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0-12-26 02:35
第796章 【回歸篇之四】 216
這個名字一說出來, 現場有片刻的沉寂。
然後, 是清原雪葉不動聲色地打破了這層驟然令氣氛沉悶到窒息的沉寂。
「雖然這麼說也許對髭切君有點失禮——但是,由於某種原因,偏愛膝丸的審神者,也許也有吧。」
雖然知道她這句話說出來不過是試探, 神無凜音還是略顯焦躁地微微提高了聲音。
「……然而並不是每個偏愛膝丸的審神者都面容英俊、身材矮小、武力值極高, 還對髭切有著刻骨憎恨的吧!」
盡管正在討論他和弟弟的話題,那位暗墮的髭切仍然低眉順目地握住自己那柄已經十分殘破了的本體刀,站在那裡,仿若一尊石像。
即使已經因為暗墮而身體變形、生長出了骨刺,眼眸也墮落成了可怖的血紅色, 但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站著的時候, 他看上去仍然五官俊美、有種出眾的氣質,的確不負他「源氏重寶」之名。
而能夠逼迫這樣一位付喪神到如此地步的人……假如不是那種天生就性格扭曲偏激之輩, 那麼就是——
真的有必須憎恨他——或者他身後所代表的什麼人——的理由吧?
陰冷的風吹過1869年的樹林。這裡, 也許是她再也回不去故鄉與未來之後, 最後的藏身地。
為了那位未曾謀面的響子婆婆, 就能夠做到這一步嗎?神無凜音捫心自問。
然而答案卻逐漸在內心之中浮現出來。
不, 並不是為了響子婆婆。
一開始對響子婆婆的事情抱有好奇之心, 是在自己被選中擔任審神者之後。因為父母一直在家中說著也曾擔任審神者的響子婆婆有多麼出色、為了崇高的正義甚至不惜奉獻自己的青春和生命,年紀輕輕就英年早逝之類的話,所以對那樣出色的響子婆婆有著適度的憧憬。
然而在追查響子婆婆的事跡之後, 才逐漸發現真相完全不是什麼美好的故事。
一位平凡的少女激發了自身的潛力、為了熱情與正義勇往直前地和從不曾聽說過的可怕敵人戰鬥, 在這道路上不斷成長和壯大自身, 並最終贏得一直陪伴著自己共同戰鬥的,高貴、俊美、溫柔又強大的神明的愛情——這是不明真相的家人和親友們,為了響子婆婆所編織出來的故事。
這並非真相。懷著被謊言所欺騙而產生的美好憧憬,入職成為審神者的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個笑話一樣。
更糟糕的是,響子婆婆從退職到病故,人生最後的一連串腳步,看上去都籠罩在迷霧之中。
溫柔俊美的神明大人並非傾心相戀,答應留在她的身邊也只不過是因為無法拒絕主君的請求。認真效力的上司機構將無用的她一腳踢開,如同踢開一個空瓶子一樣。最終,在不知什麼地方默默離開人世的響子婆婆,能夠掌握的沒有一樣是真實的,沒有一樣有意義。——這樣的人生,留給作為晚輩的自己的,不是追隨、不是羨慕,而是憎厭和憐憫。
現在想起來,一切究竟是如何開始的呢?是自己因為感到受了欺騙和背叛而內心湧出了憤怒與報復的衝動嗎?還是因為在調查真相和報復的途中,意外地發現自己不爭氣地和響子婆婆一樣愛上了根本不會喜歡自己的神明大人?
為了跟他賭氣也好,為了證明自己比響子婆婆更加聰明、強大、具有行動力也好,她都貫徹了最初的意志一直努力調查下去,試圖證明自己有能力也有智慧擔當那些和響子婆婆一樣被時之政府炮灰了的審神者們的救世主。然而到了最後,她並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只能在事發之前的最後一瞬間,藉由共同執行任務的機會與同事反目而脫逃,把責任全部推給了那位和她一起執行任務的同事——也是那位竟然最終贏得了神明之愛的討厭女人,清原雪葉。
而現在,這個討厭的女人仍然鎮靜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在她的身後,她口口聲聲說著自己曾經追隨的人,就那麼犧牲在了那裡。然而這種殘酷的現實,仿佛仍然無法動搖她的意志和決心。
……所以,可以在最後的最後——稍微信賴一點這將自己擊敗的強大對手吧?
自己已經回不去了。和響子婆婆一樣。而害自己和響子婆婆落入如此境地的,除了自身的軟弱和無知之外,應該還有需要追究的罪魁禍首——
所以,把揭露這些悲劇的義務交給清原雪葉,她是可以做到的吧?!
神無凜音自嘲似的一笑,搖了搖頭。
「我啊,已經回不去了喲。」她用一種異常輕快的語調突兀地說道。
「可是,在那裡,還掩藏著許多真相……源義經作為歷史人物是如何逃脫那注定的殘酷命運的,你不想知道嗎?」
她頓了一下,看著清原雪葉平靜的眼眸,臉微微朝她們身後的樹林的方向一偏,下了一劑猛藥。
「你不想知道,同樣作為注定英年早逝的歷史人物,憑什麼源義經可以逃脫那種命運,土方歲三卻必須一次一次地在箱館這裡被人暗算而慘烈地犧牲嗎?!」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土方歲三沒有這樣的機會來到你的身邊,作為你的審神者同事而一直生存下去嗎?」
「清原君……」她微微拖長了尾音,聲音裡似乎帶著一抹感同身受般的嘆息。
「想想看吧!他的理想明明可以在未來的那個時代裡得到貫徹……揮舞著刀劍,為維護世界的平安這一大義而戰鬥著,任誰都不能不承認他的戰績與功勛……」
她窺視著對手的面容,忽然轉換話題。
「他尊重刀劍存在的價值,可以給刀劍最大限度的發揮之地……和源義經比起來,他會是更優秀的審神者人選,可是時之政府並沒有選擇他——你不想知道這是為什麼嗎?有機會的話,你不想為他爭取嗎?」
她一口氣問了好幾個問題,自認為已經足夠分量,然而她的對手卻顯得依然無動於衷似的。這讓她愈發焦躁起來。
「你就是這麼對待愛你之人的嗎,清原雪葉?!」她厲聲喝道。
「你用不著在我面前隱瞞什麼。作為女人,你我心裡都清楚——假如不是因為至少對你懷有一絲特殊情感的話,他何必要對你另眼相待呢?可別跟我說因為你是比新選組的那些劍豪們都更要傑出的劍士——」她喊道,喊得氣勢洶洶,青筋迸出。
「他對你的愛,還不值得你為他爭取一個實現理想、並能夠生存下去的機會嗎!」
她的話音未落,身旁突然傳來嗆啷一聲。
是自從走出樹林開始,就一直謹慎地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感情、保持著沉默,警戒地站在清原雪葉身後的付喪神之一,土方歲三當年的愛刀,和泉守兼定。
此刻,他手掌微動,嗆啷一聲將鞘中的刀劍拔出了些許。他的臉色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暴起,像是再也無法忍耐她的語言在他內心中激發出的激動和憤怒一樣;他微弓身體,跨出一步,暴喝道:「可惡——!再胡言亂語下去的話絕對饒不了你——!!」
神無凜音表情一凜。幾乎與此同時,一直保持緘默、幾乎顯得有絲無動於衷的清原雪葉閃電般抬起左手,豎在和泉守兼定面前,擋住了他的動作。
「兼桑,不可!」
和泉守兼定頓了一下。
「為什麼?!」他難以置信似的反問道,怒氣衝衝地依然把手搭在刀柄上,死死瞪著面前膽敢胡說八道地編派副長和他現在的主君的女人。
「身為脫走的罪人還這種態度真是令人火大啊!就是放在以前,也不必跟她多說!局中法度裡不是說了,擅自脫走的話要切腹——」
「局中法度已經沒有了!」清原雪葉突然聲音提高了八度,打斷了和泉守兼定憤怒的言論。
和泉守兼定反而為之一愣。
「喂……你,別被她煽動啊!」他的聲音因為被她壓過而驟然低了一些,但告誡的意味仍然濃厚;或許其中還帶有一點關心和焦慮的情緒。
「法則不會隨著人的消亡而消失。……這一點,你不是應該比誰都清楚的嗎?」
雖然聲音低了一點,和泉守兼定的語氣卻並沒發虛。或許是因為他自信於說出來的都是最正確的道理,他緊盯著面前曾經的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用力說道:
「土方先生啊,曾經就在這裡推辭了那些法國人的邀請哦。雖然我不太懂……但我記得那些法國人很賞識他的才干,想請他去當軍官。不過,土方先生幾乎是馬上就拒絕了哦……」
他說著說著竟然挺胸抬頭,與有榮焉一般地自豪起來。
「因為土方先生有自己的信念和意志。法國人也好,未來的時之政府也好!當軍官也好,當審神者也好……讓他拋下這裡的一切,跑去別的地方做什麼別的事情,他是不會去做的!因為這就是土方先生啊!支撐著幕府走到最後的支柱!即使沒有了將軍大人還能一直支撐了這麼久的幕軍,假如沒有土方先生的話,馬上就崩潰了……」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隨著語調一起有點黯淡下去,然而他馬上就竭力振作了自己,大聲說道:
「你忘了土方先生最後作的辭世之句了嗎,雪葉君!他不需要你為他去爭取什麼活著的機會啊!他知道自己的命運是什麼,也坦率地接受了它,這就是土方先生偉大的地方啊!」
他看到他面前的女審神者那雙明亮的黑眼睛愈睜愈大。那雙如同黑水晶一般的眼眸裡泛起了一絲水光。
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其實他也有點想落淚。
剛剛,他再一次親眼目睹了土方先生最後的時刻。
每一次經歷相同的時刻都是種折磨,但是他確信自己沒弄錯土方先生的真意。
如果不是已經做好了最後犧牲自己的准備的話,是不會讓他的小姓市村鐵之助將自己——他隨身已久、跟隨他經歷無數戰鬥的愛刀——送回日野宿的老家的。
所以,他現在也決不能讓她被什麼人毫無道理的胡言亂語給帶偏了。土方先生做好的覺悟,可不能就這麼簡單被別人給扭曲了啊!
「雪葉君,土方先生最後留下的辭世之句是什麼,你知道嗎!」他氣壯山河地大聲喝道,再一次強調。
「知道的話,就大聲念出來啊!念出來的話,你就一定能夠明白他的真意是什麼——」
他看到她那雙被淚水洗滌得無比明澈的黑眼珠慢慢地轉動了兩下。
然後,她唇角慢慢向上翹起。
「孤臣身殉蝦夷島,忠魂永衛東方君……」她低聲說道,一字一頓;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眨動眼瞼,一顆淚珠啪地一聲從那裡墜落到了她的臉頰上。
「我明白了。」她說。
和泉守兼定還沒來得及大大松一口氣,就聽到她又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我要尊重土方先生的意志。同樣地,我也要去尋求真相。」
和泉守兼定:「什——?!」
曾經的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深吸了一口氣。
這一句話說出來,卻仿佛猛地拔開了深深楔入她內心的木塞一樣,清原雪葉身上那種曾經身為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的氣場驀然爆發出來。
「土方先生要維護信念,那麼,我便去維護正義吧。」
她堅定地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6月26日:
感覺身體被掏空【。
第797章 【回歸篇之四】 217
被派去執行特殊任務的女審神者, 完成了任務順利回歸。
時之政府得到了狐之助的報告之後, 十分體恤下屬地讓半夜回到本丸的女審神者休息了半天,把親身前往時之政府報告任務經過及結果的事宜安排在了午後。
女審神者看起來好像也和之前出陣後回歸本丸時沒什麼兩樣。
派駐她那座本丸的狐之助看到她打著哈欠從深夜裡寂靜的走廊上經過,很快去洗漱完畢以後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然後閉門不出;狐之助立在廊上, 隔著一層薄薄的障子門, 它甚至能夠聽到女審神者因為過度疲累而在睡熟後發出的沉沉呼吸聲。
而且她這一覺就睡到了午飯之前。狐之助按照它從時之政府接收到的命令,一直忠實地站在她的房門外為她守門;結果這一站就是半天,這份出奇的懶散也實在是達到了令人矚目的程度。
總之,自從半夜歸來之後,女審神者做的事情很簡單, 就是更衣、洗漱、睡懶覺;然後在狐之助快要擔心再這麼睡下去會不會錯過午後的會議時才卡著點兒起了床, 再懶散地去洗漱、吃午飯、更衣,最後在【再不出發一定就會遲到】的時間, 才勉強把當日近侍一期一振叫來吩咐了兩句不痛不癢的「我去一趟時之政府報告此次出陣情況, 本丸就勞駕你了」之類的話, 又把跟隨她一同出陣的三日月宗近叫來充作她出門時隨行的近侍, 就拿上一個包袱——她昨夜回歸本丸的時候就隨身攜帶著的, 對狐之助說是出陣的戰利品——離開了這座本丸。
當然, 她說著要出發的時候,照例會有一些自願去送行的付喪神們跟在她身後,一起漫步到傳送陣前。這是各家本丸的保留節目, 狐之助覺得也沒什麼。為了不至於在一群身材高大的付喪神之中被誰一個不小心踩一腳, 它就遠遠地站在大廳的門口, 望著那些穿著內番服的付喪神們——一般來說主力陣容有粟田口家的小短褲們,以及他們溫柔的兄長一期一振,再加上和她淵源甚深的新選組的刀劍們;最近這段日子隨著她刷高其它刀劍好感度的進程,逐漸地也有壓切長谷部等其它刀劍一起前往——從本丸的各處逐漸彙集向設置著傳送陣的庭院。
遠遠地,隨著午後的微風,狐之助還能隱約聽到女審神者快活的聲調,吩咐著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要繼續注意對後山神社的守備,拜托壓切長谷部去向燭台切光忠傳話說晚飯她想吃烏冬面和汁烤青花魚,第一百五十次(不)飛快拒絕了和泉守兼定要出門進行極化修行的請求,順便擼了一把平野小少年的頭毛,囑咐他出陣辛苦了、今天不妨好好休息一下——
本丸的夏日景趣不知何時已經被女審神者收起來了。現在設定的景趣還是春季。庭院裡的那株巨大的萬葉櫻,花開正盛。午後的清風穿過庭院,將一樹櫻花紛紛吹落。
狐之助聽見清風裡最後帶來女審神者的笑語,似乎是朝著兩位昨天跟她一起出陣的付喪神的。
「一期君,剩下的事,就拜托了啊。」她的語聲細碎,聽上去並不真切,但仿佛異常柔和。
不知道一期一振對她說了些什麼,她隨即又轉向另外一個人。
「喂,兼桑,即使不讓你出門修行,也不要噘著嘴啊∼」
隨即和泉守兼定粗聲粗氣的抗議就傳了過來。
「竟敢小看我……我可是又強大又帥氣的刀!絕對、饒不了你!!……」
女審神者哈哈大笑。
傳送陣的方向傳來熟悉的金色閃光,狐之助蹲在大廳的門口,忍不住眨了眨眼。
這一刻的它,壓根就想不到,從這一刻開始,命運的車輪開始沉重地軋軋向前滑行;而那位只帶了一位付喪神就前往時之政府報告出陣狀況的女審神者,又會在那座大樓裡掀起怎樣一場巨大的風暴。
在前往時之政府的傳送過程完成之後,女審神者頓了一下才步出設於時之政府辦公大樓內的傳送陣。
這裡的傳送陣經過了改建,傳送機器不再是一字排開,而是分隔成了一個個小房間。傳送到達後,審神者也有充分的私密空間來先整理一下自己的儀表外形,再打開房門步入大樓,現身人前。
這算是時之政府作出改善的體恤下屬的做法,得到了大家的一致稱贊。
這個午後,當其中一個小房間內突然金光亮起之後,女審神者抵達了這座裝潢有幾分古意的大樓。
在小房間內,她對著牆上的一面鏡子稍微整理了一下發型。
她的頭發已經重新長長了,在腦後結束成利落的馬尾。但鬢角處總有些惱人的碎發,她朝著鏡子一邊照著、一邊整理。
站在她身後、替她拎著那個小包的三日月宗近忽然說道:「現在,您在想什麼?」
女審神者對鏡整理頭發的手微微一頓。然後,她豎起一根食指,在半空中晃了晃,看上去仿佛是在阻止三日月宗近繼續發問一樣;不過在那之後,她笑了笑,回答了他。
「……在想你為什麼要阻止我進入箱館的那處樹林。」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微微一閃。
「哈哈哈,在這裡說這個真的好嗎。」他並不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而說了這麼一句,就好像他本來打算試探出的不過是一尾游魚,結果卻試探出了一條鯨魚似的。
女審神者哂然一笑。
「假如不事先做好准備的話,怎麼會提起這種事。」她說,終於把鬢角的碎發別好,轉過頭來。
「我在周圍布下了『靜音咒』……算了還是跳過這一步,說點別的吧。」
三日月宗近詫異似的微微挑起眉,復又恢復為先前那種從容鎮靜的表情。
「所以,你是真的要做嗎。」他安靜地問道。
女審神者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她流露出了一絲調皮的神情,臉上仿佛寫著【三日月君你好像說出了非常糟糕的話啊但是我不會告訴你的】這樣的潛台詞;不過她果真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應道:「是啊,是打算就那麼做了。」
三日月宗近微微嘆了一口氣。
「真相。……就那麼重要嗎。」他說,一向溫柔平靜、仿佛令人可以安心依靠的口吻裡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女審神者點了點頭。
「欸,就是這麼重要啊。」她回答道,「假如不是這麼重要的話,你又何必阻止我進入那片樹林呢?」
三日月宗近微微垂下視線。
「在那裡,土方君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您不需要用自己的雙眼再去確認一遍了。」他的嗓音裡沒來由地帶上了一絲冷意。
「現在,是看看您究竟能拿出多少覺悟的時候了。」
聽了這樣的話,女審神者若有所思地頓了片刻,微微頷首。
「……雖然這麼說也對,然而我還是想知道全部的真相。」她最後說道。
「告訴我,土方先生表現得怎麼樣?他痛苦嗎?難過嗎?在最後的最後,他意識到了什麼嗎?因為那種認知而感到傷心、失望或者憤怒嗎?還是說——」她一連串地問著。
然而,天下五劍之一忽然豎起一只手,打斷了她的問話。
「非常英勇。」他用那副美妙而富有磁性的聲線這麼說道。
女審神者一愣。「……誒?!」
三日月宗近重新抬起眼來,那雙美麗而著名的眼瞳靜靜地落在她的臉上。
「土方君自始至終都表現得非常英勇。既沒有傷心失望,也沒有喪氣或感到痛苦……他一定是想到了什麼,可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異常英勇地戰鬥到了最後。」他靜靜地說道。
說到這裡,他又停頓了片刻,仿佛在思索著自己接下去應該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最後,他好像終於下定了決心,露出一個淡淡的、清爽的笑容,說道:「土方君,確實不愧為一時之俊傑……」
「那麼坦然地迎接自己的命運和終局,為了信念和道義拔出刀來在戰鬥著,一直到了最後也不曾畏懼或後退。」
他笑著嘆息了一聲。
「本丸裡的大多數刀劍,對於自己的前主都還保留著或者糟糕、或者復雜的情緒。比如信長公的那些刀劍們,或者是像粟田口家那樣干脆在大火中燒失了……」
「即使是作為將軍的佩刀的我們,也不能說對於將軍大人就懷有著那麼純粹的感情。與之相比,和泉守對土方君那種純粹的崇敬,令人印像深刻……」
「到了那一刻,會令人覺得和泉守的執著是有道理的……即使是您的執著,也並非毫無理由。」
他深深地嘆息了一聲,忽然向著女審神者伸出手來。
那只手上還帶著皮質手套與籠手,手腕翻轉、掌心朝上,五指慢慢打開,掌中展露出來的,是一張沾染了許多血跡的紙。
「我想這個應該交給您。」他簡單地說道。
女審神者面帶詫異之色,伸手取過那張折了幾折的懷紙,剛一打開,臉色就猛然變了。
三日月宗近適時地又補充了一句。
「雖然當時他臉上露出的表情,在我這個老爺爺看來,應該是在說『到了這種時候,我也不知道這個應該交給誰,不過假如能夠傳達出我最後的志向就好了』一類的意思,不過,我可不是幕軍的一員,也不知道這種類似辭世詩一樣的東西應該交給五棱郭裡的人還是日野宿的人……」
他頓了一下,終究沒有把那聲口頭禪似的啊哈哈哈的笑聲發出來。
「所以,我覺得給你也不錯。」他說。
女審神者的長睫劇烈顫抖了幾下,臉上原本充滿信念與勇氣的光彩有些黯淡了;但那絕非因為喪失了勇氣或自信,而是因為永遠失去了心目中一個很重要的人、且再也找不回對方而產生的單純的悲傷。
她慢慢點了點頭,蠕動嘴唇無聲地說了一句謝謝,然後慢慢展開那張沾染了許多血漬的紙。
展開的時候,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突如而來的那種軟弱的情緒,她還勉強地笑了一下,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假如寫著『嘆兮春之月,平原狹居寢難眠,唯念月色涼』的話,那就真神作了啊——」
然後,她自我解嘲似的語聲慢慢地哽住了。
因為那張紙上,果然是她所熟悉的、龍飛鳳舞一般的字跡,寫著昨夜她曾經大聲念出的詩句。
【孤臣身殉蝦夷島,忠魂永衛東方君】。
她慢慢地閉上了雙眼,蠕動嘴唇,無聲地吐出了幾個音節。
「……土方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6月28日:
下次更新在周末。
終於進入最後的真相線了,我也很高興【喂!
另外,妹子念的那句詩是她從薄櫻鬼世界裡離開的時候,留給副長的。但是其實現在犧牲在函館的已經是歷史上的那個副長了,妹子那麼說也只是為了自嘲而已。
第798章 【回歸篇之四】 218
可是千言萬語, 前塵過往, 最後也只能歸結於這一聲呼喚中而已。
女審神者很快復又睜開了眼睛。然後,她仔細地將那張上面還沾有血跡的懷紙小心翼翼地疊了幾折,塞進自己今天穿的外衣口袋裡。
她在衣袋上輕輕拍了兩下,深吸了一口氣。
「好, 就這樣吧。」她自言自語似的說著, 重新直視著面前那位天下五劍之一的付喪神。
「你准備好了嗎,三日月?」她含笑問道。
在半空中接觸到她明澈的目光,三日月宗近也微笑了起來。
他戴著手套的那只左手輕輕摩挲著腰間本體刀的刀柄。
「『愛會讓人粉身碎骨』——在漫長的光陰裡,我仿佛聽過這樣的說法。」他微笑答道。
「今天,我很想試一試。」
女審神者注視著他。她的目光逐漸明亮了起來, 直到耀眼不可逼視。
「那就, 一起出發吧。」她說。
她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們兩人不約而同地相視而笑。然後, 她率先走向這個狹窄得有如電梯間的小房間門口, 雙臂微一用力推開房門。
起初一切如常。循著正途登記訪客之後, 女審神者和她的近侍被帶到了之前那間小會客室之中。
在內等候的, 也仍然是之前那位嚴肅的男人。
柳泉之前並沒有十分仔細地觀察過對方——也許是之前自己處於那種圖樣圖森破的時代, 覺得無禮地一直盯著作為自己上司之代表的對方看是一種魯莽造次的行為——不過今天既然她的心境已然不同了, 所以她就謹慎地以一種不會引起對方側目的柔和視線和不至於失禮到引起注意的頻率,不著痕跡地以眼神掃描(霧!)了對方一下。
這麼近距離仔細看去,才發覺對方其實年齡感也並不是多麼強烈, 與其說像是個中年男人, 不如說是更靠近三十代這一邊——起初他還是帶著那種近乎營業性的、目光銳利卻表情和藹的神色, 端坐在一側的沙發椅上,但當他的目光落到說了一聲「我打擾了」就推門進來的女審神者身上、看到她手裡拎著的那個形狀可疑的小包袱之後,他臉上的那絲笑意慢慢冷卻了。
「……編號77853的本丸審神者,清原君。」他緩緩說道,「今天你給我帶來了什麼?」
柳泉從容地朝他報以一笑,繞過椅子來到他對面的位置上,將那個小包袱平放在他們之間的木桌上,然後一點點解開。
現在,靜靜躺在樸素的土布上的,是一柄脅差。
那個男人的視線下落,停在那柄脅差上片刻,又抬起眼來,注視著面前為了解開包袱而微微躬身、姿態卻顯得不卑不亢的女審神者。
「哦呀?」他說,「堀川國廣?」
女審神者微微一笑。
「是從脫走的審神者神無凜音那裡收繳到的,她最後的武器。」她從容不迫地答道。
「當初她選擇了這柄未曾召喚出付喪神的『堀川國廣』,作為隨身的武器。脫逃之時,也一並將其帶走了。」
「經過審問,她承認自己原本就打算在1868年這一時代生活下去,以逃避時之政府的追索。選擇『堀川國廣』,也是考慮到脅差便於隨身攜帶,且堀川國廣對幕末時期應有特殊感情,一旦有所需要,她可以使用自身的殘余靈力將付喪神從中召喚而出,作為自己在當下時代的助手。」
彙報著她所調查到的事實,女審神者的語調冷靜客觀得近乎機械。
「但最終她因為靈力不足而未能喚醒這柄『堀川國廣』中的付喪神。武器也由我收繳呈上。」
她說到這裡時恰到好處地頓了一下。那個男人瞥了她一眼,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深思似的。
「那麼,神無凜音本人呢?」他的聲音聽上去冷冷的,有種無機質的感覺,像是冬日瀑布下偶爾濺起水滴的深潭。
在回答之前,女審神者微妙地抿了一下嘴唇,就像是接下來要說的話會多麼令人震驚、因而難以啟齒似的。
「……已經討伐。」她說。
男人猛然眯起眼睛!
「已經討伐,這就代表著——」他可以拖長了尾音,語調裡頓時蘊滿難以抵抗的魄力,像是一種逼問。
迎視著他充滿壓迫力的眼神,女審神者卻沒退縮,只是微微彎了一下眼角。那個動作仿佛顯示出了一絲緊張感,但針對她將要說出的話,這也是正常的——
「也就是說,神無凜音已經死了。無法帶她的首級回來報告,只好帶回了她脫走時一起帶走的脅差作為證明。」她平靜地說道,嗓音起初有些顫抖,但過後卻愈說愈是平穩,說完之後十分自然地後退一步直起身子,就那麼恭謹地隔著桌子站在那個男人面前,一副【優秀部下順利完成了任務回來交差】的態度。
只是……這任務的完成度,還有待商榷啊?!
那個男人沉默良久,有好一段時間只是雙手環抱在胸前,默默注視著躺在桌面上鋪展開的土布之上的那柄脅差。
最後,他長長呼出一口氣,低聲說道:「死了嗎……是怎麼死的?」
女審神者的表情微微閃動了一下,好像顯得有點礙口似的。
不過這也是人之常情,在戰場上毫不留情地斬殺時間溯行軍那樣的怪物和反派,因為占著大義的名分,所以可以內心毫不動搖地揮刀;然而對著自己昔日的同僚下手的話,即使對方是已經背叛的人物,揮刀下去的一瞬間,內心也會產生彷徨吧。
可是他必須得追問細節。要是隨隨便便拿出一把什麼刀擺在桌面上、信口開河似的說任務目標死了就可以過關的話,這也未免太兒戲了。
這麼想著,男人重新將嚴厲的眼神投向面前的年輕女子。
然後看到她露出了類似牙痛一樣的神色。
「……其實,是失手。」她蠕動嘴唇,低聲承認道。
男人那一瞬間忍不住微微睜大眼睛。
女審神者苦笑了起來,垂下視線。
「原本還想著『一定要把她抓回來,好好問一問為什麼要脫走,又為什麼要陷害同僚』,但是一旦開始戰鬥,狀況就很快脫離了自己的控制……」
她這麼慢慢說著,態度裡逐漸顯示出來一種清爽的敗北感,像是終於能夠坦率面對和承認自己的失手造成的後果,因此雖然覺得遺憾和惋惜,但不至於悔恨。
「而且,意料之外的情形發生了——神無凜音君,召來了檢非違使。」
男人微微一怔,重復了一遍這個神秘勢力的名稱。
「檢非違使?!」
女審神者很快瞥了他一眼,復又垂下視線。
「是的。」她說,「也許是因為神無凜音編造事實、向檢非違使檢舉我有意改動歷史之類的謊言,然後檢非違使就毫無預兆地出現了。」
「我當然不至於會失敗,但他們的實力十分強勁……激戰之中,誤傷了神無君。」
男人終於仿佛找到一絲破綻似的開口了。
「既然你說是神無引來了檢非違使攻擊你,那麼她難道就沒有趁機逃走嗎?」
女審神者聞言,臉上浮現一個微妙又有些自得的笑意。
「她想逃走,但我始終分心牽制她,讓她沒有順利逃走的機會……可與檢非違使的戰鬥容不得三心兩意,我在竭盡全力戰鬥的同時,也有難以控制場面的時候……」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低下去,顯得有點黯然。
「……很遺憾,刀劍無眼,誤傷到了她。傷勢嚴重,我也沒有精湛的醫術,無法就地為她施救。所以——」
她的意思其實很簡單。
聽上去是在說,神無凜音在脫走後失去了自己率領的付喪神作為戰力,但她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向檢非違使舉發清原雪葉意圖改變歷史,導致檢非違使在戰場上出現——而她巧妙地利用了這一狀況,使之變為她與檢非違使對戰清原雪葉與刀劍付喪神的局面。
男人微微嘆息了一聲。
「另外,有理由相信,她也與當時出現在函館地圖上的時間溯行軍相勾結。因為函館的時間溯行軍十分奇怪地改變了策略,試圖直接以提早暗害土方歲三的方式來改變歷史。這一策略直接導致我不得不派遣大部分跟隨我一起出陣的付喪神提前出戰,大大分薄了我手頭的可用之兵。」女審神者又補充道。
頓了一下,她斷然說出了結語。
「因此,在那種敵眾我寡的狀況之下,唯一可行之途,就是盡快將其討伐。」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一陣沉悶到幾乎令人窒息的沉默降臨在這間小小的會客室裡。
然後,那個男人沒管桌上的那柄脅差,只是簡單干脆地往身後的椅背上一靠,說道:「是嗎。」
女審神者保持沉默——事到如今她已經說出了一切必須彙報的事情,已經沒有必要說多余的話了。
那個男人的目光玩味地在桌上的脅差與站於桌後的女審神者之間逡巡了幾個來回。
然後,他緩緩開口了。
「這柄脅差就由我們收繳了。」
「至於你,清原君——」
女審神者低垂的長睫微微一抖。
那個男人似乎對這樣細微的反應感到滿意,微微一笑,宣布了他的決定。
「雖然得以完成任務,但結果卻不盡如人意……雖然失手的原因並不能完全歸結於你的責任,但給時之政府的善後增添了麻煩也是事實。」
聽到這裡,女審神者微微翕動嘴唇,似是輕聲應了一句「是」。
那個男人最後說道:
「因此,任務雖然完成,但也必須好好反省自身。——神無凜音脫走之事將不會被公開出去。同樣,你誤傷同僚之事也不會被記入檔案。但是必須為此承擔的責任,也不可忽視。故此,請於此處的反省室內自我反省24小時,才可返回本丸繼續就職。」
「這就是針對此事的處理意見。以上。」
他的話說完了。女審神者有片刻的沉默。他甚至注意到她的呼吸都一瞬間粗重了很多,想必是內心並不平靜吧——難以理解要接受處罰?還是因為執行了任務卻要受罰而感到氣憤?
可是她並沒有反駁,更沒有崩潰痛哭著辯解——就像那些因為犯了小錯、按照規條必須在這裡的反省室呆上24到48小時的少女審神者們所表現的那樣——而是慢慢嘆了一口氣,像是有些無奈、又有些頹然,還有些傷心似的,低聲應道:「……是。」
當工作人員前來帶她前往那間反省室——說白了就是關個禁閉小施薄懲一下——的時候,他在她身後,又悠悠地說了一句:
「你的近侍,也跟隨你一道反省去吧。等到時間滿了之後,你們自然可以一起離開。」
那位自從進入這間會客室之後、就一直站在她身後保持沉默的天下五劍,聞言終於抬起視線來望了他一眼。那雙內蘊新月的漂亮眼珠猶如無機質的美玉一般,內中有種冷冷的意味。
然而三日月宗近什麼也沒有說,更沒有為他的主君打抱不平地生氣或辯解。
雖然貴為天下五劍、卻暫時要跟自己的主君一起去蹲小黑屋,他看起來還是十分安詳從容。
聽到最後的命令,他也只是目光閃了閃,然後默然轉身,跟在他的主君身後,一道走出了會客室。
他行走的姿態依然充滿了優雅的風儀,衣襟飄飄,態度安然——即使眼看著那位工作人員一臉抱歉地退出被稱為「反省室」的這個房間,並且把房門從外落鎖,也並沒有什麼改變。
他的主君,態度也是一樣。
女審神者在這間設有一套桌椅、布置得其實整潔舒適的「反省室」裡,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就這麼大大咧咧、頭也不回地對他說了一句「那麼我們就等到晚上吧」,然後居然趴在桌上開始打盹了。
等到她從打盹中睜開眼睛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三日月宗近在她身旁的椅子上端正地坐著,態度悠然地正在喝茶。
桌上擺著一個托盤。三日月宗近看到她醒過來,就含笑說了一句:「剛想叫醒你,你就自動醒過來了。已經是該吃晚飯的時候了。」
女審神者看了一眼托盤,沒什麼精神地抱怨道:「……這是什麼?我有點想吃鰻魚飯呢。」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請您暫時忍耐一下吧。等到回了本丸之後,想吃多少鰻魚飯,燭台切都會做給您的——」
女審神者嘆了一口氣,看著他慢悠悠地喝著茶,看了一分鐘才發現他喝的原來是她托盤裡配送的茶。
她掃了他一眼。三日月宗近含笑解釋道:「啊哈哈哈,因為那些工作人員好像是忘了准備我的晚餐……可是,對於老人家來說,不吃晚餐是可怕的。」
女審神者忍不住輕巧地翻了個白眼。
「人家大概只是在想『一把刀吃什麼晚飯』吧。嘛,畢竟你們吃飯只是為了享受,不吃也不會像我們凡人一樣餓死吧。」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到底是怎麼樣呢∼」
女審神者又嘆了一口氣,將托盤拉到自己面前,開始食不知味似的慢慢吃飯。
將那碗味道平平的牛肉丼吃掉了一多半,她抹抹嘴推開托盤,站起身來,望了一眼窗外。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我剛才試過了,打不開呢。」
女審神者:「……」
她今天不知道第幾次嘆息,推開椅子徑直走到門口,微微一抖手腕,右手掌心忽然滑出一根小木棍。
「好好,老人家。想看魔法嗎?」
作者有話要說:
7月4日:
我要困死了……
大家可能猜到了,妹子拿出來的是魔杖。
所以我們突然要走魔幻風了【泥垢
下次更新應該是大概周五左右,我的腦洞還在那裡,就是最近老沒時間好好寫T T
PS. 今天要隆重感謝小可愛歸鶴深的投喂!(ゴ ̄3 ̄)ゴ╭∼
第799章 【回歸篇之四】 219
三日月宗近似乎感到很有趣似的挑起了眉。
女審神者走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前, 先試著推了推。
房門紋絲不動。大概是從外邊被反鎖上了。
女審神者情真意切地又嘆了一口氣, 顯得很無奈似的。
「真的要這麼做了嗎……」她站在門前,背對著三日月宗近,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
「這一步踏出去的話,就將不可能再有回頭路了……」
這時, 三日月宗近在她的身後開口了。
「你在擔心著什麼, 雪葉君?」
他的聲音聽上去仍然冷靜而穩定,就仿佛是什麼都動搖不了他在精神和實力雙方面的強大和自信一樣。
「總感覺自己即將去做的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就像是要揭開潘多拉魔盒的盒蓋,放出一頭隱藏在黑暗裡、就連自己都不知道會有多強大的野獸一樣……」女審神者沉默片刻,苦笑了一聲。
在她身後,三日月宗近似乎顯得有點意外——或許是因為她又使用了他無法理解的字眼吧。
他仿佛低頭思考了一下, 然後舉步向前走去。嗒, 嗒,嗒——
他的腳步聲有規律而沉穩, 一步步走上來停在她的側後方半步之遙的地方, 頓了一下, 伸出手來, 輕輕落下覆蓋在她的肩膀上。
「你覺得那是你必須去做的事情嗎?」他問。
在他的掌心覆蓋之下, 她細瘦的肩膀仿佛猛地顫抖了一下。不過, 她只是微微垂下了視線,並沒有回頭。
他慢慢彎起唇角。
記起來了嗎,雪葉君。
那些最初相逢時的記憶, 就這麼記起來吧。即使其中還有別人的存在也無所謂。因為正是經歷過那些往事, 才能夠將你塑造成現在這樣閃閃發光的人。
作為可以被稱為天下五劍之一的名刀, 他當然有足以坦然面對這些的胸襟。
現在所重要的,不在於一時之短長。因為到了最後,留在她身邊的,總會是他。
那些一時之俊傑,最後總會隨著時代的洪流而消逝在時光裡;到了最後,永恆留存的,不是凡人,而是金鐵。
這是凡人的悲哀,也是凡人之所以脆弱之處。要靠著這樣戰勝時光未免有點勝之不武,但是他並不是拘泥於這些虛名之人。
只要能夠最終獲得勝利,並且過程中不違背道義、不助長邪惡,是怎樣獲得勝利的,並無關系。
雪葉君,你也總會明白這一點。或者說——你現在其實已經明白這一點了,只是口頭上不肯承認,是嗎。
他這麼想著,唇角浮現從容而寬慰的笑意,手掌向下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認為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或者是必須那樣做的時機?假如是的話,不管事後看起來這件事有多麼魯莽,都必須毫不後悔地那樣去做。——這是那個新選組的總長說過的話吧。」
他溫和地說道。
「你瞧,我也記得。我想你一定也沒有忘吧。」
他注意到她的右手五指慢慢用力,捏緊了手中那根奇怪的小木棍。她的手背泛白,仿佛突然湧上來、又被艱難地壓下去的千萬種情緒都通過那個動作而顯露了出來;但她最終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然點了點頭。
「……說得也是。」她沉默良久之後,這樣回答道。
然後,她回頭望著他。
「等一下出門之後,我的力量不足以將你我都偽裝起來。所以我需要你暫時變回本體刀的樣子。」她簡潔地交待著下一步的計劃。
「回到一樓大廳裡之後,我會先設法把必經之路上的接待處的工作人員放倒……然後你就回到我們來時降落的那個房間去,接應其他人。」
「然後,你們再來找我。」她說到這裡突然笑了起來,就好像聯想起了什麼有趣的事情一樣。
「……可是考慮到你那可觀的偵查值,找路也好、找人也好,真的可以放心依靠你嗎……?」她忍著笑說道。
三日月宗近微微眯起了眼睛。
「哦呀,你很敢說嘛。」他微笑回應道。
下一刻,他覆蓋在她肩頭的那只手微微一緊,一勾她的肩膀,就將她整個人帶進了自己的懷裡。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他那只手已經異常迅速地一推她的肩,將原本側對著他的她帶得轉了個角度——
然後,他的嘴唇准確無誤地落下來,將她的一聲下意識的驚呼堵了回去。
雖然作為太刀的偵查值堪憂、機動值也很成問題,但他異常靈敏地將她將要出口的驚呼和抱怨全部都堵在了唇齒之間,舌尖在她的唇上廝磨了兩下,並未像從前一樣撬開她的唇舌、翻攪起深藏的熱情,而是就那麼飛快一吻,就瞬即退開了,仿佛那個吻真的只是為了小小的懲罰她剛剛的打趣一樣。
可是她卻沒法像他表現得那麼瀟灑。她的臉色瞬間緋紅了起來,怒瞪著他,差點好像就要伸出手背來粗魯地蹭蹭自己唇上留下的痕跡似的。
三日月宗近彎起眉眼,顯得很愉快似的。
「會找到你的。」他說。
女審神者愣了一下。「……誒?」
三日月宗近那戴著皮手套的指尖輕輕掃過她紅潤細嫩的臉頰。他垂下視線望著她,那雙著名的新月眼眸裡映出她的面容。他的目光十分溫柔。
「無論雪葉君在哪裡,我最終都會找到你的。」
女審神者猛地一窒,像是有那麼一瞬間忽然沒了語言似的;不過她很快就反應過來,略顯不自然地把視線撇到了一邊。
「……那個,隨、隨你吧。」她略嫌結巴地答道,語氣十分僵硬。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笑,隨即收回手站直身子,松開了女審神者的肩膀。
「請吧。」他說,「不是要讓我看什麼『魔法』嗎?我很期待。」
女審神者惱怒地狠狠剜了他一眼,隨即一綽手中的那根小木棍,看似十分隨意地以杖尖往房門的方向一點,喊道:「阿拉霍洞開!」
下一秒鐘,房門無聲無息地向外緩緩開啟了。
三日月宗近起初臉上還帶著從容的笑意,然而當他果真看到女審神者就那麼喊了一句令人費解的話之後房門就應聲而開,不由得也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哦呀?」他說。
女審神者從敞開的門口回過頭來。這一次,她臉上也帶上了幾分得意洋洋的表情,微微昂起下巴望著他。
「這一招怎麼樣!」
她的語聲雖然刻意壓低,仍然可以聽得出聲調裡那種歡快的口吻;三日月宗近不由得失笑。
也許是他性格裡不常見的惡劣因子冒了出來,總之,他回答了一句別人的台詞。
「這可真是嚇到我了。」
女審神者:「……」
一時間她臉上的表情有點兒奇怪。好像不知道是應該直接翻個白眼過去的好,還是吐槽一番再進行下一步計劃的好。
最後她選擇了後一種。
「鶴丸殿啊,大概這輩子都不可能喜歡我了。你就別老是提示我他的存在了——」她喪氣地說著,橫了他一眼,示意現在是他變回本體刀的時刻了。
三日月宗近卻沒有立刻就行動。他站在房間正中,具有堪比當年平家全盛時期著名的櫻梅少將一般美麗的姿儀;雖然這個房間只不過是作為懲罰之用的反省室,但他站在那裡的姿態就仿佛像是殿上人一般。
「雪葉君。」他又叫了她一聲。
女審神者:「??」
三日月宗近彎起眼角。
「等你要做的事情做完了,我們回去之後,我請你去吃大福餅好嗎?」
女審神者:「……誒?!」
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說:「不要燭台切君在本丸裡做的,我們出去吃怎麼樣?」
仿佛完全沒有想到他此刻居然會提起甜點這種話題,女審神者驚訝地偏著頭回望著他。
片刻之後,她臉上的神情慢慢開始變化了。
仿佛是終於從這句平淡的邀約之中閱讀出了什麼更深層的含義,她慢慢翹起唇角。
「好啊。」她干脆地回答道。
「那就吃大福餅吧。」
在她低低的笑語裡,一道白光閃過,俊美的天下五劍之一的付喪神消失了蹤影。
女審神者大步走回去,蹲下身拾起地上靜靜躺著的那柄刀,然後回手以右手的魔杖杖尖指向自己,低聲念了一句什麼之後,她自己的身影也倏然從原地消失了。
作者有話要說:
7月7日:
世界杯愈來愈讓人看不懂了……
所以我還是肝刀吧【喂
另外,妹子最後用的是幻身咒hhh
PS. 今天也要熱情地感謝小可愛歸鶴深的投喂呢~~最近接收到了好多你的愛真是太開森啦!(ゴ ̄3 ̄)ゴ╭∼
第800章 【回歸篇之四】 220
入夜後的時之政府大樓, 所到之處一片寂靜;柳泉走過的很多地方為了節省電力而熄掉了絕大部分照明燈, 只有間隔很遠的微弱小壁燈提供著最基本的照明。
……正適合夜間潛入搞事。
柳泉用圍巾將三日月宗近的本體刀綁著斜背在身後,壓低上半身貼著牆角一路小跑。
雖然給自己身上加了幻身咒,但之前因為以技能換取靈力之故,魔咒這方面已經很久沒有使用過了;柳泉擔心萬一手滑導致效果減弱、露出馬腳被監控拍到, 所以還是盡量挑選不容易引人注意的牆角或暗影處行走。
三日月宗近顯然也還記得她這個弱點。因此在她好不容易來到大廳裡、解開圍巾重新將他從本體刀中召喚出來之後, 他施施然詢問了一句「需要補充一下靈力嗎」。
柳泉:「……」
不用他這麼笑容可掬、服務態度良好地提醒,她也記得他所說的補充靈力之道究竟是什麼。而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想用那種方法獲得靈力。
她忍不住向天翻了個白眼,催促著他趕快去接應隨後會以某種方法同樣來到時之政府大樓裡的各位付喪神——她離開前所指定的第一部 隊。
三日月宗近顯得有點擔憂似的望著她,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位先主君之憂而憂的優秀付喪神一樣。
「真的不需要再補充一下靈力了嗎?畢竟您接下去要用到靈力的地方很多吧……第一部 隊的大家來到之後,也需要充沛的靈力來支撐大家的存在——」他故意提醒著她接下來要面對多少困難, 那副憂慮的語氣十分生動, 漂亮的臉孔上露出真誠想要為主君分憂的神色,看起來真是一位不能更優秀的殿上人了——
柳泉一臉烏煙瘴氣地謝絕了他的好意。
「靈力的事情請不用擔心, 不會再出現那天在會津城外發生的事了。」她板著臉答道。
三日月宗近:「……哦?!莫非你已經找到了最新應對靈力匱乏的解決之道了嗎∼」
啊∼這結尾的小波浪線, 簡直意味深長到了令人發毛的地步, 真惱人啊。
柳泉只能木著臉再度重申了一遍。
「我, 現在可以保證靈力的充足, 無須擔心。」她說, 「比起這個……你還是快點去接應第一部 隊的大家吧?我從那邊上樓看看。」
她一指遠處的樓梯。
三日月宗近好像也並沒有持續為難她的意思,他默然哦了一聲之後點了點頭,目光准確地投向大廳一隅設置的傳送陣降落地點的方向。
正當柳泉心裡浮現了「原來太刀夜間的偵察值也不是無藥可救」這種半是促狹半是吐槽一般的想法時, 三日月宗近忽然停下腳步, 回頭微微一笑。
「那麼, 准備好迎接修羅場了嗎,雪葉君?」
柳泉一愣。
「……哈?!」
然而三日月宗近沒有再解釋這句話的意思,已經舉步往傳送陣的指定降落處走去。
徒留柳泉站在原地,被噎得一陣不上不下,深呼吸了一下才意識到,這一次三日月宗近所說的居然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修羅場——他指的是,接下來假如她真的能夠接觸到真相的話,大約那真相不會是什麼美好的東西吧?又或者,通往那真相的道路上布滿荊棘,她必須和地獄來的惡鬼戰鬥才能得到真相的鑰匙,那情景宛如修羅場——是嗎?
柳泉不由得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然後,她放眼望去,環顧四周。
夜間的時之政府大約只有幾個值班人員、並且都不在大廳,所以這一刻照明微弱、空曠陰暗的巨大廳堂,看上去居然有種熟悉感,讓人有種微妙的錯覺,仿佛一瞬間她回到了許多年前哈利波特裡的魔法部大樓,即將去面對一場與食死徒的激戰一樣。
空無一人、燈火昏暗的巨大廳堂裡,只有她一個人獨自站在廳堂正中。牆壁上的裝飾物投下的暗影,在地面上拉長形成線條扭曲的影子。高聳的、空曠的廳堂,給人以一種自身十分渺小、快要被這座巨大而神秘的建築物所吞噬的錯覺。
即使是深夜、即使一片寂靜,即使空無一人,這座建築物仍然具有某種神奇的氣場,像要淹沒置身於其中的這些人,以及這些人背後的故事與真相。
……這是不能被允許的。柳泉聽到自己內心裡浮起的聲音這樣說道。
去找出大家痛苦的根源……然後加以消滅吧。這才是坦率面對人生的正途。
絕對要做到……不能就這麼渾渾噩噩地生活下去,得找出答案才行。
柳泉深吸一口氣,轉身彙入黑暗中。
……
原本她還在內心以當年哈利波特裡的魔法部大戰作為藍本,稍微想像了一下今晚自己獨闖時之政府大樓的危險程度。但既然這裡不會出現和伏地魔同一水平的超巨BOSS的話,那麼【時之政府副本】的整體難度就也不太可能和當年的魔法部大戰看齊。
柳泉已經順利上到了二樓。一路上所有經過的房間看上去都像是普通的辦公室,房門上著鎖、屋內黑著燈。
她把自己的目的地暫定為類似檔案室一類的地方。雖然要尋找答案,但答案究竟能從什麼地方浮現,她也完全沒有頭緒。眼下唯一得到暗示的線索,就是神無凜音提到的那位名為「屋島賴義」,但她和柳泉都認為其真實身份為源義經的俊美男子審神者。所以柳泉打算去找到和他有關的記載——審神者入職和重大事件,比如戰獲、受傷、陣亡、立功受獎等等一系列重要節點出現的時候,按理說都是會在專屬檔案裡加以記錄的。柳泉想看看關於「屋島賴義」的記錄裡,有沒有寫任何關於他如何被招募、如何入職,又是如何戰鬥之類的內容。
目前看來,時之政府內部的結構就是非常標准的辦公大樓設定。每個房間門上都中規中矩地貼有銘牌,寫著「財務室」、「法務室」、「第一辦公室」、「第二辦公室」之類的字樣;在那些編了號的辦公室門上,還額外附有一些寫著大字的標簽,比如「幕末」、「平安時代 普通」等等,看樣子是根據歷史時代來劃分了一下各個辦公室的負責範圍。
柳泉心情復雜地最後停在了一間門上貼著「平安時代 源平」的辦公室門前。
雖然源平兩家相爭的時代屬於平安朝末期、又引出了鐮倉幕府,但源平合戰可以算得上歷史的重頭戲之一,單開一間辦公室來處理相關事宜好像也很合情理。
柳泉暗自在腦海裡給自己啪地打了個響指。
就是這裡了!先進去調查一下再說!
她謹慎地先解除了幻身咒——她的靈力可不足以同時支撐兩個魔咒的使用——把自己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隱藏在陷進去的房門與凸出的牆壁之間形成的夾角處陰影裡,避開頭頂上方閃著紅光的攝像頭,拔出魔杖指向緊鎖的房門。
「阿拉霍洞開!」
在一閃身進入屋內、再度嫻熟地使用「阿拉霍洞開」把上鎖的文件櫃也打開之後,柳泉就開始翻找具有她所關心的關鍵詞——比如「源義經」、「平泉」、「藤原泰衡」、「阿津賀志山」之類——的文件。
當然,既然這間辦公室負責的是源平合戰時代的事宜,和這幾個關鍵詞有關的文件就能翻出一大堆。柳泉的閱讀速度可以說非常優秀了,但要篩選出可能有用的文件,仍然是一項艱苦的工作。
她試著再使用文件的日期來加以篩選,然後篩出了大約二十份左右的可疑(?)文件。
幸好時之政府平常的行事風格有點古式——看本丸的設置就知道了——所以和其它機構的全面電子化不太一樣,文件櫃裡還保留著紙質的存檔。這大大方便了柳泉,因為她並沒有點亮黑客技能,是黑不進時之政府的電腦系統裡去查找文件的。
她不太敢大喇喇地開燈,就在室內找了個不容易被發現的黑暗角落(?)盤膝坐下,把自己篩選出的可疑文件堆放在身旁,用了個「熒光閃爍」咒語,借著那點光線,開始一目十行地飛快瀏覽文件內容。
她一邊內心吐槽著「幸虧這種事也就干今天這一回否則我的眼睛遲早得瞎」,一邊用食指點著文件上的文字,按照自己的閱讀速度逐行滑過,確保自己沒倉促間看串行或漏掉什麼重要事項。
突然,她的指尖停頓下來。
因為那一份文件上記錄著她在阿津賀志山發現的異狀,以及後續的一系列處理過程。
「編號77853的本丸審神者清原雪葉於阿津賀志山出陣時遭遇歷史人物、陸奧押領使藤原泰衡。據清原君報告,該名歷史人物似遭替換……」
「經清原君查明,推斷此事的肇因極有可能為後山神社之傳送陣被時間溯行軍利用,鏈接往錯誤的歷史地圖,或替換歷史人物,以達到改變歷史的目的……」
……
「……最終結果:成功修復。」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7月12日:
啊世界杯掏空了我【喂!
總之,大家准備好迎接真相了嗎【你夠
很快就有超巨大的不可思議腦洞來襲w
悠于 2020-12-27 19:15
第801章 【回歸篇之四】 221
大腦要隔了幾秒鐘才能夠確切地反應過來這句結語代表的意思。
也就是說, 這已經正式確認了, 那個曾經站在宏大神社的正中,說著要迎娶她假扮的「泉御前」,派人送給她完成婚禮所需的後朝之歌,並且在最後分別的時候嘴硬地說著「我要你在悔恨和遺憾之中度過漫長的人生……那樣就是我的勝利了」的人, 就這麼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不存在了,再也不可能見到了——是嗎。
她微微翹起唇角,合上手中的那份文件。
……我,會如同你所祝福的那樣,不管發生什麼事、不管遇見多麼強大的對手, 都努力地活下去, 好好地度過漫長的人生,並且在想起你的時候心懷惆悵的, 泰衡。
即使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你, 即使出陣一千一萬次阿津賀志山也不可能再次遇見你, 我仍然會好好地生活下去, 像個傲慢的源氏貴女那樣——像在那個時代裡留下無數傳說的其他有著「御前」之頭銜的優秀女性那樣, 在你所無法達到的歷史和現實裡閃閃發光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 將手邊的這份文件放到另一旁,繼續翻開下一份文件。
幾分鐘之後,她陡然直起身來, 手中捏著一份封皮看上去還很新的文件。
她仔細地把看過的那些文件又放回櫃子裡, 手中則將那份選中的文件從文件夾中抽出來, 折了兩折隨手塞進衣袋裡,走向門口。
也許是因為並沒有在此耽誤多久,到目前為止,這座大樓裡還沒有人發現應該關在反省室裡的女審神者已經逃獄了。
當然,三日月宗近理應去接應的第一部 隊也好像還沒到來。
雖然已經得到了一份記錄得語焉不詳——因此才顯得尤為可疑——的文件,但下一步究竟要去哪裡呢,柳泉猶豫了一下。
……果然應該去存有全部審神者檔案的地方查找一下吧?
她繼續在深夜無人的長廊上飛奔著——當然使用了幻身咒。
她以前來這裡述職的時候都沒有借故大模大樣地在這座大樓裡穿行過,現在簡直是吃了大虧。二樓往上的地形完全不熟悉,大地圖上全是迷霧,還是夜間潛行——說起來,管理審神者檔案的地方,理論上應該叫什麼?人事室嗎?或者檔案室?還是直接叫人力資源部?【霧!
柳泉在幾乎一片黑暗的走廊上疾奔。牆壁上只有間隔一段距離才會出現的昏暗照明燈有氣無力地亮著昏黃的光線,照亮它下方的小小一圈地面。
她忽然想到自己在無盡殿堂裡看過的、那些她曾經歷過的同人世界的原作番劇。在K的世界裡,當宗像禮司被昏聵的總理大臣因為御柱塔事件勒令停職反省之後,他依然將那個世界的責任擔在肩上;當他決意前往綠組的大本營、與已經擁有了德累斯頓石板的綠王決一死戰的時候,幾乎把青組的小伙伴們全部留在了SCEPTER 4的總部「青雲寮」裡;不過,他唯一帶上的部下——那位大叔好像名叫善條剛毅,是吧?——在SCEPTER 4裡供職的單位,又是哪裡呢?
柳泉突然一個急剎車!
「資料室!!」她低聲喊道。
果然,剛剛在飛奔中從她眼前掠過的那個房間,門上懸掛著相同的門牌。
【資料室】。
雖然感覺時之政府未必會承襲不同世界裡的SCEPTER 4機構的設定,但進去看一眼也沒什麼不好——假如這裡的資料室裡儲存的都是過期的資料和文件的話,那就退出來關上門繼續前往下一個可能的地點好了。
懷著這樣的心情,柳泉往後退了幾步,停在那扇寫有【資料室】的辦公室門外,伸出手來輕輕旋轉了一下門柄。
果然上著鎖。於是她揮動魔杖,同樣來了一記「阿拉霍洞開」。
房門輕輕發出一陣吱呀的細小響動,向內側開啟了——
和剛才她經過的所有辦公室一樣,這間資料室內也沒有點燈,一片黑暗。
正當柳泉打算舉步往裡邁進的一霎那——
唰的一聲,雪亮的刀光劃破了黑暗!
幾乎與此同時,柳泉猛然向後一仰!
她向後跳開一大步,及時閃開了這一擊。然後,她甩了甩手,並沒有立即騰出手來拔刀,而是用了個「熒光閃爍」咒。
魔杖的杖尖發出一圈微光,她舉高魔杖。那束微光過處,在那室內的黑暗中映出一個人的面容。
柳泉一瞬間微微露出了一點意外的神色,繼而冷笑了一聲。
「……屋島君。」她慢慢說道,呼出一口氣,唇角居然浮現出一抹微妙的笑意。
「或者我應該稱呼您——『義經公』?」
屋內多半個人都隱藏在黑暗裡、此刻因為她舉高的魔杖杖尖發出的微光而映照出半邊英俊臉孔的男人,聞言只是神情微微一動。
和歷史中留給人的慣有印像不同,也許是因為在室內的戰鬥披掛繁瑣會產生不便,此刻的他並沒有穿那身全副武裝的盔甲。但他身上帶著的那種壓迫性的危險氣場可一點都沒有減低。
此刻,他手中握著寒光閃閃的太刀——柳泉猜測那多半是「膝丸」——挺立在房間正中,那雙鷹隼一樣的眼睛緊盯著她。片刻之後,他哼了一聲,當作是承認她剛剛的話。
「就是你不自量力地想要來妨礙我嗎。」他的聲音極為冷淡。
「我聽說了你的事。哼,真是可笑——你以為你能阻止得了我嗎?」
柳泉默了一秒鐘。
「誠然我對您確實是有點看法,但要說『妨礙』——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還是說,您得到了什麼錯誤的告知?」她嘆了一口氣,應道。
屋島賴義——不,源義經厲聲喝道:「別花言巧語地拖延時間!我看過你的出陣記錄了!你難道不是因為想要替藤原泰衡出一口氣而打算破壞我作為審神者的身份嗎!」
柳泉微微一怔。「他們是這麼跟你說的嗎?」
源義經怒道:「你用不著狡辯了!你敢說你沒有在阿津賀志山戰役中擔任過什麼重要角色嗎?!你敢說你從未見過藤原泰衡、也不曾對他心懷惻隱之心嗎?!戰鬥記錄裡寫得清清楚楚!你甚至差點和他成婚!像你這樣幾近暗墮的審神者,把你肅清,正是我身為審神者應盡的責任!……」
聽到這一番話,柳泉先是面露驚愕之色,但那種驚訝只持續了幾秒鐘就消失了。她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是嗎……他們是這麼對你說的啊。」她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然後提高了一點聲音。
「我確實見過藤原泰衡,也確實差一點就作為他的新娘,在儀式上出現。」
黑暗裡,只有她清朗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走廊上。
源義經:!?
親耳聽到這個女人證實了那些內容簡直瘋狂的戰鬥記錄裡的記載,他內心的怒焰一瞬間就幾乎熊熊燃燒了起來。
為什麼……?不是傳言都說她是來自於數百年之後那個名為「新選組」的鄉下武士集團嗎?為什麼時之政府那些人給他看到的、關於她的出陣記錄裡,會記載著她險些作為源氏的養女嫁給平泉之主的事情?!藤原泰衡,那就是一個背叛他信任、沒骨氣也沒膽量與源氏——與鐮倉殿相抗衡的小人啊!既然能夠以和他相類似的「歷史人物」的身份而一躍成為審神者,她必定是擁有某種極高的才能或極為優秀的特質才對;這樣的人,會輕易地對藤原泰衡那種平庸懦弱的人產生好感嗎?!
他這麼憤怒著,困惑著;然而他對面的年輕女性,卻依然態度平靜地說著:
「但是,那一切都是有原因的。我也從未產生過暗墮的念頭。我確實為他感到有些不平,但那是因為我所認識的藤原泰衡,和你認識的那一個完全不一樣……」
什麼?什麼?源義經惱怒地想著。藤原泰衡還能有什麼不一樣的?難道他在女人面前為了博得對方的好感,就會格外表現得大方一些或者豪爽一些,像個討人喜歡的貴公子或者未來會主宰一方的諸侯大名那樣嗎?!
因為這種強烈的困惑和無法理解,他冷笑了一聲,哼道:「那可不,在女人面前他一向表現得挺氣派的哪,從以前開始就是那樣……而且,聽說你以前曾經和一群鄉下來的武士為伍?那也就難怪你會被藤原泰衡那副不知人間疾苦的貴公子模樣所迷惑了——」
然後,借著那個年輕女人手中那根小木棍杖尖亮起的那點微光,他看到那個女人臉上先是露出了驚訝之色、繼而又浮現出一絲好笑的神采。她朝著他搖了搖頭,說道:「那麼你可就想錯了……我所指的並非這個。」
……難以理解!
源義經覺得自己的耐心已經全部喪失了。
不管這世上還有多少個藤原泰衡,也無法扭轉當初那個人將他圍殺在高館的罪惡。即使這個女人說得再娓娓動聽,她是站在藤原泰衡那一方的立場毋庸置疑;那麼她就是來妨礙他的。所以他只有將之肅清,別無他法。
當初的他,被他所認為的好友派重兵圍困在了最後的藏身之所,忠於他的大將們也都一一傳來力戰而死的噩耗;最後,他在絕望之中殺掉了自己的夫人鄉御前與四歲的幼女龜鶴御前,就在他橫刀打算切腹之時——
幾乎人去樓空,只有屍橫遍地的高館裡,忽然劃過一道金光。
作者有話要說:
7月16日:
今天居然是源義經的主場【你夠
接下來到底還有誰的主場呢,你們一定都想不到hhh
第802章 【回歸篇之四】 222
金光散去後, 出現了一個衣著十分奇怪的男人。那男人用刻板的口吻先是確認了他的身份確實是源義經,繼而對他說出了一番令人難以置信的話。
那個男人說,他被選中成為了什麼「審神者」, 因為他極高的武力值和「身為一代名將的格外優秀的特質」,所以特此為他提供這個機會, 讓他得以從這種必死的境地當中脫出, 去往未來,支配從刀劍中喚醒的付喪神, 與一些他們指定的危險敵人作戰。
「這樣的話你就會獲得重新來過的機會喲」, 那個男人娓娓動聽地勸說著他。
「你不憎恨那些辜負你、任意擺布你的命運、視你的忠誠與勇敢為無物, 忌憚你高超的身手,想要無緣無故地讓你去死的人嗎?你現在就有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復仇。只要答應成為審神者,你未來就有機會在戰場上再次遇見他們。到時候,他們不能再去暗算你,只要堂堂正正作戰的話, 還有誰是你的對手?好好考慮一下吧!」
……然後, 在絕境中,他其實沒什麼更好的選擇。就這麼接受了對方的好意, 來到了這裡, 化名為「屋島賴義」,日復一日和那些奇形怪狀的「時間溯行軍」們戰鬥著, 可每次回到自己的本丸時只感到內心更加空虛。
他並沒有在戰場上遇到自己的哥哥源賴朝。至於藤原泰衡, 他其實也沒有親眼再見過對方。
對他們這些所謂的「審神者」開放的戰場, 其實有一處確實和他人生的最後節點相符合——阿津賀志山之役;然而在那裡, 他所面對的也是奇形怪狀的那些時間溯行軍。在戰勝之後,他旁觀的,也只是源氏的軍隊如何擊潰平泉的軍隊。從頭到尾,無論是源賴朝的勝利、還是藤原泰衡的失敗,他都是旁觀者;並且,那兩個人,也從來沒有在阿津賀志山出現過。
他漸漸明白自己也許是被時之政府那位當初被派去招募他的家伙給蒙騙了。而且生活在一千年之後的時間裡,他能夠從那些歷史書中看到後來發生的事——那不但包括源賴朝的勝利、建立鐮倉幕府的功業,以及藤原泰衡的失敗和身死,而且還包括他寵愛的靜御前在與他分別後被源賴朝生擒、在百般受辱中苟且偷生,生下了他們的兒子;然後,源賴朝殘忍無情地殺害了那個理應被他稱之為侄兒的襁褓中的嬰兒,靜御前也那麼年紀輕輕就死去了。
到了最後,活下來的只有他,品嘗刻骨孤獨的、復仇無望的,只能目送著他的哥哥作為鐮倉幕府的第一任將軍被永世記載、被後人所敬拜;承受這一切折磨與痛苦滋味的,也只有他。
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唯有這一個無法擺脫的身份,束縛著他,讓他猶如地縛靈一樣,永遠和那座名義上屬於他統率、裡面卻充滿著非他族類的付喪神,或許永遠也無法讓他真正全心信任、彼此托付的本丸綁定在一起,無法拒絕,無法拋棄,永遠生活在未來的時間裡,永遠生活在時間的狹縫裡,度過這偷來的、漫長又孤獨的生命——
這樣深刻的痛苦,面前這個女人又怎麼可能了解呢。
呵,即使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平泉就遇上面前的這個女人,由於立場的不同,他們也是無法達成相互理解的吧。
他憎恨著哥哥源賴朝背叛了他們兄弟之間一起建功立業的信任,對他痛下狠手;也憎恨著曾經一起長大的童年好友藤原泰衡最終為了自己的立場而拋棄了他們之間的友誼,還背叛了他父親藤原秀衡曾經許下的承諾,攻擊他的住所,襲殺他的部將,要拿他去向他的哥哥源賴朝換取自己苟且偷生的機會——
他甚至開始憎恨自己身為審神者的身份,不但沒能復仇,反而因此無法.輪回轉世、去尋找他的家人;而且,身為審神者必須完成的責任,就是維護歷史的原狀。而歷史的原貌是什麼呢?是他哥哥殺害了他、奪得天下!是他重要的人一個個都死去了,他的妻子,他的兒子,他的女兒,忠誠於他的部將——
他怨毒地盯著面前仍然態度從容的年輕女人,想到與之分別的時候,靜御前好像也和現在的她是差不多的年紀。
然而,靜很快就落到了源賴朝的手中,如一朵落入黑暗泥沼之中的嬌花一般枯萎了。
可是,面前這位藤原泰衡的新娘,卻仍然肆意張揚地活著,做著膽大妄為之事,就像還有無數個明天一樣!
他想起時之政府那些人給他看過的文件記錄裡,白紙黑字工整地寫著「……誤認其為源氏之養女……藤原泰衡……為備迎娶,特建神社,以證衷心……」的字樣。
即使那是為了執行任務,修復歷史,她所做的,在他看來,也不可容忍!
他慢慢舉起了刀。被他命名為「薄綠」的名刀,刀鋒在黑暗中仍然反射出一線微光。
他將刀尖指向面前的年輕女人。
「你今晚來此,是為了什麼?」他緩緩問道。
然後,他聽到那個女人清朗的聲音。
「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義經公。」
她用一種驚人的坦率態度直白地答道。
「想知道,為什麼有些審神者像你這樣來歷不明……或者莫名其妙地就消失了,就如同我接手的那座本丸的前任審神者一樣。」
「想知道,判定我們的生死或命運,到底有著什麼樣的法則,又是何人在操縱——」
「想知道,我們在竭力維護歷史、維護這個世界的同時,背後是不是安全的,能不能每一次都安心而義無反顧地出陣戰鬥?」
源義經:「……」
他一時間竟然有點驚異。腦袋裡嗡嗡亂響,好像不能夠理解她所說的這些話的內容。然後,他聽到她緩下語氣,為她剛剛所說的這一番難解的問題做了個總結。
「我想知道,義經公……我們會不會在未來的某一時刻,由於某種原因,也遭到和你一樣的命運——」
「拋棄與背叛。」
當她低聲說出最後這兩個詞的時候,他感覺一陣目眩。
他不想承認,面前這個女人確實已經叩中了他的要害。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更不肯就此側身為她讓出一條道路來。因為——讓一個站在藤原泰衡身後的女人說什麼「拋棄與背叛」,這除了讓他分外警覺之外,還讓他感覺到危險——就如同當年在高館,他面對著門外的千軍萬馬的時候,所體會到的感覺一樣。
仿佛自己所賴以容身的世界,一旦退讓,便會瞬間喪失支撐,萎散、傾頹、崩毀,根基被動搖,變成一堆廢墟,粉粉碎碎。
他抿緊了唇,沉默了片刻才說道:「你說得很好聽……但我不能放過你。」
「因為我已經被源氏和藤原氏背叛和拋棄過一次了!在平泉,在高館——所以,不管你是他們哪一方的,我都不可能這麼相信你的吧?!」
他愈說聲音愈高,最後仿佛又重新燃起了戰意和怒意;他大聲喝道:「多說無益!拔刀吧!我不關心以後的事,反正我已算是已死之人,即使再被背叛,也不可能再死第二次了!」
他面前的年輕女人好像愣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他借著她手中小木棍杖尖上發出的光芒,注意到她的眼珠轉了轉,就好像在思考著他究竟算不算是個「已死之人」,要不要拿看鬼魂的異樣眼神看他似的。
然後,她好像很遺憾似的搖了搖頭,輕輕一抖手腕,滅掉了那根小木棍杖尖上的光芒。
在室內突然重新陷入一片黑暗的時候,他沒看清楚她是怎麼收回那根小木棍的,只看到她緩緩拔出了刀,作出了攻擊前的起勢。
……然而,這場惡鬥並沒能順利開始。
因為走廊上忽然傳來清脆的叩叩聲,像是在飛奔中皮鞋叩擊地面傳來的聲響。隨即,她的身後出現了一個修長的身影。
那身影停在女審神者的身後,微微一偏頭。有一縷月色的微光從一旁的窗子裡照射進來,剛巧滑過他略短的頭發,在他的發頂泛出一點鉑金色的光芒。
而在那一點鉑金色的光芒掩映下,他前額的劉海裡似乎掩藏著什麼異樣的東西——然後他一偏頭,鉑金色的發絲向一旁蕩開一點的瞬間,源義經看清了那異物究竟是什麼。
……小小的角!
他脫口怒喝道:「是你?!髭切?!」
背後的骨刺已經全數沒入體內、只有前額上還生長著小小的角,證明著曾經暗墮的事實;付喪神衝著他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小虎牙。
「啊咧?已經開始了嗎?希望我沒錯過什麼啊。」
源義經一瞬間就感到血衝上了頭頂。
暗墮的髭切……還能有誰?!這就是……這就是——!
而且,那位曾經屬於他哥哥的愛刀,還在一臉天真(?)地發表著令人氣憤的言論。
「剛剛的對話,我姑且也聽到了一些呢。」他悠然說道,抽出腰間的本體刀來,十分自然地攔到了女審神者的身前,直面源義經——這位曾經折磨他到暗墮的審神者。
「對您,我有個好建議——嫉妒別人可不好,因為嫉妒會讓人化為惡鬼的……為人還是寬容大度一些吧,如何呢?」
源義經:「……」
他勉強從齒縫間擠出一個詞來。
「……『嫉妒』?!」
髭切點了點頭,笑得令他更加憎厭了。
「啊呀,您難道不是因為她在戰鬥中活了下來而憎恨她的嗎?看著這個曾經疑似和您的對手站在一起的女人活得好好的,而您卻活成了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嫉妒她的活力和她的幸運,這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住口!!」源義經厲聲喝道,感覺自己兩側的額角都一突一突地,像是怒火要從那裡衝破皮膚一樣。
髭切露齒笑了。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他稍微拖長了一點尾音,然後側首向著身後的女審神者說道,「這裡就請交給我吧。你就繼續前進,去完成你要做的事吧。」
女審神者好像猶豫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在大局面前作出了選擇。
「那就拜托你了,髭切君!」她的聲音裡有著輕快的意味,就像是一位年資略淺的主君有禮貌地在給自己資格老又值得尊敬的部下布置任務一樣。
髭切愉快地哼了一聲表示應承。然後,他重新轉向源義經,臉上那一瞬間的愉悅已經霎那間就化為烏有。
「義經公。」他叫了源義經一聲。但即使是尊稱,他的語氣聽上去也殊無一絲敬意,只有冰冷。
「抱歉了——管你是鬼還是前主人,我都會把你給砍了喔?」
作者有話要說:
7月19日:
hhh怎麼樣!大家想到這裡還有哥哥切的登場戲份了嗎【喂!
我還真的是很喜歡源氏兄弟的啊【感嘆
我要好好振作了!嘗試一下隔日更吧!所以下次更新大概是周六hhh
第803章 【回歸篇之四】 223
柳泉繼續在深夜無人的長廊上飛奔。
因為已經沒有繼續留在資料室的必要了。
她確實很欣賞髭切, 也同情他的遭遇, 但是她決不是個聖母型的人才。
髭切自願留下來為她迎戰源義經,這是為了她——他現在的內心中應該已經把她奉為真正的主君了吧——當然也是為了他自己。
他所受到的折磨,他會自己去復仇。他不需要她的代勞,因為他可是源氏的重寶, 而重寶是自有重寶的尊嚴的。
至於他的武力值是否真的足以擊敗源義經?——這件事好像很重要, 然而仔細想起來,卻又好像沒那麼重要。
因為不管他客觀來說能不能擊敗源義經,他都不會貪生怕死地躲在她的身後,坐視她和他的仇人拼命而不管的。
而且,在她離開資料室的時候, 已經多時不見的系統菌又突然浮出了水面, 向她簡潔地直接作著指示。
む資料室這裡已經無用了,趕快趕往下一個地點吧。め
柳泉大為驚訝。
雖然這幾天裡她也沒少在內心呼喚這個一到關鍵時刻就潛水、把決定這個世界未來命運的重責大任完全交由玩家來擔負的佛系(?)系統菌, 然而它還真是佛到了她都膽大妄為地決定在時之政府大樓裡搞事, 它卻避而不出的地步。
所以在柳泉猶豫了一下, 不知道自己現在抽身離去、會不會導致髭切敗戰而碎刀這種嚴重後果, 所以一時間不敢輕易離開的時候, 系統菌突然出聲催促她, 這著實讓她嚇了一跳。
【什麼什麼原來你還在啊?!那下一步我應該去哪裡?做什麼?髭切到底是怎麼來到這裡的?我這麼任意妄為你不阻止我嗎——】
她瞬間就腦內連續飆出一長串問題。可是系統菌又瞬間安靜如雞了。
柳泉:「……」
啊,要不是它沒實體的話真想揍它一頓。
可它畢竟是不能揍的——即使它有實體也不行。
因為,雖然她這麼任性妄為, 身為審神者卻跑偏到了要潛入時之政府的大樓挖掘真相的地步, 系統菌卻好像對她的行為勉強加以容忍並一直在裝聾作啞, 甚至在她要求以積分兌換一根魔杖——這個要求是何等突兀,簡直等於明晃晃地在說「我打算奮起最後一點力量在這裡搞搞事」——的時候,對她的要求給予了滿足。
柳泉覺得自己大概早就不對這個系統抱有什麼不實際的期待了,所以才會在這種時候,還會為了系統終於開恩配合了自己一次而感動!
恭喜啊系統菌!你終於成功地把一位優秀玩家扳成了抖M!可喜可賀可歌可泣!【霧!
柳泉嘆了一口氣,不再寄希望於系統菌再度給自己提供什麼可靠的提示,而是轉而思考著目前自己獲得的線索。
她來資料室,原本也就是打算挖出屋島賴義——不,源義經——的底細。而現在雖然沒有碰到那些文件櫃,她也已經知道了,屋島賴義就是時之政府從平泉——或許是高館——帶走的那位源義經。
這麼一來,時之政府這個舉動怎麼說也像是違規操作,這算是已經坐實了吧?!
但是現在,僅僅只確定時之政府違規將真實的歷史人物帶到2205年的現在、成為審神者,即使把這件事捅出去,充其量也只算是個醜聞;因為源義經作為審神者雖然可能暴虐了點,但他的暴虐也只是針對付喪神髭切,除此之外,他既沒有對其它審神者或付喪神產生什麼危害,也沒有因此而動搖真實的歷史——不,不如說是他作為一個審神者居然還表現得挺出色的,不愧是當年在壇之浦一戰殲滅輝煌平家的大將啊?
所以說,她即使得知了這個秘密,又能做什麼呢?
何況,她能拿著這個秘密去達成什麼目的?難道就是因為時之政府在歷史人物中選擇審神者的時候,沒有選擇土方歲三或藤原泰衡,所以她就要拿著這個秘密要挾時之政府也把他們兩人弄過來給她當同僚,好讓他們避開年紀輕輕就犧牲生命的悲劇命運嗎?
而且,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拯救的土方歲三或者藤原泰衡,也並不是歷史裡的那一位。
她所懷念著的,是在歷史裡並不存在的人。是永遠沒有可能再次見到的人。是她即使再出陣多少次阿津賀志山或者幕末地圖,也不可能再重逢的人。
她還有充分的理智,知道自己不應該任性地為他們去向時之政府要求一個和源義經相同的機會——而她所認識的他們,或許也不需要這樣的機會。
那麼現在,她應該去做的是什麼?
站在漫長走廊的盡頭,她袖中藏著魔杖,手中握著那柄自己慣用的「一期一振」。
然後,她想起了自己最初來到那座本丸的時候所聽到的請求。
一期一振請求她幫他找回他的弟弟,藥研藤四郎。她做到了那件事情,然而藥研的記憶卻缺失了;她一點都不懷疑,這其中一定是時之政府做了什麼手腳。
然後……還有什麼?
她來到那座本丸的第一夜,鶴丸國永躺在她的臥室裡,帶著那種漫不經心的笑意,刻意挑釁著她的怒火,像是毫不在意自己下一秒鐘會不會被新任審神者處罰或刀解一樣。
雖然棘手,然而她很確定,自己所接手的那座本丸,並非是一座實際意義上的暗黑本丸。在那座本丸裡,也沒有一把刀暗墮。
所以,鶴丸對她的敵意,也只是因為她取代了那個永在他心頭的少女,成為了那座本丸的主人吧?
在他的眼裡,她就是時之政府所派去的卑劣的小偷和強盜,搶走了他戀人的本丸;她就是時之政府的幫凶,幫助時之政府一點點抹去了他的戀人在這裡存在過的所有痕跡——
啊,柳泉想,她知道了。
她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了。
她用了「阿拉霍洞開」咒語,打開了走廊盡頭那兩扇上著鎖的大門——這種古老的咒語居然對於安裝有最新式的指紋和瞳孔驗證系統的大門都管用,真是感謝梅林!——然後衝上自己面前的那座黑暗的樓梯,繼續飛奔在新一層樓的走廊裡,從兩旁的房間銘牌上找尋著可能對自己的推測有所幫助的地方。
她沒在這一層找到負責管理審神者或儲存審神者檔案及資料的地方——或許那樣的辦公室還在更高的樓層吧——但是最後她看到了一間小小的辦公室,門口甚至連統一制作的金屬銘牌都沒有,只在房門上貼了一張紙,紙上有一行打印出來的大字:
【退職福利課】。
這間位於小小角落的辦公室的存在,證明了一件事。那就是——神無凜音所說的果然是正確的。審神者並不是終身職務,也可以退職;在退職後甚至有可能像個公務員一樣拿到福利,這間辦公室就是經辦這些事宜的地方。
柳泉今晚不知道第幾次使用了「阿拉霍洞開」這個實用魔咒,然後在那間小小的辦公室裡開始翻箱倒櫃。
其實她並不知道自己接手的那座本丸的首任審神者的真名,甚至是化名都沒聽說過,因為在那座本丸裡,誰都對她的驟然消失顯得諱莫如深。
但是她記得,三日月宗近曾經告訴過她,時之政府對於那位審神者最後的下落的解釋,是說她因為身體問題無法勝任工作,所以在協商之下領取了退職金、回到了現世。
那麼這裡也許有記錄——不知道名字的話,按照大致的時間段來篩選可能的女性前審神者領取退職金的記錄,大概也是可行的?因為既然時之政府當初作出了正式解釋,那麼他們應該就會把全套退職手續在明面上都做好,免得落下話柄;而那種記錄裡應該會寫退職金的領取金額、領取時間、退職原因,說不定還會捎帶上一筆領取人的去向或老家住址之類的?
她很快找到了可能的時間段,抱出一疊文件夾,往地上盤腿一坐,拿出魔杖來又用了個熒光咒作為照明,就開始飛速閱讀文件。
熒光咒的亮度當然十分有限,但她也不可能堂而皇之地在這個房間裡開燈照明;畢竟她正在做著的是十分見不得人之事。於是她很快就覺得雙眼因為用眼過度而有點酸澀,忍不住放下手中正在閱讀的那份文件,用力揉了揉眼睛,低聲抱怨了一句:「……幸好這種事情也就做上一次就夠了……再有下次的話我的眼睛都要看瞎啦——」
但怨言歸怨言,毫無頭緒才是讓人煩躁之處。她已經篩出來了四五份年齡區間在16到25歲之間的女審神者退職記錄,可是不知道那位少女的真名或確切的離開時間,畢竟讓她接下來的工作進行得十分不順——
她忍不住小小聲地抱怨了一下:「前任姑娘的名字到底是什麼啊……就讓我知道一下又會怎樣啊!我又不會神隱她!而且你們可以當著我的面小小地懷念一下她的,我真的不介意啊!現在讓我怎麼找——」
忽然,一道清亮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打破了那層令人不安的黑暗。
「瞳。」他說。
雖然是在黑夜裡,但房門微敞的縫隙裡,一角白衣在那裡顯現。
「那就是她的名字——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話。」
柳泉愕然地望向門口。
「鶴丸……殿?!」她驚訝地低聲喊道。
作者有話要說:
7月23日:
最近小豆長光的限鍛太可怕了……10多w資源燒掉,總共才出了3個320,2個一期尼1個江雪,沒了【。
是什麼給了我限鍛也有可能出貨的錯覺呢【對手指
PS. 謝謝小可愛歸鶴深的投喂!(ゴ ̄3 ̄)ゴ╭∼
第804章 【回歸篇之四】 224
根本不在她所擬定的第一部 隊陣容之中, 然而鶴丸國永卻就那麼從容地出現在門口。他的腳步聲輕得她一開始根本就沒有注意到, 可見他是有備而來。
「喲,我這樣突然降臨,是不是感到很驚訝?」他翹起唇角問道,但語調裡卻殊無一絲笑意。
柳泉:「……所以你是搶在第一部 隊之前利用了後山神社的傳送陣嗎。只有這個解釋可以行得通了——真是讓我好驚訝好驚訝啊。」
她最後一句的棒讀簡直嚴重到呆板的程度, 但鶴丸國永的唇角卻愈翹愈高。
「賓果∼就是這樣!」他甚至還打了個響指。要不是柳泉之前就已經往周圍扔了個靜音咒的話, 她毫不懷疑這一聲又帥氣又清脆的響指在一片寂黑的走廊上馬上就要傳去十裡了——簡直足以把這一片安裝著的聲控照明燈全部打開!
沒錯,在柳泉邁入通往三樓的那兩扇奇怪大門的一霎那,她就發現了,三樓和樓下兩層相比起來,完全像是不同的兩種天地。
樓下兩層從裝潢到氛圍看上去都讓她不由自主聯想起哈利波特世界裡的魔法部——說是老舊也好、復古也好, 總之都是十分具有時代感的東西, 站在隨便一個什麼定點上環顧一下四周,都讓人情不自禁產生「時間都去哪兒了」之類的感慨。
就連二樓走廊盡頭的那兩扇大門, 乍看上去也像是老舊倉庫的大門。要不是柳泉發覺它上面還安裝著指紋和瞳孔驗證這麼先進的設備, 簡直要誤以為自己走錯了路, 真的跑到廢棄多時的儲藏室裡來了。
然而一旦邁入那兩扇形似倉庫的大門, 她才赫然發現, 從三樓開始, 簡直是另外一個世界——
整潔到近乎冰冷的走廊,兩側十分具有時尚感——而不是時代感——的房門,甚至包括聲控型的照明燈, 害得她不得不在行走的時候在幻身咒之外, 又給自己仔細地多加上了一層靜音咒的加護。
而她將這個靜音咒的範圍愈擴愈大, 也是為了方便等一下通過後山神社那座時間溯行軍早就盯上了的傳送陣來到這裡的第一部 隊成員們,在不引發整層樓的聲控燈光明大作的前提下,順利(?)地找到她。
什麼?你說本丸的傳送陣?八成在時之政府那位大人物宣布要將她關禁閉的一霎那就已經被封了吧——省得有哪位過於忠心耿耿的付喪神衝到這裡來劫獄,是吧?
何況,後山神社的天然傳送陣的傳送路線和途徑,即使是時之政府也無法很好地追蹤,因此才設下那座本丸作為看守和監視——事到如今卻成為了她最後召喚幫手來到此地的殺手锏,是何等湊巧?何等諷刺?
只是她沒有想到,髭切和鶴丸會出現在此地。
髭切原本就是暗墮的刀劍,從時間溯行軍那裡得知後山神社那座傳送陣的相關情況,一點也不稀奇;可是鶴丸國永一向看著她的眼神都充滿了警戒和厭惡,今晚居然還會搶在第一部 隊到達之前來到這裡,可真是——
「……嚇了我一跳啊。」柳泉含笑說道。
隨即,她毫不客氣地往旁邊移動了一點,然後啪地一聲將一大疊文件夾堆放在自己讓出的空地上。
「既然來了,就請來幫忙一下吧。我正在查看有沒有符合瞳小姐當時退職情況的相關記錄。」她干脆地說道。
鶴丸國永微微一怔。
「瞳……退職?」他喃喃復述了一遍柳泉話中的關鍵詞。
柳泉平靜地直視著他。
「是的。應該所有名義上『退職』的審神者的記錄,都在這個房間裡。根據我剛剛翻看的那些文件來看,即使退職原因是『於任上過世』,這裡也應該會有記錄才對——」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鶴丸就以一種完全不符合太刀的夜間機動值的飛速,離開門口,驀地站在了她的面前。
而且他沒有立刻就如她所願地盤腿坐下來和她一道在故紙堆中奮戰,而是居高臨下就那麼盯著她,語氣裡有著憤怒和憎恨的情緒,警告似的說道:「瞳……她一定不會死!所以——」
「所以,你為什麼不趕快來幫忙找到關於她的記錄呢?」柳泉鎮靜地打斷了他的話,手下又翻開一個文件夾,甚至低下了頭去,顯得好像非常忙碌於查閱文件似的,頭也不抬地繼續說道:
「我對取代瞳小姐的位置這種事,其實一點興趣都沒有。因為在那些愛著自己的人的心目中,沒有人是可以取代那個位置的。」
鶴丸國永:「……」
不知為何,面對著眼前這位滿臉篤定、大方地替他尋找本丸的前任審神者下落的繼任審神者,他覺得一肚子的怒火,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於是,他微微含笑諷刺似的說道:「可是,你做出這種事,難道以為自己就不會在不久之後也列名在這堆文件夾之中嗎。你離開那座本丸的話,三條家的那一位,你打算怎麼辦?」
女審神者微微驚訝似的挑了一下眉。
「三日月?」
她展開文件夾的手為之一頓。然後,她又很快地低下頭去,微微一抖手中的魔杖,杖尖那一點熒光更亮了一些。
「我沒想過。」她十分坦率地承認道。
鶴丸國永一口氣差點梗在咽喉裡。他這一次是真的有點驚訝了,微微睜大雙眼上下審視了一遍這個取代了瞳的位置的女人,他忽然點著頭,失笑了出來。
「哦,真有你的。」他干脆地在她身旁一盤腿就坐了下來,伸手從那堆文件夾最上邊拿了一份。
「不過,可別說我沒警告過你。三條家的那一位,可不是會輕易放棄之人。你想擺脫他的話,恐怕沒那麼容易哦∼」他拖長尾音,帶著一點幸災樂禍似的味道,快活地說。
女審神者好像全神貫注地在翻閱著文件。隔了一會兒,她頭也不抬地說道:「……找到了。」
鶴丸國永:「……什麼?!」
女審神者反手將手中拿著的那份文件往他眼前一亮。
然後他就看到了那個久違了的名字。
「五條瞳」。
他呆呆地注視著那幾個仿佛有著某種魔力的字。片刻之後,他慢慢彎起了唇角。
「哦呀,這不是給我帶來令人驚訝的成果了嘛。」他說。
女審神者微微一笑。
然後鶴丸往下看去,卻立刻遇上了瓶頸。
「現狀:……因病……長期休養?!」他的聲音聽上去因為驚訝和某種更深刻的情感而有點變調。
證實了自己的前任還活著這一震撼的事實,女審神者卻好像仍然保持著鐵一般的冷靜似的。她注視著快要整個人趴伏到她手中舉著的那份文件上、好像這麼接近那份文件就可以更好地讀出每一個和瞳有關的文字的鶴丸國永,目光仿佛緩和了下來,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去處……呃,這是什麼意思?!」他指著文件上的某一點,抬頭問道。
女審神者壓根沒有再翻過文件來看一眼,很顯然她早就在看到這份文件的時候已經將那個地點牢牢記住了。
「F16。」她說。
鶴丸國永:「……那是什麼?」
女審神者:「戰鬥機?……不,只是開個玩笑。」
鶴丸國永對她怒目以視。
女審神者嘆了一口氣。
「根據這一組編號,可以有多種猜測……我們假設時之政府沒有采用什麼密碼或暗號來指代瞳小姐『長期休養』的地點——因為剛才就我看過的文件裡,即使有其他審神者因病引退,『去處』這一欄裡寫著的也是老家的地址或回到現世後的新住址。」
「其中還有一位,因為身患絕症,『去處』這一欄裡填寫的是病院的名稱。」
「所以我推測,既然瞳小姐這裡沒有寫具體地址或病院名稱,這一組編號大概就指代的是和時之政府有關的某個地點。」
「最直觀的猜測是『FLOOR 16』的縮寫,即第十六層樓。」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
鶴丸國永:「那還等什麼?就從這裡的第十六層樓開始找起吧!」
女審神者:「……萬一是別的大樓的第十六層,怎麼辦?」
鶴丸國永衝口而出:「那種事現在考慮也沒有用,從眼下著手是最好的!何況,即使她不在這裡,也總得排除了這座大樓的可能性,才能去下一個地點找啊!」
女審神者看起來好像卻沒有他的想法這麼直白簡單。她為難似的又嘆息了一聲,卻沒有立刻反駁他的話。
「假如這就是某種程度上的密碼,該怎麼辦?」她低聲嘟噥著。
下一刻,她下定決心似的抬起頭來。
「鶴丸殿,我需要你詳細地告訴我,瞳小姐身上是否出了什麼問題,當初她又是怎麼離開本丸的;事後,關於她的下落,時之政府又是怎麼告知你們的。」她說。
鶴丸國永剛剛已經一撐地面站起來,打算往室外走去,聞言又停下腳步。
室內雖然有熒光咒的照明,畢竟杯水車薪。在被黑暗籠罩了大半的室內,他的一襲白衣顯得格外醒目。
他沉默了幾秒鐘,啞聲答道:「起初只是靈力不足……時之政府說可以用『寢當番』來作為補充,但也只是暫時的辦法;假如長期無法恢復自身的靈力水平的話,就必須解職,因為不能支撐起本丸正常運作的話,作為審神者就是毫無疑問的失格……」
女審神者默默地聽著。
鶴丸國永繼續說道:「後來,確實是一直無法恢復之前的靈力水平……我也曾經想過,是不是因為只有我一人執行『寢當番』的緣故……然而瞳說,即使靈力耗盡,她也不要別人……」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停了下來。他的語氣在微妙地浮動著,身上忽然散發出一種懷念且傷感、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感到悲傷的氛圍。
他的話女審神者一定聽進去了,然而她繼續保持了靜默。
鶴丸國永當然也沒有等待她評價的意思。
「到了實在難以為繼的時候,我在想,為了庇護她,要不要就這麼將她神隱好了……」
「可是,瞳並沒有立刻拿定主意。那時候,她以自身的靈力作為約束,親身封印著後山神社那座傳送陣……她自豪地說,她是拼了命在審神者培訓中獲得了綜合的第一名,才得到這個額外的特別任務的……她走掉的話,後山神社會在那一瞬間就喪失封印,時間溯行軍會立刻利用那座傳送陣做很多壞事吧……」
女審神者終於低嘆了一聲,微微頷首,應道:「是這樣啊……」
鶴丸國永苦笑了一聲。
「而且,我們也無法在那之前上報時之政府,請他們派個新的、強有力的審神者來繼續封印後山神社的傳送陣,因為那樣的話他們一定會得知瞳已經不堪勝任審神者職務的事實,會強行把瞳帶走的。」
「我也曾經問過她為什麼不願意被我神隱,她說——」
說到這裡,他忽然梗了一下,發出了一聲悠長而悲哀的嘆息。
「她說『我不願意跟隨你的分靈來到神界,然後跟你的其他分靈神隱的無數個同樣愛慕你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就像武士家中的一個不重要的妾室一樣』。」
女審神者:「……誒?!」
作者有話要說:
7月25日:
嘛這一章信息量稍微有點多【。
想探討一下神隱這件事背後過於真實的一面,所以就這麼寫了。
畢竟每座本丸說不定都有鶴丸國永,被神隱的話跟隨的也只是他的分靈,甚至愛上嬸嬸的也只是他的一個分靈而已,他的其他分靈並沒有愛上這一個嬸嬸,去到神界之後……細思恐極【。
PS. 今天要感謝小可愛歸鶴深、沫冷熙、索菲亞的投喂!給你們比心!(ゴ ̄3 ̄)ゴ╭∼
第805章 【回歸篇之四】 225
她露出一臉「居然還有這種說法嗎仔細想想居然很有道理!」的表情。鶴丸國永眼神很好地看到了——然後他就更加感到氣悶了。
「你對此怎麼想?」他毫無預兆地把這個難解的問題拋向了他的現任審神者——雖然他從來就沒有承認過她的地位。
女審神者顯得有絲意外, 她低下頭認真考慮了一下, 忽然嘆了一口氣,重新抬起視線來注視著這位也堪稱本丸看板郎一樣、卻從來對她不假以辭色的人物,說道:「這個問題是何等的惡趣味啊,鶴丸殿原來是這樣的人嗎。」
鶴丸國永一滯。「……什麼?」
女審神者顯得有絲困擾似的笑了。
「您想聽到我說什麼呢?是肯定瞳小姐的選擇嗎?那樣的話您不會因為瞳小姐拒絕被您神隱、還有人肯定她的做法而感到難過嗎?但假如我否定瞳小姐的選擇, 您又會覺得『這就是那個繼任者呢, 不負責任又率性而為,不知道事情的深淺就貿然下決定,果然一點都配不上這座瞳醬建立起的本丸』,是這樣吧?」
鶴丸國永:「……」
他一時間竟然被這個性格惡劣的繼任審神者噎得說不出話來。
然後他就這麼注視著她慢慢收起了那個有點意味復雜的笑意,露出了認真的神態。
「但是, 老實說, 我覺得瞳小姐的選擇,十分值得尊重。」她說。
鶴丸國永:「……你說什麼?」
他驚訝地盯著她, 完全想不到這個從出現的第一天開始, 就以理所當然的姿態和各種圓熟的手段, 一點點接掌了阿瞳留下的那座本丸、最終成為那些被阿瞳召喚出來的付喪神們所奉獻忠心的新主人, 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也曾經聽說過, 因為愛上了自己召喚出來的付喪神, 而丟掉了自我、放棄了未來的無限可能,一心只想永遠和對方在一起的故事……」她出神似的說道。
然後,她收回目光, 重新溫和地注視著他。
「所以, 在充斥著那種故事的世界裡, 瞳小姐竟然能夠基於最高的理性和思考,作出這樣令人敬佩的決定,我是很佩服她的。」
鶴丸國永:「……就連你也覺得,比起被我神隱來,她寧可因為靈力枯竭而被強迫退職……這也是正確的決定嗎?!」
他說到最後,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出來的。巨大的憤怒,混合了被遺棄的不解與怨憤,在他心頭劃下一道道血痕。
可是,鶴可是潔白的啊。沾染了紅色的話,就不美了吧……
正因為如此,想要竭力在她面前保持最好一面的自己,當初就那麼秉持著難得的體諒和風度退讓了;直到目送著她出門前往時之政府進行所謂的相談和述職,也不知道那竟然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面——
「不,並不是說那樣就算是當時最好的選擇……畢竟瞳小姐也不知道未來等待著她的命運會是那樣的吧。」女審神者嘆息了一聲,搖了搖頭。但她注視著鶴丸國永的目光清澈而明亮,仿佛今夜的月光,照進黑暗的屋中,像是要將隱藏在那黑暗之中的一切都滌清,令其無所遁形。
「可是,鶴丸殿即使把她神隱了,又會發生什麼事?來到神界之後,發現您的居所還有無數個並不愛她的分靈,無數個那些分靈神隱而帶回來的姑娘,或者,一位同樣對她並沒有什麼愛情的神明的本體,高高在上地端坐在堂上,用著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看著她?」
鶴丸國永:「……!!!」
他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雖然被神隱之後的事情是個禁忌的話題,是絕對不能夠對這些凡人提起的;然而這也並不妨礙有一些格外聰明的凡人,能夠靠著他們的傳說故事和自己的一些適度想像,把情形腦補到最接近真相的地步。
比如面前的這個女人。
而她竟然還在一臉平靜地繼續說著:
「讓我再擅自推測得更進一步吧——回歸神界之後,神界還能不能夠容許一位神明的多個分靈同時存在呢?譬如在神界,難道能夠容納幾千幾萬位稻荷神嗎?那麼,分靈回到神界以後,是要回歸到本體中去的;可是……分靈神隱而帶回神界的那些女性該怎麼辦呢?」
「作為分靈回歸到本體中去之後,即使這一位分靈對她存在著百分之百的愛情,但一旦回歸本體,那份愛情就變成了幾十幾百分之一……因為那種愛情是不會傳遞到別的分靈身上的;他們,也會各自有自己在凡間喜歡的女性。」
「到了那個時候,瞳小姐推斷的沒有錯:在您,或者說,『鶴丸國永』這位付喪神——的居所,確實就如同舊時的武士和他的妾室們共存的局面一樣,武士大人只有一位,他對那些女性所懷有的愛情也並不深厚;所以,那些女性呢?懷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希冀來到神界,卻發現自己必須與別人共享戀人,並且戀人對自己的愛情被分薄到了幾十幾百分之一……您覺得這樣的前景,能夠吸引所有的女性奮不顧身嗎?」
鶴丸國永沉默了。這一次他沉默得比之前哪一次與她見面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都更長久而真實。
最後,他垂下視線,微微勾起唇角,竟然呵呵地輕聲笑了起來。笑聲裡充滿了自嘲似的情緒。
「沒想到……到了最後,最理解瞳的,竟然是你這個奪去她一切的女人啊。」他輕聲說道。
女審神者慢慢搖了搖頭。
「不。並非如此。」她說,「奪去瞳小姐的一切的,就在這座大樓中。」
「我與瞳小姐的處境並沒有什麼不同。都是主宰著這座大樓的大人物們認為可以隨意搬弄的棋子……」她異常溫和而平靜地續道。
鶴丸國永仍然低垂著視線。然而他的手慢慢地握緊了,抓著本體刀的那只手的手背上慢慢繃起了筋骨突起的線條。
「……是嗎。」他低低地應道。
然後,他無聲地笑了。
「所以,你並不是沒有想過這些……你其實早就想好了。」他第一次在面對她的時候,用一種異常平靜、不帶任何情緒的語氣說話。
「到了最後,你會斷然拋棄三條家的那一位,就因為你不想成為那些『武士大人的妾室們』之中的一位,所以再深的感情,你也都會忘記——是吧。」
女審神者含笑的表情漸漸淡了下去。
但是在她回答之前,一個聲音已經在門口處響起。
「啊哈哈,在這種時刻公然談論神隱的話題,是否有點不合時宜呢,鶴丸。」
女審神者和鶴丸國永聞聲幾乎同時看向門口。
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付喪神,此刻就站在那裡。
他的身後,第一部 隊的那幾位付喪神們,穿著出陣服,也站在走廊上。也許是因為他們都聽到了鶴丸國永最後的那句話,所以表情都顯得有些微妙。
不過,女審神者居然是率先反應過來的那一位。
她十分自然地欠身而起,繞過鶴丸國永緩步走向門口,手裡捏著那份寫明了五條瞳下落的文件,停在三日月宗近的面前,微微仰起頭來望著他。
「我倒是覺得鶴丸殿那番話並非想要對我說,而是想要對瞳小姐說的呢。」她含笑說道。
她提到了「瞳」這個名字,這讓站在黑暗的走廊上的第一部 隊的成員們好像都吃了一驚。
然後,她轉過身去,注視著鶴丸國永,朝著他揚了揚手中的文件。
「這份文件上寫著的瞳小姐的名字,是『五條瞳』喲,鶴丸殿?」
她刻意強調了那個姓氏。
「這還不夠說明什麼的嗎?」
鶴丸國永站在房間正中,抬眼望去。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門口的情景恰成一幅奇妙的畫面——身材修長面容俊美,如同平安朝貴公子一樣的付喪神站在那裡,一只手搭在門框上,姿態優雅而閑適;而在他身前站著的女審神者穿著現世的衣著,手裡握著那份重要的文件。本應畫風截然不同的兩個人,站在一起卻有種絕妙的協調感;那位天下五劍之一的付喪神就像是女審神者背後始終不變、可以信賴的存在一樣,和她自始至終站在一起,仿佛那種並肩共生的姿態從未變過——
而這一幕畫面仿佛刺痛了他的眼睛。他倏然緊閉雙眼,又猛地睜開。
然後,他緩慢地咧開嘴,笑了起來。
「那麼你呢?在屬於你的那一份文件上,你的名字是什麼?」他挑釁似的反問道。
他這麼問,好像並不是因為他真的想要為難她——而是因為,那兩個人站在一起的姿態,實在太刺眼了,令他感到一陣心靈不適。所以他故意這麼小小地刺他們一下,仿佛這樣做,他就能夠和瞳一起勝過站在門口的那兩個人,回到從前一樣。
可是女審神者並沒有因為這個問題而驚慌失措。她只是有點驚訝地睜大眼睛,當她意會到他問題背後的含義之後,她笑了起來。
「清原雪葉。」她朗聲回答他道。
「從我和他相遇的時候開始,我就是『清原雪葉』。今後,也會是這樣。」她甚至沒有回頭望一眼那位天下五劍之一,就這麼說道。
鶴丸國永挑了挑眉,徑直跳過她,朝著三日月宗近說道:「……她是這麼說的,三日月,你覺得呢?」
三日月宗近發出一陣招牌似的和藹(?)笑聲。
「啊哈哈哈哈。」他說,「既然她這麼說,那就這樣吧。」
鶴丸國永:「……你還真是豁達啊?」
三日月宗近微笑。
「不,只是我明白,作為『清原雪葉』的她,可以成為她最好的樣子……」
「畢竟,我也想看看她能夠做到多好的地步呢。」
鶴丸國永重重地冷哼了一聲。
「還真是樂觀啊,你。」
他驟然舉步向著門外走去,徑直掠過三日月宗近身側,跨進了走廊。
「希望將來你也能一直這麼樂觀下去呢。」
三日月宗近含笑望著他大步流星邁向走廊盡頭的背影。
「會的。」他說,「注視著一朵花在自己掌心盛開……會是何等風雅,何等賞心悅目之事呢,我很期待。」
女審神者:「……第一,我只是個庸俗的凡人,不是什麼花。第二,不要學歌仙的台詞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7月30日:
最近我都在思考這個神隱的問題……然後寫了幾次都不滿意【。
希望這一版寫出了我想要傳達的想法啊。
下次更新:不是周三就是周四。
我要突入關鍵問題了!過個幾章還會有超爆炸腦洞的!
悠于 2020-12-27 19:15
第806章 【回歸篇之四】 226
鶴丸國永衝出去以後, 柳泉今晚終於得以第一次和她來時之政府前就布置好的第一部 隊的成員們會面。
結果剛在昏暗的走廊上打了個照面, 她就愣了一下。
……這個陣容和她當初安排好的有點不太一樣啊喂!
她一臉震驚地瞪著雙手環胸靠在門外牆上的藥研藤四郎,語氣都有點顫抖了。
「……藥研,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之前不是說好了因為此次冒險前途未蔔,所以不帶小短褲的嗎!為什麼現在極化的藥研居然一臉淡定地站在這裡!她原先可是因為擔心被好哥哥一期尼追殺所以才忍痛放棄了夜戰無敵的極化小短褲們, 就連經常跟隨自己出陣的平野都留下了——可是現在, 當初事涉前任審神者五條瞳退職事件而被時之政府懲罰的藥研藤四郎,居然出現在這裡!難道他就不怕自己再因為被牽涉進新任審神者的冒險裡而再次受難嗎!他不怕難道他的好哥哥一期尼也不怕了嗎!
柳泉內心一瞬間就縱橫交錯全是黑線。
她忍不住轉過頭將視線無言投向了好哥哥一期尼。
一期一振還是穿著那件筆挺的出陣服,身姿挺拔地站在那裡,水藍色的短發即使在黑暗裡也十分顯眼。接收到女審神者的目光,他溫和地朝著她笑了。
「我和藥研商量過之後, 覺得今晚他應該來。」他說, 「也許我們在這裡做的事,會對喚回他失去的記憶有所幫助……而且, 弟弟們吵鬧著都想來呢。」
柳泉一愣。
「可是, 今晚我要……」
「即使冒險, 他們也認為是值得的——只要是為了您的話。」沒等她說完, 一期一振就語氣溫和但堅定地說道。
柳泉:!?
仿佛這還不算完, 粟田口家的長男眉眼微微壓低了, 俊美的臉上露出柔和的淺笑。
「我也這麼覺得。」
柳泉:!!!
她面對這樣強烈的好意,一時間竟然覺得有點難以回答。
而且,若是放在平常的時候, 三日月宗近大概這個時候就會出來巧妙地打岔以引開話題了。然而在這個時候, 他卻什麼都沒有說。
……難道是因為他心裡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所以容忍了別的付喪神在最後向審神者表達善意的行為嗎?
柳泉忽然感覺內心有點七上八下。
不,並不是因為後悔自己將要去做的事情。也不是擔心自己會失敗——因為她確信自己要去做的是正確的事情。
只是,這些付喪神們……他們原本可以不管她的。就那麼留在那座本丸裡,即使她失敗,也可以從容地等候下一任審神者來接手本丸;可是他們沒有。
他們明明知道一旦失敗的懲罰是什麼——強制碎刀,喪失記憶……那是和明歷大火或大阪夏之陣燃起的大火幾乎不相上下的痛苦,然而他們並沒有因此而遺棄她。
柳泉忽然感到鼻尖一酸。
神無凜音的話又在她腦海裡跳出來。
她曾經衝著柳泉吼叫,說這些付喪神都是冰冷的鋼鐵制造成的,你如何要求鋼鐵產生和凡人一樣的感情?
然而現在她清晰地感覺到,即使本體是冰冷的鋼鐵所鑄造的,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不是神明,不是非人類的存在——
他們是人。富有感情、懷著善意、內心溫暖、願意付出和相互信賴、相互守護的人。
是她的部下。同時,也是她的同伴。
她甚至都無需再說些什麼感激的話、安慰的話或者替他們加油打氣的話。
因為他們是一起的。是命運的共同體,是並肩作戰的戰友,是可以信賴和托付的同伴。
柳泉環視四周。
在黑暗漫長的走廊上,為了不引發聲控燈自動亮起,她布下了靜音咒和幻身咒。此刻唯一的照明,就是她握在手中的那根魔杖杖尖的一點熒光。
借著那小小的一圈熒光,她的目光依次掠過每一位付喪神的臉上。
和泉守兼定、一期一振、藥研藤四郎、笑面青江、長曾彌虎徹,以及,三日月宗近。
她的唇角慢慢翹了起來,彎成一個溫柔美好的弧度。
然後,她說:「不管會發生什麼事,我永遠不會忘記和你們見面的這一刻。」
笑面青江和長曾彌虎徹露出會心的微笑。藥研藤四郎臉上沒有太多表情,只是彎了彎眼角。一期一振臉上那個溫柔的笑容沒有消失,他就那麼含笑注視著她。只有和泉守兼定一瞬間就牙疼似的猛然把五官擰到了一起。
「突、突然說這麼肉麻的話是想要做什麼!你、你想做什麼就放手去做好了!我們都會追隨你的!」
柳泉:「……」
啊,之前的那絲淺淺的、不合時宜的感傷霎那間就消失了呢。
果然不愧是兼桑啊。不但擁有一秒鐘破壞氣氛的天然性格,而且……還能一秒鐘讓人撇開那些陰暗因子而笑出來啊。這就是兼桑的優點吧。
她微微垂下視線,抿唇笑了。
和泉守兼定被她那一笑弄得好像有點尷尬——他覺得她的那絲笑意是因為要笑話他剛剛說錯了話——然而下一刻她就點了點頭,同意道:
「……是這樣啊。」
於是和泉守兼定那點小小的惱羞成怒就猛然被噎了回去。他微張著嘴愣了一下,忽然深吸一口氣挺起胸膛,拿出了他很熟悉的那種氣勢,喝道:
「那我們還在等什麼?這就前進吧!——新選組,御用檢查!」
柳泉猛地抬起頭來!
和泉守兼定喊出的最後一句話,她印像太深刻了。因為那就是當年新選組衝入池田屋的時候喊出的命令!
「是!」她脆聲應道,臉上一瞬間放出明亮的光彩。
「我們要搜查這所房子!」
長曾彌虎徹一臉震驚地望著忽然燃了起來的女審神者與和泉守兼定兩個人,片刻之後,他呵的一聲也笑了出來,搖了搖頭,握緊了腰間本體刀的刀柄。
「戰鬥到底!」他也應道。
站在他旁邊的笑面青江明顯地愉快起來。
「哦,是突然開始了某種儀式嗎?那我也來說上一句吧。」他輕松似的說道,「因為我也是戰鬥慣了的呢。所以即使有幽靈也不用擔心哦?」
他不但快活地這麼說完了自己標志性的台詞,而且還興衝衝地把目光投向站在他另一邊的一期一振。
一期一振默了兩秒鐘,也從善如流地應道:「……那就先進行偵查,然後華麗地各個擊破吧。」
既然哥哥都已經開口了,靠在另外一邊牆壁上的藥研藤四郎也思考了一秒鐘,同樣應道:「……在發現對方之前別被對方發現了啊。」
然後,一片沉默驟然降臨,但並未持續多久。
三日月宗近哈哈笑了。
「哈哈哈,這麼說來,儀式性真是好強啊。」他含笑評論道,然後轉向女審神者。
「嗯∼那就參加吧。」他說。
……加入戰鬥部隊的標准台詞!
柳泉:「……」
不知道為什麼,她又有點想笑了。
先前那種隱約緊張和擔憂的氣氛已經淡化得幾乎看不見了。這麼看來,這個儀式還是有用的啊。
她深吸一口氣,將手中握著的那份文件舉高,朝著付喪神們晃了晃,然後開始闡明自己的推理。
「這上面寫著前任審神者五條瞳小姐退職後的去處是『F16』。之前,鶴丸執意認為這個代碼指代的是第十六層,他現在已經去了那裡搜查。」
她放緩了語氣,「他一個人去,我也不太放心……青江,可以勞駕你也去十六層看一看他的狀況嗎?」
笑面青江點了點頭,說了一句「我去去就回」,就果斷地轉身朝鶴丸國永剛剛跑走的方向走去。
柳泉環視剩下來的幾位付喪神。
「但這個代碼也許有別的解讀方式……這也是我剛剛想到的。」
「『F16』的『F』指的不是樓層『FLOOR』的縮寫,而是……第六層樓!」
一期一振:「……第六層樓?」
她忽然振奮起來,顯然對自己這個新推論感到信心滿滿似的。
「對!『F』在英文字母表裡排第六,所以說,『F16』指的應該就是第六層樓的第16個房間!」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這真是有點離奇啊。」
柳泉:「鶴丸已經離開了一陣子,但我們並沒聽到任何回音……假如瞳小姐被關押在第十六層的話,不管鶴丸是闖進去救人還是回頭來找我們一起救人,現在想必早就鬧起來了,不會還是靜悄悄的毫無動靜……」
大家:雖然聽不太懂然而聽著好像很有道理啊?
柳泉繼續飛快地說道:「不過,必須指望這種程度的暗碼就是時之政府使用的極限了……否則我既沒時間去尋找更多的線索破譯更深的密碼,也沒時間去別的建築物裡搜索這個地點……那樣的話在我們找到瞳小姐之前,我就要被他們抓住了!」
大家:「……」
啊這種事情到底有什麼可高興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8月3日:
腦洞來了hhh
我要加快速度輸出腦洞了【喂!
下次更新應該是周日或周一。
PS. 補充一下鳴謝名單~~謝謝小可愛沫冷熙、歸鶴深、絲絲的投喂~~(ゴ ̄3 ̄)ゴ╭∼
第807章 【回歸篇之四】 227
最後, 竟然是藥研藤四郎一錘定音。
「那就走吧。按照主人所推測的那樣, 我們去第六層,找找這個第16號房間。」
大家排成一長串,在黑暗的走廊上飛奔。
既然是秘密行事,當然也就不能利用電梯——何況以剛剛柳泉上樓時發現多加了一道門的防備狀態看來, 說不定電梯裡也加裝了什麼驗證系統或者必須刷卡才有權限上行;委實不如兩條腿跑著去的快。
到了走廊的終點, 居然沒有什麼新的大門或驗證系統,就能夠踏上通往更高樓層的樓梯。
柳泉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難道這就說明往上的樓層都是秘密樓層嗎?反正一般人來不了這裡,所以就沒必要多裝一大堆鐵門或驗證系統了?」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身側傳來一個安然的聲音。
「嘛,誰知道呢。」
柳泉:「……」
說好的老人家耳背的普遍設定呢?!
她臉上忍不住掛下幾道黑線。
「我只是在猜測而已……」
天下五劍之一臉上露出寬容(?)的笑容。
「哈哈哈, 是嗎。」
然後, 他話鋒一轉。
「其實我也一直在猜測——您現在拿著的那根小木棍是什麼,又能夠做些什麼。」
柳泉:!!!
為了小心地維持幻身咒與靜音咒, 以及及時在未可知的危急時刻以魔咒的威力控場, 此刻她是握著那根魔杖的。
但現在不是好好解釋的時候, 也沒法對這種平安老刀說什麼「你的審神者忽然變成了馬猴燒酒喲」之類的話。柳泉只好簡短地答道:「這是魔杖。用途很神奇, 但因為平常動用這種神奇的力量會導致靈力不足, 所以我一直沒怎麼展現過這方面的本事。」
三日月宗近挑了挑眉。
「哈哈哈, 是嗎。甚好,甚好。」
柳泉:「……」
雖然現在她的神經繃得緊緊的,幾乎處於十二萬分的警戒狀態下, 但是三日月宗近這種若無其事的語氣和標志性的台詞, 仍然讓她微妙地囧了兩秒鐘。
這個人, 真的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特質啊。
也有種一秒鐘內就能讓緊張的氣氛變輕松的特質。
這是一種優點,是吧?
……可是為什麼每次這種優點都會讓她又好氣又好笑呢。
這麼想著,她就很隨意地撲哧一聲失笑了出來,說道:「你一臉懷疑的樣子呢。」
三日月宗近在奔跑中側過臉來望了她一眼,然後又轉過頭去目視前方,唇角微微一翹。
「不,雪葉君說的話,我全部都有好好聽著的。」
柳泉:「……」
魂、魂淡!不要在有性命之危的緊急時刻還在撩別人啊!
她臉上的神色不自然地動了動,低聲吐槽了一句:「……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三日月宗近的聽力再度發揮了作用。
「是嗎。」他笑眯眯地說。
昏暗的長廊上,從走廊盡頭的巨大窗子裡灑落進來的明亮月光一直投到很遠的地方,有那麼一縷就投在他的臉上,給他白皙俊美的面容鑲上了一層銀白耀眼的光芒。
仿佛察覺到她的目光,他沒有回過頭來,而是眼眉更彎了一點,含笑問道:「……今夜月光很美,是嗎。」
柳泉:「……」
雖然她腦海裡想著的確實是「月光很美」,然而那只是字面上的意思啊!就這麼故意曲解她的想法到底是想做什麼啊摔!
她默了一下,最終低聲說道:「……這是好的兆頭。」
三日月宗近:「哦?」
雖然他內心很清楚她一定不會束手就撩(大霧!),然而無論是逃避也好、岔開話題也好,都在他的預料之中;可是現在這種回應超出了他的預期,他不由得微微一怔。
然後他就聽到她在他身旁輕聲地笑了起來。
那種笑聲裡帶有自信和無畏的意味,像是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她由此滋生的信心和意志。
她說:「我記得,出陣池田屋的時候,還有,油小路之變的那個晚上……」
「都有著和今夜一樣的明亮月光。」
那時候,和今夜一樣的明亮月光灑在大戰之後的長街上。夜間帶著寒意的風吹過她的面容和鬢發,將她腦後綁著缽金的長長系帶吹得飄揚起來。
樓梯的梯階在他們腳下一級級被跨過,牆壁上掛著的標示樓層的數字也逐漸增加上去;當那個數字變成了「6」的時候,她在緊閉著的防火門前氣喘吁吁地停下了腳步。
三日月宗近和其他付喪神也隨之停了下來,看著她伸手嘗試按下門把、打開那道門,卻沒有成功。
那扇門十分奇怪地被鎖上了。
不過對於女審神者來說,這不是問題。
她手中的魔杖一揮,一個「阿拉霍洞開」就解決了問題。
在拉開那扇沉重的大門之前,她停頓了一下,為自己剛才的話又做了個結論。
「月光很美……通往勝利。」
說完,她又回過頭去,望著身後的付喪神們。
「這樣的月光,我很喜歡。」
然後,她一鼓作氣拉開了那扇大門。
門後是黑黢黢的走廊,和他們曾經奔過的那幾層樓沒什麼兩樣。
在一片黑暗裡,唯有在走廊的兩端以及正中的牆上,有幾點小小的紅色光點正在閃爍。
不管那是監控攝像還是警鈴系統,好像都無言地令這一層樓的危險程度陡然上升了幾個層次。
作者有話要說:
8月6日:
我的電腦又壞了……
碼字的時候突然整個鍵盤都不能用了
根據以前的糟糕經驗,重啟也不行,根本進不了系統了
所以我先把寫好的發出來吧,明天一早我就去修
好好的腦洞寫不了真是太生氣了
第808章 【回歸篇之四】 228
柳泉盯著那幾個小小的紅點, 無言了片刻。
雖然刻下是2205年, 但時之政府還有些頑固地保持著古早時期的各種行為習慣——就這一點上來說, 奇妙地和哈利波特世界裡的魔法部有些相似?
比如本丸的設置, 雖然初衷是為了讓這些最小年齡也在一百多歲的刀劍付喪神們在生活上從一開始就能習慣這邊的世界, 但對於習慣了現代世界的審神者們來說則像是一場修行——
比如柳泉申請了十幾次也沒申請下來為自己的寢室添購一張西式床具,導致她現在還是天天睡榻榻米,即使寢具鋪得再厚實也不免有些腰酸背痛。本丸的空調還是她到任後強力申請才獲得批准安裝的,到了夏天, 本丸的電線經常因為負荷過大而不得不限制各處輪流開啟空調……
所以,時之政府本身的辦公大樓, 在二樓之下的那些公開部分,看上去特別有年代感——簡直像是明治和大正年間剛剛大肆引入西式風格時的建築物一樣具有一種古樸的華麗感;什麼現代化的電腦啊監控攝像啊一概欠奉。
因此跨進形如禁地一般的較高的樓層,看到了這些代表著現代科技的設施, 柳泉在心下驚訝之余, 不由得生出了無限警戒之心。
真正踏足於那兩扇深鎖的大門之後的樓層, 才會看到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那是撇去了一切以古典或傳統的畫風來偽裝的,陌生、冰冷、森嚴而令人生畏的,真正的時之政府。
柳泉慢慢握緊了手中的那根魔杖。
來到這裡、看到這一層,她終於深刻地體會到了一件事。
……現在,已經不是刀劍的時代了。
即使時之政府借重的力量仍然來自於刀劍,然而歸根結底,這個時代已經不是單純的刀劍能夠戰勝的了。
她斷然低喝道:「大家退後!這一層的搜查, 由我獨立來完成!」
雖然靜音咒和幻身咒仍然在發揮著作用, 然而這種暫借來的充沛魔力能夠使用到幾時呢?假如再這麼奢侈地以魔咒覆蓋他們一行人的行蹤、逐層搜查的話, 說不定什麼時候這魔力就會用盡。而魔力不像靈力那樣是可以臨時借助於一個親吻來賺取的。
和泉守兼定在她身後脫口而出:「怎麼可能讓你一個人去啊!喂,難道你又要像那次一樣把我丟在身後嗎!」
柳泉:「……」
果然,那一次在箱館的原野上不但刺了兼桑一刀、最後還把他遺棄在那裡,已經成了兼桑永遠的傷心事了。大大咧咧如兼桑這種瀟灑的武鬥派愛抖露,在不知不覺間已經下意識提過好幾次當日的情景了吧——比如他說過「誰會想睡一個刺過自己一刀的人啊」。
柳泉無聲地抿了抿嘴唇,有點黯然——然而同時,又有點想要翹起唇角笑一笑。因為兼桑總是有這樣的本事,讓人在感傷的同時變得啼笑皆非,藉此就能夠擺脫掉那些一度主宰自己的負面情緒——這是兼桑的優點啊,是吧?
她低聲答道:「這是為了盡快找到瞳小姐才決定的最佳對策。」
和泉守兼定好像還想說些什麼,他邁前一步,卻忽然被三日月宗近微微抬起一只手橫在他面前所阻止了。
「和泉守,你難道沒有察覺到嗎,現在和那個時候完全不同啊。」他的聲音在黑暗裡傳來,仍然那麼溫和平靜,蘊有一種強大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信服的力量。
「那個時候,雪葉君是新選組隊士,要去追尋新選組的方向,是很正常的事啊。」
「可是現在,她是我們的審神者,是統率整座本丸的大將……她的立場已經和那個時候不一樣了。」
和泉守兼定噎了一下。「可是……!」
「啊哈哈哈,我們何不試著多相信她一次呢,和泉守君?」三日月宗近含笑回頭問道。
和泉守兼定臉上全是糾結的神色。他默了兩秒鐘,最後斷然一撇頭,閃身藏進了樓道一側的陰影中。
「啊啊!那就姑且嘗試一下吧!」他喊道,一臉「趁著我還沒有改變主意之前你趕快行動!」的表情。
柳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麼,大家請務必在陰影中藏好,不要出聲。我會把覆蓋大家、隱藏大家行蹤和聲音的咒語取消掉,集中力量盡快搜查完這一層。有事的話我會向這邊示意的。」
大家紛紛點頭,正巧站在她另外一側的一期一振還說了一句「等候您的歸來」。
柳泉:……好熟悉的話啊?本丸放置台詞嗎?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這種一言不合就把帶出來的第一部 隊留在原地待命、自己則到處亂竄的畫風,也真的算是把他們暫時放置play了吧……?
對自己的這種習性也不由自主吐槽了一下之後,柳泉果斷地向著黑暗的走廊大步奔了過去。
只需要維持覆蓋己身的魔咒範圍顯然輕松得多,柳泉很快就來到了第16號房間。
這一層所有的房間都只是簡單地以數字來標明房間號,房門上並沒有再以門牌來標明該房間的用途。時值深夜,即使從門縫裡窺探,也看不到任何房間裡亮起燈光。
柳泉暗自嘆息了一聲。
這可不太妙啊。屋裡黑洞洞的,根本看不清楚有沒有人,也看不出來這個房間是做什麼的。
她雖然有魔咒護身,但魔咒不是萬靈丹,不能隔著房門就透視到房間內的情況;現在她唯一的進入機會就是利用「阿拉霍洞開」強行破門而入。但這麼一來,萬一觸動報警裝置、或者被監控攝像捕捉到的話,她就只有幾分鐘的時間去搜查這個房間——這還是在她和第一部 隊能夠全身而退的前提下。
而且,說起來她到底有沒有猜錯?五條瞳是否就在這扇門後,而不是在第十六層?
柳泉沒有時間多作遲疑,深吸一口氣,舉起了手中的魔杖。
在她無聲地蠕動嘴唇念出「阿拉霍洞開」的一瞬間,房門應聲而開。
柳泉迅疾一個跨步——閃到了房門左側,後背緊貼在牆壁上,側過頭屏住呼吸,十分謹慎地聆聽著房間裡的動靜。
然而房間裡並沒有任何動靜。
柳泉略一停頓,緩緩伸長右手——將杖尖指向房間內的方向,無聲說了一句「熒光閃爍」。
立刻,杖尖亮起了一點微光。但由於她整個人還緊緊貼靠在門邊的牆上,此刻房內即使有人,對方看到的景像也只是門口忽然亮起了螢光般的小小光點而已。
房內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柳泉停頓了幾秒鐘,然後決定行險。
她慢慢直起身子,一點一點地向著門口移動自己的頭部,直到右眼越過門框的阻擋,直直看向了房間內——
然後,她差點嚇一大跳!
因為在那一點杖尖的螢光映照下,屋裡居然有個穿著白衣、披散著一頭長發的人影,就那麼坐在窗台上!此刻,對方也看向門口,所以柳泉杖尖發出的螢光就倒映在對方的眼瞳之中,那兩個微小的光點在黑夜裡顯得尤為明亮。
柳泉:!!!
她的心髒一瞬間險些直接從喉嚨裡飛出來!
她的手一抖,瞬間甩滅了那個熒光咒。不過幸好經過剛才為了避開監控而在黑暗中潛行的鍛煉,她的眼睛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
此刻,她注視著那個影影綽綽地在沒拉窗簾、卻奇怪地安著鐵條的窗邊坐著的纖瘦人影,試探地低聲喚道:「……瞳小姐?」
對方並沒有立刻回應。
一陣仿佛漫長得沒有盡頭——但也許只是短短的幾秒或十幾秒鐘——的沉默過後,一個聽上去很軟的聲線輕輕響了起來。
「……你認識我?」
柳泉:「……不,我們沒有見過面。但我有……一個朋友,我想您一定認識他。」
對方似乎微微歪了一下頭,那個動作充分表明了一種好奇感。
「是誰?」
柳泉深吸一口氣。
「……鶴丸國永。」她說,「瞳小姐,我把鶴丸帶來見你了。」
對方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然後,那一把又軟又天真的嗓音重新響了起來。
「鶴丸……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8月7日:
可惡的筆記本一大早開機都不行了,發出刺耳的噪音
等我帶去修的時候,它又莫名其妙好了
玩我呢嗎?!
這種情形已經是第五次還是第六次發生了,我想揍它行不行?
既然它莫名其妙又好了,我今天就火速把沒寫完的部分補一下
下次更新就周四吧,怎麼樣?
希望這個垃圾筆記本別再跟我開玩笑了!怒!
PS. 謝謝小可愛沫冷熙和歸鶴深持續投喂我喵!(ゴ ̄3 ̄)ゴ╭∼
第809章 【回歸篇之四】 229
柳泉:?!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地, 立刻聯想到了藥研藤四郎。
為什麼五條瞳會和那位她費了很大力氣才重新接回本丸的藥研藤四郎一樣, 喪失了對從前的記憶呢?!
是什麼樣的記憶,讓時之政府如此戒慎警惕、如鯁在喉,必須除去才能滿意呢?!
她慢慢地、誘導似的說道:「雖然您也許不記得了……但是,鶴丸國永是一把名刀。」
窗台上坐著的那個細弱的身影看上去好像有點困惑似的微微歪了歪頭。
「是嗎……?可是, 你為什麼要帶一把刀來給我呢?」
柳泉側身沿著那道牆壁, 背靠著牆、繼而越過凸起的門框,一點點蹭進了房門內。
她也不再走近窗邊,擔心太過接近這位已經失憶的前任審神者會激起她的緊張和防備;她就站在門旁,後背仍然貼靠著門邊的牆壁,答道:「……因為聽說他是您最喜歡的刀。」
五條瞳啊了一聲, 偏著頭思考了一下, 然後好像有點得意似的說道:「啊!因為這樣,所以你想帶他來給我做見面禮嗎?」
柳泉:「……是的。」
聽到她承認了自己的猜測, 五條瞳好像顯得更高興了一點。然而很快她就為難起來, 就連聲音都變小了一些。
「是、是嗎……謝、謝謝……」她結巴了一下, 語氣裡忽然滿是心虛和歉然。
「謝謝你特意帶禮物給我……可是, 我不記得我還喜歡過……呃, 你剛才說的是——『鶴丸……國永』?」
在黑夜裡, 她身後的窗子沒有拉上窗簾,皎潔的月色就那麼透過窗子灑在室內,映出她弧線小巧的側顏。
「對了, 我、我還不知道你是誰呢……」她仿佛很怕柳泉因為帶來的禮物被拒絕了而生氣似的, 小心翼翼地窺視著她, 小小聲地追問道。
柳泉無聲地在心底嘆息了一聲。
幸好鶴丸得出了錯誤的推論,此刻還在第十六層而不是這裡——但他遲早是會發現這個錯誤而找過來的。
而且,她心底漸漸開始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假如在這棟大樓的第六層已經裝設有監控攝像等等現代科技的設備的話,那麼第十六層難道還會是那種古典風的布置嗎?萬一和這一層樓一樣的話,那麼鶴丸出現在那裡,怎麼沒有觸發報警裝置呢?
但即使他僥幸逃過了警報系統,他那一身白衣在黑暗裡也極其顯眼,遲早是會被監控攝像拍到的——這棟大樓難道夜間就沒有一個安保人員值勤嗎?
不能在這裡多浪費時間了。必須馬上弄明白五條瞳失憶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者從她這裡至少得到只字片語的線索作為突破口,繼續往下調查。
她感到自己有如正在進行一個限時解謎闖關游戲一樣,雖然語調平靜,但緊貼著牆壁的後背上卻慢慢滲出了一層薄汗。
必須馬上得到她的合作。不是慢慢刷友情值的時候——
「我是清原雪葉。」她說,「是接手你建立起的那座本丸的新任審神者——記得嗎?你也曾經是一位指揮著刀劍付喪神進行戰鬥的審神者,你建立起了一座了不起的本丸,我從中獲益良多。」
「審神者」、「本丸」、「刀劍付喪神」這幾個關鍵詞被拋了出去,五條瞳在窗台上慢慢坐直了身體。
從她身體的剪影裡可以清晰地判斷出她現在十分緊張——並且困惑又彷徨。
「審神者?付喪神?刀劍?」她慢慢地復誦著這幾個專有名詞,聲音裡滿是驚訝和脆弱。
「我、我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意思……『刀劍付喪神』是什麼?從刀劍裡也能夠召喚出來神明嗎?『審神者』又是什麼?跟那些神明大人有什麼關系?」
柳泉頓了一下,給了她一點在內心遭受衝擊之後精神上緩衝的時間。
「是的,瞳小姐,你說得沒錯。」
她先開口肯定了五條瞳倉皇之中的推理,作為善意的釋放,才繼續說道:「刀劍裡,的確是可以通過某種方法召喚出神明的。審神者,就是領導和駕馭著這些神明去戰鬥的……總領。」
「哇哦!」五條瞳小小聲地驚嘆了一聲,「那豈不是很厲害?能夠驅使神明的人……」
柳泉彎起眼眉,笑了。
「是啊。瞳小姐就是個這麼厲害的人呢。你不記得了嗎?」
也許是一再被眼前的姑娘態度親切地鼓勵和贊賞,五條瞳看起來沒那麼不安了。
「我……我雖然記不起來了,但是……謝謝你這麼說。」她小小聲地答道。
然後,她看到站在門旁、背靠牆壁,十分小心地不在她不安的時候貿然接近她讓她緊張的,體貼又親切的年輕姑娘,忽然微微抬起了右手。
那個年輕姑娘的手裡好像拿著一根小木棍。下一刻,那根小木棍的杖尖上亮起了一點小小的亮光——就像剛剛房門被突然推開的時候她看到的一樣。
借著那點亮光,她看清了那個年輕姑娘的面容。
是一張很漂亮的臉。但那種美麗並不讓人產生任何壓迫感,因為笑意而彎起的眉眼看上去像兩彎新月;在小小的一圈亮光裡,那個年輕姑娘用一種平和的語氣含笑問她:「你怎麼會在這裡呢?我們找了你很久呢,大家都很想念你——」
「大家」是誰?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她慢慢垮下了臉,像是害怕自己做錯事一樣,小聲答道:「他們都說我生病了……這裡是療養院,因為我腦子裡生了病,家人就把我送到這裡來了……」
亮光裡那彎如新月一樣含笑的眉眼好像消失了。那個年輕姑娘微微睜大了眼睛,顯得有點驚訝似的。
「生病?療養院?」她說,「你來到這裡以後沒有出過門嗎?」
瞳垂下了視線。
雖然那個年輕姑娘很好地控制了自己的語氣和態度,她的問話聽上去也只是一種單純的吃驚而已,並不包含其它傷害人的糟糕含義,但她看上去是那麼年輕、健康、鮮活,而瞳知道自己虛弱的身體狀況完全無法與之相比。
直到這一刻她才深刻地意識到自己和所謂的「健康人」有著多麼巨大的不同。瞳感到有點傷感。
「不,我沒有出去過……我只是整天坐在這裡看著窗外。」她答道,「窗外有個花園……我的身體不好,承受不了出門……醫生說的。」
那個年輕姑娘臉上的驚訝慢慢凝固了。
「是嗎?窗外有花園啊……」她重復了一遍瞳的話,然後露出了思索的神態。
「你在花園裡看到了什麼?中午的時候有別人在外邊曬太陽嗎?」她忽然收起了那種驚訝的表情,用一種溫柔的語氣閑談似的問道。
這種態度讓瞳稍微覺得好過一點了。她竭力回想了一下,搖了搖頭。
「不,沒有……只見到過負責照料花園的園丁。」她笑起來,「我聽說這家療養院裡住的都是像我這樣身體不好的人……可能他們跟我一樣沒辦法出門吧。那些花真好看,沒辦法走到那些花中間去,真是遺憾。」
年輕姑娘點了點頭,像是全盤接受了她的猜測,並覺得很有道理似的。
「我啊,聽說了瞳小姐你的事,一直很佩服你,很想見見你。」她溫柔地說道,「可是,怎麼也沒想到瞳小姐你住在這裡……他們說你怎麼了?你的病情怎麼樣了?什麼時候可以康復?」
瞳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我、我對以前的事都不怎麼記得了……醫生說,正是因為我的腦子裡長了不好的東西,所以我才會失去了那些記憶……我也不知道我要在這裡住到什麼時候,也許等我有一天把那些事情都記起來,我就可以回家了吧……」她吞吞吐吐地說。
年輕姑娘啊了一聲,像是對她感到同情似的,微微嘆了一口氣。
「您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嗎?以前的事。」她嗓音溫柔地問道。
雖然像是一種追問,但因為她的嗓音又動聽又柔和,所以瞳一點都沒有感到什麼壓迫或害怕。
即使回想從前的事而最終一無所獲這個過程已經被她重復過無數次、次數多得足以令人心灰意冷,但她還是竭力地又重復了一遍。
「我……我能想起以前在學校時的一些事。」她小心翼翼地說道,就好像有點害怕自己想不起來全部的事情會讓對方感到失望似的。
「好像暗戀過很帥氣的前輩,也曾經參加過社團……可他們的名字,前輩的名字、同學的名字、好友的名字,我統統都記不起來了。」
「然後,就差不多是一片空白。……你所說的那些,什麼『審神者』啊,什麼『刀劍』啊,『付喪神』啊……那一類的事情,我都不記得了。」她抱歉地望著那個年輕姑娘。
「他們說我遭遇了一場非常嚴重的車禍。健康也被摧毀了,記憶也丟失了……家人送我到這裡,是因為知道這裡會給我更好的照顧——」
她說到這裡,忽然卡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8月9日:
今天是瞳的專場【喂!
下次更新在周六喲,就是隔日更hhh
因為也想加快一點速度呢,這陣子的腦洞太多了,不趕快寫的話我又會把前後順序弄混了w
第810章 【回歸篇之四】 230
因為她看到, 一抹怒色很快地在面前那個年輕姑娘的臉上掠過。雖然那抹怒色轉瞬即逝, 但不知為何她卻十分確定它曾經在那個姑娘的臉上出現過。
「怎、怎麼了?你為什麼生氣了?」她的嗓音有點無法克制的顫抖。「是因為我這麼不爭氣嗎……?」
那個年輕姑娘一愣,然後很快地用力搖頭。
「不,不是這樣。」她用一種非常堅定的語氣確信似的說道。
「瞳小姐是非常好的人,你沒做錯任何事情。」她說。
「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會離開這裡, 去你想要去的地方。」
瞳:「是、是嗎……?」
年輕姑娘用力點頭。
「我正是為了此事而來的。大家都很想念你,要是能夠重新見到你的話,他們不知道會有多麼高興……」
瞳感到有點開心起來。
「是、是嗎……?『大家』是誰啊?非常抱歉我都不記得他們了……但、但是!說不定我見到大家的時候就會想起來了……!」
年輕姑娘微微一頓,然後笑了。
「是這樣的。」她同意道。
「『大家』,就是喜歡瞳小姐、比誰都想重新見到瞳小姐的人們啊。」
「為了瞳小姐, 他們可是非常努力呢……」
「一開始看到我的時候, 他們滿臉都是嫌棄,就好像無聲地在對我說『你這個家伙哪一點比得上瞳小姐啊』。」她的語氣輕松了一點, 開玩笑似的說道。
瞳:「是、是嗎……給你添麻煩了……」
年輕姑娘笑眯了雙眼。
「欸, 是呀。所以我想, 如果有一天能把瞳小姐帶回去就好了……至少可以向大家證明, 我是個可靠的人。」
瞳:「謝、謝謝……」
她已經完全放松下來了。
久病的療養生活確實有點枯燥折磨。長期見不到更多的人也讓她變得有些膽小。但面前這個年輕姑娘就是有能夠讓人信任她、並讓別人輕松起來的美好特質, 瞳也不知不覺地相信了她的話, 並且開始順著她的話展望病愈之後的未來——
「對了,瞳小姐,你說的醫生是誰啊?我明天可以去拜訪他嗎?」那個姑娘若無其事似的問道。
瞳想了一下。「他、他姓天野, 每周大概會來探訪我兩到三次, 檢查一下我的進展如何……不過感到很對不起他, 我沒有一次想起來過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年輕姑娘的眼中仿佛有什麼亮光一掠而過。
「『有價值的東西』?」她若有所思地說道,「那麼,即使是『沒價值的東西』也好,瞳小姐的腦海中出現過嗎?」
瞳一愣,然後,不好意思似的垂下了視線。
「我、我覺得沒價值,所以都沒跟別人說過……我害怕大家聽了以後更覺得我的腦子裡有問題了……」她吞吞吐吐地答道。
年輕姑娘鼓勵又懇切似的望著她。
「『沒價值的東西』也好,我都想聽聽。瞳小姐迄今為止腦海中還能留存下來的東西,一定是有什麼意義的。」她說。
她的口吻和態度都太誠懇,而且以她的立場,就算覺得自己的腦子裡還有什麼問題,也不可能因此影響到醫生對她的檢查和治療,或者醫生給出她可以出院的許可——所以瞳想了想,最終還是放心地吐出一口氣,小小聲地說道:「你喜歡俳句嗎?」
年輕姑娘一怔,隨後臉上忽然浮現出一層淡淡的、追念似的笑意來。那笑意使得她的臉容更加柔和了,又隱約有絲惆悵混雜其中。
「俳句?」她輕聲問道。
瞳點了點頭。
「我唯一記得的一件事,好像是一種念頭……因為聽上去也很荒謬,所以我覺得也沒什麼價值……」
「在我腦海裡有這麼一句話。」
她停頓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心相信對方的友善和真誠,於是說道:
「『俳句,很重要。』」
年輕姑娘:!!!
「……什麼俳句很重要?」她露出深思的表情,慢慢問道。
瞳搖了搖頭。
「對不起啊……我只記得這麼一件事了。」她抱歉似的答道。
「和以前在學校裡的那些碎片一樣的點點滴滴好像有點不一樣……但既然說到俳句,也許是我在學校裡學過的東西……?」她勉強解釋著自己的想法和猜測。
「可是……怎麼也記不起來自己在學校裡學過什麼俳句。而且也不記得自己會對俳句感興趣……在這裡我最常做的消遣就是彈琴。」她的目光移向一旁,在一側靠牆的地方擺著一架廉價的電子琴。
瞳還想再仔細往下想一點,然而再多想一點點的話,她的頭幾乎是馬上就劇烈疼痛起來。
她啊地輕叫了一聲,立刻伸出手去按住兩側的太陽穴,試圖減輕那陣疼痛。
門旁的那位年輕姑娘好像吃了一驚,看著她搖搖晃晃坐不穩的樣子,馬上就打算衝過來扶住她。
不過瞳已經習慣了多想一點的時候頭就會疼這種事。她很快就忍住了那一波帶著眩暈的疼痛,搖了搖手表示自己沒事,只是暫時不敢睜眼——因為一睜開眼睛就又覺得腦袋疼起來,而且還頭暈——只能低下頭閉著眼睛,聲音也變得又輕又弱。
「對不起……我只記得這麼一點點了……我大概是不能離開這裡了。」她低聲說道,顯得有點沮喪。
年輕姑娘停住了腳步。她手中拿著的那根小木棍杖尖發出熒熒的光亮。
「不……這就夠了。」她終於說道。
「瞳小姐所擁有的,是了不起的記憶……」
「總有一天,你會把那些記憶都找回來的。我這樣地相信著。」
瞳呆呆地望著她。
不知道過了多久,瞳搖搖晃晃地從窗台上十分艱辛地爬下來,站到地面上。中途,她謝絕了那個年輕姑娘過來援手的好意,堅持自己完成了這個動作,然後又一手扶著窗台、繼而是牆面,一點點蹭到了床邊,坐了下來。
「……你快走吧。」她小小聲地說道。
「樓裡有監控系統……萬一他們發現了你偷偷潛入這裡的事情,也許會很生氣的……」
那個年輕姑娘卻沒有立刻就轉身離開。
她依然站在那裡,臉上露出深思的表情,忽然沒頭沒腦似的問了一句:
「……假如他們發現我呢?以後會怎麼樣?會發生什麼事?」
瞳有點著急起來。
「我……我不知道!但總不會高高興興地款待你吧……也許會把你抓起來,詢問你是怎麼跑到這裡來的……不、不過這都是我猜的!我也從來沒有見過有什麼人像你一樣擅自跑到這裡來……」
她開始有點語無倫次起來,最後焦急地說道:「總、總之!你快走吧!我剛剛忘了告訴你,這所療養院是封閉的,不開放探訪……你、你肯來看我,我很高興;可是……萬一為了我之故害你被罵就不好了……」
那個年輕姑娘翹起唇角,微微一笑。
「謝謝你。……最後一件事。」
瞳慌慌張張地左右看看,潦草地點了點頭。仿佛到了現在她才發現這個年輕姑娘在這裡逗留得太久、久到有可能露餡的地步,她真心實意地焦急起來。
「好、好的。快說吧!」
那個姑娘俏皮地豎起右手裡的那根小木棍,那個造型看上去簡直就像是童話書裡的魔法少女一樣。瞳的內心不由得對她油然產生了一種羨慕。
「『俳句很重要』這件事,你還曾經向別人說過嗎?任何人。」
瞳一愣,低下頭用力地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不,沒有……我想是沒有。」她說,「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覺得……這、這是一件有點可怕的事……所以我誰也沒有說過!即使醫生問我想起什麼來沒有,我也沒有說過!」
那個姑娘的目光微微一凜。
「一件……有點可怕的事?」她若有所思地重復著瞳的形容詞,忽然長長呼出一口氣,像是得出了什麼結論似的,向著瞳用力一頷首。
「瞳小姐,謝謝你。」她鄭重地說道。
「今天能夠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瞳有點害羞,臉上發熱了;可是心底卻有一簇名為開心的小火苗,在那裡輕輕躍動。
結果這簇快樂的小火苗下一秒鐘就被那個姑娘說出來的話澆滅了。
「不過,我們交談過的事情……以及談話的全部內容,請不要告訴給任何人。」
瞳:「……誒?!」
那個姑娘已經轉過身去。聽到瞳小小的驚呼,她又回過頭來。
月光投在她的臉上,給那張漂亮的面容上投下了斑斕且光怪陸離的暗影。瞳看著那樣的她,不由自主忽然有點緊張。
「這是,為了保護瞳小姐,才這麼拜托你的。」她說。
瞳:?!
她還想問清楚那個姑娘話語裡未竟的含義,然而那個姑娘已經毫不猶豫地向著門外大步走去。轉瞬之間,門口就已沒有了那姑娘的身影,只有和她忽然出現時一樣的、半敞著的房門,在地面上投下死板的影子和深色的線條。
瞳呆呆地注視著房門。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也並沒有聽到門外傳來任何不祥的響動——好像那個姑娘並未被發現就安全離去了。
瞳忽然慢慢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然後,她從床邊重新站了起來,走向房門,慢吞吞地重新把房門無聲無息地關上了。
「我很想幫助你……可是現在的我已經沒有了那樣的能力。」
她低嘆著,望向天花板一隅的牆角處。
「你的運氣真好啊……再早幾天來的話,他們都還沒有因為我長期以來表現良好而拆掉那裡的監控攝像裝置的……」
她慢慢走回床邊,摸索著坐回去,然後又極為緩慢地側身躺了下去。
那張床並沒有多大,她伸長了手臂之後,一段細瘦的小臂就搭在了床外;在那段白皙的小臂上,遍布著密密麻麻的針孔的痕跡。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吧……?」她極低極低地這樣自言自語地問道,然後合上了眼簾。
「鶴丸……鶴丸——」她蠕動嘴唇,無聲地念著這個名字。
一顆淚珠鑽出她緊閉的眼瞼,沿著她的鬢角滑下,落在了枕頭上。
「看到這樣的我,你會有多麼驚訝呢……?」
「可是,我也只記得這些了。關於你,關於那座本丸,關於我自己……」
「無論多麼努力,都想不起更多的了。」
她忍淚的、細碎的語聲,像是最深長的嘆息。
「我真是沒有用啊。」
「我只能希望別人來救我……希望別人去找出答案。」
「清原君……我可以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吧?」
作者有話要說:
8月12日:
稍微晚了一點,不好意思【對手指
因為今天要出去,所以可能下次更新要到周二或周三了【土下座
悠于 2020-12-27 19:16
第811章 【回歸篇之四】 231
借助幻身咒和靜音咒的保護, 柳泉離開那個房間, 回到了那幾位付喪神們暫時藏身的樓道的暗影之中。
剛跟大家一打照面,她就飛快地把自己最大的發現拋了出來。
「我剛剛,確實在那個房間裡,見到了瞳小姐。」
大家:……!!!
兼桑:「什、什麼……?!」
長曾彌虎徹:「是這樣啊……」
一期一振面帶憂慮之色, 望向身旁的弟弟藥研。
而藥研則一臉迷惘, 臉色陰晴不定,低低重復著:「……瞳小姐?」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微微一動,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溫和。他臉上的表情幾乎可以說是紋絲不動,大概是在場的付喪神裡最鎮靜的一位了。
柳泉不動聲色地把大家的反應都看在眼裡,緩聲道:「是的。就是瞳小姐, 那個……把你們從刀劍裡召喚出來的人。本丸的第一任主人。我的前任。」
她一連說了好幾個定義, 目光逐個掃過那幾位付喪神——唯獨沒有去看三日月宗近。
或許,這是因為她不需要去確定三日月宗近的態度, 也知道他是會站在自己這一邊的吧。畢竟, 那個男人從不掩飾他對自己的興趣, 而這樣的一個人, 僅僅只是因為前主人重新出現而改變了心意, 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對他有這樣的信心。
其實她關注的重點也不在兼桑和長曾彌虎徹兩個人身上。畢竟同為新選組的同仁(?), 即使心中還懷念著故主,她也相信他們兩人一定會秉持著武士的遺風,繼續替她效命, 直到解決了眼前的危機, 再來論及其他。
這麼說來只剩下了粟田口家的兄弟兩人。當然在這兄弟兩人之中, 她對一期一振也有些信心——畢竟站在他身為哥哥的立場上來看,弟弟藥研正是因為替瞳打抱不平而遭受到了被碎刀的悲劇命運;而她這個繼任者雖然沒有召喚過他,卻替他從時之政府那裡重新找回了他珍貴的弟弟。兩相比較之下,說不定他還更領她的情——是吧?
然而,藥研的狀況就十分值得格外關注。
在她看來,假如當初不是對瞳也懷抱著高於普通上下級關系的好感度的話,藥研是不會那麼冒險地寧可被碎刀也要維護瞳的。時之政府或許會玩些不上台面的手段,但使用那些手段的起因一定是些不被容許的、分外出格的糟糕事情。
時之政府是不容人挑戰他們的權威的。所以任何人觸犯了這一點,都只有接受懲罰。這個,她從一開始就很清楚。
所以,現在,寧可犧牲自己也要維護瞳的藥研,聽說了瞳還活著的事實。這一消息會對他的精神產生多麼巨大的衝擊呢?又是否可以衝破那些壁壘,喚回他失去了記憶呢?
柳泉繼續凝視著藥研,看著他慢慢地因為竭力思索而皺起眉來,好像那種深度思考引發了他的頭痛似的——這種症狀他在回歸本丸之後經常出現,所以此刻她並不覺得有多麼奇怪,而是面帶關切之色地邁上前一步。
「……藥研?你還好嗎?」
結果藥研的反應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他驟然發出一聲低叫,猛地彎下腰去,雙手抱住自己的頭,顯得十分痛苦似的。
「我的頭……好痛……!」
好哥哥一期一振瞬間就驚悚了。他的反應也很快,立刻上前撐住弟弟的身體,連聲問道:「藥研!藥研?你怎麼了?!」
柳泉也大大為之一愣!
她慌忙環視四周,確認了自己布下的靜音咒完全沒有問題之後,她也走到藥研面前,蹲下身去想要查看一下此刻藥研的臉色如何。
「……藥研?」她試著叫了一聲,從這個角度看過去,發覺藥研臉色蒼白,嘴唇都痛得微微顫抖了。
然而平時在本丸,藥研本人才是那個保健醫擔當。柳泉雖然發展出了十分壯觀的技能樹,但不巧的是醫學方面的知識卻僅限於「生病要多喝熱水」之類,所以此刻一時間也有點束手無策。
一期一振一只手撐著藥研的手臂、另一只手環繞過去從另一側撐住藥研的肩膀,仰起頭來充滿希望和祈求地望著她。
「主人,有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能夠幫幫他?」
柳泉:「……」
她當然不能說「對不起我就是個醫盲,真的不知道怎麼治療付喪神」。可是一時間又不知道從何著手。
她想了想,覺得既然付喪神受傷是可以使用靈力來進行手入和治療的,那麼付喪神生病,說不定靈力也不是一點幫助都沒有;既然已經無計可施,她就只能果斷探手握住藥研還抱著頭的一只手,嘗試著從那裡輸入靈力。
「藥研?頭痛的話,就試著把靈力引導至你的頭部試試看?」她輕聲提醒道,同時也沒忘了繼續輸入靈力。
或許是來自於審神者的靈力補充真的能夠讓付喪神獲得治療和撫慰,藥研顯得平靜了一些,身體也不再因為難以忍受的劇烈疼痛而發抖或蜷縮成一團,慢慢放松了一點。
「我……我想到了——」他喃喃地說道,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並沒有注意到其他人聽到這簡單的一句話之後顯得多麼的驚訝。
可是一期一振卻立刻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正好為了治療藥研而同樣蹲在他們兄弟倆面前的女審神者。
「……主人?」他那清朗得如同少年一般的嗓音裡居然有點發顫。
「藥研,他想到了——」
女審神者默然朝著他點了點頭,審視似的盯著藥研,小心翼翼地開了口。
「……你想到了什麼,藥研?」
她的聲音很溫柔,聽上去絲毫不像是身處危境之中,而像是在本丸度過的最普通不過的日子。
藥研的目光仍然呆呆地盯著自己面前的那一小片地面。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他慢吞吞地開口了。
「瞳她……想找到主控室。」
大家:!?
女審神者若有所思地重復了一遍那個關鍵詞。「主控室?」
藥研的目光盯著地面,顯得有絲空茫。
「我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查到這些的……我只記得她說,有個地方控制著這個世界通往所有歷史節點的時光機之類的東西……她想找到那個地方。」
女審神者頓了一下,問出了大家心中.共同的問題。
「可是,為什麼?」
藥研慢慢地繃緊了下頜,苦笑了一聲。
「我不知道。……或者,我不記得了。——反正這兩件事都是一樣的。」
一期一振露出難過的表情。女審神者還算是保持著冷靜理智。
「沒關系的,藥研。」她柔聲說道,「你記起來的事已經夠多了……真了不起。」
藥研慢慢翹了一下唇角。
那個動作很機械,像是自己一點也沒被這句話安慰到,只是出於禮貌覺得自己應該有所表示一樣。
但即使如此,其他人也差不多都一臉震驚的表情——只是吃驚的程度有所不同而已。
因為這是第一次,他們聽到事發時的真相。
他們雖然都是由瞳召喚而來,藉由她的靈力第一次產生了有形的軀體;然而瞳因為自幼體弱的緣故,性格比較沉默內向,他們對於她的感情也是尊敬和保護欲為主,並沒有那種深厚的感情基礎可以互相交流內心世界,所以就更不知道當初的瞳是為什麼會被時之政府帶走、繼而傳出「病逝」的消息的。
而藥研,作為本丸的保健醫擔當,和體弱的瞳本來就有更多的機會接觸;並且作為應負的責任,他也一直認真照顧著瞳——想起來大概就是在這種長期的相處之中,積累出了超量的好感度和保護欲,所以才會在瞳被帶走之後鋌而走險吧。
一期一振的臉上瞬間就流露出了一種身為哥哥、沒能阻止弟弟和主人一道遇險而產生的強烈自責。
「我……我當初一點都不知道主人——不,瞳小姐在計劃著這個……」他的嗓音聽上去仿佛有絲沙啞。
「也不知道弟弟為了這件事在擔憂著……假如我能更早一點發現就好了……」
女審神者忽然笑了一下。
「與其為了那些根本不可能發生的假設感到遺憾,不如來考慮一下我們現在能夠做到什麼吧?」她說。
「也許是我失禮了……但是,既然當初的瞳小姐並沒有找大家商量,那就說明她覺得時機未到……而且,既然她在考慮這麼危險的事,也一定明白這件事會帶來的後果;連這個都決定要承擔的話,這正好說明了她的勇敢……」
一期一振還沒有說話,藥研卻慢慢地抬起了頭來。他那雙清澈的眼眸直直地望向女審神者,目光明亮得懾人。
「是嗎……您是這麼想的嗎,大將?」
女審神者朝著他微微一笑。
「我們沒有辦法替瞳小姐去做決定。但是我們可以替瞳小姐去完成她沒有做到的事。」
藥研:!!!
「大將!您也要去尋找那個什麼『主控室』嗎?!」他失聲叫道,不可置信似的睜大了眼睛。
「可是,您去找那個『主控室』做什麼?是那個地方對您不利了嗎?!」
女審神者忽然苦笑了一聲。
「事到如今,早已經不是我想不想去找那個什麼地方的問題了……」她嘆了一口氣。
「而且,我也確實有很多疑問,必須找出答案才可以。」
藥研:「……疑問?!」
他原本一片空白的表情忽然凝固了。
「我……我好像又想到了一件事……」他低聲說道。
女審神者:「什麼?」
藥研的眼眸驟然黯淡了下來。
「……那個時候,瞳也是這麼說的。」
女審神者:「……誒?」
藥研低聲說:「她說著自己有好多疑問必須得到解答才行,所以才去調查的……」
女審神者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平靜地說道:「原來是這樣啊。」
藥研忽然提高了一點聲音。
「不能去!大將!」
女審神者好像有點驚訝,盯著他看了幾秒鐘,然後輕聲笑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我必須得去。」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而堅定。
「放心。我可是比你能夠想像的更加強大呢?」她笑著眨了眨眼睛,衝他露出一個調皮的笑容。
藥研:「……」
然後,在他還沒想好要怎麼規勸她趕快改變主意的時候,她就松開握住他、傳遞靈力給他治療的那只手,轉而摸了摸他的頭頂。
藥研:?!
作者有話要說:
8月15日:
今天有點卡文,修改了好幾遍才寫完【。
大家的留言,我明天會一一回復噠!
謝謝小可愛歸鶴深和沫冷熙的投喂~~(ゴ ̄3 ̄)ゴ╭∼
下次更新應該在周五到周末之間,預計兩章之內會有超surprise的展開hhh
第812章 【回歸篇之四】 232
到底是在干什麼啊大將。這是……以為他是小孩子嗎, 摸摸頭就能夠安撫下來?
他簡直要氣笑了出來。
再看他的哥哥, 也是一副目瞪口呆、看著他們的時候顯得又溫柔又無奈的表情。
他仍有大片空白的記憶裡,忽然隱約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好像,他哥哥從來沒有在那個他印像中的「瞳」的面前,露出過這麼多種奇妙的、不同的表情啊?
是因為哥哥更加信賴這位新大將嗎。因為新大將確實是個身手不凡的人, 無論是頭腦還是武力值都很可觀, 值得依靠和信任?
然而,他印像中的「瞳」,是個溫柔弱小的、可愛的少女。理應被大家溫柔地呵護著,可以讓大家放下一切矜持或戒心,安心地接近——
可是, 哥哥好像並沒有像他一樣, 過度地接近過他們的前主人。
哥哥好像也並沒有用這樣的眼神注視過他們的前主人。
在他支離破碎的記憶裡,永遠都只有他自己和瞳呆在一起的印像。那個時候, 哥哥……哥哥在哪裡?是在出陣, 在遠征, 在練習劍術, 還是認真地在畑當番或者馬當番?
……不記得了。但總之, 有著哥哥在本丸的記憶, 卻沒有哥哥和前主人經常呆在一起的記憶。
這個……能夠說明什麼問題嗎。
藥研還沒有完全想清楚,就看到女審神者從他頭頂收回了那只撫摸他頭發的手,站起身來。
「往上的樓層是不是都安裝著監控系統呢……把大家分散派去各樓層的話會不會觸發什麼警報呢……?」她自言自語似的說著, 像是一邊斟酌著有可能出現的各種情形的利弊, 一邊思考著對眼下的問題最好的解決方式。
藥研忍不住脫口而出:「主控室, 應該在高層吧……?」
霎時間大家的目光都投到他身上。
他脫口而出這麼一句話以後,好像就連自己也顯得萬分詫異似的,張口結舌了幾秒鐘,一臉「咦我為什麼會說出這種話來一定是嘴巴擅自工作了」的表情。
最後他一臉的尷尬羞惱之色,怒道:「我、我只是說出了擅自跳到腦子裡的話而已!是別人這麼說過,還是我自己這麼想過,我一點也不知道!」
女審神者眨了眨眼睛,笑了。
「這樣啊。」她溫柔地說道,「一定是瞳小姐這麼考慮過,然後你聽到了,也潛藏在記憶的某處了?謝謝,這還真是很有幫助,我感覺我能在警報系統發覺我們的非法入侵之前做點什麼了。」
藥研:「……」
這最後一句還真是一點都不能安慰到他啊?
女審神者又想了一陣子。然後,她好像下了決定。
「說起來,我們潛入這裡也已經有一陣子了……倘若是使用各種魔咒輔助躲藏的話,越是往高處走,就越是難以隨心所欲地繼續隱身行走……」
「這一層已經有了監控系統,時之政府一直鼓吹著的『全盤復古』還真是名不副實啊。」她諷刺似的一笑,繼續說道:
「或許是因為這一層囚禁著瞳小姐的關系……但高處還有什麼特別的地方需要特別監控呢,我們也不知道。」
「所以……就干脆放手蠻干一場吧。」
大家:?!
幾乎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只有三日月宗近的表情看上去好一點。他只是露出了詫異的神色,一瞬間之後,他就斂下眼瞼,低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這可真是嚇到我了啊。」他說。
柳泉:……你這麼喜歡借用鶴丸的標志性台詞,鶴丸知道嗎?
嘛,不過即使鶴丸知道,這個腹黑老爺爺也不會因此停止使用的吧。何況,鶴丸是瞳的戀人,對三日月宗近來說,即使使用多少次鶴丸的台詞、提醒她鶴丸的存在,也都是安全無虞的,完全不用擔心她會由此對鶴丸的好感度增加。
而且,也許是她的錯覺——但她總覺得他很喜歡看到她被他逗弄得一臉黑線的樣子啊?!
柳泉咳嗽一聲,假裝沒注意到三日月宗近剛剛說了什麼。她向大家解釋道:「我的魔咒覆蓋範圍有限,要說讓大家分別去不同樓層搜查的時候還能實現魔咒的全覆蓋,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我們這麼多人都要一起行動、逐層搜查過去的話,是對人手的浪費。我在想——既然謹小慎微到了最後,發現了那個什麼『主控室』,多半還是得打一架,那麼何不加快速度呢?」
大家:?!
大家還是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柳泉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我剛剛在一樓,用隱身咒試驗了一下,等待電梯打開門之後,我看了看樓層數,最高是十八層。」她說。
「既然說『主控室應該在高處』,那我們就從十八層往下搜查吧。」
大家紛紛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和泉守兼定還來了一句:「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去大干一場吧!」
柳泉笑了。
「不愧是兼桑啊!」她稱贊道。
立定了目標以後,大家又匆匆在樓梯上飛奔。
電梯裡有監控。這是柳泉一開始就看到的。何況讓六個男人——確切地說是五個男人和一個少年——和柳泉一起擠進狹小的電梯,好像也不是個好方法。假如分批進行的話,柳泉的幻身咒覆蓋範圍無法遍及整座大樓,其結果是顧得了這邊就顧不得那邊,遲早露馬腳。
既然如此,只能大家一起飛奔了。好在柳泉的體能早就在新手村的世界裡就被手塚的那一招「繞著社區跑十圈」鍛煉了出來,又在薄櫻鬼的世界裡天天街頭巡邏加以鞏固,現在與付喪神們一起奔跑,也沒什麼大問題。
途徑第十六層的時候,笑面青江回來了——身後還站著一臉惱恨之色的鶴丸國永。
「如您所料,第十六層果然沒有什麼……呃,異狀。」笑面青江向柳泉報告道。
柳泉啊了一聲,很快地瞥了鶴丸一眼。
接收她那個異樣(?)的眼神,鶴丸怒氣衝衝地說道:「你猜錯了!那個『F16』,真的不是什麼第十六層的意思!」
站在人群之中的藥研藤四郎,一瞬間幾乎脫口而出「不!大將沒有猜錯,她找到了瞳小姐!」。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自己的哥哥突然伸出手來用力在他肩頭一按,幾乎讓猝不及防的他身體一歪,剛巧阻止了他把那句話說出來。
藥研不解地看向他的哥哥。但一期一振卻依然身姿凜冽地站在那裡,甚至仍然面朝前方,除了一只手還按在藥研的肩頭上之外,他根本就沒有看向弟弟的意思。
下一刻,藥研就聽到女審神者冷靜的聲音。
「非常抱歉。」她說。
「的確是我猜錯了。這裡沒有瞳小姐。」
她並沒有提起自己剛才在五樓的第十六號房間裡找到了五條瞳這一事實。
藥研:「……」
好像其他人也覺得有點奇怪,但沒有人對此多說一句話。這大概代表著他們對女審神者的無限信任——信任著她所做的事情是正確的。假如她認為這個時候沒有必要對鶴丸說出實情,那麼這就不是說實話的好時機。
所以,沒有人說多余的話。只有女審神者鎮定地說了下去。
「我們現在要去最高層,一起去嗎,鶴丸?」
鶴丸國永愣了一下,立刻發出一陣冷笑。
「你在說笑嗎。我是不替瞳之外的人效力的——」
「也許得知了這整座大樓的秘密之後,我們就能找出瞳小姐。這樣的話您也拒絕跟我們一起行動嗎,鶴丸殿?」女審神者平靜地打斷了他。
鶴丸愣住了。足足沉默了好幾秒鐘,他才冷哼了一聲。
「你干嘛一定要我跟著你們一起行動?」
女審神者彎起眼眉。
「誒,這是在說什麼?鶴丸殿現在既然還在我統率的本丸之內,那就……還算是我的刀吧?」
鶴丸國永:「你……!!」
「喂冷靜!」笑面青江反應很快,立刻一下攔住作勢要拔刀的鶴丸。
女審神者卻一點也不以為忤,呵呵輕笑了起來。
「我得盯緊你呀。」她理所當然似的說道,「萬一什麼時候瞳小姐回來了,我卻把她的刀搞丟了,我應該怎樣向她交待?」
鶴丸國永:「……」
啊可惡!怎麼會有這種人啊!!
他一臉憤怒地狠狠瞪著她,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雖然是聽上去可惡得不得了的話,但好像也無從反駁起。
他磨了一陣牙,最後決定還是跟上她的隊伍。
因為除了她——這個討厭的、自說自話地想要替代瞳位置的女人——之外,他好像也沒有其它辦法可以尋找到任何關於瞳的下落的線索了。
「好吧……我加入你。」他惡狠狠地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在那之後,你要怎麼做?!」
女審神者微微一翹唇角。
「我要找出這座大樓裡到底隱藏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然後——」
她環視身旁的付喪神們。
「把你們都安全地帶回本丸去。這是我的想法。」
作者有話要說:
8月19日:
啊今天有點晚,不過下一章會有超特急展開喲hhh
下次更新應該是周二或周三。
第813章 【回歸篇之四】 233
夜色深沉。
樓梯間一片黑暗, 只有拐角處的高窗裡漏下來的一點月色,灑在窗前小小的方寸之地,像是一種路標般, 指示著他們飛奔的方向。
由十六層通向十七層的樓梯一階階被甩在身後,轉瞬間他們就來到了十七層的樓梯間平台上。
幸運的是, 第十七層一切如常。並沒有安排什麼特殊的防御或警報系統。女審神者猶豫了一下, 望著那兩扇通往第十七層走廊的、緊閉的防火門,決定還是先查看一下第十八層——大樓的最高層——的狀況, 再一層層樓地往下搜查。
他們的腳步重新在樓梯上輕輕地響起, 嗒嗒嗒嗒——直到他們轉過半層樓位置上的平台和轉彎, 跑在最前面的女審神者卻猛然一個剎車,在第十七層半的平台上陡然停下了腳步!
其他付喪神也都緊跟著她的行動剎車,好在沒有發生什麼碰撞。但七個男人——確切地說,是六個男人和一個少年——擠在狹小的轉角平台上,未免有些站不開;於是女審神者不得不又邁上幾級台階——緊隨她身後的三日月宗近和一期一振也隨之邁上台階——這才讓大家全部排排站在了平台上, 看到了剛才令女審神者為之驚異停步的事物——
那是兩扇沉重的大門, 在樓梯頂端嚴絲合縫地緊緊關閉著。在微弱的光線之下,大門的表面仍然泛起一種類似金屬的冷光。
在那兩扇極有氣派的大門上, 安裝著極為復雜的一套裝置。裝置的某處還有小小的紅燈一閃一閃, 簡直是讓人看一眼就會倒吸一口涼氣、不明覺厲的可怕存在。
柳泉:「……」
好吧,可以確定了。那個什麼要命的「主控室」一定就在第十八層吧。否則的話這裡是不會設置這麼復雜的安保裝置的。
可是她完全沒有自信能靠著簡單的一個「阿拉霍洞開」魔咒就攻破這麼可怕的一整套裝置啊!
歸根結底, 魔咒的使用範圍也好、效用也好, 其實都是有限的。並且, 還有可能在使用的過程中出問題。比如之前在HP世界裡, 柳泉就曾經因為內心缺乏惡意而無法使用三大不可饒恕咒;也曾經聽說過有人在使用「幻影移形」的過程中因為分心而丟了一只手什麼的。
而像「阿拉霍洞開」這種十分普通的魔咒,指望它的力量能夠攻破現代科技的累加,是不現實的。
但是,強行拆解——比如說拿刀硬砍之類的——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柳泉緊緊皺著眉,感到了一陣無力感。
む有什麼方法能夠攻破這兩扇門嗎……め她竭力在腦海中思索著。
然後,一直在潛水的系統菌毫無預兆地上線了。
【沒有。】
柳泉嚇了一跳。
幸好她早就習慣了系統菌的神出鬼沒,今天正式行動(?)之前,她經過一番鬥智鬥勇的勸說和話術,也成功get了系統菌在權限範圍之內的合作——不但把她從前為了兌換靈力而交還的技能全數重新裝備回來,並且系統菌還同意在她行動期間額外支撐她的靈力水平,讓她不至於因為靈力耗盡而喪失付喪神們能夠提供的外來支援。
所以現在系統菌在時刻關注著她的行動,也是很正常的事。柳泉感到奇怪的,只是她今晚的調查行動看起來完全像是作死,但系統菌並沒有瘋狂阻止她,反而給她提供了必要的技能和靈力的支持——這也許說明事到臨頭系統菌還是站在了玩家一方?哦這真是太貼心了,真是感動時政好系統(大霧!)。
所以現在柳泉一聽到系統菌否定的答案,就立刻抓住機會對它拋出了一連串問題。
む那麼我該如何突破這兩扇門的防御?第十八層還會有更多的難關等著我突破嗎?我現在如果冒險一點的話會不會立刻招來時之政府的守衛們之類的,把我逮捕起來?め
系統菌沉默了片刻,哼笑了一聲。
【現在才知道擔心被逮捕的事嗎,已經晚了。】
柳泉:む……め
說實話刺激玩家幼小心靈的系統不是好系統啊喂!
幸好系統菌今晚看起來還算上道。刺了一下玩家的幼小心靈之後,它開始情報放送。
【從未有人突破過這兩扇門,到達過時之政府大樓的第十八層。除了他們格外信任、具有最高等級權限的一些所謂的「大人物」之外。】
柳泉:む咦?め
系統菌毫無感情的聲音在她腦海裡繼續著。
【換言之,時之政府在這兩扇大門之後掩蓋了一些什麼,或者他們的主控中心是怎樣運作的,外人不得而知。】
柳泉:む……那難道就讓我這麼算了,回去安心當我的審神者,就當這事沒有發生過嗎。め
系統菌冷哼。
【在你先是派一個暗墮的付喪神去對戰來歷可疑的其他審神者、再順藤摸瓜找出了被軟禁的前任審神者之後嗎?更不要說那些被你翻亂的文件室資料室辦公室了——就算你回去繼續假裝成乖巧少女,明天一早你的行為就會東窗事發。】
【到時候,你會有什麼下場——看看五條瞳就知道了吧?】
柳泉:む……我仿佛還記得你當初是騙我來這裡養老的。め
系統菌:【但我也沒讓你養老養成冒險解謎番吧。】
柳泉沉默了一霎。然後忽然勾起唇角,淡淡笑了。
む……要怪,果然還是應該怪你最早的時候把我扔進了一個解謎番新手村啊。所以養成了我到哪裡都想要把生活過成冒險解謎番的習慣……發現了什麼不對勁、不公平的事情而裝聾作啞,我沒有這麼好的涵養啊。め
系統菌冷冷地說道:【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柳泉:む當然。是很辛苦。一直以來,被你鞭策著,走過那麼多世界、經歷那麼長時光,還有無數的生離死別……我有一句MMP不知道當講不當講啊。め
系統菌同樣默了片刻,然後語氣死板地回答道:【……你已經講出來了。】
柳泉笑彎了眼眉,臉上忽然顯出活潑而開朗的神情來。
む那還真是不好意思了啊。め
系統菌:【……行了,要交待遺言的話,這些就已經夠了。說點別的吧。】
柳泉臉上的笑意漸漸變淡了。最後,那線能夠照亮她臉龐的笑意終於化為無形。
む我可不能在此止步啊。め她在腦海裡慢慢說道。
む一開始,還說什麼「只要你任務完成得好,就能回老家結婚」呢——め
系統菌:【……喂我什麼時候說過這個了。明明說的是只要任務完成得好,玩家就可以任選一個世界回歸吧。】
很奇怪,它的語氣裡好像帶上了一抹無奈似的。這讓它聽上去終於不再像是從前的無數次一樣那麼冷血無情了。
……或許是因為,它剛才沒說錯,交待遺言的時機已經到來了吧?
雖然不知道當初的五條瞳做了什麼才被軟禁在此好幾年,目測她的記憶方面也絕對是被時之政府動過手腳——看藥研的先例就知道了——但一定不是像她今天所做的那樣,打算侵入主控室這麼嚴重吧。
因為系統菌剛才說了,沒有外人進入過那個什麼主控室,甚至沒有外人到達過第十八層。
雖然五條瞳當初一定也是出於某種原因想要去主控室,但她失敗了。失敗的代價就是被抹殺記憶、被孤零零地軟禁在此。假如柳泉今天沒有發現她的話,也許她會被這樣軟禁一輩子也說不定。在家人那裡、在她所建立的本丸那裡,甚至在那些藉由她的靈力才召喚現世的刀劍那裡,她都是「已死亡」或者「已失蹤」的狀態,不明不白的,就要這麼度過余下漫長而無望的一生。
柳泉閉了閉雙眼,無聲地在心裡嘆息了一聲。
む假如我失敗的話,你有能力救我逃離嗎?め她問道。
系統菌沉默良久。
【……對不起。】它最後說道。
【出於一些十分復雜的,諸如管轄權、技術和法理方面的原因,我也許不能很快救走你。】它用一種意外坦白的語氣解釋道。
【並且,也許你沒有什麼感覺,但是時之政府這座大樓裡其實布下了十分復雜的……呃,類似「磁場」或者「結界」那一類的東西。是由法術和科技結合起來實現的,具體原理現在一時也解釋不清楚,但那種玩意兒阻止了我們對你實施救援,甚至也不太可能實現直接從這裡抽取你的存在、藉由「修復子世界」這種理由投放至其它世界這一迂回的救援途徑。】
柳泉:む……め
看起來,系統菌真的是無能為力了啊?
它甚至都開始主動向她解釋自己為什麼束手無策了——哦,這可真好。大戰當前,忽然發現自己最大的金手指下線了,只能面臨do or die的結果——這真是太贊了。絕對是熱血冒險番的標配定番。只是不知道,今夜過後,她這個一直在扮演炮灰女配的玩家,又能不能獲得熱血冒險番的主角待遇,順利獲得HE大結局呢。
她沉默了幾秒鐘。
跟隨她一起來的刀劍付喪神們,雖然並不知道發生在她腦海裡的這一番對話,但看到她表情變化了幾個來回、始終沉默不語的表現,或許也猜測著她是在內心思考著對策,所以也都體貼地保持著耐心等待。
一時間,那兩扇大門之前,空氣仿佛變得凝固了。又仿佛變得有些黏稠,板結在一起,變成厚重的烏雲,當頭壓了下來,迫得每個人都有些呼吸困難。
作者有話要說:
8月23日:
啊計算失誤……還以為今天能寫到更燃的場面呢【喂!
所以,下次更新我們就來個久違的日更吧?【你夠
明天這個時候或者更早?我絕對要給你們來上一個絕對想不到的腦洞!【。
第814章 【回歸篇之四】 234
最後, 柳泉輕輕翹了一下唇角。
む我還是, 很想順利完成任務,然後回老家結婚的啊?め她半開玩笑似的在腦內說。
系統菌:【……好吧,你說,你到底想跟誰結婚。】
系統菌聽上去已經完全無奈了。它問著她這個問題的口吻, 就好像打算滿足一下她的臨終遺願似的。
柳泉:む……不知道?め
系統菌:【……】
柳泉笑了起來, 甩了甩頭。
む你不是可以監控好感度嘛,還來問我做什麼。め她順口開了一句嘲諷,然後微微一抖右手,藏在袖內的魔杖滑出,被她握在手裡。
「我現在要使用一種新的法術突破這兩扇門。」她說。
「但是, 由於那種新法術不保證我能夠平安無事地攜帶其他人在不驚動門上安保裝置的前提下突入門後, 所以,這次我必須一個人進去。」
大家:!!!
即使是一貫最從容不迫的三日月宗近, 聞言都露出了一點驚訝的神色。
而女審神者就在這個時候, 忽然回頭望著他們。
她明澈的視線在他們每個人身上一一滑過, 最後落到了三日月宗近的臉上, 微微一頓。
「簡單來說, 這種新法術就是讓我瞬間轉移位置, 從這裡轉移到門後。但由於門後到底是什麼樣子,誰也不知道,所以法術有可能失敗。」
暗夜裡, 她的聲音溫和平靜。
「所以, 我也不能帶你們任何人一起去。我沒有那樣的余力。抱歉。」
和泉守兼定脫口而出:「怎麼會……!沒有辦法解決門上的這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嗎……?!」
他的出聲讓女審神者的目光瞬間就投向了他, 她朝著和泉守兼定安撫似的笑了笑。
「抱歉啊,以我的能力,沒有辦法破解這麼復雜的裝置。我只能用法術將我自己瞬移進去。」
她停頓了一下。
「……大家,就留在這裡等候我的好消息吧。」
這句話她竭力說得輕巧又風趣,仿佛是想要稍微緩解一下空氣中浮蕩著的緊張凝重感;然而沒有一個人笑。
一時之間,彼此呼吸可聞。
然後,三日月宗近開口了。
「那個法術叫什麼?」
這句話讓女審神者的視線一瞬間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幻影移形。」她沉默片刻,答道。
然而說出魔咒的名稱,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也不能消解此刻大家心中盤旋著的擔憂和痛苦。
三日月宗近默了片刻,又慎重地向她確認了一遍。
「這個法術只能轉移你一個人嗎?」
女審神者直視著他,慢慢地點了點頭。
「是的。我確實無法攜帶其他人使用這個法術。」她坦率地答道,「否則我會帶大家一起去的。」
三日月宗近又沉默了片刻。他的呼吸慢慢地變得有絲沉重起來。
「這,太冒險了。」他慢慢說道。
女審神者搖了搖頭。
「……可是,只能如此。」她低聲答道。
三日月宗近邁上一步。他藍色狩衣的下擺發出簌簌的衣料摩擦聲。
但是,女審神者微微仰首,朝著他露出一個笑容。
「都到了這個地方,我是不可能收手,就這麼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地回去的……」
她異常坦率地望著他。
「你明白的吧?三日月。」
在微微一頓之後,她的臉色仿佛變得更溫和了一些,像是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然後,她慢慢地說道:
「三日月君,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嗎?……請不要阻止我。」
三日月宗近:!!!
天下五劍中最美也最為人所愛的那一位,臉上出現了真正的驚異之色。
但女審神者的聲音仍在繼續。
「你記得的吧?——『這世上我唯一能夠拜托並信賴的……就是三日月。』」
因為此刻他是背朝著大家的,所以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三日月宗近臉上的表情漸漸變成了苦笑。
「……雪葉君,還真是狡猾啊。」他嘆息似的說道。
然後,他退開了一步,按住腰間本體刀的刀柄。
「想去的話就去吧。」他溫和地說道。
「明白了。你想要冒險的話,那就如你所願吧。……即使我弄丟了你,也會把你重新找回來的。」
他用一種直白得可怕的語氣就這麼說著,好像完全不顧及自己身後站著的那些付喪神了似的。
大家:「……」
鶴丸:「呵,還真敢說啊?」
笑面青江微微一笑。
長曾彌虎徹僵著臉,不太自然地把臉撇到了一邊。
藥研的目光閃了閃,看向他的哥哥。
而他的哥哥只是垂下了視線,按在腰間本體刀上的那只戴著白手套的手,五指逐漸用力合攏過來,握緊了刀柄。
和泉守兼定:「……這個氛圍總覺得有點奇怪啊……?」
女審神者原先微微繃起了臉容,聽到三日月宗近的話之後,表情裡略有震愕之色;但那種動容還沒有完全形成一個表情之前,就被和泉守兼定的這句沒頭沒腦的評價給打散了。她露出了啼笑皆非的神色,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啊。」她就這麼粗聲粗氣地簡單應了一句,重新轉過身去,握住魔杖的右手向前伸去,然後斷然揮下。
「幻影移形!」
下一霎,空氣中爆開細小的啪的一聲,仿佛像是空氣被什麼神妙的力量突破的聲音;女審神者的身影一瞬間就在付喪神們的眼皮底下消失了。
大家:「……」
還來不及感嘆「主人真的會這麼奇妙的法術啊!」,他們就注意到那兩扇門上安裝的復雜裝置上的小小紅燈猛然一閃,緊接著就霎時明亮了十倍,瘋狂閃動!幾乎與此同時,長而尖厲的警報聲突然響起,響徹整條黑暗的走廊!
而此時的女審神者,謹慎地選擇了在那兩扇門之後降落——也就是說,她降落的地點實際上就在門後。此刻她當然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了門後的異狀,瞬間睜大了雙眼,猛地轉過身去!
然而那兩扇門緊緊地閉合著,擋住了她的視線和去路。她甚至不敢衝上去敲擊那兩扇門,生怕自己一碰到大門就啟動了門上了安保裝置——雖然現在的糟糕狀況也差不多了——她只能厲聲喝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系統菌忽然在她腦海中說了一句:【也許門後安裝了紅外線監控系統?你降落的一霎那就被監測到了?】
和平時不同,這一次系統菌的口吻完全不像是涼涼的嘲諷。它聽上去同樣無比凝重。
【假如不通過正常解除安保裝置、開啟大門的途徑進入的話,是不會同時解除紅外線監測的?】
柳泉驀地仰頭,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地呼出。
鎮靜。緊張或擔心此刻都已經無濟於事了……除非她立刻退出去,和刀劍一起面對即將到來的守衛們的攻擊——
「別回頭,雪葉!」
門後忽然傳來一聲厲喝。
那是三日月宗近的聲音。
他大概也猜到了她此刻舉棋不定、進退維谷的矛盾心情吧,所以他果斷地提高聲音,大吼了一聲——反正現在那些未知的強敵,時之政府麾下的守衛什麼的很快就會到來,也就無所謂掩藏不掩藏他們的行蹤和聲音了——阻止了她。
柳泉愣了一下,立刻邁前一步,靠近那兩扇緊緊關閉著的大門。
「三日月?大家……我很抱歉!我沒想到門後居然有看不見的特殊監控裝置,引發了警報……」
三日月宗近的聲音從門後傳來,也許是因為這兩扇大門實在厚重、阻隔了一部分聲波的緣故,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遙遠,有絲模糊不清。
「既然這樣,就一直走到底吧。」他的聲音聽上去又恢復了那種鐵一般的鎮靜。
停頓了一下,外面大家的聲音也紛紛傳了進來。
「哦!照我們說的那樣大干一場吧!」這是和泉守兼定。
「已經到達了敵人的老巢嗎……別掉以輕心啊!」這是長曾彌虎徹。
然而馬上笑面青江就把這種到達BOSS點的緊迫感給破壞了。
「主人?笑一下吧,淺淺一下就好了∼」他那悠閑的嗓音傳了過來。
啊……會心一擊時的台詞嗎?
這在大戰將至的時刻聽上去未免有點缺乏緊迫感,不過柳泉還是真的彎了彎唇角。
緊接著是粟田口家兄弟倆。
先是一期一振那清亮的聲音。
「這裡的事情就請交給我們吧。您只要一直前進就好。」粟田口家的長男這麼說道。
柳泉:!!!
然後是藥研。
「大將?放心吧,我們會好好地在身後支持著大將的喲?」
柳泉:「……」
她一時間竟然覺得有點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鶴丸的聲音響了起來。
「……機會難得,就發動一下奇襲吧。」
他那不情不願的語氣真是不要太明顯!
「如果不說上這麼一句的話,好像三條家的那個人就會一直煩我煩下去啊……」女審神者聽到他隨即嘟嘟噥噥地抱怨了一句,聲量也沒有降低多少——嘖,也許是在替他口中那位「三條家的人」助攻吧?
她眨了眨眼,無聲地笑了。
最後,三日月宗近又開口了。
他好像完全沒有聽到鶴丸國永剛剛的那句怨言一樣,嗓音柔和平靜,像是蘊含著一股強大的、從容的、令人可以安心依靠的力量。
「去吧,雪葉君。然後回來。」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8月24日:
hhh這一章給大家都加加戲!【喂!
下一章預計要到周日才能更新了,但下一章也許會出現更不得了的腦洞喲w
請大家愉快地食用吧hhh
第815章 【回歸篇之四】 235
就是這麼平淡的一句話, 卻讓柳泉的眼眶裡驟然一熱。
她不得不停頓了一下, 呼出一口氣,才提高聲音,隔著那兩扇大門,喊道:
「大家說的話, 我都好好地聽到了——」
「會遵守約定的。」
「找出真相, 然後,和大家一起平安回家——」
「回去以後,我們在萬葉櫻下舉辦賞花宴好嗎?買好多好酒,還有超貴的肉!博多要生氣的話我會好好對他解釋的!」
外邊的大家:「……」
他們就這麼聽著相隔兩扇大門之後的女審神者,喊出了這麼一番完全不像是戰前動員的話。她的嗓音因為大門的阻隔, 聽上去還有點失真, 甕聲甕氣的;假如加上她說話的內容,就更加笨拙了——
「其實, 我超有錢的!可以給本丸的每一個人都買禮物!到時候就這麼辦, 怎麼樣!」
大家:「……」
忽然, 三日月宗近輕聲笑了起來。
不再是那種大家所熟悉的、魔性的「啊哈哈哈」的笑聲, 而是一種真正的、愉悅的笑聲, 配上他優美而富有磁性的聲線, 聽上去甚至有一瞬間讓人感到了春風拂面一般的溫柔之意。
就像今夜窗外天空裡高懸著的月亮一樣。
「呵呵呵……」
他笑著,臉部的線條一瞬間都變得柔和了。那雙著名的、蘊有新月之形的眼眸深深注視著那兩扇緊閉的大門,仿佛沒有注意到門上復雜的裝置紅燈閃動、警報狂鳴一樣。
「雪葉君這麼有錢的話, 我可以先挑禮物嗎?」
大家:「……」
柳泉:「……誒?!」
三日月宗近微笑著, 從容說出了下面的話。
「我想要一套……『西裝』?燭台切的出陣服, 是叫這個名字吧?」
柳泉:「……什麼?」
三日月宗近:「這樣的話下次你再去現世度假的話,我就不用再跟燭台切借他的衣服了啊。哈哈哈。」
他說得就像是平常的日常一樣,就像是……他們還有明天,一切什麼都沒有改變,她還會有著好多次作為優秀審神者而前往現世度假的機會似的。
門後的女審神者沉默了片刻。
「好的。」她回答道,「買一套適合你的吧。在衣襟內側繡上你名字的那種,怎麼樣呢?」
三日月宗近朗聲笑了。
「啊哈哈哈哈,甚好∼甚好∼」他說。
鶴丸:「……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我忽然覺得這世上沒什麼驚喜了。大概一切還會和以前一樣吧,不會變的——」
笑面青江突然說道:「我啊,想要一個去年新年的時候限量發行的紀念版特上級刀裝喲。」
柳泉:「……」
啊,她想起來了。
似乎是因為前年一整年的戰鬥格外頻繁、戰況也頗為嚴苛,為了讓勞累了一整年之後的大家打起精神來好好度過新年,去年時之政府在新年前後的短短一段時間內,推出了一種全新的特上級刀裝,外形是適合新年的金紅色而不是純粹的金色,在制作刀裝的時候有極低的幾率可以獲得——並且獲得的兵種也完全不能事先確定,確實是珍貴的限量版。
那個時候柳泉還沒有來到本丸成為審神者,而這座本丸正巧處於群龍無首的混亂狀態,所以並沒有什麼人去制作刀裝,就更沒有任何機會獲得這種限量版珍貴刀裝了。
說起來,笑面青江好像意外地挺喜歡這種金燦燦亮閃閃的東西,柳泉記得粟田口家那些小短褲們說過,笑面青江的房間裡,櫃子上擺著一個精美的架子,架子上放著一個特上級的金色刀裝球。
出陣的時候,帶上那個金色的圓球,再輔以審神者贈送的一點靈力灌注進去,那個圓球就可以在戰場上化為不同的兵種助戰。
聽說,那顆金球是笑面青江第一次制作出來的特上級刀裝。看到他又驚訝又喜愛的樣子,當時的審神者——應該是五條瞳吧——就特意把那顆金球送給了他留作紀念。
柳泉輕聲笑了起來。
世上果真也有愛好有點奇怪的人呢。
「好的。」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大聲回答道,「回去之後,哪怕是在二手市場上花更多的錢,也要替你買一個。你喜歡什麼兵種?弓兵?銃兵?投石?……」
笑面青江的聲音又隔著大門傳了進來,帶著一抹愉快的笑意。
「嘛,讓我好好想想。就在這裡先謝過你了啊。」他用一種隨隨便便的口吻說道。
柳泉還期待著大家都能開口要個禮物,結果笑面青江不客氣地剛剛說出自己的願望,她就聽到一期一振的聲音。
還是那麼清亮,正直,一板一眼,認真到值得信賴,讓人無法忽視。
「主人,先去做你要做的事吧。」他說,「禮物的話,回來以後可以慢慢統計啊。我們都會幫忙的。」
柳泉愣了一下,慢慢彎起了眼眉。
「是嗎?那……為了答謝大家,回去之後我要送大家一座秋千,怎麼樣呢?」
一期一振好像也為她的回應感到吃驚,微微頓了一下。然後,青年溫柔清亮的嗓音傳了進來——粟田口家的大哥聽上去似乎在笑,笑聲顯得格外開朗。
「哈哈,那就讓我代替弟弟們先謝謝你吧——」
青年停頓了片刻,然後仿佛下定決心一般地,略過了之前那種彬彬有禮的「主人」的稱謂,說道:「雪、葉……君。——是這個名字吧?」
柳泉猛地一愣。
「……啊,那個,那是化名喲?」她飛快地反應過來,慌忙解釋道。
「嗯,我知道。」一期一振卻好像絲毫沒有感到驚訝似的應道。
「不過,這是個好名字。」他那溫柔的嗓音這麼說道。
柳泉:「……」
尖厲的警報聲還在鳴響著。雖然他們來回交談了這麼一堆話,但實際上時間只不過過去了幾分鐘而已,完全不足以使警報聲停下來。事實上,柳泉很懷疑在那堆時之政府的警衛趕到現場之前,這陣警報聲都不會停下。
她痛下決心,命令自己轉過身去。
現在不是思考其它事情的時候。再多的好意、再多的善意,也都沒有時間再去仔細體會了。
她有她的使命要去完成。是很重要的事。即使離開同伴,即使放棄愛情,即使犧牲自己,也都要去完成——
很久很久以前,好像有一個人,也曾經這麼做過。
……他是誰呢?
柳泉深呼吸了一下,斷然在樓梯上邁開了腳步。
「那麼,我去去就來!」她大聲喊道,同時三步並作兩步,衝上了那段通往十八層的樓梯。
第十八層的樓門,仍然和樓下那兩道大門一樣,上面固定著復雜的安保裝置。所不同的是,當柳泉接近那道大門的一霎那,門上忽然憑空浮起了一行文字。
那行文字就那麼浮空出現,襯著背後那扇銀白色的金屬大門,反而有些後現代黑科技之感。柳泉猛然剎車,愕然地自言自語念出那行文字的內容:
「請掃描……虹膜?!」
誰來告訴她明明本丸連電氣化都得一再申請才勉強通過,但時之政府的大本營裡為什麼會有虹膜掃描驗證這麼後現代的事物。
正當柳泉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拿不定主意是不是還應該采用「幻影移形」的魔咒直接跳過這扇門的時候,系統菌忽然在她腦海裡說話了。
【門後情況不明。你現在擅自在這裡使用「幻影移形」咒的話,萬一中途出了什麼岔子就糟了。】
柳泉有點惱怒。
む但不用它的話,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夠突破這個虹膜驗證的該死玩意兒。め她生氣地瞪著那行浮空出現的文字。
む都到了這裡,接下來肯定不是一記「阿拉霍洞開」就能解決的問題吧。め
系統菌哼笑。
【虹膜掃描嗎?是時候讓你看看我們也並不是平常都沒有在做實事呢。】
柳泉驚悚了。
む咦?!你是說你居然有辦法對付這個虹膜驗證嗎?!め
系統菌不理她,直接指示道:【盡量接近那個浮空出現的文字下方閃亮的地方,睜大你的眼睛不要眨。】
柳泉沒有辦法,只好依言把臉湊近那行文字下方閃亮的一個藍色小光點,盡量忍著被那光點晃得頭暈眼花、眼睛刺痛的不適感,睜大雙眼。
然後,她聽到面前那復雜的裝置響起輕輕的「嘀」的一聲,那行文字向上飛起,消失了。
緊接著,又有一堆全新的文字在她面前的空中浮現。
——確切地說,是數字。
她面前的空中出現了類似數字小鍵盤一樣的文字,小鍵盤的頂端還有著四道短線——完全像是數字鎖一樣的畫面,想必那四道短線就表示要求她輸入四位數字的密碼開鎖吧。
柳泉靜等著系統菌再報出一串密碼來為她解惑,然而這一次系統菌卻沉默了。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8月26日:
啊我的推論又出了問題……下一章!一定!有!巨大腦洞!
下次更新大概是周二?嘛隔日更也值得大家虎摸我一下是不是【被踢飛
PS. 今天也要鳴謝小可愛歸鶴深、喵喵和阿顏的投喂~~喵喵還投喂了好幾次,愛你們喲~~(ゴ ̄3 ̄)ゴ╭∼
悠于 2020-12-27 19:19
第816章 【回歸篇之四】 236
剛剛的虹膜驗證, 或許是系統菌通過什麼途徑拿到了足以解鎖這道程序的虹膜的影像, 然後通過她的眼眸強行障眼法了一波,用那張假的虹膜影像替換了她真正的虹膜,騙過了驗證吧。
但是那麼高大上的黑科技都能破解,現在連四個數字都給不出來嗎?!這個系統的智商和手段到底體現在哪裡啊?這就好比能證明哥德巴赫猜想的水平(?)卻倒在了一道簡單的一元二次方程上一樣!
む你不知道密碼嗎?!め她實在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忍不住腦內出言問道。
系統菌默了一下。
【剛剛的虹膜驗證問題, 是額外附送給你的金手指。但金手指只有一個,你剛剛已經用完了啊。】
自從突入第十八層以來,系統菌就換了一種態度。
跟之前她所解鎖的【態度包】裡的任何一種態度都不一樣,感覺上現在的系統菌要更認真一些,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也在不知不覺間消失了。
所以說, 它現在告訴她自己不知道密碼, 那就大約是真的不知道了。
柳泉深吸一口氣。
む你能看得出來我在這一關有幾次機會嗎?め
系統菌這次回答得很快。
【三次。】它答道。
柳泉默了片刻,眉頭都皺了起來。
む完全沒有什麼頭緒啊……め她用左手摸著下巴, 十分苦惱地沉吟道。
在她思考的時候, 系統菌不知道在暗暗鼓搗了一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以我的權限, 在數據庫裡找了一下, 雖然沒有正確密碼的答案, 但是收集了一些錯誤密碼的數據。所以萬一等一下你輸的密碼在我這裡是可以判定為錯誤的,我倒是可以提示你一下。】
柳泉有點吃驚。
む是嗎?很久沒見過這麼貼心的服務了呢。め她順口就噎了一記系統菌,左手不停地摩挲著自己的下巴, 臉上露出苦思冥想的神情;她那弧線小巧美好的下巴好像都要被她這個下意識的動作給磨紅了。
忽然, 她放下手, 眼睛一亮。
む俳句。め
系統菌:【……你說什麼?】
柳泉勾起唇角,很快地笑了一下。
む瞳曾經對我說,「俳句很重要」。め
系統菌:【哦?】
柳泉:む瞳既然是因為想找到主控室而未能成功,因此才受到牽連被抽取記憶軟禁於此的,那麼隨隨便便在大樓裡游蕩一下,就能說是「沒找到主控室」,受到這麼嚴重的懲罰嗎?め
系統菌:【……繼續。】
柳泉:む嚴重的懲罰,必定是因為她做了嚴重到必須如此懲罰的事情。瞳一定是發現了非常不得了的事。め
系統菌:【……有道理。】
柳泉:む「非常不得了」的事情,除了找到主控室並成功突入之外,還能有什麼?畢竟時之政府雖然好像隱藏了什麼秘密,但迄今為止並沒有他們借機殺人放火做邪惡之事的證據吧?め
系統菌:【嗯哼,確實,看起來是這樣啊。】
柳泉精神一振。
む次一級嚴重的事,應該就是「找到進入主控室的方法」,比如說,密碼什麼的,密碼什麼的,密碼什麼的?め
系統菌:【好了我知道了。】
柳泉:む瞳並沒能得到正確的虹膜影像以便解鎖這扇門,否則的話今日站在這裡的人就會是她。如果她當初就成功了的話,事態也不會發展到今天這個地步——め
她深吸一口氣。
む而瞳,唯一對我說過的奇怪的話就是「俳句很重要」。め
む我起初第一聯想到的是土方先生——然而我立刻就意識到了,瞳不可能知道我和土方先生或者新選組的淵源。め
む我也沒聽說過瞳本人是俳句愛好者。那麼可能的解釋只有一個——這句話就是通向密碼的暗示。め
系統菌默默地在她腦海裡顯示了一個【不明嚼栗】的表情包。
柳泉:む……你是又解鎖了【表情包】這個新功能嗎。め
啊,被這麼一打岔,她原本那些心底浮現出來的細微恐懼與孤立無助的軟弱感,也瞬間被一掃而空了;只留下啼笑皆非,以及重新振作起來的勇氣。
在被突然拋到這個必須被系統支配的世界之後,漫長的光陰過去了。
一直以來,她不是都像現在這樣嗎?有許多時候,再軟弱再悲傷,再艱苦再危險的環境下,她也只能自己努力前進。別人對她的關心也好、甚至別人對她的好意和感情也好,都無法真正幫助她擺脫危境;她只能自己努力做到。
柳泉皺緊了眉頭,思索著。
む俳句……到底是怎樣的俳句?土方先生的俳句那麼蹩腳,也許可能不是謎底;那麼……歷史上最有名的的俳句是什麼?奧之細道嗎?……め
む……可是,土方先生雖然寫俳句的技巧差了一點兒,可是他勝在是出陣地圖上的相關歷史人物啊……め
む要說有名到連我這個沒什麼相關知識的人都知道的俳句……奧之細道——松尾芭蕉呢?め
系統菌吱吱嘎嘎地在她的腦海中折騰了幾分鐘,好像是在檢索什麼似的。然後它說道:【松尾芭蕉去過的很多地方,都能跟出陣地圖重合。但這也是因為他走過並留下俳句的地方太多了吧。】
柳泉點點頭。
む我也這麼想……如果不是指什麼特定俳句的話,單單說「松尾芭蕉」或者「奧之細道」不是更好嗎?但瞳沒有這麼說……是因為記不起來了,就留下一個「俳句很重要」的模糊印像,還是因為害怕直接說「松尾芭蕉」或「奧之細道」太直白了,會被時之政府的人發覺?め
系統菌平板地接下去說道:【……也有可能是因為,密碼的線索原本就和松尾芭蕉沒有關系。】
它吱吱嘎嘎地又響了十幾秒,在柳泉的腦內亮出來一行俳句。
【經過檢索,松尾芭蕉所作的、最有可能含有線索的俳句就是這一首。】
柳泉有點驚訝,閉上雙眼仔細在腦內閱讀了一下那行文字。
【涼秋九月白荻放/一升露水一升花】
柳泉笑了。
む得出這樣的結果,是因為只有這首俳句裡數字最多嗎?め
系統菌咳嗽了一聲。
柳泉笑得眯起了一雙眼睛。
む好吧,好吧,把它當作是一種備選答案吧。め她寬容地說道。
む我對俳句其實真的不怎麼了解……還有誰很著名嗎?め
系統菌答道:【小林一茶。】
柳泉:む哦?那你怎麼沒有從他的俳句裡找出一首可能的提示?是因為他俳句裡沒有這麼多數字的集合嗎?め
系統菌:【……玩家,你話太多了。】
柳泉:^_^
她忍不住在腦內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噎得這個高冷的系統一時無語。
系統菌:【這位小林一茶,一生也是很坎坷的。你要說他著名的俳句,倒是也有和五條瞳的心境符合的。但只是沒有什麼數字方面的提示而已。】
柳泉感興趣似的猛然挑起了眉。
む哦∼?!趕快顯示出來讓我看看,說不定就有所啟發了呢——め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噎在了咽喉裡。
因為系統菌已經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干脆利落地在她的腦海中貼出了兩首俳句。
【在此人間世
我們行走於地獄屋頂
凝視繁花】
【在這瘋狂的噩夢中
要瘋狂些
才能不瘋掉】
柳泉:む……め
她一瞬間竟然被震驚得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分鐘?——她才找回自己的鎮靜,苦笑了一下。
む是啊,可不是嗎。め
む我們站在地獄的屋頂上看花——可不就是這樣嗎。め
然後,她搖了搖頭。
む雖然這兩首真是太棒了,但我還是覺得不太可能作為提示。我總有種直覺,瞳說的這句話,必定是像我這種對俳句基本上不了解的人也能夠推斷得出結論的——只要你一開始就知道這句話指向的是第十八層的密碼。め
系統菌冷哼了一聲。
【其實關於這個密碼的問題,我們也曾經努力過。但一無所獲。】
柳泉:む哦……這世界上還有你們不知道的事啊。我居然有點兒高興是怎麼回事?め
系統菌的語氣聽上去更死板了。
【我們嘗試過很多種組合的可能性,但最終覺得都欠缺有效線索的支持。現在,你從五條瞳那裡得到的唯一線索就是「俳句」、「很重要」,這讓我們開始把關注點集中到了松尾芭蕉的那首《荻花》上。】
不知是有心抑或無意,它把瞳的話分拆成了兩個詞。
柳泉沉吟了片刻。
む也只能試試看了。め她果斷說道。
む時之政府不會對十七層響徹整層樓的警報聲置之不理,只靠付喪神們在那裡防御的話也不是長久之計。既然我有三次機會,那我就用滿了之後再說吧。這裡總不會在輸入三次密碼錯誤之後,頭頂突然掉下一個籠子把我罩在裡面吧?め
系統菌第N次冷哼。
【即使如此你也有辦法脫困的吧?】
柳泉微笑。
む嘛,第一個機會我應該嘗試怎樣的數字組合呢?這裡有四位數字,《荻花》裡提到的卻只有三位——哦,9、1、1?這不是報警電話嗎?め
系統菌:【……】
它好像對她的冷笑話完全欣賞不能。
【1911、9911和9110都是錯誤的。】它死板地提醒她。
柳泉微微一挑眉。
む難道有人已經這麼試驗過了?……啊,在三個數字前後,根據某種理由添加一位數字,這確實是一種解謎思路呢。め
系統菌保持沉默。
柳泉:む然而添加的那一位數字,假設為1或者0,也好像沒問題……畢竟剩下的那些數字跟俳句完全沒關系啊——對了!め
她啪地一打響指。
む俳句本身由三句詩組成,對吧?!め她的聲音裡居然帶上了一絲激動。
む試試看添加「3」這個數字怎麼樣!め
系統菌:【……不錯的想法。】
也許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它聽上去好像也稍微振作了一些。
柳泉很快地輸入了「9113」。
嗡的一聲,那個裝置發出了表示「輸入錯誤」的刺耳嗡鳴聲。
同時,浮空的那四道短線上方還短暫地出現了一行數字「1/3」。
柳泉:む……啊,這是表示我已經用掉了一個機會嗎。真不爽。め
她摸著下巴,又輸入「3911」。
又是一聲刺耳的嗡鳴聲。那行數字變成了「2/3」。
柳泉的臉上,那絲笑意慢慢凝固了。
她慢慢收回伸向那個浮空的數字鍵盤的右手食指,改而以它慢慢敲擊著自己的下巴。
む……不對。め她說。
む也許鎖定這首俳句作為解謎線索,本身就是錯誤的?め
系統菌:【……但是,要說能和「俳句」相關聯的「重要」因素,除了「俳聖」松尾芭蕉之外,難道要把注意力延伸到其他代表人物身上去嗎……?】
柳泉篤篤篤地輕敲著自己的下巴,眼珠轉來轉去,竭力思索著。
起初她還以為,系統菌既然能夠把「俳聖」松尾芭蕉的那首《荻花》特別拿出來提示給她,就說明它應該經過了一定的計算——或者說,還有其它線索指向這首俳句。
但是現在兩次輸入錯誤,系統菌剛剛說話時的語氣也弱氣了許多,竟然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商量和探討似的語氣在對她說話。這讓柳泉感到了一陣狐疑。
系統菌也沒有更多的線索來支持他們的推理,所以只能自行選定一個方向——它選定的是擁有「俳聖」之名的松尾芭蕉——然後就這個方向來尋找可靠的推論。
然而——
柳泉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什麼亮光。
確切地說,那是一幕場景。
同樣處於危機時刻,必須在短時間內作出選擇;有人將自己的終端丟向她,但當她點亮屏幕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必須輸入同樣為四位數字的解鎖密碼——
柳泉的呼吸忽然急促了起來。然後,她很快地深呼吸了一下,平復了自己的情緒。
む有的時候,想得太多並無助於得到正確的答案。め她突然在內心這麼說道。
系統菌:?!
柳泉微微仰起頭,又很快把目光放平,直視著那行浮空呈現出的數字。
「2/3」。
最後一次機會……嗎。
む……因為答案,往往就隱藏在最簡單的事情之中。め
宗像禮司設定的終端開鎖密碼,並不是他自己的生日,而是最俗套的、最常見、最理所當然,所以反而因此被完全忽略了的——
「戀人的生日」。
不要想得過於復雜。因為答案很簡單。它就是一個事實而已。是那些愛情小說裡寫著的,身為戀人,理應做到的細節——
所以,從「俳句很重要」這個句子裡,能夠最直白地看出的事實,究竟是什麼?
柳泉伸出右手食指,略一停頓,斷然按下「5753」這一組數字。
當她按下「確定」鍵的一霎那,她幾乎能夠感覺到,即使是沒有實體的系統菌,都好像要屏住呼吸,等待結果的情緒。
下一秒鐘,她面前的大門發出軋軋的響聲,唰地一下向著旁邊滑開!
柳泉長舒一口氣,還來不及得意,就聽到系統菌在她的腦海中失聲喊道:【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怎麼猜到密碼居然是這個的?!】
柳泉抿起嘴唇,笑了。
む因為俳句的結構,是由五-七-五的音節排序所構成的三句詩。就是這麼簡單的事啊。め
聽到她的回答,系統菌居然沉默了片刻。
【原來如此。】它慢慢地應道。
沉重的大門泛著金屬的冷光,向著一旁滑開了。在她面前所呈現出來的——毫無疑問就是所謂的「主控室」。
面前的圓形大廳亮如白晝。幾乎占滿整面牆壁的,是分隔成一塊一塊的小屏幕所組成的巨大屏幕。不過,那些小屏幕上並不都顯示著畫面或場景,也有一些小屏幕上滾動著一排排的數據;那些數據裡,偶爾會有一行字猛然被整行選中亮起,這個時候,那塊屏幕上數據的滾動就會暫時停止,亮起的那行字就會一直停留在屏幕正中閃爍著。
在那些屏幕下方的,靠著牆擺著長長一整排的、電腦組成的控制台。看起來非常後現代黑科技。
大廳裡並沒有任何人。只有屏幕和控制台上的顯示燈閃亮著。
柳泉謹慎地跨出一步,進入了那扇大門。
一切如常。並沒有引起什麼警報,也沒有觸發什麼機關。
柳泉的右手一抖,先前藏在衣袖裡的魔杖就重新回到了手裡。她謹慎地一步一步邁向控制台。
但她剛剛走了幾步遠,她身後的大門就再度發出軋軋的響聲,就活像便利店的自動門一樣,又向著反方向滑動過去,自動關閉了!
柳泉的腳步為之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
8月28日:
因為前兩天喵喵醬寫了兩篇長評給我,所以我覺得自己總得乖一點,有所表示【咦
我也懶得拆分成雙更了,還得讓大家一天跑兩趟,索性都合在一起,今天來個久違的五千多字肥章吧!:)
下次更新還是隔一天,周四喲w
最近我是不是勤奮了一些呢,快虎摸我吧hhh
PS. 謝謝小可愛歸鶴深和喵喵持續的投喂!(ゴ ̄3 ̄)ゴ╭∼
第817章 【回歸篇之四】 237
她面色凝重起來, 微微弓下腰, 整個人完全處於一種防御的臨戰狀態, 慢慢四下環顧了一周——沒有看到任何異樣。
那扇大門也仿佛只是因為有人進入房間內而自動滑過來關上而已, 並沒有其它機關或防御設施被啟動。
む喂!這裡就是「主控室」嗎?め她試著在腦內呼喚系統菌, 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柳泉:……??
難道是這間大廳內有什麼電磁屏蔽,把系統菌的訊號也給屏蔽了嗎?!
柳泉的警惕心提得更高了。但呆呆站在原地顯然不是她的畫風,於是她一副隨時就戰鬥格的樣子,一點點往正前方那一大片電腦主控台的方向摸過去。
可到了主控台的旁邊, 她看著一大片的按鍵,一時間也有點無從下手的感覺。
然而現在系統菌疑似又下線了——不管是被動還是主動, 目下也只能自己想辦法研究這堆陌生復雜的電腦裝置。
柳泉摸著下巴困惑地挨個把那堆按鍵看了一遍,又抬起頭來盯著那堆分隔成小塊的屏幕,忍不住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這可真是……百科全書也救不了我了……這個時候要是能有個場外求助功能就好了……但是場外求助誰呢?也只有——」
她的話音未落, 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來。
「既然這麼困惑的話, 為什麼不來問問我呢?」
柳泉的背脊驀然一僵!呆立片刻後, 她猛地轉過身去!而且,因為動作幅度過大,她那為了戰鬥方便而在腦後簡單綁起的馬尾辮的辮梢還在半空中劃出了一道弧線。
她雙眼瞪大了,滿臉都是錯愕和不可置信的神情,呆呆地望著不知何時無聲無息出現在自己身後的身影,喃喃喊道:「……宗像、前輩?!」
站在那裡的是超葦中學園生徒會室室長——哦,不, 從他現在的衣著來判斷, 他已經是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的室長了——宗像禮司。
和她在「無盡殿堂」的投影裡所看到的一樣, 他穿著一襲藍色的軍裝式長大衣,佩劍「天狼星」也一樣系於腰間,扣子一絲不苟地扣得整整齊齊,領口的白色領巾打著漂亮的結,下端隱於長大衣裡所穿著的西裝馬甲之下。
此刻,他背著雙手,脊背挺直,就那麼站在那裡。看到她錯愕到幾乎呆滯的表情,他的唇角微勾,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好久不見了,信雅君。」
柳泉:!!!
這個已經深藏多時——以她經歷過的攻略時長來計算,是幾十年——的名字,重新被這個熟悉的聲音所喚出的一霎那,她的鼻尖驟然一酸,幾乎要不爭氣地熱淚盈眶。
「宗像前輩……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她喃喃地說道,眼睛一瞬也不瞬地死死盯著面前與自己僅有數步之遙的他。
這個問題一旦出口,就仿佛終於暫時稍微破除了一點故人重逢所帶來的迷障似的,她脫口而出:「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怎麼會——?」
宗像禮司微微一笑。
「啊∼是想說我不是這裡的人嗎。」他若無其事地說道,「不過……你也不是吧?」
柳泉:?!
在短暫的時間裡,她居然只能呆呆地站在那裡,睜圓了雙眼死死盯著站在那扇關閉的房門之前的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大腦仿佛受到了不在預期之中的巨大衝擊,比從前那幾次出陣的時候見到副長那一刻還要深刻而令人頭暈目眩——畢竟那些時候她知道副長就在那裡,就在那張地圖上,只要接近那些特定的地點,比如宇都宮城,比如箱館的五棱郭……就能夠見到他。
可是現在,理智認為完全不可能出現的人,竟然出現在了這裡。
他看起來和她記憶之中的那個少年有著稍許的不同。他看上去更成熟,更深沉,也仿佛因此顯得更危險;但不變的是他依然從容不迫,居高臨下,從現身的一刻起就在控制著整個場面往他想要的方向發展。
……這就是,她後來在「無盡殿堂」的投影中所看到的,真正的青之王嗎?!
柳泉喃喃道:「宗像前輩——」
不行。
只是簡單地剛剛把這個名字呼喚出口而已,軟弱而懷念的眼淚就要湧上眼眶。
……這是因為,面前的這個人,是唯一的一位,在她離開的時候,對他滿心懷著負疚和遺憾的人吧。
在新手村的世界中,她的離開順理成章。雖然有些舍不得,但心中知道自己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那裡的任何人的事,所以可以堂堂正正帶著追憶、祝福和期待的心情離開,知道即使自己離開了,那裡的少年們也能夠擁有光輝明亮的前程。
在幕末的世界中,雖然最終的結局令人遺憾和惋惜,但她同樣也是堂堂正正地離開的。因為她自認並沒有對不起那裡的每一個人,雖然人設方面一開始有著幾乎不可挽回的缺陷,但在那糟糕得幾乎沒有回頭路的死局中,她最終完成了任務,挽回了副長的生命,同時也並沒有毀掉他的信念。雖然借著誤會的方式離開,但那種方式並沒有傷害別人,她能夠做的、能夠去挽回的,她都盡量努力地去做了。
當然,哈利波特的那個魔法世界,也是如此。雖然任務被強行中止,但她並沒有做壞事,還盡了自己一切努力去挽回那些曾經的友人、保護哈利那些孩子。雖然頂替了莉莉的位置,但她認為自己的表現也配得上格蘭芬多的榮譽。她可以問心無愧。
只有K世界——只有離開面前這個人的時候,她的確是有愧於心的。
她利用了他來完成最終那個幾乎不可能在時限內做到的任務,把他推到最前方去直面無色之王這個危險的敵人;然後又借著誤會作為理由要強行和他分手——即使她知道那種分手的方式會傷害到他,會讓他認為達成那種BE的結局責任全部在他身上。
然而即使這樣,他最終仍然諒解了她,留下那樣令人淚下的一番真心話——盡管他並沒有想讓她聽到。
她推開了他所能夠拿出的,閃閃發光的、至高的真心。假裝他所完成的是不可原諒的事情,因為他選擇拯救這世界所以舍棄她而怨恨,離開得如此倉促,就像是一種遺棄一樣。
那個時候,在他畢業的那一天,在青部活動室裡,她當然聽出了他話語之中未竟的那一絲挽留的意味。
雖然他沒有說出來,然而她明白,假如她肯說一句「那件事過去了,我們重新開始好嗎」,他是不會拒絕的;相反他還會欣喜,會用那副細框眼鏡之後深邃而明亮的眼眸注視著她,會——
青之王含笑,說出了令她非常意外的話。
「這件事你就收手吧,信雅。」
柳泉:!?
她忍不住倒退了一步。
「為什麼……?」她喃喃地問道,先是垂下了視線,然而很快就不可置信地抬起眼來望著他。
宗像禮司深深地注視著她,忽然朝著她伸出了一只手。
「來啊,過來這裡,信雅。」
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她剛剛的低語和反問一般,青之王含笑注視著她。
他等了大約一分鐘,看到她還是站在那裡,並沒有主動走過來的意思,於是他微微垂下視線,笑著嘆息了一聲。
「你不想過來嗎,信雅?是我過度自信了,所以反而把你弄丟在過去那些時間裡了嗎……」
他重新抬起眼簾,那雙明亮湛深的眼睛直直注視著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底去。
「我期待能夠跟你重逢,已經很久了……你的那些苦衷,我也已經都明白了。」
他的手仍然穩定地舉在半空中,掌心向上,伸向她的方向。
「來啊,信雅。到我身邊來。」他帶著嘆息和祈求一般的語氣說道。
正是那種語氣最終擊倒了她。
柳泉閉了閉眼睛,長長地嘆息了一聲,然後舉步往宗像禮司的面前走去。
她的腳步並不如何急切,但也並沒有退縮或故意遲緩之感;她就那麼保持著平穩的步速,一步步走向他,最終停在了他的面前。
宗像禮司微微垂下視線望著她。
他比她高一些,於是在這個角度上,尤其是當她低垂著臉,去看他伸向她的手的時候,他就只能看到她頭頂烏黑的發絲。
和那時不同,她現在的劉海好像要服帖一些了;好像為了准備今夜的戰鬥,她用一個小小的發夾把她前額上飄蕩的那些碎發都向後夾了起來。然而,那枚發夾就是最普通的銀色,上面沒有任何圖案。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緊盯著她的頭頂。
可是,她遲遲沒有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
他含笑催促了一聲:「……信雅?」
他的語聲聽上去有些困惑,也有些擔憂,更多的則是無辜的意味,就好像他一點也不明白她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卻為什麼不去握他的手一樣。
她很快地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
那一眼裡蘊含的意味十分復雜,仿佛有種無奈的情緒,也有困惑、遺憾、難過、傷感;最終,她什麼也沒有說,就伸出了右手,虛懸在那只他向著她伸出的左手上方。
「你想這樣,那就這樣吧……宗像前輩。」
耳語一般地說完這令人費解的話語之後,她任由自己的右手慢慢落下——
然後,她的右手猛然穿過了宗像禮司的那只左手,垂蕩到了虛空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8月30日:
啊哈哈哈哈哈是不是超急展開!!
昨天一看喵喵醬寫了關於室長的長評,我還在想萬一大家猜到這個急展開可怎麼辦!【被踢飛
下一章!也有!急展開!
嘛暫定周末更新怎麼樣?周六還是周日我也不太確定,說不定寫得順利的話周五就能更呢【。
順便說明一下,室長在這一章裡說的「這件事你就收手吧」,其實是他在學園島事件中勸阻尊哥時的台詞【x
PS. 今天也要熱情地感謝小可愛喵喵醬、沫冷熙的投喂!愛你們喲(ゴ ̄3 ̄)ゴ╭∼
第818章 【回歸篇之四】 238
她的右手在空中僵了片刻, 繼而那只手的五指慢慢合攏過來, 緊握成拳。
然後,她緩緩抬起頭來,凝視著面前這個近在咫尺、卻無法觸碰到的人影。
她的面容上帶有一絲難過之色,而被她這麼近距離注視著的他, 臉上也露出了一絲苦笑。
「……真的, 是這樣啊。」她如同耳語一般地輕聲說道,忽而又笑了一下。
「宗像前輩,還是這麼壞心眼呢。就這樣讓我到你這裡來,有什麼意義呢……」
宗像禮司回視著她,臉上的苦笑仿佛擴大了一些。他沒有回答她的話, 反而緩緩展開雙臂。
「……是啊。你, 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嗎。」
柳泉沒有回答。
宗像禮司仿佛也並不期待從她這裡得到什麼答案,他徑自說了下去。
「站在這裡的我只是一個幻影, 是投影建立起的影像而已……也許正是因為這個, 你剛剛才沒有向我奔過來, 是嗎。」
柳泉仍然沉默。
大廳裡明亮的燈光從天花板上投下, 站在她現在這個角度上, 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身影上的某些部位, 透明得有光線穿過。
宗像禮司輕輕一哂。
「很遺憾暫時只能以這樣的方式相見……但是,我這樣來見你,只為了問你一件事。」
柳泉:「……什麼?」
宗像禮司含笑注視著她, 微微一嘆。
「在經過了這麼多事情之後……現在, 你明白了嗎, 信雅?」
柳泉的眉心微微一顫。
「明白……什麼?」
宗像禮司微微一笑。
「你不是『王權者』,你只是一個普通的『權外者』而已。……但是現在,你能夠明白身為『王權者』所體會到的孤獨了嗎。」
柳泉:!!!
就仿佛沒有注意到她臉上的震驚之色似的,宗像禮司仍然含笑繼續說道:
「盡管有許多氏族成員的追隨,但似乎每個王權者,都在孤獨前行。」
「因為身為『王權者』,各自都有自己要守護、要追尋的東西。而且,有一些東西,也只有『王權者』才能夠承擔得起來。」
柳泉沉默良久。
「就比如說……你的大義嗎?」
宗像禮司呵呵笑了。
「你現在能夠理解了嗎?……你率領著一些人去戰鬥,作為統領,他們對你忠誠、追隨著你……然而,總有一些重要的事,只有你一個人能夠做到,也只有你一個人才能承擔。『大義』也好,原則也好,立場也好……無關他人,只能落在你的肩上;因為那是你的責任。」
他用一種意外直白的語氣說道。
「很多時候,你只能獨自前行。」
「到了最後,唯有你一人能夠走到這裡。」
柳泉:?!
她不由得更加睜大了雙眼,臉上交織著錯愕、困惑和無法置信的神色;表情陰晴不定,注視著宗像禮司含笑依然向著她伸出的那只手。
「現在,你終於能夠跟我並肩了——」他用一種類似感嘆的、低沉而磁性的聲音說道。
他的聲音緩和了下來,帶著一點微妙的勸誘意味。他那雙藏在細框眼鏡之後的眼睛深深地注視著她。
「你現在已經能夠充分理解『王權者』是怎樣一種存在了吧?那麼我的安排就沒有白費呢。」
他那依舊醇厚的聲音,語速穩定地在室內回蕩著。
「沒錯喲,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
柳泉:!!!
「『只有王與王之間才能相互理解』,我從一開始就不太相信這種說法。」
「我認為相互理解是可以最終培養出來的,只要選擇的對像擁有足夠優秀的特質就可以。」
「所以我選中了你,而你確實也沒有辜負我的期待,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這樣的高度——」
「信雅,你不是『王權者』,然而你所經歷和體會到的東西,都和『王權者』幾乎無比接近。」
柳泉:!?
她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眼珠都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了似的,不可置信地盯著他。
對她那種明顯是震驚而拒絕相信的表情,宗像禮司就好像完全沒有看到一樣。他微微低下頭注視著她,臉上的笑意裡帶著從容的贊許。
「現在的你,雖然沒有『王權者』之名,卻也已經擁有了和『王權者』一樣的精神世界呢。」
「這就是我要的女性。信雅,你的進步,我已經都看到了。」
柳泉:「……」
十分意外地,聽到了這種近似於表白一般的贊美,她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流露出任何得意或感動之情。
她的臉上,甚至剛剛乍然見到故人時的那種激切和動容之色都已經消失了。她弧線玲瓏的小巧下巴現在繃得緊緊的,面色蒼白、鼻翼顫動,眼眸闕黑得有如無法窺視的深潭。
「所以……這就是你的一場養成游戲?!」
她終於蠕動嘴唇,首先說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句話。
「你不知為何從千萬人之中選中了我,然後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
宗像禮司微微一凜。
仿佛是直到此刻才意識到她並不為這個事實而感到開心,他臉上的那絲淡淡的笑意先是一滯,繼而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
「……信雅?」他喚了她一聲,仿佛躊躇了一下,還是問道:「你為什麼不開心?我在稱贊你。」
柳泉幾乎氣得笑了出來。
她嗤笑了一聲,反而又往後倒退了一步,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瞪著他。
「我可真是謝謝你了!」她衝口而出,握緊雙拳,看起來好像下一秒鐘就要揮起一拳、狠狠命中他的面門,打飛那副其實算是他真正本體的細框眼鏡似的。
「伏見君可真沒說錯——」她說,「『王』就是無聊又孤獨的生物啊。」
宗像禮司顯得十分意外。
「欸?伏見君這樣說過嗎?」他竟然還真的露出思考的表情,像是竭力在記憶裡搜尋著那個瞬間似的。
柳泉用力頷首。
「欸,說過的喲。」她答道。
「伏見君說的,再正確也沒有了——他說『只是高高在上地俯瞰,不為下面的人渺小的感情所動的話,王不就只是個無聊孤獨的人嗎』。」
宗像禮司笑了。
「啊,你這麼說,其實是因為你覺得我在你面前高高在上,任意支配你的人生嗎。」他問道,語氣聽上去格外的溫和。
柳泉竟然也笑了一下——那笑容裡的鬼畜值極高,和此刻的宗像禮司那溫和寬容的笑意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是的。」她說。
「你高高在上地俯瞰著凡人們,最終從底下的人群裡選中了我作為實驗對像,想把我培養成最適合的理想女性;自始至終,你未曾考慮過我也會產生渺小的感情,我的感受如何並不重要——這真是沒有比這更無聊而自以為是的行為了;你以為我會先是小小地吃驚一下、繼而就歡天喜地地接受嗎?!」
她的聲音隨著一句句話的出口而愈來愈高。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的嗓音近乎尖厲。
「可惜周防前輩已經死了,不然的話,我是很希望看到他狠狠揍你一頓,好好替我出一口惡氣的!」
宗像禮司一怔。他的目光閃爍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之後,才慢慢說道:「……是嗎。」
柳泉冷笑。
「怎麼?你不為此感到開心嗎?周防前輩不是早就不在這人世了嗎?現在你應該感到得意才對,畢竟青部和赤部可是死對頭,但周防前輩死後,現任的赤王安娜醬只不過是個小姑娘,怎麼可能是你的對手?沒人能替我揍你一頓了,我對此感到十分遺憾!!」
說到最後,她簡直聲色俱厲。
宗像禮司苦笑了起來。
「喂,信雅,冷靜點啊。」他低聲說道。
柳泉狠狠地哼了一聲,看樣子好像還是沒有打消一拳揮向他臉上的想法——即使他現在是以虛擬影像的方式出現的。
她的右手看上去好像都微微提了起來——完全就是一副揮拳之前的預備姿態啊。
宗像禮司的目光落到她那躍躍欲試的右拳上,他臉上的那個苦笑看起來簡直都要實質化了。
他試著想讓僵凝的場面輕松一點。於是他半開玩笑似的說道:「雖然我很尊敬周防這個勁敵……但我還真不想和他狠狠打一架啊?理智點,我們就放過已逝之人吧?」
奇妙地,他的話好像確實也起到了一點點作用。
他看到面前的年輕姑娘的眉心猛然跳了跳,一瞬間流露出某種不敢苟同的神色來;但也許是因為他剛剛的話說得實在在情在理、無懈可擊,所以她也只是無聲地用表情表達了一波不滿的情緒,然後不情不願似的垂下視線,說道:「……宗像前輩,你知道我其實最想對你做什麼嗎?」
他猛地挑起了眉,就仿佛她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一樣;不過他竭力控制著自己內心中奔騰的情緒和不良的聯想,一本正經地繃緊了面皮,應道:「……哦?什麼?」
他看到她慢慢地抬起了頭來,衝著他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
「最想——做這個啊!」她大聲說道,幾乎同時,她的右臂微微一抖。
他只覺得眼前一花,然後他就看到,一根小木棍赫然出現在她的右手中。
她微微皺起了鼻子——這顯然是一種發狠的表情——看著他的目光忽然變冷了。
下一秒鐘,她揮動那根小木棍,杖尖指向面前穿著藍色軍裝式長大衣的英俊男人,喊道:「阿瓦達索命!!」
作者有話要說:
9月4日:
啊哈哈哈哈哈這個急展開怎麼樣!
周末因為臨時加班所以沒來得及寫,我內心也是很焦慮的【。
下次更新的話在周四或周五?
畢竟現在晚上也有培訓,忙啊QAQ
另外我要嚴肅地說一句,我真的不是存心黑室長的!大家都知道我愛他對不對!【喂!
本章中關於王權者的闡述,差不多都來自於K第一季的最後一集啦。小白和伏西米都說過類似的內容。
PS. 感謝小可愛喵喵和索菲亞的多次投喂~~愛你們喲~~(ゴ ̄3 ̄)ゴ╭∼
第819章 【回歸篇之四】 239
一道綠光閃過。繼而, 她面前的青之王的影像幾乎是立刻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然而, 柳泉氣咻咻地瞪著他的影像原本出現的地方,仿佛並沒有打算就此放過他似的,杖尖一轉,喝道:「四分五裂!!粉身碎骨!!霹靂爆炸!!」
她的杖尖所指之處, 一個個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隱藏在泛起金屬冷感的牆壁裡的探頭發出啪啪的聲響, 逐個爆開。
它們有些隱藏在牆壁的隙縫裡、有些干脆就深埋在泛著金屬冷光的牆壁下面,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准確定位這些探頭的所在地的;總之,在她一次次揮動魔杖、喊出粉碎咒之後,那些探頭發出一陣小小的爆炸聲,甚至掀開了上面覆蓋的那層金屬壁板, 在那裡制造出猙獰地向外爆開的小小黑洞。
在她一連摧毀了十個左右這樣的探頭之後, 剛剛一直在潛水(?)的系統菌忽然冒了出來,及時在她將杖尖指向某一處的時候大聲喝道:「停!馬上停下!」
柳泉的反應也不慢。雖然魔咒已經出口、無法收回, 但她及時在杖尖激射出紅光的前一秒鐘猛地把右手往上一抬!
那道小小的紅光啪地一聲擊中了天花板。一陣劈啪之聲響過之後, 天花板掉落下來小小的一片, 幾根被擊斷的電線從那個小小的洞裡垂落下來, 有氣無力地在半空中蕩了幾下。
柳泉保持著那個有點可笑的右手指向天空的姿勢, 頓了兩秒鐘。然後, 她慢慢垂下了手臂,勾起唇角,露出了一個難以捉摸的笑意。
む終於肯露面了嗎。め她在腦海裡朝著那位關鍵時刻永遠隱身的系統菌甩出了這麼一句話, 語氣裡是毫不保留的惱怒和譏諷。
系統菌好像也很火大。
【假如不是你擊碎了那些探頭、打破了這個房間裡對我的屏蔽的話, 你現在還聽不到我說話呢。】它氣哼哼地說道。
【那麼你剛剛幾乎確認無疑可以直接擊毀這個房間裡的主控電腦的關鍵部件——然後就會被自動啟動的自我防御裝置死死鎖在這個房間裡, 等著時之政府的那些人來把你抓去直接處死了。】它充滿怨氣地補充道——聽上去像是一種解釋,只是口氣不太好。
む屏蔽?め柳泉果然一上來就抓住了關鍵詞。
系統菌冷哼。
【是啊。都到了主控室,我不可能主動下線的吧?!老實告訴你好了,這裡布置著能夠屏蔽我發出的一切信號的高深精密裝置。從你踏入這個房間、房門關閉的一霎那,我的信號就無法傳遞過來了。剛剛假如不是你一通亂棍正好打壞了幾個負責屏蔽我信號的探頭裝置的話,我到現在還無法與你恢復聯絡呢。】
柳泉顯得有點意外,「哦」了一聲,想了想,又短促地一笑。
む……你說錯了。め
系統菌好像一愣。【什麼?】
柳泉抬起視線,注視著牆壁上現在多出來的那幾個黑洞。
む我並不是胡亂打的。我已經發現了那些地方不對勁——我唯一沒想到的,是那些裝置居然還可以屏蔽你的信號。我還以為你又在關鍵時刻撒手不管了呢。め
系統菌:【……】
它好像很難得地被她氣得噎了幾秒鐘,然後馬上就給自己的臉上拍上了【冷嘲熱諷】的態度包。
【我沒那麼無情無義!就像你那個前男友一樣——】
結果它剛說了這麼一句話就被她打斷了。
む你說錯了。め她再度說道。
む剛剛在這裡的,不是我的前男友。め
系統菌隨口就開了一句嘲諷:【虧他那麼喜歡你,你卻一口就否定了曾經和他的戀愛關系……真正無情無義的,還不知道是誰喲。】
它連語句結尾的口癖都冒了出來,柳泉的態度仍然如同冬日的深潭一般冰冷、平靜而不可撼動。
む那個,不是假的嗎。別告訴我你沒發現啊。め
系統菌:【……何以見得?】
柳泉慢慢彎了一下眼眉。然而她的臉上如同戴上了一個鐵面具一般沉凝而死板,毫無笑意。
む一定要我說得那麼明白嗎?……很簡單啊,我說話裡的每一句試探,很不幸地,他全部都答錯了。め
她慢慢垂下視線,忽然出聲把下一句話說了出口;但她的聲音裡蘊含著那麼鮮明的一絲絲傷感。
「……虧我一開始的時候還那麼期待——」
她的尾音驟然消失在一陣意義不明的沉默之中。
片刻之後,她仿佛重新整理好了情緒,緊緊閉上了嘴,再度在腦內平靜地闡述道:
む我,在對話的時候,給他設下了圈套——而他也果真踏了進來。め
む我說周防前輩已不在人世,他也沒有否認——然而我可記得,在我不得不離開那個世界的時候,你可是給我播放了一段多麼令人震驚的畫面,然後告訴我,假如沒有我去執行任務的話,那就是故事應該有的結局啊。め
系統菌:【……原來如此。】
柳泉慢慢笑了起來,含著一點感傷之意輕哼了一聲。
む所以,假如他真的是那個曾經與我結成學習小組的宗像前輩的話,在他那個世界的周防前輩,就不應該死去。——因為這就是我之所以會存在和努力的意義啊,你不是說過的嗎。め
她說著,輕輕搖了搖頭。
む而且,他說他不願意和周防前輩打上一架……但是,在我看來,戰鬥,姑且也算得上一種他們之間溝通的特別方式吧。め
む宗像君,永遠都不會避戰。即使對手是強大的赤王,他也只會坦然拔刀,迎上前去。め
她忽然出聲了,一字一句,如同傷感的耳語。
「那個人,不是宗像禮司。多麼遺憾。」
……可惜不是你,多麼遺憾。
然後,她恢復了內心溝通的模式。
む雖然不知道那個虛假的影像是從何處得知了我與宗像君之間那麼多的記憶……然而,假的就是假的。總有什麼地方會露出破綻……め
系統菌苦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它意外坦率地直接回應道。
【那個虛假的幻影,不是我制造的。我也沒向什麼人出賣過你寶貴的回憶。】
【你在懷疑著什麼?雖然知道你與宗像禮司之間曾經是戀人的事實,但我們可不知道那麼多細節啊——我也不是時時刻刻都在監控著你的生活的,我們可沒有窺探你隱私的不良嗜好啊。】
它的語氣聽上去居然有點疲憊而無奈。頓了一下,它說出了不得了的事實。
【這個房間裡,裝設有能夠掃描進入這裡的一切人員腦電波的非凡裝置。……不,其實是比那更不得了的裝置。你從踏入這個房間開始,你大腦裡的記憶就處於被掃描和閱讀之下——然後你被讀取的記憶被回傳至主控的電腦系統中,再由那系統根據你的記憶建構起一個虛擬的幻影來動搖你的意志——這也就是為什麼你會在這裡見到宗像禮司。】
柳泉:む……什麼!?め
系統菌輕聲笑了一聲。
【幸運的是,我當初給你播放了那一段影像。關於無人干涉的真實世界將會發生的未來……而你居然也一直牢牢記住了那段畫面,並使得那系統讀取你記憶的時候,將其當作了你所經歷過的真實過去。】
【所以,你所見到的宗像禮司,是成年之後接任SCEPTER 4的室長一職、穿著他們標准制服時的模樣,是吧。】
【也因此,你說出「周防尊已死」這件事的時候,對方會把這當作是一個事實而加以肯定……】
說到這裡,系統菌感慨似的嘆息了一聲。
【你到底對那一幕畫面的印像有多深刻、多不可忘卻啊,柳泉小姐。】
【以至於這裡的電腦掃描了你的記憶,卻還是把那件實際上在你的干預下並沒有發生的事情當作是真實的回憶了呢∼】它用一種類似唱歌的調子在她腦海裡抑揚頓挫似的說道。
柳泉:む……說點人話!這裡為什麼會安裝有這麼多辣雞又危險的裝置!め
系統菌哼哼笑。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這裡是時之政府最想隱藏的地方呀∼】
柳泉:?!
輕飄飄地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它卻又故弄玄虛似的停下了,指示著她:【往前走,去觀察一下主控台。】
柳泉:む……め
雖然她對於系統菌的這種賣關子的行為感到一陣不上不下的惱怒,但她也清楚知道,現在她和系統菌真正是綁定在一根藤上的兩只螞蚱了——在時之政府的這間「主控室」裡,處處都是陷阱,不是她的記憶被讀取、就是系統菌的傳輸信號被屏蔽;假如不精誠合作的話,恐怕今天真的要GAME OVER在這裡。
而系統菌似乎也沒有必要為了陷害她而設下這麼大一個局——這些前所未聞的黑科技裝置全部動用起來,要陷害的話也應該是比她咖位和重要性高個一萬倍的大人物才值回票價;她在現實世界裡只不過是個家庭不幸福、平凡又可憐的女大學生而已,好像也沒開過天眼或露出過什麼不得了的天賦,實在沒必要安排這麼多。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於是她依言走到主控台前,放慢腳步從左至右逡巡了一遍。
系統菌也果然沒讓她失望。它作出了下一步指示。
【看到那裡的鍵盤了嗎?站到那邊去,然後,按照我口述給你的指令輸入。】
然後,它流利地報出一連串奇怪的、由英文和不知哪種密碼還是編程語言(?)所組成的指令。
這完全超出了柳泉的知識範圍之外,她只能下意識跟隨著腦內不斷報出的一條條指令,手底下飛快地輸入著,眼看著主控台上鑲嵌著——而不是遍布在四周牆壁上——的那塊孤零零的小小光屏上隨之出現一行行她剛剛輸入的指令內容。
最後,系統菌總算在她腦內念完了。這長達十幾行的指令以白色字體的形式呈現在主控台上的那塊小光屏上,指令的最後一個字母之後,光標一閃一閃地跳動著。
然而,她的食指卻凌空懸停在Enter鍵上,並沒有立刻按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9月6日:
hhh大家果然都沒有發現對話裡妹子設下的小陷阱嗎!
接下來就是真相了!驚不驚喜!意不意外!【被踢飛
嘛就說了我真的很喜歡室長啊!所以室長絕對不會是最終大BOSS的!室長永遠都是光輝四射的正面人物!品行方正大明神!【你夠
下次更新暫定周末如何?我要好好構思一下,憋個大招!【喂!
第820章 【回歸篇之四】 240
系統菌有點不耐——仿佛也有點焦急——似的催促道:【你還在等什麼?現在不快點的話, 等一下被時之政府的那些人發現了、衝進來把你抓住, 就——】
柳泉忽然彎唇笑了。
む就會怎麼樣?會像瞳小姐那樣被當作精神病人軟禁起來嗎?め
這句話問得稍微有點奇怪,但時間急迫,系統菌選擇了忽視。
【迄今為止沒有一個外人能夠進入到這裡。也沒人真正能夠發現他們在做些什麼見不得人之事……】
它試著用尚算誠懇的口吻說服她。
【可是,你不覺得奇怪嗎?假如他們真的只是在和歷史修正主義者戰鬥的話, 那麼他們為什麼要設下那麼多陷阱?你又為什麼會在箱館見到時間溯行軍假扮的土方歲三?要知道你所經歷的那個世界裡土方的性格和外形, 對於這個世界裡的人來說應該是秘密才對——哦,當然,三日月宗近與和泉守兼定知道。但他們兩人誰都不會背叛你的,是吧?】
【那座本丸……桌子上留有簽著「土方歲三」之名的文件,看似在他統率之下的、空無一人的本丸……你不覺得奇怪嗎?】
【還有, 為什麼他們要在這裡安裝能夠掃描他人大腦、還能建構出虛擬影像來影響他人精神的可怕裝置?就算這裡是最要害的地方, 那麼他們為什麼要用這種手段來防御這裡?想要靠精神攻擊來擊垮入侵者嗎?還是……有著更深的含義?】
柳泉:……!!!
【另外,你不想知道為什麼五條瞳會遭受到那樣殘酷的對待嗎?她本丸裡的藥研藤四郎的遭遇, 你不覺得疑惑嗎?刀劍理應對自己的審神者奉獻出最高的忠誠, 但為什麼藥研的忠誠竟然會為他招來殺身之禍?——稍微聰明點的人都會得出這樣的推論:這當然是因為五條瞳做過什麼、或發現了什麼她不該知道的事情, 是吧?】
柳泉的那根伸向Enter鍵的食指在微微顫抖著。
是的。
它說得都對。這些也都是存在於她心底的疑問。
可是……為什麼要讓她輸入這麼一長串奇怪的指令呢?她一旦按下這個Enter鍵, 會產生什麼巨大且不可逆轉的後果呢?!
雖然長久以來系統菌都在指揮著她做不近人情的任務, 但是, 它也沒有讓她作過惡。每一個任務——即使是違心的任務——從整個世界的大局上來看,也不能說是錯的。
然而,雖然不知道她剛剛鍵入的這長長一串指令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是她的直覺正在叫囂著, 警告著她, 她所掌握的,也許就是這漫長旅程最後的、至關重要的錦標與鑰匙,通往無盡殿堂裡最後一道門後未知的世界——
也許是事關重大,系統菌這一次為了說服她,竟然前所未有地坦率……且多話。
【迄今為止你已經走過了漫長的旅程……】它說。
【那些旅程的意義,並不是為了把你帶到此地,然後徹底失敗的吧?】
柳泉:!!!
她的右手微微一震。
也許是看出了她內心的動搖,系統菌再接再厲。
【一直以來,與你精誠合作的是誰?要記得,我可並沒有弄出什麼假的土方歲三或者宗像禮司來欺騙你的心,讓你可恥地受騙,進而動搖吧?】
【雖然沒有公開贊揚過你的努力,但你的進步與你的強大,我都看在眼裡。】
【雖然有的時候可能對你苛刻了一點……也並不是每次都發布容易完成的任務,不過,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都是為了做好事,為了拯救世界啊。】
【現在,你還覺得我讓你一路上做了無數好事,但最終目的就是為了讓你走到這裡來做最大的一件壞事的嗎?】
柳泉沉默了一霎。
但系統菌好像已經缺乏耐性,沒空等她自己想通了。
雖然沒有解釋過那些她輸入的指令都是做什麼的,不過它在她的大腦裡嘰嘰嘎嘎地運行了一陣子,然後嘿地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
【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奮起最後的力量,讓你看一看我的誠意吧。】
柳泉:???
她愕然地下意識抬起頭來。還沒來得及問「什麼叫做你的誠意」,她就看到自己正面的一整面牆壁上,嵌著的那一塊塊小光屏——原本上面的畫面是各不相同的——猛地在同一時間閃爍並呈現雪花狀!
柳泉:!?
她驀地睜大了雙眼。因為——
短暫的花屏過後,那一整面牆的光屏上,呈現出了一幅巨大的影像,就像是正在播放的電影一樣。
然後,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深藏在記憶中某個妥帖的角落,她卻已經很久未曾想起的聲音。
「是嗎,要在半決賽中提前相遇啊。」
「……還真是巧呢,手塚。」
柳泉:?!
屏幕上的雪花點點散去,出現的是——
豪華的酒店套房?!
站在落地窗前眺望著窗外清晨的景色的,正是跡部景吾——確切地說,是青年跡部景吾。
他的五官看上去成熟了一些,眼下那顆標志性的淚痣看上去還是那麼迷人。此刻他正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浴袍,剛剛把手中半濕的毛巾——顯然是用來擦干剛洗過的頭發之用的——隨手放到一旁的椅背上。
他半干的短發間有幾顆水珠滑下,有那麼一顆剛巧沿著他修長的脖頸、滑過他好看的鎖骨,劃出一道透明的水線,一路滾落到了浴袍V字形的領口之內——這讓他的色氣值好像忽然之間爆了表;盡管他還什麼都沒做(?)。
他轉過身去,看著剛被打開的房門。站在那裡的是推著一輛銀色餐車的、跡部家忠實的老管家米迦勒,恭敬有禮地微低下頭應聲道:「是的,景吾少爺。根據對陣表,確實是這樣的。」
跡部哼笑了一聲。
米迦勒便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說起了今早的菜單:「今天早上為您准備了勃艮第小牛排,配菜的沙拉您是喜歡剛采摘的蔬菜還是新鮮空運到的水果?根據您的吩咐,營養師精心將兩種沙拉都作了最科學的搭配——」
跡部唔了一聲,走到門口,漫不經心似的掃了一眼餐車,說道:「那就蔬菜吧。」
米迦勒應了一聲,看著跡部走到一旁的某個華麗的櫃子旁,拉開最上面的那個抽屜,立刻又適時恭敬地開口。
「非常抱歉!遵照您的吩咐,這次沒有帶太多手機過來,以免打擾您專注於比賽。如果這裡沒有您想用的手機的話,我馬上打電話讓日本那邊空運您喜歡的過來,或者您願意在巴黎這裡買個最新款的?我立刻讓店家送過來供您挑選——」
跡部那雙修長好看的手微微一頓。然後,他低低地輕咳一聲,簡潔地說道:「……不了。」
米迦勒沒有答言,只是愈發恭順地壓低了自己的頭。
短暫的沉默過後,跡部又開口了。
「……那個舊手機,帶了嗎?」
米迦勒一頓,立刻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帶了。按照您的吩咐,我昨晚把它拿出去在外間充電了。現在應該充滿了,如果您允許的話,我立刻去把它拿回來交給您——」
跡部又輕咳了一聲。
「……算了。不用現在就給我,等一下你拿回來還放在這裡吧。」
他抬起頭,重新關上那個抽屜,仿佛猶豫了一下,才轉向門口的老管家。
「你……開機確認電量的時候,那個手機裡……沒有收到其它mail嗎?」
老管家朝著他微微一躬身。
「……沒有,景吾少爺。」他回答道。
「沒有任何新mail。」
柳泉:「……這,到底是什麼?!」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仿佛是從牙縫裡硬擠出來的一般,死板而僵硬,就像是砂紙沙沙地打磨著金屬的碎礫。
很奇怪地,她的態度已經這麼糟糕了,整個人看上去也顯得緊繃而惱怒;然而系統菌卻愉快地在她腦海中笑了,仿佛看到了它最想要的結果一樣。
【啊,那個啊——】它拖長尾音,然後在柳泉微薄的耐性耗盡之前,及時開了口。
【那個,就是被你順利挽救的世界,之後發生的事喲。】
【……在你離開那個世界之後,那些你所重視的人,都好好地生活在那裡,成長為優秀的人物,擁有光輝的未來——而這一切,是你我合作的出色成果。】
柳泉:「……」
她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而系統菌顯然很喜歡這種自己重新占據了上風的感覺。它呵呵地笑著,服務周到地又說了一句:
【這是,為你這樣的優秀玩家所特別開放一次的權限喲。】
柳泉:「……什麼?!」
她的聲線緊繃,頰側幾乎要繃出咬牙切齒的線條來了。
系統菌什麼也沒有回答她。然而,她眼前整面牆壁的光屏上,畫面切換了。
畫面裡,現在是一片一望無垠的大海,以及——在畫面一側呈現出的堤岸。
在岸邊,架著兩根魚竿。
兩根魚竿相隔不遠,魚竿旁擺放著釣魚時供人坐著的小凳,兩張小凳之間還擺放著一個巨大的長方形冰桶。此刻那個冰桶的蓋子是打開的,能隱約看到裡面幾乎滿出來的鮮魚。
早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魚漂輕輕地隨著水波晃蕩著。
然後,一個衰老卻依然很有威嚴的聲音響了起來。
「上次的相親,你又推掉了吧,國光?」
國、光?!
柳泉猛然睜大了眼睛。
然後,手塚國光那醇厚的聲線就響了起來。
「爺爺,您是知道的,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忙於參加比賽、精進網球,實在沒有多余的時間去做那些事。」
即使是在自己的祖父面前,說著不怎麼令人愉快——或者還有點讓人尷尬的這種敏感的話題,手塚國光的態度還是十分平靜自若。
作者有話要說:
9月8日:
啊哈哈哈哈哈在揭示了不得的真相之前,我決定要把我所有的男神都重新好好回味一遍!【喂!
其實是因為自己想像了一下每個世界「未來有可能發生的事情」,覺得還是寫出來和大家分享的好,就這樣了【。
警告!!作者菌要在這裡非常OOC地蘇一下了!!畢竟這還是一篇蘇文嘛對不對【被踢飛
雖然沒有你們想要的修羅場,然而有你們想要的瑪麗蘇嘛對不對【你夠
這裡的大爺和T部的場景想像,其實來自於新網王OVA的第一集 hhh
下次更新應該是周一或周二~~
PS. 今天要鳴謝小可愛喵喵、向佐走,向鼬走、沫冷熙、歸鶴深的投喂~~愛你們喲(ゴ ̄3 ̄)ゴ╭∼
悠于 2020-12-27 19:21
第821章 【回歸篇之四】 241
他的祖父頓了一下。
「現在不參加什麼相親, 其實也沒關系。」他嚴肅地說道, 就像是上司與下級之間的相談似的。
「但你父母的擔憂也有道理——你已經30歲了,而且,這世界上也並沒有什麼可靠的研究結果支持『一流網球選手的運動生命在結婚後就無法延續』之類的觀點吧。」
正在這時,他孫子那一邊的魚漂猛然動了一下。於是他就暫時停下了話語, 看著他孫子動作敏捷而嫻熟地一揚竿, 將一尾上鉤的大魚從魚鉤上摘下,順手丟到旁邊那個快要滿出來的冰桶裡;然後,他才繼續說了下去。
「你心目中要是有什麼理想女性的標准,不妨坦率地告訴你的父母。這樣的話他們心裡也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因為完全沒底而感到憂慮了吧。——當然,如果沒有那樣的標准或想法的話, 那也無妨。重點是, 要好好和他們談一談,讓他們明白你現在考慮的事情。」
手塚國光沉默了片刻, 重新將魚鉤拋到了水裡下了竿。之後, 他站起身來, 往另外一邊緩步走了幾步, 站在堤岸上, 遙望著被燦爛的陽光灑下一片金光的海面。
「……有的。」在長久的沉默之後, 他終於低聲說道。
他爺爺好像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等到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之後,他爺爺好像又有點覺得驚訝——就仿佛是聽到這樣的答案,其實是自己的耳背或耳鳴發作, 產生了什麼根本不存在的噪音一樣。
「……什麼, 國光?」他爺爺的聲音聽上去異常嚴肅, 也更加低沉了,充滿了威嚴——不,也許還有一點威壓感。
當年的青學網球部部長注視著海面。
「您剛剛所說的『標准』,我其實並沒有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他說,聲音聽上去也異常嚴肅,語調認真。
「……但是,當試著這麼考慮的時候,卻忽然想到了……一些適合於這個『標准』的特質。」
說到這裡,當年的青學網球部部長微妙地頓了一下。
「如果說這就算是『標准』的話,那麼確實有……一些。」
老人的臉上,露出玩味一般的淡淡笑意。
「哦,是嗎。」他慢慢地說道。
「那麼,有那麼一個適合這些特質的女性嗎。」
老人說了這麼一句,但他好像也並沒有期待從自己的孫子那裡得到什麼肯定的回答。他的視線停留在自己的魚漂上,好像全神貫注於有沒有魚上鉤,而剛剛跟孫子提起的問題不過是隨口一說而已。
但是,他的孫子又沉默了過長的時間。
然後,他聽到自己的孫子低聲說起了——好像完全無關的話題。
「之前,在公開賽上,遇見了原來中學時代四天寶寺的部長,白石君。」
「因為都打入了四強,相較平日有了更多相談的機會……我才知道他很喜歡養獨角仙。他還給他的獨角仙起名叫『卡布利艾露』——好像,他給他歷年來飼養的所有獨角仙都起了這麼一個相同的名字。」
雖然對於話題為什麼突然從釣魚和相親變成了獨角仙而感到有點疑問,不過曾經是警界精英的老人似乎顯得極有耐心——畢竟他豐富的辦案經驗表明,有時候有些聽上去完全無關的話語所指向的才是重點。
果然,他聽到孫子有點感嘆似的口吻。
「白石,也抱怨著家裡給他安排這些事所帶來的困擾,說著『要不然干脆跟獨角仙結婚算了,畢竟獨角仙是不會因為打網球而受重傷,害人一輩子都會為了這件事困擾』的。」
看似專注於釣魚的老人微妙地彎了一下唇角。
「哦,是嗎。」他仍然用一種平淡得不得了的口吻應道,就好像完全沒有察覺到他的孫子所敘述的這件事有什麼奇怪之處似的。
他耐心地又等了一段時間。直到他也釣起了一條大魚,在整理著再也盛不下更多漁獲的冰桶時,那只放在他們兩人之間的地面上的收音機——原本只是為了聊以排解枯燥地等待著魚兒咬鉤前的漫長時間、所以才帶來,慢悠悠地播放著電台節目的——忽然傳出了一陣輕快的旋律,然後是聲音甜美的女主持溫柔的語聲。
「各位早上好。在工作日的上午,大家想必此刻都正在忙碌著吧。所以今天就為您帶來一些令心靈安靜舒緩的歌曲吧。希望大家都能從中得到一些心靈上的安慰與自己努力的理由喲∼」
然後,一首旋律又溫柔又輕快的歌曲就響了起來。
喜歡演歌的前任警察兼柔道教練的老人,對這種年輕人之中流行的歌曲感到有些無法理解。
原本,那位讓他十分重視、也十分為之驕傲的孫子,好像也不太能夠欣賞這種年輕人的流行樂的——然而這一次,他卻聽到他的孫子輕聲嘆了一口氣。
「『如果有想見面的心情,總有一天會在某處見面的』……」
他聽見他那位如今已經獲得過數個大滿貫男單冠軍的孫子重復了一遍歌詞裡的某句話,然後用一種明顯算是「困惑與惆悵」之類的語氣說道:
「……真能如此嗎。」
柳泉:「……」
她已經快要咬牙切齒了。
「這、到、底、是、什、麼!!!」
系統菌在她腦海裡發出了一陣低笑(?)。
【別急。】它居然這麼回答她。
在緊閉著的大門外或許正在進行著一場激戰,也可能隨時有時之政府部下的守衛攻破這兩扇緊閉的大門、把她這個膽敢擅闖時之政府最重要最核心地帶的反叛者(?)拖出去人道毀滅——然而此刻在近乎於一間密室的主控室裡,系統菌卻突然表現得好像正在下一盤很大的棋似的。
【就這麼好好看一下未來會發生的事,不好嗎?】它居然還反問了一句,然後罔顧柳泉的抗議,強行繼續在她面前的光屏上播放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
畫面切換——
居然是街道冷清、房屋簡陋的一個地方;並且,從房屋的式樣和街頭偶然走過的行人的衣著打扮上來推測,這個時代毫無疑問是——
畫面一轉,在一間簡陋至極的木屋內,一個穿著黑衣的年輕男人正在彎腰整理東西。在他身邊放著一個簡單的包袱,看上去好像那就已經是他的全部值錢家當似的。
而在畫面之外,有另一道年輕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瀨君,怎麼樣呢?……你現在已經得到了陛下的特赦令,可以離開這裡了……接下去你作何打算?」
那個正在整理東西的年輕男子頭也不回地沉聲回答道:「我要回江戶去。」
之前發問的那個男人發出了一聲苦笑。
「不不不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說,容保公似乎有意為你做媒……你意下如何?當然,容保公心目中的理想人選,可是會津留下來的、足以與你匹配的好姑娘……容保公還對我說了,『你們年輕人要努力把會津的火種留傳下去啊!』。」
那個背對著他、跪坐在榻榻米上一直在整理東西的黑衣年輕男子聞言,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然後,他慢吞吞地說道:
「我,十分感謝容保公的一片盛情。」
仿佛邊說邊斟酌著措辭那樣,他說得很慢,聲音也有絲低沉。
「然而,我還有最後一件,必須去做的事情。」
那個問話的男人似乎顯得有絲驚訝。
「……什麼事?」
這時,黑衣男子終於轉過頭來。幾件洗得有點發白、但看上去極為整潔的衣物被他整整齊齊地疊好,暫時放在膝蓋上;他的一只手壓著那幾件衣物,俊秀的臉上,右眼被過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但透過發絲的空隙,仍然能夠看到他眼中極為明亮有神的光彩。
他說:「我答應過一個人。」
「答應她……我一定會拼命殺敵,也一定會拼命地活下來。當我完成了自己覺得必須完成的事情之後,再回頭去找她,追上她……」
他那一直平靜冷然的表情忽然間仿佛有些松動了,唇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線罕見的笑意。
他說:「這幾年來,雖然鬥南之地極為艱苦,生活不易……不過,我也稍微攢了一些錢。」
之前發問的那個男人顯得震驚極了。他甚至在說話的時候都結巴了一下。
「你、你攢錢是為了——?!」
或許他起初憑著猜測,是想要說出「難道是要和她結婚嗎」之類要命的字眼;不過那位黑衣男子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繼續平靜地說道:
「……是為了,在和她重逢的時候,買很多很多的櫻餅給她。」
柳泉:「……」
她現在覺得自己沒法說出話來。因為她的嘴唇好像在發抖。
可是系統菌好像仍然不肯放過她。
畫面一轉,這次是一處小鎮上的街道。
街道的兩旁開著幾家店鋪。道路正中,一個男子正由遠及近,緩步走來。
他走得近了,才看出他仿佛已經三十多歲,但俊美的臉孔仍然令人印像深刻。
他走近路旁一間小店,店主慌忙出來招呼。
「啊,您又來買酒嗎,內藤先生?」五十多歲、熱情的老板娘探出頭來,慌慌忙忙地從店內提出兩個瓷瓶來;顯然這個人是店鋪的常客,老板娘已經熟知了他要買的貨品。
那個男人朝著老板娘微一點頭,低下頭去在自己的袖子裡摸著錢袋。就在他還沒把錢袋拿出來的這段短暫的時間裡,老板娘已經麻利地把瓷瓶放進了一個籃子裡,一邊抬起頭笑著和他攀談:
「內藤先生,還是不打算考慮多田屋家的提親嗎?那邊,一直不肯放棄呢……畢竟內藤先生人才難得——」
她的聲音忽然中斷了,因為男人抬起頭來瞥了她一眼。
那一眼乍看上去仿佛並沒有什麼,但被眼風刮到的人,卻不由得機伶伶打了個冷顫。但緊接著再定睛看去,那個男人又低下頭去打開錢袋,好像正在數著該付給店家的錢,並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似的。
短暫的沉默過後,他居然開口了——或許是因為經常光顧這家店,受到了店主的長期照顧吧,他也不吝惜兩句解釋——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有磁性,聲調有點發沉。
「十分抱歉。但我應該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我是成過親的人……您當初不是也見過我夫人嗎?」
作者有話要說:
9月12日:
啊為了寫一君和副長的這兩段「沒有妹子的未來」篇,我重寫了好幾次【。
每次都覺得不是寫啰嗦了,就是深層次的感情沒寫到位【。
嘛總之大家還喜歡現在的版本嗎?
如果覺得蘇得沒道理的話那就當我是在給大家發個瑪麗蘇福利吧!【被踢飛
下次更新應該是周五左右w
一點說明:
一君的部分裡,那個男人稱呼他「一瀨君」是因為這個時候一君使用了「一瀨傳八」的化名。
然後副長的部分裡,副長也使用了「內藤隼人」的化名,在薄櫻鬼卷的最後應該提過一句的hhh
另外,在一開始的T部的劇情裡,他聽到的那首歌就是T部的角色歌"Since Last Goodbye"
「如果有想見面的心情,總有一天會在某處見面的」是那首歌裡的歌詞。
PS. 謝謝小可愛喵喵醬、歸鶴深的投喂~~(ゴ ̄3 ̄)ゴ╭∼
第822章 【回歸篇之四】 242
老板娘好像短暫地噎了一下, 聲音也變得有點訕訕的。
「是、是這樣沒錯!可、可是, 尊夫人已經過世快十年了,您也該考慮——」
男人又抬起頭來瞥了她一眼。這一眼裡,他完全沒有掩飾眼中的冷意。這麼看起來,他微微皺起的眉心已經有了一點歲月的刻痕, 仿佛他經常這麼做, 因此在眉心已經留下了一點紋路似的。
「我,不可能背叛她的吧?」然而,和帶著冷意的眼神截然不同,他的語調裡甚至帶上了一抹無可奈何、又理所當然似的笑意。
老板娘一愣。但長期熱心為人做媒的習慣又冒了出來,而且, 她的熱心腸讓她也見不得這種本應有一樁上好親事的年輕人孤苦地生活著無人照顧;於是她咽了咽口水, 又繼續鍥而不舍地說服著他:
「但是,您已經一個人生活了快十年, 怎麼說也對得起過世的尊夫人曾經對您的一番情意了……難道您要一輩子就這樣下去, 無人照料您的生活嗎?也許等您再過幾年、上了年紀, 就會理解我們為您擔憂的原因了——生活不易, 夫妻嘛也就是互相支持著一起謀生、操持家務、養育兒女, 還談什麼情意?只是做個伴而已……」
那個被她稱為「內藤先生」的英俊男人把錢付了, 拎起那個裝著酒瓶的籃子,好像邁步欲走。
「我也不是考慮到她對我的情意才堅持到今天的。」他忽然又回過頭去,淡淡地說道。
「只是……在一生中, 見識過那樣的女性之後, 很自然地, 就再也看不到別人了——僅此而已。」
柳泉呆呆地站在主控台前,盯著面前一整面牆的光屏上呈現出的畫面。
她仿佛也忘記了吐槽系統菌,目光直直地落在光屏中的那個人臉上,眼眶慢慢地紅了。
「土方先生……」她低聲喃喃喚道。
啊原來,在她離開之後,真正的未來,是這樣的嗎。
她的右手五指慢慢蜷了起來緊握成拳。眼眶濕潤了。
「土方先生……」她又叫了一遍這個名字。
「可是……為了回到您——或其他人——身邊去,就要這麼倉促地去冒險行事,不明不白地犧牲掉這裡的人們、這裡的刀劍……這樣做,是不會被饒恕的吧?」
她自言自語似的說著,含著淚慢慢翹起嘴角,甚至還笑了一下。
「假如我草率地這樣選擇的話,那麼讓一直很珍惜刀劍、相信著握在手中的刀劍的你或者一君,該怎麼想呢?到了那個時候,我就算是……給你們丟臉了吧?」
她輕聲說道。
也因為這番思考,她幾乎錯過了光屏中接下來的劇情——畫面切換,又回到了那間他們兩人曾經居住過的小屋。
屋中,土方正坐在桌邊。他的手邊放著筆,面前鋪開的一張紙上居然寫著的不是俳句,而是一句漢詩。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這句詩到底是在說已經辭世十年的近藤,還是其他人呢?……不得而知。
土方出神地注視著那張紙。忽然,門被砰砰砰地敲響了。繼之而來的,還有一個大嗓門。
「土……內藤先生!內藤先生在嗎!我是龍之介啊!!」
土方好像愣了一下,迅速起身走向門口,隔著門縫望了一眼,隨即打開了大門。
門外有個青年大步竄進來,一把抓住土方的手臂,激動地叫道:「真的是您!我終於找到您了,土……不,內藤先生!!」
土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井吹?!還真的是你啊?!你這家伙為什麼又跑到這裡來了?!」
頭發亂蓬蓬的青年一臉激動興奮,嘴裡亂七八糟地叫著:
「我是來找您,向您報信的!那些薩摩人起了內訌,那個什麼西鄉帶著人跑回了薩摩,要舉兵造反啦!他們果然按捺不住,露出了反賊的真面目!」
土方果然猛然露出了震愕之色。
「你說……什麼?!」這幾個字仿佛是他一點點從齒縫中擠出來的一樣。
但那個頭發亂蓬蓬的青年——綜合土方對他的稱呼和他先前的自稱,他的名字應該是「井吹龍之介」——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土方的表情變化,繼續亂七八糟地喊道:「所以我來找您了!陛下組織了軍隊,招募了一批像、像我們這樣的人,去和薩摩那些家伙作戰!我是來問您要不要一起去打那些可惡的薩摩人?」
土方一怔。
井吹卻好像說話做事過於直率,不等土方說出什麼「讓我考慮考慮」之類的標准台詞,就一臉放光地追加了一句。
「對了!現在陛下的軍隊裡,專門有一支隊伍,是由舊會津藩士和原來的新選組隊士組成的!就叫『新選旅團』哦!」
土方果真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就跟屏幕之外柳泉的反應一樣——他喃喃地重復道:「新選、旅團……?!」
結果還沒等他說出他的回答,光屏就猛然一黑!
柳泉脫口而出:「這是怎麼回事?!」
系統菌得意地哼哼哼。
【看來單單使用感情,是不能完全打動你的了。】他用一種嘲諷似的語氣輕飄飄地說道。
【那就來讓你看看最真實的現實吧。】
柳泉:「……喂!!」
可是她只來得及發出這一聲怒吼。因為她面前一整面牆的光屏忽然猛地又全體發出了亮光!
那道強光散去,光屏上居然又暗了下來,出現的是——
深藍色的夜間天幕,以及天幕下的一座華麗的高塔!
那座高塔並不像是傳統的古塔造型,也並不是她所熟悉的東京塔或天空樹一類的造型;看上去倒像是一座充滿現代感設計的、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
柳泉忍不住低聲嘟噥了一句:「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啊……?!」
誰知道系統菌居然還自帶背景解說功能,回答了她。
【御柱塔。】
柳泉:「?……總覺得在哪裡聽過這個名詞啊……?」
系統菌哼笑。
【哦是的,你當然聽過了∼】
它的話尾帶著可疑的小波浪線,柳泉一瞬間就忽然頭皮發炸,有種不祥的預感!
下一秒鐘,她就驚愕萬分地看到,就在御柱塔正上方的天空裡,浮現了——
達摩克利斯之劍!!
而且是兩柄!
一柄赤色、一柄綠色,就那麼浮現在夜空裡。
柳泉震驚得瞪圓了雙眼。當她辨認出那兩柄達摩克利斯之劍的顏色時,不知為何微妙地呼出了一口氣。
可是系統菌的毒舌又回來了。
【怎麼?看到被迫動用自己能力的人不是你的前男友,感到有點開心?】
柳泉:「……」
她被系統菌結結實實地噎了一下,默了片刻才答道:「……可是,看到這柄赤之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也確實很難開心得起來啊。」
的確,夜空中高懸的那柄紅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賣相有點凄慘——劍柄上嘩嘩往下不斷掉著細小的碎片,四分五裂的裂紋縱貫劍身上下。
客觀來說,當然還是比她當初在「無盡殿堂」之中看到的投影片段裡的赤之劍要好得多,至少不是那種一看馬上就要掉落的糟糕狀況;但這種情形也預示著赤王的能力不穩、即將暴走的不祥先兆,柳泉不禁緊緊皺起了眉。
「可以問一句,現任的赤之王,還是周防前輩嗎?」她眉頭深鎖地問道。
系統菌大概也沒想到一播放這個畫面,她沒有因為過度震驚產生什麼精神上的波動、進而衝動地按下主控台上的Enter鍵,而是根據自己看到的景像開始思考了;不過它似乎對自己選擇的這段「未來的投射」感到十分有信心,所以它還是認真回答了她的問題。
【是的。但周防尊的能力快要失控了,再這樣下去,他的威斯曼偏差值達到極限而掉劍,不過是時間問題。】
頓了一下,它又追加了一記暴擊。
【事實上,以周防尊能力的現狀,能夠壓制到現在還沒有掉劍,除了他自己的努力之外,想必宗像禮司也在其中發揮了很大幫助吧。】
柳泉:?!
她終於駭然變色了。
「什麼……這跟宗像前輩又有什麼關系?!」
系統菌哼笑了一聲。
看到它並不打算回答這個問題,柳泉立刻轉向另一個疑問。
「那柄綠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是否說明這裡出現了一位綠之王?」
她在原來的K世界只遇見過四位「王權者」——青之王宗像禮司,赤之王周防尊,白銀之王伊佐那社,以及那位險些把她害死的、本身沒有實體,侵占了小白的身體作惡的無色之王。
但是,現在這裡出現了一位新的「王權者」,綠之王。
柳泉頓感不妙。
以系統菌剛才的畫風,選擇的關於「未來」的畫面,都是能夠在平淡處戳人肺管子的。更不要說宗像禮司是剛剛在這間主控室裡被時之政府設置的什麼神秘裝置從她腦海裡掃描出來、再以幻影來妄圖動搖她意志的人選。要說系統菌不會反過來利用這一點,那就是圖樣圖森破,sometimes拿衣服了!
柳泉露出了一臉警覺之色。
而系統菌仿佛也察覺到了她內心的防備(?)之意似的,驟然用力咳嗽了一聲。
【還是直接讓你看正題吧。】它意味不明地這麼說了一句。
下一秒鐘,柳泉眼前的光屏上,畫面陡然再度切換!
展開在她面前的,仍然是御柱塔以及它上空的夜幕。
這一次所不一樣的是,在夜空中,高懸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不是剛剛的兩柄,而是——五柄!
作者有話要說:
9月13日:
我是不是很勤勞!快虎摸我!【。
果然一寫到副長啊室長啊我就會靈感大噴發!
下次更新:隔一天吧,周六凌晨零點怎麼樣?:)
一點注釋:
1、本章引用的那句詩「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出自唐代白居易的《夢微之》,大意就是你已經去世多年,活著的我也已經滿頭白發了。嘛,在幕末那個時代,基本上霓虹那邊受過教育的人都讀過很多漢詩,也可以自己寫。
2、土方這部分裡出現的青年是井吹龍之介,是《薄櫻鬼 黎明錄》的主角,芹澤鴨的小姓。在芹澤被殺後離開了新選組,但對新選組的成員們還是懷抱著很高的好感的。之前在掉落的小番外裡,他也出場過,在戊辰戰爭結束後為了證實大家的生死,一路尋找,找到過土方隱居的地方,所以他知道這裡。
3、土方篇裡井吹提到的,就是戊辰戰爭結束十年以後爆發的西南戰爭,最後薩摩戰敗、西鄉隆盛戰死。在西南戰爭中,很多以前的會津藩士和新選組成員加入了政府軍,去打薩摩軍。小一當時已經改名叫藤田五郎,做了多年警察,也參加了這場戰爭。
PS. 今天要謝謝小可愛喵喵、歸鶴深的投喂~~給你們比心!(ゴ ̄3 ̄)ゴ╭∼
第823章 【回歸篇之四】 243
柳泉錯愕失色。
「怎麼……可能?!」她喃喃說道, 死死盯著光屏上的夜空中, 那形成一個圓圈狀排列著的五柄達摩克利斯之劍。
其中,她認得宗像禮司的青之劍、周防尊的赤之劍、小白君的白銀之劍,綠王的綠之劍剛剛也見識過了;然而現在,還多出來一把——灰色的劍。
柳泉脫口而出:「……現在在御柱塔裡的, 還有一個灰之王嗎?!他是站在哪一邊的?!」
系統菌沒有回答。下一秒鐘, 綠之劍啪地一聲消散了。
那種消散方式她認識——不是掉劍的方式,而是聖域被主動或被動地收回時,達摩克利斯之劍的消失方式。
柳泉喃喃地說道:「……綠之王已經不需要自己使用能力了麼?——因為,灰之王來了,而且, 是站在他這一邊的?」
系統菌笑了一聲。
【嘛, 雖然跟真正的原因有點兒差距……不過不得不說你猜測的最終結果,歪打正著了呢。】
柳泉:「……你是, 什麼意思?!」
系統菌沒有回答。
光屏上的畫面忽然一閃, 瞬間切換到了御柱塔內部的一間大廳中。
大廳中, 濃重的霧靄彌漫著。
起初柳泉什麼也看不清楚, 除了灰白色的濃重霧氣之外, 就是光屏中傳來的戰鬥聲——有金屬碰撞的聲音, 那應該是宗像禮司使用西洋劍在戰鬥;但另外一方發出的聲響卻很奇怪——砰砰砰的連續幾聲,就好像是……槍聲一樣!
柳泉失聲喊道:「灰之王使用的武器是手.槍?!」
系統菌冷哼了一聲。
柳泉焦急地注視著光屏,但上面依然是霧靄繚繞, 什麼都看不清楚。
「周防前輩呢?!」她急急問道, 「周防前輩在這種時候總該是站在宗像君這一邊的吧?!他有沒有參加戰鬥?!」
系統菌這次冷笑出來了。
【你想讓他的劍現在就掉下來砸個大坑, 再害死七十萬人嗎?】它的口氣不太好地反問道。
柳泉:!?
【算了,還是給你劇透一點吧。】系統菌用一種無可奈何、半放棄似的語氣說道。
【灰之王的能力可是很強大的。而且他是上一代的王,年齡和能力都應該與上一代的青王羽張迅和赤王迦具都玄示相仿;和宗像禮司與周防尊相比,多累積了幾十年的經驗與能力,戰鬥起來理應更加得心應手吧。】
柳泉:!!!
【是宗像禮司不讓周防尊出手的。】系統菌懶洋洋地補充道,【綠之王和灰之王今夜是來搶奪放置在御柱塔內的德累斯頓石板的。但石板被搶走的危機與赤之王因為力量使用過度而立即掉劍、再造成一次迦具都事件的危機相比,實在很難判斷哪個更小一些。所以為了謹慎起見,周防尊今夜不應該出手——可是……!!】
系統菌悠然地敘述著背景的音量忽然高了八度。因為——
光屏中的一片霧氣彌漫之中,忽然傳來一個聽上去就有點年紀、但語調裡仍然帶著一抹玩世不恭似的聲音。
「哎呀呀,周防尊,我勸你還是不要出手吧。因為你出手也沒有什麼用——你們兩個力量已經開始不穩定的小輩,要壓制你們的話雖然要花點時間,可對我來說也並不是不能完成之事呢。」
那個說話的大叔一陣冷笑。
「你動手,只是讓宗像禮司死得更快而已——剛剛為了幫助你壓制瀕臨暴走的力量,他在和我們碰面之前就過早地消耗了一點力氣呢。……現在,你跟我動手的話只會加速你掉劍的過程,還要讓宗像分出原本就不多的力量來保護你的劍——不得不說這樣好像對我們更有利?嘛,那你還是趕快出手吧。」
隨即,周防尊那低沉而富有磁性、此刻卻充滿怒意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這個魂淡——!」
然後,宗像禮司那醇厚的、令她總是那麼懷念的聲線突然毫無預兆地揚了起來,壓過了周防尊沒有罵出來的話。
「住手!周防!你不要衝動!」
柳泉猛地瞪大眼睛。
她想要努力透過那一片遮天蔽日的灰白色霧靄,看到此刻那個正在說話的人的身影。可是她失敗了,還是什麼都看不到。只有他穩定而鎮靜的語聲,在灰霧中回蕩著。
「鳳聖悟說得沒錯。現在不是你逞強的時刻。先帶著櫛名君離開這裡!外面也許還有綠之氏族的人在待命接應,那些,就拜托你去處理了。」
周防尊默了幾秒鐘,重重地哼了一聲。
然後,柳泉聽到清晰的腳步聲響起,一點點從畫面當中遠去了。
那個大叔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帶著可惡的嘲諷感。
「……我該稱贊你不愧是青之王嗎。當真想憑借自己的力量創造理想的世界,宗像!這證明你還是沒有受過挫折的毛頭小子,哈哈哈哈哈!」
柳泉:「……他、說、什、麼?!」
她的一字一句已經像是從齒縫間擠出來的一樣,充滿了憤怒。
可是現在她空有憤怒,卻無計可施。她與他隔著一道光屏——不,是隔著整個世界,她只能徒勞地站在一整面牆的光屏之前,眼睜睜地看著他與前所未見的強大敵人獨自戰鬥;沒有人能夠再去支援他,她也不行——
正當她想到這裡的時候,光屏中的那個大叔忽地提高了聲音。
「正因為是青之王嗎……!」
話音未落,下一秒鐘灰霧之中突然響起啪的一聲響!
那響聲聽上去簡直讓人心驚肉跳。因為那聲音不像是什麼武器對撞或擊發所發出的響聲,而像是——肉體被重擊發出的聲音!
果然,下一刻宗像禮司的喉間就無法控制地發出一聲短促而壓抑的痛呼:「……呃!」
這個時候,光屏突然閃動了幾下,然後上面呈現出的灰霧忽而消散了一些,剛好足夠柳泉看清正在發生的一切!
她看到一幕手.槍的槍柄撞擊穿著藍色制服的那個人腰腹部的大特寫!隨即那個人向後疾退了好幾步,右手拿著的佩劍劍尖倉促間向下猛地一撐地,才算止住自己後退的腳步。
霧氣彌漫中,柳泉還是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可是他以左手按住腰腹部被重擊的地方,整個人仿佛都無法立刻站直身軀,那熟悉的挺拔身影因為受傷和疼痛微微顫抖的一幕,幾乎立刻就重重擊中了她的心靈。
柳泉脫口而出:「宗像君!!」
可是她的呼喚,是無法透過光屏傳達給他的。
而那個可恨的、傲慢的大叔,還在悠閑地開著嘴炮。
「……理想越崇高,受到的挫折就越大。毛頭小子,這是大叔給你的忠告喲。」
可是宗像禮司並沒有因為受傷而干脆地退讓。他再一次向前衝去,發動了進攻。
「我可沒打算陪你廢話!」
他用力揮出一劍,劍上帶著的流光——那應該是青之力發出的光芒吧——竟然將彌漫在整座大廳裡的灰色霧氣一蕩而空!
此刻柳泉才第一次看清了這座大廳內的樣子。古典式的裝潢和內飾堅固異常,居然扛過了兩位或更多的王權者剛剛的戰鬥而沒有徹底坍毀;俯望過去,地面的正中鑲著一塊巨大的、上面繪有復雜圖樣的石板。
柳泉目光復雜地注視了兩秒鐘那塊石板。
「這就是德累斯頓石板嗎……」她喃喃說道。
可是沒有人回答她。
宗像禮司和一位穿得像個神父一樣的大叔,隔著差不多整座大廳,各據一側,正在對峙著。但和宗像禮司渾身緊繃、如臨大敵——這是柳泉從來沒有見過的樣子——不同,那個大叔看上去游刃有余。
「別勉強自己啊∼你的狀態不好吧。」他笑眯眯地說道,舉起手中的手.槍,槍口指向了宗像禮司。灰白色的流光逐漸在他的槍口處聚集起來。
「恃強凌弱也是很差勁的哪。我也差不多該撤退了∼」他用一種類似唱歌似的調子說道。
然後,他扣下扳機。
一股強大而眩目的火光從他的槍口激射而出。那陣光芒甚至瞬間擴大到了整座大廳。
一顆子彈裹著那陣光芒,瞬間就飛到了宗像禮司的面前。
宗像禮司早已將自己的西洋劍豎起在臉前,劍上發出藍色的光芒,以劍刃擋住了那顆包裹著灰色光芒的子彈。兩種光芒相對衝而發出更強大耀目的光芒,從柳泉的視角看過去,幾乎要遮住宗像禮司的臉。
但是,這種以劍刃擋子彈的不科學(?)對戰並沒有持續得太久。
子彈和劍刃碰撞的時候發出長時間的嗡鳴聲,灰色的光芒與藍色的光芒相互對抗著,像是電光閃耀;突然,當的一聲,仿佛裂金斷玉一般的聲響猛然震蕩了大廳內近乎令人窒息的空氣;宗像禮司的西洋劍應聲斷為幾截!
柳泉直接上半身往前一傾,雙手無意識地緊握成拳,咚地一聲砸在主控台上!
「宗像君!!」她失聲喊道。
回答她的,是唰的一聲,斷落的劍尖直直向下刺入地面、以及那顆完成了使命的子彈落在地上的聲音。
那一瞬間,柳泉從光屏中看到了宗像禮司的表情——那是一種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的表情。震驚、錯愕、因為愛劍被毀而不敢置信、因為剛剛在戰鬥中受到的傷痛而身軀微微顫抖……
他現在看上去不像她印像之中的那麼強大、游刃有余、成竹在胸、充滿自信、看似一切都掌控在手而不可戰勝了。而這種前所未見的軟弱,這種和記憶中的鮮明對比,一瞬間幾乎讓她感到了一陣清晰的同情與悲傷。
仿佛這還不算完,畫面忽然切到了室外——確切地說,是空中。
夜空中原本高懸著的那柄青之劍,發出啪嚓的一聲細小的爆裂聲,然後,一道裂痕從上至下呈蛛網狀分散開來,瞬間就布滿了整個劍身!
細小的碎屑從青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上飛濺開來。青之劍發出的爆裂繼而毫無預兆地演變為一場巨大的爆炸,砰的一聲,充斥了御柱塔上方的夜空;彌散開來的藍色煙霧把其它幾柄達摩克利斯之劍甚至都完全籠罩了起來!
柳泉脫口而出:「什麼——!?」
其實,她真正想說的是,這一切到底特麼都是什麼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
9月15日:
嘛,這章只有一點需要解釋一下的。就是室長對安娜的稱呼。
在游戲「學園K」的原作裡,設定的就是淡島、安娜、克勞迪婭(白銀之王的姐姐)都是學校的老師。所以室長對安娜也沒有直呼其名,而是用了比較尊敬的稱呼【。
為了不讓尊哥提前領盒飯,我感覺自己的腦細胞都要用光了才能勉強自圓其說啊【你夠
因為總覺得要是真的碰上御柱塔之戰的話,尊哥又會自己上去戰個痛的吧【喂!
下次更新就暫定周一或周二怎麼樣?要是提前能更的話我就會提前更的~~
PS. 今天還是要一如既往地感謝小可愛喵喵、歸鶴深、索菲亞的投喂~~繼續給你們比心!(ゴ ̄3 ̄)ゴ╭∼
第824章 【回歸篇之四】 244
可是, 系統菌好像覺得這樣還不夠似的。
它並沒有回應她, 也沒有再將畫面切換回那座安置著德累斯頓石板的大廳裡。
呈現在光屏之上的下一幕,居然是——
一輛廂型車中!
依然是深藍色的夜間天幕之下,那輛廂型車停在御柱塔外的空地上,車的後門敞開著。幾名穿著藍色制服的青年呈扇形站在那輛車的周圍, 仿佛在執行著戒護任務。不過, 他們的站位奇怪地距離那輛車還有一段距離,就仿佛——是要把那輛車及周圍的空間刻意空出來似的。
鏡頭拉近那輛車,這個時候柳泉才看到,站在那輛車敞開的後門處的,是個穿著白色長外套、拿著一把紅色紙傘的青年。青年的頭發是白色的, 幾乎只憑背影她就能認出, 這個青年是伊佐那社。
柳泉喃喃道:「……小白君?」
和在「超葦中學園」的時代相比,這個小白君看上去已經長成為一位清秀的青年模樣了, 表情也更加成熟沉穩。此時, 那輛車尾部的兩扇後門只打開了一扇, 於是他就背靠著那扇沒有打開的車門, 那柄紅色的油紙傘被他隨意地拄在地上, 雙腿一屈一直, 站姿看起來依然瀟灑隨意——即使他們面臨了那麼巨大的一場失敗。
柳泉聽到他用一種和臉上的沉凝神色毫不相符的、柔和到甚至有點溫軟的口吻說道:「……該怎麼辦呢。沒想到敵人手上有那樣的鬼牌啊。」
他說完這句話之後,空氣之中有片刻的寂靜。然後,一個醇厚而低沉的聲音從廂型車之中傳了出來。
「我討厭鬼牌。聽上去總給人一種虛假的感覺, 十分欠缺公平。……尤其是, 當它不在我手上的時候。」
宗像禮司!那是宗像禮司的聲音!經過了剛剛那一番驚心動魄的大戰之後, 在自己的佩劍斷裂、達摩克利斯之劍也開始布滿裂紋的現在,他還平安無事嗎?!
柳泉一瞬間就激動起來。雖然知道這不過是隔著一層光屏——一個世界——的徒勞心情,她仍然又往前微傾了一點,睜大雙眼死死盯著那扇敞開的車尾大門。
光屏裡,小白君聽到了這句話,發出了一聲苦笑。他並沒有對這句話作出什麼評論,而是轉而問起了另一個問題。
「宗像君,剛剛你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宗像禮司的聲音從車中傳出,意外地,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是那麼沉穩,像是從來都沒有為之動搖過一樣。
「欸,是的。看起來是開始產生裂痕了呢。」
但小白君看上去完全沒有宗像禮司這麼富有余裕,他猛地站直身軀,轉過臉去。
「所以……一直要你以一己之力壓制德累斯頓石板的力量,過度消耗了你自己的能力嗎——?!」
宗像禮司的聲音居然一點都沒變,甚至語調裡還帶上了一抹鬼畜般的笑意。
「欸,是呀。再加上周防尊的力量不穩,常常需要我出手善後,也消耗了不少力氣呢∼」
畫面裡,鏡頭驟然拉近小白君的臉。能夠清晰地看出,那張依舊充滿少年感的臉龐上,雙眉緊緊皺在一起。
「怎麼會……」小白君的聲音驟然低了八度,用一種憂心忡忡的語氣喃喃說道,「雖然是不容易的事情……可這個速度也太快了……幾乎、是經歷過一次弒王才能達到這樣的衰減速度——」
他陡然睜大雙眼,隨即猛地將身體再轉了九十度,來到那扇敞開的車門前,面朝車內,喊道:「難、難道是因為……那次在比良阪大廈的天台上,與無色之王之間的戰鬥……!?」
宗像禮司的聲音幾乎立刻就響了起來,打斷了小白君的話。
「不,我不這樣認為。」他的聲音聽上去異常嚴肅,仔細聽去,好像還帶著一絲警告和制止之意。
「……畢竟,當時下手執行『弒王』這一行為並取得成功的人,並不是我。」
小白君也沉默了。幾秒鐘之後,他又開口了,聲音裡帶著一抹深深的嘆息。
「所以,你認定『弒王』所帶來的後果,並不應該呈現在你的身上?」
在回答之前,宗像禮司頓了一下。
「……是的。」他回答道。
鏡頭毫無預兆地忽然越過了小白君的肩膀,給了車內一個近景。
這輛廂型車看起來像是出任務的時候供青組成員乘坐的,車內兩側分別有一排長椅一樣的座位。此刻,空蕩蕩的車廂正中,放著一張帶有輪子的醫療床。
而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側著身子坐在那張床上——確切地說,他現在是面對著一側車壁坐著,即使剛剛在戰鬥中似乎受了很重的傷,他的坐姿依然挺直,後背也沒有垮下。
那個人,是宗像禮司。
當鏡頭再接近他一點的時候,柳泉才辨認出來,宗像禮司此刻居然是把那件藍色軍裝式長大衣披在肩上的,並沒有穿在身上。
而根據一般的劇情定律來說,把應該穿在身上的大衣披在肩上,只有兩個理由。
第一,倉促之下來不及穿上——顯然不是眼下的情況。
第二,因為受傷而暫時無法穿上——眼下的情況顯然非常符合這樣的猜想。
柳泉頓時感到一陣難以控制的戰栗通過了她的背脊。她感到渾身發冷,心髒跳得飛快——她要花了好幾秒鐘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在微微地發著抖。
她喃喃地又呼喚了一遍那個名字。
「……宗像君。」
雖然知道他聽不到自己的呼喚,可是她就是有一種愚勇而徒勞的衝動,想要呼喚著這個名字,仿佛這麼做就能夠把自己此刻所有的心情都透過那道阻隔他們兩人的光屏,傳達給那個人似的。
然而,光屏裡的那個人卻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他微微垂下視線,甚至也沒有看一眼站在車門處的白銀之王——伊佐那社。在說話之前,他仿佛作了個深呼吸,才能夠繼續用那種完全刻板、嚴肅而毫無感情的客觀聲調,把某個他認定的事實重新復述出來。
「……我認為,當初完成『弒王』這一行為的人,不是我,而是……柳泉信雅。」
當他說出那個已經很久沒有人提起的名字時的一霎那,他的呼吸仿佛忽然沉重了一點,像是極力和自己心頭產生的波瀾在對抗著一樣。
「所以,即使『弒王』會帶來任何不良後果,也理應……都呈現在了她的身上。」
柳泉聽到小白君哦了一聲,好像也並沒有多麼震驚,好像只是驚訝於時至今日,「柳泉信雅」這個名字還能夠被他這樣提起一樣。
宗像禮司頓了頓,說出了他的結論。
「……原 御前大人,真是個怪物啊。那樣高深到可怕的能力……他居然能從一開始就獨力壓制德累斯頓石板至今,和他相比,我還是……太不成熟了。」
他微不可察地嘆息了一聲。
這句話裡似乎隱藏著一點對於當初發現德累斯頓石板的神奇力量、卻因為某種原因而選擇了撒手不管的白銀之王的異議,伊佐那社當然也聽了出來。
他垂下視線,好像覺得這就是自己的責任、無法否認而感到心虛似的,弱弱地應了一句:「……那麼,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呢?」
宗像禮司沒有看向他。
「針對石板的部分,你會考慮今後的行動吧。那就暫時先讓他們聽你的指示好了。」他淡淡地答道,「畢竟我是個敗者,就暫且自省一番吧。」
伊佐那社好像驚訝地倒抽了一口氣。
他好像有點拿不准這難得一見的青之王的示弱到底是真是假,躊躇了一下,還是試著說道:「……宗像君,關於當初的事情,我一直想說——」
「如果沒有什麼的話,我累了。」宗像禮司突兀地說道,打斷了伊佐那社下面的話。
伊佐那社好像愣了一下。他猶豫了片刻,似乎覺得眼下是挑破這個始終存在於雙方之間的心結的時機,於是咬了咬牙,繼續說道:「那個時候,我還困於自己過去的心結而未能及時醒悟過來,擔負起自己身為白銀之王的責任……也因為這樣才讓無色之王有機可乘。被他盜用了自己的身體,還險些讓他利用這身體做出無可挽回的事情……我非常抱歉。」
宗像禮司沉默良久。然後,他忽然撇開了臉,拒絕看向伊佐那社——雖然原本他就沒這樣做,但現在他把自己的後腦勺朝向了車門方向,那種肢體語言毫無疑問是在抗拒著什麼似的。
「你需要去道歉的對像,不是我。」他用一種奇怪的、硬梆梆的語氣僵硬地說道。
伊佐那社嘆了一口氣。
「是啊,我也知道。」他無可奈何又充滿歉意似的回應道。盡管宗像禮司好像一點也不想再跟他交談,他仍然不屈不撓似的緊盯著宗像禮司的背影,仿佛這樣做就可以讓宗像禮司了解到他的誠意似的。
「……可是現在,我不知道到哪裡去找她。所以我想,如果我能坦率地把自己的歉意對你說出來的話,也就等於——」
「我,不能替她接受你的道歉。」宗像禮司再度突兀地打斷了伊佐那社的話。從車門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下顎繃得緊緊的。
「……畢竟,對她來說,我現在只是一個學校裡的前輩了。」
他仿佛是一字一字地把這句話從齒縫間硬擠了出來一樣,說得十分艱澀。說完又停頓良久,在伊佐那社好像要說些什麼之前,他又搶先出聲了。
「如果你只是來說些無用之言的話,你現在就可以走了。」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
「很遺憾,我不能替你轉達你的歉意。……因為我和你們沒什麼不同,現在……大概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9月17日:
一寫到室長我就會爆種!【不
這裡的對話參考了一下K第二季御柱塔之戰以後室長和伏西米的對話【。
下次更新:隔一天如何?
PS. 謝謝小可愛向佐走,向鼬走和喵喵醬的投喂!(ゴ ̄3 ̄)ゴ╭∼
第825章 【回歸篇之四】 245
在那一瞬間, 柳泉感覺自己眼眶一熱。她不得不咬緊了牙關, 為了忍下那一陣淚意而拼盡全力繃住身體,忍得渾身發抖。
宗像禮司的聲音裡充滿了疲憊和嘆息。那種近乎於軟弱的表現,以及今夜他所承受的傷害和失敗,都如同灰之王射向他的子彈一般, 擊潰了他之前那種如同大明神一般高高在上、英明神武、不可戰勝的強大表像。這讓她忽然意識到, 除了「王權者」這個身份之外,他同樣也是一個擁有著血肉之軀的普通人。他也會受傷,會痛苦,會病,會死——
她脫口喊道:「不!宗像君!!」
在那一瞬間, 她仿佛終於忘記了自己和那一整面牆壁上的光屏裡所顯現出的那些人們之間, 是阻隔著一整個世界的。
她噙著淚,那樣無能為力地凝視著光屏裡的他。
而光屏裡的他忽然輕聲笑了起來。
那個笑容裡仿佛還帶著一絲她所熟悉的鬼畜值, 可是又顯得那麼悲傷;超葦中學園當年的「品行方正大明神」就那麼笑著, 將自己的臉慢慢轉向了車門方向, 目光炯炯地盯著站在那裡、仿佛已經完全目瞪口呆而說不出話的白銀之王。
「老實說吧, 」他居然用一種異常直率的口吻開了口, 「我覺得你是要為當年所發生的事情負上一點責任。」
伊佐那社臉上的神色先是驚異、慢慢地又變成了苦笑。
「事態發展至此, 所以你覺得,如果不能夠真正相互理解和信任的話,好像就無法很好地延續我們的合作。」宗像禮司繼續說道。
伊佐那社無言地苦笑著點了點頭。
「為此, 你來為當年的事向我道歉。」宗像禮司用一種毫無感情的死板語氣陳述道。
「說不定還覺得, 現在不道歉的話說不定將來什麼時候就突然沒機會了——」
他那突然刻薄了一下的口吻, 刺得伊佐那社的眼瞳驟然緊縮了一下。伊佐那社幾乎是立即就開口喊道:「不!不是這樣的。」
宗像禮司:「……哦?」
無視青之王發出的那聲意味深長的語氣詞,伊佐那社表情十分認真地望著側身坐在車中的醫療床上的青之王。
「我事先沒能想到你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出了這樣嚴重的問題……太過依賴於你的力量來建構整個計劃,但當出現了計劃外強大的敵手之後,措手不及,只能依靠你一個人去戰鬥,其結果卻導致青之劍的情形惡化……這些,確實是我的錯。」
少年那清亮的聲線在暗夜之中響起。脫去了平時那種刻意示弱的偽裝,他的語音雖然有種少年的清朗感,但更透出一種與外形不符的沉穩。
「我也明白,迄今為止,為了我內心的軟弱,已經有太多人付出了過於巨大的代價……」
他的語氣裡驟然帶上了一絲自責與悲哀。然而他還是坦然地直視著車中的青之王,繼續說道:「而我正是為了結束這一切而來請求你的。我有個更加冒險的計劃……可這個計劃沒有你的幫助就決不可能成功。」
「……宗像君。」頓了一下之後,德累斯頓石板的發現者、第一王權者叫了一聲。
青之王仍然坐在那裡,只將他的側影留給了白銀之王。在聽到了第一王權者坦承自己的錯誤和計劃、請求他的幫助之後,青之王的表情甚至都沒有絲毫改變。
「柳泉君的事情,我是真的十分抱歉。假如可以的話,我願意盡我的全力來補救,來找回她……」
但是,青之王再一次打斷了他的話。
「請不要再說不可能的事情了。」他的聲音很沉,語調平緩,卻仿佛帶著一股深刻的疲憊。
「假如要商談今後的計劃的話,可否讓我先休息一晚?」
這是十分明顯的、禮貌的逐客令了。但伊佐那社顯然還有話要說。
也許是因為今夜的失敗讓他多想了很多東西,他仿佛此刻格外希望得到青之王的合作……與理解。他垂下了視線,似乎因為宗像禮司滴水不漏的應答而感到一陣沮喪,但很快又不屈不撓地抬起頭來。
他那張總是淡淡微笑著的、仿佛十分隨和親切的臉上,那絲笑意終於消失了。
他回視著青之王,臉上居然浮現了一絲同情和悲憫——就像個真正的前輩那樣。
「這一路上……很孤獨吧。」
他低聲說道。
「……我所發現的力量,是種孤獨的東西吧。並且,被它選中,是不可拒絕的命運,毫無回頭的余地,而且還要失去很多東西……為此,假如你要憎恨我的話也完全是理所應當的……」
宗像禮司驚訝地看著伊佐那社。片刻之後,他搖了搖頭。
「憎恨?不,我不怎麼憎恨你。」他說。
伊佐那社下意識衝口道:「可是,為了管理石板的巨大力量,擔負起中尉……黃金之王過世後由他那裡轉移過來的諸多責任,你消耗了過多的精力吧——你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宗像禮司忽然發出一聲輕輕的哼笑,打斷了伊佐那社的話。
即使剛剛委婉地以「我很累了」作為借口下了逐客令,但宗像禮司並不是會真正示弱於人前的人。他並沒有借故展露他的疲倦或傷口,而是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平靜地說道:
「我有我應當負起的責任。我不會逃避這些。」
頓了一下,他仿佛也意識到了伊佐那社所糾結的問題在何處,於是他主動提起了那個問題。
「……同樣,她也有她應當負起的責任。我知道她也不會逃避,會好好地去面對和完成……即使我們由此走上了相異的道路,也永不放棄維護我們的大義。」
他終於轉過頭來,平靜地直視著白銀之王。
「……這就是,我們在離別的時候約定好的事情。」
伊佐那社:!!!
他不由得一瞬間脫口而出:「可是,宗像君……你打算成為第二個國常路大覺嗎?」
聽到這句話,宗像禮司很難得地怔了一下。
然後下一秒鐘,他居然呵的一聲失笑出聲。
「呵呵呵……說起來,黃金之王——原 御前大人,也曾經問過我類似的問題呢。」
伊佐那社:「……誒?!」
宗像禮司平靜地注視著白銀之王,但那雙深深的瞳眸裡仿佛隱約掩藏著一絲翻滾的情緒——像是海面下掩藏著的風暴。
「他問了我這樣的問題,然後讓我回去慢慢思考,問問自己的內心真正想達到的是怎樣的事情……得出慎重的最終結論,再來回答他。」
「可是,一直到他過世為止,我都沒有得出最終的結論。」
伊佐那社愣住了。
「中尉……他問過你這樣的問題嗎?!他是在什麼情況下問你的?!」
宗像禮司的目光微微一閃。
「前幾年,當御前大人決定卸任『超葦中學園』的理事長一職時,或許是為了表彰他擔任理事長期間為學校作出的貢獻,當年的聖誕舞會設置了特別的致敬環節,也因此,邀請了我們再度出席。」他說。
「在舞會上,御前大人走過來,問我為什麼沒有像其他那些年輕人一樣攜伴出席。」他用一種極端平淡的口吻敘述著當時的情形,就好像只是在客觀地解說著當時的場景一樣,完全沒有任何個人情緒摻雜其中。
然而,光屏內的伊佐那社和光屏外的柳泉,幾乎同時「啊」了一聲。
柳泉注視著光屏上的小白君,他看起來幾乎和此刻的她一樣驚訝,明顯是沒有想到過那位威嚴而高高在上的黃金之王會關心這種——細枝末節?
宗像禮司並沒有繼續說出他當時回答黃金之王的話。而柳泉也好、伊佐那社也好,仿佛都覺得他也不必再說。
因為,那位曾經在相同的聖誕舞會上,站在他身旁的少女,已經不可能再出現在他身邊了。
柳泉微微仰頭,凝望著光屏中的那個披著藍色長大衣的青年的側顏。
仿佛是應和著光屏中伊佐那社說出的話一樣,她蠕動嘴唇,說出的話語一字不差地和伊佐那社接下來的台詞重合了。
「……我很抱歉,宗像君。」
宗像禮司沉默了一霎。
然後他忽然哂笑了一聲。
「當初我那麼做,也完全是出於自己的選擇。既然是自己的選擇,那麼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也應該由我自己來承擔。我還不至於連這樣的覺悟都沒有。」
他的目光微微一沉,注視著伊佐那社的眼神忽然變得有絲沉凝而銳利。
「假如真覺得抱歉的話,那就在事情變得不可挽回之前,好好想想辦法,阻止比水流吧。」他說。
「……並且,你我也不需要達成相互理解,才能做到這一點。」
伊佐那社仿佛終於感知到了他的態度與決心一樣,沉默良久,還是什麼都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好像打算離開。
在離開之前,他抬頭仰望著夜空。
夜空裡已經一柄達摩克利斯之劍都沒有了。經過了剛剛的一番大戰以及青之劍受損引發的大爆炸之後,現在的夜空又恢復了平靜,澄澈的月光灑下來,將他們面前的地面映照出一種近乎銀白的色澤。
「這個世界上,或許也有石板的力量也達不到的事情呢……」他發出輕聲的苦笑,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宗像禮司顯然也從這句話中聯想到了什麼,他微微移動了一下身體,應了一聲:「……是嗎。」
然而,柳泉的雙眼卻猛然瞪得不能更大!
因為,在光屏裡,宗像禮司因為這個小小的移動而微側了一下身子,身上披著的那件藍色大衣因而蕩開了一點,露出其下的——繃帶!
沒錯,即使只是短暫的一瞬,柳泉那非常優秀的視力也准確捕捉到了宗像禮司大衣下遮掩著的異樣。
大衣之下,他的上半身是裸/露的狀態。但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繃帶,層層疊疊地幾乎纏裹住他的整個上半身!
柳泉大驚失色。
毫無疑問這是宗像禮司在剛剛的大戰中負傷的鐵證。她幾乎要把眼珠都瞪了出來,張了張嘴,口型徒勞地重復了一遍「……宗像君?!」,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而在光屏裡,當伊佐那社的身影離開之後,宗像禮司還保持著原先的坐姿,坐在那張醫療床上,慢慢翻轉自己的雙手,攤開五指,注視著自己的掌心。
他的掌心裡有些擦蹭的血痕,應該是在剛剛的戰鬥中留下的。柳泉忽然注意到,在他面前的那張長座位上,擺著——他的佩劍「天狼星」的空劍鞘。
那把劍鞘的外形,她再清楚不過了——藍色的底色,上面交叉著金色的十字形圖案。然而現在,那把劍鞘孤零零地躺在那裡,鞘口處沒有了「天狼星」的劍柄,顯得空蕩蕩的。
只是這麼小小的一個微不足道的畫面細節而已,柳泉卻感覺自己的眼眶陡然一熱,淚水險些撲出來。
聯想起此刻的宗像禮司那布滿上半身的、層層疊疊地纏裹著的那堆繃帶,剛剛他被灰之王的槍柄擊中腹部而發出的悶哼,以及他的佩劍「天狼星」斷裂的一刻,那清脆而不祥的響聲——
系統菌忽然毫無預兆地在她腦海裡出聲了。
【想到他的身邊去嗎。你也並不是沒有機會——而且,以他的狀況,可等不了太久了喲?】
柳泉:?!
仿佛無力於斥責它又擅自動用了【史詩級讀心術】這種糟糕的技能,她仍然睜大雙眼死死盯著光屏。沉默了片刻之後,她忽然用一種僵硬的語氣開口了。
「你想說什麼?告訴我只要跟你合作的話我就能提出條件了,是嗎?……告訴我他很快就要死了,是嗎?!」
系統菌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
柳泉仿佛也並沒有立刻強迫它明確回答「是」或「否」的意思,而是呆呆地盯著光屏裡的那個人,喃喃說道:「宗像前輩……在我們分別以後,你怎麼把自己的人生過成了這個樣子啊……?」
這個聽上去好像又愚蠢又徒勞的問題一出口,卻仿佛拔掉了她內心的塞子一般,壅塞在胸口許久不敢說出來的情緒猛然湧出。
「你不是很強大嗎……你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大明神嗎?!理事長大人不是還說了要把這個國家的未來交到你的手裡嗎?可是你現在這麼年輕就要死去了,還談什麼接手國家的未來啊?!」
軟弱的眼淚混合了胸口熾烈的怒火,仿佛想要猛地噴發出來。
「你不是『王』嗎?!你連這個世界都可以拯救,為什麼反而卻救不了自己啊?!有沒有想過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死掉了的話,會讓別人怎麼樣啊?!」
淚水猛地噴湧而出。
「……不是說好了無論如何也要拼命地活下去的嗎……?!要在別人都絕望了的時候也拼命地活下來,難道你不想要這樣的美德了嗎?!」
剛剛青之劍驟然從上到下布滿裂痕、碎片飛濺的情景,忽然又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就在這時,她忽然看到,光屏上的宗像禮司,驀地閉了閉眼睛,又平靜地睜開。那雙如同深海一般的眼眸,注視著自己攤開的雙手。然後,他的手指合攏起來,緊握成拳。
「雖然不知能堅持到何時,」他靜靜地說道,語調裡是堅定的決意。
「就讓我飛奔到倒下的一刻吧。」
柳泉:!!!
這如同遺言一般的最後一句話,終於成功地擊倒了她。她無法遏制自己內心升起的悲痛與憤怒,猛然咚的一聲,雙拳狠狠地砸在主控台上。
而在她的手下,主控台上的那面小小的光屏忽然隨之亮起。剛剛她按照系統菌的指示輸入的十幾行指令忽然一行行往上翻去,繼而下面出現了更多返回的指令結果——
她面前的一整面牆上,宗像禮司的身影驟然從光屏中消失了。
最後,她周圍牆壁上環繞著的光屏幾乎同時猛然黑屏、幾秒鐘後又同時重新亮起。
亮起的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系統已被成功改寫。】
作者有話要說:
9月20日:
hhh因為稍微晚了一點,所以今天就來更個肥章吧!
下一章就是大家見證真相的時刻了喲w
下次更新:周日或者周一hhh
悠于 2020-12-27 19:22
第826章 【回歸篇之四】 246
隨著那行文字顯現在屏幕上, 忽然, 柳泉聽到身後的大門傳來一陣哢哢的沉重落鎖聲!
她猛地轉過身去。
兩扇大門緊閉如故。但剛剛她聽到的那一陣復雜的機械與門栓滾動起來互相交叉鎖定的聲音,決不是幻覺。
她慢慢地重新環顧四周。
和她剛才邁入這間巨大得宛如大廳的主控室那一刻一樣,天花板上隱藏著的燈光將每個角落都映照得雪亮而無所遁形。唯一不同的是,四周牆壁上的光屏上, 背景變成了藍色, 只有那一行字顯現在屏幕上。
【系統已被成功改寫。】
那行字停留了大約半分鐘之後,忽然又如同剛剛出現時一般突然地隱去了。
緊接著出現了第二行字。
【控制權已轉移至平行世界管理局】
柳泉:!?
這個時候即使她再智商不在線,也能夠猜得到,系統菌在下的那一盤很大的棋終於走到了終點。
她久久注視著新的那一行字,沉吟道:「平行世界管理局……嗎。」
然後, 她忽然勾起唇角, 笑了起來。
「經過了這麼漫長的時光,我終於知道是誰在控制著我了。」
「……對於最終替你實現了目標的我, 你不出來說明一下嗎?」
她的話音落下之後, 有片刻的靜寂。只有腦海中傳過一種奇怪的、像是細小的電流所發出的滋滋聲。
然後, 系統菌開口了。
【柳泉小姐。】
這個已經久違了的名字, 又一次被人喚出了。
和之前世界裡的化名「柳泉信雅」的發音也不一樣, 系統菌這一次稱呼的, 是她的真名。
柳泉深吸一口氣。
「怎麼辦呢,聽上去要說的是非常不得了的事啊。」她的聲音裡居然帶著一絲鬼畜的笑意。
系統菌的聲音裡毫無一絲感情。
【正如你現在從屏幕上所見到的,我們是平行世界管理局。】
【我們所管轄的範圍, 你已經通過多次任務了解到了。簡而言之, 這個世界才是凌駕於萬千世界之上的主世界。一切與本世界不同的平行世界, 都是我們管轄的範圍。】
柳泉:?!
【而把你帶來此處,正是出於工作的需要。】系統菌淡淡說道。
柳泉:「……」
面對她的沉默,系統菌無動於衷,繼續說道:
【事實上,在經過了謹慎的一番背景資料的審核與研究之後,我們認為你正是我們所需要的那種員工類型。】系統菌繼續毫無感情地說著。
【與父母失和,證明你沒有家庭的牽累;學校成績出色、並且眾口一詞說你為人親切,證明你有聰明的頭腦和明智的處事方法;未來就業的方向並不明朗,證明只要我們的條件開得足夠好,你也有很大可能安心替我們效力。綜上所述,我們選中了你。】
柳泉:「……那還真是謝謝你了。」
系統菌無視她諷刺似的語氣,繼續用一種沒有起伏的語氣說道:
【這裡的時之政府,只是一種泛泛意義上的不正式稱呼。他們正確的名稱是,「時間歷史管理局」。】
柳泉:「……聽上去像是個跟你們平級的機構啊。」
系統菌哼然一笑。
【正是。】它答道。
【確切地說,對於發生錯誤的世界,由於數量和問題過於龐大,目前政府內部分為兩個部門來管理這一事宜。】
【和一切平行世界——包括同人架構出來的世界——相關的事宜,由我們負責。】
【而和一切歷史上的不同時代出現的問題相關的處理事務,由所謂的「時之政府」——也就是時間歷史管理局來負責。】
【起初一切相安無事。但隨著所謂的「穿越」與「同人」熱潮的興起,越來越多的平行世界被創造出來——而這些平行世界裡,與歷史相關的世界,其穩定性往往十分薄弱,需要重點對待;但其管轄歸屬,卻引起了我們兩部門之間的極大爭議。】
【而雪上加霜的是,時間歷史管理局為了爭奪主動權和輿論的傾向性,有意無意地公開了他們的任務、並在社會上公開選拔「審神者」——也就是他們執行任務的雇員。在這種情勢下,更多與他們有關的平行世界——也就是和他們的任務相關的同人世界——也被創造了出來,極大地加重了我們的工作量。】
【不巧,他們認為這樣的世界也應該由他們來管轄。但擁有足夠協調整個政府機構運作來配合己方任務的權限,並不能無限制地開放給多個部門。正好,高層也產生了整合兩部門、由一個統一的部門來管理全部事宜,避免造成混亂和不作為的想法。】
【而整合之後的新部門由哪一方的勢力來主導,則是重中之重的關鍵。】
【相信你也清楚,雙方都不願意讓出主導權。在這種情勢下,競爭的態勢糟糕了一些……事情有些脫軌了。】
哦好吧,柳泉覺得自己get到了重點。
簡單說來,就是政府內部管理這些問題的,現在是一駕雙頭馬車。所以有個權責範圍重合的地方,兩邊都想搶過去管轄,畢竟隨著這個管轄任務而來的,是協調整個政府合作的金閃閃權限——可能除了不能對總理大臣指手畫腳之外,大約就像是K世界裡SCEPTER 4所擁有的那種權限吧。
現在可能這種競爭愈演愈烈,快要變成惡性競爭,高層諸君們也終於發現了這種事其實一個部門來管理就可以——人手不足的話可以多招些員工來分配責任、各司其職,大可不用另立山頭搶地盤嘛!
所以,現在的大形勢是兩邊要整合為一個部門,直接繼承SCEPTER 4那種金閃閃的權限。可是平行世界管理局和時間歷史管理局兩方都不願意自己的人馬被邊緣化,所以就……各顯神通繼續競爭控制權了對不對?
柳泉忽然問道:「……五條瞳,也是你們派來的嗎?臥底也好、搜集情報也好、執行最終任務也好,糟糕的是,她並沒有像我一樣最後成功,所以被時之政府軟禁了起來,還洗去了之前的記憶?」
系統菌頓了一下。
【嘛,差不多就是那樣吧。】它輕飄飄地答道。
柳泉:「什……?!那麼她被軟禁了起來,落到那種下場,你們也無所謂嗎?!沒有試著去營救過她嗎?!」
系統菌短促地笑了起來。
【你以為時間歷史管理局是吃素的嗎?】它語氣有絲尖銳地反問道。
【一開始,我們就連安插自己的人手到這裡來都不能夠……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在這邊暗地裡招募想要改變自己現狀的審神者,答應一旦事成之後會替他們實現心願……但即使這樣,一直以來也無人能夠成功。】
柳泉若有所思,喃喃說道:「……所以,五條瞳是自願被你們招募的審神者?她想要改變自己的什麼現狀?」
系統菌嘆息了一聲。
【她想把鶴丸國永帶到現世。】
柳泉:「……什麼?!」
系統菌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奇怪的情緒。像是感嘆對方的異想天開或自不量力,又像是一種淡淡的、高高在上的嘲諷。
【因為她的靈力水平每況愈下,並且這個過程是不可逆轉的,所以她十分恐懼於總有一天會到來的強行解職,想要在那之前把鶴丸國永帶到現世,作為終生伴侶一起生活……】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
「明白了。」她說,「可以問一下那之後的事嗎?在無數招募來的審神者都失敗之後,你們終於能夠有辦法把自己這一方的『玩家』安插進來了,就像我一樣?」
系統菌沉默片刻,就仿佛像是在思考著措辭一樣。最後,它用一種直白得可怕的語氣說道:
【我們一開始,只是把你當做一步閑棋安插進來而已。為了防止時之政府從你的態度裡發現什麼不自然的蛛絲馬跡,所以,甚至連這些背後的秘密都沒有告訴過你。】
柳泉感覺大腦嗡地一聲,不可置信地脫口反問道:「……你說什麼?!」
系統菌咳嗽了一聲。
【一開始,我們也並沒有打算讓你做些什麼的。因為時間歷史管理局這方面,對我們也防備得很緊……能夠順利讓你在這裡就職,還是托了他們自己開始從歷史人物之中挑選適任的審神者這一策略的福。】
【我們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你的背景完全偽裝成來自幕末的歷史人物——新選組這種劍客組織中最忠於土方副長的劍士之一,還能有什麼比這個更生動更具有說服力的身份?】
柳泉:「……可是你們就不怕我把其它世界的事情不小心說出去嗎?」
系統菌嗤笑了一聲。【你會嗎?】
柳泉:「……」
……好像,確實不會。
因為她早就已經學會了,那些世界裡所遇到的人們,只適宜珍惜地留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溫柔角落裡。
因為即使呼喚他們的名字一千一萬遍,也不可能再見到他們了。那麼,反復提起他們的名字,只能令自己陷溺於無法找回的回憶之中而變得更加感傷而已。
她無聲地低嘆了一聲。
「……那麼,為什麼事先沒有告訴我——」
她還沒說完,系統菌就怪異地笑了幾聲。
之前那種所謂的【態度包】大概是效用已經全部消失了吧,它現在聽上去又像是當初那個充滿嘲諷的家伙了。
【合作了這麼久,我們姑且還算是了解你一點了。】它說。
【事到如今,再讓你像在最早的那兩個世界裡那樣,乖乖接受並執行一切可疑的命令,顯然已經不可能了呢。】
【你一定會自己去思考這命令的正確與否,再作出判斷要不要忠實執行。……有自己的大義與信念,這本來也是好事。然而,我們可不敢冒著被你判定為「不正確」,然後多生事端的風險。】
柳泉:「……那麼一開始別讓我來這裡不就可以了嗎!」
系統菌這次居然情真意切地嘆了一口氣。
【我們並沒有更多好的選擇。】它說,【單單忠實於我們、而自己缺乏強大的精神力與能力的人,已經很多次被證明為失敗了。到了最後,我們明白了,要想真正取得勝利,只有忠誠兩個字是不足夠的——你的能力,是我們選中你的關鍵。】
柳泉恍然。
「……難怪當初我私下與你溝通,想暫時找回那些為了換取靈力而被你收走的技能時,你那麼干脆地就同意了……」
系統菌笑了。這一次,它的笑聲仿佛真切些了。
【其實,是因為我們終於研發出了可以向你那邊無限制輸送靈力的系統啊。將其它能源通過一些手段轉化為靈力,再突破時間歷史管理局所設下的障礙,輸送到你們那邊去——有了這樣的設備,由我們來接手所謂的「時之政府」現在所控制的任務範圍,對於審神者來說,也有了強大的保障吧?至少,像五條瞳那樣的悲劇不會再發生了——己身的靈力耗盡就被一腳踢開,像個被棄如敝履的空酒瓶一樣……這樣的事情,在我們的手下是不會發生的。】
柳泉沉默了一霎。
「……好吧。說到這裡,我終於覺得自己剛剛沒做錯事了。」她嘟噥道。
「為了爭奪管轄權就把大家卷進來、還制造了許多像五條瞳那樣的悲劇,這種事……我是不能接受的。」
系統菌笑了。
【那麼,這麼想如何呢?——你的作為,正是結束這一切悲劇的關鍵。】
柳泉:!!!
系統菌的態度好像終於又恢復了之前的那種高高在上的悠然感。
【選擇跟我們合作,沒有錯。至少我們接手這邊的事情之後,除了任務之外,也是會好好地替像五條瞳這樣靈力不足的審神者考慮的。可是,試想一下,我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讓那個所謂的「時之政府」來接手,會是怎麼樣的呢?】
它的嗓音變得有些冷然。
【至少,像宗像禮司那樣的人,是會被他們使用各種不入流的手段抽取到這裡來,然後派去做各種各樣他自己未必願意去做的事情吧?因為這不就是時之政府那些人對待人才的態度嗎?能夠為他們所用的,他們就一定不會放過,無論使用怎樣惡劣的手段、罔顧對方或其他人的想法,也一定要強迫對方聽令於自己——】
【不幸的是,作為主世界的管理機構,他們如果真的要做這種事的話,即使是宗像禮司那樣傑出的人,也是無法阻止的。】
【為了維護宗像禮司那樣的人在自己的世界裡好好生活的權利,剛剛你才下定決心按下Enter鍵的,不是嗎。】
這一次,在系統菌的話說完之後,柳泉沉默了比之前更久的時間。
然後,她慢慢轉過身去,面對那兩扇已經完全落鎖的大門。
「是的。」她終於說道。
「每一個人……都應該有選擇自己想要怎樣生活的權利。」
她的右手微微一抖,一直藏於袖中的魔杖已經滑到手中,被她牢牢握緊。
「現在你已經接管了時之政府的控制系統,我也得到了真相……是時候回到我的同伴身邊去了。」
系統菌哼笑了一聲。
【嘛,總之,非常感謝你的努力。】雖然語氣有點輕飄飄的,它畢竟還是好好表達出來了這句感謝的話。
【但是,我現在所控制的只是主系統,至於防御系統,我們這邊還需要一點時間來完全操控和接手——】
柳泉笑了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這兩扇大門還暫時不能替我打開了嗎?」
系統菌悻悻地咳嗽了一聲。
【畢竟是所謂的「時之政府」的大本營呢,就這麼簡單地被我們幾分鐘內就全覆蓋了控制權,你覺得這可能嗎。】
柳泉眯起雙眼,緩緩將魔杖豎起舉到面前。
「……確實,不可能啊。」她輕聲說道。
「那麼,我就用自己的方法,回到他們身邊去吧。」
作者有話要說:
9月24日:
嗷嗷嗷這肥肥的一章怎麼樣!!
我構思了那麼久的真相線!!終於讓我寫出來了!!
要知道這一章的設定我真的來回推翻了六次啊!
我的大綱都寫了四五次,最後被我扔到一邊去了【不
總之,這一章全部都是真相!假如感覺有點枯燥的話那就抱歉了【。
下一章,我們下線已久的本線路真 男主,也就是爺爺,會重新上線喲hhh
下次更新大概在周四左右吧w
PS. 今天份的感謝,要獻給小可愛向佐走,向鼬走、歸鶴深、索菲亞,以及投火箭炮的喵喵~~愛大家喲(ゴ ̄3 ̄)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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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6日更新:
忽然發現了一個設定上的bug……於是今天來改寫一段文字修改一下【。
第827章 【回歸篇之四】 247
既然已經從系統菌那裡差不多了解清楚了自己所追尋的真相, 柳泉再使用起自己的那些技能來就干脆利落得多。
之前她還一直有些擔心, 因為她花了一番力氣才說服系統菌暫時把那些為了兌換成靈力支撐她維系本丸而收回的技能都還給她,以便她潛入時之政府的大樓探查,所以她一路上小心謹慎,生怕系統菌什麼時候突然來上一句「對不起您的靈力現在到頭了得拿一點技能來換」, 突然又收回她的哪件居家旅行殺人放火的保命武器;但現在既然知道了系統菌所代表的「平行世界管理局」本來就是時之政府所代表的「時間歷史管理局」的死對頭, 靈力的問題又有解決的方法,她現在用起這些技能來也就不再客氣。
她輕輕一抖手腕,一個「幻影移形」咒過後,她又重新回到了通往第十八層的那兩扇大門之前。
只是她剛剛降落,就嚇了一大跳。
剛才黑暗的走廊現在已經燈火通明, 地上七橫八豎倒著大約十幾二十名著裝統一的人, 牆上也有著星星點點的血跡和刀痕——甚至是那兩扇沉重的金屬制大門上,都有縱橫交錯的刀痕。
「幻影移形」咒使用時突破空氣的那種「啵」的輕微爆裂聲剛剛過去, 柳泉放眼望去, 赫然發現那幾位今晚跟隨她來到這裡的付喪神們, 居然都在走廊的另一頭。
雖然她的視力很好, 但礙於距離實在是隔得有些遠, 她望過去只看到他們影影綽綽的背影。還沒來得及揚聲呼喚她們, 她就聽到一個氣喘吁吁、但語調無比堅定的聲音響了起來。
「和泉守、長曾彌,再堅持一下!鶴丸,把這把刀也橫穿過門把裡去!」
那是一期一振的聲音。
往日決不會忘記敬語的王子系青年, 此刻的語速卻急促得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背後追著他一樣;那原本清朗的聲線已經嘶啞了一些, 敬語也拋到了腦後去。
柳泉還沒來得及分辨清楚他們在做什麼, 就聽到走廊另一端的樓門傳來巨大的聲響。像是被人從外面狠狠撞擊一樣,那兩扇金屬制的樓門每發出一次被撞擊的聲音,她就聽到和泉守兼定與長曾彌虎徹同時從胸腔中發出用力的低哼聲,像是——在拼盡全力頂住那兩扇大門不被外面的人撞開一樣!
柳泉一瞬間就明白了他們在做什麼。
想必是經歷了一番苦戰,他們把衝上第十七層樓的時之政府的守衛們全部擊退到了第十六層,又趁此機會關閉了通往第十六層的樓門——剛剛一期一振讓鶴丸國永拿刀劍橫穿過門把手,想必也是為了把他們無法鎖上的樓門暫時緊緊別住,拖延樓門被攻破的時間吧。
可是他們應該現在也到了強弩之末。即使是站在這裡,與他們隔著一整個走廊的距離,她也能夠看得到他們身上的出陣服已經破破爛爛了,大概是每個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吧。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出聲和他們打招呼,告訴他們自己回來了,已經完成了想要做的事情;就聽到那兩扇樓門之後傳來一個陌生的命令聲。
「所有人都散開!別浪費時間!用炸/彈!」
柳泉大驚失色,立刻邁開腳步朝著走廊的另一端衝過去。
「大家!立刻退後!!危險!!」
她放開嗓子,用盡全身力氣似的大喊道。
聽到了她的聲音,門旁站著的那些人紛紛回過頭來。
或許他們的臉上都露出了又驚又喜的神情吧,然而柳泉已經沒有時間仔細去看。
她極力邁開雙腿,一瞬間幾乎將速度飆到了極限。然而這條走廊此刻看上去卻是如此漫長,仿佛一條隧道那般,無限延伸,永遠也到不了盡頭——
接下來的一切,都發生在須臾之間;然而在柳泉看來,又仿佛像是電影裡的慢鏡頭一樣,整個過程仿佛被拉到了無限漫長的時間。
她聽到前方傳來一聲斷喝:「大家,快後退!跑!」
發出那聲斷喝的人很明顯受了傷,因為他的聲音裡能夠聽出一種清晰的虛弱感;但聲調裡的果斷卻一點都沒有減輕。
一瞬間她就明白了那個人是誰。
但是現在不是因為對方的受傷而驚訝、或因為重逢而欣喜的時候。
她看到自己奔往的前方,兩扇樓門上驟然爆出極為明亮的、夾雜著火花的閃光!下一秒鐘,沉重堅實的樓門就四分五裂開來,無數碎片在空中飛舞;樓門甚至被炸掉了極大的一片,高高飛起來,又撞到了天花板而極速下落,眼看就要砸到前方同伴們的頭頂!
爆炸制造出的碎片隨著氣浪和熱浪,猛然翻卷上來,灌滿了整條走廊,一瞬間將那些付喪神們的身影全部都掩蓋起來。
柳泉來不及多想,在原地猛地急剎車站定,張開雙手,掌心向上,內心默念「除了我方付喪神之外的一切人或物體都停下!立刻停下!!」。
許久未曾感受到的一股暖流很快從身體的深處湧起,迅速貫穿了整個身軀,最終到達了她的掌心,再從那裡噴薄而出——
空中嘩啦啦飛舞的碎片倏然就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那般,全部滯空停留在那裡!
在這靈異的一幕裡,只有剛才爆炸時發出的濃濃煙霧逐漸稀薄擴散;忽然,從那陣煙霧裡傳出一個煩躁的聲音來。
「啊——跑起來的時候老是要撞到這些玩意兒,煩死啦!」
隨即,便是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像是有人不耐煩地甩動手臂,將那些不科學地停滯在空中的碎片擊落在地上的聲音。
然後,從煙霧裡猛地衝出幾個人來!
首先是一期一振和他的弟弟藥研藤四郎。他們看起來外形還算說得過去,雖然一身出陣服早已不再整潔筆挺,但好歹沒被劃成碎布條,只是有幾道裂痕。
然後是笑面青江、和泉守兼定與長曾彌虎徹。他們三人看上去樣子也不算糟糕,根據柳泉的目測,最多也只能算是輕傷的水平——這已經算得上是很好的結果了。
他們剛一鑽出煙霧的遮蔽,就看到了女審神者。一期一振的目光一亮,脫口喊道:「……雪葉君!?」
柳泉不敢回應他,生怕自己一分心就讓這堆碎片脫離了自己超能力的控制、從空中再嘩啦啦掉下去砸中還沒有出來的幾個人,只能用眼神示意他們快點閃到自己身後去。
幸好一期一振看起來跟她還算是有點默契,飛快領會了她的意思,面露為難之色地回頭望了一眼煙霧的方向,然後就拉著藥研加快腳步繞過她,果然站到了她身後。
在笑面青江、和泉守兼定、長曾彌虎徹相繼加快腳步繞過她身側的時候,最後的那兩個人終於從重重煙霧之中露面了。
他們一現身,就把柳泉嚇了一跳。
因為最後現身的鶴丸國永,站在三日月宗近的一旁,把三日月宗近的一條手臂架在自己肩膀上,和他一道慢慢走著——很明顯是因為三日月宗近看上去比其他人糟糕十倍的傷勢。
柳泉猛地一愣!
她甚至說不清楚自己的腦海裡一瞬間竄過怎樣的念頭,下一刻就聽見嘩啦啦如同下雨一般亂紛紛的響聲——她的超能力因為自己的分心而消失了,爆炸造成的碎片雨紛紛落下,掀起的煙塵霎那間又使得那陣煙霧的濃度上升了好幾倍。
鶴丸國永忍不住被嗆得咳嗽了好幾聲,之前那種游刃有余地嚇唬別人取樂的閑心早就消得一干二淨了;他橫眉豎眼地瞪著面前的女審神者,喊道:「喂!不能再多堅持一下嗎!這可真是嚇到我了!」
他的最後一句定番台詞聽上去沒有了那種余裕,反而有種怒氣衝衝之感。柳泉聞言苦笑了一下,說了一聲「抱歉,是我的錯」,隨即在他們身後布下了障礙咒、暫時隔絕時之政府守衛們的追殺,然後就連忙迎上前去。
眼見她已經走到了他們面前,鶴丸國永十分干脆利落地一松手,就把三日月宗近的那條手臂放開了。
柳泉猝不及防,幸好她歷經數個世界,體能和力量的數值早就練到了滿點,反應速度也不慢,條件反射一般地張開手臂——
剛巧把向前倒下的三日月宗近的身體撐住。
然而他們兩人之間存在的身高差,剛好使得三日月宗近的身體向著女審神者當頭整個覆蓋下來,形成【把審神者大人抱個滿懷】的這種奇妙的體位(?)。
柳泉:「……」
而且,雖然三日月宗近的那襲藍色狩衣並沒有像游戲中的重傷立繪那樣整個上半身全都碎裂無蹤,但走得近了就可以看到上面縱橫交錯的一道道裂痕,尤其是胸腹部正中的那道巨大的裂口——周圍的衣料甚至被血浸成了深色——在他從煙霧中出現的一霎那,就被她優異的視力敏銳地捕捉到了。
現在他沉重地倒向她的身上,或許牽動了那道傷口,她聽到他的喉間發出一聲悶哼。
柳泉的心猛地提了起來。她用力撐著他的身軀,焦急地喊道:「……三日月?怎麼回事?!你怎麼樣了?」
已經往前走去的鶴丸國永聞言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真是蠢。……我勸你不要被三條家的騙了。」他嘲諷似的哼笑道,「雖然稱得上傷勢不輕……可也沒到要暈倒在別人身上的地步。剛剛招呼大家撤退的反應不是還很快嗎?」
柳泉:「……」
啊,鶴丸大概現已加入了FFF團吧?
作者有話要說:
9月26日:
問:妹子好像被前男友打動了腫麼破
爺爺:一見面就撲倒她,讓她沒空想別的【喂!
說好的爺爺重新登場!怎麼樣!【。
下一章更撩!【喂!
總要體現一下他身為男主角的地位嘛hhh
因為作者菌重感冒了,下一次更新就在周末吧,我會盡量多撒一點點糖的。
PS. 今天份的感謝要送給以下小可愛們:向佐走,向鼬走、游光、喵喵、CS菌~~(ゴ ̄3 ̄)ゴ╭∼
第828章 【回歸篇之四】 248
柳泉還沒有說話, 就聽到那個沉重地壓在自己肩上、幾乎把多半個身軀的重心都毫不客氣地移到她身上的男人, 忽然發出一陣呵呵呵的笑聲。
那種鬼畜值極高的、熟悉的笑聲,一瞬間就讓她驚悚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傷成這樣還這麼開心?!」她壓著嗓子,怒氣衝衝地質問道。
三日月宗近的笑聲聽上去有些虛弱,仿佛也不如平常那麼魔性了;在短暫的笑聲過後, 他停了下來, 因為現在這個體位(?)的關系,他說話的時候唇齒間撲出來的氣息如在她的耳畔。
「哈哈哈哈……不,不是笑的時候嗎。」他低聲說道。
柳泉:「……」
……這個時候你知道給我飆重傷台詞了嗎所以剛剛你到底是遭遇了什麼啊?!
他似乎很高興看到她啞口無言的樣子,又輕聲補充了一句。
「……不過,的確是很開心啊。」
「再度見到雪葉君好好地站在這裡, 即使是老人家的這顆經歷了一千年的老心髒, 也會因此而喜悅起來的喲?」
柳泉:!!!
她一瞬間條件反射一般地就想脫口而出「別廢話,讓我看看你的傷」這種毫不可愛的台詞, 然而不知為何, 話到口邊, 卻變成了弱氣得多的語氣。
「開、開什麼玩笑……你覺得你這副樣子站在這裡, 我看到了能開心?」
三日月宗近低聲呵呵笑了起來。也許是那笑聲牽動了他胸腹部的傷口, 他的笑聲乍然而止, 從喉間冒出一聲痛哼。
柳泉感覺一瞬間自己的頭毛都要炸起來了。
厚顏無恥地說上一句,作為技能和數值滿點、靈力又有系統菌支援的優秀玩家,她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 還從來沒有面對過自己的刀劍重傷的糟糕情況。
而且, 要修復傷勢的話是要回本丸手入的——可是現在, 很明顯他們還無法回到本丸。
柳泉覺得有點抓狂。
「所以現在要怎麼辦啊……?現場手入的話我哪有工具啊?!而且樓下情況不明——」
她的怨言還沒有說完,就感覺到,三日月宗近探手過來,借著兩人身軀的遮蔽之便,拉起她的左手,徑直按到了他的傷口上。
柳泉:?!
她一瞬間不可遏止地睜大了眼睛。
「你、你這是干什麼——?!怎麼能隨便亂碰傷口呢!我的手還沒洗——」
她不敢大聲吼叫得讓自己身後的那些付喪神都知道他暗中的把戲,只好壓低了聲音,感覺自己的頭毛這一次是真的炸起來了。
但在這種情形之下,摸一摸他的傷口,確定一下傷勢,好像也是必須要做的事情。可這種姿勢無論如何有點羞恥,她感覺自己的指尖都在微微發著抖;或許是因為碰到了未干的血跡,她的指尖上傳來一陣黏膩感。
三日月宗近怡然微笑。
「可以可以∼可以摸喲∼」他慢悠悠地拖長了聲音,貼近她的耳畔說道。他的氣息熱熱地吹拂在她的耳朵上。
柳泉:「……」
啊氣死了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拿本丸看板台詞撩人真的好嗎你這個生於平安朝活了一千多年的老人家!!
她覺得自己一口氣險些提不上來,憋得臉都紅了。
正在這個時候,系統菌又施施然地在她腦海裡提示了。
【臨時手入,也不是沒有辦法。】
或許是因為成功控制了時之政府的主控系統、獲得了最終勝利,它現在聽上去語氣愉快極了。
【正如時之政府主張的「靈力過低時應經由寢當番補充」這個解決辦法一樣,也是基於一定的原理才會提出的。並不是單純為了讓你們審神者的生涯過成快樂的R18呢。】
柳泉:む……說、重、點!!!め
系統菌得意地笑了一聲。柳泉總覺得它的笑聲裡第一次帶上了某種看熱鬧的悠然感。
【直白一點說,靈力的交換是可以經由體.液交換來達成的。】
柳泉的大腦嗡的一聲,炸了。
む什什什麼體體體.液——め即使是在腦內對話,她好像也理不清自己腦內瞬間出現的一團亂麻了,說得結結巴巴。
系統菌聽上去更愉快了。
【噫,玩家這是精神錯亂了嗎,真是太不幸了。】
柳泉:む信不信我現在就罵髒話,連罵一個月的份不會重樣啊!!!め
系統菌哼笑了一聲。
【友情提示大腦裡充滿了R18的玩家一句:唾液,也算是體.液的一種,不是嗎。】
柳泉:?!
系統菌用一種唱歌的調子抑揚頓挫地說道:【假如不想∼當眾去親吻他的傷口的話∼那就找個適宜親吻的部位吧∼只要同時用手按住傷口∼將靈力導引到那裡就可以了∼這可是時間歷史管理局給你們留下的∼最後的福利喲∼好好享受吧玩家∼】
柳泉:む……信不信我真的揍你啊!!!め
系統菌發出一聲愉快的笑聲,下潛了。
柳泉一瞬間想要罵上五千字的髒話,但強行冷靜下來思考一下,就知道系統菌提供的辦法其實是目前唯一的辦法。
他們是不可能現在就回到本丸的——傳送陣還在一層,而他們還在第十七層,中間的樓層大概布滿了時之政府來追殺他們的人手吧。
而在這種危機重重的情境之下,拖著重傷的他繼續前行,當然也不可能。
柳泉試探著問了一句:「……既然我們現在還無法回到本丸,你可不可以先變回本體刀,退出戰鬥——?」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三日月宗近打斷了。
「呵呵呵……雪葉君,是想再重演一遍那天在會津的如來堂的情形嗎。背著大家的本體刀,一個人為了衝出重圍而拼死戰鬥——」他慢悠悠地說道,繼而更加放慢了語速,在她耳畔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你以為我會再一次坐視這種事發生嗎?」
柳泉還沒來得及再想出什麼理由去說服他,就感到自己的耳垂上襲來一陣溫熱——竟然是三日月宗近將自己的嘴唇湊了上去,輕輕吻了她的耳垂一下!
柳泉:「……喂!!!」
三日月宗近無視她的怒吼,親吻完她的耳垂之後也沒有移開嘴唇,就那麼貼著她的耳朵,吐出一個詞。
「絕不。」
柳泉:「……喂,理智一點!現在我沒有辦法替你手入——」
三日月宗近仍然怡然微笑著,並且,他的另一只手慢慢環繞過她的身軀,掌心按到了她的後背上,仿佛像是要使她的身軀更加貼近自己一樣。
「即使會在戰鬥中碎刀,我也要與你一起並肩作戰。」他說。
頓了一下,他的聲音裡帶上了一抹感慨似的嘆息。
「我是你的刀,雪葉君。同時,我也是你的同伴。」
柳泉:?!
她一瞬間震驚得睜圓了雙眼。
然而三日月宗近的台詞還沒有說完。
他停了下來,好像因為疼痛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才繼續用之前那種從容自若的語氣平靜地說道:
「讓我賭上性命去戰鬥的理由,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審神者。」
他輕聲笑了起來。
「……而是因為,你是你。」
柳泉:!!!
她驟然閉上了眼睛。
然後,她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傷腦筋啊——」她慢吞吞地說道。
「這麼一來,就只能這麼做了——」
剛剛爆炸造成的煙塵散去,她重新睜開眼睛,越過三日月宗近的肩膀,看到樓門處有影影綽綽的人影衝上來。
障礙咒能夠抵擋多久呢?大概沒那麼萬能吧?
而且身後還有其他的同伴——
她無可奈何地低低笑了起來。
「……就一定,要讓我當眾來個羞恥play嗎。」她有絲尷尬似的往上漫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
她聽到在障礙咒阻隔的另一方,有亂紛紛的人聲。有人咒罵著這層看不到的障壁阻礙了他們的前進,也有人故技重施,下令使用炸.彈——
轟的一聲,猛烈的爆炸聲響過之後,又是一陣遮天蔽地的煙塵,從那裡猛然擴散開來,迅速地灌滿了整條走廊。
……畢竟,一個普通的障礙咒,好像也沒辦法完全抵擋後現代高科技加持下的高威力炸.彈呢,不是嗎?
柳泉知道留給自己下決心的時間並不多了。
她驀地重新閉上了雙眼,惱怒地抱怨了一句:「……真是糟糕透了!!」
她的尾音未落,右手已經一勾三日月宗近的脖頸,側過臉去,准確無誤地——吻上了他的嘴唇。
起初,三日月宗近仿佛有霎那間的錯愕,像是完全沒有想到自己能夠從她那裡得到這樣熱烈的回應,身軀甚至都為之一僵;但他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雙臂環繞過她的身軀停在她的後背上,奪取了這個吻的主動權。
柳泉覺得自己有一點頭昏腦漲。
啊,她此刻完全不想去想這個平安朝的老人家為什麼會擁有如此高超的吻技,只想在這種簡直能夠勾魂攝魄一般的高超技巧之下專注於把那所謂的靈氣導引至他胸腹部的傷口上——
在她右手掌心的熨帖之下,她幾乎能夠感受得到那裡的猙獰傷口在迅速愈合之中。綻開的血肉慢慢向中間合攏起來,因為大量失血而喪失的體力也應該會一並修復;在他啃噬著她的嘴唇的時候,她掌心之下的巨大傷口已經慢慢愈合為長長一道傷疤,然後停止在那裡。
作者有話要說:
9月29日:
hhhhh我一直很想在文章裡用一下爺爺本丸看板的台詞!終於讓我找到了機會!【喂!
重感冒好一些了,謝謝大家的關心w
因為十一期間要出游,所以現在可能有點定不下來更新日期,但應該會有兩到三次更新噠!
給大家比心!
PS. 謝謝投喂我的小可愛喵喵~~(ゴ ̄3 ̄)ゴ╭∼
第829章 【回歸篇之四】 249
如果在本丸手入的話, 手入結束後當然可以恢復無傷狀態;但現在只是臨機應變, 而且三日月宗近身上的其它小傷也不可能繼續一一治療完畢,所以確認傷勢已經恢復為輕傷狀態之後,柳泉迅速就把左手一收,同時屈起左臂頂在三日月宗近的腰腹間, 用力往外隔了一隔。
這種動作當然不可能完全推開三日月宗近, 但他本來也就沒有打算在這裡用一個吻就把清原雪葉降服。他只是想要在大家面前宣示一種態度,一種不容錯辨的親密感——
仿佛在這個世界裡,只有他是最值得她選擇的人——了解她的過往,理解她的選擇,有耐心去等待她下決定, 寬容她的每一次任性,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出現在距離她最近的地方,比誰都有資格站在她身旁。
煙霧散去, 站在原地的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 又恢復了他之前的那種從容的風儀。
和他相比, 女審神者散發出來的氣場簡直可以說得上是氣急敗壞了。
所以, 被那種氣急敗壞的情緒所推動著, 她甚至沒回頭向著已經差不多全體輕傷的付喪神們下任何命令, 就悶著頭向著煙霧之後出現的新一波敵人發動了攻擊。
刀光閃動,所過之處,她高挑纖細的身影速度極快、下手如風, 仿佛也化作了一道鋒銳的刀影那般, 在令人眼花繚亂的時候, 刀光已過,敵人紛紛應聲倒地。
不過,她並沒有下狠手,所有被她擊倒的敵人,都只是在手臂或肩膀上被開了一道口子——為了確保他們不會再重新舉刀或丟出炸.彈——而已。
在她身後根本沒有輪到出手機會的付喪神們:「……」
啊,不知為何,雖然每個人都負了傷,但是他們的臉上不約而同地都慢慢浮現出一抹笑意來。
就仿佛到了這一刻,才終於產生了一些「啊果然是主人回來了啊」的實感一樣。
這一夜,他們也過得無比刺激。
先是在從本丸後山的神社裡打算通過傳送陣時,突然有一位已經暗墮了的付喪神從附近的暗影之中現身。當他們無法及時啟動傳送陣的時候,那位已經暗墮的髭切幫助了他們,又在傳送陣啟動的一霎那,搶先進入了傳送陣正中。
在來到時之政府的大樓之後,雖然順利地和已經守候在那裡接應他們的三日月宗近會合了,但趕往樓上的途中,他們卻又再一次遇到了那位暗墮的髭切——那位原本在來到時之政府大樓以後,就消失在黑暗中的暗墮的付喪神。
他們原本以為這個髭切在計劃著什麼邪惡之事,即使不是與時間溯行軍相勾結、打算乘隙進攻時之政府,也是什麼打算對時之政府或他們的審神者大人不利之事。
然而他們看到髭切的時候,卻發現他好像剛剛經歷完一番死鬥似的——已經因為暗墮而沾滿黑氣、已經有點看不出原先的白色的出陣服上,有著星星點點的血跡;他站在走廊上的一個房間之外,身後的房門緊鎖著。
然而,即使是在燈光昏暗的情形下,他們也可以看到,在髭切身後緊閉的房門下,一縷暗色的液體蜿蜒著緩緩沿著門縫流出來。
大家都愣了一下。還是三日月宗近鎮靜自若地走上前去問了一句:「髭切君,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語氣十分平常,就仿佛是在本丸裡遇見了沒有暗墮的髭切,正打算打個招呼似的——盡管他們的本丸裡根本沒有髭切。
在昏黃的照明燈下,暗墮的髭切偏過頭露齒一笑。雪白的小虎牙在笑容間一閃而過。
「為審神者大人清除了一個對手。」他同樣用一種輕描淡寫、閑話家常的口吻回答道。
「……審神者?」一期一振立即發覺了他說話中的語病。
髭切聞言,用一種奇奇怪怪的眼神掃了一期一振一眼。他的雙眼彎起,仿佛顯得異常地好脾氣似的。
「是呀。」他說,「你們的審神者。」
他用含笑的口吻說出了石破天驚的話。
這一次,三日月宗近身上那種淡定的意味消失了一些。
他仍然微微笑著,但一股銳利的意味從他的身上散發了出來,使得他之前那種高高在上、俯視人間的從容感衝淡了些許。
「……哦?真是難以置信——」他微微拖長了尾音,「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落到您這樣的境地,竟然還願意為了一位審神者效勞——不知道您為雪葉君除去的,是怎樣的對手呢。」
面對這種明晃晃的試探,髭切微微一挑眉。
「可不能開門放你們進去看啊。因為那個人還沒死呢——我並不是害怕殺掉他,只是擔心貿然殺掉他的話,會給你們的審神者大人惹麻煩的吧?」他慢悠悠地用那種優美溫柔的聲線答道,聽上去又溫柔又體貼,和他此刻那種渾身泛起黑氣的破敗外形一點都不相稱。
三日月宗近居然和他一樣沉得住氣打機鋒。
「啊哈哈哈哈,想必是一位了不得的對手啊。」他和藹(?)地應道,目光卻炯炯地投向髭切的臉上,仿佛審視著對方言語裡的真假似的。
「可是,你堅持不了多久了吧。」他仿佛終於打量夠了,話鋒急轉直下,語調裡也泛起了一股冷然。
「即使隱藏在黑夜裡,看不清楚你的外形,也能夠聞見你身上鮮血的氣味呢——太重了,不像是一個人能夠流得出來的。何況,擊倒對手之後還要讓你謹慎地守在門外將對方反鎖於屋內,這個對手一定身手非常了得——要擊敗這樣的對手而不付出一點代價,是不行的吧。」
髭切哼笑了一聲,沒有正面回答。
三日月宗近仿佛也並不需要他肯定的答案。他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所以,現在要怎麼辦?以你的傷勢來判斷,放手不管的話,等一下你會摔落下去變回本體刀的。到了那個時候,你身後屋內反鎖著的對手會不會重新出現,對雪葉君不利?我們必須確定這個問題的答案才行——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幫助雪葉君前進的話。」
天下五劍之一的語調愈來愈冰冷,含著一種隱約的壓迫感。但是對面那位暗墮且重傷的付喪神卻滿不在乎地露出自己尖尖的小虎牙,再度輕笑了一聲,就好像三日月宗近所指出的問題要點,都不在他眼中似的。
「我重傷,他也是重傷。」他漫不經心地按住自己的腰間懸掛著的破破爛爛的本體刀,用食指的指尖叩了叩刀鍔,含笑說道:「短時間內他是沒辦法再去給你們的審神者大人添麻煩啦。我守在這裡只是因為沒能殺得了他,以防萬一而已——」
他慢慢拖長了尾音,微笑之間,有一抹殺意一掠而過。
「……他,真應該感謝一下你口中的『雪葉君』啊。」他的頭微微往身後的房間方向偏了一偏,淡淡說道。
「否則我真的會拖著他一起下地獄的。」
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後的對話。
然後,三日月宗近果斷決定,把這位暗墮的髭切繼續留在原地看守那個打算對女審神者不利的對手,他們則繼續前行,去追趕女審神者。
再來,就到了這裡。
這漫長的一夜仿佛永無止盡。離開了第十七層,還有第十六層,第十五層——
最後,在第十二層的走廊裡,當一期一振在混戰中猛然回過頭去,卻發現有個守衛暗戳戳從樓門轉角的陰影裡躍出,想要從後偷襲因為奔襲速度最快所以已經接近樓門口處的藥研藤四郎的時候——
他還停留在走廊中段,援救不及,眼看閃出寒光的刀鋒就要從身後刺進弟弟的胸膛!
他脫口大吼道:「藥研!!身後!!」
幾乎與此同時,他看到距離他不遠的女審神者,一抬頭也同樣看到了藥研的危急狀況。雖然同樣無法瞬間就趕到藥研面前,但女審神者卻瞬間作出了反應。
她利落地一抬左手,喊道:「神鋒無影!!」
一道光芒從她指尖激射而出,瞬間就在那個卑劣的偷襲者手臂上劃開了一道道深深的傷口!
鮮血奔湧而出。那個偷襲者高高揮刀的手臂一軟,立刻不由自主地松開了握刀的五指,用另一只手臂托住那只皮開肉綻的手臂,嗷嗷痛呼著。
他手中的刀當啷一聲落在地上。
藥研這一刻也及時反應過來,猛地後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攻擊範圍。
一期一振聽見自己的心髒咚咚咚的在胸腔裡跳得快要衝破血肉飛出來了。他還聽見自己呼呼地喘息著,就好像已經奔跑了一整晚,奔跑過千萬裡路一樣。大腦發麻,血衝上了頭頂,一股混雜著弟弟沒死的狂喜感以及對女審神者及時出手救援的深刻感激的情緒湧了上來。
而那種情緒裡仿佛還摻雜著其它一些東西,讓他渾身發冷,又感到慶幸;幸好弟弟這一次沒有死,幸好他們遇見了她——
不是曾經將他們召喚至現世、又賦予了身為刀劍的他們以人類的血肉之軀的那個人。他承認,那個人,也是一位好姑娘。然而,只能帶給他們不幸。
救了弟弟兩次的,是她。溫柔地帶領著對過去的黑暗已經一無所知的弟弟,從最低的等級鍛煉至今,重新送弟弟去極化修行、讓他變得強大的人,是她。
和之前的主人一樣沉溺於黑暗和謊言裡,卻能夠從那黑暗之中劈開一條通往光明的通路,帶領他們找到真相的人,是她。
幸好,這一切情緒……一切感情的出口,站著的那個人,是她。
令人可以安心信賴的,令人沉醉的,並非她的身份或她的外形——雖然她的外形的確也是美麗的——而是她的勇氣與強大。
她是那種即使失敗,也不會縱火焚燒刀劍與城池,或干脆利落地把他們遺棄的主君。
她不會將刀劍投進大火,只會帶著他們一起去戰鬥。
很奇怪地,這一刻,在會津城外的原野上,因為她靈力枯竭而不得不化為本體刀的自己,被她背在背上,竭力向著遠方的會津城奔跑的情景,又浮現在他的腦海裡。
他仿佛終於想明白了一件事。
她是率領刀劍付喪神們的審神者。
同時,也是作為純粹的刀劍,可以安心奉獻忠誠與生命來侍奉和效忠的主君。
清原雪葉,就是他們,最好的主君,與最好的同伴。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11日:
我家老爹還要繼續輸液,但好在應該沒大事了。
啊老天保佑【。
抱歉更新延遲了這麼久,十月應該是我很忙的一個月,現在又加上老爹的生病以及繼之而來的一系列要處理的問題,不過我會努力更新的。
謝謝小可愛們的支持和理解,還有你們對我的耐心包容w
匆匆碼了一章,大家先看。
之後就會是真相線的收尾工程了,還有一個最後的腦洞hhh
給大家比心!
PS. 感謝這幾天投喂我的小可愛沫冷熙、歸鶴深、喵喵和游光~~獻上愛的麼麼噠!(ゴ ̄3 ̄)ゴ╭∼
第830章 【回歸篇之四】 250
一期一振微微低下頭, 笑了起來。
仿佛有什麼東西一瞬間衝破了他的胸懷, 讓他感到一陣釋然且坦蕩,好像什麼都無所畏懼,也不再在意任何事情了一般。
他甚至聽到不遠處的和泉守兼定嘀嘀咕咕的聲音:「奇怪,雪葉君在戰場上施放什麼『魔法』救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這回他怎麼這麼高興?難道是因為救的是他弟弟?嘛, 還真是個好哥哥啊——」
一期一振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經過了剛剛的一番苦戰,他已經渾身浴血,筆挺整潔的軍服也被劃開了好幾道口子,其實整個人看上去和隊伍裡的其他同伴差不多糟糕。
可是他就是這麼笑了出來,一貫溫柔英俊得如同王子一般的臉容上頓時透出一股如沐春風之感, 晃得回頭看他的女審神者都眼花了一下。
但在戰鬥中, 任何美好的瞬間,也都只能夠停留一瞬間而已。
下一刻她就看到, 那個溫暖又美好, 耀眼得讓她都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的笑容, 從一期一振的臉上倏然消失了。
粟田口家的長男漂亮的眼眸猛地緊縮, 目光越過了她的肩頭徑直投向她的身後, 大吼道:「……藥研!!」
柳泉一瞬間就意識到自己身後事態有變, 猛然轉過身去。
但她剛一轉過身,就看到樓門口的位置上忽然出現了一群陌生人。
他們每一個人都穿得好像冷血的黑衣人那樣,黑色的西裝黑色的領帶, 領口佩戴著小小一枚領徽。走在最前方的兩個高大的男人, 手裡拿著的顯然是手.槍, 黑洞洞的槍口指向剛好最接近樓門口的藥研前額。
柳泉的眼瞳一瞬間緊縮!
霎那間,幾乎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瞬間就充斥了整條走廊。
走在後邊的某個黑衣人不知道做了什麼,啪的一聲,整條走廊上忽然燈光大亮。
那兩個拿著手.槍指著他們的高壯男人謹慎地向兩旁閃開一點,從他們身後現身的——是一個高級官僚模樣的中年男人。而那個在柳泉前來時之政府報告工作事宜時接見她的男子,則一臉謙恭地跟隨在那個中年男人身後。
他們一行人徑直走到了柳泉的面前才停下來。中年男人用一種慍怒且無禮的、高高在上的態度上下打量了她幾眼,然後才冷哼了一聲。
「中村,這就是你負責的本丸編號77853的審神者?」
那個曾經數次與柳泉相談、前一天更是以「任務完成不利」為名將她關了小黑屋的青年男子急忙點了點頭,臉上帶著恰如其分的、屬於「優秀貼心好部下」那一類的神色。
「是的,宇野副局長。」他用柔和且小心翼翼似的語氣答道,「就是她。在工作時使用的化名為『清原雪葉』。」
中年男人——聽頭銜也能猜到,大概就是時之政府的真正官方機構名稱「時間歷史管理局」的副局長吧,姓宇野——嗯了一聲,有絲不耐似的問道:「就她這麼一個小姑娘,就能導致我們的主控系統出那麼大的問題?什麼時候能夠修復?天亮之前如果不能解決的話,明天的會議上我們就很被動了——」
說到這裡,他又突然停下,雙眼從那副黑框眼鏡之後嚴厲地注視著柳泉。
「說,是不是平行世界那邊的家伙們派你來的?」他的聲音驟然冰冷了十倍,帶著一些上位者慣有的威嚴和強大的壓力。
柳泉沒有回答他。
「哼,像你這樣的家伙我們也見得多了。想知道他們如今都是什麼結局嗎?」柳泉的緘默顯然引發了他被冒犯的不悅,宇野皺起了眉頭,威脅似的反問道。
「以為我們只管歷史線的問題,就可以隨便下手了嗎。哼,我們也不是毫無手段的。」他冷笑了一聲,居高臨下盯著她的目光冰冷而黏膩,看著她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已死之人似的。
「我們有的是讓你開口的方法——以為帶了幾個付喪神就可以所向無敵了嗎?其實跟你單槍匹馬也沒什麼兩樣……我們,可不怕碎刀呢。」
聽到了「碎刀」這個要命的字眼之後,柳泉終於有所動作了。
她迎著面前一群黑衣人的注視,稍微移動了一下自己站立的姿態,把重心從右腳換到了左腳。然後,她慢慢彎起眼眉。
「對付那些冰冷的金屬?這就是你們的本事?」她輕聲笑了起來,「我還以為能見識些更黑暗的手段呢……來打個商量如何?放過他們,再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把你們想知道的事實告訴你們。」
宇野不感興趣似的挑了挑眉,「你這是在跟我講條件嗎?你要知道你沒有跟我們講條件的余地——」
柳泉翹了翹唇角。
「『時間歷史管理局』即使權限再大,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間征調足以防御整座大樓的警察部隊吧?我覺得我還是有一戰之力的。」她漫不經心似的應道。
「而且,我們何必繞圈子呢?問問你身後那位中村先生,就能夠知道你們一直以來試圖找出我的弱點,最後鎖定為一個人——」
她迎視著宇野那張肥滿圓胖的臉,不退反進,吐出一個名字。
「土方歲三。」她說。
「一直以來,你們利用幻境和投影,以及各種故布疑陣的試探手段,都是為了測試我對那個人的心意,到底能夠左右我到何種程度,是吧?」
「讓我數次出陣宇都宮、函館,不知何時擅自掃描了我腦海中關於他的影像,來建構出一個幻影來動搖我的意志,也真是辛苦了。」
她唇角噙著的那一抹冷笑漸漸變得清晰起來。
「還有,把他的形貌泄露給時間溯行軍方面,讓它們偽裝成土方先生,想趁我不備置我於死地的人,又是誰呢。我真想知道啊。」
「……在執行任務之中身亡的話,你們就連責任也不必承擔什麼了吧。」
「沒有遺體、沒有目擊者、現場的真相無人知曉……你們,甚至連個致哀的通告都可以不發出去,只要把我的名字加入陣亡撫恤名單就可以了——真是比現代的凶案善後起來要方便千萬倍的殺人方法。」
她的聲音裡漸漸帶上了一抹鬼畜般的笑意。
「歷史和時間,能夠掩蓋一切罪惡……能夠湮滅一切。」
她頓了一下,忽然毫無預兆地提高了一點聲音。
「但是,很對不起,即使是土方先生,也不能夠殺死我。」
「因為——」
她拖長了一點尾音,臉上的笑意忽然因為某種回憶的復蘇而注入了一絲溫度。
「即使是像我這樣的笨蛋,也不是那麼好收拾的哪。」
宇野:!!!
他的臉上終於浮起了一絲清晰的、被他眼中地位低下之人所冒犯而產生的怒意。
「本來還想聽一聽在重重防御之下仍然能夠潛入主控室作亂的人,到底有什麼可說的。」他冷冷說道。
「這樣的人才,要處理掉的話,即使和你立場不同,本著惜才之心,也覺得有點遺憾呢。」
柳泉咧嘴一笑。
「原來你們對『殺人』這件事還有所顧忌啊?」她用一種吊兒郎當似的語氣反問道。
宇野對她的這種明顯的無禮態度顯得十分不悅。
「當然。我們可不是什麼隨心所欲、毫無秩序的組織。所以你對主控室的破壞,就是對官方實施的犯罪,不好好追究你的責任並加以懲處,是不行的——明白了嗎?」
柳泉看起來好像有點驚訝。她眨了眨眼,頓了一下才應道:「……以冠冕堂皇的名義所實施的,就不算犯罪了嗎?」
宇野:「……你說什麼?!」
柳泉露齒笑了。
「說我們剛剛提到的話題,『在過去的時間裡所實施的殺人,是不是就算完美的犯罪』。」
宇野怒喝:「你……!!!」
他好像再也受不了面前這位年輕姑娘的譏刺似的,面色紫漲著,轉過頭去,氣咻咻地向著那位姓「中村」的青年下命令道:「立即把她逮捕起來帶走!蓄意破壞主控室的行為,等同於反叛,刑罰——」
柳泉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
「所以,要判處我的死刑嗎。」她那雙愛笑的彎彎眼睛徹底冰冷了下來,黑色的眼瞳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
宇野根本不理會她的話,大概是知道和她爭執的話不但不會贏,而且還會被她抽絲剝繭地找出更多己方的錯處;他朝著中村使了一個眼色。
中村向著那些黑衣人一揮手,那些人瞬間像黑色的甲蟲一樣湧了上來。
付喪神們的身形微微一動,好像想要和那些黑衣人繼續戰鬥似的。但柳泉立刻出聲,喝止了他們。
「大家!不要輕舉妄動。」
在付喪神們聽到女審神者阻止己方的行動而動作微微一滯的瞬間,那些黑衣人已經湧到女審神者的身邊,一左一右將她夾在中間,好像馬上就要去擒拿她的雙臂,將她帶走一樣。
和泉守兼定的眼珠都要從眼眶裡瞪出來了。他脫口而出:「……雪葉君!為什麼不讓我們……!?」
他從未見過她處於如此的劣勢之下。即使是在新選組和幕軍大勢已去的箱館戰役中,一直到了她斬斷長發、披上洋服外套,決意頂替土方先生前往弁天台場的時刻,她看上去仍然是從容的、強大的、意志堅定且不可改變的。即使他們內心都清楚,前路上等待著她的會是失敗,會是伏擊,會是死亡——
然而此刻,她阻止了他們為了維護她而繼續的戰鬥。她就那麼平靜地任由那些甲蟲一樣黑壓壓湧上來的敵人們將她包圍在中間,帶她去執行那不知所謂的處刑——!
「……你在函館,在一本木關門……那樣的處境,那樣的死局,你都可以活下來,反而現在卻要……毫不抵抗地束手就擒嗎!!」他脫口大吼道,吼得臉色漲紅,青筋綻出。
女審神者看起來好像有點訝異似的,她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也許是因為看清了他臉上那種又是驚訝、又是不解,焦急又痛苦、難以表達出來的情緒,她的目光一閃,然後抿起嘴唇,輕輕地笑了起來。
「兼桑,在好好地擔心著我呢。」她用一種非常溫柔的聲音說道,「我很開心喲。」
和泉守兼定:「……別說廢話!!以為說兩句甜言蜜語就能蒙混過去嗎!!你現在到底打算怎麼辦!真的乖乖讓他們押走去送死嗎!!!」
女審神者的眼中有絲驚訝的表情一閃而逝。然後,她竟然朝著他點了點頭,承認道:「嗯,計劃裡是這樣的。」
和泉守兼定:「……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你也好、土方先生也好,到了最後,一個個都要丟下我去送死!!我告訴你啊清原雪葉,這種見鬼的處境我受夠了!!我要——」
他還沒把最後那半句話說完,就感到一只手伸了過來,牢牢地按住了他握刀的右手。
他猛地一轉頭,卻發現三日月宗近就站在他旁邊。按住他手的那個人,也是三日月宗近。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有若實質一般憤怒的目光,天下五劍之一慢吞吞地轉過頭來,瞥了他一眼。
「噓,和泉守君。」他聽到三日月宗近用不管何時都平靜而強大、仿佛充滿安定人心的力量的那種語調說道。
「雪葉君想要做到的事情,一定是有意義的。」他說。
「她不是瞳小姐,不是其他任何審神者,甚至不是土方君——」
和泉守兼定:?!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從他身上移開,落在不遠處被黑衣人包圍的女審神者的臉上。他深深地注視著她的臉,然後,微微翹了一下唇角。
「要相信她啊。」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15日:
什麼,這一卷都已經寫到250章了嗎!真是個微妙的數字啊【你夠
今天稍微寫得粗長些,因為這兩天要趕一個報告,截止日期是18號,所以下次更新預計在19或20日。
如果大家還有印像,妹子這一章裡說的「即使是像我這樣的笨蛋也不是那麼好收拾的」,是在仙台城大廳裡准備和羅剎大軍決一死戰之前說的。當時副長對她的這句話表示了贊賞啊w
PS. 今天的感謝名單有以下幾位小可愛們:索菲亞、喵喵、歸鶴深~~給大家比心!(ゴ ̄3 ̄)ゴ╭∼
悠于 2020-12-27 19:23
第831章 【回歸篇之四】 251
和泉守兼定:「……」
他默了片刻。
一時間他覺得三日月宗近的話好像很有道理, 但一時間又想起很久以前, 在箱館的原野上,三日月宗近也是掛著這麼一副從容沉靜的神情,卻毫不猶豫地出手把他打暈過去,並沒有秉承著他們身為刀劍付喪神的原則去討伐意欲更改歷史的清原雪葉, 而是網開一面放過了她——
那次事件之後, 他立刻就被一陣奇怪的狂風卷起的漩渦帶回了本丸。可是當他暈頭轉向地在本丸大門外終於穩住自己的身體時,他卻沒有看到三日月宗近的身影。
並且,在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雖然本丸來繼任的審神者來了又去了、換了好幾任,但是, 三日月宗近仍然沒有歸來。
最後, 三日月宗近的出現和他的消失一樣突兀而令人措手不及。他是在一個晴朗的黃昏——在晚霞最絢爛的時候,叩響了本丸大門的。
和泉守兼定記得, 當時是正好在庭院裡玩耍的粟田口家的那些小短刀們跑出去替三日月宗近開門的。他正巧在那個時刻偶然經過長廊上, 然後就赫然看到三日月宗近依然氣度雍容、步伐平穩地從大門的方向過來, 走進了庭院。
當時, 他看起來就好像只是出門去了一趟萬屋那樣, 發型甚至都紋絲不亂——唯一奇怪的是, 和泉守兼定注意到他的一只衣袖缺了一角,從衣料齊整的斷口來判斷,就像是被什麼割斷了似的。
和泉守兼定還記得, 當時他不自覺地在長廊上停下了腳步, 愕然地張開了嘴盯著那個意態從容地緩步走進本丸庭院的男人。
然後, 那個男人仿佛也注意到了他一樣,停在庭院正中,朝著他遙遙地頷首致意,臉上甚至漾起一抹完美的、和平時沒什麼不同的和藹(?)笑容,向著他打招呼道:「哦,和泉守君也在這裡嗎。」
和泉守兼定:「……」
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對三日月宗近說些什麼。
是怒氣衝衝地質問「你為什麼在函館把我打暈?」或者「你是怎麼把我丟回這裡、自己卻又在外邊多呆了這麼久的?!」,還是直截了當地詢問他「雪葉君呢?後來怎麼樣了?她成功改變了歷史,救回了土方先生嗎?」或者「如果她成功的話,那裡的歷史到底變成了什麼樣子啊!」……
而三日月宗近就站在庭院正中,盡管一側的衣袖莫名其妙地缺了一截,卻無損於他高雅的氣度與優美的風華。他朝著和泉守兼定微微一笑,就好像過去的這些時光裡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然而那種笑容裡卻又帶著一點說不清的意味,仿佛他對和泉守兼定要說的話都已全部成竹在胸,卻絲毫沒有為他解惑的意願似的。
……就像現在這樣。
和泉守兼定有一肚子的話要說,也積累了一肚子的怒氣,但卻不知道怎麼發泄出來。
他知道自己也許不像三日月宗近那麼聰明深沉、心思縝密,甚至也可能不像三日月宗近那樣了解他們的審神者。可即使這樣,他擔心她的心情是不會減低的。
和他完全忠誠且仰慕土方先生的那種心情不同,或許是因為他也見過她作為副長吹的那一面,所以微妙地在內心裡油然產生了一種和她的平等感,並因為這種與她共享著的、對土方先生的腦殘粉屬性(?),而愈發感到和她的接近——不像是審神者與付喪神之間冰冷的上下級關系,倒更像是在新選組裡相處許久的伙伴與友人。
在和泉守兼定看來,土方先生後來任命清原雪葉擔任一番組的代組長,真的是再恰當也沒有的英明指令了。
在他心目裡,清原雪葉正是這樣的一個人。
她和他一樣仰望著土方先生、追隨著土方先生,堅信土方先生的士道就是人間的大義;然而同時,因為土方先生對她的另眼相待,以及她一直以來的出色表現,所以她在他面前站在了一個更高一點的位置上——雖然還沒有達到土方先生那樣的高度,但她作為土方先生的得力助手,和泉守兼定是承認她可以領導一番組,也領導自己的。
然而現在,這個土方先生的狂信徒要和當年的土方先生一樣干脆利落地赴死了。這是和泉守兼定完全不想面對的事情。
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上幾句話來阻止清原雪葉;但清原雪葉卻仿佛已經喪失了和他打啞謎的耐心一般,干脆利落地轉向那位名為「宇野」的大人物,直截了當地問道:「既然要對我進行嚴厲的處罰,那麼我可以說說自己最後的要求嗎?」
和泉守兼定:!!!
「喂!!」他脫口吼道,「什、什麼『最後的要求』!這、這不就是——」
遺言。他本來想說出這個字眼。但按住他手背的三日月宗近的那只手卻猛然加重了一點力氣,幾乎把他的手上捏出幾道指痕來;成功地阻止了他把那個不吉利的字眼說出口。
就在他這麼猛然一停頓的工夫,那位宇野副局長已經開口了。
「哦?」他的語調裡帶著一抹興味,就仿佛一只巨大的蜘蛛正在愉快地注視著落入網中、手足都被重重纏裹起來,再也無力掙扎求生的、將死的獵物一樣。
「有趣。……說說看吧,不過分的話,倒是可以滿足你的。」他寬宏大量似的說道。
女審神者聞言露出一抹笑意,略一頷首,反而問道:「在那之前,我可以問一個問題嗎?在我被處刑之後,你們將會如何處置這幾位今夜被我騙到此地的付喪神?」
和泉守兼定:?!
宇野好像顯得有點詫異。他那雙被臉上的肥肉擠得有些細長的小眼睛迅速掃過面前的年輕姑娘的臉龐,看清了她略有些蒼白的面色——這讓他肯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她其實並不如表現出來的那麼鎮定,或許也在恐懼著即將到來的終焉吧——於是,他眯眼笑了起來。
「嘛,雖然看上去也都是一時之俊才,但是我們也不缺資源和刀匠……是吧?」他悠然答道,帶著某種高高在上施舍下來的憐憫。
「雖然你說是你把他們騙到此地來的,但是和你一樣做了大逆不道之事,這也是事實。……碎刀,只怕是很難避免的呢。」
他慢悠悠吐出那個要命的字眼,語調裡滿含著某種惡意與宣判他人死刑、主宰別人命運而帶來的快意。他緊盯著面前的年輕姑娘,仿佛想要從她臉上看到意志崩潰的軟弱神情或眼淚。
然而他有點失望了,因為她只是簡單地哦了一聲,微微垂下視線,仿佛並沒有對這種殘酷的宣判無動於衷,卻也沒有挑戰時之政府命令的意圖似的。
這讓他感到一陣不快。方才那種主宰他人生死的快意也倏然消失了。他急於找回那種能夠讓人感到格外滿足的快感,苦苦思索自己還有什麼可以將她一軍的殺手锏;突然,他眼睛一亮。
「……不想看到這些腦袋僵化的、愚忠的刀劍為你而死的話,你就從那裡自行跳下去吧。」他忽然抬手一指不遠處走廊盡頭的那扇窗戶。
時之政府的本來名稱就叫做「時間歷史管理局」,所以他們的辦公大樓的風格也十分復古,雖然到了十七、十八層的時候安裝了很多極為現代的設施,但其它樓層內部的裝潢結構,看起來就像是大正與昭和時代留下來的老房子;走廊盡頭的那扇巨大的窗子似乎還是木框鑲嵌著玻璃,若是拉開的話,大小約摸剛好能夠讓一個身姿苗條的年輕姑娘穿過。
他說完自己的奇思妙想,果然看到她的身軀微微一抖。
他不由得感到一陣得意。
瞧,她也是會感到害怕的——只是之前沒有人足夠英明到找准她的要害而已。
他得意地咂了咂嘴,愈想愈覺得自己這個突發的想法妙極了。
她剛剛一針見血地指出了他們計劃的要點——審神者在歷史的某個時刻出陣並陣亡的話,是不會有人去調查這死亡究竟是意外身亡還是蓄意謀殺的。
但是現在她居然掙脫了那種死局,安然回到了這裡。
這可是現代社會,真的要處決一個大活人的話,未免要大費一番周折去掩蓋;而且本來平行世界管理局那邊就虎視眈眈地監視著這邊的一舉一動,假如被他們抓住了把柄,不免又要多費些力氣,而且還有可能被不依不饒地揪到更高級別的大人物們那裡,以爭奪他們的權力……
但是現在,假如她是因為「走投無路」而慌不擇路地自行拉開窗子跳下,卻不慎墜樓身亡的話,這就會成為一樁徹頭徹尾的不幸意外,而不是蓄意殺人。即使平行世界管理局要生事,也抓不住他們的把柄。
多麼完美的謀殺……不,處決!
他愈想愈是得意,不由得呵呵笑出聲來。然後,他示意身邊那些手下齊齊用槍指向面前的年輕姑娘,逼迫她往窗子那邊走去。
「怎麼樣呢?清原小姐,只要你自行從那邊的窗子裡跳下的話,我可以保證免除今晚參與你這種瘋狂行為的各位付喪神的碎刀之刑罰喲。」他娓娓動聽地誘導著她——雖然他心裡根本沒打算履行這種虛假的承諾。
「想想看,他們因你之故,將要粉身碎骨了——因為他們對你盲目的忠誠,以及你本身的不明智決定,這些名刀就要承擔起本不應該降臨在他們身上的沉重責罰!而只要你肯從那裡跳下的話就能解決這一切,他們還能好好地回到那座本丸去,等待著下一位接任的審神者……清原小姐,假如你對他們還有一絲憐憫的話,你應該知道自己要怎麼做的,是嗎?」
面前的年輕姑娘沉默著。空氣沉悶而令人窒息,漸漸地又變得有若實質;似乎都快要凝固了。
最後,她慢慢地抬起視線,回視著宇野。
「……我倒寧願讓他們陪我走最後一段路呢。」她低聲嘟噥道,好像有點軟弱似的,眼睛眨個不停,仿佛只有這麼做才能忍回已經到了眼眶中的淚水。
宇野:「什麼?」
他有點弄不明白這個年輕姑娘的意思。但下一秒鐘,他就看明白了。
那個站在他面前的年輕姑娘忽然把目光投向其中的一位付喪神。
「兼桑,能把你的羽織借給我嗎?」她用一種異常溫柔的語氣問道。
那個被她稱為「兼桑」的俊美長發青年愣了一下,露出滿臉摸不著頭腦的茫然表情;不過他還是很聽話地三下兩下脫掉那件淺蔥色的羽織,順手往她面前一拋——動作實在是瀟灑到了十分。
宇野還沒發作,就看到那個年輕姑娘一手伸出在半空中攔截了那件羽織,另一只手忽然輕飄飄地一抬。
她仿佛也沒做什麼動作,但空氣中忽然發出嗖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被抽離出來一樣;下一刻,亂紛紛的砰啪之聲響起,像是金屬制成的什麼物體倒下砸到地面的撞擊聲——毫無預兆地,那些付喪神們一瞬間都變回了本體刀。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21日:
抱歉晚更了一天……為了補償大家,明天早上七點我會【加更一次】。
如果提早寫完的話那麼我就更早一點更新,總之肯定會讓大家明天早上看到噠!
這一章用了一點篇幅,來用兼桑視角稍微描述了一下薄櫻鬼卷的函館戰役之後他和爺爺的經歷【。
順便說一句,兼桑的回憶裡看到爺爺重回本丸的時候,是爺爺走完小一線之後。所以有個細節是爺爺的衣袖缺了一角,那是因為在小一線最後妹子的羅剎之身灰飛煙滅,爺爺抓住了一捧她的身軀化作的灰塵,割下衣袖包裹起來帶了回來【。
PS. 謝謝小可愛喵喵醬的手.榴.彈~~(ゴ ̄3 ̄)ゴ╭∼
第832章 【回歸篇之四】 252
宇野:「你……?!」
他失聲脫口叫出來, 差點立刻下命令讓那些手下去捉拿她。
然而她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解釋道:「如您所見,我最後的請求,就是帶著這些刀劍一起赴死。是我把他們從本丸帶出來的,現在既然無法帶回去, 那麼就我去哪裡, 他們也去哪裡吧。」
宇野一時間有點發愣,覺得這個年輕姑娘的腦回路真是與眾不同。
雖然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履行承諾、在她死後保全這些明顯對她忠誠到願意為了她來攻擊時之政府大樓的刀劍們,然而現在她的這種執拗的愚勇,卻還是讓他感到了一陣荒謬與不可思議。
「你……即使你帶著他們從樓上跳下去,死的也只有你一個人而已。你不知道這種事嗎?」他忍不住譏刺了她一句。
誰知她看上去還是很平靜, 居然還點了點頭, 說:「是啊,我當然知道。」
宇野現在覺得這個年輕姑娘簡直就是神經病。難怪能干出那麼多瘋狂的事來, 險些掀翻了時之政府的大樓。好在他及時率人趕到, 現在她陷入重圍, 又是凡人之軀, 即使再瘋狂, 也不可能與槍械和子彈對抗吧?!
也許是因為注意到了他臉上浮現不可思議的神情, 這個年輕姑娘苦笑了一下。
「建立那座本丸的審神者,最後把他們留下,一個人離開了……」她緩聲說道。
宇野:「……」
他來的時候當然不可能把她所統率的本丸的歷史都調查得那麼清楚, 於是中村很有眼色地上前在他耳邊低聲解釋了幾句話。宇野的目光驟然銳利起來, 但他現在仍然弄不明白這個年輕姑娘說這個是要做什麼, 於是他不動聲色地盯著她。
他們的這一番交頭接耳都被那個年輕姑娘看在眼中。但她竟然好像比他們更沉得住氣似的——或者也是因為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她露出一副全然不管不顧的任性表情,說道:「……我可不想被人當作像她一樣能夠隨意丟下刀劍的人。看著兼桑天天為了當初被土方先生送回家去而咬牙切齒,我就在想——」
她停頓了一下,眼中射出某種名為偏執的光芒——非常像是一個居然膽敢單槍匹馬闖時之政府大樓禁地的小姑娘會有的表情。
「即使有一天我會死去,死的時候,我也要帶著我的刀劍直到最後。」
「作為我的刀劍,他們或許可能被折斷,但絕不會被丟棄。」
「這就是我作為他們主人的一點執著。」
宇野:「……」
這麼一番歪理,被她用這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出來,居然讓他覺得有一點無話可說。
隨即他覺得自己似乎找出了她話語裡的漏洞,立刻咄咄逼人地問道:「……既然不在意刀劍折斷與否,你又怎麼會那麼輕易地答應從窗子裡跳下去?!哼,不要以為我們可以被你愚弄,你既然能夠做到這一步,想必自有頑強之處……事到如今不作戰鬥就要放棄?你是這麼軟弱的人嗎?還是——你還有什麼後招?!」
年輕姑娘看起來有點驚訝。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哂然一笑,搖了搖頭。
「我哪裡有什麼後招。這些年來折在你們手裡的、平行世界管理局派來的人手,也很不少了吧……你們見過誰有什麼能夠讓自己足以脫困的後招嗎?」
她意外地坦白,宇野的臉色卻冷了下來。
但是,她說得也沒錯。這些年來,不是沒有人懷著目的來刺探時之政府的大樓,但無一成功。那些人事後也從來沒有人能夠被救走。
平行世界管理局也不是沒有動用過手腕、人脈和關系進行營救,但他們時之政府也不是好相與的。總之,角力和博弈到最後的結果,是那些人的神秘消失,檔案上以各種各樣冠冕堂皇的理由被注銷、離任、失去下落;而面前的這位年輕姑娘,走得比那些人更遠一點,但現在落在了他們的手裡,也避免不了重復和那些人一樣的命運。
想到了這裡,他的面色稍微緩和了一點。然後,他冷酷地反問道:「所以?」
年輕姑娘咧嘴一笑,話語裡帶著一種清爽的敗北感。
「和自己無法戰勝的對手戰鬥之後被抓走,說不定還會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比起來我當然是選擇給自己一個痛快啊?」
宇野:……說得好有道理竟然無法反駁(?)。
於是他冷酷地把下巴往窗子的方向一抬,逼迫似的說道:「既然你有這樣的覺悟,那就從那裡跳下去吧。」
年輕姑娘揚了揚眉,卻並沒有和他爭辯。她蹲下身去把那些刀都收集起來,再用那件羽織將之打成一個大大的包袱,然後斜背在身後。
宇野看了看窗子,確定那兩扇窗子都能夠分別向左右打開——否則的話,她背著這些刀劍,還真的會卡在那裡。
不過,換句話說,她背著這些沉重的刀劍,也增加了她的重量和下落的速度。墜落到地面的時候,大概也沒什麼生還的機會了吧?
他放了心,目送著那個年輕姑娘一步步向著窗子走去。
漫漫長夜似乎快要走到盡頭,從窗玻璃上已經開始透出一絲青白的曙光。她就那麼斜背著她的刀,走向那染上曙色、仿佛暈開了一圈青白色光芒的窗子,然後用力推開兩扇窗。
窗外逐漸亮起來的天空,伴隨著清晨清新的空氣,立刻一湧而入,充滿她的視野和胸臆。
她深吸了一口氣,頭也不回地說道:「……可以說點最後的遺言嗎?」
她聽見宇野在她身後哼了一聲,沒有阻止她。
她停頓片刻,然後說道:「經過了那麼多時光,遇見了那麼多人——」
假如這真的是她一生的終焉,那麼現在她想起的,應該就是她內心中最珍惜的回憶了吧。
她想起在偏僻的球場邊,在一番快要累斃的苦練之後,自己有一搭沒一搭地啃著飯團——或者臉頰還鼓鼓的、嘴角還粘著米粒——抬起頭來卻愕然發現跡部景吾站在那裡盯著自己的情景。
也想起自己仰躺在人聲鼎沸的球場正中,經歷了一番苦鬥之後,聽到朝著自己迅速跑來的腳步聲,隨即視野的正上方意外地出現了手塚國光的面容,他正俯低了身子、朝著自己伸出一只手,想要把她拉起來的情景。
還有,自己和小黑君以廚藝進行決鬥、最後以飯團決出了勝負;宗像禮司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在生病的時候還幼稚地要吃他們廚藝決鬥時做的料理……
那個時候,他的頭發微微凌亂,白襯衫的衣扣沒有系上,露出勁瘦的一截腰腹與薄薄的一層白皙的肌肉線條,整個人透出一股漫不經心的、昳麗的美感,晃得她頭暈眼花。
現在想想,也許就是那個瞬間,她的那顆從來都不夠自信的心,微微地被觸動了一下吧。
因為在潛意識裡,她知道那個人並不會在每個人面前都表現出那樣的形像——或者說,能夠有幸看到那個樣子的,或許只有她而已。
……這句話,其實也適用於那些在每個世界的結束時,被系統菌判定為可以給予24小時去告別的、美好的人們。
跡部景吾在河堤上席地而坐,和她一起吃「庶民的晚餐」。
手塚國光在機場遞出那本青學的手帳,溫和地對她說「願賭服輸」。
宗像禮司在青部活動室內對著裝睡的她俯低身子,輕聲在她耳畔說「沒能讓你陷入戀愛真是遺憾,因為我似乎已經真的有點投入了呢」。
齋藤一在會津分別的前夜,坦然地對她說「我答應你,我一定會拼命地殺敵,也一定會拼命地活下來,會再去找你們,然後,給你帶吃都吃不完的櫻餅作為謝禮」。
還有,土方歲三在那場著名的、新政府軍與幕軍的戰爭爆發的那一天,在她身後朝著衝出伏見奉行所的她大聲吼道「喂!別死了!!給我活著回來!!」。
柳泉停在窗前,最後一次深呼吸。
清晨微帶著一點寒意、卻隨著呼吸沁入心脾的清新空氣湧入肺腔,在那裡盤踞起來,令她已經產生了深深憊倦與疲乏的精神再度為之一振。
她舉步攀上窗台,扶著窗框,向下張望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身後那群黑衣人黑洞洞的槍口此刻全部指著她的後背,假使她有一點猶豫或不甘,即使只是想要轉過頭去再望一眼那座黑暗森嚴的建築,都會被當作是垂死掙扎的異動而加以射殺。
不過,她也不想回頭再看第二眼那座仿佛隱藏在黑暗裡,張著黑黢黢的大口,像是要吞噬掉一切的、巨獸一般的建築。
她抬起頭來,望了一眼已經漸漸被曙光染亮的天際。一層淡橘色的雲已經在那裡浮現出來——
太陽馬上就要升起了。
會驅逐黑暗,埋葬遺憾,照亮這世界的吧。
到了這一刻,她腦海之中最後回憶起來的,居然是自己說過的對白。
在會津的夜晚,不得不與之分別的、深深信賴的同伴面前,面對著明天開始會一直延續下去的、注定的犧牲和失敗的困境,她仍然鼓起勇氣,對他說:
【我也不會輕易被殺死。因為我也好、土方先生也好,肯定都是那種就算是殺也殺不死的人啊。】
柳泉緩緩閉上了眼睛。
宗像禮司最後在她的耳邊說:【謝謝你在大家都已經絕望了的時候,還努力地活下來。這是你閃光的美德,請今後也一直這樣努力下去吧。】
她慢慢翹起唇角。
我會的,宗像前輩。
我會活下來的,一君。因為我可是那種殺也殺不死的人啊。
笑容真切地充滿了她的臉龐。她忽然出聲,頭也不回地說道:
「果然……唯有愛與飯團不可辜負啊。」
話音未落,她的身體已經猛然向前一傾,從第十二層的窗口墜下!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22日:
趕出來了hhh
我就直說了吧,妹子當然不會領盒飯了w
下次更新:隔一天如何?也就是周三【。
謝謝大家的耐心包容~~給大家比心!
第833章 【回歸篇之四】 253
當她縱身一躍, 跳入清新微寒的晨光中時, 她一瞬間幾乎有種錯覺,自己的墜落速度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快。
這讓她甚至能夠從容地捕捉在自己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第一個畫面——
不是什麼從電視或新聞中看過的,墜樓之後摔得頭破血流、肢體扭曲的畫面,也不是嗚哇嗚哇警報拉響著一路飛馳而去的救護車。
令人驚異地, 第一個跳出來的畫面, 是多年以前,她在「無盡殿堂」中看過的投影。
那是系統菌為了說服她、讓她切實地感受到自己的使命確有其存在的必要性,而讓她觀看的——假如未經糾正的話,K世界將會擁有什麼樣的未來。
她現在所想到的,當然不是周防尊掉劍的瞬間、也不是宗像禮司趕在那之前一劍貫穿周防尊胸口時沉痛而堅定的面容;而是——
在周防尊活著的時候——在他和宗像禮司正式從學校畢業、步入成年人的社會之後, 作為赤王和青王的無數次交手中的某一次。
那一次, 收到了赤組在某處出現、疑似打算作亂的報告之後,宗像禮司徑直從空中的直升飛機上跳下, 帥氣而利落地降落在已經在現場列隊的青組特務隊的最前方。
當他跳出直升飛機的艙門、在半空中墜落的時候, 他從容又瀟灑地展開了四肢, 藍色長大衣的長長下擺在空中隨著狂風飛揚;在她所看不到的那片天際, 他舒展的雙臂就像是生出的雙翼一樣, 讓他整個人都如同滑翔的鷹隼那般, 朝著地面氣勢磅礡地俯衝而去。
柳泉忍不住翹了翹唇角,在內心無聲說了一句:む……真想和他那個時候表現得一樣瀟灑啊。め
結果下一秒鐘,系統菌毫無預兆地突然上線了。
【你的動作已經模仿得不錯了, 只是墜落的高度太低, 再不調整的話, 就有可能啪地一聲拍在地上,瀟灑不了了。】
柳泉微微一怔,猛然睜大了眼睛,隨即毫不瀟灑地咧開了嘴,無聲地大笑了起來。
む您還真是選擇了一個絕好的時機現身呢。め她在腦內甚至富有余裕地調侃了一句。
む來得真是慢啊。否則我是不會為了拖延時間,跟那些無良官僚啰啰嗦嗦地對話,最後還玩了這麼一出高墜的把戲的——め
她吐槽的心音未落,如同當時的宗像禮司那般同樣舒展開來的右臂忽然頂著下落時狂猛地卷上來的風,輕輕一抖。
隨著那個動作,她的右手倏然五指合攏,指間已經牢牢握住了一根小小的木棍。
下一刻,她幾乎快要墜落至地面的身影,倏然從晨光中消彌得無影無蹤!
樓上,十二層的窗口處,隨即傳來了一陣慘叫聲。
「啊啊啊啊宇野副局長!那個女人突然消失了!並沒有摔在地上!她就那麼……從空氣裡蒸發了一樣不見了!!」
「不,我看得清清楚楚,沒有人接應她,她馬上就要摔落到地面的時候,突然……突然人就不見了!就在半空中消失了!您看,地上沒有屍體,沒有血跡,什麼都沒有——」
時之政府大樓坐落的那條大道,在往前延伸了大約一百米之後轉了一個彎。在十二層的窗口處爆發出驚叫的時候,一個身影倏然出現在道路的轉角處。
那個身影站定之後,掃了一眼轉角後,在建築物的陰影裡藏好的車輛,哈地笑了一聲,轉身屈起一根手指,敲了敲緊閉的車窗。
「共事了這麼多年……今天才大概是初次真正見面吧?應該怎麼稱呼您呢?」
車窗後沉默片刻,然後那扇窗子徐徐降下,露出一張青年的臉孔來。
說是「青年」,但坐在車裡的那個男人西裝筆挺、發型都梳得一絲不苟,臉上是一副社會精英的高傲且冷淡的神態,看上去至少有二十七八歲;此刻他在慢慢落下的車窗後,緩緩抬起眼眸來,視線落到了她的臉上。
「幸會,柳泉小姐。」他的嗓音有絲低沉,充滿了磁性。
但是,他並沒有以中文叫出「柳泉」的發音,而是選擇以日文姓氏的發音來說出這兩個字。與此同時,他的目光在她身後斜背著的刀劍上一掠而過;柳泉幾乎是立刻就意會到了他的用意——他是把她在前兩個世界裡用過的名字當作了她此刻的化名,以免被化身為本體刀、卻或許仍有自主意識的那些付喪神們發覺她的真名,進而在未來做出什麼難以控制之事。
滴水不漏。真像是系統菌的作風啊。
而且,這個聲音,明明就是她聽過無數次的系統菌的原音嘛——
柳泉露齒一笑。
「哦呀?系統的聲線竟然采用了您本人的聲音嗎,這真是給予我等聲控的優待啊?」她漫不經心似的應道。
青年微微皺了一下眉,冷淡地答道:「這是來自上級的命令,我只是照樣服從而已。」
柳泉笑了。「您的上級真是不能更懂了——而且,我還要感謝您每次都給我安排了絕佳的任務對像,單就顏控或聲控的屬性來說,我對您的安排真是再滿意不過了……這確實有助於我們這樣的員工認真努力完成任務呢。」
青年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打量了一下她因為剛才的一番戰鬥而顯得有點髒兮兮的外形,目光略微波動了一下——把那一絲嫌棄之色掩蓋了下去,語氣死板板地說道:「……鄙姓藤澤。藤澤莊司。」
柳泉有點驚訝,好像沒想到他居然會如此干脆利落地通名報姓——或許這是給予她這位為平行世界管理局攻陷了時之政府主控室的優秀員工的一點優待?——於是她收起了笑意,鄭重地朝著他微微頷首致意,說道:「幸會,藤澤先生。」
藤澤莊司不動聲色地注視了她片刻,說道:「……一直以來,辛苦了。」
柳泉的眉心微微一動。
「……您客氣了。」她終於答道,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神色裡的狐疑。
「這麼說來,我的任務就此結束了嗎?不需要我再在這裡擔任什麼審神者了嗎?」她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地發問道。
「那麼接下來貴機構對我的安排將會如何?我還需要去執行別的任務嗎?還是可以回到現世中去?……」
她的一連串問題讓藤澤的臉上露出了一種類似頭痛的表情。他不得不按了按眉心,打斷了她的十萬個為什麼。
「我想……您大概對整個世界的構成還有點誤解。」他微微嘆息了一聲,也不下車,就那麼隔著一扇搖下的車窗,微微抬起視線,對她解說道。
「如您所知,現在是2205年。坦率地說,就是您所生活的那個時代的未來。」
柳泉:?!
她感到意外極了,完全沒有想到會聽到這樣的真相。
她原本以為自己原來生活的現世是和這裡相平行的兩個世界,卻沒有想到這個世界就是自己原來生活的世界的延伸。
她愣了片刻,忽然呵的一聲失笑了出來。一邊笑著,一邊垂下視線,好像無可奈何似的搖了搖頭。
「所以……我也是你們從『歷史』之中選中的任務執行者?就像……時之政府從歷史中選中了源義經,然後把他帶到這裡來,讓他成為審神者一樣?」
她面露荒謬之色,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自嘲似的一笑,臉上仿佛浮現了一層黯然。
「我還以為源義經在現世的存在是違背天理的……但其實我也是這麼一種存在嗎?從歷史中跳脫出來的、被自己所處的那個時代的『未來』所驅役的——怪物?!」
藤澤的臉色微微沉了沉。他的目光在臉上架著的那副金絲眼鏡之後不自然地轉向了另外一邊。
「你有著崇高的使命——你不是已經在『無盡殿堂』裡看到過了嗎?未經糾正和修復的世界將會怎樣崩毀……那些曾經與你相遇過的人們,你通過自己的努力救了他們——」
柳泉氣笑了出來。
「是的!所以我就應該為了『崇高的使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成為使役鬼的命運嗎?」
藤澤微微一頓。
「說什麼『使役鬼』……」他死板的語氣好像顯得更加冰冷了,仿佛對她拋出的這個比喻非常不悅似的。
「你肩負著崇高的使命,一直在持續努力著,也獲得過一次又一次勝利……源義經得到過類似的機會,然而他最終卻走上了歧路;你確定要把自己和他相類比嗎?」
柳泉:「……」
她當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她也知道自己完成的是非常重要的任務。然而這種無視她個人意願、一再驅役她的行為,已經讓她感到無比疲乏且厭倦。
換言之,她感激他們曾經給了她機會,讓她可以和一些那麼明亮、那麼閃耀的人們相遇。然而,她更希望自己在面對他們的時候,不要用一個個謊言和被迫的任務堆疊起來去攻略他們,而是秉持著真誠的心,不用擔心一件事沒有做好、下一刻就會失敗或有什麼人喪失性命,永遠像是被危險所追趕著,無法敞開心懷,無法坦誠相對;即使在最後告別的時候,還要動用自己那拙劣的演技,偽裝出狠心的模樣,干脆利落地把對方拋下——
她垂下視線,清晨明媚的天光投在她的臉上,在她長睫下方以及鼻翼處投下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說得那麼好聽……其實歸根結底,我連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利都沒有……被所謂的『使命』或『任務』所推動著,驅役著,只能賭上性命一直向前,把那些一路上所遇見過的人們,願意因為信任我而對我好、付出努力的人們……統統丟在身後——」
她哈地笑了一聲,極力壓抑的語調裡終於帶上了一絲嘲諷的意味。
「我,根本不是什麼救世主,而就是使役鬼啊。」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24日:
今天繼續真相線的真相【喂!
然後下次更新就在周六零點,可以嗎?
之後還有一點異想天開的新腦洞,然後我在考慮要不要多寫一段和妹子的現世有關的內容,當然那一段內容裡,爺爺也是男主喲。大家想看嗎?
PS. 今天也給投喂我的小可愛喵喵醬比心!(ゴ ̄3 ̄)ゴ╭∼
第834章 【回歸篇之四】 254
藤澤顯然對她敢於直截了當地發表這番感想的行為有點愕然。也許是因為過了這麼久, 對她的性格也有所了解, 知道她不是那種會單純地接受一個粉飾太平的官方說法就閉起眼睛來安於現狀的人;於是他慎重地低頭思考了一下,才繼續用一種嚴肅的口吻說道:
「我就這麼直說了吧——實際上,假如你將來想要回到你所生活的那個時代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我們當初選擇你的時候, 對你的背景也有所調查——你回去的話,會面臨很艱難的處境吧?」
柳泉:「……」
她真想回這個冷傲精英一句人艱不拆,知道嗎!
藤澤繼續說道:「將來,假如你選擇繼續為我們供職的話,你可以從幾個職位之中任選一個你理想的——想要繼續擔任審神者的話, 在我們正式接手這些子世界的處理大權之後, 當然也可以滿足你的願望。或者,你也可以選擇在合並之後的管理局繼續工作, 將來也有完備的升遷通道——」
柳泉哼笑了一聲, 突然問道:「……你之前騙我進來的時候, 說的什麼『可以任選自己之前已修復完成的一個世界生活』之類的承諾呢?就是個空頭支票嗎?」
藤澤一怔, 大概是沒想到她還記得這件事, 默了片刻。
然後, 他從容地說道:「這要視乎整合後的系統有沒有足夠穩定的技術和權限——那可是個大工程啊。不過,站在我個人的角度說一句……單就操作方面而言,就算是從那些修復完畢的世界裡抽取一個角色來到這裡, 也不是不可能的選項——」
柳泉:「……你說什麼?!」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 憋著氣, 顯得有點遙遠,語調因為過度驚異而有點發飄,從咽喉深處擠出不可置信的質問。
藤澤揚起眉,瞥了她一眼,唇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畢竟,你所修復的世界裡,也有很多俊才啊。假如能夠招募他們為我們工作,也不錯呢?」他輕描淡寫似的應了一句。但不知為何,柳泉總覺得他的語氣有一點奇怪。
「想想看,留下來你能夠得到多少好處。回到過去的話,你大概會一無所有吧?」
柳泉:「……」
還真是簡單粗暴的廣告詞啊。想靠著幾句輕飄飄的話和戳她原生家庭之痛的肺管子,就讓她替他們賣命到死嗎。
「……你們招募永久型苦力的時候,都有這麼一套娓娓動聽的固定說辭嗎?」最後,她只是勉強笑了一下,竭力用一種調侃似的語氣反問道。
藤澤卻沒有笑。或許是因為像他這種高高在上的精英都是沒血沒淚、無法很好地理解像她們這種凡人會有的各種情緒的人,他只是微微皺了皺眉,嚴肅地答道:「我們在招募優秀人才的時候,當然會把各方面的利弊都坦率地擺在你們面前。聰明的人會知道對自己最好的選擇是什麼……相信你也會選擇一個最能夠實現你的價值的地方留下來,而不是單純地想著什麼『存在的正當性』這種偽命題。」
柳泉:「……什麼?!」
她低聲喃喃了這麼一句,好像並沒有要質問他的意思;藤澤卻頓了一下,決定對於這位一直以來的優秀玩家,他不妨稍微優待些、把話說得更透徹些。
「在哪裡存在並不重要吧。重要的是存在的意義……」他思考了一下,謹慎地說道。
「在我們看來,存在於歷史中也好、在同人世界等等子世界之中也好,只要能夠發揮自己的作用和力量,成為世界穩定和平發展的支柱,就是重要的人物。」
「所以讓你去執行的那些任務,你的任務對像也都是一些這樣的人——沒有了他們,那些世界就不會好起來的人。」
「現在,你見識過那樣的人,見識過他們對於整個世界的重要性……而你,是否還打算回過頭去,回到你最初的本生世界,做個碌碌無為的凡人?」
藤澤的視線穿過落下的車窗,停在柳泉的臉上。雖然他仍然面無表情,不知為何柳泉卻覺得那目光有若實質,刺得她臉頰一陣發痛。
「柳泉小姐,留下來,你就可以成為你想要成為的人。」他強調似的作了結語。
「成為那種沒有了你,這個世界——或隨之而來的好多世界,任務世界——大概就不會再好的人。」
柳泉沉默良久。
然後,她突然抬手解下身後斜背著的那幾柄刀劍,沿著搖下的車窗,一股腦都塞進了汽車裡。
藤澤:「……你做什麼?!」
要不是他反應得快,那些刀柄都要戳到他臉上來了。對於一位年紀輕輕就成為地位重要的精英人士的男人而言,這簡直算得上是無禮的冒犯了。
他的眉頭擰成了一團,臉上湧起一絲怒意。
而車外的年輕姑娘只是若無其事地朝著他笑了笑。
「不是要讓我留在這裡尋求『存在的意義』嗎?」她用一種輕松到不尋常的口吻說道。
「那我現在就要去散發一下我瑪麗蘇的王霸之氣。」
藤澤:「……你說、什麼?!」
這個問題幾乎是從他的齒縫間擠出來的。
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她並沒有把自己帶出來的全部刀劍都塞到車裡。她的手裡還拿著一柄太刀,刀鞘上有著耀目的金色日月圖案。
藤澤的臉都木了。
「……在今天上午九時開始的會議之前,你不要輕舉妄動。」他警告似的沉下聲音,嚴肅說道。
「雖然我們已經控制了他們主控室的主腦,但他們也正在努力修復中。我剛剛得到的情報是,我們還未能從他們的主腦中下載完成全部的資料——足以讓我們在會議上壓倒他們的資料。所以現在,任何輕舉妄動都是不智的。」
柳泉眨了眨眼睛,反而咧開嘴笑了起來,一副得意的樣子。
「這麼說來真是太好了。」她應道,隨意啪地一聲打了個響指。
聲音未落,穿著藍色狩衣、面容俊美的付喪神就出現在她身側。
藤澤:「……你到底在計劃著什麼?!作為平行世界管理局的雇員,你必須聽從——」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她對著他露出一個奇怪而意味深長的笑容。
「我正是為了平行世界管理局的勝利,所以要去做些體現我存在的重要性的事情啊。」她漫不經心似的說道,順手把那柄本體刀遞給了站在她身旁的三日月宗近。
「假如有人在樓下搞風搞雨的話,那麼時之政府還能那麼從容地修復主腦嗎?就算技術人員和戰鬥人員是不同的兩隊人,也能增添他們的緊張感和被脅迫的感覺吧?一旦感受到了壓力,就容易出錯——」她拖長了尾音,悠悠地說道。
藤澤:「……原來如此。」
他好像有點明白了這個年輕姑娘的計劃。
雖然他明白她的計劃背後說不定根本沒有這麼崇高的目的,但既然能夠達到這樣的效果,便可以加以利用。
這不就是她一直以來的風格嗎?做自己想要達到的事情,與此同時,使這種事對他們的目的有利,所以他們也必須對她加以協助——
藤澤無聲地嘆息了一聲。
雖然系統的聲音采用了他的聲線,但他也並不是實際的操作員。他們的「系統」可以通過腦波和任務執行者建立起聯系,然後平行世界管理局只需要監控和系統相連接的主腦就可以了。
作為藤澤本人來講,他對這個年輕姑娘有著這種程度的了解,還真的是因為她一路上的表現太出色了,所以被平行世界管理局鎖定為未來應該好好培養的優秀人才,他也才多次接觸到了和她有關的資料和報告——甚至最終選定她作為「審神者」,在為免泄密而沒有事先告知她最終任務的情況下,引導她最終自行決定尋找真相、攻陷主控室的人,就是他。
他研究過有關於她的全部資料,認為她就是他們一再的失敗之後還能夠拿得出手的最佳人選。而她,確實最終也達成了他的期待。
所以她現在要去做什麼,他隱約也有所期待——能讓時之政府手忙腳亂的事情,他當然是樂見其成的。
但是他有些不明白的是,干嘛她要把刀劍都扔進他的車裡——那很明顯是讓他暫時代為保管的意思——卻唯獨重新召喚了三日月宗近的付喪神。
作為女審神者,和本丸裡那些俊美的付喪神發展出一段戀情,本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但他奇怪的是,他本來以為她和那些戀愛腦的小少女們是不一樣的。
結果她的下一句話就證實了他的猜測——她果然跟那些戀愛腦的小少女們不一樣。
「我去搞風搞雨的期間,請務必不要再隨意封了我的所有技能啊。」她笑著眯起眼睛,看起來很得意似的。
「帶著他一起去,是因為在我使用技能期間,需要一位助手。我覺得他是不錯的人選。」
藤澤靈光一閃,福至心靈。
「技能!……你是說——」
柳泉聳聳肩。
「你們給我的技能包,真是太贊啦。我覺得真是居家旅行殺人越貨搞風搞雨絕地求生之必備啊∼」
藤澤:「……」
他無言地點了點頭,看著她轉過身,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打算怎麼做?」
柳泉回過頭來,朝著他晃了晃手。
「那棟大樓裡,我好像還漏下了一把太刀。」她若有所思地說道。
「我得去把他帶回來——順便給時之政府制造一點麻煩好了。」
藤澤還沒說話,就看到她揪住三日月宗近的狩衣衣袖,右手一揮,就倏然在街道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只有她含笑的聲音,還回蕩在逐漸明亮起來的清晨天光裡。
「要獎勵我達成這種重要成就的話,就請盡量多為我未來的職位和工作爭取大量的福利吧,藤澤君。」
作者有話要說:
10月27日:
所以妹子說「在那棟大樓裡漏下的一柄太刀」究竟是誰呢hhhhh
PS. 今天也要給投喂我的小可愛喵喵和沫冷熙比心w (ゴ ̄3 ̄)ゴ╭∼
第835章 【回歸篇之四】 255
在清晨的天光裡, 最接近面前那棟恢弘大樓的街角處的陰影裡, 隱約傳來一點低低的語聲。
「啊……不行。正門現在防守嚴密,不是靠著一個幻身咒就能夠蒙混進去的地方……何況幻身咒也只能掩蓋身形,實際的軀殼是改不了的,萬一要是撞到什麼敵人的身上, 豈不是立刻全部露餡了嗎……」
「這麼看來最方便有效的方法, 果然還是那個嗎——『幻影移形』!只不過不知道付喪神的存在法則是什麼,萬一在傳送途中因為精神力不集中或者其它初學者會犯的錯誤,結果缺了半條手臂或少了一只腳的話怎麼辦……?」
這種類似於自言自語、但聽上一會兒卻不知為何會感覺到十分危險的情況分析持續了一段時間,直到這十分富有畫面感的驚悚猜測出爐,另外一個聲音才響了起來——雖然聲線優美而從容, 卻仿佛隱約含著一點無可奈何又咬牙切齒似的復雜情緒。
「啊哈哈哈哈。……『幻影移形』到底是什麼厲害招數呢, 怎麼用起來還會少一條手臂或一只腳?」
之前那個碎碎念的聲音突然一滯,仿佛默了片刻, 才有點艱澀似的答道:
「……是一種被稱之為『魔咒』的小玩意兒。」
那個溫柔優美, 只聽聲音都富有風度的、年輕男人的聲線忽然一凝。
「……『魔咒』?」
他似乎是帶著點思考和玩味地, 沉吟著重復了一遍那個關鍵詞。
而首先說出那個字眼的女性的聲音, 在沉默了兩秒鐘之後, 重新響了起來。
「是的。」她的聲音裡仿佛含著一絲奇妙的笑意。
「其實就是魔法的一種……是你們不太了解的事情吧?——其實, 在我身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不用奇怪。誰叫我就是使役鬼呢?」
那清亮的聲線,尾音帶著一線奇特的、過於愉快而顯得刻意的笑意,微微挑高了上去。
「你瞧, 我和你們, 從來都不一樣。」
「你們, 是神明。而我,卻是妖怪……」
然而,男人的聲線沉穩地響了起來,打斷了這段不祥的對比。
「不,並非如此。」
優雅得如同古早的平安時代畫卷中的美男子一樣的聲線,慢悠悠地在清晨的天光裡揚了起來,含著一分溫柔與三分笑意,語調裡沒有驚慌、沒有憤怒,只有寧靜。
「你知道嗎,雪葉君?『付喪神』最早的含義,就是將器物放置不理一百年之後,就會因為吸收了人間的精氣而產生的妖怪喲。」
那個年輕姑娘的呼吸好像為之一窒。
「什……?!」
「欸∼」男人的聲音裡漸漸染上了更多的笑意。
「所以,我們之間的差別,不是什麼神明與妖怪,不是什麼『付喪神』或『使役鬼』——」
他的氣息漸長,仿佛俯身接近年輕姑娘的頰側,鼻息吹動她鬢邊碎發。
「……而是,男人與女人啊。」
「說、說什麼哪……!」當他慢悠悠含笑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語之後,年輕姑娘的聲音幾乎是立刻就猛然揚高了八度,但喊出這麼幾個音節之後,又仿佛像是很快被人扼住了喉嚨那般,驀地住了嘴,下邊的話也一道都咽了回去。
「啊哈哈哈哈。」那位在兩人之間以言語投下一個大炸.彈的男子發出一陣怡然的笑聲,在年輕姑娘變得惱羞成怒之前,又繼續說道:
「……我在說,即使還有再多我沒有聽過的、難以理解之事,這也並不會妨礙我對你的看法。」
「你已經在我面前死而復生過一次了……雪葉君,你以為還有什麼別的事情會比這個更讓我驚訝的嗎?」
男子笑了一聲,氣息變得溫柔綿長。
「從平安時代至今,我已經看過了太多不可思議之事,對人間所發生的稀奇事,也不是不能欣賞與包容。」
「你是使役鬼又如何呢?你是妖怪又如何呢?追根究底,我也只不過是一把刀而已啊,哈哈哈哈哈。」
那熟悉的、魔性的笑聲又出現了。
年輕姑娘好像沉默了一霎。她聽上去有點屏著氣,然後,毫無預兆地,在陰影裡,浮現了他們兩人的身影——她解除了那個足以讓他們兩人隱身的魔咒。
「……不對,你們是有神格的吧。」她用力地抿著嘴唇,反駁道。但是那種表情不像是生氣,倒更像是動容。
身穿藍色狩衣的年輕男子聞言,眉心微微一跳,臉上那個笑容則紋絲不動,就好像她並沒有不解風情地拆穿他剛才打動人心的美妙言辭似的。
「啊哈哈哈哈。即使我算是神明,可你也不算是你說的那麼糟糕啊。——你會那個什麼……『魔法』,不是嗎。」
「付喪神即使擁有神格,也是最末等的神格。而且,即使我們身為神明,但你所使用的那種什麼『魔法』,我也不會。」
仿佛無視不遠處那座威嚴地高聳著的大樓一般,身穿藍色狩衣的俊美男子伸出手去,若無其事似的摸了摸那位年輕姑娘的頭發。
「最末等的神明,與最上等的『魔法』……嗯,我倒是覺得這樣的組合還挺有意思的呢∼」他含笑說道。
年輕姑娘:「……」
她一瞬間露出了類似無語的神情,輕巧地翻了個白眼。
「很好。但願等一下你體會到這些『魔法』的時候,還能這麼富有余裕。」她低聲嘟噥著,伸出左手抱住他的腰。
俊美的男子露出驚訝的神色,低頭望著她環抱自己腰間的那只手,忽然笑了起來。
「這麼……努力地想要證明什麼嗎,」他笑眯眯地說道,「但我覺得不會再有什麼事,比你故意讓我殺死你這件事更令人驚訝了。所以你假如想要看到老人家驚慌失措地被你嚇跑的樣子,可能……要失望了喲?」
年輕姑娘好像很想衝著他翻上第二個白眼,但又竭力忍住了。
「在傳送過程中,請務必專心一點。」她無視他的話,板著臉叮囑道。
「這個『魔法』的不良作用,就是有可能在傳送途中丟掉肢體的一部分——如果你不夠專注的話。」
男子哦了一聲,語調裡的笑意明顯了一些。
「是嗎?這麼神奇?……那我可要好好看看雪葉君的本事了。」
……結果,接下來發生的一切都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令人印像非常深刻。
在女審神者喊了一句他聽不懂的咒語之後,他那具以靈力凝結而成的身軀就猛然飛了起來!
狂風吹得他睜不開眼。並且,那種席卷一切的狂風,仿佛就像是帶著鉤子似的,猛然拉扯著他肢體的各個部分。還有,更糟糕的是,他穿著的是寬袍大袖的藍色狩衣。衣袖和下擺被風鼓起,更加劇了他對於掌控己身的難度;假如不是清原雪葉自始至終攀住他、牢牢抓住他腰間衣料的話,他恐怕真的會遭遇什麼不測。
當他們終於度過這次危機四伏的飛行、平安落地時,仿佛這一切令人驚訝的奇遇還不算完似的,在他的腳落地的一瞬間,她突然傾身貼近他的耳畔,低而清晰地說了一句話。
她說:落地之後,如果看到那些敵人全部僵直站立、動彈不得的話,就請毫不客氣地把他們挨個擊昏吧。
雖然那座大樓裡充斥著一些頭腦堪憂的打手,然而,他可不認為那些敵人就會呆呆站著等他去挨個打昏——這是不需要腦子都可以想得到的問題。
那麼,她的意思就是,接下來她還將向他炫耀更奇妙而不可思議的「魔法」了,是嗎?
明明會的本事比他們這樣的神明還多,卻偏偏要賭氣自稱為「使役鬼」——
三日月宗近忍不住勾起唇角,在她嚴肅地叮囑他下一步行動的時候,反而伸手摸了摸她腦後的烏發。
她嚴肅的語聲頓時梗住,一臉惱羞成怒的樣子瞪著他。
那副樣子不論何時看到都讓人心情愉悅。三日月宗近臉上的笑意加深了。
然而他們還在戰鬥中。這短暫的一笑,暫時就是他們能夠享受(?)的全部輕松時刻了。
清原雪葉選擇的降落地點,是二樓的樓梯間。
下一秒鐘她就徑直穿過樓門,衝上了二樓的走廊。
三日月宗近不得不立刻緊跟在她身後——她衝得太快了,他感覺自己臉上之前的那絲笑意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完全收回,腳步就已邁了出去。
然後等他一步邁上二樓走廊的時候,臉上殘余的那線笑意更是倏然凝結在唇角!
他感覺自己的臉部整個都僵硬了。這是他歷經千百年時光以來,很少表現出來的失態。
因為,果真如她所說的那樣——整個二樓走廊上,足足有十幾人,圍攻著某扇房門前站著的那個人。然而此刻,那十幾人姿態各異、卻全部僵凝在原地!
那些人之中,有人正要舉起刀砍下,有人正在揮手指揮著別人上前;甚至還有一個人,手中高舉的太刀已經砍到了房門前堅守著的那個人的眼前幾寸處——然而此刻,那些人就保持著那些奇形怪狀的滑稽姿態,統統定格在原地!
親眼目睹這無法理解、也不可思議的一幕,即使是歷經了千百年時光磨煉、見多識廣的天下五劍之一,也不由得停住了腳步,喉間禁不住發出「哦!」的一聲驚嘆,目光飛快地打量著這條時間仿佛暫時凝固了的走廊上,仿若群魔亂舞般的造型,面露驚訝之色。
片刻之後,他忽然笑著嘆息了一聲,握著自己那柄未出鞘的本體刀,緩緩繞過女審神者、走向那些被定身在原地動彈不得的敵人們,也不抽出那柄鋒銳的名刀,就那麼連著刀鞘一起,驟然抬起手來,反手就一刀抽在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敵人的頸後!
那個人甚至沒有發出一聲痛哼,就噗通一聲向前撲倒在地上。
三日月宗近沒有再多瞥去一眼,就緩步走向下一個人,如法炮制。
等到整條走廊僵立的人都被他一刀背一個,打昏在地上,他才轉過身去,那雙著名的新月之瞳在昏暗的光線裡,靜靜地注視著依然站在樓門口的女審神者。
而此刻,女審神者也終於從剛剛緊繃而專注到了極點的狀態之中放松了下來,面色顯得有些蒼白,額上甚至滲出了汗珠。
三日月宗近沒有走向她,好像也沒有要撫摸她的臉頰、替她拭去汗珠的意圖。在清晨時依然顯得半明半暗的走廊上,他一手握住未出鞘的本體刀,半轉過身來,如同畫卷中人一般秀頎的側影被走廊盡頭的窗裡投進來的晨光鍍上了一層明亮的暈邊。
然後,他的頭緩緩轉了一下,目光終於對上了那扇房門之前、唯一沒有被她精妙而不可思議的「魔法」所定身的那個人。
那個人雖然沒有被定身、更沒有被打昏,但外形看上去比那群此刻倒在走廊上的家伙們更加糟糕十倍。
他原本穿著的應該是一襲雪白的西裝式出陣服,然而那套出陣服早就被一層濃重的黑氣所侵染而帶上了許多污跡;現在,在歷經了幾乎一整晚的對峙、戒備、防御與戰鬥之後,毫無疑問他看上去更糟糕了:疲憊而脫力,被那層包裹著他身體的黑氣所持續侵染著而顯得有點虛弱,出陣服上也沾染了許多新鮮的紅色血滴留下的污痕。
他右手裡仍然牢牢緊握著一把太刀,但那把太刀看上去跟他一樣糟;刀刃上缺了幾處,本應泛出金屬冷光的刀鋒上現在卻泛著烏沉沉的光,看起來好像都已經鈍得有些不堪修補。
那個人劇烈地喘息著,半彎著腰,好像有點喘不上來氣似的痛苦。他用空閑的左手按住腹部的某處,一頭本應燦爛的金發也幾乎變成了黑色。他就那麼弓著腰,好像很艱難似的才調勻了自己的呼吸;然後,他慢吞吞地抬起頭來。
當他抬起頭來的一瞬間,他准確地徑直轉向了樓門處女審神者的方向——就好像站得離他更近的三日月宗近完全不存在似的。
他的聲調裡仍然帶著一抹尚未平靜下來的喘息聲,像是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仿佛被自己拼盡了全力之後所泛起的一種充斥全身的疲憊感所主宰;他額際的汗滴在晨光裡顯得微微泛出細小的光芒,那雙不知道是被汗浸透還是被對手擊中時泛起的、生理性的淚水所浸泡過的眼瞳,顯得格外深邃而明亮,還有一點濕漉漉的,像是桀驁不馴地拼盡全力奔跑、卻終於要被疲憊擊倒而停下來表示馴服的幼豹。
「……你來了。」他慢慢說道,平靜至極——好像也客套至極,那客氣的語氣幾乎要近似虛偽了——地問了一句。
「……今天我能夠為您做些什麼呢?」
女審神者微微一頷首,無視他刻意作出的偽善口吻,竟然也就沿著他這種沒頭沒腦的台詞說了下去。
「是的。」她說。
「今天你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
那個渾身被黑氣所圍繞和侵染的男人聞言驚訝地挑起眉。一顆小小的虎牙在他似笑非笑的唇間若隱若現。
「哦?」
女審神者面色從容。她落在他臉上的目光溫和沉靜,就好像沒有注意到他有多狼狽、多危險,仿佛下一刻就會黑化或碎刀一樣。
她說:「因為我記得你許諾過,下一次在戰場上遇見你的時候,我就可以帶你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3日:
抱歉過去一周簡直快瘋了【不
然後其實這種微妙的修羅場有點不太好掌握,重寫了兩次之後決定干脆就采用爺爺的視角和絕對中立的第三人稱視角好了【你夠
下次更新暫定周一吧,周末我努力看看hhh
大家說下章我們是寫修羅場呢?還是跑一下劇情再寫個劇情方面的腦洞呢?【喂!
另外,我中午的時候又修改了一下,結尾加了一小段,錯過的小可愛們可以再去看看w
PS. 謝謝親愛的沫冷熙與喵喵的投喂喲~~愛大家!(ゴ ̄3 ̄)ゴ╭∼
悠于 2020-12-27 19:23
第836章 【回歸篇之四】 256
面前的男人有片刻的靜默。然後, 他仿佛被什麼驚醒了一樣, 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眼皮,瞥了她一眼。
「哦。」他說,「都隔了這麼久,你怎麼還是沒有在戰場上遇到另外一振髭切呢。」
他的語氣裡帶著點微妙的嘲笑意味, 但那種意味聽上去並不讓人覺得有多麼冒犯, 反而有種迷人之感——在不動聲色之間隨意撩的本事,這個人顯然已經修煉到了極限。
經歷過了這麼多世界、這麼漫長的時光,她當然也不再是新手村那個初出茅廬、就連別人的好意都遲疑著不敢接受的小姑娘。假如她願意的話,也可以和他對上兩句反撩的台詞,因為她知道他想聽到的是什麼——
她可以說「可惜那些人都不是你」, 也可以說「可是我就喜歡你啊」, 還可以說「你弟弟還傻傻地在本丸等著你找出淨化自己的方法,然後回去和他團聚呢, 你不是答應過他的嗎」。
……然而, 輕飄飄的、不負責任的幾句甜言蜜語, 就能夠抵得過他今晚在這個房間門前死守了這麼久, 還險些碎刀的情誼嗎。
她沉默了片刻, 忽然衝著他咧嘴一笑。
隨著那個顯得有點愚蠢的笑容緩緩在她臉上展開, 她身上先前那種身為優秀審神者的銳利,以及統率本丸已久而淬煉出的某種高高在上的凜然感,忽然全部都消失了。現在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場, 只是一個普通的、隨和的, 因為看到了期待已久的友人而感到開心的年輕姑娘而已。
然後, 她說:「既然我第一個遇見的是你,那麼我就要帶你回去。」
「並不是沒有遇見過別的『髭切』,然而很不幸的是,在那之前,我就已經遇見過『髭切』了。」
她面前那個渾身還繚繞著隱約的黑氣、仿佛渾身已經脫力的青年,聞言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他好像真的沒想到她居然會說這種話似的,表情有點震驚,因而滑稽似的咧了咧嘴,那顆小虎牙在薄唇間若隱若現地閃了一下。
「……可是,我還沒找到徹底淨化自己的方法呢。」他輕描淡寫似的說道,甚至臉帶無奈地在她面前攤開了雙手,示意她好好打量一下他糟糕透頂的外形以及手中那柄同樣糟糕透頂的本體刀。
「而且我這個暗墮的付喪神,還在時之政府的本部大樓裡,和他們的人戰鬥了一整夜——」他這麼平淡地敘述著,隨著這句對事實的陳述說出口,他的內心也好像有某個塞子被猛然拔起一樣。
他翹起了唇角,那顆小虎牙探了出來,讓他一瞬間看上去竟然有種孩子氣一般的天真;但下一秒鐘他的目光就沉了沉,身上的氣勢霎那間就又轉換成了成年人一般的高深莫測——那兩種相互矛盾、截然不同的印像在他身上無縫切換,居然不讓人感到有任何違和感。
也許,這就是他獨特的魅力之所在吧。
髭切笑眯眯地朝著女審神者眨了眨眼睛。雖然在長久的戰鬥之後他感到身體虛弱不堪,氣力也差不多都要流失殆盡;但反將她一軍的感覺意外地很不錯,他臉上的笑意因此更加深了一點。
「……而你這樣優秀的審神者還揚言要把我帶回本丸去。」他做作似的呶起了嘴,嘖嘖感嘆了兩聲。
「嘖嘖,時之政府能夠容忍您這樣公然挑釁他們的威嚴嗎?恕我直言,您是在給自己找麻煩呢,尊敬的審神者大人——」
他快活地拖長著調子,慢悠悠地說著。然而他還沒說完,就被她直接打斷了。
「……咦,您忘了嗎。我這樣『優秀的審神者』,剛剛在過去的一夜裡掀翻了時之政府這座本部大樓。」
女審神者笑意盈盈地說道,就好像對自己任意妄為的戰果感到十分得意似的。
「我覺得,多帶一個還未完全淨化完成的付喪神回到自己的本丸,也不會給自己的罪名再添上重重一筆的。」
髭切:「……」
他一時間竟然被這種理直氣壯的回答弄得有點無言以對。但大腦遲鈍地對她的這幾句話作出了自己的解讀之後,他又感到一陣啼笑皆非。
他並不相信她不懂得怎麼說些好聽話來達到自己的目的。然而今天自從那句「帶你回家」的話之後,她就再也沒說過什麼裹滿了糖霜的甜蜜的話。反而是一句一句不能更真的言語,措辭簡直刺人肺腑。
「哦呀,還真是膽大妄為到了極點的發言啊。」他忍不住笑了起來,那顆小小的虎牙露出來,一瞬間讓他那張染上許多髒污的英俊面容忽然煥發出一種難言的光彩。
「這麼理直氣壯地要做壞事的人,就是我也會很佩服的∼」他拖長了尾音,慢悠悠地說道。
「但是,您不害怕未來會被時之政府追究責任嗎?就只是為了一個今後仍能有很多機會重新遇到的『髭切』?」他發出疑問的聲音,表情也一副馴良的憂心忡忡——看起來十分具有迷惑性。
不過女審神者好像壓根就沒有把他的疑問以及他勉強使用的演技放在心上似的。
她啊了一聲,微微皺起了眉頭,用一種理所當然的態度答道:
「我會找出方法淨化你的。」
髭切臉上那個半真半假的笑容消失了。
他下意識地脫口說了一句「……什麼?!」,又迅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可有點近乎於OOC的笨拙,於是立刻漾起一抹笑容來補救,同時輕飄飄地應了一句:
「那麼困難的事情……我尋找了這麼久也無法做到的事情,能讓你這麼輕易就解決了嗎。——還真不愧是天真丸那個家伙信賴的主人啊?」
這最後一句話裡仿佛隱藏著一點什麼別樣的情緒,女審神者聞言雙眼一亮。
「所以現在,你承認我是你的主人,願意作為我的刀,跟我回家了嗎?」她飛快地追問道,視線又垂下在地面上七橫八豎倒著的那堆人身上打了個轉,略有絲苦惱似的補充道:「我可不能在這裡逗留太久啊……如你所見的,這裡是時之政府的本部。我這一夜剛剛掀翻了他們的主控室,也不知道本丸那邊怎麼樣了,有沒有因為我在這裡做的事情而受到連累呢?……所以,我急著趕回去。」
她重新抬起視線來望著髭切。
「跟我一起走嗎,髭切君?」
髭切深深地凝望著她。他幽深的目光掠過她的面容,她的眼眸,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然後,他忽然咧開嘴笑了一下,朝著她伸出了自己那只空閑的左手。他的掌心朝上,黑色的手套上沾染了更深色的血跡與淺色的塵土,看上去真的算不得多麼光鮮;但他的嗓音溫柔明亮,就像是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他對她帶著一絲調侃之意似的說著「不要在男人面前就這麼馴服地閉上眼睛,因為這種樣子會讓人想要親吻你的」。
他說:「真是敵不過你啊……」
說到這裡,他微微頓了一下。
「主人。」
這個稱呼終於再一次被他吐出,他的聲音裡仿佛帶著一抹好笑、一抹驚訝、一抹感慨以及嘆息似的情緒。
「今後,要對我好啊……」他嘆息似的說道,微微壓低了一點聲音,嗓音變得有些沙啞起來。
「所以,給你一個忠告——」他悠悠地拖長聲音,語尾不知為何泛出了一絲曖昧。
「……為了駕馭一個原本不應該屬於你的人,所以,要牢牢地抓住我啊?」
女審神者:?!
她不得不用力咳嗽了一聲,才壓下了一旁的那位天下五劍之一身上忽然泛出的一抹森寒氣勢。
……那簡直可以稱之為「殺意」了。然而她可一點都不想在這種時刻節外生枝啊。
她又咳嗽了一聲,借以掩飾自己又被面前這位黑切白的髭切強撩了一波所帶來的尷尬與無措感。
即使度過再久的時光,她還是不能適應被這些美男子忽然青睞的好運氣——這真是從前多年的母胎單身小透明才能養成的性格特質,她忍不住因為體會到了這一點而苦笑了一下。
可是現在必須立即滅火才行。她假裝無視髭切話中那絲微妙的曖昧,一臉正氣(?)與真誠地說:
「你暗墮的危機,我一定會想辦法替你解決。不會讓你永遠都是這個模樣生活下去的……我可沒有坐視同伴的痛苦而置之不理的習慣啊。」
髭切看起來有點真切的驚訝,一瞬間他臉上浮現的表情居然帶著一點「我都這麼說了,你卻只是讓我聽這些嗎」之類難以言表的感想。但是他很快就重整了神色,意味深長地重復了一遍她話中的關鍵詞。
「不會對『同伴』的痛苦置之不理……嗎。」
他忽然撲哧一聲哂笑出來。
「您這樣……把暗墮的刀劍說成是您的『同伴』,豈不是更讓時之政府確認了您想跟他們對著干的意圖嗎。」他好心地提醒她,搖著頭嘆息了一聲,就像是對她這種少女般的一廂情願的衝動和優容感到多麼驚訝和遺憾似的。
女審神者灑脫一笑。
……然後居然向著他伸出手去,徑直抓住他那只剛才向她伸過來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像是表示對自己的話語的肯定似的。
「哦?我還以為經過今夜之後,他們無需得知我本丸的戰鬥部隊編成,就應該能夠確認我的意圖呢。」
髭切:「……!!」
戰鬥部隊編成。她剛剛的確是輕描淡寫地提起了這個字眼吧。
呵原來,她不但要把一位暗墮的付喪神撿回自己的本丸,而且還要把他編進出陣的部隊之中,好好地、鄭重地使用他,讓他在戰場上發揮自己的實力、而不是被隨意丟棄在倉庫的黑暗角落中受盡冷落與折磨;就如同她使用和愛惜其它名刀一樣嗎?
髭切感到自己的唇角慢慢地勾了起來,真切的笑意從那裡開始,像潮水一般在臉上蔓延開來。
「好吧。」他聽到自己的聲音,用一種輕快得過分的口吻應道。
「現在,我是你的了——」
「主人。」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10日:
嗯這一章充滿了互撩【。
一直很想寫這麼一章呢hhhhh
所以大家請不要在意這一章充滿了對話吧w
總感覺哥哥切是個無論如何糟糕的台詞都能夠游刃有余地說出來的人!所以就試著在這一章把各種台詞都試用了一下hhh
下次更新:預計在周二或周三【。
霸王票鳴謝名單今天稍晚些時候再補。給大家比心!
第837章 【回歸篇之四】 257
在經過一天一夜的冒險之後, 女審神者率領著隨同她出陣的第一部 隊, 還有當時跟隨她一起前往時之政府述職的近侍三日月宗近,以及在時之政府本部大樓裡撿回來(?)的太刀髭切,一起回到了她的本丸。
或許是因為她的行動太快且毫無預兆,時之政府並沒能騰出手來, 在對付身在本部大樓內搞風搞雨的她的同時, 把她的本丸裡留守的付喪神們統統都處置了。
因此,當忐忑不安地擔憂了整整24小時的大家看到女審神者站在本丸大門口的時候,粟田口家的小短褲們爆發出一陣歡呼,蜂擁而上紛紛要去抱住他們的主人/大將的腰以示歡欣和激動;害得他們的哥哥一期一振和藥研不得不從女審神者的背後一左一右地飛快閃出來,把衝得太猛的弟弟們搶先攔住, 以免他們把奮戰了這麼久、已經十分疲憊的主人撞倒。
緊接著, 善解人意的燭台切光忠就登場了。他先是拉住了和粟田口家的短刀們一樣激動萬分的壓切長谷部,讓長谷部去安排留守本丸的大家接下來的日常任務;然後又趕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詳細詢問這驚險萬分的一天一夜裡究竟都發生了什麼之前, 和藹地微笑著, 十分體貼地提議請審神者大人先行回去休息, 至於這中間的過程, 可以等到吃飯時間再滿足大家的好奇心。
大家紛紛表示沒有異議。柳泉也覺得能替她著想到這些, 不愧是自帶大廚和管家屬性的光忠, 真是太貼心了。
於是大家都很愉快。
柳泉也很愉快。雖然身體已經快要累得癱倒在地上,假如放任自己一直睡下去的話大概可以睡上個三天三夜昏天黑地,但是她還是覺得很愉快。
沒有什麼比回家更好了……啊不對, 原來在潛意識裡, 她已經把這裡——這座她半路接手的N手本丸, 當作是自己的家了嗎?!
然而這就是她在睡熟過去之前,大腦裡湧上的最後念頭。
然後,她就陷入了深沉的睡夢中。
她覺得自己簡直要陷在香甜的夢鄉之中拒絕醒來,直到門外起了一陣騷動——
原本這陣騷動也不太可能把疲憊至極的她吵醒的,然而障子門被人胡亂地敲響了,隨即,今劍那清脆的少年音在門外響了起來,語氣裡帶著一抹焦急。
「主人!主人,您醒了嗎?!三日月大人,他!——」
柳泉剛剛被吵醒,腦袋裡還呈現出一團漿糊的狀態;但今劍這一聲「三日月大人」喊出來,她就立刻大腦裡嗡的一下,那些殘余的睡意都跑得無影無蹤。
她嗖地一下掀開被子坐了起來,急急忙忙地下床披上一件開衫——她在本丸並不總是穿著時之政府配發的巫女服,反而為了行動方便,經常穿著現代的衣裝——疾步走到門邊,唰地一下拉開了障子門。
也許是她之前睡得太熟了一些,此刻頭發有些凌亂——造型不太好看。所以今劍第一眼看到她,反而臉上露出一點驚嚇的表情,驚訝地盯著她的頭毛看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審神者已經現身了,急急說道:「主人!三日月大人!他、他要和新來的髭切君在道場進行試合!」
柳泉覺得自己的大腦嗡然作響,砰的一聲爆炸了。
「……什麼?!」
仿佛還嫌她的腦袋不夠痛似的,今劍補充了一句。
「……就現在!」
柳泉啞然地盯著小天狗。然而現在即使是今劍那張可愛的臉孔也不能讓她產生絲毫的治愈感了。
柳泉挫敗似的雙手猛地捂住臉、再用力往下一擼,順勢把自己難看的表情給抹平了。
「唉!」她忍不住大聲恨恨地嘆了一口氣,抬起腳步就掠過今劍身旁,大步流星地踏上了門外的走廊。
「我現在就去看看!」
今劍慌忙追在她身後,一邊努力跟上她飛快的腳步,一邊急促地解釋著自己為何要來打擾她的休息。
「主人!您去休息之後,跟隨您出陣的各位就依次進入了手入室……雖然說沒有您出手的話,手入的效果不是那麼好,但稍微把自己的傷勢恢復一下還是可以的……可是,不知為何,三日月大人和髭切君在手入室門外進行的談話變得很不愉快——」
柳泉的腳步為之一頓。片刻之後,她感覺自己的臉色無法抑制地又沉了下去。
「難道是對我吩咐髭切先行進入手入室的命令,產生了什麼不一樣的看法嗎。」她喃喃道。
在離開庭院去休息之前,因為髭切的狀況確實是她帶回來的付喪神之中最糟糕的一位,所以柳泉還是下令讓他最先使用手入室。在髭切進入手入室之後,她確實也強撐著已經快要用盡的血條和藍條,一同進入手入室,按照從系統菌那裡問來的步驟和方法,用靈力驅逐和淨化了髭切身上最後的那一點暗墮的黑氣。
當然這個過程極其耗費精力,完成之後,她自覺再也沒法堅持為他手入治療傷勢的過程,於是就吩咐了髭切一句「接下來的手入就請你自己先做一下,我休息之後會再回來替你完成」,然後先行離開了手入室,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這麼說起來,她確實是沒有注意到,房間就在自己隔壁的三日月宗近,並沒有先行回房洗漱更衣。
……難道是因為她額外照顧了一下髭切,所以兩人的對話裡多了點火/藥味,之後就愈說愈是不快,進入了惡性循環?
這麼推測著,她重新舉步往道場的方向趕了過去。
她急匆匆帶著今劍趕到的時候,剛到門口,就聽到髭切含笑的聲音。
「……嫉妒他人可不好哦。會變成鬼的。……更加悠閑地生活吧?」
柳泉:「……」
她猛然在道場門口一個急剎車。
緊接著,道場內就傳來一個熟悉的、魔性(?)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柳泉:「……」
你們兩把平安時代的老刀拜托能不能成熟一點啊喂!!!
她直覺不妙,還帶著點沒睡夠就被吵醒的起床氣,一瞬間簡直是怒發衝冠。
然而道場內的眾人並沒有察覺到她已經到了門外,並且在門外的走廊上散發出了一股殺氣(大霧!)。
髭切笑意盈盈的聲音一點都沒有改變。
「嘛,好久沒有與人試合了啊……說起來,不管是贏還是輸都對雙方有利,這是好事呢。」
三日月宗近回應的聲音也同樣帶著一絲微笑,顯得十分平靜似的。
然而他並沒有說出那句大家都已經很熟悉了的、每次試合之前都會來上一句的台詞「嘛,雖然算我輸也可以」。
「也好也好∼」他用一種和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完全不符的悠哉口吻應道。
「贏也好,輸也好,即使並無利益,也值得比試上一場啊∼」
柳泉:「……」
啊,完全無話可說了。她惱怒地想道。
結果髭切並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是膝丸焦急的聲音揚了起來。
「不……兄長,試合是很好啦……但是現在這氛圍不太適合吧……?」
啊,和他那在黑切白和白切黑之間游刃有余、切換自如的阿尼甲完全不同啊——膝丸就是個小天使嘛!
暫時隱藏在門邊的陰影中、氣得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擔心自己一出現就直接吼叫起來,反而把事態弄得更加不可收拾的女審神者這麼想道。
膝丸還在徒勞地試圖說服他的哥哥。
「難得哥哥跟著主人回來了……今天不應該是慶祝主人獲得勝利,還有,與哥哥一起平安歸來的日子嗎?就這麼擅自在這裡比試起來,萬一主人生氣了,可怎麼是好啊……一般不會有人想在慶祝的日子裡看到場面激烈的打鬥的吧……?」
可是,他這一番懇切的勸說結束後,不但他的哥哥是無所謂似的笑著,看起來好像是左耳進、右耳出;就連他哥哥對面站著的天下五劍之一,聞言都露出了一絲奇異的笑容。
「今天,是慶祝主人與令兄『一起平安歸來』的好日子嗎……?嘛,原來在膝丸君心目裡,是這麼想的啊,哈哈哈哈哈。」
柳泉:「……」
即使她不出聲,事態好像也快要糟糕到不可收拾了。
然而她還沒來得及現身,就聽到髭切含笑的聲音。
「哦……可怕∼源次綱當時也是這種心情嗎∼」
柳泉:!!!
特麼這種時候飆什麼一騎打的台詞啊啊啊啊!!!
而且,飆的這句台詞含義也極其險惡,這不就等於把對面的對手——三日月宗近——暗喻為被源次綱討伐了的惡鬼了嗎!!
柳泉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再沉默下去,說不定髭切就要含笑說出「那麼到鬼退治的時間了」這種更危險的台詞來了。
雖然沒想好如何擺平此事,她還是一步邁開,從門邊被人忽視了的死角中跨出,一頭衝進了氛圍緊繃的道場。
在她突然現身、大步跨進道場大門的同一時刻,三日月宗近那悠然的聲音剛好揚起。
「啊哈哈哈哈,說出這種話,是打算一騎打嗎。嘛,一騎打也頗有古風哪。」
柳泉一頭撞進道場裡,抬起頭來才發現,雖然你來我往、狀似平和(?)地對了這麼一大堆官方台詞,但此刻的三日月宗近與髭切,居然都是架著木刀的——他們兩人還真的打算認認真真在此打一場嗎!!!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12日:
剛剛過去的雙十一,大家買買買的成果如何w
我感覺自己的財布君發出了哀嚎聲hhh
因為突然想到了修羅場的好梗,怕自己忘了,於是就趕著寫出來了【。
說起來可能也是受到了上一章大家熱情的感染,所以迸發了靈感!
所以大家要是多多給我留言的話,說不定之後還會有更有趣的好梗呢www
這一章爺爺和髭切的台詞,好幾句都是刀男游戲裡的官方台詞喲hhhhh
我覺得,用官方台詞玩梗,最為有趣【喂!
下次更新就暫定周四吧w
PS. 這兩章投喂我的小可愛,我就一起感謝了吧~~謝謝親愛的喵喵、游光、索菲亞、神明所見的蒼空、CS菌、柒一墊~~獻上愛的麼麼噠(ゴ ̄3 ̄)ゴ╭∼
第838章 【回歸篇之四】 258
柳泉一頭撞進道場裡, 抬起頭來才發現, 雖然你來我往、狀似平和(?)地對了這麼一大堆官方台詞,但此刻的三日月宗近與髭切,居然都是架著木刀的——他們兩人還真的打算認認真真在此打一場嗎!!!
她深吸一口氣,氣運丹田——大聲吼道:
「統統給我住手!!!」
她的這一聲咆哮, 很成功地讓整個道場的人全部都停下了動作, 齊齊看向門口。
柳泉這一聲吼得簡直氣吞山河。雖然之前因為心頭強壓著一股氣而導致過高的聲調脫口而出,把自己都嚇了一跳,但此刻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她,反而讓她忽然生出一種「老娘才是這裡的老大所以你們都得乖乖聽我的啊!」的豪情壯志來。
於是她沉下了臉,目光在三日月宗近和髭切的臉上與身上掃視了兩個來回, 然後發出了一聲冷笑。
「輕傷出陣, 真是英勇啊,嗯?」
那個挑釁一樣上挑的尾音一出口, 她忽然意識到那是學自於誰——
然後, 她的心情就更加惡劣了。
「在時之政府的本部大樓裡打了一整夜, 你們還沒有打夠嗎?真是太妙了——有這種精力, 不如去喂個馬種個地吧?正好長谷部前幾天向我報告說本丸人口逐漸多起來了, 想多開墾一些田地種植, 我覺得這是個好提議。你們兩人,現在就去畑當番,不到日落就別回來, 如何?」
她的聲音落下, 室內一片寂靜。
片刻之後, 忽然有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柳泉怒視著那個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放下手中架起的木刀,笑得仿佛很開心的家伙。
「啊哈哈哈。」髭切笑著用一種溫柔的語調說道,「雖然都當了上千年的刀,可還沒種過田呢?」
柳泉干脆利落地翻了個白眼,直接以他的畑當番結束定番台詞回敬道:「加油。把這個干到極致,說不定下個名字就會是雜草切了啊∼」
髭切又發出一陣大笑聲,顯得好像很快活似的。然而站在他旁邊不遠處,已經一臉擔憂地盯了他好一陣子的好弟弟膝丸,已經快被他的這種反應給嚇死了。
「阿尼甲……!」他那種無可奈何又憂心忡忡的聲調聽上去都發抖了。
「這種時候還在說笑嗎……難道你看不出來主人是生氣了,才會讓源氏的重寶去種田的吧……」
柳泉僵硬地朝著他咧了一下嘴,露出白森森的一排牙齒,笑得有點扭曲。
「不,即使在不生氣的時候,也會讓你們源氏的重寶去喂馬種田的。」她說。
膝丸看起來快要腦充血了。她懷疑他下一秒鐘就要把著名的馬當番台詞「真希望不要把一些奇怪的工作丟給我們兄弟啊」給說出來了。
不過,下一秒鐘,打破這種僵硬氣氛的,卻是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忽然也放下架著木刀的雙臂,緩步走到場邊,把木刀放回架子上,用一種好像渾不在意的悠閑口吻說道:「唔,種田嗎。……那麼,那些農具該怎麼使用呢∼」
柳泉:「……」
你在這座本丸少說也種了好幾年的地了吧你現在說你不知道農具怎麼用難道你之前的畑當番內容都是在田埂上喝茶曬太陽嗎!!!
她僵著臉嘿嘿笑了兩聲,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聲調生硬到爆炸。
「……你可以好好跟髭切君在田地裡研究一下這個問題!」她從齒縫間擠出這句話來,剛想怒氣衝衝轉身走開,就聽到身後長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主人……!」
是壓切長谷部。
今天回到本丸後,剩下的時光柳泉打算悠閑地度過,以便自己回血回藍;所以本丸的一切事務,她還是交由長谷部去打理的。
按理說昨夜她剛剛掀翻了時之政府的本部,今天一大早又有那種重要的會議——決定系統菌歸屬的那個「平行世界管理局」與時之政府的那個「時間歷史管理局」未來命運的會議——要舉行,不論是為昨夜之事善後也好、著手處理與會議有關的事務也好,時之政府大概是沒時間來找她麻煩的;所以柳泉覺得至少這一日內應該沒有什麼需要長谷部慌慌張張地咚咚咚跑過本丸的走廊、急著找她處理的要務才對。
可是現在長谷部喘著氣一路跑過來,還沒跑到她面前就喊道:「主人!請、請您立刻到大廳去!上、上面派來了新的狐之助,說、說是有重要消息要向您本人……當面傳達!!」
柳泉一愣。
新的狐之助?!
她當然還記得之前那位經常充當時之政府的傳令官的狐之助。也許是她的錯覺吧,她總覺得那位狐之助並不像是游戲原作裡那種單純作為審神者小助手的可愛吉祥物,而是具有了時之政府的眼線或耳目等等不太友好(?)的功能。不過既然狐之助本來就是式神,那麼使役它的主人——在柳泉看來應該是時之政府——給它下的命令,它就很難拒絕;所以柳泉對狐之助並沒有多少惡感。
所以一聽說今天竟然來了個新的狐之助,她就感覺有點奇怪。
她立刻拋開了道場這裡發生的小小糾紛(?),一邊隨著長谷部腳步匆匆地往大廳的方向走去,一邊有點好奇地問道:「你是怎麼看出今天來的這個是新的狐之助的?」
長谷部腳步一頓,隨即立刻回答道:「是,您親眼見到的話就能立刻明白了。」
柳泉更加好奇了。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了,長谷部不是故弄玄虛——這位來傳訊的新人(?),確實畫風與前任截然不同。
大廳裡乖乖坐直了等候女審神者的狐之助,一看到柳泉邁入大門,就興高采烈地跑到她面前,仰起頭聲音歡快地說道:「審神者大人,日安!」
柳泉:「……」
啊,真有禮貌啊。
新的狐之助又用那種充滿活力的歡快聲音繼續報告道:「藤澤莊司大人派我來向您轉告一句話!」
聽到「藤澤莊司」這個名字,柳泉的心先是一提、繼而很快又落回了原處。她唇角漾起一個笑意,點了點頭,身上原本的那種謹慎的客套感消失了。
「是什麼?」她笑著問道。但她臉上的表情卻充分說明,她已經猜到了藤澤莊司要說的話。
果然,狐之助尖聲說道:「藤澤大人說,『多謝您的戰果,讓我們獲得了勝利』。」
跟隨在女審神者身後的長谷部猛然睜大了眼睛。
女審神者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場卻更加和藹(?)了。
「啊,謝謝。」她說,「就這麼一句話嗎?」
狐之助說:「藤澤大人還說,『您的未來,一定會給您選擇的權利。請安心等待我的通知吧』。」
女審神者猛地挑起了眉。
不過她並沒有過多發表自己的感想,只是又點了點頭,謝過了那個新的狐之助,把它送走之後,就站在大廳的門外,舉目望向眼前的庭院。
長谷部依然站在她身後數步遠的地方——這個位置是經過他精心挑選的,既可以表現出他對主人的忠誠和禮貌,又可以隨時觀察主人的行動,方便他即刻作出反應——他有絲疑惑地問道:「主人?那位『藤澤大人』是……?」
女審神者笑了笑。
「藤澤莊司君啊,有可能會成為我們未來的上司。」她答道。
長谷部哦了一聲,似乎是對她話語中提及「藤澤莊司」這個名字時流露出的一絲熟稔感到意外,他頓了頓,還是問道:「恕我直言……我覺得您在狐之助報告之前,就已經猜到它要說什麼了……可您又是怎麼事先猜到這位藤澤大人要狐之助轉達的話的?」
女審神者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一些。
「啊,只是很簡單的推理。」她答道。
「我認識藤澤君,知道他是替誰工作的……既然他今天派了新的狐之助來給我報信,就說明他現在已經到了一個足以支配狐之助、並且可以光明正大向我的本丸以官方途徑傳信的位置上了。」
「既然今天一大早有個決定時之政府未來命運的會議,而藤澤君現在已經可以派遣時之政府屬下的狐之助……那麼只能證明,在那個會議裡,藤澤君所代表的一方獲得了勝利。」
她迎著午後燦爛的陽光,微微眯起了眼睛。
「現在,時之政府的大權,已經轉移到藤澤君他們一方的手裡了。……以後,應該也不會再出現像瞳小姐他們一樣的悲劇事件了。」
長谷部猛地一愣!
「瞳……小姐?!」他遲疑地念出這個已經久違多時的名字,臉色有一瞬間的動搖和迷茫。
然後,他看到他現任的女審神者,回過頭來朝著他笑了笑。
「是啊,五條瞳小姐。那位建立這座本丸、將你們召喚至現世的審神者。」
長谷部一瞬間竟然有點張口結舌,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才好。
然後,他才注意到,有一絲狡黠的笑影在面前的這位女審神者眉眼間一掠而過。
仿佛他的窘狀很好地取悅了她似的,她眯起眼睛,語調裡帶上了一絲愉快之意。
「假如她回來這裡的話,那麼,你們想要服從和獻出忠誠的主人,又會是誰呢。」
壓切長谷部:?!
他的頭腦已經完全混亂了,只有一個念頭,如同楔子一般牢牢釘入他的腦海之中——
大事不妙!!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17日:
抱歉本周因為事情比較忙,所以更晚了……作為補償,下周一周二我連續更新吧w
到了本線路收尾的時候才發現,因為伏線埋得太多,要回收起來也很費時間呢【喂!
下章開始放大招!應該是你們喜聞樂見的虐梗【被踢飛
下次更新:周一零點。
PS. 今天要感謝小可愛沫冷熙和喵喵~~愛你們喲(ゴ ̄3 ̄)ゴ╭∼
第839章 【回歸篇之四】 259
而壓切長谷部的直覺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也許是因為上層權力交接期間的動蕩(?), 又或者是因為新來的狐之助那天報告的時候說了, 為了獎勵女審神者在其中所立下的功勛(?),有那麼大約一周到十天左右,並沒有任何需要出陣的任務派到他們這座本丸。
後山神社那個傳送陣也一切如常,好像連時間溯行軍都不敢來打擾了似的。
於是整座本丸上下, 在女審神者的引領下, 都飄散著一股度假的氣息(大霧!)。
女審神者甚至特意把景趣改成了夏季,還批准大家去了一趟海邊——當然她自己沒有去,理由是「不會游泳」。
這座本丸的那些刀劍付喪神們,自從被召喚至現世開始,就一直在和時間溯行軍戰鬥;他們要防守和維護的, 不僅僅是一次次險些被改變的歷史, 還有後山神社那座天然的傳送陣。另外,他們也在一次次審神者的更迭當中, 身不由己地被卷入漩渦。動蕩的本丸當然不能夠給他們提供長期良好的休息環境, 所以這次突如其來的假期, 不僅是女審神者所需要的, 也是大家所喜聞樂見的。
本丸上下一時間籠罩著輕松而快活的氣氛。
……直到一個夏日的黃昏, 當短刀們在庭院裡嬉戲, 其他人任意散坐在櫻樹下、草坪上、廊下,品嘗著冰涼甘甜的西瓜,談笑著打算度過又一個愜意的夏夜的時候, 本丸庭院一角的傳送陣被毫無預兆地啟動了。
當那個傳送陣被啟動的一瞬間, 大家就差不多都反應迅速地丟下自己手中的西瓜和其它東西(?), 向著傳送陣聚攏過去。
壓切長谷部跑得最快,他率先到達了傳送陣旁,在機器上確認了是對方發起的傳送——對方的坐標顯示為時之政府的本部——然後就迅速回過頭去尋找同樣是匆匆趕到的女審神者,向她彙報了他的發現。
然後,在一陣金光閃耀之中,傳送陣正中出現了一個人影。
金色的光芒散去,庭院之中只余掛在西邊天際的夕陽斜斜投下的橙紅暮色。在傳送陣正中,一位少女正睜大了雙眼,又驚又喜又不可置信地環視著四周的環境。
庭院中雖然擠滿了付喪神,但一時間居然沒有任何人說話。只有庭前吹過的、溫柔清涼的晚風,輕輕拂動庭院正中那株萬葉櫻的枝葉。
然後,是鶴丸國永的聲音,猛地打破了這種死一般的寂靜。
「……瞳?!」
自從五條瞳離開這座本丸之後,就不太喜歡參與這種全體同樂的聯歡會(?)的鶴丸國永,雖然後來稍微改變了一點畫風,偶爾也會勉為其難出席一下;但卻總是選擇一個不太被人注意的角落,毫無表情地呆一段時間就離開。
今天,原本也是如此——他呆在庭院一隅,坐在廊下,緩慢地啜飲著一小盞清酒。三日月宗近作為他的室友以及和他差不多同時代誕生的舊友,偶爾也會良心發現(大霧!)地坐到鶴丸國永的身邊,慢慢陪他喝上一杯。
所以當傳送陣發出異狀的時候,他們兩人趕過來得最慢。
然而到了人群外圍,那種非同一般的死寂——大家那種異乎尋常的反應,反而讓鶴丸國永與三日月宗近都提起了高度的警覺心。
幸而現在還沒到夜晚,他們兩人的視力和偵察值也夠用——所以,他們很快就看到了人群正中,出現在傳送陣裡的五條瞳。
鶴丸國永的聲調頓時就變成了不可置信的狂喜。
然而和他的反應截然不同,站在他旁邊的三日月宗近,臉色卻猛然沉了下來,立刻把目光投向站在人群最前方、直面五條瞳出現的,本丸現任審神者,清原雪葉。
鶴丸的那一聲呼喊仿佛解除了什麼可怕的魔咒一樣,本丸現任的女審神者驟然閉了閉雙眼,再重新睜開——在睜開的那一瞬間,她的臉上已然漾起一個非常客套、非常專業的笑意。
「咦?竟然是瞳小姐回來了嗎?」她含笑說道,率先邁步走向五條瞳,站在瞳的面前,用一種恰如其分的關切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下瞳。
「瞳小姐……後來沒有再受到什麼傷害吧?能夠看到您重獲自由,這比什麼都好……」她用一種適度的熱情繼續道,甚至態度十分自然地回了一下頭,吩咐道:「馬上就要到晚間了,瞳小姐大概也不可能去別的地方……長谷部君,請馬上替瞳小姐安排一個房間好嗎?」
壓切長谷部難得地露出了不那麼精明干練的呆愣神色,呆呆地應了一聲:「啊……哦!我、我這就去辦!」
他沒有再說那句著名的台詞「謹遵主命」,就轉身飛快地一路小跑離開了庭院。
鶴丸國永從人群中擠了過來——他所過之處,大家都十分有默契地主動替他讓開了一條通路——徑直走到五條瞳的身旁,什麼話都沒有說,就一下抱住了她。
五條瞳的喉間發出一聲啜泣聲,低聲喊了一句「鶴丸!」,也伸手緊緊回抱住了他。
庭院之中又重新陷入了一片——帶著點尷尬的死寂。
女審神者就站在他們兩人面前,頓時感覺自己的頭頂發出足足一百瓦的亮度。她有點尷尬地把視線半轉向一旁,掩飾似的摸了摸鼻子,然後——視線和仍然站在人群之後的三日月宗近相遇了。
因為大家剛剛為鶴丸國永讓出了一條通道,現在也沒有重新站回去,所以現在那條通道仍然原樣未變。而在通道的盡頭,三日月宗近站在那裡。
他靜靜站在那裡,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當他們的視線相遇之時,他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動,像是朝著她露出了某種類似溫柔的安撫以及適度的擔憂神色。
他的眼神與表情,都好像在無言地對她說:沒關系,現在站在你身後的,只是鶴丸的戀人,並不是這座本丸的主人;能夠率領大家、率領這座本丸的,只有你,一定只能是你——因為你是更出色的審神者,大家都知道的。
然而,女審神者迎視著那樣的視線、那樣的表情,卻慢慢地翹了一下唇角。
一絲幾乎可以稱之為「苦笑」的神色在她的唇角一閃而逝。她垂下了視線,又飛快地抬起眼,仿佛剛剛那絲無能為力——或無可奈何——的苦笑和自嘲,都仿佛是別人的幻覺;她重新揚起聲音。
「這正是值得慶祝的事情。大家就一起來為瞳小姐的平安歸來慶祝一下吧!」
既然她表明了自己大方歡迎的態度,也就有一些付喪神們顧及禮貌而依次走上前去,對五條瞳與鶴丸國永表示了自己的祝賀;小短刀們雖然還有點擔憂這不同尋常的狀況,但既然女審神者現在笑得仿佛毫無芥蒂、完全沒有任何不愉快的神色,他們也就蹦蹦跳跳地湊上去,七嘴八舌地表達著「瞳小姐這段時間都去了哪裡啊」、「瞳小姐能夠回來真是太好了」之類的意思。
當然,以成年人的形態顯形的刀們並沒有那麼圖樣圖森破。他們或許看到五條瞳平安歸來的時候也有著驚訝和激動的情緒,但他們內心大多也還顧及著自己現在的主人並不是五條瞳這一事實,所以弄得現場氣氛有點詭異(?)。
清原雪葉仿佛也很快發覺了這一點,於是她立刻善解人意地表示要親自去廚房通知光忠這個大大的好消息,並且幫忙多做些好菜來舉行慶祝的宴會。
清原雪葉烹飪的手藝在這裡很少會派上用場,但她也是稍微做過幾次菜來犒勞大家、刷刷好感度的。所以大家對她的手藝印像也都比較深刻,當即有小短刀歡呼起來。
場面一時間緩和了很多。於是清原雪葉就臉上帶著那個柔和而無懈可擊的微笑,緩步退場了,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19日:
今晚回來晚了,趕著寫了一些,大家先看。
明天零點還有更新!放心吧!接下去來個巨大的虐梗!【你夠
但總之度過這個梗以後就是HE,外加一些HE之後的日常了hhh
PS. 今天要感謝小可愛沫冷熙和CS菌的愛!(ゴ ̄3 ̄)ゴ╭∼
第840章 【回歸篇之四】 260
晚間, 大廳裡果然擺上了豐盛的料理。
雖然說著「我會做些拿手的料理來款待大家喲」, 但最終女審神者做出來的料理,只有一種。
飯團。
她做了多種多樣的餡料,味道和賣相全都上佳,看上去簡直像是在炫技——但是, 為了炫技的話為什麼要選擇飯團這種樸素又簡單到了極點的料理呢, 大家好像誰都猜不透。
不過,這頓晚宴還是進行得非常愉快的——至少從表面上來說。
本丸的現任審神者清原雪葉仍然坐在最高的主座上。而這座本丸的建立者——五條瞳,則在下首鶴丸國永的座位旁,為她特設了一席。
起初,席間的氣氛還稍微有些僵硬。但隨著宴會的進行, 酒喝得多起來, 看到現任的審神者表情輕松,笑眯眯地望著大家, 於是大家也就漸漸放開了。
有人談笑, 有人劃拳, 有人玩著小游戲, 還有人——確切地說, 是喝高了的次郎太刀——居然拿一根筷子敲著酒杯, 哼起了歌來。
「今日思緒千千萬,翩翩起舞如秋蝶。」
原來是一首都都逸。
坐在主座上的清原雪葉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說到都都逸,她當然條件反射地就會想起那個寒鴉亂飛的黑夜, 西本願寺大殿在昏昧的月光下投在地上的檐影;那時, 那個傲慢的西鬼之大將風間千景, 肆意炫耀了一番自己非人的武力值之後,卻向著她遞出一封信,說那是他的一個友人要送給她的。
當她展開那張紙,只看到一行潦草的字跡。從那虛軟無力的筆鋒間,她幾乎能夠看出執筆者寫下這行都都逸的時候,身體是糟糕到了怎樣的地步。
「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寢到天明」。
那個世界,現在距離她也已經很遠了。
三千世界,到底應該何去何從?
她的目光不由得變深了一些,若有所思地斜斜投在自己眼前的地面上。
這個時候,她聽到次郎又換了一首,繼續拖長了調子哼唱著:
「心有靈犀一點通,歸後咫尺如天中。」
她不由得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幸好啊幸好,次郎還沒有唱出那一年在京都的死巷裡,高杉在樓上唱過的那首都都逸。那就太煞風景了,聽上去也不是什麼吉祥之兆。
【相逢去,去相逢,哭哭笑笑皆無蹤。末了野風與秋風,一期一會別離中。】
正當她想到「一期一會」這個字眼的時候,門外忽然咚咚咚跑進來——一只狐之助。
它應該就是午後前來傳訊的那一位,因為它徑直跑到柳泉的面前,仰起頭來,還是用那種敬慕的語氣說道:「審神者大人,夜安!」
柳泉:「……」
她不得不立刻在臉上掛起一個營業性(大霧!)的笑容來,笑眯眯地說道:「辛苦了。你今日之內第二次拜訪此處,這一次是為了什麼啊?」
狐之助一本正經地說道:「奉藤澤大人之命,請審神者大人您明天早上十時到新成立的『非現世界管理局』本部大樓報到,進行現階段述職,並商討未來的計劃。新大樓的傳送坐標,稍後會直接在傳送陣上為您設定。請您務必准時出席!」
它的話音一落,大廳內的空氣為之一滯。
多數以成年人姿態顯形的刀劍付喪神們都停止了手中正在進行之事——正在用餐的放下了筷子,正在談話的停止了交談,正在飲酒的放下了酒杯——齊齊把目光投向主座上的清原雪葉。
小短刀們大多數正在玩鬧,被這種詭異(?)的氣氛壓得也差不多立即停止了動作,呆呆地一同轉頭看向本丸的現任審神者。
就在這種幾乎要壓迫得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變得粘稠有如實質一般的氣氛裡,清原雪葉忽然翹起唇角。
然而,她的雙眼深處卻毫無笑意。
她歪著頭,用右手支著一側的臉頰,慢慢地應道:「……是嗎。」
狐之助有些困惑,也察覺到了這座大廳裡氣氛不對;它歪了一下頭,聲音也不再那麼確定了。
「……審神者大人?」
它的這一聲呼喚仿若突然解除了什麼令人窒息的魔法一般,清原雪葉忽然彎起眼眉,笑了。
「啊,我知道了。」她坐直身軀,右手朝著它十分隨意地揮了揮。
「會去的。」她說,「就這麼告訴藤澤君吧。」
狐之助應了一聲,好像覺得滿腹疑問似的,但又不好繼續再問,猶豫了一下,感覺自己已經得到了審神者的回復、應該立刻回去復命的天性(?)占了上風,它向女審神者道了聲別,轉身又一溜煙地跑走了。
這個小插曲(?)好像徹底讓本丸的現任審神者感到了一陣興味索然。沒再逗留多久,她就以「明天一大早還要出門真是太討厭了所以為了不遲到我最好還是現在就去休息吧」為理由,提早退席了。
不過她也並沒有立刻去休息,而是鑽進審神者專用浴池,痛痛快快泡了個澡。甚至在泡澡的時候,她還用口哨吹起了小曲,聽上去愜意極了。
沒人知道,那首歌是她在回歸「無盡殿堂」的時候,那短暫的幾天假期中,從看過的投影之中學會的歌。
……是現世的人們,寫給土方的歌。
【最後的一頁
若是能與你一起續寫
溫柔的光亮
也能讓我感到耀眼
生命之初 愛已滿溢
光輝維系你我
愉悅高歌我們的故事將流傳於世
從戰鬥中幸存
不斷尋找屬於自己的光芒】
從浴池出來,由於本丸現在還是夏日景趣、溫度十分適宜,因此柳泉只是隨意地穿了T恤和短褲,踩著一雙人字拖,半濕的長發披散在腦後;她一邊往自己的房間走去,一邊用一條毛巾擦著頭發。
……她腳步輕快,居然還繼續哼著那首歌未完的部分。
【仰望璀璨夜空中浮現的星辰
回想起了美好的時光
那微小的星屑
就是我追憶的彼方
何時才能更加擁有】
或許是因為她泡了太久時間,此刻的本丸已經安靜下來。
其實她在泡澡的途中,也曾經聽到大家從不遠處的公共大浴池出來,紛亂的腳步聲響在外邊的長廊上;但是她一點也不想那時候就出去面對他們。
不過,假如她一個人在審神者專用浴室裡窩了很久,還靜靜地不發出一點聲響的話,有些細心的刀劍們會擔憂的吧。——正是因為產生了這樣的想法,她才故意選在那個時候開始哼歌的。
等到外邊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了一段時間,她覺得這應該代表著大家都洗完澡各自回房間休息了,才施施然從自己的浴室出去。
然而她剛哼到下一句「時光無情地塗改著明天/全部都會被奪去的吧」,轉過一個轉角,就赫然發現,一期一振穿著一襲浴衣,雙手抄在袖中,正背靠著長廊上的一根廊柱,就站在那裡!
柳泉愕然地停下了腳步。
「一期君?!你站在這裡做什麼?」她問。
其實這是明知故問。一期一振並沒有夜游的習慣,此時站在這裡,分明是在等她。
果然,看到了她出現在轉角處,並停了下來不再往前走,一期一振頓了一下,站直身子,徑直朝著她走了過來,並停在她的面前。
柳泉眨了眨眼睛。
「……是來表達對我的安慰的嗎。啊,一期君果然很可靠呢∼」她笑了起來。
然而,一期一振卻沒有笑。
「我並不是來安慰您的。」他清亮的聲音在靜夜之中響起,「因為您本來就是這座本丸的統率者啊。」
柳泉愣了一下,臉上的笑意變成了苦笑。
「這麼說也可以嗎?……別忘了,一期君也好,本丸的絕大多數刀劍也好,都是瞳小姐召喚至現世的喲?」
一期一振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面露不解之色。
「是這樣沒錯……然而,現在這裡的主人,是您啊?」他說。
「即使大家表現得比平常更加激動些……那也只是因為和瞳小姐久別重逢而已。畢竟,當初大家都以為一去不回的瞳小姐已經不在人世了……」
柳泉點點頭。
「但是,現在她回來了。」她無聲地嘆息了一聲,視線從一期一振的臉上移開,向下落到長廊的地面上。
「你們曾經為了得回她而抗爭過那麼久……甚至趕走了好幾任繼任者……就連我當初來到此地,也是因為除了我之外,時之政府再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可以接任了。」她苦笑了一下,若有所思似的又輕輕一頷首。
「我雖然對自己的魅力多少還有點自信……但也不敢擅自去和這座本丸的建立者相比啊∼」她又恢復了平常那種半開玩笑的輕松態度,說道。
「畢竟,白月光和白米飯,我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在很久以前的某個世界裡,那位名為NEKO的貓系少女,曾經說過的吧。
說她像美味的米飯做成的飯團。
然而再美味,米飯也只能是米飯,可以做成飯團,卻怎麼也不可能成為月亮的。
一期一振:「……什麼?」
他很明顯沒有get到這個梗。但是柳泉好像並沒有向他解釋的意思,而是朝著他微微一點頭,就打算離開這裡,回房間去。
她繞過他,往前走了幾步——這在從前幾乎是不會發生的事情。
忽然,一期一振猛然轉過身。
「雪葉君!」他喊道。
柳泉的腳步再度停住了。她驚訝地轉過頭去,望著永遠都是那麼溫柔堅定、就像個真正的王子一樣的粟田口家的長男。
一期一振頓了一下,仿佛在猶豫著要不要把接下去的話說出口。不過很快,他就作出了決定。
「請……請留下來!」他大聲喊道。
柳泉:?!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這句話脫口而出,卻仿佛破除了一期一振內心中最後一點謹慎自抑的魔障似的;他注視著她的面容,表情懇切,目光清直。
「請留下來。這裡,是您的本丸啊……」他語調誠摯地說道。
柳泉並沒有回答,而是就那麼半側過身子,久久地回視著他。
夏夜的溫潤月光照進庭院,穿過廊下,斜斜投在俊美溫柔的青年身上,為他俊朗的側影鑲上了一層銀邊。
可惜,他是個過於溫柔的好哥哥啊。——即使他本人對五條瞳並沒有什麼過分的期待,然而他的弟弟藥研,可是當初為了維護五條瞳,而被時之政府碎刀的啊?這樣還不夠表達那種深刻的崇仰與戀慕嗎?
最後,她終於慢慢一勾唇角,說道:「……是啊。」
是啊。暫時,在名義上,她還是這裡的主人。不過這種微末的技術性小問題,很快就可以得到解決的——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怨言吧?不會像當初拼了命想要得回瞳那樣地拼命想要得回她?因為這裡,原本就是瞳所建立的地方啊,她想要重回此地,是天經地義之事,同樣也占著大義的名分,並沒有什麼可以爭論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京都街頭的死巷裡,二樓的窗戶在她頭頂打開,高杉倚在窗邊吟唱著的那首都都逸的歌詞,忽然浮現在她腦海裡。
或許是因為「一期一振」這個名字引起了她的合理聯想吧。
「……末了野風與秋風,一期一會別離中——」她模模糊糊、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一期一振愣住了。
「您……說什麼?!」他用一種非常震驚、嗓子近乎破音的奇怪語調反問道。
柳泉眨了眨眼睛,笑了一笑。
「……沒什麼。只是,想到了最後一次和高杉君見面的時候,他吟唱的那首都都逸。」
一期一振:「……您說的『高杉君』,難道是——」
柳泉笑著點了點頭。
「欸∼是呀。就是陸奧守君前主人的好友,奇兵隊總督,『那個』高杉君呀。」她說。
「現在,你該相信了吧?我不是這裡的人。即使不會重新回到那個時代去,也不是屬於這個時代的人——」她的目光隨著聲音一道低下去,掠過一期一振英俊的面容,落到廊外灑滿月光的庭院中。
她的腦海中,模模糊糊地浮現了剛剛她哼唱著的歌裡,接下去的歌詞。
【最後一頁
就用你的名字作為裝飾吧
這的確是曾在這世上生存過的證據
找不到出口的痛苦
一邊背負著 還在用自己的雙腳繼續向前
那是對我們來說
曾唯一殘存著的
真實】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20日:
我簡直爆RP了【喂!
其實我真的是很喜歡一期尼的!看我今天的手速!【你夠
大家說明天想看誰呢?是兼桑?哥哥切?還是直接放爺爺?
即使都站妹子這邊,但是刀男們的態度根據每個人性格的不同,其實會有微妙的區分,所以我覺得寫多了的話我就要混淆了w
本章配樂:「真実 -The light lasting-」,是薄櫻鬼雪華錄的土方篇的主題歌。
因為現在不讓外鏈了,所以請大家辛苦一下自行度娘在線試聽吧w
PS. 謝謝我的小可愛喵喵和沫冷熙持續投喂我~~(ゴ ̄3 ̄)ゴ╭∼
悠于 2020-12-27 19:28
第841章 【回歸篇之四】 261
柳泉沿著本丸的長廊, 慢慢走到自己的房間門口。
然而她在門前卻突然又停了下來, 抬起眼眸盯著那兩扇合攏的障子門,沉默片刻之後,忽然嘆了一口氣。
然後,她抬手按在障子門的門框上, 略一停頓, 一鼓作氣地把兩扇門向兩側推開。
隨著障子門向兩旁滑開,門後的情景完全展露出來——
在一如既往鋪好寢具的柔軟大床旁,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個人。
他原本是低眉順目、面容平靜地端坐在床邊的,當聽到障子門被猛地拉開的聲音之後,他才抬起頭來, 轉向門口的方向;當他看到站在門口的女審神者時, 那雙著名的蘊有新月之形的漂亮眼瞳微微彎起,眼中頓時漾起了淡淡的笑意。
然而, 和他含笑的模樣不同, 站在門邊的女審神者卻是完全一副烏煙瘴氣的表情。
當他們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的時候, 她甚至抬起右拳來輕輕叩了一下自己的前額, 顯得極為傷腦筋似的, 苦笑著說道:「……我不是早就該想到嗎……?」
三日月宗近:^_^
女審神者又嘆了一口氣, 並沒有義正詞嚴地指著房門喝令他「夜深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合適請你現在就回房去」,而是隨手在身後合上障子門,緩步走向三日月宗近的面前。
「我差不多能夠猜到你是為什麼來……」她嘆息似的說道, 在他開口之前, 又飛快地補充了一句。
「……但今天發生的一切全部都並非出自於我的安排。我事先毫不知情, 也和大家一樣震驚……」
三日月宗近哦了一聲,並沒有祭出他那標志性的、粉飾太平似的笑聲。
她停在他面前站定,因此現在反而是站著的她居高臨下地望著坐在床邊的他。他仿佛對這種體位(?)上的逆轉,以及這一態勢所帶來的氣場上的轉換並無所覺似的,只是微微仰起了臉望著她;那雙美麗的、浮現新月之形的眼瞳靜靜地凝注在她的臉上。
聽了她的話,他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像是在思考著什麼;片刻之後,他簡單地向著她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攤開在她的面前,用一種勸誘似的溫柔口吻說道:「……過來,雪葉。到我這裡來。」
女審神者頓了一下,並沒有按照他的話去做。她甚至沒有伸手過去握住他伸來的那只右手。
三日月宗近也並不著急,更不氣惱。他就那麼心平氣和地平攤著一只手在她面前,仿佛靜靜等待著她改變心意握住自己似的。
他仰著臉望她的姿態讓人覺得有一點新奇,就好像那種姿態巧妙地減弱了他身為神明高高在上的威壓感與高不可攀感,反而讓他多添了幾分青澀少年似的寧靜與氣弱,似乎愈加令人油然產生了一種憐愛感,情不自禁地就要去遷就他,聽從他,不讓他露出失望的神情——
女審神者突然輕咳了一聲,臉容微微繃了起來,就好像正在抵抗著他刻意顯示出的那種足以蠱惑人心的、難得一見的弱氣感似的。
「話、話又說回來,你為什麼現在在我房間裡?!如果你有什麼疑惑要求證的話,我剛剛已經說了——」
三日月宗近笑著嘆息了一聲。
「不,並不單純是為了來問你問題才來到你房裡的。」他出乎意料地坦率答道。
「因為我的房間已經回不去了啊——鶴丸和瞳小姐在那裡。我覺得一直到明天早上他們都不會有時間再收留一位老人家了,啊哈哈哈哈。」
女審神者:「……」
好吧這真是一個絕妙的理由。
然而她相信,他一定是十分愉快地主動讓出那個房間給那一對久別的戀人的!說不定一開始打的就是制造出一種無家可歸(?)、令人同情之境況的主意,這樣的話他就可以逗留在她房間裡一整晚了!
這真是要命。她現在感覺自己的頭皮都發麻了。
而且,因為本丸人口數激增(?),房間並不富余。今晚她假如把這位老人家趕出去的話,目測他就得去睡儲藏室或者鍛刀室了!
哦對了,不是還有一間為招待五條瞳而特意收拾出來的客房嗎?!
「……長谷部難道沒有為瞳小姐准備一個單獨的房間嗎。你可以去睡那裡。」她從齒縫間擠出這麼兩句話來。
三日月宗近和藹(?)又寬容地笑了。
「哈哈哈哈。在長谷部君著手准備房間之前,鶴丸就對他說,瞳小姐晚上可以來我們的太刀部屋借住啊∼」他用一種悠哉的口吻答道。
「於是,長谷部君就放棄了把那個狹小得要招待客人的話十分失禮的小儲藏室布置成客房的任務。」他慢悠悠地繼續道。
女審神者:「……」
她深吸一口氣。
「不,難道長谷部連主命也不在乎了嗎……」她語氣有點虛弱地反問道。
三日月宗近含笑望著她,回答她的聲調一點也不心虛。
「啊哈哈哈,長谷部君倒是執著於要完成你的命令,但是,我也替鶴丸說情了喲∼」他愉快地解釋道。
「我對他說,鶴丸的提議十分方便合宜,我稍後會向你彙報,你也一定會同意的。畢竟那個小房間要招待前任審神者大人的話是太失禮啦。而且裡面堆放的雜物又要臨時擺到哪裡去呢?」
女審神者:「……」
不行,感覺快要氣死了。但現在不是被氣死的時候。甚至不是鬧脾氣的時候。
她再度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克制著心頭的怒火,說道:「然後,你就刻意遺忘了向我彙報這件事的責任,是嗎?」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哈。畢竟我已經是個老人家了,老人家嘛,總是十分健忘的——」
「什麼老人家啊真正的老人家會夜襲青春少女的房間然後逗留在此不走嗎!!」柳泉忍無可忍,完全忘記了維持美好的措辭與禮貌的態度,脫口吼道。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怔,隨即彎起了眼眉,仿佛笑得更開心了。
「啊哈哈哈。」他說,「來我這裡,雪葉。我已經等了太久了。」
他的一語雙關技能實在已經修煉到了滿級。柳泉頓時感到一陣驚悚。
她謹慎地思考了一下聽從他的利弊,感覺這樣的一個夜晚,他總不至於干脆利落地對審神者下手(大霧!),於是就遲疑地往前邁了一步——
下一秒鐘,她的左手落入他探過來的右手中。隨即,他猛地一拉她的手。她站立不穩,失去了重心,往前傾倒。
等到她的理智重新回籠的時候,她發覺自己——落入了他的懷抱中,被他以雙臂圈住腰際;自己則雙手扶在他的肩頭以掌握平衡,整個人站在他的——兩腿之間!
柳泉:!!!
她感到一陣不可置信的震驚,機伶伶打了個冷顫,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他他他真的干脆利落地對審神者下手了!!!這個危險到了極點的老人家!!完全不能對他放松一絲警惕啊!!現在要怎麼辦?!
三日月宗近仍然和之前一樣微微仰著臉望著她。他的氣息因為兩人過分接近的距離而吹拂在她胸口和腰腹之間。可是現在她再也不覺得他有任何弱氣、無害、令人同情之感了。反而覺得這樣的體位(大霧!)以及瞬間逆轉過來的氣場,處處都給她一種危險到了極致、令人汗毛直豎的驚悚感。仿佛有種微妙的因子在空氣中浮動。
柳泉感覺一時間自己的嘴唇都發抖了。
「你、你到底——」她結結巴巴地從咽喉裡擠出這麼幾個孤立的音節,還沒說完,就感覺他圈住她腰間的雙臂向上攀緣過去——他的掌心熨帖到了她的後背,有力地支撐著她的身體。
轟地一聲,她覺得自己整個人都爆炸了。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21日:
好吧今天覺得爺爺太難寫了,所以寫得少了一些……大家看在我最近爆RP日更的份上多包涵w
你們點名的哥哥切啊兼桑啊,之後會寫到。
我想了想覺得這畢竟是爺爺的主場,不能再搞出搶他風頭的男配了hhh
所以今天明天都是給爺爺發福利的!字數嘛大家就不要計較了【泥垢
PS. 謝謝親愛的喵喵和沫冷熙這幾天持續投喂我,還有小可愛阿顏~~給你們比心w (ゴ ̄3 ̄)ゴ╭∼
第842章 【回歸篇之四】 262
而三日月宗近就仿佛根本沒有感覺到她的羞惱之意似的。此刻她站著而他坐著, 明明這樣的姿勢在他們之間制造出了一些身高差、並將他們之間原本的高度完全逆轉, 現在是他矮於她;然而他微微仰著頭,並沒有居於下位、被她居高臨下俯視而產生的弱氣感,反而輕輕一勾唇角,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明天……不, 未來, 無論你打算去做什麼……或者你打算去哪裡……」他緩聲說道。
「都請,一定要讓我和你一起去。」
柳泉:?!
她下意識就想往後倒退一步。然而由於三日月宗近環抱著她的這個姿態,她竟然沒能移動自己的身體。
然而這並不妨礙她震驚地睜大了雙眼,緊盯著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付喪神,一字一頓地, 對她說出不得了的台詞。
「原本, 我覺得這些話也無需說出來。」他慢慢說道。
「但是,到了今天這樣的時刻, 我才意識到……」
「……是該認真起來了。」
柳泉一直都很喜歡三日月宗近的聲線。平和、悠哉、富有磁性。但此刻, 他沉下聲音說出「認真」這個詞的時候, 她才意識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地為他平淡嗓音背後蘊含的深沉氣場所懾而屏住了呼吸。
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然而她的內心深處仿佛已經了然, 知道他真正想要聽到的答案是什麼——但是, 她好像並沒有把那個答案說出口的勇氣。
沒聽到她的回答, 三日月宗近好像也並不生氣,而是繼續用一種低沉而平和的語氣,緩緩說了下去。
「接下來要說的話……你就好好聽著吧。」
柳泉:「……」
她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簾, 就仿佛難以負荷他那雙蘊有新月的耀眼雙眸中直射出來的視線一般, 目光一飄, 從他的臉上略微滑開了一些,落在他鬢邊那根金色發帶的流蘇上。
三日月宗近當然注意到了她不自然地轉開視線的動作,然而他行若無事一般,語調裡甚至連一絲波動都沒有出現。
「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不管要面對怎樣的對手……我,都站在你身邊。」
柳泉:!!!
她的身軀好像被閃電擊中一般,猛然顫抖了一下。
她的長睫微微動了動,卻沒有抬起眼簾,反而把視線垂得更低了。
三日月宗近無聲一笑。
「……永遠跟你在一起。」他說。
柳泉好像再也無法假裝無視這樣的話語,她的長睫顫抖了幾次之後,終於慢慢地抬了起來;她的目光猶疑著,輕輕落在他微微仰起的臉上。她的聲音低得近似耳語。
「是、是嗎。——那個……我、我也知道,作為刀劍,最高的原則就是忠於主人……是吧。」
三日月宗近彎起了眉眼。
「哈哈哈,不是的。」他溫和而堅定地否認了她的話。
「作為刀劍,只能被動地等待著自己的命運。即使有著再高貴的名譽或出身,也無法自己選擇主人……比如長谷部君,即使再憎恨、再想避開,也只能接受被信長殿送給他人的命運,是吧。」
柳泉露出驚訝的神色,像是完全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
她確實從沒有從這個角度去思考過這件事。從一開始,她就是被派來接手這座N手本丸的繼任者;她要面對的,是一群已經認過主君、且具有神格的付喪神。他們有著自己身為名刀的驕傲,也有自己身為名刀的忠誠、信念和堅持。
她並不是什麼天生的總領,可以一上來就以領袖之風範震懾人心、收服部眾。她也不想做那麼自以為是的瑪麗蘇。
她並不認為自己具有什麼讓已經忠於前主的名刀——或神明——們改換門庭、重新效忠的無上魅力。就如同在之前的那些世界中她所做過的事情一樣,她所獲得的一切好感度——一點一滴的好感度,都是自己拼上全力去戰鬥、去努力,所慢慢贏回來的。
她也只想憑借著自己的努力,稍微把那些神明們的好感度刷高一些,讓自己不要像那些被趕走的前任們一樣失敗,讓自己無論坐在什麼位置上都能夠用自己的方式發光。
她以為,從一開始,這些名刀中化出的神明們,不就擁有著絕對的選擇權嗎。他們選擇只認同五條瞳這一位審神者,於是那些後來者就得被掃地出門——假如她不是有著新選組前隊士這一身份的加成的話,說不定結局跟那些前任們也差不多。
然而現在,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神明,卻說他們其實才是居於劣勢的那一方,憂心著被遺棄,想要被厚待,祈望著能夠永久留在被他們所選擇的那個人身邊,因為——
三日月宗近忽然直起身軀,再把下巴抬高了一點。他的脖頸因為這個動作而繃直,線條修長、膚色白皙,看起來簡直像是一段閃著光澤的冷玉。
他的臉容因為這個動作也更加接近了她一點點。他唇齒間的氣息,隨著他說話的動作而熱熱地撲在她的臉上。
「我這麼說,不是因為我是刀劍,而是因為——」
他慢慢拖長了聲音,那只按在她後背的右手緩緩向上滑動,直到按住她的後頸與腦後相交之處,五指微動,以指腹輕輕摩挲了那裡的肌膚幾下。
柳泉條件反射一般地機伶伶打了個寒顫,下意識一縮脖子——
然而下一秒鐘,他那只溫熱有力的右手就張開五指,手上用力,猛地將她的臉向著自己壓了下來!
柳泉毫無防備,霎那間就被迫隨著他的力道,上半身一彎、朝著他的臉俯下來。
柳泉:?!
她驚慌了一秒鐘之後才意識到這個老人家正在做什麼,慌忙用力繃住了後背,就打算一挺身直起腰來、和他壓下她頭臉的這個動作相抗衡。
然而三日月宗近身為男人,力氣當然更大一點。何況他已經搶占了先機,現在自然更不可能將優勢拱手相讓。
他強按著她的後腦,一直到兩人的嘴唇馬上就要碰到一起、彼此氣息相聞的時候,才稍稍放松了一點力道。
柳泉進退不得,又是尷尬又是羞惱,臉色唰地一下漲得通紅。
三日月宗近卻對她的窘迫視若無睹一般,他慢慢彎起了眉眼,氣息熾熱地吹拂在她臉上。
他輕聲說道:「是因為,我在獲得了凡人的身軀之後,第一次想要這樣做。」
柳泉:!!!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都結巴了,好像頭腦也跟著一起打了死結似的。
「做、做什麼……?!」
三日月宗近低聲呵呵笑了起來。
和柳泉整個身軀都繃得緊緊不同,他看上去非常放松,悠然而游刃有余。他甚至微微移動了一下自己的臉,讓自己的鼻尖若有若無地擦蹭過她的鼻尖。
這種有意無意之間的親密舉動,讓柳泉一瞬間渾身的血液都仿佛被燒開了一般咕嘟咕嘟冒起了蒸汽。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被自己的體溫烤熟了。
她一臉驚悚地瞪圓了雙眼。可是在這麼接近到近乎於無的距離上,她再睜大雙眼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她只能聽得到他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美妙聲音,說出了令人完全無法置信的台詞。
「我選擇站在你身邊,選擇永遠和你在一起,不是作為刀劍,而是作為『人』——」
他更加接近她一點。他說話時唇齒間吐出的氣息灼熱得好像幾乎令人馬上就要燃燒起來似的;為了抵御那種高熱的侵襲,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作為『男人』。——這樣說你懂了嗎,雪葉君?」
她聽到他這樣說道。
……大腦如同遭到了重擊一般,完全陷入了一片混亂。
然後,她聽到他緩慢地笑了起來。
他貼近她的臉龐,在她的唇畔輕聲問道:「……你的回答呢?」
柳泉艱難地張了張嘴,卻覺得在此時此刻,這麼一個簡單的動作都變得難以完成——因為她只要稍微蠕動嘴唇說出過多的音節,雙唇就會碰到他的!
「我……」
她剛剛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就感覺那股他身上高熱的氣息忽然撲面而來,瞬間就將她裹挾和淹沒!
他突如其來地再度用力一按她的後腦,順勢一仰頭,嘴唇湊到了她的面前,以一種他在下而她在上的奇異(?)姿態,兩人的雙唇重重地碰到了一起。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24日:
hhh昨晚回家晚了,所以碼字到現在,不好意思
請大家愉快食用w
希望我沒把爺爺寫崩啊hhh
因為在我的想法裡,爺爺會在微妙的時刻打直球,只要他看准了機會的話w
比如「好熱啊,我也認真起來吧」【喂!
周末應該就這一更,因為最近超級忙【。
下次更新應該是周一?
PS. 今天也要向投喂我的小可愛喵喵和沫冷熙獻上我的感謝~~(ゴ ̄3 ̄)ゴ╭∼
第843章 【回歸篇之四】 263
驟然被偷襲, 她第一個下意識的反應是瞪圓了雙眼、想要把頭往後仰, 好錯開已經觸到一起的雙唇。可是三日月宗近看起來溫和且風雅,但手下的力道完全是一個成年男子所擁有的;當他真的想要在她面前以力量值取勝的時候,即使她再把自己的力量值練到了滿級也沒有用。
而且,面前的這個人真的是吻技滿格啊。
他的氣息親密地在她身周縈繞, 因為親吻而變得溫軟水潤的雙唇忽輕忽重地在她唇上廝磨;在她終於認清了自己無法擺脫的現實而放棄了抵抗之後, 他的喉間發出一聲似乎有些得意的悶笑聲,瞬間就以舌撬開她的唇齒,開啟了新一輪進攻。
在不知不覺之間,他好像撤回了攬在她腰間的手,那只扣住她腦後的手也收了回來, 雙手改為捧著她的臉頰, 將她的臉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讓她無法逃避、也無法退縮。
因為他的這個動作, 他的雙臂收緊, 剛巧把她的雙手隔開;她的雙手雖然是自由的, 但她甚至連以手推著他的肩頭這種簡單的事情都難以使力, 就更不要說乘他不備、用力把他推開了。
他的呼吸聲變得沉重了一些, 追逐著她的唇舌慢慢放緩下來;不再是暴風驟雨一般像是要一上來就奪取壓倒性優勢的樣子, 而是轉為溫柔的、誘哄似的姿態,像是打算只以高超的吻技就把她迷倒,讓她忘記自己的打算與決定, 而屈服在他的魅力之下——
忽然, 他感到她的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肋下。繼而, 她毫無預兆地齒關一合,重重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他多少對她的還擊有些防備,及時在她更加閉合自己的齒關之前,及時飛快地把頭往後微微一仰,兩人先前重疊的雙唇就此分開。
他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就聽到她喘著氣,聲線沙啞地說了幾個奇怪的音節。隨即,他就感到自己的身軀裡傳來一陣更加奇怪的震動——那種震動又好像一種無法抑制的顫抖,渾身的力氣都隨之潮水般地退去了。
他感到身體裡傳來一陣奇異的空虛感,就像是支撐著這具身軀的所有力氣都消失了,自己的身軀就像一具虛假的皮囊一樣,沒了支撐,就好像立刻就要松垮垮地往下倒去。
他一瞬間有點驚訝,但隨即覺得這樣好像也沒什麼不好——反而還有可能反將她一軍;於是他確實也順著那種不祥的兆頭,砰地一聲仰面朝天倒在了她的床上。
他渾身都失去了力氣,毫不風雅地四肢微微攤開,仰倒在床上,目光向上盯著她的臉,看到她一臉潮紅——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親吻,還是因為氣得漲紅了——氣喘咻咻地低下頭俯視著他的樣子,忽然就覺得有點想笑。
你瞧,雪葉君,即使你有著比我更高明的手段,又能怎麼樣呢。
他悠然自得地這麼想著,順著自己的心意勾起唇角朝著她微微一笑,就仿佛像是一具人偶般軟倒在床上的那個人不是自己似的。
他試著動了動嘴唇,發現自己還能發聲,於是就出聲說道:「這是什麼奇怪的絕招啊——雪葉君真是不可小覷,哈哈哈哈哈。」
啊,雖然她才是那個獲得勝利、得以居高臨下俯望著他這個可悲的失敗者的人,但是他覺得她現在看起來好像馬上就要氣死了。
他這麼想著,泰然自若地攤開四肢,就那麼異常放松地躺在了她的床上。
他記得,那張床原本是沒有的,還是她來到這裡接任審神者之後,連做了好幾個出色的任務,才從小氣的時之政府那裡硬生生地申請下來的。
其實時之政府一般不會干涉審神者願意如何布置自己的本丸,但前提條件是,審神者最好用自己的錢來購買必要的家具和裝飾。
清原雪葉初來乍到,原本他以為,在新選組那種地方呆久了以後,她應該對任何艱苦的環境都十分適應才對;但是出人意料地,她居然強行向時之政府申請了這麼一張溫暖舒適的床作為獎勵——也許只有這種時候,她身上那屬於「九條則子」那種舊華族大小姐的一面才會發揮作用吧。
可是,即使她曾經也是「九條則子」,她也那麼干脆利落地就舍棄了那一切。
他的本體刀被迎奉到京之後,他的活動範圍就擴大了許多。當然,他也把九條家浮華表像之下的暗潮洶湧看了個七七八八。
那個曾經在深夜的江戶街頭追擊她與新選組局長近藤勇、幾乎把她逼入死地的青年——九條道清,好像已經死了。
在他們重逢的那個時候,九條家幾乎已經落入了她的手裡。唯一的少爺九條道治性格軟懦,好像離不開她這個名義上的妹妹的哄勸與支持;而家主九條忠順,好像志大而才疏,只有滿腹心機與得不到實現的怨氣。
她熟練地將這一切都操縱在她的掌心,他眼看著她布下了精妙的好局,將那位新選組的原三番組組長——那時已經是供職於警局的巡查了——的注意力引向了九條家的家主以及他背後的薩摩人。
假如她不是那麼快就在淺草寺的決戰中故意失手給他、為了維護世界平穩而死去的話,或許還能夠親眼目睹十年後的西南戰爭,或在那之前就因為她自己的精心布局而看到薩摩人的謀劃被提早發覺……
他笑著,大聲嘆了一口氣。
這就是他所看中的人。是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極為優秀的女性。即使他身為具有神格的神明,敗於這樣的女性手下,也一點都不會不甘,反而內心產生了一種清爽的敗北感,就仿佛這樣的命運總有一天會降臨,而他很開心那個擊敗自己的女性是她一樣。
他笑著,又問了一遍。
「你是用了什麼招數擊倒我的呢,雪葉君?」
他一語雙關,似有感慨。然而她的表情卻僵硬了起來,目光閃爍了一下,最後選擇了最笨拙的答案。
「……力松勁泄。」她語調古怪而簡短地答道。
「……這是那一招的名稱。是個簡單的咒語,能夠讓對方渾身的力氣一瞬間消失。」
三日月宗近微微有點驚訝,隨即笑著嘆了一口氣。
他本來還想搖一搖頭。然而頭微微一動,他馬上就意識到了這個動作對於中咒的他來說太難做到。於是他只是嘆息了一聲,繼續仰面朝天直直地盯著她的臉,仿佛這樣做就可以直接給她施加某種壓力似的,拖長了聲音,慢吞吞地、狀似憂愁地說道:
「怎麼辦呢∼?……我可是中了咒語,現在動彈不得了啊∼只能躺在這裡了。雪葉君這麼善解人意,就請不要責怪我這種無助的老人家的失禮之處吧∼」
柳泉:「……」
她一瞬間簡直氣衝牛鬥。
瞧瞧這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老人家!就這麼大剌剌地順勢仰躺在她的床上,把她的大半張床都大模大樣地霸占了,目測即使她為他解咒,他也會有花樣百出的新理由繼續逗留於此——
不過,存著一點僥幸之心,她還是一揮手往他身上拋了個「咒立停」,然後木著臉說道:「你現在自由了。既然都這麼晚了,你就——」
她本來想說「趕快出去找個地方休息吧」,結果笑眯眯的老人家再一次恰到好處地打斷了她的話。
「欸∼說得對。既然都這麼晚了,我又無處可去,不如……雪葉君就暫時收留一下孤零零漂泊在外的老人家吧?」
柳泉:「……」
有你這麼開心地孤零零漂泊在外的老人家嗎你還在我的本丸裡而且這座本丸裡有幾十上百把刀所以你到底是哪一點孤零零哪一點漂泊在外了啊啊啊!!!
她差點就脫口咆哮而出,又在吼叫的前一刻硬生生忍了回去,忍得臉色都漲紅了,雙眉倒豎。
不過,那位永遠在悠哉含笑著,試圖挑戰她的底線的平安時代的老人家,再度適時開口了。
「雖然我身為三條派的一員,似乎擁有著許多同伴,但是——」
他慢慢拖長了尾音,笑意從他臉上漸漸消失了。
在被解除了魔咒之後,他仍然保持著先前的姿態,仰躺在床上,望著她被氣得一陣青一陣紅的臉。也許是接下來的話需要用到一些真心,他的語調不知不覺間也變得嚴肅了起來。
「……沒有人真正地了解我。」他的語調裡似乎帶著一抹嘆息。
「大家都對我很好。在這裡,我也被很好地照顧了……尊敬、仰慕、依賴、信任……大家都十分慷慨地給予了我。在這裡,仿佛我什麼都不缺。」
他的目光微微沉下去一點。
「可是,即使這樣就什麼時候都不會感到孤獨了嗎。」
他頓了一下,向著她抬起了一只手,仿佛像是在召喚著她到他身邊來一樣。
「這個世界……無數世界,沒有人能夠與自己並肩……這樣,才是最可怕的的事吧,雪葉君。」
柳泉:?!
她愣了一下,緊盯著那只向著自己的方向抬起的手。那只手修長美麗,仿佛不像是應該握住刀劍,而像是適於拈起花枝或棋子,或捧起名貴的茶碗才對。
「這種孤獨,你也會懂吧,雪葉君。」那只手的主人靜靜仰望著她,語氣寧靜而不容置疑地說道。
「所以,到我這裡來吧。」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26日:
如無意外的話,下次更新在周三。
周末忙到飛起,但是因為看到了基友替我新畫的封面草稿,感覺自己簡直藍條回滿!
超級好看超級好看!!!到時候畫好了放出來,大家一定會滿意的hhh
啊~~有位大觸作為基友真是太幸福啦!!!
為了表達我幸福的心情,這一章發點小小的福利給大家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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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4章 【回歸篇之四】 264
那一天晚上, 柳泉最終也沒能睡個香甜的好覺。
當然——有個活生生的年輕男子睡在自己身旁, 作為一位實際上還是母胎單身的小透明,能夠那麼迅速地就進入狀態並且好好享受這一突發狀況,那就太OOC了吧【大霧!
她最終沒有強行把三日月宗近驅離自己的房間。但也沒有跟他發生一些什麼值得黃牌鎖文的內容(喂!)。
謝天謝地的是,那張她強行跟時之政府報銷了購買費用的西式大床尺寸非常巨大——原本她只是本著一點【能跟上司報銷費用的機會可來之不易所以這一次能報銷多點就決不替無良上司省錢】的暗戳戳小心思, 才購買了對於一個單身狗來說過大的床;但是她萬萬沒想到, 這種小心思會有朝一日變成了預先埋下的救命妙招。
即使跟一位年輕男子一起躺在那張床上,假如他們兩人睡姿端正一點的話,也沒什麼機會經常擠擠挨挨,碰到對方。
而三日月宗近雖然撩得飛起,但他當然還是保有著一定的原則和格調的——在她明確地表示出【在明天與新上司交涉完畢之前我是不會做什麼決定的】之後, 他好像也非常平靜地接受了, 而且一整晚都睡得極其端正文雅(?);早上醒來的時候,他看上去也比她頂著一頭亂發、眼下黑暈濃重的糟糕外形優雅一百倍。
早餐過後, 柳泉要離開本丸踏進傳送陣之前, 雖然沒有刻意昭告整座本丸自己要出發前往新成立的「非現世界管理局」, 但她行走在走廊上的時候, 身後就默默地出現了愈來愈長的一長隊送行(?)的隊伍。
大家一起默默地跟著她走到了庭院正中那座傳送陣前。到了這個時候, 雖然她沒有認真逐個統計, 但目測整座本丸所有的付喪神差不多都已經聚集在那裡了。
柳泉走了上去,先是在傳送陣的機器上確認了一下已經有一組全新的坐標值被設定好了,顯示為「非現世界管理局本部」。
然後, 她猶豫了一下, 還是回過頭去, 望著身後站著的那些付喪神們。
大家的表情各異。她沒有時間一一去認真觀察,但感覺上並沒有人顯出很開心或期待的樣子——就連重新與戀人相聚的鶴丸國永,表情也是淡淡的,並沒有帶著一臉戀情重燃的欣喜,就只是和五條瞳並肩站在廊下,不遠不近地遙遙望著傳送陣前的她。
柳泉的目光特意在那對戀人的臉上逗留了片刻,然後朝著他們微微頷首致意;繼而收回了目光,飛快地在其他那些付喪神們的臉上滑過。
庭院裡十分安靜,並沒有人說話。只有飛過樹梢的鳥兒發出的、悅耳而歡快的啁啾聲,以及清風掠過萬葉櫻的枝葉所發出的簌簌聲。
柳泉忽然覺得這樣也很好。
用不著撕心裂肺地表達什麼,憤怒也好、不甘也好、困惑也好、傷感也好、對特定的某個人的忠誠也好——
只要,那個這一切情緒朝向的對像人物的內心,已經知道了這些,就算是……好好傳達到了吧?
柳泉再一次環顧庭院中的人們,含笑朝著他們微微一頷首。
「大家……」她終於說出了一個詞來。
然後,她忽然停了下來,仿佛在思考著使用怎樣的措辭,才能夠適當地表達自己此刻的感受。
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她唇角的那絲笑意忽然加深了一些。她的眉眼也漸漸軟化下來,那層笑意漫了上去,使得她明亮的眼眸顯得格外溫柔。
她說:「幸會。」
然後,她轉身踏進了傳送陣,伸手想要按下開始傳送的按鈕。
但是,一個身影忽然從人群中閃出,根本沒有征求她的同意,就大步跨進了傳送陣,站到了她的身後。
這種動作當然不可能瞞過柳泉。她帶著一點驚愕之色轉過身去,就看到三日月宗近穿著那襲熟悉的藍色狩衣,站在那裡,臉上是平靜而不容置疑的淡淡笑意。
她錯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下落到他的腰間,發覺他並沒有帶上自己的本體刀。
她還沒有說話,就聽到三日月宗近壓低了的聲音。他微微俯身挨在她耳畔,低聲說出不得了的話。
「我並沒有帶刀,並不是為了出陣的。即使有什麼嚴格的規定或檢查,我也能通過……所以,讓我作為你今日的近侍,一起前往那個什麼新的本部。」
柳泉剛想說「不行,你留在這裡」,三日月宗近就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布包,毫不顧忌地當眾拉起她的手,強行塞在她的掌心中。
柳泉:???
她低頭望著那個布料與他身上的藍色狩衣一模一樣的小小布包,又抬起頭來望著他,好像希望從他那裡得到自動解答似的。
三日月宗近繼續說道:
「上一次你對我說『三日月,幸會』之後,你就死了……在我面前化為灰燼,灰飛煙滅——我只來得及抓住這麼一捧灰燼。」
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奇怪。並且,他也完全沒有加上那種粉飾太平一樣的魔性笑聲。
柳泉:!?
她震驚地盯著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小小的布包裡裝著的是那具已經被她拋棄的軀殼化作的灰燼!這種從異世界回歸、還能帶回來異世界之物的事情,幾乎是完全超出了她對系統菌科普的那些運行法則的認知,她不由得睜圓了雙眼。
在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不管她答應不答應,今天,三日月宗近都一定會跟隨她一起去新的管理局本部。
因為她已經在他面前,無視他的意願,擅自離開過兩次了。他不可能再容忍第三次的發生。
而且,他好像已經不想再在大家的面前掩飾他真正的想法與意圖了——即使這種驚人的直白會將他一直以來宛如高嶺之花一般的神秘而高高在上之感一掃而空,讓大家對他的印像大大改變,也是一樣。
他完全不會介意別人如何看他。只不過這一點他以前掩飾得很好,而現在他似乎打算不再掩飾了。
柳泉感到昨晚沒睡好而帶來的頭痛又重新來襲擊她了。她的太陽穴撲撲直跳。
她閉了閉眼睛,然後當機立斷,以五指握住那個被他放在她掌心的小布包——不得不說,這種【手裡捏著自己的骨灰(霧!)】的感覺還挺新奇刺激的——深吸一口氣,飛快地說道:「……你想跟去,那就去吧。」
她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死板,仿佛蘊含著某種被脅迫(?)了的惱怒。但是三日月宗近卻勾起了唇角,因為自己的目的達到了而顯得心情很好似的,松開她的手,挺直背脊,聽著她朗聲說道:「那麼,今天的近侍就由三日月閣下來擔任吧——回來的時候,我們就在這裡舉辦賞櫻大會吧。」
完全是粉飾太平的套路。他敢說她此刻的內心一定不是這麼想的。她其實既不想讓他擔任什麼近侍、一起去新的管理局本部,也不想舉辦什麼全本丸賞櫻大會。他敢說她在開口的前一刻都還沒有這樣的計劃。她只是為了給大家一個冠冕堂皇的解釋才這麼說的。
但是他一點也不在乎她到底怎麼想。他只知道,他要達到他的目標,為此不再表現得那麼善解人意、和藹寬容,也無所謂。
一道金色的光芒閃過,他們兩人的面前出現的,確實是一座全新的大樓。
他們的降落地點仍然是小隔間一樣的地方,但這裡的小隔間也顯得窗明幾淨,門框上方貼著「歡迎來到非現世界管理局」的標語。
柳泉推開隔間的房門,沿著走廊裡的指示牌來到了一樓大廳裡。前台接待的年輕女性聽到了她通報姓名——當然是那個「清原雪葉」的化名——之後,幾乎是立刻就笑容滿面地引導著他們來到了一座電梯前。
全新的「非現世界管理局」的本部大樓,好像和時之政府的本部一點都不相同。這裡光線明亮,裝潢十分現代化,看起來就像是那種現世的某座大都市市中心的精英寫字樓一樣,完全不排斥引入並使用任何現代科技的設施,比如電梯。
那位年輕女性站在電梯門前,彬彬有禮地說道:「藤澤先生只希望見到清原小姐一個人前往他的辦公室述職……因此今天來的近侍先生,還請在此耐心等候。」
她朝著大廳裡的某扇大門比了個手勢。
「當然,假如您屬意於在庭院裡等候清原小姐,也是可以的……那裡可以通往我們精心修整的庭院,要賞景的話也是不錯的選擇呢。」
她的話語聽上去像是一種娓娓動聽的婉轉安利,但態度卻是不容駁回的。
於是柳泉回頭,望著三日月宗近點了點頭,說道:「那麼就由我一個人上樓吧……放心,我不會就這麼擅自消失的。就算是出現了什麼工作方面的交接,也總要由我本人親自出面吧。」
她好像打算用半開玩笑的輕松語氣說出這番話。然而,三日月宗近卻沒有笑。
他異常嚴肅地盯著她的臉,片刻之後,他靜靜頷首,說道:「嘛,這世間無論有形或無形之物,都終將消逝……」
柳泉:?!
這種時候為什麼要突然飆似是而非的碎刀台詞啊你倒是給我說說看啊你這個難纏的老人家?!
無視她的驚訝,他繼續平靜地說道:
「……但我希望今日不是那一天。」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11月28日:
計算失誤啊~~我的巨大腦洞大概下章才會顯形【喂!
下次更新就暫定周五或周六吧w
PS. 今天我也要向投喂我的沫冷熙和喵喵小可愛表示我的愛!(ゴ ̄3 ̄)ゴ╭∼
第845章 【回歸篇之四】 265
仿佛, 類似的話, 她也曾經在其它的什麼時候聽到過。
她沉默了幾秒鐘,忽然腦海中靈光一閃。
……在箱館的原野上。
在他們兩人第一次分道揚鑣的時候,她曾經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為了說服他放棄自己、就此離開,她說:在這世上, 無論是有形還是無形的事物, 都終將有毀壞的一天,只是我們恰在今日而已。
她當然知道自己曾經說過很多很殘酷的話。即使每一次都是有理由的,她也不會流著淚為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辯解,請求對方的體諒——因為無論她是不是出於無奈才那樣做,其最終結果都是傷害了對方;她還不至於連這點懷著深刻的歉意去承擔責任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他現在這麼說, 是為了提醒她什麼呢?
天下五劍當然不至於還沒有那種寬容他人的胸懷。但是, 他當然也有他自己的執著。
女審神者在電梯門前駐足,沉默片刻, 說道:「……我今天, 並不是為了離別, 才到這裡來的。」
聽到這句話以後, 她一瞬間察覺到自己身後站著的那個人的呼吸好像忽然變重了一點;可片刻之後, 那個人已經若無其事地發出了一陣她熟悉的笑聲。
「是嗎。哈哈哈哈哈哈。」
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付喪神, 笑得十分和藹(?);但那笑聲中似乎蘊藏著某種冰涼的意味。
他只笑了很短的一段時間;那魔性的笑聲在空氣中裊裊而散。下一刻,他在她身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雪葉君啊……又勇敢,又狠心——」他說。
女審神者的身影微微一頓。
三日月宗近的聲音似笑非笑, 聽上去有點異樣。
「為了某種道義或信念……您是那種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拋棄的人啊。」
「……我們, 又怎麼能夠和您自己的生命相比呢?」
電梯到達了一樓, 門發出「叮」 的一聲,在她面前自動打開。
本部的女接待員有禮地閃身在一旁,示意請女審神者先行進入電梯。
女審神者朝著她頷首致謝,在邁進電梯之前,她略一猶豫,回過頭去,望著身後並沒有跟上來、就站在那裡的三日月宗近。
他仍然身著那襲華美的藍色狩衣,面料上精致的紋路在灑滿大廳的燦爛陽光下閃著動人的光澤。在他身後,大廳裡忙碌的人們來來往往;然而那些人之中,沒有一個人能夠比得上他優雅的風儀。即使只是站在那裡,他也讓人聯想起平安朝養尊處優、拈花而笑的貴族公子,堪比平家的櫻梅少將那般面容俊秀、風度絕佳、氣場優美,令人心折。
女審神者忍不住低聲喚了他一句:「三日月君……」
三日月宗近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柔和微笑,詢問似的看著她,就仿佛剛剛那種語氣溫和但內容尖銳的詰問不是出自於他的口中一樣。「嗯?」
女審神者頓了一下,說道:「……其實,我很怕死。」
三日月宗近:「……哦?」
女審神者伸手按住電梯門,明知道這樣做有點失禮,她還是繼續任性地占用了時間,說了下去。
「躺在函館的樹林之中,感受著腹部中彈的疼痛和流血的傷口時,其實……我很害怕。」
三日月宗近看起來好像驚訝極了。他睜大了眼睛,嘴唇都因而微微抿緊了,像是從來沒有想到過她會在他面前直承自己的軟弱。
然而女審神者說到這裡,卻又停了下來。她的目光黯然似的垂落下去,又很快抬了起來,仿佛安撫似的又望了他一眼。
「如果可以的話……誰會想要讓自己冒那樣可怕的危險呢?但是,有的時候,我沒有其它選擇……」她說。
「我很想說『今天結束後,我們回本丸去舉辦盛大得不得了的賞櫻大會吧,去把萬屋都買空!』。或者說『讓五條瞳見鬼去吧,就算有鶴丸給她撐腰,我也決不把我的本丸讓給她!』——」
她笑了一笑。
「……這樣任性的、無禮的、根本不應該說出口的心願,可以只告訴你嗎?」
三日月宗近沉默片刻。再開口時,他那優美而富有磁性的聲線裡帶上了一層沙啞的意味。
「當然。」他回答道。
「你的每一句話,都應該得到滿足。」
他佇立在午前的天光下,明媚的陽光在他的側顏和半長的頭發上灑落了幾星跳躍著的光點。他慢慢彎起眼眉,俊美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溫柔深刻的笑意。
「因為好姑娘理應得到優待。」他說。
「所有的優待,都不過分。」
女審神者眨了眨眼睛,慢慢翹起唇角。
「謝謝。」她說。
三日月宗近微笑。
「嗯∼雖然對商店的事兒不是很清楚,但你回來以後,我可以陪你去萬屋。」他說。
「把那裡都買空……然後回本丸去,如果鶴丸不承認你是那裡的主君,就把他打出去——怎麼樣呢?」
女審神者哈哈笑了。
「再好不過了。」她大聲回答道。然後,她轉身走進電梯。
……
柳泉被那位彬彬有禮的女接待員帶到了六樓的一間辦公室裡。
有點出乎意料地,這間辦公室既不在頂樓、應該也不是整座大樓裡最豪華寬敞的辦公室之一,看上去完全就像是一個普通小職員才適合的工作地點,一點都不符合藤澤莊司這種精英人設。
然而坐在有點過度寬大的辦公桌後的,又的確是藤澤莊司本人。他似乎還埋頭於一堆文件之中,當柳泉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他是皺著眉盯著桌上攤開的文件在看的。
當他聽到柳泉走進來、那位女接待員在她身後替她通名報姓的聲音之後,才慢吞吞地抬起頭來,又瞥了一眼桌上擺著的某樣東西——應該是個鬧鐘或計時器——確認了一下時間,說道:「……你來早了十分鐘。這個習慣很不錯。」
柳泉:「……」
她強忍著自己吐槽的衝動,說了一句「謝謝」之後,頓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等他完成手頭的公務,於是只是謹慎地委婉提醒了他一句:
「……那麼我們的談話是不是應該等到十點整再開始……?」
藤澤莊司一頓,動手把那幾份有點凌亂地攤開在桌面上的文件整齊地收了起來、摞成一摞,擺在一旁。然後,他的雙手在桌面上交握,以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桌前的另一把椅子,說道:「請坐。我們還是這就開始吧。」
柳泉坐了下來,與他隔桌相對。這種座位安排(?)微妙地改變了一下室內的氣場,就好像他們之間長久的合作氛圍有所消減、而隱隱對壘的氣場增加了似的。
藤澤莊司好像在手心隨意地把玩著一顆白色的球。那顆球看上去似乎比棒球稍微小一點,剛好足以讓一位成年男子能夠單手將其握住;因為藤澤莊司的雙手都擺在桌上,這個姿勢並不適合向上拋接球的動作,於是他此刻只是握住那顆球,以指腹慢慢捻著球體的表面。
這個動作似乎顯示出一點他的習慣——或內心——來。他看起來並不像一個徹頭徹尾的精英怪那麼冷漠而高高在上,好像也並不想強硬地直接向柳泉下命令決定她以後的人生;但他似乎也有難以出口的話題要說,因此一時間,他只是下意識地擺弄著那顆球,仿佛打算借此為自己博取一點思考和權衡的時間。
柳泉拿出了十足的耐心等待著——她也只能等待他先發話。
最後,仿佛已經在腦內打好了腹稿,藤澤莊司抬起視線來,平靜地注視著她。那雙金絲眼鏡之後的狹長眼睛裡毫無任何情緒的波動。
「針對『時間歷史管理局』的任務,你完成得非常出色。」他以一句對她的贊賞作為開篇詞。
「其結果,正是我們一直想看到的——在新成立的『非現世界管理局』裡,我們的理念最終占據了上風,獲得了新機構的控制和決定權。」他說。
柳泉不得不動了動嘴唇,「哦」了一聲,表示她正在認真聆聽這個枯燥的公務話題。
藤澤莊司停下了干巴巴的背景科普,居然笑了一下,說道:「其實你關心的不是這個吧。」
柳泉:「……怎麼會?我當然很想知道在我離開時之政府之後發生的事了……」
藤澤莊司又短暫地笑了一下。與其說他是真心對她的回答感到有趣,不如說是因為覺得這種時刻自己應該露出點什麼表情而敷衍似的扯一扯唇角。
「干脆連之前的原因也給你講講吧。……看在你是唯一一個真的替我們完成了這項任務的優秀人才的份上。」他大發慈悲似的說道。
柳泉內心OS:……啊那副「恭喜你,你中了頭獎」一樣的口吻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很艱難地把槽多無口的表情壓了下去,安靜而端正地坐在那裡,聽著藤澤莊司甚至連一點起伏都沒有的枯燥敘述。
「……本來,我們和『時間歷史管理局』也算得上是不同的派系,井水不犯河水。當然,目的都差不多——剿滅時間溯行軍與剿滅瑪麗蘇意思都一樣,算是排除子世界中的不穩定因素……」
「不過後來,事情就漸漸起了一些變化。如你所知的那樣,本來是各負責一部分的事情,卻因為同人世界的非法融合而產生了業務上的交集……」
「當然,一開始還打算是不是要跟對方合作比較好……後來,事情就變糟了。互相在對方那裡都安插了自己的工作人員,也曾經都暴露過……最後我們發現,假如我們再派遣登記在冊的正式工作人員的話,那樣會在第一關就被刷掉。」
「最後,我們選中了你。你一直輾轉於其它子世界做任務,身為玩家的身份,雖然是我們麾下的得力人才,卻並不算是公務員,反而容易通過對方的背景調查得以入職……」
「其實我們當時派遣的玩家也並不是只有你一人……但是最終把握機會贏得勝利的,卻只有你。」
「當然,『時間歷史管理局』對於外聘的人員,不可能像那些一開始就被他們培養的審神者一樣信任……你們所面臨的考驗,也是前所未有的。包括你在通往歷史的任務中所見到的土方歲三,包括你最後在主控室裡見到的宗像禮司……那些,都只是他們為你建構出來的虛像。」
柳泉:!!!
這還是第一次,她的猜測得以證實。
她在三條大橋、池田屋與函館地圖上所見到的那位副長,並不是副長本人——而且,也只有他一個人,不是真實的歷史人物,而是那個她所熟悉的人。
假如沒有最後在時之政府本部的主控室裡看到宗像禮司的虛影的那一番經歷,她還不太可能就這麼猜到真相——現在她卻大概能夠猜到,那個副長,也許也是時之政府通過什麼不得了的黑科技所建構出的虛影,用來動搖她的意志、測試她的來歷是否可疑吧。
藤澤莊司說道:「也許你沒有注意到一點小小的細節……不過,在那些地方出現的『土方歲三』,在現身的時間點上,和真實的歷史有著微妙的差別。換言之,我們在分析了精確的時間之後,斷定時之政府當初是利用真正的歷史人物『土方歲三』還未現身的時間,在這個時間差裡以你所熟悉的虛像來試探你、動搖你,假如你露出了馬腳,他們當然有很多方法將你肅清;假如你通過了考驗,那麼他們才能夠真正放心——真是一舉兩得的妙招,不是嗎。」
柳泉:「……」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才合適。但藤澤莊司其實也不需要她露出什麼不一樣的表情。他把那顆球在手中緩緩轉動著,繼續說道:
「還有一些蛛絲馬跡,讓我們有理由確信,時之政府用了些見不得光的暗招……比如在掃描到了你腦海中『土方歲三』的形像之後,將之出賣給時間溯行軍來借刀殺人。因為你好像不太聽話,能力又太強,強大到了他們覺得無法輕易控制的地步——他們借重你,又畏懼你;利用你,又想拋棄你……」
柳泉:!?
聽到這樣的結語,她終於睜大了雙眼。
藤澤莊司頓了一下,長長呼出一口氣,坐直了身軀。
他的攻心也完成了。
作為新近得志的實力派中堅干部備選人,他當然要表現出比從前的時之政府更加寬闊的胸懷和雅量。假如連駕馭出色屬下的能力都沒有,那麼他們還怎麼去坐更高的位置、辦更出色的事情?
更何況,當初在與時之政府的對壘中,她選擇了站在他們這一方,這就是天然的派系劃分,總不能事到如今奪得了大權、反而寒了追隨者的心;那樣他們跟腦筋僵硬的時之政府又有什麼不同?是吧?!
他略帶著一絲自得地這麼想著,用左手指節叮叮叩了兩下桌面,重新讓她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這裡,才說道:
「為我們效力,不會重復那樣的命運,柳泉小姐。」
「做到我們想要看到的事情,你就會得到至高的獎賞。」
作者有話要說:
12月2日:
啊晚了一天,就是因為這段劇情算是一整段,想了想還是都寫出來算了w
所以今天很肥哦【你夠
也算是把之前的一些小小的伏筆解釋一下吧,主要是副長的外形為什麼和歷史人物不符的問題hhh
還有,下一章!就會!出現!超大腦洞!
給我一兩天時間醞釀一下大招,下次更新在周二或者周三吧w
PS. 今天份的愛要送給投喂我的小可愛喵喵和沫冷熙~~(ゴ ̄3 ̄)ゴ╭∼
悠于 2020-12-27 19:28
第846章 【回歸篇之四】 266
柳泉沉默良久。
最後, 她忽然翹了翹唇角。
「真難得哪。」她說,「我還以為要從你們這裡得到獎賞的話是很難的呢。」
藤澤莊司看起來有點不悅。
「是很難。」他語氣硬梆梆地回答道。
「迄今為止,也只有你一人最終進入了那個所謂的『時之政府』本部的主控室。這樣只能說明——目前我們的部下裡, 大多數人的能力空間大概已經到頭了,很有必要新招募一些更有能力的人才才可以啊……」
柳泉:「哦……」
藤澤莊司忽然把視線投向了她的臉上。
「來說說吧。當初確實是許諾過, 假如你找出了那個『時之政府』掩藏著的真相的話, 就可以向我們提出一個要求——那麼,你的要求是什麼?」
柳泉猛地一愣!
她的大腦空白了片刻。隨即, 記憶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倒卷上來, 灌滿了她的腦海, 逐漸彙集為一股名為渴望的情緒,猛烈地搖撼著她的理智與意志。
今天到這裡來的時候,雖然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准備——但是也並不是沒有想過,系統菌當初許諾過的那個要求,究竟能不能夠得到實現。
然而, 藤澤莊司現在居然主動提起了這件事!
不得不說他們最終能在「非現世界管理局」裡獲得控制權, 是更有道理的。
柳泉脫口而出:「之前你……不,系統菌曾經說過, 如果我完成了最後這個世界裡的任務, 就可以任選一個經歷過的子世界回去——我想知道,這個獎勵還成立嗎?!」
藤澤莊司還是面無表情——不如說, 他那種「面無表情」的神態, 反而就像一張鐵面具一樣牢牢焊死在他的臉上, 不可撼動。他雙手交叉放在桌上, 上身略往前傾,仿佛像在強調著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的權威性。
「……很遺憾。」他最終回答道。
「我當然記得這一獎勵內容……但是,在正式接手了『時間歷史管理局』之後,綜合我們兩方的研究成果,我們得到了這樣的結論——」
「現有的子世界——無論是同人世界,還是過去的歷史所構成的『子世界』——都是已經存在於過去的,無法改變的歷史。」
柳泉:?!
藤澤莊司繼續說道:「未來是有可能改變的,歷史則不然。」
「我們在『現在』的某個抉擇中選擇了不一樣的選項,我們的『未來』就會隨之發生改變。比如你在兩個追求者中選擇了不同的人,你的未來當然就會不一樣——這一點,你清楚的吧?」
柳泉:「……」
藤澤莊司好像也沒打算從她這裡立刻就得到什麼肯定的答案。他無視她的緘默,聲調平板地繼續解釋道:
「簡而言之,我們的『現在』,就是那些已存在於世的子世界的『未來』。那些子世界的世界線如果發生了傷及根本的動蕩——比如重要支柱人物的生活發生了改變——就等於我們的歷史被改變了。這樣的話,我們的『現在』也會受到影響而變得不穩定,這是我們絕對不能坐視的大問題。」
柳泉:!!!
看到她露出震驚的神色,藤澤莊司終於微微勾起唇角。
「因此,從我們的『過去』裡——從那些子世界裡,提拔一些人來到他們的『未來』,也就是說,主世界這裡——這還不是難以實現的事情。」他充滿暗示性地、意味深長地說道。
「但是假如要從我們的『現在』——也就是他們的『未來』裡,送一個人回到他們的世界裡,再讓那個本不應該存在於『過去』的人,做出許多『過去』本不應該發生的事情,這和直接投放了時間溯行軍有什麼不一樣?」
柳泉:「……」
好像,很有道理。雖然聽上去全是歪理。
她垂下視線,盯著桌面。桌面上剛巧有兩條淺淺的紋路,她的視線無處可去,就茫然地盯了一陣子那兩條整整齊齊平行的紋路。
然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在桌面下交握著的雙手,正在微微地發著抖。
她不得不連續深呼吸了好幾次,勉強平復了自己波濤洶湧的內心,然後思考了一下自己想說的話,才開口反問道:
「……『提拔』一些人,來這裡?」
她准確地提煉出了那一番話裡的關鍵詞。藤澤莊司唇角的那絲笑意變大了一些,向後靠入座椅的寬大椅背裡,手肘仍然支在椅子的扶手上。
「來自於友人的招募——我們覺得這種方法也不錯呢。」他含笑說道。
「何況,審神者隊伍是需要好好整頓一下的,我們這邊要精准修復同人世界和平行子世界的優秀部下也很稀缺……」
柳泉冷笑了一聲。
「『友人』?這麼說來,您已經有了一張長長的名單要讓我去勸說嗎?」
藤澤莊司無視她那種帶著點小刺的語氣,嚴肅地頷首說道:「當然。你是我們的優秀部下之一,對我們的標准和要求當然也有一定的了解了吧?想必你自己也差不多能夠推斷出這名單上的幾個名字了,是吧。」
柳泉沉默了一霎。
「……這種事,只要想想過去你們給我指定的任務對像,就差不多能夠猜到了。」她用一種平淡卻死板的口吻,嘲諷似的答道。
「都有誰呢?讓我想想——跡部景吾、手塚國光、宗像禮司、土方歲三……」
她慢慢地,把那些已經深藏在記憶一隅多時不敢翻動的名字,一個個都說了出來。
那些熟悉的音節在唇齒間滾過,她一時間竟然感到了一陣深深的懷念。
但即使如此,她的理智卻超脫了情感的主宰,仍在支配著自己的一部分大腦,在冷靜地運轉和分析著。
「……不,應該沒有跡部景吾或手塚國光。當初,在那個世界裡,雖然也有修復相關的劇情、刷好感度之類的任務,但是你們並沒有明確指定他們兩人的名字……不像後來的宗像禮司或土方歲三,不但被明確指出是該世界的主要支柱人物,而且是唯一的任務對像……」
藤澤莊司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深。他用右手撐著下巴,點了點頭表示贊許。
「很好。我就知道,你是個可以依靠的優秀人才。」他笑著誇獎了她一句。
「無論是作為審神者去歷史中與時間溯行軍戰鬥、還是作為我們派出的玩家去不同的子世界中修復劇情,無可避免地要使用到一定的武力。讓跡部景吾或手塚國光過來又是要做什麼?讓他們用網球打倒那些凶殘的敵人嗎?」他含笑說出了——有點刻薄(?)的評價內容。
柳泉:「……」
她差點忍不住就朝著他翻了個白眼。竭力忍下那種此刻顯然是有害的衝動之後,她才有絲不甘地替跡部和手塚兩人爭辯道:
「跡部君也好、手塚君也好,都是非常出色的人才!他們的原生世界裡沒有那些黑暗之處,不需要學習什麼高超的劍術或修煉深厚的武力值,這難道是他們的錯嗎?!」
藤澤莊司大概今天心情不錯,被她懟了一記,還微笑著點了點頭,居然順著她的話說了下去。
「欸∼是呀。那麼就讓他們兩人繼續留在原本的世界裡發光發亮,修煉網球技能就好了,沒必要把他們拖進危險的世界裡賭上性命,不是嗎。」
柳泉:「……」
她終於忍不住吐槽道:「……那麼當初你們把涉世未深的無知少女強行拖進危險的世界裡執行九死一生的任務,就是有必要的了嗎!!」
藤澤莊司微微一怔,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著說道,「我們的人手,嚴重不足啊……那個時候,只要發現部分滿足我們標准的人選,我們都不能放過。技能不夠可以另外以技術手段來賦予和彌補,但性格特質不符要求,就致命了啊——以前也並不是沒有出現過在新手村的世界裡就過分投入或者精神崩潰了的玩家,所以我們選中你,也是對你的一種肯定啊∼」
柳泉終於忍不住向天翻了個白眼。
「那我還真是謝謝你們的誇獎了啊!」她怒氣衝衝地說。
藤澤莊司咳嗽了一聲。
「所以?你覺得我們的目標人物現在只剩下誰了?」他暗示似的問道。
柳泉頓了一下。
「土方先生,是會拒絕你們的招募的。」她說。
「畢竟他可是當初連法國那邊的邀請都拒絕了,一心留在箱館迎接幕府之終焉的人啊……」
「即使擁有著絕對的實力與智慧,他也不會為你們效力的——因為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啊。為了信念甚至可以賭上性命……然而很遺憾,你們並不在他的信念之中。」她笑著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語氣裡似有一絲感慨與黯然。
然後,她抬起視線來,直視著藤澤莊司。
「所以現在,你們的目標只剩下最後一個可能性了。」
藤澤莊司哼笑了一聲,攤了攤手。
「我真喜歡和像你這樣的聰明人說話啊,柳泉小姐。」他說。
「沒錯,宗像禮司才是我們這次的目標。」他意外地轉而使用一種干脆利落的坦率語氣說道。
「如你所知,他非常優秀。理智、秩序、勇氣、信念、領導力、判斷力、冷靜的思考、卓越的能力……他幾乎具備一切優秀的特質——老實說了吧,在你之前,我們也並不是沒有派遣過其他玩家去攻略過他的個人線,但全都無功而返。他對其他人的防備心和疏離感,簡直已經強大到了一定的地步——若非如此,我們也不會讓你來擔任這個說客了。」
柳泉:!?
她張了張嘴,一瞬間仿佛想要說點什麼,但最終卻好像什麼都說不出來。最後,她只是干巴巴地笑了一下,那絲笑影甚至尚未完全成形就已經從她臉上消失了。
她輕聲應道:「……是嗎。」
這種奇妙的弱氣感使得藤澤莊司多看了她一眼。不過他好像無意為心生困惑或動搖的下屬排憂解難,只是簡單地用右手的食指咚咚叩了兩下桌面。
在她先前茫然盯著的那兩道淺淺紋路的位置上,一塊類似電腦屏幕一樣的東西忽然從桌面下升起來,立在桌面正中,正巧隔開了他和柳泉。
柳泉愕然地盯著那塊光屏。
「這是……什麼?!」
藤澤莊司並沒有回答她,而是松開了自己手中先前把玩著的那顆球,並探手過來,將其放在了那塊光屏旁邊。柳泉這才發現,那顆球原來是一個球形的計時器。
那個計時器上有兩個小小的顯示屏,乍然看上去就如同它的大眼睛一樣;但當顯示屏上浮現數字之後,就能夠看出來,那兩個小屏幕上,一個顯示的是正常的日期和時間,另一個則作為計時器使用。
此刻藤澤莊司看了看那顆球上浮現的時間,忽然單手一撐桌面,站了起來,繞過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徑直走向房門。
柳泉:「……請等等!現在這是要做什麼?!」
藤澤莊司頭也不回地答道:「請看光屏。你有十分鐘時間。」
柳泉疑問:「十分鐘?」
藤澤莊司嘆了一口氣。
「……即使是我們也不能過分干預子世界的進程。強行連通對方的手機或電腦進行通話,十分鐘也算是極限了。更何況,假如這種機會落在時間溯行軍手裡的話,給他們一分鐘他們就能掀翻歷史的平靜呢。」
柳泉:「……」
在她無言以對的這一瞬,藤澤莊司已經打開房門,走了出去。並且,一回手就哢地一聲重新替她把房門帶上了。
柳泉:「……」
啊,是擔心她失控地嚎哭起來,嚇壞了大樓裡的其他人嗎。還真是體貼啊?
然後,她還沒來得及多想,面前那塊屏幕突然唰地一聲變黑了。
柳泉:?!
她睜大了眼睛,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那塊光屏就重新唰地一下亮了起來——就像是老舊的電視關機之後又重新被打開一樣,重新亮起來的光屏上,一張她再也熟悉不過的、英俊的面孔出現在那裡。
柳泉:!!!
她的心跳在一瞬間就飆漲了十倍,咚咚咚地跳得飛快,幾乎霎那間就要蹦出她的胸口,從她的口中躍出,掉到地上砰地一聲摔碎了。
她的大腦裡一片空白,耳朵裡嗡嗡響,耳廓卻因為迅速的充血而漲紅了;雙手也因為那種強烈的緊張和期待,瞬間變得冰涼。
出現在屏幕裡的那個人臉上同樣出現了極端錯愕的情緒。他好像連連眨了七八次眼睛,才確認了在自己面前的屏幕裡出現的人是她。在那一瞬間,他的眼瞳倏然緊縮了一下,頓了片刻,才試探似的開了口,聲音裡居然帶著一絲沙啞。
「……信雅君?!」
柳泉張了張嘴,然而一時間卻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她再度嘗試,終於艱難地驅動了似乎因為哽住而無法工作的聲帶,費力地吐出一個名字。
「宗像……前輩。」
作者有話要說:
12月4日:
hhhhhh刀片……不,腦洞來了!【你夠
我醞釀了一個多月了,今天總算能夠寫出來了,敲開森!
下次更新:隔一天吧,周四零點怎麼樣?
PS. 謝謝小可愛沫冷熙、喵喵的投喂w (ゴ ̄3 ̄)ゴ╭∼
第847章 【回歸篇之四】 267
就在她從唇間吐出這個無比熟悉的名字發音的一瞬間, 光屏旁邊的那顆球一側的小小屏幕忽然閃了一閃, 亮了起來,上面出現了現在的時間「10:00 AM」,繼而那個表示時間的數字暗了下去,另一側相對著的小小屏幕上跳出了倒計時「09:59」。
幾乎與此同時, 半敞著的那扇窗裡, 忽然飄進來一陣窗外中庭的播音器所播放的歌曲!
那首歌曲旋律十分歡快,瞬間就在這座大樓的內外都渲染出了歡樂輕松的氛圍。柳泉來之前也曾經稍微調查了一下最新的「非現世界管理局」的相關消息,雖然因為這個機構是全新的、有用的資訊不多,但新的管理層的畫風,還是受到了大多數人的注目。
據說, 和前任的「時之政府」那種復古而森嚴、讓人十分有壓力的沉郁氣氛不同, 最新的「非現世界管理局」致力於創造良好的工作氛圍,不但本部大樓裝飾得窗明幾淨、光線充足, 還有一系列優待員工的措施——比如每天上午十點鐘開始的、為時十五分鐘的茶歇。
這些措施一經公布, 很快就獲得了大家的交口稱贊。雖然都震驚於「時之政府」無聲無息地被並入這個全新的機構、又被新任管理層所取代, 但卻沒有多少人深刻地懷念那些陳腐的官僚們。
大家都開心地說著「果然還是新機構更有活力啊」, 繼續著自己的工作——一點都想不到在這座全新裝潢而富有活力的大樓的某間辦公室裡, 一位新上任的大人物面無表情地評價他們「能力空間有限, 應該新招募一些更優秀的人才來取代他們了」。
當然,這一切不過是一閃念的事情。柳泉在短暫的錯愕之後,已經努力平復了自己激動的心緒, 極力控制著自己的面部表情, 重新直視著面前的光屏裡, 那張無數次浮現在自己心頭的、熟悉的面容。
「……宗像前輩,好久不見。」她有如耳語一般地說道,語氣裡帶著一絲嘆息的意味。
在初時的震愕過後,青之王好像也很快恢復了鎮靜。他的臉上慢慢浮現一絲笑意,手肘支撐在桌面上、雙手交叉撐住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回應道:
「……信雅君。」
他嘆息一般地又喚了一遍這個稱呼,仿佛像是終於確定了屏幕那邊的人真的是她;隱藏在那副細框眼鏡之後的眼尾微微翹起,笑意浮上了他的眉間。
「我正在想……你也該出現了。」他一開口,說的內容卻讓她驚訝了一下。
「你的護照馬上就要到期了……但是,並沒有一個地方傳來你去遞申請續簽護照的消息。」他嚴肅地說道,「證件過期的話可就要變成非法移民了……到時候要不要把你逮捕起來呢,這就是一件令人困擾的事了。」
柳泉忍不住咧了咧嘴,笑了。
「……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居然真的在管理戶籍相關的事宜嗎……」她忍不住半開玩笑地吐槽了一句。
然而宗像禮司卻因為這句話,面容愈加嚴肅了起來。
他沉默片刻,才慢慢說道:「……信雅君,果然在好好地關注著我……們啊。」
柳泉一愣,才意識到以自己那個「超葦中學園畢業之後出國、從此沒有再回來過」的設定而言,假如不是特別關注過他的動向的話,理應對他現在擔任室長的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真正的職責範圍並不完全了解才對。
但設定崩了她也並不怎麼在乎——不,不如說是,她一點都不想否認他話語中的試探。
「是的。」她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我當然知道宗像前輩現在正在做什麼樣的事情……在我看來,你已經成為了這個世界最可靠的支柱——」
頓了一下,她下定決心還是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對此,我也感到無比驕傲。」
宗像禮司臉上,果然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然而柳泉並沒有改口,也沒有調開視線,就那麼透過屏幕,直視著他那副細框眼鏡之後湛然有神的雙眼。
……沒錯,我確實很驕傲。
能夠認識你,我很驕傲。
能夠在某一個時刻無限接近你那珍貴的、閃光的內心,我很驕傲。
能夠有幸在你生命中的某一段占據一個位置,我很驕傲。
而且,假如不是還記得她、還時刻在關注著她的消息,他又怎麼能夠一開口就說出「你的護照馬上就要過期了,可是你沒有去任何地方申請續簽」這樣的話來呢?
……被你這樣地關切著,我很驕傲。
柳泉慢慢彎起眉眼,朝著光屏裡的那張熟悉的、令人強烈地懷念著的臉微微笑了。
看到她的笑容,宗像禮司原本還有些嚴肅地緊繃著的臉也慢慢放松了下來。最後,他也勾了勾唇角,面色柔和地透過屏幕,注視著她。
「信雅,」他說,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絲不太明顯的沙啞。
「再看到你,雖然很意外……但是,這很好。」
不知為何,柳泉從那句聽似平淡的話語裡聽出了一絲仿若驚心動魄一般的情緒。那種難以形容的情緒一瞬間就感染了她,讓她沒來由地鼻端一酸,喉間哽塞。
「宗像前輩……」她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又這麼笨拙地再次呼喚了他一遍,仿佛這麼做他就會理解到她的內心對於當初的離去是多麼的難過,對於今天的重逢又是多麼的激動。
宗像禮司還沒有說話,突然,屏幕裡傳來砰地一聲——是他那邊的房門好像被人用力推開的聲音。
隨即,一個她也很熟悉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室長!剛剛有不明信號突然切入SCEPTER 4的內部秘密網絡!我查到那個不明信號向您的電腦發出了通訊申請!您這邊沒事嗎——」
宗像禮司頓了一下,身軀微微向後一傾,作出貌似悠閑的姿態,把視線從屏幕上短暫地轉向來人,瞥了對方一眼,淡淡答道:「欸,一切正常呢。伏見君,這件事你不用擔心,就放在一邊吧。稍後我會處理的。」
「……哈?!」那個聲音頓時提高了八度,變得怨氣滿腹又充滿狐疑。
「室長,你到底在干什麼……」
宗像禮司從容一笑。
「在接聽一個非常重要的視訊電話。」他從容地說道。
伏見猿比古幾乎是立刻就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向浮空投射在宗像禮司面前那張大辦公桌正上方的那片投影——正因為那是投影、背後並沒有能夠遮去圖像的深色背景,所以仔細看一下的話,應該可以辨認得出投影裡出現的人是誰。
而剛剛那個不明信號切入室長室的內部秘密網絡、發出通訊申請的時機,恰好符合室長接通電話的時刻——綜上所述,伏見幾乎立刻就可以斷定,此刻投影裡的人,就是剛剛以不明信號切斷SCEPTER 4內部最機密的網絡的人!
然而他還沒看清楚那個人究竟是誰——畢竟反向辨認人臉也不是他的專長,而且投影背面也有著很重的重影和顆粒感,更加大了他辨認的難度——結果就聽到室長大人輕笑了一聲,笑聲裡的鬼畜度陡然上升了十倍。
「哦呀,伏見君,莫非你對我的私事非常感興趣嗎?這真是太糟糕了。沒想到你竟然有這種變態的愛好啊。」室長大人慢悠悠地評價道。
柳泉:「……」
在她看來,伏見猿比古好像馬上就要被不靠譜的上司氣得爆血管了。
「嘖,算我多管閑事吧。」他惱怒地放低聲音抱怨道。「並沒有人對室長您的私事感興趣,我這就去做別的事!」
隨即,聽上去不怎麼友好的、比剛剛更響的砰的一聲,回蕩在室內——好像是伏見稍微用了一點力氣關門的聲音。
宗像禮司漫不經心地瞥了那扇可憐的房門一眼,重新轉向面前的光屏,笑了一下。
「伏見君,最近總是火氣太大啊。是不是應該讓他特別去洗個冷水澡呢∼」他做了個結束語,身軀重新前傾挨近自己的電腦投影出來的整張虛擬屏幕。
「看起來比在『超葦中學園』的時候脾氣更壞了呢。」他說。
可是柳泉卻並沒有立刻回應。
她面露驚愕之色,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盯著他身後的那面牆壁。
剛剛宗像禮司前傾的這個動作,正好讓他背後原本被擋住的一部分牆壁顯露了出來。吸引了柳泉注意力的,正是掛在那裡的一個鏡框——鏡框裡鑲著一幅已經拼好的拼圖。
「……宗像前輩,那是什麼……?」她直直地盯著那個鏡框裡的拼圖,喃喃地問道。
宗像禮司立刻意會到了,他無聲地作出「啊」的口型,卻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她其實也並不需要他回答。因為她已經看出了答案。
那幅拼圖,是她送給他、然後他們又一起在「超葦中學園」的學生會室裡完成的。
而現在,那幅完整的拼圖就掛在他辦公室身後的牆上。
她慢慢把目光調回他的臉上,她的目光變得又明了、又悲傷。
原來,那個「為了驗證三流愛情小說的內容所結成的學習小組」,其實,背後,還是蘊藏著一點深刻的真心的,是吧?!
也許是她的表情真的透露出了太多情緒,宗像禮司的目光微微一閃。然後,他居然又露出了一絲奇異的笑意。
「假如你還沒有忘記的話……我們還有一幅拼圖沒有拼完。」他說。然後,微妙地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
「……我討厭未完成的事情。就顯得好像在某件事上未能成功一樣,讓人牽腸掛肚……」
柳泉:?!
看著她睜大了眼睛,他唇角的那絲笑意忽然變得清晰了一些。
「……所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話,來我這裡,把那幅拼圖完成。這是你必須承擔起來的責任,請正視一下,好好完成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12月6日:
不好意思最近這幾章都是室長的主場……然而這也就是室長最後的主場了,大家且行且珍惜吧【。
下次更新:周六零點。
PS. 謝謝親愛的喵喵、歸鶴深、沫冷熙和CS菌的投喂!給你們比心 (ゴ ̄3 ̄)ゴ╭∼
第848章 【回歸篇之四】 268
他的口吻有些平淡, 但語調背後蘊藏著的氣勢卻好像根本沒有刻意斂起、而是完全外放了出來, 仿佛想要以這種不容置疑的態度,一開始就讓對方順服於他想要達成的目的似的。
柳泉:!!!
她驚訝萬分,瞪圓了雙眼,整個人都好像暫時中了石化咒一樣呆住了。
看著她那副笨拙的樣子, 宗像禮司在屏幕的那一邊卻並沒有生氣——仿佛從她愚蠢的表情之後讀出了某種他想要知道的東西而感到滿意, 他再度含笑開口了。
「嗯?……信雅,不要從一開始就放棄我啊。」
柳泉:!!!
這句熟悉的台詞猶如一道閃電般,劈進她因為他意外的話語而變得僵滯的意識中,把她從那種有些不真切的混沌狀態之下帶離,讓她的理智重新回籠了。
「宗像前輩!……」她又叫了他一聲, 剛想說「對不起我不能去你那裡, 但是你要不要來我這裡呢」的時候,就聽到一聲房門重新被開啟的哢噠聲, 緊接著, 靴底輕叩地面的嗒嗒聲就響了起來, 由遠及近。
宗像禮司好像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對這種「重要的通話一再被不識趣的部下打擾」的狀況感到無奈且不悅似的, 重整了一下表情, 拿出那副與「東京法務局戶籍科第四分室室長」相符的神態來,抬起頭直面來人,和藹(?)地詢問道:「淡島君?是什麼事?」
然後, 他的副手——淡島世理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室長, 總理發來了會談的邀請。關於德累斯頓石板被毀之後、全世界各處仍舊保有超能力的『權外者』的管轄及處置等一系列問題, 務必想和您洽談。」她以一種嚴肅的、報告公事的口吻說道。
「另外,『非時院』那邊也傳來消息,有某些『大人物』通過『非時院』的關系與您聯絡,想務必和您當面深入商談總理大臣改選的問題與時機——」
柳泉:?!
她當然知道「非時院」就是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的氏族名稱。雖然一開始她不知道現在國常路大覺有沒有過世,但推斷一下就可以猜到,既然有什麼大人物要通過黃金氏族和宗像禮司聯絡,打算商談總理大臣改選的問題——而不是直接和地位崇高、身為御前大人的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商談這麼重要的事情,這也就說明……黃金之王這個時候至少是無法履職的狀態,所以原來本應由他來負責和決定的重要事宜,都已經轉到了宗像禮司的手裡?
突然,那位威嚴的老人很久以前說過的話語,又從她的記憶深處浮現了出來。
【年輕人就是要具有這種穩重的姿態,才能讓人放心把這個國家交到你們手裡啊。】
屏幕裡,淡島世理還在問著:
「……您意下如何,室長?」
宗像禮司沉吟了兩秒鐘,微微頷首,答道:「嗯。……你跟他們去安排會面時間吧。現存『權外者』的管轄問題,與撤換總理大臣之事並不矛盾。但是,通過『非時院』的會面,謹記不要走露任何風聲。」
他很快就迅速作出了一連串指示,淡島世理也利落地應聲,似乎立刻就在腦中迅速記住了青之王所吩咐的每一個字。
只有坐在屏幕這一端的柳泉,還保持著之前那種呆呆的神態,緊盯著光屏上宗像禮司發出一連串指令和安排的樣子,大腦裡陷入了一片徹底的混亂。
系統菌曾經說過,當初的K世界,選擇宗像禮司的個人線入手,是因為在那篇建構起那個子世界的同人原作裡,作者菌選擇的男主角,就是宗像禮司。雖然原作因為寫得過蘇而喪失了穩定性,但是,那個世界的開始,仍然是因為作者菌想要以宗像禮司為男主角來建構起一個完整的故事——一個完整的世界。
換言之,那個子世界之所以存在,是因為宗像禮司,而不是別的什麼人。
在那篇同人原作裡,即使一個字都不去描寫小白君或者周防尊,也沒有關系。因為那篇原作——那個子世界的基礎,是宗像禮司。只有他縱貫原作全文,支撐著劇情的起承轉合,直到ENDING——就像現在的他,支撐著德累斯頓石板消失後的一片亂局中的這個世界一樣。
可是現在,她打算在做的是怎樣的事?抽取那個子世界賴以建立和存在的基礎,最重要的支柱嗎?那麼喪失了這樣一個最重要的人物作為支撐,那個世界會怎麼樣?!被留在那個世界裡的人們,又會怎麼樣?!
柳泉悚然而驚。
直到這一刻,她終於明白了藤澤莊司的真正意圖。
……這是最終的考驗。
考驗她在經歷了這麼多世界——這麼多勝利——之後,是否也忘記了初心,被甜美的勝利和自身的強大所迷惑,誤以為自己可以不加思考地懟天懟地、也不用擔心會受到懲罰;因為她就是那個有權利——也有能力——改變這個世界的人,這個世界未來的走向以及存亡,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都要取決於她的意願和抉擇。
……這樣的人,自以為是到了極點、以為自己有資格讓整個世界罔顧法理與規則、按照自己的意願運行的人,才是最該被抽取的瑪麗蘇啊,是吧?
柳泉看著自己交握著放在桌面上的雙手,十指慢慢地絞緊,用力得手背的肌膚都泛白了。
可是……能夠和面前這個人真正重逢的機會,就在自己眼前,唾手可得……
這是,經歷了那麼多世界的輾轉與努力,經歷了那麼多年漫長的時光,即使咬著牙、流著淚,忍受傷害、無視傷口,背負著愧疚與苦痛,也要一直前行的,難以言表的旅程之後,第一次,她面前有著這麼一個機會,能夠重新觸碰到自己曾經遇到過的、對自己影響最深刻的人——
尤其是,在他辦公室的牆上掛著的那幅拼圖,以及他剛剛話語裡提及的那幅未完成的拼圖,都已經說明了他對她仍舊懷著和從前一樣美好的、深刻的、令人不由自主想要沉溺的感情。
即使他現在已經成為了那個世界真正的支柱——成為了即使不依賴同人原作的男主設定,在那個世界裡也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也是一樣。
時間的流逝,地位的改變,沒能帶走那些她當初斷然留在超葦中學園青部活動室裡的最美好的事物,反而在多年以後,以這樣一種令人簡直難以拒絕的方式,重新展現在了她的面前——只要她伸出手去,仿佛就能夠觸及,能夠捕捉,能夠牢牢抓住不再失去。
柳泉的鼻尖突然狠狠一酸,淚光瞬間就湧上了眼眶。
屏幕裡,也許是宗像禮司剛剛下了什麼有點令人難以理解的指令,淡島世理的語氣有點猶疑。
「……那麼,至少請告訴我們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然後,是宗像禮司的聲音。強大,沉著,穩定,鎮靜,不容置疑,仿佛他所陳述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大義,都是真理。
「這是因為,唯有這樣,這個國家、這個世界,才能夠以和平的方式延續和發展下去。這是對大多數人最有益處的選擇。相比之下,對我個人的一點妨害微不足道。」
即使隔著一道光屏,他的聲音聽上去也充滿了令人信服且崇仰的威嚴。
「擁有力量之人,必須承擔起這份力量。」
「支撐著這個國家、這個世界在合乎秩序的方式之下前進,這就是我身為青之王的使命。即使現在沒有了石板、沒有了聖域、沒有了達摩克利斯之劍——」
他的眉目沉凝下來,仿佛隔著那道光屏,他與她的目光相遇了。
「這就是我的大義。」他說。
柳泉:!!!
不知為何,眼淚忽然奪眶而出。
……或許是因為,在這一刻,雖然並沒有對他說過任何有關於藤澤莊司所提到的建議——到這個世界來,作為她的同僚與她並肩奮鬥——她也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宗像禮司,是不會來到這個世界的。即使放棄自己舊有的世界、到這裡來,意味著他能夠來她身邊,與她重聚。
或許是通過光屏的投影,發覺了她神色有異,宗像禮司並沒有再對淡島世理作更多指示,而是很快讓她下去了。
柳泉並不知道在這段短暫的工作彙報過程中,淡島世理有沒有發現投影裡的那個人是她。但是現在,這仿佛也不重要了。
淡島世理關上門之後,宗像禮司默了兩秒鐘,才重新開口,問道:
「信雅,出了什麼事?」
柳泉還沒有開口,就感覺淚水從眼眶中撲了出來。為了勉強壓抑下那一波洶湧澎湃的淚意,她忍耐得渾身微微發抖了。
她數度試著開口,最終發出聲音來的時候,才發現嗓音沙啞得簡直不像是自己的。
「我,不能去你那裡……對不起。」
桌上的球形計時器還在慢慢地一秒一秒倒計時,她必須長話短說。
而且,千言萬語,在已經得出了最終結論的時候,顯得是那麼地蒼白而無能為力,完全無法縮短他們兩人之間的一點距離。
宗像禮司露出了一點錯愕的神色,就仿佛他原本已經成竹在胸、認為她和他一樣懷有著相同的感情期待著重逢,然而他的感覺與構想卻突然被全盤推翻一樣。
「……為什麼?」短暫的驚愕之後,他沉聲簡短地問道。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
她拿不定主意在宗像禮司不會同意前來這個世界以後,她還是不是有權限把整個世界的真相告知他。猶豫了一秒鐘之後,她決定采用一種更有說服力的解釋。
「在弒王之後,我被甩到了另外一個世界。」她說,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冷靜而具有說服力。
「這是我作為普通『權外者』而強行弒王,所必須接受的懲罰。」
第849章 【回歸篇之四】 269
「當初, 我根本沒能到達預定前往的城市……在半路上, 我就突然被拋到了現在這個世界——」
她說到這裡,又頓住了,覺得這個故事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編得完美,而自己那種優秀的口才與臨機應變的能力, 在這個人面前就好像是全然無用的一樣。
她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在內心中飛快地下了決定。
宗像禮司,是值得信任的人。是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即使都不在同一世界裡,也可以信賴、值得依靠的人。
她重新睜開眼睛,深深注視著光屏裡宗像禮司的臉。
「……我現在的時間,是2205年。」她一字一句地說道。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時空會扭曲、我所接受的懲罰又為什麼會是這個, 但是, 現在我面臨的狀況是——我無法再回到你那裡去。」
說到這裡,她再度停頓了一下, 目光鎖定了宗像禮司那副細框眼鏡之後的那雙明亮深邃的眼睛, 仿佛想要只憑目光的重疊這一動作, 就能夠從他靈魂的最深處汲取她此刻最需要的力量。
「可是, 你可以……來我這裡。」她極力保持平靜客觀的語氣, 說出了石破天驚的台詞。
宗像禮司的眼神果然瞬間因為極度的驚訝而微微搖動了一下。
柳泉不等他說出什麼, 好像生怕自己後悔似的,一口氣地說下去。
「……在這個時代,科技的發展已經能夠保證這件事成為現實。但是——」
她說到這裡, 卻又頓住了。
直覺叫囂著, 告誡著自己, 哪怕就停頓在這裡,說不定自己都可以稍微期待一下是不是會從他那裡得到令人欣喜的答復——因為青之王雖然遵循著秩序,卻不懼怕未知;然而只要她說出下面的話——說出真相——即使他不回答她,她也馬上就會一敗塗地。
可是計時器滴滴答答地在走,她不可能永遠逃避下去。
光屏裡,宗像禮司微微挑了挑眉,疑問似的提醒她道:「……但是什麼?」
他的表情裡明明寫著,他已經猜到了「但是」之後的部分,不會是什麼他們所期待的好消息。但是他仍然耐心地等著她親口說出來。
柳泉再度深呼吸,鼓起了全部的勇氣,卻一開口就聽到自己仍然聲音發顫。
……在那一瞬間她就明白了,這是因為,她害怕從他口中聽到對自己的拒絕吧——而那幾乎是肯定會發生的事情。
「但是,這一旅程將會是單向且不可逆的。」
隔著一道光屏,她也感覺得到,宗像禮司的呼吸仿佛忽然變重了一些。他雙手撐著下巴,就保持著那個姿勢,久久沒有移動;好幾秒鐘過去,他才慢慢開口了。
「……也就是說,我離開目前這個時代之後,將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是吧。」
柳泉忽然感到了一陣傷感——與難堪。
那陣難堪的產生,是因為她忽然察覺到,自己仿佛像是在利用著他對自己的感情,而在勉強他再一次去做那個在「世界」和「戀人」之間作出取舍的惡人;而假如沒有她的再一次出現的話,他原本不需要面對這種痛苦的抉擇的。
柳泉幾乎一瞬間就脫口而出:「……對不起,宗像前輩!」
宗像禮司聽到她的道歉之後,似乎顯得有點驚訝。他從容地放下了撐著下巴的雙手,改而擱在桌上,仍然交握;他透過屏幕注視著她,就好像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她在想什麼似的。
「哦呀?為什麼道歉呢,信雅?」他平靜地問道。
柳泉並沒有立刻回答。她感覺自己的胸腔都在劇烈起伏著,因為並不平靜的心緒,混合了理智與情感的拔河,正在她的內心天人交戰。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宗像禮司是決不能離開那個世界的。
當她在幕末那個同人世界裡做任務的時候,系統菌曾經說過,任務對像必須鎖定為土方歲三,是因為只有他的個人線——他的人生歷程,足以作為支柱撐起整個世界的劇情框架而不至於崩塌。
換言之,一旦離開了這個重要的關鍵人物,那個世界就會崩塌。
而任務世界崩塌之後,有可能就此消亡——也就是說,世界裡的所有人們都從此不復存在;到了那個時候,假如宗像禮司還想拯救那個世界、回到那個世界中去將之重建的話,那麼那個世界也將被完全重置、以供投放新的玩家進入,重新完成修復任務——也就是說,那個世界的一切都將從頭開始。
到了那個時候,宗像禮司的感情會被重置,有關於和她的一切記憶會被清空;他也將完全忘記她,被其他的女性所攻略,再在適當的時候,再度成為支撐那個世界向前永續發展的重要支柱,就像現在一樣。
可是,到了那個時候,不同的是,他辦公室身後的牆壁上,不會再掛上一幅她送給他的拼圖;他不會再記得去關心她的護照是否到期、也不會再等著她回來將那幅未完成的拼圖繼續完成,甚至不會再記得那個令人緊張、也令人心動的「讀書之秋」——甚至,和他組成那個學習小組的,將會是其他的女性,是嗎?!
咚,咚咚,咚咚咚。
柳泉聽到自己空蕩蕩的胸腔裡,心髒一聲比一聲跳得更急促、更大聲;咽喉部似乎堵著一個硬塊,令她呼吸不暢。
她想,她現在已經完全明白了。
藤澤莊司的提議,不僅僅是一個考驗,更是一個陷阱。
他在考驗著她有沒有因為一連串的勝利而得意忘形、反而忘記了本心,變成了她理應鏟除的瑪麗蘇;甚至設下了這種連環的陷阱,想要看她是否會一看到在自己心目中留下了深刻回憶的人,就喪失了理智、順從於感情,忘記了自己應該遵守的原則與大義,不再冷靜思考,不惜犧牲一整個世界的人們,也要換取和那個人的重逢。
宗像禮司假如要回應她的請求的話,就必須坐視自己的世界完全崩塌乃至毀滅這一殘酷現實;假如他還打算拯救那個世界的話,那麼就要選擇與她永不相見、甚至要把她整個忘記,重新開始一段全新的人生——
能夠讓那些美好的回憶、美好的感情唯一留存下來的方式,就是和這個人永別。甚至,為了不讓有可能的時間溯行軍發覺這裡有可乘之機,就像今天這樣隔著一道光屏的見面也將永不可能重現。
這,哪裡是什麼最高的獎賞啊。這根本就是一道送命題吧?!
不知為何,柳泉被這個想法弄得有點想笑。於是她就撲哧一聲,噙著淚就這麼笑了出來。
「對不起,宗像前輩……」她又重復說了一遍,停頓了一下,換了一種稱呼方式。
「……禮司君。」
宗像禮司的雙眼,一瞬間在那副細框眼鏡之後猛然睜大了。
他仿佛從這個稱呼的變換之中聽出了什麼深刻的含義,而他睜大眼睛的失態也仿佛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他驟然閉了閉眼睛,從喉間發出一陣哼笑。
「呵呵呵……」
他重新睜開眼睛,凝視著她。他的目光竟然可以稱得上平靜,但那雙深紫色的眼眸仿佛深不見底。
「信雅,你好像作出了什麼決定呢。」他說。
他那雙交握著擱在桌上的雙手,相互交握的十指似乎正在隱約地用力,仿佛想要借著那個動作,壓下心頭翻滾著的一些什麼東西似的。
柳泉回視著他。
幾乎立刻就要痛泣出來的衝動在她胸口翻滾著,她不得不調動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夠與之相抗。她感到自己的雙手冰涼,交纏的手指微微痙攣著。
「是的。」她回答道。
「這一次,還是我作出了糟糕的選擇……因為,我就是這麼任性啊。」
她的咽喉幾乎被湧上的淚水哽住,但她歷經數個世界、已經磨煉出來的演技,居然還在發揮著作用,讓她繼續把惡役的台詞說了下去。
「抱歉啊,擅自就打算把你叫到這裡來……現在想想,說不定也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吧……畢竟,能夠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把當年的『品行方正大明神』叫到我這裡來,還能有比這個更能滿足自己的虛榮心的事嗎。」
「可是,我忘了,我干嘛要把你叫到這裡來呢?……假如說你在原來的世界裡還是個大人物、擁有足以支配整個國家的能力的話,你到這裡來,完全就是個普通人,也沒有什麼人脈、聲望或根基,根本毫無意義……」
她深吸一口氣,說出了她能夠想像得到的、最惡毒的台詞。
「……非常無趣。」
「即使和這樣的一個你在一起……也根本毫無意義。」
「因為我可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能聽從你命令的笨蛋了,我是——」
可是,屏幕那一端的宗像禮司,就那麼面容平靜地聽著她講;聽到最後那些簡直像是惡毒反派一樣的台詞時,他竟然還微微彎起了眼眉,輕聲打斷了她。
「好的。」
柳泉猛然一噎。
「……什麼?」
宗像禮司勾起唇角。
「好的,信雅。」他果然又重復了一遍之前的話。
柳泉:「……你說什麼?」
透過光屏,宗像禮司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總覺得那目光有若實質,像是想要穿透她的謊言,直抵她的內心一樣。
「我說……如果你不是用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說著這些話的話,或許它們還稍微會多一些可信度的。」他好整以暇地答道。
柳泉:!!!
她還沒來得及再補救一下自己的惡役演技,就聽到宗像禮司的聲音驟然低沉了下來。
「是發生了什麼連我也無法解決的事情嗎……」他感嘆似的說道。
「你明明是想要見到我的吧?信雅?」他的聲音變得很低,語調溫柔,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嘆息。
柳泉:?!
第850章 【回歸篇之四】 270
品行方正大明神給出了會心一擊。
玩家陷入了混亂。
感情仿佛突然漫過理智的堤岸, 明明知道最好不要把自己察覺到的真相說出來, 她仍然脫口而出:
「因為我突然明白了——」
「禮司君是不能離開那個世界的。因為那個世界,沒有了禮司君就不行……」
宗像禮司啊了一聲,目光閃了閃。
「我不會自大到說這個世界還需要我來支撐,不過……雖然已經沒有石板要管理了, 但這個國家裡還有許多需要我去做的事。」
「就這一點而言, 你所說的也並不是沒有道理。」他語氣冷靜地說道。
然後,他微微一頓,語氣裡忽然帶上了一點鬼畜般的笑意。
「就是因為這個?……你就灰心喪氣了?說出那些過分的話,是因為想要干脆利落地擺脫我吧。」他含笑反問她道。
柳泉:「……」
完全無言以對。
而宗像禮司顯然對於對手的迅速敗退這一事實感到愉快,他繼續說道:「所以說, 以前約定好的, 『不要從一開始就放棄我』呢?」
柳泉:「……」
宗像禮司好像還真的認真垂下視線想了想,仿佛像是在計算著自己還需要多少時間來穩定這個國家在後石板時代的動蕩局面似的;然後他抬起視線來, 重新凝視著她, 說道:「……五年或者十年的話, 你覺得怎麼樣?」
柳泉:!?
她忍不住猛然瞪大了眼睛!
看到她那種笨拙的樣子, 宗像禮司笑了。
「石板消失後, 那些身上還殘余著石板之力的『權外者』們的超能力, 也總有一天會消失……」他解釋道。
「和石板曾經具有直接聯系的綠王比水流和白銀之王伊佐那社,身上的能力在石板最終完全被毀壞的那一刻就已經消失,就是最好的證據。」
「現任的總理大臣雖然不適任, 但是綜合了各方諸君的意見, 改選一位更加適格的人之後, 即使沒有了御前大人坐鎮,局面應該也可以平穩下來……」
「在這期間,我必須接過御前大人的責任,從旁引導和輔佐他……所以我需要時間,信雅。」他說。
柳泉震驚得忍不住微微張開了嘴,想說「原來你真的在認真考慮著我那個瘋狂的提議嗎」,卻又在脫口而出的一瞬間強行咽了回去。
他說「五年或十年」,原來就是在計算著那個世界在後石板時代,整個社會的亂局能夠完全平復的時間嗎?!
然後呢?世界重獲和平,國家繼續發展,然後——青之王就可以卸下他肩上的責任,去往未來和她在一起了嗎?!
原來又甜又苦的滋味是這樣的。像是一瞬間感情陷入了極度的狂喜、理智又告誡自己這只不過是短暫的幻像;像是在最深的黑夜裡猛然望見天際砰然綻放的花火,然後那絢爛的花火又漸漸平息下去,融入黑暗、化為無形一樣。
自己仍然站在黑暗裡。並且,永遠也不可能再見到和那一夜在摩天輪上所看到的一樣美麗絢爛的花火了。這就是現實。
這就是真相。
即使再等待五年,十年,一輩子……
也無法突破那道光屏的阻隔,站到那個人的面前,說其實我一直都深深地懷念著你,其實我一直都深深地感激著你,其實我是因為與你相遇才會變成一個更好的人,所以從今以後也一直站在我身邊可以嗎?……
在一片愈來愈強烈的感傷和茫然之中,很奇怪地,她忽然察覺到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窗外好像隱約有歌聲傳過來。
但是一提到歌曲,她就會油然想起那個難忘的、唯一的聖誕夜,那首特別的歌——
【無數次地想要見你
見不到你
胸腔裡充斥著這樣的沉痛】
「……不行。」在一片因為悲痛而心髒緊縮、呼吸困難所造成的茫然與空白裡,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這樣回答道。
「我也是剛剛才想明白的……禮司君,不能來到我這裡。」
那首歌是怎麼唱的呢?
【也好
這種事我自己心裡其實也清楚
即使想拜托聖誕老人也沒有辦法了吧】
「和時間無關……和感情也無關。單純只是因為……那個世界,是建立在禮司君存在的基礎上的。」
宗像禮司臉上那絲淡淡的、仿佛仍然自信而強大、成竹在胸的笑意消失了。
仿佛已經完全豁出去了一般,將一切後果都置之度外;柳泉不顧一切地繼續說道:「明白了嗎?……和禮司君是不是『王權者』,或者取代了御前大人位置這種事完全無關。雖然並不是石板的發現者、也並不是什麼御前或者總理大臣……但是,那個世界,全部都系於禮司君一人。」
她頓了一下,艱難地說出了接下去的台詞。
「……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和禮司君相遇的。」
那首歌裡唱道:
【不知道是哪裡響起鐘聲
腦海裡浮現出了平時不會說出的話
連寒冷都會讓人感覺愉快
啊咧?為什麼呢?那是戀愛了吧】
「這一點,是我來到這裡之後才明白的事情。……正是因為禮司君是這樣重要的人物,當初的我才必須服從你的一切命令。」
很奇怪地,說到這裡的時候,竟然連眼淚或是那種欲哭的衝動都慢慢消失了。也許是懷著一種清爽的敗北感以及徹底絕望之後的釋然感,她坦率地直視著屏幕裡的他,說道:
「當初的弒王,也並沒有多麼高尚的動機……純粹只是為了求生。因為無色之王要篡奪我的身體,他不死的話,死的就只有我——」
雖然此刻她置身於輝煌華麗的、現代化的摩天大樓中,她卻恍若又回到了那一天,靜靜躺在箱館的大地上,通往弁天台場的樹林裡,子彈打穿的下腹部汩汩湧出鮮血、生命力都隨之一同流失的時刻。
那個時候,她渾身發冷,目光茫然,向上望著被樹冠分割得十分零碎的天空,腦海裡想起的,卻是宗像禮司的面容和聲音。
他讓她不論發生什麼事都要好好地活下來,因為這是她的美德。
「明白了嗎?……我辜負了你的期待,也並不像你想像中的那麼好……」
她聽見自己冷靜的聲音,慢慢地說道。
那首歌的歌詞裡說:
【那時候僅僅只是遇見你而已
就讓我一次次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
她最後說道:「這樣的話,如果被禮司君憎恨……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可是呵,她還記得,那首歌裡唱道:
【如果可以的話
我想在你的身邊
哪裡都不想去
希望你能一直只想著我】
在她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宗像禮司卻自始至終都沉默著。
他的雙手依然交握平放在桌面上,細框眼鏡之後的雙眼緊盯著她,仿佛不曾放過她臉上最細微的一點點波動。聽著她一句句說出更加直白殘酷的台詞,就活像是個三流愛情小說裡最蹩腳的反派那樣;他的呼吸好像逐漸變得緩慢而沉重。
他慢慢直起了上半身,目光灼灼地在那副細框眼鏡之後盯著她,在目光落下的地方像是要燃燒起來一樣。
最後,他慢慢地說道:「……原來如此。」
那首歌裡唱道:
【每天都想要見到你
我希望你能知道我那樣的心意
我在擦肩而過的人群中尋覓著你】
然而,從今以後,在與她擦肩而過的人群裡,千萬人裡,千萬年中,永遠也不會再遇見這麼一個人了。
她無比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仿佛這樣做就可以避免讓已經凝結在長睫上的水珠墜落下來似的。
她低聲說道:「……讓你失望了,我很抱歉。」
宗像禮司沉默良久——或許僅僅只是幾秒鐘而已,然而一分一秒的沉默,在此刻的她看來都無比難熬而漫長——然後,他慢慢翹起唇角,一絲短促的笑影從臉上一閃而過。
「不,」他說,「我不失望。」
柳泉:?!
她無法遏止地猛然睜大了雙眼,簡直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話語。
看到她這種近乎於下意識一樣的反應,宗像禮司卻微笑了起來,仿佛終於對面前發生的事情感到滿意似的。
「說謊的話就不是好孩子了,信雅。」他的語調居然異常溫和。
柳泉:「……!!我沒……」
宗像禮司含笑搖了搖頭,打斷了她下面的話。
「你所說的那些『真相』雖然令人震驚,但也沒到令人完全不能接受的地步。」他說。
「說起來,這個世界既然出現了德累斯頓石板,出現了七王,出現了權外者……那麼,多一個未來的異世界來客,好像也並不是什麼不可思議之事啊。」
柳泉:!!!
無視她震愕的表情,他繼續從容地說道:「……雖然你說,現在這個世界是建立在我的存在之上的,讓我有點吃驚——但是,我相信自己擁有足夠的覺悟去承擔這個世界。」
短暫的驚愕終於過去,聽到宗像禮司這樣的話,柳泉終於噙著淚,笑了出來。
「……是啊,」她感嘆似的說道。
「禮司君,就是這樣的人吧。」
目注著屏幕裡那張令人強烈地懷念著的臉,她輕而清晰地說道:
「這就是我一直尊敬著的……禮司君的大義。」
****************
【↓↓↓請繼續向下觀賞今天的作者有話說,有撒糖番外附送!!】
作者有話要說:
12月12日:
由於今天是重要的紀念日,所以本來是想免費放送一個溫馨撒糖向的番外給大家的【。
結果作者菌收不住自己的麒麟臂,越寫越多,今天目測是寫不完了= =
所以我今天先在在作者有話說裡特別免費放送一下寫好的部分吧,大約兩千多字?
剩下的部分我這幾天努力碼完再發上來好了~~
目測應該在22號左右放出全文哦w
還有,因為番外全是高甜撒糖向,假如和正文風格不太搭配的話大家就請諒解吧w
下次更新:還是隔日更,14號零點!!
另外,本章應有配樂w
配樂還是大家已經十分熟悉了的BacK Number的「Christmas Song」,請大家自行度娘試聽鏈接喲hhh
PS. 1、謝謝小可愛歸鶴深投喂了我好多~~還有喵喵的手.榴.彈和沫冷熙的地.雷~~愛你們喲(ゴ ̄3 ̄)ゴ╭∼
2、關於這個附送的小番外的靈感,其實是來自於K的抓馬《為了大義》(大家感興趣的話可以B站自行搜索「為了大義」),主要說的是室長暗戳戳在辦公室裡試用黃金氏族新發明出來的、用來對付權外者的手枷,結果把自己銬了個結實,只好讓伏見給黃金氏族打電話,讓他們快點來開鎖,結果伏見就只能一臉屈辱(?)地打電話了hhhh
然後在抓馬裡,室長確實是一一試用了那些道具,還問伏見要不要試試2333333
所以室長說的那句興致高昂也是抓馬裡的原話喲hhhhh
我覺得這個梗太萌了,忍不住就思維發散了一下!如果OOC的話請大家看在今天是紀念日的份上就不要抽打我了吧w
注意:這個番外和之前那個小寶寶番外一樣,預設的時間背景也是妹子回到K世界,成為S4的一員的日常時段w
接下來放送番外前預警!
*人物崩壞可能*
*本番外僅供娛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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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大義】 1*
某一天中午,柳泉出公務之後回到SCEPTER 4的屯所青雲寮,卻赫然發現大家看她的眼神變得有點……一言難盡?
柳泉:???
上一次出公差去京都,回來的時候室長大人給她從門外撿了個小寶寶,在SCEPTER 4內部掀起了一場「室長的私生子事件」,害得她年紀輕輕就差點成了現成的養母;這一次她出公差回來,大家又是憋得一臉難受的樣子,難道是……室長大人又替她惹了什麼不可說的麻煩?!
她問了好幾個人都吞吞吐吐,最後還是她抓住平時最容易拷問出答案來的道明寺和日高曉,這才聽說了大家目光異樣的原因——
據說,伏見君去室長的辦公室請示公務,卻發現室長雙手被為了拘捕權外者而特制的手枷銬得結結實實。之後才聽說那副手枷是黃金氏族麾下的七釜戶技術研究所研制出來的新品,不僅可以起到抑制異能本身的作用,還能同時對力量強大的權外者實施身體方面的拘捕——於是,室長就愉快地進行了試用。
柳泉:「……」
然而糟糕的爆料還沒有完。
伏見只好替室長大人撥打了電話給七釜戶那邊,而那邊也答應立刻派人前來解決這一問題了。然而現在正好是七釜戶派的科研人員還沒有到達SCEPTER 4本部的空窗期,而室長大人將之前七釜戶技術研究所送來的各種權外者專用道具,都一一試用過了這個消息,已經差不多傳遍了整座青雲寮。
據說,室長回答的原話是「當然,那些讓我試用的道具我都親自嘗試過了。預測到這種情況而親身去嘗試體驗,這實在是令人興致高昂的事情,不是嗎」。
柳泉:「……」
問題是,那些糟糕的權外者專用道具裡,包括手銬、手枷、腳鐐、拷問椅、鐵鏈等等一系列很容易讓人引起誤會的玩意兒。
假如再加上室長大人的那點偶爾會爆發的鬼畜特性的話,大家的思維就更加發散了。
柳泉:「……」
所以說,「使用道具」是個什麼鬼?!「興致高昂」又是個什麼鬼?!
作為室長大人的女朋友,現在她說自己沒有那些變態的愛好,還來得及嗎。
她木著臉想道。
雖然她行得正、坐得端,但大家什麼都不說、卻又以一種一言難盡的復雜眼神注視著她的感覺實在有一點難熬。她最終決定不要在外邊的執務室裡呆著了——還是去找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吧。
她帶著一點怒氣走在青雲寮的走廊上,靴底在地板上叩出有節奏的聲音;很快就來到了室長室的門外。她抬手叩了叩門,說了一句「室長,我是柳泉」。
結果室內的反響比她預料的還要熱烈。
門後安靜了大約兩秒鐘,隨即房門就被猛然拉開!
柳泉還沒來得及感嘆室長被手枷銬住雙手、行動力還是這麼快,就看到站在門後的人——原來是伏見。
和平時那一臉了無生趣的樣子截然不同,此刻的伏見充滿希望(?)地盯著她的臉,眼神幾乎都要皮卡皮卡地發光了。
柳泉:???
她還沒來得及問「伏見君,這是怎麼了」,就聽到伏見一口氣地說道:「啊真是太好了柳泉你來了那麼就由你在室長行動不便的時候來暫時輔佐室長處理公務吧我還有事這就立刻去處理了!!!」
柳泉:「……」
天哪這是什麼神仙語速。
她還沒來得及問出「室長現在手都被銬住了還處理什麼公務」,或者「室長到底干了些什麼才會把自己的手銬住而且還解不開了」,伏見就朝著她潦草地點了點頭,掠過她身側、一陣風似的去遠了。
柳泉:「……」
她呆呆地目送著伏見一路狂飆遠去的背影,又把視線轉回來,落在那位端坐在辦公桌之後,雙手交握放在桌面上、道貌岸然地坐在那裡的人身上。
「……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把這個玩意兒銬到自己手上去的?」
宗像禮司一臉正氣地朝著她微微頷首,語氣嚴肅地答道:「欸,正如你所見,把兩只手分別伸進這兩個洞裡,確保手腕處於洞中,然後再這麼合上——」
「對不起我對過程沒有興趣我其實是想問問你這麼做的動機!!」柳泉忍無可忍地打斷他。
宗像禮司顯得有點驚訝。
「動機?……發到自己手中的、前所未見的新道具究竟能夠起到何種作用,難道就這麼簡單地相信了他人的描述嗎。」他一臉正氣、理所當然地答道,「這可是日後在戰鬥中需要用到的特殊物品,就這麼貿然相信了對方的說明書而不去求證的話,萬一在戰鬥中沒能起到事先預想的作用,可怎麼辦。——要知道,戰鬥的對手往往是十分強大、且具有超能力的『權外者』啊。」
之前在和前任總理大臣交手時,剛被室長大人稱為「現存能力最強權外者」的柳泉:「……」
她已經是「現存能力最強之權外者」了,而她絕對確定自己不是室長大人的對手。那麼剩下的那些雜魚還需要這麼慎重地對待?慎重到必須由SCEPTER 4的室長大人親自試用對付他們的新道具才能放心?!
「……不,我覺得這些道理是你在一分鐘之內想出來的吧。」她黑線地說著,回手關上房門,走到宗像禮司面前,居高臨下地俯望著他那雙被手枷牢牢銬住、只得放在桌面上的手。
宗像禮司微微一笑,從容答道:「我對自己的頭腦有著充分的自信。這麼簡單的道理,當然只需要一分鐘就應該可以想得到。」
柳泉:「……不我不是在誇你……不要一臉自豪地說這個啊!」
她感覺自己臉上的黑線正在無限增殖中。
「……所以說,這副手枷連一個『權外者』罪犯還都沒有銬到過,就先銬住了SCEPTER 4的室長大人您嗎!」
宗像禮司沉吟了一下。
「信雅,你好像對這種狀況很不滿呢。……為什麼?」他虛心地不恥下問(?)道。
柳泉爆發了。
「……因為你喜歡使用道具的糟糕名聲大概已經傳遍整個青雲寮了!!接下來只怕『非時院』那邊也都能想到了!!」
宗像禮司微微皺起眉頭,顯得很疑惑似的。
「為什麼?」他問,「使用道具會讓你這麼生氣嗎?」
柳泉:「……」
【To Be Continued...】
悠于 2020-12-27 19:40
第851章 【回歸篇之四】 271
聽到這句話, 宗像禮司也終於松開了一直隱約緊鎖的眉心。他注視著她的目光凜然而明亮。
仿佛有很多話都彼此了然於心, 再也不用特殊說明了一樣,他深深地望著她,含笑喚道:「信雅。」
他看著她露出一副仿若剛入行的不良忽然被學校的風紀委員抓了個正著的心虛模樣,被他點到名的時候甚至連睫毛都顫了顫;這種有趣的反應, 莫名地讓他心頭縈繞著的那絲事情無法沿著他的意願發展而突然萌生的惆悵、惱怒、痛心、嘆息與無奈, 都消解了一些。
那首歌……那首,想必她和他一樣都記得的歌,不是說過的嗎。
【跟你說我喜歡你
得到的答案
即使跟我想的不一樣
就算這樣我也不會討厭你】
然而今後,想必有關於這首歌的一切,也都只能封存在記憶的最深處, 不再提起了吧?
他靜靜地注視著她, 像是要用目光把那張面容刻進心底似的;然後,他緩緩開口說道:
「你有你要完成的使命, 我也有我的。我們都為了這個世界的大義在永恆奮鬥著, 這樣很好。」
她剛剛說的那些糟糕的話……是為了不讓他像當年的弒王事件發生之後那樣, 陷入為了大義而險些親手殺掉自己的戀人、做出不可挽回之事的內疚之中, 所以才故意扮演了那個淺薄又惡毒的惡役角色, 想要讓他因此擁有最正當的理由把她拋在身後, 不再背負著愧疚而坦然地繼續前行,是吧?
可是,那首歌裡不是這麼唱過嗎。
【向星星祈願不是我的作風
可是我的結局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的話
我就不喜歡
因此我抬頭仰望著天空】
即使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他也忽然覺得, 有一句話仍然有坦率說出來的必要。
「……這樣, 就仿佛我們永遠都在一起並肩前行一樣。」
即使不在同一個世界,即使不在同一個時代,也沒有關系。
因為他們那一年在超葦中學園的青部活動室裡,不是已經約定好了嗎——會貫徹自己經過思考之後作出的決意,永遠尊重並維護他們信守的公正與大義。
他看到她眼中噙著明亮的淚光,卻慢慢地彎起眼眉,朝著屏幕中的自己微微笑了。
然後,他聽到她說出了一段他事先完全意想不到的話。
她說:「是的。我永遠都會記得——」
「吾等SCEPTER 4將貫徹佩劍者的責任與義務,不准他人擾亂聖地,不准他人紛擾俗世,封閉八荒,驅散霧霾——」
隨著那流暢的聲音一字字將他的定番拔刀台詞說了出來,他看到面前的光屏裡,她那雙被淚水浸透的眼睛,也顯得愈來愈明亮,綻放出幾乎令人無法逼視的光芒。
最後,她朗聲說道:「以劍制劍,吾等大義毫無陰霾!」
宗像禮司感到自己真正地露出了驚訝不已的神色。直到她把最後一個音節說出口,那種「熟悉的台詞被最不可能的人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來了」的不真實感,以及這種不真實感所帶來的某種魔障似的氛圍才陡然消散。
她的話音落下之後,他因為難得的驚訝而沒有立刻接話。所以空氣中驟然安靜了那麼幾秒鐘。
然後,他呵地一聲失笑了出來。
果然啊,不管隔了多久未能見面,不管彼此是不是已經身在兩個世界——
她仍然是當年的那個好孩子啊。
是不管什麼時候回想起來,都不會後悔當初邀請她與自己結成那個學習小組的,了不起的女性啊。
今後再也無法與她相見,是多麼的遺憾。
是那種,即使是為了世界、為了責任、為了他畢生追求並維護的秩序與大義——
仍然無法抹滅、無法彌補的遺憾。
……但是這句話就沒必要讓她知道了。
宗像禮司忽然微微眯起雙眸,含笑問了一個似乎和他們之前的對話毫無關聯的問題。
他問:「……你呆的那個房間裡,有人在唱歌嗎?」
柳泉一愣。「……哈?!」
就這麼呆呆地發出了一個音節之後,她忽然省悟過來,確實有人在唱歌。
然而不是在這個房間裡。而是外面庭院裡的小小廣場上,透過一扇敞開的窗子,遙遙地傳進來的。
這個所謂的「平行世界管理局」,或許是為了標榜自己和那個掛著「時之政府」稱呼的「時間歷史管理局」的截然不同之處,所以一切的風格和時之政府似乎截然相反。
時之政府的大樓內部布置成復古風的形式,這裡就布置成絕對的現代風格;時之政府的大樓看上去巍峨森嚴,充滿了權威感,這裡的氛圍就十分輕松寫意。現在是上午十點多,窗外的中庭裡已經有三三兩兩的人群從大樓裡走出來,沐浴在今日的暖陽之下,談笑著,仿佛在享受著緊張工作之中難得的茶歇時間。
而現在傳進房間裡的歌曲,也正是從窗外的中庭傳過來的。或許是為了配合這輕松隨意的茶歇時間吧。
不知為何,這一刻柳泉忽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和宗像禮司站在下午放學後的超葦中學園的走廊上,兩人各據一扇窗邊,側耳聆聽著從操場上傳來的歌曲時的情景。
當然,那個時候的旋律,和此刻的完全不一樣。
此刻,盡管沒有站在窗邊,不過假如仔細聆聽的話,還是能夠聽得到一些窗外傳來的歌聲的。
它唱道:
【無論再合影多少次
也留不住彌足珍貴的回憶
多少次爭執互不相讓後
不知為何又會與你並肩而行】
柳泉慢慢彎起唇角。
「……是窗外的中庭,到了茶歇的時分。大概是提醒著大家茶歇的時段吧。」她回答道。
宗像禮司哦了一聲,暫時卻沒有再說話,而是仿佛透過屏幕,側耳聆聽著那陣旋律。
柳泉忽然微微側過身,朝著窗子的方向一揚手。
一道光芒從她右手中激射而出,砰地一聲打中了窗子。窗子並沒有碎裂,只是發出一陣吱呀的聲音,搖晃著砰然大敞開來。
這一下,那陣歌聲就更加清晰一些了。
【無人歸來的教室
顯得有些狹小
在令人戀戀不舍的時間的盡頭
就是我們的未來】
宗像禮司仿佛無聲地嘆息了一聲,說道:「……讓我想起了當年的超葦中學園呢。」
柳泉咧了一下嘴,但那絲笑意就如同一捧冰雪遇到了滾水一般,立即就融化不見了。
窗外繼續傳來輕快的歌聲。
【即使再與你相會時
歷盡挫折也罷
仍能秉燭長談
只因我們是一生的摯友
請不要忘記
讓我們來個約定的擊掌吧】
柳泉終於說道:「……是的。」
她頓了一下,隔著那道屏幕,深深地注視著彼方的宗像禮司。
「宗像前輩,我好像一直都沒有說過……」她終於出聲說道。
「那個時候,你所賜予我的一切回憶——」
「我都感激。」
宗像禮司聞言顯得有絲意外似的,他從喉間發出輕輕的哦的一聲,雙眼在那副細框眼鏡之後微微睜大了,透過屏幕盯著她的臉,像是要從她的表情裡揣摩出她的真心似的。片刻之後,他忽然笑了。
「不客氣,信雅君。」他說。
「雖然,這一切從開始到結局……都超出了我的預料,」他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
「但是,能夠和你結成……呃,那個『學習小組』,那已經很好了。」
柳泉:!!!
他醇厚的嗓音一如從前。然而此刻端坐在屏幕前的他,穿著一襲藍色軍服式大衣,已經完全像是一位可靠而沉穩的、永不會出錯,也不會動搖的青年了。
他,已經成為了那個國家、那個世界穩定的基石與支柱。
窗外的歌聲唱道:
【吾友啊 請相信明天將會更加美好
是的
畢業並不是終點
而是新的起點】
當年她離開的時候,深深相信著,有一天,他將會變得光輝強大,一往無前,擁有著維護整個世界平穩前行的無上力量。
而今天,正是那樣的時刻。
她的目光短暫地飄開,注視著屏幕旁邊擺著的那個小小的球形計時器。現在,上面的計時顯示數字是「01:00」,表示這次會面的時間已經只剩下了一分鐘。
她忽然感到一陣深刻的痛苦,襲擊了自己的心髒。那種痛楚使得她的咽喉猛然緊縮起來,幾乎難以呼吸發聲。新的淚光湧上了她的眼眶中。
而現在,在短暫地縱容著自己,以「禮司君」和「信雅」相互稱呼的溫馨時刻過去之後,他們又重新退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只能壓抑著胸中翻滾的悲傷,以「宗像前輩」和「信雅君」這樣客套、冰冷而疏遠的稱呼來呼喚對方的時刻。
沒能到達終點的,除了感情,還有期待,還有稱呼,還有回憶——
一陣愚勇的衝動驀地湧上胸口,推動著她脫口而出:「宗像前輩!其實、那個時候,我想,我是喜——」
然而她還沒有說完「我是喜歡你的」那句話,就看到宗像禮司放平了眉心,彎起唇角,朝著她微微一笑。
那個笑容仿佛在告訴她,他對她未完的言語要表達的意思,其實已經完全了解了;又仿佛在告誡著她,那些未完的言語,也無需出口,就那麼留在內心中吧。
是啊。那些未完的言語,既然說出來也只有徒勞地留給雙方極大的悲傷,那麼或許此刻就讓它們永遠留在心底,才是最好的吧。
在一陣茫然的、突起的悲傷和細微的刺痛之間,她的耳朵裡鑽進了窗外那首歌最後的旋律。
【吾友啊 與你一起的那些時光
是我們青春裡最美好的日子
還沒好好地說出的那些感謝
那麼就通過擊掌來回贈你吧】
宗像禮司仿佛也聽到了那隱約的歌聲。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像是竭力在辨別著歌詞的內容;然後,他說:
「那首歌……是在唱著——『還沒好好地說出的那些感謝,就通過擊掌來回贈你吧』,是嗎?」
柳泉覺得自己根本說不出話來。她只能梗著嗓子,點了點頭,肯定了他的猜測。
宗像禮司笑了。
然後,他毫無預兆地朝著屏幕突然伸出了右手,就那麼展開五指,將掌心和五指都緊緊貼到了屏幕上。
他用一種平靜而柔和的語氣說道:「那麼,就那麼做吧。」
柳泉:「……什麼?」
她喃喃了一句之後,忽然意會到了他的意思。
他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了她剛剛短暫移開視線、去看屏幕旁邊的那只球形計時器的動作。他也已經猜到了,他們最後對話的機會馬上就要結束了。
可是,他不能來這裡見她。他也不會來到這裡。因為隔著一道屏幕的彼端,那個世界還需要他的支撐,因為那個世界失去了他就不行——
所以,他用著那種醇厚而富有磁性的聲線,低沉而溫柔地對她說道:
「還沒好好地說出的那些感謝,就通過擊掌來回贈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12月14日:
下次更新:隔一天,16號零點吧w
然後那個室長撒糖沙雕番外的話,感覺總共得寫上個五千字,聖誕節左右我會完成,然後全文放出w
我最近是不是很勤快!快虎摸我hhh
另外,本章應有配樂w
和上一章一樣,配樂還是大家已經十分熟悉了的BacK Number的「Christmas Song」,請大家自行度娘試聽鏈接喲hhh
另外,本章還引用了AKB48的「Give Me Five」。
我一直覺得在離別的時候使用這種旋律對比強烈的配樂很帶感,於是就又擅自試用了一下w
PS. 今天要鳴謝小可愛CS菌和喵喵!還有小可愛歸鶴深的好多投喂!給大家比好多好多心!(ゴ ̄3 ̄)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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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3日:
因為感覺這一章中埋的一個小小的關於稱呼的伏筆好像沒有呈現得很好,於是中間加了一段w
第852章 【回歸篇之四】 272
柳泉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真奇怪。她想。
窗外飄進來的旋律, 明明是這麼輕快, 這麼震撼, 這麼充滿活力啊。
為什麼自己聽到的時候, 卻只感到一陣深重的悲傷呢。
仿佛是種不祥的預言, 宣告著別離的訊號。他不能來她面前, 她也不能去他身邊;就和上一次分別的時候一樣, 窗外響徹的,是輕快的旋律,但是濃重的悲傷和分離的痛苦, 卻幾乎要墜痛整顆心髒。
她注視著面前的屏幕上的那張臉。
此刻,他的一只手抵在屏幕的一側,掌心朝向她, 她可以看得清他掌心因為長期練劍而產生的薄繭, 以及深而清晰的掌紋。
他的掌心裡, 那條生命線又直又長。
所以,他可以活下去吧?剛剛在淡島進來彙報的時候,已經提到了「德累斯頓石板被毀」這一事實;那麼, 沒有了掉劍的危機,現在他可以一直一直活在那個世界裡,作為支撐世界、維護和平的柱石,擁有漫長而輝煌的一生吧?!
現在, 他的手掌張開, 緊貼屏幕。在他的手掌旁邊, 就是他的臉。假如她現在伸出手去覆蓋在他手掌的位置, 看上去就如同隔著一道屏幕,她的手撫上他的臉頰一樣。
可是,那也只是視覺上的錯覺而已。她是,從此再也碰觸不到他的臉頰,他的雙手,他這個人了吧?!
她就那麼含著悲傷,死死地盯著他。直到他仿佛察覺到了她的難過,於是他無奈似的朝著她微微翹了一下唇角,注視著她的目光變得溫和而歉然,還帶著一絲隱隱的安慰和期許——
要勇敢,信雅。
他的眼神裡這樣告訴她。
因為,你是個好孩子啊——
是的。她想。
我知道的。
因為,我永遠都會是你心目中的好孩子,是吧?
因為,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勇敢地活下去,是一種美德啊。
她感傷地望著屏幕裡碰觸不到的他的臉,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左手,學著他的樣子,微微張開五指,卻沒有立刻把手覆蓋到他的手所在的位置上,而是又是懷念、又是依戀似的,以指尖輕輕描繪過屏幕上他臉頰的輪廓線條。
仿佛像是察覺到了她在屏幕的這一端正在做著什麼,宗像禮司微微勾起唇角。
然後,似乎打算在最後的時刻剖白一樣,他突如其來地說道:
「……曾經,在那些看上去局勢好像並沒有隨著自己心意發展的危急關頭,我想過,戰死沙場是不是就是自己的宿命……」
柳泉:!!!
她一瞬間無法遏止地睜大了雙眼!
那些曾經在時之政府的主控室裡看到過的場面——御柱塔之戰、青之王的佩劍斷裂、他的達摩克利斯之劍繼而發出令人震悸的嘩啦啦響聲,從上到下布滿裂痕的一幕,又猛然浮現在她的腦海裡。
……那就是他所說的時刻嗎?准備要戰死沙場的時刻?!
然而,宗像禮司並沒有繼續描述那些面臨生命的最後關頭時自己內心的感受,他只是深深地直視著她的眼睛,說道:「……正如一直前行是你的宿命一樣。」
柳泉:?!
宗像禮司壓低眉眼,表情忽然變得無比平靜溫柔。帶著某種強大的確信。
「即使沒有我,你也一定會找到更好的方式繼續勇敢地前行。我是這麼相信著的。」
柳泉:!!!
淚水從臉上潸然而下,沿著她的臉頰一路滾落下去,從她的下頜墜下,落到了桌面上。
然而,她卻盡力衝著屏幕裡的人用力一頷首,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像是在肯定他的說法。
我會勇敢的。會勇敢地活下去,勇敢地面對未來還將會遇到的每種困難、每個敵人,勇敢地朝著你我所共同堅信的大義的方向一直前進,成為能夠讓各自世界變得更好的、可依靠和信賴的力量——
所以,我們就來個約定的擊掌吧?
她最終展開五指,將掌心和五指嚴絲合縫地覆蓋在屏幕上他的右手在彼端緊貼的位置。
隔著一道屏幕——他們兩人的手在那裡重合了。
淚水終於沿著她的臉頰滑落下去,但是她卻努力地將上半身前傾,盡力在屏幕裡朝著他展開了一個足足露出八顆牙齒的巨大笑容。
她的咽喉緊縮。幾乎無法發聲。然而,下一刻,她聽見自己顫抖的聲線,清清楚楚地說道:
「那首歌裡,還有幾句話,我很喜歡。」
她頓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
「『只要勇敢地沿著各自的道路前進就好』——」
「『永遠不要說再見,只因我們很快就能再會——那麼現在讓我們來個約定的擊掌吧』。」
聽到了她的回應之後,宗像禮司的眉眼在那副細框眼鏡之後緩緩舒展,變得平和且溫柔。他抿起了薄唇,朝著她微微一笑,輕輕頷首;然後,他微微曲起覆蓋在屏幕上的手指,指尖輕輕叩擊了兩下屏幕。
他含笑的聲音裡,仿佛帶著一絲嘆息的意味;那低沉醇厚的聲音,溫和地對她說道:「好孩子。」
旁邊的那個小小的球形計時器的鬧鈴,在這一刻滴滴地響起。
屏幕一瞬間黑了下來。宗像禮司的面容,從屏幕中消失了。
但是柳泉久久地保持著那個左手覆蓋在屏幕上的動作,並沒有移動。
是的。
與你一起的那些時光,是我們青春裡最美好的日子。
所以。
還沒好好地說出的那些感謝,就通過擊掌來回贈你吧。
她呆呆地在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屏幕前,好像坐了許久。
奇怪的是,窗外傳來的歌聲,一直都是同樣的那首。
【比起強忍著眼淚
不如就讓自己放聲大哭一場吧
是的
艱辛之事還會有很多很多
請擦干淚水站起來】
柳泉慢慢地從已經黑下來的屏幕上收回了自己的左手,慢慢地站起來,走到那扇敞開的窗邊,扶著窗台,往下眺望。
窗外就是人聲鼎沸的中庭。在輕松適意的茶歇時分,很多人湧出大樓,來到庭院裡,盡情享受著今日燦爛陽光的洗禮。
那首歌重復地循環著,唱道:
【櫻花的旋律隨處可聞
轉眼又到了離別的日子
在校舍牆壁上的那個角落裡
留著大家偷偷寫下的寄語】
柳泉用雙手按住窗台,然後慢慢前傾上半身,盡量地向外探出身體,就仿佛想要站在窗子裡,也希望盡可能地沐浴到今天燦爛溫暖、一點也不像別離時分應有的晴朗陽光似的。
【脫下熟悉的校服
所有的花都沐浴在春風中
不久後都會被吹散開去
然後便會夢見新的夢想】
伴隨著這樣的歌聲,身後的房門哢噠一聲打開,之前走出去的那種腳步聲響起。
是藤澤莊司回來了。
柳泉依然站在窗前,並沒有回頭。
她聽到藤澤莊司的腳步聲繞過辦公桌,然後他似乎拉開自己的椅子重新坐了回去。片刻的沉默之後,他開口了。
「你看起來不像成功完成了任務的樣子。」他說。
柳泉仍然雙手撐著窗台,面朝窗外而立。
「是沒有成功。」她的聲音裡居然帶著一絲鬼畜般的笑意。
「迄今為止我唯一失敗的任務……就這麼奉還給你吧。」
她的語調裡帶著一絲清爽的敗北感,像是痛快地承認了自己也有力有不逮的時刻。藤澤莊司沉默了幾秒鐘,呵呵笑了起來。
「呵呵呵……聽上去你好像一點也不介意公開談論自己的失敗呢?」他的笑聲裡像是含著一點探究的意圖,「這麼快就能夠坦率地面對自己的失敗了嗎?」
柳泉默了一下,忽然雙手用力在窗台上一推,借著那股力道半轉過身來,靠著窗框站穩了,雙手改為環胸而立,微微昂起下巴。
「欸∼」她答道,「與其說是『坦率面對』,不如說是——我還挺為之驕傲的吧?」
藤澤莊司一愣。「……什麼?」
柳泉含笑直視著他,一點也沒有任務失敗之後的心虛。她的臉上綻放出某種名為勇敢的神采。
「我的任務失敗了,這說明我和禮司君,都通過了考驗。」她一字一頓地,清清楚楚地說道,「而我為之驕傲——就是這麼簡單的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12月16日:
我最近是不是很勤快!快虎摸我hhh
這裡有一段室長和妹子關於宿命的對白,是室長回歸篇裡掉劍之前的喲w
因為想到用在這裡也很有宿命感呢【喂!
另外,本章應有配樂w
和上一章一樣,配樂還是大家已經十分熟悉了的BacK Number的「Christmas Song」,請大家自行度娘試聽鏈接喲hhh
另外,本章還引用了AKB48的「Give Me Five」。
我一直覺得在離別的時候使用這種旋律對比強烈的配樂很帶感,於是就又擅自試用了一下w
PS. 今天也要謝謝小可愛喵喵、阿顏、歸鶴深的投喂~~最近森森地感到了大家的愛,所以很有動力呢w (ゴ ̄3 ̄)ゴ╭∼
第853章 【回歸篇之四】 273
藤澤莊司一怔, 忽然哼笑了起來。
和之前那種虛假客套的笑聲不同, 這一次他的笑聲裡多了一點名為真切的事物。他笑著朝倚靠在窗邊、造型和氣場都很可觀的女審神者微微頷首,說道:「的確如此啊。」
柳泉哼了一聲。
「所以這真的是你們制造出來的又一次考驗了?」她冷冷反問道。
「對於甘冒奇險、賭上性命為你們找出了真相、掀翻了時之政府的優秀員工,你們就不能拿出多一點真誠,少一點套路嗎。」她不悅地吐槽道。
藤澤莊司被這樣毫不留情地吐槽了一下, 好像也沒有什麼生氣的意思。他笑著, 雙手交握放在桌上,上半身前傾,充滿興味地盯著窗邊的柳泉。
「要升職的話,總得通過點兒什麼測試吧?」他神情無辜地說道。
柳泉微微一怔。「……升職?」
藤澤莊司頷首。
「欸∼升職。」他又肯定了一次。
柳泉:「……你們到底在搞什麼?!看著別人艱難地割舍難以舍棄的過去,就是你們的所謂『測試』嗎?!」
她好像一點也不在意使用那麼深刻的字眼來形容自己剛剛經歷過的事情——也一點都不在意藤澤莊司知道那是自己的軟肋之一。或許是因為終於經過痛苦的過程而最終割舍了那樣的軟肋, 她現在看起來要理直氣壯得多。
藤澤莊司眯起眼睛。
「嘛……因為要任命你的新職位, 和所謂的『過去』或許有關……」他語氣曖昧地說道,「所以一定要確定你的立場才行。」
柳泉:「……什麼?!」
藤澤莊司似乎很愉快似的按捏著自己交握的手指, 好整以暇地點了點頭。
「確定你有沒有足夠強大的理智和精神力, 能夠應對今後的一切突發狀況……確定你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 會將世界和大多數人的福祉置於自己的渴望之前——」他拖長聲音, 像是很滿意她剛剛的選擇一樣, 含笑說道。
「這樣的人, 並不好找。確實,宗像禮司就是這樣一個人。然而很可惜,正如你所醒悟到的那樣, 他不能來到我們這裡, 為我們效力。那麼, 我們只好測試一下,作為他曾經的戀人,你是否從他身上學到了他最可貴的特質和美德,值不值得我們付出更高的信任——」
他忽然伸出一根食指,輕輕叩了叩桌面。然後,他背後的一整面牆忽然閃爍了一下,瞬間變成了——被分割成數十個小屏幕的一面巨大的電視牆。
柳泉:?!
她愕然地將視線下意識投向那面牆壁,幾乎是立即就意識到,那些小屏幕裡,投射出的是不同的世界。
那些畫面裡,既有現代的場景、也有極具時代感的場景;並且,那些畫面是在不斷變換之中的。同一塊屏幕上,也許上一分鐘顯示著的還是人們身著狩衣、將和歌綁在花枝上的風雅場景;下一分鐘就變成了現代街頭的某條黑暗後巷,拿著籃球正在行走的少年被小混混推撞在旁邊建築髒污的外牆上的情景——
柳泉忍不住喃喃說道:「這是、什麼——?!」
也許是她震驚的表情莫名地讓她顯得有絲弱氣,這種氣場上的轉換仿佛讓藤澤莊司感到愉快似的,他勾了勾唇角,爽快地給了她答案。
「這是監視牆。一天24小時不間斷地監視著我們負責管轄的那些子世界們……」他說,也同樣轉過身去,表情愉快地盯著牆上那些監控屏幕裡飛快變換的畫面。
「我們需要特定的人才來執行這些監控的工作……以前的標准並沒有特別嚴格,於是有些員工在監控過程中感情用事,額外關注某幾個有著自己喜愛之人物的子世界……有的人利用自己的職權、過度地干涉了子世界的劇情發展,導致主線反而崩潰;有的人難以控制自己那有害的情感,幾乎將絕大多數精力都傾注在某幾個自己格外偏愛的子世界上,忽視了其它子世界的不良運行狀況,幾乎導致某些世界崩潰的巨大後果——」
他望著一整面監視牆,侃侃而談。
「所以,後來我們認為,必須把這些監視職的標准提升至嚴苛的地步,才能最大程度地確保客觀且專注的監控、使得絕大多數子世界在良好平穩狀態下運行。因為,有的時候,只需要某個人物周圍的狀況發生一些變化,他們的所在世界狀況就會迅速進入惡化期……因此,冷靜理智且專注的監控、約束自己內心的強大精神力、發現問題時的快速反應能力,這些都是必須的。」
柳泉:「……所以,你是在向我許諾一份升職的前景,更好的工作嗎。」
藤澤莊司愉快地答道:「『不安定世界監視職』——就像幕末時期的所謂『京都守護職』一樣,這稱呼聽上去就很有分量,不是嗎?」
柳泉:「……」
一定要在游說員工的時候戳員工痛處的上司不是好雇主啊!
柳泉面無表情地說道:「每天把大量精力用在盯著這些變幻莫測的監控屏幕上……這對視力簡直有害。長期的室內工作也會損害健康的體質……恕我直言,我看不到這份工作有什麼誘人的前景。」
藤澤莊司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懷著點情緒一口拒絕,他笑著回過頭來,聳了聳肩。
「別那麼著急拒絕啊。」他的口氣居然格外和藹(?),仿佛對她的斷然拒絕一點都不以為忤似的。
「想想看,今後你至少可以通過這些監控屏幕,看到某些你重視的——甚至是經歷過的——世界的發展狀況;想要了解某些人的現狀,也不是不可以實現的事情——對此你不感到開心嗎?」
柳泉:!?
「你說……什麼?你在暗示什麼?!」她震驚地脫口反問道。
藤澤莊司呵呵笑了起來。
「雖然無法見面,但是,你可以經由這些屏幕,得知某些人今後的生活是什麼樣的……」他的語氣娓娓動聽,但話語的內容聽上去簡直有些危險了。
「他們的人生之中發生什麼大事的時候,你雖然不能親自在場,可是你也可以通過屏幕看到喲——當然,只有作為『監視職』才能夠獲得這樣的權限。不考慮考慮嗎?」
柳泉:「……」
乍然接收到這麼爆炸性的信息,她的臉上起初還帶著驚異之色;但經過思考之後,她的表情慢慢地沉寂了下來。
「您真是慷慨大方……」她甚至不怎麼真誠地恭維了一句,唇角揚起的笑意裡仿佛有點諷刺。
「要做這種『監視職』的話,聽上去像是高升……不過,我猜我的審神者生涯也就做到頭了吧?」她說,「畢竟每天要花大量時間對著這些監控屏幕的話……很難想像自己還會有出陣的時間。或者說,假如我出陣的時候,負責的某個子世界出了事,而我沒能及時上報或處理的話,會怎麼樣?」
藤澤莊司笑了笑。
「哪能讓你一個人做所有的工作呢。」他應道,聽上去就像是個大方又體貼下屬的好上司似的。
「雖然我們很缺乏像你這樣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能順利解決的優秀員工,但也沒有把全部任務都壓到你一個人身上的打算。」
柳泉冷笑了一聲。
「我倒是很奇怪,想要收回我的本丸的話,為什麼不直接說呢?你們不是已經把前任審神者送了回去嗎?只要我在這裡點個頭,五條瞳就可以即時接手了,是吧?」
藤澤莊司嘆了一口氣。
「不,並非如此。」他說。
「你想要繼續回去做終身制的審神者,當然也可以……然而,條件足以做審神者的人,當然比條件滿足『監視職』這一職位的人多得多。我們當然希望你能夠在更加需要你的職位上發揮特長——何況,『審神者』的職責範圍,是我們從時之政府那裡接手過來的;而『監視職』的職責,則是我們的老本行……我們當然也希望你來做我們更重視、更信賴的工作啊。」
他的話音落下,但柳泉一時間卻並沒有回答。
室內彌散著奇怪的寂靜,只有他身後亮起來的那面監視牆上的屏幕偶爾發出電流通過的細小滋滋響聲。
仿佛過了許久,柳泉忽然像是如夢初醒一般,輕聲笑了起來。
「那麼,當我接受了這個職位之後,我現在的本丸……會發生什麼事?」
她用一種簡單直白到可怕的語氣問道。
藤澤莊司不動聲色地望著她。
「……你必須交出現在的本丸的控制權,由其他人來接手。」他冷靜地答道,「現在本丸中的全體刀劍,將由接任的審神者來負責。」
柳泉微微挑了一挑左眉。
「真無情啊……」她含笑說道,「假如我拒絕呢?」
藤澤莊司面無表情地答道:「你當然可以選擇回去就任終身制的審神者……但是,這就代表你將永遠失去通過監控系統了解你過去曾經經歷過的那些世界之現狀的資格。」
他頓了一下,仿佛強調似的加重了一點語氣。
「「即使是一切形式的查詢——通過語言也好、文字也好,即使只有簡單的只言片語——都將不會獲得任何答復。」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解職回家。不過……鑒於現在的年代,你不會想要那樣吧?」
柳泉又咧了咧嘴,笑了。
「不,當然不。」她干脆利落地答道。
然後,她以肩胛骨往後頂了一下自己靠著的窗框,借著那股反作用力而往前站直了身軀,繞過辦公桌,緩步走到那面監視牆前面,站定在那裡,微微仰起頭望著那些畫面快速變換的小屏幕。
藤澤莊司也隨著她的動作,將椅子半轉了一個角度,默不作聲地繼續從側面觀察著她臉上的神情變化。
然而,她的神情沒有任何變化。
即使是某塊光屏之中突然跳出了她所熟悉的畫面——網球場,學園島,祗園祭……也是一樣。
她注視著光屏的眼神仿佛深不見底,那雙眼瞳就像黑暗的深潭,沒有一絲光亮。她的側顏線條也如同一張鐵面具那般牢牢罩住她年輕美麗的面容,嚴肅而沉凝,仿佛不可撼動。
然後,她的目光忽然一閃,緩緩開啟雙唇,說道:
「……到此為止吧。」
藤澤莊司似乎是沒有預期到居然會聽到這麼一句答復,不由得愣了一下。
「……什麼?」他下意識反問道。
柳泉的目光仍然落在那面監視牆上。
「我說,到此為止吧。」她果然又重復了一遍。
然後,她緩緩轉向他,落在他臉上的目光無比平靜。
「……那些珍貴的往事,就到此為止吧。」
第854章 【回歸篇之四】 274
後來, 藤澤莊司第二度離開了那間辦公室。
原本, 那間辦公室也就不是他本人的,只是一間用作監視各個子世界之用的辦公室,所以才會在桌面和牆壁上設置那麼多隱藏起來、卻一刻不停地工作著的監視光屏。
所以,其實從一開始, 藤澤莊司打的主意, 就是想讓她答應就任那個所謂的「不安定世界監視職」的職位,是吧?
從一開始,他就不認為她有那種能力將宗像禮司帶到這裡來——或者說,他原本就沒有想過要把身為那個世界之支柱的宗像禮司,帶到這裡來。宗像禮司對於那個世界的重要性, 藤澤莊司應該比她更加清楚。
所以, 他設置的任務,不過是對人心和情感的一場考驗, 想看看她在面對情感與大義的時候, 將會如何選擇;假如她屈服於自己的軟弱, 想要將宗像禮司騙到這裡來——也許還隱瞞了宗像禮司離開那個世界之後、世界就將會崩毀的真相——的話, 藤澤莊司也是會及時出手、切斷她與那個世界間的最後一線聯系, 防止那個世界的崩潰的吧。
當然, 到了那個時候,說不定她就連審神者的職位都保不住了——因為她已經證明了自己的不可信,而作為審神者的話, 不可能永遠不去維新或池田屋地圖的吧?
……所以現在, 她完美地通過了考驗, 獲得了新的上司機構的贊許,面前呈現出了一條晉升之階——假如她願意的話,說不定再過個幾年,升到藤澤莊司現在的位置上、對其它審神者或其它子世界掌握著生殺大權,也未可知。
但那是以永別的淚水,以及對往事的割舍,作為代價的。
也會以舍棄那座她好不容易才得來的二手本丸,作為附加的代價。
柳泉仍然佇立在那面閃爍著許多不同畫面的監視牆前,目光落在牆面那些光屏上,卻仿佛正在出神。
許久之後,她忽然慢慢翹了一下唇角,若有所失地一笑。
副長不是曾經在逃出流山的金子宅邸之後說過嗎,不能成為像將軍大人那樣懦弱的人,只顧著保全自己,而舍棄了絕對不應該舍棄的人啊。
副長還說,那樣的大將,是不會有人追隨的啊。
還有——
在歷史上的油小路之變發生的真實時刻,渾身浴血、生命將盡的平助,對她說想要回到過去。
那是平助用生命告訴她的、最後的體悟。
他帶著一絲渴望和一絲黯然,掙扎著,拼了命一樣地對她說:可是,即使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回到那個時候了吧……
……因為,人是會變的。
是的,他沒說錯。
感情雖然有可能不會變,但是,隨著時光的流逝和際遇的變化,心境會變、抉擇會變;人,也是會變的。
監視牆上的光屏變換著。忽然,柳泉的目光驀地在某個點上凝聚了起來。
那塊位於角落裡的光屏上,正巧有一角藍色的長大衣的影像滑過。
柳泉的目光在那裡久久停留了一段時間,最後,忽然攤開右手,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原本放在桌面上的一個小方盒陡然飛向她攤開的掌心!
柳泉及時合攏五指握住那個小方盒,朝著那塊光屏的方向按下——原來是遙控器。本來呈現靜音狀態的那塊光屏裡的聲音立即被外放了出來。
那個聲音說:「……這件事你就收手吧,赤之王。」
柳泉的臉上微微露出了一點錯愕的神情。她的眼神掃過光屏上的背景,很快就辨認了出來,那是學園島上偏僻一隅的林間坡道。
她微微怔了一下,忽然眨了眨眼,像是有點不敢置信自己看到了什麼畫面一樣,笑著搖了搖頭,用一種奇怪的語氣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居然又在抽煙……到底還能不能好了啊——」
她還記得,自己在「超葦中學園」的時候,有一次也曾經非常不巧地碰到當時還身為生徒會室室長的宗像禮司,放學後在校舍背後的無人之處吸煙。
雖然當時的場景簡直堪比游戲CG一樣美型,然而不幸偶然發現了道貌岸然(?)的上司不為人所知的另一面,她一瞬間簡直頭皮發炸,呆毛都要豎起來了。
後來呢?後來發生了什麼?……
好像是經過一番虛偽(?)的關切之詞以及隱藏其中的說教之意,超葦中學園當年的「品行方正大明神」終於勉強同意,只要她不去舉發他偷偷抽煙的行為,他就從此盡量戒煙。
後來,果然在她還在「超葦中學園」就讀的期間,她再也沒有抓到過他吸煙。她一度以為他是真的遵守諾言把煙戒掉了,直到現在。
柳泉垂下眼簾,臉上浮現一絲苦笑。
然後,她聽見屏幕裡的周防尊那低沉又從容的聲音。
「我去了斷我的事情,你去履行你的職責——就是這麼簡單的事。」
柳泉臉上的那個苦笑一瞬間就擴大了很多。
啊,果然還是那個尊哥,一語中的,直刺心靈啊。
然後,就是宗像禮司那無論什麼時候聽起來,都令人無比懷念的聲音,帶著一絲痛心與幾分勉強壓抑著的憤怒,說道:「……笨蛋。」
啪地一聲,柳泉再度按下了遙控器上的某個按鍵。宗像禮司和周防尊的聲音,都一瞬間從這個房間裡消失了。
然後,柳泉十分隨意地把那個小方盒往辦公桌上一拋,轉過身去走到窗邊。
茶歇時段終於結束了,大家都各自回去工作,此刻的中庭裡並沒有幾個人。
她的視線慢慢下落,最後凝結在庭院正中的某一點上。
在那裡,站著一位身形修長、穿著藍色狩衣的年輕男人。他原本是背對著柳泉站立的這扇窗的,但此時,不知是為何——也許是心有靈犀吧——他忽然若有所覺似的,緩緩回過頭來,仰起臉,直到視線與樓上的她遙遙相遇。
他就站在陽光裡,清風吹過他的發鬢,將那根金色發帶上的流蘇吹得輕輕顫動。
很奇妙地,雖然他們之間此刻阻隔了一段距離,柳泉卻仿佛能夠看到他慢慢地翹起唇角,朝著她露出一個微笑的模樣。
她身後的光屏上依然閃現出熟悉的面容以及熟悉的地方——那是久違了的學園島,久違了的「超葦中學園」,久違了的青部活動室大樓門外的那一段林蔭道——
柳泉的視線飄向窗外,仿佛在審視著周圍的環境;當她微微側過頭、看到那幾幅從樓頂垂掛下來、上面巨大的字體好像寫著「祝!非現世界管理局成立」之類的賀詞的條幅——非常具有某種樸拙的時代感,因為在這個時代裡,那種實物的賀詞條幅多數已經被空氣中滾動的條幅投影所代替了——的時候,她不由得勾起唇角,低聲評價了一句:「……What an amazing——」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朝著身後那面巨大的監視牆的方向輕輕一揮手。
監視牆並沒有變成黑屏——那需要借助遙控器才能完成——然而在中庭重歸靜寂的此時,她身後的房間裡卻飄起了一首歌。
【無論如何疾馳到極限
沒有不滿的表情
面對一片混亂的情景
玩笑似的說 What an amazing】
……是當年她離開那個K世界之前,在青部活動室裡,聽到外邊的廣播裡,為了慶賀畢業典禮而播放的那首歌。
【總有一天
悲傷的開始
也會煙消雲散
會融化在雲之彼端
那片無垠宇宙中】
柳泉放眼望去,今天的天氣很好,晴空萬裡,天空呈現出一種很明亮的藍色。
感謝那個她學會的小小魔咒,可以重現記憶中的歌曲;此刻,那首歌正在她身後飄蕩著。
【50/50的機會?DEAD OR LOVE
沒有冒犯「現實」的權利
無論是否茫然自失
Tomorrow will come】
是啊。
正如剛剛窗外的歌聲裡所唱的那樣,無人歸來的教室,只能留在記憶的最深處。今後,那間教室裡,也不會有人歸來了。
是的,禮司君。在令人戀戀不舍的時間的盡頭,就是我們的未來。
雖然那段時光確實令人戀戀不舍,然而那段時光通往的未來卻是兩個不同的方向。
即使再怎麼悲傷、再怎麼拒絕承認,事實就是如此。除了坦然接受並好好面對之外,別無他法。
柳泉微微仰起了頭,閉上了雙眼,感受著窗外煦暖的風吹拂在自己臉上的溫柔感。
【即使迷失在悔恨的舞台
也會逐漸變得堅強
被照亮的本能
會煥發光彩】
當初站在青部活動室裡,徒勞地俯望著窗外的林蔭道上宗像禮司逐漸遠去的身影,那樣的自己,就聽到了這樣的歌聲吧。
而現在,是時候向前邁進了。
我,也只能夠一直向前邁進。
這樣,才能夠不辜負那些與你一起的時光,那些我們青春裡最美好的日子。
你說是嗎,禮司君?
身後飄蕩著的歌,這麼唱著:
【總有一天會被當成大人
背負許多的東西
在曾是夢之彼方的地方
幻想破滅
即使滿身泥濘
即使烏煙瘴氣
也要將那耀眼的火焰
握在手中】
如果說自己所遇見的優秀的人,有如一所好的學校,能夠教曉自己很多東西、很多大義的話,那麼今天,她從名為宗像禮司的那座學園裡畢業了。
也同樣從名為過往的那所學校裡畢業了。
現在,她可以以此作為新的起點,勇敢地沿著自己所選定的道路,繼續前行。
她曾經遇見過很多難以置信的、出色的人們。他們身上所發出的光芒,每一次都照亮了她的生命。假如沒有和他們相遇的話,也許她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更好的人。
他們,是她漫長曲折的旅程中所經過的燈塔與路標,指引著她前往更光明更強大的前方。他們對她付出的關心,給予她的教導,留下的感情與回憶,都是她繼續前行的動力與勇氣,讓她可以走在黑暗中卻仍不迷失方向,於一次次絕望之中再度萌生希望。
她從一無所有的弱小,行經一座座為她照明的燈,行經那些發出光明與溫暖、為她的生命中帶來春天與希望、勇氣與目標的人們,仰望著他們,追尋著他們,最終超越過他們的身邊,繼續向著前路飛奔而去。
他們,是時光中促使她成長壯大的動力與溫暖,推動著她一直堅定地跋涉過荊棘與沙漠、一直頑強地穿越艱難與黑暗、一直勇敢地衝向未知的前方;所以,他們也一定會期待著她到達她所想要的終點,盡管那個終點不再是他們。
而現在,與生命中所遇見的那些重要的、珍貴的、閃閃發光的人們,都一一好好地告別了之後,她就可以由此出發,繼續前進了。
柳泉將視線從今日湛藍的晴空之中收回來,重新垂下視線,望著庭院裡站著的那位身穿藍色狩衣、身姿俊挺風度優雅的青年。
他是,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是國寶,是名刀,是風儀堪比殿上人的平安朝貴公子,是眾人欽羨仰慕的焦點,是無數少女的夢中人——
現在,她可以奔向那個人嗎?
可以衝過去告訴他,她愚蠢到拒絕了升職的良機、還艱難地與無良上司談判達成了冷血的協議,要分裂那座她好不容易才將人心聚攏起來的本丸,無情地舍棄那些舍棄了她而更希望跟隨五條瞳的刀劍們,讓他們跟隨五條瞳一起走,聽從新上司的吩咐在別處另立本丸嗎?
可以衝過去告訴他,只要他——以及那些刀劍中衍生出來的神明還願意跟隨她的話,就可以永遠呆在她統率的那座本丸裡,和她一起,繼續著那些輾轉於多個戰場上的生活,和未知的強敵繼續戰鬥嗎?……
柳泉慢吞吞地咧開了嘴,同時舉起了右手,朝著庭院中站在那裡、含笑仰視著她的那個穿著藍色狩衣的俊美青年,用力地揮了揮手。
她就那麼朝著暖陽下、春風裡的庭院中站著的那個人用力揮手,揮動了幾下之後,仿佛某種情緒隨著揮手這個重復的動作,都一道湧了上來。心情激蕩之下,她一個衝動,就雙手一撐窗台,縱身躍上。
她站在窗台上,單手撐住窗框的上緣,一條腿膝蓋微曲、巧妙地維持著身體的平衡;然後,她仰起頭來,面朝今日接近正午的晴空,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帶著一絲燦爛陽光的溫暖氣息縈繞在鼻端,再從那裡湧入肺部。就這麼站在高處的窗台上,感受到清風無遮無礙地從天空中吹來,吹拂在她的臉上,帶來一絲明亮而溫暖的清新。
啊,已經是春天了嗎。是不靠本丸的景趣來維持的、真正的春天。
柳泉重新睜開眼睛,視線垂落,俯視著中庭裡站著的那個人。此刻,他仿佛也對她這種危險的行為感到有點驚訝,所以就那麼站在庭院中,維持著之前那個半轉過身來的姿態,仰望著她。
真難得啊,看到他這麼啞口無言(?)的反應。
柳泉微微抿起了嘴,慢吞吞地無聲笑了一下。
第855章 【2018聖誕特別番外 K】 為了大義!
不, 總覺得話題好像朝著一個奇怪的方向滑去了……
然而看著室長大人一臉正氣凜然的樣子, 簡直襯得他們這些聯想到了別的不好的地方的人格外猥瑣(?)。她敢說室長大人一點都不認為——或者不知道——「使用道具」這個詞,在別處還有著那麼令人誤會的含義吧。
柳泉忽然感到一陣疲憊。好像感覺精神上疲憊得都不想對面前這個人把「使用道具」的其它含義繼續解釋下去了似的。
「總之,拜你所賜,現在大家也認為我擁有著特殊嗜好呢——」她拖長了尾音, 充滿怨念地瞪著面前大義凜然(?)的室長大人。
宗像禮司異常嚴肅地挑起了眉, 顯得對這個定義十分在意似的。
「哦呀?『特殊嗜好』?」他重復了一遍柳泉的用語,好像還短暫地陷入了思考——然後,他說:「……聽上去不太像是個好詞啊。」
柳泉:「……」
室長大人還在思索。
「大家究竟是在在意著你的什麼嗜好呢?異常喜歡吃冰淇淋?因為『喜歡裙子』這種理由而更加偏愛夏天?放假的時候喜歡睡懶覺?呆在家裡的時候,天一冷就喜歡把自己的手腳都塞到我的懷裡,說這樣就能取暖——我一直在想那種坐姿是如何掌握平衡的呢, 非常令人費解。」
室長大人一臉正氣地到底在說些什麼!還有, 那種活像是學術討論的語氣又是怎麼回事!他難道還沒有從那個學習小組裡畢業嗎!!聽著男朋友表情正直地歷數自己的黑歷史,這簡直就是一種羞恥play啊啊啊——
「夠了!!!」柳泉衝口而出, 感覺自己真的要爆炸了——因為她此刻頭頂上一定是已經冒出了一朵蘑菇雲吧。
「我們在說你莫名其妙地給自己套了個手枷的事情!你說那些我的事情到底是想做什麼!!」她漲紅著臉, 難得地朝著室長大人脫口吼道。
室長大人看起來好像有點驚訝。他的目光在那副細框眼鏡之後閃了閃, 一副求知欲——而不是求生欲——極強的模樣。
「哦呀?因為你剛剛不是在說你的某種『特殊嗜好』似乎讓大家不能理解嗎?」他訝異地反問道。
「既然這樣, 當然是要逐個分析出來你的哪一樣『特殊嗜好』令人在意, 然後再思考一下如何能夠讓大家都了解到——」
柳泉:「禮司君……能不能不要再思考這種問題了啊——」
她感到一陣渾身無力。無可奈何又啼笑皆非的情緒就像湧上來的潮水一樣, 瞬間就把她整個人淹沒了。
她為什麼要扯什麼特殊嗜好的事呢。結果室長大人果然一點都不能理解這背後的糟糕含義,反而還天然地將了她一軍。現在尷尬得要死的,果不其然又是她。室長大人則永遠偉大、光明、凜然, 從上到下、從裡到外的每個毛孔中都透出嚴肅正直的氣息, 完全就是清白的化身, 正義的伙伴——
「不。」室長大人居然還嚴肅地拒絕了她。
柳泉:「……」
等一下七釜戶那邊派來的工程師過來的時候,還是問他們能不能發明一種電擊一下就能夠立刻提高情商的秘密武器吧。她覺得室長大人其實十分需要。
結果下一刻她就聽到室長大人那因為嚴肅的語調而顯得格外醇厚有磁性的聲線,說道:
「正如當初石板選中了我那樣,我也選中了你。」
柳泉:?!
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還沒有條件反射一般地抗議「這能一樣嗎你選中我就能賜予我力量替我在頭頂上長出那麼一柄大劍嗎」,她就聽到宗像禮司異常嚴肅——而鄭重地說道:
「石板賦予我作為『王權者』的特殊力量,作為它選中我的證明。」
「所以,我也要證明,你的一切——即使是特殊的地方,也是出色的。」
柳泉:「……什麼?!」
她喃喃了一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情商在奇怪的地方有些低下的、天然的室長大人,正要說的意思,其實是——
石板選中了他,證明他因此成為千萬人中最出色的那一位。
所以,他選中了她,就要證明她也是千萬人中出色的那個人,是嗎。
所以,他認真地在思考她有哪個「特殊嗜好」奇特到不為人接受,並且想要證明即使是「特殊嗜好」,她也沒有什麼可以指摘的地方,是嗎。
柳泉感覺自己的面部表情不知不覺地在放松,並且唇角無法抑制地上翹——雖然偉大的室長大人自己把自己銬住這件事聽上去還是那麼愚蠢得令人想要嘆氣,她的臉上卻慢慢露出了一個足足八顆牙的巨大笑容。
「你也是喲——」她笑著拖長尾音,雙手啪地一聲按在桌面上,支撐著自己的上半身並向前傾身,接近他的臉。
「禮司君也是一樣。」她帶笑地說著,在說話的間隙,猛然往前一傾、在他唇上啵地重重印了一下。
「禮司君的一切——即使是特殊的地方,也是出色的。」
「在我看來,最出色了——」
宗像禮司咳嗽了一聲。
「……是嗎。謝謝。」他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托你的福,在接受了剛才伏見君那一番暴躁態度的洗禮之後,我現在感覺好多了。」他說。
柳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繞過那張巨大的辦公桌,走到室長大人的椅子旁邊。室長大人十分自然地隨著她的動作而將椅子轉了個角度,面對著她。但柳泉此刻是站著的、而室長大人礙於手腕上套了那麼一副經過強化,還能讓戴枷者渾身無力、行動不便的手枷而不得不坐在椅子上——這樣造型還好看點,站起來的話就完全像是等候逮捕的精英經濟犯了——因此室長大人也不得不微微仰起臉來望著她。他很快就察覺到了這種體位(?)的不便。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又咳嗽了一聲。
「從這個角度來看你,有點新奇啊。」他嚴肅地評價道。
柳泉得意洋洋地哼笑了一聲,不知為何感到了一陣智商(?)上的優勢給自己帶來的快意。
「是嗎?從這個角度看我,是不是覺得我好像突然特別高高在上,特別有威嚴感,就像高嶺之花一樣?」她隨意地向後靠著那張辦公桌,雙手環胸站在那裡,故意微微一昂下巴,用傲慢的眼神俯視著坐在椅子裡的室長大人。
「嗯哼?」室長大人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笑,手好像動了動、似乎下意識地想做點什麼,但那副手枷完全限制了他的行動;他為此輕哼了一聲,表情更加嚴肅了。
「唔……並沒有這麼覺得。」他說,「從這個角度只能看到你耳垂後面居然有一顆小小的痣……我怎麼之前沒有印像呢?難道是因為太小了所以一直沒有注意到嗎?還有,上午的公務很棘手嗎?花了你很多力氣嗎?你脖子後面有一縷頭發從發髻裡跑出來了——」
柳泉下意識猛地一捂自己的耳朵,怒氣衝衝地瞪著他。
「喂!不要用這麼一本正經的嚴肅語氣說這種話啊!」她簡直都快要爆炸了,感覺自己的雙頰一瞬間就滾燙得快要冒出煙來。
室長大人看著她一秒鐘就整個人變成了通紅,好像有點訝異,又有一點莫名的愉快似的;他唇角微微勾起,仍然仰著臉望著她,一臉純潔(?)正直的模樣。
「信雅,」他壓低了一點聲音,喚著她的名字。他醇厚的嗓音裡因此蒙上了一層不明的沙啞意味。
「你的頭發亂了,再這樣的話是要被扣除風紀分數的。真是太糟糕了。」
柳泉:「……!!!」
他用那種醇厚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說著「真是太糟糕了」這句話的時候,她竟然大腦裡嗡地一響,然後不由自主地,臉上好像就更燙了一點。
這個時候玩什麼校園回憶的老梗啊豈可修!!
……不該是這樣的啊。明明他才是那個害她在其他人的想像裡有了不良嗜好的人,不是嗎。
明明她才是那個純潔正直、雙商也一直不會掉線的好青年不是嗎!
……明明她才是那個在某些時刻,反攻永遠都沒有成功過的好孩子不是嗎!!!
啊真是太可惡了!!!為什麼一瞬間她有種【即使在雙商方面有時候可以莫名其妙地贏過他但是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在這個人面前占上風】的感覺呢!!!
那種清爽的敗北感和由於羞窘而引發的挫敗感同時湧了上來,促使她頭腦一熱——
做了完全不經大腦的事情。
她猛然往前傾身,右手按在他腕間那副銬住他的手枷上、左手則繞過他的後頸,趁機重重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室長大人猝不及防,因為唇上激痛而悶哼了一聲。當柳泉很快又抽身後退,站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盯著他的時候,室長大人臉上那種驚訝的表情還沒有完全消失。
他透過那副細框眼鏡,緊盯著站在他面前、重新雙手環胸笑得很得意的她,雙手微微一動,隨即嘆了一口氣。
「……我現在感到有些不便了。」他異常嚴肅地說道,「下回開始就必須要謹慎行事才行。」
柳泉:?!
「什麼,居然還有下次的嗎?!」她不可思議地反問道。
室長大人一本正經地點點頭。
「欸,所有的新道具都必須親自了解其作用和效果才可以在實戰中放心使用啊。這才是負責任的做法。」他說,看到她快要瞪出來的雙眼,忽然,一抹鬼畜的笑意從他那雙藏在細框眼鏡之後的眼眸中掠過。
「啊,說起來,信雅君你也是『權外者』吧。」他含笑說道。
柳泉:「……總覺得有不祥的預感啊?」
室長大人笑容可掬地繼續說道:「那下次要不要也親自來試用一下新道具的效果呢?七釜戶那些人的出品還是對得起御前大人的名聲的——不用擔心,假如信雅君也像這樣被銬住的話,我會記得設定我的指紋認證作為開鎖方式的。」
柳泉感覺自己的小宇宙一瞬間飆到了滿格。
「我拒絕啊謝謝!!」
唉。心好累。難怪剛剛伏見從這個房間裡落荒而逃了,一定是因為室長大人也打算勸他試用一下那些可怕的道具吧。
看著室長大人怡然微笑的臉,她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一句完全沒經過大腦的話脫口而出。
「聽著,我、完全、不想要、被你、銬住,不管是什麼時候都不行——明白嗎?!」
面對她這種怒氣衝衝的警告,室長大人只是輕咳了一聲,目光越過她身側,投向房門。
「咳,請進吧,伏見君。」
柳泉大吃一驚,猛地轉身!
她震愕地發現,隨著她回頭的動作,房門靜靜地打開了,一臉烏煙瘴氣的伏見就站在門口——他身後還站著一位穿著黃金氏族「非時院」那套繁瑣的狩衣式制服的人。也不知道他們兩人在那裡站了多久、又有沒有聽到她剛剛那句仔細想想還是很有歧義(?)的話。
她剛想張嘴說什麼,伏見就很快地邁步走進了室長室,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腳步一頓,一臉有話要說的樣子;任由那位穿著狩衣式制服、臉上戴著個同樣獵奇的兔子面具的男人掠過他身邊,走向室長的方向。
柳泉:?
伏見簡直滿臉都寫著【嘖我真的不想知道你們的戀愛到底談成了什麼獵奇的樣子沒想到有朝一日我還要被這種變態的狗糧塞一嘴真是夠了】的表情,飛快地說了一句:「拜托你,什麼都別再說了……趕快讓這件毫無意義的事過去吧……」
結果他的話還沒說完,他們兩人就聽到室長大人的辦公桌方向傳來「哢嗒」一聲響,隨即是室長大人愉快的聲音。
「啊,這下輕松多了∼能夠體會到雙手重獲自由的這種快樂,說不定也可以當做這場風波之中的一個收獲呢……說起來,伏見君,你真的不打算來試用一下嗎?」
伏見的臉色已經完全黑透了。
「完全不需要啊謝謝!!」
脫口吼完這一句,他又轉回頭來,一臉生無可戀狀盯著面前的柳泉。
「不行了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我在這個人手下工作真的沒問題嗎……?」他的聲音聽上去都灰了。
雖然伏見正在吐槽的是她的戀人,然而柳泉還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欸∼一定沒問題的喲,伏見君。」她笑眯眯地答道,「因為你可是當年青部優秀的人才呢。不管室長下了多麼鬼畜的命令你也能夠完成,比如——逼迫無知少女加入青部啊、加入青部啊、加入青部啊什麼的?」
伏見:「嘖,煩死了。不如說我才是被室長逼迫的那個人才對——」
也許是他們兩人在這邊的交頭接耳引起了室長大人的注意,他在辦公桌後一邊活動重獲自由的雙手手腕,一邊揚起聲音問道:「你們兩位,發生什麼事了?」
柳泉立刻秒答。
「不,什麼事都沒有喲——是吧伏見君?」
伏見哼笑了一聲。
「是在說室長您開心就好——」他拖長聲音。
室長大人望向他們兩人的方向,微微一笑。
「是這樣啊。」他略一頷首,「呵呵,我看起來很開心,那一定是托你們的福吧。」
【fin.】
作者有話要說:
12月22日:
今天是個特別的紀念日!然後正巧和聖誕節又很接近,所以今天就特別來給大家撒點兒糖w
由於之前作者菌爆發了RP,番外越寫越多【。
於是還有一部分沒寫完,只好現在放上來了。
下次更新:24或者25號如何?
PS. 1、謝謝小可愛歸鶴深和喵喵的大力贊助!(ゴ ̄3 ̄)ゴ╭∼
2、注意:這個番外和之前那個小寶寶番外一樣,預設的時間背景也是妹子回到K世界,成為S4的一員的日常時段w
悠于 2020-12-27 19:40
第856章 【2018聖誕特別番外 HP】
當這天夜晚, 柳泉又被召到校長室的時候, 她聽到的消息簡直可以被稱之為荒謬得登峰造極。
也許是因為同人原作稍微給哈利開了點金手指的緣故,現在哈利的戰力值要比原作裡高那麼一些。同時,他掌握大腦封閉術的程度好像也要好上一點兒——這就代表,伏地魔再想通過他們精神上的連接來折磨和誤導哈利, 就不再那麼容易了。
哈利依舊在頭痛, 伏地魔想讓他做的噩夢偶爾也會發生——不過沒那麼多。
因此當鄧布利多跟她談起「哈利的這些可喜的進展」時,柳泉還以為他只是想跟她談談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唯一的好消息,好讓她振作一下。
誰知道鄧布利多的下一句話就成功地把她嚇得差點從椅子裡跳起來。
「因此,我的孩子,那個人不得不另想辦法——他現在希望知道的是, 西弗勒斯和你的……呃, 關系,還有沒有辦法重新修復。」
柳泉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等到她花了好幾分鐘, 總算消化了老校長這句話背後帶著的暗示意味之後, 氣得笑了起來, 搖了搖頭, 有點不敢置信似的問道:「……他怎麼會以為——婚約這種事就好像他自己似的, 想復活就可以隨意復活?!」
老校長笑眯眯地答道:「或許是那個人覺得, 你和西弗勒斯之間有著特別的情誼,足以提供這段婚約修復的基礎吧——畢竟,聖誕舞會上發生的一切, 也許會有人作為強有力的證據, 多嘴多舌地去告訴他呢。」
柳泉:「……」
「……不, 我並不認為那個人幼稚到覺得一支舞就可以改變什麼——」她呆滯了兩秒鐘,語氣虛弱地試圖為伏地魔的情商作最後的辯解。
而霍格沃茨的校長,德高望重的白巫師首領,就仿佛沒有聽到她難得地試圖為伏地魔的情商正名的發言似的,笑眯眯地從桌上端起一盤巧克力蛙,不遺余力地向她推銷:「來一個嗎,莉莉?」
她驚覺過來,倉皇地隨手從那個盤子裡抓住一只扭動著的巧克力蛙,自我厭棄似的說道:「……所以說您又是為什麼叫我到這兒來?只是因為那個人產生了一些奇想——」
老巫師笑得很和藹。
「哦,莉莉,也許那並不算是『奇想』呢。」他指了指牆角那個石盆,「也許你願意去看一看?」
她泄憤似的一口咬掉了半個巧克力蛙,瞪著心情似乎不錯的鄧布利多。「鄧布利多教授,你在暗示些什麼?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嗎?」
鄧布利多衝著那個石盆揮了揮魔杖,石盆就飛了過來輕輕落在他面前的桌上。盆裡銀光繚繞,晶瑩美麗。
「為什麼你不自己去看看呢,莉莉?」
她猶豫了片刻,明白這件事才是今夜他找她來的原因。她將剩下的半只巧克力蛙也丟進嘴裡,將自己的臉浸入冥想盆。
一瞬間天旋地轉之後,她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黑暗房間的角落裡。而那個她無比熟悉的黑袍的身影站在一個蛇臉男人的面前,態度看似十分恭順。
那個令人厭惡的蛇臉男人正在以一種毒蛇吐信似的方式,嘶嘶地說道:「……這麼說來,鄧布利多那個老家伙真的相信你向格蘭芬多之花求愛的誠意,才願意為你作證脫罪,好讓……呃,『一對般配且相愛的年輕人如期舉行婚禮』了?!」
他說著這句話的方式令她悚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斯內普語氣十分恭敬且溫順。「我恐怕是這樣的,我的主人。」
蛇臉男嘶嘶地大笑起來,仿佛十分不屑似的。「嘖嘖,他還真的一如既往地相信那個什麼『愛』能夠解決一切的事情?!那麼後來又發生了什麼,才讓你,我忠實的僕人,沒有娶那個泥巴種?」
他惡毒而譏諷的語氣令她一陣反胃。這種感覺和當初在湖邊,斯內普受到掠奪者四人組的挑釁,怒得失去了理智,衝口而出罵她「泥巴種」時的感覺截然不同。那時候,她能夠聽得出來他不過是在說氣話,想用一點能夠戳中對方軟肋的粗口來反擊格蘭芬多對他的羞辱。而現在,她知道伏地魔是真的這麼想,他冷酷地認為這些麻瓜出身的巫師和麻瓜一樣令人惡心,全部都該死。
斯內普卻對伏地魔吐出的那個字眼毫無所覺似的,繼續低著頭,貌似恭敬地回答道:「正如您對那些泥巴種的觀點一樣,借她脫罪之後,我認為自己再也無法忍耐和那種肮髒的血統生活在同一間房子裡。對您的大業沒有幫助的事情,我是不會去做的。大概她也和那些愚蠢的麻瓜一樣,希望她的求愛者表現得更積極熱情一些……所以當我不再對她表現出應有的熱情之後,她很快對我產生了怨言……」
伏地魔很愉快地笑了幾聲,摸著下巴道:「這樣說來,那只令人生厭的母獅子是主動放棄在與你的婚約上糾纏的了。哦,西弗勒斯,這真令人遺憾。」他假惺惺地說著,「雖然我十分贊賞你對那些泥巴種的看法,但我不得不說,在現在這種情形之下,你獲得鄧布利多那個老家伙最高級別的信任,顯然還是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雖然斯內普一動不動,但是她還是能夠感覺得到他一瞬間全身繃緊了一下,隨即又放松了自己的肌肉,態度溫順地說:「哦,當然,您的任何吩咐我都願意遵從,主人。」
伏地魔似乎終於滿意了,點了點頭,說道:「這是又一個好機會,讓你顯示一下你對我的忠誠……西弗勒斯,如果你必須用娶一個格蘭芬多來獲得鳳凰社和魔法部那些蠢貨的百分百信任的話,那麼你最好那樣做。你知道,作為食死徒在霍格沃茨和那個老家伙身旁的臥底,我對你有很高的期望。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一些舉動,也許會引起鄧布利多的警覺——你知道,他可不是什麼因為世界太平得太久,就對周圍的一切細節喪失警惕的人。那個泥巴種也許很能迷惑一部分人,她身上的很多特質惹人注目——格蘭芬多的高材生、現任霍格沃茨教授、泥巴種、父母都被食死徒清理了……這樣一個女人如果選擇你作為她的丈夫,那麼就不可能再有人懷疑你對鄧布利多以及鳳凰社那群瘋子的忠誠。西弗勒斯,我忠實的僕人,這件事對你來說,不難完成吧?」
有那麼短短的一霎那斯內普似乎是茫然地呆滯住了。但是長期作為雙面間諜的警覺性使得他立刻就深深地彎下了腰去,用前所未有的恭謹語調回答道:「如果這是您的吩咐,那麼我當然會照做,主人。」
旁觀的柳泉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她都不知道自己這個莉莉做得這麼……有價值。難怪剛才進入冥想盆之前,鄧布利多那個有時候老奸巨滑的老巫師笑得那麼詭異。他一定是很得意於斯內普在伏地魔面前的偽裝,即使在第一次戰後他的證詞使得斯內普得以脫罪,都沒能讓伏地魔懷疑斯內普的忠誠——或者說,沒能懷疑到立刻下手把斯內普當作叛徒清除的地步。
而且,根據她對鄧布利多的一點微末了解,她覺得他還很樂意看到「年輕人的愛情得到好的結果」——也就是說,他很高興看到不情不願的斯內普和她這個假莉莉相看兩厭地交換神聖不可打破的婚姻誓詞。
眼前一花,她已經離開了冥想盆裡的那一幕,重新站在笑得格外愉悅的鄧布利多面前。她懷疑他那把長長的白胡子都要連同上面系著的三四個蝴蝶結一起興高采烈地翹起來了。
她干巴巴地說:「哦,很好。這麼說來,你今晚叫我來,是希望我配合那個惡棍的計謀了。」
鄧布利多看上去對於她對伏地魔毫無敬意的蔑稱感到非常愉快。
「哦,我親愛的孩子,雖然那個人成功地被西弗勒斯誤導到一個完全錯誤的方向上去了,不過我們也不得不承認,他無意中也許終於做了一件好事。」他戲謔地答道。
柳泉諷刺地笑道:「您是指硬塞給我一個憎恨我到了極點,恨不得我立刻死去,好把他真正愛的那個人馬上還給他的丈夫?」
鄧布利多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他的神情嚴肅了一點,憐憫地注視著柳泉的臉,搖了搖頭,說道:「我的孩子,你也許想錯了。事情或許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糟。你知道——」
柳泉毫無一絲敬意地打斷他,「我知道他每天都生活在悔恨裡。雖然還這樣年輕,但是他看上去就好像他的一生已經結束了。我的存在不過是對他更深一層的折磨,每天都提醒著他曾經無心出賣過他最愛的女人,並且對那個女人所遭受到的一切不公平遭遇無能為力。在這種情形下,我很懷疑他怎麼還沒有折磨死他自己。或者說,我很懷疑他怎麼還能夠忍耐我每天在他面前出現。」
鄧布利多注視著她,微微嘆了一口氣。他像個真正關懷她的長者一樣,放下手中的糖果盤,繞過桌子走到她身邊,將一只手放在她肩上,安慰似的輕輕拍了一拍。
「哦,莉莉,你知道事情的真相並非全然如此。我們都會犯錯誤,也都會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但你不需要去承擔不是你自己做錯的事情。而且我想你心裡也明白,假如西弗勒斯真的不願意的話,我們誰都無法強迫他去做某件事情……」
「對。」她倔強地梗著脖子,硬梆梆地說道,不知為何那一瞬間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委屈與心酸。
「所以他心甘情願為了柏麗爾 波特夫人,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包括和我這個冒牌貨在聖壇前虛偽地交換誓言。」
Anything。他曾經在懇求鄧布利多幫忙保護真正的莉莉的時候,這樣說。
而她呢?她得到的又是什麼?那一天,他獨自去魔法部面對審判之前,他曾經對她冷冷地說: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是一切,所有的一切。
Everything。
某種被誤解和冤屈所帶來的痛苦令她的心髒猛然一抽。眼淚驀地湧了上來,在她的眼眶裡打轉;快得她甚至來不及再忍回去。
這種悲傷的表情也許令她面前的老巫師驚訝了,他看上去竟然有點無措,尷尬地摸了摸垂在自己胸前的一把白胡子,結結巴巴地說道:「哦,我的孩子,你應當知道我的本意不是想令你傷心……雖然我也希望你和西弗勒斯能得到一個好的結局,才勸你答應配合那個人的安排……但是假如這令你痛苦的話,你不必勉強自己,我們還有別的辦法應對……」
脆弱的爆發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理智已經全數回籠。她飛快拭干了眼角滲出的淚珠,抬起頭來直視著老巫師,說道:「不,不用。我願意接受您的一切安排。而且,我也願意利用自己這有限的一些優點去盡可能地掩護西弗勒斯,保證他的安全……」為了掩飾自己方才的失態,她甚至開起了玩笑,「我一定是最近缺乏糖分的補充才會情緒不穩,我想。」
從來都是溫和地微笑著,把一切掩藏在從容和戲謔的神情之下的老校長卻並沒有立刻捧場地笑出來。
他隱藏在大把大把的白發和白胡子之下的眼眉不易察覺地微微皺了起來,銳利的眼神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不過他並沒有繼續說什麼,而是轉而回手端起那個堆得滿滿的糖果盤。
「那麼,你需要來點蜂蜜公爵限量版的甜食,我的孩子。」他衝著她眨了眨眼,一如既往地使人安心。
「糖果會給人帶來好運。」
作者有話要說:
12月26日:
這幾天忽然很忙……為什麼事情總是擠在節日的時候出現呢【。
番外嘛,有人說小一,有人說兼桑……
於是我想了想,還是不走尋常路吧【你夠!
既然一直以來都有小可愛們持續發出想看HP的呼聲,那麼今天就來個HP的番外如何?【。
話說我其實一直都很想寫伏地魔無意中助攻的這種狂放的腦洞!
所以今天特意來嘗試了一下hhhhh
說明一下,這個番外發生的時間應該是在鳳凰社那一集。
PS. 謝謝小可愛沫冷熙、CS菌、喵喵、歸鶴深的投喂!愛你們喲 (ゴ ̄3 ̄)ゴ╭∼
下次更新應該是在新年的時候?
最後祝大家聖誕快樂w
第857章 【2018除夕賀新年番外 HP】 交換即永別
現在, 這間聖芒戈最好、最隱秘的病房裡, 有四個人和一幅魔法畫像呆在裡面。
哦不,那幅魔法畫像並不是最偉大的白巫師阿不思 鄧布利多,而是霍格沃茨前任女校長、聖芒戈的著名高級治療師戴麗絲 德文特夫人。今天她將作為施咒時的助手而存在。
因為這個魔咒異常冗長且復雜,現在的魔法界並沒有幾個人有能力作為施咒方出現。同樣地, 這種「靈魂交換」的匪夷所思事件, 也不方便被更多不相關的外人所知曉;於是,這個艱巨的任務就落到了霍格沃茨的現任校長西弗勒斯 斯內普的身上。
當然,作為當事人,莉莉 伊萬斯——也就是柳泉,與金妮 韋斯萊——也就是真正的莉莉, 都在這裡。
最後一位在場的人也許大家意想不到。那是一位看上去只有二十幾歲的青年, 面目普通卻氣場不凡,有著一頭柔軟微卷的褐色頭發。
這個人自稱是魔法部派來的高級協調員, 聲稱根據某部法條, 這種靈魂魔法的施行非同小可, 施咒時必須由魔法部高級雇員在場作為人證和監督。並且他還真的拿出了那本大部頭的法典, 找到了這一法條作為證明。鄧布利多在魔法部留下的可靠人脈——以及鳳凰社成員、現任魔法部長金斯萊 沙克爾——都證明了這個人的身份沒有問題。
看起來他們毫無理由拒絕這位姓費克曼的年輕紳士的列席。
只有柳泉才知道, 這位費克曼先生, 其實只不過是系統菌創造出來監視她的一個幻影。他看上去是真實存在的人物,但他就如同系統菌派來的傀儡一般,只是為了監視她在最後這個「靈魂交換」的魔法施行過程中不要再出現任何冒險行為, 平安把最後這個劇情跑完。
因為, 根據系統菌的話說, 「這個世界已經非常脆弱了,經不起哪怕一點點的感情用事的動蕩」。
它還說,「必須把這段退場劇情補完才算是善始善終,因為這個世界的修復需要如同手術一般精准,需要填充所有的細節才能達到最終穩定」。
所以現在,那位坎普利 費克曼先生就端坐在柳泉斜後方的一張椅子上,柳泉與金妮相對而坐,各自伸出一只手交握著;而斯內普平穩地念誦著那個長長的魔咒,他低沉的聲音在這間聖芒戈最隱蔽、最安全的病房內回蕩著。
「……莉莉,現在,喝下魔藥。」擔任助手一職的戴麗絲 德文特夫人突然從她那個掛在牆壁上的畫框裡出聲了。
金妮依言從自己面前的桌上拿起那杯銀白色的魔藥,一仰而盡。
她的左手與柳泉的右手繼續穩穩地交握著。斯內普那根樺木魔杖的杖尖也仍舊抵在她們交握的雙手上。他誦讀那個長長的魔咒的聲音再度響起,語調平穩而毫無感情的波動。
柳泉完全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麼。好在有戴麗絲 德文特夫人的從旁提醒,她一路上並沒有出什麼差錯。但至於「保持情緒的穩定」這個要求,就沒那麼容易達到了;柳泉猶豫了片刻,還是祭出了那個系統菌賜予她的金手指——終極大腦封閉術——來令自己保持情緒上的平靜。
假如不這樣做的話,她大概無法保持平靜地在這裡坐著,清空一切大腦裡的胡思亂想,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等待著西弗勒斯 斯內普和莉莉 伊萬斯兩個人把她送上回家的路,然後在她能夠想見卻不可能再觸及的未來裡相親相愛下去吧。
也許是終極大腦封閉術給了她一點能夠讓她在這種時刻分心胡思亂想的特權,盡管她已經完全想偏到了跟今天的魔咒以及治療的目的完全無關的方面去,斯內普正在吟誦的魔咒仍然沒有出任何問題,仍在平穩地進行中。
牆上畫框裡的戴麗絲 德文特夫人突然又出聲了,這一次是提醒柳泉:「……碧歌妮婭!碧歌妮婭!!」
她第一次叫柳泉的名字的時候,柳泉正因為分心在想別的而沒有注意到。她不得不提高了一點聲音,又喊了一遍。
柳泉的右手微微一抖,馬上反應過來自己在走神;她因為自己的走神而感到有絲羞愧,臉上微微紅了起來,立即掩飾似的伸手去桌上端自己那杯銀白色的魔藥。
就在這個時候,她仿佛感覺一直全神貫注地在吟誦那段極長又極其復雜的魔咒的斯內普,突如其來地往她的方向瞥過來一眼。
她微微低著頭,不敢看他,生怕自己會因此而喪失了理智和決心;然而那種奇妙的直覺卻一直纏繞著她,使得她端著杯子的左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
戴麗絲 德文特夫人仿佛有點著急,又出聲催促了她一句:「碧歌妮婭!現在,馬上!」
柳泉一時間竟然感覺有點茫然。從前的二十多年仿佛像是快進的電影畫面一般,一瞬間都從她眼前閃過。
急景流年。她的腦海裡突然跳出這個詞。
她甚至還記得這個詞出自於哪位詩人的哪闋詞。
急景流年都一瞬,往事前歡,未免縈方寸。晏殊的《蝶戀花》,她曾經在現實中很喜愛的一闋詞。自從她成為一本書裡的一個人物之後,她不知道有多久都沒有想起關於故鄉的一切了。
而現在她即將回到那個自己闊別了二十多年,但醒來卻發現只是短短一晚的故鄉去了。永遠離別這個只存在於小說和電影裡的世界,這個奇妙而魔幻的國度,這些曾經牽動她心的人們。
她得清醒點,作出正確的選擇。這裡並不是一個來自於真實世界裡的人應該呆的地方。她有她自己的生活,她自己的人生。她不能替別人把別人的一生都過完,也不能永遠霸占著一副不屬於自己的軀殼,得意洋洋地以為這具虛假的軀殼給她帶來的一切就是真實的幸福。
柳泉的手微微發抖。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不再想下去。
就這樣永別吧。眼前的一切已經是她多偷來的時光,她原本以為一切將結束在1998年5月2日那一天,卻不料自己還能夠有機會在他的手中回歸原點,等待他親手結束這一切。
系統菌說,當她順利而圓滿地完成任務,讓他活下來之後,她也有機會被送回自己原來的世界。在那裡,二十多年含著隱秘的矛盾與苦心、憎恨與好感、責任與生死、良知與取舍的時光,不過是一整夜的時間。她醒過來,就如同做了一個很長很長、卻終將清醒過來的夢。夢裡的一切都只存在於她的腦海中,時間長了,也許連這些記憶都將淡去,於是偶爾想起來的時候會令人感到一陣恍惚,好像她所苦心孤詣地追求著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幻覺。那個世界裡沒有巫師,沒有魔法,沒有黑魔王,沒有救世主,沒有蜘蛛尾巷,沒有霍格沃茨。
她的手終於握住了面前的桌子上擺著的那個杯子。杯子裡是滿滿的一杯銀白色的魔藥,如同裝滿了記憶束的冥想盆一般,神秘而美麗。
現在她必須喝下它。然後,等到斯內普吟誦完那個魔咒,在魔藥與魔咒的雙重作用下——當然這不過是系統菌設計劇情時的托辭,只是為了這整個過程看上去復雜、高深、難懂而故弄玄虛而已——她就應該離開這具莉莉的軀殼,回歸「無盡殿堂」,讓真正的莉莉在二十年後再一次回到本應屬於自己的軀殼中。
有那麼短短的一瞬,她緊握著杯子的手背上突然起了一陣痙攣,泛著一絲不健康的青白而透明的肌膚上隱隱綻起了幾絲青筋。
她飛快地向斯內普的方向瞥過去一眼,發現他仍在專心致志地吟唱著那段長而復雜的魔咒。略顯一絲油膩的黑發披散下來,遮住了他半張臉龐。
這就是永別。
她從未像現在一樣如此清晰地感受到這一點。
可是她不遺憾。
她是這個故事許許多多的輪回裡唯一最終成功了的那個被選中的任務執行者。否則她現在不可能活著,這個故事也不可能發展到這一刻。
雖然原著裡這個故事應該在十九年後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上結束,但是系統菌給她指定的任務是在霍格沃茨大戰結束後伏地魔同樣死去,而西弗勒斯 斯內普仍然活著——換言之,扭轉乾坤的節點就是在那個時刻。現在斯內普仍然活著,並且還在當他的霍格沃茨校長,想必哈利將來的二兒子也不會以他來命名了——而系統菌居然安靜得可怕,並沒有像上一次她鋌而走險引發「第二次失敗前警告」時那樣直接暫停世界進度、把她強行抽取出去;這樣,就代表著——她成功了吧?!
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就已經足夠了。
這時,坐在一旁的那個偽裝成二十來歲的青年、系統菌派來監督她的費克曼先生突然從椅子裡站了起來,幾步就走到柳泉身後,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右肩。柳泉拿著魔藥杯子的手陡然一沉。
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柳泉反而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定了定神,重新拿好那個盛滿魔藥的杯子,回頭望了一眼那位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坎普利 費克曼先生。
坎普利 費克曼卻突然衝著她笑了笑。
雖然他只是系統菌創造出來的一段數據的化形,但他的表情和性格毫無疑問和系統菌有著極大的相似之處——他臉上的那個笑容遠未達到他的眼底,但對於柳泉來說卻不啻於一聲當頭棒喝,使得她的心境重新清明起來。
再拖拖拉拉的也沒有什麼意思,這個世界裡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即使有,今天過後,她也不可能留下了——柳泉面無表情的轉回頭來,將那個杯子舉到唇邊,微微張開了嘴——
就在此時,西弗勒斯 斯內普吟唱魔咒的聲音驟然消失!
下一刻柳泉只覺得自己右肩驀然傳來一陣巨大的力量,仿佛蘊滿了意外和怒氣——也許是因為這個魔咒居然毫無預兆地中斷和失敗了的緣故——似是要將她的肩膀握碎一樣!她猝不及防,右手一麻,五指下意識松開,那個盛滿了銀白色魔藥的杯子「啪」地一聲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柳泉愕然地回過頭去望著那個緊緊扼住她肩頭的人,看見坎普利 費克曼那張年輕的臉上一瞬間浮現出了某種復雜的表情。意識到她的注視,他突然向她露齒一笑,松開了手,目光投向桌旁臉色鐵青、神情飄移不定的斯內普。
「很遺憾,魔咒中斷了,我看你們的方法是失敗了呢。」年輕的坎普利先生用一種淡淡的嗤笑的語氣說道,打破了房間內突如其來的、難捱的靜默。
金妮此時才像是反應過來一樣,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那只仍然和柳泉交握的手,又抬起頭來望著面前的斯內普,喃喃道:「西弗……為什麼?你忘記了後面的咒語嗎?」
斯內普沉默不語,視線垂下落在自己手中緊握的魔杖上。他的臉色看上去有點兒鐵青得可怕,說不出那是因為懊惱、遺憾,還是一些別的什麼。
【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話要說:
2019.7.2.更新:
我考慮了一下,因為原有的番外內容還是比較適合結合正文一起觀看,這樣比較適合描述劇情和感情的發展脈絡,所以我拿掉了這個番外的內容。
現在新替換的番外字數比原先的更多,大家可以放心食用w
這個新番外的背景條件是我的一個狂野腦洞!大概的背景條件就是說這個世界的劇情還是太脆弱啦,需要妹子在回歸前最後做場戲,執行那個靈魂互換的魔法,把軀殼正式還給真莉莉的過程,算是劇情補完?
當然這個魔咒的施咒人是教授,所以……大家懂的hhhh
PS. 這是舊番外上載時的2018年最後一期感謝名單:謝謝小可愛喵喵、歸鶴深、Zero、不朽極限~~愛你們喲~~(ゴ ̄3 ̄)ゴ╭∼
第858章 【回歸篇之四】 275
她的身後, 鑲嵌著無數塊光屏的監視牆上, 仍然閃現出許多不同的畫面。
在那些畫面裡,有陽光燦爛地照射下的網球場;有深夜的街頭、穿著藍色制服與便裝的人們互鬥的情景——在他們的周圍、他們的劍上和手上,似乎還冒出藍色和紅色的光焰;當然也有江戶時期的街道上,穿著淺蔥色羽織的一隊人按著刀急匆匆跑過的情景……
然而那一切, 都已經被她留在了身後。
雖然她深知那些光屏上映出的一切畫面、一切面容, 卻並沒有回頭。
胸中有種尖銳而激蕩的情緒在翻滾著,像是一波一波湧上來且無法退卻的海浪,像是要衝破她的胸膛。
在這種情緒的催放之下,毫無預兆地,她單手一撐窗框的上緣、借力站直了身軀, 隨即向前一縱身, 跳上了——從大樓頂端斜拉而下的、慶祝全新的「非現世界管理局」成立的條幅!
她的魔杖,作為之前為了秘密潛入時之政府的主控室而緊急解鎖的一系列技能和道具的優待項目之一——這也是為什麼當晚她的靈力源源不絕, 她的各項技能卻都使用無礙的原因——現在已經被藤澤莊司收回了。
而沒有了魔杖的輔助, 她就無法使用一些高級魔咒——比如說「幻影移形」。
所以現在, 她假如想要從這個高度直接奔往那位天下五劍之中最俊美的付喪神的面前, 就只有——鋌而走險了。
當然, 雖然茶歇時分已過, 窗下的庭院中仍然不止三日月宗近一個人逗留在那裡。而她的這種危險至極的行為引起了庭院中的人們的一陣驚呼。
然而站在人群正中的那個俊美的青年,表情卻十分從容鎮定。
當然,他們注目的焦點人物, 也並沒有因此停下。
在她飛身縱躍的一瞬間, 她的頭發倏然變得雪白。但那種明顯是不正常的白發所帶來的, 卻不是什麼力不從心的失誤。
她反而顯得更加游刃有余似的,借著飛躍的余力,她在那條堅固的橫幅上搖晃了兩下,就舒展開雙臂、維持身體的平衡,順勢像是滑降一般從橫幅的高處斜斜一路下滑——到了某些慣性所無法維持滑降速度的時候,她居然還能墊上幾小步、重新加速度,使得她此刻看上去就像是在空中走鋼索的冒險家一樣,姿態瀟灑到了極點。
庭院裡的人們的驚呼聲漸漸變成了驚嘆聲和叫好聲,亂紛紛地響了起來。但是,那位穿著藍色狩衣的俊美青年臉上的表情卻逐漸變得更加冰冷了。
到了最後,他幾乎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一路滑了下來,直到她滑到了橫幅的底端,就那麼輕盈地向前一跳,雙腳砰地一聲平安無事地踩到了地面。
他看著她先是低下頭看了一眼地面,然後抬起臉來,在眾人的歡呼叫好聲裡,朝著他咧嘴一笑——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他用一種過於冷淡的表情靜靜地看著她衝著自己露出巨大的笑容,就那麼看了幾秒鐘。然後,他忽然完全轉過身來,一言不發地邁開腳步,大步流星地往她的方向走去。
他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垂下視線來望著她,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什麼情緒。
「您的降落真是讓人印像太深刻了。」他用一種棒讀的語氣贊美道。
他看到她歪了歪頭,然後,她的那一頭白發又忽然變回了黑色。
她笑了。
「讓你感到震撼了嗎?」她狡黠地反問道。
三日月宗近面無表情地繼續用那種棒讀的語氣答道:「哦,是的。突然看到您毫無理由地作這種賭上性命的冒險行為,真是讓人太驚訝了。」
頓了一下,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所以說……在樓上的那個房間裡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所以你才要用這種任性而冒險的方式來發泄自己的情緒,而且一刻都等不了?」
和他為了強調自己的怒氣而眯起眼睛不同,他注意到自己說完這番話之後,她的眼瞳微微擴大了一點,顯得有點驚訝似的。
然後,她笑了起來,用一種圓滑的語調說道:「……是有些重要的事情發生了啊∼所以我才來到這裡的。」
這句話的措辭聽上去頗有些古怪,一貫心細如發的三日月宗近當然不可能錯過。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勉強平復了一下自己心中剛才看到她鋌而走險一般地從高處就沿著那麼一幅布料滑降而下所產生的驚異、擔憂和怒氣,重新露出了平常的那副溫和到足以麻痹別人的防備心的表情。
「……說說看。」他富有磁性的聲音聽上去平靜而溫和,就好像又恢復了他平時在本丸裡那種體貼又可靠的知心長輩(?)形像似的。
「有什麼重要的事能讓你寧可直接從樓上跳下來?」他的聲音裡居然帶上了一絲柔和的玩笑意味,仿佛又是寬容、又是關切,在不動聲色之中似乎又在安撫著她的情緒——這種表現,真是不能更完美了。
……看上去就像是個完美的、優雅的貴公子,一點都看不出來這個人的內裡還有黑泥翻滾的一面,是嗎?
不知為何,這個念頭讓柳泉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雖然他還是含笑注視著她、耐心等著她回答,然而他的目光閃爍的一霎那,某種名為不悅和事態不在自己控制中的焦躁感似乎從他身上透了出來。
「你想說什麼,雪葉君?」他含笑問道——但是柳泉幾乎可以從他改變的稱呼中聽出來,她遲遲對那間辦公室裡發生的事情避而不談的行為已經快要摧毀他耐性的底線。
……多奇怪啊。想起來,他們最初相逢的時候——甚至是幾個月之前,她已經成為他所在的本丸的主君一段時間以後——她還覺得面前的這個白切黑的老人家很難懂又很危險,即使他呆在自己身旁也顯得如此難以接近;每次跟他在一起都要耗盡自己為數不多的全部腦細胞呢。
可是現在,她甚至能夠從他的眼神、表情、語氣、動作當中最細微的變化裡准確預估到他現在的情緒。這真是一種了不起的巨大進步,是嗎?
這個想法讓她的笑意更深了。她索性摒棄了那些和他故弄玄虛的技巧(?),直截了當地說道:「我在想,你以前就是這麼吸引無知少女,還讓大家全部都在不知不覺間就對你敞開心扉、毫無保留地信賴你的嗎?」
三日月宗近一怔。「……什麼?」
這句話的內容其實有點挑釁的意味,但被她笑眼彎彎地這麼說出來,卻一瞬間有了某種俏皮感,以及——
那種半是促狹、半是親密的意味。
就仿佛篤定著即使這麼說出來也不會被他遺棄在原地,知道自己是被他很好地縱容著的,所以偶爾露出自己的利齒咬他一口,也會被他當作是某種程度上的撒嬌一樣——直到這一刻,他才注意到,站在他的面前的她,雙臂繃直背在身後、微微仰著頭對他說話的時候,隨著話語和情緒的延伸,她的頭也俏皮似的微微歪了一下,唇角有個若隱若現的小小笑渦在浮動。
那種神態第一次讓人感覺到她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面容凜然、勇往直前的大將或主君了,而活像是她剛剛言語裡所描述的那種——無知少女一樣?
這個突來的念頭令他一瞬間幾乎要丟掉那層臉上牢牢籠罩著的溫和面具,失笑出來。
算起來——從他們相遇之後,歷經了那麼多年的歲月,歷經了那麼多人的相遇與離去,甚至歷經了彼此持劍相向、生死相搏的險惡場面;她曾經以虛偽的柔情要挾他放手,他也曾經毫不容情地一刀揮向她的胸腹要害……
時光,愛憎,聚散,勝敗,生死……在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之後,她卻仍然在他面前,歪著頭俏皮地笑著,像貓兒伸出小小的利爪一樣對他說著挑釁的話;仿佛就像一個……活生生的無知少女一樣,仿佛就像她說的那樣——等著他去吸引、去收服、以各種手腕讓她對他敞開心扉——
這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三日月宗近垂下視線,注視著柳泉的臉,然後,慢慢地翹起唇角,微笑起來。
這一次,這個笑容仿佛是從他眼裡透出來的一樣——那雙著名的蘊有新月之形的瞳眸裡沒有了打量的意味,也沒有了凜冽的意味,更沒有了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悠遠意味;那雙眼瞳仿佛極為明亮,映得那一彎新月煥然有光。
然後,他居然點了點頭,答道:
「哈哈哈……說不定還真的是這樣啊。」
柳泉跟著他那種魔性又熟悉的笑聲,也哈地一聲笑了出來,仿佛很開心似的。
「要是放在以前的話……」她拖長聲音,促狹地說道,「說不定你還要再來上一句『那麼你被我吸引了嗎』之類的話吧……」
三日月宗近一頓,又發出一陣哈哈哈的笑聲。
「哈哈哈,好像說得很有道理啊。」他從善如流(?)似的應道,「好像是應該補充上這麼一句——」
他的笑聲倏然一歇,眼眉微微壓低。
「那麼雪葉君,你被我吸引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1月5日:
我的重感冒還在困擾著我……但是我覺得怎麼說也應該碼一下新章了【對手指
這一章要傳達的糖分和感覺比較微妙,病中腦袋不太靈敏,如果哪裡寫崩了的話大家不要戳我腦袋喲w
下次更新暫定隔兩到三天左右,如果我提早碼完的話會提前放上來的~~~
PS. 謝謝小可愛沫冷熙、CS菌、歸鶴深、noy、喵喵、不朽極限、不明真相的吃瓜隊長贊助本文w 愛大家喲(ゴ ̄3 ̄)ゴ╭∼
第859章 【回歸篇之四】 276
他預期著她或許還會巧妙地避開這個直白的話題, 比如說些「你不是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嗎你已經吸引了全天下的追隨者吧」, 或者說「已經有那麼多人愛你了你還非要我這個馬上就要失去本丸的、不適格的審神者的傾慕做什麼呢」之類的話——
瞧,其實他也是很了解她的。他面上含笑,實則內心裡慢慢湧出了一絲冷漠感地,這麼想道。
他不是親眼見過的嗎?即使他是天下五劍之一, 是土方歲三那種出身貧寒的末代武士一輩子也無法企及的名刀, 然而吸引她的,不是長久以來供奉於將軍之手的名刀,而是那注定要身影融入夕陽而不見痕跡的窮困武士。
即使現在那個賣藥郎出身的末代武士已經消失了,她也不會像其他女人那樣,為了尋求精神、心靈或生活上的支撐, 而草率地轉向名刀中蘊出來的、形如殿上貴公子的神明大人。
怎樣才能吸引她?怎樣才能把她的那顆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怎樣做才能確保她最終只能奔向他的面前、留在他的身邊?怎樣才能讓她認為他才是世間最特別、最唯一的那一位——並不是身為「名刀中的名刀」, 也不是身為「高居神壇的神明」,而是——
即使他是具有神格的神明大人, 然而這些問題的答案, 他卻一個都不知曉。
這種事態完全脫出自己掌控和預料之中的無可奈何感, 令他心中慢慢浮上了一層煩躁。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反應有點不太尋常。可是, 他即使身為神明, 也總有那麼一些時刻是感覺力所不能及的。
現在, 就正是那樣的時刻。
他知道今天清原雪葉來到這個所謂的什麼管理局,是來就自己的未來和那些管理局的大人物們進行談判和交涉的。但是,她的未來的不確定性, 她在出門之前好像一直都沒能下定決心的樣子, 都令他感到了一陣深層次的焦慮。
而現在, 她用那樣一種令人印像深刻的——對凡人而言近乎於拿生命冒險的方式,突兀地離開了那個與新機構的大人物會面的房間。
在那裡,發生了什麼?……這個問題漸漸占據了他的思緒。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問題非常重要。重要到——不搞清楚答案的話,好像就無法找到那條通往她的內心的道路。
這麼想著,他果然聽到了她的回答——關於剛才那個問題的。
她說:「……仰慕和願意追隨您的人,一直以來都多得不得了吧……所以——」
三日月宗近忽然感到一陣興味索然。這些他曾經認為有點趣味的、在言語和微妙的細節之間相互攻防、互有勝負的你來我往,在不著痕跡與不動聲色之間撩動人心——或者說,操縱人心——給他所帶來的胸有成竹、高高在上的愉快感,已經全部都突然消失了。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能夠那樣游刃有余、高高在上地俯望著這人間的一切,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其他人與其他刀劍之間的相處、互動、情感與糾葛,甚至是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置於超然世外的那個「永遠的前輩、永遠的贏家」的位置之上——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其實並不在意這些吧。
沒有什麼真正在意到不能失去的東西,也沒有什麼真正在意到不能失去的人。他溫厚親切,像是個可靠的人生導師一樣被大家依賴著,在關鍵時刻指引著其他心生彷徨的人或刀劍——這也只是因為,他自覺能夠超脫於眼前的這一切,不為他人的悲喜而真正牽動自己的心情吧。
雖然從容而強大,雖然睿智而鎮定,被許多人仰望著,被許多人依靠著,被許多人崇敬著,被許多人關切著——然而,歸根結底,在他溫和的表相之下,他的內心是平靜得無法產生一絲漣漪的。
他並不認為自己與這世間諸人有何深刻且牢固的羈絆。
……直到現在。
他忍不住第一次縱容自己撇開冷靜理智的思考與溫和到近乎無情的回應,脫口打斷了她聽上去就那麼言不由衷的回答。
「所以說?」他竟然微微一笑,聲音裡卻帶上了一絲冷漠感。
「要我說的話……那些美妙的辭令,雪葉君能否留給其他人呢?」大大出人意料地,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居然是這種令人費解的問句。
柳泉的神色微微一凜,一瞬間仿佛從中讀出了什麼不同尋常的意味,但她很快就微微歪了一下唇角,似是想竭力在那裡露出一絲笑容來作為應對、蒙混過關一樣。
可惜效果不彰。
太陽在他們頭頂的天空之中緩慢移動著。此刻它已經移動到了一個位置,剛巧把他們身後的一棵大樹的樹影投向了這邊。茂密的枝葉形成斑駁的影子,籠罩在他們兩人身上,將三日月宗近臉上的神色更加裝飾得有些莫測高深了。
柳泉忍不住脫口發出一個疑問的單音節:「……啊?」
三日月宗近就站在她面前,垂下視線,居高臨下地凝視著她那因為疑問而顯得有絲笨拙的呆相,忽然……十分OOC地,向她拋出了非常直白的問題。
「您剛才,在那個房間裡,與『大人物』會面的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吧……」他的聲音仍然是淡淡地浮著一絲笑意的,然而那雙凝視她的、內蘊新月的眼眸裡卻是一片冷靜,就像是冬夜裡孤懸天際的那輪寒月一樣。
「……否則,您是不會動搖到露出近似於破綻一般的情緒的。」
柳泉:!!!
……還以為這個老爺爺會和從前的無數次一樣表現得善解人意、點到為止呢。這樣子直戳心肺的犀利問話真的不是在為難年輕人嗎您這個出身自平安時代的老人家?!
可是,既然剛剛她已經使用過了【裝聾作啞】、【顧左右而言他】等等技能來回答問題,而且並沒有奏效——對方拒絕接招並回出了【會心一擊】——那麼就說明,今天在這裡,不拿出一點真章來的話,看來是不能過關的了。
柳泉嘆了一口氣,答道:「藤澤君確實給了我一個不錯的提議……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什麼的……也可以從此擺脫那座繼承自瞳小姐的二手本丸的陰影,說不定將來的哪一天也可以成為像藤澤那家伙一樣的、足以左右他人命運和前途的什麼『大人物』——」
三日月宗近的眼神倏然銳利起來。片刻之後,他無聲地啊了一聲,微微頷首。
「我本想著也是因為這個……」他慢悠悠地說道。
「而且,你昨天看起來確實很介意這件事——瞳君回到了本丸,而你覺得那裡驟然沒了你可以呆的地方。」他一針見血似的說道。
柳泉:「……」
人艱不拆這個新詞的意思您一定不知道吧平安朝來的老人家?!
……可惜這個老人家好像一點也不明白她內心的咆哮。或者說,他是故意忽視她內心的咆哮(?)的。
三日月宗近繼續緩聲說道:「……但是,既然您在早上離開本丸之前已經安排了賞櫻大會的事宜,您就不會再因為瞳君的存在與否而真的感到困惑不安。——我是這樣想的。」
柳泉:?!
她愣了一霎,然後哂然失笑,輕輕搖了搖頭。
是啊,他說得沒錯。
不管她的內心是不是真的想搞一場全本丸賞櫻大會,但至少,她說出這樣的話就相當於某種程度上的宣示,表示著她即使是繼任者,卻還沒有打算放棄那座本丸。表示著她認為那座本丸、以及那裡的刀劍們,理應歸她統領,因為她是更優秀的主君和大將,同樣擁有讓刀劍獻上忠誠的資格——
她咳嗽了一聲,答道:「……是這樣沒錯。」
頓了一下,她還是把和藤澤莊司交涉的最終結果說了出來。
「我可不願意在自己付出了那麼多努力之後再被一腳踢開啊——」她笑眯眯地說道,聲調裡似乎帶著一絲半開玩笑半鬼畜似的意味。
「所以我申請讓瞳小姐帶著願意效忠她的刀劍一起走。出去另立本丸。而我呢,我就要留在現在的本丸裡,哪兒也不去——」
「……哦∼?!」三日月宗近又充滿興味地挑起尾音,給她來了一個令人遐想聯翩的語氣助詞。
柳泉:「……」
每次他發出這個音節,她總會覺得有種大事不妙之感。今天也不例外。
果然,三日月宗近下一句就充滿興趣似的發問了:
「『哪兒也不去』??」他含笑重復了一遍她剛剛的話,就好像她說出這句話來是多麼稀奇又可貴似的。
他聽起來好像一點兒都不為她說出這種類似許諾一樣的話而感到單純的高興。頓了一下之後,他拋出了更加快速到幾乎迎面呼嘯而來、砸在她臉上的直球。
「……我還以為,以您剛剛表現出來的動搖程度,必定是因為……藤澤君給了您一個幾乎無法拒絕的機會呢。」
三日月宗近悠悠地說著,語氣聽上去甚是悠閑,就仿若一種喝茶閑談似的;然而柳泉卻從中聽出了幾分危險的意味,立刻下意識地驚悚到汗毛直豎的地步——
然而她已經來不及阻止他把最可怕的推斷說出口。
下一秒鐘,天下五劍之一以極端透徹的洞察力和極端敏銳的直覺作為基礎,說出了幾乎能把她一句話轟殺至渣的可怕推論。
「那位藤澤君,給了您怎樣誘人到無法拒絕的選擇呢?……讓我猜猜。莫非——是給了您一個機會,讓您……可以再回到從前的時代裡,去和土方君或齋藤君見面嗎?」
柳泉:?!
她的心髒一瞬間驟停了一下,又猛然咚咚咚地飛快跳起來,以比剛才要快十倍的速度撞擊著她的胸腔,幾乎要從那裡破胸而出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1月8日:
我的發燒似乎好了……但感冒好像加重了……
這一章想用點篇幅來寫一寫爺爺的視角和他的內心變化【。如果有OOC或者邏輯死的地方請溫油地指出,等我痊愈了以後會修改的【。
感謝名單今天稍晚些時候補充上來哦。
第860章 【回歸篇之四】 277
而他, 就站在她面前, 臉上仍然帶著那個溫文到虛假的笑意,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面容間卻仿佛慢慢地蒙上了一絲陰霾。
「……是這麼難以回答的問題嗎。」他慢慢說道,又走近了一步, 抬起手來, 微微屈起手指,以指背溫柔掃過她的臉頰,就像是要拂去她內心的猶疑一樣。
這個動作仿佛終於讓女審神者下定了決心一般,一瞬的啞然之後,她微微一哂。
「您覺得這裡真的是談論這個的好地點嗎?」她微微向後一偏頭, 示意他看向那棟大樓。
「我啊, 現在有必須去做的事情。……至於您想要知道的答案,我也可以坦率地告知您。」看到天下五劍之一並沒有移動身體的打算, 女審神者微微地嘆了一口氣, 用一種更加坦率直白的口吻繼續說道。
「畢竟……我並沒有站在這裡讓那些大人物們旁觀我解決感情問題的嗜好啊∼」她甚至還頓了一下, 改換了一種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語氣。
三日月宗近沉默了片刻。
「唔……您剛剛說, 『感情問題』嗎。」他沉吟道——好像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被女審神者的用詞微妙地……稍微順了一下毛?——所以從善如流地打算暫時放過那個他感覺必須知道不可的答案, 暫時聽從一下她的意願似的。
「……那就等到您順利接掌了【您的】本丸之後, 我們再來談吧。」他含笑嘆息了一聲,甚至斂下眼簾作出一副「真是拿您沒有辦法啊」的、溫柔的縱容姿態來,卻用微妙的措辭強調了一下關鍵字。
當然, 他這是禮尚往來——他強調的關鍵詞也很得她的心, 就仿佛他也察覺到剛才雙方之間有點一瞬間劍拔弩張的氛圍十分不利於感情的增進似的, 於是他也技巧地回順了一下她的毛(大霧!)。
對於他的這種好意,柳泉當然不會裝作沒看到。於是她燦爛地仰頭衝著他一笑,說出了十分符合他心意的回應。
「當然。」她說,「回去之後,我們怎麼說都可以。……我也覺得,是時候坦誠相對了。」
……
回到本丸之後,柳泉雷厲風行地宣布了她和新上司之間達成的默契要約。
——現在的本丸繼續由她擔任審神者。前任審神者五條瞳小姐,將由最新的管理機構「非現世界管理局」另外指定地點建立新本丸。現本丸的所有刀劍付喪神,將可以自行選擇繼續留在這裡,或是隨五條瞳一起離去,在新本丸中就職。
這一決定一經公布,就在本丸中掀起了軒然大波!
由於大廳地方有限,柳泉是把全體付喪神召集到庭院中宣布這一最終決定的。
宣布的時候,五條瞳就站在她身旁不遠的走廊上——鶴丸國永則陪在她的身邊。由於柳泉是一從「非現世界管理局」回到本丸之後就立即宣布最終協商決議的,他們兩人也並未事先得到特別通知。
所以可以想見,聽到這一決定的時候,他們兩人究竟有多麼震驚。尤其是,站在五條瞳的立場上來看,柳泉才是那個後來者,是篡奪了她本丸的人;並且,她從前之所以會消失、會被時之政府逮捕並軟禁多時,也是為了現在的新上司效力之故。但新上司就這麼過河拆橋了,柳泉作為後來者也並沒有秉持著先來後到的禮節謙讓、而是坦然接受了這座本丸,這種事態的發展確實在她看來令人難以置信、且不可接受。
在柳泉宣布這一決定的聲音落下之後,站滿人的庭院中一時間竟然一片寂靜,只能聽到樹梢雀鳥的啁啾聲。
然後,最先出聲的,竟然是鶴丸國永。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鶴丸那清亮的聲線,先是發出一陣低沉的哼笑,繼而揚起聲音,發出幾乎可以稱得上是「無禮」的大笑聲。
這笑聲明顯像是要搞事——所以庭院中雖然一時間無人出聲,但氣氛猛然就緊張起來。
但在大家矚目的中央,這座本丸的前後兩任女審神者都還算鎮靜。
不,確切地說,真正鎮靜的只有現任審神者清原雪葉。
五條瞳雖然一開始就紅了眼眶、露出委屈又忿然的神色,但自己的戀人突然發聲,她一時間好像也沒想到,所以有點錯愕地瞪大了眼睛、轉頭望著鶴丸。
然而清原雪葉卻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裡,背脊挺直、姿態從容,只是微微側過頭去看了一眼鶴丸,一副靜等他繼續出招的樣子。
鶴丸國永也並沒讓她失望。
他突兀地停下了笑聲,用一種譏諷的語調說道:「以您的能力,去哪裡重建一座真正屬於您自己所有的本丸都不費力氣吧……何必還要來打著搶奪瞳的本丸的主意呢?」
清原雪葉平靜地答道:「我無意搶奪瞳小姐的本丸。但現在,這座本丸的審神者是我。」
鶴丸國永脫口而出:「然而現在瞳回來了!這是她建立的本丸,為什麼要讓給你!」
清原雪葉還沒有說話,自始至終以她今日的近侍自居因此站在她另外一側而不是庭中人群裡的三日月宗近就突然開口了,並且提高了一點聲音。
「鶴丸!你失態了,請注意你的措辭!」
鶴丸國永微微前傾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繞過兩位女審神者身軀的阻擋,看向三日月宗近。
因為他身上那種難得的、微妙的少年感,這種身體前傾看人的姿態不但不顯得無禮或冒犯,反而有種漫不經心的活潑感。
鶴丸國永就這麼保持著這個姿態,稀奇似的盯著三日月宗近看了幾秒鐘,然後忽然直起身軀,哈的一聲又笑了出來。
「三日月,」和別人總是尊稱天下五劍中最美的這一位為「三日月閣下」不一樣,鶴丸國永只是用一種很隨意的、平輩的口吻稱呼他。
「怎麼?你要出來維護這一位嗎?」他的目光在清原雪葉身上微微一頓,又抬起眼來望向三日月宗近的方向。
也許是因為看在三日月宗近的面子上,他的語氣稍微緩和了一些。
「我無意冒犯這位新的審神者……可是,該走的是她吧。」他說。
看在三日月宗近的面子上,鶴丸國永的語氣裡少了點尖刻之意。他頓了一下,十分自然地攬住靠向他身邊尋求支持與安慰的五條瞳,輕輕撫了撫她的上臂表示安撫之意,然後重新看向旁邊的清原雪葉——以及站在她身側的三日月宗近。
……雙方涇渭分明。
鶴丸國永繼續說道:「我也承認,這位……清原君,是非常優秀的審神者。但是,正是因為這樣,她為什麼非要來搶奪瞳的本丸呢?不管她走到哪裡,都可以自行建立一座全新的、強大的本丸,不是嗎?瞳已經受了很多痛苦了……過去,也是因為要替現在的新總領做事,才會被過去的那些人抓走吧……現在,她好不容易才回來了,你們卻要讓她走……讓她走到哪裡去呢?為什麼不能留下來呢?」
三日月宗近剛想說話,卻被清原雪葉擺手制止了。
她並沒有立刻回答鶴丸國永的質問,而是面朝庭院中的付喪神們朗聲說道:「……以上我所傳達的,就是『非現世界管理局』對我們這座本丸未來的最終決定。現在大家可以先行離開,你們有三天的時間來思考未來的去留。決定了離開的,可以私下來報告我。作為曾經一起共事的同伴,我將真誠祝福你們。正式的公文將隨後由狐之助送達本丸。現在,大家可以離開這裡了。」
鶴丸國永沒想到她對自己的質問置若罔聞,反而先行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堅持了之前的決定,一時間氣得臉色發青。
「你……!」
清原雪葉轉過頭來,注視著五條瞳和鶴丸國永這一對戀人。她的臉色平淡,毫無表情。
「您的疑問,我將稍後在人群散去之後回答您。」她說。
鶴丸國永:「為什麼不能現在……為什麼不能當著大家的面坦率說出來——?!」
三日月宗近忽然呵呵笑了起來,及時打斷了鶴丸國永的話。
「為什麼?」他用一種悠然的口吻說道,「還不明白嗎,鶴丸?……那個答案只適宜主殿私下與你們說出來啊。」
鶴丸國永:!!!
他還沒有說話,五條瞳已經用近似於抽泣一般的語氣懇求似的喊了一句:「……鶴丸!既然這樣的話就等大家離開以後再說也沒什麼的……反正、反正我是失敗者,在新上司的心目裡怎麼能和最終建功的清原小姐相比呢?!」
清原雪葉:「……」
三日月宗近的臉上雖然還帶著淡淡的笑意,但眼眸中的神色已經完全沉了下去。
鶴丸國永急忙低頭安撫泫然欲泣的五條瞳。
氣氛仿佛凝固了一樣,沒有人移動腳步退場,也沒有人出聲。
最後,清原雪葉短促地笑了一聲,打破了這層令人尷尬的沉默。
「那麼想要知道的話我現在就說吧。」她用一種死板的口氣,簡潔地說道。
「決定的作出,和勝敗也沒有多少關系……主要的考量因素,是這座本丸的地理位置……准確一點說,是後山神社。」
五條瞳:?
她露出畏怯且不解的神色,抬起眼來望著面無表情的清原雪葉。
鶴丸國永微微壓低了眉眼,似乎已經察覺到什麼,但是他並沒有立刻喝止清原雪葉的話——那樣只會讓大家都感到一陣掩飾似的不自然感吧。
但是清原雪葉說到這裡卻突然停了下來,不再說下去了。
庭院中重新恢復了一片寂靜。
片刻之後,三日月宗近嘆息了一聲,打破了這層窒息一般的靜寂。
「大家,還是暫時退下吧。」他溫和地說道。
「再往下的相談內容,大概真的只適合兩位審神者大人面對面溝通了。……嘛,我們就體貼一些,為兩位審神者大人讓出一點空間吧?」
他含笑的語氣輕輕揚起,仿佛給大家一個體面退場的台階似的,大家亂紛紛地「哦!」了一聲,雖然臉上多半都還帶著憂慮或深思的表情,但也都開始各自離去。
幾分鐘後,庭院裡就空無一人。只有兩位審神者和兩位她們的近侍站在廊上。
沉默了片刻之後,清原雪葉轉向五條瞳,干脆利落地說道:
「這裡,我是不可能讓給您的。新的管理局的那些大人物們,也不可能允許我擅自做這種決定。」
「所以,瞳小姐,雖然我尊重您以前追尋真相的勇氣和曾經遭受過的痛苦……」
「但是,能請您慷慨地把這座本丸讓給我嗎?」
五條瞳:?!
作者有話要說:
1月12日:
我的重感冒還是沒好= =
而且停滯在一個嗓音嘶啞還老是咳嗽的階段了【。
這一章我反復修改了兩次,而且是把寫好的內容全部都刪掉了重新來,心痛如絞【。
還是覺得以妹子和爺爺的性格,要提到舊情的話會私下裡說,在上司的大樓裡說好像不太好w
放心吧!爺爺會知道室長的存在的!讓我憋個大招!【喂!
下次更新暫定三天後吧,我覺得我的血槽還是半空的狀態QAQ
PS. 今天要感謝小可愛索菲亞、沫冷熙、歸鶴深、不朽極限、喵喵,謝謝你們投喂我w (ゴ ̄3 ̄)ゴ╭∼
悠于 2020-12-27 19:41
第861章 【回歸篇之四】 278
由於對手的氣勢太高漲, 這座本丸的建立者小姐愣了一下。
而且, 當這位繼任者剛剛提到「後山神社」之後,就面露深思之色的鶴丸國永,此刻好像正在猶豫著什麼,並沒有立刻出言為五條瞳助陣。
沒等到鶴丸國永的發言, 五條瞳好像很震驚。但是她既然能夠在時之政府的監控下偽裝失憶逃過一劫, 就不是那種簡單可以被搞定的小少女。
她回視著那位刻意將氣場外放、形成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的繼任者,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清原小姐,您為我保留了我的本丸,還做到了我不曾做到的事情……這一切我都很感謝您。」
然後, 她看到面前的繼任者微微挑了挑眉。
那種挑眉的意味有點奇怪。要說是驚訝或輕視, 倒也不至於——要讓她猜的話,或許那代表著一種「你繼續說, 我在聽」的回應;於是她就壯起膽量繼續說了下去。
「在時之政府的本部大樓……我也已經盡我所能幫助了您。我偽裝了這麼久所辛辛苦苦保留下來的秘密……但願它對您之後獲得的勝利有所幫助。」
那位繼任者聽到這裡, 微微點了點頭, 表示贊同。
看起來她並不是那種會去搶奪別人成果的人啊——五條瞳想。那破譯的密碼分明是她告知這位清原小姐的, 而現在面對她的話, 清原小姐也坦率地承認了, 甚至沒有經過什麼考慮或掩飾,仿佛絲毫沒有搶占她的功績的意圖;那麼究竟是為什麼清原小姐一定要拿走這座本丸呢?只是因為後山神社嗎?
五條瞳鼓起勇氣,說道:「我承認您比我有能力得多……所以, 我才更需要這座本丸。」
她垂下視線努力措辭了一下, 才抬起頭來, 直視著不動聲色的那位繼任者。
「您不需要那麼多強大的輔助就可以達成您的勝利……可我不行。」她坦率地說道,努力試圖把自己的想法傳達到對方那裡去。
「我也知道我沒有能力永遠都守備好後山神社的傳送陣……可是,您讓我去別的地方,但您想過沒有——讓我憑借什麼來重建本丸呢?」
「您說這裡的刀劍只要願意的話都可以跟我走……」她努力思考了一下,然後眼眶中突如其來地浮上了兩顆大大的水珠。
「可是,就連我也不得不承認,您是個出色的審神者……出色、強大、勇敢,是那些刀劍們所喜歡的優秀的主君……我、我沒有信心他們還願意跟我走。」她異常誠實地對那位繼任者坦白道。
「可是,要重建本丸的話,只靠鶴丸帶著一群等級只有一級的刀劍,什麼時候才能重建成功呢?到時候我甚至連出陣執行任務的能力都沒有!而沒有用了的審神者會發生什麼事情……沒有人會比我更清楚了!清原小姐!」說著說著,她忽然悲從中來,大聲喊道。
她雙手緊握成拳,仿佛那樣做就可以忍住軟弱的眼淚不掉下來一樣;她祈求地望著面前的繼任者——就連她也不得不承認,對方強大而美麗,富有一種能夠捕獲他人好感的奇特能力;這讓她更加擔心了。
「我……我已經山窮水盡了,清原小姐。」她強忍著咽喉間發出的泣音,因而聲調聽上去都有絲發抖了。
「不向您說的話,我不知道我還能對誰說……新上司顯然也不會容忍一個能力平庸的審神者,可是我……我不知道我還能怎麼辦……」
突然,旁邊有個富有磁性的聲線揚了起來,雖然語調仿佛帶著一線笑意,然而聽上去卻優雅而冰冷。
「那就,神隱啊。」
五條瞳:!?
在場的其他三人頓時都將視線轉往那個作出這種提議的人的方向。
天下五劍之中最美麗的那一位站在那裡,還穿著今天作為近侍隨同現任審神者出門時的出陣服,在藍色狩衣和金色流蘇的襯托下,顯得更加俊秀優雅。但他話語裡那種冷靜得過分的意味和他微微含笑的神情殊不相稱。
此刻察覺到大家炯炯的目光注視,他緩緩轉過臉來,回視著那神態各異的三人,唇角的笑意更加清晰了一些。
「怎麼了?我說錯了嗎?」
五條瞳:「……」
清原雪葉:「……」
鶴丸國永似乎想說些什麼,但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
但三日月宗近好像並不打算輕輕放過這個話題,他的目光落到了鶴丸國永的身上,含笑追問了一句:「嗯?鶴丸,難道你從來沒有過這種想法嗎?」
雖然他臉上帶笑,目光卻有若實質,鶴丸國永似乎很難避開——何況同樣作為看板郎一樣的存在,鶴丸國永也有自己的驕傲,並不允許自己逃避他人直接拋出的問題。於是他頓了一下,還是回答道:「當然想過。……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好時機吧。」
「啊哈哈哈,我倒是覺得,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時機了喲?」三日月宗近慢悠悠地說道。
鶴丸國永很明顯是對五條瞳的心情有所顧忌,他瞥了一眼五條瞳,才慢慢回應道:「……呵,你是覺得這樣做的話,這座本丸就會很順利地留給清原君了,是嗎。」
他並沒有直白地回答「是」或「不是」,而是選擇了以反問作為進攻。三日月宗近的眉心微微一動,忽然發出一陣和藹(?)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他說,「正是如此。多麼兩全其美的解決方法!你說是嗎?」
鶴丸國永好像一瞬間被三日月宗近這種理所當然的堂皇態度噎得說不出話來。
五條瞳似乎有點看不過去自己的戀人被天下五劍為難,鼓起勇氣應聲道:「這、這不關鶴丸的事!是、是我當初不願意被神隱的!鶴丸只是尊重我的意願!這是他體貼的地方,請、請不要拿這件事來為難他!」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從鶴丸國永身上一收,倏然掃向五條瞳的臉上。雖然他依然眉眼彎彎、看上去溫和可親,但他的視線掃過五條瞳的時候,五條瞳卻下意識打了個小小的寒顫,就仿佛受到了那樣的目光壓迫似的。
鶴丸國永下意識緊了一緊他攬住五條瞳肩膀的手,剛想出聲抗辯,一旁始終保持沉默的清原雪葉卻突然發言了。
「瞳小姐的選擇,我也能夠理解。」她說。
五條瞳:「……誒?!」
清原雪葉微微一笑。
「神隱之後會去往哪裡?神界嗎?……那麼,在神界,會有多少個來自於不同本丸的『鶴丸國永』呢?又會有多少來自於不同本丸、被不同的『鶴丸國永』所神隱的姑娘們呢?——恐怕,這就是瞳小姐所擔心的事情吧。」
五條瞳:「……」
鶴丸國永:「……!!!」
即使是一貫泰然而從容、仿佛世間所有的一切都了如指掌的三日月宗近,聞言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而清原雪葉就仿佛對這些暗潮洶湧視而不見一般,繼續平靜地說道:
「這麼多人,都住在同一個地方嗎?鶴丸殿的那些分靈,在回歸神界後不需要回歸本體、而是被允許和他所神隱的那位姑娘呆在一起嗎?……好吧,即使是可以兩個人呆在一起,這種亂紛紛的局面難道就是每個好故事所應有的美好結局嗎?」
五條瞳垂下了視線。
鶴丸國永一時間好像也有點無話可說。
三日月宗近則是面露深思之色,許久之後,他才發出一陣輕笑。
「哈哈哈,想不到雪葉君竟然考慮過這麼深遠之事啊。」
清原雪葉很快地轉過頭去瞥了他一眼,那目光裡的含義,大概就類似於「這種事我們可以以後再說,我現在當然想要解決這種僵局,但使用這種理由是我不想見到的」。
「是的。」她居然還正面回答了三日月宗近這句隱有機鋒的話。
「所以我才明白,瞳小姐是不會因為這樣的理由讓出這座本丸的。」她說。
「我也不會拿著這種理由來說服瞳小姐說這以後就是個美滿的童話故事……」
五條瞳:?!
然後她看到,那位總是顯得自信滿滿的繼任者小姐,重新轉過臉來,直視著自己。她的目光炯炯有神,像是有種強大的信念在支撐著她、讓她必須在任何時刻都去爭取和贏得勝利一樣。
「所以,瞳小姐,你的顧慮,我都十分了解。」那個繼任者小姐這麼說道。
結果下一句話她就把瞳剛剛生出的一點希望擊得粉碎。
「可是,如您剛剛所說,您的能力,不足以守備後山神社裡的傳送陣。所以這座本丸,不可能歸您所有。」
「至於其他的付喪神的去留……我不能替他們作決定。」
「我知道您期待著我說什麼……說『只要給我留下幾個人就好了,其他人你都可以帶走』。但是,他們歸根結底已經從刀劍變為了具有軀體的『人』——或者說『神明』,所以,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意願和考量,我認為我必須尊重。」
「假如大家都願意跟您走,即使給我留下一座空本丸也沒什麼……只要那是大家的願望的話。」
「但是,假如有人願意留下來,等級高也罷、低也罷,我都會一如既往地對待他們。」
「您的出陣隊伍不夠強大,您可以好好訓練……甚至需要我再去替您交涉,給您留出足夠訓練出一支強大隊伍的時間,到那時再派給您出陣的任務,都可以。」
「但是,我今天決不會強行使用自己身為審神者的權限,命令任何一個人——任何一把刀——留下來或跟您走。」
她的聲音裡忽然帶上了一絲鬼畜般的笑意。
「您能夠俘獲像鶴丸殿這樣出色的刀劍的心,難道還怕沒有人願意追隨您嗎?」
她半開玩笑半認真似的說道。
「別忘了,在我之前,為了您,這座本丸裡的刀劍們合力趕走了七位繼任者啊——」
五條瞳:?!
鶴丸國永:「……」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哈哈。」
在瞳和鶴丸國永無言以對的時候,只有三日月宗近發出了大家熟悉的那種魔性(?)的笑聲。
他忽然緩步邁上前,在清原雪葉反應過來之前,就如同鶴丸攬住五條瞳一樣,伸手攬住清原雪葉的肩頭。
清原雪葉:!!!
五條瞳:?!
鶴丸國永:「……」
迎著其余三人震驚到極點的目光,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露出了怡然的淺笑。
「那麼,就由我先來做個選擇吧。」他說。
「我當然要留下來了。鶴丸當然要走。那麼,現在的局面是一比一呢。」他悠閑地說道。
「其實,是平局啊。未來如何,不妨好好地期待一下吧?」
第862章 【回歸篇之四】 279
這座本丸同時存在著前後兩任審神者, 其實還是有一些不便的。
……尤其是夜晚的時候。
當柳泉從審神者專用浴室回來——她還特意禮讓了五條瞳先行使用那間浴室,所以她洗完澡回房的時候已經是夜闌人靜的時刻了——的時候,一推開自己臥室的障子門, 就想第一千零一次地——扶額嘆氣。
果然,床邊又端端正正地坐著一個人。
「……我記得我今天已經吩咐長谷部去准備客房了, 所以——」她覺得自己聲音裡無可奈何的嘆息幾乎要化作實質了。
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 聞言緩緩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
「啊哈哈哈,可是這座本丸已經人滿為患了。要把儲藏室收拾出來當作客房, 實在也太勉強了一點吧。」他好脾氣地解釋道, 就好像自己多麼通情達理地替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的長谷部解決了一個大問題, 是多麼善解人意似的。
「何況,您要讓我去睡儲藏室嗎?」他微微斂下眉眼,用一種無可奈何似的語氣狀似失落地問道。
「沒想到雪葉君是個這麼狠心的人哪……」
柳泉:「……」
她木著臉走進房間,反手把障子門拉上,順手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拭著未干的頭發, 仿佛想要以此掩飾自己的不自在一樣。
「反正我允許與否, 你都會跑到這裡來的吧……」她語氣僵硬地答道,悻悻地走到房間另一角裝設著大片全身穿衣鏡的衣櫃之前, 一邊擦拭著濕發, 一邊試圖借助鏡子裡的倒影來解開自己有點打結的頭發——借著這個動作,她也以後背朝向坐在床邊的三日月宗近, 以沉默地表達一下自己的不滿。
然而她打結的頭發還沒完全解開, 注視著鏡子的眼睛卻驟然睜大!
因為三日月宗近不知何時已經從床邊起身, 緩步走到了她的身後。
他的身形挺拔, 站在她身後時幾乎能夠把桌上台燈的光線擋掉一多半;在驟然暗下來的光線下,他朝著她的頰側微微俯下身來,湊近她的耳畔,輕聲說道:「因為我想知道,現在是可以談論今天白天在那個房間裡發生了什麼重要事情的好時機了嗎?」
柳泉:!!!
她愕然松開了自己與頭發纏鬥的手,卻不敢貿然轉過臉去——因為他們之間太接近的關系,只要她朝著他的方向一轉過去就能夠馬上碰到他近在咫尺的嘴唇;而這種情況是她不想看到的。於是她只能僵直地繃著身軀,聲音聽上去都硬梆梆的了。
「我……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這些事還是等送走了瞳小姐再——」
「不。」三日月宗近仍然微笑著,貼近她的右耳,悄聲說道。
「等到送走瞳君,你又會有別的事情要忙……然後,一件事接著一件事,假如你想,你可以永遠都騰不出好的時機來說這件事——而這是我認為很重要的事。」
「所以……現在就回答我,雪葉君。我等不到明天。」
他的氣息在她耳畔繚繞,有點癢,也有點深層次的、令人心悸且驚慌的意味,讓她不由自主機伶伶打了個冷顫。
三日月宗近對此恍若未覺一般,含笑問出了猶如送命題一般的問題。
「所以?那天,您要面對的,是怎樣誘人到幾乎無法拒絕的機會呢?」
「是……可以去到那些過去的時光,永遠地……和土方君或者齋藤君呆在一起,然後把我……以及我們這裡的一切都遺棄嗎?」
柳泉:!!!
三日月宗近說著話的時候,他的雙手也有意無意地落在了她的肩頭上。當他最後的那個問題出口之後,他並沒有松開她,而是以左手若無其事似的把玩著她落在肩膀上的半濕的發梢。
他的臉容仍然湊在她右耳的旁邊,從鏡中看去,那張俊美的面孔笑得十分怡人,仿佛是那麼溫柔無害似的。
他們兩人的視線在鏡中相遇了。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們兩人就在鏡子的虛影中靜靜地彼此對視著,就仿佛能夠通過鏡中的虛影看出對方的內心一樣。
然後,柳泉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就好像簡單地放棄了這場視線的角力。
「不……並沒有。」她說,「事實上……藤澤君沒有提到土方先生或一君。」
「他提到的……」她說到這裡,猶豫了一下,垂下了視線,還是誠實地說了出來。
「……是另外一個人。你從沒見過、也不知曉的人。」
三日月宗近:?
他輕輕撫摸著她發梢的指尖微微一頓。雖然唇角還微微帶著一絲笑意,但那絲笑意已經脫卻了內裡的真誠,顯得有點虛假,就像是一層面具。
「哦?!」他仿佛很感興趣似的問道,「還有一個……這樣的人嗎?他對雪葉君來說……意義竟然比土方君更重要一些嗎?不然的話,那位藤澤君是不會在今日作為撒手锏拿出來的吧——」
他慢悠悠地拖長了聲音,然後聽到她發出一聲輕笑,打斷了他那種不甚真誠的推測。
「……老實說吧,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明確對我說,他想成為我的戀人的人啊。」
三日月宗近:?!
即使是悠然從容的天下五劍之一,他也不由得一瞬間眼瞳一深,目光變得極為凜冽!
「哦∼?!」他又拿出了那種聽似極為感興趣、實則背後隱藏著一絲危險似的語調。
「……竟然,有那麼一個人存在啊。」他嘆息似的說道,語調聽上去就活像是他有多麼感慨似的。
「雪葉君是什麼時候認識他的呢……?我覺得,一定是在我們相遇之前——?」
女審神者垂下視線,沒有否認他的猜測。
這種默認讓他的胸中不由得再度萌生了一股事態脫離了自己控制的焦躁和措手不及感,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付喪神頓了一下,慢慢直起了身軀,彎起了眼眉——那雙著名的眼眸深處卻毫無一絲笑意。
「哦呀?」他好像顯得很意外——而那副語氣又好像他只是作為一個親切的友人純粹地置身事外、站在客觀的立場上對這個爆炸性的消息表示驚訝,並且顯出適度的好奇心想要繼續打探一下更多的內容似的。
「那是多久之前了呢……沒想到,雪葉君竟然把這個秘密隱藏了這麼久啊∼」
他漫不經心似的繼續把玩著她垂在肩頭的半濕的發梢,就活像那多麼有趣似的;然後,他含笑嘆息了一聲。
「……雪葉君,竟然把這個人的存在,好好地藏起來直到現在呢。假如不是那位『大人物』操之過急地把他作為殺手锏拿出來要挾你的話,或許直到今日我也不會知道,曾經還有這麼一個人深藏在你的心底呢?」
他的語氣正常極了,那副悠悠的、帶笑的口吻聽上去格外溫和無害;然而籠罩著他們兩人的氣氛卻慢慢地冰冷了下去。
和他散發出的那種矛盾的氛圍相比,她卻始終平靜得就像一泓深潭那般——安詳,寂深,不管水面之下翻滾著多少洶湧的暗流,潭水的表面卻依然不起一絲漣漪。
而這種反應無疑讓他心頭油然升起了一股他所陌生的感受——
在他竭力想要分辨清楚那是什麼感受的時候,忽然,他聽見她開口了。
「以前沒有說過,很抱歉。」
她的聲音回蕩在深夜裡安靜且昏暗的室內,意外地並沒有聽出多少歉意,反而有種淡淡的悵然。
「後來覺得應該說的時候……其實,又已經沒有必要再說了。」
……她到底在說什麼?!
三日月宗近慢慢地皺起了眉。總是微笑的從容神色退去之後,那張漂亮的臉上卻淡淡浮現了一層難以言喻的情緒——然而那種很明顯是負面情緒的存在,卻讓他看上去不再那麼高高在上了,仿佛就像是永遠高踞在神壇之上的神明大人,下降到紅塵中,人世間裡來了一樣。
或許是因為察覺到了他身上氣場的微妙變化,女審神者抬起頭,從鏡中望了他一眼。
然後,她充滿歉意地笑了笑——三日月宗近這一次分得很清楚,她那個笑容裡的歉意,並非針對「我從沒有告訴過你我生命中還存在過這麼重要的一個人」,而是針對「我剛剛說得太晦澀了讓你不好理解吧,抱歉」。
……於是他就更惱怒了。
他那雙極為秀致的眉微微壓低了下來,含笑的唇角向下撇,雙唇抿得緊緊的。那雙如同狐狸一般繪有深色黑紅眼線的、眼角斜飛的眼睛,此刻已經完全沉凝了下來;那斜飛的眼角不再帶笑,反而有種山雨欲來的冰冷魄力。
總而言之,他身上平時那種溫和的、友善的、可親的、令人想要安心依賴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了。
現在的他,看上去更符合他身為「名刀中的名刀」的身份——冰冷,強大,危險,高不可攀,深不可測,不容侵犯——
但這一切仿佛都完全沒有影響到他面前近在咫尺的女審神者似的。迎著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的氣場,她平靜地從鏡中回視著他。
「抱歉,我剛剛那麼說,不好理解吧……」她甚至善解人意地又重復解釋了一下自己剛才說過的那兩句話。
「以前,是覺得並沒有必要把自己的過去坦白報告給像你這樣高高在上的神明大人。」她說。
「即使後來成為你的審神者,我也不認為我有高高在上地役使你的權力……換言之,雖然可能也曾經對你下達過很多指令,但對我來說,你與其說是我的部下,不如說是我的同伴,或者……比那更高,是一位令人尊敬、又難以應付的前輩……」
女審神者用一種意外的坦白語氣說著,並且說到這裡還翹起唇角笑了一笑,似乎一點都沒有受到三日月宗近的氣勢壓迫似的。
「後來,終於……覺得是不是應該坦白告訴你,有過這麼一個人的存在……但在我下定決心之前,我就明白了一件事——」
「從今以後,大概永遠都不可能再和這個人見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
1月16日:
因為突然安排本周六到下周三要出行一趟,所以我會盡量在周五或周六更新一次,然後到下周三這期間如果可以更新的話,我會再更的。
另外,這一章真心非常難寫啊QAQ
爺爺的怒火!我其實完全想像不出來【喂!
PS. 謝謝小可愛喵喵、索菲亞、沫冷熙、歸鶴深~~愛大家!(ゴ ̄3 ̄)ゴ╭∼
第863章 【回歸篇之四】 280
三日月宗近:!?
難得地, 天下五劍之一的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他有那麼一瞬間仿佛想要問「那個人身上發生了什麼」,因為像【前任已經過世】這種事總不會發生在每一個人身上,並且他也不相信能夠獲得她這樣鄭重看待的人會突然變成反派大BOSS;所以那就是——有某種不可抵抗之力發揮了作用?讓那個大人物的許諾變成了一句虛言?
……然而, 到了最後,他只是發出了一聲不辨真意的哼笑聲, 並沒有一針見血地說出什麼糟糕的話, 比如「原來你來找我只是因為你在別的地方已經絕望了嗎」或者「既然是這樣的話你就死心吧」。
仿佛看出了他未問出的話——即使已經處於盛怒之中,他仍然保有著某種冷靜的理智, 明白有些話是不適宜直接說出來戳人心肺的;而這種會出現在奇怪地方的體貼, 似乎也是他不為人所知、卻讓人不由自主心軟的一種優點——女審神者眨了眨眼睛, 語氣好像莫名地軟化了一些,變得更加溫和了一點。
「我,承他的情。」她用一種坦率得驚人的語氣說道。
「他是第一個告訴我,我也有優點的人……是第一個以實際行動來重塑我的自信、指引我的方向的人。錯過這樣的一個人,我很遺憾。」
三日月宗近:「……」
他有一瞬間的沉默, 垂下了視線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麼;原先握住她發梢的左手五指仿佛在不知不覺間慢慢捏緊, 略微有些揪痛了她,然而她沒有出聲。
然後, 他慢慢地重新抬起眼來, 透過鏡中的虛影,注視著她。他的那雙著名的、蘊有新月之形的眼眸, 此刻居然像是被烏雲遮蔽了一般, 呈現出一種近乎黑色的深藍, 深不見底。
「我在聽。」他出人意料地慢慢說道。
並沒有微笑著說出譏誚的言辭, 也沒有一針見血地說出什麼深刻到刺痛人肺腑的話語,天下五劍之中最美麗、最高貴、最為人所愛的那一位,靜靜站在女審神者的身後,注視著鏡中她的身影,一字一頓地說道:
「……你,終於開始對我說真正的真心話了嗎。」
「這樣很好。」
他頓了一下。
「雪葉君,」他放低了聲音,那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線聽上去簡直動人心魄。
「今晚是特別的。……如果你有什麼秘密的話,我可以好好地聽你說。」
「真相不管多難堪……或多醜陋,都沒有關系。」
「……只要那是你對我說的,我就好好地聽你說。」
「……明白了嗎?」
女審神者有長久的沉默。她靜靜地從鏡中同樣回視著天下五劍中最令人傾慕的這一位。
最後,她慢慢翹起了唇角。
「我雖然感到遺憾,但是我也好好地和他道過別了。」
毫無預兆地,她開始述說那一天在那個房間裡發生過的事情。
「我也深深地體會到了他想要教給我的理想和大義……」
「我感覺自己已經可以說是問心無愧……一直以來,我都足夠努力,我覺得迄今為止的自己,配得上被他這樣青睞,也並沒有辜負他所信守和維護的大義——」
說到這裡她哽了一下,但淚光僅僅只在她眼底一閃而過。在室內昏暗的光線下,或許並不引人注意。
「就是這樣了。」她微微昂起了下巴,仿佛為了掩飾那抹一閃而逝的淚光似的,她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僵硬。
「這是一個簡單的故事……而事情現在也只能如此了,好在,有始有終;我想要傳達的,也已經好好地傳達出去了……」
天下五劍沉默良久。
然後,他低聲笑了起來。
和他慣用的那種「啊哈哈哈哈」的魔性笑聲並不一樣,這一次他的笑聲仿佛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低低的,有些壓抑的意味,像是想用那種笑聲來勉強壓抑住內心之中隱藏的凶猛的巨獸、不讓它出來作亂或毀滅世間一樣——
「呵呵呵呵呵——」他輕聲笑著,慢慢地重新俯下身去接近她的耳畔;但這一次他在挨近她頸後的位置上就停了下來,左手抬了起來將那一股握在手中的發梢遞到自己鼻端,仿佛像是在深吸一口氣辨認著她所用的洗發露的香氣,又仿佛像是在以唇在那股還帶著清新香氣與淡淡水汽的長發之上輕輕一吻。
這種滿含著愛憐意味的動作,卻一瞬間仿佛讓女審神者驚悚了一樣;她在鏡中的倒影裡可以清晰地看出她猛然睜大雙眼、卻繃直了身軀一動也不敢動的樣子。
「還記得嗎?雪葉君。」他緩聲說道。
因為湊近她的頸後,這一次他說話之間呼出的氣息縈繞在她最敏感又怕癢的範圍內了;可是她連頸子都不敢縮一下,完全是憑借著小動物一般的直覺梗著背脊,生怕觸怒身後那平時溫文優雅、其實強大而危險的對手。
「記得……什麼?」她結結巴巴地應道。
三日月宗近笑了。
他挨近她的頸後,這個動作使得他映在鏡中的左臉幾乎被她全部擋住了,只露出右臉。他忽然低下頭吻了一下她因為發梢被撩起而露出來的潔白的後頸,再抬起眼來注視著鏡中。那只露出來的右眼中的神情深沉難測。
「那一天,在淺草寺門前的戰鬥過後……為了挽救您的生命,我曾經提議過要神隱您。」他忽然用一種極端客套有禮的口吻說道——盡管他的薄唇還親密地徘徊在她後頸附近,隨著他說話的動作有意無意地碰觸著她的肌膚。
柳泉極力繃住面部的表情,死板板地應了一聲:「……是、是的。我還記得……」
三日月宗近忽然嘆了一口氣。
「那個時候,為了說服您同意我的提議,我甚至對您說……我可以允許您回到現世,留在那個您覺得重要的人的身邊,即使時間長一點也無所謂……」
柳泉:「是、是嗎……?」
三日月宗近微微彎起眼眉。
「欸∼畢竟凡人的壽命是有限的,十年、二十年……再漫長,在神明的眼裡都不過是短暫的一瞬而已。」他含笑說出了冰冷的話語。
「我說,您盡可以在那之後再回歸神界……我不在意您分出短短的一點時間給那些壽命短暫的凡人——」
隨著他說的話,柳泉的臉色慢慢地沉了下去。在鏡中,她的倒影和她本人一樣,慢慢沉下肩、昂起了頭,從鏡中迎視著三日月宗近唯一露出的右眼。
「是嗎……」她嘆息似的應道。
「仔細想想,就會感受到您為我著想的一番心意……」
「這是……何等的慷慨。究竟為什麼我當初會謝絕這樣的好意的呢,大概……可能是因為那個世界不犧牲一個人就不能存在下來吧……?」
三日月宗近哼笑了一聲。
「所以,歸根結底,您為了齋藤君的平安,拒絕了我一次。」
還沒等柳泉辯解說「我沒有」,他就又哼笑著說了下去。
「之前,在箱館,您為了去救土方君而不惜把我遺棄在那裡……」
「而現在,您又誠實地告訴我,竟然還有一個和他們一樣重要的人存在——」
他長長地嘆息,忽然斂下眼簾,報復似的在她的後頸上輕輕咬了一口。
「我改變主意了。」他突如其來地說道。
柳泉:?!
一瞬間她以為他接下去要說「我不喜歡你了」或者「我打算離開這座本丸了,你還是想想怎麼另外召喚一位『三日月宗近』吧」之類的話;但是他卻抬起頭,松開她的那綹長發,雙手改而輕輕搭在了她的肩頭。
「我可不打算給你那種機會,讓你稱心如意地陪伴其他人幾十年之後再回到我身邊了。」他冷冷說道。
「雪葉君是個狠心的人……為什麼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從一開始就只選擇我呢∼」他悠悠地嘆息道,語氣裡仿佛還帶著一絲指控似的。
「像其他人一樣,從一開始就只用仰慕的眼光看著我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一切都了結了才會回過頭來看向我——」
「天下五劍,在你眼中就只是那樣嗎?」
「……不!!」柳泉脫口喊道。
直覺在理智和冷靜思考發揮作用之前就搶先發動了。她脫口打斷了他冰冷的指控。
「……並不是因為在別的地方絕望了才會回來的。」
她透過鏡中,直視著站在自己身後的他。
「我也不是那種任性而不負責任的人,自戀地認為即使做了多過分的事也能夠得到諒解和接納……」
「在我看來,是好好地了結了從前的羈絆,才會回來的。」
「因為想要真誠地對待三日月……就像三日月一直以來對待我的那樣——不可以嗎?」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怔。漂亮的臉孔上微微浮現了一層錯愕的情緒。片刻之後,他扶在她左肩上的左手忽然重重一推,同時右手將她的右肩往回一帶——
她在毫無防備之下就被他帶著轉了半個圈子,現在她是面對著他而站的了。
他的手順勢滑到她弧線美好的下頜處,輕輕摩挲著那裡的肌膚。
然後,他展平右手的五指並將之並攏,慢慢撫摩過她微張的嘴唇。
「雪葉君啊,總是能夠說出令人動搖的話語——」他嘆息一般地低聲說道。
「可是我說過的話,即使再美妙,好像也不足以讓雪葉君真正地動搖——」
他令人沉醉的美妙聲線沉下去,如同耳語。
「這可不夠公平啊。」
作者有話要說:
1月19日:
因為今天臨時要出一趟差,下周二晚上回來,所以應該最快也要等到下周三才能再更新了【土下座
急急忙忙收拾行李之後熬夜趕了一章,如果這一章爺爺OOC了的話請大家多包涵,等我有空的時候會再好好修一下的【。
PS. 謝謝小可愛喵喵、CS菌、沫冷熙的投喂~~給大家愛的麼麼噠!(ゴ ̄3 ̄)ゴ╭∼
第864章 【回歸篇之四】 281
在某種沉悶的氣氛中, 又過去了兩天。
第三天早上, 距離五條瞳離開這座本丸的時限已經只剩下幾小時了。
狐之助早在柳泉去過全新的「非現世界管理局」與藤澤莊司達成協議的第二天一大早, 就勤勞地跑到了這座本丸來, 不僅傳達了協議的全部內容, 並且還帶來了正式的文書。
由此,這座本丸未來的歸屬塵埃落定。
建立者五條瞳沒能得到這座本丸的控制權,必須於第三天的正午之前離開這裡。作為交換和補償條件,管理局允許她帶走這座本丸裡所有願意跟隨她一道離去的刀劍, 另外也會適當地照顧她低落的靈力、為她在相對較為和平的地方另立本丸,並且給她一整年的療養和重新培養刀劍的期限——在這一整年裡, 管理局將不會給五條瞳的新本丸安排任何正式出陣任務,也不會對她采取任何處罰措施;除非她觸犯管理局的重要規條。
另外一方面,在五條瞳失蹤之後的第八位繼任者, 得到了這座一度動蕩不安的本丸——以及那座危險的後山神社的控制權。
從客觀的角度來看, 這種安排很難說是管理局更偏向於哪一方——五條瞳雖然失去了自己一開始建立的本丸, 但是她獲得的新本丸地理位置絕佳、還有一整年的緩衝期,目測未來的出陣任務又較為輕松,簡直等於管理局提前默許了她鹹魚養老(?)。
對於原來這座編號77853的本丸的新主人清原雪葉,雖然越過建立者五條瞳得到了這座幾乎全刀帳的強大本丸,但五條瞳離去時不僅會帶走一部分願意追隨她的刀劍,而且清原雪葉未來也將繼續負責危險的後山神社傳送陣的守備工作——目測未來管理局會安排給她的出陣任務也仍將是難度值為SSS的最高級。
所以,她不但沒能憑借從前的優異表現晉升到管理局高層的職位、反而還要繼續勞苦奔波, 維持著一座大多數刀劍都不是自己所召喚而來的本丸——這種遭遇其實在其他審神者之間都引發了大議論, 大家都認為換了新的管理局之後, 清原雪葉大概是要失寵了。
幾位以前和她就有過往來、關系不錯的審神者甚至這兩天還派近侍刀給她送了慰問品(?)過來安慰她。
柳泉面對著那一大堆從和果子到CD、從大吟釀到文庫本小說的、來自於不同審神者的慰問品,簡直一臉啼笑皆非。
新的「非現世界管理局」當然不會公布那一夜在時之政府的本部大樓裡發生過什麼事情。至於他們以前叫什麼名字、是什麼樣的機構,又是如何取代時之政府的,當然也不會說出去。
所以柳泉在其中起到的作用,除了五條瞳之外,可以說是在審神者之間完全不為人知——這樣的話她被好好地同情和安慰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她甚至還感慨萬千地覺得,自己還是很有路人緣的;至少除了神無凜音之外,她當初刻意結交的那些審神者身份的友人們都還記著那份情誼,不是嗎。
早餐之後,柳泉來到了審神者辦公室,開始動手整理堆在那裡的慰問品。
作為近侍的三日月宗近好像還在跟她生氣(?)——總之在他聽說室長大人的存在之後,已經兩天時間沒有和從前一樣善盡近侍的職責、經常出現在她身旁輔佐她了。但是柳泉當然也不笨,她知道即使如此,自己也不能因為三日月宗近的刻意缺席而另外任命其他人做近侍——否則的話事情只有更難收拾。
所以這幾天她這個成功趕走(?)了這座本丸的建立者五條瞳的最終勝利者(?),過得其實頗為艱辛。
不但很多公務需要自己獨立完成,還必須在這幾天沒能擔任近侍因而十分擔心的長谷部前來關心她的工作進度的時候,替作為近侍卻經常不在她左右的三日月宗近稍微遮掩一下,免得長谷部直接跑去嚴肅地批評三日月宗近無視主人而翹班的行為,然後鬧得事情更加復雜。
因此,這個時候,柳泉才會自己在整理大家送來的慰問品。
別的CD啊光碟啊倒還好說,但是這裡有好幾瓶大吟釀,要她自己送去廚房的話,三日月宗近作為近侍卻把主人丟在一邊不管的行為大概就會立即傳遍全本丸了。
柳泉傷腦筋地嘆了一口氣,剛想出門去庭院裡隨便抓個人來幫忙送一下酒,房門就被人叩響了。
在柳泉說了一句「請進」之後,房門被人拉開。出現在那裡的人是——
長曾彌虎徹。
柳泉笑著對他打了個招呼。
「早啊長曾彌!你來得正好,這裡有人送了我好幾瓶大吟釀,我正在忙著走不開,你幫我送去廚房讓光忠收好怎麼樣?」
她順手一指那幾瓶大吟釀堆放的位置,繼續彎下腰整理著收到的CD和書籍。
但是長曾彌虎徹並沒有像從前一樣爽快地應個「哦好的!」,立刻走上來拿走那幾瓶酒。
柳泉的動作不由得慢了下來。最後,她索性放下了已經拿在手裡的幾張CD,隨手把它們放在桌上,回過身去,望著站在門旁、面色局促的長曾彌虎徹。
「……怎麼了?出了什麼事嗎?」
長曾彌虎徹好像很難開口似的,數次張了張嘴,卻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
柳泉臉上的那個淡淡的笑意慢慢凝固了。
「……是很難開口之事嗎——」她嘆息了一聲,目光從長曾彌虎徹的臉上一掠而過,最終停在他穿著的那件內番服上。
雖然屬於虎徹家族,但長曾彌虎徹的內番服是大紅色的運動服,與蜂須賀虎徹華麗的或浦島虎徹輕便可愛的和服裝束截然不同,反而讓柳泉聯想起——堀川國廣小少年的那件暗紅色的運動服。
當然還可以聯想起兼桑的暗紅色內番服——總之就是會讓人更容易聯想到新選組而不是虎徹家族的打扮。
但是,新選組的刀劍們迄今為止並沒有人前來對她說「對不起我要和瞳小姐一道離去」啊——或許是大家都顧念著她曾經作為新選組一員,在歷史上好好地活躍過的情分吧?
「長曾彌君,是想對我說些什麼嗎。」她的聲音已經完全平靜了下來,目光從他的那件大紅色運動服上滑過,重新直視著這位局長的愛刀。
「如果很難啟齒的話,不妨讓我來猜猜吧?——蜂須賀君,是瞳小姐的初始刀。所以,顧念著瞳小姐要出去另立本丸、勢孤力單的困境和作為初始刀的情分,想要和瞳小姐一道離開,是吧?」
「因此,作為兄長的長曾彌君不放心讓蜂須賀君一個人離去,也想要跟從,是這樣吧?」
長曾彌虎徹張口結舌,「啊啊」地應了兩聲之後,又面紅耳赤地陷入了沉默,一臉愧疚不已的表情——
這種表情,讓柳泉油然想起了一個人。
那是在她初到新選組、身為女子的真相被揭露後,干部們聚集在大廳中召開會議,討論對她的處置方法的時候,老好人似的局長一臉尷尬局促的樣子,在鐵血副長嚴厲地提醒他「女扮男裝等於欺瞞,是士道不覺悟的體現」之後,還是結結巴巴地替她說話,想要讓她免於被鬼之副長處罰的情景。
因為想起了那時候的事,柳泉不知道自己臉上的表情不再死板僵硬,而是不知不覺地變柔和了許多。
「蜂須賀君的選擇,在我看來並沒有錯。」她說。
「因為身為瞳小姐最初選中的初始刀,甚至比瞳小姐的戀人鶴丸君還要早許多時間就陪伴在瞳小姐身邊,善盡初始刀的職責,指導和支持著瞳小姐在完全陌生的危險地帶建立一座全新的本丸,和陌生又強大的敵人戰鬥……」
「現在,瞳小姐又要到別的地方去重復當初的這個過程,必定會是很辛苦的一段時間……」
「蜂須賀君無論何時也沒有忘記過自己當初被賦予的使命,這正是他的忠義之道。」
長曾彌虎徹:「……?!」
柳泉微微笑了起來,注視著他的目光顯得平靜而理解,格外柔和。
「『忠義之道』……是局長喜歡掛在嘴邊的字眼啊。」她說。
長曾彌虎徹:「是、是啊……」
仿佛被年輕的女審神者的氣場完全壓倒了一般,身形壯碩健美的付喪神垂下視線點了點頭,好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才合適似的。
柳泉彎起唇角。
「當初……在我的女子身份被識破之後,雖然只是干部們得知了這一實情……不過,在干部之間也曾經掀起了軒然大波。」
「副長十分生氣,說這算是『士道不覺悟』的一種,要按照局中法度對我嚴格地進行處置。」
長曾彌虎徹愕然抬頭。「……啊?!」
說到底他並不是隨侍於當初那位柳泉所熟悉的近藤君身旁的那一位「長曾彌虎徹」,所以對這些事完全不知情,只是下意識地覺得面前的女審神者必定有過人之處,才能夠讓近藤君和土方君對她另眼相待、容忍她實為女子的身份而留在新選組內,最終還一直活躍到了最後的箱館之役。
但是乍然聽到當初的土方君也曾經要嚴肅處罰這位女扮男裝混入新選組的隊士時,他不由得有點茫然。
不過女審神者並沒有讓他困惑多久,就給出了自己的解釋。
「……是局長為我說了好話喲。」
長曾彌虎徹:「哦、哦……這麼說的話,確實……」
局長的愛刀的局促感好像一點兒也沒有減低,女審神者撲哧一聲又笑了出來。
她這兩聲笑,仿佛很好地緩和了室內有點窒悶的空氣。並且,就連一開始她發覺長曾彌虎徹是來告別的時候,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混雜了震驚、不敢置信、氣惱而形成的高張氣勢,也因此減弱了許多。
「局長當時說:『也許雪葉君也在尋找著一個自己的歸屬之地吧』。」她說。
長曾彌虎徹:「……欸?」
他驚訝地抬起視線,望著面前的女審神者。
作者有話要說:
1月24日:
啊昨天晚上剛剛回家……疲憊【。
所以今天更得晚了,抱歉哦。
思考了一下還是寫了初始刀這個腦洞。
我自己的話,玩刀男有兩個號,大號的初始刀是被被,小號的是蜂須賀。
想了想還是寫蜂須賀吧,因為不知為何不太忍心為難被被在前後兩任審神者之間做出選擇呢【。
啊我也覺得自己真是個魔鬼!【你夠
PS. 謝謝這幾天投喂我的小可愛喵喵、索菲亞、wllll、歸鶴深~~(ゴ ̄3 ̄)ゴ╭∼
第865章 【回歸篇之四】 282
雖然知道局長一直都是個拿定了自己的主意就不太會改變的人, 也常常有著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則, 但這句話還是出人意料——這麼心思細膩又光明磊落的話,雖然局長大概也能說得出來,但是對一位女子這麼說就……
嘛說到底雖然局長在老家有位夫人、在京都還有個太夫出身的愛妾,但娶夫人是父母之命、愛妾則是那位太夫仰慕局長的英雄氣概而主動委身相許, 要說局長本人有多麼了解女性的想法、能夠體貼女性的心情, 那就——
長曾彌虎徹頭腦混亂地胡思亂想著,直到他聽見女審神者輕聲又笑了起來。
「雖然有意見不合的時候……但是我覺得,蜂須賀君與長曾彌君是很好的兄弟。」
長曾彌虎徹:!?
他驚訝地從喉間發出短促的「呃?!」的一聲,看到女審神者轉身緩步走到那幾瓶堆放在一起的大吟釀之前,一伸手就從其中拎出了一瓶, 拿回來舉高到他的眼前。
長曾彌虎徹:「這、這是……?!」
瓶身上寫著「越後櫻」三字, 還特意注明了「純米大吟釀」。櫻粉色的字體襯在深藍色的標簽紙上,給人一種正在觀賞夜櫻的美感。
女審神者抿了抿唇。
「我對酒沒什麼研究……不過, 送我這瓶酒的友人說, 釀造這種酒的酒廠位於伏見。」
長曾彌虎徹愣了一下。「伏見?京都的伏見?」
女審神者點了點頭。
「也許是因為大家都知道我身為『原新選組隊士』之故, 送來的酒差不多都是位於伏見地區的不同酒坊出產的……真是傷腦筋啊。」
她笑著調侃了一句, 示意長曾彌虎徹把那瓶酒接下來。
「所以, 你就拿著這瓶來自於京都的酒, 到了新本丸之後打開,好好地和兄弟喝完吧。」
長曾彌虎徹:!?
樸實剛健的局長愛刀第一次露出了毫不保留的驚異神色。
「大將和同伴固然也是重要的,然而互相關懷的家人, 同樣也很重要。局長所說的『歸屬之地』的意義, 不僅僅是同伴聚集之地……」女審神者出神似的說道。
「假如只追求讓所有的同伴聚集在一起、而忽視了其它重要的事情和感受的話, 後來的一路上,大家就不會走散了……」
室內的氣氛仿佛忽然泛起了一絲傷感。但是新選組局長的愛刀卻露出了深思的神色,好像在認真思考著女審神者話中的深意一樣。
「找到了能夠珍惜的家人……這和對主君的忠義也並不矛盾。『歸屬之地』就是和自己珍惜的人能夠永遠在一起待下去的地方——這是我的想法。」女審神者說。
「所以,要走的話,就把浦島也一起帶走吧?一家人,總要在同一個地方才開心啊。」
長曾彌虎徹:「呃……!主人,這、這真是……」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不善言辭的特質這麼令人煩惱過。
他當然尊敬著同為(?)新選組出身的新任審神者。而且作為新選組出身的刀,天生就對武力值高的人或者刀有種親近(?)感。建立起這座本丸的瞳小姐是天真可愛的柔弱少女,對他來說正是最苦手的那種類型,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相處;然而繼任的這位原新選組隊士,則是完全繼承了新選組的風格,戰鬥起來衝得比他們這些刀劍還猛,平時處事也十分爽快利落,和她相處起來完全不用花那些纖細到他這種豪邁的武家男兒無法處理的細微心思——所以他在新審神者接任之後,一直生活得非常愉快。
也因此,在浦島突然跑來告訴他蜂須賀尼桑打算善盡初始刀的職責、跟隨瞳小姐離開這裡的時候,他簡直像是晴天霹靂、五雷轟頂一般,震驚又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才好。
浦島當然是可愛的、需要好好照顧的弟弟。而且,浦島已經替兩位水火不容的哥哥之間難以相處的問題傷了很多腦筋了……假如他選擇留下來,而蜂須賀一定要為了自己的那點忠義之道而離開的話,那麼浦島夾在其中會有多為難,他也是可以想像得到的。
而且,即使蜂須賀對他這個贗品一直以來表現得無比嫌棄,但是……假如就這樣放棄了這個弟弟的話,那還算是個合格的好哥哥嗎?
他就這麼煩惱著,一直煩惱到再不來找新任審神者就會錯過時機的時刻,才鼓起全部的勇氣來到她的面前。但即使是現在,他也左右矛盾著,不知道該怎麼選擇才是最好的。
然後,他聽見一貫態度凜然、目光堅定的新任審神者,用一種溫柔的語氣說道:
「新選組中,也並不是沒有那種想法和局長不是隨時隨地完全一致的家伙……」
女審神者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忽然嘆了一口氣。
「別的不說,就是新八君、左之君和一君,當初不是還向會津公遞交過建白書嗎……」
長曾彌虎徹:!!!
啊對了,建白書。
那次事件他當然也印像深刻。畢竟那是他有印像以來的第一次,新選組內部的裂痕——或者說,至少算是「不同的聲音」——清晰地呈現在了大家的眼前。那一刻他才終於意識到——或者說,近藤先生才終於意識到——新選組的大家,除了和自己一樣追求「為陛下和將軍大人效忠」的大義之外,也是有著各自的志向、想法和感受的。
可是,那麼傷人的事件,女審神者卻並沒有多說;提起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生氣,只是淡淡一笑,用一種懷念的語氣繼續說道:
「其實啊,說到底也就是因為一點點事情生起氣來,又擅自覺得跟近藤先生說是沒有用的,於是就賭氣向會津公大人告了一狀……」
長曾彌虎徹:「……」
女審神者笑著,抬起眼瞥了表情都木了的局長愛刀一眼,然後強行把那瓶大吟釀塞到了他的懷裡。
「……可是即使被那幾個家伙向會津公告了一狀,害得自己那麼沒有面子、還很是因為被他們誤解而傷心了好大一下下,但是近藤先生後來不也笑著包容了他們,然後一直信賴著他們,直到自己生命的最後嗎。」她說。
長曾彌虎徹:?!
他手足無措地抱著那個被強行塞過來的大酒瓶,耳朵裡聽著女審神者驚世駭俗的言論,簡直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才好。
女審神者微微偏著頭望著他這副難得一見的、有點笨拙的樣子,含笑朝他輕輕一頷首。
「因為,兄弟啊、家人啊,應該都是這個樣子的吧……」她說。
「會有意見不同的時刻,當然也會有吵得好像不能了局的時刻……」
「可是,即使這樣也會在意著對方,信賴著對方,未來有大事發生的時刻,還是可以安心地把自己的後背交付給對方——家人也好、兄弟也好,就是這樣的存在吧。」
女審神者說到這裡之後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思考著什麼,最後她在記憶之中搜索到了那句重要的話。
「近藤先生,在我最後一次和他告別的時候,曾經對我說——」
「『我至今仍然相信,只要打心底以真誠待人的話,那麼你的好意,會得到報償的』。」
長曾彌虎徹:「是、是嗎……!」
他不記得面前的這位審神者最後一次和近藤先生見面是什麼時候、什麼情形。不過近藤先生被捕之後,他就被那些薩長人收繳走了——那些人當然不可能給近藤先生再留下什麼厲害的武器,是吧?——所以在他離開近藤先生身邊之後,她再設法見到近藤先生,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並且,在成為付喪神、穿梭於歷史之中不斷與時間溯行軍戰鬥的過程中,他好像也稍微明白了一點這種復雜的原理——那就是,或許很多平行世界裡,有著近藤先生的存在。而他所存在的那個過去,與她所活躍過的那個過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她所經歷的那個世界裡,近藤先生也是這樣的人啊——品德高尚、心胸寬廣、光明磊落,而且,會笨拙地替大家著想——
他抱著那瓶大吟釀,看著這位新任審神者朝著自己露出毫無芥蒂的笑容。
「他說,『這是我近藤勇身為新選組局長,所能給你的忠告』。」
她加重了一點語氣。
「所以,你也聽聽我身為這座本丸的審神者,所能給你的忠告如何?」
「……拿著這瓶酒,到了新的本丸以後,為了慶祝,就打開來和蜂須賀君一同分享吧?」
長曾彌虎徹:!!!
他震驚地望著這位女審神者。
這位聲稱是新選組中唯一的、女扮男裝的隊士。
雖然新選組竟然能夠容許一個女人留下來、女扮男裝成為隊士這件事聽上去總是讓人感覺有點玄幻,但是,他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能體會得到,她並沒有說謊。
她所述說的那些局長的話,也都並非虛言——那些,的確是只有局長才會說出來的話啊。
無論是敞開心懷接納了她、說著她也在尋找一個歸屬之地,還是在生命的最後從容地與她道別,說著只要打心底以真誠待人,那麼這份好意就會得到報償……
確實,是足以統率當年的「壬生之狼」的那位大將,才能說出來的話啊。
他聽到她忽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間把最後的那個想法說了出來。
他感到一陣窘迫。因為最後的那句話好像有點地圖炮——把土方先生也一道掃了進去似的。而他還記得,和泉守兼定曾經在閑談中說過,這位女審神者當初取信於新選組的大家,就是因為她是個徹頭徹尾的副長吹。
可是這位徹頭徹尾的副長吹並沒有生氣,而是臉上帶著一點溫柔的追憶表情,非常自然地笑了出來,還附和了他一句。
「啊,是啊。幸好近藤先生是局長啊。因為我總是在想,如果局長是土方先生的話,屯所裡的大家怕不是整天都會嚇得像是一群瑟瑟發抖的、褪了毛的鵪鶉一樣了嗎∼」
長曾彌虎徹:「……」
說好的副長吹呢?!黑起副長來怎麼比其他人更狠啊?!
而且她還沒說完。
「……那樣的話,就算是大家全體都聯合起來給會津公遞一百遍建白書,也不可能讓副長反省的吧∼」
她露出一副有點感慨、又有點懷念似的表情,目光越過他的肩頭短暫地飄向窗外,仿佛是在透過庭院中正在盛放的那株萬葉櫻,在注視著回憶裡的什麼人一樣。
但是她很快就戰勝了那點耽溺於回憶中的軟弱,重新調回視線來,直視著他。
「所以,近藤先生是局長,真好啊∼」她說。
「直到現在,我都覺得,有過這麼一位大將,真的是太好了。——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夠成為這樣不管在什麼時候被以前的部下想起,都能夠懷著感謝之情的大將啊。」
「……所以,長曾彌君,」她的笑容慢慢地斂起,表情認真起來。
「就懷著『有過這麼一位大將,真的是太好了』的心情,堂堂正正地和弟弟們一起離開吧?」
「下次假如在演練場上相遇的話,也要拿出最高的本領來比試喲?」
「然後,就在喝掉這瓶大吟釀的時候,為我們從前曾經並肩戰鬥過的日子,干一杯吧?」
長曾彌虎徹:「啊……」
他震驚得一時間似乎只能從喉間發出單個的、毫無意義的音節來。
窗外,一陣清風吹過,萬葉櫻的枝葉簌簌作響。粉色的花瓣隨風飄起。
然後,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面容慢慢地端肅了起來。
「十分受教。非常感謝。」他用一種非常正式的語調對她說道。
女審神者聞言微微抿起了唇。
……手合結束時的台詞嗎?
然而長曾彌虎徹還有話要對她說。
「雖然是贗品,但是今後,我也會盡力不讓虎徹之名蒙羞。」
他頓了一下,直視著她。他的金色眼瞳中射出火一樣的、蘊含著決心的光芒。
「並且,也決不會讓新選組之名蒙羞。」
「因為我曾經跟隨過像近藤先生……還有您這樣出色的大將,所以不管發生什麼事,都阻止不了我的——!」
女審神者慢慢地翹起唇角。
「這樣的話真是太好了。」她回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
1月26日:
啊這一章是虎哥的主場!【霧!
我好像一寫新選組的刀就爆了字數啊hhh
總之,瞳的事就算是解決了w
下一章開始哄爺爺吧【並不
然後因為今天爆了字數,所以下次更新就暫定周二如何?
說明一下,這章最後虎哥的話,來自於他內番手合結束、出陣輕傷、還有游戲一周年時的祝賀台詞。
然後我在想,是就此進入爺爺線的HE呢,還是再寫點日常什麼的【。
有個妹子在現世的梗,我是在HE之前寫呢,還是以後作為番外寫呢?大家可以建議一下w
PS. 謝謝小可愛wllll、歸鶴深、沫冷熙的投喂~~(ゴ ̄3 ̄)ゴ╭∼
悠于 2020-12-27 19:45
第866章 【回歸篇之四】 283
謝天謝地, 五條瞳離開的時候, 總算沒有出另外的紕漏。
出乎意料地,決意跟隨五條瞳離開的付喪神也不多。除了鶴丸國永,就是虎徹一家。
藤澤莊司又派來了那個愛說話的狐之助,它雖然聒噪, 但情商還是有的——它搶在五條瞳因為沒面子而發脾氣之前, 就尖聲說道:「瞳大人,管理局已經為您准備好了一座全新的本丸!而且除了迄今為止所有可以得到的刀劍之外,管理局還額外為您敞開權限,再贈送給您幾把十分稀有的名刀喲!不止是這裡沒有,而且其他審神者也得不到!是管理局剛剛查訪到了確切下落並帶回的名刀喲!在您的麾下, 他們一定能夠更加活躍, 發揮他們應有的風采的!藤澤大人是這麼說的!」
五條瞳似乎有些詫異,隨即對這種來自於新上司的厚待而露出了一絲笑容。「是嗎?……回去以後請替我多謝藤澤先生的體貼吧。我不會辜負他的期望的。」
清原雪葉:「……」
啊到底藤澤莊司開恩給了五條瞳什麼樣的稀有刀!好想知道!說不定有巴形靜形兩柄薙刀吧!說不定有小龍景光小豆長光兩位長船男模家族(?)的傑出成員吧!反觀她這裡連sada醬和大包平都沒有自己的耳朵都要被燭台切光忠和鶯丸念叨得長繭了好嗎!……
不過幸而如此, 五條瞳並沒有再糾結於這座她建立起來的本丸, 到了最後竟然沒有幾位最初借助於她的靈力才能現於世間的付喪神願意跟隨她一起離開這件事。
雖然鶴丸國永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 但好歹最後總算是客客氣氣地把他們一行人都送走了。
但是讓這座本丸現在的審神者清原雪葉——也就是柳泉——大傷腦筋的麻煩還沒有結束。
在送行的簡短儀式上, 雖然三日月宗近頂著近侍的頭銜, 穿著那襲藍色狩衣, 一臉鄭重之色地出席了;而且在儀式上自始至終都善盡自己作為近侍的職責,站在女審神者身旁,當鶴丸國永略帶挑釁似的眼神投過來的時候, 三日月宗近也非常盡職盡責地攔在柳泉的面前, 用他輕易不當眾示人的【奧義 冰冷凜冽的眼神】予以了回應;但是, 自從儀式結束之後,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轉身就走,完全沒有要作為近侍跟在女審神者身後一道離去的意思。
柳泉有點尷尬。而主命至上的長谷部,或許是因為剛剛目送著自己的前主從這座本丸裡離去、而他自己最終沒有選擇跟隨而感到有些情緒抑郁,為了掩飾這種深層次的痛苦、再次在內心向自己強調主命的重要性以振奮自己的精神,他站在三日月宗近的身後咆哮了。
「咳!三日月閣下!您這樣擅自丟下主人獨自離開,真是太失禮了!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
雖然長谷部吼得氣勢洶洶,然而三日月宗近的腳步壓根就沒有停下來。
柳泉十分尷尬,只好先阻止一下長谷部的怒焰。
「呃那個……長谷部,這幾天大家的情緒都有些受到影響,這是可以理解的……我也可以理解!今天就暫時給大家放假吧,反正管理局那邊也沒有給出新任務……對了,後山神社的守備方面怎麼樣呢?有沒有松懈?可以勞駕你跑一趟看看嗎?」
被冷落了好幾天、雖然還不是近侍但總算被交付了任務的長谷部瞬間精神抖擻起來。
「是的,主人!請放心交給我吧!一定迅速為您辦好此事!」
柳泉:「啊……那就拜托了……其他人也都原地解散吧!今天放假喲!大家可以好好休息了!」
她訕笑著,只差沒有揮舞小手絹歡送長谷部飛奔去後山神社視察。
但是即使沒有出陣任務,然而拖延了好久的公文還是不能不寫的。
於是午後,正當柳泉在埋頭奮戰於文件堆中的時候,她辦公室的大門被人叩響了。
柳泉一開始還有點小驚喜——以為莫非是三日月宗近良心發現,回來善盡一下身為近侍的職責了嗎?——但是當大門被緩緩拉開的時候,她馬上就發現了自己有多圖樣圖森破。
站在門口的人,是藥研藤四郎。
柳泉有點吃驚。
「……藥研?」
她暫時放下筆,努力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緩聲詢問道:「你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藥研還是和平時一樣,微微板著臉,走進來把一份文件雙手呈放到她的桌面上,又退後一步,身姿繃得筆直——禮儀也無可指摘。
柳泉:??
「這個……是什麼?」她盡量保持著臉上的笑容,伸手拿過那份文件來看。
然而她剛翻開第一頁,手就驚訝地頓在了原地。
……因為她已經辨認出來,那份文件上面的字,是一期一振的筆跡。
她飛快地瀏覽著那份文件,發覺它是一份她拖延了好久也懶得寫完的總結表。
說起來新成立的管理局確實下發過一道指令,要求各位審神者總結一下自己的戰鬥情況,寫點心得,比如「延享時代出現的時間溯行軍似乎有增強的趨勢」、或者「極化打刀及脅差在延享時代的戰鬥中不具顯著優勢」等等具有建議性質的話;最好還要提供一些統計數字,比如在江戶白金台的戰鬥中多少戰掉了多少刀裝、某位付喪神多少次重傷之類。
不過柳泉本來就很討厭寫總結報告,以前這種事總是穩重的長谷部或者一期一振代勞的。但是現在礙於三日月宗近好像還在氣頭上,她也不敢任命長谷部或一期一振作為近侍,免得那位天下五劍之一內心的黑泥翻滾到淹沒整座本丸;所以她只好自己動手完成這些書面工作。而面對著積壓了一陣子的文件小山,她當然是選擇提前完成那些自己稍微喜歡一點的文件,而把討厭的總結表和心得報告留到最後再去傷腦筋——
沒想到一期一振默默地替她做完了這份在她看來難度值簡直是SSS的文件。
柳泉一時間感動值簡直爆了表,抬起頭來望著藥研,感覺自己的臉上說不定都綻放著絕處逢生(?)的光彩,興衝衝地說道:「哦這真是太感謝啦!一期君真的解決了我一個超大的困擾!完全不理解為什麼必須要寫這種無聊的報告,明明大家在同一時代或同一合戰場遇到的事情應該也都差不多嘛——」
她一開心就容易多話起來,藥研默默地站在她那張巨大的辦公桌前,靜聽著她對那份報告的命題發表叛逆的感想。
或許是為了在藥研面前凸顯他的好尼桑為她完成了這份報告簡直恩同再造(大霧!),女審神者興高采烈說得尤為開心,就好像她真的只是一心一意單純地在感激著一期一振為她做的事情一樣。
藥研靜靜地望著她,終於開了口。
「大將……」他叫了一聲之後,又停頓了一下,唇角忽然微微一翹、露出一絲奇怪的笑意,才繼續說道,「大將這麼感激一期尼嗎?」
女審神者:「??是啊?沒有他幫忙的話,這份報告簡直都快要逼死我了——」
藥研輕笑了一聲,那著名的低音炮聲線聽上去竟然有絲讓人心悸的意味。
「大將,明明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吧。卻偏偏要裝糊塗……」
他慢悠悠地拖長了聲音,雖然外形還是個少年,氣場裡卻隱然有絲壓迫感。
「大將看不到哥哥的煩惱嗎?……呵,也對,即使是三日月閣下的煩惱,大將有時候都會視而不見……」
女審神者:「……」
她並沒有大驚失色著呵斥藥研竟敢說出大膽犯上的話來,也沒有故作鎮靜地假裝不知道藥研在說什麼。她聞言只是平靜地放下了手中展開的那份文件,然後雙手搭在那份文件的封面上,直視著藥研。
藥研也同樣態度鎮定自若地回視著女審神者。雖然他自從回歸這座本丸之後一直都表現得十分正常——十分乖順——但是現在,或許是想要為兄長打抱不平的心理占據了上風,少年的臉上顯出一絲薄薄的氣惱來。
「大將,是個又溫柔又強大的人。我知道。」他說。
女審神者:「……」
她好像沒想到藥研會誇獎她,愣了一愣,眼眉略略彎起,露出個「謝謝稱贊」的可愛笑容,一時間卻身上卻透出了幾分顯得比實際年齡更小的天真小少女似的活潑氣息來。
藥研默了片刻,嘆息了一聲。
「可是,正因為這樣,大家才會想要接近大將啊。」他那雙少年的清亮眼眸,非常坦率地直視著女審神者,說道。
「想要知道大將您是如何變成這種令人折服的模樣的……然後,覺得您是可以追隨的……」
「再往後,就想要更靠近您一些,想要多替您分擔一些您全部都承擔在自己身上的難事……」
藥研那副與他的少年外形不甚相符的、低沉的音色,慢慢述說著某種不得了的進程。
「然後,生出更多的奢望來。」
「最後,發現只有自己因為那樣的奢望而變得苦惱……大將仍然是大將,無論遇上什麼難事都能夠掙脫出來,努力地活下去——」
「那麼,既然大將沒有了我們也能夠活得很好的話,我們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呢?」
藥研那略微沙啞的嗓音,在午後闊大的辦公室裡回蕩著。
「我並不是為了自己來對您說這一番話的。」他說。
「甚至也不是為了這座本丸裡的大多數人。因為他們也許只會單純地慶幸著跟隨了一位強大的主君,作為刀劍有了自己足以發揮所長的好地方……」
他忽然翹了一下唇角。但是,他那雙隱藏在鏡框之後的雙眼裡卻殊無一絲笑意。
「最終苦惱的,都只是那些深深在意著您的人。您說該怎麼辦呢,大將?」
作者有話要說:
1月30日:
啊啊啊這一章超∼級難寫!!
其實這也是我對【ALL嬸】這個命題的困擾【。
因為覺得1v1的話,最終就會有一些失意者,可是那些也都是我們很喜歡的,很好很好的人啊。
讓人很不忍心【。
爺爺大約還有一章就會正式重新登場了hhh
下次更新就暫定周五吧~~
PS. 今天要獻上感謝和比心的小可愛:沫冷熙、歸鶴深、喵喵、索菲亞、wllll~~(ゴ ̄3 ̄)ゴ╭ ∼
第867章 【回歸篇之四】 284
女審神者:「……」
面對藥研的詰問, 女審神者沉默良久。
她微微垂下視線望著自己的交握的雙手之下壓著的那份文件的封面, 雪白的紙上漂亮的字跡隱約可見;那是一期一振端正的筆跡。
然後,她抬起視線,重新正視著藥研的臉。
「一直以來,對於別人曾對我付出的好意, 我都銘記於心, 且深深感激。」她正色說道。
「我也期許著自己能夠回報每一分別人給予我的好意……然而有些好意,是我即使怎麼努力也無法回報的。」
女審神者的聲音裡似乎帶上了一抹嘆息。然而她並沒有轉開視線,仍然直視著藥研的雙眼。
「我為自己辜負了那樣的好意而感到無比地抱歉……但我覺得,倉促接受,更是對那種好意的不負責任與褻瀆。」
女審神者神色坦然, 一字一頓地說道。
「既然你這樣坦率地想要和我談起一期君, 那我也坦率地把自己曾經想過的事情都告訴你吧。」她說。
「事實上,我覺得一期君是個非常優秀的人……然而我很認真地回想了一下迄今為止自己所經歷過的人生, 然後發現——」
說到這裡她頓了一下, 然後臉上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苦笑。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有些傷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才出聲道:
「……不論自己什麼時候與一期君相遇, 都不是最好的時機。」
藥研:?!
他大概是沒有想到還有這麼畫風清奇的解釋, 忍不住瞪大了雙眼。
「什、什麼叫做『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是最好的時機』?!」他好像有些惱怒似的重復了一遍女審神者的說法, 氣衝衝地說道,「這到底算是個什麼意思啊,請您好好地解釋一下好嗎?」
女審神者看著藥研因為自己給出了令人費解的解釋而顯得有點錯愕且崩潰的表情, 忍不住苦笑著輕輕搖了搖頭, 目光一瞬間飄遠了一些, 就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裡似的。
「我,好好地思考過了迄今為止自己所經歷過的人生。」她說。
「一開始,我只是個平凡的人。讀書的時候,只知道讀書,因為自己不知道除此之外還能夠做什麼……雖然成績不錯,但也不是學校裡最出眾的;和家人的關系也不值得一提……」
藥研:!!!
總是一副沉穩表情的少年終於露出了一點驚愕的神色,就仿佛是那種介乎於少年和青年之間、擔任著兄長與弟弟們之間的橋梁一般可靠的完美形像突然有點龜裂似的;那種表情讓他身上終於浮現出了清晰的、有絲純稚的少年感。
不過女審神者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她繼續說道:
「……後來,就被招募來……呃,執行任務了。但是,不管置身於哪個時空之中,都背負著十分難以完成的任務目標……不誇張地說,全神貫注在任務目標上都已經十分費力了,根本不可能去思考別的問題……」
她有些出神似的停頓了一下,才眨了眨眼睛,收回思緒,重新平靜而溫和地注視著驚訝不已的藥研。她的那雙黑眸裡,仿佛浮動著某種類似感慨和悲憫的情緒。
「雖然名義上是『表現優秀的人才』,然而所走的每一步其實都身不由己……也曾經有過一些想要拼命去挽回的時刻,然而所有的努力其實都微不足道。」
「即使達成了任務目標,其它的願望也是徒勞的。」
藥研:?!
雖然女審神者並沒有明說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但他也能從她平靜的語氣裡聽出某種近似於悲哀的情緒。再代入自己曾經的遭遇去考慮的話,就會覺得她這麼說是有著極為正當的原因的。
她再強大,所處的位置也並不是最頂峰。假如不能把其他的所有人都踩在腳下的話,就永遠要受到各種牽制、甚至命運也要被高位者所主宰。
今天離開這座本丸的是五條瞳,因為最新的那個什麼管理局是這麼決定的;然而假如那些上位者決定讓面前的這位新任審神者離開這裡、把本丸還給五條瞳呢?那大家也只有安靜接受而已。否則的話會發生什麼事,他不是已經知道得很清楚了嗎?
他這麼想著,感覺自己的頭腦裡有點混亂了。一下子又覺得自己應該無條件地站一期尼,一下子又覺得審神者大人這樣選擇也無可厚非;正在左右矛盾的時候,他聽到審神者大人又開口了。
「一期君才是又溫柔又強大的那個人……然而我所走過的路程上,沒有什麼時刻是適合容納這樣一個人存在的。」
「我走在黑暗裡,走在懸崖邊,走在荊棘之上……所執行的,也並不見得都是那麼光明磊落的任務。說不定有的時候,還必須要使用欺騙的方式達成目標……」
「可是,一期君那樣的人,應該更適合光明磊落地踏上旅程,在戰場上拔出刀來堂堂正正地和對手戰鬥……類似這樣的事情。」
藥研聽到女審神者輕聲地、類似於自我解嘲似的笑了起來。
「在你們的心目中,瞳小姐是朵美麗的嬌花吧。」她說。
藥研:「……嘛,那個……大概、也沒……?」
面對審神者大人意外的直白態度,先前還攻得不得了的藥研反而吞吞吐吐起來。也許是因為女審神者搶先把令人介意的話題都直接攤開在了面前,現在有點局促的變成了藥研。
不過,女審神者很快就收回了那陣低低的笑聲。
「不過我啊,可不是什麼花啊。」她感嘆似的說道。
「就算是的話,大概也就是那種原野上生長著的、一大片一大片的野花吧。嘛,姑且讓我假設一下,紫色的那種小花就不錯?」
她居然開始暢想起來了。
「到哪裡都能生長出來,要說外形也不見得就很糟糕……說不定大家看到了以後還會說一句『嘛,這種花難得看上去還不錯嘛』之類的話——」
「即使被踩進泥淖裡,也能掙扎著重新開一下花,假裝和從前一樣『還不錯』……」
她無聲地咧了一下嘴,但那絲笑意沒有成型就消失了。
「可是啊,既然不是嬌花,也就不會擁有什麼騎士呢。」
藥研:「……『騎士』?」
騎士是什麼,騎馬的武士嗎?但總感覺審神者大人所指的不像是這個意思呢?
他還沒想出答案來,就聽見女審神者笑著嗯了一聲。
「嗯。……其實我一直覺得,以一期君的風采,很像那些西洋人所寫的童話故事裡的『騎士』呢。」
「能夠護衛嬌花一樣的公主、打敗大魔王的那種。」
藥研:「……」
他開始覺得自己並不了解這位新任的審神者大人了。
難以理解她的思考路線啊!把前任審神者的瞳小姐誇到天上去,又把自己貶成泥裡的野花,難道就是為了向他解釋為什麼尼桑不適合她嗎!
他忍不住帶著點賭氣的意味似的衝口而出:「您對自己的評價未免也太低了一點吧……既然您說瞳小姐是公主的話,那您自己是什麼呢……!?」
女審神者有點詫異,想了一下,突然又笑了起來。
「我啊,我就是那個大魔王吧。」她說。
「畢竟,篡奪了公主的城堡——或者說,『本丸』——的人,不是大魔王,難道還能是什麼別的人物嗎。」
藥研:「……」
啊∼啊,完全沒有辦法溝通!
最終,藥研帶著一臉「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板著臉離開了。
在他離開審神者的辦公室之前,柳泉曾經試著問他為什麼沒有選擇和五條瞳一起離開本丸。
結果,藥研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理所當然似的說道:「選擇去救她的是以前的我吧?」
柳泉:「……咦?」
藥研:「雖然已經不記得自己以前為什麼要這麼做……不過,那時候的我已經善盡了自己作為部下的職責。」
柳泉:「哦……這麼說來的確如此……」
藥研異常嚴肅地說道:「我不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但我深信自己已經為了主君做了自己所有能做到的事。」
柳泉:「誒……」
藥研:「現在,作為以前的主君,瞳小姐平安歸來了。也不會有什麼會危害到她生命的事了……既然只是發展一座新本丸的話,我相信即使沒有我,她也可以做得很好。」
這麼冷靜地分析著事情的藥研,雖然外形是小少年的模樣,但是穿著白大褂、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完全是一副老學究的樣子;因此雖然說著的是嚴肅的話題,柳泉仍然忍不住抿唇笑了一下。
雖然戴著黑框眼鏡、看似視力不佳,但藥研仍然十分敏銳地及時捕捉到了在女審神者臉上閃過的一絲笑影。他不悅地繃緊了下頜,語氣也更加嚴厲了一點。
「有這麼好笑嗎?」
柳泉慌忙搖了搖手。「不……只是你這個樣子突然讓我想到,藥研君也是十分可靠的呢——沒能把你一起帶走,想必瞳小姐心裡對我也是有些怨言的吧。」
藥研一副驚訝的神情,伸手推了一下自己鼻子上架著的那副黑框眼鏡,才說:「什麼啊……我不可能就這麼走掉的吧?我和兄弟們……我們是經過坐在一起慎重的討論,最後才一致決定大家全部都不要走,因為難得地都齊聚在這裡……」
他咳嗽了一聲,刻意略過了「當然一期尼一定是想要留下來的,我們作為弟弟也要體貼哥哥的心情啊」這個理由,一板一眼地說道:「而且,我之所以能夠重新回歸這裡,是您把我帶回來的啊。」
柳泉:「誒?!」
藥研:「……我可不是那種不知感恩的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
2月1日:
好了今天也是藥研的主場!【喂!
爺爺的登場無限在延後啊我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夠
我保證下一章爺爺一定出來!而且一定會接著撒糖給大家!
下次更新:暫定周一吧,如果提早碼完的話我就提早更新w
PS. 今天的感謝名單是小可愛CS菌、喵喵、沫冷熙、歸鶴深、wllll、索菲亞~~給大家比心!(ゴ ̄3 ̄)ゴ╭∼
第868章 【回歸篇之四】 285
藥研藤四郎用一種屬於小少年似的、有點別扭的語氣說道。
「既然尼桑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才將我們都聚集起來……我們也就不會輕易去打破這種幸福的現狀。」他說。
「對我來說……你不是昏庸無能的主君, 會好好承擔起身為主君的責任, 並且應該輕易不會失敗、更不會在自己失敗之後就放一把火把自己所擁有的所有刀劍都毀掉,這樣就夠了。」
柳泉:「……」
她目送著藥研小少年的背影在障子門後消失,忽然微微勾起唇角,笑著垂下視線搖了搖頭。
會輕易失敗、並且在失敗之後還放火焚燒和毀掉自己所持有的刀劍之人, 是豐臣秀賴吧?
所以, 藥研現在介意的,是主君有沒有擔當、是不是勇敢,是兄弟會不會分開、是對他的兄弟們曾經不利的原主,甚至是他敬愛和依靠著的好哥哥一期一振……而並非是他曾經為了維護對方而自身被碎刀的前任審神者,是吧?
柳泉垂下視線注視著藥研留在她桌上的那份文件——一期一振替她寫完的報告書——右手摩挲著那份文件的封面, 慢慢地抿起嘴唇。
「……抱歉啊。」她最後低聲自言自語似的說道。
是抱歉於自己懷著執念想要盡可能地維護這座本丸的完整性、因而沒有把更多的刀劍交給黯然離開這座本丸的五條瞳?還是抱歉於自己必須選擇那位在長久的時空流轉中與自己早已命運相纏的天下五劍、因而無法以同等的好意回報給藥研想要維護的好哥哥一期一振?……她並沒有說出來。
然後, 她向後推開椅子站起身來,繞過桌子, 走出門外, 站在廊下, 眺望著庭院裡的景色。
本丸現在又變成了春季景趣, 所以那株萬葉櫻還在絢爛地盛放著。氣溫也剛好、吹拂在臉上的清風也帶著一點溫暖的氣息, 空氣中繚繞著隱約的花草香。
柳泉靠著一根柱子, 雙手環胸,就那麼久久地眺望著春意盎然的庭院。
審神者辦公室的位置在本丸裡其實是有一點偏僻的,大概是為了安靜辦公起見吧——而且大家都知道審神者大人在辦公, 也都乖乖地約束著自己沒有要事的話就不過來打擾;所以這個時候, 她面對著的這一隅庭院裡、還有這一段走廊上, 除了她之外並沒有第二個人。
柳泉出神地凝望著庭院裡的花木,慢慢地念道:
「若非居此間……」
平助說:即使再怎麼想要回到從前……也不可能了。因為,人是會變的。
「豈有近所賞花樂……」
真正的土方先生,在離開函館的五棱郭、前往他終此一生永遠也無法到達的、新選組據守的弁天台場之前,曾經對她說:齋藤那家伙准是覺得你那種頑強的一廂情願,會挺讓人欣賞的吧。
「今日相見歡——」
她念誦著這首熟悉的俳句,慢慢微翹起唇角,閉上了雙眼,感受著溫暖的春風吹過臉龐的感覺。
……那是,生命的氣息啊。
是會讓人油然產生一種【活在這個美好世間,真好啊】的感激的,美妙的溫暖。
所以,她可以向前邁進了。
去解決還橫亙在自己前面的問題,在記憶裡好好收藏過往的美好,然後把自己未來的每一天都過得閃閃發光——
柳泉仍然閉著雙眼,慢慢地從唇齒間長長呼出了那絲仿佛蘊在胸臆間多時、卻找不到出口的郁氣。
過去的,就都到此為止吧。
今後,只要她還是這座本丸的審神者一天,這座本丸就要堅持春季景趣一萬年不動搖啊。
……然後,她感覺自己的鼻端一癢。她不得不睜開眼睛,抬起右手用力地揉了揉鼻子。
……還是春夏秋三季循環吧。否則的話她的花粉過敏說不定哪天就會發作一下下,就像現在這樣。
她掏出口袋裡的終端看了一下。
那是新的管理局上任之後,給每個審神者都配發的專用終端。外形像是最新款的手機,但配備的功能可比手機強大多了——不但在過去的時代裡出任務的時候還能查找一下預先下載好的各時代地圖,而且還貼心地內置了代購服務,能夠為她們這些生活在和式本丸內的審神者們代購一切現世的商品,前提是——只要她們有錢付賬。
柳泉摸索著按開了代購頁面,思考著是不是應該順便下單一批西藥,包括治療過敏的藥物——但是又擔心這種舉動會讓藥研認為她打算不動聲色地削弱他在本丸的職責範圍,尤其是在剛剛他們那場火花四迸的對話過後——
於是她又重新把那個代購頁面悻悻然地關上了。正要按滅終端屏幕的時候,屏幕上忽然蹦出一條新消息提示。
柳泉盯著那條新消息提示看了半天,最終按滅了終端屏幕,再把終端重新塞進褲子口袋裡,嘆息了一聲。
入夜,柳泉終於決定去敲隔壁太刀部屋的房門。
在鶴丸國永離開這座本丸之後,原本藤澤莊司已經批准了再下撥給柳泉一振「鶴丸國永」的本體刀,然後由她來注入靈力、召喚新的付喪神到來;但繁冗的流程手續在短短幾天內還沒來得及走完,因此審神者臥室隔壁的太刀部屋,目前只有那位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振單獨居住。
障子門上透出屋內的微弱燈光,但柳泉敲了半天門,門後也沒有人回應。她壯起膽子道了一聲「失禮了」然後推開障子門,發現——
屋裡其實並沒有人。
而且,更進一步說,她午後從辦公室回來,從門縫底下塞進這個房間的那張便箋——上面寫著「可以和你好好地談一談嗎?假如可以的話我今晚來拜訪你好嗎?」的簡短句子——還照舊躺在門旁的榻榻米上。
看起來三日月宗近根本沒有撿起來看過。
不知道他今天一整天都呆在哪裡,是否回過自己的房間——但是現在看起來,他即使回過房間,也並沒有把這張便箋好歹拾起來放在桌上的意思。
借著屋內的光線,柳泉終於看清了——
那張便箋所使用的紙並沒有多硬實,而且為了從障子門的門縫裡塞入,她還特意選擇了較薄的紙——所以現在站在她的角度看過去,那張紙雖然還躺在原地,但紙面上很明顯有個腳印留下的凹陷痕跡。
柳泉:「……」
好吧,她現在可以確定,三日月宗近確實是曾經回過房間、注意到了那張便箋,並且,不但沒有拾起來放在桌上,反而毫不留情地從上面踩了過去。
他好歹得有一千多歲吧?不是三歲吧?把她留言的那張紙丟在地上不去管、還踩皺了,這是什麼騷操作??
這麼幼稚又直白的生氣方法!虧他想得出來!
柳泉有一瞬間感到有點哭笑不得。
看起來今天不解決這個問題是不行了。
她嘆了一口氣,並沒有去拾起那張紙,而是退出了太刀部屋,並且回手關上了障子門。
她的腳步輕輕地踏過本丸的長廊,發出簌簌的響聲。夜深人靜的時刻,本丸裡幾乎所有人都已經休息了,除了夜間的天籟和她踏過木質地板的腳步聲之外,聽不到任何聲音。
她在長廊上繞著本丸走了一周都沒有發現三日月宗近的蹤影。
排除了其它一些奇怪的地方——比如馬廄、田地、道場、大廳、倉庫、鍛刀房、審神者辦公室——之外,三日月宗近唯一可能的去處就是——
柳泉爬上了屋頂。
和從前能夠自如地運用「幻影移形」輕松登上房頂不一樣,現在的她要攀上屋頂,還真的不得不稍微借助了一下道具。
她踩著高高的竹梯,就那麼有點狼狽的爬上了本丸的屋頂,然後——赫然發現了坐在屋上的那道身影。
雖然她爬上竹梯的時候,竹梯發出吱呀的響聲,對方絕對不可能聽不到;然而當她費力地踩著屋上的瓦片,一腳高一腳低地走到他身旁之後,自始至終他都保持著先前雙手隨意放在膝上、面朝月亮的方向眺望夜空的姿態,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投過來。
柳泉來到了那位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付喪神的身邊,也並沒有立刻大大咧咧地坐下,而是就保持著那種側身——雙腳分站屋脊兩側以保持平衡——的站姿,微微偏過臉去,同樣學著他的姿態去眺望夜空中那一輪皎潔的月亮。
兩個人就這麼默默地眺望了一陣子夜空中的月亮。最後,還是三日月宗近開口了。
「怎麼?您在這種時刻來到這裡是要做什麼呢?莫非也有那種閑情逸致賞月嗎?哈哈哈。」
柳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在不知道該做什麼的時候就和從前一樣打直球吧——於是她應道:「我是來找你的。」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頓,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笑了起來。
「啊哈哈哈,您想從我這裡尋求什麼呢?」他悠然問道,依然微微仰著頭,眺望著月亮。
皎潔的月光從空中灑下,為他俊美的側顏染上了一層夢幻又朦朧的光暈。即使只是站在這裡注視著他,並且明白他還在生自己的氣,然而柳泉也不得不承認,那張臉真是俊美到無可指摘的地步——難怪從以前一直到現在,都是被那麼多人深深地仰慕著,深深地愛著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2月3日:
好啦好啦我提早碼好了!
然後下次更新我覺得要隔兩三天?畢竟過年的時候別的事也有點多……還是老樣子,假如我提前碼好的話就提前更。
PS. 今天要熱情地感謝小可愛喵喵、wllll、歸鶴深的投喂~~(ゴ ̄3 ̄)ゴ╭∼
第869章 【回歸篇之四】 286
柳泉深吸一口氣, 決定不受他那種異常客氣有禮的態度所影響。
「我知道你為了一些事情而生氣, 而我覺得不能放任這種狀況繼續下去。」
她心平氣和地說道。
「這幾天內由於瞳小姐要離開本丸的原因……我忙得簡直沒有時間思考別的問題。並不是故意要把你放置在一旁的。」
三日月宗近並沒有說話。
然而不能讓場面從一開始就冷了,柳泉只好繼續說下去。
「我……我知道告訴你宗像君的存在,會讓你不高興。但我覺得,既然已經決定要好好地開始了解對方的話, 那麼不表現出自己的坦誠就毫無意義。」
三日月宗近終於開口了。
「……『宗像君』?」他重復了一遍她提到的這個名字, 呵地笑了一聲。
「就是這個人嗎?在雪葉君的心目中比誰都要更重要一點的……第一個發掘出雪葉君的優點並打算好好珍惜的人……是嗎?」
柳泉:「……」
看來是完全沒有把她的後半句聽進去啊。明明後半句才是她的重點好嘛!!
「是的,宗像君。」她把目光從遠方夜空裡的明月上收了回來,直視著三日月宗近雖然笑著、但下頜卻仿佛微微有些繃緊的側顏,用一種直白到有點可怕的態度說道。
「我不能否認,正是因為有過那些過去……有過那些曾經遇見過的、非常優秀的人, 我才能夠變成今天這個更好的自己。」
「假如我不是今天這個樣子的話, 或許我根本不可能得到你的青睞。畢竟你的前主們都是高高在上的將軍大人或北政所夫人那樣的一時之豪傑,我可不相信自己只是做個天真又有活力、簡單地努力著想要做好審神者這份工作的可愛少女, 就能夠讓你另眼相看啊。」
三日月宗近:「……」
默了片刻之後, 他輕聲哼笑了起來。
「呵呵呵……雪葉君是這麼想的嗎。」他輕飄飄地說道, 話語背後, 則是對她剛剛所說的話壓根不置可否。
他忽然以右手單手拿起自己膝上攤開的那本小小的書, 然後在她面前五指一合, 啪地一聲,合上了書。這個動作使得柳泉借著月光的映照,得以看清那本書的封面上, 寫著「豐玉發句集」幾個字。
柳泉:「……」
……啊, 他一定是故意的吧。她木著臉想。
三日月宗近微微側過臉來, 瞥了她一眼,然後拖長尾音,悠悠念道:「三月有佳日/細雨斜斜且入水/深浸清池底——」
柳泉:「……」
她現在確定了他絕對是故意的。
沒有聽到她的回音,天下五劍之一的臉上露出一個奇異的笑容。
「你曾經在西本願寺的庭院裡,為我念誦這首俳句吧。」他說。
柳泉默然。
三日月宗近繼續用一種感嘆的語氣說道:「……用土方君所寫的俳句來安撫我嗎?」
那時候他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甚至覺得以她副長控的程度,願意拿一首土方寫的俳句來和顏悅色地安撫他的情緒,大概還算是對他的額外待遇了呢?
……誰知道現在想起來會感到這麼介意呢。簡直介意到令人焦躁的地步啊?
沒有聽到她的回音,他暗自在內心冷冷地嘖了一聲,對這種僵化的事態感到不悅;可是她表現得這麼冥頑不靈,說起話來又直白到可怕的地步,令人簡直有種無處左右的惱怒感。於是他不得不以退為進,又語氣悠然地加了一句:
「……雪葉君一直都是這麼聰明啊∼」
柳泉不得不開口了。
「……我理解你為什麼會生氣。」她的目光在那本書的封面「豐玉發句集」那幾個字上一掠而過,隨即飄遠,落在夜空中那一輪明月之上。
「但是,我覺得……假如我在不曾遇見任何人的時候與你相遇的話,那麼……我們現在就不會並肩坐在本丸的屋頂上,像這樣……懷著想要走到對方身邊去的願望。」
三日月宗近那雙著名的眼眸中的光芒暗了一暗。他頓了一下才反問道:「……是嗎?」
他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奇異的沙啞,像是胸中蘊含著某種奇特的情緒,而他必須花上一點力氣壓抑和釐清似的。
柳泉仍然眺望著夜空,沒有看向他。但是,她的嘴唇抿成一條線,唇角輕輕地翹了一下。
「是的。」她回答道。
「我們都有不能否認的過去……在那過去裡,我們都遇見了一些人……很好的人,曾經對我們以真心相待的人……」
三日月宗近的呼吸聲好像都放得很輕了。他仍然沉默著。
柳泉慢慢彎起了眉眼。
「正是他們……和你,一起教會了我一件事。」
三日月宗近這一次微微挑起了眉,露出了詫異的表情,仿佛是有點驚訝於聽到她將自己和那些從前的——已經在她的人生中被證明是重要的——人們一同提起。
柳泉好像思考了一下該如何措辭,然後,她說:
「人的一生中,也許會遇上好幾位……很重要的人。」
三日月宗近:「……哦?」
柳泉沒有理會他那個語氣微妙的「哦?」字,繼續說道:
「最初的時候,自己自以為能夠表現得很好,把一切都控制在自己的掌心……但是,經過了和那些人的相處才會明白,自己並不是什麼都懂得,也表現得並不像自己想像中那麼好,因為——」
平助說的一句話很有道理。他在生命的最後對她說,人是會變的。
這是他用盡自己年輕的生命才得出的真理。
「因為,人心是無法預測的啊——」她說。
三日月宗近以鼻音不辨好惡地嗯了一聲,卻沒有對她的話作出任何評價。
「自己既無法控制自己對別人產生怎樣的感情,也無法左右別人對自己的感情究竟會變成什麼樣……」柳泉一邊思索著,一邊慢慢說道。
結果說到這裡她又停了下來,微微咬著下唇,仿佛下面的話很難啟齒似的。
三日月宗近等了片刻,沒有聽到她接下去的話,忍不住簡短地問了一句:「……所以?」
柳泉深吸了一口氣。
接下去要說出來的話,就如同雙面開刃的刀劍一樣——簡直就是do or die的抉擇啊?
可是,不這樣說出來的話,那些過往就永遠是深埋在身體中的隱痛,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爆發出來,然後造成無法預期的傷害。
而且,從很久以前,她就學會了一件事——
當你不知所措的時候,就打直球吧?
「……所以,你也有你的過去,我也有我的過去。正是因為擁有那樣的過去,才能把我們塑造成為如今這種可以走到對方身邊去的人。」她深呼吸之後,朗聲說道。
三日月宗近:!!!
很難得地,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付喪神臉上那種永遠淡定從容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愕然神色。
她的直球仿佛當面擊中了他一樣。他居然一時間有點說不出話來。
而且她的話還沒有完。
「我們在過去裡犯過錯誤,也學到過更多的東西,何為感情、何為真誠,愛、信念與大義,該如何取舍……」
「曾經有過自以為有些事不重要、然而最後卻證明那才是重要的;也曾經有過自以為無比重要的東西,最後證明什麼也抓不住——」
「可是……這樣自以為是的自己,走過了漫長的路程,彷徨過,流過淚,也曾經坐在黑暗裡、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裡;還曾經失去過對自己來說十分重要的人……經歷過了這一切而成長到今天的自己,才更值得獲得一切最甜美的勝利——我是這樣認為的。」
「因為這樣的自己,更會珍惜面前的一切。」
「……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失去,才明白應該要牢牢抓住的是什麼——」
三日月宗近慢慢擰起了眉,仿佛被這種似是而非的說法弄得完全無可奈何了一樣;他甚至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似的低聲說道:「到底是想要表達些什麼啊……」
這麼說著,他卻察覺到自己的唇角慢慢彎了起來,像是一直不受控制地想要露出一個微笑——和自己從前所露出的那些面具一般的笑容都不一樣——似的。
她到底是想要表達些什麼,也許他大概也已經了解了。
這樣曾經自以為是的他們——曾經注視過另外的人的他們,還可以走到對方面前,去牽對方的手嗎?
這樣曾經相互試探、也曾經持劍相向的他們——走過了那麼漫長的歷程,還可以最終成為對方最重要的那個人,可以交付一顆心的那個人嗎?
……一定,是可以的吧。
因為漫長的一路上,最終只有他留了下來,一直留在她的身旁,伴隨於她的左右;她的那顆曾經被他一刀刺穿過的心髒,他現在也想要將之牢牢握在手中——
他閉了閉眼睛,無聲地呵呵笑了起來。
然後,他睜開雙眼,輕飄飄地說道:
「……這麼說來,我還真是有一點慶幸——自己身為刀劍,又擁有神格啊?」
柳泉:「……誒?」
三日月宗近把臉緩緩轉向她。那雙內蘊新月的深湛眼眸裡,仿佛能夠映出她的倒影。
他說:「因為,這就代表著,我是唯一一個能從雪葉君身後的歷史中走出來,一直存在著,不管你走了多遠,都能夠出現在你面前的人啊。」
柳泉:!!!
她似乎沒有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愣愣地睜大了眼睛,那種好像自己頭頂因著他的疏遠而一直籠罩了好幾天的烏雲就那麼乍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因而感到有點驚愕和呆然的表情,讓他忍不住緩和了面頰的線條,就那麼微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他又發出了那種她無比熟悉的笑聲。可是這一次,那笑聲裡似乎含著一點那麼不一樣的東西。
他微側過上半身,就那麼看著她;然後,毫無預兆地,他伸出自己空閑的左手,緩緩撫摸著她的臉頰。
柳泉:?!
她差點下意識地往後一仰,閃開他突然伸過來的手;幸好事到臨頭,某種直覺——說不定名為「求生欲」吧(大霧!)——及時發揮了作用,讓她在猛然挺直背脊之後,堪堪停下了之後的動作;就那麼保持著一個僵硬的姿態,任憑他的手指落在自己的頰邊。
他的指腹間因為長期持刀戰鬥而略有些薄繭,摩挲著她光潔的肌膚時,不知為何令她的脊椎上忽然竄過了一絲戰栗感。
他當然也察覺到了,於是他彎起眉眼,笑得全然無害似的,充分運用了自己那足以攝人心扉的美妙聲線,緩聲說道:
「雪葉君,說自己是野花,是嗎?」
柳泉:「誒!!你怎麼會知道——?!」
三日月宗近呵呵笑了。
「呵呵,想要知道的話自然就知道了呢。」他並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繼續充分利用自己聲線的磁性,刷著她的好感度。
「我也覺得,雪葉君對自己的形容,實在很貼切呢。」他說。
「因為,命運無論將你帶向何處,你都會在那裡開出花來的吧?」
柳泉:!!!
這是……這是什麼神仙台詞啊。
她想自己的臉上一定是露出了震驚和動容的神情,因為三日月宗近那雙著名的眼眸微微一閃,隨即臉上就露出了某種名為自得的神色。
然後,毫無預兆地,他忽然傾身向前,剛剛還說著那種神仙台詞的薄唇,落在了她的唇上。
這個吻和他之前那種仿若勾魂攝魄一般、像是要從她口中卷走她的心髒的熱烈的吻並不相似;他的唇只是單純地與她的相貼,他溫暖的鼻息吹拂在她的臉上。
夜風吹過屋檐,他身上仿佛隱約透出某種清寒的香氣,不知道是那襲華美狩衣上的熏香,還是新買的沐浴液的香味。那股淡淡的香氣似乎在他們身旁繚繞著,要將她整個人都包圍在其中。
沒過多久他就松開了她的唇,但他左手大拇指的指腹卻仍然在她唇上逗留著,輕輕地來回刷過她的雙唇;他的臉也仍然湊得離她很近,聲音有絲低啞。
「……你的回答呢?」
要、要回答什麼問題?之前那個開花的問題嗎?還是——
柳泉那被這個突來的吻幾乎糊成一團的大腦機械地轉動著,終於勉強恢復了一點思考的功能。
她結結巴巴地說道:「呃……我也、喜歡你?」
三日月宗近眯起眼睛,笑了。
然後,他說:「哈哈哈哈,甚好,甚好。」
作者有話要說:
2月7日:
hhh為了這一章我真的耗掉了無數腦細胞!!
感覺好幾次都要把爺爺寫崩了,然後又改【。
寫來寫去我的浪漫細胞都要耗盡了嗷嗷嗷嗷
總之,我盡力了,請大家慢慢吃糖吧www
我今天還要開車兩個小時去郊區啊啊啊外邊好像在下雪啊啊啊啊
必須馬上去睡覺了!
因為要去郊區玩,所以下次更新可能要三天以後了,抱歉【。
還是老規矩,如果我提前碼完的話就提前更喲hhh
PS. 今天要感謝小可愛wllll、索菲亞、歸鶴深、喵喵~~獻上愛的麼麼噠!(ゴ ̄3 ̄)ゴ╭∼
第870章 【回歸篇之四】 287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 是難得平靜的日子。
自從被系統菌——或者說, 藤澤莊司為代表的「平行世界管理局」——抓了壯丁、進入各個子世界執行任務之後,她輾轉於多個高難度的任務世界中,算起來雖然現在的實際年齡不大,但是在任務世界中經歷過的年數加起來也有幾十年之多——算起來, 簡直就像是三日月宗近喜歡說的台詞一樣, 已經是個老人家啦(大霧!)。
平時她因為精神持續緊繃、專注於極難完成的任務目標,還不怎麼覺得;現在乍然一閑下來,忽然就感覺身心疲憊不堪,每天只想懶洋洋地躺平曬太陽,簡直不想做什麼別的事情。
好在藤澤莊司的良心還沒有完全黑掉——他居然一連十幾天沒有給柳泉派任務。大概多多少少也覺得她值得放個長假好好休養一下吧。
不過藤澤莊司良心發現、沒有讓她出陣, 並不代表柳泉就不會主動去找他。
這一天, 柳泉又照例在屋頂上懶洋洋地曬太陽,結果忽然聽到下方傳來今劍的喊聲。
「主人——主人!快去執務室吧, 狐之助又來啦——!」
柳泉翻身坐起——並沒有直接帥氣地躍下屋檐, 因為她的【高級輕功】技能在那一夜攻破時之政府本部大樓之後, 又被藤澤莊司收走了——慢吞吞地從搭在一旁的木梯上爬了下來, 好奇地問了今劍一句:「怎麼是你來叫我啊?」
今劍認真地回答道:「因為三日月閣下正在接待狐之助的時候, 看到我從廊下經過, 就叫我來找您,因為他說我跑得快啊!……」
柳泉:「……」
啊,要不要用這麼敷衍的借口隨意使喚可愛的小短刀們啊。
自從那一晚在屋上算是正式把話說明白了之後, 三日月宗近就堂而皇之地占據了近侍的位置不肯讓出了。
然而其實他作為近侍來說, 並不如長谷部或一期一振那麼得力。因為他那副閑適悠然的平安朝貴公子的姿態, 仿佛更適於手拿一把折扇、優雅地坐於廊下賞花飲酒,而不是作為被沉重公務壓迫的社畜一樣操勞個不停,或者作為干練的助理那樣有條不紊地協助審神者完成手續繁雜的文書作業——
可是,三日月宗近當然是不會同意讓她用這種「公務需要」的借口更換近侍的——他理所當然地表示「隨時呆在距離雪葉君最近的地方,這是身為雪葉君戀人的特權,我是不會讓出的」。
柳泉:「……」
雖然她從前也曾經呆在副長或室長大人的近旁,作為助理一類的存在承擔過許多工作,但那其實是因為她工作能力極強、處理起事務來十分得力,而不是因為什麼所謂的「戀人的特權」啊!
……不過這種話她現在當然是不會說出來的。
所以她只能一臉哭笑不得地反問三日月宗近,這種事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
結果他的態度比她的還要理所當然。
「啊哈哈哈哈,是因為從前看到了鶴丸和瞳君也是這麼相處的啊。」他悠然地給出了最好的先例。
柳泉:「……」
她其實內心十分想要問他一下,難道不是因為響子小姐從前給他灌輸過類似的概念嗎?什麼作為戀人就一定要擔任長期近侍呆在審神者旁邊,因為相戀的兩個人就要盡可能地隨時隨地都呆在一起之類的——
不過,這種話也是不能問出來的。雖然她並不介意談起這種話題,談起的時候心裡也沒什麼異樣感,不過這種敏感話題,能避免還是避免一下吧。
於是她只好暫時捏著鼻子認了這種黏著系的觀點,並且私下把長谷部叫來談話,委托他在沒有「近侍」這個職位的前提下盡量幫助她處理公務。
長谷部倒是十分高興聽到審神者大人能夠對他繼續信任、委以重任,不過——
他義憤填膺(?)地表示,三日月閣下行事太隨意了!怎麼可以就此利用審神者大人對他的另眼相待,就長期霸占近侍的位置、卻並不全力協助審神者大人完成公務呢!
柳泉:「……哦呵呵呵呵。」
道理其實都對,但是——
所以現在,這座本丸裡的分工設置,呈現很奇怪的狀態。
長谷部任勞任怨地承擔了大部分和近侍相關的工作,然而真正的近侍三日月宗近呢,則是像一位這座本丸的看板郎(咦)一樣,每當有訪客到來或狐之助又來傳遞新管理局的命令和消息時,由他出面接待並處理。
……所以說,真的,他們這也算是回歸初始了吧?
雖然審神者已經不是最初的那一位審神者,然而社畜還是社畜,好哥哥還是好哥哥,看板郎還是看板郎——
現在,這個看板郎就笑容可掬地站在她的辦公室裡,居高臨下地盯著那位被他微笑的氣場(?)幾乎莫名威懾住的狐之助君,含笑問道:「哈哈哈,狐之助你今天前來,是有什麼任務要傳達給雪葉君嗎?」
……他現在真是一點都懶得假裝出什麼好下屬的模範模樣了。不,不如說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所有人面前顯示出他與她之間非同尋常的關系吧——他絕對是故意要在狐之助面前使用名字來親近地稱呼她的!
柳泉木著臉想。
狐之助好像也對這種親切(?)的稱呼有點消化不良似的。它下意識向後縮了一下,才大聲答道:「我、我今天來,是因為藤澤大人回應了審神者大人的請求,為審神者大人調查出了她在現世的家人的現狀!我是奉了藤澤大人之命,特意來通知審神者大人的!」
這句話一出,三日月宗近的笑容頓時變得有點凜冽起來。
他慢悠悠地把視線轉向柳泉,用鼻音發出「嗯?!」的一聲,來表示他的意外和——震驚感?
柳泉都覺得自己再以省略號作結,是敷衍字數了。於是她決定先把狐之助這邊的事解決再說。
她含笑從門邊走過去,朝著狐之助頷首致意,然後從它那裡接過了一份用文件袋裝著的文件,又聽取了它轉達的藤澤莊司的指令——「藤澤大人說,如果您願意和家人聯絡或者見面的話,只要不泄露目前的工作現狀就可以了!您可以利用假期到現世去約見家人哦!」。
狐之助圓滿完成了使命,興衝衝地走了。但是柳泉這邊的頭痛事才剛開始。
頂著三日月宗近一臉的興味——他的表情明顯是「哦雪葉君居然還有過尋找家人的念頭啊而且還瞞著我請求了上司的支持這真是太讓人意外了」之類的意思——她走到桌邊坐下,深吸一口氣,才打開了那個文件袋,抽出了裡面的一份文件。
那份文件是藤澤莊司給她的調查書。不知道是柳家的現狀真的難以調查清楚、還是覺得沒什麼值得說的,又或者是認為不宜告訴她過多的事情,以免影響她目前的心情和工作的表現——那份調查書只有薄薄的一頁紙。
柳泉飛快地瀏覽了一遍。
其實那張紙上也差不多等於是什麼都沒寫,只是寫著一個人名「柳沐」,以及簡單的幾行文字,描述了他的現狀——「27歲,畢業於XX大學,現就職於XX公司,家中父母健在」等等最簡單的信息——還有手機號和電子郵件地址。
看到那個名字,柳泉愣了一下。
……柳皓那小子的後代,這麼有文采的嗎?給兒子能起出這麼文藝的名字來?
如果這裡真的是她所在那個現世的「未來」的話,那麼現在是2205年,根據年齡來推算,這個柳沐很有可能是她的弟弟柳皓的不知道第幾代孫子——畢竟和她當初生活的年份隔了一百多年啊。
這麼一想,那多年以來只在腦海裡模模糊糊地追想起的【家人】二字,仿佛又忽然有了實感。
這種實感伴隨著一陣激動——時隔多年,那些當初在父母那裡遭受的冷遇,也都早已經隨著時光和分離化作了可以淡化處理的一點心傷——柳泉顧不得還要同時照顧旁邊那位芝麻餡的平安朝老人家的一點復雜的情緒,立刻拿出那部新上任的「非現世界管理局」給她配發的終端,打開聯網。
這裡就不得不吹一波新上任的「非現世界管理局」所推崇的所謂人性化管理。
之前的時之政府,無論是對於修復歷史的戰鬥的方針、還是對於他們麾下的審神者和付喪神的管理,都采用的是高壓的政策。他們很少會對下達的命令和任務作出詳細的解釋,除了必要的規條之外還有種種潛藏的條條框框,約束著審神者的言行;感覺上更像是打算借用審神者們身上的靈力以及他們和刀劍付喪神們建立起來的感情羈絆,把他們當作驅使刀劍付喪神戰鬥的中轉和供魔機器,無止盡地讓審神者和付喪神們去和時間溯行軍戰鬥。
盡管很好地保護了歷史不受更改,但與此同時,審神者們的行為被框定在一個很小的範圍之內;他們不被允許隨意和外界聯絡,也不允許他們隨意透露目前工作的任何信息,因此本丸和現世之間的消息渠道幾乎是閉塞的,通信雖然可以互發mail,但互相發送的mail被傳送到收件人那一方之前,必須經過時之政府的嚴格審核——這也是為什麼後來五條瞳作為時之政府招募的審神者,竟然被當時的「平行世界管理局」說動了願意與之合作;因為她不願意「繼續作為被圈養的小動物一般,時刻在這種時間歷史的狹縫中,被當作不斷戰鬥、一旦不能戰鬥就會被當作死物拋棄的機器生活下去」。
不得不說其實五條瞳是個挺有思想的姑娘。換個立場來說,假如她和柳泉之間後來沒有本丸之爭的話,說不定路人好感度還挺高的——即使是現在,客觀來說,沒有了本丸的統率權之爭,柳泉對五條瞳的印像也不錯。
當然,新任的非現世界管理局充分吸取了時之政府高壓閉鎖政策之下的失敗經驗,剛一上任就宣布了很多松動的新條例。比如放松審神者與外界的通信監管,允許審神者與經過審核的外界親友通過非現世界管理局發下的終端進行通信——當然,柳泉很懷疑這是因為非現世界管理局現在有了新科技,可以直接經由終端對發送的信息進行審核。
不過,工作的內容還是照舊不能被泄露的。非現世界管理局給審神者們設置的【與外界通信時使用的假人設】還是必須被遵行的。當然這種假人設用起來其實有點cosplay的有趣感,所以很多審神者也樂於配合。
柳泉在申請藤澤莊司幫忙調查現世家人的時候,藤澤莊司已經大發慈悲地替她開通了與這位柳沐先生通信的權限。現在柳泉就直接經由終端上經過偽裝的即時通信APP,使用對方的手機號搜索到了對方的ID。
「『沐青蘭』?!」柳泉念著對方在即時通信APP上使用的ID名稱,忍不住疑惑似的皺了一下眉。
……這麼文藝的嗎?!
但再文藝也擋不住她的一顆好奇到馬上就要跳出胸口的心。她迅速按下了好友申請鍵。
在等待對方回復的過程中,她用終端查詢了一下「沐青蘭」這三個字的意思,結果搜出來一首古詩。
【吉日兮臨水,沐青蘭兮白芷。
假山鬼兮請東皇,托靈均兮邀帝子。
吹參差兮正苦。舞婆娑兮未已。
鸞旌圓蓋望欲來,山雨霏霏江浪起。
神既降兮我獨知,目成再拜為陳詞。】
柳泉:「……」
雖然帶有「沐」字的古詩很多,但對方使用這首詩首句裡的三個字作為自己的ID昵稱,大概是因為,自己的名字就是從這句詩中來的吧。
然而……
「吉日兮臨水,沐青蘭兮白芷」?
……總感覺這句詩很微妙啊?
作者有話要說:
2月12日:
首先說明一下,由於現在JJ不讓放鏈接了,所以之前的配樂菌基本上都被我刪掉了,大家如果還想聽的話,可以去網易雲搜索歌單「【蘇爽世界崩壞中】引用歌曲」。
裡面有幾首不全的,可以去哪裡找到,等一下我整理一下會發在評論區。
然後,那就作為爺爺線HE前的日常,刷一下這個【妹子找家人】梗好了hhh
畢竟是真相線嘛,妹子雖然跟家人關系冷淡,但現狀穩定下來之後還是會想一下家人現在都怎麼樣了的。
我其實花了一整天時間在思考這個妹子的不知道第幾代侄孫(好像是這個稱呼吧?)的名字。
不得不說姓柳真是好啊,隨便想個名字都好像古代的書生什麼的hhh
然後找到了這首絕妙的詩!
這首詩是唐朝的司空曙寫的《迎神》。
大概意思就是說找個黃道吉日在水邊作法,想迎接神明大人下降到人間來的過程。
當然在尋找這首詩的過程中還發現一首挺有趣的詩,之後也會用一下ww
因為明天要出去一趟,所以下次更新預計在周五到周末。
照例是如果我提早碼好就會提早更新啦hhh
PS. 謝謝小可愛喵喵、CS菌、索菲亞、wllll、歸鶴深~~給你們比心(ゴ ̄3 ̄)ゴ╭∼
悠于 2020-12-27 19:46
第871章 【回歸篇之四】 288
不知道是不是那位柳沐先生工作很忙碌的原因, 午後一直沒有回復或批准過柳泉的好友申請。直到晚間,當柳泉正打算起身去洗漱的時候,放在身旁的終端卻突然嘀嘀響了起來。
當時她正坐在廊下看風景。當然, 是躲在一處大家不太會過來的清淨地方——審神者辦公室背後的那處小小庭院。
那裡因為距離審神者辦公室很近,為了不打擾審神者的工作, 很少有人過來, 所以一般都很清淨——柳泉剛剛接掌這座本丸的時候,還曾經在那裡抓到過和泉守兼定在馬當番的時候躲在那裡摸魚睡午覺——畢竟柳泉覺得這種在現世尋找家人的做法, 微妙地算是那種……有點需要被保護的隱私?所以呆在一個沒人會來的地方處理這件事, 會讓她感覺安心些——
不過, 今晚她在這裡完全不被打擾,也是因為在不遠處的走廊轉角處,悠閑地背靠著一根廊柱坐在那裡,雙腿一屈一伸、單手放在屈起的那只膝蓋上,姿態優雅怡然, 卻仿佛為她把守住了通往庭院的要道的人, 正是三日月宗近。
他就那麼閑適地坐在那裡,仿佛正在乘涼或打算賞月;他的手邊擺著一個托盤, 盤中有清茶和精美的和果子。看上去他正在享受一個風雅而悠閑的晚上, 但當那些嬉戲的小短刀偶爾跑到了這邊的時候,沒等他們轉過轉角, 就被坐在那裡的三日月宗近擋住了。
小短刀們亂紛紛地向他問好, 而且由於轉角的阻擋, 沒人看到柳泉也坐在轉角後不遠處的廊下。
小短刀們:「三日月閣下!您在這裡做什麼呀?」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想找個清淨的地方, 不被人打擾地賞月呢。」
天真可愛的小短刀們頓時有點局促且內疚。他們完全沒有察覺到這位天下五劍之一是在隨口找著借口。
「啊!打擾您了!」
「是、是嗎……那、那我們這就到別處去玩吧……」
「需要我們再為您添茶嗎,三日月閣下?」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柳泉:「……」
當三日月宗近終於以「哈哈哈謝謝你們但是我這樣就很好」這句話打發掉所有的小短褲們之後,即使柳泉正在等待著那位不知道算是她弟弟的第幾代孫的青年的回復而有點忐忑,也不由得抿起嘴微笑了起來。
「……一直都這麼受歡迎啊,三日月?」她戲謔似的由自己坐的地方遠遠地向著三日月宗近那邊投過去一絲調侃的目光。
三日月宗近:「啊哈哈哈,是嗎。這裡的大家都很照顧我啊。」
柳泉還沒回應他,就乍然聽到放在自己身旁的終端發出一陣嘀嘀嘀的提示聲!
柳泉立刻飛快地拿起終端解鎖屏幕,一看果然是那位「沐青蘭」的ID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
並且,對方還禮貌地發過來一行字:
【請問您是哪一位?】
柳泉注視著這行字,猶豫了一下。
她再度默默回味了一遍白天的時候就已經在內心構思好的人設和劇情,勉強壓抑著有絲激動的心情,打下了這麼一行字。
【您好。我叫韓悅。冒昧打擾真是抱歉。前陣子因為某個契機,我在家中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一張明信片,好像已經很舊了。我好奇心起,就調查了一下,最後發現這位寄信人好像是您家的長輩,所以輾轉找到了您的聯系方式。】
然後,她附上了一張照片。
照片裡是她今天下午剛剛寫好的一張明信片——內容是【盛妍:你好∼暑假在家的日子太漫長了,真想趕快開學啊。對了,我弟你還記得吧?就是柳皓,他好像也想考華京大學,以他的成績應該沒問題。唉,平靜的日子要到頭了∼】。
當然,為了不穿幫,她事先做了穩妥的構想。
這張明信片的收信人是她曾經在大學裡的好友楊盛妍,設定的發信時間是2015年的暑假。
為了有理由向柳沐探問曾經的那個「柳泉」的消息,又不至於在明信片中泄露自己的真名,她謹慎地選擇了在明信片的內容裡提到弟弟柳皓的名字,這樣到時候可以解釋為她沿著柳皓這個名字去調查而得知了其它的事情;還可以將自己的動機解釋為「感到好奇,想著能不能找到這張明信片的寄信人的後人」。
而且,為了讓那張明信片看起來老舊,她不但煞費苦心地先是在寫字之前把那張明信片上灑了水漬、把紙質弄得軟塌塌的還泛黃,然後還刻意撕掉了署名的部分,只把半個「柳」字留在了上面——正好可以用來解釋那上面為什麼缺失了寄信人姓名——還把明信片的四邊故意擦蹭得起了毛邊,看起來破破爛爛的。
……這一切都做完之後她總覺得自己作假的天分好像也不錯……啊?
搖搖頭甩掉這種危險的想法,柳泉注視著屏幕上顯示出的「對方正在輸入」的字樣。然後,那行字一度消失、又重新出現,再消失、再出現;最後,一條消息被發送了過來。
【……哇。真是難以置信】
柳泉慢慢抿起了嘴唇。
她覺得這種反應算是最正常的一種了,然而她也說不清楚心裡哪裡覺得不滿意或失落——或許是因為想到要打探到和家人相關的消息之前,自己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就沒來由地覺得煩躁。
誠然藤澤莊司大概可以通過什麼權限直接查到她的父母和弟弟的戶籍記錄,但那也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時隔多年,他們都已不在人世——這是不需要看到戶籍記錄也能夠清楚知道的事實。她也不太想要知道他們都是何年何月何日去世的。
她想要知道的,其實是——
那個現世的「自己」,後來怎麼樣了?在自己消失之後,那個現世裡的「自己」,是被完全抹去了一切存在過的痕跡嗎?還是——
她按捺著那種復雜的焦慮感,繼續在終端上和柳沐一來一往地打著字進行對話。
【我也很驚奇,真的能夠找到寄信人的後人。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
柳沐回復:【呵呵,沒事。那麼我能幫助您做些什麼呢?】
柳泉躊躇了一下,把反復思考了多時的話打了上去。
【這麼說可能真的很冒昧,不過……因為這張明信片被好好地保存了這麼久,我推斷寄信人應該是收信的祖奶奶的好朋友吧?可是明信片上寄信人的名字沒了,所以……我特別想知道這位寄信人是誰,可以嗎】
她故意撕掉了應該寫著自己名字的那部分,又把【柳皓是寄信人的弟弟】這一線索留了下來。柳沐如果答應幫忙調查的話,不會查不到自己的姓名。之後,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裝成好奇寶寶多問兩句關於那個「自己」的事了。
柳沐好像思考了一陣子。然後,他那邊的回復來了。
【可以。但是得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調查一下】
柳泉大喜過望,一連打了好幾個「謝謝謝謝」和「麻煩您啦」之類的客套話。
然後,她還沒來得及退出APP並鎖定屏幕,就感覺自己的右肩上忽然一沉!
屬於他人的氣息霎時間席卷而來,吹拂在她的右耳畔。
柳泉:!!!
她下意識立刻按了鎖定鍵,不想讓三日月宗近看到她和柳沐的對話——但是,下一秒鐘,三日月宗近含笑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欸∼那是什麼語言?看起來使用的漢字意外地多啊,寫法也很奇怪——啊∼原來,雪葉君是通曉中文的嗎?」
柳泉:「……」
作為平安時代就存在於世的老人家,您的視力未免有一點太優秀了啊?!
默默地在內心吐槽了一句,她飛快地啪地一下反手把已經黑屏的終端扣在膝蓋上按住,僵直著肩膀和背脊,語氣聽上去也因為緊張而有點僵硬。
「呵呵……那個,你、你是什麼時候站在我身後的?!」
三日月宗近呵呵笑了。
「哈哈哈,有一陣子了。可是雪葉君好像沉浸在與對方的交談中,沒有注意到我走過來呢。」他語氣格外溫煦(?)地答道。
柳泉簡直驚悚了。
說起來,因為剛剛三日月宗近一直坐在廊上的關系,他並沒有穿鞋,只在腳上套了足袋,因此走起路來就不會發出什麼聲響;也許是因為他原本就刻意將腳步幾乎放輕至無聲無息,而她太緊張於柳沐的態度和答復,因此居然真的沒有察覺到他的趨近!
現在三日月宗近雖然正在微笑,但她可不會因此就簡單地感到安心地——所以她下意識結結巴巴地問道:「呃……那、那你都看到了什麼?」
三日月宗近在她耳畔輕聲地哼笑了起來。然後,他稍微後撤了一點,並沒有說話,而是忽然伸出手指,以指尖一筆一劃地開始在她的肩胛骨部位寫著字!
柳泉幾乎是立刻就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寒顫,後背上汗毛聳立,大腦都混亂地叫囂了起來!
她感覺自己的整個軀殼都僵硬而難以移動,所有的神經末梢都仿佛集中到了右側的肩胛骨部位,隨著三日月宗近指尖的移動而一跳一跳著發出尖叫和報警聲!
雖然他只是移動手指在她的肩胛骨上摹寫著他所看到的字而已,但她卻感覺自己的整個軀體都仿佛脫離了自己的控制,被他牽動著最細微的反應。由於本丸現在采用的是暮春時的景趣設置,夜間的氣溫也已經十分溫暖了,所以她只穿著單薄的一件長袖T恤,外邊隨意套了一件藍色的針織開衫而已。現在,他修長的手指劃過她的肩胛骨的觸感,仿若能夠徑直透過薄薄的衣料,傳導到她心底去;令她緊張而不知所措——
結果,她花了一點時間才分辨出,他在自己背後一筆一劃摹寫出來的,是「韓悅」二字。
柳泉:!!!
她完全不知道理應不通中文的他,為什麼會一眼就看出那長長一段文字中她所報出的假名。明明那前後左右的漢字,和日文裡使用的漢字意思基本上並不相同,他應該是不可能單純通過前後的漢字字義來推斷出「韓悅」是個名字的啊?!
「你、你怎麼……?」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三日月宗近寫完「悅」字的最後一劃之後,他的指尖就那麼停留在她的肩胛骨上沒有移開。此刻聽到了她的問題,他微微一頓,低低地笑了。
「呵呵呵,只是一點小小的推斷就可以明白啊。」他說。
「雪葉君和對方素未謀面,初次問候的話,第一句必定是問候語吧。那麼第二句就一定是向對方通報自己的姓名——中文的話,總不會直接報出姓名就算了吧?總要在姓名之前說上一句『我是』之類的話才不失禮——那麼,我就擅自猜測後面兩個漢字代表的才是雪葉君報上的名字了……因為這兩個漢字看上去和『清原雪葉』這幾個字完全不同,所以我猜,這是個假名,是嗎?」
柳泉:「……」
雖然三日月宗近在意味深長地笑著——笑得讓她驚悚,這實在不是個開玩笑的好時機——她還是想自我解嘲地冒死說一句「盲生,你發現了華點」腫麼破!
作者有話要說:
2月16日:
啊在耗費了無數腦細胞之後我終於碼完了這一章【。
妹子的謊言和假的人設居然比當初構想她真正的人設還要費勁【攤手
下次更新:暫定下周一吧w
這一章裡妹子采用的假名以及妹子在現世好友的名字,都來自於李煜的詩《梅花》。
裡面有這麼兩句「共約重芳日,還憂不盛妍。阻風開步障,乘月溉寒泉。」
尤其是最後那句裡,集合了爺爺和妹子名字裡的一個字hhh
所以我就設定為妹子聯想起這首詩,所以用了那個假名ww
沒有用爺爺的那個「月」字,純粹是不想讓爺爺發現自己在跟別人說什麼啊【。
結果爺爺還是發現了【攤手
PS. 謝謝小可愛喵喵的手.榴.彈~~(ゴ ̄3 ̄)ゴ╭∼
第872章 【回歸篇之四】 289
她深吸一口氣, 用平靜的姿態和語氣回答道:「……確實是個假名。」
三日月宗近點在她身後肩胛骨上的指尖微微一頓, 隨即撤去。
他慢慢地直起身來。雖然柳泉沒有回頭, 但也聽得出他含笑的語氣之中隱藏的那一抹異樣的意味。
「啊哈哈哈, 雪葉君今天意外地誠實啊。」
柳泉:「……」
她剛剛坦承自己使用了假名與藤澤莊司給她調查來的「可能的家人」進行溝通, 三日月宗近就稱贊她誠實?!這不是明晃晃的打臉嗎……
她苦笑了一聲, 知道隨著兩人對對方了解的深入, 自己暴露出愈來愈多的秘密,這會讓三日月宗近感到不悅——畢竟他雖然平時是那種喜歡哈哈哈的親切又溫和的畫風,然而骨子裡還是有著高高在上、習慣於不動聲色之間掌控一切場面和變化的傲慢在的。
而她身上暴露出來的愈來愈多的秘密, 無疑是在明晃晃地挑釁著他理所當然的上位者姿態——即使她作為審神者,在名義上是高於他的;然而他深藏在溫和從容外表之下的那種屬於上位者的掌控欲,卻混合了他對她的感情, 化作一種不容挑戰的占有欲——
她從未像此刻一樣, 忽然深深地明白了為什麼他的吻裡會帶著那樣一種勾魂攝魄一般激烈又吸引的力量。那是因為他想要完全了解她, 想要完全主宰她,想要讓她完全敞開在他的面前,毫無遮掩、毫無秘密, 就如同一張白紙一般,只能聽從他的左右。她那些自由意志曾經發出的光輝,在他看來,雖然絢爛、雖然吸引, 然而卻是危險的;因為那就代表, 她還會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無法掌控的地方, 毫無預兆地抽身離去, 毫無預兆地把他遺棄在原地,讓他所有的計劃都統統落空,所有關於未來的構想都化作泡影——
這是他無法容忍的。她現在好像能夠稍微明白一點了。
……然而,理解他的顧慮之處,並不等於她一定就要全部服從啊。
作為天下五劍之中最美、最優雅、最高貴,最為人傾慕和追逐的那一位,他擁有過這個國家最有名、最有權勢的一長串原主;當然,數不清的、歷史留名的英豪,也曾經只是作為他原主的部下而出現在他的面前。
那些人,無一例外地曾經站在他面前,對著他嘖嘖嘆賞。可是,即使再怎麼欣賞他,也不可能真正擁有他。那些人們只能作為他的仰慕者被記入歷史。
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除了一個「主人」或「審神者」的頭銜,就毫無優勢的她。她既不是出身於什麼古老或高貴的家族,也沒有豪華的地位或頭銜;或許在綜合了顏值和武力值之後,算是分數不錯,但單單只看顏值或武力值的其中一項的話,立刻就會被他曾經見識過的那些人間英豪或歷史留名的佳人們秒得渣渣都不剩。
她心裡很清楚,假如不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從前經歷過的世界裡,做出了一些他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身為審神者而暗墮,又或者為了拯救世界而自願選擇被他殺掉——的話,他是壓根不可能真正將自己看在眼中的,更不要說放在心上。
雖然她知道自己也擁有著有趣的靈魂,然而,現實畢竟不是什麼心靈雞湯,有趣的靈魂並不可能真的萬裡挑一。
別的不說,就算是身為他前主之一的北政所寧寧夫人,身為著名的「戰國三夫人」之一,都是難得的女中豪傑。這樣助力締造豐臣政權、爾後又支持德川幕府建立的女性,要說她沒有「有趣的靈魂」,那必定是天方夜譚。
所以,在三日月宗近的面前,柳泉一直覺得自己並不具有什麼無可取代——或者說,無可比擬——的優勢。
這無關自信或自卑,甚至也無關感情——只是一種客觀的結論。
柳泉嘆了一口氣。
……所以,神明大人與魔法少女,果然是世間無法相容的、截然不同的兩種生物嗎。
「也許你也已經猜到一點了——」她把終端放入衣袋裡,用一種幾乎令人驚訝的、異常坦率的口吻說道。
「我,並不是生活在2205年這個時代的人。所以,即使藤澤君為我找到了所謂的『家人』——說穿了,那也只是與我有著不可割斷的血緣關系的、並不認識我的陌生人而已。」
三日月宗近沉默片刻。
在本丸的暮春景趣之下,庭院裡的花木在夜間發出清新的香氣。有不知名的昆蟲在夜色掩映下發出清脆的鳴叫聲。在這些美好的背景映襯下,柳泉卻只察覺到自己身後的那位天下五劍中最美的那個人,雖然一時間並沒有說話,但鼻息卻略顯沉重——說明此刻他的內心受到的震撼和翻滾的思緒並不少。
不知為何,他這種反應,反而讓柳泉有了一點輕松的心情——原來你也有吃驚的時候嗎?你不總是一臉泰然自若,仿佛世間萬事都算無遺策嗎?
這麼想著,她忽然起了一點惡劣的趣味——她無視他的驚訝,繼續朝著他當頭丟下一個大炸/彈。
「還有,我使用的假名『韓悅』,其實是來自於一首漢詩裡的句子啊∼」
她雙臂分撐在身體兩側,忽然從右邊半轉過身子來,歪著頭望著雙眼似乎微微睜大的三日月宗近,笑眯眯地說道:
「那句詩是『乘月溉寒泉』——」
然後,沒等三日月宗近作出回應,她就抬起右手,輕飄飄地在空中一揮。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隨著她的右臂如同跳舞一般揮動,她蠕動雙唇說出了什麼難解的、陌生的一連串音節;隨即,從她的指尖流瀉出一長串金色的光點。那些光點躍動著,先是在半空中彙成了一道長長的線,然後那道金色的線如同水波一般曲折湧動著,最終組成了幾個漢字——
【乘月溉寒泉】。
三日月宗近:!!!
這種奇妙的景像,他以前從未見識過——想必,是某種高深的魔法或幻術吧。
然而即使在內心裡得出了極為接近真相的推斷,這仍然不能立即消減他心底由此產生的驚訝和震撼。
他當然不是第一次見識到她所會的那種神妙的法術。然而再一次地,他還是為她所擅長的那些奇妙的本領所吸引。
那真是……前所未見的美麗幻景啊。
簡直美麗到……就算是他這個老人家也覺得有一點目眩的地步啊?
仿佛胸中翻滾著的那種隱約的怒氣都在那一瞬間為之淡去,總是反復著探究她的秘密、卻終究會被新的事實弄得有種挫敗的糟糕感受也好像減弱了許多——這一切大概都是因為,她一直以來都隱藏著這種神奇的法術,卻在這一刻為了取悅他而使用了出來吧?
他對漢字和漢詩也算是稍有研究,所以稍微費了一點力氣就辨認出了那五個漢字究竟是什麼,也根據一些推斷大致猜到了這句詩的意思。不過這些不是重點——重點是,他當然認識這句詩中的第二個字。
「月」。
他的目光投過去,落在那個字之上。而她仿佛也察覺到了這一點,笑著微微一抖手臂。那行浮空出現的金色字跡就隨之輕輕顫了一下,像大海中的一串水珠那般突然浮現了一道波紋。
她笑嘻嘻地說道:「如你所見,我使用的那個假名的第二個字,發音正是與這句詩的第二個字一樣啊∼」
三日月宗近:「……哦,是嗎。」
他用一種溫和卻不置可否的語氣反問了一句,就好像他一點都沒有被展現在自己面前的一切奇景所影響到一樣。
她卻絲毫沒有生氣,而是抿著嘴翹起唇角,仿佛有種暗戳戳的喜悅,因為看穿了他並不像是表面上看起來那麼不在意似的;她笑著眨了眨眼睛,說道:「我用你名字裡的一個字來作為自己的假名——難道你不為之稍微感動一下嗎?」
三日月宗近:「……」
他默了一下,才慢慢放緩了臉上的神色,勾起唇角微微笑了起來。
「確實,有點感動呢。」他用一種輕飄飄的語氣回答道。
「沒想到雪葉君為了讓我開心,能夠做到這樣的地步啊∼」這麼說著,他那悅耳的聲線裡仿佛帶上了一些真正的愉快。
「啊哈哈哈哈。雖然還是不知道雪葉君的真名是什麼,但使用我名字裡的一個字來作為自己的代稱……」他說著,尾音漸漸變低,最後仿佛變成了一聲嘆息。
「雪葉君啊∼還真是懂得如何讓一個喜歡你的男人開心起來啊?」他似真似假地嘆道。
柳泉的腦袋一懵。
「……誒?!」
沒了她刻意的維系,那道以魔咒做出的、浮空滯留的金光閃閃的字跡頓時消彌無蹤。但是她現在也顧不得補救了——因為三日月宗近突然向前傾身,一瞬間就重新抹去了他們兩人之間的距離,然後屈起右手的食指,用指節輕輕頂起她的下巴,讓她的臉更加接近他俯下來的臉容。
他的聲線微微壓低了一點,聽上去居然驀地帶上了一絲不明的沙啞意味。
「……究竟,是從哪裡學來的呢。我……還真的有點好奇啊?」
柳泉:「!!!不,並沒——」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尾音就被淹沒在他掩下的嘴唇間。
「……不。」他在片刻的親吻之後稍微後撤了一點,然而嘴唇還是幾乎緊貼在她的唇上,氣息有點不穩地說道,「我忽然發現,我也並不是很想要知道那些細節了——」
柳泉的心髒幾乎都要跳出胸口。她因為剛剛的吻而氣息紊亂,有點上氣不接下氣似的低聲應道:「並沒有……我沒有學那種事……只是——」
「……噓。」三日月宗近輕輕噓了一聲,又重新輕輕咬住她的下唇,阻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想起來就覺得,真是太不愉快了——」他輕聲說道。
「所以我決定——」
決定什麼呢?他並沒有說出口,尾音消失在兩個人相貼的唇間。
一陣清風吹過本丸。庭中綠樹的樹冠發出簌簌的響聲,有小小的葉子自枝頭飄落下來。
柳泉閉上眼睛,慢慢環住他的腰間,微微仰起頭來,感受著這個帶著春夜溫潤的青草香氣的吻。
有些東西,就仿佛在這個春夜裡,隨著逐漸溫暖起來的天氣,漸漸地在生長發芽。
神明大人和魔法少女,能在一起,其實,就仿若一個奇跡啊。
……只要一直在一起的話,總有一天會達成彼此理解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
2月18日:
不知為何今天想要撒糖!這個習慣好像很不錯吧hhh
所以就無腦撒了一下【喂!
妹子提到的那首詩,是李煜的《梅花》。
另外,妹子寫字用的魔咒,以前出現過兩次。一次是在HP的時候,在舞會後的城堡裡用來寫歌詞的。另一次是在網王的回歸篇裡,大爺問妹子給反派回復了什麼mail內容,妹子凌空把自己回復的那句話用魔咒寫了出來w
其實我覺得現在爺爺和妹子的分歧,主要就是磨合期的問題啊。
找到一種大家都能適應的相處方式之後就好了w
畢竟他們也是剛剛從審神者和付喪神轉變成戀人這樣的身份的嘛hhh
【爺爺:如果一個吻不能解決問題的話,那就吻兩次(喂!
PS. 今天也要給投喂我的喵喵和歸鶴深兩位小可愛獻上我的心w (ゴ ̄3 ̄)ゴ╭∼
第873章 【回歸篇之四】 290
從那天跟自己的後代(?)柳沐聯絡上之後, 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星期。
柳沐好像工作很忙, 但他周末的時候簡單地向她解釋了一下為什麼他久久沒有回復。
【實在抱歉,下周要出差,所以本周都在加班,實在沒有時間回家去替您尋找線索, 請再等等好嗎】
柳泉當然也不急於幾天之內就得到肯定的回音。更何況她要做的事情更類似於「釣魚」——就是說, 通過對柳皓的調查從而牽出對他的姐姐後來命運的調查——所以她客客氣氣地回復道:【您真是辛苦了。沒關系,您願意幫忙,我就已經很感激了。請注意保重,靜候佳音】。
或許是這種禮貌的回復贏得了一點柳沐的好印像,到了下一個周末, 他的解釋又來了。
【本周出差剛剛回來, 抱歉,這個周末恐怕也沒有時間回父母家去替您尋找線索。下周我或許可以休假, 會盡快給您回復的】。
收到這條mail的時候, 柳泉正在觀看新任的上司給她下發的出陣通知。
其實這條出陣通知發來已經有好幾天時間了。柳泉還記得那天狐之助跑來送信的時候, 她還吃了一驚。
「……『江戶城潛入調查』?!」
這不能怪她孤陋寡聞。當她還在現世做個普通的女大學生的時候, 還沒有「江戶城潛入調查」這種活動的出現。
大家能肝的活動就只有銷魂的「大金槍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的戰擴修刀修羅場(大霧!)、更銷魂的「有本事你就一支隊伍打到糊牆」的連隊戰(更大霧!), 以及最銷魂的「是審神者就下一百層」的大阪城挖地(超大霧!)。
結果現在真的到了這個時代, 還當上了名副其實的審神者,戰擴連隊戰什麼的活動倒是都簡單了許多——她甚至都沒有自己登過場,隨便組了個隊就刷完了——結果卻冒出來一個沒聽說過的【江戶城潛入調查】。
在狐之助走後, 她不得不把近侍大人——沒錯喲, 今天也是並不想干活但一定必須占據這個位置的三日月宗近閣下——叫來, 向他詢問這個活動的有關信息。
結果剛聽到這個活動的名字,三日月宗近就露出一個鬼畜度極高(?)的微笑。
柳泉:?!總覺得這個活動的真相搞不好略微妙啊?!
但是事到臨頭,推脫是推脫不掉的。所以她只好擺出嚴肅的臉孔。
「請務必替我詳細解說一下。我已經接到了這個活動的出陣通知,所以不管多麼困難,我是無法推脫的,只有好好地完成才可以。」她異常嚴肅地說道。
其實剛剛狐之助已經簡單講了一下,說這個活動就是潛入不同時期的江戶城進行調查。管理局選擇了一些表現出色的審神者大人,安排了不同的年份出陣,要調查清楚那個時期江戶城內外的一切狀況。當然,時間溯行軍的出現也在預估之中,所以還是得派一整支隊伍前往為佳;另外,江戶城裡有幾座藏寶的大倉庫,如果能順便搜集到打開寶庫中寶箱的鑰匙的話,允許大家把開箱後得到的東西帶回本丸——這也是此次出陣最誘人的條件。
柳泉覺得就這麼大模大樣地把江戶城裡的倉庫搬空真的合適嗎……而且狐之助還語焉不詳地暗示她,聽說有好刀也藏在寶庫中。萬一開箱後發現的是好刀也可以自行帶回,管理局是不管的,事後也不會被追究責任。
於是柳泉就更黑線了。
「……說是收集到寶箱鑰匙之後就可以隨意開箱,得到的東西,只要是這張【允許帶回之物資名稱總表】上列出來的,都可以帶回來……」她順便就吐槽不能地舉起右手抖了一抖手中捏著的一張表格。
「這裡還有一欄寫著『刀劍』——刀劍也能允許帶回來嗎?!萬一要是開箱以後發現是一振『三日月宗近』怎麼辦?真的也可以帶回來?萬一對方發現這種名刀失竊了以後怎麼辦?真的不會破壞歷史嗎?!」
三日月宗近「呵」地笑了一聲。那種笑聲裡的意味很明確。
……呵,女人。
柳泉:「……」
這位平安朝老人家的段數是愈來愈高深了。現在他只拿短短的呵的一聲笑,就完成了一次對他的主人的鄙視。
柳泉黑線著,只好解釋了一下。
「不,我只是打個比方……我知道說不定被分派到的時期裡你不在江戶城……我只是說,以前時之政府有沒有舉行過這種活動?也是這個規定嗎?大家大肆搜刮各個時期江戶城的倉庫帶回來,居然都沒影響到歷史嗎?」
三日月宗近就那麼優雅地站在她面前,跟她隔著一張書桌;他微側著身子、好像半倚在桌邊,右手輕輕點在桌角處擺著的一份文件上,站姿看似有些松懈,然而再仔細一看,卻讓人感到有種難言的、漫不經心之中透露出來的優美。
「放心吧,」他的聲音裡也帶著一絲漫不經心似的意味。「你能夠接觸到的倉庫裡,大概箱子中也沒放什麼太珍貴的東西吧。所以才能隨隨便便讓你接觸到……真正寶貴的藏品,當然都被妥善安放在了即使是親信的臣下,也不一定能夠時常見到的地方啊。」
柳泉:「……」
總覺得……他那副口吻裡有種輕微的……蔑視感啊?!是她的錯覺嗎?!
可是,三日月宗近身為天下五劍,還能有什麼刀劍是他看在眼中的?像是童子切安綱或者數珠丸恆次這樣同為天下五劍的名刀,也不可能真的被塞在一個木箱子裡、放在他們這些潛入的小賊(?)們都可以輕易找到的倉庫裡吧?他實在沒有必要再把那些重要性或者名貴程度不如他的刀劍再鄙視一番的啊?除非——
柳泉若有所悟,猶豫了一下還是委婉地問道:「之前時之政府舉辦過這樣的活動嗎?如果有的話……有人在那裡找到什麼好刀嗎?」
三日月宗近哼了一聲。
「有。」他忽然用一種干脆利落到近乎冰冷的語氣答道。
「確實有人在江戶城的倉庫裡找到了以前沒見過的刀並帶回了。不過很遺憾,當時由於這座本丸陷入動蕩之故,並沒有派人參與這個活動,也就沒有機會得到那種刀呢。」
柳泉:「……『那種』?!」
三日月宗近用一種奇怪的平板聲調淡淡答道:「千子村正。」
柳泉愣了一下。
當然,她也知道村正有妖刀之名——這是愛刀的小一在碎碎念中給她科普的——不過村正的刀到了幕末時期,滿街都是贗品不說,還有很多倒幕派武士為了那個【村正妖刀能妨死德川全家】的上古傳說而孜孜不倦地追求獲得一把村正刀;所以對於站在與他們相反立場上的新選組而言,村正刀簡直是敬謝不敏的一種刀。
所以現在聽了三日月宗近那聽似平淡、然則微帶嫌棄的回答之後,她也只是一笑,帶著點好奇地問道:「怎麼了?這位千子村正的付喪神,很難纏嗎?」
三日月宗近哼笑了一聲。
「嘛,說不定也算是『難纏』的一種吧。」他隨口應道。
柳泉更加好奇了,因為對於白切黑的這位老人家來說,能夠得到他一句「難纏」的評價,說不定比得到他一句「優秀」的評價還要來得更有難度;所以她繼續追問道:
「怎麼了?他哪裡難纏?也不知道這次在江戶城倉庫裡,能不能像其他審神者一樣找到他……要是這樣的話,是不是必須提前做點功課,計劃好怎麼應對才好啊——」
她還沒說完,三日月宗近就屈指以指節篤篤地叩了幾下桌面,打斷了她的話。
「您用不著跟那種刀計劃著要成為什麼朋友。」他冷冷地說道。
柳泉:???
三日月宗近:「雖然我們這座本丸並沒有他的存在,然而他的風格,我也稍微有所耳聞。」
柳泉立刻就感興趣似的挑起了眉。
……結果她的近侍大人就這麼結束了這個話題。
「……他不適合您。」他簡單地作了個結論。
柳泉有點哭笑不得。
「到底是怎樣的人啊……你這麼一說反而讓我更想見識一下了……」她忍不住嘟噥了一句,放下手中的出陣通知文件,抬起頭來坦然直視著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臉上掠過一抹不悅的神情。然而柳泉用右手食指指尖向下輕輕點了點被她放在桌上的那份文件,一臉正氣地繼續說道:「不管他的行為風格有多奇怪,我其實對本丸是不是再多一位新的付喪神沒有什麼執著的想法……然而這次任務是管理局的命令,我是必須要執行的。何況,狐之助也說了,即使完成任務、找到鑰匙,也並不一定絕對會得到這把刀——說不定我負責的那個時期,江戶城根本沒有這把刀的存在呢?」
三日月宗近的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他沒有說話。那副態度很明顯是「請繼續你的表演」(大霧!),於是柳泉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氣,繼續道:
「更何況,你忘了我是出身自什麼組織的人了嗎?——我曾經是新選組一番組代組長,而『村正』妖刀,最出名的傳說,難道不是能夠妨害德川家、所以那些倒幕派做夢都想要得到一把嗎?」
說到這裡,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笑意。
「既然是一把注定會和新選組的使命作對的刀,你還擔心什麼?」
三日月宗近終於出聲了。
「……既然這樣,你想去就去吧。」他的聲音聽上去有點硬梆梆的,仿佛有點莫名的冷漠感,一點都沒有了平時那標志性的溫和。
「但是,假如你要親自出陣的話,我一定也要去。」他說。
柳泉:「……誒?」
三日月宗近:「欸,你不知道嗎?」
天下五劍的口吻裡聽上去有種鬼畜般的笑意。
「江戶城潛入調查的難度並不很高……而且由於並非是那種刻意針對時間溯行軍出手肅清的任務,所以也不會招來檢非違使。」
柳泉:「咦?那豈不是很好——」
三日月宗近:「不過,聽說雖然可以只派付喪神出陣收集鑰匙,但是最後開箱的行動必須由審神者本人親自完成。」
柳泉:「……還有這種規定嗎?!」
三日月宗近忽然彎起眉眼,笑了一下。
「欸∼」他慢悠悠地挑起尾音,應道。
「因為這個任務並不怎麼危險,所以即使是比您弱得多的審神者,都可以親自出陣。因此開箱的任務也就必須由審神者來做——倉庫裡堆著那麼多箱子,您要打開哪一個,也必須自己來挑啊。莫非您覺得自己能夠把所有鑰匙都拿到嗎?」
柳泉:「……」
三日月宗近仿佛還覺得這樣打擊不夠似的,他又含笑慢悠悠地加上了一句。
「明白了嗎?從那裡拿回物資而不被判定為是『改變歷史』,那是因為——您根本不可能把龐大的寶庫搬空啊。就算放在平日,巨大一座倉庫裡丟失幾個箱子,大概也沒人在意吧?」
他彎著那雙漂亮的眉眼,曖昧地朝她笑著。臉上的表情只差明晃晃地寫著【懂嗎?這就是稍微救助一下你們這些貧窮審神者的福利活動啊】這行大字了!
豈可修!
柳泉拍案而起。
「我哪裡貧窮了我滿屋子都是小判!博多是個好孩子啊!當然是完成任務更重要些,那些物資不拿也罷——」
三日月宗近哈地一聲笑了出來,顯得很愉悅似的。
「啊哈哈哈哈,既然這樣的話,雪葉君,記住你的話喲。」
作者有話要說:
2月21日:
我忽然有了新腦洞,有個大俗梗要寫!
看到江戶城的時候你們想到了什麼嗎hhhhh
然而為了這個大俗梗,我又搜集資料研究了好久= =
不過這個大俗梗寫出來你們就知道了!絕對是值得一寫的腦洞!我敢說大家都想不到hhhhh
給我一天時間再考據一下,下次更新就在隔一天的23號吧w
PS. 謝謝喵喵和CS菌投喂我~~(ゴ ̄3 ̄)ゴ╭∼
第874章 【回歸篇之四】 291
於是, 這場任務持續到現在快要一周時間了, 柳泉簡單粗暴地派出了一隊極化過的小短褲,速度快隱蔽高還細心,在江戶城裡鑽來鑽去如履平地;每次出陣歸來,不但報告啊繪圖啊做得十分完美, 還都叮叮當當地給她帶回來一口袋的——鑰匙。
可是柳泉一次也沒有跟著他們去過被分配到的那個時代的江戶城, 更沒有去開過那裡的倉庫。
誰叫她那天一時不察中了三日月宗近的言語圈套,說出什麼「物資不拿也罷」的大話來呢?!
她後來跟其他相熟的審神者們打聽過了,千子村正其實什麼都好,人也很隨和好相處,根本沒有自帶什麼妖刀的詛咒——有一位審神者假名裡還用了「德川」作為姓氏, 一點問題都沒有——唯一的問題, 大概就是——
他的定番台詞裡到處都是脫衣!動不動就要脫,負個傷要脫, 去個萬屋要脫, 畑當番開始要脫, 結束還要脫;真劍必殺要脫, 周年慶要脫, 最要命的是新年祝詞的時候也要脫!……
新年初脫是個什麼鬼啊!怪不得三日月宗近防他就像防賊(大霧!)一樣!平安朝的老人家一定是擔心看到這種金剛芭比在她面前二話不說就脫了個光光, 會讓她心旌動搖?!
……所以說在他心目裡她到底是什麼人啊!看到個脫衣的帥哥就馬上會動搖嗎!
柳泉覺得一陣吐槽不能。也不知道這種心情是針對千子村正的脫脫脫,還是三日月宗近的小心眼。
但總之,今天她坐鎮本丸等著那群小短褲掃蕩……不, 潛入江戶城回來的時候, 狐之助又來了。
「尊敬的審神者大人!」它尖聲說道, 「藤澤大人關注了一下您的任務進展,結果發現您一點東西都沒有帶回來嗎?」
柳泉:「??難道不是完成對江戶城的調查、把詳細報告上交給管理局就可以了嗎?物資什麼的我也不是太看重——」
狐之助大聲說道:「您這種想法是不行的!既然批准您收集鑰匙,您就應該盡力去打開箱子看一下!就算不把物資帶回來,那些箱子裡都是什麼,您也應該調查一下啊!藤澤大人對您這種消極的態度感到很不滿!」
柳泉恍然大悟。
「說什麼開箱之後的物資可以讓我們隨意帶回……說穿了就是怕那些箱子裡有什麼不該有的東西吧?」她反問道,「既然那裡也有時間溯行軍活動的話,萬一往倉庫裡藏個裝滿AK47或者□□炸彈之類的箱子就糟糕了——被利用起來的話才是真正會改變歷史……」
狐之助對於她所說的那幾個武器名詞露出茫然的神色,但側耳聽了她的話之後,連連點頭。
「沒錯沒錯,藤澤大人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他說為了防止時間溯行軍動手腳窩藏什麼會改變歷史的不良道具,還是要讓各位審神者盡量多多開箱查看才行!而且——」
它拖長聲音,就像大賣場裡打廣告的促銷員似的。
「管理局諸君宣布,能開200個箱子並確認箱內物品全部安全無害的話,就獎勵一套修行道具!」
柳泉:「……哇哦。」
修行道具不易得,經常要靠做任務從時之政府——以及新任的非現世界管理局——手中當作獎勵換取。光有錢是買不來的。
雖然說偶爾可能碰上手頭緊張的審神者私下出讓一套的機會,然而競爭者肯定也很多,何況柳泉也沒到富可敵國的地步,這座本丸只是吃喝不愁而已。讓她一揮手就是幾十萬小判拿出去私下買套別人出讓的修行道具,她也是很肉痛的!
所以現在開200個箱子就能換取一套修行道具,對她來說還真的是個不大不小的誘惑。柳泉只需要片刻的思考就決定:開。
不過在送走狐之助之前,她照例是要逗一逗它的。於是她說:「開箱是必要的——這種事一開始直接說就好了啊,為什麼現在才來強調?」
狐之助皺起鼻子來,好像很費力地回想了一下藤澤莊司的原話,才遲疑地答道:「……好、好像是害怕……萬一哪位審神者大人知道了以後把真正目的泄露出去,反而提醒了時間溯行軍的話,那就糟了……?」
柳泉哦了一聲。
「……所以不如就讓大家假裝成爆竊江戶城寶庫的小賊,開了箱子又拿著物資回家,表面上看來就是打完仗順便搶點戰利品而已?」她嗤笑道,「難怪要我們上報自己在箱子裡都看到什麼物資啊……我還在想既然一開始就下發一張【允許帶回之物資名稱總表】給我們,干嘛還要上報自己看到些什麼呢?」
啊,她大概徹底明白了。
因為擔心時間溯行軍在倉庫裡使用外形相同的箱子藏匿什麼和歷史時代不符的、破壞性極強的武器之類,借此改變歷史,所以要讓審神者開箱查看。但也不能讓審神者把所有的好東西都卷回來,萬一拿了什麼能夠推動歷史進程的重要物品,那不是反而壞事了嗎?所以要給審神者一張詳細的表格,列明什麼東西可以帶回來——
「……唉,麻煩。」她嘟噥了一句,「我本來還在想,既然我不打算拿回來什麼東西,這個申報開箱結果的表格我可以不用填了呢?」
狐之助大驚失色。
「不不不請您務必認真填一下!200個箱子都要請您費心!」
而且它還強調似的補充了一句。
「所有的箱子都應該檢查一遍才行,但您一個人是完不成這麼艱巨的任務的!所以您進到倉庫內之後,凡是已經有人開啟檢查過的箱子會做好記號的,避免重復檢查喲!請您開箱之後也記得在箱子的一個角上噴上這個標記!」
它的小爪子抬起,比了比柳泉桌子上擺著的一個小小的噴瓶。那個噴瓶是隨著出陣通知一起下發的,柳泉一開始根本沒打算使用;不過現在只好帶著它最後走一趟了。
柳泉傷腦筋似的捏了捏眉心,拿起那張【允許帶回之物資名稱總表】來,重新一項項認真地看著。
「總覺得事情變得麻煩起來了啊……」她自言自語似的說道,目光掠過「刀劍」那一欄的標題,向下看去。
「允許帶回的刀劍……嗎。」
那一欄裡列著寥寥幾個名字,比如「長曾彌虎徹」、「千子村正」,還有——
【大般若長光】。
柳泉若有所思地盯著那幾個名字,打定主意等一下要去搜索一下相關資料——尤其是千子村正與大般若長光,看看他們有何特別之處,值得管理局特意點名讓審神者把他們帶回。
柳泉被分派到的歷史時段,是江戶城剛剛被德川家康接手的時期,改建還在繼續中——她在本丸調查了一下歷史記錄,結果顯示這場改建工程要持續到四五十年以後的三代將軍家光在位的時候才完成。
送走了狐之助以後,柳泉數了一下自己目前的鑰匙數,然後決定——凡事宜早不宜遲,第二天就跟隨出陣部隊一起去江戶城開箱吧。
要說極化修行真是一項好活動,柳泉現在只想吹爆——她派出去的六位極化過的小短褲又勤勞又能打,才花了一周時間就給她積攢了能開一百多個箱子的鑰匙!而她在本丸呆了一周時間根本就沒有跟隨出陣,這種躺贏的感覺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不得不說還是很愜意的。
所以在小短褲們蹦蹦跳跳回到本丸以後,柳泉不但挨個虎摸了一番他們的頭發,表揚了他們一番,還宣布晚餐加雞腿(咦)表示慰勞。
第二天其實是周六。不過時間溯行軍的出現或者無良上司下派任務可不會管現在的時間是不是周末、審神者出陣又算不算加班。
當然,柳泉覺得自己已經休息得夠本,替上司免費加個班也沒什麼,所以就一如既往地穿上新的管理局配發的——質量好像比之前時之政府集中采購的要好一些——巫女服,正拿著一條錦帶打算把衣袖扎起來的時候,放在桌上的終端忽然嗡嗡悶響了兩聲。
柳泉下意識就走過去拿起終端,尚未解鎖的屏幕已經亮了起來,顯示著一條新消息提示。
是柳沐發來的。
【我想我可能已經找出了您手中那張明信片的寄信人】
柳泉:「……」
啊,假如今天不出陣就好了。那樣她就可以花掉半天的時間循循善誘地與柳沐進行交談,巧妙地引導話題傾向於那位【可能的寄信人】——也就是在2015年的,她自己。
可是現在並非最好的時機。工作也很重要。昨天管理局已經派了狐之助前來關切她任務的進度——也就是說,她這一次江戶城的鹹魚態度已經在領導那裡掛了號,現在不出力不行,而且必須立刻!馬上!拿出成效!
柳泉嘆了一口氣,剛想編造一個【真不好意思我今天在參加培訓,不能第一時間及時給您回復真是抱歉】之類的理由發過去解釋一下自己顯得有些冷淡(?)的態度,結果終端就又在她手中震動了一下。
柳沐的第二封mail發過來了。
柳泉忍不住好奇心發作,明明知道即使自己點開之後也無法即時回應,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打開了那封mail。
然後,她幾乎是立刻就露出了震愕的神色。
因為那封mail裡,附著一張照片。
在顏色略顯斑駁的照片上,正是當年的她,站在一個什麼公園的門口,身旁是表情同樣有絲僵硬的弟弟柳皓以及他們的父母;一家四口一同朝著拍攝者的鏡頭露出不甚自然的、【合家歡游客全家到此一游】的營業性微笑。
柳沐在照片下方附上了一段話。
【我在家中發現了這張老照片。問了父母才知道這應該是從前很老的時候保留下來的照片,不知道應該稱呼照片裡的人「高祖父」還是別的稱呼;抱歉,我對這些稱呼方面的禮儀不是很在行。】
【總之,這張照片裡的那個男孩,應該就是您手中那張明信片上提到的「柳皓」。】
【所以,您那張明信片的寄信人,應該是照片中的這位女孩,柳皓的姐姐,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2月23日:
hhh所以大家猜一下接下來的江戶城開箱,妹子是會開出千子還是般喵【不
基本上來說江戶城調查和妹子對自己本身的調查(?)是並行的,也就是說,爺爺要煩的事情瞬間翻了一倍hhh
下次更新大概在周二?我會盡快的。
PS. 今天要謝謝小可愛喵喵、歸鶴深的持續投喂~~還有小可愛沫冷熙的一次性大規模投喂w 給你們比心!(ゴ ̄3 ̄)ゴ╭∼
第875章 【回歸篇之四】 292
柳泉:!!!
雖然隨信附上的那張照片的掃描件看上去已經有點模糊不清、並且照片本身的色彩已經隨著時光的流逝而褪色了許多, 然而她仍然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是自己十八歲離家上大學之前, 一家人作為形式主義一般【總得留下點兒紀念】的那種集體親子活動, 一起去了附近的一座公園游覽, 在公園門口留下的合影。
這一刻,不知為何,跨越了時光,那種已經幾乎要湮沒在腦海中的回憶——說不上特別好, 也從來沒有懷念過的記憶——突然冒了出來,讓她的鼻子不合時宜地突然一酸。
她握緊終端, 還沒來得及按掉仍然亮著的屏幕,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輕笑。
「啊哈哈哈哈。雪葉君,你還在這裡做什麼呢?出陣的預定時間馬上就要到了啊。」
柳泉:!!!
三日月宗近!
她甚至沒有注意到他是什麼時候緩步走進她的房間的——雖然她因為已經更衣完畢、剛剛正打算出去找個人來幫自己扎緊衣袖而打開了障子門, 而且整個人的注意力都在手裡的終端上, 可是三日月宗近這種無聲無息的出現方式也太……嚇人了啊?!作為太刀, 他的隱蔽值好像高得完全不科學啊?!……
她下意識就條件反射一般地按下了鎖屏鍵,並且同時飛快地轉過身去。
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後。他已經披掛齊整,那襲藍色狩衣的面料上隱隱透出精美織就的圖案;察覺到她猛然轉過身來的動作裡似乎透出一絲現在不那麼想要見到他的倉皇之後,那雙含笑的眼眸微微沉了一下。
他站立的位置非常巧妙——正好距離她兩步之遙。這種距離對於一位訪問審神者房間的付喪神來說毫無疑問是太近了,但對於作為戀人的這個身份而言,又顯得十分有禮——畢竟作為戀人的話, 即使他直接走上來環抱住她的肩, 或者直接問出「你在跟誰說什麼」之類的問題, 也是無可厚非的;這是「身為戀人」應有的特權。
然而三日月宗近現在的表現,卻仿佛介乎於「有禮」和「失禮」之間——感覺上簡直像是他的雙腳巧妙地踩在作為「下屬」和「戀人」那條分界線的兩側,一時間竟然讓柳泉不知道是應該拿出對下屬的態度責備他擅自進入自己的房間,還是應該拿出對戀人的態度容許這樣的突襲才好。
柳泉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因為自己的情緒剛剛受到了那張舊照片的影響、覺得此時實在沒有力氣再去應對三日月宗近那富有多重含義的燒腦對話,所以選擇了退讓一步。
她迅速把終端翻轉過來屏幕朝下、反扣在桌面上,然後走向三日月宗近的面前,含笑把手中那條錦帶遞過去。
「剛剛想著要找誰來幫忙束一下衣袖……你就出現了。」她說,「這真是太好了——可以拜托你嗎?」
三日月宗近微微一頓,視線從她的臉上下落至她伸向自己面前的那只右手上——那條由淡金色和藍色兩股線反復纏繞結成的錦帶,此刻正被她托在掌心裡。
這條她選擇的錦帶采用的淡金色和藍色的配色,毫無疑問是和他習慣穿著的衣飾色調一致的。然而此刻他卻覺得自己好像並不為她的乖覺而感到多麼開心。
他自認經過了漫長的相處之後,他已經稍微對她的習慣——那些潛意識裡的小心機和小聰明也在內——有些了解了。每當她想要采用這種細節上的小小變化來取悅別人的時候,一定都是因為她想要達到某種目的。
而且,他很確定,差不多每一次她這麼轉著念頭的時候,結果都不是那麼讓人感到愉快——比如她在明治初年的江戶,在「藤田君」和「一君」這兩種稱呼之間切換自如的時候;或者是她在幕末時期的京都,在「副長」和「土方先生」 這兩種稱呼之間切換自如的時候。
他知道她深諳這種微妙變化可以給人造成的那種類似於「被順毛」、「被重視」或者「被親近」的感受——
但是現在當這種待遇降臨到他的身上之時,他卻忽然覺得,自己不再像從前那樣,能夠只是懷著單純旁觀的心情,饒有興致地對待這一切了。
他沒有發覺自己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眉頭,還是伸手接過她手中的那條錦帶,替她穿過兩脅下方、挽起袖子,在她背後交叉之後,最終在她左肩下方打了一個結。
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他不免要身軀稍微前傾一些,因此他寬大的狩衣衣袖、乃至於隨著他的動作而輕輕晃動的胸甲和下方的流蘇,也數次擦蹭過她的巫女服。雖然只是衣料的刮蹭,但帶起的那極細微的一陣簌簌聲,莫名地在除此之外就別無聲響的室內制造了一種奇異的、有絲曖昧的氛圍。
不知為何,柳泉的背脊上慢慢滲出了一層薄汗。
這種沉默而曖昧、心照不宣的氛圍反而更有張力——以及壓力。柳泉不得不再次開口了。
「謝、謝謝。」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磕絆,於是心裡就更加懊惱了。
「讓大家久等了……我們這就出發吧?」她極力用一種若無其事——並且強行忽略了自己剛剛收到了新郵件、還不打算明確解釋的事實——的口吻說道,抬起頭來朝著三日月宗近燦爛一笑。
「今天我們就可以打開箱子了……能夠發現什麼不得了的物資呢,我還是挺好奇的啊?」
三日月宗近沉默了片刻,忽然彎起眼眉,哼笑了一聲。
「呵呵,說不定有驚喜喲?」他用一種聽上去就毫不真誠的口氣回答道。
柳泉:「……」
啊,尬聊真的不是她的特長啊。
給「很明顯就是在生氣然而我決不能識趣地把他想知道的事情就這麼交待出來因為那根本就是送命題」的戀人順毛,好像也不是她的特長。
柳泉忍不住情真意切地嘆了一口氣。
好在三日月宗近還是很懂得把握分寸的——他雖然步步進逼、讓柳泉在不知不覺間就一直讓步到「很多事可以做,但是做之後要好好考慮一下如何向對方交待」以及「在做事之前要考慮一下對方的想法呢」這樣的地步;然而他也並不會一味強勢到讓她忍無可忍、忿而反彈的地步。
換言之,他采取的策略完全是溫水煮青蛙。
在適當地釋放出了一些氣勢、在合理範圍內深刻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之後,三日月宗近又換成了原來那種溫和可靠的態度。
他甚至善解人意地又補充了一句為柳泉的尷尬解圍的話。
「嘛,有什麼話就等到回來再說吧。現在就出陣,和以前一樣漂亮地完成任務吧。」
雖然三日月宗近對她說出這麼客套到近乎刻意的鼓勵之詞,讓人感覺總有些微妙,但柳泉也同意,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出陣。
再不去開箱的話,不知道藤澤莊司是不是又要派狐之助來對她進行說教了。
……或者說,他迄今為止還沒有直接通過連通她腦電波的那位系統菌,對她進行說教,就已經是很厚道的行為了嗎?不然的話大腦裡那個聲音日夜不分地來上一整套唐三藏的碎碎念的話,柳泉覺得自己到時候一定會煩得喪失理智地暴走的(霧!)。
當然,這次江戶城調查的出陣,並沒有什麼難度。所以柳泉還把剛剛結束極化修行回到本丸的骨喰藤四郎帶上了——這種沒難度的任務就是為了刷經驗值用的。
骨喰一如既往地沉默,而不知道是不是由於這次出陣三日月宗近也強行在隊伍裡占據了一個位置的緣故,平時十分活潑、嘰嘰喳喳的小短褲們也乖巧得多,並沒有那種歡脫地吵吵嚷嚷,而是跑前跑後主動偵察情況、還主動在大家在樹蔭下休息的時候給三日月宗近端來一杯茶——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弄來的。
柳泉:「……」
自己不能獨享小短褲們的寵愛真是太生氣了!他們對於大將的天然好感度呢!都到哪裡去了!看到皮卡皮卡高貴得發亮的天下五劍,就把他們辛勤勞苦的大將忘了嗎!長期以來投喂他們各種小零食的恩情都不記得了嗎!豈可修!
但當他們一行七人突入江戶城的時候,柳泉這種悠閑到變身吐槽役的心情就忽然消失了。
沒錯,是碰到了一點麻煩。
原本例行潛入的那條路今晚有人把守,入夜以後還燈火通明。穩重可靠的平野去了一陣子探聽消息,回來以後報告說,由於今天稍早些時候那邊「出現了可疑的狀況」,推測是別家本丸前來江戶城調查的隊伍在那裡由於行跡不密,被發現了;而且那一隊的編隊實在不太合適,隊中還帶了兩把大太刀,撤退的時候速度太慢,所以掀起了不大不小的一點風波。有鑒於此,今晚那條通路上就加強了防守。
柳泉:「……」
看起來今晚也可以選擇先行撤退、不突入江戶城完成最後的調查。然而既然狐之助都已經被派過來關切她在這次活動中鹹魚劃水的表現了,那麼這幾天之內想必藤澤莊司的眼睛還是盯著她的;她最好在被訓.誡之後的第一次出陣中就拿出點兒亮眼的表現來。
而且既然她以前執行過那麼多還要臨機扮演別的角色的任務,並且都完成得很出色,那麼區區一個還沒完全建好的江戶城,又怎麼能難得倒她這位優秀玩家的傑出代表?
柳泉下令尋找另外一條路。而小短褲們那出色的偵察值也真沒白費,很快就為她帶來了好消息。
還有一條路也不錯,可以潛入江戶城內部——就是中間有一段要經過一條無遮無攔的走廊。不過那條走廊有點荒僻,平時很少有人經過。
柳泉想了想,做了決定。
「富貴險中求啊∼」她誇張地感慨了一聲,露出一副財迷心竅的神色,引來個個表情都很緊繃的小短褲們的一陣短暫的笑聲。
柳泉等他們的笑聲停了,才恢復了正色。
「很好。看到大家都笑了,我說那麼可笑的話就沒有白費。」她笑著說道,看到小短褲們緊張的表情好像都輕松了一些,才面色一變,以一種凜然的口吻下令道:「那就,突入吧。」
一路上其實都很順利,直到那條看上去格外寬闊又漫長的走廊呈現在他們眼前為止。
在夜間,三日月宗近其實速度並不很快,但把他留在江戶城外面等候其他人,也並非良策。作為天下五劍,他當然有著身為天下五劍的驕傲和尊嚴;讓他在出陣中因為速度拖了大家後腿而臨時把他調整去守大門,這無異於一種侮辱。
所以柳泉決定另辟蹊徑。
「就這麼堂堂正正地邁上走廊吧!」她低聲下令道,率先踏上那條長廊。
小短褲們按照她的吩咐,忐忑不安地分列兩側,跟在她的身後。三日月宗近則走在她身旁一步之遙的地方,並且稍微落後她半步。
一行人的足音雖然已經極力放輕,但在寂靜的夜間還是不可能做到完全無聲;很快,在他們抵達走廊轉角的時候,兩個侍衛出現了。
「什麼人!」他們喝道。
柳泉泰然自若地走到他們面前,微微昂起下巴。
「在下是來自於貴船神社的巫女。聞聽江戶城中有邪祟出沒,驚動諸位,是特地前來祈福消災的。」
作者有話要說:
2月27日:
所以妹子又要演戲了【不
我會盡量快點結束這個腦洞的!因為重頭戲在之後的開箱嘛對不對!【喂!
最近這幾天忙著開會,我會努力抓緊碼字的,下次更新暫定隔一天,周五吧w
PS. 謝謝小可愛沫冷熙、歸鶴深、喵喵、CS菌的投喂~~給大家比心~~(ゴ ̄3 ̄)ゴ╭∼
悠于 2020-12-27 19:47
第876章 【回歸篇之四】 293
沒錯, 這就是根據平野小少年剛剛探聽來的消息, 她的臨場發揮。
因為江戶城中有時間溯行軍的出沒,當地人當然不可能區分出時間溯行軍和鬼怪有什麼不同,因此一律稱之為「邪祟」。今天稍早些時候另一隊付喪神在原本那條安全些的通路那裡鬧出的小小風波,也是因為當地人把他們誤認為和時間溯行軍那種「邪祟」差不多的神怪之流了。
聽說那些「神怪」在「追出數丈之後, 轉入一處庭院;我等即刻在後追趕而去, 進入庭院時,那些邪祟卻已消失無蹤。因該處庭院並無其它出入口,附近部屋都已一一調查完畢,並無所獲,甚是奇怪」;柳泉就猜到了, 說不定是對方審神者情急之下緊急啟用了管理局新近配發的回城羅盤。
回城羅盤看上去像是塊懷表, 只不過表盤指示的不是時間,而是方位;可以在出陣時按下羅盤上端的按鈕, 即可有一次立刻回歸本丸的機會。
柳泉當然也帶了這樣新道具。聽上去很方便, 就是使用的時候如果不能避人耳目的話, 未免需要後來人替他們圓個謊。
因此她瞬間就構思出了一整篇好故事。
她露出凜然的神色, 在那兩位侍衛面面相覷、驚疑不定的時候, 微微提高了一點聲音, 喝道:「你們在此處攔阻於我,是跟邪祟有所勾結嗎?!」
那兩個侍衛被她一喝,更是嚇了一跳, 相互對視了一眼, 其中一人就戰戰兢兢發問了。
「你、你說自己是貴船神社的巫女, 有何證據?!我們並未接到通知說延請了巫女大人來此祈福消災……」
柳泉的臉色微微板了起來。
「笑話!要傳得江戶城上下皆知,讓那些邪祟也有機會窺探到這種消息、然後躲避不出嗎?邪祟在此久留不去,焉知不是此處有人與之勾結行事?你們是把我也當作了邪祟嗎?」她微微展開雙臂,任憑巫女服上半身那件白衣的寬大衣袖直落下來。
「假如我身為邪祟的話,如何能夠化為巫女?就不怕被神力所攝而化為烏有嗎?!」她義正詞嚴地說道。
那兩個侍衛:「……言、言之有理……啊不!」
他們重新抖擻起精神來。
「既、既然如此,那麼身為巫女,帶這麼多人入城又是作何道理?」他們大聲盤問著,但不知為何聲音裡總有點色厲內荏的感覺。
「假如事情真的如你所說那般,那麼你就來說一說,你身後那些小童是做什麼的?!」
柳泉滯了一秒鐘,就以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堅定地回答道:「……侍童。」
「侍、侍童?!」那兩個侍衛的聲音都驚訝得有點變調了。
「你既然身為巫女,入城時又要帶什麼侍童?!」
柳泉鎮定自若地流暢接話,答道:「因為城中邪祟甚多,作法祛除時須得多名侍童從旁協助才可順利完成。」
或許是因為她用一種強大的確信語氣對答如流的關系,那兩個侍衛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然而他們接到的指令大概是詳細盤查所有遇見的人,因此他們的視線往旁邊一滑,很快又找到了新的問題。
「那麼……!這一位又是什麼人?!」其中一個侍衛直瞪著表情從容不迫地站在柳泉身側的三日月宗近,不知為何好像被他的氣場壓倒,因而聲音聽上去更加發虛了。
柳泉果斷地答道:「神官。」
謝天謝地三日月宗近的出陣服是平安時代的狩衣!雖然戴著胸甲和腹甲,但好歹狩衣的款式和神社中神官的標准服飾相去不遠,如今又是入夜時分、廊上燈光昏暗,那兩個侍衛想必也看不出什麼細節上的出入——
果然,那兩個侍衛結巴著半信半疑地重復了一句:「……神官?」
柳泉從他們的語調裡已經能夠充分體會出他們的動搖之情,於是她的語氣就更加篤定了。
「是的,我正是隨同這位神官大人一同前來除邪祛祟的。」她朗聲說道,「由於城內狀況不明,不能讓神官大人走在最前方以身赴險,所以由作為巫女的我走在前面——這也是為了保證神官大人的安全!」
那兩個侍衛對視一眼,有些猶豫不決。
「然而,的確是沒有聽聞請得貴船神社的神官和巫女大人一行前來除祟……」
柳泉厲聲打斷他們,凜然喝道:「貴船神社之神力,從古至今有過多少驗證,不用我一一向你明說吧!我聽說城內邪祟力量強大,還曾殺傷多人,甚是棘手;你們不去四周巡查,反而在此為難秘密入城祛邪的我等一行,是何道理!是不是打算在此把事情鬧大,引來邪祟搶先對我們下手,這樣你們失職之責也可以輕易掩過了!假如耽誤了我們的正事,你們就是如何謝罪也是不夠的!」
那兩個侍衛被她這一番聲色俱厲、層層遞進的話吼得當場僵住。
的確,他們是沒有見過氣場如此強大的巫女。不過他們總覺得,和氣場強大的巫女大人比起來,站在她身側、雙目半闔半睜,姿容俊美、風儀優雅,不動聲色地注視著他們的那位「神官大人」,卻好像更具有令人不敢質疑的深沉氣勢。
然而,那種具有上位者之特點的深沉氣勢,在遇到這位氣場全開、口才便給的巫女大人時,又巧妙地收斂了一些,使得那兩人站在一起時的氣場愈發顯得相輔相成,自成一格(?)。
那兩個侍衛感覺一時間自己額頭上的冷汗都要一滴滴滲出來了。
正在他們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放行的時候,那位俊美的神官大人忽然壓低了眉眼,右手探出,握住了腰間的刀柄。
「來了。」他簡短地說道。
……甚至是示警時的聲線也十分優美。
一時間,闖入那兩個侍衛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個。
然而他們沒來得及多想,就看見面前氣場強大的巫女大人忽然右手平舉,唰地一下帥氣一揮!
然後她身後那五位侍童(?)就立即散開,似乎站成了某種特定的陣型,進入了備戰態勢。
下一秒鐘,從牆壁的縫隙間絲絲縷縷地滲出了不祥的黑色霧氣。那些黑氣發出哧哧的響聲,向著這條長廊上聚集而來,須臾間就凝結為高大而扭曲的黑影。
那兩個侍衛呆愕地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此刻終於拼盡全力喊出一句:「……邪祟!又來了!!」
然後,那位巫女大人忽然唇角一翹,臉上露出了某種類似於又篤定又自信的驕傲神采。
她說:「太好了。」
下一刻,她率先拔出腰間的太刀,趁著那些黑影立足未穩之際,就縱身向前,掠過那兩個幾乎已經被嚇得身軀僵硬了的侍衛,一刀揮下!
侍衛們只來得及喊出:「請小心啊巫女大人!!這些邪祟是斬殺不死的——」
但是下一刻,他們未完的話尾就噎在了喉嚨裡。
因為他們看到,那些邪祟的黑影——任憑他們怎麼不顧性命地奮力拔刀斬下也無法砍傷的黑影——在巫女大人一刀揮下之後,隨著刀鋒所過之處,唰地一聲被破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痕!並且,那道被砍中的黑影發出一陣慘叫聲,有類似黑血一樣的液體從那道傷痕中猛地湧了出來!
他們聽到那位俊美的神官大人從喉間發出一聲輕笑。然後,那位神官大人施施然地邁開腳步——那種悠然的態度,不像是在戰場上面對強敵,倒像是邁步下階前往庭中賞花似的——掠過他們面前,那柄被他拔出的太刀的刀刃,在黑暗中閃出一線銳光。
他的嗓音裡帶著一抹自得的意味。
「看吧?就是這樣∼」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朝著第一個衝向他的巨大黑影揮下了那柄漂亮而鋒銳的刀。
唰的一聲,刀鋒挾帶著風聲沉沉落下。那道黑影應聲發出一陣更加凄厲的慘叫,裊裊消散了。
神官大人的動作仿佛像是一道無聲的命令那般,站在他與那位巫女大人身後的侍童,也分作兩隊,從他們兩人身側掠過,衝了上去。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
那兩個侍衛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只能目瞪口呆地眼睜睜看著那位神官和巫女大人,率領著幾位身手也利落矯捷的侍童,干脆利落地把那些他們怎麼砍也砍不死的怪物們都砍了個干淨。
侍衛一:「真、真的……是神官大人和巫女大人嗎……!所以才能消滅這些非人的邪祟……?!」
侍衛二:「對、對不起……!剛剛,做了失禮之事……!城中的邪祟,就、就拜托大人們了……」
他們再無懷疑,側身讓開了通路,並且還在神官大人一行通過自己面前的時候,恭恭敬敬地鞠躬致意。
與其它神社好像不太一樣地穿著藍色狩衣的俊美神官,即使被他們這樣地拜托和致上了歉意,好像也眉眼淡漠、不動聲色;就仿佛兩個侍衛剛剛的懷疑並沒有讓他發怒、而現在兩個侍衛的歉意和請求也沒有讓他感到得意或沾沾自喜似的。
眉眼俊秀、風神高貴,有若天人一般的神官大人還刀入鞘,然後按住腰間名刀的刀柄,邁著優雅的步伐,從兩個侍衛面前經過——並且根本沒有瞥過來一眼。
然而兩個侍衛還是大氣也不敢出,並且為了自己剛剛竟敢懷疑神官和巫女大人身份的真偽而感到羞愧不已——不過和神官大人的高遠冷漠不同,那位剛剛還是言辭犀利、氣場全開的巫女大人,在毫不留情地斬殺了出現的所有邪祟之後,反而仿佛放下了一點緊張感,流露出親切溫和的氣場,經過他們兩人面前的時候,甚至轉過頭來微微朝著他們頷首致意。
兩個侍衛受寵若驚。在那一行人進入走廊盡頭的大門之後,他們重又鎖閉了那扇門,並且慶幸似的議論著「這下有救了!」、「邪祟想必不能再在此地橫行了吧!」之類的話。
而另外一邊,在走出了兩個侍衛的視線範圍、並且確認他們在身後重新關閉了通往走廊的大門之後,那位形貌有若天人一般的神官大人放緩了腳步,並微微側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巫女大人。
「哼嗯,神官和巫女的組合嗎?」他含笑說道,「聽上去也不錯呢∼」
作者有話要說:
3月1日:
好的我又成功使用了一個【神官+巫女】的梗√
下一章,開箱!【喂!
下次更新暫定周日如何?
PS. 謝謝小可愛喵喵、歸鶴深、不朽極限、沫冷熙的投喂~~(ゴ ̄3 ̄)ゴ╭∼
第877章 【回歸篇之四】 294
和剛剛進入門後的這一段走廊時, 對替他們讓出道路並打開大門的侍衛報以頷首的親切風格截然不同地, 巫女大人板起了臉。
「嘛……我覺得這是最好的方法來解釋時間溯行軍的出現,以及我們在此的使命。」她一本正經地答道,「何況,幸好今天是你在此地, 無論是衣著還是氣場, 都有助於誤導對方認定你為神官大人……假如換作別人的話就不好說了啊∼」
不知道這番話中的哪一點取悅了那位「神官大人」,他的臉上浮現一絲微笑。
「嘛,如果能幫上忙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他笑眯眯地應道,微微頓了一下,又意味深長地補充了一句。
「畢竟, 巫女大人沒有神官的話是不行的吧……?光有巫女大人自己可不足夠啊∼」
「巫女大人」:「……」
為什麼總感覺自己好像又被不輕不重地撩了一道啊這是自己的錯覺嗎?!這種組合都能撩得動還有什麼是你不能撩的嗎尊敬的神官大人閣下?!
而且這位尊敬的神官大人還沒有結束自己的話題。
「啊哈哈, 貴船神社嗎……」他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在京都啊……」
只差沒有說出來「是什麼讓您在江戶城裡隨口說一個神社的名稱, 結果您居然能說出位於京都的神社呢」。
「巫女大人」……不, 柳泉:「……」
呵呵呵我知道你想要我說什麼, 可是偏偏我不太想說呢。要是說這真的不是因為新選組的固有印像, 而是因為以前玩某游戲時留下的印像, 可以嗎。
結果最後替她解圍的, 居然是一個最意想不到的人選——骨喰藤四郎。
銀發寡言的少年忽然後撤一步壓低身子,手探向腰間本體刀的刀柄,簡單地說了一句:「……又來了。」
現在他們是在江戶城的最內部了。解決了這一波時間溯行軍之後, 想必這裡也搜不出更多的鑰匙了吧——那就可以去倉庫裡開箱了。
來的時間溯行軍也並不怎麼棘手。柳泉甚至都沒有出手, 她帶來的侍童……不, 小短褲們,已經干淨利落地解決了戰鬥。
不祥的黑影嗷嗷慘叫著消散了,原地果然啪的一聲掉下來一個錦袋。平野上去拾起來又跑回來交給柳泉,柳泉拆開束緊的袋口一看,裡面果然叮叮當當地裝著幾把鑰匙。
這麼說來剛剛遭遇那兩個盡忠職守的侍衛之後的那場戰鬥,居然沒有掉鑰匙嗎……真是太非了。她黑線地想。
她咳嗽了一聲,搖掉這個自嘲臉黑的念頭,等待已經四散開去自動開始調查江戶城內部狀況的小短褲們都回來之後——時間花得並不太長,而且今天既然她已經替自己一行找到了「神官和巫女帶著侍童前來祛除邪祟」的絕好借口,所以就這麼大模大樣地站在廊上等待,也並不覺得心虛怕人瞧見——她朝著大家點了點頭,說道:「辛苦了。我們現在就撤離吧。呆得久了的話——」
「萬一這裡的人產生了疑心,真的派人去了京都的貴船神社查問,該如何是好呢∼」
「神官大人」——不,三日月宗近的聲音慢悠悠地揚了起來。
柳泉把臉一沉。
為了證明自己的身份不就是畫符嗎畫符我還是會的想當年我也是一發替室友召喚出了大天狗接受了一番崇拜的歐洲人啊!!
平野慌忙說道:「那、那我們就趕快離去吧!倉庫的位置以及守備情況我們都已經偵察好了!入夜之後那裡十分寂靜,守備也比較松懈,主人可以安心在那裡調查箱子的!」
柳泉朝著平野小少年嘉許似的笑笑,隨即一行人就趁夜悄悄離開了江戶城,沿著街巷一路小跑,來到了那座倉庫門前。
三日月宗近轉過頭來,朝著柳泉挑了挑眉。他臉上的那副表情明顯就是在說「看吧我就說那個倉庫裡不可能儲藏著什麼珍貴寶物啊因為真的有寶物的話守備就不可能這麼松懈吧」。
真的,與其說是松懈,不如說是——驚人的懈怠。入夜之後,這座倉庫居然連個守夜人都沒有,唯一的防御,只是兩扇大門上掛著的一把銅鎖。
這種防御簡直都不用大家使用什麼溜門撬鎖的技能,也不用柳泉持有魔杖才能解決——她直接右手兩指並攏,瞄准那把銅鎖,喝道:「阿拉霍洞開!」
古人雲,凡是無杖魔法能夠解決的問題都不叫問題啊∼
那把樣式古老的銅鎖應聲哢噠一下打開了,虛虛地懸掛在一邊的鎖扣上。柳泉伸出雙手分別按在那兩扇門上,同時一用力,大門就吱呀一聲打開了。
小短褲們多半都被嚇了一跳。藥研壓低聲音說道:「大將!你推門的聲音有點大啊!萬一被別人發現了——」
在邁入大門之前,柳泉回過頭來,笑眯眯地望著他。
「沒事沒事∼」她說,「我可有得意絕技呢∼」
她能夠使出的無杖魔法並不多,但幸好靜音咒就是其中之一。假如她手中有根魔杖的話,還可以同時使出靜音咒和幻身咒——那樣的話剛剛潛入江戶城就更萬無一失了,甚至根本不用偽裝成神官和巫女一行。不過現在,沒了魔杖的輔助,她只能一次使用一個小魔咒。
藥研好像愣了一下,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低聲問了一句:「……就像是一期尼說過的那樣,大將能突然從指尖射出水流,打濕別人的衣服嗎?」
柳泉一愣,才記起來自己剛剛接手本丸不久的時候,在被大火燒過的後山神社裡,為了安慰曾經在大阪城燒身的一期一振不用擔心火焚的威力,所以使用過無杖魔法「清水如泉」,從指尖射出一道小水流,打濕了他的披風。
……想必那一幕讓站在火災後的廢墟上的一期一振印像非常深刻吧。
柳泉默了一下,學著骨喰的風格,簡短至極地回答了一句:「……差不多就是那樣吧。」
然後,不等藥研或者其他人再說什麼,她就一步邁入了倉庫內。
因為是夜間,倉庫裡並沒有光亮,幾乎什麼也看不見。柳泉輕嗤了一聲,舉起右手再度使用了一次無杖魔法。
「熒光閃爍!」
一點微弱的亮光在她指尖亮起。平野小少年慌忙從自己衣袋中摸索出一個小口袋來。
「主人,這是您讓我帶的……呃,『打火機』!」他拉開束緊袋口的繩子,從裡面摸出一個亮晶晶的打火機來。
柳泉回頭看了他一眼,朝著他點了點頭,吩咐道:「謝謝,把那個交給……呃,三日月吧。其他人請在門外散開到各個方向上警戒。」
她猶豫了一下,心想既然之前三日月宗近顯得好像十分介意江戶城調查任務中開箱的結果,那麼現在讓他出去警戒的話一定也是白費力氣。
於是她看著平野小少年把那個打火機交給了三日月宗近、然後小短褲們紛紛出了門在外面為她把風之後,就一邊回頭環視著整間倉庫、一邊語氣隨意地吩咐道:「三日月,這個小玩意兒可以打出火苗來,那麼就勞駕你——」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身後傳來哢噠的一聲輕響。片刻之後,有個人緩步走了過來,隨著他的趨近,一小片昏黃的光芒也同時籠罩過來。
柳泉一回頭,發現三日月宗近不知何時已經拿著一盞被點亮的油燈站在了自己身側。油燈小小的火苗跳動著,發出的微弱光亮在他那張俊美的面容上映出明滅不定的影子。
柳泉驚訝地盯著他右手中半舉著的油燈,片刻之後又轉向他那只自然垂下、被寬大的袍袖所遮擋的左手,愕然問道:「你是怎麼學會使用打火機的?!用得很熟練嘛……」
三日月宗近怡然微笑。
「嘛,也不是什麼難事呢。看一下就會了∼」他笑眯眯地答道。
柳泉:「……」
她忽然記起來,有一次她在本丸的長廊上走過,偶然遇到三日月宗近坐在廊下品茶看風景,手邊擺著一盤新制成的紅薯干,旁邊有點不耐煩似的盤腿坐著的茶友,竟然是和泉守兼定。
他們仿佛正在談些什麼,但在她經過之前,好像正好結束了一個話題而彼此沉默下來;她一時好奇,就站定在那裡、並且用了個幻身咒藏住自己的身形,想聽聽他們正在說什麼。
結果就聽見三日月宗近慢悠悠地說了一句:
「怎麼?擺出那樣的表情,英俊的臉蛋可就浪費了喲∼」
而且,「英俊」這個詞,他居然用的還是英文!天知道當柳泉聽到這位平安朝老人家口中說出「handsome」這幾個音節的時候,心裡的驚訝簡直要衝破天際!
和泉守兼定好像也很驚訝——不過他好像斷定「handsome」是個好詞,所以也擺脫了之前那副好像有點氣衝衝的臭臉,笑了一下。
「真是的,雖然很高興聽到你誇我,不過……handsome是什麼時代的詞啊!」
三日月宗近作出訝異的表情。
「哦?和泉守不知道嗎?現在的年輕人啊,形容帥哥都說『handsome』呢。」
和泉守兼定好像嚇了一跳——也許是因為沒想到這個平安朝老人家這麼時髦?——他驚訝地睜大雙眼。
「我說……你是認真的嗎?!」
因為想到了這個小插曲,柳泉忍不住抿唇一笑,看向三日月宗近的眼神裡也就少了幾分驚訝之色。
因為……這位平安朝的老人家,其實也是很懂得與時俱進的吧?
於是,她也學著當時吃驚到五官都變形的兼桑的語氣,說了一句:「我說……你是認真的嗎?」
三日月宗近含笑的表情微微一滯。然後他發出一陣和煦(?)的低笑。
「哈哈哈。真意外啊,雪葉君有偷聽壁腳的愛好呢∼」他悠然說道,好像立即就想到了這句話是從何而來似的。
然後,他忽然猛地向前傾身——只有那盞被他拿在右手中的油燈還保持著安全距離,他整個人的身影被那盞油燈的光亮放大了許多,朝著柳泉當頭罩下,霎時間就把柳泉的大半個身軀都籠罩進了他的身影之下。
他的嘴唇挨近柳泉的耳畔,從唇間呼出的氣息熱熱地吹拂在她的耳廓上。
「那麼,雪葉君覺得呢?」
作者有話要說:
3月3日:
hhh雖然計算失敗,開箱結果要到下一章才出來,但這也是為了讓爺爺再撩一下嘛【。
所以大家看在這個的份上就原諒我吧w
爺爺和兼桑說「handsome」的梗,來自於活擊第六集 結尾的下集預告【。
說起來活擊第七集 就說的是足利義輝呢,那麼……嘿嘿嘿
下次更新應該還是隔一天,5號的零點吧w
PS. 謝謝小可愛喵喵的投喂~~(ゴ ̄3 ̄)ゴ╭∼
第878章 【回歸篇之四】 295
柳泉猛然一縮頸子, 上半身後仰了一點, 卻被他空余的左手在背後攔腰擋住了退路。
「覺、覺得什麼?」柳泉感覺自己的後背猛地撞上了那毫無疑問屬於成年男子的一只結實有力的手臂,立刻臉頰上湧起了熱辣辣的感覺,反問的時候也不由得結巴了一下。
三日月宗近的唇角微微一翹,仿佛很滿意於她被自己的魅力所懾(大霧!)一樣, 悄聲說道:
「認為我很英俊, 所以……被我迷住了?」
柳泉:!!!
這、這個平安朝的老人家到底是在說些什麼啊!!!
她感覺自己的臉上開始迅速發燙起來,最後甚至都開始嗤嗤作響了——她簡直是惱羞成怒,怒道:「到、到底是在說些什麼啊!不要學兼桑那些傻瓜台詞啊!!」
沒錯,「難道你是被我迷住了」這種羞恥又自戀的台詞,是和泉守兼定的定番台詞。
以前柳泉還想過, 也只有那個長相英俊、自信爆棚又經常容易炸毛的兼桑, 能把這麼羞恥play的台詞說出來而不招人厭煩,還讓人覺得「好可愛!」。
當然, 長相英俊且自信爆棚的付喪神, 並不止兼桑一個人。比如說大包平當然也是。但是大包平或許是因為差一點就夠得上天下五劍的標准, 所以炸起毛來當然就多了一分天然的高傲在, 也不像兼桑那種可愛得總讓人想要擼他頭毛——當然, 這種話她是絕對不會在三日月宗近面前說出來的!
可是, 這位平安朝老人家現在突然火力全開地在這種黑暗的倉庫裡撩她,到底是幾個意思!幾個意思!!
聯想起之前她詢問他關於「江戶城潛入調查」這個任務的有關情況時,他說起千子村正時的口氣, 柳泉若有所悟。
……說不定是怕她沒見過什麼世面, 被千子村正那種明撩型人才奪走了注意力吧?
覺得自己想清楚了原因, 柳泉就內心篤定一些了。她反手在自己腰後扣住三日月宗近的那只手,低聲半開玩笑似的說道:「放心放心∼即使開出千子村正,我也不會被他的魅力所迷惑的喲——這麼保證,可以了嗎?」
三日月宗近不辨好惡地哼了一聲,倒是松開了扣住她腰間的那只手,退後一步舉高手中的油燈替她照明。
柳泉深吸一口氣,彎下腰去將鑰匙插入鎖孔,哢噠一聲,打開了第一個箱子。
……裡邊裝得滿滿的是一箱子木炭。
柳泉:「……」
不我總不可能永遠這麼非!
懷著這樣的信念(?),她一口氣連開了幾十個箱子。
木炭、玉鋼、砥石、小判、加速符……全是資源,還是那種不容易帶回本丸的資源。
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深刻地體會到自己非洲人的成色(大霧!),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深刻地體會到這裡並不是一個游戲世界——因為要是游戲世界的話,她既不用一次次彎下腰去,掏出口袋裡的鑰匙,還得五把都分別插入那個巨大銅鎖的鎖眼,才能打開一個箱子;而且也不用面對著十幾箱子沉重的木炭、玉鋼和砥石的實物而發愁!假如是游戲的話,在她開箱的一瞬間,那些資源就應該計入她本丸的資源數量裡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對著那些搬不動、還擋著路的大木箱們齜牙咧嘴——
柳泉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然而跟隨在她身旁、時刻注意提燈為她照亮的三日月宗近,看起來卻比她要輕松得多。他就好像完全沒注意到她的窘狀似的,含笑低聲安慰她道:「本丸也並不缺這些資源,帶不回去也沒什麼的……我已經把數量都記錄了下來,到時候對你的報告會有幫助的吧。」
柳泉怒視著他。
豈可修!現在又作出一副貼心好近侍的樣子來是幾個意思!是因為看到她非破天際的手氣、所以覺得今夜她看來是無望開出什麼曠世名刀了,因此放下心來,也有心情安慰一下她非出來的眼淚了嗎!
她一言不發,氣衝衝地轉過身去,用腳用力蹬開一個擋路的木箱,繼續往更深處碼放的木箱那邊走了過去。
哢噠。哢噠。
鎖頭打開的聲音不斷響起,柳泉的臉色在昏暗的油燈映照下也越來越難看。
……回去以後的開箱報告要怎麼寫給藤澤莊司?!就說「對不起您看好的部下是個非洲人所以打開的箱子裡不但沒有邪祟物品也沒有好刀完全淨是一些最普通不過的資源實在不值一提」嗎!?
柳泉不自覺間咬住了下唇,發狠似的用力一扭鑰匙。哢噠一聲,又一把鎖被打開了。
柳泉猛然將箱蓋向上掀起——
行吧,算是個和剛才不一樣的東西。
她回手把箱子裡擺著的那些疊放的漆盒漆盤都推到一邊,從其中一摞漆盤的最頂上那只盤子裡,拿起一樣東西,回手就遞給了身旁持燈的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微露詫異之色,一邊說著「這是什麼?」一邊接了過來,東西剛剛入手,他就哦了一聲,露出了然之色。
他順手就用指腹捏了捏那樣東西,聽到細微的沙沙作響聲,就好像是織物和宣紙相摩擦發出的細小動靜一樣。
他彎起眉眼。
「哈哈哈,真意外,是個御守啊。」他說。
柳泉沒好氣地應道:「這裡怎麼會莫名其妙出現御守?你先拿著,回去我們研究一下。別是已經不頂用的了吧——」
三日月宗近:「哈哈哈。雪葉君這麼毫無敬意地形容它,真的沒事嗎?」
柳泉氣衝衝地說:「怕什麼,我有非氣護體!」
聽到了陌生的字眼,三日月宗近微微一怔。
「非氣?」
他重復了一遍那個令人費解的陌生字眼,然而柳泉已經不理會那枚御守了。她蹲下身去,氣鼓鼓地摸索著手中已經癟下去的錦袋。
「只有差不多三次機會了嗎……」她的指尖探入錦袋之中,摸索著剩余的鑰匙數量,然後心情就更加惡劣了。
開了一晚上箱子,結果最拿得出手的也不過就是一枚還不知道管不管用的御守……哪怕真的發現時間溯行軍藏在這裡的什麼武器啊炸/彈啊詛咒的偶人啊也行啊!至少說出去能夠保住一點她作為精英審神者的面子吧!【大霧!
她氣鼓鼓地用力扭動鑰匙。
哢噠一聲,鎖頭打開了。
她沒好氣地站起身來,左手抵住箱蓋,一邊用力往上掀開,一邊信口說道:「我覺得說不定這回我也中了什麼『木炭再來一箱!』的安慰獎——」
她的尾音突兀地消失在黑暗裡了。
因為,那個外表看上去舊舊的木箱裡,靜靜地放著一把刀!
那把刀外邊用綢緞或什麼布料重重疊疊地包裹了幾層,看不見它的刀拵或刀柄——然而從形狀來判斷,那絕對是一把刀無疑。
柳泉的腦海裡瞬間就閃過了「長曾彌虎徹」、「千子村正」和「大般若長光」這幾個名字。
這三個名字也是列明在那張【允許帶回之物資名稱總表】上的唯一……不,唯三的刀劍名稱。
柳泉深吸一口氣。
她身旁的三日月宗近臉色驟然一沉。
他身上驟然間散發出一股強大的不悅氣息,但是在他出言阻止她現在就召喚付喪神之前,她的手就握上了那柄刀。
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裹在刀身外面那一層層布料的開口的,然而她只是拿起那把刀,然後輕輕一抖,那一層層布料就散開了,從中露出一角,垂墜下來。
她另一只手捏住了布料的那一角,用力一抽,刀身隨著慣性一陣翻滾,又在墜落前被她及時單手握住。她捏住布料一角的那只手裡,現在抓著整塊錦布。
她將那段錦布向旁邊信手一丟。
三日月宗近及時喝道:「等等!雪葉君!」
女審神者單手握著那把刀,回過頭來,卻發現持燈的天下五劍那張俊美有若天人的臉孔,在昏暗燈火的映照下顯得有絲凌厲懾人。
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您要在這裡就召喚他嗎?在一個名為『潛入調查』的任務裡,弄得光芒大亮、漫天櫻花瓣飛舞?」
柳泉微微一怔,覺得三日月宗近這句話好像也有點道理。
然而,不把人叫出來問一問的話,她怎麼知道這是什麼刀啊?萬一是管理局禁止帶回本丸的刀劍,那不就糟糕了?!
她猶豫了一下,答道:「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刀。我需要把付喪神叫出來問一問……否則的話萬一這把刀是那些大人物禁止我們帶回去的刀,我就又該受罰了——」
奇怪,她干嘛十分自然地用了個「又」字呢。
不過她的困擾,很快就被天下五劍解決了。
三日月宗近飛快地朝著她手中的刀瞥過來一眼,眉頭都快要皺到一起去了。
他滿臉不快,沉吟了片刻之後,還是勉強開口說道:「……無需召喚出付喪神。我認得這把刀。」
柳泉好奇起來,猛地一挑眉,帶著一絲興味地反問道:「你怎麼會認識他?你也沒有見過千子村正吧?之前的江戶城潛入調查,我們的本丸不是全部都錯過了嗎……」
三日月宗近忽然呼出稍重的一口氣。就活像是通過那次呼吸,他就能夠把胸中突然冒起的那股不悅之意擺脫掉似的。
然後,他微帶慍色地答道:
「因為,這不是千子村正。……這把刀,在很多年之前,曾經和我同樣被那位著名的『劍豪將軍』足利義輝殿所持有。」
對古代名刀基本上毫無了解的柳泉,這一次可真的愣住了。
「……那麼早之前你就認識他了嗎?!那麼,他是誰?」
三日月宗近忽然輕聲哼笑了起來,那笑聲裡帶著清晰的一抹鬼畜之意。
「……大般若長光。」
作者有話要說:
3月5日:
下次更新:暫定還是隔天吧,7號零點w
我!這次!終於!沒有!食言!
這一章終於揭曉了妹子的開箱成果!
hhh般喵跟爺爺還有個足利義輝舊主梗呢,這個梗非常好,我要好好寫一下【喂!
其實在歷史上,江戶城落到德川家康手中的時候,大般若長光已經被他賜給了自己的女婿奧平信昌。
爺爺到德川家在那之後,是被北政所夫人贈給了家康的兒子、第二代征夷大將軍德川秀忠。
爺爺和般喵之前的前主歷史有很多重合的地方,比如都在足利義輝手中呆過,後來也都在三好家呆過。
而且現在還都在東博。
真是值得多花幾章吵吵架啊【不
PS. 今天份的感謝送給小可愛喵喵和沫冷熙~~(ゴ ̄3 ̄)ゴ╭∼
第879章 【回歸篇之四】 296
這一次, 出陣的六人回到本丸的時候, 好像顯得頗有一點吃力。
粟田口家的五兄弟都吃力地背著一大包東西,就連一貫優雅從容的天下五劍之一三日月宗近,肩頭上都背著個不大不小的包袱——打開來看的時候就知道,裡面裝滿了小判。
走在最後的女審神者看起來反而是最輕松的一位, 她左肩上同樣背著個小包袱——裡面裝得滿滿的都是各種符紙:加速符、內番符、委托符;還有一堆御札——右手中則拿著一把未出鞘的新太刀!
自從源氏兄弟加入本丸之後, 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新刀加入了;因此聽說了消息的刀劍們都有些或多或少的好奇,尤其是留守本丸的小短褲們。
秋田:「主人!三日月閣下!還有大家!歡迎回來!啊,主人手裡拿著的就是新獲得的刀嗎,真是太好了!」
跟著粟田口家的大部隊一起出來迎接的今劍好奇地看著——臉色沉凝的那位三條家最大的大佬。
「三日月閣下?您怎麼了?主人帶回來的是把什麼刀?」
不問還好,他一問出這個問題, 三條家那位最大的大佬好像身上隱約散發出的鬼畜氣息都能夠化作實質了。
今劍聽到三日月宗近笑了一聲。
「哈哈哈。這個問題, 何不去問問骨喰呢?畢竟,他也應該認識那位新人呢。」
粟田口家的小短褲們聞言蜂擁而上, 瞬間就把走在弟弟們身後、背後背著的大包袱看起來也格外沉重的骨喰藤四郎圍了起來。
「骨喰哥!大將帶回來的新刀是誰啊?很厲害嗎?」
「骨喰哥!你是怎麼認識新刀的?以前是在同一個主人手裡嗎?」
「嘛骨喰哥認識對方也是應該的啊, 畢竟以前是在足利義輝殿、秀吉公和德川家傳承的嘛……見識名刀的機會也很多!」
小短褲們嘰嘰喳喳嘰嘰喳喳。
骨喰沉默良久, 最後用那種平板到幾乎聽不出什麼感情的語調說道:「我, 沒有記憶。雖然三日月說了, 那把刀曾經和我們一樣都是足利義輝的寶刀, 但是我完全不記得那場大火之前的事了。」
小短褲們的嘰嘰喳喳倏然停止。
終於,有個體貼一點的人出來解圍了。
三日月宗近很快地發出一陣大家所熟悉的那種魔性(?)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他含笑說道,「沒有記憶也沒有關系, 只要重新好好相處就行了∼」
他的語氣聽上去格外和藹(?)。
女審神者嘆了一口氣, 接掌了局面。
「長谷部, 能拜托你帶人接手這些帶回來的資源嗎?我們盡可能地多帶了,有些沉重,辛苦這些粟田口家的小可愛了呢∼」
她用「粟田口家的小可愛」來稱呼那些小短褲們,不但粟田口家小短褲全員紛紛在愣了一下之後紅著臉歡呼起來,就連一旁同樣出來迎接大家的粟田口家的長男一期一振,聞言也不由得露出了微笑。
今劍不太服氣。
「主人!那我呢?」他奔到女審神者旁邊,跳著腳問道。
女審神者低頭看了他一眼,露出了笑容。
「今劍,是可愛的小天狗呀∼」她說。
雖然跟今劍的前主、那位真正的源義經多多少少算得上是有點過節,但柳泉其實對源義經在歷史上的功績並沒有什麼不滿,充其量只是因為之前作為審神者而立場不同,起了衝突而已。再說今劍一直是超可愛的存在,所以柳泉誇起他來一點心理障礙也沒有,格外爽快。
今劍聞言笑眯了雙眼,「哇∼」地開心大叫了一聲,又跑到三日月宗近的面前,問道:「主人誇我可愛∼『漂亮可愛』不是應該連在一起的嗎∼那麼,三日月閣下,我是不是也像義經公一樣是個美男子啊∼」
三日月宗近一怔。今劍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反而讓他一瞬間從剛剛那種微妙的威壓氣場之中脫離出來了。他和藹地笑笑,和稀泥似的答道:「哈哈哈,應該是吧。」
今劍看起來更開心了,又發出「哇∼」的一聲,輕盈地蹦跳著跑到平野的身旁,非要幫他拿東西。
體貼的小少年平野愣了一下,看著今劍好像還不如自己的身高,下意識抓緊了背上包袱的提手沒松開。
一期一振走過去,很自然地從平野背上取下了那個過大的包袱,含笑說道:「辛苦了。這個就由我來拿吧。就給我們這些沒能隨同主人一起出陣的大個子們一點努力的機會吧?」
一期一振那種溫柔的嗓音和態度,以及面面俱到的委婉措辭,使得他拒絕起人來都會令人感覺有種如沐春風之感(霧!)。因此今劍也並不覺得多麼氣惱,轉而又興衝衝地轉向女審神者。
「啊!對了!說起來,今天主人帶回了一把新刀吧……」他快活地說道,目光已經好奇地飄向女審神者握著刀的那只手。
柳泉:「……」
她還未及答話,庭院裡逐漸聚集起來的、為了迎接審神者出陣歸來而差不多全體都出來迎接的付喪神們也都紛紛把目光投向了她。
緊接著,她就迎接了一波大家「新刀入手」時的定番台詞洗禮。
岩融:「噶哈哈哈哈!又是一把新刀!」
大大咧咧的山伏國廣:「哢哢哢哢哢!新的伙伴似乎出現了哪!」
柳泉:「……」
啊這些魔性的笑聲簡直穿腦而過,震得她腦仁疼。
然後還有人發表了令人細思之下瑟瑟發抖的言論。
日本號:「新人啊。是個能一起喝酒的家伙就好了。」
次郎太刀:「哦哦!新人君啊。來,喝吧!」
柳泉:「……」
愛操心的長谷部忍無可忍。
「喂!你們這些人啊!不要在新人顯形之前就教壞新人啊!」
柳泉:「……啊哈哈哈哈。」
她不自覺地干笑了兩聲。隨即就聽到陸奧守吉行興衝衝地提議道:
「新人啊,不知道是個咋樣的家伙呢。……主人,不然就在這裡把他叫出來看看吧?」
結果居然緊跟著一片亂紛紛的贊同聲。
柳泉想了想,也覺得沒什麼不可以——畢竟新刀入手,她卻遲遲不召喚付喪神的話,要是讓藤澤莊司知道了,說不定又得派狐之助來對她進行一番說教。
藤澤莊司這個人雖然平時總是一副精英派頭、很少表現出自己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但柳泉不知為何卻總有種微妙的直覺——那就是,她真的要和其他女性審神者一樣,和自己統率的付喪神談個戀愛的話,在藤澤莊司看來倒是無所謂;但假如她礙於三日月宗近表現出來的微妙意圖而放棄召喚新刀,這就屬於個人感情干涉到了工作表現,是會被藤澤莊司記上一筆並且嚴厲訓/誡的。
何況她也覺得,三日月宗近對大般若長光或千子村正的那點微妙的提防,實在是沒有必要。雖然在她離開現世的時候,這兩把刀還都沒有在她玩過的那個游戲裡實裝;但即使他們再撩,她好歹也是有三觀有節操的好姑娘,腳踩多條船的NP線她實在是玩不來,也敬謝不敏。
和那些喜歡看著自己的戀人為愛吃醋的姑娘們不同,在柳泉看來,三日月宗近對她的人品連這點信任都沒有,她其實是有點郁悶的。
於是,在這種復雜的情緒主導之下,她十分干脆地點了點頭,答應了大家起哄(?)似的要求。
「好啊!」她應道,隨即把自己背的那個小包袱順手丟在腳旁,一鼓作氣握住刀柄,嗆啷一聲就把那柄刀從刀鞘中抽了出來。
在明亮的日光下,太刀的刀身泛出烏沉沉的光芒,只有刃紋處反射出雪白的光澤。在靠近刀鍔的地方,刀身上似乎有個小小的白點,但柳泉抽刀的動作太快,那種模糊的印像也只是在她眼中一閃而過。
柳泉很快深呼吸了一下,握住刀柄,向刀內謹慎地注入靈力。
她作為審神者也有一段時間了,不過因為她是直接接手了一座二手本丸之故,這麼傳統的召喚付喪神的方法,她卻極少使用。而且從前她還有著靈力匱乏之憂;當然現在新的管理局開發出了新的技術,為她解決了這一困擾。
或許是因為新的非現世界管理局不希望看到手下的雇員們——也就是審神者們——因為寢當番的爭執或戀愛方面的衝突而變成了戀愛腦、嚴重影響工作的情形出現吧。
因此,現在,充沛的靈力從她體內翻騰而起,通過她的手,傳導向那柄名刀。
柳泉眼前一花,一個高大修長的身影已經站在她的面前。
和同為長船派的燭台切光忠畫風一樣,那個人有著極其英俊的面容,以及相似的穿著——一身三件套黑西裝極端合體地勾勒出他的蜂腰長腿,西裝馬甲之下是正紅色的襯衫和用一個小小金環束緊的黑色頸巾,只有左肩戴著只遮到左肘部的、中間裝飾色由淺紅而向深紅逐漸過渡的金色肩甲;他一頭銀灰色的長發在腦後隨意地用一條粉色緞帶綁著,被過長的、撥到一邊的側劉海半遮下的右眼,仿佛還戴著小小的、只覆蓋於右眼周圍的金色面具。
柳泉的大腦還沒來得及對這個人給她的第一印像作出感想,對方就含笑開口了。
「初次見面,我是大般若長光,是長船派刀匠長光的代表作。」
他說出的只是十分簡單的一句對白,但柳泉瞬間如遭電殛!
她的臉上都因此空白了一瞬,幾秒鐘內居然都沒能發出聲音來。
而站在她身側不遠處的三日月宗近勃然變色!
庭院中的其他人反應就正常得多,亂紛紛地說著「歡迎」之類的話語,只有一個人有點不合時宜似的大吼出聲。
「什……!這個聲音難道不是……副——」
和泉守兼定吼到一半,情商極高的小天使堀川國廣及時跳起來把他的嘴給捂上了。
然而這句說到一半的話卻仿佛點醒了三日月宗近似的,他眨了眨眼,發出一連串呵呵呵的魔性笑聲。
「呵呵呵呵呵……看到這樣一個人的到來,並不感到高興嗎,雪葉君?」
他用一種微妙的、親密的語調問道,同時把自己手中的包袱咚地往地上一丟,隨即走上前幾步,看起來好像是要對這位曾經在多位前主那裡一起共事過的本丸新人加以歡迎;不過又像是帶著點微妙的挑釁姿態、仿佛要站到女審神者身邊去,加以宣示自己的地位超然似的。
這種微妙的氛圍,當然逃不過新刀——大般若長光——敏銳的眼睛。
他的視線慢悠悠地在女審神者與三日月宗近兩人身上打了個轉,然後,突然露齒一笑。
「哦呀?」他微微拖長聲音,顯得興味十足似的。
「那就是你的名字嗎?」他塗朱的眼尾微微上挑起來,不知為何尾音就帶上了一點誘惑的意味。
「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
「……雪葉君。」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3月7日:
哈哈哈哈哈大家有沒有聯想到這個!聲優梗!
般喵的CV和副長一樣都是三木叔啊hhhhh
想想看突然有個副長的聲音喊妹子雪葉君,那場面嗷嗷嗷嗷【你夠
一開始想寫般喵是因為我本丸的般喵真的好歐,我的靜靜、巴主任、千子和龜甲都是靠般喵近侍鍛出來的hhh
但是一旦開始寫他就覺得梗多到爆啊!不好好寫寫簡直對不起他這麼贊!【喂!
下次更新:隔一天,9號零點w
下一章來點修羅場怎麼樣!【喂!
PS. 謝謝小可愛喵喵!(ゴ ̄3 ̄)ゴ╭∼
第880章 【回歸篇之四】 297
乍然聽到這樣一種無比熟悉的聲線, 用一種微妙的、溫柔的語調, 呼喚著自己的名字的時候,她的大腦裡一陣混亂,整個腦袋嗡嗡響。
幾乎與此同時,一種異常到幾乎怪異的冷靜感又在體內升起, 主宰著她的理智, 讓她可以清晰地體會到情感和理智來回拔河的那種糾結和疼痛感,更清晰地體會到——
即使這個聲音和記憶中的那個人一般無二,這個聲音的主人也並不是記憶中的那個人。
那個人,已經永遠留在箱館的原野上,留在距離今天已經數百年之遙的時空裡了。
她驀地閉上了雙眼。
就在這短暫的沉默之中, 她閉上雙眼的一瞬, 感到有人走動之間帶起的一陣輕風吹在自己臉上;衣袂飄動,華貴的面料因為相互摩擦而簌簌作響。
柳泉猛然睜開眼睛, 正巧看到三日月宗近從自己身側跨前一步。他的側顏難得地緊繃著, 俊秀的線條莫名地顯得有點凌厲。
柳泉果斷在三日月宗近說出「不行」之前開了口。
「歡迎你加入這座本丸, 大般若君。」她表情十分鎮定地直視著面前西裝筆挺的俊美青年, 唇角漾起一線柔和的——然而卻是標准的營業性笑容, 朝著青年微微頷首致意, 恰如其分地表達了身為審神者對最新到來的名刀的溫暖歡迎——以及作為大將的疏離感。
「希望你能在這裡過得愉快。」她說,巧妙地避開了剛剛那個幾乎引起場面上的火/藥味的問題——是否允許對方直呼自己的名字。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吩咐道:「長谷部君, 歡迎新人的宴會, 還有對新人居處的安排等等, 這一切事務都拜托你來處理了。」
長谷部臉上露出欣喜的神情,似乎對女審神者一如既往地對自己委以重任這件事而感到高興,鄭重點頭應道:「是!」
然後,女審神者含笑再度向著那位新來的青年一頷首,說道:「這位壓切長谷部君會替你安排接下來如何在本丸安頓下來的事。我們晚餐時分再見吧,大般若君。」
雖然她的溫和禮貌一樣不缺,也足夠體貼地指派了引導他在此處安頓下來的人選,甚至臉上的微笑也足夠溫暖和悅;然而大般若長光卻慢慢地眯起了眼睛,喉間發出一聲似笑非笑的嗯哼聲,像是答應了她的話,又像是在表達著他對自己現身之後,庭院裡這種詭異氣場所產生的某種興味。
「嗯哼。」他唇角微勾,在女審神者掠過他身側、像是打算回到自己房間去的時候,他忽然微微橫過身軀,稍微遮擋了一點她的去路。
女審神者假如想繼續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的話,自己的左肩就要撞上他一側的身軀。所以她只好停下來,目光微動,還未說話,跟隨在她另外一側的那位穿著藍色狩衣、面容俊美卻神色沉凝的青年,就隨之停下腳步,銳利而冷峻得如同名刀出鞘一般的目光倏然掃向大般若長光的臉上。
大般若長光當然認識他。
他迎視著對方銳利的眼神,慢慢在臉上展開一個燦爛得過分的笑容。
「嗯,三日月……宗近……君?」他用一種玩味的語氣慢吞吞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還頓了一下才在那個名字之後加上了敬稱。
三日月宗近沒有立刻應聲。
由於女審神者也沒有立刻出聲的關系,庭院中一時間竟然出現了短暫的沉默。某種低氣壓一般的氛圍猛然當頭壓了下來,仿佛庭院中由於景趣而定格的春天一瞬間都停滯不前(?)了似的。
就在這片微妙而幾近凝固的沉默之中,一個聲音揚了起來。
「啊咧?大家齊聚於此,是在慶祝什麼嗎?有什麼喜慶的事嗎?源氏萬歲!」
大家:「……」
柳泉:「……」
這種清亮得近乎天真似的聲線——毫無疑問,屬於這座本丸中腹黑度最高的名刀之一,髭切。
單看他一句話就消解了現場的尷尬氣氛和隱約的壓力,就可以知道這個男人慣用的那種清亮而天真的聲線和語氣,不過是一種良好的偽裝(?)。
放在平時,柳泉對這種性格是有一點苦手的。不過今天她卻覺得,髭切來得正好,說的話也正好!
她順勢笑了出來,假裝沒察覺到場中氣氛剛剛有多麼險惡(大霧!)似的,同意似的說道:「沒錯啊,是有值得慶祝的事∼那麼,我們晚上就來個豪華壽司大餐作為慶祝宴會吧∼」
髭切單手插在褲袋裡,步履悠然地走下長廊,來到庭院裡,迎著柳泉走過來。他看起來笑眯眯的,好像心情不錯似的。
「我就覺得玄關這邊挺熱鬧的……果然是你們回來了啊。」他如同閑話家常一般邊走邊說道,一句話說完也已經走到了柳泉的面前。
結果他走到柳泉面前之後,根本沒有問起「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或者「這個新人是誰」之類的事,而是微微垂下視線,頓時臉上顯出了驚訝的神情。
「哦呀哦呀?有什麼掉在地上呢?」他好奇似的說道,接著居然彎下腰去,十分自然地把柳泉剛剛為了拔刀召喚大般若長光的付喪神而丟在地上的小包袱撿了起來,還在手中掂了掂,隨即展開一個笑容。
「是雪葉君帶回來的土特產嗎?」他快活地問道,好像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氣氛的僵硬、更沒有被這種古怪的氛圍所影響似的。
柳泉:「……」
再這麼呆下去真的要出事。她想。
……果然不應該期待髭切會替她解圍的。他只會在氣氛詭異的時候火上澆油,就像現在。
她簡直不敢回頭去看大般若長光的表情——雖然她猜大般若長光也並沒有那麼幼稚,會簡單地把自己的情緒都表現在臉上給別人看——但現在一個兩個都十分親熱地叫她的名字,而她阻止不了,反而對大般若長光「可以直呼你的名字嗎」這種問題避而不談,這不是……形同於欺負新人嗎?(大霧!)
柳泉硬著頭皮簡單回答了一句髭切的問話。「……是在江戶城的倉庫中找到的好物。嘛,也就是什麼加速符啊御守啊小判啊之類的東西吧。」
然後,她轉向大般若長光,卻避開不去看他的表情,也沒有直視他的眼睛——她的目光似乎越過了他的肩頭,飄向本丸上方晴朗的天空——飛快地說道:「晚餐的時候,會替你舉辦歡迎會的哦。另外,稱呼什麼的請隨意,這裡並沒有嚴格的規定。」
雖然她的口氣有點生硬死板,不過大般若長光還是含笑哦了一聲。
「如此甚好。」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似的喚道。
「……雪葉君。」
柳泉瞬間就驚悚得感覺自己脊椎上竄過一道下意識的戰栗。
那種聲音實在太像副長了……不,幾乎可以說是一模一樣。這樣的聲音喚出自己在那個世界裡使用的名字,一瞬間她感到的並不是愉悅或懷念,而是——
下意識地想要逃走。
她飛快地垂下了視線,並沒有直接應聲,而是說道:「……我現在必須去處理公務了。……次郎那裡想必有不錯的好酒,晚上你可以和大家來喝一杯。」
然後,她沒等其他人說話,就一回手把大般若長光的那柄本體刀塞給了付喪神本人,繼而大步流星地穿過庭院,邁上走廊,往自己的房間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簡直像是落荒而逃!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她懊惱地想著。
……但是,令人更加懊惱的事情還在後面。
晚間的歡迎宴會倒是乏善可陳。
柳泉高居主座,盡量避免和大般若長光過多交談的機會;不過幸好次郎太刀、日本號等等幾位愛喝酒的付喪神們頻頻地勸酒,也把場子炒得很熱;偏偏正好趕上大般若長光似乎也愛喝酒,悠然說著「唉,真想再來一杯啊」的話,就一杯一杯接一杯地喝了好多——關鍵是喝了這麼多酒下去居然一點醉意都沒有表現出來!
作為審神者,柳泉當然不會喜歡一喝就醉的部下——事實上日本號和次郎也不是一喝就醉的,他們比較擅長的是一開始假裝喝醉、降低對手的戒備心,然後立刻散發出王霸……不,名刀名槍的英雄氣概,趁機取勝——然而大般若長光喝酒的畫風完全是另外一種模樣。
越喝越醉的部下固然讓人有點困擾,越喝越清醒的部下就更讓人頭痛了。
尤其是,新來的部下不但越喝越清醒,臉上掛著的那道似笑非笑的淡淡笑意還愈來愈玩味的時候。
柳泉:「……」
眼看時間也不早了,小短褲們都已經被好哥哥一期尼帶回去睡覺了,柳泉隨意找了個借口站起身。
「出陣回來總覺得很累……我今天就先行休息了。明天不需要出陣,大家可以盡情享受一下今天的晚宴。」
當然,提前退席的話,按照禮儀還是要在席間巡一圈客套一番的。於是柳泉在大廳裡繞了一圈,不時停下來和付喪神們閑聊兩句;最後,終於來到了大般若長光的座前。
大般若長光剛剛被日本號搭住肩膀豪邁地哈哈大笑著喝了好幾杯。日本號剛剛放手,另外一邊的次郎又湊上來,依樣畫葫蘆地搭著大般若長光的肩頭,嘻嘻笑著說道「撒,再來一杯吧!」,然後又結結實實地灌了大般若長光一整壺清酒。
但是,喝下這麼多酒之後,就連次郎看起來都有些醉意、歪歪倒倒地半坐在一角哼起歌來,大般若長光卻仍然身姿卓絕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穿著一件看上去像是騎馬裝的筆挺衣服——那應該就是他的內番服吧——長腿上套著一雙長筒靴,姿態舒展而瀟灑地坐在那裡,眼眸緊盯著向自己這邊走過來的女審神者。當她停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那塗朱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露出一個笑容。
「怎麼?這麼急著回去嗎?」他用那一把幾乎和副長的聲線一模一樣的聲音,慢悠悠地問道。
雖然早有心理准備,柳泉還是一瞬間滯了片刻,才含笑應道:「我啊,不擅長喝酒呢,所以不太習慣這樣的場合……再說,夜也已經深了。徹夜喝酒這樣的事情可不適合我啊。」
大般若長光嗯了一聲,狹長的眼眸似乎微微眯起,視線在她的臉上停留了片刻,然後露出一絲微妙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3月9日:
hhh般喵的明撩和副長的聲音!再加上和爺爺都屬於足利義輝組!哎呀刀男為什麼會有這麼棒的梗!【喂!
今天思考了一下,覺得一個人也是撩,兩個人也是撩【你夠
所以就把哥哥切也寫了一下w
我還生成了一個超俗的腦洞!決定過幾天就寫一下嘿嘿嘿嘿
下次更新:還是隔一天如何?11號吧w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喵喵 1枚
悠于 2020-12-27 19:47
第881章 【回歸篇之四】 298
「嗯哼。……這, 是您的托辭吧?您看上去有點不自在呢——」他突如其來地問道。
柳泉噎了一下, 立刻反駁:「不!……您為什麼會這麼想?這裡,可是我的本丸啊。我有什麼好不自在的?……」
「哼嗯∼」大般若長光拖長聲音,漫不經心似的應了一聲,那副態度很明顯就是在說「我信了你的邪才怪」。
柳泉:「……」
看著她露出一副無言以對的樣子, 他忽然又撲哧一聲失笑, 慢悠悠地說道:「為什麼這麼緊張呢,雪葉君?」
她站在他用餐的那張矮桌前,而室內的氣氛已經因為宴會時間的延長而變得隨意起來,因此他也並沒有繼續保持那種端正的坐姿,而是一條腿屈起、另一條腿伸直, 單手端著小小的朱紅色酒盞、架在那只屈起的膝蓋上, 盞中近乎透明的酒液輕輕晃動著。
他忽然朝著她微微抬了抬那只拿著酒盞的手,就活像是在敬酒一樣。
按照禮儀——當然也是因為這是他的迎新會, 於情於理她都不應該無視他的敬酒, 還這麼居高臨下地站著——柳泉只好彎下腰去, 正經地跪坐在他的那張矮桌前, 與他隔桌相望;然後朝著他輕輕頷首致意。
她原本以為他會順便把盞中的酒喝下去, 結果他仿佛只是做個姿態似的, 又把手放下了。
柳泉:「……」
既然這樣為什麼要假意向她敬酒!難道就是要騙她在他面前坐下來嗎!然而這種姿態又維持不了多久,所以這個人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她內心的吐槽還沒結束,就看到大般若長光忽然向前微微傾身。他用粉紅緞帶在左肩處松松綁起的銀灰色長發的發梢, 因為這個動作而在半空中輕輕擺蕩了幾下。
在滿室喧囂中, 他彎起塗朱的眼角, 輕聲問道:
「你在隱瞞著什麼,雪葉君?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柳泉:!!!
那一瞬間,燈火輝煌的大廳、春櫻綻放的庭院、甚至是存在於時間的狹縫之中的這座本丸……一切的一切,都忽然如同流水一般,飛快地從她的身體兩側向後流淌遠去了。而熟悉的一幕,慢慢地從她的記憶深處升了起來,就此在她的腦海之中短暫地定格。
……很久很久以前,在狹小的八木邸中,在那個更小的房間裡,仿佛永遠都埋頭於那一大堆的文件之中忙碌的男人抬起頭來,眉心皺成了一個川字形。
他用和面前這個男人幾乎一模一樣的聲音,沉聲問道:【你在隱瞞著什麼,清原?!】
啊啊。那是,她所扮演的這個「清原雪葉」,假扮成男子加入新選組的秘密敗露的那一天吧。
還有——
在遙遠的箱館,當她再一次進行了步/槍射擊的訓練之後,掩飾似的飛快揉了幾下因為開槍的後坐力而一再被槍托擊打到淤青的右肩;然後,那個熟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甚至他那個時候所穿的洋服和長筒靴,和今天面前的這位初來乍到的付喪神都有相似之處。
他說:【你在隱瞞著什麼,雪葉?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嗎?】
柳泉猛地閉了閉眼睛,擺脫掉那一陣突襲而來的回憶。然後,她睜開雙眼,平靜地呼出一口氣,直視著面前的付喪神。
「是有一些事情……不過,沒什麼好在意的。」她坦然回答道。
大般若長光也同樣回視著她,片刻之後,他翹了翹唇角,出其不意地說道:
「你說得不對。」
柳泉:?!
大般若長光笑了笑,忽然把上半身更加前傾了一點。他手中的酒盞裡盛著的酒液因此晃動得更加厲害了,有幾滴從盞邊溢了出來,濺到了他們之間隔著的那張矮桌上。
他的低笑被壓在喉間,聽上去使得他那種極像副長的聲線更加低沉而勾人了。
「你露出十分在意的神情,嘴裡卻說著『沒什麼好在意的哦』——」
他說到這裡還哈地一聲失笑出聲,就仿佛她那點強撐的反應看在他眼中全是破綻,因而讓他感到格外有趣似的。
他帶著興味再往前傾了一些,接近她的臉,壓低細長塗朱的眉眼,帶著笑低聲說道:
「……你不知道嗎?雪葉君,這種倔強的樣子會讓男人感到更加有興趣去探究你的秘密究竟為何的喲?」
柳泉:!!!
她惱怒地倒抽了一口氣,挺直背脊坐得無比端正,借此往後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的氣息籠罩的範圍。
「……您喝醉了。」倉促之下,她只能找到這麼一句話來岔開忽然變得有點危險起來的話題。
「雖然我感謝您的關心……不過您不覺得您想要知道的東西已經超出了您理應關心的範圍嗎?」
她的語調還是十分溫和,甚至連一絲訓/誡或質問之意都沒有;然而那種柔和有禮的背後卻隱藏著某種深刻的冰冷,一瞬間幾乎令大般若長光猛然眯起了眼睛!
但那種突如其來的銳利就仿佛像是一個夢一樣,片刻之後,儀容俊美瀟灑的付喪神朝著她露出一個若無其事又充滿深意的笑容。
「為什麼您要抗拒來自於他人的好意呢,雪葉君?」他又像遺憾、又像嘆息似的問道。
「坦率一些接受別人的善意不行嗎?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的喔。」
柳泉:「……!!!」
她真想發自肺腑地說一聲——暫時停止營業不行嗎請別再作出一副無意識的樣子散發您的個人魅力了可以嗎這個套路我很陌生啊所以您拋出的梗我統統都接不了招啊?!
她一臉尷尬地僵在原地。幸好善解人意的長船派傑出人才燭台切光忠及時出現了。
「嘛∼嘛,大般若君剛剛顯現,今後大家就好好相處吧?」他笑著走到柳泉的身側坐下,不著痕跡地拍了拍柳泉的後背,無聲地示意她「這個人由我來應付吧所以您現在想撤退的話就趕快撤退吧」。
「想多了解一下這座本丸的狀況的話,問我也是一樣的!」他開朗又帥氣地笑了一下,適度地表現出了同為長船派的家族情誼(?)。
「想知道秘密的話我也可以告訴你——從哪裡開始才好呢?不如就先來說說主君的一個秘密吧?」
柳泉翻身站起,在燭台切光忠若無其事的閑談之中朝著大般若長光頷首致意,然後轉身飛快地走開了——在她已經走開一段距離的時候,仍然能夠聽到身後燭台切光忠那隱約帶笑的聲音,就仿佛他真的只是來找同樣出自長船家族的明撩派魅力男子大般若長光寒暄敘舊的一樣。
「……這座本丸,一開始並不是主君建立的哦。而我們,也都不是她召喚到現世來的。」
「硬要說起來,也許你才是主君注入靈力、親自召喚到現世而獲得人形的第一位刀劍付喪神吧。……啊,聽上去有點帥氣,很特別呢?」
柳泉:「……」
誠然這種措辭有可能會很好地安慰到因為她的落荒而逃而可能會有些不悅(?)的新人,不過……
對了,怎麼今晚三日月沒有生氣呢?!
柳泉走在長廊上,仔細回想了一下今晚宴席上三日月宗近的表現,最後得出結論——
不得不說,他還真是表現得很正常。
不,不如說是——表現得過於正常了,所以反而令人感到一陣……驚悚吧?!
她記得他和平時一樣,依然坐在三條派大佬們的中間,用餐時的舉止也文雅得無可挑剔,用過餐之後就安靜地坐在那裡喝茶。
夜宴沒有一定的退席時間,也沒有規定必須要坐到何時才能離開;所以好哥哥一期尼恪守著「小孩子們到時間必須乖乖睡覺」的鐵則,在恰當的時間就帶著一長串粟田口家的小短褲們回去休息了。
後來呢?後來……好像螢丸和愛染國俊也被一副懶洋洋的模樣、打著哈欠說「太晚了還是回去睡覺吧」的明石國行給帶走了。
然後,似乎三日月宗近就含笑問了一句「那麼,今劍不回去休息嗎?」。
仿佛直到那時大家才意識到雖然今劍也是三條派大佬的一員,然而……他也屬於「夜深了就該乖乖去睡覺」的小可愛之一。
正在豪邁大笑、嚼著一只雞腿的岩融立刻就丟下雞腿,擦擦手站起身來,爽快地說:「哦!好像確實是這樣啊!走吧今劍!我送你回去!」
結果,三日月宗近放下茶杯,就勢笑眯眯地站起身來,態度非常溫和慈藹(?)地說:「哈哈哈,今夜如此熱鬧,岩融你不妨多在這裡享受一下宴會的樂趣,就由我來送今劍回去吧?」
……那好像是大半個小時之前的事了。
一旦意識到這可怕的時間線,柳泉就不由得感到了一陣驚悚(?)。
她可沒忘太刀部屋就在自己臥室的隔壁。這就說明——說不定等她回房間的時候,三日月宗近已經暗戳戳地坐在太刀部屋裡掐著時間計算她究竟又在魅力四射的明撩型新人那裡耽誤了多久呢!
不知為何,這個荒謬的念頭忽然讓她感到一陣顫抖(霧!)。
她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腳步。
然而當她停在自己緊閉的房門前的時候,她忍不住又側身望了一眼旁邊同樣門扉緊閉的太刀部屋。
……兩個房間裡居然都沒有點燈。
柳泉內心OS:???為什麼太刀部屋裡也是黑著燈的?難道三日月宗近看她遲遲沒有回來,一氣之下決定不理她,居然先睡了??
現在她面臨兩種艱難選擇。
一是乖乖地轉去隔壁的太刀部屋,敲門進去好好甜言蜜語一下哄一哄那位得到了肯定以後、好像反而變得越來越難纏的平安時期的老人家;二是暫時把那位越來越難纏的老人家放置play一下,等明天早上再說——因為現在她覺得這一天從出陣到假扮神官與巫女、到翻倉庫開箱子、再到召喚新刀和晚間的歡迎會,處處令人充滿著頭昏腦漲的疲勞,實在沒有多余的心力再去應付那位黑泥翻滾的老人家了。
她只花了五秒鐘就下了決定:睡覺。
古人雲:沒有什麼是睡一覺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有,那就睡兩覺(超大霧!)。
既然這樣的話那就不要繼續逗留在走廊上了吧——萬一隔壁的三日月宗近突然醒過來,想起要來查個崗看看她回來沒有,被他逮個正著就糟糕了——懷著這樣的心情,柳泉一鼓作氣迅速拉開了自己房間的障子門。
和以前的每一天一樣,窗簾已經被拉好了——想必床鋪也已經鋪好了。愛操心的長谷部君不管什麼時候都十分貼心,對審神者的日常生活也照顧得十分周到。再這樣下去的話柳泉擔心自己就連被子都會懶得疊了——長谷部君在某種意義上來說真的是完美的廢柴審神者制造機啊。
然而窗簾拉上就代表著屋內現在是一片黑暗。不過她自有絕妙的無杖魔法來解決這個問題——柳泉豎起一根食指晃了晃,啪地一下打了個響指,一簇小小的熒光在她指尖亮起。
但是,幾乎是在指尖熒光亮起的一霎那,她就愕然地僵在了原地!
因為借著那簇小小的亮光,她看清楚了此刻房間內的情形——
一個人端端正正地坐在她的床頭,緩緩轉過臉來注視著她。在她指尖跳動的熒光照耀裡,他眼眸中那一痕金色的小小新月時隱時現。
作者有話要說:
3月12日:
抱歉更得晚了……臨時有好多工作,並且周三還要開會,說不定回來還要繼續加班【泣
下次更新暫定周四吧,如果有事的話就順延到周五,絕對不會超過這兩天的【。
今天是般喵的主場hhh
所以,下一章就是爺爺的主場了w
在爺爺的HE之前最後還有個關於般喵的腦洞,我覺得我必須寫一下!
背景就是永祿之變喲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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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章 【回歸篇之四】 299
他面容平靜地注視著她, 不知道已經在這個黑暗的房間裡坐了多久了。
柳泉完全沒想到, 呆在門口一陣張口結舌。
她指尖那朵熒光閃閃爍爍,在光線明滅的時候,三日月宗近仿佛無聲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然後異常溫和地說道:「怎麼了?過來啊, 雪葉。」
……居然連最後那個顧及禮儀的敬稱都省掉了!吾命危矣!
柳泉一瞬間下意識地感覺一股電流就竄過了她的脊椎, 使得她甚至連頭皮都發麻了。
她的雙腳仿佛釘在了門口的地上似的,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三日月宗近仿佛很好笑似的,回手啪地一聲按亮了她床頭的那盞台燈——他居然還不知何時學會了操作這種現代化的電器!——然後,他含笑答道:「等你啊。」
……幸好他沒說什麼寢當番!否則今天她就是去屋頂躺著也不敢過去了!
既然燈已經亮了起來,柳泉就輕輕一甩手收回了那個「熒光閃爍」的魔咒, 仍然站在門口, 戒慎地望著坐在自己床頭的那位俊美的平安朝貴公子。
「誠、誠如你所見,我……我已經回來了。所以——」她試探地說道。
三日月宗近的唇角仍然微微翹起, 然而他眼中的神色已經慢慢冷了下來。
「……不行。我不放心。」他說。
柳泉:「……你說什麼?!」
她實在是太驚訝了, 忍不住脫口而出。
她已經好好地回房間了, 沒掉一只手臂也沒有少一塊肉;而且從時間上看, 雖然她是回來得比他遲了一些, 然而她也沒有時間和什麼明撩型魅力男子搭上線——這樣他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難道她就這麼不可靠?!她當初對他說的「我也喜歡你」就等於是假話嗎?!
她微微沉下眉眼。起初發覺他又呆在自己房間裡的那種驚訝已經消失了, 她現在自覺問心無愧,並沒有什麼值得心虛的事情。於是她硬梆梆地應道:「我就站在這裡。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夜深了,你為什麼不回太刀部屋去——」
三日月宗近再一次含笑打斷了她。
「啊哈哈, 那是因為我不願意和別人共居一室啊。」
柳泉:「……什麼?」
三日月宗近:「啊, 你還不知道嗎?長谷部君似乎說, 因為本丸已經沒有空房間了,只有太刀部屋因為鶴丸離開的緣故還有一個空位,而且新來的大般若君似乎以前和我在足利義輝殿的手下就共事過,所以就安排他和我同住了。」
柳泉:「……」
……哦勞心勞力的長谷部君,您這是故意的嗎?!
她竟然無言以對了幾秒鐘,才無力地開口問道:「……虎徹家三兄弟離開之後,他們原來的房間不是還空著嗎……?」
三日月宗近含笑解答道:「哈哈哈,雖然是這樣,但長谷部君解釋說,粟田口家房間狹小,擠在一起住十分不便,已經打算向您報告把虎徹家原來的房間分給他們了。而且大般若君初來乍到,一個人就要獨占一個房間,卻坐視粟田口家的孩子們一大群擠在一個房間裡,就算是誰都不會忍心看到的吧,哈哈哈。」
柳泉:「……」
說什麼呢在鶴丸搬走之後你不是也一個人獨占了太刀部屋好久嗎!雖然你在本丸可以算得上地位最高的付喪神,但難道你以前就忍心坐視粟田口家的一群小可愛們一大群擠在一個房間裡了嗎豈可修!
她木著臉,問道:「既然如此,太刀部屋也很寬敞,即使大般若君搬進去也沒什麼的吧……你還有什麼意見嗎?」
三日月宗近仍然好脾氣地微笑著。
「嘛,說得也是呢——」他慢悠悠地拖長了尾音,語氣忽然急轉直下。
「可是,我不喜歡他啊。」
柳泉:「……」
說得這麼理直氣壯真的好嗎!
她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噎了一下才應道:「……可是大般若君應該沒做什麼錯事吧……?」
三日月宗近臉上的那絲淡淡的笑意忽然消失了。
他就那麼端正地坐在她的床頭,脊背挺直,身姿秀頎,俊美的側顏在暖黃的台燈光線映照下顯得有絲朦朧感,令人一時間不由得有點恍惚,就仿佛讓人心中油然浮現出這麼一個問題——這種如同畫中人一樣無處不完美的人是真實存在的嗎?
就算是已經看了這張臉許多年、理應久經考驗的柳泉,其實都有一霎那看得有點恍神。然而她很快就從那層迷思之中驚醒過來,因為面前這位如同畫中人一般的貴公子那張好看的臉一瞬間居然嚴肅得無以復加。
他迎視著她的雙眼,輕聲說道:「……我不喜歡他。因為他對你別有目的——」
柳泉一愣,繼而感覺自己的臉上轟地一下爆炸似的燃起了極高的熱度。
她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都不聽使喚了。
「別、別胡說!」她色厲內荏地呵斥道,感覺自己尷尬得簡直想把腦袋埋到被子裡去。
「我覺得大般若君只是習慣性地要散發一下自己的魅力而已……即使這座本丸的審神者不是我,他所說的也不會有什麼不同吧……」她有點氣虛地反駁道。
三日月宗近微妙地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可是,現在這座本丸的審神者就是你啊,雪葉。」他異常溫和地說道。
柳泉:「……」
啊,完全說不清楚!
成功把她噎住以後,三日月宗近似乎終於稍微滿意了一點。他彎起眉眼,乘勝追擊。
「總之,我的房間看起來是被新來的大般若君占去了呢。」他含笑說道,語氣無辜又弱小(霧!)。
「那麼,我今晚只能來打擾您了呢,主殿。」
柳泉:!?
三日月宗近已經很久沒有用「主殿」這種這麼正式又標准的敬稱來稱呼她了。雖然之前他這麼稱呼她的時候大概也只是隨口一說,內心並沒有存著多少把她真正尊為自己的主人的心情;不過在他們之間的關系——或者說,感情——已經產生微妙變化的現在,他忽然又重新用這種敬稱來稱呼她,就讓柳泉莫名地感到了一陣驚悚。
打、打擾……?!不、不會是像她想像的那樣吧……?!
柳泉覺得自己因為疑問句而上挑的尾音聽上去都在發抖。
「打擾……是什麼?你要……留在這裡?!」
三日月宗近就仿佛完全沒有看到她那張震驚的臉一樣,他怡然笑道:「還有什麼問題嗎?因為我的房間被人占去,我只好在這裡打擾一晚上了啊。」
然後他似乎還嫌她那張五顏六色的臉不夠難看似的,又施施然加了一句。
「假如房間一直被人占去的話……我也只能一直打擾你了,雪葉君。」
柳泉:!!!
她感覺自己的頭毛一瞬間都要豎起來了好嗎!
雖然以前三日月宗近也是一言不合就打著什麼「寢當番」的旗號深夜前來拜訪,然而他每次最多也是達成目的就會離去,並不曾真正地留宿在她房間內一整晚。
可是今天不太一樣啊!本丸暫時沒有其它空房間,不能讓大般若長光搬家;但讓大般若長光照原先安排的那樣入住太刀部屋的話,三日月宗近就打定主意要在她的房間裡逗留一!整!晚!
不,不如說是他打定主意以後也要在她房間裡扎營入住好多個晚上好嗎!大般若長光一旦到來,以後就會一直呆在這座本丸了;而至少在本丸擴建工程完工之前,三日月宗近看樣子是不打算從她房間裡搬出去了!
而且,本丸也不是說擴建就擴建的,還要向上司打報告、獲得批准之後再動工、然後工期也不是一夜之間就能完成……
柳泉一想到後續的無數麻煩事,就頭痛欲裂。
而且她一想到以後或許有好多個夜晚都要和這位危險的老人家共處一室,就感到一陣神經衰弱。
誠然接不接受寢當番也純屬每位不同的審神者的個人選擇,她並沒有對別人的習慣指手畫腳的意圖;然而輪到她自己的時候,果然還是有點不能接受事情就這麼草率地發生啊——
柳泉按著已經開始疼痛起來的額角,按捺著胸中的火氣壓低聲音說道:「誠然我承認你跟別人都不一樣,但是就這麼理直氣壯地留宿在我的房間,這也很……」
她因為找不到合適的字眼來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而卡了殼。
然而三日月宗近還是端正地坐在她的床頭,含笑望著她,姿態都沒有絲毫的改變。他臉上那溫柔的微笑就如同一個堅實的鐵面具一樣附著在他俊美的容顏上,就仿佛在無聲地告訴她:即使她說出再多拒絕的話語,他也不會改變主意。
一瞬間,柳泉忽然覺得有點灰心喪氣。
大概是因為她終於意識到,即使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縮短到如此接近的地步,即使她已經說過「我也喜歡你」,然而他們之間的某種分歧並沒有因此消失,而且好像也不可能那麼輕易消失吧。
她閉了閉眼睛,把接下去還打算爭辯的話語都咽了回去。
「……隨你吧。」她簡潔地說道,回手啪地一下合上障子門,大步走向房間一側的衣櫃,打開來踮起腳尖,從最上層拽下一床新被子來。
她抱著被子走回那張西式大床旁,一揚手就把那床被子丟了上去,然後徑直上床邁到了靠牆的內側,伸手把自己平時蓋的那一床被子拽了過去,蓋在自己身上,翻身躺下,把後背朝向外側。
「我理解你喜歡單獨住一個房間的心情,會盡快申請擴建本丸的。到時候一定替你安排一個令人滿意的單間。」
她語氣生硬地說道,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
「睡覺前記得關燈。我想這對你來說其實不難吧?」
然而這個問題拋出之後,三日月宗近卻許久沒有回答。
柳泉雖然賭氣面朝牆壁而合著眼睛,也能察覺到他仍然坐在她身後的床邊上,目光落在她的後背上停駐良久,都好像馬上就要在那裡燒穿兩個洞一樣。
但是她忍住了沒有回頭。
她並不認為他會真的強迫她做些什麼和寢當番有關的事情。然而他在別的方面的強勢已經令人頭痛不已了。而且,他對某些新情況——確切地說,是新人——懷有疑慮,可是誰也不能保證未來一定永遠不會再出現和今天的情況類似的事情。
大般若長光是很好,無論主觀還是客觀地去看,他的優點都能數出一長串。聲線和副長相似當然算是贏得好感度的加分項,然而——這位現在正坐在她床邊的平安朝的老人家沒有忘了他自己的聲線還和一君的非常相似吧?
既然大家的聲線在她的定義裡都很美妙,那麼單以聲線而論還分什麼高下?難道大般若長光能夠忍受自己的審神者肆意任性地把他只是當作一個替身,只是從他的聲音裡找些回憶?!
而且,她也不會做這種沒有節操的事情。
副長就是副長,大般若長光就是大般若長光。正如同三日月宗近就是三日月宗近,她也不會在他的身上尋找什麼小一的影子一樣。
她雖然知道神無響子的存在,甚至還因為這個而額外背了個對付神無凜音的任務,但是她也沒有因此毫無自信地懷疑三日月宗近會拿著她和神無響子進行比較。
時光在前進,人生也是如此。在一路上走散了的人,總有一天能夠到達那個決定性的時間點;在那個點上,能夠重逢的就會回來,不能重逢的,就只能各自向前。
她是這麼想的,然而這位神明大人似乎並不能理解這種想法。
這真讓人沮喪。
果然,想要和神明大人達成HE,不是一件那麼簡單容易的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3月16日:
終於……碼完了【倒下
因為要寫一下兩個人的分歧,所以意外的不太容易呢【。
因為爺爺線我打算寫一下復雜的成年人(喂!),所以這條線的畫風永遠都是一把糖一把鹽【你夠
而且根據日劇的風格,一般大結局之前的第九集 都是誤會啦吵架啦總之感情都很低落【。
不過之後馬上就是HE大撒糖了對不對!
下次更新:隔一天吧,周一我一定可以的!
在我的計劃裡,要寫一下永祿之變,然後就可以HE了!信我!我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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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3章 【回歸篇之四】 300
「什麼?永祿之變的調查?」
柳泉覺得自己剛剛把江戶城潛入調查的報告書交上去沒幾天, 本來以為能放個假,結果狐之助就又跑來了。
而且這次真是棒透了,不但一張嘴就給了她一個新任務, 任務地點還是出陣全圖——包括遠征地圖——上完全沒有出現過的地方。
「就不能讓人多清閑兩天嗎?!」柳泉簡直想咆哮,「而且永祿之變還用調什麼查隨便把足利義輝的寶刀叫來幾位詢問一下不就可以了——」
狐之助急忙打斷她的話。
「但、但是!審神者大人!藤澤大人說, 根據一些消息, 有理由懷疑時間溯行軍潛入了永祿之變的時代,想要干預歷史!但進一步的消息無法探得, 希、希望您能前去探查一下!不必和時間溯行軍戰鬥, 只、只要您親眼確認了那裡有沒有時間溯行軍的出現, 歷史已經被破壞到何種程度……然後立刻回來報告就好了!」
柳泉:「……怎麼又是我?怎麼老是我?干嘛不讓別人去?」
狐之助陪笑,「因、因為藤澤大人說,如果論化裝潛入探查……還有誰能比您更優秀?您是以前多次有過這種出色表現的人啊……沒人能趕得上您了——」
柳泉聞言,輕巧地向天翻了個白眼。
「即使說這種好聽話我也不太想去……」她低聲抱怨了一句。
狐之助緊急追加了一句。
「還、還有哦!藤澤大人說這是臨時追加的任務,福利會比普通日課好得多!只要是您這次探查任務一同帶去的付喪神, 三人為限, 回來每人都會獎勵五十萬經驗值!」
柳泉從座位上立時彈起。
「真的嗎?!」
狐之助用力點頭。
柳泉果斷下了決定。
「好,我去!」
雖然對於極化過的小短褲們來說這點經驗值不算什麼, 但她可沒忘, 本丸還有一位等級為一級的新人——對於他來說,五十萬經驗值就能直升到接近六十七級, 簡直是一條通天捷徑。
這下子柳泉感覺自己有動力多了——而且藤澤莊司只要求她化裝打探確切消息, 卻沒要求她殲滅在那裡的時間溯行軍;她大可以偽裝成當時的平民, 打探完消息之後立刻回到本丸, 一仗都不用打。雖然或許得花上一點兒時間才能得到准確消息,但一點血都不用掉就能白拿五十萬經驗值;這麼容易完成的任務,誰不答應誰就是大傻瓜!
她立刻就擬定了出陣隊伍名單。
隊長當然是大般若長光——而且大般若長光還曾經是足利義輝收藏的名刀之一,對當時的情況大概也很熟悉,這簡直是額外驚喜。
當然,她也沒有草率地因為任務太簡單而隨便選擇剩余兩個隊員。謹慎起見,她不僅還是選擇帶上了極化後的小短刀——剛極化修行歸來沒多久的五虎退,而且最後一個名額,她選擇了藥研。
藥研原本應該是滿級短刀,但因為瞳的事情而被下令碎刀一次,等到柳泉好不容易完成任務之後作為獎賞把他重新討要回來以後,又得從頭練起。所以後來他出門進行極化修行的時間也晚於平野等幾個弟弟,當然回來以後到現在為止還沒練到滿級。
柳泉考慮到藥研也曾經是足利義輝的收藏品之一,而且心思細膩,像這種潛入探查之類的活動想必很適合發揮(咦),所以選擇了他而不是其他幾位同樣曾經名列足利義輝的寶貴藏品的名刀——當然,也沒有選擇早就已經滿級的、足利義輝的藏品中名聲最大的那一位,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把,三日月宗近。
三日月宗近好像不太開心。不過世上的事大多如此,不可能讓每個人在每件事上都開心。
而且柳泉自己也不太開心。想想看這個任務雖然報酬豐厚,但再怎麼說也屬於加班。如果可以的話,可能沒人想要真心選擇加班而不是放假吧。
不過好在這個任務不用拼命。化裝潛入調查的話,不管是當年在新選組裡化裝成男人、還是後來打扮成花魁潛入島原追緝不審浪人,她都富有經驗,自信在【高級易容術】的加持下萬無一失。
所以當她選擇性無視了三日月宗近冷冽的目光,率領著大般若長光、五虎退和藥研這樣的組合從本丸出發的時候,是充滿信心的。
而且,到達了永祿之變時的京都之後,她的信心也沒有減弱。
作為曾經縱橫京都街頭的「壬生之狼」的一員,雖然此刻的京都和那時的京都之間相距整整三百年的時光,柳泉也並沒有感到多麼陌生。
當然,永祿年間的京都,建築看起來更低矮些、破舊些,不過這個時代的背景和幕末的京都也差不多——將軍大人的威信極度低落,眼看足利氏這一屆幕府就要徹底垮台;假如她不是因為三日月宗近的關系而特意去研究了一下這個時代的歷史背景的話,甚至不知道這一代的征夷大將軍足利義輝在位的時期,就是所謂的霓虹的戰國時代——那些歷史上著名的強人,比如織田信長啊、上杉謙信啊、武田信玄啊都恰逢其時;後來的那些強人們,比如豐臣秀吉和德川家康,甚至在這個時候還不配有姓名(大霧)。
……只能默默地給這位馬上就要領盒飯的史上有名的強情公方大人點個蠟。
柳泉又裝扮成那種雌雄莫辨美少年的模樣,帶著三位付喪神,在京都找了家盡量靠近二條城的小旅館住下。
大般若長光雖然一副風流公子+俱樂部頭牌的氣質,但辦起事來簡直跟燭台切光忠一樣干練——柳泉暗忖這難道是長船派的陣營專屬技能?!——他在確認了住處之後馬上就出門去晃了一圈,回來的時候已經帶了一個包袱。
柳泉打開一看,他居然給每個人都准備了兩身衣服——一身是拿來假扮貴公子用的,一身是拿來假扮平民用的。
實在是心細如發,周到之至。
柳泉:「……帶上你真是太好了,非常感謝。」
大般若長光似乎很驚訝於聽到她直截了當地坦率致謝,他那雙塗朱的眼角又彎了一下,看上去英俊而無害。
「既然被命令殿後,就得搞定啊。」他說著自己一騎打時的標准台詞,淡然露出一個笑容——深藏功與名。
柳泉:「……」
這一天,是永祿八年的五月十一日。是永祿之變發生之前八天。
在京都潛伏並偵查了三天之後,除了那些歷史書上也記載過的信息——比如現任的將軍大人打算借助近江六角氏的勢力推翻現在操控權勢的三好家啦、三好家傳說已經打算反擊而從信貴山城前往京都等等——之外,並沒有什麼額外的收獲。
也沒有什麼特別的線索。
當然,京都城內的空氣還是惶惶不安的——即使平民感受不到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之間產生的這種你死我活的氛圍,但街頭巡視的警衛驟然增多這種事還是感受得到的。所以街頭的行人也變少了一些、店鋪開門時間縮短,生意冷清得很。
不過潛入偵查只得到這種結果顯然是不行的。雖然時間溯行軍並沒有異動,但永祿之變發生的日期一點一滴接近了——而柳泉當然不認為那些怪物潛伏在京都的街道上就能夠日天日地、把歷史就這麼輕易地扭轉過來。
她用不著沉思多久就得出了結論。
「必須潛入二條城。」她沉聲說道。
「時間溯行軍總共才有多少個人?根據史料,單單是永祿之變當夜將軍大人的側近隨侍就有二十名左右,更不要說將軍本人就是劍豪……所以想要戰勝這些人而斬殺將軍,也不可能只靠幾個人就能成事……三好家當時對二條城御所還呈現了圍攻之勢,人數只有更多……」
入夜,昏暗的室內,回蕩著女審神者刻意壓低聲音、卻思路清晰的分析。
「何況對方可是著名的『戰國第一惡人』、再加上著名的『三好三人眾』,單單是統領這就已經有四人了,為了逆轉歷史而把這四人都提前殺死也不太可能……」
「現在有這麼幾種可能:一是潛伏在二條城裡,提前殺死將軍大人。」
「二是,永祿之變的當夜再動手,在混戰中趁機下手殺死三好家的那幾個統領人物。」
女審神者話音未落,大般若長光忽然說話了。
「……不,你還漏了一條。」
這句話成功地讓女審神者、藥研和五虎退同時把目光投向他。每個人的頭頂仿佛都頂著巨大的問號——大般若長光不知為何嗤地一聲笑了起來。
低低笑了兩聲之後,他仿佛終於滿意於這種智商上的差距感了,才停了下來,壓低聲音,一字一頓地說道:
「也有可能是提前將足利義輝送走、再找人假扮他呆在二條城裡,騙三好家按照計劃來攻,之後在永祿之變發生時,反而從後包圍那些圍攻二條城的叛軍……總之,只要讓足利義輝一方最後贏了就可以,是吧?」
女審神者愣了一下,面色立即更加嚴肅了。
「是有道理。……那麼,我們在外頭偵查就沒有多大意義。」
她果斷地下了結論。
「必須潛入二條城……最好是有個光明正大的身份呆在裡面,隨時監視各處的動向,一直到永祿之變到來。」
她正在思考著如何能弄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進入二條城並在裡頭一直待到永祿之變發生的五月十九日,就聽到大般若長光又開口了。
「嘛,這也不難。」他悠閑的嗓音聽上去似乎還帶著一點笑意,仿佛成竹在胸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3月18日:
hhh永祿之變副本開啟【。
預計三章之內爺爺還會暫時成為活在回憶和作者有話說裡的男主角【喂!
然而!般喵這種類型的付喪神要潛入調查的話!真的會有很多很妙的梗!所以我覺得不寫一下不行!
真的,我腦海裡湧出的大俗梗已經蠢蠢欲動了,完全不在之前爺爺和妹子的神官+巫女那個梗之下hhhhh
而且因為我的腦洞洶湧澎湃,所以永祿之變的副本更新應該很有保障w
下次更新:隔一天,20號的零點吧hhh
PS. 這一章提到的「戰國第一惡人」就是主導圍攻二條城的松永久秀,他是個壞人,不但殺了足利義輝,還把藥研從足利義輝手裡搶走了。後來他為了討好織田信長,就把藥研送給了織田信長,然後……就是本能寺了。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喵喵 1枚
第884章 【回歸篇之四】 301
柳泉:「……你有辦法?」
大般若長光睨了她一眼。不知為何, 她總覺得那一眼中含義頗為豐富,有炫耀、有自得、還有志得意滿的情緒;那細長的鳳眸中仿佛生出許多小鉤子,就好像要勾著她繼續出言詢問、並且以一種愛慕又敬佩的表情沉迷地注視著他才夠似的。
柳泉:「……」
她不得不換上一副柔和點的表情, 又補充了一句。
「……如果能幫我想到辦法進入二條城潛伏,就幫大忙了……」
她低下頭想了想, 覺得大般若長光在足利義輝手下的那段經歷說不定也很有用, 於是又追加了幾句娓娓動聽的話。
「我對這個時代差不多一點了解都沒有……可是您不一樣。您以前的那些經歷說不定正是可以幫助我們順利完成任務的關鍵……」
大般若長光笑眯眯地聽著她不甚熟練的彩虹屁,問道:「假如你說的是我曾經名列足利義輝的收藏之中的經歷的話——那麼, 三日月宗近不也是嗎?而且他可是天下五劍, 聲名更響……你又為什麼在出陣的時候沒有選擇帶他一起來呢。」
柳泉內心OS:當然是因為他滿級了不需要那五十萬經驗值的獎勵啊……不這個絕對不能說。
她為難地笑了一下, 「潛入調查的話……身段放柔和一些或許會更好吧。可是你也說了,三日月是天下五劍,那種高高在上的氣場簡直無法掩飾,也不利於隱藏身份、潛入調查……對吧。」
大般若長光慢慢斂起了笑容。他原本是悠閑地靠著牆壁坐著的,距離房間正中的柳泉有那麼一點距離;不過現在他卻收起了那種意味深長的、逗弄似的笑意, 那雙狹長的眼眸久久停留在她的臉上。
許久之後, 他忽然哼笑了一聲。
「嘛,你是想說他『高傲』?」他隨意似的找了個聽上去不怎麼好的形容詞, 漫不經心似的說道, 「也對,他可是不會放下身段、耐心去探查的人呢……早就已經習慣了被人追捧和敬慕吧。」
柳泉雖然覺得這幾句話尖銳了一點, 但是也沒說錯——何況現在首要的問題就是哄好了大般若長光, 看他有沒有什麼辦法解決她潛入二條城的需求——於是她就干干地笑了兩聲當作附和, 把話題生硬地又扯了回來。
「所以要潛入二條城的話, 還要看你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我有。」大般若長光意外干脆地答道。
柳泉大喜。
「那麼……」
話剛開個頭就被他又截斷了。
「但是,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潛入二條城之後,要按照我安排的故事來行事。」
柳泉有種不妙的預感。
「你安排的……故事?!」
總覺得不會是什麼好故事呢……可是事到如今火燒眉毛了也沒有別的好辦法。再拖延下去的話五天以後足利義輝就該領盒飯了!她還要確保這位劍豪將軍順利領盒飯呢!只能在外邊的街道上游蕩的話怎麼能確保他順利在二條城裡下線!
柳泉一咬牙,果斷點頭答應下來。
結果第二天一早,她就被大般若長光大搖大擺地帶到了二條城一側的小門旁。
在距離永祿之變還有五天的時候,柳泉終於成功踏入了二條城——
以一位侍女的身份。
不知道大般若長光給她是怎麼安的人設,總之,現在的她是一位小官家中的獨女,想要在將軍夫人身旁當幾年侍女鍍鍍金、將來出去也好找個好人家成婚。
而且好像這樣還嫌不夠似的,柳泉頂著大家微妙的笑意和視線硬著頭皮當了一整天侍女之後,當晚間大般若長光穿著一件深色直垂、在她被分配到的房間門外含笑等著她出來,還點頭感謝那位為他帶路的侍女的時候,柳泉滿腦袋的疑問值和即將爆發的小宇宙都飆到了最高點。
然後她好不容易才在那位年長一些的侍女曖昧的注視和閃爍的言辭之下搞明白,大般若長光現在扮演的是一位新來的低等武將,名叫「松平長光」——這個化名的來由簡直一目了然:松平家是他呆了差不多四百年的、最後的主家,名字干脆就直截了當用了「長光」——前幾天在將軍大人面前和他得力的侍衛試合了一番,立刻就獲得了認可。
作為刀劍付喪神,他的武力值當然毋庸置疑;何況值此將軍大人快要到達生死存亡之際,不管來投奔的人有沒有點自己的小心思,是想求個名位還是官職,將軍大人也得照章全納。更不要說他看上去一表人才、善於言辭,並且身手不凡——聽說將軍大人立刻就看中了他的「人才難得」,馬上封了他做足輕組頭,並且許諾等到他立下功勞之後還要給他更高的官職。
當然,現在他正含情脈脈地注視著「被父親托關系送進來服侍幾年將軍夫人、好鍍鍍金出去嫁個好人家」的心上人,也就是說,柳泉。
而且目測他還給自己和柳泉兩人之間安了個苦戀的人設——換言之,就是不被父母和世俗認可的、感天動地的、凄美的——地下情。
柳泉:「……」
可是這裡的那些侍女們好像都很吃這一套浪漫至極不切實際的大俗梗。她們今天對柳泉的奇怪態度終於有了最佳解釋——簡直就是趕著想要為這一對苦戀而不可得的戀人們行方便、好助攻。
柳泉在那個年長些的侍女終於離開、把這裡暫時「留給有情人」之後,木著臉低聲問道:「……干嗎非要說我們是戀人?還是那種家中不認可的?」
大般若長光低下頭,溫柔地朝著她微笑。
「因為這樣做她們就會爽快地給我們行方便、還會自以為是地掩護我們相會啊……」他含著笑意說出了類似嘲諷的言辭。
「她們覺得自己是在成全一對難以相見的戀人呢……我們何不滿足一下她們的期待呢?」他貼近她的耳畔,悄聲說道。
柳泉:!!!
「何況,有弱點的部下,用起來才放心……是吧?」他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柳泉尷尬得臉都熱了起來,繼續在她耳畔悄聲含笑說道。
「將軍大人沒有錢,而名利呢……他能夠給出的也有限,有限到就連他自己都不放心是不是能夠滿足別人——可是現在我需要他給出的官位和名分來贏取我的戀人,在別處受了冷遇,想要達成願望就只有指望他了——這個理由說不定更能說服他呢?」
柳泉:「……」
不得不說,他好像說得好有道理啊?
她勉強板起臉來,用一本正經的語氣應道:「原來如此……我了解了。」
大般若長光似乎對她的冷淡回應並不感到氣惱,含笑壓低聲音繼續說道:「那麼,就勞煩您『好∼好』地配合我一下——」
他說著「好好」那個詞的方式仿佛一詠三嘆似的,簡直含義豐富得令人心驚。
柳泉一瞬間感覺自己頭皮發麻,直覺不妙。但大般若長光雖然未經她同意就使用這種大俗梗來包裝他們兩人的背景,可是不得不說,這個故事聽上去確實是絕好的偽裝——這樣的話無論是他不分時間地隨時跑來找她私下說話、還是他們偷偷在這座巨大宅邸的某個不為人發覺的角落私下見面,都有了絕佳的理由,那就是——
情人之間的幽會。
柳泉覺得自己太陽穴在一跳一跳地發漲,伴隨著一陣陣的刺痛。
然而現在她確實也想不出比這個更好的安排來,只好木著臉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
大般若長光的行動很迅速——撇去他的明撩型魅力不說,長船派不但人人大長腿而且還人人長於妥善處理一切事務的陣營技能真是可靠到飛起,值得打101分不怕他們驕傲!——第三天午後,他就在某處庭院裡又堵住了正捧著一副棋子准備為夫人送去的柳泉。
「這兩天來我已經把整座二條城巡查了一周。」他似乎是從某種勤務中抽身跑過來的、等一下還要急著回去,所以雖然把她堵到庭院角落的時候臉上還掛著那個「深情又驚喜的戀人」理應有的營業性笑容,但他一開口上來就單刀直入。
「暫時無法深入一一調查那些侍從和警衛們的背景……也看不出他們身上有什麼被時間溯行軍沾染的暗墮之氣。」他簡短而飛快地說道。
「但是,有個地方我始終很在意。」
柳泉起初被他的神出鬼沒嚇了一跳,險些把手中捧著的棋枰手一抖掉到地上去,還好及時反應過來扶穩了;但一聽他說的話,反而來了興趣,瞬間進入了審神者出任務模式,飛快地在腦內分析起他的這幾句話來。
「什麼地方?!」她問。
大般若長光得意地微微一翹唇角。
「公方大人收藏名刀之處。」
柳泉:?!
足利義輝所收藏的刀?!
這個定語在她的本丸裡可以安在好幾位付喪神.的名字之前——當然,刀劍付喪神就是她賴以借重與時間溯行軍戰鬥的人選。所以大般若長光提到足利義輝的名刀,就更加令人在意了。
「那個地方,你曾經也呆過吧。」她低聲問道,「是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和當年你的記憶不太相符嗎?」
「沒錯。」大般若長光彎起眼睛。
「事實上……我第一次經過那裡的時候,就產生了懷疑——雖然說收藏那麼多名刀的地方,看重一點也是理所當然……不過,警衛太多了。」他說。
「何況三好家如果想對公方大人不利的話,公方大人把所有刀劍都看管起來又能改變得了什麼?最多不過是三天後廝殺的時候多幾把可用的刀罷了……」
柳泉:「哦,很有道理啊……」
然後大般若長光臉上的笑意就更深了一點。
「所以我打算夜間過去看看。你也要配合我啊。」
柳泉:「……什麼?」
……
所以現在他們兩人就站在這裡了。
大般若長光似乎對二條城內的地形十分了解。柳泉在漆黑的夜間被他帶著左拐右繞,最後到達一處庭院旁的漆黑角落裡的時候,簡直連方向感都要喪失了。
大般若長光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壓低聲音對柳泉說:「現在是他們巡查的空檔,上了那邊的走廊,對面那間屋子就是珍藏刀劍的地方……你在這裡替我望風,我要過去看看。」
柳泉:「……」
等等,太刀夜間的機動和偵查值這麼高的嗎?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大般若長光壓低上身,半弓著身子,一路小跑地斜穿過庭院,往不遠處那條走廊跑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0日:
啊哈哈哈哈大俗梗來了!我真是惡趣味啊【被踢飛
般喵和妹子的組合就是「身手不凡但上升無門的低等武士+將軍家的侍女」的悲戀故事hhhhh
這個梗也是日式傳統梗啦,正好趁機給大家安利一下三木叔不但能演炸毛副長而且還能演明撩型魅力男子!【喂!
PS. 「公方大人」就是那時候大家對將軍的敬稱啦,上一章提到足利義輝是「強情公方」,也是當時人給他的外號w
下次更新:還是隔一天的零點,周五吧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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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5章 【回歸篇之四】 302
柳泉只好左右張望了一下, 才發現大般若長光把她留下的這個位置真是絕佳。
她身後是一道矮牆,不遠處的牆上有一處月洞門。而她面前不遠處,矮牆拐彎的地方, 則斜斜堆砌著一堆一人多高的怪石,看上去像是假山。她現在整個人可以隱藏在月洞門旁的陰影裡, 一邊監控門外的情形、一邊關注大般若長光的夜間潛入行動。
幸而庭院裡的地面上鋪著的不是細沙而是碎石, 也不用擔心斜穿庭院的大般若長光在地上留下可以追蹤行進方向的足印。並且,為了不在木質地板上行走太久而發出聲音, 大般若長光還特意在庭院的碎石地上多走了一段, 現在看他前進的方向, 好像馬上就要跨上走廊了。
柳泉提心吊膽地注視著他矯捷的背影,忽然聽到矮牆外有隱約的沙沙聲,像是——腳步走動的聲音!
柳泉差點沒脫口叫出大般若長光的名字,又及時忍住了。
然而那陣沙沙聲並沒有遠去,而是越來越近——聽上去愈來愈清晰了。
柳泉頓時急得脊背上機伶伶冒出了冷汗。
她借著月洞門旁的陰影悄悄張望了一下, 發現果然有兩個侍衛打扮的人從遠處沿著矮牆下漸漸走近。
她現在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做抉擇——是衝過去示警?還是把大般若長光叫回來?
她借著微弱的月光一掃庭院內, 就迅速下了決定。
大般若長光現在的位置完全沒有地方可以躲藏,既然她衝過去和他跑回來需要的時間都差不多, 而中途還有堆怪石可以姑且躲一下, 所以當然是——
她果斷蹲下身從地面上一把撈起幾塊碎石,瞄准大般若長光的背影就丟了過去。
事到臨頭才恨自己當初怎麼沒有兌換一個暗器技能!現在學做投石兵還來得及嗎!
幸好她的臂力和准頭都不錯, 才丟了兩塊小小的碎石過去, 就有一塊剛巧丟在了大般若長光身側不遠之處, 啪嗒一聲小小的響動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回過頭來。柳泉拼命衝他招手, 又指指身後矮牆外的方向,緊接著又指指那堆怪石。
大般若長光的身形滯了一下,但他似乎很快下了決定——聽她的。
他壓低上半身,返身往她所指示的那堆怪石的方向快速地奔了過去。柳泉也把耳朵貼在月洞門的門邊,最後摒心靜氣聽了一下外面的動靜,估算著自己也有足夠的時間跑到那堆怪石那裡,然後就突然拔腿朝著那堆怪石也跑了過去。
她距離那堆怪石比較近,率先到達了那裡。然後,她才意識到,那堆石頭遠處看著奇形怪狀,但接近了以後就會發現它們被壘起來的方式弄得形狀雖然奇巧,但真正能夠遮掉人的身影的部分卻不多——確切地說,大約只有一個人身體的寬度。
然而已經沒時間再去找新的藏身處了——何況這個庭院裡雖然布置得錯落有致,但景物也是一目了然的,並沒有什麼比這堆怪石更適合躲藏的地方。
作為太刀,大般若長光在夜間行動的速度居然也不慢,完全顛覆這個游戲原作裡的設定——當月洞門那邊傳來嗒嗒的腳步聲的時候,他剛剛跑到那堆怪石旁邊。
柳泉顧不得多想,探出手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強行把他拖到了那堆怪石之後。
大般若長光好像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甚至側了一下身子,飛快地閃進了怪石之後的陰影裡。
他一點時間都沒浪費,幾乎在閃進陰影之後就立刻花了兩秒鐘觀察了一下狀況,然後飛快地邁前一步——
把柳泉結結實實地壁咚——不,石咚——在了那裡。
其實他的選擇也無可厚非——因為怪石背後的陰影面積有限,他假如保持一點禮貌距離的話,自己的後背就要超出陰影範圍了。
不過他們之間其實完全不熟,細想起來,自從柳泉把他召喚到現世以後,到現在也不過是十天左右的時間;現在兩人之間的距離乍然近得令人發指,而且大般若長光為了盡量把自己高大的身形都隱藏進狹窄的陰影範圍之內,現在上半身微微前傾,左手抵住柳泉身後背靠的怪石、右手則扶在柳泉的腰間,一瞬間讓柳泉覺得自己簡直尷尬到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但是她當然知道現在不是尷尬的時候。
侍衛的腳步從月洞門處出現,而且忠實地按照巡邏的路線,沿著牆根走進這處庭院,顯然是要巡視一周才會離開。
柳泉現在也感到了一陣狐疑。
這種路線的設計……也太細致了吧?!
這裡是二條城的深處,會有多少膽大包天的蠹賊會一路衝破重重防守,跑到這裡來呢?!何況將軍大人也不住在此地,偷竊將軍收藏的名刀有何意義?
而且,既然剛剛大般若長光說了他已經看好了巡查的空檔,那麼他就不會魯莽到在巡查快要到來的時候出擊——這就代表著,今夜的巡查密度加大了嗎?!
可現在不是疑惑的時候。那兩個侍衛已經愈走愈近了。怪石的陰影範圍只能勉強覆蓋他們,萬一有個風吹草動,說不定就要暴露。
……早知道這種號稱白送經驗值的探查任務還這麼危機四伏的話,她就應該在出門前跟藤澤莊司申請重新換一根魔杖隨身帶來的!
現在只能依靠自己那點不太可靠的無杖魔法了!
柳泉咬咬牙,右手食中二指並攏,微微一抬手,又迅速揮下!
大般若長光當然也看到了她的動作,雖然為了不驚動走過來的侍衛而不能說話,卻瞬間朝著她挑了挑眉,唇角微微一翹——那種又瀟灑又隨意的氣場簡直霎那間快要溢出這片小小的陰影,不合時宜地橫掃整座庭院了!
柳泉有點又好氣又好笑,壓低了眉眼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無言地示意他「等下再跟你解釋」,就專注於觀察那兩個來巡查這處庭院的侍衛的動向。
幸好她的無杖魔法雖然威力無法與正常魔咒相比,但臨時短暫使用一下幻身咒覆蓋這麼小的範圍,還是不成問題的。那兩個侍衛什麼都沒有發現,雖然特意走到這堆怪石之後看了一看,也沒有看穿她的障眼法(霧!),又按照既定路線離開了這裡,慢慢走遠了。
然而,大般若長光卻沒有立刻移動,而是面露深思之色,垂下視線;然後,他毫無預兆地一把攫起她的右手舉到自己面前,注視著她剛剛發出無杖魔法的那兩根手指。
自己的手乍然被他捉住,柳泉霎那間險些脫口叫出來!
幸好她強大的理智及時讓她在聲音從咽喉裡發出來之前的一瞬間咬住了自己的舌頭,把那聲「啊!」強行咽了下去。
她惱怒地睜大眼睛,狠狠地瞪著大般若長光。
「……你在做什麼?!」
右手被捉住,她現在既不能使用幻身咒、也不能使用靜音咒,一瞬間簡直急得腦袋一嗡;可是她又不敢大聲吼出來引人注意,只好勉強按捺著自己的氣憤,沉聲從咽喉裡擠出這幾個字來。
大般若長光卻若有所思地注視著她的手指。
「我說……」他慢吞吞地拖長了聲音。
「你還會什麼我所不知道的厲害法術嗎?」
柳泉:「……誒?」
大般若長光忽而哂然一笑。
「這片陰影,即使我再靠近你,也不足以把我們兩人完全都遮住吧。剛才那兩個人沒有發現我們,其實是因為——你用了某種我不知道的法術?是隱身術嗎?」他沉思著一邊釐清腦中的種種線索和推理,一邊慢慢說道。
「有這麼好的技能,不說出來,可真是不夠意思啊。」他的嗓音裡帶上了一絲笑意。
「這個法術可以持續得久一些嗎?生效的範圍如何?可以掩護我潛入那邊收藏刀劍的房間嗎?」他一口氣提出了好幾個技術流的問題。
柳泉:「……」
她默了片刻,才悻悻然地把自己的視線撇開,低聲答道:
「應該可以持續得久一些,但我無法單獨在你身上施加這個……呃,『法術』,我必須得跟隨在你旁邊才行。」
大般若長光聞言,眼眉一彎,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哦∼原來如此。」
他把簡單的一句話說得一詠三嘆、回味無窮,然後在柳泉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想做什麼的時候,就順勢拉起他原本就握在手中的她的手,返身向著庭院的另一邊跑去!
柳泉:!!!
她被迫跌跌撞撞地跟著他跑,腳下磕磕絆絆,有兩次差點喪失重心、一跤摔到他身上去。不過大般若長光雖然跑在前面拉著她,卻仿佛腦後長了眼睛似的,兩次都及時回過身來,用另一只手及時托住她的腰、阻止了她的跌倒之勢。
柳泉顧不得尷尬,立刻往他們兩人身上繼續施加了一個幻身咒,並且壓低聲音喊道:「別往能夠留下腳印的地方跑!」
大般若長光秒懂,然後他就改變了路線,沿著庭院裡曲曲折折的石板路前行,謹慎地避開了那些細沙和碎石堆砌的地帶。
柳泉被動地跟著他跑,簡直頭昏腦漲。她剛想壓低聲音喊一句「假如你能放開我的話我想我還可以試著在我們周圍扔個靜音的法術」,就感到眼前一花——大般若長光直接躍上了那條屋外的走廊。
柳泉猝不及防,倉促抬起右腳邁上去,差一點把後邁的那只左腳腳背磕在走廊的邊緣上。
現在他們終於在那個房間之外站定了。柳泉怒瞪了大般若長光一眼,一言不發地用力從他掌中抽回自己的右手,豎起食中二指,猛然一揮。
大般若長光滯了一下,才笑著說道:「……你這又是打算做什麼,雪葉君?」
柳泉忍無可忍。
「現在不需要什麼隱身術了吧!當然是要布下靜音咒……不,靜音之術,好讓你突入那個房間啊!」她沒好氣地說道,也沒有再刻意壓低聲音。
大般若長光一瞬間就仿佛明白了她的意圖。他塗朱的眼角微微一翹,露出一絲又驚訝又玩味的笑意來。
「哦呀?真貼心哪∼」他悠然評價道。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2日:
啊抱歉,不小心睡著了,更晚了很不好意思【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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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20-12-27 19:47
第886章 【回歸篇之四】 303
雖然大般若長光的聲線和副長極為近似, 然而他和愛吼叫的副長說話的語氣卻是在很多時候都不太相同的,所以很多時候柳泉並不會產生那種把他們兩人的聲音混淆的錯覺;但是現在他眼角一彎,說著「哦呀?真貼心哪∼」的語氣, 卻莫名地與過去的時光中,某幾次當接過她遞過去的已經泡好的茶、或者已經整理好的文件時一臉驚訝與贊賞的副長, 慢慢重合了。
那種微妙的重合度, 莫名地使她剛剛的滿肚子怨氣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以她並沒有質問他剛剛為什麼要拖著她一路奔跑,只是沉下臉來, 一言不發地朝著那個房間的障子門抬了抬下巴, 示意大般若長光「現在是時候進去了」。
大般若長光輕笑了一聲。他身上散發出的愉快氣息十分鮮明, 讓他看上去仿若根本不是在做什麼夜間秘密潛入的勾當,而像是在令他可以盡情放松心情的夜店裡游刃有余地做些游走於邊緣的冒險似的。
他輕輕甩了甩那只被她甩開的手,還用另一只手按摩了一下那只手的腕間——就好像她剛剛用了多麼巨大的力氣摔開他的手、給他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內傷似的。
柳泉:「……」
大般若長光大概是感受到她頭頂升起的那層無形的烏雲(?),他輕笑了一聲,果然大步往前走了幾步, 來到那個房間門口, 仔細端詳了一下、確定沒有其它機關之後,就含笑回過頭來, 用右手食指的指尖點了點門上的那柄巨大的銅鎖, 朝著她微微一偏頭,用一種無辜的語氣說道:「……可是我拿它有點沒辦法啊?」
柳泉:「……」
騙誰啊!能偵查到這裡有所不對的家伙, 難道真的能被這麼一把破銅鎖給阻擋在門外嗎!這種鎖難道不是用一根鐵絲捅一捅就能完美解決掉的老式玩意兒嗎!電視裡都是這麼演的!
然而她內心的OS顯然是無法傳遞到大般若長光那裡去的——不, 不如說是他故意選擇無視了她內心簡直要爆發出來的吐槽。
他知道她一定有什麼奇妙的法術解決這把鎖。而他覺得自己的方法說不定不如她的法術來得方便快捷又好又快, 所以干脆就把棘手之事推給了她——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場明明白白地這麼表示著哪!
柳泉憋著氣, 臉都漲紅了才把胸中奔湧的無限槽點勉強咽下去沒說出來。她狠狠瞪了一眼大般若長光,低聲喝道:「……那就用手在底下接著點!別讓它掉在地上發出聲音來!」
然後,她的右手靈巧地往回轉腕一收,繼而並攏食中二指對准那把銅鎖,低聲喝道:「阿拉霍洞開!」
哢地一聲,那把銅鎖應聲而開!並且,頂端的鎖栓直接從鎖眼中退了出來,就這麼往左側一歪,徑直往地上掉落!
啪地一聲,那把鎖落入了大般若長光早就展開在那裡候著的手心裡。
他飛快地看了一眼女審神者,眼中放出明亮的光彩——那種眼神明顯是帶上了幾分強烈的興趣,和剛剛那種略帶悠然和調侃的目光並不相同,即使撞上了女審神者翻的一個巨大的白眼,他也絲毫沒有生氣或收回的意思。
「哦呀?真是奇妙的手法啊∼」他的那句「哦呀」裡甚至帶上了明顯的笑意,顯得很快活似的。
「你,還真是挺像樣的啊?」他笑著繼續說道,語氣聽似半開玩笑,但柳泉分辨得出來,他的語調裡確實是帶上了一抹贊賞似的情緒。
柳泉:「……」
即使你這樣稱贊我,我也不會開心的好嗎!我的左腳腳背剛剛差點在走廊的邊緣磕個青腫的事情我還沒有忘呢!
反正靜音咒還在起作用,她忍不住直接沒好氣地出聲了。
「多謝稱贊!……還不進去嗎?等一下萬一再有夜巡的人過來怎麼辦?我的小法術可撐不了那麼久啊?」
其實她的小法術並沒有那麼弱,但她已經被大般若長光的畫風弄得疲憊不堪了,不如催他趕緊做正事。
大般若長光輕笑一聲,果然一回手把那把打開的銅鎖塞在她空出來的左手裡,自己徑直拉開門進入了房間。
柳泉警惕地站在走廊上為他把風。
不得不說大般若長光其實偵查能力不錯,他確實找出了兩輪巡查中間的空暇時段,現在庭院中回蕩著的,除了夜風吹過花木產生的沙沙聲之外,並沒有其它聲響。
這幾天的偽裝潛入生涯,現在想起來就如同一場疾風暴雨一樣,是她以前從未經歷過的。
她也曾經偽裝成太夫一類的人物潛入島原內探,但那個時候雖然也許面對的局面更危險,可是不知為何她卻自始至終都有著絕對的、能夠控場的強大自信。
結果也是如此。即使副長在島原的大門口鬧出了一點小小的風波,使得她不得不提早孤身一人發動攻擊,但是最後她也完美完成了任務。
當然,還有來到這裡成為審神者之後的那些任務——偽裝成鐮倉殿派往平泉的貴女「泉御前」,偽裝成接受了副長的指令而潛入御陵衛士臥底的那位姓「清原」的新選組隊士,偽裝成名為「筱田一緒」的會津娘子隊隊員馳援如來堂,又頂著這個娘子隊成員的頭銜、偽裝成從弁天台場突圍前往五棱郭尋找副長求援……
所有的任務,或許都必須全力出擊、以性命相拼,然而卻從未像這次一樣,讓她感到如此心累過。
仔細想想,大概是因為這次偽裝的劇情,在不知不覺間被大般若長光所主導了、而她只能隨著他無限擴大的深情故事被動地堆砌虛偽的情感,對方還是一位其實和她並不熟悉、卻又撩得飛起的魅力派美男子吧。
然後,那位魅力派美男子從房間內閃身出來了,臉色看上去有點……可怕?
柳泉:?!
「……大般若君?是……出了什麼事嗎?」她試探著喚了他一聲。
大般若長光並沒有立刻說話,而是從她手中拿過那把銅鎖,重新哢嗒一聲把房門鎖上了,然後轉身面對她,飛快地說道:「先回去再說。下一輪巡查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
柳泉:!
她慌忙點了點頭,緊跟在他身旁。大般若長光率先從走廊上直接躍下,跳到庭院中之後,又回身過來,向她伸出一只手,仿佛是打算接應她跳下一樣。
不過柳泉並不覺得從走廊上跳下去這點距離對她來說會有什麼難度。而且她也想盡量避免和他手拉手的機會,所以她只是朝著他笑了笑,沒去拉他的手借力,而是輕盈地從廊上一躍而下,「啪沙」一聲,落在庭院中的石子路上。
大般若長光意外似的挑了挑眉,隨即轉身向外,說道:「那麼雪葉君可要跟緊我啊。我們還需要借重您的神妙法術避過那些巡查的侍衛、回到您的臥室那邊去呢。」
柳泉一時不太能肯定他是在嘲笑她法術的範圍太小、不跟緊一點就覆蓋不到隊友;還是刻意撩她一下,讓她即使不跟他手拉手、也必須出於某種理由跟緊他的身後——她最後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當作回應,但果真以只落後他一兩步遠的距離跟了上去。
一路上她時刻保持著警惕,也十分乖覺;雖然她現在的無杖魔法不足以同時支撐兩個魔咒,但幻身咒和靜音咒交替使用,果然成功地避過了一隊正好巡邏到附近的侍衛,安全地回到了侍女們的居處。
到了這裡倒是不用再掩藏身形了,但靜音咒還是必要的。柳泉長長呼出一口氣,看著大般若長光在一棵樹下站定,作出一副賞月的姿態來,也只好奉陪。
「……所以,那個房間裡到底有何不妥?」她率先拋出了正題。
大般若長光沉默了片刻,嘆息了一聲,答道:「並無不妥。」
柳泉:「……那你為何還要作出一副沉重的表情來?我還以為——」
大般若長光沉聲打斷了她。
「正是因為這樣,才太可疑了。」
柳泉:??
大般若長光繼續說道:「增加了在收藏名刀的房間附近巡邏的侍衛……結果那個房間裡毫無異狀,這才是真的可疑——正如我們曾經推測過的那樣,為什麼要格外在意那個房間呢?那裡的刀即使多一把少一把,對於幾天後將要發生的事件也沒有多大幫助的吧?更何況,我不記得自己曾經經歷過這種侍衛增加、對藏刀的地方額外巡查之事。」
柳泉愣住了。她目光閃了幾閃,恍然大悟道:「……所以你認為,會有人——或者,時間溯行軍——到時候利用二條城中珍藏的名刀來改變歷史的進程?!」
大般若長光哼笑了一聲。
「現在還看不出來有什麼時間溯行軍插手的痕跡。那些刀也沒有沾染什麼暗墮的黑氣。」他說,「既然沒有時間溯行軍插手的話……難道加強防衛只是單純地為了防盜?哈,如果說有人覺得從二條城偷光天下五劍就能改變永祿之變的進程,那麼這還真是個不錯的狂想——值得一試。」
柳泉:「……」
不要以為你含笑說出這種話我就聽不出來你是在諷刺啊!
她有點黑線地說道:「你真的不是大包平假扮的嗎……?」
大般若長光臉上那種半是嘲諷、半是玩笑一般,讓他給人以一種又浪蕩、又瀟灑的迷人印像的笑容消失了。他疑問地重復了一遍她提到的那個名字。「……大包平?」
他總是那麼瀟灑肆意、富有余裕,所以他露出這種類似困惑一般的神情,好像還真的是她所見到的第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4日:
抱歉啊今天晚上收拾東西收拾得晚了……耽誤了十幾分鐘不好意思【。
下次更新:還是隔一天,周二零點?
最近幾章都是大般若長光的主場,好像有點不好意思……
不過我保證!爺爺重新登場的時候一定蘇斷腿!【咦
我給爺爺還設計了好幾個特別蘇特別激發好感度的梗!到時候都會用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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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7章 【回歸篇之四】 304
因此柳泉忍不住笑了起來, 費力地把自己心頭湧上的那陣得意藏了起來, 說道:「哦,大包平啊,你可能跟他還不熟……熟悉起來以後你就會知道了,他對『天下五劍』的怨念簡直能夠衝破本丸的屋頂……所以你提到『偷光天下五劍』這個話題, 說不定一下子就能把他的好感度刷到滿值呢——」
大般若長光疑問地又追加了一句:「『好感度』?滿值……?」
他重復了一遍這兩個聽上去有點令人費解的字眼。但是他很快就醒悟到, 不能再讓這位女審神者為自己解惑了——因為那樣的話她就好像會在他面前奇妙地奪得場面的控制權,利用一些他聽不懂的話題和措辭微妙地占據心理上的上風——而這是他所不想看見的。
於是,他微妙地停頓了一下,仿佛利用這短暫的間隙剛好重整旗鼓似的,唇角微微一翹, 笑容變得意味深長起來。
「我究竟是不是大包平假扮的——」他慢悠悠地拖長聲音。
柳泉臉上的笑意忽然一僵, 直覺暗叫不好!
然而大般若長光的下一句台詞已經說了出來。
「……不如就請您親自來偵查一下吧?」
柳泉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被這含義不明的一句反問弄得神經霎時緊張起來。
她下意識就開口反駁:「不了謝謝我現在完全相信您就是您自己而不是大包平假扮的了——」
且不說她剛剛就是隨口開個玩笑而已, 單單說大包平那個直來直去的坦率性格, 只怕是撩到他眼前他還要先說一說他這麼優秀當然比天下五劍更值得撩(大霧!)的好處;怎麼可能在一秒鐘之內就能敏銳找出這種日常對話裡的撩點(?), 並且利用【撩】這一方法重新奪回控場的主動權呢?!
這個人一定是長船派的傑出成員, 大般若長光無誤!
柳泉僵著臉擠出一絲尬笑來, 剛想說點什麼, 就看到眼前的大般若長光目光一閃,臉色微微變了。
柳泉:??
還不等她發問,大般若長光就突然壓低聲音說道:「……有人來了。」
柳泉:?!
她只愣了一秒鐘, 還沒來得及收回靜音咒而改用幻身咒, 就覺得眼前一花!
大般若長光的反應極快, 一瞬間就左手攬住柳泉的腰間飛快一轉身,把她——整個人幾乎都壓在了庭院中的一棵樹上!
柳泉猝不及防,後背猛地撞上樹干,雖然隔著幾層衣服,也感覺被粗糲的樹皮磨擦得一陣疼痛,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然而大般若長光的反應是一連串的——在來人的腳步在長廊上停下來之前,他已經邁前一步挨近了她的面容,右手扣住了她的下頜,連絲毫停頓都沒有,就往上輕輕一托!
下一秒鐘,柳泉覺得自己眼前一黑。
男人高大的身影無限接近了她的面容,將夜空中最後一點月色和星光都統統遮去;毫不猶豫地,他的右手扣住她的下頜又托起,一個吻隨即落了下來!
柳泉:?!
她的腦子裡轟的一聲,爆炸了。
短暫的幾秒一路火花帶閃電的短路之後,她的大腦好像能夠恢復一點短暫的清醒了。
大般若長光看似在吻她,實際上他用以扣住她下頜的那只右手的大拇指巧妙而不著痕跡地按在了她的唇上,他的嘴唇碰到的只是他自己的大拇指指背。
雖然他的氣息仍然鋪天蓋地而來,給別人的印像也仍然是他在熱情地吻著她——然而,這種在極其細微的細節之處所具有的紳士風度,一瞬間還是讓她的心髒莫名地猛然跳了一下。
但是這種狀況並未持續得太久。一個聲音在他們身後詫異地揚了起來。
「……阿雪?松平大人?」
他們兩人飛快地分開來,就活像是一對趁夜幽會的有情人被發現的時候一樣倉促又有點慌張。或許是因為氛圍渲染得太好,來人反而看起來比他們更局促好幾倍。
「對、對不起!我還在想,這麼晚了阿雪會去哪裡……原、原來是在這裡和松平大人——」
柳泉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站在廊上的那個侍女,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然而冷場也不是辦法,她下意識地暗暗把右手繞到大般若長光的背後,用拳頭不輕不重地頂了一下他的後腰,示意他想點辦法遮掩過去。
……冤有頭,債有主,畢竟這個爛俗的戀愛故事一開始就是他編出來的!而且他才是那個對這個時代了如指掌的人,他當然應該也會知道這個時代的人最喜歡哪一種虛幻的愛情故事並加以利用才對!
被她的小拳拳頂了一下後腰,大般若長光好像有點驚訝。他咳嗽了一聲,才開口說道:「……是的。白日裡無法見面,故此乘深夜前來相會。卻不意累您勞心,這真是我的不是啊。」
柳泉內心OS:……這麼風雅的台詞果然應該交給真正懂行的人來編造才行!雖然大般若長光的外形看起來十分時髦、出陣服也是西裝誘惑(霧!),但他果然是經歷過這些風雅時代之人,一開口就令人感覺自己宛如在聽源氏物語(大霧!)一樣!完全沒有穿幫之虞!
那個侍女好像完全已經被這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所感動了一般,急急說道:「不不……松平大人定會達成心願……因為松平大人的心意誰都看得到啊……」
大般若長光露出訝異的神情,片刻之後,他勾起唇角,自失似的淡淡一笑。
「是嗎?……但願如您所說。」他臉上掛著恰如其分的憂郁和深情,非常完美地演繹出了一位【為情所苦的優秀青年】角色,簡直打動人心,演技滿分!
柳泉:「……」
她感覺有點微妙。
不僅僅是因為聽著和副長一樣的聲音在娓娓動聽地說著類似於對自己表白的台詞而產生了一種錯位感,而且——
那一瞬間同時湧到自己腦海中的,居然是兩種不同的念頭。
第一種是「啊果然這個人不是副長啊,即使聲音那麼相像——因為副長是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可能」。
第二種則是——
「啊幸虧三日月不在這裡,否則的話他又該飆出什麼背後黑氣值MAX而臉上帶著溫和笑容的可怕氣場、做出什麼讓人無法預料的事了」。
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腦海中隨之浮起的,是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那一位,俊美的臉容上浮現出的、黑泥翻滾的微笑。
不知為何,那一瞬間,大般若長光所表現出來的所有足以令人折服沉迷的俊朗瀟灑的氣場和形像,都已經在她印像之中變得很淡了。
柳泉忍不住垂下視線,在內心自嘲似的苦笑了一下。
……能夠在這種時刻還想到三日月宗近那個黑泥翻滾的笑容,她大概也已經在骨子裡變成了一個抖M了吧。
……
在那天之後,也許是那晚他們的潛入探查太成功了,二條城內果然沒有人發覺有什麼不對,也沒有人懷疑他們當晚的動向。
當然,有那位戀愛腦的侍女作為他們兩人當晚在庭院裡幽會的旁證,現在還會有誰覺得他們兩人不是戀愛腦(霧!),完全騰不出多余的心力去計劃什麼針對將軍大人的陰謀(大霧!)。
而且,柳泉也意外得到了將軍夫人——大家稱之為「御台所」——近衛信子的歡心。
起因簡直簡單得令人不敢置信。
御台所平時生活也很平靜,並沒有多少需要她親自操心的事情;這一任的御台所當然也沒有歷史上有名的那幾位將軍夫人——比如在平泉大社裡和柳泉交過手的北條政子,或三日月宗近那位著名的原主北政所寧寧夫人——那麼在政事上富有才華,所以她長日無聊之時,也總是喜歡和侍女們閑坐談天。
然而京中的新鮮事有限,侍女們懂得的故事來來去去也早就講完了。雖然有新來的侍女,不過待人接物都總有些生澀不安,不要說替御台所談天講故事開解了,就是做事都似乎沒那麼從容不迫到令人滿意的地步呢。
但是,最近二條城中新來的那位侍女好像不太一樣。
雖然父親只是擔任權圖書助的小官,然而她的見聞好像十分廣博一樣;自從那天偶然為御台所送來插花時要用的花材、被御台所偶然問了兩句「最近你可知道什麼有趣的故事嗎」之後,好像就在御台所面前因為講了個很有趣很新奇的故事而得到了御台所的好感,連日來都被御台所在閑時召見,要聽她繼續講故事。
對於這種「幸進」的方式,柳泉其實是有一點黑線的。
她原本的計劃其實也不是要混到將軍夫人的身邊去,因為一來這樣耗時太長、二來日常又要隨侍信子夫人身旁,反而耽誤她到處竄來竄去探查的時間;但是真的是時也運也——她替信子夫人去送花材的時候,信子夫人和那些侍女大概是已經聊盡了所有的話題,隨口就讓她也講個故事湊趣。
柳泉一時間哪有什麼准備?假如要講西游記封神榜一類的故事,還得臨時改動背景發生地,甚是麻煩;而從自己的經歷中摘取一段來說呢,想來想去無論是網球男兒還是霍格沃茨,又或者是德累斯頓石板下的七王體制,好像更加難懂。要講幕末,又多少有點影射時下將軍的困境——所以她急中生智,臨時把自己在平泉假扮成「泉御前」時的故事拿了出來。
想起來,在那個故事中,她與藤原泰衡,一人來自於鐮倉、一人鎮守陸奧,能夠締結婚約就已經夠狗血的了,其中一周目她還親手把藤原泰衡的父親藤原秀衡一刀捅死了——就算是最終將那個世界修復完成的那一周目,藤原秀衡的死也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出於藤原泰衡對銀的指令。
當然,其中還夾雜了這對貌合神離的政治聯姻的夫婦在婚禮上聯手做掉北條政子夫人的狗血梗、泉御前vs藤原泰衡vs白龍神子的三角戀情(?)的狗血梗、藤原泰衡與泉御前最終在鐮倉殿的逼迫下以分離告終的悲戀狗血梗……
這個故事極大地引起了信子夫人和那些心腹近侍的興趣。以至於一連講了兩天還沒講完。
因為外間形勢不穩,身為將軍的足利義輝已經一連幾天夜間沒有到信子夫人這裡歇息了。信子夫人當然也不會因此而耿耿於懷地介意。雖然第二天就是預定好的參拜清水寺的日子,前一晚,信子夫人還是召見了那位擅講故事的侍女「阿雪」——也就是柳泉。
「在夜間休息前還有些時間,」溫柔的信子夫人露出感興趣的神態,難得地有些興致勃勃。
「請再繼續講下去吧。……午後我們說到哪裡了?是說到那位前 陸奧守秀衡大人打算用計策逼迫泉御前親手殺掉已經重病在身不久於人世的自己嗎?」
旁邊一位侍女笑著說道:「這一節已經說過啦。午後說的是,泉御前看穿了秀衡大人的打算,流淚拒絕,以袖掩面離去;秀衡大人旋即召來自己的繼承人泰衡大人,對他說『如果這世上還有一個人的真心可以被你所用的話,那個人就是泉御前』——」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6日:
hhh永祿之變這個副本意外地耗時間呢【。
計劃中下一章可愛的小短褲們會出現一下,然後就是永祿之變的事件了w
當然,這麼好的一個梗,我當然會放送超級狗血腦洞了【你夠
下次更新:還是隔一天吧,周四零點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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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回歸篇之四】 305
啊, 要不是為了應付御台所, 她是絕對不會再跟別人去講這一段故事的。因為這並不是一個好故事,也沒有好的結局;到了最後留下來的,只有惆悵和內疚。
可是現在她面臨的狀況其實和那個時候一樣,都是不得不去完成的任務。她只好打疊精神, 在一旁坐下, 緩言道:
「是的。午後的確是已經講到這裡了。……那麼我就繼續了。」
在得到了信子夫人的點頭許可之後,她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
「說完這句話,秀衡大人就對著還處於震驚狀態的泰衡大人說道:『所以現在,由你來殺死我吧。這是我最後唯一能為平泉所做的事情了』。」
室內的女人們發出一陣低低的驚呼, 紛紛掩住了口, 眼睛睜得大大的。
柳泉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泰衡大人自然在震驚之後立刻就拒絕了……但是, 秀衡大人說, 假如想要把鐮倉殿派來的特使困在平泉城中、並且釣出他身後隱藏著的大魚, 這就是必須去做的事情。因為這樣一來, 泰衡大人就有了絕佳的理由封鎖全城、還可以利用『父親大人的遺命』這種借口去做很多別的事……」
她一邊講, 一邊忍不住想起了大般若長光——倒不是因為這個故事的內容, 而是因為大般若長光最近這幾天每到夜間就游走於二條城中各處探查,末了還以幽會為名拉她出來作為擋箭牌;可是今晚她被信子夫人扣在了這裡講故事,不知道大般若長光還能做什麼?
這麼一想, 未免口中的故事就講得潦草了一些。她將當初藤原泰衡封鎖全城、於高館捉拿源義經和白龍神子一行, 又順便把她軟禁在藤泉館裡的一夜一語帶過, 很快就說到了藤原泰衡把她召去新建的大社相見,只是為了在鐮倉來使面前當眾宣布他即將與她在此地成婚、威脅鐮倉拿出更好的籌碼來與他交換源義經。
即使是這樣,故事的波瀾起伏也足以讓這些女人們震驚不已、連連感嘆。
信子夫人在柳泉說到那位本應和藤原泰衡站在敵對立場上的「泉御前」出人意料地答應了這種做戲一般的安排,同意在次日前往大社完成婚禮的時候,不由得感嘆起來。
「能夠犧牲到這個地步,那位『泉御前』的內心,一定是對泰衡大人深藏著別樣的情感吧……」
柳泉:「……」
……不,雖然內心多多少少是帶著點對藤原泰衡的責任感——因為在上一周目裡她被迫殺掉了他的父親——然而最大的原因,還是為了完成任務啊。
當然這個絕對不能說。
她只好垂下視線,又輕聲嘆了一口氣,避重就輕似的說道:
「……不過,有什麼用?『泉御前』可是泰衡大人的敵手,鐮倉殿派來平泉的眼線啊……泰衡大人是不會輕易信任她的誠意的吧——」
信子夫人似有所感,沉默了片刻之後,感嘆道:
「然而,即使是站在這樣敵對的立場上,泉御前也對泰衡大人動了心吧……」
一旁的侍女久松應聲道:「真是令人感動啊……」
侍女稻葉也附和道:「不知道泉御前是不是真心要為了泰衡大人而違背鐮倉殿的指示,協助泰衡大人啊……」
柳泉:「……」
不,你們腦補得太多了。這裡並沒有什麼感天動地的愛情成分啊。
可是她的這一陣無語的沉默被其他人錯誤解讀成了其它意思。
侍女藤實低聲驚呼起來:「啊!莫非……泉御前也是假意答應,為了試探泰衡大人接下來的布置!所以才……」
信子夫人溫柔地打斷了藤實的不祥聯想。
「不,」她柔和地搖了搖頭,帶著一臉確信的表情說道,「泉御前不會那樣做的……我還是相信,當她在平泉大社裡注視著孤立無援的泰衡大人的時候,內心是懷著溫柔憐愛的心情的——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有勇氣反抗鐮倉殿吧……」
柳泉:「……」
她現在覺得難熬極了。坐在這裡給御台所講故事,簡直是羞恥play。雖然她好像也只有這麼一個故事好講,但是聽著這些戀愛腦的大姐姐們揣測著她——雖然她們不知道這個「泉御前」就是坐在她們面前的侍女「阿雪」——的心情,把她自己也描繪為一個純然戀愛腦的姑娘,簡直讓她如坐針氈。
而且——
信子夫人推測著「泉御前」勇敢反抗鐮倉殿的安排、「為了愛情」而襄助藤原泰衡時的語氣,又是夢幻、又是向往,那明晃晃的欽羨之情,簡直要讓柳泉汗顏了。
柳泉隱約記得這位信子夫人出身自五攝家之一的近衛氏,父親是近衛家的家主近衛稙家。在近處看起來,這位夫人也的確是溫柔婉約型的大家閨秀——但是,為什麼足利義輝身為將軍、面臨如此險惡的局面,近衛家卻絲毫不加以援手呢?或者說,信子夫人對泉御前敢於反抗源賴朝的命令、對幾乎山窮水盡的丈夫藤原泰衡的鼎力相助所表現出來的欽羨,有幾分是現實心境的投射呢?
她還沒想明白,就聽見信子夫人溫柔的嗓音:
「阿雪,喜愛松平大人哪一點呢?」
柳泉:?!
話題怎麼突然就如此跳躍?!她錯過了什麼?!
她險些就猛地抬起頭來去看信子夫人臉上的表情。好在強大的理智阻止了她這樣做。
她低眉斂目,大腦卻飛快地瘋狂轉動,知道自己不能保持沉默,也不能拖延得太久才給出答案,更不能給出一聽就難以說服他人的虛假答案——
心念電轉間,她忽然微微一笑,露出適度的羞澀神情。
「說出來御台大人您可能不信——我起初是被他的聲音所吸引的。」
果然,信子夫人的聲音聽上去頓時因為感興趣而變得輕快了起來。
「哦?」
柳泉的頭垂得更低了一點,因為說謊而感到羞愧,臉頰都發熱了——不過這樣也好,說不定信子夫人會以為她是因為吐露心曲而感到羞澀才臉紅的呢。
「長光君……他的外形看起來像是俊朗不羈的風流公子,可我卻覺得,聽他的聲音就能明白他的內心呢……」她低低地說道。
「有著一腔忠誠的信念,願意為了自己效忠的主君奉獻所有……我相信在他的心目中,在這樣的時代裡,並不是哪一方勢大、哪一方就值得他效命;而是哪一方占據著大義名分、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現在,正是借故試探信子夫人的好機會。而且,說起這些事的時候,她也確實帶上了幾分真情實感——因為,她就曾經在最接近的地方,注視過這麼一個人啊。
一個,現在再也無法相見、只能借助於雷同的聲線去懷念的人。
「而公方大人,正是占據著大義名分的那一方啊。」她頓了一下,終於把重要的那句話說了出來。
「所以,他當然會效忠於公方大人。因為——」
「即使是這樣動蕩的時世,他也相信……並不是最方便快捷地往上爬、盡量快地獲取名利的選擇就是最好的,而是——」
慢慢地,她仿佛逐漸脫離了眼前的情境,也不像是繼續在說著眼前的人——而是意識逐漸浮起來,漸漸在記憶中找到了和眼前的情境幾乎一模一樣的時代;那個她所經歷過、也曾經努力地戰鬥過的時代。
「道義所在的那種選擇,才是最好的。」
那個聲音的主人——她正在描述著的那個聲音的主人,不是大般若長光。
他不是她的刀。而是她曾經的總領、曾經的大將、曾經的戀人——
「他的內心中始終擁有燃燒著的信念。那樣的信念指揮著他前進的道路,是不會被那些跳著腳的、凶惡地叫囂著想要對公方大人不利的小醜們所影響的。」
她終於抬起視線來,禮貌地回視了一眼信子夫人。她的眼神平靜而謙和,帶著恰如其分的、身為侍女應有的恭敬,然而那雙明澈的眼眸深處仿佛寄宿著灼灼的、火一般的情緒,這是別的侍女眼中不會出現的;竟然使得信子夫人一瞬間愣住了。
然而那種錯覺只是霎那間便已經消失。這位新來的、但是一直表現得十分可靠的侍女重又垂下視線,唇角浮現一絲淺笑。
「……所以,這就是你之所以願意委身予他的原因?」信子夫人愣了片刻之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新來的侍女好像微微頓了一下,並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慢吞吞地點了點頭。
將軍的御台所近衛信子夫人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還是個孩子啊,在如此的亂世中懷著想要委身予一位富有英雄氣概的男子的天真願望,就像——當年的自己一樣……
願望很美好,然而這樣的亂世,容不下那麼美好的願望實現。
不知是何種情緒衝擊著她的神經,近衛信子聽到自己說出了令自己都難以理解的話。
「……你走吧。」
她看到那位新來的、面容美麗卻望之可親的年輕侍女,聞言驚訝地抬起了頭來。
啊啊。自己說不定是說出了作為御台所、非常不得體的話吧。
不過,很奇異地,近衛信子卻並不感到有多麼後悔。
或許是因為,她覺得阻止了面前的這個年輕姑娘,就仿佛阻止了當年將要無可奈何地步入今天這種命運的自己吧。
當然,她並不是不喜歡自己的丈夫。作為一位大權已然旁落的將軍來說,他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在隨著父親顛沛流離的出奔過程中,他一直都在努力磨煉自己、增進自身,努力修行劍術,讓許多大名都重新承認了將軍的權威、甚至上洛拜見將軍……但是,這個時代畢竟已經不是足利氏獨霸的時代了。
足利義輝殿……可以稱之為一時之英豪吧。所以今天……或者明天,或者很快到來的隨便哪一天——她會陪著他一起死。這是注定好的命運。
但是,眼前的年輕姑娘不一樣。她所看中的人,還有回頭的余地。名與利,地位與幸福……都是要活著才能夠享受到的。史上留名卻要年紀輕輕死去,或者與心愛之人一同生活到年老之時再謝世,哪一種人生更好些呢?假如放在今天的話,她或許會選擇後一種……吧?
近衛信子下定了決心。
「你走吧。」她突兀地對那位新來的年輕姑娘又說了一遍。
「和你的戀人一起走,馬上就走。害怕不能說服家人的話,我可以給你們一道手令……不管怎麼說,就算不是公方大人的命令,但我也是關白大臣之女,這點事應該還是——」
可是她思緒凌亂的敘說被人打斷了。
「哈哈哈,在說什麼呢,御台?」一個豪邁的男子聲音響了起來。
「有什麼辦不成的事,還需要你擺出稙家大人的頭銜才可以?」
近衛信子:!!!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8日:
糟糕,計算失誤,小短褲們還得等一下【。
我感覺我還能寫!所以今天大家先看這些,明天我恢復一下久違的日更好了hhh
所以【下次更新就是明天零點】了喲!
順便解釋一下,將軍的正室就叫御台所,一般將軍就直接叫正室夫人「御台」,其他人就叫「御台SAMA」,所以我就直接把這個敬稱翻成了御台大人w
嗯,妹子在替般喵圓謊的時候,得給般喵找個合情合理的、投奔馬上就要被滅掉的將軍大人的理由啊,所以妹子想起了誰呢hhhhh
感謝小天使們給我投出了霸王票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喵喵 1枚
第889章 【回歸篇之四】 306
來不及多想, 她們幾乎同時都慌忙俯低了身軀,朝著聲音的方向行禮致意。
隨著語聲傳來,將軍大人——足利義輝——也大步走了進來。在經過柳泉身旁的時候, 他的腳步一頓。
「方才,御台就是正在對她說話嗎?」他問。
近衛信子一時間好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只好胡亂地點了點頭。
但這位歷史上有名的劍豪將軍好像今晚很有興致聽一聽她們這些女人之間的閑談似的, 重新邁開大步走進屋內,在上首處坐下, 等到屋裡的幾位女子都向他行完禮之後, 充滿興趣地又發問了:「這位就是最近新來的侍女嗎?」
既然被點到名, 柳泉不能不出聲了。她把身軀整個轉向足利義輝的方向,重新俯低身軀,低聲應道:「奴婢阿雪,拜見公方大人。」
足利義輝好像在打量她,過了幾秒鐘才答道:「剛才御台是在和你說話?有什麼不了之事, 還需要御台拿出她身為關白大臣之女的身份來?」
……送命題!
柳泉暗暗叫苦。明明是信子夫人一時興起——大概是覺得不忍心讓她和大般若長光這對「感情深厚卻得不到認可的戀人」斷送在二條城裡, 所以才叫他們趕快離開,不要替將軍陪葬——然而現在將軍居然這麼快就回來了!也不知道他聽到多少, 該怎麼回答才好?
柳泉鎮定心神, 決定試探一下。
「……是因為御台大人聽說了奴婢的事情,所以心生憐憫……」她慢慢答道。
「御台大人, 想要成全我們……我與松平長光君。」她謹慎地選擇著措辭。
「公方大人每天勞心勞力, 極為辛苦, 因此……御台大人想, 單單是締結婚姻的話,或許不需要公方大人費心,只要御台大人下令就可以了……」
足利義輝似乎在思考著,衡量著她的話語裡的真偽程度以及真誠的程度。最後,他似乎簡單地放過了她。
「嗯哼。男兒的志向,哪裡是那麼簡單的事啊——」他意味深長地說道。
柳泉:!?
這句話裡似有深意,但在她還沒有揣摩透徹之前,足利義輝就突兀地說道:
「既然御台這麼看中你,那麼明天的清水寺參拜,你也服侍著御台一起去吧。」
柳泉:!!!
也許是看出她既驚訝又躊躇的下意識反應,足利義輝輕聲哼笑了一聲。
「你的戀人將會留守二條城。——如果你想要知道的是這個的話。」
……徹頭徹尾的送命題!!
柳泉立刻感到了一陣寒意,沿著脊椎竄了上來。
大般若長光投奔足利義輝時間不長,足利義輝出行不帶著他也是應有之意——在明知道外面的街道上或許溜達著一群想對他不利的人的時候,他出門當然想要帶上最忠心的部眾。
然而特意讓她隨行,這就有點……人質的意味了啊?!難道他還覺得大般若長光是三好家派進來的臥底嗎?二條城又不是銅牆鐵壁,拿個鐵炮轟上一夜也絕對能把牆上轟個大洞,還用得著臨時派個內應進來裡應外合嗎。
可是柳泉當然不能直接說出來。她只好憋著氣,重重俯低了頭,應道:「是!」
……
第二天,將軍大人在前呼後擁、戒備森嚴之下去往清水寺參拜。
前一天晚上,當柳泉從御台所信子夫人那裡退下之後,也曾經把足利義輝命令她第二天隨行、卻把大般若長光放在二條城中留守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遞給了大般若長光。不過,他們兩人暫時也想不通足利義輝這天外飛來的一筆是怎麼回事。
大般若長光:「嘛,對新來的、身手很好的武士心懷防備,也是應有之義嘛——」
柳泉:「不過突然叫我隨侍在御台身旁、卻特意點明他打算讓你留守二條城中,感覺就很怪異啊……而且還是在御台所面前,我們還剛剛提到了一個……呃,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
大般若長光果然感興趣地一揚眉。
「『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他玩味似的重復了一遍柳泉的用詞,露出微妙的笑容。
「在這之前我還真的不知道,您還有講故事的天分。」他含笑說道,話尾簡直帶著明晃晃的小鉤子,像是要直鉤釣出她這尾大魚過去的秘密似的。
柳泉簡潔地截斷他的聯想。
「那麼多出陣地圖,隨便找個地圖上的背景編個故事也不難……尤其是源平之戰這種人人皆知的歷史,編個悲戀故事很簡單就可以打動她們——就像是您這幾天所做的事情一樣。」
她不輕不重地反手小小刺了他一記。大般若長光先是露出驚訝的神情,繼而低聲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有趣。」他笑著說道,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被她開了嘲諷有何冒犯,反而覺得格外有趣似的打量著她,就活像是他今天才第一次認識她一樣。
「您還會些什麼有趣的技藝呢?……我現在倒是十分想要知道了。」他悠然說著,唇角帶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柳泉木著臉,用僵屍一般機械僵冷的語氣答道:「殺人。……要試試看嗎,松平大人?」
大般若長光微微一怔,繼而笑聲更大了。
柳泉簡直想跳起來拿個麻袋把他的頭罩上。
就算他們現在周圍有她的靜音咒加持,他的笑聲也太爽朗了一些——簡直到了肆無忌憚的程度!外邊的街道上還游蕩著一群分分鐘想要衝進來把將軍大人砍死當場的野心家,現在不是笑的時候吧?!
她沒好氣地朝著大般若長光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說道:「能讓您這麼愉快,我也感到很開心!」
她明顯說的是反話。可是大般若長光聽完之後笑得更厲害了。
柳泉:「……」
系統菌何在?給我兌換一根魔杖出來我還是把他阿瓦達算了——
她木著臉在內心吐著槽,而大般若長光好不容易才勉強止住了笑聲,然而他那雙狹長塗朱的鳳眼裡全是殘余的、亮晶晶的笑意——他盯著她,含笑說道:「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
柳泉:「……你放心什麼?」
大般若長光笑著咳嗽了一聲,摸了摸鼻子,說道:「這樣即使明天我沒有跟去清水寺,只有你一人得以隨侍於御台所身邊,我也放心了。」
柳泉僵著臉,沒好氣地應了一句:「如此說來這還真是謝謝你啦——」
就好像沒有聽到她那句帶著小小的尖刺的話似的,大般若長光突如其來地又補充了一句。
「……因為像你這麼有趣的女性,是不會輕易被殺死的啊∼」
柳泉忍無可忍,轉身就走。
「承您吉言,明天我會努力活著的!」
啊,真是氣死了!
大般若長光那時在她身後發出的一陣朗聲大笑,仿佛一直在她身後回蕩著,直到她跟隨在信子夫人身後進了清水寺,那笑聲仍然沒有消失。
不知為何,那陣笑聲使得她心中莫名其妙地更加緊張了一些。
根據歷史,「戰國第一惡人」松永久秀聯合了著名的「三好三人眾」,本來就打算借著足利義輝往清水寺參拜的時機襲殺他。但是因為兵馬簇擁、警衛森嚴,不亞於洛中,因此沒能得手。
雖然這個時候交通十分不便,路上走得慢,然而計算起來,從二條城到清水寺也就是幾公裡的樣子。在這麼短的路程內要襲殺將軍,當然有所不便——不過圍攻二條城說不定就更為不便一點了,所以還是要小心路上是否有變。
柳泉一邊跟在信子夫人身後出了本堂,一邊警惕——同時又必須不著痕跡——地飛快掃視了一眼周圍的環境。
按照禮儀,信子夫人是走在足利義輝身後的。本來落後半步遠就可以了,然而足利義輝為了防止有心人偷襲,身旁警衛森嚴,倒是讓信子夫人多落後了一段距離——這也有情可原。
一般來說即使是政爭,即使再壞的人也不會輕易把敵方的女眷一起殺害——比如當初的源賴朝不是還留了源義經的側室靜御前一條命嗎——再加上信子夫人出身於五攝家之一的近衛家,所以信子夫人其實性命無憂;杯具的只是將軍大人而已。
可是信子夫人當然不願意看到自己的丈夫就這麼被害。她出了本堂之後,眼光就一直落在不遠處被警衛們簇擁著的將軍大人的背影上,腳下的碎步也不由自主更快了一些。
這樣一來她的侍女們也不得不加快腳步了——這讓不太習慣這種小碎步前趨的柳泉也隱隱感到了一陣不便。
她還沒來得及把腳下的頻率理順,就聽到不遠處猛地起了一陣喧嚷!
柳泉一抬頭,就看到前方那群簇擁著足利義輝的侍衛們突然都亂紛紛地動了起來,好像是在與門外埋伏著的什麼人開始交戰!
柳泉:!!!
她立刻作出了反應,衝上去一下攔在信子夫人身前。
「有人行刺公方大人!大家保護御台大人!」
信子夫人近侍的那幾位女房——也是昨天聽她講狗血悲戀故事聽得有滋有味的那幾位——確實不負心腹近侍之名,短暫的愣忡之後,立刻將信子夫人圍護在最中間。
不過她們當然沒有處理「將軍被刺」這種大事的經驗,下意識地就齊刷刷望向率先反應過來、喊破事態發展的柳泉。
久松甚至喊了一句:「這可怎麼是好啊!阿雪!」
柳泉猶豫了一下。
她今天既然是扮作侍女隨行,當然不可能帶刀。但是她也沒有經歷過「將軍清水寺參拜被行刺」這一段歷史,不知道歷史的真實情況是不是就是如此——雖然離開本丸的時候,根據狐之助傳達的藤澤莊司的指令,是不需要她與時間溯行軍作戰並且糾正被修改的歷史的;但是也不能就此束手不前,坐以待斃——要知道審神者出陣時也沒有免死BUFF,萬一被殺了那就是被殺了,天知道還有沒有一血保護或者第二次機會活過來!畢竟這裡可不是那些同人子世界!
可是要在這裡就露出馬腳嗎?她該如何解釋一個出身自「權圖書助」這種小官家庭的女兒,居然有著極佳的劍術?
正在她左右為難之際,前方的侍衛們已經把足利義輝圍護在中間衝出了大門,一路往阪道下衝去。
其實這附近的地形,柳泉並不是不熟悉——在清水寺的北邊,就是當年御陵衛士的屯所所在地——高台寺。她還曾經為了給小一一個絕好的借口堂而皇之地離開高台寺月真院的御陵衛士屯所、回到新選組,而假裝成被小一辜負了的町人之女跑去月真院,在大門外哭哭啼啼呢——現在想起來也是羞恥play!
不過現在的時代不對,高台寺是為了奉祀豐臣秀吉和北政所寧寧夫人才建立起的寺廟。當年,想必三日月宗近也隨著北政所寧寧夫人在高台寺裡——當時還是「高台院」,北政所在豐臣秀吉死後出家隱居之處——呆過一段不短的時間吧。然而現在,那邊的地形如何,是否可以利用,都在未定之天。
她在內心飛快地把附近的地形都想了一遍,才懊惱地發現,其實只有一路拼殺出去、回到二條城才是眼下最好的選擇。而且,永祿之變近在眼前,躲是躲不過的。不在二條城中親眼看著它發生完畢,她的潛入調查任務也就不能算是完成。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她立即環視四周,確定了那些「亂賊」都在圍攻足利義輝一行之後,飛快地來到侍女久松的身旁,壓低聲音問道:「所有的車駕都停在這邊的大門外面了嗎?!如果我們等一下繞行清水阪的話——」
她的話還沒說完,前方就有三四名侍衛朝著她們這邊飛奔了過來,一邊跑一邊大喊道:「我等奉公方大人之命,前來保護御台大人!請御台大人速速趕上,公方大人下令要盡快回到二條城!」
柳泉:「……」
作者有話要說:
3月29日:
嗯,今天是清水寺遇刺,明天打一天,後天就可以永祿之變了【。
同樣地,昨天是副長客串,今天就可以放小一了hhh
清水寺和高台寺距離很近啊,高台寺月真院就是御陵衛士的屯所,妹子在月真院門口演了什麼戲,大家還記得吧ww
順便,高台寺是為了北政所寧寧夫人建立的寺廟,所以……也就是說……爺爺也在那裡呆過ww
同樣,繼續日更,下次更新就在明天零點吧hhh
我是不是很勤勞!大家快虎摸我【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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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喵喵 1枚
第890章 【回歸篇之四】 307
好吧。指望著避過將軍大人及其隨從的耳目、帶著這些明顯更容易聽從她的花言巧語詭辯的女眷們繞道回到二條城的計劃, 顯然已經行不通了。
既然這樣, 她只能咬牙和其他侍女一起圍護在信子夫人周圍,隨著那幾名侍衛悶著頭往外衝。
也許是因為足利義輝已經把絕大多數埋伏在清水寺外的亂賊吸引過去的關系,此刻他們再衝出來,前邊倒是沒有幾個敵人。但御台所今日出行乘坐的是「駕籠」——也就是和轎子差不多的交通工具, 所以現在要快速逃離的話實在有所不便。
將軍大人今天乘坐的倒是牛車, 但牛車的速度大概跟駕籠也差不了多少。柳泉等侍女是步行——她自己倒是可以一口氣飆出去很遠,然而信子夫人這樣身嬌體弱的貴夫人,剛剛只是在清水寺中行走,就已經氣喘吁吁了。現在被侍女和侍衛們裹挾著一路奔跑,更是喘息得上氣不接下氣, 臉色慘白, 好像下一刻馬上就要厥倒了。
而且,追趕上了將軍大人一行之後, 事情就更糟糕了。
柳泉不認識誰是松永久秀, 也不認識什麼三好三人眾的長相, 但圍攻著足利義輝的那些人居然攻勢頗為猛烈——這和歷史上記載的情形「因為兵馬簇擁、警衛森嚴, 不亞於洛中, 未能得手」一點都不相似。
……難道是時間溯行軍終於在這種時候發揮了該死的作用?!
柳泉心下一緊。
現在不可能再去顧及出陣之前狐之助傳達的指示——「無需直接出手干涉時間溯行軍的行為, 只需詳盡調查」了。假如她不馬上拿出點行動來的話,能否從此地全身而退都在未定之數,還談什麼繼續調查永祿之變的全過程是否也被時間溯行軍動了手腳?!
「快去搶奪馬匹, 讓公方大人和御台大人乘坐, 好盡快回到二條城!」她放聲斷喝道。
反正即使她不喊破, 等一下她去搶馬的時候也會被對方識破動機,不如放聲大吼一下,讓己方侍衛也能幫個忙。
果然,她這麼一喊,啟發了己方思路。立刻有兩三個侍衛分頭向阪道兩旁奔去。
可是敵方的人數比想像中多得多,一時間護衛著將軍和御台所的這一方居然陷入了苦戰,打得十分吃力。
而且護衛著將軍那邊的畢竟是多數——因為敵人的絕大部分人手也都在那邊圍攻——柳泉要假扮成一個弱小可憐沒見過世面的年輕侍女、強忍住不對那些露出破綻還打得起勁的敵人出手,實在是太艱難了。
有時候甚至刀都快砍到頭頂上,她還不得不拉緊頭頂的「披著小袖」——也就是這個時代的武家女子披在頭頂的一整件小袖單衣——東躲西藏,發出尖叫,還必須不忘護持著身後已經嚇得快要軟癱下去的御台所信子夫人……
柳泉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生活的艱難。
她們逐漸被來襲的亂賊們逼迫到了阪道的一側,眼看著不但沒能順利脫逃,反而距離重兵防護的將軍大人愈來愈遠了。
這邊雖然停放著之前信子夫人所用的駕籠,但現在駕籠翻倒在地上,抬駕籠的壯健僕婦有兩個也倒在路上、身下流出一大灘血,眼看是已經不能活命了。其他人不知去向;即使是將軍所乘的牛車也在距離她們很遠的地方,更不要說是馬匹了。
突然,柳泉聽見侍女藤實發出一聲驚叫——伴隨而起的是咚的一聲悶響,她顯然已經退無可退、撞上了路旁的屋牆。
柳泉還沒回頭看看情況,就聽到信子夫人在她身後發出一聲低泣。
「我們,沒有退路了呀!」這是侍女久松的聲音。
緊接著是侍女稻葉的驚呼聲。
「啊!!」
柳泉猛地一回頭,正好看到行動還算敏捷的稻葉往旁邊一歪身子、十分危險地躲過向她劈去的刀鋒的場面。
哢嘣一聲,柳泉感覺自己已經繃緊到極致的神經斷裂了。
而稻葉雖然堪堪躲過了這一刀,但她也站立不穩跌倒在地;而她這一倒下去,原本將信子夫人圍護在中間的包圍圈立刻破開一個缺口。
柳泉忽然想到前一夜信子夫人對她所釋放出的寶貴的善意。在明知自己和丈夫都朝不保夕的時刻,她因為憐憫柳泉這位新來的侍女,不希望侍女「阿雪」和她的戀人就這麼白白送了性命,所以想要放走「阿雪」和她的戀人,還許諾說要以自己高貴的身份支持阿雪和戀人締結婚約——
能夠釋放出這麼寶貴的善意之人,是否值得她冒一次險呢?
柳泉下定決心。
幸好這個時代流行的女裝已經不是繁復的十二單衣,而是小袖了!要不然脫起來真是太麻煩了!這一次她又沒有帶三日月宗近出陣,如果朝著別人喊出「給我背後來上一刀」這種要求的話,八成立刻就會被刺個透心涼而不是只以刀鋒劃開十二單的!
她一把從頭頂拽下那件披著小袖,胡亂地在手中飛快卷成一卷,然後不退反進,將那卷衣物朝著正要向她一刀砍下的那個明顯屬於三好家部眾的男人兜頭兜臉地狠狠扔過去!
那個男人猝不及防——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想到這群手無寸鐵的弱女子中還會有人暴起進攻——他一愣之下的工夫,那卷衣物已經把他當臉砸個正著!
柳泉沒給他反應過來的機會,在衣物砸中他臉的一瞬間,她跨前一步、側過身子,讓過他握著刀的右手,然後豎掌為刀,向著他的腕間狠狠砸下!
她那經過多次加強到滿值的力量值當然不是尋常年輕姑娘可以相比的。那個男人手腕麻筋被擊中,手指一松、手中刀應聲而落。但是那把刀還沒落到地上,就被柳泉一下抄在手中,順勢一轉腕、刀刃朝上反撩上去,唰地一聲就砍中了那個男人的手臂,頓時血流如注!
那個男人發出一陣凄厲的慘叫聲,下意識以完好的左手抱住自己負傷的右臂。可柳泉沒再給他定睛看清楚面前對手是誰的時間,手腕一翻,朝上的刀鋒就轉而朝向了他的腰腹部,雙手持刀、狠狠一刀橫掠過去。
那個男人一聲不吭地撲倒在地上,沒再爬起來。
柳泉唰地一抖手中搶奪而來的太刀,轉向身後的信子夫人和幾位侍女——
卻發現她們已經不再哭叫了、抱著頭的雙手也放了下來,慢慢直起了身子,滿臉驚訝地盯著她看。
先前為了躲避刀鋒而倒下的稻葉也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難以置信似的、做夢般的表情,死死盯著柳泉那只握著刀的右手,喃喃道:「……阿雪?!是你……打倒了那個惡人……?!」
柳泉:「……」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結果侍女藤實倒是替她解了圍。
「這難道……難道是松平大人教給你的劍術嗎!」她滿臉興奮地問道。
柳泉:「嘛……這個——是……吧?」
她答得有點心虛,但是其他人卻突然露出一副又激動又不敢置信的表情來,帶著點絕處逢生的慶幸感。
久松:「松平大人居然會教你劍術!他該是有多麼愛你才會把這種武士的驕傲放下呀!」
柳泉:「……???」
雖然她也不是第一次假扮古代女性了,然而她還是對這些古代的傳統不甚了解。當然現在也不是學習的時候,她只能強撐著假笑了一下,說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吧……我們快找匹馬,得帶著御台大人趕快回御所才行啊……」
道理都對,而且這幾位已經快要被嚇壞了的女人顯然也只能聽她的——然而,要到哪裡去搶奪馬匹呢?
剛才那幾個保護著她們衝出清水寺的侍衛,本來就在混戰中被砍倒了兩個,又有一個跑去尋找馬匹還未歸來,否則的話也不會讓剛才那個舉著刀的男子衝到她們眼前來、害得她們避無可避,柳泉只好自動暴露出自己的身手;現在她要是也走開去尋找馬匹的話,信子夫人和這幾位女房的安全,又怎麼保證呢?
柳泉一時間左右為難。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還在後面。
在她因為思考而停頓了片刻的時候,對面已經有幾個明顯是亂賊的男子舉著刀,亂紛紛喊著「既然這邊久攻不下,我等就捉住他的夫人脅迫他就範吧!」,已經改變了進攻方向,往她們這裡衝了過來!
柳泉:!!!
說好的男人相爭、不損及女眷呢?!那點風度都喂狗了嗎?!
不過想想看,對方是著名的「戰國第一惡人」松永久秀,連從前的主君三好長慶也是說氣死就氣死,對著幼主也是說下手就下手,並且在傳說中他還霸占了主君新寡的妻妾;那麼現在對著自己早就打定主意要殺害的將軍足利義輝,他又有什麼做不得的事呢?
然而現在信子夫人這邊只能依靠她這點武力值了。不知道是不是時間溯行軍從中動了什麼手腳,在清水寺外伏擊足利義輝的人馬,簡直多得讓人覺得將軍大人根本撐不到明天的永祿之變就要領盒飯。現在讓衛護將軍大人那邊的侍衛再分出一些人手來保護信子夫人這邊,無異於天方夜譚。
柳泉一咬牙,握緊手中的太刀,壓低了眉眼。
以一敵多的事情她從前做得也不少,現在事態緊急,也顧不得裝弱小可憐手無縛雞之力了。
她壓低嗓音,喝道:「御台大人,退後!久松,你們幾人把御台圍好!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
話還沒說完,跑在最前面的一個男人已經高高舉起了手中寒光凜冽的刀,向著擋在最前方的柳泉揮了下來!
柳泉矮身閃過這一刀,順勢繞到那人身後——她可沒有副長三令五申過的那種「殺人必須要堂堂正正當面出刀才是武士之道,背後偷襲不過是小人行徑!士道不覺悟,去切腹吧」的精神,一刀下去就把那人的腰側砍出長長一道口子。
她的力量值修煉到MAX立刻體現出了好處,這一刀下去,那人慘叫一聲就撲倒在地。雖然沒有立刻就死,短時間內也站不起來繼續戰鬥了。
柳泉則壓根沒時間去察看這個敵手的血槽還剩下多少——她繞到那人身側砍出一刀之後,順勢已經閃到了那人身後,正好直面上了跑在他後邊的兩個男人。
她今天出門之前,原本就在衣著上稍微下了點工夫——雖然穿的是小袖,但下擺刻意沒有收束得很緊,此刻行動也並沒有受到多大的限制;而且她還在草鞋上加了束帶,之前被小袖的下擺遮住,還看不太出來,現在要砍人的時候,就比只能趿拉著小步前趨的那種鞋子要方便得多了。
而且以一對二,她是一分鐘都沒有浪費,立刻飛起一腳——就把道旁的黃土揚起老高。
「揚土迷眼!」她喝道,語氣裡居然有幾分得意似的情緒。
這種劍走偏鋒的招數,對方當然不可能想得到,幾乎是立刻就中了招,塵土進了眼睛。
那兩個人幾乎是同時下意識地腳下一個急剎,伸出左手去揉眼睛。
柳泉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下一秒鐘就蹂身而上,刀鋒裹挾起風勢,一左一右各自當面揮下!
隨之響起的,除了沉悶的、人的軀體倒地的聲音之外,還有她微帶得意的清喝聲:
「這怎麼樣!」
在對敵之時這麼得意洋洋地大喝一句,多少也有點嚇阻敵方的含義;跑得稍慢了一點、因而眼睜睜目睹了前三個大男人都在頃刻之間就倒在這個年輕姑娘刀下的第四個男人,嚇得立刻住了腳,離得遠遠的就回頭喊道:「再、再來幾個人幫忙!這個女人棘手得很!」
他的話音未落,那個「棘手得很」的女人,就疾步上前,沒給他一點反應的時間,立刻一連三劍「唰唰唰」搶攻,疾風驟雨一般的攻勢簡直不亞於男子,瞬間又將他迫退了一大截。
那個男人猝不及防,雖然自認身手比前邊三個被砍倒的家伙好得多,但那個年輕姑娘突襲的時機、角度和招數真是恰到好處;就算是他剛剛已經十分謹慎地站得遠了一些,亦是躲閃不及,胸前衣服被她的刀鋒劃過,豁開了長長一道缺口。
他頓時又倒退了幾步,看著眼前這位壓低眉眼、目光冰冷,氣勢完全外放出來的年輕姑娘,瞬間居然感到了一陣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寒意。
那股寒意的起因很簡單——是因為在潛意識中,自己已經判定這個姑娘是個難纏的對手了吧。
他勉強穩定了心神,抖著聲音喝道:「你、你是什麼人!那……那一招又是什麼!!」
那個年輕姑娘冷笑了一聲。身上之前的那種低眉順目的氣息已經完全消失了,她現在看上去就像是一柄已經出鞘的、鋒銳的名刀一樣。
「那個啊,」她居然還有閑心回答了他的問話。
「那是——『平青眼』。」
悠于 2020-12-27 19:48
第891章 【回歸篇之四】 308
「平……平什麼?!」那個男人下意識結巴了一下。
這都是哪兒學來的招數!啊不管了!之前是他們太輕敵, 不過現在, 只要身後己方的幫手跑過來幾個的話, 她一人也沒有三頭六臂, 到時候大家一擁而上——
他這麼想著, 面露獰色,重新架起了刀,聽著身後傳來的一陣雜沓的腳步聲——
然而,最先響起的, 卻是一個少年的聲音。
「那是,從新選組的衝田總司君那裡學來的嗎。」
那種聲線聽上去很是低沉醇厚, 乍然聽到的時候,居然給人以一種錯覺,就是來人實則為一個個性沉穩的青年——不過當來人閃身出來、毫不猶豫地站到了那個年輕姑娘身側的時候, 那個屬於三好家麾下的男人才發現, 說話的居然是個身量未足的少年。此刻, 他手中握著的只不過是一柄短刀,但目光十足警惕,冷冷盯視著面前的敵人。
然後,那個年輕姑娘好像顯得比其他人更驚訝似的,脫口而出:「藥——」
藥,藥什麼?
她打了個磕絆,才算把那個詞——那個名字——說完。
「藥之助!你怎麼會在這裡!」
「藥之助」這個名字一出, 就連那個少年臉上也忍不住黑線了一下似的。他無語地嘆息了一聲, 說道:「正是因為擔心您, 所以——」
他還沒說完,對面的男人就爆發了。
「喂!別自顧自地在那裡啰啰嗦嗦地聊起天來啊!當、當別人是不存在的嗎!新選組是個什麼組織!假如一味愚蠢地站在注定不會長久的足利義輝那一邊的話,遲早也是會被討伐的——」
或許是因為援手馬上就抵達戰場的原因,他這幾句話說得膽氣倒是很壯,一點都沒有剛才被柳泉的突襲打個措手不及的喪模樣了。
不過,柳泉在拿出【高人一等的氣勢】這個技能方面,也是差不多修煉到滿級的。
她立刻眼眉往下一壓,目光凜冽了十倍,唇角卻微微翹起來,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容。
「新選組嗎……」她說,「嘛,也就是『鄉下來的殺人集團』吧。」
她這句輕描淡寫的話內容聽上去卻是驚心動魄,仿佛還帶著幾分諷刺的意味,一瞬間就讓對面奔過來的三好家部眾臉色變了。
「你、你說誰是『鄉下來的殺人集團』!」對面立刻有沉不住氣的人喊道。
結果下一刻,他們的話就被那個年輕姑娘截斷了。
「怎麼了?」她唇角的笑意忽然變為了冷冽。
「別多心。……在我看來,你們還配不上這個稱呼。」
這句話在三好家部眾聽來,可以說是十足的侮辱了。他們立刻就架起了刀。
「哼,跟死到臨頭的女人廢什麼話。全部殺了就好了。」其中一個小頭目模樣的男人冷哼一聲,下命令道。
結果那個年輕姑娘眼眉一彎,顯得比他們更愉快似的。
「我恐怕你們沒有那樣的能力!」她斷喝道,同樣架起了刀。
她身旁的那個少年也不言不語地同樣握緊了手中那柄短刀。
然後在發動進攻之前,她忽然頭也不回地問了一句:「呃,藥……之助?」
那個名叫「藥之助」的少年臉上頓時又露出了類似無語一般的表情。他那種少年老成的氣勢霎時間消減了許多,停頓了一下才應道:「……是?」
那個年輕姑娘笑眯眯地問道:「那個……呃,五、五郎……他還好嗎?」
那個名為「藥之助」的少年在回答前又可疑地頓了一下。
「他很好。」他簡潔地答道,「我有任務交給他。等一下也許他就到了。」
那個年輕姑娘微微一怔,很快說道:「嘛……那麼我們現在,就拿錢辦事吧∼」
那個名為「藥之助」的少年臉上的黑線看起來都要掛到地上了。
「大——」他險些咬住舌頭,頓了一下才無奈地繼續道:「大……姐姐,你這樣在出陣前說些……別的人習慣說的話,不、不太好吧。」
「哦∼?」年輕姑娘感興趣似的一挑眉,笑眯眯地答道,「抱歉抱歉,只是不希望看到可愛的弟弟這麼繃著臉啊∼」
藥之助:「……」
少年冷靜的表情終於崩解,露出了一點啼笑皆非的表情,壓低聲音盡力釋放出不悅的氣場,喊道:「大……姐姐!!」
他的那位「大姐姐」笑著,慢慢眯起了眼睛。笑意從她的臉上消失了。
「那麼——」她冷冷說道,「到此為止,不會讓他們再為所欲為了!」
藥之助顯得有點驚訝,片刻之後,他呼出一口氣。
「……要是說起這個的話,就只能答應了啊∼」他板起來的臉上終於隱約透出了一線笑影。
幾乎被逼迫退至阪道旁的牆邊的近衛信子夫人,睜大眼睛滿含驚恐地盯著眼前發生的、難以形容的一切。
圍攻他們的毫無疑問是三好家的部眾。他們看起來窮凶極惡,好像打定主意要反叛到底,把將軍大人圍殺在這裡。
他們的人數太多了……這樣的話即使將軍大人身手再不凡、戒備再森嚴,應對起來都是很吃力的吧。對於並沒有多少將軍身邊的護衛前來衛護她,信子夫人其實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對手無寸鐵的女眷出手也有違武士精神。不過,看上去那些叛賊久攻不下之後,已經連最後一點為人的道義都拋卻了。
在幾乎絕望的時刻,挺身而出的是她事先怎麼都想像不到的人。
信子夫人注視著侍女阿雪在戰陣中矯捷迅疾的身影,覺得一陣難以置信。
阿雪居然擁有這麼優秀的劍術?還有,及時出現的那位名叫「藥之助」的少年,聽上去是她的弟弟——因為他叫阿雪「大姐姐」——又是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還有她提及的那位名叫「五郎」的人物又是誰?
信子夫人心中湧動著千萬種疑問,這些疑問漸漸堆積起來之後,那種重量沉沉壓在她的胸口,但是卻沒有令她崩潰,而是讓她逐漸確定了一件事——
在他們幾乎山窮水盡的時候還在為維護他們而拼命的人,即使來歷多麼可疑,也值得再一次信任。
信子夫人看著藥之助飛躍起來衝向比他高得多的對手,毫不留情地把手中的短刀深深插進對方胸口;看著阿雪雙手持刀與對面強壯的男子刀刃相抵,用力得臉色都發白了……
她看著阿雪每一次出招、每一次與面前比自己強壯凶惡幾十倍的男子戰鬥,看著阿雪有些時候甚至不得不狼狽不堪地就地打個滾才能堪堪避過對方的刀鋒……不知不覺間,她喃喃地吐出了一個名字。
「泉御前……」
她身旁的侍女久松聽見了這個名字,驚訝地問道:「您說什麼,御台大人?」
信子夫人仍然在出神。她的全副注意力仿佛都在前方英勇地戰鬥著的阿雪和藥之助姐弟倆的身上,面對久松的提問,下意識隨口答道:
「……泉御前,可能就是這樣的吧——」
那個在阿雪講述過的故事中,在平泉大社裡面對寄生於北條政子夫人身上的巨大魔物,露出勇敢無畏的神情,一步也未曾後退,毅然脫下新娘華美的十二單衣,與魔物作戰的貴女,就該是這個樣子的吧。
也正是因為如此,那位心如鐵石的陸奧押領使大人——對這位來自於敵對方的貴女的來意始終抱有懷疑的陸奧出羽之主,最終也屈服於這樣的勇氣之下了吧。
信子夫人注視著阿雪戰鬥的身姿,又好像目光在放空思索著更多的事情、而完全沒有把阿雪英勇戰鬥的身姿看進眼中一樣。
直到那幾名三好家的部眾都被阿雪和藥之助姐弟倆擊退,長長的阪道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的時候,信子夫人才真正地回過神來。
然後,她驚訝地看到一位長相看起來更年幼些的少年,從一匹馬上飛身躍下,急匆匆地衝過來,一邊跑一邊帶著哭腔喊道:「阿……姐姐!我為姐姐大人把馬帶過來了——!」
在信子夫人看來,那位名叫「藥之助」的少年倒是反應得比阿雪更快。他幾乎是立刻就衝上去迎接那位後來的、年幼些的少年,喊道:「五……五郎!你沒事吧!」
哦。信子夫人想,原來這就是那個「五郎」啊。既然他也衝著阿雪叫「姐姐大人」的話,那麼他也是阿雪的弟弟?
……真是的。怎麼有這麼多弟弟啊,就像是——忽然之間冒出來的一樣?
信子夫人焦慮不安地想著。
這麼年幼的孩子,把他們拖進這種必死的情勢裡並非上策啊。將軍大人自身難保,這些孩子們……如果能夠自己活下去的話,還是不要跟著稀裡糊塗送命的好啊?
不過信子夫人的好意還沒說出口,就看到阿雪眉眼飛揚起來,在這種被強敵圍攻的戰陣中滿臉都是自信的光彩。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五郎柔軟的頭發,說道:「你做得很好,五郎。接下去,你和藥……藥之助要自己小心。姐姐要護送御台大人回二條城去。」
那位名叫「五郎」的少年被摸了頭,看起來好像興奮得可愛的小臉都在閃閃發光。
「哇啊∼姐、姐姐大人摸了我的頭!等、等事情都過去之後,可、可以多表揚表揚我嗎?」他充滿期冀地仰頭望著阿雪。
然後,信子夫人看到阿雪彎起眼眉,今天第一次出自真心似的笑了起來。
「啊,當然可以了。」她說,「可愛的弟弟的請求,誰又能拒絕呢?」
第892章 【回歸篇之四】 309
後來, 幸而有五虎退帶來的馬, 加上將軍的護衛在四周倉促臨時搜羅來的幾匹,一行人倉皇馳馬突破了三好家部眾的圍攻,衝回了二條城。
然而,勉強突圍回到二條城之後, 關起門來盤點一下, 才發覺將軍這邊的隨從和護衛實在是損失慘重。
信子夫人嚇得腿腳發軟、無法行走,最後還是和柳泉共乘一騎,依靠柳泉策馬狂奔,才得以回到二條城中。將軍那邊,雖然也有十幾人騎著馬跟隨將軍殺出重圍, 但面對追上來的三好家部眾將二條城圍困起來的情勢, 這點人手即使加上今日留守的側近部屬,也還是不夠。
面對這樣的絕境, 足利義輝反而恢復了上位者的冷靜。
他下令讓信子夫人以下的女眷和侍女都去梳洗休憩, 因為「晚間將要舉行酒宴」。
今天跟隨信子夫人前往清水寺的侍女雖然有七八位之多, 然而最後逃回來的, 除了一路衝殺出來的「阿雪」——也就是柳泉——之外, 也只有久松和稻葉兩位。
藤實在逃離的路上與一名侍衛共乘一騎, 然而他們座下馬匹的馬腿被追上來的三好家部眾砍傷,他們因而墜馬,大約此刻已是凶多吉少了;其他女房更是四散不知去向, 倉促間也來不及尋找。
而其實柳泉假扮的這位「阿雪」還不算是御台所的近侍女房, 只是那種負責端茶遞水捧棋盤說話解悶的低等侍女。再加上她今天在清水寺外表現得極其神勇, 衛護著信子夫人暫時逃脫大難,所以一回到二條城,聽到了將軍的命令之後,信子夫人就吩咐柳泉「且去梳洗休息,晚間再前來酒宴即可」。
柳泉也沒有再跟信子夫人客套。畢竟晚間的酒宴之後可是重頭戲——永祿之變,看今天在清水寺那群人的架勢,就差不多能夠推斷出時間溯行軍肯定不可能在其中什麼都沒做;那麼今晚說不定會有一場意想不到的惡戰,她想要完全置身事外,大概也不可能做到。再怎麼說,調查完畢之後她總得全身而退才行啊,要是現在就被亂賊砍死在這裡,她就真的要領盒飯了!
為了今晚能夠在惡戰中取勝,柳泉決定下午必須頂著圍城的壓力好好休息、回血回藍才行。
不過當她走到侍女所居住的部屋附近時,就遇上了在那裡徘徊的大般若長光。
他在一棵巨大的松樹下,很明顯是在等著她。他微微低垂著頭,在樹下來回踱步,左手按在腰間的本體刀的刀柄上、右手則摸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陽光透過他頭頂的樹冠,絲絲縷縷地投射下來,落在他的臉上和身上,使得他那頭銀灰色的長發簡直像是反射出某種明亮光芒的細滑綢緞一樣。
柳泉遠遠地就望見了他。在經歷了一番苦戰和縱馬狂奔之後,雖然只是短暫地獲得了一點喘息之機,然而再看到像他這樣既熟悉又可以完全信任的人的時候,她的胸中也不免湧上了一股激動之情。
「長光君!」她喊道,加快腳步向著他小跑過去。
大般若長光聞聲抬頭,視線一瞬間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他狹長塗朱的鳳眼微微一挑,等到她跑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才含笑開口說道:「哦呀,你終於回來了啊,這次可真讓我久等了哦。」
柳泉:「……」
她才剛剛出去半天而已這個時候飆什麼長期留守的御迎台詞啊!
胸中剛剛那點湧動的激動和感慨全都一瞬間煙消雲散了,她啼笑皆非地白了他一眼,覺得這個時候二條城裡還有沒有將軍的眼線根本一點都不重要了,所以她也就沒有再費力去布下什麼靜音咒,直截了當地把今日在清水寺的遭遇簡潔地向大般若長光描述了一番。
果然,大般若長光聽完後也陷入了沉思。
「我來這裡之前已經問過一些回來的侍衛。」他說,「他們護衛在公方大人身旁,遇上的事情跟你那邊也差不多……三好家的部眾人數意外地多,他們折損了很多人手才得以突圍出來。看起來——」
或許是因為注意到她在談話前沒有使用什麼法術來遮掩他們的聲音,他頓了一下。
柳泉嗯了一聲,應道:「說不定還真是……那些暗墮的家伙在其中動的手腳哪。這麼說來晚間的情形也不會太好……我有限的力量要用在正確的地方,法術什麼的就算了吧。反正……」
她沒有說下去。然而他們兩人心知肚明她打算說的是什麼。
現在再來介意他們說話裡的不明之處——比如「暗墮的家伙」或者「法術」這種關鍵詞——其實已經全無意義。
將軍已經不可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了。今夜就是永祿之變,是他生命最後的戰鬥。
柳泉垂下了視線。這一方小小的庭院裡一時間只有風吹過樹梢發出的簌簌聲。
不知過了多久之後,大般若長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你……要多加小心。」他低聲說道,「你的……弟弟們呢?」
果然,藥研和五虎退一上來就磕磕絆絆地叫她「姐姐」,是大般若長光暗中教他們的。
他們進入二條城之後,柳泉知道大般若長光有自己的方法去和留守在外邊客棧裡的兩位小短刀聯絡。說不定今天他們趕到清水寺外支援她、甚至想法設法搜羅了幾匹馬為她帶去,也是大般若長光事先通知他們的。
不得不說,在眼下這種險惡的環境下——在這種事先說好的【白賺經驗調查養生】的悠閑福利任務突然變成了死鬥的局勢下,大般若長光能夠表現得這麼可靠,多多少少還是讓柳泉感到了一陣安慰——與安心。
她的眼角微微一彎。
「是你教他們叫我姐姐的?真是想得太周到了。在御台所面前完全沒有露出什麼破綻呢。」她稱贊大般若長光的先見之明。
大般若長光笑了。
「嘛,終於感受到我的可靠了嗎?」他半開玩笑似的說道,上下打量了一下在激戰之後形容頗為狼狽(?)的她,輕輕搖了搖頭,就好像她的賣相真是讓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一般。
「我先去看看前面的情勢,你午後就好好休息吧。」他善解人意(?)似的說道,「不必擔心,其它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守護吧。」
柳泉:「……」
真是……太會說話了啊。說話這麼體貼又這麼好聽,也是長船派的陣營技能嗎?
雖然仔細想想,大般若長光的話其實和他的固定台詞也是大同小異,然而唯獨他的台詞這麼娓娓動聽,就有點過分了——
柳泉強行截斷自己內心的OS,朝著大般若長光點了點頭,說道:「如此,就拜托你啦。我把藥……藥之助和……五郎的本體刀都拿回來了。晚間再把他們叫出來就行了。」
大般若長光好像有點驚訝。
「藥之助?!五郎?!」他不可思議地重復了一遍這兩個名字,忽然一咧嘴,就那麼仰頭朗聲大笑起來。
「哈哈哈……」
柳泉有點氣急敗壞了。
「……有什麼好笑的!」
大般若長光勉強壓抑下那股笑意。那雙塗朱的狹長鳳眼裡卻仍然留存有亮晶晶的光芒,就那麼注視著她。
「不,只是覺得……你的……『弟弟』們的名字,起得……真妙啊。」他斷斷續續地答道,很明顯還在和那股古怪的笑意作著鬥爭。
柳泉氣得往前一傾身壓低了聲音:「那難道要讓他們直接叫藥研和五虎退嗎!誰家的孩子會叫這麼特別的名字啊!」
她因為不想再白白耗費魔力去布下靜音咒而不得不接近他一點、壓低了聲音說話,這種突如其來的接近讓大般若長光看起來有點訝異。那雙狹長的鳳眼中有什麼光芒閃了閃,然後,他眼中笑意再起,但這一次不帶著好笑的成分,顯得格外有點溫柔的意味了。
「不,」他說,「你想得很周到。本來還以為連續精神緊繃了那麼多天之後你會有點松懈……看起來是不需要為你擔心了啊。」
他垂下視線,含笑注視著她。
「你應對得很好。」他溫和地說道。
柳泉:!!!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撩!!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忍不住給了他一個巨大的白眼,然後轉身向著侍女的部屋走去。
「希望今晚你也能這麼淡定啊,長光君!」
……
柳泉一覺醒來,發覺窗外已經是暮色四合了。
說起來,她居然真的就這麼不被人打擾地睡了個小小的午覺啊……把二條城圍得水泄不通的三好家部眾居然還沒正式對二條城發起總攻嗎?
啊,也不知道他們是想在發動總攻之前給城內困守的人們制造一些沉重的心理壓力、好讓城裡的人們一旦打起來就早點投降,還是因為他們這些古代人做什麼事都得有點儀式感。
柳泉往前邊的本丸御殿快步走去。
實際上,這裡還不是後世所知的二條城。那座二條城——柳泉在作為新選組隊士的時候還曾經在將軍上洛的時候在門外夜巡過的地方——其實是德川家建立幕府以後才興建完成的。這裡的名字雖然也被稱為「二條城」,但正式的名字應該叫做「京都勘解由小路御所」,位於二條大路和勘解由小路之間。
當然,後世所稱頌的二之丸御殿,這裡根本還沒建起。就是本丸御殿,規模也小得多。不過一間輝煌闊大的大廣間還是有的——聽說,將軍大人已經吩咐下來,今夜的酒宴就要設置在這裡進行。
柳泉到了大廣間門口的時候,稍微一張望,就發現室內其實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燈火也全數都點了起來,精美的桌案、陳設和酒肴都布設完畢,就像是極盛時期的無數次夜宴一樣。
柳泉發現信子夫人已經到了,她的幾位侍女——包括今天從清水寺逃奔回來的久松和稻葉,以及留在二條城內沒有隨行、因此得以幸免於難的幾位低等侍女——也都在座。信子夫人甚至穿著十分華美的衣飾,最外層的單衣是薄紅梅色的,上面繪著春櫻的圖案。
柳泉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作為一位侍女來說可以說是十分失禮了,她穿的是一件淺蘇芳色的小袖,衣擺下角繪著簡單的藤紋。
老實說,她選擇穿小袖也是有自己的用意的——她總不能直接穿著巫女服跑到將軍大人的夜宴上來,盡管巫女服算是更適合戰鬥的服飾,她也不能就這麼明晃晃地穿在外面,就好像在告訴大家「沒錯我就是刻意要穿成這樣等著今夜那些亂賊攻入二條御所的」。
因此她在那一身類似巫女服的簡便裝束——菖蒲色的上衣被她裁短、下擺掖入紫紺色的袴腰之內——外邊,罩了一件淺蘇芳色的小袖,打算一旦事情有變就立刻脫下那件小袖,以更方便的裝束迎戰。
當然這番盤算是不能對別人說的。好在此刻的二條御所內也沒有什麼人會介意一個侍女穿了太樸素的服飾這種小事了。
柳泉看到將軍大人——今晚的主角足利義輝——穿著胴丸,大步從另一側的房門走入。
作者有話要說:
4月1日:
注釋:足利義輝穿的「胴丸」,是一種盔甲的樣式啦w
妹子穿的淺蘇芳色,大概就是有點淺的醬紫色這樣的顏色。菖蒲色是類似有點深的藕荷色。
總之都是紫色系的啦。
般喵最後的那幾句話,「我先去看看前面的情勢」是索敵台詞的化用,「交給我來守護」是隊伍結成時的台詞。
總之都很蘇啦hhh
第893章 【回歸篇之四】 310
確實, 假如考慮到要在室內作戰的話, 穿著大鎧行動就會十分不便。看起來將軍大人是已經作好了死戰到底的決心。
在他身後魚貫而入的,是大約十幾名侍衛。柳泉並沒有在其中看到大般若長光的身影。
她記得歷史上的記載裡說,這個時候足利義輝身邊還有大約二三十位隨侍側近。不過跟外頭圍困二條城的三好家部眾一比,這個數目就是杯水車薪。大概足利義輝心裡也明白這一夜就是自己人生的最後時刻了, 他大步流星走到最上首的座位前, 又停了下來,轉身環視了大廣間一周。
不得不說這間屋子修造得甚是闊朗,擺下了這麼多桌案燈燭之後,居然四周還有挺大的空地,風格十分大氣。
不過足利義輝顯然對此有其它想法。他環視了一周之後, 忽然一盤膝就在那個座位上坐了下來, 大聲說道:「筆墨何在?」
很快有個侍女急匆匆趨前,手中捧著的托盤裡擺放著筆墨紙硯。不過足利義輝並沒有取用托盤裡的紙, 而是拿起一支毛筆, 飽蘸了墨汁之後, 忽然轉頭將目光投向坐在他身旁的信子夫人。
「哈哈哈哈……御台, 且借我衣袖一用可好?」他聲如洪鐘地朗笑道。
信子夫人好像微微一愣, 但她很快就明白了足利義輝的意思。她微微垂下視線, 用檜扇輕輕擋住半張臉,從自己的座位上欠身而起,小步來到足利義輝的身旁。然後, 她略一猶豫, 就放下了執扇的右手, 以左手拉住了右側衣袖的下擺,將整條衣袖展平,伸到足利義輝的面前,靜靜凝視著他。
「公方大人。」她喚了一聲。
「請用。」
足利義輝回視著她,片刻之後,他略一歪唇,臉上露出一個似笑似哭的表情來。然後,他略微沉吟了一下,提起筆來,就在信子夫人那襲薄紅梅色單衣的衣袖上寫下了短短的幾行字。
柳泉悄悄沿著牆邊溜進了大廣間,遠遠地站在一旁,望著上首那一對即將死別的夫妻。
足利義輝所寫的東西,即使不知道內容,她也不陌生。
是辭世詩吧。
腦海裡亂紛紛地,浮現出幾個互不相關的場景。
先是三日月宗近,朝著她遞過來一張幾乎要被揉皺了的懷紙,說:我不知道這個應該給誰,所以,我覺得就給你也不錯。
然後是她展開那張懷紙,低頭看到的字跡。
【孤臣身殉蝦夷島,忠魂永衛東方君】。
緊接著是深夜的江戶街頭,近藤朝著她露出一個清爽至極的笑容。他遞過來一張紙給她,然後讓她把那張紙交給土方,說這樣的話阿歲就會明白了——
最後,是深秋的油小路街頭,夜間的冷風無情地刮在她的臉上,很快就把流下來的淚水吹干。平助倒在她的面前,臉上有一道斜貫大半張臉的深深血痕,還努力想要做出輕松的樣子,請求她替自己找一首適合的詩來念出——
柳泉忽然感到鼻端一酸。
「若非居此間……」她輕聲說道。
為什麼這樣無奈又悲傷的故事,要一再在人間上演呢?
「豈有近所賞花樂——」
不知何時,有個秀頎挺拔的身影,已經站在她身旁,靜靜地聽著她低不可聞的語聲。
在柳泉說出第二句詩、又停了下來,久久沒有出聲的時候,他終於開口了。
「最後一句是什麼,雪葉君?」
柳泉頓了一下,搖了搖頭,輕聲答道:「……還是不要說了吧。」
大般若長光輕輕一挑眉,卻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他雙手環抱在胸前,站在她身旁靜靜凝望著大廳內發生的一切,意態中有種和眼下緊繃的情勢毫不相符的從容鎮定。
聽了柳泉的回答,他並沒有追問,而是哂然一笑,又換了一個問題。
「那麼,這是誰的詩呢。」
柳泉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
「新選組副長,土方歲三。」她答道。
「哦?!」大般若長光立刻轉向她,露出感興趣的神色。當看到她晦暗不明的表情時,他的目光閃了閃,語氣立刻就好像更為玩味了。
「那可是一時之俊才啊……畢竟,能讓和泉守念念不忘的前主,即使我來到本丸的時間不長,也有所耳聞呢。」
柳泉垂下了視線,就好像沒有聽出他語氣中的試探之意似的。她干巴巴地答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沒錯,他同樣也是我的前任總領——這樣說你滿意了嗎?」
大般若長光嗯了一聲,聲調裡辨認不出多少特別的情緒。很顯然他覺得這種回答遠不可能滿足他,所以他趁著城內的情形還沒有變得更壞之前追加了一句:
「……那麼,您與和泉守一樣嗎?」
柳泉:「……你說什麼?」
大般若長光終於再度笑了起來,他從旁注視著她因為燭火昏暗而有點看不清神情的側顏,慢悠悠地問道:
「您與和泉守一樣,都對那位新選組的副長君念念不忘嗎?」
話音剛落,他就注意到她垂下的長睫猛然顫抖了一下。
他在心底無聲地「哦∼?!」了一聲。
真是……難得啊。
他想。
即使在靠近到彼此之間毫無空隙的距離、只差一根手指就要吻上對方的地步,他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晰地看到她一瞬間的動搖。
當然,他心裡清楚這並非好的時機追根究底。然而,這位與他所見過的女性主君全然不相同的新主人,令他產生了一些想要深究的興趣。
他看得出來她很欣賞——甚至可以說,很喜歡——自己的聲音。有的時候當他說出某些話時,他甚至可以看到她有那麼短短一瞬間的動容。那些話和他刻意想要令她動搖的台詞都不一樣,讓他有點好奇——她通過自己說出的那些話,想到了什麼……或者說,想到了誰。
意外地,那樣的疑問好像今夜忽然得到了某種最靠近事實的推測。
……土方歲三。
這個名字在他內心中翻滾而過,他不動聲色地又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審神者。
雖然當他們來到這個時代之後,她似乎一直被他牽著鼻子走,凡事都按照他的計劃和步調來進行;然而自從她護著信子夫人成功自清水寺之變中脫身返回二條城之後,她身上一直隱藏起來的那種如同名刀一般鋒銳又冷凝的奪人氣勢仿佛就慢慢浮現了出來。
這讓他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那些大人物會選中她來擔負這種特殊任務了。
並非是因為想要額外給她麾下的付喪神一點升級的經驗福利——而是因為,他們認為在任務進行的過程中,任何時候出現不在預期之中的狀況,她都能夠順利克服,最終圓滿完成任務。要達成這樣的目標,勇氣、決心、能力與冷靜,缺一不可。
而他其實並不想與她為難。他只是想在適度的範圍內試探出一點足以左右她的弱點,好讓他有的時候有機可乘,繼續在她面前保持身為名刀的、超然事外的優勢——因為歸根結底,他並不想像藥研藤四郎或者五虎退那樣,仰視著她,親切地表示著順服的姿態,完全聽從她的命令,卑微地屈身在她面前祈求著她的青睞或眷顧——
假如她的能力足夠駕馭他的話,他們也不是不能好好地作為能夠並肩戰鬥的同伴和主從關系進行良好的合作;但是,要他在對她什麼都不了解的情況下就傾心以待,乖巧而馴服地聽令於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微微勾起唇角。
來吧,雪葉君。
永祿之變就在眼前。讓我看看你究竟有多令人期待吧?
當然,他的這一番心思,柳泉是不會知道的。
她也不在意大般若長光是否從她微妙的靜默之中察覺出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以前的事並非她諱莫如深的秘密,【仰慕過新選組的副長】這件事,難道會影響她身為一位優秀審神者的能力嗎?
她相信大般若長光是聰明人。或者說,即使他不那麼聰明,也沒什麼要緊——只要他的戰力與他那【室町時代就價值六百貫】的高貴身價相符就可以了。
她沉默地注視著幾名隨從模樣的男人從外魚貫而入,每個人懷中都抱著幾柄刀,排成一隊走到足利義輝面前。然後,不知道足利義輝說了什麼,他們開始四散開去,拔出刀來,在室內的各個空隙處,徑直刀尖向下把刀插入榻榻米上。
柳泉沉默片刻,輕聲說道:「這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名場面了吧……?」
大般若長光一頓,低低地在喉間哼笑了出來。
「的確如此呢。」他低聲應道。
「那麼……您接下來打算怎麼辦呢,雪葉君?」
柳泉的視線掃過整間大廳,注意到信子夫人已經哭泣了起來,久松和稻葉一左一右地攙扶著她;不知道足利義輝對她說了些什麼——大概是讓她先行離開這裡、躲避到一個相對安全的房間去之類的話吧——然後,久松和稻葉攙扶著信子夫人,居然一齊朝著大廳的門口跌跌撞撞地走了過來。
事到如今柳泉也不能再站在一旁了,於是她從牆角不引人注意的暗影裡走了出來,候在門邊。
信子夫人走到門口的時候,果然注意到了她。於是信子夫人停在了她的面前,一邊抽泣著,一邊對她說道:「我們走吧,阿雪……這裡沒有什麼我們能做的事了……公方大人讓我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我、我的內心也有了覺悟……你也隨我一起來吧。萬一……的話,我……我會告訴他們讓你離開的……」
柳泉滿含歉然地注視著她,然後靜靜地搖了搖頭。
「對不起,御台大人。」她說。
「我不能隨您一起走。因為這裡,還有我能做到的事情。」
信子夫人一愣。仿佛直到這個時候她才注意到靜靜站在柳泉背後數步之遙的大般若長光一樣,她向著大般若長光投去一眼,然後又把視線轉回柳泉的臉上。
「你……你是打算留在這裡,和……和你的戀人一起……嗎?」
信子夫人好像十分艱難地咽下了「一起」那個詞之後的不祥字眼。不過柳泉聽了她的問話之後,反而淡淡一笑。
「御台大人。」她喚了一聲信子夫人,平靜地回視著面前流淚的貴婦人,低而清晰地說道:
「以前,曾經有人對我說過——」
「或許一切的發生只是時間問題,但是,庇護我們至今的,也是……公方大人。所以,我想留在這裡,一起走到最後,善盡一己之微衷——」
那個月色清明的夜晚,在會津城裡,有人曾經這麼對她說過的,是吧?
不管隔了多久,她一直都記得——
信子夫人臉上的表情愈來愈驚異。她微張著嘴,就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面前這位年輕的侍女似的,用一種既驚異、又感佩的目光深深注視著柳泉,仿佛還想要徒勞地嘗試著最終說服她同自己一道離去一樣,她蠕動嘴唇,低聲說道:
「可、可是……你知道這裡會、會發生什麼事嗎……?你……你本來可以不用犧牲自己的……」
柳泉笑了。
「我不會簡單地就這麼死去的。」她坦然地回答道。
「因為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和別人這樣約好了。」
第894章 【回歸篇之四】 311
信子夫人沒能說服柳泉, 只好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大廳。
當然, 她一步一回頭、流淚回顧的對像,不是柳泉,而是仍然挺立在大廳內上首位置、身旁的空地上插滿了名刀的將軍大人,足利義輝。
足利義輝站在燈火輝煌之處, 明亮的燈火在他高挺的鼻梁一側投下了一道陰影, 讓他的表情看起來格外陰晦難測。他按著腰間的刀柄,大馬金刀、姿態勇武地站在那裡,仿佛在思考著什麼,又仿佛只是在最後地目送著自己的妻子離去的背影似的。
當信子夫人出了門、轉上那條屋外的走廊,身影逐漸遠去, 一直在他們的視線之中消失以後, 足利義輝才把目光收回來,重新環視整座大廳。最後, 他的視線落到了站在門邊的柳泉身上。
「上前來, 阿雪。」他沉聲吩咐道。
柳泉聞言飛快地和身旁的大般若長光對視了一眼, 才舉步朝著足利義輝的方向走過去。她的步履很穩, 步速不緊不慢——在整座大廳裡的侍從多多少少都顯示出了一點緊張的氣氛之時, 她的這種從容就格外引人注目。
足利義輝因而目注著她一步步朝著自己走過來, 最終在她停在他面前、禮貌地向著自己行禮的時候,他開口了。
「你在清水寺的表現,我聽說了。」
足利義輝的聲線很低沉, 聽起來就像是個武力不凡的上位者似的。柳泉雖然遵循禮節微微低著頭垂下視線, 也能感覺得到他投射在自己頭頂的視線有若實質一般迫人。
柳泉沒有說話, 只是又微微欠身還了個禮,就好像足利義輝剛剛的話是在稱贊她似的。
足利義輝沉默了片刻,才繼續說道:
「我本來很好奇你的劍術是從哪裡學的……不過事到如今也無所謂了。」
柳泉微微一頓,刻意地把頭壓得更低下去了一些。
這種表示恭順的姿態落在足利義輝眼中,他只是哂然一笑,說道:「你,大概不是壞人吧。」
柳泉:「……」
被命在頃刻的劍豪將軍突如其來地發了一張好人卡的感覺,還真的是……有點奇妙啊?!
她在內心低嘆了一聲,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把頭壓得更低了一點。
這兩次相同的、表示恭順的動作,足利義輝當然不會錯過。他注視著柳泉,又把目光投向仍然站在門旁、身姿挺拔的大般若長光身上,慢慢嘆息了一聲。
「……你們兩人,都有數次可以對我下手的機會。但是你們沒有……對我懷著這麼一點寶貴的善意之人,現在也不多見了。」他說。
「所以,你們究竟有什麼特別的來意,我也不會再追究了。……畢竟,一開始沒有對我下手的話,難道是想要等個良辰吉時再對我不利嗎。」他呵地笑了一聲,語氣裡半是玩笑、半是蒼涼。
柳泉不敢抬頭迎視著他,內心卻不由得又嘆了一口氣。
……您說對了,公方大人。
我們……還確實是想要等到一個特定的時間,看看您生命的終焉一刻啊?
這個念頭一時間不由得讓她油然產生了一點惻隱和同情。可是這是不能夠表現出來的。
她只能回答他說:「我剛剛對御台大人說——『或許一切的發生只是時間問題,但是,庇護我們至今的,也是公方大人。所以,我想留在這裡,一起走到最後,善盡一己之微衷』。」
足利義輝好像真的有點詫異了。柳泉聽得出他聲音提高了一點。
「哦?!」他驚訝地反問了一聲,隨即沉默良久,仿佛像是在仔細思索著這一番話裡的含義似的。
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他才出聲,說道:「……這些話,說得很好。我,承你的情了。」
很奇怪地,就這麼干巴巴的兩句評價,他面前那位又勇敢、又凶猛,簡直和時下的女子都不一樣的年輕侍女,忽然抬起頭來。那雙清澈得如同兩丸黑水晶一般的眼瞳直視著他。
然後,她的唇角仿佛微微地、很快地翹了一下,顯現出幾分真心的歡喜一樣。
「謝謝您。」她說,「這些話,是從前有人對奴婢說過的。……今天,奴婢覺得也很能表達自己的心情,就這樣回答了御台大人。能夠得到公方大人的稱許,真是太好了……想必他假如知道的話,也會很高興的吧。」
是啊,在那個將軍的權力同樣衰敗不堪的時代,假如能夠得到當時的將軍大人這樣的兩句話,那些人……那些在時代的漩渦裡努力與不可抗拒的大勢進行抗爭,拼了命地想要追尋他們內心的士道與信念的人們,都會感到欣慰的吧。
雖然時隔多年,這個時空的將軍也不是那位曾經辜負了他們的忠誠的將軍大人,然而——這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有始有終吧?
柳泉又向著足利義輝深施一禮,退了下去。
離開前,足利義輝又叫住她,朝著屋內地上插著的刀劍們一指,說道:「去選一把刀吧。今夜會用得上的。」
柳泉微微一愣,很快點頭說了一聲「遵命」,就走到一旁,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繞過了那幾柄很明顯在傳說中也被點名是「劍豪將軍最後一戰裡使用過的名刀」——比如「三日月宗近」——打算找出一把普通(?)點的刀來。
可是這些刀帶著刀拵的話,她還能借助刀拵的圖案和紋樣辨認一下到底是什麼刀;然而現在它們全部都是寒光凜凜的出鞘狀態,被一把把倒插在榻榻米上。柳泉對三日月宗近的那種新月形刃紋倒是記得很牢,可是到了其它刀劍那裡,對著在她眼裡也沒什麼太大區別的刃紋,她就傷起了腦筋。
結果身後的一個聲音替她做了選擇。
「選那一把吧。」
大般若長光緩步踱到她身後,徑直朝著其中一柄指了指。
柳泉愣了一下,沿著他的指示看過去,發現是一把刃紋十分有特點的太刀。
比較起來,三日月宗近的本體刀幾乎通體泛出具有金屬光澤的冷光,如果在陰暗處看的話還有點烏沉沉的刃紋也自上而下十分整齊,得名「三日月」只是因為刀身上那些小小的新月形刃紋而已。然而面前的這一把太刀,刃紋簡直太有特點了——呈現波濤狀,有的波峰狀突起簡直快要到達刀身的中線位置。
柳泉一怔,隨口就吐了個槽。
「天啊這個刃紋!真是漂亮啊……這是什麼刀?神奈川海浪嗎……?」
她聽見自己身後的大般若長光的聲調忽然死板了下來。
「這就是『大般若長光』。」
柳泉:!!!
她一瞬間下意識地就臉紅了個透,而且因為愧疚和尷尬的雙重作用,雙頰都發燙了。
吐槽吐到本人跟前被當場抓包的感覺……真是太糟了!太糟了!
「對、對不起!」她立刻轉身朝著大般若長光低頭認錯。
「我……我只是覺得,這個刃紋太有特點了,像是神奈川的海浪……假如冒犯到你的話非常抱歉!」
大般若長光沒有立刻說話。柳泉能夠感覺到他的視線灼灼落在自己頭頂上、有若實質的感覺,簡直像是要在那裡燒穿一個洞似的。
片刻之後,他不辨喜怒地哼了一聲,說道:「看在你剛才繞過『三日月宗近』沒打算選擇它的份上,就這麼算了吧。……『大般若長光』的刀身比『三日月宗近』要短兩寸多,更適合你這樣身高的人使用。你就拿著它吧。」
……所以說到底是為什麼要特意點出三日月宗近啊!
柳泉覺得腦袋裡一陣烏煙瘴氣。可是畢竟自己現在有錯在先,只好咽下了這句吐槽,陪著笑走上去拔出了那柄「大般若長光」,橫過來認真端詳了一下,覺得自己有必要再來幾句彩虹屁討好一下本人,於是絞盡腦汁想了想,說道:「……真的很好看。不愧是在這個時代就價值六百貫的名刀啊!」
大般若長光好像氣得嗤笑了一下,他起初還似乎忍耐了一下自己想要發作的衝動,但最終還是覺得忍無可忍無需再忍(大霧!)似的,幾步走上前來,一伸手「啪」地一聲就輕拍了一下她的後腦。雖然他用的手勁不大,卻拍得毫無防備的柳泉頭猛然往前一低,就活像是只啄米的貪食小鳥似的。
柳泉猛地往前一個趔趄才站穩,立刻條件反射一般用空閑的左手捂著後腦轉過身去,皺著眉瞪著大般若長光,一臉委屈巴拉卻敢怒而不敢言的樣子。
看著她的眉毛都要撇成了八字,不知為何,大般若長光噗的一聲失笑了出來。
他的眉眼平展開來,聲音也放柔了許多,還帶著一絲莫名的低啞,像是含著笑意,又像是帶上了一點別的什麼意味似的,說道:「呀∼抱歉哪,這種時候我也挺不成熟的啊……?」
柳泉:?!
她愣愣地把捂著後腦的左手慢慢放了下來,直覺自己好像莫名其妙開啟了什麼不得了的支線一樣。雖然這句話乍然聽上去什麼都沒有,但他說著這句話時的語氣實在是很微妙,不但令人遐想,而且還令人心驚——
正在這時,一名侍衛匆匆從外邊衝了進來,大聲喊道:「公方大人!大門即將被攻破了!我們……人手不夠——」
足利義輝陡然往前邁了一步!他左手按在腰間的刀柄上,滿面厲色。在環視了大廳一周之後,他斷然下令:「全員,出擊!迅速前往大門增援!」
還留守在大廳裡的幾名側近侍衛轟然應聲,全部湧出室外,跟著剛剛來報信的那個人往大門的方向衝去。
因為剛剛足利義輝的命令是「全員」,所以大般若長光當然不能不跟著他們一起去。於是柳泉也下意識地跟在他背後往門口的方向跑了幾步,然後聽到了足利義輝的聲音。
「阿雪!你就留在這裡吧。」
柳泉愕然停步回頭,看到此刻幾乎已經空無一人的闊朗廳堂上,足利義輝獨自站在那裡;燈火搖曳下,他的身旁除了榻榻米上插著的刀劍之外就沒有其他人的陪伴,在被風吹得晃動不止的昏黃燈火的映襯下,他的身影顯得格外遙遠、渺小而孤獨。
柳泉咬了一下下唇,就那麼依言停了下來,望著大般若長光的背影,忽然朝著他喊道:「長光君,你要小心!我……我留在這裡,或許等一下這裡會有異動……」
大般若長光也停了下來,回頭望了她一眼,目光又越過她的肩頭,飄向大廳內。無論是足利義輝那孤獨挺立在那裡的身影,還是插滿榻榻米的名刀,他都看在眼裡;然後,他毫無預兆地回頭大步流星向著柳泉走了過來,有點粗率似的一伸手就握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拖到了門外的走廊上。
柳泉:??
她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大般若長光嗆啷一聲,從腰間的刀鞘裡拔出了自己的本體刀。然後,他倒握著刀柄處接近刀鍔的上端,將自己的本體刀遞到了柳泉的面前。
「拿著這個。」他壓低聲音飛快地說道。
「這樣的話,等一下萬一我那邊情勢有變……你也能夠得到感應。假如你這裡有問題的話,就直接從這裡召喚我。」
柳泉意會到他沒說出來的意思——他作為付喪神的軀體受傷的話,會在本體刀上顯示出來。同樣地,假如她這裡情勢危急、而她無法離開這裡去向他報信的話,只要她先把他作為付喪神的軀體收回、再重新在此地向他的本體刀內注入靈力的話,就可以再次把他召喚出來。
這麼看來,本體刀實際上就是他們之間的一種通信方式(?)啊。
情勢緊急,柳泉沒有多說,只是默然點了點頭,左手接過大般若長光的本體刀,右手則將那柄足利義輝將軍的藏品遞了過去。
「多加小心。」她同樣低聲說道。
「記住,我們的任務只是調查……不到必要的時刻,請不要硬拼……」
大般若長光似笑非笑地掃了她一眼。
「嘛,這句話,您還是自己牢牢記著吧∼」他調侃似的應道,隨即收回手退後一步,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毅然轉身大步朝著大門的方向一路小跑而去。
就在他舉步的那一瞬間,天空中忽然「轟隆」一聲,劃過一道驚雷!
霎那間,暴雨傾盆而下。
第895章 【回歸篇之四】 312
暴雨傾盆。
雨滴嘩嘩地敲擊在廊外的庭院地上, 仿佛是危險的預告一般, 有節奏地漸漸逼近;偶爾天空中會轟隆一下劃過伴隨著響雷的閃電,陰晦無月的夜空也短暫地被照亮。風更猛了一些,透過敞開的門徑直吹入大廳內,將廳堂上的燈火吹得搖曳不定。
足利義輝卻盤膝坐在那裡, 微微閉著眼睛, 態度從容。遠遠望過去,他收藏的名刀如同泛著冷光的森林一般環繞著他,在他面前的桌案上,精心烹飪的佳肴早就涼透了。
柳泉拎著那柄大般若長光的本體刀,覺得站在門邊未免有些被雨水打濕的危機, 於是就走回了大廳裡, 隨意找了一張矮桌,在旁邊坐下, 順手以手肘支在桌上、單手撐住臉, 漫望著門外暴雨中的庭院。
突然, 她聽到身後傳來足利義輝的聲音。
「你說, 人在死之前, 都會想些什麼?」
雖然這個話題驚悚了一點, 不過根據這個聲音的距離來估算,足利義輝還是坐在原地沒有移動;柳泉推測,他大概只是想要和她隨意聊一聊天, 來打破屋中這種漸漸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以柳泉仍然保持著之前那種隨意的姿態, 答道:「也許是想一些……對自己來說很重要的人吧?比如……會放在心裡的那一種?」
她的話音未落, 足利義輝就哼笑了一聲。
「你是想說心愛之人嗎。」
在回答之前,柳泉微妙地頓了一下。
「嘛……您這麼說的話好像也不錯……」
足利義輝打斷她。
「你說得就好像你曾經面臨過死亡這種事一樣呢。」他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犀利的嘲諷,但聽上去又像是一種神經快要緊繃到極點的自嘲似的。
「我倒是很想知道,到了那個時候會發生什麼,心裡又會想什麼。」
柳泉有點訝異地轉過臉去,依然保持著先前那個托著下巴的姿勢,望著足利義輝。她想了想,低聲說道:「……也許您說得對。是會想起心愛之人吧……是在心目中覺得最重要的人,就是這樣吧。」
「哦?」足利義輝說,「這麼說起來,你好像真的曾經面臨過這種困境呢——除了今天之外。」
柳泉苦笑了一下。
……沒錯,要說瀕死經驗,我可有至少兩次呢——但是這種話是打死都不能說出來的。
她只好換了一種說法。
「前幾年的時候,曾經不小心掉進水裡,險些淹死……在喪失意識的那一刻,心裡想到的,也確實是很重要的人。不過……後來幸運被救了上來。也因此,有了在公方大人面前誇誇其談的一點經驗呢。」她盡量放柔了聲音,說道。
足利義輝一揚眉。
「哦∼?」他聽上去不太相信她的說辭,不過他好像也沒打算深究似的,笑了一笑,隨口繼續著這種毫無意義的閑聊。
「……那個時候,大概是想到了松平君吧?」
柳泉微微一滯。
算了,說一句實話也沒什麼要緊吧。反正面前這個人也不可能活過今晚了——
「不。」她答道,「那個時候我還不認識長光君呢。想到的……其實,是自己理應很尊敬的前輩……或者說,兄長一類的人物吧。」
「前輩?兄長?」足利義輝好像來了點興趣,他想了想,驀地哂然一笑,搖了搖頭。
「嘛,我只有個弟弟……現在想起來,在我身後,他也不是多麼可靠啊……希望他能夠保住性命善終吧。」他用一種潦草隨意的口吻說道。
然後,他好像又想了想。
「……好像也應該想一想御台,是吧?希望那些家伙不至於為難女眷,看在關白大人的份上多少善待她一點兒……」
「哦,還有我的母親大人。慶壽院大人,你理應聽說過吧。」
柳泉其實一腦袋問號,沒聽說過他的生母,不過現在當然不適宜否認,因此她微微頷首,答道:「……是的。」
足利義輝笑了一聲。
「嘛,她是一位挺堅強的女性呢,有時候就連我也很佩服她……午後我去向她拜別,她還在對我說『去做你應當做的事情』。」
柳泉驚訝了一瞬。
「哦……那可真是……」她言不及義地應道,一時間卻不知道應該如何評論才好。
足利義輝突然大笑了幾聲。
「本來還應該說點更好聽的言辭的,不過還是就到此為止吧。」他說。
門外,混雜著雨聲,開始傳來一陣雜沓的、由遠而近的腳步聲。
足利義輝忽然欠身而起,順手從身旁的榻榻米上拔起最近的一把刀。
「你還有最後的一點時間去想想你的心愛之人。」他用一種意外直率的口吻說道,「然後,就戰鬥吧。」
柳泉愣了一下,隨之站起,握緊了手中那柄「大般若長光」。
……視線,卻不由得越過廳堂,落到了那柄此刻被刀尖向下插在榻榻米上的「三日月宗近」上。
下一刻,她就驚愕地發現,一陣黑氣聚集成風,迅速在大廳內卷起!
那陣黑氣卷過廳堂,纏繞在那些被插在榻榻米上的名刀的刀身上;隨著黑霧愈來愈濃,被纏住的刀身幾乎完全被那層濃重的黑霧淹沒。
柳泉:!!!
顧不得去思考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她立刻把右手中握著的「大般若長光」往面前的桌案上一拋,就勢伸手到腰際的襟內,掏出藥研和五虎退的本體刀——這是她從清水寺撤退的時候就已經想好的,讓藥研和五虎退把本體刀交給她帶進二條城,這樣的話她可以隨時在有需要的時候重新把他們從刀中召喚出來——注入靈力,一道白光閃過,藥研和五虎退的付喪神立刻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柳泉飛快地把本體刀交還給他們,倉促解釋道:「這可能是時間溯行軍搞的鬼,必須解決他們才行!」
雖然是小少年的模樣,但藥研和五虎退畢竟是已經經過極化修行的付喪神,在短暫的一愣之後,立刻各自握緊了本體刀,做好了攻擊的准備。
柳泉來不及囑咐他們更多,一彎腰從矮桌上抄起那柄「大般若長光」的本體刀,左手握住刀柄橫在面前、右手食中兩指並攏,虛虛沿著刀身掠過——
白光閃過,大般若長光毫無預兆地出現在她的面前。
他站定之後還眨了眨眼,仿佛乍然從大門處的血海死戰之中回到了還沒有被亂賊攻破的輝煌廳堂之上,一時間有些回不過神來似的;但他的視線幾乎是立即就對上了她的,然後飛快地轉過身去掃了一眼大廳內現在的狀況,馬上明白了自己被她召回的用意。
因為就在這短暫的空檔裡,那幾柄被黑霧包圍的刀劍已經發出了哧哧的響聲,然後——
黑霧裊裊散去,巨大而不祥的黑影在原地出現了。
柳泉還沒來得及下令和時間溯行軍戰鬥,就意外地看到那幾個奇形怪狀的、扭曲的黑影,居然邁開大步,仿佛壓根沒有注意到大廳內還有刀劍付喪神的存在似的,掠過他們身邊,搶步奔到大廳外的走廊上——隨即,那裡傳出了一陣慘叫聲、刀劍揮動時帶起的風聲、以及刀刃入肉發出的沉悶聲響;下一刻,唰地一聲,鮮血飛濺出來,把靠近事發地點的障子門染得鮮紅!
柳泉:?!
藥研失聲吼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大般若長光卻發出了一聲輕蔑至極的哼笑。
「呵,原來是這樣嗎。有趣——嗯,想要通過提早下手殺光三好家的部眾,來改變歷史嗎。」
柳泉:!!!
這時,仍然站在廳內的足利義輝,仿佛終於從剛剛那一陣非人的情景發生的震撼之中清醒了過來;他驚異萬分地盯著忽然出現在廳堂內的大般若長光和那兩位他不認識的小少年,又把視線調往把他們喚出的柳泉身上。最後,他的聲音震顫著,吼出了他的疑問。
「阿雪?!松平?!你們……到底是什麼人?!那些黑色的怪物又是什麼?!」
大般若長光輕嘆了一聲,並沒有回答足利義輝的喝問,而是握著自己的本體刀,走到了大廳門口,像是要監視著那些時間溯行軍的動向。
五虎退被這一聲哮吼好像嚇了一跳,身體抖了一抖,睜大的眼中湧上了一點驚恐。好哥哥藥研連忙走到他身旁,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像是在安慰著他。
柳泉閉了閉眼睛呼出一聲嘆息,才重新睜開眼睛直視著足利義輝。她之前身上那種為了偽裝成一位初出茅廬的新任侍女而刻意表現出來的畏怯小心的感覺完全消失了,也不再謹遵著身為侍女的本分而對面前的將軍大人表現出順服與卑微;現在的她平靜而從容地回視著他,就仿佛他們兩人是完全平等的兩個個體,並沒有什麼身份地位上的落差似的。
「剛剛那些黑色的怪物,是一種妖物。」她說,「是一些和他們相同的妖物,不知什麼時候悄悄附在您的刀劍上,所制造出來的。只不過,他們選擇在這個時候才現身……」
雖然她沒有回答自己到底是誰,但這番話也算暫時解了足利義輝的疑惑。足利義輝頓了一下,又喝問道:「那麼,他們有什麼目的?!也是……打算來犯上作亂的嗎?!」
這一次,柳泉沒有回答他。
……讓她回答什麼呢?回答說「不是,那些妖怪是來救你的,想要違背歷史,讓你長久地活下去而不是死在此時」嗎?!
就在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而尷尬地陷入沉默的時候,大般若長光突然從門旁回過頭來。
他那張英俊的臉上總是帶著的似有若無的笑意已經全然不見了,聲音低沉地說道:「那些時間溯行軍已經得手了。」
果然,剛剛廊外還愈來愈近的喊殺聲已經幾乎完全沉寂了下去,只有染血的障子門還在提示著他們,那裡曾經經歷了一場多麼迅速而一邊倒的殺戮。
大般若長光面色凝重,他握著本體刀的右手的手背似乎緊了一緊,緊得指骨的關節都凸起了。
「三好家殺過來的部眾已經都被消滅了。」他的聲音聽上去更加低沉,「這恐怕就是時間溯行軍的計劃吧。」
足利義輝當然聽不太明白大般若長光說的這些話的全部意思,可這不妨礙他聽明白「三好家的部眾已經全部被消滅」這個事實。他的面色陡然一喜。
「這、這麼說來!那些怪物竟然是來襄助我的嗎!?接下來——」
然而他絕處逢生的欣喜,被那位新來的年輕侍女阿雪無情地打斷了。
她細瘦的肩膀仿佛在微微顫抖著,像是要被沉重的某種壓力壓彎一樣。然後,毫無預兆地,她毅然一抽腰間緊束的細帶,身上所穿的那件淺蘇芳色的小袖應聲向兩側敞開。
足利義輝還來不及驚訝於她這種莫名其妙的舉動,就看到她微微一抖自己的肩頭——那件小袖滑了下來,被她無情地脫掉丟到一旁。在那件淺蘇芳色的小袖之下,她穿著的是菖蒲色的上衣和紫紺色的袴,上衣的下擺被掖入袴腰之內,假如不是配色不對的話,看上去簡直就像是巫女服一樣。
足利義輝好像突然明白了一些什麼。
這是……易於戰鬥的裝束啊。
所以……從一開始,她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嗎?在小袖內穿著戰鬥的裝束,打算在適當的時刻——刺殺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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