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叻 2021-9-17 02:04
第二十一章
海亞尼大夫最後逗留的地方是帕特裡克的病房。天差不多黑了,離下班還有很長時間。只見帕特裡克房內唯一空著的角落放上了一張臨時書桌。這位鼎鼎有名的病人正身穿運動短褲,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在這張小小的桌子上,放有帕特裡克從某個護理員手裡誆騙來的檯燈。還有兩隻一次性塑料杯。一隻杯內裝有圓珠筆和鉛筆,另一隻杯子開始接納回形針、橡皮筋和圖釘。這些全是值班護士送的。他甚至有三本拍紙簿。
帕特裡克已經開始工作。一個角落裡堆放著許許多多法律文件。他正在看一份控告他的起訴書時,他的醫生突然來了。這是海亞尼大夫一天當中第三次來到他的房內。
「歡迎你來到我的辦公室。」帕特裡克說。那個懸置的大電視機幾乎碰著他的頭頂。坐椅離床鋪下首不到一英尺。
「很高興見到你。」海亞尼說。醫院裡的消息傳得比法律事務所還快。這兩天大家都在背地裡開玩笑,說312病房新成立了一個法律事務所。「希望你不要控告醫生。」
「絕對不會。我從事法律工作13年,從來沒有控告過醫生和醫院。」他說著站起來,面對著海亞尼。
「我知道沒有白和你交朋友。」海亞尼說著,輕輕地探查帕特裡克胸部的傷口。「你覺得怎樣?」他問。
這是他一天中第三天詢問。
「很好。」帕特裡克回答。這是他一天中第無數次回答。那些護士出於好奇,至少每小時間進來兩次,借口有什麼差事。而且每次她都問:「您覺得怎樣?」
「很好。」他總是這樣回答。
「今天你有沒有打腦?」海亞尼說著,蹲下來探查他左腿的傷口。
「沒有。不吃藥就睡不著。白天我確實不想吃什麼藥。」帕特裡克回答。其實,白天打吨是不可能的,因為有護士和護理員出出進進。
他坐在床沿,以懇切的目光望著海亞尼。「我能和你說件事嗎?」他問。
海亞尼停止填寫表格。「當然可以。」
帕特裡克謹慎地掃視左右,彷彿到處都有耳目似的。「我做律師的時候,」他輕聲說。「有這樣一個委託人。他是銀行家,因盜竊公款被捕。那年他44歲,已婚,有三個十幾歲的孩子。他本是聰明人,卻幹了這件傻事。他是深夜在家裡被捕的,並被馬上送到縣監獄。由於犯人很多,他被投入一間小牢房,與兩個街道小流氓合祝這兩個小流氓狠毒如魔鬼。他01先是塞住他的嘴,防止他喊出聲。繼而他們揍他,幹了一些你不想知道的事。兩個小時前他還坐在家裡看電視,接著卻半死不活地呆在離家三英里的監獄裡。」帕特裡克垂下了頭,開始擠捏鼻根。
海亞尼大夫把手搭上他的肩膀。
「大夫,你不能讓我也去遭這種罪。」帕特裡克說。他的聲音顫慄,眼裡充滿了淚水。
「別擔心,帕特裡克。」
「大夫,我一想到這事就特別害怕,晚上也做這方面的噩夢。」
「我一定幫助你,帕特裡克。」
「那種罪我確實受夠了。」
「我說話算數,帕特裡克.」
接下來負責詢問的是一位矮得出奇的特工。他名叫沃倫,戴著一副厚厚的墨鏡,不停地吸煙。他左手夾著香煙,右手握著筆,板著瞼,只有嘴唇在蠕動,眼神無法看清。他端著一本本漂亮的文件夾,不時朝會議桌下首發問。斯特凡諾坐在那裡,手中擺弄一枚回形針。他的律師在一旁用電腦做記錄。
「你們的聯盟是何時成立的?」沃倫間。
「他在紐約失去一切蹤跡後,我們把人馬撤了回來,等待時機。我們追尋了所有的線索,並在原來打聽過的地方繼續打聽。但什麼結果也沒有。尋覓之事很快冷下來了,我們開始作長期準備。我找了本尼-阿歷西亞,他願意資助。接著我又找了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和北方人壽互保公司的人,他們也有這個意向。北方人壽互保公司剛剛被他的妻子敲去250萬美元、只有掌握了他還活著的確鑿證據才能將這筆錢追回。他們同意資助50萬美元。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的情況稍為複雜。他們當時還沒有賠款,但已有失去400萬美元的危險。」
「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是否有那個法律事務所的讀職保險?」
「已經結算了。它只是單獨列了一項條款,被附在正式的失竊保險單後面。該保險單保證該法律事務所不受其僱員和合夥人的欺詐和偷盜。因為拉尼根偷了該法律事務所的錢,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不得不賠款,總數達400萬美元。」
「但是你的客戶阿歷西亞先生得到了這筆錢,對嗎?」
「是的。起初他狀告該法律事務所,要求如數賠償被竊的6000萬美元,但該法律事務所拿不出這麼多錢,於是同意轉讓保險費。大家坐下來談判,達成了協議。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同意支付這筆保險費給阿歷西亞先生,但他必須從中拿出100萬美元用於追尋拉尼根。阿歷西亞同意這樣做,但條件是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另外拿出10O萬美元資助追尋之事。」
「這麼說阿歷西亞資助了100萬,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資助了100萬。北方人壽互保公司資助了50萬,總共有250萬美元。對嗎?
「是的,這是最初的協議。」
「那個法律事務所呢?」
「他們沒有參加聯盟。坦率地說,他們確實沒有錢。由於事情來得突然,他們尚未從震驚中清醒過來。起初,他們只是用其他的方式給予幫助。」
「聯盟的各個成員都付了款?」
「是的。他們都把錢匯到了我公司的賬戶上。」
「現在追尋結束,還剩多少錢?」
「分文不剩。」
「那麼一共用了多少錢?」
「350萬左右。大約一年前,基金用完。兩家保險公司表示不再給錢。阿歷西亞單獨增撥了50萬,後來又撥了30萬。迄今他總共出資190萬。」
其實,正確的數字是整整200萬,因為阿歷西亞已經勉強做出了繼續追尋那個姑娘的決定。當然.這件事是不能讓聯邦調查局知道的。
「這麼多錢是怎麼花掉的?」
斯特凡諾低頭看自己的筆記,但很快就抬起了頭。
「僱員的工資、旅費和其他有關費用差不多花掉了100萬。用於獎勵的錢150萬。還有整整100萬是我公司的收入。」
「你的報酬是100萬美元?」沃倫問。他的面部沒有任何變化,只是聲音略有提高。
「是的,因為用了四年多時間。」
「說說獎勵的情況。」
「這關係到整個搜尋的成敗。」
「說下去。」
「我們最初做的一件事是建立獎勵制度,鼓勵大家提供帕特裡克-拉尼根的線索。這套獎勵制度你們是知道的,但你們不知道是我們讓該法律事務所幹的。事實是,我們悄悄去了該法律事務所。請查爾斯-博根當眾宣佈提供線索者有賞。博根這樣做了,起初的賞金是5萬美元。我們和博根的協議是,一有線索,馬上悄悄告訴我。」
「你們打算瞞著聯邦調查局?」
「是的,聯邦調查局只知道這件事,並對此表示讚賞。我們和博根商量好保密。這樣做的目的是獲得第一手情報。我們不相信聯邦調查局,只想依靠自身的力量來找到拉尼根和那筆巨款。」
「這時你們雇了多少人?」
「十幾個。」
「這十幾個人都在什麼地方?」
「這裡。不過我本人至少每週去一次比洛克西。」
「聯邦調查局知道你01在尋找拉尼根和那筆巨款嗎?」
「絕對不知道。據我所知,聯邦調查局是上星期才知道這件事的。」
無疑,在沃倫面前的文件夾裡也有這個記載。
「說下去。」
「一連四個月我們都沒有得到任何線索。於是我們把賞金增加到7.5萬,甚至10萬。博根感到困難重重,於是心灰意冷,並把這情況告訴了聯邦調查局。到了1992年8月,新奧爾良一位律師給他來了電話,說他的一個委託人知道拉厄根失蹤的情況。那位律師的話聽起來是認真的,所以我們去新奧爾良和他見面。」
「他叫什麼名字?」
「勞爾-洛齊埃,住在洛約拉街。」
「你本人參加了會面嗎?」
「是的。」
「你公司還有誰參加了會面?」
斯特凡諾瞥了一眼他的律師。但此時他的律師剛好走神,正在想些什麼。「這是商業機密。我覺得不宜洩露同事的名字。」
「他不一定非要說出同事的名字。」他的律師大聲說。於是這個問題不了了之。
「好吧,說下去。」
「洛齊埃這人看上去認真、實在、可信。他也做7充分的準備。似乎他對帕特裡克的失蹤和那筆巨款無所不知。他有個文件夾,裡面裝著各種剪報。所有的剪報都編了號,並且經過熟讀。他已經把那個委託人的敘述整理成四頁八面的文件,交給了我們。」
「你只需介紹大意,以後我再細看。」
「行。」斯特凡諾開始憑記憶述說那份文件的大意,「他的委託人是一個年輕的女人,名叫埃林。當時她正在圖萊恩醫學院上學,日子過得很桔據。最近她離了婚,斷絕了經濟來源,不得已到一家書店上夜班。那家書店是一個連鎖店,規模不大。1992年正月,她發現有位顧客在旅遊和語言類書架前面徘徊。
這人長得肥胖,穿著西裝,齊整的花白鬍鬚,神情似乎有點緊張。那時快到晚上9點,店內近乎無人。終於,他選了一套語言教程,外加12盒磁帶、練習冊,等等。這些全裝在一個漂亮的盒子裡。正當他拿著盒子慢慢走到埃林那裡付款時,另一個男人進來了。先來的男人立即返回原處,將盒子放回書架。然後他在書架另一邊露了面,試圖從後來的男人身邊溜過去。
顯然先來的男人認識後來的男人,並且不想和他說話。不過先來男人的嘗試並沒有成功。只見後來的男人抬起頭,說:『帕特裡克,很久沒看到你了。』隨後兩人簡短地談了幾句話,內容是關於各自的律師工作情況。埃林因為無事可做,遂離開收款的櫃檯,聽了聽他倆的談話。顯然,她感到非常好奇,有意進行觀察。
「總之,那個叫帕特裡克的男人急於要離開,於是瞅準一個適當的機會,體面地告辭了。三天後,大概晚上同一時刻,他又來了。其時埃林正把新書搬上書架,沒在櫃檯收錢。他一進門她就認出了他,並想起他叫帕特裡克,遂留意他的舉動。只見他特意看了看收錢的營業員,發現換了一個人,便開始徘徊,最後停在旅遊和語言類書架前。他選了同一套語言教程,慢慢走到櫃檯,用現金付款,然後迅速離去。他差不多付了300美元。埃林注視著他消失在店外。他沒有看見她,即使看見,也未必認識。」
「他買了哪種語言的教程?」
「當然,這是最主要的問題。三星期後,埃林從報上看到,帕特裡克-拉尼根死於可怕的車禍。她認出了他的照片。又過了六個星期,社會上開始流傳他竊取了該法律事務所的錢。埃林再次看見他的照片印在報紙上。」
「那家書店有自動攝像裝置嗎?」
「我們查過了,沒有。」
「那麼他買了哪種語言的教程?」
「洛齊埃不肯告訴我們。至少最初他是這樣的。
我們已經允諾對提供拉尼根大致方位的人獎勵10萬美元。他和他的委託人當然想用這種語言的名稱來換取那一大筆賞金。我們協商了三天,他不肯讓步。他讓我們去問埃林。我們和埃林談了六個小時,驗證了她的敘述的每個細節,最後同意付給她ic萬美元。」
「巴西的葡萄牙語?」
「是的。世界一下子變小了。」
像所有的律師一樣,傑默裡-裡德爾頓經歷過無數次這種不幸。無懈可擊的案例突然漏洞百出。轉眼之間,賭桌上的牌局便起了變化。
僅僅是為了開個玩笑,而且帶著很大程度的取樂性質,他讓特魯迪裝模作樣地叫了一陣子才把斧頭砍下去。
「通姦!」她倒吸一口冷氣,怦然是一位格守清教徒禮儀的貞女。甚至蘭西也露出了震驚之色。他走過去,抓住她的手。
「當然,當然,」傑默裡繼續逗引他們,「幾乎每樁離婚案都與通姦有關。這類事的確是難以避免的。」
「我要宰了他。」蘭西用鼻子哼著說。
「這事稍後我再和你談。一書默裡說。
「和誰通姦?」特魯邊或
「就是你面前的蘭首>他們宣稱,在你和拉尼根結婚之前、結婚期間和結婚之後,你和蘭西都有關係。他們甚至還把這種關係追溯到中學時代。」
這確是事實,他們在讀九年級時就一起上床了。
「他是個白癡。」蘭西心虛地說。
特魯迪點點頭,表示同意蘭西的看法。簡直荒謬透頂。然後她緊張地問:「他這樣說有什麼證據?」
「這是不是事實?」傑默裡結束了逗引。
「絕對不是。」她大聲嚷道。
「這還用說嗎?」蘭西附和說,「他完全是胡說八道。」
傑默里拉開一個很深的抽屜,把桑迪交給他的一份報告拿了出來。「看來帕特裡克結婚後一直對你們有懷疑。他雇了幾個私人偵探調查這事。這份報告就是其中一個人寫的。」
特魯迪和蘭西相互看了一眼,意識到他們的姦情早就被發現了。他們這才知道,要想否認一種已經維持了二十多年的關係的確是很難的。幾乎與此同時,他們萌發了一種無所謂的心態。那又怎麼樣?有什麼了不得的?
「我把大意說給你們聽吧。」傑默裡說著,報出一連串的時間、地點和日期。對於自己的行為,他們並不感到害羞。他們惱怒的是,這一切居然準確地做了記載。
「你們是不是還想否認?」傑默裡敘述完大意之後問。
「任何人都可以寫這些材料。」蘭西說。特魯迪沒有吭聲。
傑默裡又取出一份報告。這份報告記錄了帕特裡克失蹤前七個月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地點和日期。
只要帕特裡克外出,蘭西就來了。每次都是這樣。
「那些私人偵探敢上法庭作證嗎?」傑默裡敘述完大意之後,蘭西問。
「我們不能打這場官司。」傑默裡說。
「為什麼?」特魯迫問。
「因為這些照片。」傑默裡將幾張8X10英吋的彩色照片沿著桌面推了過去。特魯迪抓起一張照片,吃驚地看見自己和情人一絲不掛地並排躺在游泳池旁邊。蘭西看了之後也感到吃驚,但臉上還掛著一絲怪笑。因為從心裡,他對這些照片是有點喜歡的。
他們默默地來回交換手裡的照片。傑默裡站在一邊欣賞這個場面。然後他說:「你們也太大意了。」
「甭提照片的事。」蘭西說。
如預期的那樣,特魯邊開始哭了。只見她眼裡注滿淚水,嘴唇顫抖,鼻子搞搐,然後哇地哭了出聲。這種場面,傑默裡不知見過多少次。她們的哭泣往往不是為著自己的罪率,而是為著罪孽將帶來的報應。
「他不能奪走我的女兒。」她一邊哭一邊嚷道。在她心目中,女兒肯定要歸他了。她繼續在兩個男人面前號陶大哭。蘭西還像以前那樣乖巧。他親呢地撫摸她,百般予以安慰。
「很抱歉。」她終於停止哭泣,擦去眼淚。
「你放心,」傑默裡的話音裡不含絲毫同情。「他不想要那個孩子。」
「為什麼?」她的眼淚頓時不流了。
「他不是那孩子的父親。」
他們眨巴著眼睛,竭力思索是怎麼回事。
傑默裡又摸出一份報告。「那孩子生下14個月時,他取了她的血樣送DNA檢測中心化驗。結果證明他不是她的父親。」
「那麼誰……」蘭西想發問,但一時不能形成思路。
「這要看還有誰在她身邊。」傑默裡提醒他。
「當時沒別人在我身邊。」特魯迪惱怒地說。
「除了我。」蘭西說完,慢慢閉上了眼睛。父親的責任已經沉重地壓在他的肩上。蘭西討厭小孩。他之所以容忍阿什利-尼科爾,是因為她是特魯迪的女兒。
「恭喜你,」傑默裡說著,從抽屜裡摸出一支廉價的雪茄扔給蘭西,「你生了個女兒.」隨後他大聲笑了起來。
特魯迪滿臉溫色,而蘭西不知所措地擺弄那支雪茄。傑默裡的笑聲停止之後,特魯迪問:「那麼現在我們怎麼辦?」
「事情很簡單、只要你放棄對他個人資產的任何要求——無論這資產是多少——離婚、孩子、監護權,等等,一切要求都滿足你。」
「他有多少個人資產?」她問。
「眼下他的律師還說不準。也許我們永遠不會知道。這個人很快就要進死回牢了,說不定那筆巨款要隨著他永遠湮沒。」
「可是我將要失去一切。」她說,「我跟著他什麼好處也沒得到。他死時我得了250萬美元的保險金,可現在那家保險公司又想讓我破產。」
「她理應得到一大筆錢。」這時蘭西插話。
「我能不能控告他犯有精神折磨罪、欺詐罪或其他類似的罪?」她問。
「不能。瞧,事情很簡單。你可以和他離婚,得到孩子,而他也可以留住已有的任何錢財。他會保持沉默。要不然,他就把這些東西洩露給新聞界。」傑默裡拍了拍桌上的報告和照片。「這樣大家都知道你的醜聞,你的名聲掃地。到那時你還得乖乖地求他。」
「我在哪裡簽字?」她說。
傑默裡給每人倒了一杯伏特加酒。不多時,酒至二巡。終於他引出了外面謠傳蘭西正在尋找殺手的話題。接下來是勃然大怒和矢口否認。傑默裡承認,他從來都不聽信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整個沿海地區的謠言確實太多了。
悠悠叻 2021-9-17 02:04
第二十二章
他們是在桑迪-麥克德莫特驅車離開新奧爾良時開始跟蹤他的。那是上午8點,10號州際公路上交通擁擠。快到龐恰特雷恩湖時,車輛漸漸稀少,他們停止跟蹤,僅用無線話機報告前方,他正駛往比洛克西。跟蹤他是容易的,但要偷聽他說了什麼話,就是另一回事了。蓋伊準備了一些竊聽器,打算安裝在桑迪的辦公室、寓所,甚至汽車裡。不過決心還沒有下,因為存在一定的危險性。阿歷西亞尤其顯得謹慎。他不同意斯特凡諾和蓋伊的看法,說桑迪也許早就料到自己的電話要被竊聽,因而會故意說一些不痛不癢甚至有害的話,讓他們上當。於是他們的意見沒有統一。
桑迪既沒有留意車後,也沒有留心前方,他只是手握方向盤,避開迎面駛來的車輛。與此同時,像往常一樣,他的思緒到了數百英里之外。
從戰略的角度看,拉尼根的幾次反擊勢頭良好。
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法律事務所和阿歷西亞提出的民事訴訟已擠進議事日程,但桑迪的正式答覆得一個月以後,而調查還要等三個月,且持續一年。
審判最早也要在兩年以後。帕特裡克控告聯邦調查局的案子也是如此。他隨時可以對其作出修正,以便將斯特凡諾及其盟友包括在內。這將是一個非常過德的案件,但桑迪懷疑永遠也不會有審判的機會。
那樁離婚案已經控制住了。
不過,眾所矚目的一級謀殺案是另外一回事。這個案子是帕特裡克最主要的問題,它來得也最快。根據法律,該州必須在提出控告後的270天內對帕特裡克進行審判。所以時間非常緊迫。
按照桑迪的看法,依靠現有證據對帕特裡克定罪還不大可能。因為目前還缺乏一些關鍵性的證據。
譬如那具無名屍體究竟是誰,他是怎樣死的。帕特裡克如何將他殺害。充其量這是一個證據不確的案件。
它包含大量的臆想和猜測。
但是,要依照公眾情緒對帕特裡克定罪,則是指日可待。迄今比洛克百方圓百英里內,對於這個案件的大部分情況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凡是有想像力的人,都會認為帕特裡克為了裝死,已將某個人殺害,從而潛伏下來竊取那9000萬美元。帕特裡克也有少數崇拜者。這些人也想隱名埋姓,帶著許多錢到國外開始新的生活。不過他們不可能擔任陪審員。大多數人經過傳聞與媒介影響之後,都認為他有罪,應該坐牢。極少數人主張判他死刑,讓他遭受強姦犯和殺人犯的懲罰。
不過,眼下最緊迫的問題是避免帕特裡克遭受暗殺。昨晚美麗的利厄在另一家旅館裡把蘭西的材料給了桑迪。該材料描述了一位脾氣火暴、好動武的人。此人喜歡擺弄槍支,曾因為通過一家當鋪銷售槍支而遭到聯邦大陪審團起訴。後來該起訴被駁回。除了因販毒坐了三年牢之外,他還因在格爾夫波特一家酒吧鬥毆被判刑六個月,由於監獄人滿為患,又被改判緩刑。此外他還被拘留過兩次。一次為打架,另一次為鬧事。
蘭西打扮一下還有點人樣。他身材瘦長,五官端正,頗受女性青睞。他懂得穿衣,也能在宴席上講幾句俏皮話。不過他的社交興趣是暫時的。他的心總是在街頭,在貧民區。那裡是他和高利貸者、賭場老闆、窩主和毒販廝混的地方。這些當地的罪犯是他的鄰居,也是他的朋友。對於他們,帕特裡克同樣進行了調查。那些材料當中包含著十幾份蘭西的狐朋狗友的小傳。這些人還沒有犯罪記錄。
起初桑迪懷疑帕特裡克患有多疑症。現在他完全相信帕特裡克的話。儘管他對黑道上的情況不瞭解,但因職業的關係也不時和罪犯接觸。他曾不止一次地聽說,5000美元能買一條人命。也許沿海地區人命的價格還要便宜。
蘭西肯定能拿出5000美元。而且他確實有殺死帕特裡克的動機。那兩張使特魯迪變成富婆的保險單適用於除自殺之外的任何死亡。被一顆子彈打死,同車禍致死、心臟病致死;或其他任何原因致死,沒有兩樣。死亡就是死亡。
沿海地區不是桑迪的勢力範圍。他既不認識治安官及其助理,也不認識法官、法官助理和法院的其他成員。他懷疑,也許正是這個原因,帕特裡克才挑選他做律師。
電話裡斯威尼顯得不夠熱情。他說他很忙,而且同律師會面往往是浪費時間。他可以從9點半開始勻出幾分鐘,但不排除有緊急情況的可能。桑迪早早地來了。他從淨水器旁邊的咖啡壺裡倒了一杯咖啡。
治安官助理不停地來回走動。仿須即是成V字形伸出的監獄。斯威尼看見他領他未辦公室。室內很簡陋,擺著幾樣舊傢俱。牆上貼著,些已經泛黃的政治家的畫像。J「請坐。」斯威尼指著一張舊犄子說。桑迪按吩咐坐下了。斯威尼也在辦公桌後坐了下來。
「你不介意我錄音吧?」話音未落,他找動了辦公桌當中的大錄音機。「我無論什麼都錄音。」他說。
「一點也不介意。」桑迪彷彿有選擇似的說,「謝謝你抽出時間和我會面。」
「沒問題。」斯威尼說。此時他只得露出一副笑臉,顯示自己並不為此感到心煩。他點燃一支香煙,又端起塑料杯喝了一口熱氣騰騰的咖啡。
「我還是直說了吧。」桑迪說,彷彿他本來可以繞彎子似的。「我的辦公室已經接到密報,說帕特裡克的生命可能有危險。」桑迪討厭撒謊,但事到臨頭,也別無選擇,因為他的委託人要求這樣做。
「為什麼你的辦公室會接到這樣的密報?」斯威尼問。
「我派了一些助手調查這個案子。他們認識很多人。當閒言碎語流傳時,他們也會有所聞。這就是我的辦公室能接到密報的原因。」
斯威尼沒有表示肯定,也沒有表示吝定。他一邊吸著香煙,一邊陷入深思。在過去的一星期裡,他聽到了形形色色的傳聞。這些傳聞都是關於帕特裡克-拉尼根的。所謂殺手的傳聞不過是其中一種。斯威尼想,自己的網絡應該比桑迪的強,所以還是讓他開口。「有沒有懷疑對像?」
「有。這個懷疑對像叫蘭西-馬克薩。你肯定認識他。」
「是的。」
「葬禮後不久,他就取代了帕特裡克,和特魯迪共同生活。」
「有人說是帕特裡克取代了他。」斯威尼說著,臉上首次露出微笑。桑迪覺得自己對這個案子的背景確實很陌生。他不如治安官瞭解的多。
「這麼說你對蘭西和特魯迪的情況一清二楚?」桑迪問。他感到心裡有點惱怒。
「是的,我們已經對他們的情況作了詳細調查。」
「我看這是毫無疑問的。反正蘭西是個可惡的東西,這點你也知道。我的助手聽說他在尋找職業殺手。」
「他打算出多少錢?」斯威尼懷疑地問。
「不知道。但是他有足夠的錢,也有動機。」
「這些我都聽說了。」
「好。你打算採取什麼措施?」
「哪方面的措施了」
「採取措施使我的委託人免遭暗殺。」
斯威尼深深吸了萬松氣。他竭力控制自己的脾氣,不讓它顯露出來。
「他現在在軍事基地,住的是醫院的病房,門外有我的助理把守,過道有聯邦調查局特工保衛。我真不知道你還要我採取什麼措施。」
「瞧,治安官,我並不是對你的工作有看法。」
「真的?」
「真的。我向你保證。眼下我的委託人是一個惶恐不安的人,這點請你能夠理解。我來這裡是代表他說話的。這四年多,他一直被人跟蹤、追捕。他的聽覺和視覺比一般人要強。他相信有人想暗殺他,並期待我的保護。」
「他的安全沒問題。」
「目前沒有間題。你能不能找蘭西談談,把這些傳聞告訴他,並嚴加盤問?他要是知道你已經心中有數,還要那樣幹,那真是太不聰明了。」
「蘭西是不聰明的。」
「可能,但特魯迪並不笨。她要是認為人們對此有察覺,就會操縱蘭西,讓他打消那種念頭。」
「他一直受她操縱。」
「對極了。她不敢冒這個險。」
斯威尼又點燃一支香煙,然後看了看手錶。「還有事嗎?」突然他感到有必要結束會談,畢竟他是個治安官,而不是坐在電腦前面做記錄的辦公室幹事。
「還有一件事。當然,我依舊不想干涉你的工作。
對於你,帕特裡克顯得非常尊重。不過,嚨,他覺得呆在現在的地方要安全得多。」
「啊,真叫人驚奇。」
「要是他呆在監獄裡,說不定會有危險。」
「他應該在殺害那個無名氏之前就想到這一點。」
桑迪沒有理會他的諷刺。「再說在醫院也容易采」取保護措施。」
「你去過我們監獄嗎?」
「沒有。」
「那麼就別指責這裡多麼不安全。我在這裡幹了很長時間,懂嗎?」
「我沒有指責的意思。」
「最好得這樣。我再給你五分鐘時間。還有別的事嗎叩「沒有。」
「那好。」斯威尼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法官卡爾-赫斯基於當天下午抵達基斯勒空軍基地。在經過衛兵檢查之後,他慢慢地向醫院走去。
這個星期他正在審理一起販毒案,所以顯得很疲憊。
帕特裡克給他來電話,請他方便時到這裡來一趟。
在帕特裡克的葬禮上,卡爾與桑迪-麥克德莫特相鄰而坐,並一道幫著把骨灰盒放入墳墓。但與桑迪不同,他是帕特裡克新交的朋友。兩人相識於一樁民事案件,那時帕特裡克來比洛克西還不久。由於律師和法官經常見面,他們遂成了朋友。他們一道在法院吃按月結算的午餐,都抱怨飯菜質量低劣。在一次聖誕聚會上,他們還共同醉過酒,每年他們一起打兩次高爾夫球。
相識容易成知己難。至少在帕特裡克來比洛克西後的頭三年是這樣。然而在他失蹤前的幾個月,他們的關係變得越來越親密。不過事後回想起來,在帕特裡克身上他確實能夠看到一種變化。
帕特裡克失蹤後的頭幾個月,他在法律界的那些朋友,其中包括卡爾,總喜歡星期五下午相聚在馬奧尼餐廳的洛厄酒吧,一邊飲酒,一邊交流對他出走的看法。
照卡爾看來,特魯迪有一定的責任,但也不能一古腦兒全怪她。似乎他們的婚姻並沒有那樣糟糕。而且帕特裡克也肯定沒有向任何人談起過婚姻的不幸,至少在馬奧尼餐廳喝酒的這些人沒有聽他說過。
特魯迪在葬禮之後的所作所為,尤其是剛一領取巨額保險費就表現出來的趾高氣揚的態度,以及乘那輛紅色高級轎車到處兜風,與情人公開同居,激怒了眾人,從而使人們對她的評價產生偏頗。可以說在帕特裡克出走之前,沒人能肯定她到處和人睡覺。事實上,法官辦公處秘書巴斯特-古萊斯皮——此人經常來馬奧尼餐廳相聚——還聲稱對她有好感。特魯迪曾經和他妻子一道替某種性質的濟貧舞會出力。
他總是覺得必須為特魯迪說幾句公道話。當然巴斯特這種人是絕無僅有。人們還是喜歡議論她,把她抨擊一通。
工作壓力也肯定是把帕特裡克逼上絕路的一個原因。那時候該法律事務所正在發展,他極想成為合夥人。他不分晝夜地幹,接下了別的合夥人扔下的棘手案子。甚至阿什利-尼科爾的降生都未能使他留在家裡。他擔任簽約律師三年後晉陞為合夥人,此事幾乎不為外界所知。一天,休庭之後,他把這事小聲告訴卡爾,而帕特裡克並非好誇耀自己之人。
他又累又緊張。不過那時走進卡爾的法庭的律師多數都是這樣。帕特裡克最引人注目的是身體的變化。他身高六英尺,長得胖墩墩的。他說自己從來沒瘦過。他在法學院讀書時,經常慢跑,曾一周內跑過40英里。現在做了律師,誰還有這個時間?他的體重不斷增加,並於出走前一年猛增。似乎他不介意法庭聽眾的取笑和議論。卡爾不只一次地責備他,可他還是不停地進食。至失蹤前一個月,他在吃午飯時告訴卡爾,他的體重增至230磅,為此特魯迪沒少和他吵架。當然,她本人每天跟著簡-方達的錄像帶鍛煉兩個小時,身材苗條如模特兒。
他說他血壓很高,決心按醫囑進食。對此卡爾給予鼓勵。後來卡爾發現,帕特裡克的血壓已經正常。
現在他們回想起來,這種體重的猛增,以及其後的急劇減少、確是十分明智之舉。
還有鬍鬚也是如此。1990年11月前後,帕特裡克開始蓄所謂的獵鹿須。這種鬍鬚在密西西比州的律師和非保守分子當中並非罕見。它使人的模樣顯得冷漠,但富於男子漢氣概。它體現了男人的特徵。
為了他的獵鹿須,特魯迪同樣沒少嚼咕。時間一長,鬍鬚泛了白。他的朋友漸漸習慣了他這副模樣,但特魯迪依然如故,抱怨個沒完。
帕特裡克的頭髮也比以前長了,並開始在頂部留得很厚,密密地遮住了半截耳朵。卡爾戲稱這種髮型是吉米-卡特式髮型。他1976年上台時就是這副模樣。而帕特裡克的解釋是他的髮型師已經過世,他再也找不到令他滿意的。
他從比洛克西出走之前三個且,曾成功地說服其餘四個合夥人同意編印一本介紹該法律事務所的小冊子。雖然這算不上大事,但他還是想不遺餘力地把它辦好。事務所承擔的阿歷西亞訴訟案已近尾聲,一大筆訴訟費就要到手。大家的信心與日俱增。在事務所即將變得極富之際,何不編印一本專門性的小冊子替自己宣傳宣傳?帕特裡克的話奏效了。五個合夥人坐了下來,讓專業攝影師給每個人拍了一張標準照。然後他們又花了一個小時拍集體照。這本小冊子,帕特裡克印了5000份,並且得到了其餘四個合夥人的高度評價。他本人的標準照印在第二頁,看上去肥頭大腦,長長的鬍鬚,濃密的頭髮,與他們在巴西抓獲的帕特裡克的模樣大不相同。
這張照片連同報道他身亡的文章一道出現在報紙上,顯然是因為它拍攝的時間最近。湊巧的是,帕特裡克剛好寄了一本小冊子給當地那家報紙,以備萬一該事務所登廣告之用。在馬奧尼餐廳,帕特裡克的那些朋友一邊喝酒一邊笑談此事。他frl能夠想像他在該事務所的會議室指揮拍照的情景。他們彷彿看見,博根、維特拉諾、拉普利和哈瓦拉克身穿深藍色上裝,一個個露出了極不自然的微笑。而自始至終,帕特裡克是在為自己的出走作準備。
他出走後的頭幾個月,那些朋友一次次相聚在馬奧尼餐廳,一次次為他舉杯。與此同時,他們猜測他可能的去向。他們希望他走運。並思索他可能將那筆巨款派什麼用常日復「紫iftlt$蹤所帶來的震驚逐漸淡化。而一旦他們談夠了他的生活,也就不大會馬奧尼餐廳相聚。久而久之,相聚完全終止。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帕特裡克始終沒被發現。
直至今日,卡爾依然覺得這一切難以置信。他走進門廳,獨自乘電梯到了三樓。一他們心自問:在過去的幾年裡是否對帕特裡克感到過絕望?生活中存在著許多無法迴避的神秘事情。每逢在不好的天氣裡開庭,他就會聯想到帕特裡克。此時,這位老兄也許正呆在一個陽光充足的海灘,讀著小說,呷著飲料,看著姑娘們玩耍。每逢過了一年而沒有長工資,他又會想,不知那9000萬美元被拿來派了什麼用常後來傳說博根的法律事務所即將關閉,他又為帕特裡克制造這樣一個悲劇感到羞恥。是的,自從帕特裡克出走後,卡爾沒有一天不想到他。至少一天一次,出於這樣或那樣的原因。
過道裡既沒有護士也沒有病人。兩個司法助理站了起來。其中一人說:「法官,晚上好。」他向兩人還了禮,走進了黑沉沉的病房。
悠悠叻 2021-9-17 02:05
第二十三章
只見房內拉起了窗簾,帕特裡克正光著上身,坐在床上觀看一個名叫《危急》的電視劇。桌上的檯燈也調得很暗。「你就坐在這裡吧。」他對卡爾說,同時指了指床鋪下首。卡爾上前察看他的胸部的傷口。過了一會兒,他迅速穿上短袖襯衣,並把被單拉至腰部。
「謝謝你來這裡看我。」他說著,啪地關掉了電視。房內顯得更暗了。
「帕特裡克,傷口看上去很可怕。」卡爾說著,在床沿坐了下來。他盡量靠外,用右腳支撐身體重量。
帕特裡克將雙膝拉靠胸部。儘管遮有被單,他仍然顯得很瘦。
「可不是。」帕特裡克緊緊抱著雙膝,「醫生說傷口正在痊癒,但我還需要在這裡呆一些時候。」
「這事我能辦到。沒有誰嚷著要把你轉移到監獄裡去。」
「現在是沒有。但是我敢說,很快新聞界就會開始嚷嚷啦。」
「別急,帕特裡克。這事最後還得由我拿主意。」
帕特裡克似乎有些放心。「謝謝你,卡爾。要知道,到了監獄,我是活不下去的。那裡的情況你不是不清楚。」、。
「還有帕奇曼監獄,情況還要糟糕百倍。」
帕特裡克遲遲沒有曲聲。卡爾感到後悔,剛才脫口說了一句傷害他的話。「對不起,」他說,「我不是有意的。」
「要讓我去帕奇曼,我就啟殺。」
「我不責備你。還是說說高興的事吧。」
「卡爾,你真的要扔下這個案子?」
「是的,沒辦法。我不得不要求取消自己的審判資格。」
「什麼時候?」
「過不了多久。」
「誰接替你?」
「要麼是特魯塞爾,要麼是蘭克斯。也許是特魯塞爾。」卡爾一邊說一邊看著帕特裡克。帕特裡克沒有回視。卡爾期待他露出真摯的目光,期待他咧嘴而笑,然後撲陸一聲,誇耀自己的惡作劇。他想說:「喂,帕特裡克,把整個經歷告訴我,讓我解解悶。」
然而那雙眼睛是冷漠的。這不是從前那個帕特裡克。
卡爾不得不設法讓他開口。「你的下巴是在哪裡弄來的?」
「里約熱內盧。」
「鼻子呢?」
「同一個地方,同一個時間。你喜歡嗎?」
「挺好看的。」
「里約熱內盧有好幾家很大的整形外科診所。」
*聽說那裡有海灘?」
「非常好的海灘。」
「你在哪裡碰到過女人嗎?」
「有一兩個」
女人不是帕特裡克十分感興趣的話題。儘管他喜歡長時間地盯著漂亮女人看,但據卡爾所知。整個婚姻期間,他對特魯迪還是忠實的。有一次,在野外宿營,他們比較了各人妻子的特點。帕特裡克承認,要讓特魯迪滿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接著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卡爾意識到,帕特裡克並不急於開口說話。一分鐘過去了,又一分鐘過去了。雖然卡爾樂意來這裡看自己的朋友,甚至對見面感到非常高興,但他不能老是這樣坐在黑沉沉的房內呆望牆壁。
「喂,帕特裡克,今天我是作為你的朋友到這裡來的。我不是你的法官,因為你的案子將不歸我審理。我也不是你的律師。所以你說話不要有顧慮。」
帕特裡克伸手去拿一聽插有吸管的桔子汁。「要不要喝飲料?」
「不要」
他吸了幾口桔子汁,又把它放回桌上。「這事聽起來似乎是浪漫的,對不對?你只需邁開雙腳,消失在黑夜中,當太陽升起時,就成為另一個人了。什麼工作的乏味,婚姻的失敗,越來越多的壓力,統統拋在腦後。卡爾,大概你也是這樣看的吧?」
「我想每個人或多或少有這樣的看法。帕特裡克,這事是什麼時候開始計劃的?」
「很久了。當我懷疑那孩子不是我的時候,就決定——」「請你再說一遍。」
「這是真的,卡爾。我不是那孩子的父親。特魯迪和我結婚後,一直對我不忠。表面上碰時那孩子極其疼愛,但心裡痛苦極了。我開始擔集證據,發誓要在法庭戳穿她。但這種官司是很容易拖下去的。說也奇怪,我居然有點習慣了她有個情人的想法。我打算出走,但不知道具體方法。於是我看了幾本秘密出版的書籍,這些書籍是關於怎樣改變身份、獲取新證件的。、原來此事並不複雜,只需一些思考和計劃。」
「於是你開始蓄鬍鬚,將體重增至230磅。」
「是的,我從鏡子裡看見長長的鬍鬚,真不敢相信這就是自己。大概正是這個時候,我被晉陞為合夥人。我已經累垮了,偏偏又獲知自己娶了一個不忠的女人。這個女人跟別人通姦,生下一個不屬於我的孩子。我怎麼也無法容忍。我猛地產生一個念頭。那是我驅車沿著90號公路前往某個重要地方的時候。路上堵了車,我朝海灣一看,遠處地平線有一隻孤獨的帆船在行駛。我真想跳上那隻船,駛向一個誰也不認識我的地方。我坐在車內,注視著它慢慢消失,痛恨自己不能游過去。我哭了,卡爾。你信不信?」
「我ffJ都有這種時候。」
「然後我有了這個想法。我從此變得像另外一個人。我知道,總有一天我要失蹤的。」
「你準備了多長時間?」
「我得有耐心。多數人在做出決定後都匆匆行事,結果陷於失敗。我不愁沒時間。我不能兩手空空或背了許多債離去。於是我買了200萬美元的人壽保險。我考慮了三個月才做出這個決定。因為我不可能什麼也不留給特魯迪和那個孩子。我開始拚命進食,以增加體重。我修改了遺囑,說服特魯迪就兩人身後安葬之事做出安排,並設法不引起她的懷疑。」
「火葬是高明的一著。」
「謝謝。我力勸特魯邊這樣安排我的後事。」
「從而將死者的身份和死因鑒定以及其他類似事情變得不可能。」
「我們還是別提那件事。」
「很抱歉。」
「後來我聽說了本尼-阿歷西亞先生的事情,聽說了他同五角大樓、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的那場爭鬥。我繼續打聽,發現維特拉諾、拉普利和哈瓦拉克也參加了和阿歷西亞的交易。四個合夥人都參加了,唯獨我被排除在外。卡爾,他們變了,全變了,變得鬼鬼祟祟,陰險狡詐。固然我是後來的,但也是合夥人。
而且我晉陞合夥人是他們都舉了手的。想不到兩個月後,他們卻瞞著我同阿歷西亞做交易。我突然成了專門出差的,凡是有出差的事都叫我去幹。這樣也好,方方面面都有利。他們可以毫無顧忌地同阿歷西亞會面。特魯迪可以安排自己的幽會。我呢。由於決心出走,可以利用他們派我到各地的機會,實施合己的計劃。有一次。他們派我去勞德代爾取證詞。我在那裡一連呆了三天。其間我找到邁阿密一個增長製作假證件的人。在付給他2000美元之後,我拿到了新的駕駛執照、護照、社會保險卡、哈里森縣選民登記表等證件。這些證件上的名字是卡耳-希爾德布蘭德。我有意取了這樣一個與你的名字諧音的名字。」
「謝謝你的好意。」
「在波士頓,我設法找到了一個精於失蹤之道的人,並以1000美元為代價,學習了為期一天的失蹤課程。在代頓,我花錢請了一個監視專家教我學習安裝竊聽器之類的裝置。卡爾,我得有耐心,有極大的耐心。我一有空就去辦公室,盡量收集阿歷西亞訴訟案的材料。我努力打聽,設法找秘書詢問,還仔細翻查廢紙簍。後來,我開始在他們的辦公室安裝竊聽器,起初只裝了兩個辦公室,目的是試試安裝效果。
從維特拉諾的辦公室,我竊聽到極為震驚的消息。卡爾,他們打算把我捧出這個法律事務所。你說氣不氣人?因為那筆3000萬美元的訴訟費快要到手了,他們想四個人瓜分。不過各人所得的數字不等。博根當然要多得一些,大約1000萬美元。他還得從中拿出一部分,送給華盛頓的幾個達官貴人。其餘三個合夥人,每人得500萬美元。剩下的作為該法律事務所的經費。至於我,他們的計劃是,分文不給,逐上街頭。」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1991年,差不多從年初到年底。司法部是1991年12月14日初步同意付款給阿歷西亞的。從那時起,大概還得過90天才能拿到那筆巨款。就算那位議員出馬,也不能將等待的時間縮短。」
「給我說說那場車禍吧。」
帕特裡克挪了挪位置,然後賠掉蓋的被單,下了床。「肌肉麻痺。」他一面咕俄,一面舒展腰和腿。他站在衛生間的門邊,兩腳交替地輕輕晃動,並注視著卡爾。一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天離十一、「2月9日。」
「不錯,2月9日。綴在小國近完了週末,驅車回家時遲上車禍,並且身亡,見了上帝。」
卡爾兩眼盯著他,沒有發獎.「能不能再詳細點?」
「為什麼,卡爾?」
「我對這方面特別感興趣。」
「沒別的?」」
「我向你保證。這是一次極其成功的蒙騙,帕特裡克。你是怎樣幹的?」
「我也許得略去幾個細節。」」那是當然。」
「我們到外面走走吧。這裡我呆膩了。」
他們到了外面的過道。帕特裡克對兩個司法助理說,他和法官需要溜躂一下。兩人開始遠遠地跟在後面。一個護士笑嘻嘻地問帕特裡克需要什麼。兩聽營養汽水,他客氣地回答。帕特裡克走得很慢,沒有說話。他們一直走到過道盡頭。那裡有一排玻璃窗,透過窗格上的平板玻璃可以望見下面的停車常他們在一條長凳上坐了下來,面朝著過道。兩個司法助理守候在50英尺之外,並且背對著他們。
帕特裡克下身穿著短褲,腳上套著皮涼鞋,沒有穿襪。「你看過車禍現場的照片嗎?」他輕聲問。
「看過了。」
「我是前一天找到那裡的。我發現那條溝很深,心想這是製造車禍的好地方。星期天晚上10點左右,我驅車離開了小屋。途中,我在一家鄉村商店作了停留。」
「維哈爾太太的商店。」
「不錯,維哈爾太太的商店。我在那裡加了油。」
「你買了12加侖汽油,共計14美元21美分,用信用卡付了款。」
「好像是這樣。我同維哈爾太太聊了幾句就離開了。路上來往車輛不是很多。我開了兩英里,將車子拐入一條沙石路,又開了一英里,到了事先選好的一個隱秘地方。我停下車,打開行李箱,開始裝備自己。
我有山地摩托車手使用的全套裝備——鋼盔、護肩、護手、護膝,等等。我迅速地在衣服外面套上護肩、護手和護膝,但沒有戴鋼盔,然後驅車返回公路,朝南駛去。起初,後面有輛車,我沒敢動手。緊接著,前面又遠遠地來了一輛車。我用力剎車,讓地面留下了滑行的痕跡。在這之後,前後都未發現有車。我戴上鋼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車子駛離了路面。接下去的情況是非常嚇人的,卡爾。」
卡爾想,此時車上應該還有一個人。這個人也許已經死了,但也可能活著。不過他不想詢問,至少現在不想這樣做。
「車子離開路面時的速度僅每小時30英里,但當時車騰空了,樹木一晃而過,感覺就像有每小時90英里。車子著地後彈了起來,折斷了一些小樹。擋風玻璃破碎了。我拚命轉動方向盤,盡一切可能躲避樹木。但車子還是撞上了一棵大松樹。安全氣囊爆炸了,頓時我昏了過去。後來我睜開眼睛,覺得左肩很疼。沒有血,但頭有點眩暈。我意識到,這輛布萊澤牌汽車已經右側觸地。我開始從汽車裡爬出來。當我爬到外面時,知道自己很幸運。左肩沒有骨折,只是被扭傷了。我繞著汽車走了一圈,不敢相信這一切是我所為,底盤剛好塌落在我頭頂上方。再下來幾英吋,我肯定出不來了。」
「看來確實危險。你差點就要送命或致殘。幹嗎不直接把車子推下溝去?」
「那樣不行。一切得和真的一樣。那條溝的深度還不夠。別忘了,卡爾,這裡是平原地帶。」
「為什麼不在油門踏板壓上磚塊,然後跳高汽車?」
「磚塊是燒不化的。他們要是在汽車裡找到磚塊,說不定會引起懷疑。我左思右想,決定還是把汽車開進溝裡,然後離開。反正我有安全帶、安全氣囊和鋼盔。」
「簡直是埃維爾-尼維爾第二。」
護士拿來了汽水,並同他們聊天。終於她走開了。「剛才我說到哪裡?」帕特裡克問。
「下面該怎樣點火了。」
「不錯。我傾聽了一會兒。左後輪在旋轉,這是唯一的聲音。眼前一片漆黑,但我還是抬頭朝公路那邊看了看,並仔細聽了聽。沒有絲毫聲響,可以安全地離開了。儘管一英里外才有人家,而且汽車翻碰時也肯定沒人聽見,我還是得從速行動。我卸下鋼盔和護墊,把它們扔進汽車,然後跑到溝底,取出藏在那裡的汽油。」
「汽油是什麼時候藏在那裡的?」
「在這之前,很早,天剛剛亮。我取出藏在那裡的四塑料顯汽油——每壺兩加侖——把它們迅速拖到了汽車旁邊。天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我又不敢用電筒,只能摸索著走路。我把三壺汽油搬進汽車,停下來,看周圍有什麼動靜。公路那邊沒有聲響。其他方向也沒有。我極其緊張,覺得心要跳出來了。我提起最後一壺汽油,把汽車裡外都澆了個夠,並將空壺扔到那幾個汽油壺旁邊。接著我後退了大約30英尺,從口袋摸出打火機,點著,扔過去,並繼續朝後跑了一些路,藏在一棵樹後面。那個打火機落在汽車上,然後響起了巨大的汽油爆炸聲。頃刻之間,汽車四面都躥起了火焰。我爬上最陡的溝坡,在離現場100英尺左右的地方找了一個隱蔽處。我既要觀察又要不被發現。大火在吼叫,我沒想到聲音那麼大。這時一些灌木燒起來了。我擔心會不會引發森林大火。幸好星期五下了大雨,樹和地面都濕透了。」他停下來,喝了一口汽水。「我剛剛想起,還沒問你的家庭情況呢。
對不起,卡爾。艾裡斯還好吧?」
「她很好。關於我的家庭情況以後再談。眼下我很想聽你的經歷。」
「行。剛才我說到哪裡?自從我被注射了那麼多藥後,我很健忘。」
「剛才你說正在觀察汽車燃燒。」
「是的。當時火確實很大,後來油箱爆炸了,又發出巨大的響聲。霎時間,我以為自己要被烤焦了。已炸毀的碎片飛上天空,又落在林中哪啪作響。終於,我聽見公路上有了動靜。那是人的聲音,是人在叫喊。但我什麼人也看不見,只聽見他們在跑動。此時火已燒了很久,正向汽車四周蔓延。我也受到了威脅,於是起身離去。耳邊傳來救火車的警報聲。我想到了前一天在樹林不遠發現的一條小溪。我要找到它,順著它去拿我的山地摩托車。」
卡爾凝神聽著每一句話,悉心領會每一個場景,沒有絲毫的疏失和遺漏。帕特裡克如何從現場逃離的問題,一直是他失蹤後頭幾個月裡爭論最多的話題之一,而且誰也說不出所以然。「山地摩托車?」
「是的,一輛舊的山地摩托車。它是幾個月前我在哈蒂斯堡用500美元現鈔從一個二手汽車販子那裡買下來的。我拿它作為樹林裡的代步工具。誰也不知道我有這樣一輛摩托車。」
「沒有登記牌照?」
「當然沒有。雖然我人未受傷,但心裡還是很害怕。大火和人群的嘈雜聲漸漸在耳邊減弱,代之而起的是救火車的警報器的鳴叫聲。我得告訴你,卡爾,當我在樹林裡跑著尋找那條小溪的時候,我知道自己正在奔往自由。帕特裡剋死了,他的可悲的一生已經結束。他將被追悼,被體面地安葬。每個人都知道他不復存在。不久人們將開始忘卻他。而實際上,他正拚命地奔向新生活。這是令人振奮的。」
可是,帕特裡克,你想過此時被連同汽車一起焚燒的那個可憐的人嗎?當你欣喜若狂地在樹林裡奔跑時,那個人卻因你而死。卡爾幾乎要對此發問了。
似乎帕特裡克已經忘記了自己犯有謀殺罪。
「但突然,我發現自己迷路了。樹林密密匝匝。不知為何,我摸錯了方向。我隨身帶有一支手電筒,心想此時使用應該沒事。在樹林裡,我轉了很久,後按原路返回,一直走到完全聽不到警報聲的時候為止。
這時我坐在一個樹墩上,想控制自己的情緒。我感到恐慌。難道我這麼倒霉?好不容易從汽車裡逃生,卻要死於野外?我又重新邁步,並幸運地看見了那條小溪。不久我找到那輛山地摩托車。我推著摩托車上了一個小山坡,到了一條古老的林間小道。當然,現在可以說,我這個23O磅的肥胖身軀真正死亡了。在小道上,我發動摩托車,騎著它前進。這一帶我曾騎著摩托車來過幾次,所以很熟。砂石路出現了,房屋也開始映入眼簾。由於我已經裝了消音設備,摩托車沒有發出太大響聲。不多時,我駛上了斯通縣的公路。
我避開幹線,專走小道。兩個小時後,我駕駛著摩托車回到了小屋。」
「你為什麼要回到小屋?」
「我得思索下一步行動計劃。」
「難道你不怕被佩拍看見?」
帕特裡克沒法迴避這個問題,卡爾問得恰到好處。他留意對方的反應,但什麼反應也沒有。帕特裡克低頭看自己的腳。過了一會兒,他說:「佩由死了。」
悠悠叻 2021-9-17 02:05
第二十四章
昂德希爾又出場了。昨天他在另一個房間看了八個小時的錄像和筆記。他走進來,不卑不亢地向斯特凡諾及其律師問了好,然後開始工作。「斯特凡諾先生,我們能否從你昨天停下的地方接著談?」
「那是什麼內容?」
「進軍巴西。」
「不錯。嗯,讓我想想。巴西是個大國,有1.6億人口,面積比美國本土48個州還大。自古以來它就是藏身的最佳之處,尤其受逃犯青睞。近年來它又為納粹分子所看好。我們彙集了拉尼根的所有材料,將其譯成葡萄牙語。我們請了一位警察部門的畫師,會同一些電腦專業人員,繪製出一幅幅能夠反映拉尼根現在大致模樣的彩色畫像。我們詳細詢問了奧蘭治比奇船隻出租公司的老闆和拿騷銀行的職員,請他們協助我們進一步繪製出許多富有特徵的拉尼根的畫像。我們甚至去了那家法律事務所,請幾個合夥人對畫像提出修改意見。那幾個合夥人又把人頭像拿給他們的秘書看。其中一個名叫博根的合夥人還挑了一幅最好的畫像去徵求拉尼根妻子的看法。」
「那些人頭像是否和他現在的模樣接近?」
「很接近。只是下巴和鼻子略有不同。」
「請繼續往下說。」
「我們趕到巴西,找到三家最好的私人調查公司。一家在里約熱內盧,一家在聖保羅,還有一家在東北部的雷西胖。因為我們肯出大價錢,所以能雇到最好的。我們讓這些公司的人聯合組成一個搜尋隊,每週在聖保羅集中一次匯報自己的工作。他們建議編造一套謊話,就說帕特裡克綁架和謀殺了一個富翁的女兒,從美國逃到了巴西現在該富翁要懸賞有關他的下落的消息。無疑,一個孩子被殺要比幾個律師的錢被竊,更能喚起人們的同情。
「我們直接去語言學校,亮出拉尼根的畫像,表示願意出高價打聽這個人的下落。聲譽好的語言學校根本不予理睬。其他的語言學校看了看畫像,說無法給予幫助。到這時,我們覺得是大大低估了拉尼根。他不可能冒這麼大風險,到一個需要盤根查底、且登記備案的地方學習語言。於是我們把目標移向私人教師。但偌大一個巴西,私人教師大約有100萬。查起來是非常煩人的。」
「你們是否一開始就說給錢?」
「我們按照所雇的巴西人的辦法,先出示畫像,述說孩子被殺的情況,然後看對方的反映。如果有點眉目,我們再慢慢地給予暗示,說提供信息者可以得到一筆賞金。」
「有人表示願意提供信息嗎?」
「偶爾有幾個。不過最後他們都不了了之,至少語言教師是這樣。」
「其他人呢?」
斯特凡諾點點頭,並且瞥了一眼自己的筆記。
「1994年4月,我們找到了一個整形外科醫生。他對拉尼根的畫像露出了一點興趣。接下來他吊了我們一個月的胃口,最後才認真地說給拉尼根動過手術。
他留有拉尼根的一些照片,手術前後拍攝的照片。他把我們作弄透了,我們最後同意付給他25萬美元外幣現鈔,以換取他保留的全部資料。」
「那是些什麼資料?」
「只是一般性的東西。有拉尼根手術前後的正面照,很清晰。這確屬難得,因為拉尼根堅持不讓拍照。
他只想用現金來此做整容手術,不希望留下任何痕跡。他拒絕提供真實姓名,說自己是加拿大商人,突然想到要年輕一些。這種話那個醫生聽得夠多了,他知道這傢伙是逃犯。在辦公室,他暗地裡裝有照相機,於是有了那些照片。」
「我能看看那些照片嗎?」
「當然可以。」那位律師猛然一驚,將一隻信封沿著桌面推向昂德希爾。昂德希爾打開信封,對那些照片瞥了一眼。
「你是怎樣找到那個醫生的?」
「我們一方面查問語言學校和私人教師,另一方面也調查其他行業的人,像偽造證件者、整形外科醫生、進口商,等等」
「進口商。」
「是的。這是以曾萄牙語翻譯過來的一個術語,意思不夠準確。它表示一類專門從事地下活動的人。
這些人能設法把你領進巴西,然後給你提供新的名字、新的證件和最好的隱居地。我們發現他們是攻不破的。在查問偽造者時,我們也遇到了同樣的問題。
他們怎麼也不肯洩露自己的客戶的情況。這給我們的工作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難道整形外科醫生與偽造者、進口商不同?」
「其實他們也不肯洩露自己的客戶的情況。我們聘請了一位整形外科醫生做我們的顧問。此人提供了一些他認為不夠道德的給隱名埋姓者做手術的同行的名字。我們就這樣找到了里約熱內盧那個醫生。」
「這時拉尼根已經失蹤兩年多了?」
「不錯。」
「這是他藏匿在巴西的第一個證據?」
「是的。」
「過去的兩年裡你們幹了些什麼?」
「花了很多錢。敲了很多門。追尋了很多無用的線索。如前所說,巴西是一個很大的國家。」
「你們在巴西雇了多少人?」
「最多的時候,雇了60個人。幸虧他們的要價不像美國人那樣高。」
無論何時卡爾要比薩餅,他總是能買到的。該比薩餅購自迪韋遜街一家老牌夫妻店——雨果餐館。
那裡離波因特街很近,而且遠離海灘的快餐館。送貨人是一位司法助理。該司法助理剛走出電梯,帕特裡克就聞到味兒了。他貪婪地注視著卡爾在床鋪下首打開比薩餅盒。接著他閉上眼,吮吸著青果、蘑菇、青椒、香腸和六種不同的奶酪的濃郁香味。以前帕特裡克吃過無數個雨果餐館的比薩餅,尤其是在失蹤前的兩年裡。此次回來後,他一直想再嘗一嘗。家鄉確實有某些好處。
「瞧你這副饞樣,吃吧。」卡爾說。
帕特裡克拿起一塊比薩餅,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不多時他又在吃第二塊了。
「你是怎麼減肥的?」卡爾急不可待地問。
「能不能來點啤酒?」
「不能。很抱歉。別忘了,你是在監禁中。」
「我這就把減肥的事說給你聽。只要下決心,這是不難辦到的。我一下子就有了許多節食的動力。」
「你原來的體重是多少?」
「我失蹤前的那個星期五,體重是236磅。在失蹤後的頭六個星期,我減去了47磅。今天上午,我稱了一下,體重是160磅。」
「你真像難民,吃吧。」
「謝謝」
「你說你又回到了小屋?」
帕特裡克拿起一張紙巾,擦了擦下巴,接著又把剩下的比薩餅放回盒子裡。他喝了一口汽水。「是的,我回到了小屋。那時是11點半左右。我從前門進了屋,沒有開燈。半英里外還有一幢小屋,它坐落在山脊,和我的小屋遙遙相望。該小屋的主人是幾個哈蒂斯堡人。雖然他們那個週末沒有來小屋,我還得多長一個心眼。我用黑毛巾擋住衛生間的窗戶,打開電燈,迅速剃著鬍鬚。接著我剪短了頭髮,並把它染成深褐色。」
「對不起,我忘了問這事。」
「這樣看上去挺自然,但心裡彆扭。我照鏡子時,甚至覺得自己像個陌生人。然後我收拾東西,掃掉毛髮。因為我知道,他們肯定要來小屋清查。我把染髮用具收好,換上厚一點的衣服。我還沏了一壺咖啡,喝了一半,另一半倒進保溫杯,準備路上喝。凌晨1點,我急匆匆離開了小屋。我估計那天晚上這裡不會有警察露面,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們來小屋的可能。
固然鑒定那輛布萊澤牌汽車和打電話通知特魯邊都要花費一定的時間,但說不定因為某種原因有人建議他們到小屋來一趟。儘管這種事情不大可能發生,我還是急於在凌晨1點前離開。」
「你對特魯邊是不是有什麼牽掛?」
「沒什麼牽掛。我知道她能很好地應付這件突然發生的事情,並且體面地將我埋葬。她將當一個月左右的模範寡婦,然後領取那筆人壽保險金。那將是她最開心的時刻。既有名,又有錢。卡爾,我對那女人沒有任何愛,所以也沒有任何牽掛。」
「你後來有沒有再去小屋?」
「沒有。」
卡爾忍不住提了下一個問題。「他們在小屋的一個床鋪底下找出了佩用的獵槍和露營工具。這些東西怎麼會放在那裡?」
帕特裡克似乎吃驚地瞥了他一眼,隨後把目光移開了。卡爾已經注意到這個反應。未來的幾天裡,他要對這個反應反覆思索和琢磨。他起初是震驚,接著是一瞥,然後未能坦誠回答,將目光移往牆壁。
舊時某部電影裡有句台詞;「對於一個犯了許多過錯的殺人犯來說,他要是記住了其中的三分之二,那麼肯定是個天才。」也許帕特裡克在審慎地策劃這一切行動時,唯獨忘記了佩用的東西還在他的床下。
在那十分緊急的時刻,他確實太匆忙了一點。
「我不知道。」帕特裡克幾乎是哈味著說出這句話,而且他的目光依舊注視著牆壁。
卡爾已經獲得自己想要獲得的東西,於是繼續提問。「你去了哪裡?」
「騎著摩托拚命趕路。」帕特裡克又有了精神,並急於接著往下敘述。「那天的氣溫是40華氏度,可我騎在摩托上,卻覺得如零下20華氏度一般冷。因為這是晚上騎車,又一直在走下坡路。我繼續走小路,避開幹道。風吹在臉上像刀割一樣難受。我放慢了車速。進入亞拉巴馬州地界後,我依舊避開幹道,而且遇上村鎮便繞道,因為半夜三更騎摩托,是很容易使閒得無聊的警察起疑心的。凌晨4時左右,我終於駛入莫比爾的郊區。一個月前,我發現那裡有一家很小的汽車旅館。住宿者只需交納現金,不必進行任何登記。於是我悄悄駛過停車場,將摩托藏在旅館後面,裝出一副剛下出租汽車的樣子,從前門走了進去。30美金一間房,現金,無須證件。我費了一小時才讓身子暖和過來。接著我睡了兩個小時,到天亮時醒了。
你是什麼時候聽說我遇車禍身亡的,卡爾?」
「我想大概是你駕駛著山地摩托車在野外趕路的時候。3點剛過,杜格-維特拉諾給我來了電話,我從睡夢中被驚醒。現在想起來也真有點惱火。我睡眼惺汾地替你哀悼,你卻駕駛著輕騎奔向美好的生活。」
「我還沒有脫離危險。」
「不錯,但你確實沒有想到朋友正替你傷心。」
「卡爾,我為此感到難受。」
「你不必難受。」
「說得對,我不必難受。」此時的帕特裡克已經輕鬆愉快地進入了自己的故事,露齒而笑。
「你天亮醒來,已是新世界的新人。一切憂愁和煩惱都被拋到腦後。」
「大部分煩惱是擺脫了。我既感到特別激動,又感到十分恐懼。入睡是不可能的。於是我看電視,一直看到8點半,見沒有我死亡的報道,就洗了澡,換上乾淨的衣眼——」「等等。你的染髮用具呢?」
「被扔在亞拉巴馬州華盛頓縣一個垃圾箱裡。我叫了一輛出租汽車。這在莫比爾是很不容易的。司機把車停在我的房門外面,我就上了車。無須到櫃檯結賬。那輛山地摩托車也被扔在旅館後面。我乘車到了一個很大的購物中心。我知道它是9點開門。我進了一家百貨店,買了一件藍色茄克、幾條寬鬆褲和一雙便鞋。」
「你怎樣付款?」
「用現金。」
「你有沒有信用卡?」
「有,我有一張偽造的信用卡。這張信用卡是借用邁阿密一位儲戶的移又仿道的。它只適用於小額付款,而且一旦用過就格扔掉哦打算以後拿它來租汽車。」
「你有多少現金?」
「大概兩萬。」
「這些現金是怎麼來的?」。
「我那些日子攢的。我的收入還是挺不錯的。可是我掙得越多,特魯迪花得越快。於是我對事務所的會計說,我需要再設一個賬戶,將另外一些收入存人,並不讓我妻子知道。那位會計說可以,她經常替所裡的律師幫這種忙。我不時從這個賬戶提取現金,存放在一個抽屜裡。夠清楚了吧?」
「是的。你還買了別的東西嗎?」
「我去了另一家商店,買了一件白襯衣和一條領帶,並在廁所裡將它們換上了身。這樣我立刻成了不計其數的旅行推銷商中的一員了。我又買了一些衣物,將它們放入一隻新的帆布包,然後重新叫了一輛出租汽車,直奔莫比爾機常在機場,我吃了早飯,開始等亞特蘭大來的短途往返班機。班機到了,下來了一批旅客,一個個顯得忙忙碌碌,勁頭十足。我混入他們的隊伍,同其中兩位旅客一道停在阿維斯的辦公桌前。這兩位旅客預先辦有租用汽車的手續。而我是臨時租用,手續要複雜一些。我有絕對可靠的佐治亞州駕駛執照和護照,但不到萬不得已是不使用的。
我使用了那張假信用卡。這時我心跳得厲害,生怕電腦會查出上面的卡號盜自佐治亞州迪凱特的一位儲戶,從而發出警報。但是什麼也沒發生。我填完表格,匆匆走了。」
「你用了什麼名字?」
「蘭迪-奧斯停」
「我有一個很大的疑問,蘭迪。」卡爾說著,咬了一口比薩餅,慢慢地咀嚼起來。「既然你已經在機場,為什麼不直接乘飛機離開莫比爾?」
「晤,我也這麼想過。我吃早飯的時候,看見兩架班機正在起飛,真想跳上飛機一走了之。但是這裡還有事情需要我去做。我不得不做出留下來的決定。」
「那是什麼事情?」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驅車去墨西哥灣,然後向東到了奧蘭治比奇。在那裡我租了一套小公寓。」
「這也是事先偵察好的?」
「當然,我已知道他們會收現金。那時正當二月,氣候寒冷,生意清淡。我服了點鎮靜藥,睡了六個小時。晚上我看電視,看到晚間新聞報道我死於嚴重車禍。我的朋友因此心力交瘁。」
「你這個傢伙。」
「我驅車去雜貨店,據了一袋蘋果和一些減肥藥。天黑後,我去海灘校擁成隱匿在莫比爾一帶時,每天都在海灘散步到、時L第二天上午,我溜進帕斯卡古拉買了一份報紙,發現我那張肥頭大腦的照片出現在頭版。接著我看了描述這一悲劇的報道,看了你撰寫的十分動人的祭文,還看了葬禮將於那天下午3時舉行的告示。於是我回到奧蘭治比奇,租了一條帆船,及時趕到比洛克西干我的事情。」
「報紙上說你觀看了自己的葬禮。」
「不錯,我是躲在公墓另一邊的一棵樹上,用望遠鏡觀看的。」
「這件事似乎幹得很不明智。」
「是的,絕對不明智。不過我也是出於無奈。我得親眼看到我的計謀已經奏效。我要確保下一步行動萬無一失。」
「你大概事先就查明那棵樹能提供極好的觀察位置。」
「不。事實上.我一點把握也沒有。我驅車離開莫比爾,向西駛入州際公路。這時我不停地對自己說,別幹這事,別靠近比洛克西。」
「你這個大塊頭能爬上樹?」
「這是逼出來的。那是一棵樹葉茂盛的大樹。」
「幸虧上帝保佑你。要是枝社斷裂,你跌了個倒栽蔥,那才好呢。」
「你不會這樣想的。」
「怎麼不會?我們擠在墳墓周圍,強忍著悲痛,安撫著遺娟;你卻像一隻肥蛙似的坐在枝極上暗自發笑。」
「卡爾,你只不過是假裝發怒。」
他的話是對的。四年半的光陰已經將卡爾心中所能激起的惱怒蕩滌得一乾二淨。要不然,他怎麼會喜滋滋地坐在病床的下首,一邊與帕特裡克合吃一隻比薩餅,一邊聽取那些秘聞。
然而,就葬禮這事來說,他們已經扯得夠多了。
其他方面,帕特裡克也說了個夠。此時,兩人回到了病房,回到了帕特裡克感到不是很放心的地方。「告訴我,博根、維特拉諾那幫小子的情況怎樣?」帕特裡克說著,輕鬆地靠在枕頭上。他已經做好聆聽的準備了。
悠悠叻 2021-9-17 02:05
第二十五章
保羅-米蘭達最近一次接到女兒的電話是在兩天之前。她現住新奧爾良一家旅館、依舊在為那個神秘的新委託人到處奔波。她也依舊告訴他,由於那個委託人在巴西有仇敵,說不定有人會打聽她的下落,並對他進行監視。至於她前幾次電話,均是三言兩語,支支吾吾,而且話音中帶著恐懼,雖說她在竭力進行掩飾。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惱怒,追問具體原因。
她說非常擔心他的安全。他要她回家,並頭一次戳穿說,他已和事務所的幾個合夥人會過面,知道她被解雇了。她卻鎮靜地解釋,這是她自願的。現在她是單獨開業,有著一個從事國際貿易的十分富有的委託人。像這樣的較長時期的在外奔波,將是常有的事。
他不想在電話裡同她爭論,尤其是他非常擔心她的時候。
此外保羅也對一些鬼鬼祟祟的跟蹤者感到心煩。那些人一直暗藏在街道上。每逢他步行去集市,或者驅車去天主教大學,他們就跟在後面。不管他怎麼努力,就是擺脫不了他們。保羅和伊娃那個公寓大樓的管理員說過幾次話,獲知該大樓同樣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在活動。
他的最後一堂課——德國哲學概論——於1點鐘結束。此後他留在辦公室輔導一個學習困難的學生。半小時後,他動身回家。天下著雨,他忘了帶雨桑他的汽車停在教學大樓後面專供教職工使用的小小停車場內。
奧斯馬爾正在那裡等候。保羅頭上遮著一張報紙,眼睛朝下,一邊離開大樓,一邊沉浸在思索中。當他踏著樹上滴落的積水,來到自己的汽車旁邊時,思緒已到了千里之外。緊挨著他的汽車的是一輛很小的紅色菲亞特牌送貨車。司機出現了,保羅沒有注意。接著司機又拉開了送貨車的後門,保羅還是沒有注意。正當保羅伸手到口袋摸鑰匙時,奧斯馬爾從旁邊將他一推,他撲通倒在送貨車內,手裡的公文包掉到地上。
送貨車的後門關上了。黑暗中,冰涼的槍管頂住他的眉心,同時有人吩咐他別做聲。
司機室的門被打開了,保羅的公文包裡的講稿撒滿了整個車廂。
然後這輛送貨車話也似的離去。
保羅遭綁架的消息隨即被報告警察局。
一個半小時後,這輛送貨車載著保羅離開市區,到了郊外。不過他並不知道在什麼地方。車內悶熱——沒有窗戶,沒有光線。依稀有兩個持槍的男人坐在他附近。他們把車子停在一幢農舍前面。保羅被領進農舍。他的拘押地在後面。一間臥室,一間浴室,一間起居室;起居室有電視機,還有很多食物。他被告知不會受到傷害。當然,逃跑的話除外。大約過一星期左右,他表現好的話,即可獲得釋放。
他鎖上門,窺視窗外。兩個男人正笑嘻嘻地坐在樹下飲茶,身邊放著兩支自動步槍。
保羅住在里約熱內盧的兒子,伊娃那幢公寓大樓的管理員,她原先所在的法律事務所,還有她的一個在旅行社工作的朋友,都接到了匿名電話。電話的內容是相同的:保羅-米蘭達遭到綁架。警察對此事正在進行調查。
此時伊娃正在紐約。她已經在皮埃爾飯店住了幾天,有時去第五大街逛商店,有時在博物館呆幾個小時。帕特裡克給她的告誡是:不斷移動,進出新奧爾良都要突然。她已經收到了他的三封信,也回了他兩封信。這五封信都是通過桑迪轉交的。顯然,帕特裡克在肉體上受到的傷害並沒有影響他對具體事情的注意力。他在信裡提出了明確的計劃、明確的注意事項和明確的應急措施。
她打電話給父親,沒有人接。她又打電話給弟弟,得到了那個令人震驚的消息。弟弟堅持要她立即趕回去。他本是嬌嫩之人,難得遇到這樣的災難和困境,極易屈服。凡是家裡的棘手之事,都得伊娃拿主意。
在電話裡,她和弟弟談了半小時,一方面要安撫他,另一方面要安慰自己。有沒有提出什麼要求?沒有。綁架者沒有傳出任何話。
她決定違反帕特裡克的意願,給他去電話。在拉瓜迪亞機場的電話亭裡,她惴惴不安,時而透過厚厚的太陽鏡望望身後,時而緊張地拉扯自己的頭髮。終於她撥響了他病房的電話,而且說的是葡萄牙語。即便他們在竊聽,也得臨時去找一個翻譯。
「帕特裡克,我是利厄。」她盡量使聲音顯得平淡。
「出了什麼事?」他問,說的也是葡萄牙語。他有一陣子沒有聽到她的甜美嗓音了。但此時此刻,他一點也提不起興趣。
「可以說話嗎?」
「可以。出了什麼事?」帕特裡克每隔三四個小時就要查看病房裡的電話是否被裝上了竊聽器。他還用桑迪設法買來的反竊聽裝置查看每一個隱蔽的地方。由於門外一天24小時有人守衛,他多少有點放心。但外面的情況仍然使他感到憂慮。
「出事的是我父親。」伊娃一口氣說完了保羅失蹤的經過,「我得回家。」
「不行,利厄。」帕特裡克鎮靜地說,「這是個圈套。你父親並不是一個有錢的人。他們的目的不是向他要錢,而是要你。」
「我不能扔下父親不管。」
「再說你也不可能找到他。」
「這全怪我。」
「不,該責備的是我。但是千萬不要落入他們的圈套,以免把事情弄得更加糟糕。」
她一面捻弄自己的頭髮,一面注視著匆匆走過的人群。「那麼我該怎麼辦?」
「你去新奧爾良。到了後給桑迪去電話。這事讓我考慮一下。」
伊娃買了一張票,走到候機室,在角落裡找了一個座位。這樣她可以借助牆壁和雜誌,把自己的面部遮擋起來。她想起父親,想起父親可能遭受的傷害。
這輩子她最愛的兩個男人均受到同一夥人的綁架。
迄今帕特裡克傷口未癒,還住在醫院。而她父親年歲比帕特裡克大,身子骨也不如帕特裡克結實。因為她,父親才受此傷害。而她對此無能為力。
在經過一天的搜查之後,比洛克西一個巡警在卡西諾賭場發現了蘭西的蹤影。晚上10時20分,蘭西驅車離開時,他被攔下,並被拘留。斯威尼來了。在漢堡包店門前停放的巡邏車裡,他和蘭西談了起來。
斯威尼問毒品買賣怎麼樣,蘭西說挺不錯。
「特魯迪的情況怎樣?」斯威尼一面問,一面用牙籤剔著牙縫。他必須盡量沉住氣才能壓倒對方的氣勢。蘭西甚至戴上了新買的太陽鏡。
「她很好。你的情人呢?」
「我沒有情人。喂,蘭西,我已經得到消息,說你正在花錢雇殺手。」
「胡扯,胡扯,完全是胡扯。」
「我們可不這樣認為。瞧,蘭西,你的朋友都和你一樣,有的剛剛刑滿,有的削尖腦袋重新往監獄裡鑽。他們的稟性你不是不知道,老想得骯髒錢,老想損人利己。只要他們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密告聯邦調查局。這說不定對他們的緩刑有好處。」
「你說得好極了,我很愛聽。」
「所以我們知道你拿了錢,拿了那女人的錢雇殺手。她眼看就要失去一大筆財富,但只要拉尼根先生死去,一切都能避免。」
「是嗎?」
「所以我們和聯邦調查局要採取措施。從現在起,你和那個女人都要受到監視,受到嚴密監視。一旦我們發現你們有行動,就馬上逮捕你們。你和特魯迪將落得比拉尼根更慘的下常」「那麼我該接受你的恐嚇慣?」
「你要有腦子,就該這樣。」
「現在我可以走嗎?」
「請便」」一機
巡邏車的兩扇門都被拉開,蘭西被送回自己的汽車。
與此同時,傳工卡特批響了特魯邊家的門鈴。他巴不得她是熟睡的。在此之前,他一直坐在費爾霍普街一個咖啡館,等候蘭西被拘留的消息。
特魯迪驚醒了。她把前門拉開一條縫,問:「你有什麼事?」卡特亮出的證章,說了「聯邦調查局」幾個字。特魯迪認出了他。
「我可以進屋嗎?」
「不行。」
「蘭西已被警方拘捕。我們應該談談。」
「什麼?」
「比洛克西警察局拘捕了他。」
她卸下防盜鏈,把門完全拉開。兩人面對面地站在門廳。卡特覺得十分開心。
「他犯了什麼事?」特魯邊問。
「我想他很快就會被釋放。」
「我要打電話給我的律師。」
「好,不過我得首先告訴你一件事。我們已經得到可靠的消息,蘭西正試圖尋找槍手殺害你的丈夫帕特裡克-拉尼根。」
「不可能!」特魯迪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彷彿她真的感到驚訝似的。
「這是事實。而且你也受牽連,因為蘭西是試圖保護你的財產。我相信,你將被看作同謀者。如果拉尼根出了事,我們首先到這裡來找你。」
「我什麼也沒幹。」
「現在是沒有。以後你的一舉一動將受到嚴密監視,拉尼根太太。」
「別這樣稱呼我。」
「很抱歉。」
卡特轉身離去,留下特魯迪呆呆地站在門廳內。
半夜時分,桑迪把汽車停在卡納爾街附近.急匆匆地上了迪凱特路。然後他沿著這條路到了法國人居住區的中心。他的委託人一再告誡他要注意安全,尤其在會見利厄的時候。唯有他可能使利厄暴露,所以必須特別小心。「桑迪,她現在處境特別危險。」一小時前帕特裡克對他說,「你不能有絲毫疏忽。」
他繞著一個街區兜了三圈,當確信身後無人跟蹤時,、突然進了一家酒吧。在那裡,他一面喝著汽水,一面觀察人行道。其後他穿過這條街到了羅亞爾松斯塔飯店。在門廳,他混在人群裡來回走動,接著乘電梯到了三樓。利厄給他開門。他一進門,利厄便把門鎖上了。
毫不奇怪,她顯得困乏、疲憊。
「獲知你父親的情況,我很難過。」桑迪說,「你聽到什麼消息嗎?」
「沒有,我一直在趕路。」電視機頂上放有咖啡盤。桑迪倒了一杯咖啡,放上糖,輕輕攪拌。「帕特裡克和我說過了。」他說,「那些人是誰?」
「那裡有個文件夾。」利厄朝一隻茶几的方向點了點頭。「請坐。」她指了指床鋪下首。桑迪端著咖啡杯坐了下來,等候她說話。
「我們是兩年前他在里約熱內盧動了手術之後相識的。他說自己是加拿大商人,需要一個懂得貿易業務的律師。但實際上,他是需要一個朋友。我做了他兩天的朋友,然後和他相愛了。他把過去的一切都告訴了我,沒有絲毫隱瞞。他已經成功地脫逃,有很多錢,但無法忘記自己的過去。他決心瞭解誰在追蹤,現已到了哪種地步。1994年8月,我到了美國,與亞特蘭大一家私人保安公司進行了接觸。這家公司叫冥王集團,名稱雖然古怪,但僱有一夥退休的聯邦調查局特工。帕特裡克失蹤前曾經找過他們。我給他們報了個假名字,說自己是從西班牙來的,需要瞭解帕特裡克-拉尼根被追蹤的信息,並且付了5萬美元的費用。他們轉而派人去了比洛克百。在比洛克西,他們先是同帕特裡克原先所在的法律事務所取得了聯繫。他們假裝對他的下落有一些模糊的線索,因而那幾個律師悄悄地讓他們去華盛頓找一個名叫傑克-斯特凡諾的人。斯特凡諾是一個收費很高的偵探,擅長刺探公司情報和尋覓失蹤人員。他們與他在華盛頓會了面。斯特凡諾守口如瓶,幾乎沒對他們說什麼。但顯然,是他在追尋帕特裡克。經過幾次會面,斯特凡諾允諾,如果提供了有價值的信息,他願意付5萬美金。在這幾次會面中,他們獲悉,斯特凡諾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帕特裡克藏匿在巴西。當然,這嚇壞了我和帕特裡克。」
「這是帕特裡克頭一次獲知他們知道他在巴西嗎?」
「一點不錯。他已經來巴西兩年多了。當他向我吐露過去的經歷時,還沒想到追蹤者就在同一個大陸上。獲知他們在巴西對他是一個沉重打擊。」
「他幹嗎不再次逃離?」
「有很多原因。他考慮過這個問題。我們不知商量了多少次。我願意和他一起走。但最後他相信,他可以隱匿在這個國家的邊遠地區。他熟悉這個國家——語言、人和許許多多隱匿之地。另外,他不願意讓我離開自己的家。我本來打算和他一道逃到別的什麼地方。」
「也許因為你的緣故他才沒有逃離巴西。」
「有可能。我繼續同冥王集團聯繫,請他們盡可能多地打聽斯特凡諾追蹤的情況。他們用同樣的辦法同他的客戶本尼-阿歷西亞先生進行了接觸,說能提供帕特裡克的信息。他們還同兩家保險公司進行了接觸。這三處地方都讓他們去找傑克-斯特凡諾。我每隔三四個月就要去找他們,常常是從歐洲統道。他們向我報告最新的情況。」
「斯特凡諾是怎樣找到他的?」
「這個問題我現在無法回答,你得去問帕特裡克。」
又是一個空白,而且是非填補不可的空白。桑迪把咖啡杯擱在地板上,琢磨其中的緣故.無疑,他們要是把一切都告訴他,事情好辦得多。兩人本應原原本本,從開始至現在,全部說給他聽,從而讓他這個律師,為他們今後的行動出謀劃策。也許他們不需要他出謀劃策。
這麼說帕特裡克知道自己是怎樣被找到的。
利厄從茶几上拿起那個厚厚的文件夾,遞給桑迪。「這裡是那些綁架我父親的人的材料。」
「斯特凡諾?」
「是的。唯有我知道錢在哪裡,綁架是個圈套。」
「斯特凡諾怎麼會知道你的情況?」
「帥日特裡克說的。」
「帕特裡克?」
「是的。你沒看見他被折磨得多厲害?」
桑迪站起身,想澄清心中的疑慮。「那麼帕特裡克為什麼沒有把錢的下落告訴他們?」
「因為他不知道。」
「他把一切交託給你。」
「大概是這麼回事。我控制著錢。眼下他們在追捕我,又抓了我可憐的父親。」
「我該做些什麼?」
利厄拉開抽屜,取出一個較薄的同樣顏色的文件夾。「這裡有聯邦調查局對帕特裡克調查的情況。
出於明顯的原因,我們瞭解得不多。負責這項工作的特工名叫卡特,現在比洛克百。我一獲知帕特裡克被捕,就給卡特打了電話。也許這救了帕特裡克的命。」
「請解釋一下。我還沒有完全聽明白。」
「我對卡特說,帕特裡克-拉尼根已被傑克-斯特凡諾的人抓獲,現在他們的拘禁之中。大概聯邦調查局直接找了斯特凡諾,要他交出帕特裡克。這時帕特裡克已被巴西那夥人折磨了幾個小時,差點喪命。
但突然,他被交給了聯邦調查局。」
桑迪瞇起細眼,專心聽著她的話。「說下去。」他說。
「兩天後,斯特凡諾被捕,他的辦公室也被查封。」
「這些情況你是怎麼問到的?」
「我依然高價僱請賓至第回前人打聽情況。他們幹得很不錯。我們懷疑斯特點話一方面在向聯邦調查局述說內情,另一方面悄悄地追捕我,並且綁架了我的父親。」
「我該對卡特說些什麼?」
「首先,你把我的情況告訴他,就說我是一個律師,和帕特裡克很接近,正在給他出主意,並瞭解一切內幕。然後,你再述說我父親的情況。」
「你認為聯邦調查局會不會對斯特凡諾施加壓力?」
「也許會,也許不會。不過這對我只有好處。」
此時快到深夜1點,她非常困乏。桑迪收起兩個文件夾,向門外走去。
「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商量。」她說。
「如果讓我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肯定有幫助。」
「請給我們時間。」
「最好快一些。」
悠悠叻 2021-9-17 02:06
第二十六章
海亞尼大夫的上午查房在7點鐘準時開始。由於帕特裡克的睡眠有問題,他每天這時都要悄悄走進他的漆黑病房看上一眼。通常這位病人是睡著的,雖說稍後他往往要訴說夜間失眠的磨難。然而今天早晨,帕特裡克起了床。他僅穿著一條白色棉質拳擊褲,坐在窗前一張椅子上,凝視著遺得嚴嚴實實的窗戶,儘管上面什麼也沒有,還什麼也看不見。床邊茶几上的檯燈光線暗淡。
「帕特裡克,你還好吧?」海亞尼站在他的身邊問。
他沒有答話。海亞尼朝牆角的臨時辦公桌瞥了一眼,上面整潔乾淨、沒有敞開的法律書,也沒有橫七豎八的案卷。
終於,他出了聲。「我很好,大夫。」
「你睡了嗎?」
「沒有,一點沒睡。」
「帕特裡克,你放心睡吧,天已經亮了。」
他沒有答話;既不吭聲也不動盪。海亞尼離開房間時。發現他依然緊緊抓住椅子的扶手,兩眼呆望窗簾。
帕特裡克聽見過道上海亞尼大夫向疲乏的司法助理道別,又向匆匆而過的護士問安。不久,早飯要送來了。但他實在對食物沒有多少興趣。在四年半的挨餓式減肥後,他已經沒有了自身的食慾。每佯東西吃一點,餓得慌便吃幾片蘋果和胡蘿蔔。起初護士覺得有必要給他催肥。海亞尼大夫發現後予以制止,並指定了一套低脂肪、無糖、含多種營養的食譜。
他起身走到門邊,拉開門,向兩個固定守在過道的司法助理皮特和埃迪道了聲早安。
「昨晚睡得好嗎?」埃迪說。他每天早晨都要如此詢問。
「睡得很自在。謝謝你,埃迪。」帕特裡克說。他如此回答部分是由於禮貌。過道被瑞靠電梯間的凳子上坐著那個無能的布倫特-邁爾斯。正是他,從波多黎各押送帕特裡克來到此地。帕特裡克朝他點點頭,但他專心看報沒有注意。
帕特裡克回到房內,開始做輕微彎曲膝蓋的運動。他的傷口已經痊癒,但肌肉還有些酸痛。目前高做俯臥撐和仰臥起生還太遙遠。
一位護士敲門,走了進來。「早上好,帕特裡克。」
她熱情地打招呼,「我給你送來了早飯。」她把餐盤放在桌子上。「昨晚過得好嗎?」
「很好,你呢?」
「很好。需要我做什麼?」
「不用,謝謝。」
「有事儘管吩咐。」她說完,離開了房間。日復一日,這樣的程序幾乎沒有變化。儘管這裡的生活是如此乏味,帕特裡克還是感到滿足。在哈里森縣監獄,飯菜是用金屬盒裝的,而且是從柵欄下面的窄駐塞進,與同室關押的那麼多人共享。每天同室關押的人都有變化。
他端起咖啡,坐到牆角電視機下方的辦公桌前,扭開燈,盯著桌上的卷宗。
他來比洛克西已經一星期了。他的另一種生活也於13天前在遠隔千山萬水的一條狹窄的沙石公路上結束。他渴望再度成為達尼洛,成為席爾瓦先生,住在簡陋的屋子裡,安安靜靜地生活,僅有女僕用夾帶著濃重印第安口音的葡萄牙語同他說話。他渴望沿著蓬塔波朗鎮的溫曖的街道跑步,一直跑到郊外。他渴望同樹蔭下歇涼的老人聊天;那些老人呷著綠茶,按捺不住想與過路人交談的急切心情。他渴望再次聽到鎮中心集市的喧嘩。
他想念巴西,那裡是達尼洛的家,有廣表的土地.美麗的風景,荒涼的山風,有不計其數的城鎮、村莊和熱情的人。他想念心愛的伊娃,想念她的溫柔的個性、美麗的微笑、富有勉力的肉體和高尚純潔的心靈。他的生活中不能沒有她。
為何一個人只能有一種生活?為何不允許他重新開始?再開始?帕特裡剋死了,達尼洛又被抓獲。
他已經兩次倖免於難,一次在車禍現場,另一次在被捕之後。幹嗎他不再來一次大逃亡?第三種生活在召喚他。這種生活既無第一種生活的憂愁,又無第二種生活的恐懼,而是有著和伊娃在一起的無限美好。他們將逃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共同生活,無論什麼地方,只要兩人能在一起。他們將生活在一個大家園裡,生養一大窩兒女。
伊娃是堅強的,但像每個人一樣、也有其局限性。她愛父親,愛這個生她養她的家。所有土生土長的里約熱內盧人都熱愛自己的城市,把它看成是造物主的特別恩賜。
他已經將她生於危險之中,現在必須對她進行保護。
他能否達到這個目的?或者說,他的運氣是否已經耗盡了?
僅僅因為麥克德莫特先生一再說事情緊急,卡特才同意8點鐘會面。在這樣早的時刻,在聯邦大樓辦公的人可說寥寥無幾。大部分人要到9點鐘才來此地。
卡特顯得既不粗魯,也算不上熱情。同固執己見的律師交談本是他極不情願做的事情。他裝了兩塑料杯滾燙的咖啡,又收拾了辦公桌上的一些雜物。
桑迪對他同意會面表示十分感謝,卡特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你還記得13天前接到的神秘電話嗎?」桑迪問,「打電話的是巴西的一位女士?」
「記得。」
「我同她見過幾次面。她是帕特裡克的一個律師」
「她在比洛克西?」
「她的行蹤不定。」桑迪端起杯子,用力吹了吹,喝了一口咖啡。接著他述說了自己所知道的利厄的大部分情況,但未洩露她的名字。然後他問斯特凡諾是否還在進行調查。
卡特變得謹慎了。他用一支廉價的圓珠筆塗了幾個字,想交換門話者和聽話者的位置。「你怎麼知道斯特凡諾?」
「我的助手,也即那個巴西女士,對斯特凡諾的增況非常瞭解。別忘了,她給你提供了斯特凡諾的名字.」「她怎麼會熟悉他的情況?」
「這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而且我對這方面的情況也不大清楚。」
「那麼你為什麼要提出這件事?」
「因為斯特凡諾還在追蹤我的委託人,我想阻止他的這種行為。」
卡特又在紙上塗了幾個字,接著又喝了一口熱氣回民的咖啡。經過一番回憶和思索,他心中基本有了譜。他已經知道斯特凡諾在華盛頓坦白的大部分情況,但也有幾個地方不清楚。顯然,斯特凡諾還未停止追蹤。「這個增況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為他的人在巴西綁架了她的父親。」
卡特頓時張口結舌了。他把目光移至天花板,想弄清其中緣故。終於他悟出了一些道道。「難道這個巴西律師知道那筆巨款的下落?」
「這是可能的。」
此時一切都明白了。
桑迪接著說:「他們試圖通過綁架誘使她回巴西,從而逮住她,給她注射當初給帕特裡克注射過的麻醉藥。這一切都是為了那筆巨款。」
卡特顧不得做過細的思考。「綁架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昨天。」兩小時前桑迪手下的一個律師助理已經從國際電腦網絡上打印出一則短的報道。該報道刊於里約熱內盧《環球報》第六版,並且提及受害者名叫保羅-米蘭達。從安全考慮,他沒有出示這則報道,以免聯邦調查局查出利厄的真實身份。
「對於這件事我們出不了多少力。」
「我們並不需要你出很多力。斯特凡諾是幕後策劃者。你們可以給他施加壓力,對他說她不會鑽進他的因套,而且她準備把傑克-斯特凡諾的名字告訴巴西當局。」
「我將盡力而為。」卡特沒有忘記,桑迪-麥克德莫特已經對聯邦調查局提出了訴訟.在訴訟中,他給聯邦調查局扣上了莫須有的罪名,並且索賠幾千萬美元。眼下提出這件事沒有任何意義。也許以後雙方會就此進行商討。
「斯特凡諾無非是想得到那筆巨款。」桑迪說,「要是那個老人受到傷害,他休想拿到一分錢。」
「你是說在這方面有協商的餘地?」
「想想看,一個人面臨死刑或終生監禁的威脅時,他能不同意協商嗎?」
「那麼我怎樣告訴斯特凡諾?」
「叫他釋放那個老人,然後我們可以考慮商談那筆巨款。」
斯特凡諾一早就到了胡佛大廈。這是他第四次同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會晤。根據預定安排,這次會晤將持續一整天,以便他把搜尋帕特裡克的經歷敘述完畢。他的律師沒有到場,因為有場官司非要他出庭不可。斯特凡諾並不需要律師把住他的手腳.而日.坦率地說,他也不願支付每小時450美元的報酬。擔任詢問的是一個陌生的特工,名叫奧利弗什麼的。這並不重要。反正他們都是同一批人。
「以上談了那個整形外科醫生,對不對叩奧利弗問,好像兩人的會晤並不是現在才開始似的。但以前他們從未謀面,而且離開斯特凡諾上次的敘述,也已過了13個小時。
「是的。」
「時間是1994年4月?」
「不錯。」
「那麼,請繼續往下談。」
斯特凡諾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舒適地安頓下來。「搜尋冷了一陣子、甚至可以說冷了很長時間。幾個月過去了,我們的努力毫無結果,一點線索也沒有。直至1994年底,亞特蘭大一家名叫冥王集團的保安公司同我們進行了接觸。」
「冥王集團?」
「是的,我們稱他們為冥王的孩子。他們確實是一幫很厲害的傢伙,其中有一些是你們的退休特工。
他們問起搜尋帕特裡克-拉尼根的事情,說他們也許有一些信息。我和他們在華盛頓見了幾次面。他們說,有一位神秘的客戶,自稱瞭解拉尼根的一些情況。自然,我很感興趣、他們並不著急,因為那個客戶似乎很有耐心。毫無疑問,那個客戶想要很多錢。但無論如何,這個消息是鼓舞人心的。」
「為什麼?」
「假如他們的客戶真的瞭解一些情況,並期待得到巨額獎賞,那麼這個人肯定知道拉尼根還有很多錢。1995年7月,冥王的孩子來向我講條件。他們說,如果他們的客戶把我們引到拉尼根最近住過的地方,怎麼樣?我說可以。他們說,多少報酬?經過討價還價,我同意給5萬美元。這時我已經很著急了。
那筆錢是通過巴拿馬一家銀行多次轉手後交到他手裡的。其後我被告知去巴西南部聖卡塔琳娜州的小城市伊塔雅伊。我們按照他們所給的地址找到了市中心地帶的一幢公寓樓。管理員很熱情,尤其是在我們給他塞了錢之後。我們出示了拉尼根手術後的照片,他說好像面熟。於是我們又塞了一些錢,他這才作了肯定的回答。此人叫簡-赫斯特,估計是德國人,能說流利的葡萄牙語。他租了一套三居室的公寓,住了兩個月,付的是現金,不與人交往,外出的時間很少。他說話和氣,喜歡和管理員及其妻子一道喝咖啡。管理員的妻子也作了肯定的回答。赫斯特自稱是旅行作家,說正在寫一本關於德國人和意大利人移民到巴西的書。他走時還說要去布魯梅瑞,研究那裡的巴伐利亞建築。」
「你們去了布魯梅韜嗎?」
「當然去了,而且速度很快。我們在城內到處尋找,但兩個月後,我們絕望了。經歷了這一番周折,我們恢復了冗長乏味的調查,一個場所一個場所地詢問,出示他的照片,許以小額賞金。」『「你說的冥王的孩子呢?他們說了什麼?」
「他們完全冷下來了。我很著急地問他們,但他們幾乎沒說什麼。我想,他們的客戶要麼感到害怕,要麼滿足於拿那5萬美金。反正,六個月過去了,冥王的孩子沒有給我任何信息。然後,到了今年的1月末,他們又匆匆地來了。他們的客戶需要錢,終於打算將信息出售。我們故意拖了幾天,然後他們開了一個天價,說給100萬美金,我們就能知道所尋覓的這個人的準確地址。我沒同意。這並不是因為拿不出這筆錢,而是太冒險了。他們的客戶堅持要先給錢後告訴信息,而我堅持要先告訴信息後給錢.當時黨法肯定他們的客戶真的能提供這樣的信息。事實上,據我所知,根本沒有這樣的一個客戶。雙方都不肯讓步,談判破裂了。」
「但是談判還在繼續進行?」
「是的,雙方都希望談下去。他們的客戶需要錢。
我們需要找到拉尼根。於是另一筆交易又提了出來。
我們再出5萬美元,以換取拉尼根離開伊塔雅伊後所使用的名字和居住的地址。雙方談妥了僅為從我們的角度看,5萬美元的價格算是便宜的.男是運氣好,說不定能碰上什麼新的線索。從他們的億度看,這是明智之舉,因為這加強了他們的客戶的可信度,從而朝獲取100萬美元邁出了堅實的一步.冥王集團有一個極聰明的人在謀劃此事。他們算定了我急於找到帕特裡克,並樂於出100萬美元,只是需要增加可信度。」
「這次讓你們去了什麼地方?」
「聖馬特斯,位於里約熱內盧北部聖埃斯皮裡圖州。這是一個6萬人口的小鎮,環境優美,人很客氣。
我們在那裡呆了一個月,到處詢問,出示照片。從房東那裡得到的情況和在伊塔雅伊打聽到的類似,交了兩個月的房租,現金支付,租房者為一男人,名叫德裡克-布恩,來自英國。未經賄賂,房東就肯定地說布恩就是我們所要找的人。似乎布恩多住了一星期而沒付房租,房東有些怨言。不過,在這裡,布恩深居簡出,房東不知道他在幹什麼。由於沒有發現其他情況,我們在今年3月初離開了聖馬特斯,並在聖保羅和里約熱內盧重整旗鼓,執行新的計劃。」
「你們的新計劃是什麼?」
「我們決定從北方撒兵,集中精力搜索里約熱內盧和聖保羅附近各州的小城市。與此同時,在華盛頓,我更加積極地同冥王的孩子談判。他們的客戶堅持要100萬美元。我的客戶沒有十分把握不肯出錢。
談判陷入僵局,因為雙方都不讓步。不過,談判在繼續下去。」
「你們是否知道,他們的客戶怎麼會瞭解那麼多拉尼根的活動情況?」
「不知道。我們推測了很久。一種考慮是,他們的客戶出於某種未知的原因,也在追尋拉尼根.這種情況以聯邦調查局內部有人想撈錢的可能性為最大。
當然,這純用胡猜。但我們考慮問題,應當方方面面都想到。第二種考慮是,他們的客戶是拉尼根所認識和信任的人,這個人想將他出賣。兩種考慮中,後一種可能性較大。但不管怎樣,我和我的客戶認為不能錯過良機。此時搜尋差不多四年了,結果一無所獲。
正如我們所知,巴西的隱匿之地多得數不清。拉尼根倒是挺能挑地方的。」
「於是你們打破了僵局?」
「不,打破僵局的是他們。今年8月,他們又提出了一筆交易:再出5萬美元,換取拉尼根最近的照片。我們同意了。錢匯到海外。他們也把照片送到了我的華盛頓的辦公室。它們是三張8X10英吋的黑白照片。
「我能看看那幾張照片嗎?」
「當然可以。」斯特凡諾打開公文包,從五放得整整齊齊的材料中抽出三張照片,沿著桌面推了過去。
第一張顯然是遠距離拍的。照片中拉尼根戴著太陽鏡,手裡拿著西紅柿形狀的東西,擠在集市的人群中。第二張攝於第一張之前或之後,畫面是拉尼根拎著一袋東西在人行道上行走。他穿著牛仔褲,看上去和巴西人沒有區別。第三張是最能說明問題的。帕特裡克身穿短褲和短袖襯衫,正在洗刷那輛大眾公司製造的甲殼蟲牌汽車的發動機罩。汽車的牌照看不見,房屋也只露出部分輪廓。太陽鏡摘去了,可以看見十分清晰的面龐。
「沒有街道名,也沒有牌照號碼。」奧利弗說。
「什麼也看不出。我們研究了半天,結果一無所獲。正如我先前所說、有一個極聰明的人在操辦此8。」
「那麼你怎麼辦?」
「同意支付100萬美金。」
「什麼時候?」
「9月份。根據協議,這筆錢暫時由日內瓦一個信託機構保管,直至雙方書面通知挪動為止。協議還規定,他們的委託人必須在15天內把拉尼根居住的城鎮名和街道名告訴我們。我們如坐針氈地度過了整整15天。在第16天,經過一番唇槍舌劍的交涉,他們把地址進了過來。鎮名是蓬塔波朗,街名是魯阿蒂拉頓茨。我們隨即趕往那個小鎮,悄悄地溜了進去。此時我們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我們認為,拉尼根的傑出才能表現在不但能攻而且能守。我們找到了他,然後監視了他一星期,以便加以證實。他名叫達尼洛-席爾瓦。」
「一星期?」
「是的,我們得有耐心。他選擇蓬塔波朗是有原因的。那裡是極好的隱匿地。只要有錢,當地官員會予以合作。戰後許多德國人來到此地。倘若不小心讓警察知道,他們就會出來干涉。所以我們等待,策劃,最後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郊外一條小路上將他抓獲,並乾淨利落地撤離,將他秘密送往巴拉圭一安全地。」
「在那裡你們對他嚴刑逼供?」
斯特凡諾停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兩眼盯著奧利弗。「大概是那麼回事。」他說。
悠悠叻 2021-9-17 02:06
第二十七章
帕特裡克一邊在醫生會議室的一端踱步一邊發話,而桑迪坐在會議桌旁,一邊聽一邊在拍紙簿上做記錄。在此之前,一位護士給他們端來了一碟曲奇餅,但他們誰也沒有吃。桑迪望著曲奇餅不勝感慨。
天底下竟有這樣的一級謀殺犯!有護士給他送點心,有聯邦調查局特工和司法助理給他當保欽,還有法官和他共吃比薩餅。
「桑迪,情況發生了變化。」帕特裡克背朝著他說,「我of得加快行動。」
「加快什麼行動?」
「由於她的父親失蹤,她在這裡不會呆很久。」
「像以前一樣,我還是糊里糊塗,不明白的地方越來越多。畢竟我是你的律師,為什麼不能知道一些內幕?」
「她那裡有檔案、記錄、資料。你得去見她。」
「昨晚我剛剛和她會面。」
「眼下她又在等你。」
「是嗎?在什麼地方?」
「拍迪多灣有一幢海濱別墅,她就在那裡。」
「要是我沒猜錯,現在我就得扔下一切事,跑到那裡去。」
「桑迪,事情重要。」
「其他委託人的事也重要。」他惱怒地說,「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呢?」
「很抱歉。」
「今天下午我要出庭。女兒又有足球賽。要求提前打招呼總不能說太過分吧?」
「桑迪,我沒料到會有綁架的事發生。你得承認情況是有點不尋常。清理解我。」
桑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匆匆地在拍紙簿上寫字。帕特裡克坐在桌沿,將身子湊近他。「很抱散,桑迪。」
「這次我們在海濱別墅討論的對象是誰?」
「阿歷西亞。」
「阿歷西亞。」他重複了一聲,把頭扭開了。他瞭解基本情況,至少他在報紙上看過有關介紹。
「這要花費一定的時間,所以最好準備過夜。」
「你是不是希望我就在海濱別墅過夜?」
「是的。」
「和利厄一道?」
「是的,那是一幢很大的別墅。」
「我該怎樣向妻子說明情況?說我將在一座海濱別墅與一位美麗的巴西女郎一道過夜?」
「那倒不必。你就對她說,你要和另外的辯護律師商量問題。」
「好的。」
「謝謝,桑迪。」
斯特凡諾和奧利弗停下來喝咖啡。之後,昂德希爾進來了。他和奧利弗並排而坐。他們身後,是一台攝像機。幾雙眼睛一齊盯著坐在下首的斯特凡諾。
「誰審訊帕特裡克?」昂德希爾問。
「我沒有必要說出同事的名字。」
「這個人以前有沒有幹過嚴刑逼供的事?」
「幹過一些。」
「請描述具體手段。」
「我不大清楚他們——」
「斯特凡諾先生,我們都見過傷口的照片。而且由於你手下的人所造成的這些傷害,我們聯邦調查局遭到了控告。你務必告訴我們是怎樣逼供的。」
「我不在常我也沒策劃審訊,因為我對此毫無經驗。我只大概知道,他們在拉尼根先生身體的不同部位裝上電擊裝置,然後就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我沒想到會有那樣嚴重的燒傷。」
昂德希爾和奧利弗相互看了一眼。顯然,這是撒謊。斯特凡諾完全是在嘲弄他們。
「審訊持續了多久?」
「五六個小時。」
兩人看了一份材料,耳語了幾句。昂德希爾開始詢問身份鑒定之事,斯特凡諾描述了查驗指紋的過程奧利弗按照時間順序,步步緊逼,花了將近一個小時問明了他們是在什麼時候抓獲拉尼根的,到巴拉圭那個秘密場所有多遠,審訊的時間有多久。兩人又輪番出擊,盤問了從叢林到康塞普西翁機場途中的情況。接著他們的提問涉及到其他各個方面。然後他們聚在一起說了幾句話,恢復了關鍵性的提問。
「關於那筆巨款,拉尼根先生招供了什麼情況?」
「他招供的情況不多,只說那筆巨款還在,但已被轉移。」
「我們能否這樣認為,他是在極度的脅迫下供出上述情況的。」
「能。」
「當時你確信他不知道錢藏在哪裡?」
「我不在場據負責審訊的人說,他確信拉尼根先生不知道藏錢的具體地方。」
「審訊有沒有錄音和錄像?」
「當然沒有。」斯特凡諾裝出根本沒有考慮過的樣子。
「拉尼根先生是否供出了同謀?」
「據我所知,沒有。」
「這話表示什麼意思?」
「表示我不知道。」
「那個負責審訊的人呢?他是否聽見拉尼根先生供出了同謀?」
「據我所知,沒有。」
「這麼說,就你知道的而言,拉尼根先生沒有供出同謀?」
「是這樣。」
兩人又開始翻查材料,並交頭接耳地議論。然後他們很長時間沒有吭聲。這局面令斯特凡諾極度不安。剛才他連續撤了兩個謊,說沒有錄音和同謀。迄今他認為這兩項是瞞定了的。這些傢伙怎麼會知道巴拉圭叢林裡的事情?不過他們畢竟是聯邦調查局特工。於是他感到有些不安。
門突然被推開,漢密爾頓-傑思斯走了進來,身後跟著第三位向他詢問的特工沃倫。「你好,傑克。」
傑恩斯一面大聲說,一面在會議桌旁邊就坐。沃倫坐在另兩個特工的身旁。
「你好,漢密爾頓。」斯特凡諾說。他心裡更加不安了。
「我一直在隔壁房間聽你說話。」傑恩斯笑著說,「突然我懷疑你不老實。」
「我是老老實實的。」
「老實?你聽說過伊娃-米蘭達這個名字嗎?」
斯特凡諾慢慢地重複這個名字,現出一副十分茫然的樣子。「沒聽說過。」
「她是里約熱內盧的律師,帕特裡克的朋友。」
「不知道。」
「瞧,麻煩就在這裡,因為我認為你肯定知道她是誰。」
「我從來沒聽說這個人。」
「那麼你為什麼想將她抓獲?」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斯特凡諾十分心虛地說。
昂德希爾第一個插話。他一面盯著斯特凡諾,一面對傑恩斯說:「他在撒謊。」
「就是嘛。」奧利弗說。
「毫無疑問。」沃倫說。
斯特凡諾看看這個,望望那個。他想解釋幾句,但看來是白搭。門開了。又出現了一個特工。這位特工剛進門就說。「嗓音分析結果證明是撒謊。」通報完畢,他迅速離去。
一施恩斯拿起一頁材料,解釋說:「這是今天上午里約熱內盧一家報紙登載的報道,述說一位名叫保羅-米蘭達的先生遭到綁架。這位先生的女兒即是帕特裡克的朋友。我們已經同里約熱內盧當局取得聯繫,獲知綁架者沒有勒索贖金,也沒有提出其他任何要求。」他把這頁材料沿著桌面推向斯特凡諾。但是不等斯特凡諾的手夠著,他的手便停住了。
「告訴我,米蘭達先生在哪裡?」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傑恩斯看了看會議桌的上首。
「你還想抵賴。」昂德希爾說。奧利弗和沃倫也隨聲附和。
「傑克,我們原先說好了的。你把真相告訴我們,我們不對你提出起訴。而且我記得,當時我還同意不逮捕你的客戶。現在你叫我怎麼辦?」
斯特凡諾望著昂德希爾和奧利弗,似乎已經做好了隨時反擊的準備。反過來,他們也在凝目注視他,目光十分犀利。
「她知道那筆巨款藏在什麼地方。」斯特凡諾無可奈何地說.「你知道她在哪裡嗎?」
「不知道。我們抓到帕特裡克時,她已經逃離了里約熱內盧。」
「沒有一點線索?」
傑恩斯望望手下的幾員大將。是的,斯特凡諾已經停止說謊。
「啥時我同意把一切告訴你們,」斯特凡諾說,「但沒因意什麼也不幹。我們仍然可以對她進行追蹤。」
「當時我們還不瞭解她的情況。」
「太激激了。必要的話,我們可以看看當時的協議。列哪以打電話叫我的律師。」
「行,不過你已經撒謊了。」
「很抱歉,下不為例。」
「陳冰止追蹤那個姑娘,釋放她的父親。」
ˍ了以帶出考慮」
「不。你現在就得做出這個決定。」
環援濤獲別墅位於海邊新開發的地帶,是一幢時通微球層房屋。那裡已經建起了一排這樣的房屋。
10月份無淡季,大多數房屋是空的。桑迪找到門上鑲有必易報安那姓名牌的房屋,把車開進了車庫。車庫裡已經停有一輛車,桑迪估計是租來的。太陽低低地懸在地平線上,不久就要和平靜的海面融為一體。
墨西哥灣空空蕩蕩,沒有帆船,也沒有商船。桑迪走上台階.順著環形平台到了一扇門前。
利厄開了門,並設法露出了短暫的微笑。在本質上她是個熱情的人,沒有完全受此時困擾她的憂鬱情緒所支配。「請進。」她柔聲說,並隨手關上了門。客廳很大,拱形結構,三面是玻璃牆,當中有壁爐。
「這地方挺不錯。」桑迪說完,聞到廚房飄來一股食物的香味。
「你餓了嗎?」利厄問。
「餓極了。」
「我正在燒吃的。」
「太好了。」
桑迪尾隨利厄踏著名貴的硬木地板到了廚房。
桌上有個硬紙箱,箱子旁邊是一沓放得整整齊齊的材料。看來她一直在忙碌。她走到桌邊,停下來說:「這是阿歷西亞的檔案材料。」
「誰整理的?」
「當然是帕特裡克。」
「四年來存放在何處?」
「莫比爾的保險庫。」
她的回答很簡潔,但每句話馬上引起桑迪許多疑問。他恨不得把這些疑問一古腦兒端出來。「我們以後再說這些事吧。」她漫不經心地揮了一下手,示意現在不必考慮。
洗滌槽旁邊的砧板上有只燒雞。爐子上正在蒸一盤八寶飯。「這只是家常便飯,」她說,「但在別人的廚房裡很難施展手藝。」
「味道一定不錯。這是誰的廚房?」
「房東的,我租了一個月。」
她把燒雞切成塊,又吩咐桑迪倒了兩杯加利福尼亞產的上等黑比諾葡萄酒。兩人在牆壁四角處的一張小餐桌旁坐了下來.窗外的大海和落日的餘輝盡收眼底。
「乾杯。」她舉起酒杯說。
「為帕特裡克乾杯。」桑迪說。
「對,為帕特裡克乾杯。」她沒有費心進食。桑迪叉起一大塊雞胸塞進嘴裡。
「他怎麼樣?」
桑迪快速地吃完了那塊雞胸,因為他不想讓這個可愛的年輕女子看到他帶著滿嘴食物說話而反感。接著他喝了口酒,又用餐巾擦了擦嘴唇。「帕特裡克挺好的。傷口好得很快。昨天一位外科醫生檢查了他的傷口,說不必做植皮手術。儘管幾年內還會有傷疤,最終會消失。護士送點心,去給他買比薩餅。房間外面至少有6個全副武裝的人在24小時地守衛.我敢說,他的處境比大多數被控犯有一級謀殺罪的人都要好。」
「那個法官是不是赫斯基?」
「是的,卡爾-赫斯基。你認識他?」
「不,我只是經常聽帕特裡克提起他。他們是好朋友。帕特裡克曾經對我說,如果他被捕,希望卡爾-赫斯基能審理他的案子。」
「他不久就要退休。」桑迪說。多麼不順利,他想。
「那麼他不能審理帕特裡克的案子田?」她問。
「是的,他馬上就要提出取消自己的審判資格。」
桑迪說著,又叉了一小塊雞放進嘴裡。此時,他依然是一人獨自進食,因為她尚未碰過刀和叉。她握著酒杯,兩眼注視地平線上的彩雲。
「很抱歉,我忘了問你父親的情況。」
「沒有音信。三小時前我和弟弟通了電話,他說還是沒有消息。」
「很抱歉,利厄。我真希望自己能為你做什麼。」
「我也希望自己能做什麼。我感到灰心,既不能回家,又不能呆在這裡。」
「很抱戳。」桑迪又說了一聲。他想不出更好的話來安慰她。
他繼續躍出地用餐。她一面擺弄手裡的一碗飯,一面注視著大海。
「味道不錯。」桑迪又說了一聲。
「謝謝。」她發出苦笑。
「你父親是幹什麼的?」
「他是大學教授。」
「哪所大學?」
「里約熱內盧天主教大學。」
「他住在什麼地方?」
「伊佩恩瑪的一套公寓。我從小在那套公寓長大。」
她父親是一個經不起摧殘的人。至少桑迪已經找到了心中問題的答案。也許談論他有助於緩解她的緊張情緒。他又提了幾個問題。所有這些問題都是很一般的,和綁架一點沾不上邊。
她始終沒有吃一點東西。
桑迪吃完晚餐後,她問:「你要喝咖啡嗎?」
「恐怕我們倆都需要喝點咖啡,對不對?」
「是的。」
他們一道收拾桌上的餐具,放進洗滌槽裡。利厄沏著咖啡,桑迪審視整個房屋。兩人在廚房重新會面。他們倒了咖啡,說了幾句客氣話,在玻璃餐桌旁邊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關於阿歷西亞,你瞭解哪些情況?」她問。
「他是一個受害者,打官司贏得的9000萬美元被帕特裡克盜走。當然,這只是報上介紹的.他原為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一位負責人,因對該公司虛報款項的做法不滿,便向法院起訴。他控告該公司虛報款項達6億美元之多。按照虛報款項條例,他可以得到15%的獎賞。他的律師是博根等人,帕特裡克就在該法律事務所工作。以上就是我所瞭解的最基本的情況。」
「你敘述得很不錯。不過,下面我要和你說的都可以通過這些材料和磁帶得到驗證。這些材料和政帶要統統過一遍,因為你必須對這件事有透徹的了6。」
「事實上,在來這裡之前,我就做了充分的準備。」桑迪笑著說。但她沒有發笑,哪怕是勉強發笑.「阿歷西亞的密告從一開始就帶有欺騙性。」她故意說得很慢,並等了幾秒鐘,讓桑迪充分理解這句話的含意。「他是個極不道德的人,精心策劃了一個欺詐自己的公司和政府的陰謀。他的這一行為得到了帕特裡克原先所在的法律事務所裡的一些非常能幹的律師和華盛頓的部分權貴的支持。」
「那應該包括參議員來先生,也即博根的大表兄。」
「是的,主要指他。但是,你要知道,奈先生在華盛頓有相當大的影響。」
「我也聽說了。」
「阿歷西亞精心策劃了這個陰謀後,跑去找查爾斯-博根幫忙。當時帕特裡克剛被選為合夥人,對阿歷西亞的情況一點不瞭解。除他之外,所有的合夥人都捲進去了。該法律事務所發生了變化,帕特裡克察覺到一點跡象。他開始暗中打聽,終於發現這一切變化與那個名叫阿歷西亞的新委託人有關。帕特裡克很有耐心。他假裝毫無覺察,但自始至終都在收集證據。很多證據就在這裡面。」她說完,拍了拍那個硬紙箱。
「開頭那句話我還不大清楚。」桑迪說,「阿歷西亞的宣稱怎樣帶有欺騙性?」
「阿歷西亞負責帕斯卡古拉的新海濱船廠。那是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的一個下屬單位。」
「這些我都知道。該船廠是很大的國防施工單位,過去曾被懷疑騙取政府的錢財,聲譽不佳。」
「說得對。阿歷西亞利用該公司的龐雜來實施自己的計劃。新海濱船廠當時建造遠征型核潛艇,各項開支已經超標。阿歷西亞決定火上添油。該廠向公司呈送了虛假的工資表,上面寫著啟了多少人,幹了多少小時,發了多少工資,但其實一切都是子虛烏有.他們又拚命誇大原材料的訂購價格——一隻燈泡16美元,一隻飲水杯30美元,等等,等等,簡直舉不勝舉。」
「這一切全在這個箱子裡?」
「只有一些大的項目。像雷達設備、導彈、武器,都是我沒聽說過的東西。燈泡無足輕重。阿歷西亞在公司多年,知道怎樣避免干係。他炮製了不計其數的假賬.卻從不在上面簽字。普拉特。羅克蘭德公司有六個從事國防施工的企業,管理相當混亂。阿歷西亞趁機加以利用。對於每一筆呈送給海軍有關部門的假賬,他都請公司的其他負責人簽字。阿歷西亞常常以比市場高得多的價格訂購原材料,然後請上級批准。這本是輕而易舉之事,何況阿歷西亞是那樣精明,正想搞垮公司。這一點一滴的材料,他都留了起來,後來一併交給自己的律師。」
「這些材料帕特裡克也拿到了?」
「拿到了二部分。」
桑迪看了看硬紙箱,見它的口蓋是封著的。「這個箱子從帕特裡克失蹤的時候起一直截到現在?」
「是的。」
「他有沒有回來察看?」
「沒有。」
「你呢?」
「兩年前我曾到那個保險庫辦理續租手續。當時我看了看盒子,但來不及看裡面的東西。我又緊張又害怕,我是不想來的。我相信,那些材料永遠用不上,因為他永遠不會被逮住但帕特裡克不這樣想。」
桑迪極想再次提出一系列與阿歷西亞無關的問題,但他遏制了這個衝動。別急,他叮囑自己,慢慢來,也許以後會找到那些問題的答案。「於是阿歷西亞的計劃奏效了,並在某個時候找到了查爾街-傅根。此人的表兄是華盛頓的要人,恩師又是聯邦法官。不過博根知道該公司的虛報款項是阿歷西亞造成的嗎?」
利厄站起身,伸手到箱子裡,取出了一台以於電池為電源的磁帶放音機和滿滿一盒子貼有標籤的微型磁帶。她用圓珠筆撥著那些磁帶,找到了所需要的一盤。接著她把那盤磁帶插入了放音機。顯然,那盤磁帶她已經聽過許多次了。
「你聽一段對話就明白了。」她說,「時間為1991年4月11日。第一個人是博根,第二個人是阿慶西亞。阿歷西亞來電話找傅根,博根在事務所二樓的會議室裡接了電話。」
桑迪身子前傾,胳膊肘撐在桌子上。磁帶開始轉動。
博杜:今天我接到普拉林羅克蘭德公司付一個律師從紐約打來的電話。這個律師名叫克拉斯尼、阿歷西亞:那傢伙我認識,典型的紐約痞子。
博根:對,他說話很不客氣。他說,他們也許能證明你知道新海濱船廠對購自拉姆特克公司的追蹤屏幕進行了重複在賬。我要他出示證明,他說等一個星期左右。
阿歷西亞:放心,查爾斯。他們沒法出示證明,因為我沒在任何文件上整過字。
博根:但是你知道這件事?
阿歷西亞:當然知道。這事是我又劃的,是我讓人幹的。它是我的又一奇妙構想。查爾斯,他們難就難在拿不出證據。既沒有物證,又沒有人證。
聲音終止了。利厄說:「下面還是阿歷西亞和博根的對話,時間大約在10分鐘之後。」
阿歷西亞:參議、員先生怎麼樣?
博極:據不錯。昨天他會見了海軍部長。
阿歷西亞:情況怎樣?
博術:很好。要知道,他們是老朋友議員先生表達了自己的強烈願望,要懲治普拉特一羅克蘭尼公司的貪污行為,但不能使核潛艇工程受到損害。部長先生也有同感。他表示將敦促對普拉林羅克蘭總公司重罰。
阿歷西亞:他能不能加快事情的進程?
博杜:為什麼?
阿歷西亞:查爾斯,那筆錢快讓我想出了。我好像能摸到它,能品嚐到它的味道。
利厄找了一下按鈕,磁帶停止了轉動。她取出磁帶,放回用帶架.「帕特裡克是1991年初開始偷錄他們的談話的。他們打算以未能招攬足夠多的業務為由,於2月底把他開除出法律事務所。」
「箱子裡裝滿了磁帶?」
「大概有60盒,由帕特裡克精心剪輯而成。你可以在三小時內把最重要的全部聽完。」
桑迪看了看手錶。
「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商量。」利厄說。
悠悠叻 2021-9-17 02:07
第二十八章
保羅要求聽收音機,但被拒絕了。後來他們意識到他僅僅是想聽音樂,便拿來了一台倍放音機和兩盒里約熱內盧愛樂交響樂隊的磁帶。富典音樂是他的愛好。他把放音機的音量調低,開始班覽一疊舊雜誌。他提出的看書的請求他們正在考慮之中。迄今飯菜的質量還不錯。似乎他們急於讓他高興。看守他的是幾個年輕的小伙子。顯然他們是某個人雇來的,這個人永遠也不會露面。事實上,只要他被釋放,他們就逃之夭夭。將他們繩之以法是不可能的。
綁架後的第二天慢慢過去了。伊娃還算機靈,沒有落入他們的圈套。他可以這樣奉陪到底。
次日晚上,法官卡爾-赫斯基帶著比薩餅再次探望帕特裡克。頭天的交談甚是過玻於是下午他打電話給帕特裡克,問能否再談談。帕特裡克當然求之不得。
卡爾打開他的小公文包,取出一疊信,扔到那張臨時辦公桌上。「很多人都要向你問好,尤其是法院那幫傢伙。於是我說,大家不妨寫封信。」
「沒想到我有這麼多朋友。」
「別做夢。他們是坐在辦公室裡閒得慌,想以此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罷了。」
「不管怎麼說,還是得謝謝他們。」
卡爾把一張椅子施近床鋪,坐了下來。接著他又拉開床頭櫃的抽屜,把腳擱了上去。此時帕特裡克差不多吃完了兩塊比薩餅。
「很快我就得要求取消自己的審判資格了。」卡爾幾乎是用道歉的口氣說。
「我知道。」
「今天上午我和特魯塞爾進行了詳細的交談。我知道你對他不是很中意,但他是個好法官。他願意接這個案子。」
「我更希望蘭克斯接替你。」
「但事情是由不得你選擇的。蘭克斯患有高血壓病,我們盡量讓他避開一些大的案件。你是知道的,特魯塞爾的經驗非常豐富,我和蘭克斯合在一塊都不及他,尤其在死刑案件的審理方面。」
聽到朋友的最後一句話,帕特裡克微微一縮,眼睛突然斜視,肩膀猛地下塌。死刑案件。這幾個字令他極其不安。每逢他拖著身子在鏡前長久地注視,也會產生這種心緒。當然,所有這些細微的表情都沒有逃脫卡爾的眼睛。
常言道,謀殺是人的天性。在卡爾12年的法官生涯中,他曾經這樣勸慰過許許多多的殺人犯。然而,帕特裡克恰好是他朋友圈子裡第一個面臨死刑判決之人。
「為什麼你要辭去法官的職位?」帕特裡克問。
「沒有什麼特殊的原因。我已經感到厭煩了,這個時候不離職,就永遠沒有機會。孩子OJ快上大學了,我需要多掙點錢。」卡爾停了停,問:「奇怪,你怎麼知道我要辭去法官的職位?我並沒有對外廣播。-「消息不勝而走。」
「會走到巴西?」
「我安插了奸細,卡爾。」
「是這兒的人?」
「不,當然不是。我不可能冒險和這兒的人聯繫。」
「那麼是那邊的人?」
「是的,我所遇見的一個律師。」
「你把一切都告訴了他?」
「是的,只是他要改成她。」
卡爾將兩個拳頭輕輕一碰。「我看這是明智之舉。」
「下次你失蹤,務必不要錯過這樣的機會。」
「我會銘記在心。這個女律師眼下在什麼地方?」
「大概就在附近。」
「現在我明白了。那筆巨款很可能在她手裡。」『帕特裡克撲麻一笑。氣氛終於活躍了。「卡爾,關於那筆巨款,你想瞭解哪方面的情況?」
「什麼都想瞭解,你怎樣偷到手的?目前藏在哪裡?還剩下多少?」
「你在法院聽到什麼傳聞?」
「多著呢。我最愛聽的一種傳聞是,那筆巨款已經翻了一倍,現藏在瑞士的保險庫。你只不過在巴西混時間。再過幾年,你就要離開那裡,大把大把地花錢。」
「還不錯嘛。」
「你記得博比-多克嗎?他就是那個臉上長滿丘疹的刁鑽律師,揚言99美元受理一樁離婚案,並責怪別的律師收費太高。」
「記得,他不是在教堂小冊子上登了許多廣告嗎?」
「就是他。昨天他在秘書處喝咖啡,說剛聽到內部消息,那筆巨款已讓你吸毒、嫖妓給花光了。因為這樣,你在巴西才過得那麼窮。」
「多克只配說這樣的話。」
看來帕特裡克有了說話的興頭,卡爾不想坐失良機。「那筆巨款在哪裡?」
「我不能告訴你,卡爾。」
「還剩多少?」
「很多。」
「比你偷走的還多。」
「是的,比我拿走的還多。」
「你怎麼有這麼多的錢?」
帕特裡克雙腳一擺,下了床。他走到門邊,舒了舒筋骨,並拿起瓶子喝了口水,這才坐在床沿,注視著卡爾。
「這完全是運氣。」他幾乎是壓著嗓子說,但每個字都未能逃離卡爾的耳朵。
「卡爾,不管能不能拿到那筆巨款,我都要離家出走。我知道那筆巨款就要匯給事務所,並有竊取它的計劃。但即使計劃失敗,我也要離家出走。我無法再同特魯迪一道生活。我憎恨事務所,我的整個一生就要毀在他們的手裡。博根一幫傢伙參與了一起巨大的詐騙。我是唯一的局外知情人。」
「什麼詐騙?」
「阿歷西亞的宣稱是假的。這事我們以後再談。
於是我慢慢地策劃逃離。幸虧運氣好,我成功了。此後我一直走運,非常走運,直至兩個星期前被抓獲。」
「你還是從葬禮之後的情況談起吧。」
「好。我回到奧蘭治比奇那套小公寓,住了幾天。
我閉門不出,聽葡萄牙語磁帶,記單詞。我還花了幾個小時編輯從事務所偷錄的談話。此外還有許多資料要整理。事實上我幹得很賣力。晚上我去海灘散步,一連走幾個小時,出出汗,想盡快地讓身上的肥肉去掉。我幾乎完全同食物斷絕了關係。」
「那是什麼資料?」
「阿歷西亞的檔案材料。我冒險駕駛帆船泅處探聽情況。我覺得有必要掌握駕船技術,因為在帆船上一連可以生活好幾天。不久,我開始躲在海上。」
「這裡?」
「是的。我把船停泊在希普島附近,守護著比洛克西海岸。」
「這是為什麼?」
「我在事務所安裝了竊聽器,卡爾。每部電話機,每張辦公桌都裝了竊聽器,博根的除外。我甚至在一樓位於博根和維特拉諾的辦公室之間的男廁所裡也裝了竊聽器。這些竊聽器所接受的信號匯於一個裝置,該裝置我藏在閣樓上。這是一家老的事務所,房屋也很舊。閣樓上堆滿了長年累月積下來的舊卷宗。
從來沒有人去那裡。屋頂煙囪綁有一個舊的電視天線,我把竊聽設備的導線接在上面。信號通過該電視機天線發射出去,被我安裝在帆船上的一個半徑10英吋的碟形天線所接受。這是最新的高科技產品,卡爾。我從羅馬黑市上買來的,花了很多錢。用雙筒望遠鏡,我能看見那個煙囪,所以接收那上面天線發射的信號是輕而易舉之事。凡是竊聽器所能聽到的談話,都傳到了帆船上。我把這些談話錄下來,晚上進行編輯。他們在什麼地方吃午飯,妻子的心緒如何,沒有我不知道的。」
「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你應該聽聽他們是怎樣在我的葬禮後耍兩面手法的。在電話裡,他們說了那麼多好話,表達了那麼多哀悼,聽起來發自內心,十分友好。但骨子裡,他們幸災樂禍,因為省卻了一場可怕的正面衝突。他們已經推選出博根來通知我,事務所決定將我解雇。葬禮後的第一天,博根和哈瓦拉克坐在會議室,一面喝威士忌,一面笑著說,我死得正是時候。」
「這些談話全錄了音?」
「當然吸。我還錄下了葬禮前幾小時特魯迪和維特拉諾在我辦公室裡的談話。當時他們打開了我的保險箱,意外地發現了那張200萬美元的人壽保險單。特魯迪真是欣喜若狂。整整過了20秒,她才問:『我什麼時候能拿到這筆錢?』」「什麼時候我能聽聽這些磁帶?」
「我無法確定具體時間。反正快了。有幾百盤磁帶。我每天編輯12個小時,幹了幾個星期。想想看,我得聽多少談話。」
「他們有沒有懷疑?」
「沒有。拉普利曾經對維特拉諾說,帕特裡克測定自己死亡的時間真準,那張200萬美元的人壽保險單才買了八個月。也還有一兩次他們談到我的舉止很古怪,這些都算不上有懷疑。他們只是感到非常高興,因為我人一死,他們的絆腳石就清除了。」
「你竊聽過特魯迪的電話嗎?」
「我曾考慮過,後來又打消了念頭。何必操這份心?她的一舉一動都是可以預料的。那樣做對我並沒有幫助。」
「但是竊聽阿歷西亞的談話對你有幫助?」
「那是當然。通過竊聽,我瞭解了他們和阿歷西亞的一舉一動。我知道了那筆巨款要匯往海外,也知道了哪家銀行接收和什麼時候到位。」
「你是怎樣把它偷到手的?」
「這又是靠運氣。儘管是博根唱主角,但與銀行有關人士聯繫的還基本上是維特拉諾。我乘飛機到了邁阿密,準備搞一套能證明自己是杜格-維特拉諾的證件。事先我已掌握了他的社會保險號等一系列關鍵性的材料。邁阿密的那個傢伙在電腦裡儲存了不計其數的人頭像。制證件時,可以根據需要任意選擇。我挑選一個介於我和維特拉諾之間的人頭像。
從邁阿密,我乘飛機到了拿騷。這是最關鍵的一步棋。我向那家銀行,也即威爾士聯合銀行,作了自我介紹。接待我的人名叫格雷厄姆-鄧拉普。維特拉諾主要就是和他聯繫。我出示了所有的偽造的證件,其中包括一份假的轉匯授權書,當然用的是事務所的信箋和信封。該授權書要求我等那筆苗款到位後盡快地將它轉匯出去。鄧拉普不指望維特拉諾先生會親臨銀行。儘管他覺得榮幸,但還是對事務所居然派人孩涉重洋來辦這樣普通的事感到非常驚訝。他給我倒了咖啡,又派秘書去買羊角麵包。我在他的辦公室吃麵包時,那筆巨款進賬了。」
「他沒想到給法律事務所去電話?」
「沒有。聽著,卡爾,我做好了逃跑的準備。只要鄧拉普顯露出一點懷疑,我就揮拳將他擊倒,然後跑出銀行,攔下一輛出租汽車,趕往機常我已經買好了三個不同航班的三張飛機票。」
「你可能會去什麼地方呢?」
「別忘記,這時帕特裡克已經死了。我大概會去巴西,在酒吧找一個工作,以海灘散步消磨剩餘的時光。現在回想起來,沒有那筆巨款,我仍然可以生活得很好。而一旦我拿到了它,他們自然要緊追不捨了。正因為如此,我到了這裡。反正,鄧拉普提出了幾個有關的問題,我回答得滴水不漏。他告訴我那筆款子進賬了,我立即辦手續將它轉匯到馬耳他一家銀行。」
「全部匯出去了?」
「差不多是這樣。鄧拉普意識到所有的錢都要離開他的銀行,猶豫了片刻。我緊張得心都要提到喉頭了。他提及應該交納一筆管理費作為他的酬勞。我問慣例是多少,他馬上換了一副可惡的面孔,說5萬美元就夠了。我說好。於是5萬美元留在賬上,以後又轉給鄧拉普。該銀行位於拿騷鬧市區——」「當時它是在拿騷鬧市區。你奪走那筆巨款後,它停業整頓了六個月。」
「是的,我也聽說了。非常遺憾。當我走出大門,雙腳觸及人行道,我幾乎要瘋狂地亂蹦亂跳。我想放聲大叫,想滿街跳躍。但終於,我控制住自己。我攔下第一輛無人的出租汽車,跳了進去,對司機說,我要趕不上班機了。車子快速向機場駛去。去亞特蘭大的班機一小時後起飛。去邁阿密的班機也要一個半小時後起飛。而去拉瓜迪亞機場的班機正在登機。於是,我乘飛機到了紐約。」
「9000萬美元就這樣到手了。」
「你應該扣除鄧拉普老兄敲去的5萬美元。卡爾,這是我平生時間最長的一次飛行。我喝掉了三瓶馬丁尼酒,還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懼。我只要一合上眼,就會看見海關警探荷槍實彈地守在機場出口處,準備將我逮捕;我又看見鄧拉普起了疑心,打電話給事務所;不知如何他們跟蹤我到了機場,上了這架飛機。總之,我心急如焚,極盼下飛機。飛機著陸,滑向停機坪,旅客下了飛機。在機場出口處,有架照相機問了一下。我想,完了,他們逮住我了。但其實,是某個小孩在擺弄用相機。事實上,我是跑著到男廁所裡去的。在馬桶上,我足足坐了20分鐘。我的腳下擺著我的旅行包,裡面裝著我的人世間的全部財產。」
「別忘記那9000萬美元。」
「哦,是的。」
「那筆巨款是怎樣到巴拿馬的?」
「你怎麼知道它到了巴拿馬?」
「我是法官,帕特裡克。警察要向我介紹情況。這是個小地方。」
「那筆巨款是按照我撰寫的指令匯出去的。它先是進了馬耳他的一個新賬戶,然後迅速轉到巴拿馬。」
「你怎麼會精通匯款業務?」
「下了點功夫學唄。這項業務我鑽研了一年。告訴我,卡爾,你是什麼時候聽到那筆巨款失蹤的?」
卡爾笑了幾聲,身子後仰,雙手交叉托著腦背。
「事務所那幫傢伙對於匯款之事進行保密,確實是太傻了。」
「我也很不理解。」
「事實上,整個比洛克西都知道他們要發財了。
一方面他們一本正經地保密,另一方面他們又拚命地花錢。哈瓦拉克買了最豪華的梅塞德斯牌汽車。維持拉諾的11000平方英尺的新居設計已經到了衝刺階段。拉普利訂購了一條80英尺長的帆船,說要為退休作準備。他ffl還打算買一架噴氣式小客機,這種傳聞我聽到了幾次。在這一帶,3000萬美元的訴訟費很難保密的。何況他們又不想真正保密,要做出許多事讓人家看。」
「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
「你是星期四把錢偷到手的,對不對?」
「是的,3月26日。」
「第二天,我正準備審理一起民事訴訟。這時有個律師接到了辦公室的電話,說是博根等人的海外匯款出了岔子。那筆巨款不見了,一分錢不剩,被海外某個人偷走了。」
「有沒有提到我的名字?」
「第一天沒有。但沒過多久,傳出了消息,說銀行的自動攝像裝置錄下了一個模樣像你的人。接著其他的傳聞出來了,在全城引起了轟動。」
「你相信是我幹的嗎?」
「起初,我非常吃驚,怎麼也不肯相信。其餘的朋友也不肯相信。我們明明已埋葬了你。怎麼可能呢?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震驚逐漸消除,疑點一個個出來了。新遺囑、人壽保險、屍體火化,我們有了懷疑。然後他們在辦公室發現了許多竊聽器。聯邦調查局開始詢問周圍的每個人。又過了一星期,大家完全相信你偷了那筆巨款。」
「你有沒有為我感到自豪?」
「自豪說不上,也許感到吃驚,甚至非常吃驚。畢竟有具屍體嘛。後來,我感到十分好奇。」
「一點敬佩也沒有?」
「我不記得了,帕特裡克。不,我沒有一點敬佩。
你為了偷那筆巨款,殺死了一個無辜的人。加上你又遺棄了妻子和女兒。」
「妻子不忠,女兒又不是我的。」
「當時我不知道。沒有誰知道。不,我不認為這一帶會有人敬佩你。」
「事務所的那幫傢伙呢?」
「他們有幾個月沒露面。阿歷西亞對他們提出了控告。之後其他訴訟接踐而至。由於他們花錢過濫,破產不可避免。接下來,離婚,酗酒,情況很慘。他們一直按照標準的方式毀掉自己。」
帕特裡克爬上床,慢慢盤起雙腿。他細細品嚐那些話,臉上泛起得意的微笑。卡爾站起身,走到窗前。
「你在紐約呆了多久?」他一邊問,一邊透過窗簾向外窺視。
「大約一星期。我不能讓到手的錢又失去,於是想把那筆巨款匯往多倫多的一家銀行。由於巴拿馬那家銀行是安大略銀行的分支機構,我輕而易舉地達到了自己的目的。」
「你開始大量地花錢?」
「花錢並不多。我成了加拿大人,成了一名溫哥華移民,擁有實實在在的證件。我買下了一套小公寓和辦妥了信用卡。我找到一位葡萄牙語教師,每天學習六小時葡萄牙語。我去了幾趟歐洲。一切都很順利。三個月後,我賣掉那套公寓,去了里斯本。在那裡我學習了兩個月的葡萄牙語。然後,在1992年8月5日,我乘飛機去聖保羅。」
「這一天應該是你的獨立日。」
「可以說,我獲得了絕對自由。我拎著兩個小包下了飛機,叫了一輛出租汽車,不多時便消失在2000萬人的汪洋大海中。天黑黑的,下著雨,路上來往車輛不多。我坐在出租汽車後排座位上,心裡想:現在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在哪裡,沒有一個人能找到我。我幾乎哭了。這是一種絕對的不加任何限制的自由。我注視著人行道上一個個匆匆行走的人,心裡直說:現在我是他們當中的一員。我是一個巴西人,名叫達尼洛,而不是其他什麼人。」
悠悠叻 2021-9-17 02:08
第二十九章
桑迪是在遠離利厄的頂層小閣樓上歇息的。在硬邦邦的床墊上,他才睡了三個小時。當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射入屋內時,他醒了過來。此時6點半。他和利厄於凌晨3點才歇息。在此之前、他們緊張地工作了七個小時,查找大量的資料,細聽帕特裡克以驚人的方式錄下的許許多多見不得人的談話。
他沖了淋浴,穿好衣服,向廚房走去。利厄已經坐在小餐桌旁等候。她重新徹了咖啡,臉上的神色出乎意料地顯得很警覺。他測覽報紙時,她為他準備果醬麵包。桑迪馬上就要離開此地。他要帶一大堆阿歷西亞的材料回辦公室,對材料進行分類整理。
「你父親有消息嗎?」他問。對此,她沒說多少話,而且聲音平靜。
「沒有。不過我不能在這裡打電話。稍後我去集市,用那裡的投幣電話。」
「上帝保佑他平安。」
「謝謝。」
他們一道把阿歷西亞的全部檔案材料裝進他的汽車後部的行李箱。之後,兩人互相道別。利厄允諾24小時內給他去電話。短期內她不會離開。他們的委託人的事情已經變得愈來愈緊迫。
早晨空氣十分涼爽。畢竟已到了10月,連沿海地區也有了一絲秋意。她穿上派克式外套,一隻手邁進衣袋,另一隻手端著咖啡杯,赤腳光腿地去海灘散步。她極不情願地戴起了太陽鏡。雖說海灘空寂無人,她卻不得不遮蓋自己的面孔。
如同所有的里約熱內盧人一樣,海灘是她成長的主要場所,是她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地方。她童年居住在父親現時獨居的那套公寓。該公寓位於伊佩恩瑪。那是里約熱內盧最繁華的住宅區,每個孩子都在海邊長大。
她已不習慣這樣冷寂地沿著海邊漫步。在巴西的海灘,到處可見曬日光浴的喧鬧的人群。她的父親發起了保護伊佩恩瑪生態環境的運動。他反對人口增長和無計劃地搞建設,並不知疲憊地投入社區工作中。如此行為有悻於傳統的里約熱內盧生活觀。但隨著時間推移,它開始得到人們的尊重甚至歡迎。儘管伊娃是律師,工作十分繁忙,她仍然要抽出時間為伊佩恩瑪和萊伯倫的環保組織出力。
太陽爬到雲層之後,海風驟起。她開始返回住宿地。頭頂上空飛翔著一群海鷗。她鎖好所有的門窗,驅車前往兩英里外的一家超市。在那裡,她要買洗髮水和水果,還要就近找一個投幣電話機。
起初她沒有注意那個男人。但她終於把目光投向他,發現他老是站在附近。她拿起一瓶護髮劑時,他麻醉以鼻吸氣,似乎患了感冒。於是她轉身,透過太陽鏡瞥了他一眼,吃驚地發現他還在凝視她。他年約30至40歲之間,白皮膚,沒有剃鬚。其餘的特徵她無暇細細打量。
反正,她察覺到對方那兩顆鑲嵌在古銅色面龐上的綠色眼睛在緊緊地盯著她看。她沒有做出任何反應,拿著那瓶護髮劑走開了,也許他只是當地一個普通人,一個無足輕重的性變態者,專門躲在超市裡恐嚇外地漂亮的遊客。也許超市裡每個人都認識她,習慣了他的行為,因為他不會帶來任何傷害。
數分鐘後,她又見到了他。這一次他在麵包架附近,有意用比薩餅遮掩自己的面孔,但一雙閃亮的眼睛在觀看她的一舉一動。他為何要這樣躲躲閃閃?她注意到,他穿著拖鞋和短褲。
恐懼感從心中升起,迅速傳遍全身。她馬上想到逃跑,但她冷靜下來,找了一個購物籃。看來此人一直在監視她的舉動。她必須反過來監視他。說不定他還會跟在後面,她開始在農產品部來回走動,例覽貨架上的奶酪。有較長時間他沒有露面。然後她看見他背朝著她,手裡拿著一大袋鮮奶。
又過了幾分鐘。她從超市正面的大玻璃窗瞥見他一邊朝停車場走去,一邊歪著頭對無線話機說話。
那袋鮮奶呢?他怎麼手上什麼貨物也沒有?本來她可以從後門逃走,但她的汽車停在正門前面的停車常於是,她盡可能保持鎮靜,將手裡的東西付了款。但在接過找頭時,她的手卻在顫抖。
連同她那輛租來的汽車在內,停車場上有30輛汽車她知道不可能逐一察看。這並不是她不想這樣做,而是因為他就在其中的一輛汽車裡面。她只想驅車離去時不被跟蹤。她迅速鑽進汽車,駛離了停車常儘管她不可能回海濱別墅,但還是朝那裡駛去。
約莫開了半英里,她突然掉頭,來了個180度大轉彎。果然他在後面,駕駛著一輛嶄新的豐田牌汽車,相隔三輛汽車的距離。一瞬間他不自然地將目光移開了。奇怪,她想,此人怎麼沒有想到遮蓋自己的綠眼睛?
接下來一切都變得奇怪了,她居然在外國的領土上沿著外國的公路拚命逃竄。她居然揣著一本假護照,違心地聲稱自己是某某人。她居然不知道自己要去何處。是的。一切變得奇怪、模糊、極其可怕。她真想見到帕特裡克,痛罵他一頓,向他扔石塊。當初她的承諾中並不包括這一切。如果說帕特裡克是因過去的所作所為被追蹤,那麼她並沒有做什麼錯事,更不用提保羅了。
在巴西,她習慣一隻腳踏住油門,另一隻腳踩著車剎。眼下海濱公路的交通狀況迫切需要她大量採用國內這種駕駛技術。然而她必須保持鎮靜。逃跑時不能緊張,帕特裡克曾經多次這樣說。你必須邊思考,邊觀察,邊策劃。
她觀察後面的車輛。她遵守一切交通規則。
一個小時後,她進了彭薩科拉的機場大樓,準備乘80分鐘後的一架班機前往邁阿密。她本來可以乘任何一架班機,但剛好去邁阿密的這架班機起飛時間最近。事實證明,這是一個災難性的決定。
她坐在咖啡廳裡,用一本雜誌遮擋自己的面孔,觀察周圍的一切動靜。有個保安人員感興趣地望著她。這也難怪,畢竟她是個漂亮女子。
似乎去邁阿密班機永遠是渦輪式的老飛機。24個座位中有18個空缺,其餘5名乘客顯得沒有什麼可疑的。她甚至設法打了瞌睡。
到邁阿密後,她在候機室躲了一小時,一面喝著礦泉水,一面注視著出出進進的人群。在售票處,她買了去聖保羅的單程頭等機票。她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做。聖保羅不是她的家,但顯然與她的家同一個方向。也許她能在那裡的一家好旅館住幾天。雖說她不知道父親被關押在何處,但畢竟離他近了。既然有許許多多的目的地可選擇,何不去自己的國家?
聯邦調查局按照常規做法,向海關、移民局和機場發佈了警戒令。這一次警戒的對象是一位年輕女子。她年齡31歲,持有巴西護照,真實姓名為伊娃-米蘭達,但也可能使用化名。一旦查明了她父親的身份,也就不難獲得她的真實姓名了。當利厄-皮雷斯向邁阿密國際機場護照查驗處走去時,她沒預料到會有麻煩。她考慮的依然是跟蹤她的人。
在過去的兩個星期裡,這本印有利厄-皮雷斯姓名的護照一直使她暢行無阻。
然而一小時前,在喝咖啡時,查驗人員已經看過了警戒令。他一面慢慢地看著護照上的每個字,一面撤響了掃視器上的警報按鈕。起初利厄對他的動作遲緩感到惱火,繼而她意識到出了岔子。其他查驗處的旅客都輕鬆地通過了檢查。他們只是略微停下來打開護照,對方就點頭讓他們過去了。一位穿藍色上衣的負責人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他擠在那位查驗人員身旁看護照。「皮雷斯女士,請跟我走一趟,好嗎?」他有禮貌地問,但話音帶著不容商量的成分。接著他指了指寬闊的走廊下首的一排門。
「有問題嗎?」利厄不想跟他走。
「沒有,只是想問幾件事。」他等她邁步,另外一個腰間別著槍和警棍的警衛也在等她邁步。該負責人拿著她的護照,她身後是幾十個等待檢查的旅客。
「你要問什麼事?」她一邊問,一邊跟著該負責人和警衛來到第二個門前。
「只有幾件事。」他重複了一句,拉開門,陪同她進了一個沒有窗戶的方形房間。利厄留意了他胸前姓名牌上的幾個字:裡維拉。看上去他不像拉美裔美國人。
「把護照還給我。」門一關上,利厄就要求說。
「別著急,皮雷斯女士。我需要問你幾件事。」
「我幹嗎要回答?」
「別緊張。請坐。你需要喝咖啡還是喝水?」
「都不需要。」
「這上面的地址是翼的嗎?」
「當然是真的。」
「你從哪裡來?」
「彭薩科拉。」
「哪一起班機?」
「航聯855。」
「你要去什麼地方?」
「聖保羅。」
「詳細地址?」
「這恐怕是個人私事。」
「你是去做生意還是旅遊?」
「難道這很重要?」
「很重要,因為護照上已經註明你的家在里約熱內盧。請告訴我,在聖保羅,你將住在什麼地方?」
「一家旅館。」
「哪家旅館?」
她猶豫了一會,想報出一家旅館的名字。但不幸的是,她一時不知報如家旅館好。「洲——洲——際飯店。」她終於說出了口,聲音顯得極其虛弱。
他把這家旅館的名字記了下來,然後問:「這是否意味著你已經用利厄-皮雷斯的名字在該旅館預訂了房間?」
「那是當然。」她不假思索地說。但隨即而來的電話查詢證明她在撒謊。
「你的行李在哪裡?」他問。
她又被攻破一個缺口,這個缺口比上次攻破的缺口更大。她遲疑了片刻,將目光移開,說;「我沒帶行李。」
有人在敲門。裡維拉把門拉開一條縫,接絕一味紙條,又對門外的人輕輕說了幾句話。利瑪尼w本來,想竭力保持鎮靜。門又關上,裡維拉喬P召回想。
「按照我們的記錄,你是八天前從倫敦乘坐一架蘇黎世班機在這裡人境的。八天了,沒有任何行李。
這似乎不正常,對不對?」
「難道不帶行李算犯罪?」她問。
「不算犯罪,但使用假護照是犯罪,至少在美國是這樣。」
她望著裡維拉附近桌子上的那本假護照,知道它無論如何是看不出來的。「這不是假護照。」她忿忿地說。
「你認識一個名叫伊娃-米蘭達的人嗎?」裡維拉問。利厄驚呆了。她的臉色一沉,心臟瞬時停止跳動。她知道,追獵結束了。裡維拉知道他們已經設下了另一個圈套。「我得和聯邦調查局聯繫。」他說,「這需要一些時間。」
「我是不是已經被捕?」她問。
「還沒有。」
「我是一個律師。我——」
「我們知道。不過我們有權拘留你作進一步審查。我們的辦公室在底層。走吧。」
她被匆匆地領走了。一路上她緊挨自己的背包,眼前依然戴著太陽鏡。
長桌上堆放著一些文件和卷宗,此外還有廢棄的公文紙、紙巾、空塑料杯和吃剩的三明治。那些三明治是從醫院咖啡廳買來的。午飯已經吃了五個小時,但兩個人還未考慮晚飯之事。在房間外,人們依然遵守著時間。但在房間內,它卻變得不重要。
兩個人都赤著腳。帕特裡克穿著短袖襯衫和運動短褲。桑迪穿著皺巴巴的土黃色棉襯衫。幾個小時前,他在海濱別墅也是這種裝束。
紙箱裡的所有東西被取出來堆在桌上,紙箱被扔在一個角落裡。
有人敲門。沒等他們答話,喬舒亞-卡特已經推開了門。他站在門邊。
「我們正在進行私人會晤。」桑迪衝著卡特的臉說。桌上的資料是不能讓別人看見的。帕特裡克走上前,幫助遮擋卡特的視線。
「你為什麼不經過我們同意就進來?」他厲聲說。
「對不起,」卡特鎮靜地回答,「我只呆一會兒,因為正好想起你們也許需要知道我們已經拘留了伊娃-米蘭達。她企圖用偽造的護照從邁阿密機場乘飛機回巴西,被發現了。」
帕特裡克一愣,半晌說不出話。
「伊娃?」桑迪問。
「是的,又叫利厄-皮雷斯。這是假護照上的名字。」卡特嘴裡回答桑迪,眼睛卻看著帕特裡克。
「她在哪裡?」帕特裡克呆呆地問。
「在邁阿密監獄。」
帕特裡克轉身沿著長桌移步。無論什麼地方的監獄,總是可怕的。
「你有沒有電話號碼,我們好和她通電話?」桑迪問。
「沒有。」
「她有權接聽電話。」
「我們正在努力。」
「那麼請給我一個電話號碼。」
「我們會考慮的。」卡特沒有理會桑迪,繼續觀察帕特裡克。「她走得很匆忙,沒有行李,沒有手提包,只想悄悄溜回巴西,把你撒在這裡。」
「住嘴。」帕特裡克說。
「你現在可以走了。」桑迪說。
「我是好意告訴你們這消息。」卡特說完,笑瞇瞇地走了。
帕特裡克坐下來,輕輕地按摩太陽穴。本來,在卡特到來之前,他就感到頭痛,現在覺得腦袋要爆炸了。關於帕特裡克被捕之後伊娃所面臨的境況,他們設想了三種可能性。第一種可能性是她留在暗處,隨意流動,幫助桑迪辦案。迄今他們就是這樣行動的。
第二種可能性也是最壞的一種可能性,即她被斯特凡諾和阿歷西亞抓獲。第三種可能性是她被聯邦調查局逮祝這種可能性不如第二種可能性那麼恐怖,雖然會引起許許多多麻煩,但至少她的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他們沒有討論第四種可能性,即卡特說的她撇下他返回巴西。他不認為她會這樣做。
桑迪默默地收拾資料,清理桌子。
「你是什麼時候離開她的?」帕特裡克問。
「大約8點鐘。她看上去很好,帕特裡克。我已經對你說過了。」
「她沒說要去邁阿密或巴西?」
「沒有。她沒提走的事。我走時好像聽她說,她要在那幢別墅住一陣子。她說已經交了一個月租金。」
「那麼她是受驚嚇了。否則她沒有理由逃離。」
「不知道。」
「桑迪,到邁阿密找律師。要快。」
「我認識幾個律師。」
「她肯定嚇壞了。」
悠悠叻 2021-9-17 02:08
第三十章
6點多了。此時哈瓦拉克大概又去了卡西諾賭常在那裡他玩21點,酗酒,尋花問柳。傳說他的賭債已經達到驚人的數字。而拉普利也肯定仍把自己關在那個閣樓上。對於他,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那更好的地方.事務所的秘書和律師助理都已回家。杜格-維特拉諾鎖上大門,朝屋後最大也是最好的辦公室走去。查爾斯-博根在那裡等候。他坐在辦公桌後,兩隻袖子捲得很高。
帕特裡克已經竊聽了所有的辦公室,唯獨資深合夥人四根的辦公室例外。這個事實,博根在那筆巨政失蹤之後的激烈爭吵中,曾反覆拿來替自己辯解。
每當他離開辦公室,哪怕只離開一會兒,總忘不了把門鎖死。而其餘幾個合夥人太大意了,他不止一次提醒他們說,維特拉諾在辦公室裡同海外的格雷厄姆-鄧拉普打了幾次關鍵性的電話。正是從這幾次電話中,帕特裡克掌握了那筆巨款的去向。這件事在爭吵中一再提起,差點引起雙方動武。
博根宣稱早已懷疑事務所有內奸,這完全是美化自己。倘若如此,他何不向幾個大意的合夥人打招呼?其實他只是生性謹慎,而且運氣好。重要的會議都在他的辦公室裡召開,沒一會兒就鎖上了門。他掌握著唯一的鑰匙,連清潔工都得趁他在的時候入內。
維特拉諾關好門,霍地倒在辦公桌前面的軟椅上。
「今天上午我去了參議員先生的家裡。」博根說,「他打電話讓我去會面。」參議員先生的父親和博根的母親是同胞兄妹。博根比參議員先生小10歲。
「他情緒好嗎?」維特拉諾問。
「談不上好。他想瞭解拉尼根的最新情況,我把自己知道的和他說了。至今那筆巨款還不知下落。他非常擔心拉尼根掌握了什麼秘密。像以往那樣,我叫他放心,說我們同他的電話都是在這間辦公室裡打的,而這間辦公室沒有被竊聽,所以他不必擔心.」「但他顯得很憂慮?」
「是的。他再次問我,有沒有把他和阿歷西亞牽在一起的文件。我再次說沒有。」
「確實沒有。」
「是的。沒有任何文件出現過參議員的名字。和他的一切聯絡都是口頭的,而且大部分在高爾夫球常這種情況,我已經說過多次了。但帕特裡克回來後,他又開始擔心了。」
「你沒把小會議室爭吵的事告訴他吧?」
「沒有。」
兩個人注視著辦公桌上的灰塵,回想小會議室爭吵的經過,那場爭吵發生在1992年1月。這時司法部已經批准了阿歷西亞的獎金。再過兩個月,他們就要接收那筆巨款了。一天,阿歷西亞突然來到事務所。事先他沒有預約,也沒有打招呼,而且看上去情緒很不好。此時帕特裡克尚未出走,但離他的葬禮僅三個星期。由於事務所正在全面裝修,博根無法在自己的辦公室會見阿歷西亞。他們把氣勢洶洶的阿歷西亞帶進了過道對面的小會議室。該會議室面積很小,裡面只放了一張小方桌和幾把椅子。天花板也是傾斜的,上面正好橫著樓梯。
因為維特拉諾是二號人物,他被叫來參加了會談。談話的時間並不長。阿歷西亞之所以惱怒,是因為這幾個律師即將收取3000萬美元訴訟費。一旦他的獎金獲得了批准,現實利益就擺到了面前。他認為,博根幾個人收取那麼高的訴訟費是昧了良心。不多時雙方就爭吵了起來。博根和維特拉諾不讓步,他們提出要根據當時訂的合同分錢,但阿歷西亞根本不在乎。
爭吵越來越激烈。阿歷西亞問,你收取這麼高的訴訟費,恐怕有不少要孝敬參議員先生吧。博根敵視地說,這不關你的事。阿歷西亞說,這事我應該過問,畢竟錢是我的。接著他對參議員先生以及所有的政客發起了猛烈的抨擊。他的話中披露了這樣的事實,即參議員先生為了讓他勝訴,十分起勁地給海軍、五角大樓和司法部施加壓力。「他將拿多少錢?」阿歷西不停地追問。
博根繼續避開這些問題,只說參議員先生那裡肯定是要有所表示的。他提醒說,阿歷西亞之所以挑選該事務所,是因為它的政治聯繫。他還激動地說,阿歷西亞能拿到6000萬美元是很不錯了,因為他的宣稱一開始就是騙局。
至此,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阿歷西亞提出將訴訟費減至1000萬美元,博根和維特拉諾斷然拒絕。最後阿歷西亞大發雷霆地出了小會議室,一路上罵個不停。
小會議室裡沒有裝電話,但發現了兩個竊聽器。
一個在桌底,被藏在一個夾縫裡,用黑油泥固定在那裡。另一個被夾在兩本佈滿灰塵的舊法律書之間。那些法律書放在室內唯一的書架上,是起裝飾作用的。
在經歷了巨款失蹤以及斯特凡諾發現那麼多竊聽器引起的震驚之後,博根和維特拉諾很久沒有談論過小會議室爭吵之事。也許他們僅僅是忘記了。他們也從來沒有把它拿出來同阿歷西亞商量,其主要原因是他很快提出了訴訟,一提到他們的名字就發怒。這件小事已經從他們的記憶中淡忘,也許再也不會提起。
如今帕特裡克回來了。面臨壓力,他們又怯怯地把這事提了出來。不過總是有這樣的可能性,即竊聽器失靈,或帕特裡克過於匆忙,錯過了竊聽。無疑,他還有很多的竊聽材料需要消化和吸收。事實上,他們已經做出定論,帕特裡克極有可能沒有錄下小會議室爭吵的情況。
「他不可能把磁帶保留四年,對不對?」維特拉諾問。
博根沒有答話。他雙手交叉按住腹部,凝望辦公桌上的灰塵。唉,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本來他可以得到500萬美元,參議員先生也可以得同樣多的錢。
本來他可以不破產,不離婚。本來他仍然擁有妻子、家庭、家當和身份,本來他可以拿到那500萬,說不定現在已以變成IO00萬,不久將變成2000萬。這一切全擺在那裡,唾手可得,但剎那間,被帕特裡克奪去了。
抓獲帕特裡克的喜悅持續了幾天。隨後,它慢慢地消失了。因為那筆巨款顯然並沒有隨著他一道返回比洛克西。日子一天天過去,希望也愈來愈校「我們能不能得到那筆巨款,查爾斯?」維特拉諾問。他的聲音幾乎聽不清,眼睛望著地板。
「不能。」博根回答。他停頓了很久,又說:「我們要是不被起訴,那就已經是走運了。」
桑迪需要打許許多多的重要電話。他決定先打電話解決一件最令他心煩的事。他來到醫院停車場,坐進自己的汽車,打電話對妻子說,他可能工作得很晚,說不定要被迫在比洛克西過夜。他知道今晚兒子要參加初中橄欖球比賽,但沒有辦法。這都怪帕特裡克,詳情回家再說。妻子沒說什麼,態度比預期的好得多。
他又打電話到自己的辦公室,逮住了一個尚未下班的秘書,從她那裡要了幾個電話號碼。他認識兩個在邁阿密工作的律師。但此時已到了7點15分,兩人均不在辦公室;打電話到他們家,一個沒人接,另一個只有電話錄音。他接二連三地給幾個新奧爾良的律師去電話,終於打聽到了馬克-伯克家裡的電話號碼。馬克-伯克是邁阿密頗有聲譽的刑事辯護專家。對於晚飯時有人來電話,他很不高興,但還是接了。桑迪花費了IQ分鐘介紹帕特裡克的身世以及最近伊娃被捕的情況。目前她被關押在邁阿密某個監獄,於是他打電話求助。伯克露出興趣,聲稱他通曉移民法和刑事程序。他將在晚飯後打兩個電話。
桑迪同意過一個小時再打電話詢問。
他打了三個電話才找到卡特。經過20分鐘的好言相勸,卡特同意在一家小吃店會面。桑迪驅車到了那家小吃店,一面坐在車內等候卡特,一面再給伯克打電話。
伯克說,伊娃-米蘭達確實被關在邁阿密聯邦拘留所,目前尚未被正式起訴犯有何種罪行,而且離那一步還遙遠。今晚設法見到她,明天看她也有難度。根據法律,聯邦調查局和海關可以對持假護照旅行的外國人判最高期限為四天的拘留,而且必須在拘留期滿之後才能申請保釋。這樣規定是有道理的,伯克解釋說。實際情況表明,那些人一釋放就變得無影無蹤。
以前伯克曾幾次去聯邦拘留所與委託人會晤。
從那裡的情況來看,條件還不壞。她餿年獨關在一間小牢房裡,一般來說是安全的。要是路汽好,她還能獲准打電話。
桑迪沒有作過細的解釋,只是強調目前不必急於讓她獲釋,因為外面有人想抓她。伯克允諾明天一早設法打通關節和她見面。
他提出收取亞萬美元的律師費用,桑迪表示沒有異議。
桑迪掛上電話,見卡特大搖大擺地走進那家小吃店,並按事先說好的,在靠前窗的一張餐桌旁坐了下來。於是他鎖好車門,也走進了那家小吃店。
晚餐是盒飯,經微波爐加熱後,放在破舊的塑料盤裡端給了她。儘管她很餓,但沒有進食的念頭。送飯來這間簡陋的小牢房的是兩個粗壯的女看守。其中一人還問她為什麼坐牢。她咕吹了幾句葡萄牙語,於是兩個女看守沒再搭訕。牢門是厚金屬板做的,上面有方形小孔。外面不時傳來別的女國的說話聲。但總的說來,這裡還安靜。
以前她從沒到過監獄,當了律師後也是如此。除了帕特裡克,她也想不出還有哪個朋友被監禁過。起先的震驚讓位於恐懼,隨後恐懼又變成羞辱。因為她已經像一個罪犯被囚禁在這裡。在最初的幾個小時裡,她無法集中注意力,唯一的例外是想起她可憐的父親的時候。無疑他的處境比她要相得多。她祈求上帝保佑他不要受到傷害。
在獄中禱告比較便當。她既為父親禱告,也為帕特裡克禱告。好不容易她才抵擋住這種誘惑,即把自己的磨難歸咎於他。她盡量責備自己。她太容易恐慌,也跑得太倉促。帕特裡克已經教她如何不露痕跡地轉移,如何神秘地離開。該責備的是自己,而不是他。
使用假護照算不上什麼大罪,她想。很快她就可以得到釋放。在一個多暴力的國家裡,由於監獄人滿為患,這種行為根本不是犯罪,一般僅以少量罰款和立即驅逐出境了事。
想到那筆巨款,她安定下來。明天她要提出請律師,請一個有影響的大律師。然後她給巴西利亞的官員去電話。她知道他們的名字。必要的話,她還可以花錢恐嚇這裡的每個人。不久她將出獄,然後回國營救自己的父親。她將隱匿在里約熱內盧某地,這是輕而易舉之事。
牢房間熱,上了鎖,有很多持槍的人守衛。這裡很安全,她想。那些傷害帕特裡克和綁架她父親的人不可能傷害她。
她關掉燈,開始躺在狹窄的床鋪上。聯邦調查局會迫不及待地把此事告訴帕特裡克。所以此時他大概已經知道她被捕。彷彿她看見帕特裡克手執拍紙簿,不時在上面畫線,從各個角度分析此事的最新發展,很快他已經構想出十多種營救她的方案。而且他要反覆比較,直至篩選出三種最佳方案才上床歇息。
寓樂于思,他常常這樣說。
卡特要了一杯沒有咖啡因的飲料和一盤巧克力炸面圈。他不當班,所以脫下了黑西服和白襯衣,換上了牛仔褲和短袖襯衫。他平時就有種得意的笑態,由於他們已經抓獲了那個姑娘,並將她投入監獄,那笑容也就更加醒目了。
桑迪三口兩口吃完了一個火腿三明治。此時差不多到了晚上9點腐他和帕特裡克在醫院吃午飯的時候已經很久了。「我們需要認真地談一談。」他說。店內擠滿了顧客,他把聲音放得很低。
「說吧。」卡特說。
桑迪嚥下食物,擦擦嘴唇,湊上前說:「你誤會我的話了。我說的『我們』不但包括你,還包括其他人。」
「其他什麼人?」
「你的上司,華盛頓的要人。」
卡特思索了一會兒。他注視著90號公路上來往的車輛。離開公路不遠即是墨西哥灣。
「行。」他說,「不過我得告訴他們談話的內容。」
桑迪環顧四周。沒有任何人把目光對著他們。
「如果我能證明阿歷西亞揭露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虛報款項完全是欺詐性行為,如果我能證明他和博根等人共同密謀騙取政府的錢財,如果我能證明博根那位任參議員的表兄也參與了密謀,並打算暗中收取幾百萬美元的賄金,那將怎麼樣?」
「夠精彩的。」
「我確能證明。」
「你要是能證明,我們就該撤銷對帕特裡克的起訴,讓他走路。」
「這是可能的。」
「別慌,那具死屍還沒查清呢。」
卡特漫不經心地咬了一口炸面圈,慢吞吞地嚼了起來。然後他問:「你有什麼樣的證據?」
「書面材料,電話錄音,有各種各樣的內容。」
「法庭上能接受?」
「絕大多數能接受。」
「足夠定罪?」
「有滿滿一箱。」
「箱子在哪裡?」
「在我汽車後部的行李箱裡。」
卡特下意識地回過頭,朝停車場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他兩眼盯著桑迪。「這是他逃跑前收集的材料?」
「不錯。他聽說了阿歷西亞的事。博根幾個人打算將他掃地出門,所以他一點點地收集他們的醜聞。」
「由於婚姻破裂等原因,他攫取那筆巨款逃跑。」
「不,他先逃跑,後攫取那筆巨款。」
「反正就是那麼回事。現在他想做交易,對不對?」
「當然想歎。換了你也會這麼幹。」
「殺人的事呢?」
「那是州里管的案子,與你們無關。我們以後會處理的。」
「我們可以把那個案子拿過來。」
「恐怕不能。一來你已經控告他犯有巨款盜竊罪,二來密西西比州也以謀殺罪提出了起訴。所以很抱歉,現在聯邦調查局不能插進來,控告他犯有謀殺罪。」
這正是卡特討厭同律師交談的原因。他們不是那麼容易嚇唬的。
桑迪接著說:「要知道,今天的會晤是個試探。我打算通過種種渠道辦成這件事,並不想吊死在一棵樹上。不過我還是非常樂意明天上午打電話先探探華盛頓方面的口氣。我想最好還是讓你知道有這回事,所以約你出來談談。要不然,我就直接打電話了。」
「你想見誰?」
「聯邦調查局和司法部裡說話算數的人。見面地點必須是正式場合,我把事情攤開。」
「我這就向華盛頓方面匯報。希望雙方好好合作。」
兩人不自然地握了手,桑迪轉身離去。
悠悠叻 2021-9-17 02:08
第三十一章
斯特凡諾太太又能睡個安穩覺了。那些討厭的黑衣小伙子已經撤離這條街道。鄰人不再打電話抱怨吵得心煩了。橋牌桌上恢復了正常的閒聊。她的丈夫也寬了心。
清晨5點3O分,她睡得很香的時候,電話鈴響了。她從床頭櫃抓起電話聽筒。「喂。」
聽筒裡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請傑克-斯特凡諾接電話。
「你是誰?」她問。斯特凡諾開始起床了。
「我是聯邦調查局漢密爾頓-傑恩斯。」對方回答。
「天哪!」她叫了起來。接著她用手摀住聽筒。「傑克,聯邦調查局又來電話了。」
斯特凡諾扭開電燈,瞥了一眼時鐘,接過了聽筒。「誰呀?」
「你好,傑克。我是漢密爾頓-傑恩斯。真不願這麼早打電話。」
「那就別打。」
「我只是告訴你,那個名叫伊娃-米蘭達的姑娘已經被我們拘留了,千真萬確。所以你可以吩咐手下的人撤兵了。」
斯特凡譜趕緊從床上下地,站在床頭櫃旁。他們的最後一線希望破滅了。整個搜尋行動真正結束了。
「她在什麼地方?」他試探性地問,不指望對方作出明確的回答。
「我們逮住了她,傑克。她在我們手裡。」
「祝賀你們。」
「喂,傑克,我已經派了一些人去里約熱內盧密切注視她父親的情況。你有24小時的期限,傑克。如果明天早上5點半他沒有獲釋,我就下令逮捕你,逮捕阿歷西亞。嘿,說不定我還要逮捕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的阿特森先生和北方人壽互保的吉爾先生。不為別的,就為這件事。我還真想和那幾個傢伙,還有阿歷西亞,一道聊聊天呢。」
「你有騷擾的嗜好,對不對?」
「不錯。我們還要將你們這幫人引渡到巴西受審。要知道,這一去就是幾個月。引渡期是不許保釋的,所以你和你的客戶就得做好在獄中過聖誕節的準備了。興許你們可以趁機換換環境。你們將被押往里約熱內盧。那裡的海灘可是出了名的埃你聽見我說話嗎,傑克?」
「聽見了。」
「24小時的期限。」對方啪的一聲放下了聽筒。
斯特凡諾太太在鎖上了門的衛生間裡自顧不暇。
斯特凡諾下樓沏咖啡。在廚房的餐桌旁邊,他坐了下來,一面注視著高微的晨光,一面沉思。對於本尼-阿歷西亞,他已經感到厭煩。
他只知道為阿歷西亞追尋帕特裡克和那筆巨款,從來不管那筆巨款是不是來得正當。關於本尼-阿歷西亞和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的那場官司,他已瞭解了基本情況,而且他一直懷疑其中另有文章。他曾經試探性地問過一兩次,但阿歷西亞根本沒有興趣回答。這是帕特裡克失蹤前的事。
一開始,斯特凡諾就懷疑,帕特裡克之所以在該法律事務所安裝竊聽器,有兩個目的。一個目的是收集那幾個合夥人及其委託人的醜聞,尤其是阿歷西亞的醜聞。另一個目的是掌握信息,攫取那筆巨款。
大概除了阿歷西亞和那幾個合夥人,誰也不知道帕特裡克收集和保存了多少有殺傷力的證據。斯特凡諾預感到,這樣的證據一定很多。
當巨款失蹤、斯特凡諾開始搜尋時,該法律事務所採取了不入盟的做法。儘管它被竊的金額有3000萬美元之多,但依然無動於衷。它做如此選擇的原因是沒有錢。幾個合夥人已經基本上破產了,而且每況愈下,確實拿不出錢來入盟。在當時,這樣的解釋有一定的道理。但同時斯特凡諾也感到,該法律事務所有不願尋找帕特裡克之意。
磁帶上肯定錄下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帕特裡克已經當場截獲了他們的罪證。儘管他們生活得如此淒慘,但帕特裡克的被俘之日即是他們更可怕的夢醒的來臨之時。
對於阿歷西亞,命運也是這樣。斯特凡諾等了一小時,給他去了電話。
6點半鐘,漢密爾頓-傑恩斯的辦公室裡擠滿了人。兩位特工坐在沙發上,研究他們的同事從里約熱內盧發來的最新報告。另一位特工站在傑恩斯的辦公桌旁,準備匯報阿歷西亞最近的動向。目前他仍然呆在比洛克西那套租下來的公寓內。
還有一位特工站在附近,即將報告伊娃-米蘭達的最新情況。一位秘書把一箱卷宗搬了進來。傑恩斯手執電話聽筒坐在椅子上。他形容樵淬,沒有穿外衣,顧不上和任何人搭話。
喬舒亞-卡特進來了。他也顯得十分憔淬。在亞特蘭大機場,他睡了兩個小時,然後登上了去華盛頓的飛機。一位特工在機場迎接他,並驅車送他到胡佛大廈。傑恩斯立即掛上電話,吩咐所有的人離開辦公室。
「給我們沏兩杯咖啡,味道要濃。」他對秘書說。
房間一下子空了,卡特不自然地坐在那張豪華辦公桌的前面。儘管旅途疲勞,他還是竭力打起精神。以前他從沒到過副局長的辦公室。
「你說呀。」傑恩斯怒聲說。
「拉尼根想做交易。他聲稱自己掌握了阿歷西亞、那幾個律師以及一位不知姓名的參議員先生的罪證。」
「什麼樣的罪證?」
「滿滿一箱錄音磁帶和書面材料。這些都是拉尼根逃跑前搜集的。」
「你見到了那個箱子?」
「沒有。麥克德莫特說它存放在汽車後部的行李箱裡。」
「那筆巨款呢?」
「我們還沒有談到這個問題。他想和你,還有司法部的什麼人見面,商討和解的可能性。從他說的來看,他以為可以通過交易免於起訴。」
「對於一個竊取不義之財的人來說,這不失為明智之舉。他想在什麼地方見面?」
「在我那邊,比洛克西某個地方。」
「我這就給司法部斯普羅林打電話。」傑恩斯哺哺地說著,突然伸手去抓電話聽筒。這時咖啡送來了。
馬克-伯克一面在聯邦拘留所的探視室裡等候,一面用自己的筆輕叩檯面。此時尚未到9點,離律師和委託人見面的時間還很早。不過他有個朋友是這裡的管理人員。事情很急,伯克解釋說。於是他來到了探視室。對話桌當中隔著厚玻璃板。他將通過一個方孔和她說話。
他焦急不安地等了半個小時,才看見她從一個角落露了面。她穿著連衣褲式的黃色國服,胸前的黑字已褪色。衛兵卸下手銬,她揉了揉手腕。
當整個探視室只剩下他倆時,她坐下來,睜大了眼睛。他把一張名片從狹孔中塞了進去。她拾起名片,仔細看著上面的每個字。
「帕特裡克派我來看你。」他說。她閉上了眼睛。
「你好嗎?」他又說。
她用胳膊肘撐著檯面,傾身向前,對著篩孔說:「我很好。謝謝你來看我。我什麼時候能出去?」
「還得過幾天。你的間題有兩種處理方式。一種是以持假護照旅行的罪名提出起訴。這是比較嚴厲的做法,但可能性不大。因為你是外國人,又無犯罪記錄。另一種方式,也即可能性較大的一種方式,是將你驅逐出這個國家,並且終生不得入境。無論採取哪種方式,都得花費幾天時間。在此期間,你只能呆在這裡,因為不許保釋。」
「我能理解。」
「帕特裡克非常掛念你。」
「我知道。告訴他,我很好。我也非常掛念他。」
伯克移了移拍紙簿,說:「帕特裡克要你詳細敘述被捕的情況。」
她面露微笑,似乎完全放鬆了。帕特裡克當然想瞭解這方面的詳細情況。她從那個綠眼睛男人開始,慢慢敘述整個事情的經過。
阿歷西亞一貫蔑視比洛克西海灘。它僅僅是一條狹長的沙帶,一邊毗鄰無法穿越的不安全的公路,另一邊連著淺棕色海面。夏季僅有一些吝嗇的人來此地度假。週末這裡成了學生扔飛碟、玩噴氣船的場所。賭場的興建帶來了較多的遊客。但他們專心賭博,很少在外面停留。
不過他還是把車停在凸式碼頭,點燃一支香煙,脫掉鞋,開始沿著海灘散步。現在這裡乾淨多了,這又是賭場效應。遊人稀少,幾艘漁船正在漂流出海。
一小時前斯特凡諾來的電話敗壞了他的遊興,而且可以說,基本上改變了他的餘生。由於那個姑娘被拘留,他無緣找到那筆巨款。本來她可以充當嚮導,充當同拉尼根抗衡的籌碼。
聯邦調查局掌握著對帕特裡克起訴的尚方寶劍,而帕特裡克手裡也有那筆巨款和罪證。雙方可以進行交易。阿歷西亞將在這場交易中被毀。一旦壓力施向與他同謀的博根等熊包律師,他們馬上就會招供。於是他束手待斃。這些阿歷西亞看得非常清楚。
事實上他早就預見到了危險。他打算拿到那筆巨款後,像帕特裡克那樣銷聲匿跡。
如今美夢破滅。他還剩大約100萬美元。他在國外還有朋友,在世界各地還有些關係。現在到了他像帕特裡克一樣逃跑的時候了。
按照事先所商定的,桑迪於上午10時在地方檢察官辦公室同帕裡什進行了會晤。在此之前,他一直考慮要不要把會晤日期推遲,以便騰出整個上午整理文件。他8點半離開自己的辦公室時,兩個合夥人和所有的律師助理、秘書都在忙著復英放大關鍵性的資料。
這次會晤是應帕裡什的請求進行的。桑迪當然知道個中緣故。州里的案子有大漏洞。起訴的轟動效應既已過去,就該認真辦案了。檢察官辦案往往要求天衣無縫,不能有絲毫紙漏。然而一個觀點鮮明的案子有大漏洞,那就非同小可了。
帕裡什想摸底。不過首先他擺出了盛氣凌人的架勢,大談立場問題。任何一個陪審團都不會對一個謀財害命的律師表示同情。對此,桑迪沒有答話。帕裡什又談起了據以為豪的定罪率。凡是他經手的一級謀殺案,從來沒有失敗的。迄今他已將八個罪犯送進死因區。這並非他自誇。
桑迪確實不願聽他扯下去。他需要認真地和帕裡什交談,但還不到時候。於是他問,你怎樣證明拉尼根在哈里森縣犯有謀殺罪?接著他又提出了死因間題。如何證明?帕裡什當然拿不出證據。還有一個大問題。受害者是誰?根據桑迪的調查,在該州承辦的謀殺案中,沒有一起是在受害者身份不明的情況下定罪的。
帕裡什預料到會有這些麻煩的提問,於是按照事先想好的作了模糊性回答。「你的委託人有沒有考慮認罪辯訴協議?」他終於忍痛提出了這個問題。
「沒有」
「他會不會這樣做?」
「不會。」
「為什麼?」
「你急急忙忙召開大陪審團會議,提出了一級謀殺罪的控告,並在新聞媒界大造輿論。現在你遇到了困難,就想找我們協商。當初你何不耐心地等一等,查查自己的證據呢?還是死了這份心吧。」
「我可以以過失殺人論罪。」帕裡什惱怒地說,「那至少判20年。」
「有可能。」桑迪冷冷地說,「不過我的委託人並沒有被控告犯有過失殺人罪。」
「我可以明天提出控告。」
「行。你就這樣做吧。撤銷一級謀殺罪的起訴,另外提出過失殺人的起訴,然後我們再談。」
悠悠叻 2021-9-17 02:09
第三十二章
那個套房名叫卡米爾,在比洛克西大賭場的頂層佔據了三分之一的樓面。比洛克西大賭場是沿海地區眾多維加斯式的賭場之一,建造日期最近,設施最豪華,面積最大,生意也最興攏來自維加斯的服務員認為,用襲擊沿海地區的強颶風的名稱給該賭場的套房和宴會廳命名,是聰明之舉。對於來自本地區的只想住得舒適一些的普通顧客,卡米爾套房的每日租價是750美元。這個價格桑迪表示願意接受。
對於來自遠方的攜巨款的豪賭者,則免收租金。不過賭博這件事桑迪的腦子裡根本沒想過。他的委託人已經同意支付租金,此地離他所在的醫院不到兩英里。卡米爾套房有兩間臥室,一間廚房,一間書房和兩個客廳——可同時接待兩批來訪者。此外它還有四部獨立的電話、一台傳真機和一台錄像機。桑迪又讓自己的助理從新奧爾良搬來了電腦等設備以及阿歷西亞的首批檔案材料。
來麥克德莫特先生的臨時辦公室拜訪的第一位客人是特魯迪的已被徹底擊敗的律師傑默裡-裡德爾頓。他尷尬地遞上了草擬的財產權和孩子探視權的協議。桑迪和他邊吃午飯邊討論。條件是帕特裡克口授的。由於此時桑迪占主動,他又從中挑出不少小毛玻「這份初稿擬得不錯。」他一面再次肯定,一面繼續用紅筆在上面圈圈點點。裡德爾頓只能乾瞪眼。
對於修改之處,他—一表示了不同看法。但兩位律師都清楚,該協議的措詞要改到帕特裡克滿意為止。那份DNA鑒定書和一系列裸體照片具有無比的威懾力。
第二位來訪者是北方人壽互保公司在比洛克西的法律顧問塔爾博特-米姆斯。他是個大忙人,平時來去乘坐一輛十分舒適的麵包車。開車的是一位能幹的司機。車內有皮椅、小寫字檯、兩部電話、傳真機、BP機、電視機、錄像機、大小電腦和一隻長沙發。
錄像機是給他研究錄像證詞用的,而長沙發給他提供了小睡的用具。不過那種辛苦的日子只有連續上法庭辯護時才會出現。隨行人員有一個秘書和一個助理,兩人衣兜裡均放著移動電話,還有一位被拉來準備擬寫額外的法律文件的簽約律師。
在卡米爾套房,四個人匆匆作了自我介紹。桑迪請他們坐下,又提出到小酒櫃給他們拿飲料。他們婉言謝絕了。這時,那個秘書和那個助理兜裡的移動電話響了。他們開始對著電話機說話。桑迪領著米姆斯和那個簽約律師到了一個客廳。三個人面對大玻璃窗坐下。窗外可清楚地看到賭場的車庫以及另一家賭場的第一根鋼柱。
「我有話直說。」桑迪說,「你認識一個名叫傑克-斯特凡諾的人嗎?」
米姆斯迅即想了想。「不認識。」
「我原以為你認識他。此人是華盛頓的一位高級偵探。阿歷西亞、北方人壽互保公司和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雇他來追尋帕特裡克。」
「是嗎?」
「請看這些東西。」桑迪微笑著從文件夾裡抽出一套令人毛骨驚然的彩色照片。米姆斯將那照片攤在桌子上——上面是帕特裡克血污的傷口。
「這些照片曾出現在報紙上,對不對?」
「那只是其中一部分。」
「我想是作為你們控告聯邦調查局的證據出現在報紙上的。」
「聯邦調查局並沒有傷害我的委託人,米姆斯先生。」
「哦,是嗎?」米姆斯將目光從照片移向桑迪,等待作出解釋。
「帕特裡克不是聯邦調查局抓獲的。」
「那麼你們為什麼控告他們?」
「宣傳手段,目的是喚起公眾對我的委託人的同情。」
「並未成功。」
「對你們也許是這樣,但你們不會擔任陪審員,是不是?反正,這些傷口是傑克-斯特凡諾手下的人對帕特裡克長時間地拷問所造成的。傑克-斯特凡諾根據幾個客戶的旨意追尋帕特裡克。其中一個客戶就是擁有60億美元股值的聲譽卓絕的公司——北方人壽互保公司。」
塔爾博特-米姆斯是個特別講效率的人。他不得不這樣。在他的辦公室,有幾百個待查的卷宗。此外,他還兼任了18家大型保險公司的法律顧間。他實在陪不起時間。「我提兩個問題。」他說,「第一,你能證明這事嗎?」
「能,聯邦調查局可以作證。」
「第二,你有什麼要求?」
「我要求北方人壽互保公司的一位高級管理人員明天來這裡會晤。這個人必須能代表公司說話。」
「他們很忙。」
「大家都忙。說句不客氣的話,要是我們提出起訴,你們就麻煩了。」
「你好像在威脅我。」
「怎麼看都可以。」
「明天什麼時候?」
「下午4點。」
「我們準時到這裡。」米姆斯說完,朝桑迪伸出了手。然後他帶著隨從匆匆離去。
桑迪自己的部屬於下午三四點鐘到達。一位秘書接電話。此時每隔10分鐘電話鈴就會響。桑迪已和許多人通了電話:卡特、帕裡什、治安官斯威尼、邁阿密的馬克-伯克、比洛克西的幾個律師,以及密西西比州西區聯邦檢察官莫裡斯-馬斯特等。他還為個人私事打了三次電話。兩次打給妻子詢問家裡情況,一次打給正在讀初中三年級的兒子所在學校的校長。
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法律代表哈爾-萊德也來到卡米爾套房。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在此之前,桑迪同他通過兩次電話。令桑迪驚訝的是,他沒有帶隨從。而保險公司的辯護律師往往是成群結隊的。他們無論事情大小,至少得去兩個人。兩個人都聽,都看,都發表意見,都做筆記,而且更重要的是,都為委託人擬寫同一內容的法律文件。
萊德不到50歲,閱歷豐富,辦事穩重,論知名度,也並不需要另一位律師的協助。他有禮貌地要了一杯減肥可樂。在米姆斯先生坐過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桑迪向他提出了同樣的問題。「你認識一個叫傑克-斯特凡諾的人嗎?」
萊德說不認識。於是桑迪向他作簡短解釋,給他看帕特裡克的傷口的彩照。接著雙方談了一會兒。這些傷口不是聯邦調查局造成的,桑迪說。萊德悟出了話中的含義。他擔任保險公司的法律代表多年,早已知道那些人是什麼貨色。
即便如此,他還是感到震驚。「假如你能證明這事,」萊德說,「我的委託人肯定希望私下解決。」
「我們已經準備修正訴訟狀,不再以聯邦調查局為控告對象,而將你的委託人、北方人壽互保公司、阿歷西亞、斯特凡諾,以及其他一切與拷問有關的人,列為被告。他們蓄意傷害一個美國公民,得賠償巨額損失。我們將通過比洛克西法院解決這事。」
但如果萊德能予以密切合作,也許能避免打官司。他同意馬上給莫納克一西厄姆保險公司打電話,要求該公司自身的首席律師放下手頭一切事情,乘飛機來比洛克西。似乎他對自己的委託人沒有披露為搜尋提供資金感到惱怒。「如果這是事實,」他說,「我再也不當他們的法律代表。」
「相信我,這是事實。」
天差不多黑了。保羅被蒙上眼睛,戴上手銬,領出了屋子。他們沒有用槍管頂著他的身子,也沒有威脅他。什麼話都沒有。他進了一輛小汽車,獨自坐在後排座位。車子開了一個小時左右。一路上,收音機裡播放著古典音樂。
車停了,前後門都被推開。保羅從後門被扶了出來。「跟我走。」身旁一個人說。旋即一隻粗大的手攙住了他的胳膊肘。約莫走了100米,他們停了下來。
同一個人說:「你現已站在離里約熱內盧20公里的公路上。左側300米外有一幢農舍。你去那裡打電話求助。我手裡有槍。你要是回頭,我只有殺了你。」
「我不會回頭。」保羅一面說,一面顫抖。
「好。我先卸下你的手銬,再拿掉你的蒙眼布。」
「我不會回頭。」保羅說。
手銬被卸下了。「現在我拿掉你的蒙眼布。快步朝前走。」
蒙眼布被猛地拉開。保羅低著頭,開始沿著公路朝前小跑。身後沒有任何動靜,但他不敢回頭。到了那幢農舍,他先打電話給警察局,再打電話給兒子。
悠悠叻 2021-9-17 02:09
第三十三章
8點,兩位法庭記錄員準時到達。她們的名字很相近。一人叫琳達,另一人叫林達。兩人遞上自己的名片,跟著桑迪去了卡米爾套房居中的書房。那裡的傢俱已被移靠牆壁,並添了幾把椅子。他把琳達安排在房間的一端。那個座位緊靠著一扇這得嚴嚴實實的窗戶。林達被安排在另一端,旁邊是酒櫃,面對著當中的所有來客的座位。兩人都很想抽支煙。桑迪讓她們去了那間稍遠的臥室。
接著傑恩斯帶著一大幫人來了,其中有司機;一位上了年紀的特工,他身兼保縹、觀察員、聽差數職;卡特和卡特的頂頭上司。此外,傑恩斯還從司法部請來了斯普羅林。他是個經驗豐富的談判老手,黑眼睛,目光敏銳,話不多,有很強的記憶力。這六個人或穿黑色西裝,或穿藍色制服。他們均遞上了名片,桑迪的助理將名片—一收下。他的秘書被吩咐去沏咖啡。與此同時,一群人慢慢穿過小客廳,進了書房。
再接著,密西西比西區聯邦檢察官莫裡斯-馬斯特到了。他輕裝上陣,只帶了一個助理。繼他們之後到達的是帕裡什。他沒有帶隨從。會談即將開始。
不等吩咐,傑恩斯的司機和馬斯特的助理自動留在客廳裡。那裡有一盤炸面圈和報紙。
桑迪關上門,熱情地道了聲「早安」,感謝他們光臨。他們坐在房間四周,臉上沒有笑容。其實他們並非不樂意來這裡。這次會談還是頗具吸引力的。
桑迪介紹了兩位法庭記錄員,並解釋說,這次會談的兩份記錄將由他保存,決不向外透露。對此,他們似乎沒有異議。眼下他還不能確定談什麼。
桑迪手執拍紙簿,上面有他精心準備的筆記。筆記長達十幾頁,這不啻是向一個陪審團作辯護髮言。
首先,他轉達了他的委託人帕特裡克-拉尼根對各位的問候,說他的傷口正在痊癒。接著,他扼要敘述了帕特裡克受到的起訴。密西西比州控告他犯有一級謀殺罪;聯邦控告他犯有盜竊罪、騙匯罪、脫逃罪。
一級謀殺罪意味著判死刑。其他各項罪加起來也夠判30年。
「聯邦控告的罪名是很嚴重的,」他神色嚴肅地說,「但比起一級謀殺罪還顯得遜色。我們想擺脫聯邦的指控,以便集中精力對付一級謀殺罪的起訴。」
「你們有這方面的計劃?」傑恩斯問。
「我們有一個要約。」
「其中包括了那筆巨款?」
「確實如此。」
「我們並沒有對那筆巨款提出要求。它並不是從聯邦政府竊走的。」
「情況恰恰相反。」
斯普羅林感到骨額在喉,不得不發。「你們真的以為可以花錢買自由嗎?」這與其說是詢問,不如說是挑戰。他的嗓音低沉、沙啞,但言辭十分犀利。
面對這樣的挑戰,桑迪已經胸有成竹。「請大家等一等。」他說,「只要你們聽完我的敘述,就會明白我們為什麼有此意向了。想必大家對1991年阿歷西亞先生宣稱原僱主違反了虛報款項條例一事都很熟悉吧。該案是由比洛克西的博根法律事務所承辦的。
當時該事務所包括一位新接納的合夥人,即帕特裡克-拉尼根。阿歷西亞先生的密報完全是騙局。我的委託人發現了此事的真相,後來又獲悉該法律事務所打算將他除名。這時司法部已經對密報認可,但獎勵的那筆巨款尚未下達。一連數月,我的委託人悄悄地收集證據。這些證據十分清楚地顯示了阿歷西亞先生和他的律師密謀騙取政府的9000萬美元的經過。至於證據的形式,它們是書面材料和錄音磁帶。」
「這些證據在哪裡?」傑恩斯問。
「由我的委託人掌握著。」
「要知道,我們可以直接把它們拿過來。我們可以隨時簽發搜查令把它們拿過來。」
「如果我的委託人拒絕搜查,怎麼辦?如果他銷毀證據,或者乾脆將它們轉移,怎麼辦?到那時,你們採取什麼措施?把他關起來?指控他犯有其他什麼罪?說實話,對你,對你的搜查令,他根本無所畏懼。」
「那麼你呢?」傑恩斯問,「如果證據在你手裡,我們可以為你簽發一個搜查令。」
「這是不可能的。我有權拒絕將委託人的任何東西向外洩露,這點你不是不知道吧。別忘了,阿歷西亞先生已經對我的委託人提出了訴訟。我手中的一切材料都受到法律保護。在任何情況下我都不會交出去,除非委託人吩咐我這樣做。」
「假如我們下達一項法院指令,那將怎樣?」斯普羅林問。
「我會不予理睬,然後上訴。在這方面,你是贏不了我的。先生。」至此,他們似乎接受了自己的失敗。
無人感到意外。
「有多少人參與了密謀?」傑恩斯間。
「阿歷西亞先生和該法律事務所的四個合夥人。」
他們停止詢問,等待桑迪報出參議員先生的名字,但桑迪沒有這樣做。只見他一邊看著筆記,一邊往下說:「交易很簡單。我們交出書面材料和錄音磁帶。帕特裡克如數歸還那筆巨款。反過來,聯邦政府宣佈撤銷指控,以便我們集中精力對付州里的起訴。
國內收入署要同意對他不予追究。他的巴西律師伊娃-米蘭達要立即獲釋。」桑迪一口氣說出了這些條件,因為事先經過反覆操練。眾人貪婪地聽著每句話。斯普羅林仔細地記了筆記。傑恩斯望著腳下,既沒微笑也沒皺眉。其餘的人態度不明朗,但是,每個人心中都有許多疑問。
「而且今天必須做出是否成交的決定。」桑迪補充說,「此事不容延緩。」
「為什麼?」傑恩斯問。
「因為伊娃-米蘭達已經被關押。因為你們都在場,有權做出這個決定。因為我的委託人已經確定今天下午5時為敲定的最後期限,否則他將銷毀那些證據,留住巨款,準備坐牢,寄希望於將來出獄。」
對於帕特裡克的打算,他們沒有絲毫懷疑。迄今他已經設法在一個相當安全的單獨房間內過著監禁生活,而且有一幫人供他調遣。
「下面談談那位參議員吧。」斯普羅林說。
「好主意。」桑迪說。他拉開通往客廳的門,對一個律師助理說了幾句話,於是一張放有揚聲器和放音裝置的桌子被推到了房間當中。桑迪重新關上門。
他看著自己的筆記,說:「下面播放一段談話。日期是1992年1月14日,大約在帕特裡克失蹤前三星期。
地點為該法律事務所底樓的一間小會議室。這個房間有時被用於舉行小型會議。你們將會聽到三個人的聲音,依次為查爾斯-博根、本尼-阿歷西亞和杜格-維特拉諾。這天阿歷西亞突然到了該法律事務所,而且正如你們將聽到的,情緒不佳。」
桑迪走到桌子旁邊,開始檢查各個按鈕。他們仔細地看著他,多數人稍稍向前傾身。
桑迪說:「我再說一遍。第一個人是博根,然後是阿歷西亞,然後是維特拉諾。」他揪了按鈕,揚聲器裡傳來沙沙的響聲。10秒鐘之後,突然響起了說話者的憤怒話音。
博根:雙方同意按我們的標準將律師費定為獎金的三分之一。你已經在合同上簽字。一年半之前你就同意我們應得30O0萬美元。
阿歷西亞:你們不應得3000萬。
維特拉諾:你也不應得60O0萬。
阿歷西亞:我想知道錢怎麼分。
博根:你三分之∼我們三分之一。你6000萬,我們3000萬。
阿歷西亞:不,不。我是說3000萬到這裡後怎麼分。
維特拉諾:這不關你的事。
阿歷西亞:怎麼不關我的事?這是我付的訴訟費。我有權知道怎麼分配。
博根:你沒有這個權利。
阿歷西亞:參議員得多少?
博根:你別管。
阿歷西亞:(大叫)我就要管。那個傢伙去年在華盛頓不停地施加壓力,威脅海軍部、國防部和司法部。哼,他在我的案子上下的功夫比為自己拉選票還要多。
維特拉諾:別嚷嚷,好不好?
阿歷西亞:那個卑鄙的傢伙得多少?說呀?我有權知道你們暗地裡塞給他多少錢。這是我的錢。
維特拉諾:一切都是暗地裡的,本尼。
阿歷西亞:他得多少?
博根:反正他那裡總是要照顧到的。你幹嗎對這事糾纏不休?這又不是什麼新鮮事。
維特拉諾:你當初選擇這個法律事務所主要是因為我們在華盛頓有關係。
阿歷西亞:500萬?1000萬?他是不是拿這麼多?
博根:我不會說的。
阿歷西亞:你要不說,我就自己打電話問他。
博根:你去打電話吧。
維特拉諾:想想看,本尼。你拿6000萬還嫌少,未免太貪了吧。
阿歷西亞:別教訓我,說什麼貪不貪的。我上這兒來的時候,你們每小時收費200美元。現在還要收3000萬費用。你們已在裝修房屋,訂購汽車,接下來還要買遊艇、飛機和其他高級玩意兒。這都是花我的錢。
博根:你的錢?難道我們在這裡缺吃少穿,非得你救濟不成?你的密告根本就是個騙局。
阿歷西亞:這不錯,可我成功了。給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設陷功的是我,不是你們。
博根:那你為什麼還要雇我們做律師?
阿歷西亞:我後悔都來不及呢。
維特拉諾:別這麼健忘,本尼。你是看中我們的門路才來的。你需要幫助。為了整理那些材料,我們付出了極大的勞動。我們還到華盛頓拉關係,幕後操縱一切。這些你最好掂掂份量。
阿歷西亞:把參議員的那一份劃排。這樣就省下了1000萬。再劃掉1000萬,剩下1000萬你們幾個人分。我想,這樣收費才馬馬虎虎。
維特拉諾:(大笑)虧你想得出,本尼。你得8000萬,我們得1000萬。
阿歷西亞:是的,政客的不予考慮。
博根:不行,本尼。你忘記了一個最重要的事實。
如果沒有我們和那些政客,你一分錢也拿不到。
桑迪掀了按鈕,磁帶停止轉動,但爭吵聲似乎還在房內蒙繞。他們注視著地面、天花板和牆壁,每個人都在回味剛才聽到的精彩片斷。
桑迪的臉上泛起得意的微笑。「先生們,這只是一個實例。」
「其餘的什麼時候能拿到?」傑恩斯問。
「不出幾個小時。」
「你的委託人能在聯邦大陪審團面前作證嗎?」
斯普羅林問。
「能,但他不能保證到時候出庭。」
「為什麼?」
「他無須做出解釋。他就是這麼對我說的。」桑迪將桌子推到門邊,敲了敲門,把它還給那個律師助理。他轉身重新對眾人發話。「你們想必要進行商量。
我離開這個房間,好讓你們自由地交談。」
「我們不在這裡商量。」傑恩斯說著,站了起來。
這個房間的導線太多了。考慮到帕特裡克的以前的表現,必須防止有竊聽器。「我們去自己的房間。」
「請便。」桑迪說。他們都站起來,抓起自己的公文包,然後一個接一個地走出房門,穿過客廳,到了套房外面。琳達和林達趕緊去那間稍遠的臥室抽煙。
桑迪倒了一杯咖啡,等候著。
他們下了兩層樓,進了一個雙人房。空間頓時變得狹小起來。外衣被脫去,扔在兩張床鋪的枕頭上。
傑恩斯讓他的司機和馬斯特的助理一道在門廳等候。這裡討論的事情實在太敏感,不能讓他們的耳朵聽見。
這筆交易的最大輸家是莫裡斯-馬斯特。如果聯邦的指控被撤銷,他的公訴人的角色將不復存在,龐大的陪審團也將宣佈解散,因而他覺得有必要搶在其他人之前發表反對意見。「我們不能傻乎乎地讓他花錢買自由。」這話主要是說給斯普羅林聽的。此時他坐在一張不結實的木椅上,徒勞地想要放鬆一下。
在司法部,斯普羅林的職位僅次於部長,這使他的地位遠在馬斯特之上。他打算先有禮貌地聽聽下屬的意見,然後和傑恩斯做決定。
漢密爾頓-傑恩斯望著帕裡什說:「你有把握判拉尼根謀殺罪嗎?」
帕裡什是個謹慎的人,他完全知道當著這夥人的面所做的承諾的份量。「判謀殺罪可能有些困難,判過失殺人罪穩穩當當。」
「過失殺人罪最多判多少年?」。20年。」
「他至少坐多少年牢?」
「大概5年。」
說也奇怪,這個回答似乎令傑恩斯感到高興。作為一個職業執法者,他主張過失殺人犯應該坐牢。
「你有什麼看法,卡特?」他一邊問,一邊沿著床邊踱步。
「就謀殺罪來說,沒有多少證據。」卡特說,「我們無法證明謀殺的對象、方式、時間、地點和經過。我們只是推測他殺了人,這種推測在法庭上是站不住腳的。相比之下,判過失殺人要容易得多。」
傑恩斯問帕裡什:「法官呢?他願意判最高年限嗎?」
「如果能裁定帕特裡克犯有過失殺人罪,我估計法官會判他20年。帕羅爾在這方面是不手軟的。」
「這麼說我們有把握讓拉尼根坐5年牢?」傑恩斯掃視房內所有的人。
「是的。」帕裡什自我辯解地說,「而且我們不放棄一級謀殺罪的指控。我們打算全力論證拉尼根為了竊取那筆巨款殺了一個人。雖然判死刑不大可能,但如果能定為普通謀殺罪,他也將面臨終身監禁。」
「難道對我們來說,他在帕奇曼監獄服刑,還是在聯邦監獄服刑,有什麼實際區別嗎?」傑恩斯間。顯然他認為沒有區別。
「我相信帕特裡克有他的看法。」帕裡什說著,勉強笑了笑。
帕裡什非常贊成這筆交易。這樣一來,馬斯特和聯邦調查局將很快撤離這個案子,他將成為唯一的公訴人。既然有空子可鑽,他不妨再將馬斯特往絕路推一把。「我相信帕特裡克在帕奇曼監獄一定會過得非常愉快。」他更明確地說。
馬斯特不甘沉默。他搖搖腦袋,准起眉頭。「我說不行。」他說,「我認為這樣做不光彩。這等於一個搶劫銀行的罪犯,在被捕後主動提出,只要不予起訴就把錢交回。法律制裁不是可以討價還價的。」
「事情並不像你說的那樣簡單。」斯普羅林說,「我們突然有更大的魚要抓,而拉尼根是關鍵。他竊取的那筆巨款本來就是不乾淨的。我們只不過把錢從他那裡拿過來,還給納稅者。」
馬斯特不打算和斯普羅林爭辯。
傑恩斯望著帕裡什說;「對不起,帕裡什先生,你能不能迴避一會兒。我們聯邦政府的幾個人要商量一點事情。」
「行。」帕裡什說著,走出了房門,去了門廳。
議論結束,斯普羅林要拍板了。「先生們,事情非常簡單。白宮的某些重要人物正密切注視著事態發展。參議員東先生並不是總統的人。坦率地說,這裡發生的醜聞只會使政府高興。眼下來先生正為連任奔波。這些指控夠他忙一陣子了。如果指控成立,他就完蛋了。」
「我們負責調查。」傑恩斯對馬斯特說,「你負責起訴。」
馬斯特突然發現這次會談對他的明顯好處了。
與帕特裡克做交易的決定是由一些比斯普羅林和傑恩斯更有權勢的人做出的。這兩個人都會籠絡他,因為他畢竟是該區的聯邦檢察官。
想到指控和起訴一位美國參議員可能產生的巨大影響,馬斯特立刻來了勁。他彷彿看見自己在一個擠得水洩不通的法庭上放帕特裡克的磁帶,陪審員和聽眾貪婪地聽著每一句話。「這麼說我01打算做這筆交易吵?」他聳聳肩,裝出無可奈何的樣子。
「是的,」斯普羅林說,「我們沒有選擇。我們看來並不吃虧。那筆巨款拿回來了。帕特裡克要坐很久的牢。而且逮住了更大的竊賊。」
「加上總統希望這樣做。」馬斯特說著,露出了微笑。但其餘的人沒有發笑。
「我沒說總統希望這樣做。」斯普羅林說,「這件事我還沒有向總統匯報過。我知道的一切,都是從我的幾個老闆那裡聽來的。」
傑恩斯把帕裡什從門廳叫了回來。他們差不多花了一個小時分析帕特裡克提出的條件,研究每一條對策。那個姑娘可以在發出通知後一小時內獲釋。
帕特裡克也必須交出那筆巨款和利息。還有他對聯邦調查局提出的起訴該如何處理?傑恩斯記下了一系列與桑迪交涉的要點。
在邁阿密,馬克-伯克親自向伊娃報告了她父親獲釋的好消息。他沒有受到傷害。事實上,他們待他非常好。
伯克還說,要是運氣好,說不定她本人一兩天內也會獲釋。
悠悠叻 2021-9-17 02:10
第三十四章
他們板著面孔回到卡米爾套房,在各人的位置上坐了下來。根據表情,看不出他們將作出什麼樣的回答。不過多數人把外衣扔在自己的房間,捲起了襯衣袖,鬆開了領帶,似乎準備大干一常桑迪看了看手錶。他們已經離開了將近一個半小時。此時斯普羅林是他們的發言人。
「關於那筆巨款,」他開了口。桑迪隨即知道,他們同意做這場交易。剩下的只是細節問題。「你的委託人願意歸還多少」「全部。」
「具體數字是多少?」
「9000萬美元。」
「利息呢?」
「你們還要利息?」
「是的。」
「為什麼?」
「只是為了公平?」
「對誰公平?」
「順,對納稅者。」
桑迪哈哈笑了起來。「你們不過是替聯邦政府工作罷了。從什麼時候起你們開始考慮到納稅者的利益了?」
「對於盜竊、貪污者,他nl還款時都是這樣計算的。」莫裡斯-馬斯特補充說。
「怎樣計算?」桑迪問,「以什麼利率計算?」
「至少不能低於9%。」斯普羅林說,「這樣才夠公平。」
「是嗎?國內收入署退還多付稅款的利率是多少?」
沒有一個人能回答。「6%,」桑迪說,「政府所付的利率是可憐的6%。」
當然,桑迪是事先有所準備的,他估計到會有這些問題,已經想好了答案。看到他們一個個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他覺得甚是好笑。
「這麼說你們願意付6%哆?」斯普羅林問。他用詞精確,語氣緩慢。
「當然不願意。錢在我們手裡,該由我們決定付多少利率。這和政府的做法是一碼事。我們估計,這些錢又將去填國防部的黑洞。」
「我們不掌管這些錢。」傑恩斯說。他已經感到疲憊,無心作進一步解釋。
「我們是這樣看待那筆巨款的。」桑迪說,「本來它已經付給了幾個大騙子,再也拿不回來了。我的委託人察覺了此事,控制了錢,現在願意歸還。」
「這麼說我們應該給予獎賞步?」傑恩斯問。
「用不著,只需放棄利息。」
「我們是要向華盛頓的人匯報的,」斯普羅林說。
他的語氣算不上懇求,但也有求助之意。「總得讓我們有個交待。」
「我們付國內收入署的一半的利率,再也不能多付了。」
斯普羅林不動聲色地說:「我會把詳情向司法部長匯報,希望他情緒很好。」
「請轉達我的問候。」桑迪說。
傑恩斯從筆記上抬起頭。「你是說付3%的利息?」
「是的。從1992年3月26日至1996年11月1日。總數是1.13億。還有一些零頭,我們就忽略不計了。總數1.13億美元。」
這個數字具有強大的說服力,不能不叫這些政府的僱員動心。他們每個人都把這個數字寫在自己的拍紙簿上。它看上去是那麼龐大。既然能為納稅者拿回這麼多錢,這筆交易完全值得。
帕特裡克願意交還這麼多錢僅意味著一個事實:他已經拿那9000萬美元進行了高利潤投資。在此之前,斯普羅林曾讓他的部屬精心算了幾筆賬。假定帕特裡克將那筆巨款全部投資,並能每年獲得8%的利潤,那麼他現在應該有1.31億美元。年利潤為10%的活,則有l.44億美元。當然爿巨款沒有計算在內。顯然,帕特裡克並沒有濫用那筆巨款。他依然是一個很富有的人。
「還有你以拉尼根先生的名義提出的那個起訴,我們也很關心。」斯普羅林說。
「我們將從起訴書中把聯邦調查局去掉。不過這需要傑恩斯先生的一些幫助。我們可以晚些時候討論。這不是主要的。」』「好吧,容後再議。你的委託人什麼時候能在大陪審團面前作證?」
「無論什麼時候都行。就身體狀況來說,他可以隨時出庭。」
「我們打算盡快地處理這事。」
「對於我的委託人來說,越快越好。」
斯普羅林因掉了核對單上的幾個條目。「雙方均保密,不得洩露給新聞媒介,否則將會招致許多批評。」
「我們不會透露一點風聲。」桑迪允諾說。
「你們想讓米蘭達女士什麼時候獲釋?」
「明天。我們希望有人搶送她從邁阿密的監獄前往秘密的候機室。她在上飛機前必須得到聯邦調查局的保護。」
傑恩斯聳了聳肩。「沒問題。」他說。
「還有問題嗎?」桑迪問。他握了搓雙手,似乎激烈的爭論馬上就要開始。
「政府方面要說的就這些。」斯普羅林說。
「好。下面我有個建議。」桑迪說,彷彿他們有選擇似的,「我這裡有兩個專門從事電腦操作的秘書。
她們已經將初擬的交款協議和訴訟撤回書打印了出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拿到修訂稿。你們先在上面簽字,然後我帶著它去找我的委託人。我希望幾個小時內把這件事了結掉。馬斯特先生,我建議你與聯邦法官聯繫,盡快安排一次電話會議。我們用傳真機把訴訟撤回書傳給他。」
「我們什麼時候能拿到那些書面材料和錄音磁帶?」傑恩斯問。
「如果接下去的幾個小時裡我們能把簽字和核准的手續辦妥,你們下午5點鐘就可以拿到。」
「我需要用電話。」斯普羅林說。馬斯特和傑恩斯也有此需要。他們分別去了各個房間。
一般的囚犯每天應有一小時的放風。此時是Ic月底,天氣晴朗、涼爽,帕特裡克決定享受這個合法權利。過道上的司法助理沒有同意。目前他們尚未接到命令。
帕特裡克打電話給卡爾-赫斯基,掃除了所有的障礙。與此同時,他問赫斯基能否去迪維遜街的羅塞蒂小吃店買兩個蟹肉奶酪餡的三明治,一道在露天吃午飯。赫斯基表示很樂意。
兩人坐在一條木凳上吃著三明治。離他們不遠有個小噴泉,還有一棵矮小的楓樹。周圍是醫院的幾幢房屋。卡爾也替幾個司法助理買了三明治。他們坐在附近,剛好在聽力所及範圍之外。
對於卡米爾套房裡正在進行的會談,卡爾一無所知。帕特裡克沒有告訴他。反正帕裡什在場,不久他會把情況告訴法官。
「眼下人們對我有什麼議論?」帕特裡克問。那塊三明治,他已吃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他放口袋裡。
「小道傳聞沒有了。情況恢復正常。你的朋友還是你的朋友。」
「我給幾個朋友寫了信。你能轉交嗎?」
「當然可以。」
「謝謝。」
「我聽說你的女朋友在邁阿密被逮住了。」
「是的。不過她很快就能獲釋,只是護照出了個小岔子。」
卡爾咬了一大口三明治,默默地咀嚼。他漸漸習慣了兩人談話中不時穿插的長時間沉默。每次都是他尋找話題,而帕特裡克不會主動發話。
「外面的空氣真新鮮。」他終於開口說,「謝謝你的幫助。」
「你有權享受新鮮空氣。」
「你去過巴西嗎?」
「沒有。」
「你應該去。」
「是像你一樣去,還是帶全家去?」
「只是有空去看看。」
「看海灘?」
「不,別去海灘,也別去城市,而是到這個國家中部的空曠地帶。那裡有碧藍的天空,清新的空氣,美麗的土地,熱情單純的居民。卡爾,那裡就是我的家。
我恨不得馬上回到那裡。」
「恐怕還要過一段時期。」
「有可能,但我可以等待。我不再是帕特裡克。帕特裡克已經死了。他處境艱難,備受煎熬。他臃腫肥胖,非常不幸。幸虧他死了,現在我是達尼洛,是達尼洛-席爾瓦,在另一個國家過著平靜的生活,感到從未有過的快樂。達尼洛可以等待。」
而且有金錢美女。卡爾本想奚落一句,但還是把話嚥了回去。
「達尼洛如何回巴西?」卡爾問。
「我正在為此而努力。」
「哎,帕特裡克——我叫你帕特裡克,沒叫達尼洛,該沒意見吧。」
「沒意見。」
「我想該把案子交給特魯塞爾法官了。很快就有一些動議要討論,將不得不做出裁決。我對你的幫助也只能到此結束。」
「你遭到了非議?」
「有一點,但動不了我一根汗毛。我不想傷害你。
恐怕我拖得越久,人們的意見也越大。誰都知道我們是朋友。要知道,我幫著把你的骨灰盒放入墳墓的。」
「可我還沒好好謝謝你。」
「沒關係。你當時已經死了,所以別提了。那十分有趣。」
「我知道。」
「總之,我和特魯塞爾說過了,他準備接這個案子。我也把你遭受慘無人道的傷害的事和他說了,並讓他知道,對你來說,盡可能久地呆在這裡是多麼重要。他表示理解。」
「謝謝。」
「但你得有清醒的認識。在某個時候,你還是要被投入監獄。說不定你會在那裡呆很長時間。」
「卡爾,你認為我殺了那個孩子?」
卡爾把吃剩的三明治放回袋裡,開始喝冰茶。他不想隱瞞自己的看法。「情況看起來是令人懷疑的。
首先,汽車裡有人的遺骸,這說明一定有誰被殺。其次,聯邦調查局對1992年2月9日以及在此之前不久所有的失蹤人員進行了詳盡的電腦分析。佩拍是方圓三百英里內唯一沒被打聽出下落的人。」
「但這不足以使我定罪。」
「你的問題不是要被定罪。」
「你認為我殺了他?」
「我不知道該有什麼看法。我當了12年法官,親眼看到一些人承認了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犯罪事實。在特定的環境下,一個人是什麼都能幹出來的。」
「於是你相信我殺了人?」
「我不想相信,但事實又使我有所懷疑。」
「你看我會殺人嗎?」
「不會。但我同樣認為你不會裝死,不會竊取那9000萬美元。你這幾年的經歷充滿了意想不到的事。」
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卡爾看了看手錶。帕特裡克從凳子上站起身,開始在庭院慢慢移步。
卡米爾套房的午餐是一盤盤淡而無味的三明治。他們正在用餐時,四年前負責帕特裡克案件的聯邦法官回了電話。眼下他在傑克遜審理案件,是抽空回的電話。馬斯特介紹了卡米爾套房會談的情況,該法官同意舉行電話會議。其後馬斯特扼要敘述了雙方的協議。該法官表示要聽聽桑迪的說法,桑迪作了表述。接下來該法官又向斯普羅林提了幾個問題,情況變得複雜化了。談到一定時候,斯普羅林離席同該法官單獨進行了電話交談。他轉達了華盛頓高層的迫切願望,即為了抓大魚而同拉尼根先生做交易。該法官又同帕裡什單獨進行了電話交談。帕裡什同樣讓他放心,拉尼根逃脫不了制裁。他確實面臨比較嚴重的指控。儘管帕裡什不能保證,但拉尼根極有可能要坐許多年牢;該法官本來不願如此倉促地行事,但礙於那些竭力促成此事的人的壓力,又考慮到幾個在比洛克西出席會談的人的情面,發了慈悲,同意簽字撤銷聯邦對拉尼根的一切訴訟。訴訟撤回書被即刻電傳給他。他即刻簽字,將它電傳回來。
趁他們繼續用餐之機,桑迪迅速驅車到了醫院。
帕特裡克正在房內給母親寫信,桑迪闖了進去。「成功啦!」他把協議書朝帕特裡克的桌子上一扔。
「我們得到了所要的一切。」他說。
「撤銷所有的指控?」
「是的,法官剛剛簽了字。」
「交出多少錢?」
「9000萬,加上3%的利息。」
帕特裡克閉上眼睛,擬緊了拳頭。他的錢財已經去掉了大部分,但仍剩下很多,足夠他和伊娃將來在某地定居,過平安快樂的生活。
兩人一道樹覽協議書。帕特裡克在上面簽了字,然後桑迪拿著它迅速回到了卡米爾套房。
到了下午2點,人群已經稀疏,但桑迪又將開始同兩家保險公司的第二次會晤。他上前迎接塔爾博特-米姆斯和北方人壽互保公司第一副總經理希諾爾特。希諾爾特帶有兩個公司自身的律師,不過他們的名字桑迪沒有留意。另外米姆斯也帶有一個合夥人和一個簽約律師。他們的名字桑迪同樣沒留意。一群人交換了名片後,由桑迪陪伴到了舉行第一次會晤的同一客廳。兩位法庭記錄員也各就其位。
傑恩斯和斯普羅林正呆在隔壁的書房同華盛頓上層通電話。其餘的人被打發去了賭常他們獲准消遣一小時,但不得喝酒。
相比之下,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參加會晤的人馬少得多,僅有哈爾-萊德、他的一位簽約律師和公司的首席律師科恩——一位衣著整齊的矮個男人。他們和客廳裡的人作了不自然的介紹,坐下來聽桑迪發話。桑迪已經準備了一些薄文件夾。他把這些薄文件夾分發給眾人,請他們翻閱。每個文件夾都有一份帕特裡克控告聯邦調查局的起訴書和一套帕特裡克傷口的彩照。兩家保險公司的代表事先都看過律師準備的材料,所以沒有誰感到意外。
桑迪扼要地解釋了昨天所作的陳述,即聯邦調查局並沒有抓獲帕特裡克,因而也就沒有對他造成傷害。真正傷害他的是斯特凡諾。而斯特凡諾又是奉三個客戶的旨意這樣幹的。這三個客戶是:本尼-阿歷西亞,北方人壽互保公司和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他們的行為已構成了嚴重的犯罪。帕特裡克完全可以對他們提出訴訟。
「你打算怎樣證明斯特凡諾是奉三個客戶的旨意這樣幹的?」塔爾博特-米姆斯間。
「請稍等片刻。」桑迪說。他拉開通往賭室的門,問傑恩斯能否耽擱一會兒。傑恩斯進了客廳,向眾人作了自我介紹。他饒有興趣地把斯特凡諾所敘述的搜尋帕特裡克的經過描繪了一遍:三方出資,懸賞獲取信息,女營業員告密,巴西追蹤,外科醫生透露真情,冥王集團做交易,抓獲帕特裡克,嚴刑逼供,等等。沒有一點遺漏。所有這些都是用阿歷西亞、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和北方人壽互保公司提供的錢干的,而且一切都是為了他們的利益。
傑恩斯講得繪聲繪色,興奮異常。
「有什麼疑問嗎?」傑恩斯的敘述結束後,桑迪高興地間。
沒有一個人吭聲。在過去的18個小時裡,北方人壽互保公司的希諾爾特和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的科恩都未能查明,在他們的公司裡究竟是誰同意僱請傑克-斯特凡諾的。而且要這樣做似乎是不可能的,因為線索已經被掐斷了。
兩家保險公司都很大,都很富,都有不計其數的持股者,每年都要撥出巨額廣告費來維護自己的好聲譽。他們都不想為此事給自己找麻煩。
「謝謝你,傑恩斯先生。」桑迪說。
「需要的話,就到隔壁叫我。」傑恩斯說,似乎非常樂意再來做一些落井下石的工作。
他的出現既使他們感到困惑,又使他們感到不安。為何聯邦調查局副局長會在比洛克西露面?為何他如此迫切地給他們定罪?
「下面我們來做筆交易。」門關上後,桑迪說,「我方的要求很簡單,必須立即作出回答,沒有協商的餘地。首先,希諾爾特先生,北方人壽互保公司對我的委託人的傷害足以補償它付給特魯迪-拉尼根的250萬美元。你們倒不如回去,撤銷對特魯迪的起訴,讓她安靜地生活。她還有一個孩子要扶養。再說那筆錢也差不多被她花光了。你只要撤銷對特魯迪的起訴,我的委託人就對貴公司傷害他人身的行為不予追究。」
「沒別的要求?」塔爾博特-米姆斯不相信似的問。
「是的,沒別的要求。」
「成交。」
「我們是不是商量一下?」希諾爾特說。他仍然拉長著臉。
「用不著商量。」米姆斯對自己的委託人說,「事情明擺著,這是很合算的交易。我們就按他說的辦。」
「我想仔細算算。」
「你還要算什麼?」米姆斯惱怒地對希諾爾特說,「如果你希望我繼續當你們的法律代表,就馬上同意做這筆交易。」
希諾爾特不再做聲了。
「我們同意成交。」米姆斯說。
「希諾爾特先生呢?」桑迪問。
「啪,行。我想這樣可以。」
「好。我已經草擬了一份協議書,放在隔壁的房間。你們是不是去看看。下面我需要和萊德先生及其委託人單獨談幾句話。」
米姆斯領著自己的人離開了。桑迪鎖上門,面朝科恩先生、哈爾-萊德和他的簽約律師。「你們的交易恐怕和他們有點不同。他們之所以如此輕鬆地脫離干係,是因為有樁離婚案。這事棘手而複雜,我的委託人可以利用他對北方人壽互保公司的索賠要求使自己在離婚中取得主動。不幸的是,你們的情況不一樣。僱請斯特凡諾,他們出了50萬。你們出的錢是他們的兩倍。所以你們的罪行比較嚴重,該索賠的錢也比他們多得多.」「你們打算要多少錢?」科恩問。
「帕特裡克並不想要你的錢。但是他非常關心那個孩子。她今年6歲,可她的母親花錢如流水。那正是北方人壽互保公司這麼快就認輸的原因——他們很難從拉尼根太太那裡追回那筆保險費。帕特裡克想為那孩子建立一筆數額不大的信託基金。該基金她母親無權過問。」
「多少錢?」
「25萬美元,外加同樣多的律師費用。總共50萬美元。悄悄地付給,這樣不至於使你的委託人尷尬。」
對於人身傷害案和誤傷至死案,沿海地區法院歷來有重罰的習慣。哈爾-萊德曾經對科恩說,法院可以對阿歷西亞和兩家保險公司傷害帕特裡克的行為做出賠款數百萬美元的裁決。科恩來自加利福尼亞州,對此當然不會不知道。該公司急於就此事達成和解。
「我們付了50萬美元後,」科恩說,「一切訴訟都停止?」
「是的。」
「我們同意做這筆交易。」
桑迪打開一個文件夾,取出幾頁紙。「我已經草擬了一份協議書,你們拿去看看。」他把協議書交給他們。離開了客廳。
悠悠叻 2021-9-17 02:10
第三十五章
那位精神病醫生是海亞尼大夫的一個朋友。他對帕特裡克的第二次精神治療持續了兩個小時,但像第一次那樣沒有效果。今後他不再對帕特裡克進行治療。
帕特裡克道了一聲「請原諒」,及時回到病房吃晚飯。他沒吃幾口便停下了,扭開電視機看晚間新聞。所報道的內容均和他無關。他焦急地在房內踱步,又和看守他的司法助理聊天。儘管整個下午桑迪不停地來電話報告最新進展,但他要看到文件才心安。他看了一會兒電視劇,井強迫自己讀一本厚厚的通俗小說。
差不多到了8點,他才聽見桑迪同兩個司法助理的說話聲。桑迪問他們囚犯在幹什麼,他喜歡稱他為囚犯。
帕特裡克在門邊迎接自己的律師。他已經累垮了,但臉上掛著笑容。「一切都辦妥了。」他說著,遞給帕特裡克一沓文件。
「那些書面材料和錄音磁帶呢?」
「一小時前我們交給他們了。此時肯定有十幾個特工在圍著那些東西團團轉。傑恩斯對我說,他們要通宵達旦地幹。」
帕特裡克拿著那沓協議書,在牆角電視機下方的臨時書桌旁邊坐了下來。他仔細地讀著每一個字。
桑迪從包裡取出一份快餐,站在床邊,一面吃,一面看著電視屏幕上橄欖球比賽的畫面。
「他們有沒有抱怨50萬美元太多?」帕特裡克邊看邊問。
「沒有,他們沒有表示任何反對意見。」
「我們本該多要一些。」
「別太貪心。」
帕特裡克翻了一頁,簽上自己的名字。「不錯,桑迪,幹得相當不錯。」
「今天是我們的豐收之日。所有的聯邦起訴被撤銷,律師的費用解決了,孩子的將來也有了保障。明天我們將了結特魯邊這樁事。帕特裡克,你是連連取勝。遺憾的是,那具屍體還在擋你的道。」
帕特裡克放下手裡的協議書,起身向窗戶走去。
他仁立在窗前。窗簾被拉開,窗戶被推開6英吋寬的縫。
桑迪繼續用餐,兩眼盯著他。「帕特裡克,哪天你得和我講一講。」
「講什麼?」
「幄,讓我想想。就從佩拍講起吧。」
「行,我沒殺害佩拍。」
「那麼另外有人殺害了他?」
「據我所知沒有。」
「佩用是自殺的?」
「據我所知沒有。」
「這麼說你失蹤時他還活著?」
「我想是的。」
「他媽的!我已經累了一整天,帕特裡克!我沒有憎緒開玩笑。」
帕特裡克回轉身,心平氣和地說:「請你別嚷。司法助理就在外面,正豎起耳朵聽我們說話呢。還是坐下吧。」
「我不想坐。」
「請坐。」
「站著聽得更清楚。你說吧。」
帕特裡克關好窗,拉起窗簾,又檢查門是否鎖牢,關掉電視機。然後他像平時那樣坐上床,把被單拉至腰部,低聲說:「我是1991年聖誕節前夕認識佩用的。那天他來小屋討吃的。他告訴我,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樹林裡。我拿鹹肉、雞蛋給他,他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他說話結巴,很怕羞,在我身邊感到不自在。顯然,我對他產生了興趣。這個孩子自稱17歲,但看上去一臉稚氣。他明明純潔無暇,有吃有穿,家在20英里外,卻生活在樹林裡。我設法套他的話,問他的家庭情況,獲知了他的悲慘身世。他吃完之後,準備離開時,我主動提供他睡覺處,但他堅持要回到自己的帳篷。
「第二天,我獨自獵鹿,佩拍找到了我。他領我看了他的帳篷和睡袋。此外他有烹任器具、冰箱、提燈和獵槍。他告訴我,他有兩個星期沒回家了。他的母親又有了一個男朋友,而且是最壞的一個男朋友。我跟著他到了樹林深處。那裡他發現了一個鹿群。一小時後,我打死了一隻雄鹿。這是我所獵獲的最大的一隻雄鹿。他說,這樹林他非常熟悉,願意向我提供最佳狩獵處。
「兩個星期後,我又到了小屋。我和特魯迪的關係日益惡化,彼此都盼望週末,這樣我好離開家。我到小屋後不多時,佩用又露了面。我燉了一鍋大雜燴,兩個人大吃了一通——那時我胃口很好。他說他回家了三天,同母親吵了一架又出來了。他說得越多,也就越不結巴。我告訴他,我是一個律師。不久他就把自己遇到的屬於法律範圍的麻煩對我說了。他的最後一個工作是在盧斯代爾加油站當加油工。有一次,清點現金時少了錢,大家見他老實可欺,就說是他偷的。當然,他是清白的。這也是他呆在樹林裡的一個原因。我答應替他查詢此事。」
「於是你開始設置圈套。」桑迪說。
「可以這麼說。我們後來又在樹林裡見了幾次面。」
「這時離2月9日不遠。」
「是的。我對佩田說,警察要抓他。這是說話。我根本沒打電話,也顧不上打電話。不過我們談得越多,我越相信他其實知道是誰偷了加油站的錢。他嚇壞了,寄希望於我的幫助。我分析了他的出路,其中一條是失蹤。」
「嘿,聽起來怪耳熟的。」
「他恨自己的母親唐察又要抓他,這樹林裡是無論如何呆不下去了。他贊成這個主意:去西部山區,在那裡當一個導獵者。我們開始商量具體辦法。
在報紙上,我看到一則報道,說是一個名叫喬伊-帕爾默的中學生在新奧爾良郊外的火車失事中不幸身亡。我靈機一動,打電話給邁阿密的證件偽造者,他查出了喬伊的社會保險號。於是眨眼功夫——不到四天——我就為佩拍弄到了一套證件。其中有路易斯安那州的駕駛執照、社會保險卡、出生證明和護照。上面的照片和佩用非常接近。」
「你把它說得挺容易的。」
「不,比我說的還要容易。只需花點鈔票,有點想像力就行了。佩拍喜歡這套證件,願意乘汽車離開此地到西部山區去。說真的,桑迪,說到悄悄離開自己的母親,這孩子態度挺堅決。在他身上看不到絲毫留戀。」
「你倒是好心成全他歎。」
「是的。唉,反正,2月9日,星期天——」「你死亡的日子。」
「是的。我記得驅車送佩用去傑克遜長途汽車站。一路上我不停地對他說,要是想回頭還來得及,但他堅決要走。事實上,他很激動。可憐的他從未離開過密西西比州,光是乘車去傑克遜就感到夠刺激的了。反正,我很清楚,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回來的。他沒有一次提到自己的母親。在三個小時的行程中,他沒有一次提到自己的母親。」
「你讓他去了哪裡?」
「我事先查明了俄勒岡州尤金北部有一個用木營地,並打聽好了長途汽車的路線和時刻表。這一切我全寫在紙上,在前往汽車站的途中讓他背熟。我給了他2000美元的現金,在離車站兩個街區的地方讓他下了車。此時快到下午1點,我不敢冒險露面。我最後看到的是,佩用背著背包,笑嘻嘻地朝前走去。」
「他的獵槍和露營工具放在小屋。」
「此外他能放在哪裡?」
「這又是一件令人費解的事。」
「不錯,我有意讓他們相信佩田已經在汽車裡燒燬了。」
「現在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這並不重要。」
「你應當回答我的提問,帕特裡克。」
「這確實不重要。」
「媽的,別跟我兜圈子了。正因為我想知道答案才提問。」
「我覺得有必要時會回答的。」
「你為什麼要這樣進著我?」
桑迪提高了嗓音,差點動怒。帕特裡克停了一會兒,讓他平靜下來。兩人都把呼吸放慢,都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沒有避著你,桑迪。」帕特裡克平靜地說。
「鬼才相信呢。我好不容易解決一個疑團,立刻又有了十個疑團。你幹嗎不把一切告訴我?」
「因為你無需知道∼切。」
「那樣肯定有幫助。」
「是嗎?你什麼時候見過一個罪犯把一切告訴他的辯護律師?」
「笑話,我並沒把你看成罪犯?」
「那麼把我看成什麼?」
「也許是一個朋友。」
「你要把我看成罪犯,會輕鬆得多。」
桑迪從桌上拿起協議書,朝房門走去。「我累了,需要休息。明天我再來,你把一切告訴我。」
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蓋伊發現有人盯梢。那是兩天前他和阿歷西亞離開一家賭場的時候。一個熟悉的面孔朝他們晃了一下。緊接著一輛汽車咬住他們的汽車不放。蓋伊見多了這類事,於是提醒正在開車的阿歷西亞。「他們必定是聯邦調查局特工。」蓋伊說,「否則有誰操這份心?」
他們商定了離開比洛克西的計劃。那幢租用的公寓裡的電話線被切斷,人員被打發離開。
兩人一直等到天黑。蓋伊驅車向東。他將在莫比爾小心翼翼地過一夜,然後天明上飛機。阿歷西亞沿90號公路西行,穿過龐恰特雷恩湖,到了他十分熟悉的新奧爾良。他密切地注視身後,發現無人跟蹤。
於是他進了法國餐廳用餐,然後叫了一輛出租汽車去機常他先是乘飛機到孟菲斯,然後又到了奧黑爾。幾乎整個晚上他都藏在候機室裡。天亮後,他繼續乘飛機去紐約。
聯邦調查局已派人去博卡拉頓監視他的家。他的瑞典情人還在屋內。不久她也會出逃,他們想。跟蹤她要容易得多。
悠悠叻 2021-9-17 02:11
第三十六章
這次釋放出乎意料地順利。上午8點30分,伊娃穿著入獄時的牛仔褲和領尖釘有鈕扣的襯衫出了聯邦拘留所的大門。看守顯得非常和氣,辦事也極有效率,獄長甚至還向她問了好。馬克-伯克陪同她快步向他的汽車走去。那是一輛漂亮的舊式豹牌汽車。
為了這次接送她,他把車子裡外擦洗了一遍。他朝兩個護送者點點頭。「他們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他一面對她說,一面把頭擺向兩個守在附近汽車裡的男人。
「我還以為跟他們完事了呢。」她說。
「沒有完全了結。」
「要不要和他們打招呼?」
「不用。你直接到汽車裡去。」他為她拉開車門,然後輕輕地關上。接著他瞥了一眼擦得發亮的傾斜的發動機罩,快速向另一邊車門走去。
「那裡有一封信,是桑迪-麥克德莫特電傳給我的。」他說著,發動引擎,開始倒車。「你打開看吧」。
「我們去哪裡?」她問。
「通用機常那裡有一架小型噴氣式飛機在等你。」
「把我送到哪兒?」
「紐約。」
「然後呢?」
「乘坐協和式飛機會倫敦。」
他們到了繁忙的街道,後面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他們為什麼跟著我們?」她問。
「保護。」
她閉上眼睛,揉搓前額,想像帕特裡克呆在狹小的病房內不知疲憊地思索她的轉移路線的情景。然後她注意到了汽車電話。「我可以用你的電話嗎?」她說著,拿起了聽筒。
「可以。」帕克開車很平穩。他不停地觀看後視鏡,彷彿車內坐的是總統。
伊娃撥了巴西的電話號碼,通過衛星和父親進行了團聚。她淚流滿面地說著本國語。他很好。她也很好。兩人都被釋放,不過她沒把這三天所呆的地方告訴他。綁架並不是那樣一種可怕的磨難,他椰渝地說。他被作為上賓款待,未傷一根汗毛。她允諾盡快回國。她在美國的法律工作已近尾聲。她非常想家。
她的話不時飄入伯克的耳內,但他一句也聽不明白。當她掛上電話,擦乾眼淚之後,他說:「信裡提供了幾個電話號碼,這是怕你在海關進到麻煩而準備的。聯邦調查局已經撤銷了警戒令。在未來的七天之內,你可以用原來的護照旅行。」
她默默地聽著,沒有做聲。
「還有一個倫敦的電話號碼。萬一在希思羅機場遇到麻煩,就按那個號碼打電話。」
她終於打開了那封信。信是桑迪寫的,有他的信箋抬頭。比洛克西的事情進展良好,而且速度很快。
到紐約肯尼迪機場後給卡米爾套房去電話,他將有進一步指令。
他要把伯克先生不應該知道的事情告訴她。
汽車到達邁阿密國際機場北邊的通用機常聯邦調查局特工呆在自己的車內,注視著伯克陪同她入內。駕駛員正在那裡等候。他們指了指停在外面的一架漂亮的小型噴氣式飛機。這架飛機將按她的要求飛往任何一個地方。她幾乎想說:「請你們送我去里約熱內盧。」
她同伯克握手,對他的護送表示感謝,然後上了飛機。沒有行李。沒有一件額外的衣服。但帕特裡克已經考慮到了,特意安排她去倫敦。讓她有時間逛邦德街和牛津街。她將買許多昂貴的衣服。
大清早傑默裡顯得特別不整潔和疲倦。他打起精神向開門的秘書問了一聲好,又回答說要濃咖啡,不放糖。桑迪起身迎接他,接過他的起皺的外衣,領他去客廳。兩人坐下來,審核財產協議書。
「這份好多了。」桑迪看完之後說。特魯迪已經在上面簽了宇。傑默裡無法容忍她和她的情人再來他的辦公室。昨天她和蘭西在那裡打了一架。憑著多年辦理離婚案的經驗,他斷定蘭西的日子不會長久了。
經濟問題正困擾著特魯迪。
「我們同意簽字。」桑迪說。
「怎麼會不同意呢?凡是你們想得到的,都得到了。」
「在這種情況下,應該是公正的。」
「是的,是的。」
「喂,傑默裡,你的委託人和北方人壽互保公司那場官司有了重要的轉機。」
「清指教。」
「考慮到許多事確實與你的委託人無關,我們做了些工作。其結果是:北方人壽互保公司同意撤銷對特魯迪的起訴。」
傑默裡愣了幾秒鐘,然後驚訝地張開了嘴。莫非這是在說笑話?
桑迪伸手取了一份帕特裡克同北方人壽互保公司簽訂的協議書。上面的敏感段落已被塗掉,但足夠讓傑默裡看清意思。
「你是說笑話吧?」傑默裡哺南地接過那份協議書。他逐行掃視被塗掉的文字,沒有露出絲毫驚訝。
然後他的目光落到兩個未被塗掉的段落。這正是桑迪要他閱讀的地方。不錯,這裡清清楚楚地寫著;要求立即撤銷對他的委託人的訴訟。
他並不關心此事是怎麼發生的。帕特裡克渾身裹著無法穿透的迷霧。不,他不打算就此提問。
「真叫人感到驚喜。」他說。
「我想你一定希望這樣。」
「她保留一切?」
「保留剩下的一切。」
傑默裡再次細看那兩段文字。「這份文件我能保留嗎?」他問。
「不能,它是保密的。不過撤銷訴訟的申請明天就會打印出來。屆時我給你電傳過去。」
「謝謝。」
「還有一件事。」桑迪說著,把一份莫納克一西厄拉保險公司的協議書遞給傑默裡。該協議書的許多段落同樣被塗掉。「請看第四頁第三段。」
傑默裡讀著建立信託基金的條文。金額是25萬美元,受益人為阿什利-尼科爾-拉尼根。桑迪-麥克德莫特則任受托人。這筆錢僅用於孩子的健康和教育,餘額在她滿30歲時付給她。
「我真不知說什麼才好。」然而他心裡已經在盤算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如何表演了。
桑迪揮揮手,表示這算不了什麼。
「還有別的事嗎?」傑默裡滿臉堆笑地問。弦外之意:還有什麼好消息嗎?
「就這些。離婚問題解決了,令人高興。」
兩人握手道別。傑默裡出了套房,步子變快了。
隨著電梯下降,他的思緒在狂奔。他要告訴特魯迪,他是如何對那些惡棍持強硬態度;如何對他們的蠻橫要求進行反駁,終於爭取到現在這些好處;如何大鬧會議室,威脅要上法庭,直至他們屈服並妥協。事實上,他辦了那麼多案子,一向以在法庭上能言善辯著稱。
什麼通姦,什麼裸體照片,見鬼去吧!固然他的委託人有錯,但仍然有權享受公正。何況她這裡還有一個無辜的孩子需要保護!
他要告訴特魯迪,他如何被擊敗,全面清退。
他要求為孩子建立信託基金,帕特裡克不堪良心譴責,拿出了25萬美元。
而且他為保護自己委託人的資產同他們力爭。
出於害怕,他們表示屈服,匆忙找出了保留特魯迪錢財的辦法。眼下這些想法還不成熟,但他可以利用驅車回辦公室的這一個小時進行加工。
到了他返回辦公室時,將會有一個十分動人的獲勝故事。
在肯尼迪機場驗證時,有關人員見她沒有行李,速起了眉頭。他們叫來了負責人,幾個人聚在一塊嫡咕起來。與此同時,伊娃竭力控制自己的緊張情緒。
她經受不起再一次被捕的打擊。誠然她愛帕特裡克,但這已超出了愛情的承受範圍。不久前她還生活在自己喜歡的城市,是個很有前途的律師。然後帕特裡克闖進了她的生活。
突然,所有的人都綻開了熱情的笑臉。她被領到協和式飛機候機室。在那裡,她喝了咖啡,給此時呆在比洛克西的桑迪打了電話。
「你好嗎?」桑迪聽到她的聲音後問。
「我很好,桑迪。現在我到了肯尼迪機場,馬上就要登上去倫敦的飛機。帕特裡克好嗎?」
「很好。我們已經和聯邦調查局的人達成了交易。」
「多少錢?」
「1.13億。」他報出數字,等待她答話。帕特裡克聽到這個數字時,態度是很不明朗的。結果她的態度也是這樣。
「什麼時候?」她只說了這一句。
「你到倫敦後,我再和你聯繫。我已經在四季飯店以利厄-皮雷斯的名義預訂了一個房間。」
「這麼說我又恢復了原來的面目?」
「到了那裡後給我來電話。」
「告訴帕特裡克,我仍然愛他,哪怕是蹲了幾天監獄。」
「晚上我要和他會面。多保重。」
「謝謝。」
由於一些有權勢的人就在城內,馬斯特不可能不乘機表現一番。昨天晚上,他們把那些書面材料和錄音磁帶拿到手後,馬斯特立即安排自己的部下給每個現任的大陪審團成員打電話,通知他們來參加緊急會議。他還和五個律師助理一道將那些書面材料分類和編號。他凌晨3點離開辦公室,8點鐘又趕了回來。
聯邦大陪審團會議於正午舉行,會前給與會者提供了午飯。漢密爾頓-傑恩斯決定自始至終參加會議,司法部辦公室主任斯普羅林也作出了這個決定。帕特裡克將是唯一的證人。
徵得同意後,他們沒有給他上手銬,而是將他藏在一輛沒有標誌的聯邦調查局的汽車後部,從側門悄悄送進了比洛克西的聯邦法院。桑迪坐在他的旁邊。帕特裡克穿著寬鬆的卡其布長褲、汗衫和旅遊鞋。這些都是桑迪給他買的。他面容清瘦、蒼白,但走路並無明顯的不便。事實上,帕特裡克感覺很不錯。
16個大陪審團成員繞著長方形的會議桌而坐,至少有一半人背對著門。當帕特裡克微笑著進門時,他們迅速轉過了身。傑恩斯和斯普羅林坐在角落裡。
兩人以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初次見到的拉尼根先生。
帕特裡克在會議桌下首的證人席上坐了下來,望了望大家。他無需馬斯特用提問的方式讓他敘述自己的經歷,至少不完全需要。在表情上,他輕鬆自如。這是因為該陪審團將不會對他作出裁決。他已經設法擺脫了任何聯邦法律的羈絆。
他從博根的法律事務所著手,講述了幾個合夥人以及他們的人品、委託人和工作習慣,然後漫漫引出阿歷西亞。
馬斯特讓他停下,拿出一份書面材料給他辨認。
帕特裡克證明它是該法律事務所和阿歷西亞簽訂的合同。這份合同長達四頁,但基本內容可以概括為該法律事務所將從阿歷西亞揭發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虛報款項所得的獎勵中提取三分之一作為訴訟費。
「你是怎樣獲得這份合同的?」馬斯特問。
「博根讓他的秘書打印這份合同。我們的電腦是相互聯網的。於是我直接從電腦裡印了一份。」
「因為這樣,上面才沒有簽字?」
「是的。簽字的那份可能在博根先生的文件夾裡。」
「你有機會進入博根先生的辦公室嗎?」
「非常有限。」帕特裡克回答。接著他開始解釋博根保守秘密的病好。這將話題引向他進入其他辦公室的情況,引向他運用高科技監測手段進行冒險的動人經歷。他由於十分懷疑阿歷西亞,因此盡可能收集材料。他自學電子監測技術,監視事務所的其他個人電腦,並留意人們的閒談,詢問秘書和律師助理,搜查打印室的廢紙簍,推遲下班時間以便進入那些沒有上鎖的辦公室。
帕特裡克一口氣講了兩個小時,然後要求喝點飲料。馬斯特宣佈休息15分鐘。眾人都感到時間過得很快,因為已經聽得入了迷。
當帕特裡克從休息室返回時,他們立刻安靜下來,急於聽他講下文,馬斯特提了幾個揭露普拉特一羅克蘭德公司虛報款項的問題,帕特裡克以普通的字眼作了描述。「阿歷西亞先生是很有心計的。他策劃了一個通過重複報賬嫁禍於總部有關人員的陰謀。公司的費用抬高實際上是他暗中造成的。」
馬斯特把一疊書面材料放在帕特裡克身邊。帕特裡克拿起一本,僅僅瞥了一眼,便心裡有了數。「這是新海濱船廠1988年6月某星期的工資冊。上面列出的84個職工的名字全是虛構的,累計騙取金額7.l萬美元。」
「這些名字是怎樣虛構出來的?」馬斯特問。
「當時新海濱船廠有8000職工。他們挑出一些普通的姓名——如瓊斯,約翰遜,米勒,格林,揚——再變換首字母。」
「該廠一共虛報了多少工資?」
「按照阿歷西亞的訴訟材料,該廠四年多來一共虛報工資1900萬美元。」
「阿歷西亞先生知道這事嗎?」
「知道。這是他實施陰謀的手段。」
「你有什麼根據?」
「請聽錄音磁帶。」
馬斯特遞給他一張紙,上面編有60多盤錄音磁帶的目錄。帕特裡克仔細看了一會兒。「我想應該放17號磁帶。」他說。負責掌管那箱磁帶的律師助理取出17號磁帶,把它插入桌子當中的放音機。
帕特裡克解釋說:「這盤磁帶錄下了兩位合夥人——杜格-維特拉諾和吉米-哈瓦拉克——於1991年3月3日在維持拉諾的辦公室的談話。」
放音機開始轉動,眾人等待裡面傳出聲音。
第一個聲音:他們怎麼能虛報190o萬美元L資?
「這是吉米-哈瓦拉克。」帕特裡克迅速說。
第二個聲音:這並不難辦到。
「這是杜格-維特拉諾。」帕特裡克說。
維特拉諾:該廠每年發工資5000萬,四年即為兩億。他們只需多報10%就行了。這混在文件堆裡是看不出來的。
哈瓦拉克:阿歷西亞知道嗎?
維特拉諾:豈止知道?這是他實施計劃的手段。
哈瓦拉克:我怎麼聽不明白,杜見
維特拉諾:這是個騙局,吉米。他說的一切都是騙局。什麼虛報工資,多開發票,重更登賬,全是騙局。一開始,阿歷西亞就設好了國套讓他們鑽。他所在的公司恰好早就對這種騙取政府錢財的行為習以為常。他瞭解公司的內不,瞭解三角大樓的內不,於是巧妙地制訂了這個計劃。
哈瓦拉克;你是聽誰說的?
維特拉諾:博根。阿歷西亞向博根造了底,博根又向參議員先生進了底。我們只要瞞住不說,堅持幹下去,都會成為百萬富翁。
隨著數年前帕特裡克剪輯的磁帶停止轉動,聲音終止了。
所有的陪審員都盯著那台放音機。
「我們能不能再聽幾盤?」一個陪審員問。
馬斯特聳聳肩,望著帕特裡克。帕特裡克說:「我看這是個好主意。」
接下來他們聽了將近三個小時的錄音磁帶。帕特裡克作現場講解,並不時進行精彩的點評。那盤錄有小會議室爭吵情況的磁帶作為壓軸戲最後播放。
他們聽了四遍才罷休。6點鐘,他們從附近的一家熟食店訂了晚餐。
一直到7點,帕特裡克才得以離開。
他們用餐時,馬斯特詳細介紹了一些比較重要的書面材料,宣讀了聯邦的幾項有關法律。由於磁帶已經錄下了活生生的罪證,沒有人對阿歷西亞等人的陰謀提出懷疑.8點半,聯邦大陪審團一致同意控告本尼-阿歷西亞、查爾斯-博根、杜格-維特拉諾、吉米-哈瓦拉克和伊桑-拉普利犯有詐騙罪。如果罪名成立,各人將被判處10年以下的徒刑和50萬美元以下的罰款。
參議員哈里斯-奈暫時沒被列在指控的範圍之內。這是出於策略上的考慮。斯普羅林、傑恩斯、馬斯特的計劃是,先抓小魚,再迫使他們做交易,招供出大魚。因為拉普利和哈瓦拉克與查爾斯-博根有矛盾,他們將首先向這兩人進攻。
9點,聯邦大陪審團休會。馬斯特同聯邦執法官會晤,佈置明天一早的逮捕事宜。傑思斯和斯普羅林則乘坐新奧爾良的晚班飛機返日華盛頓。
悠悠叻 2021-9-17 02:11
第三十七章
「我來該法律事務所後不久,曾辦過一個車禍的案子。事故地點在斯通縣境內的49號公路,靠近威金斯。我們的委託人沿公路朝北行駛時,剛好一輛平板卡車從縣級公路開出來,與他們的汽車對撞。事故是嚴重的。他們一家三口,丈夫當場喪命,妻子受了重傷,坐在後面的孩子也斷了腿。那輛平板卡車隸矚一家造紙公司,在保險公司投了重保,所以這個案子是有潛力的。該法律事務所把它交給了我。由於我新來乍到,幹得很賣力。顯然.事故責任在那輛平板卡車,但是它的司機沒有受傷,聲稱我們委託人的汽車超速。於是當時的實際車速是多少,就成了辦案的關鍵。我方事故分析專家認為是每小時60英里。這個速度不能說是太快的。49號公路限定時速在55英里之內,但實際上每個人行車都至少超過60英里。
當時我的委託人是去傑克遜走親訪友,用不著那麼匆忙。
「而那輛平板卡車投保的保險公司所僱請的事故分析人認為,當時的實際車速是每小時75英里。
這種分析當然對我們極為不利。任何陪審團都會對超過規定車速20英里皺眉頭的。我們找到了現場第二個或第三個目擊者作證人。他是個老頭,名叫克洛維斯-古德曼,一隻眼睛完全失明。」。
「另一隻眼睛怎麼樣?」桑迪間。
「還能看東西,但視力多少受影響。他依然在開車。那天他駕駛著1968年出廠的雪佛蘭牌輕型貨車在公路上行進時,我們委託人的汽車從旁邊超了車。
然後,等他翻過下一個坡,正好看見事故發生。克洛維斯是個心腸很軟的老頭。他一人獨居,親屬多年沒有來往。這場可怕的事故令他大為震驚。他想幫助受害者,後來見插不上手,就離開了。回家後他未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他心裡一直是忐忑不安。後來他告訴我,整整一星期他沒睡好覺。
「當時,我們聽說後面又來了幾輛車,其中一位車主還錄下了事故現常救護車、警車、消防車都來了。交通堵塞,車輛排成了長龍。人們感到厭煩。嘿,這一切全錄了下來。於是我們借來了錄像帶。一位律師助理反覆觀看,記下了畫面上所有的汽車牌照號碼。然後他據此找到車主,看其中有無證人。正是這樣,我們找到了克洛維斯。他說,事實上他目擊了車禍發生,但是一談就噁心。我問能不能去他家拜訪,他說可以。
「克洛維斯住在威金斯郊區一幢很小的木板房裡,這幢房子是戰前他和妻子蓋起來的。他的妻子死了多年,唯一的孩子也是這樣。那是個不爭氣的兒子。他有兩個孫輩。一個住在加州,另一個住在哈蒂斯堡附近。兩人都和他很久沒有見面。這些情況我是在和他的閒談中獲知的。克洛維斯是個孤寡老頭,開始免不了要發幾句牢騷,好像他不相信律師,不願浪費時間似的。但是坐了一些時候,他就給我燒水沖咖啡,吐露家庭秘密。我們坐在他家陽台的搖椅上,天南海北地亂扯,就是不談那場車禍。幸虧那天是星期六,我賠得起時間,不用擔心辦公室有事。他很健談,大蕭條時期、戰爭,都是他喜歡談的話題。談了幾個小時後,我忍不住提起那場車禍,他頓時不吭聲了,現出痛苦的樣子。他輕聲告訴我,他還是一想起這件事就噁心。他知道一些重要情況,但眼下說不出口。
我問死者的汽車從他的卡車旁邊駛過時,他的車速是多少。他說自己開車以來不會超過每小時50英里。我要求他對死者的車速作個估計,他只是搖搖頭。
「兩天之後,我又順道去拜訪他。那時已到了下午時分,我再次和他坐在陽台,聽他講戰爭年代的故事。不一會到了6點鐘,他說餓了,進而說喜歡吃的魚,問我有沒有興趣與他一道用晚餐。我那時單身一人,毫無牽掛,就和他走了。當然我開車,他在旁邊吹牛。6元錢一條的炸站魚,我們要了一大盤。克洛維斯細吞慢嚼,鼻尖幾乎埋進的魚堆。賬單來了,他裝作沒看見似的。它放在桌上足足過了10分鐘。他不停地吃油炸玉米,不停地說話。我心想要是能讓克洛維斯出庭作證,花點錢也應該。終於我們離開了。在驅車返回他家的途中,他說需要喝杯啤酒,好繼續同我交談。當時我們正好在一家鄉村商店附近。我停了車,他一動不動。於是我又掏錢買了啤酒。我們一邊喝著啤酒一邊趕路。他說希望帶我到他童年生活的地方去看看。那裡並不遠,他對我說。我們驅車走了一條縣級公路又一條縣級公路。20分鐘之後,我已迷失了方向。似乎克洛維斯對這一帶也不很熟。他說還需要喝啤酒,目的依舊是為了同我交談。我向那家商店裡的人問了路,兩人又上路了。他忽而指指這裡,忽而指指那裡。終於我們找到了漢考克縣尼開期克羅辛鎮。剛喘口氣,他讓我把車掉頭,說這裡不像他的童年生長地。於是我又買啤酒,又向商店裡的人問路。
「快到他家時,我重新找到了方向。我開始請他回答有關車禍的提問。他說現在談這事他還會覺得難受。我扶他進屋,他霍地倒在沙發上,旋即鼾聲大作。此時差不多是半夜。就這樣,我陪他過了一個來月,時而坐在陽台的搖椅上,時而去吃炸站魚,時而去公路兜風。那家保險公司的賠償最多可達200萬美元。我們付出這些代價是完全值得的。到這時克洛維斯的證詞變得更加重要,不過他本人尚未意識到這一點。他讓我放心,眼下尚未有別人向他打聽車禍的情況,因而我必須搶在保險公司的人之前從他那裡把情況摸清。」
「他過了多久才把情況告訴你?」桑迪問。
「大概四五個月。終於,我開始催他回答我的提問了。我告訴他,那場官司已到了關鍵時刻,非得向他打聽車禍發生的情況。他說樂意回答我的提問。我問他,我們委託人的汽車從他的卡車旁邊駛過時,車速是多少。他說肯定是很快的。因為車裡的人血流滿面,修不忍睹,尤其是那個孩子。說到這裡,他已經淚水盈眶。過了幾分鐘,我又問:『克洛維斯,那輛汽車從你的卡車旁邊駛過時,車速究竟是多少?』他說肯定要幫那一家子。我說那一家子肯定要對此感激不荊然後他盯著我的眼睛,說:『你認為車速是多少?』「我說,依我看車速是每小時55英里左右。克洛維斯說:『那麼就是你說的這個數,每小時55英里。』」
我開車的時速是50英里,他們比我快一點。「我們上了法庭。克洛維斯-古德曼極其出色地作了證。他年齡大,地位低下,但思路敏捷,說話完全可信。陪審團沒有理睬一切憑空的事故分析,依據克洛維斯的證詞進行了裁決。那家保險公司賠償了230萬美元。」
「我們繼續來往。我為他立了遺囑。他的財產不多,僅有房子、6英畝地和7000美元存款。他希望在他死後,將變賣一切家產的錢捐獻給聯邦女兒會。遺囑裡沒有提到任何親屬的名字。加州的孫子已離開他20年。哈蒂斯堡的孫女自中學畢業後再也沒和他聯繫過。那時他收到過她一封邀請信,但他既沒有去也沒有守禮物。他幾乎不提及兩個孫輩。不過我知道,他渴望同自己的親人有某種聯繫。」
「他病了,生活不能自理,所以我送他進了威金斯的一個養老院。我賣掉了他的房子和農場,處理了他的一切財產問題。那時我是他唯一的朋友。我給他寄賀卡和禮物。每逢我去哈蒂斯堡或傑克遜,總要設法去看他。每月至少有一次我帶他去餐館吃炸站魚,然後在公路上兜鳳。幾杯啤酒一下肚,他就開始講述從前的故事。一天,我帶他去釣魚。我們兩人在船上呆了八個小時。我從沒那樣開心過。」
「1991年11月他患了肺炎,差點死去。這嚇壞了他。我們一道修改了他的遺囑。他要將一部分錢捐給當地教會,其餘的給聯邦女兒會。他選好了墓地,制定了安葬再直、我建議他加上一條,聲明如患不治之症,可任其良然死亡,不必再用人工辦法延續生命。他表示贊同,並堅持指定我為執行人,當然事先得和他的醫生商量。克洛維斯仇恨養老院,仇恨孤獨,仇恨生活。他說自己的心靈與上帝同在,樂意死去。
「1992年1月初,他的肺炎復發,而且日益嚴重。我將他轉到比洛克西的醫院,以便照顧他。我每天去醫院,是他的唯一探視人。他沒有其他的朋友,沒有親屬,沒有牧師,只有我。他的病情一天天惡化,顯然沒有生還的希望。慢慢地他陷入昏迷,再也沒有醒過來。醫生給他裝了呼吸器。大約過了一星期,醫生說他的大腦已經死亡了。於是我和三個醫生一塊兒讀了他遺囑的有關部分,拿掉了呼吸器。」
「那一天是什麼日子?」桑迪問。
「1992年2月6日。」
桑迪噓了口氣,緊閉眼睛。慢慢地搖頭。
炸彈,帕裡什就覺得非給我定什麼罪不可。要不然,就放過了我。」
「那麼你有什麼計劃?」
「很簡單。我們卸除帕裡什的壓力,讓他挽回面子。你去找克洛維斯的孫子和孫女,把事實真相告訴他,答應給他一些錢。他們一旦知道事實真相,當然有權合我毀屍罪。而且他們肯定也想這樣做。不過他們的控告起不了作用,因為老頭生前沒有得到他們的照顧。但是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要做好他們想控告的準備。我們打消他們的想法。我們私下同他們商量。他們為了錢會同意迫使帕裡什不提出起訴。」
「你真是個詭計多端的傢伙。」
「謝謝。我看這計劃沒有理由不成功。」
「帕裡什也許會不顧死者親屬的要求堅持對你起訴。」
「他不會這樣做,因為他無法將我定罪。充其量他只能將我送上審判台,然後輸掉官司。對他來說,比較牢靠的做法是找退路,以死者親屬的要求為借口,避免尷尬地輸掉一場引人注目的官司。」
「過去的四年裡,你一直在醞釀這個計劃?」
「是的,此事一直在我腦中打轉。」
桑迪一邊沿著床鋪下首踱步,一邊深思。他竭力開動頭腦裡的機器,跟上他的委託人的思路。「這樣帕裡什太虧了。」他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依然在踱步。
「我只管自己是否有利,而不管帕裡什虧不虧。」
帕特裡克說。
「我不僅僅是指帕裡什,而是指整個法律制度,帕特裡克。如果你能安全脫身,實際上是花錢買自由。除了你,大家都會為神聖的法律遭褻瀆感到不快。」
「也許我只能管自己。」
「我也是管自己。不過你不能使法律制度蒙受恥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衰落。」
「誰讓帕裡什急急忙忙拋出一級謀殺的指控?他本來可以等一兩個星期。沒人叫他向新聞界宣佈。我對他沒有任何同情。」
「我對他也沒有同情。不過這樣很難做工作,帕特裡克。」
「那麼我減低一點難度。我將承認自己毀廠有罪,但不坐牢。一天牢也不坐。我只是接受審判,承認有罪,交付罰款,讓帕裡什獲得已將我定罪的聲譽,但實際上我脫了身。」
「你將是已被定罪的犯人,要受到管制。」
「不,我是自由的。在巴西,誰會在乎一個有點小過失的人?」
「克洛維斯不希望舉行葬禮。因為他知道,沒人會來。我們將他葬在威金斯郊外的一個公墓裡。我到了常教堂裡的三個老寡婦也到了常她們哭泣著為他送別。在過去的50年裡,對於每一位在威金斯安葬的死者,她們都要如此哭送一番。牧師也到了常他拖了五個老年執事做抬棺人。加上其他兩位鄉鄰,總共有12個人。在短暫的儀式之後,克洛維斯長眠於地下。」
「他的棺材很輕,是嗎?」桑迪問。
「是的。」
「克洛維斯在哪裡?」
「他的靈魂在和聖徒同樂。」
「我是問他的屍體在哪裡。」
「在我的小屋的冰櫃裡。」
「你這個令人噁心的傢伙。」
「我沒殺任何人,桑迪。克洛維斯的屍體焚燒時,他正和天使一道唱讚美詩呢。我想他不會介意的。」
「你幹什麼事都有藉口,是不是,帕特裡克?」
帕特裡克坐在床沿,雙腳懸離地面。他沒有吭聲。
桑迪走了幾步,然後倚著牆壁。剛才他獲知自己的朋友沒有殺人只是稍感寬慰,因為焚燒死屍差不多是同樣令人反感的行為。
「你接著往下說吧。」桑迪說,「我相信你一切都作了詳細安排。」
「是的,因為我有充裕的思考時間。」
「說吧。」
「密西西比州刑法裡有不得盜墓的規定,但這條並不適合我,因為我沒有挖開克洛維斯的墳墓,而是將他的屍體從棺材裡偷了出來。該州刑法還規定,不得毀屍碎屍。這是帕裡什可以糾住我不放的唯一理由。毀屍碎屍屬於重罪,可判處一年以下的監禁。假如他們只能以此定罪,帕裡什會竭力爭取判我監禁一年。」
「他不可能讓你一走了之。」
「是的,他不可能放過我。但還有個能不能辦到的問題。他並不知道我偷了克洛維斯的屍體,除非我告訴他。不過我必須告訴他,以便他放棄謀殺罪的指控。要知道,告訴他是一回事,在法庭作證是另一回事。他不可能告我毀屍,又讓我在法庭作證。他將被迫告我犯有什麼罪,因為正如你說,他不可能讓我一走了之。儘管他要告我,卻不能將我定罪。因為我是唯一的證人,他無法證明被焚燒的是克洛維斯的屍體。」
「帕裡什遭受的壓力很重。」
「是的,聯邦指控已經撤銷了。我們一扔下這顆桑迪停止踱步,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這麼說你要回巴西?」
「那是我的家,桑迪。」
「那姑娘呢?」
「我們共同生活,繁衍後代。」
「你還剩多少錢?」
「幾百萬。我需要離開這裡,桑迪。我需要過另一種生活。」
一位護士闖了進來,啪地扭亮了電燈。「11點鐘了,帕蒂。探視時間已過。」她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嗎,親愛的?」
「我很好。」
「需要什麼?」
「不需要,謝謝。」
她如同來的時候那樣走了。桑迪拿起自己的公文包。「帕蒂?」他說。
帕特裡克聳聳肩。
「親愛的?」
他又聳聳肩。
桑迪走到門邊,又想起一件事。「還有個小問題。
你把汽車開到溝裡去的時候,克洛維斯的屍體在什麼地方?」
「像往常一樣,我用安全帶把他拴在旁邊的乘客座位上。我在他的兩腿之間放了一瓶啤酒,衷心為他祝福。他的臉上掛著微笑。」
悠悠叻 2021-9-17 02:11
第三十八章
直至上午10時,歸還所竊巨款的電匯指令還未到達倫敦。伊娃離開下榻的旅館,沿著皮卡迪利大街漫步。她悠閒地隨著人群移動,觀看商店的櫥窗,欣賞人行道上的熱鬧場面。三天孤獨的鐵窗生活增強了她對城市喧囂的新鮮感。中午,她坐在一家生意興隆的老餐館的角落吃了熱氣騰騰的羊肉奶酪色拉。
她好奇地打量餐館裡的裝飾燈和素不相識的顧客。
而且他們並不介意。
帕特裡克曾對她說,他剛到聖保羅時經常很興奮,因為周圍的人都是陌生的。她坐在餐館裡,希望自己是利厄-皮雷斯而不是伊娃-米蘭達。
她開始在邦德街購物。起初她買了一些必需品——內衣和香水——但不多時她便選購了一大堆名牌商品,而且不計較價格。現在她是非常富有的女人。
本來事情比較簡單,也肯定沒有那麼多戲劇性,只需等到9點鐘他們上班時進行逮捕。然而他們的上班時間捉摸不透。其中一位,拉普利,還難得離開家。
於是,逮捕者選擇了拂曉行動。萬一他們遭到驚嚇,在家人面前蒙受羞辱,那也沒辦法。萬一鄰居來看熱鬧,那也只得聽其自然。最好逮捕時他們還在睡覺或沖淋裕查爾斯-博根穿著睡衣開了門。當他熟悉的一位聯邦執法官掏出手銬時,他開始流淚。他的妻子已和他離異,所以至少減少了他一些羞恥感。
杜格-維特拉諾的妻子剛一開門就變了臉。她當著兩個年輕的聯邦調查局特工的面,砰地把門一關,跑上樓去通知正在沖淋浴的丈夫。他們只得耐心等待。幸虧幾個孩子還在熟睡,沒有看見維特拉諾被戴上手銬,推進汽車。他妻子穿著睡衣站在門前台階上,一邊咒罵一邊哭泣。
像往常一樣,吉米-哈瓦拉克睡前喝了個酷四大醉。按門鈴無濟於事。他們只得呆在門前車道,用移動電話叫醒他。終於他醒過來,被帶走了。
拂曉時,伊桑-拉普利還在閣樓寫辯護狀。他已忘記了白天、黑夜和時間,自然也沒聽見樓下的敲門聲。他妻子醒了,爬上樓傳遞壞消息。不過她首先藏好了他的槍。這支槍,他放在衣櫃的抽屜裡。他拿襪子時曾找了兩次。但他沒有問妻子。他擔心她會告訴他藏槍之處。
博根這個法律事務所是另一位律師創辦的。13年前,該律師經參議員奈先生提名,晉陞為聯邦法官。他一走,事務所便交給了博根。如今博根等人和五個在位的聯邦法官都有著密切聯繫。所以毫不奇怪,四個合夥人還未來得及在獄中會面,有關者家中的電話鈴就響了。8點半鐘,他們被分別用汽車送到比洛克西聯邦法院,接受那位關係最親近的聯邦法官倉促安排的聽審。
對於博根走後門的神速,卡特頗感惱怒。雖說他不指望四個人呆在獄中等待對他們的審判,但也不能接受一個聯邦法官剛起床就聽市這一事實。於是他把消息透露給當地報紙,接著又透露給電視台。
有關文件已準備好,並由法官迅速簽字。四個人自由自在地出了法院。他們步行三個街區去自己的辦公室。路上一位笨拙的高個子攝影記者和一位稚嫩的新聞記者緊追不捨。該新聞記者不知事情原委,但被告知十分重要。他們板著面孔,說無可奉告。就這樣,他們一直走進維厄馬奇辦公樓,鎖上了大門。
查爾斯-博根徑直給參議員打電話。
不到兩小時,帕特裡克推薦的私人偵探就用電話查明了那個女人的情況。她住在默裡迪恩。那地方在比洛克西東北邊,有兩個小時的行程。她名叫迪納-波斯特爾,眼下在城郊一家嶄新的方便店裡賣熟食,並兼做收銀員。
桑迪找到那家方便店,進了門。他假裝對一貨架剛出爐的油煎雞胸和炸土豆感興趣,眼睛偷偷地打量正在櫃檯後忙碌的營業員。一位大嗓門、花白頭髮的矮胖女人引起了他的注目。像所有的僱員一樣,她穿著紅白條子的襯衫。當她離得很近時,桑迪看了看她胸前的姓名牌。上面寫著迪納。
為了不引起猜疑,桑迪穿著牛仔褲和藍色上衣,沒系領帶。
「你需要什麼?」迪納笑著問。
此時將近上午10點,離吃炸土豆的時間太早。
「請給我一大杯咖啡。」桑迪說著,也笑了笑。她的眼裡閃著感興趣的目光。迪納喜歡有人向她調情。在收銀機旁,她迎接他。桑迪沒有給她錢,而是給了一張名片。
她接過名片看了一眼,然後放下了。對於一個已經撫養了三個少年犯的女人來說,這種令人驚訝的舉止只意味著麻煩。「1美元20美分。」她邊說邊掀收銀機按鈕,並偷偷地朝櫃檯後面看了一眼,唯恐有人察覺。
「我有好事告訴你。」桑迪說著,伸手去取錢。
「你想幹什麼?」她幾乎是屏住氣說。
「佔用你10分鐘時間。我在那邊餐桌等你。」
「可是你想幹什麼?」她接過錢,找給他零頭。
「請賞光。你不會白白浪費這些時間的。」
她喜歡男人,而且桑迪長得不錯,穿戴比多數顧客好得多。她翻了翻烤肉器上的雞塊,又沏了些咖啡,然後對主管說,她要離開一會兒。
桑迪坐在小餐室的一張桌子旁邊耐心等候,身後是啤酒冷卻器和製冰機。「謝謝。」她坐下後,他說。
迪納四十幾歲,圓臉,抹了些淡妝。
「你是新奧爾良的律師?」她問。
「是的。不知你有沒有從報上看到或聽說這樣一個案子。在沿海地區他們逮住了一個偷了巨款的律師。」
不等他繼續往下說,她便搖頭。「我從來不看報,親愛的。每週我在這裡干60個小時,家裡還有兩個出世不久的孫子。我丈夫在看管他們。他的背部有殘疾。我從不看報,從不看電視,只知上班幹活,下班洗尿布。」
桑迪幾乎後悔問了那些話,多麼令人沮喪的情景!
他盡可能簡潔地敘述了帕特裡克的經歷。起初她覺得有趣,但快到結尾時她的興趣逐漸減退。
「這樣的人應該處以死刑。」她插話。
「他沒有殺人。」
「可你說他的汽車裡有人的殘海」
「那殘骸原本是死屍。」
「他先前殺死了一個人?」
「不,他只是偷了一具死屍放在汽車裡。」
「嗯。瞧,我得回去幹活了。請允許我提一個問題,這一切和我有什麼關係?」
「他偷的屍體是你的祖父克洛維斯-古德曼。」
她的腦袋頓時開了竅。「他燒了克洛維斯!」
桑迪點點頭。
她覷起細眼,竭力理順自己的思路。「這是為什麼?」她問。
「他得製造死亡的假象。」
「但他為什麼要選擇克洛維斯?」
「他是克洛維斯的律師和朋友。」
「很不錯的朋友?」
「是的。要知道,我不可能把一切都講得很明白。
這事是四年前發生的,離開你和我都很遙遠。」
她用一隻手的手指輕叩桌子,同時咬著另一隻手的指甲。似乎這個坐在對面的律師很精明,哭哭鬧鬧是無濟於事的。究竟採取什麼方法,她心裡沒有底。還是讓他先說吧。
「你打算怎麼辦?」她問。
「毀廠是重罪。」
「應該這樣。」
「而且可以根據民法有關條例提出起訴。這就意味著克洛維斯-古德曼的家屬可以控告我的委託人犯有毀屍罪。」
哦,是的。她不由得挺直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接著她笑了笑,說:「我明白了。」
桑迪也笑了笑。「因為這樣,我才來這裡。我的委託人希望同克洛維斯的家屬悄悄達成協議。」
「家屬是哪些人?」
「現在還活著的配偶、子女和他們的子女。」
「看來我就是家屬。」
「你的哥哥呢?」
「死了。兩年前盧瑟死了。酗酒,吸毒。」
「那麼你是唯一有權控告他的人。」
「多少錢?」她控制不住,脫口而出。隨後她為自己這句話感到尷尬。
桑迪傾身向前。「我們準備給你2.5萬美元。馬上就給。支票在我口袋裡。」
她也正在把身子湊上前。聽到錢數,她猛地一愣,眼眶裡出現淚珠,下唇在顫抖。「啊,天哪。」她說。
桑迪環顧四周。「真的,給你2.5萬美元。」
她從桌上的紙巾筒裡扯下一截紙巾,不料碰翻了調味瓶。她揩乾眼淚,又換了鼻涕。桑迪仍在掃視周圍,看有沒有人注意他們。
「全歸我?」她好不容易才說了一句。她的嗓音低沉、沙啞,呼吸急促。
「是的,全歸你。」
她又擦拭眼睛,然後說:「我需要喝杯可樂。」
迪納默默地喝著一大杯可樂。桑迪一面呢飲劣質咖啡,一面注視來去的顧客。他並不著急。
「我想了想,」終於她開了口,恢復了鎮靜,「既然你找上門,很爽氣地說給我2.5萬美元,那麼實際願意給的數字也許不止這麼多。」
「我是不準備討價還價的。」
「我要是告狀,也許對你的委託人不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陪審團會根據我的證詞認定你的委託人是為了竊取90O0萬巨款而焚燒克洛維斯的屍體。」
桑迪呷了口咖啡,點了點頭。他不得不佩服她的領悟力。
「我要是替自己找個律師,也許得到的錢多得多。」
「這是可能的,不過打官司也許得花五年時間。
此外,你還有其他不利條件。」
「什麼不利條件?」她問。
「你和克洛維斯的來往不密切。」
「也許是這樣。」
「還有,你為什麼不參加他的葬禮?這在陪審團面前是很難說得通的。要知道,迪納,我是來和你協商的。如果你不願意協商,我馬上開車回新奧爾良。」
「你最多可以出多少錢?」
「5萬美元。」
「成交。」她把自己沾有可樂液體的粗壯右手伸了出來,緊緊握住了桑迪的手。
桑迪從口袋掏出一張空白支票,在上面填寫了5萬美元的數字。接著,他又掏出兩份文件。一份是簡短的協議書。另一份是迪納給地方檢察官的信。
兩份文件很快簽好了字。
終於,博卡運河邊有了動靜。只見那位瑞典姑娘匆匆把行李放進阿歷西亞那輛汽車的行李箱,然後,驅車箭一般地離去。他們跟蹤她到邁阿密國際機常在那裡,她等了兩個小時,登上了去法蘭克福的飛機。
他們將在法蘭克福等待。他們將繼續耐心監視,直至她犯錯誤。然後他們就能找到阿歷西亞。
悠悠叻 2021-9-17 02:12
第三十九章
卡爾放棄審理該案前所做的最後一項公務是在辦公室即興聽市各種未明確之事。聽審時被告律師和檢察官均不在常案卷將載明無聽審記錄。在三個司法助理的護送下,帕特裡克急速穿過法院的後門,悄悄地上樓進了卡爾的辦公室。卡爾正在那裡等候,他沒有穿法官的黑袍。由於沒有舉行審判,法院顯得相對平靜。不過凌晨四位知名律師的被捕引起了強烈反應,流言正在各辦公室迅速蔓延。
帕特裡克穿著寬鬆的淺綠色手術服。這一方面是因為傷口尚未拆去繃帶,不能穿緊身服裝,另一方面也是提醒眾人,他在住院,並非是在押的罪犯。
門被鎖上,辦公室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卡爾遞給帕特裡克一頁紙。「你看吧。」
這是由法官卡爾-赫斯基簽署的一項法院指令,上面僅有一段話,內容是:根據他本人的提議,取消其審理密西西比州起訴帕特裡克-拉尼根一案的資格。指令從中午12點起生效,離開此時還有一個小時。
「今天上午我和特魯塞爾法官談了兩個小時。事實上,他剛走。」
「他會關照我嗎?」
「他會盡量做到公正。我對他說,照我的看法,這不是一級謀殺案的審判。他表示十分欣慰。」
「不會有審判,卡爾。」
帕特裡克注視著牆上的掛歷。卡爾老是用掛歷來做記事牌。只見10月的每,天都排有聽市和審判。他出庭的次數比其他任何一個法官都多。
「你還沒買電腦?」他問。
「我的秘書有電腦。」
數年前卡爾和帕特裡克在這個辦公室相識。那時帕特裡克還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律師,正為一個在車禍中慘遭不幸的家庭打官司。主持該案審判的正是卡爾。三天審判期一過,兩人成了朋友。陪審團判處保險公司賠償帕特裡克的委託人230萬美元。在當時,這是沿海地區賠償額最大的裁決之一。
該案上訴期間,博根等人違反帕特裡克的意願,同意以200萬美元的賠償額同保險公司和解。該法律事務所收取了三分之一的訴訟費。這筆錢除去還債,添制若干設施,剩下的由四個合夥人瓜分。帕特裡克當時不是合夥人。他of被迫給他2.5萬美元的獎金。
正是在這場審判中,克洛維斯-古德曼表現得極其出色。
帕特裡克看到牆角有剝落的油漆,又發現天花板有黃澄澄的水漬。「你應該叫縣裡來整修一下。這個辦公室同四年前沒有什麼兩樣。」
「再過兩個月我就要卸任了,何必操這份心?」
「還記得胡佛那場官司嗎?我第一次在你主持的法庭當辯護律師,那是我最輝煌的時刻。」
「當然記得。」卡爾疊起雙腳擱在辦公桌上,又叉起兩手的指頭托著腦袋。
帕特裡克向他說起了克洛維斯的故事。
故事快結束時,響起了有力的敲門聲。午飯來了,非拿進來不可。一個司法助理拎著硬紙盒走了進來,辦公室頓時飄起香味。帕特裡克站在旁邊,看著司法助理把硬紙盒裡的東西放到辦公桌上:秋葵湯和蟹資。
「馬奧尼餐廳的鮑勃送來的。」卡爾說,「他向你問好。」
馬奧尼餐廳不僅是星期五下午律師和法官聚會的場所,還是沿海地區最古老的餐館。那裡有美味可口的食物和出名的秋葵湯。
「請替我向他問好。」帕特裡克說著,伸手去拿蟹委,「不久我要去那裡用餐。」
正午,卡爾打開了安放在一排書架中央的小電視機。兩人默默地看著四個知名律師被捕的爆炸性新聞。這四個律師均保持沉默,沒有誰發表看法。事實上他們已經鎖上了辦公樓的大門。令人驚訝的是,莫裡斯-馬斯特也表示無可奉告,聯邦調查局的答覆也是這樣。由於沒有任何材料,播音員只能使出慣用伎倆,大談小道消息和傳聞。正是這時候,帕特裡克被牽扯進去了。她聲稱據未經證實的消息,這四個律師的被捕是拉尼根案件的延伸和拓展。為此屏幕上特地出現了帕特裡克去比洛克西法院聽市的連續鏡頭。接下來她的熱心的同事以神秘的0音宣稱,此時他站在參議員哈里斯-奈在比洛克西的辦公室的門外。唯恐觀眾不知道該參議員是查爾斯-博根的大表哥,他還特地加了注。奈先生已去吉隆坡開展貿易活動,以期給密西西比州百姓創造更多的能維持基本生活的就業機會,所以他不可能就此事發表看法。辦公室裡的人從來不過問任何事,所以都無可奉a口。
這則新聞持續了10分鐘。
「你笑什麼?」卡爾。
「今天我很開心。我只希望他們有勇氣揪出那位參議員。」
「聽說聯邦政府已經撤銷了對你的一切指控。」
「不錯。昨天我在大陪審團面前作了證。我很高興,因為終於把隱藏多年的包袱通通卸掉了。」
看電視新聞時,帕特裡克已經停止進食。他突然有了厭食感。卡爾注意到,他僅吃了兩隻蟹螯,沒有喝秋葵湯。「吃吧。你已經瘦得皮包骨了。」
帕特裡克拿了一塊鹹餅乾,向窗戶走去。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吃不下東西。」卡爾說,「離婚間題解決了。聯邦政府撤銷了一切指控,已經同意只讓你交還9000萬美元,外加很少的一些利息。」
「總共是1.13億美元。」
「由於不存在謀殺,也就不存在一級謀殺指控。
密西西比州不能控告你盜竊,因為聯邦政府已經提出了這方面的起訴。兩家保險公司的訴訟均已撤銷。
佩拍還活著,在遠離這裡的某個地方生活。汽車裡被焚燬的實際上是克洛維斯的屍體。這留下了一個該死的盜墓罪。」
「別說了。那叫毀屍。刑事法典裡能找到。到現在,你該熟悉這個詞的。」
「不錯。我想,這屬於重罪。」
「比較輕的重罪。」
卡爾一面攪動自己的秋葵湯,一面注視著清瘦的朋友邊吃餅乾邊凝視窗外的情景。無疑,他又在思考下一步計劃。
「我能跟你去嗎?」他問。
「去哪裡?」
「你去哪裡,我也去哪裡。你從這裡出去,會女友,取錢,逛海灘,開遊艇。我也想跟在後面開開心。」
「那還早著呢。」
「但一天天地近了。」
卡爾關掉電視機,將吃剩的東西移開。「我很想瞭解一件事。」他說,「克洛維斯死了,後來被埋葬,或者被形式上埋葬。這當中的時間你幹了些什麼?」
帕特裡克撲味一笑。「你想知道詳細情況,對不對?」
「我是法官,看重事實。」
帕特裡克坐下來,把自己的一雙光腳擱上了辦公桌。「要知道,偷一具屍體是不容易的。我差點被發現了。」
「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
「克洛維斯在世時,我再三要他對身後安葬之事作出安排。我甚至在他的遺囑末尾加了一段關於殯葬要求的附註——不用無蓋棺材,謝絕向遺體告別,不奏放音樂,守靈持續一夜,用簡單的木棺,安葬禮儀從簡。」
「木棺?」
「是的。克洛維斯喜歡那種塵歸塵土歸土的殯葬方式。用廉價的木棺,不建墓穴。他的祖父就是這樣安葬的。反正,他死後,我繼續呆在醫院,等候威金斯的殯儀館老闆開靈車來拉屍體。這人叫羅蘭,確實和常人不一樣,他擁有全城唯一的殯儀館,還出售壽衣等全套設施。我把克洛維斯的遺囑給他看,該遺囑授權我處理一切殯葬事宜。羅蘭看了並不在意。這時到了下午3點左右。羅蘭說過需要幾個小時做屍體防腐處理。他問克洛維斯有無壽衣。這事我01從未考慮過。於是我說沒有,沒看見他有壽衣。羅蘭說他那裡有幾套舊的,這事他會去辦。」
「克洛維斯想葬在自己的農場上。我反覆向他解釋,在密西西比州,這是辦不到的。死後必須葬在經政府核准登記的公墓。他的祖父曾在南北戰爭中打過仗,而且據他說,是個了不起的英雄。他7歲那年,祖父死了。家人按照傳統的方式,給他祖父守了三天靈。他們將他祖父的棺材擱在前廳的桌子上。各位鄉親排成隊,依次和遺體告別。克洛維斯喜歡這樣。他決定做些類似的事。他要我發誓,一定為他守一天靈。我把這些說給羅蘭聽了。羅蘭說了幾句話,大意是,這種事他見得多,並不奇怪。」
「我坐在克洛維斯的家門口等候靈車。天剛黑,靈車來了。我幫助羅蘭把棺材卸下車,搬進屋,擱在電視機前面。我記得當時還想過棺材的份量為什麼這樣輕。克洛維斯死前已經不到100磅了。
「『這兒就你一個人?』羅蘭看了看四周。」
「『是的,只守一天靈。』我說。」
「我請他開棺,他遲疑了一會兒。我對他說,我忘記把南北戰爭的紀念品放入棺內。克洛維斯希望有這些東西陪葬。我在一旁看他用什麼工具打開棺材。
那是一把普通的小扳手。有了它,什麼棺材都能打開。克洛維斯看上去和以前沒有兩樣。在他腰部,我放上了他祖父的步兵帽和一面破爛的密西西比十七團的團旗。羅蘭重新關上棺材後就走了。
「沒有其他人來守靈。除了我,什麼人也沒有。半夜時分,我關了燈,鎖上門。開槍工具不過是一把普通的扳手,而我早就買了一套。不一會兒,我打開了棺材,把克洛維斯搬了出來。屍體很輕,已變得僵硬,腳上無鞋。我想你就是出3000美元也無法給他配一雙鞋。我把他輕輕放在沙發上,將四塊煤渣磚放進了棺材,然後合上了棺蓋。」
「我把克洛維斯搬出屋,放到我的汽車的後排座位,驅車去我的狩獵小屋。一路上我很小心。倘若碰見巡邏的警察,那將是無法說清的事情。」
「一個月前,我買了一隻舊冰櫃,放在小屋的門廊下面。我剛把克洛維斯的屍體塞進冰櫃,就聽見樹林裡有什麼動靜。原來是佩拍,悄悄地走了過來。雖說這是凌晨兩點,但他察覺我到了小屋。於是我對他說,我剛剛和妻子大吵了一通,情緒很壞,請他不要122打擾。我認為他沒有看見我把屍體搬上小屋的台階。」
在這之後,我將冰櫃上了鎖,遮了一塊油布,並在上幾個舊箱子。我一直等到天亮,因為佩拍就在附近某個地方。然後我溜出小屋,驅車回家,換了衣服,於上午10時回到了克洛維斯家裡。羅蘭興沖沖地來了。
他想知道昨晚守靈的情況。挺好,我回答說,悲痛已經控制到最低限度。我們一道把棺材放回靈車,去了公墓。」
卡爾凝神傾聽,一面微笑,一面慢慢搖頭。「你真是個狡猾的傢伙。」他輕聲說。
「謝謝。星期五下午,我去小屋過週末。我先是和佩用一道搜索了一會兒火雞,然後打開冰櫃察看克洛維斯的屍體。他似乎躺在那裡很安寧。星期天,我沒等天亮就出了小屋,藏好了山地摩托車和汽油。接著,我驅車送佩用去傑克遜的汽車站。天黑後,我把克洛維斯的屍體從冰櫃搬了出來,放到壁爐旁邊化冰,並於10時左右裝入汽車的行李箱。過了一小時,我就死了。」
「有沒有感到後怕?」
「當然吸,這是可怕的。但我已經決心失蹤,總得想出一個辦法。我需要一具屍體,又不能去殺人。事實上,這樣安排是合情合理的。」
「無懈可擊。」
「克洛維斯一死,我失蹤的時候也就到了。很多事情是碰運氣,要不然,我不會這麼順利。」
「你一直很走運。」
「到目前為止,是這樣。」
卡爾看看手錶。又拿了一隻帶螫。「以上說的有多少可以告訴特魯塞爾法官?」
「你可以把一切告訴他,但克洛維斯的名字暫時保密。」
悠悠叻 2021-9-17 02:12
第四十章
帕特裡克坐在談判桌的下首。他沒有在面前擺放任何材料。而坐在他右側的辯護律師桑迪,按照交戰的需要在面前擺放了兩個文件夾和一小本拍紙簿。他的左側坐著特裡-帕裡什。這位檢察官不僅備有一本拍紙簿,還帶來了一台笨重的錄音機。帕特裡克允許他使用錄音裝置。雖說今天的談判沒有其他人參與,但由於所有的好律師都需要核查事實,雙方均同意錄音。
聯邦政府的指控既已撤銷,向帕特裡克討回公道的擔子就完全落到州政府身上。對此帕裡什已經感覺到了。為了扳倒一個參議員,尋求更大利益,他們把帕特裡克卸給了他。不過這個被告現已提出一些意想不到的新情況,帕裡什也只能聽任其擺佈了。
「你可以忘掉一級謀殺,特裡。」帕特裡克說。儘管差不多人人都叫他特裡,但這稱呼出自一個他以前並不很熟的被告之口,聽起來還是有點刺耳。「因為我沒殺任何人。」
「汽車裡被燒燬的是誰?」
「一個死了四天的人。」
「這個人我認識嗎?」
「不,他是個老頭,你們誰也不認識。」
「這個老頭因何而死?」
「因年老而死。」
「死的地方。」
「密西西比州。」
帕裡什在拍紙簿上寫了幾行字,標上了記號。聯邦政府的指控一撤銷,通往自由的門就敞開了。帕特裡克正朝門外走去。沒有腳鐐,沒有手銬。什麼羈絆都沒有。似乎沒有什麼能阻擋他。
「這麼說你燒燬了一具屍體?」
「不錯。」
「你們帶來這方面的成文法規了嗎?」
桑迪將一紙文件沿著桌面推了過去。帕裡什迅速看了一遍。「請原諒,我們平常很少接觸這種罪行。」
「有關法律條文都在這裡了,特裡。」帕特裡克的冷漠的話語中帶著十足的自信。多年來他一直在思索這次會面。
帕裡什無言以對,不過沒有哪個檢察官會輕易認輸。「看樣子一年監禁是起碼的。」他說,「在帕奇曼蹲一年監獄應該對你有好處。」
「這不錯,但我不打算去帕奇曼。」
「你打算去哪裡?」
「某個地方。而且我要乘坐飛機的頭等艙到那裡去。」
「別慌。屍體問題還沒解決呢。」
「不,特裡。沒有屍體問題。你不知道誰被火化,我也不會告訴你,除非我們做交易。」
「什麼交易?」
「你撤回訴訟,我放棄申辯。雙方鳴鑼收兵。」
「哦?不錯嘛!我們逮住了銀行搶劫犯;他說你們別指控,我把錢交出來;於是我們和他和解。這對我手中的其他400名被告真是好消息呀。我相信他們的律師也會照此辦理。法律秩序由此得到了維護。」
「我可不管其他400名被告,他們肯定也不管我。這就是可悲之處,特裡。每個人只管自己。」
「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報紙的頭版出現。」
「哦,我明白了。你是擔心輿論。下屆選舉在什麼時候?明年嗎?」
「我沒有對手,用不著擔心輿論。」
「恰恰相反。你是政府官員。擔心輿論是你的職責。正因為這樣,你應該撤銷對我的起訴。你不可能勝訴。你不是擔心報紙頭版的輿論嗎?倘若你敗訴的消息在那裡登出來,該是怎樣的情景?」
「受害者家屬不希望提出起訴。」桑迪說,「而且他們願意將此公之於眾。」他舉起一份文件,揮了幾下。言下之意:我們掌握著證據,我們掌握著受害者家屬。我們知道他們是誰,而你們不知道。
「受害者家屬的要求在報紙頭版登出來,」帕特裡克說,「那就有好戲唱了。」
你們塞給他們多少錢?帕裡什想反問,但還是把話嚥了回去。這問題與他不相干。於是他又在拍紙簿上塗了幾行字,同時估量自己還有多少討價還價的餘地。與此同時,錄音機錄下了一片沉默。
帕特裡克既已把對手逼到拳擊台的圍繩上,下面就該將他擊倒了。「瞧,特裡。」他誠摯地說,「你不能告我謀殺。這已成了定局。你也不能告我毀屍,因為你不知道誰的屍體被毀。你什麼證據也沒有。我知道,這是一顆難以嚥下的苦果。但事實如此,也沒有辦法。你會受到一些責罵。但工作嘛,誰能不出點差@?」
「謝謝你的忠告。要知道,我能告你毀屍。我們可以說你燒燬了一具無名屍體。」
「這具無名屍是男是女?」桑迪問。
「怎麼說都行。我們還可以查閱所有在1992年2月初死亡的老頭的記錄,到他們家裡去,看他們的家屬是否和你通過話。我們甚至可以讓法院下令挖開一些墳墓。我們拖延時間,慢慢地挖。而這期間,你將被轉移到哈里森縣監獄。無疑,治安官斯威尼會滿足你的需要,給你配幾個好的同室囚犯。我們反對保釋。沒有哪個法官會同意,因為你有逃跑的習性.幾個月一過,夏天到了。監獄是沒有空調的。你還要掉幾斤肉。我們繼續慢慢地挖。要是運氣好,說不定能找到那座沒有屍體的墳墓、我們要拖滿九個月,到了起訴後第270天,才打這場官司。」
「你怎樣證明我幹了這件事?沒有證人,只有一些次要的證據。」
-「那也差不離。不過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假如我再在起訴時拖延一下,還能增加你兩個月囚禁。這樣審判尚未開始,你差不多在縣監獄蹲了一年。對於一個很富有的人來說,那可是非常漫長的時間。」
「我能對付。」帕特裡克直視帕裡什的眼睛。他希望首先躲避對方目光的不是自己。
「有可能,但你依然存在著被定罪的危險。」
「你交個底吧。」桑迪說。
「你也不睜開眼睛看看現在是什麼情況。」帕裡什揮舞著兩隻手說,「我們不是傻瓜,帕特裡克。一旦聯邦政府和你們秘密達成協議,州政府就沒有多少餘地了。你們總得給個下台的台階。」
「我讓你定罪,特裡。我將上法庭,面對法官,聽你的訴訟。然後我承認有罪,同意所指控的毀屍的罪名。不過我不會被判監禁。你可以向法官解釋,由於受害者家屬不希望提出起訴,建議判緩刑、罰款等等。你還可以提到我所遭受的嚴刑逼供和其他磨難。
這些你能辦到,特裡,而且看起來幹得很漂亮。我的要求是:不蹲監獄。」
帕裡什用手指輕擊桌面,細細思索帕特裡克的話。「你將告知受害者的名字?」
「是的,但只能在達成交易之後。」
「受害者家屬已經授權我們掘墳開棺。」桑迪說完,揮了揮另一份文件。然後他把該文件放回文件夾。
「請從速決定,特裡。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我需要同特魯塞爾商量。要知道,這事必須經過他同意。」
「他會同意的。」他特裡克說。
「你是不是同意和我們做交易?」桑迪問。
「就我本人來說是同意的。」帕裡什說完,關掉了錄音機。他拿起拍紙簿,放進公文包。帕特裡克朝桑迪使了個眼色。
「哦,差點忘記了。」帕裡什說著,止住腳步。「順便問一聲。你能給我們說說佩相-斯卡博羅的情況嗎?」
「我可以提供他的現用名和社會保險號。」
「這麼說他還活著?」
「是的。你可以查明他的下落;但不能騷擾他。他沒做任何錯事。」
這位地區檢察官二話沒說,離開了房間。
兩點鐘,她和德意志銀行倫敦分行的高級劇總裁見了面。此人是自國人,但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
他穿著剪裁非常得體的藍色雙排扣上裝,動作僵硬,微笑不自然。他先是朝她的兩腿瞄了一眼,然後著手辦事。該客戶要求將1.13億美元的存款,立即從德意志銀行蘇黎世分行匯在美國銀行華盛頓分行。她出示了銀行賬號和匯款指令。這位副總裁一面吩咐用茶水和餅乾招待她,一面到內室同蘇黎世分行通電話。
他回來時變得熱情異常。「沒問題,皮雷斯女士。」他笑嘻嘻地說,並各自己拿了一塊餅乾。當然沒有任何問題,她早就預料到了。
電腦打印機嘶嘶作響,結算單據出現了。他把單據遞給她。除去所匯的錢,結餘190萬美元,外加一些零頭。她把單據對折一下,放進了新買的名牌挎包。
在瑞士的一家銀行和大開曼的一家加拿大銀行,她還分別存有300萬美元和650萬美元。有400多萬美元被用於百慕大投資。目前還有720萬美元暫時存放在盧森堡,正準備轉移。
此事辦完後,她離開銀行,發現司機已將汽車停在附近。她將給桑迪去電話,開始下一步的行動。
本尼-阿歷西亞的逃亡生活是短暫的。他的女友在法蘭克福過夜,然後繼續乘飛機,於正午前後到達希思羅機常因為他們知道她要來,查驗她的護照時特別嚴,拖延了好一會才讓她過去。她戴著深色太陽鏡,兩手顫慄。這一切全被監視儀攝了下來。
在等候出租汽車時,她又莫名其妙地遭到一個警察的攔截。此人似乎負責維護乘坐出租汽車的秩序。他要她走過去,站在另兩位女士的後面。給她開車的是一位真正的出租汽車司機。不過片刻之前,他被簡單佈置任務.配備了一個小型無線電話筒。
「我要去皮卡迪利大街雅典娜賓館。」她說。他一面驅車離開熙熙攘攘的機場,一面若無其事地用無線電話筒報告這個目的地。
他故意拖延時間。一個半小時之後,他送她到了這家賓館的門口。在登記處,她又等了一會兒。副經理向她連聲道歉,說電腦出了故障。
當消息傳來,她的房間裡的電話機已被裝了竊聽器時,他們給了她一把鑰匙。聽差領她到了那個房間。她打發走聽差,鎖上門,直奔電話機。
他們竊聽到的最初幾句話是:「本尼,是我。我到了倫敦。」
「謝天謝地。」阿歷西亞說,「你好嗎?」
「我很好。只是嚇壞了。」
「有人跟蹤嗎?」
「沒有。我想沒人跟蹤。我非常小心,」「好極了。聽著,唐寧街附近的布裡克街有家很小的咖啡廳,離你住的賓館僅兩個街區。一小時後你在那裡和我會面。」
「好。我很怕,本尼。」
「沒事,親愛的。我恨不得馬上見你。」
她到那家咖啡廳時,阿歷西亞並不在那兒。她等了一小時,然後惶恐不安地回到了自己的賓館。他沒來電話,她坐了一個晚上。
次日上午,她收集了門廳裡的所有報紙,一面在餐廳喝咖啡,一面翻看。終於,在《每日郵報》中間,她找到了一則報道。該報道以兩段文字介紹了美國逃犯本尼-阿歷百亞被捕的情況。
她收拾行裝,訂了一張去瑞典的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