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eushiuka 2007-12-18 15:29
古靈~白色天使
[color=red]《獎勵訊息》:向無名壇主說祝賀說話、得到獎勵了,獲得了現金37個Dream幣[/color]
文案:
她不笨,她是他的天使!
自從第一眼見到她,藍天下,草原上,
美麗的身影和甜蜜的笑容彷彿一股暖流滑進他的心,
他要她!迫切的想要擁有她!
只是,悲慘的過去與親人的幸福,
讓他必須痛苦的在天堂與地獄兩者間選擇其一,
無奈、傷心、矛盾、挫折、悔恨……
許多許多情緒導引著他走上教堂,娶一個陌生的女子,
只是,為什麼來賓的表情這麼奇怪?
只是,為什麼新娘的身影如此熟悉?
只是,為什麼當結婚音樂響起時,他的心平靜下來?
一堆的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糾結成一團不解的謎題……
楔子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第七章第八章終曲
楔子 易雙立背著手佇立在窗前凝視著某只迷途的小鳥在前方不遠處翩翩遨翔,更
遠處是一架看起來比小鳥大不了多少的波音七四七從相反方向飛掠而過,淡如棉
絮的白雲則始終固執地保留在同一個定點,只是悄悄地,戲謔地改變著它的形狀
。
「如何,考慮好了嗎?」
他輕聲輕氣地問,彷彿自言自語,又好像在問窗外那只依然徘徊不去的小鳥
,也可能是想來個千裡傳音問問波音七四七裡的某位乘客,就是不像在問他左邊
三尺遠處那個同樣直立在窗前,卻微俯著腦袋深鎖雙眉滿臉為難困擾的男人。
那是個年歲不到三十,非常出色的年輕男人,然而他的出色並不在於他的長
相有多麼英俊,或是他頎長瘦高的身材有多麼強勁有力,更不在於他自然服貼的
髮式或畢挺合身的西裝。
事實上,即使他的身材的確很不錯,他的外表也確實吸引人,但嚴格來講,
他的五官卻只稱得上還不錯而已,或者該說他是屬於清秀斯文型的人比較恰當,
雖然除卻此刻的困擾之外,很明顯的他還是個相當嚴酷的人,那似乎已深刻在他
臉上的線條縐折裡了。
但是以男人對男人的眼光來看,他卻有著令人讚歎折服的氣勢,傲然的自尊
與任何事都難不倒他的自信,還有他刻意隱藏起來的聰穎敏銳與精明強幹,如果
不是真正有眼光的人是看不出來的。
不過這並不是易雙立之所以選擇他的原因。
「還沒好嗎?沒關係,慢慢來就可以了,畢竟這是有關你一輩子的大事。」
易雙立這回是俯視著一樓馬路上如流水般來回的火柴盒汽車這麼說的。
在公司裡,年輕男人雖然只是個業務副理,卻是不少女職員青睞的對象,但
他總是一視同仁冷淡以對,從不假以辭色,這大概就是他之所以受歡迎的原因吧
,現在的女孩子不都喜歡酷男人嗎?
可是這也不是易雙立之所以選擇他的原因。
轉身回到他的總裁寶座上坐下,易雙立環顧著這間位於公司頂樓,足有百來
坪的總裁辦公室。他就快要讓出這間辦公室,讓出整個雙揚財團了,雖然他還年
輕,不過四十五歲而已,根本還不到退休的年紀,但是……
易雙立輕歎著往後靠著椅背並闔上雙眼。
老實說,這個年輕男人是他眾多選擇之中排列最後,也最不被期望的選擇,
因為這個年輕人不但家世背景出人意料之外的糟糕,而且沒有家人——至少在身
邊的沒有,沒有朋友,也從不對任何女孩子表現出溫柔體貼的態度。
再加上年輕人還是個典型的工作狂,私生活也太過嚴謹,不僅沒有任何娛樂
,甚至沒有所謂的私生活,看起來雖然溫文,感覺起來卻很無情的樣子,所以怎
麼也想不到他會有那樣溫柔多情的一面,
是的,年輕人已經有個非常喜愛的女孩子了,這件事沒有任何人知道,只有
他知道,但是年輕人並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更不知道他也看過他們相處的情形
了。
這就是他選擇年輕人的原因。
年輕人對自己所喜愛的女孩子是那樣的深情溫柔,在那女孩子面前,他所有
的假面具都拋棄了,只流露出他的真性情與體貼包容,沒有任何虛假,也沒有任
何陰謀詭計,僅有他真心的喜愛與快樂。
唯有這樣的男人才適合他的寶貝獨生女。
「我決定了!」
驀聞年輕人的聲音,陷於沉思中的易雙立倏然回神,忙張眼望向不知何時佇
立在辦公桌前的年輕人。
「你決定了?」
「是的。」
易雙立坐正了。「好,那把你的決定告訴我吧!」
年輕人雙頰痛苦地扭曲了一下。「我願意娶總裁的女兒!」
「是嗎?」易雙立雙眸深黝地黯了一下後,再次往後靠並兩手交握。「你確
定了?」
年輕人深吸了口氣,而後毅然道:「確定!」
易雙立吁了口氣。「好,那麼我會立刻安排你們的婚禮,大概一個禮拜後吧
,你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年輕人頷首。「一切都由總裁安排,我全無異議。」
「只是個小型私人婚禮,不會有任何排場喔!」
「無所謂。」
易雙立疲憊地捏捏鼻樑。「那就這樣吧,不過在婚禮舉行之前,你隨時都可
以反悔,我不會怪你的。」
年輕人下巴又抽搐了好幾下。「我不會後悔的,總裁。」
易雙立深深注視著年輕人。「那麼,等我死了以後你就可以接任雙揚總裁的
位置了。」
年輕人無語垂了一下眼,隨即又高高揚起。「我也會遵守諾言忠心照顧總裁
女兒一輩子的。」
易雙立點點頭。「很好。」
「那我回去工作了。」
易雙立下意識凝望著年輕人頎長的背影,似乎可以感受到他那挺直的背脊裡
隱藏著多麼深沉的痛苦。
是的,易雙立很明白對年輕人而言,放棄自己心愛的女孩子而選擇雙揚財團
總裁寶座確實是一件非常痛苦的決定,但是他有更重要的目標必須達成,因此他
只好撕裂自己的心,放棄那個唯一能讓他得到幸福的女孩子。
所以易雙立才會選擇這個看似無情卻深情無限的年輕人。
第一章 康比勒疲憊地闔上最後一份卷宗夾,不經意地臘一眼手錶,快四點了,看來
今天不用加班了。
自從升任業務部副理後,他就成為業務部經理的眼中釘了、一來是嫉妒他的
能力才幹,二來是擔心他這個進公司不過兩年就升副理的二十六歲年輕人,不知
道什麼時候要搶去經理的寶座。
所以,每天每天,不是把一大堆不該他處理的事扔給他,就是派他去和那些
最難纏的客戶進行戰鬥式的協商,也就是存心要整倒他就是了。可是,這些對他
來講不過都是小事而已,和他曾經歷過的磨難比起來,這些根本就放不進他眼裡
。
麻煩的是他事情處理得越妥當,客戶對他越是滿意,經理就對他越加不滿,
他彷彿被套上一個看不到終點的惡性循環,除非他戰敗退場,或是經理自動停止
這種幼稚無聊的攻擊行為,否則,就需要一位公正且有力的第三者來切斷這個循
環了。
不過,他是絕對不可能投降的,而後兩者的可能性也不太大,至少短期內的
可能性不大,也許上天認為他的磨練還不夠吧!
算了,反正這又不是他頭一回碰上這種事,況且,他升副理還不到半年,在
這個位置上努力奮鬥兩年也是他原先的計畫環節之一,這些麻煩就當作是這個環
節必須克服的困難吧!
他邊揉著太陽穴,邊按下對講機。
「周秘書,經理還有交代什麼要我辦的嗎?」
「有,但不多,我立刻拿過去給您!」
康比勒不由得吐出一大口氣。周秘書要是說不多,那就真的是不多了,因為
她對經理的作風也相當看不過去,也或許他今天晚上真的可以休息了。
禮貌性地敲了兩下門後,周秘書就自行推門進入他的辦公室。她把兩份文件
放在康比勒的桌上,再把一杯香噴噴的咖啡放在文件旁邊,跟著又從掛在手腕上
的塑膠袋裡拿出一盒小點心。
「就這兩份,而且不會再多了,因為經理早退了。」這位三十多歲,業務部
經理最器重的秘書露出一臉親切的笑容說。「所以,你可以一邊處理,一邊享受
這份下午茶……不!咖啡。」
「謝謝。」康比勒端起咖啡輕鬆地往後靠。「經理很少遲到早退的,今天是
有特別的事嗎?」他隨口問道,並喝了一口濃郁的咖啡。
周秘書聞言愣了一下,「咦?副理不知道嗎?」她很意外地問。「業務部裡
所有的職員都早就猜到經理今天會早退了,難道副理完全不曉得這件事?」
康比勒蹙了蹙眉,同時放下咖啡。「有什麼事是我該知道卻不知道的嗎?」
「倒也不是,像副理這種不愛聽八卦的人不知道也不是很奇怪啦!不過,副
理總該知道公司計畫在今年年底或明年做大規模的人事陞遷調動吧?」周秘書說
著,自行在辦公桌前坐下。
「喏!就是有關這個計畫的傳言了,從三個月前開始,公司裡,包括副理以
上的主管人員都陸續被公司派遣到國外出差,聽說主管級的陞遷就是以這次出差
的考核為基準。今天早上,經理就臨時接到從總裁辦公室直接發下來的出差命令
,所以,經理早早就回去準備羅!」
原來是這個傳言,他是聽過,不過……他又端回咖啡慢慢啜飲著。
「這次的陞遷應該不是所有的主管級都有機會吧?至少我就不可能有。」
周秘書想了想。「那倒也是,副理才剛升沒多久嘛!」她實事求是地說。「
而且,我也聽總裁秘書說過,好像不是所有的主管級人員都在排定的出差名單中
,大概只有四分之一左右吧!」
「那也夠多了。」
「說得也是。」話落,周秘書自己先打開點心盒吃了起來。「不過,就算是
經理被調走也好啊!至少副理你就不必再被整了。事實上,整個業務部的人都很
討厭他那種假公濟私的作風,他要是能趕快滾蛋,管他是升職或調到外國去都好
,你說對吧?」
康比勒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一手端著咖啡,一手拿起文件來看。
他太現實了,所以不會去寄望這種無聊的想法,更不會去作他或許會被調到
國外分公司那種不可能實現的夢。他有他的目標,也準備不計一切的去兌現,卻
不包括實行所謂無意義的幻想這種方法。
然而,半個月後——
康比勒意外地拿著那張直接從總裁辦公室簽出來的出差派遣單直發愣,上面
的被派遣人員正是他的名字,而且……
蒙塔奇諾?!雙揚在蒙塔奇諾有分公司嗎?最重要的是……
蒙塔奇諾在哪裡呀?!
zeushiuka 2007-12-18 15:29
托斯卡尼是義大利中部的一省,春末的五月是那裡最美麗的時節,隨著復活
節的來臨,柔軟的新綠枝芽和清新的氣息,使得終於從隆冬中甦醒的托斯卡尼丘
陵充滿了生機。
草地上、路旁更是花團似錦,與波提且力禮讚春天的繪作「春」畫中的花神
所散之花一般鮮艷燦爛。
而蒙塔奇諾正是位於托斯卡尼中部的一個產酒小鎮,坐落於葡萄園中心的蒙
塔奇諾雖然有著歲月無侵的特性,街道狹小崎嶇又陡峭,但是景色非常優美,古
樸的石屋披滿了繽紛的花草,小鎮四周圍繞著茂密的叢林綠地和肥沃豐饒的鄉野
田園,置身其中,彷彿回到中古世紀的世界一般,連時間似乎都凍結住了。
臨上飛機前,康比勒才知道他的任務是簽下蒙塔奇諾「布魯尼洛」酒的全球
總經銷權。
老天!他們是不是找錯人了?他的英文很不錯,國語更標準,閩南語也滿道
地的,日文嘛也還OK,廣東話尚行,甚至連客家語他都能蒙上兩句,但是義大利
文?
拜託,義大利文他可是一竅不通呀!
還好,當地酒商會講英文,但是講沒兩句,問題又來了。
「抱歉,白天是我們的工作時間,要談那種事請留到日落後再談。」
那種事?什麼叫那種事?他的事不也是公事嗎?不過,沒辦法,誰教他是有
所求的一方呢!
而且,公司方面似乎早預料到會有這種情形發生,還特別千交代、萬囑咐,
千萬千萬不能用對待一般客戶那種強勢的手段去爭取,只能順著對方的要求去做
,身段能放多低就放多低,時間花費多久也無所謂,只要最後能把經銷權簽下來
就可以了。
說句老實話,如果不是公司先行這麼慎重地吩咐過,他肯定會按照以往的習
慣,以理性的態度和高壓式的說話技巧,最多三天,就去把這個case給over掉了
。
但是,既然公司都那樣警告過了,而客戶這邊則做出這種要求,他也只好在
當地的小旅捨內住下來。反正這難得有出國的機會,暫時沒有業務上的壓力,也
沒有經理扔下的一大堆工作來刁難他,所以,他就決定在白天空檔時,乘機好好
的參觀一下國外的山水、動植物到底和台灣差別在哪裡?
不過,蒙塔奇諾氣氛幽幽的街道雖然很適合漫步,但除了主教府之外,其他
就沒什麼好看的了。所以,在一天之內,他就把小小的城鎮逛得一清二楚,連哪
邊的石板路或圍磚牆面缺了一角都知道了。
因此,第二天,在酒商的建議下,他獨自一人往聖伽加諾方向的樹林原野逛
過去。
在充滿清新草樹香味的微風中,經過典型的托斯卡尼農莊、玉米田和大麥田
,穿越橄欖樹林、絲柏林、葡萄園和牧羊群,康比勒情不自禁地暗暗讚歎這片在
台灣絕對看不到的豐饒原野,幾乎完全未被現代科技破壞的純樸風光。
然後,他踏入一片寬闊的青青草原,在草原當中,隱隱飄動著一個白色的影
子。他原以為那是走失的羊兒,然而,當他走近一看,赫然發現竟然是個人,一
個穿著白衣的女孩子,跟著,當他第一眼看清她的身影時,他就呆住了,且一股
尖銳的痛苦驀然湧上心口。
恍惚之間,他以為自己那早逝的小妹又出現在他眼前了!
烏黑的眼睛、烏黑的頭髮、窈窕纖細的身段,還有那純淨美麗的笑容,那白
衣女孩彷彿是溜下凡塵嬉戲的天使。
儘管一身雪白的洋裝,她卻宛如頑皮的小精靈般發出一串串銀鈴般的笑聲,
在茂密的草叢中追逐著蝴蝶,俯身嗅聞著花朵的芬芳,偶爾還摘下了兩片花瓣塞
進嘴裡,最後索性踢掉鞋子,踩在厚厚的草氈上,甚至躺在草地上翻滾。
雖然她的長相和他妹妹完全兩樣,深邃的五官很明顯的一看就知道是當地人
,根本不像是遊客。但她是如此純真無邪又頑皮愛笑,那笑聲是如此無憂無慮、
無嗔無慾,還有她的神韻、身材、年齡,以及穿白衣服的偏好,這些都跟他那可
憐的妹妹是一模一樣的,不禁讓他憶起妹妹生前的音容笑貌,那幾乎已然模糊的
一顰一笑!
內心竄過一陣酸楚,一股感動不禁油然而生。這是上天可憐他懷念小妹的心
情,特意派遣天使下來安慰他嗎?
不由自主地,他悄悄來到她身邊,俯首凝視著四肢大張,平躺在草地上的天
使。微微喘息著的天使已然闔上雙眸,如扇貝般的長睫毛在雪白的肌膚上輕輕顫
動著,微笑仍然蕩漾在她唇邊、在她眉梢眼角。
猶豫著,他徐徐蹲下身子,修長有力的手遲疑地伸了出去,他想知道她究竟
是真實的,或只是思念太深的幻影?
可他的手尚未到達位置,那雙清靈如水的眼眸便悄然睜開。他的手僵在半空
中,有好一半晌的時間,兩雙疑惑的眸子對視著。
他仍然不知道她是否具有實體。
她更不知道他是誰。
然後,她開口了。「躺在這裡好舒服喔!!」
那麼清澈甜美的聲音,彷彿奇跡一般,在一瞬間便清除了他心靈中所有的雜
質,解放了他被禁錮在痛苦中的靈魂。「是嗎?」他收回手,歎息地低喃。好久
好久沒有這麼輕鬆舒適的感覺了。
「是啊!」天使眨了眨眼。「你是誰?天使嗎?」
他不覺怔了怔。他以為她是天使,她卻說他是天使?!
她瞎了嗎?他全身上下有哪邊像天使了?除了……他若有所思地低頭看了一
下身上的白襯衫和白長褲,而後情不自禁地笑了。
「不,我不是天使,我叫康比勒。」
「啊?Canbiel……」天使驚歎的呢喃。「果然是我的天使!」
她的天使?
不是說他不是天使了嗎?她不但沒有聽進去,而且,什麼時候他又變成「她
的」天使了?不過……康比勒容忍地笑笑。算了,她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看她頂多十三、四歲的樣子,這種年紀的少女還是屬於愛作夢的小女孩,就
跟當年的妹妹一樣,無論環境有多困苦難熬,她依然能保持著一顆純真善良的心
,對任何事物都有她獨特的美好看法,對未來也始終懷有夢幻般的期待,直到…
…她自殺。
心頭酸楚,他的眼眶不由自主的潤濕了,隨即,他深吸了一口氣,硬生生的
藏起那份懊悔的心情,同時席地坐下來,再次伸出手去溫柔地輕撫著天使柔軟烏
亮的長髮,就跟當年憐愛妹妹一樣。
「你呢?你是天使嗎?」
天使噗哧一笑。「我是安琪兒,才不是天使呢!」
Angel?
還說她不是天使呢!
安琪兒兩眼忽地往上飛,同時抬手抓住他的手。「我爸爸也常常這樣摸我,
他說,因為他很喜歡我,所以才常常這樣摸我。你是不是也很喜歡我?」
「是的,我喜歡你,」康比勒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很像我妹妹。」
「你妹妹?」安琪兒坐了起來,還順手拔了一根青草在嘴裡咀嚼著。「她現
在在哪裡?你家嗎?」她的雙眸閃爍著好奇的光芒。
康比勒的臉色黯了黯。「她死了。」
「死了?」咀嚼的動作停止了!安琪兒似乎有些困惑,隨即恍然地啊了一聲
。「她變成快樂的天使了嗎?」
「快樂的天使?」康比勒低喃,而後苦笑輕歎。「是的,她變成快樂的天使
了。」
這麼想的話,似乎就不會那麼痛苦了。
「你妹妹變成天使,不在你的身邊了,所以你很寂寞嗎?」安琪兒歪著腦袋
打量他苦澀的神情,目光充滿同情。「要不要我陪你?」
康比勒靜靜地凝視她片刻。「你願意嗎?」
安琪兒立刻漾出一個甜得膩死人的笑容,而且,還順手把他拉著跟她一起跳
起來。
「好啊!你剛剛要去哪裡?我陪你去!」一副立刻可以上路走到世界另一頭
去的樣子。
康比勒有趣地瞄一眼她的光腳,並用下巴指了指。「就這樣去?」
「咦?」安琪兒奇怪的隨著他的視線低下頭,隨即抬起頭來傻笑了一下,然
後趕緊到處去尋找她的鞋子。
直到這時,康比勒才驀然發現一個不太對勁的地方。「等等,安琪兒,你…
…你會說英文?」而且還說得很標準呢!雖然和一般義大利人一樣具有相同的濃
重口音。
「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這個……也不算不對啦!小鎮裡的居民也不是都不會說英文,很多人為了應
付觀光客,都會特地去學英文,所以,她會講也沒什麼奇怪的。即使小鎮裡的人
,包括酒商在內,說的都沒有她那麼標準。
「沒有,沒有什麼不對!穿好了沒有?我們可以走了嗎?」
「好了、好了,我們走吧!」
可是,他們走了好久好久,才發現用兩條腿根本就走不到聖伽加諾,只好馬
上回頭了。
難道是他沒有聽清楚酒商的說明?
「你不要不高興嘛!」安琪兒看他沉默不語,還以為他在生氣。「我明天帶
你去聖安迪摩教堂,那兒就可以走到了喔!」
康比勒笑了。「我沒有生氣,只是在擔心來不來得及在天黑前趕回去而已。
」
「沒關係、沒關係,我也常常玩得忘了時間,不過,馬可舅舅都會來找我,
不用怕!」安琪兒篤定地說。
馬可?「你是鎮長家的小孩?」
安琪兒像只小蜜蜂一樣忙碌地在他四周圍繞來繞去,一會兒彎下身去摘花,
一會兒頑皮地從後面推著他跑。「嗯!我住在那兒。」
那如果明天他還想和她一起出來玩,最好是先跟鎮長說一聲比較好。
可是,沒想到翌日一大早,安琪兒就先跑到小旅捨去找他了。「嗨!我來帶
你去聖安迪摩教堂羅!」
第二天也是,然後到了第三天,她甚至連野餐籃子也帶出來了。不過,他們
大部分都是走路,或者搭一下農莊主人的順風車,好像一提到火車、巴士,她就
兩眼睜得大大的,沒轍了。
也許是因為她很少離開蒙塔奇諾吧?康比勒暗忖。
但跟安琪兒在一起的確讓他重溫失去已久的快樂,也許是因為她比一般女孩
子更純真,甚至有點過了頭。譬如她對遊覽古跡沒有半點興趣可能是她看太多了
也說不定,而且,只喜歡玩一些幼稚的遊戲,感覺好像和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子
在一起嬉戲似的,教他忘卻了煩惱,甚至連時光的流逝也渾然不覺。
不過,他不在意,因為她是那麼的純潔無邪,眼神始終那麼清澈坦白,笑容
總是那麼自然無垢,真的好像小天使一樣,所以,他一直是以陪著天真可愛的妹
妹一塊兒玩的心情跟她在一起,直到一個星期後——
順手接過安琪兒提的野餐籃子,「安琪兒,你跟我妹妹一樣喜歡穿白色衣服
呢!」
康比勒看著她的米白色吊帶褲說。「事實上,她也有一件和你這件很類似的
衣服,不過,她的是裙子。」
他的眼眸悄然掩上一片薄霧。「我還記得當時她穿著那件衣服一直在我面前
轉圈圈讓裙子飛起來,同時拚命問我:比比、比比,我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
」
「比比?」安琪兒不解地眨眨眼。「什麼是比比?」
「是我。」康比勒的目光迅速恢復清澈,還帶點笑意。「我妹妹都不肯叫我
哥哥,老是叫我比比。」
安琪兒倏地雙眸一亮。「那我也跟你妹妹一樣叫你比比好不好?」她可愛地
皺皺鼻子。「叫康比勒好拗口喔!」
康比勒笑了。「我自己也是這麼覺得,不過,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叫康比勒嗎
?」
安琪兒立刻很捧場地眨著烏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對著他。「為什麼?」
「這個嘛……」康比勒猶豫了一下。「你不懂中文,也許說了你也不懂,但
是……」
他聳聳肩。「其實啊!因為我爸爸書念得不多,所以,當初在替我報戶口時
,原本是想報康比勤這個名字,但那個勤字對他來講好像比較複雜,或者是字寫
得太潦草,反正,到了戶政小姐眼裡,就變成康比勒了。」
安琪兒似乎有點困惑的想說什麼,但康比勒沒有注意到,而且馬上接著又問
:「對了,第一次見面時,你為什麼說我是你的天使呢?」
「啊!」安琪兒立刻忘了她剛剛要說什麼。「因為我是一月二十二日生的啊
!」
「一月二十二?」康此勒茫然地想了半天。「那個……所以?」
安琪兒馬上用那種「你真笨」的眼光白了他一眼。「所以,我是水瓶座的嘛
!」
「哦……」康比勒面無表情地看了安琪兒片刻,終於還是歎了一口氣。「我
認輸,你是水瓶座的,然後呢?」
安琪兒立刻很受不了地搖搖頭,那副模樣就好像她現在才發現康比勒原來是
個超級無可救藥的大白癡!
「Canbiel是水瓶座的守護天使啦!」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見鬼!他連一月二十二日是水瓶座都不知道,哪會
知道水瓶座的守護天使是哪位大爺啊!「你們小女孩就是喜歡這種事。」他無奈
地說。害他以為自己真的變笨了呢!
「人家才不小呢!」安琪兒嘟著紅灩灩的小嘴抗議。
康比勒搖搖頭,隨即牽著她的手往維紐尼溫泉的方向而去。「是喔、是喔!
」
安琪兒卻好像被釘在地上一樣動也不動地硬把他扯住,「真的啦!人家已經
十八歲了,是大女孩,不是小女孩了啦!」她更大聲地抗議。
是、是,十八歲了,已經是大女……呃?!
康比勒愕然愣住,隨即猛地轉回身來,「你……你已經十八歲了?!」他驚
叫。
安琪兒猛點頭。「對啊、對啊!你不信可以去問馬可舅舅呀!」
康比勒頓時傻住了。天哪!不是說外國女孩的外表看起來都會比實際年齡大
嗎?為什麼這個小……不,大女孩的外表看起來反而比實際年齡小?
到底是哪邊搞錯了?
一路困惑地被安琪兒帶到維紐尼溫泉區後,康比勒這回只隨便瞄了幾眼村落
中梅迪奇家族所建的拱廊火山泉池後就沒興趣了,他那不可思議的眼光大部分時
間都還是逗留在安琪兒身上。
直到午後,他們在白色的牛眼菊和血紅色的罌粟花叢中舖開野餐布,康比勒
才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轉而把注意力移到他們的午餐——羊乳酪、辣味臘腸、
熏肉、肝醬麵包、彭佛塔糕點和香甜的葡萄汁上,這時候,安琪兒總是不忘先撒
些碎麵包屑和小鳥們分享。
餐後,安琪兒習慣性地躺下來打盹,而康比勒則雙腿伸直,雙手撐在背後仰
望著天空,耳裡不斷傳來各種蟲嗚鳥叫和微風的低喃細語,他情不自禁地歎息了
。
好奢侈的時光,如果也能讓妹妹享受一次就好了!
「比比?」
原來她還沒睡著,康比勒微偏過腦袋去瞅著她。「嗯?」
「你又在想你妹妹了嗎?」
康比勒無語。
安琪兒皺皺眉,隨即,也沒有預警一聲就砰一下把他拉下來和她並躺在一起
,害他抓著後腦勺齜牙咧嘴了好半天。
「痛、痛!好痛!拜託,安琪兒,我可不是布娃娃,不能亂摔的呀!」
「躺下來告訴我你妹妹的事嘛!我爸爸說的,不開心的事說出來就會好過多
了。」
或許是如此,但是……康比勒輕歎,他還是不想說,他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提
起妹妹的事了,甚至連她的名字也沒有說出口過。而且,就算真要吐苦水,他也
不可能對著一個認識不久的人吐吧?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在安琪兒那溫柔得彷彿催眠般的注視下,他的意志軟
化了,幾乎是無意識的,妹妹的名字就那麼自然而然地從他的口中溜了出來。
「她叫比雲,康比雲,我都叫她雲雲。」他歎息似的說。「她跟你一樣,純
樸可愛,愛玩又愛笑,雖然家裡很窮,但她始終能保持美好的心情來度過每一天
,讓在她身邊的每個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快樂起來,我們全家人都好疼愛她。我
一直在想,只要有她在,就算家裡再窮,我們一家人還是會很幸福的。」
「沒想到那一天……」他突然痛苦地闔上眼。「是她十四歲生日的那天,爸
爸、媽媽、大哥和大姊都出門工作了,通常他們都要到晚上七、八點才會回來,
而我雖然中午就已經放學了,但為了籌錢替雲雲買生日禮物,所以,從一個月前
就開始打工,直到那天才能領到薪水。因此,即使雲雲希望我能留在家裡陪她,
但我還是叫她要再多忍耐半天。」
他的聲音越來越懊悔,胸腔的起伏也越來越劇烈。「結果,當我高高興興地
拿著生日禮物回去時,卻發現我爸爸和雲雲都死了!」他咬牙切齒地說到這裡就
停住,安琪兒同情地側過身來撫挲著他痛苦扭曲的臉頰,好一會兒後,他才恢復
平靜。
「那天我爸爸因為不舒服,所以提早回家,卻發現常在我家那一區閒晃的幾
個不良少年趁家裡只有雲雲在的時候,竟然跑去輪暴雲雲,我爸爸想阻止,卻被
他們用菜刀殺死了。而雲雲被五、六個人強暴,又親眼看見爸爸為了救她被殺死
,因為受不住那種打擊也自殺了。
「可悲的是,鄰居雖然有人聽到打架的聲音,卻沒人來幫忙,連報警都沒有
,因為那附近本來就常發生打架事件,大家都習以為常了,以為那又是一般不良
少年鬥毆,或者是討債的上門催債而已,沒想到兩條人命就喪失在他們的輕忽之
下。
「然而,最最可恨的是,後來那些不良少年雖然都被抓到了,卻因為他們的
父母分別是政經界有力的人士,隨便掏出一筆錢來透過關係上下賄賂關說一番,
再串通一下口供,最後由那兩個年紀未滿十四歲的少年出面頂下所有的罪,而且
只判了一年感化院,其他的則順利逃過一劫,啥事也沒有,而且繼續為非作歹。
」
他徐徐地睜開眼望著澄澈的藍天,但那明朗的感覺卻傳不進他眼底。「我那
脾氣火爆的大哥一聽到居然是這種結果,便一聲不吭地衝了出去。到那天晚上,
他就被警察抓住了,因為他殺死了對方其中一個少年。同樣的,對方父母再次介
入,導致我大哥被判無期徒刑。」他的語氣和腔調充滿了憤慨與痛恨。
「而我那傻瓜姊姊,為了救大哥,竟然把自己給賣了,還叫我拿那筆錢去學
對方關說賄賂,說不定大哥的上訴就可以成功。可是她也不想想,人家有管道,
我們有嗎?如果不是有位好心的警察叔叔警告我,恐怕我也會被以賄賂罪關進去
了!」他露出譏嘲的冷笑。
「後來,我想贖回姊姊,買方卻不肯放人,所以,我姊姊叫我用那筆錢好好
用功,將來出人頭地,好為全家人出一口氣。」
他輕歎。「結果,那筆錢卻全用在媽媽身上了,因為媽媽在深受刺激,大病
一場後,精神就不太正常了,但還沒醫好她,她卻溜上療養院的頂樓摔下來死了
!」他苦笑。「媽媽死了之後,我吃盡了所有的苦頭,嘗盡人世間所有的辛酸,
好不容易自立更生地完成了高中、大學學業,且繼續朝已定下的奮鬥目標前進,
為的就是能早一天幫助哥哥和姊姊脫離苦海,但是……」
他突然橫臂遮住因為懊悔哀傷而逐漸濕潤的雙眼。「我永遠都無法停止責備
我自己,如果當時我能留在家裡和雲雲在一起就好了,那樣的話……」
「你有槍嗎?」安琪兒突然莫名其妙地插進來這一句。
「呃?」康比勒移開手臂,疑惑地看著安琪兒。「槍?當然沒有!我哪裡會
有槍啊!」
「可是,我爸爸說,槍比刀子厲害,如果你沒有槍的話,那你不是也會被殺
死嗎?」
安琪兒很嚴肅地說。「所以不好,你留在那裡不好!你爸爸比你強壯都被殺
死了,你一定也會被殺死的!」
這……也許是這樣沒錯,可是……
「你不是說想要幫你哥哥和姊姊嗎?如果你死了,那誰來幫他們呀?」
啊……這個……
「況且,你妹妹現在變成天使,不是更快樂嗎?她可以過她想要的日子,再
也不必擔心有人會傷害她了,不是嗎?」
康比勒不由得沉默了,好半晌後,悄悄地,隱忍了十年的淚水終於打破他頑
固的心牆決堤而出。
「你這麼認為嗎?她現在更快樂嗎?真的更快樂了嗎?」他嗓音沙啞地問。
「當然!」安琪兒就像個慈祥的母親般把他的腦袋攬人自己的懷裡撫慰著,
任由他無聲的啜泣融化在溫柔的懷抱裡。「放心好了,她現在不知道有多快樂呢
!」
十年了,從埋葬母親的翌日開始,康比勒就不曾再流過半滴淚水,他固執地
忍住所有哀傷痛苦的煎熬,硬撐過每一個艱辛困苦的日子,強熬過每一分孤單寂
寞的時刻,因為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掉眼淚。
如今,在天使的撫慰下,他終於得已放鬆自己,盡情地宣洩出十年來不斷折
磨他的痛苦與自責。未來的日子裡,或許他追逐的目標仍然不會改變,但至少他
不會再繼續苦苦地折磨自己了。
不過……
自殺者不能上天堂不是天主教的信條嗎?
安琪兒似乎忘了這一點,而從未擁有過任何宗教信仰的康比勒更不會知道,
但如果他們這樣想能快樂一點,又有何不可呢?
有時候,不知者的確比知者幸福多了!
小堂深靜無人到,惆悵牆東,一樹櫻桃帶雨紅。愁心似醉兼如病,欲語還慵
。日暮疏鐘,雙燕歸樓畫閣中。
zeushiuka 2007-12-18 15:29
第二章
在蒙塔奇諾,古老的農村生活節奏仍然很明顯,特別是在夏季時,人們在清
晨四、五點就起床幹活,在農莊或葡萄園工作的人,則在中午就結束一天的工作
回家進餐休息了。而且,即使是在科技進步的今天,這兒也仍以傳統方式農耕,
甚至還可以見到以牛耕田的農夫,相對的,此地的純樸也因此未遭受到破壞。
這種古老的小鎮,在白天雖然會湧進不少觀光客,但當夜幕低垂時,便又恢
復寧靜簡樸的鄉間特色了。
義大利時間晚上准八點前十分鐘,康比勒無奈地歎了口氣,同時第二十次走
入酒商那楝文藝復興時代的古建築住宅。
老實說,當地人都很親切,酒商尤其親切,總是不厭其煩的邀請康比勒到家
裡去共進豐盛的晚餐,請他喝最特級的紅酒,最後甚至還叫康比勒搬到他家去住
。但是,只要一提到經銷權的問題,他就龜毛到令人厭惡的程度了!
「很抱歉,大家還沒有商量好合約的條件,所以,現在還沒辦法簽約。你要
知道,這件事必須經過所有鎮民的同意才可以,但有些人就是很難說服,我已經
在盡力了,請你再有耐心一點吧!」
「可是……」
「怎麼,是你們公司在催了嗎?」
才怪!公司不但沒有催促他,而且,每次他直接和總裁秘書聯絡時,那位秘
書小姐總是好客氣的對他說:「沒關係!你想在那邊待多久都沒關係,只要合約
能順利簽下來就可以了。你放心,你的薪水我們會照算,一切大小公私開銷都可
以報公帳,而且不必發票喔!」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居然有這麼好康的事?!那他能不能在這裡買棟私人別
墅,甚至一片葡萄園報公帳呢?
「那倒不是啦!只是……」
酒商豪爽的拍拍他的肩。「啊!!我懂了、我懂了,放心好了,我絕不會把
這份合約讓給別人的,我以天主之名發誓,除非不簽約,否則,這份約一定屬於
你們公司的,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為什麼每個人都叫他放心呢?
不過,酒商剛剛提到的正是他唯一顧慮的問題,如果酒商能夠保證不跑約的
話,他就沒什麼好擔憂的了,只要多點耐心等待就是了。反正,他也不太想離開
這兒……呃!
或者該說是他不想離開安琪兒吧!
自從那天她告訴他她已經是個大女孩之後,他就無法當她是小女孩般對待了
。而且,無論她外表如何,但實際上的她卻比當年的雲雲還大;若是反過來說,
如果雲雲還活著的話,雲雲也比她大很多,所以,他也無法拿她當妹妹看了。
不過,最主要的是,當那天他從她的懷抱裡抬起頭來時,他肯定已經過了一
段很長的時間,因為他睡著了,但她的雙臂卻依然溫柔地抱住他,那雙水靈靈的
大眼睛也始終清澈無邪地凝視著他,那份耐心、那份關懷體貼,悄悄地挑起了他
心中一絲莫名的情愫。
之後每一分、每一秒的相處,他都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心中那份情愫的增長
。逐漸的,他瞭解了一件事實——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能忘卻憤怒和悲傷,得
到心靈的平靜,只有和她在一起,他才能找回生命的活力,重拾往日的歡笑。
所以,他更珍惜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個時刻,無論是她領著他到處調皮搗蛋地
嬉戲遊樂,宛如一對兩小無猜的小頑童;或者是兩人徜徉在叢林綠丘間,灑下片
片歡笑聲,惹來農夫們的會心微笑;抑或是他讓她偎在他胸前瞇眼打盹,耐心地
等待天使甦醒,世界重放光明的那一剎那。
在這一刻,世界真是美好!
在八月的盛夏季裡,托斯卡尼大城市裡的人們都會往海邊跑,而小鎮、村落
的人們則往小溪去。雖然現在才七月初,但氣溫已經相當高了,所以,安琪兒和
康比勒有事沒事就會溜到小溪邊抓魚……呃!或者該說是玩水比較恰當。
總而言之,這一天,兩個大小孩又拎著野餐籃子到溪邊去,不一會兒就玩得
渾然忘我,玩得忘了自己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直到安琪兒忘形地跳到康比勒身上
,康比勒才覺得有點不太對勁,他下意識地往下瞄了一眼,隨即忍不住吞了一口
唾沫。
兩人薄薄的衣衫早已濕透,可以透過幾乎透明的衫布望見裡面的肌膚,那白
得像雪,細如陶瓷般的肌膚,而且,兩人此刻還是緊貼在一起的,他可以感覺到
安琪兒柔軟的胸部壓在他胸前的刺激感,她溫暖的體溫好像烙印在他身上的熱鐵
。
「安……安琪兒,你……你最好趕快下去。」他結結巴巴地說,滿頭的水,
早已分不清是溪水,還是汗水了。
安琪兒卻把摟著他脖子的雙手纏得更緊了,「為什麼?我喜歡這樣啊!為什
麼要我下去!」甚至兩隻腳也夾得活像個螃蟹腳似的。
哦!拜託,他比她更喜歡,可是這樣不行呀!這樣會……會凸槌的啊!
「你……你先下去再說。」
「不要!」她要賴地大聲拒絕,同時把腦袋撒嬌似的埋在他的頸邊。「人家
喜歡這樣嘛!」
康比勒無奈地歎了口氣,同時開始試圖扳開她的手腳;安琪兒卻以為他在和
她玩,竟然又大笑了起來,而且非常努力的和他「玩遊戲」。
最後,因為「玩」得太過火了,康此勒一個踉蹌,撲通一聲跌坐在水深不到
三十多公分的溪岸,而安琪兒竟然還緊緊地攀在他身上,且依然大笑不已。
康比勒呆呆地盯著她那張緋紅的臉蛋,隨後,在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情況
下,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幾乎是在同一秒,安琪兒的笑聲戛然而
止,並鬆手放開了他,而他也差不多在同一時刻驚覺到自己做了什麼。
他不但嚇到了安琪兒,也嚇到了自己!
在驚慌之際,心虛的他立刻想往後退開,卻因為安琪兒還坐在他的大腿上,
結果反而自己一頭躺進水裡,旋即又咕嚕嚕地掙扎著坐起來,但他仍舊站不起來
,因為安琪兒還是一手捂著嘴,滿臉驚訝地呆坐在他身上。
「對……對不起,我……我不是……呃……是……呃……呃……」他不知所
措地吶吶道。「對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
「我喜歡!」沒想到安琪兒卻突然大聲這麼宣佈。
兩秒後,康比勒的腦袋驀地抬現出一臉錯愕的蠢樣。「耶?」
「我喜歡!你的嘴軟軟的、熱熱的,」安琪兒撫著嘴,很認真地回想著。「
碰起來的感覺好舒服喔!」
「啊!」康比勒的樣子更蠢了,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嗯!我很喜歡。」安琪兒再一次強調,隨即雙眼一亮,同時興奮地猛撲向
前。「我們再玩一次吧!」
玩?!
天哪!「嘎?等、等等、等等,你……」撲通一聲,他又倒回水裡了。「你
不能……唔、咕嚕嚕……我不……唔、咕嚕嚕嚕……老天!你……唔、咕嚕嚕…
…救……救命……唔、咕嚕嚕嚕……」
被大型聖伯納壓在水裡猛舔的感覺大概就是這樣吧!
這就是他們第一次親吻的起因、過程和結……呃……結果是,他沒有淹死就
已經很了不起了!
而最令人尷尬的是,似乎所有蒙塔奇諾的鎮民在當天就都知道「那個台灣來
的東方人差點淹死在不到三十公分深的溪裡」這件大事了,因為自從那天之後,
每次他們要出遊時,就會有「好心」的鎮民「好意」的跑來提醒他某些「重要事
項」,而且,每個提醒他的人都會帶著一臉戲謔的笑意。
「要去奇安提小城堡嗎?啊!對了,奇安提小城堡後面有一條小溪,雖然不
深,但你最好小心……」
這是義大利式的幽默嗎?
或者,「又要去維紐尼溫泉嗎?這個……溫泉雖然淹不死人,不過……」
如果他很有禮貌的敲掉那個多嘴婆的大牙,不曉得那個多嘴婆會不會生氣?
抑或者,「海邊?南邊的海真的會淹死人啊!所以……」
他們當他是白癡啊?!
也可能,「你千萬不要靠近瞭望塔下面,那邊有個小湖……」?不知道這裡
的野豬吃不吃活活被掐死的人?
不過,除卻這些教人咬牙切齒的「小問題」之外,他還是很喜歡這兒的淳樸
鎮民和平靜生活……呃!只要他稍微小心一點就沒問題了,因為那次「致命的親
吻」好像在無意中不小心引燃了安琪兒的熱情之火。
如今,常常走著走著,或是笑著笑著,甚至是吃著吃著的時候,安琪兒就會
莫名其妙地突然撲過來親吻他。請注意,不是抱,是撲!不是溫柔的擁抱,而是
那種像快餓瘋了的老虎撲向獵物時的撲。
這要是在路上、樹林間、農田裡,甚至溪裡、湖裡、海裡都不要緊,至少在
水裡他還有掙扎冒出幾個泡泡的機會;或者快噎死時,斷氣也不是那麼快的,運
氣好的話,就會碰上一個好心農民A來捶捶他的背,讓他吐出卡在喉嚨裡的麵包
、核桃、野兔肉,或者是吃敲敲蛋的小湯匙,同時,好心的農民B會在一旁偷笑
。
但要是在懸崖邊的話可就不是好玩的了,若一步踏空,他的人生就只剩下喊
一聲救命的機會而已了。
也許他回台灣後,最好先去找個中國功夫大師學學千斤墜的功夫比較安全吧
?
* * *
燠熱的七月下旬,以鐘樓亮燈儀式為主的卡默爾聖母節剛過沒多久,那個推
拖技術一流的酒商突然主動找康比勒去談話。
滿腹疑惑的康比勒收到傳言後,馬上就去找酒商,沒想到對方一見到他,就
把一張草約交給他。
「我這邊終於研商好了,喏!!你可以傳真過去給你們公司,看看有什麼問
題沒有?」
雖然心裡早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當酒商告訴他這一刻終於到了的時
候,有一剎那間,康比勒竟然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可以簽約了?
現在?為什麼是現在?
呃……其實,哪時候都一樣啦!問題是,他該怎麼辦?簽約然後走人嗎?就
這樣遠離他的天使、他的幸福、他的快樂嗎?
或者是要……
「比比,你怎麼了?」
「嘎?」康比勒驀然回神,這才發現他停在一大片葡萄園中不動了,四周皆
是纍纍未成熟的葡萄串,面前則是背著手,拿好奇的眼睛對著他打量不已的安琪
兒。「啊!沒什麼,我只是在想……我來這兒都兩個半月了。」
「哦……」安琪兒眨了眨眼。「那你在這兒快樂嗎,」
「很快樂,」康比勒衷心地說。「我想,我這輩子最快樂的可能就是現在了
!」
「這樣啊……」安琪兒可愛的歪著腦袋。「那你剛剛為什麼一直這樣呢?」
她說著,用兩根手指頭把自己的眉頭擠成一堆。
康比勒失笑,旋即又歎了口氣。「我說過我是來工作的,不是嗎,昨天他們
通知我可以完成工作了。」
「那不是很好嗎?」安琪兒奇怪地看著他。「你不想完成工作嗎,」
聽她這麼說,康比勒不由得狐疑地反看回去。「工作完成的話,我就必須回
去了,你希望我趕快回去嗎?」
安琪兒卻呆了呆。「回去?你要回去了?你為什麼要回去?你在這兒不是很
快樂嗎?
為什麼要回去呢?」
康比勒同樣呆了呆。「怎……怎麼這麼說?我當然要回去,我的親人都在那
兒,那兒才是我的家呀!就算我想待在這兒,我也沒有能力待在這兒嘛!」
「耶?」安琪兒聞言,當下便露出一臉的慌張和哭意,看樣子,接下來若一
句話說不對,雨季可能就會提早降臨了。「那……那我怎麼辦?我不要跟你分開
啊!比比,如果你一定要回去,那我也要跟你一起回去!」
原來她跟他一樣捨不得,不是希望他快快滾蛋啊!
康比勒不由得感到欣慰,同時也心疼地將她納入懷中。「啊!別這樣,我剛
剛就是在想,該怎麼問你願不願意跟我結婚,然後再一起回去呀!」
這是一個很重大的決定,他原本的打算是在哥哥姊姊尚未得到自由之前不談
結婚的,但是,他實在無法放棄他的天使啊!如果有她陪伴在他身邊的話,應該
更能支持他往既定的目標前進吧!他這麼說服自己作這種自私的決定。
一聽見康比勒這麼說,雨季又立刻縮了回去。「願意!願意!」安琪兒興奮
地猛點頭。「我願意跟你回去,不過……回去哪裡呀?」又換上一臉困惑了。
「台灣,我家住台灣。」
「咦?」安琪兒愣了愣。「台灣?」
「沒聽過是吧?」康比勒諒解地笑笑。「那也不奇怪,你大概從來沒有離開
過蒙塔奇諾吧?所以,像台灣那種……」
「我知道啊!」安琪兒突然說。
「……小小的海島國家……呃?你知道?」康比勒反而不知道了,不知道她
知道什麼。「你知道什麼?」
「台灣啊!原來你家住台灣,」安琪兒仰起笑嘻嘻的臉蛋對著他。「我也是
耶!」
啥?她也是?!
大概有十秒的時間,康比勒的腦袋裡只有一片空白,完全不明白她剛剛說了
些什麼,只是茫然地瞪著她。然後……等等、等等,她……她剛剛說……說什麼
來著?說她……
她也是?也是什麼?不會是也是住在台灣吧?
不,這是不可能的事!
康比勒懷疑地瞇起了雙眼。「你……也住台灣?」
安琪兒還以一臉的天真無辜。「對啊!」
如果她是在演戲的話,那也未免太厲害了吧!
「真的?」
安琪兒很用力地點了一下腦袋。「真的!」
不可能吧?
康比勒依然狐疑地注視著她,片刻後才突然轉用國語問:「那你會說國語嗎
?」
安琪兒不假思索地回答了。「當然會啊!」
哇咧——標準的國語耶!
康比勒不可思議地呆住了。這……這下子他不信也得信了,否則,怎麼解釋
她為什麼會說國語呢?
「可是……可是你現在住在這兒啊!」康比勒抗議似的說。
「我每年這時候都會來這兒玩啊!」
「為什麼?」
「因為馬可舅舅住在這兒嘛!」
「馬可鎮長是你媽媽的哥哥或弟弟嗎?」
「不是!他是……」安琪兒很認真的想了想。「他是我媽媽的表哥。」
原來如此。「然後呢?玩夠了就要回台灣去了嗎?」
安琪兒搖搖頭。「不是,我還要到米蘭去。」
「為什麼?」
「因為瑪麗阿姨住在那兒。」
阿姨?她媽媽的姊妹嗎?
「瑪麗阿姨又是誰?」
「笨!我媽媽的好朋友啦!」
原來只是好朋友而已。「那麼接著呢?還有嗎?」
「羅馬,我還要到羅馬。」
康比勒忍耐地捏捏鼻樑。
「又是誰住在那兒?」
「翠西亞阿姨啊!」
「又是你媽媽的好朋友?」
「才不呢!她是我媽媽的妹妹,所以我才叫她阿姨嘛!」
康比勒突然覺得跟她有點溝通不良。
「去過羅馬之後呢?」
「還有皮埃蒙特。」
老天!她家的親戚朋友還真多啊!
「那又是哪位親戚或朋友住在那理?」
「那是我媽媽的家啦!」
「啊!原來你媽媽住皮埃蒙特。」
「才不是呢!我媽媽已經死了啦!」
天哪!他投降了!
「那你為什麼會住在台灣?」
「因為我爸爸住在台灣嘛!」
康比勒不由得苦笑。好簡單的答案,為什麼他就是沒想到呢?
「你爸爸在那兒工作嗎?」
「對、對,他在那兒上班。」
真不簡單,終於搞清楚了,差那麼一點點他就要自殺了!人單純一點是很好
,可是太單純的話,有時也會讓人抓狂的!
「好!我懂了,安琪兒,我想……」康比勒稍微推開她一些,然後蹙眉思考
片刻。
「我想,我還是先回台灣,你呢!就按照預定計畫到米蘭和羅馬去,等你回
台灣後,就打電話給我,我會立刻去找你,這樣可以吧?」
安琪兒馬上不高興地噘起小嘴。「可是那還要很久耶!」
「我知道、我知道,」康比勒又把她攬進懷裡溫柔地安撫著。「可是,這是
你已經預定好的行程,你的親人都在期待你的來臨,你總不好讓他們失望吧?放
心,再久也不過一、兩個月,到時候你一回台灣,我們就可以再見面了。就好像
睡一晚,隔天早上我們不是又見到面了嗎?」
看得出來安琪兒還是很不情願,「好嘛!」不過!她還是乖乖點頭了。「那
等我回台灣打電話給你,你一定要立刻來找我喔!」
會的,一定會的!等下回見面時,他就要開始努力的去說服安琪兒的父親把
女兒交給他這個身無恆產的窮小子了!
「我給你的電話號碼不要弄丟了喔!」
「嗯!」安琪兒輕應,而後柔順地偎在他懷裡。「你不能忘了我喲!」
「我怎麼可能會忘了你呢?」康比勒低喃。「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
「就跟爸爸愛我一樣愛嗎?」
呃……這就有點差別了!
「差不多啦!不過,我比你爸爸還要愛你,」康比勒深情的凝視著她,並誓
言般地說。「這個世界上我最愛你,而你也找不出另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了!」
寶釵分,桃夜渡,煙柳暗南浦。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斷腸點點飛紅,都
無人管,更誰勸,流鶯聲佳?
——宋 辛棄疾
第三章
坐在疾駛離去的轎車中,康比勒努力壓抑住胸口那股回頭看的衝動,他怕只
要一回頭,他就走不了了。但是,心頭的失落感告訴他,他的確掉了什麼東西在
後面,在蒙塔奇諾的森林裡。
若有所失地到了飛機場,他差點上錯飛機;而且,在苦澀心酸的十幾個鐘頭
航程裡,他吃不下任何東西,甚至連水也不想喝。
當他終於挨過了這段最難熬的時間,步下飛機再次踏上台灣的土地時,他可
以感覺到以往支持他走到今天的那股憤怒又回來了,失去自由的哥哥和姊姊悲苦
的音容再次清清楚楚地浮現在他眼前。
他決定先請一天假去看看哥哥和姊姊再恢復上班。
回到他的住所——以四千元租來的公寓小套房後,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從安琪
兒那兒要來的照片放到全家福的相框旁。
眷戀地撫挲著相片,「幫我,安琪兒,幫我!」他低喃。
一個鐘頭後,他換上簡便的服飾離開公寓套房,駕駛著他那輛90年代的裕隆
尖兵朝北投而去。
當年才十九歲的康比雪為了籌錢救大哥,傻傻的把自己賣給一位貿易公司的
老闆陳冠廷作情婦,開始了她見不得人的地下生活。其實,原本這樣也還算好的
,總比那些被千人騎、萬人壓的妓女好吧?
問題是,陳冠廷並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好東西,因為是入贅的女婿,所以,
在家裡被老婆壓得死死的,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洩,悶得他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所
以,說他是找情婦,不如說他是要找個出氣筒還比較正確。
所以,這十年來,康比雪不但沒有被憐、被愛,還被打、被揍到已經麻痺了
。但即使有機會,她也不敢隨便離開陳冠廷,因為陳冠廷曾警告過她,如果她敢
離開他的話,他就要不擇手段的毀了她弟弟的前途。
為了弟弟,她只好繼續忍氣吞聲了。
「好!我懂了,安琪兒,我想……」康比勒稍微推開她一些,然後蹙眉思考
片刻。
「我想,我還是先回台灣,你呢!就按照預定計畫到米蘭和羅馬去,等你回
台灣後,就打電話給我,我會立刻去找你,這樣可以吧?」
安琪兒馬上不高興地噘起小嘴。「可是那還要很久耶!」
「我知道、我知道,」康比勒又把她攬進懷裡溫柔地安撫著。「可是,這是
你已經預定好的行程,你的親人都在期待你的來臨,你總不好讓他們失望吧?放
心,再久也不過一、兩個月,到時候你一回台灣,我們就可以再見面了。就好像
睡一晚,隔天早上我們不是又見到面了嗎?」
看得出來安琪兒還是很不情願,「好嘛!」不過!她還是乖乖點頭了。「那
等我回台灣打電話給你,你一定要立刻來找我喔!」
會的,一定會的!等下回見面時,他就要開始努力的去說服安琪兒的父親把
女兒交給他這個身無恆產的窮小子了!
「我給你的電話號碼不要弄丟了喔!」
「嗯!」安琪兒輕應,而後柔順地偎在他懷裡。「你不能忘了我喲!」
「我怎麼可能會忘了你呢?」康比勒低喃。「難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嗎?
」
「就跟爸爸愛我一樣愛嗎?」
呃……這就有點差別了!
「差不多啦!不過,我比你爸爸還要愛你,」康比勒深情的凝視著她,並誓
言般地說。「這個世界上我最愛你,而你也找不出另一個比我更愛你的人了!」
寶釵分,桃夜渡,煙柳暗南浦。怕上層樓,十日九風雨。斷腸點點飛紅,都
無人管,更誰勸,流鶯聲佳?
——宋 辛棄疾
第三章
坐在疾駛離去的轎車中,康比勒努力壓抑住胸口那股回頭看的衝動,他怕只
要一回頭,他就走不了了。但是,心頭的失落感告訴他,他的確掉了什麼東西在
後面,在蒙塔奇諾的森林裡。
若有所失地到了飛機場,他差點上錯飛機;而且,在苦澀心酸的十幾個鐘頭
航程裡,他吃不下任何東西,甚至連水也不想喝。
當他終於挨過了這段最難熬的時間,步下飛機再次踏上台灣的土地時,他可
以感覺到以往支持他走到今天的那股憤怒又回來了,失去自由的哥哥和姊姊悲苦
的音容再次清清楚楚地浮現在他眼前。
他決定先請一天假去看看哥哥和姊姊再恢復上班。
回到他的住所——以四千元租來的公寓小套房後,他第一件事就是把從安琪
兒那兒要來的照片放到全家福的相框旁。
眷戀地撫挲著相片,「幫我,安琪兒,幫我!」他低喃。
一個鐘頭後,他換上簡便的服飾離開公寓套房,駕駛著他那輛90年代的裕隆
尖兵朝北投而去。
當年才十九歲的康比雪為了籌錢救大哥,傻傻的把自己賣給一位貿易公司的
老闆陳冠廷作情婦,開始了她見不得人的地下生活。其實,原本這樣也還算好的
,總比那些被千人騎、萬人壓的妓女好吧?
問題是,陳冠廷並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好東西,因為是入贅的女婿,所以,
在家裡被老婆壓得死死的,一肚子怨氣無處發洩,悶得他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所
以,說他是找情婦,不如說他是要找個出氣筒還比較正確。
所以,這十年來,康比雪不但沒有被憐、被愛,還被打、被揍到已經麻痺了
。但即使有機會,她也不敢隨便離開陳冠廷,因為陳冠廷曾警告過她,如果她敢
離開他的話,他就要不擇手段的毀了她弟弟的前途。
為了弟弟,她只好繼續忍氣吞聲了。
zeushiuka 2007-12-18 15:30
在北投琪哩岸山下有一楝隱身於樹林間的小別墅,小別墅後有一小片花圃,
這就是康比雪的心靈寄托。她愛花、惜花、憐花,是個雖然書讀得不多,卻氣質
典雅、韻味十足的女人。
「姊!」
康比雪聞聲,驚喜地抬起頭來,「小勒!」她忙放下正準備換土的盆栽,並
起身脫下塑膠手套,當康比勒來到她面前時,剛好迎上她歡欣的大擁抱。「小勒
,快三個月沒見了吧?你這次出差好久喔!不過……」她仔細端詳他的神色。「
你看起來很不錯,工作很順利吧?」
「很順利。」康比勒同樣仔細地上下打量康比雪。「你看起來也很好,姊。
」
康比雪溫柔但自嘲地笑了。「他有一個多月沒來了,聽說他老婆又生了,而
且這次生的是男孩,我想,可能會有一陣子都不會見到他了吧!」
康比勒沒說話,只是摟著她往屋裡走去。
「你這次有沒有乘機好好觀光一下?到國外出差可是很難得的喲!以前都只
聽你說到南部或中部出差,這回你打電話來告訴我說要到義大利去,我就想著,
不趁這個機會好好遊覽一下,以後不曉得還有沒有機會呢!」
「當然有,」他們從後門直接進入開放式的廚房,康比勒先讓康比雪坐在餐
桌旁,再去開冰箱拿果汁。「不但有,而且整天都在到處遊覽、到處玩呢!」
「真的?」康比雪驚訝地看著康此勒在她面前放下玻璃杯,再注入果汁。「
那你的工作呢?」
「我在等,」康比勒也替自己倒了一杯,這才坐到康比雪旁邊。「等客戶商
量合約細節。」
「這樣啊……」康比雪不太明白地聳聳肩。「我實在聽不懂,不過,只要能
順利完成就好了。」
康比勒徐徐地喝了幾口果汁,雙眼卻始終凝定在康比雪的臉上,似有所思,
又好像在探索什麼。康比雪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臉,以為自己的臉上沾上了泥土
或什麼的。
「怎麼了?姊臉上有什麼不對嗎?髒了?還是看起來又老了,」
康比勒放下果汁,認真的搖搖頭。「不,姊,你還很年輕、很漂亮,所以,
姊,離開他吧!我已經有能力照顧你了。」
「不!」康比雪歎息著笑了。「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你知道我不能。
」
「姊,我不怕他!」康比勒強硬地說。「如果他真的有辦法毀了我,儘管來
吧!不管他要耍什麼手段我都不怕,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傻兮兮的高中生了,姊
!何況,他也可能只是說說而已吧!要毀了一個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不行,我不能冒任何險!」康比雪溫柔地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小勒,
現在你是康家唯一一個能走出自己光明前途的人,我不能讓任何人毀了你,爸媽
在九泉之下絕不會原諒我的!」
「爸媽已經死了好久了,姊!」康比勒不耐煩地抗議。「而且,我已經二十
六歲了,不再是需要姊姊保護的小弟弟,這十年來,我不也都是自己照顧自己的
嗎?」他反手抓住她的手。「姊,你為我已經犧牲得夠多了,我一點也不喜歡這
樣,所以,拜託趕快離開他吧!我會照顧你的。」
康比雪笑笑,並抽出手來安撫地拍拍他的臉頰。「好了、好了,小勒,不必
這麼激動,其實,姊姊跟著他過得也很好啊!你看,有得吃、有得穿、有得住,
什麼也不缺,你不需要再替姊姊擔心了。」
是喔!外加拳打腳踢都夠打包了!
「姊……」
康比雪突然起身往冰箱走去。「你今天可以多留一會兒吧?要不要在這兒吃
晚餐?我早上才買了一條新鮮的大黃魚喔!」
康比勒張大的嘴隨著歎氣聲闔上了。
是的,當康比雪有這種表情、這種動作時,就表示她不想再就這個問題討論
下去了。
別看康比雪外表柔弱溫婉,她在固執的時候,可能是康家人裡最頑固的一個
了!
他無奈地望著康比雪纖細的背影。「姊,我明天要去看大哥,你要不要一起
去?」
「好啊!那你早一點來接我,我們先去買東西……啊!對了,你還有在抽菸
嗎?聽說香菸要漲價了呢!」
「有,不過……」康比勒這時候才想到,除了剛到蒙塔奇諾那兩天之外,他
都沒有再碰過香菸了,雖然不是刻意戒菸,但他就是沒有想到要抽菸。直到此刻
,他才想起,原來自己也是個老菸槍。「好久沒抽了。」
「嗯!還是少抽點好,抽菸對身體不好啊!」
「這話去對大哥說吧!他抽得比我凶呢!」
康比雪轉到洗滌台的動作停了一秒,隨即又繼續。「他心情不好啊!」
康比勒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希望能設法讓大哥早點出來
,但我現在的能力還不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擁有那種能力。因此我想,至
少要讓大哥假釋出來後,能有個安心的地方讓他繼續生活下去。你知道的,一般
人是不會管你為什麼坐牢,只要你坐過牢,尋求自新的路比坐牢還辛苦。」
「我瞭解,」康比雪又回到冰箱拿蔬菜。「所以,你才會那麼努力工作,整
天除了工作還是工作,沒有休息,也沒有娛樂,」她抓了一把青江菜和幾顆蛋到
洗滌台。「而且,開銷節省到最低,連上班的西裝也只有一套是我送你的,其他
都是跟大學同學要來的,我想,你唯一的奢侈品大概就是香菸吧!」
康比勒欲言又止地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隨即又恨恨地放下。「有一件事我沒
告訴你,姊。」
「哦!什麼事?」
「那個……根據法務部的規定,無期徒刑坐滿十年後就可以申請假釋……」
「這個我知道,我也查過了,」康比雪手裡邊忙碌著,邊打岔道。「雖然規
定是十年,但一般都要坐滿十二年之後再申請比較容易通過。」
「我去向律師打聽申請假釋手續時,律師告訴我了,不過……」康比勒猶豫
了一下。
「當律師知道我有替大哥申請假釋的打算時!他也特地警告我,他說……他
說……」
康比雪終於聽出有什麼不對勁了,她遲疑地回過身來。「律師說什麼?」
康比勒咬了咬牙。「他說,對方不會讓大哥的假釋申請通過的,光是監獄的
監務委員會那邊的審核,對方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讓假釋申請通不過,何況還有
法務部那一關。
所以,他叫我們不必白費力氣,如果不信的話,可以試一次看看,假使通不
過的話,以後就沒有必要再試了。」
聞言,康比雪和康比勒互視許久,而後慢慢地轉回洗滌台前又沉默了好半天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康家的災難才會結束呢?」她淒苦地喃喃自語。
康比勒看著手上的果汁默然無語。
是的,這就是他努力奮鬥的目標,也是他為什麼這麼拚命的原因,為了讓大
哥早日恢復自由,回到人群裡過正常的生活,也為了讓姊姊能早日脫離情婦的身
份,尋找她真正的幸福。
但是,現在的他既無權又無勢更無財,還沒有能力去做任何形式的關說,不
要說幫大哥出獄了,就連陳冠廷可能使出什麼樣的卑劣手段,他也沒有把握能應
付得了。
雖然陳冠廷沒有那些不良少年的父母那麼有權有勢,但畢竟也是一家公司的
老闆,在這個社會上,只要有錢,什麼事做不出來?而他也只不過是個小小的業
務副理,兩者之間的階級層次還是差太多了。
他自己毀了無所謂,但他若是真的被毀了,誰來幫大哥奔走出獄呢?大哥將
來出獄後,又有誰來協助他走過自新的道路?而姊姊若是能離開陳冠廷,不也是
要依賴他來維持生活嗎?
在這種情況下,他能被毀嗎?
* * *
康家四兄妹雖然很友愛,但其實他們的個性卻是一個人一個樣。
康比雲天真純潔、康比雪溫柔細膩、康比勒沉穩內斂、康家老大比勇個性豪
爽,卻衝動得不得了,所以,當年才會在一氣之下衝去把人家給活活打死了。
當然,事後他也很後悔,不過,他不是後悔殺了人,因為當年那個被他殺死
的不良少年在被他揍了一拳後,還很狂妄囂張地喊著說:「你竟敢打我?好膽你
就把我給殺了,否則我還要找人一起去姦殺你另一個妹妹!」
這種話聽了誰會不火大,而且害怕?害怕那個無法無天的小鬼真的又帶人去
姦殺自己的妹妹,所以,本來只是想狠揍對方一頓出氣的康比勇,當下就決定滿
足對方的「要求」,先把對方給打死了。
那種人是死有餘辜,死一萬次都嫌不夠!
然而,因為他的殺人而拖累了妹妹和弟弟這件事他卻很後悔,如果他早知道
會搞成這樣,打死他也不敢殺死對方,最多閹了那小鬼吧!
「哥,這次我們帶來一些吃的、三條菸、雜誌和武俠小說,」康比雪向坐在
對面玻璃窗世界裡的人微笑著,她很辛苦才做出這些笑容的。「還有一些錢。」
「唉——跟你們說過好多次不用拿錢來了,不是嗎?」康比勇對著電話筒歎
道。「我在這裡又花不了什麼錢,前幾次你們給我的錢都還剩很多呢!」
康比勇和康比勒有點像,又不太像,因為他們的五官雖然有七分相似,但身
材和氣質卻相差很多,一個高大健壯、一個斯文頎長;一個聲音好像打雷、一個
講話低柔穩重,兩兄弟兩個樣,卻是同一般的親密友愛。
「大哥,可是你……」康比勒突然噤聲,然後瞄了守候在一旁的獄警一眼,
隨即改口道:「你還是留在身邊備用比較好,否則,要是有什麼事的話,你也不
是能馬上聯絡到我們,身邊多少放點錢比較教人安心,就算是為了我們,你收著
吧!」
康比勇注視著康比勒片刻,繼而又凝視康比雪半晌,然後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
「對不起,是我拖累了你們,如果不是……」
「啊!大哥,」康比勒若無其事地打斷他。「你知道嗎?我這回出差是到國
外去喔!」
「對、對,到義大利哩!」康比雪忙附和道。「想不到吧,大哥?小勒居然
能到外國去耶!這種事我們以前連想都不敢想呢!」
康比勇苦笑了一下,心裡明白他們的意思,只好順著他們的話問:「是嗎?
那有沒有找時間去好好玩玩?這種機會可不多呀!」
「哈哈!我也是這麼說耶!」康比雪笑睨著康比勒。「有這種機會卻不懂得
把握就真的太蠢了,不過他說呀……」
雖然只是隔了一道脆弱的玻璃窗,卻彷彿隔開了兩個遙遠的世界,那種只看
得到,卻碰觸不到的距離感實在教人心酸不已,但知道他們可能永遠也碰觸不到
的那種無力感,更是令人心痛!
為什麼有些人可以為非作歹卻逍遙法外,而有些人只不過是想保護自己的家
人,卻必須被剝奪走永遠的自由呢?
* * *
頭一天恢復上班,康比勒就覺得有什麼不對,事實上,在他踏入辦公室的那
一刻,當所有的人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拉過來放在他身上,卻一語不發的時候,他
就覺得氣氛很詭異,詭異到他想問一下「怎麼了」都不曉得該怎麼問。
然後,當經理用那種又嫉妒又羨慕的目光努力殺了他一百回的時候,他更是
莫名其妙,但同時也明白,肯定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到了近午時,周秘書拿了幾份報表來他的辦公室給他,正要離去時,卻又突
然轉回來,沒想到康比勒正氣定神閒地等著她,原來他早知道她會忍不住,不覺
尷尬地哈哈笑了兩聲。
「啊!副理,你有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吧?」
「廢話!」康比勒看了她一眼,隨即低下眼去核對她帶來的報表。「經理的
樣子就好像我搶了他老婆女兒似的,我都快被他的眼光凌遲處死了!」
「咦?副理完全不知道為什麼嗎?」周秘書似乎很訝異。
「我要是知道的話,還會莫名其妙嗎?」
周秘書顯得很困惑,她無意識地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坐下。「可是,副理會
不知道自己這次出差去了多久嗎?」
怎麼會不知道,兩個半月還多,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周秘書愣了愣,隨即上身傾向前,眼神認真地望定康比勒
。「副理知道這次出差,除了副理之外,最久的人是多久嗎?」
「我哪會知道呀!」
「五天。」
康比勒核對完畢,並簽上名字,正要把數據輸入電腦裡,聞言,不由得愣了
一下,他懷疑地看著周秘書。「五天?」
「五天!」周秘書點點頭。「而且啊!你知道本公司自成立以來,除了總裁
之外,出差最久的人是誰,還有紀錄是多久嗎?」
康比勒放下報表。「我等著你告訴我呢!」
「是副總裁,紀錄是一個半月。」
「一個半月?!」康比勒驚訝地喃喃道。「那我怎麼能……」
「明白了吧,副理?公司對出差這種事一向很謹慎的,一般來講,如果只是
針對同一件公事或同一位客戶,出差的下屬要是在一個月內還無法處理妥當的話
,公司就會毫不猶豫地認定他是能力不足,並且把他叫回來換另一個人去處理。
」
「這個……我也知道。」可是,他卻因為總裁秘書的安撫,所以一直沒有去
想到。
「既然副理也知道,那就應該知道副理這次的出差時間真的很特別吧?」
「是……有點特別。」他無法否認。
「或者該說是另眼看待?」周秘書試探性地問。
「這……是嗎?」他不敢承認。
「當然是!」周秘書用力地說。「所以,大家都在猜測,這次的陞遷,可能
以副理的幅度最大,甚至可能有機會外調到國外呢!」
會有這麼好康的事?
是不是他曾經救過什麼人忘了,而剛好那個被他救的人是公司裡的什麼大人
物之類的?
呃……就他記憶所及,好像……沒有啊!
「你看著好了,說不定這兩天人事部就會召見你啦!」
是喔!人事部召見不一定是為了陞遷吧?搞不好是要調他去守警衛室,或者
乾脆請他卷舖蓋回家去吃自己呢!
可惜兩邊都猜錯了,不是人事部,而是總裁親自召見!
康比勒放下電話許久,還不太敢相信剛剛接到的是總裁直接打給他的內線電
話,而且要他現在上去談話。
談話?
談什麼話?一個大總裁和一個小副理能有什麼話好談的?就算是要請他吃魷
魚羹,也不需要總裁親自請吧?
升職?拜託!除了副總裁和總經理之外,哪個不是人事部約談過後下公文調
派的?
請他喝下午茶閒話家常?哪有可能,真好笑!
不再多想,康比勒把剩下最後幾件文件簽過名之後,就抓著一小疊卷宗夾走
出辦公室,經過周秘書的辦公桌時放下卷宗夾,接著就想離開業務部,不料經理
正好從他的辦公室出來,一見到康比勒要離開,便急急的喊住他。
「等等,你要上哪兒去?我還有很多工作要交給你,而且,待會兒企畫部的
簡報你也要代替我去,還有恆生企業也會派人來簽約,你……」
在剛被喊住時就徐徐轉過身來的康比勒,這時終於忍不住打岔說:「抱歉,
經理,那些恐怕都要麻煩你自己處理了,我現在有急事。」
經理不悅的皺眉。「急事?什麼急事?」
「我要立刻去見一個人。」
「見人?」經理情不自禁地提高了聲音,辦公室裡所有的人都不約而同地轉
過注意力來。「你要見什麼人會比我交代的工作重要?」竟敢瞧不起他!
康比勒不覺翻了翻白眼,隨即轉身大步離去,只丟下兩個字。
「總裁!」
* * *
易雙立是個瘦削斯文的中年人,很英俊,卻沒有一般大總裁的氣勢,看起來
倒比較像是一個中學老師,一個頗受女學生暗戀而困擾的高中老師,誰也想不到
他這個模樣竟然會是富士比排行全球五十大企業之一的雙揚財團總裁。
老實說,這是康比勒頭一次有機會見到公司最大的頭頭,聽說這個人常常不
在國內,沒事就在國外飛來飛去,公司大部分的業務都交給精明能幹的副總裁,
即使有事,也是副總裁找去他家研商討論,反正他很少出現在公司裡就對了。
「不用太拘謹,隨便坐。」易雙立在仔細打量過康比勒之後這麼說,而後起
身走到吧台。「要喝點什麼嗎?紅茶?」
「橙汁就好了。」一踏進總裁辦公室,康比勒的心裡就猛犯嘀咕,直到此刻
,心中的疑惑更是到達至最高點。「請問總裁找我有什麼事?」總裁幹嘛這麼親
切,不會真的是要請他喝下午茶吧?
易雙立沒有回答,兀自泡紅茶、倒橙汁。把橙汁交給康比勒之後,他就在一
旁的沙發上坐下。
「來,坐啊,這邊坐!」他指著另一張單人沙發。
康比勒只好依言坐下,正想開口,易雙立卻搶著問:「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
耶?不會吧?真的是要閒話家常,康比勒猶豫了一下。「還有一個哥哥和姊
姊。」
「哦,」易雙立啜了一口紅茶。「你哥哥在做什麼?」
康比勒的臉色微微一緊,隨即放下橙汁,並傲然地仰起下巴。「在坐牢,因
為殺人罪。」
他已準備好要面對任何異樣的眼光和言論,甚至是解雇令,卻沒想到易雙立
只是淡淡一句「這樣啊」,接著又若無其事地問:「那你姊姊呢?她又在做什麼
?」
康比勒愣了愣,又遲疑了一下才說:「她是森丘董事長陳冠廷的小老婆。」
易雙立點點頭,也跟著放下紅茶。「任何人問你,你都這麼直言嗎?」
康比勒再次抬高了下巴。「沒錯。」
「為什麼?你不怕人家的眼光或恥笑嗎?!」
「為什麼要怕?他們是我的哥哥和姊姊呀!雖然做法很蠢,但他們都是為了
家人犧牲,我為他們感到驕傲都來不及了,為什麼要怕人家的眼光或恥笑?」康
比勒傲然地道。
易雙立頷首。「的確,雖然他們做法可議,但本意令人讚佩,我覺得你們兄
妹三人都很令人感動。」停了一下,他又說:「老實說,我也有一個一般人都會
投以異樣眼光的女兒,我的獨生女兒。」
他半垂下眼眸。「她原本是個聰明漂亮又純潔可愛的小女孩,但在她九歲那
年,她母親開車帶她出去時不幸被大卡車撞上,她母親當場死亡,而她,我的寶
貝女兒天天雖然沒有死,但她的腦部卻因為強烈的撞擊而受損,簡單的說,她變
成一般人所謂的低能兒了。」
「真遺憾!」康比勒喃喃地道。原來再富有的人也是有缺憾的!
「是很遺憾。」易雙立苦笑。「這些年來,我盡心照顧她,聘請特殊教育老
師指導她,希望她將來也能擁有和一般人差不多的正常生活。但是很可惜,她的
外表雖然完全看不出來她有什麼異樣,甚至一般性的相處和對話也似乎很正常,
可一旦真的讓她進入現實生活中,她就應付不來了。」他輕歎。「而這已經是達
到她的極點了。」
康比勒無語。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有你的苦、我有我的難,就算存心嘲笑
,都不曉得該如何嘲笑起。
易雙立悄悄地抬眼凝視康比勒。「也就是說,她一輩子都無法獨立生活,一
輩子都需要一個既有耐心,又有愛心的人來照顧她,這已經是無法逃避的現實了
!」
zeushiuka 2007-12-18 15:30
雖然他終於聽出點端倪來了,但康比勒立刻把那種不可思議的想法拋開。不
可能,絕對不可能是他!
「本來我是想慢慢替她物色一個適當的人選來照顧她的,但是現在……」
「不能等了?」康比勒猜測道。「為什麼?依總裁的年紀來猜測,令嬡的年
紀應該不會太大,有必要那麼急嗎?」
「天天是還小,但是……」易雙立露出無奈的神情。「四年前,我在例行體
檢中得知我罹患了癌症,雖然當時立刻動了手術,但是,兩年前又復發了,然後
我又動了一次手術,可沒想到將近一年前再次復發,而這次,動手術也只能延長
一些時間,已經無法挽救我的生命了。」
康比勒呆住了。
「所以,我必須在剩下有限的生命中,替天天找個可靠的丈夫來照顧她,否
則,我死也無法瞑目!」
「不會是我吧?」康比勒脫口問道。
「為什麼不能是?」易雙立反問。
「可是……」康比勒咬了咬牙。「我的哥哥、姊姊……」
「你沒有想過或許就是因為你哥哥、姊姊的情形我才選擇你的嗎?」
「為什麼?」康比勒不解地問。
「很簡單,因為你是個真正有心的人,如果你不會因為他們的身份而背叛他
們,那麼,你也不會因為你妻子的缺憾而背叛你的妻子!如果你能驕傲的接受他
們的一切,並為他們盡心付出一切心力,因為他們是你的家人,那麼,你也會很
驕傲的接受你妻子的一切,並為她盡心付出一切的心力,因為她也將是你的家人
。這就是我選擇你的原因。」
康比勒聽得傻了,可是不過一忽兒,他就猛烈地搖起腦袋來。「不,我不行
!」
易雙立沒有問他為什麼,反而淡淡的笑了。「如果我說只要你和天天結婚,
等我死了之後,雙揚總裁的寶座就會是你的了呢?」
康比勒還是搖頭。「不,我不要,我……」
「真的不要?」易雙立閒閒地端起已冷的紅茶輕啜。「你不想幫你的哥哥、
姊姊了嗎?!」
「不!我……」康比勒突然頓住,跟著恍然地啊了一聲,繼而慢慢低下臉,
陷入了沉思之中。
易雙立滿意地點點頭。「沒錯,只要你是雙揚的總裁,你哥哥的假釋絕對沒
問題,那個陳冠廷也不能不聽你的,甚至你想要懲罰那些害死你爸爸和妹妹的傢
伙也不是不可能。只要你願意娶天天,承諾我會好好照顧她,這一切都會是你的
!」
好好考慮考慮吧!
第四章 當康比勒從總裁辦公室回到業務部時,他的臉色已經難看到了極點,簡直就
像是癌症末期的病人似的,甚至他在衝入自己的辦公室後,居然是砰一聲用力甩
上門的。
他怎麼了?雷公起肖?
業務部其他職員都滿頭霧水地面面相覷,就連經理大人看他那副隨時準備吃
人的樣子,也不得不硬吞下好奇心,躲回經理辦公室裡去填猜謎遊戲了。
而副理辦公室裡的康比勒則縮在自己的座位上猛扯頭髮。
他選擇了哥哥、姊姊?!
他竟然選擇了哥哥、姊姊?!
老天!他不想,真的不想,卻不能不做這種選擇啊!他不願意,真的不願意
,卻不能不下這種痛苦的決定!
天哪!那安琪兒怎麼辦?
他那甜蜜純真的小天使,他該如何告訴她他將要捨棄她,因為他覺得即使沒
有他,她還是可以過得很好,但他的哥哥、姊姊若是沒有他,就永遠也得不到自
由了?
他該如何告訴她,他不是選擇她?
濕熱的眼眶模糊了他的視線,胸口椎心的痛楚正在懲罰他的背叛,於是,腦
海裡狂奔的思緒只剩下一個念頭——去告訴他你反悔了!去告訴他你反悔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麼做,只有坐上雙揚總裁的寶座,他才能幫助哥哥
、姊姊恢復自由、得到幸福。
即使他必須犧牲掉自己的自由和幸福!
在這一刻,他真的很希望自己不必活著做這種痛苦的選擇!
去告訴他你反悔了!
不,我不能!
去告訴他你反悔了!
不、不,我真的不能!
去告訴他你反悔了!
不,不要……
去告訴他你反悔了!
天哪!我不能……安琪兒,幫幫我,幫幫我啊……
* * *
「你怎麼這麼快又來了?不是兩天前才來過嗎?」
康比勇一拿起電話就這麼問,而且把手放在玻璃上,彷彿在撫摸康比勒的臉
。「而且,你的臉色好難看、好憔悴,怎麼回事?工作太忙了嗎?還是生病了?
」
「沒什麼,別替我擔心,我很好。」康比勒勉強笑笑。「再過幾天我可能又
要出差了,這回也不曉得要去多久,所以我特地來告訴你一下。」
「何必特地跑這一趟呢?告訴小雪,等她來看我時再告訴我就行了嘛!」康
比勇不以為意地說。「無論如何,身體要緊,要是真的應付不來,就跟公司講一
下,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啊!」
「知道了。」康比勒忙轉開話題。「對了,大哥,你快要可以假釋了,有沒
有想過出去之後要做什麼?」
聞言,康比勇的臉色不禁暗了暗,笑容也跟康比勒一樣勉強了。
「那有什麼好想的,浪費時間而已。」
康比勒蹙起眉心。「你怎麼這麼說,大哥?你要先想好告訴我,我就可以先
替你準備了嘛!大概用不著一年半,你就可以假釋出去了,這段時間說短不短,
可說長也不長,剛好夠我替你準備,所以,你要先告訴我呀!」
康比勇默然地注視著弟弟好半晌,才慢吞吞地搖了搖頭。
「你不必安慰我了,小勒,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在你去問過律師關於假釋的
問題之後兩天,那邊的人就托人轉告我,說不必浪費時間申請假釋了,因為他們
絕對不會讓我出去的,所以,我早就有心理準備會一輩子待在這兒了。」
他故作不在意地聳聳肩。「其實,這裡也差不到哪去,有得吃有得穿,只是
沒有女人而已!」誇張地作出滑稽的色迷迷神情,康比勇曖昧地擠眉弄眼。「怎
麼樣?下次帶本黃色書刊來給我看看如何?」
不用明說,也不用作戲,康比勒看得出來掩藏在大哥眼底深處的絕望與無奈
。
不!他絕不會讓大哥一輩子待在牢裡的!
* * *
「小勒?!你……你怎麼又來了?!」
不同於上回,這一次康此雪不但聲音驚慌,而且也沒有上次那種熱烈的大擁
抱,反而側開身子遮遮掩演的。康比勒瞭然於心地大步上前去扳過康比雪的身軀
,果然看到她下巴上的烏青和熊貓眼一顆。
不待康比勒發作,康比雪就搶著說:「不要,小勒,不要生氣!都怪我不好
,真的,我沒有想到他會來,所以跑去看花展了,他好不容易來一趟,看不見我
當然會生氣,對不對?」
凝睇著姊姊滿臉的慌張和驚恐,康比勒一肚子氣頓時化為一聲歎息。
「姊,離開他吧!」
「不,我不能,你知道的不是嗎?」康比雪呢喃。「小勒,你不要擔心我,
我真的沒事,你只要好好照顧自己就夠了。」
康比勒憂慮地注視著吃盡苦頭的姊姊,憐惜地撫挲著她臉上的傷痕,同時眼
角又瞥見她手臂上的繃帶,心頭的愁雲不由得升起。
為什麼?人都已經被打成這樣了,為什麼還要反過來安慰他?這樣日復一日
的折磨,她為什麼還能繼續忍受下去?她不覺得她已經犧牲夠多了嗎?難道她從
不曾為自己考慮過?
不!她能忍受,但他不能!
他突然將康比雪擁入懷中緊緊的抱住。
不!他無法再忍耐下去了,他會讓她脫離陳冠廷的禁錮!得到自由,他要幫
她找到幸福,這是她犧牲這麼多年應該得到的。
安琪兒,對不起,請原諒我的抉擇!
* * *
因為沒有刻意公開,所以,沒有人知道康比勒即將成為總裁的女婿,大家只
是很訝異康比勒居然又被派出國去出公差,而且是……
「義大利?!」康比勒瞪著出差派遣單發愣。
下定決心之後,他就認為至少要先告訴安琪兒一聲,這是他起碼該做到的。
但是,安琪兒一直沒有和他聯絡,可能還逗留在瑪麗阿姨或翠西亞阿姨那兒。於
是,他只好打長途電話到蒙塔奇諾去問酒商,酒商又轉給鎮長,沒想到鎮長只是
一句「不清楚」就算交代了事了。
雖然他更想當面去向她解釋、向她道歉,但其實這只是想再見她一面的藉口
,而事實上,如果真讓他見到了她的話,恐怕他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就會崩潰了
。
他不想再看到大哥絕望的眼神,也不想再看到姊姊渾身是傷,所以,他下定
了決心。
然而,他不知道一旦決心捨棄安琪兒之後,竟然會有這麼痛苦,這麼令人難
以承受的痛苦,所以,他開始猶豫了。
他一方面希望有人能讓他改變決定,另一方面卻又害怕真的有人讓他改變了
決定;一方面希望婚禮越慢舉行越好,好讓他有機會反悔,另一方面卻又希望婚
禮趕快舉行,免得他再有後悔的機會。
這種矛盾的心理一直糾纏著他、困擾著他,讓他一天比一天更痛苦、一天比
一天更遲疑。
然後,到了婚禮的前一天,他飛到威尼斯,在下飛機的那一刻,他終於作了
最後的決定——如果他能在婚禮前見到安琪兒,那麼,他會立刻放棄婚禮,相反
的,如果在婚禮前見不到安琪兒,那麼,他就會死心的娶易天天。
於是,在飯店等待的這兩天,他拚命打電話尋找安琪兒,找不到就留言,到
處留言,請她立刻到威尼斯來。
但是,直到婚禮前半個鐘頭,她都沒有出現。
他死心了!
* * *
義大利著名的水都威尼斯自1866年並入義大利王國後,一百五十多年來,在
實質上其實並無多大改變,市內的喧囂仍以行人腳步和船夫的呼喊聲為主,唯一
的引擎聲則是來自載運補給品的駁船或往來載客的水上巴士,人們行走的也仍是
同樣殘舊的街道,然而,這正是它迷人魅力之處。
特別是舉世聞名的大運河,雖然兩岸建築正面早已褪色,地基也遭潮水侵蝕
磨損,但它依然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街道」。
但雙揚總裁千金並沒有在大運河旁最壯觀的大教堂裡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
而是在瀉湖群島中最為多采多姿的布拉諾島上東邊那楝小教堂裡悄悄的出嫁。
站在神父前面等待新娘的康比勒環顧四周,他覺得很困惑,就像易雙立所說
的,這是一場小型婚禮,所以,出席的親友來賓不多,但為什麼除了雙揚副總裁
和雙揚特約律師是中國人之外,其他都是義大利人呢?
正在疑惑間,婚禮進行曲開始了,不久,易雙立挽著一位身材纖細的新娘一
步一步緩緩地步入教堂,那是一位穿著舊式新娘禮服的古典新娘。
也許新娘禮服是她母親當年出嫁時的禮服也說不定,康比勒暗忖,不過,看
起來真是典雅端莊,那繡著精緻蕾絲的禮服合身地裹在新娘的身上,完美的呈現
出新娘迷人的曲線,但是,那密實的蕾絲頭巾卻也掩去了新娘的五官面目。
捧著百合紫羅蘭花束的新娘來到他身邊後,便從父親的臂彎中轉到了他的臂
彎裡,於是,神父開始主持婚禮。
「以主之名,我們今日聚集在這裡,見證這對男女神聖的結合……」
在冗長的祈禱詞中,康比勒注意到身邊的新娘好幾次不耐煩地動了動身子,
想起易雙立曾經告訴過他,易天天的注意力無法集中太久,於是,他悄悄安撫地
拍了拍她的手,而她也立即恢復安靜。
「……康比勒,」神父拗口地說出他的中文名字。「你願意接受這名女子為
妻,愛她、敬重她、保護她,無論她健康或生病,在你有生之年,對她一個人忠
實嗎?」
康比勒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沉穩地回答,「我願意。」
神父轉向新娘。「易天天,你願意接受這名男子為夫,愛他、敬重他、保護
他,無論他健康或生病,在你有生之年,對他一個人忠實嗎?」
「我願意。」
康比勒突然驚訝地瞄了新娘一下。她的聲音好熟悉!
「請交換戒指,並簽名。」
康比勒疑惑地在教堂婚姻紀錄冊上簽下名字,等新娘也簽過名後,又各自為
對方戴上結婚戒指。
然後,神父終於宣道:「以聖父、聖子、聖靈之名,我宣佈你們結為夫妻,
你們現在可以交換誓約之吻了!」
新郎和新娘聞言,各自側過身來面對面。康比勒遲疑了一下後,才慢慢地掀
開新娘的蕾絲頭巾……
第五章
「嗨!比比,Surprise!」
康比勒張口結舌,不敢相信地瞪著蕾絲頭巾下蕩漾著頑皮笑容的新娘。
「你……你……你怎麼……怎麼……」他驀地轉向坐在觀禮席上的易雙立。
「這到底是怎麼……啊!唔……」
再一次,餓虎張牙舞爪地撲向她的羔羊,毫無防備的新郎又一次踉蹌一步,
仰天栽倒,而新娘則毫不客氣地拉高裙擺坐在他的肚子上,當著所有賓客的面熱
情地親吻仰躺在地上的新郎。
「唔……唔……救……救命……」
神父看了連忙在胸前比了個十字。「上帝,希望他們不是準備就地進行新婚
之禮!」
旁觀的賓客們轟然大笑,令哭笑不得的易雙立忙上前抓開新娘,副總裁則扶
起狼狽萬分的新郎,卻沒想到新郎還沒站穩,新娘又撲向新郎了——看樣子好像
是還沒「吃飽」呢!
「比比,我好想你喔!」
如果不是竊笑不已的律師在後面及時扶住新郎,恐怕新郎又要摔一次四腳朝
天了!
約一個鐘頭後,飯店蜜月套房內的客廳裡,已經換下新娘禮服的安琪兒膩在
康比勒身邊抱住他的手臂,從再次相見的那一刻起,她臉上的笑容就不曾消失過
。而坐在對面的易雙立則欣慰地連連點頭,隨即又朝康比勒露出歉然的微笑。
「抱歉,其實我告訴你的事都沒有騙你,只不過有些部分沒有說而已。」他
停了停又說:「雖然我確實是很急著替天天找個能照顧她的人,但我也要顧慮到
對方是不是真心願意接受天天,還有天天本身願不願意,這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康比勒不解地看看易雙立,又看看安琪兒深邃的五官。「她是
……」
「我太太是義大利人,天天像我太太。」易雙立解釋道:「事實上,我們是
商業聯姻,但當初雙方的父母都等我們彼此真心相愛後,才決定讓我們結婚,併
合並兩家企業為雙揚財團。
「可是,因為我太太不捨得離開義大利,而我也不願意放棄台灣,最後我們
才會協議在這兒也設立一家總公司,專門負責歐洲各分公司和業務,而台灣的總
公司則負責亞洲各分公司和業務,兩家各設一位副總裁負責一切,而他們也只向
我這個總裁負責。
「至於我們夫妻倆就兩邊飛來飛去,直到我太太去世後,我才帶著天天常住
台灣,只在寒暑假時,會讓她到義大利來探親。
「不過,因為天天的外表像她母親,所以,一開始我找尋的對象也以義大利
人為主。而方法就是設計讓兩個完全不知情的人偶然碰在一起,看他們能自然發
展到什麼地步,但開始沒多久,我就發現了一件令人很困擾的事。」
康比勒無意識地撫挲著安琪兒烏黑的長髮,看安琪兒一臉享受的表情,就知
道她也很喜歡他的撫摸。「什麼事?」
易雙立輕歎。「大部分的男人在看到她之後,就只想要佔她的便宜而已,根
本沒有想到要自然交往,或考慮到以後的事。特別是在他們發現她的智力有缺陷
的情況下,他們甚至想拐她去玩玩,玩膩了就隨手扔開,像這種男人,我能把天
天交給他嗎?
「至於天天這邊,雖然有幾個還不錯的年輕人似乎能容忍她的缺陷,但即使
她和每個人都能相處得很好,可是,當我問她是不是願意和某某人住在一起、生
活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一口就否決了,甚至在我提過之後,她就拒絕和那個某
某人在一起玩了。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因為和我住在一起,因此她可能比較習
慣中國人也說不定?」
康比勒恍然大悟。「那上回公司大批人員輪流出差,並不是為了陞遷調職做
考核,而是為了安琪兒羅?」
易雙立頷首。「是的,如果你有注意到的話,上次排定出差的人選都排除了
已婚者或年紀太大的人,完全是針對天天而挑選出來的人選。」他又歎氣。「然
而,情況並沒有相差多少,我差不多已經絕望了,卻沒想到最後竟碰上了你。老
實說,你是最不被期望的選擇,因為你的背景實在太複雜了,可是……
「你跟天天之間的情形打一開始就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美好,她真的很喜歡
你,而你甚至一直沒有發現到她的智力方面有缺陷,大家都感覺得出來你也是真
的很喜愛她。
你們就像一般情侶似的發展,讓人看了實在很窩心、很感動。到最後,甚至
是天天自己跑來跟我說,她願意和你住在一起、願意和你生活在一起,在那個時
候,我就決定要把天天交給你了!」
康比勒躊躇了一下。「那為什麼……」
「一直瞞你到底?」易雙立替他接下去說完,康比勒點頭。「也沒什麼,只
是想說,一開始就沒讓你知道詳情,那這場戲就乾脆演到底好了,你不覺得這樣
很有趣嗎?」
是喔!他們看戲看得很有趣,他可是痛苦得差點自殺了!
忽然,易雙立用下巴指指他身邊。「我告訴她今天就可以見到你了,所以,
她興奮得昨兒個一晚都睡不著。」
即使已經累得睡著了,安琪兒臉上仍掛著甜蜜的笑容,可見她心裡有多開心
。
康比勒忍不住親了親她,然後才把她抱到臥室裡去。不一會兒,他又出來,
先從冰箱裡取出兩罐飲料,遞給易雙立一罐後,再打開自己的這一罐喝了兩大口
。
「雖然我是有覺得安琪兒好像超過一般人的純真程度,但我一直以為那是因
為她天性比較單純,加上後天生活環境淳樸,所以才能擁有那麼純真自然的氣質
。」
易雙立歎息。「從來沒有人這麼想過她,大部分的人都在認識她幾天後,就
發現她的智力有問題了。」
康比勒想了想。「我能問一下她的智力程度到底到哪裡嗎?」
「當然可以,我原本就打算告訴你了。」易雙立也喝了一口飲料,然後放下
。「我說過,我曾經聘請特殊教育老師來指導她,而且,是希望以她能獨立生活
為目標,雖然最後結果是她無法完全獨立,但大致的生活她都能應付,只是比較
趨向於簡單化而已。
「譬如她可以用微波爐、烤箱這種能夠定時的用具來煮東西,卻不能用火,
因為她的注意力無法維持太久,專注力不夠,記憶力跟理解力也都不太好,所以
可能會忘了她在燉湯、煮茶什麼的,你要教她做什麼事,也得重複一次又一次的
教,而且絕對不能太複雜。
「在平常的情況下,你可能完全看不出她有什麼不一樣,但當她在做事時,
她的動作就會變得很遲緩,因為她必須一步一步思考過後再動作,有時候她還會
忘了步驟,在那裡想半天,或者是漏了哪個步驟,結果事情怎麼做都做不好。
「這時,你一定要很有耐心的再教她一次,慢慢的、一步步地做一次給她看
。也許下次她還是做不好,那時你還是要耐心地再教一次,總有一天,她會完全
記住它的。
「比較特別的是,在她九歲發生車禍之前的事,她的記憶都很深刻,譬如她
的義大利語、英文和中文就是小時候就會說的,所以,現在也依然流利得很,她
是在車禍之後記憶力才變得很差的。
「所以,當你們在蒙塔奇諾時,她能夠帶著你到處玩,是因為她小時候常常
到那兒度假,她會搭農莊的便車,卻不會擅自搭陌生人的車子或計程車,因為那
也是我們在她小時候就告訴過她要小心陌生人。現在如果你要告訴她新的路程,
就必須要重複許多次帶她去走過了。
「其實,如果她能夠非常非常專注的話,也許你說個一、兩次她就記住了,
問題是,大部分時候,她都沒興趣放太多注意力在任何事上面。譬如你家的事,
你只跟她說過一次,但她馬上就記住了,雖然不是全部詳情,但大部分重點她都
有記住。」
說到這裡,易雙立突然笑了。「還好她九歲以前就懂得輪暴的意思,否則,
她一定會追問我什麼是輪暴,屆時我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才好。」
康比勒聞言,不由得猶豫著問:「那她對那個……那個……」
光是瞧新科女婿赧紅的臉色,易雙立就知道他要說什麼了,不覺抿唇微笑。
「她懂,她九歲之前就懂了,因為她很漂亮,我和她母親都擔心她在外面會
被欺負,所以,她母親還在世時,有一回,她告訴我們有個高年級男同學想親她
,那時候她母親就詳細教導過她關於男女之間的事,並且告訴她,她只能讓自己
的丈夫那樣碰她。」
zeushiuka 2007-12-18 15:30
老天保佑岳母大人!
康比勒不由得暗暗捏了一把冷汗,要是這種事還要他教的話,一個完全沒有
經驗的人該怎麼教別人呢?
易雙立竊笑了一會兒後,才又說:「好,我們繼續談吧!我想盡量把天天的
事情告訴你,這樣當你們開始正常生活時,才能避免兩個人抱在一起大哭的情形
發生……呃!至少會比較少。」說完,他又忍不住笑了出來。
康比勒尷尬地咳了咳。
「啊!對了,你曾經說過,一個月的蜜月旅行好像太久了,現在還會那麼覺
得嗎?」
易雙立調侃道。
康比勒不由得更尷尬了。「呃……咳咳!不會。」
「那就好。那麼,就按照預定行程吧!等你們回台灣後,就直接住進大直那
邊的房子,天天九歲以前都住在那兒,所以,她對那兒相當熟悉,你不必擔心她
會在那兒走失。
不過……」易雙立很認真的注視著康比勒。「我說過,我希望天天能過越正
常的日子越好,所以,我沒有替你們請傭人,希望你能用耐心盡量的去體貼她、
包容她。如果真不行的話,我們再請傭人,這樣可以嗎?」
「沒問題,我應付得來的,」康比勒毫不猶豫地說。「再說,我也不習慣傭
人。」
易雙立滿意地笑了。「還有,我已經跟天天提過,不久的將來我會去找她媽
媽,而且不會再回來了。這半年多來,我也盡量減少和她相處的機會,希望她能
早點習慣沒有我的日子。等你們回台灣後,我會更少去看她,如果她問到我的話
,希望你能用適當的說法來安撫她。」
康比勒點點頭。「我瞭解了,我會告訴她,你也變成天使了。」
易雙立怔了怔,隨即失笑。「對、對,這樣她不但不會傷心,還會替我高興
。嗯、嗯!看樣子,你比我還瞭解她呢!」而後又感慨地歎息。「其實,這也是
她母親告訴她的,記得當時她外公剛去世,因為她外公很疼她,所以她很傷心,
她母親就告訴她,外公變成天使了,而且做天使是世界上最幸福快樂的事。」
「岳母一定是個很溫柔體貼的女人。」
「她的確是。」易雙立喃喃道,隨即又振作起精神。「好了,我們繼續剛剛
的話題吧!你要記住,別跟她解釋太複雜的事,因為她的邏輯概念不太好。我慎
重警告過她別隨便相信任何人,所以,她現在最信任的人大概只有我和你……」
* * *
一般人蜜月旅行的去處不外乎是浪漫有氣氛的地方,但康比勒和安琪
兒這一對新婚夫妻的去處,卻都是一些小孩子才喜歡去的地方,譬如迪斯奈樂園
和童話世界,不過,兩人都玩得很開心。
安琪兒就不用說了,而自小家貧的康比勒,能上高中就很勉強了,因為父母
都只有小學畢業,而哥哥和姊姊也只念到初中畢業,就必須為了家計出外工作,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成績很好,爸媽、哥哥和姊姊都支持他繼續念下去,搞不好他
初中畢業後也要出去找工作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家唯一的娛樂就只有那台沒事就下雪的小電視,以及小
公園和學校操場了,這種高級遊樂區,他們是連想都不敢想。所以,管它是兒童
遊樂區或老人休閒區,他們只要配合著開心就很滿足了。
不過,有一件事倒是必須立刻解決比較好。
「啊!安琪……」
「什麼事,比比?」
康比勒容忍地凝視著安琪兒那張襯在藍天白雲下更顯嬌嫩的臉蛋。「以後這
種事只能在家裡做,外面不行,可以嗎?」啊!她真美。
安琪兒又親了他一下。「為什麼?」
「呃……這個嘛……」康比勒很認真地想了想。「唔!對了,就好像你洗澡
只能在浴室裡洗,你總不會跑到外面洗給人家看吧?」給他看倒是可以,一起洗
更好。
「哦!這樣喔!」安琪兒不太甘心地歎了口氣。「好嘛!那我以後只在家裡
做。」
說完,她很誇張的又歎了口氣,再重重地親了他一下,放在康比勒肚子上的
小屁屁這才依依不捨地抬了起來。
康比勒撫著剛剛撞到草地的後腦勺,也跟著爬起來,再尷尬地牽著安琪兒的
手從圍觀的觀光客們揶揄的視線中穿越而過。
這是第幾次了?安琪兒從來不在乎場合,或者是圍觀的群眾有千萬人,每次
都是心血一來潮,就會撲倒他親到滿意為止。還好這是處在風氣開放的外國,要
是在台灣的話,這種事只要發生一次,大概翌日就會上報紙的喜劇版……呃!或
許是爆笑版也說不定。
唔……也許說一次不夠,在回台灣之前,他最好多告訴她幾次比較保險。
* * *
易家在大直的住宅是一楝類似別墅型的兩層樓建築,雖然有些年代了,但依
然很堅固,而且,屋後是一整片茂密的樹林,感覺非常清幽靜謐。然而,只要走
出竹林間的小道,再拐個彎,就到大馬路上了,所以,生活也相當方便。
不過,康比勒還是決定關閉幾個房間,以減少清理上的麻煩。他只保留了活
動區和主臥室,還有一間書房和一間客房。
雖然他們回到台灣的第一天,易雙立就到機場去接他們,並把他們送到這兒
來,但私底下,他也告訴康比勒。
「以後我頂多一個月來看她一次,再來就交給你了。」
「我會好好照顧她的,但是……」康比勒注意到易雙立已經逐漸出現明顯的
病容了,他猶豫了一下。「總裁你……」
易雙立笑著揮揮手。「沒問題、沒問題,醫生說我夠頑固,只要繼續治療,
至少還能撐個半年以上,現在還不用擔心。」
「哪可能不擔心呀!」康比勒喃喃道。
「好了、好了,告訴你別擔心我,先擔心你自己吧!」易雙立拍拍他的肩。
「我想,你最好再請個十天假,先和天天習慣一下現實生活上的細節,然後再恢
復上班。」
康比勒想了想。「我想先帶安琪兒去給我哥哥和姊姊看看,他們還不知道我
結婚了呢!」
「我告訴過你姊姊,而且也委託律師轉告你哥哥了。」
「咦?」
「還有,你姊姊已經離開陳冠廷了,我問過她是不是願意來和你們一起住,
可她說她想自立,事實上,她是看上了一間要頂讓的花店,所以我就幫她頂下來
了。」
雖然易雙立說得輕描淡寫,但是,康比勒立刻就知道肯定是他出面讓陳冠廷
放康比雪離開的,他不由得感激地握住易雙立的手。
「謝謝你。」
「不必客氣,那你們明天就先去看看他們吧!」
翌日,當康比勒帶安琪兒去找康比雪時,他心裡還想著該如何說服姊姊搬去
和他們一起住,可是,當他看見穿梭在花草客人間的康比雪容光煥發的精神時,
他才開始懷疑,堅持要姊姊搬去和他們住的想法是不是錯誤的?
康比勒一直躲在一旁偷看,看康比雪神采奕奕地指揮店員搬動大盆栽,看她
笑語如珠地和客人聊天,看她細心地為每一朵花澆下她的關愛,看她旺盛的精力
飛灑在整間花店之間。
他從不知道姊姊也有這麼自信堅強的一面!直到只剩下一位店員正在招呼客
人,康比勒才拉著安琪兒出現在康比雪面前。
「啊!小勒,你回來了?」康比雪驚喜地叫道。「啊!這位就是天天吧?哇
!好可愛哩!」
而安琪兒二話不說,就先忙著在康比雪的雙頰上各印上一吻,「姊姊!」然
後才甜甜地叫了這麼一聲。「你好漂亮喔!」
康比雪有點不知所措,她紅著臉捂著雙頰。「這……呃……這……」
「姊,這是義大利人對親戚及好友的禮節。」康比勒忙解釋道。
「哦!是……是嗎?」康比雪羞赧地笑笑,然後拉著安琪兒的手走向櫃台。
「來,來這兒坐,我們好好聊聊。」
「姊,這間花店不小,可是看你應付得很不錯嘛!」康比勒左右打量著花店
。
一談到花草,康比雪的眼睛就亮了起來,「是啊!原先我也擔心會應付不來
,可是沒想到居然這麼簡單!」她一邊把安琪兒按在櫃台後坐下,一邊興奮地說
道。「大概是因為我太喜歡花了,所以,怎麼照顧它們都不覺得累。」
「哦……」康比勒又看了一會兒。「那你住哪兒?」
康比雪從小冰箱裡拿出一罐可樂給安琪兒,同時食指往上一指。「那兒。」
「咦?」康比勒仰頭愣了愣。「那兒?哪兒?天上?」
康比雪有趣地笑了。「你沒注意到嗎?這楝大廈是樓中樓,所以,屋頂感覺
比一般的屋子矮了點兒。我啊!就住樓上,阿香是從嘉義鄉下來的,」她瞥了一
眼健壯,但一臉淳樸的女店員。「我就讓她和我一塊兒住,這樣不但我有伴,她
也可以保護我,這樣你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啊……」康比勒立刻明白康比雪已經知道他來此的目的了,他不覺尷尬地
笑了一下。「這……是、是,我放心了,其實,我剛剛在一旁看姊工作時的樣子
,我就覺得姊姊很適合這樣的生活,因為姊是真的很喜歡這些花花草草。」
「你明白就好了。」康比雪頷首。「雖然這種生活才剛開始半個多月而已,
但我已經深深地感覺到這就是我重生的開始,生平第一次,我如此積極地想要彩
繪自己的生命。
每一天早上醒來,我都覺得全身漲滿了無窮的精力,每一天晚上上床時,我
也都帶著滿足的微笑。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吧!」
是的,閃耀在康比雪臉上的光彩不是幸福又是什麼呢?
於是,其餘的話都顯得多餘了。「那麼,姊,你明天有空嗎?我們一起帶安
琪兒去看大哥好嗎?」
探望康比勇的過程也很順利,只有一點小小的「問題」——
「比比……」安琪兒頗為困擾地摸著隔開兩個世界的玻璃。「這樣……這樣
我親不到大哥呀!」她沮喪地說。
康比勒差點失笑,康比雪也忍不住莞爾。
「啊?那個你……你啵大聲一點給大哥聽也可以。」
「這樣啊!好,那我啵大聲一點。」說著,她抓起電話就對著電話啵了兩大
聲。
玻璃那頭的康比勇頓時一臉茫然,這邊的康比雪再也忍不住地大笑出來,康
比雪忙對著電話解釋。
「哥,義大利人對親戚的禮節是親吻兩頰,可是她親不到你,所以就……呃
!就啵給你聽羅!」
康比勇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失笑,「是嗎?好,那我也應該回禮。」說著,
他也學著大啵兩聲過來,沒想到安琪兒一聽,居然不甘心地噘起嘴。
「不行,大哥比我大聲,那我要再啵兩個更大聲的!」
康比勇聽了更是大笑,康比雪看了卻差點掉眼淚。
自從大哥進監牢之後,就不曾再聽過他的笑聲了,更何況是如此開心的大笑
!
「好了、好了,別啵了,看,話筒上都是你的口水了。」康比勒終於出面阻
止安琪兒的「遊戲」了。
「那我要先跟大哥講話!」
「好、好,你先講、你先講!」
「啊!大哥,比比說你很會跳脫衣舞!你教我好不好?」
靜默了兩秒,而後再次爆出康比勇的大笑聲。
「小勒,你這混蛋小子,你竟敢把小時候……」
* * *
這是九月初艷陽依然高照的暑熱天,也是康比勒和他的小天使妻子進入現實
生活剛好滿一個星期——
「比比,早餐好了!」
「哦!」康比勒在餐桌前坐下,然後看著面前的早餐蹙眉思索。「安琪兒,
是不是……還少了點兒什麼?」
「咦?」安琪兒困惑地看看牛奶,再看看果醬麵包。「有嗎?」
康比勒歎了口氣,而後起身去打開微波爐……沒有……再看看烤箱……惡—
—
「安琪兒,這是什麼?好像已經臭了?」
「啊!那是昨天午餐的菜,我好像忘了拿出來吃了。」
難怪他覺得昨天中午的菜比較少,康比勒無奈地把已經發臭的食物倒進塑膠
袋裡扔掉。
「安琪兒,記得每次煮過東西之後,一定要每個地方再看一次,看看有什麼
忘了沒有,像這種天氣,不用一天東西就會臭了,知道嗎?」
「哦!」安琪兒乖乖地點點頭,然後繼續跟在康比勒後面尋找他們早餐的另
一部分。
「啊!在這兒。」康比勒從局爐裡端出一盤培根和蛋,然後把它們分在兩個
餐盤裡,再端到餐桌上放下。「喏!你每次弄西式早餐時不都有這個嗎?」
「對喔!我忘了。」安琪兒喝了一大口牛奶,留下兩條可愛的白鬍子在唇邊
。「比比,爸爸替我找了一個英國來的特殊教育老師,她要教我學電腦,再用什
麼電腦輔助系統學更多的東西。」
「那很好啊!」康比勒叉起一片培根放進口中。「什麼時候開始上課?」
「你開始上班,我就開始上課,每天早上上半天,她下午有別的學生。」
「那我早上送你去,中午再……」
「爸爸要我自己去,自己回來。」
康比勒擔憂地放下叉子。「你行嗎?」
「放心啦!」安琪兒咬著果醬麵包。「她就住在實踐大學那邊,小時候我常
跟媽媽到那邊的福音協會找朋友,我認得路啦!」
康比勒這才鬆了一口氣。「好,那待會兒我們再來看看你做家事的能力有沒
有進步一點。」
好像沒有!
康比勒拎著一件五顏六彩,根本看不出來原來是什麼顏色的襯衫(應該是白
色的吧?)發呆,良久後,他才深深地歎息。
「安琪兒,我不是告訴過你,會褪色的衣服不能和其他衣服一起洗嗎?」
「咦?那件會褪色呀?」
「不是這件,是……」他抓起另一件裙子。「這件!」
「啊!對喔!我忘了。」
唉——又忘了!
「好吧!那我以後上班以前會先把衣服分類好,這樣你就不會搞錯了。」
晚一些時,忙著整理後院的康比勒突然停了下來。那個……吸塵器的聲音未
免響太久了吧?他疑惑地放下竹掃把,推開通往客廳的落地窗,再拐個彎……赫
!那傢伙竟然趴在地毯上看起電視來了,而後面不遠處的吸塵器還轟隆轟隆地吵
個不停,她居然還能看得津津有味,而且大笑不已,真是被她打敗了!
他無奈地走過去關上吸塵器,安琪兒卻一無所覺,兩隻懸在半空中的小腿依
然悠哉悠哉地晃呀晃的。
「安琪兒。」
「呃……啊?啊!比比,什麼事?」
望著那張表明了「不管是什麼事,我絕對是無辜的」的笑臉,就算想發飆,
他也不曉得該從何發起了,因為她是「無辜」的嘛!忍不住又歎了口氣,康比勒
慢慢地在她身邊坐下,安琪兒連忙也跟著坐起來。
「比比,你在幹什麼?」
「看卡通啊!」
「那你剛剛在做什麼?」
「剛剛啊!」安琪兒攢眉認夏思索著,同時眼角卻忙著上下左右偷瞟著四周
……有了!「吸塵器!我剛剛在吸地毯!」
「你吸完了嗎?」
安琪兒立刻展現出她最可愛的笑容來。「還沒耶!」
「那你為什麼跑來看電視?」
「因為電視好看嘛!」安琪兒理所當然地說,甚至眼神還帶點「你真笨」的
含義。
康比勒又歎氣。「你不覺得吸塵器很吵嗎?」
「不會呀!因為我很認真的在看電視嘛!」
太好了!該專注的事她不專注,不該專注的事她倒專注得很!
「好,這樣吧!你答應我,以後你在做事的時候不能開電視,也不能瞄到一
本漫畫就拿起來看……哦!還有,不能一邊做事一邊吃東西,等事情做好之後,
你愛做什麼就去做什麼,OK!」
「好。」安琪兒還是乖乖的點頭。
但是,天知道他剛剛的話她究竟能記住多少?
人生就是這樣,當不必顧慮現實生活時,日子過得愜意又舒適,可一旦加入
現實因素之後,混亂也跟著來摻一腳了。
不過,也沒差啦!反正他已大致上瞭解天天在處理現實生活層面時的表現大
概是如何了,而他也自認能夠應付得來,所以,有些事還是慢慢來就可以了。對
他個人而言,天真但遲鈍的老婆,還是比精明強悍但咄咄逼人的老婆好。
「現在,你最好先……」他停住,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安琪兒的眼睛一隻可
憐兮兮地瞅著他,另一隻卻還在偷瞄著電視。「你呀!算了,你還是先看完這支
卡通吧!不過,看完之後記得要把地毯吸完喔!」
一聲歡呼,安琪兒立刻又回到她的電視上了,而康比勒則回到他的後院繼續
清理他的垃圾。
艷陽依然高照,但從樹林間吹來的風,卻彷彿從冰櫃裡散發出來似的那般涼
爽,還帶著淡淡的綠色氣息,讓人不由得精神為之一振。康比勒忍不住停下竹掃
把,朝樹林方向深深地吸了口氣。
就在此時,屋內吸塵器的轟隆轟隆聲又開始嚎叫了……
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落露為霜;群燕辭歸鵠南翔,念居客遊多思腸。慊
慊思歸戀故鄉,君何淹留寄他方?
——魏 曹丕
第六章 按照易雙立的吩咐,康比勒恢復上班的第一夭是先到總裁室報到的,在那兒
,他第一次見到公司所有的大頭聚集在一起。
他先和那個胖胖的,一點兒也不像是商場老奸的中年歐吉桑,還有那個高高
瘦瘦,一臉慈祥的孫律師頷首為禮,隨後便依照易雙立的眼神示意走到他身邊。
「來,比勒,副總裁和公司的特約律師你都認識了,所以,我不用再介紹。
至於這邊這位……」易雙立看著那個長相英俊,但目光邪氣,年紀比康比勒大幾
歲的男人。「他是總經理馮千裡,那位則是副總經理劉正麟。」
劉正麟一看就是個正經八百的人,三十多歲,戴副黑框眼鏡,雖然沒有馮千
裡英俊,卻比馮千裡順眼多了。
「各位,他是康比勒,也是新任的副總經理。」
易雙立緊接著又如此介紹康比勒,話剛說完,劉正麟只是扶了一下眼鏡,馮
千裡卻馬上大叫了起來。
「為什麼?我們已經有正麟了不是嗎?他到底是誰呀?」
「這跟正麟完全無關,」易雙立沉穩地說。「公司會有兩位副總經理,就這
樣。正麟,就麻煩你負責指導他所有的業務狀況。」
「是,總裁。」劉正麟毫無異議。
馮千裡卻還想抗議。「可是,舅舅……」
易雙立驀地沉下臉。「我說過,在公司裡別叫我舅舅!」
馮千裡窒了窒,隨即改口道:「總裁,為什麼要有兩位副總經理?這未免太
多了吧?」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不必再多說了!」易雙立揮揮手。「比勒,你先去
你原來的辦公室整理一下私人物品,待會兒直接去找正麟!他會帶你去你的新辦
公室。」
「是。」
一待康比勒離去後,馮千裡忍不住又問:「總裁,他到底是誰?」
「他呀?」易雙立慢吞吞地回到辦公桌後坐下。「他是天天的丈夫。」
一聽,馮千裡的臉色立即陰沉到令人戰慄的程度。
天天的丈夫?又升上來做副總經理?難不成……
同時,在業務部裡,所有的職員一看見康比勒出現,全都忍不住跳了起來,
並脫口大叫。
「咦?康副理?」
「你終於回來了!」
「是啊!我們還以為你不幹了呢!」
「你這次又到哪裡去出差了?」
「有沒有帶禮物給我們?」
「公司究竟分派給你什麼工作,怎麼會這麼久?」
然而,七嘴八舌之中,最大聲的卻是業務經理。
「你終於回來了,你知道有多少客戶等著你去處理嗎?」易言之,就是那些
客戶他搞不定,只有康比勒才應付得來。
「對不起,經理,」康比勒歉然地道。「恐怕我幫不上忙,因為我只是來收
拾東西的而已。」
嘈雜的業務部倏地靜默了下來,幾秒後,周秘書首先從錯愕中回過神來,並
失聲叫道:「副理,你……你不會是真的不做了吧?」
「不,不是,我只是要換一間辦公室而已。」
「換辦公室?你是說你要調部門嗎?」
「唔……算是吧!」
「算是?究竟是換到哪裡呀?」
「呃……」
「副總!」
這聲「奇怪」的呼喚立刻喚去所有人的注意力,業務部所有的同仁又很整齊
劃一地把腦袋同時轉向正走進業務部裡的一個三十多歲女人。
「副總,我是秘書部派給您的秘書,我姓朱,劉副總叫我來幫您整理東西。
」
康比勒剛張開嘴巴,周秘書就搶著說:「你是不是搞錯了?他是我們業務部
的副理,不是副總。」
朱秘書露出職業性的微笑。「是,他以前是你們的副理,但從今天開始,他
已經升任為本公司的副總經理了。」
此話一出,業務部上至經理,下至影印的小妹全都不敢置信地傻了眼,就連
康比勒說了句「對不起,我進去整理東西了」之後回到副理辦公室時,他們也只
能呆呆地看著他進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
他早晚會慢慢升上去的,不管經理如何阻擾都一樣,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因為他真的很能幹,但是……
從副理直升副總?
這也未免太快了點吧?他是抽中什麼「大獎」了嗎?
半個鐘頭後,康比勒和朱秘書各抱著一箱東西走進電梯裡,朱秘書按下頂樓
下面一層的按鈕,然後好奇地瞥視著康比勒。
「請問副總,聽說您是總裁的女婿,不曉得是不是真的?」
康比勒靜靜的看著電梯樓層小燈一層層的往上亮。
「是的。」
「哦!」朱秘書不再出聲了。
zeushiuka 2007-12-18 15:30
康比勒也沒說話,但即使沒有看她,他也感覺得出來朱秘書異樣的眼光,也
知道往後會有更多,但是他並不在意。
或許大家都會認為他是為了某種目的才和總裁那個白癡女兒結婚的,而他也
的確是,然而,易雙立最大的希望,就是讓他女兒有個幸福的人生,所以,他犧
牲了自己的幸福來換取那個總裁寶座,也決定一定要達成易雙立的願望,因此,
他覺得這應該算是一個很公平的交易。
不過,如果再認真想一下的話,結果他娶到的是自己心愛的女孩,所以,他
也不算犧牲自己的幸福,因此,這個交易也可以說是他佔了大便宜。
然而,如果說是為了挽救哥哥、姊姊的自由與幸福,要他忍受多少譏諷輕蔑
都無所謂。更何況,他對自己的能力有絕對的信心,只要給他一、兩年的時間,
他一定能勝任雙揚財團總裁的職位,絕不會辜負易雙立的期望。
所以,隨便他人愛怎麼看他、怎麼說他,他都不會在意,重要的是他的心,
只要他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夠了!
電梯門打開了,他深吸一口氣,而後昂然大步地踏出去。
* * *
雖然不用加班,但是,剛開始要進入公司核心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因為劉
正麟是個很認真的人,所以,他也很認真的在幫助康比勒進入狀況。
不久,康比勒就發現,光是要記住的人名、數字、計畫等等,就夠他消化不
良了。
但是他不想,也不能認輸,因此,他也拿出雙倍的精神去應付。
所以,到了下班時,他也累到快不行了!
疲憊地把公司配給的新車開進車庫裡,再像個戰敗的殘兵敗將般進入屋內,
康比勒環視一週,客廳裡沒有半個人,於是,他直接走向主臥室,就在門口,他
終於碰上了安琪兒,而她,居然拿一張沮喪的臉對著他。
他笑笑,並搔搔她的頭髮,再進入臥室內,扔開手提箱,開始脫衣服。
「怎麼了?又闖了什麼禍了?」不曉得為什麼,一看見她那張純真的臉,他
就不覺得那麼累了。
「唔……」安琪兒畏縮地瞄了一眼浴室。「只是……只是一點小禍啦!」
「哦!是嗎?」康比勒扯下領帶,抽開皮帶,再脫襯衫。「那就告訴我啊!
」
「告訴你啊……」安琪兒猶豫了大半天,直到康比勒脫得只剩下一件內褲時
,她才有點驚慌地脫口問:「你……你要洗澡了嗎?」
「是啊!我不是跟你說過,我習慣下班後先洗……咦?」走向浴室的康比勒
驀地停住腳,並錯愕地望著浴室前的地毯。「那……那是怎麼搞的?」
「那……那個……」安琪兒怯怯地垂著腦袋,絞著手。「人家……人家只是
想說幫你放一池水讓你泡澡,可是……可是……」
康比勒無奈地搖搖頭。「放了水,卻不曉得跑去幹什麼了,結果忘了你在放
水,所以,水滿了你也不知道,弄到水淹到臥室裡來了,對吧?」
安琪兒無語地默認,腦袋垂得更低,幾乎像是斷了一樣。
康比勒看了不禁覺得好笑,他慢慢走過去把她攬進懷裡,並親了她的額頭一
下。
「這樣吧!我們先說好,以後我上班回來時都用沖浴的就可以了,放假時我
們再一起洗泡泡澡,好不好?」
安琪兒悄悄地抬起眼。「你……你不生氣?」
康比勒點了一下她的鼻子。「這有什麼好氣的?把地毯弄乾了就好了嘛!」
聞言,安琪兒立刻咧出一臉歡欣的笑容,純真又甜蜜,康比勒禁不住誘惑地
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對嘛!我就是想看這種笑容嘛!」
只要能看到這麼迷人的笑容,她闖再多的禍也沒關係,反正只要慢慢教,禍
自然會越來越少了。
「老天!怎麼這件衣服也變成彩色的了?!我不是幫你分類好了嗎?」
「啊!!人家……人家又忘了嘛!所以就……就兩籃衣服都一起倒進去了。
」
真的會越來越少嗎?
* * *
雖然已是十二月初冬,天氣卻依然冷不到哪裡去,有的人甚至還穿著短衣短
褲到處跑呢!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溫室效應吧!
近三個月來,在康比勒的努力下,他終於能完全瞭解公司的營運狀況了,當
然,劉正麟也功不可沒。
還有,以往很少出現在公司的易雙立,在康比勒升為副總後,也常常到公司
瞭解狀況,而且,依據康比勒的狀況下指示來讓他更切入核心之中。
馮千裡一直以為自己會是未來的雙揚總裁,但看這情勢,也許那個寶座會被
康比勒搶去也說不定。
老實說,他實在很意外,他一直認為表妹天天不會結婚的,因為沒有人會願
意娶一個低能兒,即使她有多漂亮也一樣。就算她終究還是結婚了,會娶她的人
也只有兩種,一種是另一個低能兒,一種是有所企圖的人,這點易雙立應該比他
更清楚才對。
既然康比勒不是低能兒,那麼就是有所企圖的人,易雙立怎麼可能會把心愛
的寶貝女兒交託給那種人呢?
他實在搞不懂!
但是,懂不懂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不能接受!
所以,他必須想辦法了,先問清楚易雙立究竟打算如何,再根據回答來做應
變,這就是他現在必須做的!
所以這天,他覷了個機會便直接闖進總裁辦公室裡——
「總裁。」
正在寫什麼東西的易雙立聞聲抬起眼來。「有事?」
「嗯!」馮千裡也不客氣地拉開椅子在辦公桌前坐下。「媽要我問你,你是
不是打算把公司交給康比勒?」
易雙立慢吞吞地往後靠向椅背,心中暗暗冷笑。「你媽要你問我?」
「對,是我媽要我問你的。」
易雙立微微一哂。「或許你應該叫你媽親自來問我。」
馮千裡的臉色微微一變。「你是說你不願意告訴我?」
「應該說,你憑什麼要我告訴你?」易雙立淡淡地道。
「是我媽要我問你的呀!」
「那就叫你媽自己來問我呀!」
馮千裡窒住了。
他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他媽媽是個老式的女人,對這種權力財富上的爭執
一點興趣也沒有,只想平靜地做她的閒妻涼母。至於他爸爸,雖然權欲心很重,
卻很早就過世了,所以,他只能靠自己。
看樣子,他必須回去逼一下母親了。
隔天晚上,馮千裡的媽媽,易雙立的姊姊被逼不過,還是打電話去易雙立家
裡了。
「阿立,聽說你打算把位置交給那個康比什麼的,是不是真的?」
易雙立的眼神倏地轉為高深莫測。「不!我死後並不打算把位置交給他。」
「真的?」
「真的。」
「那就好。」這樣兒子就不會繼續煩她了。
放下電話後,易雙立深思片刻,又抓起電話來……
* * *
冬天的假日裡,如果是太陽高高掛天上,不出門就實在太可惜了,所以,康
比勒夫妻倆像在比賽似的共同把家事做完後,就拎著外套出門了。
「走,看姊姊去。」
「好!」
不過,他們沒看到……不!也不算沒看到,只是,當他們到花店時,那麼嘟
嘟好的被他們瞧見康比雪正和一位很斯文的中年人談得正開心,而且,那個中年
人居然還動手動腳地撫摸康比雪的頭髮,康比雪也活像愛嬌的貓咪似的湊過去讓
他摸,那氣氛實在是有夠曖昧的,所以,兩人互覷一眼,隨即轉身閃人了。
「呃!姊姊不好看,還是去看大哥吧!」
於是,兩人先去買了大包小包,才轉去監獄,終於看到了氣色很不錯的康比
勇。
康比勇每一次見到安琪兒似乎都很開心,安琪兒天真的話語也總是能逗得他
哈哈大笑,他甚至曾偷偷地告訴康比勒,說他覺得安琪兒有點像小妹比雲。
然後,在他們回程的路上,安琪兒一上車就問:「比此,大哥到底什麼時候
才能出來跟我們住在一起啊?」
康比勒瞟她一眼,隨即啟動車子上路。
「快了、快了,最多再一年半左右,大哥就可以辦假釋了,我想,這次應該
不會有人阻撓了才對。」
「一年半啊?好久喔!」安琪兒歎息似的說。
「跟十年比起來已經相差很多了,而且至少有個期限,而不是遙遙無期,對
吧?」
康比勒微笑地說。「其實,每次一想到這件事,我就覺得很興奮、很期待,
想想,不久前我還以為大哥要出來還必須等很久呢!那時候我真的很沮喪,很痛
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康比勒停下車子在紅燈前。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當大哥要辦假釋時!我也應該是雙揚的總裁了,屆時
,雙揚總裁的大哥要辦假釋,誰敢阻擾,你說是吧?而且,你也看到了,當我告
訴大哥這件事時,他竟然高興得跳了起來,害守衛緊張得忙趕過來,真好笑!」
安琪兒似乎不是聽得很懂,但她還是很認真努力的聽著,並配合康比勒的笑
聲也跟著傻笑。
「如果現在總裁突然跟我說他是在騙我的!他根本不會把總裁的位置交給我
的話,我想,我一定會發瘋的!」見綠燈亮了,康比勒踩下油門繼續前進。「想
也知道嘛!以前雖然希望不大,至少我們心裡都早就明白了,所以不會太痛苦。
可是,給了我們希望又取走,那種失望可就不是普通的失望了。
「特別是大哥,我一想到他從希望的高峰被扔下來時可能會出現的絕望表情
,我就覺得好害怕,不知道該如何對他交代?而且,這種機會也不是你低著頭就
可以撿到的,如果憑我自己的能力的話,大哥還要熬多久呢?一想到這樣,我真
的覺得很可怕呢!」
安琪兒俏悄地伸過小手來按著他的大腿,康比勒瞥了她一下。
「不過,你爸爸應該不會那麼做才對,畢竟他是商場上出了名的誠信商人,
他應該不會出爾反爾的。不過,我希望你不要以為我是覬覦你家的財產,即使你
爸爸只讓我當兩年的總裁也沒關係,只要能讓大哥出來就夠了,其他的我都不在
乎,我相信我有能力獨立養活你,而且幫助大哥站穩腳步。」
安琪兒低頭想了想,隨即又抬起頭來對他露出嬌憨的笑容。
「哦!我懂了……」
真的嗎?康比勒懷疑地瞄了她一眼。
「……那我們現在可以去吃旋轉壽司了嗎?」
就知道!
* * *
馮千裡的陰沉臉色從某年某月某日開始又恢復了神清氣爽及傲慢十足,以前
見了康比勒總是當作沒看見,現在卻是一瞧見康比勒,就仗著總經理的身份對他
頤指氣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馮千裡在整他。
問題是,馮千裡也碰上和業務部經理同樣的困擾,無論他如何刁難、指使康
比勒,康比勒總能把事情解決得比他自己處理得還要完美,而且迅速,甚至有時
候他還會驚訝地問自己: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所以,即使他明知道康比勒不會搶去「他的」位置,心裡還是很不舒服,而
且更想整倒康比勒。
總而言之,馮千裡對康比勒的冷嘲熱諷和無理刁難,簡直是已經到了不可理
喻的地步,要不是劉正麟總是很公正的替康比勒推掉許多不該他處理的事,恐怕
康比勒根本就回不了家了!
但有時候,馮千裡還是有那種不能被拒絕的公事要塞給康比勒,因為他必須
找個替死鬼。
「總經理,這位客戶明明是副總裁交代要你親自處理的,你怎麼可以推給康
副總?」
劉正麟又在打抱不平了。
因為他搞不定那個混蛋客戶呀!
「我知道,可是我還有更重要的公事必須優先處理,而這個已經不能再拖了
,因為期限只剩下兩天了。」
「既然這麼急,那就沒有比它更重要的公事了,總經理更應該優先處理這位
客戶,再去處理其他的公事吧?」劉正麟理所當然地說。
他先去宰了那個客戶,這總行了吧?
「無論如何,我才是總經理吧?我就是要把這件公事交給他,他敢不聽嗎?
」反正這件case肯定是over不下來了,如果他現在還不趕快把這個燙手山芋扔給
別人的話,他就得承擔失敗的責任,雖然會失敗的責任的確在他,因為是他的傲
慢得罪了那位客戶。
劉正麟面無表情地注視馮千裡片刻,而後突然轉身就走。
「那我先去報告副總裁一下。」
耶?報告副總裁?!
那怎麼行!!!
「等等,為什麼要報告副總裁?」
「因為副總裁也交代了很多事要他處理,如果必須先處理總經理這邊的問題
的話,勢必要延後副總裁交代的公事,這種情況我怎能不報告副總裁呢?」
「你……」馮千裡的頭頂頓時冒出五顏六色的輕煙。「算了、算了,我自己
處理!」
完蛋了,這下子還能找誰當替死鬼呢?
對了!業務部經理!
視線從馮千裡急匆匆的背影拉回來,劉正麟很正經地對康比勒說:「你不用
怕他,像這種事一定要公事公辦,否則你會累死的!」
康比勒微微一笑。「我不是怕他,我只是覺得,如果連這種情況都應付不了
的話,我就沒資格坐在副總經理的位置上了。」
劉正麟凝視他片刻。「可是,他明明就是想找個替死鬼而已。」
「那我也知道,」康比勒豪不意外地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劉正麟跟在他身
邊。「可是我有把握搞定那位客戶。」
「咦?真的?」劉正麟很少見的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為什麼?那個客戶
的確很龜毛,連我都不太有把握呢!」
康比勒聳聳肩。「其實也沒什麼,因為他第一次到台灣來時,是我去接機的
。」
「耶?是你?不是讓業務部經理去接機的嗎?」
「經理的英文不太好,所以他叫我代替他去。」
劉正麟皺眉不語。
「那次那位客戶的小兒子也跟著來了,那真是個超頑皮的小鬼頭。就在當天
剛過午夜時,我就接到他的電話,說他兒子不見了,於是,我就趕到他住的飯店
跟他一起找他兒子,一直找到天亮才找到,原來那小鬼跑到飯店後面一家二十四
小時營業的遊樂場玩得不想離開了。
「因為他還要談公事,所以,第二天我就幫他找了一個夜間部工讀生幫他帶
兒子,那也是一個很外向的大孩子,一大一小兩個小鬼一拍即合,在他逗留在台
灣的期間,那小鬼再也沒有找過他的麻煩了!」
「原來如此。」劉正麟喃喃道。「那麼,如果我們想要抓住那個客戶,非得
你親自出馬不可羅?」
康比勒沒聽到,因為他正忙著聽他的秘書告訴他一些事。劉正麟凝視著他端
正的側臉,突然有種預感,今天是他指導康比勒,但是不久的將來,康比勒肯定
會爬得比他高,可並不是因為康比勒是總裁的女婿,而是因為他是真正有能力、
有才幹的人。
當天傍晚下班前一刻,因為早上發生的事,副總裁辦公室裡爆發了一場小小
的火爆場面。
「千裡,荻原先生那邊接洽得如何了?」
zeushiuka 2007-12-18 15:31
馮千裡滿不在乎的臉色立刻被刷掉了,他小心翼翼地偷覷著副總裁曾慎貴難
得出現的嚴酷表情,心裡開始七上八下的。雖然他是總裁的親外甥,但曾慎貴卻
是總裁最信任的老同學兼知己,在總裁眼裡,曾慎貴的存在比他還要重要,所以
,他不敢也不能得罪曾慎貴。
「這個……還在……還在努力當中。」
「是嗎?」曾慎貴看向自己手上的文件。「是你親自處理的嗎?」
馮千裡神情更難看了。「當……當然。」
「那為什麼荻原先生告訴我,他不想和你這種混蛋談,結果你又派去一個與
你一樣混蛋的人跟他談,還問我到底想不想繼續和他們公司合作?」
可……可惡的業務經理!
馮千裡久久說不出話來,曾慎貴銳利的眼神這才慢慢移到他的臉上定住。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交代你的事,要是你搞不定的話,你就會把它扔給別
人,讓別人來替你背黑鍋,這些你真的以為我都不知道嗎?」
馮千裡垂下眼,不敢與曾慎貴的視線相對。
「以往那些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不知道,但是這一回,荻原先
生可是我們公司在亞洲數一數二的大客戶之一,你不但隨隨便便的就得罪了他,
還想跟以往一樣矇混過去,你知道美國那邊也想爭取他嗎?還有,這樣公司會損
失多少,你計算過嗎?」
馮千裡連呼吸都不敢太重了。他哪會去傷那種腦筋啊!等將來他做了總裁之
後,所有的事不都是扔給下面的人去傷腦筋就行了嗎?
彷彿看得出來馮千裡心裡在想什麼似的,曾使貴輕蔑地搖搖頭,同時按下對
講機。
「李秘書,請幫我叫康副總過來一下,他來了之後叫他直接進來。」
吩咐完畢,他又盯著馮千裡好一會兒,這才歎道:「好吧!既然這件大case
你處理不來,那麼,原先交給康副總處理的那件中東的case就交給你了。」
「中東?」馮千裡聞言色變。「不是要我去中東吧?」
「如果你在這裡處理得好就不必去,如果處理得不好,你就得追過去處理好
!」
馮千裡正想抗議,就在此刻,康比勒開門進來了,後面還跟著劉正麟。
「副總裁,你找我?」
「嗯!聽正麟說,你和荻原先生很熟?」
康比勒先覷了馮千裡一眼,而後謹慎地說:「也不算熟啦!只是他對我的印
象不錯,總是跟我有說有笑的。」
曾慎貴這才笑了。「那我換個方式問好了,你有把握抓住荻原先生這個case
嗎?」
「沒問題。」康比勒毫不猶豫地回答。「給我一天的時間去說服他,再兩天
時間陪他……這次他是帶誰來?」
曾慎貴笑了。「還是那個小兒子。」
「那個小鬼啊……」康比勒喃喃道。「難怪你們搞不定,那個小鬼真的很恐
怖,如果不先搞定那個小鬼,達聖人也會變成瘋子!好吧!我再找上次那個工讀
生陪他瘋,這樣應該就沒問題了。」
「OK!」曾慎貴猛一點頭。「那就交給你了!」
「好。」
「還有,把你手中那件中東的case交給總經理,免得你忙不過來。」
「中東的case啊?」康比勒瞧了一下忍俊不住的劉正麟,再瞥一眼臉色難看
的馮千裡。「可是……可是那個客戶也很難搞啊!他的英文沒幾個人聽得懂,又
有些奇奇怪怪的習慣,更不喜歡洗澡……總經理搞得定嗎?」
劉正麟忍不住笑著插嘴進來。「那個傢伙連我都受不了,要是讓總經理去處
理,肯定會灰頭土臉,虧得康副總就是有辦法讓他整天笑嘻嘻的,還是讓康副總
繼續處理這件case比較穩當吧!」
「這樣啊……」曾慎貴沉吟了一下。「那就馬來西亞那件……」
「還是不行,」劉正麟馬上又否決了。「那種龜毛的怪老頭,總經理肯定說
不到兩句就會和對方吵起來的。」
「又不行?」曾慎貴皺起眉。「香港那件呢?」
劉正麟歎氣。「總經理會講廣東話嗎?」
曾慎貴雙眉一挑。「你會講?」他問的是康比勒。
康比勒頷首。「我念大學時有個同學是香港僑生,我跟他學過。」
曾慎貴愣了片刻。「那泰國那件?」
劉正麟和康比勒互覷一眼。「那個……總經理能忍受人妖嗎?」
馮千裡和曾慎貴頓時傻眼了。
人……人妖?!
曾慎貴還沒向馮千裡徵求同意,後者就開始猛搖頭。
「所以說,還是交給康副總吧!」
曾慎貴呆了呆,隨即歎了口氣,並開始捏捏鼻樑。「傷腦筋!那還有什麼ca
se是千裡能獨自處理的呢?」
馮千裡殘留無幾的面子被他這句話一掃就掃得乾乾淨淨的了。
「荻原先生還是由我來負責吧!」他忍不住衝口而出。「這次我一定能負責
到底!」
曾慎貴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半晌。「如果失敗了呢?你願意負起責任辭職嗎?
」
馮千裡的臉色瞬間變綠了。「辭……辭職?!」
「沒錯,我說過,荻原先生是公司在亞洲最大的客戶之一,要是失去了……
對公司的影響相當大,既然你誇下海口說要負責到底,那麼,若是你抓不住荻原
先生的話,自然就要辭職以示負責到底羅!」
「那為什麼他就不用?」馮千裡指著康比勒。
「因為一開始我就先交給你了!結果你把關係搞壞了才交給他來想辦法起死
回生,在這種情況之下,失敗了當然不能怪他。」
馮千裡遲疑了一下。「那我接中東的case。」
曾慎貴不先回答他,反而以詢問的眼神看著康比勒,康比勒則看看劉正麟,
劉正麟想了想,然後輕輕搖了兩下腦袋。
「只要半天,你就會受不了了!」
「那我帶個翻譯去接香港的case。」
「香港的case本來是我的,就是因為對方不喜歡翻譯,所以我才會讓康副總
接下來的。」
馮千裡的臉色開始發黑了。「那就馬來西亞的case,我發誓我一定會忍耐到
底的!」
康比勒輕歎。「你忍耐得了嗎?如果對方說要吃壽司,可是等你帶他到壽司
店後,他又改口說要吃牛排,到了牛排店,他又說也許台灣的牛肉麵更好吃,到
了麵館,又說他那一時、那一刻最想吃的還是壽司,於是,你又帶他回到原來的
那家壽司店,結果,他竟然舉起拐杖開始打你,罵你帶他轉了兩個多鐘頭,是不
是想餓死他?這樣你真的忍耐得了嗎?」
不要說馮千裡了,就連曾慎貴聽了都張口結舌作聲不得,只有劉正麟在一旁
竊笑,因為他早就領教過那個老頭的終極招數了。
馮千裡嚥了口口水。「那……那泰國那個人妖……」
「你要跟他上床嗎?」
吃了一驚,「上床?」馮千裡尖叫。「當然不!」
康比勒搖搖頭。「那他就會說你看不起他。」
馮千裡呆了呆。「難不成你跟他上床了?」
「沒有,」康比勒舉起左手。「我告訴他我結婚了,不是看不起他,而是不
想背叛我老婆。」
「那我也跟他說我結婚了。」
康比勒又歎。「我們會調查對方,難道對方不會調查我們嗎?他早就知道你
還沒結婚了。」
馮千裡愣住了,曾慎貴卻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天,這些傢伙還真是只有你
才能應付得來,真不曉得過去是怎麼應付過去的?」
「除了荻原先生之外,其他都是第一次接觸,」劉正麟解釋。「而荻原先生
前兩次都是由我負責的。」
曾慎貴點點頭。「好了,千裡,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你這個總經理做的連
我都替你覺得丟臉,你卻還不知道上進,只知道撿好吃的吃,不好吃的就扔給別
人,早晚有一天你會捅出大樓子,到時候誰也保不住你了!」
他才說到一半,馮千裡的臉色又開始轉變顏色,直到他說完後,馮千裡的臉
已經漲得通紅了。
「那又怎麼樣?」他驀地大吼。「反正總裁的位置早晚是我的,我幹嘛要委
屈自己去受那種罪?到時候,我只要蹺著腳抽菸喝酒,下面的人自然會替我料理
一切,我能不能幹關你屁事!」
一看到曾慎貴的神情變得很難看,馮千裡似乎很高興,而且打算再接再厲讓
自己更開心。
「還有你!」他轉而對康比勒嘲諷地冷笑。「你再精明、再能幹,還不是要
被我踩在腳底下,你不要以為娶了天天,舅舅就會把總裁寶座讓給你,告訴你吧
!我早就叫我媽去問過了,你知道我舅舅怎麼回答嗎?」
康比勒的臉色果然不對勁了,於是,他更大聲地說:「我舅舅說啊!他根本
沒打算要把位置交給你,你不要以為他是在哄我媽,告訴你,舅舅可以騙任何人
,就是不會騙他的親姊姊,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所以啊!你少作夢了。」
康比勒一聲不吭地轉身就走,他直接衝出副總裁辦公室,再衝進總裁辦公室
,後面還追著幾個看情勢不對的人。
「總裁,」康比勒繃緊了下巴凝住易雙立。「請你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打算
讓我接總裁的位置?」
易雙立瞟一眼康比勒後面的馮千裡,而後慢慢垂下雙眸,雙手安詳地交疊在
桌上。
「沒錯,我是不打算把總裁的位置交給你。」
突然間,整個辦公室彷彿置身在墳墓中似的充滿了窒息的沉默氣氛,悄無聲
息的辦公室裡,只聽得見康比勒粗重的喘息聲。
「你騙我!」康比勒一個字、一個字咬牙切齒地說。「為什麼?」
「這樣你才會娶天天啊!」易雙立平靜地說。
「我本來就想娶她了!」康比勒大聲怒吼。「你為什麼還要騙我?你知道這
樣有多殘忍嗎?你知道我大哥有多高興他終於可以獲得自由了嗎?你知道我們三
兄妹有多感激你嗎?而現在,你卻告訴我一切都是他媽的謊言!
「你可以不必騙我的,我並不希罕總裁的位置,這樣我們也不必從滿懷希望
中跌入絕望的深淵,可是你騙了我,等我把希望塞進他們的心中後,你才來告訴
我那希望是虛幻的,這樣比原先不抱多少希望更教人痛苦,你知道嗎?」他痛苦
地大叫。「現在……
現在你教我怎麼跟我大哥說?你教我怎麼跟我姊姊說?你告訴我呀!告訴我
呀?」
易雙立的神情始終很安然。「很抱歉,那是你自己的事,請你自己想辦法。
」
「你……」
康比勒驀地握緊雖又拳,眾人還以為他氣瘋了想揍人,正想上前阻止他,卻
沒想到他竟回身就走,大家反而呆住了。
好半天後,曾慎貴才上前在易雙立的耳邊咕噥了兩句,「你不應該這麼做的
,實在太幼稚了!」隨後便離去了。
劉正麟也跟著離開,馮千裡走最後……
怒氣沖沖地衝回家裡,無視一旁滿臉興奮的安琪兒,康比勒繼續往臥室衝去
。
「比比,你回來了,我……」
「別碰我!!」
康比勒狂吼,同時繼續往前衝,然而在,臥房門口,他又突然煞住了腳,片
刻後,才慢慢轉回身來,一臉的痛苦與掙扎;又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才褪下滿身
的怒氣,歉然地過去把神情驚懼的安琪兒抱入懷中。
「對不起,我不應該遷怒到你身上的。」
安琪兒從他懷裡怯怯地仰起小臉蛋,小心翼翼地問:「比比,你心情不好嗎
?」
康比勒輕歎。「是的,我的心情很不好。」
安琪兒的驚懼立刻換成同情。「那我去幫你放個泡泡水,你可以先泡一下,
再去睡一會兒,這樣你的心情一定會轉好的。」
要是這麼簡單就好了!
康比勒暗暗苦笑。「好啊!那你去幫我放水,多一點泡泡喔!」
這一回,安琪兒乖乖的守在浴室門口,而康比勒卻靠在窗邊猛抽菸。他從沒
有在安琪兒面前拍過菸,事實上,他已經好久沒有碰菸了,但是,安琪兒只是靜
靜地看著他,並沒有像以往一樣,一見到他就不停的說這說那,她只是很諒解,
而且同情地看著他。
那天晚上,康比勒泡過澡後,就直接上床睡了,也沒有起來吃晚飯。直到半
夜,他又醒來坐在床邊,凝視著安琪兒的睡容繼續猛抽菸。
翌日,他面色平靜地照常上班,直到下班前兩個小時,他才又跑去找易雙立
。
「總裁,對不起,」他謙卑地向易雙立道歉。「昨天是我太衝動了,我實在
不應該那樣大吼,我知道總裁的決定都有一定的考量,會作那樣的決定,也是為
了整體著想,我能諒解。」
易雙立默然無語,只是高深莫測地注視著他。
他不覺咬了咬牙,然後逼迫自己繼續說:「其實,我對總裁的位置並沒有多
大的興趣,所以,到時候誰做總裁都無所謂,但是……總裁,我只想請你幫個忙
,麻煩你去跟相關人士說一下,請他們在我大哥申請假釋時不要刁難我們,讓我
大哥有重新做人的機會,這樣就足夠了,我們三兄妹真的會很感激你,就算你要
我立刻離開公司也不要緊。
總裁,請你幫這個忙就好,可以嗎?」
易雙立靜靜的聆聽康比勒的懇求,始終面無表情,末了,他又看了康比勒好
一會兒,這才慢慢垂下眼,雙手再度安祥地交疊在桌上,這種態度讓康比勒的心
頭頓生不祥之感。
果然……
「我從不做關說這種事。」
「我知道,可是……」康比勒忍耐著更低下頭。「算我求你,總裁,我是以
女婿的身份在求你,請你看在我是安琪兒的丈夫的份上,請你……不!求你幫幫
我,我只有這個要求而已。」
「我也不想對人低頭。」
「總裁,你不用把總裁位置給我,也不用給安琪兒任何遺產,我什麼都不要
,只求求你幫我這個忙吧!」
「那是你自己的事,不要推給我。」
康比勒滿眼的央求。「求你,總裁,你不是這麼冷酷無情的吧?我大哥已經
坐了十年的牢了,那已經夠了,至少他現在還年輕,請讓他有個重來的機會吧!
」
「那與我無關。」
「可是,總裁,如果你不幫我,就沒人能幫我了!」康比勒沙啞地說。「如
果對方只是一個難纏的人物,那麼,也許只要我這個雙揚副總經理就可以唬過去
了,但對方不只一個,而是好幾個大人物聯手,那樣的話,就只有雙揚總裁出面
才有辦法了。
「現在總裁如果不幫我,那麼,下一任的總裁必定是總經理,而總經理一向
看我不順眼,他更不可能幫我了,這樣一來……」他絕望地看著自己發抖的手。
「大哥獲得自由的機會就真的很渺茫了呀!」
「我說過,那是你家的事。」易雙立的口氣依然如此淡漠。
康比勒仍然看著自己的手,眼眶卻已潤濕了。「我不懂,我真的不懂,你為
什麼要騙我?又為什麼不肯幫我?再怎麼樣,我總是你的女婿呀!」
「那又怎麼樣?」易雙立淡淡地道。「無論如何,你都會好好照顧天天,因
為你愛她,我只要知道這點就夠了,其他的閒事我不想多管。」
「閒事?」康比勒驟然抬起頭來。「你說那叫閒事?」他終於忍不住大聲起
來了。
「他是我大哥,也是你的姻親啊!」
易雙立輕蔑地撤了撤嘴。「他只不過是個卑劣的殺人犯。」
「你……」康比勒憤怒地指著易雙立。「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易雙立不耐煩地往後靠。「我說你大哥只不過是個卑劣的殺人犯,我說錯了
嗎,如果不是天天愛你,我根本不想把她嫁給你!」
康比勒驀地睜大雙眼,不敢相信地瞪著易雙立。「你這個冷酷無情的老狐狸
!」他咬牙切齒地從齒縫裡咬出字來。「你就真的那麼自私嗎?」
易雙立深深的看了康比勒好一會兒。「人性本來就是自私的,你也是一樣,
」他慢條斯理、若有所指地說。「所以,你不能怪我這麼做。」
「該死的誰說我不能怪!」康比勒低吼。「你到底幫不幫?」
易雙立慢吞吞地搖搖頭。「我沒興趣幫。」
康比勒全身都氣得在微微抖顫著。「你……你真的不幫?」
「不幫。」
康此勒屏息了兩秒,而後倏地怒吼,「你這個無情的王八蛋,我真想殺了你
!」
「我想不需要你動手了吧?」易雙立無所謂地說。
「你……」康比勒喘息著。「我不幹了!」
當他衝出總經理室時,幾乎是貼在門口處,恰恰好有四個人急忙閃開——一
臉憂慮的曾慎貴、臉色沉重的劉正麟、不知所措的總裁秘書和陰陰冷笑的馮千裡
。
* * *
這是第二次康比勒飆著滿身怒火衝回家,剛迎上前的安琪兒頓時嚇得連退兩
步,因為康比勒看起來似乎此昨天更生氣、更可怕。
不久,臥室裡開始出現乒乒乓乓丟東西的聲音,安琪兒只敢躲在門外偷看,
看康比勒丟完這個丟那個,扔完那個扔這個,直到沒東西丟了,他才砰一下跌坐
在床上,淒慘地抱著腦袋。
猶豫了好半晌後,安琪兒才畏畏縮縮地靠過去,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
「比比,你今天比昨天心情更不好嗎?」
康比勒一動不動,也不說話。
安琪兒不禁愁眉苦臉地垂下嘴角。「你……你要不要洗泡泡澡?」
康比勒還是不吭聲。
安琪兒無助地抓抓頭髮。「那……睡一下好不好?」
康比勒依然動也不動。
安琪兒咬著手指又想了想。
「要……要不要吃飯?」
康比勒仍舊沒有反應。
安琪兒更沮喪了。「那……那……我唱歌給你聽?」
「滾開!」康比勒終於出聲了,小小聲的。
「嘎?你說什麼?是不是要我唱歌……」
還沒說完,康比勒就突然跳了起來,並且狂暴地怒吼一聲,「滾開!!!」
一聲驚喘,安琪兒反射性地轉身就跑出臥室,跌跌撞撞的,甚至可以聽到她
摔了兩次又爬起來,然後不知道躲到哪裡去嗚嗚咽嚥了。
康比勒又跌坐回床上抱住自己的腦袋,但是,安琪兒的抽噎聲不斷傳進他的
耳裡,小小聲的,可以感覺得出來她很努力的要自己別哭出聲來,但是不太成功
,那可憐兮兮的、委委屈屈的、淒淒慘慘的啜泣聲始終不曾間斷地飄進臥室裡。
半晌後——
康比勒站在洗衣間的燙衣板前,愧疚地注視著躲在燙衣板下面的安琪兒,她
把自己縮成一團藏在角落邊邊,而且學他抱著自己的腦袋。
他歎口氣,翻起燙衣板坐到她身邊地上,然後溫柔地把她整個人抱到自己的
大腿上,再不停的親吻著她的頭髮。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安琪兒,我真該死,為什麼要拿你出氣呢?又不
是你的錯,我……唉!我沒有藉口,只能說我一時失控了。真的很抱歉,安琪兒
,不要生我的氣了好嗎?」
安琪兒仍在啜泣,但她還是斷斷續續地問了一句。
「你……你今天……今天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嗎?」
康比勒輕歎。「不,不是非常非常不好,而是非常非常非常不好。」
安琪兒靜了一下,然後「哦」了一聲,跟著,她的啜泣也慢慢收起來了。片
刻後,她怯怯地仰起半張臉。「你……你要我唱歌給你聽嗎?」
康比勒勉強擠出微笑來。「不!我們先一起洗泡泡澡吧!」
安琪兒聽了,不覺露出一個喜悅的笑容。「那我去放水!」
等她蹦蹦跳跳的跑出洗衣間後,康比勒才又痛苦地抱住自己的腦袋。
天哪!他該怎麼辦?
* * *
翌日,康比勒沒有設定鬧鐘,所以,他睡到了近午都還沒起床,安琪兒也不
覺得有什麼不對。
鬧鐘沒有響就是假日嘛!
所以,她任由他睡,自己則慢慢的做家事,也不敢開電視,只是專心一意的
想把家事做好一點,免得康比勒還要重做。清理廚房、洗衣服、晾衣服、整理客
廳、整理餐廳,最後,她開始吸地毯。
吸塵器轟隆隆的聲音掩去了電話鈴響,臥室內的康比勒這才半睜開眼,迷迷
糊糊地」
抓來床邊的分機。
「喂?」
「請問易天天小姐在嗎?」
安琪兒?!
康比勒清醒了些。「我是她先生,請問找她有什麼事嗎?」
「哦!那麼,請你轉告她,她父親昨晚去世了。」
康比勒呆了呆,旋即彈坐起來。「怎麼這麼快?不是至少還有半年嗎?」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咦?她爸爸患有癌症呀!難道……難道他爸爸不是病死的?」
「不,易雙立先生是被謀殺的!」
休去採芙蓉,秋江煙水空。帶斜陽,一片征鴻。欲頓閒愁無頓處,都著在,
兩眉峰。心事寄題紅,畫橋流水東。斷腸人,無奈秋濃。回首層樓歸去懶,早新
月,掛梧桐。
zeushiuka 2007-12-18 15:31
第七章 康比勒考慮了很久,決定還是直接告訴安琪兒。
「安琪兒,你爸爸變成天使去找你媽媽了。」
安琪兒愣了一下。「爸爸變成天使了?那他不會再來看我了嗎?」
「不會了,不過,你有我陪著你,不是嗎?」
安琪兒想了想。「那你不能離開我喔!」
「不會的,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安琪兒開心的笑了。
可是,事情似乎不是這麼簡單,那天下午,所有「和易雙立有關係的人」就
全被召集到雙揚總裁辦公室裡了,而召集人是負責偵辦這樁謀殺案的高警官。
「首先,請問尤秘書,你是怎麼知道易總裁昨天晚上會到陽明山的?」
尤秘書遲疑地看了康比勒一眼。「昨天下班前,我先拿了一些文件去給總裁
,剛好有通專線電話進來,所以我就先等在一旁……」
「那是誰打來的?」高警官打岔道。
尤秘書又瞄了康比勒一眼。「應該是康副總。」
「咦?」康比勒錯愕地指著自己。「我?」
「你為什麼說是?應該是。呢?」高警官又問。
尤秘書又遲疑了一下。「因為那通電話很不清楚,好像是線路不好,雜音很
多,對方雖然自己承認是康副總,但是聽聲音又不太像,不過,我也不確定,因
為真的聽不太清楚。」
高警官點點頭。「那麼,那通電話的內容呢?」
「哦!康副總說,他想和總裁再談一談,可是不想在公司裡談,希望總裁能
在外面和他會面。」
「所以,易總裁就和他約在陽明山那邊?」
「不,是康副總提議在陽明山會面的。」
「好,最後一個問題。聽說康副總昨天和易總裁大吵了一架,而且,最後他
還說真想殺了易總裁,你有聽到他說那句話嗎?」
尤秘書看著康副總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輕輕地點了頭。「我聽到了。」
此刻,康比勒終於明白了,事實上,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除了安琪兒,謀
殺易雙立的主要嫌疑犯就是他!
他簡直不敢相信!
就算他和易雙立吵過架又如何?會吵架就表示會殺人,那麼,這個世界上的
人誰沒有吵過架?是不是就代表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有殺人嫌疑了?這簡直是鬼
扯嘛!
不過,更沒有想到的是,第一個搶先提出抗議的竟然是易雙立的至交——曾
慎貴。
「康副總不可能殺總裁的!」
高警官立刻把注意力轉過來。「為什麼?」
「因為知道總裁罹患癌症的人不多,只有七個人,總裁的姊姊、總裁的管家
、醫生、孫律師、總經理、我,而最後一個……」曾慎貴看向康比勒。「剛剛好
就是康副總。既然他已經知道總裁快死了,就算他再氣總裁,也不可能做這種多
餘的事,他沒有那麼笨!」
「你說的沒錯,不過……」高警官把視線移到康比勒身上。「康副總的哥哥
現在正在坐牢,而他的罪名是殺人……」
「我抗議!」這回是孫律師。「他哥哥殺過人,並不表示他也會殺人!」
「我明白,」高警官很冷靜地說。「我的意思是說,他哥哥是因為衝動而殺
人,那麼,康副總個性也許也很衝動……」
「才不會呢!」連尤秘書也抗議了。「康副總的脾氣才好呢!他真的很冷靜
,我從來沒有看見他生氣過,還有那些難纏的客戶也只有他才忍受得了。要說脾
氣不好,總經理的脾氣才真的不好呢!」說得激動,連不該說的話都說出來了。
「好,他很冷靜,但是,他的確和易總裁吵過架吧?所以,我猜測當他真正
生氣到會吵架的時候,也許就是衝動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了。」
孫律師突然冒出一個天官賜福的慈祥微笑。「那麼,高警官你呢?我聽警局
的人說,你也很冷靜,而且,冷靜到幾近於冷酷的地步,那麼,是不是表示當高
警官和人吵架的時候,也就是高警官會殺人的時候了?」
一聽,高警官不由得窒住了。「這……我不明白,聽說兩位是易總裁幾十年
的好友,為什麼要這樣替康副總辯護?」
「就因為我們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我們才希望能抓到真兇,」曾慎貴冷
冷地說:「而不是隨隨便便抓個人來搪塞,這樣也許你們的績效會比較好看,但
對我們來講,卻是最令人痛恨的做法!」
高警官的確很冷靜,像這種令人難堪的話,他聽了居然一點也不生氣,只是
默默地觀察他們片刻。「你們都覺得康副總不是兇手?」
除了神色陰沉的馮千裡和安琪兒因為她聽不懂那麼複雜的討論之外,所有的
人都一致的拚命點頭。
「我瞭解了,那麼,再讓我問幾個問題,我再告訴你們我打算如何,可以吧
?」
見沒有人反對,於是,高警官這回直接面對康比勒。
「康先生,請問昨天你是幾點到家的?」
「不清楚。」康比勒很老實地說。「當時我氣沖沖的,所以根本沒有注意時
間。」
「那麼,你昨天回家之後,有再出過門嗎?」
「沒有。」
高警官彷彿要穿透人心的眼神銳利地盯在康比勒臉上,而康比勒也毫不迴避
。
「康先生,你昨天回家之後,是否有遷怒你太太?」
「有,」康比勒依然毫不猶豫地承認了。「我叫她不要碰我,叫她滾開,而
且是用吼的。」
「然後呢?」
「沒有了。」
「沒有了?」高警官有點訝異。
「沒有了。」
高警官蹙眉沉吟了一會兒。
「我可以請教你太太一些事嗎?」
「可以,只要你的問題不要太複雜,她大概都聽得懂。」
高警官又想了一下,才問安琪兒:「康太太,請問……」他停住了,因為安
琪兒一臉茫然。「她怎麼了?」
康比勒沒有回答他,反而對安琪兒說:「安琪兒,你就是康太太,他是在跟
你講話。」
「咦?我是康太太?為什麼?」
「因為我們結婚了,」康比勒耐心地解釋。「我姓康,所以你就是康太太,
而我就是你的丈夫。」
「哦!早說嘛!」安琪兒說著,對高警官露出一個甜蜜的笑容。「什麼事?
」
高警官有一瞬間的失神,好美、好像小天使!他情不自禁地這麼想。還好不
過幾秒他就回過神來了,並掩飾性地咳了咳。「呃……請問,你丈夫吼了你之後
又做了什麼?」
安琪兒眨了眨眼。「哪一次?」
「哪一次?」高警官呆了呆。「難道不只一次?」
安琪兒伸出兩根手指頭。「兩次。」
高警官轉頭詢問地看向尤秘書。「兩次?」
尤秘書點點頭。「他們吵了兩次,一次前天、一次昨天。」
「這樣啊……」高警官又思索片刻。「好,我懂了,那,康太太就先說第一
次吧!」
「第一次啊……」安琪兒很努力的回想了片刻。「比比叫我……」
「等等,比比是誰?」
安琪兒指著康比勒?「他嘛!」
「哦!」高警官看著一臉尷尬的康比勒,差點笑出來。「抱歉,請繼續。」
「呃……比比叫我不要碰他,吼得好大聲喔!所以,我就嚇得不敢動了。」
「然後呢?」
「然後他就跟我道歉。」
「跟你道歉之前呢?」
「用背對著我啊!」
「就那樣?」
「對啊!他吼了一聲,我就不敢動了,我正在想該怎麼辦的時候,他就跟我
道歉了,然後……」
「然後?」
安琪兒突然咧嘴一笑。「他抽完菸之後,我們就去洗泡泡澡了。」
「嘎?」高警官傻住了。這就叫遷怒?「那……昨天呢?」
「昨天啊……」安琪兒又想了一下。「他一回到家,就衝到臥室裡摔東西,
摔了好久好久,把臥室裡的東西都摔爛了,他才坐在床上抱著頭。我想去安慰他
,可是他卻吼著叫我滾開,我就跑到洗衣間去哭了。」
「後來呢?」
「後來,他也到洗衣間來找我,然後拚命跟我說對不起,說我又沒有做錯什
麼,他不應該對我發脾氣,又叫我不要生氣,說得眼睛都紅了,我就覺得他比我
還要可憐,所以,我又跟他一起去洗泡泡澡了。」
「又洗泡泡澡?」高警官喃喃道。「那他……他都沒有碰你嗎?」
「碰我?」安琪兒有兩秒鐘的困惑,隨即啊了一聲。「有啊!他有抱著我啊
!」
「抱著你?」
「是啊!抱著我說對不起嘛!」
高警官忍不住翻了翻白眼。「我是說,他有沒有打你?」
「打我?」安琪兒不解地抓抓頭髮,繼而又啊了一聲。「有啊!我常常打他
呀!」
這是什麼回答?
「你為什麼打他?」
「因為他欺負我嘛!」
「他怎麼欺負你?」
「抓我癢啊!人家最怕癢了說。」
哦——真是夠了!
高警官對康比勒苦笑。「你肯定是這世界上最有耐心的丈夫了。」
如果不是時機和場合都不對,眾人肯定都要笑出來了。
「好,我再請教康太太最後一個問題。」
安琪兒聞言,睜大眼睛等待著。
「請問康先生昨天晚上回去之後有再出去嗎?」
「沒有啊!」
「你確定嗎?」
「確定啊!」
「那你睡著之後呢?」
「那我怎麼知道。」
「你是幾點睡著的?」
「三點。」
高警官似乎愣了一下。「半夜三點?為什麼那麼晚?」
「因為比比心情不好,所以,我就說看卡通心情就會好了,可是他看到十二
點就睡著了,那我昨天下午有睡好久,所以晚上就睡不著了嘛!才會一直看VCD
看到三點多才睡。」
「你確定是三點?」
「我聽到布谷鳥鐘叫三聲了呀!」
問到這裡,高警官彷彿有些事想不通地瞄了康比勒一眼。「OK,我問完了,
謝謝康太太的合作。」
「不客氣。」
隨後高警官坐下來撫著下巴思索片刻,才慢條斯理地說:「我仍然不排除康
副總是兇手的可能性,但也絕不會認定他就一定是兇手,所以……」他緩緩地環
視眾人一圈。
「我會同時尋找其他兇手的可能性,因此,我必定會需要再請教各位一些問
題。不過,為了不耽誤各位的工作,我會到這兒來詢問,希望到時候各位能跟我
合作。」
高警官離開之後,曾慎貴才悄悄問康比勒,「你告訴她了嗎?」
康比勒也悄聲回道:「我告訴她了。」
「她能接受嗎?」
「可以,沒問題。」
「那就好。」曾慎貴似乎鬆了一口氣。「你放心,我們相信你絕對不是兇手
,就算他們要誣賴你,孫律師也會幫你的。」
「謝謝,不過……」康比勒若有所失地看著空蕩蕩的總裁椅子。「怎麼這麼
快、這麼突然呢?如果我早知道的話,我就不會跟他吵了。」
曾慎貴欲言又止地躊躇了一下。「那個……我希望你不要生他的氣,他……
唉!以後你就會明白的。」
康比勒苦笑。「人都死了,我又有什麼氣好生呢?」
曾使貴注視他片刻。「你說不幹了那句話不是真的吧?」
「當然是真的。」
「不,不要這樣!」曾慎貴忙道。「總裁曾說過你是個很能幹的人,但是,
直到你升任副總這幾個月後,總裁又改口說,即使你不是他的女婿,像你這種人
才,公司也絕對不能放你走。你瞧,總裁是真的很賞識你,你千萬不要因一時之
氣做出錯誤的決定,你將來會後悔的。」
康比勒沉默半晌。「讓我再考慮考慮好嗎?」
「好吧!那就算你年休好了,不過……」曾慎貴突然和劉正麟互祝一眼,然
後不約而同露出苦笑。「能不能請你先搞定你原先負責的那幾件case再休假呢?
」
耶?!
他們不是為了那幾個客戶才替他辯護的吧?
* * *
冬天裡最舒服的事,莫過於窩在被窩裡看VCD了。
不過,若每次都是重複看同樣的卡通影片,就算是小孩子也會看膩,但偏偏
安琪兒就是看不膩,康比勒也只好陪她一看再看,所以,每次先睡著的一定是他
,除非他們有做「熱身運動」。
「安琪兒……」
「嗯?」
「你會不會想你爸爸?」
「不會啊!」
「哦!」康比勒忽而皺眉。「你怎麼一直吃東西呀?剛剛不是才吃過蝦味先
嗎?怎麼現在你還準備把這一大盆爆米花吃光嗎?喂、喂!你不要一直掉在被子
上嘛!」
「人家想吃嘛!」安琪兒兀自抓著一把一把的爆米花往嘴裡塞。「啊!你看
,等一下花木蘭會唱歌喔!我最喜歡聽那首歌了。」
康比勒不禁翻了翻白眼,「是,是,你說過一千次啦!」他嘟嚷道,同時忙
著撿拾她掉在被子上的爆米花。
「還有美女與野獸那首歌我也喜歡,你看過那支片子了嗎?」
「看過了、看過了!」而且是看過N次。
「哦,」安琪兒繼續猛塞爆米花,眼睛也依然盯在電視螢幕上。「比比……
」
「嗯?」
「爸爸變成天使了嗎?」
康比勒驀地停止手上的工作,並悄悄地注視著她。
「是的。」
「他死了嗎?」
康比勒更是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
「是,他死了。」
「哦!」
康比勒不覺皺起眉,因為她臉上的神情絲毫沒有改變。
「你會傷心嗎?」
「不會啊!他跟媽媽在一起不是嗎?而我也有你跟我在一起,這樣爸爸和媽
媽都不會寂寞,我也不會寂寞了。」
康比勒憐惜的撫挲著她的腦袋,繼而溫柔地把安琪兒連同那盆爆米花一起抱
進懷裡。
「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只要那些警察不要找不到真兇就把殺人罪名賴在他頭上,他在心裡補充道。
* * *
這是易雙立被殺後的第四天,副總裁辦公室裡,隔著辦公桌,曾慎貴和高警
官面對面坐著。
「副總裁,既然你認定康副總絕對不會是兇手,那麼,你認為誰才是兇手呢
?」招呼打過之後,高警官就直接這麼問。
「這個嘛……」曾慎貴蹙眉思索片刻。「這就是我最困惑的地方,我想不出
來。」
「為什麼?」
「因為沒道理嘛!」曾慎貴兩手一攤。「總裁快死了,再多也不會超過一年
,無論是為了什麼因素,都沒道理再費事去殺他了呀!」
「哦?」
「你想想,會殺他的人只有兩種,一種是仇人,一種就是總裁死了就能得到
利益的人。如果說是仇人,那肯定不在我所知道的範圍之內,若是你硬要說總裁
不幫康副總去關說他大哥假釋的事,所以康副總就把他當仇人的話,那麼請別忘
了,康副總知道總裁就快死了,所以,他也沒必要去殺他了。
「至於總裁死了能得到利益的人也沒幾個,一個是他姊姊,但那是絕對不可
能的,因為他姊姊是個虔誠的教徒,絕不會做那種事,而且,她也知道總裁快死
了。然後就是天天,那就更別提了。
「接著就是康副總,反正總裁都明說不會讓他坐總裁寶座了,所以,他也沒
理由因為這個因素去殺他吧?最後是總經理馮千裡,也就是總裁的外甥,其實,
我認為最有可能的是他,但問題是,他也知道總裁快死了,他只要等著就好了,
為什麼還要多費一番手腳呢?沒道理嘛!」
「馮千裡嗎?」高警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自私傲慢、狂妄自大,而且脾氣很暴躁。」
「你認為最有可能的人是他?」
「沒錯,但是沒道理呀!」
真的沒道理嗎?
或許只是還沒找出來也說不定!
* * *
在曾慎貴極力的要求下,康比勒答應至少先把那幾件case解決了再說,所以
,他依然照常上班,雖然異樣的眼光很多,可這種事他也不是頭一次碰到,每回
人家知道他哥哥是殺人犯時,這種眼光他就會「享受」到不行了。
也因為這樣,所以,他只能先打電話告訴康比雪關於易雙立被殺的事,直到
週末,他才帶著安琪兒去把詳情告訴她。
「你被懷疑是兇手?怎麼會這樣?」康比雪一聽完,就驚慌地低喃。「那現
在的情況呢?」
「他們還在調查。」
「還在調查?」康比雪哭喪著臉呆了半晌。「你為什麼會這麼傻呢?要是讓
大哥知道你為了他變成這樣,你以為他會怎麼想?」
康比勒苦笑。「我哪知道會變成這樣啊!」
「那現在怎麼辦?」
「你放心,副總裁和孫律師都說會幫我的,這和當年不一樣。」康比勒忙安
慰道。
「當年大哥確實是有殺人,而且也沒有人幫我們,現在,我並沒有殺人,而
且有他們幫我們,這樣就相差很多了。」
「最可憐的是安琪兒,」康比雪望著和店員蹲在一起玩土的安琪兒。「她什
麼都不知道,連自己的爸爸被殺死了也不明白,自己的丈夫又無辜地被冤枉殺人
,她卻還傻傻的繼續過她懵懵懂懂的日子。」
「這樣或許才叫做幸福吧!」康比勒低喃。「啊!對了,姊,我覺得安琪兒
好像懷孕了,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問她,你幫我問問好不好?」
「咦?真的?」康比雪驚喜地忙跑過去把安琪兒拉到一邊去「審問」
半天後,康比雪咧著大大的笑容拉著安琪兒的手走過來。
「八成是了,走,我們現在就帶她去婦產科!」
真的懷孕了?
也許他應該高興得跳起來才對,但為什麼他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呢?而如果
他真的被關起來,到時候安琪兒和孩子該怎麼辦?
* * *
「好,尤秘書,易總裁和康副總第二次吵架的經過我已經很清楚了,現在能
不能麻煩你說說他們第一次吵架的經過?」
「啊!讓我想想……」尤秘書透過會客室的玻璃窗望向總裁門口。「我記得
先是康副總怒氣沖沖地跑進總裁辦公室裡,隨後副總裁、總經理和劉副總也跟著
進去了。不久,就聽到康副總大吼的聲音,我好奇地貼在門上聽,好像是康副總
一直在罵總裁騙他什麼的,因為總裁都不太理他,所以,後來康副總更生氣的跑
走了,好像是直接回家了吧!」
「就這樣?」
「就這樣。」
高警官沉吟片刻。「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特別的地方?」尤秘書又拚命想了老半天。「啊!是有,可是和康副總無
關。」
「和康副總無關也不要緊,說說看。」
「哦!就是康副總衝出總裁辦公室後,副總裁和劉副總也跟著出來了,可是
,當總經理要出來的時候,他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然後又轉回總裁辦公室裡去了
。」
高警官精神一振。「他們有吵架嗎?」
「不知道,因為我沒有聽到大吼的聲音,所以沒有貼到門上去聽,不過……
」
「不過什麼?」
「不過,當總經理終於出來的時候,他的臉色好恐怖,好像要殺人一樣,我
記得當時我還嚇得趕快裝作沒看到他呢!」
「他很生氣?」
「何止生氣,我看簡直像是要發狂了!」
「沒有辦法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嗎?」
「那個……你最好去問副總裁。」
* * *
「你這個大笨蛋!」康比勇狂吼。
康比勒忙摟住嚇了一跳的安琪兒。「大哥,你嚇到安琪兒了。」
可是康比勇控制不住自己,雖然坐牢十年,他的個性好像也沒改變多少,一
聽完康比勒的述說,他就氣得想衝破玻璃揍康比勒一拳。
「你這只蠢豬!我殺人活該被關,可是你根本沒殺人,卻因為我而被誣賴殺
人,你……你他媽的為什麼這麼傻?我不能出去就不能出去,有啥了不起的!只
要你和小雪過得平平安安、倖倖福福的,我就很滿意了呀!可是你偏偏……你…
…你他媽的真是個大白癡!」
「我……我希望能跟大哥在一起嘛!」康比勒囁嚅道。
「狗屁!跟我在一起?」康比勇又忍不住吼起來了,右邊那位獄警開始走過
來。「你他媽的要進來跟我在一起嗎?你這個……這個……王八蛋!我他媽真想
揍醒你!!」
「大哥,你鎮定一點,」康比勒擔憂地瞥著那個面無表情的獄警。「否則,
我們就不能再說下去了。」
「鎮定?你叫我鎮定?」康比勇卻更是怒吼。「你他媽的教我怎麼鎮定?我
弟弟也要被關進來了,而這完全是因為他太過愚蠢,而這個愚蠢的起因又是因為
我,你他媽的教我怎麼鎮定?你他媽的說呀?」
「大哥……」
「別他媽的叫我!」獄警開始把康比勇往門那邊扯過去了,而康比勇卻還拚
命掙扎反抗著,「別他媽的拉我!」另一位獄警也趕過來了。「我他媽的還沒罵
完!你們他媽的想幹什麼?別拉我!我他媽的還要罵,他媽的……」
康比勒呆呆地看著康比勇被抓進去了。
在後面一句話也沒說的康比雪這才苦笑著說:「我就知道會這樣。」
* * *
「副總裁,根據尤秘書的說法,康副總第一次和易總裁發生衝突離去之後,
你和劉副總也跟著離開了,對吧?」
「對。」
「可是,總經理並沒有隨著你們後面離開喔!」
「咦?是嗎?」
「而且尤秘書還說,他和易總裁也在辦公室裡談了一陣子,出來的時候,看
起來比康副總還要生氣。」
「嘎?真的?」曾慎貴一臉驚訝。「我怎麼都不知道?」
高警官的神情突然變得非常嚴肅。「副總裁,我想知道他們談話的內容。」
曾慎貴緘默了。
「那可能對案情有很大的幫助喔!」
曾慎貴的眉宇緊攢。
「甚至可能洗清康副總的嫌疑喲!」
曾慎貴這才認真地看著高警官好一會兒。「這個……是總裁室的秘密,只有
我和總裁,以及尤秘書知道,所以……」
「我瞭解,我不會說出去的。」
曾慎貴無奈地歎了口氣。「那麼我們走吧!」
「到哪兒?」
「總裁辦公室啊!」
總裁辦公室幾乎原封不動,甚至連清潔工友也沒來清理,就怕破壞了什麼不
知道的「證物」。
zeushiuka 2007-12-18 15:31
曾慎貴先坐在總裁的座位上對高警官說:「因為業務上需要,所以,總裁在
桌底下設有錄音機,當他認為是很重要的談話時,就會悄悄地按下錄音的按鈕。
所以,我不能保證一定找得到你要的,因為他並不是每一次談話都有錄音。」
話落,他才拿出鑰匙,彎下身去打開最下面的一層抽屜。
「唔……我看看,那天的……啊,只有一卷。」
他抽出一卷錄音帶,並順手從倒數第二層抽屜拿出一個錄音機。
「好,那我們來聽聽看吧!」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錄音帶沒了,而那兩個聽眾則面面相覷,臉色怪異無比
。
「我需要這卷錄音帶。」
「可以,不過……」曾慎貴不假思索地應允了。「有某些事暫時還不能公開
,所以……」
「我懂,我只會摘取需要的部分,之後我會拿來還給你的。」
「現在你們的嫌疑犯就不只一個了吧?」
高警官笑了,他舉舉錄音帶。
「沒錯,的確不只一個了!」
* * *
安琪兒真的很喜歡白色,她的衣服不是白色,就是米色的,甚至連冬裝也是
,還包括鞋子、背包、配件什麼的也都是。而且,每一件都很純潔可愛,穿在她
身上讓她就像個頑皮的小天使一樣。
這一天,當孫律師要公佈遺囑時,安琪兒還特地挑了一件背後有個大蝴蝶結
的洋裝,她說那個就是天使的翅膀。
在場聽遺囑的人自然都是親屬,包括安琪兒、康比勒和馮千裡母子,不過,
還多了一個「外人」——曾慎貴,那是因為孫律師說公佈遺囑時必須有他在場,
馮千裡才沒有把他趕出去。
「好,首先是易雙立先生個人的不動產和動產部分,全部……」孫律師扶了
扶眼鏡。
「凍結!」
三位親屬全都呆住了,安琪兒不懂,康比勒則是奇怪怎麼不是留給馮千裡,
易雙立的姊姊則是不敢置信,馮千裡最激動,他大吼著直跳腳。
「見鬼的凍結!為什麼要凍結?就算不是全給我也沒關係,至少要分一分呀
!」
孫律師無語,只是靜靜地等他發飆完畢,他才好繼續說下去。
「為什麼不說話?」馮千裡氣極敗壞的問。
孫律師歎息。「因為這就是遺囑的內容,不是我說幾句話就能改變的。」
「你……」
「好了、好了!」馮千裡的母親忙把他拉下來坐好。「既然是遺囑的內容,
你再叫也沒用啊!還是先聽他說完吧!」
馮千裡又怒瞪了老半天,這才不甘不願地雙臂環胸坐好。
「我們可以繼續了吧?」孫律師問,看看沒人反對,便又繼續說下去。「至
於雙揚財團的股份和總裁位置……」他再次扶了扶眼鏡。「也全部凍結!」
這下子,連康比勒都詫異地張大了嘴。
凍結,凍結!全部凍結!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而這回馮千裡卻反而沒有什麼反應,所以,孫律師得以繼續說完。
「雙揚財團將先由副總裁曾慎貴掌理,一切權限比照總裁,直到公佈遺囑滿
三個月當夭,再由副總裁曾慎貴選出一位適當的人選,這位人選將繼承雙揚財團
的股份和總裁位署,以及易雙立先生所有個人動產與不動產。」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康比勒困惑地看看不動如山的曾慎貴,後者好像完全沒有意思要給他任何一
丁點暗示,再瞧瞧同樣一臉困惑的馮千裡的母親,最後望向神色陰沉不定,不曉
得在想些什麼的馮千裡。拜託!有沒有人來告訴他,易雙立到底在搞什麼鬼呀?
* * *
「請問劉副總,你對你們總經理的印象怎麼樣,」
劉正麟沉默片刻。「實話?」
「當然。」
「那就……」劉正麟咳了咳。「他是個超級大混蛋!」
高警官不由得笑了。「哦!他是怎麼個混蛋法?」
「首先,他進公司來之後的頭一件事就是……」劉正麟冷笑。「騷擾女職員
,而且是上至各級主管,下至工讀生,只要是有點姿色,他就不會放過,如果對
方不順從他,他就威脅著要開除對方。還好很快就被總裁發現了,總裁馬上警告
總經理,他要是敢再碰公司的女職員,總裁就會先把他開除掉!」
「聽起來的確是滿混蛋的。」高警官喃喃道。
「他沒有能力掌理公事,卻偏偏愛狐假虎威,要是公事處理不好,就會找個
人來替他背黑鍋。而且,為人自私又小心眼,個性暴躁又衝動,只要懷疑誰在他
背後說閒話,他就會假藉公事之名臭罵人家一頓,再想一些小人招數來整對方。
」
「好像是很混蛋。」高警官又如此喃喃道。
「他也很愛擺闊,明明沒那個本,偏偏愛炫那種表面上的光彩,他常常私造
名目挪用公款,買名牌服飾、名牌配件、名牌跑車。如果讓總裁抓到了,總裁就
會扣他的薪水補回去,但他依然樂此不疲,每次都會說,反正這一切早晚是他的
,他先挪用一些又有什麼關係?」
「越來越混蛋了。」高警官點點頭。
「還有……」劉正麟突然出現遲疑的神情。
「怎麼了?」
劉正麟欲言又止地看著高警官。「這個……是聽說,我並不確定,但是……
」。
高警官瞭解了。「我明白,你說吧!」
劉正麟又猶豫了一下,才說:「我聽說他曾經開車撞死過一對母子,可是他
拿了一大筆錢請人頂罪,現在人家正在替他坐牢呢,如果你有查到別人開他的車
子撞死人,那大概就是了,因為平常他從不讓別人開他的名牌跑車。」
高警官愣住了。
「媽的,還真是個超級大混蛋呢!」
* * *
「比比,你煮的菜好好吃喔!」
安琪兒滿足地大口大口的吃,康比勒光是看她吃就飽了。雖然他會煮的都只
是一些簡單的家常菜,但安琪兒每次都這麼捧場,讓他心甘情願地在假日時都會
擔起廚師的責任。
不過,她最近似乎有點太過分了,吃得盤底朝天不說,就算是只剩下菜湯,
她都可以拿來拌飯又吃上一碗,這太恐怖了,她一個人吃的份就有三個他的份了
!**
一人吃兩人補?
那也不是這種補法吧?!
人家都說懷孕初期會害喜,會吐得半死,可是她不但沒吐,甚至他看她吃得
應該要吐了,她卻還是死也不吐!
真沒趣!
哦!老天,已經是第三碗了耶!!真是太可怕了,看她這樣吃下去,搞不好
她會生出一個超級胖嬰兒,外加一鍋飯和一桌菜來也說不定!
「安琪兒,吃慢一點,又沒人跟你搶。」
「唔、唔……」
好吧!還是他替她吐算了!
放下吃了一半的飯,康比勒真的想吐了。
「安琪兒……」
「唔、唔?」
「我那兩次對你發脾氣,你會不會很怕我?」
「唔……不會,你心情不好嘛!」
「我看起來不會很可怕嗎?」
「會。」
「那你又不怕我?」
「狗狗也很可怕呀!尤其是它在大叫的時候,真的好可怕喔!可是,只要它
不咬我,我也不會怕它嘛!」
康比勒靜默片刻。「你是說你不怕我傷害你?」
「你不會啦!」
「即使我對你那麼凶,你也不怕?」
「你不會的啦!」
「你這麼相信我?」
「當然啊!你是我最最喜歡的人嘛!」
最最喜歡?
康比勒笑了。
是的,這樣應該足夠了,雖然他可能永遠也聽不到她說愛他,因為她可能永
遠也不懂得愛的意義,但她百分之百的相信他,希望他能一輩子陪伴她,而且,
她還把他當成狗……呃!不對,而且她最最喜歡他,對她而言,這已經是最高級
的了。
現在他只希望事情趕快水落石出,他就不必日夜擔心,萬一他被抓去關起來
的話,她和孩子該怎麼辦?
不管交託給任何人,他都不會安心的。
究竟是誰殺了安琪兒的爸爸呢?
第八章
易雙立被殺後第十五天,同樣的那幾個人再度被聚集在雙揚總裁辦公室裡,
只不過,這次多了兩個人——兩個警察守在門口。
「今天我是來向各位報告一件事,並再詢問一些問題的。」高警官慢吞吞地
說,雙眼不停地掃視所有的人,好像獵鷹尋找獵物似的。「首先,我在這裡宣佈
,康副總已經完全沒有嫌疑了。」
「為什麼?」
率先帶著抗議的語氣脫口而出的是馮千裡,高警官微微一笑。
「因為他有不在場的人證。根據法醫鑒定,易總裁的死亡時間是在當天晚上
過午夜一點多,那時候康副總和他太太在一起,可以證明他不可能是兇手。」□
「說不定是偽證。」馮千裡咕噥著。
高警官笑得更深了。「如果馮總經理覺得康太太的證言不可信,那麼,我可
以再提出其他人證。康先生……」他轉向康比勒。「你們右邊的鄰居是周先生夫
妻吧?」
「是啊!」
「對,兇案發生那天晚上,周先生因為喝醉酒,所以開車開到你們家去了,
還是你幫周先生回到家裡的,周太太記得當時是一點十分,她之所以會記得這麼
清楚,是因為她總是特意記住周先生晚歸的時間,好在隔日去罵罵周先生,所以
……」
高警官又轉回去面對馮千裡。「這是一個比康太太更有力的不在場證人了吧
?」
馮千裡無言了。
「好了,現在康副總可以不必再擔心了。」
「謝謝。」康比勒摟緊了安琪兒,感激地說,現在他真的可以放心了。
「OK!剛剛我說過還要詢問一些問題!現在……」高警官宛如響尾蛇盯住獵
物般地盯緊著馮千裡。
「馮總經理,我的問題全部都是針對你的……」
馮千裡的臉色倏變,不但難看,而且陰沉得很可怕。
「我?為什麼是我?他是我的親舅舅,我怎麼可能殺他?而且,我也沒有理
由殺他,不是嗎?再說,我也有不在場人證,那些你都知道了,你不也去查問過
了嗎?你還有什麼理由懷疑我?」
高警官冷哼。「很抱歉,你那些不在場人證都已經招供了,他們說,是你用
錢請他們作偽證的。」
「他媽的那些王八蛋!」馮千裡低聲詛咒。「那又如何?我只是想減少一點
麻煩而已,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總而言之,我沒有殺我舅舅的理由,你憑什麼說
是我?」
「有!你有很具體的理由!」
馮千裡凶狠地瞪著高警官,好半晌後,他才說:「希望你不是要硬栽贓,因
為我實在想不出來會有什麼理由。」
高警官瞟一眼曾慎貴,跟著又瞄一下康比勒,再垂眼想了想,終於決定該怎
麼說了。
「馮總經理,我想,你應該還記得,康副總和易總裁第一次吵架的詳情吧?
因為當時你也在場,對吧?」
馮千裡瞇了瞇眼。「是又如何?」
「那麼,你也應該還記得,康副總和易總裁吵完之後就跑走了。」
馮千裡沒有吭聲。
「之後,副總裁和劉副總也跟著離去,但是總經理你……」
馮千裡緩緩的垂下臉。
「……也和易總裁吵了一架,不是嗎?」
馮千裡沒有反應。
「你跟易總裁吵架的內容,也就是你殺人的動機,馮總經理,而且,也是你
為什麼刻意要嫁禍給康副總的原因,對不對,馮總經理?」
馮千裡沉默片刻後,才慢條斯理地說:「誰說我和舅舅吵過架的?我不承認
!」
高警官搖搖頭。「你不承認也沒關係,馮總經理,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易總
裁把你們那天吵架的內容全一絲不漏的錄音起來了,而且,經過專家檢驗,那卷
錄音帶並不是經過合成剪輯而成的。所以,馮總經理,你最好直接認……」
尚未說完,馮千裡便突然跳起來往外跑,可惜門一開,就被兩位警察攔住了
。
「放開我!不是我、不是我!我死也不承認!放開我、放開我……」
高警官緩緩地來到掙扎不休的馮千裡面前。「你很聰明,卻也很傻,以為殺
過一次人沒事,第二次也會沒事嗎?真是大錯特錯!」
「你……什麼意思?」馮千裡怒吼。
高警官很冷靜地面對馮千裡像是欲殺人般的目光。
「嘿嘿,忘了嗎?張氏母子被你開車撞死的事,也不過才一年多前發生的,
你就已經忘記了嗎?可惜那次被你逃掉了,但是這一次,哼哼!你再也逃不掉了
。」
馮千裡被以謀殺罪被起訴,證據確鑿,等待過年後開庭審判。
這一年過年時,康比勒邀請姊姊和她的男友到家裡一起過年,並找了個機會
和康比雪討論將來的事。
「姊,你會和江先生結婚吧?」
聞言,康比雪羞赧的移開眼。「呃……我們現在還只是朋友,你說到哪裡去
了呀!」
康比勒不由得猛翻白眼。「姊,跟我有什麼好害羞的呀!我現在是在跟你說
真的啦!」
康比雪困惑地瞥他一眼,而後認真地想了一下。「呃……他是跟我求過婚,
但我還在考慮。」
「他知道你的過去?」
「我告訴過他了,他說,反正他也是離過婚的人,所以不在意我是不是曾經
跟過別人。」
康比勒滿意地點點頭。「他有孩子嗎?」
「沒有,他說他的前妻不能生。」
「那其他家人呢?譬如父母兄弟姊妹什麼的?」
「他的父母早就去世了,哥哥在美國,妹妹在南部。」
「那你喜歡他嗎?」
康比雪又紅著臉瞥向其他地方了。「呃……大概是……呃……喜歡吧!」
「那你為什麼不答應他?」
康比雪無奈地拉回眼來。「因為當時我正在擔心你的事,哪有空去考慮那些
呀!」
「哦!」康比勒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那現在你應該會答應了吧?」
「如果大哥不反對的話。」
「大哥才不會反對呢!而且,他還會逼著你趕快嫁呢!但是……」康比勒躊
躇地看著康比雪。「我有件事想跟姊商量一下。」
康比雪雙目一凝。「什麼事?」
「是這個樣子的……」康比勒望著客廳那頭正在和康比雪男友玩PZ的安琪兒
。「你瞧,安琪兒懷孕了,可是我實在沒有把握她能夠好好照顧她自己直到平安
生產。而且,就算孩子安然生下,我更沒有把握她能獨自照顧孩子,但我也不想
請保母,還是希望能盡量讓她自己感受一下做母親的甘苦,只是必須有人看著她
……」
「我懂了,」康比雪安慰地拍拍康比勒的腿。「你希望我結婚後能和你們一
起住嗎?
沒問題,只要你需要我,我會盡全力幫你的。」
康比勒頓時鬆了一大口氣。「謝謝姊,不過……」
「不用擔心、不用擔心,他那人脾氣好得不得了,很好說話的,所以,我才
會跟他交往,雖然那是他前妻之所以和他離婚的原因,因為她覺得他太沒有男子
氣概了,但對我來講,一個能體貼關懷的男人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花店……」
「我可以再頂給人家,另外在這附近再開一家,這樣安琪兒也可以幫我的忙
,她也不會那麼無聊了。」
「那就拜託姊姊了!」
隔兩天後,康比雪終於答應了男友的求婚,而且決定年後就開始準備婚禮,
因為她\想早點來幫忙安琪兒。
而還在考慮要不要回到雙揚的康比勒也沒有什麼選擇的機會,因為過年一開
市後,曾慎貴和劉正麟就聯袂闖到他家裡來抓人,好說好歹,又騙又哄的把他持
去公司繼續上班了。
當時,劉正麟已經擢升為總經理了。
一個月後,康比雪終於結婚了,而且到歐洲去度了兩個禮拜的蜜月,回來後
,就直接搬到康比勒家去。而她的花店早就已經頂讓出去,但她決定等安琪兒生
產,孩子滿週歲之後再開另一家花店。至於她所喜愛的花花草草,康比勒家的後
院就有一大片空地讓她種個高興,這樣她就覺得很幸福了。
然後,公佈遺囑滿三個月的那一天,孫律師再度召集原班人馬,因為曾慎貴
要??遺產繼承者了。不過,還是少了兩個人。馮千裡剛剛判刑確定,正在等待上
訴,而他母親則忙著為他奔走,也沒有心情來關心其他的事。所以,事實上,真
正在場的只有孫律師、曾慎貴、康比勒和安琪兒。儘管康比勒原本並不想來,但
孫律師硬是把他抓了來。沒想到孫律師宣佈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易雙立有第二份
遺囑,而曾慎貴也將依據第二份遺囑來指定奠正的繼承者。
「這份遺囑……」孫律師看著遺囑內容。「是請副總裁指定康比勒為雙揚總
裁,並且繼承他所有的財產和名下所有的一切。如果有任何人反對,可以持這份
遺囑來證實這原本就是易總裁的本意。」
「耶?!!!」康比勒不敢相信地張大了嘴。「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
孫律師微笑著掏出一封信交給康比勒。
「也許你看完易總裁給你的遺書之後,就能明白一切了。」
「咦?遺書?給我的?」
康比勒忙接過來拆封,裡面是兩張精緻的信紙,上面正是易雙立龍飛鳳舞的
字跡。
比勒吾婿:
希望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心裡已經不再那麼氣我了。嗯!我想,我可以確
定你已經沒有那麼氣我了,因為你是個善良的人,不會氣一個人太久的。特別是
我,我是你心愛妻子的父親,所以,你只要一看到天天,大概就會忘了你為什麼
要氣我了吧!
但是,現在你心中肯定還有一個最大的疑問——我究竟在搞什麼鬼?
對吧?
呵呵!沒辦法,人總是自私的,你也是一樣,所以,我才會費那麼多事來整
你,為的就是給你一點懲罰。
為什麼?
唔……這個說來話就長了,不過,我還是簡單的說吧!
記得你曾經問過我,既然已經決定要把天天嫁給你了,為什麼還要把戲演下
去呢?
現在我老實告訴你,因為我想知道你對天天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所以,我讓
你在天天和你兄姊之間做選擇。
很不公平?
沒錯,的確很不公平,但我剛剛才說了,人是自私的,這個不公平是對你而
言,對我來說卻正常得很,因為我是天天的父親,天天是我唯一的寶貝女兒,而
我必須把她交託給你,即使我再不捨。
zeushiuka 2007-12-18 15:31
所以,當你選擇你兄姊比天天還重要時,也許對你來講是經過多番考量之後
最好的選擇,但對我來講,就只有很簡單的一句話——你背叛了天天!
是以第三者的立場來評判的話,我可以諒解你的選擇,甚至覺得你的選擇並
沒有錯,但我若是以天天父親的身份來思考的話,我就是無法原諒你的選擇。
我可以體諒你,但無法原諒你。
所以,我決定要給你一點小小的懲罰,讓你體會一下被背叛的痛苦。天天不
知道她曾經被背叛過,但我知道;她不明白被背叛的痛苦,我卻替她痛苦。
現在,你心中應該已經沒有半點氣了吧?
雖然你痛苦過,但是想想,你對天天的背叛是事實,而我對你的背叛一開始
就是假的,這樣比較起來,其實佔便宜的還是你,不是嗎?
好了,現在你應該都明白了吧?
我把一切都留給你,只希望你能善待我的寶貝女兒,愛護我的寶貝女兒,帶
給她一輩子的幸福與快樂,那麼一切都值得了!
易雙立留
看完了,康比勒卻仍然呆立著。
原來一切都只是在……懲罰他?!
當曾慎貴默默地來到他身邊,安撫地拍拍他的肩。「雖然我也告訴過他,他
這樣做太幼稚了,好像小孩子在賭氣一樣,但他仍然堅持要這麼做,他……唉!
請不要怪他,他太愛天夭了。」
康比勒看他一眼,再看回信紙。「我沒有怪他,只是……有點啼笑皆非的感
覺,事實上,我也沒資格怪他,因為他說的沒錯,我的確背叛了安琪兒,這是事
實,所以,受到這些懲罰也是我應得的。」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曾慎貴似乎對他感到很滿意。「好,那麼從明天開
始,你就是雙揚的總裁了……」
「耶,明天,等等、等等、等等!」康比勒突然有點驚慌地喊暫停。「拜託
,我還沒有心理準備就叫我接受這一切,這……這未免太突兀了……」
曾慎貴卻好像沒有聽到他的抗議似的,繼續不停頓地往下念。「……而孫律
師也會開始把易總裁名下所有的一切轉移到你名下,所以呢……」
「喂、喂!我說暫停、暫停,我不能……」
「……你們可以搬進易總裁的宅邸了,我想,這應該是他的希望!而且……
」
「耶?搬……搬家?」
「……從明天開始,你可能要加一陣子班了,還有……」
「喂!你不能這樣……」
「……明天就會把消息公佈出去,因此,你要有心理準備……」
「哦!拜託,我還沒有心理準備接受這個,又要我心理準備什麼了?」
「……會有很多記者訪問……」
「記者?去死吧!」
「……會有很多賀禮和造訪……」
「也許我應該先去睡覺……」
而一開始就捧著一大袋零食從頭到尾吃個不停的安琪兒,此刻則好奇地用手
肘頂頂孫律師,一邊繼續吃一邊問:「孫伯伯啊!他們到底在說什麼呀?為什麼
比比的臉好像苦瓜一樣?」
孫律師不由得笑了。「因為他的肚子裡塞了一堆苦瓜。」
安琪兒立刻反應出一臉驚訝。「耶?真的?奇怪,我怎麼不知道比比喜歡吃
苦瓜?」
律師硬憋著笑說:「大概是因為他知道你不喜歡吃苦瓜,所以他就不好意思
說要吃。」
「這樣啊……好吧!那我以後天天買苦瓜來給他吃好了。」
孫律師終於忍不住笑出聲音來了。
「那他真是要一路苦到底羅!」
* * *
兩年後,康比勒抱著一歲多的女兒,牽著更加豐盈美麗的安琪兒,還有大腹
便便的康比雪和她老公一起在監獄門口迎接終於得以重見天日的康比勇。
大家圍著激動得說不出話來的康比勇。
「回家吧!大哥。」
回家?
是的,終於可以回家了!
終曲 幽美的風景、壯觀的大宅邸、燦爛的花園、寧靜的攀籐涼亭,還有純潔美麗
如天使般的女人正溫柔安詳地一匙匙餵著一個不到兩歲,長得極為可愛的……
不!這小鬼一點也不可愛。
事實上,他噁心得很!
竹桌上有一大碗足夠餵飽一個軍隊的草莓牛奶麥片,美麗的女人一匙匙舀著
,小鬼卻兩爪齊伸,一手往自己的嘴裡塞,一手往女人身上潔白如雪的洋裝上抹
,而且開心地咯咯直笑。
不過,如果你小心一點觀察的話,就可以注意到,每當小鬼往美麗的女人身
上抹上淡紅色的麥片時,美麗的女人就會悄悄地舀一匙麥片往小鬼的後衣領丟進
去,然後頑皮的竊笑不已。
可惜,這個「遊戲」剛開始沒多久就被中斷了。
一個溫婉的女人帶著一臉絕對不溫婉的神情匆匆地出現在涼亭外。
「就知道你們躲在這兒!」
溫婉的女人快步進入涼亭,一眼看到那碗超級重量杯的麥片,不由得猛翻白
眼。
「搞什麼呀,弄這麼大碗,你想撐死誰啊?你自己?還是你兒子?」
美麗的女人眨著無辜的大眼睛。「可是,他吃多一點才會快點長大,不是嗎
?」
「不,他吃多一點會拉肚子。」溫婉的女人說著,一把抱走麥片,小鬼立刻
火大的在椅子上蹦蹦跳跳地抗議。「哦!天哪,看你這一身……你到底是在餵他
,還是在玩啊?」
「我……我在餵他,可是……」美麗的女人囁嚅道。「可是他也想玩嘛!」
溫婉的女人無奈地直搖頭。「好了、好了,趕快帶兒子進去換衣服,你老公
帶你女兒回來了,還不快去擺駕迎接!」
「咦?比比回來了?」美麗的女人——安琪兒驚喜的叫道,隨即歡呼一聲,
就一溜煙的跑走了。
溫婉的女人康比雪不敢相信地望著她的背影。
「喂、喂,你兒子不要了嗎?」
驀地一旁傳來失笑聲,康比雪轉頭望去,是一個高大健壯的男人,身邊還伴
著一個嬌小羞怯的女人。
「啊!哥,周小姐。」
康比勇笑著把小鬼抱起來親了一下。「可憐的寶寶,又被媽咪忘記了啊,」
康比雪不禁連連歎氣不已。「奇怪的是,她什麼都會忘,連自己的女兒和兒
子都常常會被她忘記丟在後頭,可她就是不會忘掉小勒,不但不會忘,而且總是
跟得緊緊的,教人看了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她是個健忘的天使。」康比勇靜靜地說,並帶頭往宅屋那方向去。
「說的也是。」
話落,康比雪悄悄地觀視著這兩年變得相當沉穩的大哥,還有身旁那個雖然
已經三十五歲,卻內向溫柔的周小姐,而後,她湊向大哥壓低了聲音。
「哥,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和周小姐結婚呢?」
康比勇瞥了一下身邊的女人。「她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了,現在只等決定時間
。」
「真的,」康比雪高興得差點摔下大碗。「老天,終於!那你們婚後也一樣
住這兒羅?」
康比勇頷首。「我想,如果可以的話,咱們三兄妹就一輩子住在一塊兒吧!
分離的那十幾年,我深深感受到親情的可貴,我不想再失去它了!」
「太好了!那……」
康比雪突然噤聲,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朝宅屋那頭看去,一陣悅耳的撒嬌聲隨
風飄過來。
「不要啦!比比,人家不要白色禮服啦,人家也要跟她一樣的大洋娃娃啦!
」
聽著那耍賴似的語氣,康比雪不禁失笑。
「受不了,都二十三歲的人了,居然還在跟她女兒搶洋娃娃!」
「可是……」康比勇依然凝望著宅屋那頭。「我始終覺得她是老天賜給我們
康家的天使,如果不是她,我們三兄妹恐怕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再團聚在一起了。
」
康比雪沉默片刻。
「是啊!她的確是……」
她低喃,想到安琪兒穿著白紗禮服時的模樣,是那樣的聖潔純真、那樣的甜
蜜溫柔、那樣的天真善良。
「我們康家的白色天使!」
附註:
1.Canbiel:水瓶座的守護天使。
2.台灣的法定假釋服刑期限:宣告無期徒刑者,法定期限為十年,因其應執行日
期為無限,無法計算其執行率,僅以其執行時間比較。歷年來其執行時間約12
年才可假釋出獄,僅較法定假釋服刑期限十年多出兩年。
chungling12345 2009-8-19 14:49
thank you
琰月 2009-8-19 18:23
:107: :107:
還好天天的父親有錢~~
有那個能力可以這楊完~~
enn 2009-8-19 22:13
這個爸爸心機真的是.....
好看
感謝分享
gnow 2010-1-25 00:46
好好看^^謝謝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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