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bula 2007-12-13 04:05
魔宮妙王妃 BY 喬軒
第一章
瓔珞發誓,她再也不敢偷罵師父是個「累贅」了!
她的師父——一眉,出生年月不詳,一頭銀得發亮的頭髮,「看來」相當慈眉善目;但她必須強調,這個詞彙所代表的意義與「也許」、「可能」等不確定詞是同一國的。
而這個「看來」慈眉善目、仙風道骨的一眉,生性像牛皮糖和九官鳥般和,喜歡黏在他美麗的徒兒——瓔珞屁股後面吱吱喳喳地猛嚼舌根,除了傳授她藥草知識以外,他一天所說的話裡有九成全是廢話;除此之外,他還有點不正經,愛捉弄人。
這些還不算難以忍受,跟著師父生活十多年,他的「雜念」與貧嘴她已經非常習慣了。最教她發火的是他那老頑童性子,每年一定會不告而別的消失幾天,讓她孤家寡人獨自待在「無我山」。
今年也不例外,三天前,一眉那老頭「惡意遺棄」瓔珞,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溜下山。十數年來如一日,她很習慣了,而且很能自得其樂,她甚至希望師父就這麼老死在外頭,一輩子別回來算了!有師父在身邊,就像隨身攜帶了一串粽子——累贅呀!
師父的「惡意遺棄」著實讓瓔珞逍遙了好幾天,哪知道,她打錯了如意算盤。原本希望一眉老死在外,然而,眼前這等局面,沒有師父那個「累贅」在場,教她怎麼解決才好?
瓔珞像呆瓜般地釘在原地,愣愣地不知所措。
年近五旬的京城首富湯鎮台見瓔珞呆立當場,忍不住將自己的要求重複一遍。「姑娘,拜託你,無論如何,老夫今天一定要與神醫見上一面!小犬病情危在旦夕,實不能有半分拖延。老夫老年得子,就這麼一個子嗣,若延誤就診時間……小犬就……性命難保了……」
湯鎮台著急之情溢於言表,真是天下父母心啊!
瓔珞吞吞吐吐老半天,才歎了口氣道:「這位老爺,我老實告訴你好了,我師父現在不在家!」
湯鎮台的表情令瓔珞替師父感到無地自容,直覺認為,那老傢伙根本沒資格行醫救人!
「你……你是他的徒弟,一定知道他去哪裡,何時回來?」
才怪!「徒弟」這名詞在師父那老傢伙眼中,其定義與「長工」劃上等號。他防她像防小偷一樣,連下山都偷偷摸摸來陰的。笑話!難道他以為他要下山會令她痛不欲生嗎?
瓔珞開始同情湯鎮台了,好言說:「他出門從來就沒知會過我。」
湯鎮台仍不肯死心:「那麼,姑娘可願意與老夫到寒舍走一趟?」
「為什麼?」她狐疑道。
「姑娘是神醫唯一的真傳弟子,你一定也能救我兒子!」
「什麼!」瓔珞大叫,頓時花容失色。
她還沒出師呢!憑她僅懂的一點點醫藥知識,怕不醫死人才怪呢!
「不行!我尚未出師,只是個小小的學徒。」
敢情湯老爺子打算「死馬當活馬醫」?
「可是……」
不等湯鎮台多說什麼,她立刻截過他的話尾道:「湯老爺,病急亂投醫的後果是很嚴重的,如果你想讓令郎重新找戶好人家投胎,抱歉!小女子幫不上忙,請你另請高明吧!」
湯鎮台倒是沒考慮這麼多,經瓔珞一點醒,他只得微微地苦笑了。
「瓔珞姑娘,不瞞你說,為了小犬的病,老夫已請遍天下名醫,但始終不見起色,反而日漸病重!大夫們皆道,只有隱居無我山上的神醫一眉,才可挽救小犬性命,誰知……卻來的不是時候呀!」
說到這裡,湯鎮台顯然認命了,而一旁的瓔珞卻聽得火氣不斷往上竄。
師父那老傢伙是最沒資格懸壺濟世的「癟三」,簡直丟盡全天下醫者的臉!如果能夠,她真想假裝自己從未認識他!
師父有膽「落跑」,就得有骨氣別回來!要是他敢死皮賴臉溜回無我山,他們就「騎驢兒看唱本——走著瞧」!
湯鎮台抬頭望望天色,對瓔珞道:「既然訪神醫未果,老夫也就不多久留,先行告辭了!」湯鎮台作了個揖,便率領家丁準備打道回府。
陽光下,湯鎮台顯得相當愁鬱,佝僂著背脊,老態龍鐘。
怎麼辦?就這樣袖手旁觀,不管湯公子的死活嗎?那似乎不是她的作風。
瓔珞,你不是一向鬼點子多多嗎?快想想辦法呀!
瓔珞微蹙起一雙柳眉,一顆頭幾乎脹成兩倍大……突然,腦中靈光乍現——「湯老爺,且慢——」瓔珞忙叫了出來。
湯鎮台等一行人果然停住腳,回頭看她。
「等等!我想起來了!」她頓了一下,想了想又道:「我師父下山前幾天,他突然告訴我,若遇上無法解決的難題,可以到屋後的泥地上找答案——我是不知道為什麼師父會這麼說啦!因為我到現在才想起有這麼一回事……說不定師父預先留下幾個藥方子,能暫時救救急也不一定……」
說是這麼說,不過,瓔珞可不相信師父有這麼好心;雖說他行醫救人,但別以為這就代表他是善類!她可不會忘記師父這傢伙是專門以整人為樂。
「真的?」湯鎮台的臉上出現了少有的笑容。
「我……我是說『可能』啦!」瓔珞怕他期望愈高,失望愈大,趕緊補充道。
「只要有一線生機,老夫絕不輕言放棄!」湯鎮台篤定道。
基本上,先讓湯鎮台有了這層認識,可就不能怪她事先沒告訴過他,屆時若要翻臉,自己也比較有理由吼回去。
瓔珞將門大開,說:「請進。」
「一眉簡居」原就只有他們師徒二人,如今湧進一牛車的人,屋內擁擠的程度可以想見。
眾人來到屋後的小菜園,泥土地面上果真留了一行「潦草」的字跡,絕不是一般人能看懂的。
「這是……」湯鎮台困惑的表倩完全在瓔珞的料想之內。
「這是我和我師父之間的通用文字,因為我師父覺得倉頡造的字太難寫。」瓔珞很自動地解釋著。
能怪誰?拜一眉為師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敗筆!可憐的是,這還不是她自願的;反正打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叫他師父了。他的「懶功」堪稱天下第一,無人能及——畢竟嫌中國字筆劃太多,然後一勞永逸地自己發明文字的人她只見過這一個。
「神醫寫些什麼?」湯鎮台的語氣中充滿讚佩。
「請看牆壁。」瓔珞念道。
於是乎,大夥兒皆有志一同地轉向牆壁,活像被罰面壁思過一般。
牆上果然有一行字,是用紅磚頭寫的。
「是藥方子?」湯鎮台滿懷希望。
瓔珞搖頭說:「上頭寫著:請上屋頂,將有意想不到的驚喜等著你。」
「那老夫立刻派人上去!阿保——」
瓔珞打斷道:「不必麻煩了,我可以向你擔保,這八成是我師父耍人的把戲!若照他所說的爬上屋頂,只會有兩個結果。其一,踩到他做的陷阱,一屁股跌進屋裡,坐在他預先準備好的木筒中——這還算是老天保祐!更慘的是筒中有他精心調配的『毒』家密方——比如『癢癢粉』或『臭臭精』,包準被整的人三天三夜見不得人!曾有一回有個不知死活的樑上君子就這麼倒楣,跌進大木筒中;那天,師父正好試用他的新配方『笑素』,結果那倒楣鬼在三更半夜狂笑不止,是『狂笑』喔!最後笑到下巴脫臼,還花了一筆醫藥費求師父救他。」
她頓了下,嚥下一口口水,又道:「萬一我又中師父的奸計,當他某種藥品的試驗品怎麼辦?所以,我建議等我師父回來,我再親自押他到府上替令郎治病,如何?」
「不了,謝謝姑娘費心。」湯鎮台誠心地道過謝後,便準備走人。
湯鎮台的回答讓瓔珞頗感驚訝。「為什麼?」
湯鎮台苦笑道:「只怕——為時已晚!」
瓔珞再一次有「為民除害」,把一眉那老頭碎屍萬段的衝動!
罷了!罷了!反正既然她有心救人,就乾脆送佛送上天,就算不幸中了師父的「暗算」,也只好自認倒楣了。
「我看,我姑且信任他一次,上屋頂瞧瞧。」
瓔珞挽起袖子便要上屋頂,卻被湯鎮台叫住。「瓔珞姑娘,你的好意老夫心領了,既然已知道屋頂上危機四伏,老夫沒有理由讓你上去……」
瓔珞笑了笑,說:「救人豈能只救一半?師父沒責任感是我沒將他同化,學習我高尚的情操,這我也該負起一點責任的;再說,師父的把戲整不死人,可是令郎卻會因此喪命呢!比較起來,救人之事才重要。」
瓔珞不再多說,翻身便上屋頂去了。
老實說,拜一眉為師至少有一個好處.以他的卑鄙來襯托自己的品格高潔。
翻上了屋頂,觸目所及是一片破爛的屋瓦。
真是可憐!堂堂天下第一神醫,居然住這種破瓦房!難怪一到了雨季,屋內便鬧水災。師父還真有一點墨水,將這座小屋取名為「一眉簡居」,這房子說它是「簡居」,實在是太恰當了!
儘管屋頂似乎沒有動過手腳的跡象,因為破成這副德行,要動手腳也必須費一番心思,而她太瞭解一眉那老頭偷懶的惰性,所以,知道他動手腳的機率減低了不少;但她除非是不要命了才會掉以輕心,她知道,想鬥贏那隻老狐狸,就必須步步為營。
找了半天,瓔珞始終沒發現有什麼異狀。假設她的推想無誤,若師父這回不是存心整人,那麼,應該會一些交代才是,比如留言或信件什麼的。向來師父會整人,但不會做白工,真想整人,他都會確定是否有效果。
瓔珞在屋頂上來回晃了三次。瓔珞終於確定師父是故意找麻煩!有了這個認知,自然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於是,她走向屋簷,準備下去報告搜尋成果。
由於瓔珞此刻很專心地將一眉咒得體無完膚,所以忘記腳下可能有的危險。猛然一絆,瓔珞便直直地往後傾倒,正好跌進一個大洞裡。
瓔珞的反應還算快,立刻手腳並用地攀住屋樑。
「幸虧我警覺性夠,不然,跌了個四腳朝天多難看!丟死人了!」她沾沾自喜地自言自語著。
通常樂極都會生悲,一塊石頭毫無預警地掉下砸到她的頭頂!瓔珞只覺眼前一花,下一秒,她已跌在地上摔了個四腳朝天。
「哎喲!老天!」她呻吟著。
瓔珞扶著腰坐起身來,感覺全身骨頭都要搬家了。
沒想到,老天爺故意和她過不去,在瓔珞幾乎要「解體」之際,又從屋頂上來了個自由落體砸向她可愛的腦門。
「砰!」的一聲,瓔珞霎時見到滿天金條在她眼前旋轉。
一堆人匆匆忙忙火燒屁股似地趕了來。
「瓔珞姑娘!瓔珞姑娘——你沒事吧?」湯鎮台憂慮地看著呆滯恍惚、眼神有些渙散的瓔珞。
可憐哪!居然有這麼狠心的師父,設計自己的徒弟從屋頂上跌下來!如此看來,大概也別指望一眉會救人了,唉!
瓔珞費力地扶住腦袋,用力甩了甩。
死老頭!竟然敢暗算她!回來後定要他好看!
「我沒事!」人在生氣的時候,什麼病痛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真是抱歉!為了小犬,害得姑娘……」
瓔珞絕美的臉龐正殺氣騰騰,她回道:「這不關你的事,你不需要道歉!」該道歉的是一眉那糟老頭!瓔珞在心中恨恨地想,卻愈想愈生氣,重重地一跺腳,冷不防踩在一個長形圓柱體上,像表演雜耍特技一般,整個人朝前滾了兩滾,摔個四腳朝天。
「砰——」
餘音繞樑不絕於耳,瓔珞跌得多慘就可想而知囉!
「瓔珞姑娘——」湯鎮台驚呼,連忙命令家丁將她扶起來。
瓔珞跌的慘兮兮,一張清麗粉嫩的臉蛋此刻灰頭土臉。
「可惡——」
她站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準備拿那個「肇事」物出氣!
她拾起地上的長圓型竹卷,狠狠地往牆上一甩!卷軸應聲展開,並滾出來一塊石頭。
「這是什麼?」她重新撿起竹簡,將石頭拿在手上把玩。這塊石頭非常稀奇,呈透明淡粉紅色,握在手中清涼無比。不過,更稀奇的是,手上的竹簡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但不是一眉自創的「超級簡字」,而是不折不扣的行書。
上頭工整的字體教瓔珞忍不住發笑。
「乖乖!師父吃錯藥啦?居然捺著性子寫信給我……天要下紅雨囉!」
當她看見信首的稱呼語時,瓔珞立即柳眉倒豎!
笨徒弟:
儘管你師父我遠在千里之外,卻仍然能感覺到耳朵「疼不可耐」……嘿嘿!你一定又在背後偷罵為師了,我猜的沒錯吧?
看到這裡,瓔珞冷哼一聲。笑話!偷罵?那麼客氣做什麼?她是正大光明的罵
!
師父早料到在我下山後,一定會有人不遠千里、跋山涉水,為的就是一睹我「神醫一眉」的丰采——好吧!算師父我稍為誇大其詞了些。來找本山人者,大多八九不離十,一定是來求醫問診的。不過,因師父肩負重責大任,所以不得不離開無我山,留下了孤獨想念師父的你,實非我所樂見。
師父非常清楚,以你那三腳貓的功力,以及七零八落的醫理常識,要你行醫救人,簡直就是活生生的砸了我「神醫一眉」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金字招牌,所以,你仁慈又善良的師父我,為了拯救無辜又可憐的徒兒你,在沾了師父的光,留名青史之餘,又落了個「遺臭萬年」的封號,於是乎留了個藥方子給你救人用……
瓔珞看了半天,基本上,一盾仍是發揮了「雜念」的獨門絕活兒,講了一大篇廢話。總算!在她尚能忍受的範圍內,終於進入主題。
不論病情輕重緩急,只要以魔宮中百年盛開一次的「雪蓮」作為藥引子,熬成湯汁服下即可;就這麼簡單,你若出錯醫死人,千萬別自稱是我一眉的徒弟,本人一概不承認喔!
雪蓮的生長開花有一定的週期,從古至今皆為一百年。你很幸運,今年正巧是雪蓮盛放之年;換句話說,假使錯過了這回的花期,只好等你一百一十八歲時再去摘采,師父完全尊重你的決定。
另外,念在咱們師徒一場,為師的給你一些情報。雪蓮生長位於修羅河河底的魔宮,而在河面上也有相同的建築;不過,那是河底魔宮的倒映虛像,行不得也!要想進入魔宮,只要你跳進小小的修羅河即可找到入口。
魔宮為魔界之尊——阿修羅王的地盤,你去採雪蓮時,可千萬別遇上他喲!他非常、非常冷硬無情,他的命令從不打折扣。如果不幸被他發現,你的生存希望比零還低,屆時你就算再怎麼千呼萬喚,師父我自個兒保命要緊,只好忍痛讓你與我天人永別……
喔!最重要的一點,隨信附上的透明石頭,即日起,你必須將它戴在脖子上,不可輕易拿下,切記、切記!
保重呀!瓔珞丫頭。
為師一眉
一名賭輸一眉老頭的倒楣青年代筆
早該猜到那老頭不會這麼勤勞,瓔珞可以想見那自稱「倒楣青年」的傢伙有多倒楣,他一定上了師父那老狐狸的大當,才會替他寫下如此一封近乎八成皆是廢話的無聊信件。
不過,看完一眉的書簡,瓔珞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師父根本就是撇下她的死活不管了嘛!她這個可憐的徒弟,還必須拿自己小命去送死,只為了他那金光閃閃的「神醫」招牌!
唉!師命難為,卻又不得不為,準是料到她會心軟且義不容辭。
可憐啊!接下來的日子,她該怎麼過呀!
nebula 2007-12-13 04:05
第二章
早在中國遠古時期,天地可分為三界——人界、天界與魔界。(另外四度空間內有冥界,五度空間中有靈界。但本書只與三度空間的天界、人界、魔界有關,其餘在此省略不談。)
三界中各有其領導者——
人界的領導者稱為「皇帝」,又叫「天子」,位於地面上的強土為其地盤。
天界的領導者稱為「天帝」或是「玉帝」,居於聖諫城。偌大無垠的天空為其領地。
魔界的領導者稱之為「至尊」,居於魔宮魁曜城,海平面以下皆屬魔界勢力範圍,而阿修羅便是魔界最至高無上的神祇。
在阿修羅凡齡二十歲以前,他是天帝阿闍世的唯一孫兒,位居「鬥神」,同時也是下任天帝的接班人。
阿闍世一直有併吞魔界,擴充天界勢力的野心。而自小即嶄露智慧的阿修羅,使阿闍世深信,阿修羅就是他的野心實踐者!因此,他親自教導阿修羅,積極地為阿修羅二十歲繼承帝位做準備——為了鞏固阿修羅的帝位,甚至殺了阿修羅的父親!並且隻手遮天,隱瞞真相。
阿闍世自信地以為一切皆如他所願——阿修羅登基,然後為他併吞魔界。
然而,他料錯了!
在阿修羅二十歲的登基大典上,他毅然捨棄帝位,離開天界,對阿闍世的暴跳如雷與威脅利誘絲毫不為所動。
他憑籍著一己之力,費時三天三夜打入魔界,與魔族、冥族兩大軍對峙,使魔族之尊蒼旻、冥族之尊浩澤對他伏首稱臣。就這樣,他合併兩個彼此為敵的族群,統一了魔界,成為魔界共推的領導者——至尊。也是從這天開始,他正式與天界為敵!
這使得阿闍世暴怒!他完全不明白阿修羅何以甘心放棄唾手可得的天帝帝位,以及呼風喚雨的崇高權力?更無法接受唯一帝位繼承人背叛他的事實!
他不只一次動用武力想使阿修羅屈服,重返天界接下帝位,但他卻三番兩次敗給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孫子。以往教給阿修羅的種種戰策謀略,全被阿修羅用到與他對峙的每個戰事上,而且,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誰也不知道阿修羅那銳利的心思在打些什麼主意,而阿闍世很明白孫子的實力,他知道阿修羅有絕對的能力可以併吞天界!但他沒有!是顧念彼此的血親關係,還是嘲弄他的無能與昏庸?雖然他沒有一舉奪下天界,卻也使得天、魔兩界對峙了整整十年!
就因為太明白阿修羅的實力,所以想收服他必須出奇制勝,然而,一向自詡老謀深算的阿闍世,竟沒有任何方法可以制住他,為此,他召奎宿商議對策。
奎宿——天界二十八星君之一,隸屬西方七宿,具有強烈透視人心的特質。
在天界聖諫城的御書房中,阿闍世愁悶的表情全落在奎宿眼中,不必阿闍世開口,他便自動提供答案:「既然以武力達不到陛下想要的結果,不妨試試其他方法,例如——懷柔政策。」
「什麼樣的懷柔政策才能軟化他?那小子根本不把我栽培的苦心,以及我是他祖父的事實放在眼裡,他甚至沒有進軍天界的意思!威脅利誘都使上了,阿修羅就是不上鉤!」
阿闍世第一次發覺,他對阿修羅心中的想法根本瞭解太少!
「阿修羅王的心中只有『恨』,有了這層『恨』,使他對一切威脅與利誘皆毫不動心;想要軟化他,必先要除去他心中的那層恨意。」
阿闍世愕然。「恨意?」
奎宿點頭。「是的,在見到阿修羅王的那一刻,我能感受到他森冷的恨意。也許,陛下十年前為他鞏固帝位所做的一切,都不曾逃過他的眼睛。」
「你是指——他知道他父親的死因?」
「是的。」
阿闍世從御座上一拍而起。「不可能!他當時只有二十歲,『天眼』末開!」
「我不能看出他是否開了『天眼』,但以他的一切行事做法看來,『天眼已開』是相當有可能的。」奎宿平靜地道。
阿闍世啞然。
「你說——要軟化他,得用『懷柔政策』?」半晌,阿闍世打破沉寂。
「是的。」
「怎麼做?」
「自古以來,柔可克剛,因此,要消弭他的恨意,只有一個方法——」
阿闍世有些了悟。「讓他學會愛人?」
奎宿笑笑。「阿修羅王凡齡三十,是到了該娶親的年齡了。陛下可以為他挑選天界佳麗,而此女又必須為陛下所用;如此一來,只要阿修羅王動了凡心,那麼,離陛下能掌握阿修羅王的日子也就不遠了。」
「嗯——」阿闍世撫著白色長鬚,滿意地點點頭。
這麼容易的計策,為何他卻從來沒有想到過?老了!真的老了!歲月的流逝與腦力的退化容不得他不服老,他必須盡快將阿修羅召回聖諫城才行。
「三日內,我一定會選出一名天界絕色美女作為阿修羅的王妃。奎宿,你替我到魔界跑一趟,轉告阿修羅我的旨意。」
「遵旨。」
瓔珞從無我山上下來,並且迷路了好幾次,走了兩千五百里路(她自己這麼認為),費盡千辛萬苦,終於走到師父所說的修羅河畔。
在修羅河的河面上,果真如一眉所說,有一座海市蜃樓般的城堡,想必,這就是名聞遐邇的魔宮——魁曜城。
魔界與人界不一樣就是不一樣,光是那座河上的魁曜城,就教她大開眼界。天底下真是無奇不有,相同的一座城市,居然分成「河面虛像」與「河底實像」;老實說,她覺得這麼分實在很無聊,想進入魔宮還要跳下河找入口,真是有夠麻煩!說到下水,瓔珞不禁將眼神瞟向修羅河——
瞧見洶湧澎湃、浩浩蕩蕩的修羅河水,瓔珞下意識地覺得腳軟。
「不……不會吧?這條可以媲美天上銀河的河流,就是師父口中『小小的』修羅河?」瓔珞幾乎要失聲尖叫起來——典型的「井底之蛙」。沒辦法,誰教她打小到大還沒離開過無我山,一輩子只見過「一眉簡居」屋旁的小溪流。
天曉得若真的跳下去,她還有沒有命?
瓔珞開始後悔自己的好心。真是的!她幹嘛這麼雞婆呢?叫湯鎮台自己派人去找不是也行得通嗎?早知道所謂「小小的」修羅河是長這個模樣,只怕打死她她都不會自動前來送死!
她站在河畔看了老半天,想打退堂鼓的意念愈來愈強烈。
「不行!我絕不要為了救人而死於非命,我還沒找一眉老頭算帳呢!如果我掛了,誰來替天行道,修理那老頭?」
瓔珞拚命找理由來說服自己,打定主意後,瓔珞便轉身往回走。
怎料,她的腳卻像生根似地釘在原地,然後,腦中迅速浮現湯鎮台感激涕零的表情,這下,可讓瓔珞沒勇氣往回走了。
「笨哪!自己都自身難保了,居然還想這些有的沒的!」瓔珞歎息著。
這下,可怎麼辦才好呢?
受人之托,理應忠人之事,但是,這種連性命都會不保的差事,有誰會乖乖的接受而且毫無怨言?
怪來怪去,首先要怪自己粗心,是她沒有事先勘察地點才會出這種差錯;再來,最該怪的就是師父一眉那老傢伙!他簡直是敗類一個!對與他共同生活十幾年的徒弟非但沒有絲毫愛護之心,甚至想致徒弟於死地,一點師徒之情誼都沒有,還為了保持他金光閃閃的「神醫」招牌,竟想出賣兼蓄意謀殺他可愛的徒兒,這種社會敗類乾脆被老天爺五雷轟頂算了!
「不行!我不管了!我根本連游泳也不會,這會兒卻要我為了摘一朵蓮花而跑去跳河自殺,這划不來!我才不幹這種蠢事呢!」
說完,瓔珞真的扭頭就走,但走了幾步,瓔珞又站住了腳。
她慘絕人寰的驚叫道:「哎呀!糟了!湯老爺還在一眉簡居裡等呢!現在我若空手回去,豈不被湯家的家丁亂棒打死?到最後,結果還不是一樣。去也不成,不去也不成,真討厭!」
瓔珞頭大地在河畔的草地上坐下,偏著頭自言自語著。
「如果我空著手回一眉簡居,湯老爺子那些家丁個個人高馬大,有的還佩帶武器呢!萬一溫老爺在失望之餘,一時失去理智,叫那些家丁把我打成重傷怎麼辦?那種死法好難看的,我才不要呢!雖然修羅河看起來很深,但是師父說,要進入魔宮只有跳進修羅河才能找到入口。往好的方面想,也許這河水只是看起來深了些,裡頭說不定是康莊大道呢!嗯,好吧!既然回山上也是死路一條,只好硬著頭皮下水囉!」
說實在的,這種自我安慰法也只有瓔珞想得出來。可能是和一眉生活了太久的原故,所以必須練就此等功夫,無時無刻自我安撫一番,免得失去求生意志,進而英年早逝。
瓔珞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走到修羅河邊往下探。
「乖乖!沒想到山下的『小河』竟然如此浩瀚!不過,既然師父叫我跳下去,應該是不會有問題,既來之則安之吧!」
瓔珞站在河畔擺好姿勢——
「一、二——等一下!」瓔珞突然喊停。
「下水前好像要做什麼暖身操的,下水後才不會抽筋,可是……天曉得什麼叫暖身操?師父又沒教過!」瓔珞蹙起一雙柳眉,專注的神情逗人極了。「啊!有了!『暖身操』顧名思義,就是要將身子弄暖了再下水去嘛!我這樣算得上是無師自通,等師父回來後,我一定要教他刮目相看!」
瓔珞實在相當敬佩自己的智慧,放眼天下,有誰能和她相提並論呢?或許有,不過不是已長眠於地下,就是尚未出生!
她得意地自吹自擂完畢,連忙就地找來一些樹枝起火。
在大熱天、大太陽底下生火取暖,那實在是很「駭人」的景象。
「真是的!這種大熱天還得烤暖身子才能下水,不知道是哪個渾球發明出來的?害我冒了一身汗,全身濕濕黏黏的,難過死了!」瓔珞一邊抱怨,一邊撈水將火澆熄。
「烤暖了身子,現在應該可以下水了吧!」
她脫下鞋襪,露出白皙的蓮足,深吸一口氣,宣佈——
「魁曜城,我來也!」
「撲通」一聲,她栽進了修羅河裡。河底魔宮魁曜城
這不是奎宿第一次見到魁曜城。灰黑色的外觀、卓然挺立的巍峨建築,以及神秘難測的攝人氣勢;然而,還有他能強烈感受,且無法形容的詭異與嚇人,那即是阿修羅王獨特的危險與風格。
魔宮外,儘是沉悶與凝肅,靜得沒有絲毫聲息,就連城門外也無人看守。
這是怎麼回事?
按理說,魔宮大門是出入要塞,應該布下重兵嚴加看守才是,沒有理由放任不管。難道——是阿修羅王的疏忽?
不,不可能!
阿修羅王心思縝密,既然能與天帝為敵,那麼,他的實力便不容小覦;更何況,在他過去的行為舉止中,從來沒有「疏忽」這兩個字。
那……這麼說來,這是一個「誘因」……一個「餌」!
奎宿悚然一驚,腳步也隨之停止。阿修羅王並非任由門戶洞開,而是他預先留了伏兵!
奎宿開始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但是,更快的,一把利刃已經抵住了他的腰側,令奎宿不由自主的一震。他被包圍住了,想回到原點已經太遲。
「閣下為何不待士兵通報,便擅自進入魁曜城?」
說話的正是魁曜城內掌控禁衛軍的將領,前魔族之尊——蒼旻。
「閣下為何人?」
奎宿看向蒼旻,回答道:「西方七宿之一,奎宿。」
蒼旻眼中殺機立現。「四方二十八宿乃是天帝阿儥世的麾下重臣,如果我沒記錯,天帝與阿修羅王已無瓜葛,閣下到魔界來有何指教?」
蒼旻的問話百分之百的不客氣。管他是不是有要事,只要是天界的人,一概不能放過。
奎宿淡淡地笑了。可惜呀!以蒼旻的忠誠與謹慎,在天帝的身邊豈止是一個小小的禁軍統領?
「你願不願意跟我回天界向天帝效忠?」
蒼旻手中的利刃深深地陷進奎宿的皮膚裡,入肉三分。「你來這裡到底有什麼事?」蒼旻一點也不領情。
奎宿已強烈地察覺到他的敵意,只得先說出來意。他拿出了聖諫城的令牌,道:「奉了天帝之命,我要求見阿修羅王。」
蒼旻睨了令牌一眼,冷笑道:「在我的眼中,我的天帝即是阿修羅王,你手中的令牌,只是一個能證明你身份的工具而已,沒有命令我、以及魁曜城任何一個士兵的資格。」他推他一把,示意奎宿向前走。「你將如你所願見到阿修羅王,並說明你的來意,但必須在阿修羅王同意不殺你之後。」
奎宿不再多說什麼,一切等到與阿修羅王見了面再談。
奎宿隨著蒼旻進入魔宮,穿過長廊與中庭。魁曜城內沒有太多的裝飾,但卻氣派而不失威嚴。
守在側殿門外的浩澤,看見蒼旻押了個人進來,立即給予好奇的注目禮。
「擅闖魁曜城的,就是這個不怕死的傢伙?」浩澤以看白癡的眼光看向奎宿。奎宿狠狠的白了浩澤一眼,強迫自己很有風度的不與他一般見識。
蒼旻可沒心情對浩澤介紹奎宿的來歷,當務之急,是要向阿修羅王報告這件大事。
蒼旻將奎宿丟給浩澤,說:「看著他,我進去向王問問該怎麼處置。」
浩澤聳聳肩,反正他也有話要問問這個有勇無謀的莽夫,不過,他十分仔細地先將奎宿從頭打量到腳。
「喂,枉費你看來還十分年少,未來的路還長著呢!居然不怕死的私闖禁地?依我看,這回你的性命可難保囉!」浩澤惋惜地歎氣搖頭,一臉的悲天憫人。「年紀太輕是你的本錢,也是你的致命傷,年輕嘛!難免血氣方剛,這個我可以瞭解。像你這樣有勇無謀的匹夫,等下輩子投胎轉世時,也許會有所長進。」
奎宿被浩澤的話氣得七竅生煙。這個看門的小小士兵竟然敢這麼挖苦、嘲弄他!如果他不是阿修羅的手下,他發誓,他一定非把這只饒舌的麻雀碎屍萬段不可!看他以後氣焰還敢不敢如此囂張!
見奎宿不講話,浩澤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喂!」
奎宿已顧不得自己是「星君」的形象,暴吼了出來。「你想做什麼?!」
可能是吼得太大聲,以致讓浩澤呆立在那邊。
正當奎宿以為他制住浩擇時,浩澤卻很驚訝的開口,「啊……原來你不是聾子,也不是啞子。」
「誰告訴你我是聾子或啞子?」奎宿冒火地大吼。
「我猜的。」浩澤轉了個話題,「喂,我想問你,玩完了你的命後,此刻有什麼感想?」
奎宿捏緊了拳頭,準備在忍無可忍的時候一拳揮過去,把他打得黏在牆上,用湯匙挖都挖不下來!
但在這時,蒼旻卻快步的走了出來。「阿修羅王願意見你,跟我來。」
終於解脫了!奎宿忍不住鬆了口氣。
冷不防,從他身後突然冒出一句話:「兄弟,算你好狗運!」
奎宿趁著蒼旻離他有幾尺距離時,忍無可忍的對浩澤低吼:「我警告你,你再開口講一個字,我會把你丟進水底結界,讓你死無全屍!聽清楚了嗎?」
阿修羅王再怎麼料事如神,也不會想到用這傢伙辦事就是他最大的失策。
滿意的看見浩澤錯愕的眼神後,他迅速地跟上蒼旻的腳步。
這不算是很正式的會面,所以,阿修羅不似平時端坐於首位。他頎長偉岸的身形斜倚在窗欞邊,看似優閒無害,然而,奎宿卻比任何人都要瞭解,事實上,在阿修羅的周圍,盈滿了蓄勢待發、伸手可觸的強勁。
他已有十年不曾見過阿修羅,久別後再度見面,阿修羅在外貌上並沒有改變多少,十年的光陰也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絲毫痕跡;一樣的倨傲,相同的不馴,他依然是天帝最感頭痛、最難以駕馭的孫子。所不同的,是他日積月累而更趨卓絕的氣勢,他的眼神——一籃一紫薄冰般冷硬無情的眸子,比起十年前的他,更加犀利且洞察人心。
「殿下。」
在奎宿的眼中,阿修羅依然是阿闍世的帝位接班人,無論他離開天界多久,他與阿闍世都有著抹殺不去的血緣關係。
阿修羅眼中浮現一抹嘲弄的笑意。
「我與天帝阿闍世已無瓜葛。」殿下?他可承受不起這個頭銜,而且,他既不屑又鄙視。「我是魔界之尊,與天帝若有絲毫牽扯,豈不使天界蒙羞?」
「在天帝眼中,殿下永遠是他的血脈。」面對阿修羅的譏諷,奎宿仍沉著以對。「希望你擅自闖入魁曜城不是來跟我談天帝與我的關係。」阿修羅冷冷地道。
他與阿闍世的問題不需要奎宿自以為是的插手。
「臣是奉天帝之命前來傳話。」奎宿終於說出來意。
阿修羅的眼神頓時變得無比凌厲。「說!」
見到阿修羅銳利逼人的眼神,他下意識地退了一步,道:「殿下離開天界,若以凡齡計算,業已十年,而殿下也已屆三十歲,是該成婚的年齡了。陛下特地命臣轉告殿下,他已著手在天界中挑選適當人選——」
「是嗎?」阿修羅冷冷的揚了一下唇角。
這種花招稱不上高明,阿闍世的用心明顯得教人無法忽視。阿闍世想替他套上婚姻的枷鎖,使他乖乖受他的牽制。虧他自詡老謀深算,這種老套的伎倆他也想得出來,他啊!可真的老了!
奎宿不知道阿修羅是否察覺到什麼,也許有,也許沒有,因為他無法看穿阿修羅的想法——一絲一毫也看不出!
「天帝再如何鐵石心腸,他也不會忽略唯一孫兒的終身大事,他更想親手抱抱自己的曾孫,看著他長大成人。」
阿修羅的笑意是十足十的嘲弄。「也許,我是該娶妻生子了。」他銳利的眸如鷹隼般的盯著奎宿。「難得我親愛的祖父替我設想得如此周到,那麼,身為長孫的我,當然不能敬酒不吃吃罰酒了,你說是不是?」
阿修羅在打些什麼主意?奎宿不敢多問,萬一他什麼意思也沒有,他的問題只會令他起疑。阿修羅精明的腦袋是不會遺漏任何蛛絲馬跡的!
「那……您不反對,是嗎?」
「只要——別耍花招。」阿修羅一籃一紫的眼眸宛如九尺寒冰,「如果讓我發覺你們只是在玩把戲,我會——剿平聖諫城,不留活口!」他的眼眸如鷹隼般地鎖住奎宿的視線,極其冰冷地一笑。
奎宿全身寒毛倒豎,一句話也說不出。
整個側殿漾起一陣短暫的沉寂,奎宿還待開口,門外陡然響起腳步聲。
「王,魁曜城外的通道上,有一名昏迷不醒的人界小男孩。」
阿修羅的眉峰一蹙。怎麼可能?居然有人能通過他所布下的結界!
他不再多看奎宿一眼,迅速走出側殿。他心中有股莫名的力量催促著他親自證實——是誰穿過他所設下的結界?
nebula 2007-12-13 04:06
第三章
阿修羅來到魁曜城外的通道,很奇異的,在一定的範圍內,修羅河的河水竟完全被阻絕在外,絲毫進犯不得。從魔宮外向內看,整個魁曜城就像包裡在層層水霧中,既森冷而又難以置信的華麗。
昏迷在通道上的,是一名渾身濕淋淋的瘦弱小男孩。
阿修羅彎下腰,以雙手抓住小男孩瘦削的肩膀,很難相信他竟然毫髮無傷!
阿修羅騰出一隻手托住他的小下巴凝視他的容貌,卻不由自主地怔住了——他比一般女孩子更美!白皙的臉蛋嫩若嬰兒,微俏的鼻樑下是一張櫻桃小嘴。若非他如此瘦弱,而且一身粗布短掛,他真會以為他是個女孩。
他是誰?他為什麼有能力穿過他所布下的結界?照理說,一個凡夫俗子是不可能擁有這種能力的。就算他再如何有能耐、如何身懷絕技,但在本質上,凡人與神、魔皆有所差異,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阿修羅會取他的性命嗎?蒼旻在心中揣測。依照往昔的慣例,擅闖魔宮者,下場一律是死路一條!但是,阿修羅卻望著小男孩陷入了沉思,眼中毫無殺戮之氣。他會放過他嗎?
半晌,阿修羅的結論出來了。
「把他帶進魁曜城,派一名御醫到我的寢宮來。」
「是!」
又苦又辛辣的液體強行灌入她的咽喉,嗆得她撐開千斤重的眼皮。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粗糙的崗巖屋頂。頭昏腦脹使她根本不記得自己身在何處,腦中的念頭尚未轉完,又被灌下方才嗆醒她的難喝液體。
「咳、咳……」瓔珞推開杯子,難受地咳嗽不止。
一雙有力的雙手迅速地扶起她,並用力的拍拍她的背。
「好痛!」瓔珞微蹙起一雙秀眉。怎麼有人這麼狠心,在她身體虛弱之際,竟餵她喝「毒藥」,並且死命的捶打她,雙管齊下的要致她於死地嗎?
她抬起頭,正想好好教訓這傢伙,卻迎上一雙如薄冰般的眼瞳!
呆了半晌,她才失控的驚叫出聲:「啊——」她恐懼地指著他,雙手亂抖,「鬼……鬼呀——」
他……他的眼睛竟然是——一藍一紫!
瓔珞相信自己沒有這麼軟弱,絕不會當場暈厥過去,不過,她相信她的臉色一定好不到哪去。傳說中的鬼就是長這副模樣,他一定是鬼!
阿修羅被指稱為「鬼」,心中相當不舒服,他狠狠地低吼一聲:「閉嘴!」
他從未見過凡人,更不知道他的眼瞳會使這個沒膽的漂亮小男孩嚇破膽。「你一定是鬼!」瓔珞說完,美麗的小臉上迅速浮現一抹哀傷。「我是不是死了?」
「沒有。」阿修羅有些不耐。「我問你,你是怎麼穿過結界進入魔宮的?」
瓔珞睜大圓圓亮亮的眼睛,傻兮兮地問:「什麼是『結界』?」
阿修羅的眼中閃過一絲嚴厲,銳利冰冷得教她從頭頂冷到腳底。
瓔珞驚駭得倒抽一口氣。
阿修羅一把揪住她的衣領,聲音是極端憤怒,卻又滿含著輕柔,「如果你不想找死,最好老實回答我!」
「我真的不知道嘛!」瓔珞害怕地掙扎著。
阿修羅抿緊了唇,揪著她衣領的手沒有放開的意思。
他的表情告訴她,他的忍耐已到了極限!儘管他的臉孔長得並不可怕,但是他的眸子卻可以傷人於無形!
老天!她惹怒他了嗎?是因為她沒說出他想知道的答案,所以惹他不悅了嗎?但是……她是真的不知道「結界」是什麼呀!難不成就因為她答了一句「不知道」,所以他打算將她碎屍萬段?
瓔珞開始四下搜尋逃跑的路線,她才不要乖乖地變成待宰羔羊呢!
她才在心中動了這個念頭而已,他的手便閃電般地伸向她白皙細緻的頸項,在她喉間的力道不很強勁,但卻清楚地傳達出威脅的訊息。
他的臉龐朝她俯近,薄冰般的雙眼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他在她耳邊輕語,「如果你還不想死,最好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會讓你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這是威脅!她應該要害怕的,但不知為什麼,她只覺得一股莫名的憤怒湧上胸口,一時間,她突然很想吼人。
「難道除了威脅之外,你就沒有其他更好的方法找答案了嗎?我說過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何謂『結界』,如果你還是不相信,你乾脆殺了我好了!反正剛才你不是強迫我灌下毒藥了嗎?我不會跟你要解藥的,你儘管放心!」
最初,阿修羅憤怒得想一掌打碎瓔珞俊美的容顏,但仔細想一想,竟覺得有些好笑。毒藥?那種不入流的手段還輪不到他使用。
他凝視著小男孩美麗的臉蛋,他倔強的眼神沒來由的讓他打從心裡激賞。他很有自己的個性,有很強的自尊心,就算他的命運操之在別人手裡,他依然不會露出一絲一毫的乞憐神色來博取同情。男孩小小的年紀就有這等膽識,假以時日,他會是他有力的助手。
阿修羅的手放鬆了力道,離開瓔珞的咽喉。
瓔珞簡直不敢相信這天上掉下來的好運。他不準備殺她了,是嗎?還是……他想到解決她更殘忍的辦法?可是,仔細端詳他的眼神又不太像,若他想殺她,他的眼神不該這麼平靜。
「我決定不殺你,小子。」像是看穿了瓔珞的想法,阿修羅深沉的低語。
「你不殺我?」不可思議!
「我也不準備放你回人界。」他加了個但書。
「你不讓我回人界?」她驚叫。
對於這個只會重複他的話的小男孩,阿修羅沒有多做解釋的興致,只淡淡地道:「我還不知道你是怎麼來到魔界的,在那之前,我不會讓你離開魁曜城。」
「你……你要我留在魁曜城?!」瓔珞睜大眼睛失聲大叫。
那怎麼可以?湯老爺還等著她拿解藥回去救人呢!
阿修羅皺眉,神色又嚴峻了幾分。
瓔珞下意識地嚥了口口水,怎麼他又擺出那副嚇人的棺材臉!
其實,瓔珞也知道,這傢伙肯對她手下留情,她應該感激涕零才對,不應該再奢求什麼,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瓔珞歎了一口氣,決定跟他打個商量。
「我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可是,你可別大嘴巴似的到處宣揚喔!尤其這話絕對不能傳到阿修羅王的耳朵裡,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如果阿修羅王曉得了,她的小命還保得住嗎?
阿修羅挑眉。原來這小子還不知道他就是阿修羅!不過,他現在還不想告訴他,他想知道他有什麼天大的事情必須瞞著他,不能教他曉得。
「其實——我到魔宮來是想要偷一樣東西——」
瓔珞話尚未說完,便如意料中的接收到他要吃人的目光。
她急道:「喂喂!你可別誤會!我對什麼金銀珠寶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我師父說,那些華物是毒蛇猛獸,碰不得的。我若不是為了要救人,才不會低聲下氣的求你呢!」
低聲下氣?他可真會形容!他這輩子還未見過有哪個凡人有求於人還這麼趾高氣揚的,簡直是鼻孔朝天了!
「你想偷什麼——雪蓮?」
若說要救人,只有百年盛放一次的雪蓮有此功效了。
「哎呀!這麼快就被你發現啦!」
阿修羅敢發誓,瓔珞臉上的表情絕不是羞愧!
見他沒有一巴掌打過來,她的膽子也大了些。「我師父說,雪蓮是藥材中的珍品,無論病情輕重緩急,只要以雪蓮作藥引子,不管什麼病都可以救治。」
瓔珞左右張望了一下,確定沒有閒雜人等後,才壓低了聲音道:「你偷偷告訴我雪蓮在哪裡好不好?我絕不會對阿修羅王說你是幫兇的!我保證!」
瓔珞這個小妮子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阿修羅幾近嘲弄的一笑。「雪蓮既然貴為藥材中的極品,你就該知道,雪蓮必然被妥善的保護著。你知道雪蓮在哪裡又如何?以你單薄的身子而言,是不可能在士兵重重的看守下取得雪蓮的。魁曜城的士兵不會因為你是少年就心軟,所有在魁曜城行竊者,皆會被砍下手臂以示懲戒,你有幾隻手臂可以砍?」
瓔珞氣憤地漲紅了臉,倒不是因為他故意誇大其詞嚇唬她,而是——他居然叫她「少年」?!
她指著自己小巧的鼻尖,決定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少年?」
「難道該尊稱你公子或少爺?」阿修羅的表情是十足十的嘲弄外加挪揄。
「喂——」
原來說了半天,他居然當她是個男的!瓔珞委屈的直想哭。她身上哪個部位長得像男子了?除為了方便採藥外而穿著一身粗布短褂,她可是個貨真價實的姑娘家耶!他簡直就是故意藐視她!
正想一拳揮過去之前,瓔珞換了個角度想——其實,被當成男子也有不少好處,尤其是活在這個全是男人,鮮少女人的環境中,更可省掉不少麻煩。想到這裡,瓔珞也就不再責怪這眼拙的男人,她決定大方的原諒他。
「好吧!隨你怎麼叫我,反正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快快告訴我雪蓮在哪,我得盡快拿回去救人呀!」
真是的!救人如救火的道理他不懂嗎;她十萬火急、火燒屁股般的追問雪蓮的下落,就是擔心湯公子不知何時會一命鳴呼,萬一搶救不及,那她的罪孽和她那個不肖師父就不相上下!偏偏這傢伙對這種人命關天的大事,都能表現得如此無動於衷,真是冷血!
阿修羅眼睫微低,腦中迅速的轉動起來。瓔珞無法知道他在盤算些什麼,既然雪蓮是極重要的東西,那就讓他考慮久一點好了,免得說她欺負他。
半晌,她要的答案出來了。
「可以,但是我有條件。」
果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你說吧!我在聽。」她抱著被子有氣無力的說。
「我可以把雪蓮交給你,但是,那朵雪蓮算是我買下你的代價,你必須永遠留在魔宮,直到你死亡為止,當然,我會給你行動上的自由。」
「你……你的意思是說……我是你的奴隸?」
「差不多。」
阿修羅漫不經心的回答惹火了瓔珞,她忍住朝他大叫。
「我瘋了才會答應你!我才不要當你的奴隸呢!」
阿修羅薄冰般一紫一藍的眼瞳危險的瞇了起來。
「你拿雪蓮是為了救人,一命抵一命,我的要求不算過分。向我提出交換條件就等於和惡魔交易,除了你的生命,你乏善可陳。」
「你……你就不能當你在做善事嗎?」瓔珞為之氣結。
「我從來不做善事。」
「一件都沒有?」
阿修羅眨了眨眼。「一件都沒有。」
「你不是在開玩笑吧?」
「我從不浪費時間在無聊的玩笑上。」阿修羅的耐心已然用罄。「如何?小男孩?」
「什麼小男孩?我有名字!我叫瓔珞!而且,這種事我怎麼能馬上回答你?起碼要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吧!這關係到我一生的命運,豈能草率?」嚇!瞧她多威風呀!不過,在看到阿修羅凌厲的眸光後,接下來的語調就後繼無力了。
「也成,你何時給我答覆,我就何時把雪蓮交給你。」
「那怎麼可以?不行啦!」等到那時,湯公子早就「翹」了。
「那麼,你的答覆呢?」
是錯覺嗎?她感覺他似乎以看她傷腦筋為樂。
這還需要回答嗎?她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嘛!他已經表現得很明白——答應留下可享有行動自由,並且能拿到雪蓮回人界救人;若是拒絕,不但拿不到雪蓮,甚至連小命也不保!再笨的人也知道要選擇留下來。
「瓔珞!」他要知道答案,而且馬上就要!
「我還有說『不』的權利嗎?」她的聲音好無奈、好可憐,「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我當你的奴隸?難道魔宮缺人手嗎?」
「你活著比你死了來得有價值。」這就是阿修羅的回答。
說她有價值算不算是一種稱讚?
「這是褒還是貶?」
「都有。」
阿修羅伸出修長的手,優雅的一收一放,在一抹柔和的光暈裡,居然隱隱約約出現了一抹影像,接著,影像換化為真實,一朵白得發亮的蓮花被托在他的掌中。
「雪蓮?!」瓔珞驚喜得大叫。
阿修羅將雪蓮交到瓔珞手上,道:「我叫浩澤送你回人界一趟,但不許多做停留,不許提起有關這裡的一切。我只給你半個時辰,時間一到,浩擇就會把你押回來。」
瓔珞乖乖地點頭。現在他是她的主人,他的命令等於是聖旨,沒有商量的餘地。她端詳著手中的雪蓮,狐疑道:「你把雪蓮拿給我,不怕阿修羅王生氣嗎?」
阿修羅懶得理瓔珞,逕自喚著:「來人!」
「在!」浩澤立即出現在門外。
「帶他回人界,給他半個時辰,逾時押回!」
「遵命!王。」
王?!
瓔珞愣在當地,「他叫你王?」
阿修羅揚揚眉,不置可否。
「那——你就是阿……阿……阿修羅?」瓔珞不禁慘叫出聲。
浩澤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錯嘛!現在醒悟還不算太晚。我說,小老弟呀!你很能混嘛!」
瓔珞漲紅了一張俏顏,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如約將雪蓮送回人界,交給湯鎮台救他兒子後,瓔珞就開始了在魁曜城的生活。雖說只是阿修羅王的小跟班,不過,大多時候,阿修羅都給她絕對的行動自由,使得瓔珞可以逛遍整座河底魔宮,暢行無阻。
一個凡夫俗子要適應魔界的生活可真不是普通的艱辛,隨時要有接受驚嚇的準備——因為魔界的人個個都是怪胎——身長八尺者有之,銀髮金眼者有之,更有的背後還長著一對翅翼!人頭鳥身、手上長著第三隻眼者多不勝數。
乖乖!她剛見到阿修羅那雙嚇死人的惡魔之眼時,以為天底下就只有阿修羅是獨一無二的怪胎!沒想到她接二連三所遇見的魁曜城士兵,長得更是一個比一個還可怕!如果不是她心臟夠強壯,說不定她早一命呼哀哉了!
但是她始終不明白,蒼旻和浩澤也是魔界中人,卻長得人模人樣,和魁曜城的士兵截然不同。
不過,那些士兵也真夠好笑的了,看見她這個生面孔,眼睛睜得一個比一個大,活像見到鬼似的,真是搞不清楚是誰嚇到誰哩!
魔宮真的是個很特別的地方,就像魔宮中的窗子,是以黑檀木鏤空雕飾過後裝上去的,明明洞口有碗公這麼大,但是外頭的修羅河水卻不會滲進來,像是有一片透明牆阻擋住似的!然而,當她伸出手指去試探是否真有片透明牆時,卻摸得一手冰涼,她不但可以摸到河水,更可以逗弄水中的小魚!
「好玩!」
瓔珞乾脆捲起袖子,把整只晶瑩雪白的玉臂探入修羅河水中,肆無忌憚的與游魚嬉戲。
「不知道魚會不會怕癢?」
咱們瓔珞姑娘是很有追根究柢的精神的,只見她伸出了「魔掌」,抓住一條很倒楣的小魚,開始她慘無人道的「搔胳肢窩刑」。
可憐的小魚!為了怕自己的鱗片被瓔珞活活剝掉一層,只好拚命掙扎,不料,卻被瓔珞姑娘給誤會了。
「原來魚會怕癢呢!真是活到老學到老。」瓔珞吃驚的低呼。
正當她玩得盡興時,突然一陣風朝她捲了來。就在她懷疑水底也會刮颱風時,一抹足以籠罩住她的巨大陰影來到她身前,在她尚未反應過來之時,她白皙的雙腕便被一隻大手牢牢扣住,硬是將她扯進窗內。
「我的魚——」她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小魚迅速的逃之夭夭。
她十分不甘心的掙扎出自己的手,抬頭望向站在她面前挺拔的男子——阿修羅。原本是打算對他發出抗議的,打擾別人的遊興該下十八層地獄!可是,在她看見他的表情後,她決定還是安靜一點比較明智。
從未看見過他這樣的表情——雙眸中是顯而易見的震怒,卻又不經意的掠過一抹稍縱即逝的驚詫!
不可能!一個凡人不會有那種功力可穿過他所設下的結界,除非他是四方二十八宿之一,但他又明白的知道他絕對不是。
「你到底是誰?」
「我叫瓔珞啊!你忘了?我今年十八歲,住在無我山上。一眉是我的師父——不過,我已經把他給拋棄了。」
阿修羅像抓小雞一樣將她抓到柱子邊,不怎麼客氣的推了她一把,將她因在身下。可憐的瓔珞不知道又哪裡得罪他了,竟要接受這等非人待遇!想一想,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命苦,從小到大都遇人不淑。父母不知身在何方,相依為命的師父又惡意遺棄她,現在,這個主人又即將對她施以酷刑。
她好想哭!
阿修羅緊緊地盯著她含淚的雙眼,但他一向冷冽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緩和。
「我看見你在結界的交界點玩耍。」他一定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面對阿修羅逼人的視線,她覺得好委屈。「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瓔珞!」阿修羅況不住氣的低吼。他有意裝傻嗎?
「你好固執!我已經告訴你我什麼都不知道了嘛!同樣一句話我要說幾遍你才肯相信?」瓔珞快被他氣哭了。
阿修羅性感俊美的唇抿成了一直線,他冷冷的叮著瓔珞半晌,驀地一把抓起桌上大理石製成的獸形擺飾用力砸向窗子;大理石製擺飾才剛剛觸及修羅河水,便反彈了回來,在未落地前,便四分五裂!
瓔珞瞠目結舌,看著一地碎片說不出半句話。
「這就是『水之結界』。」
在她發怔的當兒,阿修羅握著她纖細的手腕,直直地拉向窗口。然而,瓔珞的手卻穿過了肉眼所不能瞧見的結界,玉手微濕,卻完好無恙。
「蒼旻、浩澤尚不能穿過這道結界,為什麼你能辦到?你只是一個平凡的少年,你不會有足夠的能力能穿透;而四方二十八宿因本質的關係,擁有與生俱來看見結界的本質,因此,他們能夠避開,但他們仍無法穿透!除了我以外,你是第一個能穿過我設下的結界,並且毫髮無傷的人。為什麼?」
為什麼?她怎麼知道為什麼?
「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你去問神仙算了。」
這個問題已經爭論了兩次,而每次爭論到最後總是「無言的結局」。老實說,老談相同的問題真的是很浪費時間,又很無聊的事!
看他的臉繃得跟什麼似的,她忍不住開口道:「你不要一直繃著臉好不好?從認識你以來,在你臉上的表情就只有生氣,我看都看膩了,能不能換一個表情?」
其實,他長得很好看的,英挺的臉孔線條像是用刀子刻出來」般,雖然一藍一紫的眼瞳有些怪異,但他的瞳色再怎麼奇異,也掩不去他那張顛倒眾生的俊臉。
他膽敢這麼跟他說話!阿修羅的表情更加陰沉。
「你最好記得我是你的主子。」
「就因為你是我的主人,所以我才擔心你一直生氣下去會變老;你長得這麼好看,『早衰』(註:瓔珞的意思是『提早衰老』)不是很可惜嗎?主人長得帥,讓我這個小跟班看了也賞心悅目呀!若跟的是一個怪老頭,那多殺風景!」瞧她說得多理直氣壯!瓔珞真想為自己鼓掌叫好。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凡人都像他一樣刁鑽古怪?據他所知,當著他面敢跟他如此說話的,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他是頭一個。
阿修羅懶得理他,卻不代表願意縱容他,否則,說不定哪天他就爬到他頭上撒野!
「聽著,瓔珞,」阿修羅揪著他的衣領,在他耳畔危險地低語:「我是魔界至尊,同時也是你今生今世唯一的主人,你對我說話要有一定的分寸,這次我放過你,但是不要有下次,明白了沒有?」
瓔珞大皺其眉,因為他的話有違她的觀念。師父說凡人應該是生而平等,不該有等級之分的,階級之分是天界才有的現象,因為天界之人本質不同而各司其職。師父從來就沒告訴她對地位崇高者要言微氣弱,而且,她也不喜歡繁文耨節的束縛;她從小到大也沒因為一眉是師父就唯唯諾諾、奉承巴結,反倒訂下一堆戒條對他管東管西,犯了規,照罵不誤!而一眉始終也不認為有何不妥。
「我師父說這不叫『冒犯』,叫做『關心』。他也說過,不常笑的人會短命喔!我相信他的話,因為他是神醫。」
「少教訓我!」阿修羅低吼。
「我哪敢?你是我的主子,不是嗎?」瓔珞也有點火了。
他真是不知死活!阿修羅的眸子似要噴出藍色的火焰。「你該被好好教訓一頓!」他低聲說道,伸手像老鷹捉小雞般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天!他想做什麼?把她丟出去餵魚嗎?
「你……你不可以把我丟出去!」她抱緊他的手臂,死也不肯放。
這算什麼?威脅嗎?
阿修羅的雙眸微瞇。「可惜這不是你所能決定的。」
瓔珞更緊張了,「我……我如果死了,我一定會變成厲鬼來找你的!」
阿修羅真想笑。厲鬼?恐怕鬼物遇見他還得退避三舍呢!
他是很想小小的修理瓔珞一下,但他纖弱得不堪一擊,恐怕禁不起他一成的力氣,所以,為了他的小命著想,他只好選擇放過他。
阿修羅放他下地,竟有些寵溺的揉揉他的頭髮。
「下次再惹我生氣,我可就不饒你了——」他的語氣陡然中斷,嚇了瓔珞好大一跳。
「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阿修羅對瓔珞的話充耳不聞,此刻,他的眉峰微微蹙起。「這是什麼?」
瓔珞順著他的視線,看見掛在自己頸子上的石頭。一個恐怖的想法掠過心頭——他……不會是想要這塊石頭吧?那可不成!師父說這東西是絕不能取下來的!
瓔珞趕忙把東西塞進衣領中,「什麼也沒有,真的!」
阿修羅擰起眉峰。那是芙蓉晶,天界的寶物,可以自由穿越任何時空、任何人所設下的結界。瓔珞只是一個凡人,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東西給我!」他伸出手道。
「什麼東西?我沒有什麼東西呀!」瓔珞開始準備腳底抹油。
她還沒開跑,阿修羅已伸出大手鉗制住她的行動。「不准逃!把東西給我!」
他要確定那是否真為芙蓉晶。
「那是我的東西!」瓔珞氣得漲紅了臉。
懶得再與他唇槍舌劍,阿修羅一把扯開他的衣襟——
「不可以!」瓔珞驚呼。
霎時,阿修羅怔住了!
芙蓉晶掛在瓔珞雪白粉嫩的胸前,閃著晶瑩的光輝,而且——
瓔珞……她竟是一個女子!
nebula 2007-12-13 04:07
第四章
阿修羅迅速拉上他……不!是「她」的衣襟,一雙一藍一紫的眼眸閃著被欺騙的惱怒。
「你是個女的?!」他咆哮。
瓔珞的聲音細小得彷若蚊蚋,「我本來就是個女的。」
「為什麼要欺騙我?」他吼。
瓔珞瞪大了眼睛,氣壞了!
她何其無辜被他軟禁在魁曜城,被他陰晴不定的脾氣嚇得半死不說,現在又說她欺騙他!真搞不僅當初是誰叫她「小子」、「小男孩」的?
瓔珞可不要背這傢伙的黑鍋!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不是女的了?怎麼我一點都不知道?是你一直認定我是個『少年』的不是嗎?我有給你機會改過自新,是你不但不改進,而且還嘲弄我『難道該尊稱你公子或少爺』,我說阿修羅至尊陛下,您該不會貴人多忘事,把它給忘了吧?這只是前天的事而已喔!」
現在咱們瓔珞姑娘火大得很,誣賴她的人一律是敵人!管他是誰,就是阿修羅也不能放過。
「當時你可以糾正我!」阿修羅也有話講。
瓔珞大大的哼了一聲。
「糾正你,然後等著承受你的怒氣?我才沒那麼笨,那簡直是自找麻煩——」瓔珞覺得嘲諷夠了,斜睨了一眼身旁的阿修羅。阿修羅表情之可怕,足夠她一連作幾天的惡夢了!很沒骨氣的,瓔珞竟乖乖的噤聲,不敢再輕持虎鬚。
「我……我的意思是說,在魁曜城內甚少女子,不揭穿我的真實身份讓我有比較多的安全感,至少你們不會對我另眼相看,那不是比較好嗎?」
「都說完了?」他冷道。
「說完了。」
「既然你是一個女子,你就該換回女裝,別再一身小男孩裝扮。」
「穿這樣採藥比較方便。」
「這裡不需要你採藥。」
「我沒有其他衣裳。」這倒是實話。
「我會叫蒼旻替你準備。」他的口氣是不容辯駁的篤定。
「不要!我不要穿得像一代妖姬!」瓔珞尖叫。
瓔珞見過魔界中的「魔女」,穿著打扮之恐怖,簡直就像傳說中的狐狸精一般,打死她她也不要穿成那樣!
阿修羅這個人可沒那麼好商量。「這可由不得你。」
瓔珞氣的吹鬍子瞪眼睛——如果她有鬍子的話。
「你這麼專制,是不是因為家族遺傳?」
霎時,阿修羅臉色沉了下來。
「今後不准提到有關我家族的任何事,聽清楚了沒有?」
「一件都不能提?」神秘兮兮的,真是奇怪。
「對!」
「你是逃家的小孩嗎?」
有可能喔!在魔宮中,好像沒見過他的親人。
明知故犯!這句話問得阿修羅想生氣也氣不起來。
想封住她的嘴,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趕出去,於是,阿修羅提著她的後領將她丟出去。
「去外面玩,別來煩我!」
說真的,浩澤對瓔珞這小子有興趣得緊。倒不是因為他有斷袖之癖,而是因為知道瓔珞有穿越結界的神力,所以,他挖空心思也要打聽出一點名堂,最好能拜瓔珞為師,學會如何穿過結界好增加自己的功力。
因此,他一直在阿修羅的書房外守株待兔,待瓔珞被阿修羅丟出來時,他就可以假裝「剛好」遇見,「順便」向他討教討教。
「喂!過來一下!」
浩澤神秘兮兮地伸出一根指頭,像叫小狗一樣對瓔珞勾了勾手指頭。
瓔珞一臉問號,左右張望了一會兒,才指著自己小巧的鼻尖問:「你叫我嗎?」浩澤翻了個大白眼,說:「這裡除了你和我以外,還有第三個人嗎?」
他實在不懂這小子怎麼會這麼蠢?要不是看在他有「一技之長」,他才懶得跟他打交道哩!
浩擇好像真的是在叫她的樣子;於是,她漫不經心走了過去。
「有事嗎?」
「當然是有事才要找你!」沒事找他幹嘛?又不是吃飽了撐著!
「什麼事?」
魔界的人都很奇怪,真的!
像浩擇這傢伙不是魁曜城兩大護衛之一嗎?怎麼有時間與她閒嗑牙?更甚者,居然有事找她,實在很好笑!
浩澤粗手粗腳地扯過她,一隻鐵臂很自然、很跩地放在她纖弱的肩上,附在她耳邊道:「我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非常老實的回答我才行。」
她又不是白癡!一聽就知道這種話裡不知道藏著多少陷阱呢!
「你先說什麼事。」
「不行!你必須先答應我。」
「你先說,我再回答你。」
「你不回答我,我就不告訴你!」
瓔珞氣得牙癢癢的。「寧死不屈!」
哪裡知道,浩澤也非常「鐵齒」。「絕不妥協!」
怎麼今天淨遇見精神不正常的傢伙!
「好吧!你不說就拉倒!」她生氣地道。
見他丟下這句話就要閃人,嚇得浩澤連忙拖住瓔珞的手臂大叫:「好!好!小祖宗,我全依你就是了!」
瓔珞這才站住腳。「說吧!」
浩澤東張西望了半天,又深呼吸了好幾次,還是一句話也沒講。
瓔珞不耐地道:「好了沒有?不說我要走了。」
「好啦!我說!你教我怎樣通過水的結界,好不好?」
又是結界!她已經快被這事煩死了!
哪裡知道,咱們浩澤公子沒發現瓔珞的臉色有點難看,還自顧自的說下去。「除了阿修羅王之外,魔界就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能穿過結界。天界有二十四個人會躲避結界,那是因為本質的不同。據我所知,人類應該是屬於低等動物,不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可是你卻例外,這是什麼原因?瓔珞,你一定要告訴我實情!拜託!」
「我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這項神力是從哪裡來的,怎麼教你?」可惡!竟然說凡人是低等動物!
浩澤的俊朗臉上有一絲不快。
「你是不是嫌我不夠誠心,所以不願意告訴我?那麼,為了表示我的心意,我拜你為師好了!」浩澤說著,拉起長袍便要下跪。
瓔珞驚得差點昏倒!急忙拉著他的手臂死命往上提。
「喂!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這項異能,就算你拜我為師又如何?我也無法教你呀!」
「瓔珞!我是真的很誠心要學的!」
浩澤努力往下跪,而瓔珞硬是反方向的往上提。
「你真是頑固!你要跪就跪好了!最好跪個七天七夜都不要起來算了!」瓔珞甩開他的手,掉頭就走。
「師父——」
浩澤一把抱住她的腿,瓔珞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便直挺挺的往地板倒下去。
「礬!」
瓔珞的額頭吻上了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板,迅速地腫起一個大包包。
「哎喲——浩澤!我會被你害死啦!」她揉著包包慘叫。
「師父!對不起!」他連忙扶起瓔珞,關心地問:「疼不疼?」
「廢話!疼死了!為什麼突然拉住我?再跌一次我就等著投胎重新做人了!」
浩澤誠惶誠恐地道:「我只是想確定一下,我若真的跪上七天七夜,你是不是就會教我穿過結界的絕招?」他仍抱著瓔珞的雙腿,死不放手。
「你——」瓔珞險些教他給活活氣死。「我說我不會!你聽不懂人話嗎?就算你跪到太陽打西邊出來,我還是不會教你的!」
「師父!」
「少噁心巴拉的亂叫!我可沒收你當徒弟喔!」她掙扎著救出自己的雙腿。「放開我啦!」
「除非你答應收我為徒,並且傳授我穿過結界的絕招,否則我絕不放手!」瓔珞很想送他一拳讓他鼻青臉腫,無奈手不夠長,只得作罷。
「你這死皮賴臉的傢伙,你給我放手!」她嘶吼著。
「我偏不!」他的模樣頗有長期抗戰之勢。
「浩澤!」
一聲冷到骨子裡的暴吼使浩澤嚇得鬆手,而持續掙扎的瓔珞毫無防備地向前滾了幾滾,跌得鼻青臉腫。
「媽呀!」
瓔珞捂著自己的前額,發現包包不但「長高」了,也「長大」了!
兩人同時抬頭往聲音來源一看,阿修羅頎長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面前,狂暴的一藍一紫眼瞳教人提不起勇氣去正視。
「王!」
「阿修羅王!」
兩人同時驚呼。
瓔珞知道浩澤是大禍臨頭了,阿修羅一定聽到活擇要求學穿過結界的絕招!不知道阿修羅王會怎麼處置他?想一想,她應該有道德些,閃到天涯海角,以免看到傷浩澤自尊心的一幕。
她偷偷的倒退兩步,然後轉身就跑!
可是跑沒兩步,她整個人就被阿修羅攔腰摟住,抱回自己身側。
「不許走!」他低吼,而後轉向浩澤,表情有些令人不寒而慄。「你為什麼抱著她?」
「我……我只是想拜他為師……」
「拜她為師需要抱著她嗎?」
「因……因為他不肯,所……所以……」
「所以你就纏著她,直到她點頭答應為止?」阿修羅的神情像要吃人。
「是……」
奇怪!什麼時候阿修羅王「佔有慾」變得這麼強烈了?難道他有——戀童癖?!
浩澤差一點就失聲驚叫出來。跟了阿修羅王十年,沒見過他與女人糾纏不清,原來——阿修羅王有戀童癖!
瓔珞替浩澤不幸的命運悲歎。可憐哪!嚇成這樣,待會兒得請人來替他收收驚才行。
阿修羅一把抓起浩澤的衣襟,很輕、很陰冷的低語:「下次,別讓我看見你像方才一樣的抱她,否則,你的下場就像這樣——」
他一拳捶向大理石地板,霎時,整個魔宮劇烈地震動起來,地面瞬間裂開一條十尺長的縱向裂痕。
瓔珞無法抑遏的倒抽了一口冷氣。天哪!多恐怖的蠻力!
浩澤當場刷白了一張臉,在他知道阿修羅王對這小男孩有「興趣」後,他哪還敢打什麼主意?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在阿修羅如此示威過後,便抓著瓔珞的手腕往他的寢宮走去,把浩澤丟在原地。瓔珞跌跌撞撞地由著阿修羅拖著她走,滿臉驚惶。
輪到她了!一定是輪到她要接受他的制裁了!天!他對自己的左右手都如此不留情面了,她一點也不敢妄想自己會有例外!想到這裡,瓔珞害怕得想掙開他的鉗制。
「瓔珞?」阿修羅皺眉。
「放開我……」很膽小的,她竟然在發抖。「我不想死得那麼沒有尊嚴。」
阿修羅挑眉。她該不會以為他要揍她吧?
「我沒有要你死。」他沒好氣道。
「那——你想折磨我,讓我痛不欲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瓔珞的臉蛋呈現青白,聲音完全走調了,看樣子嚇得不輕。
「你——」
阿修羅為之氣結!她到底想到哪去了?
不想再費心解釋什麼,也不管此刻有多少人在當觀眾,他打橫抱起她,快步走進他的寢宮。
不料,待他摒退所有的侍衛後,瓔珞早躲得不見人影。
阿修羅閉上眼睛,心中立即浮現整個寢宮的透視圖,那是——「天眼」的力量!只見瓔珞正縮在床底下。
他無奈地走過去,坐在床上敲敲床沿。「你要躲到什麼時候?出來!」
「不要!」
「出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不出來就不出來!」一出去她這條小命就不保了,她可沒那麼呆。
阿修羅乾脆掀開床罩把她給揪出來。
瓔珞把臉埋在手心裡,看也不敢看他。阿修羅用力扯下她的手,托著她的小下巴強迫她與他眼對眼地對視。
「為什麼浩澤會和你在一起?」
「他說他有事要問我。」她可憐兮兮地回答。
「你不該讓他有機可乘。」他的表情是百分之百的嚴肅。
「說得那麼難聽!什麼叫有機可乘?他根本不知道我是女的!」他簡直是侮辱她的人格。
看浩澤的表情也猜得到他不知情,否則,他就不會以為他有——「戀童癖」!
「你是我的人,除了我以外,不許有第二個男人碰你。明天起就換回女裝,告訴他們你是個姑娘家,不准打你的主意。」他輕托著她細緻的容顏低聲呢喃。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產生柔情與佔有慾,若不是見到浩澤抱著她,他完全無法想像自己的佔有慾竟然強烈到這種地步。天!只要一想及方才浩澤抱了她,他就有欲將浩澤碎屍萬段的衝動!
「這輩子,不管你生老病死,你都是我的人!瓔珞——」語畢,他低下頭緊緊的吻住她。
老天,他想做什麼?!瓔珞全身緊繃,連呼吸都忘了。她恐懼的瞪著他,完全不知該做何反應。
「怎麼了?」阿修羅終於發現她的異樣。
「你……你……是不是要吃了我?」難道阿修羅嗜吃人血?
呆了半晌,他笑了出來。看她要哭的表情,真是令他快昏倒!
瓔珞被他的反應嚇呆了,莫非她猜對了?
他看穿了她的疑問,「不,你沒有猜對,我剛才——是吻你。」
「吻——」師父怎麼沒教她什麼叫吻?師父從來就沒示範給她觀摩呀!
沒有時間讓瓔珞深思,阿修羅再度俯下頭,吻住她柔軟誘人的櫻唇。
隔日,又有不知死活的傢伙擅闖魁曜城。
短短五日內,竟有三個人先後不要命似的拚命往魔宮鑽,身為魔界至尊的阿修羅,當然面上無光——他的威信日漸低落,並且硬是有人要上門挑釁他高高在上的權威,他這個龍頭豈能不強調一下他一貫的氣勢?
首先,那個嫌自己命太硬死不了的傢伙被阿修羅下令杖打一百。
「哎——呀——痛死我啦!哎呀——」慘叫之聲不絕於耳。
阿修羅破壞形象地掩住耳朵,俊臉上是極力忍受的表情。
「夠了!退下。」
阿修羅下令士兵停手可不是同情心氾濫,而是為了他的耳膜著想。
「哎——咦?怎麼不打了?莫非陛下您善心大發?」這名闖入魁曜城的傢伙睜大了一雙藏綠色的眼眸,極力表現出他正受到慘無人道的酷刑。
阿修羅冷冷睨了他一眼,那眼神簡直教人打心裡頭發涼。
「別假了!星宿,我知道那幾個板子對你而言,根本不痛不癢。」
「哎呀——」這次他是真的慘叫了,「不好玩!這麼容易就被你發現了!」阿修羅直接切入問題重心,一句廢話也沒有多說。
「五天前,奎宿闖入魔界,而今天卻是你。難不成阿闍世已眾叛親離,因此,四方二十八宿率先另謀高就?」
星宿笑得很賊。「若是如此,陛下可願意收留我?我會洗衣、煮飯,兼做打雜的!」
阿修羅輕哼:「敬謝不敏!」
星宿笑著抱怨,「真是沒同情心!枉費我這麼處心積慮、挖空心思的跳槽過來,你居然不肯收留我!唉!這算是老朋友該說的話嗎?」
阿修羅揚眉。「老朋友?」
「是呀!好歹我們也認識了將近一百年,以凡齡計算,也有三十年了。不容易呀!」
終於,阿修羅淡淡地笑了。沒錯,他與星宿同年,所不同的是,星宿為星光體與靈魂之合體,他沒有有形的軀殼,因此,他也不會被結界及外力所傷。
「你來找我,不會只是無聊的想耍耍嘴皮子吧?」
「是你不由分說的命人先把我打一頓,聽我發發牢騷也無可厚非。」
阿修羅淡淡地提醒道:「你該先等候通報,而不是鬼鬼祟祟的溜進來。」
「那多老套?這不是我星宿應有的作為。」
要是換做別人,有誰膽敢這樣對他說話?全天下只有星宿那不要臉的傢伙……還有不要臉的……不!是「俏麗甜美」的瓔珞了。
「你到底有什麼事?」
星宿壞壞的笑了笑:「昨天,修羅河氾濫了。」
「那又如何?」阿修羅不做正面回答。
「想一想,從認識你至今,你是死板了一點、冷酷了一點,但大脾氣倒是沒發作幾次。誰都知道你一發火,修羅河便怒濤洶湧;而昨兒個竟然破天荒的氾濫,淹沒鄰近農村良田百餘頃。怎麼,昨天吃錯藥啦?是為感情的事?」
真是一矢即中的!
阿修羅拒絕回答。「不關你的事!」
「是不關我的事,不過,人界的老百姓可叫苦連天,天帝阿闍世差點沒被你氣死!所以,這幾天派我下人界收拾殘局。」星宿一臉興味,「說真的,陛下,到底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為什麼那麼神秘兮兮的,能不能稍微透露一下?」
阿修羅自首位上站了起來,唇角隱隱揚起一抹冷笑,然而,眼中卻是足以令人冰凍三尺的淡漠。
一見到阿修羅浮現這種神情,任星宿與阿修羅交情再怎麼深厚,也得乖乖的閉上嘴巴——那是阿修羅欲發怒的前兆!俗話說:「不打愚笨的,不打懶惰的,專打不長眼睛的。」他可不想讓修羅河再氾濫一次,然後回天界被天帝處以「辦事不力」的罪名,打入天牢。
「好、好、好,既然你不想講,我不問了總成吧?」星宿突然想到一件事,又問道:「最近聖諫城內佳麗雲集,聽說是為了替你選妃。難道你打算結束單身生活啦?」
「我只是想知道阿闍世在搞什麼鬼,順便陪著他玩下去而已。」
看著阿修羅的表情,星宿吃驚道:「你知道?」
「我還知道奎宿也是始作俑者。」阿修羅冷冷地道。
星宿瞠目結舌。「你是不是開了天眼?」
這次阿修羅直截了當的回答他,「我是開了天眼。」
「什麼時候的事?」
「在我凡齡十八歲那年。」
星宿瞪大了眼!
「十二年了!天帝還不知道?」
「他不知道,而且篤定我天眼未開,因為他確信我無法自開天眼。」他的笑容中含有一絲嘲謔。
阿修羅太可怕了!他比天帝所預估的還要精明厲害,難怪天界軍隊無法抵禦魔界軍隊的攻擊,阿修羅的戰略、智慧與能力,無一不凌駕在阿闍世之上!阿闍世低估阿修羅太多,並且對他的能力所知太少,無怪乎每戰皆敗,卻又不育面對現實。
「我就說嘛!天帝怎麼跟你比?在我的心中,我的天帝就只有你啦!阿闍世算哪根蔥?」
星宿也真夠狗腿的!
阿修羅發出一聲冷笑。「想跳槽也用不著表現得如此明顯,別忘了,你是阿闍世的臣子,不用阿闍世的人是我的原則。」
「即使那個人有多麼賢能、多麼獨一無二?」他不死心的追問。
「是的,」阿修羅的眼睛在笑,「你該不會是在毛遂自薦吧?」
「人家千里馬有伯樂識得,我這個『毛遂』,只好等著平原君來發掘啦!」星宿綠色的眼眸非常「哀怨」。
一籃一紫的薄冰雙眸對上充滿生命力的藏綠,閃著不容錯辨的了悟。阿修羅淡淡的笑了。
「向我證明你的真心。」阿修羅道。
「老朋友也不例外?也許我會賴皮喔!」星宿緩緩化作一縷輕風,仍不忘噁心一下,說:「我要回天界了,不留我?」
「天留,我不留。」
「真無情,會討不到老婆喔!」星宿臉上可沒有絲毫「哀怨」的神情。
超級烏鴉嘴!
「謝了,不勞你費心。」阿修羅瞪了他一眼。
星宿不忘丟下一句:「下次再來一定要認識你喜歡的那個女子,告辭!」阿修羅淡淡一笑。
即使他不提,星宿還是察覺到了。瓔珞的存在遲早會傳到阿闍世的耳裡,只怕屆時瓔珞的生命安全堪憂。
天界已著手準備選妃之事,阿闍世的居心顯露無疑,但還需要一點時間去醞釀。十年了!離開天界十年,就為了勝負分曉的這一刻,如今,他將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勝利的背後卻總是孤單。於是,他想起他所深愛的女人,他的瓔珞……
nebula 2007-12-13 04:07
第五章
阿修羅這個傢伙記性還真好,居然沒忘記要瓔珞換回女裝,而且是強制執行!真是搞不清楚,魁曜城內有那麼多大大小小忙不完的事,他的腦子怎麼記得來這麼多?簡直是怪胎一個!
「不——要——我堅決反對!誓死反對!」
瓔珞看見眼前一堆穿到下輩子都還有剩的衣服,直接反應就是尖叫著抗議。多恐怖!看著那些式樣繁複的女裝,只怕她衣服穿反了都不曉得。更別提學穿那堆小山似的衣服!
「不要換女裝好不好?我……我沒穿過,我不會穿……」
「人本來就不是生下來什麼都會,你可以慢慢學。」阿修羅的命令向來沒有打折的餘地。
「可是——」瓔珞還想反駁。
「姑娘……如果你不喜歡,老夫立即拿回去修改……」一個誠惶誠恐、聲調抖得幾乎走音的聲音卑微地響起。
瓔珞張望了老半天,終於在成「箱」計的衣服縫隙間,找到一個跪在地上,頭抬也不敢抬的裁縫師傅。
「我沒有不喜歡這些衣服,是我穿不慣——」瓔珞秀眉一揚,「咦?你幹嘛跪在地上?如果腳酸,旁邊有椅子。」
裁縫師父動也不敢亂動。
他哪還顧及自己腳酸不酸?跟阿修羅王做生意是賺是賠已不是重點,最重要的是自己保不保得住小命!
阿修羅王說了,如果他們「無箴繡坊」的衣裳仍無法讓一向排斥女裝的瓔珞穿上,那繡坊也就不必經營下去了,等著倒閉好了;然而,「無箴繡坊」打著「天下第一坊」的狂言,若無法讓瓔珞穿上女裝,其罪名與欺君罔上相同,而且所有繡坊的繡工及老闆皆會因欺君之罪而難逃一死!
「去把衣服換掉!」阿修羅示意幾個手下將衣服送到瓔珞的房中,並揮手要跪在一旁的女學徒智瓔珞整裝。
「現在?」
「去!」阿修羅沉下臉。「我要你換回女裝,現在,立刻。」
瓔珞被逼急了,叫道:「我告訴你,我——」
一隻手掌迅速橫過來摀住她的唇。一抬眼,只見蒼旻帶著警告的眼神看著她。「瓔珞,我送你回房。」
就這樣,她被半請半脅迫地押走了。
一踏出側殿的大門,瓔珞的火氣就上來了。
「我師父說不可以強人所難!」她板起一張清艷的小臉,很嚴肅地教訓蒼旻。「你如果繼續和王爭辯下去,他會殺了那些繡工。」
瓔珞瞪大眼睛!
「那些裁縫是阿修羅王特地命人到人界找來,繡工最精細的師傅;王跟他們的交換條件是——若你不肯換上他們所做的衣服,他們就等著被處死;相反的,若你肯換上那些衣服,王會給他們重賞,並且得以實現一個願望。」
有沒有搞錯?!阿修羅的腦袋到底在打些什麼主意?
「沒道理!」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我回去找他理論!」
「三思而後行,瓔珞,惹怒了王的下場,會教你後悔莫及。」
「殺了我?我不在乎──」
「不,他不會傷害你一絲一毫,但是將會有數以百計的生命會受此牽連。王不常發脾氣,但是一旦惹怒他,就難以善了了。」
瓔珞忿忿道:「他那個樣子還叫不常生氣?那天底下就沒有生氣這回事了。」
蒼旻搖頭。「你一定不知道惹怒王會有什麼後果。」
「什麼後果?」
「最激烈的一次是在兩三天前,浩澤惹怒了阿修羅王,結果阿修羅王一拳捶裂了地板。」
「這個我知道。」瓔珞對那一幕簡直是印象深刻。
「我想,你不知道王的怒氣會令修羅河水掀起巨瀾,並且淹沒修羅河畔兩岸的良田百頃,死傷無數吧!」
瓔珞駭然變色!
蒼旻微微一笑。「這就是王發怒的下場。」
「你是說,他那天捶在地上的那一拳使修羅河水氾濫,淹沒良田百頃?」
「是的。」
「那……難道他從沒想過那些無辜的百姓會有什麼下場嗎?」
「王當時已控制了力量,否則,後果會更嚴重。」
瓔珞簡直快氣暈了!「什麼話!他就算生氣,也不該拿百姓出氣呀!那個昏君!」
「瓔珞!」蒼旻警告似的低喊。
「還有你!你是他的臣小,難道不知道要適時給予勸諫嗎?」瓔珞把無辜的蒼旻也一塊兒罵進去。
「當時在場的是你,不是我。」
瓔珞愣了一下。好像是這樣耶!
「我怎麼知道他生起氣來會有這種後果!」她洩氣極了。
「如果你想救那群可憐繡工的命,你最好乖乖的進房裡換衣服。」
瓔珞可憐兮兮地望了蒼旻一眼,「這次就算我接受你、還有阿修羅王的威脅。」她一腳跨進房門,回過頭來又補了一句:「可是,下次可沒這麼便宜你們!這一招不是每次都行得通的。記住我的話。」
為了救人,她還是不得不屈服於阿修羅的脅迫。
蒼旻難得地露齒一笑,他有預感,這會是一場精彩的龍爭鳳鬥。
昨天為了學習穿女裝,瓔珞簡直被折騰得半死!
可憐她一輩子沒碰過女孩兒的東西,現在才開始學習,對她而言根本就是虐待兼蹂躪,外加藐視!
就不知道為什麼阿修羅有那種閒工夫,可以花上一整天的精神來盯著她換回女裝。難道魁曜城要關門大吉了嗎?不過,這好像太異想天開了,阿修羅又不是經營什麼買賣,這種比喻未免太誇張了。但是,魔界至尊都是這麼閒嗎?還是阿修羅準備和歷史上那些敗國昏君一樣,開始不理政事,光顧著享樂就好?
唉!國之將亡,必有妖孽,這個亡國的「妖孽」,該不會……是指她吧?
今天用過早膳之後,她就沒有再見到阿修羅,而且,她終於如願以償的可以「假裝」很「不小心」的被世人遺忘,過她夢寐以求的太平日子。而更幸福的是,她可以利用時間補眠,不用擔心會遭人騷擾!
世界上還有比「偷得浮生半日閒」更美好的事嗎?
瓔珞倒在床上,正想會會周公去也,沒想到卻被一隻巨靈之掌猛地抓起來,害她一個反應不及,就這麼毫無預警的被拉下床。
「哎——喲——」首先瓔珞發出一聲壯烈至極的慘叫,待她看清來人之後,滿腔怒火便衝上腦門來。「浩澤,你要死啦!」
「小子,你還敢凶我?大白天的你居然躺在床上睡覺,天皇老子都不及你好命!」浩澤瞪了瓔珞好幾眼。
「你知道什麼!我昨天的日子可不是尋常人所能承受的,我所受的委屈足以哭倒魁曜城,流下來的淚水足以使三條修羅河氾濫!」
「是喔!」浩澤翻了個白眼,「算我怕了你行不行?我的小祖宗,麻煩你快快換上衣服,咱們阿修羅至尊有請。」
又來了!
瓔珞為自己不幸的命運悲歎。該不會阿修羅又想起什麼怪招要整治她了吧?
「還發呆?動作快!」
浩澤從她的大衣櫃裡隨便挖出一件衣服往後丟,「快點換!」
可憐瓔珞的頭被丟出來的衣服給蓋住,那模樣活像西方的聖誕樹。
「還發呆!你聽不懂我的話啊?」浩澤發覺他快被氣得吐血了。
「好啦!好啦!我換就是了。」
瓔珞開始很努力的回想穿衣的次序,並且還要找出衣裳的正反面。翻來翻去老半天,怎麼辦?她好像全忘光光了耶,真是大勢不妙囉!
「你會不會穿呀!」浩澤一把搶過衣服,卻愣在原地。「這……這是女孩兒的衣裳嘛!你房裡怎麼會有女孩兒的衣裳?」
「阿修羅王叫人幫我訂做的。」
浩澤大笑,「王一定是把你當娘們兒看了。」他再仔細端詳一下瓔珞清艷的容貌,道:「說真格的,你還真像呢!」
瓔珞當場不客氣的踢了他一腳。
浩澤抱腳在一旁亂跳,暴跳如雷:「臭小子!你活的不耐煩了嗎?!」
瓔珞也吼了回去:「姑娘,飯可以亂吃,話最好別亂講。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想長命百歲,最好知道何時該開口,何時該閉嘴。」
「你……你叫我什麼?」他咬牙切齒的問。
「姑娘。」
「有膽再說一次。」
「姑——娘!」
「臭小子,要不是看在王的面子上,我就揍得你滿地找牙!」
「不必找借口,要打就來吧!瓔珞我隨時奉陪!」捲起袖子,大有要扁人的架式。
「太好了!我早就看你這脂粉氣的小子不順眼,咱們就來大戰三百回合,我保證打得你哭爹喊娘!」
一場戰爭即將爆發。
「浩澤!你在做什麼?」蒼旻的聲音及時在門口響起。
「他……他……」浩澤氣得說不出話來。
「王等著見瓔珞。」蒼旻接口道。
浩澤如夢初醒:「啊!完了!」他立刻抓住瓔珞的手腕,飛也似的朝外奔去。當浩澤見到阿修羅陰沉的表情時,他的背脊開始冒冷汗。
「王。」浩澤單膝點地,連忙行了個禮。
「你為什麼沒換衣服?」阿修羅這句話是對瓔珞講的。
「來不及換。」瓔珞煞有介事的斜睨了浩澤一眼。
浩澤下意識地嚥了一口口水,頭垂得低低的。
原想讓浩澤嘗嘗苦頭,不過,她決定很大方的「原諒」他!抓著他這條小辮子,還怕以後他敢欺負她嗎?
瓔珞的眼睛靈活地溜了一圈,「哇!怎麼回事?這麼多人!」一堆人中,最顯眼的是一個美若天仙的大美人,精雕細琢的五官,簡直是美的化身。
「有個大美人耶!」瓔珞驚歎。
身旁的浩澤連忙摀住瓔珞的櫻唇,「她是未來的王妃,你別心存非份之想!」瓔珞掙扎地推開他的手。「放手啦!我幹嘛對她有意思?我又不是你!放手!」
阿修羅投來一道比劍刃還鋒利的目光,嚇得浩澤連忙鬆手。
瓔珞氣鼓鼓的如願推開浩澤,道:「我要回房了,這裡又沒什麼好玩的。」不顧眾人眼光,瓔珞轉身就走。
阿修羅倒也沒有攔她。他要她來一趟,只是為了凸顯她在魁曜城的地位,向天帝示示威而已,沒有其他理由。
「她是瓔珞。」
簡單的一句話,讓隨行而來的南方七宿——井宿、鬼宿、柳宿、張宿、翼宿、軫宿——除了星宿之外,每個人的臉色全變了。
阿修羅一向不會對任何人多做介紹的,今天他曾當面向他們提她的名字,代表這女子在他心中有著不小的份量。
「原諒我的失禮,但我必須提醒阿修羅王,她並非天界的人;為維護未來繼承者的血統純正,她並不適合成為王的妃擯。」南方七宿之一的柳宿開口道。
柳宿的一番話讓浩澤瞪大雙眼。「他當然不適合啊!他又不是女的!」
柳宿的眼睛難道脫窗了嗎?
阿修羅、南方七宿、蒼旻,還有始終被遺忘在一旁的未來王妃,十個人二十對眼睛,全不可置信的掃向浩澤。
「看什麼?我說的是實情呀!」
「她是女的。」蒼旻不忍見他被蒙在鼓裡,於是好心的替瓔珞的身份辯駁。
「你……你說什麼?」
「她是女的,」蒼旻又說了一次:「瓔珞是個女子。」
「啊?」
這是什麼世界?「他」居然是女的!
難怪阿修羅王一見到他對瓔珞「動手動腳」,倒楣的總是他。以前總很難理解阿修羅王為什麼對瓔珞特別好,還當阿修羅王有「戀童癖」呢!原來瓔珞是個女子!若不對阿修羅王解釋清楚,恐怕今後的日子可難捱了!
「王!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瓔珞那小子……不!我不知道瓔珞是個姑娘家,真的!我向您發誓!」
可憐的浩澤冷汗直流,想趕快撇清他與瓔珞的關係。
阿修羅淡淡的笑了。
「我知道,否則,你就不會認為我有『戀童癖』了,不是嗎?」
「王……」真是丟臉丟到家!
浩澤簡直想去撞結界自殺算了!
「關於方才討論的事——」這次開口的是鬼宿。
「我自有打算。你們可以回天界交差了。」
「是。」
七位星君中,有六位先後消失了。星宿賊賊的一笑,也化為輕煙一陣,離開魔宮。
「蒼旻。」
「王。」
「送她下去休息。」
「阿修羅王,臣妾——」大美人著急的開口了。
「請你先稍事休息,」蒼旻打斷她的話,他的神情是冷漠的。「請。」
大美人悄悄地望了阿修羅一眼,順從地走出大殿。
她告訴自己,會有機會的!總會有機會親近阿修羅的,畢竟他們在名義上已是夫妻。她在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已深深被他吸引,雖然他並未愛上她,但她有一輩子的時間來等他,這不會是件難事,她知道。
無聊!真是無聊!!
瓔珞一路咒罵著,一路大踏步地跺著腳走回自己的寢宮。
他當她是什麼?吹個口哨就得跟著走嗎?她又不是小狗!
原本今天心情很不錯的,被阿修羅這麼一搞,再好的興致也被他破壞光了。又沒什麼事,卻因為他一時興起,她就得像哈巴狗一樣可憐兮兮地跟著主人跑。
一時忍無可忍,她站在長廊放聲大叫:「阿修羅!你混帳!」
她才不管她的喊話有沒有被竊聽,反正發洩完,心情就好多了。她告訴自己,她再也不要住在這個「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烏龜不上岸、死氣沉沉」的魔宮裡!她要離開這兒,一定要離開!
也不知道是不是報應,反正,當她繼續往前走的時候,就莫名其妙的在額上撞了一個包,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就已經跌倒在地上了。
瓔珞驚恐萬狀地瞪大眼睛。
不!不!她絕不是在作夢!但是,她真實地看見眼前有一縷輕煙,正逐漸幻化成人形。
「鬼……鬼……有鬼呀——」瓔珞尖叫一聲,沒命的往前跑。
這裡是魔界,有妖魔鬼怪是十分正常的,不過,瓔珞從也沒見過妖怪從一陣輕煙幻化成人形的經過,如今親眼目睹,她的背脊簡直是涼到底了!
「喂!你別跑呀!」
不回頭還好,一回頭就正正地望進一對藏綠色妖異的眼眸,嚇得瓔珞連滾帶爬,以驚人的超高速跑回自己的寢宮,「砰」的一聲將門給關上,並小心翼翼地拉上門栓。
「好險!要是再慢上一步,這下子就是不死也只剩半條命了!」她心魂甫定,隨即一個嚇死人的聲音就在她耳畔響起。
「不會這麼誇張吧?我瞧你是長命百歲的模樣。」
一抬頭,瓔珞看見那對帶著笑意的綠眸在她眼前晃動。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天哪!陰魂不散!
「我?我來去自如,豈是一扇門就檔得了的?」
「你是剛修煉成人形的妖怪,對不對?」
瓔珞自覺有必要讓他知道一點魔界的規矩。
「我?你居然說我是妖怪?我這麼英俊,哪裡像個妖怪了?」她的批評對他而言,簡直是奇恥大辱!
「眼睛!你的眼睛像下下等魔界士兵的血一樣,是噁心的綠色。」
「你居然說我綠色的眼睛很噁心?!」
星宿氣得磨牙,看樣子,不好好修理這個小女人,實在難消他心頭之恨。
「是很噁心。」她顯然不會察言觀色,仍一逕的重複著。
「你有沒有一點審美觀?我的眼睛是藏綠色,是最具有生命力的綠色!你居然說這顏色噁心?你的阿修羅王又怎麼講?他的是一藍一紫!」星宿忿忿不平。
「他的比較好看!藍色像修羅河水,紫色很神秘!」
這傢伙竟然會拿自己和阿修羅比?真是馬不知臉長,猴子不知屁股紅。
星宿先是滿臉鐵青,然後,他突然輕輕一笑。
「你笑什麼?」沒見過有人臉皮這麼厚的。
「你是不是喜歡阿修羅王?」
「什麼?!什麼?!」她氣得滿臉通紅。
話是這麼說,但她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臉頰卻一直發起燒來。喔!師父說得沒錯,老天爺會懲罰撒謊的人,現在她要接受報應了。
「承認吧!」
「干你屁事!」
星宿笑道:「想不想知道今天來的那位大美人是誰?」
「我知道那件事幹嘛?」
「我打賭你一定會想知道的。」
瓔珞火冒三丈。「就算我真的想知道好了,你會說嗎?你只是吊吊我的胃口而已!」
「不,我會告訴你。」
瓔珞呆征了一下,看他的眼睛,又不像是在捉弄她。
「好吧!讓我苦訴你,瓔珞。」
她瞪大眼睛,「你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說我是妖怪嗎?哪有妖怪不會妖術的?」星宿微笑道。嗯!挺有道理的。
「繼續說。」
「她是瑤光,由天帝阿闍世親自挑選的第一美女,將成為阿修羅王的王妃。」
瓔珞沉默了一下下。「瑤光」?!真是俗斃了的名字。
「你受到打擊了,對不對?」
瓔珞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你神經哪?我是在想,那個瑤光大美人完蛋了。」他露出一絲興趣。「怎麼說?」
「那個大美人呀!看起來很柔弱的樣子,如果她一不小心遇到阿修羅心情不好,想找人出氣的時候,我怕他的怒氣會把她嚇哭。」瓔珞下了一個結論:「所以,我覺得,那個大美人還是別嫁阿修羅的好。」
星宿爆出一陣大笑。「你是不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瓔珞再一次氣得滿臉通紅。「你的原形是蟑螂對不對?」她咬著牙,看起來真的很生氣。
「蟑螂?」
「對!一定是!才會人見人厭!」
星宿連忙舉白旗休兵,他可不想再和她瞎扯下去。
「算我認輸行不行?我的姑奶奶。」他苦笑,「阿修羅王知道你這麼凶巴巴的嗎?可憐我的嘴上功夫居然鬥不過你,我認輸。」
瓔珞是很有「君子」風度的。
「下次,下次你再敢沒憑沒據的亂嚼舌根,當心我一腳踩扁你!」
這樣聲色俱厲的威脅,諒他也不敢再造次。
星宿真有點想笑。「是!我馬上退到安全距離之外,免得你天外飛來一腳,把我給踩得肚破腸流!」他戲謔道。
如果瓔珞細心一點,她就不會把星宿的話當真而得意洋洋,還應該要賞他一個硃砂掌,讓他回家反省自己的過錯。
「好吧!我准許你離開。」
星宿笑了笑,和來時一樣突兀地消失了。
nebula 2007-12-13 04:08
第六章
像平常一樣,一大早,瓔珞就被「請」出被窩,換上阿修羅喜歡看的服裝,陪他共進早餐。
坐在阿修羅對面,瓔珞俏麗容顏一點笑容也沒有;她就像一隻啞巴九官鳥,不講話的時候反而引人注意。
「瓔珞。」阿修羅一把抓住她纖弱的手腕。
「幹嘛?」她看也不看他,沒精打采的應道。
「瓔珞!」他低喊,雙手托住她的後腦,強迫她正視他的眼睛。
瓔珞被動地看著他。
「你不高興。」這句話是肯定句。
「人類有七情六慾,我沒有理由天天像傻瓜一樣癡笑。」
阿修羅的眉峰擰了起來。「你在生氣。為什麼?」
「你都可以看出我在生氣,又何須問明理由?」
瓔珞簡直是不知死活的在對他挑釁。
他可以以天眼看她的心,她所有的心思在天眼的窺視下,完全透明化;以天眼看,人的心思是沒有躲藏的餘地的,所有心中的想法,會在他眼中赤裸裸的呈現,犀利又準確。
只有瓔珞,他不想用天眼看她,他要她對他坦白。
他的眼睛危險的瞇起。「我不想用天眼去看穿你的內心,我要你對我說。」瓔珞非常明確的知道,他已經有些壓抑不住怒火,但是,她一點也不想讓他知道她在想什麼。
「說。」阿修羅的聲音低沉。他藍紫色的眼眸盛滿狂風暴雨,捧住她臉蛋的大手,可以令她感覺到不經意洩漏的怒氣。
瓔珞固執的閉起眼睛,強迫自己不要理會他的威脅——即使她知道惹怒他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他的氣息吹在她的臉上,令她全身都起了寒意。
許久許久,她都沒有睜開眼正視他的勇氣。
「你在逃避,你在挑釁,你在測試我所能忍耐的程度,同時也在賭你的運氣——看我夠不夠狠心殺了你。」阿修羅冷冷一笑,他騰出一隻手,手心一收一放,一把透明若水晶,堅硬如寒冰,鋒利如刀刃的長劍從他的手心向上竄升。
他將冰冷的刀刃抵住她細緻的頸項。「要我殺了你嗎?」
瓔珞睜開眼眸,與他犀利的眼神對視。
「我從沒奢望我在你的刀口下還能存活。」雖然怕得要死,但她還是很實際的,她的優點就是不作春秋大夢。
「你寧可死在我的刀口下,也不願留在魁曜城?」他冷道。
「你違背你的諾言,你說你不用天眼窺視我!」瓔珞指責道。
「你的言行不一,你睜開眼睛了。」他回敬道。「為什麼想走?我達成你救人的願望,我們之間的約定你可還記得?」
「雖然我們之間有約定,但是,我並不想如此沒尊嚴的供你使喚。」瓔珞只要一想起昨天的事會一再重演,就難以自持地湧起一陣憂傷。「我是你的奴隸,可是我也有我的尊嚴;我師父教過我,『士可殺,不可辱』,所以我要悔約。」
「你期望得到什麼樣的待遇?」
「我沒有權利向你要求什麼,我只希望得到一點點『奴隸』應有的尊嚴。你可還記得你曾吻過我?或許對你而言那不算什麼,而我卻一直在想那個吻所代表的意義。後來,我曾問過活擇什麼是吻?他告訴我,那是一個男人深愛一個女人的表示。可是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也許你只是像逗逗寵物一樣的逗逗我而已,雖然如此,我還是很重視它;不過,我必須告訴你,你必須尊重我應有的尊嚴,不要戲弄我!」說到最後,她的眼眶都紅了。
「我沒有戲弄你。」
「有!你有!明明就有!」
瓔珞快氣死了!她一點也不想那麼軟弱,怎奈眼淚硬是與她作對,一不小心,豆大的淚珠就滑下臉頰。
阿修羅無視於她楚楚可憐的淚顏,抓住她纖弱的雙肩,輕聲道:「我從不花時間在戲弄感情上!以前不曾,今後也不會有;更不會因為你而首開先例。該是我的,我一定誓死爭取!你我之間有個協定,如今你就是屬於我的,沒有一個人能動我的女人,包括你在內。屬於我的女人自然有我尊重她的方式,你沒見過我是如何對待背叛我的人,那種方式才是所謂的『不尊重』。而你所謂的尊重是什麼?只是形式上的?」
「當然不是——」
「那麼,你指的是發自心中的尊重?」阿修羅冷笑:「我對你的尊重有多少你並不知情,空口說白話你豈會相信?你說我『對你不夠尊重』這句話是否欠缺公平?」
阿修羅的眼睛依然是一貫的風平浪靜,但瓔珞就是知道在那眼神底下,是無人可以抗拒的狂風巨浪。
他這麼說似乎也有道理。剛開始,她覺得自己生氣有理,但是阿修羅的說法也不能說錯,每個人尊重別人的方式原本就不盡相同,只是他的方式跟常人特別不一樣。其實,他的一切行為舉止原就不能以常理解釋,又怎麼要求他用一般人的方式對她?
瓔珞沉默了。
阿修羅看了她一眼,一句話也不說就起身離開側殿。
她不明白!她仍無法明白她在他心中佔有多大的份量。
如果不是她,他的心中永遠沒有熱情,只有恨意與冷然。他當然是眷寵她、尊重她的——以他的方式;否則,當浩澤因為不知情而對她動手動腳時,他不會一氣之下,擊裂魔宮的大理石地板,甚至讓修羅河為之掀起巨浪!
他與阿闍世的爭鬥,最初是為了報復,但如今他不計一切要鬥垮阿闍世,除了私人恩怨,他還想拿下聖諫城,為她創造一個王朝。
能夠成為他妻子的,今生今世只有她——他的瓔珞。
阿闍世所精心挑出、萬中選一的天界大美人,此刻正站在阿修羅的寢宮門外,遲疑著要不要走進去;她知道阿修羅的脾氣,但是,她無論如何也得進去試一試,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說什麼他也不能就這樣不聞不問的當她是壁花!
瑤光沒有敲門,大著膽子輕推開寢宮的黑色檀木雕花大門,輕手輕腳地走向斜倚在躺椅上假寐的阿修羅。
雖說這是深海,但卻奇異的從修羅河水中透出一絲極為柔和的光,淡淡的照著他俊逸懾人的臉龐。
她的心房微顫,這個挺拔狂野、豪放不馴、對任何人都不服的男子是她的丈夫啊!
在天界,她聽過太多太多有關他的事跡,他的睿智聰穎、精明世故、冷漠無情與那像天帝阿闍世般的硬脾氣,她一直是非常熟悉的。阿闍世恨他,卻也怕他,因為阿闍世沒能壓制得了他這唯一的孫兒,而阿修羅心中又充滿仇恨,因此,祖孫二人像兩顆發光耀眼,爆發力十足的星辰,一旦對立宣戰,便是無止無休的紛爭。
她相信奪得最後勝利的會是天帝阿闍世,她太清楚阿闍世非贏不可的心態,阿闍世為了制伏這唯一的孫兒,費盡心機,布下天羅地網,就是為了要讓阿修羅向他低頭。
她是阿闍世的一顆棋子,被派到最危險的地方,但她卻甘之如飴。這一切的安排她無怨無悔,從見到阿修羅的那一刻起,她的心便受到了強烈的震撼!
她愛他!
她深信他就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阿闍世無法對她的心下命令,就算是天帝的聖旨,也無法強制她為他跳動的芳心。
她能理解天帝要阿修羅繼承帝位的理由——數千年來的世襲制度不能就此滅絕!所以,他要與阿修羅鬥智,他必須降伏他。
她從不知道阿修羅離開天界,與天帝對立的真正原因。天界中眾說紛紜,沒個准,而事實為何,至今仍不得而知,揣測依舊是揣測。
他不該被埋沒在這裡的!她知道他有著更甚於天帝阿闍世的領導能力,他比阿闍世更適合君臨天界!當然,天帝本人也明白這一點,因此,才會認定只有阿修羅夠資格接替這片江山。然而,阿修羅心中的想法卻令人摸不清也捉摸不著,他對天帝帝位的野心似有似無,他是想證明什麼嗎?
凝視著阿修羅俊美的臉龐,一股柔情自心底傾洩而出,她動容的伸出雪白素手想觸摸他飽滿的天庭,掠開他額前的髮絲。
然而,更快的,阿修羅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同時睜開一雙昭耀如星的眸子,凌厲無比的直直望進她的眼底,教她眼中的深情來不及躲藏。
「你叫什麼名字?」他沉聲問。
「瑤光,北斗七星最後一個星君。」她低語。
阿修羅鬆開手,一藍一紫的雙眸深沉難測,嘴角卻扯出一抹嘲謔的笑意。
「阿闍世給了你什麼好處,讓你不畏危險的來到魔界?」
「天帝並無給我任何好處。」
他淡淡一笑,「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殺了你?」
瑤光點了點頭。
「那麼,你為什麼還來?」
「因為……」瑤光咬了咬下唇,「我想見見敢與天帝對立的男子。」她遲疑了一下,又問:「你原是天界鬥神,天帝帝位的繼承者,卻在十年前毅然拋棄此一資格離開天界,為什麼?」
阿修羅的眼神變得更冷冽了。
「既然是阿闍世派你來的,你問我這些不覺得有點多餘嗎?」
瑤光美艷的臉上浮現一抹難堪的潮紅。
「你離開天界的原因一直是天界的禁語。」
「在魔界亦然。」
「但……但我是你的妻子,我應該要知道——」
阿修羅唇邊漾起一抹冷笑,「但願你能有這樣的認知。你能是我的妻子,也能是我的敵人;不信任阿闍世的人是我的原則,端看你怎樣做抉擇,如何證明給我看。」
「我是你的妻子,你可以信任我……」
「我不相信任何人。是的,你是我的女人,阿闍世送予我的妻,但那又如何?妻子只是一個空洞的名義,你對我甚至什麼都不瞭解。」
瑤光盈然的大眼中有抹挫敗。「你是這麼冷淡,拒我於千里之外,我能有瞭解你的一天嗎?更甚者,有任何女人可以走入你心中嗎?」
阿修羅冷冷地掠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卻絲毫沒有熱度。
「有。你相信嗎?」
瑤光美麗至極的臉孔煞白!
「她是誰?」
「她是第一個唯一見過我,卻沒有為我動心的女子。」阿修羅狂放的一笑。這樣冷然倨傲、嗜血而殘忍的男人,在他身上居然有熱情!然而,他的熱情不屬於身為妻子的她……卻是另有其人!
瑤光踉蹌一步,險些跌坐在地上,望著阿修羅唇邊的嘲笑,霎時天旋地轉。阿修羅繞過表情木然的瑤光,步出寢宮大門。
老天!她該怎麼辦?
瓔珞想了很久,她覺得實在有必要去向阿修羅道個歉。其實,她也沒有做錯什麼事啦!要求阿修羅尊重她又不犯法,可是,終究是她誤會了他呀!她一直以為阿修羅是冷血動物,根本不曾考慮她心中的感受,沒想到阿修羅不受世俗的觀念拘束,以他的方式尊重著她。嗯……算來是她誤會他了耶!不知道阿修羅會不會生她的氣呀?
如果她還要繼續待在魁曜城裡,那麼,瓔珞認為,去向阿修羅道個歉比較妥當。根據以往得罪師父的經驗,使她深刻明白,其實男人也是很小家子氣的,更何況她這次惹到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有「魔界至尊」之稱的阿修羅耶!
這是何等金光閃閃的招牌呀!她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哪有什麼能力與他抗衡,自然是眼睛睜亮點,準備負荊請罪囉!免得屆時是怎麼死的都不曉得,那就太慘了!
瓔珞對於自己的想法深表同感,於是,堂而皇之的登門而入,想直接把話說清楚;不料,在看見搖光失去血色的絕俗容姿後,她著實呆愣了一下。
「啊——對不起!我走錯房間了!」
瓔珞連忙退了出去,沒多久又走了進來。
「不對,走錯房間的是你才對。」瓔珞對瑤光說道。
見她沒反應,瓔珞又問:「阿修羅王呢?」
瑤光這才抬起眼來注視著瓔珞。
「他出去了。」
「這樣啊!那真是太不巧了,我是很誠心的要來向他負荊請罪的耶!」
沒轍了!阿修羅不在。
「好吧!既然他不在,那就改天再來找他好了。」瓔珞說完她想說的話後,轉身就往外面走。走了兩步,她又轉過頭來,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吃壞肚子?」瑤光看起來怪怪的。
瓔珞開始發揮她的專長,對瑤光問起診來。
「你今天是不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瑤光輕輕的搖了一下頭。
「不是呀!那你覺得身體哪兒不舒服?」
瑤光再搖了下頭。
「沒有呀!可是,我瞧你臉色蒼白,不怎麼有精神呢!月事來了是不是?」
瑤光幽幽地歎了口氣。「我很好,謝謝瓔珞姑娘的關心。」
「怪了!明明沒生病,怎麼看起來病懨懨的呢?」瓔珞美麗的靈活大眼一轉,小小聲問:「你是不是有心事?」
瑤光露出一抹苦澀的笑容。「其實——也沒什麼——」
「有心事就要說出來呀!憋在心裡當個悶葫蘆多難受,是不是?你可以說給我聽,說不定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多一個人多一分力量嘛!」
或許是瓔珞的雞婆感動了瑤光,瑤光輕聲開口道:「我——一直很喜歡他,可是……他的心卻另有所屬,我……我……」說到這裡,瑤光居然掩面啜泣起來。
瓔珞瞪大了原本就很大的眼睛。
「啊!原來是單戀呀!」
真可憐!像她這種天界中艷冠群芳的大美女,居然也有失戀的時候,真搞不清楚現代男人們在想些什麼!若說是花瓶美人或繡花枕頭也就罷了,偏偏她是天界萬中選一的姑娘,能成為阿闍世所中意的孫媳婦人選,應該不會太差才是!
「真是豈有此理!能被你所喜歡是男人的福氣,他到底有沒有大腦啊?」瓔珞握緊拳頭表示出她的同仇敵愾。
「他說……他所喜歡的女子,是唯一一個見過他卻沒有動心的女子,而我——我在天界第一次見到他時,就愛上他了,所以……」瑤光哽咽得不能成聲。
「天底下居然有這種男人,八成是他心裡有問題!」瓔珞體內好管閒事的細胞又抬頭了。
「瑤光姑娘,你告訴我你喜歡的傢伙是誰,我找機會開導開導他!」
天生善良是瓔珞永遠無法改變的優點,有時候,連她自己都快崇拜起自己來了!瑤光像觸電般跳了起來,說:「使不得!千萬不可!」
「為什麼不可以?」
瑤光的眼淚氾濫。「瓔珞,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你去送死。」
「送死?!你誤會了!我沒有要去與他搏命,我保證,我一定會用最文明、最和平的方法解決,相信我!」
以武力解決?就憑她?難保她不會被五馬分屍哩!她偷笑地想。
「我不是這個意思……」瑤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嗯?不是這個意思?那是什麼意思?」瓔珞一頭露水。
「他——嗜血且殘忍,而且令出如山,對於他的想法,更是不會更改的。如果你想試圖改變他的想法,只怕你會惹來殺身之禍。」
瓔珞嚇了一跳。「真的?這麼誇張!你怎麼會喜歡這種專制又霸道的人呀?」「喜歡一個人是沒有理由的。」瑤光神色哀戚地道。
「說的也是。」瓔珞想了一下,道:「瑤光姑娘,你還未告訴我你的意中人是哪一家的幸運兒呢!」
「是……是……阿修羅王。」
瓔珞頓時愣住了。
瓔珞是什麼時候走出阿修羅的寢宮,她已經沒有印象了,唯一記得的,是她清清楚楚聽見瑤光親口說出她的意中人……是阿修羅!
怎麼會這樣呢?她作夢也沒想到瑤光喜歡阿修羅已這麼久了,更令她不解的,是她渾身上下那股不對勁的感覺!
在她聽見瑤光的意中人竟是阿修羅時,她居然有一點點說不出的難過,就好像當初星宿告訴她,瑤光是阿修羅名正言順的妻子一樣!
這根本沒道理!
雖然厘不清心中紛亂的思緒,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非常不喜歡有任何女人坦承她喜歡阿修羅。
非常不喜歡!
她昏昏沉沉的走進自己的寢宮,阿修羅那雙冰冷而慍怒的眸子就直直的向她掃了過來,看樣子,阿修羅已經等她很久了。
看到阿修羅嚇人的冷冽眼神,瓔珞嚇得魂都快飛了。
阿修羅劈頭就問:「你上哪兒去了?」
她下意識的嚥了一口口水。「我……去找你,可是你不在寢宮——」
他瞇起一雙湛藍眸子。
「你遇到誰了?」
瓔珞實話實說。「瑤光。」
「她跟你說了什麼?」
瓔珞一臉悶悶的表情。什麼嘛!像在盤問囚犯一樣!
「瓔珞?」
「她說——她喜歡你。」
阿修羅淡然一笑,絲毫不以為意。「那又如何?」
瓔珞也不知道是打哪兒來的勇氣,竟然氣憤的說道:「你也未免太狠心了吧?假若你真的不喜歡她,你也用不著告訴她你的心另有所屬呀!你分明是故意讓她傷心嘛!」
「既然我不喜歡她,又何必給她希望?」阿修羅冷道。
「她是你的王妃耶!你怎麼可以不喜歡她?那也就罷了,你還那樣打擊她,傷她的心,你好殘忍!」
「住口!」阿修羅拍桌站起,深邃的眸子閃著兩把陰鬱的火焰。他握住她纖弱的雙肩,怒道:「你居然為了她而頂撞我?」
瓔珞閉起雙眼,不看他的眼,不理會肩上傳來的痛楚。「如果你當那是頂撞,我也無話可講。」
他的呼吸急促,握著她雙肩的手幾乎要陷到肌膚裡去。瓔珞渾身顫抖,她明白自己已惹火了他,接下來,就算他會賞她一頓拳頭,她也不會驚訝。
但是他沒有!他放輕了加諸在她肩上的力量,將她擁進懷裡,像是要將她揉入他的體內。
他的唇貼在她的耳畔,「不,她不是我的王妃。」
「可是——」
「她只是阿闍世的棋子,用來監視我而已。」
「那麼……你就不該接受天帝的贈與。」她的眼神是認真的。
他笑了。「留下瑤光並非沒有好處,因為我也要利用她來監視阿闍世。」
瓔珞輕蹙眉,低語:「你——好可怕!」
「情勢所逼,事非得已。生活在爾虞我詐的環境中,很容易就會隨波逐流。」阿修羅嘲弄的一笑。
她不明白阿修羅為什麼會這麼說,他的一切她完全不瞭解,卻又不知該如何問起。
「不要白費心機撮合我跟她,我與她永遠不會有結果的。」阿修羅揚起一抹淡淡的笑,眸子是沁人肺腑的明澈,再也沒有暴戾之氣。
「沒有嘗試過,你怎能斷定你與她不會有結果?」
阿修羅冷笑,「為什麼你拚命想將她送到我懷裡?有何用意?」
「沒有。」
阿修羅揚起一抹似笑的弧度,伸出大手捧住她細緻靈秀、清麗如水的臉蛋,輕道:「希望你少一點大方,多一點自私。」
瓔珞不明所以的揚眉,「嗯?」
見阿修羅沒有明說的意思,她問:「你預備把瑤光怎麼辦?她會很痛苦的,如果我的丈夫心中有了別人,我想,我一定會比她現在的情形還慘!」
「如果她不背叛我,我不介意讓她留在魁曜城內度過她的餘生;但假如她背叛我,我絕不會饒恕她——即使她是我的掛名妻子亦然。」阿修羅托起她的小下巴,一手扶住她的後腦,輕啄了一下她玫瑰般的唇辦。「至於你,不,你的丈夫心中不會有別人,」他再吻了一下。「他將永遠只愛你……瓔珞……」他的聲音消逝在她的唇邊,既輕且柔。
nebula 2007-12-13 04:10
第七章
你知道天底下最欠揍,最該上刀山、下油鍋,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彌補其罪過的罪人是什麼樣的人嗎?那就是在瓔珞好夢正酣之際,卻把從暖被窩裡挖起來的傢伙——浩澤!
「瓔珞!快起床!大勢不妙了!」浩澤在她耳邊大叫。
瓔珞把被子往頭上一蓋,翻過身繼續補眠。
「你到底起不起來呀?事情大條了!」這次,浩澤伸手想把棉被扯開,不料,瓔珞抱得更緊。
「哎呀!浩澤,你很討厭耶……」瓔珞皺起眉頭,眼睛卻連睜也不睜一下。「拜託,我的小祖宗!你可千萬別再睡了,再睡下去可要出人命了!」浩澤大叫道。
出人命?!
瓔珞頓時睡意全消,忙支起身來,一雙美眸直勾勾的看向浩澤。
「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如果你再睡下去,可就要出人命了!」
「出人命?出什麼人命?你快說呀!」她拉著浩澤就是一陣猛搖。
「好、好……我說。天帝阿闍世萬中選一的大美人瑤光現在正在大殿中接受阿修羅王的審判,他非常生氣……修羅刀也出鞘了,看樣子,他打算殺了瑤光,所以蒼旻叫我立刻找你去制止他!」
瓔珞跳下床,隨手拿了件罩衫就往身上套。
「這麼重要的事你現在才苦訴我!」她柳眉倒豎。
「我——」天哪!浩澤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陪著瓔珞迅速趕往大殿。
大殿中場面一片混亂,瑤光跌坐在地上哭泣,幾位機要大臣跪在地上為瑤光求情;而阿修羅的眼神冰寒得可以凍結任何人的血液,如水晶般透明的修羅刀閃耀著肅殺的氣息。
「等一下——」瓔珞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看見混亂的場面時,先愣了一下,才問道:「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背叛我。」瑤光的罪名一字一字的從阿修羅的齒縫中迸出。
瓔珞心驚了下,衝到瑤光身邊,不可置信的抓著她的手問:「真是這樣嗎?瑤光?你……當真背叛阿修羅?」
「我……別無選擇……」瑤光抽泣道。
瓔珞不信地搖頭,「怎麼會呢?你說過你愛他的,為什麼要背叛他?」
「天帝的命令,我不得不遵從……」
阿修羅的聲音冷冷的響起。「我說過,我絕不輕饒背叛者,既然你背叛我,就要有所自覺!」阿修羅的劍刃指向瑤光的胸口。
瓔珞倒抽了一口氣,奔到阿修羅身邊抱住他的手臂。
「不可以殺她!她是你的妻子呀!」
「當她背叛我時,她就已不是我的妻子,而是我的敵人!」
阿修羅不為所動,瓔珞見狀更著急了。「但是……這並不是她自願的呀!她是被逼的!」
阿修羅眼神凌厲得教人不敢直視。
「那不是理由!無論是否出於自願,只要背叛了我——一律殺無赦!」
「給她一次自新的機會,好不好?」瓔珞哀求道。
他厲聲道:「不許替她求情!即使是你也不行!」
「為什麼?人都有犯錯的時候,神祇也不例外,就因為她犯了一個錯,便要她付出最大的代價,太不公平了!」瓔珞神情激動的說。
「收起你的同情心,在這混亂的局勢中,同情心是起不了作用的。放手,瓔珞。」
「不!」
阿修羅懶得與她辯,伸手將她摟向身側,修羅刀立即刺向瑤光的額頭,瑤光發出一聲慘叫,軟軟的往地板上滑去。
瓔珞想叫,喉中卻像梗了一個硬塊般發不出半點聲音。
伏倒在地上的瑤光,緩緩化作一顆白色的星,飛出窗子,隕落在修羅河裡。瓔珞渾身顫抖,用盡力氣掙開阿修羅的臂彎,香腮上掛著兩行清淚。
「你……你好殘忍!你視生命如草芥,輕易就結束了別人的生命!先是踩碎了她的癡心,然後終止她的生命,她那麼愛你,你卻……」她一邊後退,一邊對他做出最嚴厲的控訴。冷不防腳下一個顛躓,阿修羅迅速扶住了她。
「放開我!不要碰我!」瓔珞躲開他的扶持,用全然陌生的眼神看著他。
「瓔珞!」阿修羅大吼。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瓔珞頭也不回的奔出大殿。
阿修羅心神一震,像有顆炸彈在他面前引爆似的,那種複雜而苦澀的心情,他竟是無法形容!
偌大的魁曜城大殿內鴉雀無聲,文武百官瞧見阿修羅眼中盈滿難言的痛楚,皆屏氣凝神,不敢吭聲。
一向心思絕不輕易表露在臉上的魔界至尊,他不怒而威的氣勢向來震懾人心,毋需多置一詞,即可令臣下為之心服。生平第一次,他,阿修羅,在人前顯露情感!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因為這是前所未有的特例!
大殿內的空氣凝滯而沉重,像一片遮住蒼穹的陰霾,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諸位魁曜城的大臣面面相覷,相對無言。
終於,從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個守門的士兵走進來,跪在阿修羅面前,單膝點地,朗聲報告:「稟王,天帝駕到!」
士兵的通報衝散了不少僵持的氣氛,阿修羅眼神迅速閃了一下,唇邊勾起一抹冷笑。
「終於與他對上了。讓他進來吧!」
「是!」
阿修羅閉起雙眼,將修羅刀刀鋒包入左手掌心,念了幾句咒語,一轉眼,修羅刀便被收入掌內。
阿闍世為首,奎宿在後,由浩澤領進大殿。
阿闍世的眼眸與阿修羅相對,深沉的灰黑對上倨傲不群的藍紫瞳。
十年了,他與阿修羅已有十年未曾相見,阿修羅果然如他想像,更偉岸、更沉穩,也——更冷漠;在他的身上,找不出一絲一毫的溫情,幼時一雙水波蕩漾的眸子,而今冷若寒冰,並且,傷人於距離之外!
「阿修羅。」
「天帝。」
他一樣的惜話如金。
「近來可好?」
「托您的福,十年來,阿修羅十分珍視自己的生命,就為了今天這一刻。」
阿闍世笑了笑。「沒有變,你還是這副脾氣。」
「希望您不是在嘲弄我。」雖然阿修羅露出淡淡的笑意,眼中卻有著化不開的寒冰。「一個人的本性不是這麼容易就能更改的。」
阿闍世沉默了一下,笑道:「我不是來宣戰的,怎麼,你對我的敵意很深啊?」「豈敢。敢問天帝陛下,來到魔宮有何指教?」
「你與瑤光新婚不久,我是特地來探望我的孫子與孫媳婦。」
阿修羅可不接受,「天帝的孫兒據說在十年前便已死亡,如今又何來孫兒之說?」
阿闍世有絲惱怒。「阿修羅,你居然這樣對我說話!我可是你的親生祖父,血緣的關係不是光你否認就可以斷得了的!」
阿修羅眼中精光乍現,像一隻獵豹鎖定獵食的目標,令阿闍世的背脊竄起一陳森冷的寒意。
出乎意料的,阿修羅笑了。
「陛下,倘若你真的重視血緣,當初又怎麼會忍心手誅自己的親生兒子?」
當下,阿闍世臉上的血色全數褪盡。他怎麼也沒料到阿修羅會提起這件事,字字犀利,言辭咄咄。
站在一旁的奎宿臉色也變了,他最擔心的事情果然成真了!阿修羅擁有比天帝還要優越的特質——自開天眼!
阿修羅凌厲的眼神沒有放過他們兩人臉上任何細微的神情。
「你開了天眼?」阿闍世不可置信的啞聲問。
不可能!他怎麼能夠自開天眼?他從未告訴阿修羅開啟天眼的方法,他是從何得知的?
「你知道得太晚了。」阿修羅目光森寒。「你以為十年前手刃我父母的事沒有人知道真相嗎?不管你如何神通廣大、隻手遮天,百密總有一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我若非為了鞏固你的帝位,何須殺了我的兒子?」
「那麼,這件事與我母親何干?她只是一介纖弱女子,手上並無實權,對我的地位有何威脅?而你竟殺了她,而且——」阿修羅的眼神凌厲無比,「將她的元神毀掉,讓她連重生的機會都沒有!」
「你這是在宣判我的罪行嗎?」阿闍世冷然道。
「你認為呢?」
阿闍世目光深沉,沉默了半晌,而後,他吐出一句話,「跟我回天界,我的時限已經不多,我要正式將天界交由你接管。」
阿修羅直截了當的回答:「我不會接手你的江山。」
「難道你要我用武力逼你就範嗎?」
「這是——威脅?」阿修羅不怒反笑。
「我們祖孫何須弄到干戈相向的田地?如果你願意,你甚至可以避免這場紛爭,畢竟,血光之災並不是什麼好事倩。」
阿闍世既是理智也是狡黠,他慣於主導一切,所有的發展必須掌控於他的手中。「我從不躲避兵戎之禍,我們之間是該有所了結了。」
為此話,阿闍世有些惱火。
威脅、軟硬兼施的伎倆對阿修羅來產生不了作用,他生來就是既冷然又滿不在乎,沒有足夠的熱情去執著於某一件事情,但當他對一件事產生興趣時,就如同一隻狂鷹,他馳騁的速度與方式無人能望其項背。
阿闍世十分明白阿修羅向來非他所能駕馭,連心如鋼鐵的自己都無法收服他,恐怕在這個世界中,再也無人能軟化他冰冷的心。對他這唯一的孫兒,他竟然束手無策!
「瑤光呢?我要見見她。」
「無此必要,她已不在這裡了。」
阿闍世臉色陡地變了。「這話是什麼意思?」
阿修羅冷笑。「你應該知道,神祇的力量——如你,並非無遠弗屆,所以,為了讓你能輕鬆降伏特,你在我身旁安置了一個眼線;美其名是送我一個王妃,事實上是做探子,以備你不時之需。」
阿闍世額上青筋暴露。「你到底對她怎麼樣了?」
「背叛我的人——死路一條。」阿修羅的神情陰沉得教人不寒而慄。
「你殺了她?」阿闍世氣得渾身顫抖。「你敢殺我的人?!」
「這是你一手造成的,你不該主導她做對雙方忠實的角色。她千不該萬不該身為我的妃子,卻又幫著別人算計自己的丈夫!」阿修羅冷道:「若瑤光夠聰明,她不該答應扮演這個雙重角色。」
「你……你……」阿闍世氣的說不出半句話。「我們走!」他轉過身,頭也不回的走出大殿。
阿闍世一走,阿修羅立即卸下所有冰冷無情的武裝,逕自走向瓔珞的寢宮。世界上的種種恩怨從不能令他牽掛,但卻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將她的身影牢牢的繫在他的心頭,不會因時間而淡化,反倒會因時間而不斷加深,直到——
融入他的血液、鏤刻在他的心版上!
瓔珞的寢宮大門緊閉,內部卻一點聲音也沒有。
阿修羅伸手敲敲門板,命令道:「開門!」
瓔珞聽見阿修羅的叫門,開與不開之間進退兩難。她走向門邊欲將之開啟,卻又縮回了手。
「瓔珞,開門!」
「我……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阿修羅擰起眉峰。「開門!」
「我……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你,你知道嗎?你不該殺了瑤光姑娘。」
醫者父母心,雖然她與「醫者」這個詞兒還沾不上邊,但最起碼,她還是個小藥師,而且,她也確確實實救過人。
她絕對無法苟同他視生命如草芥的做法,儘管瑤光有該殺的理由。
「把門打開!」
瓔珞聽見他的語氣中已隱含怒氣,心裡免不了冷起一陣瑟縮,但仍大著膽子與他頑強對抗。
「不,我不想見你。」
阿修羅的怒火燃燒到了頂點!她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違抗他,簡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阿修羅一掌劈開了大門,強勁的掌風襲向瓔珞,使她毫無防備的向後飛跌倒地。
她還來不及站起來,阿修羅頎長偉岸的身形已蹲在她眼前。
阿修羅捧著她的臉,惡狠狠的盯著她。
「聽著!我的行事作風輪不到你來批評,少拿你的婦人之仁評斷我。記得嗎?你是我的奴隸!」
「殺人是不對的!」瓔珞低喊。
「那要端看她犯的是什麼罪,通敵叛國難道不該殺?」
「她是無辜的!她只是被利用,並不是出於自願呀!」
「只要是幫兇,就是死路一條!」阿修羅的眼神比冰還冷,「她既然是我的妻子,就不該背叛我!所有背叛我的人都該殺!」
「如果是我,你也會殺我嗎?」
阿修羅冷笑,「不,我不會殺你,但我會血染人界!」
瓔珞倒抽一口冷氣。「你……你這個魔鬼!」
「是的,我是魔鬼,身為魔界至尊,我合該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鬼王!」阿修羅的冷笑極其嘲弄。
「你必須學著尊重生命,不要當個殺人魔鬼!」
「住口!」阿修羅低吼,「你以為你是誰?竟然對我用『必須』、『不要』這些字眼!我是魔界的王,你不能命令我!」
瓔珞氣得紅了眼圈,「你這麼專制,總有一天會眾叛親離的!」
阿修羅一拳打碎了茶几,強勁的力道使茶几碎片四濺,震碎了放在地上的大花瓶!
天!他發怒了!
瓔珞顫抖了一下,她緊緊閉上眼睛,害怕看他嗜血而殘忍的眼。
「你為什麼閉上眼?」他的聲音冷冷的在她耳邊響起,他的呼吸撩撥起她全身的寒意。「你不是絲毫不畏懼我嗎?你敢忤逆我、教訓我,卻不敢與我針鋒相對?你視激怒我為樂事,所以,你處處與我唱反調、頂撞我,甚至指責我的不是?!」
「不,我沒有……」她忍了很久的眼淚終於被他逼出眼眶,「如果你覺得我真是那種人,那你何不放了我,讓我回人界去?」
「不,你休想。」他一字一字地道。
「為什麼?你該是厭煩我的,為何不放過我?」
「因為你會是我的王妃。」
「我不要當你的妃子!你今天可以殺了瑤光,有一天我也會有同樣的下場!」阿修羅的藍紫瞳捲起風暴!
「瓔珞!」他大吼。她真是不可理喻。
托著她的小下巴,他幾乎衝動得想將她捏碎,但他做不到!
她是如此冥頑不靈,對他存有反抗心,他卻仍是狠不下心殺了她!就算她再三忤逆他,他也下不了手!
突然,他將她摟進懷裡,在她玫瑰色的唇辦上,烙下他的報復與愛戀,侵略式狂野的蹂躪她的唇。
瓔珞唇上與身上的痛楚遠不及心坎上的痛。
她是真的喜歡他,所以,她才要他知道訴諸武力並不是解決事情最好的方法,但他卻完全不接受諫言,脾氣又暴烈得令人膽寒;她不願意他變成一個暴君,所以只好頑強的與他對抗,即使承受他的怒氣也不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但,他這樣子欺負她,已經傷透了她的心!
「啪!」瓔珞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阿修羅迅速鬆開她,瓔珞站了起來,傷心的向門口跑去。
「不許走!」他怒吼。
她居然敢打他耳光!
阿修羅抓住她的裙擺,瓔珞一下猝防不及,仆倒在滿目瘡痍的地上,膝蓋刺進巴掌大的瓷碎片,鮮血一下子就染紅了她雪白的羅裙。
撕心裂肺的痛楚從膝蓋處傳來,血色迅速從瓔珞臉上褪盡,她軟軟的伏在地上失去知覺。
阿修羅發自心中痛喊道:「瓔珞!」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嘶吼出他濃烈的情感。
阿修羅托住瓔珞軟軟的嬌軀,大吼:「來人!傳御醫!」
站在門外的蒼旻與浩澤率先闖了進來,在瞧見慘不忍睹的寢宮與暈厥過去的瓔珞後,浩澤驚呼:「乖乖!發生什麼事了?」
話沒問完,一群人便簇擁著御醫進來。他先是察看瓔珞的傷勢,而後低呼了一聲,連忙從阿修羅手上把瓔珞接了過去,放在床榻上緊急止血。
蒼旻喚來兩個女待,粗略地將寢宮的地面打掃乾淨,並倒來一杯酒送到阿修羅面前。
「王。」
阿修羅接過酒杯,狠狠的一仰首喝得精光。他看向躺在床上,面無血色,嬌顏上猶帶淚痕的瓔珞,他突然將杯子往牆上一摔,大吼一聲衝出房門。
「王!」
浩澤與蒼旻對看了一眼,連忙追了出去。
阿修羅在迴廊上停了下來,浩澤、蒼旻皆不敢貿然上前。
突然,阿修羅一拳朝廊柱上裡去,廊柱應聲而斷。
「王——」浩澤擔心地叫道。
「發生了什麼事?」蒼旻問。
「她頂撞我!她居然指責我不該殺人!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阿修羅在盛怒中又捶斷了一根柱子,若非他已控制了力道,恐怕魔宮就要被夷為平地了。
浩澤吐吐舌。那真的沒得說了,阿修羅王有他的一套原則,不是瓔珞能管的。蒼旻沈抿了下,「王,或者,瓔珞姑娘的想法是希望您能改掉凡事訴諸武力的作風,成為一個仁君,而非暴君。」
「我絕不原諒背叛我的人!」
「王可以適度的給予處分以代替死刑。」
「瑤光原就該死!」
「瓔珞姑娘是一名凡人,當初她就是為了救人才會留在魁曜城;因為她是一位醫者,所以她無法坐視有人在她眼前被殺,畢竟這對她而言太殘忍也太血腥了。」
阿修羅握緊拳頭,不發一言。御醫走出瓔珞的寢宮,向阿修羅拱手為禮。
「王,瓔珞姑娘目前已服湯藥歇下,情況尚稱穩定,她的傷至少需十天方可痊癒。」
阿修羅啞聲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折回頭,往瓔珞的寢宮走去,揮退了所有人,獨自在她的床沿坐下。
他小心地執起她的纖纖玉手,將他的臉深深理進她的手中。
他該拿她怎麼辦?
在睡夢中的瓔珞睡得也不安穩,她不斷作惡夢,夢見瑤光在她面前化為一顆星子殞落。
她大叫:「不要殺她!求求你……不要殺她——不要!求求你……你不可以殺人!她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
終於,瓔珞嚇醒了過來,她下意識的想坐起身來,奈何膝上傳來的劇痛教她忍不住低呼。
一雙有力的大手扶著她坐起來,瓔珞忙看向來人——是阿修羅!
她拚命縮到床邊,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阿修羅的劍眉又擰起來了。難道她又想違逆他了嗎?
「過來!」他命令。
瓔珞猶豫了一下,她不確定她是不是又要惹怒他,明知惹怒他的下場,可是,她一定要他知道——「一民之生重於天下」,沒有人有權剝奪別人生存的權利!
就這麼個一躊躇,阿修羅便風也似的伸過手將她摟進臂彎中。
瓔珞低呼,伸手抵住他渾厚的胸膛,避免自己與他太過親近。她仰首直直地望進他的眸子,一張清艷絕倫的俏顏寫滿不贊同的譴責,為瑤光的死做最嚴厲的控訴。他低沉悅耳,帶著些許森冷寒意的聲音在她耳畔輕道:「別再惹怒我!你明知我的脾氣,不要以身試法。」
瓔珞輕啟朱唇,有一肚子的話想反駁,不料,阿修羅的吻強勢的鎖住了她,讓她開口不得。瓔珞可憐兮兮任他予取予求,絲毫不能反抗。
阿修羅捧著她精緻小巧的臉蛋,低語:「瑤光沒有死。」
「什麼?」她以為她聽錯了。
「我殺的只是她那個有形的軀體,但是,並沒有完全斷了她的生機;她的元神尚在,所以,她並不算死亡,她只是重新輪迴罷了。」
「你……你是說,她換了另一個軀體,在人界裡生存?」瓔珞圓睜著一雙大眼看他,「你為什麼不早說?」
阿修羅冷笑,「我無需向任何人報告我的做法。」
瓔珞嘟起小嘴斜睨他,鬆了一口氣之餘,用食指氣憤的戳戳他的胸膛。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以為我有『天眼』可以看穿你的心事嗎?就因為你不說,害我氣你氣得半死!你氣死我了!氣死我了啦!」
說到後來,瓔珞眼眶又發紅了。幸好……瑤光沒死……
阿修羅冰一般的雙眸頓時柔得像一泓湖水,他摟緊瓔珞,將她的小腦袋壓進懷中,她柔細的臉蛋輕輕熨貼著他的下巴。
「對不起」這三個字在他心中翻滾騰湧,但話到了唇邊,卻仍舊說不出口。
她在他懷中哽咽:「下次不可以這樣喔!」她可不想再被嚇了!
「嗯……」
「不要再動不動就殺人了。」
「嗯。」
「你害我暫時變成殘廢……不過,我原諒你了。」
阿修羅托起她的下巴,「瓔珞,我的妃——」他低語著吻住她的櫻唇,以吻封緘。
nebula 2007-12-13 04:11
第八章
天帝阿闍世正式發兵向阿修羅宣戰。
阿修羅的實力如何他很明白,以往的每一次戰事,阿修羅從未曾失敗,他不只一次進攻聖諫城,但他始終沒有進佔天界的野心,他只是在每次的勝利後,冷冷的嘲笑他的領導無方。
阿闍世微微地苦笑了。
阿修羅是有本事成為天界與魔界的共主,但他絕不要他的禪讓與贈與!阿修羅是一隻具有侵略性的豹,他要獵食,卻不要餵食。
如果阿闍世真的存心要將地位讓給他,那麼只好與他鬥法、與他周旋!只有挑起他的鬥志,他才會認真的去掠奪他想要的——正如阿修羅所珍愛的那名人界女子。
阿闍世作夢也沒想到,他會有動了真情的一天!美艷如瑤光者,足以令天下女子黯然失色,但阿修羅卻從未動心!他喜歡有挑戰性的愛情,瓔珞尚不明白何為愛情,面對具有致命吸引力的阿修羅不為動心,反倒大大引起了阿修羅的注意,使阿修羅傾他一生的熱情對待。
向阿修羅宣戰是他這輩子所下的最後一個賭注,他若要逼阿修羅回天界,這是他所能想到的唯一一條路,但願他的苦心不會白費。
「宣戰吧!阿修羅。」
平和美麗的修羅河掀起滔天巨浪,魔宮魁曜城籠罩在一片陰霾中。
阿修羅面向著波瀾起伏的修羅河,閉起一雙清澈的眼眸。
他可以感覺到隱隱約約有某些事正在發生,那是如天幕般狂捲而來的的巨變!「王!」蒼旻單膝點地,「天帝揮軍朝魁曜城飛奔而來!」
阿修羅微瞇起雙眸,極其危險,極其冰寒。
「有多少兵力?」
「一百萬大軍。」
「分成幾批人馬?」
「三批,天帝軍左右包抄,而魁曜城首當其衝。」
「結界呢?」
「由四方二十八宿合力減弱中,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結界便將被解除。」
這一天終於來臨!十年了,他所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阿修羅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與浩澤率領二十萬兵馬左右迎擊,再召集十萬兵馬供我調遣,其餘兵士堅守崗位,不得擅離職守!」
「是!!」蒼旻退下了。
阿修羅整裝過後,來到瓔珞的寢宮。
瓔珞看著阿修羅一身勁裝,再看看四周草木皆兵、戒備森嚴的守備,她開始有了莫名的不安。
「發生什麼事了?」
揮退所有下屬,他握住她的肩,細細的凝視了半晌,猛然將她擁進懷中。
「阿修羅……」
她不明所以的看著他,明媚的眼神有絲惶恐。
「阿闍世對我發兵了。」
「怎麼會——」
「我們決裂的一天終於到了,我並不擔心,我相信我能贏過他。瓔珞,待在魁曜城內,絕對不可以離開!魁曜城內戒備森嚴,一時間,天帝軍尚無法攻進,你在這裡是安全的。」
「你……你是說,你要丟下我……」瓔珞充滿震驚與不信!
「傻瓜!我怎麼會丟下你?我是魔界的至尊,我必須親自指揮戰事,站在最前線。你留在城內等我凱旋歸來。」
瓔珞駭然變色。「為什麼一定要兵戎相向呢?他是你的祖父呀!」
「我們之間的宿怨不是忽略就能解決的,當他誅殺我的雙親時,他就該知道總有一天相同的歷史會再度重演。」
「可是……可是你不是在魔宮周圍設下結界嗎?他們又怎能進來呢?」
「四方二十八宿合力抵制我所布下的結界,要不了多久,結界就會消弭於無形,天帝軍即能趁虛而入。」阿修羅擁緊她,一字一字發自內心深處的說:「你要答應我,好好保護你自己!我不想讓你離開我,但我不能把你也捲入戰爭中。你的腳傷未痊癒,好好照顧自己,等我解決這件事,我要立你為妃。」
瓔珞的眼中泛滿水霧。今日一別,天知道他們能否再相見?只要想到這裡,瓔珞就忍不住想大哭;而事實上,她也確實在哭,眼淚不受控制的拚命往下掉。
她抽抽噎噎的理進阿修羅的懷裡,也不管以往有多麼氣他、怨他,在這一刻,她只擔心他的安危。她才不希罕當不當王妃,說不定她沒當王妃就先當寡婦了!
阿修羅緊緊環住她。
我該怎麼做,才能抹去你心中的不安?緊緊擁抱你,行嗎?即使拔劍交戰,我絕不畏縮,但是面對你——我心愛的人,我卻不知該怎麼做!
魁曜城外,風起雲湧,一場驚天動地的戰爭即將爆發!
阿修羅在瓔珞的寢宮外圍再度設下結界後離去,並調來一支禁衛軍守著她。
瓔珞趴在窗台上,看不見城外廝殺的戰況,只聽見不絕於耳的砍伐聲,戰況之激烈可以想見。
她從來不曾想過自己會有經歷戰爭的一天。
在無我山上,她只是一名無憂無慮、快樂的學習各種藥草知識的小藥師,過著淡泊而平和的日子。突然有一天,因為她要救一個病在垂危的病人,以踏進了她所陌生的世界——魔界,並且以自由交換魔界之花雪蓮,從此成為阿修羅的禁臠。
阿修羅——這個暴戾嗜血,卻又無比精明睿智的男子,在她進入魔界的第一天就成為她的主人。他的表情除了冷之外,還是冷,背負著滿腔仇恨與滄桑,像一隻蟄伏的野獸,靜待復仇的時機。
阿修羅與阿闍世之間到底有什麼過節,她並不是很清楚,唯一知道的,是阿闍世殺了阿修羅的雙親,所以才會令阿修羅立誓復仇。
她始終很不明白,阿闍世好端端的,幹嘛要殺自己的兒子和媳婦呢?而阿修羅也真的吃了秤鉈鐵了心,醞釀了十年的復仇計劃,只為了為死去的雙親報仇!
阿闍世與阿修羅名為祖孫,實為水火不容的仇家,祖孫兩人干戈相向,實在太駭人聽聞!
一個世界中,只能有一人為尊,而阿修羅與阿闍世皆精明銳利,同樣的以自己為中心,同樣的狂傲,同樣的狠!所以,這也造成了祖孫二人注定終有一天必須分個高低。然,這一天無可避免地來臨了!
阿修羅的實力她不是很清楚,阿闍世慣用的戰略她更模糊,誰勝誰敗,她無法預料,這是他們祖孫兩人的戰爭,她介入不得,也——阻止不得。
終於,瓔珞歎了口氣,問著禁衛隊長烏克多:「隊長,不知外面的戰況如何?」
「瓔珞姑娘,你不必為阿修羅王擔心,過去十年間,阿修羅王已向天帝軍挑戰多次,每回皆告捷。我相信,這次必定也是如此。」
聽見烏克多隊長這麼說,瓔珞反而更加心亂加麻。
「既然阿修羅與天帝的戰爭每回皆告捷,那為什麼他卻從不曾佔據天界?反而讓天帝有向他宣戰的機會?」
「這——我也不明白,阿修羅王之所以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
「讓我回答你,小姑娘!」
突然,一個陌生的男子出現在她的身後,嚇了她一跳!
烏克多隊長立即拔出佩刀,指向陌生男子。
「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轉眼間,從門外衝進十數位士兵,每個人皆抽出佩刀嚴陣以待。
瓔珞不像其他人般小心戒備,揚起柳眉,以清澈的眼睛看著他。
「你是不是二十八宿之一?」
陌生男子心中一震,神情依然泰若自得。
「何以見得?」他不相信他們曾見過面。
「你若不是二十八宿之一,就無法通過結界。」
男子笑了。「你很聰明,瓔珞。難怪阿修羅王會傾心於你,你的確有不同於一般庸脂俗粉的地方。是的,我是奎宿。」
他停頓了一下,說道:「我承認——阿修羅王是個足以與天帝媲美的王者,過去十年間,阿修羅王復仇心切,而且心高氣傲,他發動戰爭只是為了向天帝挑釁,並且想令天帝對他束手無策。換言之,阿修羅王是存心激怒天帝。」
「若說要存心激怒天帝,那這一招也滿管用的嘛!」
奎宿沒料到瓔珞的反應會是如此,他的表情先是有些陰寒,而後突然笑了笑。「你知道我來此有何目的嗎?」
瓔珞不怎麼理睬他,興趣缺缺地道:「不知道。」
奎宿出其不意的將她摟向身側,「天帝命我接你到天界做客幾天。」
她尚來不及反抗,奎宿便摟著瓔珞像輕煙似的消失了。
「隊長……」
由於受結界所困,禁衛軍無法追去。烏克多立即抽出一張符咒,口中唸唸有詞,轉瞬間,符咒化為一團火焰,燃燒著飛出魁曜城。
瓔珞睜開緊閉的眼睛,剛才在耳邊肆虐的風聲已經消失了,眼前觸目所及的是一座白色的宮殿,鑲著金色的邊,十分典雅出色。
突然意識到自己整個人還在奎宿臂彎中,她連忙推拒道:「放開我!這是什麼地方?」
奎宿鬆開她,道:「這裡是聖諫城。」
聖諫城?那麼,這裡是天界囉!
瓔珞瞪他。「我要回魁曜城!」
「很抱歉,我是奉了天帝之命,請你到聖諫城做客。」
「這哪裡叫做客?根本就是綁架!」
奎宿笑了笑,「瓔珞,天帝的一番好心被你說成綁架,我想,他若知道了一定會很難過。」
「少用哀兵政策,我不會心軟的!」
突然一陣爽朗的笑聲由遠而近響起。
瓔珞連忙看向來人,準備看來者笑到下巴脫臼的模樣。
「原來是你!」
來者正是「蟑螂的化身」,擁有噁心綠色眼睛的星宿!
「嘿,小姑娘,我們又見面了。」他轉向奎宿微笑道:「她的言辭很犀利,對不對?我真懷疑阿修羅王怎麼能忍受到今天。」
「有同感。」奎宿附和道。
瓔珞皺起眉頭,「喂!請你們別破壞本姑娘的行情好嗎?我還沒成親呢!還想留點讓別人探聽呢!」
「我看免了!你已貼上屬於阿修羅王的標籤,可沒人敢動你的歪腦筋!」
瓔珞氣得漲紅了臉,「我不相信嘲弄你們的貴客就是天界的待客之道。」
「生氣啦?」星宿笑道:「其實,你生起氣來也滿可愛的耶!」
「蟑螂!你皮癢了——」瓔珞咬牙切齒,一臉恨不得將星宿大卸八塊的模樣。奎宿及時喊停,「星宿,別逗她了,送她到祥雲宮休息吧!」
「哼!我才不要住在聖諫城,我要回魔界!」瓔珞叫道。
「好啦!!這個問題等你酒足飯飽了再去想。現在,你一定餓了吧?」星宿立即誘之以利:「走吧!『貴客』,咱們用膳去!」
就這樣,瓔珞被星宿半哄半騙地拐走了。
星宿這傢伙還滿慷慨的,辦了一桌山珍海味來款待她。好吧!何必跟自己肚子過不去?看在他那麼誠懇的份上,瓔珞決定暫時原諒他。
「盡量吃,別客氣。」
「沒下毒吧?」瓔珞斜睨著他。
「開玩笑!在這桌山珍海味裡下毒?簡直是暴殄天物!」星宿拿起牙箸,自己開動吃將起來。
瓔珞看他吃得這麼開心,一桌好菜又如此令人垂涎,忍不住也舉起筷子向前進攻。
「喂,蟑螂——」
星宿被瓔珞這句話給梗到,險些噎死!
「你沒事吧!蟑螂?」
「拜託!你想害我消化不良嗎?吃飯時間談蟑螂?」星宿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瓔珞睜大一雙美眸。
「嗯,那要怎麼叫你?」
「我有名字,我叫星宿!」
「你也是二十八宿之一?!」
「當然!不然你還真以為我是蟑螂的化身啊?」
「在魔宮見到你時,我是真的這麼想。然後,今天在天界見到你,我還以為你這只蟑螂修成正果、得道升天了哩!」
真會被她打敗!星宿簡直想噴血了。
他懶得理她,自顧自的吃飯,而瓔珞像是對他起了興趣,問道:「你那天怎麼會跑到魔宮去嚇人?」
「嚇人?你真不可愛,竟然用這個字眼形容我!我告訴你,雖然我的容貌比起你那神秘的阿修羅王是差那麼一點點,但我在天界還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師哥,有不少仙子們傾心於我呢!」
「是嗎?」還真令人懷疑!「其實,除了你那雙有點噁心又不會太噁心的綠眼睛外,你長得還可以看啦!」
「還可以看?」這句話聽起來真是有夠刺耳!
丟開這個話題,她又問:「你還是沒回答我,你那天怎麼會跑到魔宮去?」「哦!我去找你。」
「找我?」
「因為阿修羅王把你藏得太隱密了,所以引起我的好奇心。」
「下次你出場的方式希望能正常一點,免得害人睡覺作惡夢。」
只要想到他曾從一陣輕煙幻化成人形,她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
星宿忍不住爆笑出聲。「天!跟你說話真是有趣!我猜,你除了容貌外,言談也是吸引阿修羅王的原因之一。」
「別告訴我你也被我吸引了。」
嚇!好大的口氣!
星宿的綠眸定定的瞧了她半晌,而後奇異地笑了。
「也許。能吸引阿修羅王的女子,很難有男子不被你征服。但是,我絕不會打你的主意,因為——活命要緊!」他啜了一口美酒,笑看著她。「阿修羅王會殺了所有對你有不軌意圖的男子,我可不想成為喪生在修羅刀下的眾多男子之一。」
她揚揚眉,皺皺小鼻子。
「幾時我變得這麼有魅力了,我怎麼不曉得?」
「現在你知道了,有沒有滿足你一點女性的虛榮?」
「差得遠囉!」突然想到一件事,她道:「蟑螂——」
「嗯哼!」星宿瞪她。
她猛然醒悟,「好啦!星宿,我好心告訴你,你若不盡快放我回魁曜城,當心阿修羅上門找碴喔!」
「這得先徵求天帝許可,否則,不必等阿修羅王找上門,我的腦袋就會先被天帝搬家了。」
「好吧!」瓔珞歎了口氣,「那我就等著看你的腦袋是先被阿修羅搬家呢,還是天帝?」她的笑容可掬,「咱們拭目以待囉!」
一團燃燒的火球飛至阿修羅面前,阿修羅伸手接住了火球,轉眼間,火球化成一紙短箋。
看完了短箋,阿修羅的怒火霎時盈滿眼眸!
「撤退!」
軍機大臣閒言駭然。「王!此時退兵非可行之計,而且,我軍並未敗退——」
「撤——退——」阿修羅大吼。
「是!」軍機大臣雖不明白,但仍下令:「撤!」
二十多萬軍隊立即撤退,蒼旻從戰局中收兵,眼神尚餘留些許殺氣。他看著高踞水龍龍首的阿修羅,問:「為什麼?」
「他的目標是瓔珞,所以,沒有再戰下去的必要。」
「選在此刻退兵,天帝軍很可能乘勝追擊。」
「天帝生性多疑,我選擇在此時撤退,他會懷疑有伏兵而不敢追擊。」
蒼旻頷首,不再多說。
退回魔宮,阿修羅直接走進瓔珞的寢宮,解開了結界。
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禁衛統領,他厲聲喊:「烏克多!」
「王!屬下該死!沒有盡到保護瓔珞姑娘的責任。」烏克多聲音發顫。
「是誰帶走她的?」
「奎宿。」
「多久之前?」
「一個時辰前。」
阿闍世為什麼要抓她?他一直以為他將瓔珞保護得很好,但還是被阿闍世發覺了。阿闍世若沒有十分的把握,他絕不會輕易以瓔珞要挾他,阿闍世知道他是冷漠無情的人!
若阿闍世的本意是要挾持瓔珞當人質,那麼,在短時間內,瓔珞的安全是毋需掛慮的。但他只要想及她可能因他而吃苦受罪,他就幾乎無法克制自己不去擔憂!他要見她!他要見她!心中千百個聲音都在嘶喊著她的名字!
「召集一千名士兵,我要攻上天界!」
大廳中一片驚詫之聲。「王!萬萬不可!」
阿修羅眼中凌芒一閃,修羅刀猛地出鞘,俐落地將椅凳砍成兩半。
「誰再阻止我,這把椅凳就是榜樣!」
在阿修羅揮劍示威後,果然再也沒人敢說話。
「蒼旻、浩澤,隨我到議事廳去。」
「遵旨。」
nebula 2007-12-13 04:11
第九章
如阿闍世所料,阿修羅收兵了,他萬萬沒想到瓔珞那個小姑娘居然有如此大的魅力,使一向冷血無情的阿修羅瘋狂至此!看來,他這回果真押對了寶,順利的話,真可能會如他所願——阿修羅為了救那個小姑娘一舉攻下聖諫城,一統天、魔兩界!
接到奎宿的傳書,阿闍世將魔界的戰局交由玄武、白虎兩位大將坐鎮,連夜乘著青龍趕回天界。
當他走進聖諫城,奎宿、星宿正在御書內候駕。
「陛下。」兩人同時拱手為禮。
「那個小姑娘呢?」阿闍世在正位上坐下。
「在祥雲宮。我想,她大概歇下了。」奎宿回答。
「不,我猜她現在一定有事做而睡不著。」星宿朝阿闍世眨眨眼,別有深意地道。
阿闍世眼中掠過一抹瞭然,微微地笑了。
「我明白,」阿闍世站了起來。「我想見見她。我和瓔珞那小姑娘尚未謀面,對她抱持很大的好奇心,能讓阿修羅如此傾心的女子,想必不凡。」
「陛下,我認為您不須親自前往,吩咐婢女帶她前來即可。」奎宿道。
畢竟阿闍世是九天之尊,怎可紆尊降貴去見一個小小的凡間女子?
「無妨,我親自去會會她。」阿闍世微笑:「而且,我也不認為她會如同一般女子,因我是天帝而順從我。假若她是那樣的女孩,那麼,她就不可能抓住阿修羅的心。」
星宿簡直不敢相信,天帝尚未見過瓔珞,就已經把瓔珞的脾氣給摸得一清二楚了!
瓔珞天真的以為,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已乖乖上床就寢,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在她正在找逃生路口時,阿闍世那老魔頭來巡房,好死不死當場被逮個正著。「小姑娘,你還沒睡嗎?」阿闍世站在窗台旁,仰首看著她調侃道。
明明是就寢時間,此刻她卻站在窗台上作勢欲「爬」,而且姿勢十分可笑——因為腳痛——問題是,該怎麼「拗」,阿闍世才會相信她呢?
想了想,她腦中靈光乍現。
「哦!我正在觀測星象。」
阿闍世煞有介事的瞄了一眼夜空。
「怪了!天空烏雲密佈,今晚並沒有星星啊!」
瓔珞一時啞然,傻笑道:「喔!我剛才眼花了。」
轉得真硬!
她跳下窗台,拍拍手上的灰塵;膝蓋仍有點痛,不過,她現在沒空去管,只是專注的打量眼前這個老魔頭。
以一個將近三百歲的老人而言,他算是保養得很好了!一頭白雪也似的長髮長鬚,高大的骨架不輸給年輕人,一張有稜有角的臉上佈滿滄桑的紋路,一雙眼睛依然炯炯有神,但太過削瘦,略有病容。她敢打賭,年輕時的阿闍世必定昂揚挺拔,再加上權勢以及無比的侵略性,他一定有一段相當風光的過去。
凝視著這張與阿修羅有七分神似的臉,瓔珞刁鑽地道:「您應該是天帝陛下吧?我不知道您如此厚愛我,半夜還跑來『關心』我有沒有踢被呢!」
阿闍世捻著白色長鬚笑了。
的確是個刁鑽的小丫頭,不好惹!
「住得慣嗎?小姑娘。」
瓔珞蹙蹙秀眉,回答:「不習慣!」
沒見到阿修羅,沒聽到他低沉悅耳的聲音,說什麼她都不習慣!
阿闍世頗有興味地瞧著她。
嗯!還真乾脆,連虛應一番也不會,不兜圈、不拐彎抹角,也不怕會得罪人。這是生平第一次,阿闍世遇見這樣奇特的女子。在天界中待了數百年,宮廷鬥爭不知道見過幾百場,花言巧語、巧言令色的人太多,他幾乎可以一眼就看穿他們真正的目的,一成不變的勾心鬥角他已經厭煩了。
比起柔順的瑤光,瓔珞的個性活潑、鮮明多了,伶牙俐齒又擅於明褒暗貶,淘氣刁鑽又懂得適可而止,怪不得阿修羅如此珍視她!阿修羅喜歡挑戰,因為瓔珞不知情為何物,並且不因他的身份而恭敬順從,反而激起阿修羅的征服欲!反觀傳統的女子,即使絕美如瑤光者,阿修羅也不放在眼裡。
「慢慢你就會習慣了。」
「慢慢?要多久?」瓔珞開始感到不妙,阿闍世難道要拘留她一段時日嗎?阿修羅一定知道她被奎宿抓走的事了,如果阿闍世不放她回去,依他的脾氣,光是將聖諫城夷為平地都還算仁慈呢!
「直到阿修羅來將你帶回。」
「他會很生氣。」
阿闍世微笑。「我知道他會恨不得殺了我。」
「那麼,為了你好,應該快快將我送回魔界。」
看著阿闍世搖頭,瓔珞更不明白了!這老魔頭八成昏頭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呀?他在引火自焚耶!
「你們——」唉!瓔珞無奈的真想吐血!
「你是在替我的安危擔心嗎?莫非你已認定我是你的祖父?」
「你在胡扯什麼!我是在救你的命耶!」她氣得刷紅了粉頰。
看她氣成那樣,阿闍世也就不再逗她了。「天色漸漸亮了,你休息一下吧!快的話,今天晚上阿修羅就會攻上天界了。」
「喂!等一下!我還有疑問呢——」
阿闍世沒等她問完所有的問題,就自行「落跑」了,真是可惡!
東方已微微呈現魚肚白,天就要大亮了。瓔珞決定小睡一下,如此才會有力氣去想阿闍世到底在搞什麼花樣!
阿闍世一走出祥雲宮,冷不防腳步一個顛躓,眼前一片昏黑。
星宿與奎宿連忙一左一右的攙扶住阿闍世,緊急送往王寢太極殿。
「召御醫!」奎宿命令。
「陛下,請保重龍體,您別忘了,阿修羅王就要攻上天界了。」星宿不輕不重地提醒道。
阿闍世勉強的笑了笑。「我必須撐到阿修羅入城的那一刻,所以,我目前還不會死。我真的很滿意我那個孫媳婦兒,她的確值得讓阿修羅愛上她。她——就是朱雀在凡間收的徒兒?」
「是的,陛下。」
「他……把她教得很好,沒有灌輸她男尊女卑的閨訓,他讓她不畏強權,勇敢的表達她的想法,雖然這與傳統背道而馳,但只要阿修羅能接受,也就沒什麼不好的了。我向來無法駕馭我唯一的孫兒,但我終究為他找來一個能令他魂牽夢縈的女子,我很安慰……」阿闍世笑看著星宿與奎宿,「我很欣賞她的伶牙俐齒,跟她唇槍舌劍是我這麼多年以來少有的樂趣,我真的很欣賞她——」
說到這裡,阿闍世劇烈的咳嗽起來。
「陛下,先休息一下吧!」奎宿遞了一杯茶給阿闍世。
阿闍世啜了一口熱茶,喘了口氣。
「我的時間不多了,一位神祇三百年的壽命,我活了三百三十六年,這個軀體已撐到極限。我在位兩百多年,在我臨死前能與阿修羅鬥智,是我唯一值得驕傲的地方,我知道他一直恨我,恨我殺了他的雙親,但我一直以他為傲,縱使他曾令我多麼憤怒、多麼痛恨,恨他的冷血與無情,但祖孫畢竟是祖孫呀!」
「陛下,天色已將大亮,六個時辰之內,阿修羅王應該會攻上天界。難道天帝軍要將聖諫城外圍放空城嗎?」奎宿道。
「不,繼續作戰——直到阿修羅攻入聖諫城為止。」
「陛下!」
如此一來,為了誘使阿修羅踏入圈套,勢必會犧牲很多士兵。
「我知道我在做什麼,不必多言。」
面對阿闍世斬釘截鐵的語氣,奎宿也只能沉默以對。
祖孫兩人的鬥法,經過漫長的十年,也該有結果了。
阿修羅到底對天帝的帝位有意還是無意呢?
他可以不顧祖孫之情,兵戎相向;也可以愛一個女人瘋狂至此,不惜一切也要奪回她。沉迷於一個女人是敗國之始,相信阿闍世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卻依舊孤注一擲,認定只有阿修羅夠資格坐上天帝帝位。
該說阿修羅冷酷無倩,還是該說他外冷內熱?他既是一塊寒冰,也是一團火焰,如此矛盾,卻又難以置信的融合。
五更天已過,黎明破曉。
繼浩擇那個欠扁的傢伙後,星宿也「晉陞」為瓔珞心目中,最該被倒吊起來打屁屁的渾球!
瓔珞怒瞪著他,卻絲毫沒有影響星宿那張笑意盎然的俊臉。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起——床——」
「你開什麼玩笑?我是五更天時才睡下的耶!七早八早挖我起來有礙我的身心發展。」
「七早八早?」星宿不禁發噱,「小姐,你知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辰時。」她才瞇一下子而已耶!
「辰時?你真沒時間觀念,現在已屆午時了!」
瓔珞作夢也沒想到她會睡到日上三竿,忍不住漲紅了粉頰。
「午時又怎樣?我是寅時才就寢的呢!」
「如果不是天帝陛下有請,就算你睡死了我也不會將你挖起來。」
天帝那個老魔頭找她?
「又發生什麼事了?」她輕蹙眉峰,她有不祥的預感!
該不會是阿修羅準備把她丟在這裡,然後天帝老魔頭算好了房租食宿的銀兩,通知她前去繳款吧?
看著她的俏顏由「疑惑」到「若有所思」到「若有所得」再到「驚愕恐懼」,美麗的臉蛋上情緒千變萬化,看得星宿歎為觀止。
「你在對我演川劇『變臉』嗎?」他挪揄。
「我又不是吃飽了太閒!」她朝他翻翻白眼,又問:「阿修羅來了嗎?」
「還沒。」
唉!真是天要滅我啊!
瓔珞滿腔愁苦無人能懂,她才剛脫離當「女奴」的角色,這下又得在天界打零工,用以抵消她的食宿費用了!
「說吧!我欠了阿闍世多少錢?」
星宿不禁愕然。
「什麼?」
瓔珞氣急敗壞的低叫:「不用裝蒜了!我欠他多少錢,我一定會還清就是了!你把我的債款說一說,好讓我有個底。」
看星宿一臉有聽沒有懂的模樣,她更火了。
「你是不是低等動物呀?笨起碼也要笨得有點程度嘛!」
生平第一次,聰明絕頂的他被一個人界小姑娘斥為「低等動物」,簡直是——臉上無光!
「拜託!你是想到哪兒去了?我幾時被派來收帳了?你有問題呀?」
他差點沒被氣得吐血!
瓔珞睜大了翦水雙瞳,問:「嗯?你不是來討債的?」
「本來就不是!」繞了一大圈,他才有機會說明來意。「天帝有話想對你說,請你上王寢一趟。」
「昨天講那麼多還不過癮嗎?」她很不給面子的打了個呵欠,伸了個懶腰,「我還困得很,等我睡飽了我再陪他抬槓。我想睡覺了,出去的時候順便把門帶上,我不陪你了,請便!」
星宿忍不住失笑。抬槓?阿闍世哪還有時間找她抬槓?
「天帝想跟你談談阿修羅,隨便你愛聽不聽。」
瓔珞立刻坐起身來瞪他。星宿料定她對這個話題有興趣,所以語氣才會這麼誘人,不過,她認栽了。
阿修羅是她的主人,至少她不能由著阿闍世在她背後說他的壞話;如果她不去糾正一下阿闍世對阿修羅的刻板印象,說什麼也對不起阿修羅。
「好吧!我去。」
星宿賊賊的在心底暗笑。雖然每次開玩笑地問她是否愛上阿修羅王,這小妮子總是矢口否認,可是,她的行為卻又偏偏與言辭相反。
女人,真是矛盾的動物啊!
星宿帶瓔珞走進阿闍世的王寢,在看到阿闍世後,瓔珞忍不住驚得倒抽了一口氣——
天!才幾個時辰沒見而已,他竟然老了這麼多!
瓔珞不明所以的看向星宿。星宿微微的苦笑了。
「陛下的時候到了。」
「時候?」瓔珞吶吶地重複。
「瓔珞。」阿闍世坐在躺椅上,佈滿皺紋的臉上浮現一抹笑意。
「陛下……」她遲疑的回應道。
「你知道——為什麼我會要你到天界來嗎?」
「我不知道。」
阿闍世做了個手勢,身旁的女侍立即推來一張椅子。
「坐下,讓我告訴你一個故事。」
瓔珞雖然疑惑,但是仍順從的坐下了。
「是關於阿修羅的嗎?」
「嗯。」阿闍世深灰色的眼睛凝視著瓔珞,道:「凡間一天,在天界是三天。九十年前左右,阿修羅出生了。從他一出生起,我就知道阿修羅注定將成為比我還強的領導者,因為——他有著一籃一紫的天眼。天眼,是天界中最神秘的力量,能夠看古今,知未來;更甚者,天眼還能透視人心,知人所不能知,窺視人所無法窺視的空間。
「在九十年前,現在的魔界分成兩個分支,一個是魔族——由蒼旻統馭,一是冥族,由浩澤統馭。這兩個部族非常強悍,挾著強大的兵力屢次進犯天界,有幾次天界幾乎淪陷,但終究是保住了。當時,我就有個強烈的願望——我要讓阿修羅繼承帝位,領兵剿平魔界!但是,在阿修羅之上,還有他的父親也是正統繼承人,於是,就變成了兩個繼承人的局面。」
「阿修羅的父親生性仁厚,在不安定的時局中,仁政的感化有限,只有先以武力解決,才能進一步的施以德政。阿修羅的父親知道我有意將帝位交由阿修羅繼承,大表反對;阿修羅從小便展現的侵略性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他的父親不肯讓步,堅持於他年老後,再將帝位讓給阿修羅。」
聽到這裡,瓔珞插嘴道:「我認為,這也是一個辦法。」
阿闍世笑笑。「我也考慮過,但是,依當時的情勢而言,魔界的勢力很快就會擴展到天界,若等阿修羅繼位,恐怕要一舉剿平魔界就難了。我們父子僵持了數年,阿修羅的父親仍然不肯妥協,所以,我殺了他。」
她驚呼:「他是你的兒子耶!你難道不會心軟嗎?」
「為了鞏固天界、鞏固阿修羅的帝位,我別無選擇。因為,我不能讓阿修羅的帝位受到威脅!」
「那麼,你不該連你的媳婦也殺。」
阿闍世銳利的看了瓔珞一眼。
「你知道?」
「曾經聽阿修羅提過。」
阿闍世深深歎息了。「他非常恨我殺了他的母親。」
「恐怕是的。」
「我早就料到會有這個結果。」
瓔珞黑白分明的眼眸含著譴責,「既然你知道會有此一結果,為什麼還要這麼做?」
「如果要栽培出一個獨一無二的王者,首先必須斷絕他的孺慕之情。」
「這是你的想法,但我並不這麼以為。」
「如果不斷絕他的依賴,他會有與一般人相同的情感,到後來,他會與他父親一樣悲天憫人,若是如此,那麼,當初我就不必殺他的父親了。」
「童年的阿修羅失去了雙親,他有什麼反應?」
「因為他父母的死,逼他變得內斂而早熟。」
瓔珞終於明白阿修羅的個性因何如此了。
「但是,阿修羅卻不若你所預料的,變成天帝繼承人。」
「我對我的教育方式太有自信,以至於忽略了他複雜的本性。他不是一個甘心受人擺佈的傀儡,外在的服從只是為了鬆懈我的注意力,而我也被他騙過了,我對他相對放心,而且教授他更多謀略,讓他學會各種兵器的使用與兵法;在他十五歲時,我封他為『鬥神』,因為在當時,已經沒有人可以打得贏他。他十八歲那年,我送他一把以天界最硬的晶石所製成的刀——就是修羅刀。至今我還記得,他以修羅刀舞出來的刀技,是我一輩子所見過最華麗無雙的表演。」
「當時阿修羅已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架式,你難道從沒有警覺心嗎?」
「有。正因為阿修羅的心思連我這個做祖父的都摸不著底,儘管阿修羅有多麼服從我,我也不會因此失去戒心,因此,我決定不告訴他開啟天眼的方法。」
「開啟天眼?」
「天眼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但是,必須解開天眼的封印,才能使用天眼的力量。我打算在阿修羅即位後,再協助他打開天眼的封印,沒想到,在阿修羅二十歲即位當天,他毅然拋棄帝位,毫無留戀的離開天界,隻身打進魔界,費時三天三夜,使魔族、冥族對他伏首稱臣。十年來,我一直在思考他背叛我的原因,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已解開封印,瞭解所有事情的經過。」
「阿修羅打開天眼,那麼,他該知道你也有你的立場,但是——」
阿闍世笑了起來,「瓔珞,你見過野生豹嗎?」
「是的,見過兩次。」
「野生豹有無比的侵略性,它獵食,而不要餵食。就像阿修羅,他要他親手打下的江山,他不屑接受我的贈與。」
「這就是他與你為敵的理由?」
「一部分是。」
「另一部分,我想是因為死去的雙親,或者,再加上一點他本身的狂傲不群?」
「是的。」
「陛下,你曾想過要駕馭他嗎?」
「是的。他是一個優秀的領導者,也是一個很好的對手;對我而言,能駕馭他比統治天界還富有挑戰性。」
「所以,你利用瑤光?」
「對。但是,我只是多拖一個人下水罷了。」
「現在,你還有駕馭他的念頭嗎?」
「有,因此,這次我將你帶至天界,他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預料之內。」
瓔珞駭然!
「你拿我來當戰棋?」
「不要這麼說,瓔珞。」阿闍世心裡一急,又咳起嗽來。
「陛下——」阿闍世身旁的大臣們擔心的叫道。
「我……我沒事!」
阿闍世看著瓔珞,眼神有絲祈諒。
「原諒我這麼做,但這是讓阿修羅回來繼承天界的唯一方法。」
「你篤定他會繼承帝位嗎?」
「這是他掠奪所得到的,他不會放手的。」
瓔珞不說話了。
「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要你來天界一趟,就是想親自和你相處幾天,讓我知道阿修羅為什麼獨獨迷戀著你;我發現,你真的不若一般柔順女子,以夫為天,相反的,你很有思想、有見地。實際和阿修羅生活過,你會知道為什麼阿修羅對其他女子連正眼都不看,因為她們非但承受不起他的怒氣,而且對於阿修羅的所作所為都不敢置喙。」
「你是在損我呢,還是在稱讚我?」她淘氣地皺皺小鼻子。
阿闍世呵呵一笑。「以你的智慧,你不會不明白我的意思。」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想握著瓔珞,但因距離太遠而作罷。
瓔珞站起身,輕輕握住阿闍世的手。
阿闍世釋然的笑笑:「那小子,跟你求婚了沒?」
「應該還沒……」
他只說要立她為妃,但是,她不知道他是否當真。
「我真希望能聽你叫我一聲『祖父』。」他喟然歎道。
「啊?」
「在我死前,如果能聽到你喊我一聲『祖父』,我也就含笑九泉了。」他的聲音明顯的愈來愈緩慢無力,恐怕阿闍世的生命已走到盡頭。
她看著阿闍世,不知怎地,不禁一陣鼻酸,眼眶立即就潮濕了。她順從的輕喊:「祖父……」
「我很高興——瓔珞……」
阿闍世的眼睛緩緩閉上,呼吸也停止了。
瓔珞無力挽救阿闍世的生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阿闍世沉睡過去。
背對著阿闍世的遺體,她不由得輕輕啜泣起來。
nebula 2007-12-13 04:11
第十章
一個極輕微的響聲引起奎宿的注意,奎宿與星宿迅速的對望一眼,星宿的綠眸中閃現著與他相同的瞭然。
星宿的聲音驀然打破沉寂。「瓔珞姑娘,阿修羅王攻上天界了。」
他來了!
此番他攻上天界,是以何種心情?憤怒?復仇?
站在她身後的奎宿陡然開口:「不出一刻鐘,阿修羅王定能往太極殿而來。」瓔珞開始有些害怕見到阿修羅的那一刻,她該以什麼樣的心情去面對他?
阿修羅的敵人是阿闍世,而她卻為了他死敵的死亡而傷心流淚。如果阿修羅明白她的心態,那麼,是否會引燃他的怒火?
隨著殺伐的聲音愈加接近,瓔珞愈能感覺如修羅河般狂捲而來的殺氣!
瓔珞的手心竄起一陣冰寒,她幾乎懼怕起阿修羅的到來。
突然,太極殿的厚重大門如一堆瓦礫般碎落,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難以招架的劍氣。星宿將她拉到他的身後,以躲開氣流強勁的波動。
大門的碎落震耳欲聾,瓔珞下意識的摀住耳朵。
一個人影出現在塵沙飛揚的門前,頎長偉岸的身影,長及肩背、宛如潑墨般的黑髮,額前光芒乍現的鷹型額環,以及一雙凌芒閃動,九尺寒冰般的冷冽雙眸!
是阿修羅!
周圍的空氣變冷了,在太極殿內的所有大臣們皆屏息望著他,就像在瞻望一尊完美的神祇。阿修羅並未把這群人看在眼中,他的眸子越過重重阻隔,對上瓔珞猶帶淚痕的美眸。
「過來!」他命令。
瓔珞無法從他的眸中讀到絲毫訊息,她不確定他是否有著怒意。她提心吊膽的在他面前一步遠的地方停下,正遲疑著要不要走完這一步,還是要轉身逃跑?因為,她從來就沒有見過阿修羅這麼陰沉的表情!
沒有時間容她下決定,因為阿修羅的大手迅速環住她纖弱的肩,用力將她攬向身前!
「阿修羅……」瓔珞差點喘不過氣來,卻又不敢推拒他緊得教人發疼的懷抱。他是在報復嗎?她看著他的表情,有些不寒而慄。
他突兀的伸出左手的拇指,拭去她眼角未干的淚痕。
「天帝他……」瓔珞無措的吐出這幾個字。她覺得有必要告訴他,但是,他在乎嗎?
「我知道。」
他沒有多說一句話,伸手一抓,頭也不回的越過太極殿殘破的大門,向外走去。瓔珞看不到他的表情,無法推測他接下來的舉動,只能被動的跟著他走。
出了正殿玄關,所有跟著阿修羅上天界的軍隊,整齊而凝肅的站在廣場兩旁。瓔珞看見了浩澤,也看見了蒼旻。
他們都是來救她的嗎?
看向身旁的阿修羅,他冷冰的眸子掃向蒼旻,蒼旻立即明白他眼神中的含義。他命令士兵牽來一匹黑色的駿馬,仔細看,那匹駿馬額上有角,而且,馬兒的身側有一對蝙蝠般的翅翼!
是天馬!
阿修羅抱她上馬,說:「抱緊我。」韁繩一揚,馬兒像銀箭似的拔足狂奔,把一干人等甩得大老遠。
瓔珞從他寬闊的肩線看向後方,只見蒼旻與浩澤領軍的隊伍轉了個彎,朝著另一個方向離去。
「他們——」
「我們獨處一下。」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悶雷。
瓔珞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甩掉浩澤他們,究竟有何意圖?看他的表情,好像並沒有明說的打算,而她也不知該從何問起。他還在生氣嗎?
漸漸的,縱馬奔馳的速度又加快了,耳邊只聽得到呼嘯而過的狂風。
「抱緊我!」
瓔珞依言抱緊了他的胸膛。
「抱緊我!」他低吼。
「阿修羅……」瓔珞不明白他究意怎麼了?
「抱緊我!」他大吼。
她把臉蛋緊貼在他胸前的戰甲上,閉上眼睛,緊緊的抱著他。
就這樣,縱馬奔馳了不知多久,馬兒的速度漸慢,耳畔的風不再狂猛肆虐,四周倏然寂靜下來。
她睜開眼睛,仰起頭來看他。由這個角度,她只能看見他弧度優美的下頷,與挺直如山嶽的鼻子。
阿修羅一籃一紫美麗的眼眸凝視著遠方。在雲端上,只見氤氳一片的茫茫山嵐,與蔚藍無垠的蒼穹,人界與魔界都踩在他們的足下。
瓔珞正想縮迴環抱他的手,然而,阿修羅迅速的低下頭,說:「抱著我——就這樣抱著我!」
她無措的繼續抱緊他的胸膛,抬眼與他對視。
阿修羅深深地將她的小腦袋壓入自己懷中,用盡一切的力氣環抱住她,緊擁到她幾乎無法喘息,他才開口:「直到現在,我才有你回到我懷中的真實感。」
瓔珞細緻柔美的臉蛋貼在他的胸前,而她的心卻彷彿受到撞擊。她幾乎無法去相信,她怎會有過逃離他的念頭?她一直不敢面對,但是,她卻無法騙過自己;她是依戀著他的!不管他有多麼專橫,不管他是否象外界所傳聞的殘忍嗜血,種種傳言已非重點,只要她明白她是受他眷寵的。
阿闍世設下圈套,以瓔珞為餌;阿修羅明知阿闍世不會傷害她,他也明知這是陷阱,但為了瓔珞,他還是不計一切後果、不顧眾人的阻攔,義無反顧地踏進去了,而且他絕不後悔!
突然,阿修羅把韁繩一丟,摟住瓔珞一躍下馬,從萬仞高度直往下墜去!
他想做什麼?
瓔珞嚇白了臉,低呼出聲,她的心臟幾乎要跳出來了!天!這少說有萬仞以上的高度,他居然玩命似的往下跳?他瘋了!
她不敢往下看,怕自己會不由自主的尖叫出聲;她攀住阿修羅的頸項,將臉蛋埋入他的懷裡。
只有十數秒的時間,他們便雙雙落入水中,片刻後,阿修羅抱著她浮出水面。瓔珞濕透了一身,驚魂甫定的呢喃道:「你是瘋子——」
「這是我給你的懲罰。你今天所受的驚嚇,尚不及我擔心你安危的萬分之一!」她沒有勇氣與那汪深潭對視,對他的話她一句話都無法反駁。
「阿闍世拿你當餌,目的只是要我繼承帝位而已。我明知他的用心,還是踏進他所設的陷阱;他知道我只要我親手打下的江山,所以,他費盡心機引誘我與他作戰;然後,一步步走向他一手策劃的結局。」
「你都知道?」
阿修羅自嘲的笑說:「畢竟我們是血親,這是抹殺不掉的事實,他知道我的弱點,我又何嘗不清楚他的居心?」
「你仍會接管天界嗎?」
「我不喜歡做白工,正如阿闍世揣測我的心思一樣,我要每一個我所親手打下的江山;另外——」他的眼神更冷冽了。
瓔珞有些膽戰心驚的看著他突然變冷的神情。阿修羅托住她的小下巴,低聲呢喃:「深吸一口氣,我們要潛進水裡。」
瓔珞大驚失色:「什麼!你才剛把我從天上丟下來——」
「由得了你嗎?」他一笑,圈住她的身子潛入修羅河水裡。
瓔珞從小生活在山林中,所以不諳水性,而阿修羅強而有力的胳臂緊緊環抱著她,擁著她游向無止境的河底,全然不顧她的不適與掙扎。
缺氧使她頭暈,而今,阿修羅的意圖尚不明顯;貼合在他的懷抱中,她只能由他帶她到任何地方。
阿修羅猛然托起她的後腦,狂猛而熾熱的佔據她的雙唇,像是報復,又像是愛戀,他反反覆覆吻著她的唇,吻她細膩的頸項、她的眉、她的眼、俏皮的鼻尖與白皙粉嫩的雙頰。
瓔珞不住的掙扎,再不讓她呼吸,她就要窒息了!
他像是存心以這種溫存來折磨她,他圈住她,以他的氣息包圍住她,他令她的曲線完全契合於他的懷中。
瓔珞軟弱的任由他托著她的身子,腦中開始昏昏沉沉;在她幾乎以為她昏迷過去時,一縷新鮮的空氣陡地竄進肺裡,迫使她再度清醒過來。
她輕蹙娥眉,頭彷彿有千斤重,而耳邊嗡嗡作響,喉嚨又乾又緊。看看周圍的環境,教她一時間想不起來置身何處。
「這裡是——」
阿修羅回答了她的疑問,「這裡是魁曜城內,我的寢宮。」
她無力地一笑,終究,她還是命大的熬過一劫。
「還有『驚喜』等著我嗎?」
阿修羅輕吻她的額,「不,夠了,我另外還有必須算帳的對象。」
「誰?」她突然有了不祥的預感:「難道是……奎宿?」
看到阿修羅眼眸中的寒意,她更肯定她的猜測。
瓔珞支起身來低呼。「阿修羅,不可以!」她抓著他的衣裳急道:「難道你又想殺人了嗎?為了我,竟讓這麼多人因我而死,我只是個凡人而已!」
「你身子還很虛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居然就開始反抗我?!」阿修羅怒意乍現。
「你答應過我不再殺人的!」
「我是答應過,但是要看那人是否該殺!如果所有挑撥離間,無端引發兩界戰爭的始作俑者皆不死,那麼,今後我將如何管理天、魔兩界?你即將成為我的妃子,最好能有這個認知!」
「我也是挑起這次戰爭的幫兇之一,我是不是也該殺?」
「你……不可理喻!」他砸碎几上的花瓶,打穿一隻木櫃,大步奔出房門。
瓔珞驚懼地看著他在她面前發洩怒氣,而後轉頭就走;她伏在他的被子上流下淚來。她不是不可理喻,她只是不願見他成為暴君而已,再三忤逆他,也只是要他明白她的想法,並不是為了激怒他!
「阿修羅,何時你才會懂呢?」她輕輕地啜泣道。
阿修羅像狂怒的獅子,威力十足的衝進魔宮正殿。
浩澤莫名其妙的看著阿修羅盈滿怒意的俊臉,一時間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
尾隨而來的是蒼旻,看他的表情,八成這回事態嚴重。
「蒼旻,發生什麼事了?」
照理說,阿修羅王才剛把瓔珞給救回來,他們應當你儂我儂以慰相思之苦才是,怎麼才一會兒工夫,阿修羅王反而氣沖沖的直衝正殿?
「瓔珞惹火了阿修羅王。」
因為蒼旻一直待在王寢外候命,所以,大致情形他清楚。
「難道瓔珞不高興被救回來?」
「不是。」蒼旻皺眉,「這事說來話長,總之,我們先趕到正殿再說。」
問不出個所以然,浩澤只好跟著走。
一踏進正殿,他們便嗅到火藥味,顯然阿修羅正怒意當頭,幾個小兵皆站在一旁不敢出聲。
「你們先下去。」蒼旻命令。
「是!」小兵們喜出望外,連忙告退閃人。
「慢著!」阿修羅聲音低沉的命令,「把奎宿叫來!」
「是!」小兵們爭先恐後的退了出來。
「奎宿?」浩澤疑惑的看向蒼旻。「這件事和他有關?」
蒼旻沒有回答,只是看著阿修羅道:「王,請三思而後行。」
「連你也敢阻止我。」阿修羅厲聲道。
「不敢。但請王三思。」
阿修羅閉口不語——他那雙如寒冰如夕嵐的雙眸,隱含著無可違逆的堅決。當奎宿被帶進來時,蒼旻知道,要阿修羅放過他,遠比登天還難。
阿修羅的手掌一收一放,修羅力便由手心向上竄升,更快的,刀刃便橫上奎宿的頸子。
「王!」蒼旻喊。
阿修羅完全充耳不聞,他犀利的眸子對上奎宿的雙眼,飽含著怒意與殘忍!
「今天我殺了你,你知道是何罪名?」
「我知道。」
「你可認罪?」
「我認罪。」
奎宿很明白瓔珞在阿修羅心中的重要性,在策劃這次行動之前,他已有因此而死在修羅刀下的自覺。
「王,你真要殺他嗎?」
由遠而近的爽朗聲音在奎宿身後響起。是星宿!
阿修羅冷冷地道:「你來做什麼?」
「火氣這麼大呀!」星宿笑道:「我當然是來巴結巴結我新任的君王呀!」
阿修羅可不相信。「打開天窗說亮話。」
「好吧!我來此是為了請你刀下留人。」
又一個說客!
「不准替他求情!」
星宿慢吞吞地道:「我這不是求情,我是來說理的。畢竟,瓔珞並未因此而受一丁點的傷,不是嗎?」
「只要敢動瓔珞,下場就是毀滅,無論是誰!」
「擄走瓔珞是他不對在先,但是,他這也算忠君。王,如果你讓一個忠臣死在修羅刀下,那豈不是太沒天理了?」星宿加把勁的說道:「瓔珞向來不願見到有人因她而喪命,若你斬了奎宿,那瓔珞不知會自責多久;還有,這可能會影響你們的感情喔!千萬別以身試法,三思而後行吧!」
阿修羅一想到瓔珞,怒火與愛戀便同時排山倒海地煎熬著他,令他幾乎握不住手上的劍。
最後,阿修羅在奎宿的左肩砍了一刀,而後將修羅刀用力擲向地面,「匡啷」一聲發出駭人的聲響。
奎宿伸手壓住左肩上的傷,驚異地看向阿修羅。難道他不殺他?
「我不殺你!」丟下這句話,阿修羅立刻頭也不回的離開正殿。
浩澤簡直不敢相信奎宿的好運,這是阿修羅第一次在盛怒之下沒有殺人!
星宿含義幽遠的看著蒼旻笑道:「阿修羅王——已經為瓔珞而瘋狂了。」
這句話,說得蒼旻也感慨的笑了。
迷迷糊糊中,彷彿有個人正在叫喚她。
「徒弟!徒弟!喂!你醒一醒!」
瓔珞強迫自己睜開酸澀的眼睛,支起身子坐起來,看向站在床邊的人。
瓔珞吃驚的微微張開嘴。她眼睛沒花吧?他是——師父一眉!
「你——是師父?」
「臭丫頭!這麼快就把我忘了?」一眉揚揚白色長眉,一臉的慨歎。
「忘了?!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認得!」
「我不知道你如此想念我,這真是罪過!」他搖頭晃腦的,教人看了就惱火!
「你這陣子究竟上哪兒去了?」
看瓔珞擺出了一副俏臉,一眉笑道:「也該是告訴你的時候了。你師父我,避風頭去了。」
「避風頭?好傢伙!你到底捅了多少樓子?」瓔珞柳眉倒豎。
「不多不多,」他嘻笑著比出一根手指,「就這麼多而已。」
「一百?」
「不對。」
「一千?」
「也不對。」
她不耐煩了。「到底多少?」
「一件而已。」
她聽了差點沒暈倒。
「才一件?你真是沒膽子,才一件就學人家跑路?沒救了!」
一眉咧嘴一笑。「雖說才一件而已,可卻是件天大地大的大事。」
「怎麼說?」
「我設計了十幾年的陰謀,就這麼一件。」
「你設計誰?」
希望別是達官顯爵,否則可就難擺平了。
「你。」
瓔珞先是愕然,然後,她氣的滿臉通紅的問:「你老實說好了,你到底設計誰?」
「你。」
「別再打哈哈了,你如果不說,我怎麼想辦法幫你擺平?雖然你是很欠扁,可是,好歹咱們也是師徒,說什麼我都會幫你的。」
「是你。」一眉老老實實的重複。「真的,是你。」
「怎麼說?」他最好給她一個交代!
「你知道我是誰嗎?」
「廢話!你是我師父一眉!我腦筋很清楚。」她沒好氣道。
一眉搖頭。「我是四方之一——朱雀。」
瓔珞驀然愣住了。
「你說什麼?」
「我是朱雀。」
「你是說……你是阿闍世的手下?」
「對。因為當時天界發生阿修羅王離開天界,並成為魔界至尊的大事,所以,我到凡間收了一個女徒弟,那就是你,瓔珞。」
「為什麼是我?又為什麼你要收徒弟?」
「我在為未來阿修羅王回到天界鋪路。命中注定,你該成為魔界王妃。」
瓔珞瞠目結舌。「所以,當初你就設計我到魔宮取雪蓮?」
「可以這麼說,而且,以你的善良去融化滿腔恨意的阿修羅王是你的使命,正因為如此,我才教你成為一名醫者。」
她不得不佩服一眉的安排。「但是,他還是像以前一樣嗜血,我想,我並沒有能力改變他,你把我想得太神通廣大了。」
一眉呵呵笑道:「別這麼妄自菲薄,他為了你,已經饒了奎宿一命了。」
瓔珞低呼:「真的?他——」她幾乎感動得紅了眼圈。
「他如今是九天之尊,有時不得不逼自己冷硬無情,你也要明白他的處境。」一眉拍拍她的肩,「師父我走了,我還有的忙呢!阿修羅王駕著天馬上雲端散心去了,他馬上就會回來,你好自為之。」
瓔珞笑了。「我會的,師父。」
一眉念了句咒語,「咚」一聲,消失了。
駕著天馬奔馳了一整天,阿修羅在晚膳過後回到寢宮。
他看著瓔珞,表倩森冷難測。
而瓔珞不敢看他,下意識的絞緊自己的手指。
他從來沒想到他會為任何人的希望而改變心意,他向來有仇必報,絕不放過;然而,他卻為取悅她而饒了奎宿一命,只為了她!
不願她傷心流淚,所以,他心甘情願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展顏歡笑!
這就是「愛」?
一輩子不曾融化的心,因為她而射進一方陽光。
她的毫不畏懼、笑語如珠,她的喜怒情緒起伏,皆緊緊牽動他冰冷的心,她著實令他瘋狂!
無論她對他的權威挑釁幾回,他就是無法對她生氣。闖了禍,只消看見她無辜無助的美眸,他的理智便兵敗如山倒。
瓔珞知道他的眼神一直盯著她,好像要把她燒出一個大洞來;她的心臟狂跳,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他的凝視弄得她情緒緊張,如果再一刻鐘他仍然不開口,瓔珞不敢確定自己是不是會睡著,尤其她還坐在床榻上。
突然,阿修羅走向她,在床沿坐下,托起她的後腦,逼她看著他。
「瓔珞。」
他只開口低喚她的名字,然後摟住她。
他將她摟得這麼緊,教她有點害怕。她伸出手,捧住他俊美的臉龐,遊走在他剛毅的線條上。
他倒抽了一口氣,拉下她的雪臂緊緊地堵住了她的唇。
瓔珞閉上眼睛,努力感受他熾熱的愛意,埋在他的懷裡微弱的低語:「謝謝你。」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你沒有殺他。」
阿修羅看著她靈動的眼睛沒有回答,只道:「你是我的女人,」再吻了下她的唇,「是我的王妃。」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永遠都是。」
瓔珞滿足地歎了一口氣,她終於知道,自己在這個從不說愛的男人心中佔了多重的份量,在他的藍紫色眼瞳中,她找到了感情的歸依。
魔界王妃?聽起來好像很不錯喔!
酒紅精靈 2008-4-4 12:52
阿修羅好陰晴不定>"<
不過瓔珞也很古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