昨晚的人不一樣呢？
校醫干咳一聲，撓著頭一邊想，一邊轉向辦公桌，回頭拋下一句。
「別在醫務室的床上亂來啊！唉，現在的年輕人，真有情趣……」
黃瀨：「……」
哲奈：「……」
一張俊臉泛起了薄紅色，連一頭金發都好像紅了許多。
黃瀨也不住咳嗽起來，扭頭匆匆回避了哲奈的注視，好一會兒才扭捏地說：「我，我並沒有想到這種事情，不要誤會……」
「嗯，我知道的。」她還算鎮定，「畢竟，我說過，黃瀨君長了這麼一張臉啊，總是會讓人浮想聯翩的。」
「喔。」他說不清是滋味，莫名有些喪氣。
生怕她下一句就是「所以我們還是盡量保持距離吧，黃瀨君」，黃瀨一個激靈，立刻站起身來。
「我送你回宿舍！」
雖然一直被吐槽，但哲奈也承認，有這麼一張女性殺手的明星臉，其實還是很占便宜的。
女生宿舍一般情況下都不允許異性進入。就連新生入宿的時候，大部分學生也只能辛辛苦苦地自己一趟趟把行李搬上樓，而宿舍最高是五層樓，出於讓年輕人多鍛煉身體的目的，學校沒有給他們安裝電梯。
非常特殊的情況下，比如摔斷腿，拿著醫院開的證明，可以更換到一樓的特殊單間，或者申請校外住宿。而現在……
黃瀨蹬蹬踩上台階，在宿管面前晃了一圈，幾句賣乖賣好的話就把幾位女士迷惑得暈頭轉向。
也可能是因為哲奈腳上的腫塊看著確實嚇人，就算拿著拐杖也沒法自己上樓，他沒有受到太多阻力，就混入了宿舍內，將她一直送到了門口。
「有鑰匙嗎？」
哲奈點點頭，從包裡取出鑰匙，准備去開門，黃瀨卻飛快地挪開了眼睛，左躲右閃地，不敢正眼看過來。
他干干地咳了一聲：「那個，我就先走了？」
「啊，請等一下。」
黃瀨剎住腳步，滿懷希望地轉過身來：「小黑子？」
哲奈將手裡提著的單鞋放下，墊著腳踩在上面保持平衡，然後翻了翻小包，從內層裡摸出了一塊手帕。
就算體力再好，這樣背著她穿過大半個校園，又爬了幾層樓，一番折騰下，黃瀨也出了一身汗，她將手帕折好，遞過去。
「要不要休息一下？」哲奈問，「這個時間大家都去上課了，很少人留在宿舍的，也不用怕撞到別人。」
「這個，不好吧？」他吞吞吐吐，臉頰微紅，不知道是因為體能消耗還是怎麼，剛用手帕擦過的額頭又出了一層細汗，「萬一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
哲奈把門推開了，看著他。
「不想進來的話，就算了。」
「……誒！」
黃瀨趕在她關門前閃了進來，按著胸口心有余悸，控訴道：「你根本不是誠心邀請我的吧！」
「確實，只是客套一下。」哲奈表情平靜，語氣沒有什麼起伏，「黃瀨君也知道這裡是女生宿舍啊？」
「……」無法反駁。
黃瀨起先不敢抬頭，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擋著眼睛往外探了探。
什麼也沒看到。
也不知道該說慶幸，還是微妙的失望，他嘆了口氣。
男生宿舍裡總是很隨意的，穿過和沒穿過的衣服到處亂丟都是常見景像，但哲奈和桃井的東西都收拾得很整齊，衣櫃門也好好關著，沒有留下一絲可乘之機。
大概也是因為這樣，才能放心地問他要不要進來坐吧？
黃瀨忍不住拍了拍臉頰：振作起來，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黃瀨君。」
「啊，什麼？」他回頭。
哲奈向他伸出手：「我去洗一下。」
黃瀨低頭，意識到她說的是剛才借給自己的手帕，更加失落：「這麼快啊……」
「嗯？」
「哦沒什麼！」
到了下午社團訓練快開始的時間，黃瀨也不得不走了。
本來，他還想約著晚上來給她送便當，哲奈卻說：「五月快回來了，黃瀨君不用擔心這些事情，認真地區訓練吧。不是說過，要好好努力，爭取正選的嗎？」
「我知道的……」黃瀨抓了抓頭發。
「而且，」她心思一轉，不知道怎麼腦筋一抽，就說了出來，「好歹我也是在赤司君面前說得信誓旦旦，黃瀨君可不能讓人失望啊。」
房間突然變得很安靜。
黃瀨微微睜大眼睛，好像沒反應過來：「赤司……嗎？」
「嗯，昨天晚上，他跟我說了對幾個新隊員的看法。」哲奈煞有介事地，一半摻假一半照實說，暗示性十足，「帝光正選席位現在可是很激烈的呢。」
他突然前傾身體，靠近了她的臉，一雙金色的眼眸閃閃發亮。
「嗯，不會讓小黑子擔心的。」他露出笑容，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發梢。
「等著！」
……
黃瀨下樓的腳步輕快起來，心情也很好。
但當他走出宿舍大門，看清路邊的身影時，神色又淡了下來。
「咦，赤司隊長怎麼在這裡，不是到了訓練時間嗎？」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擺出笑容迎了上去。
赤司安靜地點點頭。
「昨晚本來想去看看你們的，但是太晚了，就沒上去。而我也以為，她跟你們在一起不會出什麼事的。」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注視著黃瀨的眼神隱隱比平時銳利幾分。
看得人莫名心虛。
赤司頓了頓又說：「果然，真的不能讓人放心啊。」
黃瀨直視他的目光，暗暗吸了一口氣。
這就是帝光的隊長啊。
雖然身高並沒有任何優勢，但是這個人，光是站在那裡，就給人帶來足夠的壓迫感。只是他平時偽裝得很好，靠一副溫文爾雅、彬彬有禮的外表博得老師和學生的好感。
不過，如果你要是稍微疏忽了，對他露出絲毫的不敬……就像在非洲大草原上游逛，無端去招惹了趴在樹下安逸午睡著的雄獅，和找死沒什麼分別。
大概，會變得很慘吧。
「隊長要上去看看她嗎？」黃瀨明知故問。
赤司搖搖頭，很平靜：「有點不方便，不過，桃井快回來了，我跟她約好了，讓她帶點東西上去。不介意的話，等會一起去吧。」
正說著，遠遠就聽到少女活潑的聲音。
「赤司君，久等了嗎？」
黃瀨扭頭望去，桃井那一頭亮麗的長發在學生之中十分惹眼，腳步急促，連帶著胸前也波濤滾滾……
他迅速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盯著赤司旁邊的地磚看。
赤司也若無其事地，低頭整理了下袖子——盡管他的衣服已經足夠平整服帖，沒有一點褶皺——再朝她看去。
「哎，小黃也在啊？」桃井喘了口氣，停下來。
她剛在食堂裡吃過飯，頭發扎成了馬尾，披在肩膀上，面頰紅撲撲的，十分動人。但在場的兩位異性卻好像無動於衷，只是很尋常地和她打招呼。
桃井自己也沒什麼感覺，匆匆解釋道：「抱歉，食堂裡排隊的人很多，耽擱了不少時間。」
「沒關系。」面對女生的時候，赤司的語氣又變得十分溫和，「麻煩你的人是我，該我說不好意思才對。」
「哪裡哪裡，」桃井接過他遞來的紙袋，笑吟吟地，「赤司君的關心很讓人受寵若驚呢，小哲也會很高興的吧。」
「那就麻煩你了。」赤司笑了笑。
「這倒沒什麼，不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桃井微微憂慮地說，「上下樓都那麼麻煩，這幾天的課程該怎麼辦呢？」
就算治療及時，淤血也沒那麼快散去。傷筋動骨一百天，等真正能跑能跳，起碼要一個月，籃球隊那邊的訓練拖著，也是個問題。
她想想都替哲奈焦慮，忍不住嘆氣：「怎麼這麼不小心呢，雖然也不能怪火神君……啊，那就只能怪把他從沙發上擠下去的——」
桃井轉頭，看向黃瀨。
同時收到赤司注視的黃瀨頭皮一麻。
「……」
危！
作者有話要說：
黃黃，冤。
第46章
哲奈打了個噴嚏, 這會兒桃井正好推門而入。
「不會是昨晚出去的時候，感冒了吧？」她驚訝道。
「沒有，」哲奈趕緊搖頭, 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在她眼裡成了多災多難的病弱小可憐，然後一本正經地說道, 「可能是有人在背後念叨我。」
桃井開始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到桌上, 跟她一一介紹。
「這是小紫今天剛做的點心，小綠的專業課筆記……」
哲奈眼尖地看到最下面有一個沉重的包裹, 好奇問：「這是什麼？」
桃井瞥了一眼, 神情復雜：「阿大給的, 說可以幫助你練臂力用的……啞鈴。」
「……」
可以，這很青峰。
腿不能跑了，但是手臂不是還好好的麼？這邏輯, 沒什麼毛病。
桃井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她，似乎想勸她，受傷了就不必這麼勤奮了。
哲奈沉思著打開紫原的便當盒, 又被她眼疾手快地搶下來：「等一下啦，這個只是點心, 晚飯還是吃我給你帶回來的便當吧！」
最後, 兩人的目光都落在最後一個紙袋上。
桃井謹慎地說：「這是赤司君給的，我也還不知道是什麼呢。」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哲奈說著, 伸出手。
系統：「鐺鐺鐺——恭喜玩家獲得設備，天帝科技出品的智能手環一枚。」
哲奈：「……啊？」
系統便一一介紹道：「戴上手環, 可以為玩家提供時間, 鬧鐘，運動、睡眠狀態等各項具體身體數據，實時聯網上傳。」
聽起來很牛掰的樣子。
哲奈沉默了一會兒：「類似於, 小學生健康系統？就，鋼鐵俠給蜘蛛俠戰衣安裝的那種……嬰兒保護還是什麼輔助輪協議？」
系統：「……」
系統長嘆一聲，眺望遠處：「這是赤司先生對玩家的愛啊！」
「父愛麼，還挺偉大的。」她木然點點頭。
系統：「……」
桃井新奇地對著智能手環和說明書擺弄了一會兒，又想起來一件事：「對了，小哲，我今天已經幫你請假了。不過之後的課程，如果落下太多，也挺麻煩的吧？」
「是啊。」哲奈也微微煩惱。
天賦和努力總要有一項，而她並不是擅長學習的類型，成績普普通通，多半靠考前努力。
但要說努力，也比不上她在籃球訓練上的付出，大概是因為對課程學習到底沒有那麼由衷的興趣吧，自然也就無法盡心盡力。
雖然是在游戲裡……
哲奈遲疑著看向系統面板，心想，如果曠課，會影響游戲主體嗎？
系統：「……親，我們有網課，網課解決一切呢！」
哲奈恍然。
喔喔，科技改變時代，說得真沒錯。
……
因此，吃喝學習都變得足不出戶後，哲奈窩在宿舍裡足足一周多，終於恢復到可以勉強走動的程度。
然後，她實在憋不住了，一瘸一拐蹦跶著下樓，溜到了食堂給自己加餐。
她挑的時間很完美，避開了食堂的高峰期，人不多，不用排隊。不然，以她現在的平衡狀態，要從人擠人的隊伍中穿過，難度不小。
哲奈捧著熱騰騰的拉面找到空位坐下來，讓自己承受重壓的右腿放松下來，一抬頭，綠間正錯愕地瞪著她看。
「你怎麼跑出來了？」
「綠間君說得好奇怪，難道我不能出來嗎？」哲奈淡定地反問。
「不是，但是你的腳傷……」他下意識地看過去，但是今天她穿了一條很長的紗裙，直接沒過腳踝，一眼看過去，自然什麼也看不到。
綠間不由一噎，看著及地的長裙，第一反應不是她穿的裙子好不好看，而是皺眉——「都拖到地上了，你也不注意一下。」
「唔？喔，多謝提醒。」哲奈將筷子擱在碗邊，順手撈起裙擺，往上挽了挽。
她並不是很在意，還安慰綠間說：「女生穿長裙出門，就是要做好弄髒裙擺的心理准備的，綠間君不必多慮，況且，宿舍裡還有洗衣機的。」
「……我又不是擔心這個。」綠間推了推眼鏡，忍不住反駁。
只是習慣講究衛生而已，特別是身為醫學生，總是會比平常人更多一些潔癖心理。
他想想又算了，要是跟哲奈計較這計較那，多半還是會被嫌棄，反正他倆對很多事情都沒法達成共識，這也不是第一次知道了。
綠間定了定神，知趣地轉移了話題：「雖然這陣子你的理論課沒落下，但實驗室的實操也很重要，我整理了筆記，你要是需要……」
他總是說得這麼別扭，但這回哲奈聽懂了，微微笑了笑。
「那我就不客氣地了。綠間君的筆記本，應該比我自己做的更管用。」
綠間聽著，眉毛逐漸舒展開來，嘴上卻說：「哼，那只是因為你沒有認真聽課吧。如果連專業課都不好好上，為了社團活動顧此失彼，不值得，別等到畢業再後悔。」
「多謝指教，我盡力而為。」哲奈嚴謹地答道，考慮到自己的實際情況，沒敢做出草率的保證。
在這一點上，確實沒什麼好反駁的。
綠間和他外表看上去的嚴謹十分符合，在籃球隊脫穎而出的同時，成績也一直名列前茅。昔日帝光高中的籃球隊，除了他，也就只有赤司能這般兼顧學習與生活了。
不，不僅如此，赤司既是籃球隊隊長，全年級第一保持者，還有學生會的工作……所謂，貴公子是如何培養出來的，真是難以想像。
哲奈不禁嘆了口氣。
雖然知道自己和他們差距很大，但每次正視這一事實的時候，還是有點被打擊到呀。
綠間不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看著她一臉端莊地吃完了拉面，雙手合十，反過來問他：「綠間君還沒吃完嗎？」
「嗯。」他掩飾性地咳了一聲，端起湯碗，喝綠豆湯。
「好稀奇，」哲奈又說，「我還以為高尾君也在呢，你們不是一直都一起行動的嗎？」
「也不是『一直都』。」綠間糾正她的說法，「就算是同專業、上同樣的課程，住同樣的宿舍——」
「參加同樣的社團活動。」她友善地補充道。
綠間繼續說：「也不意味著我們就是連體嬰。成年人總得有點私人空間——你不要用那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
後半句話，他說得十分高冷，而哲奈聽得若有所思。
「哦。」
「不要用那種奇怪的語氣『哦』的說！」
哲奈心想，她完全可以理解高尾為什麼總是喜歡逗他……
因為看綠間強裝鎮定的樣子，確實很有意思。
兩人收拾完餐具，出了食堂門，一個准備往東邊走，另一個還在猶豫。
綠間本來是要回實驗室的，步子跨出去之後，突然想起哲奈行走不便，又回過身來，問：「要不要幫忙？」
「嗯？」她正望著遠處的人群發呆，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你要回宿舍嗎？」綠間難得很有耐心。
「也不……」哲奈想了想，「在宿舍太久了，很悶，我只是想出來透透氣，但還沒想好去哪裡。」
按她的習慣，如果不是去籃球場的話，那應該是圖書館。
不過，最近一直無事可做，只能看書，她也想休息一下。
綠間便說：「那就一起吧。上節課你不在，這會兒二年級的前輩應該還在上課，正好去和大體老師打聲招呼。」
哲奈：「……」
一上來就這麼刺激嗎？
解剖課上使用到的捐贈遺體，是非常珍貴的。
哲奈還記得桃井上完課回來興致尚未消減的樣子：「小哲，我覺得能當醫生，真是太偉大了！」
而她只能提醒她，雖然都在醫學系，不過她們這個專業，以後是當不成醫生的。
要想考資格證，也並不容易，更多的學生在就業上會選擇護士，或者其他陪護職位。
桃井清醒了一些，還是忍不住感慨：「而且醫生也很帥氣嘛。」
於是哲奈想像了一下。
她覺得，應該只有長成綠間那個樣子的，穿上白大褂，才會顯得帥氣。
「……也是。」桃井點點頭，嘆息著接受了現實。
「你又在想什麼？」
綠間走得很慢，為了照顧哲奈的速度，反而打亂了自己的節奏，手腳不知道往哪裡放，只好揉了揉被鏡片壓久了的鼻梁。
她看到前面是台階，轉移了重心，想要單腳跳下去，但被綠間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攔下了。
「我扶你。」對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
走出第一步後，後面的事也變得順理成章起來。綠間默不作聲地抓緊了她的手腕，拉到自己胳膊上。
哲奈順勢將大半力量靠到他身上，一直支撐身體的右腳也沒那麼累了。
「抱歉，又麻煩綠間君了。」
「沒什麼。」綠間淡淡道，「你不已經麻煩過很多人了麼。多一個也不要緊。」
哲奈：「……」
總覺得他想傳達善意，但又完全感受不到的樣子。
綠間低頭不語，只顧著走路，目光不經意掠過少女的裙角。
她今天穿了一條淺綠色的薄紗裙。畢竟平時她穿深藍色和淺藍色更多，這顏色挺新鮮的，他看著就覺得賞心悅目。
想試著誇一下，努力半天，他發覺自己實在說不出口，更加悶悶不樂。
「綠間君。」結果哲奈大大方方地開口了。
她一出聲，綠間心裡一驚，還以為被她發現自己在偷看，嚇了一跳，但隨即，便聽到她說：「今天穿的外套，是橘紅色的呢。」
「嗯，怎麼了。」綠間故作鎮定，問道。
「怎麼說呢，這種像胡蘿蔔一樣的顏色……」她變得猶豫起來，目光上下晃了晃，欲言又止，「感覺上，不是很適合綠間君。下次還是試試別的吧？」
——用的是很婉轉的口吻。
但內容一點都不婉轉！
綠間：「……」
謝謝，有被氣到。
作者有話要說：
欺負綠綠，快樂。
*
惆悵，是不是大家都跑光了，但我還要雙更一個月呢……
第47章
綠間沉默了好久, 哲奈還以為他生悶氣了，悄悄看過去，才發現他的好感度不知不覺升到了九十。
「……」也是很難以理解的男人啊。
綠間突然問：「手冊上的內容都預習過了嗎？」
「是的。」哲奈答道。
「嗯, 那就好。」綠間說，手上的力氣加重了一些, 示意道, 」注意台階。「
哲奈本來以為不會有什麼比被紫原托在手臂上走更糟糕的了，現在想想看, 其實並沒有好多少吧……
不是說綠間不夠溫柔細心。學醫的人, 並不缺乏細膩的心思, 只不過他非要板著一張嚴肅的臉，明明是關心的話，還能說成和別人欠了他一筆債不想還一樣。
「其實我也沒有很想去實驗室。」她小聲說。
「你說什麼？」綠間敏銳地投來一瞥, 聲音也提高了一些，顯得氣勢逼人。
「沒有，」哲奈立刻改口道, 「我很想去，請綠間君一定要給我這個機會。」
綠間不置可否, 腳步又放緩了一些。
「下次給你帶個幸運物。」他微微皺眉, 說，「我早說過, 不要小瞧星座占蔔。」
「……」哲奈無言以對。
她只能希望，水瓶座明天的幸運物不要是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到了實驗樓, 綠間的筆記和課本還放在導師辦公室, 讓她在門外等一會，自己先去拿東西。
哲奈兩手空空的來，自覺不是來干正經事的, 一點都不著急，趴在走廊欄杆上看風景。
過了會兒，下課鈴聲響起，學生魚貫而出，漸漸散去。
她沒有理會，反正一般也不會有人注意到自己，專心地數著樓下的花色地磚，正出神，聽到身後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哲奈回頭一看，冰室站在門邊，一身白，右手還插在外衣的口袋裡。
「你怎麼在這裡？」
「冰室前輩也是……學臨床的？」她微微驚訝。
「不是專業課，申請了旁聽。」冰室笑了笑，「你呢？」
他目光往下，然後，同樣被裙擺擋住了。
「在宿舍裡很無聊，出來走一走，路上遇到了綠間君，就和他一起來了。」哲奈拍了拍裙擺，解釋。
「是嗎？好久不見，看起來精神不錯。」冰室看著她的臉色，點點頭。
」嗯，一切都好。「哲奈想起來那天去了醫務室之後太晚了，還沒來得及道謝，趕緊說，」上次多謝前輩了。「
「不客氣。」他說著，從門邊讓開， 」助教還沒走，要來看看標本嗎？「
……
解剖學的教研室裡氣氛十分別致，不過，好像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濃厚的福爾馬林味。
哲奈懷著虔誠的敬意一一參觀完畢，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她回頭尋找冰室的身影，發現他正站在對面的櫃子旁，和綠間說著什麼，面帶笑意。
而綠間微微不快地皺著眉，朝她看來。
「還以為你又失蹤了，真是的，不知道先說一聲嗎？」
哲奈默默地跟了上去，看著他拿出手機：「你沒有保存我的聯系方式？手機給我。」
「有吧。」她歪頭想了想，不確定。
「用這種虛無的可能性敷衍我麼。」綠間哼了一聲，快速在她的通訊錄裡輸入自己的郵箱地址。
哲奈完全沒有慚愧的意思：「被看出來了啊，綠間君真是敏銳。」
確實就是敷衍。
「……」
綠間不吭聲了，過了會兒把手機還給她：「好了，下次記得有事發信息。」
將手機遞到她手上的時候，綠間的動作突然放慢下來，目光在她手腕上戴著的智能手環上逗留片刻。
表帶也是淺藍色的，符合她一貫的穿衣風格，扣在白皙、略顯纖細的手腕上，並不突出。
倒不如說，這就是送禮物的人順著她的特征挑的。
冰室也好奇：「這個……」
「哦，是赤司君送的。」哲奈說，「前輩和綠間君也用過嗎？」
「不，沒有，」綠間很果斷地，「不過，之前有聽他提過……我個人不是很喜歡這種技術。」
「因為對個人數據記錄得太詳細，比較讓人擔心會不會泄露隱私問題吧。」冰室則是說，「從醫學的角度，其實很適用於檢測病患的身體健康狀況，不過——」
他看向綠間，後者點點頭。
「不覺得很奇怪嗎？這種東西，一般只會用在受監護的未成年人身上吧？」
「英雄所見略同。」哲奈深有感觸地點點頭，「讓人有點小小的不爽呢。」
綠間翻了個白眼：「那你還大大咧咧地戴在手上？我說你，真的是一點戒心也沒有啊……」
「……」啊。
哲奈緘默。
那是因為沒戴上的那一天，黑化值又漲了……
她想，主要還是因為殺人鬼事件的後遺症吧。
稍微能體諒赤司的心情，另一方面卻並不認同。
雖然還不知道黑化值突破一定數值會出現什麼後果，但她在這方面是個保守人士，不想冒這種風險。
唉，誰想到看上去如此成熟穩重的赤司君，居然暗地裡還藏了這麼個隱患呢？
要是早知道……
她一定從一周目開始，就離他遠遠的。
「可以給我看看嗎？」冰室詢問。
「好。」
大約是覺得很新鮮，想好好研究一下內部芯片吧。這樣的玩意對外售價應該不會很便宜。哲奈想著，解開手環帶子，托在手心裡遞過去。
「等會兒再還你。」他笑了笑，朝實驗桌走去。
哲奈看了看綠間，試探著問：「請問——」
綠間只得嘆了口氣。
「既然你這邊都看過了，隔壁的標本室呢？」
「還沒有。」
「那就去吧。」
他嗯了一聲，轉身就走，哲奈墊著腳蹦跶兩下跟上。
結果綠間走到一半，想起什麼，轉身繞了個圈，又拉著她到了走廊另一邊的儲物櫃前，翻出一袋口罩：「裡面味道重，你最好戴上。」
「和剛才那些不一樣嗎？」
「嗯，你剛才看的是骨骼結構，人體組織都已經去除了。」
哲奈點點頭：「確實，單是骨骼看起來並不覺得可怕。」
綠間輕輕瞥了一眼。
「是該有這種心態，記得做好筆記。」
關節標本泡在福爾馬林裡，氣味難以形容，還好綠間早有准備，護住口鼻以後，就沒那麼難忍了。
他又提醒，別靠得太近，會熏到眼睛。
哲奈提起的興致也消了大半，勉強堅持著按照他的提示做完記錄，綠間講解時也比老師正式上課要講得更言簡意賅，看出她臉色不太好，便加速帶過。
他關上解剖室的門，上了鎖，這才將白色的外衣脫去。
哲奈掩飾著咳嗽幾聲，對上綠間的注視。
他神情有些復雜，推推眼鏡，慢悠悠道：「所以說，想當醫護人員，可不那麼容易。我不清楚你當時是怎麼報考專業的，但既然來了，就要做好心理准備。」
「請不要這麼嚴肅，綠間君。」她說，「你也不是入江直樹呀。」
「……」
綠間瞪了她一眼，微微羞惱：「不要打岔！」
「哦。」
他不自然地轉過頭去，咳了一聲，含糊地嘀咕：「當然，如果你想要當琴子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哲奈：「還請不要自作多情，我並沒有這個意思。」
「……」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綠間面無表情地扭開了頭。
沉默著往前走，他仍有些不死心地問：「所以，你不打算當護士嗎？」
「這個工作對我來說，恐怕還是有點困難。」哲奈回答得很婉轉，「我個人喜歡安靜的生活，能在圖書館這樣的地方就很好，醫院的話……」
「看你喜歡籃球的樣子，我還以為你向往人多的地方呢。」綠間抿起嘴唇。
「那不是一個性質。」她認真地說，「愛好和工作是不一樣的。雖然我也很希望能把愛好當做工作……但就像綠間以前說的，是很難做到的。或者說，綠間君可以，我卻不行。」
很有自知之明。綠間心想，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也不太會說安慰的話，張了張嘴，最後說：「職業籃球的路對你來說是有點遙遠，但未必沒有適合你的位置。」
「比如，場外數據師一類的工作嗎？」哲奈想了想，還是搖頭，「謝謝安慰，但那也不是我最想要的。」
體驗過在球場上追逐的那種感覺，是很難再甘於人手場外默默無聞的跑腿的。
不過，綠間說得也有點有道理，當不成籃球運動員的話，退而求其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她沒法像他們一樣成為球場上的光芒，如果只是作為影子的話……
哲奈想得出神，直到綠間去還了鑰匙又回來，在她面前咳嗽一聲，才抱歉地抬起頭。
「好像已經很晚了。」
他們回去的時候，冰室也准備離開了。
他將手環還給哲奈，大大方方在綠間面前牽起她的手腕，細心地給她扣上，看得綠間臉色都黑了幾分。
冰室抬起頭，莞爾一笑。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我把定位器屏蔽了，現在已經沒什麼問題了。」
「是嗎？」綠間一怔，淡淡提醒，「提醒一聲，要是被發現的話，可能……」
「也許吧，如果知道是我做的話，」冰室鎮定地說，「但如果是哲奈自己想要的呢？」
兩個人都看過來，哲奈心領神會地眨了眨眼睛，表示接收到信號。
「我知道了，要是赤司君問起來……」她頓了頓，目光轉向窗外，語氣涼颼颼的，「哦，不過，我大膽推測，他不會來問我的。」
這麼過界的行為，沒被發現也就算了，要是被發現了……也要看他敢不敢呢。
「我也是這麼想的。」冰室不慌不忙答道。
綠間頓時對他刮目相看。
看上去是個安靜的美男子，沒想到……嘖。
作者有話要說：
用了新的碼字軟件，這個格式好像不太一樣。
第48章
哲奈重新回到籃球館之後, 終於長舒一口氣。做著關節活動的時候，她透過窗戶看到黃瀨和紫原搬著一塊KT板從門外經過，往場館的另一邊去。
她才突然間意識到, 好久沒見到黃瀨了。
那天送她回宿舍，離開前, 黃瀨還信誓旦旦說著要經常過來看她, 但實際上，在她養傷的這段期間, 連他影子都不見一個。
男人的話果然不能相信啊。
而且是, 長得越好看的的男人, 越不能信。
哲奈這樣想著，很淡定地戴上護腕，彎腰系緊鞋帶, 才站起。起身時，麗子教練拿著訓練菜單朝他們走來。
「都到齊了吧。」
她簡單地分配了任務，十組蛙跳, 十組往返跑，然後是半個小時的上籃練習。
在隊員調整休息的時候, 麗子翻出了數據表, 一一登記，准備讓正選和替補分組打對抗賽。
哲奈好久沒有出過汗, 隊服濕了一片，已經恢復的腳腕也因為不適應而微微發麻。不過她不是很緊張, 游戲裡的debuff說沒有就沒有, 不用擔心什麼後遺症，只是遺憾缺了這些天的任務獎勵，不知道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補回來了。
麗子開始也有些不放心, 特地來看了看她的活動情況，才點頭讓她上場。
「要是跟不上，隨時跟我說。」她提醒道。
哲奈很有把握地說不會的，雖然這些天一直足不出戶，但她一直沒有停下鍛煉。
麗子問：「在宿舍鍛煉……上肢力量嗎？」
哲奈轉了轉手腕，一本正經地答：「和舍友練習魔術。」
「……是一個性質嗎？」
麗子按住額頭：「先去試試吧，如果她們配合不了你，我再想辦法。」
哲奈先前和男隊練了幾次，效果不錯.但麗子清楚，她能跟上男生的節奏，回到這邊卻不一定穩妥。
女生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都和他們差得太多，哲奈自己可以找機會配合傳球，但如果其他人接不住她的球……
那就得重新調整、適應。但如果在傳球上削減力度，還能不能像之前那樣起到出其不意的突襲效果呢？
「辛苦你了。」麗子心思轉了幾圈，最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會注意的。」哲奈明白她的意思，朝她輕輕點頭，「這個問題，我之前也考慮過。」
麗子不知不覺將懸起的心又放了回去，向她露出笑容。
可能哲奈也未必百分百確信，但無論是比賽開始前，還是進行時，隊員都必須充滿鬥志和必勝的信念，無論領先或是落後，一旦被動搖，軍心不穩，影響非同小可。心理素質太差的人，就算技術再好，也難堪大任。
不過，看到這樣的哲奈，麗子就感覺心裡踏實了很多。有她在，別的隊員也會自然而然地感染上這種信心吧。
對自己的能力有充分認知，又能夠保持冷靜分析賽場上出現的一切問題，這樣的隊員，價值肯定不僅僅在於傳球上。
這場對抗賽比預想的時間要更久。
幾次暫停，戰術調整，已經和有模有樣的正式比賽相去不遠。
完整是四十分鐘的上下場，真正時間更長，消耗也更大。一個多小時下來，球場裡安安靜靜，麗子對結果還算滿意，放大家去休息。
哲奈也沒力氣說話，接過隊友拋過來的毛巾，往臉上拍去，徑直躺在木板凳上當屍體。
黃瀨就是這時候來的。
他四處張望了一圈差點沒找到人，正准備去裡面的休息室問問別人，余光偶然轉到了腳下。
「……哇！在這裡！」
哲奈沒睜開眼睛，也沒動，只從毛巾下飄出來一句話：「黃瀨君好吵啊。」
長板凳的另一頭嘎吱一聲沉下來，她感覺到對方坐得很近，自上而下朝自己看來，擋住了頭頂的光線，投下一片朦朧的陰影。
她於是說：「好久不見。」
「……你還沒見到我呢。」
黃瀨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幽怨。他下意識地想伸出手，還是停下了，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等她自己緩過氣來，才慢悠悠地將臉上蓋著的毛巾掀起一角，汗濕的睫毛隨之翹起，對上了他的眼睛。
「我一結束訓練就過來的。」他急忙說道，「最近好忙啊，你不知道隊長他有多過分，明明自己要去學生會，還布置那麼多……我嚴重懷疑他是在針對我！」
哲奈看得出來，黃瀨應該走得急，剛從另一個球館離開，就跑到這邊了。
他換上了常服，但頭發還濕漉漉的，明顯剛洗過，匆匆忙忙擦過，剛換上的短T下，還有亮晶晶的水珠，掛在肌肉上，荷爾蒙氣息十足。
「可能是你不小心得罪了赤司君。」她說。
「誒？」
黃瀨微微一僵：「是，是這樣嗎？」
他眼神好像有些心虛，但哲奈不是很在意，淡淡地看了幾眼，就轉過去，拿起毛巾擦頭發：「開個玩笑。赤司君不是喜歡公報私仇的人，就算不喜歡別人，他一般也不會表現出來，更不會在社團活動中隨意針對。」
黃瀨沉默，心中保持懷疑。
「當然是一般情況。」哲奈注意到他的表情，補充道，「萬一黃瀨君做了什麼十惡不赦或者無法挽回的事情，那就不好說了。就算是赤司君，也是有脾氣的嘛。」
「哦……」
他欲言又止，蔫蔫的，看來是這段時間被折騰累了，連頭頂的呆毛都耷拉下來。
好像是有點可憐。看在黃瀨特地過來看望自己的份上，哲奈安慰道：「不過，與其懷疑這些，我覺得另一種可能性更大。」
「誒？」
「因為，作為隊長的赤司君，也在期待黃瀨君盡快成長起來吧。」她說，「我想，他可能最多在籃球部待到大二。」
「嗯？」
黃瀨一愣，這下也反應過來了。
「確實，我原來就覺得奇怪，他這麼忙，怎麼還會來參加社團活動，」他說到這裡，目光遲疑地往哲奈身上轉了一圈，「現在想想，以赤司的身份，應該也有很多無奈吧。就算是喜歡的事情，也無法繼續堅持下去……」
赤司家的繼承人，到了大學，也該承擔起家族事務了，那些沒必要的課余活動，自然要放在一邊，不可能像以前一樣投入進去了。
這麼一想，黃瀨的心情十分復雜，一方面替赤司感慨，另一方面，又覺得輕松不少，像是放下了一個包袱。
哲奈仍專注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鼓勵意味。
黃瀨心裡愈發動搖得厲害，掩飾地咳了一聲，轉移話題說：「對了，這周末，和城南高校的比賽，教練打算讓我上去試一試。小黑子要過來看看嗎？」
他說著彎起唇角，一臉期待，在探照燈下更是閃閃發光。
哲奈沒怎麼思考就答應下來：「既然是第一場比賽，那一定得好好表現才行呢。是在中心體育館吧？我們那天下午也有一場。」
黃瀨眼睛噌地亮了起來。
「這麼巧，那四舍五入不就等於我們一起並肩作戰了！」
這差得有點多吧！
「……也不必如此亢奮，黃瀨君。」哲奈慢悠悠地說。
「我理解初次比賽前的心情。我也很激動，但更重要的還是保持冷靜才行。要是剛上場就手腳發軟，頭昏眼花，導致沒辦法發揮出實力，錯過難得的首發機會，不知道又要坐多久冷板凳了。」
黃瀨眨了眨眼睛，笑吟吟地：「小黑子也會緊張嗎？完全看不出來啊。沒想到能體會到和你一樣的心情……」
「嗯，緊張得現在都有點發抖呢。」她說著，伸出手臂來，半握拳，看向自己發顫的指尖，不無憂慮地說。
黃瀨沒說話，也伸手，寬大的手掌包裹住她的手背，一股溫暖的觸感覆蓋上來。
「所以，我們才要一起加油啊。」他斂起笑意，認真地說。
……
哲奈說著很緊張，很激動，但回到宿舍發現，桃井五月比她還激動。
明明不是自己的比賽，她比當事人還認真，已經提前做好了各種准備——急救箱，換洗衣服，運動飲料，應援棒，比她以前去看青峰比賽前做得還要多。
接著，桃井又把消息和親朋好友都發了一遍，鄭重叮囑他們一定要來看哲奈的比賽。連環殿下都打電話過來，熱切地問候了一遍。
哲奈：「……」
感受到了無形的壓力。
她試圖勸說桃井，但沒什麼效果。
「因為我也很想當拉拉隊嘛！」桃井一臉憧憬地。
「……上午的比賽，更受關注呢。」哲奈小聲提醒。
「赤司君他們？哎，注定會贏的比賽，沒有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呀。」她搖搖頭說，「當然，我也會去為他們加油的，但小哲的比賽更重要！」
壓力更大了。
剩下幾天很快過去，有桃井和綠間借給她課程筆記和輔助資料，哲奈磕磕絆絆補上了錯過的進度，更多的時間就在發呆。
周六早上，她只吃了一個煎蛋，喝了小半瓶酸奶，就沒了胃口，想想黃瀨他們的比賽在自己之前開始，現在只會比自己更緊張，她又稍微安定了一些。
麗子一早就等在集合點。
既然是在同一個場館舉辦，女隊和男隊之間也不很生分，干脆讓大家提早出發，提前感受一下聯賽的初賽氛圍。
抵達球館後，哲奈和麗子打了聲招呼，想去看看他們准備得如何。
如果不出預料，今天赤司是不會上場的，首發除了黃瀨，綠間和高尾也在，以及兩個三年級的老隊員，還算可靠。
哲奈離開觀眾席，避開人群拐進了選手通道，不慌不忙地穿過走廊尋找休息室。
除了帝光和城南兩所學校，當天同時進行的還有另外幾所學校的對陣，走廊裡人不少，幾個休息室的門都開著，身穿不同隊服的選手進進出出。
她遠遠看了一眼，知道不是他們，就繞開。
但是一個熟悉的聲音讓她停下了腳步。
「喲，涼太？怎麼一個月不見，你也跑來籃球場湊熱鬧了？」
是灰崎祥吾？
哲奈心中詫異，回頭轉過去，借著牆壁的掩護，小心翼翼地往外看去。
黃瀨已經脫掉了外套，似乎剛從洗手間出來，手裡挽著毛巾，被人攔下時還有些意外。
來者不善啊。
他平靜下來，朝黑發不良勾了勾唇角，不鹹不淡地一笑。
「你不也是？當初被帝光勸退，灰溜溜地離開，」黃瀨頓了頓，打量著灰崎身上的隊服，目光停留片刻，似乎在辨認學校標志，慢吞吞道，「結果現在又在這裡出現，看來是很不甘心吧？」
比賽前接受挑釁和挑釁別人都是很不明智的選擇。
哲奈嘆了口氣，准備走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灰灰，黃瀨線專屬炮灰（bushi
待會還有一章，正在趕。
第49章
哲奈剛跨出一步, 卻被後面伸出的手扯了扯袖子，腳步也隨之一停。
咦？
她肩膀跟著一抖，扭頭的同時, 背後的人朝她豎起食指：「噓——」
是赤司，哲奈看清了他的臉, 松了口氣。
「不去阻止嗎？」她用口型問。
「我不太清楚他們之間的糾葛, 在此之前，還是不要擅自打斷比較好。」赤司說, 示意她後退, 「這裡是比賽場館, 至少不用擔心他們打起來。」
哲奈想想，好像是這個道理。
自己之前和灰崎也發生過不太愉快的事情，當時就把黃瀨攪進來了, 現在貿然過去，說不定火上加油。
灰崎冷笑幾聲，果然沒有做什麼, 轉身就走了。
黃瀨也覺得他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 轉身去找隊友, 沒走幾步，就看到了哲奈他們。
「小黑子, 你來啦！」他舒了口氣，展開真心實意的笑容, 加快腳步走過來。
哲奈回道：「黃瀨君看起來精神不錯, 那我就放心了。」
「也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啦。」他故作輕松地笑了兩聲，然而哲奈不為所動：「因為總會有一些意外發生，並不是我不信任黃瀨君。」
「啊, 我知道。」黃瀨又訕訕地撓了撓臉頰，「你們剛才也看到那個誰了？抱歉，耽擱了點時間，我也不是很想被他纏上……」
赤司點頭，並不兜圈子，坦然地說：「是曾經的隊友，這次比賽，他好像也是主力。」
「也就是說，之後總會在晉級賽上遇到的。」黃瀨心裡的猜測得到驗證，說不上高興與否，神情也看不出來太多變化，嘀咕了一聲，「那家伙，該不會是特地打聽了我今天上場才過來的吧？」
「很有可能。」赤司直言不諱，「比賽快開始了，你先跟他們去熱身，別被無關的人妨礙到了，另外……也多留神。」
黃瀨愣了下，點點頭。
他分得清輕重，沒有追問赤司最後那句話什麼意思，只來得及和哲奈揮揮手，一邊跑一邊回頭拋下話：「回頭見啊，等我！」
「那麼，等會再見。」赤司也說，准備動身時，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你們是在A區看台嗎？」
她回憶了一下：「好像是。」
「之前看桃井說要帶便當過來，你千萬要攔住她，拜托了。」他笑了笑，然後朝黃瀨離開的方向跟上去。
「……唉。」
哲奈望著他們的背影，心中微微凄涼，嘆息著說，不，你們不明白。
你們只需要擔心桃井會不會心血來潮送便當，但我們還有麗子教練的關懷啊……
……
等哲奈回到觀眾席上，時間剛剛正好。
帝光與城南的隊伍依次入場，下一秒就迎來了整個球館的尖叫。
麗子：「……嘖。」
哲奈的幾個隊友也捧心道：「哇，好帥——」
綠間聽著比以往還吵鬧的聲音，不耐煩地皺眉。
「唉，這就是明星效應吧。」高尾心態良好，笑嘻嘻地，「怎麼說我們也蹭到了一點光環呢。」
最前面的赤司似乎聽到他們的交頭接耳，回頭輕輕一笑。
「會習慣的。」
此時此刻，全場轟動的氛圍因為一個人而起，黃瀨本人卻不知道是太習慣了還是心思不在這上面，跟在赤司身後，撓著臉頰一副走神的模樣，也沒聽進去他們在說什麼。
哲奈遠遠看在眼裡，猜測他還在緊張，又聽身後的女生此起彼伏地尖叫：「真的是涼太君！呀啊啊——這個樣子的涼太也好帥，媽媽好愛！」
「涼太最棒了！」
「……」出來了，媽媽粉！
有演唱會的打call現場的那味道了。
簡而言之，叫人嘆為觀止。
哲奈難以直視地扭開了頭，和麗子對視一眼。
後者雙手環胸，指間轉著哨子，老神在在地：「真沒想到，這家伙人氣這麼高，不會是准備朝演藝圈走吧？」
「很難說。」哲奈也不知道黃瀨日後有什麼打算，回答得很謹慎，「網上自發組織的後援會對黃瀨君期待值很高，但感覺他對自己現在的兼職也並沒有很熱衷，要說興趣，好像也不像……」
「只是因為不知道想做什麼，才暫時應付著吧？這麼說，就算只是敷衍，能做到這個程度，也太……」麗子多少能理解一點，仔細想想，更是心情微妙，「真好啊。其實，我第一次看到他的身體數值，就覺得他是天生的球員了。唔，讓人羨慕嫉妒恨的那種。」
她說著，留神著哲奈的反應，沒想到她很平靜：「我也是這麼想的。」
羨慕也有，嫉妒也有。
畢竟，人人都向往成為強者。
不過，忍不住怨天尤人，悲嘆上帝的不公，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麗子嘆氣：「不要說他了，男隊的那些人，一個兩個都是不可思議的怪物。要是非要拿自己去和他們比，誰能保證自己不崩心態？」
觀眾席上又一陣歡呼，哲奈循聲望去，黃瀨上籃得分，回過頭來，對著他們這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看似隨意地揮了揮手，麗子不得不捂住耳朵，才抵擋下少女們過於激動的尖叫聲。
「唉，我收回先前的話。」她干巴巴地說，「這樣的人，太招人恨而來。偶爾也得承受一兩次失敗才對。」
哲奈轉過頭來：「不是指這一次吧？」
「當然不是！好歹我也是你們的教練……」麗子嘟囔著，「不要懷疑我的職業素養呀！」
黃瀨的狀態很好，哲奈觀察場邊教練們的表情，確信無疑。
要是在其他隊伍裡，有這麼一個王牌，或許會顯得太突出，而遭到針對。但在帝光，其他人的光芒也絕對不在黃瀨之下，隨著綠間三分球出手，球場上平衡了一個微妙的平衡。
這時，人們就忍不住為對面的選手同情起來。
城南的主力並不差，但在這幾個人面前，毫無還手之力……比賽結果已經沒有懸念了。
中場休息時，麗子把哲奈拉起來一起去洗手間。
外面人多，她輕車熟路帶著人往後台走去，俏皮地眨眨眼：「今天人太多了，要是在外面排隊，估計等比賽開始都輪不上。」
哲奈也深有同感。
大學生聯賽雖然關注度很高，但目前只是區域初賽，並不吸睛。就算會衝著帝光這樣的名校來看比賽，那也是籃球愛好者才行。
「也是因為『奇跡的世代』的名氣吧。」麗子感嘆道。
她一邊走著，一邊托起下巴若有所思：「說起來，我之前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因為人數不夠？」哲奈問。
「啊，」麗子微微發愣，想了想才說，「帝光高中當時名頭很響。不過，自從灰崎退隊之後，首發就換上了替補，那個人雖然實力也不錯，卻完全沒辦法和另外四個人相提並論，這個隊伍的整體感覺……就像是，少了一環？」
她歪頭，不太確定地說。
「如果當時黃瀨就在，」麗子眼睛一亮，錘了下手心，「這不就齊了嗎？」
哲奈唔了一聲，說：「但是青峰君不在這裡。他要是也代表他們學校出戰的話……之後，會成為對手吧。」
好像，還挺刺激的？
兩人同時對這個想法產生了期待。
麗子發散地想了很多，回過神來：「對了，其實也不止奇跡他們，我看過了，現在輪換隊員中，冰室和高尾同學的水平也很不賴，老實說，這麼多人擠在同一個隊伍，有點可惜了……」
咦。
她回頭望望，洗手池的鏡子裡空無一人。
「怎麼又突然不見了。」麗子扶額，無奈地吐出一口氣。
……
哲奈其實只是先一步從洗手間出來，准備在走廊裡等。
因為暫停的原因，各場比賽的休息時間並不完全一致，帝光是最先結束的，此時場館後台空空蕩蕩，打完上半場的選手都在休息室裡抓緊恢復體力，不會跑出來亂轉。
然而，她卻聽到了腳步聲，慢悠悠地朝這邊過來。
隨著聲音的接近，哲奈仰起頭望過去，對方的目光隨意地掃過來，突然發現了她的存在，腳步一頓，眉毛挑了起來。
而哲奈看清他以後，十分惋惜。
灰崎長得不難看，以前在學校裡雖然名聲不大好，但女人緣不錯。可是……也許是她無法理解男性的審美，他們每次從理發店裡出來，總是意氣風發、自信十足的樣子，覺得自己可以當場男團出道。
但實際上……
算了，不提也罷。
哲奈相信，他肯定是被那個自信的托尼老師騙了不少錢，才折騰出這樣的殺馬特發型，心裡微微憐憫。
而灰崎看不懂她的眼神，只覺得古怪。
這麼不起眼的女生，他本沒打算放在心上，正要走過去，心裡卻閃過一絲微妙的情緒。他猛然剎住腳步，回頭將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喂，女人。」他狐疑地開口，念頭一轉，隱約想起了什麼，語氣中又多了點興味，「我們上次見過。」
灰崎很確定。
被高大的身軀籠罩在陰影下，哲奈正視他的眼睛，並不顯得膽怯：「是的，在開學前不久。福田學園的……灰崎君。」
她目光短暫地向旁邊挪開，看了一眼人物面板，頓了頓，鎮定地說下去。
「沒記錯的話，你們學校的比賽還沒結束吧？突然從女廁所外邊經過，嚇了我一跳呢。」
灰崎：「……」
他拽慣了，也喜歡嗆人，卻也不由被噎到了，怎麼說得他好像是不懷好意的變態一樣！
再說了這裡又不是只有女廁所！他難道是衝著這個來的嗎？
原先想好的台詞被這麼一打斷，他也沒了心情，輕嘖一聲，重新審視面前的少女。深灰的眼眸像是盯上了獵物的灰狼，隱隱能看到、不懷好意的、令人發毛的幽光。
灰崎突然問：「你叫什麼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思考了一下，從劇本的角度出發，灰崎君不算炮灰，應該是惡毒男配！（？說出來我自己都想笑
第50章
哲奈沒有回答, 就這樣看著他。
慢慢地，灰崎的臉色沉了下來，伸手撐在牆壁旁, 擋住了她的退路。
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後，他勾起唇角古怪地笑了笑：「喂, 我說, 藏著掖著不公平吧？你都已經知道我是誰了。」
看起來是誓不罷休了，她只得嘆了口氣。
「黑子哲奈。」
這名字……有點耳熟？
灰崎走神了, 從腦海中翻出一段封塵的記憶, 他其實並不願意去回憶, 只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了一個人。
她叫……
灰崎突然嘖了一聲，心情徹底差了下來。
哲奈看准機會，一彎腰就從他的手臂下鑽了出去, 准備發揮自己的優勢直接跑路。
但對方不愧是經驗豐富的籃球運動員，反應極快，轉身伸手一撈, 輕輕松松扯住她的後領把她拉了回來，沒費多少力氣。
「急什麼, 我對女人可是很溫柔的。」灰崎慢吞吞地說著, 卻無法令哲奈信任，眼神警覺起來, 默不作聲去拉回自己的衣服。
他要是再不放手，她也不能隨便動, 不然難保不走光……
灰崎也不在意, 不打算在這種地方為難她，就松了手，然後環在胸口：「我還想起來一件事, 你和黃瀨涼太好像認識吧。」
哲奈不清楚他是怎麼知道的，遲疑了一下沒回答。
沒有否認，灰崎就當做她默認了。
「怎麼一聲不吭，上次見你可不是這樣啊。你們已經在交往了？」他打量她幾眼，突然發出一聲輕嗤，「那小子下手還挺快。」
「……並不是這樣，請灰崎君不要擅自下結論。」哲奈開口。
「不是？」灰崎濃眉揚起，一副興味十足的樣子，唇角一扯，笑容愈發輕慢，「看不出來啊，你這丫頭還挺挑剔的，連他都看不上——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我？」
冷不丁一個問題拋過來。
哲奈突然怔住。
這情景……似曾相識。
她緩緩抬起頭，看向灰崎——腦袋旁邊的好感度條。
【灰崎祥吾（A），好感度：20（這張臉很合胃口）——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真不愧是……灰崎君。
以前喜歡搶別人東西的習慣還沒改掉啊。
不，不如說，現在發展成，還不是別人的，就想搶了嗎？……等等，把自己定義為「東西」，有點微妙。
打住，停止這種危險的想法。
看著灰崎一臉有意無意擺出的「我是惡人」樣，哲奈移開目光，不禁思考了一會兒，如果直接拒絕他會不會引發什麼後果……
或者，委婉一點？
而在對方看來，她的反應太平淡，太呆滯了。
灰崎等得有點不耐煩，眉毛一抖，顯得凶神惡煞：「聽不明白嗎？好歹給點反應啊喂，我說你——」
但這一回，面對他的可不是沒有自主思考能力的人工弱智。
哲奈輕輕眨了一下眼，像是從沉思中抽離。
「抱歉，可我喜歡的是籃球。」她目光回到他臉上，定格片刻，一字一句認真地回答道。
灰崎：「……」
他又被噎了一下，心裡那種奇妙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黑子……哲奈？
他不自覺默念著這個名字，熟悉感在舌頭邊轉了一圈，呼之欲出。
不會吧？
雖然說世界上，總是存在這樣或那樣相似的人。
但這種存在感，而且還是這種性格的……
灰崎狐疑地問出了口：「你是，黑子？」
【叮！】
【恭喜玩家獲得成就——「我的馬甲形同虛設」，獲得CG一張，請在通關後查看。】
【被動技能「存在感+5」，請繼續努力！】
……這種成就有什麼意義啊？！
哲奈有點心累，正想點頭承認，身後通道拐角處不知什麼時候來了一群人，腳步聲交錯，聽起來亂哄哄的，緊跟著，傳來一聲怒斥：「喂，那邊鬼鬼祟祟在女廁所門口的人！在干什麼呢？那裡是女廁所！」
灰崎：「……」
草！跟女廁所過不去了是吧！
哲奈沒忍住，眼角一彎，笑意悄悄地浮現出來。
她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沒忍住……絕對不是她的錯！
灰崎真是有口難辯，看到她側過頭笑得隱晦，不由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果然是你！」
\"大概是灰崎君想的那樣。\"哲奈迅速收斂，一本正經地回答。
灰崎反而語塞了。
一時間，他想到的卻是過往那些交集。
如黃瀨所說，灰溜溜地被趕出籃球部，實在難堪——還好，赤司至少給他留了一點顏面，沒當著所有人的面這麼做，只是私下裡給足了暗示。
不過，說是自己退出，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就是被趕出去的……這麼落魄的時候，他的目光落在了偶然經過的少女身上。
帝光是衝著唯一的勝利去的，不僅是勝利，還要是無可動搖的勝利。在這種要求、這種壓力下，球隊的訓練注定不會很輕松。
隊長和教練管得嚴，還有這麼一個小跟班，隨時隨地都可能出現在身邊，提醒他還漏了什麼任務，無孔不入。
令他煩躁。
那時候，灰崎想，其實退出籃球部也沒什麼不好的，至少輕松了，他想翹課就翹課，想出學校去哪裡都行。
但是，看著她這麼認真地干活，他心裡也生出一點別樣的滋味。
這麼努力，圖什麼呢？
哲奈不像其他少女那般好猜測心思，雖然看上去坦坦蕩蕩，從來直言不諱，但反而更讓人摸不著頭腦。
在灰崎眼中，明明是那麼平凡的人，全身上下都透露著古怪。
他不知不覺間，就產生了興趣。
說起來，原先灰崎只覺得哲奈神出鬼沒，如空氣一般稀薄，抓都抓不著。但當他開始將注意力轉到她身上，又覺得她其實並不是那麼普通。
柔軟的頭發是淺藍色的，那雙眼睛也是同樣溫柔的色調，像天空一樣的存在。
怎麼會發現不了呢？
隨後，他開始琢磨她加入籃球部的目的。
是為了正選之中的哪個男生嗎？
這好像是最有可能的。
灰崎這麼想著，頓時有些憐憫，可惜啊，無論是赤司，還是別的哪一位，他們幾個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怎麼會注意到身邊還有一個毫無存在感的小透明呢？
說是小透明，可能連炮灰都算不上呢，要是不需要了，就會被一腳踢開。
某種意義上……在這個籃球部裡，他們才是一類人吧。
但是後來，哲奈身邊出現了黃瀨。
到底是她出現在黃瀨身邊，還是反過來，灰崎已經記不清了，也不大想去探究底細。對他來說都沒什麼差別。
黃瀨那家伙，看到他的第一眼起，灰崎就發覺了，他和自己的隊友是一樣的存在。
天生光芒，才能非凡，骨子裡傲慢無比，有恃無恐。
看得讓人……牙癢。
不過還好，正因為黃瀨名氣很大，和他沾邊的事情基本不可能保密，轉眼間就傳遍校園。所以，哲奈和他沒有緋聞，那就說明兩人還沒在一起。
灰崎其實並不在乎這些世俗道德，只要他喜歡的，搶過來就行。但女人不同，她們心思細膩，浪漫，抱有幻想……對強者的。
感情這種事情，只能先下手為強。
於是，他主動出擊了。
說是深思熟慮，倒不如說是心血來潮。
時機選得很糟糕，灰崎知道，自己剛從籃球部離開，消息肯定已經傳出去了。
哲奈肯定也是知道的，被他攔下路的時候，第一反應看向他，眼神深處透露著幾分擔憂和……關懷嗎？
「真的就這樣走了嗎？」她問。
灰崎不想要，嘖了一聲。
但奇怪的是，他明明討厭別人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好像他是什麼值得可憐的小人物……他應該感到很不爽的，可那個時候，他的心情並沒有變得更差。
換個角度想，既然她關心自己……那就等於是在意的吧？
和正選、甚至整個籃球部裡的其他人都不同。自己離開，別人根本不在乎，甚至還松了一口氣，慶幸走了一個麻煩，留出了個令人垂涎的空位。
以後打算怎麼辦呢？
而她露出了這樣沉思的表情，像是在為他的未來考慮……
「切，你那是什麼表情？算了……我說，干脆你跟我一起走吧？」
——那時候，如果沒有黃瀨涼太橫插一腳，她會怎麼回復自己呢？
灰崎惦記著這個答案很久了，而今天他終於得到了回答。
哲奈依然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神情柔和寧靜。
在她眼中，看不出別人那般對自己的惡感，只有微微的驚訝……和困擾。
路見不平的好心路人們的腳步聲走近了，灰崎不想招惹那麼大的麻煩，抓住她的手腕。
「過來。」他說得隨心所欲，還很霸道。
她卻沒動，微微皺眉，陳述道：「可是，我下午還有比賽。」
灰崎被那雙眼睛瞧著，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手。
「……哈？你？」他脫口而出。
這種質疑對她來說應該不太好受吧。
但哲奈還是心平氣和地，告訴她：「是的。是第一次正式比賽，我得好好准備才行，所以比賽前要盡可能保持專注……要是灰崎君想要回溯過往的話，可以等下一次嗎？」
……哈？
灰崎茫然地望著她轉身離開，半天沒回過神來。
好像，哪裡不太對勁。
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麼……這麼奇怪的人？
他腦海中閃過一道白光，豁然開朗。
這個女人……
才不是為了某個男人，戀愛，好看的臉，金錢利益，或者別的什麼東西。
當初，她就是為了學習籃球技術才接近他們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筆記本輸入法好難搞，而且字體小一不小心就忽略了。上一章灰崎的名字打錯了orz
沒人發現嗎！
第51章
呼——好險。
哲奈松了一口氣。
還以為她這麼冷酷, 一定會激怒灰崎的。沒想到……果然，他也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惡人」吧？
麗子輕輕從後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誒，終於脫身了啊？」她清了清嗓子, 「我剛才看你……好像和那個家伙還挺熟的？」
哲奈點了點頭：「以前認識。」
「唔，我只是有些意外。」麗子沉思, 「沒想到你還會和那樣的人打交道。我記得他是——」
「灰崎祥吾, 以前是帝光高中的正選之一。」
麗子眉毛一挑，有一種果不其然的感覺：「是他啊, 外表變化那麼大, 我差點認不出來呢。那麼, 他今天是來找你們……下戰書的嗎？」
哲奈搖搖頭：「他沒跟我說這些，但跟黃瀨君說了什麼，那我就不清楚了。」
麗子若有所思, 出於謹慎提醒她說：「感覺不是什麼好惹的家伙。沒事的話，盡可能離他遠一點吧。」
「我也是這麼想的。」哲奈認真點頭，「每次見到告白失敗的人, 都很尷尬，希望還是不要再見到了。」
麗子：「這樣啊……誒？誒？！」
那個凶神惡煞的不良少年, 和昔日同學重逢的第一面, 居然就是告白嗎！
相田麗子內心受到了十分的震撼。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那, 」她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問——絕對不是僅僅出於八卦的心理！是關心, 關心自家隊員才對——「你是怎麼回答的, 就這麼……拒絕他了？」
「當然。」
哲奈理所當然地答道，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睫毛顫了顫：「我又不喜歡他, 不拒絕的話，難道還要吊著他，給他希望嗎？……說起來，被那樣的人喜歡也很可怕啊。那真的是喜歡嗎？以他的性格，說不定只是想逗我好玩，也說不定呢。」
她小聲嘀咕著。
麗子：「居然說出來了！」
她扶額，竟然覺得灰崎祥吾有點慘。
「我對灰崎君也沒有那麼熟，要說培養出什麼感情……那不太可能。」哲奈說，「所以，我不可能違背自己的內心，就為了敷衍別人，這樣也很不尊重對方。」
「話是這樣說沒錯……」
但那家伙是不良吧！
麗子忍不住咳嗽起來。
「你啊，膽子還真是很大呢，看不出來。」她想笑，又憋住了，「好了，先回去吧，下半場早就開始了。別忘了，我們來看他們的比賽，也要好好向他們學習的。」
……
帝光下半場打得同樣干脆利落，橫掃對手。
桃井就是這時候過來的，懷裡捧著便當盒，悄悄摸到哲奈身邊的座位，看到她愣愣的樣子，笑眯眯地說：「我帶了水果過來，給你們補充能量的，休息的時候隨便吃點。」
不是自己做的，那就好……
哲奈舒了口氣：「其實不用那麼麻煩，麗子教練也給我們准備了……泡水的檸檬干。」
她不說還好，一說麗子，桃井便微微警覺，抱緊了便當盒，看向那邊的栗發少女。
「那我可不能輸給別人。」
「……」
還請不要在這種事情上計較好嗎，會受傷的……不，傷腦筋的也是別人啊。
哲奈默默地吐氣，轉而問：「青峰君沒跟你一起來嗎？」
「他和小火還在路上呢，他們今天上午有一次體訓，不過肯定趕得上。」桃井說完，打量她的神情，「小哲現在會覺得緊張嗎？」
「有一點，看了他們的比賽，雖然感覺放松了不少……但另一方面，也感到熱血澎湃了起來。」她說，「你看，我的手——」
在發抖吧？
桃井莞爾笑著，正要伸手握住，卻被人搶先了一步。
啪。
寬大的手掌從上方蓋下來，嚴嚴實實地裹住了她的手指。兩人抬頭一看，正對上紫原叼著的棒棒糖棍。
「紫原君？」
「小紫！」桃井揉了揉額頭，「不要這樣突然冒出來嚇人啦，很失禮的。」
「喔。」紫原漫不經心地應著，像是很好奇地，握著哲奈的手捏了捏，說：「好小……」
哲奈：「……這很正常。」
紫原只打了一節的輪換，又是理所當然站在自家後半場防守，連汗都沒怎麼出，不過溫度依然比她的手高出許多，暖呼呼的力量湧過來，似乎令她緊張忐忑的心安撫下來。
「很簡單的。」他說，語氣相當天真，大概是想安慰人。
盡管方法不當，哲奈還是體會到了他這份心意。
「不過……紫原君怎麼會來這裡？」她轉向周圍張望，沒看到其他人。
紫原顯然不是喜歡社交的類型，和女隊的隊員也不算熟悉，就算是男子正選隊伍裡，也就和赤司和冰室說得上話。
「唔，」紫原咬著糖棍，不緊不慢道，「赤仔讓我過來，問你們要不要去休息室一起吃午餐。」
「一起嗎？」桃井驚訝，看向周圍一圈人，她們的隊員有十來個人呢。
「嗯。」紫原確定。
「教練們也想對今天的比賽交流一下意見。」
麗子聞聲轉頭，思考了一會兒，點頭答應了。
和她們想像的還是有所出入，帝光分到的休息室格外寬敞，兩間合並，光線很好，也通氣。
哲奈猜測可能是因為帝光財大氣粗，投資了不少，才讓主辦方對他們格外優待。
幸運的是，更換了午餐地點以後，麗子被另外兩位監督老師拉過去聊天，不經意間就忘記了給她們帶的檸檬干。而桃井帶過來的都是新鮮水果，自然無公害，隊員們相互望著，都十分感動。
哲奈還是吃得很少，幾個壽司卷就塞滿了肚子。
她安靜地坐在角落裡，其實心思已經飛了出去，連黃瀨什麼時候坐過來的都沒留意。
「對了，還要恭喜你們拿下首場勝利。」
黃瀨身邊都蕩漾著絢爛的泡泡：「因為有小黑子加油啊，我當然是付出了一百倍的——」
被綠間嘖的一聲，潑了一盆冷水：「還說呢，興奮過頭結果沒跟上節奏差點漏球，難道不是你的失誤？」
「看出來了。」哲奈點點頭。
黃瀨頭頂精神抖擻的呆毛垮了下來：「我也趕緊補救了，這不是沒出什麼岔子嘛……」
「那是因為對手還不夠強。」綠間毫不客氣地說，「下次呢？你的首發還想不想要了？」
「不會有下次了！」他辯駁道，「我只是，也想讓小黑子看看我的實力嘛……」
綠間輕嗤一聲：「但是，花裡胡哨的動作是多余的，你又不是在打街頭籃球。」
「不過說起來，青峰就是這種風格吧？」高尾插嘴道，「黃瀨跟著他練，不知不覺就把那一套模仿過來了。」
「但黃瀨君和青峰君還是不一樣，會有很多漏洞的。」哲奈輕聲說。
他們都安靜下來，黃瀨訕訕地點點頭，又想起什麼，把自己的便當盒推過來。
「你吃得太少啦，這個蝦仁壽司嘗嘗看？」
「謝謝，不過我已經飽了。」
「誒——這個真的很好吃的，不嘗一口嗎？」
「嗯，」她緩緩點頭，「我已經盡力了。」
綠間將筷子放下，抬手推眼鏡：「這樣也好，吃得太飽，不利於賽前熱身。而且熱量過多，血液往上湧……」
黃瀨：「說人話。」
「會犯困的。」他接道。
午後，令人昏昏欲睡的陽光。
哲奈並不是很困，大腦裡意外得很安靜，並沒有被太多雜七雜八的事情塞滿。
她在試圖集中注意力。
但人果然是容易被環境影響的，她看著身旁笑容燦爛的黃瀨，還是忍不住微微走神，去想……灰崎君剛才對她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是認真的嗎？
才二十點好感度，評價也是針對她的臉形容的，怎麼看也不像是動了感情。
但他卻輕易地認出了自己，還做出了和一周目一模一樣的舉動……是因為上次告白被別人打斷了，所以系統才重新安排了一次？
也說不過去。但要說灰崎是因為黃瀨才跟她告白的……那就更奇怪了。
也許是哲奈無意識盯著黃瀨看了許久，黃瀨都有些不自在了。
他輕咳一聲，沒再接其他人的話，朝她看過來。
「怎麼了，突然這樣看著我？」他撓了撓臉頰，俏皮地彎起唇角，「我會不好意思的。」
哲奈沉吟著，收回目光時略顯茫然：「我在想……灰崎君他……」
啊。
不小心說出來了。
她立刻察覺到失誤，因為黃瀨的笑容也同時僵在了臉上，然後慢慢消散。
「灰崎？你剛才……也見到他了？」他的聲音凝重起來，神情也有些緊張的樣子。「他來做什麼？」
這個名字出現在他口中，立刻引起了另外幾人的注意。
綠間皺眉，沒說話，而紫原卻咦了一聲。
哲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當然不可能照實說，正聽到赤司溫和地問：「怎麼，他是來宣戰的嗎？」
……嗯，就用這個借口吧。
「我有點不太明白灰崎君的意思，」她半真半假地開口，「但他好像對某些人很有敵意的樣子。」
眾人沉默。
休息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片刻。
籃球隊的新人黃瀨不自覺地對號入座，想著偶遇灰崎時，他那副挑釁的態度，臉色微微陰沉。
從帝光高中升過來的幾人也同樣對號入座，剩下其他人卻很茫然。
「哦，自以為是地想要『復仇』嗎？」綠間冷哼一聲，好像並沒有把人放在心上。
紫原也慢條斯理地說：「那就等遇到他們的時候，捏爆他。」
「不用著急。」赤司說，「從順序來看，還有兩輪呢，別忘了現在更重要的事情。」
隊長說的話分量就是不一樣，大家紛紛轉頭。
更重要的……？
他看向哲奈，微笑：「第一次比賽，准備好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當然是給她加油！
其他人：？
第52章
下午好像人更多了。
順著隊伍通道走出場館時, 大家都愣了一下。
迎接他們的是熱烈的掌聲與歡呼，氣勢驚天動地，仿佛走進了萬人演唱會的巨蛋場館, 就差一個人海波浪了。普通的自發性粉絲可不會有這個效果，應該是有專業後援會人士組織起來的。
「不妙。」麗子心道。
看著觀眾席上這熱火朝天的景像, 真的是女子球隊的比賽現場嗎？這樣的壓力, 未免太大了，她們隊裡還有不少初次上場的新人呢, 心理素質還沒鍛煉出來, 就是天然的劣勢。
麗子遲疑地放慢了腳步, 回頭和隊長面面相覷。
在體育競技中，女子項目的競技性和觀賞性和男子項目之間，是存在公認的差距的。所以除開比賽本身的因素……現在還是初回合, 今天進行的幾支隊伍中，並沒有特別有名的強校，隊伍的名頭應該吸引不了這麼多人。
雖然不可否認, 有不少人喜歡看賞心悅目的女孩子，可就算是衝著這一點來看一場籃球賽, 好像也……誇張了點吧？
而她們的對手, 聖羅貝利亞女子學院，剛一出來, 也在陣仗面前愣了下，很快又恢復冷靜。同是貴族學校裡的學生, 都是見過大場面的, 最重要的是不能失去形像。
她們向帝光點頭示意，露出從容優雅的笑容，只是在心裡稍感疑惑。
……不會是塚部的人來給她們助陣吧？
可是初賽而已, 至於嗎？
麗子望著她們的隊伍，再轉向看台上，今天來的觀眾的確是女性人數更為龐大，相當稀奇。
塚部？她若有所思。
隊長壓低聲音跟她們說：「就是聖羅貝利亞的白百合會。」
這所貴族女子學院很特別，她解釋道。學校內風氣使然，她們普遍對醜陋的男人不感興趣，但對內心與外表一致的美好少女充滿了愛心……
其他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百合？」哲奈沉思，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隊長深沉地點頭：「沒錯。」
就是那個百合。
「從而形成了白百合會，一個類似於……」
哲奈點點頭，懂了：「像追星那樣。」
這是想在氣勢上壓倒她們嗎？太小看帝光了吧！
隊員們都被點燃了鬥志，化壓力為動力，捋起袖子躍躍欲試。
哲奈抬頭，從看台A區慢慢往後，慢慢定格。她突然說：「是他們……」
在人群中，坐在铦之塚崇脖子上揮舞手臂的金發少年格外顯眼突出。
光邦穿著寬大的刺繡和服，色彩上也很花哨，手裡還拿著應援燈棒，看那揮舞的動作，還挺專業。
哲奈的目光再往旁邊一轉，果不其然，對上了須王環燦爛的笑容。
她看著對方手裡的燈牌，微微地冒了冷汗。
「誒，那不是櫻蘭的環少爺嗎？」隊裡也有人認出了他們，掩住嘴驚呼。
「是Honey君誒！」
「天，居然是他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想起來了。」隊長突然捶了下手心，「櫻蘭的公關部和生羅貝利亞的塚部似乎有一點恩怨……啊，可是，他們櫻蘭怎麼會來給我們助陣呢？」
八卦到一半，大家剛豎起耳朵准備聽，她卻話鋒一轉，滿腹疑惑地問道。
哲奈：「……」
好像明白了什麼。
櫻蘭的各位在環殿下的號召下來給她應援，肯定還發動了不少人手組織了臨時拉拉隊。
而貴族圈子裡的動靜，從來都不是秘密，將公關部視為勁敵的白百合會打聽到這一消息，自然也不甘示弱，要為自家的籃球部出一份力了。以塚部的號召力，影響程度不亞於公關部在櫻蘭學園內的。
這麼一看……
原來她才是罪魁禍首嗎！
哲奈嘆息，感覺有被坑到。
……
不要被場外因素影響，專注！
熱身准備後，在比賽正式開始前，麗子教練十分鄭重地和她們反復強調。
「不可輕敵，也不可妄自菲薄。」
聖羅貝裡亞雖然是女子學院，卻並不崇尚傳統觀念中，外表嬌滴滴的、性格溫柔嫻靜的大和撫子，她們認為，女性並不輸於男性。因此全面發展，百花齊放。在各大體育賽事上，參賽隊伍也保持著相當的競爭水平，不容小覷。
今天下午的女子籃球賽中，她們這一場對陣最具備噱頭，矚目度越高，壓力也越大。
「對手並不弱，必須發揮出全部實力，保持警惕，在此基礎上，讓大家都看看我們的實力吧！」隊長拍拍手，給大家鼓勁。
「帝光——」
隊員們一個個將手掌放上去：「必勝！」
麗子沒有將哲奈放進首發，她在熱身時，也跟其他隊員一樣輪流投籃，但一個都沒中。
以往她還是能……中一兩個的。
果然是因為人太多了嗎？
麗子看在眼裡，沒說什麼。哲奈自己卻有些擔心，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搓了搓手掌，哈出一口氣。
不是缺乏手感，而是根本沒有手感。
「先坐吧。」麗子示意剩下的隊員先穿上外套，保持好熱身狀態，然後走到了哲奈身旁，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深呼吸——我可沒有給你得分的指標，你不用把自己搞得這麼緊張。」
哲奈點點頭，拉上外套拉鏈，抵住下巴，把自己的臉埋下去，藏了大半。
春天過去，天氣早就暖和起來了，場館裡還沒開空調，只有通風設備運行，又聚集了這麼多人，空氣中的溫度都跟著上升。
她並不冷，反而還覺得有點燥熱。
「第一次嘛，」麗子表示理解，想寬慰她幾句，卻又覺得沒多大幫助，笑笑說，「你隨時做好准備，作為我們帝光的秘密武器，今天可要好好表現。」
「……好。」
第一節 ，兩隊勢均力敵，防守線被互相突破，輪流得分，差距一直保持在五分之內。
麗子看出對方教練有所保留，並不敢太樂觀，沉思著觀察了幾分鐘，在第二節 開始沒多久後喊了暫停。
「她們手感很熱。」十號隊員微微氣喘，接過隊友遞來的毛巾擦汗。
她並不是體育特長生，練了一段時間，技術不錯，被安排在內線，但體能方面到底還是薄弱了些，麗子已經准備將她放下來休息了。
既然要輪換，只換一個位置影響不大，倒不如……
麗子轉念一想，看向左手邊。
「黑子，你上去吧，跟隊長打一下配合。」
其他人都有些意外，說好將她當後手牌，這麼早就上，這還是她們沒處於劣勢的情況下呢，沒關系嗎？
哲奈也愣了一下，沒想到這麼快就考慮到自己，點頭應道：「是。」
「現在沒有劣勢，不代表接下來也是。」麗子放下指示板，跟著她們一起起身，加快語速說道， 「換你上場，就是要搶先拿下主動權，不給對手一點機會，明白嗎？」
她相信，以哲奈的眼力，也能看出來，現在的局勢維持下去，只會對帝光不利。
「好了，去吧。」
隨著麗子沉著的指令，哨聲響起，暫停結束。
哲奈脫掉外套，默不作聲地隨著隊員們一起走入球場，並沒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就連為了她來觀賽的人也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鳳鏡夜看著身旁舉著望遠鏡的環東張西望了半天，終於忍無可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拉了下來，將方向轉過去，固定。
「這裡。」
環照做，再看，不由驚喜道：「是哲奈醬！」
嗚嗚嗡嗡——
更吵了。
哲奈上場的第一反應是，感覺頭暈，很暈，天旋地轉，像是被抽走了一大管血液，只想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場館裡的吶喊聲，環繞在頭頂，都變成了模糊不清的噪音，形成了一只無形的手掌。而這時，隊長抬手，輕輕按住了她的肩膀，打破了那層障礙。
隊長眉毛揚起來，聲音振奮，給了她一個有力的微笑。
「來個接力吧。」
哲奈頓時回過神來。
球權在聖羅貝利亞那邊。暫停並沒有阻止她們的攻勢，在教練的動員鼓舞後，甚至更加猛烈，哨響後，進攻的球員轉眼間帶球突破了內線，上籃得分。
嗶——
記分牌跳動，半場的觀眾席頓時一片呼聲。
這很簡單嘛，得分隊員面露微笑，心想，換防後根本沒什麼變化，比起之前還容易一些……啊，說起來，帝光好像換了兩個人？
嗯？
剛才看過去，她們隊伍裡，有第五個人嗎？
短促的哨音才剛結束，籃球落地。
而下一秒，一道弧光劃過，從幾人的視野之中留下殘影，伴隨著一股迅猛的風，疾馳而過，她們臉上的笑容還未收起，便微微一僵。
帝光隊長閃身上前，早在她們產生回防反應之前，幾步追上，接住了球，輕輕松松帶到禁區，投中。
沒有什麼花哨的技巧，也沒有誇張的灌籃效果，只是一個很簡單的兩步半上籃。
籃球從在她手裡拋出，落入籃筐，輕飄飄地在球網裡轉了幾圈，撲通落地。
而這時，對方四個人還在另外半場，愣著沒回過神來呢。只有一個跟防帝光隊長的隊員意識到了，但還是反應不及被落下幾步，只能追在後面，此時拍了下膝蓋，微微咬牙。
「怎麼回事，什麼時候過來的？！」
嗶——
裁判這才後知後覺地宣布得分，下意識地尋找傳球的助攻手，但卻只來得及看到一抹藍色從聖羅貝利亞的紅白隊服間晃過。
她頓時出了一身冷汗，看向兩位邊裁。他們也同樣一臉茫然。
球場邊，記錄台的技術人員們也議論紛紛，更抵擋不住整個觀眾席的震撼。
——得分了？
對，聖羅貝利亞領先了。
不對不對，帝光又反超了？什麼時候，這麼快？
——等等！那個球，是怎麼越過大半場，跑到隊長手裡去的？
這是魔術嗎？！
作者有話要說：
魔術師黑子XDD
第53章
「帝光領先——29:28！」
不愧是……秘密武器。
看台上的少女露出了笑容。
「嘶, 好了好了，很痛了，五月, 可以放手了嗎！」青峰忍著額頭上的青筋，低聲咬牙, 試圖把自己的胳膊解救出來。
桃井鎮定：「哦。」
她扔開了青峰的爪子, 繼續興奮搓手，也不管下面球場那麼遠, 當事人能不能聽到, 比著喇叭手勢喊：「小哲加油！」
火神在旁邊默默抹了把汗。
「雖然已經提前預料到了, 但真正看到的時候，果然還是覺得很驚人啊……」他忍不住說，「如果是我遇到這樣的對手, 嗯，呃。」
他停頓了一下，試著去想像。
火神一向認定實力是最重要的, 但以往，他在國外見識到的, 都是絕對的體格優勢, 彈跳力和速度方面的碾壓，其次才是技術。
至於技術, 一般也是以比拼攻防為主，對上之後, 強弱差距一眼就能分明, 十分直觀。
但現在不一樣，哲奈無論是體能還是技術，都沒有過人之處。她輪換上場後, 帝光的個人實力並沒有上升，較真來說，可能還算下降了。
她對整個隊伍最大的——或許也可以說是唯一的改變，是節奏！
兩個半場之間的傳遞，進攻與防御的突然變換，都令人措手不及。
甚至稍有疏忽，冷不防出現在自己身邊的影子，就會將球斷走……沒錯，影子。
某個人靈光一現，發覺這個詞用得正合適。
在這個球場上，好像並沒有實際性的存在，但如同「影子」一般，跟隨著在場每個人的一舉一動，只要有「光」，就無處不在。
「別走神！」羅貝利亞六號喊道。
但還是遲了一步，十號驟然驚醒，卻看到球從自己手掌中被輕輕撥了出去，被另一人接住，順勢一推。
撲通。
球落地，被帝光五號接住，運球繞過一人，後撤一步，用力扔出。
球在空中越過弧線，高高落下，紅方連忙衝上前去，准備攔截。但落點還沒到帝光隊長手中，就臨時被改變了軌跡，毫無征兆地一拐，橫跨左右，到了相反的對面。
帝光十八號接住，後撤一步，踩在三分線後，運力，躍起，球出手。
無人防守，與成籃筐架呈四十五度角，一個非常舒服的位置，她果斷選擇了三分球。
「好球！」
在對方失落、凝重的注視下，她們擊掌。
三分球果然是最有煽動性的，看台上也一片沸騰，原本相抗衡的助陣，不知不覺被路人觀眾倒向了一邊。
分差進一步拉開，帝光士氣大漲，把握住這個優勢機會，以十三分領先結束上半場。
十分鐘的中場休息沒有給聖羅貝利亞帶來多少轉機，下半場隊員們體力普遍下降，對抗水准也在逐漸下滑，但帝光的老隊員很穩，守得更緊，沒有給他們絲毫機會。
包括聖羅貝利亞的教練在內，他們對帝光十一號這樣的選手都毫無經驗，更毫無准備。
他們匆匆找到了帝光的登記，找到了十一號對應的名字——黑子哲奈。
可這個女生是誰，過去有什麼資歷，卻還是一無所知。
他們甚至不知道，哲奈才剛加入籃球部一個多月，賽場上也不可能臨時做功課，只能暗暗驚嘆於帝光這一手安排。
說是秘密武器也不為過，這麼早拿出來對付他們……是太看好聖羅貝利亞了嗎？
不，這只能說明，帝光的新陣容，才剛剛形成配合，只把第一場比賽當做試金石而已。就算不是他們，換做其他隊伍……
在如今勢不可擋的帝光面前，恐怕也毫無辦法了。
比賽結束，帝光大比分領先拿下首勝。
等到雙方隊員握手致敬時，聖羅貝利亞隊長這才完整地看清對手的模樣。
果然是，毫不起眼的……長相。
哲奈向她頷首示意，蒼白的臉頰因為劇烈運動而浮起不正常的紅色。
「唉，小看你了……不過，確實很強，也很特別。」紅球衣的隊長真心實意地握住她的手，秉承著學校宗旨，對女孩子總是多一分柔情對待，此時更不得不刮目相看，「祝你們順利。」
「謝謝。」
然後各自歸隊。
在普遍「人高馬大」的女隊隊員中，哲奈依然顯得小巧瘦弱，被隊長揉了揉頭發，贊賞地誇了一通。
她只覺得口干舌燥，沒辦法一一和隊友搭話。
正式球賽的高強度比拼，和訓練賽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她一開始還顧著緊張，後來投入進去了，腦海中就只剩下如何為隊伍爭取勝利的思考。
這樣來看，她發揮得……還不錯吧？
胸腔裡一片灼熱，呼吸帶喘，哲奈彎下腰撐著膝蓋，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一抬頭，麗子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將運動飲料分給她們。
「漂亮！」
「唔……」
她咕咚咕咚幾口下去，還是說不上話來，望著麗子，慢慢地歪了歪頭，揚起很淡的笑容。
看台上熱切的目光彙集在此處，如聚光燈一般照亮，將她們視為主角，這裡就是舞台的中心。
這可能是她人生頭一回當「主角」的體驗。
要說什麼心情……高興，還是激動嗎？她好像並沒有太多感觸。
「有點，頭暈。」哲奈終於說道。
「我們先回後台。」麗子心領神會，知道今天的觀眾席這麼熱鬧，是因為有一堆人特地跑來看她的比賽，比賽結束，自然是要去一一回應的……
看了看哲奈現在脫力的樣子，她寬容地包攬下這份任務：「那些人我去搞定。」
有人將她的外套拿過來，哲奈道了一聲謝，放下毛巾，匆匆披上，回到休息室的第一時間就是找了長板凳躺屍。
血液還在沸騰，她看著自己的手，聽著砰砰加速的心跳，被滿足感填充。
但這還沒有結束。
系統姍姍來遲：
【數據更新中——】
【恭喜玩家黑子哲奈完成「第一場籃球賽」，並獲得首勝！聲望+10】
【獲得成就「如影隨形」。】
【被動技能存在感+5】
【力量+5，速度+2，耐力+1，靈敏度+1——綜合體能：78】
【好感度結算完畢，是否查看？】
「先……不用了。」哲奈遲鈍了一會兒，揉著額頭坐起來。
她想起來了，比賽的時候耳邊嗡嗡吵得她頭疼，就把系統提示關掉了。那時候，應該都是好感度的上漲。
但那些已經不是她所關心的事情，原先對灰崎的到來產生一點點內心的動搖和困惑，此時被獲勝吼的百感交集占據了心神，那點細微的情緒也不知道被拋到哪裡去了。
更不知道角落裡有人看了她的比賽，若有所思地悄然離開。
哲奈對他人的視線，尤其是窺伺一類的特別情緒十分敏感，但今天頭一回享受了萬眾矚目的舞台，暈暈乎乎的，對環境的觀察自然沒有平時那麼上心。
她休息了好一會兒，去換下汗濕的隊服，出來時聽到敲門聲。
其他隊員就在隔壁，自己用的是備用室，是麗子教練為了讓她安靜獨處，特別安排的——想必也是游戲裡對玩家和路人NPC作出的區分。
來這裡找她的，肯定都是熟人。
哲奈上前去開門，迎面而來撞上一個高大的人影。她怔了怔，後退一步，拉開距離才看清楚。
「在這裡，」青峰頓時舒了一口氣，扭頭喊了一聲，「喂，笨蛋神。」
「什麼？」走廊另一頭傳來火神的聲音，毫不示弱地回，「蠢峰你有說什麼嗎？」
「我是說你別瞎轉悠了！」
哲奈：「……你們感情不錯啊。」
「……」
青峰僵硬了，同手同腳地進了門，後一步進來的火神沒聽清，神色尋常，像以往那樣抬手，和她打招呼。
先是國際慣例，祝賀了帝光今天的兩場勝利，然後他從包裡掏出了一盒檸檬干。
「補充體力用的，試試？」火神補充，「我自己做的，味道還可以。」
「……啊。」她頓時一愣。
火神干咳，自我懷疑道：「其實還好。」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哲奈趕緊搖搖頭。
只是突然有點感動。
火神做的，比他想要說什麼可實際多了。
而且他自己評價的「還可以」，顯然也比他們麗子教練自信滿滿的保證更可靠。
「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接過沉甸甸的便當盒，料想裡面分量應該很多，自己吃幾塊，剩下的應該是為其他隊員准備的。
青峰嘴上不說什麼，心裡對火神的評價也很高，等哲奈打開盒子，從鹽水裡拿出一塊檸檬干細嚼慢咽，也忍不住搶了一塊。
「唔……好酸！」他震驚，眉毛都皺起來了，擰成一團。
火神翻了個白眼：「砂糖在左邊，沒攪拌呢。」
青峰二話不說，捂著腮幫奪門而出，朝洗手間狂奔。
這麼豪放地吃檸檬，不被酸到才怪呢。
哲奈見慣不怪地，繼續小口地咬著，含進嘴裡，慢慢適應了才往下咽。
「偷偷跟你說一件事。」火神看青峰走了，換了個正經的表情，小聲說，「我們也報名了籃球隊，這次聯賽……教練也給了我們首發位置。」
按照地區劃分，他們在關東大賽之前就肯定會和帝光相遇。
「……誒？」
這可是個新聞。哲奈立刻抬起頭，平靜的雙眸微微睜大。
「真的嗎？」
「噓，他還想給你們一個驚喜呢。」
這個「你們」，指的肯定是帝光的各位。火神想到一群強敵，說起來也不覺得害怕，聳了聳肩膀，補充：「桃井同學知道了應該會很高興吧。」
「嗯，我也很高興。」她說，並且很自然地露出了笑意。
火神愣了一會兒，表情緩和下來。
「其實，」他望著窗外，慢慢地說，「之前我也想過，要不要去當籃球運動員。高中時，有一所培養職業選手的學校給我遞了邀請。」
「火神君……沒有答應嗎？」哲奈有些驚訝。
聽上去是個很好的機會，令人羨慕。
「嗯，我當時在美國的高中念書，感覺並沒有特別能夠施展的空間，不是說不想，而是覺得自己能力上……還是差了點什麼。」火神抓了抓頭發，嘆了口氣，「然後我一個……朋友就提議我回日本，和同齡的人接觸一下，能找到轉變的契機也說不定。」
「所以，我就回來了。」
不過因為沒有具體的目標，他順手提交了一個看上去能夠發揮自己優勢的專業，因為優秀的體能考試，通過了警校的選拔。
他承認，日本國內也有很優秀的選手，包括「奇跡的世代」在內，還有其他的許多球員，都讓人大開眼界。
但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這份在籃球場上執著的信念。
「要是你是個男生……就好了。」火神冷不丁冒出一句，小聲地說，「我也很想和你打一場啊。」
哲奈原先聽得還很觸動，此時卻：「……」
她伸出手臂，給他的肋間來了一記手刀。
「火神君太失禮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直男與直女的對決！
*
塚部太魔性了，我只是寫到她們，全程下來，滿腦子都是女高音
羅貝利亞——羅貝利亞——羅貝利亞！
（。
趕緊過劇情，演員到位，要推副本了。
第54章
「……好痛！」
火神對她下手之狠、之快都猝不及防, 悶哼一聲當場撲街。
他蹲下去抖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後，齜牙咧嘴地抬起頭, 第一反應卻是——「我說，黑子的你力氣原來有這麼大嗎？」
哲奈愣了一下。
她突然高興起來, 挽起外套袖子, 曲起手臂給他看：「我練出來的肌肉。」
「……啊。」
好像確實有一點——至少，和她以前相比, 手臂是結實了很多, 沒有那麼纖弱的感覺了。這麼說, 她的努力還是有了回報的。
火神盯了半天，終於點了點頭，也為她感到欣慰。
「就是有點, 突然？」他又覺得哪裡不對，回憶起來，有些疑惑, 「你剛才……」
剛才在球場上，只穿著隊服背心的時候, 好像沒看出來啊？
系統得意：「那是因為在我們的幫助下, 玩家拿下成就獲得獎勵點以後，力量值終於突破了80！」
它解釋說, 和好感度的計算方式一樣，基礎身體數值跨越不同的區間, 也會有個量變到質變的積累。
此前, 哲奈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靈敏度」，九十以上，在普通玩家裡也很罕見, 可惜加成渠道太少，漲得十分緩慢。
而現在，在短短兩個月內，她的力量從不及格的五十三，提升到八十三……如此振奮人心的巨大進步，系統給她的身體外觀調整了更為直觀的變化，也合情合理。
哲奈若無其事地放下袖子：「那是因為火神君離得太遠了，當然看不清楚。」
「也是哦。」系統設定方面的事情，是不會輕易出bug的，火神哦了一聲就沒再追究，收回目光是，卻不知為何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空氣突然變得有些微妙。
「……」
哲奈忍住再給他一拳的欲望，直接轉移話題：「火神君和青峰君比過掰手腕嗎，誰贏了呢？」
——「開玩笑，我會輸嗎？」
青峰推門而入，捂著腮幫，還有些酸溜溜的。
火神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勝負欲上來，擰了擰手腕，當即要跟他比一場。哲奈趕緊捧著便當盒溜了出去。
……
在各自簡單的復盤後，教練們准備帶他們回校。
黃瀨正大光明蹭上了女隊的巴士，一臉邀功地向哲奈宣布：「我的首發穩了！」
「那恭喜了。」隨著運動後熱量的散去，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男生的精力確實旺盛很多，黃瀨也不嫌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哲奈托著下巴走了一會兒神，正聽到他最後的幾句——「小黑子也贏了，這不就是雙倍的快樂嗎？我們應該去慶祝一下！」
她頓時回過神來，看他那雙興奮的眼睛，不由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
「還不能高興得那麼早呢。」
「誒……難道你們教練，還沒決定好你的位置嗎？」黃瀨微微茫然。
他想了想，不對吧，看了她今天的比賽，難道還不能證明隊伍裡多一個粘合劑是有多麼重要嗎？
還是說，教練有其他的考慮？
「不是我。」哲奈搖搖頭，「我是說黃瀨君，你們的對手會更強大。」
……頓時清醒了很多。
「不要說喪氣話嘛。」黃瀨委屈巴巴，「就算不說我，其他人的經驗還不夠應付嗎？」
如果是路人的話，應該是沒問題的。
哲奈想，暫時不打算把他們之後可能會遇到青峰的消息說出來。帝光的情報收集能力並不差，在比賽前，教練一定會告訴他們的。
嗯，就算是赤司君……應該也會覺得有點意外吧？
「如果要去吃一頓的話，可以啊。」她轉而說，「黃瀨君有什麼想法嗎，叫上大家一起？」
……如果不叫上大家的話，那就更好了。
黃瀨心想。
但這種想法太天真，他本來也沒指望，輕快地地點點頭，笑容亮晶晶的：「烤肉怎麼樣？學校附近有一家店，都是進口牛肉呢。」
「好是好，會不會太貴了？」哲奈頓時遲疑起來。
處於勤儉節約的本能，她第一時間開始計算消費水平，權衡著。
倒不是說吃不起，但按以前聚餐吃飯的習慣，他們通常不會讓女生付賬。如果只是平民價的壽司店，偶爾去幾次，倒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但這種高級的烤肉店，就有點……
不合適。
「哦，我知道你會擔心這個。」黃瀨早有預料地，唇角勾起，「那家店是你的朋友開的。」
哲奈一愣。
「好像是叫什麼……甜心吧？」他歪頭回憶著，打了個響指，「哦，就是那天穿洛麗塔小裙子的前輩！他說今天他請客哦？」
「……！」
差點忘了，櫻蘭的各位大少爺是相當的熱情、大方呢。
羊毛出在羊身上，哲奈給公關部打工貢獻過，這樣一想，她就心安了許多。
只要不像隔壁網○王子的劇場，不要搞出什麼奇奇怪怪的烤肉大賽……
黃瀨低頭擺弄手機，大概是在回復消息。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看向哲奈。
「小黑子，要邀請你的舍友一起來嗎？」
「……」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前座麗子耳尖地捕捉到了關鍵詞，回身探過來，眼神灼灼：「是今天那個胸很大的……咳，我是說，桃井同學嗎？」
在黃瀨面前，麗子的目光游離了片刻，她清了清嗓子，干咳兩聲。
哲奈緩緩地點頭：「是啊。」
就有，不好的預感。
*
幾天後還有比賽，教練們雖然默許了他們的小型慶功會，但也不忘了叮囑兩邊隊長，讓他們看好自己的隊員，不要太放縱。
——至少酒精不能碰。
「既然是櫻蘭的朋友，」監督沉吟著，對那幾位貴公子的名聲和背後的家世自然很清楚，不會錯過這種聯誼的機會，「難得有這種機會，聯絡一下感情也好。你們去吧。」
於是，回程的巴士轉了個彎，朝目的地烤肉店直奔而去。
名義上說是埴之塚光邦請客，但他又活潑又嫩的一張臉，實在讓人很難將他當成主人家來看待，沒一會兒就和母愛爆棚的少女們混在一起，一邊被揉著臉，一邊若無其事地上演大胃王直播現場。
「……他心理年齡只有三歲半吧！」
麗子震驚。
差點忘了，她並不是帝光出身的貴族子弟，只是應聘來當教練的，大概和自己的心情更能相通。
哲奈捶了下手心，作恍然狀：「吃播正太三歲半，這麼說來，是個不錯的寫作元素呢。」
「——你看小說入迷了吧！」
最後出面招待客人的，還是更游刃有余的鳳鏡夜。
他禮貌地和赤司等人問候致意，又依次詢問了每個人的口味喜好，及時將趨於混亂的現場穩定下來，將每個人安排到各自的位置上就座。
「有什麼忌口的話，請提前告知。」
「好的，鏡夜殿下——」
女隊隊員們被輕而易舉迷得暈暈乎乎，男隊則逐漸冷漠。如此高調的公關部作風……這些直男們都表現出了明顯的水土不服症狀。
綠間推了推眼鏡，望著那邊的光邦，沉著地：「不就是大胃王嗎？我們這邊也有。」
他的余光瞥到了紫原身上。
「……哈？」紫原眨了眨眼睛，「怎麼，要比賽嗎？」
他沒管前情概要，對烤肉倒是提起了興致，躍躍欲試。
「別這樣亂來。」哲奈出聲打斷，正襟危坐，說得認真，「高級牛肉是需要慢慢品嘗的，如果光顧著分量去，就會失去烤肉本身的趣味了。」
鳳鏡夜微笑：「是這個道理，」
綠間看著這位眼鏡仔，心情微妙地感到了不爽，又聽到哲奈問：「環殿下呢？」
——居然還跟她們一起叫「殿下！」
這麼親昵的稱呼？！
「他來得早，遇到幾位世交的小姐，被拉過去了……」鳳不慌不忙，往隔壁包廂一指，繼續說，「不知道有沒有跟你提過，近年來須王董事長先生希望他多參加一些相親之類的晚宴。」
哲奈跟著看過去，依稀聽到隔壁傳來的銀鈴笑聲，不由按住手臂，抖了抖雞皮疙瘩。
「要當繼承人真是不容易呢。」她面露同情。
「只是因為他格外招桃花罷了。」鳳笑了笑，說：「至於我，就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壓力也不會很大。」
……那是因為很多適齡少女在看到真實面目後都被嚇跑了吧！
常陸院倆兄弟對視一眼，似乎很有吐槽的欲望。
須王環雖然時常跳脫、不著調，但各種意義上，確實比鳳鏡夜更適合作為相親對像。
——這個年紀的少女，就算被禮儀、家教束縛已久，到底還年輕，心底都還存在著對一場浪漫戀情的期待啊。
鳳對他們背後的動靜不感興趣，從容地抬手，示意侍者端上茶盒。
又到了哲奈最不感興趣的環節，她撥弄著碟子裡的點心，正發著呆，果然又被鳳叫過去泡茶。
鳳在旁邊監督她的動作沒有出錯，看著差不多了，才滿意地收回目光，接回剛才的話：「畢竟到了這個年紀，環又是那個性格，家中長輩自然會為他多考慮一番。」
帝光的幾人聽著，也若有所思。
鳳鏡夜笑了笑，抬頭看過來：「說起來，大家的處境也都差不多——赤司君應該也是吧？」
這個話題似乎有些耳熟。
哲奈剛給黃瀨和冰室倒好茶，下意識地抬眼。
「誒，小黑子辛苦啦。」黃瀨搶先端起茶杯，動作過快，正好握住了她還沒來得及離開的手指。他啊了一聲，笑起來，很快松開手，與她擦過去。
手背上稍縱即逝的觸感，勾得她又回過頭來。
赤司嘆了口氣，說：「我暫時也沒有這個打算。」
作者有話要說：
茶藝大師，請。
第55章
「關於這件事, 我之前也應該說過。」赤司不慌不忙地接下去，端起茶杯，向鳳點頭一笑。
那時候是在公關部的茶話會, 被少女們起哄著，不得不提及感情問題, 他自然要應付。而現在, 在一群知根知底的隊友面前，他也不打算留下話柄。
赤司已經打起精神, 腦海中快速過了幾輪話術。
和鳳鏡夜遙遙相望, 兩人彼此心知肚明。
但哲奈很敏銳。
她本來想和黃瀨說些什麼, 但一聽他發言，立刻朝他投來一瞥。
那眼神十分……警覺。
她顯然想起了上回。
「不要舊話重提」——赤司從她眼中讀出了這一層意思。若是執意說下去，哲奈可能就吃不下這頓烤肉了。
要想照顧到她的心情, 他只得打住話頭，輕描淡寫地一筆帶過：「現在身上任務太多，恐怕沒有時間考慮別的事情。也許以後我會換個輕松一點的工作。」
麗子輕輕地咦了一聲, 察覺到什麼。
她看了看大家的反應，沒有直接問出來, 悄悄地靠近哲奈耳朵：「赤司君已經在考慮退部了嗎？」
哲奈搖了搖頭, 表示還不確定。
「換一個……輕松的工作，又是什麼意思呢？」麗子疑惑。
\"可能是去將棋社踢館吧, \"她答道，「對於赤司君來說, 那倒是挺輕松的。」
對面, 綠間聽到她們咬耳朵，扯了扯唇角，給她補充了一句：「高中時, 學校裡的棋藝社團他都去過了。」
意思當然就是都去踢過一輪了。
「……」
麗子說，打擾了，是我不配。
哲奈也有點驚訝：「哦，還有這回事嗎？」
「你那時候跟著黃瀨到處轉，不清楚也是自然。」他冷淡道。
黃瀨正惆悵著呢，耳朵裡飄進來幾句關鍵詞，不由愣住：「跟我？嗯？……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
綠間突然發覺說漏嘴，緊急停住，露出一種極其古怪的眼神，偷偷看哲奈。
好像在問，怎麼，他還不知道？
哲奈默默地看回去。
顯然……
托綠間的福，馬上就要知道了。
綠間一時失語。
微妙，十分微妙。他不知道是該驚奇黃瀨的遲鈍，還是應該質疑一下，那你為什麼表現得這麼積極……這算什麼，直覺嗎？
綠間心情很復雜，掩飾地低下頭，朝旁邊扔了一句：「高尾，你能不能別嗑瓜子了，很吵。」
「啊？」高尾扒拉著堅果的動作一停，震驚，還很委屈。
這又和我有什麼關系！
哲奈嘆了口氣，放下茶壺。
「我想出去轉一下。」她向常陸院兄弟打聽，「這家店——」
「沿著走廊走出包廂，是環形水廊。」光給她指了一個方向，然後遞來同情的眼神。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加油！
哲奈起身出去了。
黃瀨還愣在原地，綠間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你該去上廁所了。」
他這才接收到明確的提示，遲疑地站起來，匆匆追上去。
……
該怎麼解釋呢。
想了很久，哲奈還是覺得語言過於蒼白，最後只能概括為一句話：「我之前心情不好。」
「……誒？」
「那時候，我跟黃瀨君說過的吧，我失戀了。」她自顧自地說著。
黃瀨：「……」
他想起來了。
「然後我清醒了，果然學生整天想著談戀愛還是不合適，現在的我已經完全振作起來了。」哲奈揚起下巴，嚴肅地說。
系統在腦海中激昂地附和：「現在強勢回歸的玩家，應該叫鈕祜祿氏·玩家了！」
「……你還是閉嘴吧。」
系統：「……哦。」
哲奈干巴巴地說完了，想了想，以她以前和黃瀨的交集。
就算瞞了這麼久……應該，也不會太生氣吧？
她毫無把握地想著。
然後是長久的、令人不安的沉默。
黃瀨低著頭，遠處水池上的小彩燈照在他的金發上，眼睛前方一片陰影。
「我明白了……」很久，他才說，「不過太突然了，我有點混亂，呃……你讓我冷靜下來想一想！」
黃瀨先一步回到包廂，神情悵然，一餐美味的烤肉好像也吃得食不下咽了。
其他人不明就裡，只有綠間心裡清楚，心下懷疑。
等回到學校，大家各自分開，他才叫住黃瀨：「你們……都說了什麼？」
莫名地，綠間的心情有些忐忑。
他推了推眼鏡，絕不承認自己只是不想成為唯一一個戀愛敗犬的說……
黃瀨說：「唉，我只是心情太復雜了，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綠間愈發懷疑。
「你不覺得，被以為是朋友的人欺騙了這麼久……」
「可能是因為太高興了。」黃瀨突然提高了聲音，語速也變得很快，「原來我並不是一個那麼快移情別戀的人啊，突然間就松了一口氣！」
綠間：「……哈？」
「喜歡一個人，是一種令人愉快的感情，」黃瀨說得頭頭是道，「放下一段感情，再去開始新的一段感情，未嘗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綠間慢慢地說：「我不是很懂你想說什麼。」
「所以，當你喜歡過兩個人，結果發現她們其實是同一個人，這不就更好了嗎！」
「……」
綠間什麼也不想說，只想給這一張愚蠢的帥臉一拳。
*
那天過後，再到籃球隊的訓練時間，隊伍裡的氣氛都變得很奇妙。
綠間因為情敵的增多而憂心忡忡，黃瀨仍然在思考哲奈那個失敗的初戀是哪一位混蛋……赤司也微微頭疼。
他拿到了青峰和火神參賽的消息。
並不是因為緊張，相反他覺得很有挑戰性，未來的賽程也會更加有趣。
但赤司關心的是另一件事：不知不覺中，所有和她接觸過的人，都聚集起來……有意，或者無疑地，回到了同一個賽場。
曾經是隊友，現在還是隊友，或者是對手。
不……或許某種意義上，都是對手。
暗潮湧動，赤司敏銳地嗅到了這份變化。
如果只是單純如此，他也不會放在心上。要是會因為畏懼對手的實力，那就不配成為赤司家的繼承人。
可前提是——
哲奈不想配合。
所以，從一開始，這場無形的戰爭，就不存在任何意義。
還是給他們找點事情做吧。
赤司很快打定主意，拿著賽程表，看向他們下一輪的對手。
名單上寫著一行黑體字：福田綜合學園。
福田是往年的強校之一，以前在關東地區是不會遇到他們的，但今年他們多了一個分部試驗點……
也很巧，就在今年，灰崎祥吾進入福田的大學部。
就像是命運的齒輪轉動，將他們推到了一起。赤司並不是很相信命運，但偶爾也會注意到一些過於巧合的細節。
「命運嗎？……還是要自己創造才對。」
既然被冠上了「奇跡」的名號，奇跡的本身，就是代表不可能的發生。
——此時，哲奈正這麼說著。
火神盤腿坐在她對面，表情凝重，托著腮在想什麼。
哲奈想了想，又問：「火神君到底是更擔心『奇跡的世代』呢，還是冰室前輩？」
一個是久仰的對手，另一個是從小玩到大的伙伴、兄弟。
即將成為對手，這種感情一定很復雜吧？她也是能夠理解的，以火神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不是會畏懼強敵的人，只能是冰室的存在令他介懷了。
桃井雙手環胸，老成地嘆氣：「兄弟糾葛啊。」
「呃，也不是說……我不想和他打。」火神吞吞吐吐道，「但我最近跟他提到比賽的事情時，他的反應有點奇怪。」
桃井有些驚訝：「難道是冰室前輩那邊出了事嗎？」
外表和性格都那麼穩重的一個人，不像啊。
哲奈也看著火神。
「如果是火神君的直覺，那應該不會錯。」畢竟是和冰室最為熟悉的人，他的感覺肯定是最敏銳的。
「不清楚。」火神搖了搖頭，不無憂慮地，「我知道帝光和我們不一樣，正選和首發的競爭都很激烈。但以辰也的實力，現在不是很穩定嗎？可他還在擔心什麼呢……」
「原先是這樣。」哲奈慢慢地說，「但是，現在首發給了黃瀨君……」
這幾場比賽，赤司都沒有出場，控球後衛交給了高尾，其他人的位置固定下來，偶爾有一些輪換。
像紫原這樣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對能不能首發根本不在乎，讓後面那些替補對他的存在嫉妒得牙癢癢。
「偶爾也希望有人能讓他產生危機感呢。」哲奈無意識地撥弄著零食袋的包裝，半天沒打開。
火神看不下去了，搶過來哢擦一聲扯開。
「喏。」
裡面是小包裝的山楂片，她抓了一把，分給桃井和火神，繼續心不在焉地想著。
「對了，你們下一場對手是誰？」火神問。
「是福田……」說到一半，哲奈回過神來，時間過得有點快，而她差點把這個人給忘了，「灰崎君……」
「小灰？」桃井咬下一片山楂，聲音變得含糊起來，「他不是不打籃球了嗎？」
哲奈說：「有些男人，嘴上說著再也不打籃球了，但身體卻很誠實。」
桃井想了想，是這麼回事。
「灰崎祥吾啊……」桃井回溯著自己的情報資料，若有所思，「我記得他對小黃的敵意很深啊，據說曾經因為女人打過一架！」
她眼神興奮起來，和火神一起流露出了人類共同的八卦心。
「真的嗎？」火神刮目相看，「黃瀨那家伙——想不到嘛！」
「是吧是吧！這可是高中部很多人都親眼見證的哦！」
哲奈：「……」
好了，不要再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
雙線並進。
寫得我頭疼。
第56章
「我在想……」冰室也說, 「赤司這個安排，會不會有點太猛了。」
眾人沉默。
這是最後一場小組淘汰賽，離入場開始還有不到十分鐘。
哲奈跟麗子過來的時候, 就看到了這樣一個詭異的場景。她張望一圈，沒看到監督和赤司, 也沒看到黃瀨, 其他隊員倒是齊了，圍在更衣櫃前, 表情深沉又微妙。
看到她們進來, 冰室輕咳一聲, 出言緩和：「也可能是我多慮了。」
「應該是故意的吧。」紫原卻說。
福田這個對手以往實力就不錯，大賽經驗足，又有新秀加入, 勢頭更勝。
今年小組賽被分到這個賽區……也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初賽就這麼激烈，不能說運氣很好，但如果提早送走對手……那肯定是比以後再對上更輕松一些的。
其他幾個人當然不怕福田, 就算赤司依然穩坐幕後，把自己安排在替補席上, 他們也並不意外。
不過……
「就現在收集到的幾場友誼賽情報來看, 這個隊伍的攻擊性很強。」綠間斟酌著說。
高尾撇撇嘴：「你還是直接一點說吧，他們打球風格十分野蠻, 不正大光明衝撞對手，喜歡挑裁判死角搞小動作。」
「目前有三個隊伍的主力都在賽後進入傷病輪換了。」冰室沉吟, 「這不是巧合, 他們就是衝著這個目的下手的。」
「沒錯。」綠間抿著嘴唇，十分不快，「手段很卑鄙。」
真正熱愛籃球的運動員, 追求的是正面對決，並不屑於搞這種不入流的手段。在聯賽記錄中，那些名聲不好的隊伍，最後大多因為校園暴力紛爭而被剝奪了資格——令人痛快的優勝劣汰。
福田以前也不是這樣的球隊。
「這個風格……恐怕是灰崎入隊後帶進去的。」綠間慢慢道。
大家繼續沉思：「嗯……」
麗子清了清嗓子提醒道：「比賽都要開始了，你們差不多該去熱身……誒，赤司隊長不在嗎？」
「哦，剛才監督好像找他有事，他們出去聊了。」高尾說。
「那黃瀨君呢？」哲奈也問。
「……」
一陣微妙的沉默。
在兩人奇怪的目光下，綠間無可奈何地答道：「今天他不知道怎麼回事，招惹來一堆女粉絲，為了不影響大家備戰，他帶出去應付了。」
哲奈和麗子頓時理解了。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唔，誰知道啊。」紫原聳肩。
「誰讓他不小心呢，」綠間忍不住哼了一聲，「知道自己那張臉那麼張揚，就自覺點戴上口罩啊。」
高尾干咳：「那就真的變成大明星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不覺得捂得結結實實的，在我們隊伍裡不是更顯眼嗎？」
「那還是毀容好了。」綠間冷酷地說。
哲奈：「……我去叫他回來吧。」
「那就麻煩你咯。」
「他要是真的忘記時間了，那正好首發換人。」綠間說，「帝光的替補從不會缺席。」
「哈哈，小真又開始了。」
看時間差不多了，冰室也站起身，朝哲奈點點頭：「他從B區口出去的，你可以去那邊看看，找不到的話，也許是他自己回來了。」
「好。」她回道，「那麼，今天比賽也請加油。」
高尾笑著朝她擺了擺手，跟在綠間後面走出了休息室。
哲奈按照冰室給的方向找過去，還沒走出通道，就聽到了急促的腳步聲。
陽光從走道盡頭照過來，映出一個晃動的、放大的黑影，逆著光線什麼也看不清。
黃瀨卻第一時間看到了她，剎住腳步：「誒，小黑子！」
他外套拉鏈隨意地敞著，裡面是背心隊服，胸前的肌肉十分明顯。想著他剛才就是這副模樣去招呼女粉絲的，真是……有夠風流的。
不過哲奈相信黃瀨本身並沒有這個意思，大約是准備熱身的時候被打斷了，顧不上那麼多就被隊友扔了出來……
「你們已經來啦？」他揚起笑容，「今天應該是來專程看我的吧？」
確實，女子球隊的賽程並沒有那麼密集——因為參賽隊伍數量就不多，她們已經結束了小組賽，就等另一邊的晉級結果了。
看他這麼自信，哲奈也放心很多，輕聲提醒道：「快開始了，大家已經列隊進去了。」
黃瀨本來還想說點什麼，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拍了下腦袋：「果然還是遲了嗎，哎，那等會見！」
說著他把袖子一挽，就要往前衝，卻還沒邁出兩步就停了下來，微微驚訝地看向前方。
「你們都在啊。」陰影裡的灰崎走出來，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我就說怎麼這麼聒噪，嘖嘖。」
「有什麼話，等上了比賽場再說吧。」黃瀨混不在意。
哲奈注意到他的目光對上自己，冷冷地瞪著她，然後轉開去，意味深長地：「是啊，要小心啊，涼太。」
他率先邁開長腿往裡走去，哲奈看向黃瀨。
「要注意他們的動作……」她也小聲說。
「嗯，我知道。」黃瀨的表情也嚴肅起來，「我可不想輸給這種人。」
哲奈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說。
她覺得，灰崎的能力可能也會有點克制他……如果說，黃瀨的天賦是模仿他人的技巧招數，那麼灰崎則是「掠奪」。
相似的模仿，但又不同，灰崎無論做什麼事，都會帶上自己強硬、侵略性的風格，打破固有的節奏，讓對方失去陣腳。
當然，也不是什麼技術都能模仿，黃瀨做不到的，灰崎以前也做不到。
奇跡的世代之所以被稱為奇跡，就在於他們才能的特殊性，無人能及。比如，紫原銅牆鐵壁的防守能力，建立在與生俱來的體型條件上。
如果這場比賽是赤司在，灰崎也毫無辦法，但現在首發是黃瀨。兩人同是小前鋒的位置，必然會發生碰撞。
哲奈沉思著，往觀眾席的位置走去。
無論如何，在黃瀨迅速在籃球部站穩腳跟，大放異彩的時候，灰崎這樣的對手，絕對是最讓他難受的。
*
雙方列隊握手，然後隊伍分散展開，一對一跟防。
黃瀨和隊友們交換了個眼神，朝球場一側走去，活動著肩膀，果不其然，灰崎站到了他面前。
「我看了你的比賽，打得很不錯啊。」
「那就多謝誇獎了。」黃瀨扯起不鹹不淡的笑容。
「很自信？」灰崎挑了挑眉毛，微微眯起的眼眸給人一種鯊魚一般的侵略感，「像你這樣的天才，很習慣、也很享受這樣的感覺吧？」
令人嫉妒的成長空間……
他輕聲道：「只要在那之前摧毀不就好了？」
黃瀨抿緊了嘴唇，瞳孔微微一縮。
……砰！
全場一靜，裁判急急地吹哨，一群人飛快地朝籃球架下圍了過去。
麗子輕輕地啊了一聲，迅速倒吸了口氣。
「看上去，很疼。」她扯起嘴角，有些艱難地說道。
哲奈心情也微微沉重，看著人群外面灰崎吊兒郎當的笑容，果然還是被他找到了機會。
很快有醫療隊上場，將黃瀨帶到場邊緊急處理。而她們離得太遠，看不清黃瀨受傷的情況。從剛才的架勢來看，麗子粗略判斷是肌腱拉傷，腳踝被身體壓倒的話，可能會更嚴重。
她雙手抱胸，手指有規律地敲著手臂，深深皺眉：「冷敷以後，最好的安排是讓他下場休息，這一場都不要再打了，等傷好以後再說。」
但是……麗子沒說完的話是，以她對這些心高氣傲的年輕人的了解，他們固執得要死，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她想著，朝哲奈看去。
哲奈沒說話。
黃瀨下場後，赤司安排了三年級生上場，比賽繼續。福田並沒有收斂，加緊了對外線的防守，讓綠間難以接到傳球。
但帝光也顯得更謹慎了，節奏在高尾手中把持。而他縱觀全局，見微知著，寧可放慢進攻節奏，也要想辦法打亂福田的攻勢，至少不讓他們的下作手段繼續得逞。
這時候，冰室就頂上了黃瀨下場後的內線空缺。他的上場次數較少，福田對他並不了解，期限看到他溫溫柔柔的外表，還有所輕視，被幾次得分後，也改變了態度，把灰崎換過去。
這就是福田的策略。運動員最容易也最怕的就是受傷，想要回避肢體衝撞，就會束手束腳，施展不開來，十分難受。
比賽陷入僵持階段。
麗子拍了拍哲奈，將她從沉思中拉回來。
「你想過去看看吧？擔心的話，就去吧。」
哲奈愣了下，說：「其實我現在過去，也沒什麼好說的……」
她不是球隊人員，無法進入選手區域，隔著一層護欄給他們喊幾句加油，好像也沒什麼意義。
況且，她暫時也還沒想出很好的對策。
「那就看赤司的了。」麗子嘆了口氣，說。
沒多久，帝光申請換人，把被聯防壓力最大的冰室換了下來。
黃瀨把護腿系緊了，沉著地走到了裁判身邊。
「辛苦前輩啦，接下來交給我吧。」
冰室的目光在他小腿處停留，微微擔憂，點點頭說：「我還好，你要當心，他肯定會繼續盯著你的。」
「休息了一會兒，沒事。」黃瀨說著，露出淡淡的笑容，朝灰崎走去。
場邊粉絲們頓時士氣大振。
黃瀨上場後，福田幾個人果然沒對他掉以輕心。可能是受到了灰崎的指示，對他逼得更緊，大有一副要將他在這裡徹底壓垮的架勢。
黃瀨沒有硬來，選擇傳球，給綠間找到了空檔。
但這並不是他滿意的結果。
他抹去額頭上冒出的汗，不由皺眉：「果然，還是太勉強了嗎……」
得趕緊想個辦法。
要壓過灰崎，自己現在還不夠、不夠……
「也許要到極限了吧。」
果然是這樣，不照顧自己的身體，只想著硬來……
麗子看在眼裡，揉了揉額頭，突然看到哲奈站了起來：「這樣是不行的。」
「嗯？」
「硬上的，只會讓自己受傷。」
「你說的沒錯。」麗子嘆了口氣，「不過，如果赤司這麼決定的話，大概是因為沒有更好的突破辦法，只能讓黃瀨去試試了吧？又或者，是黃瀨自己這麼堅持的。」
哲奈點點頭，她也是這麼想的。
「雖然這麼說，果然還是要去聲援一下。」她認真地說，深吸了一口氣。
\"誒……？\"
麗子還以為她要加入為黃瀨吶喊助威的拉拉隊陣營，結果卻看到下一秒，她彎腰從觀眾席裡溜了出去。
要過去嗎？
她沒來得及叫住哲奈問，有點不解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轉回去，看向球場。
幾分鐘後，相田麗子得到了回答。
正遇到帝光喊暫停，當隊員們重新回到球場，卻愣住了，不知何時，地面出現了一行油漆塗的大字：
黃瀨君，我相信你！
「……這是怎麼做到的啊喂！」
作者有話要說：
（是誠凜開學喊話的玩梗）
第57章
於是比賽又被迫暫停了十幾分鐘。
一群人手忙腳亂地清理場地。賽會人員一研究, 發現場館後台有一部分區域正在裝修，才給了人可趁之機。
「……真是的，怎麼亂七八糟的。」有人抱怨道。
「誰做出來的啊？」
「那家伙的粉絲吧, 那些女生很瘋狂的……」另一人咂舌道。
看來大家都看過黃瀨被粉絲糾纏現場了，唏噓一通, 然後無話可說。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就是這麼大。
就算整個會館都在為黃瀨、為帝光助陣, 福田的隊員們已經習慣了當惡人役，也絲毫不會被動搖, 只會助長內心陰暗的一面。
這樣的人, 毀掉吧……
別人不清楚真相, 但黃瀨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了。
是感動嗎？還是別的什麼……他心裡算算脹脹的，說不出什麼感覺，愣愣地坐在場邊好一會兒, 然後被綠間伸手捅了捅胳膊，沒好氣地說：「喂，回神了。」
他猛然站了起來。
「你……」綠間遲疑了一下, 伸手扶起眼鏡，沉聲道, 「確定還要上嗎？你的腿……」
「放心, 我現在充滿電了。」黃瀨握住一手手腕，提起護腕, 再慢慢松開，眼神十分堅決。
「絕對要贏給他們看。」
那一瞬間, 綠間仿佛看到那雙金眸中迸發出一道火焰, 又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綻開花苞。
整個人的氣勢完全不一樣了啊。
他多看了黃瀨一眼。
「那就好好打吧。」綠間也已經忍夠了。對於那種無禮之輩，無須客氣。
哨聲回歸, 比賽重新開始：嗶——
……悄然回到觀眾席中的哲奈身形一頓。
她好像聽到耳邊響起了提示聲。難道被系統判定行為干擾秩序了嗎？
剛完成一項「壯舉」的哲奈微微地心虛，要不是因為在游戲裡，她也不會這麼做的。
她屏息凝神等了一會兒，沒聽到系統的聲音，才慢慢地坐下來。
麗子不知道什麼時候發現她的，正用一種深沉的眼神注視著她。
「你……」
「下次不會了。」哲奈立刻說，挺直腰板，雙手放在膝蓋上，非常乖巧。
「不，我不是說這個。」麗子咳嗽起來，「只是覺得你……太會了。」
嗯？
「立竿見影。」她說著，轉頭指向賽場。
「你這家伙……」
剛一交鋒，灰崎就感受到了，對手不僅氣勢高漲，連動作速度、力量都像是翻倍了，一轉眼間就閃身繞過了兩個包夾的隊員，只剩下灰崎還能跟上他的節奏。
「真是頑強啊。」他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不是說沒有用嗎？不管你模仿了多少人的，只要在我面前用過——」
「那就來啊。」黃瀨運球方向突然一變，向右突破是假動作，迂回、再往前，居然將球從自己腳下穿過，又接住，兩步上前起跳。
灰崎也躍起，高高地伸出手臂去擋，在空中時就發現了不對。
黃瀨居然再度變換手勢，從身後繞過，然後……兩人相撞，他手臂一勾，將球從籃板後面扔了出去。
哢地一聲，球彈在框架上，轉了幾圈，咕嚕嚕地落入網中。
裁判嗶地吹響哨子，打手勢：「六號防守犯規——」
……什麼啊，這是。
灰崎的表情僵著，額頭下微微冷汗。
這個動作，他以前見過的，是青峰隨心所欲的街頭籃球技巧，結合了自己無與倫比的身體素質，無論是技術還是速度，都達到了常人無法匹及的巔峰。
可黃瀨他，居然學會了？！
通往「奇跡」的那道門被打破了嗎……
不對！
灰崎怔住，空洞的虹膜中映出了那張俊美的，笑意若有似無的臉。
局勢隨之一變，不容他們多想，球到了自家手裡，立刻傳球回去，但黃瀨的速度更快，直接搶斷，帶球回到籃下，躍起扣籃。
接連的得分，讓觀眾席的氣氛再掀起了一層高度。
「帝光！帝光！」
而灰崎終於明白了。
是因為黃瀨他……本身就是「奇跡」的存在。
與此同時，觀眾席上的哲奈也在沸騰的聲音中，收到了一條差點忽略過去的提示。
【叮——】
【恭喜玩家黑子哲奈見證「奇跡的世代」誕生——獲得CG一張，已存入公共相冊。聲望值+10。】
【靈敏度+5，被動技能存在感-2】
【黃瀨涼太好感度+3——目前已達到99點，可開啟結局前單人副本，是否現在開啟？】
哲奈還在對著第一條通告發愣，想也不想就選了否。
「開什麼開，現在是關心攻略的時候嗎，馬上就要贏了。」
「……」
系統默默吞回了准備好的台詞，順便將後面的好感度提示全部隱藏了。
「行吧。」它心灰意冷地說，「『過去的我你們愛理不理，現在的我你們高攀不起』，玩家已經離我們這個游戲的真諦越來越遠了！」
哲奈沒有理會。
她注視著球場裡奔跑的身影，若有所思：「原來……五才是有魔力的數字。」
麗子：「啊？」
「教練之前不是說，感覺缺了點什麼嗎？」哲奈慢慢地說，「現在，已經齊了。換句話說，黃瀨君的才能，已經……開花了。」
麗子忍不住笑了：「有一種看著自家小孩長大的感覺，是嗎？當時黃瀨剛進籃球部，就是你帶的吧。」
哲奈沉默了一會兒。
「……不，是嫉妒。」
此時此刻，她的心情應該和灰崎的比較接近吧。
——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
在球館散場後的通道裡，哲奈還沒有等到帝光的隊員出來，卻先一步遇見了灰崎。
他已經套上了外套，沒有和其他隊友一起，依舊是初次見面時那樣，孤零零一人走出來。
灰崎也看到了他，一雙沉郁的眼睛盯了一會兒，腳步很慢，但沒有停下。
「灰崎君。」還是哲奈先開了口，叫住他。
「煩……」
灰崎回頭瞪了她一眼，眼神卻沒有刻意裝得很凶狠，更多的是不耐煩：「你們這些人，我真是再也不想看到了。」
哲奈輕輕地「啊」了一聲，似乎想到了什麼：「灰崎君這次又要主·動退部了嗎？」
這個「主動」什麼意思啊！
說得好像上次就是他故意的，不、雖然看上去是那樣，但他完全是被逼的好嗎？！
灰崎唰地轉過身來，這下是真的凶神惡煞了。
以前染著一頭時尚的灰發時，他還只是給人一種吊兒郎當的不正經感，現在這副模樣則更危險許多。
「打籃球有什麼意思？」他冷冷地說，「我要退出，你又有什麼理由來阻止？」
「我沒有。」哲奈頓了頓，平靜地說，「沒有阻止你的意思。只是想確認一下。」
「……哈？」
積攢的怒氣值突然被打斷，就像是BOSS發動大招時的讀條被迫中止，灰崎揚起了眉毛，抽搐地抖了抖，一時槽點很多，情緒也很復雜。
他好像無話可說，沉默下來。
哲奈又說：「雖然也有可能是我想錯了，灰崎君並沒有這種想法？」
灰崎懶懶地抬眼，無言地看著她。
「不，我就是要退部。」他終於下定決心似地，「沒意思，再也不打了。」
「……誒。」
就這樣放棄了嗎？這回，哲奈沒有再問出口，只是安靜地注視著對方。
「你也是。」灰崎准備轉身離開，抬腳之前，又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我們，和那幫家伙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雖然，道理是這樣。
哲奈聽著腳步聲遠去，心下嘆息。
可是自己想要做什麼，和別人做得好不好，又有什麼關系呢？每個領域都有最強的人，能爬到最頂尖階層，的只有那麼幾個人。
難道剩下的、絕大部分的人就不被允許留下來了嗎？
不，正因為有那麼多人的存在，才能更襯出頂尖的優秀，而反過來，也能激勵他們繼續前進。
「我們的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看著空氣，不知道在對誰說話。
咣當咣當，通道的另一頭傳來腳步聲，連帶著整個走廊的牆壁都產生了回音。
哲奈回神，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甚至還沒看清，就像被金毛犬撲了個滿懷：「——嘶。」
黃瀨什麼也沒有說，手臂換過她的肩膀，慢慢收緊。
他的臉也埋了下來，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哲奈目光移到他腦袋旁，那裡的好感條已經變成了醒目的紅色字體。
思及此處，她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什麼冷酷的話語。
「黃瀨君……好重啊。」她只得嘆了口氣，戳了戳他的頭發。
黃瀨也啊地拖長了聲音：「可是小黑子，我好累啊。」
他語速很慢，聽起來確實很疲憊，卻仍絮絮叨叨地往下說。
「不僅好累，腳也好痛，手也酸……不，應該說，身體的每個地方都感覺要散架了，這樣來看，我算是拼盡全力了吧！」
哲奈微微晃神，想起了他前幾次上場前對自己笑著說的話。
豈止是拼盡全力，這次根本就是超常發揮，超出極限的極限了吧？
她收回食指，然後張開了手掌，輕輕地拍了拍那個金燦燦的腦袋，目光十分柔和。
哲奈說：「那你應該去找校醫——或者冰室前輩，綠間君，高尾君都可以，而不是我。」
黃瀨：「……嚶。」
「咳咳！」身後傳來不滿的咳嗽聲。
哲奈抬頭望去，那邊，綠間掩飾地推著眼睛，欲言又止地看著他們。
「小黑子不是護理專業的嗎？也沒差吧！」黃瀨還試圖據理力爭。
但紫原就不一樣了，二話不說，直接上來，像拎小雞似的，把黃瀨從她身上扯了下來。
「啊啊過分！」
「你還是閉嘴吧，太礙眼了。」
……
幾個人吵吵鬧鬧地往前走去，哲奈則站在原地停留了一會兒，她本來是想等赤司的，但轉過頭時，卻無意間看到落後隊伍一步的冰室，眼底流露出不太尋常的色彩，顯得有些暗淡。
他很快扭開了頭，回避了他人可能的視線。
作者有話要說：
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第58章
如果別人會以為是自己瞬間的錯覺, 但哲奈想起了火神上次說的話。
她沒有忽略。
只不過，現在不是追究到底的時候。哲奈放慢了腳步，有意無意地等到赤司和監督從後面跟上來, 默默站到了他身旁。
她沒說話，赤司卻已經結束了和監督們的對話, 看向她。
「你今天……又一次出人意料了阿。」他輕聲感嘆著。
「啊, 果然一下子就被發現了嗎？」哲奈鎮定自若。
「嗯，雖然很意外, 但是仔細想想, 好像那種事情也只有你做得出來了。」赤司一頓, 帶了點笑意，「也只有你能做到。」
哲奈松了口氣。
好了，學生會會長都沒對她破壞場地的行為說什麼, 該放心了。
「從我個人的角度，盡管心情很復雜，也還是得謝謝你。」赤司突然說。
「……嗯？」她剛走出一步, 又回過頭來。
「你明白我在說什麼。」赤司不再說下去，也跟了上來。「走吧, 還得帶黃瀨回學校看看傷勢。」
是的, 她明白。
是為了黃瀨的進步，是為了學校球隊的未來。這是身為隊長的責任, 他做得很好。
可有時候，哲奈真的搞不清楚, 在赤司心裡什麼更重要。是打籃球的本身？還是單純的勝利……呢？
當初那個籃球掉到水池裡就糾結了半天「放棄」問題的赤司, 已經做出選擇了嗎？
……
新的一周，桃井下了課就拉哲奈直奔食堂。
周三有特供的限量版套餐，食堂氛圍火熱。她們就沒去湊這個熱鬧, 端著拉面坐到角落裡。
哲奈拆開飲料吸管，聽桃井興致勃勃分享八卦。
「聽說灰崎又在鬧著退部了。」
「嗯，我聽說了。」
「是吧。」桃井沒顧得上問她是怎麼知道的，繼續說，「不過被一個前輩打了一頓，突然就老實起來了。」
「咦？」這倒是不知道。
哲奈抬起頭，覺得稀奇。
「那位前輩以前也是帝光中學的畢業生。」桃井托腮，「看起來是他們那裡唯一不怕小灰的人了。」
懂了，是虹村前輩。赤司君入隊前的籃球部部長。
「他……打了灰崎君一頓？」哲奈重復。
「是啊，」桃井點頭，「據說上課時他鼻青臉腫地進了教室，第一次沒遲到誒！應該是被教訓得很慘吧。」
「……挺好的。」她莫名覺得欣慰。
桃井也深有同感，兩人對著感慨了一會兒，她又繼續說下去：「希望從此能改過自新。」
哲奈說：「可能有點難。」
「所以需要武力制裁。」桃井意味深長。
哲奈想了想帝光的幾位，確實都不是暴力的性格，認同地點點頭。
「有些人天生不適合做隊友，但他們或許……還是能找到適合自己的隊友的。」
「確實是這樣呢。」桃井說。
過了會兒，她打起精神問：「這周末有什麼打算？」
哲奈想都不想：「去找青峰君和火神君打球。」
桃井懵了一下：「為什麼是他們？」
「因為……」
其他人好感度太高了，很難搞。只有他們兩個最正常。
哲奈停頓了會兒，委婉地說：「赤司君很忙，黃瀨君又很……麻煩。」
桃井：「是哦，當我沒問。」
她觀察了下桃井的反應，感覺她依然不知情，試探著問：「你不想去看看青峰君現在的樣子嗎？」
「聽說他們最近任務很多。」桃井將勺子戳了戳碗底，微微苦惱，「他都那麼說了，我也不好意思總是去打擾他們嘛。而且呀，小火的手藝太好，每次都要麻煩他，還是很讓人不好意思的……」
所謂，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麼。
哲奈默默地點點頭。
「有時候，我也會這麼覺得……」
「嗯？」
「我真的應該找他們練球嗎？」她托腮，「會不會很快就堅持不下去了，被打擊得死去活來？」
桃井說：「也許……是有一點呢。」
嗯？
哲奈卻突然坐直了，腦海中靈光一現，想到了什麼。
周末他們約在學校外的街頭籃球場。
火神沒有意外地叫來了冰室，青峰也對哲奈身邊跟著的桃井毫不驚訝。
在兩人輪番的投籃指導下，哲奈很快宣告陣亡，把自己挪到了球場邊的樹蔭下，安詳地墊著書包躺在台階上。冰室沒多久也過來了，在她旁邊坐下。
哲奈感覺到陰影加重，把用來當眼罩的毛巾抬起一點。
她可不覺得冰室的體力有這麼差，可能是怕她和桃井無聊，才特意過來，想說說話吧。
真是體貼又溫柔。
桃井笑吟吟地給他遞了一瓶水。
「多謝。」冰室接過來，沒有馬上擰開瓶蓋，而是看向了哲奈，「我聽說，赤司其實不建議你繼續練投籃？」
突然，樹下安靜了一會兒。
哲奈慢慢地坐了起來。
「他沒有明說過，但卻是給過這樣的暗示。」
掀開毛巾，冰室對上了一雙冷靜的藍色眼眸。
「不過，黑子你好像並不打算照他說的做。」
「是，我還是想再試一下。」哲奈說，「要說練習投籃會影響傳球的手感……」
「會覺得不甘心，對嗎？」他問，眼神似乎閃爍了下，然後微微地嘆息。
「一個人的極限，到底在哪裡呢？」
人們總是相信，極限是用來突破的。
不斷地超越自己的極限，就可以變強，更強……可是，一個人能夠無限次地突破極限嗎？
所謂「極限」這個詞，本身就是一個界限啊。在真正接觸之前，所謂地挑戰極限，只是人們不斷地摸索，嘗試著尋找自己的極限所在吧？
哲奈安靜地看著他：「冰室前輩呢，接觸到自己的極限了嗎？」
冰室卻閉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我以為……」
他睜開眼睛，看向球場上兩個身影，深深地注視著。
「大我或許跟你們說過，」冰室過了會兒才說，「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是我帶著他開始接觸籃球的，他也很喜歡，我很高興。」
桃井也悄悄地點了點頭。
她看出來他狀態有些奇怪了。
「坦白說，我現在沒有那麼開心了。」桃井微微睜大眼睛，他卻很平靜，「論原因……大概就是剛才說的，極限吧。」
哲奈深吸一口氣：「因為『奇跡的世代』……嗎？」
*
中午，本來青峰提議在外面快餐店隨便吃點東西，但冰室提前被導師叫回了學校，火神算了算兩個女生的胃口，就說：「要不，去我家吧？我們可以煮火鍋。」
幾個人都朝他扭頭，面露驚訝。
「不是宿舍嗎？」
「嗯，之前在外面也租了房……有時候也得有點個人空間嘛。」火神撓了撓頭說，「家裡廚房大一些，還挺方便，離市中心也不遠。」
哲奈嘆息：「就是因為離市中心不遠，才更讓人震撼。」
「會嗎？」他疑惑。
青峰翻了個白眼。
就算只是租房，在市中心這麼一間大平層，平常還沒人住，也是很奢侈了。
幾個人新奇地站在公寓門口打量，哲奈覺得有些眼熟，和一周目合租的房子有點像，不過位置變了……應該是劇情需要吧。
她看了看系統面板，它沒動靜，懶洋洋地哼了一聲，似乎覺得這根本不用解釋。
火神把他們在路上超市買來的菜拿去廚房，准備處理。
青峰剛打開電視，突然把他叫了出來。
「喂，你過來看這個。」
他指著新聞報道裡，一起突發事件——某縣押送的嫌疑人逃跑了。
「什麼？」火神還沒擦干手就穿著圍裙出來了，看清了文字標題，表情也十分驚訝，「怎麼又是長野……」
注意到哲奈和桃井的疑問，青峰又解釋：「這不是第一起了，前幾天指導員還跟我們說到過。仔細算算，這應該是……一個月裡第三次了。」
這種似曾相識的，即將發生大事的感覺。
兩人對視一眼。
桃井定了定神問：「已經宣布通緝了吧？」
「是，我們這些預備生都拿到了名單，但奇怪的是，這一批人從押送警車裡闖出去，就沒有下落了。」青峰抱胸，皺眉道，「以現在的監控設備，附近幾條主干道全部都能覆蓋，單憑他們自己，是不可能穿越深山老林逃出去的。」
「除非，有人接應。」火神接話，「可是怎麼可能啊？他們這幾個案子，完全沒有關聯啊，互相之間也不認識，要說巧合，也說不過去……」
「是不是哪裡出現了漏洞？」哲奈問，一邊去敲系統。
系統也挺驚訝：「又是支線嗎？可是青峰和火神的進度還沒到啊……等等，我去查詢一下。」
幾個人對著新聞討論了一會兒，火神又回到了廚房。
桃井突然笑了出來：「看阿大現在，已經很有模有樣了呢！和以前一比，真讓人放心啊。」
「哈？你又來了，盡說些奇怪的話。」青峰不耐煩地抓了抓頭發，「有外逃通緝犯多麻煩，你們會不清楚嗎？」
哲奈點點頭：「確實會有影響。」
「先不說這個了。」他嘖了一聲，往火神在的廚房門口看了一眼，又嚴肅地轉回來，「我們下周就對帝光了，你們看出來他和冰室之間的問題了吧？」
桃井愣住：「誒？你……你們？」
她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青峰的意思，不知是驚是喜，青峰趕緊擺了擺手。
「打住，五月，我跟你說這件事不是讓你來騷擾我的！」他干咳，「火神那家伙，一直很期待和他兄弟的對決，你們知道的吧。」
「冰室前輩啊……」桃井冷靜下來，微微歪頭想，「他今天看火神的眼神很復雜，還提到了自身極限。」
青峰哼了一聲，被哲奈看過來，又干巴巴地說：「他在帝光，和那幾個人當隊友……會這樣想，很正常吧？你不知道，以前在中學部，我們一隊之外的替補，很多都堅持不下去退部了。」
「……」
哲奈心說，這件事，她其實是知道的。
但冰室和那些沒名沒姓的路人不一樣，他很強。
但這樣強大的球員，在奇跡的世代面前，也會黯然失色嗎？
「就算是這樣吧，可是他和小火，又是怎麼回事呢？」桃井壓低聲音問。
青峰慢悠悠地看向她們：「雖然很不想承認，但火神那個笨蛋……現在看來，是最有可能打破那道屏障的人。」
「黃瀨也打破了，就在上一場比賽。」桃井立刻說。
「是，」青峰頓了頓，眼神有些奇怪，「他的起步甚至比火神還要晚。你不會看出來他帶給整個球隊的變化吧？」
桃井想了想：「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就是這樣。因為他已經和他們不在同一個境界了。」青峰說。
哲奈嘆了口氣：「這種高人一等口吻，就算是青峰君，也讓人很不爽呢。」
青峰挪開了目光，有點躲閃。
「就，是事實嘛……」
過了會兒，他又轉回來：「我們幾個人當然不覺得有什麼，但你看看灰崎呢？他那時看到黃瀨的表現，什麼反應？雖然冰室和火神的情況又不一樣，但是……」
桃井明白了，沉默片刻。
「小哲也已經看出來了嗎？」
「我有這種感覺。」哲奈只是說。
過於親密的友情，更難處理啊。桃井悵然地想。
突然，青峰一屁股從地上坐起來：「唉，不管了，先吃飯！」
他若無其事地進了廚房，去把鍋底端出來。
哲奈則望著還在播放的電視屏幕發了會兒呆。
這時，系統出現了。
「咳咳，」它的聲音很嚴肅，還有點小心虛，「介於系統的小小失誤，有一些變化沒來得及跟玩家及時反映——」
哲奈茫然地轉過頭。
系統彈出了一塊面板，是她的個人資料。
「由於玩家在自身能力發展上速度過快，已經基本完成游戲內的『籃球』相關的事業線，為了協調感情線……」
——你們游戲系統也太操心玩家的進度了吧！這是要強制按頭分配相親嗎？
它微妙地停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說。
「我們投放了一個病毒。」
「病毒？」
哲奈一下子就清醒了，坐直：「什麼樣的病毒，流感？喪屍？」
說好的戀愛游戲呢？
「不是那種……」系統趕緊說。
不是？那就——
「絕境病毒？」她更加震驚，還有點小興奮。
「不要看那麼多超英漫畫好嗎！」系統不滿地發出篤篤的敲擊聲，「考慮一下我們游戲裡的設定！」
哲奈微微地失望，然後打起精神問：「那會是什麼？」
系統嘆了口氣，似乎有些憐憫。
「是希望之峰地圖裡的……『絕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寫論文寫得好累，只寫一更。
抱歉，明天再繼續……
第59章
中午的一頓火鍋, 是魚湯打底，火神發揮照常，無可挑剔。
但大家都吃得有點心不在焉。
桃井是個感情細膩的人, 大部分時候都在為別人操心，這次也不例外。哲奈看她邊吃邊想得專注, 大概是在思考怎麼幫助火神恢復和冰室的……呃, 兄弟情誼吧。
哲奈也在沉思。
只聽說過一起打過籃球然後一笑泯恩仇的，沒見過因為一起打籃球然後就成死敵的呢……
男人的感情真是奇怪啊。
她下結論。
收拾完廚余垃圾後, 青峰隨口問道：「不過, 就算這裡暫時空著, 還是偶爾得過來打掃衛生吧？」
像他一向最怕麻煩了，實在不能理解火神這種家務精神。
火神應了一聲，又說：「其實, 辰也有時候也會過來住。」
青峰側目。
「你們一起租的啊？」
「也不算，反正有房間啊，過陣子我朋友過來看我, 應該也會住在這裡。」他解釋說。
青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無言感慨。
……
超高校級的絕望啊……
哲奈在回去的路上才開始琢磨, 仔細一想覺得挺耳熟：「這個副本, 我在誠的攻略裡見過。」
怎麼跟她這裡也扯上關系了？
系統也不知道怎麼解釋：「說起來很復雜，因為游戲裡各種支線觸發是有一定因素的, 有時候是機緣巧合下達成了一些條件……」
會很難啊，系統憂心忡忡。
希望之峰的地圖自帶「超高校級」稱號, 身為玩家, 都是以「幸運」為名抽中入學的，要想打敗絕望，那就得自己發展出新的稱號——「希望」。
如果連「奇跡」都可以出現, 哲奈搖搖頭說：「沒有那麼難吧？從源頭上斷絕擴散的可能性，我想是可以做到的。」
當時誠遇到的情況已經是絕望病毒擴散後期，難度登頂，不過游戲倒不會這麼刁難其他玩家。
「絕望只是一種情緒，除非洗腦，不可能真正讓所有人同時陷入絕望。」哲奈慢慢地分析，有前人種樹，她並沒有感到很緊張，也不覺得有系統所說的感受到了那麼急迫的危機。
「關於洗腦手段，攻略貼裡也提到了——」
靠的是一位擁有「動畫師」才能的學生做出來的……讓人絕望的動畫。
就很離譜。
哲奈一錘定音：「這分明是催眠。」
系統驚訝：「這是重點嗎？過於牛逼、還很高大上的反派只會更難搞吧。」
「所以怎麼制止病毒擴大影響力呢，這個問題就好辦很多了，」哲奈說，「找個黑客就可以了吧？」
只要切斷動畫的傳播方式，不就完事了？
很簡單嘛！她樂觀地想道。
系統；「……」
「唉。」系統突然嘆了口氣，提醒她說，「游戲背景之所以會制造各種危機，其實就是為了給玩家提供機會——」
「我知道，災難來臨時，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近，情感也會變得強烈……吊橋效應吧。」哲奈煞有介事地點點頭，語氣卻很平淡，「真是很貼心的設計呢。」
「所以認真點對待啊喂！」
哲奈當機立斷，打算去找人幫忙。
首先想到的是赤司，但她想了想他現在的工作量，又默默地轉移了目標。
要達到想要的效果，那肯定要優先考慮影響力，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
櫻蘭的幾位都有點不著調，不過鳳鏡夜給他們撐著，整體來說還是靠譜很多的。哲奈正准備給他發消息，他那邊卻先打電話過來了。
鳳鏡夜問候過後，很快進入正題：「還記得滅族者翔嗎？」
「嗯？」
「我最近跟希望之峰的十神君聯系過，從他透露的信息來看，滅族者翔好像知道一些特別的情報。」
哲奈直覺和這次新聞裡的事件有關，逐漸停下腳步，屏息凝聽。
「很遺憾，我們暫時還沒有得到答案。」鳳慢條斯理地說。
「問題就在於，她的主人格，也就是腐川小姐本人，非常厭惡和恐懼這個人格的出現，特別是在連續犯罪後，生怕自己因此入獄。醫生診斷過她的情況，原本第二人格更強勢一些，現在卻被她本能的求生欲占據了上風，被壓制下去了。」他頓了頓，「盡管兩個人格之間的情感很相近，記憶卻不是共享的。」
「鳳君的意思是……」
「也許她是受了什麼人的指示，或者在行動時無意間發現了什麼，不管那是什麼，都有可能是我們想要知道的重要信息。」
「十神君想知道滅族者翔口中的情報。」鳳說，「他們懷疑，希望之峰裡混入了不法分子，想利用學生們的特殊才能制造社會事件。」
「哦……」
「怎麼，你這次好像平淡啊。」鳳意味深長。
「唔，因為現在對我來說，有更感興趣的事情吧。」
「你們的比賽，或許會因為大事件而被迫停辦也說不定哦？」
哲奈嗯了一聲：「這確實令人擔心。」
以系統透露的情況來看……
「說不定會在一場對手過於強大、無論怎麼看都贏不了的比賽時，突然有隕石空降打破球館，而迫使比賽暫停呢。」
她不無擔憂地說，並且嘗試著在腦海中上演了那樣的畫面。
嗯……運氣好的話，哲奈邊想邊說：「可能我們就贏了。」
鳳：「……」
很樂觀，挺好。他評價道。
哲奈謙虛地表示：「謝謝誇獎。因為我覺得，就算自己還不夠強大，不管什麼時候都不能放棄希望。」
「希望……」鳳無意識地重復了一遍，若有所思。
哲奈自己也頓了一下，轉過身，看向校門口。
她聽到一些熟悉的聲音，接著，果然看到門外不遠處聚集了一群人。
但這一回，除了瘋狂的少女粉絲，還有不少男性……
咦？
有點稀罕。
哲奈先跟鳳鏡夜道別，掛了電話，好奇地走近了一些，正看到學生會的人上前，擠進人群裡。
「是涼太君！」突然有人驚喜地喊了一聲，路過的學生也被吸引過來。
「這是……拍攝嗎？」
「好像是時尚周刊的人來取景誒——因為涼太君正好在帝光吧！」
「好多人啊，是還有別的大明星嗎？」
「啊，趕緊拍照，發推特！」
哲奈在拍攝組裡看到了黃瀨的背影，他今天很低調地戴著鴨舌帽，將一頭金發遮蓋了大半，但他的搭檔卻招搖得多，晃著粉色的雙馬尾，朝外面揮手微笑，一張俏麗的臉蛋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連頭發也都被染成了金色的光芒。
似乎察覺到了和別人不太一樣的、一道過於平靜的目光，少女突然轉頭朝她這邊看來，頓了頓，笑容愈發燦爛。
在一群人鬧哄哄地往取景地——人工湖的方向離開後，校道才安靜下來。
哲奈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懷疑地問：「是誰把這個人放進來的？」
不管是在公共場所，還是私立大學內部，這種活動都是得提前申請，獲得批准才可以進行的。
「……學生會通過的，」系統很配合地答道，「那應該是赤司。」
她不由沉默了一會兒。
「引狼入室嗎。」
畢竟，就算是赤司君也不會料到吧……
哲奈拿出手機，打開了黃瀨的名片。
她斟酌了好久，給他發了一條消息，隱晦地打探他的工作。
「是啊，是上次一起合作過的平面模特。」黃瀨找到空隙就給她回復了消息，「小黑子也很喜歡她嗎？我記得上次你看著她的雜志封面，好像很感興趣的樣子……要不要過來看看？等會拍攝結束了，我可以幫你牽線哦！」
「等等……黃瀨君真的知道她是誰嗎？」
「當然是江之島盾子，超高校級的平面模特啊。」他似乎覺得她的提問有些奇怪，安撫道，「別擔心，雖然她是時尚模特，看上去高高在上，其實為人很親近的啦，在這方面說起來還算是我的前輩呢，給了我很多經驗建議……」
不，錯了，哲奈緩緩搖頭。
她就是「絕望」的策劃者，俗稱副本大boss。
哲奈回復說：「我很快就過去，還請黃瀨君和工作搭檔保持好距離。」
她放下手機，看向虛擬面板。
系統：「……」
「黃瀨君太好騙了，我真的很擔心。」她嘆了口氣，「果然還是不能坐視不管啊。」
系統覺得，雖然是符合了自己的期望。
但是，怎麼感覺哪裡不太對勁呢？
「……咦？」
收到這樣一條信息，黃瀨愣了好一會兒。
他突然緊張起來，心裡撲通通跳著，難道是，因為自己身邊出現了這麼一個身材火爆的漂亮女孩，小黑子吃醋了嗎？
「黃瀨君在想什麼？」江之島笑眯眯地歪頭，看他望著手機發呆，曖昧地眨了眨左眼，「哎呀，是女朋友的短信嗎？這種粉紅色的氣息，真令人羨慕啊……」
「不、不是啦。」黃瀨回過神來，否認了，含糊不清地說，「是一個朋友。」
「那一定是特殊意義的朋友。」少女望著他。
「嗯，是啊。」這回，他很快地點點頭，語氣很確信，「是總能帶給我希望和力量的人。」
江之島盾子若有所思地念著：「希望啊。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她似乎很好奇，眼神愈發困惑。
「黃瀨君，不是和隊友被稱為『奇跡的世代』嗎，應該是讓人覺得很絕望、無法超越的存在吧？居然還有人會讓你產生……這種感覺嗎？」
「哈、太誇張啦，說讓人絕望什麼的。」黃瀨心裡隱約有些古怪，但還是笑著說，「我還需要好好努力呢。江之島同學難道還會羨慕我嗎？」
「當然了，我以前喜歡的人啊……」江之島說著，流露出了微微傷感的語氣，「和我結束了呢，徹底的。看著現在這樣的黃瀨君，我也想起了以前的美好回憶呢。」
就在路上，哲奈突然收到了系統的提示。
【黃瀨涼太好感度-2】
作者有話要說：
看個動畫就能讓人絕望，這個設定我一直覺得很無力吐槽（。還不如靠嘴炮洗腦呢！
總之肯定和原劇本不一樣，會有一些私設。
放心，只是個很小的副本！
我說過一切劇情為感情線服務的啦。
第60章
哲奈的腳步頓了一下, 有點迷茫。
怎麼這就減了？這麼突然？
她只給黃瀨發了一條短信，難道就讓他不高興了？沒道理呀……
好感度上九十以後，情感幅度趨於穩定, 很難動搖，就算是加好感, 也很難得一見。按照系統的話來說, 替黃瀨突破了「奇跡」的門檻，才能達到99點, 與完美結局只差一步。
哲奈沒想通, 下意識地尋找系統。
系統趕緊解釋說：「好感度其實並不完全代表『好感』, 准確地說，這其實是感情程度的數據化顯示。」
「唔……」
「換句話來說，」系統語氣深沉, 「如果攻略對像因為某些條件變化，引起了這種感情變化，舉個例子, 告白被拒絕，攻略對像看不到感情達成的希望, 對玩家的期待值降低, 也會適當地減少數值……」
哲奈低頭翻了翻她和黃瀨的這幾條信息記錄，並不覺得有什麼誘發條件。
除非……
黃瀨並沒有如她所願, 和江之島盾子保持距離。也許是聽她說了什麼話，從而影響了心情。
她恍然。
真不愧是BOSS啊, 好會玩。
見哲奈沉默不語, 甚至有點不太想再抬腳的意思，系統連忙安慰她說：「不要緊的，現在這種影響還很小, 97的好感度呢！玩家能對攻略對像影響力更占據主導作用，只要哄一哄，很容易就回來啦。」
她搖搖頭。
其實她並不是擔心好感度的問題。
「為了所謂的好感度，難道就要違心地去欺騙別人嗎？雖然他們只是NPC……」哲奈停頓了一會兒，「但是，在我看來，和大家一起相處了這麼久，他們就跟真實存在的一樣。玩弄別人感情，為了自己的利益吊著別人不放……這種事情，我辦不到。」
系統也沉默了。
哲奈思考了一會兒，翻出鳳鏡夜的名片，給她發消息：「鳳君有十神君的聯系方式嗎？如果方便的話。」
發出去後，她又想起什麼，追加上去。
「就跟他說，是和『絕望』有關的事情。」
同時，她也改變了主意，打算再試探一下自己的猜想，換了個方向，一邊朝圖書館走，一邊給黃瀨發消息解釋：「抱歉，綠間君找我有點事說，好像和我們學院公共課有關。雖然很可惜，不過還是等下次有機會再見吧。」
高尾之前訓練的時候偶然提到過，沒有課的時候，這個時間綠間不是在圖書館就是在實驗樓。
哲奈順著找過去，果然在自習室裡看到了那個背影。
綠間正在看書，專注得很，一點都沒發現對面多了個人。
等到他抬起頭休息片刻，准備喝點水的時候，才突然被嚇了一跳。
「黑子！你……」
「下午好，綠間君。」黑子若無其事地跟他打招呼。
她也挑了一本文庫小說，一半是因為興趣，一半也是為了打發時間，看了一會兒，終於等來了對方的反應。
還好，沒有等太久。
「你故意的吧。」綠間好一會兒才擠出完整的一句話，微微不快地皺眉。
假的。
他好感度上升了。在之前數值更新後，就已經升到了90，前幾天因為「奇跡」的圓滿微微波動，現在達到了95點。
而相對應的，黃瀨那邊又跳出了下降的提示，也同樣是……95點。
哲奈很冷靜，看了下手機，沒有回復，就放下了。
她差不多心中有數了。
要試圖影響別人，不是靠系統的一兩句設定就能辦到的。就算擁有超高校級的才能，總會有一個下手的角度。
哲奈大概猜到對方是怎麼做的了。而她也相信黃瀨不是那麼容易被煽動負面情緒的人，如果僅僅是好感度下降的話……
江之島盾子的主要目標不會放在黃瀨身上。要是太緊張她的目的，反而會自亂陣腳。
貿然行動的話，可能就會主動踩進陷阱裡了。
綠間問：「你要借筆記本？」
他很意外哲奈會主動來找他——肯定是為了找他。如果只是偶然在圖書館裡遇到，為什麼特意要坐在他對面？還等著嚇他一跳？
他想了一會兒，很自然地就為她找出了這個理由。
哲奈還沒回答，綠間就已經翻了翻書包，將綠皮的筆記本從書本中抽出來，放在桌面上。
「不用刻意否認，」他看了她一眼，很鎮定地說，「老師說過，每年新生的解剖課進行到這一階段，都會有人反應跟不上，這很正常的說。」
其實知識點沒什麼難的，但是要記要背的東西太多，還是很讓人頭疼的。
哲奈便點點頭，很愉快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其實，我是想到，之前還沒有來得及感謝綠間君，想請你吃飯呢。」她說。
綠間的動作突然一僵。
他連忙伸手去扶隱隱傾斜的眼鏡，仿佛十分震驚：「感謝……我嗎？」
「是啊。」哲奈的態度很坦然。
綠間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也慢慢平靜下來，暗暗笑話自己的不冷靜。
「也不是不可以。」他矜持地說，「今天嗎？」
「路口有一家關西菜的店，那裡可以嗎？」
綠間點點頭。
「關西菜口味從相對來說比較清淡，但通過本身制作方法的細微區別，也會更入味，只要你習慣的話。」他評價道，「我去吃過一次，老板的手藝還不錯。」
「好，那我就放心了。」
哲奈說完，站起身來，將剛才看了三分之一的書和另外兩本夾在一起。
「這就要走了嗎？」綠間問。
他還以為可以一起呢。
「先去借書。」她解釋道，「我沒帶書包，不太方便，等會我們在宿舍樓下見吧。」
綠間想想也有道理，學校外邊的料理店大多離宿舍區更近，而他正好也順路回去一趟。
「等會見。」
……
走出圖書館好一會兒，哲奈突然說：「抱歉，我還是有點緊張。」
系統稀奇：「是嗎？」
「而且也有點慚愧。」她嘆息，「說到底，還是利用了他們。」
「朋友之間相互利用，很正常。」系統滿不在乎地說，「能為別人提供幫助，那證明自己的存在更有價值。總是因為想著怕麻煩別人，而什麼也不說，減少交流，回避他人的好意，那才不符合社交習慣呢。」
哲奈說：「你的理論很少見。」
他們的社會裡，傳統的觀念就是不要去麻煩別人，她乍一聽到這種說法，還有點不適應。
系統微微得意：「那是因為，先進的我當然要走在世代的前列啦。」
*
黃瀨有點失落，盡管他偽裝得很好，但情緒變化這種東西，也不是完全看不出來的。江之島看他不太想說話的樣子，就閉上嘴，默默地轉開了。
拍攝收工後，團隊帶他們去附近聚餐吃燒烤。
他悄悄離開了熱火朝天的餐桌，走到外面透氣，正看到工作搭檔也一邊打電話一邊走出門口，目光和他的短暫地交彙，向他點點頭。
江之島掛了電話，笑著解釋：「班裡同學找我，我看這裡沒我什麼事了，就向前輩們請教出來了。黃瀨君，這次合作也很愉快，那下次見啦。」
黃瀨看著她的背影離開，並沒有多想，收回目光時，卻看到了綠間。
他的身高和發色都很醒目，此時在對面一家店門口停下，轉頭和同行的人說了些什麼。
想起哲奈的簡訊，黃瀨順著看過去，不由嘆了口氣。
「在想什麼呢，這樣的我……不就完全沒有希望了嗎？」
他拍了拍額頭，有些唾棄自己。
其實如果大家都保持在現在這種距離，其實……也很好吧？不管怎麼說，他也不想給哲奈帶來太大的困擾。
黃瀨吐出一口氣，定了定神，朝他們走去。
「怎麼這麼巧？」
綠間一回頭，就對上了黃瀨的笑容，手一抖，差點推掉眼鏡。
「出來吃飯，倒是你，怎麼一個人在這種地方？」
「工作應酬嘛，不過這種天氣吃燒烤果然是太熱了，我吃不消就偷偷溜出來了。」黃瀨解釋著，又看向哲奈，「沒想到正好會遇到你們。」
「嗯，因為綠間君在我請假期間借來的筆記本幫助很大，這是感謝。」她早有准備地答道。
綠間干咳：「其實也不用這麼隆重……」
黃瀨說自己已經吃完了，蹭著他們一起坐到了桌旁，哲奈也沒有反對，低頭認真看菜式。
他倒是忍不住了，終於問：「對了，小黑子，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些……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是找江之島有什麼事情嗎？」
哲奈手一頓，放下菜單。
「黃瀨君還記得上次遇到的，超高校級的殺人鬼吧？」
——她本來是想這麼說的。
但突然想起江之島盾子在校門口對自己瞥來的一眼。也許是無意，也許是……
對方的情報工作也絕對不可小覷。
小心，謹慎，不能太魯莽。哲奈對自己默念著。
「其實也沒什麼，剛才在路邊，聽到邊上的一些聊天。」哲奈若無其事地回答，「感覺江之島同學也有很多狂熱的粉絲呢，就是想提醒黃瀨君，如果只是工作關系的話，要留心一些，總會有些激進的粉絲可能誤會黃瀨君，做出什麼舉動……」
黃瀨恍然，深有感觸地點點頭：「也是，宅男粉可是很恐怖的。不愧是小黑子，真是細心啊……我都沒想到這一點，我以後會更加注意的，放心吧，不會和她有超過工作以外的交往的。」
他說得鄭重，哲奈也相信他，微微一笑。
「我說，難道你不覺得，你的情況也一樣嗎？」綠間在旁邊看著，突然說，「你如果總是在黑子身邊晃悠，她也會很困擾的。」
黃瀨的表情微微凝住，看向他，笑容淡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腦力選手依次登場。
第61章
各種意義上, 綠間的嘴巴都很毒。
看著黃瀨瞬間黯然垂落下去的呆毛，哲奈心想看得出來，是打擊得太狠了, 這怕不是給「絕望」惡勢力添柴加火。
……不過，把話說開也好, 一次性解釋清楚, 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其實，」她頓了頓, 讓語氣緩和一點, 「我的話, 還好。」
「不用刻意安慰我也可以的啦。」黃瀨可憐巴巴地說。
哲奈搖搖頭，單純就事論事地。
「簡單來說，如果有人想要找我麻煩……他們得先找到我才行。」她簡單地敘述了一遍, 「宿舍裡我和五月都習慣性鎖門，社團裡的體育生隊友並不那麼關心偶像追星一類事情，對我也很好, 更衣室裡很難有外人混進來。大概來說，就是這樣了。」
聽她說得細致, 又的確是很平靜、平緩的口吻, 黃瀨這才振作了不少。
想想也是，如果是哲奈真的覺得困擾的話, 也不會故意瞞著不說，早就直接說出自己的不滿了吧。
綠間慢悠悠地喝了口茶, 忍不住輕嗤一聲。
「說到底, 還是你太疏忽了。」
……
周末的比賽如約而至。
一邊是青峰和火神，另一邊是帝光校隊，哲奈當然不會缺席, 提前一晚就已經和桃井說好了出門時間，准備一起搭校車去。
這時候，一個陌生電話打到了她這裡。
是之前拜托鳳鏡夜聯系的十神白夜，用他那優雅冷淡的聲音介紹了自己的身份，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絕望病毒的傳播效率比他們想像中的快。前一個月裡只是幾次讓人摸不著頭腦的逃犯事件，到這一周內，已經陸續出現了各地的小範圍暴-動。
挑唆的人很會掌握人心，將高高在上的資本家，和辛苦打工仍然一無所有的底層人民分割在了對立面。
於是，衝突開始了。
雖然暫時還能被政府力量控制，但如果矛盾不能化解，持續下去，將會影響到整個社會的秩序。
因為這些事，十神也忙得很，才剛騰出時間來，便打算約她出來，當面把事情問清楚——聽他那不容置疑的口吻，與其說預約，倒不如說是單方面通知更准確些。
哲奈看了看手表：「十點半，中心體育館有一場很重要的比賽，我不想錯過。」
「明白了。」十神很快說，「那就八點，在你們學校東側門，我會讓人來接你。」
他沒說具體地點，但既然答應了，哲奈相信沒什麼問題，禮貌地說：「麻煩十神君了。」
系統問：就這樣？
哲奈點頭：「沒錯。速戰速決。」
玩家和NPC之前天生存在鴻溝，她不可能透露「攻略貼」的存在，只能迂回一點提醒。
但哲奈也想把事情盡快、盡可能簡單地解決。
第二天，她被送到了體育館附近，十神財團名下的一家酒店，私密性很高。
房間門打開，高傲的貴公子已經在那裡等待多時了。
「這裡足夠安全了。」他頷首道，「有什麼，請盡管告知。」
哲奈整理了一下思路，說：「我想找兩個人。」
第一，找到一個叫御手洗亮太的大二生，他可能藏了起來，也可能被人藏了起來。他掌握了大範圍傳染「絕望」的能力，會被利用。
「這個人我認識。」十神不等她說完，便肯定地給出答案，「超高校級的動畫師，才能很有意思，但不是一個很健談的學長。他有什麼問題？」
「他制作的動畫……有問題。」哲奈猶豫了一下，說出來覺得有點艱難。
在她的認知中，洗腦視頻的存在實在是很不科學。精神污染可以理解，但是能夠讓所有人，毫無例外地，陷入絕對意義上的「絕望」？
不只是她，很多玩家都懷疑「誠」在說笑。
不過換個角度想一想，這裡是游戲世界，不能用現實的理論去解釋——你看，打籃球的還有奇跡的世代呢！
在他們看來，可能一切都很正常。
「絕望病毒不是真正的病毒，要傳染給別人，靠一個人或者一小群人的力量，是做不到在別人防範之前就傳播給全世界的。」哲奈平靜地說，「她可以蠱惑小一部分人，但要讓大眾被傳染，只能通過——媒介。」
所以，第二個要找的人，就是超高校級的程序員——與十神白夜同一屆的，不二咲千尋。
在高度信息化的現代社會，只要切斷傳播方式，就能把一切罪惡扼殺在搖籃。
她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十神微微皺眉，凝神思索著，很快就想到了——「洗腦？」
銳利的目光朝她掃過來，打量一番。
「那麼，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如果看過視頻，就會被洗腦成「絕望」，那麼絕望一黨的說辭有什麼可信度呢？
這是個悖論。
哲奈早有准備，在心裡默數了幾秒鐘，才說：「十神君知道，超高校級的希望嗎？」
這是學校內部的希望育成計劃。
她怎麼會知道？十神看過來的眼神變得異樣：「如果是『希望』……」
被給予了一切希望的存在，就不會受到負面情緒的污染，不會墮落。他們都是這麼相信的。
但哲奈知道，這個計劃是失敗了的。
人工培育出來的試驗品，因為優秀到了極致，反而淡化了人性，對一切表現出了漠然與冷酷的一面。
他在天然的「絕望」面前不堪一擊。
這就是希望之峰地圖的最大挑戰——主角玩家要想通關，除了攻略喜歡的角色，還要成功化解絕望危機。
也就是，成為希望本身。
既然再不可能的事情都在這個世界變得有可能發生，哲奈的勇氣也受到了鼓勵。
她閉上眼睛想，我就是玩家。
所以，我就是希望。
*
——不管十神有沒有相信她的解釋，他不會放過任何可能性。
哲奈要找的兩個人，他第一時間安排了人手，也並不打算耽誤她的時間：「如果查到問題，我會再來問你。」
「隨時吩咐。」她表示。
只要不影響到籃球比賽，她都十分願意配合。
從酒店裡出來，剛好兩個小時。
這足夠超高校級的程序員查到他們要找的「絕望動畫」了。
至於剩下的……
哲奈回頭看了看仍在對著電腦屏幕沉思的十神，心想只要確認御手洗有問題，那麼和他接觸過的人都會被懷疑，自然，江之島盾子的真實身份……也會浮出水面。
剩下的努力，就與她無關了吧？
體育館就在對面，穿過一條街就到。
哲奈從通道入場時，正迎來一陣陣歡呼的浪潮，雙方選手列隊出場，走到了球場中央。
——這麼矚目？
「奇跡世代的互相廝殺嗎？」觀眾們交頭接耳，十分興奮。
人們總是會被這種噱頭吸引，哲奈環視著萬人體育館，突然有一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精彩的比賽對應熱鬧的現場，這很正常，但剛剛和十神聊過，從他的資料裡看到了各地暴-動的新聞介紹，哲奈不由自主地對這種聚集的人群產生了一點點陰影。
正發愣著，她突然聽到身後一聲輕笑。
「挺不錯的嘛。」
在鬧哄哄的觀眾席間，這個過於清脆的聲音依然被她捕捉到了。
哲奈快速轉身去看，卻只來得及看到一抹亮影消失在通道陰影處。她不能完全確定那是誰，但隱約有了一個猜想，心情一沉。
手機嗡嗡地震動，桃井給她發來了座位所在處。
哲奈收回目光，慢慢地穿過台階，向他們走去。
心裡那種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她努力想著，是自己太敏感了嗎？當然有可能，「不安」是全日本社會的日常……
還是說，她確實忽略了什麼信息？
桃井和麗子這次搶到的位置很靠前，哲奈坐下時，還能看到帝光隊員們從自己下方走過，注意到她們的注視，黃瀨還笑著朝這邊揮了揮手。
另一邊，火神還在活動手腕，皺眉跟青峰說著什麼，兩人互相瞅著，保持了一個非常微妙的距離。
然後火神起身，主動朝冰室走去。
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看起來很正常地交流了幾句。接著，冰室朝他笑了笑，也跟著站起來，准備入場。
「好奇怪。」桃井喊了幾句後，突然回頭壓低聲音，「我以為今天赤司君准備上場的，他都已經參與了熱身，結果突然又穿上隊服回去了。」
「是不是不舒服？」旁邊是哲奈的隊友問。
麗子搖頭，十分確信地：「不會，他身體狀態很好。」
「那就是……」
哲奈意識到了什麼。
「或許是很重要的事情。」
聽她這麼一說，幾個人都覺得古怪，一致扭頭看過來，好像不太相信是「黑子哲奈」會說出來的話。
「還有什麼事會比籃球賽更重要？」
麗子驚訝地問。
哲奈猶豫了一下：「比如，會影響到籃球賽不能順利進行下去的……？」
大家都愣了愣，沒來得及追問。
尖銳的哨聲響起，宣布比賽正式開始。
一開場的爭球權就非常激烈。青峰的隊友在身高上不如紫原，但跳躍能力可不比他弱，率先觸到球面，去被紫原蓋了下去。
黃瀨衝上去搶球，與青峰的肩膀撞在一起，最後兩人都被絆住，青峰只得給火神扔了一個眼神。
火神早就已經做出身體反應，但冰室擋在了他面前。
混亂中，球最終落到了他們那位戴眼鏡的隊長手中。他不慌不忙地穩住腳步，作勢要傳給了青峰。
球即將出手，卻又被收回來，兜了個圈子，被他傳給了另一位不起眼的隊員。
看著不起眼，但出手卻很猛，一個將近半場的三分球，先聲奪人。
一切發生得離綠間很近，像是故意挑釁一樣，他的臉都黑了。
對方好像被他嚇了一跳，第一時間縮回手，驚慌失措地向他鞠了一躬。
他們的隊長扶了扶眼鏡，笑道：「可不是只有奇跡的世代，才能打籃球的。」
沒錯，是挑釁無疑。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我想像不出他們誰能贏，所以這場比賽……會被打斷（喂
第62章
帝光幾人反應不知如何, 和他們同隊的青峰倒是因此踉蹌了一步，懷疑地扭頭瞪向自己的隊長。
這是內部攻擊吧，是吧！
隊長微微一笑, 什麼也沒有說，轉身跑回後半場防守。
「對手也很強啊……」桃井說。
她早就做過功課了, 雖說在帝光就讀, 心底裡卻還是更偏向從小長大的同伴，很是糾結。看到兩邊旗鼓相當, 某種意義上也算是松了口氣。
麗子也點點頭：「警校生都是通過嚴格的選拔考核才入學的, 身體條件並不會比帝光招收的體育特長生差。」
「甚至攻擊性更強。」她補充道。「從以往的比賽錄像來看, 這是一支進攻性超強的隊伍，平均得分能力遠超對手三十分以上。」
「帝光也是。」女隊隊員說。
所以就是，勢均力敵。
勢均力敵可比一邊倒的比賽刺激多了, 互相炫技一般的輪流進攻得分，節奏不斷加快，能輕而易舉地吊起全場觀眾的情緒。
意味著這就結束了？不, 還有更超出想像力的……
眼睛放電了？！
哲奈聽到桃井吸了口氣，語氣同樣震撼：「居然把阿大逼到開ZONE, 不愧是……」
這設定就真的太離譜了！
這下就算說真的會有天降隕石砸穿整個體育場館, 她也會信了。
可惜，並沒有什麼天降隕石。
黃瀨的才能剛被開發, 還不穩定，為了強行跟上青峰的節奏, 用力過猛。他上次比賽又受傷過, 中場休息之間就到了極限，被換了下去。
當冰室的絕技也被火神超強彈跳能力壓制住時，帝光的節奏反而稍遜一籌, 落在了下風。
壓力落在控球後衛的高尾身上，把他搞得也氣喘吁吁，暫停時汗出了許多，忍不住苦笑：「果然還是和他們差了很多啊。」
綠間看了他一眼，沒說話，紫原則抬起了頭：「赤仔呢？」
大家沉默。
如果換赤司來帶領節奏，那應該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次他也很重視對手，提前幾天訓練是和他們一起打過的，還給自己安排了首發，結果卻臨時變卦，一聲招呼都沒來得及，就離開了。
綠間只注意到他表情變得很不一樣。
他有點想不通，有什麼事會讓赤司為之變色？
——是哲奈嗎？綠間下意識地聯想到她，轉念一想，又覺得不至於。赤司不會這麼分不清主次。
況且，哲奈只是遲到了一點，還是在正式開賽前來了。大概連她也不知道赤司去哪裡了吧。
……
很巧地，哲奈和綠間想到了一起。
趁著中場休息，她敲門進了後台休息室，一半是為了看黃瀨的傷勢有多嚴重，一半也是想打聽一下赤司的去向。
麗子對處理舊傷有點經驗，找來醫藥箱就跟她一塊進來，直奔黃瀨面前。
雖然氣勢上暫時落後一些，綠間還很鎮定，看黃瀨齜牙咧嘴地，又忍住聲音，痛得滿頭冷汗，也忍不住嘆氣。
「紫原，你也該認真一點了吧。」
「……哈？」另一邊，紫原慢悠悠地拆開一袋零食，抬起頭來，「我還不認真？」
「確實不夠。」
紫原慢慢地皺起眉轉過頭去。
哲奈的聲音和冰室的重合在了一起。
她以前就直白地說過，並不令他意外，所以，更令紫原不快的，是朝夕相處的冰室這時候的表態。
他眯起眼睛看過去，冰室的表情卻沒有以往那麼溫和，而是冷淡、平靜地，直視著他的眼睛。
高尾馬上察覺道氣氛不對，想要出聲緩和，被綠間用眼神制止了。
黃瀨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悄悄地看向哲奈。
怎麼辦，小紫原好像生氣了？
不……哲奈卻覺得，是冰室生氣了。
一向和睦的兩人之間氣氛變得凝固，像是對峙一樣，目光冷峻。其他隊友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撫，集體陷入沉默。
不能這樣下去。只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要是隊員才發生什麼矛盾……
哲奈伸出手，輕輕拍了拍黃瀨的肩膀，直起身來，出人意料地打破了這種緊張的情緒。
「那麼，我去對面看看。」
黃瀨睜大了眼睛。
綠間也難以置信地轉過頭來：「你還要去看他們？」
「是啊，都是朋友。這樣才算公平啊。」哲奈不慌不忙答道，仿佛反問：有什麼問題嗎？
綠間頓時失語。
他其實很想說，你和青峰或者火神的關系哪有那麼好啊……
可對上哲奈的眼神，他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要是得到了確切的回答，豈不是讓軍心更亂？
冰室微微晃神，表情松動了一些：「也對……」
他避開了紫原的目光，率先從這場無聲的戰爭中撤退，很堅決地站起來：「既然這樣，我跟你一起去吧。」
他們頓時理解了哲奈的用意，除紫原依然沉著臉以外，都悄悄松了口氣。
哲奈鎮定地向他們點點頭，打開了休息室的門。
其實她還不確定這是不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不過現在看來，冰室和火神的關系還沒有那麼緊張，可能會比留在這裡好一些。
兩人穿過走廊，聽著腳步聲在牆壁間回蕩，冰室沉思的眼神從遠處收回來，看向身旁的少女，不知不覺間放慢了腳步，直到完全停下來。
哲奈不知道原因，也謹慎地站住了。
「冰室前輩？」她隱隱擔憂的眼神轉過來，詢問地看著他。
「如果我問你，支持誰贏……會很困擾吧？」冰室突然向她笑了笑。
哲奈想了想，點頭：「有一點。可是，比賽的輸贏不會被個人意志決定，就算暫時落後，不堅持到最後一刻的話，誰也無法預知結果吧？」
冰室聽過她的隕石理論，不禁露出一點笑意。
「不是沒可能的。」哲奈卻很認真，打算跟他進一步「解釋」一下。
哢噠一聲，他們背後的門開了。
火神正從門裡走出，被走廊裡的他們兩人嚇了一跳，隨後是驚喜：「黑子？辰也你也來啦——」
冰室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笑：「抱歉，其實我是來避難的。」
「哈？」火神還有點懵，下意識地問，「你和隊友，吵起來了？」
「有點意見。」
火神沒敢輕易接話，偷偷看向哲奈，尋求幫助。
哲奈只是向他搖了搖頭，一張撲克臉透露不出什麼信息，令他的心微微地懸了起來。
「其實是我的問題。」冰室突然嘆了口氣，露出有些疲憊、煩惱的眼神，揉了揉額頭。
「別這麼說——」火神微微無措，「你沒有做錯什麼吧？」
「我不確定，但如果繼續下去的話，可能會做出什麼也說不定。」
冰室這句話語氣讓人琢磨不透，像是在開玩笑，但看他的神情又不像。
哲奈心裡有些異樣，給火神眨了眨左眼。
他好像意識到了什麼，撓撓頭發。
「那，要去我們那邊坐坐嗎？」火神說著，將洗手間的門關上，不過也知道兩隊比賽還未結束，不太適合正面接觸，又說，「我們旁邊還有個空的休息室……」
冰室答應下來，走了幾步，突然問：「這是什麼味道？」
哲奈微微不解。
他微微皺眉：「以前在洛杉磯時……」
說到這裡，冰室收住了聲音。火神和他對視一眼，同時變了臉色。
「不好，往回——」火神脫口而出。
哲奈被他們過於突兀的反應弄得有些混亂，被比賽轉移的那股不安又悄悄地浮現出來。
她想問：「你們發現了——」
什麼？
幾乎同時間，轟的一聲，仿佛是從地底深處，又像是從頭頂響起的爆炸聲穿透空氣，將耳膜震得嗡嗡響。
通道裡迅速蔓延開來的煙霧將視野裹住，腳下的地板也劇烈地晃動著，讓她失去平衡倒向一邊。
與此同時，她大腦裡也被系統的警報聲充斥，不禁捂住耳朵，不自覺地閉上眼睛。
「小心！」
煙霧中一只手很穩地接住了哲奈。此時也顧不上別的，火神抓緊了她的手臂，帶著她連續後退幾步。
哲奈嗆了幾口，抬手驅趕著湧上來的濃濃煙霧，聽他又朝裡面喊：「辰也！」
「——在。」
冰室的反應不比他遜色多少，掩著面衝出來，並不停下，只急匆匆地甩下話：「帶上她先從這裡撤出去，最近的是西邊出口！別走錯！」
「明白！」
遠處傳來的尖叫，高聲呼喊，和無數交錯在一起的腳步聲，像是恐怖片裡才會出現的場景。
哲奈純粹是被火神拉著往前跑，暈暈乎乎的，突然被他推了一把，然後跌出門外。
安全通道的門框已經變形了，但還好門是開著的。
她被推出去，猛烈的陽光一下子刺得眼睛睜不開，感覺手臂撞到了欄杆，身體從濃烈的鐵鏽味中穿過。
然後，哲奈撞在了一個柔軟的胸膛裡。
「嘶——」頭頂傳來冰室微微的抽氣聲。他做好准備接住了她的手臂，但還是在巨大的衝擊力之下，被煙塵嗆得說不出話來。
火神也緊跟著從破碎的欄杆上方跳下來，撲通一聲落地，抹了一把臉上擦出來的血痕。
哲奈逐漸適應了光線，大腦裡的眩暈也漸漸消散。
她睜開眼睛，聽著彼此急促的喘氣聲，動手爬起來，和他們兩人一同回頭看向比賽場館。
濃煙上升，帶著火光和黑霧，將天空染成了慘淡的顏色。
火神慘白著一張臉，猛然要往回衝，被冰室硬生生扯住胳膊拽回來。
「瘋了嗎？這是恐-怖襲擊！」冰室好像一瞬間就調整回自己的狀態，重新拿出了前輩應有的嚴厲氣勢，「這裡並不安全，你沒看到嗎？」
他指向街道對面，混亂的叫喊聲、火勢熊熊的煙霧，並不只從球館裡傳來，而是就發生他們在眼前。
街道上的火警裝置嗚嗚響著，卻襯托得那麼無力。
「大我，別忘了這幾個月你學的是什麼。」
火神身形僵硬，咬咬牙，捏緊的拳頭慢慢放下來。
冰室又緩和了聲音，看向哲奈：「還可以跑嗎？」
他一邊說著，這時候才慢慢地松開了她的手臂。兩人身上都沾了些血，也分不清是誰的。
哲奈搖搖頭，伸手胡亂地抹掉臉上的灰。
「不只是逃跑。」
她發覺自己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冷靜，又或者是因為腦海過於空白，思路反而變得格外清晰：「冰室前輩說得對，敵人太多，他們有備而來，目標恐怕是摧毀整個城市。」
「難道和上次的越獄——」火神緊張。
她剛才被迫吸了煙霧進去，嗓子裡灼痛，聲音也變得沙啞許多，還是堅持說下去：「我們得去找幫手。」
——然後，再來救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
系統思路：制造末日副本→共患難→好感度up！→然後墜入愛河
完美！
所以給到了對美國大片經驗豐富的火神和冰室XD
第63章
附近的交通要道都被堵塞, 到處都是鬧哄哄的人群，不定時的小型爆炸……現在這種情況，要從市中心徒步回到學校根本不可能, 除了哲奈身上帶著包，他倆都是從休息室裡出來的, 只在球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 什麼准備都沒有。
這時，火神在市中心租房子的好處就體現出來了。
公寓門口平常都是有人看守的, 現在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電梯裡有人在用。但不知道對方來是敵是友, 他們對視一眼，轉身進了安全通道。
哲奈之前來過，就已經把逃生演習路線記住了, 火神還擔心她有沒有受傷的時候，就已經從門縫裡鑽了進去，大步走在了前面。
她靠近扶手停下, 側耳傾聽，然後回頭：「沒有人, 可以跟上了。」
「……哦。」
火神摸出隨身攜帶的鑰匙, 進了公寓，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清洗一下吧。」冰室熟練地從櫃子裡干淨的毛巾, 到浴室裡打濕了，再分別遞給他們, 「還好沒有斷水斷電, 情況還不算太糟。」
哲奈想了想看過的災難片，再對比現狀，確實還沒到最壞的地步, 就當做是……地震演習吧。
冰室又拿出醫藥箱，沉思的眼神看向哲奈。
她站了起來，主動接過來，走向火神。火神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發毛，咽了咽口水：「怎麼了？」
「這種時候就不要逞強了，火神君。」哲奈放下箱子，打開來翻找，頭也不抬地說，「血腥味很重。
冰室也快步走來，拉開了他的外套拉鏈。聽火神嘶的一聲，他不由放輕了動作，但還是很強硬地示意他脫下外套。
「……這麼嚴重？」他微微變了臉色。
火神背後肩膀血染了一片，都快蔓延到腹部了，黏稠的血和衣服緊緊連著，十分嚇人。他自己看不到，神色還算鎮定：「就是，剛才爆炸的時候被門砸了一下。被看出來了啊……」
哲奈望著他，把他想要擠出來的笑容縮了回去。
她指了指自己手臂靠近肩膀的地方：「我身上沾到了血跡，但並沒有受傷。」
准確地說，也不是完全什麼事都沒有，磕碰了下，劃破幾道口子而已，忍忍就過去了。所以，只能是在當時一直護著她的火神身上的了。
哲奈拿起酒精和鑷子，遲疑了下：「冰室前輩，再幫下忙可以嗎？」
看火神這樣子，也不像是能做出抬起胳膊自己脫掉球衣這樣的大幅度動作。當然，讓她來就更勉強了。
冰室會意地點點頭，立刻說：「還是不要牽扯傷口了，我來剪開，你清理一下。大我，忍一下。」
火神剛要答應，就啊地一抖，冷汗噌噌冒出，緊跟著驚恐看向哲奈。
「請火神君放心，我是經受過專業訓練的。」她安慰道。
「你這種表情才讓人覺得恐怖啊！」
「聽你這樣的聲音，應該是沒什麼大問題的，就讓人放心了。」
她說完，神色不變，手上動作也沒停下，小心翼翼地清掉扎進傷口的碎片後，就換成了棉簽塗上酒精，一邊又說：「紗布——」
「給。」
冰室在旁邊看著她包扎，手法沒什麼問題，松了口氣。
「謝謝啊……」
火神像是經歷了一番摧殘，有氣無力地，耷拉著胳膊，嘗試著自己活動，但很快就被竄起的疼痛感制止了。
「是我要道謝才對。」哲奈嘆了口氣，「不過下次，還是請火神君先注意自己的安全吧。」
他對上她的眼睛，然後又移開了。
「就是順手的事情，那個時候情況緊急，哪裡想得到那麼多啦……」
【火神大我好感度+5】
火神君真是好人啊。
哲奈不由默默想道，明明是他救了自己，還要給自己加好感度。真是叫人慚愧。
冰室收拾了散落在地上沾血的棉球，聽著外面jiuhu的動靜走到陽台邊，神情憂慮。
他們在避難的路上聽哲奈對絕望黨的活動推測，對事件發生已經有了基本概念，但親眼所見還是更震撼一些。覆蓋了大半座城市、如此規模的行動……
真的是人為策劃出來的？
而且，還只是一個長得很漂亮的時尚模特？——雖然知道她不會胡亂編造，但乍一聽上去，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哲奈也跟著看向窗外。
「有些人不是『絕望』，只是在趁亂跟風發泄。」
這種人從來不少見。
火神聽得若有所思，想起之前在國外也遇到過不少游-行示威的活動，偶爾也有激進分子當街□□。
都是少數人在背後慫恿，帶動人群的泄恨心理，還有人從中獲取利益，渾水摸魚。
就像他們一路過來看到的，便利店空無一人，有流浪漢悄悄地混進去，在貨架邊翻找吃食。
不過就像冰室第一時間關心的，也是最關鍵的問題——居民區水電沒斷，只要閉門不出，保證自身而安全，政府機關很快就能組織起來控制住暴-動人群。
他們現在需要的，只是等待而已。
「還好這裡備了不少食材，住幾天應該是沒問題的。」火神吁氣，樂觀地想道。
「我想再回去看看。」哲奈轉回身，望著他們，抿了抿嘴唇。
「現在嗎？」冰室微微皺眉。
她說：「我擔心五月，剛才我和麗子教練去找你們，可她一個人留在看台……」
其他沒有名字的NPC就不說了，大事件中，這一類NPC是沒什麼應急能力的，幫不上什麼忙，也不能指望他們。
「別緊張。」冰室握住她的手腕，語氣溫和地安撫，「她雖然沒和你們一來，但未必會留在原地。」
哲奈想了想，生出幾分希望，也許她當時也沒忍住，去找青峰了呢？
「不知道現在新聞是怎麼說的……」
火神嘟囔著，用沒牽連到的左手翻出手機，別扭地操作著，突然咦了一聲：「沒有網絡信號。」
「信號基站被破壞了？」冰室反應很快，也拿出手機檢查。
對於活在現代社會的人類來說，沒有網絡，好像比沒有食物還要恐怖……呢。
哲奈也愣了一下，打開手機，不僅沒有網絡信號，也無法進行通訊。
她的目光停留在之前的通話記錄上，看了一會兒，反而松了口氣。
不，不是絕望黨做的，應該是十神趕上了。
不只是手機不能用，全城的信號應該都被他們切斷了，這樣一來，絕望手裡就算有能夠洗腦的視頻，也不會有任何泄露的可能性。
——就算想上傳到外網，或者從事先存在外網上的地址獲取資源，都無法做到。
不過，也因為現在無法互相聯系，火神又不適合外出，冰室認為，他們只有三個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輕率地分開行動，失去相互照應能力。
火神作為他口中那個「不太具有行動能力」的，自然無話可說，訕訕地坐在地上，嘗試著打量自己肩背上的繃帶。
而哲奈也覺得很有道理。
她本來就在遲疑，想著留在體育館裡的人，休息室裡的大家能不能逃出來，而觀眾席上的桃井更危險，如果發生踩踏事件……
但現在，看到火神受的傷，她也冷靜下來。
現在無法確定現場的傷亡情況，貿然回去，以自己個人的力量，自然不如官方派出的專業救援隊。要是運氣不好，遇上大部隊的絕望黨，那就是自尋死路。
江之島盾子盯上那座體育館是有道理的，人群聚集，又是熱門活動，是引發騷亂和制造恐嚇效果的絕佳地點。
她應該早點警覺的。
可惜現在已經無濟於事。
「那我們——」哲奈深呼吸，舒氣，正想提議煮點痴的補充能量，卻看到冰室依然怔怔地看著窗外。
似乎察覺到她探尋的目光，他很快回過神來，勉強提起精神笑了笑，又低頭看著火神。
火神也看著他，試探著問：「辰也？」
——「抱歉，大我。」
冰室終於說道。
空氣中一些緊張的情緒隨之消失，但火神還不是很明白的樣子，眼神有些迷茫：「怎麼了，突然說這樣的話……」
「在遇到天災人禍的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的一些想法多麼的……沒有意義。」冰室說，「與其說杞人憂天，倒不如說，是太自以為是了。」
他看向哲奈。
「我還記得你說的。」
「嗯？」哲奈也歪頭，面露疑惑。
「什麼意外都有可能發生，不堅持到最後的話，就不會知道最後的結果，對吧。」冰室說到這裡，語氣有些不是滋味，苦笑了一下。
「當時只覺得好笑，不過現在想想，正因為處在那種『無憂無慮』的生活裡，才能生出平常人可能擁有的煩惱——但如果真的有隕石降落，摧毀了這種生活，就連笑都笑不出來了吧。」
「……啊。」
哲奈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自己說過的話，悄然挪開目光，看向另一邊牆壁。
「我並沒有詛咒這場比賽的意思。」她堅決地說道。
「我知道，又不怪你。」冰室語氣依然很柔和。
但他的內心恐怕並不如表面這麼平靜。哲奈並不是單純看著牆壁或者牆壁，而是用余光瞥著系統面板。
眼睜睜看著他的好感度翻了一倍。
「……」
可怕。
她微微一驚，感覺系統的如意算盤似乎就要靠這種手段實現了。
叮一聲。
系統恰好在此時更新了。
【火神大我（S），好感度：63（特殊副本觸發中☆共患難見真情）——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冰室辰也（A），好感度：78（特殊副本觸發中☆共患難見真情）——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作者有話要說：
（改一下pb詞）
系統：沒想到吧.JPG
哲奈：這個真沒有……
第64章
哲奈現在心情有點復雜。
她覺得, 如果冰室突然想通了什麼的話，好像和她並沒有什麼直接關系吧？有點不太能心安理得地接受，總覺得自己賺了便宜。畢竟, 也不是她造成的……啊不對，某種意義上, 可能還真是她造成的。
哲奈瞥向系統面板, 更加不淡定了，但還是努力繃住了表情。
「冰室前輩……」
不管怎麼說, 能讓冰室和火神前嫌盡釋的話, 那就太好了。
系統也算是有點用處。
系統：「……」
「大我。」冰室開口。
火神也嚴肅起來：「嗯。」
「之前我——」他不好意思地停頓了一下, 「我有點想不開，鑽牛角尖了。抱歉，讓你為難了。」
火神沒說話, 習慣性地想拍拍他的肩膀，結果低頭一看自己被綁得死死的肩膀，只得作罷。
於是他說：「沒事啦, 雖然這場比賽沒辦法進行下去了……但以後一起努力吧！」
「嗯，好。」冰室也微微一笑。
兩人對視, 一切盡在不言中。
共同經歷過生死, 其他就都不重要了。
籃球場上，關於才能的競爭, 勝負欲與落差感……如果連籃球賽都進行不了，那還有什麼計較的需要呢？
「現在想想, 」冰室轉開目光, 又有些惆悵了，「我當時也不應該對敦說那樣的話。」
不、等等，你也別說得像是生離死別一樣啊。
火神也欲言又止, 深深吸了一口氣，認真道：「我相信他們不會有事的。」
然後他注意到哲奈的表情好像有些奇怪，問：「黑子你也很擔心他們吧？」
「怎麼說呢，」哲奈斟酌了一會兒，才答道，「其他人可能還好，但是紫原君……如果按照『天塌下來，也是高個的人』先頂著，這種說法……」
火神：「……」
冰室：「……」
她正色道:「對不起，我開玩笑的。」
氣氛這下輕松了不少，哲奈順便幫他們把細小的傷口一並上了藥，又去燒熱水。
因為火神光榮負傷，哲奈便自告奮勇地說要給他煮雞蛋。
冰室只思考了一秒鐘就答應了。
「也好，有傷口在，反而不適合放太多調料，清淡一點好得快。」他和紫原是一個專業的，這方面理論經驗也十分豐富。
火神心情復雜：「那真是，多謝了……」
她的水煮蛋確實清淡到了一個非凡的境界。
想要靠什麼悉心照顧、愛心餐來增進感情，拉近距離什麼的……屬於游戲系統的美好希望，是不太可能存在的。
哲奈拿出了護理學的專業知識，不論是包扎還是換藥，都做得有板有眼，不拖泥帶水，留有任何旖旎的余地。
而火神在這方面也粗神經得很，每次都因為她利落的手法而只顧著吃痛，等他滿頭是汗地，接過冰室遞來的毛巾擦掉，依然臉色發白，說不出什麼話來。
萬幸是，他背上的傷看著流了很多血，並不是很深，清理及時，應該不容易被感染。不過被撕開了一道口子，還是要盡早處理。
當天下午哲奈重新檢查過傷口，便決定自己動手。她努力回憶著老師的講解，勉勉強強靠著醫藥箱裡現成的工具，縫合到最後一針，才長舒一口氣。
火神倒是能忍，一貫面不改色的哲奈反而緊張得很，神經緊繃，嘴唇也被抿出了白痕，結束以後，手一下子脫了力，揉揉額頭。
在解剖課上面對屍體，和面對真實受傷、血肉模糊的患者，果然不是一個概念啊。
冰室安撫地按住她的肩膀。
「已經很好了。」
「……幸好是火神君。」哲奈把東西收拾好，抬頭望著他。
「什麼叫幸好是？」他再開口時，聲音有點啞。
看來也是憋得厲害。
「如果是別人，大概根本不放心我吧……說老實話，這種事情，我也是第一次上手做。」
火神：「……」
他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一下子微弱了許多：「你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因為如果我也不自信的話，那就會更糟糕了。」哲奈解釋，「所以剛才只是欺騙一下火神君的理智而已。」
「……喂。」
這果然又是在開玩笑吧！
火神呆了一會兒，突然理解了她的心情，勾起唇角試圖咧出一個笑容。
「安心啦，我可沒有怪你。」
哲奈嗯了一聲，說：「但我還是要努力變得更強，不給你們拖後腿才行。」
火神抬起左手，不太自然地拍了拍她的頭。
「我從來不覺得你是累贅啊。」
*
哲奈推測的時間是兩天。
政府機關，再加上幾大財團與希望之峰的通力合作，兩天內就能將事態控制下來，最多不超過三天。
當然，要抓住江之島盾子還是有些困難，畢竟那可是希望之峰地圖的專屬主線，其他玩家很難觸發的。
在她看來，只要制止「病毒傳染」，就已經完成系統給出的要求了。
——換句話來說，絕望不能傳染，江之島應該也會很失望吧？
雖然失望和絕望相比，還是差了些，但應該也能讓她滿足一段時間了。
夜幕降臨時，街上的警笛聲已經覆蓋了亂哄哄的叫喊聲，公寓區附近一片寂靜。旁邊的大樓裡每一盞亮起的燈都不如以往明亮，鬼鬼祟祟的，像是生怕別人發現自己的所在方位。
冰室也沒有打開電燈，順著火神的記憶，找出了應急燈源和蠟燭。蠟燭點燃了被放在餐桌和門櫃上，只能照亮一小部分區域。
應急燈則放在地上，後面用窗簾擋住。他又仔細檢查了門窗，確認反鎖後，才回到客廳。
「今晚將就一下吧。」
房間裡雖然寬敞，但帶床的房間只有兩個，而且沒有收拾過，都是灰塵。
火神又需要人看著——總不能讓哲奈一晚都不睡吧？冰室當然不忍心，但也怕自己不熟悉，便提議在客廳裡打地鋪。
昏黃的光線照在青年的臉上，顯得格外柔和。緊張了一整天，到現在放松下來，精神也有松懈，眉宇間流露出些許疲憊。
他的目光落在哲奈身上，主要也是詢問她的意見。火神也看過來，似乎想說不用這麼麻煩，給她單獨收拾出臥室來，也完全不影響。
「不介意的話。」冰室又補充道。
哲奈說：「當然沒問題。不然就太對不起火神君的犧牲了。」
火神撓頭，忍不住道：「……也不至於用『犧牲』來形容吧？」
「要是留下什麼後遺症的話，以後可能就再也打不成籃球了。」她嘆息，「那我會很愧疚的。」
「嚴重一點，可能還會被學校請退？或者去當文職人員嗎？」冰室猜測。
「開始危言聳聽了嗎！」
「而且，有冰室前輩在，」哲奈在地鋪旁席地而坐，認真道，「也不用避嫌吧。」
火神的目光游離著，被搖動的燭光照得愈發迷離。
「我當然……沒問題了。」他咽了咽口水。
冰室一怔，也笑了笑，沒說話。
「大我……就算了，」他在火神的肩膀上轉了轉目光，看向哲奈，「你先去洗個澡吧。」
哲奈也有點心動。
從被襲擊的體育館跑出來，渾身沾滿了硝煙味，到現在衣服上還掛著血跡呢，就這麼睡下，就算不考慮干淨的問題，也很不舒適。洗個熱水澡正好放松一下。
但是……
她雖然隨身帶了小挎包，裡面也只有一點零食和隨身用品而已。
哲奈遲疑：如果不能換衣服的話，洗澡就變得很沒有意義了吧？
冰室靜靜地看著她，又轉頭問火神：「你衣櫃裡有沒拆過的睡衣嗎？」
「睡衣太大了。」哲奈趕緊提醒。
「好像之前阿歷克斯寄了幾件那誰的簽名T恤過來……」火神回憶。
「我去找。」冰室說著就起身。
半個小時後，哲奈頂著濕漉漉的頭發坐下來，一邊用毛巾擦頭發，一邊鑽進最左側的被褥裡，而火神還坐在最右邊發呆。
平時不容易發現她，但今夜的城市格外安靜，客廳裡沒有開燈，視覺被弱化後，火神反而很快注意到了她的動靜，朝她看過來。
「呃……」他正想說什麼，看到她穿著過於寬松的T恤，露出微微煩惱的樣子，又趕緊把眼睛挪開了。
火神清了清嗓子，又被哲奈打斷：「現在背後感覺怎麼樣？」
「還好……」他坦誠地說，「有點麻木了。如果不移動的話，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很快冰室也回來了，端著一盆熱水和毛巾，給火神擦洗用。
兩人研究了一會兒，怎樣才能不影響到傷口，終於確定下來，讓他趴著睡。
火神把臉拍在枕頭上，舒了口氣，十分樂觀地：「這種經驗也很奇妙啊。」
冰室又端起水盆起身離開，等他回來，火神已經迅速地睡著了。
他忍不住露出笑容，然後繞過他的身體，到中間坐下。
睡前，冰室習慣性地翻出手機檢查，依然沒有任何信號。
哲奈聽到他嘆了口氣，然後是身邊窸窣的摩擦聲，他也跟著躺下來。
「有時候還是很羨慕他的，對吧。」他像是自言自語地，又像是在和哲奈對話。
她當然知道對方確定自己還沒有睡著，便應了一聲。
「這確實是火神君的優點。」
「那你呢？能睡著嗎？」冰室又問。
哲奈轉過身來，保持著把臉埋在被子下，只眨了眨眼睛。
應急燈已經關了，只有陽台外邊照進來的微弱光線。
冰室的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靜，劉海下露出的眼睛又格外深沉。
他抬起手肘，撐起上半身，翻身坐起，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之下，就俯身朝她靠了過來，一只手壓在她身旁。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突然變得十分近，空氣凝固了一般，聽不見一點聲音。
就連火神的呼吸聲好像也變得格外遙遠。
——他看起來睡得確實很沉，都還沒有打呼，安安靜靜地鎖在屬於自己的那一塊。
但現在，哲奈倒希望火神就在自己旁邊，伸出手就能拉到的距離，好讓她緩解……眼下的不知所措。
「我跟他不一樣。」對方突然說。
「……啊？」哲奈微微睜大了眼睛。
「你可以盡管信任他，但不能那麼信任我。」冰室慢慢地說著。
盡管此時，他的表情依然很溫柔，還帶著一點笑意。
但哲奈定定地看著他，依然感覺身體因為緊張而微微地僵硬起來。
然後，他低下頭來，在她臉頰上輕輕落下。略微濕潤的觸感，然後離開。
「晚安。」
【冰室辰也（A），好感度：80（特殊副本觸發中☆共患難見真情）——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沒想到吧！.JPG
第65章
黑暗中, 心跳得很快，連帶著所有的聲音傳入耳中都變得吵鬧。
哲奈盯著黑乎乎的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還是沒有睡著。
這是她……想像的那個意思吧？
也許是她疏忽了, 一直以來，這都是一個真正的戀愛游戲, 並沒有限制成人向發展。就算是普通的身體接觸, 也是正常的。
好感度到了一定程度，發生一些更親密的接觸更是順理成章。
只不過, 在此之前, 她從來沒有感覺到這麼……迫在眉睫的危機感。
哲奈睡不著了, 罪魁禍首卻安安分分地睡下了，撩撥得太輕松，又太隨便——不過也幸好如此, 要是他真的打算再進一步表示什麼，她可能會被嚇到的。
盡管如此，她腦子裡還是很混亂。
怎麼辦？
明天起來以後……還如何直視前輩？
這倒不是拒絕不拒絕的問題了, 對方只是表達了好感，再加上一點帶著曖昧意義的警示。連「告白」都不算, 怎麼拒絕？
哲奈也無法裝作失憶, 睡一覺就能當做無事發生。
人總是會有感情波動的。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還是受到了影響, 說什麼完全不搞男主角，一心一意投入籃球事業……
太天真了！
可惜在場另一位火神睡得更沉, 綿長的呼吸聲從另一側穿過來, 聽得她只能埋在被子裡暗暗嘆氣，還有些羨慕他的無憂無慮。
能和她在意識中交流的系統也安安靜靜的，哲奈想跟它說點什麼, 又覺得詞窮。
她翻了個身，然後坐起來，終於下定決心，把鋪蓋一卷，抱起來繞了一圈，搬到了火神的另一側。
嗯，應該安全了。
哲奈覺得，雖然冰室都那樣說了，就不會真的搞什麼夜襲，但……萬一呢？
火神和他確實不一樣。
她或許再難以對別人產生什麼信任感，但火神一直以來建立起來的可靠形像依然沒有崩塌。
這就導致了——
第二天一早，火神被陽光曬醒，睜開眼睛，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的大腦下意識地把這一天當做了以前的每一天。
他半閉著眼睛想要爬起來，但因為睡姿限制，想要撐起身體又會牽扯到後背和肩膀上的傷口。一抽痛，他就清醒不少，艱難地放輕了動作，然後扭頭。
接著，他定定地看著埋在自己手臂下的腦袋，柔軟的頭發四處亂翹，蹭得皮膚有點發癢，再往下……
兩秒鐘後，火神發出一聲慘叫。
「黑子子子子？？——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他的聲音實在震耳欲聾，哲奈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把手臂壓在臉上，以擋住過於刺眼的眼光。
她懶洋洋地說：「早上好，火神君。」
「……可能已經，不早了。」驚嚇過後，火神的聲音變得干巴巴的，還是十分僵硬。
他睜大眼睛瞪著她，像在等待一個解釋。
哲奈爬起來坐了一會兒，揉了揉頭發，也清醒了。
當然，在昨晚她就把理由准備好了，不緊不慢道，「哦，因為不太熟諜照，想了想，還是擔心火神君半夜有什麼需要，還是這裡方便一些，就搬過來了。沒想到火神君晚上意外睡得很安穩呢。」
我也就安心了。她補充道。
聽得火神一愣一愣的，覺得很有道理。
「你沒睡好嗎？」他不由問，面露關心。
哲奈心情復雜，委婉地說：「因為各種各樣的一些原因，突發事件……果然還是讓人很在意啊。」
「是吧。」火神也嘆氣，「辛苦你了。」
冰室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折好被子，在旁邊坐下來，聽到這裡，唇角不禁彎了彎，露出淡淡的笑意。
哲奈越過火神的肩膀看得清楚，扭開頭不說話。
火神也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但也沒發覺什麼不對勁，就暫時放到了一旁，起身去上廁所。
客廳裡又只剩下他們兩人，哲奈低頭看著床鋪發了會兒呆，然後也說：「我去房間裡換衣服。」
她還穿著超大碼的T恤和短褲，站起來是像是穿著裙子，慢悠悠地從冰室面前晃過去。
他即便已經說服自己不要再把她逗得太過分，卻還是被吸引了注意力，多看了幾眼。
「那個……」
哲奈剎住腳步，警覺地朝她看來。
「如果嚇到你了的話，我很抱歉。」冰室斂起笑意，語氣變得認真了些。
……她確實有點被嚇到。
不過，倒不單純是因為冰室。
哲奈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說：「是我以前想得太簡單了，多謝前輩提醒。」
「不用叫得這麼生分吧。」他不由嘆氣，有些無奈的樣子，「雖然我無法對你解釋，昨晚我說的只是開玩笑……但如果因此改變你對我，和其他人的態度的話，那我倒是更希望沒有發生過。」
哲奈沒吭聲，一方面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方面則是覺得別扭。
她抱著自己昨晚換來的衣服，很自然地擋在胸前，怎麼想都不是一個適合聊天的情景。
她的眼神飄忽到另一邊，聽冰室說：「先去吧。」
哲奈便一溜煙進了隔壁的臥室，啪地關上門。
等她出來的時候，火神還在浴室裡，不知道在搗鼓什麼，動靜不小，她聽得古怪，看了幾眼，敲敲門。
「沒事吧？」
「沒事！」火神立刻答道，「昨天出了很多汗，光是洗了臉，還是有點不舒服……」
她明白了，又問：「需要叫冰室前輩嗎？」
「不用麻煩，也不是動不了，我先自己試試吧。」他滿不在乎地說。
冰室坐在客廳裡，聽到他們的聲音，表情並不意外。
男人習慣性強者的視角，大多時候都會竭盡所能地表現出堅強、無畏的一面，仿佛怕自己顯得弱小了，不能照顧到更弱勢的女性。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們這兩個結拜兄弟的性格還是很相似的。
「那就等等吧。」
哲奈點點頭，轉了個彎，從廚房裡端了水壺出來，倒了三杯熱水，坐下來慢慢喝。
她抬眼看向冰室，眼神還有些小心翼翼的。
這時候，黑發青年的神情又變得極為無辜，仿佛昨晚那犀利的一面只是曇花一現，唇角噙著溫和的笑意。
「還是不信我嗎？」
「也不是這個意思……」哲奈搖了搖頭，「我只是有點沒想清楚，不是因為冰室前輩……才讓我覺得困擾的。」
是她自己在逃避問題，不去想，不等於不存在。
倒不如說，是冰室的主動接近打破了一個界限，終於讓她清醒起來了。
「那麼，果然還是讓你困擾了吧？」冰室說著，放下水杯站起來，「作為賠禮，今天早餐就交給我吧。」
「嗯？」她又抬起了頭。
「雖然可能沒有敦那麼厲害……不過，應該還過得去吧。」他說得很謙虛。
但回想一下其他人身上的經驗，哲奈陷入了沉思。
他們這個世界一定有問題。
為什麼廚藝點全部跑到男人身上去了？這不科學！
*
火神終於神清氣爽地從浴室裡出來，目光轉了一圈，沒看到人，倒是聽到廚房裡傳來不小的動靜。
然後哲奈把碗筷捧出來放在餐桌上，解釋說：「冰室前輩在做早飯。火神君的傷怎麼樣了？我來看看。」
「嗯……想要說好很多了，但不太可能吧？再怎麼樣也沒有好得那麼快的道理。」火神干笑了一聲，答道，「要換藥了嗎？」
她點點頭：「先看看傷口，順利的話，沒有化膿，畢竟自己做，怕消毒不夠到位，如果引起破傷風、感染更深就麻煩了。」
火神也嚴肅：「那就交給你了。」
哲奈示意他在沙發上側坐，把上衣脫了。
火神平時喜歡穿寬松的T恤，但這樣一來穿脫都不方便，現在只能從衣櫃裡找出襯衣，解開扣子的話，至少不容易牽扯到傷口疼痛。
昨天都經歷過兩回了，火神也沒再覺得別扭，大大方方地解開衣領，露出後背。
她的手對他來說顯得有點涼，慢慢地解開纏繞的繃帶，動作十分小心地，他卻還是忍不住嘶地抽著冷氣。
就在這時，叮咚一聲，清脆的門鈴打破了陽光下的寂靜。
兩人對視一眼。
哲奈迅速地起身，將解開的繃帶從手指中撥出來，放到一旁。
「這時候誰會來？」
「鄰居？」火神遲疑，「或者，物業管理？」
砰砰，像是感覺門裡面沒有動靜，那人又敲了幾下門，聲音並不大，像是顧忌著什麼，有所收斂，但節奏十分急促。
「我還是去看看吧。」哲奈看火神想要站起來，連忙按住他另一邊的肩膀，「火神君就先別動了。」
她繞過餐桌朝玄關走去，順手從牆邊抓起了掃帚，緊緊地握在手裡，小心翼翼地靠近大門。
貓眼裡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腦袋。哲奈踮起腳尖打量了一下，心裡十分疑惑，然後伸手握住門把，默數三聲，猛地拉開。
嘩——
「哇哦。」
門外的人一甩長發，顯然被嚇了一跳，理了理凌亂的劉海，露出一張略顯疲憊，但依然煥發著光彩的精致臉蛋。
是個金發大美女，厚厚的眼鏡框歪歪扭扭地架在臉上，被她隨意地扶了扶。
「大我——」她招呼打了一半，突然頓住，目光下移，微微震驚地看著哲奈。
雙目對視，她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陌生與好奇。
她又抬起頭，看到門後出現了火神坦蕩露出的上半身，眼鏡片下噌地放出光芒：「大我！你已經學會帶女人回家了嗎！——簡直是意外驚喜！」
哲奈回頭，火神目瞪口呆，臉迅速燒了起來。
不，這是驚嚇才對。
作者有話要說：
阿列克斯：拇指，牛逼！
第66章
\"等等、不是那樣子啊！聽我解釋——\"
風風火火的外國美女已經大手一擺, 將肩上扛著的棒球棍收在胳膊肘下夾著，跨進了門裡，英姿颯爽地：「先別廢話了, 外面不安全，讓我進去再說。」
「誒？啊……」
火神還沒反應過來, 哲奈早已了然, 側身讓開，然後迅速地關上了門, 反鎖。
看她手裡那不知道哪裡來的棒球棍上還沾著深褐色的血跡, 顯然在趕過來的路上被卷入到街頭亂鬥中了, 不過……
是個狠人啊。
等美女看清了火神肩後的傷，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得有點大，不禁皺眉, 低低地驚呼一聲：「大我，你這——」
「剛准備換藥，沒有那麼嚴重啦。」火神趕緊解釋, 「只是看著有點嚇人。」
這時，冰室也端著煎蛋從廚房裡出來, 順口補充道：「是為了救人留下來的英勇徽章啊。」
「沒那麼誇張……」火神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
對方便露出感動又欣賞的表情, 伸手想要給他一個熱情的擁抱，但考慮到他的身體情況, 及時收回了手，只拍在了他的手臂上。
「大我也長大了呀。」
「……你到底在想什麼東西啦。」
金發美女嘆氣：「不過, 既然辰也也在, 看來同樣是毫無長進啊。」
冰室含蓄地微笑：「阿列克斯，說過很多遍了，日本這邊沒這麼直接的。」
「……喔, 也是。」她嘀咕著，「日本文化啊。」
她溫柔地朝哲奈一笑，把她看得愣了一下。
下一秒，她就再次張開手臂，朝冰室撲了上去。
「……」
另外兩人目睹了冰室被強吻的一幕，沉默。
哲奈發呆，開始懷疑自己的常識。
火神卻顯得很鎮定的樣子，若有所思地摸著自己的手臂，十分慶幸地舒了口氣。
冰室僵硬了一下，搖晃著退後幾步，靠在了餐桌上將手裡的盤子放下，才空出手來擋住嘴唇。
「阿列克斯……」他嘆息了。
阿列克斯若無其事地轉過來，火神的眼神一下子就飄了出去，生硬地咳嗽幾聲。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怎麼會突然來日本的？不是說要再過一段時間嗎？」他匆匆問。
「誰知道會趕上這種事啊，那邊機場也鬧起來了，還好我們已經起飛，不過想返程也沒辦法了。」阿列克斯舒了口氣，「沒讓那幫人混上飛機，已經是萬幸了。」
他們聽得心有余悸。
要是飛機上出了什麼亂子，想活下來都難。但她顯然已經把事情拋到了腦後，擺擺手，狀似不在意：「對了，你還沒介紹呢，這位是——」
哲奈歪頭，渣渣眼睛，也在好奇地打量著她。
「這是辰也學校裡的後輩，黑子哲奈。」火神想了想，突然覺得這關系兜得有點遠，可直接說朋友，在對方面前好像又怪怪的，頓了頓才接下去說，「這是我在美國的……嗯，教我和辰也打球的師傅，阿列克斯。」
「是朋友。」冰室幫他說了出來。
阿列克斯挑眉：「哦，朋友嗎？」
「准確地說，是因為打籃球認識的，」冰室從容地接道，「也是一個向著WNBA努力的球員呢。對吧？」
哲奈點頭：「就是這樣。」
聽到WNBA，阿列克斯的眼神微微一變，表情柔和下來，像是回憶起過往，頗有幾分感慨：「這麼說，你們認識應該也不是巧合了。」
「其實，是各種巧合。」哲奈想了想，「人與人之間的關系本來就充滿了偶然性。」
「說得對。」阿列克斯欣然點頭，十分自來熟地伸出手臂，摟住她的肩膀拉了過來，「看起來我們會很投緣呀！以後就讓姐姐來教你吧？」
「阿列克斯……」火神不得不提醒，「現在不是說這種事的時候吧？」
他看著自己的手臂，努力用眼神暗示哲奈。
……
他們很難想像阿列克斯在下飛機後經歷了什麼。
從外表來看，她也並不是一個很強壯的女性。因為是退役下來的球員，阿列克斯的身體鍛煉得很好，到現在也能保持下來，更是擁有異國風情的前凸後翹，肌肉與脂肪達成完美的比例，但和真槍實戰的暴力人群相比，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確實累極了，身後背著一個包，胡亂地拋到沙發上，一屁股坐下，顧不上洗漱，便抬頭露出渴望的眼神：「有吃的嗎？」
冰室點點頭，回身進廚房，將剩下准備好的一並拿出來。
他問：「路上沒帶干糧嗎？」
「帶了一點，哪裡敢放心吃。」阿列克斯嘆氣，「人一亂，什麼人都冒出來了。」
像她這樣的大美女，更是容易被人盯上。
「不過，現在有大我和辰也在，我就放心啦。」阿列克斯說著，朝哲奈眨了眨眼睛，「你也是這麼覺得的吧？」
「嗯，是非常靠譜的存在。」她肯定地回答道。
哲奈幫火神換完藥和繃帶，打量一番，覺得他還是太謙虛了。
他的傷勢恢復得比想像中得快多了，最幸運的是，昨晚他沒有發燒，到現在，精神也很好，也就是說傷口暫時沒有引發感染，是最好的結果。
但還不能完全確定，還得再觀察一段時間。
吃完早餐，阿列克斯倒頭就睡，火神也無事可做，在廚房裡轉悠了半天，還想幫忙洗碗，當然是被趕出去了。
哲奈想去給她拿新被子，冰室搖搖頭說：「不用麻煩了，她不太在意這些細節，現在……本來也顧不上講究，不是麼。」
客廳裡又安靜下來，冰室收拾完廚房，也走過來坐下。
幾個人互相望著，氣氛又凝固起來。
「剛才——」冰室開口，語氣微妙。
「黑子你別誤會，」火神便迅速地接過話來，「阿列克斯就是這樣的……她，總是，過分熱情……是個親吻狂。」
他心情復雜地補完後半句話，讓哲奈盯著他的嘴唇也看了一會兒。
「我明白了。」她像是恍然大悟地，鄭重地點點頭，「所以四舍五入，你們間接接吻過了。」
冰室：「……」
火神：「……」
怎麼就更尷尬了？！
冰室不得不解釋：「其實有大我在的時候，我一般……還是很安全的。」
哲奈同情地望著他：「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嗎？」
「倒不如說，」冰室想了想，「她覺得逗大我會更有意思吧。」
「……」
她立刻信服地點點頭，表示是這個道理。
「冰室前輩就不一樣了，就感覺……」哲奈想著應該怎麼描述，微微遲疑，「就是，看起來很熟練的樣子？」
火神：「……」
他感覺自己無法插-入到他們的對話中，詭異地沉默著。
冰室鎮定地微笑：「我想，應該也沒有你想像得那麼熟練吧。」
「是氣質的感覺。」哲奈覺得有歧義，小聲補充，「也不是那個意思……」
並不是每一個美國的青少年都身經百戰的嘛，她不能戴上有色眼鏡去看別人，嗯。
兩個人對視片刻，哲奈默默地收回目光，雙手放在膝蓋上，一副很規矩的坐姿。
她想，自己還是不要嘗試挑戰冰室前輩的底線了。
他可是真的……會說到做到的。
冰室不以為意地笑笑，對火神說：「醫藥箱的繃帶有點不夠用了，我想去樓下看看，昨天經過一家藥店……如果其他人反應沒這麼快，或許給我們留了點。」
日本民眾在搶物資、囤貨這方面，可是很熟練的。昨天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又要優先考慮火神這個傷患，現在安頓下來，又還不知道救援什麼時候才趕到……
聽他這麼說，火神不好反對。
「你自己一個人去嗎？還是小心點。」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神制止哲奈想要加入的表示。
冰室指了指阿列克斯帶來的球棒。
「只是去看一眼，不會走遠的。」
哲奈起身到一半，看到火神格外沉默的表情，又停下來。
門關上了。
她微微茫然地看著那道門，聽到火神說：「你好像有點怕他。」
她回過神來，對上火神的目光。
「很明顯嗎？」哲奈疑惑。
火神認真地點點頭：「特別是剛才阿列克斯出現的時候，你盯著他們看了好久吧……我說。」
他隱約不安地停頓了一下，眉毛皺著，像是在思考什麼。
「昨天晚上，他是不是……是不是做了什麼——」
哲奈的眼睛逐漸睜圓，望向他的背後，陽台窗外。
轟鳴聲從上空降下，螺旋槳卷動著氣流，帶起一陣狂風，吹入了室內。
火神的聲音自然被覆蓋住了，很快跳下了沙發，率先走向陽台。
夏日的陽光有些刺眼，哲奈眯起眼睛適應著光線，看清了直升飛機上「十神」的標志，心中一定。
他們終於來了。
直升機與公寓保持在一定的距離，難以再進一步。
這時，側門打開，出現在他們視野中的，卻不是十神白夜。而是戴著耳罩的赤司，手裡握著對講機，說了句什麼，轉過頭來，朝他們點頭。
「已經找到了。」
火神松了口氣，知道他們那邊聽不到，只伸出沒有受傷的手盡力揮了揮，突然又感覺哲奈向他身邊靠過來，不動聲色地握住了他的小指，戳了戳。
「火神君，」她說，但火神聽不清，只能低頭去努力分辨她的口型，「剛才的事情——不要告訴別人哦。」
火神眨了眨眼睛：「啊……」
然後，哲奈抬起手，豎起食指，在自己的嘴唇上點了點。
這是一個噤聲的動作呢，還是回到了他們方才的話題中，在暗示她剛才准備做出的回答呢……
火神轉過頭去看直升機上的赤司，望著他們，眉間流露出明顯的擔憂，頓時明白了哲奈的考慮。
是，不妙的修羅場啊……
作者有話要說：
小聲說，每個人的定位都是很特別的。
副本是一次重要的催化。主要是哲奈自己的變化……回歸本文主題！
第67章
明明只是過了兩天, 很多事情好像都不太一樣了。
俯瞰城市的感覺很特別。交通還並未恢復，被破壞的車輛歪歪扭扭地擺在街道上，也看不到幾個行人。一眼望下去, 空空蕩蕩的，像是特大地震後, 一片死寂。
哲奈幾次想開口, 對著耳機的麥克風，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赤司從前座回過頭來,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 徑直道：「他們都在。」
正如哲奈之前猜測的, 他在比賽前就收到了消息——一邊是十神財團傳來的警示，另一邊是學院內部發現了絕望行動過的痕跡。
當時還沒有預料到突然襲擊的事情，赤司權衡了一會兒, 還是決定回學校查看情況。
如果帝光內部混入了不法分子，那他作為學生會會長，責任重大。
等各地事件爆發, 再順著出入過學校的外部人員一查，赤司終於鎖定目標。
「可惜對方很狡猾, 反偵察能力也很強。」他簡單敘述了昨晚「交戰」的經過, 「在察覺到黑客入侵後，他們第一時間就選擇了撤退, 公安的人趕到前就已經從海港口離開了。」
哲奈愣了愣：這麼輕而易舉就放棄了陣地？
這聽起來不像是誠口中的那位大BOSS啊……
這就是簡化過後的副本嗎？
「沒那麼容易。」赤司說，「她雖然把人帶走了, 但還留下了很多隱患……」
她如有所思：「說的也是。」
藏在身邊的絕望殘黨, 如同沒有引爆的地-雷，這才是更大的麻煩。
「所以，十神同學的建議是, 」赤司看了看另外幾人，繼續說，「先將表面上查出來的，江之島盾子接觸過的人員一律隔離觀察。」
「接觸過的嗎？」
火神一聽，怔了怔，下意識問：「只是買過雜志的，應該不算吧？」
哲奈側目：「火神君也對少女雜志這麼感興趣麼？」
阿列克斯聽得似懂非懂，倒是捕捉到了關鍵詞，兩眼放光、充滿深意地轉了過來。
「不、不是說我啦。」火神立刻撇清關系，「但我們學校裡有不少人都很喜歡她……」
他們學校是出了名的男多女少，哲奈想了想，突然明白了：「青峰君嗎？」
「……」火神望天。
於是大家都懂了。
冰室干咳一聲，轉移話題：「昨天體育館……怎麼樣了？」
赤司沉默了一會兒，轉回頭去，輕描淡寫地說，受傷情況還沒統計出來。
盡管沒明說，上萬人的場館，觀眾席又是最難控制的，突然發生變故，當時情況有多嚴重，完全可以想像。
但赤司方才說大家都沒事，那至少說明，他們的朋友都得救了。
「五月她是不是在……」哲奈試探著問。
他點了點頭。
「他們臨時有安排，青峰被叫回去了，桃井跟在他那邊。」
幸好，和他們比賽的另一方是警校的學生。雖然還是預備生，但多數已經經受過特殊培訓，對緊急事件的反應能力和處理能力都更成熟，爆炸後及時疏散人群，組織人手抵抗絕望黨的攻擊……
比十神和赤司預計中的還要更快地控制住了現場，沒有讓事態進一步惡化。
赤司頓了頓，又說：「昨天沒有找到你們，大家都很緊張，還以為……」
「抱歉。」哲奈垂下眼瞼。
「不，其實你們能離開是對的，」赤司說，語氣緩和了些，「大部分人沒有行動能力，被困在場館裡了，反而更危險。不管怎麼說，還是要謝謝你，火神。」
火神愣了一下：「其實，也不完全是靠我……」
冰室按了按他的手臂，笑了笑：「不用謙虛。」
直升機把他們送回了學校。
因為各處爆炸、打鬥引起的受傷人數過多，醫院已經承載不下了，像火神這樣已經處理好傷口的，干脆由學校醫療隊的人接手，也一並送到帝光來了。
大部分受傷的學生都被統一安置在禮堂，哲奈第一眼就看到了在那邊指揮轉移擔架的綠間，已經很有模有樣了。
他察覺到身後的目光，推了推眼鏡，轉身看過來，微微松了口氣。
「赤司終於找到你們了嗎……」
綠間朝她走來，表情還是很嚴肅，上下打量了一番：「這麼看來，當時你們正好逃出去了？」
「是，運氣很好。」哲奈點點頭，緊跟著問，「黃瀨君怎麼樣了？」
「他……運氣就沒那麼好了。」綠間說起這個，似乎有些頭痛，伸手揉了揉眉心，「當時儲物櫃倒下來，把他壓在下面了。」
哲奈也錯愕：「不會吧？」
那真是……禍不單行啊。
「還好，只是輕微骨折。」綠間很快又說，「他本來就有腳傷，當時躲不及也是正常的，我也立刻就給他復位了。我們休息室的門框在爆炸時被撞歪了，打不開門，因禍得福，外面的人也進不來，所以沒和那些人對上。至於之後……養一段時間吧，盡人事待天命。」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哲奈，補充道：「你放心，我心裡有數。」
「我相信綠間君的判斷。」哲奈輕輕點了點頭，說，「論專業能力，當時也不可能有別人能比綠間君處理得更好了。」
「……你也不賴。」綠間輕咳一聲，目光從她身上轉向另一邊。
校醫剛檢查完火神背部的傷口，對冰室和阿列克斯點點頭，說沒什麼問題了，繼續換藥休養即可。
哲奈也松了口氣：「不，我的話，大概只是運氣稍微好一點點。」
綠間不由挑了挑眉毛，似乎並不完全認同：「至少，別人沒有你這麼穩定的心態。就算平常理論知識再怎麼熟悉，關鍵時刻也未必能運用上。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黑子。」
說到最後，他表情顯得有點不自在，扭開頭，望著某處沉默了一會兒。
「你昨晚跟他們在一起……沒出什麼事吧？」他突然又問。
「誒？」
哲奈正准備去找火神，腳步一頓，遲疑地回頭。
有這麼明顯嗎？
不過，在接觸到綠間的目光時，她便放下心來。
他並沒有起疑，只是下意識地關心、問候而已。至於關心什麼……大概是因為在這種突如其來的大難時，她沒有和大家在一起，而是和別的人單獨行動了吧。
也不能說「單獨」行動，哲奈在心裡默默糾正。
如果是單獨和火神，或者和冰室前輩，那的確會有些微妙，過於曖昧了……還好，是三個人。
她很快將昨晚臉頰上的那個吻拋開，又把那些許的怪異情緒壓在心底，鎮定自若地向綠間點點頭。
「多虧他們在，如果不是有人互相照顧，我一個人可能就危險了。」
綠間神情稍稍放松：「說得也是……」
哲奈盯著自己的鞋尖發了會兒呆，本來差不多已經放下的事情，被他這麼一提醒，突然又不想去找火神了。
她向綠間打聽了一下黃瀨的去處，對方的臉色也微微地變化了：「他啊……你去校醫室找他吧，紫原也在那裡。」
哲奈頓時起了疑心：「不是說沒有那麼嚴重嗎？」
「你就去看看就知道了。」綠間避而不答。
如果只是輕傷，應該會和其他人一起。待在更寬敞、空氣更流暢的禮堂，肯定比單獨的小房間好。
但如果特別嚴重，那也不可能隨意讓她去探望。
哲奈沉思著，離開禮堂時，跟外邊正在電話會議的赤司招了招手。
「我想去看看黃瀨君。」她用口型說道。
「稍等。」赤司正聽著那邊的彙報思索，一怔，隨即回給她一個眼神。
他對手機匆匆說了幾句話，掛了電話。
「你應該知道的，」赤司略一斟酌，便道，「那天進學校拍攝，他和江之島……」
話未說完，他神色不佳，哲奈心裡也一下子沉重起來。
「我擔心事情還沒有結束。」赤司又說，「我讓紫原在房間外看著，也是避免其他人再……其實也不一定。」
他轉而嘆了口氣：「雖然不好說他是否受了什麼影響，但我不想賭。」
哲奈啞然。
也是，如果把黃瀨和其他人一同對待，無論是隔離，還是各種檢查，想必都不會讓他很好受。
但如果只是以治療為借口，單獨分開他……
她思考了很久。
不知不覺間，還是來到了校醫室外。
紫原敦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昏昏欲睡，抱著一個……很眼熟的玩偶。
哲奈一愣，加快腳步走過去，繞過他的身體，便看到在紫原身旁歪著腦袋睡覺的埴之塚光邦。
金發「正太」把腦袋靠在紫原懷裡的兔子玩偶上，嘴唇微微張開，留著口水。
腳步聲從後面傳來，她回頭，看到崇學長手裡端著咖啡杯走回來，安靜地朝她點點頭。
「學長怎麼也在這裡？」
「鏡夜說，」铦之塚崇淡淡地開口，神情平靜，「被絕望傳染的人擁有極強的破壞力，帝光被入侵過，拜托我們來這邊看著。」
「鳳君……果然很細心啊。」哲奈嘆了口氣，「赤司君考慮的我也沒注意到，是我想得太單純了。」
崇抬起手，溫和地拍了拍她的頭發，像是無聲的安慰。
「不要緊。」他不擅長言辭，思考了一會兒才說，「你會過來看望朋友，說明比起被傳染，你更擔心他……他會很高興的。」
哲奈眼睛微微亮了起來。
「我可以進去嗎？」
黑發青年看了看門口，又看向靠在一起睡得昏天地暗的兩人。
其實，不管是鳳，還是赤司，都沒有明確要求禁止外人出入，黃瀨是他們的朋友，這做法太明顯了，會很傷人的。
再說了，又不是棒打鴛鴦。
要是環在這裡，肯定會嚷嚷著，重傷的時候，只要有女孩的安撫，痛苦也會一下子飛走的——之類的話吧。
崇沒有想很久，點了點頭：「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阿黃，委屈。
第68章
黃瀨打了麻藥以後, 就一直有點暈，處在半醒半睡之間，反正在病床上躺著也是無聊, 盯著自己打了石膏的腿更覺得頭皮發麻，他干脆閉上眼睛躺了一會兒。
可能睡了一會兒, 又可能很久, 腦子混沌時，對時間的判斷也格外模糊。
這也就算了, 當他懶洋洋地睜開眼睛, 定神看清房間裡還有個影子飄來飄去的時候……
這才叫驚悚。
「哇啊」地剛叫了一半, 哲奈的目光涼颼颼地飄過來，黃瀨清醒了，倏地坐起來, 同時慢慢地閉上了嘴。
「是，小黑子啊……」
「嚇到你了嗎？」她一本正經地問。
黃瀨：「……沒有。」
他擦掉額頭上沁出的冷汗，露出一個驚魂未定的笑容, 看起來有點勉強。
哦，那就是嚇到了。
「下次進門前先敲門啦。」黃瀨忍不住小聲抱怨。
「哦, 因為看黃瀨君一直沒回應, 就擅自進來了，十分抱歉。」哲奈不無歉意地點點頭, 說是這麼說，但語氣依然很平淡, 更急於把手中熱水杯脫手：「要喝點水嗎？」
手心被燙得有些發紅, 黃瀨又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她便將玻璃杯在床邊放下——顯然，她剛才在房間裡轉悠, 就是找出熱水壺來倒水。
黃瀨訥訥地道謝，笑容裡多了幾分討好的意思：「麻煩你啦。」
「可以坐這裡嗎？」哲奈又問。
黃瀨不解：「當然可以……怎麼了，感覺你今天和平常不太一樣？」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黃瀨剛准備喝水，又從嘴邊挪開了玻璃杯，非常關切地問：「你昨天和冰室前輩他們，沒遇到什麼吧？」
「沒有。」她搖搖頭，「我們運氣不錯，避開了人群，比黃瀨君好多了。」
黃瀨苦著臉：「就別再挖苦我啦。說起來他們好沒義氣的！一下子就跳起來往外面跑，把我扔在原地……結果誰想到那些櫃子那麼不穩定，就正好塌下來了！——嗚，要是小紫原沒走開的話，我根本不會被壓到腿的。」
他越說越沉痛，掩面，肩膀顫抖。
「……喔，可以想像。」哲奈點頭，深表同情。
天塌下來有高個子擋在前面，當然前提是……他沒走開。
黃瀨嚶嚶地訴苦了半天，哲奈很耐心地聽著，一邊暗自觀察。
好像和之前，也沒什麼不同啊？
也許是他們多慮了……她默默祈禱著，突然被黃瀨抓住了手，嚇了一跳。
「那個——」黃瀨開口，眉毛猶豫地擰起來。
哲奈低頭看著手腕，鎮定下來：「故意反過來嚇我嗎？」
「啊、不是，」他趕緊說，抬眼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睛裡，「就是突然覺得，小黑子好像有點不安……唔，不是我的錯覺吧？」
近距離下，那一張俊美的臉不自覺地露出擔憂，璀璨的金眸中倒映出她的輪廓。
被他握著的手感受到了過於灼燒的溫度，哲奈無意識地往回縮了縮手。
什麼啊這是，互相關心下去，不就變成無限循環了嗎。
她在心裡吐槽道，避開了黃瀨的注視。
「因為，這就是對弱者的正常關懷心理吧。」哲奈不緊不慢道。
「……啊？」他一愣。
「因為其他人都很好，但黃瀨君卻遭受了這樣的不幸，實在讓人很難放下心來呢。」
「……」
黃瀨微微出神，弱者嗎？
聽上去好慘。
他的唇角忍不住向下一垮，一張明媚的臉頓時變得憂郁起來。
「——我餓了。」
黃瀨明智地選擇轉移話題。
「唔，我猜也是。要點外賣嗎？」哲奈還沒說完，自己就否定了，「現在應該還沒有外賣服務呢，我去飯堂看看吧。」
說著，她就要站起來，黃瀨反而有些戀戀不舍，抬起頭來，眼巴巴地望著她。
然後，哲奈對上了他的眼睛，發了會兒呆。
「感覺，好像調轉過來了。」她沉思地說，「一個月之前，我受傷的時候，大家也是這麼照顧我的呢。這就是命運嗎？」
黃瀨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看著她臉上不自覺浮起很淡的笑容，更一頭霧水。
因為被照顧的時候會覺得很不自在，但反過來就值得高興嗎？……啊，應該不是幸災樂禍吧？
黃瀨悲傷地嘆了口氣，看著她轉身，掀開床邊的簾子，准備走出去。
真是失敗啊。
他不禁想道，關鍵時候沒能表現出自己「有用、靠譜」的一面，反而淪為了失去行動力、需要照顧的傷患。
真是讓人無地自容。
哢噠，門關上了，但沒一會兒又開了。
哲奈又走了進來，站在門邊愣了一會兒，抬頭看向同樣發愣的黃瀨。
「嗯，綠間君過來，順便幫我們把午飯帶過來了。」她定神，舉起手中的塑料袋示意道，「省了不少麻煩呢。」
聞到了咖喱飯的味道，食欲大振，黃瀨又高興起來，被轉移了注意力：「小綠間真貼心啊——誒，他不進來看一眼麼？」
他也就隨口問了一句，也並不是很希望再被那家伙冷冷地訓斥一通，什麼姿勢太隨意，會給傷口造成更大的壓力，根本不尊重醫囑……
一個躺著，一個站著，肉眼可見的差距太大。
何況，哲奈也在這裡。已經足夠了。
哲奈打開便當盒的動作稍微停頓了一下，心裡微微感到抱歉。
綠間來的時候，似乎還不清楚情況，被紫原攔在外面了，看到他倆的態度有異，也覺得不對勁，本來想留下來和他們一起吃午飯的，突然決定回去找赤司問個清楚。
他一走，紫原就放松下來，拆開便當，懶洋洋地吃起來，又跟哲奈說，語氣似乎很隨意地：「幫我跟他說一聲抱歉啦。」
但她沒有說。
哲奈拆開筷子，順勢接道：「綠間君只是來拿藥品的，禮堂那邊很忙，他又趕回去了。」
「真不容易啊……當醫生的，不過也幸好有他們。」黃瀨果然沒有多想。
不，也不是沒有多想，他完全想入非非了。
「果然護士也很好呢！」
哲奈：「雖然不知道你想到哪裡去了，但事先聲明一句，我可不打算把護士當做未來就業方向哦。」
「也對。」黃瀨認真地點頭，嚴肅，「不然就太便宜小綠間了。」
「不要開玩笑了。」
他便有些心虛：「啊，抱歉，我就是不小心……」
「為什麼會說便宜別人呢？」哲奈卻問，很認真地望著他的眼睛，「如果兩個人兩情相悅，然後走到了一起，這難道不應該是——唔，一個很平等的選擇嗎？」
這反應有些出乎意料，黃瀨愣了一下，順著她的話想下去。
「不是說不平等，」他抓了抓頭發，一時覺得表達很艱難，「兩個人之間當然沒有什麼，但從其他人的角度……」
他停了下來，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哲奈。
她沒什麼表情，很安靜的樣子。換而言之，她的疑問也是真實的，不是在開玩笑，或者故意打岔轉移焦點。
「其實，也和其他人沒什麼關系。」黃瀨小聲說，嘆了口氣，口吻也回歸正軌，「如果自己只是別人故事裡的配角的話……但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吧？如果喜歡的人跟別人在一起了，不是很自然地會產生忿忿不平的情緒嗎？為什麼他可以，而我不行，為什麼不能是我呢……」
「也就是，不夠自信啊。」哲奈沉吟，抬起頭。
「看不出來，黃瀨君居然也是內心這麼敏感的人呢。」
黃瀨微微茫然。
他覺得自己有點跟不上她的思路了。
「所以，以前也是這樣吧。」
「什麼？」他無意識地接道。
「不是因為沒有朋友，而是因為覺得，不管是別人想和自己當朋友，還是自己主動的，你們之間的關系也並不平等，是嗎？」哲奈靜靜地看著他，「與其說不自信，倒不如說……黃瀨君好像很沒有安全感。」
「我……」黃瀨張了張嘴，又停下來。
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所以在下意識否認之前，他忍不住想了想，是這樣嗎？
「我不是很明白。」
哲奈停頓了一會兒又說：「像黃瀨君這樣的人，為什麼還會覺得自己不夠好呢？」
江之島盾子為什麼選擇黃瀨接近，只是因為工作上的巧合嗎？
還是因為，覺得他最容易被感染「絕望」？
江之島無論是洞察能力還是對人心的分析能力，都出類拔萃。表面上的才能是「絕望」，讓人感染絕望，換個角度看，是因為她本身就是個很出色的人，再加上蠱惑人心的言語操控，才能讓人情不自禁、死心塌地追隨她……
她思考了很久，又看向黃瀨。
毫無漏洞。
坐在她面前的，是一個非常放松，自然的黃瀨涼太，對她也似乎不曾設防。
如果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卻因為人們對人心的擔憂，而不得不被困在這裡，與其他人隔離開來，那黃瀨真的太可憐了。
哲奈一向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心軟的人，但對上他的眼神時，也忍不住有點動搖。
曾經，她避免自己去思考這個問題，但現在，她不得不多想一下了。
這時，黃瀨皺眉思索了很久，終於下定決心地開口：「不是沒有自信。也許正好相反——因為在各種事情上，我總是能夠很輕松地達到別人設下的目標，沒有受到任何阻力，久而久之，就變得自大了。就算到現在，我也會覺得，只要我再努力一點，籃球賽也好，還是別的什麼我想要的東西……只要再用心一點，就肯定能得到我想要的。」
「可是，感情不是這樣的。」
「感情是需要別人回應的……你一廂情願的付出，投入，那都不過是自以為是罷了。既然沒有得到回應，不是對方故意不在乎你，而是根本不會因為這種手段被感動啊。」黃瀨說到這裡，突然露出了一點點苦笑。
「這就是自大過頭的毛病了，我一直以來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做一件很無用功的事情，還覺得信心十足呢。」
他胡亂地揉亂了頭發，突然泄氣地耷拉下腦袋。
「所以，其實你這麼說我，也沒錯啦……不管怎麼樣，說到底就是對自己缺乏認知，太以自我為中心了。」
那一刻，對上他的眼神，哲奈好像明白了什麼，也確認了一件事。
他好感度掉落的原因。
一直以來，她覺得對他的心思無法看透，難以真正地信任他展現出來的「好感」，所以也本能地不敢投入真正的感情。
——對其他人也是。
「並不是這樣的。」她終於慢慢地說道，「並不是無用功，也不是自以為是。我知道黃瀨君的意思——只是，現在的我，恐怕還沒有辦法回應，真的很抱歉。」
她抬眼，被對面窗戶照過來的傾斜的日光刺了一下眼睛，神情一時疏忽。
黃瀨詫異地望著她，眸光微微閃動著。
他伸出了手，很猶豫地，握住了她的肩膀。
「我明白了。」他極力保持冷靜，卻依然緊張地不斷咽口水，「那麼，至少你對我……是不反感的吧？」
哲奈這一點可以確認，所以很快點了點頭。
雖然不反感，但喜歡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她還沒確定呢。
結果，就看到黃瀨迅速綻放了笑容，然後倏地前傾身體，靠了過來。
這似曾相識的舉動，她下意識地往後回避了一下，但黃瀨只是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腕，抓在手心裡抬起來，用嘴唇輕輕地觸碰著手背。
「沒關系，我已經很高興了。」那雙金色的眼眸裡洋溢著神采，某個時刻，變得極為溫柔。
「我可以，再等一等。」
作者有話要說：
O了，這條線走到頭了。
如果是單人線就該通關了，不過我說過的嘛……
下面輪到小黑赤了（。
第69章
【黃瀨涼太好感+2】
哲奈正出神地想著什麼, 甚至不太留意系統的提示，專注在自己的心思上，始終還有些疑惑。
黃瀨已經慢慢松開了她的手, 退後了些，重新靠在床頭。腿上打了石膏, 血液循環不暢, 他很難長時間維持剛才的姿勢，這時便舒了口氣, 神態松懈下來。
「這兩天應該也很累了吧？」他很自然地說道, 「你也先去休息一下, 不用一直看著我的。」
被委婉地推出醫務室，哲奈收回思緒，關上門, 轉過頭便看到了紫原身旁的赤司。
她下意識要往光邦身邊靠，但赤司只是很平靜地笑笑。
「我就猜到你會忍不住。」他說到這裡，往門裡掃了一眼, 沉吟著問，「那麼……他還好吧？」
「看上去沒什麼異常。」哲奈知道他在關心什麼, 如實回答, 「還很有精神。」
「嗯，看出來了。」赤司點頭, 語氣很平淡。
精神當然好了，還有心情調情呢。
哲奈：「……」
您的關注點好像不太對吧。
但可能是錯覺。
赤司頓了頓, 看上去還是很和顏悅色地：「雖然很想說先回宿舍休息吧, 但如果是哲奈你，應該不太樂意。那麼，要去禮堂幫忙嗎？或者……我讓人送你去桃井那邊？」
聽起來都不錯, 非常切合她的想法。哲奈正想答應，直覺又讓她停了下來，遲疑地看向赤司。
「這邊，赤司君一個人沒問題嗎？」
「也並不只有我一個。」赤司說著，向櫻蘭送來的兩位「戰鬥力指導」頷首示意，「暫時忙得過來。」
「嗯……好吧。」她終於點點頭。
市內交通還不太安全，赤司准備去聯系直升機。他轉開頭時，哲奈清楚地看見他輕微地嘆了口氣，不由想道，應該會很累吧。
這次的事件如此嚴重，明面上，又是因為有人唆使平民與財團等特殊階級之間的對立，堂而皇之將矛頭指向了幾個大家族。作為赤司財團的繼承人，此時想必承受各方面帶來的壓力……
但是，他也說得沒錯，這些事情，哲奈和其他人都是幫不上忙的。
她轉頭看向紫原，後者也在看著她。
「還是要去找峰仔麼？」紫原慢吞吞地問。
「五月也在的話，他們那邊……至少不會讓我覺得太沒用。」哲奈說得有些不好意思，「雖然離真正的醫護人員還差得很遠，但既然學了這門專業，還是想盡力而為。」
「話是這樣說，」紫原的眼神卻有些古怪，「你有沒有覺得——」
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赤司的背影，他站在走廊拐角，安排好人手後便掛了電話，將手機收回口袋，凝神看著窗外的某處。
這副安靜的模樣，的確讓赤司看起來和之前不太一樣。
紫原看了一會兒，便收回目光。
他依然半眯著慵懶的眼睛，語速拖得更慢了：「不覺得麼，赤仔也很需要幫忙？」
「是。」哲奈說，小聲提醒，「但他——」
在工作上，無論是籃球部的社團活動，還是學生會那邊的事務，赤司都會拿出非常強勢的一面，說一不二——當然也會有和大家一起商量的時候，但最後當他拿定主意，就不會再有改變的余地了。
紫原經常跟著他晃悠，也很清楚，沒有否認，只是盯著她看。
「只是直覺而已。」
「唔，」哲奈點著下頷思考，「紫原君的直覺啊——」
「不信我嗎？」他挑眉。
「不是，」她搖搖頭，「我也有點在意。」
「哦，那就留下來吧。」
「……」
哲奈不知道怎麼回答，兩人大眼瞪小眼站在那裡半天，直到赤司走過來。
「怎麼了，在聊什麼？」他有些奇怪，想起自己正要說的，便提醒哲奈，「差不多一個小時後，有一趟送去市中心的物資，准備一下吧。要是有什麼需要，還可以回宿舍拿，唔，醫務室這邊也可以提供。」
「麻煩赤司君了……」
「不會。」赤司看了看手表，「只是順路過來看看黃瀨，他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光邦坐在長椅上搖搖晃晃，小口地吃著布丁，突然感覺走廊裡變得格外安靜。
紫原看向哲奈，眨了眨眼，眼神中帶有催促的意味。她也很苦惱，咬住嘴唇，盯著赤司的背影。走廊裡的腳步聲正在遠去，突然，她看清了一條提示。
【黑化值+1】
棘手啊。她嘆息著，怎麼突然就輪到赤司君掉鏈子了呢？
完全看不出來，也想不透啊。
哲奈快步走了上去，噠噠地腳步聲一下子穿過了半條走廊。
光邦認真地望著她甩在後面搖晃的馬尾，再抬起頭看紫原：「你們吵架了嗎？」
铦之塚崇沉默地摸了摸他的頭。
紫原說：「沒有，但是可能有人……在鬧脾氣呢。」
「真看不出來啊。」光邦感嘆，對崇咬耳朵說，「不過，就算是環殿下，偶爾也會有很生氣的時候吧？」
崇點了點頭。
「但他其實是很好哄的……」光邦陷入沉思。
*
冷靜，放松。
哲奈在心裡默念。
赤司君是很好懂的。想想他為什麼生氣？他不喜歡有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不喜歡有人違背自己的意志……從這個角度出發，他有可能不高興的是……
哲奈沉默。
排除一切可能性，最後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他看上去並沒有因為什麼事情而生氣，那就是……他在偽裝自己。
比如，她打開那道門去接觸了黃瀨，比如，她說想去找青峰和桃井。
他其實很不高興。
……
赤司聽到了哲奈追上來的聲音，但很快腳步就慢下來，停在身後不遠的地方，始終保持著距離。
她略微急促的呼吸聲也沒有特別掩飾，逐漸平息下去。
赤司沒弄清她的想法，回過頭看了她一眼，等她跟上來。他沒有出聲詢問，哲奈也始終沒有開口，好像還在斟酌、苦惱。
他便耐心地等著。
正如哲奈所猜測的，赤司心裡的確有更想做的、更急切的衝動。
但理智告訴自己，不可以。
現在還不行。
他盡可能平靜地將目光從哲奈身上挪開，外套下的手臂微微一動，還是控制住了沒有抬起，繼續按原來的步伐節奏往前走。
哲奈並不費力跟上這個速度，也因為他的反應終於下定決心，說了出來——
「赤司君看起來有點矛盾。」
不是你的錯覺，他心裡回答。但他說不出來。
赤司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現在跟上來，不知道會讓我更矛盾嗎？」
「……那麼，果然是因為我啊。」
哲奈突然就平靜下來了。
赤司卻略微地煩躁起來，不自覺地皺眉，流露在表面的情緒，再難以掩藏。
他閉上眼睛，讓自己平復心情，過了一會兒說：「我知道。你有自己想去做的事情，我不會阻止——也不應該這麼做。」
「這會有什麼矛盾嗎？」哲奈疑惑地請教。
「……一些私心罷了。」赤司說得輕描淡寫。
但她卻在旁邊，眼睜睜看著鮮紅的好感度正在迅速染成更深沉的顏色。
數值並沒有改變。
黑化度也沒有再上升，像是已經到了盡頭，安安靜靜地縮小成一團，懸掛在人物面板的一角，若是不仔細看，還不會發現有什麼特別之處。
就算不看這些，她也能感受到赤司的情緒波動得有些明顯。
哲奈有些不安，想不出能做什麼，回過神來已經伸出手，扯住了赤司的袖子。
趁著他愣神、停下腳步，她仿佛很自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但只是輕輕碰了碰，又松開。
她無比謹慎地問：「是因為，看到了黃瀨君……嗎？」
赤司看著她。
「是覺得我會嫉妒嗎？」他慢慢地抿起一點笑容，「不會的。他要是沒有分寸，還不需要我來教訓他，就會被你制止、遠離的。這我還不會太擔心。」
「我也沒有那麼……呃，冷酷。」哲奈不確定地說。
但如果黃瀨真的做了什麼呢？她沒有繼續想過，也不知道自己會如何反應。
就像那晚冰室突如其來的「偷襲」，也及時停下，淺嘗輒止，停留在一個她難以拒絕、豎起防備心的距離上。
赤司反問：「確定嗎？」
「……唔？」
哲奈愈發疑惑了。
看著她這副神情，有時候實在讓人覺得太過單純，容易被污染。赤司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只能嘆氣。
「我並不覺得你很冷酷。只是，」他很快轉折道，「過於溫柔了，哲奈。」
要是她保持著原先堅固的態度，倒也讓人放心。
可哲奈只是普通人，和其他人一樣，有喜好傾向，有情緒波動。會心軟的話，在這些人面前，不是什麼好事。
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在他們生活中，用「溫柔」來形容一個人，太常見了。
哲奈聽到他這麼說，也完全沒什麼反應，像是習以為常。
「赤司君其實是想說，會有弱點是嗎？」她觀察著對方的反應，繼續說下去，「但這不是很正常？要是人與人之間的交往要想打仗一樣，做得滴水不漏，那也太難了……也會很累的。朋友和敵人不一樣，就算暴露了弱點……」
她想著如何描述，斟酌著用詞：「不，應該說，正因為人總是會暴露弱點的，這時候，才會顯現出朋友的重要性吧？」
……「你說得沒錯。」赤司答道。
他仍然在壓抑著某種情緒，眼神也變得更沉郁，闔上眼皮，抬手抵住額頭。
「你也說，那是朋友。所以，我們之間，也是不一樣的。」
他睜開眼睛，金色的眼眸中倒映出哲奈驚訝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日拋美瞳（。
第70章
說實話, 那一刻，哲奈是真的很震驚。
不過，也不算很驚嚇, 不至於讓她哇地叫出聲來，頂多是……有點不真實感。
該說果然是, 「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游戲世界嗎？
要不是知道赤司是NPC的話, 她會忍不住懷疑對方換人上號了。
……或許，就是這種設定？
要命, 論壇裡完全沒人提到過啊！
這又是什麼更新後的補丁嗎？
哲奈想到了系統, 系統也保持緘默。
她又被迫將思緒拉回到眼前世界。
赤司安靜地看著她, 面上還帶著笑意。
但哲奈確定，他，和幾秒鐘之前的赤司, 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她還沒弄清楚是什麼原因，具體又有什麼變化。但此時，他們靠得很緊, 她的直覺告訴自己，還是保持一些距離吧……
她定定地望著對方, 情不自禁地挪動了腳步, 身體往後——然而，在赤司察覺到她的意圖之後, 立刻就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阻止了這一趨勢。
「你看, 在我說出自己真實想要的時候，你不就感到害怕了麼？」他慢條斯理地，聲音很輕柔。
但輕柔, 並非溫柔。
這一刻的赤司，的確沒有怎麼掩飾自己，大方地顯露出□□、自我的一面。
他想要的，就不會松手。
「不是害怕。」哲奈搖了搖頭，說。
「那就是，不喜歡了？」赤司順勢問。
……這，就不好說了。
眼前這個人似乎變得陌生許多。
她遲疑，用一種茫然的眼神打量著他，接著說：「我應該也不會討厭赤司君。如果只是說出心裡話……又不是沒有說過。」
後半句話是她補充上來的，提醒對方，也是為了提醒自己。
「不一樣的啊。」赤司輕嘆著，搖搖頭。「你還是不明白。」
哲奈若無其事地使了幾次力氣，悄悄地轉手腕，但都沒有掙脫。
赤司坦然看著她，手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松。因為過於直白，哲奈被看得有些不太自在，避開了直視的目光，自顧自看著對方的胸口。
變得這麼□□嗎？
她只能說：「那就再說得明白一點？」
赤司並不反對。
「與其『說』……」他略一思考，笑意加深了一些，但沒有了平日裡那種溫和親近的感覺，反而顯得侵略性十足，令人頭皮微微發麻。
「留下來吧。」
那雙深沉的眼眸半眯起，向她靠近。
被握緊的手腕又被他往下按，哲奈的注意力稍一分散，他便伸出空閑的左手，繞過她的肩膀，穩穩地托住了後腦，將她拉了過去。
那張熟悉的臉在她眼前放大，但她仍然覺得陌生而古怪，還是偏了偏頭，避開了一些，恰好讓他的吻落在唇邊。
她的身體很僵硬，不管是表情反應還是動作，都無法讓赤司感到滿意。
他抬頭，直起身，笑意淡了下來，很快就看不見了。最後一點溫和也從他臉上收起，他站在那裡，便如同君臨天下的帝王。
「看來你的確不喜歡我。」
哲奈無法解釋，想了想，也覺得沒有否認的必要：「赤司君這樣做，不是很突然嗎？——會被拒絕，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赤司同樣不否認，卻說：「你該知道，我討厭被拒絕。」
「……」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霸道哦。
哲奈一時失語，便聽到他一聲輕笑，不再說什麼，轉身走下樓。
她有點想追上去問，待會安排的直升機……是不是已經取消了她的位置？但又轉念一想，放棄了。已經夠陰晴不定的了，還是不要主動惹他生氣吧。
再說，現在這副模樣的赤司令她無從下手，也確實不好再離開帝光。
哲奈等他徹底離開以後，才慢慢走下樓，轉了個彎，往禮堂的方向走去。
*
接下來幾天，哲奈都在禮堂跟在綠間身邊幫忙。她班上的同學也來了大半，剩下幾個，聽說是當時在校外不幸地遭遇了襲擊，卷入混戰。情況有些嚴重，雖然救出來了，但還是得在醫院裡療養一段時間。
而學校外，在幾大家族的聯手合作下，絕望的影響正在悄然淡化。停工潮過去，各地看守所多了一批待審的犯人，建築公司變得十分忙碌……
各地都在推動著復工復課，清算損失，學校這邊，在禮堂臨時搭建起來的治療所也終於功成身退。
學校又單獨給他們放了一天假，作為休整。
聽到廣播裡的消息，哲奈舒了口氣，抬眼正看到綠間，他板著的臉也放松不少。
大概是因為最緊要的問題已經解決了，綠間這才來得及注意別的事情，問她：「是我的錯覺麼，感覺你這幾天心不在焉的。」
「哦，因為那天被赤司君嚇了一跳，一直很在意。」哲奈慢吞吞地說。
綠間想了想，這幾天他不是忙著檢查學生恢復情況，就是在和教授交流，幾乎沒怎麼見過赤司。可以推測他同樣很忙，除了第一天，都很少過來看他們。
當然不是說來看他，但是想想都知道，哲奈在這裡啊。
綠間露出沉思的目光，順藤摸瓜：「你說被他嚇了一跳？不太可能吧，局勢那麼緊張，他應該不會有心思做什麼……」
哲奈輕咳了一聲。
「有的。」她微微責備地看了綠間一眼，覺得他寧可信任對方也不信自己，就很不公平。
本來說不說，並不必要，但哲奈為了證實自己的說服力，還是決定說出來：「他突然強吻我。」
「……」
綠間抬起手，眼鏡一滑，便從鼻梁上掉下來，啪地，在地磚上摔了個清脆聲響。
綠間真太郎失去言語能力。
哲奈轉了一圈，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直接了，又有些後悔。這時候冰室來看火神，和前幾天一樣，帶著紫原做的點心，看到他倆在這邊發愣，繞過來打了聲招呼。
「怎麼了？」他留意著綠間的表情反應，十分好奇。
綠間聽到他人的聲音，終於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但依然難以置信地瞪著哲奈：「你說赤司他——強、強吻你……」
哲奈點頭。
冰室：「……」
氣氛再次凝固。
綠間又懷疑地看向冰室：「前輩這是有什麼要說的嗎？」
冰室從善如流地說：「這是做好的蛋糕，放在這裡，你們慢慢吃，我去找大我。」
他轉頭走之前，朝哲奈輕輕眨了眨右眼，眼角的淚痣仿佛閃著光，隱約戲謔。
哲奈覺得自己沒有看懂，默默地收回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
綠間緩緩地彎腰撿起自己的眼鏡，還好沒有摔壞，他伸手撣了撣灰塵，又轉身從包裡找出眼鏡布擦拭，這才戴上。眼鏡給人安全感，當他整理好眼鏡，神情也隨之鎮定許多。
「我明白了。」他說，「你認為，赤司出了點問題。」
看綠間嚴肅的表情，他應該是覺得赤司腦子出了點問題。
哲奈雖然也很希望是這樣，但也只能遺憾地搖搖頭；「感覺不是這樣的。」
綠間又思考了很久。
「一個人不會毫無理由地性格突變，一定是有什麼條件促成的。」他抬起頭，疑惑而探究地打量著哲奈，這個他認為是最大的因素，可是……「我不覺得你做了什麼，對他有這麼大的影響。」
「好巧，我也這麼覺得。」哲奈單調地重復了一遍，「能不能說點建設性的東西呢，綠間君？」
綠間也干巴巴地回答：「我又不是心理醫生。」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綠間說：「其實，我早跟你提醒過，要離他遠一點。」
「……」
性質完全不一樣吧。
這回輪到哲奈不信任地看著他了。
「我去看看他。」綠間起身，「既然如此，這段時間你還是繼續跟他保持距離吧。」
雖然很不情願，他還是補充：「黃瀨那邊，也還是你比較方便。」
想到黃瀨，哲奈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哦，我也該過去了。」
他的石膏還沒那麼快拆，但是一直待在校醫室也覺得十分無聊，再怎麼遲鈍，也應該察覺到其他人避而不見的態度了……這種時候，別人不適合靠近，就只有她能出面了。
「嗯。」綠間已經聽教授說過「絕望」的感染性，不失穩重地點點頭，「回頭見。」
哲奈拎起冰室送的點心，走出幾步，突然想到了什麼，回頭來。
「還有什麼事？」
「說到絕望……」她腦海中浮現出一種可能性，但令她很難接受，說出口的時候也覺得艱難，「這也是綠間君所說的，可能因素吧？」
綠間臉色微微一變：「可是，怎麼可能呢？」
空氣突然沉默，但這回和先前的尷尬不一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焦灼感。
不安在沉默中傳遞，被綠間堅決地打斷了。
「不要多想，他是赤司征十郎。」他慢慢地說，「如果說有什麼是我現在可以確定的，那麼，就我這些年對他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被外來的意志力干擾、甚至屈服於他人之下的。」
他看向哲奈，重復了一遍：「赤司是不會被別人改變的。」
哲奈好一會兒才說：「我也不能嗎？」
綠間一怔，有些吃驚，不禁失語片刻。
「你說的……不是同樣的事情。」他定下神來說，「我們討論的是『絕望』的影響。而你不是……」
靠自己的努力，完成他們原本都不相信她能做到的事情……那樣的體格，與其說普通不如說薄弱的身體條件，將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化為現實。
毫無疑問，現在的哲奈，已經完全出乎赤司的預料了吧。
非要描述的話，她的存在，應該被定義為「希望」才對。綠間想道。
作者有話要說：
哲奈：不，是因為游戲！
第71章
哲奈還沒想好怎麼跟黃瀨解釋呢, 突然想起了什麼，問守在醫務室外值班的校醫助手：「這幾天，赤司君來過嗎？」
對方搖搖頭。
「那他有說過……黃瀨君拆石膏以後, 怎麼安排嗎？」
年輕的助手微微茫然，還是搖頭：「醫生說沒那麼快, 起碼還要半個月呢。」
「那……也不能一直住這裡吧？」哲奈提醒他說, 「馬上要復課了，會影響到別的學生的。」
她進去的時候, 黃瀨又在打哈欠。
他抱怨著, 醫務室裡很無聊, 晚上幫他洗漱的護工太嚴肅，一句話都不說沒法交流……雖然給他送來了自動輪椅，但住在二樓, 沒有電梯，上下都不方便。他不想那麼勞煩別人，還是放棄了出去散心的打算。
「不如我自己去學校外面租一間帶電梯的公寓吧？」他沉思朝她看過來, 眼神有些猶豫。
哲奈沒有回答。
「畢竟可以上網課嘛。」黃瀨又說，「就是兼職那邊只能退出了。」
「黃瀨君, 之前給你們拍雜志的那個攝影組……現在已經解散了。」她還是說了出來, 「在襲擊爆發時，有好幾個人都被查到參與了破壞公物的游-行, 剩下的人……工作室受到襲擊，起了火, 他們被救出來以後, 還要療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康復。」
黃瀨便怔住了。
「你是說——」
「和江之島盾子接觸過的人，都有被感染的危險。」哲奈直視他的眼睛，「他們可能不願意放你外出活動。」
他眼中的驚訝很快被壓了下來, 取而代之的是濃重深沉的色彩。
「不是意外啊……那這麼說，我只是恰好被砸到腿，還是很幸運的了。」他一邊說著，語氣有點微妙，帶了點自嘲的意味。突然他表情凝固了，遲疑地看向哲奈。
「可是，你不要緊嗎？這樣隨隨便便和我待在一個房間裡，不是也很容易被傳染嗎？」
哲奈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吐出。
「不會吧，」她的語氣依然一本正經，「黃瀨君自己是什麼情況，難道還不清楚嗎？你不會真的以為絕望是一種無形的病菌，或綜合病毒吧……」
「啊。」黃瀨茫然，嘴巴張張合合，謹慎地問，「原來不是嗎？」
哲奈伸出手，啪地在他額頭上彈了一下。
「好痛！」
「當然不是。」她說，「有這麼玄乎的話，她何必要那麼計劃那麼久，直接買個環球游輪門票，去環游全世界一圈不就行了？」
黃瀨捂著額頭，眼淚汪汪地：「可是，萬一不知不覺被感染到，哪天突然變態了……要是傷害了你們怎麼辦？」
「所以，黃瀨君覺得自己有破壞欲嗎？有自殺的陰暗想法嗎，或者想要報復社會，毀滅全人類的衝動？」
「……那不至於。」他小聲說。
「我覺得也是。」哲奈總結。
說完，兩人大眼瞪小眼對視片刻。
「……多余的話，我想我不需要重復一遍了。」哲奈慢吞吞地說道。
什麼多余的話？
黃瀨一個激靈，正要問，腦海中卻浮現出兩周前的賽場上，那一桶突如其來打亂比賽進程的油漆。那熒光閃閃的，刷在地板上的一行字……
我相信你，黃瀨君。
不只是在球場上相信他，而是各方面都……這麼堅定地信任著他嗎？
光是意識到這一點，他的心裡就已經被熱流包裹，暖洋洋的，又仿佛有大片的花苞盛開，唇角也忍不住揚了起來。
「我知道了！」
「……雖說表現得陽光一點是很好，但也太燦爛了吧，是真的把自己當做花一樣開了嗎。」
結果自然是被哲奈毫不猶豫地吐槽了。
黃瀨渾不在意，滿懷期待地望著她：「那小黑子有沒有覺得對我……更有感覺了呢？」
哲奈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一言難盡地說：「對不起，想到談戀愛這種事情，我還是覺得很遙遠。」
「……也是呢。」黃瀨微微嘆息。
「想到成人之間的戀愛還要發展到床上，就更覺得難以想像了。」她繼續說。
？！！
這也太直接了吧！
黃瀨被嗆到了，重重地咳起來，笑容也變得僵硬了：「那個，這的確是太遙遠了呢。」
哲奈反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也不會吧？感覺現在的人發展進度還是很快的，畢竟如果沒有……」
他又大聲咳嗽起來，讓她不得不把重要部分含糊了一下帶過：「只保持精神關系，只是柏拉圖式戀愛的話，感覺做朋友和作為戀人，也沒什麼區別了呀？」
黃瀨微微沉痛：「小黑子……你是不是跟小青峰學壞……呃，我是說，被近墨者黑了嗎？」
哲奈側目：「雖然青峰君是挺黑的，但是這樣不太好吧，在背後吐槽人家，黃瀨君。」
「啊啊我不是那個意思！」
……
從校醫室裡出來，哲奈的心情也舒暢許多。
這時，綠間給她打來了電話。
「我剛從學生會出來。」對面沉默了一會兒，語速放得很慢，聲音似乎也比平時低沉幾分，「黑子，你現在有空嗎？」
這個語氣，是有什麼沉重的發現嗎？
哲奈凝神嚴肅起來：「黃瀨君這邊挺好的……自習室嗎？好的，請稍等，我馬上過去。」
圖書館的自習室一向是熱門場所。
不過因為這次惡□□件的爆發，公共場所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沒被殃及的學生也基本躲在自己的宿舍裡，不再隨意出門。
哲奈在路上也只見到寥寥無幾的學生，抱著課本匆匆經過，趕到圖書館以後，更是一個人都沒有。圖書管理員也不在，出入大門的自動感應門被撞壞了，前面放著手寫的指示牌，讓他們從旁邊過。
她推開自習室的玻璃門，綠間站在窗旁，神色不寧，微微傾斜的鏡片被陽光照得反射出一道道白光。
室外光線很刺眼，他自己卻渾然不覺，聽到身後哲奈刻意制造的關門動靜，才如夢初醒般地轉過身來，從過於猛烈的陽光下離開，回到室內的柔和陰影之下。
「我去試探了一下。」綠間說得坦然直接，看來找赤司聊天的目的十分明確。
然後，他沉穩地推了推眼鏡：「我理解你說的那種奇怪的感覺是什麼意思了。他的確……變得不太一樣了。」
「是不是像受到什麼刺激然後情緒大變……」哲奈猜測道。
「不一定是，某種意義上，他依然還是赤司。」綠間沉吟著，「他跟我聊到學校幾處受災建築的重建，跟之前的想法並沒有太多差異，要說什麼改變的話……大概是氣勢上的吧。」
哲奈若有所思，那天，她自己也有這樣的感覺。原來還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紳士，卻突然變得極具攻擊性，行為舉止不經意間透露著冷酷。
如果兩個人都是這麼想的話，那就不是錯覺了。
「一直以來，」綠間突然說道，「赤司都是按照第一繼承人的要求接受精英教育培養長大的。他的家裡人對他要求很嚴格，他對自己也是如此。」
她點點頭：「感覺到了……但赤司君還是很溫柔的，對我們每個人都是。」
「沒錯，他的確很強勢，也很自信，但並不會這麼過分。」綠間說到這裡，也有些疑惑，「可是，怎麼可能有一個人能完全掩飾自己的本性，多年來都始終如一地做到完美呢？」
那個溫柔的赤司，只是一個偽裝嗎？
哲奈抬頭對上他深沉的目光。
「還有一種可能性，我只是大膽地推測，」綠間抿了抿嘴唇，「比方說，我們認識的赤司……其實是兩個人。」
……「啊。」
哲奈微微張了張嘴，很震驚：「應該不會吧？雙胞胎這種設定……那也太牽強了。小說裡才會這麼寫的。」
啊，不過，她轉念一想，她現在玩的是游戲，還是有可能的？
男主角的身份這麼時髦嗎，但是會讓玩家很錯亂的吧！
——「不是雙胞胎。」
綠間嘖聲，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我是說，他的意識。你不是遇見過相同的事情嗎？——我聽他們說過的，那個超高校級的……什麼罪犯來著？就是被你們抓到的那個。」
喔——
她懂了：「綠間君說的是腐川冬子？」
的確，她的身體裡擁有兩個人格——就像是擁有兩個獨立的靈魂。
赤司居然也是嗎？
腐川冬子和滅族者翔的區別太大，因此，哲奈完全沒有往這方面去向，當時只覺得赤司可能是稍微……情緒緊張，有點太壓抑自己了吧？
是這樣嗎……
她不禁陷入沉思。
就像從腐川到滅族者翔，繼承了同樣的情感。自始至終，赤司對她表現出來的好感度都並未變化，所以不可能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
「如果是這樣……」
「只是猜測而已，我也不能完全確定。」綠間又說，「多重人格障礙的臨床病例其實非常罕見，在醫學研究中……仍然非常缺乏了解，所謂多重人格，其實也叫解離性身份障礙，每個『人格』並非完全獨立、完整的意識，一般是因為特殊極端環境而產生的、應對不同環境的功能性身份。我們就說二十四個比利的案例——」
說起專業性的事情，綠間就顯得非常從容，語速極快地、滔滔不絕。哲奈聽了一會兒，情不自禁地就走神了。
她不得不打斷他：「可以說點陽間話嗎？」
「……你哪裡聽不懂。」
「哪裡都聽不懂。」
綠間嘆了口氣。
「就是說，當患者覺得自己可能會受到傷害，並且無法反抗時，那種強烈的、被逼到極端的情緒，會讓他自身的保護機制『創造』出可以面對這種傷害的一種性格。所以看上去，整個人也就變得不一樣了。」他盡力描述道。
哲奈鎮定地點點頭，其實還是似懂非懂。
她甚至還有點自我懷疑：「是我把赤司君逼到了……這樣的絕境嗎？」
綠間定了定神，安慰她道：「至於赤司到底屬不屬於這種情況，我也仍在懷疑。再觀察一段時間看看吧……你要是擔心他再對你做什麼，不要太靠近他就好。只要他還是赤司，就不可能犯罪。」
這一點，他說得倒是斬釘截鐵。
哲奈勉強點點頭，又振作起來問：「那我們怎麼區分他們兩個呢？現在的赤司君……」
她靈機一動，捶了下手心。
「我應該叫他，征五郎君嗎？」
「……」
綠間艱難地：「你最好不要這樣去刺激他吧。」
「……好的。」
哲奈點點頭，那就叫他征君吧。
作者有話要說：
好像還挺占便宜的。
第72章
哲奈不去找赤司, 他卻主動來找她了。
以前，赤司會盡力回避在人多的場合與她單獨相處——一方面是他很自信，不屑於爭得這麼幼稚, 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察覺到了其他人的心思, 不希望讓她太困擾。
但現在的赤司並不打算這麼體貼。
哲奈正在和黃瀨商量, 找一間空宿舍給他換個地方，好將校醫室騰出來, 方便其他師生正常使用。
門外敲了兩聲, 赤司便開門進來了。
黃瀨感覺到她一瞬間的繃緊, 然後才慢慢恢復，不由看向赤司，眼神中多了些審視的意味。
他做了什麼, 會讓哲奈感到緊張？
——還是因為在警惕自己身上可能感染的「絕望」，和她發生了爭執？
赤司第一時間察覺到了黃瀨的警覺，若無其事地微笑。
「好久不見, 涼太。」
哲奈突然扭頭，目光在兩人之間反復穿梭, 惹得黃瀨朝她投來詢問的眼神, 赤司也略微感興趣地挑了挑眉，她才終於確認了一件事：原來, 除了她以外，別人都看不出赤司眼睛的變化啊……
明明那麼明顯！
可能, 這就是玩家視角的天然優勢吧。
「抱歉啊, 小赤司。」黃瀨也意識到這樣有些尷尬，干咳一聲緩解氣氛，「我現在大概很長時間沒辦法參加社團訓練了, 比賽的事情——」
「這我知道，你不用太擔心。」赤司慢條斯理地說，「我也正想告訴你們，那天體育館裡的事件性質太惡劣，對觀眾和參賽人員都造成了難以恢復的身心影響……主辦方已經將今年的比賽都延遲了，暫時無法確定什麼時候能恢復，目前算是休賽吧。」
黃瀨安心一些：「是嗎，？那就好。不過還是有點可惜啊，我還以為自己剛能大展身手呢——」
「等你徹底好了，再參加來年的比賽也不遲。」
「唔，那時候小赤司就不在了吧？」
赤司看了看哲奈，才答道：「我已經申請退部了。」
是為了告訴她這件事才專程過來的嗎？
這一消息太過突然，哲奈都愣了好一會兒，微微歪頭：「現在？」
「嗯，我現在很忙，難以同時照顧到籃球部，為了球隊的發展考慮，這是最好的決定。」赤司語氣很平靜。
黃瀨失語半天，才磕磕巴巴道：「那真的……很遺憾啊，不能和你一起站在同一個賽場上。」
「所以，趁現在休賽，要盡快找到隊伍的接班人呢。」赤司淡淡地笑了笑，「正選人數倒不用擔心，不過隊長的職務，監督還在考慮，我也想來問問你們的意見。」
黃瀨沒什麼想法：「隊裡這麼多人，大家都很厲害，找不出一個適合當隊長的麼？」
「有些人的性格並不適合隊長這個身份。」這回，赤司還沒說，哲奈便已經解釋起來，「一個球隊裡，並不是最強的就是隊長。唔，當然也有王牌和隊長的身份正好重合的，但王牌可以專注於賽場、技術本身，隊長卻還要更多地考慮整個團隊，和賽場以外的的一些事。」
比如說，團隊凝聚力，指揮——讓青峰去得分，這沒問題，但是讓他來組織起一個隊伍，那就會很頭疼了。因為不適合。
「還有的人，在別的隊伍裡或許可以擔任隊長，」赤司慢悠悠地補充，「但在帝光，如果能力不夠，而隊員能力太強，站在哪個位置上，可是會被質疑的。」
這話說得很冷酷，但也很正確。
黃瀨沒吭聲。
他也很清楚，他的資歷在籃球部算得上年輕，很多人比他強，所以他沒有意見，但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哲奈也迅速想清了這個問題的關鍵所在，心微微一沉。
的確，帝光太強的球員還不夠成熟，難以擔任隊長，但足夠高成熟的前輩，卻沒有足夠強的能力去壓制他們。無法服眾的話，是沒辦法管理球隊的。
無論是綠間，紫原……都是非常驕傲的人，要想讓他們聽話，目前為止，也只有赤司才能做到。
她抬眼看向赤司：「不能等到找到接班人……再走嗎？」
「監督已經批了申請，現在只是還沒向大家公布而已。所以盡快吧。」他答道，唇角似笑非笑地上揚，「你這樣看著我，我也很無奈的啊。不過，要是哲奈你願意到籃球隊來做經理的話，就算暫時空缺著隊長，我也能夠放心離開了。」
「……那還是不可能的。」哲奈斷然道。
赤司點點頭：「確實如此，況且在這件事情上，也不是你答應我什麼條件就能改變現實的。」
「什麼條件？」黃瀨下意識地插嘴。
「比如，答應和我交往。」赤司保持著那份笑意，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
「……」
這個房間的空氣都凝固起來。
哲奈後頸一陣發涼，感覺十分窒息。
征君真的是很瀟灑呀……就這麼堂而皇之地把他們之間存在的對立問題拋到了明面上，讓黃瀨想要裝作沒有察覺到，也不可能了。
她悄悄用余光看過去，黃瀨臉色果然不太好看，但聲音還算冷靜：「你這樣……會讓她不高興的。」
赤司不置可否。
「況且，讓女孩子為難，這也不是紳士的作風吧？」他盡量半開玩笑地說著。
然而，當他對上赤司眼底的漠然，心裡不由微微一驚。
他確信自己感受到了敵意。
\"說笑而已。」還好，赤司只是輕描淡寫地回了這麼一句，「我也不至於這麼強人所難吧？」
哲奈無動於衷，因為她本來就不覺得他會這麼做。
而黃瀨這才舒了口氣：「哈哈、也是啊……小赤司最近是太忙了嗎？感覺突然變得好嚇人啊。」
赤司笑了笑，頷首表示：「如果不是這麼忙，也不會一定要辭去籃球隊的職務了。」
話題兜了一圈又回到了這件事上，黃瀨皺眉，陷入沉思。
赤司目光轉開，看到哲奈並不說話，在旁邊靜靜地，似乎也在思考什麼。
「有想到什麼嗎？」他問道。
「我只是在想……以赤司的習慣，在確定辭職的時候，心裡其實已經有目標了吧？」哲奈大方地問了出來，「是順便在考驗我和黃瀨君嗎？」
黃瀨不由「啊」了一聲，挑高了眉毛：「是這樣嗎？」
「不愧是哲奈。」赤司莞爾一笑，並不否認，「那麼，你能猜到我心裡想的是誰麼？」
「這有點難……」她慢吞吞地說。
「最好不是要讓我剪短發混進男子籃球部裡……這樣捉弄人的想法。」
赤司卻眼睛一亮：「我想過。」
「啊？！」黃瀨震驚，身體微微後仰。
「但是當然不可能，」他繼續沉穩地說，「所以，按照哲奈的定位，我找到了一個人。或許，他能像你一樣，在這個隊伍中起到相似的作用。」
哲奈對上了他的的眼睛，目光又不自覺地垂下。
一金一紅，果然她還是不習慣，感覺顯得太咄咄逼人了。
「太高看我了，赤司君。」
黃瀨有點忍不住：「所以，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呢？他現在也在籃球隊裡嗎？」
「還在二隊。」赤司很快說了出來，「他還需要一些鍛煉的時間，不過，應該不會讓我等太久。」
哲奈：「……」
對於他正大光明找替身的行為，哲奈表示無言以對。
不過，今天的赤司看起來心情很好，她順勢跟他提起想讓黃瀨「出院」的事，他也沒怎麼阻止就答應下來。兩人離開的時候，黃瀨卻沒怎麼提起興致，坐在床邊微微沉著臉，望著他們離去。
赤司關上門，唇邊笑意加深。
「既然是你的判斷，我並不反對。」他說，「如果涼太是這麼容易被感染絕望的人，那我也會對他很失望的。」
「……可以把信任的態度說得更直接一點的。」哲奈干巴巴地提醒，「不用表現得這麼冷酷吧？」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赤司說得輕描淡寫。
他的潛意思就是，如果黃瀨沒能做到，那確實會被他毫不猶豫地拋棄。
哲奈停了下來，直到他有所發覺，也轉回來。
「怎麼了？」他輕聲問，「聽到我這麼說，覺得很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開口：「征君。」
「嗯？」赤司一怔，眸光微動，看起來讓他的表情變得柔和許多了。
「其實很艱難吧，做出離開的這個選擇……」哲奈慢慢地說，「會不會覺得，有時候，腦海中像是有兩個意識在爭吵，一個想要這麼做，另一個卻讓你做相反的選擇？」
——綠間說，盡量不要在赤司面前直接說什麼。
但她沒忍住。
赤司微微詫異地，用審視的目光看著她的臉。
好一會兒，他才說：「作出決定前，當然會很不容易。但我已經決定的事情，就不會再動搖。」
「現在也是很堅決的嗎？」
「沒錯。」赤司說到這裡，有些好奇，不知道她到底想表達什麼，耐心地等待著下文。
「那麼，這麼堅定的征君，應該不會被感染絕望吧？」哲奈鼓起勇氣，望進他異色的雙眸中。
「……」
「你確實又讓我感到意外。」赤司露出微笑，神色依然平靜，「關心的話，我很高興。但這也算是對我的不信任吧？——當然不會。」
說到最後，他的語氣低沉許多，帶著決絕的冷意，像是覺得受到冒犯似的。
哲奈微愣著，看著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她的臉頰，語氣又恢復到正常的模樣。
「好吧，其實是我不太高興。」赤司說得很隨意，「你對涼太的態度，可不是這樣吧？」
當然是因為……現在的你更令人擔心啊。
但哲奈不能這麼說。毫無疑問，征君是不喜歡被人質疑的。
她不想惹他不快，婉轉地說：「因為征君……突然讓人覺得有點遙遠。」
「那就待在我身邊。」他理所當然地接道，「你之前不是說過，就算和一個人相處了很久，也不一定能夠認清他的全部嗎？你現在可以走得再近一點，重新認識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沒有人……有充裕的月石，能送我一點_(:з」∠)_
開圖片欄用光了，但還不夠（。來看看我的美麗專欄頭像叭！
解釋一下，有網頁版的用空投月石這個功能就行啦，app好像沒有……不是打負分！那個是消耗自己的月石，不會送人的。
第73章
「……並不考慮人家願不願意嗎。」
赤司挑眉, 似笑非笑：「你不願意嗎？」
哲奈不是很想跟他講道理了。
任性，還……很幼稚。
她打定主意，決定扭頭就走, 赤司沒有阻攔，只在她身後不緊不慢地說：「我不是在開玩笑。只是覺得, 你看起來像是在回避……我, 或者我們。」
哲奈於是站住了。
被戳穿了還怎麼玩下去？她問系統。
系統說：「那就要看男主們的耐心了。」
前提是她有這個想法，可她不是很想和中二版本的霸總談戀愛啊！
「……」
哲奈緩緩抬起頭, 說：「實不相瞞, 我在做一個艱難的選擇……就像腦海中有不同的聲音在勸我, 到底是赤司君好呢，還是黃瀨君好呢？」
赤司：「……」
這一招實在是猝不及防。
赤司也沒來得及防御，呆了一下, 想的卻是，剛才不是叫「征君」嗎？
好……善變的女人！
看到他被堵得似乎無言以對，哲奈心情就暢快一些了, 視若無睹，眨了眨眼睛, 語氣也輕快起來。
她繼續說：「當然, 成年人會說——我都要。但也只能是開玩笑呀，所以這種情況下, 好像只有逃避才是最好的選擇了吧？對大家來說……」
赤司繼續：「……」
趁他沒回過神、沒來得及生氣，哲奈趕緊開溜。
赤司看著她跑遠了, 才揉了揉額頭, 低低地笑了一聲。
「轉移焦點嗎？」
他回頭看了看醫務室的門，一本正經地想了想：如果哪天她真的左右為男，要不要他提前把黃瀨涼太處理掉算了？
……
黃瀨打了個噴嚏。
哲奈離開沒多久, 就去招來了「搬家」的幫手，校醫室久違地活絡起來，黃瀨反而覺得有些不適應了，揉了揉耳朵，不知道該不該感到高興。
他也的確好一陣子沒見到這些隊友了，看到他們，還是挺感動的，只不過……
「火神，你背上的傷不是還沒好麼？」黃瀨還沒開口，就被綠間搶在了前面，「你確定不是來添亂的嗎？」
紫原托腮，順口接道：「而且你也不是帝光的，果然還是回自己學校養傷比較好吧？」
幾人一致看向火神，仿佛想起了比賽那日的情形，勝負欲隱隱作祟。
火神君「啊」了一聲，下意識回道：「要不是辰也，我也不會住在這裡啊。」
冰室聞言，沒說話，拍了拍他的手臂，給了一個眼神。
「喂喂……氣氛越來越不妙了我說。」高尾干咳一聲，站出來圓場，「今天我們不是來打架的吧？」
「是我拜托火神君來的。」哲奈從簾子後面將自動輪椅推出來，靠在床邊，坦然地說，「他開學前為了租房收了不少宣傳單，應該對黃瀨君很有用，我就麻煩他一起帶過來了。」
綠間若有所思：「也對，市中心的房價還是太貴了，學校周邊的公寓也都很搶手，租金方面就……」
他看向黃瀨，打量幾眼。
「當然，如果你兼職的薪水很高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黃瀨：「……你這是赤-裸-裸的鄙視沒錯吧。」
他很不服氣。
這可不是沒不沒錢的問題，好歹他國中時就能靠外快養活自己，同齡人中有幾個能做到？未成年就出來當打工人，聽上去就很勵志了好吧！
綠間說：「我這是客觀陳述事實，不叫看不起。」
「這還叫客觀？」
「客觀的意思是，我並不單單指你不行，而我們……」綠間看了看旁邊幾人，不緊不慢道，「這樣的學生，都沒有這種經濟基礎。」
「那你還用那種眼神！」黃瀨拍桌，更怒。
哲奈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
兩人在眼神交流中刀光劍影比劃了幾回合，以高尾涼颼颼的一句話終結：「如果是赤司隊長的話，那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
綠間和黃瀨頓時都熄火了。
哲奈委婉地輕咳一聲：「就讓赤司君坐到裁判席上，別勞煩他了。我們還是先來看看招租信息吧？」
紫原靠在牆邊，提不起興趣，看著那一頭淺藍的短馬尾在眼皮底下晃來晃去，有點不耐煩。
除了在烘焙用具和食材上，他並沒有什麼精打細算的心情。
只不過是看在黃瀨要搬行李的份上，放著他這麼個現成的苦力不用很浪費。紫原也看在微薄的隊友情誼上，勉強點了頭，就被他們拉了過來。
他終於沒忍住，伸手揪住了那一撮辮子。
哲奈嚇了一跳，本能地扭頭，紫原本來也沒用多少力氣，馬尾辮就直接從他胸前唰地拂過去了。
「紫原君，就算再怎麼無聊，也請不要這麼幼稚。」
「哈……」紫原拖長了聲音，不情願地松了手，打了個哈欠，「那你們快點決定啦。」
他抬眼看過去，黃瀨也一臉不太友善地看著他的手。
「選好了。」黃瀨將那疊傳單抖了抖，一邊將黑色記號筆還給綠間，一邊指了指被畫出來的圈。
綠間在旁邊看得清楚，默默地看著他：你這是隨手圈出來的吧？
不過，搬出去也好。
綠間松了口氣，暗暗想道，就他們現在這一言不合就要吵起來的架勢，面子上的工夫都懶得做，到了籃球隊就更不安分了。
赤司倒是明智，早早提交了退部申請，不過……
他又皺眉，看向哲奈：「赤司跟你們說過了吧，他退部的事情。」
她點點頭。
「今天他來過。」
高尾不禁吸了口氣，感嘆：「雖然剛開學的時候就有這種預料了，但沒想到來得這麼快啊。」
「轉折點應該是因為這次的絕望事件。」冰室表情很平靜，好像一點也不意外，「他身上擔子太重了，會做出這個決定也不奇怪。」
「不是奇怪不奇怪的問題吧？」火神忍不住道，「那你們誰來當隊長？」
「……」
房間裡頓時鴉雀無聲。
哲奈不禁搖頭，深深地看向火神，不知該說敬佩還是嘆息：「火神君，真是哪提不開提哪壺的好手呢。」
火神：「……呃，所以你們還沒選出來嗎？」
綠間率先打破了這股壓抑的氣氛。
「黑子，你不要火上澆油！又不是我們在搶這個位置，搞清楚。」
紫原也懶洋洋地說：「也沒有誰特別想當吧？隊長什麼的，感覺好麻煩哦。」
冰室也心不在焉地看著窗外，高尾更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至於黃瀨……火神直接忽視了這位才打了幾個月籃球的新人，看其他人反應平平，這才松了口氣，但還是覺得奇怪：「那你們剛才這麼緊張干嘛？」
哲奈說：「因為，雖然大家都不想當隊長，但也不想被隨隨便便一個人使喚，對吧？」
綠間：「……黑子！」
戳穿這種事情很有意思嗎？
對他充滿掩飾意味的怒視，哲奈很熟練地當做沒看到：「說起來，他好像已經找到人選了。」
他們的注意力果然就跟著轉移了。
「這麼快？」高尾十分驚訝，立刻回憶正選中的每一張面孔，不免遲疑，「是三年級的前輩嗎？」
「如果是要選新人，有黃瀨君在，應該不太可能再看得上別人，我想應該是在二三年級生裡挑的。」哲奈順著自己的思路分析，「能夠擔任隊長，應該是對籃球很了解，接觸時間較長，而且對社團的各種運作也很熟悉……」
她抬起頭，斬釘截鐵地：「我也不知道還有這樣的人呢。」
「喂！」
……
租房本來應該精挑細選一番，貨比三家，找個最物廉價美的選擇。但黃瀨對看膩的校醫室牆壁已經快產生心理陰影了，逃離的意願非常堅決。
他隨手畫的那個位置就在離學校南門不到一公裡，是一間樸素的公寓單人房，他坐在輪椅上艱難地轉了一圈，當場跟房東敲定合同。
小公寓裡家具齊全，剩下就是等苦力們把他宿舍裡的行李搬過來了。
哲奈原本也興衝衝地要幫忙，剛抬起胳膊，就被紫原一手按了回去。於是她泄了氣，把手臂趴在輪椅背上，望著走廊一側的陽台窗發呆。
黃瀨也坐在輪椅上托著下巴發呆。
一個沒有行動力，一個被嫌棄，都不約而同地散發出怨念的氣息。
房東將鑰匙拿過來的時候，還愣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問哲奈：「你們是被家裡反對……私奔出來的嗎？」
小伙子還被打斷了腿，好慘！
她心疼地看了看黃瀨的石膏，又看了看他那張對女性殺傷力極大的臉蛋，感慨不已。
哲奈：「……」
噗嗤——
黃瀨還算鎮定，要解釋：「不是啦，佐藤太太，我只是在學校社團活動裡不小心……」
光榮負傷一詞還沒來得及說出，那邊哲奈卻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搶先說道：「是的，其實家裡人為我選中了一個有錢有勢的未婚夫，為了躲避他們的勢力，不得已我們才……」
她一邊說著，還伸手揉了揉眼睛。
黃瀨：「……」
佐藤太太十分震撼：「那真的很不容易呢！」
她順手將胳膊下挎著的籃子裡拿了一根大蔥，當做見面禮送給哲奈，安慰一通，才慢悠悠回去了。
黃瀨目瞪口呆看著人走遠了，僵硬地轉動脖子，看向哲奈。
他實在忍不住，壓低聲音問：「胡編亂造就算了，這個有錢有勢的未婚夫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啊？不要告訴我是——」
哲奈眨了眨眼睛。
「按定位來看，應該是征君吧。」
「居然還叫的這麼親密？！」
黃瀨心碎了，失魂落魄地趴在輪椅上進入自閉模式。
哲奈也沒理他，自顧自擺弄手機，和許久不見的桃井發信息。等了半天，他突然又一激靈坐直了：「不對，你剛才和佐藤太太那麼說……是什麼意思？」
她抬起眼睛，對上他一下子迸發光彩的眼睛：「該不會是，小黑子也要住下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大家送的月石！已經好多啦！
……沒想到晚上突然來例假，實在難受，拖到現在才寫出來orz
這個月應該能寫完的（堅定
第74章
哲奈：「嗯。」
黃瀨愣了半天。他有些難以置信地：「抱歉, 小黑子你剛才……說了什麼？」
「現在這樣子，不是正好需要人照顧嗎？」哲奈反而奇怪地看了他幾眼，很自然地說, 「我是學護理的，正好是一個鍛煉和賺生活費的機會呢。」
……要收費的嗎！
說得這麼正大光明, 黃瀨倒是松了口氣, 拍拍胸口暗暗笑話自己。
其實如果蹭個借口就能達成同居的話，無論怎樣他都賺到了！
接著, 他一本正經地問：「現在行情我不太熟, 是怎麼開價的？」
哲奈唔了一會兒：「可以用來抵房費？」
好感度到上限了, 不再折騰，備注卻開始瘋狂亂碼。
哲奈盯著看了一會兒，心想男人的心情真是難以理解。
系統欣然表示贊同：「你也最好不要知道呢。」
哲奈沒去想, 不代表別人不會想。
等青峰他們聽說的時候，行李都已經搬進新公寓了，桃井就只帶了點小禮品, 說是慶祝黃瀨出院。青峰干脆就是空著手來的，繞著公寓走了一圈, 仔細打量。
他本來膚色就黑, 此時表情十分深沉，更是顯得很不友善, 一聽哲奈也要跟著搬過來，瞪大了眼睛。
「你們要住一起？！」
「有單獨房間的。」她鎮定地提醒。
公寓雖小, 但分了兩個臥室, 這是哲奈跟過來考察後，才臨時做的決定，一方面, 她向赤司保證了黃瀨的安全性，那當然還是自己看著最放心，另一方面……
好吧，她承認，其實她是想躲著「那個赤司」。
但其他人都看不出赤司的變化，這借口就顯得不那麼有說服性。
青峰觀察玩環境，懷疑地看向黃瀨，那眼神就像是養雞場的管理員盯著黃鼠狼……
「沒事的，」哲奈看出他好像想說什麼，主動開口，「這裡離學校很近，環境也很好，安全管理方面——不管是監控還是出入訪客登記都很完善呢。」
「唔，這些我也注意到了。」青峰說得很勉強，「街對面還有一個巡邏崗，這方面安全是到位了。」
不過……
他話鋒一轉，嚴肅地說：「誰都不能相信，到了晚上，你一定要記得鎖好自己的房間門。」
黃瀨微微抗議：「喂……」
他這個傷患難道還能硬闖門嗎？
哲奈也是這麼想的，也毫不避諱地就說出來了：「黃瀨君現在這個樣子……」
他們沉默著，她用目光隱晦地在輪椅和黃瀨的石膏腿上徘徊。
「還是要小心不要被人霸王硬上弓了吧？」
黃瀨：「……」
他一時間不知道是該感動哲奈對自己的關心，還是……
因為青峰表情就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黃瀨淚目：「小黑子……」
哲奈還一本正經的樣子，讓桃井多想了一會兒，也認同地點點頭：「有可能的哦，黃瀨君粉絲那麼多，說不定都有私生飯了呢？」
黃瀨干笑：「啊哈哈、不至於吧？」
青峰一震：好有道理的樣子，竟然無法反駁！
然後他繼續瞪黃瀨，痛心疾首地：「你都有那麼多女粉絲了，還不放過窩邊草？變態吧！」
「窩邊草什麼的……」黃瀨有口難辯，求助地看過來。
哲奈：「……那什麼，變態暫且不論。在自己床底下藏好多美女寫真的青峰君，真的有資格說別人變態嗎？」
青峰：「……」
黃瀨：「為什麼是『變態』暫且不論，為什麼不否認啊！QAQ……」
青峰側目，眼神中的警覺還沒消除：「黃瀨你自己心裡很清楚吧。」
「才不是！」
兩個人跟小學生一樣毫無技術含量地你來我往，桃井忍住笑意，把帶過來的禮品拆開。
「本來是想帶點吃的過來犒勞一下小黃的啦，」她一邊拆包裝，一邊解釋，「不過想到小紫也會過來，還是算了。」
「這是，護膝？」
「嗯，之前給阿大買過，他說挺好用的，我就多買了一副。」桃井笑吟吟，「雖然看上去傷的很嚴重，但小黃一定會回到賽場上的，對吧？」
哲奈不假思索地點點頭，卻因此想起了赤司，和桃井對視一眼。她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啊，我也聽說了，赤司君……要離開籃球部了？」
「已經傳到校外去了嗎？」哲奈沉思。
若不是比賽延期，還真有可能對帝光隊伍造成很大的動搖啊。
「赤司君在學校裡的一舉一動都很引人關注嘛。」桃井補充道，還有些感慨，「小哲你好不容易把阿大勸回來打籃球，結果大家還是……」
要走散了嗎。
哲奈默默想道。
「先不說這個了。」她伸手把哲奈拉到陽台外，確定另外兩人聽不到，也並沒有留意她們的動作，便悄悄說，「為什麼會突然決定……真的是為了照顧小黃才出來的嗎？」
桃井五月站直身體，目光如炬，盡管穿著粉色的上衣，但神情中並沒有流露出太多偏向曖昧的粉色氣息，顯得很正經。
「……不覺得我是為了黃瀨君嗎？」哲奈反問。
「他，也挺好的。」桃井慢慢點點頭，認真說，「如果是你的選擇，我會很支持的哦。」
是人挺好，還是臉挺好的呢？
哲奈微微走神。
桃井：「……臉吧？」
她遲疑了一會兒，繼續說下去：「不過，果然我還是覺得你並沒有想這麼多吧？明面上說是為了照顧小黃，但說不准是有別的用意……」
「原來我做事都這麼有目的性嗎？」哲奈有些詫異，低頭沉思回顧，反省道，「這樣是不是顯得太功利了。」
「嗯？也不是啦，沒有那麼苦張……但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有這種感覺呢，」桃井撓了撓臉頰，不由笑了起來，「是我多想了嗎？」
「不是。」她很快接道，「五月的直覺很敏銳，你有這種感覺的時候，我的確是有些想法。」
桃井望著窗外發了一會兒呆。
公寓距離帝光不到一公裡，站在陽台望過去，正可以看見學校標志性的塔樓，頂部是一座鐘，時針指向了「六」。
青峰不善口舌之爭，扔下黃瀨怒氣衝衝朝她們走來。
兩人都一同轉頭看著他。青峰不自覺氣勢一收，看到哲奈幽幽的目光，下意識地說道：「我覺得他一定有問題。」
「為什麼？」桃井饒有興致地問。
「是眼神。」他頓了頓，慢吞吞地說，走過她們身邊，將手臂壓在了陽台欄杆上，語氣聽起來很滄桑，也很有把握，「黃瀨那家伙，一看就對你……」
很，喜歡……
青峰不經意對上哲奈的眼神，不知怎麼就覺得十分別扭，連說出這麼簡單的判斷都變得很艱難。
哲奈卻很平靜，毫無波瀾地，很好脾氣地回答：「我知道的，青峰君。」
青峰仿佛毛都炸了起來，震驚：「你知道？你知道他……還敢答應和他一起住？這可是同居誒！」
他鄭重地強調了「同居」一詞。
「說是同居，其實是合租而已，不要說得那麼曖昧吧。在學校裡也是宿舍，在外面也是租房，」哲奈認真道，「現在和異性合租也的現像很常見了吧？」
「陌生人要小心，熟人也一樣……」青峰嘟囔著，雙手環臂，「不過，好吧，其實我也知道，他這副樣子應該不會做什麼的啦。」
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讓人覺得很不爽，他自言自語地說。
「如果連青峰君都這麼覺得的話，」哲奈嘆了口氣，「果然，我更擔心赤司君了。」
嗯？
青峰又迅速抬起頭來，眼神詫異：「他怎麼了？」
「不瞞你們說，」她揚起下巴，咬字清晰地說，「我是為了躲赤司君才出來的。」
青峰呆住：「赤司……也在追你？」
「沒會錯意的話，是這樣的。」
……
良久，青峰緩緩舉起手，按住了哲奈的雙肩。
「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哲。」他滿臉同情地說，「要不，你找個擋箭牌試試——比如，我？」
「……」
望著那一張義正辭嚴的、堅毅的，未來警察的臉。
哲奈一句話沒說，抬起手，橫劈到青峰的肋間。
「噗——」
她的力氣經過系統的強化，已經不是當初那麼軟綿綿的了。青峰撲通一聲，步向了火神的後塵，趴在陽台上半天沒起來。
咕嚕嚕，黃瀨的輪椅推過來，他一拉開門，剛露出笑容，就低頭看到了橫檔在腳步的障礙物，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
「你們在干嘛？」
桃井表情深沉：「……這裡有人調戲良家婦女，被制裁了。」
桃井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黃瀨不由自主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感到微微的涼意。
「要保護好小哲哦。」
「現在的我也可以保護好黃瀨君的。」哲奈說著，又要給他們展示肌肉。
這回黃瀨看了看她的手臂，有些驚訝，再看她的臉，眼神都不一樣了，充滿了敬意。他再看看橫屍的青峰，默默地戳了戳輪椅上的按鈕，退後了幾公分。
「只要持之以恆地鍛煉，」哲奈放下袖子，不無憧憬地說，「成為大神櫻同學那樣的存在，也不是沒可能的吧？」
黃瀨還有些茫然：誰？
而青峰終於從地上爬起來，正揉著腹部，表情很古怪：「你說的這個人，我們這幾天處理絕望殘黨的時候遇到了。」
「很強吧？」哲奈眼睛一亮。
「很強……」青峰一言難盡地說，「人類武學巔峰，一個人把在場上百個持槍的殘黨全部擊倒了。」
桃井小聲說：「我覺得可以和那位甜心前輩，來一場勢均力敵的決戰紫荊之巔。」
「……」
黃瀨果斷扭頭，抓住哲奈的手腕，滿臉殷切懇請地說：「小黑子，我覺得這個真沒必要！」
哲奈沉思：「可我覺得肌肉會讓人很有安全感。」
青峰忍不住吐槽：「你到底為什麼這麼沒安全感啊？在體育館裡不是都正好避開了核心爆炸，還恰好逃出去避難了嗎？赤司也第一時間派人來找你們。我說哲，你的運氣已經很好了……」
他本來是想說，會有人保護你的，可是看到哲奈那副不太贊同的表情時，又不自覺地換成了另一句話。
「那如果，要對我做什麼的是赤司君呢？」她反問道。
「他會做什麼……」青峰訥訥道，「赤司還是個人吧？不會真的霸王硬上弓吧！」
哲奈搖搖頭，也不覺得赤司會這樣硬來。但她擔心的是別的問題。
「那如果他非要玩『霸道總裁愛上我』的肥皂劇強制愛戲碼呢，每天送一千零一朵玫瑰花，在幾萬人的師生面前告白，在幾萬米高空的熱球上求婚，然後不斷地吵架分手和好再冷戰呢？」她托腮故作沉思，「這時候，如果我只是普通拒絕會有用嗎？」
「……」
「哦，我不是說赤司君會做這些。」她趕緊解釋，「我就是打個比方。」
大家松了口氣，是啊，想想也是不可能的嘛！
赤司哪裡有這麼幼稚？
叮咚一聲，門鈴響了。
桃井看了看時間，也快到晚餐時候了，抬頭：「誒，你們誰點了外賣嗎？」
哲奈和黃瀨交換了一個目光，一致搖頭。
「會不會是綠間發現有什麼東西遺漏了，讓跑腿給你們送過來……」青峰隨口說著，穿過客廳走到玄關前，檢查了一下貓眼，可惜光線太暗，只看清了有個年輕男人抱著的一大摞東西，就開了門。
「你好，這裡是EVERYDAY的專屬訂餐服務。」
那人穿著像是某種定制款式的西裝，彬彬有禮地鞠了一躬，等青峰讓出位置，才走進來，將手裡的包裝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最近的桌子上。
「這是赤司先生給黑子小姐的晚餐。」服務生走出門外，不一會兒又抱著一大束玫瑰花，十分勉強地擠進來，露出一個完美的笑容，看向陽台上的三個人。
「還有這束花——請問在場哪一位是？」
哲奈：「……」
桃井：「……」
她們對視一眼，果斷指向了黃瀨。
「是他！」
這下輪到服務生：「……」
他一手拿著花束，一邊艱難而震驚地拿出卡片確認了一下。原來如此，並沒有標注性別，先生和小姐只是卡片格式上默認的！
哦，有錢人真會玩。
然後，他笑容滿面地把那玫瑰花遞到了滿臉呆滯、還未反應過來的黃瀨手中，深情地看了看他架在輪椅上的石膏腿，很有禮貌地，只看了一眼就轉開目光。
「原來是黑子先生，十分抱歉，是我誤會了。」服務生鞠了一躬，「祝您早日康復，諸事順利，和愛人白頭偕老。」
黃瀨：「……」
作者有話要說：
僕赤：就是這麼幼稚(′·ω·ˋ)
第75章
總之情況就變得很尷尬了。
槽點好多, 忍不住……
可是，當想吐槽的對像是赤司的時候，他們還是艱難地忍住了, 不約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哲奈很想問，所以你們就沒發現赤司變得有些不對勁麼？
而這時, 桃井為他找到了一個理由, 嘆氣道：「愛情的力量啊，真可怕。」
青峰深沉臉。
黃瀨……他還在呆滯, 被無數朵盛放的玫瑰花包圍其中。
鮮花配帥哥, 其實還挺適合。哲奈欲言又止, 看著這片他們陷入的玫瑰花海。花開得正艷，大片濃郁的紅色，中心的花苞色調更深沉些, 外層淺一些，層層疊疊。
「其實，挺好看的。」桃井也說, 「畢竟是赤司君……挑的吧？」
終於，青峰一臉嫌棄地伸出了手, 把花束拿了起來, 瞅了一眼，客觀點評地：「還不錯啦, 應該很貴吧？」
黃瀨的臉色也在逐漸恢復，語氣卻還是很微妙：「這種紅色, 還是適合配更深的藍色吧？」
哲奈扭頭, 恍然大悟。
「原來是這樣嗎？深藍色的話——」
那就是「青」吧？
「……」青峰突然僵硬，手一抖，花被飛快地扔到外賣的旁邊, 一時間花瓣亂飛，無人敢接近。
「黃瀨你找死啊！」
……
名義上是給哲奈訂的晚餐，不過等她拆開精致的外包裝，分量十足，擺滿了一桌，明顯是預料到其他人也在。
赤司一向是很細心的，對於這一點，她並不意外。
但本身這個舉動……
當著大家的面，是想炫耀還是示威啊？真的太幼稚、太尬了。
哲奈鼓起勇氣打開了那份卡片。
字跡線條瀟灑流暢，和以往比，沒那麼工整，但絲毫不潦草。只有很簡單的一句話，一點都不肉麻。
「玩得開心。」
她折起卡片收好了，心裡掀起一陣漣漪，隨著冷風拂過。
這麼說，是連自己逃跑的心思都預測到了嗎？
不僅知道，還任由她跑出來玩。赤司這副態度，像是游刃有余的棋手，不慌不忙，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下的棋局中。
看來也要拿出和對以前的赤司君不一樣的態度和手段才行了。
哲奈下定決心。
……她真的不想玩那麼中二的肥皂劇劇本！
晚餐後，哲奈跟著桃井一起回學校，在宿舍裡翻出幾套換洗衣服，又將書本收拾了一下，准備一起帶過去。
她給赤司發了一條信息，感謝他訂的晚餐和玫瑰花。
「喜歡就好。」
哲奈：「很好看，但這是玫瑰花……」
寓意太明顯了！
她不想這麼收下來，委婉地問：「可以還回去嗎？」
「不行哦。」赤司說。
哲奈沒有馬上回復，等著看他解釋。
然後，他慢悠悠地發過來一句話：「我對花粉過敏。」
那你還去挑花？！
哲奈震驚：是想要挾恩圖報嗎？
不對，應該是假的。上次他半夜還帶自己去逛花園呢，也沒見到有什麼反應啊。
「遠一點的話，沒什麼影響，但不能放在房間裡。」赤司又解釋。
日本的花粉過敏症患者太多，反應程度也各種各樣，他要是這麼說，她還沒辦法挑剔。
哲奈對著手機沉默半晌，聊天框沒了動靜，手機卻突然震動，彈出了來電顯示。
她讓赤司不得不按下耐心等了十幾秒，才終於接通了這個電話。
「征君，晚上好。」
桃井從浴室裡出來，正擦著頭發，看著哲奈靠在桌旁打電話，偶爾應幾聲，神色由陰轉晴，到最後幾乎是很溫柔地說了晚安。
然後，她掛了電話，桃井又眼睜睜看著她的表情淡下來，像以往一樣，朝自己望來。
桃井嘗試著動腦筋：「赤司君打來的電話？」
「嗯。」哲奈點頭。
「……那還真是明顯的敷衍啊。」桃井感嘆道。
「因為他們肯定不喜歡太溫順的女孩。」哲奈說，並不打算對她遮遮掩掩，很坦白地說出了自己的計劃，「這可能是最好的應對辦法了。」
她愣了愣，不知道該抓住哪個重點問下去——「他們？」
是說赤司君，還是說黃瀨他們也是？
桃井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安靜下來。
她時不時看哲奈幾眼，眼神裡閃爍著沉思的光芒，過了會兒才說：「別的不說……可是，赤司君不喜歡有人違背他的意思吧？」
的確，不管是之前的「赤司君」，還是現在的「征君」，都把自己定義為掌控者。
哲奈點點頭：「我以前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在她自以為是的回檔前，她很努力地按照赤司擇偶標准裡的那個模板，去扮演一個溫柔嫻靜的女孩子——當然，不是很完美，有些小瑕疵是可以被容許的。
赤司會注意到她動作中的疏漏，但這樣才顯得更真實。
哲奈差一點就成功了。
但她還是判斷得不對。
這幾個月，哲奈一直在思考赤司為什麼在她退號後，對原來的二號念念不忘。不過是一個「有好感」的女孩子而已吧？既然甩了他，以赤司的驕傲，不應該讓自己沉浸在這段感情中。
她以為他還在惦記那個虛假的形像，艱難地掙扎後，堅定下來拒絕了那個告白。
但或許，並不是這樣的……
讓赤司惦記的，是因為她在那天晚上突然做出了他無法預料的舉動——毫無征兆地翻臉，把他一個人丟在那裡，頭也不回地離開，然後徹底消失。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意外之余，他漸漸想起來過去的那些細節。那些她做得並不那麼完美的地方，乍一看是被允許出現的失誤，顯得可愛，惹人舒心一笑，但事實上……那才是真實的她。
也是現在的黑子哲奈。
會果斷、毫不留情地拒絕他的，會堅定不移去追求所想，並且真的能夠做到的……真正的她。
哲奈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心裡陡然一驚。
——這不就對上了標准霸總小說裡的女主嗎？
破案了！
這就是赤司為什麼會對她這麼感興趣的原因了。
果然還是游戲，游戲的套路亙古不變啊。
「嘴上說著喜歡聽話的，乖巧的人，」哲奈慢吞吞地說，「實際上會被自己意料之外的類型吸引，這可能就是人類通常的毛病吧。」
桃井聽得眼睛發亮：「就是這樣呢！阿大也經常說，喜歡雜志上那些大胸美女，結果……」
身為多年青梅竹馬，他們倆之間顯然並沒有過多曖昧、旖旎的發展。
最初認識青峰的時候，看到他們這個配置，哲奈還以為是要上演天降PK青梅的鬥爭戲碼呢，結果游戲根本不按套路來！青峰一直態度不明，有點懵懂，但更多的是不懂。
反倒是桃井五月對她表現出了極大的熱情……
她忍不住思考：難道現在大家都更喜歡賣百合？
桃井聳了聳肩：「結果嘛，我去過他們學校，見到幾個學姐，是他喜歡的御姐類型……他卻一直躲著走，連學校裡的聯誼活動都不想去。所以，也只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吧？」
桃井猶豫了一下，把後半句話——「我倒覺得他對你很沒辦法呢」——默默地咽了回去，藏在心裡。
小哲已經很為難了，還是不要再給她增加困擾了，桃井嘆氣。
她托腮，繼續想：「所以，要用欲拒還迎的辦法對付赤司君嗎？」
哲奈回答：「我想試試看。」
「我明白了，」桃井用食指點了點臉頰，遺憾地總結，「小哲是真的不喜歡赤司君啊。」
她愣了一下，不由說：「也不是……」
「嗯？可是你都想到用這種手段了，難道不是對他很抗拒嗎？是無可奈何的選擇吧。」
「……」
抗拒啊，哲奈默念著。
桃井這麼說出來，她的確無法反駁。
「可如果是原來的赤司君，他不會這麼誇張地送一大束玫瑰花給我，我當然不會抗拒。」
桃井：「說的也是……赤司君最近是有點改性子了，是不是看了什麼糟糕的電視劇，被誤導了？」
她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嘀咕著「現實中的女孩子可不吃這一套啊，會忍不住想報警的」。
哲奈則深以為然。
可不是嘛，霸總小說真害人。
她告別了桃井，抱起自己收拾好的東西，裝進手提包裡，站起來。
「這麼晚了，要不要我陪你到校門口？」
「不用送啦，」哲奈微笑，「征君會來送我的。」
她要去和赤司虛與委蛇，桃井還是不要在現場會比較好……太窒息了。
桃井懂了，敬佩地目送她走下樓去。
……
黃瀨百無聊賴趴在窗口發呆，突然眼睛一亮，身體跟著坐直了。
可惜樓下的身影太模糊，他慢吞吞地控制著輪椅往前。這系統太高端，還好他學習能力強，搗鼓了一個下午，勉強能控制住，但還是一不留神就連人帶輪椅撞在了牆上。
砰一聲，他磕到了額頭，輪椅把手也抗議地發出了嘎吱吱的呻-吟。
和樓下離得太遠，下面的人聽不見樓上的動靜，而他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黃瀨低頭抵在牆上，突然萎靡。
這狀態一直持續到哲奈上樓，用備用鑰匙開了門，走進玄關。
客廳裡開著燈，她轉身放下包，將角落的黃瀨看得一清二楚。
「小黑子……果然還是選擇了赤司嗎？」
簡直就像外出的丈夫逢場作戲，結果被家庭主婦逮了個正著。
「沒有，」哲奈走上前去，被他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弄得有些心軟，不由自主伸出手，摸了摸那頭耷拉的金毛，安撫道，「赤司君現在有點不對勁，我想讓他恢復……」
黃瀨一個激靈，抬起頭，變了臉色。
「不會是感染了『絕望』吧？」他心懸了起來，半張臉藏在陰影中，陰晴不定。
他回憶著，那時候被人從體育館裡救出來，在送到醫務室隔離之前，的確是和赤司說過幾句話。
還沒繼續想下去，就被打斷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絕望』不是病毒，不會因為接觸就會感染。」哲奈瞬間收起溫情的一面，啪地關上陽台門。
然後她轉過身來。
「我是說他腦子有點問題。」哲奈補充道。
黃瀨疑惑地看著他：「他沒受傷啊，學生會和家族公司裡的事情也都處理得好好的，要是有問題的話，會被人發現的吧？」
哲奈反問：「你覺得以前的赤司君會突然給我送一大堆玫瑰花嗎，還是你們都在的時候？」
黃瀨怔住，緩緩搖頭。
他可能是被我們同居的消息嚇到了？他忍不住想，眼神又亮了起來。
哲奈不知道他想到哪裡去了，繼續說：「他剛才還想約暑假去做熱氣球旅行呢。」
「……」
黃瀨抬起頭，堅定地說：「小黑子說得沒錯，他果然不對勁！」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她會發現僕赤也挺可愛的（。
畢竟有些羞恥play俺赤做不出來！
嘎嘎嘎
*
雙更更不出來了orz
我盡力推動吧……
第76章
「然後呢然後呢？」
黃瀨十分緊張, 生怕從哲奈口中聽到一個「我沒辦法拒絕他」的回答。
哲奈好一會兒才回答：「我本來是想拒絕的。」
她的語氣還是很平常。
黃瀨的心頓時一沉，這句話開頭，那意思就是……
「但想了想, 那是熱氣球誒。」她字腔正圓地說，藍眼睛眨了眨, 流露出向往之情。
黃瀨：「……」
心情就是苦澀, 很苦澀。
有錢人，好恨！
誰坐過熱氣球呢？
這絕對是一個難以拒絕的誘惑。哲奈就是這麼想的, 再看看呆滯的黃瀨, 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等到了暑假, 黃瀨君肯定已經拆石膏了，沒問題的。」
「……誒？」
「一起去吧。」她說。
黃瀨又呆了呆：「一起？」
「嗯，雖然想答應赤司君, 但我覺得兩個人還是不行，」哲奈不緊不慢地解釋，「所以我問他, 能不能帶大家一起去。」
「……？！」
黃瀨咽了咽口水：「所以他答應了？」
哲奈便小聲說：「雖然說是詢問，但其實是提條件啦。」
說著, 她露出一個略顯羞澀的笑容。
黃瀨：「……」
赤司的心思這麼好把握的嗎！
……
離放暑假還有一段時間, 整個校園都陷入一種空虛的情緒中，難以自拔。
男生們的偶像江之島盾子原來是罪惡之首, 都大受打擊，一度被專家擔心會成為潛在的絕望群體, 女生們則惋惜帥哥雲集的籃球部暫停了社團活動, 黃瀨更是因為受傷無法出現在鏡頭之下，連個影子都看不到。
學校各處其聲嘆氣，萎靡不振。
哲奈由此總結：沉迷追星有害身心健康, 喜歡一定要適度，適度。
赤司聽她這麼說，合起手中的策劃案，輕笑一聲。
「希望每個人都能控制住『喜歡』這種心情……是不是對他們的要求太高了呢？」
哲奈左顧右盼，就是不看坐在辦公桌後的赤司，最後望著辦公室朝南的窗戶。
「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大，也沒關系，」她不緊不慢地說，「但對征君，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他反問：「如果我說，是呢？」
「請不要這麼幼稚，赤司君。」
「……」
赤司顯然對她的稱呼更斤斤計較，為了讓她改回來，眉毛一皺，不情不願地讓步了，轉移話題道：「在這裡坐著很無聊麼，來看看這個？」
哲奈這才將目光轉回來，看向他面前的那份方案書。
校園文化祭。
文化祭是每年度最重要，最熱鬧的盛典，在提前准備的過程中，更是會點綴出無數美妙的感情火花。
——來自系統的溫馨提示。
哲奈好奇地翻了翻，第一眼看到了舉辦時間，在期末考試後，七月底。
系統小聲說：「今年提前了，設定中，帝光以往的校園季都是在八月末的。」
一方面是等夏天過去，天氣沒那麼熱再辦活動，一方面是不想過早地開始，影響精英學生們的期末考試。畢竟，把活動放在考試後，總會讓年輕人心浮氣躁，難以靜下心來學習。
比如現在，哲奈立刻就把什麼專業課考試都拋在了腦後，專心致志地看起了後半部分。
赤司也有耐心，捧起茶杯慢悠悠地抿了幾口，等她看完，才發話：「沒有什麼意外的話，就這樣定稿了。」
「哦……」
哲奈想了想說，我沒什麼意見。
她不是喜歡折騰的人，也不愛管事，有人把一切事情安排得妥當安心，那就最好不過了。
不過，哲奈這樣安靜，赤司卻還是不太滿意。
他放下筆，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又問了一遍：「真的沒有什麼想法嗎？」
哲奈眨了眨眼睛。
「可是征君想要什麼呢？」
「當然是想知道，你喜歡什麼。」
那雙異色的眼眸安靜地、專注地看著她，哲奈卻沒有馬上回答，挪開目光，看向房間的另一邊。
學生會辦公室的牆上掛著幾幅印像派人物油畫，她不太欣賞得起來，只是單純望著發呆。
「大概是喜歡……這種熱鬧的氣氛吧。」哲奈一邊思考著，慢慢地說，「和大家在一起的話，不管做什麼事，都會讓心情好起來？」
「聽起來是很容易滿足的願望啊。」赤司笑了笑。
她點點頭：「因為其他事情，我自己就可以做到的話，就不用麻煩別人，也不需要……許願了。」
赤司一怔，手中的簽字筆慢悠悠地轉了一圈，許久沒說話。
他心底有個聲音在嘆息。
如果她說的「在一起」，是指兩個人，而不是和一群朋友的話……
那就好了。
……
不過，既然是赤司讓她來幫忙的，哲奈還是很認真負責地把整個學園活動流程都看了一遍。
文化祭一共兩天。社團展和班級展將會持續兩日，到第二日下午結束所有活動，重頭戲分別是第一天下午的舞台劇表演，和第二天晚上在湖邊舉辦的煙火大會。
赤司搖了搖頭，按住她的手，往前翻。
「這裡。」他點了點她疏忽的一部分。
「還有舞會？」
「因為學校限制了這個學期的聯誼活動，大家都需要一個抒發的機會。」赤司有條不紊地解釋。
哲奈古怪地看了看他。
「我以為，你們會有自己的社交活動……嗯，茶話會什麼的？」她不太確定地說。
「那位環殿下沒跟你說嗎？」他微微一笑，「越傳統的家族，越擔心出現腐蝕的蛀蟲，所以會更謹慎。」
哲奈聽得一知半解，點點頭。
「帝光的舞會啊……」她努力想像著，「可是我也不會跳舞啊。」
也不想參加聯誼。
後半句話還沒來得及說，赤司已經很有准備地打斷了：「我教你。」
沒有征詢她的意見，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或者說通知更合適一些。
赤司強勢的風格越來越顯山露水。
他還是沒有得到哲奈的反對，便一點點嘗試推測她的底線。
「周五晚上，方便麼？」
哲奈終於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黃瀨君要去拆板，我答應好要陪他的。」
「……哦。」
赤司冷冷地想，拆個石膏而已，又不是被當場打斷腿，沒多疼，還需要女孩子陪？
但黃瀨能做到的耍賴，他還是做不出來的，雖然心中不忿，還是勉強接受了，將時間推後一天：「那就周六。」
哲奈沒有異議，乖巧地點頭。
赤司的表情便也溫和起來：「我去接你。」
*
哲奈面無表情捧著一大束梔子花回到公寓。
迎面而來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玄關門口，對著她懷裡的花束打了個噴嚏。
「我聽說了，又是……赤司送的？」火神揉了揉鼻子，艱難地按下繼續打噴嚏的身體衝動。
「是。」她點點頭，「下午好，火神君，冰室前輩，還有紫原君。」
哲奈的目光轉向客廳裡面。紫原彎著腰，盯著被她擺放在矮桌上的花瓶，用手指戳了戳還沒凋零的花瓣：「唔，百合花呢……」
火神看她抱著花有些艱難的樣子，便問：「要幫你把之前的花換掉嗎？」
「謝謝，那就麻煩了。」
火神接過花，剛邁出一步，就看到沙發上的黃瀨一臉的生無可戀，頓了頓，又朝哲奈投來同情的目光。
「赤司這是在花店裡辦了年度會員吧？」
哲奈沉思：「我覺得很有這個可能。」
「……我開玩笑的，你不要一本正經地接啊！」火神說完愣了愣，又問，「等等，你是說，真的辦了會員？」
「可能還是金卡。」紫原插嘴。
冰室：「有道理。」
火神：「……」
是他輸了。
火神連帶著花瓶抱起前兩天送來的那束百合，有些猶豫。
大部分還開著，花瓣嬌嫩欲滴，就這樣扔掉的話，讓人覺得很是可惜。
他又問：「還有多余的花瓶嗎？」
哲奈想了想，搖頭：「只能去樓下的超市再買一個了。」
兩人的想法不約而同，對視一眼，火神放下百合，想著花瓶的分量，主動站起身：「我去吧。」
「多走一趟也不要緊的。」哲奈卻已經很自然地回到了門邊，等著他換鞋。
她繼續抱著那束梔子花，一路上又吸引來不少打量的目光。
火神在旁邊走著，都有些不自在，猜測以她的體質一定更加不習慣：「真的不用我來嗎？」
「最近，」哲奈突然說，「我感覺我的被動好像消失了。」
「……啊？」火神一愣。
「我是說，存在感。」她認真解釋。
火神：「那確實。」
原先是毫不起眼的小透明體質，現在卻一點一點變得耀眼起來。不像是閃閃發光的太陽，而更像反射陽光的月亮……明亮，讓人能夠看清她的存在，而又柔和——並不過於刺目，依舊藏在太陽之後，安安靜靜地待在屬於自己的地方。
哲奈心知肚明，那是系統給她的加成。
如果籃球賽還在繼續，現在的她應該會很苦惱自己被越來越多人「發現」帶來的麻煩吧。現在，逐漸適應了被人注視的感覺後，她反而可以思考利用這一點能為隊伍帶來怎樣的變化了。
火神安靜地思考了很久，突然說：「你不一定要當別人的影子。」
「嗯？」哲奈腳步慢了下來，抬頭朝他看。
「可能是我不太明白吧，」他抓了抓頭發，「認識了這麼久，我覺得你是個很有想法的人，只不過光芒被其他人掩蓋了……」
「當影子也沒什麼不好的。」哲奈答道，「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位置。」
「是嗎？」火神說，「但你其實，不希望赤司給你送花吧？為什麼不拒絕他呢？」
因為只是拒絕的話，沒有用啊。
「那你……和黃瀨呢？」他猶豫著，聲音低沉下去，變得含含糊糊。
「嗯，」哲奈很爽快地點頭，並不否認自己對黃瀨的好感，卻說，「但是，黃瀨君現在這樣子，我也不可能跟他私奔吧？」
「……」
火神十分震撼：「你是說，只有和別人私奔，才能阻止赤司嗎？」
這是哪裡來的霸總和逃跑小嬌妻的劇本啊！
哲奈說：「我開個玩笑，請不要放在心上。」
火神：「……」
他實在有些忍不住，小聲嘀咕，怎麼可能當做沒聽到啊。
槽點太多了好嗎？
「只是想吐槽嗎？」哲奈停下腳步，揚起下巴，示意對面的轉角處。
超市到了。
火神扭回頭，對上了她的目光。
短暫的相交，然後各自分開。
他想起了冰室，想到他朦朧曖昧的態度，心中動搖。
辰也喜歡她。
所以，他不可以那麼做……
作者有話要說：
小火，乖乖仔。
我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趕上第二更。
第77章
火神沉默了, 望著另一邊，不知道在想什麼，從表情上看, 肉眼可見地在走神。
哲奈也沒再說什麼，領路進了超市, 直奔後排貨架。火神這才反應過來, 惦記著她懷裡的梔子花，匆匆追上去：「都說了我來啦！你別勉強——」
哲奈突然停下, 他猝不及防, 差點直接撞到她身上。
還好火神反應也很快, 及時轉開身體，伸出手，搭在她手臂上緩解了慣性, 然後往下，正好落到她腰上。
哲奈回頭，火神立刻縮回了手, 露出一個驚慌失措的笑容，很欲蓋彌彰的樣子。
回去的路上,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保持了安靜。
哲奈懷裡的白色梔子花已經被收到花瓶裡插著。火神個子高, 肩膀寬，一手扶著花瓶, 一手摟著花，走起來依然很輕松。
她反而有些不適應空落落的手, 跟在他身旁晃悠, 短暫地消失了一會兒，回來時手裡多了一袋冰棍。
火神走了會兒神，冷不防看到她出現, 又被嚇了一跳。
他再定睛一看，哲奈正慢悠悠地拿出一根拆開包裝：「……」
哲奈看上去很滿意：「看來被動還在，松了一口氣呢。」
「喂喂，你是不打算放過這個梗了嗎？」
對於火神來說，這或許只是個梗，但哲奈知道，這是系統設定的數據。
只不過加了十點存在感，變化就這麼大……就像赤司莫名出現了一個黑化度，才加到十點，就給了他們一個意外驚……驚嚇。
讓她不得不感嘆，十，真是一個神奇的數字呢。
「火神君，知道梔子花的話語嗎？」
「哈？」火神沒想到她突然會問這個，顯然他不太有文藝細胞，不懂什麼話語，如實答道，「我不太清楚誒……」
然後他等著哲奈後面的話。
結果她抬頭，坦然說：「真巧，我也不知道。」
「喂……」火神忍住了，沒有提醒她你可以谷歌一下。這顯然不需要他來提醒。
哲奈果然繼續說了下去：「我覺得，花語都是別人賦予的，並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養花也好，送花也好，只要好看不就行了？」
這回，火神卻猜到了她想說的，接道：「赤司那家伙啊，既然想到了給你送花，還是會搞清楚花語的吧？你確定不想查一下嗎？」
「不要。」她回答得很干脆。
「那你還問我。」他小聲嘀咕。
「只是想確定一下，這並不屬於大多數人都知道的常識。」哲奈說，「這樣一來，就可以心安理得當做不知道了。」
火神看著她，忍不住想：這絕對是在逃避吧！
「說出聲了哦，火神君。」
「喂！」
……
明明是同一天受傷，火神已經完全恢復，可以亂跑亂跳，黃瀨卻只能望著自己的石膏發呆，十分郁悶。
不能自由行動就算了——還要時不時被隊友嘲笑！
比如此時，紫原就蹲在他旁邊打量著那卷得厚厚實實的繃帶，戳了戳，問他：「有感覺嗎？」
黃瀨：「……怎麼可能有！你以為是豌豆公主嗎？」
紫原抬起頭，聲音拖得長長的：「真好啊——」
「哈？」黃瀨一頭黑線，「你也想骨折一下試試嗎？」
冰室也看向紫原：「敦，安慰人不是這麼安慰的。」
黃瀨忍住辛酸的眼淚，轉向哲奈。
還是小黑子好！
她正在剝橘子，自己先嘗了一口，然後又掰了一瓣，遞過來：「黃瀨君。」
黃瀨有時候很遺憾自己只是腿不能動，要是受傷的是手，是不是能享受喂食play呢……還沒遐想下去，就被另外幾人冷冷看著，特別是火神那天然分叉的眉毛，更顯得凶神惡煞，大有打斷他三條腿的架勢。
他便默默地縮回了手，把橘子塞進嘴裡。
——「嗚好酸！」
「哦，我也這麼覺得。」哲奈說。
「……那還裝成若無其事的樣子？！」黃瀨被酸得眼淚汪汪。
「這也是一種訓練，針對面部表情的。」她嚴肅答道。
他嘶嘶抽著冷氣，捂住腮幫：「過分！」
紫原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抓住了哲奈的手腕，往下按。
「反正剝橘子這種事情他自己也能做，沒必要幫他嘛。」
「唔，只是順手……」哲奈說著，輕輕掙脫了他的手，對酸不溜丟的橘子不再感興趣，又拿起蘋果。
「都是成年人了，自己的事情應該自己做。」紫原振振有詞，「難道黃仔上廁所的時候也要你幫忙扶著嗎？」
黃瀨剛端起水杯准備緩解口中的酸澀，頓時噴了出去。
冰室臉色也微微一變：「……敦！」
火神呆了一會兒，警覺地扭頭；「不會是真的吧？」
然而哲奈很迷茫，眼神也很單純：「這應該不用扶吧？我們這裡的衛生間是坐廁啊。」
話剛說完，她看到其他幾人微妙的表情，又思索了一下：她說的有點問題嗎？
火神表情逐漸變得深沉：「沒有……是他說得太有歧義了。」
紫原：「……」
他默默地轉開頭，哼了一聲。
哲奈顯然沒發現歧義的地方在哪裡，也沒有多想——換做是青峰的話，可能會讓她警覺一些，但紫原太過孩子氣的外表實在很難讓她產生聯想。因此，她反應很平淡，拿著蘋果站起來去找水果刀。
大家又一致看向黃瀨。
過了會兒，冰室開口：「赤司找的護工是兩天來一次吧？」
不出意外，換洗擦身之類的，應該都是護工來幫忙才對。哲奈最多幫他捎帶晚餐，不可能接觸真正貼身的工作……
黃瀨點點頭，他們這才松一口氣。
*
到了周五復查，醫生說恢復情況不錯，但還是要盡量避免行走，給腳踝骨骼增加負擔。哲奈聽得松了口氣，很欣慰，黃瀨應該很快就能回到籃球場了。
出來時，自動輪椅就換成了拐杖。
黃瀨沒有讓哲奈幫忙，自己摸索了一會兒，很快就掌握了使用技巧。
他埋頭走了一段路，不自覺用余光瞥向哲奈，欲言又止。
「怎麼了？」她率先察覺到他的心思，主動問道。
「這些天我仔細想了一下，果然還是不太好。」黃瀨說得吞吞吞吐，「要不……小黑子你還是搬回學校宿舍吧？」
哲奈有點意外，嘆了口氣：「原來我這麼不會照顧人嗎？聽到黃瀨君這麼說，有點傷心啊。」
「呃不是的！」他趕緊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
黃瀨停下來，目光向另一邊游離。
「我並不想利用你的同情心。」他似乎在做決心，說了出來。
哲奈沒有回應，身邊靜悄悄的，只有馬路上汽車疾馳而過的車輪摩擦聲。
有那麼片刻，黃瀨不敢回頭對上她的目光，明知道她在看著自己，自己卻莫名地心慌。
她一定會覺得我很麻煩吧？
以前還說著信心十足，現在卻一副患得患失的模樣，一定很難看。
黃瀨忍不住嘆了口氣，將拐杖往旁邊一放，自己靠著路邊的花壇坐下來：「突然有點累，我自己坐一會兒再回去吧。」
還是沒聲音。
然後他聽到哲奈走到了他身旁，也跟著坐了下來。
「抱歉。」
「……啊？為什麼要對我說這個？」黃瀨遲疑。
「因為，說著想要嘗試接受黃瀨君的是我，但是，看起來我並沒有做到。」哲奈望著他，被那雙灼熱的金眸刺了一下，忍住了沒有躲閃，「很抱歉，可能我不適合談戀愛吧。」
「不要這麼說——」黃瀨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握緊手腕，「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對我也很溫柔，很有耐心。」
「但是，這樣算是『喜歡』嗎？」她又問。
黃瀨也不知道。
但他能猜到哲奈為什麼會感到茫然。
……身邊的干擾項未免太多了。
雖然不能做到一視同仁，但她的確是用很自然的態度，把他們當做朋友一樣對待，在這種情況下，要說會對其中誰產生什麼特殊的感情……就算真的有，也很難分辨出來。
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黃瀨想著，無意識地攥緊手，正看到哲奈微微皺眉，才意識到自己還握著她，趕緊松開，低聲道歉。
「是我走神了……」
哲奈想了一會兒，問：「是因為赤司君要教我跳舞嗎？」
黃瀨微微別扭：「也不能這麼說。」
「那……」
「其實我也會交際舞，比如華爾茲什麼的。」他小聲說，臉有點紅。
哲奈並不驚訝，知道黃瀨的能力，就算本來不會，學起來也不過幾分鐘的事情，比她肯定要快多了。
想說等赤司教會她，她再來教他……也根本不可能，跟自取其辱差不多嘛。
她若有所思，看向他的腿：「等到文化祭的時候，你也可以參加了吧？」
「那不一樣。」黃瀨表情微微黯然。
「唔？」
「他想教你跳舞……是因為，」他的聲音愈發低沉，悶悶的，「那天，他需要一個領舞的舞伴。」
回應出奇得平靜，哲奈只是「哦」了一聲：「然後呢？」
「在文化祭的舞會上領舞，是什麼意思，小黑子你不會不知道吧？」黃瀨頓時糾結起來。
「聽起來很牛掰。」她想了想說。
「別忘了，」他終於提醒道，「他可是赤司啊。」
赤司家的繼承人。
哲奈也想起來這一層身份了，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
黃瀨輕咳一聲，吞吞吐吐：「以往的習慣是，呃，你知道的，他們這些世家貴公子……要是領舞，找的舞伴一定是……」
他還是說不出來。
但哲奈明白了，想起少女向戀愛游戲的本質，捶了一下手心。
「未婚妻？」
作者有話要說：
哲奈：有流○花園那味了！
第78章
黃瀨可能沒想到她這麼直接就說了出來, 愣了一下，面色微紅，微微尷尬地咳了幾聲。
沒有否認。
哲奈心下了然, 坦白說：「他沒跟我說過這個。」
黃瀨還算鎮定地點點頭：「我猜也是。」
只是過往的慣例而已，又不是「規定」, 哲奈心想, 如果是赤司的話，就算找個男的當舞伴, 恐怕也沒人又有異議。
但是會讓別人誤會。
她突然意識到, 這可能也是赤司的目的, 心情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如果還是她熟悉的那個赤司君，絕對不會耍這種手段……
說起來是有點幼稚，但正因為他平常不會這麼做, 反而讓她覺得很有意思。
大概是……仗著赤司喜歡她，變得有恃無恐了吧。
對於哲奈來說，要不要繼續維持一個乖乖聽話的人設, 就在一念之間。等見到赤司的時候，看他神情平常的樣子, 她還是忍住了。
說是和平常差不多, 其實也不准確，赤司明顯心情很好, 要是之前，大概會注意到她的猶豫。
校道上的路燈光線稍暗, 照在臉上投下模模糊糊的陰影, 哲奈同樣看不清他的神色，便盯著腳下的地磚花紋，跟著他慢慢穿過長長的櫻花林。
那是一間不常用的音樂教室。沒有櫻蘭的公關部那麼華麗, 有一盞在她看來款式十分相近的水晶燈，燈光閃爍，折射出迷離的色彩。可能是貴族學校的裝修標配，同為世家出身，品位也一致。
說教她練舞，赤司確實做得有板有眼。
姿勢，舞步，他都很仔細地解說了一遍，確認哲奈記住以後，才帶她上手練習。動作也很規矩，手放在她腰後，另一手牽著她的手腕。
他今天穿得很休閑，襯衫衣領沒扣緊，松了顆扣子，露出一條銀閃閃的鏈子。和以前的風格略有區別，哲奈多看了一眼，便聽到赤司嘆了口氣：「……你還是專注步法吧。」
「對不起。」哲奈一腳踩下去的時候就意識到不對，可惜收不回來，認真地道歉。
不過一直道歉，卻沒有改進，就顯得她不懷好意了。
她猶豫地問：「要不我還是自己先感受一下？」
沉默。
哲奈抬頭，對上他的眼睛。
金色的眼眸被水晶燈照得熠熠生輝，更顯幽深莫測：「我很想知道，你投籃練習了多久？」
這個啊，哲奈回答得不假思索：「算上以前不正規的練習的話……有三四年了。」
赤司表情愈發凝重，微妙：「抱歉，是我沒見過這麼沒天賦的人。」
「……」
這話說得就很不客氣了。
剛出口他就覺得不太合適，但他也是很要面子的，並不想收回，撇開視線，強裝鎮定。
但也不是真的能當做無事發生。
赤司堅持了不到半個小時，在思考自己會不會成為第二個黃瀨後，想到他需要處理的工作事務，不容許自己出現任何閃失的余地，便十分果斷地做出決定。
——懸崖勒馬。
哲奈終於有了休息的機會。跳舞和社團訓練相比並不累，但並不是她感興趣的消遣活動，不斷重復這些單調的動作就變得格外枯燥。
偏偏她還就是記不住。
也許在赤司看來，她很有可能就是故意的。
哲奈挑了一張鋪著軟墊的長椅上坐下，晃著腿放松，望著空蕩蕩的教室，一邊聽留聲機裡慢悠悠傳出來的小夜曲，又看向站在鋼琴架旁的赤司，他披上了外套，望著地板仿佛陷入沉思。
為了練習，她今晚特意換了方便活動的運動服和鞋子。她慚愧地反省一番，光是這樣都慘不忍睹，要是換上裙子和高跟鞋，那會是什麼情形？
她倒是沒事，但舞伴會有事。
哲奈舒了口氣，揚起下巴，一本正經地說：「征君，世界上有很多人力無法改變的東西，果然……我們還是不要勉強了吧。」
赤司冷哼一聲：「如果我非要勉強呢？」
……你拿錯劇本了，先生。
哲奈慎重地思考了一會兒，提出：「那麼——你可以換一個舞伴，或者我換一個？」
「……」
赤司又露出那種高深莫測的表情，似乎想要反對，但找不到合適的說辭，只能保持沉默。
他好像不覺得這樣的氣氛有多窒息，但哲奈覺得很難熬，隨便找了個話題：「之前說的候選人，征君考察得怎麼樣了？」
「那個啊……」
赤司一頓，這才從沉思中抽離，朝她微微一笑：「改天介紹你們認識。」
盡管大家對赤司的判斷一向很有信心，哲奈之前也是這麼想的，但現在看到他微微走神的樣子，卻忍不住有些疑惑——不，也不能說是懷疑。
應該是探究心。
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
介於雙方都對這次的社交舞練習充滿了陰影，哲奈還是決定把周末悠閑的時光用來泡圖書館，並表示，她會努力找時間繼續練的……啊，當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自己也不是很相信。
赤司不置可否。
關了燈，音樂教室裡一片寂靜，他們在樓下分開。臨走時，他一張臉晦澀深沉，肩上的外套隨著大步的動作幅度飄起來，顯得氣勢十足。
既然沒說下一次，這就意味著他的確動搖了，讓她松了口氣。
隨著期末考試將近，圖書館的學生又多了起來，到了周日，瀏覽室和自習室都很難找到一個空位。
哲奈當然不是來勤奮學習的，她逛了一圈，懷裡抱了幾本新入庫的小說，打算找個地方慢慢看。沒有坐的地方，她就照一樣找個角落，坐在地上背靠書架，也不會擋別人的路。
但今天卻沒那麼順利。
哲奈才轉了個彎，書架後面冷不丁冒出一個人影，太突兀，她沒有准備，也來不及躲開，懷裡的書先撞了上去，劈裡啪啦掉在地上散開來。
「……咦。」對方也有些驚訝，在衝擊下退後幾步才站穩，隨後將目光朝她掃來，「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
剛才都是書擋在前面，要有事，也是書先遭殃。或者被她撞到的人。
她抬起頭，對上了一雙淡漠的灰色眼睛。
他的外表實在不引人注目，頭發也是很淺的銀灰色，比起他那張臉，哲奈更先注意到的是他手裡的那本書。
色彩花哨的輕小說慣例封面，非常吸引眼球，滿滿當當用花體字寫著《林檎醬的魔女之路》。
而同樣地，男生在看了她幾眼後，目光也落到了散落一地的書封上。
短暫的沉默，他們重新對上目光，心裡同時浮現出一種怪異的熟悉感，後知後覺地發現了什麼。
「要幫忙嗎？」對方問。
他看著哲奈彎腰去撿，也蹲下來，將自己腳邊的兩本書疊起來，遞給她：「一次性不用拿這麼多書，本科的借閱權限只有三本，這些小說也不會有人和你搶著看的。」
她注意到他制服領帶的顏色，應該是三年級生。
「謝謝前輩。」哲奈答道，「我看書比較快。」
「不客氣。」男生回答，聲音清冷平淡，視線落下來，在她臉上慢慢定格，那雙過於沉寂的眸子終於出現了流轉的微光，「你就是……黑子哲奈。」
應該是疑問的語氣，卻被他說得很確定。
哲奈聽得一怔：「……我是。」
她再次打量對方，卻依然不記得和他有過見面的機會。
「你應該不認識我。」他繼續說，「這麼巧遇到了，那就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黛千尋，軟件工程三年級。」
「黛前輩。」哲奈眨了眨眼睛，她對這個人雖然沒有印像，但這個名字……好像是在哪裡見過的。
「籃球部？」
她靈光一現，試探著問。
黛點頭：「原來你知道。沒想到……我本來已經打算退部了的。」
退部？
哲奈有點詫異，難道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便直接問了出來：「赤司君難道沒有——」
黛看著她。
「你猜的沒錯。」他不緊不慢地說，「其實我不喜歡模仿別人，但赤司的提議也很有說服性……所以，我也很想看看你是什麼樣子的。」
哲奈需要抬起頭看他。
黛千尋的身高在籃球隊員中並不起眼，但在生活中遇到時，特別是這麼近的距離，也會感到隱隱的壓迫力。起先沒發覺，是因為他……和她太像了，幾乎沒有存在感。
哲奈並沒有留意到書架後有個人，他也一樣，兩個人按照原定方向走下去，最後不期而遇。
是巧合，意外，還是注定的發展呢？
她沒有想下去，收回思緒，回答道：「能讓前輩這樣想，我很榮幸。」
接著，她看到黛千尋那張平淡無波的臉上浮現出很淡的笑意，也許並不能算是笑，只是唇角微微往上提了提。
「確實很令我意外，在這種情形下見面。」他慢慢地說，然後問，「要換個地方嗎？」
「籃球場嗎？」哲奈問。
黛沒有馬上回答，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懷裡的書：「我可以幫你借兩本。」
……
見識過黛千尋的表現後，哲奈大概明白了赤司的想法。
兩人在球場邊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她解釋了來龍去脈。
「原來如此。」黛面無表情地說，「他不僅想讓我成為球隊的傳球手，還要承擔更重要的……隊長職務嗎？」
他顯然覺得很難接受，雖然沒什麼表情，但語氣毫無掩飾。
「前輩覺得做不到嗎？」哲奈擺弄著手裡的籃球，放在膝蓋上慢悠悠地旋轉。
「超乎所想。」黛很直接地說，「赤司未免太高看我了。就像你所看到的這樣，我的能力和其他人相比，並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我也覺得，黛前輩的性格並不適合當隊長。」她點點頭，「能保持沉穩很好，但在籃球場上，更需要的是激情。」
當面這樣指出，還是對前輩，是有些失禮的。
黛聽了，微微皺眉，低頭看著她。
「我倒是覺得，我知道他為什麼非要找我。」他很模糊地笑了笑，「在看到你之後。」
「赤司他看中的不是我的能力，而是你的。」
黛千尋看向長凳旁，堆著圖書館借來的書。兩個人有六本借閱權限，除了一本《林檎醬》，其他都是哲奈要的。
他拿起一本，隨意地翻了翻，又像是很不經意地問道：「他這麼喜歡你？」
哲奈望著他手裡那本封面：《十二點的仙度瑞拉》，思考了一會兒。
「我也不知道……可能只是得不到的，就更想要？」
「也可能霸總都喜歡平凡的女生。」黛一副熟練的口吻，「沒想到你會喜歡看這些。」
「素材需要罷了。」
哲奈由此確信他手裡出現的輕小說並不是意外。
她看向《林檎醬》：「那麼宅男呢，都喜歡大胸幼齒蘿莉嗎？」
「……」
兩人對視著。
黛說：「你和我很像。」
哲奈深以為然。她抬起頭，第一次發現他隱藏在表像下的敵意消失了。
這應該是一次歷史性的輕小說建交。
作者有話要說：
赤司：？
第79章
赤司聽說了他們這一次戲劇性的認識, 突然變得很焦慮，就好像他還沒准備好一樣。
這讓哲奈有點莫名其妙。
他需要准備什麼呢？
「你不懂。」他很難得皺著眉毛，心情不太愉快, 氣勢就更威嚴了，余光往邊上一掃, 那些路過停留在走廊裡、偷看他的女生立刻都被嚇跑了。
哲奈：「……」
她說, 黛前輩挺不錯的。
「看書的品位嗎？」赤司很有洞察力地朝她看來。
「是啊。」哲奈很高興地說，「我們聊得很愉快。」
赤司：「……」
就是因為這樣, 他才沒辦法高興。
他只想讓黛千尋快點成為他理想中的選手, 為此需要接觸哲奈也是不可避免的。她畢竟是第一個學會misdirection的, 呃，吃螃蟹的人。
但並不代表著他希望他們私交也很好。
「很難得遇到這麼投緣的人。」哲奈繼續說。
赤司態度很不明確，慢慢道：「某方面來說, 你們是挺像的……」
讓人很有危機感。
「是吧。」她興致勃勃地說，「我也很驚奇呢，以後我就有一起討論絕招的同伴了。」
赤司一言難盡地看了她一眼。
「雖然這樣想是很好, 但是，你確定是同伴嗎？」
哲奈微微詫異, 想了一會兒：「我們之前又沒有競爭關系, 就算不是隊友，也不可能是對手吧？」
看出來了, 他們不在同一個聊天頻道上。
過了幾天，黛千尋被赤司領到了一隊, 磨合著開始一起訓練。
她去看了幾場練習賽, 不確定是否達到了赤司理想的標准，但她看著感覺還不錯。要說有什麼問題，大概就是……氣氛太微妙了。
比賽還沒結束, 哲奈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握緊了，扭頭一看，和她一起觀賽的黃瀨臉上早已沒了往常的笑容，眉毛微微皺起，顯得很陰沉。
他什麼話都沒說，拉起她的手臂就往外走。
「黃瀨君？」
他聽到了，低低地應了一聲。
黃瀨走得並不快，雖然已經可以去掉拐杖，但為了照顧腳踝的恢復情況，還是有些一瘸一拐的。哲奈走到體育館門口，就停下了。
「怎麼這樣一副神情……好像很緊張的樣子？」她問。
黃瀨怔了一會兒，搖搖頭，慢慢道：「我就是覺得，不太舒服。」
哲奈理解出了點偏差，十分關心地問：「找個地方先坐一會兒？」
「不是說這個啦，」黃瀨揉了揉額頭，語氣松懈下來，「我腿沒事，我是說……小黑子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哪裡奇怪了？」
她更奇怪的是，為什麼他和其他人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看著她。
到底是心大呢，還是單純過頭了？
黃瀨勉強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那家伙明明就是在模仿你啊。」
「喔，你是指這個啊。」
哲奈明白了，很快回道：「misdirection本來就不是我一個人的專利，其他人想學，當然也是可以的。」
說著，她還微微地笑了一下，看上去毫無芥蒂，看得黃瀨一哽，不知道該說什麼，咽下了本來准備好的說辭。
如果當事人都不在意……
「可我就是覺得很不爽啊。」他還是忍不住，小聲說，「也不知道小赤司從哪裡找來的家伙，明明那麼普通，居然還——」
還想要搶奪屬於你的，這麼特殊的技能。
確實，技能沒有專利，但是
「世界上不可能有兩個一模一樣的人。」哲奈心平氣和地說，「就算黛前輩在存在感上和我有些相似，也能通過誤導的手段為隊伍效力，可是，說到底我們還是很不一樣的。」
她轉開頭，看向館內的籃球場方向，露出一個隱約失落的表情。
「就算不用視覺誤導，黛前輩依然是一個合格的籃球運動員，可以進攻，可以防守，可以投籃……但我不行。」
黃瀨心中一緊，下意識地安慰她：「不是這樣的——」
哲奈回頭，雙目對上。
他突然舒了口氣，聲音平靜下來，說：「沒錯，他和你不一樣。」
「就算是小赤司的選擇，我也要說，」黃瀨很嚴肅地，「這一次他錯了。」
「……啊？」
話題突然一拐，往令她意外的方向發展。
哲奈不太懂，遲疑著說：「可能黛前輩是不太適合替補隊長——」
與此同時，黃瀨也憤慨地說了下去：「他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找一個人當替身呢？！小黑子明明是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
哲奈確定了，她和這幫男的真的不在一個頻道上。
以防黃瀨太激動，去找赤司對峙，她艱難地咽了咽口水，提醒道：「那個……黃瀨君，你要知道，黛前輩是男的。」
「那不就更恐怖了嗎！」黃瀨聲音上揚，表情更加凝重。
「……」
這麼說，好像也不是沒有道理。
她愣了一會兒，托住下巴沉思道：「如果赤司君對男人感興趣了，你不應該感到高興嗎？」
黃瀨：「……」
他也愣住了。
*
事實證明，赤司的性取向並沒有轉移。他看中黛千尋的能力，完全只是為球隊的未來發展考慮——真的很純粹。
第二天從籃球部回來，黃瀨就失望地嘆了口氣。
哲奈：「……你該不會當真了吧。」
「才沒有！」
但黃瀨的表情明顯心口不一。
她欲言又止：「不管怎麼說，以後都是隊友，你們還是要和黛前輩好好相處的。」
黃瀨蔫蔫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不過，那些都等我傷好了以後再說吧。」
哲奈還是有點不相信，又一次在圖書館和黛遇到時，旁敲側擊地打探了一下。
「最近還好。」黛神情淡然，似乎對隊友們隱隱的敵意並不放在心上，思索著說，「不過，我還是覺得『隊長』對我來說太勉強了，他們也在勸赤司放棄這個打算。」
「嗯……」
「你還沒發現嗎？」他看向她，「我在球隊裡起到的作用，和你並不完全一致。如果硬要模仿的話，只會讓自己變得不倫不類——況且，我也沒打算這麼做。」
哲奈還在消化他說的話，黛撇開眼神，過了一會兒又轉回來，快速補充道：「別誤會，我並不是在挑釁。只是……」
他這次停頓地有點久。
「說出來還是有些不甘心啊，」黛嘆了口氣，「但我還是得承認，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像你一樣的。」
「像我一樣？」
「把自己完完全全融入地到隊伍裡，成為別人的影子。」黛注視著她的眼睛，平靜地說下去，「我確實做不到這種程度。」
哲奈明白了，微微一笑。
「那是因為黛前輩能力比我強，並不需要做到這一步，也能為隊伍帶來作用。」
「哼，」他撇了撇嘴，「你其實挺得意的吧？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就這一點來說，足夠說出去炫耀的了。」
「可是，打籃球並不是為了炫耀呀。」她答道。
空氣突然變得安靜下來。
黛伸出的手在書架前停下來，指尖點著一本書的書脊，好一會兒才決定將它取下。
「這是你上次看的那本的續篇吧？」他徑直將書遞到她面前，卻並不看著她。
哲奈接過來，低頭看向封面：「是的，謝謝前輩。」
在她抬起頭之前，又聽到對方很模糊的，像是一聲輕笑。
「不過，我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麼他們都對你，這麼的……」
盡管後面的話逐漸微弱，幾乎完全消失在書架之間，哲奈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一點聲音：「什麼？」
黛終於轉過頭，安靜地注視著她的眼睛。
同樣是沒什麼表情的一張臉，他的眼睛顯得很冷漠，讓人覺得難以親近，但他看著哲奈，卻知道她的眼神是專注而真誠的。
每當說起喜歡的籃球，就會閃閃發光。
光是這一點，他就輸了。
「沒什麼。」黛千尋低聲說，微微彎起唇角，讓自己的表情柔和了幾分，盡管聲音還是很冷，「說起來，一開始我並不覺得自己會這麼庸俗。」
哲奈有些無奈：「我們今天的聊天一直很困難呢，黛前輩沒發現嗎？要是想說什麼的話，不用這麼彎彎繞繞的吧。」
「那我說得再清楚一些，」他頓了頓，說，「我現在——挺喜歡你的。」
那雙閃亮的眼睛微微睜圓了，好像受到了一點點驚嚇。
黛看著她後退一步，遲疑著站定。
他神情不變，目光也依舊追尋著她的臉。
「不過，我和他們也不一樣，我可沒那麼溫柔。」黛清晰地表明態度，上前一步，將她幾乎完全堵在了書架與牆角之前。
和哲奈一比，他真的很高。
男性的爆發力藏在手臂的肌肉之中，好像很隨意地抬起來，攔在她面前，哲奈就沒有退路了。
「要不要試一下？」黛千尋問。
哲奈目光游離地轉了一圈，停在他胸口，回避著他的眼神。
「我覺得有點突然。」她謹慎地答道。
「確實有一點。」黛突然嘆氣，收回了手臂，又讓背後的光線露出來，零星地落在那一排排書脊上。
他覺得，這種過於霸道的舉動並不適合自己，大概是前陣子和赤司接觸的時間太多了，被感染了吧。他忍不住搖搖頭，好像在自嘲：「小說裡寫的東西一點都不真實。」
哲奈深有感觸地點點頭：「也不一定，可能只是不適合我們。」
兩人面對面，沉默了一會兒。
黛又說：「不過，我也沒在開玩笑。月底的文化祭舞會，你要不要……來當我的舞伴？」
哲奈不禁發了一會兒呆，回過神來才覺得失利，趕緊說：「我還沒學會跳舞。」
他挑起眉毛：「不會吧？你連跳舞都還沒學會？」
「很慚愧。」
黛思考了一會兒，說：「那你就更應該跟我一起了。」
「誒？」哲奈眨眨眼睛，「 為什麼？」
「這樣一來，我們可以隨時開溜，也不會被人發現。」他淡定地說，向她拋出了一個讓人難以拒絕的誘惑，「怎麼樣？考慮一下我吧。」
哲奈沒有回答。
她一時顧不上思考「答應與否」的問題，而是越過黛的肩膀，愣愣地看著他的身後。
黛也意識到了背後一道灼人的目光，鎮定自若地轉過身，綠間正站在過道之間，推了推眼鏡，冷冷地看著他們。
「打擾你們了，真是抱歉。黑子，我找你有事。」
黛沒說什麼，表情再次冷淡下來。
他默不作聲地讓開一步，哲奈便從書架內側鑽了出來，抱緊了那本書，向他告別，然後快步走到綠間身邊。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圖書館，哲奈感覺到綠間緊繃的肩膀這才逐漸放松。
他也停下了腳步。
「我都聽到了。」
「唔，我也猜到了。」哲奈點點頭。
綠間說：「他說錯了，就算你們很像，但也一點都不適合。」
「這種事情，我可以自己判斷。」她禮貌地答道，「綠間君之前也是這麼對我說的，可到底什麼是』適合『呢？」
綠間一時啞然，無言。
鏡片後，一雙探究的眼睛盯著她看了好久。
雖然他也很想任性一回，斬釘截鐵地告訴她：當然是我。
但綠間對自己的原則也很執著，並不想輕易打破。
沉默片刻，綠間說：「看來，你已經打算做出選擇了。」
「不……黛前輩的邀請，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她趕緊搖頭。
「是嗎？」綠間淡淡道，「我倒不覺得意外。從在一隊看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覺得，很不爽……然後，這種感覺果然被驗證了。」
「不是所有人都信星座學的。」哲奈說。
「我並不是在聊星座。」綠間冷冷地瞪她一眼，有些不悅，「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被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拐跑了。」
「綠間君還覺得我是小孩子嗎？」
「……不是。」綠間眯起眼睛，「那你就拒絕他。」
這一刻，哲奈突然覺得他的氣息也變得很可怕。
她鎮定下來：「好吧，如果這會讓你們安心的話。」
她早就已經放棄學會跳舞了，如果能夠選擇不去，倒是能讓她松一口氣。
綠間沒說話，伸手握住她的手腕，慢慢地用手心圈起來。
「你在害怕。」
「應該……沒有。」哲奈揚起下巴，望著他略顯晦暗的臉。
但有一件事，就算系統不再催促她，她自己也已經意識到了。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她要盡快做出一個選擇。
哲奈的目光轉向虛空中，半透明的系統面板，在不起眼的角落裡藏著一個很小的按鈕。這一回她不打算半途而廢，所以「選擇」更迫在眉睫。
如何確定自己的心意呢？
她苦惱地想了很久，突然聽到綠間說：「你可以自己去挑一個舞伴。」
「誒？」
哲奈被打斷了思路，茫然地抬起頭。
「要確定自己的心意的話，首先要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動心，會因為誰而動心吧？」綠間靜靜地看著他，仿佛說得很艱難，聲音也十分干澀。
他已經很清楚，那個人不是自己。
第80章
還沒想好的事情, 就不要去糾結了。
哲奈很快把籃球部和舞會都拋在了腦後，眼下有更緊迫的問題等著她。
——期末考試。
綠間就是來提醒她的。
學校的教學方針是培養精英人才，要想代表帝光在全國大賽裡出戰, 每學期的考核必須達到優秀。
籃球部的隊友們大多是體育生，在自己擅長的專業上拿到全優成績並不難, 而他們在聯賽中取得的成績也將作為平時成績之一, 訓練與學習並不矛盾。但哲奈不一樣，她是醫學系的。
此時站在她面前的綠間當然也是。
他們的區別在於, 綠間是專業課排第一的尖子生, 在這種硬性條件面前不屑一顧, 而自己嘛……
哲奈頓時深感壓力。
「我想你應該也不希望被考試成績淘汰，」綠間已經換了一副就事論事的口吻，不緊不慢地說, 「所以，從今天起，我來監督你的復習進度。」
「……」
哲奈深深地吸了口氣, 嘆道：「綠間君用心良苦，真讓人感動。」
接下來, 她在圖書館裡整整泡了兩周。
綠間也履行了自己的諾言。有他坐在對面監督, 哲奈很難找到機會投籃，只能硬著頭皮盯著書本發呆。有時候會碰到高尾閑逛路過, 順手給綠間和她帶來些小零食，有時還會遇到來借書的黛千尋。
他手裡不再拿著輕小說, 而是換成了專業性十足的教輔書, 一眼看過去，什麼神經網絡、機器學習的字眼，大多還是英文封面。
黛也會停下來和哲奈聊幾句日常, 但沒幾分鐘就會被對面的綠間那涼颼颼的眼神趕走。
等他走遠了，綠間依然不太高興，又看到哲奈望著他的背影十分不舍的樣子，更加不快，轉動筆蓋敲了敲桌面：「專心一點。」
她很苦惱：「這也不是說想做到就能做到的啊。」
眼看考試周臨近，圖書館更是擠滿了學生，沒有地方坐，書架下都是席地而坐、默念單詞的人。
哲奈一邊背著知識點，一邊不自覺地走神，余光往邊上轉悠。她發現，最近想看的小說都很難借到了。
「哦，你還不知道嗎？」綠間翻著自己的筆記，一邊說，「上次有人發現赤司在看一本——叫什麼魔法少女的……」
哲奈當然不知道，聽到這裡豁然開朗：「林檎醬？」
「……」綠間頓了頓，神情復雜地說，「總之，那天之後，圖書館的輕小說分類就變成了熱門借閱區。」
哲奈心情也很復雜：「征君怎麼會突然對輕小說感興趣的？」
綠間停下動作，瞥了她一眼：「可能是因為看到你和黛前輩聊得很投入的樣子，他也想知道是什麼東西這麼有吸引力吧。」
「無法理喻。」她嘆氣。
「我也看了一本。」綠間突然拋出驚人之語，在哲奈抬頭看去時，又接道，「的確無法理喻，你怎麼會喜歡這麼無聊的小說。」
「有的人活著，有的人已經死了，」哲奈幽幽道，「有的人覺得無聊，當然也有人覺得有趣。」
「……」
綠間被堵了半天：「名人名言不是這麼篡改的好嗎！」
……
拿到考試成績的那一天，哲奈長長舒了口氣，在許久沒住過的宿舍床上滾了兩圈。
誰能想到在游戲裡也要這麼拼命、勤奮地學習呢，離譜！
她覺得，綠間同學未來的職業選擇不應該是醫生，而是教導主任才對。
雖然很固執，但他總結的復習資料確實很有用……還長了一張少女們都喜歡的俊臉，
「准備搬回來了？」桃井問。
她點點頭，說黃瀨也准備收拾東西回宿舍。聽到這裡，桃井的表情有些微妙，又像是在惋惜。
「就這麼結束了啊。」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哲奈想，合租而已，並沒有漫畫小說裡那麼浪漫。
人們活在當下，最看重的果然還是零零碎碎的生活雜事。
除了煮雞蛋，她實在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料理，雖說養傷需要營養，但只有雞蛋……恐怕也是不行的。
「黃瀨君差一點就要對雞蛋產生永久的心理陰影了。」哲奈用往事不堪回首的語氣說道， 「最後，還是火神君過來拯救了我們。」
兩人對視一眼，桃井不禁嘆道：「小火真是家居好男人啊！——那麼，問題來了，我要怎樣才能擁有一個呢？」
她看向哲奈。
哲奈：「……」
她很警覺，立刻撇清關系，說：「也不是我的啊。」
「你努力一下就是了！」桃井握拳。
哲奈沉默了很久，擲地有聲問道：「是什麼給你了一種美國長大的都是EASY BOY的錯覺？」
「……咳咳咳！」
桃井目光飄向遠處，生硬地轉移話題。
「周末就是舞會了，小哲准備好了嗎？」
哲奈點點頭，應了一聲；「差不多吧。我和黛前輩說好了，等燈光一暗下來，開場舞響起的時候，大家的注意力肯定都在赤司君身上。趁這機會，我們就從禮堂陽台側門溜走。」
「……」桃井愣住。
她心想，這樣真的不會把赤司氣死嗎？
一定會的吧！
「開玩笑的，其實我去找了鳳君，他答應給我安排一個華爾茲三天速成課程。」哲奈認真地說，像是鼓勵自己，「我一定可以的。」
三天後，哲奈回來了，先去女籃社團裡轉了一圈。
按文化祭的過往慣例，她們和男籃是共同經營一個社團展的，節約空間。今年，由麗子拍板，他們將球館布置成了一個臨時的賽場。
命名為，街頭籃球技能大賽。
比起尋常的攤位，似乎是新穎許多。規則看著也很公平——籃球部的隊員被限制在外，只有普通學生，和校外邀請來的朋友擁有比賽資格。
因此，只是看上去「很公平」而已……
但多想一想就知道，這簡直就是給青峰展示舞台啊！
哲奈正好看到黛抱著紙箱從她身後走過，精准無誤地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黛回頭，淡定地向她點點頭：「果然是你啊。」
「這個規則是不是有點……」哲奈遲疑著。
黛了然，替她說了下去：「沒錯，赤司已經邀請了青峰和他的隊友。」
「而我們學校的隊員卻只能在旁邊看著，不能參賽……」她沉吟，總覺得有什麼特別的用意。
「大概是覺得現在的球隊太沒鬥志了，需要加幾條鯰魚來刺激一下吧。」黛慢吞吞地說，好像這事與他完全無關。
「最需要刺激的應該是黛前輩吧？」
「那還是饒了我吧。」他毫不猶豫地說。
哲奈還想說什麼，被輕快的聲音打斷了：「小黑子！」
黃瀨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們之間，警惕地看著黛，不動聲色地拉住她的手腕往旁邊帶離，揚起笑容問：「要來看看我們的舞台劇排練嗎？」
他最近只能接受一些簡單的恢復訓練，無聊極了，被麗子扔去當男主角。
籃球部的大家都信心十足，一致認為，這種舞台劇的表演就是為他量身定制的。只要有黃瀨的臉出場，他們一定能拿下最佳獎項。
哲奈懷著好奇心走到舞台前，准備好好欣賞一番。
排練剛開始，她旁邊就多了幾個人，綠間，紫原，還有冰室他們……都到齊了。
「介意劇透嗎？」紫原問。
「不介意。」哲奈說。
「哦，是這樣的，」他便興致勃勃地描述起來，「在這個故事裡，黃仔是一個成名的影帝，他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他喜歡一個男人。」
哲奈：「……啊！」
她十分震驚，原來不是她一個人看出來黃瀨有這種基佬氣質嗎？！
紫原繼續說：「但他眼光很挑剔，在演藝圈混跡多年，卻看上了一個年紀輕輕、資歷很淺的新人演員。」
「影帝和後輩的故事，聽起來很浪漫呢。」哲奈點點頭。
「但是，這個新人演員有性別認知障礙，」紫原又說，「在敞開心扉和男主角深入交流過後，他終於下定決心，去做變性手術。」
出人意料的轉折，哲奈愣住了。
「男主角雖然鼓勵愛人追求自我，但他是個同性戀嘛，」紫原表情深沉，講到一半，又把男主角的名字換成了黃瀨，「所以黃仔也很壓抑，壓抑久了，就變態了，分裂出第二個人格，瘋狂地愛上了變性後的女主角，不擇手段以至於把人關小黑屋裡折磨，只為了她眼中能看到自己。」
「……」
這種情節怎麼這麼耳熟！
冰室很有經驗地說：「哦，能夠拿獎的文藝片都喜歡這種套路啊。小眾的LGBT，跨性別者，社會倫理與真愛之間的痛苦掙扎……諸如此類，各種元素疊加上，就是新一屆奧斯卡了。」
綠間點點頭，表示附議。
哲奈：「……好叭。」
不一會兒，黃瀨穿著戲服從舞台上跳下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和台上那個深井冰發作一般的男主角微妙地重合了。
同一雙眼睛裡流露出來的執著與瘋狂，仿佛在她的皮膚上灼燒。可現在，黃瀨只是安靜而專注地望著她，笑容分明是單純的。
她終於艱難地找回聲音：「很……厲害，黃瀨君的演技。」
「是吧！」女隊隊長雙手環胸，站在旁邊，一臉與有榮焉，「黃瀨君以後一定可以衝擊演藝圈的！」
哲奈欲言又止：她覺得這並不是什麼誇獎啊？！
話又說回來，LGBT和跨性別這種題材就算了，怎麼還有雙重人格啊！
她沉思了很久，抬起頭，問他們：「這個劇本，你們給赤司君看過嗎？」
綠間推了推眼鏡。
「劇本是我寫的。」他傲然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哲奈：你們終於決定打起來了嗎？
小綠還沒有放棄！
第81章
原來是文豪先生。綠間在哲奈心目中的形像頓時煥然一新。
「所有的劇本都會通過學生會的審核。」冰室慢悠悠地開口, 唇角的弧度似笑非笑，「不管赤司還是不是隊長，他都會看到的。」
啊, 確實是這樣……
她默默轉頭看向其他人，紛紛干咳, 只有綠間不動聲色, 點頭：「嗯。」
「嗯」什麼是意思？赤司君呢，看過以後什麼反應？
然而, 看著他臉上的高深莫測, 哲奈覺得應該是沒法從他口中問出來了。
她很想要表達一下心中的敬佩之情, 突然發覺整個場館都安靜了下來。回頭之前，她已經有所預感，跟他們的目光一起追尋過去, 果然是赤司和監督老師走了進來。
體育館內有空調，溫度正合適，哲奈並不覺得冷, 但赤司好像還是習慣性地披了一件外套，松松垮垮搭在肩膀上, 好像很隨意, 但只因為衣服的主人是他，穿在他的身上, 便極具氣勢、威風凜凜。
當然，赤司並不是來問罪的。
他身後還跟了幾個社團部的干事, 應該只是學生會的例行檢查。
黃瀨下意識地擺弄起拿在手上的假發道具, 嚴肅地問他們：「我們是不是要再排一遍？」
飾演女主角——備注，變性後——的是哲奈她們隊裡的中鋒隊員八號，個子高高的, 眉毛濃密又長，一張臉英氣十足，此時卻露出略顯羞澀的表情：「我有點緊張，台詞還沒背熟呢。」
飾演變性前的女主角……或者應該叫男二號的，是男子二隊的替補，聽到她這麼說，笑容也微微一僵。
私下裡排練，旁邊有人准備好了提詞板。到了復雜的長段台詞時，提詞板是不夠用的，他們也不是什麼專業演員，很難記住台詞，一般都是靠即興發揮。
但是有學生會的審查在，壓力好大……
幾個主演交換著目光，表情都不太一樣了。
黃瀨倒是沒什麼感覺，開始覺得在哲奈面前有些別扭，但聽到她真摯地誇了自己的演技，心情便舒坦很多，戴上假發，就准備上台。
麗子則語重心長地教育其他主演：「現在只是排練而已，等到了表演那天，難道你們就不演了嗎？——唉，學習一下你們隊友，看看人家多淡定！」
她抬手一指，落點所在是——黛千尋。
大家順著看過去，一愣，黛自己也愣了下，無言地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冒出一串問號。
「要來試試嗎？」麗子突然問。
黛：「……啊？？」
他終於繃不住撲克臉了，眉毛跟著抖了抖，看起來有些驚慌——或者說，恐慌也不為過。
黃瀨也面部崩塌：「為什麼我要和黛前輩演情侶？！」
「和誰不是演？」綠間反問。
「那不一樣！」黃瀨下意識地看向哲奈，神情十分動搖。
隊員裡有人沒忍住，笑了一聲，但很快就被打斷了。
「反正男二號的台詞並不多，我們還有提詞板呢。」麗子說到這裡，似乎想到了什麼，摸了摸下巴，眼睛一轉，豁然開朗。
她捶了捶手心，「呀」了一聲：「要換就一起換，黑子你來替一下女主角吧。正好，你們挺像的——誒？」
「……」
相田麗子教練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剎那間，整個場館都陷入一片死寂。
綠間的臉色迅速凝固，而黃瀨則由陰轉晴，變為了驚喜。
「會不會太突然了？」
打破沉默的是赤司。
他來得剛好，聽到了最後幾句話，一時間還沒想明白，但他記性好，結合籃球部提交上來的定稿劇本，腦海中很快定位到相對應的演員身份……然後，他的表情也微妙起來。
「黛前輩他們，雖然不用擔心怯場的問題，」他慢慢開口，盡可能客觀地說，「但是在舞台劇裡，恐怕很難將觀眾的情緒調動起來吧？」
綠間飛快地接上：「比起別的，還是整體演技更為重要。」
其他人也一個接一個地點頭，表示附議。
麗子有點糾結。她其實沒打算讓哲奈替換原本的女主角，只是她這樣的心理素質，值得大家學習一下，真正上台時也不會發揮失常。正好還有個氣質相同的黛謙遜，而劇本裡的女主角又身兼……呃，男性和女性前後兩個身份。
這不是現成的教學素材嗎？
可赤司說的話也沒錯，他倆確實很鎮定，很大氣，但完全是另一個極端——缺乏表情，念台詞肯定也會顯得很生硬，絕對不適合舞台表演。
麗子猶豫了一會兒，已經准備把這個念頭放下了。
哲奈卻抬起了頭：「那就試一試？」
真的假的？黛聽了身形一晃，沒忍住朝她投來震驚的一瞥。
黃瀨猛地眼睛亮起來：「小黑子？」
原來的女主角，八號同學立刻松了一口氣，伸手去解自己的戲服外套，熱情地表示給哲奈換上。
「你認真的嗎？」綠間也難以置信，「你剛剛明明覺得這個劇本很——」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很明顯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沒錯吧！
「怎麼會，」哲奈卻搖了搖頭，開口時，語氣中夾雜著復雜的情緒，「我還沒從來演過女主角的機會呢。」
這話一出，大家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神情各異，默默地閉上了嘴巴。
赤司晦澀地看了她一會兒，好像很是動容，嘆了口氣說：「那麼，期待你們的演出。」
……但他很快就後悔了。
後悔他為什麼沒有在審查劇本時更仔細、更嚴格一點，為什麼會允許小黑屋這種限制級的內容出現在大學生舞台劇裡面？！
綠間也在後悔，但他不說，用眼神瞪高尾：當初是誰說要越狗血越好的？
給他找了一堆肥皂劇參考的高尾縮了縮脖子，委委屈屈：「可是當時我們商量的時候，女主角並不是……她啊。」
確實不是。
綠間按住額頭，心痛地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聽到女隊隊員們的興奮驚呼，此起彼伏，更加揪心了——
「哇，刺激！」
「強制愛，我喜歡！」
第二次排練的黃瀨明顯不太一樣了。
原先他演出來的「月下君」只是一個神經質的文藝青年，但……也許是因為哲奈這一回自己站在舞台上，身臨其境的緣故，她覺得他的情緒比前一次更為失控。
「月下君」不再是昔日的溫柔愛人。他放下了一個面具，露出本性中更為殘酷、自我的一面，堂而皇之將「葵小姐」限制在幽暗、不見天日的地下室裡，不允許她出去見任何人。
她揣測著葵的心理，十分困惑而彷徨的。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的愛——從「他」變成「她」，從葵君到葵小姐——這份感情不曾改變，可月下君為什麼會性情大變？他不也應該始終愛著自己嗎，難道喜歡一個人，性別真的這麼重要嗎？
月下君並打算回答葵的問題。他知道對方對自己的認知出現了一些偏差，卻因為時機不對，難以向她解釋。
他顫抖的指尖地觸碰她的臉頰，並不是緊張，或者激動，他只是在極力按捺自己藏在心中的那個野獸一般的欲望，不想傷害到自己珍視的人。
「葵……」
想要逃出去，卻被絆倒在地上的女孩仰起臉，露出一雙驚慌、無措的眼睛，顯得那麼動人，又那麼容易激發男人心中的破壞欲。
「月下」喉結微動，伸手按在了地板上，握住了她的肩膀，眼神逐漸深沉。
哲奈：「……」
她睜開眼睛，突然皺起眉毛，只是這麼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就已經將自己從角色中脫離出來。
這裡明明只是擁抱的戲份——劇本描述是「企圖把對方與自己的骨肉融為一體、成為共生的存在」——但到這裡，卻被他發揮成了即興演出。
她靜靜地躺在地板上，看著黃瀨擰緊的眉毛，同樣困惑而掙扎。
一個吻落在了她的臉頰上。
……
哲奈睜開眼睛，對上那雙灼熱的眼睛。
劇本已經偏離，她想了很久，才慢慢抬起手，握住了對方放在自己臉頰旁的手，感受到黃瀨溫度過高的掌心和手指，不由深吸一口氣。
回應的台詞應該是——「我也愛你，月君。」
但她已經出戲了，就算是棒讀，她也實在辦不到。
所以，她醞釀了一下情緒，還是說了出來：「黃瀨君……你壓到我頭發了。」
黃瀨怔住，撐起手臂，愣愣地坐在她身上。四周也安靜得可怕。
砰！
突然一聲巨響，打破了這份古怪的氣氛。
哲奈看過去，舞台旁的展示板倒了下來，激起的漫天灰塵還沒散去，便對上了紫原那一雙冷冷的眼睛。
「夠了吧？黃仔，再下去可是要被警察抓走了的喔。」
轉眼間，黃瀨就被他拖走了，還未完全脫離劇本中的情緒，好一會兒才嗚哇地叫起來，但已經被麗子非常凶殘地錘了一腦袋。
「自作主張的演員都給我死！」
哲奈慢吞吞地爬起來，仍然坐在地上，赤司已經三步並作兩步踏上舞台，伸手向她過來，想要扶起她。
但兩人目光對上的瞬間，赤司注意到她明顯的躲閃，然後目光轉到另一邊，似乎走神了。
「在想什麼？」他問，聲音低沉下來。
「我在想，為什麼月下君會有兩個人格。」哲奈並沒有走神得厲害，還能聽到他的問題，一邊想，一邊回答，「他的愛人只不過是做了一個變性手術，為什麼會讓他強烈地開始懷疑自己對愛人的感情是否真實，甚至還出現了一個瘋狂的裡人格？又不是被人逼著分手，也不是愛人移情別戀，這說不通啊……」
赤司沉默了片刻。
「是啊。」他輕聲說，「有些時候，很多問題並沒有那麼復雜，只是一個人自尋煩惱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赤司痛定思痛：脖子以下不可以，額頭以下也不可以（
第82章
哲奈好像懂了, 又好像沒懂。
她甚至不確定赤司是不是在一語雙關……比如，他已經很清楚自己是「赤司」的另一個人格了？
他卻沒有繼續解釋的意思，托著她的手肘將她扶了起來, 也沒有馬上松開，反而還抓緊了一些。他沒說話, 一雙銳利的眼眸盯緊她的臉頰, 仿佛她被蚊子咬了一口，忍不住皺眉, 右手則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塊手帕。
她趕緊接過, 說：「我自己來吧。」
也不是第一次親了, 濕潤的感覺在臉頰上幾乎沒有停留幾秒，當然也沒有回味的余地。
哲奈面不改色地擦了擦臉，把手帕還了回去, 對赤司微微一笑，表示感謝。
「不客氣。」赤司淡淡回答。
然後，他們都頭去看被揍得滿頭包的黃瀨。
過了兩秒, 哲奈略有不忍地挪開目光，才對麗子說：「我現在可以確定, 我不適合演舞台劇了。做人果然不能太勉強呢。」
麗子：「……唉。」
她心情復雜地嘆了口氣, 拍拍哲奈的肩膀，寬慰道：「其實這次也不怪你, 去換衣服吧。」
要想讓排練回到正軌，按部就班地進行下去, 麗子趕緊找了個借口把哲奈帶出體育館。學生會的幾位當然也不會久留, 跟著赤司一起出來了。
赤司耳尖，正聽到哲奈長長舒了口氣。
「剛才的黃瀨君有點嚇人……」
麗子臉色深沉，托腮慢悠悠地說：「但是現在觀眾就愛這口, 唉，綠間君還是很懂大家心理的。瘋批男主，長得美，愛得深——迎合收視率呀！」
哲奈也覺得有道理，點點頭。
「但是小黑屋什麼的，還是過分了點……」
「是吧，我覺得劇本這一段需要改一改。」麗子憂慮道，「不能向觀眾宣傳錯誤價值觀啊。」
然後，兩人似乎都發覺了什麼，一同扭頭，朝他們看來。
准確地說，是看向他們之中的赤司。
赤司微微驚訝，眉毛挑起來：「看著我做什麼？我看上去像是會把人關小黑屋的樣子嗎？」
「……」
學生會另外幾位不約而同地退後了一步，瑟瑟發抖。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文化祭的前一天。
籃球部一部分人忙著排練，另一部分人忙著設計街頭投籃中的障礙關卡。哲奈因為出色的存在感，和黛一起被分到道具組，負責靈活挪動障礙，給挑戰的學生增加難度——還不會被他們發現。
「簡單來說，就是作弊。」黛總結道。
兩人對視一眼。
「沒辦法，如果不這麼做的話，青峰君一來……比賽就毫無懸念了。」哲奈幽幽道，「失去競爭力的游戲項目，太過無聊，會被大家拋棄的。」
黛冷淡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說：「上天總是很不公平。」
「我們這樣做，也不是很公平。」她搖搖頭說。
黛看了看她，點頭：「沒錯，所謂公平，都是更有權力的人劃定的標准罷了。」
哲奈歪頭，看向遠處還在忙碌的熟悉身影，又轉回來。
「黛前輩很疾世憤俗呢。」
「是嗎？只是忍不住發表一下感慨罷了。」黛微微一笑，「我和冰室同學不一樣，我可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她愣了一下，陷入沉默。
黛卻輕飄飄地轉移了話題，問她：「明天舞會，你准備好——」
「准備好了。」哲奈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答道。
「我還沒說完，」他頓了頓說，「我是想說，舞會上要用到的禮服，你提前准備了嗎？」
那是有錢人才會有閑錢買的衣服，平常又用不到，每個季節流行的款式都不一樣，貴得要死，還只能穿一次——不然就會被嘲諷土包子。
沒有足夠經濟支撐的學生要想追求所謂的時尚、合群，就只能去申請貸款了。
哲奈搖搖頭，顯然並沒有這個打算。
「打算直接去租嗎？」黛輕輕笑了下，「倒像是你的風格，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唔，也挺好的。」
其實也不是沒想過尋找系統幫助。
系統在這件事情上是很積極地，給她打開了游戲商城，展示了一大批漂亮衣服。
琳琅滿目，看得眼睛都花了。
哲奈遲疑地問：「很貴吧？」
她游戲幣不多呀。
系統正色：「不一定都要用游戲幣換！有些商品是可以用玩家對應屬性數值兌換的，只要達到了它的要求——」
說著，它抖了抖界面，將最頂端、最閃耀的裙子在她面前放大。
一行花體字也同時浮現出來：「萬能女主套裝」。
她順勢掃了一眼圖片下面的文字備注：只要穿上它，你就是全場的焦點，眾望所歸的女主，今晚最亮的那顆星！
哲奈：「……」
是挺漂亮的一條裙子，銀光閃閃，自帶柔光濾鏡，還可以根據玩家的自身需求更換顏色，十分人性化。
她很冷靜，問：「什麼條件？」
系統哦了一聲，說：「就是『女主』的最低要求啦，存在感一百。」
「……」
謝謝，告辭。
系統突然回過神來，惋惜地看著她：其實對於其他玩家來說，這是很簡單的。但是你……
作為乙女游戲系統，它也從來沒有遇到過存在感如此低的宿主！
哲奈佛系了：那就隨便吧。
她不是氪金玩家，實在辦不到。
佛系哲奈決定躺在床上看完黛推薦的那套輕小說。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六十年之期一過，她必定帶著十億的訂單走上人生巔峰！
但她的舍友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這可是帝光一年一度的文化祭舞會啊！」桃井一回到宿舍，就鄭重地打開了所有的燈光，試圖讓哲奈的注意力從小說轉移到自己身上，「怎麼能隨意對待呢？——就像是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成年禮，也要好好准備的呀！」
她哦了一聲，沒什麼感覺，翻了一頁繼續看：「成年禮的和服，家裡也說很重要，他們已經幫我准備好了。」
「……」桃井嘆氣，「這次就當做是成年禮的排練呢？」
她還是被桃井拖到了商業中心。
夜色剛剛降臨，正是一天裡最熱鬧的時候。
「雖然裙子很貴，但是好看啊。」桃井振振有詞，「女孩子總該有一條像樣的裙子。」
哲奈並不否認她的說法，想了想：「所以主要還是因為——太貴了？」
桃井也不吭聲了。
她試圖轉移注意力，、目光在商場裡轉了一圈，落在了一家櫥窗上。
「誒，你看這個……」哲奈感覺到她輕輕扯了扯自己的袖子，壓低聲音，仿佛怕驚動什麼。
她順從地跟著桃井來到了櫥窗前，看著被水晶燈照亮的展示架。
兩人一同發呆。
終於，桃井小聲說：「我覺得水藍色很適合你。」
像海水一般的、波光粼粼的裙擺，折射著絢麗的燈光，將表面那層藍色緞料渲染出了不同程度的色彩。
哲奈回過神來，也小聲提醒道：「五月冷靜！你看一下價格。」
桃井也一下子清醒了，默默地拉著她離開，去買冰奶茶冷靜一下。
兩人各自捧著一杯冷飲，仍心有余悸，對視一眼，都十分惆悵。
桃井咕嚕嚕咬著珍珠，緊急思考對策，突然聽到一聲招呼。
「嗨，可愛的GRILs——」
哲奈也循聲望去，只見金發大美女阿列克斯正一手挽著冰室，一手挽著火神，朝她們熱情地拋媚眼。
「一起吃晚飯嗎？」
要說巧，也不完全是巧合。
阿列克斯也是帶他們來買衣服的。
在料理店坐下的時候，她放下了手臂上一大摞紙袋，還興致勃勃地說，冰室邀請她作為明晚的舞伴，於是她才決定來好好准備一下。
說到這裡，她突然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們辰也很受歡迎啊。\"阿列克斯嘆著氣說，「恐怕是約不到心儀的女孩子，只能來找我湊數吧。」
冰室微笑：「別這麼說。我們學校男生多，女生少，你去了會很受歡迎的。」
桃井欣然點頭，表示附議，又疑惑：「可是冰室前輩怎麼可能邀請不到舞伴呢？」
「沒辦法啊。」他說，盡管目光並沒有落在哲奈身上，那語氣卻讓她微微不自在，「被搶先一步，應該是輪不到我的了。」
「要振作啊——小火，你說是吧！」桃井握拳，認真道，「喜歡的人當然要努力去爭取啦！怎麼能等著別人呢？」
火神一愣，然後慢慢地點頭：「唔，是啊……」
不過，他大概覺得帝光的舞會和自己沒什麼關系，專心致志地對付自己面前的那一份特級炒飯。
冰室沒說什麼，微微笑了下，轉頭問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哲奈：「是在想什麼嗎？」
「嗯，有一點煩惱。」她點了點頭，坦白說，「我也在挑明天舞會的裙子。」
「沒有喜歡的？」
哲奈沉重地搖頭：「世界上一切的煩惱都來源於金錢。」
冰室表示明白，過了一會兒才說：「其實，我剛才就看到你們了。」
哲奈一震，立刻肅然道：「……那果然還是當做沒看到比較好。」
「我也是這麼想的。」冰室答道。
哲奈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買，兩手空空地來，又空空地回去。
桃井欲言又止，阿列克斯卻說：「如果不是最喜歡的裙子，買來也沒有意義啊。」
美國的超前消費也很普遍，但她並不打算把這種理念加在別人身上，反而語重心長地跟她們說：「如果有男人主動送你們這種安規的禮物，也千萬要小心啊。該拒絕就拒絕。」
她眨了眨眼睛，像是猜到了什麼。
哲奈若有所思地回到宿舍，發現門口放著一個快遞盒，是隔壁宿舍幫她帶上來的。
禮盒很大，但並不重，她將盒子抱進宿舍的時候已經有所預感，看了看桃井，然後把禮盒拆開了。
一條波光粼粼的裙子出現在她們面前。
還有一張卡片。
哲奈沒有去看落款，也知道是誰送的。
第83章
哲奈毫不猶豫撥通了赤司的電話, 醞釀了一下情緒，深吸一口氣：「征君——」
赤司那邊傳來擺弄棋子的聲音，有點意外她這麼早就回宿舍了, 嗯了一聲，問：「你收到了？」
「你是仙女教母嗎？」
「……」
他好像被嗆了一下, 聲音有些茫然：「什麼？」
「不是嗎？」
哲奈覺得很神奇, 她和桃井剛剛在商場裡看中一件漂亮衣服，赤司送給她的禮物就是同一款, 不是巧合的問題, 而是連時間都趕得這麼緊, 這得是拿劇本了吧？
她還不相信對方已經墮落到用上跟蹤手段了。
赤司解釋說：「前幾天我去過，正好看到，覺得很適合你。」
以哲奈的性格, 肯定不會特地為舞會准備禮服的。當初如果不是他邀請，她可能根本都提不起興趣參加……人多的地方，她總是很容易就消失在人群中, 再也找不到了。
也因為這個，赤司覺得, 如果是自己送的禮物, 哲奈應該不會拒絕。
她果然收下了，還特地打電話過來, 鄭重地道謝。
——這種價值的禮物，哲奈覺得在游戲裡打一輩子的工, 可能都還不起。赤司肯定也不想讓她還。
說完以後, 對面卻安靜了許久。
「征君？」
哢噠一聲，棋子與木質的棋盤相觸，發出清晰的聲響。哲奈推測是赤司琢磨了很久, 才終於走出了這一步。但也有可能，他心裡想的並不是棋盤上的交鋒？
好一會兒，他才說：「不用這麼緊張，如果你還是不想來……」
赤司說到這裡，又沉默了。
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停頓，如果是以前的赤司，會很自然地接上後半句話，但現在的他卻很不情願。
哲奈也不吭聲，安靜地等著，清楚地聽到對面嘆了口氣。
「你會來的吧？」赤司放輕了聲音，語氣很溫柔，像是怕把她嚇跑了似的。
哲奈也確實沒忍住，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無意間余光瞥見旁邊，桃井正在努力向她使眼色，可惜她沒來得及看清她想說什麼。
「嗯，既然已經約好了。」她和顏悅色地答道，「我會准時到的。」
掛了電話，赤司望著廝殺中的黑白棋。
自己的目標正在接近，但卻沒有想像中那麼滿足，也不覺得有趣……
他沉思著，放下一顆白子，又捻起一顆黑子。
赤司沒那麼笨，基本上已經看出來了。說是接受，但其實她仍然在拒絕自己。
他放下棋子，一邊跟自己對弈，忍不住埋怨起心裡的另一個人。你看，溫柔的不行，強勢的也不行，怎麼這麼難搞？
你到底為什麼會看上這樣的女人？
呵。
心底裡另一個聲音被迫憋了那麼久，一點好脾氣都沒有，冷笑：說得好像你沒看上似的。
……
哲奈第二天起來，直奔籃球部。
一來，就是青峰與火神的巔峰對決，劈裡啪啦，空氣中都是四射的火花。
被隔出來的觀眾席並不寬敞，卻擠滿了人，十分熱鬧，一看就是被強者的氣場吸引過來的。角落裡還有一小部分人，坐在小板凳上。毫無疑問，都是帝光自己的隊員，被賽制按在裁判席上，顯得十分幽怨。
哲奈打量了一會兒，往他們那邊走去，在綠間身邊的空位坐下。
綠間分神看了她一眼，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麼，直接說了：「黃瀨和其他人已經去准備下午舞台劇的彩排了。」
「教練呢？」
「她也過去了。」
「所以，現在這邊……是交給綠間君負責咯？」
綠間推了推眼鏡，矜持地點頭：「差不多。不過也沒什麼可做的。」
——很明顯，不然他們不會坐在這裡發呆，眼巴巴地望著球場了。
「你要是無聊，就去道具組那邊幫忙吧。」他又說，「黛前輩剛才就在找你。」
哲奈找到黛千尋的時候，賽場上已經進行到第三輪，淘汰了一大批娛樂性質的參賽者，剩下的，似乎都是其他學校受邀而來的籃球隊成員，只不過，到了奇跡的世代面前，便完全失去了光芒。
黛正在觀察火神，余光注意到她來了，也就很隨意地問了一句：「你覺得誰會贏？」
「街頭籃球的風格，這種規則下，青峰君有絕對的優勢。」哲奈對此毫不懷疑。
旁邊有人聽到他們的聲音，笑了一聲。
黛平靜地向那人點了點頭：「今吉隊長。」
哲奈抬頭一看，是青峰他們的隊長，這時候一手轉著籃球，靠在賽場邊，像是在休息，笑眯眯地打量著他們。
大概是因為她和黛聊了幾句，才被發現的。
明明他們並不認識，今吉卻自然地跟她搭話：「你對我們隊裡的選手很了解嘛，要不要壓一下誰會贏？」
哲奈還沒回答，黛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
「一個是奇跡的時代，而另一個只是接近的程度，勝負很明顯吧？」他顯得很警覺，「這種事情，我覺得沒有賭的必要性。何況，兩個都是你的隊員，誰贏有什麼影響嗎？」
「那當然是看彩頭了。」今吉意味深長。
哲奈明白了黛的意思，也十分警惕：「我不賭錢。」
「……放心，好孩子不玩這個。」今吉說著，指了指對面，被他們當做今天活動的獎品都統一放在籃球架後。當然都沒什麼吸引力，就算是帝光這樣的貴族學校，文化祭的活動都是學生自己准備的獎品，不會有什麼特別昂貴的東西。
今吉卻說：「那本漫畫書我很早就想買了。唉，沒想到你們的規則這麼絕情，不給別人一點機會，我有什麼辦法？」
哲奈：「……」
黛：「……」
哲奈說：「好吧，那前輩覺得誰會贏？」
「你先來。」今吉從容道，「黛同學也說了，都是自家隊員，誰贏了對我來說都一樣嘛。」
對她就不一樣了。
哲奈更加警覺，看了看今吉，懷疑自己的乙女玩家身份被看破了，還被他猜到自己在艱難的選擇。
可惜他的笑容太狡黠，除此之外什麼也看不出來。
她想了一會兒：「這種時候，與其說誰會贏，倒不如說——是希望誰能贏吧？」
黛沉默地點了點頭，眉毛不經意皺了起來。
今吉依然笑眯眯地：「那麼，黑子同學，希望誰贏呢？」
他果然認識自己。
哲奈並不記得什麼時候和今吉有過接觸，只能猜測是他了解自家隊員時，順著人際關系摸到了自己身上。
他那隱藏在鏡片後看不透的眼神令她感覺微微的不自在，轉頭看向球場。
青峰正帶球穿過一系列障礙物，投出一個完美的拋物線，落網。
周圍立刻響起鼓掌聲，伴隨著口哨聲，觀眾們看得興致高漲。就算是不懂籃球的人，也能從他流暢的動作中看出技巧之高超。而青峰只是懶洋洋地朝他們揮了揮手，就走到了等待區。
之後並沒有馬上輪到火神，而是另一個眼熟的一年級生，看上去很緊張，接過籃球之後，下意識地往今吉這邊看來。
火神順著他的目光看過來，正好對上哲奈的目光。
他很快起身走了過來。
「你們怎麼在這裡？」他露出疑惑的眼神，打量著他們身旁的障礙物，顯然無法想像這裡還能藏人。
「火神君，早上好。」哲奈打完招呼，解釋，「我和黛前輩是道具組的。」
「道具組……」
這個詞引起了火神的注意，他盯著障礙物沉思片刻，懷疑地問：「等等，你的意思是，這些東西都可能會被移動嗎？」
她露出欣賞的表情，語氣卻毫無起伏：「哇，不愧是火神君，一下子就猜到了。」
「太亂來了吧！」
火神緊跟著干咳了一聲，嚴肅道：「我是說，這樣也太不公平了。」
黛無動於衷地說：「規則是我們制定的。」
「……」
火神默默看向今吉，後者聳了聳肩：「我已經退出了，舞台交給你們年輕人，加油哦！」
他聽著，露出愈發懷疑人生的表情。
「我怎麼覺得，」火神看了看今吉，又看向哲奈和黛，依靠野性的直覺隱約捕捉到了什麼，「你們之間好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哲奈眼睛一亮，鄭重地點頭：「沒錯，火神君，千萬不能輸——我在你身上壓了一本漫畫書呢！」
「……這也行？！」
火神發著呆走回了賽場。剩下兩人也愣了一下，隨後，兩道銳利的目光不約而同朝哲奈掃來。
「不是說覺得青峰會贏嗎？」黛看上去不太高興。
「這麼想把獎品送出來啊？」今吉笑著。
哲奈點了點頭說：「畢竟這裡的大家都一邊倒地壓青峰君贏，如果不給火神君一點鼓勵的話，那就太可憐了。」
走到一半的火神踉蹌了一下，回頭瞪過來。
「我謝謝你啊！」
青峰被他們的聲音嚇了一跳，也發現了他們，在聽今吉隊長說完賭約之後，也露出同樣一言難盡的表情。
「哲……」
「不是不相信青峰君的意思，」哲奈立刻解釋，「但是在賽場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
青峰一個激靈，想起什麼，趕緊制止她發表「隕石論」，還下意識地看了看天花板。
當然，經歷過絕望事件後，修復過的體育館更加堅固，在鬧哄哄的背景聲中巋然不動，他不禁松了口氣。
「你只是故意跟我對著干吧？」他撇了撇嘴說，「雖然火神那家伙是不錯，但現在就想戰勝我，還是太早了。」
哲奈和黛對視一眼，在他的眼裡看出了對「奇跡世代」的不滿。
兩人很快達成了共識。
「這樣大言不慚，會讓人很不爽呢，青峰君。」她慢悠悠道。
青峰目光飄向一邊：「呃，我沒說你的眼光不行啊，只是說……」
「那打個賭吧？如果青峰君輸了的話，要答應我一個條件，反過來也一樣。」
青峰精神一振：「好。」
他的氣勢一下子和先前不一樣了，大概是被哲奈刺激到了，鬥志昂揚地走回賽場上。
今吉摸著下巴：「你不覺得這樣難度會變得更大了嗎？」
「這樣才會更有趣。」哲奈說，「如果青峰君還是不能把火神君視為旗鼓相當的對手的話，也沒辦法發揮出實力的。」
「唔……」今吉說，「你看得很清楚嘛。」
哲奈微微一笑，看向黛。
「規則在我們手裡，對吧？」
黛鎮定，伸出手腕活動了一下，挽起袖子：「該我們動手了。」
今吉聽明白了，狐狸一般無懈可擊的笑容突然一僵。
「喂喂……」
不是吧，還能這樣操作？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是娛樂項目，可以亂來（。大家不要學習！
第84章
青峰雖然已經有了心理准備, 在最後一關障礙物挑戰時，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細觀察環境, 但還是沒想到……
「這樣也行？！」
他剛避開移動的高低杆，左側的紙箱突然甩出一根跳繩, 他也及時躲開了, 正被這一左一右的夾擊搞出一頭冷汗，神出鬼沒的影子出現在他身後, 一掌拍掉了球。
工作人員也算「障礙物」中的一環？
青峰目瞪口呆。
裁判呢？
嗶一聲, 裁判學生趕緊吹哨, 一臉巋然，好像什麼都沒看到。
青峰回頭一看，身旁早就不見了人影。再扭頭, 黛正拿著替換的紙板道具慢悠悠地走到場邊搗鼓，哲奈坐在板凳上捧著飲料喝，今吉望著他們憋笑。
看這場景, 他甚至猜不出誰才是罪魁禍首……
一分鐘後，青峰和同樣茫然的火神彙合, 面面相覷。
今吉嘆了口氣：「這樣不就連獲勝者都沒有了嗎？哎呀呀, 真是……輸給你們了。」
「既然是比賽，當然要一視同仁, 公平對待。」哲奈一本正經地回答。
今吉：「……」
這可真是公平。
兩人互相看了看，既然沒有獲勝方, 那賭約自然不成立, 今吉隊長繼續對著他的漫畫書望洋興嘆，哲奈滿意地站起身，拍拍灰塵, 去找青峰。
願賭服輸，青峰沉著地說：「什麼條件，說吧。就算是幫你躲開赤司跑路也是可以的！」
他一臉視死如歸，語氣還有點悲壯，看得火神頻頻側目。
「赤司有這麼可怕嗎？」他謹慎地問。
「不是，」哲奈說得很干脆，回答的是青峰的問題，「我只是想找個人陪我練球而已。」
青峰頓時松了口氣：「早說嘛。這有什麼難的，之前不也經常陪你？」
她繼續說：「不一樣，我這次一定要學會投籃。」
「……」
哲奈眼神堅定，說得信誓旦旦，對面兩人都沉默了。
青峰緩緩看向火神，火神立刻起身：「是你和她打賭的，又不是我——我去買水，先走了！」
青峰阻止不及，表情一下子滄桑了許多。他換了個坐姿，嘆氣道：「之前那幾次，我不是把該教的要領都跟你說過了嗎？再說，聯賽不知道下學期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呢，你現在也不著急練這個吧……」
「有點。」哲奈沉思著說。
「啊？」青峰不解，什麼有點，有點急嗎？
他老神在在地說：「總之，心急吃不了熱泡面……」
然後被哲奈義正辭嚴地打斷：「青峰君，請不要亂用成語。」
青峰無奈，問：「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哲奈沒有回答，一雙安靜的眼睛看著遠處。雖然她什麼都沒說，青峰卻似乎明白了什麼。
「好吧，」他妥協道，「你打算什麼時候開始『認真學』？」
「現在就可以。」哲奈將腳邊的籃球抱起來，放在膝蓋上轉了一圈，然後握在手裡，「隔壁的副館現在是空出來的，我已經向綠間君借了鑰匙。」
青峰有點驚訝，還想說什麼，就看到火神懷裡摟著幾瓶運動飲料走回來，轉而說：「叫上他一起吧。」
他心想，自己可真是感動日本十大好室友。
*
舞台劇是下午三點開始的。
他們摸黑走進禮堂時，剛好趕上排在籃球部前的一個節目，走道上都擠滿了人，猜測都是衝著宣傳單上的黃瀨來的。桃井來得早，幫他們占了位置，抬手招呼。
「你們都去哪裡了？」她看著手表，又看看青峰額頭上還沒擦掉的汗，奇怪道，「你不是總是說，文化祭上撈金魚這些游戲都很無聊麼？」
「沒去撈金魚……」青峰揉了揉額頭，「等會再跟你解釋。」
桃井轉頭又跟哲奈討論起來。
台上正在進行的是學校合唱隊的音樂劇。看上去非常俗套的公主劇本，演到一半，畫風突然一轉，即將舉行婚禮前，王子被惡龍詛咒，騎士衝出來打敗惡龍，把王子救走了。
公主；「……」
觀眾：「……」
桃井驚嘆：牛逼啊。可是公主怎麼辦？
哲奈想了想：「可以和惡龍私奔。」
「這個也很精彩。」桃井連連點頭。
然而劇本發展並不在他們意料之內，惡龍被飼主女巫帶走了，而公主留下來……繼承了王位。
在巍峨的音樂交響曲與公主的獨唱中，全劇終。
隨著帷幕落下，觀眾席掌聲雷鳴，都覺得十分刺激，哲奈不由嘆了口氣，表情沉重：「不好。」
直男青峰還沉浸在王子和騎士的驚人舉動中無法自拔，只下意識地問了一句：「什麼？」
「好像和我們籃球部的劇本內核撞了。」
火神一愣：「你們的內核是什麼？」
哲奈猶豫：「真愛面前沒有性別？」
「……」
青峰翻了翻節目單，恍然大悟：「原來主演是黃瀨啊，難怪。」
她嘆氣。
黃瀨君日常風評被害。
火神卻在思考另一個問題，摸著下巴：「所以為什麼你們都覺得黃瀨比較像……呃，那什麼？」
青峰哼了一聲，慢吞吞說：「因為臉？」
桃井不假思索：「當然是因為耳釘啦！戴單耳釘的不都是——唔！」
哲奈及時捂住她的嘴，說：「開始了。」
舞台再次暗下來。
……
散場後，她在後台休息室找到了正在卸妝的黃瀨。
他正小心地對著鏡子，將右耳上的那一枚金色耳釘摘下。似乎是被她的目光盯著有些不自在，黃瀨下意識對著鏡子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模樣，然後才輕咳一聲，問：「我今天表現還不錯吧？」
「嗯，很完美。」哲奈轉過去看他桌面上堆的花束。
他的粉絲一如既往的熱情。
「不過和排練時的台詞好像不太一樣，」她回憶著說，「我記得，月下君對葵……小姐的表白是，『我依然如此愛你，只要你願意，我會將這顆跳動的心髒雙手奉上』——」
她還清晰地記得自己躺在舞台地板上，一邊感受著涼颼颼的地面，一邊聽著黃瀨君深情並茂地念台詞，san值狂掉、毛骨悚然的那種感覺。
但剛才在舞台上，黃瀨說的卻是：」我依然如此愛你，正如這姣姣月色，追尋著、渴望著太陽下，耀眼的你。「
「哦，這個啊。」黃瀨托腮沉思，「那天排練結束，小綠間說，這樣不像告白，像變態殺人狂，我們商量了一下，就把它改掉了——現在這個版本更完美一點，對吧？」
哲奈點點頭，「月下」對應「向日葵」，的確很適合，也很浪漫。
綠間君不去當小說家真是可惜了。
「但是……」她想了想，「那個場景的月下君，是處於強烈的情緒波動中吧？那時候的他，看起來不應該會想到這麼浪漫的告白台詞。」
黃瀨整理化妝盒的動作停了一下，眼睛注視著某處，好像在發呆。
他回過神，說：「我想，那應該是真正的月下君回來了吧。」
「……好隨便哦。」哲奈評價。
「並不是這樣。」黃瀨說，「表面上看，整個故事講的是月下對不同時期的葵的感情變化，實際上，別人卻無法理解他的糾結之處，只會覺得他矯情做作。這才是月下痛苦的根源……作為一個優秀的演員，他心思細膩，情感豐富，卻無法獲得共鳴，只能將自己封閉在一個獨立世界，不與外人接觸，是一種保護的本能反應。但是，葵的出現，拯救了他。
「……哪怕到最後，都對他不離不棄，月下君才終於從自我掙扎中擺脫，原本的人格就回來了。」
兩人對著劇本裡的角色分析了一會兒，哲奈聽著，若有所思：「黃瀨君對人物的理解真的很透徹啊。」
「沒有……」黃瀨突然警覺，堅決地說，「我一點都不理解月下。」
「誒？」
「首先，他喜歡上一個男人，我就無法理解。」他抓了抓頭發，「而且喜歡的人變成女孩子，那不應該更好嗎？反正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糾結——」
黃瀨想了一會兒，斬釘截鐵地總結為：可能是因為我不是同性戀，無法真正感同身受吧。
哲奈：「……」
胡說，當初知道她是女的時候，好感度根本沒加過！
她的眼神變得十分不信任，決定離他遠一點。
黃瀨微微茫然，不理解她為什麼突然變了一副態度，失落地低下頭，眼巴巴地望著她。
哲奈扭開頭，望著休息室的另一邊。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他問：「對了，今晚的舞會……」
「我已經有舞伴了，也有裙子了。」哲奈飛快地說，莫名有些緊張。
鏡子裡，黃瀨愣了愣，然後笑了：「嗯，我知道。小赤司總是很周到的——我也知道你很難拒絕他，所以，可以請小黑子也接受我這份禮物嗎？」
他從自己換回的衣服口袋裡取出一個絲絨的盒子，輕輕放在桌上，另一只手無意識地捏緊了摘下來的耳釘，尖銳的一端在手心裡刮出一道白痕。
哲奈似乎察覺到了，拿起盒子之前，看了看黃瀨的左手。
「我不戴耳釘的，」她鄭重地說，「因為打耳洞會很痛……」
她打開盒子，一串金色的水晶墜子落下來，閃閃發光，和他眼睛裡的色彩一模一樣。
黃瀨語氣很輕快：「不是耳釘哦，是金屬夾，喏，用這個螺旋釘夾住耳垂，就算不需要耳洞也可以，而且戴久了也不會痛——是現在很流行的款式呢。」
哲奈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說好。
……她現在覺得自己確實很像腳踏幾條船的渣男了，慚愧地扭開頭，藏在碎發下的耳尖微微發紅。
這誰能選擇呢？
作者有話要說：
差不多想好了結局。
all黨的痛苦，就是寫到最後一刻都是牆頭草……_(:з」∠)_
第85章
天色漸漸暗下來, 布置在學校各處的燈籠點亮後，一簇簇火紅的光與蔥郁的樹葉相映成輝，充滿了夏日祭典的氣氛。
白日裡的熱鬧並未消失, 離舞會開始的時間將近，豪車載著賓客們在學園正門停下, 穿著華麗的少年少女們陸續步入。校內的學生也都換下傳統浴衣, 穿上了西式的禮服。
宿舍樓與主校道有一些距離，從陽台望過去, 仿佛有無數游動的燈火穿梭其中。
系統問, 緊張嗎？
哲奈有點回答不上來。系統打量, 覺得她至少看起來是很淡定的。
她已經換好了禮服，坐在書桌前發呆。和預想中的差不多，高跟鞋很好看, 也很不習慣……雖然不至於平底摔，但她覺得很沒有實感，沒走幾步腳踝就發酸, 身體重心也跟著不穩。
「才八公分呀！」桃井鼓勵道，「只要走慢一點, 一定沒問題的。再說, 摔了就摔了，大膽往舞伴身上踩——」
哲奈吸了一口氣：「……想想就很痛。」
桃井深以為然：「反正赤司君一定做好准備了。」
「……」
不, 我覺得他沒有。
「色令智昏啊。」桃井嘆息，又想起什麼, 將桌旁那串金色耳墜拎起, 彎腰替她戴上，端詳片刻，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該出發啦。」
女生宿舍樓下，赤司毫無疑問是最醒目的。純白西裝，深紅的領結，非常貴氣的顏色搭配，正適合他。
門口進出的人多，他離得遠一些，站在樹下，凝神望著遠處的燈籠，英挺的眉目被朦朧的紅光照亮，雕琢出完美的輪廓，如神話裡走出來的那喀索斯。
哲奈一眼在人群中看到赤司，隨手挽了挽裙擺，慢悠悠地往台階下面走。
赤司像是察覺到什麼，轉回頭來，看到了她，幾乎是同時猜到了她的難題，緊跟著快步走上來。他三兩步跨上台階，伸手牽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墊在下面充當支撐。
一時間，艷羨的目光追尋著赤司的身影，聚集到了他們身邊。
哲奈動作頓了頓，小聲說：「我可以的。」
赤司沒回答，牽著她走下台階，才松開手。他鄭重地說：「我說過，不穿高跟鞋也可以的。」
體貼是很體貼，不過……
哲奈覺得自己懂了，鎮定地回答：「征君也可以穿內增高啊。」
「……」
赤司被她噎了一下，表情並不露端倪，但氣勢冷了許多。他皺眉注視著她耳垂上的金色水晶墜，突然余光掃向一旁。
只一眼，聚起的人群便一哄而散，他淡淡道：「走吧。」
那一刻，哲奈確實有些緊張，心裡懸了一口氣，好在赤司只是多看了幾眼，並沒有對這個來源明顯的耳飾發表什麼看法。
為了照顧她，他走得並不快，在路上的時間拖長，吸引來的目光更多。
哲奈還是有些不放心，問他：「真的沒問題嗎？」
赤司好像也在思考，神情變得凝重。
他的目光落下來，在她的腳踝處停留片刻。
「還是換掉吧。」他說。
哲奈很能理解赤司的擔心——要是摔倒，受傷的不僅是她的腳踝，可能他也會跟著遭殃。她用力點點頭，十分乖巧地應道：「好的。」
一路磨蹭，終於到了目的地，哲奈舒了口氣，停下來靠在牆邊揉了揉腳腕，只覺得隱隱作痛。她抬眼看向赤司，他轉動腕表看了看時間。
還有不到半個小時。
「先找個地方坐。」
舞會在平常的音樂教學樓舉辦，宴會大廳撤去了原本放置的交響樂隊的樂器和觀眾席座椅，一下子變得寬敞起來，她走得搖搖晃晃，還是堅持跟著赤司走到後廳。
他熟練地推開一間空課室的門，走到落地窗前將窗簾合上。
哲奈脫了鞋，讓雙腳放松下來，望著被磨紅的關節，不由嘆息：「果然還是很勉強。」
「我從來不想勉強你。」赤司微笑。
「……」她不是很相信，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坐一會兒吧，我去找人幫你換一雙鞋。」赤司輕描淡寫地說。
他沒特地問她的尺碼，可能僅憑目測，心裡就有數了。
隨著她坐下的動作幅度，他的視線不自覺被那裙擺上流動的魚鱗狀銀光吸引。裙子確實很美，冷色調的色彩也很適合她。
哲奈光腳踩在地板上，還是覺得有點涼，又被他打量著，微微不自在，下意識地蜷起腳趾，撥弄著裙擺，連帶著小腿也一起罩住了。
她今天沒扎馬尾，把留長的頭發放下來，披在肩上，有些自然卷起，裙擺拖長了落在地上，被頭頂同樣淺色的日光燈照著，仿佛深海裡游出來的人魚公主。
赤司從不懷疑自己的品位，此時近在咫尺，他也沒有約束自己，伸出手，勾住了她的一縷頭發，卷起來。
「……會疼的。」哲奈提醒他，小心翼翼地抓住發尾往回扯。
赤司沒堅持，很快松了手：「等我一下。」
哲奈點了點頭，放松地坐在長椅上，看他轉身走出教室，順手把門關上了。
走廊裡不時有人經過，隔壁就是樂隊的學生存放樂器用的教室，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後，再度安靜下來。隨後，又傳來一個提高的聲音。
「洗手間不在這邊嗎？」
哲奈覺得很耳熟，那種濃郁的腔調，好像是阿列克斯的聲音。她回憶著音樂教室的位置，提起裙擺，站起來去打開門，剛探頭出去，便看到了一頭耀眼的金發。
「這邊左轉。」黃瀨站在走廊拐角處，比了個方向。
他可能剛從更衣室裡出來，手上還帶了點水，匆匆用手帕擦去，塞進口袋裡。
阿列克斯看著他的西裝領口上的胸針，忍不住吹了聲口哨；「酷哦，真是個帥氣的騎士呢。」
俊美的少年在成熟的大美女面前，露出微微靦腆的笑容。
「還好啦……」
「好啦，別緊張，回頭見。」阿列克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匆匆走進了另一頭的走廊。黃瀨這才轉過頭來，看到了這邊門後的哲奈。
音樂教室裡沒開燈，顯得昏暗，她被大片的陰影籠罩著，他定定地看了一會兒，眼睛慢慢地亮了起來。
「怎麼一個人——」黃瀨走上來，很快就看到她光著腳站在瓷磚上，不由微微皺眉，未說完的話也變成了，「怎麼沒穿鞋？小赤司呢？」
「高跟鞋太磨腳了，我穿不習慣。」哲奈慚愧地嘆了口氣。世人為了美貌付出的代價太多，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
至少她不行。
「我在等他回來。」她解釋。
黃瀨理解地點點頭，欲言又止：「舞會要開始了，小黑子要不要先吃點什麼？我去幫你拿。」
舞會上的自助餐也很豐盛，有各委員會出資，還提供了五星級大廚人手，食材更是從國外空運而來，可謂財大氣粗。
哲奈想了想，今天只顧著練球，還沒來得及享受文化祭上的美食呢。
她爽快地點點頭：「拉面吧。」
「……呃，拉面的話，這裡應該是沒有的。」黃瀨委婉地提醒她。
「冰激凌？」她立刻改變選擇。
黃瀨沉默了一會兒，自作主張道：「那邊的深海魚片不錯，我去看看。」
他理了理袖口的褶皺，堅定地走向前廳。
哲奈聳了聳肩，墊著腳晃悠悠地回到空教室裡，不確定他們什麼時候回來，也不想再坐下干等。
正百無聊賴，她突然聽到玻璃窗外哢噠一聲，像是有人從外面擺弄窗戶，想要進來的樣子。
她走上前去，唰地拉開窗簾，把外面的人嚇了一跳，趕緊後退幾步，拉開距離。
借著遠處樹林裡若隱若現的燈籠光，室內也被照亮了一小部分區域，足以讓雙方看清模樣。
「——黑子？」
哲奈也很意外：「火神君？」
她以為火神已經回去了，沒想到現在出現在這裡，還換上了明顯不適合他氣質的正裝，看慣了他平常穿休閑運動裝的樣子，的確很不習慣。
哲奈順手就把玻璃窗的鎖打開，一邊關心地問：「不會在這裡迷路吧？」
「不至於……」火神干咳，指了指走廊一側，「我剛才聽到阿列克斯叫我，她讓我幫她帶點東西去洗手間……咳，趕時間嘛，正門在另一邊還要繞路，就沒多想……」
哲奈沉思，看著他微微氣喘的樣子，側身讓開，望向窗外。
音樂樓後面，離體育館更近，她猜測他應該是和青峰他們從那邊換了衣服直接過來的。
她准備關上玻璃窗，看著愣在門口的火神君，歪頭。
「洗手間在哪裡？」火神看了看走廊兩旁，認真地問。
他覺得房間太暗了，很自然地把大門推開，讓走廊外邊的亮光敞入，然後微微一愣，很快別開臉。
「你今天……」
「嗯？」
火神詞窮，也有些口干舌燥，糾結了很久，才誠實地說了出來：「很不像你。」
她說出口就覺得後悔，以為哲奈肯定要生氣了。
但她卻欣然點頭：「我也是這麼覺得。火神君現在這副打扮也很奇怪。」
「……這種時候，肯定應該有比『奇怪』更合適的詞吧？」他小聲說，「你的國文不是挺好的嗎？又不像我。」
「是挺帥的，但是也很奇怪。」哲奈確定。
「……」
火神放棄了，順著她指的方向走去，哲奈這才留意到他手裡還提著一個牛皮紙袋，急匆匆地，像是急於脫手。
她了然，也跟著走過去：「給我吧，火神君應該不方便進女廁。」
「啊，那就拜托了。」
將應急的生理用品帶進去交給阿列克斯後，哲奈走出來，和火神一起站在門口等。
裡面傳來阿列克斯的歡呼：「多謝啦，大我——」
她口音很重，念的不知道是日文名，還是英文的「老虎」，火神聽得一陣咳嗽，趕緊離門口遠了一點。
他還是覺得不自在，目光到處亂瞅，終於忍不住問：「你的鞋子呢？」
哲奈再次解釋了高跟鞋難題，看著他若有所思。
「你的尺碼……應該和阿列克斯差不多。」火神說，「她換下來的平底鞋放在體育館，要不要我幫你去拿？」
她正想說，不用了，赤司已經幫她去找了，抬起頭，火神正低下頭來，目光對上。
「火神君。」
火神下意識應了一聲，覺得她的語氣好像突然變了。
哲奈很認真地看著他。
「惡龍和女巫啊……」她沉思著，食指曲起點了點下巴。
火神微微迷惑。
「什麼女巫？」
哲奈沒有解釋，仰起下巴，朝他伸出手比了一個勾手的動作。
火神遲疑地彎下腰，被她按住肩膀。
「可以也帶我一起離開嗎？」
第86章
她能聽到加速的心跳聲, 卻分不清是誰的。
她甚至不確定火神是否聽懂了自己的意思。因為他很自然地接了一句：「你這樣走過去不行吧，我背你？」
「……」哲奈陷入沉思。
怎麼又被他把話題繞回來了？她明明說的不是這個。
兩人對視著。
大概她今天的打扮的確很特別，火神的眼神很快就不再那麼堅定, 他先一步扭開頭，故作鎮定地問：「嗯, 你不是要找鞋子嗎？」
哲奈嘆了口氣, 看來主動好像沒有用啊。
她也不是每次都能主動的。
時機一過，哲奈的頭腦也清醒起來, 那種莫名的衝動也隨之慢慢淡下來。她正想說, 還是算了, 火神也在這時掙開了她的手，卻又在她收回去之前，抓住了手腕。
「好吧, 我承認，其實我剛才說的不對。」他慢吞吞地，鼓起勇氣說了出來, 「我原本想說，你今天……很好看。」
「裙子是挺好看的。」她說。
「不只是裙子。」火神飛快地跟上, 眼神又堅決起來。
有那麼一會兒, 他只是看著走廊另一邊掛著畫框的牆壁，並不直視她的眼睛, 深紅的頭發下露出微紅的耳根。
「嗯，那個……」
哲奈的耐心都快被他磨光了, 徑直問道：「火神君想說什麼？」
火神終於說：「你其實是並不想參加舞會, 對嗎？」
一陣沉默。
哲奈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但思緒有些混亂。
不想嗎？她從來沒有這麼說，只是有些煩惱。而剛才, 就在一念之間，她突然想到，既然是讓自己煩惱的事情，為什麼不能一口氣拋在腦後，憑著直覺行動呢？
……讓她努力學會端水的平衡要訣，真的太難為人了，何況，她在這一方面的智商似乎並不夠用。
一旦停下來，讓她在「冷靜思考」中打開支線的最後一扇門，那根本什麼也辦不到。
哲奈還在發愣，火神已經決定好了：「那就走吧。」
她抬起頭，望著他的臉，認真地看了一會兒，隱約露出一點笑意。
「看來我猜對了……」哲奈輕輕舒了口氣，說，「火神君果然是喜歡我的吧。」
雖然一直表現得很不明顯，每次交集都若有似無地停留在一個很微妙的界限，好像他在顧忌著什麼。也因此，讓她很難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他的手微微一抖，掩飾地收了回去。
「你……也說得太直接了吧！不過，就算是這樣吧。」火神像是已經放棄了一樣，硬撐著表情沒有崩裂，與她目光對視，反問，「不可以嗎？」
他的外套是深紅的，膚色原本就不算白，此時臉頰發燙，倒沒有顯得太突兀。
哲奈怔怔地望著他胸口的淺色領結，好像走神了。
「你還在聽嗎，黑子？哲……？」
火神嘗試著叫出她的名字，一個簡單的「NA」發音在舌尖繞了半天，居然有點怯場。
他想起赤司，每次都很溫柔地喚出這個名字，自然、嫻熟得像是在炫耀兩人關系的特殊。
但是，讓他重新鼓起信心，有底氣站在這裡……跨越了那一道界限，握住她的手腕的，也是她。
「嗯。」哲奈應了一聲，說，「那就帶我走吧。」
她很平靜地將先前的請求重復了一遍，仿佛只是很普通地聊著每日的早餐種類。
火神望著她，走廊頂部的燈被自己擋去了一大半，她站在他面前的一小塊陰影區域裡，裸-露在外的手臂被華美的海藍色禮服襯得白皙透明，並沒有特別出眾的容貌，但那柔和的眼睛注視著自己的時候，很容易讓人陷入其中。
像是要化成泡沫的小美人魚。
不過也可能是傳說中的海妖塞壬，靠著三言兩語引誘別人偏離正軌，還將自己的心思拿捏得如此精准……
火神突然改變了主意，原本想要背過身讓她上來，這時候卻退後一步，彎腰，直接將人抱了起來。
哲奈突然失去重心，很自然地伸出手，揪住了他胸前的衣領，波光裙擺撲簌簌地順著腿的傾斜往下滑，露出一截小腿。
綢緞過於光滑，火神原本並不想特別去注意，但又怕她從手臂上掉下去，只能加重力量，一只手圈緊她的腰，從下方托起，另一手從膝蓋窩繞過。
他沒忘了阿列克斯，正轉身打算跟她說一聲，衛生間的大門突然被推開，金發美女提著裙擺快步走出，然後被擋在前面的他倆嚇了一跳。
「——咦？」
「那個——」
火神想要解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阿列克斯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
「這麼刺激的嗎？」她語氣微微上揚，雙手合十，手指迅速地攪在一起，仿佛在按捺著過於興奮的心情，不等他開口，便從容地一揮手，說，「走，我開路！——別走正門，爬窗戶吧！」
「……」
喂喂，你真的弄明白發生什麼了嗎？
——因為阿列克斯的提議，他們很快陷入了兩難之中。
阿列克斯先一步挽著裙擺跳到草地上，轉身去扶。
而就在火神一手抱著人，一手攀著陽台的欄杆，准備翻過去的時候，身後走廊的光芒一擁而入，將他們的影子長長地倒映在屋外的樹林面前。
「小黑子！我拿了魚子醬和松露——」黃瀨雀躍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看向窗前明顯要跑路的幾人，還是離門口的赤司遠一點。
赤司眉毛一挑，彎腰將裝著鞋盒的紙袋放在牆邊，站直以後，才慢慢開口：「你們這是要去哪？」
……「唉。」
哲奈深深地嘆了口氣，悄悄地轉身，讓自己很自然地從火神的手臂上跳下來，光腳踩在陽台微涼的地磚上。她抖了抖波浪形的裙擺，將褶皺撫平。
如果不是剛才在猶豫的話，應該不會湊巧讓這一幕發生吧？
這時候再想這些已經太遲了。
她故作鎮定地整理衣服，其實是想給自己一點思考的時間。另外四個人的視線都集中過來，執著而探究地等待她的回答，陽台內外安靜得可怕。
——所以，你選擇他了嗎？
但哲奈什麼也不想說。
在他們面前——特別是幾個人同時在一起出現的時候，她很難說服自己忽略某幾道失望的目光。她也不想就此認輸，表現得很心虛，讓人找到機會抓住自己的把柄。
該說些什麼呢。
她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
系統也沒有辦法回答她，而是在這片寂靜中，悄聲地吱了一聲，用只有她能聽到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問：「要不，玩家申請掉線保護？」
哲奈並不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主意。
下一秒，系統突然變了語氣，震驚地發出波動的電流音：「賬號退出失敗？……這是什麼情況，還有這種操作？」
它哢噠哢噠地響了幾聲，然後迅速消失了。她聽得也愣了一下，余光瞥向一旁，意外地發現，那些隨著她的念頭浮起的系統界面也消失得很徹底。
真的不見了？
哲奈無意識地伸出手，觸碰著指尖上的空氣。
空氣當然是沒有任何觸感的，她身處的這個虛擬世界，失去了判斷的工具，一下子與現實變得毫無區別。
周圍依舊安靜，她卻依稀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穿過大半個房間，看向了赤司。
他卻避開了他的目光，微微地挪動了幾公分的弧度。
「其實我也不覺得意外，」赤司不緊不慢地開口，「火神大我。」
火神聽到自己的名字被一字一頓地念出來，不免皺眉。他不喜歡對方居高臨下、勝券在握的態度，而赤司也並不等他回答，微冷的聲音又說了下去，「但你恐怕沒辦法帶她離開。」
黃瀨也震驚地轉向赤司。
早就預料到了嗎？那放任下去、現在發展到這一步……是為了什麼？
黃瀨略感茫然，突然發覺手指在微微發抖，像是被挑釁後的不甘心，為此戰栗。
手中的托盤裝滿了餐點，要是摔了……他嘆了口氣，把它從身前挪開，放在了牆邊的空課桌上。
哢噠一聲，金屬托盤與木質桌面發出的輕微響動，似乎將哲奈從沉思中喚醒了。
「你覺得我離開……」她微微歪頭，看著赤司緊繃的下頜，若有所思，「不，應該說，你擔心的是我從這個世界裡消失，是嗎？」
就像上一次。
赤司用同樣的眼神看著她。
「只是一個猜測。」他的唇角往上提起，笑容很淡，聲音不疾不徐，磁性而華麗的聲線壓低時，裹挾著風雨欲來的氣息，「而我的預感，從來都是准確的。」
哲奈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點了點頭；「所以，並不是赤司君做的。」
「……」
突然改變的稱呼，在這時卻沒有引起任何注意。
哲奈把赤司的沉默當做默認，微微皺眉，又松開。接著，她毫無征兆地在原地坐了下來，背靠著陽台欄杆，大喇喇地盤起腿收在裙擺下，並不在意這個動作與現在的穿著打扮有多麼衝突。
「我明白了。」
她無法下線，系統也突然離開，是因為……運轉不過來了吧。感情是無法用數值衡量的，人工智能也無法探究人心。
也許在一開始，這個游戲就注定是失敗的。
哲奈微微苦惱。
但這種事情怎麼和他們說呢？
唯一有所察覺的是赤司，但他也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是本能地感覺到……
「上一次，」赤司說，凝視著她的臉，微微譴責地說，「你在花園裡丟下我的時候……就是這種感覺。」
心裡空空的，讓他突然想到美人魚的故事裡，結局時，在陽光下、從海面上升起的泡沫。
就好像一切都是虛假的。
哲奈一眼不眨地看著他，終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那是一雙鮮明的、灼灼的紅眸，是只有她能夠發現的變化。
她的赤司君又回來了。
第87章
——真叫人頭大啊。
哲奈苦惱地想著。
如果是「征君」的話, 欺負起來也不會有什麼心理壓力，但如果是原來的赤司君……
溫和，情緒內斂的赤司, 那副充滿親和力的外表，總是更能夠勾起少女心的。
差點讓她改變了主意。
嗯……差一點。
拋出硬幣的時候, 看著它翻滾落下, 緊張的心懸起來的時候，人們往往才會感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就像現在。
面對赤司的「指控」, 哲奈自然也想起了不堪回首的一周目攻略。
她當然回答不上來, 低頭屈膝, 把臉藏進了膝蓋後面。
就好像縮成一團，就能把自己從這修羅場進行時剝離出去一樣。赤司看著，表情卻緩和下來, 略感好笑，嘆了口氣。
「……不想說嗎？」
他一時無法判斷哲奈對另一個赤司是什麼心理——看上去好像抵觸得有點厲害，他還是有點擔心的, 走上來兩步，卻被火神擋住了。
火神自然也發現了他的變化, 但對先前赤司表現出來的敵意依然十分警覺, 沒出聲，就靜靜地看著他。
赤司只好停下腳步, 氣氛再一次僵持住了。
隔著一道欄杆，阿列克斯望著他們, 扶了扶下滑的紅色鏡框, 輕輕地咳了一聲，終於問出了心中的疑惑：「上一次，什麼時候？——小哲奈你, 之前跟他……呃，把他甩了？」
她好像明白了什麼，露出震驚到敬佩的表情，突然對日本的年輕人刮目相看。
哲奈：「……」
她還沒來得解釋，另兩個聲音同時響起：「怎麼可能！」
火神心想，她怎麼可能像是玩弄別人感情的那種人.
「——原來是小赤司嗎？」
他們又扭頭。
黃瀨的眼神也變了，看向赤司的同時，有些僵硬地牽扯著唇角的肌肉，像是要擠出一個笑容，卻失敗了。
他心碎地想道，原來之前她口中說的失戀對像，是赤司啊。
……他果然還是晚了一步。
火神：「……」
現在他越來越看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了，索性不去想那麼多，抓了抓頭發，把先前用定型水打理好的發型破壞得差不多了，也不是很在意。
他低頭看向哲奈，猶豫著說：「還是別坐在這裡吧，會感冒的。」
雖然是夏天，但宴會廳裡的冷氣很足，地磚都泛著一層寒意，禮服的質料輕輕薄薄的，根本擋不住什麼。
像她現在這樣把自己縮成一團，也不知道是為了逃避現實，還是為了取暖……或者兩者都有。
看著火神伸出的手，哲奈慢了半拍才把手放上去，被他握住，一把從地上拉了起來。
他剛松開手，就看到哲奈轉身走上前去，鎮定自若地穿過房間，把黃瀨帶來的托盤捧了起來，又轉回來，看著他們幾個人，微微揚起了下巴。
一副攜款跑路的架勢。
「這個我可以帶走嗎？」她禮貌地詢問道。
黃瀨這才意識到她在和自己說話，愣了下，立刻說：「本來就是我給你帶的……當然……」
在說「可以」之前，他想到，不過，今晚的自助餐供應來源應該是——
黃瀨的聲音停了下來，卻沒去看赤司，又低下頭，整個人看上去顯得喪。
「我說過，我不會勉強你的，既然你不喜歡，留下來也沒有意義。」赤司說著，神情平靜下來，看向火神。「你們走吧。」
……
穿過樹林的時候，三個人都沒有馬上說話，只能聽到燈籠被風吹動，搖晃間摩擦著樹枝的細碎聲響。
走在中間的阿列克斯腳步放慢，專注地想著什麼，終於開口道：「回不去了。」
哲奈和火神都一愣，看向她。
「我在想，剛才你和赤司說的……那幾句話，」阿列克斯沉思著轉向哲奈，「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你們之間是不是有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她搖了搖頭。
「只是之前有點誤會。」她瞥了一眼火神，飛快地解釋，「我們沒交往……或者說，還沒來得及。」
至於游戲BUG，這當然不是她和赤司的問題。
現在冷靜下來想一想，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哲奈剛才並沒有仔細想清楚。無論是赤司，還是在場的火神，黃瀨，或者不在場的其他人，都屬於游戲中原本的一份子，不可能反過來控制游戲。
所以她方才猜想，是因為游戲發展的方向超出了程序中設定好的範圍，才會導致系統無法運作，也就無法提供為她登出的操作。
但這樣一來，還有點不對勁。
游戲內測遇到這麼嚴重的BUG，肯定會第一時間搶修，就算沒有修復，也應該讓她的系統先恢復功能，穩定玩家的情緒才對。
還有另一個問題。
作為游戲中的一部分，他們不應該也不可能認識到這是一個「游戲世界」，相應產生的問題，對他們來說也應該是自動屏蔽的。就像上一次，她不小心掉線時，用來掩飾的人工智能臨時替代了她的身份，明明錯漏百出，卻沒有讓另外兩人懷疑。
但是赤司感覺到了。
等等，在系統建議她退出的時候，好像還是「征君」的人格……哲奈停下了腳步，閉上眼睛回憶著那時候赤司的神情變化。
她有點混亂，露出迷惑的表情。
「黑子？」火神剛要出聲，就被阿列克斯抓住了手臂，衝他搖搖頭。
哲奈很快又睜開了眼睛，望著兩雙關切的眼睛。
她愈發地迷惑。
這真的是一個虛擬的世界嗎？為什麼他們……看起來都這麼真實呢。
*
體育館外，火神在休息室的門外轉了個圈，不知道阿列克斯所說的「補妝」還要進行多久，看向哲奈。
她蹲在旁邊的板凳上，托著下巴，專心致志地看著遠處流動的燈火。
空空蕩蕩的托盤放在另一端——哲奈的胃口當然沒有這麼好，黃瀨精心挑出來的餐點，大部分還是阿列克斯和火神解決的。
他沉思片刻，問：「你不打算回宿舍嗎？」
剛問出口，他又想到剛才阿列克斯沒頭沒腦冒出來的那一句「回不去了」，心裡一咯噔，不會是說，因為哲奈拒絕了赤司，會被帝光趕出來吧？
想到這裡，火神表情微微地動搖了，立刻就被哲奈察覺到，瞥了一眼。
「怎麼可能，火神君想太多了。」她沉著地說，「要是赤司君真的生氣了，應該先讓我把衣服還回去吧？」
「……啊。」
火神轉念一想，也對哦。再低頭一看，哲奈用手臂環著腿，身體微微前傾，晃悠著，發絲散亂地披在肩膀上，從他的角度俯視，禮服後背露出的一片白暇正看得清楚，連忙挪開了眼睛。
如果剛才赤司說出了這樣的話……就變成明目張膽地耍流氓了。
他到底還是溫柔的——同樣，也非常驕傲。
「他好像不太一樣了。」火神回憶著說，一邊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哲奈，「有那麼一瞬間，我還以為他要衝上來揍我一拳呢。」
是他的錯覺嗎？
哲奈也抬起頭，神情嚴肅。
如果是「征君」的話，要說有攻擊性，她是相信的，不過……
「不會的。」面對火神，她還是想挽救一下赤司的形像，「赤司君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啊？」火神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把握？」
哲奈揚起頭，仰視的視角，眨了眨眼睛，用兩人身高與體型的差距提醒他：「當然是要先考慮打不打得過呀。」
「……」
「火神君很有安全感呢！」她又贊賞地補充道。
原本的氣氛被她幾句話破壞得一干二淨，火神心情復雜，欲言又止：「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他看了看沒動靜的休息室大門，也彎腰坐了下來。
哲奈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一個足夠的位置。
「那現在……」火神躊躇著。
「不過，學校的宿舍我確實不方便回去了。」她點點頭，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雖然是我自己的意願，但不管怎麼說，做出臨陣脫逃這樣的事情，的確很對不起赤司君，沒有猜錯的話，他現在應該也不想看到我。」
「……那這不就是要把你趕出帝光的意思嗎？」
「不，不一樣。」哲奈糾正，「這是我主動離開的意思。」
火神說：「好吧。但是你的衣服都還在宿舍吧……不換回去嗎？」
哲奈盯著他看了片刻。
火神微微不自在，轉動脖子：「唔，怎麼了？」
「不是說很好看嗎？」
「……是。」他慢慢地點了點頭，「但這是赤司送給你的吧？」
「如果還回去的話，那就是『借』。」哲奈說。
火神不想跟她計較用詞字眼，說：「而且不保暖，穿成這樣也不適合離開學校吧？」
道理沒錯，但是……
哲奈深深地凝視著他的眼睛，突然嘆氣：「好了我知道了，你肯定沒談過女朋友。」
「……喂喂。」火神抗議，「怎麼突然開始人生攻擊了。」
「陳述事實而已，也算攻擊嗎？」
「你的語氣分明就是！」
阿列克斯曲起食指，咚咚在旁邊的牆壁上敲了兩聲。
「哈啰，」她清了清嗓子，唇角微微彎起，「鞋子的尺碼還合適嗎？」
哲奈迅速拋下火神，起身，從善如流地應答：「是的，非常感謝。」
「不用客氣。」
阿列克斯伸出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聲音無比和善、輕柔地：「雖然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但無論什麼時候，還是『現在』更重要……鞋子借給你了，小老虎我也借給你啦。」
哲奈愣愣地點頭。
然後，她突然聽懂了她說的話，臉頰微微地紅了起來。
火神正站起來，也愣住了。看到她臉紅……實在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他疑惑地看向阿列克斯，抬了抬眉毛，以示詢問。
你們在說什麼啊？
阿列克斯卻什麼也沒說，在禮服外面披上外套，從容地走了出去，擺擺手說。
「我去找辰也啦，不用管我。」
火神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從方向來看，應該是回到舞會所在的地方，去拯救沒有舞伴的冰室先生。
這時候，他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什麼，飛快地解開外套紐扣，回頭遞過去。
哲奈一直沒說冷，但她的唇色比平時看上去還要透明一些，偶爾會讓人生出一種錯覺——好像下一秒就要消失了，在太陽升起來的時候，和故事裡的美人魚一樣變成泡沫。
他想，或許赤司的擔心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有時候，哲奈給他們的感覺，確實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她總是發呆，用獨立在外的姿態進行「觀察人類」的日常，過於冷靜，也過於缺乏情感。
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她對籃球的喜歡，才讓她變得真實起來，近在咫尺，觸手可及。
不，也不是唯一的情感……
火神看著她。
「那我們……現在呢？」
哲奈把手按在臉頰上，讓指尖的涼意覆蓋住升起的溫度。
然後她放下手，冷靜地看向火神：「其實，我已經成年了。」
「……啊？」
「所以，在外面留宿這樣的事……也是完全可以的。」
作者有話要說：
噓。
（看過龍馬篇的話，懂的都懂，嗯……）
第88章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太陽已經將房間裡照得明亮溫暖，冷氣吹拂著臉頰，溫度正適宜。
——早上好, 我回來了！
哲奈剛睜開眼睛，就迎來了系統充滿干勁的早安問候。
她一邊聽它在耳邊喋喋不休地解釋, 一邊從舒適的被窩裡掙脫起來, 坐在床邊發了一會兒呆。空氣跳躍著刺目的光芒，盛夏的熱量則被窗戶隔在兩層玻璃之外, 讓人生出松懈心。
但文化祭還沒結束。
哲奈還記著, 雖然很想睡個回籠覺, 也只能爬起來換上衣服。
她沒回宿舍，火神從衣櫃裡翻出阿列克斯留下的衣服，尺碼有一點偏差——作為前職業運動員, 阿列克斯是日常生活中少見的個子比她還高的女性，身材也更豐滿，她的衣服給哲奈穿起來松松垮垮的, 只得將襯衫擺卷起來，在前面打了個結。
出門前, 她在床頭找到了那單款的金色耳墜, 隨手塞進了口袋裡。
房間外的牆壁上掛了一個半身鏡，上次他們來的時候, 還沒看到，應該也是阿列克斯帶回來的。哲奈對著鏡子打量, 頭發亂翹得厲害, 還有一部分打了結，花了不少時間才用梳子理順。
等哲奈洗漱之後，廚房裡的動靜也停下來。她望過去, 被醒目的草莓圍裙吸引了注意力。
火神也正好端著平底鍋轉過身來：「我做了蛋包飯——」
圍裙系帶隨意地綁在他腰上，過於粉嫩的顏色衝突感極強，裡面只有一件清爽的白背心，哲奈又轉過去盯著他肩膀到手臂間的肌肉，隱約能聞到沐浴露的氣息，再看他的發梢還滴著水，大約是早上起來才淋浴過。
也許是這道目光太直接，看得他都有些不自在了，手一抖，番茄醬直接擠出來一大塊，將盤子裡的美感破壞了一半。
他「啊」了一聲，趕緊把自己那一份和准備給她的調換過來，微微心虛地咳嗽。
「太多了，我分一半可以嗎？」她問。
「……都行。」
直到哲奈坐下來的時候，餐桌上的氣氛還是很尷尬。
兩人互相看了幾眼，誰也沒有主動說話，哲奈坐得筆直，目光盯著他胸前的草莓圍裙。
火神動作僵硬地擺弄著番茄醬，讓她有些看不過去了，伸手攔住。
「不需要再加了……火神君。」
「哦，好的。」他應道，隨後拿起沙拉醬隨意地倒了一些在盤邊，又沒了聲音，低著頭，掩飾自己的臉紅。
感覺有些顛倒，她嘆著氣想道。
哲奈的耳邊卻一點也不安靜。系統說了半天發現她沒反應，琢磨了一下是不是自己錯過了太多，問：「我不在的時候……你做什麼了？」
她沉思著將番茄醬塗到蛋包飯上，一邊說：「我做了個測試。」
系統：「？」
哲奈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系統微微歉疚：「怎麼會，只是一點點網絡波動問題！你看，我這不就第一時間回到你的身邊了嗎？——啊，然後呢？測試出什麼結果來了？」
哲奈小心翼翼地切開外層的蛋卷，再一分為二，大約就是自己正常的食量了，然後雙手合十，虔誠地：「我開動了。」
她咬了一口，余光看向對面重新出現的好感條，就在這瞬間，飛快地跳動了一下，將最後的空隙填滿，緊跟著彈出來一個紅色的感嘆號。
系統也：「！」
哲奈卻還是很鎮定的樣子，繼續細嚼慢咽吃完了那一半的分量，才放下勺子。
「我也不知道。」她回答系統剛才的問題，神情莊重，好像還有些惋惜，「明明你不在，卻突然出現了『SKIP』……」
跟黑屏了一樣。
所以，等她醒過來，就已經是早上了。
系統：「……」
所以你在遺憾個什麼啊，這本來就是全年齡純愛向游戲好吧！
哲奈繼續解釋，因為系統突然掉線，她沒辦法判斷攻略目標的好感度，只能憑感覺來猜。
一晚上過去，系統回來了，好感度也滿了。
而系統解釋的，是因為網絡信號問題，她並不信。
「那不然還是什麼？」系統有限的程序設定並不容許它進行太復雜的思考，微微困惑。
哲奈眨了眨眼睛，看著半透明的界面：「我通關了——也就是說，游戲該結束了。」
說著，她伸出手，點亮了那個紅色的感嘆號。
柔和的系統語音在耳邊響起——
【火神大我（S）：好感度100——恭喜玩家首次通關，獲得成就已存入相冊，請稍後查看。】
【本輪游戲進入自由活動時間，剩下：12個小時。玩家可以自行選擇退出，或者讀檔，重新獲取游戲數據，期待您下次到來。】
……
吱——
火神擰上了水龍頭，將清水衝過的碗筷放回到鏤空的架子上。
他問：「你要去參加社團活動嗎？」
哲奈點了點頭：「黛前輩一個人會很辛苦的，我得去幫忙。」
「唔，昨天……」火神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沒追問，而是說，「我就不去了吧。」
「雖然昨天玩得不算愉快，但今天有煙火會，錯過的話會很可惜的。」她提醒道。
「你們結束的時候，我去找你？」
為煙火大會准備的浴衣也放在宿舍。哲奈想到這裡，不禁微微皺眉，有些為難。
終於，她點點頭，下定決心，是該做個了斷。
哲奈收拾好東西就准備出門前，火神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這個——」
他提著紙袋，放在她面前。裡面裝著，昨天換下的禮服，因為需要專業的干洗服務，現在只是被整齊地疊起來，和拆開前沒什麼兩樣。
「啊，差點忘了。」
「認真點啊，」火神說，「你今天一直在走神。」
「彼此彼此。」
火神立刻就不吭聲了，哲奈沒忍住，笑了一下。
「那麼，回頭見，火神君。」
*
今天的社團展結束時間比預計中的提早了一些。
和前日來的各校球員不一樣，第二天參與的主要是業余的體育愛好者。趣味性項目本來就不需要太專業的技術，就能玩得很開心。沒多久，收費處的零錢箱就裝滿了，昨天沒發出去的禮物，也全部清空——包括那本被今吉看中的限量版漫畫，也被他兜兜轉轉拿到手，心滿意足地帶著隊員走了。
後續還要把體育館復原，為了趕上煙火大會，大家又忙碌起來，哲奈將道具還回去後，轉了半天沒見到一個熟人，和黛告別，就離開了體育館。
宿舍區靜悄悄的，路上也沒看到幾個人。
她慢悠悠地回到宿舍樓下，卻沒想到路邊蹲了個人，看背影還挺熟悉的。
「青峰君——」哲奈剛出聲，就把他嚇得一個激靈，直接蹦了起來。
「唔！你怎麼又突然出現了？」
她趕緊說：「抱歉。
這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習慣走路很輕，但也不是完全沒有腳步聲，所以青峰沒有聽到……嗯，也不能都怪她吧？
青峰也顧不上計較這些，只幽怨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手臂上躥起的雞皮疙瘩，解釋道：「我在等五月。她上去好久了——唉，女人化妝真慢啊。」
他確實不太理解大家對煙火大會的重視程度，隨意地抓了抓頭發，企圖向哲奈尋求認同感。
「昨晚也是，我搞不懂有錢人為什麼會這麼喜歡沒意義的舞會。」他嘆息著，「要不是五月……」
「你陪五月跳舞了？」哲奈有些驚訝。
「怎麼可能，」青峰理所當然地回答， 「我又不會跳，但是他們提供的壽司還是挺好吃的。」
他這才想起什麼，打量著她。
「你呢？好像沒看到你。」
但是找不到哲奈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所以青峰並沒覺得奇怪。
哲奈不太想騙他，坦白道：「說實話，我趁赤司君沒注意的時候，偷偷跑了。」
「……好像是你能做出來的事情。」青峰愣愣地點頭，後知後覺，「哦，難怪他一直心情不好，原來是被你放了鴿子啊？」
哲奈已經猜到了，並不意外，但心裡還是很虛，眼睛轉向另一半，盯著草坪上開出的一朵野花。
她把話題從赤司轉到舞會本身。青峰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自助餐的食物上，對於那些不熟悉的人自然毫無印像，其他事情只記得一點——比如，赤司把領舞讓給了黃瀨。一整個晚上，他都被女生糾纏不放，無法脫身。
他半開玩笑地說：「幸好他借口耳釘掉了要回去找，才把那些熱情粉絲甩掉，不然你今天就可能會看到他從女生宿舍裡……咳咳！」
青峰愣住。
哲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一愣。
迎著陽光，從對面宿舍門口裡走出來的那道身影很是熟悉，等她的眼睛適應了光線，再看，不就是黃瀨麼？
青峰眼神放空：「……我剛才說什麼來著。」
「那個，他好像是從男生宿舍裡出來的。」哲奈小聲說。
「但我記得他不住在這裡。」青峰臉色愈發深沉。
「是，那是綠間君和高尾君住的……」她說到一半，沒聲音了。黃瀨也看到了他們，扭過頭來，眼裡同樣寫滿了詫異。
怎麼是你們兩個人？——他像是在問。
而青峰和哲奈對視一眼，則心情沉重：他終於想不開，決定放飛自我，立地變GAY了嗎？
黃瀨終於察覺到不對勁：「……你們那是什麼眼神？」
青峰警覺：「你等等，別靠近我。」
哲奈也沒忍住：「……噗。」
沒一會兒，高尾從後面跟著出來，手裡揮舞著什麼：「喂，黃瀨，你漏了領帶！」
他跑上來，將一卷領帶塞到他手中的袋子裡。
「啊，多謝。」
「小真發現的，感謝他吧。」
哲奈於是明白了，原來他是來借洗衣機和陽台的。
「昨晚人太多了，」黃瀨干咳，「不小心被人潑了一杯香檳，還好我躲得快……」
青峰木然指了指他的衣領：「這裡還有口紅呢。」
黃瀨十分震驚：「怎麼還有！我明明已經檢查過了！嗚……」
他一下子慌張起來，目光掃過哲奈時，愈發躲閃，轉過去看著腳尖：「我真的沒有和別人亂搞，小青峰你不要污蔑我。」
青峰平時說得輕浮，關鍵時候還是沉著地點點頭：「好吧，我覺得你也不敢在學校裡亂來。」
他倆聊了一會兒，高尾也發現了，黃瀨正努力地回避著和哲奈目光相觸。而哲奈也安安靜靜地站在一旁，不打算插話。
這是發生了什麼嗎……高尾皺眉，雖然猜不出原因，但還是體貼地給他們找了一個台階下：「對了，時間也差不多了，等會一起去看煙火會？」
太陽落山，第一輪煙火在七點准時點燃。
高尾察言觀色，記得之前聊起來的時候，哲奈是很期待看煙火的。但現在，他卻覺得她的反應有些落寞，似乎提不起什麼興致。
哲奈注意到他的目光，朝他輕輕點頭。
「好。」
語氣有些異樣，高尾品味出來，遲疑著問：「呃，你是不是約了什麼人……？」
「我約了火神君。」她答道。
不過，應該是等不到了。
哲奈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再看向系統界面的倒計時。
「雖然有點對不起他……」她想。
不過說起來，她在這游戲裡惹了一群人，好像對誰都過意不去。
……怎麼說，也是個失敗的玩家了。
七點還沒到，通往人工湖邊的校道上已經人海重重。
青峰平時再大條，終於也注意到身邊好友的異常，看過去，黃瀨抱著手臂不語，高尾也不再試圖活躍氣氛，對著手機確認綠間的位置，嘀嘀咕咕：「這樣根本找不到吧？算了，要不我們隨便找個地方……」
對了，青峰突然想到，得盯緊哲奈，不然她一不小心就會被人流衝散了。
他趕緊回頭去，看見她仍然跟在身旁，不由松了一口氣，朝她伸出手。
「哲，這裡人多，還是抓住我的手吧。」
嗯？哲奈循聲抬頭，仰起臉望向他身後，青峰話還沒說完，便聽到砰一聲，頭頂的天空沸騰起來，也跟著回頭。
煙花一朵接一朵地炸開，隔著湖畔，無數火花在尚未褪色的天際閃爍，身邊也響起了輕微的驚呼、嘆息聲。
青峰無意識地握緊手，卻抓了個空。
他轉過頭去，沒看到哲奈，反而看到遠處有人在朝他揮手。
火神急匆匆從人群中擠到他們身邊，問：「你見到她了嗎？」
青峰呆了一會兒。
「……剛才還在的。」
在煙火的照耀下，他面前的火神突然變了臉色。
作者有話要說：
補完。
不到結局，我真的沒辦法……（牆頭草.GIF
下章正文結束，是時候把大boss僕赤拉出來溜溜了。
正文裡沒寫到的，會有番外！
第89章
哲奈一睜開眼, 頓時覺得渾身酸痛。
她揉著胳膊，逐漸找回了知覺和控制權，第一時間從游戲艙裡爬出來。好久沒有活動身體, 她跨出的第一步被絆了些，踉蹌著努力保持平衡, 衝到了門上及時用手撐住, 但還是發出哐當一聲，震得整間屋子回響。
……唉。
雖然不痛, 但聽起來還是挺嚇人的。哲奈揉了揉手腕, 嘆息著把腳邊散亂的東西逐一收拾好, 這才抬頭看向牆上的掛鐘。
不到十點。
她大概在游戲艙裡「睡」了……三天半？是該出來活動一下了。
哲奈閉上眼睛，眼前還能清晰地浮現出最後的幾幕畫面，再睜開眼睛, 不知為何後背上都出了點冷汗。
這游戲果然有點不對勁。
有那麼一會兒，它可能是真的想把她困在裡面的。如果不是「赤司君」回來得比較及時……
等營養液用完以後，她可能會餓死。
哲奈心有余悸, 決定先去飽餐一頓。
她沒有做飯的習慣，在冰箱裡只找到一盒聖女果, 剩下的都是飲料和冰激凌, 顯然不能用來充飢。她洗了半盒聖女果，裝在碗裡, 嚼了一顆潤嗓子。
這時，門鈴叮咚地響了起來。
哲奈循聲望過去, 微微遲疑。她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 現在快畢業了，不管是回學校辦手續，還是去實習, 都比較方便——當然，以她歷來的人際關系，從來不會有人到這裡來找她。
要說得上是朋友的……甚至可以說是，唯一的朋友，也有一段時間沒和哲奈聯系了。
所謂各奔前程，就是這樣吧。
一打開門，哲奈就愣住了。
俊美面容映入眼中的瞬間，她就認出來了，這張臉實在太熟悉，盡管以前只能在電視，或者是雜志封面才能看到，但結合了游戲裡的記憶後……哲奈沉默了。
「你好，打擾了，我剛才聽到這裡的動靜——沒出什麼事吧？」門外，黃瀨涼太眨了眨眼睛，一副招牌笑容無懈可擊。
確實是那個新晉的超人氣愛豆，黃瀨涼太。
沒想到他會住在這裡……
不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在游戲裡時，為了增強玩家的體驗感，更好地代入到游戲中的身份，游戲會自動削弱現實中的記憶，而現在，她當然已經全部想像起來了。
不會吧？
不會吧！
這種戀愛游戲，居然是有原型的嗎？！
不，與其說原型——就算是原型，也只是人設參考，不可能照搬姓名、身份，什麼都一模一樣的吧？
不管怎麼看都是同樣一張臉啊，連名字都不帶改的嗎？
哲奈暗暗吸了一口氣，才壓下心中的情緒。
「抱歉，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我正在收拾房間……」哲奈解釋道，目光落到手裡的碗，又看了看自己右手捏著的一顆聖女果，舉起來，禮貌地問，「要嘗嘗嗎？」
她只是像征性地客套一句，卻沒想到黃瀨還挺自來熟的。
他愣了一下，便從容地伸手拿了兩顆，舌尖舔過嘴唇，笑容也跟著放松許多：「那就謝謝啦。對了，我就住隔壁，鄰居一場，有事可以找我幫忙哦，不用客氣！」
哢噠一聲，隔壁的房門關上，走廊又安靜下來，哲奈依然一動不動，好半天才緩過來。剛才和自己說話的那個黃瀨是真的，並不是什麼虛假的游戲人物。
但現實中的黃瀨是這麼熱情的人嗎？
她有點疑惑，沒來得及深入去想，念頭一轉，突然，她將剩下幾顆都塞進嘴裡，關上門將水果碗放在一旁，就衝回房間裡找手機。
哲奈很快翻出了聯系人裡近期唯一的通訊記錄，努力鎮定下來，開始編輯簡訊。
荻原君，許久不見，近來還好嗎？
聽聞你在聯賽中被職業球隊看中，即將前往集訓……
哲奈斟酌著用詞，修改了幾遍後，才按下發送鍵。
上一次收到電子郵件，還是荻原剛收到消息的時候，多年理想成真，他興衝衝地轉告哲奈，可惜隔著半個日本，難以相聚，只能線上慶祝了。之後，他進入預備隊員的集訓中心，被沒收了手機，也因此和她中斷了聯系。
現在算算時間，他應該已經成為正式的職業運動員了吧？
哲奈去樓下打包了一份拉面，作為午餐，一邊吃一邊等，又過了一會兒，就收到了荻原的回復。兩人隔著手機聊起來，她很順利地從他口中探到了青峰的消息。
——今年的新人王預定，很強的對手。
荻原說得很肯定。
「不，不僅如此，說不定……是日本未來幾年、幾十年裡日本最強的一個人了。」他突然感嘆道，「NBA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日裔球員了，大家都對他很看好呢。」
哲奈想著游戲裡的人物設定，深以為然。
既然是設定裡是「最強的選手」，她不會懷疑有什麼水分。
只是……
哲奈揉了揉額頭，問他：「這麼厲害的人物，以前怎麼沒聽說過？」
「唔，這個麼，不知道是什麼原因，聽說他以前只在街頭籃球場出現過，是前不久被星探挖掘出來打職業的……」荻原沉思，「很不可思議吧？這樣的天才，居然是在街頭籃球裡練出來的。」
哲奈聽到這裡，腦海中隱約有什麼線索一閃而過。
她抓住了對方話語中的關鍵詞，突然問：「對了，那個球探是誰？」
「嗯？這個就不清楚了，應該是俱樂部的人吧……」荻原頓了一會兒，又說，「說了這麼多，我們快開賽了，雖然不知道我有沒有機會上輪換……唔，我的意思是，你要來看球賽嗎？」
哲奈當然答應下來。
她想了想，提出一個請求：「荻原君，我下周可以過去找你嗎？有個東西想給你看看。」
荻原毫不猶豫地說：「好啊。」
*
幾天後，哲奈將內測過程的游戲數據和感受都記錄下來，整理成一篇報告，發給了負責和她聯系的游戲方工作人員，重點圈出了最後的BUG現像。
對方道歉後，又建議她去做個身體檢查。
「長時間的浸入式體驗後，可能會對玩家的身體機能和心理狀況造成一定影響。」他給她發來一張私人診所的名片，」這是我們合作的診所，可以為您做一個全面檢查，如果有需要的話……體檢部分是免費的。「
哲奈覺得自己情緒還可以，影響不大，本來只是想收下就算了，但是瞥到名片一角的聯系人後，她改變了主意。
事不過三，雖然她無法確認其他人的下落，但已經湊齊了三個……
證據已經足夠了。
兩天後，她預約到了名片上的那位醫生。
隔著一張桌子，綠間皺眉看著她的數據報告，鏡片後的一雙眼睛十分專注地停留在文件上，一邊和她說：「……適當進行一些體育運動，可以避免肌肉萎縮，其他沒有什麼問題。」
哲奈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那個，我能不能問一個問題。」
「請說。」他的聲音很冷淡，給人一種難以靠近的生硬感。
「我應該不是第一個來做檢查的測試者吧？」
綠間的動作一頓，放下文件報告：「在你之前也有幾個，不過她們希望能申請一個療程的心理咨詢。我想你應該不用。」
他瞥向哲奈，似乎對自己的判斷很肯定。
她沉思：「意思是說，大家體驗過後，都容易出現心理問題嗎……」
理想的戀愛對像和殘酷的現實帶來的落差嗎？哲奈嘆氣。
綠間也在好奇地打量著她，並不否認：「像你這樣的，確實不像是……這類游戲的用戶。」
兩人對視片刻，綠間沉著地問：「你還想問什麼？」
「我還是很在意，」哲奈慢慢地說，「為什麼服務玩家的系統會突然掉線，那段時間游戲裡發生的一切都沒有被終端記錄……這真的只是普通的BUG嗎？我很難信任。」
綠間看了她一眼，便垂下眼瞼，在體檢報告上簽字。
「這種問題，你可以直接去找負責游戲開發的負責人……或者，向游戲公司老板投訴。」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開玩笑一樣。
「老板是誰？」哲奈追問。
綠間的動作停頓下來，顯然，是他認識的人。
「他不會見你的。」綠間慢悠悠地說。
「那可不一定。」她堅持。
「不要做無聊的事情，就算你闖到人家公司總部，也……」他忍不住皺眉，「也會被保安攔下。」
哲奈向他表示謝意，接過體檢報告，站起來的時候，突然笑了一下。
「應該沒有這麼難吧。游戲裡出現過的那個『天帝科技』……不就是這家游戲公司麼？」
綠間抬眼朝她看過來，窗外的陽光照著他的鏡片框微微反光，襯得那雙眼神也發生了一些變化。
他嘆了口氣，妥協了。
「我可以給你他的私人聯系方式，但他答不答應，我不敢保證。」
綠間從自己的辦公桌裡找出一張名片，遞過來時，突然有些警覺。
「你到底要找他做什麼？」
「算賬。」哲奈上前一步，從他手裡抽出名片，干脆利落地回答，「有人想把我困在游戲裡，擁有這種能力的嫌疑對像，只可能是游戲公司擁有最高權限的人。」
綠間一驚，暗暗吸了一口氣。
他原本下意識地想問，證據呢？但是看到哲奈過於平靜的眼神，又覺得別有玄機。
「我認識的那個人，不會做這種事情。」他冷靜下來回答，仔細地審視哲奈的臉，對上她的眼睛，「你知道你在懷疑誰嗎？那個人可是赤司財團的——」
「赤司君，我知道。」
「你們認識？」綠間挑了挑眉毛。
哲奈說：「這就要取決於，游戲中的NPC有沒有可能被人為操控——這個問題的答案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沒有寫完。
僕赤蓄力中……
*
這裡統一解釋一下，有人覺得和火神太快了，確實是這樣。
一方面，哲奈對他是有好感的，當時情景又逼她做出選擇，另一方面……就是系統突然消失，讓她很擔心，要想辦法快速通關……得動用一點特殊手段（。
嗯，就是有一點利用的因素（畢竟是游戲人物，不可能完全當成戀愛對像，你們應該懂！）如果按照正常的攻略進展，是不會這麼快（那什麼）的。
游戲結局不等於現實結局，我好像說過_(:з」∠)_
第90章
下午陽光很好。
哲奈坐在靠窗的位置, 面前放著一杯香草冰激凌奶昔，加了兩個球，擠在杯口, 光是看著就讓人很有食欲。她吃得很慢，才用勺子挖掉半個球, 面前一暗, 桌對面投來一道陰影。
她抬起頭，看著俊美矜貴的青年在自己面前坐下, 一頭紅發被傾斜的陽光照得刺目, 他偏過頭, 朝她禮貌地笑了笑，笑意含蓄溫和，也並不如想像中那樣疏離。
「抱歉, 讓你久等了。」
撲面而來的，散發著階級差距的氣勢，讓她情不自禁回想起第一次看到NPC人設介紹時的感受。
——「如果不是游戲的話, 『我們』，和『他們』這樣的人, 是一輩子都不可能接觸到的吧……」
而現在, 這樣的人就坐在自己面前。
他從容不迫地跟她打了招呼，向非常主動湊上來的服務生點了一杯咖啡, 目光略微向□□斜，似乎在思考加什麼。服務生臉頰微微泛紅, 不自覺抓緊了餐盤：「要加糖嗎？」
「椰漿吧。」
做出決定後, 赤司朝她看過來。
「那個，應該是我說……打擾了，赤司君。」哲奈清了清嗓子, 原本是想要站起來的，但被赤司抬起的手勢制止了。
「坐吧，還需要點什麼嗎？」
她搖搖頭，答道：「謝謝，不用了。」
赤司頓了一下，對服務生說：「麻煩再來一杯，冰激凌就不用加了。」
「好的，先生。」
就好像是很平常的一次下午茶，因為彼此熟悉，甚至都省了寒暄介紹的步驟。
哲奈沒有拒絕他的好意。
她正用一種好奇的眼光觀察對方。不知道是游戲做得太真實，還原得太到位，她覺得眼前這個人和她「認識」的那個赤司並沒有什麼區別，連微笑時唇角上揚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而且，作為現實中「第一次見面」的人來說，他表現得未免太過自然了一些。
錯過了時機，像『初次見面』的外能開場白就很難再拿出來了。
問題不大，只要她不覺得尷尬，尷尬的就是另一個人。
哲奈若無其事地將勺子放下，手指挑起吸管勾到嘴邊，吸了幾口，咕嚕咕嚕。
等待咖啡上來的時間並不漫長，但如果什麼都不說，還是很難熬的。赤司沒准備這樣熬過去，很快就打破沉默，主動挑起話題：「那麼，從哪裡說起好呢。」
「……不如，先從那個充滿變態傾向的舞台劇本開始？」哲奈想了想，提議。
赤司：「……那的確和我無關。」
他迎來不太信任的眼神注視，居然還能回以微笑。
「安排那種劇本，對我個人來說沒有任何收益，如果是你，應該能理解吧？」
沒有用敬語，對待熟人一樣的口吻。
哲奈不禁陷入沉思，這是毫不掩飾的意思嗎……可是，怎麼還能這麼鎮定呢。
突然，她明白了什麼，抬起頭，表情流露出恍然的同時，赤司也開口了：「當然，我還是應該道歉。不管如何，讓你差點困在游戲裡……實在很失禮。」
說到這裡，咖啡和奶昔都被端上來了。
「客人請慢用。」
服務生在旁邊躊躇地轉悠了一會兒，都沒有等到他們倆的回復，只能擅自上前，將兩杯飲料分別放下，收起盤子悄悄離開，整個過程流利迅速，幾乎沒發出多少動靜。不愧是銀座上檔次的服務業人員應有的素質。
哲奈以前很少來這裡，逛街消費不僅需要經濟支撐，還需要能夠一起進行這種娛樂活動的同伴才行。
因為服務生的出現，她花了點時間去研究這家店的定制餐具，並沒有回應赤司的話，看上去像是走了神，只很敷衍地「哦」了一聲，大約還有下一句在等著：然後呢？
赤司嘆了口氣，說：「我不會再讓他出來搗亂了。」
這個「他」是誰，他們都心知肚明。
哲奈知道，如果游戲裡的NPC都采用了現實的「原型」，或者說，直接將真實數據輸入，那麼游戲裡擁有兩個人格的赤司，現實中也一樣如此。
而赤司毫無疑問也清楚她在游戲裡的經歷。
他不說出來，哲奈也能理解他的苦衷——身為赤司家未來的繼承人，是絕對不能暴露任何「缺陷」的。
像他們今天在這裡喝下午茶，周圍看著空空蕩蕩，但說不定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他，有多少家族內部的、生意場上的對手，等著找出他的把柄。
就算衝著游戲裡的那份好感，她也不想給他惹麻煩，聽到這句話，只是點點頭。
「那就好。」
得到了他的保證，哲奈今天的目的就已經達到了，按理說可以松一口氣，放心地去回歸她原來的生活。
她想，赤司應該也是這麼覺得的。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哲奈大概能猜到一點。俯視眾生的貴公子某一天心血來潮，視察手下項目時，發現以自己為基礎打造的角色終於有了被攻略成功的跡像。換句話來說，就是自己可能對某一個人產生感情了，誰不會好奇呢？
進入游戲後，現實中的記憶會被限制，是為了讓玩家更好地浸入體驗，他就算用了NPC的身份，也不會例外。盡管「赤司君」或許不會動用權限干涉游戲，但另一個人格明顯更大膽、狂妄一些。
——要說得再明白一點，那他還得承認，自己另一個人格是真的喜歡上她了，一個現實中陌生的普通人。
哲奈設身處地想像了一下赤司的心理，都替他感到無地自容，深沉地點點頭。嗯，等他從游戲裡出來，肯定會很懊惱，希望盡快丟掉這一份黑歷史吧。
雖然在游戲裡經歷那麼多，說起來有點不舍……
但是，她也應該識趣一點，就此提出告別。
哲奈放下第二杯喝完的奶昔，身體已經轉向了餐廳門口，卻聽到身後輕輕的一聲。
「你還記得國中的時候……」
她回過頭去，赤司突然打住了，沉思般的臉上露出一點笑意。
「沒事了。」他說，「希望下次見面，是在更符合我們彼此期待的場合。」
不要再這麼尷尬了。
還會有下次見面嗎？
哲奈懷疑地想，不知道這只是赤司的禮節性客套，還是他真的這麼想……
不過，現實和游戲最大的不同就是，在這個時候，她完全不會產生任何超出常理的幻想。游戲裡，玩家可以是主角，但她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什麼女主角。
她向赤司微微一笑。
「謝謝赤司君的奶昔，有下次的話，我也會很期待的。」
*
一周後，荻原終於結束了階段性的緊張備戰，獲得了短暫的休息日，給哲奈打了電話。
她本來是想過去找他的，荻原卻說，他們俱樂部的替補二隊正好要來東京打友誼賽，他可以順路過來看她。
哲奈想了想：「就在我們公寓附近的那個街頭籃球場見吧，我把定位傳給你。」
荻原誒了一聲，對她想做的事情也有了大致的猜測，興致跟著提了起來，問：「那我帶籃球過來？」
哲奈沒有馬上回答，扭頭往儲物櫃打量了一下。
她以前家裡是有籃球的，後來搬出來卻沒帶上……理由也很簡單，因為她覺得自己確實不適合，放下了不切實際的念頭。籃球又不是一個人的運動，就算是用來充當業余興趣，在荻原離開後，她也找不到能夠一起的人了。
但現在……那份妄想好像又回來了。
哲奈深吸一口氣，對手機說：「那就再好不過了。我正想看看荻原君集訓後的變化有多大呢。」
「你呢？」對面笑著問，「聽你的語氣，應該也發生了什麼變化吧？」
……
哲奈出門前糾結了一會兒。
既然要碰籃球，肯定不能穿裙子。
她一開始選了一套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運動服，打開門，不由自主地面對著走廊發了一會兒呆之後，又決定回去換掉。不行，荻原君大老遠過來見她，這樣子顯得太不重視人了。
第二次出門，哲奈綁了一個側馬尾，換成了款式寬松的淺藍色上衣和瑜伽短褲。
她一邊開門，往手腕上又套了兩個備用的橡皮筋，抬頭就撞上了正好出門的黃瀨，他手裡提著空空的外賣盒，還有整理好的同類垃圾，應該是准備下樓處理。
「剛才就聽到開關門的動靜，」他打招呼，露出笑容，「很鄭重的樣子呢，是要去約會嗎？」
對於其他人，黃瀨肯定不會這麼判斷，但哲奈不一樣。他幾次在公寓樓裡遇見她，都是相當隨意地綁著低馬尾，一小撮碎發亂糟糟往外翹，但今天卻特意改變了造型。
很明顯，要麼是心情不一樣了，要麼是要去見重要的朋友。
或者兩者都有。
他從哲奈的眼神中讀了出來。
她點點頭說：「有個朋友來找我打球——這樣會很奇怪嗎？」
「……打球？」出乎意料的回答讓黃瀨微微茫然，「籃球嗎，就兩個人？」
「黃瀨君要是想來的話，當然也可以。」哲奈一本正經地答道。
黃瀨稀裡糊塗地跟她來到了籃球場。
他之前經過的時候也有聽到這邊傳來的球聲，但從來沒走到這裡，平時因為工作都累得要死，好不容易回到沒有鏡頭、沒有粉絲追蹤的家裡，他只想好好放松一下。
不過，打籃球也算是一種放松吧？
這樣想著，黃瀨心裡的別扭感放下不少，半開玩笑地：「不過，真的沒有關系嗎？你朋友可不一定樂意見到我哦？」
聽哲奈的說法，這位遠方來的朋友是男性。
黃瀨之前並沒有看到她和有走得近的異性朋友……當然，同性朋友也沒有，他猜想兩個人關系應該不一般。
不過所謂的約會，居然直奔籃球場，也令他納悶。
哲奈知道他在意什麼，微微一笑。
「我和荻原君是小學的時候認識的。」她解釋，「那時候我就對籃球產生了興趣，但是，因為各種原因，並沒有什麼接觸的機會……」
黃瀨看著她纖細的手臂，點點頭表示理解。
哲奈省略了大部分內容，直接跳到結尾：「所以，他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黃瀨不再追問。他知道自己和她還不算朋友，沒到交心的地步，能聽到她說這些，已經很意外了。
倒不如說，今天會被她說動，跟著她一起出來，就已經在他的意料之外。
因為工作緣故，他很少私下裡和女孩子相處，對於工作需要的交往，也時常感到厭煩，但現在卻沒有這種感覺。或許是因為哲奈並不把他當做那個遙遠的、耀眼的明星來對待，而是很正常地，用普通鄰居的身份相處。
這樣一個人……如果能做朋友也不錯。
他們沒有等太久，黃瀨就聽到一個輕快的聲音。
他跟著哲奈轉身看過去，那是一個和他想像中的形像不太一樣，又沒差太多的青年，一頭利落的短發，看起來很清爽，笑容明亮。
哲奈的朋友也和她一樣，沒有把過多的精力放在黃瀨的身份上。而黃瀨聽說他是職業球員，也產生了一點興趣，沒幾句話就快速地熟絡起來，再一轉眼，兩人已經躍躍欲試。
「入門很簡單的，」荻原君興致勃勃地說，「你只要拿到球——」
咳。
然後哲奈輕咳了一聲。
荻原後知後覺，連忙放下籃球，不好意思地朝她一笑：「抱歉，差點忘了正事。呃，對了……你之前想和我說的，是什麼來著？」
可能也不算很正經的事情，哲奈慢慢地說，卻被他糾正：「不，能讓你用這種態度對待的，一定很重要。」
說到這裡，荻原注意到黃瀨看向自己手中的籃球，再看到哲奈的眼神，也意識到什麼，伸出手，將籃球遞給她。
像以前那樣，她很自然地接過來，握在手裡轉了一圈。
也許是因為太久沒有接觸到，她的動作還帶了點僵硬，一手朝下將球穩定在手心上，若有所思地用指腹摸著球面。
「大言不慚地跟荻原君說，想給你看一樣東西……其實，」哲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自己也還沒真正地嘗試過。但是，這一次，我有一種很莫名其妙的信心——」
她抬起頭來，另外兩人都能清楚地看將，那雙眼睛仿佛在發光。
「我學會投籃了。」
黃瀨並不能真正理解她的話的意思，但荻原的眼睛也跟著亮起來，堅定地說：「那我也相信你。來吧！」
哲奈並沒有走到罰球線，而是帶著球來到三分區外的地方，揚起下巴示意道：「可以試著來防守嗎？黃瀨君。」
「我嗎？」黃瀨指了指自己，眨眨眼睛，「我從來沒打過籃球呢。」
「所以才讓黃瀨君來的，不然，如果是荻原君，我也沒有把握能夠一次成功。」
她坦然地望著他，又看向荻原。
「那就試試吧。」黃瀨點頭，挽起袖子。
「要認真一點哦。」哲奈似乎不太放心，叮囑道。
黃瀨點點頭：「沒問題。」
他沒打過籃球，但並不代表沒看過任何比賽，當他集中注意力，專注地看向哲奈的動作時，便覺得熟悉，才能夠手勢到身體姿勢，運球，然後她帶球朝自己靠近，在跨入禁區前停了下來，變換姿勢。
停下，再次雙手握球，就他了解的規則，下一步只能傳球或者投籃，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那麼就是投籃——
黃瀨反應很快，以他們的身高差，他想要防守、蓋帽都非常容易。在出手前的一瞬間，他還在想，是不是真的要將球蓋下來。
剛才他們說的話令他很在意……
難道哲奈以前從來沒投中過籃筐嗎？
他短暫地分神，接著注意力又被拉了回來，眼神裡出現一絲疑惑。
這個投籃姿勢，和他印像中看過的比賽都不一樣啊？
正這麼想著，他突然睜大了眼睛。
「……咦！」
脫手後，被投出的籃球，在他面前突然消失了！
黃瀨起跳撲了個空，愣了一下，回頭一看，卻看見籃球從球網中慢悠悠地落下。
「不、不會吧？還可以這樣的嗎？」
他驚訝之余，感覺身體有些僵硬，屏住氣息感受著，四肢戰栗，一股熱流從血管中湧起，隱隱沸騰。
如果說原先只是出於禮貌，但這一刻，他的興趣被真正地點燃起來了。
咚。
沒有人動，籃球寂寞地落在地上，咕嚕嚕地滾遠了。
它滾出球場邊沒多遠，就停在了一個人的腳下。一雙寬大的手掌將它抵住，轉手將它提了起來，拋在手心裡。
腳步聲朝他們接近。
哲奈從成功的喜悅中回過神來，循聲望過去，藍色的虹膜中出現了一道火紅的身影。
「嗨，」那個人用不太熟練的日語說，「這是你們誰的球嗎？」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
*
哲奈：？現實中再來一遍嗎？
沒錯，我就是這麼花心……
（。
持股候選人們，我們番外見_(:з」∠)_
*
推薦預收《新子小姐》
被灌下毒藥後，新子發現自己穿越到了顛倒的世界，被反派勢力捧在手心裡當大小姐。
老爸是神秘組織最大BOSS，手下擁有一眾帥哥美女聽候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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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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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發現身邊是：偵探，臥底，FBI，臥底，打手和……怪盜？
新子：這組織肯定要完——還好我就是最大的臥底！0v0
cp不出意外是降新♀
感興趣的話可以先收一下！下篇先寫臥龍，再回來搞性轉（。
吸取教訓，我再也不寫不確定cp的感情戲了_(:з」∠)_
第91章 番外一
那還是在國中二年級的時候, 在赤司的回憶中，會遇到她完全是一個偶然。
周三招待日那天，下午課結束得早, 又沒有社團訓練，放學後, 赤司比往常拖了一點時間才結束一盤殘局, 興致未消，慢條斯理地一邊收拾棋盤, 一邊重溫回味。
就在他整理好物品, 准備離開教室的時候, 頭頂上的燈光突然毫無征兆地熄滅了。
停電了？
他看向窗外，走廊裡也是黑漆漆的，想應該是整棟樓的電路問題。夕陽余暉從另一側窗戶照進來, 駁地投在地上，最後一點微弱的紅光也在漸漸渾濁。
有一點校園怪談的氛圍了。
換做別人，心裡都會有些發慌。但赤司已經習慣晚歸, 只是腳步頓了頓，還是把燈關按鈕關上了, 合上門, 繞到教學樓另一側去檢查電路。
校工來得比預計中得要快，照明很快就恢復了, 赤司返回去，把圍棋社的鑰匙放回社團辦公室。
從四樓下來, 他在拐角處瞥見走廊裡依然亮著光, 不由停下了腳步。
他明明關了燈。
赤司皺眉，走近了才發現，亮燈的並不是原先的教室, 而是隔壁。他看了看時間，已經快七點了，這時候還留在社團活動室的學生寥寥無幾。
比較常見的可能性是，最後離開的學生太粗心，沒有檢查開關就走了。
他記得這間教室是……被美術社申請來當畫室的。
赤司走到門口，朝教室裡看了一眼，空蕩蕩的，零星的桌椅上攤著半成品的畫布，並沒有人。燈光來自側邊的角落，在太陽還未下山的傍晚時並不顯眼，很容易被學生們忽略過去。
學生會負責的扣分檢查裡很多，他見慣不怪地嘆了口氣，抬手按掉燈，反手去關門。
「……！」
燈滅的瞬間，赤司無意間轉頭，看到腳下多出了一道陰影。關燈後，視野中的光線來源便只剩下窗外，從體育館方向投來的探照燈。
他頓時停下了動作。
……不是吧？
赤司手腕一抬，又把燈光給打開了。
陰影消失了，他順著方向抬起頭，看到了坐在畫架後的少女，也恰好在這時抬眼朝他望來，眉毛微微擰著，一雙藍眼睛溫和而安靜，又隱隱帶著一點譴責。
她腳旁是有影子的，顯然是活生生的人，並不是錯覺。
但在幾秒鐘之前，赤司確實沒有發現她的存在。他已經足夠冷靜，想起偶爾聽到鬼魂在夜晚學校裡飄蕩的傳聞，也差點出了一身冷汗。
還是有點嚇人的，他不得不承認。
但他忍住了，沒有表露出這種情緒。這種話……對著一個女孩子，實在很沒禮貌。何況，她長得一點都不像鬼。
「鬼魂」都不可能長這樣一張臉——她的五官清秀柔和，並不驚艷，當然也不嚇人，看著很順眼，皮膚也很白，有些透明感……和她的存在一樣。
尷尬的對視環節並沒有持續太久，哲奈率先挪開了目光，將手裡的鉛筆放下，看了畫布一眼，站起身來。
嘎吱一聲，椅子被拉開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驚醒了另一個人。
「抱歉。」赤司終於開口，「我剛才沒看到這裡有人。」
「不要緊。」對方若無其事地答道，「我已經習慣了。」
哲奈開始收拾畫具。
雖然她只用鉛筆打了草稿，但旁邊還有很多其他學生留下來的，散落的木炭條，沒有清洗的顏料盒，等等。
她一邊整理，一邊反過來跟赤司道歉，解釋說：「我經常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沒想到會被人發現。嚇到你了嗎？真是不好意思……」
赤司暗暗嘆氣，如果不是鬧出停電這一回，他大概也不會發現。
「畫畫的話，只開側燈會不會太暗了？」他友善地問。
哲奈還是說：「對我來說，沒什麼影響。」
赤司這才注意到她剛才說的，有些好奇：「你不是來畫畫的嗎？」
她搖搖頭，看向夾在畫架上的素描紙，赤司看過去，只有一些很潦草的輪廓，還看不出來是什麼。按她說的，可能只是隨手拿起筆塗了幾下。
「我不是美術社的成員，」哲奈眨了眨眼睛，很快說道，「因為這邊很安靜，不會被別人打擾，之前向美術社借了教室用，他們走得早，我也可以幫忙收拾。」
不是為了畫畫，一個人在這裡……發呆嗎？
「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出於好心，赤司還是決定提醒她，「不過，只有你一個人的話，還是不要太晚回家比較好喔。雖然學校裡有巡邏，但也不是一定那麼安全的。」
哲奈點頭說好。
「那我還可以來嗎？」她問。
「沒關系。」赤司笑著搖搖頭，說，「記得打開燈就好，以後還會有別的人來檢查燈光開關，如果嚇到他們的話……」
不是每個人都像他這麼沉著的。
呃，不過這樣自誇的話直接說出來也不太適合。他停下了，輕咳一聲，歉意地問：「嗯，怎麼稱呼？」
「黑子哲奈，」她補充，「我是二年B班的。」
哲奈還在收拾水粉顏料，赤司有些看不下去，走上前幫忙。剩下的畫紙被他一並合攏收到課桌裡，而哲奈則拎起了小水桶，准備去將污水倒掉，聽到他嘆了口氣。
「這些都留給你來收拾，有些不合適吧。」
「平常大家是會自己收拾後續的。」哲奈停下來解釋，她的存在可有可無，其他成員恐怕根本不知道她來過，當然不會把東西扔給她。「但今天是招待日，為了配合招新活動，美術社是允許參觀人員使用的。」
接待日一共有三天，留下來兩天還是同樣的活動，負責打掃的值班學生肯定偷懶了。
赤司微微皺眉，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這個問題，我會去跟他們社長說的。」
……
過了幾天，球隊訓練忙起來，赤司有一段時間沒去棋藝教室，等閑下來，才想起那天晚上遇到的哲奈。
他隨便向學生和老師打聽了一下，回應他的都是茫然的面孔。
B班的老師都忍不住歪頭想了半天，在他的面前誠惶誠恐，憋了一肚子疑惑，忍不住問：他們班有這個學生嗎？
赤司：「……」
那天涼颼颼的感覺又出現了。
還好，他有學生會的權限，拿到學生名單看了一眼，才松一口氣。的確有「黑子哲奈」這個名字，夾在一群名字之中，十分不起眼，他還是檢查了兩邊才看到的。
赤司已經親眼見識過她的存在感，只是沒想到會這麼糟糕，同學不說，連教課的老師都沒記住。一個人活成這樣……該說卑微嗎？
這樣想著，他面前又浮現出那張平靜的臉。
她大概不會這麼覺得。
也許是好奇心，也許是因為無聊，赤司忍不住把自己日常的行動軌跡稍微地扭偏了一些。
哲奈果然經常坐在那間畫室發呆，可能也不只是發呆，因為發現了她的存在，赤司從走廊經過時，都會不自覺地朝裡面打量一眼。
偶爾，他們也會說幾句話。
這一天，她沒有擺弄畫筆，而是拿了一本書，坐在窗邊，偶爾看著外面。
從這個方向……
赤司走到窗旁站定，看到了樓下不遠處的運動場。田徑社的學生，足球社，再遠一點還能看到棒球場。他不確定她看的是什麼，哲奈卻轉過來，看向他手上的一盒棋，面露好奇。
「這是國際像棋嗎？」
赤司點頭。
「我還以為赤司君是圍棋愛好者。」哲奈說。
來了這麼多天，她當然知道隔壁是圍棋社的地盤。
「算是吧。」赤司輕描淡寫地說著，口吻並不刻意謙虛，也不會顯得傲慢狂妄，「我對棋類都很有興趣。」
她敬佩地點點頭，露出了平常大家都會有的那種眼神——不愧是赤司——感嘆道：「真好。」
「你呢？」他問，「沒有什麼感興趣的社團想加入嗎？」
哲奈卻說：「唔，恐怕沒有什麼特別感興趣的。不過，我喜歡在這裡觀察他們。」
觀察？
這是什麼特殊的愛好麼……
「比起旁觀，還是親身體驗會更好。」赤司一邊說，下意識地看向窗外，終於明白哲奈為什麼會選擇了這間教室。
視野確實很好，連籃球部的室外球場都能看到。
哲奈聽了他的話，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
她的聲音低下去，後面變得十分模糊，聽不清了。
她很快抬起頭來，惋惜地說：「可惜，無論是哪一種運動，都非常需要天賦，而我嘗試過，恐怕都不適合我。」
赤司沒有說話。
哲奈看著的確很瘦弱，這種體格參加戶外社團活動，是有些勉強。他本來也並不是要刻意用這種話題來打擊她——他原本想的是，圖書館委員會，或者其他文化課類型的社團，應該比較符合她的風格。只是沒想到才剛出口，就被她的目光轉移到了運動場上。
看她的眼神……應該是喜歡的吧。
與其說「沒有興趣」，還不如說是沒有客觀條件。
在籃球部，赤司也見過很多沒有天賦的人，堅持不下去，或者被監督老師勸走。如果他們不能接受現實，恐怕會一蹶不振……但是，有什麼辦法呢，他們學校只需要強者，而社會也是同樣的法則。
對此，他也只能無聲地表示遺憾。
哲奈倒是沒覺得被打擊了，很客觀地陳述著事實，最後還自言自語地補充了一句：「說不定以後那一天就有機會了。未來的事情，誰說的准呢？」
她想起什麼，抬頭看向赤司。
「像赤司君這樣的人，會不會也有什麼不擅長的領域……比如，努力了卻還是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呢？」
「總會有的。」赤司和顏悅色地答道。
哲奈依然好奇地看著他。
「比如……」在這樣的目光下，他想了一會兒，才慢慢說，「我也很難弄清楚女孩子在想什麼。」
「嗯？」哲奈歪頭，有些困惑，「赤司君不缺異性緣吧。」
「被別人喜歡，和喜歡別人，這不是同一回事。」他說。
她點點頭。
「懂了，不愧是赤司君，連凡爾賽文學都如此精通呢。」
赤司：「……我沒有這個意思。」
「沒關系，」哲奈還安慰他說，「其實我也不懂。但是我和赤司君不一樣，我以後應該也會一個人生活的，赤司君的話……」
她努力想像了一下。
應該是順著人們心目中的軌跡，考上名牌大學，進入公司當高管，迎娶白富美……之類的吧。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啊。
未來的事情充滿無限可能，但也有注定不可能的事情，這個社會存在嚴苛的階級制度……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能夠產生的最多交集，也只有在學校裡了。
她又想到，他們馬上就要畢業了。
「是完全沒辦法想像的世界呢。」哲奈干巴巴地說。
赤司低頭看著她。
他知道她說的是對的，但是被這種語氣一激，卻忍不住想反駁……
「也許，」他突然說，「也許以後有一天——」
哲奈看著他的微笑，似乎和之前的感覺不太一樣。
那天告別前，赤司對她說：「提前祝你考上志願的學校，也希望未來某一天……你能夠實現自己的理想。」
從國中畢業後，哲奈的生活果然按部就班地發展下去，每一天不溫不火。她很快將昔日的往事遺漏在某個角落，再也沒有想起來過。
臨近大學結業的時候，她收到了一家游戲公司的邀請。
——想要體驗不可能的心動戀愛嗎？
《心跳LOVE》內測火熱上線，期待您的到來！
作者有話要說：
赤司：沒想到吧！策劃其實是我.JPG
*
剩下幾個番外想搞點冷門cp，比如反向攻略視角……？
第92章 番外二
綠間沒有想到, 畢業以後與赤司重逢，居然是因為這一件事。
但是，又有誰會想到呢, 好久不見，赤司上來就是這麼一句, 你談過戀愛了嗎？
綠間：「……」
一上來就放大招, 友情何在？
雖然都是知根知底的熟人，綠間知道, 承認自己還是個單純DT也不會特別丟人——反正十有八-九, 赤司也跟他一樣——但他還是不想。
他冷靜地反問回去：「你問這個干什麼？」
赤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慌不忙說：「想請你幫個忙，旗下公司開發了一款戀愛攻略游戲。」
不是都說了沒有經驗了嗎，還能幫什麼？
綠間推眼鏡, 感到疑惑。
「沒關系，」赤司微微一笑，繼續說, 「反正玩游戲的大多都是沒談過戀愛的死宅。」
綠間：「……」
綠間其實對那些虛擬的美少女不是很感興趣。
他又不是死宅。
他們的相似點最多只有「戴眼鏡」而已。
答應了赤司的事情，綠間原本只打算隨便應付一下, 並不覺得自己去玩一回游戲就真的能給對方提供什麼建設性意見。
認識的人都知道他挑剔, 眼光高。
首先被他注意到的是劇情裡最常出現的女生，粉色長發, 有著男人都喜歡的胸大腰細的身材，頭腦也很聰明, 可惜設定裡已經有青梅竹馬了。
首先排除。
那個笑起來很甜美的漂亮女孩, 能唱會跳，性格溫柔，一看就是白月光型角色, 出場一回合就要死的那種。
……然後她果然死了。
還有那個開朗明媚的，很有個性，但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綠間說不上不喜歡的理由，只是本能地嫌棄對方太輕浮。後來證明他的預感是對的——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她不僅愛騙人，還親手搞死了初戀，頗有發動世界三戰的野心。
「……這游戲裡真的有正常的女性嗎？」
幾回合後，綠間不僅產生了深深的質疑。
——但不管怎麼說，還是要想辦法打出一個HE結局吧。
不然就真的太丟人了。
綠間真太郎想起赤司那意味深長的眼神，愈發冷靜地想道。
於是他換了個思路。
既然人氣高的角色都有這樣那樣的麻煩，不如從冷門入手。
理想很美好，但實際操作起來，難度之大……就超出綠間的常識範圍了。在耽擱了接近一個月，還沒能折騰出一個滿意的「結局」之後，他覺得，要不還是找外援吧。
綠間從滿桌的筆記中抬起頭，沉聲叫住身後經過的室友。
「高尾。」
高尾端著水盆准備去陽台洗隊服，聽到聲音猛地停下，扭頭朝他望來。
「你談過戀愛嗎？」
「……」
高尾震驚。
這居然是綠間問出來的問題嗎？他謹慎地打量對方，說：「沒有。」
「不，我覺得你有。」
高尾：「……雖然不知道小真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誤解，但我必須為我的清白辯護到底！」
綠間有點不耐煩，不想跟他追究這種細節。
不管高尾嘴上怎麼說，毫無疑問，他是一個非常擅長處理人際關系的聰明人。正是派上用場的時候——說實話，綠間本來也不想請教他，因為肯定會被他不客氣地奚落一通。
但是，他不能再被這個游戲耽擱下去了，他的結課項目馬上就要開始了。
綠間用筆尖點了點紙張角落：「這個月你的實驗報告還沒糾錯吧？」
高尾眼睛一亮，迅速把臉盆往陽台一丟，反身回來，熱情地握住了學霸室友的手。
「知道知道，室友有難，八方支援——不過是舉手之勞嘛，你就放心地去做項目吧！」
……
高尾登陸了游戲，正檢查著記錄，不由愣了一下。
好家伙，還說自己不懂女生，這都已經和別人約了周末去游樂園玩！——他再定睛一看對方的好感度，心態微微扭曲。
六十五。
不是很高，但正因為還沒達到足夠的數值，攻略對像就已經輕而易舉地答應了約會，才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高尾繼續翻歷史記錄，沉默了……
原來是用學習筆記換來的機會。
酸了酸了，這就是優等生的世界嗎？
不過，說是幫綠間通關，真讓他拿著綠間的游戲身份去玩，還是不太現實。
高尾對綠間還算了解，但要說百分之百模仿他的言行舉止，也有些困難，說不准引起NPC的懷疑，導致游戲出現什麼不可逆轉的錯誤……而且，就算他能模仿，要學著綠間的樣子去泡妹，這怎麼可能辦得到嘛！
——太端著的人是找不到老婆的。
高尾堅信。
他重新登錄到游戲中，若無其事地去赴約。
綠間約的時間是十點，游樂園門口，高尾則提前了半個小時到，先去拿到預定門票，又去買了兩份飲料零食套餐。他看過綠間的筆記，哲奈喜歡M記的奶昔，香草味的。
這裡沒有M記，不過她肯定可以諒解的。
哲奈是提前十分鐘來的。她其實也預留了半個小時，運氣不太好，等車花了點時間，等到了約定的地點，比預期中晚了不少。
接著，她開始尋找綠間的身影。
綠間一向是很准時的，所謂准時，並不意味著他會在最後一刻踩點來，而是算著她到的時間提前出發——不存在比她晚到的情況。
她在找綠間，而高尾找她也不容易。他眼神好，但人實在太多了，捧著零食和飲料艱難地穿過湧動的人群，天生的鷹之目已經在四處搜尋她的蹤影。
就在此時，哲奈也恰好轉頭對上了這邊，一抬頭，就看到他笑容滿面地迎面走過來。
「嗨，早上好。」
不等她發出疑問，高尾迅速地將其中的奶昔塞進她手裡，堵上了她的嘴，自己從容不迫地解釋起來：「不好意思啊，那家伙被導師叫去實驗室了，請不要見怪——因為真的太突然了，他可不是故意爽約的啊。」
「這樣啊，我知道了。」哲奈咬著吸管，鎮定地點了點頭，「綠間君的確不是這樣的人。只是就麻煩高尾君了……耽誤了你的周末計劃，真是抱歉。」
「別這麼說，不用這麼客氣的。」高尾擺出笑臉，「難得搶到的門票呢，可不能浪費，既然他不能來……那我們走吧？」
高尾將飲料換到右手，很自然地朝她伸出左手。
哲奈似乎短暫地迷惑了一下，沒有馬上回應。
這是什麼情況？她在思考——她好像是來約會的。既然是約會，那和男生牽手應該也很正常？至於約會對像突然更換了……
玩家的資料卡雖然不能共享，但高尾拿著綠間的權限，進入到他的專屬劇情中，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NPC的判斷。
——好像沒什麼問題？
她猶豫地想了想，還是伸出手，被高尾握住了。
從手上傳來柔軟的觸感，有點涼，但依然帶著溫度，這份充滿真實性的觸感頓時讓他心裡踏實了許多。
高尾順勢打量過去。
哲奈穿著很普通的休閑衫，看起來並不像平常出來約會的女生打扮。但她又特地將馬尾放下來，頭發披在肩膀背後，被陽光照著，泛著銀藍色的光，看起來柔軟得不可思議，他忍住了伸手觸摸的衝動，暗暗感嘆。
綠間的運氣不錯，品位也不錯。
這樣的女孩子，他也喜歡。
留意到他的眼神，哲奈回頭，詢問地看過來。
門口廣場上的人很多，高尾頓了頓，目光轉向面前的地圖指示牌：「從哪裡玩起好呢，過山車？海盜船？」
「我的話，倒是沒問題。」哲奈對他提到的驚險項目表現得很平淡，接著他的話說，「不過約會的話，為了自身形像考慮，還是不要那麼早破壞發型吧？」
高尾一想，也對。
他自己不要緊，但哲奈的頭發被風一吹就亂了，可不能讓女孩子那麼尷尬。
「那黑子……你想去哪個呢？」
「鬼屋吧。」哲奈不假思索地說，「約會攻略上都說要去的。」
「……」
的確如此，鬼屋，摩天輪，都是情侶約會的標准項目。
摩天輪是最後去的，先不考慮。
可是鬼屋……那可是鬼屋啊！
高尾凝重地向她確認：「為了自身形像？」
「不行嗎？」哲奈微微歪頭，眨了下眼睛，「綠間君答應過我的。」
一道水盈盈的藍光擊中了他的內心。
「不……」
男人當然不可以說不行！特別是提到了別人名字的時候！高尾深吸一口氣，看了看手裡的爆米花，心想就當做是去看恐怖片了。
他定了定神，握緊了她的手：「去鬼屋可以，那你可千萬不要離開我身邊哦。」
哲奈微笑：「好。」
……
鬼屋果然是加速心跳、也是加快提升好感度的最佳環節。
一天下來，高尾頭重腳輕，心跳砰砰。再看哲奈，雖然神情沒什麼波動，但臉頰因為體力消耗浮現出淡淡的紅暈，好感度更是上漲了一大截。
她鄭重地道謝說：「謝謝你，高尾君。」
「誒……不用這麼隆重吧？」
「因為今天玩得很開心，」哲奈說，語氣很真誠，「和高尾君在一起的時間很愉快，和……不一樣。」
高尾心領神會，畢竟綠間總是很別扭嘛。
「不要緊嗎，綠間君的事情？」她問。
高尾猶豫了一會兒，果斷回答：「不用管他。你知道他的頭發為什麼是綠色的嗎？」
「……」
一周後，高尾帶著通關記錄去找綠間。
他摸著胸口，還心有余悸：「你為什麼會答應女孩子去鬼屋約會啊——小真，差點嚇死我了！」
綠間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我什麼時候答應過？別開玩笑。」
高尾：「……是嗎？」
他半信半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更多的被成就感和滿足感覆蓋，就不去計較那麼多了。
高尾還沒走遠，突然聽到綠間的怒吼。
「高尾！！」
嘶，他忍不住縮了縮脖子，心想，這不能怪他吧？
畢竟綠間只說了要通關記錄，沒說用誰的身份呀！
作者有話要說：
綠綠：……
第93章 番外三
IF線：掉線以後
哲奈從游戲艙裡爬出來, 看著黑漆漆的房間發了會兒呆。
停電了？
公寓這幾日並沒有電路檢修通知，那麼臨時斷電肯定是意外。她再拉開窗簾往外看了看，窗對面燈火通明, 樓下車流不息，和往常並沒什麼區別。
只有他們這棟公寓是黑乎乎的, 不僅她被從游戲艙裡趕了出來, 樓上樓下都傳來了不小的動靜，像是有人翻箱倒櫃找東西。
哲奈套上外衣, 用手機光照亮視線。打開門, 走廊裡只有應急通道的燈光, 陸陸續續有鄰居打著手電筒的燈光探頭出來。有人檢查完自家電表，已經穿過走廊去看總閘，還有的站在門口跟物業打電話抱怨。
她嘆了口氣, 正准備回去，突然嘎吱一聲，旁邊的門推開了, 黑暗中擠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人沒找到應急的手電筒或是蠟燭，只匆匆按亮了手機, 將那高大的身影襯得愈發朦朧。他張望一圈, 最後扭過頭來——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哲奈感覺他的目光對准了自己。
如果不是她舉著發出亮光手機的, 肯定不會有人在昏暗的走廊裡發現她的。
「抱歉，我手機快沒電了。」屬於成年男性的磁性聲音響起, 給了哲奈一種隱約熟悉的感覺, 但還沒來得及仔細分辨，對方微微窘迫地說了下去，「我剛搬過來, 這邊好像也沒有蠟燭什麼的……」
這種小戶型的單身公寓，同一層的鄰居之間也並不算熟悉，只是點頭之緣。她第一時間沒有想起新鄰居是誰，又是什麼時候搬進來的。
「手電筒的話，我這裡有。」哲奈反應過來，迅速表示，「請稍等一下。」
她回頭在玄關旁的櫃子裡翻出手電筒，試了下開關，能夠正常使用，便拿出來給鄰居。
「啊啊，真是幫大忙了！」
鄰居接過手電筒，十分感激，靠近的電筒燈光照亮了他的臉，一頭金發被燈光的邊緣勾勒出一圈光暈。
哲奈抬頭時正好看見，不由一愣，心裡冒出一股奇異感。
剛才她掉線得太突然，游戲的保護機制卻始終生效，她一時想不起掉線前的記憶，只記得在和NPC對話，正關鍵的時刻眼前一黑……
雖然說有系統托管服務，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哲奈急著回游戲，沒有多想，向鄰居點了點頭：「不用客氣，不知道電路什麼時候恢復，之後再還給我吧。」
「那就多謝啦。」
她回到家裡，想找出備用電池，先回游戲裡應付掉NPC，卻發現斷電不僅影響的是照明和電源，還有路由器。她連不上網，只能又出了門，去看看總電閘的情況。
她的鄰居也出來了，苦惱地說：「唉，真麻煩啊，正是需要……的時候，要多久才能修好啊？」
他打著手電筒，蓋過了哲奈手機的屏幕光，大大咧咧地，一不留神就撞到了她身上。
她雖然有准備往旁邊躲，但到底和男性的力量差距太大，她的反應又慢了那麼一點點，踉蹌著晃了晃。
鄰居先生不由一驚，反應很快地往後退了兩步，站穩的同時，也伸出手托住了哲奈的腰。接著，眼睛才看到了她，大腦也跟著運轉過來。
「——哇，原來你在這裡。」
燈光照過來，對方吁了口氣：「抱歉抱歉，你沒事吧？」
哲奈扭頭，很誠實地告訴他：「我的拖鞋被你踩掉了。」
「……」
兩道不同亮度的光轉向了走廊地面，然後在牆邊找到了她的拖鞋。
他主動彎腰，滿臉歉意地幫她拎回來，放在腳旁，聽到哲奈道謝，仰起頭來看她。
就在這時，走廊頂端的燈光亮了。
哲奈說到一半的話不自覺停下來，望著眼前熟悉的面龐，微微發愣。
這不是她之前試圖攻略卻失敗的——
「黃瀨君……？」
大紅大紫的愛豆界新星並沒有因為別人認出自己而意外，很熟練地彎起唇角朝她一笑，順勢補上了遲來的寒暄問候：「你好呀，鄰居小姐，我是黃瀨涼太，以後還請多多指教咯！」
……
哲奈沉思地回到屋裡，還有些疑惑。
她想起來，她之前就聽說過黃瀨的名字，不過那時候印像不深，只知道是一個一炮而紅的小偶像，在推特上也掀起一陣熱潮，因此略有耳聞。她又不追星，自然不了解具體情況。
進入游戲後，她在現實中的記憶被模糊化，和游戲那個「黃瀨涼太」打交道的時候，也就不可能認出來是同一個人。
但現在……她回到游戲艙，打開游戲檔案，結合CG裡清清楚楚的畫面，就能確信了。
是巧合嗎？
高技術的全息游戲在誕生之前，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准備期，黃瀨的出名也就在最近不久，時間好像並不吻合。
不過，如果是偶像公司准備力推的新人，和戀愛游戲的制作組合作……好像也是可以理解的？
哲奈感慨，現在的「愛豆」真是不容易啊，這樣的招數都能想出來。
哲奈休息了一會兒，登陸到游戲中，順手打開黃瀨的檔案，想和現實裡的資料對比看看。然後，她眨了眨眼睛。
之前在黃瀨線上的進展並不順利，好感度停滯了許久。
她總覺得黃瀨像是對女人沒什麼興趣的樣子，已經快把他扔到了腦後，摩拳擦掌研究著下一個攻略對像。因為有一段時間沒去檢查他的數據了，她雖然記不太清楚，但印像中，好感度應該不是很高……
而現在，游戲界面上顯示著的好感度泛著微微粉嫩的紅色。
【黃瀨涼太（S），好感度：80（雖然#^%#¥*#但是好像也&[//#%……）——勇敢的少女啊，快去創造奇跡吧！】
嗯？是這樣的嗎？
哲奈感覺不太對勁，第一反應是她被迫下線的「玩家保護期」裡出現了意外的游戲發展。
她之前不是和灰崎在一起麼……話說怎麼變成亂碼了？
要是沒在下線期間意外遇見真正的黃瀨，哲奈恐怕不會那麼快想起來已經被自己放棄的攻略對像。
等到以後她哪天無意間查看好感度，就算覺得和印像不符，也懶得多想，但現在不一樣，她剛對現實中的人物原型產生了興趣，再看到游戲裡他的好感度跟著上漲，忍不住懷疑……
不會是游戲角色成精了吧？
不可能。哲奈打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叫出系統來詢問，系統支支吾吾，對掉線期間的事情一問三不知。
「這個……不是我負責的，我也不知道啊！」
哲奈沒說什麼，但不妨礙她心裡嫌棄它很沒用。
她想了想，問：「那我可以回檔嗎？」
雖然重來一次，這來之不易的八十好感度可能就要就此丟失，但她還是更想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掉線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
系統連忙說：「可以的，玩家的不正常下線都會自動保存進度，我現在就可以幫你重新讀取——不過，確定嗎？再來一次，可能沒有這麼好的運氣哦。」
哲奈點點頭，表示確定。
眼前變得模糊，出現了一道長長的加載條，不久，畫面一閃，陽光重新湧入。
哲奈暫時閉上眼睛，適應著光線，聽到耳邊響起悅耳的提示聲。
【劇情加載完畢——】
她睜開眼睛，對上灰崎的臉。
他微微皺著眉頭，有些不太耐煩地嘖了一聲：「喂，想清楚沒有？你不會當著我的面走神了吧？」
哲奈立刻想起來，剛才他好像在告白來著……
她雖然惦記著黃瀨的異常，卻還是第一時間打起精神來，准備應付過去：「抱歉，但是我以為我聽錯了。」
灰崎的眉毛揚了起來，嘴角扯了扯。
「你覺得我在開玩笑嗎？」
「難道不是嗎？」哲奈反問。
灰崎突然煩躁起來，微微咬牙，似乎想擠出一聲冷笑，但是對上她那雙安靜的眼睛，醞釀到一半的情緒像是被打斷了讀條。
要是別人，被他告白了還拒絕得這麼理直氣壯，絕對是會激怒他的。
可是在黑子哲奈的面前，他卻覺得……這份理直氣壯其實是意料之中的，就算想衝她發火，看到她這幅模樣，感覺也是拳頭打進了棉花裡，一點意思也沒有。
「你……」灰崎咬咬牙，陡然泄氣，取而代之的是一陣無力感，讓他生硬地改掉了准備好的台詞，「還是這副樣子，真無趣。」
哲奈沒有生氣，和顏悅色地提醒他：「灰崎君剛才還在誇我可愛呢。」
「……」
灰崎啞口無言，對她怒目而視。
他的不良標簽十分張揚，別人都怕他，怕他惹是生非，怕他胡作非為，可哲奈卻不會被他的眼神輕易恐嚇到。
兩人對視沒一會兒，時間就宣告了灰崎的潰不成軍。
他掩飾著臉上的窘迫，退後一步，還撐著面子想要甩下一句狠話，面前的哲奈卻突然消失了。
哦，不是消失了。
是被人拉過去，護到了身後。
灰崎目光轉過去，在看到黃瀨那張臉後，心情頓時差到了極點。
「我說你啊，被拒絕以後還要死纏爛打，很掉份的哦。」黃瀨朝她揚了揚眉毛，唇角微微勾起，眼睛裡卻沒有半點笑意。
哲奈說不清楚，灰崎是被自己還是黃瀨氣跑了。
看他一臉寒意地甩手走人，要是平時，她肯定會很感興趣地分析一下他的心理狀態，但現在——她的注意力卻被突然出現的黃瀨吸引過去。
關鍵時刻像是從天而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閃亮的騎士。
再加上他那張毫無死角的俊臉，很難不讓人動搖。
哲奈抬頭望著他，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原來是這樣。
說起來，每次黃瀨大幅度提升好感的時候，都是在他登場「英雄救美」之後。奇怪得很，這不是完全調轉過來了嗎？
還是說，這個人是有什麼奇怪的騎士情節？
幫助別人還要送好感度……哲奈沒忍住，笑了一聲，對上黃瀨迷惑的眼神。
「有什麼好笑的……事情嗎？」他被看得表情有些不自然。
她搖了搖頭：「不，很感謝黃瀨君。我還以為你很討厭我呢。」
「不、不是啦。」黃瀨的表情更加古怪了，眼神飄向一旁，「之前……之前是我不對，明明已經是朋友，我還要懷疑你……」
只因為是女生，就懷疑她出現在他身邊是別有用心。
怎麼想，都是因為他的偏見太嚴重了才對。
哲奈沒聽到黃瀨繼續說下去，抬頭一看，他垂下了睫毛，一雙桃花眼被遮蓋了大半，顯得蔫答答的。
「抱歉。」過了會兒，他才重新開口，語氣也變得鄭重許多。
「嗯……」她想安慰他說，「沒關系的，黃瀨君可能只是比較喜歡男生而已。」
「……咳！」他的臉頰一下子紅了起來，明顯聽懂了她話中的暗示，眼睛瞪大，顯得十分驚恐，「怎麼可能？我才不是！」
「不是嗎？」
哲奈也微微睜大眼睛，好奇地打量他，指了指他左耳上的耳釘：「可我聽大家說，這樣戴耳釘的都不是什麼直男……」
「……」
黃瀨受到會心一擊，掉血9999。
「才不是，」他繃緊聲音，無意識地抬手扯了扯自己的耳垂，露出艱難的笑容，「是為了時尚啦——是平面模特的工作需要而已！哪有人會這麼正大光明地宣布出櫃的啦！」
……說的也是。
哲奈心情復雜地點點頭：「所以黃瀨君也不喜歡男人。」
「不要用『也』這種容易引起誤會的形容！」黃瀨不假思索地，「我——」
他突然清醒了，張嘴說到一半的話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她。
「我其實，」黃瀨低聲說，「對你……」
哲奈問：「什麼？」
他放下手，被自己捏過的耳朵紅得要命。
「我最近都沒怎麼見到你了。」他有些突兀地轉移話題，「是因為小黑子誤會我是……才躲著我的嗎？」
「……」
黃瀨在她的沉默面前表現得十分不安，小心翼翼地問：「那我們現在能不能……回到以前的關系？」
她想了想，冷靜地問他：「以前算是什麼關系呢。」
普通的異性朋友？不對……
黃瀨臉頰上的紅色漸漸壓了下去，聲音也變得低沉。
「不只是那樣。或許，可以更進一步，如果，你願意的話？」
「比如呢？」哲奈耐心地給他鋪路。
他期期艾艾半天，才說下去：「可以約會的那種……關系？」
哲奈想，作為萬千少女的夢中情人，黃瀨的純情程度實在令她震驚。
然後她回答：「可以的哦。」
這可是戀愛游戲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一周目順利通關的設定。
第94章 番外四
未來線：誰要做兄弟啊！
門開了, 聽到屋外傳來交談的聲音，冰室停下手裡的工作，合上筆記本電腦。他看向玄關走進來的人影時, 微微一愣。
「大我，」他很快反應過來, 嘆了口氣說, 「下次帶女孩子回來之前，記得先跟我說一聲。」
「……啊？」
火神正彎腰在鞋櫃裡找備用拖鞋, 頓了頓, 投來迷惑的目光。
而冰室則對著跟在他身後進來的哲奈友好地點點頭, 露出笑容算是打招呼。然後，他才看向火神，冷靜地指出：「別忘了, 我們這裡還沒有准備多余的洗漱用品，至少得讓我提前去超市一趟吧。」
「……？！」
火神懂了，脖子唰地通紅起來, 局促地喊了聲：「辰也！」
哦，原來不是他想像的那樣嗎？冰室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離, 遲疑著。
哲奈很鎮定地向冰室笑了笑：「我不是來過夜的。」
要不然她不會空著手來——肯定要帶上換洗衣服呀。
冰室望著漸漸暗下來的天色, 保留態度，終於等到了火神的解釋：「黑子她……我們在路上遇到, 正好我們今晚煮火鍋，我就問她要不要一起來……」
「原來是這樣。」冰室心領神會。
那就是還沒追到了。
空氣中那些尷尬的氣息漸漸散去，火神舒了口氣，挽起袖子說：「那我去准備鍋底了。」
按以往的習慣, 冰室是打算去廚房幫忙的，但想到今天還有個客人要招待, 還是留了下來。
「請坐吧，要不要喝點什麼？」
「我不愛喝茶。」哲奈立刻表示。
美國也沒有喝茶的習慣，冰室不由一笑，起身走到餐桌旁，打開冰箱一邊詢問：「橙汁可以嗎？」
「麻煩冰室前輩了。」
兩人隔著餐桌坐下，冰室用余光看了眼玻璃門後火神的影子，猜想他並不擅長應付女孩子。
他試圖觀察哲奈，但她好像並不打算給他這個機會，表情無懈可擊，捧著玻璃杯，小口啜著，是個非常安靜的性子。盡管她外表看起來並不矯健活潑，卻是和火神在街頭籃球場認識的。
除此之外的情況，冰室並不了解，此時也在思考，該如何跟她開啟一個融洽的話題。
共同愛好是籃球的話……
「我聽說，冰室前輩也收到了職業俱樂部的邀請？」哲奈先一步主動打破了沉默，眼睛抬起來，十分明亮。
他愣了下，點點頭：「嗯，是大我跟你說的嗎？我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考慮這件事。因為之前受了點傷，還要休息一段時間，這邊的環境更安靜一些。」
「那火神君……」她想著。
「他也一樣。」冰室微微一笑，「他其實不用回來的，留在美國訓練，應該很快就能競爭到首發位置，不過……其他朋友也建議他來日本見識一下，就正好陪我一起回來了。」
傷痛是運動員得職業病，哲奈看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明顯興致不高，遲疑著說：「箱根那邊不錯，鄉下有很多溫泉村，如果是想要休養的話——」
「不用擔心。」冰室看出她的想法，很快說，語氣很放松，「不嚴重，尋常的肌肉損傷而已，正好趁這個機會給自己放個假，以後可就沒時間了。」
「喔……」哲奈點點頭，「那這麼說，火神君應該不會住很久吧。」
「大概吧。」冰室說到這裡，想起什麼，看了看廚房那道磨砂玻璃門，又回過頭來，看到她若有所思的樣子，順勢問道，「你也有去美國的想法嗎？」
哲奈回過神來，搖搖頭：「暫時沒有呢，我的口語並不好，就算去旅游，應該也會覺得很吃力吧。」
「下定決心換個環境的話，語言不是問題。」冰室說得含糊，「不過，如果你想留在國內……」
他停下來，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作為——不僅僅是自認為——火神的兄長，冰室還是很關心他的。
怎麼想，異地戀都不是那麼容易維持的吧？就是不知道她能否聽懂自己的暗示……
「我明白的。」哲奈說，「但是，不知道火神君是怎麼想的呢？」
「……唔。」冰室略感不自在，避開她的目光，謹慎地說，「大我有時候的想法很簡單，可能不會想那麼多。」
越說越不對勁，怎麼感覺他跟棒打鴛鴦的惡人家長一樣？
冰室清了清嗓子，調整心態，便看到哲奈點點頭，欣然道：「確實是這樣，我也很喜歡火神君這一點。」
——居然承認了！
「所以我也有點苦惱。」她沉思著，繼續說，「該怎麼辦好呢，要說放下，好像也沒辦法那麼堅決地做到。要換一個喜歡的對像嗎？」
冰室：「……」
不知道為什麼，內心突然苦澀起來。
可能，這就是單身二十多年的人對即將脫單的兄弟的復雜情緒吧。
他茫然地回道：「這種事情，是說換就能換的嗎？」
哲奈認真地：「應該不行。唉，戀愛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她嘆了口氣，要看自己喜歡的類型，要看對方是不是喜歡自己，有沒有共同話題和愛好，性格合不合，還要考慮各自的職業生活……
真難啊。
「……」
冰室也表示贊同。他覺得自己現在這種狀態就已經很好了，暫時對感情沒什麼特別的需求……
接著，就聽到哲奈沉思地說：「難道，真的只能在游戲裡找虛擬戀人了嗎？」
話題跳躍得太快，冰室有些接不上。
他現在已經明白了，讓火神覺得難纏的不是「女孩子」，而是黑子哲奈本身。
還好，火神已經端著熱氣騰騰的火鍋出來。
過高的溫度從廚房轉移出來，與空調冷氣相撞，在餐桌上升起一片朦朧的水霧。冰室打開風扇，將這片霧氣吹走，哲奈的注意力已經轉移，被胡蘿蔔與排骨散發出來的香味吸引，望著火神，眼神發亮。
「這個看起來……」
「下午已經燉了一會兒了，」火神一下子就看懂了她的眼神，熟練地解釋著，「想要做火鍋湯底，排骨需要煮久一點，才能入味。」
哲奈露出愈發難以割舍的表情，有些憂愁的樣子，被再度濃郁的水蒸氣掩蓋，但從冰室的視角，正好看得一清二楚。
……
火神確實有些擔心冰室。
在他看來，冰室已經足夠強，可之前在賽場上意外受傷，好像還是讓他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那場比賽，火神在觀眾席上看了全程，知道他們的對手勝在天生的人種優勢，無論是身高還是體格。進攻與防守本來就不可避免肢體碰撞，而冰室的驕傲又不容許他遇難而退，才導致了負傷。
但冰室並不接受這種安慰。
他說，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火神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如果找不到轉機的話，冰室可能會選擇離開職業賽場。
唉。
在他不知道多少次嘆氣的時候，哲奈抱著籃球走到他身旁。
「火神君，真的有在看我的動作嗎？」她懷疑地問。
「在！」火神猛然抬頭，意識到自己的走神，趕緊說，「你的姿勢已經很標准了。」
「但是，標准的姿勢還是投不中……」哲奈也有些煩惱的樣子，「不覺得很奇怪嗎？」
火神沉默了一會兒，誠實地答道：「你的存在本身就很奇怪了。」
「……」
「啊，那個，我是說，」他結結巴巴地補充，「像你這樣，從不灰心地堅持練習，挺好的啊！」
哲奈搖搖頭：「只靠堅持的話，是沒有用的。」
「可有些人連堅持都做不到。」火神又露出心事重重的表情，讓哲奈多看了幾眼，「要是你的這種心情，也能讓他受到感染……就好了。」
「是在擔心冰室前輩麼？」
「嗯……被你發現了啊？有一點。」他點頭承認，「不過也許是我胡思亂想，辰也可能並不需要我瞎操心。」
哲奈表示理解：「有些事情得靠自己解決，別人是幫不了的。」
話是這樣說，她還是想了一會兒，提議：「下次練球的時候，火神君把他也叫上吧？」
「誒？」火神微微遲疑，不確定冰室是否會答應，「我試試看吧。」
「嗯，只有各種辦法都嘗試過了，才不會讓自己後悔。」哲奈認真道。
火神回去把她的話轉告給冰室之後，冰室安靜了許久，又露出那種捉摸不透的表情，令他微微不安。
「你要是不想的話，就算了，」火神趕緊說，「畢竟你還在養傷嘛——」
「不是。」冰室慢慢地搖頭，臉色放松了許多，「我只是在想，不知道你會不會後悔呢。」
……誒？
冰室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大我，」他的語氣卻和表情不太吻合，顯得很沉著，「有時候，我真的不想再當你的兄弟了。」
遇到喜歡的女孩子，如果是兄弟，只能選擇退讓。
但果然……
還是應該各憑本事吧？
火神愣了半天，看著他難得嚴肅的表情，好像也明白了什麼。
他的神情也微微沉下來，說：「我接受你的挑戰。」
作者有話要說：
完=v=
*
看到一個段子，大概是說，給女孩子找對像的六個建議。
第一，要會做飯的男孩子，第二，有經濟實力的男孩子……什麼的
第六，不要讓他們五個人見面。
我：……？這不就是《黑子的籃球》？！
捶地
完結啦，有緣下篇文見！
再次推薦預收→《新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