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綜漫)與橫濱首領HE後》作者:梓涼涼涼【完結】

悠于 2021-5-24 17:08

《(綜漫)與橫濱首領HE後》作者:梓涼涼涼【完結】

文案:
  
橫濱Mafia首領夫人日記——
誰能想到這個世界的我,又雙雙將自己成功混成首領的遺孀。比起前兩個世界更糟糕的一點,這回目的我哭錯墳了。
「夫人。這邊才是首領的…」亡夫手底下最為忠心耿耿的矮個美男子沉默半晌後,告知我實情。
尚未從我眼角處滴落下來的晶瑩淚珠,徹底卡在半路之上。離譜,這回360度無死角展示我美貌的角度白找了。
  
ヾ首領森支線:
「夫人貌美,如何梳妝打扮都恰到好處的自然美。」對方從我的背後擁住我。他略顯凌厲的眉眼放松下來,側過頭在我的面頰落下輕柔的吻。
我忍不住羞澀地蔓延緋紅。
  
ゝ首領中支線:
又名我的老公是996社畜勞模。
對方的作息時間和我有著巨大差別,索性他給予我的自由程度極高,使我完美地體驗到作為富婆的樂趣。
  
ゞ首領宰支線:
這是我攻略游戲中走過的最奇怪的結婚支線。
表白到領證僅在一天內。
對方甚至以完美的拋物線出現在我的視角範圍內。
  
打出三個游戲結局,我選擇退出游戲。
誰能想到,我人生中真正的游戲就此開始。
我的現實生活中出現游戲中:首領森*首領中*首領宰三人盜版人物。
我深吸口氣,告訴我自己,穩住莫慌。
索性游戲的臉和名字都不是我本人,他們能找出我本尊來親自算賬才怪!
  
內容標簽: 綜漫 少女漫 破鏡重圓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朝日奈早紀 ▏ 配角:朝日奈一家十三口*mafia ▏ 其它:預收《澀澤龍彥的前任們》《大舅哥芥川》
  
一句話簡介:打通游戲的我翻車了
  
立意:在名為戀愛的游戲裡,堅守自我、摒棄虛假、擁抱真實的愛意。

[url=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311923]原創網[/url]

悠于 2021-5-24 17:11

第一章

  白天的朝日奈早紀是平平無奇的怪力女高中生。

  夜晚的朝日奈早紀體驗著與黃昏前截然不同的、身為橫濱港口mafia首領掌上明珠的生活。

  宛如贈予灰姑娘的神奇魔法效應。

  始於友人白蘭出品的戀愛治愈向游戲——mafia首領攻略游戲。

  [歡迎玩家早紀回來,正在為您加載世界…]

  起身倒水的早紀,並沒有察覺出此時游戲系統錄入的照片出現丁點問題。

  ***

  少女粉色的長發乖巧地披落在她白皙的肩膀上方。她微微顫抖的睫毛,眨落之間,露出晶瑩剔透的綠眸,內裡仿佛盛滿了一汪泉水。眼波流轉間,皆是懵懵懂懂。

  現任港口mafia首領,渾濁的瞳孔注視著少女的目光在不自覺中放柔下來,他向眾人宣告著被他新認回來的女兒,朝倉早紀的身份。

  賦予早紀獨屬於港口mafia大小姐的身份。

  少女就像是誤入人類領域的初生小鹿,似懂非懂地跟著首領的節奏,配合地流露出靦腆的笑容。

  「父親。」距離首領佇立處較近的森鷗外,耳朵靈敏地聽見早紀的聲音。

  與其他花季少女毫無過多區別的清脆聲線。

  「小早紀除了生日宴會,還有別的想要的禮物嗎?」在外顯然風評一度落入糟糕境界的首領,以著最是平常不過的普通父親身份的口吻,寵愛地詢問他來之不易的心愛女兒。

  倘若沒有出現前不久的私生女自動找上門來認親的事件,不少人會誤解地產生首領大概對他的女兒們照單全收的錯覺。

  同樣身為首領流落在外的私生女、卻獲得落差極大的結局。

  首領慈父的態度只是名為朝倉早紀的獨家享受。

  森鷗外不感興趣地打算挪開視線,無意地掠過早紀笑顏如花的面孔。後者若有所感地偏頭,與森鷗外四目相對。

  早紀沒來得及收斂的笑意,被森鷗外完美地一覽無余。精致的彎彎眉眼,特別是早紀的綠眸,直擊人心。

  [可攻略對像出現——]系統的大字突兀地出現在早紀的眼前。

  早紀不由得微微愣住,佇立在她不近不遠處、身著白大褂的、正與早紀對視的疑似醫生的男人將會成為未來的mafia首領?

  早紀恢復心底的冷靜,禮貌地朝攻略對像微笑後,率先避開對方的視線。

  ****

  備受首領寵愛的女兒朝倉早紀,她的橫空出世使得組織內外隱隱蠢蠢欲動。

  對方清麗的外表下毫無半點殺傷力,反而有令人安心的脆弱易碎感。

  容顏精致、又易於掌控的朝倉早紀,無疑是一份合適的與外界聯系的敲門磚,亦是份合適的美人禮物。

  遺憾的是,自打生日宴會以後,早紀鮮少露面。只有少部分幸運兒向首領彙報工作時,撞上在首領身旁的早紀。

  「最近我感覺身體不錯。」在日常的身體診治過程中,首領對著前來進行醫生職責的森鷗外說道。

  「多虧了我們的小早紀,她可是福星。」首領語氣隱約帶著自豪地誇贊著早紀。

  被誇贊的早紀顯而易見地心不在焉。她的眉眼不再是往日的純粹,相反帶著點奇怪的情緒。

  早紀試圖開口說點什麼,顧及外人森鷗外的在場,她把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吞咽回去。

  已經接手首領健康狀況任務的森鷗外,按捺他浮現出的揣測。

  首領明明已然逐漸走向衰敗的身軀,近期居然有病樹前頭萬木春的架勢。

  除了科學診治手段外,還有珍貴的治療系異能者可以促使病人恢復正常。

  前者需要耗費金錢與時間,還尚且不能如願地重獲健康。至於後者,只需要異能者花費些許的精力,完全取決於異能者的強弱異能。

  是首領身旁的乖巧少女起的極佳效果嗎?

  森鷗外不動聲色地收起眼底的情緒。

  也許試試就知道實情。

  還是交由他可愛的金發藍眼小蘿莉主動出擊,更具備優勢。

  索性機會來得突然。

  有金發的小姑娘顫顫巍巍地走在花壇的邊角處,她果不其然地在早紀的預料之中摔倒。

  小姑娘發出軟綿綿的哼唧聲。

  早紀伸出援助之手,把眼角沾染淚水的小姑娘順勢拉起的瞬間。早紀留意到見鬼的盲點。

  [可攻略對像出現——]

  早紀不由自主地環視一圈,確認在場只有兩人的事實無誤後,她陷入巨大的懷疑之內。

  白蘭研發的游戲果然不走尋常套路,不止能開啟甜甜的正常向戀愛支線,還可以…打住。這游戲確定能通過審核?

  難怪白蘭送給早紀時,特意強調是私人體驗,尚未開放公測。

  早紀把心底的疑惑勉強解釋得通順時,面前的小女孩脫離抽泣狀態,靠著早紀的身體支撐起來。

  「謝謝早紀姐姐。」小姑娘大大方方地朝著早紀自我介紹,「我是愛麗絲。」即便愛麗絲眼尾沾有哭過的紅痕,嘴角卻上揚,流露出一派最是天真爛漫不過的笑容。

  「林太郎,就是那個笨蛋醫生森鷗外,是我的監護人。」愛麗絲以三言兩語的輕描淡寫,栩栩如生地刻畫出她心目中的森鷗外形像。

  看樣子森醫生全家都會是首領?早紀抱著不太確定的想法。出於直覺,早紀覺得自己哪方面產生誤解。

  見愛麗絲的手肘位置有擦傷的痕跡,早紀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替對方包扎起來。

  感謝家中經常干架的侑介與風鬥,導致早紀對傷痕包扎的流程頭頭是道,已然輕車熟路。

  愛麗絲輕呼出聲,她蹙起眉頭,展示她的疼痛程度,惹得早紀下意識地放輕力度。

  並非想像之中的利用異能力出手救治。

  是類似於與謝野晶子的同款異能使用前的硬核條件嗎?

  「下次走路要注意看路。」在家中常年為不省心的胞弟操碎心的早紀,教育起愛麗絲。

  獲得愛麗絲小雞啄米般點頭。

  「早紀姐姐。」愛麗絲猶豫地叫喚出聲。

  早紀頗有童趣地將用於替愛麗絲包扎傷口的手帕綁成亮眼蝴蝶結。她聞聲抬頭,輕輕地把手放在愛麗絲毛茸茸的腦袋上方,「嗯?」

  「你會有空在花園這裡玩耍嗎?」愛麗絲吞吞吐吐地試探著問道。

  早紀遲疑片刻,在她沒有登入游戲時,游戲裡的[朝倉早紀]似乎顯示她正宅在房間裡翻閱書籍,以至於眾人誤認為她喜好安靜獨處。

  比起獨處,早紀更享受熱熱鬧鬧的氛圍,大抵是因為她從小生長在有著多兄弟的家庭環境吧?

  面前的愛麗絲因早紀長時間的沉默,而緊張地揪住她的衣角,目光漸漸地變得低落下來。

  誰能抵擋愛麗絲的弱勢進攻呢?

  「會的哦。」早紀俯身把愛麗絲緊捏裙子的手握住,另一只手替愛麗絲撫平裙擺因手指的扭捏而產生的褶皺。

  早紀深諳話不能說得太滿、不然會留有不必要遺憾的規則,她話鋒一轉,拋出前提。

  「但是,姐姐要把作業兼顧完成後,才能來哦。」

  某方面而言,無論是游戲內外的早紀都在上學。不同的是,游戲外的早紀有著兄長的輔導。而游戲內的早紀考慮囤私貨,給自己請家庭教師來輔導學業。

  愛麗絲送上貼心的暗示,「林太郎可以教你哦!別看他不怎麼聰明的亞子,但林太郎好歹是東大畢業的!」愛麗絲信誓旦旦地,就差沒有拍起胸脯向早紀保證她家監護人的真材實料。

  要是真如愛麗絲所言,那麼森醫生簡直能兼任早紀的輔導老師。早紀打算連游戲外的作業難題都可以放過可憐的兄長們,換森醫生頂上。

  *****

  退出游戲的早紀,向好友白蘭發出視頻邀請。

  對方不到幾秒的時間接受邀請。

  「咦,小早紀居然罕見地轉換性子,改成早晨給我通話了呀?」視頻另一頭的意大利美人白蘭言笑晏晏地調侃著早紀。

  早紀老老實實地回答,「你不是說晚上是大人的時間不能打擾嗎?」

  「白蘭姐姐…」早紀把游戲中發現的bug給白蘭說道。

  「我發現游戲角色的臉不可以再次上傳照片替換。」

  「直至我成功地登入游戲後,我才發現我上傳的與風鬥合照,游戲選擇錄入風鬥的臉蛋作為原型。」

  視頻對面的白蘭稍微瞪圓的雙眸,隨即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沒關系的呢,不要害怕,你和風鬥畢竟是雙胞胎。」

  雖然是龍鳳胎的關系,但是架不住具體的長相上各有偏離,五官有其自身獨特的想法。

  早紀本人更偏向是朵艷麗的紅玫瑰,帶刺的囂張,又如同熊熊大火、隨時將路人卷入火裡吞噬得一干二淨。

  顯然以上形容出自早紀自身角度。

  以早紀胞弟風鬥的話語而言,「別的漂亮姐姐摔倒了,我會忍不住詢問是否需要幫忙。」

  「但是早紀摔倒了嘛,總覺得你下一秒還能起來打老虎。」

  索性早紀飛快地放過這個關於角色外貌的糾結,她轉而詢問起別的事情,「你的游戲為什麼會一下子出現兩個性別不同的攻略對像?」

  對於早紀所指的[森鷗外]與[愛麗絲],白蘭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給出其他方向的解答。

  「如果不喜歡的話,也要打出游戲結局,才能換下一個攻略人選哦。」


第二章

  [他已然知曉你隱藏的能力。]

  早紀在最初登入游戲的時候,這句話迎目而來,拉開攻略游戲的序幕。

  屏幕裡的身體看起來不太硬朗、滿頭花白的男人自稱是[朝倉早紀]的父親。

  無論是從男人的著裝,亦或者是離他不遠處死守安全的黑西裝保鏢人員們,無不訴說著男人的來頭。

  男人游說著早紀,他開出無數的引誘條件,不乏一舉解決早紀仍需課後打工來支付的學費難題。

  「只要你答應我。」

  「你將會成為橫濱港口mafia首領失而復得的珍寶女兒。」男人許下對他而言簡直是輕而易舉、不費半點力氣的諾言。

  從身無分文的貧民少女,突兀地轉變成港口mafia大小姐。

  離奇而不失偶像劇夢幻色彩的過程。

  只需要你有個憑空而降的親爹。

  「你的母親有向我提過…」明面上依舊是慈父態度的首領,略過鋪墊已久的話題,直奔他最為關心的一點。

  「你的治愈系異能力。」

  首領開門見山地指出早紀的能力,話鋒一轉地表達起他最近身體狀況有點糟糕。

  說著說著,首領忍不住以手掩蓋他微張的嘴唇,用力地咳嗽起來。

  入座在首領對側的早紀,難掩擔憂地起身踱步至對方身邊。早紀伸手試探著俯拍她的老父親背部,促使對方不再難受。

  「乖孩子。」首領注視著身旁少女不作半點虛偽的擔憂神情,心滿意足地勾起唇角,「你會幫幫父親的吧?」

  首領把早紀停留在他背部的小手握住,發出情真意切的暗示,「要是現在可以令我舒服點,再好不過了呢。」

  他明目張膽的示意,卻得到早紀猶豫躊躇的回應。

  「我…要不還是在動物身上先試驗一番?」早紀斟酌措詞地給出她的回復。

  首領原本勝券在握的表情,電光石火間,微妙且不悅地凝固凍結住。他否決早紀小心翼翼的提議。

  「不必。」

  早紀的生母如實地告知過首領。他們的女兒,是位罕見的治愈系異能者,不僅使用過程沒有產生任何陣痛感,而且治療完成後不會有副作用。

  堪稱完美異能力的背後,僅僅受創的風險由異能者本人承擔。

  治療次數的增多,會削弱早紀異能力的效果。

  「使用過度,也許會導致早紀最終失去她的能力。」只因效果層層遞減,最後降至為零。

  過往也並非沒有過這般案例。

  首領收起眼底的小盤算,他拍著前來贈予他情報的古早情人,憐愛地朝對方表達感激。

  「我們的女兒…哪怕她失去能力,我也會養著她的。」

  倘若他不知早紀的能力,會因使用次數過多而逐步削弱的事情,首領還得找個理由把心愛的乖女兒拘留在身邊。

  不同於現在的問題迎刃而解。

  只需把早紀的能力消耗完,給個嫁妝打發出去。

  或者早紀還是可以用來培養培養。

  畢竟她無公害的美貌,足夠乖巧聽話的性格,足以敲開將來打算合作的伙伴大門。

  簡直是一份合適又合格的聯姻禮物。

  在黑暗得伸手不見五指的心底給早紀的未來安排得明朗的首領,接著回過神來朝他預定的目標前進。

  「乖孩子,來吧。」

  「我實在不想忍受多一秒的疼痛難耐。」

  首領如願以償地獲得期盼已久的治愈。

  和預料之中的毫無區別,果然如情人提及的完美效果般,他仿佛擁有重獲新生的洗禮。

  除了早紀蒼白得能與吸血鬼媲美的臉色。

  失去血色,僅剩無力的青白。

  「辛苦小早紀了呢,爸爸的珍寶。」首領毫不吝嗇地誇獎已經任由他掌控的乖女兒。

  盡管對方璀璨奪目的綠眼,沒有受到摧殘的絲毫影響,依舊神采奕奕,卻充斥著荒蕪空蕩蕩的情緒。

  但沒什麼大礙。早紀眼底的不明之情,不足以影響他對她的好印像。

  足夠識趣、乖巧順從、姿容儀態不乏優秀,已然撐得起港口mafia大小姐的名頭。

  ***

  與愛麗絲的約定如期而至。

  早紀沒有料到,陪同小蘿莉的玩耍中會多出她的監護人家長,森醫生。

  「早紀姐姐!我給你帶來幫手啦。」愛麗絲主動上前拉扯住早紀的衣角。

  小跑著奔向早紀的愛麗絲,不自覺地晃動著由她精心梳理過後的金色長發。發絲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亮眼的光芒。

  被稱之為幫手的工具人森鷗外面露苦笑。

  顯而易見,森鷗外按捺不住愛麗絲的打滾撒嬌攻略,硬著頭皮前來陪同赴約。

  他語氣溫和地提議不如去醫務室,他的專屬辦公室,更好地解答早紀的作業難題。

  游戲裡的早紀露出靦腆的笑容,牽著愛麗絲的手跟在森鷗外的身後。

  現實裡的早紀自覺地翻看起,原本打算逮住家中幸運兒兄弟來解決的難題。

  感謝游戲,使她的兄長們脫離困境。

  早紀偏科有點嚴重,主要是她的國語給她的整體水平拖後腿。

  筆記本翻開的頁面,密密麻麻地記著早紀現打的多個問題。

  不大的房間裡,除了兩人交談的聲音,別無其他。

  原本身為約定中的另一主角愛麗絲,不知何時起,百般聊賴地選擇退出房間。把獨處的空間交由給他們。

  「不必擔心。」森鷗外留意到早紀的發現。

  「愛麗絲自己會找樂子的。」他輕聲地轉移早紀的注意力,令後者重回學習狀態中。

  早紀捧著筆記本推門的瞬間,與迎面而來的少年擦肩而過。

  少年比早紀矮約莫一個腦袋的距離。他的面容、身上均綁著沾惹些許泥土的繃帶。

  對方裸露在外的獨眼,無機質地掃視過早紀,冷漠地進入屋內。

  只聽見屋內傳來森醫生溫和的語氣,正關心著少年。

  有可能是前來多次看病的病人?

  早紀不由得想起其長兄雅臣,朝日奈雅臣身為兒科醫生,常年開口對來看病的幼童態度和森醫生的如出一轍。

  已經遠走、切換成其他視角的早紀顯然不知道屋內進行中的對話——

  「她走遠了呢。」繃帶少年太宰治面不改色地指出要害,示意森鷗外收斂起對他『真情流露』的關心。

  森鷗外沒有被揭穿的尷尬,而是面色自若地招呼著太宰治自便,不要企圖嘗試打開他上鎖的裝滿危險品的藥櫃。

  「難得撞見森醫生認真地扮演教師的身份呢。」

  「可謂是連我這個掛名弟子都沒有享受到的特殊待遇呢。」

  森鷗外若無其事地勾起嘴角,惡意調侃著太宰治。

  「治君是在吃醋嗎?」

  太宰治抖了抖身上並不存在的雞皮疙瘩,眼皮沒精神勁地耷拉下來。

  「我可沒有。」太宰治對森鷗外的說法表示抗拒。他轉而趴在桌上,伸手拎起玻璃杯,仿佛裡面散發著未知的魔力。

  太宰治索然無味地放下手中的杯子,發出若有所指的感慨,「和這個杯子同款…一眼看到底的…有什麼意思呢?」

  對於太宰治的困惑,森鷗外微笑著回答。

  「你還小,不懂…」

  ****

  伴隨著接觸頻率的越發增多。

  森鷗外甚至無需假借愛麗絲為緣由。

  合格的輔導老師身份人設被森鷗外緊緊拿捏好個中尺寸。

  與以往有些許意外區別的是…

  今日份的早紀,明顯地心不在焉,經常走神。

  「早紀?」森鷗外試圖喚回臉色煞白的早紀。

  雙手不自覺地撐起她下巴的早紀,面孔慘白,嘴唇隱隱地失去鮮紅色的眷顧。

  早紀慢半拍地回應。她的眼眸不同往常地略顯沒有聚焦,目光依舊無神地漂浮在半空中。

  森鷗外恰到好處地給早紀遞上杯熱水。

  「是不是身體不太舒服?」

  在接二連三的接觸過程中,森鷗外察覺出早紀的異能力相關事情。

  比如,每當首領以精神飽滿得不同於同齡人層次的狀態出現時,前往醫務室接受學業白/嫖輔導的早紀臉色總會變得有些病態。

  首領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地恢復往日的常態,甚至隱約有年輕時候精力旺盛不頹靡的架勢。

  倘若不是知曉早紀與首領確實為實打實的父女關系,難免讓人想歪。

  早紀雙手略為顫抖地接過熱水,她輕啜一口。

  面色恢復些許緩和。

  「我沒有什麼大礙。」早紀抬起眼眸,淺淺地笑著回應。

  森鷗外輕聲地嘆氣,囑咐著疑似對自己身體漠不關心的早紀,「要好好休息。」

  他躊躇猶豫著半晌,終究是大著膽子把無處安放的雙手放落在早紀的腦袋上。

  窗外映襯進屋來的黃昏落日,見證著少女白皙的面容悄然升起的羞澀緋紅。

  少女仿佛無師自通地學會魔法,把天邊艷麗的晚霞轉移到自身的臉蛋。

  「林太郎。」早紀咽下森醫生這個略顯陌生、隱約有拒絕趨勢的說法,她不由自主地跟隨平日裡愛麗絲的稱呼,脫口而出。

  早紀睫毛輕輕顫動,卻遮蓋不住滿臉油然而生的通紅之勢。

  「林太郎。」見著攻略人物沒有拒絕的念頭,早紀忍住羞意地睜開雙眼,神情專注地對視起森鷗外。

  面前的秀麗少女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你。

  她的奪目令人暈眩的星眸中只有你。

  感覺不賴。

  *****

  存檔退出游戲的早紀捂住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她下樓的瞬間,恰好撞見回家的長兄雅臣。

  「妹妹,你是不是又休息不好?」雅臣端詳著妹妹早紀的面色,蒼白無力,他開始抓住對方,喋喋不休地囑咐。

  「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戲了?」雅臣半信半疑地詢問。

  「我沒有。」早紀難掩心虛地拒不承認。

  「你要是再這樣下去,我就告訴你右京哥。」

  「那可能會導致早紀這個月的零花錢被沒收哦。」

  雅臣使出殺手锏,拿早紀二哥朝日奈右京來壓早紀,促使妹妹乖乖聽話。

  早紀拼命點點頭,湊過去雅臣身邊撒嬌,企圖把事情翻頁。


第三章

  「林太郎。」耳邊傳來早紀軟綿綿的嗓音。

  區別於最初時候的早紀略帶羞澀地稱呼森鷗外,轉眼至如今的早紀已然輕車熟路地親昵地叫喚對方。

  早紀永遠無法得知她注視著森鷗外的眼眸,裝滿如水的柔情,宛如會使人沉溺其中的一汪清泉。

  她的眸光流轉間,滿滿皆是不必言說的愛意。

  先是昵稱上的促進。

  再到距離間的得寸進尺。

  「我抓住你了呢。」早紀特意壓低聲音,以此避開在場獨自玩耍的愛麗絲耳目。

  早紀以她略顯小只的手掌包圍起森鷗外的手指。

  森鷗外反過來,用寬厚的手握住早紀。

  「真是糟糕呢,小早紀才是被我抓到了呢。」森鷗外勾起唇角,調侃起早紀。

  逐漸邁入秋冬季節的天氣,使得身體狀況略差的早紀雙手變得冰涼涼。

  與之相反,森鷗外的手是溫熱的,足以將早紀的手帶動得漸漸地暖和起來。

  掌心的溫度互相沾染。

  短信提示音打破了兩人越發曖昧的氛圍。

  是父親的通知。

  說是商討今晚為早紀准備的生日宴會。

  早紀打算起身離去時,她被森鷗外摁下坐回原處。

  不明所以的早紀抬頭仰視已經站立起來、正與她四目相對的森鷗外。

  「林太郎?」

  森鷗外裝模作樣地發出嘆氣口吻的問題。

  「小早紀都不問問我給你准備的生日禮物嗎?」

  明面上,森鷗外以抱怨的姿態詢問著早紀。

  實質上,他利落地掏出包裝精美的小小禮物盒子。

  盒子內是一對熠熠生輝的綠寶石耳環。

  森鷗外拾起耳環,俯身湊至早紀的面前,動作輕柔且小心翼翼地替早紀戴上他精心挑選的禮物。

  耳環垂落在早紀白皙的面龐附近,在寶石光芒地映襯之下,為早紀增添幾分相得益彰的美感。

  森鷗外伸手替早紀攏起她耳鬢周圍的碎發,使得綠寶石耳環徹底顯露出來。

  「果然很適合。」森鷗外心滿意足地端詳著不自覺泛起紅雲的早紀。

  一如他挑選時候的猜測,沒有半點偏離的軌跡。

  「去吧,別讓首領久等了。」森鷗外的話語尚未完全脫口而出。

  他的面頰處,感受到落下的蜻蜓點水般的觸碰。

  迎面而來的是,眼角眉梢處皆是笑意的早紀。

  只聽見早紀輕聲地說道,「我很喜歡。」

  對方透徹的綠眸裡僅僅倒映著他的面容。

  白淨小臉處不經意間浮現的緋紅,堪比初春街角綻放的早櫻。

  少女的紅唇微啟,微不可聞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不禁被放大。

  早紀神態專注地凝視著森鷗外,小聲地吐露出她的心底話,「也喜歡你。」

  最後入目的是早紀強忍羞意逃離的背影。

  明明她鼓足勇氣做完,卻後知後覺地選擇落荒而逃。

  屋內徒留森鷗外淺淺的笑聲。

  以及愛麗絲毫不留情面的吐槽聲,「拜托,請收斂一點難聽到死的笑意吧?」

  早紀入門時,她察覺到房間內多了一位人選。

  是之前同早紀打過幾次照面的、與她年齡相仿的女性,尾崎紅葉。

  首領溫和地招呼著早紀過來。

  他的目光掠過早紀罕見佩戴的新飾品上,沒有過多地猜想。

  首領不做多余的解釋,只是說已經拜托尾崎紅葉幫忙給早紀打扮梳妝一回。

  由於首領日常處理的事件不少,他交代完成後,就將心愛的女兒交給尾崎紅葉。

  「新耳飾挺襯你的。」尾崎紅葉留意到素來鮮少裝飾物的早紀,突兀地多出恰到好處的適合對方的耳飾。

  尾崎紅葉不吝嗇的贊美,打開她們之間的交談話題。

  早紀聞言不再是常態的靦腆笑容,而是露出燦爛得仿佛在她酒窩裡盛滿烈酒的笑容。

  像是戀愛中的女性。

  尾崎紅葉不著痕跡地猜測。

  可惜,對方的選擇權完全不在其自身的手中。

  所謂的生日宴會便是最佳的推銷之旅。

  ***

  作為港口mafia大小姐的生日宴會如期而至。

  宴會中唯一主角精心打扮後的登場,亦是按照他的猜想般收獲到足夠多的估量視線。首領滿意地勾起嘴角,招呼其他受邀的來賓。

  宴會並沒有對早紀產生什麼太大的吸引力。

  早紀環視一圈,並沒有搜尋到森鷗外的所在之處,她尚且未來得及將具體化的失望之情表露在外時。

  首領將早紀喚至身邊,領著她大大方方地引薦給眾位賓客。

  早紀乖巧地收斂起想法,老實地跟在首領父親的身後,當著沒有什麼難度的合格花瓶。

  直至名義上的歡宴順利落幕,早紀情不自禁地舒了口氣的同時,她不由得獨自走向雖然地處偏僻、但是架不住她喜歡的小花園。

  月光下的花園,原本應是空無一人。

  卻出現早紀意料之外的森鷗外。

  對方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朝著早紀露出令她熟稔的淺淺笑容。

  「林太郎。」原先神情有著些許落寞的早紀,撤換下她疲憊後的空虛,露出滿眼歡喜,提著過長而導致隱約絆腳的鮮紅裙擺,衝著森鷗外小跑而去。

  早紀的腳步停留在與森鷗外一臂之間的距離以內。

  她正仰著巴掌大的小臉,而其面色因方才從暖和的室內一路走入冷風中,而吹得泛起飽受冷冽過後的蒼白。

  無法升起半點拒絕念頭的森鷗外,順應內心的衝動,伸手把近在咫尺的早紀擁入懷裡。

  「風有點大。」

  對於他略為突兀的舉動,森鷗外這般解釋。

  盡管今夜是初入秋冬的時候,但是花叢中盛開的花瓣沒有絲毫顫抖的痕跡。

  早紀不由得眉眼彎彎,她沒有戳穿森鷗外的言不由衷。

  柔和潔淨的月光,照耀著獨處的新任戀人。

  曖昧的氛圍油然而生,籠罩在他們二人之間。

  未等他們之中的一人先開口。

  轉角處出現唐突的身影。

  來者正是恰好路過的尾崎紅葉。

  在生日宴會上隆重登場的重頭戲主角,轉眼間,脫離首領的牢牢掌握領域。

  不僅如此,還夜半私會心愛的戀人。

  倘若首領得知,向來對他順從聽話的棋子,不但任性地偏離被安排得妥當的軌跡,還頭也不回地奔向對他心有詭計、妄想取而代之的屬下懷裡,會作何他想?

  尾崎紅葉低聲輕笑了起來。

  還真是一出好戲,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渴望看到事件的後續發展。

  早紀被尾崎紅葉古怪的笑聲弄得懵頭轉向,她不明所以地從森鷗外的懷抱中抬頭,張望著戀人的神情。

  森鷗外朝早紀安撫地拍了拍背部,「不用害怕。」

  與戀人的寬慰話語相對應的是,尾崎紅葉緊隨其後的出聲——

  「那,就不打擾你們了。」

  「長夜漫漫。」尾崎紅葉的艷麗面容流露著曖昧的調侃姿態。

  ****

  無論是日漸親密無間的行為舉止。

  還是早紀自然流露的、獨屬於留給森鷗外的表情。

  無不說明早紀與森鷗外的關系匪淺。

  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的關系,更何況是處於港口mafia最高地位的領導者,又怎麼會瞧不出來。

  首領竭力按捺住他對棋子偏離的憤怒,偏偏棋子正在他身旁替他診治。

  早紀的蒼白臉色透露出她過度使用異能的後遺症。

  不能生氣。早紀還有用。

  慈父的人設不能丟。

  首領垂下眼簾,直至完全恢復如初的冷靜從容,他才以與平常毫無區別的同款態度,對待著心愛的女兒。

  令他出乎意料的是,早紀欲言又止地正打算表達她的想法。

  難不成會是開門見山地告知他,決定承認與森鷗外的戀情?

  連後續應對拆散戀情的激烈措施都安排出來的首領,等來的卻是與他想像中畫面截然相反的。

  早紀僅僅告知首領,有個學業旅行。

  盡管早紀猶豫躊躇著,終是吞吞吐吐地說道,「我有點不放心您的身體…」

  「要不,我還是不去了吧。」早紀思來想去,決定還是放棄難得的旅行。

  心裡宛如受到股貼心暖流般,首領突然倍感來自小棉襖的熨帖,連同他方才的憤懣不平也隨著早紀的話語,隱隱消逝而去。

  「我的身體已無什麼大毛病。」

  「不過三天。」

  「不必顧慮我,去吧。」

  首領父親和顏悅色的態度,勸解了早紀的憂慮。

  三天的時間,還能避開早紀,足以解決不知天高地厚的首領專屬醫生。

  首領明面上是慈父的做派,緊握杯子的手透露出他些許真實的想法,可惜無人發現。

  早紀離去前自然不會落下新任的男朋友。

  「盡情享受吧。」對方在得知早紀的學業旅行後,無比妥帖地贊同早紀的日程安排。

  森鷗外攬住早紀的肩膀,「總不能是舍不得我吧?」

  得到早紀口是心非的回應,「胡說,我才不是舍不得離開你。我只是舍不得有三天不能與愛麗絲碰面。」

  森鷗外不禁啞然失笑,他把掙脫開他懷抱的別扭早紀,一把拉扯回原位。

  在她額頭上落下輕柔的吻。

  早紀忍不住抬頭,陷入四目相對之時。

  已然分不清誰的主動。

  彼此的唇瓣相貼。

  *****

  游戲中的劇情已經解鎖至今,早紀張望著游戲界面右上角的[攻略人物好感度]。

  好感度上的一顆心只盛滿了1/3流動水的高度。

  呵。男人。

  嘴上說著喜歡你。

  早紀面無表情地點擊存檔,暫時退出游戲。


第四章

  誰能想到短短三天的時間,足以令父女之間陷入陰陽相隔的死局之中。

  原先港口mafia首領因為突發的病情,盡管在場有現成的其專屬診治醫生,卻依舊無可奈何地獲得當場急救失敗、落入暴斃的結局。

  首領臨終前,忘卻不了剛認回來不到半年的心愛女兒。他伸手握住女兒早紀的戀人森鷗外的手,以父親的身份,懇請森鷗外務必好好善待早紀。

  「早紀連同港口mafia的繼承權…就全權交由給森醫生。」首領強撐著最後的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著,直至他得到森鷗外的保證後,隨即撒手離去。

  以上出自當夜在場的額外見證人,太宰治的口述。

  任誰聞言,無不對已經病亡的首領的慈父心腸,產生動容之情。

  森鷗外繼承港口mafia,成為新任的首領。

  已然是鐵定無誤的事實。

  盡管有小部分對實情尚且存有疑惑的人,遺憾的是他們不再能影響結局。

  原因無它,只是單純地,他們沒有機會開口質問了。

  外出短途旅游回來的早紀,換上黑色的裙子。

  被迫地接受這個事發突然的事實。

  深受先代寵愛的早紀,眼神落寞。

  她沒有崩壞表情地嚎啕大哭。

  而是正顫動著的睫毛沾染上半滴晶瑩的淚珠,剩下半滴眼淚順著她的面龐掉落。

  早紀流露在外的狀態,好比枝頭搖搖欲墜的樹葉,風一吹,自然地散落在地。

  她的眼角通紅,面色越發地蒼白無力。

  周圍走動前來拜祭先代的人來來往往。

  他們的步伐聲打亂不了將早紀獨自籠罩起來的充斥著麻木、難過等各種復雜情緒融彙起來的微小空間。

  早紀只敢像只小動物般無助地,在她狹窄的領域內發出小小聲的啜泣聲。

  接任先代首領位置的現任首領森鷗外,走至戀人的身旁,輕擁她入懷。

  「不要太難過了。」

  「你的身體受不了太大情緒起伏的。」森鷗外寬慰著戀人早紀,勸解她恢復冷靜。

  森鷗外拎出手帕,溫柔地替早紀擦拭她被淚水浸濕的面容。

  他輕輕地撥開早紀額前的碎發,捧起早紀的臉。

  「別哭了,乖。」

  「我會心疼的。」

  輕聲細語地哄著早紀的森鷗外,對上依舊淚眼婆娑的早紀。他的大拇指看似稍微用力地抹去早紀忍不住垂落的淚珠。

  相互依存的戀人映入在場不少人的視線範圍內。圍觀群眾不乏有太宰治、尾崎紅葉等或多或少與森鷗外有關聯的人選。

  虛假的話語,真實的憐愛。

  你敢不敢把真正的實情告知給你親愛的戀人?

  你是如何一刀利落地刺入先代首領的胸膛中,笑容滿面地推他進入黃泉的。

  謀殺戀人的父親,心安理得地接收他心愛的女兒。

  可憐的先代首領女兒,從頭到尾只是被立起來的活靶子。

  太宰治收起視線,事不關己地挪開投向對首領以及其未來夫人的目光。

  他的目光猝不及防地與佇立在另一角度的尾崎紅葉碰撞。

  尾崎紅葉從容地點點頭,以此示意打招呼。

  上演的一出好戲果然不出她的預料之外。

  新任的首領會把純真無暇的妻子領入無限的黑暗中,與他共舞呢?還是竭盡全力維持她的純淨天真,贈予她芬芳的泥土,好讓對方一如既往地在溫室內自由生長呢?

  會作出如何的選擇呢?

  是染上灰霾的白玫瑰,亦或者是禁/錮在透明罩子內的心愛之物。

  「不用擔心。」

  「我會好好地照顧你。」森鷗外許下承諾,他為自己的諾言定下一個期限——

  「這輩子。」他的輕聲保證,惹來早紀的微微怔住。

  ***

  距離先代首領的葬禮已過去足以漫長的幾月光景。

  冬去春來。

  森鷗外正式向早紀提出結婚的相關事項。

  亭亭玉立的瘦削少女,自然是滿心歡喜地點頭答應。

  「唔,愛麗絲來擔任花童嗎?」早紀不確定地提及起同樣在首領辦公室內的愛麗絲。

  對於愛麗絲的身份,早紀從來沒有過問。

  她似乎將愛麗絲默認成是森鷗外附帶的親戚孩子。

  對於早紀的誤解,森鷗外沒有出言解釋,反而令愛麗絲隱隱坐實早紀的錯認。

  而關於他自身的異能力,森鷗外簡單地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我的異能力和早紀的治愈系能力相比起來,顯得稍微有點雞肋呢。」

  森鷗外面露苦澀的笑意,「只是區區地輔助自身學習的異能力。」

  得到早紀並不贊同其說法的看法,「怎麼會不棒呢。」

  「林太郎的能力很強呀。」早紀凝神思考,搜刮腦海內的記憶試圖輔證她的意見。

  半晌過後,早紀猶豫著開口,「你還能幫我提高我的學習成績呢!」

  早紀略帶心虛地說完。她的國語在森鷗外長期的輔導下,成功從合格線進步了十分。

  說來慚愧,但是架不住十分也是成績。

  早紀臉頰浮現羞赧的紅意,惹來森鷗外的輕笑。

  「沒關系。」

  「以後的我一定更加用心地手把手來教導小早紀的。」

  「保證小早紀下次獲得的成績進步得更為明顯。」

  森鷗外俯身在戀人的耳邊低聲說道。

  他低沉得曖昧不清的聲線,促使早紀的面頰變得異常緋紅,仿佛被街頭盛開的櫻花沾染上其艷麗的顏色。

  「倘若,我進步了。」早紀稍微停頓,她抬眸專注地詢問森鷗外,「林太郎會給予我什麼樣的獎勵呢?」

  早紀主動地湊上前,塗有飽滿口紅的嘴唇完美無誤地印在森鷗外的唇瓣上。

  沒有一點點偏移的痕跡。

  主動送上門的福利哪有不領取的道理?

  森鷗外毫不猶豫地攬住早紀盈盈一握的腰肢,把她帶入懷裡,加深親吻的舉動。

  直至掠奪完早紀僅剩不多的空氣,森鷗外才放過對方。

  面色紅潤、雙眼不自覺地水潤的早紀,慵懶地靠在人形抱枕的懷裡。

  她憑借半是撒嬌半是抱怨的口吻,向森鷗外嘟囔道。

  「林太郎,都把我的口紅清理得一干二淨了呢。」

  「唔。那只好補償早紀呢。」

  不明所以的早紀轉頭回視森鷗外。

  後者捏起早紀的下巴,再次襲來漫長的親吻之旅。

  「親多了,無需口紅也能紅。」森鷗外的指尖緩慢地從早紀的唇角,摩挲地滑至另一邊。

  四目相對的曖昧就差丁點時光就能凝聚成實體的瞬間。辦公室大門傳來陣陣敲響。

  早紀利落地起身,脫離森鷗外的懷抱。

  等她整理完因有些許混亂而泛起褶皺的衣角之後,森鷗外才開口同意門外等待的屬下進門。

  來者正是擅長繃帶著裝系的太宰治。

  早紀突兀地想到,花童通常為一男一女。

  女花童的人選毫無意外地會落在愛麗絲的頭上。

  至於男花童,不如建議森鷗外選太宰治?

  索性太宰治身高仍舊一米五幾,雖說比常態的花童高了不少。

  但矮個子裡挑高個,似乎沒什麼毛病。

  ****

  潔白帶著點神聖氣息的婚紗披在身上。

  早紀凝視著全身鏡中的自己。

  五官與她現實中的模樣相似,除了眼眸顏色為她所擁有,其他皆是胞弟風鬥的調調。

  很難想像風鬥女裝穿婚紗。

  大抵是只要臉蛋足夠地優越,可以覆蓋許多細微之處的瑕疵。

  早紀小幅度地轉轉身,她偏頭詢問陪同她前往試婚紗的尾崎紅葉。

  「紅葉,你覺得這套適合我嗎?」

  鑒於先代首領的死亡,尾崎紅葉原本心中隱晦的疙瘩慢慢消失。再加之,早紀的性格純粹爛漫,她們的關系慢慢開始融洽起來。

  「比上一套更為修身。」尾崎紅葉來來回/回地前後端詳一番,給出中肯的答案。

  早紀笑著彎起眼眸,她贊同尾崎紅葉的看法,喃喃自語地說著,「我也覺得這套更好。也不知道林太郎會不會喜歡這樣子的我…」

  因未婚夫工作繁忙,沒有結伴而來。

  早紀的眼眸裡,難掩失落。

  索性她的情緒興起而來,消逝亦快。

  早紀調整她的心態,興致勃勃地凝視著其他等待她試穿的婚紗。

  「你真的決定好,步入婚姻的殿堂了嗎?」尾崎紅葉上前,替早紀攏了攏意外垂落在外側的不規整發絲。

  尾崎紅葉的輕聲詢問,尚且沒有來得及得到早紀的回應,就先等來現任首領的步伐。

  「林太郎。」早紀肉眼可見地流露出預想之外的驚喜。

  尾崎紅葉見狀識趣地把場地交還給即將成為夫妻的二人。

  皆是命。

  問了也是白問。

  早紀最好的出路除了首領外,已經沒有別的選擇。

  獨屬於森鷗外的新娘子提起裙擺,朝他落落大方地展示她的貌美。

  笑容燦爛,不乏恰到好處的甜美。

  亮眼的綠眸裝載著滿是他的身影。


第五章

  婚禮現場滿是層層疊疊、被精心堆起來的鮮花花團。

  夢幻、又極其自然地滿足早紀即將炸裂的少女心。

  「我願意。」

  異口同聲的回答之時,這對新晉的夫婦二人彼此默契地相視一笑。

  直至森鷗外輕輕地替早紀戴上鑽戒的電光石火間。

  屏幕外的早紀透過游戲面板的右上角察看到,[可攻略人物好感度]一欄的愛心值已經悄悄地波動到1/2顆心的高度。

  呵。男人。

  不同於游戲外的早紀面帶嘲諷。

  游戲內的[森早紀]低下頭,綻放出無需盛放已然足夠清麗脫俗的笑容。

  ***

  新婚之夜。

  柔軟的床鋪由於突如其來的承重,陷入一委婉的弧度。

  顯而易見,以上畫面是付費環節。盡管早紀找了半天充值入口,沒有摸索出可供充費的按鈕。

  總不能跑去詢問游戲出品人白蘭吧?

  這得是多少年的腦積水才足以支撐早紀發出疑問。

  游戲內的畫面在昏黃的床頭燈照耀下,逐漸走向深不可測的黑屏。

  等等?

  離最後黑屏頃刻之間,早紀目睹游戲屏幕中一閃而過的、獨屬於她本人的背部。

  早紀背部的左上方位置留有鮮明的傷疤痕跡。

  是無法令她忽視的出現。

  Bug?

  早紀仔細回想登入游戲最初,僅僅只是上傳本人的照片。結果她隨手挑選與弟弟風鬥的雙人合照。

  還導致錄入錯誤。

  房門被敲響,打斷了早紀雜亂無章的思緒。

  來者是早紀的二哥朝日奈右京。

  「早紀出來一下,家裡有事情宣布。」朝日奈右京扶了他的金絲眼鏡,神情平靜地說道。

  右京的目光掃視到早紀氣色較為紅潤的面容,他端詳片刻,露出滿意的笑容,「看來這個月可以給早紀提高點零花錢的檔次。」

  沒有人會嫌棄錢多。

  盡管主職為偶像明星的弟弟風鬥,會借機投喂他可憐的、經常花錢大手大腳而陷入窮苦狀態的姐姐早紀。

  早紀的星星眼還沒有完全亮起,就被她三哥朝日奈要的摸頭殺打斷。

  「我們的小早紀一不熬夜玩游戲,頓時容光煥發呢。」

  「要哥。怎麼能無理取鬧地把緣由扔給游戲呢。」早紀嘟囔著反駁朝日奈要的說法。

  得到朝日奈要得寸進尺地捏臉服務,「小早紀,你怕是不知道,你一熬夜,隔天的面色會蒼白得可怕。」

  其他兄弟無不點頭,贊同朝日奈要的說法。

  唯有近期因工作繁忙而早出晚歸的朝日奈琉生,眸光詫異地凝視早紀。

  朝日奈右京趁著大部分兄弟在場,宣布他們的母親朝日奈美和女士,打算與新歡步入婚姻殿堂。

  對方據說是偵探社的社長,名為福澤諭吉。

  兄弟們對自家母親隔三差五跳入愛河的行為,已然習慣,抱著無所謂的態度。

  散會後回房的早紀在電梯門口處與朝日奈琉生不期而遇。

  「琉生哥。」早紀算算時間,有約莫半個月的光景沒有單獨和朝日奈琉生碰面。

  被早紀喚著的朝日奈琉生露出淺淺的笑容,他的笑容如他人般淨是透骨的溫柔。

  「早紀。」琉生回應著早紀,他不著痕跡地詢問起兄弟們方才討論的,關於早紀前段時間的身體不適。

  從七嘴八舌的談論中,琉生摸索出丁點實情。

  不會是熬夜導致。

  更像是從前最初的那回。

  早紀使用異能力的後遺症表現。

  「我的身體沒有大礙啦。」早紀親密地勾起琉生的手臂,她側過臉,眉眼彎彎地朝琉生展示她的健康。

  琉生欲言又止。

  他想詢問,卻怕勾起早紀的難過。

  終是將他的想法吞咽進去。

  「要照顧好身體。」琉生輕柔地囑咐早紀。

  琉生難免回想起當初頭回使用異能力的早紀。她向來神采奕奕的眸光失去璀璨星辰的眷顧,深陷揮之不去的灰霾之境。

  「我會的。」早紀笑著回應。

  他們在走道裡各奔東西。

  早紀關上房門的瞬間。

  她原本眉開眼笑的表情,緩緩地變成面無表情。

  琉生哥…是打算詢問她是否使用異能力了嗎?

  早紀心底不自覺地浮現出猜測。

  ****

  從[朝倉早紀]變成[森早紀],生活似乎沒有太大的波瀾起伏。除了與早紀碰面的人,會自覺地轉變稱呼,稱她為首領夫人之外,別無其他區別。

  只是,誰能料到死去多日、已經入土為安的先代首領父親,居然疑似有復活的跡像。

  這顯然違背科學的生命規則。

  然而這個說法已經四起。

  早紀情不自禁地連忙去尋求丈夫的幫助。

  「林太郎。」

  誤闖進來首領辦公室的早紀,驚奇地發現在場的除了森鷗外,還有太宰治,以及…矮個熟臉少年。

  後者似乎是羊之王。

  早紀在未被先代首領認回來之前,她曾在便利店打工。對方經常出現在她的視線範圍內。

  中原中也。

  早紀不太確定地回想起少年的名字。

  「夫人。」太宰治言笑晏晏地稱呼早紀。

  他的話語使得中原中也瞳孔微微放大中。

  被誤入的早紀吸引注意力的中原中也。

  是她…朝倉早紀。

  好久沒有見到早紀出現在便利店。

  隱約擔心的中原中也直接摸索去便利店,詢問對方的下落,卻得到模棱兩可的、不知其去向的答案。

  原來已經成為…港口mafia的夫人了嗎?

  怪不得不再需要在出來打工。

  對方陌生得似乎對他一無所知,毫無半點印像。

  也是…大抵只有貪戀著早紀贈予他的些許溫暖的善意。中原中也微微垂下眼簾,不再冒犯地注視著突兀出現的早紀。

  「早紀。」森鷗外熟稔的親昵稱呼,使得中原中也不大自然地低頭不語。

  「先代的事情正在處理。」森鷗外寬慰著,眉眼之間已然流露出難過姿態的早紀。

  他拉過早紀的雙手。

  「你看你,哪怕跑過來,手還是冰涼的。」

  森鷗外觸及著涼意滲出來的早紀小手,用寬厚的手掌把它包圍起來,試圖進行熱傳遞。

  丈夫憐愛的眼神,使得早紀心頭一熱。

  「關於先代首領復活的事情,交由給太宰和中原君負責調查。」森鷗外捂熱早紀的手,他的左手轉而撥開擋住早紀容顏的額前細碎長發,將早紀的楚楚可憐神態完全展現在他的眼前。

  眼角泛起哭過紅痕的女人,聲音沙啞地拜托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竭力調查。

  「我實在不願意父親…死後還飽受不安的折磨。」

  早紀的柔弱姿態、飽含淚水的神情無不令人動容、憐惜。

  等到他們兩位退出辦公室內後,早紀眼神空洞地被拉入森鷗外的懷裡。

  「不用擔心。」

  「相信他們能查明真相的。」

  森鷗外話鋒一轉,不動聲色地試探早紀。

  方才早紀略顯唐突地入場,惹來被他十分看好的、試圖想撬牆角過來的羊之王中原中也,百分百的驚喜激動之情外露。

  「你和中原君認識嗎?」

  丈夫的問話,喚回早紀的精神狀態。

  早紀無精打采,心思完全不在所謂的中原中也身上。

  她沒有太大表情、略顯機械地回復。

  「以前在便利店打工時,有過多次的短暫接觸。」早紀將實情如實地說出來。

  氛圍變得沉默。

  直至深陷思緒的早紀回過神來,她慢半拍地抬頭詢問丈夫森鷗外,「怎麼突然問起中原君?」

  「沒什麼。」

  「只是沒有想到能這麼巧。」森鷗外輕描淡寫地掀頁揭過這個話題。

  早紀的心思向來易於猜測揣摩。

  至於中原君…他是個好孩子。

  他們要是能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才奇怪呢。

  未等森鷗外劃去一時興起的揣測。

  他聽見懷中愛人的小聲疑問——

  「林太郎。」

  「我父親真的是因病突然暴斃身亡嗎?」

  森鷗外腦海中的弦瞬間達到緊繃的狀態。

  他先是安撫地拍了拍早紀的背部,「是的。早紀怎麼會突然這樣問呢?」

  是有不長眼的家伙暗地裡挑撥離間嗎?

  唯一目睹全程的見證人,是太宰治。對方不可能不識趣地干擾他們的感情。

  至於其余之人,不足為提。

  但凡說出口能成為威脅的人,已經全部被清理干淨。

  故而,不存在可以顛覆早紀認知的人。

  早紀將事情的源頭娓娓道來。

  「我午睡時夢見父親,他說好痛。」

  「特別是心髒緊縮得瞬間爆炸的難耐疼痛。」早紀的聲音放得特別輕緩,宛如喃喃自語。

  森鷗外安撫早紀背部的手,停頓幾秒,「只是夢。」

  「別亂想。」

  森鷗外把妻子攬在懷裡,他在早紀的額前落下蜻蜓點水般觸感的吻。

  不帶任何旖旎的吻。

  早紀靜靜地承受丈夫的安撫。

  她好比徹底失去知覺的人形玩偶,任由擺弄。


第六章

  風和日麗。夏天的微風吹散迎面襲來的熱意。

  森早紀如同往常般在放學回來的路上。

  區別是,這回的早紀被攔截住。

  對方是位令早紀有點眼熟的面孔,似乎是名為蘭堂。

  「早紀小姐。請問有時間談談嗎?」

  面對早紀的眼眸中升起的顯眼警惕之情。

  蘭堂放柔聲音保證他沒有半點惡意,「我只是單純地想要告知早紀小姐。」

  「實在不忍心,繼續令早紀小姐飽受被欺騙的痛苦滋味。」蘭堂的語調說得情真意切,就差沒在他虛弱的面孔處刻上好人二字的標識。

  早紀沒有出言反駁,被視為默認交談的進行。

  蘭堂開門見山地反問早紀。

  「早紀小姐,真的認為前任港口mafia首領的離世,是突發的疾病導致身故嗎?」蘭堂的問題直接把前不久早紀心底的不確定,再次翻出來。

  早紀垂下眼簾,將她眼底流露的些許情緒遮蓋起來。

  她微微顫抖著睫毛輕聲地回應,「不然呢?」

  夏天的風調皮地撥弄著早紀的發絲,從發根親吻至發尾。

  與正常身體健康狀況有鮮明差異的蘭堂,不由得用力裹緊他的衣服,疑似受風倍感冰冷。

  蘭堂緩和過來,恢復他打算脫口而出的話語。

  「可是病故首領的身軀上,准確而言,他的心髒處,有一條因手術刀刺入心髒而產生的痕跡。」

  蘭堂緊緊盯著面前的少女。

  對方忍不住詫異地抬眸,與他對視。

  綠眸裡皆是茫然、實體化的問號。

  早紀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瞪大雙眼,語氣不大對勁而又略顯急促地質問蘭堂,「你難道是指我的丈夫殺死了我的父親嗎?」

  蘭堂僅僅是微笑著勸解早紀恢復平靜從容。

  「早紀小姐只需動腦想想,畢竟作為您的枕邊人的小心思還是可以猜想得知。」

  「只要您願意。」

  蘭堂扔下一顆好比定時炸/彈的信息,禮貌地起身告辭。徒留怔在圓桌附近的早紀。

  早紀甚至無需動腦,她可以給出斬釘截鐵的答案。

  無論死亡的過程是以何種形式,先代首領的結局終究難逃步入黃泉的路上。

  因為世間萬事皆是公平的。

  早紀心底的揣測不妨礙她起身時候的顫顫巍巍。

  在即將因受驚而隱約佇立不穩之時,一雙手及時地伸出來扶穩早紀。

  是太宰治。

  果不其然,不出早紀的預料。

  早紀略感意外地瞥見太宰治的出現。

  她原本蹙起眉頭的表情放松下來,朝太宰治露出感激的笑容,「謝謝太宰君。」

  對方的手居然比早紀的還要涼上幾分。

  幸虧攻略對像並非為太宰治,不然早紀深深地倍感她的虛弱人設沒有辦法在對方面前成功演起來。

  太宰治冷不丁地發問。

  繃帶蒙蔽他其中一只的眼眸,也順帶遮掩他的滿滿惡意。

  「你相信蘭堂方才的說法嗎?」太宰治沒有掩飾他聽完全程的事實。

  會是從此對枕邊人暗中起疑呢,還是從今往後直接鬧翻,抗拒對方的接觸呢?

  太宰治難得一時興起對早紀即將邁入選擇分叉口的、為數不多的好奇心。

  早紀眼神奇怪地回視太宰治,「他說什麼,難道我就得相信什麼嗎?」

  「那要是這樣子說來,我還說我自己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小姐姐呢。你信嗎?」

  早紀信誓旦旦的反問,出乎太宰治的預想範圍。

  鑒於早紀傻白甜的形像過於深入人心。

  更別提深陷戀愛中的傻女人。

  只能說蘭堂完完全全地把自身推入萬劫不復的地獄。

  倘若蘭堂和聰明人對話,聰明人難免會多想。

  事實卻如實相反,他精心挑選了不太聰明的花瓶女士。

  首領不會放過蘭堂的。

  敢於教唆他心愛的珍寶對他產生懷疑。

  回到位於整棟樓最高層的首領辦公室之後。

  森鷗外不著痕跡地詢問早紀,「今天怎麼不坐車回來?嗯?」

  早紀的雙手摟住森鷗外的脖頸,把軟綿綿的身軀順勢倒在他的懷裡,「上車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有點惡心。」

  「我就選擇下車走路,吹著小風回來。」

  「不用擔心,我好多了。」沒有意識到自己其實在進行解釋的早紀,說完甚至寬慰起丈夫可能出現的擔憂。

  「你啊…不要總是讓我擔心啊。」丈夫森鷗外嘆口氣,流露出絲毫拿早紀無轍的表情。

  早紀微微上前,把如花般嬌艷欲滴的唇瓣送上門。

  「這樣子,林太郎就不會生我的氣吧?」

  早紀吧唧一口後,慢慢挪開紅唇,她眼角眉梢處均是惹人憐愛的笑意。

  「不夠呢。」

  「區區甜頭,哪裡夠塞牙縫的…」

  等早紀回過神來,她的纖細腰肢已然被丈夫輕車熟路地攬住。

  獨屬於晚霞特有的艷麗光輝一舉越過落地窗,照耀在白皙的肌膚紋理之上。

  ***

  清晨的枝頭站滿勤勞有蟲吃的小麻雀們。

  「不再睡會嗎?」半睡半醒的早紀感受到床鋪一側的動靜,她依舊沒有睜眼地不自覺呢喃出聲。

  早紀僅僅感受到額頭被落下的輕吻,「你繼續睡吧。」

  等至早紀徹底清醒後,偌大的空間只剩下正在地板上玩耍的愛麗絲。

  「早紀,早。」愛麗絲聞聲而循,她揚起元氣滿滿的笑容衝早紀打招呼。

  愛麗絲除了夜間的大人時間不會出現在臥室內。其余時候看似玩耍的陪伴著早紀,實則總令早紀產生對方是在保護她的錯誤認知。

  早紀記起愛麗絲也一並歸納為本游戲回目的可攻略對像人選。她心血來潮地在游戲面板的四角摸索,試圖查詢有關愛麗絲的細節。

  愛麗絲的信息,居然是在[可攻略對像]好感度旁邊被折疊成小小的箭頭處引申開來。

  等下?

  早紀留意到愛麗絲的好感度愛心波動與森鷗外的毫無任何區別,甚至一模一樣。

  導致早紀使用次數不多的大腦陷入卡殼狀態。

  「早紀早紀。」愛麗絲嘟囔的語氣隱隱沾染不樂。

  「你是在想什麼呀,我喚你的名字那麼多次,都沒有搭理我。」愛麗絲越說越發地委屈。

  「我在想…林太郎。」

  早紀把同時對森鷗外與愛麗絲的猜想吞咽回去。

  她說話只說一半。

  愛麗絲的純真面孔上浮現出曖昧的笑容。她止住不滿的抱怨,轉而拎起她的手工活遞給早紀。

  是一只編織得有點歪頭歪腦的小企鵝。

  不乏萌意。

  「可愛。」早紀毫不吝嗇地大方誇贊愛麗絲。她正打算長篇大論地對愛麗絲進行彩虹屁攻擊時,喉嚨踊躍出一股惡心的反胃感。

  早紀連忙跑去衛生間解決。

  緊隨其後的愛麗絲佇立在衛生間的入處,眉眼間隱約帶有擔憂地關心而問,「早紀,你是怎麼了?」

  游戲內的早紀不停地干嘔。甚至無法抽空來回應愛麗絲。

  屏幕外的早紀在游戲面板接受到溫馨的提示。

  [你懷孕了。]

  一語驚醒夢中人。

  屏幕內的早紀經歷身體情況的檢查後,她輕輕地把手放在她仍然沒有隆起的柔軟肚皮上。

  「我很高興。」森鷗外趕過來,攬住原本靠在床頭的早紀。

  森鷗外向來自持冷靜從容而略顯凌厲的眉眼,難得失去控制地變得異常的柔和。

  他小心翼翼地把手疊在早紀之手上方。

  「這簡直是我聽過最好的消息。」森鷗外神情專注地朝早紀說道,一邊不由得握緊早紀的小手。

  與此同時,游戲面板上[可攻略對像]好感度的一顆心顯示,已然從半顆紅心波動的狀態一躍而出,跳至2/3顆紅心的高度。

  對於這個攻略游戲的好感度顯示,早紀直呼現實。

  與其他攻略游戲風格迥異,其他的游戲大多在結婚進行時,攻略對像的好感度已經高達滿心狀態。

  懷孕後的早紀,只能說她飽受他人注意的程度直線上升。

  尾崎紅葉張望著隱約開始有肚子的早紀,「你的身體…加上你還懷孕了,還到處亂跑走動。」尾崎紅葉把原先打算形容早紀的詞彙收斂回去,含糊地越過去。

  「啊。我也僅僅在總部大樓裡活動。」早紀為其自身辯解,「因為太無聊,想來和紅葉說說話。」

  早紀巴掌大的小臉露出一如既往的嬌憨神態。

  「林太郎最近變得很忙。」早紀一筆帶過的話語,完美地符合最近事出頻發的橫濱亂狀。

  尾崎紅葉的陪伴僅僅也只是為數不多的十幾分鐘。

  刑訊室裡還需要她的工作。

  早紀轉悠一圈,終究是回房休息。

  房間內有只愛麗絲的陪伴。

  愛麗絲最近迷上手工活,她正瘋狂地給早紀肚子中未出生的孩子攢了一堆奇形怪狀的小企鵝們。

  各自有自己的特色風格。

  「愛麗絲,你覺得肚子裡的孩子會是男寶寶還是女寶寶?」百般聊賴的早紀喃喃自語。

  愛麗絲停下她手中不鹹不淡的編織工作。

  回頭張望著早紀。

  「最好是像早紀的孩子,性別倒是無所謂。」愛麗絲給出中肯的意見。她隨即補充道,「畢竟像林太郎的女兒,未免有點…特色。」

  出乎愛麗絲的意料,早紀倒是表達她對孩子長相沒有任何看法。

  像父母雙方的任意一方都可接受。

  「畢竟林太郎的臉,我已經看習慣了。」

  「孩子像他,也沒什麼。」

  愛麗絲補刀,「確實沒什麼太大問題。」

  「多給你們的女兒攢點嫁妝就行。」


第七章

  自打游戲角色[森早紀]懷孕以後,游戲面板自動在[可攻略人物]好感度愛心一欄旁邊,新增早紀的健康值指數。

  目前其健康值顯示為正常水平範圍內的80。

  不高不低。

  短信提示音突兀地彈跳出來。

  是罕見的列表聯系人——早紀的生母。

  對方發來的短信內容,字裡行間皆是小心翼翼地詢問,帶著微不可察覺的久違關心。

  [我們出來碰最後一面吧,早紀?在媽媽臨走之前,我保證我再也不會來騷/擾你。]

  [只是作為母親的卑微祈求。]

  早紀把短信潦草地閱讀完畢,正當她准備刪除之時。接下來彈跳出來的短信內容阻止了她原來的打算。

  [如果你說你的丈夫…現任的港口mafia首領得知你的真正異能力,充滿著危險氣息。]

  [還會容許你作為他的枕邊人存在嗎?]

  或許對方被早紀已閱不回的舉動惹惱,她惱羞成怒地朝早紀發來接二連三的威脅信息。

  [因病身亡的先代首領…究竟是憑借什麼病情而突然與世長辭的呢?]

  [正是你所謂的治愈系能力啊,早紀。]

  恭喜早紀的生母獲得刪除拉黑大禮包套餐。

  早紀眼不見為淨地合上手機。

  瘋狗一般的存在。

  以為這樣就可以把她引出去任由蹉跎嗎?

  怕不是還活在古老的偶像劇劇情中。

  早紀已經做好准備,如非迫不得已,她會等到直至把孩子安全地降生下來,才恢復正常出門放風活動。

  至於生母,不足為慮。

  別說她能找上門將部分實情告知給森鷗外。

  連身為枕邊人的早紀,尚且與日漸醉心於繁忙工作的森鷗外,鮮少有機會碰面。

  更別提如今的總部安保工作比先代首領時期,更為嚴謹。

  早紀的生母怕不是還沉醉在當初的她,憑借早紀的異能力一舉重回先代首領的懷抱。

  她怎麼就沒想想,在早紀之前失敗的私生女上門尋親的案例呢。

  倘若不是早紀暗地裡使力。哪來的水到渠成地被先代首領認回的機會呢。

  簡直是天真得愚蠢。

  等孩子呱呱墜地時,早紀決定騰出手來仗勢欺人。

  或者干脆形容為以多欺少。

  帶上眾多保鏢,加上明著暗著的恐嚇行為,足以令膽子不大、異想天開的生母重新學會掌握說話的藝術。

  已經下定決心的早紀,不由得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

  透過落地窗的日光,在早紀的左半邊臉落下明亮的日光照耀下宛如薄紗的光暈。而早紀的右半邊臉依舊沉浸在室內正常的光線中。

  一左一右。

  一明一暗。

  沐浴在四射的光芒底下,正閃閃發光的、唇角勾起恰到好處的溫柔弧度。

  這般模樣的早紀,美好得令人不由得心跳加快幾拍。

  愛麗絲不忍心打斷美景。

  她發出的細碎腳步聲,驚醒早紀。

  早紀眉眼柔和,流露出沒有絲毫陰霾之情的笑容。

  「是愛麗絲呀。」早紀的手輕輕放落在肚皮上方,她招呼著愛麗絲過來。

  「要摸摸看嗎?」

  「這是我和林太郎心愛的孩子。」早紀牽起愛麗絲的小手,將它放在肚子上感受內裡的新的小生命活動回應。

  愛麗絲不自覺地喃喃自語,重復道,「是早紀和林太郎的孩子。」

  ***

  橫濱街頭出現名為白麒麟的異能者造成的大規模恐慌事件。

  使得丈夫森鷗外連夜加急處理的次數越來越多。

  「是我吵醒你了嗎?」有孕在身的妻子睜眼朦朦朧朧地,從森鷗外的背後擁住他。

  森鷗外自然而然地轉身回抱對方。

  「林太郎。」早紀發出軟綿綿的帶有鼻音的撒嬌聲。

  「好久沒有和林太郎一起…」

  依偎在森鷗外懷裡的早紀,三言兩語地把她的孤獨境況輕描淡寫地描繪出來。

  一吐而盡的早紀松開攬住森鷗外的雙手,她將眼眸中原先數不盡的失落,取而代之,換上淺淺的清麗笑容。

  「我就不再占用林太郎寶貴的時間了。」

  「你先去忙吧。」早紀故作輕松地示意丈夫前往履行他社畜首領的職責。

  森鷗外俯身安撫地親吻早紀。

  「等…事件過後…我就有空閑時間來陪你了。」

  「這段時間,先委屈我們的小早紀了。」

  森鷗外放柔聲音地輕拍早紀的背部,哄著她。

  他忽然想起事情來。

  森鷗外蹙起眉頭,「前任首領的…」

  早紀接上丈夫未完的話語,「沒關系。我去領回父親的屍骨,順便進行拜祭就行。」

  托蘭堂的福,促使前任首領的屍體被送入火葬場。

  「林太郎,不必顧慮太多。」早紀寬慰森鷗外隱約的擔憂。

  「有眾多保鏢,加上你特意撥給我的異能者織田君。」

  「況且我只是出門不到半天。」

  「不會有事情的。」

  異能者織田作之助的能力為天衣無縫。

  他可預知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以備防護。

  萬無一失的陣容。

  看似安全。

  一切進行得萬分順利,直至回程的車途中。

  原本開著車的兼職司機織田作之助,突然放大瞳孔。他遇見五秒之後飛速朝他們迎面而來的大卡車。

  織田作之助急速地轉動方向盤把車開往偏離原有的軌道。

  遺憾的是。

  車已經被人動手腳,停不下來的同時也無法開門跳車逃生。

  織田作之助利落地幾槍把車窗玻璃擊碎,伸手抱出位於副駕駛上方的孕婦之時。

  他倍感對方的身體逐漸地變得冰涼。

  完全不像是活人的溫度。

  游戲角色森早紀的健康值已經陷入紅色警告區域。

  [警告。你的胎氣大動。]

  從80一路狂飆降低成0的時刻,屏幕內的早紀緩慢地睜眼。

  使用異能力——逆轉。

  不恢復足夠的健康,意味著她的孩子可能不再有場的機會。

  早紀不敢隨心所欲地進行打賭。

  她選擇交由她的異能力來解決。

  逆轉成功後,早紀的健康值瞬間恢復成75,是距離正常健康值水平偏低範圍內的領域。

  她的身體除去因少量擦傷而冒出些許鮮血外,別無其他。

  與之相比,反而是全程護著早紀的織田作之助傷得更為嚴重。

  「我並沒有什麼大礙。只是有些許擦傷。」這位首領夫人溫和地望向他。

  敏銳的第一直覺告訴織田作之助。

  首領夫人森早紀變得說不清的詭異。

  是因為她眼底的情緒透露出難以言說的怪異嗎?

  他不知道。只是看著夫人被送進港口mafia專屬醫院。

  慶幸的是,首領夫人一如她自己所言。

  除了身體不可避免地擦傷外,沒有其他症狀出現。

  ****

  游戲外的早紀手機鈴聲響起。

  「姐姐!」手機另一頭的朝日奈風鬥急促地脫口而出。

  早紀微微怔住的眼神,重新凝聚成光。她以微不可聞的語調調侃著風鬥,「多難得聽見我們家風鬥不再沒大沒小,反而是一本正經地稱呼我為姐姐呢。」

  聽見電話那頭的早紀仍舊有精神氣力與他抬杠,朝日奈風鬥舒了口氣,卻依舊不肯放過對方地追問。

  「你沒有出事吧?」

  方才心跳的驟然顫動,無不提前知會著是同胎出生的姐姐早紀出事故。

  朝日奈風鬥聽見對方輕聲細語的回應。

  「我沒有事。」

  「我在家玩游戲呢。」

  盡管早紀的聲音有點失真,但是整體而言,對方的話語使得風鬥胸口的大石緩緩消失。

  風鬥為自己胡思亂想而產生不太好的錯誤預感翻頁揭過,轉成興致衝衝地向早紀發出邀請,「我說,你要不要來看我在橫濱的首場演唱會?」

  許是早紀沉默的時長過長,風鬥不禁別扭地為他自身挽回丁點尊嚴。

  「不來就不來嘛。」

  「要知道我朝倉風鬥,可是連小女孩都忍不住崇拜的哥哥。」

  風鬥喋喋不休地說起有位疑似有強硬後台的追星小女孩。她是由監護人領著來追他的。

  「對方還贈與我由她親手制作的小企鵝玩偶。」

  未等風鬥炫耀完,早紀出言打斷他的後續。

  「我有點不太舒服。」

  「我說你別天天顧著熬夜打游戲,我可是聽右京哥在群裡通報批評你的名字。」

  「不要老是讓我擔心啊,笨蛋早紀。」


第八章

  港口mafia首領夫人森早紀已經鮮少在人群中露面。以往的早紀總會被人目睹著,她在總部花園內小心翼翼地扶著日益漲高的肚子,進行悠閑地散步。

  據說似乎因為上回突發的車禍意外事件,導致對方的身體時好時壞。

  連較常與早紀接觸的尾崎紅葉,仔細回想,她接連多日來未曾與早紀碰面。

  是徹底成為貪婪的巨龍金窩中被小心呵護起來的寶藏了嗎?

  直至尾崎紅葉在首領辦公室內交接相關工作時。

  她試探著把話題引申至早紀的現狀。

  森鷗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眉眼不自覺地柔和下來,「你去陪陪她吧。」

  「早紀似乎有點產前焦慮症的傾向。」

  「明明身體各方面報告的指標,無不顯示在正常範圍內波動…」

  「總是不自覺地過度擔憂…孩子的發育…」

  森鷗外手指稍微用力地摁壓著他的太陽穴,以此緩解他的壓力。

  「盡管她最近的狀態比過往好了不少。」

  得到默許的尾崎紅葉頭回登入向來為總部的隱秘之地。

  臥室裡的早紀躺在搖搖椅上。

  她的身上蓋著一條軟綿綿的厚毯子。

  浮動的日光溫和地眷顧在她清麗素淨的面容上。

  聞聲顫動著睫毛、睜開璀璨雙眼的早紀撞見了尾崎紅葉,她浮現出淺淡的笑容,「紅葉,你來了。」

  尾崎紅葉落座在早紀的身旁,替後者攏蓋了隱約有滑下傾向的毯子。

  「你看起來比之前的氣色好多了。」尾崎紅葉端詳起早紀略帶血色的面容,與那回車禍意外發生後的慘淡面色作比較,形成鮮明對比。

  外頭日光耀眼。

  屋內氣氛恰好。

  她們淺淺笑意的交談過程,在早紀流露出些許困倦之意時,戛然而止。

  面對自身無可避免的疲憊姿態的外露,早紀輕捂嘴唇緩慢打了困意滿滿的哈欠後,眸光閃爍地解釋著,「自從…懷孕以來…我變得異常犯困。」

  中途對時間線的措詞中,早紀把原本說的詞語含糊過去,她將其改成籠統的懷孕以來這四個字,輕描淡寫地帶過。

  「好好休息吧。」尾崎紅葉看望後,轉身離去之時,她聽見早紀微不可聞的呢喃聲。

  「母子連心。」

  「我怎麼會感受不到呢。」早紀的語調裡充斥著隱約的不易捕捉成功的絕望。

  惹得尾崎紅葉不禁在踏出房門處的瞬間回首望去。

  幾秒前還有精神勁的早紀已然昏睡過去。

  早紀面色的紅潤正以龜速前進的速度消失。

  是她誤聽的錯覺嗎?

  尾崎紅葉不太確定地回想著。

  ***

  早紀的生日在不緊不慢的速度中步入。

  森鷗外攬住身型逐漸瘦削成竹竿的妻子,他的體溫透過衣服一點點地滲透給早紀。

  他懷中的妻子早紀,抬頭認真地張望著森鷗外精心布置的禮物,一場漫天而升起的短暫煙花,開得燦烈又無比脆弱。

  盛放的煙火,比不上早紀眼眸包含的萬般光芒。

  森鷗外側頭凝視著他的早紀。

  「我很喜歡。」早紀把投向盛開的天空之花的視線,挪動轉移至森鷗外的身上,她輕聲地表達她的心聲。

  早紀耳邊的綠寶石耳環聞風而動,在潔白月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絢麗奪目。

  「先進屋吧,你的身體開始發抖了。」森鷗外感覺到懷中人的微微顫抖,他俯身而視,輕柔地哄著對方先從陽台離開。

  早紀抓住森鷗外的衣袖,眼神略帶祈求。

  「你贈予我的煙花,我還沒有看夠呢。」

  森鷗外忍不住啞然失笑,「要是早紀想看,我以後在每年你的生日上都放。」

  「我們的未來還有很多場煙花,只要早紀想要。」森鷗外許下對他而言可謂輕而易舉的承諾。

  早紀聞言垂下眼簾,她依偎地躲進森鷗外的懷裡。

  森鷗外敏銳地感受到,無法被他直視面容的懷中妻子顫動的幅度漸漸提高。

  果然孕婦不能吹太長時間的夜風。

  森鷗外嘗試著把早紀往屋裡帶,「乖,我們先進屋。」

  索性,早紀沒有再次出言反駁,她乖巧地被丈夫攬住進屋。

  倘若森鷗外低頭察看早紀。

  會發現對方的表情已然是深陷淤泥、無法自拔。

  連同她那雙足夠明亮得令萬物失色的綠眸,頭回地墮入無盡的暗淡無光之中。

  按照往常的時間順序,這時間段的早紀應該犯困。等他看著早紀入睡後,再去忙活手頭剩下的工作吧,森鷗外劃過這個念頭,替自覺卷入被窩中的妻子攏上被子。

  他的雙手纏繞上早紀略為冰冷的左手。

  「林太郎。」對方發出夢囈般的聲音。

  亦如無枝可依的小動物,瑟縮著的動靜。

  「我在。」森鷗外握住早紀的小手。

  孕婦的情緒波動難免會放大。

  遺憾的是,他能抽空與早紀說話的時間都是倚靠擠壓工作,從而摳唆出來點點滴滴的時光。

  早紀對此沒有半點抱怨。

  她除了對未出世的孩子憂慮過大以外,一如既往地對他善解人意。

  森鷗外見狀,自覺地改成松開早紀的手,安撫地撥開她額前的碎發,俯身落下帶著溫度的輕吻。

  「別擔心。」

  「你和孩子都會好好的。」

  頻繁的定期體檢報告,無不擺放在他辦公桌上最為顯眼的位置處,等待森鷗外空閑下來時,他會反復翻看。

  一切如願地正常進行。

  原本早紀的目光沒有聚焦,散亂無章地投放在空中。

  她慢半拍地回過神來,露出淺淺的、不太真實的虛晃笑容。好比泛起的泡沫,一觸即逝。

  「林太郎,先去忙吧。」早紀收斂起她方才不太對勁的情緒,轉換成與平日裡沒有太大差別的純粹、無半點陰霾的笑容。

  「我只是有點高興。」早紀略微停頓,她把目光延伸至不遠處的婚紗照位置。

  「一路走來,順風順水。」

  從還需兼職打工賺取學費的貧窮少女,直升成為當時港口mafia首領的掌上明珠,飽受寵溺。

  「幸運女神眷顧著我。」

  「遇見林太郎,似乎花光了我所有的運氣。」早紀娓娓道來的途中,瞬間眉眼彎彎。她的唇角勾起愉悅的角度,語調輕松自如。

  「別說這樣不吉利的話。」森鷗外阻止了早紀的繼續,他不贊同地接話,「我的早紀…一直都深受幸運女神的寵愛。」

  早紀沒有聽從對方的提議,微微收斂起笑意,順勢收回注視著婚紗照的視線。她神態專注地凝視著森鷗外,再次重復了遍。

  「我真的好幸運能遇見林太郎呢。」

  早紀的目光溫柔透骨,刺穿靈魂。

  她嘴角溢出來的溫婉笑意,稍微止住。

  「去忙吧,林太郎。」

  「你已經為我耽誤足夠久的時長了…」早紀避開森鷗外的注視,閉上雙眼,似乎正准備掉落夢境。

  森鷗外拿突發其來的、疑似過度焦慮不安而有所感慨的早紀毫無辦法,他舉動輕柔地撫摸著早紀的面龐,輕聲地說出今晚與她的最後一句話。

  「晚安,早紀。」森鷗外坐立在床邊半晌,確認對方熟睡無誤後,小幅度地起身。

  「對不起。」

  「好疼。」

  森鷗外刻意放輕的、往外挪動的腳步不由得停頓。

  他忍不住折回身。

  早紀自從發生車禍後,偶爾在森鷗外半睡半醒間發出急促的、疼痛難耐之聲。

  「沒什麼。我只是夢魘罷了。」對於她自身的異常行為,早紀這般解釋。

  盡管不太相信對方的措詞,但是關於早紀的身體數據皆是再正常不過的數值。

  森鷗外心有疑慮,卻無可奈何。

  他有意識地控制走動的聲響,疾步轉回早紀的身邊。

  伸手觸及早紀的溫度,只感受到不似活人的冰涼刺骨。

  早紀的脈搏…完全地歸零。

  ****

  屏幕內的朝倉早紀走向生命的終點。

  屏幕外的朝日奈早紀捂著她手中的熱茶,沉浸於過往的回憶。

  早紀初次使用名為逆轉的異能力,是發生在一只大肚子的松鼠身上。

  能聽懂小動物言語的兄長朝日奈琉生,領著小早紀玩耍時,被松鼠痛苦的呼喚聲吸引注意力。

  「它想要它的孩子活下去。」琉生呢喃出聲。

  懵懵懂懂的早紀不自覺地觸發異能力。

  原本艱難喘氣的松鼠,肉眼可見地恢復外表的康健。

  早紀眉開眼笑地鼓起手掌。

  在旁的琉生欲言又止,他沒有把松鼠的充滿撕裂的疼痛語調翻譯過來。

  對方說,哪怕承受雙倍的難忍之疼,只要有機會令它的孩子順利出生。

  誠然,逆轉的異能力可以促使生命瞬間恢復生機,比如最初的松鼠,再比如游戲內的先代首領、森早紀。

  遺憾的是,萬物生命皆是公平的。

  逆轉之所以使人宛如重獲新生,是因為它透支著你後續未來的生命力。

  它將所有的生命力凝聚成一團短暫的火光,令你誤以為獲得額外的溫暖。

  實則不然,所謂的溫暖不過是因為你正在燃燒自己。

  [恭喜玩家早紀成功通關第一支線。]

  [是否觀看游戲角色*朝倉早紀*死亡事件後續?]

  [否]

  游戲界面即將跳轉回最初界面時。

  右上角的[可攻略人物森鷗外]好感度的紅心瞬間漲滿、溢出、變黑。

  「黑心?」

  黑色的屏幕倒映著早紀不明所以的表情。


第九章

  森早紀靜靜地躺在床鋪上,了無生息。

  睡美人般的姿態,等待著獨屬於將她喚醒的機會。

  蒼白、毫無血色的面容,宛如盛開過後迅速凋零的衰敗白玫瑰。

  徒留一室的空落落。

  「早紀。」森鷗外微不可聞地呢喃出聲。

  與往常無異的呼喚。

  區別的是,森鷗外等不到他渴望的回應。

  他的早紀…

  聞言會從森鷗外的背後擁住他,順勢把小臉埋起來,發出軟綿綿的哼哼唧唧撒嬌聲音。

  亦或者是在不遠處小跑過來,探頭朝他露出嬌俏純粹的笑容。

  「林太郎。」她的眼角眉梢處皆是跳躍出來的柔情。

  早紀仿佛活生生地佇立在他的面前,朝他說著俏皮話。

  森鷗外忍不住觸碰虛假的剪影時。

  一晃眼,昏黃光線拼湊出來的夢境徹底地支離破碎。

  森鷗外重歸現實。

  無事發生的室內。

  不會再有早紀身影出現的臥室。

  森鷗外緩慢地伸出手把臥室燈的開關摁掉。

  他仍然維持著原封不動的房內布置。

  ***

  早紀墮入如同深淵般的黑暗夢境領域內。

  一道逐漸增強亮度的光,點亮了她昏暗得模糊不清的視角。

  是早紀倍感熟悉的游戲場景,隸屬於港口mafia首領的專屬辦公室。

  辦公桌上趴著面容憔悴的角色丈夫森鷗外。

  他看起來像是許久沒有進行正常作息的強撐精神狀態。

  日光浮動,落在對方的頭頂處,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早紀輕輕地拿捏起椅背上披著的衣服,竭力控制聲響地替森鷗外披上。

  這大抵是她身為森早紀的身份,能做到的最後一步。

  「抱歉。」早紀微不可聞地說道,她的話語散落在地,沒能掀起半點波瀾起伏。

  倘若游戲沒有隱藏的精神值數據。

  也許,不會出現與如今雷同的、以一帶二的傷亡結局。

  可能獲得最壞的結局,無非會是在生產過程中,森早紀撐至孩子順利出世後,逆轉異能力作用效果走到終點。森早紀不可避免地撒手離去。

  但起碼孩子會是真實存在的念想憑證。

  可惜,這只是場游戲。

  虛假的攻略游戲。

  早紀輕顫著睫毛,她清晰地感受到夢境即將消失。

  她沒有留戀地收回停留在森鷗外身上的視線。

  游離的目光停留在辦公桌上的死亡原因分析報告。

  漫漫長夜。

  孤枕難眠。

  森鷗外所處的每個環境無不散發著早紀的氣息。

  好比方才約莫二十分鐘時長的、足以滿足他缺少睡眠的時間。

  森鷗外頭回夢見早紀。

  對方沒有任何表情地佇立在他的眼前。以著他不曾受到過的陌生視線,冷靜地注視他。

  早紀不含情緒地淡淡說著抱歉的言語。

  森鷗外直起身子,扶著額頭的瞬間,他察覺肩膀處多出的衣服重量的異樣情況。

  是他原本隨手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早紀…」

  首領辦公室門前的安保人員被突兀地召喚進去。

  「在半個小時之內,有人進來嗎?」

  盡管首領的口吻溫和,但是不妨礙他拋出疑似質問他們是否失責的問題。

  得到安保人員斬釘截鐵的回應後,首領多日來失去笑容的臉上,頭次地把他的笑意重見天日。

  「沒有人進來。」首領不自覺地重復了遍。

  安保人員竭力眼觀鼻、鼻觀心地不敢直視首領的表情。仍然能感知對方難以言喻的微妙情緒。

  說起來,自從首領夫人在孕期中不幸去世以後,首領徹底失去了他的溫柔外表。

  變得異常的冷酷殘忍、又無所顧忌。

  ****

  早紀捂住嘴打著哈欠地,步入飯廳。

  惹來眾多兄弟的招呼問好聲,不乏個別年長兄長的碎碎念嘮叨。

  特指早紀二哥朝日奈右京為其操碎心的聲音。

  「早紀,是不是又暗地裡偷偷熬夜玩游戲…」

  「我會對你本月的零花錢額度酌情處理。」

  朝日奈右京微笑著說出魔鬼的低語。

  宛如捏住尖叫雞的命脈,促使早紀露出討好的笑容。後者輕車熟路地湊到右京的身旁,開始無事獻殷勤。

  身為早紀三哥的朝日奈要原本帶笑的神情,直至掃視到早紀身上之時,變得微微異樣。他勾起的唇角凍結在半路上。

  位於早紀肩膀的右上方,浮動的一小團黑影格外地顯眼。作為優秀的和尚,朝日奈要向來對異/物過於敏銳。

  朝日奈要不動聲色地行動至早紀身旁。

  他狀似無意地拂走不明物。

  「也許早紀需要帶著我體溫的護身符。」朝日奈要成功擊退不明物後,自然而然地加入兄妹的單獨對話中,順勢從他襯衣胸口的口袋處掏出隨身攜帶的護身符。

  「要!」朝日奈右京沒好氣地張望著疑似來打斷交談、企圖護著妹妹早紀的弟弟朝日奈要。

  「你不要打岔。」

  「我可是在教育早紀。」朝日奈右京神情嚴肅地,他的眸光透過鏡片發出略顯銳利的光芒。

  朝日奈右京指出早紀日漸瘦削的身型。

  「可是…我熬夜不一定打游戲啊。」

  「右京哥,不要動不動甩鍋給游戲。」

  早紀試圖在右京的怒氣領域邊緣大鵬展翅,為非作歹。她的話語,引來右京不由得深吸口氣,恢復平靜從容地反問,「難不成你在學習?」

  「那倒沒有。」早紀對此毫不猶豫地矢口否認。

  「沒准,我在熬夜談戀愛呢…」說完,早紀從心地拉扯著朝日奈要,一同頂著朝日奈右京隱約爆發怒氣的目光中逃跑。

  停下來的早紀回頭張望著,確保安全無誤。

  她接過朝日奈要贈予她的護身符,毫不客氣地收下。

  早紀的指尖觸及護身符的瞬間,隱藏在她身體附近的黑色團子發出尖銳的求救聲音。

  它說。媽媽,疼。

  朝日奈要微微怔住。

  得到早紀不明所以的困惑反應,「要哥,你還好嗎?為什麼一臉撞鬼的模樣?」

  早紀無意間掃視至她手中的護身符,正突兀地升起一縷黑煙,「咦?」

  面對早紀的疑惑,朝日奈要沒有解答之余,還若有所指地問出聲,「我們家的小早紀已經背著哥哥們,學會偷偷戀愛了嗎?」

  早紀遲疑片刻,點點頭。

  她的綠眸裝滿狡黠的情緒,「是的呢,我會有很多老公。」

  暫且不提以往的攻略游戲,單單泛指近期玩過的、白蘭出品的治愈向戀愛游戲。

  游戲角色[朝倉早紀]已經成功攻略[森鷗外]。

  無需再提後續的可攻略角色。

  反正,她,朝日奈早紀不缺老公。

  *****

  早紀被朝日奈要領著從寺廟中回家時。

  她恰好碰見在車上下來的胞弟風鬥。

  對方似乎收斂起他的壞脾氣,露出乖巧聽話的派頭,衝著車內的人點點頭,笑著回應。

  「姐姐。」眼尖的風鬥隔著老遠的距離,注意到早紀的走來,他頓時裝模作樣地親熱叫喚著早紀,順勢與車內的人員禮貌告別。

  早紀配合著風鬥的演出,微笑不戳穿對方向來直來直往地稱呼她的名字,甚至有時候會在她名字前面加上形容詞,以示親昵。

  顧慮著尚未開走、停在原地不動彈的車,早紀壓低聲音地詢問風鬥,「車裡的不是經紀人吧?」

  但凡是經紀人,對方享受不到風鬥的無比懂事狀態。

  風鬥對上他的經紀人,也僅僅是收斂起大少爺的派頭。偶爾的行為舉止還略帶在容許範圍內的任性。

  原因無他,朝日奈家在風鬥所待的演藝公司有著不容小覷的股份。

  風鬥把手搭在早紀的瞬間。他察覺到從車窗內往外投放的如炬目光,頗有殺傷力。

  不可能。

  車內的是最新上任的boss森鷗外森先生。

  方才一路駛來的過程中,對方和顏悅色地待他,甚至隱約帶著旁敲側擊地詢問風鬥,家中有無姐妹。

  森鷗外誇贊著風鬥出眾的顏值後,這般提議。

  「倘若風鬥的姐妹有想法,不妨可以介紹她來加入我們森式事務所。」原先的事務所名字早在森鷗外正式上任前,替換成現名。

  風鬥倒是沒有隱瞞地告知森鷗外,「我們家兄弟眾多,有且僅有一位女性。」

  「早紀…姐姐…」風鬥欲蓋彌彰地增添措詞。

  風鬥毫不留情面地指出他的早紀姐姐,干啥啥不行,打人第一名,是蟬聯多屆的空手道冠軍。

  武替比較適合身具怪力的早紀。

  森鷗外臉色微妙,他開始懷疑起尋找夫人早紀的方向是否正確。至於朝倉風鬥口中形容的,與他同胎出生的女性早紀,真的是他家的小早紀嗎?

  常年身體虛弱的朝倉早紀,柔柔弱弱。

  怎麼可能倒拔垂楊柳?

  直至森鷗外透過單向透視車窗玻璃,聞聲而望去。

  與朝倉早紀五官略為相似、卻又風格迥異的朝日奈早紀迎面而來。

  前者溫婉清麗,好比夏日雨後的初荷,清新脫俗。

  後者明媚不可方物,眉眼處皆是不容接觸的距離感。

  森鷗外難掩失望地准備挪開視線,無意間,與早紀掃視過來的目光對接上,盡管隔著單向玻璃,她無法得知其自身造成的巧合行為。

  與早紀如出一轍的璀璨綠眸,漫不經心地挪開。

  冷淡的態度,和夢裡的早紀沒有任何區別。

  當朝日奈早紀的綠眸專注地凝視著風鬥時,森鷗外的心猛然顫抖起來。

  溫柔而不自知。

  百般柔情。

  皆是屬於早紀特有的眼神。

  車窗外的早紀,若有所感地回頭凝視依舊停留在原地的車。攬住早紀肩膀的風鬥,不滿地打斷早紀的舉動,他抗議地抱怨。

  「笨蛋早紀…能不能認真聽我講話啊!」

  車窗內的森鷗外,低頭露出笑容。

  他輕聲地自言自語,「終於找到你了。」

  「我親愛的早紀。」


第十章

  [歡迎玩家早紀回來,正在為您加載世界…]

  第一回目的游戲角色森早紀旁邊,已主動生成名為中原早紀的嶄新游戲角色。

  奇怪的是,早紀最初設定的朝倉姓氏突兀地在新角色上轉變成中原一姓。

  許是角色自帶的隱藏身份背景,早紀暫且將其記下。

  提及中原姓氏,早紀若有所思地回想起上回目的港口mafia勞模中原中也。

  身為早紀上個副本的丈夫森鷗外,明面上沒少誇贊中原中也的年少有為又容顏出眾。

  盡管森鷗外幾乎不在早紀面前稱贊中原中也,亦或者說無論是誰,都得不到他當著早紀的面上的贊美語句,哪怕是隨口不走心的一句。

  「獨處的時間,怎麼能消耗在非早紀的人選之上呢。」

  森鷗外攬住早紀的腰肢,輕描淡寫地把方才妻子無意間提起的無關緊要的下屬們翻頁,神情自若地把早紀的注意力重回他的身上。

  ***

  開屏是令人猝不及防的荒蕪之黑。

  聲音與字幕卻又同步進行,恰到好處地打消早紀對其電腦產生故障的誤會。

  過度昏暗不明的黑暗,籠罩在中原早紀的雙目之上。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摸索著燈光的開關摁鈕。

  伸手不見五指的能見度,無不給中原早紀帶來不祥的預感。

  早紀的預感成真。

  她觸及到的摁鈕發出清脆的聲響時,不妨礙早紀的眼前依舊是被黑暗完美侵占的不可視領域。

  游戲姍姍來遲地彈跳出關於中原早紀的簡短身份介紹——

  [你是位侍奉神明多年、具備豐厚靈力的巫女,因意外而失明。]

  盲女早紀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動,試圖探索新副本地圖。

  床鋪拐角凸起的位置,促使早紀磕絆成功。

  她倍感疼痛地輕呼出聲,惹來步伐聲的靠近。

  溫熱的手一舉把摔在地上的早紀扶起來。對方順勢而為地攬住早紀的肩頭,領著她坐落回床鋪。

  「早紀,原先是想去哪裡呢?」中原中也松開握住妻子早紀肩頭的手,側頭注視著流露些許茫然情緒的早紀,詢問出聲。

  熟稔的聲線。

  早紀仔細回想一番,確認無誤。

  是中原中也的同款猛男音。

  早紀含糊地回應對方,「沒什麼,我只是打算隨處走走。」

  哪怕目不能視,早紀清晰地感受到中原中也的柔和目光安放在她的面容處。

  對方確實端詳起早紀的五官容貌,准確而言,中原中也是在凝視早紀暗淡無光的綠眸。

  早紀失去以往神采奕奕光芒的眼眸,未免過於可惜。這般想著的中原中也不禁記起,多年以來巫女早紀對他事無巨細地供奉。

  她是暴雨滂沱中無家可歸的小可憐。

  甚至不惜許諾願意以其一生的時長供奉神明,以此來尋求神明的庇護。

  早紀微微偏頭,避開中原中也的眼神。她不太自然地陷入糾結醞釀的狀態中,選擇一對中原中也較為合適的稱呼。

  「哥哥?」早紀柔聲地摸索著對中原中也正確的稱呼方式。

  從中原早紀的姓氏來看,她和中原中也無疑是兄妹吧?早紀不太確定地猜測著。

  倘若是姐弟的關系,這句哥哥實屬有點尷尬。

  眼盲的早紀未能及時觸及中原中也的反應。

  她等來對方良久的沉默。

  失去視力、從而無法根據中原中也表情的變動判斷出對方情緒的早紀,隱約明白她的說法錯誤。

  「嗯。」出乎早紀意料的是,中原中也簡單地回應。

  中原中也擺脫略微的錯愕神情,他把手握成拳頭地掩飾性放在他的唇瓣附近,企圖將他嘴角泄露的愉悅半遮半掩起來。

  從獨屬於他的『神明大人』,帶著敬意的稱呼。

  越過之前生熟的『中原君』。

  跳躍成隱隱流露依賴意味的『哥哥』二字。

  聞言的中原中也眉眼間不自覺湧現出難以言喻的輕松歡愉。他湛藍的雙眸仿佛瞬間被點亮了星光,萬般光芒洶湧而至地聚集在他深邃的眼眸之內。

  「早紀。」意識到他的反應稍顯冷淡的中原中也,見狀連忙補充了句。

  他的聲音清澈。

  明明對方僅僅是在輕呼早紀的姓名,早紀的面容不自覺地沾染上猶如初荷的羞澀淡粉。

  早紀的猜測得到驗證,她在心底放松地舒了口氣。

  眼眸對應地彎彎。

  ****

  與上回目早紀的便宜父親相比,這回目的便宜兄長靠譜程度直線上升。

  短短的幾個小時,早紀感受到中也兄長對她的手足無措,他正小心翼翼地試探靠近。

  遺憾的是,對方的陪伴時長過短。

  中原中也接了通電話,急匆匆地留下早紀出門而去。

  他不忘囑咐早紀,有需求可以喊人。

  「別再逞強。」

  「哪怕你的雙眼恢復不了。」

  「我也不會拋棄你的,早紀。」

  徒留獨處於滿室光明中心位置的早紀。

  開局贈送的人物設定與背景,皆過於模糊、朦朧。

  甚至沒有足夠的信息指出游戲攻略對像。

  早紀一頭霧水地靠著慢吞吞的行走軌跡,摸出房間整體輪廓。

  直至早紀泛起困意地打算就寢時。

  她的便宜兄長不放心地闖入。對方過分體貼地替早紀掀開被子。

  早紀卷入被窩的瞬間,她身旁床鋪的位置有著疑似遭受因多出來重量的擠壓而緩緩凹陷。早紀不禁發出驚呼聲,「你這是在干什麼啊,哥哥?!」

  她的笑容僵持在臉。

  原來是早紀名義上的便宜兄長輕車熟路地緊隨早紀之後,一同鑽進來共享被窩。

  「嗯?」中原中也自然而然地反問。

  白蘭救命!

  這款混雜著骨科情節的戀愛游戲,居然能順利出品。

  屏幕前的早紀止住了游戲。但凡被她的任意兄長們撞見,怕不是難逃全方面禁止她的游戲自由。

  屏幕內的中原中也留意到妻子早紀微微怔住的走神狀態,他湊上前,在對方的額頭落下溫柔的晚安吻。

  「比起哥哥,我更願意聽見早紀稱我為阿娜達。」

  合著開局上線,一氣呵成地直接成為已婚婦女中原早紀。

  本來觸及不到任何光亮的早紀,電光石火間,輕顫著睫毛,重煥光彩。

  只是…光滅於彈指一揮間。

  中原中也的氣息近在眼前。

  早紀慢慢地把臉湊過去,伸手觸摸著對方的面容。

  她的指尖停留在中原中也的唇瓣上。

  微涼的溫度、柔軟的唇瓣。

  落實具體位置所在之處,早紀毫不猶豫地迎上去。

  沒有偏離地,正中紅心。

  唇與唇相互偎依。

  尚未來得及流露出半點詫異情緒的中原中也,主動地接替送上門來的接力棒。

  他捧住早紀的臉。

  本來緊閉雙眼的對方,慢慢地顫動著睫毛,露出足以令星辰失色的綠眸。

  就此沉浸、溺亡於她璀璨的眸光。

  促使熱度上升的kiss過後,是相顧無言的四目相對。

  早紀勾起唇角,淺淡的笑意浮現在她的面容。

  「哥哥,你是不是出逃的魔法王子?」早紀調侃著中原中也,「施展的親吻魔法,令我瞬間恢復光明。」

  她的眸光漸漸地流失,再次回歸往常水平。

  早紀笑著感慨道,「看來得好好督促哥哥多多練習魔法,好讓魔法時長延續。」

  她的語調活潑,聽不出半點難過。

  鑒於早紀的過度調侃,倍感惱羞成怒地小幅度別過頭去的中原中也,忍不住轉回原先的角度,一本正經地為其的實力辯解。

  「我這不還是因為顧慮到…你的身體肺活量不足以支撐完整的親吻過程。」

  中原中也的說法惹來早紀的清脆笑聲。

  正當中原中也准備力圖自證清白步驟之時,他聽見早紀略帶挑釁的言語。

  「我可不信呢,哥哥。」早紀的尾音拖得老長,裝滿著滿是撒嬌口吻的軟綿綿。

  無神的雙目遮掩不了早紀溢出來的嬌俏狡黠。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事實會成為中原中也實力的最好公證。


第十一章

  彼此之間體溫傳遞、沾染的證明方式,促使早紀流失的眸光一點點凝聚回來,恢復至綠眸最初的璀璨光彩。

  早紀微微偏頭,神態專注地凝視著與她肩挨著肩的中原中也。她發出懶洋洋的語調,笑著調侃起依舊面紅耳赤的丈夫。

  「哥哥的耳朵…還是那麼紅呀。」早紀不緊不慢地指出實情,惹得中原中也惱羞成怒地急匆匆反駁,「我沒有。」

  中原中也邊伸出手抓住試圖來撥弄他耳垂的早紀左手,邊繼續自我辯解,「天熱了,耳朵紅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左手被牢牢鞏固在對方手心的早紀,狀似恍然大悟。

  「是的呢,哥哥。」

  「哥哥說什麼都對呢。」盡管早紀特意壓低聲音,仍然止不住地透露出她的愉快笑意。

  牢牢凍結在原處的早紀指尖,不安分地在中原中也的掌心處作畫。

  她的指尖輕輕地勾著對方,無意識地撩撥中原中也。

  「你還真是…」中原中也猛然拔高聲音,他的湛藍雙眸在觸及早紀略顯蒼白的面色時,又來了宛如過山車般的顛三倒四過程,降低回溫和的口吻,「拿你沒有辦法。」

  為了維持他隱藏的獨屬於神明大人威嚴的面子,中原中也話鋒一轉,示意「你該睡覺了,早紀。」

  雙目不曾離開中原中也面容的早紀,唇角綻放的弧度越發放大。她眉眼彎彎,眼波流轉間皆是攝人心魂的柔情。

  「哥哥,是在被我戳穿事實後,無可奈何之余,只能命令我睡覺了哦?」早紀以手肘撐起她的身子,側身面對中原中也。

  對方反應迅速地把早紀摁回原位,居高臨下地俯視早紀,「聽話的孩子會有甜頭吃。」

  明明是占據上風的地位,流露出來的反而是哄孩子似的語氣。

  早紀略微瞪圓她略顯驚訝的眼眸。

  下一秒,她趁其不備地攬住中原中也的脖頸。

  角色宛如對調,具備優勢的一方,自然而然地轉變成早紀。

  「可是哥哥說的話,我偏不愛聽呢。」狡黠之意一躍在早紀的面容上浮現。

  原本雙手支撐在早紀肩頭附近位置的中原中也,受到早紀的一拉。

  中原中也尚未反應過來,他只感受到耳畔邊早紀宛如塞壬般充滿引誘的魔鬼低語。

  她說。

  「哥哥的魔法會像是灰姑娘的玻璃鞋嗎?」

  「為了確保魔法失效…」

  早紀的聲音戛然而止。

  趁著中原中也眸色變動之時,早紀輕輕地顫動睫毛,露出困倦的神色,仿佛幾秒鐘的時光就足以令她抵達甜美的夢境。

  「……」中原中也在心底輕嘆口氣,替已然進入熟睡狀態的早紀攏了被子。

  翌日清晨。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控制其自身動靜,完美地做到絲毫不驚擾妻子的起身舉動。

  微不可聞的起伏,依舊無可避免地令盲女早紀敏銳地察覺出來。

  「哥哥。」早紀半睡半醒地呢喃出聲。

  惹得枕邊人的停頓。

  中原中也落下輕柔的額頭吻,他安撫地摸了摸早紀的發絲。

  「睡吧。」

  魔咒般的言語使得早紀不自覺地再次墮入夢境。

  ***

  [開啟回憶副本。]

  暴雨滂沱之至。

  入目的模糊視線內皆是荊棘叢生、雜草環繞。

  早紀茫然地跌跌撞撞往不明方向的前路奔去。

  她的身後不遠處傳來兩位成年男性的聲音。

  「小姑娘,我勸你別躲了。」

  「乖乖識相地走出來,興許我們一高興,免你一頓毒打。」

  莫非她隨身攜帶急支糖漿嗎?為什麼追著她跑。

  早紀氣喘吁吁地企圖尋求合適的庇護所。

  直至一處在荒蕪中佇立的、看起來有些許年頭卻不受暴雨傾襲的略為破舊神社。

  原本緊跟其後的追捕者們,放慢腳步,打算來個惡劣的教訓式玩法。

  早紀心裡拿捏起主意,秉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躲進神社之內。

  神社供奉的神像絲毫沒有染上塵世間的灰霾。

  踏門而入的動靜已然迫在眉頭。

  無路可逃的早紀選擇試試。

  早紀恭敬地祈求獲得來自神明的好心庇護。

  願意奉上她的一生作為報答。

  神像沒有任何反應,僅僅是用於擺放貢品的案桌上突兀地多出一把鋒利的刀。

  早紀仰著頭,收斂起絕望。她顫抖著接住神明的恩賜,咬咬牙,躲在合適的視線盲區內,准備就緒。

  從門口處聽見早紀疑似說話的聲響而挪動過來的男人們,只目睹一片除了神像別無所物的、空蕩蕩室內。

  他們眉頭不禁蹙起。

  「人跑哪裡去了?」異口同聲的困惑,無人解答。

  「會不會躲在什麼角落裡?」男人稍微停頓,比劃起小早紀嬌小的身型,「找一找。」

  「不然難纏雇主肯定不會付清尾款的。」另一男人暗自咒罵早紀的不識好歹同時,邊仔仔細細摸索起隱蔽的角落。

  搜刮足足幾圈、仍舊毫無收獲的追捕者們,隱約覺得不對勁。

  「你說她會是類似於隱形人的異能者嗎?放任未成型卻已被我們得罪的異能者,怎麼想還是得找到她。」

  「解決她才能永絕後患。」

  追捕者們一唱一和的對話。

  無動於衷的神像雙眸發出微弱的光芒。

  「再找幾圈,去外頭尋。」

  神社裡頭翻找不出任何的早紀行動軌跡。

  神社外頭恰到好處地發生有人踩踏到落葉的清脆聲響。

  「走。她在外面。」追捕者們繞過神社,不惜速度地往外奔走。

  仿佛置身於隔離罩的早紀舒了口氣之余,不免油然升起不盡感激之情。

  早紀再次朝神像承諾。

  「我願終生侍奉您。」令鑽石黯然失色的明亮綠眸裝滿早紀的堅定信仰。

  她仰著小臉。

  清麗的面容哪怕沾染些許未干透的雨水,不掩早紀熊熊燃起的專心侍奉神明的畢生信念。

  屋外的雨聲戛然而止,像是回應小女孩的許諾。

  ****

  屏幕外的早紀一掃而至[可攻略對像]好感度一欄。

  刺眼的1/3紅心波蕩水平,明明白白地昭示著中原中也對中原早紀的好感度。

  呵,男人。

  你們港口mafia的男人都這樣?

  嘴上說著親愛的。

  背地裡好感甚至沒有半顆心的水平高度,就走完牽手、親吻、結婚一全套的流程。

  這樣一對比,早紀莫名覺得[森鷗外]更為順眼。

  起碼對方和朝倉早紀結婚時,好感度滿至半顆紅心。

  打斷面無表情吐槽的早紀是短信提示音。

  是她在網上無意間結識的好友。

  前不久,對方主動地朝早紀告白,並以退為進地表示讓早紀慢慢考慮三天後,再給他答復。


第十二章

  [正在為您存檔…]

  停留在神社的游戲界面之內。

  原本深受巫女早紀碎碎念的日常侍奉行為的神像,突兀地發出微弱得不易察覺的細碎光芒。

  它正注視著屏幕外的朝日奈早紀。

  遺憾的是,後者正拿著手機、背對著電腦屏幕往門口處挪動。

  早紀尚未觸及手機屏幕的指尖,滯留在半空。

  [我喜歡你。]網友修治告白的話語再次映入眼簾。

  再次翻看聊天記錄的早紀,隱隱覺得修治這位網友有著說不透的奇怪。

  白日裡的修治宛如無事發生、從未與早紀告白過,言語自若地和早紀吐苦水。

  比如,修治會渲染出社畜的莫有地位的悲慘一面。

  整天不是被他的矮個子搭檔使喚來使喚去,便是倒霉的事情不自覺地環繞在他身上。

  [那個小矮人,成天對我怒吼猛凶。]

  [我需要小早紀的安慰才行。]

  鑒於有與修治同款油嘴舌滑,甜言蜜語信手拈來的兄長朝日奈要作為榜樣,早紀輕車熟路地越過修治隨手發來的不著調語句。

  早紀日行一例地敷衍修治。

  [那請務必讓你的搭檔注意潤喉,吼人吼多了,嗓子難免倍感難受。]早紀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詞。

  對方秒回的神速,以哭唧唧的表情透露他的受挫內心。[總感覺小早紀只會對晚上的我…特別溫柔呢。]

  獨屬於暗夜時分、同樣隸屬於陰間作息的修治。

  說起話來格外地沉穩。

  亦有自己獨特的見解。

  仿佛融彙了早紀所有兄長們的優點。

  惹得早紀不經意間逐漸依賴起只在夜晚現身的第十二只兄長修治。

  哪怕朝日奈家脾氣公認好的兄長們,在面臨早紀令人棘手的學業上,難逃互相推脫的套路。

  「乖,早紀。」

  「我覺得該出去補習的錢不能省。」常年在外奔波、偶爾回家一趟的朝日奈家四男朝日奈光,即便身為人氣小說家的他,毫不猶豫地拒絕被拉去當替早紀補習的壯丁行為。

  朝日奈光甚至直言,早紀補習的錢從他這裡扣。

  「再窮也不要耽誤孩子的上進。」朝日奈光擺出為崽操碎心的典型家長姿態,惹來早紀愛的小拳拳威脅。

  「光哥!你太過分了!」早紀氣鼓鼓地抗議著。

  「早紀簡直是行走的十萬個為什麼。」朝日奈光別過臉,與三男朝日奈要大吐苦水,「替早紀輔導學業,總覺得被編輯的奪命催稿已經不算什麼難題了呢。」

  朝日奈光留意到早紀脖頸處佩戴的護身符。

  他話鋒一轉,提出嶄新的建議,「不如小早紀去找個學霸男友君。」

  「既可以學業愛情兩手抓。」

  「倘若對方不耐煩的話,你急得動手了。」朝日奈光眼波流轉間,帶著些許的試探,「別害怕。」

  「對方受傷,我們家有長男醫生雅臣。」

  「對方打算控告,我們家有二男律師右京。」

  早紀先是沉默半晌。

  隨即嘀咕起來,「我暫時不想跳入愛河。」

  許是早紀母親朝日奈美和多次結婚的影響。

  早紀對戀愛了然無味、興致缺缺。再加上,生父留給早紀的資產足以支撐她快活一輩子。

  既然如此,當個快樂的獨來獨往小富婆不是更好嗎?

  早紀言詞中透露出的信息,使得朝日奈光不著痕跡地與朝日奈要對視。

  趁著把妹妹激怒趕走的份上,朝日奈光詢問起關於早紀前不久身上自帶的嬰靈一事。

  「它似乎單方面認定早紀。」

  「不接受被送走,甚至還想從早紀的肚子中重獲新生。」

  「倘若強行將它超度,會影響早紀。」朝日奈要苦笑著說出實情,他無可奈何地只能暫時把嬰靈隔絕在寺廟之內。

  「你還別說,對方隱約像早紀。」

  「我是指它打人的力度,和早紀如出一轍,簡直是大力出奇跡。」

  朝日奈光聞言若有所思,「把它帶離早紀的身邊,它沒有鬧?」

  「我給了早紀的發繩。」

  「拼命鬧騰的嬰靈終於止住無止境的吵鬧。」

  「它說是媽媽的味道。」

  ***

  夜幕降臨、星辰閃爍之時。

  早紀期待的工具人(劃掉),好兄長修治上線。

  修治口吻溫和地向早紀發來問候。

  字裡行間不乏披露他身體虛弱的狀況。

  [要注意休息,多添加衣物。]

  不同於對待白日修治的語氣,早紀仔細斟酌刪除修改後,才按下確定鍵發送信息。

  對方宛如不經意間發來提醒。

  距離上回他的告白已經度過三日有多。

  幸虧手機及時沒電打斷早紀的思緒。

  行走在晚風中的早紀收起手機,意外地在轉角遇到剛收工回來的朝日奈風鬥。

  他精致的眉眼間,帶著肉眼可見的疲憊感。

  對方從熟悉的車上下來。

  風鬥經紀公司新上任的boss會不會對風鬥過於寵愛?早紀摁下心底油然而生的不安揣測。

  「風鬥。」早紀朝迎面向她走來的風鬥,在觸及對方的車停在原地、仍未開走,她陷入欲言又止狀態中。

  「早紀。」風鬥收斂起疲累感,換上與尋常無區別的神采奕奕模樣,親昵地勾搭著早紀的肩,往家門口走入。

  風鬥留意到依舊透過車窗的審視。

  果然森先生是看上笨蛋早紀…評估她是否夠資格成為他的兒媳嗎?

  風鬥不禁回想起幾日前他在電梯中遇上森鷗外的情形。對方無意間提過早紀,詢問起風鬥有關早紀的戀愛經歷。

  「我們家向來是主張戀愛自由的。」風鬥如實說。

  參考家中人選朝日奈美和,她游過的愛河大概是數不透的風景。

  風鬥猶豫躊躇著,還是沒有開口回絕上司。

  上司的兒子倘若為人專情,也不是不能通過他來介紹給早紀認識。

  反正早紀的力量注定她吃不了虧。

  哪怕即將走至家門口的時候,早紀依舊能清晰地感覺到透骨的目光,往她身上滲透。

  有點令她摸不著頭腦的熟稔…

  身旁的風鬥低聲說道,「我的上司似乎看上你,想讓你做他兒媳。」

  早紀聞言,不由得愣住。

  原本誤以為對方是打算對她弟弟風鬥辣手摧花,誰能料到是看中她、想把她與其兒子配對?

  「你的上司年齡多大啊?」早紀隨口一問,她倍感好笑的同時,慶幸方才的猜測只不過是她的胡思亂想。

  「或者看他的婚戒?」婚戒的新舊款式應該能透露出不少信息來。

  早紀最後的問題,宛如靈魂一擊。

  徹底擊中風鬥。

  「沒有婚戒。」風鬥呢喃出聲。

  風鬥的臉色頓時刷白,他的心底升起令他不自覺後怕的揣測。對方也許圖謀的是他本人與早紀,而不是由風鬥誤認的所謂兒子。

  盡管風鬥素日裡竭力皮勁地調侃早紀為老女人。

  這也不是能把年輕靚麗的姐姐與真正老男人搭配的理由!

  「怎麼就失魂落魄起來呢?」早紀伸出魔爪在偶像派頭的風鬥面容上為非作歹,以此來喚醒對方的意識。

  「別擔心。」早紀認真地注視著風鬥。

  「姐姐不是只給你說過嗎?」

  「我這輩子,都不打算結婚戀愛的。」

  早紀露出溫婉的笑容。

  她的眼眸堪比星月,璀璨得暈眩。

  「我對你的好是不會分出去給別的男人。」早紀以著哄小孩的語調哄著弟弟。

  早紀把失去言語能力的風鬥帶進家門。

  「這下子放心了吧?」


第十三章

  屏幕外的早紀左手端著水杯,右手拿起手機回復起由於陰差陽錯地而導致被打斷的修治信息。

  屏幕內的游戲緩緩駛入無人知曉的輪回車輪裡。

  「歡迎回來,我的巫女早紀。」微不可聞的聲音躍出屏幕領域,卻讓早紀的手機鈴聲給突兀地搶先一步,將前者的風頭徹底蓋過。

  早紀潦草查閱幾眼,原來只是群發的學習資料。

  而非她預料之中的修治回應。

  屏幕內的早紀已然開始她的探索模式。

  眉眼低垂,神情恭敬地主張著日常侍奉神明的行為。

  游戲面板右上方多了一欄靈力值。

  點開靈力值,彈跳出一行小小的、閱過即逝的解說。

  [隸屬於神明的恩賜。]

  頭頂巫女二字卻始終名不正言不順的早紀,直至這刻起,擁有令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靈力,邁入巫女行業的正式一步。

  仿佛喚醒宿命中的基因般。

  早紀無師自通地嘗試著把其腦海中用來取/悅神明的神樂舞,完美地復刻出來。

  神樂鈴的舞動、巫女服的擺動。

  綠眸折射出無比專注的神情。

  宛如畫卷一般,朝位於上方的神明施展開來。

  ***

  回憶副本因中原中也的歸來而中斷。

  早紀再次陷入眼盲狀態。

  中原中也意識到他的動靜使得半睡半醒的妻子慢慢蘇醒過來。

  「是我吵醒你了嗎?」中原中也輕車熟路地以過於溫熱的體溫,試圖捂熟已被他攬入懷中的早紀。

  早紀察覺到中原中也的到來。

  她微微使勁從中原中也的懷抱中掙脫出來。

  「哥哥。」早紀糾結片刻,依舊選擇延續這個恰到好處的稱呼,「我想回神社那邊看看。」

  早紀敏銳地感受枕邊人的屏住呼吸。

  是不悅…亦或者是…

  有關中原中也瞬間流露在外的情緒,皆是盲女早紀無從下手去解讀的難題。

  中原中也微微怔住,難以用言語形容他各種體會。

  好比自己吃自己的醋。

  倘若並非意外突襲,早紀估計也不會嫁與他,而是堅持死守神明。

  思緒東走西顧的中原中也回過神來時,面前的早紀沉默著垂下眼簾。

  她情緒難掩失落地輕抿唇瓣。

  略顯蒼白的唇色因早紀咬唇的舉動而沾染回血色。

  中原中也拿手指撥開早紀咬唇力度的加深。

  「先等你的眼睛養好…我才放心你回去。」中原中也給出看似有說服力、實則模棱兩可的回復。

  原因無它——脫離了中原中也施展的魔法,早紀眼眸的光亮難以重回舊狀。

  早紀躊躇不決,打算開口反駁時。

  中原中也難得強勢起來,止住早紀企圖將話題蔓延的打算。

  他朝早紀秋後算賬地說道,「你今天怎麼沒有按時吃飯?」要知道,解決困難的最好辦法,便是制造新的困難。

  早紀不由得語塞中,她總不能說是因為深陷支線副本而導致正常副本的她廢寢忘食吧?

  「還不是都怪哥哥。」

  「說好的會抽空,擇其中一頓陪我用餐進食。」

  原本試圖以撒嬌口吻蒙混過關的早紀,半途改道,走起更為適合的道路。

  「自從當上首領後,屬於我的私人時間確實肉眼可見地變少。」中原中也先是自言自語地呢喃出聲,話鋒一轉,他神情認真地與雙目無神的早紀對視。

  「除了工作,我剩下的時間都歸屬於早紀了。」

  即使明知早紀目不能視,中原中也忍不住面色緋紅。

  曖昧的言語頭次從他的口中脫口而出。

  親密至彼此發絲纏繞的距離。

  中原中也別扭地小幅度別過頭,盡管止不住他面容的溫度不自覺地變得滾燙。

  他聽見清脆悅耳的笑聲。

  「哥哥。」早紀眉眼彎彎地笑著揣測出實情,「你臉紅了呀。」

  「溫度差點將我燙傷了呢。」早紀輕如呢喃的聲音,勾得中原中也止不住挪回頭來,注視嬌俏笑著的早紀。

  她的眼波流轉間,除了黯淡無光外,皆是說不出的愉悅輕松。

  依舊不掩風采。

  反而添多幾分易於掌控在手中的脆弱感。

  明面上的早紀眉開眼笑、狀似調侃。

  內心深處的早紀琢磨起中原中也提及的時間線。

  中原中也成為首領、從未被提及的森鷗外與太宰治。

  早紀轉過心底油然而生的念頭,轉而繼續調侃起隱隱惱羞成怒的中原中也。

  直至早紀的雙手被對方溫熱地掌握成功。

  中原中也抵在早紀的耳邊嘀咕著。

  「真是不要仗著我拿你沒轍就…和太…得寸進尺啊。」

  他將言詞中提起的疑似人名給含糊略過。

  早紀尚未來得及抓住一閃而過的重點,她的下巴被對方溫柔地扶住。

  鋪天蓋地、迎面而來的熱吻向早紀襲來。

  漫漫長夜,美人在側。

  會是誰的不眠夜?

  ****

  又到了所謂付費環節,相關不可觀看內容盡請致電游戲出品人白蘭女士。

  游戲角色[中原早紀]的身體背後郝然出現獨屬於早紀的傷疤。

  再次引起早紀的困惑。

  和上回被右京哥中斷的疑惑不同,早紀利落地撥通白蘭的電話。

  與此同時,窗外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響。

  惹來早紀的起疑,她不禁起身走向窗台前。

  電話接通的瞬間,早紀發出小小的詫異聲,「貓咪。」

  「親愛的小早紀,你的游戲回到哪一步了呢?」白蘭先發制人地拋出問題。

  「請稍等一下,白蘭姐姐。」早紀拉開玻璃窗,挪開手機壓低聲音地准備告知不請自來的小黑貓,後者敏捷地跳進早紀的房內。

  毛茸茸的小黑貓宛如巡視自己地盤般,神情自若地行走自如。

  「它不是來找琉生哥的嗎?」早紀遲疑著。

  由於朝日奈琉生精通小動物的內心語言,故而它們常常主動碰瓷上來,尋求琉生的撫摸與傾聽。

  早紀放任著小黑貓的游走,轉而與白蘭通話。

  「我已經通關了第一回 目。」

  早紀將游戲結局娓娓道來,順勢提起她心底的疑惑。

  電話另一頭的白蘭聽聞連母帶子共同墜入黃泉的結局之時,發出異常不合時宜的笑聲。

  「我總是低估了小早紀帶來的驚喜。」白蘭不再收斂她的笑聲,從低聲逐漸升至放肆。

  「不用擔心。」

  「沒准游戲錄入時,選擇了風鬥的臉、你的身體呢。」

  白蘭軟綿綿的語調透過手機,隱隱失真、模糊不清。

  「早紀。」

  「盡快打出所有支線結局吧。」

  「它迫不及待地要開放公測了呢。」

  白蘭勾起唇角,她的眸光瀲灩。

  「看在你足夠有趣的份上,給你個忠告哦。」對方慢悠悠地說道,「不要相信任何男人。」

  「特別是長得好看的。」

  白蘭的語調悠長,含有不可捉摸透徹的不明意味。

  卻得到早紀的感慨。

  「看來白蘭姐姐的情感故事過於豐富啊…」


第十四章

  山路十八彎皆無法擊敗早紀獨特的腦回路。

  面對早紀著落點異常的感慨,白蘭沉默半晌後,干脆利落地開始反擊之路,「這輩子母胎單身多年的小早紀暫且沒有資格調侃我。」

  直至通話結束,白蘭的眼眸未曾離開他研發出品的游戲系統後台。其電腦桌旁擺放的小白板上,整整齊齊地貼滿了四個人的照片。

  分別為朝日奈早紀、森鷗外、中原中也、太宰治。

  緊跟在他們的名字下方,擠滿一堆的意大利語。

  白蘭隨手拎起紅色的筆,在早紀照片底下畫起鮮明的問號。

  「快點進行吧。」

  「我實在很好奇結局呢。」

  明明是輕笑的神態,毫無波瀾起伏的情緒卻充斥著白蘭的眼底。

  ***

  安靜地踩在軟綿綿地毯上的小黑貓,無辜地瞪圓它鳶色的眼眸,專注地將目光投向正朝它走來的早紀。

  貓咪不閃躲,脾氣溫和地任由早紀試探著抱起來。

  小黑貓作為柔弱可憐的生物,正打算賣萌撒嬌攻勢之時。

  它被猝不及防地攬入早紀的懷裡。

  與此同時,小黑貓的貓爪觸及著早紀最是柔軟不過的位置。

  倘若小黑貓能將其自身心態表現出來,它毛茸茸的貓臉上怕不是寫滿了羞澀。

  真令貓貓難為。

  無從下手之余,小黑貓只能乖巧地仿佛玩偶,趴在早紀的懷中。

  令小黑貓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精神恍惚中的它被早紀突兀地舉起來察看。

  「原來是只小公貓呀。」早紀敏捷地趁其不備,分析查看後得出斬釘截鐵的結論。

  聞言頓時渾身炸毛的小黑貓宛如一團泡大的煤炭。

  本來僅僅微笑著的早紀忍不住笑意,嬌笑起來。她伸手把小黑貓毛茸茸的腦袋摁回懷裡。

  「這麼可愛的小黑貓。」

  「一定要帶到寵物醫院去割00。」早紀神情自若地邊給小黑貓順毛,邊脫口而出。

  小黑貓掙扎著起身,它已然從它是誰它在哪裡的懵懂狀態下脫離而出,哪怕逃跑過程中貓爪不禁滑了下,也阻攔不了它的逃亡。

  早紀感到怪可惜的同時,順手整理身上因為某只黑貓掉毛而染上貓毛的衣服。

  [早紀喜歡小動物嗎?]

  久等不回的修治打開新的話題。

  [喜歡,但是家裡不能養。]

  早紀如實地回復。

  鑒於二哥朝日奈右京表示對動物毛發難以搭理,哪怕喜愛小動物的朝日奈琉生也沒有往家裡養,即便小動物偶爾上門,也是獨自前往去敲琉生房屋的窗戶。

  反倒是因工作地方,而選擇獨居在外的朝日奈棗養貓。

  區別於修治不明不白的下線。

  早紀打開游戲,開始上線。

  獨自在神社中侍奉神明的巫女早紀,她的日常單調卻勝在她的朝氣蓬勃,足以將古井般平靜的生活支撐起來。

  原是同一片由神明所籠罩的領域範圍。比起其他風格迥異、不乏明媚的場景。

  從早紀輕言細語的描繪中,煥發勃勃生機。

  一無所有的巫女…不自覺地慢慢依賴著他。

  除了熱衷於同他分享難以察覺的美好之外,便是翩翩起舞著愈發熟練的神樂舞。

  神明直勾勾的目光穿透巫女早紀清麗的面龐。

  直擊其靈魂。

  奇怪的是,早紀靈魂深處的面容與她的外表截然相反。

  位於高位、能輕輕松松地俯視整個神社區域的神明尚且未來得及多想。

  他與只小黑團子四目相對。

  彼時的早紀正進行最為崇敬不過的儀式。

  她身旁緊緊黏住早紀的小黑團子,見狀有模有樣地跟著學習。

  小黑團子心性不定,它抬眸的瞬間碰上了頂板處的大大團的黑團子。

  「爸爸。」小黑團子不假思索地衝著神明,興奮地叫喚起來。

  按照它的邏輯而言。

  它是小小只的黑色團子。

  上方的不明物是大大只的黑色團子。

  父子關系鐵定無疑。

  漂浮在半空中思考的神明,冷不丁地多了只上門認爹的嬰靈。

  更別提,對方似乎越來越起勁地叫喚。

  直至神明卷走小黑團子。

  把宛如皮球大小的黑團子放置在他的眼前。

  小黑團子止住它的叫喚。

  爸爸的味道…似乎不是這個哎?

  小黑團子倍感困惑。

  畢竟它在媽媽的肚子裡時候,鮮少感受到爸爸隔層肚皮的撫摸或者對它的說話。

  「想要回到媽媽的身邊。」隱隱意識到佇立在它面前的大黑團子可能不是它的父親,小黑團子把自己縮成一團,小小聲地發出祈求。

  神明察覺出早紀與嬰靈之間互相牽連的紅線。

  顯而易見,是她們之間上輩子的緣分至今未盡。

  倘若他貿然出手,還會影響曾經作為母體的巫女早紀。神明思慮一番,決定暫且留住這個嬰靈。

  小黑團子感受到殺氣的消失後,它試探著嘰嘰喳喳地討好起大黑團子。

  盡管小黑團子的言語中顛三倒四,但是它的目標過於明確——

  渴望被它的母親看到。

  嬰靈表達出來的不成熟的言辭語句中,透露的信息交由神明完好無缺地整理融合出來。

  一切關於早紀的上輩子之事,了然於目。

  願意為孩子舍棄生命,走向人生盡頭。

  深受追捕、無路可走地祈求神明的庇護。

  哀愁的灰霾從未沾染至早紀的眉眼。

  她神采飛揚的綠眸滿是野草般堅韌的蓬勃氣息。

  足以抵抗黑暗,行走在光明中。

  神社上頭,有兩只如出一轍的黑色團子進行交談。

  神社底下,早紀結束日常儀式,清理起室內。

  [可攻略對像]好感度一欄紅心飛升至1/2的水平。

  剪影倒映在電腦屏幕上的早紀微微怔住。

  神明果然名不虛傳。

  連對待你的攻略一事亦妥帖無比地給予照顧。

  看來前往神社,不僅能求學業進步、身體健康。

  還能促進戀愛之旅的順利。

  早紀無師自通地get到精髓。

  與此同時,巫女早紀舊時支線副本關閉。

  早紀存檔之時,留意到明晚恰好是風鬥在橫濱的首次演出。

  演出的門票安然地躺在早紀的抽屜中。

  早紀拾起門票,獨屬於雙生子的感應說來就來。

  [笨蛋,別來看我的演唱會。]風鬥的信息映入眼簾。

  [我是說真的。]

  [日歷說你明天不宜出門。]

  風鬥擔心早紀反其道而行之地誤認為他嘴硬,接二連三地用短信轟炸早紀。

  [從窗戶走出家門也不行!]

  風鬥思來想去,連忙全方位堵死早紀的回應。


第十五章

  盡管早紀不明所以弟弟風鬥的別扭,不同於之前的愛看不看其演唱會的傲嬌口吻,這回的風鬥憑借高達數十條的短信轟炸,令早紀直視他的認真程度。

  拿風鬥絲毫沒有辦法的早紀,只能點頭答應她不會前往橫濱去看風鬥頭回的演唱會。

  早紀略感可惜之余,接二連三地受到明日的邀約。

  分別是對早紀抱有好感的修治、看似萬般寵溺早紀的白蘭。兩人約早紀碰面的地點不約而同地挑選南轅北轍之處。

  猶如觸發游戲支線走向般。

  早紀不免輕笑出聲,「還真是游戲打多了,腦子跟著混沌起來。」

  她的眼睫毛顫動著眨落,宛如雪花降落在地上般。

  眸光流轉間,是與早紀向來外露的情緒截然相反的,失去笑意、徒留空洞無物的平靜。

  窗戶外隱約有動靜。

  電光石火的瞬間,早紀極快地收斂起她的不對勁,挪步至窗台前。

  窗台處擺放著一只紅玫瑰。

  鮮紅的花枝旁邊留下鮮明的貓爪。

  原來小黑貓不是因聽見割00從而落荒而逃呀?

  早紀拾起於月色下過於艷麗的紅玫瑰,放至唇邊。

  美人垂眸,捧著他親手贈送的玫瑰笑得溫柔。

  在庭院內抬頭凝視的小黑貓心滿意足地轉身跑開。

  不愧是由蛞蝓精心挑選的花,要不是整捧花的重量是他現在的小貓咪狀態無法承受的,太宰治甚至無需白費精力擇其之一。

  至於蛞蝓的小小腦容量。

  他怕不是絞盡腦汁只能分析出是只調皮搗蛋的貓咪惹是生非,並非是出自太宰治的魔爪。

  未等太宰治愉快地膨脹起他的貓毛來時,早紀回應他邀約的短信來了。

  對方拒絕了太宰治的邀請。

  理由不像是早紀隨手推拒給出的。

  比起未知面孔的修治君,早紀見色起意地選擇奔赴白蘭的約會。

  ***

  略過輕車熟路的招呼聲。

  白蘭若有所思地提及,「今天不是你弟弟風鬥的演唱會?」

  早紀攏了攏從鬢間跳躍到她額前的碎發,漫不經心地回應著,「青春期的男孩子總是別有想法。」

  「我又執拗不過他。」早紀雙手一攤的同時,不自覺彎起的眉眼流露出她不必言說的寵愛之情。

  早紀的眸光止步於吉祥寺三字。

  她微微怔住,露出笑容地上前勾起白蘭的手臂,姐妹情深地朝向白蘭說道,「感情史豐富、不乏多災的白蘭姐姐是打算倚靠自身之外的信仰,祈求戀愛順利嗎?」

  早紀典型皮在癢的言語,對白蘭而言可謂不痛不癢、毫發無損。

  白蘭仗著她優越得堪比超模的海拔高度,反客為主地攬住早紀的肩頭走向寺廟之內。白蘭故意壓低聲音地說道,「打算帶我們可愛的小早紀見識下…」

  最後的措詞由於白蘭的語調過於輕柔,宛如蒲公英撲棱兩下過後,已然不可尋其蹤跡。

  「嗯?」早紀暫且未來得及追問,她目睹著白蘭把她們拐到寺廟中明確規定不可入內的場所。

  早紀連忙止住白蘭的步伐,「那裡明確指明不可以進去的。」盡管上回位於寺廟入職的三哥朝日奈要,曾帶領早紀進去。

  白蘭松開手,長腿輕松一邁,轉至面對面的姿勢凝視早紀。白蘭的深邃眼眸內燃起奇異的光芒,與塞壬如出一轍的引誘。

  弱小無助的早紀仿佛失去抵抗地任由魔王的牽手,領她進入奇遇。

  這是間普通布置的房間。

  除了案桌前擺放了令早紀倍感熟稔的小物品,她失蹤多條的頭繩們。

  難不成是要哥把她的頭繩帶來寺廟開光?早紀為她的飾品們無故失蹤找出恰到好處合理的解釋。

  早紀的眼神不經意間掃過某處明面上為空蕩的位置時,她的心突兀地絞痛起來。

  臉色亦瞬間地降落蒼白無力。

  急得困在結界領域內的小黑團子團團轉。它眼巴巴地注視著它的母親額前慢慢滲出豆大的冷汗。

  手機鈴聲打斷早紀的疼痛難耐。

  是家裡頭前往演唱會的兄長告知早紀,風鬥意外地從舞台摔落。

  莫非她方才的反應是源自於雙胞胎之間的緊密聯系?早紀不確定地想著。

  「我送你去醫院吧。你正好順便看看。」白蘭不著痕跡地察看整只炸毛起來的小黑團子,貼心地扶住早紀提議道。

  多虧白蘭的友情接送,早紀得以按捺下對風鬥身體的憂慮,下車後直奔醫院裡頭。

  「姐姐。」為了避免挨罵,風鬥搶先一步地擺出可憐兮兮的惹人憐愛姿態,甚至不惜得示弱地喚早紀為姐姐。

  「我已經被雅臣哥和右京哥聯手教訓一頓了。」風鬥垂頭喪氣地耷拉著腦袋。

  誰能想到,會在演出結束之際,風鬥不僅感受一股油然升起的疼痛,還受到猛然的衝擊力,致使風鬥不可避免地摔落下來。

  索性風鬥的身體沒有什麼大礙,只是傷筋動骨,難免需要時日來調養。

  風鬥留意到早紀極為難看的面色,由衷地升起一股自責之情。明知道他的笨蛋早紀,這段時間身體不好,嗐要擔心他…

  眼見著自小要強的弟弟情緒變得低落,早紀伸出手撫摸風鬥被發膠固定成型的頭發,「姐姐沒事的。」

  「只要你沒事就好。」

  盈盈綠眸裝載著隨時溢出來的似水柔情。

  焦慮不安時期已然渡過。

  早紀的唇色漸漸回暖,不再白茫茫。

  「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早紀提回風鬥受傷之事,囑咐他注意看路,「千萬別為了耍帥,雙手插兜、下巴揚起,到頭來摔成狗。」

  風鬥嘟囔著反駁,「我才沒有故意耍帥。」

  「我的帥氣難道不是公認的嗎?!」

  交談中的姐弟二人頗有默契地避開突然殺出來的絞痛感受。

  ****

  出去給嘴挑弟弟覓食的早紀,佇立在電梯門前等候。

  電梯門啟開的剎那。

  門內是一大一小、疑似父女組合的森鷗外與愛麗絲。

  門外是臉色好轉,卻依舊難掩虛弱的少女早紀。

  彼此對視之間。

  早紀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當初的朝倉早紀與森鷗外。

  門外是人潮湧動、香氣襲來的舞會。

  門內是兩人唇與唇的悸動。


第十六章

  是森鷗外預料之中的無意間重逢光景。

  佇立在他眼前的早紀,明艷堪比盛開玫瑰的面容略無血色,隱隱透露出幾分虛弱。被他魂牽夢縈的璀璨綠眸中缺少撞見他後,油然而生的柔情蜜意。

  宛如他在痛失愛妻後,無數次入他夢來的早紀,神情冷淡,眸光流轉間好似他為無關緊要之人。

  難以言說的微妙情緒慢慢地浮現在森鷗外的眼底。

  早紀神色自若地頂著陌生人森鷗外的注視走入電梯內。正當早紀准備伸手按住一層的按鈕時,背後突然傳來隸屬於他人的氣場壓迫感。

  男人略為纖細瘦削的手,狀似無意識地穿過她身旁的空氣,搶先一步地摁住按鈕。

  早紀見狀收起她落單的手。

  她的面容絲毫沒有流露出半點不對勁之處。

  哪怕早紀清晰地感受到,位於她背後的男人眼光正一點點地企圖將她的渾身上下包裹起來。

  簡直與游戲模式中的森鷗外如出一轍。

  凌厲、不乏溫柔的入侵者。

  對於森早紀而言,是丈夫帶有溫度的愛意注視。

  但對於朝日奈早紀來說,是疑似電車痴/漢的行為。

  早紀垂下眼簾,表現不自在的防備姿態,以此吻合她的現狀。

  密閉的半大不小空間裡。

  獨自乘坐電梯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升起對陌生男人不明注視的戒心。少女微微咬唇,小幅度地偏過頭去,打算令陌生男人收斂他的不懷好意。

  少女卻猝不及防地與陌生男人身旁的嬌小女孩對視成功。小女孩閃著亮晶晶的眼眸,綻放天真無邪的笑容。

  而原本被誤認為是變/態一員的陌生男人收起他投放在廣告宣傳上的視線,露出抱歉的笑容,他稍微俯身朝向小女孩說道,「目不轉睛的愛麗絲嚇到小姐姐了。」

  陌生男人森鷗外輕描淡寫的言語,輕而易舉地洗脫他的嫌疑。

  小女孩愛麗絲聞言主動上前,她純真的面孔上沾染幾分不好意思的扭捏之情,「抱歉啦,因為姐姐太好看,愛麗絲忍不住一直盯著姐姐看。」

  誰會忍心責怪真心誇獎自己的、無邪童真的可愛小女孩呢?

  早紀的面容恰到好處地浮上緋紅。

  她忍不住愉悅地勾起唇角,落落大方地接過對方的誇贊。

  「你很可愛。」秉著人際交往互誇的行為准則,早紀毫不吝嗇地贊美愛麗絲。

  一來二往的誇誇聲之中,電梯順利地降至首層。

  看似相談見歡的愛麗絲止不住她的家長森鷗外的勸導,不管不顧地任性跟在早紀的身後。

  愛麗絲已然親昵地早紀姐姐前、早紀姐姐後。

  她甚至憑借個人魅力討來早紀的手機號碼。

  管不住熊孩子的監護人森鷗外面露苦笑,一臉拿不聽他勸阻的愛麗絲毫無辦法的模樣。

  被監護人強制領著走的愛麗絲,一步三回首地與早紀定下約定,「下回再見,早紀姐姐。」

  愛麗絲的語調活潑,充滿著迫不及待跳躍至下次碰面的期待感。

  仿佛深受意外相識的小女孩依賴,早紀點頭沒有否認愛麗絲的說法,她微笑著目送一大一小的身影遠去。

  早紀走開的方向與愛麗絲他們離開的方向恰巧為一南一北的相反向。

  她眉眼彎彎的笑意緩慢地消逝得不見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早紀的常態表情。

  倘若不是知道愛麗絲…與森鷗外實則為同一人,早紀差點相信了對方的措詞。

  明明是自己以明目張膽的眼神侵占著早紀,到頭來還能有現成的帥鍋對像愛麗絲。

  不愧是森早紀親愛的丈夫。

  玩耍的戀愛攻略游戲中的森鷗外已然出現。

  可惜他找尋的是愛妻森早紀,顯而易見,與她朝日奈早紀毫無瓜葛。

  早紀露出淺淡的真心實意笑容。

  而另一頭邁入車座上的愛麗絲,漫不經心地使用指尖卷起她的長發,唇瓣輕啟地感慨著,「沒用的林太郎,還得依靠我出馬,才能討老婆。」

  愛麗絲話鋒一轉,她手指的舉動凝固在其發絲上方。

  「總覺得早紀和以前的沒什麼區別,按照與舊時的步驟足以攻陷早紀的心。」

  「只是為什麼…隱隱有點違和感?」愛麗絲摸不著頭腦地回想著早紀的一舉一動,不禁呢喃出聲。

  「是家庭背景不同導致的吧?」愛麗絲的揣測沒有得到預想之中的森鷗外回應。

  森鷗外低頭輕笑出聲。

  他帶著安撫的口吻對愛麗絲解釋,「放心吧,愛麗絲。失去橫濱首領mafia女兒的身份牌…」

  「早紀似乎更加沒有辦法逃離了呢。」

  森鷗外口中說著不太確定的似乎,因倍感愉悅而煥發光芒的紫眸布滿著毋庸置疑的肯定情緒。

  「林太郎,真是的呢。」愛麗絲難免跟著抱怨起森鷗外來,她微微停頓,提醒森鷗外,「別忘記這回要對待早紀越發溫柔地…」

  「脆弱的掌心之物可要好好地愛護。」

  「不要重蹈覆轍。」

  ***

  一捧鮮紅的玫瑰擁入早紀的懷中。

  落日余暉灑落在捧花的美人上。

  早紀拾起夾在花裡的卡片,重復了遍上面的落款人名字。

  「你的哥哥。」尾字之後緊跟著小小的愛心。

  早紀微微怔住。

  她總共有著十個手指都數不過來的兄弟們,試問是其中哪位有心人贈送的?

  是浪蕩不羈、風流氣息撲面而來的朝日奈要?

  亦或者是心思細膩的女裝大佬朝日奈光?

  還是做賊心虛、口是心非的朝日奈風鬥?

  早紀挨個排除後,得出斬釘截鐵的無誤答案。

  是向來羞於開口表達愛意的朝日奈棗。

  猛然收到妹妹早紀的愛心符號的朝日奈棗,忍不住低頭露出鮮少出現的笑容。

  他思來想去,猶豫躊躇半天終是簡單地回復一顆小小的愛心。

  無形之中加深早紀的認定。

  ****

  登入游戲的瞬間。

  花氣襲來。

  「早紀最喜歡哥哥送的玫瑰了。」盲女早紀捧著被中原中也贈予的玫瑰。

  即使失去璀璨星光的綠眸,不損美感。

  中原中也的唇角難以掩飾愉快地翹起來。

  下一秒,他的瞳孔微微放大。

  四目相對,原是早紀湊上前的獻吻。

  眼波盈盈的早紀,神態專注地凝視著他。

  堪比彎彎月牙的眼眸,承載著只有中原中也一人的倒映。

  中原中也回過神來,他的手已然搭在早紀不堪一握的腰肢處。

  刻下印記的吻遠遠地將早紀的輕吻取而代之。


第十七章

  從一屆平平無奇的巫女連跳幾階,直達橫濱mafia首領夫人位置。任誰想來,難免少不了幾分惹眼而又艷麗的桃色情節。

  單純就首領夫人中原早紀的秀麗面容而論,她綻放的容顏,哪怕佇立在外表優越的首領中原中也的身旁,亦絲毫不顯遜色。

  不但沒有淪為俊秀丈夫的陪襯。

  反而相互映襯得中原中也難得地柔情流露。

  大多數人都止步於這對新婚夫妻郎才女貌、般配融洽的粗淺印像中。

  宛如偶像劇般夢幻的過程。

  ***

  尾崎紅葉目睹著算是由她從小看到大的中原中也,正眉眼彎彎地小心翼翼捧著懷中的紅玫瑰,去找獨坐落在花亭一側的中原早紀。

  日光浮動,微風不燥。

  玫瑰連同美人一起擁入懷裡。

  撲面而來的花香縈繞在中原中也的嗅覺領域。

  懷中的早紀巧笑嫣兮占據他的視角範圍。

  恰到好處的曖昧氛圍油然而生。

  「哥哥。」早紀略染調皮的語調仿佛觸動誰的心房,又勾起誰的遐想。

  未等中原中也回過神來,搶先一步地占據主動權。

  早紀領先地湊至他的面前。

  唇瓣毫無例外地正中紅心般貼緊彼此。

  即便失去奪目的眸光,早紀已然輕車熟路地探索出無需借助雙手的試探,即可准確無誤、沒有半點偏差地把她的吻落在丈夫中原中也的唇瓣上。

  早紀以嬌笑著的口吻解釋她的舉動——

  「我只是眼盲,心不盲。」

  「哥哥的輪廓模樣早就刻在我的心上了…」早紀下一句話的音調過分輕柔,明明是不及羽毛般的重量,卻意外地掀起中原中也的內心風暴。

  好比望梅止渴。

  無法得到滿足之余,亦或者是觸動過大而促使中原中也反客為主。

  他重新把握主動權,引領著早紀探討有關肺活量的哲學論題。

  甜蜜的親吻過後,無力的風吹起早紀攏在耳後的碎發,吹不散她綠眸中不自覺燃起的璀璨星光,亦吹不走她面頰的緋紅羞澀。

  「哥哥的花,我收到了。」早紀輕顫著眼睫毛,抬眸的瞬間,萬千閃爍星光不約而同地彙聚在她的眼眸之中。

  「早紀無以為報。」早紀緩緩地主動上前。

  她上揚的唇角是掩不住的愉悅。

  早紀把腦袋磨蹭在丈夫的脖頸附近。

  她的指尖慢悠悠地劃過中原中也的喉結,來到他的chocker處,漫不經心地勾起它。

  黑色系簡潔大方的chocker搭配在中原中也白皙的脖頸上方。由於早紀突兀的舉動,她慢慢注視著中原中也因她的一舉一動,而染上桃花般盛放的顏色。

  惹得早紀的綠眸眸色逐漸加深。

  她沾染著猶如煙霞般色彩的面容,不自覺地流露出心滿意足的笑意。

  早紀沒有松開她為非作亂的手指。

  還湊至中原中也的耳畔邊,低聲說道。

  「哥哥看起來比玫瑰好吃多了呢。」

  「不禁令早紀蠢蠢欲動。」

  走的夜路多了,遲早會翻車。

  頂著嬌羞面龐調/戲著中原中也的早紀,來不及笑出聲之時。她整個人被抵在花亭的柱子處,動彈不得。

  「任我采摘的嬌花哥哥惱羞成怒了哦?」早紀絲毫沒有處於弱勢地位的意識,她仰著巴掌大的臉蛋,挑釁狀地調侃著居高臨下凝視她的中原中也。

  難得不中早紀激將法的中原中也,伸出其左手牢牢地抓住早紀的雙手,以防她繼續鋌而走險的趁機作亂。

  額前隱約過長的碎發,依舊掩蓋不了中原中也面無表情時的略顯凌厲。

  「哥哥?」察覺出氣氛直奔微妙苗頭的早紀,不安地呢喃著。她微微用力便輕而易舉地掙脫出中原中也的手。

  得以解放的早紀毫不猶豫地攬住丈夫的脖頸。

  宛如落單歸來的小鳥,投奔於中原中也的懷裡。

  「別生氣嘛,哥哥。」

  眼見自身的撒嬌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早紀眼波流轉之時,另擇優路。

  早紀的唇瓣落在對方的唇角,一路往下延伸。

  越過下巴、直至喉結…

  中原中也面容上表演出來的虛假生氣神色,早已在早紀的賣萌攻略時已然落入不忍心狀態。但是奈何即將到手的未知福利可延展性過於誘人…

  努力維持他面色的中原中也,神情淡淡地對早紀若有所指地說道——

  今晚的安排。

  給小早紀上一門私人的語言教育課。

  丈夫中也一本正經的神態,惹得早紀下意識地打算發出輕笑之聲。

  考慮到對方仍處於口是心非的惱羞成怒領域範圍內,早紀吞咽回她的笑意,改成萬般配合的姿態,神情專注地凝視著中原中也。

  「那…還真是拜托哥哥的私底下輔導了呢。」

  「這種小事,不足掛齒。」中原中也強撐著忍不住上揚的嘴角,微微咳嗽一聲,調整過後,滿臉嚴肅地回應早紀的客氣致謝。

  維持著kiss近距離姿勢的早紀,略微偏頭,無意之間撞上花園入口處觀望狀態的尾崎紅葉。

  視線交接的瞬間。

  尾崎紅葉腦海中閃過主角為早紀的奇妙夜間約會的畫面。怪異的是,與早紀私會的身影猶如被打馬賽克,糊成高清的一團不明物。

  想來是這對小兩口在哪次的宴會後私會被她撞見吧?鑒於這次的偶然撞見,尾崎紅葉隨手將浮現在她腦海內的場面拋之腦後。

  尾崎紅葉略微陷入回想。

  第一次和早紀碰面時,尾崎紅葉不由得對她有著微妙的憐愛感,深覺對方脆弱不容易,卻有不可避免地對早紀產生些許說不透的復雜情緒。

  只能歸結於婆媳關系。

  尾崎紅葉收斂起劃過她心底的猜測揣摩,露出曖昧、不打擾的笑容,收獲到小兩口親密時被撞見的緋紅羞澀。

  改天得找幾本戀愛攻略給中也看。

  尾崎紅葉這般想著。

  由她看護長大並沒有長歪的好苗子,順利長成大白菜之余,已經成功地拱來別人家的小白菜。

  但…總不能讓小白菜反復主動,獨占鰲頭。

  夫妻二人張望著尾崎紅葉留下的背影,彼此陣陣紅雲飄起。

  「紅葉姐,似乎目睹哥哥如何欺負我的全過程呢。」

  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早紀變本加厲地顛倒黑白。

  「那可如何是好呢?」早紀眉開眼笑地歪頭等待中原中也的答案。

  「延長今晚的課時。」中原中也單方面地做出決定。

  「來彌補早紀。」


第十八章

  盛放的燦烈煙火,將猶如墨水打翻似地灑滿整卷的黑幕夜空重新洗禮。

  源源不斷的火光晃動在早紀的白淨面容上。

  橘紅的光芒倒映於綠眸深處。

  「是哥哥輔導作業之後,對我的嘉獎嗎?」早紀偏過頭來,彎起乘不住柔情的眼眸,神態專注地凝視著身旁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輕咳一聲,索性天邊的煙火色彩打在他的臉頰,形成天然的完美遮蓋物,將中原中也深受早紀調侃的羞澀捂得嚴嚴實實。

  掩耳盜鈴的效果極佳。

  早紀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落至中原中也的緋紅耳垂。

  她難得見好就收地止住心底升起的曖昧念頭,作出乖巧狀地等待丈夫的不自如應對。

  「早紀的作業質量…尚可。」

  「仍需繼續努力。」中原中也醞釀半天,故作鎮定地給出有模有樣的回應。

  他自然而然地略過妻子的輕笑。

  中原中也察覺早紀唇角揚起的弧度,後者配合地收斂笑意,流露出萬分聽話的無辜姿態。

  鑒於中原中也已然漸漸習慣早紀對他的調侃,導致中原中也倍感惱羞成怒的次數直線降低。他見怪不怪地強行忽略妻子裝模作樣的掩飾性嘲笑,接著往下說。

  「你覺得今天的儀式是為了什麼?」中原中也躊躇著半晌,試探地開口詢問早紀。

  他的眉頭不禁表達了他未完的語句意思。

  像是竭力提醒早紀不要忘卻相關事情。

  卻又控制其自身,促使他表現出神情自若的模樣。

  早紀把腦袋歪向中也的肩頭。

  「唔,得讓我想想。」

  中原中也暗中窺視的視線越發沾惹期待。

  總不能只有他一人記住的吧?明明暗示挺充分的,中原中也難免有些焦慮。

  「我知道了!」早紀雀躍的語調瞬間恢復中原中也逐漸低落的心情。

  好學生早紀抬起頭,朝資深教師中原中也作出回答。

  「明天是荒神的誕辰。」早紀雙手情不自禁地合十起來,姿態毫無突兀地轉換成虔誠的信徒模樣。

  典型牛頭不對馬嘴的答案,無情地澆滅中原中也滿腔即將具體化成型的欣喜。

  偏偏捅刀的人不自知。

  仍舊維持著對神明的崇敬之情。

  「這回真的多虧哥哥的提醒。」早紀為此湊上前,於中原中也的面頰處落下輕柔的吻。

  難以言喻的微妙、復雜的情緒在中原中也的眼底流淌開來。

  盡管早紀所答並非他最初渴望聽見的答復,但轉念一想,荒神亦為他。

  中原中也小心翼翼地把他心底升起的他醋他自己的真實想法,偷偷地掩藏起來。中原中也迅速地恢復常態,盡管不再上揚的唇角揭示他的現狀。

  得幸於中原中也的親吻魔咒而短暫治愈生理疾病的早紀,意識到丈夫隱隱的悶悶不樂。

  她的手摸索至中原中也的唇角處停留,強行捏出彎彎的弧度。

  早紀胡作為非的行為過後,是中原中也忍不住翹起的唇角。

  男人明明嘴上說著,「別亂動。」

  卻在早紀松開手的瞬間,他的笑容凍結凝固。

  「哥哥?」早紀轉而伸手攬住對方的脖頸。

  「我想回去神社一趟,好不好?」早紀的提議終究是得到中原中也的同意。

  他細細想來,著實沒有理由攔住早紀的出入。

  理由左右除了明面上給出的說法,事關早紀失明的雙眼。暗地裡,藏著些許中原中也不情願脫口而出的小秘密。

  可惜自從中原中也擁有人身以來,他無法再像過往般隨時隨地留心早紀的動向。

  奈何mafia首領負責的事項過於繁雜,絆腳石同款般絆倒他陪伴妻子的時光。

  中原中也思來想去,挑選出最為合適的陪同人選。

  為人老實,實力可靠,長相還敦厚令人放心。

  「我把織田作之助安排給你。」

  中原中也作出的安排令早紀不由得微微怔住。

  他敏銳地察覺出面前妻子的略微不對勁,「怎麼了?」

  口中表述著關心的話語,頭腦卻瘋狂地刮起風暴回想著有關早紀的細枝末節。

  「沒有。只是配這麼好用的人才,來護送我來回神社,未免有點鋪張浪費。」早紀秒速回過神來,言笑晏晏地解釋著。

  她的神態過於正常,談笑風生之間沒有半點違和感。

  以至於中原中也歸結於他的直覺中途出了差錯。

  最後的煙火如同流星劃過,歸還夜空一片落寞。

  早紀凝視著點點消失即去的煙花,難免回想起她上回目的生命終止的剎那,與轉眼即逝的煙花毫無區別。

  脆弱而始終無法守護的美好。

  只能眼睜睜地見它流去。

  「真好看。」與之相應,不約而同地響起早紀宛如夢囈般的自言自語。

  惹來中原中也的注視。

  早紀的面容浮現出夢幻般的神色。

  中原中也聽見她輕聲呢喃著,「比上次的還要洶湧澎湃。」

  不明所以的中原中也誤以為對方所言,即為在神社庭院的四角天地內,獨自為早紀燃起的煙火大會。

  神明的慶典…

  中原中也露出笑容,贊同地說道。

  「比上回的好看。」

  「起風了。」中原中也貼心地攬住早紀的肩頭往回走。

  在他無法直視的角度內,顯而易見無法察看早紀的些許外露神情,是無法言喻的、失去控制的懷念。

  ***

  屏幕外的早紀輕點鼠標的手停滯不前。

  她掃過電腦屏幕內的和諧夫妻二人組互相依偎的畫面,選擇暫且存檔。

  未出場的、忠實可靠的保鏢織田作之助。

  盛放整夜的天空之花。

  無不宛如行走的flag昭示著屬於中原早紀的未來。

  朝日奈棗贈送的玫瑰在花瓶處安放,散發著獨特的襲人香氣。

  早紀凝神的舉動被來電鈴聲突兀地中斷。

  [來電顯示:愛麗絲]

  [是否接聽]

  早紀緩慢地把指尖挪在紅色的掛斷標志上方。

  直至漫長不息的鈴聲反復持久。

  接通電話的瞬間,早紀先是拋出最是恰當不過的理由道歉。

  「晚好,愛麗絲。」

  「剛才在忙著寫作業,沒有來得及接聽。」

  另一頭的聲音,出乎早紀意料的為男人聲線。

  「晚好,早紀。」森鷗外不緊不慢地打招呼。

  盡管森鷗外的聲音附近,交雜著愛麗絲試圖搶奪手機的發脾氣語氣。

  「抱歉,愛麗絲這個孩子太過於執著。」森鷗外輕車熟路地運用與上周目如出一轍的老父親身份,娓娓道來。

  「沒關系的。」

  早紀的聲音含著笑意。

  眼神無比淡漠地眺望著窗外。


第十九章

  不要小瞧任意的mafia工作人員,無論對方的職位高與低。因為你無從得知他們背地裡的真實身份。

  有些人明面上是老老實實、平平無奇的港口mafia安保人員系。暗地裡搖身一變成地獄使者,邁著他六親不認的步伐,前來收割人/頭。

  比如,某位紅發男人,織田作之助。

  早紀將腦海中靈光一閃的念頭劃去。

  出於對上回目織田作之助反應敏捷的信任,加之這回目的早紀除了眼瞎外,身體康健。

  早紀不由得舒了口氣。

  織田作之助稱呼早紀的方式與上周目的游戲毫無區別。認真算起來,這是織田作之助頭回與首領夫人中原早紀的初次近距離接觸。

  盡管織田作之助的直覺告知他些許奇怪的認知。

  比如他總覺得首領夫人有孕在身。

  憑借他的異能力天衣無縫,織田作之助對他偶爾提前出現的直覺,采取相信的態度。

  織田作之助不著痕跡地收回無意識地掃過早紀肚子的視線。

  對方的腹部平坦無起伏…

  似乎與他的認知有所偏差。

  織田作之助回想起,以往的他在解決底層mafia家務事時候,目睹的懷孕三月的太太。大抵是歸因於那位孕婦的肚子亦如首領夫人般,不顯懷吧?

  作為單身老父親的織田作之助不太確定地想著。

  他順勢而為地貼心放緩車速。

  「……」

  被身旁的兼職司機誤認為懷孕的早紀,對漸漸龜速挪動的車子,緩緩地打出問號。

  早紀忍不住出聲打斷沉默的氣氛。

  「織田先生。」

  「不必顧慮我,像你最初的速度駕駛。」早紀委婉地表達她的想法。

  起初的早紀誤以為織田作之助出於照顧眼盲的她,而選擇降低車速。

  後來的早紀轉念一想,她失明的事情除了丈夫中原中也完全得知以外,別無他人知曉。

  眾人大抵僅僅知道首領夫人中原早紀初嫁過來時,眼睛受損,不久後已經完全康復。

  多虧中原中也的真愛魔咒。

  促使早紀只需在與其溫存過後,眸光流轉間皆是璀璨耀眼的光芒。

  比如,昨晚夜間課時的延長,足以提供接近大半天的光明時間給早紀。

  盡管早紀對於中原中也施法過程的各中原理不太通曉。並不妨礙,早紀獲得雙倍的快樂。

  不如趁著這次難得回神社的機會,早紀打算虔誠地詢問她最為崇敬的荒神。

  與其說問問神明,有無徹底根治的措施。

  不如說是打算試探更為貼切。

  位於森林之中的神社。

  原先的車僅能開至森林的入口處。

  原因無他。四處皆是荊棘叢生、野草繁雜的地段,不可供車輛的行駛。

  後來直至好心人士捐贈修路後,才可直達神社。

  ***

  神社內。

  換上巫女服的早紀,款款地虔誠祈禱。

  早紀的內心獨白輕車熟路地始於表達敬愛之情。

  隨即話鋒一轉地,拐了宛如坐過山車般的起伏,奔向奇怪的勁頭。

  「感謝您贈予的恩賜,哥哥著實待我不薄。」

  在早紀無法得知的角度內,本在開著會議的中原中也猛然維持不了他的冷靜姿態。

  緋紅瞬間攀爬於他的臉頰上,為非作歹地渲染開來。

  聽聽早紀說的胡言亂語(真心實話)。

  哪有向神明直直地表白自己丈夫的…

  中原中也強行冷靜下來,收斂他的神色,恢復常態。

  幸虧會議即將到達尾聲。

  眾人離席後,中原中也止不住地外露笑意。

  不必言說的愉悅流淌於中原中也的眼角、眉梢處。

  開始之際的中原中也沉浸於妻子的花式誇贊領域裡頭,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他的唇角自從勾起後,不曾松懈。

  嘴上甚至不自覺地呢喃出口是心非的言語。

  「我哪有那麼好…」

  直至下一秒,早紀的禱告言語忽而變得曖昧不明。

  「我崇敬的神明大人…」

  「倘若沒有您當初的指引…我是不是能奢望…」

  「我的歸宿始終如初。」

  早紀的語調過分輕柔,甚至稱得上微不可聞卻堪比大石落入平靜無波瀾的河裡,投入中原中也的腦海,毫不留情面地掀起他內心深處的陣陣漣漪。

  等等?他似乎信號不大好,導致聽岔了。

  早紀到底奢望著什麼來著?

  中原中也的笑容不由得凝固在臉上。

  盡管早紀語意未盡,但是不妨礙中原中也從對方的三言兩語中提取精煉,得到信息。

  女人,究竟是怎麼做到泰然自若地表白他後,無縫銜接地表白神明的?這簡直不由得令中原中也記起有關於上一任首領太宰治的噩夢。

  對方極其擅長甜言蜜語地哄騙異性。

  以輕笑著的口吻,眼底充斥著漫不經心情緒地同他的眾多異性通話。

  某方面而言,太宰治的套路與早紀的表現八九不離十。

  中原中也愈想愈發倍感不對勁。

  合著妻子萬分感動之余又無比利落地點頭答應他的求婚,是經由早紀所信奉的神明勸說?

  問題來了。

  他本人即為荒神。

  並沒做過上述早紀形容的舉動。

  中原中也拿捏起手中的文書,猶如天空般清澈湛藍的眼眸游離在外,無法聚焦於他的工作上。

  向來充當靜靜聆聽觀眾、鮮少開口回應的神明,迫不及待地打破他的常規,中斷早紀的言語。

  「我從來沒有指示過。」神明淡漠地說道,他的聲音隱隱不怒自威。

  忠誠信徒的巫女,尚且未來得及欣喜神明久違的難得回應。早紀聞言的電光石火間,她的面色瞬間變得蒼白起來。

  璀璨的綠眸中滿是不可置信,襯得早紀的白皙膚色顯得更無血色。

  在外等候多時的織田作之助撞見首領夫人滿臉失落、萎靡不振地飄著似的從神社內挪步出來。

  他的第一直覺警鈴大響。

  像是死神的預告。

  「夫人,還好嗎?」

  織田作之助得到對方微不可聞的回應。

  「嗯。」首領夫人慢半拍地露出似哭的笑容,心不在焉地答復著織田作之助。

  ***

  早紀凝視著屏幕內精神恍惚的中原早紀。

  游戲面板的右上角掛上未知不明的黑色標志。


第二十章

  游戲面板右上角處浮現出黑色的向下箭頭符號。

  其效果為持續的debuff。

  ***

  前往神社之際的中原早紀,渾身散發著迫不及待的滿心期待。與同行的護送人員織田作之助交談中,早紀的語調裝載著不必明說的輕松愉悅,順勢地將她久違出行的好心情感染給對方。

  「自從我嫁人後,還是頭回回來神社。」早紀側過頭,抬眸望向車窗外一路蔓延而來的靜謐風景。

  她的聲音輕柔,仿佛觸手可及的棉花糖般柔和,卻又帶著點點懷念。

  「作為巫女…」當早紀的目光觸及從遠至近的神社時,她的言語戛然而止,徒留玄念。

  於神社入門處前,早紀微笑著婉拒織田作之助的陪同。

  「麻煩織田先生暫且等候了,我去去就來。」

  「不必擔心我的安全。」

  「神社之內皆為神明的庇護,無人敢鬧事。」

  早紀口吻溫和,卻充斥著不容置疑的篤信。

  織田作之助沉默地看著早紀獨自進入帶有神秘色彩的領域。

  等候的光景說長不長。

  大抵是約等於織田作之助哼著用來哄家中孩子們的童謠三曲時長。

  首領夫人完好無損地迎面走來。

  對方周身彌漫的氣息已與之前截然不同,隱隱流露出猝不及防的難以相信之情。

  是因為孕婦的情緒波動起伏過大嗎?

  織田作之助不動聲色地收回他的視線,他不敢篤定面前的首領夫人是否歷經些許難以言喻的事情,導致她面容上原有的血色緩緩地流失干淨。

  「夫人,您還好嗎?」織田作之助忍不住心頭警鈴大響的念頭,試探著詢問出聲。

  以猶如靈體的同款姿勢,空靈地飄浮著步出神社四方天地的早紀,忍不住回首凝視伴隨她長達十幾年的生活空間。

  早紀慢半拍地意識到織田作之助的關心問候,她依舊維持這般姿勢,呢喃著回應對方,「嗯,沒什麼…」

  首領夫人的姿態著實不像正如她所言的沒問題。

  未等織田作之助斟酌措詞出聲時,他聽見對方微不可聞的聲音——

  「以終生為期,侍奉著神明的巫女。」

  「沒有信守承諾的巫女。」

  織田作之助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不祥的預感。他掃視著轉回身來,尚且來不及收斂外露情緒的早紀。

  後者的蒼白面容上布滿愁緒,隱隱包含絕望。

  足以驚艷的惹眼綠眸,宛如被風吹熄它的光芒般,黯然失色。

  轉眼瞬間,早紀已然把流淌在外的情緒遮掩得嚴嚴實實,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常態笑容,似哭無淚。

  ****

  「我願終生侍奉您。」

  不再因追捕而驚慌失措的女孩,虔誠地於神社內許下她的承諾。

  神明收下早紀的諾言,極盡寵愛地賜予她巫女的身份,贈予她難得一求的靈力值,令早紀落落大方地憑借實打實的能力行走於神社之間。

  意外總是來得猝不及防。

  過度消耗靈力的巫女早紀,雙目逐漸失去堪比塞壬般誘惑人心的光芒。

  而此時已經化為人類的神明,借著人形身份,向深受他喜愛的巫女早紀提出求婚。

  原本打算脫口而出婉拒中原中也的早紀,無意間止住她的念頭。

  只因早紀信奉的神明娓娓道來地告知她。

  希望早紀不必顧慮太多。

  嫁與中原中也,並不與侍奉神明衝突。

  或許,能起到雙倍的良好效果,適得其所。

  早紀溫順地聽從神明的意見,利落地點頭答應中原中也的求婚。

  直至方才。

  早紀猛然意識到荒謬之處。

  本來准備試探枕邊人與神明是否有所關聯。

  卻猶如拔蘿蔔似的,帶出一連串。

  神明不僅否認他當初替中原中也與早紀撮合的勸說舉動,甚至對這件事情處於完全茫然的狀態。

  後知後覺的神明言語中不乏怒氣。

  巫女違背她許諾的言語。

  相當於大不敬的巫女,會遭受來自神力的反噬。

  *****

  躊躇一天、准備秋後算賬的中原中也,他的眸光掃視至歸來的早紀時,觸及對方的精神恍惚難免半路途中改成下意識的關心。

  「是不舒服嗎?」中原中也將與早紀理論的念頭拋之腦後,關切地端詳著妻子的神色。

  早紀略為偏頭,避過對方的視線。

  「沒什麼。」

  察覺出早紀的異樣,中原中也誤以為對方是過長時間沒出門而產生的奔波疲憊,「先好好休息吧。」

  臉色慘白的早紀令中原中也不忍心再揪著他綠他自己的話題,去得到早紀斬釘截鐵的答案。

  「中也。」不同於以往親昵的稱呼,似乎回到最初早紀對他稱呼的模式上。

  早紀的呼喚止住中原中也替她掖被角的行為。

  「倘若…」

  「一開始便是錯誤的事情…」

  「我究竟要怎麼去做?」

  中原中也聞言微微怔住。

  他舒展開來的眉頭緊跟著蹙起。

  難不成早紀是覺得和他在一起,還是比不上她往時的巫女生活?

  可…要怎麼解釋他是荒神的實情?

  停滯在解釋階段的中原中也,他的思緒被早紀打斷。

  「哥哥先去忙吧。」早紀仰起頭,露出和素日來如出一轍的乖巧模樣。

  中原中也遲疑片刻,他下定決心找個恰當的時機說出部分的實情,沒准還能促進彼此的感情升溫。

  他轉身挪步之際,身後傳來早紀輕微的呢喃自語聲。

  「始於巫女。」

  「終於神明。」

  危機感掀翻了中原中也腦海中規劃完全的念頭。

  回首觸及的是早紀瞬間明滅的眼眸。

  所謂,人死如燈滅。

  屏幕內的中原中也不敢相信地瞳孔放大。

  屏幕外的早紀流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態。

  某方面而言,他們的表情跨頻道之余又細微地重合。

  早紀盯著逐漸變大的debuff箭頭,已經明了這周目的結局走向。僅僅有一點出乎她的意料,便是中原早紀游戲終止的時間來勢過於凶猛。

  「……」

  沉默片刻,早紀忍不住給游戲出品人白蘭女士致電。

  「我覺得你的戀愛攻略游戲不應該取這個平平無奇的名字。」早紀稍微停頓,說出她的心底話,「建議改成《我的老婆死法千奇百怪》」

  「伴隨游戲周目的次數增多。」

  「游戲主角的精神上限降低,這是什麼道理?」

  早紀的疑惑得到對方的輕笑。

  白蘭若有所指地說道,「有得必有失呀,小早紀。」


第二十一章

  「暫且不說游戲了呢。」白蘭語調懶洋洋地轉移話題,她的纖細指尖落在其艷麗的紅唇之上,睫毛微微顫動地眨落,「小早紀有興趣同我泡個溫泉嗎?」

  白蘭一時興起地邀約早紀前往泡溫泉。

  她的口吻過於輕柔,仿佛不可承重的柔弱花苞。

  濕漉漉的美人出浴圖,徐徐地於早紀腦海中鋪展開來。早紀不假思索地答應白蘭,得到後者連綿不斷的嬌笑聲,「就這樣約定了哦,後天見。」

  那頭白蘭的手機無意識地收錄進屬於男人的嗓音。

  鑒於白蘭女士的豐厚感情歷史,早紀見怪不怪地忽略額外聲音的存在。

  結束通話的早紀邊接水,邊順勢給在廚房忙活的二哥朝日奈右京報備。

  朝日奈右京聽聞白蘭的名頭,放心地同意早紀出去過夜游玩。盡管右京轉念一想,依舊忍不住操心地叮囑不省心的妹妹醬,「不要給對方添麻煩。」

  收獲早紀宛如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知道了啦,右京哥。」早紀故意把兄長的名字尾音拖得老長。

  早紀隱隱吃醋地表達她的不滿,「有時候覺得右京哥對白蘭姐姐的關注度比對我的還要高。」

  被無中生有的朝日奈右京停下他的備菜舉動,明明是為了妹妹早紀才會關心她的交友圈…

  右京無可奈何地敲了敲早紀的腦殼,力度之小卻難掩藏在他鏡片下的寵溺,「不要瞎說。」

  隨口抱怨的早紀見好就收地湊過去抱住朝日奈右京的手臂,撒嬌地哄著她的兄長。

  兄妹二人難得安然無恙地和平共渡甜蜜時光。

  直至前來衝咖啡、而被雙方忽視的朝日奈光發言打斷。

  他拋出個略為匪夷所思的問題——

  「白蘭·傑索不是男性嗎?」

  早紀原有的撒嬌式表情已然替換成大寫的問號。

  區別於早紀的茫然不解,朝日奈右京微妙地望向朝日奈光,「你是多久沒在家了?」

  「白蘭·傑索向來為早紀的白蘭姐姐。」右京著重強調姐姐二字的發音。更別提對方對待早紀的方式,是家裡眾多兄弟有目共睹的。

  巧合的同名同姓嗎?

  朝日奈光摁住心底的疑惑。

  另一頭,不提早紀貪玩游戲的事情,便是兄妹友好狀態的朝日奈兄友妹恭組合,談論起日常事件。

  比如,朝日奈右京口中的新鄰居。

  「織田先生昨夜帶來禮物拜訪我們家。」

  單身老父親,攜帶多個孩子入住朝日奈家附近的一棟樓。

  早紀聞言感慨著,「看來小彌又要多幾個新朋友了。」

  ***

  回房點開游戲的瞬間。

  屏幕上維持著中原中也瞳孔放大、不敢相信的臉色。

  早紀難免對中原中也升起憐愛之情。

  與第一回 目的森鷗外相比,中原中也對早紀的愛更為純粹動人。可惜事到如今,早紀發出的事後感慨無異於鱷魚的眼淚。

  早紀毫不猶豫地點擊結算摁鈕。

  [恭喜玩家早紀成功通關第二支線。]

  [是否觀看游戲角色*中原早紀*死亡事件後續?]

  [否]

  早紀輕車熟路地越過這個選項。

  正所謂,下一個永遠最香。

  [正在為您重生第三世界。]

  開屏的朝倉早紀身處於街頭轉角的露天咖啡廳處。

  坐落在她對面的是位精英風格打扮的男性。

  果不其然,對方開口自我介紹的瞬間證實其律師的身份。

  「朝倉小姐,這是朝倉先生的遺願。」律師苦口婆心地勸說朝倉早紀坦然接受突如其來的聯姻,「慈父心腸的朝倉先生,是不可能傷害他最為寵愛的女兒。」

  早紀在對方口述的字裡行間摸索出大致的信息。

  未等早紀完全地整合出信息,准備打算下一步應對步驟時,律師見勸說早紀聯姻一事的進展不利,便及時更換對策。

  「倘若朝倉小姐已有意中人,不妨說出來,我們商討商討,亦有助於您即將繼承的遺產。」

  早紀不經意間轉眸,察覺極佳的幫手出現。

  頭頂著[可攻略對像]名頭的男人位於早紀這一桌的不近不遠處,身著風衣的他背對著早紀,正獨自享受著咖啡。

  不要緊。

  是位活的、男人就行。

  早紀連忙開啟睜眼說瞎話的模式。

  「我已有意中人。」

  許是早紀的姿態過於坦蕩。

  負責接受朝倉家相關事務的律師不由得愣住,他斟酌措詞,「冒昧地問一下,您的心上人…」

  律師到嘴邊的勸說話語不免停頓,他心底不自覺地惋惜那筆用於朝倉小姐聯姻成功後,方可獲取的額外錢財。

  機靈鬼的早紀無縫銜接地接過律師未完的話語。

  早紀的手指指向[可攻略對像]男人的身影,隱隱自豪地向律師介紹,「這就是我一見鐘情的心上人。」盡管不知心上人的名字等多方信息,但是不妨礙早紀把這位幸運鵝當成拒絕聯姻的理由。

  出乎早紀意料。

  律師聽聞早紀的說法後,欲言又止半晌,終是問出聲來,「您確定?」

  大抵是由於她看對眼的原因過於離譜了吧?

  這般想著的早紀,保持她陷入戀愛中無法自拔的模樣,斬釘截鐵、不容他人反駁地承認道,「沒錯,就是他。」

  「愛情來的太快就像龍卷風。」

  律師恍然大悟,他原本略為糾結的眉眼徹底舒展開來,「原來是羞澀啊。」

  錢穩了穩了。

  明白眼前的靚麗少女只是出於害羞而不敢直言接受聯姻的律師,忙不迭地起身去到早紀意中人的身旁,將人帶過來。

  「這就是您的聯姻對像,太宰治先生。」笑得合不攏嘴的律師恨不得把這一對有緣人,立馬送至橫濱婚姻所。

  怎麼會是太宰治啊!?

  早紀原本勾起的唇角凝固在半路途中。

  律師張望著疑似過度欣喜而沉溺於自身世界的早紀,配合地發表他作為見證人的感慨,「太宰先生與朝倉小姐可謂是天合之作,無比般配。」

  到底朝倉家貢獻多少小錢錢給這位律師?

  令他竟能不擇手段地胡言亂語起來。

  「很高興能被可愛的朝倉小姐喜歡呢。」太宰治落落大方地入座在早紀的身旁。

  騎虎難下的早紀總不能反悔,承認她之前所說不過為推脫之語,不存在半點真心實意。

  比起打臉的尷尬,早紀選擇硬著頭皮認下來。

  她笑容僵硬地擠出一句不走心的話語,「那是因為你值得。」

  「哦?」太宰治挑眉,他追問道,「我很好奇,朝倉小姐喜歡我的什麼呢?」

  喜歡你不要臉地認下她虛偽的誇獎。

  早紀忍住脫口而出的吐槽,面不改色地微笑著給出理由。

  「大概是太宰先生的繃帶,過於有吸引力吧?」

  「像是木乃伊。」

  「充滿未知的神秘感。」

  早紀不著調的話語惹來在場二人不同的反應。

  區別於單方面認定早紀為中二病患者的律師眼觀鼻鼻觀心、假裝沒聽見的樣子,太宰治依舊是笑容溫和地,不對早紀的評價作出任何反應。

  「朝倉小姐,要是喜歡的話。」

  「我可以送你一箱繃帶。」

  從未見過未婚夫婦之間定情信物為繃帶的律師,一言難盡地陷入沉默。

  某方面而言,能體貼朝倉小姐不成熟的中二病性格的太宰先生,著實稱得上良配了吧?這也不至於他收的尾款過於燙手,律師松了口氣地想著。

  律師識趣地借機把時間交由給未來的小兩口。

  盡管朝倉小姐似乎想追尋他的步伐,一同離去。

  [加油!]

  律師好心地以眼神鼓舞早紀,示意她不要害羞,才能牽手成功。

  「朝倉小姐還是學生吧?」太宰治沒有讓交談的熱度冷卻下來,他不動聲色地掃視早紀。

  初次與鮮少露面卻是傳聞中朝倉家的掌上明珠朝倉早紀碰面,對方的細微表情著實不像是頭回遇見,卻能反應敏捷地收斂起來,流露出不諳世事的少女姿態。

  下一秒早紀的回應,恰到好處地給出她的解釋。

  早紀將偶然相遇的事情娓娓道來,她的眉眼彎彎,出賣了她的少女情懷。

  盡管太宰治回想不起,但確實吻合他的行為舉動。

  疑慮暫且擱置在旁。

  俊男靚女彼此談笑的過程,助長些許曖昧。

  ****

  「小兔崽子。」

  「這麼多年的師娘可不是白當的。」

  跳出游戲的早紀,存檔之余,不自覺地呢喃出聲。

  游戲之內的朝倉早紀栩栩如生的悸動描繪,完全出自於森早紀對太宰治的了解,從而現場編造偽捏的。

  盡管森早紀沒有直接同太宰治接觸過,但是不妨礙她或多或少地耳濡目染,得知對方的脾性。

  自從中原中也加入港口mafia後,森鷗外肉眼可見地減少提及年齡與早紀相差不大的太宰治等人。

  許是防備,亦或者是疑心太重。

  早紀不再細思,她轉身打開衣櫃准備收拾後天前往泡溫泉的相關服飾。

  「喵。」

  敞開的窗戶,迎來不速之客小黑貓。

  它晃動著毛茸茸的腦袋一舉衝到早紀的面前。

  小黑貓如願以償地被早紀伸手抱起來。

  烏漆墨黑的小黑貓瞪著光亮的貓瞳,它的眸光停滯在早紀手臂上掛著的清涼三點式泳衣。

  頭腦中止不住警鈴大響的小黑貓鬼鬼祟祟地露出貓爪來,打算為非作歹。它的魔爪尚未完全試行之際,被早紀摁住。

  「不可以搗亂哦。」

  早紀眉眼帶笑,說出宛如魔鬼低語般的威脅,「不然帶你割00哦。」


第二十二章

  貓貓面露無辜的神情,它鳶色的瞳孔布滿與它無關的乖巧情緒。甚至不惜發出軟綿綿的喵嗚聲音,示弱地勾引早紀的順毛撫摸。

  早紀伸出魔爪蹂/躪趴在她肩頭之上的小黑貓腦袋。

  貓咪的賣萌攻略,不妨礙早紀低頭俯視對方的同時,溫溫柔柔地笑著恐嚇,「別害怕。」

  「沒用的東西早點舍去。」早紀微微停頓,給出恰到好處的形容詞,「不虧。」

  考慮到宛如一團黑洞的小黑貓可能聽不懂人話,早紀善解人意地作出剪刀手的動作。

  明明是溫婉明媚的笑容,不由得令貓倍感瘆得慌。

  猶如一股涼風撲面而來地擊倒小黑貓,促使起渾身不由自主地炸起毛發來。

  「咦,連聽聽安排已經倍感雀躍呀。」擅長魔鬼低語的早紀睜著眼說瞎話,她的手輕輕地把小黑貓炸開的毛發摁回原位。

  早紀見好就收地把小黑貓放回至地板。

  她著手於整理出行的衣物,順手把搭在手臂上的三點式泳衣放在床鋪上。

  失去懷抱從而備受冷落的小黑貓,身手敏捷地跳躍至早紀的床鋪。烏漆墨黑的它,仿佛是一滴墨水試圖融入好比純淨水般清新被單上的惹眼物。

  小黑貓趁著早紀的注意力不再它的身上,麻溜地在對方的床鋪來回打滾。

  早紀回過神來才驚覺滿屋子的黑毛隨機跳動,無不散落在她的床鋪上。

  「你這是在干什麼呢?」

  「嗯,失智的貓貓?」

  早紀語氣和善地盯著搗蛋鬼。她難免回記起偶然聽聞的說法,貓咪喜歡占有它的領域。

  仍在散發著它要努力點、早紀的床鋪就會沾滿它的味道的小黑貓,呆滯地被老婆抓個正著。

  身為鬧劇罪魁禍首的小黑貓,反應極快地擺出柔弱的姿態,試圖洗刷它的罪名。

  誰能抵抗可可愛愛、沒頭沒腦的小貓咪呢?

  小黑貓自信的心態尚且未完全形成,就被早紀殘忍地擊敗。

  早紀眉眼彎彎地呢喃出聲——

  「買個貓包吧?」

  「下回直接逮住,送往寵物醫院。」

  ***

  早紀再次登入游戲已是翌日之夜。

  她的桌子底下擺放著顯眼的淺色系貓包,正等待某只小黑貓自投羅網,好令早紀來個甕中捉鱉。

  本來交談甚歡的兩人,直至早紀突兀地話鋒一轉,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冒昧地問一下太宰先生。」

  朝倉早紀將她的心底疑惑緩緩道來。

  以對方的條件,做個單身搶手的熱門鑽石王老五不香嗎?還是以聯姻的形式邁入婚姻的死亡領域。

  對他人而言,也許婚姻是段幸福的旅程。

  而對早紀來說,她的每回目婚姻皆為她生命終止線的起始點。

  太宰治聞言依舊維持他的笑容弧度,輕描淡寫地將聯姻的各中理由一筆帶過。說是與朝倉家原先家主、朝倉早紀的父親共同商討達成的一致條件。

  盡管太宰治明面上說得含蓄,稱交易為朝倉先生給予他援助之手後,出於慈父心腸、疼愛女兒的拜托。

  早紀沒有細究,她露出符合現狀的情緒。

  睫毛顫動著眨落,不必言說的憂愁攏聚在她的眉宇之間。

  只聽間早紀微不可察的輕嘆聲。

  早紀流露出些許苦澀的神情,「父親總是為我操碎心,生怕我受到一丁點委屈。」

  「在他彌留之際,還不免替我考慮我的婚姻大事。」

  憑著對便宜父親的懷念,早紀借機推遲了原定的婚禮時間。

  太宰治爽快地同意早紀的說法,把三天後的婚禮改成七天後。

  「……」大兄弟你為什麼那麼執著於變成有妻之男?

  早紀恨不得把太宰治搖晃清醒,將其腦海中的隔夜海水倒出來。她內心止不住地哽咽,面容卻帶感激的笑容應承了太宰治的提議。

  事到如今,該款戀愛攻略游戲已然化身成爭分奪秒生存游戲。

  苟多四天是四天。

  思及太宰治難以捉摸的性格,加之早紀精神值的持續降低debuff,早紀不由得升起不祥的預感。

  ****

  作為朝倉早紀單身富婆前的最後幾天,她雀躍地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開著名下的跑車奔走於空曠的大道上。

  雨過天晴的路面帶著厚重的濕潤感。

  早紀一不留神的瞬間,車輪飛快地卷入水坑中,掀起朵朵花狀,飛濺位於一旁等待紅綠燈的父女二人。

  對於愛麗絲而言,簡直堪稱飛來橫禍的事故,她不高興地嘟囔著嘴,准備打算與搖下車窗的事主理論時。

  車窗緩緩地落下來,露出對方的面容。

  愛麗絲忽然停滯她原來的念頭,取而代之的是奇異的熟稔感。

  車內駕駛著的少女背對著不刺眼的日光,輕啟唇瓣說道,「抱歉,一時失神沒留意觀察水坑的位置。」

  早紀誠懇地走下來道歉,她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替面容沾惹污水的愛麗絲擦拭。後者微微瞪圓她湛藍的眼眸,不知所想,呆愣地任由早紀的一舉一動。

  少女柔和的眼眸,猶如盛夏枝頭翠綠的葉子,於日光輕微的晃動下亦能閃閃發光。

  早紀神情專注地將愛麗絲的臉蛋擦拭干淨,她低頭察覺愛麗絲身著的小洋裙沾惹上不少水跡。

  「姐姐賠你新的小裙子,好不好?」早紀俯下身來哄著愛麗絲。

  愛麗絲宛如被灌迷糊湯似的鬼迷心竅,她強忍心頭升起的巨大顫動,從容地點點頭。

  征求意見成功的早紀,轉頭望向在旁沉默不語的家長森鷗外。

  「先生。」

  少女待他的口吻依舊溫和,與她對待愛麗絲的態度相比略顯疏離。

  不該這樣的…

  她應該輕柔含笑地喚他為林太郎的。

  心頭莫名衝上股奇怪念頭的森鷗外,竭力維持他冷靜自持的常態。

  不知世事的純粹無暇少女邀請父女二人入座。

  必要關頭時切換成自來熟模式的愛麗絲,三言兩語探出少女的名字。

  [朝倉早紀]

  沒有什麼特別的名字仿佛被少女點亮,煥發光彩。

  好比頑皮的孩童調皮地於他的心湖投放石子,激起陣陣漣漪。


第二十三章

  正在駕駛著車、唇角勾起溫柔弧度的母親。

  副駕駛上坐落著彎彎眉眼間皆是天真爛漫神態的小女孩,她興高采烈地向身旁的女性比劃著,「慶幸的是,自從林太郎任職老師以來,多了些許自由的時間陪伴我玩耍。」

  愛麗絲明亮如光的眼眸,不自覺地湧上隱隱約約的落寞。

  位於後排座椅的父親不動聲色地靜靜聆聽,偶爾接過由女兒拋出的話題,加入談論中。好比現在,森鷗外自然而然地開口說道。

  「抱歉。」森鷗外笑容苦澀地朝愛麗絲道歉,他仿佛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對愛麗絲的冷落。

  森鷗外不著痕跡地延伸至愛麗絲需要適合的陪伴,他苦笑著表達出同小女孩相處的苦手狀態。

  「才不要林太郎呢!」愛麗絲秉持著口是心非的傲嬌女孩人設,她側頭小心翼翼地凝視著早紀,言語中帶著糾結的期盼感。

  「倘若是早紀姐姐…」

  愛麗絲的祈求尚未完全脫口而出,就被老父親角色的森鷗外及時制止,「不可以給你心愛的早紀姐姐帶來困擾哦。」

  「我倒是沒有多大問題。」早紀爽快地應承愛麗絲的小心思,「因為我(富婆)總是無所事事、游手好閑。」早紀直白地說出她的心底話。

  即將繼承朝倉家資產的朝倉早紀,一舉從小富婆的名頭跳躍成大富婆,未來還是自帶身家的港口mafia首領夫人。

  早紀的回應堪比及時雨,促使愛麗絲本來黯淡無光的瞳孔,重煥光彩。

  愛麗絲美滋滋地同森鷗外炫耀起來,「早紀姐姐才不會嫌棄我麻煩呢。」愛麗絲順勢驕傲地挺起胸膛來,自賣自誇。

  「誰能抵擋可愛的我!」

  愛麗絲綻放出甜度爆表的笑容,惹來早紀的輕笑。

  早紀忍不住笑意地配合對方的表演,無比贊同地說道,「沒錯呢,愛麗絲的魅力無人可擋。」

  密閉的空間,裝載著日光柔和地灑落光影、連綿不斷的笑聲、以及無法直言出口的不軌念頭。

  任誰張望進來,無不倍感他們為幸福的一家三口。

  隨手一截仿佛能置辦成電腦壁紙的場景。

  游戲存檔於此。

  ***

  「記得不要給對方添麻煩。」明面上是精英律師派頭的朝日奈右京,背地裡實為管家狂魔的他,禁不住對妹妹早紀的操心,從而念念叨叨地囑咐早紀。

  後者左耳進右耳出地點頭應道,「我知道了啦,右京哥。」

  朝日奈右京拿早紀沒轍,只能目送她的雀躍背影。

  他轉頭對視上轉角處佇立著的朝日奈光。

  朝日奈光越過朝日奈右京走至窗前,恰好是早紀出入大門、打開車門的瞬間。

  搖下車窗的意大利美人白蘭,若有所感地抬眸,她勾起明艷大方的笑容,眼神卻是不吻合其整體表情的玩味之情。

  「不愧是我的小早紀呢。」

  「備受寵愛。」

  白蘭將車緩緩地駛出朝日奈光的視線範圍內,她以常態的曖昧語調調侃著早紀。

  早紀見怪不怪地略過白蘭的調/戲,她置若罔聞地提及假期作業,「考慮到白蘭姐姐的聰明才智,我特意裝載一行李箱的問題。」

  「你一定不舍得你心愛的小早紀飽受學業的折磨吧?」

  早紀眉眼彎成月牙形地反問白蘭。

  「大可不必。」

  「出來玩就要玩得盡興。」白蘭避而不談,拒絕接受早紀丟出的苦差事。

  白蘭轉念一想,思及撞行程的某些人,從而改變了她原有的念頭,「倒也不是不行。」

  左右早紀使用精神傷害的對像並非她,白蘭無所畏懼地笑著回應早紀,「我這裡有個合適的輔導人選,性情脾氣皆是溫和系。」

  早紀對白蘭的措詞敬謝不敏。

  深知對方性格的早紀,提前預判出此事絕對為不安好心的陰謀。

  彼此互相有默契的塑料姐妹花,止住上述話題。

  白蘭話鋒一轉地提起由她出品的治愈向戀愛游戲。

  「你到底對自己的游戲,有沒有些許ACD數?」早紀忍不可忍地直言不諱,「哪裡符合治愈二字了?」

  無論是對玩家還是被攻略的人物,皆是噩夢。

  面對早紀的困惑,白蘭唇角上揚的弧度略為提升。

  「治愈了我呀。」

  她就知道。

  早紀放棄繼續深思熟慮,無可奈何地低頭回起修治的信息。

  白天的網友修治自然不如夜晚狀態。

  他發出奇奇怪怪的感慨——

  [好想沉浸在溫泉裡,當個溫泉蛋。]

  「最近似乎沒有聽早紀說起游戲的新支線來。」

  「是他不配嗎?」

  詢問出聲的白蘭仿佛被空氣戳中她奇妙的笑點,發出斷斷續續的笑聲。

  惹來早紀懷疑人生的目光,「你是中了含笑半步癲的異能力嗎?」

  白蘭笑容僵持在她明艷動人的面龐處,隱隱呈現出即將龜裂的姿態。

  「沒有呢。」白蘭恢復自如地矢口否認,趁著等待紅綠燈之際,側頭掃視身旁的早紀,「是因為第三個攻略對像對小早紀而言,毫無吸引力嗎?」

  白蘭的輕聲呢喃中斷了早紀回復短信的舉動。

  明明聽起來輕飄飄的話語,格外地觸動心房。

  可謂一擊即中。

  早紀放下手機,躊躇猶豫著半晌地回應道,「我可能有點疲憊了。」既沒有否認,亦無肯定,而是介於兩者之間的模棱兩可。

  白蘭聞言挑挑眉。她眼波流轉間,極快地收斂起原來的情緒。

  取而代之的為白蘭手持溫柔大姐姐的人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關心的神情,「是生活方面有不順利的挫折發生嗎?」

  白蘭專注地注視著早紀,輕啟紅唇地朝她說道。

  「不妨同我傾訴哦,小早紀。」

  「我是永遠不會嫌棄小早紀麻煩的。」

  明明是不可捉摸透徹的人,偏偏彼時油然升起觸手可及的日光溫度。

  早紀吞咽回建議對方換個人設的到嘴提議。

  平日裡沒來正經、行事乖張的白蘭突發猛進一下,意外地起極佳的正面效果。

  「可能是通關兩個支線結局後,有點失去勁頭。」早紀宛如被雨水打濕得蔫蔫的花骨朵,她甚至不自覺地輕微咬唇。

  揣測出合適由頭的早紀,收斂起沒精打采的模樣,換上與素日來毫無區別的神采奕奕。

  「畢竟,人生旅途又不僅僅是戀愛。」

  早紀偏過頭,她的綠眸倒映在車窗上。

  「戀愛不過是漫長人生中可有可無的消遣。」早紀呢喃的聲音過於輕柔,宛如微風拂過枝葉的動靜。

  ****

  水霧彌漫,熱騰騰地好比煮沸的鍋裡水。

  一只兩只,仿佛水餃自投羅網般走入溫泉。

  白蘭先行一步地邁開長腿,倚靠在溫泉池池邊。她的姿態慵懶,眼眸含笑地支起手來等待早紀的過來。

  許是心不在焉導致腳底打滑,早紀差點迎空摔倒。

  總有英雄救美。

  比如白蘭眼捷手快地攬住早紀,後者順著重力墮入白蘭的懷抱。

  等等,雙手似乎觸碰到不可描述的部位?

  早紀的雙頰不由自主地浮現出緋紅。

  白蘭見狀輕笑出聲,給出睜眼說瞎話的模板,「小早紀還小呢,姑且仍在長身體。」

  早紀忍住羞意地試圖從白蘭的懷中起身。

  一不留神,她的唇瓣落在白蘭的肩頭。

  裸露在外的白皙肩頭,無故多了鮮明的吻痕。

  極其惹眼之余,難免吸引原本漫不經心的白蘭,她再次伸手扶穩早紀。

  「這回的早紀可要站穩了呢。」

  「盡管我不介意兩邊肩頭皆印上早紀的痕跡呢。」白蘭低笑著,她言辭曖昧地調侃著臉色越發發紅的早紀。

  早紀竭力平復心情。她藏起微妙的眼神,開始反客為主地調侃,「姐姐是在邀吻嗎?」

  面前的少女容顏艷麗不俗。

  猶如玫瑰般秀麗的面容之上,最炫目奪人的不過於她的璀璨星眸。

  萬千星光無意識地融彙在少女的綠眸。

  而她的眸光領域內只有你能獨享。

  見白蘭難得的微微怔住,早紀湊上前模仿著平時對方同她的舉動,於白蘭的耳邊調皮地吹著氣,「白蘭姐姐,確定真的不想要嗎?」

  「對稱的紅唇印記,簡直能撫平強迫症選手皺起的眉頭呢。」早紀放大她的笑容。

  彼此的氣息縈繞,分不出你我。

  除了盈盈水汽,便是無法言喻的氛圍。

  早紀見好就收地往側邊一靠,她懶洋洋地靠在池邊喝起小酒。

  肩頭傳來溫熱的觸摸。

  已然微醺的早紀回過神來,她歪頭以此詢問對方。

  「你最近身體不大好,不能泡太久。」

  耳邊是白蘭的貼心的勸導。

  不知何時起,白蘭的眸色深沉。

  早紀並無多想,僅僅誤以為酒精上頭帶來的錯覺。

  借著酒精的力量,早紀試探著問道,「白蘭姐姐,游戲和現實,區別界限到底是什麼呢?」

  真實、虛假已經令早紀無從分辨。

  她漸漸地迷失在交叉口。

  白蘭似乎沒有預料到早紀會挑選這個時段來詢問她的說法。

  「堅守你的本心,不去回想。」

  白蘭給出類似於毒雞湯的答案。

  「你醉了。」白蘭半是攙扶半是攬住地將行動緩慢的早紀,帶離溫泉。


第二十四章

  微醺惹來天邊的煙霞好奇地浮現於早紀的雙頰。

  濕漉漉的水汽纏綿在這對姐妹花身旁。

  直至擦拭干淨水滴,早紀逐漸恢復正常狀態。

  緋紅之意從她的面頰褪去,不留痕跡。

  換上裙子的早紀從白蘭的身側抱住對方的手臂,搖晃地呈撒嬌狀,她的語氣堪比白蘭愛不釋手的棉花糖般輕柔甜膩,「姐姐,餓餓,飯飯。」

  塗抹著紅唇的白蘭不為所動地任由早紀的撒嬌,她自顧自地依靠另一只落單的手來完善妝容。

  「呵,女人。」

  「嘴上說著是你心愛的小早紀。」

  沒有得到回應的早紀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門鈴聲中斷早紀鼓起臉來的碎碎念。

  入目是一大捧鮮艷欲滴的紅玫瑰。

  「請問是早紀小姐嗎?」配送人員確認身份無誤後,小心翼翼地把玫瑰遞給早紀。

  早紀茫然失措地懷抱鮮花入門來。

  她不由得微微偏頭注視著已經妝容完美的白蘭,不確定地問出聲,「是你送的?」

  白蘭聞言矢口否認,她的眼眸興起微妙的情緒波動。

  「不,不是我。」

  「零零散散的花哪有大片的花田好看。」

  白蘭陳述著其平平無奇的認知,轉而提及她名下種植著各式鮮花的莊園,「今年早紀的生日禮物,就那個小莊園吧。」

  「飽管小早紀看個夠。」

  霸道總裁白蘭女士發出上述壕無人氣的宣言。

  「比起看得見摸得著、吃不飽的玫瑰。」

  「不如先投喂我食物吧?」

  飢餓難耐的早紀輕手輕腳地放下她手中的玫瑰,目光隱隱哀怨地提議道。

  誰能料到用餐結束、回至溫泉度假村時,會迎面遇見前來泡溫泉的黑西裝們。

  比起他們平日裡著裝打扮的標准三件套而言,現狀的黑西裝們多數為私服。

  除了其中矮個子美男依舊是執著的標配黑西裝、黑chocker。

  原本口中說著什麼的嬌小男性,目光觸及早紀時已然止住他的言語。對方湛藍的眼眸仿佛被不請自來的星辰點亮,目不轉睛地死守著正朝他走來的早紀。

  早紀若無其事地收斂起她的眼神,目不斜視地攬住白蘭的手臂,親昵地走入轉角走廊。

  卻在轉角盲區的路口險些碰撞上和服女性。

  來者習慣性地以簪子盤起紅發。

  簪子的流蘇微微晃動,惹眼之余不免令早紀回想起她曾贈予對方的『封口費』禮物——

  第一回目的尾崎紅葉略微詫異地接過mafia大小姐朝倉早紀的禮物。

  後者的笑容不自覺地增添幾分羞澀之意。

  甚至連同早紀的眼尾暈染開來緋紅。

  早紀雙手合十地作出拜托狀,「我和林太郎的事情,暫且拜托紅葉不要往外說了。」

  原來指的是被她目睹的夜間花園私會事件。

  尾崎紅葉瞬間明了。

  許是提及戀人森鷗外,早紀目光柔情蜜意地仿佛將尾崎紅葉包圍在戀愛的粉紅泡泡領域之內。

  「雖然明知紅葉不可能往外說的。」

  「但是不妨礙我借花獻佛。」

  「寶物配美人。」

  對自身眼光極其自信的早紀,精心挑選出倍覺適合尾崎紅葉的簪子。

  流蘇拂過尾崎紅葉的紅發,蕩漾出璀璨奪目的光芒。

  早紀將替尾崎紅葉完成佩戴簪子的手,放落在對方的肩頭,她越過較為恰當的安全距離,親昵地把頭靠過去,於尾崎紅葉的耳邊說道。

  「你看,果然很襯你。」早紀的語氣不乏隱隱的驕傲。

  尾崎紅葉順勢望去鏡中的自己。

  兩位年齡相仿的女性,親密無間地頭靠頭。

  是她鮮少獲得的溫度。

  「是吧?」

  於尾崎紅葉眼裡是典型傻白甜的朝倉早紀,開始不依不饒地等待她的誇贊。

  「哪有人送人禮物,還要聽到當面的誇贊。」

  尾崎紅葉明明是抱怨地說出聲,偏偏鏡中的她不受控制地露出笑意。

  「我就是呀。」早紀絲毫沒有覺得哪裡不大對勁地點頭承認,她彎起的眉眼間沒有陰霾、依然是備受保護的純真無暇。

  令人心生嫉妒的同時,又不忍心直白地破壞。

  甚至反其道而行之地無意識維護。

  果然只要人夠傻,就會有福氣。

  尾崎紅葉心頭轉過無數未成形的念頭。

  早紀的回憶戛然而止於白蘭的提醒,「小早紀,走著走著路還能走神呀。」

  「沒有。我只是被這位美人的簪子吸引視線了。」回過神來的早紀連忙否認她的疑似犯蠢行為,竭力解釋著。

  原因無他。

  尾崎紅葉佩戴的簪子與第一周目的禮物如出一轍。

  被早紀稱為美人的尾崎紅葉,她不動聲色地掃視著面前這對姐妹花。

  個高、看起來較為年長的女性,流淌其周身的異域風情即將溢出來。確認過眼神,平和的微笑背後堪比暴風雨降臨前僅存不多的風平浪靜。

  至於另一女性。

  撞見對方第一眼的電光石火間,尾崎紅葉不可避免地升起對其的好感。

  無關異能力作用的效果。

  而是對方渾身上下散發著不可抗拒的親近感。

  盡管尾崎紅葉總覺得對方的面容有點陌生,她不該是這樣的面孔。尾崎紅葉心頭湧現出多種奇妙的猜測。

  「我也覺得它很好看。」

  尾崎紅葉輕啟唇瓣,試圖打開與對方接觸的話題。

  「大概還是因為佩戴的人過於出色。」

  「它映襯得…更炫目耀眼了呢。」早紀接過話題,誠懇地贊美對方。

  沒有女性會抵抗來自同性之間真誠無比的贊美聲。

  遺憾的是,異國女人白蘭強行中止她們待續的對話。

  「該走了呢,小早紀。」白蘭如沐春風的口吻,深邃的眼眸底下卻是與其溫柔語氣截然相反的不爽。

  原本信誓旦旦地以為她白蘭會是早紀心目中最為親密無間、無可替代的女性友人,沒想到中途還能殺出個風格類型相差不大的女人。

  明面上微笑著的白蘭,渾身散發著不愉快的氣息。

  早紀仿佛一無所知地樂呵呵同尾崎紅葉告別。

  後者輕聲地呢喃,「下回見。」

  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邀約早紀出來共賞今夜的煙火大會。

  白蘭尚且未來得及阻止苗頭的火花。

  她只能眼睜睜地聽著早紀樂不可支地點頭應承。

  彼此擦肩而過後,尾崎紅葉止住步伐,忍不住回首凝視遠去的姐妹花組合。

  與尾崎紅葉別過的早紀後知後覺地感受到身旁姐妹的熊熊怒火。她遲疑著側頭詢問白蘭,「你是在生氣嗎?」

  「沒有。」

  白蘭冷冰冰地回答。

  她面無表情地邁開長腿,走快幾步。

  纖細的手臂纏繞上來,給予白蘭溫熱的觸感。

  「嘴巴都可以掛拖油瓶了,還說沒有呀。」早紀輕笑著調侃,她把腦袋晃到白蘭的眼前,故作鬼臉的姿態猝不及防地崩壞了白蘭的心房。

  「真是…」

  鑒於白蘭的聲音過輕,早紀聽不清被白蘭含糊而過的後續語句。

  ***

  白蘭臨時放早紀鴿子。

  由於涉及對方工作的隱私,早紀沒有多費心思了解。

  漫天盛開的煙火,徒留早紀一人佇立在無人的走廊之中仰頭欣賞。

  「早紀。」熟稔的聲音從不近不遠處傳來。

  早紀不禁循聲而視,原是漫步而來的森鷗外。

  朦朦朧朧的月色灑落在他的瘦削身型。

  區別於舞會後的兩廂私會。

  游戲裡的朝倉早紀提著裙子,迫不及待地奔向戀人。

  現狀的朝日奈早紀靜靜地守在原地,沒有過多的表情注視著堪比陌生人的森鷗外到來。

  把整片天空撐大的煙火於早紀的身後朵朵綻放。

  洶湧而燦烈。

  它迸發的光芒映襯著早紀白淨的面容。

  「森先生。」

  早紀不鹹不淡地打招呼,她的睫毛輕輕眨落,蓋過瞬間燃起的情緒。

  過於見外的稱呼並非森鷗外渴望聽見的意中答案。

  「愛麗絲呢?」仿佛找不到開口話題的早紀,只能借助愛麗絲打開話題盒子。

  「她忙於學業,沒有來。」

  森鷗外給出匪夷所思的答案。

  早紀心知肚明,她揣著明白裝糊塗地簡單應了句。

  「未免有點可惜。」

  不,怎麼會可惜呢?

  森鷗外將即將脫口而出的不假思索的反駁,吞咽回去本來的位置。

  能和心心念念的妻子重新共賞花前月色。

  哪裡會是惋惜。

  同早紀借著愛麗絲打開話題般的舉動,森鷗外選擇借由早紀弟弟風鬥,切入話題。

  本來眸光已然放置於亮眼的夜幕之上的早紀,聞言轉回頭來與發言者森鷗外對視。她不動聲色地聽著森鷗外對風鬥的誇獎。

  「……」

  早紀油然升起惡趣味的念頭,應該把話語錄下來,外放給風鬥聽聽。

  暗地裡想著風鬥聞言會忍不住起雞皮疙瘩的早紀,明面上順著森鷗外的支言片語,誇獎身為風鬥好老板的他。

  比如,風鬥平日裡在家總是提起他格外敬重的老板森先生。

  「森先生,不必太過誇獎風鬥。」

  「他會驕傲的。」

  提起弟弟風鬥,早紀彎彎眉眼變得更為柔和。

  驕傲與否是一回事。

  建議森鷗外少誇風鬥是真心實意的另一回事。

  畢竟風鬥可是誤以為森鷗外打算把早紀當成未來兒媳看待。

  思及至此,早紀不由得勾起唇角。

  煙花的光度浮現在早紀的面容上方,模糊不了她唇角揚起的柔情。

  唾手可得的美好。

  可惜如今的森鷗外沒有任何的借口擁著早紀入他的懷裡。

  上輩子的早紀食言,沒有陪伴他看完漫長歲月中數不盡的煙火。

  親愛的。

  這輩子你可要走慢一點。


第二十五章

  璀璨惹眼的煙花盛宴,吸引著早紀聚精會神地觀看。

  而位於早紀身旁半米開外的森鷗外不動聲色地凝視著早紀的側臉。

  燈火稀疏的連廊,全靠著漫天的亮光照耀。

  浮動的光線明明滅滅地投放至少女明媚不可方物的面容上方,清麗卻隱隱約約散發著生人勿近的距離感。

  少女輕盈眨落的睫毛,露出熠熠發光的綠眸。

  眸光領域內不自知的笑意、唇角勾起的微小弧度,無不柔和少女略顯銳利、具備殺傷力的精致五官。

  面前脆弱而美好得堪比陶瓷娃娃的少女,令森鷗外無意識地屏住呼吸,生怕將其驚擾後折碎,徒留宛如水中撈月般的空蕩蕩予他。

  她身旁灼熱的眼神極具穿透力地越過安全距離,直達早紀的感官。

  「森先生?」早紀露出符合她現狀身份的些許迷茫失措之情,似乎詫異著森鷗外的奇怪視線。

  早紀偏過頭直視森鷗外的詢問,簡直出乎對方的意料,令他措手不及。

  森鷗外反應敏捷地借助流逝的煙火微光,收斂起他眼底不必明說的作祟占有欲。

  「我在觀察著早紀。」森鷗外意外地坦誠承認道。

  他眼前的早紀小鹿般清澈見底的眼眸中,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不安與警惕。

  面對早紀油然而生的防備姿態,森鷗外給出恰到好處的合理解釋——

  「不愧是和我們事務所的門面風鬥同胎而生的早紀。」

  「漫天綻放的煙花不及你美。」

  接二連三的贊美過後是森鷗外的話鋒一轉。

  「所以,早紀有興趣出道嗎?」

  「成為我名下事務所出道的藝人嗎?」

  完美地吻合森鷗外作為藝人事務所所長的身份,亦不著痕跡地力證他方才的舉動,僅是單純地出自對工作當面的考慮。

  少女眼底的防備於森鷗外的最後兩句問話中,徹底松懈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微微怔住的神態。

  出於對早紀性格的捉摸透徹,森鷗外敢篤定會收獲對方的婉言謝絕。

  正如森鷗外所料,早紀唇角含笑地拒絕他的提議。

  「不了,謝謝森先生對我容貌的高看。」

  明面上順著森鷗外心意順著拒絕言語的早紀,心底惡劣地升起完全截然相反的念頭。

  倘若早紀順水推舟地點頭答應對方的邀約,請問森鷗外究竟會是力捧早紀,還是借故冷藏起來呢?早紀饒有興致地揣測起森鷗外的做法。

  煙花的末尾尾巴殘留的時間過短。

  幾秒之余,夜空中僅剩獨屬於原有夜幕的昏暗。

  早紀收回凝視著黑夜的視線,露出溫婉笑容地朝向森鷗外告別,「晚安,森先生。」

  微涼的晚風掠過早紀的長卷發。

  森鷗外先是自覺地脫下他的西裝外套,「起風了。」

  「你回去的路途會冷。」

  早紀沒有出言拒絕森鷗外的好意,她沉默地接受對方輕柔地替她披上的外套。

  盡管早紀轉過幾個彎即能回房,她仍舊默不作聲地注視著直至對方善意的舉動完成。

  早紀微微仰頭,對上森鷗外略為溫熱的目光。

  「謝謝。」

  格外疏遠客氣的口吻。

  不再是得寸進尺地投入森鷗外的懷裡,再乖巧地仰頭攬住他的脖頸,甚至調皮勁泛起地獻吻於他。

  你我之間,何必言謝呢,他親愛的早紀。

  森鷗外沒有外露出半點不對勁的情緒,依舊維持著滿面如沐春風般溫和的笑容目送著早紀離去。

  不能著急。

  暫且先克制。

  森鷗外只能一遍遍地告知自己。

  早紀的身影消失於走廊盡頭的轉角方向。

  披著肩膀處額外多出的外套的早紀,步入房間時,映入其眼簾的依舊與早紀離去前毫無區別的場面。

  白蘭神情嚴肅地盯著手提電腦,打著電話。

  留意到房內動靜的白蘭抽空回頭而視。

  她的眼眸停滯在早紀身上的略為寬大的西裝外套。

  「還沒有處理完嗎?」早紀毫不猶豫地從白蘭背後,將她的小腦袋放落在對方肩膀處,歪頭詢問白蘭。

  白蘭的身體有瞬間微妙地變得僵硬,她極快地恢復常態回應著早紀,「方才做完了。」

  得知白蘭已然順利解決臨時出現的問題,早紀眼波流轉,轉過些許一時興起的念頭。

  「明明說好是陪我來緩解壓力的。」

  「自己倒是化身觸手怪,馬不停蹄地工作起來。」

  早紀眉眼低垂下來,流露出委屈的姿態控訴著白蘭的說話不算數行為。

  白蘭不動聲色地合上她的手提電腦,轉而抬起早紀存放於她肩頭的毛茸茸腦袋,難得罕見地放低聲音來示弱,「我錯了…」

  「道歉有用,要警探作什麼!」

  早紀不依不饒地將她的綠眸瞪圓。

  白蘭聞言用起給炸毛貓咪順毛的同款姿勢,順勢撓起早紀的下巴,「別生氣了,乖。」她為非作歹不到幾秒的魔爪被早紀毫不留情面地拍掉。

  「你這是逗貓呢?!」早紀氣鼓鼓地別過頭。

  「差不多。」白蘭的話語尚未說完,她的手機發出震動以示聆聽。

  見白蘭再次陷入社畜狀態,早紀習以為常地挪動出白蘭的領域範圍內。

  月光透過落地窗,直白地將夜間景色披露於早紀的眼前。早紀將肩頭的外套隨手掛起,轉頭掃視處於通話狀態的白蘭,「我出去走走。」

  對方側過腦袋,點點頭示意早紀。

  ***

  堪比游戲的戲劇性一幕幕降臨。

  類似於游戲中夜間支線般。

  又是熟稔的轉角處。

  早紀迎面碰上匆匆行至出來的中原中也。

  對方雙頰微紅,經常愛不釋手的飾品帽子隱隱傾斜,搖搖欲墜。

  正當早紀打算目不斜視地與中原中也擦肩而過時,後者直白地叫喚出她的名字。

  「早紀。」中原中也的音量不低不高,恰巧撞入早紀的耳裡。被他呼喚著名字的早紀自然不能理所當然地充當過路人。

  「嗯?」早紀配合地轉回身來,眉眼間皆是茫然之意。

  「請問您是?」

  位於中原中也面前的少女,似乎竭力回想有關他的記憶,卻無從得知他的身份,只能衝中原中也抱歉地笑著詢問他的名字。

  說好的神明與他心愛的巫女的紅線,緊緊牽連在一起的。怎麼會淪落至他的小巫女喪失記憶,不明所以地注視他?中原中也倍感不甘心之余,又難免苦惱。

  「那你有收到我送你的玫瑰嗎?」中原中也眼帶期盼地等待巫女早紀的答案。

  早紀猶豫躊躇片刻,「原來是你送的。」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看落款是哥哥二字…」

  「還以為是…」早紀的話語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她的面龐不自覺地沾惹上緋紅之意。

  中原中也猛然升起警戒心。

  他的瞳孔宛如小動物捕食前的守備森嚴狀態。

  是誰!

  那個野男人是誰!

  「你的哥哥?」中原中也忍不住地重復呢喃出聲。

  「對,他們…」早紀故作停頓,果不其然地引起中原中也不爽的驚呼聲,「他們?!」

  「你究竟有幾位好哥哥?」


第二十六章

  尾崎紅葉行色匆匆地趕出來。

  發簪上的流蘇隨著尾崎紅葉的匆忙,晃動出惹眼的弧度。

  了無動靜的夜空、空蕩蕩的庭院,無不昭示出盛大煙花宴會過後的格外虛無。

  尾崎紅葉垂下眼簾,已然明白錯過與新結識的少女早紀的共賞煙花之約。倘若並非由於首領臨時笑眯眯地插一腳安排他們眾人…

  提及罪魁禍首森首領,他將眾人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個倒是爽快地起來拍拍身,甚至頗為倚老賣老姿態似的笑著朝眾人說道,「年紀大了,就不參與大家的游戲。」

  尾崎紅葉無意識地回想起首領出門前、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對方向來從容冷靜的紫眸頭回地流露出略為鮮明的波動情緒。

  宛如奔赴約會前的舉止。

  不太可能。

  尾崎紅葉打消她心頭一閃而過的念頭。

  一對戀人於月下私會的畫面,突兀之余又模模糊糊地浮出至尾崎紅葉的腦海中。

  尾崎紅葉停滯住她原先挪動的步伐。

  原是映入其眼簾的場景,堪比方才零星的記憶碎片。

  位於尾崎紅葉不近不遠處,由她極為熟稔的崽子中原中也正親昵地同早紀說著悄悄話。

  與中也交談的少女面色緋紅,眸光流轉間皆是無法言喻的溫柔。

  實情卻與尾崎紅葉的揣測完全迥異、不符。

  早紀露出詫異的眼光,重復著中原中也竭盡可能收斂怒氣的話語,「我究竟有幾個好哥哥?」

  她的睫毛微微顫動,慢慢地將連寶石尚且不能與之媲美光芒的綠眸裸/露出來。

  「不多。」

  「兩只手都數不過來的好哥哥。」

  早紀真誠地說出答案。

  中原中也的瞳孔仿佛受到魔法效應。他將深邃的眼眸瞪大得堪比過度美圖的既視感,口中不由自主地呢喃著,「什麼!」

  他難以想像向來對男色絲毫不感興趣,只專心地侍奉神明的巫女,現如今突發猛進地搖身一變成為海底的八爪魚。

  不,一定是有些許地方產生令人頭大的誤解。

  專屬於神明的巫女早紀,從始至終堅守著她的諾言。

  眼見中原中也回過神來,早紀心底轉過逗弄完貓咪的興致,自然而然地進入冷落期,她恢復常態,不再百般皮癢地如實說道。

  「他們都是我的親兄弟。」

  未等中原中也原本蹙起的眉頭徹底舒展開來,早紀神情認真地抬眸注視他,「可是…這和先生您有什麼關系呢?」

  早紀的口吻與當年的撒嬌狀態相差無幾。

  依舊是軟綿綿得宛如觸手可及的棉花糖般輕柔。

  一擊直球洶湧地擊中他的要害。

  中原中也難免低落,他的巫女早紀將他們的共同青春一字不落地遺失得干干淨淨。

  觀摩著疑似小情侶的表情突變,尾崎紅葉恨鐵不成鋼地忍不住湊過去,打斷中原中也的垂頭喪氣。

  改天…不,擇日不如撞日。

  尾崎紅葉決定今晚就該好好地教導中也——

  戀愛中的人要善於進取。

  不A上去,女朋友還要不要?

  「中也。」尾崎紅葉揚起笑容地叫喚起中原中也,將對方帶離不高的情緒領域。

  「紅葉姐。」

  尾崎紅葉留意到早紀的目光輕輕地掠過她,又別扭地別過臉,不再注視她。

  是生氣了嗎?

  「抱歉。」

  尾崎紅葉盡可能真摯地將失約的理由娓娓道來。

  她眸光溫和地落在明明避開其視線、卻不自覺地豎起耳朵聆聽尾崎紅葉解釋的早紀。

  早紀偷偷摸摸地轉動回頭。

  清麗的面容滿是難以掩飾的失落。

  「還是好可惜。」早紀低垂著眉眼,宛如夢囈般呢喃出聲,令尾崎紅葉心湖泛起陣陣漣漪。

  「希望下次我們的約會。」

  「不會再有被放鴿子的情形出現。」

  早紀抬眸,特意與尾崎紅葉四目相對,神情認真地說道。

  尾崎紅葉抬手越過安全距離,把她的手輕飄飄地落在早紀的腦袋上。

  猝不及防的摸頭殺促使早紀微微怔住。

  回神後的早紀反應良好地接受,她的眼眸止不住流淌的笑意。

  原本被早紀裝入眸內的中原中也,自打尾崎紅葉的到來,一不留神地漸漸喪失地位,甚至隱隱覺得他不該擋在紅葉姐和他的巫女中間。

  他也許該在車底。

  中原中也越發覺得苗頭怪怪的、充滿說不透的不對勁之處。

  晚風吹不滅早紀眸光中生生不息的愉悅。

  略帶涼意的夜風極具目的性地掠過早紀的臉龐,惹得她的白淨面容隱隱泛起蒼白印記。

  「你的外套。」尾崎紅葉壓低聲音提醒愣頭青中原中也,示意他主動上前獻殷勤。

  看樣子還得手把手地教導中也正確地把握時機。

  尾崎紅葉頭回地感受養育崽子的痛苦。

  處於單身感情狀況的尾崎紅葉,已然摸索出整套教學流程,以此盡可能來幫助中原中也的脫單。

  中原中也並非不懂。

  僅僅因為以往的他無需脫下外套,直接攬住早紀的肩頭,往他懷裡帶去。

  「哥哥的懷抱總是令早紀貪戀。」

  被乖乖熊抱在懷裡的早紀探出腦袋,眉眼彎彎地朝中原中也表達心底話。

  簡直與現狀截然相反。

  中原中也按捺著腦海中叫囂的『抱她,不要慫』想法,完美地履行著紳士風度地,准備替早紀披上外套。

  幸虧早紀沒有出言拒絕尚且為陌生人的他。

  這般想著的中原中也,注意到早紀猶豫躊躇的開口舉動。

  早紀謝絕婉拒的意味沒有完全成型之際,尾崎紅葉搶先一步出聲制止早紀,「乖,披上中也的衣服吧。」

  「你會冷的。」

  明明給早紀獻上帶著溫熱溫度外套的是他中原中也本也,為何預料之中早紀的態度全衝著紅葉姐去?

  中原中也摸不著頭腦地回想細節。

  直至面頰緋紅之意褪去七八分,早紀才後知後覺地記起在場的工具人中原中也,「謝謝這位好心的…中也先生。」

  早紀彎成月牙型的眼眸,宛如及時雨降臨似的平息中原中也油然升起的不悅。

  「相逢即是緣。」尾崎紅葉輕笑著引入正題。

  「不如交換個聯系方式吧?」

  尾崎紅葉敢拿首領的頭發打賭,中也這孩子絕對是一頭猛撞,連早紀的聯系方式都沒合理地要到手。


第二十七章

  一左一右,皆為異性的西服外套。

  佇立於它們面前的早紀,略微低著頭不知所想。垂落下來的長發將她裸/露在外的神情半遮半掩起來。

  「行走的外套架子。」白蘭狀似漫不經心地出言調侃早紀,長腿無意識地走向早紀。

  白蘭深邃的異域眼眸掠過碼數不一的男式衣物,心頭已然轉過幾轉不明念頭。她口吻溫和地問出略為尖銳的問題,「小早紀,打算如何償還呢?」

  「會是直接轉交給前台嗎?」白蘭看似善解人意地給出解決策略。

  早紀聞言抬起頭,目不斜視地將額外收獲的兩件外套整理起來。

  她語氣淡淡地回應著白蘭,「不。」

  「交由前台,未免有點沒誠意地對待他們的善意。」

  早紀說出她的看法,「似乎是改天約出去來碰面歸還比較合適。」

  仿佛觸動白蘭奇異笑點似的,她眼角眉梢處皆是流淌而出的笑意。「真是狡猾的小早紀呢。」白蘭意味不明地感慨著早紀的應對措施。

  偏巧白蘭的眼底依然是毫無波瀾起伏的平靜之情,絲毫沒有沾染上喉嚨中踊躍出來發笑意。

  面對白蘭給出的『狡猾』評價,早紀置若罔聞地避而不談。她話鋒一轉地詢問起白蘭,「忙完否?」

  「有空發笑,不如輔導我學業。」

  「你還能獲得雙倍快樂。」

  早紀大言不慚地厚著臉皮,轉頭朝向白蘭提議道。

  直接促使白蘭凝固她的輕笑。

  翌日午後。

  日頭浮光波動。

  等待白蘭辦理退房手續的早紀走入盛開的玫瑰花柵欄旁。花枝不依不饒地越過圍蔽物,將香氣贈予慧眼識寶物的美人。

  花瓣的艷麗映襯著咫尺之處的早紀格外明媚。

  難得休假的尾崎紅葉歷經教學幼崽戀愛套路的折磨之後,打算出來漫步散散心。

  「像進攻敵人般。」

  「不必畏懼。」

  對於尾崎紅葉的教導,中原中也似懂非懂。

  他吞吞吐吐地說出他的想法,「早紀比較脆弱。」

  「萬一…」

  中原中也的話語尚且未來得及吐露完全,被無可奈何的尾崎紅葉打斷,她看著算是由她看管長大的中原中也,語重心長地說道,「你不主動進取。」

  「是難以抱得美人歸。」

  「帶有強勢意味的進擊、攻略,不代表不可以柔情。」

  「學會將二者融合。」

  尾崎紅葉不惜舉例,「不妨模仿首領的某些態度來處理你的感情。」按理說,身為中也搭檔的太宰治更便於他學習,「太宰就算了。」

  擔心中原中也好壞不分、一股腦地學習太宰治,尾崎紅葉始終堅持她最初的看法。

  甚至說出無法反駁的言語——

  「姜還是老的辣。」

  教學艱難的尾崎紅葉徒留中也細細回想,她出門散心的功夫恰巧與早紀不期而遇。

  「……」真該讓致力於研究戀愛的理論知識的中也出來晃悠。

  尾崎紅葉收起心底的想法,叫喚著沉浸於欣賞秀麗風光的早紀。

  映入眼簾的一幕,無異於美人賞花、她賞美人。

  早紀轉頭唇角含笑地回應尾崎紅葉。

  雙方有意識地靠近,直至後者輕嗅到纏綿於早紀身上的浮動暗香。

  光線晃蕩,柔和地落至在場的兩人身上。

  言談恰到好處地輕松進展。

  「小早紀。」不近不遠傳來白蘭的呼喚,意外中止原本的話題。

  白蘭故意把早紀的名字拖長尾音來念,她重復三遍的聲音令早紀察覺出些許異樣。

  早紀匆匆告別表情微妙的尾崎紅葉,小跑著奔向白蘭。

  正對著尾崎紅葉的白蘭,眼神挑釁地衝著對方而去。她緊緊地牽住早紀的手,於尾崎紅葉的不明注視中翩翩然攜手離去。

  車上的白蘭止不住地抱怨著早紀的見異思遷行為。

  「太過分了,早紀。」

  「當著我的面,勾肩搭背。」

  「我還是不是你最喜歡的白蘭了!」

  面對接二連三的白蘭控訴,早紀逐一指出對方言辭中的漏洞。比如,她和紅葉並無身體接觸。

  得到白蘭陰陽怪氣地回答,「按照早紀的說法,精神出軌豈不是不算出軌?」白蘭指了指她的雙眼,「我兩只視力極佳的眼睛無不留意到你們兩個的眼神,親昵接觸!」

  白蘭及時地申述,打斷原本早紀脫口而出的否認。

  早紀本想直言不諱地說出實情——

  她的最愛向來是風鬥。

  哪怕按排序先後而言,白蘭處在早紀母親朝日奈美和之後。

  思來想去,早紀終究是按捺下她躍躍欲試的想法。

  把白蘭位於她心目中排名第15的真相告知對方,怕不是氣得白蘭臉都歪。

  默認她在早紀心底為龍頭地位的白蘭,見早紀沒有出言否認,滿意地暫且放過這茬。

  回程光景伴隨著兩人的吵吵鬧鬧中完結。

  准備步入庭院的早紀,意識到周圍有人的走動。

  「朝日奈小姐?」對方試探著詢問出聲。

  早紀循聲而視,是一位令她熟稔的紅發男人。

  作為新鄰居的織田作之助,他原本的話語終止於這位朝日奈小姐的回頭瞬間。

  心頭浮現出不詳的預感。

  直至織田作之助觸及對方詫異目光之際,猛然記起方才舉動。

  織田作之助先是自我介紹,「我是隔壁棟新來的鄰居,織田作之助。」

  他接著說道,「家裡的孩子們很喜歡彌的禮物。」

  說完的織田作之助舉起手中包裝得頗有童趣的禮物盒子,遞給早紀,「這是他們的回禮。」

  得知對方身份的早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她道謝後地接過對方的禮物,「原來是織田先生。」

  禮貌、略顯陌生的對話戛然而止。

  就此別過之時,織田作之助忍不住腦海中回蕩的『織田先生』四字聲音,回首望向朝日奈早紀入門的方向。

  他好像總是一步步地目送著這個少女的死亡。

  不可避免、無能為力。

  只能注視著她走向生命的終點。

  步入客廳的早紀把禮物轉交給朝日奈彌,「這是鄰居叔叔送你的。」

  幼弟彌噠噠噠地從沙發上彈跳下來,跑至早紀身旁,「是那位作家織田叔叔嗎?」

  作家身份?

  是已經脫離了mafia嗎?早紀不動聲色地收斂起念頭。

  朝日奈右京見狀,趁熱打鐵地教育幼弟彌好好地愛惜禮物,「不要像上回把兔子玩偶弄壞了。」

  直至朝日奈彌點頭如搗蒜般應承保證,朝日奈右京轉而對早紀提及母親美和的婚事相關,「母親和福澤先生的婚事……」

  「對了,妹妹。」

  「周三記得和我共同拜訪福澤先生,商討細節。」

  朝日奈右京和早紀向來是負責對接母親伴侶的人選。

  前者是律師,加之他排行第二的身份。

  後者是朝日奈家唯一的女兒,長相討喜之余,行為處事比其他相差不大的兄弟較為圓滑。

  早紀點頭答應。

  倘若是一次、兩次的婚禮,早紀仍舊心懷期待。奈何准備次數過多,她已然對婚禮產生麻木的情緒,漸漸地連帶自己日後的婚姻也喪失興致。

  ***

  幾日未曾打開的戀愛游戲,促使早紀情不自禁地點擊開來。

  屏幕猝不及防地彈出一張臉。

  是森鷗外的面容。

  他擔憂的眼眸專注地注視著朝倉早紀。

  四目相對的瞬間。

  森鷗外按捺腦海中的衝動勁頭,趁著早紀站穩的時候松開他扶住對方腰肢的手。

  原是早紀下車時候能把自己絆倒的迷糊行為,導致熱心助人的友善森鷗外趁機扶穩早紀。

  「謝謝。」早紀依舊是浮現表面的客套態度。

  愛麗絲恰到好處地抱住早紀的手臂,提醒著早紀,「姐姐,愛麗絲的小裙子~」

  誰能料到眼前的少女早紀,竟然是位平平無奇的大富婆。

  直奔壕無人氣的店鋪,將其看中的通通買給愛麗絲。

  一男兩女組合的搭配略為奇怪。

  更怪異的是,結賬付款的是位少女,而非那位成熟男性。

  早紀連買帶送地把父女二人送回家。

  正准備離去之際,愛麗絲佇立在門前滿臉期盼地衝早紀招呼著,「早紀姐姐不打算進來喝點熱茶嗎?」

  「下次吧。」早紀委婉地拒絕愛麗絲的邀約。

  奈何愛麗絲湛藍眼眸中難以掩飾的失落,仿佛即將溢出微微泛紅的眼眶。令早紀於心不忍地走上前,俯身在對方的額頭落下輕柔的安慰吻。

  「不哭不哭哈。」

  「我們可愛的愛麗絲可不能隨隨便便掉落珍貴的眼淚。」早紀輕撫愛麗絲腦袋,哄著後者止住尚未奪眶而出的熱淚。

  「那早紀…下回一定要來。」愛麗絲含糊地略過姐姐後綴,揪住早紀的衣角,小小聲地說出她的心願。

  早紀自是憐愛地答應對方的請求。

  她抱歉地朝森鷗外笑了笑,當著家長的面子把對方孩子惹哭。

  惹眼的綠眸流轉間,明明對視著他、唇角啜笑,宛如相隔幾千裡般的隔閡。

  「那麼,下次見哦,愛麗絲、森先生。」

  罕見地遇上心生好感的女性,她的棘手條件卻令森鷗外無從下手。

  難不成要像他如今眼睜睜地目送著對方離開般,看著對方不屬於自己嗎?

  ****

  等待未婚妻換裝的太宰治順著簾子扯開的聲響,循聲望去。極其合身的潔白婚紗將早紀玲瓏有致的身段,體現得淋漓盡致。

  太宰治自覺地上前替朝倉早紀擺弄過長的裙擺,他絲毫不吝嗇言辭地贊美未婚妻,「很適合你。」

  「我一眼掃過去,深覺這條裙子格外映襯你。」

  完美無誤地吻合太宰治的預期,無論是纖細腰肢的不堪一握、亦或者是恰到好處的弧度,與由他精心挑選的婚紗高度配合。

  太宰治鳶色的瞳孔掃視至早紀略染緋紅的面容,他察覺出早紀聽聞他所言後的心不在焉,「怎麼了?是不喜歡嗎?」

  顯而易見慢半拍的早紀回過神來,矢口否認太宰治的說法。「沒有,我很喜歡。」

  早紀低頭撫摸她身上的裙擺,心底油然而生不愧是森鷗外教出的弟子。

  二人審美觀念完全如出一轍,太宰治給早紀挑選的婚紗與第一回 目的一模一樣。

  「那麼…」太宰治面前的婚紗女郎眉眼羞澀地低垂,唇瓣綻放笑容地,低聲試探著詢問他的真實意見,「我我本人好看還是這條裙子…」

  早紀輕咬唇瓣,強忍羞意地問出聲,惹來對方的兩三句笑聲。

  太宰治微涼的指尖劃開早紀咬唇的舉動,轉而捧起後者巴掌大的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自然是…我的太太最美。」

  仿佛於早紀的眼眸點亮夜空中盛放的煙花般,璀璨光芒洶湧地流入她的綠眸。

  太宰治放落在早紀面頰的雙手,不自覺地染上對方的溫度。

  氣氛隱隱地變調。

  逐漸曖昧地焦灼起來。

  頭與頭的距離慢慢地拉近。

  獨屬於他的新娘,已然悄悄閉上眼眸。

  下一秒,彼此的唇瓣纏綿。

  太宰治的雙手自然而然地改成攬住早紀的腰肢,把對方往懷裡帶。

  起初是輕如蜻蜓點水般的觸感。

  後續是難舍難分的唇齒相依。

  煮熟的螃蟹都趕不上懷中少女的面容緋紅。

  後者無力地借力倚靠著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漫不經意地撥弄著早紀散落在側的長發,他特意壓低聲音地湊至對方耳畔說著,「Kiss後的早紀更誘人心魄了呢。」

  早紀聽聞調侃,故作鎮定地稍稍反抗,「難道我之前就不…嗎?」

  她將太宰治原先的措詞含糊過去。

  正當太宰治准備作解釋式的再次調侃時,早紀的指尖輕柔地抵住他的唇瓣,止住太宰治脫口而出的言語。

  「不容許駁回我的說法。」

  早紀眼眸彎彎地阻止太宰治,「聽話的乖孩子才會有獎勵。」

  無需太宰治問出相關獎勵,早紀搶先一步地以身作則。

  早紀將親吻落在位於對方唇瓣上方的手指上。

  星眸裡流淌的皆是滿滿的笑意。

  深諳反客為主原則的太宰治,絲毫不落後地挪開早紀搗蛋的手,將其握在手心。

  他甚至跟隨早紀的說法,重復了遍,「聽話的乖孩子才會有獎勵。」

  唇與唇再次無縫相連。


第二十八章

  Kiss魔咒將未婚夫妻彼此間的疏離隔閡徹底地融化成煙。

  唇瓣間的溫熱足以抵消之前不太熟稔的衍生物。

  「等下。」早紀率先示弱地狀似舉起小白旗投降,雙頰通紅的她難免磕磕絆絆地認真為其辯解,「才不是體力不夠。」

  猶如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同款姿態自爆,早紀輕咳一聲,連忙掩飾她的口不擇言。

  「是為了避免我過度攝人心魂。」

  早紀直接把鍋甩至太宰方才的調侃言語頭上。

  深知懷中人肺活量遠遠不及他,太宰治體諒地接過對方拋來的黑鍋,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坦然地承認,「是的呢。」

  「我的太太無需kiss魔法,原本的模樣已經足夠撥動我的心弦。」太宰治的鳶色眼眸裝載著曖昧的色調。他的聲線低沉地穿過早紀的耳邊,直達心房。

  與太宰治大大方方地贊美形成對應。

  游戲面板右上角處[可攻略對像]好感度的空心,隨著對方較為真心實意的誇贊而浮動地往上波動一丁點。

  呵,男人。

  該如何形容他的真實呢?

  口中說喜歡朝倉早紀的面容,心動指數卻反其道而行之地僅僅上漲1%。

  屏幕外的早紀順手接過弟弟風鬥的來電。

  趁著另一頭的風鬥尚且未來得及吐字,早紀毫不吝嗇地直誇對方的美貌。

  「親愛的風鬥。」

  「不愧是我們家帥氣的寶藏偶像。」

  「瞧瞧這張精致的臉面……」

  猛然接受彩虹屁的風鬥,略微鎮定下來,平復心情地微妙詢問早紀,「早紀,你是吃錯藥了嗎?」

  理所當然得到早紀的靚女語塞狀態。

  「……」

  「沒什麼事情的話,先掛了。」早紀作勢結束通話,惹得風鬥見好就收。

  「你是忙著打游戲就忽略最為重要的我嗎!」風鬥無語凝噎地止住早紀裝腔作勢的苗頭,不留半點情面地指出實情。

  值得慶幸,同樣自認為是早紀心頭寶的白蘭女士並不在場。

  不然,可能會導致對方這回真情流露地氣急敗壞。

  「沒打游戲呢。」早紀睜著眼說瞎話地回應,邊漫不經心地繼續游戲攻略。

  屏幕內的太宰治目睹著懷中未婚妻的滿眼羞澀,心滿意足地發出笑聲。

  他語調輕柔之余,又勾得早紀心頭蠢蠢欲動。

  太宰治眼神掠過綠眸微微濕潤的早紀,他以著安撫的口吻說道——

  「沒關系。」

  「我會手把手地教會你提升肺活量的秘訣。」

  充斥於朝倉早紀耳邊的曖昧低語,完好無損地被朝日奈早紀的手機完完全全地收錄進去。

  「你還敢跟我裝模作樣地哄騙我,說自己沒有玩游戲。」風鬥無可奈何地抱怨出聲。

  「總不可能在約會吧?」

  鑒於風鬥對早紀感情狀況自稱了如指掌,他斬釘截鐵地斷定早紀是宅在屋內打戀愛向攻略游戲。

  盡管游戲角色的聲音格外耳熟。

  風鬥不由得回想起之前遇到過的奇葩繃帶男。

  對方手持一大捧玫瑰,自稱為風鬥的狂熱粉絲,卻在與風鬥簡單地對話後,嚴嚴實實地捂住原本打算贈予風鬥的玫瑰花。

  「抱歉,這位先生,我認錯人了。」繃帶男似乎確認出實情,語氣誠懇地朝風鬥道歉後不忘帶走他的玫瑰花捧離去。

  風鬥舊事重提地將其告知早紀,意料之外地沒有收獲她類似往常般放肆的嘲笑。

  對方反而怪異地呢喃著,「這樣啊。」

  幾秒後,早紀的輕笑聲透過通話,蔓延出來。

  風鬥收回方才倍感早紀的不對勁,念頭一轉地說起最近的繁忙工作。

  經過他這段時間的觀察,風鬥漸漸放松對BOSS森先生的警惕。

  對方除上回的隱約透露後,對待風鬥不再拐彎抹角地試探提起他姐姐早紀的行為舉動。更別提森先生,不止兼顧森氏事務所,似乎有其他產業。

  「估摸著只能等到母親結婚時候,我才有空閑時間休息。」風鬥如願以償地聽見親姐早紀的安慰。

  一番寬慰後,早紀轉而拿白蘭舉起例子。

  「工作哪有輕松的。」

  「你看你白蘭姐,和我出去泡溫泉,除了頭天白日裡有空,其余時間全都分給臨時突發的棘手工作問題。」

  風鬥對於原本關注點從他轉而落至白蘭身上,隱隱不悅。

  他不著痕跡地轉移話題,避開白蘭的相關瑣事。

  對方雖然身為早紀的好友,但奈何風鬥與她相處始終殘留說不出的隔閡。

  直至早紀將重心重新放落至他的身上,風鬥不動聲色地勾起唇角,口中卻是截然相反的『嫌煩』姿態,「知道了,笨蛋早紀。」

  「早點休息吧。」

  「不可以再起來開電腦打游戲。」

  化身成嘮叨狂的風鬥碎碎念地囑咐早紀。

  確認對方老老實實照做無誤,風鬥才肯結束為時不到一小時的短暫通話。

  聽男人的話。

  於早紀的生存詞典中不存在上述這條規則。

  更不必說作為弟弟的風鬥。

  早紀穩當當地坐落回電腦桌前。

  屏幕內的太宰治笑容凝固在他的唇邊。

  誰能預料懷中之人對待他滿口甜言蜜語的情話,居然選擇自顧自地沉浸於其世界中、毫無其他反應。太宰治深覺不對頭之際,早紀仿佛注入靈魂般地稍微偏頭,避開他直勾勾的注視。

  只聽見早紀輕啟紅唇、眉目含情地辯解——

  「差點連和木乃伊先生的寶寶名字都起好了呢。」

  身著潔白婚紗、面容浮現緋紅笑意的少女雙手合十地衝太宰嬌笑。

  清澈見底的綠眸內盛滿無法言喻的嬌憨。

  早紀真誠的姿態極快地打消太宰治原本的些許疑慮。

  後者暫且翻頁地略過不提,轉而順著早紀的言語往外延伸,「看樣子,我在早紀的心目中依舊為沒有名字的路人甲。」

  「甚至以木乃伊先生代指。」太宰治配合他的控訴,流露出苦澀的情緒。

  太宰治猝不及防的外露表情,促使聞言的早紀茫然失措地將她的眼眸瞪圓。

  「我…不是這樣想的。」

  早紀先是自認為不動聲色地暗中窺視太宰治的情緒,再小心翼翼地斟酌措詞,朝對方解釋起來,「書上說,合適的昵稱有助於戀人感情的升溫。」

  見太宰治似乎不太相信其說法,早紀難免著急地提著裙擺,打算拿出包包內隨身攜帶的戀愛秘籍。

  過長的繁冗裙擺隱隱有絆住早紀的趨勢。

  太宰治眼捷手快地提前攬住對方腰肢,「冒冒失失的早紀…會有什麼下場呢?」

  早紀安然無恙之余,雙手由於慣性而不自覺地摟著太宰治的脖子。

  彼此環抱狀態的近距離。

  少女輕輕顫動著睫毛的舉動,宛如冬日雪花般輕盈地落在枝頭,撞入太宰治的眼底。

  「會怎樣?」早紀忍不住好奇心作祟地疑問出聲。

  「被面目猙獰的木乃伊先生抓走。」

  「制成陪伴在側的木乃伊小姐。」

  堪比黑/暗童話故事的言辭,沒有擊退早紀的興致勃勃。

  反倒是惹來早紀的嘟囔反駁,「木乃伊先生才沒有面目醜陋呢。」

  「他明明英俊帥氣(童言稚語)。」

  屏幕外的早紀留意到對方好感度的飆升。

  盡管目前止步於3%的愛心高度。

  說起來可能沒人相信。

  1%的好感獻給風鬥的貌美、剩余2%的好感贈予『木乃伊先生』這個拗口的稱號。

  不愧是難以捉摸的太宰治。

  ***

  試穿婚紗的光景被這對未婚夫妻消磨至深夜。

  月色將盛放的晚霞徹底地取而代之,它還帶來稀疏的零星陪同。

  太宰治的目光無意間地觸及外頭的夜空。

  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是斷斷續續、模糊不清的場面。

  披著潔白婚紗的少女,手捧著鮮艷欲滴的紅玫瑰佇立於圓月之下。

  略為暗淡、清冷的月光灑落至少女身上。

  電光石火間,她便是彙聚萬千星光於一身,從而熠熠發光的光源。

  奇妙的畫面惹眼、灼目,令人不禁想把它具體顯現。

  面對太宰治的突兀提議,早紀自是點頭應承下對方的一時興起。

  未婚夫突發奇想,打算趁著晴朗的夜色,由他本人充當攝像工具人,替早紀拍組單獨婚紗照。

  早紀雖感困惑,仍舊乖巧順從地照做。

  她簡單地沐浴於月光底下,朝著太宰治的鏡頭露出溫婉的笑容。

  映入太宰治眼簾的堪比鋪展開來畫卷的一幕幕,與泛起他心頭的念想如出一轍。

  「我一個人拍算什麼婚紗照嗎?」

  早紀試探著開口,打斷太宰治分析蛛絲馬跡的思緒。

  她隱約得寸進尺的架勢得到太宰治的滿足。

  太宰治喚來嶄新的工具人。

  是早紀不曾碰面的娃娃臉少年,對方脖頸處佩戴著chocker.

  難不成港口Mafia歷代員工都喜歡這種帶著微妙束/縛感的裝飾物chocker?早紀不太確定地回想著。

  「敦,替我和夫人拍一張。」

  工具人中島敦利落地頂替太宰治原先的位置,並接過太宰治的相機。

  溫柔月色下的未婚夫妻相視一笑。

  眉眼間皆是配合出演的柔情蜜意。


第二十九章

  文書一頁頁地由朝倉早紀緩慢地揭頁而閱。

  裡頭內容無不涉及將原先朝倉家主的大部分股份轉交給太宰治。

  早紀從確認資料中抬頭,不著痕跡地凝視著佇立於落地窗前通話的未婚夫。

  許是早紀的眼神過於投注灼目,惹得太宰治若有所感地側身回視。四目交接之際,本是荒蕪表情的早紀,輕車熟路地衝太宰治抿唇微笑。

  雪白如霜的膚色。

  春色般嫩綠的水眸。

  宛若紅玫瑰似的嬌艷唇瓣。

  畫中人端坐著乖巧地仰頭注視著太宰治。

  後者勾起唇角回應早紀的笑容,邊把注意力再次回歸於他的通話之中。

  眼觀鼻鼻觀心的律師仿若無事發生地遞給早紀嶄新的簽署文件,「是這樣的,經過朝倉小姐您確認無誤後,請在此簽字。」

  早紀利落地簽上她的名字。

  律師斟酌措詞地向朝倉早紀道喜,「太宰先生的股份加上夫人您的…一舉超過朝倉少爺的。」律師口中提及的朝倉少爺,為突然冒出來爭奪朝倉家主遺產的私生子。

  聽懂的早紀依舊是面不改色的盈盈笑意。

  上述成立的前提條件為合法夫妻。

  ***

  婚禮如期而至。

  風格完全迥異於第一回 目。

  上上回目的婚禮,夢幻迷離得宛若拘/禁於像牙塔內的公主,天真爛漫、純粹而又不知凡事,完美地吻合早紀的少女心。

  本回目的婚禮,仿佛花蕾已然度過含苞待放的青澀期,偏向於枝頭怒放的惹眼盛開期,充滿成熟的誘惑而不自知。

  太宰治從背後擁住早紀,「喜歡嗎?」

  早紀微微低頭,唇角含笑地輕聲回應,「喜歡。」

  鏡子倒映出夫妻二人的相擁而笑。

  「我原本以為早紀會更喜歡第一套的布置方案。」太宰治狀似無意識地舊事重提,「沒想到早紀挑選現在這套。」

  太宰治口中提起的關於婚禮現場布置的第一套,陰差陽錯地和森鷗外當年精心挑選的、毫無半點偏差值地重合。

  早紀試著詢問太宰治,得到後者匪夷所思的答案。

  「腦海中自然浮現出來的。」太宰治意外坦誠地回答。

  婚紗、月光下獨照、婚禮布置。

  幾乎詭異地試圖案件重演。

  除了最為關鍵的新郎改成太宰治外…

  早紀按捺心底的模糊揣測不提,綻放笑容地挽著新郎太宰治的手臂出門。

  由於早紀裙擺冗長,即將成為早紀枕邊人的太宰治挪步速度不自覺地減慢。

  賓客落座於紅道兩側。

  一路而來,大部分熟稔的面孔占據早紀的視線。

  比如,她的前夫中原中也,准確而言,是早紀上周目的丈夫。

  早紀熟視無睹地略過中原中也。

  盛滿即將溢滿而出的柔情蜜意的綠眸,直視著不遠處的前方。

  「朝倉早紀小姐,您是否願意嫁與……」

  「我願意。」

  牧師與早紀的對話不約而同地闖入中原中也的腦海,與現場的區別僅僅在於牧師念出聲的名字不同。

  中原中也再次抬眸視去。

  新婚夫妻親密無間地相擁而吻。灼眼的畫面仿佛魚刺卡入他的喉嚨,疼痛之余卻又無可奈何。

  ****

  大規模的白日婚禮欣然落幕。

  獨屬於港口mafia『小型』舞會的介紹宴將其取而代之。

  燈光熠熠、杯酒交錯。

  裙擺與西服齊綻。

  早紀尋起空隙步入空曠無人的陽台。

  半圓的弧形陽台宛如與室內的喧鬧分隔開來,徒留久違的寂靜。

  黑漆漆的夜幕僅有零星的微弱光芒點綴著。

  早紀目不轉睛地抬頭端詳著天色。

  微不可聞的腳步聲、或者說是些許酒氣於早紀的身後襲來。

  早紀循聲而望地偏過頭。

  來者恰巧為中原中也。

  本打算出來透口氣抽煙的中原中也,不經意間迎面撞上首領夫人。

  他拿住煙盒的手指微微頓住。

  首領夫人早紀見狀善解人意地笑著說,「不必顧忌我。」反正不管是否吸入二手煙,她終究難逃早早狗帶的命運。

  更何況,上回目的中原早紀已然習慣中原中也渾身攜帶的煙味、酒味、偶爾泛起的硝煙味。

  中原中也把煙盒放回原位。

  他准備開口說點什麼,始終找不到合適的切入口。

  早紀話語說完,不再言語而是微笑著挪回視線於空蕩蕩的夜空。

  「那個首領夫人…」中原中也試探著打開話題匣子。

  惹得早紀的眼神重回至他的身上。

  中原中也尚且強行按捺他心頭油然而生的雀躍感,未完的語句卻止步於對方著落在他身上的柔和目光。

  糟糕。

  這簡直是不對勁的。

  中原中也竭力克制自己升起的奇妙念頭。

  尾崎紅葉的到來中斷在場某人微妙且隱秘的小心思。她不緊不慢地從容笑著朝早紀、中原中也打招呼,眼神卻不動聲色地掠過表情隱約迷茫的早紀。

  鑒於中原中也醉酒之時,雙頰總會泛起紅暈,尾崎紅葉沒有多想地錯認為是他們原先二人獨處導致。

  彼此三言兩語的輕松交談,漸漸地融化本來存在的、若有若無的陌生感。

  直至太宰治找上門。

  映入其眼簾的是一派祥和、相處融洽。

  尾崎紅葉了然地發出善意之余、別有深意的曖昧笑聲,「新婚之夜呢。」

  她順手地把愣頭青中原中也帶走。

  *****

  「這是什麼?」早紀接過太宰治遞給她的文書,疑惑出聲。

  太宰治沒有言語,只是眼神示意早紀打開看看。

  郝然是份遺囑簽證。

  幾行短短的語句觸目驚心地撥動著早紀的心弦。

  『遺產全額交由朝倉(太宰)早紀繼承。』

  是隱藏的戒備、不信,亦或者是明目張膽的試探?

  無從分辨對方模棱兩可想法,早紀選擇避而不談地別出心裁回應太宰治的『大禮包』,「不愧是我的木乃伊先生。」

  「贈予我的定情信件格外彰顯個性。」早紀稍微停頓,若有所思地繼續接話,「我決定,獻給親愛的木乃伊先生同款定情之禮。」

  早紀自顧自地呢喃出她的決定,「明天就拜托律師擬定我的遺產分配明細。」

  比比看,誰先搶拍到達生命的終點?

  來啊,誰怕誰。

  早紀倍感無所畏懼地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第三十章

  獨居在外的朝日奈棗飼養著兩只貓咪。

  一只名為梓、另一只名為椿,皆是取自朝日奈棗的同胎兄弟們名字。

  「咦,棗哥,是多養了只三花貓嗎?」由朝日奈棗領回家的妹妹早紀好奇地往貓屋裡探頭,察覺出第三只貓咪的實情。

  朝日奈棗把溫水遞給早紀,邊回應妹妹的疑問。

  「不是。」

  「是椿和梓帶來的小伙伴…」

  惹起兄妹倆人談論的三花貓夏目漱石,面不改色地看著兩只貓咪小弟鬧成一團地互相玩尾巴。他倒是把自個原先甩得正歡的尾巴抽離出戰場。

  原本以為小弟們的男主人有望脫單,結果是妹妹。

  夏目漱石眯著眼,打盹之際。

  室內兄妹的對話不緊不慢地繼續。

  「不用,我來。」朝日奈棗言簡意賅地拒絕妹妹起身幫忙下廚。不善言辭的他急匆匆地步入廚房,偶爾詢問早紀晚餐款式。

  得到妹妹的熱烈捧場。

  「棗哥無論做什麼菜肴都美味!」早紀甚至豎起大拇指來贊美朝日奈棗。

  早紀的手機鈴聲終止她的誇贊,促使朝日奈棗不得不將到嘴邊的口是心非吞咽回原地。

  「愛麗絲?」早紀接通電話,笑著朝對方打招呼。

  通話另一頭的愛麗絲嘰嘰喳喳地說起她的來意。

  「想看恐怖電影。」

  「可我獨自觀看又有丁點害怕。」

  「再說了,林太郎又不放心我自個去電影院。」

  早紀聞言發出清脆的笑聲,「森先生擔憂愛麗絲,最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昏昏欲睡的三花貓猛然激靈,瞧瞧他聽見什麼。

  起初的愛麗絲這個昵稱,令夏目漱石誤以為單方面的巧合。後來搭配上森先生三個字,無疑是豁然開朗。

  三花貓越過兩只玩鬧的小弟,不動聲色地離早紀更近距離地傾聽。它敏捷地趴在早紀坐落的沙發上不近不遠處,作出狀似換位置睡覺的模樣。

  「……」

  心底不由得打出六個感嘆號的夏目漱石,差點失控地喵喵喵幾聲。

  誰能料到徒弟林太郎還能正兒八經地假借其人形異能體愛麗絲,約他面前的少女共同游玩?

  三花貓的貓眼半睜開地掃視著早紀。

  他能斬釘截鐵地確定無誤,眼前的少女已然脫離稚嫩期,亭亭玉立得宛如含苞待放的玫瑰。

  夏目貓咪位於早紀身旁苦苦思索、甚至不惜把整張毛茸茸的臉蛋皺成一團。

  反倒是早紀的舉止與三花貓的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早紀爽快地應承下對方的邀約,她看似無法拒絕愛麗絲的軟萌攻勢。

  彎彎眉眼流露的皆是沒有沾惹過陰霾的晴朗純粹。

  可謂羊送入虎口現場實錄。

  夏目漱石不忍直視地掠過少女泛起笑意的唇角。

  「早紀,先來吃飯了。」朝日奈棗提醒著妹妹。盡管他的音量不高,依舊完整地被早紀手機收錄進去。

  親昵的稱呼。

  親密的語句。

  成年男性的嗓音。

  聽起來不符合早紀家常出現的兄弟聲音。

  到底是哪個野男人,在暗地裡厚著臉皮地覬覦著他家珍寶?

  「哥哥喊我吃飯了。」

  「很期待和愛麗絲的約會呢。」

  早紀的話語輕描淡寫地撫平森鷗外的疑慮。

  「是早紀的朋友嗎?」朝日奈棗隨口地關心,令三花貓豎起耳朵等待答案。

  「對方是風鬥上司的女兒吧…」早紀沒有直面回答,反而給出愛麗絲的相關身份信息。

  ***

  轉眼已至與朝日奈右京約定的周三。

  兄妹二人出發前往母親再婚對像福澤諭吉家中。

  「武裝偵探社社長呀。」

  早紀若有所思地說道,「似乎在新聞報紙多次撞見對方的名頭。」

  「這次母親的婚姻會帶來新的兄弟?」早紀的疑惑沒有得到朝日奈右京的解答。

  後者不太確定地回應著,「江戶川先生似乎由福澤先生照顧的,並非福澤先生的親生孩子。」

  早紀念出紙質資料上的信息,「名偵探江戶川亂步。」

  她的睫毛微微顫動,宛如冬雪尾巴的最後一瓣雪花般輕柔眨落。

  號稱看穿真相的江戶川,能看清她身上密布的謎團嗎?早紀按捺心底的揣測,偏頭望向沿途風景。

  午後的日光略為灼熱,連撲面而來的微風不自覺地沾染其溫度。

  提前知曉朝日奈美和的孩子來拜訪,福澤諭吉做好充足准備。他如臨大敵的姿態架勢,惹得視屏那頭的朝日奈美和情不自禁地笑著寬慰他放松。

  「親愛的,不必過於憂心和他們相處。」

  「我的孩子們格外地善解人意。」

  盡管於美和眼裡,戀人福澤諭吉表面冷靜從容,實則眉宇間顯露的情緒揭示他的真實想法。

  外表傑出的兄妹二人。

  稱得上熠熠發光。

  話題匣子順著商討婚禮細節緩慢打開。

  「福澤先生…」

  早紀的言語止步於突如其來的手機鈴聲,她抱歉地朝在場另外兩人笑著,「不好意思,先接個電話。」她起身佇立於幾米開外,接通名為愛麗絲的來電。

  自從頭回稱呼她為早紀姐姐之後,愛麗絲後續直接省略『姐姐』二字,直呼她為早紀,甚至偶爾得寸進尺地叫喚『小早紀』,或者說是森鷗外的癖好蠢蠢欲動。

  早紀深諳森鷗外脾性,但不妨礙她裝作無從所知的懵懂姿態對待他。

  「早紀下午有空嗎!」

  「愛麗絲想見你。」

  毫不掩飾的思念跨頻而出。

  「抱歉,愛麗絲。」早紀婉言拒絕對方的提議,果不其然獲得愛麗絲的失望連連,哪怕隔著手機都能聽清楚對方不必明說的委屈。

  本在規劃婚禮的福澤諭吉耳力聰敏地聽到些許通話細節。他眼底的笑意慢慢褪去。

  早紀口中的森先生與愛麗絲…是他本人認識的那個人嗎?福澤諭吉收斂起心底轉動的念頭,他注視著已然解決完問題而歸來的早紀,卻又不好直言詢問。

  朝日奈右京見雜七雜八的細節解決得差不多之際,他提出告辭,「…不如等亂步先生回來…我們一家人再碰面約個飯…」

  本該在場的江戶川亂步,由於突發棘手事情不得不需要他同國木田獨步出趟遠門處理。

  福澤諭吉自是答應。

  他目送兄妹兩人離去背影時,無意識地聽見謎底的揭曉。

  「愛麗絲?是風鬥上司森先生的女兒吧?我記得是個可愛的女孩子。索性時間還早,早紀要轉頭赴對方的邀約嗎?」

  福澤諭吉神情凝重。

  來去無影的三花貓中氣十足的喵叫聲促使他回神。

  直至三花貓進屋恢復人形,詢問出聲,「剛才那女孩…」

  「未婚妻美和的女兒。」

  福澤諭吉言簡意賅地回復,惹得夏目漱石眉頭緊蹙。

  雙方把彼此情報交流下,不由得面面相覷。

  同為夏目老師的徒弟,森鷗外似乎對他福澤諭吉的繼女倍感興趣…

  要命。


第三十一章

  游戲界面自動跳轉於存檔點。

  持續幾秒的黑屏倒映著早紀模糊不清的神色。

  介於脆弱少年與成熟男性間來回波動的太宰治,映入早紀的眼簾。

  對方隱隱泛起蒼白的俊秀面容,無不流露出吻合他年齡的少年感。隱藏於其看似略帶溫度的眼神底下,是和森鷗外同出一派的瘋狂險惡、亦帶著風格迥異的虛無縹緲。

  太宰治唇角含笑地側頭凝視著身旁的早紀。

  「早點休息吧,夫人。」他的言辭沾染著無法言喻的曖昧。

  狀似調/情的言語過後,太宰治纖細的指尖輕輕觸及開關,徒留兩盞昏黃的床頭燈,恰到好處地亮起。

  原本佇立於光明中央的太宰伴隨著啪嗒一聲,淹沒在半明半滅的光度領域內。

  燈光柔和他唇邊的笑意。

  太宰治的長腿輕輕松松地朝早紀駛來。

  早紀雙頰不由得起紅,她選擇微微低頭來忍耐越發不可收拾的羞意。

  對方的動靜止步於早紀床鋪旁的壓塌。

  了無其他聲響。

  早紀忍不住好奇地抬眸而視,只見丈夫雙手安然地放落至他的腹部上方。

  合著太宰治口中的睡覺確實為貨真價實的安眠。

  早紀目不轉睛地盯著太宰治纏繞渾身的繃帶,猶豫躊躇著開口詢問,「阿治,不卸下繃帶睡嗎?」

  得到太宰治不假思索地回應。

  「小早紀,見過哪個木乃伊半夜起來掙脫繃帶入睡?」

  一板一眼、聽似有理有據的答案,惹得早紀無意識地順著枕邊人的思路繼續,「被熱醒難道不會起來摒棄、換下繃帶嗎?」

  「放心。」

  「我的繃帶裡頭藏了空調機。」

  太宰治閉眼說瞎話。

  早紀半信半疑地嘀咕,「這樣子呀。」

  她本打算伸手摸索空調位置的魔爪,尚未出師就與敵方不期而遇。

  後者抓住早紀企圖為非作歹的手,一把拉入他的懷裡,輕聲說道,「只有乖巧的孩子才能撞見空調。」

  太宰治猛然開啟眼眸。

  猝不及防地與懷中人四目相對之際。

  早紀乖巧地仰著頭,將她的綠眸微微瞪圓。她小幅度地挪動著毛茸茸的腦袋主動上前,直至柔軟的唇瓣正中紅心地貼緊另一瓣唇。

  入目皆是彎彎綠眸流淌而出的柔情蜜意。

  始作俑者老老實實地舒展成功惡作劇的笑容,眼角眉梢處皆是寫給他的愉悅。

  太宰治深諳反客為主原則,自是見不得人比他更擅長得寸進尺。

  以唇封印即將從早紀喉嚨躍出來的清脆笑聲。

  彼此唇瓣纏綿悱惻過後,太宰治清醒地感受到早紀砰砰作響的心跳加速聲。

  直至早紀平復心神,將較為水潤的雙眸專注地投向太宰治,緩緩提問,「嘛,不是說乖孩子才能得到獎勵嗎?」

  枕邊側著身正對太宰治的少女。

  她的面容招惹褪不去的嫣紅之色眷顧,由雙頰一路往下渲染。

  「夫人…」太宰治湊至早紀的耳邊,低聲說著——

  「今夜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呢。」

  宛如魔鬼的低語無意識地將實情提醒著早紀。

  她作出恍然大悟狀,「我懂了。」

  趁著太宰治不明所以之際,早紀熱烈地攬住對方的脖頸,卻輕柔地落在對方被繃帶遮掩起來的左半邊臉頰處。

  「晚安,阿治。」少女甜軟而不膩的嗓音宛如逗貓棍,晃進太宰治的耳朵領域內。

  早紀語罷,一氣呵成地陷入睡眠狀態。

  正好符合丈夫起初無事發生的意圖。

  亦完美地吻合木乃伊先生該擁有的無法胡作非為的最佳姿態。

  灼熱堪比燙手山芋的眼神極具穿透力地滲透於早紀裝睡的靈魂。

  早紀僅僅等來新晉丈夫的額頭輕吻。

  「沉睡吧…」他的話語簡簡單單,異常地融入魔力,促使屏幕內外的早紀不約而同地犯困。

  伴隨著緩慢困意的油然而生,游戲外的早紀不自覺地伸手揉起雙眼,不經意間錯過電腦屏幕上出現的略為怪異一幕。

  電光石火間,獨屬於朝倉早紀的丈夫太宰治,他的鳶色眼眸頭回聚焦於屏幕外的朝日奈早紀身上。

  空洞而又荒謬。

  *

  翌日破曉時分。

  枕邊人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響,是小心翼翼控制自身起床動靜的典型舉動。

  半坐起來的太宰治忽而被本該熟睡的妻子從背後環抱住。妻子早紀把臉貼著他的肩頭,隱隱流露出些許昏昏欲睡的意味。

  「早紀?」這回真成為無法動彈的木乃伊先生,太宰治輕聲地叫喚著妻子的名字。

  得到對方半清不醒的迷糊回應。

  「阿治,不再睡會嗎?」早紀的睫毛微微顫動,仿佛蝴蝶展翅前的輕微舒展。

  出乎早紀意料,太宰治話鋒一轉地拐到早紀身上。

  「生日快樂哦,我的小早紀。」

  太宰治的話語堪比平地一聲雷的效果,瞬間擊退早紀的睡意。

  屏幕內的可攻略對像貼心地送上祝福。

  屏幕外時鐘的指針恰好地步入00:00分。

  比之接二連三的短信通知音,深夜的來電顯示搶先一步地占有早紀的注意力。

  「生日快樂呀,我最喜歡的小早紀。」

  手機另一頭傳來早紀頗為熟稔的童言稚語。

  未等愛麗絲後續言語脫口而出,她的手機使用權似乎由監護人森鷗外輕而易舉地奪走。

  森鷗外先是緊跟愛麗絲祝福的步伐,再次一本正經、聽不出任何不對勁地重復了遍。其次再向早紀道歉,「抱歉,打擾小…早紀的休息。」

  他狀似無意識地跟隨幼童愛麗絲的語氣,從而親昵地叫喚起早紀。

  「我總是執拗不過愛麗絲。」

  森鷗外的姿態難□□露出拿愛麗絲沒轍、無可奈何之余只能繼續寵溺的態度。

  「沒關系。」

  森鷗外毫不意外地聽到預料之中的早紀回應。

  愛麗絲恰到好處地在森鷗外身旁嘟囔起來,「我就說嘛,早紀才不會乖乖早睡。笨蛋林太郎總是操心有的沒的。」

  森鷗外和其人形異能體一唱一和的默契出演,惹來他心心念念許久的少女嬌笑連綿。

  「我想提前見到早紀。」

  愛麗絲奪回手機,充滿期盼地向早紀撒嬌道。

  「你要不要明天…嗯,准確而言是今晚來參加我的生日宴?」早紀突如其來的邀請,對愛麗絲及某位不可明說的人物來說,猶如天上掉餡餅、驚喜降臨。

  愛麗絲按捺心底往外冒出的喜悅泡泡,不由自主地重申遍,「我可以嗎?」

  「難道愛麗絲不想見我嗎?」早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對方。

  聞言的愛麗絲,宛如得到糖果般異常乖巧懂事、不再反復耍賴,甚至不惜反過來勸導早紀,「要早點休息哦。」

  「我不希望生日宴裡的早紀紅著眼。」

  眼尾泛紅。

  雙眸水潤。

  紅唇微啟。

  純粹嬌憨的姿態只需他一人獨享。

  森鷗外不著痕跡地回想著過往。

  互道晚安,這頭與森鷗外的對話方才結束,那頭中原中也的來電從天而降。

  「晚好,中原先生。」

  隔著手機能感受到他的巫女對待他的疏遠態度,中原中也頭頂冒出的耳朵耷拉垂落。

  不對!

  現在已然是凌晨十二點半。

  「你怎麼還沒有睡覺?」

  許是中原中也態度過於自然親昵地詢問出聲,惹得早紀微微怔住,她給出合理的解釋——

  「可是…是中原先生撥通我的電話。」

  「我卡點,但是顯示占線中。」中原中也嘗試解釋,越發地倍感委屈。

  不盡其然。

  中原中也原本打算提前打通早紀的號碼,等到正好午夜時分成為首個祝福巫女的人選。

  卻奈何他晃動小腦瓜思索半天有多,始終無法找准長聊的切入點。

  為此,中原中也特意抽空咨詢他的戀愛教學老師尾崎紅葉。

  原本他的不靠譜搭檔、亦是橫濱mafia戀愛大師的太宰治會是中原中也答疑的最佳人選,奈何他脾性差。中原中也深知拿著對太宰治本人毫無難度的問題詢問他,絕對會被後者嘲笑。

  避免想像中的不爽場景出現,中原中也主動規避這個選項。

  從刑訊室忙活完出來休息的尾崎紅葉,眼神頓住。

  「原來是早紀的生日…」尾崎紅葉呢喃出聲,她決定贈送對方禮物。

  不如挑選她佩戴的同款而不同顏色的發簪吧?

  尾崎紅葉回想起初識時,早紀的眸光停留在她的發簪流蘇過長。

  這回由她替早紀系上吧?

  奇怪。

  尾崎紅葉對腦海中突發奇想的念頭,倍感困惑。

  […問問對方的近況,聊聊自己遇到的有意思事情。]

  多虧中原中也的疑問,令尾崎紅葉深知她戀愛教學課程的失敗。

  到底是她談戀愛還是崽崽談?

  終究體現為老生常談的一句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尾崎紅葉特意看了下時間,夜深了,小姑娘估計應付完愣頭青中也、安然入睡了吧?祝福的話語只能留給在白日的光景內贈予對方。

  中原中也努力跟尋尾崎紅葉教學,他甚至頭回遭受到紅葉姐的隱隱埋汰。

  「謝謝。」

  糟糕。話題似乎止步於早紀的客氣話。

  情急關頭,中原中也除了干著急別無他想。

  反倒是早紀提起上次旅行時他的善意舉動。

  「中原先生,想請問下您什麼時候有空呢?」早紀停頓片刻,「我想把您的外套物歸原主。」

  「您喜歡小點心嗎?」

  及時雨般的驚喜衝刷著中原中也暗自悔恨其嘴笨的情緒。他強忍著打算忙不迭答應的言語,竭力恢復常態地與早紀定下約會時間。

  中原中也轉動著紅色水性筆,快速地圈起約會日。

  「早點休息吧,朝…早紀。」

  本打算稱巫女為生疏而禮貌的朝日奈小姐,止步於中原中也心底的不甘心作祟。

  電話那頭傳來溫柔的叮囑,與他過往常聽到的毫無半點差別。

  僅僅是稱呼上的轉變,不再是親密無間的『哥哥』二字,而是陌生氣息跳躍而出的中原先生四字。

  他的巫女到底什麼時候可以記起被她遺忘的神明?

  中原中也心頭難免焦急,卻始終堅信早紀能憑借自身記憶將他從埋藏在深處的回憶裡記起。

  「哥哥。」

  結束通話前,早紀突兀地叫喚出聲。

  惹得中原中也激動難耐,他的愉悅尚且未能完全浮現於表面,被迫地戛然而止。

  「知道了,哥哥,我打完這通電話就乖乖入睡。」早紀對著偶然查房的朝日奈右京,比劃著保證。

  朝日奈右京半信半疑地退出妹妹房間,他決定等等再來察看。原本以為妹妹早紀聽他話的早早休息,誰能料到門縫透露著光線,出賣了早紀。

  果不其然,敲門一問,逮住熊孩子一只。

  這頭的兄妹其樂融融。

  那頭的中原中也悶悶不樂。

  原是他的妄想。

  早紀回過神來,笑著同中原中也道了她今夜的第二次晚安。

  幾乎是無縫銜接的過程。

  第三通來電接上。

  來電顯示為彼此從未碰面、卻對早紀心生好感的網友修治。

  早紀摁下開關、閉燈以此掩飾耳目,同時接通對方的來電,「是阿治嗎?」

  「…」

  對方沒有出聲。

  但是發來短信。

  [抱歉,嗓音出了點問題。]

  [又渴望親口對早紀說出祝福。]

  [只能以這種形式。]

  [生日快樂,我心愛的早紀。]

  對方的打字速度過於飛快,以至於和早紀言語交流完全連接通順。

  「阿治是生病了嗎?」

  「既然落水而導致病未痊愈…要好好照顧身體…多注意休息,比如現在就該入睡了哦。」

  [想要聽早紀的聲音…]

  [睡不著…]

  早紀微微蹙眉,隨即舒展開來,「那我給阿治講個暖心的睡前小故事吧?聽完就要睡覺哦。」早紀哄孩子似的語氣意外地受到對方的歡迎。

  修治表示滿心期待。

  「從前有只貓咪,它仗著可愛胡作非為。」

  「你猜它落得怎樣的結局?」

  早紀躲在被窩裡壓低聲音地故作懸念。

  她的彎彎眉眼皆是布滿狡黠。

  「從小公貓變成小母貓。」

  悅耳動聽的笑聲在網友修治的耳裡,簡直如同魔鬼的低語。

  效果極佳。

  修治聽完都安詳地入眠。

  第三通猶如在線單機的通話草草結束。

  直至第四通來電的到來。

  「朝日奈早紀!」

  「我很生氣。」

  手機那頭是弟弟風鬥哼哼唧唧的故作怒火衝天的小姿態。

  入耳皆是他不聽解釋、自顧自控訴的言語。

  「等下,你是掉線了嗎?」

  「為什麼不理我!」

  「壞女人。」

  早紀欺負夠本地勾起唇角,「祝我們家的風鬥快高長大,早日加入朝日奈一米八猛男隊伍。」

  「祝早紀心想事成。」風鬥用心回想,確認他的姐姐確實一無所缺,勉強地用上這個還算湊合的祝福。

  「你還沒有解釋你手機占線長達一個小時的事情。」

  關於風鬥的疑惑,早紀心底劃過有關港口mafia信號極好的念頭。

  早紀沒有開口解釋,倒是風鬥主動拋出替罪羊。

  「是白蘭吧?」

  「我就知道她對你心懷不軌!」

  「你醒醒,別老是對不安好心的人貼心貼肺。」來自晚幾分鐘的弟弟苦口婆心地勸說。

  風鬥仿佛勸導著深陷渣男領域的女孩逃離虎口。

  早紀沒有接過風鬥的話題往下延伸,而是把注意力集中至對方的身上。

  「風鬥。」早紀難得語氣嚴肅地說道。

  「不要擔心。」

  「母親的愛分割成可能不止15份。」

  「而姐姐的愛,只有一份。」

  「是你獨一無二的專享。」

  早紀的語調輕柔,仿佛秋日飄零的落葉緩緩地歸根。

  另一頭的風鬥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他竭力控制企圖翹上天的唇角,責令它彎下來、不要過於招搖,萬一被收走了,那可真是沒有地方能哭,也沒有人會心疼他的眼淚。

  「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風鬥口是心非地回應著早紀真心實意的告白。

  「暫且原諒你了。」

  「我們的生日宴,又不能在一起舉辦。」

  風鬥的語調不□□露出些許難過。

  「工作要緊。」

  「我還等著風鬥今年的禮物。」早紀的輕笑撫平對方的愁緒,惹來風鬥自信滿滿地答復,「等著吧,早紀。我會送你超大的禮包。」

  雙胞胎的默契大抵在於可以同時掛斷電話。

  不然有可能會出現雙方等待對方先掛斷的局面。

  **

  清晨喚醒早紀的並非為浮動的日光,跳躍至她的面頰,而是白蘭女士的來電。

  「你最好有什麼重大事情告知給我。」

  「姐,我們有時差。」

  早紀軟綿綿的抱怨取得白蘭的訕笑。

  後者趕忙解釋著,「給早紀說生日快樂的事情還不足以匹配得上重大二字嗎?」

  「送你的玫瑰莊園,轉讓書已經派人寄過去,記得簽收。」白蘭壕無人氣地大手一揮,履行她當初許下的諾言。

  「我們家小早紀,可千萬不能隨隨便便地被不知道哪裡來的毛頭小子,用幾束玫瑰花就給收買成功。」

  「下回可以告訴他們,你有莊園。」

  「甚至可以邀請對方察看廣袤的玫瑰花田。」

  「莊園?」早紀朦朦朧朧地記起白蘭贈予她的莊園似乎出了點小問題,「你是在裡頭養白虎了嗎?」

  面對早紀突發疑惑,白蘭不由得蹙起眉頭,「我沒有養寵物。」

  合著莊園裡頭的大白虎,完全是扯著白蘭做皮騙吃騙喝,偶爾還逮著玫瑰花禍害。

  既然靈魂已由將鬧鈴取而代之的白蘭給徹底喚醒,早紀點入存檔點,再次與屏幕內的太宰治碰面。

  「我們可以領證了呢。」太宰治意味不明地提及。

  趴在他背部困意泛濫的妻子,無法窺視對方的神情。

  早紀迷迷糊糊地誤以為對方打算擇日不如撞日,得到太宰治的矢口否認,「再等等。」

  「等朝倉家的股份完全…」

  太宰治語罷,回過神來意識早紀的再次入睡,他輕手輕腳地把她安放回床鋪。

  視線模糊過後。

  再次明亮於漫天盛放的煙火。

  早紀抬著頭仰望絢爛火花,內心毫無波瀾起伏,甚至隱隱想詢問身旁的丈夫太宰治,港口mafia總部是不是收藏數不清、足以燃燒幾天幾夜連綿不斷的煙花。

  亦或者是mafia首領祖傳戀愛攻略?

  早紀按捺心底不著調的遐想,面容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憧憬意味,依偎於身旁瘦削男人肩頭。

  她以自言自語的姿態輕聲呢喃著,「喜歡木乃伊形狀的煙花。」少女不必明說的狀似表白言語,意外地將其心跡袒露出來。

  對於早紀的誇贊,太宰治面容泛起空浮表面的溫柔笑意,他主動攬住倚靠其肩頭的妻子,將後者帶往一輪明月底下的蛋糕。

  「似乎要許願?」

  太宰治不太確定地呢喃著,邊順手把16根蠟燭擺放蛋糕上方。

  見早紀面臨願望的糾結,太宰治試探著提出他的看法,「長命百歲?」

  對待他而言宛如詛咒般的願望,於普通人眼前最是正常不過的祈願。

  出乎太宰治的意料,早紀拒絕他的提議。

  早紀微不可聞地嘀咕著,「願望總是要許下無法實現而又渴望如願以償的。」

  太宰治耳目聰敏地聽見早紀的私語。

  「我想要…」

  「枕邊人總有天能真心實意地接受我的存在。」

  「既然有緣成為夫妻…」

  「木乃伊先生能不能給他的木乃伊小姐多點點信任?」

  本來唇角帶笑的太宰治聞言凝固他的笑容。

  被對方毫不留半點情面地指出實情,「你的表情快趕得上我的父親在外時的虛假態度。」

  裝模作樣。

  只聽見早紀說。

  趁著太宰治秉持沉默的態度,早紀絲毫沒有見好就收的意識,自顧自地繼續偏頭注視著他說道,「我渴望接觸到真實的世界。」

  「渴望觸及由你隱藏起的真面目。」

  「哪怕面目全非。」

  「我亦會照單全收。」

  與早紀輕柔語氣截然相反,是她言辭中流露的坦蕩蕩堅定、自信。

  太宰治收斂起他原有的笑容,露出空蕩蕩的神情。

  「未免太貪心了呢。」

  「小早紀。」

  面對太宰治模棱兩可的批判說法,早紀沒有選擇回應,而是彎起眉眼一字一句地許下她的心願。

  新晉妻子的眼角、眉梢處皆是多年來被深深寵愛過來的無暇與純粹,何曾試過觸及一點點的灰霾,更不必言說肮髒發爛的淤泥。

  太宰治轉過心底的念頭,沒有習慣性地浮出笑容。

  早紀渴望得到的真實,就由他造夢般造出來贈予對方,當作他臨別時的禮物吧。

  「哢嚓。」

  動靜惹回太宰治的注意力。

  原是早紀拿捏起蛋糕上的木乃伊形巧克力裝飾物,由於小木乃伊過於輕薄、它被拎起的剎那變得四分五裂地碎落滿地。

  「可惜了呢…」早紀喃喃細語。

  她還未來得及將美味送往口中,徒留虛無於手心。

  太宰治潦草地掃視著地底的碎片,宛如征兆般撩撥他的心髒。

  ***

  頃刻眨眼間。

  光陰的車輪滾滾向前地停滯在他們提前定好的領證之日。

  「唔?阿治,你看的紅發男人能有我好看?」

  早紀心知肚明丈夫僅僅是無意識地將眸光落至不遠處落單行走的織田作之助身上,她調侃著挽住太宰治的手臂,不滿地作出撒嬌狀。

  「是更喜歡我還是他?」不明所以的妻子拿起他的『摯友』同她比較。

  早紀不由自主地捏緊他手臂的舉動,喚回太宰治的注意力。他露出淺淡易逝的笑容回答對方,「自然是喜歡我的夫人。」

  太宰治故作停頓,補充精准措詞。

  「我的小早紀,無人可比。」

  丈夫的誇贊惹得甜甜的笑意不由自主地跳躍至早紀的面容。

  太宰治見狀再接再厲地朝早紀說道,又狀似竭力說服他自己般的語氣,「我最喜歡小早紀。」

  屏幕外的朝日奈早紀冷不丁地發出輕笑。

  正所謂,信任男人的鬼話,母豬皆能上樹。

  游戲面板[可攻略對像]好感度一欄郝然揭示太宰治的心底想法。

  整顆紅心僅有5%的高度,還遠遠不及上回目中原中也初始好感度。

  拋去清麗容顏帶來的心動值,剩下的皆非出自早紀使出渾身解數的產物,而是她不經意間朝太宰治講詭異向童話故事、冷笑話等所獲。

  難纏的男人。

  區別於現實中的冷笑。

  屏幕內的早紀當著工作人員的面前,羞澀地回應太宰治突發其來的表白。

  「我亦鐘意木乃伊先生。」

  磕磕絆絆的告白促使早紀白皙的膚色緩緩泛紅。

  鑒於前期財產等遺囑手續過程流暢,標志著夫妻二人步入婚姻殿堂的身份信息已然完善。

  「我先回朝倉家一趟。」

  這頭早紀的話語喚不來心不在焉丈夫的心神。後者敷衍地點點頭。

  「晚點見。」

  雙方互相道別後,早紀目睹著丈夫開著的車飛快地駛出她的視線範圍之中,似乎是追尋織田作之助方才離去的方向。

  誰能料到晚點碰面的意思會轉換成過於直白易懂的動作行為。

  比如…才使得朝倉早紀更姓為太宰的男人。

  在場給早紀表演真·從天而降。

  太宰治猶如規劃完美的拋物線出入於早紀的視線圈子之內,順勢而為地帶來猩紅的陪伴,點點滴滴地將早紀披著的白色外套沾惹上屬於他的最後氣息。

  正式領證的首領夫人臉色刷地慘白。

  她搖搖欲墜得仿佛枝頭僅存的一片枯葉,終究難逃墜落塵土的命運。

  「首領夫人。」及時使用異能力趕到案發現場,中原中也順手攙扶著疑似悲傷過度而止不住顫抖的太宰早紀。

  少女柔弱的身軀無助地靠著他支撐。

  綠眸泛起的晶瑩光芒,隨時准備奪眶而出。

  復雜微妙的情緒油然而生,將中原中也原本心底猜想徹底遮掩蓋住。

  融於一天的悲喜交加,促使首領夫人太宰早紀不受控制地失去其意識,倒落在好心的亡夫屬下懷裡。

  尾崎紅葉來遲幾步地代替中原中也接過早紀。

  她的眼神掃至少女外套上不可磨滅的斑點,長嘆出聲。

  中原中也遲疑著,還是將懷裡的首領夫人交由給更為合適的尾崎紅葉。

  如今至關緊要的莫過於穩住港口mafia內部,避免有人利益熏心而伸出魔爪、渾水摸魚。

  在早紀陷入昏迷的短暫時長裡,中原中也粗/暴簡潔地憑借武力及多年來的聲望,成功地鎮壓意外湧現而出的妖魔鬼怪們,暫且成為港口mafia代理首領。

  眼見病床之上的少女睫毛微微顫動,隱約有蘇醒架勢的苗頭,尾崎紅葉上前握住對方微涼的手。

  「早紀。」尾崎紅葉除了輕喚,別無他話。

  迥異於往常含笑的綠眸。

  眸內彙聚的萬千星光無不被剝奪、抽離干淨,徒贈虛無予她。

  安撫的語句止步於她的喉嚨,尾崎紅葉干脆擁住半坐起來的早紀,小心翼翼地撫拍對方的背部。

  宛如小獸般無助地抽泣。

  惹人憐愛。

  淚水浸濕尾崎紅葉的肩頭衣裳。

  徒留二人的病房裡頭。

  有人始終無聲地啜泣。

  亦有不停歇地輕輕的撫拍響聲。

  早紀略帶哭腔的聲音鑽進尾崎紅葉的耳畔,「白天的他,還向我信誓旦旦地說著喜歡我。」

  「甜言蜜語的背後,原來是絕情。」

  緋紅的眼眶,承載不住豆大般的淚珠,只能任由它滾滾滴落。

  尾崎紅葉本想勸說早紀不值得為任性妄為、不顧及新婚妻子感受的先代而落淚,又恐觸及早紀眼底的難過。

  「不哭不哭,我們的小早紀。」尾崎紅葉捧起早紀巴掌大小的臉蛋,拿指尖替後者溫柔地拭去她的眼淚。

  尾崎紅葉哄孩子般同款語氣漸漸安撫對方的心態。

  「紅葉。」早紀已然步入欲語淚先流的狀態。她哽咽地抬眸注視著尾崎紅葉,「是我做錯什麼,以至於被拋棄?從父親到丈夫…」

  尾崎紅葉的手僵持在半空中。

  「沒有呢,你沒有做錯事情。」尾崎紅葉斬釘截鐵地回應早紀,「只是那些人不夠幸運再陪伴你。」

  「正值青春的你還有大把光景。」

  「已經流逝的事物沒有必要回頭看,著眼於未來。」

  「自己好才是真的。」被好感度衝刷上頭的尾崎紅葉直言不諱地勸導早紀,令她盡快走出困境,迎接新生。

  面前的少女聞言微微怔住,她垂下眼簾、咬唇不語。

  尾崎紅葉見狀,愛憐地撫摸對方的小腦袋,「不著急,早紀慢慢想。」

  ****

  橫濱港口mafia首領的葬禮儀式從簡舉行。

  其可憐的遺孀,強忍淚水地佇立著。

  太宰早紀搖搖晃晃的狀態無不宣告著她內心飽受折磨帶來的後遺症反應。

  枕邊的丈夫提早地選好他自個的安葬之地。

  身為先代首領太宰治手底下最為忠心耿耿的屬下中原中也,不由得憂心忡忡地注視著先代首領夫人的狀態。

  只見早紀雙眼暗淡無光地走至別的墳前。

  早紀低著頭的舉動促使淚水從她的睫毛撲棱至雙頰,一路往下蔓延。

  等等?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地,終究是硬著頭皮中斷對方的行為。

  他吞吞吐吐的言語喚回早紀不寧的心神。

  「抱歉。」早紀回頭難掩恍惚地說道。

  誰能忍心苛責墮入悲慘遺孀命運的先代夫人呢?

  更別提對方的小臉蒼白無血色,整個人仿佛丟去魂魄般黯然失色。

  屏幕裡頭的早紀傷心欲絕,甚至導致自身哭錯墳。

  屏幕外頭的早紀不由得蹙起眉頭。

  事情堪比過山車似的,完全顛覆早紀的想像。

  生日宴會中,煙花帶來的征兆。

  登記結婚證路途,地獄使者織田作之助的出沒。

  原以為衝著她而來,結果仿佛於半路途中臨時起意地拐個彎,將丈夫太宰治直接送走。

  不愧是辣個男人,織田作之助。

  放落於誰身上,都可收割性命。

  早紀瞅了眼好感度,驚覺已然由5%提升至7%。

  合著哭錯墳促使對方倍感上頭?

  不太可能,與其說是上述離譜行為導致,不如說對方深覺降落至早紀的眼前而心有愧疚。

  呵,男人。

  你到底知道與否,遲來的深情比草都輕賤。

  等著吧,新上任的寡/婦花著你的遺產,泡著你的下屬,睡著你的床。

  正好接准上周目未完成的中原中也支線。

  提曹操,曹操到。

  升級為現任港口mafia首領的中原中也找上門來。

  中原中也先是走流程般略顯木訥地安慰早紀。

  再是說出暗戳戳的心底話。

  「先代夫人,節哀之余,要珍重身體。」中原中也微微停頓以便斟酌接下來的措詞,「不然…紅葉姐會難過的。」

  本想直言他本人會跟著擔憂的中原中也,收斂起他的想法。

  「我會的。」

  「謝謝你的關心。」

  早紀僵硬著唇角,試圖露出笑容來力圖證明她良好的現狀。

  似哭的面容表情,觸動著中原中也的心房。

  還得等等,留有時間給夫人走出屬於先代遺留的陰霾。

  與此同時,[可攻略對像]好感度見鬼般上升1%。

  正當早紀准備按照流程重拾自我之際。

  她猛然地察覺自己陷入更大的困境。

  *****

  任誰一覺醒來發覺枕邊人死而復生,也會無法控制地呈現呆滯狀。

  「早紀?」

  「我的木乃伊小姐,是身體不舒服嗎?」

  太宰治意識到由他擁住的早紀渾身發涼,難免擔心地關心詢問。

  「有一點。」早紀順勢應承太宰治的說法,裝作身體不適的模樣,惹得太宰治怔住片刻,「那暫且推遲領證時間吧?」

  早紀點點頭。

  避開領證途中的紅發男人,應該不會再導致案件重演吧?早紀不太確定地想著。

  「阿治,今天還有其他事情忙活嗎?」早紀試探著揪住對方的衣角,可憐巴巴地仰著頭注視太宰治。

  「將我們原定的領證時間推遲,意味著我有更多空暇時間處理內部事務。」

  這話真該建議早紀第一周目的丈夫森鷗外來聽聽。他向來疲於工作的徒弟,已經不自覺地磨平棱角,化身成短命社畜。

  太宰治如實地說著同往常無誤的安排。他的手無意識地撫摸著早紀的長發。

  未等早紀應對出聲,太宰治下一秒的話語打消她的疑慮。

  他說——

  「正好今天臨時辦個會議。」

  會議自是2人起步。

  這般想著的早紀漸漸地將她蹙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早紀是倍感冷落嗎?」太宰治誤以為早紀對他不做陪伴而隱隱責怪,抬起早紀的下巴。

  熱烈的吻融化早紀的冷卻時長。

  果然kiss效果極佳,早紀讓步地轉而提議,「午餐一起吃?」

  得到太宰治爽快地回應,他甚至提及晚餐。

  「三餐都和早紀共度。」

  然而早紀忘卻關於太宰治騙子的身份。

  對方向來嘴上一套,背地裡又一套。

  偶爾還學千層餅做事,一層接一層,層層疊疊。

  等不到愛人的午餐赴約,早紀直奔mafia首領辦公室,門口的安保人員朝她禮貌地問好過後,直言首領五分鐘前出去、辦公室空無一人。

  糟糕。

  心生不祥的早紀立馬給中原中也撥打電話。

  電話接通的瞬間,佇立在首領辦公室落地窗前的早紀同她心心念念的丈夫太宰治,不期而遇。

  對方唇角正泛起真心實意的笑容,卻在觸及窗內的早紀時,流露出些許沒有心的愧疚。

  太宰治閉上眼,避開妻子絕望的表情。

  再見了,世界。

  他朝著早紀比劃口型,「再見。」

  「首領夫人?」手機那頭的中原中也急切地呼喚。

  中原中也卻獲得早紀略顯怪異的回復聲。

  「你看到太宰了嗎?」

  「我看到了呢。」

  過分輕柔的嗓音戛然而止。

  直至mafia大樓樓下傳來騷動,中原中也恍然大悟。

  首領夫人親眼目睹著她丈夫的死亡。

  比起第一回 泣不成聲的狀態,現如今的早紀安靜地仿佛失語的洋娃娃,明明有訴不出的苦情,但只能無力地瞪大干枯無淚的雙眼。

  「哭出來會好受一點的。」尾崎紅葉不忍心地勸導著早紀。

  心如刀割。

  沒有眼淚。

  正是太宰早紀的真實寫照。

  早紀垂下頭,環抱著她的雙腿。

  「紅葉。」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見證他毫不留情的拋棄。」

  早紀面色慘淡,以微不可聞的音量詢問出聲。

  尾崎紅葉上前擁住失去靈魂般的人偶。

  「你沒有錯…」尾崎紅葉的安慰話語依舊是與上一回如出一轍的安慰。

  早紀把頭緊緊地埋在她的雙臂。

  其萬般抗拒的姿態不得不令尾崎紅葉擔心。

  「早紀。」

  尾崎紅葉僅僅只能伸手安撫地抱住對方,別無其他。

  奈何由於首領位置交替過於匆忙,從而事情繁多,尾崎紅葉於心底長嘆口氣地回歸刑訊室。

  不愧是mafia首領,令人聞風喪膽又心狠手辣的絕情男人。


第三十二章

  早紀再次麻木地佇立於亡夫太宰治的墳前。

  她本來恰到好處的身型猶如氣球瞬間被他人放光起內頭的充/氣,變得格外單薄,宛若只需靜待微風吹拂,即能將這朵枯萎的花給吹跑。

  略帶涼意的風朝著滿臉蒼白的新晉寡婦襲來,蜻蜓點水般地觸及她嫣紅的眼眶,試圖帶出對方躍躍欲試的淚珠。

  來往形形色色的人員無不勸導早紀節哀。

  數不清憐惜、遺憾的眼神紛紛地投擲予早紀。

  早紀瘦削的肩頭終究強撐不住,從微微顫抖的故作堅強姿態直達崩潰的搖搖欲墜狀。

  「你還好嗎?」

  出於心底不明目的,任職新任港口mafia首領的中原中也見狀連忙出手扶穩先代首領的遺孀太宰早紀,而又將往日來的尊稱含糊過去。

  緋紅的眼尾。

  瀲灩的綠眸。

  一步步地組合成令中原中也無法直說出口的心動。

  早紀抬眸與中原中也視線交接。

  不必明說的難過、委屈透過早紀的眸光,流露而出。

  他聽見早紀微不可察的回應。

  是強裝無事的倔強答案。

  「我還好。」

  明明輕松的口吻,憔悴面容浮現出截然相反的、無法言喻的悲傷。

  中原中也本來攙扶對方的雙手,宛如深陷禁/錮般無法逃離,又渴望中途改道、得寸進尺地轉成攬住早紀的肩頭,令後者倚靠於他的胸膛。

  不必強撐。

  礙於來來往往的人群浮動,中原中也收斂起蠢蠢欲動的念頭,克制他的逾矩衝動。

  站穩的早紀不著痕跡地掙脫開中原中也好心的手。

  [可攻略人物]高度波動上浮至0.5%。

  墳頭顯靈?

  頭七回魂夜?

  早紀不動聲色地遐想著。

  盡管倆人處於視線風暴中心,無人起疑隱藏在暗處避人耳目的小曖昧。

  男方原中原中也是先代首領手底下最為忠心耿耿的屬下。女方本為名門望族朝倉家的千金大小姐,嫁與先代後、同先代首領出入皆是甜甜蜜蜜地手勾手。

  任由誰能無中生有地對毫無交集的兩位猜測生疑。

  於圍觀群眾眼裡。

  是熱心助人的現任中原首領,伸出援助之手,善意地攙扶先代遺孀。

  「早紀!」中原中也原本松開手的,偶遇令他措手不及的突發情況,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他不掩急躁地眼捷手快接住昏迷的太宰早紀。

  微涼的身軀輕飄飄地落入中原中也的懷中。

  彼此肢體接觸的不經意間,中原中也的腦海中浮現出模糊不清的畫面。

  足以令人撕心裂肺的場景。

  再次重現於其腦海,宛如同現狀完美地吻合。

  直至確認懷中人鼻息尚存,中原中也猛然落下心頭大石,虛假的夢境,亦或者是未來的征兆?

  悲傷過度。

  尾崎紅葉默默重復著早紀昏迷的緣由,替後者攏起被子,輕聲地安慰已然蘇醒的早紀,「不要太難過。」

  得到早紀虛弱地回應。

  「我沒有。」

  口是心非的小早紀。

  尾崎紅葉心底有決策地輕拍早紀裸/露在外側的手背,安撫地哄著對方,「好好好。」

  「……」早紀垂下眼簾,以此掩飾她的無言以對。

  早紀方才所言皆為真心實意的言語。

  盡管她為男人落淚是真的,但絲毫不妨礙早紀外露的虛假感情。

  比如早紀真情實感地對第一回 目的便宜父親。

  再比如這周目的便宜丈夫太宰治。

  ***

  這頭的尾崎紅葉輕拍早紀手背的安慰節奏,漸漸地把對方哄得停止紛紛擾擾的思緒,從而入睡。

  那頭的早紀清醒於她的夢境。

  堪稱無止境的噩夢領域。

  早紀睜眼的幾秒片刻。

  時間倒退至太宰治伴在早紀的身旁,正與她四目相對。

  面對妻子不由自主的驚呼聲,太宰治微微怔住,他鳶色的眼眸流轉過些許情緒,「唔?難不成是反悔和我登記婚姻了嗎?」

  太宰治的語氣意外輕柔,帶著瞎子能明辨的冷淡態度。

  下一秒,太宰治故作無所謂的冷漠被溫熱的懷抱融化成霧,消散於半空之中。

  早紀緊緊地擁住太宰治,她將腦袋埋在對方的胸膛,閉著眼將她的噩夢娓娓道來。

  「阿治,我夢見你死了。」

  「死在我們領證當天。」

  「你從高樓毫不猶豫地同地面上的我擦肩而過。」

  太宰治俯視著懷中之人心神不寧、若有其事的模樣,按捺勾起唇角的衝動,轉而淡淡地回復對方。

  「這樣啊…」

  「那我一定會是猩紅破碎的詭異狀態。」仔細聆聽,對方的言辭包含隱隱的笑意。

  太宰治絲毫沒有深覺不對勁地將話題往下延伸,他話鋒一轉地重提舊事,「小早紀不是說無論我以什麼的樣子,都能接受、包容我嗎?」

  得到早紀血色全無、慘白著小臉的姿態,喃喃出聲地,「我除了默認地接受,別無其他選擇。」

  早紀向來璀璨亮眼的綠眸不僅黯淡無光,甚至頭回地仿佛鑲嵌在皮囊之上的空洞洞綠寶石,泛起怪異的光芒。

  「我包容了你義無反顧的絕情。」

  「誰來包容直面痛苦的我呢。」

  早紀微微啟唇,把心底話宛如夢囈般含糊不清地掠過太宰治的耳邊。

  太宰治像是妥協,又似寵溺地對待著胡思亂想的妻子承諾,「怎麼會呢?只是夢而已。」

  「今天可是難得的好日子,適合領證。」

  他似乎不相信早紀的說法,切回正題。

  不同於第一次較為順暢的領證之途,本次過程充滿荊棘。不是車無故爆胎,便是路口繁雜出事以至於交通堵塞。

  難得開回車的太宰治止不住煩躁地困滯於原地。

  他百般聊賴地循視默不作聲的妻子,察覺對方的眼神止步於車窗外,一對他倍感熟稔的父女組合。

  坐落於副駕駛位置的早紀,眼神柔和地安放在小女孩愛麗絲身上,唇角含著最是溫柔而不自知的笑意。

  等下?

  太宰治猛然察覺出些許異樣,他狀似吃醋般把腦袋湊過去早紀身旁,「唔?我親愛的夫人,目不轉睛地盯著野男人,我可是會生氣的哦。」

  短短的抱怨語句接二連三地揭示某些秘密。

  早紀沒有解釋她僅僅盯著愛麗絲容顏的行為,而是態度淡淡地回應太宰治,「人家比你好看。」

  為此,早紀甚至將愛麗絲換成模棱兩可、意味不明的代指。

  「昨天還誇木乃伊先生哪怕身纏繃帶,不負風采。」

  「怎麼瞬間變臉,無情地指責你的木乃伊先生失去顏色、宛如昨夜黃花。」

  太宰治憤憤不平地抱怨出聲,惹來早紀的不服。

  你來我往,婚姻登記所映入夫婦二人的眼皮子底下。

  與第一回 登記婚姻的情況,存在有偏差的地方。

  比如,來去途中絲毫不曾出現織田作之助的身影。

  直至深深的夜幕降臨。

  太宰治留意到妻子默不出聲地凝視。

  堪稱是光明正大地審視。

  「小早紀,是在評估擔任你新晉丈夫的我?」太宰治假借玩笑話進行暗戳戳地試探。

  不,她只是單純地等待某人類似於前兩次的突發行為。早紀收回過於明顯的眼神,倍感驚奇。

  枕邊的這位兄弟,似乎放棄他於領證紀念日當天履行贈予早紀遺產的想法。

  「既然夫人眼勾勾地暗示我…」

  「我悟了。」

  太宰治唇瓣泛起曖昧的笑容。

  口中說著與他眼底情緒如出一轍的話語,「那麼我也是時候該履行新婚丈夫的責任了。」

  鑒於丈夫的累累前科,早紀半點沒有想歪的勁頭。

  而是浮現出奇怪的念頭。

  眼前微笑著的丈夫,怕不是打算安眠於床?

  不怕。

  已歷經對方把他的腥紅斑斑點點地沾惹至早紀披著的外套一事,早紀已然能從容面對。

  早紀做足心裡准備,一覺睡醒、丈夫宛如睡美人的姿勢與世長辭。

  「……」太宰治本是調侃著小嬌妻,卻獲得早紀見鬼般的怪異反應。

  以他聰明的小腦瓜數次轉動而言,太宰治無法得知枕邊妻子早紀竟是猜測他的告別方法與時間。

  ****

  屏幕內的早紀滿心疑慮。

  屏幕外的早紀頭回與游戲裡頭的她表情同步。

  一次次地重蹈覆轍。

  是朝倉早紀墮入的噩夢…亦或者是單純的游戲機制設定?

  被咨詢的游戲出品人白蘭女士漫不經心地轉動著她手中的鋼筆,解答早紀的疑惑。

  「你說你沒有反復讀檔,游戲裡卻呈現可攻略角色死而復生的情景?」

  白蘭的提問得到對方斬釘截鐵的回應。

  「看來還沒有摸索清楚游戲設置呢,小早紀。」白蘭發出輕笑聲,友好地建議早紀試著讀回以前的存檔。

  早紀半信半疑地隨機點開第一周目森鷗外時的舞會存檔,卻彈出一條告知——

  [想不到吧?不可重回哦。]

  「戲如人生。」

  「而人生怎麼能再次讀檔,回到過去的事情呢。」

  白蘭笑著的言語與游戲字幕不約而同地出現。

  她話鋒一轉地提回早紀最初的疑慮。

  「至於第三回 目的支線嘛。」

  「奇怪的人搭配著怪異的支線,豈不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

  正當白蘭揣摩起電話另一頭過分安靜的早紀想法之際,傳來後者恍然大悟的聲音。

  「我懂了。」

  「比起之前的《我的老婆死/法千奇百怪》,擔心兩個周目下來,會變得膩味,從而選擇嶄新的模式,《猜猜老公哪天告別世界》」

  「不愧是白蘭姐。」

  面對早紀畫風清奇的謬贊,白蘭不由得陷入靚女語塞的狀態。

  白蘭結束通話後,停止手中的轉筆行為,呢喃自語著,「小騙子。」

  「總是揣著明白裝傻充愣。」

  「我親愛的『哥哥』是否已經按捺不住出場的衝動了?」


第三十三章

  早紀懷抱著大捧難掩艷麗之姿的玫瑰。

  花束裡頭顯眼地露出一張贈花人的祝福卡片,上面的落款名字不再是往常暗地裡寄花的『哥哥』,將其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令早紀熟稔的名字。

  「森鷗外。」早紀宛如夢囈般呢喃出聲。

  沿著樓梯而下的朝日奈光,目光輕而易舉地觸及妹妹早紀手中的鮮花。

  他眼波流轉間,皆是欣慰的調侃,「一不留神,妹妹已經長大有人追求了呢。」

  朝日奈光轉念回想起,之前早紀接二連三收到的與現狀如出一轍包裝的花束。他挪步朝向早紀,唇角泛起溫柔笑意地打趣對方,「著實為堅持不懈送花的追求者呢。」

  不。

  前幾次的禮物並非這回的森鷗外贈予。

  秉持著對游戲人物跑出來一事毫無知覺的外在姿態,早紀並無出言否認、更正朝日奈光的說法,轉而面容蔓延起被調侃後的嬌羞緋紅。

  「光哥!」

  「要是光哥再拿我調笑,我就要生氣了。」早紀裝作惱羞成怒的模樣,惹得朝日奈光見好就收。

  朝日奈光停滯他善意的揶揄,主動上前替早紀安插花枝。他一面將花枝調整其擺放姿勢,一面漫不經意地詢問早紀,「不留著放在房間當鮮活的香薰?」

  早紀依舊側著臉擺弄手裡的花枝,眼神專注地凝視著盛放的玫瑰,回應起朝日奈光,「倘若有剩余的再說吧。」她微微停頓,眸光極快地轉過些許微妙的情緒,漫不經心地說道,「美好的事物哪能獨享。」

  夜幕緩緩拉開序幕。

  除了在外奔波的現任偶像朝日奈風鬥,其余兄弟、連帶獨自居住的朝日奈棗亦特意趕回來為倍受寵愛的妹妹早紀慶生。

  早紀牽著愛麗絲步入客廳中央。

  她輕描淡寫地朝兄弟們介紹金發藍眼小女孩的身份,「這是愛麗絲,我可愛的小朋友。」甚至不曾提起愛麗絲的身份。

  而作為曾獲知愛麗絲真實身份的朝日奈右京與朝日奈棗。

  前者朝日奈右京心底轉過模糊的揣測不提,明面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友好神情,仿佛招待鄰居小女孩般對待愛麗絲。

  後者朝日奈棗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他對妹妹的人際交往能力抱有信賴。和弟弟上司的女兒交朋友,深覺正常不過。

  典型小家庭式的溫馨生日宴,自然無法能同過往的以港口mafia大小姐身份舉辦的歡宴。

  客人愛麗絲順理成章地落座在早紀的左側。

  她靈動的雙眸不經意間掠過長桌上綻放著香氣的玫瑰。

  愛麗絲湊至早紀的耳畔,狀似說悄悄話般的姿勢,扭扭捏捏地朝早紀詢問,「早紀喜歡嗎?」

  「我精心挑選的呢。」愛麗絲生怕從早紀口中得到並非她所想的答案,連忙小小聲地補充道。

  愛麗絲的藍瞳隱約流露不安與期盼的情緒。

  只見早紀將手落放至愛麗絲的小腦袋上,口吻輕柔地說出令對方如願以償的言語,「我很喜歡。」

  微微瞪圓眼眸的愛麗絲,收斂起眼底即將躍出來的愉悅,故作正色地說道,「雖然花好看,奈何花不如你。」

  早紀聞言綻放誠如愛麗絲形容的明媚不可方物笑容。

  家常的生日宴沒有繁冗的規矩、流程。

  更像是借著機會歡聚一堂,聊聊彼此近日來的生活。

  即便失去盛大晚宴的燈光、沒有長裙於身,早紀光是坐落著淺笑的姿態,依舊能令愛麗絲無法挪開她的視線。

  年長於早紀的小哥朝日奈侑介,別扭地把禮物遞給她,「生日快樂,我隨便買的。」他才不會說出為此還特意咨詢有對像的哥們,該給這個年齡段的少女慶生之禮的實情。

  早紀知曉朝日奈侑介向來口是心非。

  比如過往之時,被她目睹著侑介打架還翻車打輸的場景——

  「你們完全不講道理,多對一。」狀似無辜路過的少女俏麗地佇立在陰暗的轉角處,注視著他們的舉動不知天高地厚地指責出聲。

  深受挑釁的多位少年無不側頭,循聲而視。

  「是哪裡來的小妹妹?」

  半坐在角落的朝日奈侑介發出警告聲,「快逃。」

  「你自個都處於半死不活狀態,還有空逞英雄,打算英雄救美?」誤以為朝日奈侑介出於良心地警告少女,手拿棒球棍的少年嘲笑地揮舞起他的棍子。

  少女攔截住對方的舉動,唇角帶笑地說道,「我想侑介指向的對像是你們哦。」

  語罷,少女開始一對多的抽打模式。

  直至不遠處警/鈴的響起,早紀緩緩止住大力出奇跡的行為,將跌坐在地的朝日奈侑介攙扶起來。

  警/員先生趕過來之際,撞見著蒼白著臉的柔弱少女勇敢無畏地以她瘦弱的身軀抵擋在她飽受不良少年折磨的兄長身上。

  偏巧為數不多、僅剩一人獨站的不良少年死鴨子嘴硬地強行帶領他的團隊們狡辯,「是那個女孩子嗖嗖嗖地出拳,把我們打成這個鬼樣的!」

  少女抖落著沾惹於她微微顫抖的睫毛之上的淚珠,她紅著眼眶欲言又止的無助模樣,惹得女性警/員心生憐愛,連忙黑著臉朝那伙謊話連天的少年們呵斥,「說謊也不找個好點的理由。」

  對於警/員而言,一看便知是少女的美貌吸引來眾多求愛不得的混小子。

  他們由愛生恨,從而促使其兄長挺身而出地護著妹妹。

  「你是個好哥哥。」警/員毫不吝嗇地誇贊朝日奈侑介。

  惹來侑介僵硬地沉默回應。

  從警/局出來的兄妹倆人漫步街頭。

  朝日奈侑介一瘸一拐地由早紀攙扶著走,他欲言又止地注視著妹妹早紀。

  早紀已然將她的滾滾熱淚擦拭干淨。

  感受到身旁的熱切眼神,早紀側頭與朝日奈侑介對視,溫柔地勾起唇角,安撫對方,「不必害怕,我們沒事了呢。」

  朝日奈侑介思來想去,終究按捺不住地支支吾吾,「要告訴右京哥嗎…萬一他們要是來陰地報復回你,豈不是糟糕了。」侑介越說愈發倍感懊惱地變得垂頭喪氣起來。

  他皮粗肉厚被對方玩陰的,倒是不怕。

  最怕妹妹不留神翻車,那就出大問題了。

  早紀略微頓住步伐,她側過身來正視其兄長,「是怕他們找上門嗎?」

  「不會的哦。放心吧,侑介哥。」妹妹早紀似乎過於樂觀地篤定。

  朝日奈侑介吞咽回他躍上喉嚨的憂心忡忡,下定決心回去告知兄長。

  「相信我吧,侑介哥。」早紀溫溫柔柔地面向朝日奈侑介展顏笑道,她的綠眸承載著有說服力的光芒。

  後續發展奇怪卻又如早紀所言般。

  直至朝日奈侑介偶然間獲知那伙人的下場。

  他恰好地對視上早紀天真純粹的笑臉。

  心底不由自主地發怵。

  巧合吧?

  朝日奈侑介避開深究,默認為陰差陽錯導致的結果。

  他的妹妹怎麼可能是黑泥。

  一定是有英雄人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

  夜間九點多。

  早紀送愛麗絲出門。

  來接送對方的,不出早紀預料的為森鷗外。

  「生日快樂,早紀。」森鷗外口吻溫和地送出遲來的祝福。

  原本隱約困倦的愛麗絲忽然神采奕奕地拉住早紀的手臂,她仰起小臉撒嬌地說道,「早紀,我們現在去海邊吧。」

  「我想給你在沙灘上畫個你~」

  「要知道,我可是背著林太郎偷偷摸摸地練習好久了呢!」

  愛麗絲雙眼充滿希冀地等待早紀的答案。

  森鷗外狀似令愛麗絲不要胡鬧,口中卻附和起愛麗絲的話語,「原來愛麗絲舉止鬼鬼祟祟地背著我,都是為了給早紀驚喜呀。」

  誰能忍心出言婉拒小女孩的真心呢?

  早紀自是點頭答應。

  她跟著愛麗絲上車前往不遠處的沙灘處。

  孩子的精神來得快,散得自然快。

  本來玩累的愛麗絲方才不過是強撐著來勁。

  到達目的地之際,對方靠在早紀的肩頭昏昏欲睡。

  車停穩於路邊。

  愛麗絲聞聲而醒,她揉著困意滿滿的眼眸嘟囔,「好困。」

  「森先生不如送愛麗絲回家吧。」

  「她累了。」

  早紀的建議得到愛麗絲的否決。

  後者宛如靈機一動的模樣,愛麗絲轉念提議道,「不如讓林太郎給你畫。」

  「我的手藝還是師傳林太郎。」

  愛麗絲忽而低垂著腦袋,「我總是太貪心了。」

  「明明是早紀的生日,我還老是得寸進尺地要求東與西。」

  「對不起,早紀。」愛麗絲咬住唇瓣,目光愧疚地衝早紀道歉。

  以退為進的示弱攻勢,促使從不擅長拒絕的早紀應承愛麗絲的提議。

  早紀輕柔地拍撫愛麗絲的背部,哄著她,「不要想太多了,我還是更喜歡活潑元氣的愛麗絲。」

  愛麗絲止住抽噎地蹭著早紀。

  「我最喜歡小早紀。」

  森鷗外恰到好處地融入話題,滿臉拿愛麗絲毫無辦法的姿態,囑咐愛麗絲老老實實地待在車裡,他和早紀去去就來。

  晚間的沙灘只有零星幾人,普遍為手牽著手的小情侶,相互依偎地踏在軟沙上。

  森鷗外與早紀並肩走至沙灘處。

  月色迷離地披在他們身上。

  「抱歉,愛麗絲被我寵壞了,難免任性妄為。」森鷗外側頭注視著身旁的少女,他收斂起心底隱晦不明的念頭,看似心無雜念地望著對方。

  「沒關系。」早紀揚起唇角,眸光溫和地回應森鷗外。

  「突然說起抱歉的言辭,難不成森先生打算不履行代替愛麗絲贈予我禮物的承諾嗎?」早紀話鋒一轉地反問森鷗外。

  對方怔住,他的眼神透過鏡片傳來笑意。

  「我怎麼會說話不算數呢。」

  倒是身旁的妻子,小騙子一只,說好白頭偕老,卻自顧自地撒手離去。


第三十四章

  襲襲海風吹拂過肩並肩漫步著的男女組合,它略帶涼意地卷起早紀額前碎發,獻吻於她的精致眉眼。

  見森鷗外一本正經地拿起隨手撿來的一截枝杈上手作畫,早紀熠熠生輝的綠眸盛滿無法言喻的歡喜與雀躍。她微微睜落眼眸的頃刻間,皆是期待之意。

  宛如婚禮當日,由他替早紀帶上戒指時,對方眼角眉梢處無意識地流露出來的情緒。

  森鷗外收斂他飽含占有欲意味的視線,專心地回歸軟沙為幕布的畫作。

  他的兩三筆勾勒出栩栩如生的早紀面容。

  「形像神不像,可惜了呢。」

  特別是正主位於他身側,堪稱假貨遇上正品,被毫不費力地擊潰倒地。

  面對森鷗外過於直白的眼神凝視,早紀借著模糊月光遮掩其雙頰蔓延開來的緋紅之色。她輕微咬住唇瓣,低垂著眼簾,別扭地回避對方的誇獎,「森先生,畫得挺好看的。」

  森鷗外作出啞然失笑的模樣,「始終描繪不出小早紀的半分姿色。」

  許是今晚月色太過溫柔,促使森鷗外放出他心底的魔鬼。森鷗外頭回不再隱藏他的暗中窺視,將向來躍躍欲試的念頭抒出於口。

  一味地守候,亦要適當地表露自己。

  大膽的進攻舉動興許換來意想不到的收獲。

  森鷗外幾乎光明正大的試探,令早紀下意識地抬頭露出錯愕的神情。

  早紀反應敏捷地進行表情管理,收斂她的驚訝,故作鎮定地開口轉移森鷗外的注意力,「森先生,時候不早,想來愛麗絲已經睡醒一波等待我們的回去。」

  面前姿容清麗的少女,背對著清冷月光,強裝冷靜地認真提出歸程的想法,卻忘記竭力將她眼底的羞澀隱藏起來。

  森鷗外唇角泛起笑意地順著早紀的話語回復,「天色已晚,也是時候送小早紀歸家了呢。」

  他輕車熟路地脫下外套,替早紀披上。

  森鷗外在觸及對方肩頭之際,早紀肉眼可見地略微僵硬,他視而不見地略過早紀的小小抗拒,趕在對方躲閃地出言婉拒前完成披外套的善意行為。

  「道謝的言語不必多說。」

  森鷗外口吻溫和地先發制人。

  「要是早紀為了滿足愛麗絲無理取鬧的心願而因此著涼,擔憂你的人數也會增多。」

  彼此回頭走至停車的路途,相顧無言。

  森鷗外敏銳地察覺到早紀不太自然地被他的衣物包圍在內。

  相比上回對方坦蕩蕩地披著他的外套回房,這回的早紀滿臉心不在焉之余,又難以降溫她嫣紅、隱約滾燙的面頰。

  眼見早紀身披林太郎外套回車,人小鬼大的愛麗絲狡黠地轉動眼珠子,她沒有出言調侃,亦無過度地關注那件額外衣物。

  愛麗絲依舊賣著天真純粹的小女孩人設,同早紀約定被推遲幾次的看電影時間。

  等回頭問問戀愛大師太宰治,近期有哪部新上映的電影適合女孩子受驚而主動投懷送抱的。

  愛麗絲轉過幾個念頭,明面上與早紀聊得難舍難分。

  「晚安,早紀。」

  車窗搖下倆人的面孔,他們不約而同地提前向早紀道出晚安來代替再見的言語。

  森鷗外直至目送著早紀步入家門,方才把車駕駛離去。

  電梯門開啟的瞬間,早紀恰巧撞上准備外出的朝日奈光,後者的眸光先是落到早紀的肩頭上方,再是揚起笑容地出聲調侃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妹妹。

  「小早紀。」

  「借著送愛麗絲的理由,實則暗地裡與贈花的追求者偷偷摸摸地約會了吧?」

  朝日奈光已然是肯定無誤的猜測口吻。

  早紀狀似被家長發現的不好意思,回避著朝日奈光的調笑,小小聲地推脫她先上樓回房。

  告別朝日奈光,早紀獨處於空蕩的電梯內,心底微妙的念頭油然而生。

  難不成她該告訴光哥猜得八九不離十,想成為朝日奈家女婿的人選森鷗外,竟比朝日奈家長男雅臣的年齡還要大。

  離譜。

  ***

  外套毫無例外地沾惹上獨屬於森鷗外的氣息。

  早紀將它暫且放置一旁,拆起由愛麗絲轉交給她的森鷗外禮物。

  是音樂盒。

  播放著游戲一周目支線只要逢至他倆甜蜜時光,即應景地響起來的bgm。

  盒子裡裝載著典型的一家三口。

  他們大手牽著小手。

  早紀的眼神停滯在幸福微笑著的小朋友身上。

  手機鈴聲打斷早紀的恍惚。

  是來自中原中也的來電。

  「中原先生?」

  電話裡頭傳來少女疏離的聲線。

  中原中也不再感到頹退,而是難得堅持主動地發起攻勢。

  正如紅葉姐所言,再不努力,沒准老婆跟別人跑了,孩子甚至能喊他叔叔。

  不,中原中也拒絕上述情景出現,他選擇拼搏進取。

  早紀只聽見中原中也支支吾吾地說出他恰巧開機車散步,路過她家附近。

  「我們能見上一面嗎?」

  提出請求後的中原中也屏住呼吸,等待早紀的答案。

  直到撞見早紀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中原中也這才舒了口氣。

  他把精心准備的禮物遞給早紀。

  「我能打開看看嗎?」早紀意識到面前的中原中也滿眼期盼地暗示她揭曉禮物,順勢詢問對方。

  自是得到中原中也點頭同意的回應。

  是一套類似於巫女服的款式。

  「我很喜歡。」早紀將其展示開來欣賞著。

  她的語氣真摯,簡單地撫平中原中也心底的不確定。

  他萬般相信他的小巫女哪怕丟失記憶,亦會對巫女服情有獨鐘!

  直覺果然沒錯,中原中也美滋滋地想著。

  「想不到中原先生晚上有跨區散步的習慣。」面對著偶爾渾身散發起比愛麗絲還要甜得真實的中原中也,早紀總是心頭一動地來勁逗弄對方。

  既然是捉弄,早紀面上自然端著些許疑惑的神色。

  「我經常開機車胡亂兜風。」幾秒慌亂過後,中原中也冷靜下來,模仿起搭檔的張口就是瞎編行為。

  「倘若早紀心情不好,兜風游街是最好的發泄方法。」

  「我可以載你兜兜風。」

  「要不現在先試試,體驗一下?」

  中原中也拐過彎來,摸索出合適的攻略套路。

  殊不知他充滿希冀的小眼神,無法令人將拒絕脫口而出。

  數著過五秒,早紀仍舊未出言婉拒即是默認。

  感謝紅葉姐的資深教學,中原中也漸漸掌握主動權。

  「上車吧。」中原中也邁開腿跨坐上車,側頭對著早紀發出邀約。

  早紀小心翼翼地側坐在機車上,她的手只敢搭在機車。

  中原中也留心到後座細節,他猛然開車,直直地把早紀驚地攬住他的腰肢。

  「坐穩扶好,早紀。」

  「機車就要開得快,才足夠爽。」

  中原中也實誠地給出看似合理的理由。

  風呼嘯地穿過他倆。

  早紀的手無意識地將中原中也越抱越緊,她甚至將巴掌大的小臉埋在他的背部,以此抵擋陣陣妖風。

  中原中也越發得意地將車速愈開愈猛。

  後座的早紀不由得幽幽感慨,幸虧只是簡單地塗抹口紅,不然粉底全蹭在對方西服,像話嗎?

  機車停至半山腰。

  是中原中也偶然間發現的觀賞月色最佳寶地。

  可惜了。

  早知道出門前該提前詢問太宰治,有什麼比如何讓少女乘坐機車時抱得更近的活動?

  中原中也在心底嘆了口氣。

  而原本貼近他的早紀,緩緩挪開,正當她打算告知對方,她的口紅印記落在中原中也的西服上方時,「那個…中原先生。」

  早紀的話語尚未脫口而出。

  中原中也聞言回頭,湊巧地將臉頰與早紀的紅唇擦肩而過。

  四目相對。

  戛然而止。

  少女微微瞪圓的雙眸,仿佛小鹿般一頭撞進他的心底。中原中也竭力克制他的愉悅蔓延,若無其事地挪開臉。

  等等。

  這種天賜良機的時候,應該吻上去的。

  中原中也倍覺後悔地僵住身體。

  可惡。

  他的腦子和身體什麼時候沒有辦法同步思維?

  連月色欣賞也是囫圇吞棗地機械咀嚼。

  中原中也倍感失策地將早紀送回她家樓下。

  但是,後方的早紀並無下車之意,反而出聲示意中原中也轉頭。

  雖不明所以,中原中也依舊照做。

  只見早紀輕柔地拿起手帕替他擦拭著臉頰處的口紅印記。

  感受到早紀即將停下來的舉動,中原中也下意識地抓住對方的手,自然而然地十指緊扣。

  歸家的朝日奈光,目睹著轉角處小情侶的你儂我儂。

  妹妹果然長大了…變得一刻離不了男友。

  朝日奈光深覺沒眼看地步入回家。

  他的動靜喚回早紀走神的靈魂,後者輕輕地將手從中原中也手中脫離出來。

  「晚安,中原先生。」掌心原本掌握的柔軟小手漸漸逃離中原中也的掌控。

  他難免悵然若失地機械回應著早紀,「晚安。」

  「早紀…」

  中原中也突兀地叫喚停早紀原本打算離去的步伐,後者回首凝視他。

  總不能說只是不甘心從而隨口叫喚早紀的名字吧?中原中也硬著頭皮強行想了個借口。

  「紅葉姐,問你有沒有空出來…」先假借紅葉姐的名義,約早紀出來,到時候再…

  誰能曾想,一切不照著中原中也的劇本來。

  早紀欲言又止地告訴他,「紅葉已經跟我約好了碰面時間。」

  紅葉姐,這豈不是坑弟行為。

  中原中也漲紅了臉。

  他嘆了口氣,真誠地望向心愛的小巫女早紀,語氣最是誠懇不過地說道,「我只是想找多點理由來見早紀。」

  中原中也腦海中浮現出尾崎紅葉對他的諄諄教導——

  「對於中也而言,不妨偶爾打直球,說出心底話。」

  「便是最佳套路。」


第三十五章

  無論是早紀手旁擺放著的精致音樂盒,亦或者是被她整理起來的巫女服款式衣物,皆促使早紀無意識地發出微不可察的輕嘆聲。

  游戲裡的兩任丈夫爭先恐後地露面。

  又看似彼此互不相知。

  早紀收斂起心底的揣測,轉頭自顧自地上線查看游戲裡的丈夫是否存活。

  鑒於太宰治睡眠輕淺,他敏銳地察覺到有氣息的靠近,對方似乎正湊近他的面容。

  太宰治冷不丁地睜眼查看,意外地對視上向來睡眠質量良好的新婚妻子太宰早紀。對方似乎沒有預料到他猝不及防的蘇醒,眼神難免帶著些許驚訝的意味。

  「小早紀,半夜不睡覺來偷偷摸摸地窺視我,是打算做點什麼壞壞的事情嗎?」太宰治饒有興致地注視著雙手支撐在他肩頭附近柔軟床鋪之上的早紀,唇角啜笑地詢問。

  早紀先是不假思索地為其自身行為否認三連,「我不是,我沒有,你瞎說。」

  確認丈夫太宰治確實為滿點生存狀態,早紀舒了口氣的同時,開始辯解,她露出無辜的表情,「我只是擔心阿治會被厚重的繃帶熱醒。」

  「試圖給你換新的繃帶。」

  早紀小小聲地說出這句話後面的重點內容,「順勢看看你的空調機隱藏位置。」

  合著嬌妻依舊沒放棄對他所謂的空調機位置摸索。

  「既然早紀想看…」太宰治惡趣味上頭地拉長尾音,他允許對方的躍躍欲試,「為夫只能答應了呢。」

  太宰治把手臂的繃帶解開一小節,交由早紀,示意她可以胡作非為地達成替他換繃帶的念頭。

  繃帶堪比系在禮物盒子上的絲帶,刷刷刷地抽離出來,朝早紀展示出不見天日的白皙肌底。

  「唔。你想要的答案…」

  「要不要自己找找?」

  丈夫的鳶色瞳孔直直地望向早紀。

  以上付費內容請致電白蘭女士,令其早日開通充值渠道。

  天暗至破曉。

  丈夫太宰治的溫度依然是活人的溫熱。

  趴在對方懷裡的早紀,不太確定地猜測著太宰治是否放棄一次性有去無回的蹦樓行為。

  「你在擔心什麼?」

  「是仍舊執著於你的噩夢嗎?」

  早紀遲疑地回想起,她將前兩次對方死亡的情況歸結於輪回般的噩夢。

  她點點頭,應下太宰治的問題。

  「我總是擔心一睜眼。」

  「透過落地窗與正在降落的你四目相對。」

  早紀將太宰治第二回 的死法說出來。她的口吻異常的輕柔,眼神不由自主地陷入恍惚之中。

  面對妻子隱隱約約的過度擔憂,太宰治沒有給出任何的保證,他只是攬住早紀,安撫她放松精神。

  「是不是最近忙起朝倉家事務,深覺疲憊?」太宰治轉移般提出見解,「畢竟早紀從未接觸過這些事情…」

  眼見早紀似乎被他說服,太宰治止住了話題。

  他話鋒一轉地提及昨天目睹的森鷗外與愛麗絲二人組合來。

  「認識啊。」早紀出乎太宰治意料的坦誠,她坦蕩蕩地說出之前開車把父女倆人濺一身水的實情來。

  「我還與愛麗絲相約出去玩。」

  「咦?阿治,也認識他們嗎?」早紀閃著亮晶晶的水潤眼眸疑惑地反問。

  太宰治輕描淡寫地給出答案,「幾面之緣。」

  夫妻晨間對話戛然而止。

  改成早紀手忙腳亂地替太宰治披上繃帶制成的貼身衣服。

  「木乃伊先生真的太厲害。」

  「還能睡醒把自己纏繞。」

  面對早紀不著調的誇贊,太宰治無比自然地接受。

  「一起午餐?」太宰治張望著早紀神情專注地為他系領帶,隨口提起日常行程。

  早紀聞言彎起眼眸,卻給出拒絕的回應,「不哦,我的午餐約愛麗絲了。」

  「至於最為重要的晚餐時間當然留給我親愛的丈夫。」

  話音剛落,早紀放下她手中的領帶,轉而仰頭捧起太宰治的臉,將唇瓣貼上去。

  早紀的主動權極快地轉交給太宰治。

  反客為主向來是他的強項。

  感受到異樣的早紀,連忙出言,「你不是趕著上班嗎?」

  「首領偶爾也要有任性的權利。」

  「正好,短裙換成長裙吧。」

  ***

  愛麗絲同早紀約好時間,她提前到達約會地點。

  恰逢街上販賣著極具少女心顏色的粉嫩棉花糖,愛麗絲思及早紀興許喜歡,連忙上前排隊。

  愛麗絲手拎著兩個棉花糖,意外地撞上一瘦削的異國男性面孔。對方渾身散發著不太正常的氣息。

  「可惜了呢,棉花糖。」白蘭幽幽地發出感慨。

  白蘭利落地賠給愛麗絲新的棉花糖,正巧趕上早紀的赴約到來。

  「愛麗絲。」

  早紀的叫喚聲止步於愛麗絲身旁的熟稔面孔。

  救命白蘭姐姐!

  有人抄襲你的臉!

  還把你的完美s型身材偷換成扁平的男性身軀。

  「朝倉小姐。」

  對方頂著白蘭的同款臉蛋,向早紀打招呼。

  意大利美貌男性似乎與早紀認識。

  愛麗絲心底的警惕油然而生,她緊繃著腦海中的弦暗中觀察倆人的細微表情。

  自稱為白蘭的男人,說出他與朝倉家合作的身份,惹來早紀的恍然大悟。

  對方眉眼間的熟悉笑意,無不昭示著。

  這顯而易見是白蘭把她作為出品人的身份,強行於游戲中推廣。

  不愧是你,白蘭女士。

  白蘭目送著愛麗絲與早紀的離去,緩緩走向棉花糖售賣處。

  「小早紀還真是比想像中的防備不安呢。」白蘭狀似自言自語地推了推他的藍牙耳機。

  電話裡頭傳來與白蘭同款的女性聲線——

  「是吧?我的小早紀總是這麼有意思。」

  別過突兀出現的男版白蘭,早紀接過電話轉頭朝愛麗絲說,「抱歉愛麗絲,我得先回去拿趟資料。」

  「倘若你不介意,等會在車上等我?」

  對待早紀的提議,愛麗絲自是欣然同意。

  將車開回隸屬於港口mafia大廈那棟樓前方之際。

  早紀透過車窗,再次跟同她約好共度晚餐的丈夫視線交錯,後者搶先一步地合上雙眼。

  「不。」

  愛麗絲聽見主駕駛的早紀猛然剎車後地呢喃聲,「你明明答應我的。」

  對方的面色肉眼可見地變得蒼白起來。

  她握在方向盤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惹得愛麗絲擔憂地湊上前,正准備開口關心時,眼見早紀突兀地昏厥過去。

  「早紀!」

  遠距離的森鷗外感受到人形異能體的心頭變動,深知為早紀出事。

  ****

  呵,男人。

  這頭把你搞到手,甜言蜜語地哄你共度晚餐。

  那頭趁你不注意,開始永無止境的jump行為。

  事不過三。

  第三回 的葬禮按照與前兩回毫無偏差地進行著。

  入場的先代mafia遺孀太宰早紀,格外地惹起在場的注意力。

  原因無他。

  本來對方恰到好處的身型驟然下降,瘦得宛如行走的骷髏架子。

  早紀瘦到隱隱凹陷的面容,滿是不必明說的憔悴。

  這段時間忙於交接首領工作、成為新任首領的中原中也,撞見早紀的鬼樣不由得瞳孔放大中。

  新婚燕爾的夫婦感情已經達到如此深厚的地步了嗎?中原中也隱約失控地猜測著。

  由於早紀的模樣過於嚇人,以至於中原中也頭回可以略為光明正大地注視對方。

  他難免對早紀心生憐惜。

  卻又不可避免地產生本就不該存在微妙的醋意。

  尾崎紅葉上前支撐著無論是精神狀態、還是身體情況皆是萎靡不振的早紀,「撐不住先回去休息吧。」

  「你看起來非常不好。」尾崎紅葉的口吻異常小心翼翼的溫柔,她甚至生怕稍微大點聲都能將身旁的早紀一溜煙地吹走。

  宛如火光即將隕滅的蠟燭。

  尾崎紅葉猛然地心頭一跳之余,她趕忙握起早紀冰涼的雙手,忍不住半是勸導半是強硬地把對方往休息區域帶。

  誰又能忍心指責明顯傷心過度的先代遺孀,不守規則呢。

  更何況人是死的,規矩是活的。

  中原中也終究按捺不住心底湧現上來的擔憂,跟著她們慢半拍地步入房門。

  只見尾崎紅葉一邊滿臉憐愛地撫摸著早紀萬分分明的臉部棱角,一邊將她眼底的憂心說出聲。

  「這才幾天。」

  「你的身體就消瘦成這般狀態。」

  「我沒事。」早紀的虛假回應在他們二人眼裡,最是逞強不過的狡辯。

  往日裡流光溢彩的綠眸,猶如被死水覆蓋、侵占後的毫無波瀾起伏,徒留古井般的寂靜。

  鑒於中原中也的在場,尾崎紅葉不好直勸早紀,還年輕、沒有必要為先代…

  尾崎紅葉不經意間掃視至中原中也的眼神。

  他湛藍的眼眸內裝滿著皆是瘦骨嶙峋的早紀身型。

  她心底劃過模糊、又倍感驚異的念頭。

  莫非…

  電光石火間。

  尾崎紅葉回想起婚禮當晚的港口mafia盛宴,她尋找著向來空蕩蕩的陽台作為放空腦海的平台。

  卻撞上了本該在舞會裡的倆人。

  朝倉早紀、中原中也。

  尾崎紅葉融進話題時,彼此的氛圍已然融洽。

  「首領。」

  中島敦的到來,打翻在場三人的遐想。

  隨著中原中也的離去,尾崎紅葉落座在早紀身側,替她攏了攏披在肩上的毯子。

  「人死不能復生。」尾崎紅葉勸解的言辭尚未來得及說完,她留意到早紀眼神的突變。

  早紀微微抬眸,以空洞洞的眼神凝視著尾崎紅葉。

  「是嗎,紅葉?」早紀突如其來的不明反問,惹得尾崎紅葉再次心頭一跳。

  「這種噩夢…我到底還要經歷多少遍。」

  早紀說出了奇怪的呢喃自語。


第三十六章

  美好的一天從接觸戀愛游戲結束。

  原因無他。

  這周目的攻略游戲堪稱把早紀之前折騰前兩位可攻略對像的冤仇,一次性無誤地報復至她身上。

  跳跳宰憑借他的一己之力,代替澀澤龍彥成為早紀心底行走的噩夢。

  ***

  尾崎紅葉舉動輕柔地替早紀盤起發絲,將通綠剔透的簪子融於其中。

  「喜歡嗎?」尾崎紅葉緊挨著早紀的耳畔,輕聲詢問對方的意見。她的眼神眨落至早紀的側臉,見證對方的緋紅之意油然而生。

  猶如枝頭的嫣紅被微風吹落、從而抖動到早紀原本的白皙雙頰。

  綠眸波光瀲灩,皆是歡愉。

  絳唇綻笑之余又給出肯定的答案。

  「喜歡紅葉的禮物。」早紀特意轉頭對視著尾崎紅葉,朝對方誇贊其審美能力。

  早紀月牙般彎彎的眉眼流露出明朗的欣喜神色。

  她純粹的笑容惹眼又恍神。

  尾崎紅葉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昨夜裡,中原中也興致勃勃地交上一份自認完美的功課——

  「紅葉姐,你看我的面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中原中也興奮難耐地故作玄虛。與此同時,他的湛藍眼眸專注地凝視尾崎紅葉,試圖等待出其意料之中的答復。

  特別憨憨?

  尾崎紅葉把心底浮現的形容措詞劃去,她斟酌言詞地回應中原中也,「今晚的中也亦是帥氣少年。」

  「……」

  中原中也肉眼可見地泄了氣,「我以為被擦拭的印記還會有殘留呢。」

  他向尾崎紅葉傾訴著機緣巧合的浪漫kiss。

  少女的手抵在中原中也的腰肢,唇瓣無意識地與他的臉頰擦肩而過。

  鮮明的紅唇痕跡留於中原中也的左側面龐。

  「等等?」尾崎紅葉突兀地將陷入回憶的中原中也拉扯出來,「然後呢?」

  尾崎紅葉的目光不動聲色地觸及中原中也微啟的唇瓣,沒有腫後的模樣。難不成中也的後續舉動僅僅選擇蜻蜓點水般的輕吻?

  「早紀幫我擦拭干淨。」

  中原中也絲毫不覺得自己話題跑偏地回答道。

  原來這個傻崽子沒有得寸進尺地反客為主。

  尾崎紅葉略感頭疼地看著甜甜笑著的中原中也,干脆拜托太宰來教導中也吧?

  太宰治作為經驗豐富的男性,亦是時候獻出他對搭檔中也的貢獻來。沒准同性之間才能更好地教導中也掌握相關的戀愛知識。

  尾崎紅葉轉過她的決心,收斂起眼底的無奈。

  暗地裡回憶傻崽子中也的事情,尾崎紅葉明面上已然從早紀口中拼湊出對方的真實想法。

  原本的尾崎紅葉誤以為早紀與中也之間好不容易產生感情的萌芽,沒想到現在看來還是中也的一頭熱。

  「中也的機車開得不錯吧?」尾崎紅葉見縫插針地說道,「想欣賞月色,亦或者是單純地散散心,不妨可以致電中也哦。」

  「我們家的中也可是熱心助人的好男人。」

  尾崎紅葉賣力地推銷著不擅長追老婆的中原中也。

  聞言的早紀先是應下尾崎紅葉的說法,轉而垂下她的眼簾,輕輕咬唇狀似興致不高的模樣,小小聲地說出委屈的話語。

  「同我出來約會。」

  「卻只能聊不在場的男人嗎?」

  尾崎紅葉對上早紀流露出難過的低垂眉眼,一瞬間,她下定決心地將中原中也拋之腦後。

  「抱歉。」道歉的言語尚未從尾崎紅葉的口中脫離而出,被早紀的手指輕輕止住。

  只見早紀神情認真地向尾崎紅葉訴說其心底話,「道歉的言語不必多說。我只是想和難得出來碰面的紅葉,度過愉快的姐妹淘時光。」

  尾崎紅葉伸手牽住原本位於她唇前的小手,附和著對方的話語說道,「早紀說得對。」

  反正戀愛不是想談就能瞬間談,尾崎紅葉覺得還是讓中也自主學習,她不再當著早紀的面上,明裡暗裡皆是對中原中也優點的贊美。

  毫不例外,尾崎紅葉贏來早紀明媚不可方物的笑容。

  ****

  赴完白日裡的尾崎紅葉邀約,被對方送回家的早紀換了身裙子,出門再戰。

  映入森鷗外眼眸之內,是宛如他們第一次約會般的情景。

  紅裙少女溫婉笑著地朝他走來。

  以甜而不膩的聲線輕喚著森鷗外。

  倘若將疏離的森先生三字替換成為林太郎,再好不過。

  「森先生,愛麗絲呢?」早紀的視線停留在森鷗外空蕩蕩的身側,疑惑出聲。

  哦,要是能順便把無關緊要的愛麗絲去掉不提,更好不過。森鷗外劃掉他心底的真實想法,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如實地編織出謊言,「愛麗絲臨時遇上緊急的作業。」

  「但她又不想浪費這次的電影票。」

  「便怒氣衝衝地拜托我,照顧好你。」

  森鷗外說著,甚至模仿起愛麗絲有些無理取鬧的頑皮語調來,「聽著,林太郎,看完電影要給我復述幾遍內容,哦!別忘了觀後感。」

  早紀不由得被逗笑出聲,她本來怔住的表情徹底由攀爬上來的笑意給取而代之。

  「恐怖電影《他來了》?」接過票根的早紀呢喃出聲,似乎與愛麗絲同她說好的電影類型截然相反。

  是她的記憶出現偏差了嗎?

  少女流露出些許茫然的姿態,惹得憑借身高優勢而光明正大窺視的森鷗外莞爾一笑。

  未等森鷗外開口將鍋甩給不在場的愛麗絲之際,早紀搶先節奏地給出台階,「愛麗絲該不會是想嚇嚇我,才預定這種類型的電影吧?」

  早紀微微停頓,側頭朝森鷗外露出笑容,有模有樣地合理推斷道,「結果提前看預告片倍感害怕,怕丟臉從而拜托森先生來赴約嗎?」

  森鷗外啞然失笑,似乎默認了早紀的揣摩,「愛麗絲也沒有很膽小。」他後續意味不明的語句肯定了對方的念頭。

  真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隨機瞎編隨機瞎應。

  同樣貴為演技派的二人肩並肩地步入電影院。

  夜間的觀影人數不多,多數為零零散散的小情侶們,角落一坐,彼此訴說著甜言蜜語。

  猩紅的女鬼突兀地彈跳出屏,嚇得周圍屏氣聲接二連三。

  森鷗外借助昏暗的環境循視早紀。

  對方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連瞳孔震懾的轉變亦無出現。

  失策了…

  早紀對這種靈異鬼怪並不害怕…

  正當森鷗外升起懊惱之情,早紀若有所知地察覺他的視線。

  「森先生,是害怕了嗎?」少女的聲音脆脆的,一瞬間地與大屏幕內女鬼進食的動靜重合起來。

  「那倒沒有。」森鷗外坦誠地說出他心底的擔憂,「我原本想著愛麗絲挑選的電影過於驚悚,會導致早紀緊張不安。」

  森鷗外帶有溫度的瞳孔收斂起素日裡的冷靜,難掩關心地注視著早紀。

  後者出乎意料地發出輕笑。

  「沒有什麼值得害怕的地方。」

  「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

  早紀以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她的眼眸直直地凝視著女鬼凶猛進食的狀態。

  「有的人會為了利益不擇手段。」

  「殺父奪利的人比比皆是。」

  早紀的輕聲細語不由得令森鷗外猛然心頭一跳。

  森鷗外不禁回想起上輩子的手刃未來岳父,迎娶他的寶貝女兒,順便繼承他的全部遺產。

  不。

  早紀永遠不會得知當初的真相。

  森鷗外極快地收斂他的情緒波動,恢復從容冷靜的他記起早紀的相關背景資料。

  是指早紀這輩子生父那邊的家族嗎?

  依稀記得,似乎與澀澤龍彥有牽連的小家族。

  放映的電影燈光明明滅滅地倒映在早紀的面容。

  看不出任何不妥的神色。

  森鷗外收回凝視早紀過長時間的視線,再次投放於滿屏殷紅顏色的電影之上。

  他心不在焉地想著,倘若當初咨詢好徒弟太宰治有關甜甜戀愛向的電影,也不至於白白浪費這次難得的獨處機會。

  毫無進展。

  虧大了。

  電影結束之刻。

  准備好的安撫語句字字未現。

  亦無略顯親密的舉動。

  森鷗外在心底長嘆出聲,轉而不氣餒地琢磨起嶄新的攻略策略。

  「咦。」

  身邊傳來早紀的輕呼聲,惹得森鷗外定睛一看。

  原是她披於肩頭的細碎長發不知何時被卷入縫隙,以至於將早紀卡住、動彈不得。

  「森先生。」早紀頂著通紅的小臉,羞澀地開口向森鷗外求助。

  向來友善待人的森鷗外,自是義不容辭地伸出援助之手。他低頭察看細節,以便輕輕地將早紀的長發解脫出來。

  呼吸近在咫尺。

  連眼睫毛微微顫動的動靜皆能查閱。

  堪比同睡一床的既視感。

  伸手,他的妻子衝他甜甜地笑著倒入他的懷裡。

  森鷗外腦海漫步走神的胡思亂想,並不影響他手裡頭敏捷的動作,完美地將早紀的長發毫發無損地拯救出來。

  他握著早紀卷入的長發於他的手心。

  以往睡醒的森鷗外身側,散亂開來的皆是早紀的長發。輕輕一碰,便是妻子迷迷糊糊的夢囈,「林太郎。」

  「森先生。」

  早紀的聲音喚回森鷗外的注意力,促使他松開了掌中之物。

  它毫不留戀地逃離他的掌控。

  森鷗外垂下眼簾,竭力扼制油然升起的作祟占有欲。

  偏偏面前一無所有的少女,不明所以地朝森鷗外展顏笑著道謝。

  話語戛然而止時,氣氛微妙地焦灼起來。

  四目相對。

  少女仿佛察覺出些許異樣地微微躲閃,來自成熟男人的帶有占有欲的眼神攻勢。

  停下來。

  過於外露的危險眸光會暴/露他的真實想法。

  森鷗外極快地收斂起來,他若無其事地揭過令早紀稍顯不自在的場景。

  他順勢提及可可愛愛的愛麗絲,以此令早紀放松警惕。「都怪我,方才想著如何回去復述電影的恐怖,導致嚇到早紀。」

  「沒事的。」早紀猶豫著,委婉地勸導森鷗外不要過分恐嚇愛麗絲。


第三十七章

  將籃球把玩在手的朝日奈侑介,漫不經心地轉動球體之余,無意識地瞥見位於家門口前停滯不動的、未曾令他倍感眼熟的新車。

  難不成是哪位兄長喜提豪車?

  朝日奈侑介並無多想,他打算步入庭院時,意外地目睹著車門啟開地下來妹妹早紀。

  哪怕借著略顯昏黃的路燈,亦難以隱藏早紀的泛紅面容。她正輕聲細語地朝車內的人訴說著道別的言語。

  朝日奈侑介不免好奇心作祟地挪動視角,恰好直視車裡的情況——

  駕駛位置處乘坐的是位成熟男性,看起來介於以往充當侑介繼父那輩的年齡階段。

  朝日奈侑介隱隱不安地躊躇著挪步,他本想叫喚妹妹的名字,順理成章地帶走早紀。

  「侑介哥。」

  眼尖的早紀敏銳地察覺到多出的視線,她輕而易舉地發現朝日奈侑介的存在,再次別過頭向森鷗外告別。

  「晚安,森先生。」

  「順便替我補上欠著愛麗絲的晚安。」

  早紀展顏笑著說,她的語調活潑不乏溫柔,帶著令森鷗外深感眷戀的氣息。

  少女酒紅長裙的裙擺隨著她的走動,晃出惹眼的弧度。大面積的紅色襯得她的膚色倍顯雪白。

  森鷗外的眸光從早紀清麗的面容,一點一滴,貪婪地掠過她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肢,再到其裸/露於裙擺之外的小腿部分。

  直至早紀同其兄長肩並肩地退去他的視線範圍,森鷗外不再透過車窗暗中窺視。

  這頭的森鷗外駛車遠去。

  那頭的朝日奈侑介陷入欲言又止的僵局。

  他的心底轉動過許多念頭,卻無從脫口而問。

  比如妹妹臉上浮現的略帶盎然春意的緋紅羞澀。

  令朝日奈侑介心頭猛跳,簡直是岌岌可危的危險關系發展趨勢。

  「早紀。」朝日奈侑介難忍其腦海中越發離譜的猜測,直言直語地詢問出聲,「那位先生是誰?」

  未等早紀回應他的問題,朝日奈侑介接著發問。

  「是你的心動對像嗎?」

  密閉的電梯空間油然升起微妙的僵硬感。

  早紀聞言不由得放大她的瞳孔,流露出被詫異得語塞的表情。

  「我親愛的侑介哥,你聰明的小腦瓜裡到底裝滿了什麼呀?」似乎是戳中早紀不明笑點般,促使她發出清脆而又連綿不絕的笑聲。

  見朝日奈侑介滿臉嚴肅的神情,早紀頓住她的動靜,轉而垂落原本勾起的唇角,眼神溫和地回答方才被她避而不談的問題。

  「他是風鬥所在事務所的負責人。」早紀輕描淡寫地帶出森鷗外的身份。

  朝日奈侑介以難得認真起來的眼神示意對方繼續。

  「至於心動與否。」

  「侑介哥,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想法呢?」

  早紀迷惑地瞪圓眼眸,無辜地望向朝日奈侑介,仿佛置於身外的無關路人。

  妹妹故意擺出的不明所以模樣,倘若是平日裡興許將不太在意的朝日奈侑介給輕松瞞騙過去。

  侑介搶先一步地扼制早紀本來打算編織出來的模棱兩可答案。

  「我撞見過。」朝日奈侑介緩緩地將陳年舊事道來。

  青年男人和妹妹的雪地相擁。

  一幕幕重現於朝日奈侑介的腦海中。

  早紀似乎未能預料往事重提,她看似胸有成竹的面目徹底凍結凝固。

  由朝日奈侑介直白地指出,幾年前的早紀同白發男人澀澤龍彥的戀愛過程。

  原來是偶然被侑介哥目睹她與澀澤龍彥的…

  早紀垂下眼簾,將眼底升起的情緒完美地遮掩起來。

  朝日奈侑介復述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留意到逐漸沉悶下去的早紀。

  早紀再次抬眸之際,她的綠眸隱隱變得水潤。

  璀璨的星眸飽含無法形容的難過。

  「他死了。」早紀聲線顫抖地說出實情。

  惹來朝日奈侑介的瞳孔震懾。

  意想不到的事實打得他措手不及。

  面前的妹妹早紀臉色隨著她的話語輕落,隱隱變得難看起來,令侑介心生愧疚。

  明明他已經竭力克制自己咄咄逼人的口吻,結果依舊沒有把控成功。

  「抱歉。」朝日奈侑介張張合合的唇瓣,終究是吐出道歉的言辭。

  難怪早紀的生活早已將作為初戀對像的白發男人的存在抹得一干二淨。

  朝日奈侑介見早紀眉眼皆是低落之情,他躊躇猶豫著,將原本湧上喉嚨躍躍欲試的勸說話語吞咽回去。

  鑒於早紀有過與比她年齡大的男人談戀愛經驗,朝日奈侑介的目光在觸及送她回家的成熟男人時,才應景地心生不祥的預感。

  「那麼,侑介哥,我先回房了。」早紀強撐著衝朝日奈侑介勉強地笑著說道。

  朝日奈侑介點點頭,目送著早紀離去的身影。

  他微不可聞地嘆著氣回房。

  和與自身年齡相差較大的人談戀愛?他的妹妹究竟在想什麼?難不成是貪圖他們身上為數不多的父愛嗎?

  朝日奈侑介心有疑慮地試圖揣摩少女的心事。

  他往床鋪一趟,眼睜睜地盯著天花板回想起過往的妹妹大戰惹是生非的混混少年團。

  朝日奈侑介猜測起,大抵是妹妹早紀拜托其當時的戀人白發男人,後者順勢以權利收拾那伙不良少年們。

  是從哪次起,早紀深覺權利的好用嗎?

  才會打算屢次栽倒老男人的甜言蜜語之中嗎?

  朝日奈侑介雙眼無神地擔心起來。

  一步錯,步步錯。

  難道讓他目睹著早紀以奇怪的戀愛觀念就此淪陷下去嗎?

  不同於侑介的滿心堵心。

  當時背過去、不再面對朝日奈侑介的早紀收斂起眉眼間的難過神色。

  取而代之的是,空洞洞的死水般平靜。

  無悲無喜。

  房間的燈被摁開的瞬間。

  早紀恢復她往常的外露狀態,唇角帶笑地打開游戲。

  「歡迎回來。」游戲恰到好處地響起無機質的動靜。

  戀愛攻略游戲渡到太宰治支線時,已然更換過幾個名字。從《生存游戲挑戰》變成《寡婦守則》。

  ***

  映入尾崎紅葉眼簾的,依舊是瘦得幾乎令她觸目驚心的太宰早紀。

  對方簡直與活死人毫無差別。

  區別可能僅僅在於,早紀尚且存有微弱的呼吸聲。

  倘若某位尚未走完頭七天的先代首領在天有靈,亦會情不自禁地升起滿滿的憐愛之情吧?

  尾崎紅葉將心底的念頭模糊過去,她停止安撫的言語,直接伸手將瘦得只剩下硌得慌的骨頭支架攬入懷裡。

  早紀溫順地躺在尾崎紅葉的肩頭。

  她的精神恍惚得已是肉眼可見的令人擔憂。

  「你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尾崎紅葉已然厭煩老生常談的幾句話,卻無可奈何地執著勸解早紀解脫。

  「人總是要學會放過自己。」

  「放下他,你才能…」

  充當知心姐姐的尾崎紅葉,勸告的溫和話語尚未來得及走完流程,就被早紀幽幽地打斷。

  「怎麼能放下呢。」

  「他就直衝衝地迎面而來。」

  「迫不及待地越過大樓與我相會。」

  早紀肩膀微微顫動地,她的聲音不自覺地沾惹哭腔。

  見鬼的一面出現了。

  游戲面板中的可攻略對像好感度持續微幅度地上升中。

  早紀總算花點心思在這游戲的支線回目上,她猛然記起第二周目所獲得由神明的大方饋贈,靈力值。

  遺憾的是,早紀未曾用過。

  興許游戲裡的朝倉早紀多次使用。

  早紀摸索著把鼠標挪動至靈力值一處,原本灰色的靈力值令她並不抱有希望。

  然而事出突然。

  灰色暗淡的一欄經由她的鼠標觸動而點亮。

  [靈力值已使用。]

  [另:請注意使用期限。]

  屏幕底下彈跳出兩行關於靈力值的簡單使用前提示。

  觸發靈力值的妙用,整體而言並無太大區別。

  只是相對而言,屏幕變得灰暗不少。

  早紀蹭著尾崎紅葉手指的撫摸,她眨落之間,忽然撞見詭異的事情。

  亡夫正對著她。

  他深情款款地注視著早紀。

  年度毛骨悚然的撞鬼事情真實地發生於早紀的眼前,促使本來身體虛弱的她承受不了過度刺激,從而兩眼一閉地暈厥過去。

  臨昏迷前,早紀直視到亡夫太宰治的滿眼愧疚。

  他看起來沒有很高興,還有點哀怨。

  原來…mafia死後罪大滔天到連胎都不能投?

  尾崎紅葉害怕又急躁地擔憂起早紀的身體狀況。

  她生怕早紀撐不過,跟隨先代首領太宰治的步伐一同歸西。

  幸運的是,早紀僅僅是身體過於虛弱而又疲憊導致的不明暈厥。

  得知情況的尾崎紅葉不由得舒了口氣,放下心底的大石頭。

  本該手忙腳亂趕著上任的現任首領,中原中也聽聞早紀的突發狀況,忍不住抽空來看望她。

  在中原中也無法直視的角落裡。

  前任首領默不作聲地頂著滿頭猩紅掃視著妻子與本是他最為忠心耿耿的下屬,彼此之間的眼神接觸。

  原本守在早紀身側的尾崎紅葉,見狀尋了理由把獨處的空間交由給他們二人。

  病房內部只剩下二人一鬼。

  「你就算再怎麼難過…」

  「太宰也回不到你的身邊。」中原中也試圖擺出事實,來讓他的暗戀對像明白實情,脫離虛妄。

  他的勸說得到早紀義不容辭地拒絕。

  「不。」

  「他就在我的身邊。」

  早紀垂下眼簾,作出不受任何人理解的自閉模樣。

  惹得中原中也有心無力,無可奈何。

  於早紀的視角裡。

  她清晰地感受到亡夫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停滯在她的左側附近。

  正一言不發地凝視著早紀。

  中原中也拿固執己見的早紀毫無辦法,他嘆口氣之余,趁四下無人,便大著膽子伸手撫摸早紀的腦袋。

  「你的身體你不擔心。」

  「還有很多人關心。」

  「比如紅葉姐。」

  「再比如我。」

  中原中也湛藍的眼眸裡充滿著認真的情緒。


第三十八章

  中原中也眼前的先代首領遺孀,因飽受亡夫離世的痛苦折磨而迅速消瘦得宛如骷髏架子,她本就巴掌大小的面容,驟然變形成病態的雙頰凹陷。

  盡管早紀的容顏裝滿是不必言說的憔悴感,堪比深秋枝頭最後一朵即將凋零、枯萎之花。

  徒留比往日裡暗淡不少的綠眸鑲嵌於臉,撐起來早紀的活人氣息。

  中原中也原本落在早紀頭頂輕柔撫摸的左手,蠢蠢欲動地試探著往下挪動。他打算捧起對方的小臉,細致觀察。

  倘若靈力值未曾打開。

  早紀可能選擇半推半就地,順勢將上一回目同中原中也尚未走完的結局給完善。

  奈何身側的鬼丈夫瞪著他銅鈴般的雙眼,死死地盯著早紀同中原中也的一舉一動。

  惡劣的念頭突兀地冒出早紀的腦海中——

  你說,要是她當著太宰治的鬼魂面上,直接表演欲迎還拒的一幕幕。

  會將太宰治氣得當場再重現他跳跳宰的jump式行為嗎?

  想想足以雀躍得令早紀差點蹦不住,破壞其面容浮現出來毫無半點生機的死水般隱隱絕望的神情。

  心底轉過令早紀倍感興致勃勃的念頭,明面上的早紀依舊端著她的人設。

  早紀先是微微怔住,流露出些許迷茫不解的情緒。

  再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早紀小幅度地偏過頭,以此避開中原中也的舉動。

  「我很好。」

  「暫時不需要首領的關心。」

  明明早紀的口中說著倔強逞強的語句,眼底外露的情緒將她的口是心非完完全全地表露於中原中也的眼前。

  還是過於著急冒險了。

  中原中也若無其事地放下他的手,難掩關切地朝早紀訴說著尾崎紅葉的擔憂。

  假借著尾崎紅葉的名頭,中原中也說出的憂慮字字動聽。

  中原中也的眼角眉梢處皆是留心早紀的關懷備至。

  偏巧他視野中心的早紀低垂著眉眼,錯過中原中也對她油然而生的感情波動。

  阿飄狀態的太宰治,幽幽地佇立在中原中也與早紀之間,充當透明的背景牆。

  猩紅血色猙獰地布滿亡靈太宰治的眼球。

  就差直直地把瞳孔懟上與他距離最近的早紀。

  屏幕外的朝日奈早紀頓住她移動的鼠標,不忍直視地轉開視線,將眸光放至渾身清爽的美少年中原中也身上。

  游戲內的太宰早紀仿佛無事發生,神色自若地將試圖靠近她的惡鬼忽略不計,僅僅機械地回復中原中也的格外貼切的問候。

  「我真的沒事。」

  早紀慘白著臉,神情恍惚地喃喃自語著。

  中島敦的到來止住現任港口mafia首領中原中也的無可奈何。

  劉海有自身獨特想法的白毛少年,眼觀鼻鼻觀心地視若無睹,只是出言暗示中原中也事務繁雜,等待他的決定。

  「好好休息。」

  許是有外人中島敦的存在,中原中也收斂起原先對早紀外露的明顯憐愛之情。他匆匆忙忙地囑咐早紀,吞咽回去會晚點來看她的言辭。

  空蕩蕩的病房裡剩下冷冷清清。

  除了目不轉盯的鬼丈夫太宰治。

  便是病弱美人早紀。

  ***

  距離先代死亡已隔半月有余。

  健忘的人類比比皆是。

  繁雜瑣碎的事情壓著港口mafia眾人前進,誰還能有閑暇時間想念上一任首領呢?

  大抵是先代的遺孀太宰夫人吧?

  說起來,鮮少出現在大眾視線範圍內的太宰夫人,近況恢復得尚可。

  原本皮包骨的軀殼漸漸地恢復成有點活人的模樣。

  正值青春妙齡的早紀夫人,能看開丈夫的突然死亡事件,並勇敢地走出陰霾亦充滿著不容易。

  尾崎紅葉歡喜地目睹著早紀瘦骨嶙峋的姿態慢慢回暖成正常的瘦削身型,卻察覺出微妙的不對勁之處。

  比如,早紀時不時的走神。

  她的眸光投向不遠處的位置,露出溫婉秀麗的笑容。

  再比如,尾崎紅葉同早紀聊得融洽之際,對方又突然呆滯地凝視前方。

  「早紀?」

  尾崎紅葉心有不安地企圖將陷入不明境況的早紀拖扯而出。

  「嗯?」早紀被尾崎紅葉叫喚回神,發出含糊的撒嬌口吻尾音。

  尾崎紅葉終究是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她直接詢問出聲,「你在看什麼?」

  早紀唇角勾起的淺淡笑容,聞言瞬間變得模糊起來。

  「沒什麼。」

  「抱歉,總是想竭力地控制自己不走神。」早紀隱約難過地自嘲著。

  尾崎紅葉半信半疑地收起她的疑慮,繼續咄咄逼人未免過於冒險之余,甚至還會勾起早紀的悲慘回憶。

  大可不必。

  已有決策的尾崎紅葉自然而然地轉換話題,注視著早紀親昵地勾住她的手臂,眉眼彎彎地抬眸凝視她。

  能重獲笑顏如花的早紀,令尾崎紅葉放松地舒了口氣的同時,亦心生無法言喻的愉悅。

  接下來的日子裡。

  尾崎紅葉越發敏銳地發覺早紀身上略顯怪異的苗頭。

  起初僅僅為早紀不分時候的反復恍神。

  後來的發展奔向離譜的軌道,一去不復返。

  早紀朝著身側空無一人的位置自言自語。

  她的笑容明媚,宛如春日融雪的溫暖日頭。

  直至尾崎紅葉聽聞早紀以微不可聞的音量脫口而出的一聲稱呼。

  恍然大悟。

  早紀念叨著的言詞,無不是說給她的「阿治」傾聽。

  「你在同誰說話?」尾崎紅葉試探著詢問早紀,她始終不敢相信方才早紀的脫口而出。

  尾崎紅葉得到對方抵死不承認的狡辯。

  「我這不是一直和你聊天嗎?」早紀無辜地反問。

  「想來最近紅葉工作繁忙,壓力過大,聽岔了?」早紀甚至善解人意地編織理由遞給尾崎紅葉當台階下。

  早紀面不改色地繼續說道,「這裡總共就我和紅葉兩人,我還能和誰說話呢?」

  她的語氣幽幽,莫名使得氣溫不明下降。

  「總不能是鬼怪吧?」早紀口中說起狀似調皮話的語句,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瞥向毫無人影的角落。

  尾崎紅葉猛然心頭一顫。

  ****

  「鬼怪?」

  「紅葉姐,是指太宰成精了?」中原中也倍感困惑地呢喃出聲。

  尾崎紅葉欲言又止地點點頭。

  究竟是早紀的幻想亦或者是真實存在的先代靈體?

  無人知曉。

  中原中也轉過模模糊糊的猜測,推門而入。

  屋內原在安靜插花的女人循聲而視。

  目光中原中也時,早紀展顏笑著衝對方打招呼。

  「中也。」

  與往常別無區別的柔和語調,令中原中也心生熨帖之余,不免感慨起這句拉近距離的稱呼實在為來之不易。

  是中原中也花費好些功夫才取得的巨大進展。

  「小心手,別被劃傷。」中原中也邊叮囑著早紀,邊自覺地接過對方手中的玫瑰花枝,利落地修剪起來。

  早紀低頭唇角啜笑,最是溫柔不過的笑意。

  直挺挺地橫在倆人之間的阻礙物,太宰治眼神游離來去,反復波動於他倆身上。

  堪稱左看看右看看的行為軌跡。

  光線微微浮動。

  花氣撲面而來。

  美人在側含笑。

  完美地造就如畫的意境。

  容顏清麗的心上人,近在咫尺。

  只需中原中也鼓起勇氣伸手的功夫,即可擁入懷裡,纏綿相擁。

  「唔?」

  「你覺得這樣的擺放花姿更為合適?」早紀的提問打斷中原中也的心頭綺念。

  未等位於早紀左側的中原中也給出回應,早紀笑著朝右側點頭示意,「我知道了呢。」

  「……」中原中也回過神來,了然明白早紀並非向他發問。

  而佇立於曖昧倆人中央的太宰治,不約而同地跟著中原中也緊蹙眉頭。

  早紀到底朝誰說話?

  在場除了早紀以外的一人一鬼不由得愣住。

  中原中也原本皺起的眉頭,被早紀的小手輕柔撫過,對方帶著不舍的表情,柔聲勸他道,「不要皺眉。」

  腦海中霎時炸出一朵朵憑空而起的煙火。

  無法形容的欣喜越上中原中也的心頭。

  早紀接下來的言語,仿佛龍卷風般帶離他誤以為即將開花結果的好情緒。

  「皺巴巴的阿治,活像小老頭。」

  「我還是更喜歡真實地笑著的阿治。」

  「當然,我親愛的木乃伊先生,哪怕是面無表情的模樣亦帥氣得很。」

  早紀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原是獻給她的丈夫太宰治,而並非贈予他中原中也的柔情蜜意。

  「……」

  「早紀…」中原中也的呼喚聲,似乎喚回早紀清醒的意識。後者笑容凝固地收回置落於中原中也面龐之上的手。

  「是中也啊。」

  早紀肉眼可見地變得無精打采起來,她心不在焉地擺弄花枝,一面繼續朝著與荒蕪的身側,呢喃自語。

  太宰治轉動身體,靈活地貼上前。

  哪怕瞳孔與瞳孔間對視。

  他無法從早紀的綠眸中獲取任何有用的信息。

  早紀一聲聲的『阿治』無不衝著他不在的位置而去。

  太宰治猛然間意識到,在他身亡的短短數日之內。

  原以為他的妻子成功走出他留下的陰影,漸漸好轉。

  沒想到,妻子早紀的情況日漸低迷。

  甚至產生癔症。

  在場的一人一鬼密切注視著早紀自顧自的行為舉止。他們心情復雜地得知顯而易見的結論。

  中原中也不知所措,他對陷入想像世界中的早紀簡直無從下手。他究竟該如何不著痕跡地暗示早紀,太宰治不存在的事實呢?

  *****

  專心打戀愛向攻略游戲的早紀,注意到右上角好感度的顯著起伏波動。

  太宰支線比早紀意料之中還要難纏。

  逼得早紀另擇他路。

  早紀思來想去,比起能撞見死去的丈夫,還不如拼一把裝瘋賣傻激起鬼魂心底的愧疚。

  果不其然,見效迅猛、良好。


第三十九章

  早紀神情自若地側頭朝向她左面的空白處,唇角泛起溫柔笑意地,開口對疑似不明存在的虛妄東西念叨起來。

  「原來是阿治特意尋來獻給我的白玫瑰嗎?」早紀手捧著擺放完畢的鮮紅欲滴的玫瑰,難掩驚喜地呢喃自語著。

  鬼魂與神明的視線不約而同地循聲望去。

  彼此再次對安放於瓶口內的鮮艷暗紅玫瑰之色確認無誤,隱約明白早紀的指鹿為馬行為。

  面對早紀浮起純粹爛漫的姿態,無法令中原中也升起糾正對方舉止的念頭。

  中原中也糾結躊躇著,依舊拿早紀毫無辦法地眼睜睜見她低頭啜笑,其眉宇間的陰霾徹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晴朗明媚。

  他貪婪地注視著這般眉眼彎彎、笑容晃眼的早紀。

  處於屋內倆位生物視線中心,早紀若有所感地將她的眸光緩慢挪動,移至中原中也俊秀的容顏。

  恰逢四目相對。

  熠熠生輝的綠眸碰上盛滿星光的藍瞳。

  「別這樣看我。」

  早紀難耐羞意地輕聲說道。

  何處枝頭的嫣紅宛如深受召喚般,浮現於早紀白皙的雙頰,訴說著其本人過於明顯的羞澀情意。

  口中說著『抗拒』的言辭,早紀往中原中也方向前進的步伐將她的口是心非表露而出,出賣她心底真實的想法。

  帶著些許涼意的雙手捧起他的臉。

  中原中也不由得屏住呼吸,靜靜地等待面前的早紀接下來的打算。

  只見對方眼波流轉,將似水的柔情蜜意流淌於她的眼角眉梢外。

  下一秒。

  映入中原中也眼簾的絳唇,宛如夢境重現般地,貼近他的唇瓣。

  蜻蜓點水的觸感無異於望梅止渴。

  淺嘗輒止已然不足以滿足中原中也心底作祟的魔鬼。

  拂過他面容的、屬於早紀的秀發,無不撩撥著中原中也無需忍耐,享受當下的美人邀約即可。

  眼前的少女面色緋紅地睜著流水的星眸,流露出任人宰割的順從姿態。

  中原中也頭回善解人意地聽從他腦海中的最終決策,無比自然地攬住少女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肢。

  甚至無需耗費半點勁力,他的心上人早紀已從獨自佇立,轉變成倚靠於中原中也的身體。

  迥異於纏綿悱惻相擁而吻的倆人。

  鬼魂狀態的太宰治滿臉綠光地陷入呆滯狀態。

  太宰治回過神來,頂著滿腦袋搖搖欲墜的猩紅液體,伸出魔爪企圖將親熱中的他的妻子、同他最為忠心耿耿的下屬分離開來。

  他神情哀怨地目視著難舍難分、越吻越投入的倆人,怔住地無力垂下頭張望毫無作為的手掌。

  這頭的太宰治綠光亮得令早紀倍感眼瞎。

  那頭的中原中也停滯他的長吻。

  中原中也的指腹輕微擦拭著早紀柔軟的唇瓣,目光點點滴滴地略過對方熟透而略為顯得秀色可餐的面龐。

  「早紀…」中原中也曖昧的輕喚,喚來早紀微微顫動睫毛,其抬眸的瞬間,流光溢彩,萬千星辰被卷入她的綠眸領域。

  早紀綻放亮眼的笑容,語調活潑地回應中原中也。

  她說——

  「阿治。」

  簡單平常的二字稱呼,瞬間擊退中原中也心底湧現出來的綺念。

  亦將狀似蘑菇的某只跳跳宰恢復其原有的精神勁。

  太宰治不由得側耳凝神細聽。

  早紀雙眼滿是期盼地望向神情微妙而又復雜的中原中也,「阿治,說好的共度晚餐,你不會爽約的吧?」

  被中原中也擺放在心尖的少女,眉目含情地期待著他的回應。

  中原中也臉色僵硬地與早紀單方面地僵持住。

  他才不是…太宰的替身。

  機會出現在他的眼前。

  把握與否,全憑中原中也的一念之間。

  未等中原中也思來想去,找到合適的平衡點之際,早紀又把專注於他身上的視線挪動開來,對著空無一人的死角,眸光暗淡地說道。

  「我知道的。」

  「阿治先忙吧。」

  她的聲音充滿與面容流露出來的情緒截然相反的滿滿活力。

  話音剛落。

  早紀似乎觸及她精神正常值的開關,猛然間留意到中原中也的在場。

  「中也,你也在呀?」早紀見狀不好意思地羞紅雙頰。

  她意識到方才當著中原中也的面上,同丈夫親密的接觸。

  「我和阿治…」早紀羞於開口地含糊略過她與丈夫視若無睹地親吻(撒狗糧)行為,她偏過頭以此閃避中原中也的視線,接著說道。

  「中也亦該考慮戀愛事情了。」

  「我想我和阿治不介意,中也當著我們倆人的面上撒狗糧的舉動。」

  早紀揚起的笑意仿佛一把利刃,穿入中原中也的心髒。

  對一人一鬼的無言以對,早紀熟視無睹地陷入她自個的世界。

  游戲內的三只生物彼此友好相處。

  少女自顧自地沉浸她幻想中的戀愛宇宙。

  神明與鬼魂雙雙無話可說地陪同她的沉默。

  屏幕外的早紀肩頭下意識地抖動。

  她的清淺笑容愈發燦爛得一發不可收拾。

  起初的笑容沒有半點動靜。

  後續卻為止不住的流淌笑聲,清脆悅耳。

  有什麼比當著亡夫本人的狀態,綠他更爽的事情呢?

  如果有,那就是加大力度地綠他。

  早紀專心致志地攻打戀愛游戲時,分了縷注意力給游戲面板右上角的可攻略對像好感度變動。

  同中原中也親吻階段之際,太宰治的好感度不出早紀的預料,直直地光速下降,險些降至零。

  一聲聲親昵的『阿治』帶回太宰治的好感度。

  瘋掉的妻子已經無法識別真實與虛妄。

  她連想像的狹窄空間裡,依舊是他。

  會下意識地作出親熱的舉動,無非是因為想與心心念念的丈夫享受甜蜜光景。

  早紀的所有表現皆是他太宰治贈予的。

  瘋子何錯之有呢?

  目睹著好感度一舉反超前面累積的數值,早紀露出最為真心實意的笑容,她頭回正視著太宰治佇立的方位,眸光聚焦於太宰治身上。

  「阿治真的不得了。」

  「哪怕與你碰上一面,我亦能滿心歡喜。」

  早紀的眼神完美無誤地觸及太宰治的鳶色瞳孔。

  聰明總被聰明誤。

  或者說,叫喚狼來了次數過多,導致無人相信偶然間的真相。

  與妻子的對視,令太宰治猝不及防之余,又激起他暗戳戳的期待。

  他等待著太宰早紀察覺到的真實。

  遺憾的是,對方依然絢麗璀璨的雙眸絲毫不存在他的倒映。

  一瞬間彼此的眼神交錯,原是太宰治的錯覺。

  ***

  「赴約?」尾崎紅葉重復著早紀的說法。

  尾崎紅葉的眼底隱晦地升起擔憂的情緒,又避諱地將它藏起來,不由早紀知曉。

  早紀三言兩語地帶出實情。

  約會對像是位可愛的小姑娘,總是早紀姐姐前、早紀姐姐後地跟在早紀身後,充當她的小尾巴。

  尾崎紅葉轉過幾轉考慮,她點點頭按捺憂心不語,轉而囑咐早紀玩得愉悅。

  暗地裡的保護人手應該無懈可擊。

  作為朝倉家最大贏家的太宰早紀出入,自是有相當安穩的保護人員在明在暗。

  「會給紅葉帶來好吃的可麗餅。」早紀以著甜而不膩的口吻衝尾崎紅葉撒嬌道。

  早紀的手自然流暢地挽起尾崎紅葉的手臂。

  她歪頭朝紅葉展顏笑著。

  「要是紅葉有空陪我最好不過。」早紀微微頓住,思考起形容措辭來,「那簡直是天大的驚喜。」

  早紀的眼神真摯地裝滿她的身影。

  尾崎紅葉不由得心頭一動。

  ****

  「早紀!」愛麗絲提著她的小裙子磕磕絆絆地奔向許久未曾碰面的太宰早紀。

  距離上回早紀的暈厥事件,已是數日。

  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愛麗絲與早紀已經被迫分離數個四季。

  「你還好嗎?」愛麗絲將早紀從其發絲至腳踝,皆細致端詳幾遍,仍舊不放心地詢問出聲。

  得到早紀輕柔地撫摸腦袋示意。

  「我很好。」

  「不用擔心我。」

  早紀轉過話題,她的目光所及之處並無察覺森鷗外的在場。

  「愛麗絲的手工禮物,超棒。」早紀毫不吝嗇地大方誇贊愛麗絲的心靈手巧。

  「你送來的千紙鶴、小企鵝。」

  「我都非常喜歡。」

  一連串的長長千紙鶴掛於早紀床頭。

  用心制造的小企鵝陪同她入睡。

  聞言本來有點欣喜的愛麗絲,忽而輕咬住唇不語。她眼神難免落寞地小小聲抱怨著,「可惡。」

  「我也想與早紀睡覺。」

  小女孩的童言稚語將早紀逗笑出聲。

  早紀尚且未來得及回應,只見一團黑色的不明物從她的眼前越過。

  後者突兀地乖巧停留在早紀的跟前。

  是只小黑貓。

  見早紀止住不言,愛麗絲不禁循視望去,發現搶早紀注意力的存在。

  愛麗絲心頭不爽,甚至恨不得撇撇嘴以示她不高的情緒,明面上卻言不由衷地打算捕捉小黑貓,將它遞給早紀。

  「別動。」愛麗絲的耳邊傳來早紀輕柔的勸誡聲。

  不明所以的愛麗絲停滯她原本的打算。

  「貓咪總是心懷警惕的。」

  「被它無意抓傷就不好了。」

  早紀說出她的憂慮,惹得愛麗絲眼眸聞言變得亮晶晶起來。

  小黑貓仿佛故意作對般,彈跳上早紀的雙膝之間,甚至發出軟綿綿的誘人給它順毛的聲音。

  活脫脫的勾引.gif。

  愛麗絲臉色僵硬地對上毛茸茸的炫耀神色。

  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

  黑貓哪有好東西!

  暗地裡氣不過的愛麗絲按捺她的衝動,擠出笑容,狀似緊跟早紀的步伐,溫柔撫摸小黑貓之際。

  毛茸茸反應敏捷地彈跳開來。

  蹦跶至愛麗絲觸摸不到的早紀另一側身旁。

  鬧劇般的效果促使早紀輕笑出聲,她連忙貼心地安撫愛麗絲道,「不要同小貓咪計較。」

  不,准確而言。

  別和心眼賊多的太宰治計較。


第四十章

  午後盛夏的日光略微滾燙地置落於早紀垂落在肩的發絲上。

  稍微卷起來的長發徘徊在少女的面龐附近,惹得其懷中的小黑貓心癢癢地伸出貓爪觸摸。

  被突如其來而又不知名的小野貓無意識地奪走原本獨屬於她的早紀視線,愛麗絲不著痕跡地收斂起心底的盤算,轉而繼續天真爛漫地朝早紀眉開眼笑著。

  「連沒頭沒腦的小動物亦同我般情不自禁地,喜歡我們家早紀呢。」

  小黑貓原本狀似玩弄著早紀的秀發,聞言慢慢地停滯它的頑皮舉動,仿佛失去興致似的軟下它直起來的毛茸茸身子,往早紀胸口仰去。

  貓咪皮毛柔順的觸感激起早紀失控地愛憐撫摸。

  愛麗絲僵住唇角泛起的笑意,差點繃不住人設地將湧上心頭的嫉妒流淌出來。

  小貓咪能有什麼心眼呢?

  皆是桃子話。小黑貓全是壞心眼。

  別以為可可愛愛的面具足以抵擋愛麗絲的識渣慧眼。

  湛藍的眼眸下意識地與鳶色貓瞳對視成功。

  彼此確認過眼神,愛麗絲深覺對方為不懷好意的流氓貓,只會憑借可欺的外表騙取早紀的憐愛。

  未等小黑貓洋洋得意地發出愉悅的呼嚕聲,它猛然體驗到些許失重的感覺。

  原是早紀將它輕柔地放回地面。

  小黑貓不明所以地蹲在地上,乖巧地仰起臉蛋等待早紀的解釋。

  「我們該步入約會的重頭戲。」摸貓爽完的早紀絲毫不覺得自己不對勁,她說出令貓咪倍感冷酷無情的渣男語錄。

  前幾秒明明同同你情我濃、親親密密。

  後一分鐘偏頭朝著不安好心的小女孩說著甜言蜜語。

  呵,女人。

  「說好的陪伴愛麗絲。」

  「到頭來自顧自地將注意力贈予貓咪。」

  「我怎能狠心冷落親愛的愛麗絲呢。」

  早紀輕訴著抱歉的言辭,順勢自然而然地牽起愛麗絲的手,帶領她上車前往由她精挑細選的約會聖地。

  愛麗絲興奮難耐地連忙點頭示意。

  徒留呆頭呆腦的小黑貓呆滯地待在原處。

  出了口郁結在心的惡氣,愛麗絲展顏綻放著沒有半點陰霾的晴朗明媚笑容,暗戳戳地詢問早紀,「我還以為早紀會一時衝動地忍不住將可憐的小貓咪帶回家,圈養起來。」

  愛麗絲的言語方才脫口而出,她的態度瞬間變得後悔。

  生怕早紀因她的所言所語,產生領養小黑貓的想法。

  早紀一面安然地乘坐於駕駛位置,一面伸手替愛麗絲系好安全帶。

  她漫不經心地回應愛麗絲,「那倒沒有哦。」

  「愛,向來不是占有。」早紀俯身的距離,近在咫尺。

  仿佛被對方壁咚的愛麗絲,甚至能清晰地聞見早紀脖頸處散發的氣息。

  電光石火間,愛麗絲莫名升起自己突兀地多出吸血鬼的血統來,不然又怎會對早紀的白皙脖頸產生濃厚的輕嘗淺試的衝動念想呢?

  早紀微涼的指尖輕柔地撥弄開愛麗絲額前的碎發。

  「真正的愛充滿著克制。」

  「克制自己心頭豢養的魔鬼,強行忍住為所欲為的欲/望。」

  盛滿漫天星光的綠眸,直直地裝載愛麗絲的倒映。

  後者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她面色泛著紅雲地重復呢喃著早紀的言辭。

  早紀見狀,毫無察覺地松開抵在愛麗絲身旁的手,恢復原先的坐姿,將車啟動。

  愛麗絲回過神來,望著遠去的小黑貓漸漸地變成一點點至微不可察的身影,她繼續小心翼翼地借著貓咪事件試探著早紀的真實思維。

  何曾想早紀誤以為愛麗絲小孩子心性浮起,與小黑貓計較。

  產生誤會的早紀,再次出言安撫愛麗絲,「不怕哦。」

  「四只爪子無法匹配四個輪子的車速。」

  「倘若小貓咪能跟上我的車速…」早紀故意頓住,眼波流轉間皆是灼眼的笑意,「那我們將它送往馬拉松比賽吧。」

  早紀的清奇腦回路回應,促使愛麗絲放下暗地裡的窺視,無可奈何地跟著對方笑起來。

  跑車止步於游樂園門前。

  愛麗絲的眸光觸及她的造物主之時,難掩驚訝地發出困惑聲,「林太郎?」

  「遲來的生日禮物。」

  「生日快樂,我的愛麗絲。」早紀獻上晚到的生日祝福。

  鑒於被她錯過的愛麗絲生辰趕在她消瘦抑郁期,為此早紀特意同愛麗絲的監護人森鷗外商量過後,給愛麗絲補上。

  愛麗絲滿臉驚喜地明知故問,「早紀專門為我准備的慶祝活動嗎?」

  得到早紀的輕聲應承,「愛麗絲不是很想在摩天輪最高點處,享受夜空嗎?」

  欣賞月色是假。

  同你獨處為真。

  在旁充當工具人的森鷗外,默不作聲地注視著面前的少女目光柔和地望向他的人形異能體。

  ***

  由於愛麗絲身高的多處限制,部分大型游戲設施不歡迎愛麗絲的游玩。

  只能晃悠在充滿童趣的活動領域內。

  比如,旋轉木馬。

  同早紀手牽手從旋轉的咖啡杯下來的愛麗絲,眼尖地留意到不遠處的棉花糖售賣,她連忙指使工具人監護人一馬當先地排隊購買。

  愛麗絲將她的林太郎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個領著早紀上前從派發氣球的小醜手中領取小熊氣球。

  小醜笑呵呵地將氣球遞給這對相差不大的姐妹花,他注意到那位原本陪伴在側的男士朝她們倆人的方向步來,不禁發出感慨,「你們的父親堪稱疼愛女兒的好男人。」

  森鷗外聞言怔住,他的步伐微妙地停滯在原處。

  本來愉悅的愛麗絲,心情指數瞬間降低。

  在場的唯有早紀心底浮現笑意。

  過於尷尬。

  但凡將森鷗外換成太宰治、亦或者是中原中也的陪伴,不至於淪為現如今的父女局。

  小醜遞給森鷗外略顯憨厚的氣球,送出他的祝福。

  「祝你們一家三口玩得愉快。」

  即便小醜將功補過地以『一家三口』四字來形容他們三人的關系,亦難以抵消方才宛如刀割的苦不堪言。

  直至坐上密閉的摩天輪。

  愛麗絲猶猶豫豫地扯著身旁早紀的衣袖,壓低聲音地詢問對方,「早紀,覺得林太郎這麼老嗎?」

  位於早紀對面獨坐的森鷗外,仿佛沒有聽見愛麗絲的低語。

  他面不改色地偏頭直視窗外漸漸彌漫月色的風景。

  早紀下意識地將眸光投擲給森鷗外,她睜著眼說瞎話地,斟酌措辭回應擁有弱小心靈的愛麗絲。

  「森先生是位極具成熟魅力的男性。」

  知曉早紀的言語無非是認真地敷衍愛麗絲。

  森鷗外的心頭卻難以言喻地油然升起期待的情緒。

  摩天輪緩緩地挪至最高點之際,早紀俯身低頭朝愛麗絲說著悄悄話。

  「給你的真正慶賀禮物。」

  煙火不約而同地跟上早紀的節奏,盛放於夜空。

  流光溢彩的煙花卷入愛麗絲眸內。

  遺憾的是,對方不足以媲美其身旁眉眼彎彎、唇角上揚的少女。

  明眸善睞。

  勾得誰心底的魔鬼止不住地鬼哭狼嚎,祈求出去興風作浪。

  愛麗絲忍不住瞪圓眼眸地直視早紀將唇瓣落於她額頭。

  迥異於某位明面上端著正派人士的正經作風、背地裡暗自遐想連天,早紀倒是攬住倒在她肩頭,親密地倚靠著她的愛麗絲,狀似認真地觀賞天空之花,心底想著截然不同的事件——

  這回煙花由她本人來放。

  誰讓她太宰早紀,繼承港口mafia的煙花庫(劃掉)。

  准確而言,誰讓她有錢。

  閑著沒事淨干撩妹的事情。

  ****

  溫馨的晚餐時刻。

  一室倆語三人。

  愛麗絲雙手合十地虔誠閉眼許下願望。

  她的姿態有模有樣的誠懇,快比得上早紀作為侍奉神明的巫女那套流程。

  「早紀想要知道我的願望嗎?」雙手改而纏繞起早紀手臂,愛麗絲仰著臉調皮地令早紀進行猜測。

  早紀先是遲疑地提出她的看法,「可是…願望不是說出來就不能靈驗了嗎?」

  「不會的哦。」

  卻得到愛麗絲的否認。

  「哎?」早紀茫然地發出心底的些許疑惑。

  「我想和早紀一直在一起。」

  「早紀不會殘忍地拒絕我吧?」

  眼前的小女孩故作鎮定,滿眼期盼地等待早紀口中斬釘截鐵的答復。

  誰能忍心拒絕孩子的童言稚語呢?

  盡管是謊言。

  直至小小的生日宴散去,太宰早紀始終沒有給出肯定的回復。

  早紀模棱兩可地回答著愛麗絲的祈願,「嘛,永遠的事情誰也無法說得清。」

  「珍惜當下。」

  「更何況,我現在一直陪著愛麗絲。」

  永遠能有多長久?

  許是隔不了多久。

  從摩天輪即將降落至低,早紀敏銳地察覺到牽著孩子們的刀神,織田作之助。

  這個公布死亡預警的男人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坐上他們才走出的摩天輪。他若有所感地回首,再也無法找到令他心頭顫動的人選。

  送著父女組合回家,早紀朝對方互道晚安後。

  原本下車緊跟愛麗絲步伐的森鷗外,不禁折回頭來對著搖下車窗的早紀說著他的憂慮,「早紀,你的臉色…」

  對方甚至未完全說完,早紀了然地心頭有數。

  早紀迎著昏黃光線,露出淺淡模糊而不真實的笑容,「沒關系。」

  「自從…我的身體老毛病了。」早紀含糊地略過導致她身體狀況變差的緣由,故作逞強地笑著回應。

  森鷗外狀似緊張地吞吞吐吐提議道,「倘若不介意的話,我能幫你看看嗎?」

  「雖然我的醫術並不高明。」

  「好歹也是有點經驗傍身的。」

  早紀不假思索地應承下來,「那就麻煩森醫生了。」

  彼此的對視之間。

  誰心底的欲/念越發地蠢蠢欲動?


第四十一章

  煙雨朦朧,滴滴答答地模糊著早紀專注望向窗外的視線。

  透澈的落地窗倒映著少女獨坐在側的落單身影。

  她的眼眸宛如沾染著春意盎然的枝頭綠葉,勃勃生機盡在其中。

  早紀一時興起地將手掌貼近豆大的雨滴綻放在窗的痕跡上方,她眉眼間淡淡的愁緒隨之散去。

  孤魂野鬼狀態的太宰治,漂浮出窗,他的手慢慢地朝早紀落手的位置處靠近。

  掌心隔著厚重的玻璃完美地相對。

  目光不經意觸及彼此。

  本以為與世離別將是最好的解脫,太宰治不曾料到會無意地卷入無辜的妻子,促使早紀與他共同墮入絕境領域內。

  現狀的早紀猶如丟失理智的行屍走肉般。

  對方俏麗的模樣下是由他導致的空殼。

  對於亡夫存在毫無所知,早紀愈發蒼白著臉地熬著夜,等待萬火通明的街道隨著破曉,而將亮著的路燈逐一隕滅。

  泛紅的眼尾。

  明明滅滅的光芒於早紀的綠眸逝去。

  見妻子頭靠著窗垂下眼簾,太宰治松了口氣之余,他的瞳孔頭回燃起溫柔的光芒凝視著一動不動的早紀。

  屬於早紀活著的氣息微不可聞,顫動著太宰治腦海中瞬間緊繃而起的弦子。

  不安的預感湧上他的心頭。

  電腦屏幕猛然一黑。

  朝日奈早紀誤以為游戲結束地松開握住鼠標的手,她尚且來不及點X退出游戲,游戲面板突兀地彈跳出光亮——

  時間線再次撥回領證當日。

  早紀微微怔住地同鮮活存在的丈夫太宰治四目接觸。對方鳶色的水眸中,清晰地映著她的失魂落魄。

  「唔,我親愛的夫人?」太宰治有些不解地疑惑出聲。

  奈何他妻子的神態過於疲憊不堪,太宰治停滯唇角原先泛起的笑意,轉而眉眼流露出擔憂的神色,「是不舒服嗎?」

  太宰治下意識地試圖將手捧起早紀的小臉來仔細地端詳,後者反應抗拒地偏過頭避開他的接觸。

  徒留他的手僵持在半空。

  無言的尷尬蔓延開來。

  太宰治若無其事地收回落空的魔爪,他勾起的唇角弧度略微不明顯地下降些許,「怎麼了,我的小早紀?」他的睫毛輕眨過後,露出虛假的眸光溫度。

  「抱歉,太宰先生。」

  早紀疏離的口吻,令太宰治心生不詳的感官。

  「我想我們該重新定義之間的關系。」

  「趁沒有正式領證前。」

  「冷靜思考。」

  早紀向來唇角啜笑的面容,頭回失去往日來的笑顏,將其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察的冷淡。

  區別於昨夜溫存之際的濃情蜜意。

  妻子的眼底盛滿隱隱約約可視的瑟瑟發抖,她似乎極其驚恐地生怕同他有過多的視線交流。

  「你是有喜歡的人?」太宰治心底轉過萬般念頭,他的猜測說出口自個倍覺好笑。

  朝倉早紀除了腦回路有丁點奇特以外,她整體而言,和空白的紙張如出一轍,一眼望去便知其清淺。

  誰曾料到太宰治隨口提出的問題,得到早紀猶豫躊躇的表情。

  綠光或許會遲來,但從不缺席。

  太宰治的眼神轉變得越發微妙起來,他的表情已然擺脫幾秒前漫不經心的狀態,甚至偷偷摸摸地認真豎起隱藏的耳朵來窺視答案。

  早紀狀似強忍羞意地別過臉,耳朵通紅地給出回復——

  「我喜歡…」早紀吞吞吐吐地說出實情。

  「紅葉。」

  尾崎紅葉的名字猝不及防地穿入太宰治的耳裡。

  太宰治定睛細看,果不其然,妻子早紀的眼底在提及尾崎紅葉時,悄悄地融化冬日的初雪,綠眸回溫地避開他的視線,投向不遠處的死角。

  確認過早紀並非滿是濃濃愛意的眼神,太宰治放下心頭不由自主升起的大石頭,將早紀的理由判定為推脫。

  尾崎紅葉充其量為早紀的擋箭牌。

  至於他們之間感情矛盾的源頭,太宰治一時半會排除不出正確的選項。

  總不能出自他的耕耘不夠努力?

  雖說一分耕耘,一分收獲。

  但是哪有豬拱白菜還沒走完流程,白菜連夜長腿逃跑的?

  太宰治大腦飛速運轉著。他突然地意識到自己對早紀的感情宛如一夜升溫,莫名其妙地對她抱有超越之前的好感度。

  倘若不是深知他的異能力人間失格,太宰治或許懷疑起看似普通人的早紀是否具備令人鐘情的異能力。

  夫妻二人相隔咫尺。

  丈夫表面關切地注視著妻子的細致表情,腦海中遐想連篇。

  妻子眸光倏然暗淡,她難掩低落之情地呢喃自語起來,「一次次的目睹著你的別離,我除了束手無策地接受你的離去,別無他法。」

  太宰治聞言猛然抓住早紀言辭中的側重點。

  他倍感不可思議,詫異地對腦海中浮現的奇妙苗頭暗自肯定。

  正當太宰治打算追問,早紀避而不談地冷淡敷衍他,「沒什麼。」

  「只是我的噩夢罷了。」

  早紀自嘲的口吻惹來太宰治心底的急促不安,他隱約察覺到早紀試圖隱瞞著、又因其手段不高明而暴/露出來的真實。

  太宰治退而求其次地默認這段夫婦雙方共同協議完畢的冷靜期。他准備通過這段時間來追尋早紀外露的蛛絲馬跡。

  ***

  朝日奈早紀無可奈何地注視著游戲內容。

  離譜的太宰治,居然雞賊地卡在朝倉早紀墮入永眠之際,先下手為強地又雙雙回檔至輪回噩夢的最初存檔點。

  早紀面無表情地撥通游戲出品人白蘭女士的電話。

  「你說,要是我和尾崎紅葉在一起。」

  「對方能有多大概率繼承港口mafia」

  早紀向白蘭提出匪夷所思的觀點,完美地吻合對方制造的『橫濱首領攻略』的戀愛向游戲名頭。

  「呵。」

  「我就知道,你和那位尾崎紅葉有一腿。」

  「好家伙,已經從當著我的面上眉來眼去,到現在情不自禁地詢問我在一起會怎麼樣?」

  白蘭理解錯誤地發出陰陽怪氣的語氣。

  原以為早紀會收斂起其自身表露的危險想法,轉而替她順毛。

  出乎白蘭意料,對方不知死活地企圖在她怒氣值波動的邊緣大鵬展翅。

  「你要是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呢。」早紀口中說著明明白白的渣男語錄,甚至變本加厲地同被氣得說不出話的白蘭商討,「尾崎早紀似乎比森早紀、中原早紀、太宰早紀都要好聽呢。」

  「……」眼見白蘭試圖穿過她的手機爬出來同她算賬,早紀連忙見好就收地哄著白蘭回心轉意。

  白蘭深諳女人的嘴、騙人的鬼,其中以早紀的嘴最為離譜。但不妨礙白蘭陷入對方為她專門編織的甜言蜜語的哄騙之中。

  「自詡是最了解我的白蘭,難不成真的看不出我的玩笑?」早紀半是調侃的語氣激起白蘭的嘟囔。

  後者話鋒一轉地拋出生死問題——

  「那麼,小早紀,我和那位尾崎女士。」

  「你覺得我們誰更惹你喜歡呢?」

  電話裡頭傳來早紀小小聲的抱怨,「為什麼老是明知故問呢?」

  「孰輕孰重。」

  「過於明顯。」

  白蘭輕笑出聲,她以甜膩膩的口吻回應早紀的真情流露,「狡猾的小早紀。」

  「拿你沒轍呢。」

  結束通話前,白蘭不忘囑咐早紀,「記得你說過的承諾哦。」

  「別讓我抓到你和尾崎女士偷偷相會哦。」

  「我會生氣。」

  「亦萬分記仇的哦。」

  面對白蘭『善解人意』的警告,早紀絲毫不慌地應承下來。

  但凡海王能聽得懂人話,那沒必要稱為海王。

  而是變成人王了。

  先答應再說。

  早紀滿口真誠地應下白蘭的說法。

  她佇立於窗前,不經意地朝外邊風景望去。

  恰逢與不知如何闖進家中庭院的白發男人視線對接成功。

  「那就先這樣,晚安白蘭。」

  早紀沒有受到半點影響地正常結束同白蘭的通話。

  ****

  「早紀。」白發男人親昵地從早紀背後擁住她。

  顯而易見,對方的身份為早紀口中已然死去多時的澀澤龍彥。

  「阿彥。」早紀顫抖著尾音呼喚著身後男人的名字。

  她被迫轉身,與澀澤龍彥四目相對。

  許久未曾碰面的戀人眼底有著不易察覺的陌生,澀澤龍彥憑借身高完美無缺地將早紀的神情一覽無誤。

  與其說澀澤龍彥能熟視無睹地忽略早紀的竭力掩飾,不如說成他過於了解懷中的少女。明明心思縝密,卻能端出純粹無暇的面孔,蒙騙過關。

  澀澤龍彥沒有深入細究早紀神色地下匆匆流動的晦澀情緒,他轉而光明正大地詢問起女友同白蘭的關系進展。

  「你似乎和白蘭相處得不錯?」澀澤龍彥勾起溫柔的笑容,眉眼柔和地等待著早紀的回應。

  早紀點頭示意,「還行。」

  「白蘭出品的游戲還特意找我來試玩。」

  對於早紀所言,澀澤龍彥不給情面地發出嘲笑聲,「那個家伙,還能制作出正常人玩的游戲?」

  「少女心泛濫的治愈系游戲,我想沒有多難的吧?」偷換概念的早紀沒有惹來澀澤龍彥的注意力,後者不以為然地跳過不少次為他添堵的白蘭,轉而拐到他今日前來的重頭戲身上。

  「先不提那個怪女人。」面對著主動靠近他女友的白蘭,澀澤龍彥對其沒有半點好臉色相待。

  「我們名字特別長的老朋友。」

  「要來了呢。」

  澀澤龍彥以著親熱的口吻,眸光微冷地說道,「你的異能力沒有失靈的情況吧?」

  「沒有。」

  早紀垂下眼簾地給出如對方所願的答案。

  「也許得找個人給你練習下,畢竟早紀從沒有在人類的身上試驗過。」澀澤龍彥呢喃之中,作出決定。


第四十二章

  銀白月色繾綣地降臨於庭院,洋洋灑灑地撒落在枝杈隨意生長的桂花樹上。

  柔和的月光透過樹枝相互交叉從而造成彼此間的小空隙,狡猾地跳躍在樹底的倆人面容之上。

  它寵溺地偏愛著少女清麗的容顏,贈予對方光明。

  偏心眼地賜予年輕男人邊角料的光芒。

  枝頭格外獨特的香氣朦朦朧朧地襲來,不經意地調配、撐起恰到好處的曖昧氛圍。

  「許久未曾與小早紀碰面了呢。」澀澤龍彥微笑著將先前的囑咐翻頁不提,轉而以輕松的口吻抱怨著女友對他肉眼可見的敷衍態度。

  澀澤龍彥攬住戀人肩頭的手不自覺地稍微使勁。

  他將腦袋親昵地靠在早紀的脖頸附近。

  早紀心不在焉地回應澀澤龍彥的不滿,「太晚,所以我感到有點疲累。」

  她的認真眸光說服澀澤龍彥。

  後者見好就收地憐愛拍了拍早紀的小腦袋,「上去休息吧。」

  澀澤龍彥放松他心底前幾秒油然而生的疑慮。

  許是他多慮了點,早紀不會趁著他長期神隱、缺席她的生活而選擇投喂他綠色健康食品。

  「那麼,晚安。」

  「我的早紀。」澀澤龍彥與往常如出一轍地柔情訴說著,他順勢打算附贈晚安吻之際,搗亂的人從天而降。

  「你們在干什麼!」

  拖著疲憊身軀步入家門的風鬥,無意間目睹著有人疑似對他的姐姐早紀耍流氓的行為。

  他立馬出言扼制對方尚未完成的舉動。

  原本困倦的風鬥瞬間變得精神滿滿,他長腿一邁地靈活鑽進倆人中間,充當不長眼的障礙物,自然而然地將早紀同澀澤龍彥分離開來。

  「阿彥哥。」風鬥口中給出尊敬的稱呼,不妨礙他滿眼警惕地將早紀拉扯至他的身後。

  風鬥試圖憑借他瘦削的身軀遮擋背後早紀的身影。

  他俊秀的臉蛋浮現出職業假笑,「阿彥哥,這麼晚還不回家休息嗎?」

  鑒於朝日奈風鬥突兀的出現,澀澤龍彥被迫中斷他原先准備的吻。

  澀澤龍彥無可奈何地收斂起遺憾的神色。

  盡管澀澤龍彥對小舅子的不識趣心生不滿,卻礙於女友早紀的面上,只能狀似拿風鬥毫無辦法。

  不能對風鬥、甚至朝日奈一家出手。

  早紀知曉後感情肯定會破裂的。

  「風鬥當了大明星後,沒想到工作繁忙到至今才回來呀。」澀澤龍彥委婉地開啟客套話模式。

  他哪裡曾想朝日奈風鬥表面上為光鮮亮麗的偶像明星,暗地裡依舊是當年的熊孩子小鬼頭。

  澀澤龍彥以往同早紀的約會經常帶著多余的電燈泡風鬥。

  偏巧他這個小舅子鬼精鬼精的,深諳小孩子才不做選擇、全都要的原則,既收取他投喂的好處,又死死得抓住早紀的手臂。

  對方甚至睜起眼睛說瞎話,「姐姐是個笨蛋。」

  「為了防止別有用心的男人將她拐跑。」

  「我,朝日奈風鬥只能舍己為人,看住她。」

  「阿彥哥,不會有意見的吧?」

  聽聽小舅子說的是什麼像樣的狗話?澀澤龍彥顧及早紀較為敏感的心思,竭力克制自己咬牙切齒的猙獰模樣,強忍著不爽回復。

  「沒…我沒意見。」才怪。女友交由個毛都沒長齊的少年守護,誰能放心?

  澀澤龍彥的答案令風鬥洋洋得意,自覺贏了一頭地望向早紀炫耀著。

  那時的早紀不明所以地誤會。

  她略微怔住地,隨後綻放舒心的笑容說道,「真高興你們倆人能相處融洽呢。」

  兄友弟恭的模樣差點破防於此。

  澀澤龍彥的視線觸及風鬥的表情時,他收起方才不自覺地冒出來的並不愉快的部分約會回憶。他唇角上揚的弧度變得模糊失真起來,眼底散去原先擁有的溫度。

  確認過眼神。

  小舅子還是原本的不討喜配方。

  風鬥半點不接澀澤龍彥的客套話,自顧自地往他原來自個的問題接著後續。

  「阿彥哥,要知道熬夜傷腎。」風鬥狀似壓低聲音地勸告澀澤龍彥,卻令在場三人無不聽得清清楚楚。

  果不其然,絲毫不出乎澀澤龍彥的預料範圍。

  小舅子已然進化成放大版的不懂眼色熊大人一只。

  澀澤龍彥聞言僵住他的唇邊泛起的笑意。

  早紀見狀連忙出來打了圓場,「熬夜傷身,不止肝髒會出現問題,其他器官也會同步有毛病。」她光明正大地將風鬥言語中的□□替換成肝髒一詞,企圖帶過話題。

  「是啊。」風鬥但凡不拆台,就不符合他在澀澤龍彥心底沒眼色的人設。

  風鬥先是應承下早紀的說法,話鋒一轉地,「腎髒不好還是麻煩。」

  「……」

  早紀麻木著臉,她上前揪住風鬥的衣角,示意對方可以閉麥留給澀澤龍彥台階下。

  澀澤龍彥拿捏起反擊的點,「比起偶爾生活不規律的我而言,經常生活時間顛倒的風鬥,似乎更有必要注意自身身體呢。」

  得到風鬥滿不在意地點頭回應,「是啊。」

  「但是沒關系,我畢竟還小。」

  「不像阿彥哥,年紀略長,更需要多費心思保養呢。」

  一口一口阿彥哥,口裡說的卻是毫無瓜葛的陰陽怪氣言語。

  澀澤龍彥維持著仿佛即將崩裂的岌岌可危的面目。

  他深吸口氣地不打算當著早紀的存在,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舅子計較。

  明著不行…來陰的。

  畢竟人倒霉起來,喝水也會噎著呢。

  「風鬥先上樓吧。」

  早紀溫柔的語氣卻是不容他拒絕的姿態,「乖,我還有點事和阿彥傾訴。」

  介於雙胞胎獨有的感應,風鬥止住他的牢騷,退一步地說道,「我去門口等你進來。」語罷,風鬥不太放心地瞥了澀澤龍彥幾眼。

  早紀沒有拒絕風鬥的提議。

  待他走遠,確保風鬥無法聽清的遠距離,早紀主動拉住澀澤龍彥的手,朝對方道歉。

  「你我之間,何必生疏至此。」澀澤龍彥嘆了口氣,反過來握緊早紀的手。

  早紀抬眸與他對視地躊躇猶豫說出她的顧慮,「我感受到阿彥的不虞。」

  「正如阿彥對我的百般了解。」

  「我又何嘗不了解你呢?」

  「風鬥,他倒不是故意針對你。」

  「而是他對誰都是這般模樣,見人就開懟。」

  「上至右京哥。」

  「下到小動物。」

  「風鬥都沒有留過半點情面。」

  女友情真意切的言語,平復澀澤龍彥心底的不暢快。

  他拒不承認地回復,「我沒有生他的氣。」

  「有早紀在。」澀澤龍彥微微停頓,「我怎舍得花心思在於我而言為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早紀的眼神專注地凝視著他,似乎判斷識別著真假與否。

  未等澀澤龍彥心生狐疑的念頭,早紀極快地收斂微妙難言的情緒,仿佛方才僅僅是他的錯覺般。

  早紀露出溫婉的笑容,「我就知道,阿彥不是斤斤計較的男人。」

  「我先上去了。」

  「回見。」

  微微使力掙脫澀澤龍彥束/縛,早紀被對方猝不及防地攬入懷中,他輕柔地印下吻於少女的額頭。

  澀澤龍彥流轉的眸光觸及懷中戀人飽滿的唇瓣時,不由得眸色濃郁,變得有強勢的攻擊性。

  他柔軟的指腹摁壓於早紀的絳唇上方。

  恰逢撞見回頭暗中窺視的風鬥,澀澤龍彥按捺心頭轉過的些許綺念,放過早紀。

  澀澤龍彥體貼地囑咐擅長熬夜的女友早點休息,獲得後者的乖巧點頭應承。

  他目送著早紀攜手風鬥離去。

  ***

  電梯裡的姐弟二人相顧無言。

  弟弟忍耐不住,打斷沉默,他念叨著早紀,「笨蛋早紀,哪怕是男朋友就能保證對方並非心懷鬼胎?」

  風鬥第一眼碰見澀澤龍彥,分外眼紅(劃掉)。

  直覺告知他對方危險指數超標,奈何姐姐腦殼強硬地說不聽,同澀澤龍彥戀愛起來。

  「不過,說起來對方很久沒有出現在我們眼前了呢。」

  說著說著,風鬥猛然間意識到他之前聽過早紀提起的有關澀澤龍彥的死訊。

  風鬥不由自主地磕巴起來,「等等?」

  「澀澤龍彥不是早就涼透了嗎?」他的瞳孔無意識地受驚過度而放大。

  他身側的姐姐早紀聞言沒有慌張,反而見怪不怪地淡定回應風鬥的明知故問。

  「是啊。」

  「澀澤龍彥已經死去多時了。」

  明明是密閉的狹窄空間,意外地刮起一股透心涼的冷意,直撲風鬥的心底。

  「那…剛剛被我稱為阿彥哥的…到底是什麼東西?」

  風鬥結結巴巴地疑惑出聲,連帶他的尾音也順勢變得顫抖。

  「正如你所說的。」

  「有本體意識的東西。」早紀若有所指卻又含糊地給出模棱兩可的答案。

  原以為風鬥已然知曉對方的真身,才毫不猶豫地將她拉攏在身後。沒想到,是出自他的直覺作祟。早紀垂下眼簾,轉過眼底晦澀難明的情緒。

  「沒關系。」風鬥自言自語著,「勇敢無畏的風鬥大人庇護著你。」

  「倘若英勇的風鬥大人,你的腿在抖什麼?」早紀收回掃視風鬥因恐懼而顫動的雙腿,故作疑惑地提問。

  電梯門開啟的瞬間,只聽見風鬥紅著臉地提議。

  「姐姐。」難得風鬥喚起對早紀的正常稱呼,「我今晚可以湊合地在你房間地板上睡一覺嗎?」

  「你難道不怕阿彥半夜漂浮上來找我敘舊嗎?」早紀饒有興致地拋出她的恐嚇。

  「我就是擔心他夜半敲門。」

  「你被不安好心的他弄走了,怎麼辦。」

  誠如風鬥所言,他並非恐懼過度,取而代之的是他對早紀的擔憂。

  「別怕。」

  「他不會來的。」

  早紀安撫著風鬥即將溢出來的憂慮,她換了個說法。

  「你想,要是我死了,變成不明物。你會害怕嗎?」

  「當然不會。」風鬥不假思索地給出斬釘截鐵的答案。

  「可…拿我們之間的感情同你與他的類比,對方完全沒有可比性。」風鬥遲疑地說出實情。


第四十三章

  早紀婉拒弟弟風鬥的好心守護,她向來對不明物存在可有可無的忽略感官,不忌諱、亦不心生恐懼,甚至能熟視無睹地按照她原有的想法繼續將手頭的事情完成。

  猛然記起小時候往事,風鬥打了個哆嗦之余,逞強地竭力掩飾前一秒的瑟縮表現,他若無其事地磕磕絆絆說著,「這就是傻人有傻福嗎?」

  「只要早紀足夠傻,就不會受到驚嚇?」風鬥眼神游離,始終不敢左右亂瞥,生怕類似於澀澤龍彥的第三類生物突兀地出現。

  眼見風鬥故作鎮定的姿態模樣,早紀低頭唇角啜笑,「勇敢無畏的風鬥大人,該回去好好休息,早點睡覺,明早見。」早紀放過欺負弟弟的好機會,轉而同往常般囑咐對方。

  「等下。」風鬥連忙上前,阻止瀟灑離去的早紀。

  風鬥拽出掛在他脖頸處的項鏈,將帶有他體溫的飾品轉交給早紀。

  他直接話不多說,上手替姐姐早紀佩戴。

  「開過光的。」風鬥別扭地拋出沒頭沒尾的解釋。

  「比起我,還是頻頻發生奇怪事件的笨蛋早紀更為合適。」

  早紀難得乖巧順從地配合風鬥完成他的獻禮。

  她的綠眸盛滿著流淌的星河,波光璀璨。

  「風鬥似乎長大了。」早紀的眉眼愈發地柔和,眸光漣漪綿綿。

  「你的意思是指我以前就是個不靠譜的小鬼頭嗎?」面對煽情的柔情瞬間,風鬥意外地不適應,他狀似誤解般引申至別處。

  言辭述說著迥異的問題,風鬥泛紅到隱約滾燙的耳朵由衷地出賣他心底的欣喜難耐。

  見早紀不接話,風鬥惱羞成怒地率先回房,「笨蛋早紀。」

  「一天到晚也不知道給我省點心。」

  ***

  入屋不到半分鐘的光景,早紀的手機鈴聲響起。

  來電顯示為中原中也。

  早紀的指尖停滯於半空之中,接或者不接?

  她心底轉換過些許難明的念頭。

  「中也?」在中原中也即將放棄撥通電話的電光石火之際,手機傳來他熟稔的溫柔聲線。

  多虧紅葉姐的猛烈助攻,有效地幫助中原中也擺脫他作為路人甲的身份,成功地改成現狀早紀對他的稱呼。

  上輩子偶爾不滿足局限於『哥哥』的稱呼,這輩子倒好,上來便是生疏的中原先生。中原中也忍不住地期盼著他的小巫女早紀盡快恢復遺失的記憶,記起她的真實身份來,回歸於神。

  許是電話另一頭的中原中也自顧自地陷入遐想領域,早紀再次試探著叫喚對方的名字。

  難不成中原中也處於醉酒狀態?

  結合對方在游戲裡的表現,即使醉倒不自知,面對早紀時,亦會自覺地控制自身,小心翼翼地對待他的盲人妻子。有時甚至會傻乎乎地對待著床頭擺放的玩偶笑著誇贊,「早紀的手感似乎更好了呢。」

  「我在這裡,中也。」壞心眼的早紀不留半點情面地戳穿,因醉倒而懵懵懂懂的丈夫認錯人的糗狀,她的發言令頭腦打結的中原中也循聲而視。

  他先是露出困惑不清地呢喃出聲,「兩個早紀?」

  中原中也的手指追尋他的聲音比劃出剪刀手的姿勢來。

  「好像不虧。」

  「我賺到了哎。」中原中也盯著他修長的兩根手指笑得純粹。

  果然天下男人一般黑(劃掉)。

  這回輪到中原中也呼喚疑似掉線的早紀。

  「早紀,方便下來嗎?」

  聞言的早紀走至窗前,正對上庭院以外門口處的機車美少年中原中也。

  後者敏銳地察覺到早紀的視線,將慵懶地靠在機車上的身體端正,衝仿佛置身於城堡中等待救援的公主揮手示意,他的聲音透過手機傳達至早紀的耳畔。

  他輕聲地說——

  「等你。」

  並不冷冽的晚風吹起中原中也額前的碎發,吹不散他注視著少女朝他小跑過來的專注視線。

  「沒有必要急匆匆地趕來。」中原中也脫下他的外套,邊不容對方拒絕地替早紀披上,「我不會跑開的。」

  「只要你朝我走來。」

  中原中也的音量不大不小,恰到好處地發出漂亮的直球。

  真當士別三日應刮目相待。

  對方撩人的情話指數直線上漲,倘若換成森鷗外或者為太宰治,從他倆口中說出這種情話,根本無法得到早紀的丁點動容。

  早紀的雙頰沾染著何處飛來的嫣紅之色。

  借著清冷的月光,中原中也依舊能將少女的神色變化看得清清楚楚。

  見著早紀因他情真意切的言語燃起艷麗的羞澀,綠眸流轉間皆是他的倒映,中原中也決定感謝認真教學的紅葉姐。

  尾崎紅葉的諄諄教導再次回響於他的腦海中——

  「中也需要學會擅長抓取你的優勢,表露於外。」

  「這是早紀無法抵擋的。」

  盡管尾崎紅葉看似對早紀的性格捉摸胸有成竹,中原中也倍感莫名其妙的綠光從紅葉姐的眸光掃視至他的頭頂。

  大抵是錯覺吧?

  紅葉姐絕對是出於愛屋及烏的想法,才對早紀上心的,對吧?

  中原中也安撫自己不再胡思亂想之後,他利落地跨坐上機車,側頭朝早紀邀約共游,「上車吧,早紀。」

  已然摸清早紀的些許對應方式,中原中也搶先一步地占據話題中的主動權。他不得不再次感謝熱心助人的紅葉姐,討老婆歡心的方式她都有。

  「中也。」早紀因車速過猛、而雙手纏繞於中原中也的腰肢,她音量不高的言語被呼嘯而過的狂風蓋過些許,模糊著她本就不太明朗的情緒。

  「你來的路上…」

  早在第一回 ,中原中也緊跟森鷗外離去而到達朝日奈家門口時,早紀不由得心生微妙的猜測。

  一去一來的倆人,陰差陽錯地沒有碰面?

  這回的時差比上回的更為短暫,可謂澀澤龍彥前腳離去,中原中也後腳到來。

  「有沒有…」早紀止住了問題。

  反正翻不了車,隨它去吧。

  誰能料到中原中也耳尖地聽見後方早紀欲言又止的困惑出聲,他的思路奔向錯誤的方向,一去不復返。

  「橫濱街頭巷尾,比比皆是長得不賴。」

  「可又與我毫無瓜葛。」

  「我喜歡的人…」中原中也停頓片刻,力圖斟酌出完美無缺的形容詞。

  恰巧路過平靜得宛如一面鏡子的河面。

  中原中也靈機一動地指著絲毫不明顯流動的河水說道,「我喜歡的模樣在它裡面。」

  緩慢波動的河水將他們的面容披上朦朧的美感。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屏住呼吸,等待後方早紀的答案。

  「也是。」出乎中原中也的意料,早紀給出奇怪的回應,「畢竟中也長相優越,像納斯塞斯情不自禁地欣賞自己浮現於水中的容顏。」

  等下?他不是、他沒有,中原中也的思緒混亂了幾秒,正當打算為自身辯解方才所言並非是水仙花的自戀行為時,他步步地沉溺於早紀不停口的對他聲聲贊美之中。

  糟糕…

  中原中也後知後覺,他已然錯過最佳的解釋時期。

  還不如直接坦誠地說喜歡近在咫尺的美人。

  懊惱的情緒湧上中原中也的心頭。

  直至送早紀回朝日奈家時,中原中也依舊無法開口辯解之前的行為。

  他眼巴巴地注視著早紀。

  對方攏了攏披在她肩頭處的外套,笑著朝中原中也說道,「好像每次碰面,總是令中也擔心起我的身體狀況來。」

  「細細數來,我已經集過好幾次的中也外套。」

  早紀抬眸,與中原中也四目相對地說著俏皮話,「是不是集滿七次外套可以召喚神龍?」

  「神龍是誰?」中原中也下意識地脫口而問。

  召喚一只神明才是正確的打開方式,中原中也忿忿不平地想著。

  中原中也的在意,令早紀展顏笑出聲,「放心吧,中原先生。」

  「神龍也比不上極其靠譜的中原先生。」早紀以宛如哄孩子般的語調柔聲哄著大孩子中原中也。

  看在靠譜二字的份上,中原中也決定暫且原諒早紀這回不自覺的生疏稱呼吧。

  「晚安,中也。」

  「晚安,早紀。」

  中原中也說著干巴巴的話語,心底掙扎著即將破土而出的念頭。

  根據尾崎紅葉的教學流程,該出手時候就出手,趁著互道晚安之時,不妨來點曖昧的互動,興許有意想不到的驚喜收獲哦。

  「記得把握好分寸。」尾崎紅葉不忘叮囑中原中也,她有點後悔教導中原中也這一條,萬一把早紀嚇到了,簡直是得不償失。

  「還是算了,中也,不該亂來的時候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待著吧。」尾崎紅葉思來想去,粗/暴地將她方才的教學流程作廢。

  打破中原中也蠢蠢欲動的想法,是早紀的手機鈴聲。

  徹底沒有希望了…

  中原中也只能收起不甘心地目送著早紀入屋。

  ****

  確保中原中也不能聽見的較遠距離,早紀已經步入電梯前,她的視線劃過『愛麗絲』名字,緩緩接聽電話。

  果不其然,電話另一頭傳來愛麗絲的小小聲抱怨,「還以為早紀不想同愛麗絲說私密話了呢。」

  往常會順著愛麗絲的話語安撫她的早紀,突如其來地拋出個奇怪的問題,「愛麗絲是在哪裡?」

  別跟她說又懟到家門口,等著見面。

  合著朝日奈家地理位置四通八達,來誰都不翻車。

  「我在早紀的心裡呀。」愛麗絲的口吻天真爛漫,說完還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

  「原來是我的早紀想見我了嗎?」愛麗絲的語調難掩雀躍之情,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同早紀定下碰面的日子。


第四十四章

  面對愛麗絲快刀斬亂麻地定下約會日期的行為,早紀遲疑地推拒對方本不容她拒絕的邀約。

  「難道早紀不想見到我嗎?」愛麗絲的語態越發地沾染躍躍欲試的哭腔。

  愛麗絲不曾料到早紀並不答應的發展趨勢。她止住隱隱的委屈啜泣聲,執著地等待早紀給出的解釋。

  「沒有呢。」早紀先是否認愛麗絲因她的婉拒而油然升起的自我否定感。

  早紀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轉而朝愛麗絲輕柔地安撫出聲道,「小甜餅尚且不能同愛麗絲的笑容甜度媲美,又怎會令我心生不喜呢?」

  任由早紀誇贊的愛麗絲,強行忍住心底的期待,她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別扭地詢問早紀不赴約的緣由。

  「既然愛麗絲大人如此美好多嬌。」

  「小早紀還不渴望同我碰面。」愛麗絲愈說愈發覺得不暢快起來,她小小聲地嘟囔著不滿。

  早紀耐心地傾聽對方逐漸微弱的抱怨語調。

  她神色不明地開口解釋著。

  「我的母親再婚對像。」

  「福澤叔叔,特意邀請我們一家子共同聚個餐。」

  朝日奈家的晚餐時刻之際,右京趁著難得多數兄弟在座,連忙告知彼此有關福澤諭吉的邀約。據說還有對方照顧著的名揚橫濱的偵探江戶川亂步,亦一同出席。

  知曉江戶川亂步的出眾推理能力,早紀略微頓住她手中動筷的舉動。

  早紀恍神的功夫不過身旁就座的朝日奈侑介眨眼之間,她敏銳地察覺兄長的視線,收斂起方才外露的怔住神情,向侑介露出純粹的笑容。

  朝日奈侑介顧慮著妹妹早紀疑似又犯起同比她年長的男人戀愛的毛病,他心思罕見細致地轉到被右京提及的江戶川亂步身上。

  倘若對方看破直言出來…似乎不太好。

  兄妹倆食不知味的就餐表現,瞞不住掌廚大師朝日奈右京的敏感直覺,他不禁側目而視,「你們倆人偷偷摸摸地想著什麼呢?」

  「侑介?早紀?」朝日奈右京直接點名批評挨著坐的兄妹二人。他臉色不虞地盯著不省心的弟弟妹妹們,得到反應敏捷的早紀討好地回應。

  「在想明天早起陪右京哥做早餐。」

  早紀附上眉眼彎彎的晴朗笑臉,瞬間平息朝日奈右京的郁悶。

  朝日奈右京口中說著不信任早紀不貪睡的言語。

  藏在他光亮鏡片底下的,皆是受哄的滿心愉悅之色。

  目睹著早紀瞞天過海的全過程,自覺眾人皆醉、唯他獨醒的朝日奈侑介倍感兄長右京的天真。

  朝日奈侑介甚至敢拿風鬥的秀發打賭,他的同胎姐姐早紀心不在焉的源頭肯定是有關她的感情,而非所謂的陪伴孤寡(?)兄長的關愛老人活動。

  「侑介。」

  「你還敢當著我的眼皮子底下不老老實實吃飯哦?」

  妹妹的賬單暫且放置揭過,弟弟侑介依舊游離在外的眼神令朝日奈右京露出面目和善的威脅表情。

  偏巧躲過一劫的早紀在旁捂嘴煽風點火,「侑介哥,許是談戀愛了呢。」

  「你才談戀愛了呢!」

  朝日奈侑介情急之下,不自覺地脫口而出。

  鑒於侑介平日裡多為口是心非的傲嬌屬性,兄弟們自動略過他微不足道的反擊,轉而調侃起侑介的感情生活。

  在場的兄弟除了朝日奈光回想起早紀接二連三收到的玫瑰,欣慰地含笑望向低頭不語的妹妹以外,無不在欺負老實人侑介。

  ***

  愛麗絲原本惹人憐愛的難過攻勢,觸及早紀的說法時,徹底凍結凝固。

  她沒聽岔吧?

  愛麗絲半信半疑地回首望向她的『監護人』森鷗外。

  怪不得前段時間的夏目老師反復敲打他。

  「不要亂來啊。」

  「人家還是小姑娘。」

  「花朵般綻放的青春年華。」

  「你忍心辣手摧花嗎?」

  森鷗外以為夏目漱石道聽途說,誤會他同哪個類似於愛麗絲的女孩子產生逾矩的感情。

  於早紀的答案中豁然開朗。

  「愛麗絲?」早紀輕聲地呼喚著聽聞她的解釋,從而陷入沉默領域的愛麗絲。

  「我在。」愛麗絲宛若心跳慢了半拍般,僵硬地回應。

  要命。

  明面上為你親我熱的和和美美師兄弟。

  暗地裡居然想當他的岳父?

  「早點休息吧,愛麗絲。」錯認為愛麗絲由於犯困而頭腦不在線,早紀貼心地囑咐對方。

  潦草地將話題戛然而止。

  從夏目老師得知的福澤諭吉掉入愛河,誰能曾想對方陷入的河裡是他妻子早紀母親的泳池。

  森鷗外與結束通話的愛麗絲目目相覷中。

  ****

  既然決定早起陪同兄長,早紀深覺得首先拜托起床困難戶的身份。她下定決心,干脆通宵不睡覺,完美地解決問題。

  [歡迎玩家早紀回歸游戲。]

  屏幕亮起的字幕入目而來。

  畫面歸落至彼此協商定下的領證前冷靜期。

  尾崎紅葉親昵地撫摸起宛如小動物般不由自主地蹭上她身旁來,親密地靠在她肩頭的早紀長發。

  她的眼神無意識地軟化。

  露出從未展示給陌生人的柔情。

  「是不高興嗎?」尾崎紅葉思及首領太宰治私底下的拜托。對方情真意切、言辭誠懇地托付她關心早紀的情緒。

  「說起來。」

  「總感覺早紀對紅葉姐的信賴程度更深。」

  「比起我,早紀似乎更傾向於依賴紅葉姐呢。」

  太宰治放松著他不笑時略顯凌厲的面容。他垂下眼簾地輕聲說出他的想法。

  尾崎紅葉向來對一見鐘情的說法嗤之以鼻,卻在與早紀結識的短短日子內,對她的好感度成倍地上漲。

  直至對方無助地倚靠著她,尾崎紅葉驚覺人心本就是偏的。她面臨朝倉早紀時,已然偏心眼偏到差點偏出天際。

  「不是不高興。」早紀抬頭對視著尾崎紅葉,她的眼角眉梢處皆是不必言說的愁緒,完全不符合前些日子裡難掩熱切期盼的新婚狀態。

  早紀顫動著睫毛,憂愁的情緒將她的璀璨眸光遮掩得嚴嚴實實、毫不透風。

  「現在的我和行屍走肉又有什麼區別。」早紀語氣幽幽地說道,她向來明媚的眉眼呈現出沒精打采的低垂狀。

  「一次次的…」

  「折磨。」

  「生不如死。」

  早紀黯淡無光的姿態,仿佛即將被吹掉的枝頭柔弱花蕾,無處可依、只能靜待風的安排。

  能讓新婚夫妻出現較為嚴重的矛盾。

  再結合早紀語意不明的措詞。

  尾崎紅葉忽而記起最初的太宰治,於刑訊室的表現。

  她的腦海中猛然間浮現出略為離譜、卻意外地吻合新婚夫妻不歡而散的猜測。

  「他…是對你動手腳了嗎?」尾崎紅葉壓低聲音地若有所指。

  動手腳三個字有兩層意思。

  是指單純地拳腳並用呢?

  亦或者是指夫妻世界的曖昧舉動?

  早紀猶豫躊躇著,給不出回答。

  她頓住的神色惹來尾崎紅葉的蹙眉。

  後者下意識地誤以為早紀默認她的揣測。

  憐愛疼惜的眼神躍上尾崎紅葉的面容。

  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連首領亦不例外。

  「沒有。」

  「不是身體上的。」早紀後知後覺尾崎紅葉心生誤會,連忙否認地解釋道。

  靈魂的挫傷?

  早紀沒頭沒尾的話語令尾崎紅葉摸不著頭腦之余,又細細地回想關於太宰治的些許行為舉止。

  能把活潑又元氣滿滿的少女折騰到現狀無法言喻的苦澀,怎麼想都是太宰治的過錯。

  抱歉,她尾崎紅葉實在難以想像柔柔弱弱的早紀能如何惹是生非,以致於招來對方的折磨。

  尾崎紅葉先入為主的偏見,無意識地促使話題中斷。

  臨別之際,尾崎紅葉聽見早紀低聲地傾訴——

  「我做了無止境的輪回噩夢。」

  「我的丈夫當著我的面上。」

  「一遍遍地從高空墜落。」

  「每次的我,只能眼睜睜而又手足無措地注視他的離世。」

  「為了避免夢境重現。」

  「我單方面地決定,不結婚。」

  「只要得不到,就不必害怕再次失去了呢。」

  早紀的聲音輕得猶如漂浮的羽毛墜落至塵埃之上,縹緲不定。

  盛滿星河的綠眸,宛如進入河水的干枯期。

  她的勃勃生機湮滅於此。

  「我實在不願意重蹈覆轍了呢,紅葉。」早紀笑著紅起了眼眶,她的眼眸泛起水潤的漣漪,暈紅了眼尾。

  早紀的笑容愈是燦烈。

  她的眼角愈發地泛紅。

  尾崎紅葉顫動著心底突兀的不安,折回頭將瘦削的早紀攬於懷中。她低聲地往早紀耳畔邊湊去,以著僅供她倆彼此能聽見的音量回應道。

  「別害怕。」

  「盡管夢都是相反的。」

  尾崎紅葉略微停下來,她出乎早紀意料地沒有接著她的未完語句勸解早紀,反而肯定了早紀的打算。

  「做你想做的。」尾崎紅葉神情專注、態度認真地斬釘截鐵道。

  尾崎紅葉的言辭惹來早紀的怔住。

  後者被淚水浸濕的眼眶再次恢復她的熠熠生輝。

  互相比較而言,早紀直直地令尾崎紅葉無法割舍。

  「你還年輕。」

  「沒有必要因為一時噩夢而自怨自艾。」

  「這個…不太好。」尾崎紅葉將各中措詞模糊過去,她自顧自地接著勸說早紀,「下一個更乖。」

  這頭的尾崎紅葉哄停了早紀的眼淚。

  那頭的她被以權謀私的首領太宰治喚過去詢問。

  尾崎紅葉將部分實情告知給對方,順勢說出她心底對早紀的憂慮,「會不會是中了類似於噩夢的異能力?」

  能直叫人失落至此。

  還是盡快解決早紀形容的墮入無盡頭的輪回噩夢才是正確的方式。


第四十五章

  原是堪比絕境的輪回噩夢,促使領證當天的妻子早紀毅然地選擇臨陣逃脫。

  早紀微微顫動著睫毛,竭力掩飾即將奪眶而出的熱淚,深呼吸口氣地頭也不回與太宰治背對而馳,徒留無法挽留的背影給他。

  昨日妻子離別之際的決然。

  於尾崎紅葉如今的娓娓道來中迎刃而解。

  太宰治雙手無意識地交叉而起,他鳶色的瞳孔不聚焦且空洞洞地掛在他的面容上方,茫然、微妙的情緒擁擠上前,無不表露於他深邃至徹不見底的眼眸領域之內。

  距離太宰治怔住的模樣不過幾秒之後,他小幅度地抬起原先略為低垂的頭,朝尾崎紅葉給出較為官方式的回應,「我會著手調查相關噩夢類型的異能者。」

  尾崎紅葉眼底浮現出來的憂心忡忡,由太宰治的話語惹來幾分錯愕。她反應敏捷地及時控制外露的情緒,借機離去。

  果不其然。

  之前看似恩愛的夫妻二人,僅為先前的早紀一頭熱血地往前衝,打算憑借愛意來溫暖她的丈夫。

  面臨妻子遭遇困境,身為丈夫的首領輕飄飄地點頭示意他會開始解決。

  尾崎紅葉愈發失控地猜測早紀背地裡的真實難過。

  墮入無止境噩夢的早紀,弱小無助得只能依賴逃避,從而解決問題。

  「早紀。」尾崎紅葉柔聲呢喃著,語氣不經意間帶著無法隱藏的憐惜之情。

  迎面與尾崎紅葉碰來的中原中也,聽及早紀名字的瞬間,眸光流轉。

  中原中也暫且趁著心不在焉的尾崎紅葉無法分心顧及他的表情,完美地隱藏起他心頭油然而生的蠢蠢欲動的窺探。

  「紅葉姐,怎麼魂不守舍的?」中原中也關切地等待尾崎紅葉的回復。

  盡管中原中也的直覺告知他,導致尾崎紅葉擔憂姿態流露的源頭出自首領夫人早紀。

  「沒什麼。」尾崎紅葉奔走在外的心思沒有收斂回來,她對中原中也屏住呼吸的等候毫無察覺,「我先回刑訊室了,回見,中也。」

  後者失落地同她擦肩而過。

  明明是不對勁的苗頭,中原中也頭回行使任性的權利任由自個淪陷。

  不能想了。

  太宰早紀同中原中也又能有什麼瓜葛呢?

  除非…首領涼透了。

  簡直不可能。誰會放著心心念念、直直地專注他一人的妻子,到處尋死?哪怕是行事匪夷所思的首領太宰治亦做不出上述奇怪的行為。

  ***

  太宰治罕見地泛起困意,他迷迷糊糊地趴著睡過去。

  區別於往常裡的短暫閉眼休息。

  太宰治清晰地意識到他正在做夢,且是不由他掌控的夢境。

  睡夢領域內,太宰治恰從高處縱身而躍。

  微風將他的味道、猩紅全部卷來贈予他的妻子早紀。

  四目相對時。

  早紀滿臉慘白地直面他模糊不清的模樣,崩潰地暈厥至姍姍來遲的中原中也身上。

  等下?

  擁有第三視角的太宰治猛然間察覺出屬下的心懷鬼胎之意。

  虧他中原中也還被喻為港口mafia最後的良心。

  有良心的老實人能暗戳戳地對他上司的妻子露出這樣隱約逾矩的表情?!

  眼見妻子承受不了他離別的悲痛,迅速消瘦。

  仿佛被采摘下來的玫瑰,已然失去她的勃勃生機。

  太宰治注視著早紀雙眼無神而又步履艱難地錯過他的墳前。

  在場無人苛責先代遺孀的錯誤。

  誰能忍心責怪悲痛欲絕的前任首領夫人呢?

  從早紀搖搖欲墜的身影、再到毫無血色的面頰,直接了當地展示出她痛失丈夫的憔悴感。

  太宰治對夢境的自己選擇隨心所欲的結束方式,沒有半點詫異。出乎太宰治意料,夢裡自個一時任性妄為的舉動帶給早紀深深的噩夢。

  原來對方朝他的感情已然真心實意地濃郁起來。

  太宰治無從分辨以往早紀的表現之余,又忍不住抱有復雜的愧疚,期待對方早日脫離苦海。

  得幸於尾崎紅葉小心翼翼地照顧與呵護,早紀看似漸漸地步出他帶來的陰霾領域開外。

  「紅葉。」

  早紀仰著頭,她的眉眼間難得恢復明媚、逝去憂愁。

  清麗的面容露出輕淺到模糊失真的笑意。

  「不用再擔心我了。」早紀拉住尾崎紅葉的手,她微涼的體溫觸及後者溫熱的掌心。

  「我會走出陰影。」

  「迎來新生。」早紀的語氣格外地輕柔,仿佛觸碰即逝的短暫泡沫。

  尾崎紅葉舒展緊蹙的眉頭,不約而同地跟著早紀露出笑容,「你能想開最好了。」她對早紀終究轉出迷途的行為,倍感欣慰。

  立足於她倆之間幾米以外的太宰治,意外地升起怪異的直覺。

  當晚早紀猝不及防的死亡印證了太宰治的猜想。

  早紀以死解脫由他制造的陰霾困境。

  她始終無法逃離她的噩夢。

  尾崎紅葉木然地接受著早紀死因不明的訊息。

  原來白天裡的言語並非感悟,而是對自身死亡的預知。

  港口mafia先代首領遺孀太宰早紀死於午夜凌晨。

  死亡時間恰巧為其亡夫太宰治的生辰。

  ****

  太宰治被迫合上眼的光景,他的腦海中浮現出早紀的各種姿態。對方鮮活的面孔,因夢裡的他…而湮滅成暗淡的青白色。

  再次睜眼的瞬間。

  他又墮入熟稔而嶄新的夢境。

  落地窗裡拿著手機的早紀。

  窗外的太宰治目光溫柔地朝她展顏笑著告別。

  相比第一回 的早紀。

  這回的早紀堪稱暴瘦,她雙眼皆是哭腫的痕跡。

  只見早紀麻木著參加他的葬禮。

  魂不守舍地獨自佇立於她的狹窄世界裡,沉溺卻又無法自拔。

  「我到底做錯什麼。」

  「以至於我的丈夫一次、兩次地當著我的面,毫不猶豫地離我遠去。」早紀呢喃著她的不解困惑。

  充當體貼知心姐姐的尾崎紅葉再次照看起早紀。她不放心地勸解早紀掙脫困境。

  「人總是要朝前看的。」

  「不能因一時的悲傷難耐,便妄自菲薄。」

  「先代太宰首領的死…不要將原因歸結於自身之上。」

  尾崎紅葉字字誠懇的言語沒有徹底喚回早紀的注意力,後者精神恍惚地陷入自我否定中。

  「我知道的。」早紀依舊是這頭答應得好好的。

  「紅葉以後不必過於操心我了。」早紀的唇角扯起勉強的笑容,轉而安撫著對她格外不放心的尾崎紅葉來。

  尾崎紅葉端詳起早紀的神情,確認對方狀似有意走出、重新生活的模樣後,她略感些許放寬心地囑咐早紀好好休養。

  「晚點陪你吃街頭新開張的甜品店。」尾崎紅葉自然地提出邀約。

  與平日裡早紀果斷地應承,有些許的區別。

  早紀罕見的流露出猶豫躊躇的姿態,她笑著沒有反駁尾崎紅葉的說法。

  趕上其底下下屬的呼喚,尾崎紅葉一時半會沒有細想早紀的差別回應,匆忙離去。

  尾崎紅葉尋思著還是早點解決完手頭的事情,抽空陪伴精神狀態愈發萎靡的早紀。

  那頭的早紀趁著尾崎紅葉不在之際。

  再次因悲傷過度急匆匆地去世。

  死亡時間依舊為太宰治的生日當天。

  *****

  好事不成雙。

  壞事倒是接二連三,排著隊趕來。

  不同於前兩回夢境。

  這回夢境的他以靈魂狀態陪伴於早紀身旁。

  准確而言,他同夢裡的他,一共兩只太宰治伴於早紀身旁。

  沒有所謂奇跡。

  早紀無法看到他們二鬼之一。

  盡管早紀的眼神總是觸到太宰治所在位置。

  遺憾的是,對方清澈見底的綠眸絲毫沒有他的身影。

  早紀主動湊上前捧起對她心懷不軌的中原中也的臉蛋,笑著落下吻。

  夢裡的他不由得緊張地瞪大雙眼。

  而夢外之人的他了然地猜測出真相。

  原因無他。

  妻子早紀隱約精神失常地將中原中也錯認為已經死去的他。

  「阿治。」在太宰治預料之中,他目睹著夢裡的自己下意識地松懈。

  少女似水柔情的眷戀神情直至她恍惚回神以後,察覺是中原中也的到來。

  早紀變得再次心不在焉起來。

  太宰治目睹著早紀長期的精神恍惚。

  他默默地連同夢裡的他,一左一右地陪伴在早紀的身側。

  陪著早紀共渡破曉黎明。

  路燈的光芒灰飛煙滅。

  早紀的體溫一點一滴地變涼。

  時鐘的指針恰巧卡在清晨6點。

  早紀的聲息再次止步於他的生日。

  宛如到點就會失效的魔法,迥異於失去魔力的水晶鞋等物,魔法不聞不問地帶走了他的早紀,收回備受上天寵愛的灰姑娘。

  親愛的。

  他哪裡值得你過度留戀呢。

  太宰治如鯁在喉地凝視著鬼魂的夢境本體失魂落魄的模樣。

  復雜的情緒湧上太宰治的心頭。

  他充滿疲倦地睜開眼眸,意外地迎上早紀的猛然驚呼。

  後者口是心非地朝他解釋著,「別多想。」

  「純路過。」

  「要不是大老遠聽見你疑似有抽搐的動靜。」

  「我才不會走過來。」

  早紀別過臉,不自然地將站不住腳的理由說完。

  「唔?!」早紀的驚呼聲戛然而止。

  原是太宰治猝不及防地伸手將早紀攬入懷裡。

  他的手握住早紀纖細的腰肢,順勢地低頭落下熱吻。

  唇瓣貼近。

  彼此對視。

  夢境與現實,已然令太宰治開始混淆。

  他毫不猶豫地依靠早紀的溫熱體溫,確認對方的真實存在。

  本來隱隱抗拒、試圖掙扎的早紀,不知不覺地放松原有的警惕,慢慢淪陷於對方熱烈的kiss之中。

  「辦公室,不太好吧?」

  「沒關系。」

  「誰能直闖首領辦公室呢?」

  「沒有人會發現的。」


第四十六章

  偌大的、僅供港口mafia最高領導者享受的辦公室空間領域內,首領夫婦倆人反其道而行之地將自身圍困於沙發椅上方。

  太宰治攬住乖巧地倚靠在他懷中的早紀,心滿意足地宛如小熊抱著心愛的蜜糖罐,露出可觸及般的真實笑容。

  他的唇瓣挨著早紀的長發。

  呼吸間,皆是獨屬於早紀的氣息。

  早紀緩過神來,她不再老老實實地端坐在太宰治的腿上,狀似掙扎地起身,卻敗於肢體不可抗拒的松懈狀態,差點憑空摔倒。

  見狀的太宰治立馬伸手將早紀領回原先的位置。

  「難道不想和我多待一會嗎?」太宰治忍不住哀怨地試探著詢問。

  太宰治的雙手存放在早紀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處。

  毛茸茸的腦袋不約而同地跟隨著他的肢體,從早紀的背後蹭著她的肩頭。

  隱藏在其身後不可窺視的太宰治表情,早紀無法得知之余,她僵硬地企圖側著身避開太宰治過於親昵的舉動。

  太宰治抿唇,帶著點不甘心地拿尾指小心翼翼地戳著早紀的肩膀,「不要不理我嘛。」

  「說好的冷靜期。」

  「不是冷漠地對待彼此期。」太宰治小小聲地控訴著早紀疑似拔X無情的渣女行為。

  即使背對著他,太宰治依舊能清晰地感受早紀態度的輕微軟化,他乘勝追擊地主動開口。

  「明明方才還說喜歡我呢。」太宰治不經意地勾起早紀回想起半小時前的溫存時光,他暗戳戳地提及早紀意識不清醒時吐出的言不由衷語句。

  早紀的耳垂肉眼可見地漲紅,紅得滾燙。

  「你…你別瞎說。」早紀聞言磕磕絆絆地辯解著。

  她因羞澀而別開的側臉,堪比天邊艷麗的煙霞。

  太宰治難得見好就收地沒有繼續調侃早紀,轉而自然而然地將話題引申至當初協商一致的考慮期限。

  從睡夢中的幾個世界,足以令太宰治窺視得出早紀肉眼可見的顯著弱點。

  她過於看重模糊不清的感情。

  連對待同她相處不多的新婚丈夫,亦可將自己繞進心如死灰的地步。

  更何況,作為朝倉早紀生命前半生裡至關重要的男人,父親一角色。

  太宰治不動聲色地提及早紀的亡父。

  猶如掐中尖叫雞的命脈。

  早紀半側著的面容,浮現出難以言喻的愁緒。

  不可避免地失落、又止不住失控地懷念。

  「他的遺囑裡寫滿了對你終身大事的托付。」

  早紀的眼底流露出幾分茫然失措的情緒。

  許是鑒於她多次噩夢的輪回,促使早紀對父親的遺囑內容產生些許陌生感。

  太宰治絲毫不慌地注視著早紀半信半疑的神情,他坦然地笑著不語來回應早紀的懷疑。

  屏幕外的朝日奈早紀微微蹙起眉頭,托多次的讀檔所賜,她已然對游戲角色的便宜父親記憶模糊得仿佛即將清零。

  游戲面板右上角的半顆流淌著猩紅之色的愛心,惹眼地映入早紀的眼簾。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

  彼此纏綿悱惻的功夫,足以將原本漂浮不定的愛心指數刷上來。

  屏幕內的早紀低垂著眉眼,將湧上心頭的抬杠言語吞咽回去。她本想直言不諱地拆台,同太宰治說,『我的父親生前不求別的,只盼望我快快活活。』

  『既然追求快樂。』

  『做個除了錢的單身小富婆,難道不比當所謂的預定寡婦滿足?』

  出於心底的揣測,早紀沉默不語地終究是妥協。

  她轉身攬住太宰治的脖頸,抬眸與他四目相對起來。

  「領證的事情。」早紀深吸口氣,給出確切的結束冷靜期限,她眸光專注地對視太宰治。

  「反正都推遲了。」

  「不如延遲至你的生日。」

  「正好雙喜臨門,如何?」

  早紀思來想去,記起遺產繼承內容裡的一項。

  以及當初律師的賀喜話語。

  倘若這段期限內的太宰治依舊不死心地選擇履行他跳跳宰的義務,也算及時止損。

  「你…」留意到她的提議惹來太宰治的面色變動,早紀不虞地止住聲音。

  「要是不想結婚,不必勉強。」

  「直說即可。」

  太宰治意識到早紀對他微妙的表情產生誤解,連忙矢口否認早紀的錯覺。

  正當太宰治尋找合適的理由推脫由早紀定下的他生日當天,早紀搶先一步地不配合反問,「既然想同我結婚,那親愛的阿治,你究竟在猶豫什麼?」

  早紀的口吻如同往常的輕柔溫和。

  但凡花點心思傾聽她的言辭,都能知曉早紀隱隱升起怒氣。

  倘若再是推拒,不歡而散的結局已然出現在太宰治的眼前。

  「難道你的生日不是好日子嗎?」明明是溫柔的姿態,早紀的綠眸裡承載著平靜得毫無波瀾起伏的死水。

  已經遲了。

  早紀開始生氣。

  太宰治不得不暫且順著早紀的提議往下說。

  他僵著臉,應承起早紀,「確實是個好日子呢。」

  早紀盯著太宰治晦澀難明的神情,狐疑不解卻失去耐心地深究他的心底活動。

  恰逢辦公室外的敲門聲突兀地響起。

  早紀趕忙脫離而出太宰治的掌控領域,她起身的瞬間,對方順手替早紀撥弄隱約泛起褶皺的長裙裙擺。

  「口紅都花了呢,早紀。」太宰治將急忙離去的早紀拉扯停住,他的指尖輕觸著對方緋紅的唇瓣。

  甚至將印在他指腹上方的紅唇印記,朝早紀展示。

  「……」

  太宰治的舉動惹得早紀怔住之後,無語凝噎地拍開對方揮在她眼前的爪子。

  眼波流轉間,早紀惡趣味上頭地湊過去太宰治的耳邊,輕聲地提醒著不務正業的mafia首領,「首領大人,門外的下屬似乎久等了呢。」

  「親愛的首領大人,要不要將人喚進來?」早紀眉眼彎彎,難掩狡黠地看好戲的姿態。

  明知早紀『心懷鬼胎』,太宰治裝出仿佛深受塞壬的引誘般,配合早紀的低語,同意屬下的進來。

  太宰治的聲音尚未完全脫口而出。

  早紀壞心眼的舉動已然開始行動。

  原是早紀的主動獻吻。

  鮮紅的唇印落在太宰治的面容之上。

  早紀低頭啜笑地以僅供近距離的倆人才能聽聞的音量說道,「親愛的首領大人,姑且頂著滿面頰的紅唇印記度過同下屬的會話吧。」

  少女本來不虞的神色一笑,疏散而去。

  重新流露明媚不可方物的最佳狀態,展現於他的眼前。

  「小早紀,簡直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模式。」太宰治對意外的驚喜倍感愉悅,他跟著輕笑出聲地調侃早紀送上門贈他的福利。

  夫妻之間冷卻的感情漸漸回溫。

  步入門的中原中也,不顯眼地頓住腳步。

  屋內的濃情蜜意大大方方地朝他撲面而來。

  原本在嬉笑打鬧的夫婦二人,無不留意到中原中也的到來,早紀笑著離去。

  太宰治思及他的夢境,轉過百般念頭。

  老實人下屬頂替他的職責,接手港口mafia並不令太宰治倍感意外。但是對方似乎對他的妻子蠢蠢欲動…連同先代的遺孀都想一並繼承,還真是格外地貪婪呢。

  「中也。」太宰治若無其事地頂著鮮紅的口紅印,特意不著痕跡地挑選格外特別的角度,朝中原中也完完全全地展示。

  紅是刀捅進心頭而又利落拔/出的鮮明。

  中原中也收斂起愈發繃不住的、岌岌可危的念頭,他的目光略過同他微笑的早紀,宛如正常無誤地向雙手拖起下巴的首領太宰治彙報相關工作事情。

  與中原中也擦肩而過的早紀,仿佛對室內的波濤暗湧無所察覺,她事不關己地淺笑著輕松脫離無聲的戰爭。

  狀似認真傾聽的首領。

  他的指尖時不時地輕點他面頰處的口紅痕跡。

  直至其指頭染上斑駁的嫣紅,對方眸光惋惜地止住他的不著調舉動,朝中原中也歉意地笑道,「抱歉呢,早紀實在過於可口…可愛。」

  太宰治中途修改措詞,狀似貼心地照顧他老朋友單身的情緒。

  「本來約定好前段時間領證呢,可早紀非說要將以後的結婚紀念日同我的生日一起過。」

  太宰治流露出無可奈何的寵溺神色,他笑著凝視起面前低垂眉眼,避開他視線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面色如常地抬眸,祝賀他的首領。

  不能有任何異常的表現,首領太宰治堪比怪物般善於洞察人心。中原中也竭力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既然得不到,那就不要添亂。

  他的表現會影響到無辜的早紀。

  中原中也過於正常的模樣,惹來太宰治的眸色略為變動。

  後者漫不經心地接受他的祝福,轉而回歸工作話題。

  中原中也心底的石頭並沒有落下,好比太宰治深深地了解他,他又何嘗不了解太宰治呢。

  雖然無法得知對方如何看破他真實的逾矩念頭,中原中也只能故作鎮定地對答自如,竭力做到同往常的姿態毫無區別。

  直至話題過了半晌光景,中原中也方才舒了口氣。

  「中也。」

  首領太宰治叫住了已然轉身離去的中原中也。

  隱隱的不安躍上中原中也的心頭。

  「沒什麼。」

  「聽到中也的祝福,有點高興。」

  距離中原中也幾米開外的太宰治口吻溫和放松地接著說。

  心有不甘卻毫無辦法。

  誰讓他偏偏是個遲來的局外人呢。

  中原中也強行笑著再次祝福太宰治。

  他連委婉地囑咐對方照顧好早紀的身份都沒有。

  一切都是錯誤的綺念。

  不知何時起,一往而深。

  中原中也難免回想起之前紅葉姐對早紀的憂心,原來只是新婚夫妻之間的別扭罷了。


第四十七章

  原本背對著尾崎紅葉、獨自佇立於落地窗前的早紀,聽聞對方的呼喚,回頭朝尾崎紅葉展顏笑著打招呼。

  少女逆著光而來。

  浮動的落日余暉光線籠罩早紀的面龐,將她的神態變得朦朦朧朧起來。

  「紅葉。」早紀主動迎上前,挽住尾崎紅葉的左臂,側著頭朝後者露出含笑的眉眼,「難得屬於我倆的甜蜜約會時光,我還以為會被紅葉放鴿子呢。」

  早紀沒有計較尾崎紅葉遲來些許時刻的事情,她坦然地隨口說完,轉而興致勃勃地規劃起今夜的路線。

  「中途出了點小事故以致於耽擱我來見你的時間。」

  尾崎紅葉指尖親昵地點著早紀的額頭,她不動聲色地為自身絕非故意的遲到行為作出解釋。

  不稱職的月牙頑皮地從天邊一角偷跑至早紀的彎眸處。她聞言彎起的綠眸,順便裝載各式偷偷上岸的流光溢彩的星辰們。

  「我沒有抱怨紅葉的意思。」

  「紅葉工作繁忙,我亦能理解的。」早紀的唇角泛起足以令冰雪融化的晴朗笑意。

  後腳跟在尾崎紅葉步入室內的太宰治,微妙地停頓他的步伐。

  聽聽他的妻子同他的下屬在說什麼?

  哦,竭盡溫柔的安撫語句。

  想想他的妻子同他之前交談的言語?

  哦,是直白的大實話——

  「阿治,不要做無謂的反抗。」

  「誰讓你是首領呢。」

  妻子早紀絲毫沒有半點打算長篇大論地寬慰太宰治的衝動,而是輕描淡寫地敷衍了事,「好好工作,乖。」

  「我先去赴紅葉的邀約。」

  「回見。」

  太宰治喜提早紀頭也不回地揮手示意。

  湧現在他喉嚨中尚未來得及脫口而出的話語徹底地回歸原位。

  他眼睜睜地目送早紀遠去的歡脫背影。

  直至現在又親眼目睹著早紀輕車熟路地朝尾崎紅葉撒嬌。

  綠光突破界限,降臨至太宰治的頭頂(不是)。

  太宰治的突兀到來,惹來相視而笑的倆位女性側身凝視。

  身材較為高挑的和服女性,依依不舍地將投放於身旁少女的眸光分給不請自來的局外人首領。

  「唔,阿治是來找紅葉談工事的嗎?」早紀誤以為太宰治前來同尾崎紅葉交代相關事情,她本搭落在尾崎紅葉手臂上方的手慢慢松開,惹來太宰治的不明注視。

  尾崎紅葉分辨出來首領自是不會選擇這種時候親自前來同她談論工事,她眼波流轉間,明白首領太宰治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們先聊。」尾崎紅葉輕拍早紀的手臂,朝後者壓低聲音地說道,「我在電梯處等你。」

  尾崎紅葉難掩欣慰地浮現出曖昧的姨母笑容。

  她真心實意地替早紀感到愉悅。

  能這般注視著鮮艷的美人尋覓屬於她的幸福,再好不過了。

  來到門口處的尾崎紅葉忍不住回首望去。

  屋內的新婚夫婦氣氛融洽、眼光微亮。

  首領甚至不由自主地失控上前攬住瘦削的早紀。

  等下?

  尾崎紅葉輕松地步出屋內,贈予獨處的空間給小夫妻之際,她猛然意識到被她不經意間忽略不計的實情。

  一米八的男人懷抱著同他相差無幾的薄弱紙片人般身型的少女。

  尾崎紅葉驚覺早紀的愈發消瘦。

  她順著記憶試圖順藤摸瓜,回想起早紀是從何時開始漸漸瘦得離譜。

  印像裡的早紀…

  似乎皆是瘦骨嶙峋到觸目驚心的模樣。

  正常的妙齡少女會羸弱至此嗎?未等尾崎紅葉理順她的思路,得出正確的結果。

  只見縈繞於她心頭的早紀雀躍地奔向她。

  綠眸水潤潤地熠熠生輝著。

  唇瓣紅得宛如拐角處置放的鮮紅玫瑰。

  眼角、眉梢處皆是令人食指大動的嫣紅氣息。

  戀愛的酸臭味撲面而來,尾崎紅葉了然於心地露出笑容之余,不忘仔細端詳起早紀的面容。

  對方面色紅潤,雙頰緋紅之意踊躍而上。

  健康無誤的氣色與常人如出一轍。

  尾崎紅葉稍微收斂一點點擔憂,盡管如此,她難免開口詢問出聲。

  「最近怎麼瘦了那麼多?」

  尾崎紅葉流露出憐愛的神色,撫摸著對方柔順的長發。

  早紀被尾崎紅葉的疑問給刁難成功,她怔住幾秒,若無其事地笑著為自身辯解,「有些吃不下飯。」

  「總覺得不符合胃口。」

  「似乎是腸胃不適,隱隱想吐。」

  早紀垂下眼簾,伴隨她的言辭露出無精打采的姿態。

  思及早紀的說法,尾崎紅葉不可避免地拐到會不會有孕在身的方面來,她抿住唇瓣,思量著勸說的措詞。

  「你呀,不要諱病忌醫。」尾崎紅葉稍作停頓,「該定期檢查的還是要檢查。」

  見早紀乖巧地宛如小雞啄米的點頭應承狀態,尾崎紅葉暫且放寬心,決定回頭委婉地暗示首領太宰治。

  晚餐時刻。

  明明餐前頗有興致、點餐來勁的早紀,卻在用餐時索然無味地淺嘗輒止。

  「不喜歡?」尾崎紅葉頓住動筷的舉動,凝神等待早紀的答案。

  早紀目光游離在外地恍神著,她慢半拍地意識到尾崎紅葉的詢問,難以隱藏疲憊地勾起唇角回應著,「沒有的事情。」

  「突然吃不消。」早紀抬眸,淺笑著給出模棱兩可的回復。

  尾崎紅葉沒有勉強早紀強行進食,她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囑咐早紀實在不舒服,及時就診。

  「不要讓愛你的人擔心。」尾崎紅葉的口吻過於輕柔,引來早紀的愣神。

  早紀低垂著眼眉,唇角處的笑意在燈光的照耀下意外地模糊失真起來。

  「愛我的人。」

  「我愛的人。」

  早紀輕聲地呢喃自語著。

  許是她的音量過低,尾崎紅葉無法完全窺視早紀心底的想法。

  ***

  遠在天邊的斷線風箏不受控制地墜落倒掛在枝頭。

  「早紀?」太宰治順著妻子的視線而視,他的心頭油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大抵是錯覺吧?

  盡管今日是他的生辰,太宰治按捺心底的揣測,小心翼翼地牽起身旁早紀微涼的手指。

  「阿治?」早紀收回她的視線,輕輕顫動著睫毛地喚起太宰治的名字。

  「紅是猩紅的血色。」

  「黑是相框中的肅穆照片。」

  早紀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她意味不明的語句,她微笑著小幅度偏過頭,不打算作出任何的解釋。

  夫妻二人領證回來後,太宰治出於他心底轉過的百般思量,特意留住妻子同他陪伴在辦公室內。

  早紀沒有過多反應地點點頭應承下來。

  恰逢屬下遞來有關早紀的身體健康報告。

  那晚的早紀赴約回來後,尾崎紅葉委婉地暗示太宰治,請他注意早紀日漸消瘦的身體狀況。

  恍神的功夫,妻子早紀纖細的手臂支撐在桌上,她好奇地探頭翻看自身的健康記錄。

  顯示結果均為正常。

  「沒有什麼問題。」太宰治不禁蹙起眉頭,他顯然意識到枕邊人的病態式身型,可對方的氣色與平日裡並無太大區別。

  除了愈發單薄得宛若微風都能足以將他的早紀輕飄飄地刮跑之外,別無其他肉眼可見的病狀。

  「是異能力導致的嗎?」太宰治自言自語著。

  先前惹他注意的早紀經歷的輪回噩夢,太宰治費勁功夫著手調查,卻一籌莫展。倘若能追尋根源,是否代表連同早紀飽受噩夢影響的身體不適一並完美解決?

  太宰治的困惑促使神情懨懨的早紀仿佛充電完成,後者強撐著精神氣力地望向他,饒有興趣地好奇發問。

  「說起來,阿治的異能力是什麼呢?」

  不等太宰治的回應,早紀自顧自地往下揣測。

  「會是讀懂人心的異能力嗎?」

  太宰治輕笑著,順勢假裝他如早紀所言地承認應下。

  「是的呢,早紀。」太宰治准備出言調侃的舉動尚未完成,就被早紀搶先一步地提問。

  「那麼,親愛的木乃伊先生。」早紀揚起笑容地問出聲,「請問你能猜到我的異能力嗎?」

  沒有料到妻子為異能者,太宰治回想著朝倉早紀的詳情資料上面並無任何提及她的能力。

  隱藏過深?

  亦或者是純粹的玩笑話呢?

  「算了,我不故作玄虛了。」早紀仿佛小孩子般,一時興起又一時沒勁,她將腦袋湊到太宰的耳邊,低語著。

  「是逆轉哦。」

  早紀的話語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瞬間激起太宰治心頭的強烈不安。

  他的笑容直直地凍結在臉。

  與太宰治的僵硬神色截然相反的。

  是早紀愈發燦烈的笑意。

  早紀熟視無睹地自行略過丈夫難看的面色,固執地往她掀起的話題補充道。

  「真高興我能一次次地趕回你的永眠之前。」

  「卻回回僅能延遲你的期限。」

  「束手無措地直面你的慘狀,迎來你的葬禮。」

  早紀唇角啜起的盈盈笑意漸漸消退,她抬眸專注地同丈夫四目相對,「我們之間的關系。」

  「就像是乘坐一前一後的旋轉木馬。」

  「我永遠無法追上你,阻止你。」

  「只能在你的身後,接受你的離去。」

  早紀慢慢地臥在太宰治的肩頭,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身體僵硬。

  「幸虧這回的我。」

  「頭回挑選成功,位於你前面的旋轉木馬呢。」

  「不必再驚慌失措。」

  「對你的死期提心吊膽,卻只能無可奈何地接受。」

  早紀愈發冰冷的溫度穿透的太宰治的衣服,直達他的心底。

  「對不起呢,阿治。」

  「這回的我任性地選擇前排、不可回頭的旋轉木馬。」

  開弓沒有回頭箭。

  [以我之命,逆轉未來。]

  [生死權依舊在你的手中呢,阿治。]

  [玩家早紀達成結局,是否查看後續劇情?]

  [否。]

  ****

  白蘭轉動的筆停滯於空,他抓起來在空白的面板上寫下一行字體。

  試驗品:澀澤龍彥、原港口mafia首領朝倉先生、朝倉早紀(2)。


第四十八章

  游戲裡頭的太宰早紀宛如深受沉睡魔咒、等待其有緣人將她喚醒的睡美人似的安靜靠在太宰治的肩頭。

  睡美人早紀緊閉的眉眼過分的溫柔,唇角淺笑嫣然。

  少女靜止的柔和面容浮現出歲月靜好的姿態。

  體溫與她灼目的表現截然相反,一點點地流逝結冰。

  屏幕外的朝日奈風鬥猛然從睡夢中驚醒。他倍感心頭堵塞,疼痛難耐地蘇醒過來,起身半坐著喘氣來恢復平靜從容。

  朝日奈風鬥清晰地感知並非噩夢的緣由。

  而是類似於以往前幾次的心跳不規律。

  是出自同胎出生的姐姐早紀嗎?

  朝日奈風鬥不安地抿唇糾結著,他擔憂的念頭促使風鬥掀起被子朝門外走去。

  開門的瞬間,朝日奈風鬥恰巧迎面撞見拿著水杯回房的早紀。

  憑借著昏暗的走廊光線,朝日奈風鬥無法端詳出姐姐的面色,鑒於對方一向白皙透徹的膚色,風鬥一時間難以辨別。

  「是風鬥啊。」早紀率先叫喚著疑似心不在焉的弟弟,她握著水杯的手不由自主地稍稍用力。

  「風鬥是睡不著嗎?」見風鬥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早紀關心地詢問出聲,「要來杯熱牛奶嗎?」

  正當早紀打算回頭下樓替失眠的弟弟風鬥准備牛奶之際,默不作聲的風鬥終於有所回應,他連忙阻止早紀的行動。

  「不用了。」朝日奈風鬥上前拉住早紀的手臂,不太自然地開口祈求著,「姐姐,可以給我講個睡前故事嗎?」

  「像小時候那樣。」他觸及到的手臂溫度偏低,卻是風鬥習以為常的微涼。

  早紀輕笑著應承下來弟弟風鬥難得的撒嬌提議。

  她如同兒時般親昵地牽著弟弟的手,拉著對方往回他的房裡走。

  直至風鬥躺在被窩裡,伸手想觸發床頭燈時,早紀輕輕地撥開他的手,「既然要睡覺,沒有必要讓光線刺眼影響睡眠質量。」

  風鬥沒有多想地收回落單的手,乖巧地聽著早紀的故事。

  「他死在那年夏天。」

  「西瓜、蟬鳴從此同小男孩再無交集的緣分。」

  早紀的聲音漂浮不定地將故事娓娓道來。

  尾聲戛然而止。

  風鬥的眼皮隱隱低下,卻又被它的主人故意強撐而起,他呢喃著感慨,「有點遺憾。」

  「不像我們以前。」

  許是風鬥過於疲憊不堪,他一時半會回憶不清往事。

  「睡吧,風鬥。」

  這頭早紀的聲音仿佛沾染令人昏睡的魔力,風鬥徹底地合上極其困倦的眼皮。

  姐姐待他向來說不出的溫柔,盡管風鬥者是口是心非地調侃早紀為暴/力分子。認真回想起來,風鬥似乎隱約模糊地記得對方只朝他發過一次短暫的怒火。

  眼尾泛紅地生著他的氣。

  那回的早紀到底在氣什麼?格外困意滿滿的風鬥放棄追根問底地回想。

  ***

  早紀罕見的頂著精致的妝容出現於廚房。

  比起妹妹突如其來的打扮,朝日奈右京倍覺不可思議的是對方早起一事。

  朝日奈右京的懷疑眼神惹來早紀的不滿控訴,「右京哥,士別三日,應當刮目相待。」

  「我已經不是以前的起床困難戶。」

  只要她沒睡覺,通宵一夜就無需起床。

  等到睡眼惺忪的風鬥起床用餐已然是兩個小時後的事情。

  朝日奈右京盯著絲毫不清醒的風鬥,恨鐵不成鋼地教育對方,「你看你,萎靡不振的模樣,是不是昨晚熬夜了?」

  風鬥不慌不忙地隨口找理由搪塞朝日奈右京,他的眸光轉過坐在他對面的早紀。

  「你今天是有約會嗎?」風鬥印像中的早紀,除了面對涼透的澀澤龍彥以外,鮮少化妝。

  早紀點點頭,「嗯,和可愛的女性相約。」

  風鬥放下心底油然升起的模糊猜測,他誤以為早紀前往白蘭的邀約,毫無興趣地不再細究。

  「別忘記晚上福澤先生的聚會。」朝日奈右京再次囑咐妹妹,生怕對方遲到。

  「我有分寸的。」早紀笑著回應兄長的叮囑。

  風鬥佇立在窗台前目送著早紀上車。

  等下,這輛車意外地令他說不出的眼熟。

  興許是白蘭的車吧?雖然風鬥不太喜歡對方,但還是清楚地了解她是位貨真價實的白富美。

  風鬥沒有過多地關注,他轉頭調侃面色怪怪的朝日奈侑介,「我說你為什麼一清早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我?」

  「是發現風鬥大人的帥氣嗎?」風鬥自戀的口吻,惹來侑介情不自禁地抖落未能顯露在外的雞皮疙瘩。

  侑介思及關於早紀的憂慮,剛想趁機詢問風鬥,就被後者打斷了全盤思路。

  「唔?她是你喜歡的女孩子嗎?」

  朝日奈風鬥湊過去侑介身旁,不經意間發現對方手機裡的相冊,饒有興趣地提問。

  ****

  原本獨屬於即將成為一家人的小型聚會,突兀地多出兩只額外人選,森鷗外與愛麗絲。

  誰能料到者者實實地當配送愛麗絲同早紀的專職司機森鷗外,意外地在送早紀至酒店時恰巧撞上福澤諭吉與朝日奈美和呢。

  朝日奈美和眼尖地認出女兒身旁的成熟男人,為森鷗外,她思量起丈夫同對方的師兄弟關系。

  盡管有些驚異早紀與森鷗外的女兒(?)愛麗絲關系融洽,朝日奈美和笑口吟吟地邀請對方參加聚會。

  福澤諭吉微妙地蹙起眉頭,不出他的意料,森鷗外毫不猶豫地應承美和的邀請。

  「……」福澤諭吉沉默地張望著森鷗外的人形異能體愛麗絲對美和的彩虹屁,他不禁眼神警惕防備起來。

  得幸於愛麗絲敏銳地察覺出福澤諭吉的情緒變化,她及時地將誇贊轉移到早紀身上。

  正中朝日奈美和的心意。

  沒有什麼比誇獎自己優秀的女兒來得更令她欣喜的事情了。

  朝日奈美和捂住絳唇輕笑地禮尚往來,回誇愛麗絲道,「你亦很可愛。」

  得到愛麗絲的搖頭否認,「沒有。」

  「我覺得愛麗絲沒有小早紀可愛!」

  嬌小玲瓏的小女孩衝朝日奈美和點頭誇獎她的女兒早紀,並且給早紀親密無間的昵稱,這些無不令美和倍覺有趣。

  人小鬼大啊。

  在心底感慨出聲的朝日奈美和目睹著愛麗絲輕車熟路地獻吻於早紀的臉頰。

  美和的眸光流轉,觸及未婚夫福澤諭吉時,她留意到諭吉復雜的情緒,不免湊至他的耳邊,壓低聲音地關切詢問對方,「怎麼了,諭吉?」

  「為什麼一臉類似於白菜被豬拱了的表情?」朝日奈美和突發奇思妙想地比喻著,她被自己的形容逗笑出聲。

  「……」

  該怎麼回應未婚妻的直覺。福澤諭吉沉默地,他不知從何開口告知美和,你家水靈靈的白菜要被森鷗外看中,對方試圖拔掉捧走的心蠢蠢欲動中。

  甚至不惜當著福澤諭吉的面,假借異能體愛麗絲的親吻表現來告知他本人的決心。

  尚未等到未婚夫回應的朝日奈美和,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前面手牽著手的兩只小可愛轉移成功。

  本來交談甚歡的朝日奈眾人,直至母親美和攜手其未婚夫福澤諭吉的入場而變得安靜下來。

  風鬥的目光在觸碰位於母親身後的森鷗外之時,他猛然意識到今早前來接送早紀的車,是他頂頭上司森先生的專車。

  合著對方覬覦早紀的想法從未打消,甚至在他不知道的角落裡愈演愈烈。

  森鷗外對未來小舅子風鬥抿唇的表現,一覽無余。

  年輕人還是得多多磨練,一天到晚往他的早紀身旁湊實在太過於清閑,完全不符合對方偶像明星的身份。

  心底已然將小舅子安排得明明白白,森鷗外的明面上看不出任何狡猾的痕跡,他仿佛是愛麗絲的工具人般,留意著愛麗絲的行為,順勢看看早紀。

  在場除了江戶川亂步的無法缺席,還多了上述所提的意外來客。

  「沒關系,往後日子裡總有機會聚聚的。」朝日奈美和寬慰她的未婚夫放寬心,孩子們彼此皆是容易相處的。

  福澤諭吉被美和誤以為他在擔心亂步的缺席造成的影響,欲言又止。短短幾分鐘,他意識到其中繼子風鬥的表情變化。

  對方似乎察覺到森鷗外對他姐姐的窺視。

  並且心生防備,卻無可奈何地眼睜睜注視著早紀同愛麗絲親密的相處。

  家庭式聚餐奇妙地進行中。

  福澤諭吉不妨聽到從愛麗絲口中的些許暗戳戳的占有欲,比如愛麗絲仰著乖巧的臉蛋,天真爛漫地笑著問起早紀,「早紀喜歡之前收到的玫瑰花嗎?」

  「那可是我特意拜托林太郎精心挑選的呢!」愛麗絲驕傲地挺起胸脯,一臉等待早紀贊美的姿態。

  同樣坐在早紀身側的風鬥聞言倍覺岌岌可危。

  笨蛋早紀什麼時候還收到花。

  他,英明神武的風鬥大人才不相信是那個小女孩的送花主意,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絕對是森先生衝著早紀來的。

  思維方面難得與風鬥同步的朝日奈侑介,愈發地不安。

  顯而易見,朝日奈侑介認出是上回護送早紀回家的好心成熟男性。

  侑介不由自主地記起早紀的前科。

  觥籌交錯。

  言笑晏晏。

  氣氛恰到好處,又心思迷離。

  森鷗外不動聲色地尋找合適的角度,假借關心愛麗絲一舉一動的姿態,光明正大地凝視他上輩子的妻子。

  福澤諭吉不忍直視地收回視線,他深知得抽空與森鷗外好好切磋。即將成為他女兒的早紀,如花般的年紀,森鷗外怎麼能對她伸出魔爪?

  暫且不說別的,當著他福澤諭吉的面上都可一本正經地利用異能力愛麗絲占取早紀的便宜,更別提背地裡,對方沒少動歪心思。


第四十九章

  叵測的深深覬覦心思不動聲色地由森鷗外完美無誤地隱藏在他的善意姿態。

  朝日奈家較為年長的、對情愛頗有心得體會的三男朝日奈要,同四男朝日奈光眸光敏銳地捕捉到這位既是母親未婚夫福澤先生的師弟、又為弟弟風鬥的頂頭上司森先生。

  擁有多重身份的成熟穩重男性森鷗外,時不時地參與著長輩們彼此的對話,偶爾分神偏頭凝視著他帶來的小女孩愛麗絲。

  不。

  出於珍寶被外來者窺視的直覺,朝日奈要凝住他的視線,意外地與朝日奈光眼神交彙。

  倆兄弟顯然地察覺出各中不對勁的苗頭。

  森鷗外轉回過於急促的顯眼欲/念,他調整眼底外露的充斥著攻擊性的情緒,平和地慢慢挪開,若無其事地回應著朝日奈美和對愛麗絲的贊美。

  個別兄長隱隱琢磨出奇怪的念頭。

  其余的朝日奈們渾水摸魚,當成正常的家庭聚餐吃得正歡。除了風鬥同侑介警惕地防備著。

  愛麗絲熟視無睹地忽略早紀身側兩位少年的忌憚,她絲毫不慌地將樂子信手拈來逗笑早紀。

  直覺系的大小舅子真是麻煩。

  愛麗絲漫不經心地在心底抱怨著,面容之上浮現眉飛色舞的輕松神情,「唔,倘若早紀願意來我家,我一定會帶你前往我的房間。」

  「全是型號不同的軟綿綿玩偶哦。」愛麗絲見縫插針,狀似不經意地提出新的邀約。

  早紀當著神情莫名的弟弟風鬥面上,爽快地應承下愛麗絲的提議。

  朝日奈風鬥抿唇沒有言語,任性妄為的打斷對現狀的早紀而言,不一定為好事。沒准會惹得老狐狸的森先生謹慎地轉移陣地,暗戳戳地出手。

  「好哦。」

  「說起來,還是頭次去愛麗絲的家哎?」早紀自然地順勢往下說道。

  會專門應對她的到來,布置虛假的溫馨小窩嗎?早紀彎起眼眸,掩飾綠眸內的流動暗湧。

  愛麗絲故作停頓,裝作停頓思考的模樣。

  她揚起的唇角泛起純粹的天真爛漫,直至明亮的眼眸掃至跟隨著方才外出接聽電話的福澤諭吉回來的少年。

  「社長。」

  面容難得卸下繃帶束/縛的少年,乖巧地在福澤諭吉介紹其社員身份後,笑口吟吟地打招呼後,朝著他未來的社長夫人朝日奈美和贊美起來。

  太宰治的甜言蜜語張口就來,毫不費力醞釀。

  福澤諭吉按捺心頭微醋的感覺。

  不愧是師徒二人,一張嘴就變著法子誇他的夫人。

  來自小輩真摯的贊美,自然促使朝日奈美和笑得合不攏嘴,她連忙招呼未婚夫手下看似可靠的美少年社員共同聚餐。

  「別害羞。」

  「是諭吉親近的晚輩,同我們相處不必生疏。」朝日奈美和溫和地開口囑咐。

  太宰治大大方方地接受邀約,仿佛感受不到社長夫人對他的掃視般自然地迎接她的注視。

  朝日奈美和深知福澤諭吉的人品,她連帶對他的武裝偵探社愛屋及烏。

  眼見來者容貌出眾、舉止有度,朝日奈美和記起家中的女兒早紀,她暗自琢磨女兒空白的情史。

  年輕女孩還是多多交際,認識多點優秀青年,提高慧眼識人能力,降低將來碰見渣男的概率。朝日奈美和對送上門的太宰治心生滿意,她笑著不經意提及早紀。

  「年輕人坐一塊聊聊天吧。」朝日奈美和的行為堪稱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朝日奈風鬥反應敏捷地讓步,招呼著新來的轉移森鷗外注意力的擋箭牌太宰治,「來這邊吧,長輩們的話題還是交還給他們吧。」

  被風鬥一並歸於長輩類別,森鷗外面不改色地拿起杯子輕啜,若無其事地假裝聽不懂嘴欠小舅子的暗自嘲諷。

  太宰治順從地步至朝日奈風鬥特意讓出來的位置。

  後者無意間掠過太宰治的面容,不得不記起令他不虞的事情。

  好家伙,居然是之前那位自稱是他朝倉風鬥的忠實鐵粉,手捧玫瑰最後輕飄飄地告知風鬥,原是認錯人。

  朝日奈風鬥僵住他的笑容,他竭力克制眉眼間即將湧現出頭的咬牙切齒。

  混蛋。

  朝日奈風鬥暗暗唾罵,他維持著友好的姿態,目睹對方厚著臉皮入座的行為。

  左側為太宰治。

  右側為愛麗絲。

  夾雜在倆不是人之間的早紀,頭回心生不妙。

  這回簡直不能稱之為翻車,而是原地蕪湖起飛。

  愛麗絲豎起耳朵不甘心地聽著太宰治一本正經的聊天。她倒不是害怕對方會同林太郎爭搶早紀,而是多出的行為難以捉摸的太宰治,怕不是會令局面更改。

  太宰治借助游戲一說,緩緩打開話題盒子。

  他的娓娓道來,使得早紀露出困惑的小表情。

  早紀躊躇著委婉詢問他,「這些攻略方式好耳熟,似乎我的網友修治君告知過我。」

  「網友修治?」太宰治將他鳶色的眼瞳稍微瞪圓,滿眼不可思議之情,「你是網友朝倉早紀嗎?」

  宛如網友面基般的劇情惹來愛麗絲的蹙眉。

  巧合亦或者是別有用心?

  愛麗絲的眸色深沉,她原本洋溢的笑容慢慢變小。

  早紀倍感驚喜地承認實情,她月牙狀的眉眼柔和吃驚的情緒,取而代之的是與打游戲志同道合的朋友會面的興奮。

  「沒想到會在這裡和…一直想見的早紀碰面。」太宰治跟著露出淺淡的笑容。

  朝日奈美和遺留在早紀身上的心眼,發現意想不到的收獲,她不由得感慨出聲,「還真是有緣分的倆個孩子。」

  呵,確認眼神。

  好徒弟太宰治心懷不軌地接近他的早紀。

  森鷗外得出不難分析的結論,回想起上輩子的記憶,倘若太宰和前輩子般老老實實、對他妻子早紀毫無興趣,他一定不會行使更為過分的後續決定。

  雙黑不乏對早紀抱有綺念。

  比如上輩子的重力使中原中也,這輩子的叛逃者太宰治。前者姑且還會見難就退,後者巴不得攪亂春水、大顯身手。

  愛麗絲抱著早紀的手臂,仰頭專注地注視面龐激動的少女,試圖將對方的注意力一點點地奪回至她的身上。

  「什麼游戲嗎?愛麗絲也想和早紀聯機玩。」

  「是多款游戲,有戀愛攻略,亦有動作游戲。」早紀向愛麗絲解釋,「我太菜了,游戲總是玩不好。」

  「多虧遇上技術厲害的修治。」早紀捧著手,星星眼地稱贊對方技術高超了得。

  哦。

  他,太宰治可不僅只是游戲技術好。

  身體肺活量亦或者是時長也不差。

  「……」深諳太宰治泡妞手法,森鷗外低垂著眼眉,憑借眼鏡的遮掩,蓋過心頭的各式揣測。

  正如他了解太宰治。

  對方亦了解他森鷗外。

  那就看看吧,覬覦不該擁有的師母下場。

  一席中小型家庭聚餐已然達到尾聲。

  有快活進食的不知世事的小甜餅朝日奈們,也有食不知味的擔憂警覺派,更有疑似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上頭的朝日奈美和,還有疑慮重重的某位老男人。

  ***

  [出乎意料地撞見小早紀呢。]

  [你果然很有趣。]

  怪不得,另一個他會宛如巨龍守護金幣般耿耿於懷,不容他的窺視。

  小氣鬼。

  你的老婆,似乎被森先生看中了哦。

  太宰治毫不在意地幸災樂禍,他巴不得同位體的自己鬧出事來,最好連帶他的脆弱身軀一同灰灰湮滅。

  塵歸塵,土歸土。

  這是最適合不過太宰治的結局了呢。

  [你願意接受這樣面目的我嗎?]未等早紀的回應,太宰治仗著手速快敲來第三條信息。

  早紀給出模棱兩可的回應,[不都是太宰先生嗎?]

  [無論是網絡上的你,還是現實中的你。]

  太宰治意識到早紀的誤解,他發出嗤之以鼻的笑聲,不太在意地放下手機,自顧自地翻起完全自kill手冊。

  比起毒蘑菇。

  還有沒有更出其不意的方法呢?

  手機鈴聲吵鬧地打斷早紀的思緒,她收斂回怔住的神情,邊朝樓外走地接通來電。

  是中原中也的來電。

  對方的背景音隱約繁雜,聽起來似乎在酒吧。

  果不其然,早紀毫不意外地聽見中原中也疑似大著舌頭地說話,「早紀。」

  「我…」中原中也原本打算借酒脫口而出心底話,止步於第一步開頭的臉皮薄。

  會不會過於突兀?

  中原中也不確定地想著。

  一方面尾崎紅葉暗示中原中也,她以良好的教師姿態對他諄諄教導,「中也,該出手時就出手。」

  「切忌優柔寡斷。」

  「你所看重的珍寶,沒准不只你一人暗自窺伺。」

  「先下手為強,到手得到應有的承認才是真的。」

  尾崎紅葉掠過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來的畫面,呢喃著囑咐中原中也。她對早紀的擔憂即將溢出來,女人的第六感直覺告知她,早紀招惹來的野狼不止中也這頭憨憨的老實小二哈。

  「我喜歡你。」

  微醺的酒氣強烈地促使中原中也表明心跡,他眼神分外清明地握緊手機,等待電話那一頭早紀的答案。

  中原中也的聲線穿透手機。

  來到早紀的耳畔。

  音量不大,恰是澀澤龍彥與早紀均能聽見的聲音。

  澀澤龍彥本來攬住早紀的手稍微松開,他轉而將嘴唇貼近早紀的耳旁,微張地低語。

  「親愛的小早紀,他是誰?」澀澤龍彥涼嗖嗖的語氣堪比對方偏低的體溫。

  「早紀?」中原中也耳尖地察覺到早紀那頭的第三種聲音,還是同為異性的嗓音,對方含糊不清的話語聽起來令中原中也莫名感到說不出的熟稔。


第五十章

  銀白如月的長發磨蹭著早紀的脖頸,細膩又麻酥酥地掀起早紀白皙膚色上的紅點。

  左邊是行走在側的美人蛇,沁水般冰涼的頭顱親昵地挨著早紀,「怎麼不回答我呢,親愛的小女友?」澀澤龍彥細長的睫毛顫動著,偏過頭直視早紀的表情變動。

  同他預想的有微妙的出入。

  沒有東窗事發的恐懼,亦沒有死到臨頭的掙扎不安。早紀依舊是眉眼含笑地低垂的溫柔姿態,看似毫不在意地敷衍著手機另一頭的驚喜告白。

  少女溫熱的手主動挽起澀澤龍彥落單的手臂,她面不改色地朝他展顏笑著,回應起中原中也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收獲早紀的好人卡X1,中原中也不免低落地握緊手機,他忽略了方才對方那頭傳來的雜語,神色落寞地拿起搭落在沙發上的外套,步出喧囂吵鬧的環境。

  中原中也意識到酒後妄圖的衝動作祟,他按捺即將衝破喉嚨的念想,轉而再次打起直球。

  「那我…能來見見你嗎?」

  前任搭檔信手拈來的從容教學,堪比植入硬廣般的洗/腦行為,波及中原中也的想法。比如太宰治漫不經心地現場演練,「美麗的女士終歸不好意思地婉拒第二回 。」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將太宰治後續的自我誇贊屏蔽不聽。後者打了個響指,勾起虛假的笑容,信心滿滿地開口說道,「誰能拒絕我呢?」

  感謝太宰治。

  之前偶爾惡意挑釁他的行為,暫且放過。

  中原中也照本宣科地小心提議,迎來早紀的微不可察的應承短句。

  「待會見。」

  眼見早紀不足掛齒地答應,澀澤龍彥面不改色地拂開她的手,帶著令人驚悚得起雞皮疙瘩的寒意捧起早紀的臉。

  巴掌大的蒼白小臉盡在掌控。

  似乎只要雙手微微向下,往她充滿活力的脖頸處輕輕一掐,早紀騙人的嘴再也無法編織甜言蜜語哄騙他了呢。

  「不解釋嗎?」澀澤龍彥索然無味地摸索著,從早紀的雙頰順勢延伸,卻又心滿意足地欣賞著早紀因他的動作而泛起不可避免的嫣紅緋色。

  「連現想的理由都不願意找出來。」

  澀澤龍彥微涼的指尖劃過面前任由他擺動的人偶少女,他唇邊的晦澀笑意一點點逝去。

  「對方是誰?告訴我吧。」

  「不能背叛我的精致人偶。」

  成熟異性吐字的氣息狡猾地鑽進耳裡。

  危險的預警步步逼迫著早紀不再裝聾扮傻,她抬頭將綠瑩瑩得宛如澀澤龍彥的頭頂顏色的瞳孔,與他對視。

  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對距離,助於澀澤龍彥一覽無余地收斂早紀細微的神情變化。

  「是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消息靈通的澀澤龍彥聞言輕笑出聲,「這個男人對你動情了嗎?」澀澤龍彥並不打算等到早紀可有可無的答案,他自顧自地接話。

  「哪裡來的毛頭小子。」

  「可笑。」

  「沒猜錯的話,你和他的結識源自於白蘭擺弄出來的機緣巧合方式吧?」澀澤龍彥褪下他的微笑偽裝,露出與他眼底如出一轍的冰冷寒霜。

  澀澤龍彥話鋒一轉地意義不明感慨著,「有時候會後悔當初的決定呢。」他惋惜地將額頭貼近早紀的額頭,孜孜不倦地吸取對方的體溫,「幸虧白蘭沒有特殊的愛好。」

  「將小早紀送至白蘭的身旁。」

  「不代表徹底地融入、成為她的提線木偶哦。」

  他漂亮的星眸柔情滿滿地注視早紀。

  口中吐出警告的勸說低語。

  不同於以往的沉溺於『愛河』的表現,澀澤龍彥殘忍地揭開隱藏的真面目,他仿佛玩膩戀愛游戲般,厭倦地說翻臉就真心實意地翻臉不認人。

  向來只有一類人能任性地推翻棋局,說棄就棄。

  但…肯定不會是她這顆小小的棋子。

  得幸於澀澤龍彥往前亦有過的反復無常,早紀已鍛煉出雷打不動的敏銳洞察力,她能清晰地識別對方是出於一時興起地投入『好男友』的扮演人設,還是恢復自我地不容他人否定的掌線者。

  居高臨下的百般寵愛,比不過他輕飄飄的安排。

  早紀不動聲色地轉過心底的念頭,神色如常地回應澀澤龍彥的問話。

  他問,白蘭覬覦的中原中也身上是有秘密嗎?

  「中原中也身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早紀斟酌措詞地睜眼說瞎話,她明明知曉對方大有來頭的來歷,偏偏禍水東引地半真半假提起太宰治。

  老實人的武力派中原中也沒有必要摻和進肮髒的智力派鬥爭中。

  「白蘭更注意太宰治。」比起對早紀前兩個游戲回目,白蘭偏向注重第三回 目的游戲支線,明裡暗裡皆對太宰治若有所指。

  早紀試過開玩笑地試探詢問白蘭,「說得你好像能看清楚我的攻略全程。」

  「為什麼不可能呢?」白蘭饒有興致地反問,「畢竟我可是游戲的出品人呢。」

  白蘭端詳著早紀不甚明顯的神色變化,她語調頗為輕松地狀似安撫,「我像是有那麼多空閑時間盯著看游戲的人嗎?」

  已然得知白蘭對她攻略了如指掌的窺視,早紀若無其事地將話題揭頁不提。

  ***

  中原中也帶著滿身酒氣的味道,束手無策地佇立在身型單薄的少女面前,他沒有重提今夜突兀得令早紀措手不及的告白。

  而是說起早紀喜歡的游戲內容。

  中原中也不得不再次感謝太宰治。

  雖然對方再次偷走他的錢包,卻回贈他關於這個年齡段少女喜好的話題。

  「看不出中也會玩這種戀愛向游戲。」

  「嗯,因為有人喜歡,便想去了解,看看能不能更靠近她。」

  話題的尾聲悄然落下。

  晚風吹起少年額前的碎發,露出他盛滿不自知柔軟的藍眸。

  對方難掩深情地注視著早紀。

  彼時的早紀抬起頭仰望浩瀚的星空,她的姿態虔誠宛如當初侍奉神明般,卻增添了些許他無法觸及的悲傷之色。

  [皆為一丘之貉。]

  [黑得發亮。]

  [神明能寬恕我的罪名嗎?]

  [即使我身帶鐐銬腳尖踩在刀劍上,又有誰來過問棋子的感想?]

  晶瑩剔透的綠眸逐步被絕望籠罩,變得暗淡無光。

  中原中也升起擔憂地上前,一步步地越過彼此間安全、無曖昧的距離。

  順從內心的作祟魔鬼,抱住心心念念的巫女早紀吧?

  未等中原中也蠢蠢欲動的念頭完善,躲在陰暗角落裡窺伺的澀澤龍彥,目光過於熾熱帶動中原中也的察覺。

  偏巧這時候的早紀先發制人地湊過去,她的睫毛撲閃在中原中也的眼前,令他無暇分神追究窺視視線的源頭。

  「中也,臉頰沾染了些許東西。」早紀輕柔地替他擦拭干淨,她松開中原中也之際,不著痕跡地瞥向前幾秒突兀出現的監視者澀澤龍彥位置。

  取而代之的是空蕩蕩的角落。

  「好了,這樣就依舊是帥氣的中也先生。」早紀善意地調侃著中原中也。

  後者慢半拍地應了聲,不經意地看向方才略為滾燙的注意方向。

  「姐姐?」朝日奈風鬥不可思議地撞見同早紀親昵相處的第四人,他微張著嘴唇,表情難得失控管理的姿態。

  原來是小舅子風鬥。

  默認實情的中原中也沒有狐疑其他的存在。

  「風鬥。」早紀自然地拉開同中原中也越過安全距離的範圍,見證著風鬥急不可耐地朝她走來。

  「那麼…我先同風鬥回家了。」

  早紀就此告別中原中也。

  後者失落之余,無可奈何地注視著小舅子不留情面地攬住早紀的肩頭,一把帶過她離他遠去。

  「姐姐!你這是在干什麼?」作為雙胞胎的存在,朝日奈風鬥忍不住胡思亂想,直言不諱地望向滿臉詫異的早紀。

  「難道在我面前,姐姐都不肯說實話嗎?」

  一聲聲的姐姐喚來早紀的復雜眼神,她不再神情自若的模樣,咬住唇瓣沒有開口回應。

  猩紅的鮮血滲透潔白的齒貝。

  「先是森先生,再到聚會上待你別有用心的太宰治。」

  「今晚的不好惹異性。」

  「姐姐是真的清楚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嗎?」

  直至朝日奈風鬥眼神掃過早紀,他戛然而止地停頓言語,觸及她蔓延著淋漓的鐵鏽味唇瓣。

  「我知道的呢。」

  不過是蜈蚣精開始營業,穿鞋子、腳踏多條船罷了。

  早紀的言語不乏認真,她的口吻稍微平復朝日奈風鬥心中的不虞與擔憂。

  「不用擔心哦,風鬥。」

  「像我這種武力稍微出眾、外貌尚可,別無其他優點的人又能做得了什麼呢?」

  什麼都無法自己掌握,深受泥潭無法自拔。

  早紀自嘲的話語惹來風鬥止不住的「笨蛋」稱呼。

  「笨蛋早紀。」風鬥思來想去,放棄揣測,他別扭地丟下豪言壯語,「哪怕有事情發生,也不要藏在心底,風鬥大人會替笨蛋解決的。」

  朝日奈風鬥別過頭的同時,無從留意到早紀愈發苦澀的溫柔眼神,仿佛下一秒淚珠即將奪眶而出。

  「對了。」煽情話過後,朝日奈風鬥詢問起早紀有無存有他五六歲時候的照片。

  趁著風鬥回頭之際,早紀連忙換上嶄新的神情。除了眼尾隱隱泛紅。

  「沒有哦。」早紀給出合適的答案,「你那時候太皮了,喊你拍照都不情不願。」

  「好像也是。」風鬥思索腦海中的記憶,模模糊糊,直到他同姐姐早紀回來朝日奈家生活後,回憶愈發地清晰起來。

  雖然有些奇怪,但是小時候的記憶亦不是重要的事情。


第五十一章

  微弱不滅的螢火之光身手靈活地跳躍著,引領朝日奈風鬥前進的方向。

  朝日奈風鬥周身彌漫開來宛如他姐姐早紀的瞳孔顏色,綠幽幽的光芒於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領域內格外地詭異,仿佛有夜視能力超強的野獸躲在背地裡窺視,隨時准備捕捉計劃而裸露在外的眸光。

  並不害怕幽幽的野火反而躍躍欲試。

  朝日奈風鬥深受綠光的召喚般,輕手輕腳地觸碰光源體。

  是溫熱的眼淚狀。

  「風鬥。」

  「風鬥。」

  一聲聲急促的焦慮呼喚,揭開了朝日奈風鬥缺失記憶中的小插曲。

  朝日奈風鬥佇立著展開上帝視角。

  眼見床鋪上狀似昏睡不醒的幼年同位體輕微地顫動著睫毛,露出他明亮的大眼,難得乖巧而又依賴地注視著呼喚他蘇醒的早紀。

  「姐姐。」稚嫩的童聲從迷你版本的朝日奈風鬥口中吐字而出,「我撞見爸爸,他想帶我去游樂園。」

  「他還和我拉鉤,說這是給我的單獨獎勵。」

  「是姐姐沒有的禮物。」

  朝日奈風鬥彎起他水潤純粹的眼眸,調皮的派頭一湧而現,「我才不呢。」

  「糟老頭,壞得很。」

  「總是想分開我和姐姐。」小孩子心性,說不記仇又格外的小心眼,記住大人不曾留意的舉動。

  童言稚語的男孩嗓音漸漸戛然而止。他後知後覺地深吸口氣,故作逞強的大人姿態,「我是死了的吧,姐姐?」

  「爸爸死了。」

  「他來帶走我。」

  「這是不是電視劇裡的回光返照?」

  朝日奈風鬥竭力控制自己堅強的口吻,無可奈何地外泄他顫抖的尾音,甚至一發不可收拾地變得有哭腔。

  「我和爸爸一起死了對不對?」

  「他怎麼可能這麼好心帶我去游樂園呢?」

  早紀連忙慌張地捂住朝日奈風鬥的嘴唇,「快止住,別再說了。」她的肩頭失控地發抖,眼眶泛紅難掩憂郁的神情,承認部分實情,「爸爸確實出事了。」

  「你活下來了。」早紀確認風鬥不再開口之際,無力地松開捂住封印他言語能力的手,轉而改成握緊風鬥。

  「你看。」

  「我的風鬥還有體溫的。」

  與體溫隱約灼熱的風鬥相比對,早紀手心溫度越發地冰涼,她冷得說話不自覺地磕磕絆絆。

  「你…再聽聽心髒跳動的聲響。」

  「撲通撲通的。」早紀小心翼翼地捧起珍寶般輕柔地捧著朝日奈風鬥的小臉,「你還活著。」

  「不要再胡說八道。」

  早紀壓低聲音地,帶著丁點威迫力度,「之前發生的都是你的錯覺。」

  「風鬥,從來沒有死去。」早紀輕聲呢喃著她編造的無人可知的真相。

  綠眸瀲灩,皆是令人於心不忍的楚楚可憐。

  水瞳魔幻,盡展塞壬的誘惑。

  早紀拍撫著弟弟風鬥的背部,反復念叨著虛妄的事實,直至對方精神疲憊地半閉起眼來,她不忘再次叮囑對方,「今晚的事情,忘了吧。」

  「忘掉痛苦的掙扎。」

  「迎來嶄新的…生命。」早紀囫圇吞棗地將末尾二字含糊地一筆帶過。

  「睡吧,睡吧。」

  「姐姐會一直陪著你的。」

  她的聲線凝聚著魔咒,令懷中的弟弟不知不覺地陷入真正的熟睡。

  電光石火間。

  獨立在場的第三人朝日奈風鬥豁然開朗。

  ***

  從堪比走馬燈走回兒時記憶的夢境裡蘇醒過來,朝日奈風鬥掀開被子,赤腳地奔出門外。

  憑借著雙胞胎彼此獨一無二的感知,亦或者是專屬於朝日奈風鬥的直覺,風鬥准確無誤地在廚房捕捉到他的姐姐。

  「嗯?風鬥?」背後突如其來的擁抱令早紀下意識地脫口而出。她仿佛被小考拉緊緊抱著的那棵樹苗苗,無從掙脫。

  早紀好脾氣地轉身回抱一大早發瘋的弟弟風鬥,「怎麼了,勇敢無畏的小英雄風鬥大人是做噩夢了嗎?」

  在旁切著菜的朝日奈右京,眼不見為淨地別開頭,專注於他的刀法,「真是的,姐弟二人黏黏糊糊的。」

  耳尖的早紀給出反駁的回應,「右京哥,風鬥還是個孩子。」

  「……」朝日奈右京差點切到手指,他倍覺無語地側頭凝視睜眼說瞎話的妹妹早紀,「他多大了,你還這樣?」

  等待早餐倍感急不可耐而闖進廚房範圍的朝日奈家幼子,朝日奈彌揉著眼睛小跑地舉手搶答,「我知道!風鬥在姐姐眼裡只有三歲!」

  回答完畢的好孩子朝日奈彌小小聲地嘀咕抱怨著姐姐的偏心眼,「姐姐上回還對彌勸到,要成為成熟的男人就要從少吃布丁開始。」

  「姐姐前腳說服我,後腳就把我的布丁投喂給風鬥哥哥。」朝日奈彌不滿地嘟囔著,他弱小的心靈受到來自成年人的欺騙。

  「……」朝日奈右京本來不知曉這件事情,聽聞幼弟的抗議,他一言難盡地注視著若無其事的姐弟二人。

  「你們倆個!」

  趁著朝日奈右京爆發鬼畜的動作時,早紀琢磨不對頭地牽起風鬥掉頭,光明正大地溜走,不忘留下一句糟心話。

  「我,朝日奈早紀,馳名雙標。」

  「右京哥,要是願意,勉強可以當個大孩子。」

  手牽著手盡興地奔跑。

  掌心的溫度漸漸地融為一體。

  「你有看到右京哥漆黑的臉色嗎?」早紀回過神來,不見黃泉不罷休地開口調侃朝日奈右京,她的俏皮話失去朝日奈風鬥的興致。

  「怎麼了?」早紀意識到弟弟不對勁,收斂起唇角的笑意,蹙起眉頭地詢問出聲。

  風鬥低頭將昨夜冗長的回憶詳細地復述了遍。

  他目不轉睛地,試圖從早紀面容變動的神情獲取相應的答案。

  「你是不是最近忙於拍戲,壓力過大了?」

  「怎麼假的說得我差點都信了呢。」

  早紀笑得樂不可支,就差沒有表演滿地找頭的姿勢,她的舉動惹得朝日奈風鬥惱羞成怒。後者半信半疑地對他的夢境可靠性程度產生鮮明的問號。

  常言道,夢都是相反的。

  對吧?

  見弟弟風鬥低垂著腦袋,心不在焉的模樣,早紀憐愛地揉了揉朝日奈風鬥的腦袋,「姐姐會一直陪著你的。」

  與夢境中如出一轍的話語。

  激起他的恍惚。

  朝日奈風鬥再次抬眸望去,彼時的早紀已經偏過頭凝視著窗外浮動的雲朵,神情自若地展顏嫣然一笑。

  我親愛的半/身…我該如何靠近你。

  觸及你丁點的真心。

  ***

  [有沒有興趣出來見個面呢,小早紀?]

  [聊個五毛錢的天。]

  以上短信內容出自白富美白蘭之手。

  [你是破產了嗎?]應承對方邀約後,早紀忍不住好奇地關心白蘭女士。

  約會的地點巧合地定在武裝偵探社樓下的咖啡廳。

  早紀臨近出門前,折回身戴上尾崎紅葉親手贈送她的禮物。

  簪子邊緣的流蘇隨風轉動。

  猶如早紀裙擺的舞動。

  映入她眼簾的咖啡廳裡,是位托起女侍者的手,吐露情話大全的太宰治,「美麗的女士。」

  女侍者習以為常地敷衍欠債不還的太宰治,輕而易舉地將手脫離出來,面帶服務的微笑迎上早紀。

  「咦,這不是小早紀嗎?」太宰治熟視無睹地略過女侍者微妙的表情,他衝著早紀對面就坐,泰然自若地朝她打招呼。

  「太宰先生。」

  「你我之間何必這麼生疏呢。」太宰治未等早紀回應,自顧自地從兜裡掏出他的黑卡,「想喝什麼,隨便點。」

  女侍者亮出驚嘆號,果然愛情的力量使人盲目,比如終日貧窮的太宰先生居然能有充當冤大頭的一天。

  托當過三任mafia首領妻子的福氣,早紀一眼認出這張卡的主人,顯而易見並非為太宰治,而是她第二任的便宜丈夫中原中也。

  太宰治敏銳地察覺出早紀外露的想法,「嗯?不相信這張卡是我的嗎?」

  「我可是知道密碼的人。」太宰治大言不慚地力圖自證。倘若如太宰治所說,早紀亦對中原中也的密碼了如指掌。

  畢竟對方的密碼沒有什麼難度可言。

  早紀微微笑著,不作任何回答。

  眼前第三任的死鬼丈夫,已經不再是當初豪言壯語地說將遺產留給她的富豪,而是貨真價實的窮鬼,還是利用隸屬於中原中也信用卡的軟飯(?)男。

  「好吧,沒指望能騙過小早紀。」太宰治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道,他頂著滿臉悔恨的女侍者眼光利落地收起黑卡。

  趁著點單結束、女侍者退下之際,太宰治猝不及防地將滿是繃帶纏繞痕跡的臉蛋懟到早紀的眼皮子底下,一舉越過所謂的安全距離。

  「讓我猜猜。」

  「早紀認識中也的吧?」

  「如果指的是中原中也先生,我確實與對方認識。」早紀不鹹不淡地回答。

  「也只有從未深受過愛情滋潤的蛞蝓會一頭扎進愛河裡無法自拔。」太宰治的口吻聽不出好賴,隱約帶著點尖銳的嘲諷。

  「沒關系。」早紀意義不明的言語使得太宰治頓住他的呢喃自語,「比起白天的修治君。」

  「我更喜歡夜晚的修治。」

  或者說小黑貓狀態的太宰治。

  後面半句話被早紀隱去。

  面前的少女莞爾笑著說出扎心的言語,她眼波流轉間皆是興趣盎然的惡趣味。

  「說起來。」早紀故意壓低音量,「修治和林太郎還真是一脈相傳呢。」

  「人與異能體。」

  「自己和自己。」

  緋紅的唇瓣如花般嬌艷,吐出不明的毒液。

  菟絲花?

  裝的吧。

  真該讓濾鏡深厚宛如啤酒蓋的同位體出來,好好瞧瞧他念念不忘的女人。


第五十二章

  頭顱彼此緊挨的逾矩距離,睫毛近得仿佛下一秒能開碰碰車互撞,連帶不甚明顯的呼吸動靜如同被擴音器放大開來的特效。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以他鳶色的純粹眼瞳,眼皮沒有絲毫眨眼傾向地審視他前方巧笑嫣兮的少女。對方留意到他略為扎眼的掃視目光,若無其事地將唇角的笑意尋找完美的角度一一顯露出來。

  虛偽的皮囊。

  笑容同他如出一轍。

  難不成同位體貪圖假惺惺的女版自己嗎?

  太宰治漫不經心的遐想,止步於對方的柔聲呼喚。

  「阿治。」早紀低垂眉眼避開他的視線之余,口吻格外的溫和,裝載著太宰治不曾觸及的真情實感的柔情蜜意。

  他的心房猛然劇烈地顫動。

  「你要不要出來見見我?」早紀抬起綠眸,一改之前平和的語氣,宛如游走於海底的誘惑體塞壬,挑釁地開口引誘太宰治徹底放出他的『同位體』。

  「莫非心甘情願地躲在黑夜裡從這具軀殼裡攀爬出來,同我靜悄悄地碰面嗎?」早紀壓低嗓音,毫不留半點情面地指出實情。

  一體雙魂。

  首領宰的靈魂除了偶爾附身於小黑貓之外,即是棲息在本體太宰治身上,趁逢魔時刻奪取身體的主動權。

  「……」太宰治敷衍的虛假笑臉,凝固凍結,他沉默地感受身體的控制權利正在交替給他的同位體。

  還真是小瞧了眼前柔柔弱弱的女性。

  果然能憑借這幅嘴臉欺騙森醫生與蛞蝓中也的,並非簡單的無腦花瓶。

  太宰治不甘心之余,別無他法。

  主動地任由同位體冒出來,將他短暫地取而代之。

  他遺留的眼神說不出的微妙復雜。

  短短幾秒,連杯內的拉花依舊纏綿在勺子的瞬間。

  太宰治難掩他的情緒,小心翼翼地呼喚著眼前久違的身心健康的妻子,「早紀。」

  「我們好久不見。」他的聲線明明與方才的本體無太大區別,語調充斥著溫柔的懷念。

  早紀沒有順著他的開頭往下回話,轉而提及她前不久的行為舉止,「我這樣惡劣地欺負阿治的同位體,你會生我的氣嗎?」她偏過頭,滿臉平靜地等待面前嶄新的太宰治答案。

  「不會。」

  「我…」怎麼舍得生你的氣呢。

  明明渴望再次重逢的妻子亭亭玉立地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太宰治啞口無言,他喪失了腦海中的甜言蜜語技能,徒留支支吾吾的空白。

  愈是深情,愈會克制。

  早紀沒有計較太宰治的停頓,她宛如得到預期的回應般,彎起眼眸,「我知道的。」

  「不用擔心,我可以分辨出你們的迥異。」

  「我的木乃伊先生…」

  「和他截然不同。」

  早紀的指尖從太宰治繃帶蒙蔽起來的眼眸處緩緩挪動,停留在他的唇瓣上方,輕輕地摁壓柔軟得堪比花瓣似的嘴唇。

  原本具備居高臨下的主動優勢的太宰治,突變成弱小無助的白蓮花,不掩期待地暗示著早紀的躍躍欲試。

  早紀惡趣味地松開原先胡飛作惡的手指,無事發生的從容攪拌咖啡。她以僅供在場二人能聽見的微不可聞的音量說道,「阿治是阿治。」

  「太宰治是太宰治。」

  「你值得我為你一次次地逆轉。」

  「只為留下你。」

  「改變你的結局。」

  專注的綠眸目不轉盯地凝視他。

  彙聚萬千星辰的眼瞳內僅僅只剩下他的身影。

  太宰治微微怔住,他的眼角眉梢處失控地皆浮現出不必言說的愉悅,但是並不妨礙他暗戳戳地進行深究試探,「早紀,是什麼時候恢復上輩子記憶的?」

  上輩子。

  早紀捕捉到對她有利的詞彙。

  「前不久。」早紀琢磨著補充了具體的時間,「大概是6月19號那晚。」

  太宰治聞言神情變得僵硬,他不得不回想起堪稱雙重折磨的記憶。目睹著妻子一回回地因他的死亡陷入支離破碎的崩潰狀態中,又執著地使用異能力拯救他,導致她的最終死亡。

  可謂殉情的結局。

  早紀一覽無余地將對面男人的表情變化收入眼簾,她不動聲色地接著說來,同時換了略帶躊躇猶豫的姿態開口。

  「我發現我的記憶還多了點特別的東西。」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異能力過度使用的原因。」

  「我和你的共同回憶裡,摻和額外的森先生、中原先生。」

  早紀給出的匪夷所思的說法,令太宰治蹙起眉頭。

  「我的時間線完全混亂,已經無法拼湊最初的實情。」

  「偶爾嫁與森先生。」

  「再是同你。」

  「亦或者是中原先生帶我走出灰霾。」

  「雖然我…承受不了因故去世。」

  早紀語無倫次地說道,她的面容布滿茫然不解而又隱約不安的情緒。早紀沉默半晌有余,顫抖著說出她不願意說出的心底話,「總感覺是在背叛我們的感情。」

  「真糟糕。」早紀疲憊地扯著僵硬的嘴角,呈現出意外難看的似哭非笑的效果。

  面臨妻子的坦誠,太宰治無法心生任何苛責,倘若並非他的一時任性,不足以令原本活潑的早紀毅然決然地選擇逆轉。

  逆轉帶來的後果,誰也無法說得清楚。

  心頭已然有決策的太宰治,伸出蠢蠢欲動的魔爪將早紀的手握住,惹來後者停止無意識的機械攪拌咖啡行為。

  早紀終究是把她的手微微使勁,掙脫開太宰治的束/縛。見她低垂著腦袋,興致不高的模樣,太宰治了然地明白對方對她的幾次逆轉帶來的差錯而郁結在心。

  好比太宰治目睹瘋掉的早紀主動上前親吻中原中也的那一刻,難以形容的情緒。

  「我想先靜靜。」早紀別過頭,眸光投向落地窗外的樓下場景。好家伙,地面上倚靠在跑車就不上來的白蘭正與早紀四目相對。

  被早紀抓到正著的白蘭,大大方方地朝前者莞爾笑著,她不慌不忙地示意早紀下樓來上車。

  「作出那種事情的我。」

  「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面對木乃伊先生了呢。」

  早紀苦笑著起身,結賬的同時順便替太宰治本體欠下的賬單一同還清。女侍者欲言又止,本想打算勸這位疑似被渣男騙身騙心的少女慎重考慮付賬行為。

  「沒關系的。」早紀微笑著,心底不由自主地長嘆口氣。見鬼的男人,他活著沒有花到他的錢,死了的遺產還沒花到,自己沒多久跟著去世。

  虧大了。

  簡直是賠本的生意。

  佇立在早紀身後,始終不敢上前的太宰治默不作聲地充當她的小尾巴。

  電梯門開啟的瞬間,門內是出來尋找游手好閑太宰治的國木田獨步。門外是試圖抓住早紀的太宰治。

  「……」國木田獨步立馬知曉一定是他的好搭檔,力圖調戲女性,而臉皮薄的女性不好意思出言拒絕他的流氓行為。

  正義湧上國木田獨步的心頭,促使他阻止太宰治。

  早紀見狀連忙急匆匆地步入電梯內。

  國木田獨步的話語尚且未能脫口而出,本來露出依依不舍之色的太宰治在電梯門合閉的剎那間,變得吊兒郎當起來。

  只聽見他意味不明的感慨。

  「嘖。」

  「笨蛋國木田。」太宰治調侃完國木田獨步,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了。

  「混蛋。你到底在說什麼。」國木田獨步一秒破功,露出氣急敗壞的模樣,他徹底收回前幾秒鐘對疑似求而不得的太宰治的憐愛。

  這家伙…真不值得他浪費半點同情心。國木田獨步強忍著怒氣,恢復平靜地想著。

  ***

  「不是說好咖啡廳碰面,為什麼你在樓下看好戲?」早紀不再拐彎抹角,而是直言直語地詢問出聲。

  「唔。」

  「誰能忍心破壞小早紀良好的飆戲狀態呢?」白蘭單手開車,另一只落單的手把玩著火機。

  「…好好開車…」早紀避而不談,直接叮囑開車不遵循交通規則的白蘭注意駕駛舉止。

  白蘭敷衍了事地點頭應承,話鋒一轉地提及,「小早紀,有沒有興趣去橫濱地標最高大廈看看風景?」

  你干脆順便說有沒有想法去中原中也常去的酒吧轉一圈。

  不理會搞事精。

  為了堵住白蘭樂於搞事的衝動念頭,早紀及時轉移話題,「說起來,游戲裡面的你為什麼是男性角色?」

  「白蘭哥哥?」早紀試著稱呼男版的白蘭,意外地惹得自身泛起一圈雞皮疙瘩。

  白蘭對此心滿意足地輕笑出聲,「不可以這樣叫哦。」

  「這麼曖昧不清的叫法,我可是會生氣的。」白蘭把落單的手騰空出來,屈尊地打算拍拍早紀的腦袋,她突兀地察覺到早紀腦殼之上的簪子。

  「哦?」

  「新歡的簪子這麼快就佩戴出來啊。」

  白蘭的語調和善不過,才怪。她分外輕飄飄的語氣卷起早紀渾身的寒顫。

  「為什麼瑟瑟發抖呢,小早紀,莫不是被我言中的心虛嗎?」絲毫不覺得她在咄咄逼人,白蘭自顧自地接著反問。

  「你太好看了。」

  亡羊補牢的早紀為時已晚,她的話語哪怕是一個標點符號都不足以獲取白蘭的信任。

  「小騙子。」白蘭的眼底掠過奇異的光芒,「新歡的標志隨身佩戴,面對舊愛隨口拋出情話。」

  「呵,女人。」白蘭指指點點著早紀對她的不忠。

  她哀怨的語氣搭配面容淡漠的神情,顯得奇奇怪怪。

  出乎意料的柔軟貼近白蘭的左側臉頰,亦趕趟地止住她無止境的牢騷抱怨。

  「獻給最喜歡的白蘭姐姐的kiss。」

  「新歡舊愛,始終是你。」

  誰的心跳不真實地鼓動片刻。


第五十三章

  見證著異國風情氣息彌漫的美人於蜻蜓點水般的kiss中,一點點地將白皙的明艷面孔暈染開極其惹眼的緋紅。

  早紀心滿意足地維持偏頭的姿勢,光明正大地欣賞由她親手完成的錦上添花似的精致『妝容』。她較常人略低體溫的手指不安分地摩挲著白蘭臉頰處的飽滿唇印,直至早紀的指尖無意間沾染嫣紅的口紅顏色。

  「你送的口紅不僅僅能映襯我呢。」

  「亦襯得白蘭姐姐格外的艷麗動人。」

  白蘭緩慢地眨動纖長的眼睫毛,起落眼皮瞬間,她完美地掩飾意外流露的真實情緒,恢復如初地將車停靠在路邊。

  「小早紀。」白蘭宛如進食完她最為喜愛的棉花糖,對話皆是甜度滿分的口吻。

  白蘭的手無意識地捏緊方向盤,轉頭偏向注視為非作歹的早紀,「你知道會迎來什麼樣的後果嗎?」

  眼見白蘭的注意力集中落到她的身上,早紀大大方方地抬眸與之對視,一面將染紅的指尖漫不經心地輕點她柔軟的唇瓣,一落一松的往復循環的輕飄飄舉動輕而易舉地勾引來白蘭的視線。

  「會怎樣呢?」早紀肆無忌憚地挑釁笑著。

  「難不成會像…」早紀突然稍稍地提高音量,「白蘭姐姐這般耳朵失控地羞澀嗎?」她的眼神玩味地觸及異域美人鮮紅欲滴的耳垂。

  「啪嘰。」安全帶的聲音忽而響起。

  白蘭無所顧忌地側著身子壓住依舊束/縛在座椅上的早紀,「膽子肥了不少呢,我的小早紀。」

  被車咚的早紀沒有絲毫見好就收地收斂唇邊調侃意味的念頭,她若無其事地彎起熠熠生輝的綠眸,並無畏地攬住湊上前抵壓她的白蘭脖頸。

  早紀伸手將白蘭往她跟前帶動,「那…你是打算教育我嗎?」

  柔軟的部位彼此貼近。

  近至咫尺,心髒的躍動動靜代替混雜一起的呼吸聲響。

  倚靠車背的早紀仿佛放棄掙扎、任由對方隨意擺動,她清麗的面容於浮動日光的籠罩下,閃閃發光。

  明眸善睞。

  巧笑嫣兮。

  皆是僅供她白蘭獨家專享的限定版早紀。

  「咚咚咚。」車窗由外頭的人敲響,並非故意卻萬分有效地破壞誰心頭醞釀的浮想聯翩。

  早紀意興闌珊地推拒無動於衷的呆滯白蘭,「工具人開車吧,想來堵住路了。」早紀勸至白蘭老老實實充當司機一職時,拿出小鏡子重新梳理她隱隱作亂的長發,順勢小心翼翼地將發簪再次佩戴。

  白蘭眼尾的余光自是瞥見早紀的舉動,她專門拖長聲音地嘖出聲,「不就是簪子嗎!」

  「回頭我送你一箱。」倍覺不虞的白蘭愈發起勁地嘟囔著,她暗戳戳地自個炫耀不菲的身家,「你最好每天三支的帶給我看看。」

  聞言的早紀沒好氣地忽略身旁搞事精的控訴。她甚至想起以往贈予白蘭的手鏈。

  對方眉開眼笑地接過早紀精心准備的禮物,「以後每年都要收到早紀的手鏈哦,不然我會生氣的。」明明白蘭低頭帶笑地撫弄她纖細手腕上的璀璨鏈子,語氣出乎意料地格外陰惻惻。

  「我敢送,你敢每條都帶上嗎?」早紀拆台來回暖突變的寒冷氣氛。

  得到白蘭毫不猶豫地點頭回應,「當然。」

  「你是千手觀音嗎?」早紀服氣地反問白蘭,她無語地腦補多只手佩帶手鏈的白蘭畫面。

  ***

  「有點介意呢。」

  「盡管對方是個小鬼頭。」

  白蘭興致缺缺地注視著咖啡廳裡獨坐的金發藍眼小女孩,她不動聲色地將目光移向副駕駛坐落的正松開安全帶的少女。

  對方的神色溫柔,明亮眼眸之內承載的滿腔愉悅躍躍欲試地溢出至她的眼尾。

  白蘭端詳早紀的臉色察覺出並非她預期範圍中的答案,滿不高興地拽住即將起身的早紀,促使後者跌坐回原位。

  早紀下意識地發出驚呼聲,「你在做什麼?」

  顯而易見,早紀軟綿綿的抗議聲未能引起白蘭自身的反省,後者甚至變本加厲地猶如考拉狀,死死地攙在早紀的手臂。

  「不要走。」白蘭的臉蛋埋在早紀的雙臂之間,令早紀無法動彈自如。

  趁著白蘭無法直視她的神情變化,早紀的唇角失去往日裡的治愈笑容,除了真實的冷靜,別無他物。

  「乖哦。」她的語調依舊同往常毫無區別的柔和。

  「而且…」早紀故作停頓,莞爾笑著說道,「不是你親自安排送我來赴約的嗎?」

  原本與白蘭定好的約會被愛麗絲的來電打斷。

  「是你默許我答應與愛麗絲的相約哦。」早紀本來准備婉拒愛麗絲的邀約,卻被白蘭勸阻而應承下來。

  早紀的笑聲輕得差點微不可聞,偏偏足以穿透白蘭的心頭,令後者啞口無言。

  「所以…」早紀慢慢地掰開白蘭緊抓著她手臂的根根手指,「我該赴約了呢。」

  「遲到不是好品質。」

  早紀熟視無睹地略過白蘭被迫抬頭的復雜眼神。

  「那麼,下回見。」早紀衝著敞開車窗內依依不舍的白蘭告別。

  你有什麼資格流露難過呢。

  某方面而言,早紀干脆想介紹白蘭和澀澤龍彥湊成一對,他們倆人皆是在三分鐘熱度過後的冷卻期內將人推送到別處,又一時興起地反悔想要回原先玩具的熊孩子。

  居高臨下的憐愛…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喜歡。

  早紀別過身,從容地露出平日裡的姿態,邁著輕松的步伐步入愛麗絲的視線領域。

  青春靚麗的美少女牽著天真無邪的小女孩。

  一大一小攜手離去的身影映入路旁仍舊不肯開動遠去的車子。

  「小早紀是不是有點不高興?」愛麗絲敏銳地留心注意到早紀外露的情緒波動,她有些在意地詢問出聲。

  這個年齡段的少女,能有異常難過情緒的流動,不得不令愛麗絲打起萬分精神來。可千萬別是男女感情方面哦,不然愛麗絲難以保證自己會不會學習晶子擅長使用的道具。

  似乎沒有料到愛麗絲的觀察力,早紀怔住過後點點頭。她低垂著眉眼,又強撐著精神不提緣由。

  愛麗絲難免變得異常警惕。

  不,絕不容許屬於林太郎的早紀變成別的狗男人的歸屬。

  礙於愛麗絲的急切關心之下,早紀吞吞吐吐地說出她的心底話,「我好像不太擅長人際交往。」

  未等愛麗絲的感嘆號徹底冒出頭來,早紀繼續神色懨懨地說道,「和略大我幾歲的女□□流…」早紀欲言又止地頓住。

  愛麗絲聞言偷偷摸摸地舒了口氣。

  女性,ok,放心。

  直至早紀抿唇不語的瞬間,愛麗絲驚覺早紀嘴唇上方口紅顏色的不均勻。

  「早紀…你的口紅怎麼不小心花了?」愛麗絲的雷達警/報直直作響,她忍耐不住刺激地直接問出口來。

  「哎?」早紀狀似後知後覺地,猛然羞紅了臉。

  她結結巴巴地語無倫次解釋著,「我…她…我們在車上…」惹得愛麗絲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等來的卻是早紀自暴自棄的回答,「我和白蘭不小心在車上磕到了。」

  「所以我的口紅顏色掉了一些。」早紀理不直氣也不壯地難掩心虛的神色。

  愛麗絲警鈴大響,她的笑容僵持在臉。

  救命,林太郎,速來。

  你的老婆看起來要被名為白蘭的女性拐跑了!

  「你們是親親了嗎?」愛麗絲裝作童言稚語的模樣問出她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沒…沒有。」早紀磕磕絆絆的答案完美地告知愛麗絲所謂的真相。

  懂。

  看來以後還得對同性防一手。

  愛麗絲的追問止步於早紀不肯再說,她只好暫且揭過裝作不再提及的樣子。

  白蘭對吧?林太郎!你的潛在情敵啊!

  暗地裡的愛麗絲正呈現靈魂吶喊狀,明面上的愛麗絲忍耐咬牙切齒的模樣,抱著早紀的左臂親昵地陪伴在側。

  「早紀,不如讓我成為你心目中最喜歡的女性角色吧?」愛麗絲仰起頭撒著嬌,乖巧地注視早紀等待她的答案。

  小女孩仰起巴掌大的小臉,意外地收獲早紀的額頭吻。這下子,早紀鮮艷的口紅掉得七七八八,徒留不多。

  「愛麗絲本來就是哦。」早紀沒有因為愛麗絲的年齡過小而敷衍對方,相反,早紀說得格外認真。

  ****

  早紀哼著風鬥成名曲地摁開燈光之際,她察覺到房間內亮起的一雙瞳孔。

  隨著屋內的光亮程度,原是多出一只經常來訪的小黑貓。

  「要是沒開燈,差點就把烏漆墨黑的你給踩到了。」早紀邊說邊抱起小黑貓。貓咪瞪圓無辜的貓瞳發出喵喵喵的賣萌嗓音。

  早紀耐心地替小黑貓順毛,不著痕跡地以余光瞥向電腦。感謝她出門前有退出游戲、關閉電腦的行為。

  「你是想好來割00的嗎?」溫熱的手摸得小黑貓正是舒坦時,早紀猝不及防地拋出魔鬼的低語。

  「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正好家裡有個兒科醫生。」

  「想來醫術不分物種。」

  早紀心知肚明地恐嚇小黑貓,後者慫慫地趴在她的大腿上,委委屈屈地連環叫喚。

  老婆…還真是越發的惡趣味。

  這樣鮮活個性的早紀,同他上輩子記憶中因他而萎靡不振的低落神色,截然相反。能再次與活力滿滿宛如最初模樣的早紀相遇,真的太好了呢。

  附身於小黑貓身上的太宰治,發出舒服的呼嚕聲之余,情不自禁地回想起過往的事情。

  他的妻子是否在最初他贈予遺產授權時,就已經試過使用異能力逆轉,因此才決定同樣回以遺產贈予他?


第五十四章

  渾身皮毛光亮柔滑的小黑貓,懵懵懂懂地睜著鳶色透澈的大眼珠子。它狀似迷糊地被早紀輕而易舉地攬入她的懷抱。

  貓咪的胡須不經意地觸碰起少女的鎖骨,掀起她白皙肌膚之上點點泛紅的劃痕。

  小貓咪能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心眼呢?

  它僅僅順從內心的真實想法地埋頭於少女柔軟的胸脯,誰又能抗拒與熱乎乎小貓咪的貼貼呢?

  早紀小心翼翼地捧著並不算得上體輕的小黑貓來到書桌前入座。

  只見一支紅玫瑰安放於桌。

  它猶如太宰治從高空踊躍後,靜靜地垂臥在地上的猩紅而又支離破碎。

  早紀唇角的笑意戛然而止,她的眸光停滯於小黑貓躡手躡腳含來的玫瑰花枝處。

  太宰喵喵誤以為早紀對留有貓齒印記的玫瑰花瓣心生遺憾,它體貼地遞來軟綿綿的貓爪,供早紀娛樂。

  「喵。」小黑貓竭盡全力地發出甜甜的嬌軟撒嬌聲線,試圖勾引早紀的視線。它舉手無措的模樣,沒有喚回心不在焉的少女,反而聽見對方顫抖的低語。

  「從天而降的阿治。」

  「如同最初和我約好般,前來赴我們的晚餐之約。」

  早紀的尾音隱隱帶起模糊的哭腔。

  她的眼眶禁不住地盈滿水波。

  豆大般晶瑩剔透的熱淚一滴一滴地往外流淌開來,順著她的面龐滾落至黑貓的腦殼上,「每個夜晚的入睡期,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堪比破布娃娃的他。」

  小黑貓仰著頭,它的毛發因淚水的浸濕而呈現出無精打采的耷拉狀態。

  哪怕深隔一世有余,他的妻子早紀已經無法逃離他賜予對方的無盡噩夢。甚至嚴重到撞見有些斑駁痕跡的艷麗鮮花,亦會觸景生情地陷入聯想。

  白日裡的歡愉輕松全是面對他的故作逞強。

  夜間的早紀默默地承受著不為人知的苦楚。

  太宰貓咪伸長了毛茸茸的身軀,抵住堅強的後爪,疑似人的姿勢,強忍著搖搖欲墜的架勢般倔強地湊上早紀的眼前,給予心愛的少女安慰的親吻。

  貓咪意想不到的主動獻吻,促使早紀的哽咽聲慢慢減弱。她睫毛上方沾染的亮晶晶濕意,於眨落的停頓間滑落。

  早紀僵硬地勾起嘴角,露出似哭的笑容輕拍起小黑貓的腦袋,「我沒有難過。」

  撒謊。

  明明眼角皆是不再掩飾的難過之色。

  真想堂堂正正地以丈夫的身份,將早紀擁入懷裡。

  少女狀似被貓咪安撫成功地止住連綿不斷的淚水,拐個彎的速度又恍惚地走神。她呢喃自語地捫心自問起來,「我似乎太自私了。」

  「因為一己私欲、想讓他活下來的念頭。」

  「便自顧自地利用異能力一遍遍地逆轉,來妄想推遲他的離世。」

  「到最後的我,又獲得了什麼呢?」

  「我仿佛是個錯誤。」

  「也許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嫁與太宰治。」

  早紀眼底的外露的情緒愈發地低落萎靡,她一步步地自我否認著前世種種為太宰治而作的舉動。

  不,你能有什麼錯呢。

  太宰喵喵將腦袋靠著少女的胸膛,感受到她撲通撲通作響的心髒。

  造成妻子痛苦的根源…一直是他。

  [請你不要再否定自己了,我的早紀。]

  小黑貓目睹著早紀哭累地趴在桌上昏睡過去,它的貓臉浮現出迥異於小貓咪應有的表情,憐惜地注視著對方。

  直至門把手的轉動聲響四起,小黑貓身手敏捷地逃跑躲至窗外陰暗的角落處,窺視來者的一舉一動。

  入屋的朝日奈風鬥本來打算脫口而出的叫喚聲,在他的眼神落到趴著熟睡的早紀之際,油然地戛然而止。

  「笨蛋早紀。」風鬥以微不可察的音量嘀咕早紀的不靠譜行為,一把輕柔地托起他的姐姐,往不遠處的床鋪方向帶去。

  直至將早紀完美無缺地托運至床時,風鬥聽見對方的夢囈聲,「風鬥。」

  迎入他視線領域的顯然是早紀萬般柔情的眉眼。

  看在對方做夢亦不忘他,自封為好脾氣的風鬥大人暫且原諒笨女人一回。

  操心的弟弟風鬥替早紀拉攏被子,確認無誤後,他察覺半是敞開的窗戶,毫不猶豫地上前合攏它,將窗戶牢牢鎖死。

  萬一風過大將他的姐姐吹著涼,可不行。

  多虧有英明神武的風鬥大人來巡查,不然憑借早紀的忘性絕對第二天醒來倍感不適。

  風鬥環繞四周,思量沒有遺漏的便輕手輕腳地退出姐姐的房間。

  被小舅子無情地斷了同他妻子共度良宵時光的太宰喵喵,憂郁地瞪大貓眼。

  早知道應該往早紀的床底下躲的。

  失策。

  ***

  難得成功地邀約早紀共度晚餐,中原中也欲言又止地留意到對方難掩憔悴的臉色,以及明顯是痛哭過後的眼周。

  「早紀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了嗎?」中原中也猶豫躊躇片刻,終是直接詢問。

  沒有多大胃口、正機械進食的早紀停下舉動,她稍微怔住,似乎未能預料中原中也突如其來的關心。

  「沒…沒什麼。」早紀笑著垂下眼簾,她的余光忽然瞥見正朝他們方向走來的繃帶怪。

  可謂是陰魂不散、對她抱有不明看法的太宰治。

  「喲,好久不見,甚是想念中也呢。」太宰治輕車熟路地湊上來朝倆人桌的中原中也打招呼。

  太宰治罕見的一本正經的稱呼,令中原中也油然升起狐疑的想法,總覺得對方圖謀不軌,怕不是看上他身旁的早紀吧!?

  以對方沉溺小姐姐美色的品行而言,中原中也很難不懷疑對方別有用心地往他身邊來,就是衝著他的早紀而來。

  「你怎麼在這裡?」中原中也皺起眉頭,警惕地防備著太宰治。

  太宰治若無其事地嬉皮笑臉說道,「緣分使我們不可避免地相遇。」

  「……」這條青花魚是不是泡水裡泡壞腦子了?說話抽風似的,中原中也已然確定出太宰治的不明目的,絕對是打算心懷不軌地接近他的早紀。

  「這麼久沒同中也碰面,居然會獲得中也的難看臉色。」太宰治喋喋不休地抱怨起他舊時的搭檔中原中也,引得後者的拳頭蠢蠢欲動。

  要不是早紀的在場,中原中也早就下定決心動手打翻對方為上策。

  中原中也不耐煩地詢問太宰治,「你到底有什麼事?」

  言下之意一明而了,倘若太宰治無事請不要來打擾他同早紀獨處的甜蜜時光。

  「有。」太宰治神情自若地點頭,趁著中原中也恢復些許耐心地等待他的說法之際,厚著臉皮開口,「我想加入你們的晚餐。」

  這下子,中原中也恨不得將某位不懂眼色的惡劣男人提起衣領,扔出餐廳之外。

  典型的情侶桌。

  你是不是泡垃圾桶裡泡久了缺心眼?

  眼見中原中也怒氣隱約有爆表的衝動,太宰治絲毫不慌地從容喊來侍者,在倆人桌處加上第三個人的擺盤。

  「中也,不要在美麗的女士面前,像頭失去理智的獅子,除了頭腦簡單地會干架外,別無其他擅長。」太宰治友好地給出戀愛建議,及時地提醒中原中也有關早紀的存在。

  果不其然,中原中也聞言,顧及心愛的巫女早紀在場,沒有揮手行使暴力輸出,而是『心平氣和』地坐下來,轉頭眼不見為淨地避開太宰治,面向默不出聲的早紀。

  「美麗的女士,晚好。」太宰治宛如不認識早紀般,謙謙有禮地朝她問好。

  未等早紀的配合演出上線,太宰治搶先一步地改寫他的劇本,「唔,我記得你哦。」他唇角揚起的弧度格外的漫不經心,惹來中原中也的越發戒備之色。

  他就知道!

  不用想,中原中也提前預知太宰治接下來肯定張口就是什麼夢裡與你相遇之類的騷話連篇。

  果然還是先把搗亂的太宰治拎出去再說吧。

  中原中也的舉動尚且未來得及出手,他聽見太宰治的語出驚人。

  太宰治恍然大悟地說道——

  「感謝早紀小姐,無任何附加條件地替我償還所有的債務。」偏巧太宰治的聲線壓得極其曖昧,令人不禁心生遐想連篇。

  真想看看面前波瀾不驚的女人…如何向中原中也解釋她的『樂於助人、慷慨解囊』呢。太宰治收起眼底的饒有興致情緒,轉而露出得到好心異性救助的感激之情。

  錢算是白給。

  替太宰治還錢,他倒好,轉頭毫不留情面地給早紀添堵。

  枉虧早紀還是拿澀澤龍彥的遺產償還太宰治欠下的咖啡債務。

  離譜。

  拿澀澤龍彥的錢替太宰治償還之余,還得向中原中也解釋各中理由。

  你膽子這麼大,不如干脆再玩大一點,直接上門詢問澀澤龍彥的感受。

  暗地裡嘀咕得仿佛實時彈幕的早紀,不緊不慢地為自身的行為辯解,「不必客氣。」

  「能幫助太宰先生償還欠下的咖啡廳賬單,亦是我們當初說好的條件。」早紀話鋒一轉,「我也感謝太宰先生說出的有關福澤先生的愛好。」

  「感謝熱心的太宰先生為福澤先生同我母親的婚禮補充相關細節,使得婚禮規劃更加完善。」

  中原中也的心情猶如坐了一趟過山車。

  他品性善良高潔的小巫女,怎麼會如同太宰治暗示般的模樣。

  「……」太宰治頓時倍感索然無味。

  沒救了,毀滅吧。

  愚蠢的蛞蝓滿腦袋戀愛泡泡,連他看中的女人表演出來的拙劣謊言懶得動腦思考分析。

  明明可以抽離出這個女人的演戲之中,太宰治心頭浮現出微妙的念頭促使他停留下來,繼續三人的晚餐。

  是同位體的想法作祟嗎?


第五十五章

  圓桌原本恰好盛滿的倆人,硬生生地融入不和諧的第三位不請自來的男人,造成類似於三足鼎立的微妙局勢。

  宛如三角形最為穩定的模型,作為其中中心支撐點的早紀狀似毫無知覺的懵懂模樣,她眉目彎成漂亮而不冷清的月牙形,專注地投向邀約她共進晚餐的主人翁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稍微平復由於太宰治搶戲而奪走他風頭的不甘心,他難掩歡愉地將笑意揮灑在眉宇間。

  至於多出的格格不入外來者,暫且留著充當見證他與早紀曖昧氣息直升的工具人吧,中原中也不再著重注意太宰治的神情,他態度自然地將來前多次在心頭打好的稿子,泰然自若地借著若有所指的話語朝早紀表白心跡。

  「今晚夜色真美。」含蓄婉轉的言辭從中原中也翁動的唇中脫口而出。

  中原中也敏銳地察覺到早紀聞言霎時的怔住眼神。

  她翠綠欲滴的瞳孔好似披上薄薄的迷霧,如同森林彌漫開來的層層煙霧,令人無法直接窺視其真實面貌。

  眼見早紀無意識地低垂著眼簾,陷入沉思的模樣。中原中也跳動著的心髒激烈地鼓動起喧囂的節拍,他的早紀是否記起從前的美好回憶。

  實為告白的言語,出自舊時早紀湊至他耳邊的低語——

  「哥哥。」早紀大大方方地調侃中原中也,心滿意足地撞見後者的耳垂偷偷摸摸地沾惹紅暈。她絲毫沒有停下惡趣味滿滿的上頭舉動,「放心哦。」

  「天邊的孤月亦不能與你媲美。」早紀的指尖輕輕描繪著中原中也的精致眉眼,「星河盡在你明亮的眼眸,無物可比。」

  中原中也捕獲妻子為非作歹的小手,沒有半點猶豫地將它拉扯於他的手心。

  早紀胡作非為的亂動行為算是戛然而止,她小喇叭的嘴巴沒有停頓地接著調/戲倍覺羞澀的大男孩丈夫,「月亮常有,而你獨有。」

  不,他不是。

  中原中也否認早紀的說法。他身旁狡黠神色的少女,足以稱得上月色下看美人,愈欣賞愈使他沉溺溫柔鄉無法自拔。

  一輪明月遠不可及。

  一雙星眸近在咫尺。

  是誰嫣然笑著地勾人心弦。

  又是誰溫熱的唇瓣不堪忍受誘惑地主動出擊。

  ***

  「灰蒙蒙的天色,根本看不清今晚的月。」太宰治觸發起他的不安分屬性,自顧自地表演二哈式拆台。他的抬杠令滿心期盼等待早紀尋回丟失記憶的中原中也不悅,後者已然琢磨起等會打宰的力度。

  同時喚回早紀的心不在焉,她回過神來若無其事地淺笑著不再繼續方才中原中也給出的話題。

  中原中也心底轉過百般念頭,始終顧忌早紀的岌岌可危的精神波動,他暗自微不可察地嘆口氣,遺憾著這次的錯失良機。

  相比太宰治無事找事的找揍行為,早紀貼心地試圖結尾翻頁,「還是可以瞧見明月的。」

  憋了一股郁氣的中原中也,警告地瞪著死不悔改地打算繼續蠢蠢欲動拆招的太宰治。

  他的威脅眼神對於太宰治而言,不痛不癢,甚至截然相反地起到反面效果,促使太宰治越發地興致勃勃。

  等著,等他送完早紀歸家,再來同極度缺心眼的沒眼色太宰治算賬,未等中原中也暗下決心,他的視線凝固在來電顯示。

  是首領森鷗外的通話。

  首領的任務麻溜地布置下來。

  「抱歉。」中原中也道歉的語句未來得及走完過場,早紀明了地笑著回應,「沒關系的,中也。」

  「你先忙吧,不必送我了。我們下回見。」早紀善解人意的姿態,及時地止住中原中也原先想法。

  被倆人不約而同忽略的太宰治有話要講,他馬不停蹄地舉起手來,仿佛搶答的好學生模樣,「放心吧中也,我會將早紀安全送到家。」

  中原中也一聽太宰治信誓旦旦的保證,他的目光突兀地變得由衷的戒備,打宰的拳頭已經失控地處在躍躍欲試的准備階段。

  這條青花魚,到底安的什麼壞心?要說看上他的早紀又不太像,中原中也琢磨不出太宰治彎彎繞繞的復雜想法,卻出於第一直覺地將防備警惕油然而生。

  打消中原中也隱隱不安的是早紀直言不諱的拒絕。

  不同於早紀以往委婉的風格,這回的早紀過於明顯了當地選擇直言直語,「沒有那個必要。」

  「我自己會回家。」

  「又不是三歲不識路的小孩子。」早紀堪稱不太客氣的語氣極大程度地愉悅中原中也,後者忍不住地配合發出爽快的嘲笑聲。

  仿佛炎炎夏日的清爽汽水,一口氣地令中原中也倍覺舒心無比。

  中原中也轉念想到,從未拒絕過他接送的早紀,是否代表他們的關系比他預期之內的還要親密緊湊?

  果然,有對比才有傷害(不是),有比較才能升起無法言喻的幸福感。

  太宰治宛如耳朵失靈般,他唇角的笑容依舊虛假地浮現在側,「中也快去忙吧。」他假惺惺的語調使得中原中也瞪了他。

  「別耽誤重要的任務。」太宰治熟視無睹地略過中原中也警鈴大響的防備姿態,口吻溫和地有模有樣勸說對方。

  早紀難得站在太宰治一側地贊同他的說法,示意中原中也先顧及他繁雜的事情。

  「我的假期還很長。」早紀緩緩的開口,猶如若有若無的暗示。

  中原中也聞言亮起眼眸,他不忘將准備已久的一大束鮮花捧至心愛的小巫女早紀的面前。

  「鮮花贈愛…美人。」中原中也半路途中地更改措詞。

  早紀落落大方地當著神色晦澀難明的太宰治面上,接過來自中原中也的禮物。

  「謝謝。」早紀懷抱著大捧開得旺盛的玫瑰,露出明媚不可方物的笑容,「說起來還沒有認真地送給中也什麼合適的回手禮呢。」

  中原中也越過所謂的安全距離,湊到早紀的跟前,收斂起滿身壓迫的重力感,以著僅供二人聽見的音量說道,「倘若下次同早紀的約會。」

  「能見到早紀身穿我之前為你挑選的服飾,再好不過。」中原中也提及的衣物顯然指向類似於巫女服的常服。他的聲線掠過早紀的面頰,仿佛長出魔爪般促使少女的雙頰難逃泛紅的下場。

  乍一聽並非為難的提議,早紀神情如常地點頭應承下來。

  鑒於時間的匆匆忙忙,中原中也無暇分析早紀的外露波動之情。

  盡管中原中也依舊在意著早紀之前的說法,[神明大人會寬恕我的罪過嗎?]

  [我親愛的巫女,你到底在隱瞞著什麼苦衷,以致於輕松活潑的外表下隱藏著搖搖欲墜的悲傷。]

  ****

  太宰治陪同早紀目送著中原中也離去的身影,半晌過後,他挪回視線漫不經心地發問刁難,「你怎麼不接著演戲呢,朝日奈小姐?是對自己演技的不自信嗎?」

  早紀收斂起常態的笑臉模式,神情淡淡地瞥了太宰治,「論演技,彼此彼此。」

  面對早紀連敷衍都疲於表現給他的模樣,太宰治心下不爽地繼續尋找存在感,「人前扮得溫柔可愛的小白兔,人後連裝模作樣的裝腔姿勢都不給我嗎?」

  太宰治的疑惑得到早紀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要是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呢。」

  他唇邊不真實的笑意頭回地褪去,露出較為真實的冷淡,「還真是過度虛偽、滿嘴謊言的女騙子。」

  被喻為騙子的早紀無所謂地佇立在原處等待紅綠燈。她眼尾的余光望見急速駛來、即將帶來水汽的超速車輛,早紀身手靈敏地躲在太宰治寬大的風衣之內。

  難以用言語形容心頭顫抖的感覺。

  太宰治第一回 感受到大腦反應過來、身體跟不上節拍的行為舉止,簡直堪稱難得離譜的失控。

  他竟然在這個女人厚著臉皮躲進他風衣裡逃避飛濺的水珠之際,下意識地想要去擁抱她。

  不,這是不對勁的。

  是因為同樣存在於他身體裡的另一太宰治靈魂作祟吧,看來不能再次讓同位體浮頭出來,不然對他本人影響略大,居然想去伸手攔住有望奪得視後的朝日奈女士。

  「還真是謝謝好心的太宰先生。」早紀完美地躲閃過車速過快而四濺的水滴,頗有用完就扔的無情架勢,露出肉眼可見的假惺惺的致謝態度對著太宰治說道。

  「就當是我替你償還咖啡債務的對等交易吧?」早紀大手一揮地決定一筆勾銷,不再提起有關替對方還債一事。反正錢是澀澤龍彥的,花起來也無法令她心疼。

  本來喋喋不休試圖拽下她真面目的太宰治出乎意料地變得安靜,早紀偏過頭凝視他。

  只見他裸露的鳶色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似乎接受不了某些實情般。

  「我說,你不會後知後覺地發現對我心動吧?」早紀似乎察覺到好玩的事情,惡劣地勾起唇角問出聲。

  太宰治恢復正常地出言否認,「你在想什麼,自戀的女人。」

  早紀抱有無所謂的態度,若無其事地說道,「哦,我只是多次撞見過類似於你方才的眼神。」

  「皆是不可避免對我心動的眼神。」

  ……

  聽聽這個女人說的都是什麼渣女語錄。

  「無論對我有無興趣,最好還是不要靠近我哦。」

  「對我別有用心的異性會落得不好的結局。」比如受害者一號澀澤龍彥,他涼得不能再涼。

  早紀失去興致地決定就此別過,卻被沉默不語的太宰治叫喚停住,「我和他…有什麼差別?」其實太宰治更想詢問為何明明同為他,早紀的態度截然相反。

  他得到早紀不假思索地回應,「你比他窮多了。」


第五十六章

  『攻略游戲』裡頭的首領宰,風度翩翩、常常抱著虛假的溫柔面具對待新婚妻子。奈何他資產不計其數。哪怕作為港口mafia首領遺孀的太宰早紀,無暇顧及他的遺產之際,亦在不經意間對亡夫太宰治留下來的、落於白紙黑字上的一長串冰冷數字倍感咋舌。

  出手闊綽、舉止紳士的成熟英俊男士。

  毫無眼色地自顧自抬杠,看起來像是吃軟飯專業戶的游手好閑男人。

  倘若非得從中二擇一,心頭已然出來抉擇的早紀不慌不忙地選擇前者。

  至於她略為犀利直白的言語,會不會造成現狀的太宰治對她好感度大幅度降低,並不算入早紀的考慮範圍內。

  無論對方覺得她嫌貧愛富亦或者是見錢眼開,對早紀本人而言皆是無關緊要的事情。

  早紀轉念想到,好感度down導致可攻略對像太宰治對她無感出局似乎並非壞事,反而完全避免她游走於攻略難度max的兩位太宰治身旁。避開高跟鞋走鋼絲的危險舉動同時,會帶來白蘭的隱約不滿。

  麻煩。

  你說,聰明人的戰爭為什麼要卷入她這個花瓶啊?未等早紀躊躇猶豫完,她的身後傳來熟稔的聲線,是獨屬於太宰治的聲音。

  「早紀。」太宰治的呼喚惹來本打算步伐輕快離去的早紀循聲而視。

  少女轉身的電光石火間,完美地遮掩心底暗自湧動的百般念頭,轉而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無法壓抑的驚喜表情,「阿治。」

  僅僅憑借背對背的呢喃聲,早紀准確無誤地確認出此時此刻說話者的真實身份。

  附身於本體的首領宰,他意識到自己頭回被類似於主人格存在的本體趕出來應對的特殊狀況。太宰治本來興致缺失的眉眼沾惹著不自知的愁緒,卻是止步於早紀輕飄飄的觸摸。

  離他幾米開外的早紀小跑著映入他的視線領域,眉開眼笑地撫平太宰治無意識的蹙眉。

  「又見到阿治。」說完的早紀不可避免地回想到些許問題,唇角僵硬笑意地,停滯著即將送到嘴邊的欣喜言語。她勉強地笑著說道,「我還是先走吧。」

  聰明如他,太宰治怎會不熟悉妻子早紀的細微表情變動。他一目了然地察覺早紀笑容背後的苦澀難言。顯而易見,依舊是對她無數次逆轉後顛離實情、從而同森鷗外與中原中也在一起後的耿耿於懷。

  他的早紀反復計較著她無意的過失。

  「沒關系,這並非你的過錯。」太宰治上前主動地捧起早紀巴掌大的小臉,安撫對方,促使她放寬心。

  「我不在意的。」太宰治眼眸專注地凝視面前的少女。只見早紀正乖巧地仰頭與他回視之余,還不自覺地咬住唇瓣,直至它血跡斑駁,鐵腥味迎面撲來。

  太宰治的指尖連忙稍微用勁地揮開早紀潔白染血的牙齒,令她放松不再咬唇。

  鑒於太宰治修長的手指停落在她的絳唇上方,早紀無可奈何地放棄能令她升起疼痛的行為。她垂下眼簾,顫抖著說出她心底的糾結,「我介意。」

  [究竟需要多麼厚的臉皮程度,才能泰然自若地面對她的阿治呢。]

  太宰治從早紀的眼底讀出對方肉眼可見的心裡獨白,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面對妻子的固執己見,太宰治絲毫不感陌生。如若早紀沒有偏為執拗的性格,恐怕早就放棄不死心地一遍遍麻木逆轉時間線的行為,放棄推後他死亡時間的念頭,真正地放過她自己。

  「我們近期還是不要碰面吧。」早紀微微使勁掙脫開來,她別過臉避開太宰治的視線,不自然地別扭說道。

  沒有時間的約束,單憑早紀的自我走出,怕不是等到世界毀滅仍然不能等來她的答案。

  太宰治不同意早紀的說法,他轉念角度清奇地指出,「難道是因為我如今的身體…」

  「特別窮嗎?」太宰治隱約感受到本體宰傳來的怨念,他若有所思地詢問出聲。

  得到早紀慌亂得磕磕絆絆的解釋,「不,不是。」

  結合本體宰模模糊糊的碎碎念,盡管太宰治不信對方口述的疑似貪財的早紀性格,不妨礙他拿來借機轉移話題,「可早紀前不久還抱怨過我現狀的窮困潦倒。」

  「……」早紀一時語塞,事情至此有點出乎她的預料。她原以為太宰治一體雙魂的情況,類似於彼此避開對方的耳目,無法得知外頭實時發生的事情。

  見早紀無語反駁,太宰治索性/起勁地表演自怨自艾,「看來真的是我太窮了呢。」

  他自嘲的口吻難掩失落之態,卻得到早紀不復方才蒼白無力的辯解。後者懵懂地抬眸呢喃著,「你們不一樣啊。」

  「他窮,可能窮習慣了。」

  ……

  太宰治仿佛能感受到心頭另外的他正罵罵咧咧地吐槽中。

  早紀見太宰治沒有駁回她的說法,試探著接著說,「但是我的阿治怎麼會淪落到同他比對呢?」

  「可我們都是太宰治啊。」太宰治從容地將實情擺放在早紀的眼前。

  明明皆是他,為何早紀的態度截然相反。

  「那又怎麼樣?」超出太宰治預期的反應,早紀神情自若地反問回他,「世界上連一模一樣的樹葉都沒有,更何況是人。」

  「哪怕你和他,從頭到尾、從名字到身體皆是如出一轍,在我眼裡都是獨立的倆個人。」

  早紀認真地輸出她的觀點,「我曾經喜歡的太宰治不是他,是你。」她甚至不惜得壓低聲音來下猛料,「能讓我無視後果反反復復地使用異能力的,是你。」

  「我永遠無法再對這個太宰治,心甘情願地付出所有,來挽回他的生命。」

  「除了你。」

  承載萬千星辰的綠眸,流淌著不必明說而又格外斬釘截鐵的信誓旦旦之情,將太宰治心頭的所有琢磨與猜測一並衝垮,徒留逐漸強烈顫動的心髒。

  眼前的早紀口吻淡淡,神色如常地說出她不自知、對他而言不得了的語句,輕而易舉地勾起太宰治的心弦。

  過於犯規了呢,小早紀。

  早紀狀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身疑似告白語句的說法,她不受控制地奪來滿枝頭的嫣紅之色浮現於她白皙的雙頰處。

  「暫且先到這裡吧。再見。」早紀打算急匆匆地離去,她難以隱藏忙亂地丟下別扭的告辭語句,被手長腳長的太宰治猛然拉入懷裡。

  「好歹讓我先送送你。」太宰治的聲音輕柔,帶著丁點不易察覺的期盼,令早紀於心不忍地沒有任何回應。

  難得能以人的形式堂堂正正地陪伴在早紀的身側,叫他如何割舍失去理智的念頭。

  「還是別了吧。」早紀略微停頓,委婉地說出隱約扎人心肺的拒絕,「你沒有車,到時候怎麼回來這頭?」

  難不成去附近借個三輪給太宰治開嗎,正好不浪費他的大長腿。正所謂,這麼長的腿不拿來蹬三輪怪可惜的。

  「不礙事。」經常以小黑貓形式暗中窺視的太宰治絲毫不慌,他記起老朋友織田作的存在,交出完美的答卷,「恰好我的朋友在你家附近。」

  ***

  打擾人談戀愛會挨驢踢的。

  希望這個法則能一視同仁地貫徹到他的大小舅子們的身上。

  「感謝太宰先生送家姐回來。」朝日奈風鬥手腳伶俐早紀藏於他的身後,衝著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表達感謝。他陰陽怪氣的模樣惹來身後姐姐早紀的勸阻,「風鬥。」

  朝日奈風鬥聞言便知早紀暗示他不要過火地對待外人。

  呵,面對偷窺他姐姐的男人要什麼好臉色啊,他不。朝日奈風鬥絲毫沒有收斂起他假惺惺的姿態,反而變本加厲地假笑趕客,「天色太晚,太宰先生早點回去吧。」

  朝日奈風鬥提前堵死對方蠢蠢欲動地進門做客行為,想都不要想,建議站在街角吹吹冷風把自己的美夢吹醒再說。

  「風鬥。」朝日奈風鬥猛然感受到腰間肉被掐。

  故作鎮定的他眨落睫毛瞬間,思及舊事。朝日奈風鬥語氣幽幽地盯著面前的野男人太宰治,重提往事,「也是,太宰先生可能年紀大記不住事。」

  「之前拿花說來特意獻給心愛的偶像。」

  「結果到頭來發現認錯人了呢。」

  朝日奈風鬥若有所指的言論,使得在場的另外倆人神色不明。

  早紀欲言又止地閉麥之余,松開對弟弟風鬥的疼愛舉動,她眼神微妙地掃視著若無其事的太宰治。

  為了阻止無聲的鬧劇蔓延開來,早紀不依不饒地拉扯過渾身散發不爽氣息的風鬥,朝太宰治道別,「阿治,時候不早也該回去早點休息。」

  朝日奈風鬥憋了一股悶氣地任由早紀的拽動,直至他敏銳地捕捉到姐姐的口吻,等等,阿治?好家伙,幾天前在家宴上還是陌生透露著格外疏離的『太宰先生』,現在已然搖身一變成為親昵氣息劈頭蓋臉的『阿治』二字。

  太宰治留心到小舅子神色的變化,他按捺心底的滿足感,勾起唇角地回應早紀的貼心囑咐,「沒有關系的哦。」

  「我才發現織田作的家是早紀的鄰居呢。」太宰治順勢指出來。

  「……」朝日奈風鬥顧不上理會什麼鄰居,他趁早紀未來得及開口時搶先一步地接話,「那可真是太好了呢。」

  「太宰先生可以快點上門拜訪友人了呢。」

  末尾,朝日奈風鬥暗戳戳地補充不像話的祝福,「我可真替友人再次重逢感到由衷的高興。」


第五十七章

  肩並肩行走的姐弟倆人,相伴無他言。

  姐姐早紀漫不經心地撥弄起鬢間的碎發,她唇角翹起的弧度在明亮的光線照耀下依舊淺淡且真實。

  弟弟風鬥側過頭,徹底放棄掩飾他心底變化地將滿滿的困惑浮現於臉,端詳早紀若無其事的輕松姿態。

  他精致不失少年感的面孔頭回利落地失去表情管理,五官皺巴成好看的一團,竭力克制他仿佛質問的強勢口吻,過分怪異地柔和開口詢問,「姐姐,難道沒有什麼值得你解釋的地方嗎?」

  早紀撩撥長發的舉動慢慢減速,她面不改色地直視前方走廊的分岔口,「風鬥,是指我和阿治嗎?」

  區別於前幾回早紀連忙的矢口否認,朝日奈風鬥兩相比對後,腦海的弦子下意識地緊繃、不再松懈。見早紀停滯步伐,轉道整個人側身朝向他,風鬥油然升起警惕的意識。

  總覺得姐姐開始以她向來最擅長的騙人的嘴,信手編織甜言蜜語來哄騙他。朝日奈風鬥下定決心,保持頭腦的清醒狀態,察覺不容她掩蓋的真相。

  弟弟似乎長大了,沒有過往般允許她容易拿捏呢。早紀轉過模糊的念頭,輕唔一聲再說道,「阿治似乎是我上輩子的丈夫。」

  朝日奈風鬥故作鎮定的臉色瞬間化成茫然失措的聽岔模樣。他左手的掌心下意識地對准早紀的方向,示意後者暫且中場休息,好令不明所以的他緩過神來。

  「等下?」朝日奈風鬥懷疑是否由於他自身行程過多而長時間的日夜顛倒,引起他聽話自動開啟快進模式,直接地忽略早紀的前言後語,徒留一句模棱兩可的答案。

  早紀輕顫著睫毛,微微斂起唇邊的笑意,神情淡淡地自顧自往下敘述,「或許飽受往往復復的噩夢折磨,前世的我,年紀輕輕地死於精神脆弱。」

  她沒有解答朝日奈風鬥的不解,反而目光低垂下來地呢喃自語。

  蒼白、簡單的言語聽得朝日奈風鬥心頭猛顫。

  他的姐姐到底究竟經歷什麼…以致於恍惚著說出她前世早亡的結局。

  早紀抬起頭,勉強地作出明為微笑、實則略帶扭曲的表情,「阿治亦有相同的記憶。」

  他的姐姐從未在他的眼前表現出丁點肉眼可見的脆弱,這回罕見而殘忍地剝開她堅韌的外皮,裸露出其心頭最為柔軟的內殼。

  朝日奈風鬥甚至無需冗長繁雜的分析,僅憑姐姐早紀的只言片語,他已然能判斷出這輩子主動靠過來的太宰治,不安好心之余,還抱著妄圖與早紀破鏡重圓的念頭。

  「姐姐。」朝日奈風鬥放軟聲音,滿是憐惜地攬住早紀瘦削的肩頭。他忽然驚覺姐姐的身型比往日還要單薄上幾分。

  「沒有必要給渣男回頭是岸的機會。」朝日奈風鬥先是小心翼翼地溫和勸說早紀,再是咬牙切齒地指桑罵槐出聲,「你看他長得跟木乃伊似的,哪能做出人該做的事情來。」

  朝日奈風鬥不免擔心過分貶低太宰治,傷害到精神狀態不太穩定的姐姐,話鋒一轉地恨鐵不成鋼勸道她。

  「所有的破鏡重圓皆是重蹈覆轍。」朝日奈風鬥語重心長的勸導,令心不在焉的早紀抬眸,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

  能聽得進去…慢慢來。

  朝日奈風鬥摁壓苦悶焦灼感。他堅信沒有拆散不了的強行配對。

  姐姐的幸福由他來守護。

  ***

  門外的早紀眼眶不受其控制地泛起薄薄水霧,順勢將她的眼尾暈染開紅意。

  合上門的早紀面色不動地佇立在門後處,一覽無余地收攬室內的平靜。她恢復本來較為淡漠的狀態,步至窗前攏上半開的窗戶,順帶一氣呵成地拉上簾子。

  似乎許久不曾登入『戀愛游戲』,早紀慢吞吞地打開電腦。趁著屏幕加載進度,她的面容呈高糊狀地倒映在屏幕之上。

  [歡迎回來。]

  熟稔的引入語浮出界面。

  [解鎖隨機副本——]

  早紀捕捉到嶄新詞彙,不經意地輕蹙眉頭。

  雖說從頭至今。

  早紀自從創號後登錄游戲的初始狀態,隱約明白游戲並非所謂的虛擬游戲,而是夾雜私貨的類似於案件重演的回放。

  畢竟哪有游戲錄入能掃描出被她隱藏得不見天日的異能力。透過異能力的泄露,早紀拼湊出極其怪異的一幕幕。

  [加載成功——]

  早紀轉過她模棱兩可的揣測,專心投入已經令她無暇分辨虛與實的攻略世界中。

  游戲內頭的少女從天而降,直直地宛如亂撞的小鹿一股腦地撞進床鋪上方的成熟男人懷裡。

  男人溫熱的手掌托起少女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肢。

  冷靜到極端冷酷的紫色眼瞳,完美無誤地對上驚慌失措的水潤綠眸。

  瞧瞧。

  他捕獲什麼獵物。

  「美麗的女士。」森鷗外露出彬彬有禮的笑容,「請問你是如何穿透屋頂,精准地來到我的床?」盡管森鷗外身著睡衣,絲毫不影響他半點的紳士風度體現。

  早紀甚至無從知曉手術刀的藏處。銳利的刀尖已然止在她的喉嚨動脈附近。

  靜待她不聽話地輕輕亂動,刀在血湧。

  「漂亮的女士,自然會受到優待。」森鷗外口中說著最是欣賞不過的誇獎,卻不妨礙他手裡的手術刀愈發地逼近早紀的脖頸。

  血珠一朵朵地冒出他的刀尖。

  「精神系異能者嗎?」

  「短短接觸的幾分鐘之內,由衷地影響到我不可避免地對你產生一定的好感呢。」

  森鷗外坦誠地說出他對眼前少女的好感度正離譜地直線上升。他眼底的猜測顧忌無不具體化於他行使的凶器上。

  「我…不是…」少女抵死不承認,她楚楚可憐的柔弱姿態令森鷗外的心防逐步提高至封頂。

  可怕的異能力呢。

  「為了表示對美人的特殊待遇。」

  「特意邀請女士前往港口mafia地牢游玩。」森鷗外謙謙有禮地作出決定。

  他的人形異能體愛麗絲同步配合地扣住出場奇特的少女。

  「雖然小姐姐長得很符合愛麗絲的心意。」嬌小的愛麗絲有著不符她身型的靈活敏捷,輕而易舉地接替森鷗外的威脅舉動,「但是這麼好看的臉。」

  「哭起來一定更可愛吧?」愛麗絲突起興致地反問。

  ****

  尾崎紅葉匆匆地趕來接手臨時派來的棘手任務。

  港口mafia首領臥室裡,突如其來地闖入身份不明的少女。無論從她無法被監控或者異能捕捉到的出現形式,亦或者是她毫無任何相關信息的身份,皆是浮於黑暗中的重重危機。

  特別是少女疑似令人心生憐愛的精神異能力。

  對情況已有初步判斷的尾崎紅葉,警惕防備地步入拷問室。

  果然不出尾崎紅葉的預料,映入她眼簾領域內,是位不自覺地牽動起其心弦的少女。

  「審問出結果嗎?」尾崎紅葉肅著臉冷淡地詢問部下。

  得到他們的否認,「除了知道她名為朝倉早紀之外,一無所知。」

  「朝倉早紀嗎?」尾崎紅葉注視著遍體鱗傷的少女,心頭莫名燃起不忍於心地憐惜之情。

  不對勁。

  朝倉早紀的異能力比她預想中的還要厲害。尾崎紅葉強硬地忽視自身即將偏離軌跡的情緒,回歸職責地進行由她親自來審問的步驟。

  對於好感度異能力一說,尾崎紅葉的部下倒是表示尚未觀察出來朝倉早紀任何使用異能力的波動。

  難不成對方的好感度異能力僅僅作用在首領同她的身上?尾崎紅葉疑惑之余,用長條形的刑/具勾起朝倉早紀的下巴。

  尾崎紅葉難得口吻溫和地對待犯事者,「乖女孩,說出你的目的吧。」

  「或許能免於飽受長期的折磨。」尾崎紅葉掃視著面前狼狽但難掩清麗的少女,莞爾笑著提出對於朝倉早紀而言最為合適的道路。

  由於方才喉嚨被小小地劃破,早紀強忍發聲帶來的不適回應著,「我…我沒有目的。」

  「不清不楚地掉落。」

  朝倉早紀眉宇間流露的不知所措,看似不作偽。可惜沒能獲取尾崎紅葉的信任。

  「哦?」

  「沒有任何目的,僅憑本能可以來去自如地抵達我們首領的私人空間。」

  「朝倉小姐,請不要做無謂的掙扎。」

  尾崎紅葉召喚出她的金色夜叉,「很遺憾地通知朝倉小姐,軟硬兼施的流程走完了第一個字。」

  「接下來你將面臨的…是你的身體無法承受的苦楚。」

  尾崎紅葉狀似善意的勸解依舊撬不開犯事者朝倉早紀緊閉的嘴唇。

  [哪怕你用滿眼依賴的眼神望向我,我是萬萬不會失責地手軟放過你的,女孩。]

  尾崎紅葉的舉止停格在面前荒誕的一幕。

  眼見奄奄一息的少女於電光石火之間,恢復如初的正常健康狀況。

  「這是你的異能力?」尾崎紅葉嗓子略為發癢地問道。

  「是的。」哪怕身體回到康健的模樣,精神狀態萎靡疲憊的朝倉早紀點點頭承認。

  擁有治愈能力的異能者。

  看樣子之前准備的應對策略需要調整。未等尾崎紅葉心有抉擇,意想不到的男人光明正大地來臨。

  「首領。」

  港口mafia首領森鷗外踱步至地上蔓延開來的猩紅血痕之前。

  「原來是治愈系的異能者呀。」森鷗外意味不明地感慨。他凝視著地板上散落的那攤顯眼的淋漓鮮血,隱忍心底泛起的刺痛感。

  早紀恍神地抬頭循聲望去。

  森鷗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的存在。

  下一秒,朝倉早紀似乎不堪疲憊地昏厥過去。

  「暈過去了。」森鷗外收起他的審視,「不必再審問朝倉早紀。」

  「交給我。」

  無人反駁首領的主張。


第五十八章

  鏈條哢嗒清脆開啟的聲響,釋放被它禁/錮在原地的昏迷少女朝倉早紀。後者無意識地任由其背靠牆壁的身體癱落滑下。

  兩側佇立著的部下聽從mafia最高位置的領導者決策,眼捷手快地把即將跌落在地的朝倉早紀撈起來。

  「交給我。」首領森鷗外沒有半點嫌棄朝倉早紀身上沾染的斑斑血跡,自然無比地接過失去意識的對方。

  哪怕隔著輕薄又狼狽不堪的衣物,絲毫不妨礙森鷗外懷中的少女偏低的體溫向他的手臂襲來。

  在場眾人無不低頭等待首領的進一步明示。

  尾崎紅葉隱約明白首領森鷗外的打算。名為朝倉早紀的少女怕不是徹底擺脫犯事者的身份,一躍成為森首領的情人。

  她的腦海中不經意閃現出前些時候的片段回憶。

  朝倉早紀滿是依賴信任的眼神,仿佛她同尾崎紅葉熟識已久。

  荒謬。

  尾崎紅葉按捺心頭轉起的層層漣漪,艷麗的精致面容依舊如古井般波瀾不驚。

  暈暈沉沉的早紀竭盡全力地費勁睜開疲憊不堪的沉重眼皮。她聽見身旁原本哼唱著古古怪怪童謠的愛麗絲停滯不續。

  「醒來了呀,小早紀。」愛麗絲親昵地湊上來,與躺著略顯虛弱的早紀鼻對鼻,過分地挨近少女蒼白的清麗面孔。

  早紀狀似意識到眼前小女孩的存在。她微微蹙起眉頭,偏過腦袋避開對方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轉動脖頸的瞬間,早紀猛然感受到不應有的束/縛感官。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個脖頸處額外地多出一份裝飾物。

  類似於chocker的飾品。

  早紀對愛麗絲避而不及的舉止,惹來後者唇邊溢起的笑意變得些許凝固。

  愛麗絲微妙地泛起不虞的情緒之余,留意到早紀撥弄來自森鷗外的獻禮,完美地恢復先前較為良好的情緒。

  「是林太郎精心為小早紀挑選的禮物哦。」愛麗絲再度揚起天真爛漫的純粹笑臉,「我頭回認可林太郎的眼光呢,它比我想像中的格外地適合小早紀。」

  聽聞小女孩真心實意的誇贊,早紀沉默地扯弄脖間的新飾品,試圖尋找它的解鎖方式。

  「別費功夫呢。」愛麗絲憑借彼此間距離的過近,從而不動聲色地收攬早紀的一舉一動,她仿佛撞見極為好玩的事情般輕笑出聲,「你本人是無法掙脫開來的。」

  愛麗絲自信有余地欣賞著早紀面色的僵硬。她心滿意足地掠過對方無可奈何、無力反駁的復雜神情,愉悅地開口,給出善意的溫馨提示,「有了它,小早紀徹底地失去自由的翅膀。」

  「千萬不要輕易地嘗試跑出我們的視線範圍之內哦,小早紀。」

  愛麗絲故意地作出停頓,歪著腦袋,以賣萌的姿勢接著道來,「總之後果…興許會讓小早紀不受控制地哭泣出來。」

  「相信愛麗絲。」

  「你不會想著輕易體驗倍受生不如死折磨的。」愛麗絲口吻異常輕柔地警告著床鋪上半坐起來的病美人。

  脖子上的鐐/銬。

  猶如華美鳥籠中豢養的金絲雀。

  它的鳥爪系上主人贈予它的標識。

  見早紀不再摸索地『欣然』接受贈禮,愛麗絲眉開眼笑地秉持打一棍、給顆蜜糖的原則,哄著精神蔫蔫頹靡的早紀,「倘若小早紀足夠聽話。」

  「愛麗絲有許多快活的事情同你分享呢。」

  不出意外,愛麗絲得到的是對方冷淡的無動於衷。

  朝倉早紀興致缺缺地拒絕融入愛麗絲拋出來的話題。

  「小早紀不喜歡小裙子嗎?」愛麗絲裝作誤解般,自顧自地提出新的選項,「沒關系,我們還可以分享甜甜的草莓蛋糕。」

  「熱乎乎的奶茶。」愛麗絲雀躍的聲音嘰嘰喳喳地,惹來步入室內的男人打斷。

  森鷗外漫不經心地朝她們的方向走來,「愛麗絲,不可以打著小早紀的幌子,過度地進食甜食哦。」

  「蛀牙帶來的難忍疼痛,看樣子已經完全忘得干干淨淨了呀?」森鷗外寵溺萬分地教說起愛麗絲。盡管後者不聽勸地心虛嘴硬,「沒有,我只是想和小早紀分食。」

  「哦?是嗎?」森鷗外輕飄飄地放過人形異能體的偶然任性,他轉而關心起令他油然升起好感度的治愈系異能者朝倉早紀。

  「你的身體還好嗎?」森鷗外絲毫不客氣地坐在屬於自己床鋪的邊緣處。他的眼神一點點地掃視面前少女裸/露在外的神色變動。

  直至他的眸光觸及早紀脖間的標志物之際,森鷗外深覺其審美能力的優越,寶物配美人。

  既然能原因不明地勾動他的心弦,怎能隨意地放任對方走動,逃離他的身邊呢。

  「托您的福,不好。」

  「托我的能力,還可。」

  早紀皮笑肉不笑地回應森鷗外的備至關懷。

  男人不在意綠瞳小貓咪的張牙舞爪,反而淺笑著支身抵上前,牢牢固固地把倚靠在床頭的早紀逼得無路可退,只能故作鎮定、實則可憐兮兮地向後緊貼。

  「我說,朝倉小姐。」

  「你不會誤以為隨意闖進港口mafia首領的懲罰如此簡單地一筆帶過吧?」

  森鷗外頗有秋後算賬的架勢,步步緊迫地逼問擅自偷溜進他私人空間的少女。

  「做錯事情,總得接受懲罰。」

  此時,森鷗外的頭顱距離早紀已然越過令她萬分戒備的領域內。他的唇輕貼著早紀的耳畔,低語著,「不如以身抵債吧?」

  曖昧的聲線。

  逾矩的試探。

  人為刀俎,她為魚肉。

  森鷗外按部就班地將實情提前告知給早紀,言辭的態度皆是容不得對方反駁的強勢。

  逗弄完畢的森鷗外,收斂起難得興起的興致,回歸繁雜的工作,徒留愛麗絲照看早紀。

  夜幕時分。

  沐浴後的早紀散發濕漉漉的氣息。

  她貼身的睡衣格外地合身。

  愛麗絲勾起唇角,「林太郎挑的果然很顯早紀的身材呢。」小女孩以著無邪的面孔,說起人小鬼大的騷話。

  「今晚,我可以同愛麗絲睡覺嗎?」早紀試探著詢問愛麗絲的看法,得到後者毫不猶豫地拒絕,「不哦。」

  「我雖然喜歡早紀。」

  「如若早紀陪伴我入眠,林太郎會生氣的呢。」愛麗絲就差沒有直白地指出。她晃著笑臉,趁森鷗外的走近立馬識趣地跑開。

  已然知曉早紀的小心思,森鷗外若無其事地先行步至床鋪。

  前者倔強地抿唇坐在沙發一角。

  看樣子,被折斷的翅膀隱隱有恢復康健的苗頭。

  他既然能摧毀一次。

  就可以第二次。

  更無需提,一回生,二回熟。

  「確定不上來嗎?」森鷗外偏過頭凝視沙發上蜷縮成團的可憐團子,不受他掌控的憐愛之心躍躍欲試地頂替上來。

  「那好吧。」

  森鷗外沒有勉強早紀的念頭,他轉動模糊的打算,關上床頭燈。

  ***

  游戲裡的森鷗外狀似陷入睡眠。

  游戲外的他方從睡夢中蘇醒,回味著栩栩如生的美好夢境。

  強制愛劇本…

  似乎比苦澀不堪的咖啡更能讓森鷗外從頭醒到尾。

  要是夢境能宛如連續劇般走動,最好不過了呢。

  想把不屈的早紀。

  抵在牆邊、門後。

  欣賞她眼尾止不住泛紅的惹人憐愛模樣。

  親吻早紀的顫動尾音。

  支撐起她無力的手臂。

  任由對方無助地攬住他的脖子,眼光瀲灩地注視他。

  索性時間還早,不如倒頭再睡。

  森鷗外升起有關辦公桌上與桌下的奇妙看法,笑容狗狗祟祟地合攏紫眸。

  ****

  熟睡的朝倉早紀無意識地蜷縮在沙發的角落裡。

  本應輕睡過去的森鷗外輕手輕腳地起身,抱起不聽話的早紀。

  懷裡的少女長著柔柔弱弱的臉蛋。

  同其他好看的女性沒有過多的差別,卻能一次次地將他心底的底線步步推後。

  森鷗外的指尖不安分地落至少女唇瓣上方。

  她終究會向溝壑滿滿的現實妥協。

  乖巧地停留在他的身邊。

  看吧,耐受不了寒冷的小早紀不自知地貼上來,尋找足夠溫暖她的熱度。

  森鷗外伸手攬住止不住瑟縮、從而主動地靠近熱源的早紀。

  天色漸漸地明亮。

  早紀原以為在沙發上湊合地過夜,翌日的身體會僵硬得甚至發出波波脆的聲響。誰能料到一夜醒來,她會出現在床鋪上方。

  坐在沙發上塗鴉作畫的愛麗絲,敏銳地察覺出後方的動靜,循聲而視,撞見早紀空蕩蕩的怔住神色。

  「看樣子,昨晚的小早紀和林太郎相處得挺不錯。」

  愛麗絲輕描淡寫地調侃出聲,轉而拐過話題,關心起早紀的身份問題。

  「你是說你不記得往事嗎?」

  結合早紀在拷問中吐露的信息,愛麗絲有所猜想。

  早紀恍惚後,猛然回過神來點點頭回應愛麗絲,「是的,我連那晚出現的…」

  「亦記不得。」

  「除了名字和能力。」

  愛麗絲端詳著早紀不似說謊的認真神態,她沒有做任何表態,而是招呼早紀陪同她作畫。

  「或者你更願意陪同林太郎辦公?」愛麗絲善解人意地提出第二條選擇供給早紀。

  「……」

  見早紀沉默不語,愛麗絲收回投向她身上的視線,饒有興趣地嘀咕,「和我只是簡單的畫畫。」

  早紀的目光落在對方兩三筆勾勒出來的火柴人形像,心情復雜。

  「陪林太郎嘛。」

  「大人的玩法可多了呢。」

  「放心哦。」

  「首領辦公室的隔音效果特別好呢。」

  愛麗絲絲毫不覺自己說出不符合她幼小年齡的話語,偏頭等待早紀的答案。

  「…」


第五十九章

  溫水煮青蛙。

  烹飪者森先生拿起特制的湯勺,攪拌鐵鍋中盛有的逐漸滾開的流體,熱騰騰的水蒸氣模糊他的鏡片。

  森鷗外慢條斯理地摘下眼鏡,將清亮的紫眸裸/露在外,審視著漸漸適應鍋內環境的小跳蛙。

  被喻為小動物的朝倉早紀,蜷縮在床鋪的一角熟睡過去,許是她不眠游走的觸覺敏銳地感知到暖爐的前來,立馬輕車熟路地主動蹭上去。

  微涼光滑的肌膚。

  全無防備的松懈狀態。

  森鷗外評估著水溫的灼熱程度,心滿意足地勾起唇角之余,按捺不住心頭食指大動的欲/望。他貼近甜美睡容的早紀,動作輕淺地於對方的額頭處落下皆是克制念頭的親吻。

  早紀乖巧地依偎在森鷗外的懷裡。她毫無知覺地猶如任由擺弄的精致玩偶,溫順、又帶著強烈的生機勃勃。

  失去刺的睡美人玫瑰,令森鷗外憐愛地倍感賞心悅目。盡管他可惜對方的璀璨綠眸,現階段之內沒能燃起對他的依賴色調。

  森鷗外捕捉到懷中少女的輕微顫動。與此同時,她的夢囈聲突兀地響起——

  「賣掉我之後。」

  「您真的會善待弟弟妹妹們嗎?」早紀原本安靜的面容失控地湧現出飽受掙扎的苦楚神色。

  微不可察的細碎聲音,夾雜著忍不住的哽咽尾音。

  森鷗外攬住早紀肩頭的手,半路改道地轉成輕拍對方的背部,安撫她不自知的不穩定情緒。

  一拍一拍的節奏,成功地促使蹙眉的早紀將眉頭舒展開來,重歸安穩的睡夢狀態。

  目前已知的早紀檔案:失憶、少有的治愈系異能者、曾有弟妹。

  森鷗外拼湊出追尋早紀真實身份的朦朧方向。

  [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別是圖謀不軌的感情騙子。]

  屏幕內舉止親昵的倆人剪影,倒映在游戲外的早紀眼眸之內。

  方才游戲角色朝倉早紀的呢喃自語,皆是頭回不由朝日奈早紀控制的意外獨白。

  早紀的視角同步地切換成森鷗外的角度。

  沒有穿插任何的回憶,僅有意味不明的言語。

  截止到現狀,時間線完全地錯亂。

  鑒於她一遍遍地濫用異能力逆轉,無論是現實中的些許不顯眼變動,亦或者是看似游戲、實則為她上輩子的各個平行空間重演,無不混亂得堪比被貓咪戲耍過後的毛線團。

  除了亂至打結的毛線,還剩並不無辜的貓毛。

  這回的隨機副本,甚至直接冒出來未知的弟妹存在。

  早紀突然升起對風鬥的心虛。

  ***

  首領飼養只極其符合他心意的金絲雀,在港口mafia中高層眼裡稱不上秘密。

  盡管對方的美貌不至於石破天驚到令人珍藏起來的地步,卻容不得他人的窺視。

  有了豢養金絲雀美人的開頭,仿佛開啟不流於表面的嶄新暗示。

  作為港口mafia權利最高的擁有者,森鷗外收獲各式花容月貌的少女。她們風格迥異,多為同早紀如出一轍的清純派系,少數為劍走偏鋒的嫵媚艷麗。

  「……」森鷗外不動聲色地掠過正陪伴愛麗絲作畫、明顯無動於衷的早紀,他婉拒心懷小心思的送禮者們。

  收獲港口mafia首領的過多拒絕次數,他們難免回味過來,明白朝倉早紀的地位。

  彼此猜測起,首領的頭個情人究竟出自誰之手。

  會是誰培養出手段高明的金絲雀,成為背地裡的獲利者。

  無人知曉。

  被貼上各種顏色標簽的朝倉早紀無從得知,她絲毫不為所動地見證著近期的送禮狂潮。

  其中一個,長相比她本人還要像風鬥的同胎姐妹。

  離譜。

  愛麗絲拿捏的畫筆漫不經心地轉悠起來,她看戲般露出不符其氣質的玩味態度,「大人們總是喜歡擅自揣摩、自以為是地下定結論。」

  「不用擔心。」愛麗絲話鋒一轉地安慰沒有半點難過之情的早紀,「林太郎一時半會地不會對小早紀膩味的。」

  「……」怕不是因為對方沒有得到手吧?

  早紀面色不改地充當啞巴花瓶,徒留愛麗絲饒有興致地接著往下說,「放心啦。」

  愛麗絲仿佛開啟洞察人心的模式,毫不費力地猜准早紀心底的實時吐槽彈幕,「倘若林太郎純粹找趣味,小早紀不至於能保持安然無恙的現狀。」

  「……」信你的邪,小女孩壞得很。

  眼見忽悠早紀失敗,愛麗絲無所謂地別過頭,投身於盡情的繪畫旅途。

  「林太郎還是很尊重女性的。」

  「特別是罕見地能撥動他心弦的小早紀。」

  愛麗絲的余光留意到少女無聲的反駁。只見朝倉早紀下意識地摸索她脖頸之間的裝飾物。

  能隨時掌控、限制她行走軌跡的人…

  和尊重二字能有什麼關聯呢?

  「通知芥川龍之介上來。」森鷗外對早紀身份已然摸索出相關頭緒,他合上資料,示意屬下領命。

  難得小道消息靠譜一回。

  身為森鷗外人形異能體的愛麗絲,她表露在外的態度常與他本人的想法相差無幾。

  「早紀,我們回房吧。」比如現在,愛麗絲目光微妙地端詳著早紀片刻,放棄思考地拉扯後者的衣袖,甚至無需給出詳細的理由,就能輕而易舉地得到早紀的陪同。

  難不成判斷失敗?

  愛麗絲留心觀察早紀聽聞『芥川龍之介』名字之際的臉色變化,和之前毫無區別。

  沒關系,接下來靠林太郎。

  芥川龍之介不明所以地聽從上級的指示,來到首領辦公室。首領森鷗外口吻溫和地關心他,盡管有些奇怪地涉及芥川龍之介的往事。

  「芥川君,是否還有個姐姐?」森鷗外完成前面沒有多大意義的拐彎抹角鋪墊後,點出他最為關心的重點來。

  「是。」芥川龍之介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的姐姐早紀…

  盡管芥川龍之介不願意猜想對方不可避免的最壞結局,但是多年來的蛛絲馬跡顯示出來的…

  休息室內的愛麗絲享有小孩子胡鬧的特權。她歪起腦袋對視早紀,「我想把畫給林太郎看。」明明是詢問的姿勢,語氣卻是下達命令般肯定。

  「林太郎。」明面上的大小姐自然有著無人可及的優勢地,輕松打斷他們的交談。

  芥川龍之介如同往常般沉默著。他的眼神不經意地掃到大小姐愛麗絲的身後。

  是活生生的…鮮活姐姐。

  [您已進入隱藏副本。]

  游戲音突兀地彈跳出提示。

  朝倉早紀的視角油然降低一截,狀似回到其小時候的模樣。她躲在不惹眼的角落,偷聽著外頭大人們的交流。

  似乎是販賣。

  「真的不打算順便賣掉你家小女兒芥川銀嗎?」

  「我答應大女兒早紀。」

  「嘖,這種時候還裝什麼慈父。」

  「……」角色身體的便宜父親被對方噎得他無力拿來任何理由推脫,舔著臉尬笑,「不,起碼等送走早紀以後。」

  「那你可是得答應我,小女兒銀還是得賣給我。」前來收獲的男人勾起早紀父親的肩膀,狀似哥倆好地發出感慨,「你這個人長得不怎樣,倒是兩個女兒出落得亭亭玉立。」

  「白跟在你個窩囊廢身邊。」

  「賣出去,換幾個酒錢,豈不美滋滋。」

  「您說得有道理。只是你看早紀的模樣…這個價格是不是?」早紀父親深覺對方說得有理,連忙作出就地加錢的舉動。

  「只要你答應我,小女兒也賣給我。」

  「那…你得領完早紀之後再來領走銀。」

  「沒問題,看在你慈父心腸作祟的份上。」

  「你怕是不知道,龍之介那個小鬼頭多麼難纏,要不是養男防老,我連他都想賣掉。」

  狼狽為奸的倆人腳步聲慢慢遠去。

  早紀松口氣地從陰暗角落裡走出來,心底作出抉擇。

  「姐姐。」嘰嘰喳喳的童言稚語喚回早紀的心思,她低頭注視著湊過來的兩只。弟弟的眉毛…不,他沒有眉毛。

  妹妹倒是比早紀想像中的還要可可愛愛。

  「姐姐,我好像看到常來村口收小孩子的男人,他和爸爸有說有笑的。」芥川銀不安地依偎在早紀的身側,她忍不住失控地害怕。

  家裡越發地落魄。

  還有什麼可以拿來換的。

  唯有人。

  早紀溫柔地撫摸年幼妹妹有些扎手的頭發,轉而哄著對方轉移視線地說道,「我們家的銀越來越好看呢,水靈靈的,你說對不對,龍之介?」

  「嗯。」芥川龍之介點點頭,他注視著姐姐替妹妹重新編起好看的雙馬尾。

  要是這個家沒有那個男人就好了。

  芥川龍之介無數次地期盼著。

  他的恍神,直至早紀哄開芥川銀,呼喚他的名字,「龍之介。」

  姐姐早紀趴在他的耳邊說著令芥川龍之介倍覺不對勁的安排,「那你呢!?」

  面對弟弟的疑問,早紀淺笑著,「我處理後續。」

  「我一定會趕過來同你們彙合的。」

  早紀微微頓住,說出芥川龍之介最不願意聽及的說辭,「倘若我如期未至,無需管我。」

  「帶著那筆錢,跟尋街口處身著長袍的女人。」

  「她曾對我們動過惻隱之心。」

  「用錢,換來她的短暫庇護,順利地登上船。」

  「龍之介還記得吧?同她的第一次碰面,對方突兀地出現在我們本來空無一人的對面,成功地躲閃前來追捕她的人。」

  「她應該有類似於隱匿氣息的異能力。」

  芥川龍之介抿唇不語,他扭成團的皺巴小臉直白地寫滿他的心思。

  「姐姐要答應我,你會來的,對嗎?」

  「我盡量。」

  到最後,芥川龍之介得不到斬釘截鐵的答案。


第六十章

  趁名義上的父親不備之時,早紀手腳麻溜地將對方到手藏在胸口的熱騰騰賣身錢取出來,按照先前同芥川龍之介約定的次序全額交代給他。

  芥川龍之介自動忽視地上成爛泥灘狀的成年男人。

  他沉著臉厭惡地挪開原本投向對方後腦勺處猩紅的痕跡。目光觸及姐姐早紀的瞬間,芥川龍之介無比順暢地切換嶄新的嘴臉,改為神色擔憂地欲言又止。

  「快走吧,銀在村口等你。」早紀沒有過多地囑咐。她上前遞給龍之介最後較為灼熱的懷抱。

  「姐姐會如期而至的,對吧?」臨別的芥川龍之介像是說服自己般放心,又像害怕事出突然地翻車。得到早紀笑著不語的回應,芥川龍之介依舊心懷不安地翻窗逃離這個既溫暖又可怕的家。

  姑且成功送走弟妹倆人的早紀,對著朦朦朧朧的盆中水鏡稍作面容的調整。眼波流轉間,早紀淺笑的姿態由不必明說的哀愁苦澀取而代之。

  收貨人開始不耐煩地打算進屋察看情況,迎面碰來時間拿捏得恰到好處的早紀。後者眼眸波光瀲灩地盈起水汽,燙染她的眼尾,促使其變得緋紅開來。

  「早紀是吧?」收貨人端起假惺惺的和善態度,仿佛於心不忍地勸解這件足以稱得上優良品的貨物,「別難過。」

  「要學會往發展良好的一面想。」收貨人眼瞳不安分地轉動,「比如,你的父親得到你的饋贈,自是有錢供養你的弟弟妹妹們。」

  「你也不想他們骨瘦如柴吧?」收貨人留意到女孩早紀狀似被他說服的模樣,心底對貨品的生產者父親給出的說法嗤之以鼻。

  對方喝得醉醺醺地吐露他的大女兒早紀。說其年齡不大,心眼過多。

  收貨人轉念一想,不免出於狡猾的商人直覺,暗戳戳地試探早紀,詢問其待在室內不再露面的偽裝慈父,「你的父親不出來送送你嗎?」

  早紀聞言流露出類似於賭氣的情緒,看起來能接受她的父親賣掉她來盈利、但一時半會接受不了離別的事實。

  許是他多慮。

  一個瘦骨嶙峋的普通女孩,無論怎麼心思狡黠,也不能輕而易舉地把壯碩的成年男性給解決吧?

  盡管如此,收貨人決定同對方告別,順便提醒他別忘記小女兒一事,「來吧,進去和你的父親做個最後的告別吧?」

  收貨人笑容滿面地提議。

  他半點不覺得殘忍,反而倍感自個充滿人情味。

  「乖,別和你的父親生分。」

  「沒准以後,他還得靠你過上好日子呢。」收貨人曖昧地說著意味不明的話語,率先地走入靜得離奇的屋內。

  不對勁。

  鐵鏽的血腥味撲面而來。

  收貨人臉色猛變地暗道看走眼。

  跟在他身後的瘦削身影,舉起同一塊沾惹紅印的石頭朝他撲來。

  收貨人不可置信地顫抖著發表他的臨終遺言,「為什麼你的力氣…甚至超過年輕男人的力度上限。」

  「也許你可以問問上帝呢。」早紀露出和收貨人初次見面般如出一轍的溫柔笑意,「哦不,都怪我忘記了呢。」

  「像你這種人。」

  「沒有資格上天堂呢。」

  收貨人暗淡無光的最終視線裡,映入女孩甜甜的笑容,好似進食著他頭回隨手贈予她的糖果般,純粹爛漫不自知。

  「我在地獄等著你。」收貨人無力掙扎地斷斷續續說出最惡毒的詛咒。

  早紀置若罔聞地面色不動,注視著缺氧的魚兒們一點一滴地被她的異能力完完全全地剝奪走生命力。

  心髒靜止。

  雙眼瞪大。

  早紀輕車熟路地上手摸索收貨人的錢財庫存。

  倆位合作伙伴因錢財交易失敗,或者說是交易者過度貪婪導致見財起意,痛出狠手,從而落得兩敗俱傷的同歸於盡結局。

  至於作為貨物的女孩,自是趁亂逃跑。

  早紀將劇本安排得明明白白、妥妥當當以後,她小心翼翼地布置現場的些許打鬥痕跡。

  誰能料到出手的人會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未成年女孩呢。對吧?

  「瞧瞧我撞見了什麼。」突兀的響起令早紀倍感熟稔的嗓音,她懷疑地循聲而視。

  居然是…

  回憶副本的畫面一黑,自動跳轉到原先副本支線上。

  「姐姐!」芥川龍之介失控地叫喚出聲,幫助森鷗外確定部分實情。後者沒有計較屬下由於姐弟情深而失禮的表現。

  森鷗外雙手交叉在眼前地,將面前的發展一覽無余地收攬至他的眼底。丟失記憶的朝倉早紀依舊沒有任何表示。她靜靜地由愛麗絲牽著來至他的身旁。

  「早紀認識他嗎?」愛麗絲偏過頭若有所思地端詳早紀的面容。後者不為所動地開口回應,「不認識。」

  眼見芥川龍之介蹙起不存在的眉毛,愛麗絲善解人意地充當溝通的橋梁工具人,輕描淡寫地將早紀失憶的事情簡單帶過。

  「姐姐。」芥川龍之介失落又忍耐不住不甘心的情緒作祟,他再次執著地低聲喚起早紀,盡管呼喚不了對方遺失的記憶。

  森鷗外的眸光觸及屬下芥川龍之介的蒼白臉色,轉過計謀。他招呼著早紀的過來,故意當著芥川龍之介的面上,上演同早紀和睦相處的一幕幕。

  芥川龍之介神情復雜地沉默。

  他雖沒有談過戀愛,不代表他是傻子。

  無論是從首領親昵地撫摸姐姐早紀的長發,亦或者是觸碰她纖細腰肢的行為來看,他們的關系了然於目。

  結合港口mafia小道消息,哪怕信息閉塞的芥川龍之介也有所耳聞,關於新晉的首領情人。

  「甜品時間到了。」

  「林太郎,不可以和我搶奪早紀。」愛麗絲笑嘻嘻地衝森鷗外作出有模有樣的調皮鬼臉,領著早紀轉彎出門。

  愛麗絲邊走著邊回頭朝森鷗外交代道,「晚點再把早紀還給林太郎。」

  後者無奈地寵溺應下。

  ***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

  鑒於早紀誤食含有些許酒精成分的果凍,她昏昏沉沉之余,眼神不自覺地迷離起來。

  森鷗外似乎發覺人偶模式的早紀說明書。

  比如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從對方嫣紅的唇瓣中,聽到他要求的稱呼。

  「林太郎。」早紀從起初的磕磕絆絆,到現狀的熟練,過了不到十分鐘。

  酒精帶來靈魂的滾燙熱度,不足以燃燒她略為微涼的體溫,甚至激發懵懵懂懂的早紀主動上前尋找暖源的念頭。

  「林太郎好熱。」

  「但是真的好舒服。」早紀似乎說出不得了的令人誤會的話語。

  森鷗外的指尖抵在少女柔滑的面頰處。他慢慢地滑動,如同路邊的壞叔叔般引誘著,「那…小早紀想要體驗更加溫暖舒適的事情嗎?」

  雙頰的微紅。

  濕潤的綠眸。

  沒有強取豪奪的不講理舉止。

  他可是先禮後兵地直接詢問當事人的意見,獲得容許後才食指大動的呢。

  毫無縫隙的唇與唇距離。

  發絲的親密交纏。

  濃情蜜意油然而生。

  配合這床頭燈的昏黃。

  [我的女孩,請繼續說著令我愉悅的話語吧。]

  ****

  你能想像游戲屏幕連床頭燈都被打碼的場景嗎?朝日奈早紀無動於衷地掃視幾乎滿屏的馬賽克。

  怪不得白蘭興致勃勃地跟她說,從根本源頭地解決付費渠道,原是不分青紅皂白地一通亂碼完事。

  不愧是你,白蘭醬。

  這頭的早紀吐槽尚未終止。

  那頭她的手機鈴聲響起。

  「有沒有想念你英俊帥氣的無畏勇者風鬥大人?」朝日奈風鬥典型地中二病未完結地,說起奇奇怪怪的開場白。

  「先生,你打錯電話了。」早紀不接話地作勢掛斷電話。

  朝日奈風鬥連忙退一步海闊天空地服軟,他滿眼歡喜地說起今日的錄制節目,「雖然我已經習慣了粉絲大手筆的應援。」

  「但是今天的畫風格外清奇。」

  「是一對兄妹。」

  「他們或者有特殊渠道來打探到我的真實生日,還補送上禮物。」

  「明明現場時,他們異常專注地緊盯著我。」

  「生怕我能憑空消失般。」朝日奈風鬥回憶著說起,他的語調輕松活潑。

  「輪到抽選幸運粉絲獲得我的專屬後台接待時。」直至這句起,朝日奈風鬥的語氣變得他本人無法察覺出來的微妙之情。

  「他們兄妹二人,和我聊著聊著。」

  「我懷疑是不是當場脫粉了,神色怪怪的。」朝日奈風鬥微微停頓,「妹妹長得不賴,眼裡還有點掩飾地難過。」

  「哥哥…也沒有很過分。」

  「只是呢喃自語著我不像誰。」

  朝日奈風鬥誤以為眉毛稀疏的哥哥過於喜歡他出演的某個角色,從而走火入魔地認為他風鬥本性類似角色。

  「這樣一想,說明我的演技真好啊。」朝日奈風鬥引出今晚渴望得到的姐姐誇贊方向。

  誰能料到他的姐姐絲毫不按照常理出牌,反而拆台地委婉抬杠,「我想,不一定是你演技過關的理由吧。」

  「……」朝日奈風鬥緩緩打出問號,「笨蛋早紀,再給你一次機會重復。」

  她的傻大兒(不是),傻弟弟。

  早紀明了那對兄妹的真實來意,她強忍替風鬥嘆氣的念頭,若無其事地根據他渴望的回應給出敷衍的答案。

  「你真棒。」

  「……」

  朝日奈風鬥意外直覺系地捕捉到早紀的異樣,他不拐彎抹角地詢問出聲,「我說,你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隱瞞我?」

  「是背著我做了什麼虧心事嗎?」朝日奈風鬥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大。

  他的疑神疑鬼,被毫不猶豫解釋的早紀完美給打消得一干二淨,「哪能呢,我最近哪裡也沒去。」上輩子就不好說了。


第六十一章

  身側床鋪的余溫昭示著昨夜灼熱漫長的溫存。

  半坐在地毯之上的愛麗絲,狀似專心地堆積積木。她的余光不著痕跡地將醒來怔住的早紀神色,完完全全地收入她浩瀚如海的湛藍亮眸中。

  起初半睡半醒的早紀懵懵懂懂地直起身子,又敏銳地清楚感知其身體異樣地,下意識地倚靠在床頭板。

  白玉的膚色暈染出街頭盛放的櫻花姿色。

  裸/露在外的不濃不淡的嫣紅,猶如特意繞過牆頭的杏花,勾著顫動的人心。

  眼見早紀魂不守舍地低垂著頭顱,愛麗絲拋棄可有可無的掩飾型觀察,改成光明正大地端詳姿態。她手中捏起的塊狀積木始終沒有按照原先的想法如期落下。

  滿屋恰到好處的日光。

  映襯著猶如花苞般綻放的少女面容。

  似有暗香浮動。

  早紀的唇瓣微微地顫動,小幅度地作出名字的口型。從頭到尾窺視狀態的愛麗絲一覽無余,她略感不太對勁。

  愛麗絲舒展開她緊蹙的眉頭,若無其事地開口試探早紀,企圖得到解答她心中的疑惑,「看樣子,早紀和林太郎度過相對快活美妙的深夜。」

  金發藍眼的洋裝小女孩人小鬼大地開腔,她絲毫不覺得羞恥地指出實情。

  得到早紀一改往日的回應。

  並不冷淡地裝傻充愣。

  亦非厭惡地陷入自暴自棄的痛楚。

  愛麗絲得隴望蜀地克制不住眼底的貪婪勁頭,化身成凝視自家長腿金幣般的小巨龍,端詳所屬物早紀的臉色變動。

  突兀地顛倒愛麗絲原本的預期領域。

  早紀低垂著頭顱的姿勢,流淌著其及腰長發亦無法掩蓋的笑意。

  並非是隱約走火入魔的瘋狂後續。

  而為真心實意的羞澀笑容。

  愛麗絲強行鎮壓下腦袋上即將冒出來的問號君。與此同時,她的腦海中轉動出『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雖說林太郎對早紀持有的態度是不鮮明、暗戳戳的強勢。但不妨礙愛麗絲無意識地深覺早紀的精神脆弱。

  愛麗絲眼裡的早紀宛若不能離土的花枝。

  對方富有勃勃生機的鮮活,在被采摘之後一點點地耗盡她的活力。

  准確而言,早紀於她,堪比需要小心翼翼地呵護的棚內嬌花,經不得半點風吹雨打、日曬霜凍。

  「果然睡覺覺使人煥發光彩。」愛麗絲按捺心頭的猜測不提,直白地調侃愈發嬌羞的早紀。

  比起相對樂觀的愛麗絲,森鷗外聽聞早紀不自覺地將對他的呼喚聲脫口而出之際,轉動過數不清的揣摩。

  結合昨晚昏睡過去的早紀呢喃自語聲——

  她語氣急促地囑咐道,「龍之介,快點帶著銀不要回頭地走。」

  「不用擔心姐姐。」本來睡容甜美的早紀,哪怕緊閉著雙眼,依舊能表現出她的慌亂無措。

  已經認出弟弟芥川龍之介,想起些許記憶嗎?

  顧及弟弟妹妹的存在,從而對他的態度發生轉變嗎?

  那還真是低估小早紀的演戲程度。

  森鷗外沒有戳穿到手的福利,反而如同往常的舉措招呼著早紀靠近他。

  迥異於以往表面聽話順從、打心眼裡起卻是不情不願地湊近。這回的早紀帶著花苞怒放的點點滴滴羞意,克制扭捏地大大方方走向他。

  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盡在他的掌握。

  腰部多出的額外手心溫度,滾燙著早紀,令她失控地紅著耳朵,不太自然地別過頭來躲閃成熟男人的氣息撲面而來。

  只需他輕輕一拉,早紀輕而易舉地坐落到他的懷裡,充當類似於愛麗絲入眠前愛不釋手的緊抱玩偶。

  沒關系,來日方長。

  森鷗外勾起唇角,自認為有時間琢磨透他的所屬珍寶。前提是,對方別玩心眼,玩起令他的心防軟化、一舉逃跑。

  「林太郎。」森鷗外把腦袋靠在少女瘦削的肩頭處,聽著對方勾人心頭癢癢的嗓音。

  應有的便宜占盡,終歸得給點看似甜頭的試探,令向來聽話的好孩子早紀嘗嘗。森鷗外漫不經心地作出決定,出聲詢問「小早紀願不願意偶爾到醫療部兼職?」

  森鷗外話語的停頓控制得剛剛好。

  一步步地逼近早紀的執念。

  他兜了幾個圈子來暗示早紀,芥川龍之介同芥川銀,特別是前者受傷頻率可謂一日三餐,甚至不止。

  森鷗外的話音剛落,他猛然察覺到懷中少女刻意控制的身體平靜。遺憾的是,最初的早紀泄露出不可避免的由擔憂帶來的顫動,盡管對方反應敏捷地裝作無事發生。

  太天真了呢,早紀。

  家人是你最大的弱點。抱歉,你最為顯眼的短處被他笑納拿來征服你了呢。

  ***

  港口mafia醫療室近期多了個略為陌生的新面孔,對方似乎同新晉的後起之秀芥川龍之介關系頗為良好。

  芥川的部下不乏在暗地裡吐槽心聲,上司芥川龍之介似乎將對太宰先生的執著轉移到醫療部朝倉早紀的身上。

  太宰治自是消息靈通,他對首領森鷗外養在側、偶爾放出來玩的情人沒有絲毫興趣。

  芥川的姐姐…嘖。

  正好趕上太宰治上門搜刮繃帶時。

  太宰治目睹著直系屬下芥川龍之介扣住背對著他的少女纖細的手腕。

  「你…都不問問我疼不疼的。」芥川龍之介目不轉睛地等待早紀的回應。他的口吻和平日裡沒有太大區別,依舊是平淡得毫無起伏。

  他的眼裡出賣芥川龍之介的真實想法。

  滿眼皆是渴望著姐姐早紀關心的期盼之情。

  小時候的姐姐,哪怕他偶然擦傷,也會溫柔地替他呵護包扎,還會揉著他的腦袋再次毫不厭煩地叮囑他,「要是下回的龍之介再次受傷,那還真是得讓你長長記性,才能記住教訓。」

  「算了,不舍得欺負你。」早紀自言自語著,轉而隱約打臉的架勢,體貼地詢問出聲,「還疼不疼?」

  「給你吹吹,痛痛飛走。」姐姐以著哄孩子的典型口吻柔聲哄著他,喜提芥川龍之介的僵硬羞澀,「我不是銀,我是大孩子。」

  「所以大孩子不需要姐姐的愛護?」早紀沒有料到芥川龍之介的別扭辯解,情不自禁地嫣然淺笑,盡量表現得沒有過於明顯的敷衍應聲,「好好好,我們家的大男孩。」

  「請問大男孩芥川龍之介,是不是不再需要姐姐?」早紀的逗弄使得實心眼的芥川龍之介急眼地反駁。

  「騙你的啦。」早紀眉開眼笑地抱住小小只的弟弟,後者的瘦骨嶙峋不自覺地戳著她的心。早紀隱去擔憂地連忙保證道,「不會的。」

  「我會一直注視著龍之介和銀。」

  「直至你們不再需要我為止。」

  芥川龍之介越想越是心情低落。他極具個性的眉眼宛如感知主人情緒般耷拉下來,成為徹頭徹尾的垂耳兔本兔。

  太宰治眼神淡漠地注視著,他深覺芥川缺乏愛的教育。真不愧是他挑中的下屬,毫不費力地把他畢生絕學的撩妹技巧學得一干二淨。

  「暫且打擾你們呢。」太宰治微笑著步入室內,打斷姐弟二人短暫的交談。

  少女聞言順勢地抽出她被握住的手腕,面不改色地轉身撞上不請自來的太宰治。

  太宰治的目光觸及到朝倉早紀的清麗面容時,他的心頭溢起無法言喻的微妙心情。

  更像是能與活著的她再次相逢的愉悅舒爽。

  「這位美麗的女士。」太宰治頭回身體比大腦反應更快地攔截意圖走出房門的朝倉早紀。

  少女止住步伐,疑惑地等待太宰治的說辭。

  「你喜歡木乃伊嗎?」

  太宰治突如其來的問題得到早紀看街頭二傻子的表情。

  「我開玩笑的。」太宰治訕笑著,接著話鋒一轉地再次提問,「那麼,你喜歡毒蘑菇嗎?」

  朝倉早紀委婉地直言不諱,「太宰先生,建議您前往隔壁精神科室入住。」

  自家姐姐同向來是他最為尊敬的太宰先生對上。

  芥川龍之介油然升起些許的茫然感官,他擔憂地直挺身子,狀似准備隨時隨地保護姐姐的姿態。

  太宰治敏銳地察覺到芥川龍之介的變化。

  有點意思呢。

  「我需要一箱的繃帶。」太宰治難得提出回歸正常水平的建議。

  趁著早紀的步出,太宰治轉而教育起不成器的芥川龍之介。他邊說著邊留意到背後灼熱的眼光。

  看樣子還真是親姐弟。

  太宰治的腦海中浮現出些許片段。

  身著婚紗等待他替她戴上戒指的早紀。

  依偎在他懷裡說著小甜餅似的撒嬌語錄的早紀。

  心懷絕望、眉眼苦澀地趴在他肩頭處逐漸涼去的早紀。

  數不清的畫面鋪展開來。

  令太宰治唇角泛起的不走心虛假笑意,徹底地凝固凍結成功。

  早紀表情怪異、態度正常地將太宰治要求的繃帶遞給他。她微微地偏過頭,小心地擔憂注視著萎靡不振的芥川龍之介。

  太宰治抿唇不語地接過他心心念念的繃帶。

  不,不應該這樣的。

  早紀的眼神…應該全神貫注地落在他的身上,而不是他下屬芥川的臉上。

  不,不對。

  他連對朝倉早紀的好感度從哪裡探頭出來暫且無從得知。

  ****

  森鷗外接連做了美夢。

  倘若能夢想成真更好不過。

  誠如夢境透露的顯眼信息,早紀最大的攻略點依舊是她的家人。

  說起來,難不成是由於他最近頻繁地用到芥川龍之介,以至於日思夜想,夢裡的他還給了對方額外的身份卡。

  不愧是他。

  自個給自己添堵第一名。沒事加什麼小舅子,還嫌棄朝日奈早紀背後的十三位大小舅子們,再加她的繼父福澤諭吉,人數不夠多是吧?

  離譜的夢。


第六十二章

  左前方為富有異域風情的嗔怒美人。

  身右側與早紀手挽手的溫婉和服大姐姐,出於女性擅長捕捉出軌情緒的靈驗第一直覺,她敏銳地察覺迎面而來的外國女士眼底的來者不善。

  哦,尾崎紅葉記起對方的身份。

  能當著她的面,將早紀拉扯脫離她的視線範圍。

  還同早紀關系親昵至相約泡溫泉、住在同一間大床房。

  尾崎紅葉不甘示弱地禮貌地朝白蘭展顏淺笑。她的笑容明艷大方,帶著融入骨子裡的溫柔與堅定,為完完全全與白蘭截然相反的成熟氣息。

  「似乎是早紀的朋友呢。」尾崎紅葉偏過頭來,溫婉地柔聲提醒早紀。

  尾崎紅葉一面自然無比地說道,另一面挽住早紀右臂的力度沒有絲毫減弱,依舊處在她的掌控範圍之內。

  早紀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強行硬著頭皮朝明顯散發陰惻惻的不虞情緒的白蘭打招呼。早紀故作鎮定的問候得到白蘭冷熱極度不均勻地噗嗤聲。

  後者仗著其優越的高挑身高,抬起下巴居高臨下地掃視著對面的倆位同性。

  尾崎紅葉馬馬虎虎,不提也罷。

  至於另一只宛如吃了雄心豹子膽的小早紀,白蘭不留半點情面地審視著早紀的全身上下,精准到從對方的發絲到腳踝,皆無處可逃離她白蘭堪比X射光的眼神掃視。

  呵。

  干脆滿腦袋帶滿尾崎紅葉贈予她的飾品罷了。

  反正白蘭傑索說的話語,對於她朝日奈早紀而言不過是由左耳轉入跳躍到右耳轉出的短暫距離。

  早紀頭回感受到修羅場帶給她的苦惱。倘若可以調整局勢,早紀更情願選擇面對森鷗外攜手雙黑朝她拜早年的場景(不是)。

  白蘭氣呼呼到仿佛能將她周身環繞著的不言而喻情緒,具體實化成黑黑的、夾雜著威脅的哀怨靈體。

  「怪不得拒絕我的邀約。」白蘭陰陽怪氣地開口嗆人,她憋著口氣地繼續內涵海王早紀,「合著佳人在側,不敢點頭答應啊。」

  簡直堪比紅玫瑰與白月光不約而同地詢問你,她們在你心底的真實地位。

  非要執著地從伯仲之間分出勝負。

  何必呢…

  早紀唇邊原本泛起的盈盈笑意,戛然而止。她抿唇止住狡辯的行為,試圖尋找最優解來平復對方岌岌可危的危險心情。

  惹怒兔子,它姑且會大著膽子咬人。

  而選擇激怒白蘭,迎來的後果無法猜測,可能還引起不良的猶如龍卷風模型的零散修羅場。

  苦思冥想一番,早紀下定決心在尾崎紅葉在場的條件下鋌而走險地說出些許秘密來安撫白蘭隱隱發飆之情。

  「早紀亦只是顧及先與我定下約會,不好輕易開口改期延遲。」尾崎紅葉手持貼心的解語花人設,輕聲地替未曾找到理由狡辯的早紀解釋。

  效果極佳。

  猶如熊熊烈火中,添加一大把柴。

  如何激怒一位已經單腳跨出理智邊緣的女人?簡單得很,只需讓她的情敵出面,狀似解釋實則炫耀的姿態,足以令對方怒火從燒、撲而不滅。

  不出早紀的預料。

  白蘭的臉色好比五顏六色的七彩燈光照耀在她的面容上方,直至最終停留在黑紅黑紅的界限中。

  「這位白蘭小姐,要不要同我們一起共用午餐?」解語花持續重拳出擊,試圖精准打擊,來令白蘭咬牙切齒卻拿她無可奈何。

  早紀一度置身於被姐姐們爭先恐後地搶著寵愛的美好絕境裡。

  「我特意預定了早紀最喜歡的一家中餐館。」尾崎紅葉口吻最是溫和不過,同白蘭注視的眼眸之內卻是帶著早紀無法留意到的隱隱挑釁。

  自詡對早紀了如指掌的白蘭,自是不會不知曉早紀的用餐愛好。她眼波流轉間,掀起無法言喻的波光瀲灩,勾動著他人心弦。

  眼見白蘭陰轉晴地露出和善的笑容,甚至輕飄飄地來了句反問短句,「哦,是嗎?」

  「你是指街頭轉角處的中餐館嗎?」白蘭徹底逝去眉宇間的陰霾,轉而改成雨過天晴的清爽模樣。她不緊不慢地作出自言自語的姿勢來解答。

  「是我為早紀開的呢。」白蘭絲毫不掩飾笑容裡對尾崎紅葉的敵意,甚至還胸有成竹地說出不得了、充滿金錢味道的言語。

  「沒辦法呢,誰讓古早前,偶然一次同早紀的約會發覺我們小早紀的愛好。」白蘭三言兩語地將故事娓娓道來。

  「……」可惡。

  頭回感覺自己輸得如此透徹到底。聞言的尾崎紅葉笑容僵硬地停格在她精致的妝容之上。

  尾崎紅葉油然升起無可奈何的情緒,只能眼睜睜地見證對面的意大利女士氣焰漲高。

  在場默不作聲、疑似隔岸觀火的無情海王早紀,沒有開口反駁白蘭口中並非實情的話語。

  白蘭的話,不必過於較真地聽信,她不止向來喜歡真假摻和說,還極其擅長偷換概念。比如方才的一時興起為愛建館,目的多半出自惡心澀澤龍彥,給他添堵。

  這場無煙的戰爭起源於早紀,崩潰於尾崎紅葉的臨時退出。

  尾崎紅葉心情復雜地被上頭喊回去。聰敏如她,在與早紀碰面的一刻起,尾崎紅葉得到早紀略為微妙的態度。

  原是因為早紀的噩夢。

  「我夢見紅葉對我用/刑。」未等尾崎紅葉詢問早紀的異樣,後者主動地述說。

  明明是夢境般的虛假存在。

  偏巧早紀能將尾崎紅葉的金色夜叉描繪得栩栩如生,仿佛親眼歷經它對她的折磨。

  試問一最為普通不過的女孩怎麼能輕而易舉地得知她尾崎紅葉的異能力?尾崎紅葉深覺這黑鍋她不能背,不用細想,絕對是首領森鷗外的鍋。

  「我怎麼會舍得對早紀…」尾崎紅葉目光真誠地注視著早紀說出她的心底話。她對早紀的憐愛尚且不足夠,更何須提起不應存在的痛下狠手呢。

  尾崎紅葉心有不甘地離場,得到早紀強忍滿眼落寞的神色,後者打起精神來笑著催促尾崎紅葉,「紅葉先去忙吧,別耽誤工作。我們下次再約過。」

  直至坐上白蘭的車。

  白蘭發出接連不斷的嘲笑聲,「瞧瞧她的臉色。」

  得到早紀冷不丁地開口形容,她若有所思地問起白蘭,「你有看過最近熱映播出的晚間劇嗎?」

  「哦?」白蘭回想起曾聽過附近有人誇贊晚間劇的女主水靈顏值,她下意識地認為早紀准備暗戳戳地贊美她。

  「聽說過。」白蘭矜持地笑著回應,她忍耐不住心底的念頭,終究是直接了當地討要早紀的彩虹屁,「我猜小早紀是想說,我和女主相似?」

  「不。」早紀不假思索地反駁,「我是想說你和裡面的無理取鬧的女配雷同。」

  白蘭的笑容漸漸友善起來。她原本打算啟動車輛的舉動停滯下來,順勢地將安全帶抽離開來,撲倒不識眼色、好賴不分的早紀身上。

  嬉笑打鬧過後。

  早紀攬住白蘭的脖頸,撒嬌狀地仰起巴掌大的臉蛋同後者對視。

  「親愛的白蘭姐姐。」

  「別氣了嘛。」

  「我和紅葉的關系,你也知道的。」

  白蘭的態度肉眼可見地軟化下來,卻依舊凶巴巴地不依不饒,「你就差沒跟著她顛屁顛屁地回家。」

  「你要是這樣想,我也沒辦法。」早紀松開攬住對方脖頸的手,若無其事地說出找事的話語。

  「……」

  白蘭就知道眼前這個女人,裝模作樣撐死幾秒,幾秒後便是她的真實本性。

  白蘭轉念一想,心生一計,「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

  上回白蘭口中的好地方為三哥朝日奈要的工作地點,吉祥寺。這回的…早紀偏過頭注視著老老實實充當開車工具人的白蘭側臉,又是賣關子。

  ***

  芥川銀心情有點低落。自從上回和哥哥芥川龍之介去探訪偶像明星朝倉風鬥後,兄妹倆人的興致不再高升,反而陷入低谷期。

  同為朝倉的姓氏。

  同樣的面孔。

  但不是姐姐早紀的性轉版。

  芥川銀油然升起少有的、不太成熟的孩子氣念頭,明明不是同一人,為何這個愛豆偷盜姐姐的臉。

  果然是因為造物主過於偏愛姐姐早紀了嗎?

  芥川銀漫不經心地從書櫃處抽出書籍,意外地對上另一側失去書籍遮擋的少女綠眸。

  對方禮貌地朝芥川銀淺笑,低頭翻閱起書籍。

  與姐姐早紀如出一轍的璀璨星眸,令芥川銀心生強烈的預感。等她本人回過神來,芥川銀察覺自己已然拉住即將出門的綠眸主人。

  「這位女士?」早紀不明所以地等待芥川銀的後續。

  芥川銀磕磕絆絆地小小聲說著有些唐突的話語,「您好,我…我想認識…您。」芥川銀僵硬地補充了句自我介紹。

  眼前的少女似乎沒有預料到自己被同性搭訕的情景,她微微怔住,反應過來後點頭答應,「很高興認識芥川桑,我是朝日奈早紀。」

  !!!

  早紀二字宛如巨石轟轟烈烈地投入芥川銀平靜的心河。

  「喂,笨蛋早紀,你到底好了沒有?」在外等得不耐煩的朝日奈風鬥長腿一邁地走進來。

  養在身側的弟弟張口閉口地稱呼她為笨蛋。

  暗地裡的妹妹卻只能小心翼翼地端詳她的臉色,生怕其別有用心的結識被早紀拒絕。

  果然還是妹妹香一點。

  「咦。」朝日奈風鬥意識到姐姐早紀身側的女性,顯然為那天的粉絲。對方似乎也認出他並不高明的偽裝模樣,但是體貼地沒有揭穿風鬥的身份。

  早紀與芥川銀互換完郵箱後,被朝日奈風鬥攬住肩頭地往外帶走。

  徒留芥川銀一人在他們親昵的背後張望。


第六十三章

  朝日奈棗端出童趣味滿滿的小兔子拉花拿鐵,如願地收獲到妹妹崇拜的驚呼舉動。

  「棗哥,什麼時候練得好手藝?」早紀在線輸出一大波贊美語錄後,擺出月牙眸的愉悅神色,隨口問起。

  朝日奈棗克制心頭蠢蠢欲動的上揚尾巴,矜持地微笑回應,「前不久閑著沒事,隨便學學的。」

  至於學習新技能的緣由,朝日奈棗永遠不會當著早紀的面承認他刷到妹妹推特中提及對貓咪拉花的稱贊聲。

  為了避免他的小心思被早紀察覺知曉,朝日奈棗靈機一動地將款式換成兔子。

  趴在客廳軟綿綿毛毯上方的三花貓,懶洋洋地裝作昏昏欲睡的模樣,實則兩耳敏銳地將兄妹二人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卷入微微顫動的貓耳之中。

  兄長朝日奈棗不符其略顯精明的精英長相,周身流露出不自知的憨憨,怪不得飼養出來的梓喵、椿喵倆個小弟實打實的沒心眼。

  妹妹朝日奈早紀看似與同年齡段的其他少女無太大區別。她無意識彎起的眉眼精致柔和,唇邊泛起的笑容明媚大方。

  面容清麗、性情溫和。

  難怪惹得他不成器的弟子怒改對小女孩起勁的本性,轉頭沉溺少女的姿容當中。

  只是…

  看似對身旁煩事毫不知情的朝日奈早紀,又是如何結識危險的白蘭兄妹組合。

  夏目漱石回想起翻閱澀澤龍彥的相關資料時,內容裡頭簡單帶過的有關他小女友早紀一事。澀澤出事的時間線前頭,他有且僅有同朝日奈早紀有過單獨的獨處。

  直至澀澤龍彥徹底終結的時間點,朝日奈早紀有不在場證明,她位於學校中上課,眾目睽睽之下的普通少女無法輕易脫身,前往案發現場。

  經過多方的調查取證分析,無奈得出富有迷惑性的答案。異能者澀澤龍彥實屬類似於猝/死的結局。

  迷霧重重。

  無從可知的真相隱藏在黑暗裡。

  礙於白蘭的份上,亦在對朝日奈早紀的監視過程中沒有發覺任何異樣。

  更別說少女得知澀澤龍彥的死訊後,躲在房間裡默默哭泣,任誰也難以再將凶手的名頭扣在真情實感的落淚少女身上。

  三花貓狀似瞌睡瞌到自然醒的懵懂樣子,借機眯著眼端詳早紀。

  「我沒有打算住校。」早紀給出答復,「還是習慣和兄弟們住一起,比較舒服。」

  朝日奈棗適當地提出些許關於入學後的注意事項,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妹妹用心傾聽的姿態,心滿意足地藏不住眼底的笑意。

  早紀婉拒兄長的留飯念頭,「我和朋友約好了。」

  三花貓猛然打起機靈地直起身子,准備跟隨早紀的步伐,卻一把被朝日奈棗抱住,「貓老大,不用擔心我們家早紀哦。」

  他不是,他沒有,他只是想暗中觀察…

  「你還是陪陪椿和梓吧。」聽聞主人的叫喚,兩只虎頭虎腦的貓咪聞聲而至,纏繞住三花貓的步伐,發出喵喵喵勾引它來玩的撒嬌聲。

  老大哥,來玩呀。

  女性兩腳獸哪能有作為同類的貓貓可愛能玩呢?

  真該讓福澤諭吉代替他來享受蠢貓的誘惑。夏目漱石使出貓貓拳,輕拍倆位小弟的腦袋。

  ***

  芥川銀別著胡蘿蔔發夾,安靜地坐落在長椅處等待姐姐的到來。她扭頭示意位於角落裡的哥哥芥川龍之介,藏起來,別被發現。

  「……」妹妹銀養大了,變得不可愛了。

  芥川龍之介猶如牢牢扎根在地的木樁,確保早紀無法觀察到的,不肯退後。

  「抱歉,我來得有點遲。」早紀提著一袋小甜點,遞給芥川銀。

  「沒關系的,姐姐。」芥川銀不知何時起自然而然地省去姐姐前面的早紀二字,往如上輩子般自然而然地親昵叫喚起她心心念念的姐姐。

  芥川銀小小聲地羞澀擺手說著,「是我按捺不住同姐姐碰面的心情,提前半小時來了。」

  提前來布點,讓兄長芥川龍之介站好位置,充當無情的拍照姐妹合照機。

  「咦?」早紀細心地留意到芥川銀的新奇頭飾,「很適合可愛的銀呢。」早紀親密地主動勾起妹妹的手臂,後者下意識地將左手拎著的袋子過渡到右手。

  芥川銀紅著臉,「沒有,沒有。」

  「我哪有姐姐可愛。」芥川銀側頭不假思索地說出心底話,「姐姐是天邊月,是水中星。」皆是她芥川銀可望不可及的。

  早紀怔住地笑彎眼眸,「我在你身邊呀。」

  說完的早紀從勾起芥川銀的手臂改成牽起後者的手,晃動著彼此緊握的雙手來到芥川銀的眼前,「你看,彼時的我們。」

  掌心的真實溫度可靠地說服芥川銀。

  芥川銀連忙低頭,收斂眼眸內的瀲灩水色。

  身為掩飾情緒老玩家的早紀,自是懂得芥川銀的現狀,她若無其事地揭過話題,開口調侃妹妹。

  「讓我猜猜看今天的銀出門見我前,是不是偷偷摸摸地做了什麼事情?」

  芥川銀神色呆滯,故作鎮定地沒有往她們身後芥川龍之介的藏身之處撇去視線。哥哥是被姐姐發現了嗎?

  也是。以前的姐姐總能在捉迷藏中輕松地找到她們兄妹二人。這可能是姐姐的直覺?芥川銀不太確定地想著。

  「是不是嘗了蜂蜜?小嘴甜甜的。」芥川銀不經意間的停滯令早紀察覺出些許異樣,她了然於心地明白在場的第三人,她可憐的弟弟龍之介,怕不是正眼巴巴地注視她們姐妹。

  早紀裝作不知曉的模樣,親昵地點點芥川銀的額頭。後者暗戳戳地松了口氣,還以為哥哥隱匿失敗,又被姐姐捕捉到氣息。

  說好的姐妹出來玩耍,哪有帶上其中一位對方不熟悉的兄弟。芥川銀費了些許氣力扭轉芥川龍之介的打算。

  等姐姐再同她熟悉點點,找個恰當的理由推出哥哥龍之介。

  「走吧,姐姐帶你去吃好吃的。」早紀牽著芥川銀,帶她前往別處。

  她保證今天絕不花澀澤的遺產。

  改成花風鬥投喂給她的零花錢等。

  有什麼比用前男友的錢去替前夫還債更刺激的事情?那就是用弟弟的錢偷偷地養暗地裡的弟弟妹妹。

  冤大頭一號澀澤龍彥估計覺得很贊。

  冤大頭二號朝日奈風鬥暫時被早紀剝奪發言權。

  小飯館裡的電視屏幕恰好調頻。

  早紀留意到偶爾變黑的屏幕倒映著熟稔的少年身影,不出她的意料,為芥川龍之介。少年鬼鬼祟祟地坐落在她們身後的一桌。

  芥川銀趁著姐姐低頭看菜單之際,連忙暗示哥哥藏起渴望的小眼神,盡管她有點於心不忍,但奈何這輩子的姐姐同他們兄妹沒有血緣關系。

  等等?

  無親屬關系?

  芥川銀心頭油然升起危險而又大膽的念頭。

  那意味著可以換一種方式,再次成為一家人。這回比上回好多了,沒有多余的父親打擾。

  「銀,有什麼忌口的嗎?」盡管了解芥川銀,早紀依舊裝成不太清楚的姿態。

  「我沒什麼不喜歡吃的。」芥川銀如實地回答。

  早紀沒有多問,又恰到好處地點起妹妹喜好吃的。

  還是妹妹好養。

  你看弟弟風鬥,動不動就挑食,心情好賞臉吃幾口,心情不好說是減肥保持愛豆的身材。差點沒把右京哥給氣得臉歪。

  「下面為你報導。」掛牆的電視機播放起娛樂新聞。

  「超人氣偶像明星朝倉風鬥,日會兩女。」

  「疑似摟抱現女友,碰撞上前女友。」

  「……」正喝著檸檬水的早紀差點沒失禮地嗆出來。

  畫面上播放著風鬥那日陪她前往書店的過程。

  以及她同芥川銀結識的場景。

  「他的倆位女友,疑似相識。」

  芥川銀順著姐姐的微妙表情,回頭視去。

  「……」糟糕,芥川銀已經猜測到哥哥肯定憋不住的舉動。

  果不其然,芥川銀下一秒『偶遇』其兄長芥川龍之介。

  「好巧呢,妹妹。」芥川龍之介竭力露出並不僵硬的笑容地打招呼。

  芥川銀只能跟上任性兄長的節拍,替他介紹。

  「原來是銀的哥哥,芥川君。」

  「不必敬稱。」少年直直地開口,「喊我龍之介。」

  「……」哥哥你到底在干什麼啊,芥川銀不忍直視地硬巴巴為兄長的突兀行為辯解,「哥哥比較喜歡人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早紀狀似沒有多慮地體貼應下,邀請著與妹妹銀不期而遇的其兄長龍之介共進午餐。

  對方順勢自然地應承下來。

  芥川銀強行忍耐扶額的衝動。

  但是對於芥川龍之介而言,電視機播放的內容無意是對他的挑釁。

  憑什麼那個男人朝倉風鬥…奪走他們的姐姐之余,還妄想染指他的妹妹?

  不,絕對不可以。

  心頭無法忍受的被忽視感覺促使芥川龍之介一時衝動地破壞原有的計劃,來到姐姐的眼前。

  眼見芥川龍之介興致不高的神情,早紀裝出誤以為對方聽見妹妹銀和她與風鬥共同上新聞的消息,不由得解釋起來。

  「現在的娛樂新聞胡編亂造的含水程度越來越嚴重。」

  早紀提起風鬥的真實身份,口吻誠懇地替他道歉。

  「別擔心。他的經濟公司很快會出面澄清說明事實的。」

  「芥川君…」

  「是龍之介。」芥川龍之介搶先一步地糾正早紀的措詞。

  「抱歉,總是沒長記性。」早紀停頓片刻,呼喚出令芥川龍之介心滿意足的答案,「龍之介。」

  在旁觀看的芥川銀干巴巴地解釋,「我想哥哥偶爾有點較真。」

  「不過,他也只對喜歡的人較真。」芥川銀脫口而出幾秒便後悔。這話隱約帶著點歧義。

  「對。」芥川龍之介順著銀的話接道。

  他這毫不猶豫地承認喜歡的話語可不能被那三位男人或者其他人聽見,不然…弟弟龍之介怕不是遭殃遭定了。


第六十四章

  午餐如願地依照初始擬定的規劃,除了多出只不願意隱匿在暗處裡默默窺視的弟弟龍之介,別無其他唐突之處。

  交談氣氛融洽的飯後,芥川銀拎出藏在小方盒中的兩條手鏈,皆是光線浮動下熠熠生輝的飾品。一條為帶有迷你胡蘿蔔的水晶手鏈,另一則是系上兔子吊墜的看似樸素的紅繩。

  「這是送給姐姐的禮物。」芥川銀的雙頰不自禁地浮起羞澀的紅雲,她小心翼翼地觀望著姐姐早紀的面色,輕微地露出皎白的貝齒咬住唇瓣。

  擔憂與期盼之色,融聚成漂亮的眼眸中覆蓋而起的薄薄雪厚。

  「銀甚至貼心地為我左右倆手做足准備,哪只也不落下。」

  早紀難耐驚喜地露出笑容之余,敏銳地意識到妹妹銀心底的隱隱不安。她連忙順勢遞處左右手於芥川銀的面前,「銀,介意幫我現在就帶上這份最好的禮物嗎?」

  剎那之間,芥川銀眼底的灰霾雪色猶如歷經春暖花開般,冰雪融化,徒留一涓清水,細細地流出她的心房。

  芥川銀難得起私心地將自己挑選的胡蘿蔔手鏈佩戴到早紀左手的纖細手腕上,再將哥哥贈予的兔子紅繩掛至姐姐右手。

  哪怕回去路途被哥哥龍之介追問,芥川銀提前作出解釋——將姐姐最擅長使用的右手位置留給他,有助於姐姐一動手即會想起哥哥。

  以上是官方的說法。

  不能上台面的暗戳戳理由,自然是她渴望與姐姐的心髒近距離接觸。

  「姐姐喜歡嗎?」芥川銀眉眼帶笑地完成她輔助早紀佩戴飾品的工具人使命。

  「喜歡。」早紀趁機摸貓頭般撫摸芥川銀的腦袋。

  她的綠眸不經意地劃過芥川銀別起發絲的胡蘿蔔夾子。

  「那…更喜歡哪個?」芥川龍之介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突兀地融入話題,導致油然而生的怪異感。他一本正經地提問反而引來早紀的偏頭注視。

  芥川銀尚且沒來得及多想,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等待早紀即將給出的答案。

  二選一?

  辛苦你了弟弟君。

  早紀毫不猶豫地作出抉擇,「我更喜歡和銀的發夾相襯的胡蘿蔔手鏈呢。」早紀晃動著左手,淺笑說出心底話。

  弟弟有多個。

  妹妹有且僅有唯一。

  芥川龍之介的長耳朵心情低落地垂下來,利用羅生門精心打磨的禮物,居然不能同妹妹的成品媲美。

  「實不相瞞,銀送的倆條手鏈,我都非常喜歡。」眼見端水端得差點把碗砸掉,早紀手腳麻利地換上新碗,順勢而為地親吻左右飾品,以表濃烈的喜愛之情。

  不高興的垂耳朵兔子露出雨過天晴的晴朗模樣。

  依偎在兔子先生身旁的胡蘿蔔女士,愉悅地搖晃頭頂的嫩葉。

  ***

  「非常高興同白蘭女士的合作。」港口mafia首領森鷗外張口便是成套的客套話。

  眼前的意大利女性,個子高挑、身形豐滿,典型的美艷熟女風味,完完全全地規避森鷗外的喜好。他轉念一想,考慮到白蘭與他家小早紀的過度親密接觸,隱約覺得哪方面說不出的不對勁。

  疑似綠光在他頭頂閃爍?

  不。森鷗外自信地否認這個腦海中突兀產生的念頭。

  「看在我們共同聯系人小早紀的份上,客套話免了。」

  白蘭勾起唇角,露出明艷不可方物的笑容,開門見山地指出實情。

  彼此皆對早紀的存在心知肚明,直至白蘭看似大大咧咧地撕開表面,提及朝日奈早紀。

  「我原本打算讓我的小早紀同我成為真正的一家人呢。」白蘭漫不經心地開口放出不亞於炸彈的想法。

  森鷗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某一回愛麗絲的大驚小怪。她著急地抓住森鷗外的手臂,以最大的力度搖晃它,「不好了,不好了,林太郎不好了。」

  「謝謝愛麗絲,你的林太郎安然無恙。」森鷗外克制人形異能體的抓狂表現,促使她恢復冷靜。後者調整完心態,將她的警覺娓娓道來。

  「那個名為白蘭的女人想要泡你老婆。」

  「你要成為牛頭人了。」

  「不…林太郎大概是牛頭郎。」

  愛麗絲不自知地歪了話題。

  聯合愛麗絲的警鈴大響的緊繃舉動,森鷗外提高心眼地端詳這位來歷不明的新生意大利勢力的擁有者,白蘭·傑索。

  「不必忌諱我。」聰敏如白蘭,一眼望穿森鷗外的內心活動,「我對早紀…」白蘭宛如煞有其事地停下來,卻又話鋒一轉避而不談地說起她名義上的哥哥,實則是她同位體的白蘭。

  「我哥哥心悅小早紀呢。」白蘭倍感苦惱地說著。

  與白蘭的口吻截然相反的是,她深邃眼底裸/露在外的玩味色彩。

  「我對早紀…大抵是所謂的情投意合的姑嫂情誼吧。」

  「啊抱歉,許是我是位外國友人,所以措詞上請多多包涵。」白蘭不緊不慢地找好借口狡辯。

  意大利人擅長調/情。

  森鷗外心下湧上警惕與戒備。他意識到自己的珍寶早紀被兄妹二人不約而同地窺視著。

  要是如同夢境般替早紀佩戴上獨屬於他森鷗外的標志chocker,該有多好呢。森鷗外惋惜著,連環夢的強制愛劇情不能夢想成真。

  「對了。」白蘭收斂略為隨心所欲的神色,轉而恢復方才交易中稍顯銳利的正常姿態,「溫馨提示森先生。」

  「我對靈體略有研究。」白蘭裝腔作勢地擺出可靠模樣,開啟胡說八道,「比如森先生附近的靈體。」

  「……」森鷗外面不改色地聽著對方說得頭頭是道,他連她的半個標點符號都不打算相信,更別提對方的長篇大論。

  死在他手上的人…

  生前尚且不能成為他森某人的阻礙,何況死後呢。

  白蘭仿佛裝有精准踩雷探測器,在森鷗外即將不耐煩地止住她的話語之際。白蘭輕笑出聲,「我想,你一定不願意相信。」

  「只是可惜你身旁的嬰靈了呢。」

  「可愛的男性嬰靈已經成型,等待著屬於他再次重回的機會。」

  截止到前一秒,森鷗外的眉頭微微蹙起,幾秒後若無其事地舒展開來,他沒有回應,只是等待著白蘭未完的話語。

  誰能料到這個女人不起興致地揮揮手,灑脫地留下聽說吉祥寺足以解決他的困境。

  「……」吉祥寺?

  森鷗外記起早紀偶然間與愛麗絲交代過的言辭。她的三哥朝日奈要位於寺廟裡當不正經(劃掉)的和尚。

  巧合嗎?

  ****

  「林太郎?林太郎?」早紀挺著肚子溫柔地呼喚著森鷗外的名字。後者恍惚回神來,猛然間意識到自己墮入夢境。

  「我在。」

  自從妻子森早紀去世後,無數個孤枕難眠、偶然入睡的夢境裡,皆是她的身影。

  回憶一點點地填滿他的腦海。

  猶如海綿吸水般使勁,拼命地往他的大腦裡灌滿屬於早紀的生活氣息。

  早紀拉扯森鷗外的手掌,將他放在肚皮上方,「你感受下哦,我們的孩子動靜。」

  「典型的皮皮崽呢。」早紀另一空閑的手撫上森鷗外的額頭,見證他疑似因工作繁冗而恍惚不已。早紀難□□露出心疼的表情。

  「我…」森鷗外啞口難言。

  親愛的,他到底該怎麼面對假像中的你。

  接下來的你連帶肚子裡的孩子一同步入黃泉。

  滿眼不自知依賴的妻子神情,令森鷗外怔住地與她四目相對。

  「是工作太累了嗎?」早紀松下來的手被森鷗外牢牢把握住,「鮮少看見林太郎垂頭喪氣。」

  「仿佛失去了重要的東西般。」這般想著的早紀,被自己隨手作出比喻的逗笑出聲。

  「沒什麼。」森鷗外轉移話題,沒有回應。

  下一秒,他的世界天翻地轉。

  是一片虛無的黑色領域。

  有一只小小的煤球狀的不明物同他對視。

  不明物觸及森鷗外的到來,發出小小的驚呼聲,它難以掩飾地歡呼道,「爸爸。」

  「……」小老弟,你哪位?

  不僅母子連心。

  父子血脈終究是起到相應的作用,喚回森鷗外的大膽猜測。

  「爸爸,你為什麼不理我?」理直氣也壯的小黑團子纏繞在森鷗外的身側,它這回可是深知沒有認錯人。

  上回…是小小的錯誤。何況神明大人沒有同它計較。

  「你…是我和早紀的…」

  森鷗外的話語尚未吐字而出,小黑團子搶先節奏地承認,「媽媽是早紀。」

  「至於爸爸,有可能是新爸爸。」

  「舊爸爸也不是不行。」

  小黑團子若有所思地說出不得了的話語。

  聽聽他的好大兒說的?

  欠爹打系列。

  當著他這個正牌父親的面上還敢大膽說起給自己找後爹的想法。

  孩子不聽話怎麼辦?

  先兵後禮。

  森鷗外想想早紀的脾性,不用細思,即是慈母嚴父組合。沒准他前腳張羅打崽,後腳早紀就阻攔他,勸說著他放寬心,甚至說出類似於『他只是個孩子』這樣的熊家長語錄。

  「新爸爸?」森鷗外陰惻惻地勾起和善的唇角,再次詢問小黑團子。

  得到小黑團子的點頭示意,「是呀。」

  「都怪爸爸沒用。」

  「這麼久,媽媽都沒有決定和你在一起。」

  不愧是他的崽,說話專挑人心肺戳去。

  森鷗外不禁回想起當初早紀胎教的時候,是不是經常被路過的太宰治騷/擾,導致肚子裡的孩子有模有樣地學會抬杠。

  沒等森鷗外分析出孩子性格長歪的緣由,對方啪嘰地吐出更多的扎心話語,比如陪伴他和母親的大姐姐很好,要是能成為他爸爸也不錯。

  「…尾崎紅葉性別女…」森鷗外委婉地告知小黑團子實情。

  「女爸爸不可以嗎?」

  「難道只有男媽媽?」


第六十五章

  森鷗外眼前正大言不慚的崽子,如同面包店內新鮮出爐的芝麻餡蛋撻般,明知它無公害,偏偏令他動手失敗。

  作為擔任小黑團子慈愛的父親一角,森鷗外笑容滿面地逮住圍繞他亂晃的蠢崽子。喋喋不休的後者被成熟穩重的男人徒手捏起來時,愣住地將它仿佛鑲嵌在黑板上的綠寶石眼眸瞪圓。

  小崽崽意識到父親擁有不被它灼傷的神秘力量,眨巴著與早紀如出一轍的璀璨星眸,奶聲奶氣地試探,「爸爸,是不是你做了什麼?」

  除了母親以外,連寺廟裡頭的和尚們拿它毫無辦法,僅能憑靠供奉的神明力量來摁壓它。

  不對,還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阿姨來看望它。對方慈眉善目地促使它不再吵鬧著要見媽媽——

  「你要乖乖地留在這裡。」疑似外國友人的老阿姨開口叮囑小黑團子,「我遲點會帶早紀來看望你的。」

  熊孩子但凡能聽得進耳朵,亦不足以稱之為熊孩子。

  「阿姨,你是和他們一伙的嗎?」自認為已經熟讀母親的胎教內容,小黑團子先是友好地朝對方打招呼,再不依不饒地堪比小喇叭特效,叭出一堆問題。

  「為什麼不讓我跟在媽媽的身邊?」

  「我不要待在這裡。」

  白蘭唇角的笑意聞言立馬僵住。它倒是早紀的甜言蜜語不學習,偶爾的抬杠行為一學便是精髓。

  本來位於白蘭計劃中的友善對待選項,經由熊孩子調皮不知事故的言語中消失得干干淨淨。

  白蘭剝開和善的表皮,將層層疊疊湧動的暗黑裸/露而出。她口吻柔和得堪比進食棉花糖時的甜膩,眼神卻是令小黑團子倍感說不清的不適感。

  「哦?留你在身邊再次把早紀害死嗎?」白蘭狀似口直心快,輕飄飄地發問。

  小嬰靈停滯漂浮的舉動,在半空怔住。它尚未來得及從母親肚子內迎接屬於它的新生,卻止步於溫暖的流動環境內。

  「我…沒有…」小黑團子把自己炸起來的毛濃縮成一小團,無力地狡辯。

  它能感受到母親拼盡全力、甚至將生命力耗淨於它的身上。明明是飽含期待的…它想再次重生…會是對母親的傷害嗎?

  白蘭琉璃似的眼珠子淡淡地掃過自閉狀態中的小黑團子,隨即漫不經心地挪開視線,環視起寺廟的四周。

  「姐姐…」小黑團子識趣地更換稱呼,小心翼翼地詢問白蘭,「大人說話會算話的吧?」它回想起母親同另一大姐姐閑聊時的說法——

  母親說給小孩子做好榜樣,欺騙誰也不會欺騙它。

  「你會帶媽媽來的吧?」小黑團子固執地問出聲。

  白蘭點點頭,恢復常態地勾起唇角,「會。」白蘭給出斬釘截鐵的答案過後,說出與小黑團子腦海中同步播放的記憶語錄,「正如早紀所說的,大人偶爾要給小朋友作出榜樣呢。」

  這頭的小黑團子心不在焉地沉默,對森鷗外的碎碎念左耳聽右耳出。

  還未來得及成為奶爸,直接跨級晉升為老父親的森鷗外,面臨幼崽恍神的狀態束手無策。他試圖拿出愛麗絲拍皮球的架勢,拍打它的本體。

  「痛!」小黑團子嗷嗚地嚎叫出聲,「壞爸爸。」

  「得不到媽媽,就打兒子。」小黑團子張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開始炮轟森鷗外。

  小崽子愈說愈覺得它是小白菜,情不自禁地干嚎地哭出聲,一聲到位地達到魔音繞耳的效果。

  愛麗絲?在?恭喜你抽獎抽中替他哄孩子的一日游。森鷗外面容苦澀地拎著手中不停鬧騰的芝麻包。

  「你別吵了。」依靠森鷗外生存的人形異能體循聲而來。愛麗絲將巴掌大的臉皺巴成團狀,將早紀替她重新扎綁長發的發圈遞給小鬼頭。

  「再吵就不給你綁個早紀教我的小啾啾。」愛麗絲鮮少有大姐姐風範,神情有模有樣的嚴肅起來。

  余音繞梁的行為戛然而止。

  小黑團子安靜地猶如流淌開來的芝麻湯圓餡料。

  它閃爍著愛麗絲無法抗拒的綠眸,無聲地催促她快點。

  愛麗絲拿它沒轍,伸手觸及小黑團子的電光石火間,她露出驚恐的表情。

  當著森鷗外的在場,愛麗絲出現第二回 地消失徹底。

  小黑團子不明所以地輕咦著,它沒有任何攻擊對方的想法,可為什麼活生生的小姐姐宛如變魔術般說不見就不見?

  森鷗外不動聲色地召喚出異能體。仍有余驚的愛麗絲,下意識地退後幾步,拍了拍胸口。

  「唔?啾啾!」小黑團子瘋狂暗示,眼見愛麗絲沒有任何過來的動作,它靈機一動地求助父親森鷗外,「爸爸,媽媽教她的啾啾。」

  「愛麗絲。」森鷗外若有所思地舒展眉頭,示意愛麗絲上前履行她工具人的職責。

  「我知道了。」愛麗絲冷靜下來,再次同小黑團子接觸。出乎在場倆人意料的是,無事發生。

  一人一異能體彼此面面相覷。

  方才絕非錯覺。

  「啾啾啾啾。」小黑團子急迫地發出叫聲,它親昵地拱著愛麗絲的手臂,直直地把對方轟出世界。

  愛麗絲的身影再次消失在父子倆的眼前。

  森鷗外的心頭油然升起模糊的揣測。

  或者說,他孩子的能力是否接近太宰治的人間失格呢?

  森鷗外露出淺淡真實的笑容,轉過頭輕聲地安撫著暈頭轉向的小黑團子,「沒事的,你愛麗絲姐姐同你玩捉迷藏呢。」

  小黑團子不虞地嘟囔著,「我要啾啾!」

  「要不爸爸給你做一個?」

  「那好吧。」小黑團子思來想去地糾結片刻,還是同意父親的建議。

  小小心意得到滿足,靈魂體的幼崽渾身發出舒爽的氣息,它睜著最是純粹的童真綠眸,注視著唇角含笑的老父親,「爸爸還會希望我的出生嗎?」

  「當然。」森鷗外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和早紀都是我的珍寶。」

  「那一定要快一點哦。」

  「我在吉祥寺等爸爸媽媽攜手接我回家哦。」

  它透澈的綠眼,莫名與記憶中早紀同他結婚當天的模樣高度重合。

  ***

  圖書館一側。

  早紀踮起腳尖准備伸手夠著最上層的《因果論》,有人搶先一步地越過她的頭頂,從容順暢地抽出書籍來。

  「喏。」原是路見不平一聲吼的好心路人,把書遞給早紀。

  「謝謝。」早紀道謝的話語剛脫口而出,她的眼神觸及到對方的面容。

  太宰治勾起半邊唇角,微笑著打過招呼,「鮮少榮幸地獲得早紀拿捏起假惺惺的良好態度,來對待我的機會呢。」

  「你不值得。」早紀面不改色地轉頭注視著書架,搜尋著她想要的資料。「既然我的道謝話語聽也聽過了,那麼麻煩手長腳長的太宰先生,幫我拿下上頭左起第三本…」

  早紀毫不吝嗇地贊美太宰治之後,自然無比地順勢拜托對方充當臨時的拿書工具宰。

  「……」早紀誇他的模樣不似虛偽,為何流落到他的耳裡字字怪異呢?太宰治心底轉過萬千遐想。

  「好了,沒你的事情了,就此別過。」早紀秉持用完就扔的浪費原則,微笑著抱著書轉身離去。太宰治自是不甘心地跟上前。

  「唔。剛還止不住地誇我,轉頭無情地留給我冷漠的感官。」太宰治控制音量地小聲抱怨出口。他說完,手捷眼快地替早紀拉開椅子,順便坐在她的身旁。

  太宰治的眼神不經意地落到早紀挑選的書籍之上。

  「因果宿命?」太宰治隨意地翻起其中一本。他的思緒跳躍到同位體兄弟的身上,「沒想到早紀會喜歡這類型的呢?」

  「你相信人死而復生嗎?」他呢喃出入目的一句話,猛然察覺到聞言的早紀神情略變。

  「難不成早紀相信?」太宰治狀似倍感興趣地直接問道。盡管他沒指望能從對方口中得到不摻雜他物的真實答案。

  「有時間和我閑聊。」

  「不如想辦法甩掉跟著你的女士。」早紀收斂她微妙變動的情緒,湊過去太宰治的耳旁,宛如情人般親昵地低語。

  「哦,是吃醋了嗎?」太宰治避而不談,反而厚著臉皮地反問早紀,榮獲後者的不搭理。

  早紀自顧自地翻閱書籍,「隨便你吧,但是不管怎麼說,圖書館始終是學習的聖地,而不是…鬧市區。」她將後尾的三個字壓得極輕。

  遺憾的是,早紀的勸說依舊令太宰治無所舉動,他寧願無所事事地盯著早紀發呆,也不願意挪開腳步脫離她的視線範圍。

  「我說已經來到女性衛生間,你還要跟我入門嗎?」早紀對著她的小尾巴太宰治,沒脾氣地吐字。

  果然,遲早將小黑貓割00才是正解。

  貓咪能有什麼心眼呢?

  全是一籮筐的壞心思。

  「唔。我只是不放心親愛的。」不同於往常的腔調,太宰治特別曖昧地稱呼早紀。他趴在早紀的耳側,耳語著情人間的親昵對話。

  「……」早紀面無表情地推開眼前強行假裝柔弱的一米八異性。

  在你紀姐面前裝柔弱,你也是很勇敢嘛。

  思及太宰治社長福澤諭吉的存在,早紀依舊是惡氣哽咽於喉般難耐,又似魚刺卡在喉嚨裡。她決定為自己被迫參與的行為先出口爽氣。

  「親愛的。」早紀信手捏來女友人設,自如地回應太宰治的表演,「你要乖乖聽話哦,不要讓我再為你生氣。」

  「不然,我可是會…」早紀往他們彼此的距離走近一步,毫不猶豫地抬腳踩了面對面的男性。

  「你懂的,女朋友生氣不需要任何道理的呢。」

  早紀神色愉悅地轉身推門而入,徒留太宰治在外。

  原本的跟蹤者,不動聲色地壓低帽子跟入衛生間。


第六十六章

  洗手台前的早紀對著半身鏡塗補口紅後,順暢無比地擺出巧笑嫣兮的姿態。她明亮的綠眸在白熾燈無意識地折射下,格外地流光溢彩。

  無需額外的修飾,儼然一派出水芙蓉般難掩清麗的姿容,顧盼生輝。

  將鴨舌帽壓得極低的陌生女人停滯她前進的步伐,不動聲色地俯身扭開水龍頭。不緊不慢流動著的水聲宛如密閉空間中浮於地底的湧動暗潮。

  彼此目光不經意地於鏡面中彙聚。

  詩人雪萊曾在河畔邊目睹過他的分/身。

  傳聞撞見自己的同位體會帶來匪夷所思的下場。

  早紀與她的『分紀』完美地碰面。

  鏡中的倆位女性,身型模仿、面容相似。除了著裝打扮上有稍許區別以外,別無其余迥異之處。

  「嗨咯。」惡劣的仿品出乎意料地態度良好,甚至端出若無其事的姿態,大大方方地朝正品打招呼,「你的臉、你的身體,我很滿意呢。」來者的指尖百般聊賴地輕點她的嘴唇,原本柔滑無色的唇瓣剎那間沾染上與早紀如出一轍的口紅顏色。

  猶如被魔法吹拂過的櫻花花苞,越過煎熬的漫長成長期,幾秒之際,皆是盛放之姿。

  「放心地把你的身體交給我吧。」眼前的模仿者調整站姿,轉而側對著早紀,一面細細地打量早紀,一面語氣玩味地呢喃自語著,「我保證,暫且會好好愛惜它的,不會輕易玩壞的。」

  「雖然門口你男朋友的皮囊,被我眼饞一路。」疑似模仿異能者的女性,倍感遺憾的情緒秒變成無所謂,她笑眯眯地凝視即將到手的所有物早紀,「你都得到手了,他還會遠嗎?」

  「你是妖怪嗎?」早紀半點不按照模仿者的套路出牌,死到臨頭時,尚且抱著無法按壓下去的害死貓好奇心發問。

  「恭喜你,無獎競猜猜對了。」模仿者狀似海豹拍掌般為早紀響起稀稀拉拉的敷衍性掌聲。她鮮少碰見話多、不慫的人類。

  「難怪,吸收你的生命力進度條動都不動…」早紀以微不可察的音量說著令對方不明所以的話語。

  早紀不帶任何解釋地猛地抽離模仿者的生命力。後者甚至連尖叫的嗓音未曾准備就緒,已經突兀地陷入無力掙扎反抗的困境領域內,好比奮力地打算從熱騰騰的鍋裡往外逃走的螃蟹,終是徒勞心力罷了。

  模仿者痛苦地喘著粗氣瞪圓漂亮的綠眸,整張柔和的臉面發生天翻地覆般的扭轉,充斥著無法言喻的痛楚之色。

  「畫皮畫骨,神難似。」早紀蹲下身子,親昵地勾起對方的下巴,眼神淡漠地掠過企圖鹹魚打挺、翻身的模仿者。

  「即使遇到苦不堪言的事情,我楚楚可憐的面具依舊牢牢地黏在我的臉上。我已經與它合二為一,不可分離了呢。」早紀嫌棄地松開手指,難以接受模仿者將她的整張臉詆毀得堪比惡鬼上身。

  所謂趁人病,要人命。

  早紀微笑著捂住模仿者的唇,結結實實地往對方的腹部精准打擊。

  大力出奇跡。

  模仿者硬生生地疼至昏厥過去。

  早紀輕而易舉地拽起模仿者,攙扶地把人往外帶走。

  出門時的衛生間門口,顯而易見地擺放著禁止進入的警示牌。

  「不愧是朝日奈小姐呢!」太宰治發出浮誇的吹噓聲,鳶色的眼瞳留意到朝日奈早紀連拖半抱的懷中人面容。對方的額頭滲出密密麻麻的汗滴。

  「……」早紀不客氣地把模仿者交由給太宰治,「有空抬杠,不如抬它。」為了避免使工具宰寒心,早紀畫蛇添足地補充一句。「反正你手長腳長地,挺適合搬重物。」

  太宰治接過模仿者的幾秒之內,後者的容貌回歸她最初普通的樣子。

  「你是怎麼將它玩到昏迷?」太宰治饒有興趣地詢問。他閃著亮晶晶的眸子,等待早紀的答案。

  「打怪。」早紀輕描淡寫地揭過。

  「……」這回輪到太宰治變得沉默,他不由得想問問同位體的想法,你是什麼新品種的抖/妹嗎?招惹上一個怪力的女騙子。

  要知道,他太宰治苦苦追尋的可是清爽地die,而非充當搏擊運動中的豆沙包啊。

  太宰治的心思轉過萬千,突兀地被早紀打斷他的思路。早紀難得口吻誠懇地問出口,「你能讓我的阿治出來嗎?」

  「方便讓我們聊聊嗎?」早紀真誠地抬眸同太宰治的視線對上。

  合著他就是個公共電話亭,連接早紀和他同位體的工具人?太宰治轉念一想,油然升起些許試探的心理。他不情不願地答應早紀,「嘖,看在你幫忙的份上。」

  再次睜眼的瞬間。

  太宰治獲得從未在早紀眼裡得到過的似水柔情。

  早紀唇邊啜起的笑意,漸漸地消失,改成蹙起眉頭地質問太宰治的不守信用,「你不是我的阿治,別裝了。」

  「……」明明都是一模一樣的面孔,朝日奈早紀究竟是如何將他們識別出來的?

  太宰治百思不得其解,依舊固執地往信手拈來的計劃延續,「早紀。」他試著按照偶爾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有關同位體的他和早紀的記憶,鎮定自若地開口。

  「你不是他。」早紀神色不變地肯定她的判斷。

  「我的阿治…帥氣英俊又多金。」早紀故作停頓來斟酌形容面前這個太宰治的措詞,「而你窮得倒是叮當響。」

  「……」拖女騙子朝日奈早紀的福氣,太宰治已然無法按捺他身體的另一靈魂,同位體太宰治雀躍地冒出來頂替他的位置。

  「阿治。」早紀敏銳地察覺出太宰治的細微變動,主動上前湊至他的耳邊,說起方才的事情。

  「我剛才同對方友好地切磋時,一個沒注意,它就暈倒試圖碰瓷。」早紀不好意思地訕笑著,「但是它…」早紀轉而流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樣。

  救命。換了個世界,老婆變成暴/力輸出。他懂了,太宰治心底回想起早紀先前提過的意外地與中原中也有過婚姻一事,不用問,肯定是頭腦不發達的重力學學家蛞蝓,以身作則地傳染給他家早紀。

  太宰治低頭注視著自己瘦削的身型。

  一看就是單身狗,哪怕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依舊難以掩飾對方處處留情卻夜夜單身的實情。

  太宰治不自然地撇撇嘴,他原本的身體和本土宰的沒有太大區別,自從結婚後多了老婆愛的照顧,交公糧的次數多了(劃掉),與其說身體相對以往變得結實了一點點,還不如說身體充滿干勁。

  「難得見到早紀的身體如此有活力呢。」太宰治別出心裁地換了種說法。他絲毫不在意被他攙扶住的模仿者的身體狀況。

  「問題…出自。」早紀再次停頓,她以著倆人尚且不能完全聽清的音量娓娓道來,「等它兩眼一閉地直挺挺倒在地上,我准備扶穩它出來時,發現我好像能吸收它的生命力。」

  「你是使用能力逆轉了嗎?」太宰治若有所思地蹙起眉頭。早紀所說的是源於多次逆轉他的生命線後產生的bug嗎?

  「不,我沒有。」早紀給出斬釘截鐵的回復。

  「別擔心,交給我吧。」太宰治柔聲地安撫早紀。他自是有辦法把早紀撈出它的死亡時間線。

  ***

  連mafia干部中原中也亦能清晰地察覺到芥川龍之介的變化,「是談戀愛了吧,這小子。」

  原本固執得不管不顧直衝的芥川龍之介,行為舉止異常地開始有邏輯思維,不再是羅生門衝就完事的暴力拆遷行動。

  芥川銀小心翼翼地藏起姐姐贈予她的小禮物們,如數家珍般挨個翻閱、寵幸夠,眉開眼笑地收斂她對未來生活的盼頭。

  有關哥哥戀愛的言論直囂而上,芥川銀一聽便知真假,她思及上輩子脖梗處帶有森首領賜予的chocker一物品。

  金絲雀的腳環。

  姐姐的鐐/銬。

  芥川銀明白哥哥龍之介的做法。他想要變得更加強大到足以成為參天大樹,籠罩姐姐早紀,不再像上輩子般礙於首領情人的身份,從始至終不敢同他們相認。

  「又不是什麼好的身份。」

  「艱難地榮獲升職的功勞,可別輕飄飄地被倚靠不明的枕邊風而上位。」

  姐姐心底有根刺。

  那就趁它還沒有長出來之前,拔掉。

  由衷地希望這輩子的姐姐不要再遇上森首領。

  希望首領為港口mafia專心操勞…無暇顧及美色。

  芥川兄妹不知不覺地與朝日奈風鬥達成共識,組成防森聯盟。

  ****

  「好久沒和早紀碰面了。」自從上次與敵對惡勢力白蘭·傑索碰撞後,尾崎紅葉頭回與早紀履行上回未走完的約會。

  早紀點點頭,親昵地用右手勾著尾崎紅葉的手臂。

  微涼與溫熱的皮膚互相貼緊。

  早紀手上別有的飾品摩挲著尾崎紅葉的手臂,促使後者無意識地順勢而望。

  等下?尾崎紅葉心生眼熟之意,總覺得在哪裡見到過這條兔子紅繩。

  是中也那孩子的禮物嗎?不,不是。尾崎紅葉否認自己的念頭。她猛然記起最近被多方猜測陷入戀愛中的芥川龍之介。

  前一段時間的芥川龍之介似乎精心打磨著兔子。他心無旁騖地細細琢磨,眉宇間仿佛面臨著危急存亡之秋的焦慮不安。

  「是送給女性的嗎?」尾崎紅葉聽見中原中也的提問。

  得到芥川龍之介的承認示意,「您覺得好看嗎?」

  「挺好的。」中原中也不吝嗇地給出肯定。

  「……」中也…你在干什麼?在幫你的情敵助攻嗎?徹底回過神來的尾崎紅葉神情幽幽的。


第六十七章

  纖細易折的白皙手腕,別起含有由芥川龍之介利用空閑時刻細心打磨的兔子吊墜的紅繩,晃動於尾崎紅葉的眼前。昭示著看似毫無交集的倆人,在她望不見的角落裡結識甚歡。

  早紀唇角啜著淺淺的笑意,眼尾隨意地流淌著不必明說的愉悅之色。「新認識的妹妹特意挑來贈予我的。」早紀眼見尾崎紅葉的目光停滯在她的手鏈之上,不留給尾崎紅葉過多的誤解光景。

  妹妹?女性?

  拿捏著善解人意解語花人設的尾崎紅葉,自然不會貿貿然地直白開口詢問,但不妨礙她作出深究的旁敲側擊准備。

  「早紀超出我預想範圍的受歡迎。」尾崎紅葉真心實意地替面前姿容出色、氣質令她倍覺舒服的少女感到欣慰,又難免暗藏些許孩子長大後的憂愁。

  從極具她看好的潛力股中原中也,到由中也口中提及的對早紀心懷不軌的太宰治,再至假借妹妹緣故接近早紀的芥川龍之介,尾崎紅葉油然升起對早紀的擔憂。

  原因無他,光是太宰治的臨門一腳,足以打斷中也先前的感情鋪墊。更別提,太宰治的甜言蜜語信手拈來,與愣頭青的中也對比,簡直堪稱滿級大佬屠/殺新手村的小菜雞。

  早紀誤以為尾崎紅葉對她疑似有新歡一事不滿,連忙仰起無辜的面容,老老實實地坦白從寬,作出保證,「放心哦,紅葉。」

  「我永遠喜歡溫柔大方的紅葉姐。」早紀輸出真情流露之際,余光不乏掃視四周,確保不會再次出現類似於上回的翻車現場,比如某只長腿的白蘭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冷笑著傾聽她的騷話連篇。

  不,盡管早紀為此提前確認過白蘭的行蹤。

  安全無誤,白蘭人在意大利。

  原本心不在焉地思考起早紀喜好的尾崎紅葉,不經意間將早紀的告白言語收入世界,猶如朵朵盛放的天空之花硬生生地在尾崎紅葉的腦海中炸出特效。

  幾秒前替不成器中也崽崽量身定做的思路完全崩潰於早紀的三言兩語之中。尾崎紅葉已然無法回歸清楚的思考,徒留怔住的表情浮現在她的精致妝容處。

  「我想和紅葉彌補回前一次未能並肩共賞的煙火盛夜。」早紀乘勝追擊地持續發出攻勢,觸動著誰的心房顫抖。

  湖綠色的明眸,瀲灩無盡的春色。

  眼波流轉間,皆是少女心頭熾熱的期盼。

  「好。」尾崎紅葉按壓腦袋中湧現而出的暈眩感覺,輕聲地應承下早紀的邀約。

  希望這一回她的女孩可以平平安安地走完屬於其自身的整個命運旅途,不再中途下車。等下,明明是足夠欣喜的事情,為何在她的潛意識裡剝開虛假的表面,表露出真實的殘忍黑暗。

  尾崎紅葉恍惚中,隱約察覺到自己念頭的唐突。

  錯覺吧?她的早紀一定會好好地活著的吧?仿佛故意與尾崎紅葉定下的決心作對般,如同電影倒放般一幕幕地展示在她的眼前。

  比比皆是早紀雙眼合攏、雙手自然而然地垂落在側,宛如熟睡般的姿態,周身卻散發著奄奄一息的信號。

  明明見證過許多的死亡情況,尾崎紅葉原本能斬釘截鐵地自認不畏懼面臨屍/體,不曾想她無法接受猶如睡美人般栩栩如生的早紀。

  「不。」尾崎紅葉不自覺地呢喃出聲,惹來早紀的關切眼神注視。

  後者憂心忡忡地蹙起眉頭,「紅葉是身體不舒服嗎?」與其說是其身體因素突兀地導致,不如形容成尾崎紅葉思及到什麼內容,令她情緒猛顫。

  「沒什麼…」尾崎紅葉強行集中注意力,勾起勉強的笑容,「我只是…工作壓力有點太大。」

  早紀半信半疑,不免囑咐對方偶爾任性一把放松下,比如抽空同她傾訴。

  [我親愛的女孩,我究竟該怎麼做才能徹底挽救你的生命呢。]

  ***

  游戲外的森鷗外格外地處心積慮,甚至不惜派上人形異能體愛麗絲作為攻勢,攻破早紀的心房。

  游戲內的首領森先生,與之截然相反。他輕而易舉地擁有美人在側,還是脖頸處帶著獨屬於他的鮮明標志飾品。

  「和龍之介相處愉快嗎?」森鷗外漫不經心地步至早紀的身後,隨意地伸手擁住她的腰肢,將腦袋埋在她的肩膀處,狀似無意發問。

  本來目光直直地發愣的早紀,感受到額外的體溫後,身體下意識地仿佛被冷冽的寒風吹拂過的顫動。她極快地恢復自然,態度謹慎地回應背後人的問題,「和芥川君相處正常。」

  許是他居高臨下的模樣,森鷗外將懷中少女的心思一覽無余。他沒有反駁早紀的小思量,而是輕笑幾聲暫且揭過,轉而將唇瓣貼近對方的耳垂,似是親吻又似是情人間的低語,「放松哦,小早紀。」

  「只要小早紀不願意,沒有人能得知你們姐弟妹三人的關系。」森鷗外說出他的保證。

  騙子。

  你帶大的太宰治已經摸索出她與芥川兄妹的真實關系。

  早紀抿住唇瓣,阻止她躍躍欲試的吐槽話語,依舊安靜地充當港口mafia首領心愛的玩偶,任由他肆意擺弄。

  森鷗外的指尖順著早紀柔滑的面容暢通無阻地滑至她鎖骨上方的位置。他眼神滿意地凝視著對方脖頸之間的chocker,「美但是不太實用呢。」

  「總是阻礙我的小早紀仰頭品嘗我的糖果時,偶爾出現的吞咽困難呢。」話音剛落,森鷗外找出chocker上隱蔽的開關,將它脫離而出。

  森鷗外的眸光停留在早紀因飾品禁/錮已久而新生的紅痕處,憐惜地湊上前,以唇療傷,此乃森醫生營業多年的診所醫師經驗。

  「鑒於早紀過分聽話。」森鷗外得了便宜見好就收,他深諳打一棒給個紅棗的原則,「這只是其一。」

  「其二。」森鷗外故意地拖長尾音,試圖勾起早紀的興致來,「送你新的禮物。」

  映入早紀眼簾的是一條不同於先前具備監視意味而又負擔累累的chocker,而是一條簡單利落的綠寶石吊墜項鏈。

  「寶物襯佳人。」森鷗外替早紀掛上由他精挑細選的禮物,心滿意足地欣賞著眼前的好景。

  「天色已晚,小早紀…」接下來未完的話語,無需森鷗外多說,少女了然而又不爭氣地羞紅了臉,「林太郎。」

  尚未來得及欺負已經無比水潤的濕漉漉眼眸。

  猶如初生的小鹿誤闖進人類的世界,純粹不知世事地動人心魄。

  成熟男人的喉結下意識地活動。他眸色愈發深沉地,控制自己的節拍,來調侃誘人食指大動的小早紀,「換上新的飾品,想來明天的早紀不再會因為進食困難而漲紅了臉吧?」

  正常無比的貼心言辭,惹得早紀的面頰飛快地暈染緋紅之意,紅得刺眼動人。

  「林太郎。」早紀軟綿綿的反抗,毫無半點說服力,反而促使森鷗外變本加厲地湊上前,盡是曖昧的言語。

  夜,深了。

  隔天起來的早紀依舊面臨著和往常無區別的場景,留有余溫的半邊床鋪,以及照常進他們房間獨自玩耍的愛麗絲。

  愛麗絲打過招呼後,敏銳地察覺出早紀的新飾品。她饒有興趣地感慨道,「可見林太郎真喜歡小早紀呢。」

  「撤掉對早紀安全的『保護』,換成毫無用處、僅僅好看的項鏈。」愛麗絲的眼神越過早紀的脖頸,光明正大地停留在由被子遮蓋的朦朦朧朧之處。

  「大人的世界。」愛麗絲人小鬼大地說起老生常談的言辭。

  愛麗絲捏起畫筆,一面專注地動筆畫畫,一面口吻溫和地警告早紀,「聰明的小早紀可不要一時興起的鬼迷心竅,把林太郎對你的善待當成跳板,企圖逃離我們哦。」

  「只要早紀一直乖乖聽話。」

  「龍之介和小銀,也會安然無恙的呢。」愛麗絲面不改色地端起天真純粹的小女孩姿態,說出威脅的語錄。

  無需時刻防備不安分的早紀逃之夭夭。

  只需芥川兄妹的在線,作為責任心強烈的長姐早紀,自是不會放棄他們。

  簡直是不虧本的買賣呢。

  ****

  中原中也難以形容心頭的強烈觸動。

  好似飢餓難耐的鯊魚碰上落單的小魚,恨不得一口將其吞噬。中原中也不太確定地比喻自己心頭的真實想法。

  類似於一見鐘情的源頭誕生在醫務室。

  那位新面孔的女性治愈系異能者朝倉早紀。中原中也回想起方才潦草掃視到對方胸前的名牌,暗自將早紀的名字默念幾遍。

  說起來有點自戀的傾向,總覺得朝倉早紀更適合他的姓氏,中原早紀可比朝倉早紀好聽多了。

  「中原大人?」下屬喚回走神之中的中原中也。

  後者應了聲,不動聲色地收斂心底的猜測,試探著詢問出有關早紀的信息,「那個…新來的…」

  「您是說那位朝倉小姐吧?」下屬恍然大悟地露出略為曖昧的笑容,「來頭很大,似乎是某位上層的家屬,來醫療部打發生活的。」

  「長相優越,說話溫柔,異能高明、又無後遺症。」

  「空降的短短一個月內,朝倉小姐已經成為醫療部的部花。」

  「聽說,連芥川大人似乎對朝倉小姐心生好感。」

  中原中也回憶起方才同朝倉早紀的擦肩而過,對方勾起淺淡的笑容朝他問好,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這是愛情的力量引誘他蠢蠢欲動嗎?


第六十八章

  湖綠色的明亮瞳孔,宛如深受世間法則眷顧的純天然寶石,無需後續加工已然呈現出難以言喻的熠熠生輝。微微眨落的睫毛,堪比顫動翅膀的蝴蝶,撩撥著中原中也的心弦。

  由愛神丘比特隨手射中的箭,直挺挺地立足於中原中也的胸口之余,甚至變本加厲地愈發湧入他的心頭。

  朝倉早紀。

  她的名字如同被女巫施展魔咒般,反反復復地跳躍浮現至他的腦海深處,令中原中也無處可逃。

  起初的中原中也秉持著關愛下屬的貼心上司作則,半是真心實意地關懷傷勢已經完好痊愈的部下,半是裝作不經意地趁機與朝倉早紀交談。

  許是因為他尋找的借口過於粗糙,中原中也強行忍住典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姿態,眉宇間的神情嚴肅幾分的同時,他將心思轉換到病患者的傷情後續。

  有眼色的手底之人琢磨出曖昧的意味,適當地履行起助攻的工具人身份,明裡暗裡地鼓吹著中原中也的優秀。

  朝倉早紀的神色始終淡淡的,唇邊的笑容淺淡得模糊不清,無法判別她的真實心情。

  「中原先生確實為不可多得的好上司。」朝倉早紀接著例行恭維的言語,沒有額外地流露出她的看法。

  見情況未能按照預料的趨勢發展,自詡為中原大人底下的得力干將,即將恢復正常工作的前病人將獨處的空間交由給情愫暗生的中原中也。盡管目前階段朝倉小姐的表現…似乎對中原大人毫無半點想法。

  「藤野…」中原中也干巴巴地說出假裝有事在身從而脫離病房的屬下名字。他尷尬地扯著嘴角停滯不語。

  中原中也難得心生艷羨,比如此刻的他無比地欽佩搭檔太宰治信手拈來的甜言蜜語,但凡他中原中也能學到對方一點點的鬼怪連篇,不至於現狀的他手足無措地同早紀相顧無言中。

  早紀的目光流轉到中原中也的湛藍眼眸之內。她收斂原先若有若無的笑意,轉成罕見地露出面無表情的模樣,「中原先生。」她的開口將中原中也胡思亂想的打算徹底翻亂。

  「請容許我自作多情。」早紀認真地把她敏銳的察覺內容柔聲道來,「不要接近我。」

  「和我過度地接觸,對正處於上升期的中原先生而言,不但無益,反而會惹來不應有的禍害。」早紀克制自身音量,小心翼翼地做到只供彼此二人聽見的地步。

  倘若中原中也趕在先前佩戴著含有濃厚監視意味的chocker的早紀時出現,那才是真正的來不及,不僅加深港口mafia首領森鷗外對來歷不明的她的顧忌,還導致他多了對中原中也的微妙忌憚。

  得不償失。

  早紀的勸告,促使中原中也蹙起眉頭。他不笑時的姿容略顯凌厲,隱約散發著武力派能依靠拳頭走天下的強硬氣勢。

  「所以…早紀對我的接近心知肚明。」中原中也抓住錯誤的側重點。他不明所以地揣摩起對方類似於拒絕的言語,「是因為有什麼限制了你的真正意見嗎?」

  直覺系的少年主動上前逼近早紀的眼前。

  中原中也一步步地越過岌岌可危的安全距離,雙眼緊盯著早紀的面容表情變動。

  「沒有。」早紀面不改色地否認對方沒有緣由的猜測。她反應過快的表現,起到截然相反的效果。

  「你明明…」對他亦有相同的熟稔感,為何拒絕承認呢?中原中也不解地等待早紀的回應。

  相比一見鐘情的說法,後來的中原中也仔細回想,倍覺不對勁。他對朝倉早紀有著莫名熟悉的了解程度,像是偶像劇劇情裡的前世今生。

  「請不要再靠近我了,中也。」早紀隱約帶著哭腔的嗓音,令中原中也憐惜卻又不甘心地再次挪步靠近。

  早紀抬眸,眼尾泛紅地說著無力的話語,「這輩子我們的相遇便是個錯誤。」她的哭訴印證中原中也先前的猜測正確。

  上輩子未走完的感情線,搖身一變成這輩子的蝴蝶結,系結者可以將它靈活地調成容易理順開來的活結,亦可將它牢牢地系緊,徹徹底底地成為無法解開的死結。全憑系結者的來去決定。

  「所以…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好不好?」承載璀璨星河的綠眸,由陣陣暖風吹起漣漪。瀲灩波光春/色盡在她的眼眸。

  往常總是容易說話的中原中也,面臨涉及自身感情利益之際,頭回硬氣地說不。他無視早紀滿眼的祈求,控制力度地抓起對方的手腕,「把緣由說清楚吧,早紀。」

  「有關你的事情,我都渴望知道。」

  早紀沉默地避開與中原中也的眼神接觸。她下意識的不配合行為惹來中原中也稍微地使勁。早紀自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反抗。

  在掙扎的過程中,一人故意克制自身能出奇跡的力度,另一人不敢過度費力導致傷害對方,整個局勢意外地顯得纏纏綿綿起來。

  早紀不小心地突發跌落,被眼捷手快的中原中也順勢攬住她的腰肢,帶到心跳怦怦加速中的屬於他的懷裡。早紀的小腦袋由於慣性地往前傾,恰好趴在中原中也的肩窩處。

  天賜良機。

  她的絳唇無意識地與他的鎖骨擦肩而過,徒留令中原中也倍覺癢癢的痕跡。早紀驚覺作出失禮的一幕,連忙較大動靜地從中原中也的懷裡起身,被他輕輕扯來。

  彼此唇瓣正中紅心地相互依偎。

  舌尖不安分地撬開唇門,□□於雪白的齒貝間流連忘返。

  阻止倆人濃情蜜意升至頂點的是,某位不請自來補貨的繃帶浪費人選太宰治。

  「喲,瞧瞧我見到什麼有趣的場景呢?」太宰治以饒有興趣的口吻發問,偏偏他的眼底皆是荒蕪的冷淡。

  中原中也沒好氣地准備回話時,掃過懷中少女紅著臉的羞澀模樣。他的心思難免變得縝密起來,一面用手輕拍對方的手背來安撫她,一面同搞事精太宰治交談。

  「我們去外邊聊吧,太宰?」中原中也嘴上是詢問的口氣,身體很誠實地把太宰治往外頭帶走。他當然不忘回頭望向早紀,示意後者放心地將目擊者事件交由他來解決。

  太宰治難得聽話地笑眯眯跟著中原中也的步伐,他順勢回頭而視,眼神漫不經心地停留在朝倉早紀隱約紅/腫的嘴唇之上。

  也不知道森首領會不會後悔,他看重的老實人下屬在他無法注視到的視角盲區裡,親了飼養的不安分金絲雀?

  可為什麼他的心頭超出預料範圍的浮動出類似被綠的苦澀感?太宰治苦思冥想,歸結於他的同理心泛濫,看到好老師被牛頭人,難免替對方兔死狐悲幾秒,以示多年來的師生情誼。

  低垂著頭的早紀抿唇,總覺得太宰治會折回頭來。

  果不其然,她的預感沒有出任何差錯。

  不到幾分鐘的光景,太宰治雙手插兜地闖入早紀的眼簾,一張嘴就是早紀不願意聽及的內容。

  「你和中也偷偷摸摸地親熱…」太宰治猝不及防地話鋒一轉道,「不如加我一個?」

  「……」對方是如何先擺出指責的嘴臉,又嬉皮笑臉地湊過來說加他一個…

  眼見早紀不理睬他的表情,太宰治若無其事地清清嗓子來覆蓋先前脫口而出的騷話,「我是來要封口費的。」

  早紀不由得懷疑起以往的首領宰。難不成他的各個平行時空的同位體們都是窮鬼嗎?

  「不然…」太宰治故意地將尾音拖長來引起早紀的重視,「我可不知道會不會干出惡意舉報的行為呢?」他歪過頭凝視早紀無動於衷的表情逐漸發生變動。

  早紀開裂的神情慢慢扭轉成笑容。她露出出乎太宰治預期的明媚笑臉,湊近他,逾矩地停在他的耳邊輕聲呢喃,「封口費,這輩子都不可能給你的。」

  「那麼,只能暫且委屈太宰先生和我同流合污了呢。」

  早紀主動攬住太宰治的脖頸,低語出堪比塞壬於海裡引誘水手的誘人嗓音,「剛好能滿足太宰先生方才的提議呢。」

  她將柔軟的唇瓣蹭到對方的面頰處,緋紅的唇色在他的面容綻放出一朵紅花。

  早紀恰巧抽離開來的瞬間,被一直默不作聲的太宰治反客為主。後者毫不猶豫地攬住她纖細的腰肢,右手捏起早紀的下巴,「同流合污嗎?」

  「剛才看朝倉小姐給出的條件不足以滿足我呢。」太宰治話音剛落,松開他的右手轉而將辦公桌上零散擺放的資料堆積在角落,「既然要追求刺激,不如我們…」他的言語曖昧地戛然而止。

  徒留空桌子裝有的不明遐想。

  「……」早紀微微地瞪圓眼眸,沒有預料的事情奔向的奇怪盡頭。

  雙黑,就某方面而言,也是綠林好漢呢。

  ***

  愛麗絲環轉一圈倍覺沒意思。她突然想見見早紀,便自顧自地打開監控錄像。

  早紀在忙…

  無趣的工作,也不知道她和林太郎為何心甘情願地沉溺於工作中。做別的事情不好嗎?

  哦,做別的不一定能一直做。而工作不一樣,一直做一直有,還能996。

  發黃的愛麗絲小大人似的點點腦袋。

  「愛麗絲?」森鷗外掃過監控中勤懇工作的早紀,突發奇思妙想,「你覺得兔耳朵怎樣?」

  盡管對方的提問過於含蓄,愛麗絲秒懂地不滿抱怨起來,「不要拿這種事情禍害我好不好。」下一秒的愛麗絲給出誠懇的答案,「可愛的限定版兔子早紀,贊。」


第六十九章

  與隔壁病房僅為一牆之隔的半大不小的獨立辦公室內,上演著和實時監控錄像截然反之的畫面。由清理大師太宰治隨手揮出的干淨無物桌面,少女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往它折去,她的背部愈發地貼近浸透涼意的辦公桌。

  造成身著白大褂的少女無助地向後仰靠的罪魁禍首太宰治,唇邊流淌出看戲的玩味之情,右手出賣他心底真實想法地失控扶住早紀,阻止她身體下一步的滑落。

  門外是人來人往的匆匆腳步聲。

  門內是體溫透過手掌的熱傳遞。

  隔牆以外,為病人的休息療養區。

  隔牆以內,為一拍即合的狼狽為奸倆人組。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將目光投向角落裡紅光閃爍的監視器。他鳶色的眼瞳察覺出實情,突兀地噗嗤一笑,拉長聲音地以表揚的口吻贊美早紀,「朝倉小姐,簡直超出我的想像範圍,稱得上表現不賴嘛。」

  早紀無需回頭瞥向對方的觀察點,轉念的頃刻之間,已然知曉太宰治的明褒暗貶。

  「你也不差。」早紀溫柔地笑著反擊,「進門時信手的關門舉動,很有經驗嘛。」

  彼此相視而笑,盡是典型的面和心不和。

  「我只是貪圖方便同朝倉小姐的竊竊私語。」太宰治故意停頓幾秒,更正措詞,「哦不,是耳鬢廝磨。」

  太宰治再次逼近宛如任由宰割、無力反抗的金絲雀,後者難得反客為主地起身攬住他的脖頸,微微使勁地湊上前,來到太宰治的眼前。她的眼波流轉間,皆為無法言喻的動人心魄。

  早紀的唇瓣停滯於太宰治的耳畔附近,低語著即時生效的女巫咒語,引誘、催促著他。盡管下一秒的太宰治從小魔女口中得到並不討喜的言辭,「太宰先生特意拖長時間,是不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不行?」

  眼前的少女改成半坐的姿態朝太宰治露出明艷不可方物的純粹笑容,頭頂反其道而行之地仿佛長出尖尖的惡魔角角。

  深受對方質疑的瘦削男性,唇角無意識地變得耷拉、收斂。他若無其事地替自身找回場子來,「試試就知道了呢。」

  早紀面不改色地吐出惡劣的話語,「原本以為三五分鐘能解決的事情,到頭來硬生生地浪費我十幾分鐘的寶貴時間。」她的無辜面孔外露幾分不滿的抱怨態度。

  聽聽朝倉早紀比喻其時長的是什麼污蔑人的話?

  「作為堂堂港口mafia干部的太宰先生,待在我這裡半天閉門不出,似乎影響不太好呢。」早紀倍覺無趣地松開她環繞住太宰治的雙手,晃動著裸露在及膝裙外的光滑小腿,准備離開桌板。

  早紀的意圖被太宰治妨礙。他趁其不備地將毫無設防的早紀恢復最初的狀態。

  「致沒什麼特長之處的太宰先生。」早紀頗為惱羞成怒地同太宰治四目相對,極其抗議地不虞說道,「我可不是什麼不倒翁。」

  肉眼可見失去興致的少女,不願意配合地推搡太宰治抵在她肩膀附近的手臂。她微張的唇瓣猝不及防地引狼入室,對方甚至無需撬開雪白的齒門。

  早紀呼吸的權利瞬間被太宰治剝離得干干淨淨,徒留些許費勁的喘/氣作為生存的依賴。

  太宰治輕而易舉地以唇封印朝倉早紀,促使後者說起令他不喜的言語徹底終止。

  綠眸承載著蕩漾的水波。

  紅唇失去的顏色悄悄地跑在他的唇瓣上方。

  頂著滿唇口紅的太宰治,尚未來得及得寸進尺之際,唐突地響起敲門聲。

  早紀反應敏捷地恢復正常,搶先一步地將一米八的高個男性塞在辦公桌底下。

  「等下?」太宰治原本心滿意足的表情隱約有開裂的架勢。他不由得出聲詢問,「難道不應該身材相對嬌小的早紀躲進去嗎?」

  只見早紀禮貌地流露出看村口二傻子的眼神,「這裡是我的地盤。」

  「來不及解釋了,暫且麻煩滿嘴口紅印的太宰先生快躲起來。」說完的早紀難掩敷衍地將太宰治往桌底無情地一塞。

  就憑朝倉早紀熟稔而又手腳麻利的塞人行為,太宰治很難不起疑,她究竟給桌底塞過多少人?身型小巧的中也是否同他一樣躲過同片桌底?太宰治面無表情地蹲在無人可視的桌子底部浮想聯翩。

  「朝倉小姐。」來者為早紀的下屬。

  對方行色匆匆地將病人的狀況托盤而出,她細心地留意到朝倉早紀的不同尋常的水潤雙眸,仿佛飽受疼愛後的痕跡。

  下屬的眼神不經意地掃視過位於朝倉早紀手腕旁邊擺放的未合攏的眼藥水,了然地知曉自己方才油然而生的念頭僅僅為誤解的錯覺。

  「好的,我跟你去看看。」早紀起身跟在對方的身後。她光明正大地把前些時候將掉得不少的口紅擦拭干淨的紙巾,揉進垃圾桶。

  本該空無一人的房間,半開啟的門意外地露出男人的身影。

  路過的醫療部成員不經意地抬眸視去,撞見太宰干部呢喃著,「繃帶…不是這裡拿?」

  下級連忙替對方跑腿拿取太宰干部要求的繃帶。

  「那這裡是?」太宰治揣著明白裝糊塗,狀似隨口問道。

  「是新來的治愈系異能者朝倉小姐的辦公室。」下級轉念想起朝倉早紀同太宰干部直系下屬芥川龍之介曖昧的瓜葛,誤以為對方明知故問、前來阻止即將有情人終成眷屬。

  「哦。」太宰治輕飄飄的回應恰恰應證了下級的揣測。

  怪不得朝倉對芥川只能明面上無動於衷,合著是有人棒打鴛鴦。下級暗戳戳地同情著始終不能轉正的小情侶。

  太宰治慢吞吞地指使對方將繃帶送往他的辦公室,邁開大長腿遠去。

  室內的垃圾桶裡不知何時多了另外的一團口紅紙巾。

  被他撞見同中也親熱的朝倉早紀,轉頭面對他時塗抹上艷麗的口紅。

  簡直有備而來。

  他們心照不宣地…倘若沒有人打斷。

  謎一樣的朝倉早紀,撥動他的心弦。嘖,太宰治按捺模糊不清的念頭,深覺回頭教育下好下屬。姐姐說話惹他生氣,自然是弟弟背鍋用來出氣。

  ***

  渾身傷痕芥川龍之介映入朝倉早紀的眼簾。後者竭力克制驚呼聲地咬住唇,裝作正常對待的模樣,雙手卻忍不住微微顫抖地替他上藥。

  陪同人士自是貼心的上司太宰治。他默不作聲地注視著姐弟二人無言的舉動。

  「我不疼的。」芥川龍之介眼巴巴地等待姐姐早紀的柔聲呵護,盡管有多余的太宰先生在場,理智告訴他姐姐不可能在外人面前逾矩地對待他,情感卻反反復復地失控期待著。

  哪怕早紀表現出來與往常丁點的迥異,對芥川龍之介而言,依舊是偏愛。

  耳尖的芥川龍之介豎起垂耳兔耷拉在側的耳朵,聽見早紀的輕聲嘆氣。他的頭顱感受到來自姐姐微涼掌心的溫度。

  是姐姐頭回在港口mafia,過於顯眼地表現出來她的關切。是因為在場的額外之人是太宰先生嗎?

  「芥川。」盡管早紀依舊不改稱呼地叫喚芥川龍之介。

  「怎麼會傷成這樣呢。」早紀的聲音隱約達到微不可察的地步,口吻難藏止不住的憐惜情緒。

  芥川龍之介興奮的勁頭被姐姐的關懷給切斷。他不敢告訴對方,是源於訓練。

  這時候,極其善於洞察人心的太宰先生,出言替他回復姐姐的話語,「這是芥川想要變強,必不可少的經歷。」

  芥川龍之介下意識地注視到朝倉早紀的神色變動,她原本明顯的心疼神情,多了幾分懊惱與悔意。他了然地明白,姐姐早紀後悔她不能成為他們的助力,還有點拖累他們。

  不,沒有。

  他和銀從來不會這樣想。架不住當事人的胡思亂想,從而始終不肯在外人面前接受他和妹妹。

  姐姐的漂亮面孔不適合愁緒。

  他的姐姐就適合笑容燦爛,向小時候般擁住身旁的他和妹妹,溫聲細語地說著故事。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

  被禁/錮的籠中鳥。

  芥川龍之介微張嘴唇,有千言萬語卻止步於喉嚨,無處安放。幸虧太宰先生出面,他示意姐姐跟上他,還不忘轉頭囑咐芥川龍之介,「芥川繼續訓練。」

  他們肩並肩離開芥川龍之介的視線範圍。後者隱約聽見太宰先生替他的行為解釋,「芥川因為某些原因,開始變得拼命…」

  步入拐彎的視角盲區時。

  本來狀似貼心上司的太宰干部,出其不意地將身側的朝倉早紀摁壓在牆,「我說,最近幾天怎麼老是碰不見故意躲我的朝倉小姐呢?」

  「醫務室多了些許病人。」朝倉早紀不動聲色地企圖拐出太宰治的雙臂桎梏領域,可惜快不過反應敏捷的太宰治。

  「那怎麼每次這麼湊巧都撞不了朝倉小姐呢?」

  面對太宰治的疑問,早紀面不改色地回應,「哦,看來太宰先生運氣不太好。」太宰治裝作聽不見,自顧自地往下提議道,「既然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無法在朝倉小姐的辦公室捕捉到朝倉小姐。」

  「那麼,我只能邀請朝倉小姐前來我的辦公室。」

  「……」早紀蹙起眉頭,「我說太宰先生不會太小氣了吧?湊巧上回情急關頭,才把太宰先生塞在桌子底下,現在倒好,找我秋後算賬,甚至妄想把我塞進去體驗一下?」

  太宰治不由得噎住,他本來打算的念頭和早紀形容的相差甚遠,「既然你喜歡也不是不行。」太宰治得了便宜還賣乖地接話。


第七十章

  監控的死角。

  視角的盲區。

  如同竹竿般瘦削修長的年輕男性,用毫無半點震懾力的纖細手臂,抵在身型較他而言略為嬌小玲瓏的少女身側。

  男人拿捏把玩著少女的下巴,強迫對方回過頭來回應他的注視,「為什麼下意識地逃避我呢?」太宰治的嘴唇湊近早紀的耳旁。他的嗓音故意壓低地帶著些許曖昧不清的意味。

  「明明刺激的開局最初,是由朝倉小姐熱情地邀我赴約呢。」太宰治的語調含有不甘心的委屈之色。他的唇瓣越發地逼近早紀,幾乎為逾矩的緊貼距離。

  「難以忘卻中也強行將我拖出辦公室的回眸之際,朝倉小姐的滿眼暗示。」即便面容纏繞起繃帶的太宰治,他裸/露在空氣外的眼角、唇邊不約而同地泛起將要到手的得逞笑意。

  「當我如期而至時,朝倉小姐不同於之前的素顏,反而精心地裝扮起來。」太宰治故意停頓下來,若有若無地親吻著放棄掙扎的少女的耳垂,「難道還不是明晃晃的歡迎嗎?」

  早紀忍無可忍地折回頭來,朝滿口胡說八道的太宰治怒目而視,准備替自身辯解時,意外又恰合情理地觸碰上對方的嘴唇。

  送上門的福利不要白不要。

  趁著早紀呆滯住的松懈狀態,太宰治一鼓作氣地攬住她的腰肢,來個足以證明他並不令人擔憂的肺活量的深吻。

  眼見懷中的早紀逐漸失去力氣地倚靠在他的擁抱領域,太宰治心滿意足地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

  待早紀恢復徹底,她難掩雙頰緋紅地推搡面前的太宰治,嘴上不服輸地拆台,「糾正一下太宰先生的措詞。」

  「你所形容的勾引眼神,顯而易見,不是給太宰先生你的,而是我特意給中也的。」早紀不留半點情面地直白指出實情。她微笑地注意太宰治肉眼可見地萎靡頹喪的僵硬姿態。

  「至於妝容。」早紀坦誠地告知給太宰治,「也不是為你而准備的,只是沒想到太宰先生會專門折回來找我。」

  早紀不加掩飾地說道,「想來聰明絕頂的太宰先生,應該知曉我為誰而打扮。」

  「不是中也,更加不是太宰先生。」

  「而是林太郎。」

  早紀一口氣地說完挑釁意味濃重的言語,不費勁地推開疑似石化的隔壁老王太宰治,打算頭也不回地瀟灑去陪伴弟弟龍之介。

  「……」太宰治哪裡有放過已經多次避開他的朝倉早紀,他身手敏捷地將後者拽回牆壁貼著。

  「哦?原來我吃掉的是屬於首領的口紅啊?」太宰治若無其事地接過話茬。他低語著將首領二字含糊地略過。

  「那樣豈不是更刺激?」太宰治溫柔地撩撥起早紀額前的碎發。

  「既然太宰先生這麼渴望得到刺激。」早紀眼波流轉,流淌出些許狡黠的神色,「那麼不如…」她特意踮起腳尖來到太宰治的耳畔,柔聲提議道,「不如帶上我一同去首領辦公室偷/歡,你覺得刺不刺激?」

  「這可是當場足以送走我們的刺激快樂。」早紀面不改色地說出瘋狂的念頭。既然追求刺激,當然以付出生命的終結為代價的,提高刺激感官的倍數。

  「開個玩笑。」早紀倍感無趣地收回對太宰治毫無神情變化的面容欣賞。

  鋪天蓋地的濕吻撲面而來。

  撬開唇齒。

  肩頭被男人的手捏住。

  直至淋漓盡致的漫長kiss結束,太宰治松開對早紀的桎梏。

  「你確定要在這裡?」

  「芥川還在一牆之隔。」早紀不自覺地蹙起眉頭,顧慮著弟弟的存在。

  「沒關系的。」

  「只要早紀忍住。」太宰治話鋒一轉,回歸初心,「那不是更刺激了嗎?」

  「……」

  早紀依舊微笑著瞥向太宰治,她沒有反駁對方的說法,只是身體隱隱挨著牆壁往下挪動。

  這回輪到太宰治的表情失去管理,他心底有所猜測地僵住唇角上揚的弧度。

  不愧是金絲雀呢。

  許是主人投喂金絲雀的次數不夠多,導致她只能從外面覓食,進行野外求生。

  向來秉持樂於助人的太宰治,怎能不出手相助,綠他(不是),好好地投喂金絲雀一大把呢?

  你猜金絲雀會喜歡吃怎麼樣的糖果呢?

  太宰治漫不經心的想法止步於對方猝不及防的突變。原來他以為的還真的是他的錯覺。

  這個狡猾的女騙子,居然故意擺弄出哄騙的姿勢,誘導他接下來會是奇怪的走向,轉頭趁機溜走。

  「……」

  早紀佇立在距離太宰治不近不遠處,衝他展顏笑著,比劃著口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狗男人,自己待著冷靜冷靜。

  說不定這個比支線首領宰還要虛弱,沒准堪稱紙吸管,用著用著就散開、軟掉的紙吸管。早紀腹誹著順勢對比三個宰的區別。

  這樣想想,還是最初的阿治可愛。有錢話少,還年紀輕輕地早死,徒留一大筆遺產給她。

  芥川龍之介隱約覺得姐姐同太宰先生出去一趟後,變得有點說不明白的古怪,具體不對勁之處,芥川龍之介一時半會地想不出來。

  似乎是臉上。

  不,姐姐依舊這麼好看。

  水光瀲灩的湖綠色瞳孔。

  眼尾暈染開來的緋紅。

  等等?姐姐是為他的傷勢偷偷地哭過嗎?

  緊跟在姐姐早紀身後的太宰先生貼心地解答他的疑惑,證實他的猜測。太宰治繞一大圈地贊美朝倉早紀的醫者仁心,關懷病人關切到忍不住熱淚盈眶。

  「……」如若不是他們方才一起偷偷摸摸地做了某些綠色環保的事情,朝倉早紀差點信了太宰治胡編亂造的連篇鬼話。

  ***

  中原中也試探著套路出芥川龍之介對早紀的用心程度,畢竟後者作為他潛在的情敵,自然是要密切關注。

  得到芥川龍之介斬釘截鐵的答案。

  只是經由中原中也仔細的斟酌,總覺得芥川口中的感情不太傾向於愛情,有點像依戀意味的親情?

  中原中也無意識地呢喃出不為人知的真相,「姐姐?」

  他隨口一說的言語恰好正中靶心,令芥川龍之介瞬間變得慌亂。對於後者而言,他毫不畏懼被眾人發現朝倉早紀實則為他芥川龍之介的姐姐,但是顧及姐姐長期以來的顧慮,他選擇配合姐姐的選擇。

  說來說去,姐姐始終顧及他們兄妹二人的顏面。

  在妹妹銀的復述裡,姐姐早紀這般說著,「倘若我是他的愛人,自是值得公開的好事。」早紀溫柔地拍著芥川銀,替她用胡蘿蔔發夾別住不聽勸的頭發。

  「可惜…我只是微不足道而又來歷不明的情人。」早紀對自身的定位認知過於清晰。她的笑容流淌著倦怠與苦澀之情,眸光輕柔地落在銀的身上。

  「情人和愛人,終究是不同的。」

  姐姐早紀的音量微不可察,猶如雨滴湧入滾動的活流之中。

  即便芥川龍之介再好地掩飾最初的兵荒馬亂,他略顯異常的行為舉止,依舊被中原中也看在眼裡。後者油然升起猜測,卻不解姐弟二人不相認的實情。

  沒有什麼比預想範圍內的情敵變成小舅子更值得令中原中也愉快的事情。

  「那麼,芥川能告訴我早紀喜歡的東西嗎?」中原中也壓低聲音地詢問小舅子芥川龍之介。

  奇怪的是,芥川的神情說不出的微妙復雜。

  哦,他懂了,肯定是姐控的靈魂在作祟。中原中也誤以為姐控的小舅子同姐夫之間必定存在溝壑一事,他心有遺憾之余,暫且放過追問。

  面色千奇百怪的芥川龍之介有一瞬間大腦空白。中原先生難道不知道姐姐的真實身份嗎?她可是首領的情人。而且現在的中原先生看起來對姐姐一見鐘情的沉溺模樣。糟糕。

  他該如何托盤而出地解釋。

  芥川龍之介思來想去,回想起姐姐暗地裡傳來的信息,說森首領按下她所有的傳聞,洗白了她原有的身份,空降醫療部。

  不知如何作答的芥川龍之介呈現出苦大仇深的模樣,意外地阻止中原中也的追問。前者松了口氣之余,又無意識地感慨為什麼姐姐最先遇到的並非為中原先生,而是森首領。

  一步錯,步步錯。

  ****

  輕松地解決潛在情敵一事,中原中也轉頭跑去偶遇朝倉早紀。

  中原中也敲門敲了半天,心生疑惑,難不成趕來的時間點不對,導致錯過與早紀的碰面。他正打算離開時,聽見房門裡的動靜,「請稍等。」

  「咦,是中原先生。」匆匆趕來開門的早紀,對他的稱呼依舊生疏,不似她上回脫口而出的親昵稱呼。

  早紀開口為自身遲來的行為微微解釋,「剛輪到我來換班。」

  中原中也的眼神不經意地掃過早紀的白大褂,發覺她的衣服隱約有褶皺的痕跡。他沒多想,被早紀的惹眼笑容吸引回注意力。

  「中原先生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想,我大概犯上了想見你的病。」

  中原中也的話音剛落,他聽見衣櫃裡的些許動靜。

  總不可能藏人了吧?大抵是什麼小動物?

  「應該是老鼠吧?需要我去把它抓出來嗎?」中原中也邊說著邊朝衣櫃的方向走去。

  「不用了。」早紀連忙阻止他的好意。她的手指狀似無意地與紙的邊緣劃過,意外地被劃破,導致早紀發出小小的驚呼。

  「怎麼了?」中原中也更改原先前進的方向,朝向早紀走回。

  「沒什麼,手太嬌氣地被紙擦傷了。」早紀收起她的手掌,卻被中原中也拉住,憐惜地察看。


第七十一章

  幾秒前的儲物櫃奇怪聲響,由早紀後頭的輕呼聲順利地搶奪走它的風頭,促使中原中也折回身子來,快步至低垂著頭來張望細小擦痕的早紀身側。

  「讓我看看。」中原中也阻止早紀下意識地躲閃舉動,他克制力度地握住早紀宛如柔荑的右手。盡管她的傷痕輕微得微不可察,連暗紅液滴尚未冒出頭。

  倘若早紀的小傷口放在中原中也的身上,根本無法令他分出些許心思注意。

  一切皆是因為面前的少女。她眉眼垂下,沒有言語的靜默姿態流露著如同午後春光的柔和。

  「中原先生無需擔心,我只是過於大驚小怪而已。」早紀試圖尋找恰當的機會,將被中原中也輕輕拿捏的手討要回來。

  無論早紀稍微使勁,亦或者是表露出略為顯眼的逃離架勢,均被中原中也不動聲色地拒絕。後者始終牢牢地抓住她的手。

  中原中也掌心灼熱滾燙的溫度透過他的肌膚,蔓延至他手心裡緊緊把握的另一小手。

  「和你之前脫口而出的稱呼一樣,喊我吧。」中原中也話鋒一轉地,挪移早紀的注意力,完美地令後者無暇顧及她的單手使用權利。

  早紀的唇瓣微張,終是吐出如中原中也願望的昵稱。

  「中也。」早紀的話語猶如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將中原中也心底無法按捺的魔鬼放出來釋放。

  不需花言巧語。

  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地攬住早紀的腰肢,將吻獻給令他魂牽夢縈的人選朝倉早紀。

  他們的kiss時長足以走完一首歌的流程。

  亦被居高臨下、無處抵擋的儲物櫃縫隙瞪圓眼眸般,收攬得干干淨淨。

  櫃子裡的高個男人,剛搖身一變成為綠林好漢的熱心鄰居老王。轉頭,一櫃之隔,他身份猛然突變成被別的老王樂於助人地探望自家嬌妻的老實人。

  離譜。

  不同於櫃子中的滿懷抱怨,中原中也松開對早紀的桎梏,他將毛茸茸的腦袋壓在早紀的肩膀上,提起之前的疑慮,「現在的早紀可以解釋下上回的事情嗎?」

  對於中原中也的問題心知肚明,早紀垂下眼簾地掙扎推搡開前者。她深吸口氣地解釋著,「抱歉,這輩子的中也實在來得太晚了。」

  「木已成舟。」

  「我已經無處可逃。」

  「沒有別的活路供我選擇。」早紀難掩垂頭喪氣地說出部分真相。

  櫃子裡的老王與老實人身份同時擁有的太宰治,豎起耳朵傾聽後續。

  「等後天的宴會。」早紀面色止不住蒼白地繼續說出口,「中也就能知曉我的真實身份。」

  「倘若至那時候的中也,還能保持初心。」早紀勉強地勾起慘淡的笑容。

  早紀抬眸,同中原中也專注地四目相對之余,輕輕地落下結論,「那…我們再來談論以後的事情吧。」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卻依舊選擇尊重早紀的說法。他落下溫柔得不帶半點綺麗痕跡的輕吻,於早紀漸漸失去緋紅之色的面頰。

  「我想,我們依然能和上輩子一般攜手共度後續的余生。」盡管中原中也對他以往的記憶模糊不清,不妨礙他盡可能信誓旦旦地給出最為真摯的答案。

  早紀有片刻的怔住,她點點頭,不再回應。

  「對了。」中原中也不忘初衷地回歸正題,指回原先有異響的儲物櫃方向,「需要我來幫你查看下嗎?」中原中也合理地猜測著,「大概是不安分的小老鼠誤闖進來。」

  「……」早紀被中原中也殺得猝不及防,她拉扯後者的手臂,趁他回過頭來詢問她緣由之際,早紀一把捧住中原中也的臉,從唇角慢慢地親上去。

  濃情蜜意的濕吻攪拌得誰的心頭晃動,頭腦又情難自禁地喪失所謂的理智。

  「中也。」主動獻吻的少女紅著臉,睜圓璀璨奪目的湖綠色眼瞳同中原中也狀似撒嬌般開口說道,「你出去忙吧,長時間待在我這裡…」

  早紀你話語未盡,該懂的都懂。

  中原中也自是沒有太宰治那般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典型白/嫖行為,他順從早紀的意見,由對方輕飄飄的力度中送出門。

  「門也關得太快了吧,不知道的,還以為早紀的辦公室裡藏人了。」中原中也小小聲地嘀咕著。神經略為大條的中原中也,絲毫不自知自個說出什麼實錘。

  為了再三確保中原中也走掉的實情,早紀偷偷摸摸地開門,前來細心查閱門口空無一人的事實。

  再次輕輕地不發出任何聲響地合攏上門的瞬間,早紀回頭的電光石火之間,被房間裡突兀多出的太宰治抵在門上。

  「嚇我一跳。你怎麼從櫃子裡出來了?」早紀如實地表現出她的反應。

  「我再不從櫃子裡出來,長胳膊長腿的要累掉。」太宰治委委屈屈地抱怨,轉而陰陽怪氣地感慨,「倘若不是我,沒准中也意氣用事地學我,來把早紀的辦公桌清空,方便安放某位綠主的金絲雀。」

  眾所周知,渣女永遠不會從自身分析問題。

  早紀亦不例外,她點點頭地應下太宰治明面上的自嘲語句,「你知道就好。」為了表達她的想法可信度,早紀特意加上一行字,「要是沒有太宰先生的在場,沒准中也早就和我…」

  得寸進尺的雙標行為在早紀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連厚臉皮多年的太宰治陷入靚宰語塞的狀態中。

  你聽聽早紀說的都是什麼話。

  太宰治不甘心地拆台,「不愧是朝倉小姐呢,當著我的面上,就能同中也親吻。」他的口吻抱怨中帶著些許不易察覺的委屈。

  早紀沒好氣地回應太宰治,「太宰先生,還好意思說?」她微微停頓,把側重點放在別處,「如若不是太宰先生發出的儲物櫃異響。」

  「我說,太宰先生不會想從櫃子裡跳躍出來,來到中也面前說surprise吧?」早紀開始倒打一耙地進攻。

  早紀深吸口氣,露出微笑地指出實情,「再說了,無論是太宰先生,亦或者是中也,你們都屬於隔壁老x系列,林太郎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所以,懇請太宰先生不要奪人身份。」

  面對早紀渣得異常明白的行為舉止,太宰治沉默半晌後幽幽地說道,「朝倉小姐還真是翻臉不認人,用完就扔。」

  半個小時前溫柔地喚他為『阿治』,都是這個女騙子制造出來的假像。

  果然別人家的金絲雀不能隨便喂飽,不然飽食一頓的金絲雀連敷衍你的嘴臉都不屑於給你。

  「是啊。」早紀格外坦然地應下太宰治的說法。她開始坐下來著手整理桌上的資料之際,有人從其背後擁住她。

  太宰治將腦袋壓在早紀的肩頭上方,口裡說出的語氣卻是與他的曖昧舉動截然相反的咄咄逼人,「朝倉小姐難道不怕我去告發你的勾引行為嗎?」

  是有恃無恐還是死到臨頭的強撐?

  「那就麻煩太宰先生在林太郎的面前將全部實情托盤而出。」早紀轉頭仰視著後方的男性,面不改色地建議太宰治。

  太宰治的鳶色水眸沒有任何溫度地收攬早紀的所有細微表情。

  這種好感度完全交由對方牽著走,簡直令他如鯁在喉。太宰治轉過升起的幾種揣測,湊上前觸碰早紀的嘴唇,眉開眼笑地發出驚嘆聲。

  「恭喜朝倉小姐中獎。」

  「榮獲再來一次喲。」

  「你確定等下不會再有人不請自來?」接連兩回的經驗促使早紀遲疑地發問。

  「沒關系。」太宰治不假思索地解決早紀的疑問,「沒准朝倉小姐可以發現新的藏我地點呢。」

  「從辦公桌底。」

  「到櫃子裡。」

  「下一個會是哪裡呢?窗簾後嗎?」太宰治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見鬼的透明窗簾後部,簡直是欲蓋彌彰地告訴別人,她朝倉早紀金屋藏宰。

  ***

  太宰治神色如常地步入港口mafia首領辦公室。他目睹著對他越發不裝模作樣的早紀,卻是滿眼依賴地凝視著最高權利擁有者的森首領。後者自然對早紀的神色很是受用。

  嘖。

  留意到外人的進來,早紀紅著臉地從森鷗外的旁邊退去,轉而走向室內離辦公桌略遠處的愛麗絲所在地。

  早紀和太宰治反方向地行走。他們彼此目不斜視,宛如沒有發覺對方的存在般擦肩而過。

  盡管太宰治若無其事的模樣,他敏銳地注意到早紀將之前的長裙換成短裙。

  短裙始終方便一點。太宰治收斂起他的心不在焉,宛如往常般回應他親愛的森首領。

  直至辦公室再次恢復僅剩先前的狀態,森鷗外若有所思的地招呼早紀過來,「聽說太宰前不久找過你去給龍之介…」

  早紀點點頭,「是的,極其關愛下屬的太宰先生,特意請我去給芥川君察看。」早紀關心弟弟龍之介的神情跳躍而出,委實不作偽。

  ****

  現實中的森鷗外心滿意足地睡醒。

  也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森鷗外總覺得夢裡的太宰治和早紀似乎有些無法言喻的曖昧,明明倆個人在夢裡的他的眼前,毫無半點眼神接觸。

  夢裡的他本人亦沒有察覺出任何異樣。

  錯覺吧?

  不,森鷗外回想到上回混入福澤諭吉的家宴中,對方未婚妻熱情地企圖撮合太宰治和早紀。

  世界上會有許多巧合。

  但是,太宰治能憑借網絡好友的身份接近他的早紀,本身就不能歸於簡單的巧合。

  別有用心的圖謀不軌吧。

  好家伙,平時撩妹也就算了,現在還妄想撩師娘。


第七十二章

  國木田獨步氣衝衝地將枕在河底的黑泥精太宰治拉扯上岸。他難掩替太宰治收拾爛攤子的抱怨態度,喋喋不休地開口碎碎念,「你看看你,答應配合我的事情…」

  原本的太宰治靜靜閉目地躺在河畔邊的石板路上,突兀地鯉魚打挺直起身子,雙手向後支撐地半坐起來。太宰治怪異而又符合他往常行為的正常舉動,活生生地甩給無辜遭殃的國木田獨步滿臉河水。

  國木田獨步猝不及防地迎接太宰治的洗禮。正當他打算罵罵咧咧地同太宰治算賬,猛然察覺後者的表情安靜得惹人憐愛。

  劃掉,重來。

  國木田獨步擦了把臉,試圖將腦海中浮現的對太宰治的憐惜之情一並拭去。

  垂下眼簾的太宰治流露出些許脆弱的神態。他垂頭喪氣地呢喃出聲,「國木田,我好像被綠了。」

  你也有今天?

  國木田獨步反應敏捷地吞咽回即將脫口而出的吐槽語句,秉持著心頭對太宰治為數不多的同事愛,硬著頭皮地干巴巴開口安撫對方,「你還年輕,顏值不賴。」

  尚且未等到國木田獨步絞盡腦汁地尋找誇贊太宰治的詞彙結束,太宰治幽幽地抬眸說道,「沒想到,國木田對我如此了解。」

  「……」國木田獨步被對方恬不知恥的回應弄得腦袋卡殼。要不是看在他可憐巴巴地說出被綠之痛,國木田獨步絕對毫不客氣地決定同太宰治認真算賬。

  「國木田怎麼不繼續誇我?」太宰治露出沒有聽夠贊美的期待表情,注視著噎得慌的國木田獨步。

  太宰治逗弄略為死板正經的搭檔,倍覺無趣地單方面終止對國木田獨步的調侃,轉而自顧自地往下說出不得了的話語,「雖然但是。」

  「我也綠了別人。」太宰治若無其事地說出夢境裡發生的實情。

  國木田獨步聞言,瞪圓眼眸地陷入怔住的模式。他深呼吸口氣,示意自己謹記太宰治的尿性,不再一次次地上對方的當。

  簡直白白地浪費他瘋狂的頭腦風暴來說出太宰治的優點,國木田獨步沒好氣地耷拉著唇角,轉而收起其心底最後的憐憫,冷酷無情地搖晃起太宰治的身子,「戲演完,是時候工作。」

  「知道了,羅裡吧嗦的國木田。」太宰治使用巧勁地揮走國木田獨步對他的桎梏,面色如常地直立行走在前頭。

  「我說,太宰,你走錯方向了。」國木田獨步一言難盡地扶額,叫住太宰治。

  局面變成國木田獨步在前帶路,他拿起毫無水跡的筆記本翻頁分析。太宰治不緊不慢地跟在國木田獨步的後頭,面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配合後者的說法,背地裡回想著方才的夢境。

  太宰治與往常無異地沉浸水底,感受著河水的流動。他緩慢地合攏上眼,卻不同之前的虛無經歷,墮入嶄新的類似於異世界的領域。

  那是他的夢境,亦是奇遇。

  夢裡的他依舊處在港口mafia,無所事事地適應這個世界。

  直至名為朝倉早紀的女人出現在太宰治的眼前。

  她既是直系下屬芥川龍之介的姐姐,也是首領森鷗外養在側的情人。

  貌美的女性比比皆是,怎能輕而易舉地令他倍感興趣呢?不,不存在的。倘若對方單純地為芥川的姐姐,他興許可能興起些許興致。涉及森首領,完全將太宰治的興趣降到最低,隱約靠近為零。

  如若他未曾撞破中也同她的幽會,事情走向也許拐個彎。

  可惜沒有如果。

  原本隱約危險的局勢越發失控地變得岌岌可危起來。

  男人在女人的目睹下,輕輕地帶上門。

  前者不動聲色地逼近對方,本打算詐一下手段了得的朝倉早紀,誰能料想被她反客為主。

  身著白大褂的矜持女性,端著紅唇皓齒、顧盼生輝之姿,卻完全違背她表露在外的人設,不拒太宰治的接觸,反而攬住他的脖頸,湊在他的耳邊說出魔女的低語。

  邀請他…同流合污,狼狽為奸。

  從辦公桌的底下到儲物櫃內部。哦,還有隨處可尋的視角盲區,皆充斥在太宰治的腦海中。

  國木田獨步端詳著筆記本喃喃自語半天,得不到後方太宰治的回復,連忙轉頭察看,「太宰…你怎麼流鼻血了?」他難免驚訝地詢問出聲。

  「國木田,你覺得窗台外沿怎麼樣?」太宰治拋出山路十八彎都沒有他腦回路優秀的問題。

  「啊?」國木田獨步慢半拍地回應,他難以理解話題的跑偏程度。

  「算了,不該問你。」太宰治轉念想到還是改天去問當事的老實人,比如中也。

  國木田獨步摸不著頭腦地看著太宰治神色輕松地哼唱起不倫不類的曲調。

  ***

  「恐怖迷宮?」早紀接到愛麗絲的邀約,後者語調活潑地娓娓道來,「人家就想要早紀陪著去玩。」

  「難得林太郎應承我的要求。」

  「早紀不會拖後腿,拒絕我吧?」愛麗絲嘟囔著,口吻滿是期待的小情緒。

  「哎,原來是今晚嗎?」早紀如愛麗絲所願地答應她的提議。

  「那麼晚點見。」愛麗絲心滿意足地掛斷電話。一直按兵不動,不主動出擊可不行呢。

  夜幕時分,星河連綿。

  「森先生。」早紀似乎沒有料到森鷗外的陪同出場,她目光微微愣住,隨即溫和疏離地打招呼。

  在場額外的一人一異能力,不約而同地察覺出早紀反應的異樣感,暫且按下猜測不提。

  「我們先進去吧。」愛麗絲揚起天真純粹的笑容,挽住早紀的手臂,拉扯後者無需顧及森鷗外,一頭扎進逃生游戲世界。

  「不用管林太郎,他就是個拎包陪跑的。」愛麗絲滿不在乎地直言不諱,她的眼神掠過早紀耳垂上掛起的綠寶石耳墜。

  由林太郎精心挑選的、與上輩子如出一轍的禮物,依舊牢牢地杵在他們的早紀耳畔。愛麗絲彎起眉眼,甜甜地笑著贊美早紀,「燈下看美人,愈看愈好看呢。」

  早紀不明所以地偏頭凝視愛麗絲。

  愛麗絲不解釋地拉起早紀的手,向前邁去。

  游戲入場的人選不多,卻是在愛麗絲規劃範圍內的,足以衝散她和別人,徒留早紀給林太郎。

  一切皆如愛麗絲所想般進行。

  觸發的機關,導致局勢突變。

  直至被人群衝散的瞬間。

  森鷗外眼捷手快之余,依舊錯失走開的早紀。

  「……」當務之急,先和愛麗絲找回早紀的行蹤再說別的。

  落單的早紀被送至一間類似於祭壇的房間。

  房間中央正放著一大口棺材。

  房間四周毫無規律可言地高高低低地掛起凌亂的畫卷們。

  早紀沒有著急走出房間,而是慢條斯理地進入游戲的探索狀態,細致地觀察著畫風詭異的畫作。

  她背後的棺材傳來陣陣異響。

  早紀無所畏懼地回頭查實狀況,意外地對上典型的鬼屋npc妝容打扮的太宰治。

  「原來你已經淪落到夜晚出來兼職的地步嗎?」早紀不可控制地嘲笑出聲。

  棺材裡正經端坐的太宰治,沒有丟臉的感覺,神情自如地跨出來,快步走至早紀的身旁。

  「沒辦法。」

  「賺錢不易。」

  「女騙子早紀,要養我嗎?」太宰治最是認真不過地開口問道。

  對於她名稱的『女騙子』前綴一詞,早紀微微蹙起眉頭,不滿地討要理由,「我可沒有欺騙過你。」盡管早紀承認她對首領宰有部分隱瞞的實情,但是對本體宰,她拒絕背黑鍋承認。

  「現實中的你,確實沒有玩弄我的感情。」太宰治停頓半晌,說出離譜的緣由解釋,「夢裡的你,渣女一個,傷透了我的心。」

  面對太宰治的強詞奪理行為,早紀不留半點情面地拆台道,「這位先生,請你講一丁點道理。」

  「要是做夢夢到搶銀行成功,是不是隔天醒來可以去質問銀行為什麼不給你錢?」

  太宰治的話語簡直離譜到得和早紀的比喻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被反駁亦不生氣的太宰治,神色淡淡地說道,「讓我猜猜,腳踏多條船的早紀究竟如何想的?」

  「一面勾搭著森首領,一面同他最為忠誠的屬下中也有一腿。」

  「哦,還有我可憐的同位體,為愛困在我的身上。」

  「而始作俑者的朝倉小姐,似乎什麼都沒有付出,甚至可以不喜歡就拍拍屁股走人呢。」

  早紀從太宰治的言辭裡不乏聽出奇怪的內容,特別是有關她設定的『朝倉』姓氏。

  眼見招數有用,太宰治見縫插針地友善說道,「朝倉小姐也不想我把我夢見的所有事情,比如你同中原中也主動的勾搭,告訴給我的同位體聽吧?」

  「那可真是翻車的場景。」太宰治勾起唇角,故意語氣不明地感慨起來。

  明明他在認真地威脅對方,為什麼朝日奈早紀無動於衷地回視他,似乎在判斷什麼…

  「……」早紀半點沒有害怕的意味浮現在臉,毫不畏懼地回應太宰治,「那你盡管去告訴你的同位體。」

  「哪怕是告知你曾經的首領、搭檔。」早紀周身流露出無所謂的姿態,令太宰治不由得困惑起來。

  這個女人,究竟是胸有成竹地留有後手准備,還是徹底拿捏住他的性格,才敢於這般無畏地回應。

  「早紀?」不遠處,許是一牆之隔的距離,傳來愛麗絲的呼喚聲。

  太宰治靈機一動,思及他多次被面前的早紀藏起來一事,連忙拉住早紀往棺材裡倒去。

  沒反應過來的早紀,和太宰治共享狹窄的空間。


第七十三章

  彼此的呼吸聲近距離地摻雜成團。

  心跳怦怦怦地透過溫熱的肌膚,傳遞而來。

  黑漆漆的棺材內部,徒留瞳孔發亮。

  由繃帶遮掩而僅剩只鳶色的單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貼近他胸膛的少女。

  明知對方有著迥異於她天使面龐的魔女性格,太宰治依舊無法說服自己地挪開視線,相反地,他微微使巧勁地、更為親昵地擁住早紀。

  棺材外頭的小跑腳步動響,愈發地吵鬧。

  「早紀?」愛麗絲不氣餒地追尋早紀的行蹤,邊走邊停地呼喚對方的名字。

  愛麗絲隱約聽見幾秒前的這裡有類似於早紀的聲音出沒,難不成是她的錯覺?

  房間一覽無余,除了位於中央格外惹眼的棺材以外,別無他物。愛麗絲猶豫著是否打開棺材察看,萬一她的早紀靜靜地躺在內部充當睡美人呢?

  略有小糾結的愛麗絲緩慢地步至棺材的面前。

  而棺材裡頭相互緊貼的倆人,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

  早紀頭回驚覺她的心跳還能顫動到堪稱不太科學的波動領域。她落空的手被太宰治輕輕地捏住,後者憑借掌心的溫度來安撫早紀放松心情,不必害怕翻車。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早紀從不將希望寄托於任何人身上,她深吸口氣地示意自己冷靜下來,頭腦瘋狂地死細胞來解釋穿幫的理由。

  棺材一旦被愛麗絲打開,有口難言,百口莫辯。

  誰又能心大到目睹著一男一女在狹窄的小空間裡緊緊地相擁,而不覺奇怪。

  「早紀?」遠處的森鷗外竟然有默契地搜尋至愛麗絲所在地。他撞見在棺材前躊躇不決的愛麗絲,連忙詢問對方的發現,「愛麗絲,是感覺這口棺材有異樣嗎?」

  「我想打開看看。」愛麗絲直接說出她內心深處不停作祟的念頭。森鷗外自是滿嘴應承地准備用手掀起蓋子來滿足愛麗絲的提議時,原本無異常的棺材突兀地彈跳出一只玩偶。

  為獨眼的破洞小醜玩偶。它哢吱地發出不靈活的聲音,「呵呵,我喜歡綠綠的世界,你們喜歡嗎?」

  森鷗外漫不經心地撥弄開坐立在棺材上方的玩偶,試圖揭開棺材內部的真面目,始終失敗。森鷗外用著往常的頹廢大叔口吻,朝愛麗絲說道,「愛麗絲,裡面打不開。」

  「那…我們換地方吧?」愛麗絲放棄她的直覺,轉移陣地尋找早紀的身影。

  直至森鷗外同愛麗絲的徹底離去。

  「他們走了。」太宰治伸手將棺材內裡的鎖頭給解開,推搡開略為厚實的棺材門,自然而然地半抱著早紀走出黑暗。

  亮眼的光芒湧入早紀的眼裡,促使她倍感不適地眯起眼。

  手帕替她溫柔地擦拭掉盈眶的熱淚,原是出自太宰治的體貼。

  「謝謝,我自己來就行。」早紀頭回對待太宰治語調溫和,她接過停下來舉動的太宰治遞向她的手帕。

  太宰治松開手後,專注地望向態度鮮明變化的早紀,說出他的心底話,「我還是喜歡直言直語,沒有半點掩飾的騙子小姐。」

  滿口謊言拿來應對他人吧。

  把你真實的醜陋贈予我吧。

  早紀擦拭完無意識泛出的眼淚,將手帕順勢地折疊放入隨身攜帶的小包內。她沒有回應太宰治奇奇怪怪的表現,「到此為止吧,太宰先生。」

  一語雙關般的言語。

  早紀不留任何的解釋,轉身離開。

  徒留太宰治怔怔地握住手心裡的綠寶石耳飾。

  「早紀,你去哪裡了?」眼尖的愛麗絲主動跑上前來勾住早紀的手臂,半是撒嬌、半是不滿地抗議,「愛麗絲和林太郎都好擔心早紀呢。」

  「抱歉,剛沉溺在畫室裡。」早紀真假摻和說地朝愛麗絲道歉。

  愛麗絲的眼神再次掃過早紀的耳垂。原本擁有成雙的璀璨耳墜,如今只剩下單只。

  是單純地在落荒而逃中丟失的?

  還是…愛麗絲心有不安地揣測著,她決定借助林太郎的權勢查閱一下監控錄像。

  總覺得對早紀越來越不放心。

  獨屬於他們家的珍寶,為何惹來多處的窺視。

  可惡,到底懂不懂先來後到。還是說,一個個都趕上牛頭人的潮流,不綠到手不罷休?

  留意到愛麗絲的眼神過於長時間地停滯在她的耳畔邊緣,早紀猛然意識到她右耳垂上的飾品掉落。按理說,她不曾跑動,只能是落在心懷不軌的太宰治手裡。

  早紀摸索著她空蕩蕩的耳垂,神情低落地呢喃自語起來,「我的耳環。」

  「沒關系的。」一路成為壁花的森鷗外終於有用到的出場機會,他見狀連忙安慰早紀不必過於耿耿於懷,「回頭給早紀補上紫寶石耳墜吧。」

  比起像征著早紀星眸的顏色。

  不如選擇他的瞳孔之色。

  ***

  直至早紀被送回朝日奈家門口,與她共坐在後排的愛麗絲依偎在早紀的肩頭,陷入酣睡的狀態。

  早紀輕手輕腳地抽離開來,她將愛麗絲小心翼翼地靠在枕頭處,壓低聲音地朝著森鷗外道別。

  待早紀步入朝日奈家的庭院內部,森鷗外無法注視她的背影後,愛麗絲不虞地從假寐中蘇醒。她神色難辨,流露出異常不符合純粹幼童的成熟感,「林太郎,應該感覺到了吧?」

  「我們的小早紀似乎藏有許多秘密呢。」森鷗外的語調帶笑,冷靜從容的眼底皆是晦澀不堪。倘若早紀如同森鷗外夢境般足夠乖巧聽話,等下,夢裡的早紀給他的違和感更為顯眼。

  「真該把醜陋的小醜玩偶一手捏爆的。」愛麗絲找不到人撒火,回頭責怪起滿嘴綠色、吐露出令人誤解言語的無辜游戲玩偶。

  與森鷗外的車駕駛遠去恰恰相反。

  有人走,有人來。

  彼時的朝日奈家宛如游戲中的復活點,送走暗中窺視的覬覦者,迎來光明正大的搶奪者。

  正當早紀穿過庭院,步入家門之際。她被猝不及防地拉到庭院的隱蔽之處。早紀尚未脫口而出的驚呼聲被對方的手掩蓋得嚴嚴實實,無從傳達出去。

  「是我。」自動認領身份的隔壁老王不請自來,他的雙手支撐在早紀的腦殼上方。

  你信不信她一指令下來,十三位兄弟整整齊齊地下樓打宰,哦,早紀甚至忘卻僅憑她一人的實力,足夠打宰成功。

  「我說,你不會是游泳游過來的吧?」對比到達的時間差,早紀蹙起眉頭地詢問道。

  得到後者模棱兩可的回應,「如果我說是呢。」

  「那你離我遠點,別感冒了傳/染給我。」早紀脫口而出無情的答案,「我最近身體不太好。」

  眼前的少女連裝模作樣敷衍他的架勢都一並取消,取而代之流露在外的,是肉眼可見的冷淡與惡劣。

  「我在棺材裡找到你另一半的耳墜。」太宰治從兜裡掏出早紀掉落的飾品,物歸原主。他沒有大度到替對方佩戴起隸屬於別的男人的標志物。

  原是太宰治使出的小手段。他後知後覺地發現似乎一切把戲對上朝日奈早紀,作用降至幾乎為零。

  朝日奈早紀游刃有余地利用她的假像,完美地隱藏她的多條蜈蚣腿。

  早紀接過太宰治送回她的耳飾,禮貌而又疏遠地道謝後,毫不猶豫地從對方的禁/錮範圍內掙脫開來。

  「別再見面了。」早紀依然堅持她的觀念。

  太宰治心知肚明,少女言語指的是不再與他碰面,而非他的同位體。

  頭也不回的渣女快步地走回家,絲毫不理睬後頭已然對她真香的太宰治。

  這次的副本支線,居然令太宰治生成相關的記憶片段。早紀轉念揣摩,是否代表其余受害者,比如森鷗外、再比如中原中也,都無意識地夢見?

  感謝工具宰提供的信息。

  盡管早紀一時半會地摸索不出更好的策論,只能順著先前的決定繼續走支線。

  ****

  游戲裡頭的芥川龍之介止停中原中也的行為。

  「中原大人。」中原中也回頭而視,原來是被小舅子目睹他來『偶遇』早紀。

  小舅子芥川龍之介的眼神落到門口朝倉名牌處,又低著頭詢問他是否有空談談,中原中也略感不對勁地應承下來。

  恰好早紀不在辦公室。

  「您知道姐姐的真實身份嗎?」芥川龍之介向來不是虛與委蛇的性格,他直直地發問。他頻繁前來找姐姐早紀,自然不會被港口mafia最高權利者森首領給誤解。

  但眼前的中原干部…像一大把柴,會將姐姐推向無止境的烈火燃燒中。

  對於芥川龍之介不加掩飾地直白認領他弟弟的身份牌,中原中也來不及欣喜,察覺出無法言喻的異樣。

  「什麼叫真實的身份?」中原中也反問芥川給出的側重點。

  後者沉默半晌,幽幽地提及前不久的流言蜚語。芥川龍之介用著僅供倆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道,「有關首領的情人,您知道嗎?」

  雖說大部分人不知曉對方的信息,加之後續首領的出手洗白,mafia內部鮮少有人得知姐姐的來歷。

  電光石火間,中原中也豁然開朗。怪不得,那回的早紀給他們這輩子的相遇定義為錯誤。

  「請您盡早放下這段感情吧。」

  「您就像□□,遲早炸開。」

  「如若你們之間的感情被揭穿,您不會有事情,而姐姐…」

  這是毋庸置疑的實情。

  可惜了,中原大人比太宰先生要可靠得多,偏偏姐姐早紀眼瞎地與太宰先生背地裡…芥川龍之介回想起前不久的事情。

  太宰先生懶得掩飾眼底曖昧的情緒,同芥川龍之介對視上。


第七十四章

  微合的水潤紅唇,宛如沾染朝露的玫瑰,流淌出可望亦可即的艷麗姿色,等待再次被人親吻的機會。

  早紀泰然自若地攏了攏她略顯凌亂的長發,充滿暗示地瞥向與她過於近距離的太宰治,示意後者收斂他外露出來的懶洋洋的飽食感。

  狀似小黑貓的太宰治不情不願地甩著他被無中生有的尾巴,卸下一眼看透的曖昧情調,取而代之浮現在他臉上的皆為同太宰治往常般的喪氣滿滿。

  盡管芥川龍之介不曾親身歷經戀愛的折磨與甜蜜,但他的部分成長期摻和在魚龍混雜的貧民窟內頭,見證著無數的暴力、金錢、美色均可交易的一幕幕,芥川龍之介不難發覺姐姐早紀同太宰先生之間若有若無的親密。

  太宰治難以形容瞬間湧上其心頭的衝動,他隨心所欲地照做無誤,令姐控的直系下屬芥川敏銳地察覺真相。

  你的姐姐…不僅破例地成為港口mafia首領森鷗外的掌中雀,還意圖不軌地勾引目前對總部最為忠心耿耿的干部中原中也,甚至和你向來敬重的前輩太宰先生關系不明。

  究竟會裝聾作啞呢?

  亦或者是如滿嘴謊言的朝倉早紀所願,雙倍地憐惜你『命苦』的姐姐呢?

  來吧,芥川龍之介告訴他答案吧。太宰治難得興起興致地端詳對方即將准備給出來的回復。

  太宰治迫不及待地想要親眼目睹女騙子朝倉早紀的翻車實錄,哪怕為親姐弟內訌。

  無事發生。

  芥川龍之介下意識地掩飾他瞳孔的震懾,低垂眉眼。

  「既然休息完,繼續你的訓練吧。」盡管芥川龍之介的反應依舊在太宰治的考慮範圍內,後者倍覺無趣地用完即扔,無情地示意呆頭呆腦的直系下屬繼續。

  太宰治轉頭端詳起身側早紀的神情。

  熠熠生輝的綠眸幾乎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不在明面上承認的弟弟龍之介。

  與虎毒不食子互相照應。

  女騙子心底最後的柔情全部贈予她的弟弟妹妹們。

  無聊的感情,太宰治漫不經心地下定義。他轉念想想還是感覺當著外人的面上更為刺激,雖然太宰治不太情願地回想著上回的早紀,為掩蓋由他故意發出的儲物櫃異響,從而走投無路地以她最擅長的美色絆倒中原中也。

  果不其然,比起被綠的老實人。太宰治寧願選擇做編織綠色環保帽的熱心人士。

  「沒有什麼其他問題的,我先回醫療部。」出來耗費的時間過長,早紀心底有數地回歸她的桎梏點。

  太宰治背對著芥川龍之介,一面衝早紀比劃出『明天見』的口型,一面面不改色地走流程般敷衍了事,「辛苦朝倉小姐特意前來呢。」

  直至僅有他們二人的獨處之際,芥川龍之介按捺不住地欲言又止,「太宰先生。」

  「嗯?」太宰治放下手底的游戲機,預判對方的疑惑。他沒有絲毫充當知心哥哥的打算,而是以微笑的模樣說出殘忍得一針見血的話語。

  「你的擔心沒有什麼用呢。」

  「倒不如將精力花費在自己身上。」

  「不然,只會是她的厄運符。」

  太宰治眼皮不帶眨地見著芥川龍之介慘白的臉色。

  執迷不悟的弟弟。

  心思多詭的姐姐。

  你說這一家三口但凡綜合點心眼,芥川龍之介不至於持續吃虧。

  ***

  那頭的芥川龍之介說完他的勸導後,沉默地陷入上述記憶的回想。

  中原中也聞言怔住,難怪近期同早紀的最近一回碰面,她笑容慘淡地呢喃自語,「我把決定權交給中也。」

  彼時距離晚宴不到三小時。

  原本應在醫務部辦公室待著的朝倉早紀不見蹤影,而是出現在愛麗絲的身前。早紀端坐在梳妝鏡前,任由後方的愛麗絲替她梳攏長發。

  「小早紀比我心愛的床頭玩偶,還要好玩。」愛麗絲企圖表達出她對早紀的愛不釋手之情,可惜口吻聽不出真正的喜愛,更像是小朋友的奇特占有欲。

  哪怕對玩偶三分鐘熱度,她也要擁有它。

  「本來林太郎確實不打算把你亮眼於眾目睽睽之下的。」愛麗絲不緊不慢地開口說道,她的手指靈活地替早紀系上完美的蝴蝶結。

  「放心哦,不是情人的身份。」愛麗絲凝視著鏡中的蝴蝶結,尋思是否有調整空間之余,笑著給出驚喜,「是女朋友哦。」

  從來歷不明的女人歷經地牢後,跳到首領的情人再至現如今的女友地位。

  不過短短幾月不到的時間。

  「沒辦法,誰讓空降醫療部的早紀如此魅力四射,惹得周圍的男性春心蕩漾。」愛麗絲毫不遮掩她對早紀的監控一事,大大方方地說出口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其他麻煩,又看在早紀足夠乖巧的份上。」

  「以女友的身份亮場,你覺得如何?」愛麗絲偏過頭,掃視著垂下眼簾的早紀。

  早紀顫動著睫毛,緩緩地亮出璀璨的星眸,重復地呢喃著,「女友嗎?」

  多麼堂而皇之的理由。

  擔心未被馴服的金絲雀會逃亡,先替她帶上監視意味濃重的chocker,半是威脅警告、半是柔情蜜意地囑咐她好好聽話。

  好不容易熬到熟絡期時,松懈金絲雀的腳環,贈予她嶄新的潔白身份,又唯恐她被其余無關人士投喂,連夜將她捆在鳥籠裡,准備帶她去炫耀。

  下一步會不會是生怕金絲雀膽子養肥了,先行一拍地折斷她並不豐滿的羽翼?

  明明白白的後續。

  無處可逃的結局。

  「你不高興嗎?」出乎愛麗絲的預料,眼前的早紀沒有喜悅的心情,相反的,早紀的眉眼呈現出猶如純正巧克力般苦澀難言的情緒。

  「是裙子不喜歡嗎?」哪怕愛麗絲心知肚明早紀內心深處的小糾結,她裝作未曾得知的懵懂狀態,悄悄地將原先的話題翻頁,把黑鍋甩給紅裙。

  貼身的酒紅色長裙異常地適合早紀。

  它將早紀瘦削但依舊玲瓏的身段昭顯而出。

  「林太郎,你看早紀好看吧?」愛麗絲留意到步伐聲的到來,她頭也不回地詢問出聲。

  隨著森鷗外的逐步走近,愛麗絲自覺地讓位,她改成佇立在早紀不近不遠處,由林太郎接替她原有的位置。

  「和我想像中的完全相符。」森鷗外俯身親吻少女的秀發,如實地說出心底的感受,眼前的早紀和他記憶中奇怪地湧現出來些許不明片段的早紀,如出一轍。

  「親愛的早紀。」森鷗外迫使早紀回頭同他四目相對,他的手指捏住並抬起對方的下巴,居高臨下地懟上他的唇瓣。

  一旁沒眼看的愛麗絲小小聲地提醒著,「還沒到晚上呢。不然漫漫長夜如何打發…」愛麗絲的忠告無人聽入耳裡。

  晚宴如期而至。

  所有人幾乎意識到原醫療部成員的朝倉早紀現有的真實身份。

  首領的女人啊。光是這個身份,足以打消到部分人暗中的窺視。除了首領的倆位好下屬。

  太宰治不經意地與首領的女伴目光對視。

  他們的眼神彼此短暫地接觸,幾秒後又不動聲色地互相挪開移向別處。

  再是正常不過的偶然視線交流。

  「中也。」太宰治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頭,示意對方回過神來。

  自從首領森鷗外攜手他的女伴而來,中原中也的神情陷入被他竭力維持而不顯得奇怪的僵硬狀態中。

  「你再這樣的神態下去,首領等等就帶著他的女人來關心你的情緒呢。」太宰治壓低嗓音地,以僅供他倆才可聽聞的音量提醒道。

  和他情投意合的女人…

  原是首領的女人…

  猶如把鋒利的匕/首,直直地捅/入他的心髒,叫中原中也碎出猩紅之花。

  「哦。」太宰治抬眼,微微頓住他唇角泛起的笑意。

  好的不靈、壞的顯靈。

  說曹操,曹操到。

  森鷗外攜帶他的金絲雀與倆位樂於助人的橫濱隔壁老王(不是)友好市民,四人巧妙地融進其樂融融的場面中。

  許是出於第一直覺,又或許因為他該死的占有欲作祟,森鷗外帶著他的所有物早紀中斷倆位下屬的交談之中。

  「今晚的中也似乎發生點什麼事情呢。」森鷗外無端地升起無須有的猜測,總覺得情感方面單純的下屬中原中也看起來因為他和早紀的挽手登場,從而悶悶不樂。

  春天到了嗎?

  為什麼他老是想著往自己的頭頂種下青青草原?森鷗外放下心頭的揣摩,與其懷疑最是忠誠不過的中原中也,還不如懷疑他身旁的太宰治。

  「可能是因為我把中也惹生氣了吧?」太宰治秉著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想法,好心地冒頭出來充當中原中也心情不好的理由。

  考慮到早紀,中原中也默認太宰治的胡編亂造,僵著臉地應下後者的說法,並像往常般怒不可遏地當著首領的面上同他吵起來。

  森鷗外放下最後的絲絲警惕,正准備感慨著年輕氣盛的類似言語時,他突兀地放棄,轉而笑眯眯地領著早紀離去。

  年輕…沒有必要在更為年輕的早紀面前提及。萬一把對方本來沒有的念頭勾起來,可不好。雖說他的早紀向來安安分分地充當他的籠中雀。

  「中也很喜歡她啊。」直至他們身影的遠去,太宰治靠近中原中也的耳畔,試探地詢問出聲。他倒是有點好奇女騙子到底在中原中也面前設立的形像。

  溫婉可人的崇拜者?看起來這一條應該是最容易接近中也的人設路線。

  中原中也否認了搭檔的問題,「沒有。」

  「哦,是嗎?」太宰治輕飄飄地反問。


第七十五章

  通往洗手間的廊道,避開宴會大廳裡頭的觥籌交錯,徒留不期而遇的倆人。

  他們彼此相顧無言。

  早紀斂住唇邊常有的笑意地、疏離地對迎面而來的中原中也打過略顯生疏的招呼,「中原先生。」

  擦肩而過的襲襲香氣,不合時宜地釋放出中原中也心頭的猛獸。他下意識地拉攏早紀的手腕,微啟嘴唇地醞釀著卡在喉嚨的凌亂思緒。

  中原中也唐突的衝動舉動,惹來早紀的眼神凝視。她流光滿載的綠瞳,似一灣秋水,流淌著並存而又無法言喻的脆弱與柔情。

  「我們…方便談一談嗎?」中原中也克制力度地小心翼翼抓緊早紀。

  忠於首領為真。

  失控的愛意亦為實。

  理智勸誡他放棄,回歸往日相安無事的正常狀態。

  愛神丘比特射中的箭,直立於他的胸口,提醒著中原中也盡情地沉溺在甜蜜蜜的愛河、不必掙扎。

  中原中也不甘心地死守早紀的回應。後者微不可聞地短嘆口氣,壓低音量地委婉說道,「中也,這裡始終人來人往,並非恰當的談話地點。」

  早紀無需費勁地巧妙掙脫開對方的束縛。她抬眸看向中原中也,不顧對方流露的復雜姿態,拂開中原中也的右手。

  「有機會再說吧。」猶如最終定下的審判,無情地將早紀隱藏在暗的答案告知中原中也。

  趁著早紀轉身姿勢做足准備時,中原中也冷不丁地開口詢問,「所以…只要地點恰當,就可以的對吧?」

  「什麼?」早紀輕蹙眉頭地反問。

  中原中也頭回學到搭檔太宰治的精髓,出其不意地將滿頭霧水的早紀往隱蔽的衛生間隔間帶去。

  恰巧內部的領域皆是片片敞開的門。

  沒有外人打擾的因素。

  狹窄的空間,佇立著倆人。

  被抵在牆側的早紀,罕見地面臨中原中也出乎她意料的行為。與早紀正對的中原中也,難得失去笑容的溫和派頭,僅剩眉眼間最初的凌厲感。

  「中也,知道我的身份。」早紀顧慮起隨時可能闖入隔壁空間的事情發生。她伸手摟住中原中也的脖頸,趴在他的耳畔旁吐字,「你在猶豫。」

  「讓我來充當你快刀斬亂麻的助力吧。」嘴上說著勸解的話語,正視中原中也的湖綠色眼瞳充斥著瀲灩波光的誘惑。

  「長痛不如短痛呢。」早紀花言巧語的架勢尚未使出,她雪白齒貝的攔門,被習得太宰治撬鎖真傳的中原中也輕松撬開。

  吞咽少女的呼吸聲。

  禁止從少女的口中聽見任何令他不喜的言辭。

  效果出奇地良好。

  早紀無力地倚靠在中原中也的懷裡,努力調整略為難受的呼吸頻率。

  「抱歉。」恢復稍微正常姿態的早紀,掩飾不了雙頰的緋紅。她輕笑著自嘲地說道,「我實在過於自私。」

  「明知道,拖下去的境況,對我們二人皆非優勢。」

  「得隴望蜀的我,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早紀狀似剝開洋蔥表皮、留剩柔軟內心地剖析自己。她唇妝微花的嘴角露出苦澀不堪的滋味。

  早紀垂下眼簾地深吸口氣,眼神堅定地抬起來與默不作聲的中原中也互望。

  「我把選擇權交還給中也。」

  「無論中也作出怎樣的決定,我都欣然接受。」

  「迷途知返亦或者是殊途同歸。」

  早紀強忍顫抖地說出尾音,不再後補。她向來明媚的清麗姿容,頭回地布滿破曉前奏的昏天暗地的絕望。

  ***

  自始至終毫無半點腳步聲的門內門外。

  早紀稍稍停滯步伐,心思疑慮地往洗手間外側步出。

  只見外頭端放著停止使用的橙黃告示牌。早紀不免松了口氣之余,猝不及防地聽及右前方隱晦角落傳來的聲音。

  「早紀。」男人的嗓音令早紀的心跳不自覺地猛顫。

  後者僅憑幾秒的光景,撥走慌亂,轉頭冷靜從容地循聲而視。

  原來是太宰治。

  對方的眼神幽幽地掠過早紀的唇色,「沒想到,會這麼趕巧地撞見朝倉小姐呢。」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挪開已有察覺的視線,若無其事地同早紀說起話來。

  「對了,我似乎瞧著中也往這邊方向走來呢。」

  「不知道朝倉小姐有沒有看見過?」太宰治話鋒一轉地直擊重點,似笑非笑地偏頭注視早紀。

  早紀斟酌著太宰治難以辨別的晦澀神色,轉念地給出不實的答復,「太宰先生,我沒有撞見中原先生。」

  「哦,是嗎?」太宰治不可置否地隨口回應,他見早紀不回頭地朝外側走去,難得善解人意地貼心提醒對方。

  「你的口紅沒塗好。」與典型直男發言如出一轍的說法,卻是太宰治不動聲色地暗示。

  「……」早紀尷尬地止在原地。

  快比得上橫濱傑出青年的熱心太宰治,見狀伸出援助之手。他從兜裡變魔術般掏出本不該隨身攜帶的口紅、小鏡子以及濕紙巾。

  「…謝謝…」早紀沉默半晌,艱難地向友好同事太宰治表達謝意。

  隔壁老中的隔壁老太,替他的鄰居完美處理後續。簡直能獲得上當代感動人物候選人之一。

  早紀確認無誤後,面色麻木地拐角步出太宰治的視線領域,彼時映入她眼簾的為芥川銀。

  「姐姐。」芥川銀小小聲地笑著,她沒有過多表情裝飾的面容瞬間亮起愉悅。

  「銀怎麼會在這裡?」和妹妹銀並肩往外走的早紀,明顯留意到不對勁之處,比如對方的出現。

  芥川銀老老實實地回答,「是太宰先生示意我來的。」

  「他說,姐姐似乎需要我的在場幫助。」

  事情至此,已然豁然開朗。

  誰能相信老實人能頭回地充當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小黃雀呢。

  太宰治的如意算盤被無意加入的中原中也打斷。

  一時之間,早紀的臉色越發地怪異。

  「姐姐,還好嗎?」時刻留心姐姐的芥川銀,擔憂地問出來。

  「我沒事的。」早紀拍了拍芥川銀的手背來安撫她。

  等待早紀等到望穿秋水的愛麗絲,眼尖地發覺早紀的回來。

  「你是不是背著愛麗絲偷偷地和別的人勾搭?」愛麗絲跑上前來,懷疑地掃視毫無奇怪違和感的早紀。

  愛麗絲的余光掠過不遠處落單的尾崎紅葉,不禁舒了口氣。她不喜歡早紀過多地接觸對方,雖然尾崎紅葉是林太郎的得力下屬,但是不妨礙她的喜好。

  「抱歉,愛麗絲。」托太宰治安排的戲份,早紀自如地找出借口,「我和銀聊得過於融洽。」

  提起妹妹銀,早紀的眼神異常地溫柔。

  愛麗絲抿唇不語,姐妹不能明面相認,只能憑借為時不多的細碎時間,待在一起。

  似乎有點可憐。

  「那好吧,愛麗絲暫且原諒你。」多點姐妹接觸亦是無可厚非的實情,還能助於早紀的心思永遠地停留在港口mafia裡。

  要不試著提議關於早紀的自由活動時間?愛麗絲的思緒蔓延開來。

  ****

  捕捉完朝倉早紀,當然是教訓頭回以離譜的姿勢混入狩獵戰場的小黃雀中原中也。

  太宰治依舊無所事事地佇立在原地守株待兔。他成功地捕獲當事人中原中也。

  後者面色驚訝地走出來,惹得太宰治興致盎然地提問,「中也是喝得多醉,以至於去錯地方?」

  中原中也臉色僵硬地硬著頭皮回答,「一不小心就…」

  連撒謊的口吻都能錯洞百出,更何況收尾呢。

  可惜…

  「哦,是嗎?」太宰治沒有細究地輕飄飄丟下反問,跟著中原中也走出。

  「唔。」原本緊跟在中原中也身後的太宰治,忽然作出輕嗅的舉動。

  惹來中原中也倍覺奇怪的發問,「你在干什麼啊?」

  「你身上有她的香水味。」太宰治的回應有且未脫口而出,就被中原中也眼捷手快地捂住嘴唇。後者掩耳盜鈴似的呢喃,「別…別亂講。」

  可謂毫無說服力的勸阻。

  猛然意識到自個的行為猶如欲蓋彌彰般,中原中也收回手,摸索出看似靠譜的理由,「我喝醉了。」欲說越發地理直氣壯,「我實在喝太多了。」

  醉酒的人通常會嘴硬地狡辯自己沒醉。

  裝傻的人試圖借酒蒙混過關。

  「好的吧,你醉了。」太宰治鳶色的瞳孔沾染略為深色的情緒波動。他趁著中原中也漸漸放松之際,峰回路轉地重提舊事,「她的香水味真的勾人。」

  一語雙關的言語。

  令人遺憾,疑似醉酒的中原中也腦子混沌起來,僅僅得知其一,不知其二。

  中原中也扶住有些泛紅的額頭,張嘴卻無可辯解。他忽略了對方藏在暗地裡的深層次意思——他也試過留有早紀的味道。

  「找點什麼蓋一下吧。」太宰治壓住中原中也的肩頭,老好人般地提議。

  「比如酒…又或者煙。」

  再不濟,猩紅的鐵鏽味也不是不行。

  正所謂條條道路通羅馬,總有辦法解決困境的。

  *****

  「喂,笨蛋早紀,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的?」電話另一頭的弟弟風鬥發出不耐煩的聲音,他隱約透露出生氣的意味。

  「有的呢。」早已停下游戲專注地傾聽弟弟牢騷的早紀,走到窗邊,力證清白地復述起風鬥先前的話語,「你說的是,有粉絲在意大利撞見和你極其相似,堪稱盜版風鬥的女性,對吧?」

  「說是比作為雙胞胎的你,還要和我相似。」風鬥不滿地嘟囔著,「可惜沒有照片,據說對方的身份重要到不允許人拍照。嘖。」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早紀輕描淡寫地揭過這個話題。


第七十六章

  少女柔弱無骨的白皙肌膚透過阻礙他們彼此親密無間的貼身紅裙,湊近地挨至他的懷裡。猶如花瓣般軟綿、不失艷麗的絳唇,主動地懟上前來,毫不猶豫地與他的唇瓣兩相合一。

  綺麗的夢。

  從少女垂於腰肢的擺動長發,到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他雙臂的指尖,再到她隱在長裙中的纖細腳踝,無不重新地詮釋著魔女的誘惑。

  濕漉漉的湖綠色瞳孔,宛如初生小羔羊般純粹無雜念,單純地依賴著他。

  明明少女的眼底充滿留念,對他欲拒還迎的愛意。

  口裡吐露出來的字眼皆是不符合他心頭好的。

  「中也。」少女趴在他的肩頭,不安分地攛掇他心底束/縛起來的魔鬼,贈予惡念勇氣與力量,衝破由他設置的層層心防,浮現而出。

  「選擇權…在中也的手裡。」少女發出斷斷續續的嗚咽聲,支支吾吾地說出不成調的虛偽言辭。

  口是心非的小騙子。

  中原中也下意識地扶緊癱成團狀麻薯的少女,再次逾矩地支撐起她的重量。

  Kiss融化他們先前流於表面的冰冷,漸漸升溫,散發出濃情蜜意。

  灼熱到越發滾燙的夢境破碎。

  中原中也怔怔地睜開眼眸。他的手指搶先節拍地趁腦海畫面尚未完全散盡時,連忙抵在嘴唇上方,試圖以摩挲的姿勢重溫舊夢。

  並不按照以往腔調地稱呼他為哥哥,反而一本正經地親昵喚起他的名字。中原中也停下無意識的行為,唇角出賣他想法地勾起歡愉的弧度。

  似乎也不賴。

  等等?中原中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夢裡頭的他為什麼將自個老婆的身份轉換成首領情人?難不成因為最近的他忙於工作,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與其擔心一顆紅心向港口mafia的首領森先生,還不如警惕他的前任搭檔太宰治,後者滿嘴哄騙女孩的甜言蜜語,套路連連,更別說對方還心懷鬼胎地故意破壞早前他們的二人晚餐約會。

  夢果然呈現出截然相反的效果。

  你看森首領能是撬下屬牆角的人嗎?

  他的弟子太宰治才是這類人模狗樣的老王人選。

  中原中也拿起手機,准備給心心念念的小巫女發信息。他剛亮起屏幕的瞬間,映入眼簾的是未知號碼的通信。

  [蛞蝓,還記得你外套的香水味如何解決的嗎?]

  [記不住也沒關系哦。]

  [反正小早紀也不會是你的。]

  接二連三的短信,將太宰治浮在明面上的挑釁意味表現得淋漓盡致,仿佛下一秒能鑽出手機屏幕來挨打。

  可惡,就知道青花魚絕對不安好心地覬覦他的早紀。中原中也氣到差點沒忍住氣力地捏碎無辜信使的手機。

  等下?中原中也猛然察覺出異樣,比如按理說只應為他獨特享有的夢境,為何覺醒一只路人宰?中原中也心有不安地蹙起眉頭,是否代表作為他夢境裡頭情敵的首領森鷗外亦能清晰地目睹著隸屬於他的早紀?

  「……」

  中原中也的猜測失控地油然而生。他不敢順勢地往下延伸,轉而神色凝重地約告密者太宰治出來。

  幾分鐘後,中原中也等來對方直言的拒絕。

  [抱歉呢,中也。]

  [要不是早紀在我身旁,興許我就答應了呢。]盡管不再是他的搭檔,太宰治的尿性依舊不改地活靈活現,討打的口吻信手拈來。

  中原中也冷笑著回復沒睡醒的太宰治,[多少杯酒?要不要配點頭/炮?]

  難得太宰治沒有抬杠地再次回應,中原中也無心顧及對方的怪異態度,心思不自覺地蔓延至首領的身上。

  別瞎想。中原中也這般勸告自己,早紀和首領根本為倆個世界的人,他們毫無交集,又怎麼會關聯成功。

  與逐步恢復常態的中原中也相比。

  太宰治難得實話實說。他倒是無所謂中原中也的相信與否,只在意攪和眼前的渾水。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收起手機,禮貌地摁開莊園的門鈴。

  「您是早紀小姐交代前來的太宰先生吧?」管家模樣的男性走出來,溫和地再次確認對方的身份。

  跟隨在管家身後的太宰治,留意到放眼望去皆是猩紅玫瑰花圃裡頭的違和物,龐大的白色毛茸茸。

  「白虎?」

  聽見太宰治的呢喃聲,管家簡單地介紹,說是前任主人的寵物,乖巧而又有靈性地守護這個莊園。

  「……」你確定那個蠢相橫生的撲蝶大貓咪,會有老虎的真正派頭?

  管家領著太宰治停滯在擺有豐盛早餐的餐桌前,「請您慢用。」

  「早紀小姐,稍後下樓。」

  寬敞明亮的別墅餐廳。

  循著透澈的落地窗,可將鮮花叢生的春景一覽無余。

  「阿治。」鮮少能聽見女騙子親昵的呼喚,只因他假借了同位體的身份。太宰治按捺心底流動的繁雜念頭,露出他特意觀察、模仿多日的笑容,應對異常敏銳的朝日奈早紀。

  果不其然。

  面前的少女仔仔細細地端詳起他的細微神情,似是判斷他的真假屬性。

  「早紀。」太宰治泛起令她倍感熟稔的笑容,成功地說服後者放松警惕。他起身極具紳士風度地替早紀拉開椅子。

  「阿治,這麼急著見我。」早紀微微停頓,始終不太放心地凝視太宰治。她試探著詢問出聲,「是因為上回的事情有著落了嗎?」

  冒牌貨太宰治若無其事地給出恰好的回應,「早紀放心哦。這種事情交給我應對就行。」

  模棱兩可的答案卻能止住早紀的糾結。

  早紀舒了口氣,眉眼間的神色徹底舒緩開來,狀似已然不再對太宰治半信半疑的姿態。

  「阿治,是沒有胃口嗎?」早紀留意到太宰治無心進食的拖拉模樣,眼含擔憂地望向他。

  確認過眼神,實實在在地為他不曾享受的溫柔,專屬於他的同位體特有的柔情蜜意。

  不同於帶有綺念的夢境裡的拔X無情的女人。

  他眼前的朝日奈早紀,溫婉可人,眼角眉梢皆是真心實意的情感外露。

  人總是能感受到真實的愛意,特別在有對比的前提之下。

  更無需說,聰明人。

  早紀給他同位體的愛意…委實不假。

  細致到其生活的點點滴滴,皆被她察覺、包容。

  愈是這樣的過度體貼,愈是令太宰治迷惑。佇立在他面前的女性,究竟是怎樣的人形怪物,能自如地拿捏起對他、對中也、對森先生的真情實感。

  她待你的好為真。

  待你的情敵們的善解人意亦是實。

  請問,什麼對於朝日奈早紀而言為假?

  真相埋藏在人皮底下的骨頭內部。

  早紀別過頭,注視著表現微妙的太宰治,感慨地說道,「總覺得今天的阿治,有點陌生。」

  太宰治放下腦海中的揣摩,打起精神來應對識人精准的難纏女性,「我們確實很長時間沒有碰面了。」他輕聲的言語不著痕跡地將早紀最後的絲絲懷疑粉碎徹底。

  「抱歉。」早紀垂下眼簾地說出道歉。

  與此同時,早紀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打斷她的話語,「中也?」接聽電話的瞬間,早紀突兀地起身試圖避開身旁太宰治靈敏的耳目。

  欲蓋彌彰。

  徒勞無功罷了。

  「出來見面嗎?」早紀重復著中原中也的提議。

  早紀微微地顫動肩頭,原是太宰治從其身後擁住她。

  沒有,他的演戲非常可靠。

  試問有誰可以比太宰治演太宰治更為成功的?

  太宰治伸出手臂攬住早紀之際,他的腦海中浮現過許多畫面。

  有現實中,女騙子躲在他的懷裡閃避車輛濺起的水跡。亦有夢境裡,金絲雀為了阻止他揭發,而作出的誘惑舉動。

  「那…明天見。」早紀匆匆地同電話另一頭的中原中也約下碰面的具體時間。她清晰地感受到桎/梏在其腰肢上的力度。

  現追加一點共通點。

  無論是虛幻還是現實,早紀還真是擅長當著他的面上替他親手扶正環保的綠色安全帽。真想知道這個滿嘴謊話的女人…究竟如何欺瞞他的同位體。

  太宰治無聲地將腦袋枕在早紀的肩頭處,等待後者現編的解釋。

  誰能料到對方拒絕按照常理出牌,而是給出奇怪的理由——「雖然是因為阿治,而導致我意外地同他們有所接觸。」

  「但這並不是我的…」早紀聲音越發低落地,像是泣不成聲的可憐姿態。

  「……」你究竟在哭什麼啊,騙子小姐。

  太宰治根據早紀提供的零散信息,琢磨出來同位體早已知曉她同其余受害者們有一腿的信息。

  哦,可憐的同位體,究竟是過著怎樣水深火熱的老實人生活?

  自認不能崩人設的太宰治,硬著頭皮地拍了拍早紀的背部,「我知道的。」

  不,他不知道。

  實不相瞞,太宰治還挺想聽聽同位體具體被綠的過程。

  雙眼迷蒙的早紀側回身子,紅著眼眶地與太宰治四目相對。她眼尾的余光忽然發覺不遠處窗台的黑色小動物。

  等下?

  小黑貓?

  如果說小黑貓為貨真價實的首領宰,那麼請問她眼前的這位太宰治又是誰?

  電光石火間,早紀已經拼湊出大部分實情。

  合著是有人假借自己同位體的身份,來欺騙弱小無助的女性。

  小黑貓不高興地奔向早紀,順勢見風使舵地以軟綿綿的貓貓爪惡狠狠地踩了太宰治。

  他就知道,這個本土的自己對早紀心懷不軌!

  可惡。

  哪怕是自己也不能綠自己。

  完全沒發現自己被揭穿真實身份的太宰治,依舊是款款深情地回視早紀。


第七十七章

  小黑貓絲毫不顧及太宰治作為其同位體的臉面,完美地詮釋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的意思,凶巴巴地亮出鋒利的貓爪,衝著打算綠貓的人類男性腳踝奔去。

  它狀似亢奮上頭的表現,被早紀伸手攔截阻礙。小惡貓剎住四肢車輪,斂藏氣不過、打算直接上門干架的算賬姿勢,恢復它在早紀面前的無辜常態。

  「喵。」小黑貓軟綿綿地衝早紀發出撒嬌的聲音。

  早紀俯下身子來將小黑貓輕柔地抱於胸口,邊朝已經受過一次貓貓拳禍害的太宰治道歉,「這是我散養的小貓貓。」她撫摸小黑貓頭頂毛發的力度格外適宜,促使它情不自禁地叫喚出愉悅的享受喵聲。

  「我想它沒有惡意的,應該是鮮少碰見高大男性,而感到後怕的應激反應吧?」早紀偏心眼地睜著眼睛、說起瞎話。

  太宰治唇邊溢出的笑意消失幾分,他若無其事地大方回應,「沒關系。」太宰治話鋒一轉地順勢說起,「看來我需要多來幾次,它才能習慣我的存在呢。」

  本來由早紀順毛順得舒舒服服的小黑貓,聞言瞬間炸毛成芝麻餡外包的團狀物,喵星言語劈裡啪啦地不管在場倆人能否聽懂般辱罵出聲。

  它就知道!

  同位體開始覬覦它的珍寶。

  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先來後到的原則道理啊?

  小黑貓在線輸出的被加密的其他星球話語,沒能順利地得到『主人』早紀的翻譯。

  「看來他不太喜歡你呢。」早紀狀似拿懷中貓咪沒轍的模樣,無可奈何地抬眸對太宰治說道。

  太宰治壓根沒有把寵物放在眼底,他口吻溫和地表達出不礙事的態度後,敏銳地察覺到早紀方才脫口的形容措詞,「他?」太宰治重復地呢喃問道。

  自詡為大度的太宰治,從來不會記仇。

  因為有仇,他當場就報了。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原來是只小公貓呀。」太宰治眉眼彎彎地仔細觀察著對他敵意滿滿的寵物,看似無意、實則故意地貼心提醒早紀,「它是不是到了年齡,可以送去絕育?」

  人類只要活著就可以做出不正常的事情,比如太宰治接連不斷的表演,從『我扮演我自己』,上升到『我打我自己』,再跳躍至『我建議給自己割00』。

  好家伙,今年橫濱聯歡晚會沒有太宰治,她朝日奈早紀決定不看。

  「你確定?」早紀禮貌性地微笑,眼神微妙地游離在太宰治的長腿附近。

  躺在早紀手臂的小黑貓,流露出看村頭二傻子的嫌棄目光,止住它嘮嗑的喵星語。

  太宰治略過稍顯奇怪的局面,無比自然地攬住早紀的肩頭,惹來一人一貓四只眼的凝視,「怎麼了,早紀?」他微微蹙起眉頭地關心詢問,盡管太宰治心頭油然升起模模糊糊的猜測。

  糟糕,不會又被騙子小姐發現了吧?是他哪裡露餡了嗎?太宰治飛速地運轉頭腦,回頭分析他之前的舉止,按道理來說,沒有出差錯。

  騙子小姐,總不能是走與中也畫風一致的直覺系吧?

  這般想著的太宰治,反而先下手為強。他的神色自若地過渡到說不出的沮喪,低落地輕聲開口說道,「我只是想來見見你。」

  有什麼比戀人迫不及待地想見你,來得更直擊人心呢?

  「可是,早紀似乎不太想見到我。」太宰治抿唇不語,眼眉耷拉地垂下來。

  早紀不假思索地反駁太宰治的說法,側頭而視身旁的偽裝者,「不哦。」

  「我喜歡和阿治碰面。」早紀沒有半點猶豫地給出斬釘截鐵的答案後,神情認真地繼續說道,「我不想見到的,向來只有另一個太宰治。」

  惡語猶如冬日裡頭的冰刺。

  在太宰治過於清醒的感知狀態下,當著他與同位體的面上,早紀將無形的冰刀一點點地推入他的心髒。

  「雖然有點高興。」太宰治強撐著他不能崩壞人設的意識,說出頭回令他難以描繪的違心話,「早紀能分辨出我和同位體的區別。」

  「但是…我們倆個不都是太宰治嗎?」太宰治的話語戛然而止。他隱去眼底的笑意,徒留空洞洞的鳶色眼珠子掛在眼眶之中。

  小黑貓難得感興趣地豎起耳朵,傾聽早紀的回復。誠如同位體所言,被早紀區別對待、額外優待的體驗實屬不賴。但是…他們皆為太宰治。

  像是雙胞胎兄弟,哥哥飽受母親的寵愛,弟弟只能躲在角落裡窺視他不曾擁有的溺愛之情。

  差別過大,令哥哥好奇地歪起貓腦袋,可可愛愛地盯著老母親,又讓弟弟滿是不甘心地借機發問。

  早紀怔住地僵在原地,半晌過後才緩緩地說出她的想法。

  「和我經歷過的…是阿治。」

  「不是他。」

  「讓我心甘情願地以付出生命為代價,去推遲阿治死亡時間的,依舊不是他。」

  「令我無能為力到只能眼睜睜地多次參加葬禮,從而陷入崩潰邊緣的,仍然不是這裡的太宰治。」早紀說到最後的尾音漂浮不定,仿佛劃過夜空的煙花末尾,脆弱不堪。

  早紀將她的臉埋在貓咪柔順的皮毛中,遮掩她的表情。

  小黑貓清楚地感受到身上濕漉漉的眼淚溫度。唔,早知道不應好奇,惹得他的早紀勾起被他辣手摧花的日子。

  默默聽完的太宰治失控地瞪圓眼眸。

  早紀方才潦草的三言兩語已然透露給他足夠的信息。

  「喵。」小黑貓心疼地將肚皮翻出來,示意用叫喚聲勾引早紀來吸貓解決郁結。

  它不帶掙扎地推起早紀的手,來瘋狂明示早紀不要難過。早紀紅著眼尾地將其頭顱脫離出貓咪的皮毛之上,放下無用的遮掩,露出苦澀的姿容。

  只見她深吸口氣,以此平靜下來。

  「我以為被偏愛的,從來不會產生疑問。」早紀抬眸,露出乘滿懷疑的綠眸,「你究竟是誰?」

  「哦,或者我該稱你為扮演者。」早紀平淡地指出對方的真實身份,令太宰治啞口無言。

  「我…」氣勢降低的太宰治,飛快地找到理由。

  「我也和你經歷過。」說著說著,太宰治變得越發理直氣壯。

  小黑貓抖了抖被淚水沾濕的皮毛,無動於衷地聽它的同位體現編的理由。八成是拿電視劇情節或者以往的戀愛經驗,來套路早紀。

  「我們躲在醫療部辦公室內,偷偷摸摸地…」

  「在桌底。」

  「在儲物櫃裡。」

  「在興許被人發現的轉角處。」

  等等?小黑貓越聽越覺得頭頂長滿了青青河邊草。

  又綠又濕。

  不可能。小黑貓自行先定義,它堅信早紀壓根不會作出這樣的事情,想想當初的中也暗戳戳地勾搭,早紀依然沉浸在它帶來的悲傷領域內無法自拔。怎麼可能換世界就換性情?!

  早紀頭回對眼前太宰治的自爆式行為感到措手不及,她倍覺棘手之余,及時地維持躍躍欲試的裂開神情。

  讓你參加游戲,沒讓你把作為游戲背景的棋盤給直接推翻。

  離譜。

  「你難道忘了嗎?」善解人意的太宰治信手拿捏起解語花的設定,熱心地幫助早紀回憶他們夢中的經歷。

  「身為森首領情人的早紀,背著他,勾搭我和中也。」

  「再中也注視不到的角落裡,同我親吻、低語…」

  彼時的太宰治堪比定時炸/彈,將所有的資訊通通一股腦地表達出口。

  說起來還得感謝中也,要不是太宰治心血來潮地試試情敵中也,也不會得知這是個多向夢境,而騙子小姐身為夢境的主要角色,自然不會沒有夢見。

  「…你到底在胡說八道著什麼…」早紀配合地流露出迷茫的表情,盡管她心知肚明地分析得出太宰治的現狀,但是不妨礙目前現階段最佳選項的裝傻路徑。

  「我了解你每個動/情之際的細微表情。」太宰治趴在早紀的耳側,低聲說出實情。

  音量不大,足以令在場倆人一貓聽得明明白白。

  早紀連忙推開極具壓迫意味的太宰治,順手將滿頭綠光的小黑貓交給他,匆匆地避開對方興許准備好的深究步驟。

  ***

  逃離困境的早紀,確定周圍環境無誤後沉著臉地撥通電話。她摁出的號碼備注名為白蘭。

  「喂。」對方漫不經心地打招呼,言辭口吻皆是熟稔不過的態度,「說起來還是你頭回主動找我呢。」

  男人的語調不自覺地帶著誘惑的腔調。

  也許出自意大利風情的特色。

  「游戲前頭的三個主線,互不干擾。每個角色僅有隸屬於他們作為被攻略主角的支線記憶。」早紀將她心頭隱約的不安說出來,「可為什麼這個副本,他們共享記憶?」

  手機另一頭的異域男人,噗嗤地笑出聲。他避而不談地調侃早紀,「你是在害怕嗎?」

  「害怕失敗呀。」白蘭停下手頭的事情,抬頭看了眼電腦屏幕,「失敗大不了重頭再來。」

  「你倒是說得輕巧。」早紀心有不甘但始終沒有繼續抬杠。

  「下次再說吧,你的白蘭姐姐,這個世界的我,給你來電了。」男人說完率先掛斷電話。

  緊接著,白蘭女士的來電順利被接聽。

  「小早紀。」以她慣常的甜膩膩口吻開局,「聽管家說,你在我送你的玫瑰莊園內和別的男人留宿?」

  莫名被抓奸在床的既視感。

  「沒有留宿。」早紀心不在焉地反駁,與此同時,她將眼底難得泄露的陰郁感灰飛煙滅,恢復常態。

  「…那就是有別的男人咯…」白蘭猛然提高音量地重復著。


第七十八章

  淺色外皮的猛獸,匍匐在地等待攬收逐步朝它靠近的小麻雀。白虎緊貼地面地完美將其巨/碩身型隱藏在半米高的綠叢內,意外地聽見莊園新主人的通話聲音。

  小老虎印像中幾乎笑口盈盈的少女,頭回不自覺地帶出不虞的氣息。

  許是出於獸類的直覺,小老虎留了心眼地維持姿勢不動彈,甚至閉上眼睛呈現熟睡的模樣。

  「游戲的參與者不是你,當然說的輕巧不費勁。」少女被對方掛斷電話後,近乎咬牙切齒地抱怨出聲。她的音量不大,倘若彼時為他的人形,中島敦尚且不能保證自己能完完全全地聽全。

  他似乎被對方發現存在。

  難以描繪少女眼神越過蔓延的青綠,落到他柔順皮毛之上的既視感。

  仿佛眼刀足以將他活剝的毛骨悚然。

  中島敦裝作酣睡的大貓咪呼嚕聲,及時地挽救他的不良體驗。盡管中島敦倍覺如坐針氈,他的身體倒是照常無誤地步入猶如睡夢的佳境。

  早紀依舊漫不經心地注視著枕在草坪裡呼呼大睡的白虎,接通與白蘭的對話。

  湖綠色的瞳孔卸下以往表面的溫柔面具,冷淡到略顯凌厲的晦澀眸光始終游離在大老虎的周身附近。

  早紀一面自如地應對白蘭,另一面饒有興致地回想起戀愛游戲中的第三條主線,太宰治首領的劇情。倘若她的記憶原封不動,那是不是代表眼前的白皮大貓咪實為異能者中島敦?

  月下獸。

  考慮到大貓咪曾被用來背黑鍋的事實,早紀斂藏起她罕見外露的情緒,恢復常態地揚起唇角。

  「對了,白蘭姐姐。」早紀搶先節奏地蓋過對方打算喋喋不休的深究,「你莊園原有的寵物,絕育了嗎?」

  大老虎不動聲色裝死之余,不忘豎起它的耳朵來窺聽,離奇地聽見對它而言堪稱心頭暴擊的問題。

  哪有人會想著給毛茸茸絕育的啊?靈魂已然轉成世界名畫吶喊狀的中島敦,咽下無聲的哽咽。願上天保佑它這只弱小無助又能吃的大喵喵。

  「我的寵物?」白蘭轉過模糊的回想,大概是之前由他人贈送的大狗狗之類吧?「你隨便找個獸醫看看,做不做隨你喜好,反正莊園整體的使用權已經隸屬於你。」

  早紀笑著暫且應下不提。

  ***

  「喵喵喵。」小黑貓逃離魔爪,直奔佇立在花園中央的早紀懷裡。它發出凄厲的叫聲,仿佛深受太宰治的摧殘般歷經九九八十一劫的苦難。

  眉眼彎彎含笑的少女,俯身抱起可憐鬼小黑貓,「哦,我可愛的小寶貝,這是怎麼了呢?」

  「難道他對你痛下狠手?」顯而易見,早紀渾然不覺是她本人親手將小黑貓送入虎口。

  小黑貓慘兮兮地露出人性化的苦澀姿態,光明正大地向早紀告狀,上同位體的眼藥。

  兩條大長腿竟然比不過四條貓腿。

  太宰治慢半拍地趕來早紀的身旁時,小黑貓將該說的不該說的一股腦說完。它得意洋洋地晃著尾巴,在早紀無法注視的角度裡,挑釁地望向同位體太宰治。

  「…太宰先生…」早紀口吻疏離地稱呼太宰治,「如若沒有別的要緊事,可以喊管家先生,安排送你出去。」早紀識破太宰治的偽裝身份後,異常冷漠得連表面功夫亦不願意花費精力贈予他。

  面臨早紀的趕客行為,太宰治特意仰起脖子,並非再次惹事生非,而是將他脖頸處纏繞的原有繃帶被利爪劃破,甚至劃至入膚的鮮艷傷痕,示意早紀察看。

  「我沒有欺負它。」太宰治委屈巴巴地解釋著,「連你我都不舍得欺負狠了…」

  「……」早紀懷抱著小黑貓,眼神微妙地觸碰著太宰治的傷口處。好家伙,請問太宰治一頓吃了幾個太宰治,張口辯解的言辭就是情話大全。

  早紀明顯對太宰治的土味曖昧敬謝不敏。她無動於衷地撫摸小貓咪的腦殼,低下頭同戰鬥力極佳的貓咪囑咐,「他這樣詆毀你,不如去報仇吧。」

  小黑貓尚且沒來得及流露出勝利者的姿勢,下一秒早紀的提議令它不由自主地陷入兩難的境地。

  她說,去把昏睡的大白虎喚醒,讓老虎打宰。

  鮮少見到的白色系老虎,出奇地符合它記憶中關於某位下屬的異能實體化印像。裝有首領宰靈魂的小黑貓心頭不由得咯噔一跳,等等,要是對方恰好地為中島敦呢?

  人間失格碰上月下獸。

  只會擁有一種結局。

  「去吧。」早紀狀似調侃地拍了拍小黑貓的腦殼,明示能善於聽懂人話的小貓咪行動起來。

  太宰治面不改色地耷拉著腦袋。事情出乎意料地復雜起來了呢,騙子小姐…能栽贓陷害他的黑貓…看似裝睡的大老虎…

  請問他們三個到底有什麼關聯呢?

  太宰治勾起好奇心的大腦反應敏捷地運轉。他鳶色的眼瞳不加半點掩飾地察看好戲,甚至嘴裡說著嚴重不符合他表情的緊張害怕,「我真的好怕怕呢。」

  四位演員。

  除了太宰治熱衷於火上添油的看熱鬧行為,其他角色皆按兵不動。

  「嗯?玩累了呀?」早紀輕拍小黑貓的背部,暫且憐惜地放過格外疲憊的貓咪。

  太宰治略為失望地輕嘖出聲,見他意味不明的舉止惹來視線,他轉念想到,連忙補充地說道,「為了證明我的清白…我願意叫醒有靈性的大老虎,讓它來判斷是非對錯。」

  為此,太宰治不惜把管家口中大老虎的聰明到仿佛通人性的事跡舉例說明。

  「大可不必。」早紀阻止的聲音,與小黑貓的喵喵聲不約而同地響起。「雖然管家先生會急救,但是老虎畢竟是獸類。」

  「……」太宰治眨眨單眼,疑惑著騙子小姐突如其來的轉折。明明前幾秒依舊同他一樣等待後續,是發生什麼促使騙子小姐臨時反悔呢?

  撲朔迷離。

  面容無瑕純粹的少女,牢牢地鞏固她無害的白蓮花人設,究竟需要他剝開多少層才可以直通、迎面她的黑暗?

  小黑貓與半合著眼的大老虎不經意對視上。

  倆位演員在這一刻,心有靈犀地舒了口氣。前者尚且應證些許猜測,後者完全憑借他的直覺,感到劫後余生的喜悅之情。

  「時候不早了。」早紀睜著眼望向明媚的天空,毫不改色地說瞎話,「太宰先生該回去了。」

  「啊,天色那麼深,我一年輕貌美的男性獨自回去不太好,不如勉強地讓我留宿吧?」太宰治自然地順著早紀的話語往下接話。

  「哦。那你留宿吧。」早紀無情地將小黑貓放下,「那我先回家了。」

  「……」

  太宰治與他的同位體同次符合節拍地臉色僵硬。

  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

  任性的程度和他有得一比,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

  偌大的莊園徒留三位互不知底的演員,目送著早紀毫不猶豫坐上車的離去。

  直至車開出額外遙遠的距離,司機透過後視鏡,觀察著後排的乘客,「每當我一不留神時,早紀總是能莫名地和別的男人勾搭上呢。」

  澀澤龍彥指尖扶在方向盤上。

  「阿彥,怎麼會在白蘭的莊園?」早紀避而不談地蹙眉提問。

  提及白蘭的名頭,澀澤龍彥已然懂得早紀同那礙眼男性的交流,出自白蘭的授命安排。他裝作不在意地嘖冷哼一聲,回答起早紀的疑惑,「有人說白蘭的莊園藏了一件珍寶。」

  如同早紀了解他般,澀澤龍彥異常了解他的早紀。

  好比看似自由自在的風箏,只要他願意,隨時能扯線拉回風箏來到他的手中。

  他的早紀會如願地告知她手頭擁有的資訊。

  果不其然,早紀困惑地呢喃著,「白蘭沒有提起。她像是隨手拿捏的東西,贈予我。」

  「怪女人。」澀澤龍彥沒好話地形容白蘭。反正都快要是死對頭的關系,他怎麼可能以慈眉善目的嘴臉對待她?

  「她能讓你直白地看出來,那就是圈套了。」

  「沒想到她養的寵物倒是多,從黑貓到白虎。」

  說到老虎時,澀澤龍彥無意識地停頓,「為什麼覺得有點奇怪?」他抬眸,對視上鏡面裡頭的早紀格外擔憂的神色。

  「阿彥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早紀向來不令他失望地貼心問候,「我就知道病蔫蔫的俄羅斯人一肚子壞水地折騰人。」早紀信手拈來體貼女友的人設,站在澀澤龍彥的角度上關懷地出聲指責無良的費佳。

  「你的異能力什麼時候恢復正常?」澀澤龍彥舒展眉頭,問起他最為關心的話題,隨即又自言自語地說起,「不行,還是得找個人試試。」

  澀澤龍彥沉著臉,凝神思考合適的人選。

  思來想去,還是討厭的小舅子朝日奈風鬥合適。

  但…一旦用了,他和早紀再也回不到濃情蜜意的表像。澀澤龍彥還是清楚她的脾性,早在當初他把早紀派出去到白蘭身邊當臥底時,再深的感情有且僅能停留在…還是不可回溫、隱隱倒退的死局。

  哪有什麼後悔。

  「風鬥最近還好嗎?」雖然澀澤龍彥心底棄用朝日奈風鬥的決策,不妨礙他裝模作樣地關心小舅子的現狀。

  早紀沒有料到澀澤龍彥突兀的關心。她神色自若地回應,「還行,依舊是忙到沒有空回家休息,經常四處跑。」

  「那…看來我們的約會沒有額外多余的人打擾呢?」記起以往的電燈泡,澀澤龍彥忍不住勾起唇角地笑著說出口。

  也不知道人死後到底有沒有靈,不然澀澤龍彥應該會被活生生氣到蘇醒,誰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異能力泡自己的妹子呢?


第七十九章

  澀澤龍彥心情頗為晴朗地舒展先前略顯躁動的緊蹙眉頭,精致的眉眼順從心意地變得溫柔幾分,唇邊浮現出淺淡的真實笑容。他指尖輕點方向盤,同後排乘坐的少女言笑晏晏地駛過一路。

  和最初年少時候的相處模式毫無二致。澀澤龍彥耳旁傳來的依舊為早紀清脆的笑聲,「阿彥。」早紀呼喚他名字的嗓音盡是他人無法模仿學來的柔和。

  手機鈴聲沒眼色地唐突闖入濃情恰好的氛圍。

  澀澤龍彥隨意地瞥向他的來電顯示,屏幕上方的費佳二字完美地勸退他打算接聽的想法。

  索性對方撥來的時間過短,倆仨秒後戛然而止。澀澤龍彥推開手機時,突兀地閃過費佳若有所指的不明話語——

  費佳捻著青提,瑩綠色的果皮映襯在他額外纖細的手指,狀似無意間地提及道,「你的小女友,最近出國了嗎?」

  「你問她做什麼?」澀澤龍彥第一時間警惕地抬頭,端詳俄羅斯男人的表情差異。

  「沒什麼。」費佳神色自若地微笑回應,他順勢說起在意大利撞見過的、簡直為偶像朝倉風鬥翻版的女性人物。

  費佳擴大笑容地為其自身辯解,盡管聽入澀澤龍彥的耳裡毫無半點說服力,「別憂心,我對你的小女友沒有任何興趣。」

  倆人的對話停滯在澀澤龍彥極其不配合的狀態中。

  澀澤龍彥捕捉到不自覺湧現出來而稍顯怪異的小道消息。他輕描淡寫地把事情復述出來,不確定地詢問當事人早紀,「風鬥,確實只有你一個親姐妹,對嗎?」

  得到早紀肯定的秒回,「當然。」

  「我的生父在我年齡尚小的時候就已去世。」

  「母親最後生下的孩子有且僅有弟弟彌。」

  早紀似是勾起難過的過往,低垂腦袋,長發掩蓋她面容的神色,卻無從遮蓋她隱約顫抖的肩膀。

  「抱歉。」澀澤龍彥沉默半晌地道歉,他始終出於對費佳的不信賴而選擇深究實情。

  發絲遮擋下的姣好容顏,流淌著事情脫離掌控的極度不安。早紀微微顫動起她的睫毛,幾秒裡頭恢復如常,她抬眸間,眼波流轉出不必明說的苦澀,「沒關系。」

  「天底下,相似的人始終多了去。」早紀不太自然地停頓,「之前聽過風鬥提到類似的。」早紀巧妙地隱去倆次的共同撞見地點意大利。

  費佳嗎?

  破壞棋局的老鼠。

  ***

  告別帶來部分信息量衝擊其腦海的澀澤龍彥,早紀選擇放松身心地打開電腦,重新回到解壓的治愈向戀愛游戲。

  畫面的最初彈跳出張異域男人的肖像。

  「你認識他嗎?」森鷗外拎著相片,口吻溫和地問起記憶漸漸恢復的朝倉早紀。

  壓根學不會成年人撒謊姿態的少女,終是手足無措地應下森鷗外的問題,「是的。」朝倉早紀尾音輕顫地自覺補充圖片裡男人的相關信息,「他救過我。」

  少女把隱藏在心底多年的事情全盤托出。

  「在父親的死後,我本來打算按照原先的計劃,和弟弟妹妹們彙合,沒想到身後突然地響起第三種聲音。」

  「他說我好膽量,問我願不願意幫他做一件事情。」

  愛麗絲停下畫畫的行為,饒有興致地發送實時彈幕,猜測起早紀的後續,「你不答應,但是對方拿龍之介和銀威脅你了,對不對?」

  早紀點點頭,默認愛麗絲的說法。「我怎麼可能會放任我的弟弟妹妹流浪。」

  「但是他目睹著我『大力出奇跡』的全過程,極其清楚地了解我的能力,我沒有信心保證我可以從他手中成功逃離。」

  早紀一面回憶著往事,她的手一面無意識地互相捏起來,「更何況,他還說給我一大筆錢,足夠讓我們一家三□□的更好。」

  愛麗絲托起小下巴,結合早紀平日裡不太聰明的表現,並未發現早紀言辭中的漏洞,而是接著側頭注視早紀發問,「他讓你做什麼?」

  「他把我送到那伙販賣人類的手中,卻又讓故意地我逃離出來。」早紀頓住,蹙起眉頭地接著說道,「他的目的,僅僅是一個地點,讓我不顧一切地去到破落的神社。」

  早紀印像深刻地指出神社的地點。

  愛麗絲與森鷗外的眼神不約而同地交彙成功。

  「我努力地朝神社的方向走去。」

  「結果如同水中撈月,止步於幾步之遙的距離。」早紀眼神恍惚地呢喃著,「我的後腦勺受到棒擊,再次醒來我就從天而降到林太郎的懷裡。」

  眼見無法從早紀口中得知她失去的過往記憶,愛麗絲暫且放下不提,主動上前抱住早紀的左臂晃動,「早紀知道這個男人的名字嗎?」

  愛麗絲湛藍透澈的眼眸,干淨無霾,看似沒有小心思地隨口問問。

  「他說他是白蘭·傑索。」

  處於上帝視角的白蘭女士不滿意地撇了撇嘴角,她懶洋洋地撥通電話,「我說你為什麼給自己安排這樣類似於裡的智者身份,出現在我的早紀眼前?」

  「同樣是白蘭,你怎麼這麼游手好閑?」男版白蘭不接招地反問對方。

  「……」雖說同為同位體,女性形像的白蘭簡直是鳳毛麟角,她受到的優待格外地多,認真算起來,這個厚著臉皮借著游戲同她的早紀接觸的男版白蘭,是頭個絲毫不關愛她的同位體。

  嘖,男人。

  果然沒有一個好東西。

  ****

  白天的朝倉早紀勤勤懇懇地任職醫療部。拜托她現在的首領女友身份,不再有人敢輕易勞煩她。而夜晚的朝倉早紀脫離白大褂後,回歸她自始至終的真實身份,夜夜笙歌。

  「小早紀。」森鷗外親昵地在金絲雀的額頭落下不帶綺念的晚安吻,「有沒有想去逛逛外面的世界?」他明亮的紫瞳直視著懷裡老老實實的早紀。

  「是指我可以和愛麗絲出去逛街嗎?」早紀隱約有所猜測地試探著問道。

  「是也不是。」森鷗外心滿意足地將早紀額前的碎發撥到一旁,邊解釋著,「是你獨自擁有的和芥川兄妹的自由時光哦。」

  難不成還怕早紀跑了不成?

  有芥川兄妹在手,森鷗外升不起擔憂之情。

  就算跑,丁點大的橫濱,他的早紀又可以跑去哪裡呢?

  無路可逃。

  沒有任何生路擺在朝倉早紀的眼前,甚至還會連累她的弟弟妹妹。

  何苦呢。

  森鷗外將少女逐漸亮起的神色攬入眼眸,後者磕磕絆絆地小聲重復一遍,「真的能讓我和妹妹單獨到外面去嗎?」

  至於早紀言辭中省去的弟弟龍之介,森鷗外無需費勁,輕而易舉地知曉對方的擔憂。畢竟和同樣身為女性的芥川銀出入,相安無事。而選擇與芥川龍之介游玩,掀起的流言蜚語待誰都不是好事情。

  森鷗外琢磨出早紀的想法,卻沒有說什麼。

  徒留早紀小心翼翼地端詳森鷗外的面色。

  待森鷗外欣賞屬於他的金絲雀流露出來的心理活動後,他主動出聲保證。

  「當然,我的女孩。」

  「只要你繼續保持乖巧聽話的狀態。你想要的,我會考慮答應你的。」

  湖綠色的瞳孔裝滿即將溢出的朵朵星光。

  只見早紀眉目柔情地,上前吻住他的唇角。

  「林太郎。」嬌軟的嗓音猶如靈活的泥鰍般鑽進他的心頭,令森鷗外倍覺食指大動。

  反正明天早上沒有什麼要緊事,可以推遲起床時間。

  森鷗外轉過關於明日的安排,反正今夜足夠的漫長,可以盡情地釋放。

  「哦,是不是早紀晚餐沒吃飽?」森鷗外裝作不懂的模樣,調侃出聲。

  怎能不喂飽金絲雀呢。

  萬一哪天同年輕力壯的男人跑了,那可真是失策。

  濕漉漉的水眸,唯獨承載他的身影。

  舞動的節拍隨他掌控。

  美色著實誤人,令人喪失理智地沉溺溫柔鄉。

  *****

  美好的夢境猶如愛麗絲拿泡泡機吹出來的泡泡,艷麗又易碎。在半空中噗哧地裂開的泡泡,歸於零。

  森鷗外睜著眼,腦海中浮現出夢裡的早紀。後者頭帶著因動作太大而搖搖欲墜的兔子耳朵。

  口中說著別扭的拒絕話語。

  亮亮的眼眸之內卻是截然相反的期待。

  意外地犯規呢。

  「一大早的林太郎,就開始忍不住回味大人的事情嗎?」愛麗絲毫不留情面地指出實情,她沒眼看地嘖嘖幾聲,挪開視線地玩弄她的小企鵝玩偶。

  「不要這樣說嘛,愛麗絲。」森鷗外話鋒一轉,他意有所指地詢問愛麗絲的看法,「你覺得早紀適合小貓咪耳朵呢,還是可愛的熊寶寶耳朵呢?」

  「為什麼不是兔子耳朵?」愛麗絲忍不住好奇心地扭頭察看森鷗外。

  「因為兔子…試過了。」森鷗外勾起嘴角,露出笑容。

  「我怎麼沒看到過?」愛麗絲瞪圓眼眸地問出來。

  「小孩子家家,不適合。」森鷗外說出盡在不言中的話語。

  「哼。」榮獲愛麗絲的冷哼聲。她嘟囔著要和早紀控訴林太郎的事跡。

  被愛麗絲念叨的早紀一早簽收快遞。

  路過的朝日奈侑介好奇地注視著盒子上的簽收人,他不免疑惑地出聲,「早紀什麼時候取了個英文名?」

  [Moira

  「沒什麼,隨大流起了個名字而已。」早紀抱起快遞往回走,「倒是侑介哥,一早收拾得格外帥氣,是打算去約會嗎?」

  「我…我不是。」不提約會一詞還好,一提到的朝日奈侑介難免擔心起早紀。

  「我是說,你是不是談戀愛了?」他直白的問題阻礙早紀的腳步。


第八十章

  清晨的日光干淨透澈地散落在地,猶如被樹蔭不顧好壞而隨手切割開來的金碎碎,斑駁的浮動光線映襯在朝日奈兄妹倆人不太相似的面容上方。

  「沒有呢。」朝日奈早紀怔住幾秒有余,反應過來侑介的話語指向,她開始偷換概念地避重就輕答道,「這個快遞是白蘭寄給我的,不是男朋友啦。」說完的早紀,眉眼彎起無暇的弧度,笑容純粹地晃動手中的快遞包裹。

  朝日奈侑介的臉色皺成一團。他敏捷地回味琢磨出早紀典型的回避應對,低下腦袋地踢著不存在的空氣小石子,「或許我比不上風鬥。」

  「你自始至終不願意對我說實話,盡是信手拿捏借口來敷衍我。」朝日奈侑介有些失望地停止他狀似發泄脾氣的舉動,不願抬頭注視妹妹依舊完好無損的偽裝姿態。

  說起雙胞胎來,不自禁地令朝日奈侑介心生艷羨。比起相隔幾個兄弟的三胞胎椿、梓、棗,離他年齡最近的龍鳳胎姐弟二人,同他年紀相仿,小時候經常結伴而行。直至他們彼此長大懂事點,侑介不知不覺成為落單的一人。

  朝日奈風鬥倒是厚著臉皮地同早紀黏黏糊糊,正如椿哥和梓哥的日常相處。朝日奈侑介無法融入,只能走上與棗哥相似的道路。

  一頭鑽進牛角尖裡頭掙扎的朝日奈侑介,自是不肯輕易地抽身而退。他心情越發煩躁地打算揮別妹妹,轉而衝運動宣泄他無處安放的牢騷。

  「哥哥。」朝日奈侑介頭回聽見早紀省去帶有他名字的稱呼。他難免神色復雜地抬眸,意外地發覺妹妹強撐著慘白的面色,勉強地跟他說出不曾同包括風鬥在內的任何人提起的隱秘之事。

  「我偶然察覺自己額外多出的前世記憶。」

  「偏偏不僅僅有一世。」

  「被哥哥目睹的那些異性們。」早紀垂下眼簾,斂藏起湖綠色的瞳孔興許流淌出來的真實情緒。「他們皆是我不同世的愛人。」

  「後來…我甚至發現他們不約而同地恢復記憶。」

  堪比炸/彈boombomm地在朝日奈侑介的腦海中炸出火花。早紀的語出驚人,著實超出他原本模糊不清的猜測,卻又令他麻花般的思緒豁然開朗。

  「所以,你已經去世的前男友?」

  面對小哥誤解的觀點,早紀沒有反駁地默認他喃喃自語的分析,「怪不得妹妹會早戀,原來是對方打著上輩子的愛人稱號來接近。」

  由於本人僅剩下人形異能力支撐的澀澤龍彥,他沒法出面證實朝日奈侑介跑偏的思路,只好背起說到就到的黑鍋。

  這頭看似不良的少年仍舊竭力消化之中,那頭的妹妹趁亂放易燃物,「某一前世的我,和風鬥的上司森先生育有孩子。」

  「……」朝日奈侑介慢半拍地想著自己更新的身份牌,請問他這算不算喜當舅舅?

  「我把我的心底話托盤而出,懇請侑介哥幫我保守秘密,必要時候,能不能替我隱瞞風鬥?」早紀的口吻迥異於她往常的遮遮掩掩,顯得格外情真意切。

  「畢竟我還和風鬥的頂頭boss有牽連。」

  「倘若風鬥貿貿然地摻和進來…」

  「我和對方事成還好說,沒有成事…風鬥就是鮮明的惹人出氣的沙包。」

  對於早紀的顧慮,朝日奈侑介點頭應承下,盡管他覺得早紀的處理方式並非良策,一時半會憑借他的腦子想不出來其中的不對勁之處。

  這種事情還是年長的哥哥更適合解決。但當面答應早紀,轉頭賣了她又似乎不太好。

  ***

  武裝偵探社裡。

  成員們難得簇擁在太宰治座位附近。

  國木田獨步合上筆記本地呢喃著,「這家伙居然還能吸引貓。」

  原來騷/動是出自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難得守時上班,但又不安分地攜帶他的寵物上門來。

  「那不是我飼養的貓咪哦,國木田。」太宰治嘟囔著來撇清關系,「是他自己跟上我的。」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國木田獨步忍耐生氣地,「很有可能是你這家伙手賤撩撥對方,把它氣得來復仇。」

  試問太宰治又不是做不出來。

  桌面上的小黑貓乖巧地睜著它水潤的貓瞳,卻不肯令貓控們撫摸它柔順的皮毛,只能望梅止渴地窺視它的存在。

  「不是哦。」手裡拿捏零食的名偵探江戶川亂步,替太宰治證明清白,「雖然和國木田說得有點出入。」

  比如,小黑貓自覺跟上太宰治為真。

  報復亦為實。

  苦等江戶川亂步下文的國木田獨步,聽到偵探社鎮社之寶的亂步先生離奇地扯開話題,「春天還真是綠色的顏色。」

  國木田獨步不明所以地陷入茫然。

  江戶川亂步收回與太宰治的視線交流,哦,他被對方的零食孝敬給順利地收買。

  無論是拿情敵的卡給他買零食,亦或者是綠了同位體的行為,令江戶川亂步驚奇又不出他的意料。亂步把目光游離到處於暗中觀察狀態的小黑貓上。

  它鳶色的瞳孔,恰好地同他對視成功。

  「亂步先生也喜歡貓嗎?」見江戶川亂步停留在貓咪的眼神時間過長,有社員好奇地發問。

  得到對方略為奇怪的答案。

  「養過。」江戶川亂步轉動玻璃珠子,不太高興地接著說,「貓咪都是沒心沒肺的。」

  他以前收養的失憶小貓咪,膚色雪白,眼瞳呈現綠色的波光。

  江戶川亂步不虞的口吻,令人誤以為他豢養的貓咪許是出了點事情,不再順著他的話往下。

  社長福澤諭吉手提糕點盒子步入社內。

  眼尖的偵探毫不費力地分析得知,是即將成為對方繼女的人選送來。他心不在焉地聽著福澤大叔開口說分食一事。

  嘖。

  包裝袋裡頭有他最為喜好的甜點。

  騙子渣貓。

  玩弄人類感情的無良貓。

  越想越氣的江戶川亂步衝小黑貓冷哼一聲,別過頭。呵。他深惡痛絕地想著,貓咪都是善於披著偽裝的柔弱皮囊來討人喜好。

  腦海無意識地回想起過往。

  由他養大的貓咪,認真地對他說道,「亂步先生,貓的身體不過是靈魂的載體,或者說萬物皆可寄生。」

  確實與眼前太宰治同位體的現狀完美契合。

  你說,小貓咪到底有什麼算盤呢。

  江戶川亂步表示不想聽。

  隱藏貓控屬性的福澤諭吉,目光不動聲色地黏在正自顧自搖尾巴的小黑貓身上。他不僅聽見社員們的補充,還從他們口中意外得知亂步的養貓史。

  亂步養過貓?以亂步的小孩子心性,福澤諭吉尚未想完,正主江戶川亂步不滿地抱怨著,「以前和父母養的。」

  失憶的少女暈倒在他的家門口。

  上演大變活人的一幕,變成可可愛愛的貓咪。

  「貓咪全是壞心眼。」

  「沒准毛茸茸的討喜皮囊之下,藏著人的靈魂。」江戶川亂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胡亂開炮,順帶指出太宰治同位體的真身。

  「……」

  「亂步先生,指這只貓是人的異能力嗎?」

  太宰治越過面面相覷的眾人,伸手撫摸小黑貓的腦袋,不動聲色地證實它的清白。

  麻煩。

  要不是看在夢裡的他能綠了同位體的份上,太宰治才不會好心地伸出援助之手。即使求助對像為他的同位體。

  小貓咪配合地喵了一聲,張嘴沒什麼力氣地將太宰治的手指當成磨牙玩具。

  太宰治的人間失格無疑是最好的證明道具。

  誰又能想到小黑貓裡頭藏著他同位體的靈魂呢?

  「還以為是在說這只貓咪呢。」

  「我們的小黑貓能有什麼壞心思。」

  氣氛回歸自然的熱絡。

  福澤諭吉順著亂步的話語,想起他的老師,異能力為三花貓的夏目漱石。

  總覺得亂步隨便一提,能炸出不得了的實情。

  小黑貓猛然松開嘴,心有所感地跑去找他的早紀。徒留太宰治蹙起眉頭地琢磨出它的想法。

  正當太宰治前腳跟小黑貓的後腳離去時,江戶川亂步態度和善(?)地叫停他。

  「太宰。」

  盡管亂步不願意承認家養的小貓咪已經丟失多年,甚至毫不眷戀地在外面生根發芽。那也不是他放任不安好心的人類接觸對方的理由。

  逮不住已經逃脫的小黑貓,還捕捉不到眼前的太宰治嗎?

  江戶川亂步絲毫不認他的小心思。既然太宰治能從同位體手裡虎口奪食地搶來他的貓咪,那他只要攔截這個有本事的太宰治就可。

  至於落敗的小黑貓,連同位體都爭奪不贏,還能打算搞定他的早紀喵?

  天真。

  太宰治頭回發現江戶川亂步的眼神,有點亂入的慈父感。大抵是他的錯覺吧?

  ****

  把禮物遞給繼父的早紀,沒走多遠的距離,她收到新訊息。

  來自男版白蘭的不明語句。

  [時間線增多。]

  [同江戶川亂步有接觸。]

  大哥,你倒是把話給說清楚啊,完全沒有和江戶川亂步有任何接觸的早紀,僵住臉地打算撥通電話時,她抬頭的角度正好看見武裝偵探社所在層,恰好有人佇立在窗邊注視著她。

  等等?這個陌生的視線不會就是江戶川亂步吧?

  卡其色的帽子,娃娃臉的面容以及足以穿破玻璃的銳利眼神。

  「哥哥。」電話撥通的瞬間,早紀轉過名偵探上報的相關信息,轉而掩飾性地避開直呼白蘭的名字。

  「哦?你說我要是把這句話錄個你的白蘭姐姐聽,會怎麼樣?」

  現實裡有疑似名偵探虎視眈眈的察看。

  電話內有白蘭躍躍欲試的作死建議。

  毀滅吧,煩了。


第八十一章

  白蘭將手心緊攥的鋼筆放下至有關某項研究的禁令文書旁,轉而握住杯耳輕啜幾口冰拿鐵。他眼皮不帶眨地冷靜聽著電話裡頭的女性開口。後者顛覆她往常形像,失去傲慢的理智從容,接近咬牙切齒的態度詢問他。

  「看來Moirai已經逃離名偵探先生的視線領域呀。」白蘭輕輕地卸落咖啡杯,隨手拿捏起印有鮮紅公章的資料翻閱。

  [違背人/倫…]

  白蘭一目十行地把信息完全收攬入眼,他的眸光觸及上述四字時稍有幾秒光景的凝固。迥異於白蘭心頭掀起的各種思量,他面容倒是如常地應對前來算賬的合作伙伴Moirai。

  比起他人不慣用來稱呼她的英文名,早紀待男版白蘭隨心所欲的稱呼無所謂,她固執地把重點著眼於江戶川亂步的記憶覺醒。

  「多個你,總有一人濫用異能力逆轉。」白蘭說出較為合理的答案。這與之前他給來的模棱兩可的回應對比,前者顯得格外熨帖。「導致部分世界線錯亂,從而產生如同江戶川的結果。」

  「也許有其他人類似,但他們的腦容量不足以支撐來分析實情。」

  「想辦法,穩住偉大的名偵探吧。」

  「發揮出你最擅長的甜言蜜語,將他清醒的頭腦蒙騙成功吧。」

  白蘭輕飄飄地鼓舞著早紀,示意她別慫直接干。

  榮獲早紀苦澀的回復,「我才發現,白蘭,你還真是高看我。」

  「自信點呢,你可是連難纏的太宰治和他的同位體也能一石二鳥,doublekill的天選之女呢。」白蘭簡單地安撫早紀放寬心,轉頭沒有丁點躊躇地掛斷電話,粗/暴了斷地結束通話。

  秘書敲門告知白蘭,「多國研究團隊的代表已經在會議室。」

  「我知道了。」白蘭合上文書地不緊不慢起身,露出比例優越的身材,朝著會議室前往。他依舊決定繼續被相關部門勒令禁止的研究。

  開弓哪裡有回頭箭。

  既然追求刺激的玩法,不如來把大的。

  以世界為賭/金。

  ***

  現實裡多出不受控制的迷霧,逼迫早紀無從下手地探索。她只好重歸游戲平台,將希望寄托於由白蘭(x2)的出品游戲裡。

  「姐姐。」芥川銀扎綁著溫柔不失活力的單馬尾,頂著哥哥龍之介幽幽的眼神掃視中,同姐姐朝倉早紀快活地攜手出門。

  「……」芥川龍之介孤獨地佇立在陽台,抿唇望向陽光底下手挽手行走的姐妹二人組。

  同樣作為親人,妹妹銀光明正大地陪伴在姐姐早紀的左右。徒留年齡夾在中間層的他,不上不下地充當可有可無的路人。

  芥川龍之介心情低落地垂下眼簾,意外捕獲到令他倍覺驚喜的來電顯示。

  [太宰先生]

  這個名字瞬間點亮芥川龍之介略為陰沉的面容。

  芥川龍之介滿懷欣喜地接通電話,不自覺豎起的雙耳聽見他向來敬重的太宰先生異常溫和的語調。

  等下?

  洶湧的愉悅過後,是芥川龍之介的僵硬神色。為什麼他親愛的太宰先生毫不見外地提起他的姐姐。甚至可以稱得上開門見山的直白口吻。

  芥川龍之介不由得想起他前不久勸說的中原先生。原來森首領是同時被他手底下最好用的兩顆鑽石,不約而同地給…

  「早紀和銀在一起吧?」電話裡頭傳來太宰先生漫不經心的語氣。

  「……」芥川龍之介沉默著,不知如何應對。

  「我知道了。」太宰先生接著話鋒一轉地拜托起他,「那麼…」

  芥川龍之介眼神復雜地聽完對方的安排。

  這頭的芥川龍之介被太宰治指使得明明白白,那頭的姐妹二人,親昵地試穿衣服。

  「姐姐,試試這件。」芥川銀眼尖地發覺一條果綠色的清爽吊帶裙,示意早紀換上看看。

  「嗯?」早紀沒有拒絕妹妹的好意,笑著接過由售貨員挑選出來合適碼數的裙子。

  剛進去試衣間不到片刻。

  早紀留心到隱約輕巧的腳步聲靠近。

  「小姐,你的妹妹特意挑多條紅裙,示意你順便換上試試。」銷售小姐的嗓音似乎比方才的偏低。

  「稍等。」早紀利落地換上牛油果色的長裙,打開門鎖的電光石火間,她連人帶裙地被女銷售員推進狹窄的試衣間裡頭。

  早紀驚訝地瞪圓眼眸。

  面前的女性,個子一米八,身型瘦削又單薄,頭頂著一襲長長的卷發,乍一看頗有抽像的知性美。

  「太宰先生的造型真的是出其不意地嚇我一跳。」

  試衣間本來僅供一人試穿。

  現如今半大不小的空間裡硬生生地擠多一男人,霎時變得擁擠起來。

  「銀醬的眼光比龍之介的要好上幾倍。」

  試衣間的打光尚可,聯手與綠色的衣物將早紀的雪白膚色映襯出來。

  格外纖細的鎖骨,盈盈一握的腰肢。

  若有若無的香水氣息撲面而來。

  「看樣子,我們好久不見了呢。我連早紀什麼時候換的香水都不太了解了呢。」

  早紀沒有接過偽裝成店員的太宰治話語,她注視著一進門邊鎖門邊將她抵在牆上的男人,感慨出聲,「我說,你膽子真大。」

  「你也不怕你親愛的首領大人,暗中派人跟著我?」早紀饒有興趣地抬眸凝視太宰治的神色變動。

  「畢竟,我可以完完全全地推脫給太宰先生,作出受害者的姿態來。」早紀說完配合地換上楚楚可憐的模樣,無論是泛紅的眼圈,亦或者是水潤欲滴的眼眸,皆是不必明說的飽受欺凌後的脆弱。

  太宰治狀似不為所動地任由早紀的表演,直至他心滿意足地欣賞完對方越發變得沒勁的表情,才開口拆台地說道,「那我只好惡人做到底地,順勢地告知偉大的森首領,他豢養的金絲雀暗中出軌,一次撩撥倆人。」

  「加上中原中也,你覺得你那丁點的勝算還能起到出乎意料的效果嗎?」太宰治惡劣地指出實情。

  早紀沒有回應他的說法,淡淡地瞥向太宰治,「那你最好把我們三人輪流的不間斷,一五一十地同你尊敬的首領大人彙報吧。」

  「將你是如何在中也之後,和我…」

  「又或者是將趕在中也到來的前面,和我…又躲在儲物櫃裡。」盡管早紀的語氣平淡,但是太宰治不滿察覺出來她隱約生氣的情緒波動。

  「我只是開個玩笑的呢。」太宰治投降地舉起手來,無辜地解釋著自己抬杠的出發點,「只是看早紀臉色有點蒼白,想要讓你熱熱身,紅起臉。」

  邏輯鬼才*戀愛大師太宰治現場教學——

  擔憂女孩子臉白無血色,那不妨先把她氣到漲紅臉。

  「你看你,現在的氣色是不是紅潤了不少?」太宰治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示意早紀自我觀察。

  「太宰先生要是沒有其他別的事情的話,麻煩先出去吧。」早紀揚起假惺惺的笑容,敷衍了事。

  「哢嚓。」

  太宰治利用手機利落地拍下早紀的照片,嘴裡甚至非常有勇氣地呢喃細語著,「別這麼雙標嘛,我的朝日奈小姐。」

  早紀失去興致的眼神在聽聞太宰治說出的朝日奈姓氏時,快速地掠過些許不太正常的反應。

  「你看你,只允許自己懟我,不允許我反抗,哪有這樣不講道理的女人?」太宰治抱怨地委屈嘟囔著實情。

  「你不出去,那我出去。」早紀企圖剝開太宰治,開門而出,卻被對方的話語阻攔。

  「滿嘴謊言的朝日奈小姐,還在裝作是不受自身控制的夢境嗎?」太宰治已然試探得出他的夢境實則可控,他不難推測早紀的現狀。

  之所以為仍未翻車的騙子小姐,自然花費不少氣力地維持表面。

  「這是我們的夢。」

  「你似乎一直可以操控的吧?」太宰治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異性。

  少女有著清麗脫俗的外表,卻有著與天使容顏極度不匹配的玩弄人心的惡劣靈魂。

  「太宰先生是認錯人了嗎?」早紀蹙著眉頭,流露出自然的不知所措態度。她的否認在太宰治的眼裡看來等同於默認。

  「你是不是用著一個個夢境來將他們推/倒在由你編織的美夢裡?」太宰治沒有理睬早紀的避而不談,自顧自地發問。

  「比如我的同位體。」

  「比如森先生和中也。」

  「不然他們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愛上你呢?」

  「騙子小姐,不要做無謂的掙扎了…」

  「我又不會告訴他們。」

  太宰治寬慰過後,接著類似十萬個為什麼的活體版本地追問早紀,「你的異能力是類似於造夢?」

  「夢境是你鏈接他們的載體。」太宰治邊說邊推翻自己的揣摩,總覺得哪一步出問題了。

  沉默不語的早紀頭回回應太宰治的問題,「我確實是異能者。」

  「但我的能力不是你所想的,可以在夢裡任由我的想法掌控全世界。」早紀微微頓住,神色認真地辯解,「我只是個平平無奇的治愈系異能者。」

  說完,早紀將系在發絲上的簪子解下來,用較為銳利的一面毫不猶豫地劃破她的手指。

  點滴猩紅在早紀的指尖冒出來。她默不作聲地發動所謂的治療異能力,打算將傷口愈合之際,太宰治握住了早紀的肩頭。

  不出他的判斷,猩紅雖無再探頭而出,裂口依然存在早紀的手指之上。

  「這回你該相信了吧?」早紀掏出手帕把自己受傷的手指纏繞起來。幸虧她包扎的動作快,不然可能被對方發覺她的傷口正慢慢愈合。

  畢竟逆轉從來不可停。


第八十二章

  太宰治日常披起的黑色風衣,由於他本人身型過於瘦削,導致衣物更像是掛在晾衣杆之上,任由風浪隨意地侵襲他空蕩蕩的外套內裡。

  彼時的太宰治抵在早紀頭側兩旁的壓迫性雙手,僅剩右手孤零零地堅守原先的職位。他的左手趁機試探早紀異能力的虛實,從冰冷的白牆自然地過渡到她溫熱的肩頭處,克制力度地握住它。

  他的單只眼睛沒有任何感情地對上少女柔和的臉龐,將對方細微到顫動面部神經的表情一覽無余,完完全全地收入他的眸內。

  無論太宰治挑選哪個奇葩角度來觀賞早紀面容上鑲嵌的綠寶石眼瞳,皆能品到它流淌而出的其他珠寶無可比擬的純粹,仿佛早在她的出生之際已然深受造物主喜好,被萬物擁有者的世界小心翼翼地拿下最亮的星,化作早紀的眼眸。

  他迎面撞見的清澈見底的湖水,波瀾不驚,就好比早紀能夠提前預判太宰治會出手,通過他的人間失格來證實她為自身異能力的辯解屬實與否。

  「太宰先生,相信我的說法了嗎?」早紀不介意肩膀被太宰治觸碰,或者說早紀直接忽視由他引起的後果,自顧自地用手帕溫柔地纏繞她的指尖。

  眼見為實。

  起源於早紀從容地劃破手指來自證,再到經由他的異能力阻礙,導致其傷口愈合的腳步停滯,均是符合邏輯的步驟。

  「我還是那一句話。」早紀沒有顧及太宰治的沉默窺視,浮現出如常的虛偽表面,笑容款款地說出與她溫和口吻截然相反的冷淡,「沒有必要打著好奇心、亦或者是關愛同位體身心健康的名頭,來接近我。」

  「老實說,我不太明白太宰先生的打算。」早紀停頓幾秒有余,將包扎成功的手垂落安放,抬眸借機吸引太宰治盯著她傷口的視線。

  「一面遏制厭惡地稱呼我為騙子小姐,一面又言不由衷地靠近我。」早紀邊說著,忍不住嘲弄地笑出聲,「倘若太宰先生想要研究我,以此來揭穿我的真面目,不妨睡醒後就可以行動。」

  「去把我在清醒狀態的夢境裡,如何同你曖昧連綿的舉動,一五一十地告訴你的同位體、那只小黑貓,又或是逮住中也,把所有你知曉的實情全盤托出,告知對方。」

  早紀神情自若地安排好她的翻車局面。

  「至於林太郎。」早紀的笑容變得稍微收斂,眼神難得銳利地掃向太宰治,似笑非笑地接著說道,「你很了解他的脾性,應該明白說服他相信的難度。」

  「雖說你的告狀不能起到肉眼可見的效果,但是足以能讓林太郎和我的關系埋下隨時被引爆的地/雷,似乎也不虧。」

  太宰治的左手始終沒有脫離開早紀的肩膀。他無意識地使勁捏緊,張嘴卻無法為自己的行為尋找合適的理由開脫。

  早紀不管不顧地,像是破罐子破摔般將全部隱晦的陰暗面搗鼓導出。「聰明人總是擅長腦補。」

  「特別是聰明人面對聰明人。太宰先生說的話,無論真假,都會在林太郎的心底流下淺淺的痕跡。」

  「沒關系。」早紀毫不在意地微笑著,她渾然不覺自己在進行教學太宰治如何讓她翻車倒台的離譜舉動。

  「托你們共同作為太宰治的身份,小黑貓會相信。」

  「只要有足夠的證據,你毫不費力地說服中也去揭開我並不高明的假像。」

  「林太郎除外。」早紀話鋒一轉,說出令太宰治匪夷所思的答案,「我和他有過孩子。」

  畫面宛如落單的妻子,興致衝衝地同隔壁熱心助人的鄰居老王先生分享喜事,「我的丈夫要當爹了。」

  簡直與他無關。

  再說,夢境裡的孩子又不能具體化成現實。太宰治掐斷心頭湧起的微妙感官,等待早紀的後續下文。

  「還是一屍兩命的結局。」

  「胎死腹中。」

  早紀的聲音輕盈得仿佛被吹拂出來的泡泡,下一秒在半空中破碎的動靜。

  「基於這種難得的體驗,林太郎不會對我怎麼樣的。」

  少女的眼眉彎彎,眼波流轉間盡是略為唐突的自信滿滿。

  很難想像能同步攻略四位男人的騙子小姐,隱藏在表皮之下的真實面目會是與戀愛腦如出一轍的表現。太宰治捕捉到早紀話語裡含有的不對勁之處,但毫無證據地暫且放下不提。

  「我的建議給到這裡為止。」早紀徹底斂藏起輕松愉悅的笑容,面無表情地從太宰治的禁/錮中抽離而出,打開試衣間反鎖的房門。

  徒留太宰治怔住地待在原處不動。他眼尖地留意到由早紀包扎完好的手帕上毫無痕跡。她的傷口究竟是在剛剛脫離出他的觸碰下,恢復正常的?還是從一開始…

  ***

  試個衣服的光景,早紀把妹妹銀給弄丟了,反而多出弟弟龍之介。

  芥川龍之介眼巴巴地張望姐姐,「銀先去餐館等你了。」他欲言又止地終是提起太宰治的名頭,「太宰先生…」

  「他好得很。」早紀泛起的微笑不自然地僵硬,正打算轉過話題時,弟弟開口放了個不亞於炸/彈的特效,只聽見芥川龍之介壓低聲音地說道,「姐姐,快去赴晚飯吧,除了銀還有中原先生…」

  小老弟你怎麼回事?

  充當她腳踏多條船的船長嗎?

  芥川龍之介格外惹眼的頭發猶如垂耳兔的耳朵般垂落下來,臉色復雜地將壓在心底的話語說完,「太宰先生對姐姐的意圖,我不太明白。」

  「我也不了解姐姐對太宰先生的真實想法。」

  「但是,中原先生提及姐姐的瞬間,眼裡有我能清楚可見的光。」芥川龍之介腦海不自覺地回現出上回同中原中也的對話。後者的神色是太宰先生不可媲美的認真。

  「如果姐姐…」芥川龍之介含糊地略過其中形容詞,他微微停頓接著說,「不如選擇中原先生。」

  「太宰先生今天特意打電話來拜托我…」芥川龍之介說出了之前與太宰治的通話,「…既然已經作出偷天換日的事情,不如再加多一個…」

  芥川龍之介隱下心底的糾結,和向來深受他尊重的太宰先生對比,姐姐與其和出牌不按常理套路的太宰先生,不如和事發東窗後絕對不會放任姐姐不理的中原先生一起。

  「…」早紀面容上方的笑意徹底凍結。

  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早紀啞口無言,不敢想像在弟弟妹妹心底的形像。

  「如果姐姐沒有發現我們的存在。」

  「就不至於困在小小的四角空間。」

  從頭到尾,他和銀都是束/縛,將姐姐絆倒在原地。

  「如果能快樂的話。」

  「那就做吧。」

  芥川龍之介再是認真不過地望著早紀。

  其他的想法通通被他滿心期盼姐姐快活的念頭蓋過去。

  他難得露出淺淡的笑容,靜靜地注視著早紀。像是最初的熟絡後,小心翼翼地躲在角落裡窺視著姐妹二人,被早紀發覺後牽出來。

  「龍之介。」早紀紅著眼眶,眸光濕潤地啞著嗓音開口道歉,「對不起。」

  「我…」芥川龍之介阻止早紀未完的話語,他溫柔地替姐姐擦拭干淨眼淚,「去赴約吧。」

  中原中也目睹著眼尾泛紅的早紀,心不在焉地前來赴約。

  少女的淚水沾染在長長的睫毛上方,搖搖欲墜。

  向來掛起溫婉笑容的唇角,頭回罕見地耷拉下來。

  「早紀?」察覺出早紀異樣的中原中也,無師自通地湊近對方身側,遞給她紙巾擦淚。

  「我沒事。」早紀接過中原中也傳來的好意,輕輕地擦掉猶如斷線的珍珠項鏈般止不住的淚珠,露出被淚水浸濕卻更顯清麗的面龐。

  她微仰起頭,眉眼彎彎地流淌出說不來的欣喜,「我的弟弟妹妹,在我缺失多年的陪伴下,真的長大了。」

  中原中也猶豫著伸手輕拍早紀的背部,安撫她。他留意到早紀眼底即將溢出來的愧疚感,誤以為早紀因為錯過芥川兄妹多年的成長而倍覺羞愧難耐,「沒事的,你也不想的。」

  「芥川…龍之介他們能力不差,發展前景充足。」中原中也笨拙地安慰早紀,忍不住憐惜地順勢摸了摸早紀柔順的長發。

  中原中也聽過早紀的坦白,自然知曉芥川兄妹與作為長姐的早紀之間的牽絆,他竭力控制好氣力地撫摸她的背部,「你哭成這樣子,不止他們知道了會心疼。」

  「我也會心疼的。」中原中也輕聲地脫口而出。

  淚水任性地流動,卻聽話地沒有將早紀完整的妝容毀成鬼樣,反而變得恰到好處的楚楚可憐姿容。

  靠著心髒強有力的異性身體,早紀垂下眼簾,任由不爭氣的眼淚落下。

  *****

  與此同時,江戶川亂步閉上眼之際,不由自主地回到同童年家養貓咪的時光。

  被他精心(?)養大的小白貓,變回她最初的模樣,身著白大褂的年輕女性。

  面容姣好,氣質文靜。

  看起來像是可靠的醫務人員。

  人化的小貓咪正同江戶川亂步的父母交談,先是對她多日來無意識的蹭吃蹭喝行為表達謝意。

  父親簡單地過問小貓咪的身份,卻意外得知她失憶的信息。對方神情著實不作偽,非常自然的茫然失措,倘若是虛假的招數,顯然無法蒙騙他聰明優秀的父親。

  「只記得名字Moirai嗎?」母親笑容憐惜地詢問,她的眼神跳躍到始終不肯過去的江戶川亂步身上,為兒子辯解,「亂步,大概是在害羞。」

  他不是他沒有,媽你別瞎說。


第八十三章

  萬物入眠的深夜。

  極具少女心裝扮的溫馨小屋內,突兀地亮起盞月牙形狀的床頭燈。早紀隨意撥弄睡醒後稍顯凌亂的額前碎發,落單空閑的右手抓起手機。

  未讀信息顯示的發送者為森鷗外。

  早紀的眸光潦草地瀏覽將內容一掃而過。森鷗外邀約的地點選擇在三哥朝日奈要的任職寺廟吉祥寺。

  電光石火間,向來被早紀忽略的細節彼時完美地連成直線。大抵源自於最初的要哥不由分說地領著她前往寺廟,說是特意拜托住持大師替她進行難得的祈福儀式。

  早紀不確定地回想著當時的場景。

  向來風度翩翩、款款有禮的朝日奈要頭回失去皮囊流淌而出的風流韻味,眼角眉梢無意識地湧現出他心頭的焦灼擔憂感。

  朝日奈要緊抓妹妹早紀的手臂,隨即反應過來他表現的突兀程度,又掛起與平常無異的溫和臉皮,唇瓣綻放恰到好處的笑容,眼底復雜的色彩漸漸隱藏,「剛好,大師有空。」

  「這不是哥哥們一直擔心你的身體,早些時候就有過打算帶你來。」朝日奈要的理由充分,乍一聽沒有任何異常。

  早紀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收起茫然的表情,朝住持大師表達感謝。

  原本本應令她倍感熟稔的檀香味道,在這回微妙地轉個彎,起到令早紀昏昏沉沉的反作用效果。早紀精神勁不足地強撐著突如其來的困意,等待祈福儀式的結束。

  「妹妹,你看看你,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戲了?」朝日奈要輕車熟路地替早紀操碎心地念叨出聲。他強有力度的右手托住愈發軟綿綿的妹妹,眼神落到正處於困倦狀態中的乖巧妹妹的發絲上方。

  朝日奈要輕咳一聲,准備將他油然升起的念頭履行出來,「頭發似乎有點亂,讓要哥幫你重新換個好看的馬尾,正好要哥帶有蝴蝶結發繩。」他的手指靈活地解下早紀原先的簡單紅色頭繩,自然地把它系掛在自己的手腕上。

  早紀睡眼惺忪地任由朝日奈要擺布她的發型,頭腦不清醒的她呢喃著,「要哥是談戀愛了哦?怎麼隨身攜帶長發女孩子的可能需要品?」

  像幼時同妹妹扎綁頭發般的操作,朝日奈要在早紀觀察不到的背後角度裡,笑容淡去幾分溫度地回答,「沒有的哦,哥哥本來想著的就是,提前為偶爾丟三落四的可愛妹妹醬准備。」

  早紀用手捂住嘴唇,掩蓋她的倦意滿滿的哈欠舉動,明亮的瞳孔恢復些許的清明。早紀沒有不配合要哥的說法來拆台,畢竟她從小哥侑介得知三哥要換過的女伴數量。

  算起來,朝日奈家的消息小靈通居然為她的小哥侑介。正如被早紀千方百計掩飾的男友君澀澤龍彥,除了同胎的弟弟風鬥瞞不住以外,便是被侑介踢完球回家的路途中親眼撞見。

  亦如朝日奈侑介買汽水的功夫,目睹三男要的快餐式戀愛。

  「謝謝要哥。」早紀拖長哥哥昵稱的尾音,撒嬌狀地甜甜笑著說。

  朝日奈要親昵地撫摸早紀的馬尾,暫且交代她,「稍等,妹妹先去外邊等我吧,我待會出來。」

  早紀步出寺院時,心懷莫名地折回頭望向朝日奈要的方向。比起在她面前態度溫和的要哥,同住持大師的交談中神情格外嚴肅。

  當初的要哥到底對著住持大師詢問什麼呢?

  早紀慵懶地靠在床頭,腦海裡回閃出第二次的吉祥寺之旅,只不過對像變成白蘭。她滿是快活氣息地將腦袋偏向早紀,神神秘秘地說道,「帶你看個好東西。」

  白蘭牽起她的手,神色自若地領著早紀前往寺廟裡頭禁止外人進入的區域,「噓。」

  「我們偷偷來的,可不要被人發現了。」白蘭仿佛事情並非由她本人主張似的點點頭,無辜地瞪圓眼眸。手卻異常不符口中言辭地抓住早紀共同步入與開放領域的外頭房間相比,更是一眼看到底的普通無誤的空間。

  早紀無需過腦,能清楚地感知身旁女性的雀躍期待感,像是把她帶到寶藏藏身處,就差沒遞給早紀挖金必備的鏟子。

  「你有沒有特殊的感覺?」急不可耐的白蘭環繞四周,將目光停滯在其中的一黑紅圓盒上,她勾起唇角地詢問早紀的感受。

  早紀未曾來得及回復白蘭略為奇怪的問題,便被弟弟風鬥出事的通知電話給打斷。

  白蘭可惜的表情瞬間被其自身吞沒得干干淨淨,換上良好的熱心腸人設,開車載起早紀去探望風鬥。

  有一就有二。

  有雞就會下蛋。

  白蘭不肯罷休地帶著早紀去到當初沒有逛完的寺廟禁區。

  「姐,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一天到晚地往寺廟跑,還不走尋常路?」察覺出怪異的早紀,半是玩笑半是試探地說出口。

  「沒有。」白蘭恨鐵不成鋼地瞥了眼早紀,轉而拉扯後者的衣袖,示意她上車,「我們換個地方。」白蘭隱約惱羞成怒地氣呼呼說道。

  那是一片風景獨好的空地。

  適合下葬。

  早紀曾有過幾次佇立在墳前痛哭流淚的經驗,托跳躍型人才太宰治所賜。

  除了為首領宰的墳地以外。

  面前空曠的土地,還是她和她的孩子共同安葬之處。

  「紅葉,我喜歡這片濕潤的土壤。」作為mafia首領森鷗外妻子的森早紀,面露難以形容的笑意,指著它對前來看望她的尾崎紅葉囑咐後事。

  早紀不祥的語句理所當然地被尾崎紅葉阻止,「不要說這種無須有的事情。」後者連忙地捂住早紀已經口吐為快的嘴唇,眼眸盡是憂心的情緒。

  「你和孩子都會好好的。」尾崎紅葉握住早紀深受涼意侵入的雙手,語氣不容他人反駁的強硬說道。

  紛紛雜雜的記憶一幕幕地猶如電影重映般,在早紀的腦海中回放不停。

  安放在床頭櫃上方的音樂盒,被早紀伸手打開,一家三口的小人隨著音樂旋轉起他們的身軀。

  孩子的靈魂…是不是寄托於她的身上?

  這般大膽猜想著,早紀失去睡意地端坐起來,打開電腦繼續游戲。

  [歡迎回到游戲。]

  游戲面板郝然掛有早紀不曾多次使用的靈力值一欄。

  「早紀,今天和銀玩得怎麼樣?」眼尖的愛麗絲捕捉到魂不守舍回來的早紀,連忙放下手中的積木,跑到心心念念的少女身側,抬頭端詳她的神色。

  沒有愛麗絲想像中的眉眼彎彎,反而是頗為顯眼的泛紅眼圈。

  早紀哭完回來嗎?

  游戲中的朝倉早紀勾起勉強的嘴角弧度,現實裡的操縱者朝日奈早紀按捺她的躊躇,果斷地點擊使用靈力值一說。

  原本等待答案的愛麗絲猛然察覺出室內額外多出的東西。她恢復沒有感情的機質姿態,敏銳地望向不請自來的不明物。

  「媽媽。」

  「爸爸。」

  「愛麗絲姐姐。」

  位於吊燈上方坐落的小黑團子感知危險地,趁著危機來臨之際,趕忙大大聲地叫喚他的保護符們。

  「…」

  屋內的倆人一人形異能體,不約而同地注視起晃動吊燈的嬰靈。

  小黑團子頭回感受到多人的注視,強忍羞意地准備飛落到母親的肩頭,結果被他的愛麗絲姐姐攔截住。

  愛麗絲眼捷手快地將早紀拉扯到她的後方,盡管對方看似有備而來,但是不妨礙愛麗絲的警惕。

  誰能料到,愛麗絲觸碰到小黑團子的剎那間,她的整個人型突變成世界名畫吶喊狀般,隨後灰飛煙滅。直至愛麗絲再次被召喚到森鷗外的身旁。

  沒有愛麗絲的阻擋,小黑團子成功地蹭到他的母親旁。

  「媽媽。」它張嘴就是格外親密自然的稱呼,惹得早紀怔怔地杵在原地。

  「親愛的早紀,也許你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血脈相連是種無法貼切形容的感官,在他的目光觸及到小黑團子時,森鷗外了然地判斷出部分實情,關於它的真實身份,但是這一切並不意味著他不能從早紀身上獲取更多的消息。

  「孩子。」早紀微張嘴唇,始終吐不出什麼像樣的辯解。她無從解釋心底升起對它的熟悉感,只是表情呆滯地任由小黑團子的貼近。

  「爸爸,你為什麼要為難媽媽?」有媽就不管爸的小黑團子不滿地嘟囔著,說起來它是第二次掙脫開寺廟的束縛,這回不同於上回碰見孤零零的父親,而是直接目睹父母和諧,簡直是小黑團子的雙倍快樂。

  「你還讓媽媽哭到紅眼。」小黑團子察覺出母親的表情,憤憤不平地指責父親的不盡職。

  毀滅吧,不如干脆換成神明父親吧?

  索性,內裡像極大黑團子的荒神和小黑團子,只是身型大小的區別。小黑團子饅頭大小的腦容量裝的淨是古靈精怪的換爹念頭。

  現實裡的森鷗外再一次地墮入強制愛劇本的夢境內,他的靈魂猶如旁觀者,看著實時畫面,卻唐突地感受到些許身體的怪異。

  森鷗外驚奇地發覺自己可以開始操控這個自帶劇本的美夢。他難掩步伐輕快地走上前,將十分罕見、同時在線的妻兒一同攬入懷裡。

  「對不起,我來晚了。」森鷗外親吻著早紀耳邊的長發,輕聲道歉。

  如果上輩子的他盡早發現早紀的不對勁,會不會有著完美治愈能力的妻子,以及調皮但還算聽話的、擁有類似於屏蔽系異能力的幼崽?

  「林太郎。」

  「爸爸。」

  懷裡的妻兒同節拍地呼喚森鷗外的名字。

  夢終究會醒。

  但現實不會。

  是時候該讓困在吉祥寺的小黑團子發揮他的余熱,去哄他的母親。

  只要早紀意識到孩子的存在,她就無法逃離。

  這絕對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啊。


第八十四章

  將自個半大不小的湯圓型身材,活生生地炸毛成漏出裡頭芝麻餡的小黑團子,豎起它的一根根刺尖黑線,當其不讓地懟上前,糊了它親愛的daddy森鷗外滿臉烏漆漆的特效。

  沉醉於安排思路中的森鷗外,和顏悅色地將不識趣的幼崽從臉皮上扒拉下來,以崽崽的心性,他很難不懷疑最終它呈現在早紀面前的效果。

  聯想回上次臭崽子振振有詞的『女爸爸』發言,森鷗外深覺還得私底下尋找它對線,配合好相對穩妥的口供,讓幼崽照本宣科地發揮。可別說到情深處,給森鷗外突如其來地跑偏話題,直接建議早紀另擇他人作為它的父親。

  「我想它應該只是喜歡你,想和你鬧著玩。」早紀欲言又止地將目光停滯在森鷗外徒手捕獲的小黑團子身上,她小心翼翼地端詳起男人的神色,開口替無心之舉的幼崽解釋。

  「孩子還未完全成型,不知事。」早紀吞吞吐吐地委婉暗示森鷗外的力度,「林太郎,你別太使勁。」

  「我沒有多麼用力。」雖談不上慈父心腸,但好歹虎毒不食子的道理,他亦懂得。

  森鷗外稍微替自身辯解,「你看它,這不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話語剛落,森鷗外順手提起小黑團子,後者猶如被貓爸叼起後頸的貓崽子,渾身散發著弱小無助又可憐的慫慫氣息。

  「疼。」小黑團子雖小,但是架不住它獨自在外晃悠的時間過多,導致身體不長、心眼翻倍。告狀的小心思信手拈來,小黑團子張嘴婉轉地給森鷗外上眼藥。

  向來溫溫柔柔的早紀似乎覺醒愛護幼崽的母性,直接伸手接過裝作費了老大勁逃脫父親魔爪的小黑團子。

  「爸爸壞。」小黑團子親昵地縮在母親的懷抱中,一本正經地開始算賬,「不僅欺負媽媽,還把我吊起來玩。」

  森鷗外的笑容聞言頓時僵硬,原本佩戴上的快樂面具隱約有裂開的跡像。他遲早會讓小崽子知道什麼為禍從口出,什麼叫挨打的苦楚。

  孩子不聽話怎麼辦?

  多半是裝的,收拾幾頓就老實了。

  明面上的森鷗外面帶濃厚的苦澀意味,暗地裡轉過千百個教育孩子的優良辦法。

  佇立在原處位置始終沒有動彈的愛麗絲,斂藏起莫名消失的恐懼,恢復本性的活潑,邊笑著調侃森鷗外,邊往一家三口方位湊,「林太郎,剛才被懟臉的非靜止畫面就像是世界名畫。」

  「章魚哥被墨魚汁的液體飛濺一腦袋。」愛麗絲嘴下不留情面地吐槽出聲。

  天知道愛麗絲的嘴毒可以毒到這種地步。

  森鷗外面露難色,打算扶額緩緩由人形異能體帶來的切身傷害,雖然攻擊性不強,但侮辱性極高。他聽見妻子早紀憋不住的笑聲。

  眼眉皆是無盡柔和的少女,莞爾笑得差點站不穩,扭曲腰肢地癱倒在森鷗外的懷裡。惹得他拿早紀毫無辦法,只能親吻她的長發,感受貼近他身體的強有力的心髒跳動聲音。

  盡管是場清醒夢,卻令森鷗外克制不了地想像著,倘若沒有任何意外,這會不會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妻兒皆在他的身邊。

  每天清晨睜眼是妻子森早紀的笑臉相迎,她會衝他以撒嬌的口吻道起早安。歷經熟稔的幾番唇齒相依後,早紀會半坐起來替他整理衣物。

  工作之余。

  他會在偌大的首領辦公室的隨意角落裡,撞見早紀壓低聲音地與愛麗絲交談。

  用餐片刻。

  他們的口味彼此了解、越發地靠近。

  無論是眼角眉梢處,亦或者是澄黃的燈光,都流淌著細水長流的快活情緒。

  直至漫長又短暫的一天結束,洗得香噴噴的妻子笑倒在他的懷裡,沒有他人(特指愛麗絲)打擾地,任由森鷗外帶動她略為冰涼的體溫回暖。

  完美、又有盼頭的日子。

  「早紀。」森鷗外將他腦海中的臆想戛然而止,神情認真地望向夢裡的早紀。

  難以形容,森鷗外此刻浮動的心緒。

  上輩子的森早紀。

  這輩子現實生活中的朝日奈早紀。

  夢境裡頭的金絲雀早紀。

  奇妙又吻合現狀地融彙成同一靈魂,於森鷗外的眼底綻放無限的光彩。

  他聽見自己心跳加速地試探——

  「假如能有重來的機會,你還會不會選擇和我在一起?」

  森鷗外的口吻格外溫和,完美地將問題的尖銳性掩飾成功。

  彼時正值逢魔時刻。

  外頭的黃昏光線,逾矩地透過落地窗,散落在早紀的半張臉上。

  少女無瑕的面容半明半暗,猶如將她的光明面與陰暗面無損地切割開來。

  見證森鷗外發問的在場人士,愛麗絲閉麥靜靜地等候早紀的答案,而另一人選不明所以地插話,參與大人的事情,「當然會。」

  「媽媽要是不愛爸爸,怎麼會有我呢?」小黑團子驕傲地在半空中翻了跟頭,它見識多了,自然明白母親用盡全力也要護著它出生的勇氣,也明白父親,父,父親,先不說吧。

  家還是完完整整地為好。

  這是父親森鷗外上回對它的自言自語。

  室外的雲彩恰好緩慢地挪開,贈予湧動的光線完完整整地裸/露在早紀的面容上方。

  湖綠色的瞳孔隱去些許的遲疑,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而柔和的目光。

  森鷗外聽見他最為之渴望的答案。

  「無論重來幾次,我還是想要和林太郎在一起。」早紀的音量不大,卻猶如巨石落入平靜得毫無波瀾起伏的河面,衝擊森鷗外的內心。

  早紀輕撫小黑團子炸起的毛毛,以溫柔不乏有力量的眸光凝視著她尚且未能出世的孩子。

  愛情到後來終究會變質。

  親情始終絆住她的腳步。

  正如弟弟龍之介所說,姐姐倘若不過於在乎親情,將感情拋之腦後,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

  他們…都太天真了呢。早紀的眼簾稍微垂下,再次亮眼時,眼底失去愧疚的色彩,盡是日常披上的層層虛假設定。

  趁著早紀放下幼崽前往洗澡之際,森鷗外手捷眼快地攔截打算充當母親小尾巴的自家崽子。他一面向仍舊不太放心的早紀柔聲保證,「我看管它就行。」一面不改強勢地捏起小黑團子命運的脖頸,眼神和善地威脅對方閉麥。

  「……」早紀勉強地接受這種局面,折回頭來對小黑團子安撫,「那媽媽洗快點,你先陪爸爸玩好不好?」

  「不好。」小黑團子奶聲奶氣地拒絕。

  「我不可以和媽媽一起洗嗎?」

  「……」

  「不可以。」森鷗外及時地阻止小黑團子膽大妄為的想法,面色漆黑得同小黑團子有異曲同工之妙,「爸爸都沒做到的事情,你還敢想?」

  早紀見狀,把場面交還給面面相覷的父子倆解決。

  「那這不正好,讓我滿足你的心願嗎!」小黑團子渾然不覺不對勁地倔強回應。

  這家伙的胎教不會是由太宰治擔任老師的吧?森鷗外心生懷疑地盯著不知悔改的蠢崽,要不是他萬分肯定是他的血脈,結合崽子的類似於人間失格的異能力,森鷗外很難不瞎想。

  你看看誰家的崽,變著法子氣父親的?

  「不陪你玩。」小黑團子惡人先告狀地別過身子,卻忘了它整只身體仍在森鷗外的掌控領域內,結果呈現出類似於海龜翻身般的尷尬畫面。

  偏偏始作俑者,它的老父親噗嗤地嘲笑出聲,惹得小黑團子不高興地妄想從他的手中掙扎出來。

  幼崽能有什麼心眼呢?

  幼崽全是壞心眼。

  小黑團子不動聲色地留意這裡距離浴室的長度,哭喊的蓄力准備就緒中。

  森鷗外頭回感受到父子連心的切實體驗,他搶先一步地捂住小黑團子,「聽著,爸爸要和你說點大人之間的事情。」

  「你已經是個成熟的孩子。」

  「要不要聽?」

  小黑團子聞言乖巧地安靜下來,小小聲地說要聽。

  「你看看有媽媽,有爸爸是不是很美好?」森鷗外開始套路他的幼崽。

  「是。」

  「我也勸你放下什麼不靠譜的女爸爸心思。」森鷗外稍有停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換了個父親的角色,會導致你可能無法出生。」

  「又或者說,你的地位被別人取代了。」

  「你的媽媽早紀會有新的孩子。」

  「對方還聽話不皮。」

  「只有我和你媽媽在一起,才會有令你出生的最大可能性啊。」森鷗外輕飄飄地說出令幼崽毛骨悚然的瞎想話語。

  森鷗外滿意地將足夠安靜傾聽的小黑團子表現收入眼裡,「所以…」

  「等我下次帶早紀去吉祥寺時,你該怎麼做,懂嗎?」

  「你也想快點出生的,以真實的□□接觸早紀的,對不對?」

  「乖孩子。」

  「我很期待著我們一家三口,你在我們倆人中間,一手牽著一個地,在海邊漫步。」

  「去玩小孩子喜歡玩的沙子。」

  森鷗外寥寥幾筆,勾勒出足以令小黑團子向往的未來生活。

  父子達成共識。

  等到早紀擦著濕漉漉的頭發步出時,意外地見到一大一小彼此間相安無事的神奇場景。

  「它這是怎麼了?」早紀摸了摸興致不太高的小黑團子,偏頭詢問在旁的看守者森鷗外。

  「小孩子嘛,皮完後,精力就沒了。」森鷗外若無其事地解釋,「瘋夠了就會困。」

  「要不我來把它給晃醒?」森鷗外見狀貼心地提議,惹得早紀無話可說的微妙眼神。

  能有機會攤上一不靠譜的親爹,也是崽子難得的運氣啊。

  「讓它休息吧。」早紀及時阻止森鷗外蠢蠢欲動的手。


第八十五章

  兔子惹急會咬人,何況是年幼尚且不知世故的崽子。被裝載滿肚子壞水的父親當眾欺負久了,加之母親帶著渾身濕漉漉的沐浴露味道靠近它,小黑團子自覺有人撐腰地向金大腿控訴它爹的罪行。

  「媽媽。」幼崽一字一句地蹦跶出氣鼓鼓的言辭。它親昵地依偎在早紀的懷裡,別過整只黑漆漆的團狀軀殼,背對著正若無其事放下魔爪的森鷗外。

  「林太郎,你先去洗澡吧。」早紀婉轉地攆開為老不尊、毫無父親角色作為的森鷗外,她唇邊向來溫柔的笑意濃厚了幾分,連本該專注於他的眸光全部轉交給他的後代,一只芝麻崽,從表皮一路順通無阻地黑到內裡的幼崽。

  森鷗外試圖強行挽回他越發岌岌可危的尊嚴,輕咳幾聲來掩飾表情瞬間的僵硬感,神情自若地回應早紀的提議,「好吧。」

  出於對幼崽宛如黃豆大小般的不成熟腦容量考慮,森鷗外小心思縝密地轉過幾回目,決定使喚他的人形異能體愛麗絲,由金發小女孩擔任母子倆的短期保姆。

  「林太郎,安心去吧。」疑似變異中毒的愛麗絲,皮笑肉不笑地示意森鷗外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她對於和早紀獨處向來沒什麼問題,反而說得上罕見的喜歡。

  雖說今晚的林太郎行為舉止略顯奇怪,但整體還是他本人。愛麗絲按捺心底湧現的唐突念頭不提,自顧自地回想她對早紀日漸上升的好感度。

  哪怕早紀意圖不軌地從天而降,直直而又恰到好處地撲入林太郎的懷抱之中,她和林太郎都很難討厭早紀的出現。仔細想想,天賜的珍寶總是有道理的。

  聽聞愛麗絲直白的話語,森鷗外喉嚨哽咽。他嘆了口氣地難掩被嫌棄的低落,離開這三只的視線範圍。

  未等森鷗外走遠,他聽見來自自家不成器的幼崽脫口而出的歡呼雀躍聲,「好耶。」含有奶聲奶氣的口吻化作利刃,捅向森鷗外的心頭,「我,媽媽,愛麗絲姐姐。」

  「我們三個人剛好能睡滿一張床。」小黑團子異常愉悅地點點腦袋。至於總是企圖誘導它做事的父親…

  小黑團子不由得想起在媽媽肚子裡時候,它聽見的胎教,似乎是年輕男人的嗓音——「嗯?你在教我做事啊?」

  父親隨便扔。

  反正他又不會壞掉。

  愛麗絲沒忍住地噗嗤嘲笑出聲,「那被你遺忘的,你親愛的父親要睡在哪裡呢?」

  小黑團子有模有樣地裝作思考的模樣來停頓片刻,狀似靈機一動地響亮回答愛麗絲,「除了床。」

  愛麗絲心滿意足地笑著,打算摸摸幼崽炸毛的軀殼來誇獎它,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它的奇妙異能力,轉而換個角度上前攬住早紀的胳膊,「我們的崽崽真棒。」

  仍舊處於背景板的森鷗外不由得緩緩打出問號。

  此時此刻,森鷗外的感受大概與已涼透的澀澤龍彥有著異曲同工之妙,約莫為共同的被自身異能力綠的復雜感官。

  直至森鷗外速戰速決地洗完澡出來,外頭的氛圍格外地良好溫馨,像極一家三口的甜蜜時光。

  等下,他這個老父親還沒有來得及擠入被窩。

  偌大的床鋪依次放置著三只。

  從左往右數起,分別為他的異能力愛麗絲,他的老婆早紀,他的幼崽森xx。

  「愛麗絲,天色已晚,你該回房休息了。」森鷗外揚起虛假的笑容,深諳用完就扔的原則,示意愛麗絲不要沒有眼色地充當他們一家人的電燈泡。

  當然如果可以,森鷗外甚至想讓愛麗絲順便把幼崽給帶上,別阻礙他與早紀難得的二人時光。

  「嘖。」愛麗絲撇了撇嘴,無可奈何地起身給森鷗外騰地,她清澈明亮的眼瞳幽幽閃過大膽的念頭,轉而退步回至早紀的身旁,一鼓作氣地在對方的臉頰處落下親吻。

  「晚安吻獻給愛麗絲的公主殿下。」愛麗絲笑嘻嘻地提著她的小洋裙,朝早紀作了個不倫不類的騎士行禮舉動。

  「……」森鷗外徹底收斂方才的愧疚,毫不掩飾地再次重復,「好了,愛麗絲你可以回房休息了。」

  原本打算同森鷗外理論的愛麗絲,被早紀的話語勸阻下來。只聽見後者柔聲地莞爾笑道,「明天見,愛麗絲。」

  獨占早紀懷抱的小黑團子急衝衝地跟著母親聲音的尾巴說道,「明天見,愛麗絲姐姐。」

  它甚至舉一反三地朝森鷗外說道,「明天見,爸爸。」

  「爸爸,你怎麼還不走?」小黑團子不明所以地注視著父親鐵青的臉色,假裝瑟縮地躲在母親的懷抱。

  「林太郎,你嚇到孩子了。」許是為母則剛,在夢境裡向來和顏悅色、不曾抗拒過他的任何舉動的金絲雀早紀,頭回表現得略為強硬起來。

  「你看把它嚇得臉都白了。」早紀憐惜地撫摸小黑團子的毛毛。

  面對早紀睜著眼說瞎話的行為,森鷗外不免再次注視眼前的幼崽,確認過眼神,依舊黑得扔出去深夜裡,簡直覺醒無師自通地神隱本領。

  「就是,林太郎怎麼能欺負我們的小寶寶呢。」愛麗絲偏心眼地選擇站在早紀的同邊,試圖氣森鷗外。

  「愛麗絲,你怎麼還沒走?」回過神來的森鷗外,發出與方才小黑團子如出一轍的疑惑。

  「你們還真是父子啊,畫餅都畫不出一樣的臉大。」愛麗絲氣衝衝地跑掉。

  森鷗外難得用欣賞的眼神看著他的幼崽。後者不但不接受,相反十分抗拒地躲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當沒看到令它倍覺毛骨悚然的慈愛眼神。

  「……」這不聽話的崽,等它以後正式出生後還是想辦法教育幾頓,讓它乖乖地。

  老父親森鷗外頂替了床鋪上原先屬於愛麗絲的位置,小黑團子不滿地翻滾身子,落座到倆位大人的中間,猶如一條胖乎乎的黑色三八線,將早紀同森鷗外分割開來。

  「我的左邊是爸爸。」

  「我的右邊是媽媽。」

  小黑團子越說越發地提高音量。

  「早知道,應該叫愛麗絲順手把它領走的。」森鷗外輕嘆口氣,教育起幼崽,「你已經是成熟大孩子,可以自己睡覺,沒有必要和跟屁蟲似的,黏著早紀。」

  「你已經是成熟的大人,為什麼還和媽媽睡覺?」小黑團子不甘示弱地反駁森鷗外。

  森鷗外陷入短暫的無言階段,他反應過來地,偷換概念回答道,「因為你也想更快地出生吧?」

  「媽媽?」小黑團子不安地蹭著早紀,「你會不會把我生下來?」

  「我的孩子。」

  「我多麼希望能親眼見到你順利出生的瞬間。」

  向來璀璨惹眼的瞳孔,在這一秒的時長內,迸發出星河流光皆無法同她媲美的亮度。

  愛大抵是可以突破緯度。

  森鷗外心跳加速地意識到,眼前屬於夢境的早紀,與無論是上輩子亦或者是這輩子的她,身影完美地重合。

  你說,除了他能控制夢境?作為夢境主角之一的早紀會不會亦能?

  如果所想皆為正確。

  那麼,他的勝算越發地大了呢。

  ***

  河邊岸上。

  渾身沾惹河水氣息的太宰治,躺落在青青草坪上。

  他的旁邊有一只對鏡垂憐的小黑貓。

  「我說。」太宰治猛然睜眼,從信息量巨大的夢境中蘇醒過來,神情復雜地詢問他的同位體,「你是不是不行啊?」

  「……」哪怕現階段的同位體靈魂附身在小黑貓裡頭,半點也不妨礙他不依不饒地糊太宰治一腦袋爪子。

  聽聽,任何人面對其功能被質疑時,怎麼可能不罵罵咧咧?

  太宰治身手敏捷地避開小黑貓的貓爪攻擊,快速地說出他了解到的部分實情,「那你為什麼和騙子…早紀沒有孩子?」

  按照他夢境裡的偶爾充當熱心助人的隔壁鄰居,從四下無人的監控器盲區角落,到門外人來人往、門內呼吸聲交雜的辦公室,再至足以藏人的儲物櫃處。怎麼想也不是因為發生頻率過低而…

  「你不會想說什麼順其自然,時候未到的搪塞之詞吧?」太宰治預判了同位體的解釋,搶先一步提出來堵住小黑貓的後續。

  「可是。」太宰治放出雷神之錘,「年紀不小的森先生和早紀可是育有一子,你知道嗎?」

  很難想像一只純色的小黑貓身上,可以爆發出五顏六色的七彩綠光。

  「喵喵喵。」激烈的喵叫聲過後回歸平靜。

  「放心,中也估計和你一樣。」太宰治口吻微妙地繼續精准踩中同位體的忌諱點,「你們倆個是怎麼做到,年紀輕輕還不如人家森先生老當益壯的?」

  堪稱太宰治這段時間內頭腦回想的未解之謎。

  「……」

  ****

  中原中也滿懷期待地墮入猶如連續劇般的夢境。

  只是為什麼他的早紀和首領的關系肉眼可見地親昵得堪比老夫老妻啊。

  「中也?」森鷗外大致從恍神的中原中也面容處,摸索出些許揣摩,他溫和地叫喚這位得力下屬。

  「說起來,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著中也長到這麼大。」完美地掌控夢中身體的森鷗外,面對著這次夢裡亦是能掌握自己身體的中原中也。

  「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子?」森鷗外的表情像極了關心孩子的貼心家長,眼底的神色卻變得詭異的濃郁。

  見中原中也過長時間的沉默,森鷗外狀似調侃地補充,「或者男孩子?」

  「哦。我知道了呢。」

  「你是有喜歡卻追不到的人,才露出吞吞吐吐的苦澀表情,對吧?」


第八十六章

  首領的音量不大,猶如石子直衝衝地撞入原本平靜得堪稱光滑鏡面的河水處,掀起中原中也心頭層層疊疊的不可描述的浪潮。

  在公事公辦的方面,中原中也應該履行像他當日加入港口mafia時發自肺腑的誓言般,如實地彙報。於私人感情的領域,首領對他的感情態度向來是不必明說的溫和明朗,對方算得上比較親近的長輩。

  眼見中原中也微張嘴唇,始終吐露不出任何的相關答案,森鷗外清亮的紫色瞳孔稍微地深色幾分,浮現在其眼底的情緒晦澀難明。

  「想起那時候還是羊王的中也。」森鷗外反應敏捷地斂藏起瞬間外露的微妙神情,不動聲色地打起感情牌,「一眨眼就已經成長為異常值得信賴的可靠男人了呢。」

  森鷗外的眸光不緊不慢地投放在中原中也的身上,目睹著矮個子美少年被鬢間碎發遮擋失敗的通紅耳朵,笑容狀似濃厚幾層地接著開口說道,「好孩子,總是令我有點操心你過於顧及工作而無心處理私事。」

  「我還同你敬愛的紅葉姐提起過你的感情問題。」森鷗外娓娓道來的貼心話,促使中原中也漲紅了他的雙頰。

  並非出自接受誇獎的羞澀紅暈。

  而是感官復雜交替循環地無言以對。

  「可惜,我們探討中無法得知你的真實想法。」森鷗外停頓他的話語,雙手交叉在胸前地專注凝視中原中也的臉色變動。

  「既然有喜歡的人,就要說出口。」

  「讓對方知道。」

  森鷗外諄諄教導的語氣,一時之間與狼外婆的扮演者不約而同地完美吻合。他略高的額頭舒展開來細微的皺紋,唇角勾起的弧度甚至原地放大,紫眸綻放的色彩猶如給熊貓自拍的黑白特效,陰暗無光。

  這頭的好戲剛剛分配好演員,那頭的配角之一忍不住自覺地上場。

  「林太郎。」愛麗絲小跑著朝向森鷗外。她的活潑步調使得紅裝小洋裙蕩漾出惹眼的光圈,「我和早紀…還有崽想要出去玩。」

  愛麗絲稱不上究竟是故意地將計就計,亦或者是有意而為之,在她脫口而出的請求裡,有些字眼猛然被提高之余又被愛麗絲含糊不清地掠過,頗有欲蓋彌彰的特寫。

  托愛麗絲的奇怪行為,中原中也完美地捕捉到她方才口中的『崽』一字,他向來不是類似於搭檔太宰派系的,能敏銳地察言觀色出各種細節,卻在此頭回地心生不詳。

  崽…是指幼崽嗎?突兀的念頭一旦冒出來,很難收回進去,中原中也故作鎮定地強行裝成若無其事的模樣,靜靜窺聽著首領與愛麗絲的談論。

  「嗯?早紀呢?」被首領關心的情人…中原中也竭力克制住他內心翻湧滾動的、打算順勢而望去的眼神。

  鑒於愛麗絲猝不及防地松開她的手,早紀落單地止步在首領辦公室裡頭的單間休息室門檻附近,謹慎地沒有走近男人們的對話中。

  佳人淺笑嫣然地佇立在他的不近不遠處,可惜中原中也自始至終沒有尋找合適的理由轉身觀看。

  她是早紀。

  先是首領的情人,再是他的心上人。

  身份牌明晃晃地亮出來,仿佛一把極其適手的刀,特意被刀具的主人挑選出尖銳的角度,毫無半點憐惜之情地挑開最具有黑色氣息的陰暗面,裸/露出中原中也猩紅的心髒。

  姜還是老的辣。

  森鷗外的余光完完全全地將中原中也盡力掩飾的表情一覽無遺,托昨夜早紀與夢境裡她向來表現的細微差異性,森鷗外不難得知,他心心念念的行走著的珍寶自投羅網地亦為夢中人,掌控了夢裡的金絲雀角色。

  盡管早紀的表現依舊有些許瑕疵,哪有猶如鵪鶉大小般膽子的金絲雀,敢夠膽瞪它的喂食者,哪怕孩子在場,頂多提高了金絲雀的勇氣,而並非這種不屈不撓的態度。

  沒辦法。誰讓他的早紀這輩子依舊運氣好地繼續保持她的天真爛漫。

  只有像牙塔裡的女孩子才會將反抗的意味淋漓盡致地流淌在外。

  感謝夢境。

  讓他成功地把現實裡的早紀繼續攻略。

  森鷗外轉念地想到,他的潛在情敵們。原本只是打算隨手試試中原中也,沒想到真的炸出他並不知道的實情來了呢。

  「早紀?」借著愛麗絲的嘴,森鷗外通過人形異能體的做法,將獨屬於他的美人召喚到他們眼前來。

  愛麗絲折回頭,親昵地挽起早紀的手,克制力度地拉著後者快步走到他們面前,好來完成下一步對中原中也的暴擊。

  有什麼比在隱藏略為隱晦的情敵面前,抱著他心愛的女人,看著他無能為力又無法可說的脆弱模樣,更為過癮的事情呢?

  森鷗外擁著他的早紀,神色溫柔地囑咐她,「你看看你,急忙地跟著愛麗絲出來又忘記穿鞋了吧?」

  少女赤足而立,站在他的面前,也靠在他首領的肩膀上。

  中原中也無處可逃地怔怔注視著眼前的一幕幕。

  愛麗絲輕柔的嗓音在他的耳畔裡回想蕩漾出,堪稱毒蛇吐舌頭進食前的特效。

  「別在單身汪中也面前秀恩愛啦。」

  「你看把孩子羨慕得,都看直了眼。」愛麗絲配合地無意擾亂氛圍。

  聞言的中原中也低下頭顱,掩飾他被發現的慌亂。

  在他急促不安、頭腦渾濁的情況下,有熱心助人的橫濱友好市民太宰治挺身而出,一同參與混亂戰場。

  「首領,咦,蛞蝓也在啊?」太宰治不帶任何感情波動地掠過森鷗外與早紀的相擁舉止。

  要是他有老婆,他也這樣干。

  哦,雖說他的同位體老婆被他的老師給抱住。

  不礙事,問題不大?

  「嘛,林太郎,你還沒有答應我。」愛麗絲見試探得七七八八,足夠將戲劇落幕時,連忙發出最後一擊,「我要和早紀還有你們的崽。」

  「一起去散步啦。」愛麗絲狀似不耐煩地搖晃著森鷗外的手臂,企圖走迂回的路線來令他答應。

  你瞧。

  森鷗外代替了夢裡的森鷗外。

  中原中也取代夢境中的自己。

  更別提,最為之反應極快的太宰治,他是三人中領先一步意識到可以操控夢境的人。

  森鷗外沒有反駁愛麗絲的話語,他自是寵愛有加地點頭應承她的提議,卻一不小心地把桌面的《孕婦健康指南》給完美地帶出來,展現在倆位下屬的面前。

  眼尖的倆人毫無意外地撞見書名。

  前者太宰治有心理准備地面色如常。

  後者中原中也瞳孔震懾中。

  森鷗外見好就收地把書籍推回它原先不明顯的角落處,笑著像是解釋的模樣說道,「提前准備准備。」

  「畢竟總有一天能用到。」森鷗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將這對對於綠他有著共同心得的好搭檔們的表情收入眼簾。

  結合早紀和同位體的說法,太宰治十分地困惑,有關他的同位體和中也倆個年紀輕輕的身體素質,居然還比不過一個糟老頭子。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來森先生哪天當膩了首領的位置,還可以轉行當治shen虧,不含糖的資深醫生。

  在場眾人神情百變。

  角落裡安靜等媽的小黑團子瑟縮成團地注視著令他倍覺熟稔的中原中也,這個小個子的男人似乎是大黑團子的味道?難道?他就是說好庇護他們母子二人的神明的膝下崽?

  按照不知道哪裡傳來的叫法,四舍五入,它和這個嬌小男人可以結為兄弟?

  距離屋內中心點相對近一點的為這對難兄難弟的雙黑組合。大哥中原中也神情恍惚,又有絲絲難以置信的情緒,小弟太宰治就差沒把十萬個為什麼具體現在他的臉上。

  而視角中心的一男一女一異能體。

  成熟老男人唇角啜笑,似乎一切盡在他的掌控之中。

  明媚的靚麗少女微微蹙起眉頭,欲言又止狀。

  可可愛愛的金發雙馬尾女孩滿眼純粹地看戲中。

  幸虧是夢境。森鷗外這般想著,「你們去吧。」他不忘加深印記地叮囑愛麗絲,「記得照看好早紀和…哦。」老奸巨猾的森鷗外自然不會托盤而出,而是通過若有若無的隱晦來襯托事情的可靠性。

  假使為現實中的四人相會,局面會比現在麻煩多了。

  森鷗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倆位情敵的神色。憑心而論,他不願意失去中原中也這個非常好用又異常忠於港口mafia的『異能者』。

  比起已經失去的、他難以掌控的太宰治,森鷗外倒是沒有多麼的後悔,畢竟他已經有個更為聽話、便於他掌控的代替品,他還未來得及出生的孩子。

  仔細想想,一個半路夭折的胎兒能擁有如此強大的異能力,正好應證它未來能夠爆發的潛力。

  孩子年幼不知事,還得依托於它的父母教育。簡直是任他把隨心所欲地教養的好苗子。

  ****

  [事情有變。]早紀將發給白蘭(男版)的信息發出去後,秒刪時卻接受到澀澤龍彥的短信。

  [費佳去了意大利。]

  [他似乎沒有興趣來橫濱。]

  澀澤龍彥不免想到白蘭的存在,不會是那個女人搞的鬼吧?

  [白蘭近期不在意大利。]早紀斟酌片刻,說出事實替不在場、但背鍋的白蘭花狡辯。

  [小早紀還真是偏心,我都沒說對她做什麼呢,就忍不住地跳出來解釋。]

  [我在小早紀的心目中就是這樣無理出手的人哦?]

  隔著屏幕都能聞到澀澤龍彥醋意滿滿的信息味道。


第八十七章

  失去女主角朝倉早紀的虛幻夢境,儼然脫離於現實裡頭由朝日奈早紀操控的戀愛游戲範疇,偏執地向光怪陸離的盡頭延展開來。

  送走步伐難掩活潑雀躍的愛麗絲與溫婉羞澀的『夢中情鳥』早紀,寬敞明亮的首領辦公室內,徒留最為穩定結構的三角形局勢。

  個子拔高的長條形繃帶青年太宰治,他的面孔拒絕任何人的直白窺視,布滿了空洞的如水平靜,唇角破壞整體容貌氛圍地上揚起些許弧度。太宰治清透的鳶色眼瞳,如實地倒映出森鷗外的皮笑肉不笑。

  作為三角形第二個點的支撐者中原中也,體型略為嬌小玲瓏。其俊秀的外皮之上,浮現出他竭力隱藏後無意泄露而出的微妙復雜感官。

  中原中也輕微地蹙眉、抿唇,一套流程下來的幾秒後,他若無其事地恢復常態地垂下眼簾,避過首領明目張膽的窺探。

  位於第三個支點、地勢條件優越的森鷗外拉開椅子入座,他漫不經心地撥動額前的碎發,狀似調侃地呢喃自語,「沒辦法呢,愛麗絲撒潑的提議雖然不太靠譜,但是某方面自有道理。」

  森鷗外推開惹眼的孕婦養生系列叢書,抬起眸色漸漸濃郁的紫眸,掃視著恰好佇立在同一條邊上的倆位年輕力壯又有為的下屬,趁著難得在夢境裡集齊情敵的機會誕生,森鷗外借機引出他關心的話題。

  「我似乎在坊間聽聞不太好的流言。」森鷗外開門見山地拋出模棱兩可的說法。

  典型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於山水之間。

  太宰治挑起眉頭,他意識到森先生的欺詐行為。明面上說的是夢境裡的不軌行事,實際上後者直接將現實裡不便談論的多角戀情摻和進來。

  可惜,貴為真正情敵的同位體無緣出面。太宰治略有遺憾地勾起唇角,維持他怪異的笑臉。

  中原中也的心仿佛長腿般卡在他的喉嚨中,不上不下。他無法想像被向來尊敬的首領直白地掀開他心底的陰暗面,該如何應對。

  誠實地承認他對早紀抱有的覬覦嗎?

  明明早紀為他的女人。

  中原中也不甘心地攥緊他的手,靜待宣判。

  局面的高度掌控者森鷗外完美地收攬全場演員們的各自表現,他起了類似於隨口一問的開頭後,話鋒一轉地轉彎問起毫不畏懼的太宰治。

  「比如…太宰似乎有心上人?」森鷗外斂藏他的笑意,眉眼略顯嚴肅地開口詢問。

  中原中也聞言松了口氣,梗在喉嚨裡頭的心髒慢慢降落回原位,雖說有點不厚道,但是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做法是真的令他可以短暫地逃避現實。

  而深受首領cue到的太宰治,面不改色地與對方四目相對,「心上人暫且說不上。」他緩慢地給出並非森鷗外如期的回應,「曖昧倒是有。」

  比起他的同位體,太宰治自認在早紀心裡估計連個邊角處的位置都無法擁有。盡管一模一樣的太宰治,在這個滿嘴謊言的騙子小姐眼裡,截然相反,待遇亦是雲泥之別。

  你聽聽早紀曾冷淡地對他說的話語,什麼有事無事都別來找她。對他的同位體,立馬地轉換迥異的嘴臉,溫柔地笑著呼喚對方,「阿治。」

  呵,女人的面孔可不僅僅有區區兩副。

  聽見太宰治吊兒郎當的回復,情敵一號中原中也就差把不信任三字打在臉上,倘若狗比青花魚不喜歡他的早紀,又怎麼會千方百計搗亂他和早紀的相約?

  與其推脫說不愛,還不如干脆地狡辯成愛上早紀的不是他,是另一個太宰治得了。中原中也無語地掃視厚著臉皮表演的青花魚。

  連不歸類為心髒派系的中原中也都能明明白白地看穿太宰治的掩飾,何況心比天黑的森鷗外。後者連太宰治說出的細小標點符號都選擇屏蔽。

  「哦?那你是承認和她…的不明關系嗎?」森鷗外雙手交叉在胸前地擺弄,神色晦澀不明地審視太宰治。

  太宰治不緊不慢地回答,「那就得看森先生具體的指向了呢。」他恰到好處的戛然而止,眼眸含笑地直擊森鷗外,「是想問夢裡我和她之間的藕斷絲連呢?」

  「還是想問出你最渴望得知的答案。」太宰治偏頭語氣溫和、眼神挑釁地反問看似老神在在的森鷗外。

  「比如現實裡的早紀和我的真實關系?」太宰治壓根沒指望從森鷗外口中得出答案,自顧自地搶先一步說道,甚至把慶幸沒有被牽連下水的岸上觀望者中原中也拉扯下來。

  「又或者,中也和早紀的關系?」太宰治笑容不變,反而加深地說出口。

  請稱呼他太宰治為爆竹愛好者,就愛隨處肆意地點燃導火線,看聲聲響的滿天紅意。

  虛假的其樂融融假像被太宰治徒手剝開,露出真實而又參差不齊的尖刺,懟向所有人的心頭,堪稱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真實現場。

  「前者…」太宰治故意拖長聲音,「我當然可以回復。」

  「至於後者嘛…」

  「森先生,打算以什麼樣的身份來質問我們呢?」太宰治有點不虞看著勝券在握的男人依舊神情不變。看來他戳得不夠狠,不能精准打擊森鷗外的想法。

  「憑您的年紀優勢嗎?」

  太宰治的話語使得成熟老男人的偽裝微微暗淡幾分,正好佐證了太宰治的精准打擊效果。

  論太宰治這個男人到底會不會說話啊。

  「您是想說憑借和早紀曾經擁有過的孩子吧?」太宰治瞥了眼桌上擺放得異常明顯的照看孕婦等書籍,見好就收(並不)地問出聲。

  中原中也始終沒有開口接話,只是瞬間明了在神社中撞見的小黑團子來歷。原來它是首領和早紀未曾出世的活潑幼崽啊。

  太宰治心滿意足地見證森鷗外的表情過渡回自然的神態,隨後再次開口打擊,「那說得誰和早紀沒有過孩子似的。」

  這回『惡語』的殺傷力更大,連帶席卷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緩緩打出問號,什麼叫和早紀有孩子,他就沒有…等下?中原中也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太宰治說法裡的信息,他遲疑地標出側重點,「你和早紀有過孩子?」

  「啊,抱歉,我都忘記可憐的中也是我們之間的唯一例外。」睜眼說瞎話的太宰治,絲毫不覺得不對勁地說出道歉的言語,再次踩雷。

  太宰治心滿意足地目睹著森鷗外僵住的表情。雖然事情為他現場編造,但是效果極佳。

  「你和早紀有過孩子?」森鷗外重復著呢喃出聲,他皺起的眉頭充滿了不相信。原以為孩子會是他和早紀彼此間獨一無二的優點,倘若太宰沒有撒謊…問題大發了。

  面對森鷗外半信半疑的眼神,太宰治不考慮解釋,而是利用聰明人的疑心,笑而不語。

  人間失格的異能力。

  與小黑團子的能力互撞類型。

  二者之間氣死人不償命的嘴臉如出一轍。

  倘若森鷗外不能確認他的崽屬性,怕不是會想歪。

  雖說現在的森鷗外想法並沒有多麼正常。他不由得猜想起是不是崽子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認領了個干爹,甚至有模有樣地學習對方的做人態度。

  「抱歉了呢,森先生。」

  「你所以為的獨特優勢,除了可憐的中也沒有外,我也有。」

  太宰治露出惹眼的討打笑容。

  在旁的中原中也拳頭蠢蠢欲動中。

  ***

  十點左右的朝日奈家。

  朝日奈風鬥慵懶地打著哈欠,套上他衛衣上的帽子,雙手插兜地坐在餐桌旁。

  飯廳一層除了他別無他人,環繞一圈的朝日奈風鬥猛然感受到帽子被掀開的突兀感,不由得轉頭而視,出自他為非作歹的姐姐早紀作亂的小手。

  「真難得在周末見到風鬥。」早紀順勢放下她手中的水杯,眉目溫柔地望向弟弟,關心出聲,「沒有其他通告?」

  「現階段沒有別的安排。等母親婚禮後,我又要開始忙了。」朝日奈風鬥興致不高地端起面前的杯子,轉移話題地問道,「這是給我准備的熱牛奶?」

  「傻孩子,當然不是,是給侑介哥准備的。」早紀拒不承認地推給並不在場的朝日奈侑介。

  「嘖。口是心非。」朝日奈風鬥嘟囔著,接過姐姐別扭的傲嬌式好意,狀似不經意地提問,「我聽笨蛋侑介說你似乎戀愛了。」

  朝日奈風鬥神情緊張地端詳起早紀的面容,「你怎麼沒和我說過?」風鬥非常自信對姐姐的掌握,他壓根不信侑介的片面之詞,奈何他心裡總有個對boss森先生的警惕。

  一時之間,朝日奈風鬥不禁懷念起死掉的澀澤龍彥。親愛的阿彥哥,怎麼涼得那麼快?

  與他預期的反應稍微有點出入。

  朝日奈風鬥敏銳地察覺出異樣點,這回的早紀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無法自拔。可千萬別給他來一句,又夢見前輩子的丈夫什麼的,風鬥一點都不想當小舅子。

  「我夢見…」早紀這個開頭讓風鬥下意識地變得緊張起來,等下,他不要當小舅子。

  「我的孩子…」

  好家伙。

  這回的朝日奈風鬥直接免任何晉級賽,一躍成為舅舅。

  「打住。」風鬥不虞地打斷姐姐的敘述。他留意到早紀眸光的變化,越發地帶有母性的溫柔。

  朝日奈風鬥艱難地重復早紀方才的語句,「你是說和我上司森鷗外的孩子?」

  救命。

  夢裡的姐姐變成boss夫人。

  風鬥難以形容此刻的心得體會,好比他是世界的主角,姐姐給他送助力。


第八十八章

  朝日奈風鬥緊攥熱牛奶,杯裡稍微滾燙的液體溫度熨帖不了他皺成團的失控表情。風鬥放下來自姐姐貼心准備的熱飲,欲言又止地微微啟閉嘴唇。

  他身旁的少女說到感情深處之際,情不自禁地捧起雙手來,眼神夢幻迷離地說出風鬥並不打算聽清的回憶。

  少女側著垂落肩頭的發絲,將她整張宛如荷花般潔淨純粹的面容半遮半掩,眉眼彎起時仿佛有暗香浮動。

  「我想要我的孩子,這輩子能順順利利地出生。」早紀的話語戛然而止,她笑意濃濃的綠瞳油然升起不必明說的母性慈愛。

  顯而易見,正左耳聽右耳出的朝日奈風鬥受到來自親姐早紀的猛然暴擊,比之前裝成他粉絲的太宰治,把打算送給他的鮮花順勢拿走還要過分打擊到風鬥的行為。

  「笨蛋早紀,你這是在說什麼豬話?」朝日奈風鬥猶如撞見外星人似的,滿臉不可思議地抬頭直視口吻極為認真的早紀。

  風鬥恨不得伸手把他的早紀晃醒,大白天說什麼奇奇怪怪的智障言論。他下意識准備的舉動尚且未來得及表現完成,就被別過頭來與風鬥四目相對的早紀攔截阻止。

  早紀拂開弟弟試圖令她擺脫迷糊狀態的手,微笑著固執己見,「我很清楚,我想做的。」

  「為了一個離譜的夢境,不是,或者說是你所謂的上輩子重演,就和除了年齡極具優勢的老男人廝混在一起,這就是你口中的理智思考?」朝日奈風鬥氣瘋地,不管三七二十一,不留情面地轟炮,就差沒把質疑早紀腦海的水分含量打在臉上。

  早紀沉默地等待風鬥將心頭的情緒宣泄得干干淨淨後,她藏有萬千星辰的眼眸多了幾分復雜,還有微弱而又不合時宜的愧疚感。

  氣氛僵持的焦灼撲面而來。

  下樓前來裝水的朝日奈侑介闖入這對姐弟二人的視線範圍內。他敏銳地捕捉到氛圍的異變,試探地開口,「你們倆人吵架了嗎?」

  按理說,這對雙胞胎姐弟的黏糊程度快能同朝日奈家的三胞胎兄長中的兩只表現媲美,侑介鮮少碰見這兩對組合的吵鬧場景,「是風鬥惹你生氣了嗎?」

  看似大大咧咧的侑介,實則神經敏感地感受到異樣的源頭,出自他向來乖巧的妹妹。

  某方面而言,早紀堪稱完美無缺的優秀妹妹,她貼心有余,除了偶爾皮一下的態度,便是她的感情觀念令侑介不太能理解。侑介將彼此間三觀的差異勉強歸結於男女思考方式的迥異。

  你看,他們家的兄弟始終不太理解、但依舊尊重母親無數次墮入愛河的行為。

  得到風鬥臭著臉地嘟囔,「笨蛋侑介,什麼叫我惹來的怒氣?」他的眼神恨鐵不成鋼,又像是找到同一邊的幫手似的,同無意闖入的侑介重復了遍早紀的說法。

  「你說早紀是不是壞掉了?」風鬥氣急敗壞地以這句話終結他對姐姐腦子疑似拎不清的看法。

  「早紀…」侑介神情恍惚地聽完風鬥嘰裡呱啦的一大段亂塞,小心翼翼地詢問妹妹,「你是不是缺少父愛,所以無法控制自我地喜歡風鬥的上司…那個森先生?」

  侑介拉扯即將接話的風鬥,示意後者先恢復冷靜再說,免得他到時候還得拉架,雖說早紀不舍得揍風鬥,但是有可能出現倆人激烈的吵架情形。

  風鬥察覺出小哥侑介的意圖,轉而不情不願地冷哼一聲,等待早紀的回應。

  「愛…是充滿力量與勇氣的。」

  「它可以蒙蔽了深受它包圍的人的雙眼,使人失去理智,無法自拔地沉溺於其中。」

  面對早紀給出語意不明的回復,侑介和風鬥不約而同地交換視線,前者不知所措,後者氣到直接上天。

  風鬥不管不顧地說著最狠的話語,「你瞎啊。」

  「因為這種虛無縹緲的事情,決定和森鷗外在一起。」

  風鬥說到一半著實不能繼續說下去,他氣鼓鼓地閉麥,充當啞火炮仗。

  侑介心思轉過上回早紀的表現,對方在他不經意提及死去前男友時的強忍落淚,令他擔心。現在走出來,投奔於活著的大齡老男人懷抱。

  一言難盡。

  還不如繼續緬懷前男友?

  朝日奈侑介倍感頭疼地揉起太陽穴,強行止住喋喋不休的風鬥。他壓低聲音地勸說風鬥,「深陷戀愛中的女人都不接受道理。」

  「你看,我們的母親。」

  「活生生的戀愛腦例子。」

  合著早紀的行為是照本宣科?風鬥止住話語,心情稍微平復地嘀咕,「怎麼做到好的不學,壞的現學不誤。」

  「雖然不太理解。」侑介微微停頓,在風鬥期待的小眼神裡說道,「但是如果經過早紀的深思熟慮,那麼我也沒有別的可以勸說,反正你也不會聽我的。」

  「我只是希望從小備受寵愛的早紀能獲得幸福。」

  「朝日奈侑介!你**到底說的是什麼,求你別火上添油,助長笨蛋早紀的綺念啊!」風鬥忍無可忍地把侑介拽出早紀的視線領域,怒吼著。

  「聽我說,現在已經不是我們能掌控的局面。晚點如實地告知兄長們,讓他們去勸說。」侑介想了想,隨即又補充道,「也許先避開媽媽的耳目。」

  沒准,朝日奈美和女士聽聞女兒的想法,還覺得早紀徹底長大,懂得追尋自己的幸福。畢竟頗為戀愛腦的美和媽媽得知後究竟怎麼做,在侑介心中終究是個不穩定的問號存在。

  ***

  與謝野晶子注視著超市裡頭貨架商品的短暫功夫,她就把方才還在零食區域內轉悠的江戶川亂步弄丟。

  而被掛上丟失兒童名頭的江戶川亂步,光明正大地跟上他原有的家養貓咪。

  察覺到身後跟來的步伐聲,早紀偷偷摸摸地別過頭,驚覺對方的身份為她暫且不想碰面的名偵探先生江戶川亂步。

  早紀按下心頭躍動的不安,大大方方地同對方友善地打招呼,「江戶川先生。」

  「Moirai.」出乎早紀意料,江戶川亂步喊出早紀鮮少被人得知的英文名字。她的心髒再次不受控地跳動,事情在接觸到名偵探時,變得不可捉摸。

  早紀無法得知她和名偵探的所謂上輩子的過往。她斟酌起對方的脾性,試探地笑著搭話,「江戶川先生,也來買東西嗎?」

  「不,我來見你。」江戶川亂步毫不猶豫地把方才念叨的零食選項拋之腦後,改口說道。

  「那…我們去街頭的咖啡廳坐坐?聽說那裡的芝士蛋糕味道尚可。」早紀決定與其被動地等待,不如主動出擊一把,沒准能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直至倆人坐在咖啡廳內。

  早紀落落大方地接受來自名偵探的類似於x射線的凝視。

  「別笑了,用你最原本的姿態面對我就好。」江戶川亂步的話語使得早紀臉色僵硬,隨後照著對方的意見,掩去向來掛在面容之上的笑意,表情平淡地點頭。

  娃娃臉的名偵探,眼神並不鋒利,卻能將你竭力隱藏的真相完完全全地剝離出來。

  不到一分鐘的光景,早紀迎來江戶川亂步劈裡啪啦的詢問聲,「你想和森鷗外在一起。」

  「因為你們有過未能出世的孩子。」

  「准確來說,森鷗外不是重要的人物。」

  「而是出於他擔任的父親角色。」

  「你的想法正好合了對方的意圖。」

  一口氣說完的江戶川亂步捏住了咖啡杯,神色不虞地冒出疑似老父親的嫌棄臉色。

  雖然他家養多年的小貓咪離家出走,這並不代表誰都能來泡他的貓。特指某位社員,君不見,對方已經被亂步磨得過累,從而治好多年來的失眠。又指某位港口mafia的老實人干部,另指某位臭不要臉的大叔。

  同樣貴為大叔,有些人能和社長福澤諭吉一樣行事風範皆為有眼目睹的優良。亦有人如某位港口mafia首領般臉皮深厚,逮住妙齡少女不放過。

  早紀乖乖地承認江戶川亂步的分析,毫不掩飾地崇拜對方強大的看破能力,「是的。」

  「雖然有點把林太郎當成工具人的嫌疑。」早紀沒有掩飾地說出部分心底想法,「但我確實很想完成新生命的誕生。」

  江戶川亂步頭回斟酌地窺探早紀的內裡,似乎在判斷她所說的真實性,「不僅僅是這樣吧?」

  早紀微微瞪圓眼眸,琢磨出江戶川亂步的真實問題,面色平靜地回應,「有始有終。」

  起始於生命。

  「真的拿不聽話的任性小貓沒有辦法。」江戶川亂步嘆了口氣,他不免回想到舊時貓咪的調皮行為,會故意地當著他的面上,把杯子推下去,若無其事地無辜注視他。

  「我不會阻止你的。」江戶川亂步快速地說完,他的眼神留意到在街頭尋找他痕跡的與謝野晶子,連忙起身,又折回頭來,神色不明地問道,「我還能見到你,Moirai?」

  早紀沉默半晌,給出肯定的答案,「可以。」

  「如果亂步先生想要來叫見我,隨時都可以。」她的眼神幽幽,浮動的光線在她的眼底明明滅滅,最終湮沒在昏暗的盡頭裡。

  「先這樣吧。」江戶川亂步推開門,走向與謝野晶子。

  回過神來的與謝野晶子,聽見亂步的嘀咕聲,「果然貓咪沒有一個好東西。」

  「自始至終都不親近人類。」

  「還非常狡猾地利用人類。」

  「哎?」與謝野晶子跟不上江戶川亂步若有所指的吐槽。


第八十九章

  自己人捅刀自己人,向來把握的力度最為精准又合時宜。比如妹妹早紀不聲不響地埋個地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一腳踩爆。

  朝日奈家的十三位兄弟們,除了年幼不太知曉愛情的幼子彌以外,其他十二人面面相覷地彼此互看,暫且沉默良久,來小心翼翼地斟酌勸說早紀的措詞。

  三男朝日奈要,身為大家庭裡向來有一套把妹的風流技巧的修行和尚,他面色凝重地回想起曾出現在妹妹身上、而現如今寄托於吉祥寺一居的囂張嬰靈。

  朝日奈要眉眼疏散蹙起的警惕,以與往常無區別的溫和態度,開口詢問早紀。

  「妹妹醬,是夢見自己上輩子未能出世的孩子?」

  未等早紀給出肯定的答案,一旁翹起雙手的風鬥急不可耐地搶答,「對,你的好妹妹早紀確實這樣說的。」風鬥微微平復口氣,盡量恢復表情管理後的常態,滿是不虞地繼續指出親姐腦海中的水容量。

  「為了所謂的前世過往,非要把這輩子的自己重蹈覆轍地搭上去?」幼子朝日奈彌善於察言地跑到怒火衝天的風鬥身旁,貼心地替他的哥哥風鬥拍了拍後背來安撫對方。

  「消消氣。」朝日奈彌操碎心地勸導風鬥,在純粹的孩童眼底,他的這對龍鳳胎兄姐,從來不曾落到吵架吵紅臉的局面。彌雖然不懂大人們談論的嚴肅話題,但是哥哥風鬥事後肯定會止不住後悔對姐姐早紀的態度過於凶狠。

  阻止氣氛持續凍結的,是悅耳的女性嗓音。

  朝日奈美和步入客廳時,敏銳地察覺到氛圍難得壓抑的,她按捺不提,不明所以地發出疑惑,「你們這是在干什麼?」

  母親美和的到來,令朝日奈眾人自發地退讓出條道路,足以讓朝日奈美和通向客廳中心的早紀。

  被層層疊疊的男人包圍住的少女。

  仿佛長在由柵欄圍起來的寶地之上的紅玫瑰。

  「媽媽,我談戀愛了。」早紀趁著良好時機,毫不猶豫地開門見山說出實情,「戀愛的對像年齡有點大。」

  他們二人之間的年齡差略微一丟丟大,大概大到令她的兄弟們神情莫測、無可奈何。

  「哦。那是好事情啊。」朝日奈美和聞言彎起了眉眼,流露出最是溫柔不過的神色,她印像裡關於了解到的早紀戀愛事件接近於零。

  女兒的初戀找了個年齡大的男朋友,想想也是自己的鍋。朝日奈美和有些愧疚地抿起嘴唇,倘若有個相對健全的完整家庭,也不至於導致早紀從年長者的異性裡獲得扭曲的愛意。

  「什麼時候帶他回來給我們看看?」朝日奈美和的情緒來得快、走得也快,她忍下不合時宜的憂愁,露出高興的色彩,撫摸眼前已經亭亭玉立的女兒。

  「您真的想見見他嗎?」出乎美和的預料,早紀猝不及防地反問她。美和愣住幾秒後,點點頭地應承,「當然,總要看看是誰來拐走我們朝日奈家的珍寶。」

  「太好了,我現在就讓他進家來。」早紀滿臉無法掩飾的笑意,連忙說出不得了的話語。

  圍在母女倆人不近不遠處的朝日奈風鬥,竭力克制崩壞表情的衝動念頭,他皮笑肉不笑地對著朝日奈侑介說道,「你說得真准。」他們戀愛腦的母親一回家來,直接助攻那個狗男人登堂入室。

  本來接早紀前往約會的森鷗外,被對方雀躍地告知好消息,「林太郎,你上來吧,我的媽媽和哥哥弟弟們都想見見你。」

  「……」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森鷗外表示他昨晚邀請早紀約會,打算借助吉祥寺裡的幼崽發出攻勢,爭奪早紀,沒想到對方自己送上門來,說記起上輩子的事情,還直接略過戀愛的步驟,進入老夫老妻模式。

  看吧,這就是他的女人。

  自動將情敵們踢出局,投奔他的懷抱。

  森鷗外一想到無故out的倆位情敵,差點沒忍住笑聲地回了早紀說好,甚至得寸進尺地把老婆的稱呼,光明正大地脫口而出。

  雖說早紀從頭到尾沒有提起幼崽,但是森鷗外不難得知它起到的作用。正如他了解多年的早紀品性,只要有幼崽的存在,對方永遠無法脫離他的魔爪。

  森鷗外漫不經心地想到一句流傳的話語。雖然有點奇怪不符,但是意外地熨帖他的心境——『你大爺永遠是你大爺』,他多出來的年齡不是白長的。

  完整地轉過心底的想法後,森鷗外調整下面容的神色,自然地踏入他未來岳母、大小舅子們的視線中。

  福澤諭吉即將迎娶的老婆朝日奈美和,正是森鷗外的未來岳母。對方看起來像極了要掏出速心急救丸的哽咽架勢。

  美和欲言又止,壓低聲音地同早紀問出聲,「這就是你所說的…年齡有點大的戀愛對像?」朝日奈美和誤以為,年齡大頂多去到27歲附近,30歲以下。

  她完全沒想到事情能離譜到這種程度。

  「我就知道媽媽,不嫌棄林太郎的年紀。」早紀不由自主地握緊母親美和的雙手,理解嚴重偏差地感慨出聲。

  她不是,她沒有。朝日奈美和瞬間陷入自我懷疑,是不是她方才表達語句出了丁點問題,導致向來善解人意的女兒早紀聽岔了。也怪不得她一進家門,孩子們面色頭一回古怪地千篇一律。

  「很高興,您能接受我。」森鷗外見風使舵地順著老婆搭好的台階往下走。

  「……」朝日奈美和神情復雜地僵住,她硬著頭皮地尬笑幾聲,好話被女兒兜走,只剩下她的滿腔糾結。

  「森先生,您和妹妹在一起多久了?」眼見母親美和指望不上,作為律師的二男朝日奈右京挺身而出。

  「今天是我們在一起的半個月。」森鷗外狀似坦誠地回答。

  好家伙。

  費勁力氣養大的嫩白菜,在他們二十六只的眼睛底下,被外來的豬拱了足足半個月。

  「林太郎,我們的電影。」早紀壓根不給兄弟們盤問的機會,借機說起約會,像極了盲目沉浸在戀愛中不可理喻的人選。

  「……」

  他們全家上下眼睜睜地注視自己家的白菜熱情地挽著豬的手,頭也不回地出門赴約。

  ***

  一轉眼,來到朝日奈美和與福澤諭吉的婚禮現場。

  曾多次有幸參與美和婚禮的賓客們,小小聲地詢問彼此發覺的情況,「我剛才進來時候,新郎恰巧走開了,哎,你說新郎是不是那邊的紫眸男士?」

  賓客眸光意有所指的瞥向位置為森鷗外所在地。

  「好像不是。」

  「聽說這位是新郎的師弟。」

  「說起來,美和的女兒早紀年齡合適,可惜族裡沒有年紀相仿的男孩。」

  「品性溫柔,有自帶繼承的豐厚遺產,簡直是行走的兒媳候選人。」

  「據說,老先生給這對龍鳳胎的錢財,被風鬥說直接無條件地轉讓給姐姐。」

  「哎,人比人氣死人咯。」

  有壓低音量閑談的賓客。

  亦有難得獨處的母女組合。

  福澤諭吉識趣地把場地交給明顯有私底話對女兒說的朝日奈美和,「我先去看看老師有沒有來。」美和笑著應好,目送福澤諭吉的離開後,語重心長地開口。

  「想當初,你沒出生前,可調皮頑劣了呢。我去醫院檢查,愣是只查到風鬥的存在。」朝日奈美和沒有著急說出重點,而是將她的回憶娓娓道來,「後來出生後,看到你和風鬥兩只肉團子。」

  「我的心軟化得一塌糊塗。」

  「可惜,你們的幼年期,媽媽沒有能陪伴在側。」

  「直至你生父的去世後。」朝日奈美和的語調變得深沉濃重起來,她的嘴角耷拉下來顯得有點苦澀,「你們倆個才回到我的身邊。」

  朝日奈美和轉過頭,掀起朦朦朧朧的潔白頭紗,眉目竭盡柔情地注視早紀,「我知道你和風鬥之間的區別。」她拉住早紀微涼的手,神情專注地接著說道,「你和他不一樣。」

  「你哭得讓人心軟。」

  「哭出了繼承權。」

  「媽媽知道你從小就有己見。」朝日奈美和停頓幾秒,「但是作為母親的角度,我始終建議你深思熟慮,愛情和婚姻,首先請原諒我在這方面不能給你做很好的榜樣。」

  「但我希望,我的早紀是真心地學會愛人。」

  「而不是假借愛的名頭,去千方百計地達到想要的目的。」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希望早紀可以收獲幸福。」

  「無論作出什麼樣的決定,朝日奈家始終是你的港灣。」

  早紀怔住地紅了眼尾,她喃喃地輕輕應了聲。

  ****

  「鬧劇。」江戶川亂步咽下嘀咕聲,「怎麼能指望小貓咪有心有肺呢。」

  脫離了福澤諭吉的管制,江戶川亂步佇立在甜品區域,目光跳向了不遠處的一大家人。

  一邊是臉色怪異的新郎和他的老師,以及他神色自若的師弟。另一邊是朝日奈家十五口。

  新娘子朝日奈美和出來暖和氛圍,她側頭詢問丈夫福澤諭吉,「諭吉的年齡確實比你師弟大的對吧?」應該不是按什麼先來後到的排序吧?是按年紀的對吧?

  福澤諭吉給出肯定的答案,令朝日奈美和松了口氣,慶幸地發出感慨,「實在是太好了,不然一家十幾口人,女婿年紀最大,未免太奇怪了。」

  「幸虧親愛的擔當起年紀最長一職。」

  「……」深受誇贊的福澤諭吉和夏目漱石對著面不改色的森鷗外,眼神幽幽。

  夏目老師感到心累。

  倆個弟子把朝日奈家的母女聯手拿下。

  這都叫什麼事啊?


第九十章

  港口mafia首領森鷗外趕在他退休之前,順利將師兄家的小棉襖光明正大地偷走,甚至神色自若地當著突兀成為十四位孩子的老父親福澤諭吉的面上,森鷗外自然無比地攬住早紀的肩頭,面朝未來岳父露出和善的笑容。

  身為倆位弟子的老師,夏目漱石按捺突如其來漲高的血壓,竭力回歸心平氣和的慈祥模樣。他微張嘴唇,向早紀友好地打招呼,「這就是美和的女兒早紀,對吧?」

  盡管夏目漱石憑借三花貓的身份,在朝日奈棗的獨居處所意外知曉朝日奈早紀的奇怪感情走向。

  誰又能料到含苞待放的花蕾能夠心甘情願地栽倒在拱花的牛身上呢?

  夏目漱石前腳說完溫和的搭話鋪墊,徒弟森鷗外後腳毫不猶豫地跟上他的節拍,開口接過話茬,「是的呢,早紀不僅是朝日奈家的孩子,亦會是我的太太。」

  森鷗外松開摟住早紀的左手,轉而把手挪放到早紀懷裡的捧花,「您看,媽媽特意給早紀扔的捧花,多麼地合時宜。」

  猝不及防當了比她年齡還要年長有余的男人他母,朝日奈美和原本浮現在眉眼與唇角的溫柔笑意,瀕臨滅絕中,她緩和幾秒,回過神來恢復常態,敏銳地捕捉到對方話語裡的側重點。

  「森先生,是打算和我們早紀結婚了嗎?」朝日奈美和對森鷗外的稱呼置若罔聞,她兩耳一閉地選擇自動略過,將話題跳到她的關心點方面。

  「是的呢,媽媽。」一回生二回熟,森鷗外已經掌握良好地對待未來岳母的節奏,他透露出部分臨時決定的念頭。

  無論森鷗外把結婚時間提前到什麼離譜的程度,他的早紀定是不會反駁他,相反的,她會默認他的說法。沒辦法,誰讓他的崽繼承了他的魅力,令早紀無法自拔。

  森鷗外對於早紀離奇快地找上門來,同他互訴衷腸一事心知肚明。在漫長而又短暫的上輩子相處時光裡,森鷗外異常了解妻子的薄弱點,家人始終為她最看重的一方面,有且僅有它。

  不提已故的先代,單說孩子,甚至夢境裡強制愛劇本中的芥川兄妹,無不證實他的把握。

  「我們決定下月月初結婚。」森鷗外揚起歡愉的笑容,狀似詢問地脫口而出,「您對我和早紀的婚禮,有什麼其他建議嗎?」

  「……」朝日奈美和沉默地作答,女婿森鷗外壓根不給機會問她到底同不同意,直接先斬後奏地詢問她有關婚禮的話題。

  真不愧是年長她好幾歲的成熟男性,從陌生、略顯疏離的態度中,摸索出合適的套路來面對她這個岳母大人。

  朝日奈美和稍微偏頭,仔細觀察女兒早紀的臉色,只見備受寵愛的小女兒面容上全是虛幻迷離的喜悅。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作為自始至終不怎麼管理、放養孩子們的失職母親,朝日奈美和在心底長嘆了口氣,給出半點不為難女婿的完美答案,「只要早紀認真地想好未來的道路,我沒有什麼額外意見。」

  朝日奈家中的偶像明星風鬥,聽聞母親同意的回復,差點失去表情管理,他面色猙獰地瞪著前來搶走他姐姐的老男人。

  這種時候,誰還管對方的身份啊?

  上司就可以橫刀奪愛地奪取他親愛的姐姐嗎?

  被cue到的當事人,露出小小的羞澀笑容。

  她湖綠色的眼瞳盛滿柔情,「我…我沒有意見。」早紀結結巴巴地磕絆說出回應。

  場面面面相覷。

  以朝日奈美和為鮮明的分界線。

  左側的新郎福澤諭吉、老師夏目漱石,以及朝日奈家十三位兒子,彼此神色微妙而又復雜。

  右側甜蜜地對視的戀人森鷗外與朝日奈早紀,膩歪地相視一笑。

  中間橋梁的朝日奈美和,強行硬著頭皮捧場來緩和氣氛,「看來捧花扔對人了。」

  風鬥的神色肉眼可見地變得更差。

  指望誰都千萬不要指望他戀愛至上的母親。

  哪有親媽給不合心意的女婿送助攻的啊?風鬥異常不虞地憋著一肚子氣。

  ***

  港口Mafia首領森鷗外的婚禮在除了新人以外,其他人皆是不情不願的態度中緩緩開展。

  收到請帖的尾崎紅葉冒出個問號,她認真地端詳著上方顯眼的字體,確定不是印錯嗎?難道不應該是中原中也和朝日奈早紀嗎?

  尾崎紅葉著實難以形容此刻的感受。

  像是買股失敗。

  不,更像是一夜之間你所購買的股票連夜長腿消失。

  「早紀…」尾崎紅葉欲言又止地對著試穿婚紗的早紀開口,「你是認真地嗎?」

  貼身的潔白婚紗,將少女瘦削但玲瓏有致的身段完美地勾勒出來。早紀挽起垂落的遮眼長發,側頭凝視湊過來、壓低聲音的尾崎紅葉。

  「我有了孩子。」早紀宛如呢喃般的語氣,仿佛銳利的刀尖刺進尾崎紅葉的心髒。

  後者的心猛然跳動,不可置信地反問出聲,「孩子?」

  只見尾崎紅葉的精致妝容上,跳躍起迥異的顏色,從紅變動到綠色,她怒其不爭地啟閉嘴唇,像是目睹心愛的女孩不聽勸地偷食禁果般的苦澀。

  首領比她想像範圍之外的還要遠遠地屑。

  衝著質樸純良的少女下手,真不愧是肮髒的成熟老男人啊。

  至於什麼早紀會貪圖首領的錢財與地位,而算計生子的這種想法,尾崎紅葉壓根就不考慮。

  絕對是森首領屑到對他屬下中原中也的友人以上、戀人以下的早紀下手。

  尾崎紅葉把目光投向早紀未顯眼的肚子上方,眼神無比復雜地,「婚姻和戀愛從來不是一路的。」

  「以你的條件,完全可以找到比他更好的。」出於溢出過多的好感度,尾崎紅葉輕撫早紀的長發,替她憂慮地蹙起眉頭,「趁著現在還沒有徹底走到那一步,你要不要再考慮下?」

  「我知道紅葉為我深思熟慮。」早紀朝尾崎紅葉展顏笑道,「但是我舍不得這個孩子。」

  「別說這個了,紅葉幫我看看這條婚紗怎麼樣?」早紀沒有多提她的想法,轉而走到鏡子前觀望她的裙擺。

  「……」尾崎紅葉在早紀觀察不到的角度裡,微不可察地長嘆口氣。看好的潛力股苗子中也到底在做什麼啊,這回真真應了她以往的吐槽,別等到老婆帶著孩子跟別人跑了,才知道後悔。

  「紅葉?」少女嬌嗔著,試圖引來尾崎紅葉魂不守舍的注意力。

  「我覺得挺好看的。」尾崎紅葉強撐著精神氣力,給出不太走心的看法。

  婚紗試穿後。

  到來的是猝不及防的趕忙婚禮。

  與屬於朝倉早紀的第一世婚禮現場相同。

  准確而言,是早紀走過的第三場如出一轍的婚禮。

  被首領森鷗外奪走心愛妻子的中原中也默默地注視著老婆說出「我願意」的扎眼話語。

  被老師掠奪妻子的小黑貓首領宰,躲在最佳直播觀影區域,悶悶不樂地甩著尾巴。

  喵嗚。

  願意為他付出以生命為代價的女人,這輩子選擇了別人。

  ****

  有了前車之鑒的森鷗外,自然看重這輩子有孕在身的早紀,他回想來對比著早紀的身體情況。

  沒有什麼大問題,除了一些小毛病。

  森鷗外不禁放松了口氣,起碼小問題可以解決,完好無誤的健康報告才令他提起心眼。

  「我去福澤先生那裡拜訪一下。」

  「正好媽媽說給我帶了點東西。」

  早紀交代著她的去向,頭回拒絕愛麗絲的陪同。

  森鷗外對於早紀的舉動,略過些許的念頭,終究同意了。他輕柔地在妻子額頭落下不帶綺麗的吻。

  早紀倒是沒撒謊,她只是順路同『前任』宰碰面。

  前頭溫柔地稱呼他同位體為阿治的女人,一轉眼的功夫,不客氣地直稱太宰治。

  「你的臉是不是去種花國進修過川劇變臉?」太宰治無語地指出不公平之處。

  「太宰。」早紀沒有順勢接過調侃的話頭,而是頭回神色凝重地開口,「可以幫我個忙嗎?」

  太宰治不著痕跡地掃視面前的森早紀隆起的肚子,撇了撇嘴地嘟囔著,「怎麼?你剛才沒有拜托我的同位體嗎?」

  「看在我順路改變織田作之助死去的命運上。」早紀開口說出當年的部分實情,雖然她明白無論有沒有織田的存在,太宰治依舊會答應她無理的請求。

  大概是同位體作祟後遺留的好感度吧?

  「等孩子出生後,倘若他發生點什麼異能力失控,希望你能伸出援手。」

  「孩子的異能力和你的類似。」

  太宰治不自禁地豎起耳朵傾聽。

  「有不太一樣。」

  「他的能力類似於吸食生命力的,但又無法控制。」早紀溫柔地撫摸她的肚皮,仿佛下一秒能注視著活潑亂跳的孩子。

  太宰治反應極快地理解到位,「等下?你是瘋了嗎?」

  「你會死的。」

  他不可置信地瞪眼裸在外頭的獨眼,神情罕見嚴肅地盯著早紀,重復著說道,「你會死掉的。」

  「孩子的未來,拜托你了。」

  「我想我活不了很久。」

  要命。

  和你曾經關系曖昧的女人,大著肚子前來托孤,試問誰還能有這種待遇?太宰治無言以對地等待對方的後續。

  「放心,我會撐著等到孩子出生一段時間後的。」

  早紀已有決定。

  她不會讓自己生產時出現大問題,但是由於過度逆轉來提供孩子所吸取的生命力,她已然無法撐太久。

  「放心,你不會那麼早死的。」

  聽聽這個女人一面把他當工具人行使,一面沒心沒肺地告訴他並非驚喜的壞消息。

  果不其然,交代完事情的騙子小姐毫不猶豫地起身。

  「我說,你現在放棄他還來得及。」太宰治叫住了遠去的早紀。

  對方頭也不回地佇立在原地,說出奇怪的答案——

  「始於生命。」

  「終於生命。」


第九十一章

  僅亮起左側一盞床頭燈的臥室,微弱的昏黃光芒宛如慢速流動得毫不顯眼的湖水,浮現在已然陷入熟睡狀態的妻子臉龐之上。她無暇素淨的潔白面孔,露出與當年別無差別的安詳情緒。

  森鷗外心頭猛地一跳,加快腳步來到早紀的身旁,俯下身子感受到對方淺淡而又真實的呼吸。他這才松口氣,舒展無意識蹙起的眉頭,替早紀攏了攏被子,卻聽到猶如夢囈般的輕笑聲。

  「是我吵醒你了嗎?」森鷗外抬頭,正對上早紀彎起的星眸,怔住幾秒地湊過去,以額貼額的親昵舉動,觸摸妻子的體溫。

  「還睡得著嗎?」男人的話語還沒有說完,他的脖頸被人摟住,並試圖往床鋪帶去。

  「等下。」森鷗外連忙阻止早紀這種危險的念頭,卻寵溺地翻了個身來到她的身側,躺落在床鋪右側,「你啊,真是拿早紀沒有辦法。」他顧忌早紀日漸隆起的肚子存在,自然不會像當初新婚燕爾般順勢地半推半就。

  「林太郎。」早紀露出向來純粹嬌憨的笑容,歪頭注視她的丈夫森先生。

  氣氛實在過於溫馨,屋內的溫度仿佛一時之間升漲到桑拿房的滾燙度數,令森鷗外莫名覺得宛如身處在巨大的泡泡領域,只要風力足夠猛,他就失去眼前擁有的幸福。

  森鷗外斂藏起頭緒中一閃而過的躁郁,不動聲色地支開新的話題來,「是不是小兔崽子又皮癢了?」

  「等他出來,我就惡狠狠地打他,替你出氣。」森鷗外說出了類似於後爸的既視感,硬生生地把自己的身份轉換出花樣。

  早紀聽完十分感動地拒絕了森鷗外的提議,她笑意僵住地幽幽說道,「我看你不是單純地為了我。」

  「而僅僅是為了想收拾我們的孩子,找的借口。」結合之前父子倆吵吵鬧鬧的相處模式,早紀皮笑肉不笑地指出實情,「有空閑的功夫不如去加班。」

  省的一天天琢磨著怎麼打孩子。

  「你以為下雨天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打崽?」早紀沒好氣地瞥了眼丈夫,及時勸阻對方提早結束這種不端正的思想。

  「沒呢,之前我這不是和崽崽玩嘛。」森鷗外面不改色地張冠李戴,反正當事人之一的小黑團子已經進入早紀的肚子裡,無法出聲反駁他的說法。

  「男孩子哪能那麼皮脆。」你瞧瞧太宰看似柔柔弱弱,不也異常抗中也的揍嗎?出於他的某些顧慮,森鷗外將後頭的想法吞咽回去,止住在這句嘀咕聲裡頭。

  森鷗外見好就收地轉移話題,目光關切地掃視妻子的肚子,「快要到預產期了。」

  「要是有任何不舒服的,記得和我說。」森鷗外收斂起方才調笑的漫不經心態度,神情凝重地開口。

  直至早紀點點頭地應承下來,森鷗外的臉色漸漸地恢復幾分自然。早紀伸手握住疑似憂慮過度的丈夫之手,輕聲地說道,「別擔心。」

  「孩子一定會順順利利地出生。」

  早紀搶先一步地趕在森鷗外開口接話前繼續說,「再說了,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報告多麼正常。」

  報告有個毛用。

  上輩子的森早紀報告完美無比,毫無半點問題,人說沒就沒了。

  森鷗外吞下不吉利的想法,僅僅稍微用力地握住妻子的小手,心底卻長嘆口氣。

  美好的日子平靜得毫無掀起任何小風小浪地來到生產之際。

  承載著父母期盼的、從頭開始的小黑團子重拾他原本應有的身份,成功出世。

  早紀的身體狀況沒有任何問題,她和生產前差不多的健康素質,安撫了隱約擔憂的森鷗外。

  「林太郎,我明天回家一趟,聽說棗哥帶著女朋友回家。」早紀邊逗弄嬰兒床上蹬腿的寶貝崽崽,沒有回頭地向森鷗外報備。

  「親愛的早紀,我很想陪你回去,但…」森鷗外的話語還沒有完全脫口而出,早紀了然地接過話來,「沒關系,我自己去就行。」

  「孩子,就拜托我們家的大姐姐愛麗絲照看了。」由於崽崽年歲過小,始終不適合走出港口mafia的大本營。

  被cue到的愛麗絲猶豫片刻,還是拍拍胸脯答應早紀的請求,「沒有幾頓甜食可不能滿足我哦。」愛麗絲見縫插針地提出要求。

  「當然。」早紀回頭衝愛麗絲莞爾笑道,「虧待誰也不能虧待我們的大功臣愛麗絲醬。」

  順好愛麗絲炸起的毛發後,早紀俯下身子,眉眼最是溫柔不過的神色,凝視著來之不易的小生命。

  翌日。

  車行駛至朝日奈家的門口,意外地對上接送孩子的老父親織田作之助。

  紅發男人頗為意外地對視上已經晉級為港口mafia首領夫人的森早紀,神色不變、口吻溫和地同對方打招呼。

  「好久不見。」

  「早紀姐姐。」織田家的崽子們熱情地衝鮮少碰面的朝日奈家姐姐打招呼。

  早紀笑彎眼眸地隨手給了久別的禮物。

  在幼崽們的歡呼雀躍聲裡,織田作之助注視著早紀遠去的一抹瘦削身影,油然升起奇怪的既視感。

  面前花一樣的女性。

  直接略過花期,走到衰敗的模樣。

  錯覺嗎?

  大概是吧。

  回到朝日奈家的早紀環繞一圈,見沒有風鬥的在場,攔截住她的小哥侑介詢問,「風鬥呢?他不回來嗎?」

  朝日奈侑介欲言又止,他微微修改措詞地睜眼說瞎話,「風鬥有點忙。」

  「說是要做個合格的偶像明星。」朝日奈侑介絞盡腦汁地編出個看似合理的理由,他干巴巴地安撫早紀,「風鬥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朝日奈侑介欲蓋彌彰地補充,「他沒有生你的氣。」

  「只是忙。」

  「過於有奮鬥心。」朝日奈侑介端詳起早紀失落的神色,便知道他尋找的借口完全不能隱藏實情。這對姐弟,前半生融洽得過分,總不能後半生老死不相往來吧?

  早紀對小哥侑介竭力編造的理由心知肚明。

  弟弟風鬥連小黑團子的百日宴也任性地借故有事不參與。

  「我知道的,侑介哥。」早紀止住這個令人不愉悅的話題,轉而關心起他的感情生活來,「小哥沒有喜歡的女孩子嗎?」

  「之前那個…日向同學呢?」早紀調侃著朝日奈侑介的暗戀情史,獲得後者磕磕絆絆的狡辯,「什麼…什麼日向同學。」

  「日向同學只是我的高中同學。」朝日奈侑介眼神暗淡無光,「我們上的又不是同所大學。」

  「哪裡來的後續。」他及時恢復精神勁頭,想起遺失的舅舅身份,關心起孩子的情況。

  「等他在長大一點,就可以被他的侑介舅舅帶出去遛彎了。」早紀微笑地徒手畫餅。

  「嘛。」榮升為舅舅的朝日奈侑介不好意思地紅起耳朵,小小聲地應承下來,「我會照顧他的。」說完的侑介忽然眼尖地留意到某位廣告霸屏的偶像臭著臉地步入他們的視線。

  風鬥選擇留在離早紀最遠的位置處落座。

  侑介欲言又止地,不知如何勸說。

  直至晚餐散去,朝日奈棗和他的女友攜手離去。

  早紀跟上快步離開的風鬥步伐。

  「風鬥。」早紀的呼喚叫不住向來同她最為親厚的家人,反而促使對方越走越急。

  她神情恍惚地凝視著風鬥的背影,按捺住所有原有的傾訴。

  就此別過了呢,風鬥。

  回到臥室的早紀心不在焉地,身旁的妹妹芥川銀熟練地替幼崽穿襪子,她可是姐姐帶大的妹妹,自然遺傳了長姐的天分。

  「姐姐,你看他在對我笑。」芥川銀不由得想起之前哥哥龍之介被幼崽尿了一手的糗事,「哥哥的臉都黑了,但是又沒有辦法。」

  回過神來的早紀抱起小黑團子,「等它再長大點,就可以教他,要和你的小姨說謝謝哦,謝謝我們的小姨來幫我們這只好崽崽穿襪襪。」

  芥川銀羞澀地擺手笑著。她猛然意識到小姨二字,不由得瞪圓眼眸,重復地呢喃出聲,「小姨?」她的姐姐早紀是已經恢復上輩子的記憶了嗎?芥川銀難掩激動地等待姐姐的後續。

  誰知她的姐姐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拐到別處話題去。

  「說起來,不止龍之介被他尿過。」

  「林太郎更慘,直接懟臉。」早紀陷入回憶般,露出忍俊不禁的姿態。

  丈夫森鷗外憋了一股氣地捏著疑似同他作對的崽子毫無辦法,只能微笑地從容接受。

  等著。

  等幼崽長大點,是時候讓對方知道什麼是父親深沉的愛。

  堪比泥石流的父愛。

  「姐姐?」正當芥川銀鼓足勇氣試探時,明面上為首領、暗地裡兼任她姐夫的森鷗外打斷了她們的交談。

  芥川銀有眼色地忍住問題,給首領和姐姐留下獨處的空間。

  「你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已經步入老夫老妻架勢中的森鷗外,一眼看穿早紀的魂不守舍。

  後者耷拉著腦袋慢節拍地回應,「有點。」

  早紀娓娓道來實情,「風鬥還在生我的氣。」

  森鷗外毫不意外地聽見最會給他添堵的小舅子風鬥做法,他不動聲色地想起近些日子安排的芥川兄妹,他就不信這對兄妹加起來還不如朝日奈風鬥能打。

  背地裡轉過幾個深層次念頭的森鷗外,作出安慰的姿態來,在早紀的額前落下吻,「風鬥還是小孩子心性,難免鑽牛角,一時半會想不明白也是情有可原,別放心上。」

  口中說著安慰的語氣,實則認真一想像是上眼藥。

  早紀聽不進去地垂下眼簾,被森鷗外攬入懷抱,「乖,別想太多,讓我們來看看崽子。」

  「今天有沒有皮?」

  「以後我可不可以打?」

  「……」森鷗外的話題完美地將心情低落的早紀引回正軌,後者嬌嗔著,「林太郎。」

  「哪有你這樣當父親的啊。」早紀眉眼間浮現出無可奈何的情緒。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世的孽緣,父子倆彼此折磨。

  玩笑過後。

  四目相對。

  早紀避開森鷗外的視線,緩緩地問出口,「你會好好對他的吧?」

  森鷗外沉默幾秒,他松開攬住早紀的手,判斷出對方的神情變動,給出看似肯定的答案。「…當然…」

  他是指誰呢?

  親愛的早紀,是什麼讓你說出不詳的前奏?

  「先去洗澡吧。」沒有等來早紀的後續,反而等到對方的督促聲。

  「好。」森鷗外先是隨口應了句,著實摁壓不住心頭的預感,連忙補充地提議,「不如讓愛麗絲來陪陪你們?」

  未等妻子的答案,森鷗外先斬後奏地放出免費的工具人愛麗絲,「麻煩愛麗絲醬出來打個聊天的下手。」

  他向來冷靜自持的紫色眼瞳似是裝滿千言萬語,又是一片荒蕪。

  愛麗絲配合地露出嘟囔的聲音,「真是拿你們一家人沒有辦法。」

  出乎愛麗絲的意料,今夜的早紀困得過早。她替熟睡的幼崽攏好被子後,倒頭就睡。

  「晚安,愛麗絲。」

  愛麗絲難以形容此刻早紀的眼瞳變動。

  湖綠色的無害雙眸,不知覺地發出死水般沉悶的光調。

  「晚安。」愛麗絲遲疑地回應對方。

  心髒的聲音撲通撲通地。

  強有力的心跳聲在電光石火之間秒速歸於零。

  愛麗絲顫抖地將手放置在睡美人早紀的鼻息附近,徒留空無。

  「林太郎,早紀好像死了呢。」金發藍眼的小女孩露出不可置信的呆滯神情,輕聲呢喃出最終結局。

  頭發尚且滴著水的男人怔在原地。

  重來一生,他似乎依舊沒能改變什麼。

  年幼不知事的小嬰兒躺在嬰兒床裡睡得昏天暗地,絲毫不知曉他的母親發生意外。

  今夜又是誰的不眠夜。

  ***

  遠在意大利的粉絲得知風鬥近期心情低落的原因,不免憐惜起對方年紀輕輕離世的胞姐,粉絲收起刷到的關於風鬥ins信息的手機,行走在別具風情的小道上。

  等等?

  眼前高挑的女性,意外地同她的偶像朝倉風鬥撞臉,比對方的親姐姐還要模仿得來他的面容。

  幾乎是如出一轍般。

  倘若不是這位女性過於明顯的性別特征,粉絲差點誤以為是偶像出來散心,怕人跟蹤而選擇的女裝。

  粉絲猶豫著,決定想要拍照傳上網去。

  未等粉絲走上前去邀請對方合照留戀時,少女的身旁突兀地彈跳出幾個猛男,他們及時地憑借滿身肌肉勸退了粉絲的想法,「您好女士,請問您有什麼問題嗎?」

  類似於保鏢的猛男們口吻異常地溫和,擋在墨鏡下的眼神卻不符地銳利。

  「啊…我只是看那位女士漂亮,想要結識。」粉絲結結巴巴地說出她原有的打算,看樣子她似乎惹到不該惹的人。

  只聽見那位風鬥性轉的女人,從風衣裡掏出墨鏡,自如地戴上後,開口叫退仿佛威脅粉絲的男人們。

  對方說了流利的意大利語,「沒關系,她不是間諜。」

  「大概純粹路過。」

  間諜…

  敏銳地捕捉到這詞的粉絲下意識地後退幾步,看來是真的招惹了不該惹的女人。

  見著被保護的科學家Moirai發話,作為保護者的大漢們自然沒有其他意見。

  別看Moirai面容姣好、身材恰好,她是實打實的深受多國聯合保護的意大利科學家。據說她近期研發的,足以改變世界,因此除了Moirai本人意圖外出,其余時候盡量避免在外界露面。

  「開車去白蘭那裡。」Moirai語調慵懶地吩咐司機。

  ****

  「boss,Moirai小姐來訪。」秘書通知正在座椅上翻看資料的白蘭,後者隨意地點點頭,「直接讓她進來。」

  「好久不見,白蘭。」頂著風鬥翻版面容的Moirai,踏著岌岌可危的高跟鞋步入白蘭的辦公室,成功地讓後者放下手中的文書。

  「好久不見呢。我都差點忘記你真實的名字了呢,我的老朋友Moirai」白蘭直起身子,邁出大長腿來到女人的身旁,禮貌地執行貼面禮。

  「一時之間,我竟然不知道該照舊稱呼你,還是選擇你的新昵稱早紀。」白蘭勾起略顯虛偽的笑容,語氣微妙地開口贊美對方,「誰能想到偉大的科學家,心甘情願地充當試驗品,以身試毒。」

  「哦不,是舍己為人地完成科研目標。」

  白蘭話鋒一轉地關心女人的身體,「剛從實驗室蘇醒的感覺怎麼樣?」

  「托你的福氣,死不了。」實驗名為早紀的女人揚起同款假惺惺的笑臉,陰陽怪氣地回應白蘭,「偉大的白蘭先生,都願意為這次的實驗活動忽悠了同位體參加,我又有什麼立場不主動參與呢?」

  「誰能想到不言苟笑的科研界冰冷女神,在實驗的過程中多次化身成柔弱可欺的美人蛇,獲取相應異能者們的基因。」

  「我還特別擔心我們的早紀,會樂不思蜀地沉浸在試裡。」

  「要不是你通知我說計劃被叫停,我至於這麼急匆匆地退出實驗嗎?」

  「哦,糾正一下,女士。」白蘭停頓幾秒,更正對方的措詞,「我們的計劃並非由我本人控制的暫停,而是政/府下達的命令。」

  「不過。你從實驗裡出來後,能說服他們繼續實行,也是蠻…」白蘭輕笑出聲,「以永生的名頭吊著官員們。」

  「不愧是你呢。」

  「可以說將和實驗完全不相干的,拿來起名。」

  「白蘭先生的措詞狹隘了,永生是可以達到的。」

  「只不過我們當初實驗計劃裡頭的側重點並非它而已。」早紀故作停頓,「畢竟我就是最好的永生者例子。」

  「怎麼會不同意呢?他們巴不得我們今天就出具成果呢。」

  白蘭笑容的弧度不自覺地放大,「殊途同歸真是妙。」

  看似針鋒相對,實則為彼此調侃的玩笑過後,白蘭說出心底的疑惑,「我原以為你不會是最好的實驗對像,還打算讓我同位體親自上陣。」

  「沒想到,你的每一個世界都完成得很好。」

  早紀沉默半晌,抬眸認真地回答。

  「因為我是真的。」

  「我投入的感情,把我自己也給蒙騙了。」

  要想騙人,首先得欺騙自己。

  一次次的投入的愛意,為真。

  毫不猶豫的脫離而出,為實。

  真真假假,Moirai已經混淆不清。

  白蘭拿起倒好的紅酒杯,遞給早紀,「既然從實驗出來,那就不要想了。」

  「來吧,讓我們慶祝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白蘭的唇角肆意地勾起。

  他們相視一笑中,頗有反派存活到最末的奇怪意味。
頁: [1]
查看完整版本: 《(綜漫)與橫濱首領HE後》作者:梓涼涼涼【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