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1-11-22 12:25
《(HP)日記本能幫我通過NEWTs嗎》作者:有筆如刀【完結】
文案:
【HE,全文完結】
拉文克勞全O生波琳-斯維特得到了一個日記本。
他全能、博學、無所不知,還善解人意、彬彬有禮,說話賊好聽。
*
日記湯:她得罪了你,想要狠狠地給她一個教訓嗎?
波琳(嚴肅):你說得對,我一定要在NEWTs考個好成績,狠狠羞辱她!
日記湯:?
日記湯(眼神暗示):課本都太小兒科了,也許你該學點真正有用的東西。
波琳(狂喜):什麼?你有NEWTs考綱嗎?!
日記湯:??
日記湯(嘲諷):除了NEWTs,你的腦子裡就裝不下更重要的東西了是嗎?
波琳(爽朗):總不能畢業以後去做沒鼻子沒頭發的黑魔王吧哈哈哈
日記湯:???
日記湯(憤怒):你們拉文克勞都什麼毛病?!!
-閱前須知-
1.男主日記湯,女主更強勢
2.女主人設:實力+天賦+顏值MAX,狂熱的求知者,韋斯萊家的麻瓜表親
3.作者全員廚,誰也不黑,放心入
=作者專欄求收藏=
內容標簽: 英美衍生 情有獨鐘 天作之合 西方羅曼
搜索關鍵字:主角:波琳-斯維特 ▏ 配角:湯姆-馬沃羅-裡德爾 ▏ 其它:伏地魔,黑魔王,HP,哈利波特,霍格沃茨
一句話簡介:日記湯x極端拉文克勞
立意:知識與愛承載著人類社會的發展
[url=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6215529]原創網[/url]
悠于 2021-11-22 12:27
第1章 波琳&湯姆
作者有話要說:
-閱前須知-
1.男主日記湯,女主更強勢
2.女主全力投入追求知識的道路中,善惡模糊,道德觀念弱
3.由於日記本到了女主手裡,所以密室劇情全線浮雲 -1-
距離NEWTs還有168天。
我滿意地垂下舉著魔杖的手,對著自己的傑作欣賞著:
就在這間最普通的拉文克勞女寢牆壁上,掛著一面閃著輕微銀光的鏡子,鏡子裡站著的不是我的倒影,而是一個銀發紅眸、看起來就很盛氣凌人的美女,手裡捧著個大大的木牌,寫有「距離NEWTs還有XX天」的紅字。
只要你的目光在這面鏡子上停留超過三秒,銀發女人就會立刻對你咆哮,內容諸如:
「我不管你到底該是格蘭芬多的巨怪還是斯萊特林的芨芨草,只要你還在拉文克勞的塔樓裡,我就不許你帶著哪怕一個P離開!」
「十三種變形方法搞懂了嗎?二十四種NEWTs常考魔咒組合熟練了嗎?十九種必考魔藥都能快速配好了嗎?沒有?沒有你還在發什麼呆,趕緊給我滾去學習!」
「想想你魔咒考不到O弗立維教授失望的眼神,變形術不及格麥格教授的痛哭,炸了坩堝後斯內普教授的悲嘆……女人,你非要讓我這麼失望地看著你嗎?」
瞬間就又有動力學習了呢!
「她的話竟然真的都不重樣的,我甚至想不出這面鏡子究竟用了哪些魔咒。」來自我的好室友阿加莎,一個拉文克勞典型學霸,無論大考小考從沒得到過E以下成績、OWLs拿了9個O的大佬,每當她推一推眼鏡,鏡片上閃爍的都是智慧的光芒。
從小在麻瓜界長大的我一直深信,阿加莎和她的名字一樣,一定是隱藏在魔法界的名偵探,只要一推眼鏡,真相只有一個……
串台了!
「波琳,你的魔咒和煉金術確實非常出色。」阿加莎嚴肅地看著我,推了推眼鏡,我發誓她閃亮的鏡片後閃爍的都是熊熊的鬥志。
她宣布,「我要加倍努力了。」
好絕一女的,看到別人有什麼出色的地方,第一反應就是我要打敗你,讓人瑟瑟發抖。
七年了,我真的習慣了。
沉痛。
「這是一個合格的拉文克勞應有的素養。」阿加莎嚴肅地推了推眼鏡,頓了一下,對我提出指正,「以及,你不是『有什麼出色的地方』,你是『能有什麼地方不出色』。」
「哎呀親愛的,雖然你說的都是事實,但我還是會稍微害羞一下的嘛。」我矯揉造作、故作忸怩地低下了頭。
——yue
不過阿加莎沒有說錯,雖然在人前總是裝模作樣,諸如
考前:「完了完了復習的全忘了,這次我得是年級倒數了」
考後:「哎呀完蛋了這次沒考好,我要得個P了嗚嗚嗚」
發下成績後:「其實我就是運氣好,差點就拿不到O了,僥幸僥幸」
日常:「我就是死讀書,比不上你們全面發展的啦」
但事實就是,我是年級第一。
從入學起,每次課堂考試、練習,課後作業,期末考試,OWLs……
全是第一。
我就沒拿過O以下的成績,包括魔藥學。
——經常有人對我說後面這半句簡直是個奇跡。
一年多以前,我順利在OWLs考試中得到了12個O,一年以後的今天,我要開始准備NEWTs了。
這次我還打算再拿12個。
「你們真的不覺得這簡直是魔鬼嗎?」我的另外一個室友奧莉絕望地看著我們,「離考試還有6個月呢,我們會死的吧?」
她鬼哭狼嚎,「我不要魔鬼鏡子,我不要提前復習,我拒絕!」
「我們到底是在為誰操心啊?」我痛心疾首,「奧莉,你摸著你的良心告訴我,到底是誰這麼需要提前刻苦復習?」
是誰,OWLs連6個E都拿不到?
是誰,差點在斯內普教授面前炸掉坩堝?
是誰,五歲開始就立志畢業後當傲羅,卻連續在魔藥和變形術上翻車?
奧莉悲從中來,萎靡地低下了頭。
我沉重地嘆了口氣,伸出手,摸了摸她亂糟糟的頭發。
這孩子也不容易——
由於宿舍關系親密,我們有時候不稱呼名字,而直接親昵地稱呼對方名字的首字母,比如我叫波琳,她們叫我P,阿加莎是A,但我們是拿O大戶。
唯獨奧莉,明明是O,但七年下來,幾乎沒拿過O——唯一一次還是OWLs,我和阿加莎拿到魔藥考題後,給她一小時加訓後拿到的。
這也太慘了。
「沒關系的,我和阿加莎會幫你的。」我同情地摟了摟她的肩膀,「我們以後都堅持這個作息,一起刻苦學習,你一定能考過的!」
「你們還要這麼認真復習干嘛啊?」奧莉不可置信,「你們都已經是O了誒?再努力學習也沒有更高的成績了啊?」
「你不懂。」我深沉地搖頭,「雖然成績單上不寫,但滿分和普通O是有區別的。」
奧莉狐疑地望著我。
「別人考O是因為她們只能考O,但我考O,是因為NEWTs只有O!」我信誓旦旦,「只有拿了全科滿分,我走出這個宿舍才有資格裝出這個逼!」
奧莉苦著臉,小心翼翼,「要不,干脆我就,不當傲羅了……怎麼樣?」
我緩緩露出一個獰笑。
「我給你補了六年魔藥課你就給我說這個?」我把指關節掰地哢哢響,斬釘截鐵,「你就是爬,也得爬進考場給我考出個E!!」
「梅林——」
奧莉生無可戀地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床墊裡。
第2章 波琳&湯姆
-2-
我向梅林發誓,我對奧莉說的話真的都是真的。
雖然在過去的七年裡,我三心二意、胡作非為,仗著自己的天賦好,就敷衍對待課本,像個貪婪的惡狗一樣對待課本外的一切知識,不拘善惡、不拘類別,來者不拒,揮霍自己的時光——
但我今年真的打算好好復習。
之所以發生這麼大的轉變,是因為我聯系了幾年的羅馬尼亞神奇生物研究所終於正式給我發出了信函,只要我能在NEWTs中順利拿到6個O,他們就會破格給我一個面試的機會。
梅林,聽起來真是傲慢,但他們確實有傲慢的資格,全世界最頂尖的研究所,多國聯合注資創辦,大咖雲集,重點項目拿到手軟,經費極度好騙(bushi)……
總之,對於求知欲與好奇心極強的我來說,是個絕佳的去處。
如果不是之前發表在重要雜志上的小論文,連這個面試的機會我都拿不到手呢。
據說面試的內容是NEWTs的加強超難版,會有大咖當場點評,成績當面就出,我雖然很自信,但還是會緊張的——萬一被當場指出「你的水平讓我懷疑霍格沃茨的教學能力」,我是苦笑呢,還是傻笑呢?
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所以我在魔法史課上,鄭重地打開了我的魔藥課本——
咳,全O生就是這麼自信,無論中古近古現代魔法史,我都倒背如流,就算考到從沒見過的內容,我也敢憑借我過人的歷史功底瞎猜。
一般來說都能猜對。
我鄭重地掏出我在圖書館精心挑選的魔藥延伸輔導書,虔誠地翻到第一章,然後伸出手往背包裡去掏我的魔藥筆記本。
包裡只剩一本書了,薄薄的,手感有點微妙的……不對勁?
我瞪著手裡黑封皮的舊日記本,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Hello,你誰啊?為什麼會在我的書包裡啊?
我快速翻動書頁,封皮上褪色的日期表明它是一本五十年前的產物,第一頁上寫著模糊不清的名字,我用我5.2的視力仔細分辨了三分鐘,才確認這本日記本的主人叫湯姆-裡德爾。
哦,也有可能不是日記本的主人,說不定是日記本主人的暗戀對像呢?
不管怎麼樣,我對湯姆-裡德爾或者他的潛在暗戀者不感興趣,我只想搞清楚這玩意到底是怎麼鑽進我的書包的。
我賣力地在書包裡吭哧吭哧翻起了可能的線索,終於在書包底找到了能夠佐證日記本來歷的證據——fucking弗雷德或者喬治韋斯萊,用一本不知道從哪找出來的舊本子換走了我的魔藥筆記本,並且還囂張地留了字條,告訴我先拿去復制幾十份賣給OWLs考生大賺一筆,過兩節課還給我。
草(一種植物)
——竟然都沒說會分我一半??
當你出生在一個麻瓜家庭,卻意外收到霍格沃茨的入學通知,對新世界惶惶不安的時候,你的爸爸告訴你,他其實出生於巫師家庭,有很多巫師親戚,而你跟著這群從沒見過的親戚慢慢熟悉魔法世界,並且得到了溫暖和盛情的時候,你是很難因為兩個搗蛋鬼表弟而發脾氣的。
沒錯,說的就是弗雷德和喬治韋斯萊這對混小子!
我,波琳-斯維特,父親是會計師,母親是律師,是一對再正常不過的麻瓜。他們有個巫師遠方表妹,也就是韋斯萊太太。
當我因為不熟悉魔法界而畏怯時,她給予了我不下於母親的溫暖,讓我樹立起作為巫師的自信,還讓我成為了一個賊優秀的家務魔法高手。
我個人認為,後者比起前者,雖然不能說更重要,但也是足以相提並論的。
——畢竟我真的特別、特別討厭自己做家務!
現在我的筆記本不翼而飛,我除了重重地嘆一口氣,懷念好學生珀西的懂事聽話,在心裡把雙胞胎混球痛罵一頓,別無他法。
能怎麼辦呢?
我沉痛地打開黑皮日記本,挑剔著它過於老舊的紙張和一點也不好看的外表,無可奈何。
沒辦法了,只能先在這本本子上寫寫筆記,等雙胞胎把我的筆記本還回來再謄上去了。
一旦進入學習狀態,我就會變得格外專注且高效,一切都無法阻止我快樂學習。
我快速地在本子上勾勒出六種鎮定類魔藥的全面分類彙總表格,順便總結了幾種等待討論的模型,十幾種延展性魔藥配方,和許許多多零零碎碎的的知識點。
由於思維跳躍性太大,知識面過於豐富(我真的沒有自賣自誇的意思),每當我有靈感的時候,我都會面臨一個非常尷尬的問題:
想得太多,寫得太慢,等我寫完一個,思維早就跑出了十萬八千裡,甚至已經忘了中間五六七八個靈感了。
在絞盡腦汁、苦思冥想後,我終於針對這個問題做出了一個重大突破:
我發明了一種能閱讀人的思維,並且用文字或圖表記錄下來的羽毛筆,你大腦裡閃過的每一絲細微思緒都能被捕捉並記錄。
簡單來說,這是一支能夠攝神取念的羽毛筆。
發明出來的那天我拿去找我們院長弗立維教授寫推薦信,第二個月魔法部就采購了一百支,讓我大賺了一筆。
——衷心祝願他們全配給了傲羅審訊或者正常辦公,而沒有用在其他糟糕的政治糾紛上。
為了正確使用這支筆,保證它完美記錄我的靈感,而非亂七八糟亂入的思緒,我還特意花了一個月去學了大腦封閉術。
真是大費周章,梅林啊,我只是想速記而已!
總而言之,當我思如泉湧,羽毛筆在紙頁上刷刷翻飛,轉眼就翻過了十幾頁,記錄了二十多種靈感模型,滿意地擱筆時,講台上的賓斯教授已經從妖精叛亂歪樓到第三次狼人法案糾紛了。
舉目忘去,睡倒一片,剩下兩個情侶竊竊私語。
神采奕奕的我,格格不入。
我已經見怪不怪了。
連我自己都沒在聽課,怎麼能苛責同學們睡眠質量太好、情侶關系太密切呢?
我們的區別只在於,我不聽課照樣能考O,他們不聽課的結果,是來找我劃重點(bushi)
如果有得選,魔法史大約瞬間會變成最冷門的課,我真懷疑除了就業必選的那些人,還有誰會來上課——哦,我忘了,還有飽受失眠困擾的可憐人。
不過,與我的同學們大不相同的是,雖然我上課做小動作、學習別的科目,從來不聽講,還經常給同學押題,但我並不討厭賓斯教授,正相反,我覺得他很有意思。
我覺得某些方面他和我有點像,他在乎的是上課這件事本身,而我在乎的是攝取知識。
不包含任何復雜的欲望或者情感,就只是這件事本身。
聽說賓斯教授是因為某天去上課忘帶了身體而變成幽靈的,多年來仍執著於教學,我想,也許一百年後,我也可能在學習新知識的過程中忘記自己活著這件事,變成另一個聽起來很書呆子的傳說。
害,說得好像我真的在乎似的。
直說吧,我就是喜歡學習,我愛獲取知識,一生都願意追求知識本身,完全不在乎知識帶來的力量和權力,而正巧——知識也愛我。
當然,欣賞賓斯教授,不代表我欣賞他的教學水平。
梅林,那可真是一場災難。
我飽含同情又不無優越感地搖了搖頭,不再去看魔法史課堂慘狀直播,低下頭去看我的筆記,正好看見我最後記錄的那段魔藥改良配方消失在了空白的書頁上。
笑容逐漸消失。
我難以置信,狂亂地向前翻去,動作之猛烈足以讓任何人聯想到巨怪,驚起了大半個課堂的補覺人,驚慌的收拾書包聲告訴我——他們以為下課了。
但我狂怒地瞪著筆記本,沒有分去一點注視。
空白。
空白。
空白。
直到第一頁。
大片讓人心裡發涼的空白中,只有一行孤獨得可憐,且分明不是我的字跡的文字:
【你是誰?】
我捏緊了拳頭,面目猙獰。
你還有臉問我是誰?
你特麼又是誰啊??
把我的筆記還給我啊混蛋!�
第3章 波琳&湯姆
-3-
如果我能回到二十分鐘前,一定衝進四年級格蘭芬多的課堂,當眾把弗雷德和喬治打一頓,拿回我的筆記本,而不是現在像個狂怒的巨怪一樣瞪著那行可惡的字,恨不得把本子給撕了。
冷靜,冷靜,雖然你丟了剛寫好的十幾頁筆記,但你得到了一個看起來有點意思的魔法物品啊?
十幾頁筆記……
草(植物)
冷靜不了。
我咬牙切齒地拿起羽毛筆,埋頭瞪著日記本,無視周圍同學驚慌失措的張望,假裝剛剛打斷他們睡眠的人不是我,用力在筆記本上寫道:
「我、的、筆、記、呢???」
力透紙背,恨不得把紙給寫破。
我的字跡消失,但新的文字沒有出現,如果這是一場對話,那我倆現在一定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我冷笑,換了紅墨水,羽毛筆吸足了墨水,在筆記本上留下詭異的字跡。
「我、的、筆、記、呢!!!」
那瘆人的字跡,不亞於我童年陰影的幾本恐怖片,放進鏡頭裡,濾鏡都不用加,直接能被剪進正片。
字跡消失。
空白。
我冷冷地瞪著空白的頁面,拿起墨水瓶,打算給它洗個澡。
新的文字終於出現了。
【對不起,你寫得太快了,我來不及提醒你】
對哦,是我沒有好好研究就擅自在上面記筆記,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日記本先生也很冤枉,我不能不講道理啊——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
作為一本日記本,記錄主人的文字就是你的天職,我才不管你神秘不神秘,是不是魔法物品呢!
別說你只是本日記本,你就算是個紙片人,你以為你就有人權嗎??
小孩子才會自我反省,我們大人都是直接遷怒的好不好?
在我暴怒撕本子之前,大約是感受到了我的狂怒,一串新的文字立刻浮現。
【你的第四、第六、第七個假設有問題】
這句話倒還有點意思。
我挑眉,動作放緩,回憶了一下第四、第六、第七個假設。
感謝梅林,給了我一副好腦子,我還能記起來它們的大部分內容。
我不太客氣地寫道:
「你有何高見?」
假設之所以叫假設,是因為提出者本身都不知道它到底成不成立,有待考究,如果有人能直接幫我指出問題,否定這個假設,省去我研究的時間,那倒是很讓人高興的事情。
前提是日記本真有這個本事。
【高見倒也談不上,只是有點小小的建議罷了】
出人意料,日記本先生禮貌得像個真正的紳士。
但一旦提起學術上的問題,恭謹禮貌的言辭下,卻藏著一種堪稱獨斷專行的、極度自信果斷的強勢。
【關於你的第四條假設,有幾種極端情況是不成立的,比如,曼德拉草有個不為人知的特性……】
我慢慢認真了起來。
非常、非常出乎我的想像,日記本說的每一點都堪稱切中主題,給我以恍然大悟、恨不得當場寫下十幾頁新筆記的衝動——
筆都已經拿起來了,對著日記本,又萎了。
我恨弗雷德和喬治!
我只是想要一本能寫筆記的本子啊!!
猶豫再三,我只能忍痛放棄記錄我的靈感,捏著筆,瞪著日記本,把上面浮現的字跡快速記憶下來,將將趕上最後一個字消失。
我寫道:
「你很博學。」
這是我對於一個陌生人最高的評價。
如果只是知道的多,思考的少,我會誇對方知識面廣博;如果只是腦子靈活,但知識不豐富,我會誇對方聰明。
唯有博學,是思行兼備,有學,也有思考和新創造,融會貫通。
我很少這麼評價別人。
這讓我對日記本怒氣漸漸消散,生出了輕微的好感。
不過,與此同時,還有狐疑和警惕。
我見識過不少魔法物品,其中當然也包括黑魔法物品——當你的父母都是麻瓜,且在錢財方面對你堪稱縱容的時候,你是很輕易就能接觸這類東西的。
誰能拒絕這份探索的誘惑呢?
我說了,在知識面前,我是貪婪的惡犬,我不拒絕任何知識,且如飢似渴地攝取。
像日記本這樣能夠自己思考,且針對我的假設進行分析,有條有理,還很有創造性的魔法物品。
就很可疑。
這和畫像不一樣。畫像能保留人的記憶,但被畫者卻永遠留在過去,可以記起往昔,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一樣思考,但永遠不可能創新,也不會進行嚴謹的學術分析了。
就算是梅林本人的畫像,他也只能對你重復大量的魔藥知識,而不可能和你探討論題。
能夠自己思考、分析論題,如此博學,一看就很可疑的日記本……
實在太有意思了!
我確定自己因為攝神取念羽毛筆而始終保持著大腦封閉術,並且慎重地采取了一定的措施,以防這件物品忽然對我造成傷害,這才繼續和日記本對話。
它剛才應該是針對我的誇獎而自謙了一下?不過我沒看。
反正我是拿著日記本的人,又不是日記本,當然是我想問什麼就問什麼,想看什麼就看什麼咯。
至於日記本會不會回問,有沒有人權?
管他呢!沒有!
「我是P,你是誰?」
我飛快地寫道。
我當然不會把自己的名字告訴日記本了,我又不傻?
名字也是魔法中代表人本身的重要符號,那些精通詛咒的巫師甚至能憑借一個名字殺人,把名字告訴一個來歷不明的魔法物品?
我還沒學夠呢,不想找死。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我的名字】
日記本出乎意料的坦誠。
也對,誰知道他說的是真名還是假名,編一個也是名字嘛。
【我猜,你也是霍格沃茨的學生吧?】
我轉了轉羽毛筆,古怪地看了日記本一眼。
英國本土魔法物品,制作者疑似霍格沃茨校友。
從語氣來看,它顯然不認為自己是一件魔法物品,而認為自己是個人,而且還試圖和我攀關系。
我姑且當他說的是真的。
「也?」
【我也是霍格沃茨的學生,1938年入學,我是那一屆的男學生會主席,還得過特殊貢獻獎,你可以去查證】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不信任,日記本快速展現文字。
1938年……現在都已經1992年了,這本日記本是半個世紀前的東西?
我興致缺缺。
別管什麼校友,男學生會主席,就算裡德爾是全校情人,在我眼裡也沒什麼兩樣。
——主要是,上七年級之前,我和弗利維教授表明了我將專心學業,不打算接任女學生會主席的意願,所以連續當了兩年級長的我今年沒收到徽章。
是真的。
如果我想當,那現在的女學生會主席必然是我。
所以在我眼裡,湯姆-裡德爾這也不算什麼。
我思考了良久,到底什麼樣的措辭,既能反映我對裡德爾的話不以為然,不會顯得太過傲慢,又不會太羅裡吧嗦很卑微?
半晌,我終於提筆,認真地寫下兩個大字:
「就這?」
第4章 波琳&湯姆
-4-
唉,我真的不是故意顯得像挑釁的,我發誓。
——好吧,其實就是故意的。
我深心中仍然有一部分對於十幾頁筆記離奇消失的憤怒和不甘在作祟,小火慢燉,時不時冒出來兩個泡泡撲騰一下。
——反正不是我遭殃。
願梅林保佑日記本先生。
讓人欣慰的是,我是那個寫日記本的人,而非日記本本身,所以我不必絞盡腦汁去想日記本外這個難纏的家伙到底怎麼哄。
與此對應,裡德爾先生一定很辛苦。
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討人厭起來多招恨。
我就想看看智能的日記本先生能做出什麼應對。
也許是察覺到我的真實意圖,也許是試探,他告訴我,他在NEWTs裡拿了12個O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你這個摯友我今天交定了!!
-5-
倒也不是饞裡德爾的12個O,說的好像誰沒有似的,主要就是想討論一下(bushi)
即使在拉文克勞,像我這樣全科精通的存在也是鳳毛麟角(我真的沒有炫耀的意思),不然學院杯早就被拉文克勞全包了。即使是我的室友阿加莎,也有側重和偏向,有不擅長的科目。
我理解,我明白,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人的興趣也是有偏向的,大家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感興趣的科目投入更多的努力,也就必然會對不喜歡、不擅長的科目有所忽視。
我都理解。
但我絕不接受!!
知識是公平的,我不允許我自己區別對待!
我發誓要公平對待每一門或考或不考的學科,拿出畢生精力投入在它們身上,絕不會有學科歧視!
其實這也是弗立維教授一直看著我嘆氣的原因之一。
如果我把相對更多的心思放在其中一門課程的學習上,又或者單純只是專注於NEWTs會考的十二門課程,我能在這些領域上達成的成就都會讓人瞠目。
但我就像個在沙灘上胡亂撿貝殼的臭小孩,對每一只貝殼都很感興趣,一路撿一路丟,什麼都有所涉獵,卻又什麼都沒精通,肆意揮霍著自己的天賦和時光。
但這就是問題所在了。
他們意識到我的天賦,希望我能成為下一個鄧布利多、尼克勒梅,塑造起驚人的學術殿堂,而我卻只想撿貝殼。
重要的是撿貝殼本身。
說了這麼多,我只是想表示,湯姆-裡德爾要是沒有12個O,我下課後就會拿他墊床腳。
意識到這本日記本是個可以交流,甚至還能給我啟發和反饋的存在後,我承認,我對裡德爾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大轉變,指,我把對他的定義從「日記本」,變成了「課外指導書」。
在我小學的時候,我的麻瓜父母曾給我帶回一個電子學習工具,可以查詞典,可以錄入我的課本,在一定程度上指導我學習。
裡德爾在我這裡的定位是差不多的。
「湯姆,變異白鮮和牛黃混合後有幾種不同特性?」
「湯姆,變形術的三大定理有哪些不同解讀?」
「湯姆,家養小精靈和古代妖精有哪些本質類似?」
……
他無一不精,每次都能從自己的角度,給我新的啟發。
梅林,我忽然明白為什麼這麼多年我從來沒談過戀愛了。
那是因為老天沒給我一個湯姆-裡德爾啊!
要是現在的霍格沃茨有這麼一個博學多才、見識廣博、樣樣精通的男生,就算他是一年級我也會去倒追的……吧?
唉,也不行。
畢竟我還看臉。
「波琳,我覺得你最近有點奇怪。」晚餐時,阿加莎坐到了我的旁邊,推了推她的眼鏡,用嚴肅的神情打量著我,「你戀愛了嗎?」
拉文克勞長桌瞬間抬起一片腦袋。
「沒有,你怎麼會這麼問?」我沒有去理會我過於八卦的同學們,皺著眉問道,「難道你聽說了什麼傳言?不會是格蘭芬多的那個魏特曼又說了什麼吧?」
格蘭芬多的魏特曼從三年級開始追我,從一開始的大放厥詞,打賭一個月把我拿下,到後來死纏爛打,每節課追著我跑,現在都七年級了,居然還沒放棄。
我明確拒絕過很多次,但他就和聽不懂人話一樣,我嚴重懷疑他如此執著,主要是為了抄我的作業,白嫖我的NEWTs補習。
我絕不會讓他得逞的。
「其實他長得還可以吧?」旁邊的學妹瞬間亂入,一臉八卦地打量著我的神情,「家裡也還挺有錢的,雖然一開始居心叵測,但追了這麼多年,也有真心了。」
說得好像我沒錢,長得不好看一樣!
「他成績太差了。」我隨口說道,「NEWTs拿不到12個O,在我看來沒有談戀愛的必要。」
拉文克勞和身後的格蘭芬多長桌發出一片驚呼。
「梅林——」學妹戰術後仰,「打擾了,打擾了,你們聊你們聊。」
「所以,」只有阿加莎還堅持最初的話題,「那個人NEWTs拿了12個O?」
我忙著把藍莓醬抹在小面包上,「哪個人?」
「就是讓你一直拿著本黑本子寫東西的人。」
我頓了一下。
拉文克勞、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的長桌都漸漸安靜了下來。
詭異的安靜。
「你們就沒別的事要聊嗎?」我忍無可忍,不耐煩地朝周圍看去,「梅林,我的感情狀態這麼好聽嗎?」
「所以是真的?」拉文克勞長桌最末端響起驚呼,是一個二年級的學弟,「那個男的是誰啊?」
——所以我該欣慰有這麼多人關心我的感情狀態嗎??
「不,沒有,沒誰。」我冷漠地塗藍莓醬,拒絕和這群精力過剩的巨怪交流。
「波琳,你知道的,」阿加莎柔聲說道,「當你想要傾訴的時候,我一直都在,不管他是誰,我都會支持你的。」
真讓人感動——才怪!
同吃同住七年了,我還能不知道阿加莎冷淡學霸外表下八卦的心?
什麼隨時都願意聽我的傾訴,那分明是想聽一手八卦吧??
「所以,」我停下抹藍莓醬的動作,斜著眼看她,「你以為我是陷入瘋狂愛戀、無處傾訴,只能在破爛日記本上寫矯情發言的矯情少女?」
「我沒有這個意思。」阿加莎的表情告訴我,她就是這個意思,「畢竟你知道的——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我大笑。
「你說得對,」我點頭,表示萬分認同,「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梅林,這話我一定要拿來懟裡德爾!
「或許你想看看我寫了什麼?」我饒有興趣地望著她。
阿加莎眼裡猛然爆發出一陣精光,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假裝嚴肅,「可以嗎?」
唉,八卦的室友。
「有什麼不行呢?」我笑了起來,大方地掏出日記本,攤開給她看。
阿加莎一個餓虎撲食,在幾條長桌共同的張望下,不負眾望地打開了日記本。
然後,她的神情逐漸空白。
空白得就像裡德爾的日記本一樣。
「你什麼也沒寫?」她難以置信,「不可能!」
她拿出魔杖,「速速顯形!」
空白。
「咒立停!」
空白。
阿加莎當著我的面用了十幾種咒語,但裡德爾的日記本如此空白,就像是很多人的腦子一樣,裡面什麼也沒有。
「不可思議。」阿加莎用難以置信的目光望著我,「你居然又學會了新的魔咒,我竟然不知道!」
熊熊的鬥志在她眼裡燃燒,她三兩口吞下小面包,粗暴地拎起書包,匆匆往圖書館趕去,「我一定要搞清楚你到底用了什麼魔咒。」
我看著她的背影,再次大笑了起來。
這就是我的室友,學霸的外表下藏著八卦的心,但八卦的心比不上學霸的本質。
你瞧,現在她已經完全把我可能的暗戀對像忘記了,一門心思贏過我。
這種毫不掩飾的攻擊性,和沒什麼自覺的探索欲,其實是蠻讓人不適的,所以說實話,阿加莎朋友不多,主要是奧莉和我。
奧莉是個好脾氣的小天使,能包容阿加莎的缺點。
至於我能包容——
是因為我是個混蛋。
你看,無論阿加莎和我說了多少次她一定會超過我,現在我們快畢業了,也沒有兌現過。
說真的,我挺能理解阿加莎的,無論怎麼好脾氣的人,面對自己明明是個大學霸,勤勤懇懇學習練習,但偏偏七年來一直輸給同寢那個三心二意、亂七八糟什麼都感興趣、不務正業的家伙,一次都沒有贏過,任誰都會不爽的。
——糟糕,越說越像個bitch了。
打住。
總之,阿加莎是個直脾氣,她有怨氣也不會對著我發,更不會心生恨意,只會一次又一次地向我發出挑戰,奮起直追。
從某種程度來講,她真的是個很厲害的人。
所以有時候我甚至都會想,像我這樣三心二意、不務正業的人,是不是辜負了天賦,應該把這份天賦給阿加莎這樣刻苦學習、一心鑽研的人——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
不可能的。
我說了,我拒絕學科歧視。
我反感任何將某一門或幾門學科置於其他任何學科之上的行為。
就因為NEWTs不考,所以我研究大腦封閉術、阿尼馬格斯、希伯來神話與魔法就是不務正業?
就因為NEWTs要考,所以我一心學習魔藥才是不辜負自己的天賦?
梅林他老人家要是聽說了這種論調,棺材板都壓不住了吧?
有無數人語重心長地告訴我,人的一生是有限的,而知識則是無限的,如果我不加篩選地將自己的精力投入到大量的領域中,結局只會是一場空,所以我應該盡可能早地找出最有用、最感興趣的科目,持續且專注地投入研究,不去看其他學科的光怪陸離。
我聽完之後連呼專業,但轉頭就想問:
這都什麼歪理啊?
誰能定義哪門科目是最有意義的?
而如果我不一一學習並嘗試每一門學科,我又怎麼能確定我到底對什麼感興趣呢?
多少人一輩子都沒法在NEWTs裡拿到O,用他們總結出來的經驗套用在我的身上,這些人真的沒有覺得這是對我的羞辱嗎?
我從來都沒覺得我在浪費天賦,正相反,我可以毫無保留地說,除了我,誰也配不上我的天賦。
——現在應該能理解我為什麼說自己是個混蛋了吧?
我傲慢又自大,外表謙和,但內心滿是嘲弄。
我清楚地認識這一點,但不打算改。
【你的室友真是不知分寸】
裡德爾為我不平。
【有些人生而不凡,而普通人需要做的就是接受這種不同,並且尊重畏怯這種非凡之人】
我本打算落筆的手頓了一下。
看不出來啊,一本日記本竟然有這麼強的自尊心??
雖然在之前的交流中,我能感受到裡德爾的極度自信和高傲,但我壓根沒當一回事……
好吧,我承認,我完全把日記本當成了可以交流參考的工具書,雖然措辭彬彬有禮,像是在面對我敬重的學長,但這無法掩蓋我把它當工具的事實。
仔細回想,其實在交談的過程中,裡德爾並不是單純在回答我的問題,或者只是作為魔法物品的特性收集我的信息。
他是在有意識、有訴求地與我交流。
他試圖了解我,甚至在交談中引誘我,故意拋出話頭,想利用我對知識的渴求,引誘我主動開口詢問更多的知識,又或者是他的經驗與思考。
在這個過程中,我也曾有意或無意地順著他的話頭問下去,用以解答我的好奇與困惑,或者探索這本日記本的特性,但那時我只是想知道這本日記本的副作用,而沒想過這或許是裡德爾的計謀。
更多的時候,我無視了他。
我回憶起很多對話:
裡德爾:教授們或許會告訴你黑翼蛇毒牙有幾種入藥方法,但卻對它能配制幾種詭異且殺傷性極高的魔性藥物避而不談——沒有說各位教授不好的意思,但我想,知識是沒有善惡之分的,只有荒誕而愚昧的人會劃分善惡,畏怯知識。
——現在一回想就知道他是想引誘我去了解殺傷性魔性藥物並且實踐吧?
但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
P:嗯嗯,你說得太對了,沒想到你竟然也知道黑翼蛇毒牙的魔性藥物用法,那你知道在煉金術和古代魔文裡它還有幾種像征嗎?我知道的有幾種,如果你知道更多請補充balabalabala
然後裡德爾就被迫看著我寫了兩頁紙黑翼蛇毒牙不為人知的用法,針對此和我展開了激烈的學術討論,從下午三點一直聊到五點半,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寫下「再見我要去吃晚飯了」,心滿意足地放下筆,收好本子。
我還記得那天的豬肘子真好吃。
還有。
裡德爾:知識的獲取總要伴隨危險和犧牲,只有愚人才會止步不前。八眼蜘蛛的毒.液與人魚的眼淚混合,如果比例得當,將會得到一種能提升人類感知和思維活躍度的魔藥。不過如果調制失敗,一旦飲用,就會產生巨大的爆炸,足以當場致死,建議不要親身嘗試。
——現在一回想就知道他是想引誘我抓別人做人體實驗吧?
但我當時是怎麼回答的呢?
P:謝謝你的提醒,等以後我成為大魔法師,有了名望之後,我會把這個配方和實驗方法告訴更多的人,一定會有那種不怕進阿茲卡班的瘋子願意實驗的,到時候我就可以白嫖配方和成果了!
……反正吧,當時我寫完這句話以後,裡德爾是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
大概是沒想到我們兩個屑竟然湊在一起了吧。
但當時根本沒把裡德爾當人看的我,怎麼可能會思考那麼多呢?
我的心裡只有學術,裡德爾愛說話不說話,反正我只在乎我的問題有沒有得到解答,其余的任何言語我都當作是廢話過濾掉,他要是在我學習的時候沉默,那挺好。
他甚至到現在都不知道我的名字,只知道我叫P
這麼一想,他也挺慘的。
唏噓啊。
我本應更早地察覺他的不對勁,但由於我太強了(劃掉),過於(劃掉)精通大腦封閉術和黑魔法物品使用要素,並且每天定時給自己進行全方位體檢,所以壓根沒意識到這本日記本的危險性。
如果我不會大腦封閉術,或者對自身的掌控沒有這麼細致謹慎的話,也許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他的傀儡。
但要是讓我現在解除大腦封閉術,從而去了解這本日記到底危險到什麼程度,那又有點太虧了。
哎呀,想那麼多干什麼嘛,反正我是在日記本上寫字的那個人,又不是日記先生湯姆-裡德爾,白嫖的好處,不要白不要,讓裡德爾自己頭疼去吧!
大約是因為我長久的沉默,讓裡德爾覺得有了盼頭。
【她對你如此輕慢無禮,毫無應有的畏怯與尊重,恕我直言,P,寬容和忍讓不能帶來和平與美好,愚人永遠會將你的美德當作你的膽怯,會把他們的無知當作是勇氣、愚蠢當作是成就。你的縱容是下一次冒犯誕生的溫床。】
唉,看看這精美的修辭,看看這大氣磅礡的語句。
哪怕那些追我的臭小子們能有裡德爾四分之三的文學素養,我也能硬著頭皮和他們多說幾句話啊?
考慮到裡德爾的知識水平是如此符合我的審美,我難得提起笑容,和顏悅色地寫道:
「湯姆,有你這個朋友真是太讓我欣慰了,我真遺憾我們不能生在同一個時代,也許我們會成為好朋友,這樣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孤獨了。唉,我不是說阿加莎不好,但有時候……我總會有一種感覺,我和她不是一類人。」
——足夠傾心交談了吧?足夠循循善誘了吧?
讓我來看看你裡德爾還藏著什麼小心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P,很多時候我也很失落,如果能與你一同在霍格沃茨念書,將是多麼快樂的事情,你比我見過的所有女生都博學多聞、風趣矜持,與你交談就像是聆聽美人魚的歌唱般動人心魄。】
唉,湯姆-裡德爾就會說大實話。
【但是說到阿加莎,我不得不嚴肅地同你說,P,作為你的朋友,我必須指出,她的存在對你來說並非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你或許將她當成了朋友,但她卻未必,否則不會以這樣咄咄逼人的姿態、令人不適的口吻來逼問你,更不會將你的隱私拿到大庭廣眾下說。我想她也許是嫉妒你超凡的天賦,卻又望塵莫及,極端扭曲下的產物。】
【如果不能及時解決這個麻煩,這種情況就會越演越烈,也許會對你未來的學術研究有著極大的負面影響】
……?
要不是我清楚事實真相,我還以為阿加莎親自上演惡毒女配,在霍格沃茨瘋狂迫害身為傻白甜小白花的我了呢。
但我能理解裡德爾的用意。
但凡我對阿加莎有哪怕一點不滿,就很有可能被他極具煽動力的言論誘引。結合裡德爾之前阿茲卡班起步的危險發言……
梅林,我也許做好了有朝一日為學術進阿茲卡班深造的准備,但還沒做好因為把自己的室友炸了而去和攝魂怪貼貼的准備啊?
到底是什麼讓裡德爾產生了我會對室友痛下殺手的錯覺??
我陷入沉思,在記憶裡思索可疑的聊天記錄。
等等,莫非——
裡德爾:知識的探索本該是沒有限制的,但這個社會給我們添加了太多的阻礙。我認識的很多大師,他們無一不是當代魔法研究界的靈魂人物,為了探索知識、拓寬人類的視野而孜孜以求,但世俗難以理解他們對社會的貢獻,反倒畏之如虎,甚至將他們送入阿茲卡班。愚人社會的悲哀。
——現在怎麼看都是引誘我向很有判頭的日子前進吧?
我應該嚴詞拒絕的,畢竟這世上還有很多知識是不必進入阿茲卡班就可以學的,我不能為了一片小池塘放棄大海啊!
但我當時……
P:你說得對,對於我們這種追逐真理的人來說,阿茲卡班也並不令人畏懼,坐在裡面的都是我們的學長學姐,他們每一個都在自己的領域有著讓人驚嘆的成就,也許對於我們來說,進阿茲卡班,就等於是深造,不必畏怯,只管向著真理前行就好。
這一看就是病入膏肓腦子有毛病的樣子吧??
難怪裡德爾還沒放棄和我交流,原來是因為我給了他能被「改造」成功的錯覺?
小醜竟是我自己??
但我當時在和他討論攝魂怪啊!
不進阿茲卡班研究,難道還能等哪天霍格沃茨與魔法部達成教育協議,開展「攝魂怪進校園」活動??
PS.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一定沒想到,就在我畢業後一年,他們真的把攝魂怪放進了學校,要是早知道,也許我就申請延畢了(x)
我斟酌著寫道:
「那麼,你認為我該怎麼做呢?」
我本以為裡德爾會直接給我足以進阿茲卡班的惡毒主意,沒想到他這時倒狡猾了起來——也許是因為我到現在還沒解開大腦封閉術,並沒有展露出足夠信任的樣子,讓他更小心地試探我的念頭。
【我不知道?這得看你怎麼打算。但從我的想法來說嘛,我認為你應該給她一個難忘的教訓】
難忘的,教訓。
不必多說,我知道他指的究竟是什麼。
反正是足以讓我被開除、甚至直接保送阿茲卡班的教訓。
只要我一時衝動,真的按照他說的做了,那麼在動手後我就會痛悔,提心吊膽,生怕被別人發現,而裡德爾就可以像是大英雄一樣,幫著我解決後顧之憂,擺脫嫌疑。
相對應的,我會更依賴他,我離不開他。
到時候,我就成了一件黑魔法物品的傀儡。
我想要更多地試探裡德爾,但一個多月的相處讓我意識到這是一個狡猾又敏銳的……我不知道,魔法物品,又或者,人?
總之,試探只能少量多次,適可而止。
我不打算問下去、引起裡德爾的警惕了。
「教訓?」我寫道,「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已經忍了阿加莎很多年了,但她從來不知道適可而止,是該給她個教訓了。」
裡德爾彬彬有禮地問我。
【那麼,你打算怎麼做呢?】
怎麼做呢?
我轉了轉羽毛筆,很快有了主意,鎮定地在日記本上寫道:
「我要偷偷摸摸學習,考出一個絕世好成績,驚艷所有人,讓阿加莎酸去吧!」
裡德爾:???
第5章 波琳&湯姆
-6-
自從我耍了裡德爾一次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
我猜他是拿不定主意,猜不出我究竟是在耍他,抑或是真的打算用好成績報復阿加莎。
前一種可能是對他的羞辱,後一種可能嘛……就是在提醒他究竟落入了怎樣一個謹慎小心、水平極高的書呆子手裡,並且很可能得一直忍受。
梅林,他真慘,是不是?
但阿茲卡班保研生難道會為此感到羞愧嗎?
我只會大聲贊美自己干得漂亮!
當我把裡德爾當成是一個人,而非一件魔法物品看待後,事情就變得有趣了起來。
我是說,我從小到大有意無意戲耍或愚弄過很多人,作為探索人性的研究對像。但礙於禮數、道德和社會性,我會頻繁地更換目標,以免成為一個無法融入社會的人。
裡德爾不一樣。
他逃不掉,也暫時無法報復,更不會有人因此覺得我病態可怕。
我的行為充其量就和故意往螞蟻窩裡澆開水的臭小孩一樣,也許讓某些心善的人不忍直視,但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什麼也不意味。
絕佳的研究對像。
所以,不管他信不信,在我的心裡,他真的很重要。
「湯姆,自從上次聊天後,你就一直沒有出現了,可以和我說說你在忙什麼嗎?我很想念你。」
「湯姆,已經過去一周了,我每天都在想你,如果我做錯了什麼,請你告訴我好嗎?不要不理我,我不能失去你。」
……
唉,難道是我之前的表現太過睿智冷靜,所以裡德爾不願意相信我的戀愛腦發言嗎?
可是我這次是真心的啊!
從哪去找這麼個能夠全方位做出指導的隨身伴讀啊?
我說的也許真假摻半,連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對他說的是假意還是虛言,但有一部分還是有點真的啊。
就比如說,我真的很欣賞他這個人,如果他恰好長得很帥,也許我會去追他。
「你最近都沒在那本黑本子上寫字了。」情人節那天早上,我和室友一起去禮堂吃早飯。當我埋頭解決一大杯香草牛奶的時候,阿加莎忽然說道。
我周圍的空氣忽然都安靜了下來。
不用抬頭,我就能知道,我的周圍已經豎起了一圈耳朵。
唉,真麻煩。
當你蟬聯了七年的年級第一,差一點就成了學生會主席,既能組織大小團體學習復習,又能在需要干架的時候把對面的斯萊特林或者格蘭芬多吹上天,湊巧還長得相當不賴的時候,你真是很難不成為周圍人眼中的頂流。
——我真的沒有炫耀的意思。
「我早就說了,我沒有談戀愛,也沒有暗戀任何人。」我斜了她一眼。
阿加莎不太相信,但奧莉深信不疑,「我就知道,這世上哪有那麼多NEWTs全O的人啊?」
——信不信,如果我沒有和她一起上學的話,她這句話就會變成「這世界上怎麼可能有人NEWTs全O啊?」
等等,這也是個新思路。
我已經知道了湯姆-裡德爾是1938年入學,擔任過男學生會主席,獲得過特別貢獻獎,是個斯萊特林,但我還真沒驗證過他到底是不是全O生。
既然前幾條信息不能得出他後來的發展,也無法讓我查到他目前的信息,但NEWTs成績就不一樣了,那是保存在魔法部的資料,和個人檔案直接聯系……
——聽起來挺難弄到手的,但在全員校友的英國魔法界,而你恰好又是個肉眼可見前途無量的天才、人脈廣博的社交能手,想看一眼非特別保密檔案,也不是沒有辦法的。
我記下這件事,決定回了寢室就給前兩年畢業、如今在家裡的安排下進入法律執行司工作的學姐寫信,請她幫忙打探一下消息。
然而,在我的心裡,這場對話已經結束了,在別人的心裡卻只是個開始。
「斯維特,你今年又收了幾份情人節禮物啊?總不會比三年級的時候還多吧?都已經七年級了,你總該表示表示。」討人厭的家伙雖遲但到,那是斯萊特林的埃弗裡,從我二年級開始,這人就堅持不懈對我進行言語和行為上的嘲弄與戲耍,而由於我是個行動力和實力都極強的全O生,在數度被我教做人後,他終於學會了耍嘴炮。
我總不能每次都把他打一頓,拉文克勞分再多也不是這麼扣的。
「自以為是的男生,」寢室內談時,阿加莎這麼評價,「以為這麼做就能引起喜歡的女孩的注意。」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確實成功了。」我說過我是個敏銳又冷酷的混蛋,阿加莎能發現的,我自然也早就發現了,「如果在校外遇見,我不介意給他一個惡咒。」
——分院帽當年沒把我分到阿茲卡班真是個遺憾。
說這麼多,我並非想炫耀我的魅力,主要是作為鋪墊。
因為就在幾分鐘後,我們本學年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吉德羅-洛哈特一身鮮艷的粉紅色長袍揮起手來,引起了所有人注意力。
我懶得去看他,就算他長得再好看,也無法掩飾他草包且自戀的內在。
如果說埃弗裡和魏特曼的自高自大程度是5,那洛哈特就是50,我可能天生對油膩過敏,受不了這種油膩自信男。
在我心裡,自然有一套與正常人格格不入的審美觀——唉,考慮到我已經夠不正常的了,那麼審美奇怪一點也情有可原。
我喜愛豐富博學的內在搭配過人的外表,也能接受平庸的靈魂搭配平凡的外貌,卻無法接受一副俊美的皮囊下藏著無知和油膩,又或者博學者擁有醜陋的外表。
至少在擇偶方面,我寧願接受一個無知且外表平凡的人,也不願意接受一個博學但外表平凡的人。
我恨白璧有瑕。
梅林,聽起來真的挺有病的是不是?
我承認,在某些方面,我確實有點瘋。
我已經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了,所以誰也沒有發現我的病態審美觀,但至少在擇偶方面,我想我還是有這個放任自流的自由的。
所以,湯姆-裡德爾最好是個帥哥,不然我真的不保證我會不會在得知他長相的那一刻,直接把日記本銷毀。
但,就在我埋頭喝牛奶的時候,洛哈特宣布了本學年第二可怕的消息——僅次於他將擔任我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這一消息:
「我的友好的、帶著賀卡的小愛神!他們今天要在學校裡到處游蕩,給你們遞送情人節賀卡!」
我驚駭地看向那十二個臉色陰沉的矮子。
洛哈特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的格格不入,喜氣洋洋地說道,「為什麼不請斯內普教授教你們怎麼調制迷魂藥呢?還有弗立維教授,這只狡猾的老狗,他比我見過的任何巫師都更精通使人著迷的魔法。」
弗立維教授把臉埋在雙手裡。
斯內普的神情陰沉地像是要給所有敢於和他說話的人灌毒.藥。
「梅林……」我顫抖著發出驚恐的哀嚎,「現在逃去阿茲卡班還來得及嗎?」
「恐怕是來不及了,親愛的,」奧莉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除非你現在就把洛哈特殺了——相信我,會有很多人感激你的。」
「救命啊——」
第6章 波琳&湯姆
-7-
如果我有罪,傲羅會來把我抓進阿茲卡班,而不是讓我坐在魔藥教室裡,當著斯內普教授的面,聽三個矮子輪流唱歌。
——我保證,這真的是個誰都不想看到的意外!!
事情是這樣的。
當我走進魔藥教室,七點四十五分,斯內普教授已經坐在講台前候課了。
在最後一學年裡,還能參加魔藥課的學生已經不多,所以四個學院的七年級學生合班上同一堂課,一共大約有二十來個人。
任誰都知道,魔藥課是霍格沃茨唯一一節會在早上八點就開始的課程,而斯內普教授又一向有候課的習慣,這就意味著你要是來得早了,會和斯內普教授狹路相逢,來的晚了,就得遭受毒液攻擊。
我來得不早也不晚,這本是絕佳的時間點,但我踏進教室的那一刻可萬萬沒有想到,這會是我噩夢的開始。
七點五十二分,選了魔藥課的人基本來齊,再過八分鐘就要開始上課。
斯內普教授已經開始翻書了。
我拿著魔藥筆記本,復習我昨晚的筆記。
噩夢開始了。
「喂,你!波琳-斯維特!我有一個配樂的口信要親自傳達波琳-斯維特。」
我抬起頭,笑容完全消失。
奧莉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不好意思我要上課了。」我下意識看了斯內普教授一眼,後者本來就陰沉的神色,已經黑得像是鍋底了。
我僵著臉,「下次再說吧。」
「站在這別動!」面色陰沉的矮子猛地攥住我的巫師袍,「聽好了!」
「我說了我要上課了。」我緊張地看了斯內普教授一眼,糟糕,他看起來像是吞了十斤炸.藥,我能想像到,即使我當堂炸了坩堝,他的臉色也不會更糟了。
我力持鎮定,握住了我的魔杖,冷冷地說道,「這裡是魔藥課堂,出去。」
我發誓,我根本沒打算等矮子的下一步反應,就想趕緊施一個充氣咒把他吹走,送到距離魔藥教室十萬八千裡的地方去。
但我沒想到,下一秒,另一個矮子衝進了教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我身邊,抓住了我的另一邊袍子,把我帶得一個踉蹌,充氣咒一歪,擦著矮子的衣袖飛了出去,在我驚恐的目光裡,飛向了——
斯內普教授。
教室裡發出一陣竭力壓低的驚恐呼聲。
斯內普教授臉色鐵青,揮動魔杖,化解了我的充氣咒,然後以看待哈利波特的眼神望向了我——對不起,波特,我不是故意拿你舉例的,但除了你我真的想不出還能有誰擁有斯內普教授的臻享版死亡眼神。
「既然時間還足夠,」斯內普教授用輕柔絲滑如德芙的語調,毒蛇一樣說道,「為什麼不讓我們聽一聽呢?」
我驚恐地望向他,指望地窖蛇王能回心轉意,看在我是他得意門生的份上(考慮到我不是斯萊特林也能次次拿O,我單方面認定我就是斯內普的得意門生了),不要做出這麼殘忍的指令。
本來這是能夠奏效的。
本來真的可以的。
但不幸的是,第三個矮子衝進了教室,「我有一封給波琳-斯維特的配樂口信!」
我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梅林下凡也救不了我了。
「獻給我的阿芙洛狄忒、我的雅典娜、我的阿爾忒彌斯。」矮子陰沉著臉說道——我驚恐地抽搐了一下。
「每當我凝視你,我都會陷入長久的困惑,你既然有如此美貌,又何必有如此智慧和力量,既然有如此智慧和力量,又何必有如此美貌?我是這樣愛你,如同黃昏中的月光,誰也不曾留意,但只有我知道,它永遠在那裡。」
聽起來很尷尬,但……往好處想,這好歹確實是在誇我的,說我又漂亮又聰明又強大,嗯,是好話,嗯。
我勇敢地撐住了,在眾人嗤嗤的悶笑聲裡,擠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謝謝?」
矮子陰沉著臉離開了。
第二個矮子走到我的面前。
「直到如今,我仍然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相遇——該死的魔藥作業就像是攝魂怪一樣帶走了我全部的快樂,而你從天而降,帶著完美如天神的魔藥作業,拯救我於水火之中。從那一刻起,我永遠地愛上了你。」
我清晰地聽見講台上傳來一聲冷笑。
我覺得我的臉色可能和面前的矮子一樣陰沉了。
我無比痛恨我今天來上課的行為,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情,我早上就不該出門,就算讓斯內普給我記個T,我也該窩在拉文克勞塔樓裡,半步也不出來!
最好別讓我知道這到底是誰——當著斯內普的面,感謝我給他抄魔藥作業?還把魔藥作業比作是攝魂怪?這是想讓我死吧?
最可惡的是,我完全無法從這句話裡分辨出寫信者到底是誰,在過去的六七年裡,我給太多的人抄過作業,我的魔藥論文一度是全年級魔藥作業的模板。
可惡,這個只有我受傷害的世界終於來了嗎?
「謝謝,但抄作業是不對的……」我努力挽尊。
但我還沒說完,矮子就轉身走了。
悶笑聲又一次響起。
講台上再次發出一聲冷笑。
我硬著頭皮,對著矮子的背影大聲說道,「魔藥是一門極其高深的學問,認真對待它、向德才兼備的教授虛心學習,才是不辜負生命的正確行為!希望每一個霍格沃茨學子都能意識到這一點!」
矮子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視線中。
教室裡的悶笑聲更大了。
嗚嗚嗚,魚哭了海知道,我哭了誰知道,你們這些人抄作業的時候一個個都喊我親愛的、達令、心肝,等到斯內普放射死亡射線的時候就知道笑了??
等著,從此這世上再無好說話的作業大戶波琳-斯維特,我以後就是冷面無情、獨自拿O的冷血全O生了。
去死吧你們!!
我干咳了一聲,重新擠出微笑。
波琳-斯維特,你可以的,已經解決三分之二了,只剩下最後一次了,忍一忍,馬上就過去了!
梅林會保佑你的!
此時我還抱有天真的希望,完全不知道五秒後會發生什麼。
如果我能預言,我當時就不會抱有這麼荒誕的希望。
——我就該立刻撲上去堵住那個該死的矮子的嘴!!
第三個矮子陰沉地走到我的面前,說出了讓我畢生難忘的社會性死亡言論——說真的,六十年後我也忘不了這一天:
「你的美貌就像是巨怪強有力的手臂,一把攫住了我的心髒,讓我長久、長久地沉溺,永遠無法掙脫。」
……???
教室裡終於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大笑聲,誰的棺材板都壓不住的那種。
絕望中,我偷眼望去——連斯內普教授都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梅林,我死了算了。
第7章 波琳&湯姆
-8-
「我一直以為迷情劑就已經是最可怕的情人節禮物了。」晚餐的時候,奧莉心有余悸地對我說道,「沒想到洛哈特還能想出更可怕的招數。」
——此處本人需要鄭重指出,這句話本該我來說,因為無論是迷情劑還是矮子情書,受害者都是我。
我悶著頭吃牛排,一句話也不說,堅決不把頭抬起來。
自從魔藥課下課之後,「美貌像巨怪的手臂」就以光輪2001的速度傳遍了整個霍格沃茨,解救了廣大飽受矮子情書困擾的人——因為無論他們收到的情書如何可怖,總歸是沒有我這封讓人印像深刻的。
我再也想不出比我更社會性死亡的人了。
感謝梅林,我六月後就畢業了,否則每年的情人節都會有人提起這件事,我不敢保證我會不會坐著麻瓜的宇宙飛船逃出銀河系。
「其實也沒那麼可怕。」阿加莎試圖安慰我,「你知道嗎?下午的時候,哈利-波特也收到了一封情書。」
我有氣無力地看著她。
阿加莎面無表情地重復,「他的眼睛綠得像剛腌過的癩ha蟆,他像黑板一樣烏黑瀟灑。」
「哦——」我的腰忽然直起來了,我的眼睛忽然又有神采了,我覺得我又活過來了,「快說下去!」我催促。
「我希望他是我的,他真的很帥氣,是征服黑魔頭的勇士。」
梅林,這個給波特寫情書的人一定很恨他。
「我覺得巨怪手臂也沒那麼好笑了。」我欣慰地說道。
果然,痛苦都是對比出來的。
「不,沒有。」阿加莎無情指出,「我認為好笑程度不相上下。」
奧莉在一旁,猶猶豫豫地向我點頭。
我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梅林,我寧願收到二十管迷情劑,也不願意再受這個罪了。
這種痛苦一直持續到晚上。
梅林知道,我今天一共見了矮子8次,雖然此後我都用魔咒飛快地把他們吹走了,但即使只是看見他們的臉,對我也是二次傷害。
我這輩子都忘不掉「你的美貌像巨怪強有力的手臂」了。
拿什麼拯救你,我余生的所有情人節?
因此,當我從麥格教授的辦公室走出來,經過哭泣的桃金娘的盥洗室,發現身後跟著一個怯生生的赫奇帕奇的學妹的時候,我心裡發出一聲哀嚎。
那副表情,要麼就是要給我遞情書,要麼就是幫別人給我遞情書。
我拉開盥洗室的門,示意她進來說,至少不要在走廊裡——我可再也承受不起一次巨怪手臂了。
「斯維特小姐,」學妹鼓起勇氣說道,「我,我是想來感謝你之前的幫助。」
我完全不記得我幫過她什麼了。
說實話,雖然我不是傳統意義上樂於助人的人,但我確實有意或無意幫過很多人——反正也不費什麼力氣,為什麼不呢?
我朝她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心情還不錯,事實上,只要她不說出巨怪手臂這種可怕的話,我都覺得人生很有指望。
「那沒什麼的。」我和善地說道,雖然我不記得我到底幫過她什麼了,「如果下次你看到有人遇到了同樣的事情,你也幫他一把就好了。」
「哈,多感人啊!就在桃金娘的身邊互訴衷情,完全不顧及可憐的桃金娘的感受!她一個人在盥洗室裡哭泣,而有人卻還要跑到她面前炫耀自己有多麼受歡迎!」
我牙疼般吸了一口氣。
今天我真的暈了頭了,沒有一件讓人省心的事情,我怎麼就忘了桃金娘有多難纏呢?
「對不起,我們只是一不小心闖入,」赫奇帕奇學妹怯生生地看著桃金娘的鬼魂,「我們沒有想向你炫耀的意思。」
我倒抽一口冷氣。
果然,桃金娘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哈!沒有向我炫耀的意思?我都聽說了,你,就是你,一個情人節收到了十幾封來信,那麼多人願意當眾對你示愛,你一定很得意吧?為什麼還要到可憐的桃金娘面前來炫耀你有多受歡迎呢?很好,向桃金娘炫耀一次得十分,把她氣哭得五十分,很好玩嗎?我看不見得!」
我真是躺著也中木倉。
但這像是給了赫奇帕奇學妹更多的勇氣似的,她小聲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可以邀請你去霍格莫德嗎?就我們兩個人。」
???
我大驚失色。
「就,就我們兩個人的意思是?」我結結巴巴地說道。
「我和格蘭芬多的魏特曼是一個意思。」她隱晦地說道。
我向梅林發誓我不歧視同性戀,但收到學妹表白還是第一次。
可我是直的。
「原來是這樣,」我干巴巴地說著,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講什麼鬼東西,「我明白了……」
我有個奇怪的特點,雖然我是個直女,但比起男孩子,我顯然更偏袒女孩。對待男性追求者,我可以毫不猶豫地拒絕,但對面是個女孩子,我總會發揮點那種在男性身上都很少存在的紳士精神,生怕對方因我而受傷。
「那個,」我努力思考措辭,希望不會讓我的拒絕顯得太生硬,又或者目中無人,至少不要傷及學妹的自尊。但梅林,我第一次意識到我的人生經歷實在很貧乏,以至於一時間竟然想不出來!
「是這樣的,」我微笑,假裝自己的緊張並不存在——我挺擅長做這種事的,「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梅林,這借口真的太遜了!
哪怕是人生第一次被表白的時候,我都沒有想出過這麼遜的理由。
「是誰?」學妹瞪大了眼睛。
等一下,我怎麼感覺你瞬間從表白現場穿越到了一手八卦收集現場呢??
我語塞,「呃,你不認識。」
「不是霍格沃茨的學生?」學妹眼睛瞪得更大了,猶疑地望著我,「如果,如果你想拒絕我,不需要找借口的。」
「呃,不是!」我下意識說道,「他是霍格沃茨的畢業生,叫湯姆-裡德爾。」
「湯姆-裡德爾!」桃金娘大叫,「哈,我就知道,你就是來向可憐的桃金娘炫耀你漂亮的臉蛋,炫耀你有多受歡迎、你的男朋友有多帥,你想羞辱我!」
她大哭了起來,叫聲響亮得能讓狼人夾著尾巴溜走。
學妹已經得到了答案,以光速和我道別,夾著課本頭也不回地溜走了。
……?
「我說,」我捂著耳朵,有點不耐煩,「你也認識裡德爾?」
如果不是桃金娘的話,我估計也跟著學妹溜了。
但如果能從桃金娘口中得到一點線索,我還是可以忍受她過度敏感脆弱的自尊心的。
畢竟,算一算時間,她和裡德爾還是同時期的校友呢。
「你也認識裡德爾?哈,說的好像你不是來炫耀一樣!」桃金娘難以忍受地說道,「當然,當然,誰能不認識大名鼎鼎的裡德爾呢?全年級的女生都圍著他賺,在他背後商量著怎麼給他喂下迷情劑。誰不關心他呢?只有可憐的桃金娘,沒有任何人在意!」
我說了,我是個混蛋,沒有同理心的那種。
所以我忽略了桃金娘的哭泣,饒有興趣地說道,「所以,這麼說來,裡德爾確實長得很帥了?」
啊,聰明博學還長得帥,我又可以了!
桃金娘用力瞪我,極度不耐煩地歇斯底裡,「出去!出去!」
好吧,我滾。
我心滿意足地溜回了拉文克勞塔樓。
「你心情好像不錯?」由於我是哼著歌走進宿舍的,阿加莎用狐疑的眼神看著我——畢竟一個小時前我還陷在生無可戀的社會性死亡之中。
「嗯哼。」我笑眯眯地點點頭,快速洗了個澡,然後鑽進我的床帳裡,把自己摔進松軟的床墊,拿出了日記本。
「聽說你是個帥哥。」
其實裡德爾已經很久沒有搭理我了,但這句話寫在本子上後,過了幾秒鐘,他竟然出現了。
【你從哪裡聽說的?】
沒有否認啊?
他可真夠自戀的——當然,也有可能和我一樣,對於事實沒什麼好反駁的。
由於心情不錯,所以我也不介意順著他的問題聊下去。
「哭泣的桃金娘告訴我的。」
【哭泣的桃金娘?我記得她,可憐的姑娘,死在了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清除麻種的行動下】
我挑了挑眉。
這句話讓我有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倒也不是我對斯萊特林有偏見,主要是他們真的太強調血統了。
我也不知道按照定義,我這種父親是純血家族啞炮、母親是麻瓜的巫師,到底算是混血還是麻種,反正我剛進霍格沃茨的時候,可沒少被斯萊特林開嘲諷。
——當然,我從不記仇。
有仇我當場就報了。
我還記得一二年級的時候我和斯萊特林打得那叫一個慘——我是指他們慘。
然而也許是打架打出了感情,也許是他們終於被我的實力折服了,反正隨著年紀的增加,我竟然和他們的關系好了起來,甚至還有埃弗裡這種來追我的純血,大大刷新了我的對斯萊特林的認知。
不管怎麼說,我是永遠不會相信這種可笑的論調的,如果純血真的高貴,那我也不會連續稱霸霍格沃茨七年了。
現在裡德爾提起這個話題,我甚至有種「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說出點什麼來」的樂趣。
我提筆就寫。
「斯萊特林繼承人?」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P,我的朋友,我對你其實毫無了解,你瞧,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裡德爾狡詐地寫道。
【我不知道說出當時的情況,是否會對你的出身有所冒犯】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
我明天就去研究怎麼針對名字進行防護。
我沒太猶豫。
「波琳-斯維特,麻種,如果你真的想要知道的話。」
【我很抱歉,波琳,我一向認為巫師的能力比他們的血統更加重要,可惜絕大多數斯萊特林沒有這個意識】
裡德爾圓滑地寫道。
【不管真相如何冒犯,我只能誠實地對待我的朋友,五十年前,當我還在學校的時候,斯萊特林的繼承人打開了密室,那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留給他的後人,用以清除霍格沃茨中的麻種學生的,桃金娘正是被密室放出來的怪物殺害的】
密室。
我說過沒?我是個戒心很重的人。
這聽起來和作死的知識獲取者有所衝突,但如果不是我的戒心很重,也許我早就死在一次次探索中了。
所以我一點都不相信裡德爾對我「懷有善意」。
黑魔法道具都是這樣的,制作者心懷惡意,道具也滿是惡意,對待使用者,當然也善意不到哪裡去——如果真的有善意的話,那一定是會讓人大禍臨頭的善意。
裡德爾不是在和我閑聊,他的每一句話都有目的。
為什麼他要主動提及密室?
「密室裡的怪物是什麼?」我寫道。
【我不知道。我抓住了打開密室的那個人,他被開除了,但校長迪佩特不許我說出真相,他覺得這種事會讓霍格沃茨丟臉,對外宣稱桃金娘是死於一次古怪的事故。我的特別貢獻獎就是因為這件事得到的】
我越來越不相信裡德爾的話了。
從這段時間的相處中,我完全可以了解到,他是一個極度自信,甚至自負的人,遇上這種事,他不可能如他所說,像個沒有主見的孩子,只能被老師牽著鼻子走,最後被一塊獎牌封口,從此諱莫如深。
他起碼會搞清楚密室裡有什麼,裡德爾有這個能力。
而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離奇,以至於裡德爾都搞不清楚,那以他的性格,更不可能主動向我提及了。
——湯姆-裡德爾是那種樂於提及自己的失敗和無能,只為了和朋友聊天的人嗎?
他故作諱莫如深,卻又一反常態地主動提及,反倒說明他與密室關系匪淺。
就算現在有人告訴我,湯姆-裡德爾就是那個開啟了密室的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繼承者,我也不會吃驚了。
但我假裝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那個被開除的繼承人是誰?」
裡德爾沉寂了好一會兒。
我有些耐心喪失地皺起了眉頭。
欲擒故縱,很好,他引起了我的注意——看來他一定很想把這件事告訴我。
我決心陪他演完這場戲。
「湯姆?」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領你去看。你不用看我的文字,可以進入我的記憶】
我捏著筆,皺著眉瞪著日記本足足三分鐘。
【波琳,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你知道的,我沒有惡意】
也許是看我猶豫了很久,裡德爾再次寫道。
嗯,我信了,你真的只是樂於助人,想給朋友解答困惑,慷慨地開放自己的記憶而已。
你湯姆-裡德爾真是個大善人!
「我還沒有想好,」我矯揉造作地在日記本上寫著,每個字跡都仿佛透著猶豫,「湯姆,你知道這不僅涉及你的記憶,還有可能涉及我的。我不確定有些內容是否可以讓你知道……」
【你不相信我嗎】
當然不信了小傻瓜,我得蠢到什麼程度才會相信你啊?
我柔情蜜意地寫道,「怎麼可能?只是……唉,好吧,我不想讓你誤會,更不想失去你這個朋友,那麼就這樣吧,讓我看看你的記憶。」
好吧,我承認,我又開始作死了。
我不會說我主要是想看看裡德爾到底長什麼樣才同意的。
早晚有一天,我會死在我過於旺盛的求知欲下。
日記本上墨水粼粼,就像是一個冰冷的微笑。
【波琳,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第8章 波琳&湯姆
-9-
我說過我學過大腦封閉術,但一般情況下,我只在輔助攝神取念筆的情況下使用它。
不需要很復雜的畫面,也不需要刻意欺騙或隱瞞,我只需要讓自己的雜念像從不存在一樣就夠了。
但面對裡德爾,我不得不采用另一種更消磨人精力的辦法,以確保他認定我對他有所信任。
我飛速地組合腦海裡的圖景,編出一個個看起來很有連貫性的畫面,包括過往的成績有多輝煌,今天的魔藥課有多窘迫,我收到了多少離譜的表白,以及最重要的——我和桃金娘的對話。
—你也認識裡德爾?
—誰能不認識他呢?大名鼎鼎的裡德爾,萬人迷裡德爾,可憐的桃金娘卻無人關心。
—這麼說,他長得很帥咯?
—這有什麼好說的?哈,我告訴你,希望你漂亮的臉蛋下能少長一點芨芨草,他可不是什麼好招惹的人,他呀,那些追著他跑的女生不清楚,但我可是知道他的秘密的。對了,你究竟是怎麼知道他的?
真正的記憶上了鎖,虛假的畫面卻凌亂地浮現。
挺難的,我既得確保真實記憶不會暴露、虛假記憶完整顯現,還得裝作有意識在使用大腦封閉術、有一定防備的樣子。
這種挑戰讓我興奮。
以至於,當我看完裡德爾想給我看的回憶後,我愣愣地望著日記本,心裡想的不是裡德爾的記憶片段,而是那種極限挑戰、突破不可能的快感。
「你在想什麼?」有人在我身側耳語。
我猛地回過頭,一個十六七歲的黑發男孩專注地凝視著我。
他相當英俊,頭發如同黑玉,上身只有一件單薄的白襯衫,最上面的三個扣子都是解開的,露出他清晰的鎖骨。頭發有些微的凌亂,但不僅無損他的氣質,反倒給他增添了幾分不羈的美。
最重要的是,他就坐在我的床頭!我們在一張床上!
梅林,這是我不付費就能看的內容嗎?
「我在想,」我沒有發出聲音,但我知道裡德爾聽得到,那更像是靈魂的對話。
我伸出手,將頭發捋到背後,用漂亮女孩與生俱來的那種對待追求者的輕慢姿態,似笑非笑地凝視他,「桃金娘沒有騙我,你長得確實很帥。」
是真的!
我搞到真的帥哥了!
我又可以了,雖然湯姆-裡德爾是個壞日記本,但這張臉還能為我的興趣再續半年。
「是嗎?」裡德爾仰靠在我的靠墊上,身形虛幻,但這種虛幻感並不明顯,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真人。
他比我高,同樣坐在床上,我仍比他矮了半個頭,這使得他看我時顯得高高在上。
像是牧羊人在打量著他的羊羔。
——這說明他對這種場合非常熟練,絕非第一次經歷。
這和他的長相、以及桃金娘所描述的受歡迎程度是吻合的。
就好像我對任何人的青睞和偏袒都習以為常一樣,湯姆-裡德爾這種級別的長相也不可能為一句誇獎羞澀。
靠,這麼一想,他怎麼有點像性轉的我?
不巧,我太知道像我自己這樣的混蛋該怎麼對付了。
「湯姆,」我輕聲說道,「我看起來就那麼像個傻瓜嗎?」
「怎麼會?」他笑著看我。
「那你為什麼要騙我呢?」我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頭發,語氣平淡,像是並不在意的隨口一問,「還是這麼……拙劣的謊言。」
我說著,輕笑了一聲。
我發誓,如果這笑聲不是我發出的,我一定很想打死這個笑聲的主人,因為這裡面包含了我平生僅見的傲慢、輕蔑、涼薄和不屑一顧。
並不失禮的那種傲慢,顯得很是矜持克制,點到為止。
但正因這份克制,讓這笑聲加倍可恨。
「我大概不明白你的意思。」他抿著唇看我,目光沉沉的,就像黑夜一樣深邃。
「你想通過記憶告訴我,海格就是斯萊特林的繼承者。」我優雅地翻了個白眼,很有貴族bitch內味,「親愛的,既然我們已經坦誠相見,那我不妨展露一部分更真實的自己——起碼不要讓你以為我是隨意敷衍的蠢貨。」
「說真的,你如果再用心一點,也許就不會編出這麼離譜的謊言了。」我傲慢地說道,「一個混血巨人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繼承者?湯姆,你到底是想羞辱我的智商,還是在羞辱你們斯萊特林?」
裡德爾沒有說話。
「哦,也許我想錯了。」我極盡嘲弄,「了不起的裡德爾先生,想必你確實不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繼承者,畢竟我可沒見過像你這樣羞辱自己的人。也許你在斯萊特林過得很痛苦,恨不得打著包袱連夜逃進格蘭芬多,請求偉大的鄧布利多的庇佑。」
裡德爾看我的眼神都帶著寒光。
看來我猜對了,裡德爾對鄧布利多有點執念。
從剛才那段短暫的記憶裡,我就看出來了,眼神,他們的眼神都很奇怪。
鄧布利多那不是慈愛的教授看得意門生的眼神;裡德爾也不是恭謹的學生看尊重的教授的眼神。
雖然裡德爾什麼都沒有表現出來,但我有一種直覺,他憎惡鄧布利多。
事到如今,我差不多已經理清了今晚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裡德爾主動拋出密室這個機具煽動力的話題,純血會為斯萊特林的遺跡而興奮,麻種則會為血統清除計劃而驚恐,總而言之,這是一個通用的魚餌,專門用來引誘我上鉤的。
他想通過這個魚餌,引起我的關注,引誘我進入他的記憶,打開我的心扉——字面和像征雙重意義上的。
博得我的信任和依賴,然後借助我的力量,獲得虛幻的身體,一定程度上脫離日記本的束縛。
與此同時,再對我進行欺騙,誤導我認為海格就是打開密室的人,降低對他這個明顯更可疑的斯萊特林的警惕,依賴他、方便他竊取我的魔力、我的力量,甚至我的身體。
也許他還謀劃著借我的身體打開密室,進行那個可笑的血統清除計劃……
反正不是什麼善茬。
至於我,我主要是好奇他這個人本身。
我真的非常好奇湯姆-裡德爾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也算是我的求知欲吧。
記憶和靈魂是一道雙向門,裡德爾想打開我靈魂的門扉,同樣,我也希望通過他這次接觸探索他的記憶和靈魂。
他是主動展示者,這注定讓他身處被動。
就好像……從那段記憶中鄧布利多的微妙動作中,我就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湯姆-裡德爾一直試圖在我心裡塑造一個能讓我們同仇敵愾的「邪惡的斯萊特林繼承者」形像,我懂他的意圖——一個共同的敵人,遠比一個共同的朋友更能促使陌生人走近。
他需要我依賴他、信任,越多越好。
然而他越是賣力,我反而就越能確認,這個邪惡的斯萊特林繼承者根本就不是他想讓我以為的任何人。
真正的密室打開者,就是湯姆-裡德爾。
雖然我不像格蘭芬多們一樣盲目崇拜鄧布利多,但這位偉大的巫師兩度領導人們打敗兩位黑魔王,他看人的眼光應有獨到之處。
既然鄧布利多警惕湯姆-裡德爾,那麼,裡德爾必然有其可疑之處。
不過,基於我這樣的阿茲卡班考察生都沒能得到鄧布利多的警惕和關注,那我想,裡德爾的可疑,恐怕非同尋常。
我絕不相信這樣的人會在五十年後籍籍無名!
這世上一定還有一個五十年後的裡德爾,然而他到底是誰?
我查不到他的名字,可能他改名換姓了,也可能有了別的代稱。
但一定有這麼個人。
我會搞清楚的。
裡德爾凝視了我很久,他的目光讓我感到一種可怖的危機感,但我既然有過太多作死經歷,自然也無懼這恐怖,所以我平靜甚至帶著笑意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
——反正裡德爾需要我的魔力和力量,實在不行我就強行切斷嘛!
「我很抱歉,我親愛的波琳,」他終於開口,有點傲慢,但又奇異地彬彬有禮、討人喜歡,「我為我的愚行而道歉。」
我不動聲色地望著他。
「請你不要太過生氣,我這麼做固然可惡,但如果你能聽我說清我的想法,也許會寬恕我的愚鈍。」他如同情人的低語。
我挑眉。
「我之所以隱瞞,並非出於想要利用你的意願,而是因為我擔心,如果將我的身份坦然相告,很可能會引起你的排斥,而我絕對不想失去你,我最親愛的朋友。」他說著,向我伸出手。
我沒有掙扎或躲避,所以他順利地握住了我的手,牢牢地攥住,然後緩緩遞到唇邊,落下繾綣而溫柔的一吻。
我凝視著他的一舉一動,神情沒有任何變化,甚至連動作都懶得做,只是沉默地凝視,良久,才緩緩地嘆息。
「桃金娘跟我說,讓我離你遠一點,你遠沒有表面那樣討喜。」我輕聲說著,手還被裡德爾握著擁在唇邊,而我順勢坐起身,朝他緩緩靠近,「她問我怎麼會知道你。」
裡德爾沒有動。
他既沒有躲開,也沒有湊近,只是任由我靠近,凝視著我,目光幽冷而深邃。
他低聲說道。
「你怎麼回答的?」
我們離得太近了,以至於他的輕微吐氣聲像是吹在我的耳垂上,靜靜的撩撥人。
我終於笑了起來,吻在他冰冷的耳垂上,那是靈魂與靈魂的觸碰。
「我說,你是我男朋友。」
第9章 波琳&湯姆
-10-
距離NEWTs還有90天。
而我和我的新晉男友已經成功牽手20天了,從這大半個月的相處來看,我挑男朋友的眼光還不錯。
湯姆-裡德爾擁有我想像中男友所有的特質。
容貌英俊,品味不凡,見解獨到,聰明博學,還溫柔體貼,說話賊好聽。最關鍵的是,明明擁有這麼多過人的優點,他竟然一點也沒有那種讓人厭惡的油膩自信感。
梅林,我可從沒想過我能遇上這麼個男生。
當然,人不能太貪心,十全十美的男友是不存在的,美中不足才是人生的常態。
所以,對於「我的男友沒有實體、不是善類,且無時無刻不在思考著奪取我的魔力和身體」這件事,我覺得我完全有理由保持風輕雲淡的開闊態度。
——反正現在穩操勝券的是我嘛。
「你最近心情很不錯。」拉文克勞對格蘭芬多的魁地奇比賽中,阿加莎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所以,那個傳言是真的了?」
「哪個傳言?」我一邊揮著繪有雄鷹圖案的小旗子,一邊哼著歌。
「就是那個你有男朋友了的傳言。」阿加莎繼續古怪地看著我。
「哦,那個啊。」我撩了撩頭發,心情頗好地說道,「沒錯,是真的,我有男朋友了。」
阿加莎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我,她壓低了聲音,一把攥住我的胳膊,「你竟然沒告訴我是誰?我見過嗎?」
其實你是見過的,只不過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們見過。
「沒有。」我語氣輕快。
難道我會告訴阿加莎——其實你們不僅見過,甚至還坐在一張桌子上復習了一下午變形術呢——她准會以為我瘋了。
「所以,」阿加莎更古怪地看著我,「你們是異地戀。」
不是異地戀啊,怎麼會是異地戀呢?我每天都能在床上(x)看見我男朋友呢!
走到哪就能把他帶到哪,隨身攜帶,永不分開,想學的時候可以和他討論問題,想玩的時候他能和你一起玩,想聊天就聊天,想親就親……不想搭理他了就把魔力供應切斷,把日記本一鎖,私人時間start
隨身男友豪華版,誰能不喜歡呢?
這可是我8歲開始就擁有的夢想啊!
可惜,我什麼也不能說,面對阿加莎嚴肅的目光,我只能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就當是吧。
阿加莎長長地嘆氣。
看這痛心疾首的眼神,看這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她准是想說,異地戀死的快。
唉,只是異地戀就讓她這副表情,她要是知道我搞出了跨物種人物戀,豈不是要驚得下巴都掉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我違心地說道,「想要找一個聰明嘴甜長得帥,而且還能在NEWTs拿全O的男友,就得接受一定的代價。」
——此處應有一位叫做湯姆-裡德爾的最佳男友路過,並給我點個踩:
我才沒有付出什麼代價呢。
像我這種絕對自我為中心的人,如果在談戀愛的過程中發現自己需要付出代價,又或者得為了對方而調整自己,那我肯定當場跑路。
學海無涯,我還沒登上知識的無上殿堂呢,哪有那個閑工夫干這種沒意義的事情啊?
我理直氣壯:
談戀愛就是要自己爽,其他人爽不爽與我無瓜!
關於這一點,我的媽媽斯維特太太曾經和我進行過長篇探討,「在戀愛中,雙方難免需要磨合,你總得為了對方而改變,這是兩個相愛的人想要在一起的代價。但親愛的,答應我,即使你再愛一個人,也要保有底線,永遠最愛你自己好嗎?」
我醍醐灌頂,恍然大悟,信誓旦旦地向斯維特太太表示我知道了,我一定會有底線的。
我的底線就是:要改你改,反正我堅決不改。
所以說,我這七年裡不斷拒絕那些向我表白、請我出去約會的男生,真的是在保護他們啊!
17年了,裡德爾是唯一一個直接撞上來、八匹馬也拉不回來的倒霉蛋。
「所以,他比你大幾歲?」阿加莎皺著眉頭說,「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個人,如果他真的在NEWTs裡考了12個O,我不可能不知道他的名字。除非他畢業的時間很早。」
可不是很早嗎?他五十年前就畢業了哈哈哈……
我的目光心虛地飄移了一下,忽然用力揮動手中的拉文克勞小旗子,「羅傑,好樣的,拉文克勞給我衝!!」
拉文克勞得分!
場上響起一片熱烈的歡呼和尖叫,阿加莎也趕緊回過頭,拼命鼓掌,忘記了我們剛剛的談話,讓我大松一口氣。
感謝梅林,我愛魁地奇!
第10章 波琳&湯姆
-11-
讓人痛心,拉文克勞對格蘭芬多,竟然以50:240的分差輸了。
這誰看了不說一句我上我也行啊?
我一年級飛行課還拿了滿分呢(bushi)
魁地奇的慘敗讓整個拉文克勞都陷入了短暫的低迷。
雖然我們一直不是魁地奇強勢學院,但這學期卻意外地好運、積分高得離譜,給了大家也許我們能奪冠的希望……然後就輸了個慘。
這誰受的住啊(唏噓)
第二天的早餐時間,大家還沉浸在這種低迷之中,顯得格外安靜。
我倒是早就把這件事拋在腦後,愉快地往杯子裡灌冷凍葡萄汁——我特別喜歡霍格沃茨的這種葡萄汁,甜而不膩,恰到好處,喝完神清氣爽,比可樂還帶勁。
可惜這種葡萄汁只有在春夏時供應,之前都是沒有的。
換季了,菜單也換了,爽。
貓頭鷹撲棱棱地扇著翅膀飛過來,在我面前投下一封信,順便叼走了我剛剛塗好抹茶醬的小面包。
一般來說,我不會在吃飯的時候拿郵件,畢竟我對衛生方面還是挺講究的。
然而,當我隨意一瞥,看見了信封上的名字時,動作頓了一下,改了主意。
我放下三明治,擦了擦手,拿起信件。
L.E.奧平頓
To
P.A.斯維特
奧平頓是斯萊特林的一個學姐,比我高兩級,畢業後就在家族的安排下進入魔法部法律執行司工作。她成績不錯,曾連任斯萊特林級長,又是純血,可謂前程遠大、官路坦蕩。
我和奧平頓的緣份始於霍格沃茨列車的級長車廂,當時我五年級,第一次擔任級長,業務還不熟練,一路上遇到好幾個知名搗蛋鬼都沒著重留意,以至於我快走到級長車廂的時候,他們光榮地彙合,在格蘭芬多級長的裡應外合下,差點把級長車廂給炸了。
——我要鄭重聲明,我不是沒看出他們的壞心思,但我當時還沒成功建立起作為級長的自覺,我是打算看熱鬧來著。
咳,當然,事後我可不是這麼和奧平頓說的,我記得我在她面前淚眼朦朧、追悔莫及,自我檢討了二十分鐘以上,成功獲得了美女學姐的好感,被她引為值得一交的摯友——
我永遠也不會讓奧平頓知道真相的!
總之,當搗蛋鬼聯盟(其中當然包括了我不讓人省心的雙胞胎表弟)成功引爆魔法道具,臭蛋混合著各種奇奇怪怪的液體,加上幾個會讓人瞬間向阿茲卡班二十年VIP形像靠攏的魔咒,梅林,真是一場災難。
我對此反應良好,及時抽出魔杖,一個盔甲護身,一切與我無關,但奧平頓非常不幸,她不僅坐在車廂裡,而且是正對著門的那個,理所當然地享受了全套服務,她精心梳理的發型、高價購入的首飾、材質精美的巫師袍……
全、都、毀、了。
不僅如此,她還中了好幾個惡作劇魔咒,一邊跳著舞一邊唱著歌,哇哇大叫著,不爭氣的口水從眼睛裡流了下來……
好好一個大美女,瞬間變成翻倒巷模範居民,我看著都要掉眼淚了好吧?
我說過,我對女孩子,尤其是漂亮女孩子始終抱有相當水平的人文關懷,所以看著奧平頓的狼狽樣子,我的良心久違地痛了起來,魔杖一伸,趕緊把她身上的惡咒給解了。
奧平頓是個真正的巫師界大小姐,長得精致,活得更精致,我打賭她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委屈,所以當我把她身上的咒語解開後,她做的第一件事既不是整理自身形像,也不是給格蘭芬多扣分,而是狂怒地抽出魔杖,對這群該死的搗蛋鬼以牙還牙——從這一點來說,她可真是個典型的斯萊特林。
非常典型。
剛才說了,這次惡作劇是在幾個搗蛋鬼和格蘭芬多級長的裡應外合下完成的,所以當奧平頓掏出魔杖的那一刻,包括格蘭芬多級長在內的幾個搗蛋鬼也同時對准了她。
斯萊特林V.S格蘭芬多
只要看這個學院配置,就知道不打一架沒法收場啊。
而我這個日常打醬油的背景板拉文克勞能怎麼辦呢?
當然是站在一邊看熱鬧。
但我很快就意識到,雖然獅蛇日常打生打死,堪稱宿敵,但指望在校生搞出像樣的決鬥,那我注定失望。
畢竟並非每個人都是我。
我想像中的決鬥:
黑魔法、高級魔咒、狡詐戰術。
真實的決鬥:
滑稽惡咒與臭蛋紛飛。
嗚嗚,我到現在都想不通,奧平頓學姐你可明明是有幾百年傳承的純血巫師世家大小姐,怎麼打架的時候能這麼菜雞啊??
別打了別打了,你們這麼打是打不死人的(bushi)
梅林,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可真是一場惡戰——我是指,兩年以後的今天,一想到那天的級長車廂,我仍然止不住想yue,也難怪奧平頓視之為人生絕不可以提及的黑歷史。
我這個旁觀者都yue了,她可是親自體驗了好幾個臭蛋打在身上的感覺。
後來我實在受不了這幾個人的菜雞互啄——當然,對外官方說法是,我受不了級長車廂裡的臭味,於是一個小魔咒就把他們分開,鐵面無私地宣布格蘭芬多扣二十分,無視了格蘭芬多不滿的「嘿,還沒正式開學,你不能這麼做」,贏得了奧平頓的好感。
——我真的沒有偏袒美女和斯萊特林的意思,如果你也和我一樣,當時蹲在級長車廂花了整整半個小時才把臭蛋留下的痕跡收拾干淨,那你也會和我一樣辣手扣分的!
總而言之,同仇敵愾+推心置腹+虛心認錯+妙語連珠+崇拜的眼神,從那天起我就成了奧平頓的摯友,而在此之前,她從不和麻種巫師說話。
唉,太討人喜歡有時候也是一種負擔啊(bushi)
等到奧平頓畢業後,她在父母的安排下去了法律執行司,我們本該慢慢生疏,畢竟一個還在校園,一個卻已經成了社畜,但……
我說過了,我真的是社交能手。
一段關系只要我想維系,那就只可能按照我的意願進行,而我恰好認為和奧平頓保持良好關系是一件值得花費時間的事情——我總有辦法的。
就比如說,奧平頓進入職場後,並不適應魔法部的官僚做派和職場隱晦的鬥爭。
她當然可以請教她的父母,但就像是每一個銳意進取、血氣方剛的年輕人一樣,父母□□而圓滑的建議顯然無法讓奧平頓感到滿意。
——我可太懂這種感覺了,裝逼就很爽,一直裝逼一直爽,以退為進假裝低頭圓滑辦事什麼的,就算達成了目的也沒那麼爽。
所以除非必要,我一般都是能裝逼就裝逼,不能裝了再考慮圓滑。
也正因如此,在頻繁的通訊中,我甚至比奧平頓的父母更得她的依賴和信任。
我教她如何不留把柄地對付討厭的同事,如何不留後患地推卻不應該屬於她或者她不願做的工作,如何穩准狠地把她看重的機會搶到手。
然後,在她已漸漸適應了職場生活後,慢慢地淡化這種教學模式,以免讓她意識到我對她的過度影響,引起她的警惕和戒備。
我沒有那個閑工夫控制別人的思想,也沒打算悄悄攻略魔法部,成為大魔頭——那也太沒意思了,我到時候還能剩下幾分鐘來學習啊?
我借奧平頓熟悉了魔法部的日常流程和特點,同時也加深了對奧平頓的了解,這就足夠了,不需要像個幕後黑手一樣管這管那。
反正下次有需要的時候,我總有辦法達成的。
我不會為自己的行為作出自我辯護,又或者是反省。
啥也不說了,敬偉大的友誼吧。
這一次,我寫信給奧平頓,希望她能幫我查一查湯姆-裡德爾以及五十年前的NEWTs成績,從落筆的那一刻起,我根本就沒考慮過她會拒絕。
她不會。
「親愛的波琳,久未聯系,在此獻上我誠摯的祝福和關切。你寫信給我,希望我查的資料……」
目光從上到下飛速流轉,很快就把這封信看完了。
我合上信,放在桌上,心底升起驚濤駭浪。
奧平頓告訴我,她按照我給的信息,去往魔法部的普通巫師信息檔案中查詢,發現根本沒有湯姆-裡德爾此人。於是她又拿了別的項目的批條,去請示調看機密巫師信息檔案,但仍然一無所獲。
此時她意識到這事有點不簡單,於是沒有冒進,而是請了一位與她家有交情的、曾被她父母介紹給她的同司前輩,旁敲側擊詢問起這件事。
那位前輩告訴她,在機密巫師信息檔案庫之上,確實還有一個即使在魔法部內部也不為人知的信息庫,檔次是絕密,迄今為止被收錄在內的巫師不超過五個。
奧平頓當然不敢再問下去了,她混職場兩年了,這點謹慎肯定是有的,不可能為了我一封信,就給自己惹上麻煩。
而即使她再怎麼溫良地在信中為沒能查到我想要的資料而道歉,我也很有清晰認知地意識到,我這次可算是欠了她一個人情。
但雖然沒有得到具體信息,我也確實得到了我想要的東西。
迄今不超過五個人的絕密檔案庫。
英國魔法界能有這麼高規格的人,我完全可以掰著指頭一個個點出來。
考慮到魔法部也會對歐洲進行信息搜集,所以其中的英國人只會更少。
再考慮到那幾個很有可能列入其中的人選中,有誰來自斯萊特林,又有誰攻擊性極強、很有可能精通黑魔法。
瞳孔地震。
我該不會是中了大獎,撿到了黑魔王本人吧?
「嘿,想什麼呢?趕緊吃完去上課了。」阿加莎忽然給我一肘子,把我從呆滯中驚醒。
她推了推眼鏡,用狐疑的眼神看著我。
而我還如處夢中,咬一口三明治都像是啃棉花。
我恍恍惚惚地說道,「我在想……你說,神秘人有女朋友嗎?」
阿加莎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我。
「他沒有鼻子,也沒有頭發,年紀也大了,脾氣還差。」她向我指出。
我瞬間冷靜。
「你說得對。」我深沉地點頭。
——幸好裡德爾從不來禮堂。
第11章 波琳&湯姆
作者有話要說:
有關上一章結尾「沒鼻子沒頭發」的相關解釋:
有小可愛覺得這是bug,認為他是有鼻子的,但這一點我比較確定:他沒有。
下面貼原文+分析。
首先,我大概知道為什麼會有小可愛覺得這段是bug,在哈6《混血王子》第20章《伏地魔的請求》中,鄧布利多給哈利看有關伏地魔第二次申請黑魔法防御術教授一職的記憶,其中一段:
【年輕一些的鄧布利多似乎在等待什麼,果然,不一會兒便響起了敲門聲,他說:「進來。」
哈利差點兒叫出了聲,但趕緊忍住了。伏地魔走了進來,他的面孔不是哈利兩年前看到的從大石頭坩堝裡升起的那樣,不那麼像蛇,眼睛還不那麼紅,臉還不像面具。他的面孔似乎被燒過,五官模糊,像蠟一樣,古怪地扭曲著。眼白現在似乎永久地充著血,但瞳孔還不是哈利後來所看到的那兩條縫。他身上披著一件長長的黑鬥篷,臉像肩頭的雪花一樣白。】
這段表明老伏是越老越醜(x),但仔細看,這裡沒提到鼻子。
而就在這一段下面,還有一段:
【「聽你指揮的那些人呢?那些自稱——或據說自稱食死徒的人怎麼辦?」
哈利看出伏地魔沒想到鄧布利多知道這個名字:他看到伏地魔的眼睛又閃著紅光,兩道縫隙般的鼻孔張大了。】
——我覺得正常有鼻子的人應該都不是「縫隙般的鼻孔」……吧?
所以我認為這個時候老伏就已經是沒鼻子了,只不過沒有後來那麼醜。
第二次申請教職的時候老伏還不到三十。他是1926年的,所以當時應該是1956以前(按照百科上十年游歷的說法,應該是1954年),而伏地魔殺死波特夫婦被反彈成游魂是在1981年。
綜上所述,我覺得大家都知道他沒鼻子是沒問題的。
(不過頭發確實存疑,我還沒考證過老伏什麼時候禿的,就……樂子人嘛)
-12-
一旦猜測有了方向,一切都像是在為你提供佐證。
我驚訝於我竟然沒能在一開始就把那個名字都不能說的神秘人和湯姆-裡德爾聯系在一起,我是說,我犯了一個相當愚蠢的錯誤:
我竟然會和我的其他同學們一樣,默認黑魔王一直就是黑魔王,而忘記他當然也是個會有弱小與成長期的凡人。
這簡直不可原諒!
我不能接受我竟然如此愚鈍。
就算是神秘人,當然也會有幼年期、青年期,當然也會在11歲收到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像我任何一個斯萊特林同學一樣生活。
我真奇怪我為什麼從沒仔細想過這一點,我腦袋裡裝的也許不是知識,而是一團假裝是知識的自以為是吧?
為了懲罰自己的愚鈍,我好幾天都沒有打開日記本,完全切斷了向外的魔力供應,把裡德爾鎖在了隔絕魔力的箱子裡。
(裡德爾:???)
在此期間,我一直在努力嘗試適應直呼「伏地魔」這個名字,我絕不允許我是個連男友的昵稱都不敢叫的膽小鬼(bushi)
——雖然我覺得無論是給自己起別名,還是叫伏地魔這件事本身都特別中二啦……
湯姆-裡德爾,幼稚鬼行徑。
其實作為一個麻種巫師,我對伏地魔是沒有那種發自本能的恐懼的,在我十一歲收到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之前,我壓根就沒聽說過這個名字,更不可能連叫都不敢叫了。
但是吧,等我去陋居作客了一個暑假,被灌了兩耳朵的魔法界常識之後,我就入鄉隨俗,也稱呼黑魔王為神秘人了——不然,你說一句話他們就大叫一次,真的賊麻煩。
韋斯萊家不願意多提黑魔王的事,恰巧我對這人也沒什麼興趣。
非要說的話,兩代黑魔王裡,我反而更欣賞格林德沃,他至少是個合格的政治家,有明確的理念和章程,逼格也更高(bushi)
而伏地魔,雖然他足夠強,但單純看他和食死徒的行為,我一直以為他是個把畢生所有技能點都加在了黑魔法上的傻狍子黑巫師……那我肯定不感興趣啊。
要是早知道伏地魔以前不僅長得帥,而且博學聰明,既能打又會裝,十項全能,說話還賊好聽,那我早就——痛心疾首了。
裡德爾你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中年毀容加失智,變成了你最討厭的那種——無意冒犯——直來直往使勁莽的格蘭芬多啊?
這就是傳說中的,終究活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樣子嗎?
我單方面宣布,終止我的最佳男友湯姆-裡德爾與伏地魔的關系(bushi)
這件事一直困擾著我,所以在兩天後的煉金課上,當有個赫奇帕奇針對「你竟然有男友了?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對我進行提問的時候,我沒有回避,漫不經心地笑了起來。
——這堂課由鄧布利多親自講授,並非每年都開,除非有三名五年級及以上的學生共同提交申請,在我之前已經有兩三年沒開過了。
但像我這樣求知若渴又社交廣泛的人,怎麼可能被這種簡單的開課條件約束?我四年級剛決定選這門課的時候就已經集齊願意和我一起提交申請的人了。
現在這門課共有五名學生。
至於明明是嚴肅的煉金課堂,為什麼卻在聊八卦這種事——
畢竟是鄧布利多教授嘛,公認的領袖級樂子人。
試想一下,煉金這種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等待成品變化、成型的課,一節課的內容共有三個步驟,當進行到第二步驟需要靜置三十分鐘的時候,大家一起瞪著眼睛看著坩堝自己動,要是不聊點什麼,就顯得很傻……
我是不會告訴其他人,我們聊起八卦的時候,鄧布利多教授聽得比我們還起勁!
「你說呢?」我挑眉,沒有正面回答那個赫奇帕奇。
「拜托,你一向瞞得好,我怎麼能猜到啊?」他翻白眼,「不過這七年你真的是一次戀愛也沒談,難道霍格沃茨這麼多人,你一個也看不上嗎?」
廢話,那不然呢?
我微微一笑,「在追求知識的道路上,我從不孤獨。」
「那最近的八卦是怎麼回事?」他刨根問底,「我怎麼聽說你找了個NEWTs拿了12個O的男友呢?」
我頓了一下。
來了。
「你說那個啊,」我拖長了音調,「假的,主要是當時情況太尷尬,我一時找不到辦法,只能謊稱我有男友了。」
說到這裡,我還多叮囑一句,「看在你嘴嚴的份上才告訴你的,記得幫我保密。」
「我怎麼這麼不信呢?」被我蓋章認證嘴嚴的赫奇帕奇狐疑地看著我,「我可是聽他們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連名字都有,好像叫裡德爾?」
我余光瞥見鄧布利多教授抬起了頭。
「湯姆,湯姆-裡德爾。」我狀似不在意地補充道。
我始終半側著身背對鄧布利多,以便我能模糊注意到他動作的同時,我的神情不會被他一覽無余——我對我的演技和表情管理固然是很信任的,但我認為,對於鄧布利多這樣的人物,再怎麼謹慎也不為過。
「這誰啊?沒聽說過。」赫奇帕奇對我的心思一無所知,「他真有12個O?我怎麼從沒聽說過這麼個人?他是什麼時候畢業的?」
「其實我也不確定。」我撥弄著坩堝裡的煉金物,就好像真的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樣,漫不經心地說道,「這個人是存在的,但我根本不認識——我是從獎項陳列室裡看到他的名字的,這人挺厲害的,男學生會主席、特別貢獻獎,我就記住了。後來場合有點尷尬,我非得編一個男友不可,就順嘴說了他。」
「得了吧你。」赫奇帕奇嘲笑我,「我還能不了解你?你什麼時候把學生會主席當一回事了?靠這個給你留下印像?我怎麼這麼不信呢?」
「是真的。」我真誠地胡說八道,「當時我才一年級,第一次被關禁閉,費爾奇罰我徒手擦獎杯,我對著裡德爾的獎杯擦了一個小時呢。」
這當然是編的。
三年級以前我確實被關過禁閉,而且不止一次,但好像沒怎麼擦過獎杯,更不知道裡德爾這個人。
但這個理由對於任何人來說都足夠了,就算費爾奇自己來,估計也得點點頭覺得有這回事。
起碼這個赫奇帕奇是信了,「哦,我還記得那時候比爾-韋斯萊還是學生會主席吧?他好像是你的表親?」
「比爾當學生會主席是我二年級的事了。」我閑扯,「不過確實和他有點關系。他那時候是級長,很關照我,所以我覺得能當上級長和學生會主席特別威風。」
「現在就不這麼覺得了哈?」赫奇帕奇似笑非笑地看著我,「是誰當了兩年級長就不耐煩,特意跑去教授那裡聲明自己不想當了?害得我們現在得看著斯萊特林的眼色過日子?」
「對你們來說也許不是什麼好事,但對於我和新任女學生會主席都是件好事呀。」我笑著乜了他一眼,「相信我,現在我已經成了她最好的朋友了。」
赫奇帕奇做了個yue的動作。
但他的神情無疑表明,對於我這句話,他是相信的。
我早就說了的嘛,我可以和任何我想成為朋友的人打好交道——對於這一點,有時候我的朋友甚至對手們有時候倒比我自己更深信不疑。
但今天的重頭戲不是解釋我莫名其妙跑出來的男友,而是……
「其實自從比爾和查理畢業後我就對這個沒什麼執念了。」我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攪著坩堝裡的煉金物,我半真半假,發出悵惘的嘆息,「比爾去了古靈閣,查理去羅馬尼亞研究龍了,工作中也用不到校園經歷。總之,既然我不打算去魔法部,那麼還不如把機會讓給有需要的人。」
「校園只是人生的一個階段,就算在這裡處處占盡上風,也並不能證明什麼,誰也不知道未來會有什麼變化。就好比過往那麼多學生會主席、風雲人物,到如今仍然留下名字的已經沒有幾個了,就好比湯姆-裡德爾,要不是我擦了他的獎杯,我也不記得他。」
我說著,朝鄧布利多望去,露出好奇的神色,「鄧布利多教授,我記得裡德爾是三四十年代入學的,您那時候應該已經在霍格沃茨了吧?您認識這個裡德爾嗎?他現在在做什麼?我好像從來沒聽說過他。」
鄧布利多望著我,笑呵呵地說道,「如果你說的是1938年入學的湯姆-裡德爾的話,波琳,我當然還記得他。不過我很遺憾,他現在已經不叫這個名字了,也許這正是你沒聽說過他的原因。」
「不叫這個名字了?」我還沒開口,和我聊天的赫奇帕奇就先驚訝了起來,「為什麼?他改名了嗎?」
「我恐怕這是因為湯姆這個名字太過普通,讓他感到過於平凡。」鄧布利多神色平靜,「我們總是樂於接受他人的平凡,卻難以原諒自己的平凡,尤其是湯姆這樣……自尊心很強的孩子。」
我差點笑出聲來。
那可不呢?伏地魔確實自尊心很強,沒毛病。
鄧布利多的話已經間接佐證了我的猜想。
裡德爾就是伏地魔。
奇怪的是,當這個猜想塵埃落定時,我的內心竟然毫無波瀾。
「這麼說來,」我問道,「他現在其實還是挺有名的了,是嗎?」
鄧布利多平和而具有穿透力的目光透過鏡片注視著我,「我想是的,孩子。」
他輕聲說道,「非常有名。」
第12章 波琳&湯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內我認為需要提前解釋的設定:
日記本是裡德爾畢業前(16歲)就制成了的魂器,後來被伏地魔交給馬爾福家保管。考慮到馬爾福完全不知道日記本是魂器,也就沒和日記湯見過面交流,所以日記湯只知道自己是伏地魔、成了黑魔王,但不知道伏地魔被打敗了,也不知道大難不死的男孩哈利波特,更不知道馬爾福送麻煩一樣把日記本送走了。原著裡是因為金妮暗戀哈利,和日記湯不斷提及,所以日記湯才知道的。
本文中日記本直接到了波琳的手裡,她不喜歡談伏地魔和哈利,所以日記湯對此一無所知。
——
以及,這波是屑x屑,我的最愛 -13-
距離NEWTs還有68天。
我終於再次打開了日記本。
考慮到是我先給對方蓋章男友,而且我還挺喜歡他的,擅自斷聯二十多天也確實是我不對,所以我決定先意思意思道個歉。
嗯,《技術型道歉》,指在不承認自己有問題的情況下讓對方退讓。
——在這一點上,我可是行家。
裡德爾抿著唇,坐在我的床邊,沉沉地看著我。
「你似乎還挺有名的,」我率先開口倒打一耙,皺著眉看了他一眼,目光沒多停留,很快便挪開了,就像是他已不能吸引我太多注意,語氣冷漠,「連鄧布利多都格外關注你。真是恭喜你啊,擁有和大難不死的男孩同等的待遇。」
我沒有看他,反而在他的注視下走到衣架邊,一手捋下珠光鮮亮的發飾,順著發絲緩緩捋到發尾,另一手解開巫師袍,動作有些粗暴地往衣架上一掛,然後才轉過身來,晃了晃垂落的頭發,將它們捋到肩膀後面,神情冷淡地看向裡德爾。
「什麼意思?」裡德爾果然主動開口了,甚至沒在意我「一聲不吭失聯大半個月,一見面就朝他冷臉發脾氣」的過分行為,反倒微微蹙眉,放緩了語氣,像是個好脾氣的男友,溫柔地包容我的壞脾氣和任性。
他甚至朝我笑了起來,帶著點無奈的寵溺,「鄧布利多怎麼會知道我?大難不死的男孩又是誰?」
——他還不知道哈利-波特的事?
我心裡飛快地閃過了很多分析和猜測,但現在不是文字交流,裡德爾能看見我的每個動作與微表情,我沒有太多時間思考,等到切斷魔力供應後再細想也是來得及的。
「這就要問你了。」我一點也不為他溫柔的語調所動,就站在他身前幾步遠的桌邊,半靠在桌上,抱著胳膊,神色冷淡地看著他,「湯姆,我從來沒有問過你的過去或者未來,因為我覺得現在才是最重要的,但我現在終於意識到你的來歷恐怕遠超我的想像。」
他坐著,而我站著,這回倒是輪到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了。
「我只是一段記憶。」裡德爾看著我,輕柔地嘆息,像是最狡猾的獵人,「我的過去早已對你敞開,我的靈魂對你毫無保留,至於我的未來,連你也打探不到,我又能從何得知呢?」
我從沒和他提及過伏地魔、黑魔王或者波特,關於這點他確實沒有說謊,也許他向我試探過,但我對伏地魔一直不感興趣,所以總是一筆帶過,而且並不願意多提(主要是覺得這浪費學習的時間),他應該是察覺了我對於這個話題的排斥,所以不敢過多試探,以免我察覺。
很多事情當時沒感覺,但事後再回想,卻顯得格外微妙。
當幾次三番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卻被我有意或無意地忽略回避,甚至隱約透露出對伏地魔的不感興趣、不以為然後,裡德爾確實表現得……
相當不快。
我不確定他到底是為得不到關於伏地魔的消息而不快,還是為了我竟然對伏地魔不感興趣而不快。
又或者,兩者兼有。
但搞明白這一點後,我卻沒有解開了一個謎團後本該有的興奮。
「一段記憶,」我重復著,語氣相當微妙,冷笑,「一段會和人談戀愛的記憶嗎?」
我看見裡德爾的眼底泛起了淺淡的、奇異而冰冷的笑意,像是從我這句話中把握住了什麼一樣。
他明白了,我對他所有隱而不宣的求知欲、按兵不動的瘋狂著迷、無法遏制的好奇與不為人知的關注。
——我不否認。
裡德爾笑了,英俊得不像話,就像是麻瓜童話裡的命定國王一樣望著我,從容、篤定而傲慢,將賜予我無上的榮光。
他輕聲叫我的名字,如同國王授予騎士榮譽的恩賜,「波琳……」
但他不明白。
我並不是他的新娘、騎士、追隨者或者任何從屬。
正如此刻他發現了我的不為人知,我也因此發現了他。
在長久的相處中,他試圖了解我、掌握我,可最終一無所獲。
我真真假假的迷戀和關注,他無法判斷究竟是否可信。
他如此執著於超凡,但至少在我面前,他並非神聖。
我得承認,這感覺讓人感到愉悅。
畢竟,我也很傲慢啊。
「鄧布利多很警惕你。」我打斷他,「別忙著否認,他一直對你有超乎尋常的注意和警惕,你我都知道我說的是事實。」
其實我沒那麼篤定,但當這個懷疑產生,就足夠我去驗證這猜想的真假了。
裡德爾的神情陰沉了下來。
「鄧布利多,」他輕聲咀嚼著這個名字,包含著一股用力克制但終有些許流露的憎惡,「惹人厭煩的老狗,緊緊盯住所有他以為可疑的獵物,他擁有力量,卻寧願去相信所謂的『愛』,給所有人洗腦,守護那些應當被統治或淘汰的弱者。」
他的唇邊流露出一個並不明顯的、微妙而睥睨的譏笑,「自以為是保護者與拯救者,傲慢自大的格蘭芬多,他又能救得了誰?」
「我衷心希望你能注意到,我提起這些並不是為了聆聽你有關我的校長的演講的。」我不鹹不淡地說道。
「當然,當然,」裡德爾了然地笑了起來,他彬彬有禮,像是懷著真誠的歉意,「我沒有想到僅僅只是因為我的名字,就會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連累你這些天應付鄧布利多。相信我,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是多讓人厭煩的一件事。」
他緩緩伸出手,無聲地邀請,像是高傲的國王紆尊降貴給予恩典。
我沒有動。
裡德爾嘆了一口氣。
「波琳。」他輕聲說道。
「You. are. just.like.a.riddle.」
你就像個謎/你就像另一個我(裡德爾)
他伸直胳膊,拉住我的手。
我沒有拒絕。
他緊緊地圈住我的手腕,強勢但不蠻橫地拉著我向他的方向走去。
走向他,靠近他,直到近在咫尺。
低下頭,他介於虛幻與現實之間,凝視著我。
「你知道,帶給你麻煩絕非我想看到的。」他就像是最好脾氣的男友,用世界上最難得的耐心和溫柔來哄不悅的女友,「也許你願意再給我個機會,彌補我的過失?」
我沒什麼表情,他就朝我露出一個懶洋洋的、有點混蛋的笑容,拖長了音調,「別生氣了,笑一笑,怎麼樣?」
我承認我被取悅了。
「有時候,你簡直像個混蛋。」我半真半假地說著,伸手,落在他的鬢邊,順著他的下頜線,緩緩地描摹他優越的輪廓,從鬢邊,一直到唇邊。
掌心下的下顎繃緊了一瞬,他毫不避退地凝視著我,就在我的目光裡,喉結緩緩滾動。
我給了他一個輕淡如渡鴉飄落的羽翼的吻。
而他還給我一場充滿掠奪、瘋狂、毀滅與冷酷的烈火,焚燒盡欲望、迷戀、我,以及他。
「但至少——」
我努力接續著斷續的呼吸,推了推緊緊箍在我腰間的手,沒推開。
我放棄,懶洋洋地把自己埋進他的懷裡,偏過頭,他的側臉就在我的唇邊。
「但至少,」我似笑非笑,「你還是個相當英俊的混蛋。」
第13章 波琳&湯姆
-14-
距離NEWTs還有50天。
熱戀期的人總是黏黏糊糊的,這想必是個眾所周知的秘密。
我一向對此不感興趣,並且在十數年中始終認為在我身上不會發生這種事。
這個認知是有道理的,畢竟以我的挑剔程度和近七年內霍格沃茨男生的質量來看,我確實沒有這個擔憂。
然而這個認知很快就被打破了,鐵一般的事實張牙舞爪地嘲笑我的自以為是和傲慢自大:
因為我和裡德爾也不例外。
然而,等一下,光是說出這句話本身,都讓我感覺怪怪的,有一種攝魂怪跑到沒有魔杖的巫師面前,不僅沒有送上一個死亡之吻,反倒拉著巫師的手跳了支歡快的貼面舞的感覺。
噫,好怪。
用「熱戀期」這個詞來形容我和他,都好怪。
——但確實沒有比這個更合適的單詞了。
之所以說奇怪,是因為裡德爾和我現在是一種……非典型情侶關系。
和之前甚至有些玩笑的階段不一樣,如果說和解之夜前的我們彼此都知道是在做戲,那麼和解之夜後,我們真的有點像情侶了。
只是像。
他仍然心懷鬼胎、懷揣惡意,我也始終心知肚明、藏有秘密。
他仍然在試圖奪取我的魔力、消磨我的警惕、奪取我的生命力、占據我的身體,我也仍然用大腦封閉術將頭腦武裝到極致、隨時留意身體和魔力的情況、對日記本嚴防死守。
但這不妨礙我們像情侶一樣親密。
很多時候我看著他,心如明鏡,清楚他的甜言蜜語下藏著什麼樣危險的蛇信,但我不僅沒感到被冒犯,反倒有種被取悅的樂趣。
我想吻他,所以我就這麼做了,而他也很樂意,一切都自然而然。
除非裡德爾專門研習過《如何在戀愛中超水平發揮自己的演技》,否則以我這幾個月對他的了解,他的想法應該和我差不多。
既然還沒有到圖窮匕見的時候,那麼為什麼不按照自己想做的去做呢?
沒必要,也沒理由把自己熬成苦行僧,克制自己的欲望是他和我這種人最沒意願掌握的技巧。
「你最近去圖書館的時間越來越長了。」裡德爾摟著我的腰,湊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是我還不能讓你滿足嗎?」
冰冷而纏綿的氣息吹在我的耳後,我難以克制地輕輕顫了顫,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脖子。
耳邊傳來低低的笑聲。
我翻白眼。
「我倒是都不嫌棄,」我伸手,輕輕撫過他的面頰,似笑非笑,「我只希望某人不要總是止步於言語,早日落實。」
裡德爾垂下頭看我,微妙地笑了一下,忽然伸出手,強硬地按在我的腦後,和我交換了一個帶著淡淡的血.腥味的吻。
多讓人意外,明明他如此冰冷,但他的吻卻像是火。
狂熱的、霸道的、掠奪的,能灼燒一切生命與熱情的烈火,能瞬間點燃一個人全部的激情和瘋狂。
我說我迷戀他,這是真的。
而如果我的基本判斷能力還奏效的話,我認為他也同等地迷戀我。
這當然不是愛情,更像是一種……發自本能的迷戀。
就像遇上純氧的灰堆,猛然爆發出一陣絢爛的火花,長不長久我不知道,但確實——足夠激烈。
「波琳,」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溫柔地呢喃我的名字,喘氣聲有些微的急促,就湊在我的耳畔。我真的從未聽過裡德爾如此動人的聲音,「你有沒有覺得,以你的水平,不應該再局限於霍格沃茨的這些……課本知識,而應該拓寬你的視野,去看看別的領域。」
說起「課本知識」時,他古怪地停頓了一下,語氣微妙,顯得相當輕蔑。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我的神情頓了一下。
我得說,聽到這句話,我感到相當不快。
裡德爾對課本知識的輕蔑就和普通巫師對危險性研究的鄙夷一樣讓我非常不適,我說了,我拒絕且厭惡學科歧視,知識在我的心裡是至高無上、全然平等的。
就如同學習麻瓜科學時被指責為不務正業一樣,我為裡德爾對課本知識的不屑而感到惱火。
但我已經是個成熟的女孩了,我們不得不認清現實:
男孩們永遠像巨怪,你很難搞清楚他們前一秒的理智和後一秒的愚蠢到底是怎麼完美切換的,如果你不表現得更成熟一點,那你們的約會現場很容易就變成了神奇動物保護課。
所以我把頭埋在他的頸邊,手指還繞著他的頭發把玩著,懶懶地重復道,「拓寬視野?」
「是的,拓寬視野。」裡德爾的聲音輕柔纏綿得如同細密的吻,他吻著我的耳垂,極具誘惑力,讓人幾乎神魂顛倒,狡猾的毒蛇引誘亞當和夏娃偷食蘋果時恐怕也莫如他動人,世界理應為他讓步,「也許你該學點……」
他輕輕笑了一下,輕柔的語氣下藏著傲慢的冷酷,「真正有用的東西。」
我語氣微妙地重復了一遍,「真正……有用的東西。」
真正有用的東西,哈,我們魔藥學、變形術、黑魔法防御術、魔咒學怎麼得罪你了?
說的好像你自己從來不用這些知識一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裡德爾到底藏著什麼小心思,你不就是想說黑魔法嗎?
人類社會建立和運轉都完全不需要的東西,你管它叫真正有用?
我確實不拒絕任何知識,掌握了我沒得到的知識就一定上掌握了我這個人。
用知識來誘惑我,從而達到自己的目的,非常聰明的選擇,這是一個我即使心知肚明也一定會心甘情願踏入的圈套。
但是不幸的是——
我最討厭踩一捧一。
「湯姆。」我忽然支起身,把玩著他頭發的手乍然收緊,貼在他的側頸,拇指輕輕撫過他的側臉,目光專注地望著他的眼睛。
他含笑望著我,志得意滿,仿佛已經攫住了我的心意。
我在心裡冷笑。
「我不敢相信,」我情意綿綿地凝視他的眼睛,將他所有的得意和篤定都收入眼底,給他我最熱切的迷戀和愛慕,「所以——」
「你手裡竟然有NEWTs考綱?」
裡德爾的笑容猛然消失了。
他面無表情,冷冷地瞪著我,像是要用眼神把我釘死在這裡。
梅林,真該讓所有人都來看看他的眼神。
多讓人顫栗的、冰冷而冷酷的眼神。
讓人心裡發毛,但又癢癢的。
不可思議,我竟然忽然很想……
Kiss him.
「湯姆?」我故作不解,笑著望向他。
我承認我很惡趣味,但說真的,逗他真的——相當有趣。
「NEWTs,又是NEWTs。」他終於再次笑了起來,但不再是之前那種溫存而討人喜歡的笑容,那是一種近乎睥睨的譏笑,比暴怒更可怕。
就像是魔鬼終於取下了華美的面具,這也許是第一次,他在我面前撕開了完美的偽裝,露出內核的扭曲和冷酷。
「波琳,」他輕聲叫著我的名字,「你漂亮的腦袋裡,難道就容不下除了NEWTs之外的東西了嗎?」
「怎麼會呢,湯姆?你知道我以後的工作需要這個呀,」我眼波流轉在他英俊的眉眼間,含嬌帶嗔地瞪他,「我總歸是要工作的,如果不在NEWTs上努力,以後該怎麼辦呢?」
我頓了一下,笑得天真又無辜,惡意滿滿地說道,「不然,難道以後我去做沒鼻子、沒頭發、一大把年紀還沒有固定資產、手下少得可以當場點名、宿命之敵是一個一歲的嬰兒,而且還被打敗了的……黑魔王嗎?」
裡德爾暴怒地望著我,眼中一瞬間閃過冰冷的猩紅。
我毫不懷疑,假如他現在有一根魔杖,一定會立刻拿起來,用數不清的惡咒把我折磨致死。
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伏地魔的現狀。
應當也是他第一次聽說自己的……慘敗。
湯姆-裡德爾可不是一個能坦然接受自己的無能或失敗的人。
梅林,明知如此,還這樣猝不及防地把事實懟到他的面前,我可真夠惡劣的。
——但誰叫他現在只能被困在日記本裡,連實體化都取決於我的意志呢?
我好整以暇地望著他,欣賞他因暴怒而扭曲的、猙獰的表情。
不那麼英俊,但仍然……讓人心癢。
下一秒,他從我的面前猛然消失了。
無影無蹤。
就好像之前和我溫存耳語的人,只是我的一場夢。
日記本從我的裙邊滑落,靜靜地躺在柔軟的地毯上。
我低下頭,瞪大了眼睛望著它,難以置信——
裡德爾切斷了和我的魔力聯系,自己主動回到了日記本裡。
梅林啊!
我瞪著日記本,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空蕩的宿舍裡都滿溢著我的笑聲。
梅林,裡德爾這人怎麼會——
這麼該死的可愛啊?
作者有話要說:
波琳-斯維特,一個把快樂建立在男友的痛苦上,且審美極度詭異的惡劣混蛋
第14章 波琳&湯姆
-15-
距離NEWTs還有43天。
我和裡德爾已經冷戰了一周。
准確來說,是他單方面和我冷戰了一周。
他縮在日記本裡,完全不出現了。
作為魔法界模範女友,這一周裡,我每天都在日記本上哄他——不得不說,和他的英俊程度成正比,他相當難哄。
他倒也不是完全不和我說話,甚至還能稱得上是態度積極,然而我們往往說不了幾句就再次不歡而散——我是指,他不歡而散。
至於我,我這麼成熟懂事又體貼的金牌女友,當然要包容男友時不時的小脾氣。
我以恆定的頻率與他溝通。
他以恆定的話題來回應我。
「我實在很難理解你對黑魔法的執著。」某天我終於受不了他的沒完沒了——在我看來,這只不過是個人愛好不同,我尊重他的,而他也應該尊重我的,而不是強制要求女友擁有相同的狂熱興趣。
裡德爾果然還是個不夠成熟的幼稚鬼(沉痛)
我試圖讓他意識到他的小愛好在別人的眼裡其實沒有特殊濾鏡,「我不否認黑魔法的強大和部分情況下的實用性。格林德沃馳騁歐洲,伏地魔更進一步,在格林德沃無法踏足的大不列顛成為無數巫師心目中的無冕之王,這無不說明了黑魔法的強大。」
雖然看不見,但我知道他在得意。
他也許會認為我終於開竅了,或者說,因為他而屈服了,而這正是他和我這一周的冷戰的直接目的。
他一向是這種……控制欲與權力欲極強的人。
可我雖然不是這樣的人,卻也不喜歡被控制與束縛。
「但湯姆,你也得承認,在強大的同時,它們也會給使用者本身帶來負面作用,遠不如白魔法穩定。」我已經忍了他一周了,說實話除了追求知識,我根本不是什麼長情的人,如果長期不見效果,我就會自動放棄,能堅持和他講這車轱轆話,我都快懷疑裡德爾是我的真愛了,「更何況,能用黑魔法辦到的事情,白魔法其實也都能做到。」
【黑魔法能做到的事情,白魔法也能做到】
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僅從他的文字中,我竟也能感受到他說這句話時的情緒。
輕蔑,又微妙。
【波琳,我恐怕你有些太低估了黑魔法的上限,又或者,太低估了我】
我甚至能腦補出他說這話時那種看似禮貌,實則滿是譏笑、冷酷和傲慢的神情。
真奇怪,他身上奇異地有一種……摧枯拉朽的毀滅感。
就像是一切注定要被他征服、向他俯首,然後在他的身邊走向永恆的毀滅。
我真的很好奇,他的追隨者——那些食死徒們,究竟是怎麼會信任這樣一個黑魔王能帶給他們想要的未來?
我在他的身上,明明只看見了熊熊的烈火,灼燒的欲望,和毀滅。
他好像不在乎任何人,我真懷疑他此生究竟是否對誰懷有過除了厭憎與利用外的哪怕一星半點的感情。
他擁有的東西實在太多,而他的欲望卻又太單一、太強烈,讓他能不惜一切地去追逐,這是何其可怕的一件事。
我承認,我對他如此好奇,也如此著迷。
湯姆-裡德爾是我目前最感興趣的獨立課題。
不過,這個事實倒也不必向他陳述,以免給他以過分的志得意滿——我知道裡德爾一定會想多的,旁人瘋狂的崇拜和愛慕對他來說實在太容易獲得,他甚至對此輕蔑;操縱旁人對他來說又過分簡單,讓他傲慢。
但對於我來說,迷戀、好奇和興趣既意味著一切,卻也什麼都不意味。
他也許是個讓我著迷的特殊課題,但我這輩子會為之瘋狂的課題,從來不止一個。
我們再度不歡而散。
但我已經很難有精力和心情去琢磨到底能在什麼情況下,讓固執的男友放棄給我安利他的小愛好這件事上。
——因為,我很快就有了新的課題。
「斯維特,下課後來我辦公室。」魔藥課上,當我把做好的魔藥教給斯內普教授時,他一邊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在成績單上給我寫了個O,一邊冷淡地說道。
看他的表情,我要是敢不開眼地問他去干什麼,他能當場逼我把剛熬好的藥水喝下去。
——那還是算了吧,雖然我對我的魔藥質量很有信心,但對它的口味……咳,不敢恭維。
在奧莉好奇和同情兼具的目光中,我跟著斯內普教授去了他的辦公室。
「我不知道斯維特小姐竟然對我的教學內容這麼不屑一顧,讓她在備考NEWTs的一年裡絞盡腦汁,寄希望於能靠一己之力換一個魔藥課堂,比如說,」斯內普教授坐在辦公桌後冷冷地望著我,「阿茲卡班。」
啊這?啊這?
我最近也沒做什麼會被教授發現的實驗啊?
咳,不是,重說一遍。
我最近也沒做什麼會進阿茲卡班的實驗啊?
「教授,我可能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眨了眨眼睛,頂著斯內普教授的死亡射線,假裝無辜,「您的教學水平有目共睹,您的魔藥水平更是讓我難以望其項背,除非您哪天想去阿茲卡班研究攝魂怪,我一定會努力跟進您的課題的。」
奇怪,斯內普教授竟然沒被我氣到,反倒給我一個假笑。
「很遺憾,我沒有這個打算。」他用他特有的那種絲滑卻又極其像毒蛇嘶鳴的語氣說道,「不過,我看你倒是選了一個很好的領路人,也許你能有幸跟著他一起進去也未必呢?」
領路人?
誰啊?
我怎麼有點沒聽懂。
「教授?」我摸不著頭腦了。
斯內普教授冷笑了一聲,終於伸出手,把抽屜裡的一份文件取了出來,重重地丟到我面前,「海因茨-馮-霍夫曼給你寫了推薦信。」
海因茨-馮-霍夫曼……
德國著名黑巫師,國際知名魔藥學、煉金術大師,前巫粹黨重要成員、格林德沃曾經忠實的追隨者,以及一長串數不清的輝煌頭銜,但其中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
梅林啊!!
我瞳孔地震。
——我保證,這一刻,我叫得連曼德拉草都要哭著跑路。
「羅馬尼亞研究所所長?!!」
作者有話要說:
我坦白,這文是我玩了游戲回來找T.M.R同人,卻發現全都不對胃口,一時衝動,中秋花了兩天日更兩萬的激情產物,所以雖然是全文存稿,但結局很敷衍……
但這文的數據,或者說hp的熱度超乎我的想像,現在讓我把原來的結局放上來就很丟人,所以我現在熬夜禿頭碼字,我誠摯建議大家把評論交出來,或者趕緊去收藏我的專欄,不然我就嗚嗚嗚
第15章 波琳&湯姆
-16-
我被斯內普教授從辦公室裡轟出來了。
准確來說,是被扔出來的。
起因是這樣的——
在我完全忽略了霍夫曼那一長串足以讓正常人心生忌憚的輝煌頭銜,當著斯內普教授的面尖叫出聲後,他的臉色就已經陰沉得像是被雙胞胎用糞蛋炸了辦公室,看起來很像把我整個人倒著揪起來,倒一倒腦子裡的水。
那我這種眼明心亮的全O生肯定不可能忽視這種不祥的預兆啊?
我立刻指出,就在我上三年級時,有一篇國際魔藥權威雜志曾刊登過他和霍夫曼聯名發表的魔藥研究論文,然後趕在我被掛起來之前盛情贊揚斯內普教授的學術成就如何輝煌、魔藥理論是如何精深,那篇論文給了我多麼震撼的印像和深刻的影響……
反正這麼一套組合拳下去,斯內普教授的臉色是好看了不少。
——就像是我了然裡德爾對我的不懷好意,卻仍然為他的甜言蜜語和殷勤姿態得趣一樣,斯內普教授一定也能看出我的意圖,但卻仍然會被取悅。
沒辦法,因為我們就是吃這一套。
——感謝我自己吧,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拉文克勞的樣子,要是我當初被分到了格蘭芬多,那我就是把斯內普教授誇成梅林轉世也沒用。
教了我整整七年,所有教授都對我的本性心裡有數,讓我克制自己的求知欲,就和勸伏地魔從良一樣,不說毫無可能,起碼是趕在世界毀滅前沒指望了。
斯內普教授懶得理我,把推薦信轉交給我後就揮揮手讓我自行離開。
我是指,他讓我體面地離開。
本來我是真的可以體面地走出去的。
本來真的可以的。
但我捏著推薦信過於興奮,鬼使神差,竟然拿出我的狗膽子,笑著問斯內普教授,「我連NEWTs都還沒考就拿到了霍夫曼先生的推薦信,您竟然一點也沒驚訝,是因為對您的得意門生信心十足嗎?」
梅林的胡子啊,我當時一定是偷了格蘭芬多的膽子——按照嚴重程度來說,可能得是救世主本人的膽子才夠。
斯內普教授的表情看上去像是我逼著他吞下去了一斤鼻涕蟲。
「我假設現在斯維特小姐的腦子裡除了她那些阿茲卡班准入的荒唐實驗之外,還能容得下一點理智,注意到她的導師那過於……輝煌的履歷和過於挑剔的性格,然後審視一下平平無奇的自己,究竟有什麼值得對方圖謀的。」他冷淡地說道,「又或者,也許她以為霍夫曼是個愛做慈善的好心人呢。」
我瞪大了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
斯內普教授冷笑著看著我,冷冷地嘲笑我的天真。
「我不敢相信——」我喃喃。
斯內普教授哼笑了一聲,「不敢相信,哼,真讓人驚訝,竟然還有斯維特小姐……」
「教授,所以您剛才確實沒有反駁我是您的得意門生這回事對吧?!!」
——然後我就橫著從魔藥教授辦公室裡飛出去了。
「轟——」
辦公室的大門貼著我的巫師袍重重地關了個嚴實。
「咳咳咳!」我拼命吐著不知道從哪飄了我一臉的煙灰,好不容易才摸到魔杖,對著自己來了個清潔咒,睜開眼,對上路過的學生詭異的目光,露出一個來自斯內普教授得意門生的假笑,迅速溜走。
「所以,你到底是怎麼得到霍夫曼的推薦信的?」阿加莎拿著那封推薦信左看右看,最後嚴肅地問我,「你不是真的相信霍夫曼對你只是單純的提攜,對吧?」
——當然不是。
在最初的最初,當我對羅馬尼亞神奇動物研究所產生了興趣的時候,我就已經把其中有名的大師都了解了一遍,作為所長的霍夫曼當然也逃不出我的調查,所以對於此人的「輝煌往事」,甚至於他的性格,我都所知頗多。
簡單來說,就是個年輕時仗著天賦強大放任自己做個追逐力量不擇手段的混蛋,中年時又被格林德沃洗腦狂熱追隨,直到格林德沃被鄧布利多擊敗、巫粹黨四散後,才幡然醒悟,意識到自己庸庸碌碌大半生,簡直是在浪費生命,所幸倒也沒犯什麼嚴重的大罪,靠著傑出的手段和高超的魔法水平,重回白巫師陣營,披上了「德高望重」「安心教育研究」的皮。
但他其實既不德高,也不望重,更沒有潛心教學。
反正霍夫曼的人生規劃裡估計是不包括教書育人這一條的,自然,對我的「提攜後輩」也就無從談起。
現在已經是霍夫曼的晚年了,他只會比從前更狡猾,也比從前更謹慎、更挑剔。
事實上,我之所以能打動他,也是因為寄給他的那份文件裡,摻雜著一份我精心設計的、具有很強殺傷力和不穩定性的魔藥與煉金術研究——倒也不是非得打動他,我當時廣撒網多撈魚,每個導師都有過溝通。
不過,這不是他作為羅馬尼亞研究所所長,竟然直接給我一個甚至沒見過面的無名小卒寫推薦信的理由。
總之,我的研究成果一定是打動了他,符合他的某個目的,所以他選擇了我。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阿加莎聽了我刪繁就簡(其實是模糊事實,去掉了殺傷性研究成果的部分),皺著眉頭問道,「要不還是別去了?萬一有危險呢?」
「現在才四月,不著急。」我笑了起來,在阿加莎難以置信的目光裡,抽出羊皮紙和羽毛筆,「正好,我有很多問題想請教一下這位輝煌的大魔法師呢。」
「你竟然還給自己准備了場外援助!!」
阿加莎震怒。
我抬起頭,朝她露出一個斯內普教授得意門生的假笑。
第16章 波琳&湯姆
-17-
距離NEWTs還有30天。
過去的兩周裡,我過得非常充實。
首先,我和海因茨-馮-霍夫曼進行了兩到三次通信,除了感謝他的慷慨提攜之外,還見縫插針地問了不少學術問題。寫信的時候我是本著不問白不問,就算霍夫曼不回我也不虧的念頭,沒想到霍夫曼不僅回復了,甚至堪稱熱情、循循善誘,除了我提的問題外,還額外補充了許多衍生知識和書單。
雖然知道這老爺子不是慈善家,但瞧瞧人家這姿態,多上道!
我簡直不能更滿意。
——當然,滿意歸滿意,等到霍夫曼要我辦事的時候,我也是會視情況而定的。
霍夫曼固然是羅馬尼亞研究所的所長,但那裡也不是他的一言堂,大不了白嫖完了再想別的辦法。
第二件好消息就是,裡德爾終於重新出現了。
因為霍夫曼給我的回信裡涉及了很多具有相當程度危險性的知識和實驗啟示,而我正處在備考NEWTs的第七學年,即使我自己對考試具有十足把握,也得顧及我的同學們,特別是奧莉,如果我和阿加莎不輪流給她補課加練的話,她恐怕很難在魔藥考試中拿到E,所以我也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學習和嘗試。
這個時候,我就開始懷念起幾個月前與裡德爾密切交流討論的日子了。
那段時間裡,他對我殷勤備至,有問必答,百依百順,就算我完全不搭理他的不懷好心,也仍然盡心盡力和我討論問題、提供靈感,態度挑不出半點毛病。
現在成了男友,忽然就變了一副面孔,我只是不喜歡他拉踩白魔法的態度,他竟然還要和我冷戰??
簡直是恃寵而驕!!
早知道把他撬到手會是這麼個發展,我就不該一時鬼迷心竅!
果然,談戀愛只會耽誤我學習的效率。
所以,當裡德爾終於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第一反應竟然不是狂喜又或者是激動,而是——
要不分手吧?
「我意識到,想要讓你給予我更多的關注顯然是不現實的。」他坐在我身邊,靜坐了很久,終於開口。
裡德爾出現的時候我就已經感受到了魔力的浮動,但我一直沒有抬頭。
直到他開口。
「顯然,你該反思自己,而不是過來質疑我。」我終於抬起頭,冷淡地看著他,手中還在轉著羽毛筆,「如果再多的關注也不能讓你轉變你的態度,那我不再關注你也是最正常的反應。」
我冷淡而強硬的態度顯然讓他很不快。
「我很懷疑,」他拖長了音調,聲音輕輕的,以同樣冷淡的姿態看著我,「波琳,我不確定你究竟是否有你表現出來的那樣在意我,又或者,你只是把我當成了一時新鮮的游戲,其實並不當一回事。」
他說著,輕輕笑了一下,冷冷的,「畢竟,我只是一段離不開你的,記憶。」
我手中的羽毛筆停住了。
我古怪地看了裡德爾一眼。
這簡直不像是他會說出來的話。
雖然從最開始我就發現裡德爾滿口花言巧語、彬彬有禮的外表下藏著劇毒的蛇信,但一個人再會偽裝,也很難抹去本性、裝成完全不同的人。
湯姆-裡德爾極度自負、極度驕傲,即使再怎麼恭維、花言巧語,他也絕不會用這種自貶的措辭、受到傷害的姿態來面對我。
他可以放低姿態,可以故作謙卑,但這樣……
在他這種極度敏感又極度追求權力感的人眼裡,無疑是一種恥辱。
恥辱。
他真的,太高傲、太自負,也太敏感了。
極致的敏感與高傲,往往意味著讓他感到恥辱的過去、讓他感到恥辱的一部分自己。
包括拋棄名姓,改叫伏地魔……
可是像湯姆-裡德爾這樣品學兼優、人人喜愛、相貌與天賦無不讓人驚嘆,甚至還是斯萊特林的繼承者的人,又怎麼會為自己的某一部分而深深感到恥辱呢?
我無法解釋裡德爾敏感與高傲的矛盾感,正如我無法解釋他明明如此自負,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總不可能是因為他愛上了我。
這假設不成立,只有這一點,我很確定。
我如此好奇,也就如此詢問,懷有疑問而避而不去尋求答案對我來說不可能。
——他像是吃了一驚。
「為什麼會這麼問?」裡德爾很快收起流露出的一切情緒,重新露出彬彬有禮的神情,但目光卻緊緊地盯著我,明明他的眼瞳幽黑,卻讓人莫名想起他眼中一閃而過的猩紅。他輕聲問我,「為什麼你會覺得,我不能說出這樣的話?」
就像一條被踩到尾巴的蛇,做出麻痹敵人的姿態,但卻早已蘊含殺機。
如果我真的對裡德爾說出我對他性格的判斷,他一定會……恨不得殺了我。
他真的很沒有安全感,很喜歡高高在上,很享受誰也無法預估他的行為、誰也無法掌控他的心情,但他卻可以掌控一切的感覺。
一般來說,我願意配合他。
但——
這次我實在是太好奇了。
我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他——看得出來,他視之為冒犯,對此非常惱怒不悅。
「那也許是因為,你還不太了解我,更不了解我所了解的你。」我慢悠悠地說道,「湯姆,你願意和我說說,你為什麼這麼討厭你的名字嗎?」
算了。
好不容易願意從日記本裡出來,別給直接氣回去了。
那就……委婉一點吧,給他留點遮羞布。
竟然為了照顧另一個人的感覺而降低了提問的精准度。
梅林,裡德爾真是把我迷得夠嗆。
裡德爾冰冷的眼底閃過一抹猩紅。
「如果你想知道的話,」他看似平靜地望著我,冷冷地說道,「難道你認為,我會頂著我那肮髒、庸俗的父親的姓一輩子嗎?我血脈中流著的,是從我母親那裡繼承來的薩拉查-斯萊特林本人的血,我會保留那個因為妻子是女巫,就拋妻棄子的家伙的姓嗎?」
因為妻子是女巫就拋妻棄子……
信息量太大。
我簡直瞳孔地震。
「所以,」我努力保持平靜,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沒能按下語氣中的古怪,「所以,你是混血?」
梅林哪!
純血最大的擁護者,伏地魔本人,他竟然是個混血?!
那他搞這麼個純血至上到底是圖什麼啊??
「波琳,」裡德爾望著我,輕聲說道,「我知道,你雖然自稱麻種巫師,但你的父親也是個純血,你和我一樣,我們都是混血。」
他低語,如同毒蛇蠱惑夏娃的嘶鳴,「我們都出身於麻瓜界,我們都繼承了最古老的血脈,我們都是這樣天賦出眾……我們生而不凡,注定偉大。」
生而,注定……
我凝視著他,想要說點什麼,但話到嘴邊尚未出口,就被窗邊一陣敲擊玻璃聲打斷了。
我皺了皺眉,暫且按下言語,走到窗邊,取下信件。
裡面有一本用彩紙包住、看不清封皮和書名的書,彩紙包裝上是一封信。
裡德爾靜靜地看著我。
H.V.霍夫曼
To
P.A.斯維特
「親愛的波琳,有關你之前向我詢問的,是否有一種魔法能讓人將一部分的自己寄存在其他載體,答案是肯定的,但這種方法非常殘忍,顯然屬於高深黑魔法的範疇。我不願過多提及,只能隨信附贈一本《尖端黑魔法揭秘》,建議你去那裡尋找答案。」
「這種魔法的名字,叫做魂器。」
第17章 波琳&湯姆
-18-
距離NEWTs還有19天。
From
H.V.霍夫曼
To
P.A.斯維特
「親愛的波琳,當你看到這封信,想必也就意味著你已翻開了這本《尖端黑魔法揭秘》,並且閱讀完了《魂器》這一章,那麼,我們接下來的談話你想必有了足夠的准備去接受。
「首先,容我向你道歉。雖然我們素未謀面,但無論是從你的學術討論,還是從我們這寥寥的幾次通信中,我都能夠清晰地分辨出你迥異於常人的驚人天賦,因此,容我假設你早已對我的過往有所耳聞,並正在暗暗懷疑我突然殷勤的居心。
「在此我鄭重向你致歉,我確非慷慨之人,也絕非熱衷提攜後進的前輩。但你也可以放心,因為我想要請你幫的忙並不會給你帶來多大的麻煩——我想要你幫的忙,僅僅只是在閱讀完這本書後,將它交給你的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先生。
「當然,對待你這樣敏銳又謹慎的年輕人,我想,如果不解釋清楚,你是絕不會輕易照辦的,而這正巧是我選擇了你的原因。
「在我荒唐而又可笑的前半生中,我曾是個肆無忌憚的黑巫師,後來又成為了格林德沃的忠實擁躉,我自認為實力強大、凌駕於弱者之上,干遍了你能想到的混蛋事,我狂熱地享受這種無邊際的自由。
「因此,你想必也能想像,當不可一世的格林德沃被你的校長擊敗後,我是如何的難以置信,又是怎樣無法接受。當一個實力強大、放縱自我的黑巫師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時,他會走上怎樣更偏執的歧途。
「當格林德沃被關入紐蒙加德後,我在傲羅的追捕下東躲西藏,陷入長久的憤憤,這時那位不能提及名字的黑魔王找到了我。他以極具煽動力的言辭打動了本就不甘心的我,成功說服我成為了他的下屬,也就是現在臭名昭著的食死徒——你不必擔心我對你如此坦誠是因為別有用心,這在傲羅事務司並非秘密。
「然而,在追隨了新任黑魔王一段時間後,我才發覺自己究竟陷入了怎樣的深淵——如果說格林德沃是一個有政治理想、但手段激烈的領袖,我們這些追隨者堅信他能帶我們走向巫師至上的光明未來,那麼你知道的那位黑魔王……(我不得不承認,至今讓我回憶並提及他,仍會發自內心地驚懼)但我必須得說——他是個騙子。
「他用甜言蜜語,為我們這些追隨者編織了一個無比絢爛的夢,但過去、從前、未來,從來沒有去實現的打算。他所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他自己。
「我曾苦思冥想,不解於他想要的究竟是什麼——當他已經成為了權勢赫赫的黑魔王,當他的威名遠揚、無論敵人還是下屬都深深畏懼,當他強大到不可一世,為什麼他還是遠遠無法感到滿足,還要如此冷酷地從所有人、包括我們這些追隨者身上攫取,直到最近我才幡然醒悟,他並不想做第二個格林德沃,他想成為上帝。
「——當然,我知道,作為一個巫師,說出上帝這個名詞,聽起來像是一場鬧劇,但波琳,你是來自麻瓜界的巫師,你當然會明白我的意思。
「上帝,多麼可怕的稱謂,麻瓜們瘋狂稱頌祂的仁慈與偉大,但只有不懷有信仰的人才會意識到,被麻瓜們視為仁慈與恩賜的主宰到底是如何可怕的存在。祂高高在上,主宰眾生,定下荒誕的世俗秩序去壓榨絕大多數人,卻又將自己塑造成帶來一切輝煌的主。
「祂全知全能、永生不滅,對待不夠敬重祂的人類,祂用一場滅世的洪水來結束一切,只有在祂的身下放棄一切尊嚴和自我的人才能幸免。這個世界注定要圍繞祂而旋轉,否則,祂就毀滅它。
「說到這裡,你大約能明白我為什麼說那位黑魔王想做的是上帝了吧?他已經獲得了超凡的力量,而他追求的是永恆的主宰。
Vol de Mort,飛躍死亡之人。
「很慚愧,我和我的舊交們在這件事上為他提供了很多學術支持,也正因如此,我可以篤定地說,在長生之路上,他比任何一個人走得都要遠。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從哪裡得知了魂器這件事,我已無余力去追究,傲羅最近又加大了對我的審查力度,我已是將覆之舟,或許阿茲卡班才是我最後的歸宿。我誠然不甘,卻也承認這是我應得的結局,但只有魂器這一件事我仍然無法放下。
「我不知道黑魔王究竟制造了多少魂器,但我很確定,他絕對沒有死,終有一日會帶著黑魔印記歸來,而那是我絕對、絕對不願再看見的可怕未來。
「我不能直接將這件事告訴鄧布利多先生,因為很遺憾,我不僅是個可疑的黑巫師,而且還樹敵眾多,我的所有郵件都被嚴格監管,我無法保證這些信息不會被我的食死徒同僚們得知。所以我只能選擇換一個人、換一種途徑,寄希望於被我選中的年輕巫師能足夠聰明謹慎,達成我無法達成的計劃。
「我選擇了你,波琳-斯維特,麻種巫師,不甘於人下,為了攫取知識不擇手段,卻又有著尊重規則的意識——你恰恰是最不可能順服黑魔王的規則的那種人。
「這對你並不公平,因為監視我的人一定會將你的名字記住,把對我的敵意轉嫁到你——我難得一見賞識的年輕巫師身上。為了彌補這種不公,我將把我所有的手記、書籍和魔法珍藏,以及名下所有的專利都轉贈給你,希望能稍稍彌補你的損失,相信我,無論是它們的數量、質量又或者稀有度都不會讓你感到失望。
「另外,如果你還想再畢業後進入羅馬尼亞神奇生物研究所工作的話,千萬別把我給你寫的推薦信拿出來。我相信以你過人的學術功底,必然能靠自己順利進入。祝你前程似錦,創造我們這些老家伙難以企及的學術殿堂。
「最後的最後,請你憐憫這個可憐的老家伙的祈求——一定要把這本書交給鄧布利多!
「以及,不要太相信斯內普,他也曾是我們這種人中的一員。」
落款,海因茨-馮-霍夫曼。
我再次讀完了信,不知第多少次放下信紙,摩梭著那本《尖端黑魔法揭秘》粗糙的封皮,靜靜地陷入沉思。
從收到這本書至今已有十天了,這封信就是在我看完了有關魂器的章節後,從書頁中自動脫落出來的,不難理解霍夫曼為了完美藏匿它的蹤跡花了多大的心思,而我得承認,在看完這封信後,我的心情非常……復雜。
就在我讀完這封信的第二天,我就從一本歐洲魔法周刊上看見了最新的新聞——「前格林德沃擁躉、現任羅馬尼亞研究所所長、臭名昭著的黑巫師海因茨-馮-霍夫曼於昨日被捕」。
就在昨天,霍夫曼從羅馬尼亞被轉移到了大不列顛,被關入了阿茲卡班。
——我真的很難形容我此刻的心情,真的!
就,我前腳還在激動我收到了羅馬尼亞研究所所長的推薦信,後腳他就被逮捕,直接就不是所長了?
他還勸我千萬別把推薦信拿出來免得被人當靶子??
草(植物)
這世上怎竟會有如此離了大譜之事??
沉痛。
即使霍夫曼說了會把他的書籍手記和專利全都轉讓給我來彌補我的損失,我還是覺得很不爽!
這根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交易!!
——哦,好吧,我承認,其實也沒有那麼不公平。
梅林啊,那可是活了上百歲的傳奇大魔法師的所有藏書和手記!!
相比起來,可能被人敵視算什麼?進入羅馬尼亞研究所可能更難算什麼?容易被盯上算什麼??
梅林,如果是在一個月前告訴我有這好事,我願意替霍夫曼去阿茲卡班蹲二十年!!!
所以,不管怎麼說,大度的我決定原諒這狡猾的老頭子的利用。
但——
究竟要不要把這件事告訴鄧布利多,我卻沒有霍夫曼所預料的那樣……確定。
可以確定的是,我對伏地魔的行為毫無好感,即使有裡德爾的好感加成,也仍然為負數,所以我確實如他所說,絕不可能接受伏地魔統治的魔法界。把這件事告訴鄧布利多,交給這位可靠而強大的領袖去銷毀魂器,當然是最好的選擇。
但,假如,我是說假如——
萬一我能拿到伏地魔其他的魂器呢?
我是說,這到底有什麼不行的呢?
難道我不夠強大、不足以應付一件魂器嗎?
日記本顯然已經證明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而我也不是食死徒,不會擁護伏地魔,我就只是想多研究一下這樣稀奇又強大的魔法……
這又有什麼可以指責的呢?
誠然,我的手裡已經有一件魂器了,但實驗樣本總是不嫌多的不是嗎?
更何況,既然我已經承認日記本是我的男友,而我雖然屑,卻也還不至於在有選擇的情況下對男友出手——難道我不該多准備一點備選道具來確保男友的安全嗎?
我當然這都只是詭辯,但卻已經足夠說服我自己去做我想做的事。
除非……
除非我已經解決了我全部的好奇心。
「湯姆,我有件事想問問你。」坐在裡德爾的對面,我雙手交握,微微向後一仰,靠在高背椅上,輕聲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原文裡鄧布利多應該是看見了日記本後才分析出來伏地魔制作了魂器,之前只是猜測和懷疑。
現在密室被我浮雲了,趕緊補一個劇情來給老鄧新線索。
第18章 波琳&湯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和結局有點衝突,想了好久怎麼圓,所以今天就一更,給大家道個歉!
——
以及,今天又是我的最愛,屑x屑 -19-
現在是晚上六點,距離我的室友們回宿舍還有兩個半小時。
我有兩個半小時的時間來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我雙手交握,隔著桌子靜靜地望著裡德爾。
他就坐在我對面的椅子上,眸色幽黑,等著我開口。
「你之前說,我們的身世非常相似,都是混血,都在麻瓜世界長大——」我凝視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裡德爾的神情似乎是抽搐了一下。
「我的意思,」他語氣輕柔地緩緩重復著,凝視著我,似乎是在權衡著什麼。但他很快就做出了決定,「正如你所聽到的,我那懦弱而愚蠢的母親瘋狂地愛上了一個麻瓜,和他生下了我,很快就被拋棄了,而原因竟然是因為她是個女巫。」
他冷笑了一聲,「在我還沒出生時,我父親就離開了我母親回到他那麻瓜父母親家裡。而我母親在生我時死去了,把我留在一個麻瓜孤兒院裡。但是我發誓要找到他,我要向他報仇,向那個名字叫湯姆-裡德爾的笨蛋報仇。」
我驚詫地挑了挑眉。
裡德爾立刻用一種銳利而冷酷的眼神緊緊注視著我,不放過我的每一個細微表情。
「我想,你應該不是在同情我,對吧?」他慢慢地說道,眼尾漸漸泛起暴戾的猩紅色,像是在捕獵的毒蛇,「波琳,告訴我,你在想什麼?」
其實我什麼也沒想。
我只是再一次感到驚訝。
但我明白裡德爾在想什麼。
他視這一段過往為深深的恥辱,就像是深埋在心底的腐肉,看似早已將之征服,其實無時無刻不被深深影響。倘若有人觸及,他就會極度敏感得感到莫大的恥辱。
如裡德爾這樣的人,可以用盡一切手段去鏟除所有讓他感受到恥辱的人或事。
同情對旁人來說也許是一種善意,但對於裡德爾來說,那是強者對弱者的高高在上,無疑是最深的恥辱。
特別是,這個人,絕對不能是我。
恐怕他寧願我現在掏出魔杖給他一個索命咒,也絕不願意看見我對他面帶同情。
而我也確實沒有同情他的意思。
可能是我天生混蛋,無法體會原生家庭不幸的人的傷痛,所以我從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同情的。
我能理解那些豁達釋然、憑借自己的能力擺脫原生家庭困境的人,也能理解深陷其中、一輩子都被束縛的人。
但我從不同情任何人。
我不覺得我有這個義務,或者說,這個權利。
「所以,你母親的姓氏是什麼?」我在他冰冷的注視下開口,「聽起來像是個了不起的純血家族?」
裡德爾看上去像是有一瞬間愣住了。
他面無表情地望著我,目光在我的臉上來來回回地打量著,像是想要從中找出我在偽裝的證據。
但他一無所獲。
我不耐煩地朝他翻了個白眼。
「你還想看到什麼時候?」我冷淡地問道,「期待我現在對你張開懷抱,發揮泛濫的慈愛而偉大的母愛,代替你的媽媽親親你的臉頰,哄你入睡,最後說一句『這些年你一定過得很艱難很痛苦,我真心疼你,你好可憐哦』?」
我克制不住地譏笑了一聲,毫不避讓地直視裡德爾的眼睛,「不好意思,我只能看見現在的你已足夠強大,顯然不需要我的母愛和心疼。」
說真的,雖然我了解他到底在想什麼,也能猜到他的動機,甚至理解他內心的極度敏感和恥辱感,但這好像並不意味著我就得包容他這種討人厭的性格吧?
他媽媽都不這樣!
我早就說過了,在任何一段關系中,我都不會為了另一個人而改變自己,無論那個人究竟是誰。
裡德爾當然不例外。
「哦——」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對於我毫不掩飾的惡意譏諷,他竟然沒有勃然大怒,甚至沒有哪怕一點與之沾邊的怒色。
恰恰相反,裡德爾倒是露出了奇怪的神情,眼尾的猩紅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散去,眼瞳重新變得幽黑,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望著我,慢吞吞地說道,「當然,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這個的話——我的母親來自純血家族岡特。」
「岡特。」我輕聲重復了一遍,若有所思,「《純血統名錄》裡提到過這個姓氏,純血二十八家族之一,曾和斯萊特林的後裔通婚——怪不得你自稱是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裔。」
「沒想到你竟然還看過《純血統名錄》。」裡德爾笑了起來,竟然像是心情很好的樣子——我這回真是看不懂這人腦子裡到底在想什麼了——他愉快地靠坐在高背椅上,含笑看著我,「我還以為你很反感純血理論。」
見鬼?
他到底想到什麼好事了?
這麼得意?
簡直像一只偷了腥的貓——簡直不可理喻!
我輕飄飄地望了他一眼,冷淡地說道,「我不拒絕任何知識。」
雖然純血統家族對我來說算是沒什麼意義的知識,但至少在需要和斯萊特林同學打交道的時候格外有用。
「當然,當然,」簡直見鬼——裡德爾的心情真的莫名其妙的好,他甚至堪稱寬容地望著我,用那種——我曾經明知他是虛情假意卻仍然非常受用的溫柔包容眼神望著我,而且這次該死的竟然很像是真心的,「波琳,這是你最冷酷的地方,但也是你最讓人著迷的地方……之一。」
……?
——他指定是腦子有點什麼大病吧??
見鬼,這個人真是湯姆-裡德爾嗎?
不會在什麼我不知道的時候被人掉包了吧?
魂器能服用復方湯劑嗎??
我用古怪之極的眼神瞪著他,但這好像反而讓他心情更愉快了。
「那麼,」他彬彬有禮地問我,「或許你還想知道更多關於岡特家族的事情?」
「哦,」我干巴巴地說著,繼續用古怪而懷疑的目光望著他,仿佛與我隔著書桌坐著的那個人不是裡德爾,而是一只被施展變形術而強行變成人形的巨怪,「為什麼不講講看呢?」
……不管裡德爾到底有什麼大病,至少知識是無罪的!
「岡特家族崇尚純血,他們甚至不與其他純血家族通婚,這樣才能最大程度地保存薩拉查-斯萊特林的高貴血脈。由於人丁減少,且不與外人通婚,所以岡特家族的人數逐漸減少,到了我母親那一代,只剩下她和她的哥哥兩個人——按照傳統,他們將成為夫妻。」
我露出不適的神情來。
「看來你很不能接受這種傳統。」裡德爾好笑地看著我。
「那麼,我看你倒像是對此接受良好,」我冷淡地說道,「看起來你非常希望你的母親當年能給你生一個雙胞胎姐姐或者妹妹,用以保存你身上來自斯萊特林的高貴血脈了。」
「我可不會這麼說。」他拖長了音調,微妙地笑了一下,「波琳,何必討論從不存在的事呢?」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對他的意有所指無動於衷。
「所以,」我冷淡地說道,「這就是你拋棄名字,自稱伏地魔的原因嗎?」
裡德爾愉快的笑容忽然不見了。
他冷冷地看著我,看起來在權衡我的態度,並不能立刻拿定主意。
他坐在那裡,就像是一座隨時可能蘇醒的冰冷雕像,隨時可能舉起干戈,對准可能威脅到他的任何人。
冰冷而可怖的目光從我的身上掃過。
但他一無所獲。
我微微勾了勾唇角,心情忽然變得好了起來。
在裡德爾沉沉的目光裡,我從座椅上起身,繞過書桌,緩緩走到了他的面前,然後在他微顯驚訝的目光裡,雙手一支桌面,直接坐在了書桌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我和他離得非常近,根本容不下我的腿延桌子自然垂下,所以我非常干脆地踹掉了拖鞋,直接光著腳踩在了他的大腿上,順便還用自我欣賞的眼神看了會兒我剛塗的指甲油。
裡德爾的神色古怪極了。
既戒備,又古怪。
「所以,」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看著我做完這一切,這才拖長了音調,古怪地說道,「你知道了?」
我似笑非笑地望著他,忽然伸出手,握住他藏在巫師袍下的領帶,輕輕用力,拽著領帶,連帶著他一起湊近我。
他只能順著領帶,被我牽引著,身體向我傾仰過來,用一種古怪又狹昵的姿態仰視近在咫尺、正垂著頭望著他的我。
裡德爾的神色更古怪了。
「如果你說的是你最強黑巫師的稱號,不能提及姓名的那個人,又或者你的純血至上理論,我想我確實知之甚詳。」我垂著頭,漫不經心地望著他,「又或者是你被一位大難不死的男孩擊敗了這件事,我也略知一二。」
說到前半部分的時候,他的唇角克制不住地流露出得意的笑容,然而當我說到後半句,這笑容猛地消失了。
「大難不死、被命運選擇的男孩?」裡德爾像是被激怒了,「哈,瞧瞧吧,多麼偉大的預言,不可一世的黑魔王也被一個一歲的嬰兒擊敗了!驚人的命運!」
他用可怖的眼神凝視著我,「不要告訴我吧波琳,難道你也相信這個荒誕的謊言?真的相信這是一個預言,是命運的安排?」
在搞清楚裡德爾的身份後,我確實曾心平氣和地向他闡述慘敗的黑魔王的過往。
他絕不相信,並且視那個關於大難不死的男孩的預言為荒誕,更不相信什麼「愛的魔法」,他寧願相信這是鄧布利多又或者波特家秘傳的魔法。他拒絕接受這個預言,認定這是個陰謀。
「預言,」他譏笑,「騙子和愚人的把戲,編織謊言和虛妄,企圖代替真正偉大的人來掌控世界。」
他如此篤定,能讓任何一個人深信不疑。
但我並非任何一個。
「站到我的身側來吧,波琳,我們才是同類,我正需要你的幫助。」裡德爾向我張開雙臂,像是在垂臨他的臣民,「無論多少次被打敗,這個世界注定被我們這樣的人擁有。愚人已經鳩占鵲巢了太多年,他們建立了何其愚蠢的秩序,畏懼知識和力量,把愚昧當作是正義、衝動當作是榮譽,用重重束縛來踐踏生而不凡的人,以免被後者毀滅。」
「多可笑啊。」他輕聲說道。
我面無表情地望著他,咀嚼著他的每個詞語,「生而、注定,原來你是這麼想的。」
他毋庸置疑地回望著我。
「湯姆,我真好奇,」我輕聲說道,「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相信命運呢?」
裡德爾用可怖的眼神望著我。
「命運?」他咀嚼著這個詞彙,低低的,像是毒蛇的嘶語,「我從不相信命運,可笑的預言……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我走向永恆的強大。」
「不,你信的。」我驚訝於我竟然把我深藏於心的話這樣直白地說了出來。
從前我從來不說。
有的話可以逗弄他甚至激怒他,但沒有任何一句比得上這句。
「你只是不願意承認,命運也許沒有選擇你,你只是命運面前的凡人。」
裡德爾的臉因狂怒而扭曲了。
他的眼睛完全變成了猩紅色,像是沾滿了淋漓的鮮血,邪惡而殘酷。
他咆哮著,惡狠狠地瞪著我,用盡全力嘲弄我。
但我沒有去聽他的辯解。
「你嫉妒他——哈利-波特,你認為的、命運選擇的那個男孩。」我低聲說道,「你甚至未必相信那個預言,但只要想到這預言可能是真的、命運可能寧願眷顧一個襁褓中的嬰兒,也不願意選擇如此強大的你……茫茫人海中,你並不特殊——只要一想到這個可能,你就恨之入骨。」
所以伏地魔親自前往戈德裡克山谷,為一個嬰兒親自出馬,只為了否定這個可能。
「你說我是你的同類,」我無視他的狂怒與咆哮,「但我從不相信命運,我既不相信注定的失敗,也不相信注定的成功。我和任何一個人都沒什麼不同,我並非注定不凡的人,事實上,我也不覺得我有什麼不凡的。」
也許我自負、高傲、自命不凡,但我從來不覺得我高人一等。
能力和人格是兩回事。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所以,你的答案是『不』?」他終於冷靜了下來,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死死地凝視著我,每個字都像是從刀尖上滾過。
我頓了一下,微妙地凝視著他。
「湯姆,你總是想得太多,」我垂下眼瞼,低頭凝視手中的領帶,虛虛地握著,拇指緩緩拂過它光滑細膩的緞面,冷淡而又微妙地說道,「在你心裡,任何人,只要對你不夠俯首帖耳,就是你無法忍受的……冒犯。」
他和我一起盯著我摩挲著領帶的手。
我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注視。
他的那種目光,像滾燙的熔岩,澆灑在我的指尖、手背……淌過我的每一寸肌膚,將我淹沒,直至熾烈的星火遍布我身體與靈魂的所有間隙。
隨他燃燒。
「但你知道,每次你露出這種表情看我的時候,我在想什麼嗎?」我的目光緩緩上移,落在他冰冷而狂怒的眉眼間,輕聲問道。
裡德爾死死地盯著我。
「我在想……」我緊緊攥著他的領帶,微微俯身,我們的臉近在咫尺,我甚至能感受到他冰冷的吐息。
我直直地凝視著他的眼睛,如此專注,此刻全世界再無其余任何的人與事能吸引我哪怕分毫的關注——我看見裡德爾的喉結下意識地緩緩滾動。
我輕聲說道,「我只想……吻你。」
就像是再難忍受哪怕一星半點,裡德爾猛地從椅子上起身,低下頭,伸出手攥住我,惡狠狠、幾乎是滿懷恨意地死死盯著我,強硬地捏住我的下巴,粗暴地貼上了我的唇。
糅雜著暴怒、凶狠、掠奪、瘋狂、毀滅和深入骨髓的迷戀,像是一場漫長而摧枯拉朽的火山噴發,吞噬一切,也掩蓋一切,淹沒他,和我。
我凝視著他那雙因瘋狂的怒火而奪目的眼睛。
「魂器。」我在心裡喃喃著,「魂器在哪?」
煙雲一般的灰影在我的腦海裡一閃而過——大漢格頓,布滿青苔的破屋,門前的死蛇,岡特老宅,鑲嵌著巨大的、破碎的黑色石頭的金戒指……轉瞬又化為虛渺而恍惚的夢一般的碎片。
但我已經抓住了我想要的東西。
在他冰冷而強硬的擁抱中,我感到自己變得很輕、很輕,像是一縷纏綿的輕煙,不斷升高,升高,順著靈魂的牽引,去往欲望的彼端。
我閉上眼,伸出手,順從地摟住他,任由洶湧的烈火淹沒我,與他一同燃燒。
燃燒,然後和他一起,在摧枯拉朽、毀滅一切的迷戀、悖逆與瘋狂中,墜入深淵。
第19章 波琳&湯姆
-20-
距離NEWTs還有3天。
早上,我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洛哈特當著所有人的面宣布,應某些即將備考OWLs和NEWTs的學生的要求,他將在今天下午舉辦決鬥俱樂部活動,為他親愛的仰慕者們提供考前臨時輔導,歡迎所有學生前去圍觀。
——梅林,這是世界要毀滅、伏地魔要宣講愛的力量了嗎??
「我真想知道到底是哪些蠢貨會把主意打到洛哈特的身上,」抱著書去魔藥課的路上,我相當刻薄地嘲笑起來,「他們難道都忘了嗎?讓他們在這一年裡像個無頭蒼蠅、現在只能病急亂投醫的人就是他們的洛哈特教授本人。」
而現在又去找洛哈特補課?
梅林啊,看看那次魁地奇比賽後,洛哈特給哈利-波特治療的結果吧——那次羅恩見到我時對著我罵了洛哈特一個課間,「……你甚至都不知道他身上到底有哪一點好,可赫敏竟然還幫他說話!梅林啊,他可是把哈利害得胳膊疼了整整一周呢!龐弗雷夫人說那本來是一個小時就能解決的!」
——從某種程度來說,他確實相當、相當有水平。
畢竟這是我都做不到的事呢。
這些病急亂投醫的備考學生是真的不怕自己成為霍格沃茨教學事故新案例啊?
梅林,還有三天可就要考試了。
「我想你說得對,波琳。」奧莉心煩意亂地點點頭。這個月以來她一直顯得很焦慮,並且焦慮程度隨NEWTs考試的接近而飛快拔高,時常緊張地念叨「我要拿P了」,我們一起坐在圖書館裡看書的時候,她偶爾還會突然低下頭,把臉埋在手心裡,發出小聲的抽泣。
「可是怎麼辦呢波琳?我黑魔法防御術肯定拿不到E了,我該怎麼辦呢?當傲羅是我五歲起就有的夢想,我根本不敢想我要是無法通過NEWTs以後能干點什麼……」
「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停止你離譜的胡思亂想,趕緊跟著我去上最後一節魔藥課。」我冷酷地打斷她的胡思亂想——也許是我條件太過優越,無法理解為學業所困的人的痛苦。
在我看來,奧莉的黑魔法防御術水平一直不錯,E只是個保底成績,她只要能穩定發揮,甚至能衝一衝O,現在卻一副連A都是梅林施舍的樣子——梅林啊,我真是搞不懂她到底在想什麼。
「與其去找洛哈特補習,還不如來找我。」我惱火地說道,「起碼我真的能在NEWTs裡拿O——我真是搞不懂,到底是誰會指望洛哈特能有這個水平的?」
我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什麼,快速地瞥了奧莉一眼,果然在後者的臉上看見了一絲並不濃烈的尷尬。
還好還好,奧莉露出這副表情說明她並不真的去找了洛哈特,只是產生了「萬一這個辦法有用呢」的念頭。
那就還有救。
「也許這次並不是誰的問題,」一直默不作聲的阿加莎忽然開口,「也許就是洛哈特自己編出來的借口。你們知道的,他一向很愛表現,當初還在霍格沃茨上學的時候,他就會在情人節給自己寄上一大堆情書,然後讓一大群貓頭鷹當著所有人的面送過來。」
梅林啊,聽著就像是一場災難。
我當時要是和他一起上學,我可不保證會不會在他的貓頭鷹群經過我的餐盤掉下羽毛或者不明物體時把他頭給擰下來——我很懷疑,故事要是那個走向的話,我現在可能就是食死徒高級成員了,接替洛哈特暢銷書作家的身份,譜寫《從阿茲卡班到黑魔王的危險情人》的壯闊傳說……
開玩笑的。
我怎麼可能成為食死徒呢?想想都覺得荒誕。
畢竟——伏地魔沒鼻子、沒頭發、年紀大、脾氣差。
真的太跌逼格了!
什麼?你說裡德爾?
我鄙視勞德伏地魔,關我的帥氣小狼狗(?)湯姆-裡德爾什麼事!
理直氣壯.jpg
「真不知道鄧布利多教授到底為什麼要聘請他,」我聳了聳肩,在踏入魔藥教室前說出最後一句真心話,「說真的,如果為了拒絕神秘人就非得請這種人的話……神秘人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
奧莉和阿加莎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然而過了幾秒,她們就一齊沉重地點了點頭。
路過的格蘭芬多驚悚地看著我們。
「不要命的拉文克勞!」他喃喃著,腳底抹油、足下生風,頭也不回地從我們視線裡溜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三點還有一章。
第20章 波琳&湯姆
作者有話要說:
國慶快樂! -21-
現在是下午三點五十五分,距離洛哈特的決鬥俱樂部開始還有五分鐘,而我還坐在拉文克勞塔樓裡,距離大禮堂有十萬八千裡。
糟糕!
我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露出沉重的表情:
從拉文克勞塔樓到大禮堂需要至少十分鐘的路程,即使我給自己插上翅膀,也最多減掉兩分鐘,妥妥的是來不及去聆聽洛哈特大教授震撼人心的黑魔法防御術考前輔導了。
痛心疾首!
這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損失!
簡直像是錯過了一個億!!
所以我選擇——
給自己倒杯紅茶,搬著軟墊半躺在小陽台上,捧著從圖書館借來的中古大魔法師游記,靠在我的模範男友懷裡看書。
「你們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真的有那麼廢物?」裡德爾在我身後低聲說著,聲音的震顫從他的胸膛傳到我的背脊,酥酥麻麻的,像是微妙的電流,「聽起來鄧布利多像是老眼昏花了,看來霍格沃茨的教學水平逐年下降,只有騙子和小醜才會願意來這裡當教授。」
他的聲音聽起來……相當不爽。
「聽起來霍格沃茨多了一只酸葡萄。」我懶洋洋地翻著游記,頭也不回地說道,「真想知道那只吃不到葡萄的狐狸是誰。」
「波琳-斯維特——」裡德爾咬牙切齒。
他橫在我腰間的手報復性地箍緊了,就像是鋼鐵鑄就的一樣,勒得我幾乎喘不過氣。
我翻了個白眼,合上書,扭頭看他。
「如果我親愛的男友還能想起來的話,我希望他能意識到,他的女友會飽受教學水平不合格的騙子和小醜的迫害,而不是像他當年那樣幸運,和他這個罪魁禍首離不開關系。」我相當不爽地瞪他,「而如果他的記憶力還沒退化得那麼厲害的話,我還希望他能想起來,他的女友脾氣並不好。」
裡德爾無言地瞪著我。
「如果一所學校無法選用能力足夠的教授,那麼這所學校的校長最該做的就是任用更有能力的巫師,而不是讓廢物和蠢貨空占位置。」他不帶笑容地低下頭看我,冷冷地說道,「只有最愚蠢的人才會因為畏懼而拒絕力量。」
又來了。
又來了。
他就不能有哪怕只是一天不提黑魔法嗎?
黑魔法要是能擬人,他湯姆-裡德爾就是頭號鐵粉,愛到瘋癲、日夜不休,傾情安利給每一個可以爭取的路人。
腦殘粉招黑,懂??
天天說天天說,還動不動就拉踩,我都快變成黑魔法anti了!
我努力克制自己翻白眼的衝動,我暫時不想讓這場聊天變成另一場爭吵,即使現在我們在爆發衝突時多了一種不必說話就能解決的方式——
但我現在不想。
「說起這個,湯姆,其實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我撐著他的胸膛想支起身,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手臂像是嵌在了我的腰間,半點不容許我動彈。
我惱怒地瞪了他一眼。
裡德爾無動於衷。
好吧,好吧,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湯姆-裡德爾是個幼稚鬼了。
作為更成熟的那個,我只能選擇做更包容的一方。
我嗔怒地白了他一眼,重重地靠回他的肩頭,伸手環住他的脖子,不輕不重地揉攆著他的耳垂,如耳語般輕聲問道,「以你的能力,在霍格沃茨做教授並不是最好的選擇,你甚至一點都不喜歡小孩,更不是熱衷提攜後進的熱心前輩,為什麼會執著於這個黑魔法防御術教授的位置?」
這是我最初聽說黑魔法防御術教授是年拋的這件事後,就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正好我和裡德爾講過這件事,雖然年齡上略有差距,但至少還是同一個人,他也許能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解決我過剩的好奇心。
——如果伏地魔喜歡權力,他大可以進魔法部;如果伏地魔想要獲得強大的力量,霍格沃茨也給不了他更多,至少給不了太多黑魔法方面的幫助;如果伏地魔喜歡培養羽翼,只要他足夠強大,在哪都能得手……
總不可能是因為他和斯內普教授一樣,熱衷於給格蘭芬多那些連完整論文都寫不出來的一年級小鬼頭T吧??
「我是否需要,與我是否能得到是兩回事。」他冷冷地看著我,態度沒有半點軟化,安靜地說道,「我想讓所有人知道,即使我不再需要的東西,我也不容許別人得到它。」
他的眼尾又一次泛起隱約的猩紅色。
梅林,也許我真的審美或者眼睛有點毛病,但我真的覺得他這副樣子非常……動人。
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著迷般地輕輕撫過他的眼尾,專注地凝視那一抹猩紅化入他幽黑而深邃的眼瞳,殘忍、詭異又冰冷。
我下意識地輕輕舔了舔唇瓣。
箍在我腰間的手臂猛然收得更緊了。
「當你被拒絕後的很多年裡或許是這樣,」我抬眸,對上他冰冷而惱怒的眼神,輕笑了一下,收緊摟著他脖子的手臂,貼在他的耳邊輕聲說道,「但最開始呢?當你剛畢業的時候,你明明也有更多更好的選擇,為什麼要留在霍格沃茨呢?」
裡德爾朝我露出冷冷的驚訝,「更好的選擇?恰恰相反,波琳,我認為這是最好的選擇。」
「那麼為什麼呢?」我的聲音像風一樣輕。
「難道還需要我解釋得更清楚嗎?」裡德爾冷淡地說道,「我可以在這裡——」
「你可以在這裡招兵買馬,可以盡情傳播你的想法,可以在這裡鑽研魔法,可以收獲數不清的追隨者。」我打斷他,「可事實告訴我們,這些你在其他地方也能做得非常出色——可以稱得上是過分出色了。霍格沃茨並不能為你提供比你在其他地方所能得到的更多的東西,你我心知肚明。」
「所以,你究竟是為了什麼?」我輕聲說著,每一句話都像是輕煙,裊裊地升向更高處,包裹著他和我,「湯姆,為什麼不能坦率一次呢?」
裡德爾的眼睛像是燒紅了。
他猛地把我摁在軟墊上,滿面怒容,眼神可怖地望著我,聲音冰冷,「如果你以為你可以足夠了解我——」
他的下巴距離我的嘴唇只有三到四英寸,猩紅如血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就像是被激怒的毒蛇,思索著如何將獵物殘忍地撕碎。
冰冷的氣息吹過我的面頰。
我呼吸微微凝滯了一下,出神地凝視著他的眼睛。
「所以,你把霍格沃茨當作你的家了。」我喃喃,「你對霍格沃茨有感情,你對這裡產生了歸屬感,你想留在這裡——梅林,我從沒想過竟然會是因為這個。」
有那麼一瞬間,我險些要伸出手去抽我口袋裡的魔杖,我從未在裡德爾的眼中看到這樣濃烈的暴戾和惡意,我幾乎要忘記他還在使用我的魔力來維系實體、忘記他根本沒法對我動手……我確信他這一刻真的很想殺了我。
但那一刻很快就過去了,他松開了我,坐在那裡,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仍然仰躺在那裡,過了好幾秒才終於從那種強烈的心悸中緩過神,緩緩地支著軟墊坐了起來,神色復雜地望向裡德爾。
我想起了他曾說過的童年,他來自於麻瓜的孤兒院,他領著霍格沃茨對貧困學生的資助度過了七年的學業……
就像裡德爾和伏地魔竭盡全力向每一個人所證明、希望每一個人能深信不疑的那樣,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原本的姓名、原來的模樣、原來的來歷,把他所塑造給所有人的強大無敵、高高在上、超凡入聖的形像當作了他真正的模樣,以至於即使是我也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並非神聖。
他仍是凡人,仍在人間。
我知道他絕不願聽見我的新發現,所以我也決定永遠不會告訴他。
我只是朝他伸出手,安靜地摟住他,輕輕撫過他的臉頰,然後在他冷酷而懾人的眼神裡,試探性地給了他一個輕柔的吻。
裡德爾用可怖的眼神看了我很久,最終面無表情地摟住我,用力地抬高我的下巴,強硬地撬開我的唇齒,掠奪了我全部的心神、思緒和感知。
只剩下冰冷的風、熾烈的火,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我下意識地摟緊了他,已做好了順著這氛圍走下去的准備。
但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開門的聲音。
完全是出於下意識的,我幾乎要跳了起來,一把推開了裡德爾,在他震驚、狂怒又難以置信的眼神裡,立刻掐斷了魔力供應。
一秒都沒猶豫。
門被打開了,奧莉衝進宿舍,正好看見一個餓虎撲食趴在軟墊上假裝看書的我,完全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勁,急切地衝到我身邊,扯著我的手把我一把拽起來,「決鬥俱樂部都快開始了,趕緊走啊!」
我:?這就是你衝進來壞我好事的原因???
第21章 波琳&湯姆
-22-
現在是下午四點零三分,距離決鬥俱樂部的開始時間已經過了3分鐘。
「快快快,洛哈特還要再廢話一會兒呢,我們快點走,趕得上!」奧莉扯著我的袖子,風風火火地衝出宿舍,拉文克勞塔樓的樓梯裡只有我們匆忙的腳步聲「咚咚」作響——響得就像是我一年級魔咒課期末考試時弗立維教授讓我給鳳梨跳的踢踏舞。
「咚咚咚——」
四樓的學妹從隔間裡驚慌失措地探出頭,驚恐地看著我們,身後還跟著她的男朋友。
「咚咚咚——」
不知道是誰留在公共休息室裡的虎斑貓渾身炸毛,仰天大叫。
「咚咚咚——」
憤怒的麥格教授從辦公室裡衝出來,「兩位年輕小姐,我必須警告你們……」
「不好意思教授我們要遲到了,有什麼事下次再說吧,我們先走了,再見!」奧莉扯著嗓子,拉著我頭也不回地從麥格教授面前衝了過去,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對麥格教授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
——麥格教授甚至都沒來得及給我們扣分!
「我真不明白,」我跌跌撞撞、勉強跟上奧莉的腳步——見鬼,這人為了做傲羅真是全面發展,連體力都鍛煉得像個巨怪——我放棄掙扎,露出生無可戀的表情,「我們上午不是已經針對洛哈特是個草包達成一致意見了嗎?」
「沒錯,他就是個草包!」奧莉大聲說道——我不敢相信,這人跑這麼快,說話竟然不帶喘氣的,見鬼,她當初就該去格蘭芬多,「但我和阿加莎一致認為,既然他敢在這個時候開課,應該還是能拿出點東西的——他好歹也是個拉文克勞啊!」
我對分院帽的工作成果可不敢抱有這麼大的信心。
不過,雖然忽然被室友衝進宿舍打斷了我和男友的獨處時間,但反正這樣的機會要多少有多少,一點也不稀奇(?),我並不多麼惱火。
我知道這就是我室友的性格,她們兩個人要是遇到了她們認為的好的學習機會,是一定不會撇下我的,就好像我拿了O,也不會吝嗇給室友補課一樣。
毋寧說,雖然我對洛哈特毫無信任感,但如果奧莉和阿加莎一起去了決鬥俱樂部,半點沒有邀請我的意思,我也會有點心懷芥蒂的。
——這大概就是女生之間奇怪的友誼。
「我覺得你相信他還不如相信我,」我說著,奧莉忽然停下了腳步,和我撞在了一起,對著我抽出了魔杖,我下意識地想躲,「你想干嘛——」
「我們要來不及了。」奧莉急促地說道,「我剛學會了一個魔咒,我們加速過去。」
還沒等我拒絕,她就已經飛快地在我們倆身上點了一下,然後拉著我,以炮彈見了也要認輸的速度衝了出去。
我眼前的景像一下子全模糊了起來,呼呼的風聲在我身邊作響,而我只能趕緊給自己和奧莉加個盔甲咒,免得這傻妞一個沒剎住車把我倆撞成肉餅——但我的評價還是很公正的,「這個魔咒挺有意思的,改天教教我。」
「我就知道你會感興趣,」奧莉的聲音有點飄,顯得得意洋洋,「我學了好久呢,你打算拿什麼來換?」
我隨口一說,「你不是想學決鬥嗎?我可以——」
我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我們翻車了。
「轟——」
我就像個亂飛的鬼飛球,撞在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的什麼地方,被盔甲咒一彈,就像是被擊球手打飛,彈了幾下,轟然落地。
洛哈特中氣十足的聲音就在我頭頂。
「別擔心,我會把你們的魔藥老師完整地還給你們……哦天哪,這位漂亮的小姐,你遇到了什麼危險?是誰竟然這麼對你?不要害怕,就像我在我的作品中寫的那樣,我會采用我曾經無數次使用的方式來保護你這樣年輕可愛的女士的。」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我正坐在禮堂中央的舞台上,左右為男,台下全是瞪著眼睛呆呆地看著我的霍格沃茨學子們。
我顫顫巍巍地抬起頭……
斯內普教授正在向我放射死亡射線。
我猛地撐著地板,以雜技演員都要叫好的速度從地板上爬起來,還是沒能趕得及躲過斯內普教授的毒.液,「如果斯維特小姐認為自己這七年的經歷還不足以讓她在畢業後繼續做霍格沃茨的『大明星』,想要用這種驚心動魄的方式讓大家記住她,我希望下次你至少可以選擇做一個擊球手,而不是一只游走球。」
台下爆發出一陣哄笑。
我努力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打算找個合適的借口趕緊溜下台。
「哦——斯內普教授,原諒我,這次我必須要指出你的失禮。」
萬萬沒想到,真是萬萬沒想到,偌大一個霍格沃茨,那麼多抄了我作業的人,最後唯一一個為我說話的人竟然是我萬分鄙視的洛哈特!
——雖然他還不如不說。
「我認為,對待這樣一位青春活力的小姐,我們實在沒有必要這樣苛責,」洛哈特朝我露出愉快的傻笑,「斯維特小姐,我明白你迫切地想要和我近距離交流的意圖,畢竟你馬上就要畢業了,以後恐怕再也不能像在校園裡一樣默默追逐我的背影了,這就是促使你終於忍不住鼓起勇氣站在我的身前的原因。」
台下的哄笑聲更響了。
斯內普教授在我身側發出一聲毫不掩飾的冷笑。
硬了,我的拳頭硬了。
這人到底在說什麼狗東西啊??
連伏地魔本人(?)都不敢這麼和我說話!!
「事實上,我只是實驗魔咒出現了一點失誤。」我強忍著惱火,就要走下台,「不打擾你們二位……」
「請別著急,斯維特小姐,」洛哈特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我不敢相信——他那張精致但傻氣的臉上竟然還能展現出一絲類似於精明的神色,「既然你已經鼓起了全部的勇氣來接近我,我不能讓一位年輕的小姐失望而歸,那麼,你應該不介意代替斯內普教授成為我的助手吧?」
還沒等我作出反應,台下已經響起了一片擔憂的驚呼。
我轉過頭去看,台前圍著一堆我很熟悉的學弟學妹,正用「你馬上就要死了」的眼神,擔憂地看著我。
「波琳,趕緊下來吧,很危險的,再喜歡洛哈特教授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和我關系很好的一個赫奇帕奇同級生眼裡甚至閃爍著淚光,「哦,我竟然不知道你對洛哈特教授這麼仰慕,我比不上你。」
……?
等等,你給我說清楚,誰仰慕洛哈特了?誰又為了他衝上台了?
最重要的是——和他決鬥我怎麼就有生命危險了??
你確定你真的沒有說反???
「請不要擔心,布朗小姐,」洛哈特意氣風發,朝那個赫奇帕奇風度翩翩地點頭——我不敢相信,他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甚至可以和裡德爾一較高下,我一時甚至不知道該吐槽洛哈特偶像包袱太重,還是裡德爾竟然和這種貨色不相上下,實在太跌我的面子——洛哈特自信地說道,「請放心吧,雖然就像我在作品裡說的那樣,對待任何一場我都會全力以赴,但我也有信心不會傷害任何一位年輕的女士,我一定會把斯維特小姐完整地還給你們的。」
所以說他到底哪來的信心啊??
我一個惡咒下去他可能會死他信不信?!!
「我不覺得我有參與決鬥的必要……」我冷冷地說著。
「為什麼不呢?」斯內普教授忽然開口了——我驚恐地看向他——他用毒蛇一般的眼神看著他的得意門生,語氣輕柔,「眾所周知,我的每一個同事都強大可靠,聲譽遠揚,在自己的領域裡堪稱大師,既然洛哈特教授願意免費提供指導,波琳,你為什麼不好好把握這個機會呢?」
——斯內普教授竟然叫我波琳???
確定了,我就是斯內普教授執教十多年來唯一的得意門生!!
「我參加。」我果斷點頭。
台下傳來一陣驚恐的抽氣聲。
那個赫奇帕奇姐妹用一副悲哀的眼神看著我,「波琳,我真的沒想到你竟然為了洛哈特教授願意冒這麼大的危險,以後洛哈特教授的應援團團長我就讓給你了——只要你還能安全地走出這裡!」
……???
就洛哈特這樣竟然還有應援團呢??
所以說你們到底都被他灌了什麼我不知道的迷魂湯啊?
現在給你們熬制增智藥水還來得及嗎?
你給我說清楚了,誰願意做這個團長啊?不要擅自決定讓位啊!!
我強忍著翻白眼的念頭,抽出魔杖,打算給洛哈特一個速速禁錮,好好用實力讓這些被洛哈特灌了迷魂湯的姐妹倒倒腦子裡進的水——說真的,我不反對色迷心竅,畢竟我也是因為裡德爾有一張漂亮的臉蛋才決定把他列入男友名單的,但色迷心竅也不能這麼離譜??
「斯維特小姐,我希望你能意識到,你正在面對的是一位經驗豐富、享譽魔法界、擁有梅林三級勛章的空前強大的大巫師。」斯內普教授忽然冷冷地開口了,「如果你以為能像是應對你的那些巨怪同學們一樣輕易應付洛哈特教授,那你恐怕距離布朗小姐所描述的凄慘未來不遠了。」
……?
我震驚地看向斯內普教授。
我聽見了什麼??
斯內普教授剛才說了啥??
他剛才是恭維了洛哈特了是吧?
他剛才是誇洛哈特是空前強大的巫師了是吧??
怎麼回事?
就在我不在場的這一個下午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就連斯內普教授也一反常態地誇贊起了洛哈特的能力?
他不是一向鄙夷這個草包的嗎??
我可是斯內普教授的得意門生,他的情緒我不可能看錯啊??
「教授?」我感覺自己在做夢。
「如果不是因為不想看見你斷手斷腳地參加NEWTs考試——」斯內普教授冷笑,「用繳械咒,一定要認真對待。」
???
他真的是認真的?
我人傻了。
這世界到底怎麼了?
是我忽然穿越到平行世界了嗎?
這個平行世界裡洛哈特真的是個絕世大巫師的那種?
「難道你沒有聽見我說話嗎?」斯內普教授嚴厲地看著我。
「說的沒錯,斯維特小姐,請你一定要聽斯內普教授的話,謹慎對待這次決鬥,一定要盡力,不然我也無法保證你的絕對安全。」洛哈特大聲說道。
——他真的沒覺得這和他之前的話自相矛盾了嗎??
台下傳來一陣驚恐的叫聲。
「哦,好吧。」我茫然地點點頭,覺得這個世界可能和我想像得有點不一樣……也許我還在做夢,「我會的。」
我攥緊了我的魔杖,在洛哈特的大聲指揮下,根據什麼見鬼的決鬥禮儀在舞台上團團轉,台下是此起彼伏的憂心忡忡聲。
洛哈特大聲說道,「一——二——」
潮水一般的驚呼聲和抽氣。
「三——」
我猛地抬起魔杖,用盡全力對准洛哈特,就像是對待我曾經對待過的一切危險生物或物品一樣,露出冷酷的眼神,冷冷地說道,「除你武器!」
「轟——」
就像是我的出場方式一樣,一道耀眼的紅光裡,洛哈特像個被狠狠擊打的游走球,猛地朝後飛出舞台,撞在了大禮堂高高的天花板上,然後重重地跌落。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裡,他猛地落下,巫師袍被牆壁上的掛燈一勾,「當」地一下,掛在了牆上。
……?
我的笑容逐漸消失。
啊這,啊這,原來這就是傳說中的,空前強大的,大巫師……嗎???
作者有話要說:
u1s1,洛哈特是真的很會裝逼,很能唬人。
斯教:忽悠,使勁忽悠。
第22章 波琳&湯姆
-23-
距離NEWTs還有……
啊不,這次沒有了。
「完了完了,我忽然發現我六種魔藥調和法又記混了,我不想去考試了,」奧莉哭喪著臉扯著我的袖子,「反正我也考不到E,干脆別去考官面前自取其辱了吧?」
我假裝沒聽見,免得有人搭理她說得更起勁。
「誰說不是呢?」排在我們後面的格蘭芬多唏噓點頭,「我現在就想拔腿跑出這裡,讓考官追也追不上,最快的貓頭鷹也找不到我,這樣我就不用收到NEWTs成績單了。」
「呵,格蘭芬多。」再後面的斯萊特林正好和他打了七年,此時一邊把顫抖的手藏在巫師袍底下,一邊挺著胸揚著下巴不屑一顧,「趕緊回你的羅馬尼亞老家找你的巨怪兄弟們去吧,這樣等你的NEWTs成績單送到那裡,你還能多收獲幾個兄弟聚一聚呢(T:巨怪Troll)。」
嘿,這就太過分了吧??
說誰呢說誰呢?這裡還有個真的要去羅馬尼亞的拉文克勞呢!
感覺有被冒犯到!!
「巨怪一般聚集在納維亞,在大不列顛和北歐也有出沒,但羅馬尼亞沒有。」我涼涼地看了這兩個打了七年的死對頭一眼,我發誓他們要是敢在我身邊打起來,我就讓他們兩個知道擊敗梅林三級勛章獲得者(?)的繳械咒到底是什麼滋味。
獅蛇對視一眼,明智地選擇了閉嘴休戰。
「嘿,波琳。」格蘭芬多格外自來熟地湊過來,「魏特曼最近還念叨你呢,要不是他忙著補習魔藥和魔咒學,你等著吧,等他考完,估計還得來找你。」魏特曼就是那個對我死纏爛打了好幾年、曾經打賭一個月把我追到手、希望白嫖我的作業的格蘭芬多。
他看著我露出吃了鼻涕蟲的眼神,趕緊換了個口吻,「不過我也覺得他這樣死纏爛打實在太過分了!你都拒絕過他多少次了,怎麼他就不長記性呢?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攔著他!」
我冷笑著看他。
「所以,」格蘭芬多干咳了一聲,搓了搓手,「要不你看,你說說看呢,你覺得NEWTs會考點什麼?」
我就知道。
我學著斯內普教授的樣子冷笑了一聲。
格蘭芬多下意識抖了一下。
「真是可笑。」斯萊特林嗤之以鼻,用鄙夷的眼神望著自己的死對頭,「總是將希望寄托在這種可笑的運氣上,真是愚蠢。」
他說著,下意識地朝我走近一步,急切地看著我,「說起來,你覺得《千種神奇藥草及蕈類》的二級附錄有可能考嗎?」
……
我送他們倆一人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們倆真是太過分了。」一直躲在一邊不加入我們的談話的赫奇帕奇終於怒目而視,「明明都要考試了,卻還在這裡吵架!」
她神情嚴肅,「先生們,請留給這裡可憐的三位女士一點安靜休息的環境吧!」
她說著,在巫師袍上下一摸,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了一盤小蛋撻,一人一個塞進了我們的手裡,往候考室的桌邊一坐。
……不知怎麼的,我們就圍在桌邊,一人手心裡捧著一個小蛋撻,擠在一起,面面相覷。
「波琳,你趕緊給我們再講講,你覺得會考什麼?」赫奇帕奇催促,「我們都知道你的實力已經足夠留校任教了,拜托了,救救我們這些庸人吧!」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反正都已經給他們抄了七年的作業了,最後再來這麼一次也沒什麼大不了。
「好吧,那我就臨時押個題吧。」
休息室裡,四個人一起捧著小蛋撻歡呼,硬是演繹出了一群康沃爾小精靈的效果。
「斯維特是我們的王!斯維特是我們的王!」
「搞什麼嘛。」我嫌棄地翻白眼。
然而不知不覺中,唇角已經微微勾起。
-24-
NEWTs考試安排在六月初,每一門都要花整整一天的時間來完成,而我報了12門,所以當我真正完成考試,已經是六月中的事情了。
但這還不算完,考完試後,我們這屆畢業生顯得格外鬧騰,先是格蘭芬多提出要辦個畢業派對,就在他們的公共休息室裡舉行,然而被其他學院的學生聽見後,紛紛向自家學院提出同樣的要求。
呼吁者眾多,讓人懷疑這些抄了我七年作業的是否其實是一群偽裝成巫師的巨怪。
總而言之,在四個院的七年級學生,及部分五六年級學生的強烈呼吁下,幾位院長竟然真的同意了這個請求,並且決定湊在一起,搞一個全年級畢業派對。
自願變成強制,梅林,真糟糕。
——我是說,誰會想參加這種畢業派對啊??
好吧,我承認在所有興奮的人群中,我顯得過於格格不入,但容我解釋,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因為我莫名其妙成了組織者。
真的是——
莫!名!其!妙!
事情是這樣的,我拿完最後一個O時,我的絕大多數同學都已經考完了好幾天了,在這段時間裡,他們瘋狂慶祝,完成了如上所述的有關畢業派對的全部流程。
所以,當我心滿意足地從考場裡出來,就被好幾個等在那裡的拉文克勞一把抓住:
「波琳,我們打算辦一場畢業派對,你趕緊來幫忙,絕不能讓那個格蘭芬多/斯萊特林/赫奇帕奇出風頭!」
一頭霧水的我:???
我其實不介意參加畢業派對,但參與組織……
我都要畢業了誰和你們搞這過家家啊!
但沒辦法,都扯到學院尊嚴了,我要是不出力那也太無情了。
畢竟我對拉文克勞,是真愛。
「我總覺得今天來的人有點太多了,」喧鬧的派對上,我好不容易才找了個借口從哄鬧的人群中心脫身,揪著奧莉的胳膊皺眉,「我們年級有這麼多人嗎?」
學校對我們開放了大禮堂,相對於七年級的人數綽綽有余,按理說這裡不該這麼擁擠。
「你真是忙暈了頭了,」奧莉用嫌棄的眼神看著我,「這裡面有一大半都不是我們年級的,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好多不都是你認識的人嗎?」
「什麼?」我驚訝地抬起頭,在禮堂裡掃視了一圈,震撼地發現,奧莉是對的。
我真的全都認識,確實很多都是別的年級的學生。
就因為我全都認識,我才沒反應過來他們不是我們年級的。
——其中有的人還來問我借過往年的作業!
「哦,」我試圖彌補尷尬,「看來社交太廣泛也有壞事,不是嗎?」
奧莉給我一個大大的白眼。
「阿加莎呢?」我看了一圈,「好像沒看見她?」
「她跳了一支舞就走了,」提到這個,奧莉的神情也有點疑惑,「她好像有點不舒服,我問她要不要陪她去龐弗雷夫人那裡,她說回宿舍歇一歇就行了。」
她頓了一下,有點擔憂,「她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我皺了皺眉,想了一會兒,「那正好,我回去看看她怎麼樣。」
奧莉瞪大了眼睛,「啊?你也要走啊?」
「待著也沒意思,」該認識的早都認識了,我更傾向於私人小範圍交談,那樣能更快地得到我想要的。像是派對這麼鬧哄哄的環境,我實在是玩不起來,「還不如回去收拾收拾東西。」
「可你都還沒怎麼玩呢——你都為這個忙了好幾天了。」奧莉伸出手,輕輕撫了撫我的裙擺,大片的霧藍薄紗,配上淡淡的金粉,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清晨靜謐的湖面,非常美。就連和我同級中家庭條件最優越的某個斯萊特林女生都來問過我在哪家店買的——我還記得我回答她這是麻瓜界某個V開頭奢牌的新品,她那副既茫然又震撼的神情。
梅林,巫師界的時尚真的該更新了。
「既然大家都知道我忙了好久,那我的辛苦付出就不算白費。」我拍拍奧莉的肩,「好好玩,我先回去了。」
——但我沒走成。
「波琳-斯維特!你到底想到哪裡去?」我們的女學生會主席——就是那個在我拒絕席位後順位遞補的斯萊特林姑娘一反往常的高傲矜持,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面,一腳踩在了桌面上,整個人跳了上去,隔著半個大禮堂朝我大吼,「我們才剛開始呢,你休想就這麼溜走!」
大半個禮堂的目光都順著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在看清了我果然快走到門邊了的時候,整個大禮堂爆發出了一陣噓聲。
「斯維特你竟然想臨陣脫逃?」
「馬上就要畢業了,你竟然還想溜?」
「太不夠意思了!一定要罰她喝一瓶朗姆酒!」
我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所以說她到底是怎麼隔著這麼多人發現我的?
我只是想回宿舍歇一口氣??
「你別想跑!」女學生會主席把桌子踩得砰砰響,雙手對准,猛地用力——「砰」地一聲就直接砸開了朗姆酒瓶——見鬼,她難道是個隱藏在斯萊特林裡的巨怪嗎??她甚至都沒用魔法!
「我從一年級起就看不慣你了!」她一手高舉朗姆酒,一手叉腰,氣勢洶洶地延著長桌,在一眾起哄聲裡,高跟鞋「噠噠」地朝我衝過來,「每次上課,我好不容易理清頭緒,你都已經給拉文克勞加過分了;每次考試有你在,我們都只能競爭第二名;到了五年級,我好不容易當上級長,一進級長車廂就看見你;情人節你收到的賀卡比我還多,連奧平頓都和你關系更好,而不是我這個同院生!你甚至承包了全年級的作業!」
她每說一聲,禮堂裡就響起一陣起哄的歡呼和大笑,直到她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所有人都一齊大笑著拍起手來,如同雷鳴,幾乎要把整個禮堂的屋頂都掀飛。
我不准備溜走了。
——反正也溜不掉了。
我抱著胳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朝我走過來,最終站在我身前的桌子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梅林知道,我真是嫉妒慘了。」女學生會主席高高地舉著朗姆酒瓶。
她瞪我,「要不是你,整個霍格沃茨沒有人能搶走我的風頭!我恨你恨得要發狂了!」
大禮堂裡爆發出一陣起哄的口哨聲。
要麼是在慫恿她——
「給她點厲害瞧瞧!讓她知道這麼囂張的代價!不能白讓她搶走風頭這麼多年啊!」
要麼就是在慫恿我——
「斯維特,別被這個斯萊特林騎在臉上啊!手下敗將竟然跑到你的面前來挑釁,再不打她就沒機會了!」
反正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最好明天《預言家日報》的頭條就是《驚!霍格沃茨學子離校前竟然做出這種事:前任級長與現任學生會主席究竟為何當眾鬥毆?》
對此,我能做出的唯一回應,就是朝人群高高舉起的中指。
禮堂裡的哄笑聲更大了。
「但你知道我最討厭你的一點是什麼嗎?」女學生會主席瞪著眼睛直直地看著我,面色潮紅——也不知道之前到底喝了幾瓶,「我最討厭你——為什麼不是個斯萊特林!」
禮堂裡一陣喧囂的噓聲。
「你為什麼不來斯萊特林!」女學生會主席不管不顧,用力伸著手對著我指了又指,好像這樣就能把我從拉文克勞綁架到斯萊特林一樣,「你就應該來斯萊特林!」
禮堂裡的噓聲更大了。
女學生會主席充耳不聞,憤怒地揮著手,「我真討厭你不在斯萊特林!」
她說著說著,忽然嘴巴一癟,眼淚「唰」地一下就掉了下來,「你要是在斯萊特林,我早就和你作朋友了!」
我驚呆了。
禮堂裡漸漸安靜了下來。
「現在我好不容易和你成了朋友,這麼快就畢業了!」她用力地跺著腳,把斯萊特林長桌跺得「咚咚」響,但沒有任何人介意,所有人安靜地看著她捂住臉發脾氣,「七年一眨眼就過去了,可我感覺我才剛剛入學,分院帽把我分進斯萊特林還在眼前,忽然就要畢業了!為什麼這麼快就七年了?」
我無言地望著她。
禮堂裡一片寂靜。
「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我還有很多舍不得的人,我舍不得院長,舍不得鄧布利多教授、麥格教授、弗立維教授……我舍不得霍格沃茨!」她哭著說道,「我甚至都還沒有一次超過你!我不想畢業!」
禮堂裡響起一陣小聲的抽泣。
我的心漸漸柔軟了下來,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事實上,如果你從一開始就告訴我想和我做朋友,我們早就是很好的朋友了。」我踩著椅子站上了桌子,朝她伸出手,「即使畢業我們也仍然都在魔法界,隨時可以聯系。我們現在是朋友,以後也會一直是朋友,不因時間和空間而改變。」
她猛地撲上來——不得不說,她這時候完全不像一個斯萊特林,我簡直要以為她是個格蘭芬多了——她用力地抱住我的脖子,把我勒得死緊,一把眼淚全都掉進我的頸窩裡,「我,我只是……」
她哽咽地說道,「我只是很討厭說再見。」
禮堂裡被一陣沉寂的悲傷籠罩了,女學生會主席不願說的那個詞彙,也正是每個畢業生不願提及的。
我無言地仰望著大禮堂漂浮著無數蠟燭的上空,在魔法的作用下,俯仰皆是星空璀璨。
夜色裡的霍格沃茨,如此美麗。
我永遠記得十一歲生日的那一天,奇異的貓頭鷹帶著錄取通知書敲開我的窗戶,為我撩開蒙昧的簾幕,展開這個輝煌又神秘的世界的一角,引我走向嶄新的、波瀾壯闊的人生。
霍格沃茨啊,每個小巫師奇幻與夢想開始的地方,數不清的偉大人物從這裡誕生,無數或成功或庸碌的青春在這裡度過,璀璨的魔法殿堂從這裡奠造,輝煌的巫師文明從這裡啟航,悠長的歷史長河從這裡開始流淌……
她是所有巫師共同的家。
沒有人願意和她說再見。
「我想,我們沒有人願意和霍格沃茨分別。」我伸出手虛虛環住女學生會主席的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聲音是我自己也很難想像、前所未有的溫柔,在整個禮堂裡回響。
「即使今天我們在這裡互相說再見,也並不意味著我們就會和我們的朋友同學、和霍格沃茨分別。無論我們身處何處,內心總會有一個角落深藏著霍格沃茨的七年。」
「這裡既是起點,也是歸港。」
我在所有人目光裡,輕輕掙開女學生會主席的擁抱,拉著她的手,高舉過頭,用力揮舞,「霍格沃茨,永不畢業!!」
死寂的沉默終於被打破了,我朦朧又模糊的目光所及,每個人都眼含熱淚,帶著和我如出一轍的微笑。
「霍格沃茨,永不畢業!!」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霍格沃茨,永不畢業!!
——
我先說,沒完結。
第23章 波琳&湯姆
-25-
讓人很驚訝的是,很多年以後我再回憶,這一場在我心中十分刻奇而庸俗的畢業派對,竟然凝結成了一幅幅有著絢爛色彩的畫面,透著永遠也無法抹去的青春與鮮活。
但隨著記憶向下推演,離開霍格沃茨前的這一夜,卻並沒有在畢業派對的狂歡與傷感中結束。
當我因濫飲而頭痛欲裂,捂著額頭走進寢室,發現阿加莎正跪坐在我的床邊,身前是一摞書,手裡握著一本黑色的日記本的時候,我承認,當時我的反應過激了。
「阿加莎,你在做什麼?」
我從來沒有用這樣冰冷的語氣和我的任何一個同學說過話。
也從未用這樣冷酷的眼神對待過任何人。
我想,那可能是一種……非常懾人的狀態。
因為就算是阿加莎這樣冷靜的人,竟然也被我狠狠地嚇了一跳,日記本從她手中跌落在柔軟的地毯上,她在我的目光裡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撲騰著想往後退兩步,但由於姿勢不方便,顯得很是滑稽。
我意識到了我的過度反應,但我控制不住,又或者說,我根本就沒打算控制。
一旦將阿加莎蒼白的臉色和正在她手中的日記本聯系在一起,裡德爾很有可能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利用了我的室友,我就有一種發自心底、難以遏制的……憤怒。
我也說不清楚這究竟是因為直面我並非能掌控一切的事實,還是因為裡德爾可能的、輕而易舉的放棄,就好像對他來說,我並無不同——無論是哪一個,我都絕不能接受。
「你在干什麼?」我重復。
「家養小精靈幫忙整理好了東西,放在那裡等你分類裝箱,我剛才一不小心撞倒了,想幫你重新理好,然後你就回來了。」阿加莎僵硬地說著,用一種強撐著的強硬態度看向我,「我撞倒了你的東西確實不對,但波琳,你拿著魔杖是什麼意思?要現在給我一個惡咒嗎?」
她的音調因瑟縮和恐懼而顯得非常奇怪,尖尖的,滿是色厲內荏的味道。
就好像,她覺得……我真的會在下一秒給她一個索命咒。
我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才意識到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握緊了魔杖,渾身緊繃,就像是一只隨時會將目標撕碎的獵鷹。
「哦,」我捏著魔杖,拖長了音調,輕聲說道——這一刻我竟然感到自己和裡德爾有微妙的重合,「所以,這一切只是個意外,是這樣嗎?」
我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
「不然呢?」阿加莎語氣很衝地反問我。
也對,一向好脾氣的室友因為自己打翻了她的東西而生氣,也許絕大多數人都會感到心虛歉疚,但要是這個室友暴怒到握緊了魔杖要動手,那更多的人就會反過來感到憤怒了。
灰影一般的畫卷在我的眼前閃過——
阿加莎從床邊起身、整理行李、意外撞散我的東西、撿起日記本、突如其來的開門聲、我冷酷到懾人的神情……
「那麼,」我凝視了她好一會兒,動作才慢慢緩和下來,「我想,我大概是反應過激了。」
我當著她的面,松開了握緊魔杖的手。
阿加莎繃緊的神情終於放松了一點,像是溺水的人終於浮上水面,得以喘息。
她用古怪的眼神瞪著我,既畏懼,又試探,「也沒什麼……你剛才看起來有點嚇人。」
看起來她完全沒有發現我對她使用了攝神取念——這可能是因為我刻意引導了她回憶剛才的經過,這和攝神取念會造成的效果非常相似,被她誤認為是自己的回憶。
我了解我的室友,阿加莎不是一個演技出眾的人。
我望著她,終於露出一個很淡的微笑。
這仿佛就已經足夠給阿加莎信號了。
她猛地松了一口氣,整個人放松了下來,癱坐在地上,惡狠狠地瞪著我,「波琳-斯維特,你剛才差點要把我嚇死了!」
「我很抱歉,阿加莎。」我望著她,像是漫不經心地走到她身邊,動作溫柔地將她拉起來,一邊撿起日記本,語氣輕柔地說道,「你知道我有時候確實會顯得像個混蛋,但從我的真心出發,我是絕對不想傷害你的。」
我沒有向她解釋我過激反應的原因。
「哦,好吧。」阿加莎看上去很是不願意再提及這個話題,又或者不願意再回想起剛剛的經歷,她非常僵硬地說道,「我本來就沒有放在心上——我知道你最近一直在忙著籌備畢業派對,狀態不好也很正常。」
她非常僵硬地轉移了話題,「說起來,我今天提前離開了,你們後來玩得怎麼樣?」
她在害怕我。
從前的阿加莎絕對不會問我在派對上玩的怎麼樣,因為她雖然是個愛八卦的學霸,卻也是個社交苦手,對派對這種社恐極度不友好的場合敬而遠之。
「我組織的派對,難道還能不好玩?」我假裝沒有發現她的畏懼,把日記本往床上一扔,散開頭發捋了捋,往床上大剌剌地一坐,像往常任何一次一樣,若無其事地朝她笑了起來,「梅林,你真的不該走那麼早的——你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
阿加莎很快就被我恍若無事的態度感染了,將這個插曲拋在腦後,被我講述的一手八卦所吸引,等到奧莉回寢室的時候,她已經能津津有味地和我聊起隔壁寢室的誰誰和哪個院的誰互相暗戀了好幾年了。
但我知道那一段並不愉快的插曲在往後的日子裡回長久地縈繞在她的腦海中。
正如我將經歷的那樣。
在霍格沃茨的最後一夜,我幾乎沒有入睡。
當室友均勻的呼吸聲傳來時,我重新拉開厚厚的床帳,無聲地踩在柔軟的羊毛地毯上,順著月光的指引走到窗邊,高高的拉文克勞塔樓沉靜地俯視這片沃土。
夜色裡的霍格沃茨相當美。
映照在皎潔的月光下,城堡靜謐而包容,早已熟悉的景像也變成了驚喜,即使在這裡生活了七年,我有時也仍會感到恍惚,懷疑自己究竟是否屬於這裡。
神秘的魔法,無窮的奧秘,始終隔著重重輕紗向我微笑,是無聲的邀請,也像是委婉的拒絕。
知識、魔法、時光,在無窮的造物面前,我如此渺小。
我承認我從前很少會思考這些,直到認識了裡德爾。
他像個難解的謎題,用虛假而堅硬的外殼包裹復雜的內核,你只能靠近他,卻無法真正觸碰他。
這對我來說,前所未有。
他於我,就像一個復雜的議題。
我說過我拒絕學科歧視,公平對待每一門學科,但我也得承認,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所以我像是在沙灘上撿貝殼的孩子,撿到哪個就一定要把玩,不到盡興絕不收手。
命運既然讓我們相遇,那麼我也就必然要為他著迷。
——命運。
這是裡德爾帶給我的議題,在此之前,我從不信,也從不屑去研究這種虛無而無法研究的東西。
而裡德爾相信,非常信,他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但我有我的觀察。
我沒什麼表情地低下頭,輕輕撫過日記本略顯老舊的封皮,緩緩走向宿舍內巨大的落地鏡。
「已經是凌晨一點了,美麗的小姐,您為什麼不躺到柔軟的床上,盡情享受一個酣甜的好夢呢?」鏡子聲音輕柔得如同絮語,「充足的睡眠有利於維持您過人的美貌,讓您永葆青春。」
「謝謝。」我聽見我自己低聲說道,「但我想,我還有一件事必須去做。」
我輕輕撫上冰冷的鏡面,凝視鏡中那個烏發如檀的女孩,又或者可以稱她為女人。
她已經足夠高挑修長,五官長開,完完全全是個眉目精致的大女孩了。
就這樣沒有表情的時候,仿佛才是她最真實的樣子。
如此清高……又如此傲慢。
她對自己的能力和手段如此深信不疑,漫不經心地玩弄任何一個人,從不在乎這究竟是否「道德」,雖然她往往會給自己的行為裹上一層合乎道德和規則的外衣。
——梅林,我可真是個混蛋。
我凝視著手中的日記本。
其實我應該做的非常簡單——現在就和裡德爾面對面交流,旁敲側擊佐證阿加莎的說辭,確定事情的真相,警告裡德爾不許動我的同學或者親人……
我本該這麼做的。
——如果不是我知道這並非我和裡德爾之間的根本問題。
其實以我的性格,如果誰給我帶來這樣不確定的麻煩,即使對方是我的男友,我也會叫他利落地滾蛋。但裡德爾……
他是我深深著迷的課題。
即使他不是一件魂器,我也會好奇這個人本身。
如此矛盾,又如此神秘。
在我厭倦之前,我一定要竭盡全力探索,找尋一個了然的答案。
而現在對我來說,最重要的問題就是——
正如在阿加莎的記憶裡的我看起來如此陌生,那麼,在我的記憶又或者靈魂深處,裡德爾又是怎麼看我的?
我凝視著鏡中女孩幽黑的眼瞳,以微不可察的聲音說道:
「攝神取念。」
隨著層層疊疊的雲霧般的畫面翻江倒海,在記憶的最深處,我看見了他——
「波琳-斯維特,」裡德爾站在灰霧中冰冷地看著我,「你以為你能掌握一切嗎?」
他的臉上,是冷酷、專注、厭惡、情不自禁的吸引,以及……
深深的屈辱。
作者有話要說:
這回是真的只剩三四章就要完結了。
第24章 波琳&湯姆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當然不是BE,准確來說應該是呈現出HE形狀的TE,
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種事顯然不可能發生在波琳和裡德爾身上,但兩個屑人在各懷心思的情況下仍然選擇長長久久地擁抱對方,在我這裡就是HE了。
評論關於阿加莎劇情的分析我都看了,有一條我要鄭重指出:
波琳的記憶沒問題,她只是看到了自己忽略的部分。
(我,滿級女強爽文愛好者,不安排這種劇情)
最後——
嗚嗚都快完結了你們就多來點評論嘛嗚嗚 -26-
這一夜我做了許多夢,就像是在看一本書一樣,畫面飛速滑動,將我曾注意到的、忽略的全都展現在我的眼前。
即使在他最迷戀我的時候,屈辱也從未消失。
阿加莎的事就像是無形中的一只手,強力地撕碎了我和裡德爾之間那心照不宣的罩紗,將我們客觀存在的巨大矛盾完整地揭開——盡管裡德爾現在還對這忽然的轉變一無所知,但至少我已經意識到,在我們和睦相處的表面下的巨大矛盾,已經到了必須解決的時刻。
其實對於我來說,阿加莎的反常到底是不是裡德爾搞的鬼,這件事固然讓我對阿加莎心懷歉疚,但於我和裡德爾之間卻並不那麼重要。
重要的是,這件事讓我看到了一個可能——如果我們保持現在的狀態相處下去,這種事總有一天會證據確鑿地發生。
以裡德爾的性格,在發現我很難利用的情況下,選擇利用別人,這種情況完全成立。
——這個假設成立,這個情況完全有可能發生,這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阿加莎,也會是別的人,會是以後我生活中任何一個人。
而我絕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如果事情是那樣的話……
我還沒有放棄過課題,如果裡德爾是第一個,對我來說可能也算是個新奇的體驗吧。
那麼,了解清楚裡德爾真正的態度,就是我目前最重要的事情了。
六月的第三個星期四,我最後一次坐上霍格沃茨特快列車,飛馳的火車穿過蘇格蘭高地的密林,駛過遼闊靜謐的平原,就像把我過去七年神秘而誘人的七年拋在了身後一樣,重新帶我回到熙攘繁華的倫敦。
「波琳,」列車進站前的幾分鐘裡,一直沉默寡言的阿加莎忽然拉住我的衣袖,趁著車廂裡只剩我們兩個人,瞪大了眼睛,透過方框鏡片看著我,低聲說道,「所以,那其實是個黑魔法物品,對嗎?」
她說得如此突兀,毫無鋪墊,也毫無預兆,但我一點也不意外。
「自從你給我看過那本空白的本子後,我想了很久,一直沒想到到底是什麼原理。」見我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她,阿加莎仿佛鼓起了更多的勇氣,一口氣說了一大串,「我找遍了我能找到的書都沒找到,只能放棄。但我從來沒有往黑魔法的方向去想!但你昨天的態度……我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你那樣,除了黑魔法物品,我再也想不到更多的可能了。」
我本可以用精巧的謊言,又或者巧妙的搪塞,敷衍地帶過這個話題,讓阿加莎的懷疑和勇氣落空,如果我有足夠的耐心和意願,我甚至可以讓她永遠都不對此產生好奇。
但我沒有。
「阿加莎,我是個拉文克勞。」我輕聲說道。
我什麼都沒說,但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心煩意亂地胡亂點著頭,用不安的眼神看著我,「我不會告訴別人的,但你,但你得保證,這只是個課題……對嗎?」
火車進站的隆隆聲越來越響。
當然,這只是個課題。
——目前我最感興趣的課題。
「當然。」我朝她露出笑容。
阿加莎明顯松了一口氣,她蒼白的臉也顯得有血色了起來,「你不知道我這一晚上有多擔心,當時你的樣子,我真害怕你——」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恍惚地搖了搖頭,「黑魔法物品真的很可怕,是嗎?」
我凝視著她的臉。
「阿加莎,我還沒有問你,你到底是為什麼不舒服?」我神色關切,「本來我以為休息一下就好了,但今天看,你的臉色更差了。」
阿加莎像是被蜇了一下,極度不自在地挪動了一下身體,勉強朝我笑了一下,「沒什麼大事,真的不用擔心,我再休息一下就好了。」
就像是怕我再度追問一樣,她快速截斷了這話題,在火車的鳴笛聲裡取出箱子,朝我匆匆揮手告別,只留給我一個倉皇的背影。
無數懸而未決的疑問纏繞在我心頭。
——阿加莎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這一切到底和裡德爾有沒有關系?如果和他有關系,我又該怎麼做?他身上那種矛盾又復雜的情緒、對我的復雜的態度,又到底是怎麼回事?
毫無疑問,我和裡德爾之間確實存在著很大的問題。
然而,回想這兩個月的經歷,我竟然沒法理直氣壯地說,我對此毫不知情。
我其實是知道的,一直都知道。
我知道自從那次我用NEWTs嘲弄他、轉移了有關黑魔法的話題後,這巨大的隔閡就悄然浮現了,正如我們兩人本身性格與追求上存在的鴻溝。
像湯姆-裡德爾這樣高傲自負到極致,又極度敏感的人,稍有半點悖逆,就會被他視作冒犯,更何況我和他相處時確實顯得漫不經心,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敷衍與戲弄已是家常便飯。
他不覺得我的輕慢是一種屈辱才是一件怪事。
我都知道。
我只是……不太在乎。
他是我極度好奇、極度迷戀的課題,在我心裡的地位和優先度如此崇高。
——我猜測他絕不會為這個事實感到高興。
那麼,在發現我絕不可能成為他的信徒、被他利用之後,另辟蹊徑,想辦法搭上別的路徑,就成了一條切實可行的道路。
問題就是,我不確定。
我實在沒法找出阿加莎的事情與他有關的證據——如果真的是他做的,那只能說他確實把事情做得很漂亮,即使是我也只能懷疑,無法確定,也就因此不會采取更加決絕的手段對待他。
而促使我不確定的最大原因,聽起來卻像是荒誕:
他面對我的時候,屈辱或迷戀,到底哪個是真的,哪個才是假的?
我承認,唯獨在這個問題上,我竟然給不出答案。
我扶著箱子,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背上被人拍了一下。
弗雷德和喬治就站在我身後,摩拳擦掌,一看就是又有了什麼鬼點子,他們對視一眼,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親愛的波琳,也許我們該祝你畢業快樂——」
「但有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
「你的父母由於工作繁忙,沒空和你見面,所以這個暑假你得在我們家過了!」
他們看著我,笑嘻嘻,「而我們可以向你保證,這絕對是個讓人難忘的暑假!」
我的心情又慢慢變好了起來。
「那麼——」我拖長了音調,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我等著。」
-27-
NEWTs考試結束了,七年的霍格沃茨生涯也畫上了句號,但對於我的人生來說,這只不過意味著一個新的階段的開啟。
住進韋斯萊家的第二個星期,我收到了羅馬尼亞研究所的面試邀請。
「我有點搞不明白,這封信的意思就是說,你先去他們那裡考試,如果通過了就等NEWTs成績單發下來,NEWTs成績單上有了6個O,然後你就能去他們研究所上班了?」韋斯萊太太揪著貓頭鷹送來的那封信,左看右看,「親愛的,他們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
「還算是可以應付。」我沒有盲目謙虛,「畢竟也是全歐洲魔法界最權威的研究機構,嚴格一點也很正常。」
「哦,當然。」韋斯萊太太立刻放下信,驕傲地看著我,「12個O,我打賭就算把這個研究所倒過來,也找不出幾個能拿到這樣的成績的人,是不是?」
看她說的,就好像我的NEWTs成績單已經發下來了一樣——雖然就算沒發過來大家也都已經知道結果了,當然。
既定事實,無須贅述。
「那些前輩們都在自己的領域有著深入鑽研,不能完全按照NEWTs算。」我假模假樣地擺了擺手,不出意料地從余光裡瞥見弗雷德和喬治故作誇張地做出嘔吐的動作。
「所以,莫麗姑媽,」我微笑,「明後天我就不回來吃晚飯了。」
「當然,親愛的,你一定能通過他們的考核的。」韋斯萊太太熱情地給了我一個擁抱。
我笑著回抱她。
但當我帶著簡單的行李離開陋居的時候,心裡想的更多的不是羅馬尼亞研究所的考核,而是另一件事,我有預感,這將是解答裡德爾對我的態度的重要線索——
藏在大漢格頓岡特老宅的……魂器。
第25章 波琳&湯姆
-28-
我走在漢格頓的鄉間,眼前是一條被高大灌木環繞的小路,夏日的陽光晃得人睜不開眼,必須伸手擋在眼前,我才能看清面前的木頭路標。
大漢格頓,5英裡。
小漢格頓,1英裡。
順著路標的指引,一座山谷出現在我眼前。山坡上是一座破敗的大宅子,瓦片殘缺,爬山虎滿牆,陰森又荒涼。
我站在破敗的庭院前,因為混淆咒而忽略了我的麻瓜男孩們嬉笑著騎行在平整的草地上,毫不顧惜地踐踏他人精心呵護的心血,一瘸一拐的麻瓜老頭揮舞著拐杖,跟在後面喝罵著,跌跌撞撞地趕著這些小混蛋。
喧鬧過去,又是死一般的荒涼。
這本來不是我的目的地,但當路過的漢格頓村民偶然提起它的名字,我便忽然改換了方向,先來到了這裡。
裡德爾府。
據說——往往以這個詞開頭的句子都會跟著荒誕不經的傳言——據說,就在半個世紀之前,這裡還住著整個小漢格頓最氣派的人家,有著三個有錢有勢卻難以恭維的主人,卻在一個與平常無異的夏夜,以一種完全離奇的方式死去了。
——平平無奇的鄉野怪談。
唯一能讓我提起興致的,除了它對我來說並不尋常的名字之外,就只有這三個麻瓜的死法了。
沒有任何能被麻瓜技術偵測出來的死因,聽起來實在太像是索命咒的產物,也太像是那位黑魔王最偏愛的手段。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座老宅曾經的主人和裡德爾的關系一定不淺。
「就是他,就是那個男孩!」當那個年老的瘸腿園丁弗蘭克在混淆咒下吐露往事時,情緒忽然劇烈地波動了起來,他咬著牙,就像是忽然再次看見了自己的仇人一樣,恨不得衝上前將他撕成兩半,「就是那個黑頭發的男孩!一定是他!」
黑頭發的男孩。
會是湯姆-裡德爾嗎?
我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黑頭發的男孩……」我輕聲重復,「他長什麼樣,你還記得嗎?」
「我當然還記得!」弗蘭克情緒激動地說道,「他臉色蒼白,但長得相當不賴,要我說,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起來竟然有點眼熟,但我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他——我竟然一直都想不起來!」
他絮絮叨叨地發泄著憋屈和怒火,「那些警察,他們不相信我的話,一個也不相信!他們非說沒有這個男孩,是我編的。我明明看見了他!」
這聽起來……實在太像是年輕時的湯姆-裡德爾了。
我花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聽老弗蘭克啰啰嗦嗦地講述著裡德爾府曾經的主人那些平平無奇的過往,從勢利粗暴的老裡德爾夫婦,到為人輕浮的花花大少小裡德爾,包括那段讓後者引以為恥、不願提及的瘋狂「愛情」。
「所以說,那個和小裡德爾私奔的女人,其實並不是他的愛人?」我瞪大了眼睛,瞳孔地震,「他說,是那個女人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迷惑了他?」
梅林啊,這種渣男撇清責任時的經典借口,一旦接受了世界上真的有魔法這種設定……就忽然成了恐怖故事。
試想一下,假如我是個不會魔法的麻瓜,美貌富有,正在專心學業,還有個討人喜歡的男友,厭倦了還隨時可以換,結果忽然有一天,我莫名其妙對一個並不感興趣、甚至還有點醜陋的男人產生了瘋狂的愛意,為他拋棄了我的父母家庭、拋棄了我的舊有身份,和他私奔,整日耳鬢廝磨。
結果忽然有一天,這種瘋狂的愛意消失了,我完全沒法理解我到底為什麼會為了這個我不感興趣的男人做到這個地步。
科學無法解釋,理智也無法作用,我的一切經驗和知識告訴我這根本不可能發生……
梅林,那可真是一個非常、非常可怕的恐怖故事。
這和裡德爾告訴我的不一樣。
在他的敘述中,他的麻瓜父親分明是與他的生母自由戀愛生下了他,最後由於畏懼妻子的女巫身份而拋棄家庭。
是他在騙我,還是他所以為的真相就是如此?
我很難想像,對於心高氣傲、自命不凡的裡德爾來說,如此——不光彩的出身,他要如何去面對,又如何去接受?
認識到自己並非命運所鐘、在造物面前並無不同,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艱難而又痛苦的一刻,而對於裡德爾來說,他一生都在奮力否定這個可能。
他絕對、絕對不可能接受這種……恥辱。
「真的不是小裡德爾在推卸責任嗎?」我問道,「你知道的,像他這樣的花花公子想擺脫一個女人的時候,總是能為自己找到合適的借口的。」
雖然年輕富有的英俊年輕人愛上了其貌不揚的灰姑娘,聽起來太像是讓人嗤之以鼻的三流羅曼蒂克小說裡的橋段,但我知道這世上有太多「邏輯不通」的現實。
荷爾蒙和腎上腺素的作用可以跨越任何理智上的鴻溝,很難天長地久,但一時衝動卻一切皆有可能。
「絕對不可能。」老弗蘭克說得斬釘截鐵,神色不屑至極,顯得相當刻薄,「你是沒見過那個女人,就算是小裡德爾眼光最差的時候,也絕對不會對她這樣的女人感興趣的——她長得實在太醜了。」
我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這麼說,」我猶疑地說道,「梅洛普-岡特的長相……不太好看?」
「那是當然了!」老弗蘭克相當確定,「和小裡德爾先生一比,那簡直就像是路邊的小石子和名貴的寶石——要我說,前者就算是給後者墊腳也不配!」
梅林,這個麻瓜老頭未免也太刻薄了一點。
但如果事情如他所說的這樣……
感謝梅林!
讓湯姆-馬沃羅-裡德爾長得更像他的麻瓜父親——雖然這對他來說可能未必是什麼好消息,畢竟在幾十年的漫長歲月裡,他用盡了辦法,把自己變成了沒鼻子的蛇臉男孩,終於徹底擺脫了來自麻瓜父親的優秀DNA痕跡。
我不理解.jpg
——可能是覺得與其當個平平無奇的帥哥,不如當個萬裡挑一的醜比吧。
勞德伏地魔,永遠別具一格!
談話進行到這裡,我已經對這段以悲劇收場的愛情故事,又或者以欺騙為開頭的恐怖故事不感興趣了。
這段往事就像是另一個羅生門,每個人都會根據自己的經歷拼湊出心目中的事實。
真相對裡德爾來說並不重要,對我也一樣。
今天的收獲已經足夠豐富了,但就像是一塊已經拼湊出了大半的拼圖,看著完整,實則還差了那麼一點。
就一點,也是天壤之別。
我想,我還差的就是這一塊最重要,也是最後的拼圖。
在解開混淆咒離開前,我看著老弗蘭克的眼睛,「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小裡德爾先生,他叫什麼名字?」
「湯姆-裡德爾,小姐。」老弗蘭克眼神空洞地說道,「湯姆-裡德爾。」
巨大的灰影如同帷幕般滑落,在他的記憶深處,我看見了裡德爾陰郁蒼白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老湯姆-裡德爾和梅洛普-岡特的故事前半段,從旁觀者角度看真的賊像愛情小說,比如《簡愛》《傲慢與偏見》;如果加上悲劇的後半段,又特別像西方十九世紀的經典文學,比如《安娜卡列尼娜》《歐也妮-葛朗台》
鄧布利多的猜測是一種可能,老伏在火焰杯裡說的又是另一種可能,從理論上來講其實都成立。
所以波琳覺得這就是另一個羅生門,沒必要太糾結真相,真相只有兩個當事人自己心裡清楚。
(羅琳確實說了老伏是迷情劑的產物,但畢竟波琳和裡德爾都破不了次元壁嘛)
第26章 波琳&湯姆
-29-
大漢格頓的夕陽照在綠草斑駁覆蓋的山丘上。
當鄧布利多教授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坐在村民廢棄的矮牆上,遙遙地仰望著夕陽,夕陽下,在一片低矮的樹林裡,是一座破敗得甚至不能稱為屋子的房子。
「下午好,波琳。」鄧布利多教授和藹地和我打招呼,甚至沒有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極其自然地和我一起坐在了矮牆上,眺望遠方的破敗老屋,「我聽亞瑟說你或許想見一見我。」
從禮貌的角度出發,我應該在看見鄧布利多教授的那一刻就站起來打招呼,但他沒給我這個反應的機會。
「哦,」我像是剛從一場小憩中驚醒,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緩緩地說道,「下午好,鄧布利多教授,我想我有些事情需要告訴您。」
鄧布利多用一種平和而探究的目光望著我,沒有第一時間去問我到底想說什麼,「我想你的臉色不太好,波琳。」
我的眼珠慢慢轉動了兩下,終於像是靈活了起來,望向他,「雖然我看不見,但我想您說得對。」
因為這是完全無需我對著鏡子去確認的事實,如果我現在看起來還能很好的話,那我可能反而要開始擔心起自己到底是不是陷入了什麼糟糕的境地。
事實上,就在鄧布利多教授收到我委托韋斯萊先生送去的信件前,我獨自一人踏入了看起來就像是會被當代建築設計者們評為豬圈的岡特老宅,試圖尋找湯姆-裡德爾,或者說是伏地魔的魂器。
——然後差點沒能走出來。
這真是個悲傷的事實。
「哦,波琳,」鄧布利多教授責備的目光從鏡片後面向我投來,他委婉地說道,「即使頭頂的星空如此燦爛,我們也不能忘了腳下的懸崖呀。」
我蔫不拉幾地點點頭,心不在焉地說道,「我想您說得對。」
但我的精神在下一刻就振奮了起來,「教授,請原諒我——允許我先向您道歉,這件事我本來應該更早地告訴您,但我想是我的自大讓我沒能做出正確的選擇。總之,我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得知了有關黑魔王,或者說湯姆-裡德爾的隱秘。」
鄧布利多沒有一點驚詫的樣子,平和地望著我,「那麼我很好奇,是什麼讓你了解到了這些?」
我簡單地把海因茨-馮-霍夫曼的委托闡述了一遍,模糊了具體時間,也沒有提及我對湯姆-裡德爾這個名字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就是這本書。」我低頭,匆匆從挎包裡抽出那本《尖端黑魔法揭秘》。
「非常出色的無痕伸展咒。」鄧布利多教授和藹地說道,假裝沒想起來這是魔法部禁止私人使用的高等咒語。
他把書接了過去,順著我的提示,快速翻到了有關魂器的那一章。
「出於某些……淵源,早在霍夫曼先生給我寄來這本書之前,我就已經在無意中和伏地魔的魂器有過接觸了。」我部分真相地闡述,「我一直以為我也許有足夠的能力去研究這種神秘的魔法造物,但事實證明是我的無知和自大蒙蔽了我。」
我堪稱平靜地陳述,「我沒想到那個魂器上附有一個非常、非常強大的魔咒,它本身則具有極強的誘惑性,可能只差那麼一英寸,我就要把它戴到手上了。」
梅林,哪怕是現在回想,我也覺得萬分驚險,我是說——
那個該死的戒指竟然拿知識來誘惑我!!
想想吧,誰能擋得住浩瀚知識海洋的誘惑?誰又能不為被知識所特等鐘愛的人生所吸引呢?誰不想過上一輩子都瘋狂學習、瘋狂攝取知識的日子呢??
真的,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真的把戒指戴在手上了。
一想到我要是戴上了那枚看起來就知道不懷好意的戒指,往後不僅不可能徜徉在知識的無極海洋,反而極有可能再也沒有學習新知識的機會了……
我的怒火就騰騰地往上冒。
真是——
太、過、分、了!!
「我假設你現在心情很平靜?」鄧布利多教授用有點奇怪的目光看著我,有點審視,又有些驚奇,「波琳,原諒一個老年人不合時宜的好奇——那麼,你究竟是如何克服了這種誘惑?據我的了解,伏地魔用來保護他的魂器,一定是很難抵抗的,即使是我,恐怕也很難在沒有提前准備的情況下應對。」
我陷入沉思,「關於這一點,我其實也不是很確定。」
鄧布利多教授做出洗耳恭聽狀。
「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已經足夠幸福了吧?」我思索著措辭,「假設您不會認為我在炫耀的話——我家庭和睦幸福,家境條件也不錯,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人或事而對自身的天賦、智力、能力、人際交往能力而感到自卑,我的人生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有任何求而不得的執念。」
唯一可能會影響到我判斷的渴望就是知識本身,但——你瞧,就算沒有戒指為我描繪的夢想世界,現實中的我,在追求知識這條道路上也走得不差呀?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當我說完這段話的時候,即使是鄧布利多教授,也忍不住有一瞬間的愣住。
我用我真誠的眼睛看著他。
「這個原因恐怕出乎我的意料。」鄧布利多教授好笑地搖了搖頭,笑眯眯地看著我,「不過,看到優秀的年輕人能有這樣幸福滿足的生活,不得不說是一件讓人倍感欣慰的事。」
我沒有為自己沒有第一時間轉交霍夫曼的書,而是親自嘗試這件事辯解,也不覺得有這個必要——嗐,可能是天性過分混蛋,哪怕遇上這種事,我也仍然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理直氣壯——說真的,作為一個拉文克勞,遇到感興趣的課題,想要自己上手研究一下,這難道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嗎?
巧的是,鄧布利多教授也沒有對此追究的意思——我不知道這是因為他覺得結果是好的、無需糾結過程,還是因為他已經了解了我這種理直氣壯版混蛋拉文克勞的模式,總之,我們對此很有默契。
「在我差一點被誘惑後,我認清了我目前實力還不足以解決,或者說研究這枚戒指,總之,我決定向您坦白,將這件事交給您——我所知道的所有巫師中最強大,也是最博學、最可靠的那位。」
是的,我沒有將戒指拿到手,反而決定將它上交給鄧布利多教授,並且中止我的魂器收集計劃。
——魂器的危險性,以及黑魔王對他的魂器的保護措施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在遠遠觀察魂器的時候,我和魂器中的靈魂碎片有過短暫的交集。」我若有所思,「《尖端黑魔法揭秘》恐怕沒有對魂器的特性做出足夠精確詳實的解釋,我是說,我發現這枚戒指中的靈魂碎片和真正的黑魔王恐怕有些……不同。」
鄧布利多教授笑呵呵地表示我可能得說得更清楚一點。
「雖然我沒見過伏地魔,但我想,即使他再怎麼介意自己的出身,也不可能數十年如一日地執著於此吧?」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表述得足夠清楚,「我是說,我懷疑每個魂器都會保留制作者分裂這一片靈魂時最強烈的情緒。」
感謝霍夫曼,他對伏地魔制作了數個魂器這個概念描述得足夠清楚,讓我不必絞盡腦汁思考怎麼圓我對伏地魔的安排如此了解的謊。
「這麼說來,」鄧布利多教授緩緩地說道,「你看到的那個魂器,就像是湯姆-裡德爾年輕時的樣子?」
「准確來說,應該是他十五歲左右的樣子。」我補充,「他應該是在那時候首次發現自己的身世,並且為之感到深深的恥辱,所以在分裂靈魂碎片的時候仍然抱有執念,以至於現在保存在魂器裡的那一片,有點瘋。」
其實我還是委婉了。
戒指裡的那一片裡德爾哪裡是「有點瘋」?
那是相當瘋。
扭曲,混沌,瘋狂,他看起來就像是我在麻瓜奇幻小說裡經常能看見的那種神奇物品,能誘惑所有慕名前來的勇者在欲望下面目全非。
更像是一件魔法寶物,而不是一個人。
與之相比,日記本顯得格外正常,簡直可以說是人間清醒,智力巔峰。
梅林,這也太讓人失望了吧?
我是想要幾個日記本平替,不是想要貼牌山寨啊?
這不當場索然無味了嗎?
「教授,你覺得分裂後靈魂碎片,還能算是同一個人嗎?」我看向鄧布利多教授,「或者說,你覺得分裂出來的靈魂碎片能算做獨立的人嗎?」
「從理論上來說,無論伏地魔的靈魂分裂成了多少片,他們仍然都還是同一個人,他也只有一個靈魂,所以,前一個問題的答案應該是肯定的。」鄧布利多教授並沒有因為我堪稱大膽叛逆的學術猜想而驚嚇,平靜地說道,「但我假設你提出這個問題,是因為你心裡有不同的答案?」
我一點也沒有因為面前的人是一個世紀以來最有成就的巫師而怯於表達自己的想法,恰恰相反,我享受這種過程,「我認為已經不是了,或者說,不完全是。」
鄧布利多教授笑眯眯地聽我大膽發言。
「請容我做出一個大膽的假設,原諒我——這可能聽起來有些荒誕,但,」我頓了一下,直白地說道,「假設伏地魔的主魂重塑軀體,而這時又有人幫助魂器擁有了實體,當這兩個『伏地魔』相遇的時候,他們能和睦相處嗎?」
「哦,波琳,這可真是個相當可怕的假設。」鄧布利多教授干笑了一下,但並沒有因此不快,他嘆息,「我想不會。」
當然不會。
即使主魂和靈魂碎片在無形之中有著來自靈魂的密切聯系,但只要他們成了相對獨立的存在,有著不同的思維實體,就絕不可能和睦相處。
你是能想像主魂對魂片百依百順,還是魂片對主魂俯首帖耳?遇到致命危險時,誰會做甘願犧牲的那一個?
食死徒就那麼多,集權向來只能歸於一個人。
大家都是伏地魔,憑什麼就你是黑魔王啊?
「無論對於什麼存在、集體來說,融合都是一個漫長而無望的過程,但分離與隔閡往往只需要一瞬間。」我沉思著,「對於裡德爾的靈魂來說也是一樣的。他們既然已經分開,就確實是不同的人了——即使靈魂上有難以分離的聯系,我想一旦他們相遇,也會對此難以忍受,想盡辦法斷開這種聯系。」
所以說,像伏地魔這種毫無安全感、極度自我為中心,自己都不信任自己的人,到底怎麼會想出制造魂器這種事啊?
他會信任另一個自己嗎?
他會愛另一個自己嗎?
不可能。
萬一真有人復活了某一片魂片,兩個黑魔王站一起,也許能一致對外,但第一個解決的……不也正是另一個自己嗎?
到時候倆伏地魔站一塊兒,這一波啊?這一波是黑魔王打.黑魔王。
鄧布利多聽了會嘆氣,食死徒見了會流淚。
想想就丟人(指指點點)
「所以,波琳,你不會是對伏地魔的魂器產生了同情吧?」鄧布利多教授平靜地望著我。
「不,當然不。」我驚訝地說道,「我從來不同情任何人。」
這句話後,我確實在鄧布利多教授的眼裡瞧見了類似於驚訝與審視混合的情緒,但我對此並不那麼在乎,「關於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自從我有記憶以來,我幾乎從來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情緒,更不可能發生在伏地魔和他的魂器身上。」
但這個答案也許並不那麼討人喜歡,反而處處透露著冷漠。
鄧布利多教授收斂了笑容,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我望著我的校長,「我認為在您這樣經驗豐富的長輩面前裝腔作勢是無濟於事的,真誠以對也許會比拙劣的偽裝更討人喜歡,您不會因為我選擇在您面前展現真實的自己而討厭我吧?」
梅林可以作證,我可是個遵紀守法(?)好巫師啊。
「我從來不會討厭我的任何一個學生。」鄧布利多教授平靜地回答,「我只是很好奇,在作出了這樣驚世駭俗的新假設後,你的新課題會是什麼?」
這就是我們的校長先生,永遠能切中要點。
我笑了起來,泛泛地答道,「有了假設,當然要證實或者證偽。」
「可你選擇把這件事和魂器的下落告訴我。」鄧布利多教授緊緊地盯著我,笑了起來,看上去還是那麼和藹,甚至朝我眨了眨眼睛,「波琳,我的孩子,請你體諒一個老人過剩的好奇心,不要再和我賣關子了吧?」
沒錯,從我決定把魂器的事告知鄧布利多教授後,我也同樣做出了將岡特老宅中的戒指上交的決定,只保留日記本——說真的,這再正常不過了對吧?我又不是純血,黑魔王永遠倒台對我來說才是利益最大化。
至於日記本……他真的應該感謝我,雖然我知道以裡德爾的性格很難做到這一點,他天生就沒有知恩圖報的意識。
也沒關系,我最擅長的就是說服。
「是的,我選擇把這件事告訴您。」我點點頭,「雖然在知識的面前我無比衝動自大,但面對差距時,我還是能判斷可行性的。伏地魔的魂器不是我能深入研究的課題,就算想要驗證假設,我也可以去尋找可行的替代方法。」
「我想你的替代方法應該不會是自己制造幾個魂器吧?」鄧布利多教授開玩笑。
我真的當著鄧布利多教授的面沉思了一會兒。
「唔,我想應該不會。」我回答道,「您知道的,我是學術派。」
我們一起笑了起來,輕輕揭過了這個話題。
「在我帶您去取魂器之前,容我冒昧地提出一個請求——我要事先聲明,這只是個請求,而不是要挾,即使您選擇拒絕,我也仍然會帶您去取魂器的。」我討了個巧,因為即使沒有我的幫助,鄧布利多也早晚能找到岡特老宅裡的魂器,更遑論我們此刻就坐在不遠處。
但我就是賭一個可能。
如果要說這個世界上誰最有可能答應我接下來想說的離譜的條件,那也許就只有鄧布利多教授了。
梅林,從這個角度來說,我確實相當、相當尊敬他。
「我聽說當伏地魔還是霍格沃茨的學生時,您擔任他的變形術教授,並且很早就對他產生了警惕和關注。」我有點緊張地望著鄧布利多,向梅林祈禱他看在魂器的份上不會拒絕,「我不否認我對伏地魔這個人有很大的興趣——當然,不是成為食死徒的興趣,但我確實很好奇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也許您可以解答我的困惑。」
我賭鄧布利多不會拒絕,我覺得他不會。
鄧布利多教授看了我很久。
最後的最後,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也許,我可以給你看一段很多年前的記憶,那個時候,湯姆-裡德爾也不過是個剛剛收到霍格沃茨錄取通知書的男孩。」
作者有話要說:
這段記憶就是孤兒院那段,大家都知道所以下章我就跳了。
老鄧肯定是知道女主還有很多保留的,也有很多猜測和憂慮,但一時確實沒猜到波琳手裡還有一個魂器,畢竟原文裡他和哈利為了找到魂器費了那麼多功夫,誰能想到我給波琳開了掛(x)
而且波琳這人屑就屑在她這人永遠坦坦蕩蕩,讓你一邊感慨這人怎麼這麼屑,一邊又討厭不起來,甚至不覺得她會做出很壞的事。
下章正文完結。
第27章 波琳&湯姆
-30-
德文郡的夏日並不炎熱,穿一件吊帶碎花裙,配上一件紗外套,最好再戴上一頂寬檐帽,清晨時在河邊走一圈,可以盡情享受遠離人煙的寧靜。
奧特裡-聖卡奇波爾村沒有麻瓜社會最常見的忙碌與苦澀,遠離工業與鋼鐵的世界對於放松心情有著顯著的作用,我很喜歡這裡。
當我捏著半袋貓頭鷹口糧回到陋居的時候,仿佛從一個靜謐的世界重新來到了喧囂之中。
一進門就能看見弗雷德和喬治又把羅恩給整了一頓,氣得後者捏著把木湯勺上躥下跳攆著跑;韋斯萊太太正在廚房裡忙著做南瓜面包,暫時沒發現;比爾和查理就坐在不遠處的沙發上,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蠢弟弟們打打鬧鬧;珀西漲紅著臉發號施令試圖讓自己的三個巨怪兄弟安靜下來,但沒人搭理;金妮端著自己的碗快速遠離,一臉的嫌棄。
看到我從門口進來,比爾率先抬了抬手——他耳朵上的耳釘亮閃閃的,一邊耳朵上竟然打了兩個耳洞——他笑著問我,「奧特河邊的風景還好嗎?我記得幾年前你剛來陋居的時候很喜歡那裡。還是說你現在已經不喜歡了?」
我瞪大了眼睛,「梅林——比爾?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昨晚我還沒見到你呢。」
頓了一下,我搖搖頭,「剛剛去白鼬山走了一圈,順便給阿加莎寄了封信。」
「凌晨兩點多的時候回來的。」比爾不甚在意地回答,「干我們這一行的就是得適應這種離譜的作息——妖精們可不會管你是不是要十二點前睡覺。」
因為我提到了阿加莎,他就順便聊了兩句,「我問過了,如果阿加莎在NEWTs裡發揮的不錯,特別是算術占蔔能拿到O的話,肯定能進古靈閣,今年空缺還是挺大的。」
阿加莎畢業前終於選定了就職意向,打算去古靈閣工作幾年,我和比爾寫信提過這件事,算是幫室友打探一下內部消息。
比爾說到這裡,開了個玩笑,「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願意天天熬夜,冒英年早禿的風險工作啊。」
「別胡說八道,要是你掉頭發太多,我可以給你配點生發藥水,你不會禿的。」我瞪他。
比爾作為韋斯萊一家最英俊、最會打扮、最有品味的男人,我絕不允許他是個禿頭!!
「那可太感謝你了,我們的魔藥天才小姐,等到我禿頭的時候,恐怕斯維特牌生發魔藥已經能賣出一百加隆的天價了。」比爾煞有介事地點頭,「梅林,真是太奢侈了,讓我趕緊禿頭,享受一下吧。」
我用力瞪他,不輕不重地踹了他小腿一下,翻著白眼把自己扔進他對面的沙發裡,拍了拍身邊的查理,「真要命,這個家裡最靠譜的男人只剩下你一個了,查理,讓我來采訪你,作為這個家裡最可靠的男人,你現在壓力大嗎?」
查理朝著他的兄弟大笑了起來,「我覺得不賴。」
「我倒是不介意和弗雷德喬治歸為一類。」比爾無所謂地聳聳肩,朝我擠眉弄眼,「不過波琳,你是否還忘記了我們的爸爸——難道可靠的亞瑟-韋斯萊先生還不足夠讓你覺得可靠嗎?」
「這個嘛——」我拖長了音調。
「比爾你在胡說什麼?」金妮的腦袋忽然從我和查理中間冒了出來,她已經吃完了培根蛋卷,一邊拿著紙巾一邊朝她最年長的哥哥翻白眼,「就在昨天晚餐的時候,爸爸還對著《預言家日報》,巴望著能中他們的年度加隆獎,最不靠譜的就是他了。」
P.S.雖然當時我們都有志一同地認為金妮這句話論據充分,無可反駁,但誰也沒想到,就在一個月後,韋斯萊先生竟然真的中獎了。
「我聽說你前幾天托爸爸和鄧布利多教授約見。」金妮拿到了紙巾,體面地把嘴邊的番茄醬擦干淨,然後從後面直接翻進了沙發,擠在了我和查理中間,摟著我的胳膊,「我們還以為你不怎麼推崇鄧布利多教授呢。」
我敏銳地發現了她話裡的盲點,「你和誰這麼以為?弗雷德還是喬治?」
金妮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嚇了一跳,支支吾吾。
「傻姑娘,」我恨鐵不成鋼地看她,「他倆就是想利用你來套我的話呢。」
「哦——」金妮眨巴著眼睛看我,說不出話,「我,我不知道。」
「別聽他們瞎說,」我嫌棄地朝那邊還在打鬧的搗蛋鬼們白了一眼,「我一向非常敬重鄧布利多教授,他是一位非常偉大的巫師,在學術方面有巨大的成就,在魔法發展歷程中有重要意義。」
「但弗雷德說……」金妮說著說著就停了。
「我只是不像你們這樣崇拜他。」我無奈地說道,「事實上,我從來不崇拜任何一個人——即使是梅林本人也不能讓我這麼做。真正能讓我折服並永遠信任的只有知識本身。」
我始終認為這是一個拉文克勞最應當選擇的道路,過度的崇拜只會成為追求真理道路上的絆腳石。
所以,像格蘭芬多那種強烈的個人崇拜,對鄧布利多的絕對信任,我是做不到,也永遠不會做的。
「唉,金妮,你和波琳這個拉文克勞討論這個做什麼呢?」比爾笑了起來,他是典型的韋斯萊家人,長手長腳大個頭,隔著狹窄的過道一伸手,就能一把摟住我和金妮的肩膀,「就算沒有道理的事情,拉文克勞也能讓你相信這是十拿九穩的真理——她們天生就擅長這個。」
「我希望這不是你從哪個前女友身上得出的糟糕經驗。」金妮嘟嘟囔囔,和我一起被他帶得歪歪扭扭,艱難地抬頭朝他翻白眼。
「這我可以作證,」我一巴掌蓋在比爾的臉上把他推遠,從他的魔爪下解救了金妮和我自己,摟著金妮遠離比爾,朝查理的方向靠過去,「自從我入學起,我可就從來沒見過比爾和拉文克勞談過戀愛。」
「什麼?你竟然沒和拉文克勞談過戀愛?」金妮瞪大了眼睛,用失望的目光看著她最年長的哥哥,「我還以為總會有點漂亮拉文克勞被你吸引到呢。」
「你的後半句我不否認。」比爾怪模怪樣,「但為什麼是『漂亮拉文克勞』?金妮,難道在你心裡格蘭芬多的姑娘們就不夠漂亮嗎?我可不允許你這麼妄自菲薄。」
「因為波琳就是拉文克勞啊!」金妮親密地摟著我的胳膊,理所當然,朝她的大哥做鬼臉,「來吧,比爾,讓我看看你會不會說出波琳不好看這種不要命的話來。」
我大笑,假裝凶神惡煞,配合著朝比爾揮了揮拳頭。
「好吧,好吧。」比爾無奈地看著我們倆,認輸,「在我的心裡,你們倆都是世界上最迷人的姑娘了。」
我和金妮抱著笑成了一團。
不遠處,韋斯萊太太終於做好了她的面包,一出門就對上打打鬧鬧的雙胞胎和羅恩,「砰」地一聲把盤子往桌上一扔,怒氣值一秒蓄滿,開放大招——
「喬雷德!弗治!羅納德!」
我們一起噤聲,免得被怒火波及,湊在一起懶洋洋地看好戲。
「媽媽又說錯弗雷德和喬治的名字了。」金妮靠著我竊竊私語。
沙發邊並排的四個腦袋一起發出了竊笑。
第28章 波琳&湯姆
-31-
我走進房間。
「波琳,四點半還有芝士撻,別忘了下來嘗嘗——」
樓下,韋斯萊太太具有穿透力的聲音遠遠地傳過來。
她總是如此慈愛又熱情,生怕任何一個孩子得不到足夠的掛懷,想盡辦法給我們加餐。明明現在時針剛走過一,已經考慮好四點半的下午茶了。
「我知道了,莫麗姑媽。」
我大聲回應,然後輕輕關上了門,反鎖,順便給房門加了五六個驅逐和保護類魔咒,確保不會有那個搗蛋鬼忽然闖入,又或者在門口窺探。
一氣呵成地做完這些後,我回過頭,裡德爾就坐在我的床頭,靜靜地看著我。
他手邊還攤著一本《滑稽古怪變形術大全》——那是我閑來打發時間的快樂源泉,沒想到他會拿起來閱讀,看來他是真的很無聊了。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在日記本裡度過幾十年時光的。
「看起來我該欣慰,你終於有精力來注意我了。」裡德爾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懶洋洋地朝我說道,「實在不勝榮幸。」
他姿態高傲地朝我微微張開手,示意我走上前,投入他的懷中。
我確實朝他走了幾步,讓他的神色多了幾分被取悅到的滿意。
傲慢的滿意。
但就在靠近他之前,我腳步一轉,繞開了他伸出的手,坐在了他對面的飄窗前,踹掉涼鞋,盤腿坐在鋪設好的軟墊上,雙手向後一撐,沒什麼表情地打量著他。
柔軟的裙擺褶皺著落在我的大腿上,遮住了許多,又展現了許多——我不知道裡德爾是怎麼想的,但絕大多數情況下,我做出類似的舉動並沒有什麼別的意味,我只是樂意。
但有的時候,我承認,我就是想看看他那種古怪又不得不克制的表情。
——當然,有時候他不那麼克制,那也不錯。
裡德爾的手在半空中僵了一會兒,很快又若無其事地收了回去,用那種輕微惱怒,但又無可奈何的目光看著我,「壞女孩。」他像是嚴厲的教授在批評頑劣的學生,又像是無奈的情人半真半假地抱怨,不輕不重,曖昧又疏離。
他直白地緊盯著我,侵略性十足。
你甚至很難分清這到底是獵人看待獵物的目光,還是情人望著愛人的眼神。
又或者,兩者兼有。
無論到底是那一種,我的虛榮心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這麼說來,我和裡德爾真是截然相反的人,他從我偶爾紆尊降貴的順從中得到滿足,而我則往往被他無時無刻不在的冷酷、凶狠與悖逆取悅。
怎麼看都是我更賺。
我朝他笑了起來,懶洋洋地招招手,頤指氣使地示意他到我身邊來。
裡德爾明顯對我的召之即來感到格外不適——他好像天生如此,只允許自己支配別人,但絕不允許旁人來支配他,高傲得沒邊。
但他皺著眉,不情不願,紆尊降貴地起身,慢吞吞地走了過來。
他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捏著我的下巴,如同傲慢的恩賜般,低下頭,強硬地吻我。
我仰著頭,伸手摟住他,想起身,但他另一只手嵌在我的腰間,不許我動彈,只容我被動而束縛地被他馴服。
我不喜歡這樣。
我不輕不重地扯了一把裡德爾的領帶,他順勢向前傾,膝蓋撐著軟墊,把我卡在中間。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不加掩飾地看著我,欲望在他幽黑深邃的眼瞳下蔓延。
但我今天要做的事情不能任由氣氛快進到只能容得下喘息的溫存與征服。
現在不。
「湯姆,」我聽見自己語調正經地說著,「我想,我們之間還有一件很嚴肅的事沒有說清楚,請你嚴肅地回答我。」
梅林,我真像個念誦的修女——我快憋不住笑了。
裡德爾的神情果然頓了一下。
他皺著眉等我繼續說。
我長久地凝視他,直到他耐心耗盡,滿面不耐地望著我。
終於,我開口,堵住他已到唇邊的催促,只有一個簡單的詞彙。
「阿加莎。」我輕聲說道。
裡德爾神色幾乎沒什麼變化,只是不耐地挑了挑眉,「阿加莎?那是你的室友?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還是說,」他拖長了音調,用潛伏的毒蛇般的眼神打量著我,「你覺得這會和我有什麼關系?」
我看不出他到底是裝的,還是真的與此毫無關系。
「和你有什麼關系。」我重復著,我太熟悉他,他也太熟悉我,這讓謊言變得撲朔迷離,讓欺騙也變得只取決於你願不願意相信。
我輕聲笑了起來,「你說呢?湯姆,除了你,我想不出還有別的可能。」
「所以你懷疑我對你的室友做了什麼。」裡德爾猛地站直了,居高臨下,冷冷地望著我,如果我還能確定我的眼睛沒有出問題的話,也許我甚至會說,他的臉上掛著被背叛的慍怒與屈辱。
多好笑,他覺得是我背叛了他。
只要我對他有所質疑,稍稍戲耍他,又或者忽略他,他就會感受到深深的冒犯,無論我的行為究竟是否合理。
因為在他的心裡,他理所當然應當成為任何人、任何事的例外。
可惜的是,沒有任何一個凡人能滿足他的全部要求,即使為他奉上整個世界,他也只會理所應當地視作尋常,甚至嫌你給得太少,我有時真可憐那些追隨他的食死徒,即使你為他蹲了十年阿茲卡班,他恐怕也不會對你有所不同。
他被欲望充斥,永不滿足,因此屈辱感如影隨形,貫穿他整個人生。
他會覺得我的懷疑是一種屈辱、冒犯和背叛,我簡直一點也不意外。
但我知道是他——即使沒有任何證據,即使他不承認,但我對他的了解甚至可能勝過他自己。
我能感覺。
裡德爾輕聲說,「容我冒昧一問,到底是什麼能讓你一邊朝一個你完全沒有投以基本的信任與尊重的人施以柔情蜜意,一邊在心裡冷酷狠辣地揣測他的每一個言行?」猩紅的光芒在他的眼中冷酷地閃爍著。
他尖銳而刻薄地冷笑了一聲。
「如果這會讓你感到迷惑,那麼我想你是時候審視一下自己了。」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輕柔得像是夜鶯的吟唱,太輕、太輕,平靜,但滿是嘲弄,「湯姆,我想可能從來都沒有人教過你,以至於你始終不知道一件對於在人類社會中生存非常重要的事——每當你覺得屈辱的時候,你大概從來沒想過你究竟是否配得到別人的信任和尊重。」
裡德爾的神色扭曲了一下。
「所以,」他回我以更尖銳嘲弄的冷笑,惡狠狠地看著我,可怖的猩紅眼睛閃爍著冷酷的光芒,「無所不知小姐看起來是想教我怎麼在人類社會生存下去,教導我——伏地魔,如何獲得別人的信任和尊重。」
裡德爾冷笑了起來,「我只能說,這可真讓人笑掉大牙。」
一種緊張的沉默在我們之間蔓延。
我用一種難以捉摸的目光凝視著他。
我得承認,這一次我確實沒法從他的反應中得出准確的結論,我拿不出證據,也無可佐證我的猜想。他如此狡猾,又如此傲慢,理直氣壯地把我對他的哪怕一絲不信任都當作是一種冒犯——雖然我早就意識到了裡德爾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此刻我也仍然感到新奇。
不知道他到底信不信,又或許旁人不能理解,但我確實為他的傲慢、狡猾、冷酷,甚至於過分敏感的屈辱感而深深著迷。
越危險的東西,有時往往越動人,越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往往越讓我好奇。
其實我並不是非得要一個確定的答案,過去的既定事實我不在乎。
我想要的是永遠杜絕這種可能。
「湯姆,」我軟化了神情,輕輕嘆了一口氣,「為什麼我們每次想要聊一聊的時候,總會莫名其妙變成爭吵呢?」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無所不知小姐或許得問問她自己,」他嘲弄地說著,冷笑起來,「畢竟我的答案對你毫無意義。」
我靜靜地凝視著他英俊而冷酷的臉,緩緩起身,疲倦地伸出手,松松垮垮地環住他的脖子,在他空洞而冷漠的目光裡,安靜地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撒嬌似的輕聲抱怨,「你知道嗎,你這人真的太驕傲了。」
裡德爾沒有任何反應,我能感覺他可怖的目光仍然停留在我的身上。
我用臉頰輕輕蹭了蹭他的側頸,半真半假地說道,「有時候我真討厭你這樣,所有靠近你的都會被灼燒,直到毀滅。」但我頓了一下,又輕輕笑了一聲,臉頰貼在他的鎖骨上,低聲說道,「但也叫人……如此著迷。」
裡德爾沉默了很久。
他垂在身側的手終於動了一下,落在我的腰間,不輕不重地摟著我,另一只手落在我的腦後,順著我垂落的頭發,緩緩地撫過。
「波琳,」他冷淡地叫著我的名字,聲音輕柔如毒蛇的嘶鳴,「有時候我真搞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麼。」
我微微偏頭。
裡德爾的側臉就在我的面前,近在咫尺,只要我微微抬頭,就能吻上他的面頰。
他的神色比方才緩和了一點,幽黑的眼瞳沉沉地凝視著我,「你真的什麼都不在乎嗎?」
我忡怔了一下。
「權力、人脈、力量、財富,」他用冷酷而輕慢的語調一一細數,「我們如此相似,強大的天賦,過人的能力,世界理應為我們這樣的人征服,可你卻如此輕慢地對待你自己,你能輕易獲得任何東西,但你就是不這麼做。」
他微妙地重復了一遍,「但你就是不。」
裡德爾幾乎是全神貫注地緊緊盯著我,等著我的反應。
他看起來幾乎有些陰沉,像是想把握住什麼卻又總握不住,他一字一頓地說著,「波琳,告訴我為什麼,你究竟在想什麼?不可能,不會有人什麼都不想要,除非他是個死人。不要告訴我你真的什麼都不在乎。」
我幾乎是迷惑地望著他。
「我想要什麼?」我微妙地重復著,既惱火又得意,很難說清這到底是為什麼,也許我既希望他了解我,又享受看著他努力探尋卻一無所知的高高在上,「湯姆,我以為以你的聰明,應該早就知道我想要什麼了呀。」
我側著頭靠在他的頸窩,幾乎是懶洋洋地說道,「我想要的只有知識,你真的不明白嗎?」
裡德爾用難以忍受卻又極力克制的語調,相當惱火地說,「……知識,知識?你如此輕易地獲取知識,能用它們達成任何你想要的一切,卻什麼也不想要?只有知識?波琳,別告訴我這是真的吧?」
很遺憾,這就是真的。
「湯姆,我說的是否是真話,我想你過去的半年裡已經對我有了足夠的了解,足以支撐你判斷我此刻究竟是否坦誠。」我淡淡地說道,有點不快,加重語氣強調,「我是個拉文克勞,你早就知道。」
「我早就知道……」他輕聲重復著,甚至像是一片空蕩蕩的失落,但片刻後他又開口了,語調又變得冷酷,「我當然早就知道,我只是不相信這世界上真的會有你這種……人。」
他說得近乎咬牙切齒,但好像千言萬語到嘴邊,最終只能輕飄飄地放下。
我凝視他,他也用猩紅而空洞的眼睛凝視我。
「你以為你是風嗎?」他冷冰冰地譏笑了一聲。
沒頭沒尾,簡直不像是他會說的話。
但就好像真的有一陣輕風吹過,拂去我所有困惑和不解,那仿佛覆蓋著斑駁黃沙的答案忽然變得無比清晰,只要我伸出手,就能將它抓在手中——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迷戀我。
他把我當成同類,他認同我、迷戀我,止不住地關注我。就像他對我的吸引一樣,他也無法擺脫我對他的吸引。
他難以忍受我的對伏地魔的嗤之以鼻,不喜歡我和他背道而馳的選擇,厭惡我一切不夠認同他的行為,不僅僅是因為他過度的控制欲和權力欲,也為了我這個人本身。
他把我比作風。
只能經歷,但無法握住的風。
「所以……」我抬起頭,凝視著他,嘴唇輕輕顫了顫,但什麼都沒說。
裡德爾討厭任何人對他過於了解,更排斥任何人掌握的他的心理。
他恐怕更討厭喜歡、愛、迷戀這樣的字眼,因為這是他永遠也無法掌握的東西。
即使他把對我的感覺視作「一個擁有正常生理機能和欲望的男人正常的衝動」「生而為人的煩惱」,我也一點都不意外。
這就更讓人絲毫不為他過度的屈辱感而意外了。
在我的面前,他既控制不了我,也無法完全控制他自己。
他當然會感到屈辱。
無能感和無力感會讓他倍感屈辱,讓他想要擺脫我、掠奪我,甚至毀滅我。
裡德爾就是這樣的人,天性裡帶著掠奪,掠奪他一切想要的、不想要的東西,如果得不到,就會毀掉。
任何人都很難、很難留住他,要麼逃離他,然後被毀滅,又或者留在他身邊,被毀滅。
我決定永遠不把這些話告訴他。
「所以,」我跳過這個話題,引向我真正想要提及的地方,輕聲說道,「這就是你把自己制作成魂器的原因?」
裡德爾摟在我腰間的手忽然變得非常用力。
他面無表情地望著我。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他輕聲說道。
「四個月前。」
「四個月前。」他輕聲重復著。
我凝視著他,伸手把玩他的發旋,但被他一把握住,緊緊地攥著,仿佛要把我捏碎了融進自己的骨肉。
「哈,真是好樣的,」裡德爾像是被激怒了,眼睛如同燒紅了,惡狠狠地望著我,卻擠出一個笑容——又是那種睥睨的譏笑,充滿著冷酷和惡意,極盡嘲弄,比暴怒更加可怖,「早就知道了我的秘密,但卻裝作一無所知,裝出一副迷戀我的樣子,與我親密、羞辱我。看著我被你耍得團團轉,你一定得意極了。」
「了不起,」他的聲音冰冷到極致,輕得像是風吹過刀尖,「真是了不起。」
「那麼,了不起的斯維特小姐可否告訴我,」他面無表情,「究竟有何不凡的獎勵,值得你這樣大費周章,愚弄一個無法逃出你的掌握的殘魂?」
我靜靜地注視著他。
如果在今天之前,也許我會胡亂編一個理由,享受他倍感屈辱、卻對我對他的迷戀一無所知的神情。我實在不是一個合格的女友,也不是一個體貼討喜的情人,真心夾雜謊言,謊言又包裹著真心,我玩弄這種樂趣。
但……
「我不知道,」我輕聲說道,「如果在今天之前,也許我會告訴你,是想白嫖你的學術經驗和成果。」
裡德爾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冷笑。
「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充耳不聞,自顧自說道,「我不確定,但我想,也許是因為我迷戀你。甚至,或許對於某些人來說,這甚至能稱得上是愛情了。」
——當然,後半句只針對那些對愛情要求不高的人。
在今天之前絕對不能算是,但在今天、在這段談話之後,至少在我的定義裡,這已經是我能給出最多的東西了。
迷戀、激情、探索欲、對未來的規劃,以及最重要的……
一點點坦誠。
既然我的玩弄和捉摸不定讓他感到屈辱,也許嘗試著讓他認為能夠一定程度地把握我,才是和他長久相處的唯一辦法。
一定程度。
他在我身上感受到的吸引和迷戀,對我的好奇和探索,會讓他感受到失控,而失控讓他屈辱。當屈辱漸漸滋生,終有一日會將他淹沒、吞噬,讓他遠離我、試圖毀滅我,憎恨我。
除非……讓他感覺他一定程度上把握了我的心理。
給他掌控感,給他安全感,滿足他的部分控制欲和權力感,讓他能安心地放任自己享受與我同等的迷戀和吸引。
但又不能讓他感覺完全把握了我的心理。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就是個頭號混蛋,他心安理得地享受所有被他征服的東西,從不感激,只會感到不夠滿足。就算你奉上你的全部世界,他也只會嫌你擁有的太少,但如果你稍有半點出於一個人的最基本的保留,他就會感到暴怒和屈辱。
被他征服的人在他心裡是毫無吸引力可言的。
想要一直留住他,而不會發生類似阿加莎的事,我必須坦誠,但也必須保留,把一部分的主動權交給他,讓他認為只要繼續他就有機會征服你,掠奪到他想要的東西,但實際上永遠不可能。
——恰巧,這對於我來說並非難事。
我只需要坦誠我真實的想法,就完全滿足這條件。
而我和裡德爾最本質的區別,也許就在於我從不害怕坦誠,更不害怕被人了解。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我最充分的安全感。
裡德爾瞪著我,幾乎要發出介乎驚駭與輕蔑混合的譏笑,「如果你管這叫做『愛』的話——」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耐煩地打斷了他,「我也不是鄧布利多的信徒,我從沒說過『愛比任何魔法都強大』這種傻話,我也衷心希望你能明白,不是每個人的愛都像鄧布利多形容的那樣無堅不摧、純潔無暇的。」
他詭異地沉默了,等著我繼續說下去。
「我也不確定,我從來沒遇到過這種事,」我用審視的眼神看著他,「但我可以確定的是,即使這確實是愛,對你來說也並非好事。想必你也明白我是什麼樣的人,我的在意和關注對絕大多數人來說反倒是一種不幸。」
「我仍然會嘲弄你、欺騙你、愚弄你甚至傷害你,我的愛從來不會親密無間、毫無保留,」我冷淡地說道,「但這確實是愛,我在乎你,不是羞辱。」
「聽起來你的愛比羞辱更可恨。」裡德爾譏笑了起來。
但奇異的是,他的神情竟然比從前更平靜了下來。
「你說得也沒錯。」我承認,「一個高傲又強勢的混蛋當然給不出什麼高貴的愛。」
他不再說話,抿著唇,靜靜地望著我,像是等我再吐露些什麼。
但我不打算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了,我固然不是裡德爾,但也不是鄧布利多。
「你制作魂器的時候有沒有想過,當主魂還在的時候,魂器卻也強大了起來,那時會怎麼樣呢?」我彬彬有禮地問他,「你們會商量一下幾年輪換一屆黑魔王嗎?」
他僵著臉瞪我。
我懶洋洋地笑了起來,「湯姆,難道你會向另一個自己俯首嗎?」我松開摟著他脖子的手,向後一仰,坐在了飄窗台的軟墊上,拿我剛塗了鮮紅的指甲油的腳趾輕輕勾了勾他的小腿。
他低著頭直直地望著我,眼裡像是有火光。
「每個魂器被制作後都有著不同的經歷,不會相通,你真的覺得你們還是同一個人嗎?」我懶散地把玩著頭發,沒有等他的回答,極盡嘲弄,「了不起的裡德爾先生,你是否覺得沒有足夠的對手,讓你本該成為傳奇的人生少了許多耀眼的光彩,所以必須得分裂自己的靈魂,營造出天生宿敵的宿命感——梅林,你真該去學吉德羅-洛哈特寫小說,如果你進軍暢銷書行業,那還有別的作家什麼事啊?」
裡德爾用可怖的眼神凝視著我。
他報復性地捏緊了我的手腕。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但我不是那麼確定,」我抽了兩下,沒能收回我的手,也就不去管,任由他緊緊地攥著。
我傲慢地審視他,「也許當初我猜錯了,你並不是真的厭惡鄧布利多,而更像是個得不到信任和關注的小男孩,渴望自己崇拜的教授能對自己有些贊賞,可惜無論如何也無法如願,只能在這股扭曲的崇拜下生出憎惡,表現得好像痛恨而不屑——不然,我實在無法解釋你為什麼非得和鄧布利多教授對標,就像他有個格林德沃一樣,也得給自己搞出幾個相愛相殺的宿敵。」
裡德爾幾乎要用目光將我揉碎。
他的眼底閃過暴戾的猩紅。
我懶洋洋地笑了一笑,見好就收。
「退一步說,也許你仍然覺得你們是同一個人——」我輕聲說道,「可你這樣驕傲,真的能接受世界上有六個同樣的你嗎?」
「聽起來你像是有什麼高見。」裡德爾冰冷地說道,聽起來相當咬牙切齒。
「我只是覺得,既然你想要追求的是永生,未必只有魂器一種辦法,更何況作為這一片靈魂的你也並不能真正的永生。」我終於笑了起來,「既然想要找尋被藏在無數知識中的永生秘密,你為什麼不選擇一個拉文克勞呢?還能有誰比我更具優勢?還能有誰比我更有這個能力?」
「聽起來,」他古怪地瞪著我,「聽起來這個主意倒是不錯。」
他頓了一下,「但那個我擁有權勢和力量,跟著你能有什麼呢?」
「不好意思?」我笑了起來,「你是打算把阿茲卡班,還是那些在法庭上竭力聲稱是被你妖術迷惑的人稱作你的權勢?聽起來真是相當偉大。我真好奇,如果你和主魂同時出現,他們到底會吻誰的袍子,高呼黑魔王呢?」
他慍怒地瞪著我。
「你能擁有我。」我傲慢地望著他,「我想,這一句已經足夠我表明優勢了。」
「擁有你?」他咀嚼著這個詞。
「如果哪天我們進了阿茲卡班,我也會在裡面和你一起研究永生之術的。」我玩笑,「也許你會為此心動一下?」
裡德爾還是面無表情地看著我。
我微微地笑了。
「如果你真的相信我的選擇,」在我漫長的凝視下,他終於開口,冷淡、嘲弄又高傲,「那我選擇相信你,畢竟,我也別無選擇,不是嗎?」
我凝視了他一會兒。
「那麼,」我輕聲說著,傾身緩緩湊近他,輕軟的吐息吹在他冰涼的皮膚上,又暖融融地散在我的頰邊,將我和他的臉頰一起熏起淺淡的紅暈,「我也選擇相信你。」
裡德爾的眸色幽黑得如同靜謐的夜色。
他毫不掩飾、直接地望著我。
我饒有興趣地望著他,玩弄般伸手,然而還沒觸及,身後的玻璃窗就忽然響了起來。
一只雪鸮叼著信,隔著玻璃窗好奇地望著我們。
我和裡德爾的動作同時頓了一下。
他的臉色黑得就像莫麗姑媽的烤箱托盤底,凶狠地瞪著我拆開信封。
「我想,了不起的波琳小姐應該不會像上次那樣,把正在和她親密的人直接鎖回日記本裡,假裝什麼事也沒發生吧?」
我已經拆開了信封,NEWTs的成績單掉了出來。
「簡直沒有新意。」我的唇角微微勾了起來,虛情假意地抱怨,「12個O,意料之中,真沒意思。」
我抬頭,裡德爾惡狠狠地瞪著我。
我大笑,扔開信封,伸手,環住他的肩膀。
裡德爾用力摟緊我的腰,毫無猶豫與溫存地吻上我的唇。
一場烈火,予我瘋狂、冷酷,與毀滅。
樓下客廳裡的大時鐘當當當地響過四下,在錯亂的呼吸間,我若有似無地吻了一下他的耳垂,輕聲說道,「湯姆,你好像一直都是贏家。」
他愉悅的輕笑沉沉地吹過在我耳邊。
「但……」
我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垂下頭,倦怠而懶散地埋在他的肩膀,把最後的語句留給我自己。
但——
這一次,我才是贏家。
而在遙遠的大西洋上空,一只默默無聞的貓頭鷹,正在投遞一封唯有寄信者本人知道內容的信件。
TO阿加莎
【見信好。有關古靈閣招聘信息已隨信附上,注意審核時間和要求,希望能和NEWTs成績單一起到達。
另外,我一直很擔心你的身體狀況,答應我,如果有一天你願意傾訴,請一定要詢問鄧布利多教授,如果說誰配得上一個拉文克勞最後的信任,我認為他是唯一人選。
愛你的,波琳。】
兩天後,收信者將收到它,但她當時什麼也不會放在心上。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當黑魔王重新卷土歸來,當她在惶恐和不安中想起這封信。
她會重新拿起它,順著它的指引,帶上一個拉文克勞最鄭重的信任,去尋找那個永遠可靠的老人。
這可能也是我漫長而瘋狂的求知路上,唯一一次給自己上保險。
【正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啦!!
首先慣例求作收,收藏我的專欄,收藏它!!
不V的文求作收再正常不過了對吧(理直氣壯叉腰)
然後就是一些可能有問題的解答:
1.阿加莎的事是怎麼回事?
裡德爾覺得無法掌控波琳,日記本在她手裡很可能一輩子都是小霸王點讀機,再加上波琳混蛋的態度讓他感到很屈辱,所以他積極自救(?)的行為。
被波琳發現後及時收手,痕跡處理得很干淨,到最後波琳都沒法確定地說這事是他干的。
波琳清楚這一點,所以也不追究,她只負責保證下次不會再有這種事發生。
2.番外有多長,會有尾氣嗎?以後還寫hp嗎?
番外可能有10章左右,沒有尾氣,因為綠江不允許,所以我沒點這個技能點。
以後肯定還寫HP,但要到明年下半年了,接下來會去恰飯,所以建議收藏我的專欄,開了HP早知道!!
一定要去收藏啊嗚嗚嗚
第29章 波琳&湯姆
作者有話要說:
【從本章起所有番外均使用第三人稱,
文風各有不同】
【羅馬尼亞篇努力走原著風,
1940篇走校園甜餅風(?)
1950篇走曖昧向】
-32-
靜謐的月光照在羅馬尼亞的土地上,冰涼的寒氣無孔不入,甚至能讓人想起攝魂怪。
哈利下意識地握緊了口袋裡的魔杖,環視了一周。
「教授,你還沒說我們到這兒來做什麼呢?」
哈利疑慮重重地看著兩側茂密的叢林,高大到奇異的灌木在呼嘯的寒風裡輕微擺動著,像是有無數怪物潛藏在周圍蠢蠢欲動。
「啊,我確實還沒告訴你。」鄧布利多愉快地說道,「我想我大概能很高興地告訴你,我們來到這裡是為了拜訪一位朋友——不止是我的,我想你和她的交情應當也能說得上不錯。」
她?和他交情不錯?
哈利想不出鄧布利多說的究竟是誰。
「我不明白你說的是誰,教授。」他一頭霧水。
鄧布利多把他從德思禮家帶出來,幻影移形到了這個像是荒郊野外的地方,哈利甚至懷疑這裡是哪片森林。
「這兒就是神秘與豐饒的沃土,羅馬尼亞的牧羊人森林,哈利,它還有另一個名字,特蘭西瓦尼亞的百慕大三角。」
哈利還是沒有搞清楚這裡和他有什麼關系,他吃了一驚,「所以,教授,我們現在已經不在大不列顛了,是嗎?」
鄧布利多笑了,他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哈利的肩膀,用旅行鬥篷緊緊裹住脖子,「是的,哈利,我們現在在羅馬尼亞。」
但——但他們來這到底是為什麼?
哈利實在給搞糊塗了,他匆匆跟上鄧布利多的腳步,絞盡腦汁,試圖從記憶的邊角中找到有關於這片陌生的森林和國土的痕跡。
羅馬尼亞,羅馬尼亞……查理?
難道鄧布利多是在說查理-韋斯萊?他記得羅恩的第二個哥哥就在羅馬尼亞研究龍。
但鄧布利多為什麼會帶他來找查理呢?
當他們匆匆走過數條被高大樹木環繞的小徑,眼前的景色與先前並沒有任何不同。
但就在哈利以為還要跟隨鄧布利多走上很久的時候,後者忽然停住了腳步。
「教授?」
鄧布利多忙著在鬥篷口袋裡翻尋,好像在尋找著什麼東西,「別著急,哈利,讓我來看看它到底在哪……啊,終於找到你了。」
他從裡邊衣袋裡找到了他想要的東西,那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黑晶方匣子,看起來有點像是麻瓜們最時髦的移動電話,但要比移動電話要小得多。
「偉大的發明。」鄧布利多欣賞地看著那個黑晶小方匣子,饒有興趣地評價,「可惜造價太貴了——如果能夠普及,我想整個魔法界都會為之震蕩,不是嗎?」
哈利可沒看出來這個小方匣子到底有什麼能讓魔法界震蕩的地方。
他仔細辨認著方匣背面的花紋,試圖找出一點頭緒,「……這是古代如尼文嗎,教授?」
「啊,古代如尼文,煉金術特殊符號,以及一些很少有人會用到的特殊符文,當然,這些都是NEWTs不需要考到的內容,事實上,沒有任何一場考試會需要用到這些內容,因為它們實在太偏門,也太晦澀了。」鄧布利多笑了起來。
哈利看見他用拇指在那個黑晶小方匣子上輕輕點了兩下,那黑漆漆的表面忽然亮了起來,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芒,一個圓頭圓腦的卡通小人——哈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梅林,一個卡通小人——出現在了方匣子的表面,朝鄧布利多體面地鞠了一躬。
「你好,伊卡洛斯。」鄧布利多的語氣就好像這個卡通小人是個活人似的,他禮貌地說道,「可以請你幫我們打開恐懼之門嗎?」
哈利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但很快,叫做「伊卡洛斯」的小人朝鄧布利多深深地鞠了一躬,「如您所願,尊敬的鄧布利多先生。」
當伊卡洛斯的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一陣劇烈的狂風從四面八方吹過,哈利不得不捂住自己的頭發,以免它們在這猛烈的狂風下飛得七零八亂。他們的袍子被這狂風吹得一鼓一鼓,發出呼啦啦的響聲。
恢宏而高大的建築群出現在他們面前,就像是旅人口口相傳的海市蜃樓一樣,在靜謐的月色下,顯得虛幻而飄渺,又讓人心馳神往。
站在它的面前,你會情不自禁地想起無數神話故事中的仙境。
神秘之鄉。
「哦,沒想到他們現在把它變成了這個樣子。」鄧布利多顯然也有些吃驚,他新奇地打量著眼前的海市蜃樓,「我上次來的時候,他們還只是一些普通的建築物。」
「歡迎來到巴卡伊。」夢幻般的聲音從他們身邊響起。
哈利嚇了一跳,捏著魔杖猛地回過身,一個銀發紅眸的女人朝他們走來,就像是周圍的建築一樣,她的身形也虛幻透明,更像是鬼魂,而非真實存在的人。她用飄忽的語氣說道,「世界上最耀眼的東西是高懸頭頂的太陽和無所不在的知識,迷途的旅人,倘若你不怕雙翼融落的痛苦,不怕默默無聞地跌落無盡深海,那麼這裡將是你最好也是最終的歸所。」
哈利被她詭異的語氣說得心裡發涼。他不安地看了鄧布利多一眼,試圖得到一點提示,但鄧布利多只是愉快地笑了,跟隨這個銀發的女人走向虛幻的建築。
他們走到其中一棟像是一只巨大的飛鳥的建築前。
「兩位訪客,成年男性巫師一人,未成年男性巫師一人,正在申請傳送。」
「申請已通過,請靜立三秒,等待傳送。」
呼嘯的風聲在他們身邊吹響,哈利的劉海被吹得飛了起來,糊得他睜不開眼睛。
他伸手去撥,但風很快就停了。
他們真的站在了一片恢宏的建築前。
三只長耳朵的兔子穿著背帶褲,從他們身邊蹦蹦跳跳地跑過,拍著手唱著讓人聽不懂的歌;寡淡的霧氣把自己卷成一團,溫柔地裹在玫瑰花上,像是在守護;金燦燦的果實沉沉地掛在如茵的枝頭,盛開的花朵裡精致的小精靈酣甜地沉睡……
「簡直像是童話。」哈利喃喃。
「哦,確實,我們在創造他們的時候采用了很多麻瓜童話作為靈感來源——真感謝巫師保密法,讓我們省了一大筆版權費。」有人站在他身後,聲音輕快地說道。
哈利猛地回過身。
他瞪大了眼睛,「哦——」他完全沒有想到,看上去不知所措極了,「斯維特,我是說,波琳,你怎麼……哦,我想起來了——羅馬尼亞!」
哈利真懷疑他怎麼竟然沒能第一時間想起來。
羅馬尼亞,當然,提到羅馬尼亞,除了查理,他本該在第一時間想起來的,羅恩的表姐波琳-斯維特當然就在這裡工作,去年暑假在陋居的時候,赫敏和金妮甚至還聊過這件事!
波琳朝他笑了起來,「能在這裡見到你和鄧布利多教授這樣的訪客,真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當然,絕大多數時候,我會選擇拒絕訪問申請。」
哈利意識到波琳看起來對他們的到來早有准備。
「對於已經畢業了的學生,我傾向於請他們直接叫我的名字,波琳。」鄧布利多說,「對於你願意見我們這件事,我想我也感到非常高興。」
「您淵博的學識和過人的能力永遠值得我的尊稱。」波琳巧妙地恭維,「您應該明白的,一個拉文克勞如我,向來是沒有辦法抗拒自己對於一位傳奇大師的敬意的。」
「看看周圍的這一切吧,波琳,」鄧布利多愉快地說,「我恐怕任何一個能做到你所做到的事跡中的一樁的人,都沒有必要如此自謙。」
哈利看見波琳的唇角微微勾起了一點弧度。
「關於這個,」她模棱兩可地說,「我想您過於誇大了我的能力,實際上,這全靠我的前輩和同事們出眾的學識和能力,而我——作為一個剛剛投入工作三年的普通新人,實在不敢自誇對此有什麼傑出的貢獻。」
「我親愛的波琳,」鄧布利多似乎覺得很可笑,說道,「如果我之前從未來過這裡,我想我可能會附和你的。」
波琳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而,事實就是,我所做的比起這些成果確實微不足道。」
她像是沒興趣討論這個話題了,朝他們露出時尚雜志封面女郎般迷人的微笑,「也許你們有興趣和我一起參觀一下這裡嗎?」
「我想我們並不趕這點時間。」鄧布利多說,「為什麼不呢?」
波琳笑了起來。
她伸出手,親熱地攬住哈利的肩膀——哈利的臉忽然漲紅了起來,「來吧,哈利,哪個在麻瓜世界長大的孩子沒有一個童話世界的夢想呢?也許你可以看看我們最新的研究,我覺得相當不賴。」
她說著,微微彎下腰,朝身邊經過的一隊背帶褲小兔子伸出手,彬彬有禮地說,「你好,尊敬的啦啦隊長,我是波琳-斯維特,請問你們現在急著去為誰加油?」
打頭的背帶褲小兔子停了下來,跟在它身後的兔子們也都紛紛停下了。
背帶褲小兔子啦啦隊長就像個真正的人一樣,摘下頭上反戴的棒球帽,朝波琳深深地鞠了一躬,表情嚴肅地回答她,「你好,斯維特博士,來自沼澤的多多鳥正要進行第二次換毛,我們要去給它加油打氣,情況緊急,無法和您長聊,請您諒解——如果我們不能及時趕到的話,它就該換完毛了。」
哈利差點笑出聲。
但波琳沒有笑。
她同樣神情嚴肅地朝背帶褲小兔子隊長點頭,好像真的得知了什麼重大緊急的事情,鄭重地說道,「那就拜托你們了,請一定順道帶上我的祝福。」
背帶褲兔子們紛紛朝她鞠躬,然後一起反戴上棒球帽,蹦蹦跳跳,集體唱著歌走遠了。
波琳直起身。
「哇哦,」哈利干干地說道,他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請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就只是……哇哦。」
「我明白,我明白。」波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見到它們的人確實會感到荒誕,但只要你足夠了解它們,就會意識到它們的有趣。事實上,我在建議我的同事創造它們的時候,借鑒了《愛麗絲夢游仙境》裡兔子先生的靈感——或許你發現了嗎?」
除了它們都是兔子,哈利實在想不出它們能有什麼聯系。
「哦,那也不重要,畢竟我也不太記得這本書到底講了什麼。」波琳揮手,「總之,這些兔子雖然看起來很荒唐,但確實是非常成功的創造——具體我短時間內恐怕無法和你細述它的作用和代表的成就,總之,它同時對神奇生物研究和變形術有著重要的作用。」
到這裡哈利還能聽明白,但波琳又說了一些有關於兔子的話,涉及到了不少專業詞彙。
哈利聽得一頭霧水。
但看波琳的樣子,就好像對此理所當然,覺得哈利完全能聽懂她在說什麼的樣子。
他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難道真的是他學習不夠認真,以至於無法跟上正常霍格沃茨學生的知識水平?
「我恐怕以你現在的造詣,即使是你心中最淺顯的知識,普通巫師也很難聽懂了。」鄧布利多及時解救了哈利,「波琳,你不能要求每個巫師都是你。」
波琳頓了一下。
「知識的詛咒……我想,也許你是對的,教授。」她神情有些微妙,緩緩地說,「雖然這樣的話從你的口中聽見,是一種相當古怪的體驗。」
「你總是過分謙卑,」鄧布利多說,「我並不比你所知道的更博學。」
如果哈利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的話,他甚至會說,聽到這話時,波琳的神情竟然顯得相當——輕蔑。
「得了吧,教授,」她桀驁不馴地說,態度相當傲慢,但說出來的話簡直讓人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褒還是貶,「如果你認為我已經糊塗到不能分辨其他巫師的能力和腦子,無法看出誰才是真正的殿堂級大師,那你盡管在這些細枝末節的瑣碎上糾正我好了。」
哈利不知所措地來回打量著他們。
「既然我們無法在這個問題上達成統一意見,為了避免羅馬尼亞的夜色無法遮住我通紅的臉,我覺得我們還是聊點別的話題為妙,你認為呢?」鄧布利多平和地說道。
波琳抱著胳膊看了他們一會兒。
「那麼,」出乎哈利的意料,她很爽快地答應了,「不妨讓我聽聽你們的來意吧——不瞞你說,教授,對於你的來意,我或許心知肚明,但哈利-波特為什麼會來這,我想我可就糊塗了。」
「我想我很欣慰,至少我們能在前一個問題上達成共識。」鄧布利多微笑了起來,「我得說,波琳,絕大部分時候,你表現得可比我們都認識的那個人要坦率得多。」
波琳黑曜石般的眼睛裡閃爍著似笑非笑的輕嘲,她似乎很清楚鄧布利多說的到底是誰——盡管哈利始終一頭霧水,「真讓人難以分辨,你究竟是在誇獎我,還是想要嘲弄我。」
「看來我們對於我們共同認識的那個人的坦率度抱有相同的認知,」鄧布利多說,「又或許,你會稱他為你的朋友?」
「男朋友。」波琳糾正。
哈利第一次見到鄧布利多教授露出類似於惡寒的表情,他看起來就像是看見別人吃了一只鼻涕蟲,「哦——哦,」鄧布利多緩緩地說,「事實上,這確實遠遠出乎我的意料。」
波琳像是被逗樂了,她放聲大笑,「你一定是認為我瘋了,教授,我不否認這一點——如果你願意認為有的人天生就是瘋子的話。」
哈利相當好奇波琳的男友究竟是誰——他是說,究竟誰能讓鄧布利多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很難否認我的震驚,」鄧布利多慢慢地說道,「因為在我的印像裡,湯姆-裡德爾並不是個……會愛上什麼人的好戀人。」
哈利難以掩飾他的震驚,「等等,湯姆-裡德爾——伏地魔?!」
他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波琳,真希望他的耳朵出了什麼問題,「你說你的男朋友是,是……」
「湯姆-裡德爾。」波琳鎮定自若地重復了一遍,又趕在哈利說話之前截住,「不過,請你分開計算,准確來說,他和伏地魔——至少和那個殘忍殺害了你的父母和無數無辜巫師的伏地魔並不是同一個人。」
哈利被她搞糊塗了。
「魂器。」鄧布利多說道。
「魂器。」波琳干脆地點頭。
鄧布利多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波琳啊波琳,」他輕嘆,「如果我能……如果我能說些什麼……」
他疲倦地望著波琳,「我早該想到的,如果有什麼會讓你早早地了解到魂器的存在並且告訴我,卻仍然有所保留的,那就一定是另一件魂器了——我早該想到的。」
波琳無聲地笑了起來,她如同寧芙的精致五官舒展,黑曜石般晶亮幽邃的眼睛也像是閃爍著愉快的光彩,「但誰也不會想到,我能這麼好運地得到兩件魂器,是不是?承認吧,教授,就算再來一次,你也仍然不會往這個方面猜想。」
鄧布利多承認這一點。
「所以,」他嘆息著說道,「也許我該假設你會更傾向於和我們截然相反的道路了?」
「我不知道,我想這或許得取決於你們。」波琳狡猾地說,「如果我們對於各自的選擇還稱不上了解的話,又怎麼能輕易說起背道而馳呢?」
「我承認你把我搞糊塗了,波琳。」鄧布利多緩緩地說道。
波琳露出雜志封面女郎般的甜美微笑,「我的意思是,我們之間或許還存在著一些誤會。」
鄧布利多示意她盡管說下去。
「首先,我們可以在一件事上達成一致,我既不支持純血至上,也不支持、更不是食死徒中的一員,對於目前復活的黑魔王的所有主張、以及他本人,堅決反對。」波琳微笑了起來,「關於這一點,請你務必放心,我永遠不會支持一個我本人不認同的主張,更不會試圖在你這樣的智者面前說謊。」
「對於你的坦誠,我的態度和三年前的夏天一樣毫不懷疑。」鄧布利多不動聲色地說道。
波琳又笑了起來,「綿裡藏針,相當諷刺,教授。」
她頓了一下,「但我並不為自己的行為辯護,我想無論你究竟如何懷疑我的態度,也都是我應當得到的,不過,也恕我不會為此道歉,我並不覺得我的行為有什麼對不起誰的地方——您可以想像,如我這樣的拉文克勞,在知識面前很難以道德為依據行事。」
「我一點也不懷疑你這句話的坦誠。」鄧布利多心平氣和地說。
「那麼,我們可以來聊聊最關鍵的那個問題,」波琳彎了彎眼睛,但眼裡沒什麼笑意,「裡德爾的魂器。」
「請原諒我,在你開始講述你和裡德爾先生的戀愛故事前,我想先確保一件事——」鄧布利多說道,「波琳,你應該知道,只要有一個魂器仍然存在,那麼伏地魔就永遠不會真正死亡,是嗎?」
「您的神情嚴肅得讓我害怕。」哈利真想知道波琳是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笑得出來的——雖然不難看出,她正精神緊繃,相當緊張,連笑容也沒那麼自然了,但她確實在試圖圓緩氣氛,「我可真擔心您會忽然掏出魔杖——不,或許根本不用魔杖,就直接把我打暈,拿走魂器。」
哈利注意到她的手正有些僵硬地垂在口袋裡,就像是正緊緊握著魔杖。
「或許你對我太過小心了,波琳。」鄧布利多平靜地說道,「這可和你的行為並不那麼相符。」
「您也總該允許我偶爾像個格蘭芬多一樣具有勇氣。」波琳不自然地笑了一下。
「我恐怕這不是勇氣。」鄧布利多看著她,「我們通常稱之為瘋狂。」
「或許是吧。」波琳不置可否,「無可否認,知識的獲取往往伴隨著瘋狂。但出於對生命和文明的尊重,我尊重道德和規則,也不打算破壞——如果你願意聽我說完的話,也許我們之間的分歧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大。」
她幾乎是用懇求的眼神望著鄧布利多,哈利很難分辨這到底是她的真實情緒,還是為了達到目的的偽裝。
但鄧布利多終究還是寬容地讓步了。
「我確實得到了裡德爾的魂器,但——如果您還記得的話,我曾經告訴過您,我不認為分裂後的靈魂還能算是同一個人,一定會有某種方法,讓他獨立於主魂存在。」波琳急切地說道。
「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已經找到了這種方法吧?」
波琳抿著唇,眼睛亮得好像閃爍著璀璨的星辰,她用力地點點頭,難掩興奮和自得,「雖然您問出這個問題時顯然不抱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我能回應你的,恰恰只有yes——您一定很難相信,是不是?」
她沒有等到鄧布利多回答就繼續說道,「這確實不是我一個人能完成的事情,但誠如您剛才說的那樣,我在羅馬尼亞的這幾年裡,確實有很大的進展。我的同事們給我提供了相當重要的幫助。」
「可我記得你剛才好像才告訴我,你在這裡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鄧布利多假裝沒搞明白她的意思,「波琳,你可把我給弄糊塗了。」
波琳眨了眨眼,輕輕嘆了一口氣,「好吧,教授,我為我的過分——謙虛而道歉,我只是不願意讓人覺得我做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我確實認為,我的任何一名同事都在學術方面的貢獻都舉足輕重,缺了他們任何一位,我們都無法得到今天的成果。」
「但我相信你確實是使羅馬尼亞研究所脫胎換骨的靈魂人物。」鄧布利多說。
「我想,公平地說,確實如此。」波琳嘆了一口氣,「自從我來到這裡,發現我心心念念的學術聖地並沒有我想像中的良好研究氛圍,反而被懶散、爭執、金錢占據了太多的時間和精力,我承認,我相當失望。所以我確實為了整頓新風氣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哈利真誠希望她說的貢獻不是和她的男友最愛的那樣,給她的同事們一個索命咒或是鑽心剜骨。
「做出這樣的猜想實在是太過分了。」波琳好像能看出他在想什麼,似真似假般嗔怪地瞪了哈利一眼,「我基本不用黑魔法,基本不——那對我的白魔法研究堪稱毀滅性打擊,我可不想有一天連守護神咒都沒法使用了。」
「我想你的覺悟實在讓人感到欣慰。」鄧布利多說。
波琳彎著眼睛笑了一下,「總之,我一直有這個能力,說服人們按照我的意願改變他們的決定,這並不是什麼難事,更何況,能來到這個地方的人,追求知識應該是我們共同的願望。如果真的要說我做了什麼,最多也就是讓一盤散沙變成了富有活力的團體。」
顯然,她實在過謙其辭了,如果這件事真的有她所說的那麼簡單的話,魔法部想必早就成為全體巫師最信任的存在了。
「在你畢業之前,我還曾以為你會進入魔法部——據我所知,如果你有這個意願的話,會有好幾位教授願意為你推薦。」鄧布利多說,「但你好像一點都不感興趣。」
「這大概是我和您難得的相似之處了。」波琳笑著說,「我們顯然都對爭權奪利、互相推諉的那一套並不感興趣。」
鄧布利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多麼可怕啊,無情的時光,多麼像是昨日再現——就在四十年前,波琳,湯姆-裡德爾和我也有過完全相同的對話。」
「那我可比他值得信任太多了。」波琳攤了攤手,「他想要的東西無窮無盡,而我只是想獲得些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毫無危害的知識。」
「我恐怕我不能因為你動聽的語言就把它當成是真的。」鄧布利多說。
「我可以證明。」波琳不自覺流露出一點淺淡的笑意,「事實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摧毀了伏地魔的魂器。」
她確實做到了。
在無數宏偉建築的盡頭,他們看見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背影,他轉過身——
「鄧布利多教授,還有這位哈利-波特先生——傳說中另一個我的宿敵,很高興能在這裡見到你們。」面容瘦削、英俊不凡的青年微微笑了一下,「我是湯姆-裡德爾。」
第30章 波琳&湯姆
-33-
有那麼一瞬間,哈利條件反射般地抽出藏在衣袋裡的魔杖,對准了裡德爾,警惕地看著他,好像下一刻就要投入戰鬥。
但他很快發現鄧布利多並沒有動。
「教授?」他不確定地叫了一聲。
「何必如此緊張,敵意滿滿地對我?」裡德爾輕聲慢語地說,臉上露出古怪的微笑,「哈利,你明知道我只是一片早早就被放入魂器中,沉寂了多年的殘魂,就算我現在又站在了這裡,我又能對你做什麼呢?」
哈利攥緊了魔杖,充滿戒備地看著他。
裡德爾輕笑了一下。
他打量著哈利,慢條斯理地說,「我得說,自從我知道了另一個我的經歷後,我想見你已經很久了。不得不說,你和我想像中的有點……不一樣。」
哈利拒絕去思考裡德爾微妙的「不一樣」後到底藏著什麼樣的言辭。
「我得說,這讓我驚訝極了。」鄧布利多終於開口了,「波琳,當我聽到你說已經摧毀了魂器時,絕沒有想到會是以這種形式,當然,湯姆——我也沒有想過,當我們再次相見,會是以……這種形式。」
「當然,當然。」裡德爾了然地微笑,「請原諒,教授——對於你,湯姆-裡德爾可能是個每隔幾年就要見一面的老朋友,但對於我來說,自從五十年前的我制作出第一個魂器後,我可就再也沒有和你見過面,你可以想像我此刻的激動。」
哈利覺得自己的胃因為不適而抽搐了兩下。
「對於這件事,我想我也深表遺憾。」鄧布利多不動聲色地說,「但我想,讓我感到驚訝的應該是另一件事。比如說,湯姆,如果我沒有看錯,你現在好像也不能算是真正的……活著。」
裡德爾的微笑淡了一點,「啊,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這個,」他漫不經心地說,「是的,是的,或許你是對的。你知道的,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魔法沒有代價,而對於我們這一類人所追求的東西來說,代價只會更加沉重,你只能絞盡腦汁去規避它,而不可能避免。」
「我們這一類人——你和誰?」哈利冷冷地說,「我們這裡可沒有另一個以給別人鑽心剜骨為樂的人。」
裡德爾拖長了音調,「聽起來另一個我給你留下了相當不愉快的印像,哈利,對此我深表遺憾和歉意。」他的目光終於從哈利身上挪開了,裡德爾凝視著站在哈利身側的波琳,微妙地笑了一下,用打趣般的口吻說,「不過,讓人欣慰的是,運氣似乎終於站在了我這一邊。」
「我想我們難得能在同一件事上達成一致意見。」鄧布利多說。
裡德爾傲慢地笑了,「當然,當然,我們必須承認霍格沃茨是個偉大的存在,它造就了你,造就了我和波琳,而你——沒什麼不好承認的,盡管當我還是個學生時,你總是對我過度警惕,但你確實是個不錯的教授,現在也成了不錯的校長,正如當年教導了我一樣,你也成就了波琳——一個或許會成為歷史上最偉大的巫師的……天才。」
「我承認我現在相當驚訝。」鄧布利多說,「因為在我的印像裡,我本以為你會把這個頭銜留給你自己。」
「命運當然會記住我的名字,而非某個特定的頭銜,教授。」裡德爾輕聲細語,「當一個人承認並贊美他女友的光芒,並不會減損他的榮耀。」
「我恐怕你今天說出的每一個詞都讓我倍感驚訝。」鄧布利多高高地揚起眉毛。
裡德爾冰冷而禮貌地笑了一笑,他走過雲朵鋪設般的小徑,然後停在波琳的身邊,牽起她的手,微微垂下頭,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個繾綣而溫柔的吻。
哈利幾乎是驚悚地看著波琳在他吻過手背後,懶洋洋地翻過手心,指尖在裡德爾英俊瘦削的臉頰上緩緩地撫過。她一直站在哈利身邊,半步也沒有動,哈利注意到她望向裡德爾的目光專注而欣悅——看起來竟然和她剛才看著那些背帶褲小兔子的樣子有點像。
但她看著裡德爾的時候,更聚精會神,還夾帶了濃濃的……更直白的興趣。
裡德爾低著頭,直勾勾地看著她。
她,他……他們——
哈利後知後覺地漲紅了臉。
「如果你們不介意,波琳,湯姆,我想請你們把感人的愛情交流留到之後。」鄧布利多禮貌地說道,「當然,這不是說我就對此完全不感興趣的意思,波琳當然也知道我在煉金術課堂上為數不多的一點小樂趣。」
波琳大笑了起來,她身上總有一種奇異的感染力,能讓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跟著她一起變得輕快,即使哈利知道她和裡德爾分明代表了多麼可怕的可能。
「對不起,教授,還從沒有人提醒過我這件事。」波琳慢條斯理地將放在裡德爾臉上的手收了回來,「你知道,在我們所踏著的這片土地上,沒有人會在意這件事。」
哈利很懷疑她的同事們是因為畏懼她的索命咒才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的。
「如果一群人真的燃起了八卦之火,我恐怕一個阿瓦達索命還遠不足以阻止他們。」波琳笑盈盈地看著他——哈利嚇了一跳,甚至以為自己不小心把心裡想的話說出來了,「看來為了防止以後有這種事發生,我得從現在就開始構思合適的大範圍殺傷性魔咒才行。」
「何必這麼麻煩?」裡德爾伸手攬在她的腰間,冰冷而彬彬有禮地笑了一下,「如果你真的願意分出一點你寶貴的精力在黑魔法上,我時刻都准備著為你效勞。」
「可我好像聽說某位黑魔王最擅長的魔咒只有鑽心剜骨和阿瓦達索命誒。」波琳撒嬌似的拖長了音調,用挑釁的眼神望著裡德爾,但要哈利說,她完全是在和裡德爾旁若無人地調情,「湯姆,莫非你真的還有其他擅長的魔法嗎?」
「也許等這裡只剩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我可以慢慢……展示。」裡德爾垂下頭,曖昧地吻了吻她的耳垂,如果哈利沒看錯的話,他若有似無地輕輕咬了一下。
哈利真想問問羅恩,羅恩知道自己的表姐會、會這樣嗎?
「羅恩會以為你瘋了的。」再一次的,波琳完全看透了他的想法,她彎了彎眼睛,輕快地笑了起來,樂不可支,「他一定會以為你壓力太大,產生了什麼幻覺,特別是鄧布利多教授一定會囑咐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和湯姆的事,他一定會以為你在說夢話。」
哈利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真的。
「我可什麼都還沒來得及說呢,波琳。」鄧布利多說,「至少在現在,我正一頭霧水,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或許你會願意為我解答這個疑惑。」
「這正是我的心願。」波琳笑容甜美,看上去討人喜歡極了,「或許你聽說過煉金傀儡,教授。」
鄧布利多的眉毛高高地揚了起來,他的目光在波琳和裡德爾的身上來回逡巡著,露出極度驚奇的神色,好像壓根就沒有想到,更不能相信一樣,「我得說,這可太讓人無法相信了。」
哈利茫然地看著他們。
「煉金傀儡是一種非常邪惡的魔法。」波琳像是明白他的迷惑,非常自然地解釋起來,「即使在混沌的中古紀元,在被教廷視作邪惡的巫師們中,煉金傀儡也被稱為禁忌造物,因為它的制作條件既苛刻又殘酷,必須以罪惡和生命為代價。而造就的煉金傀儡,你可以將它們看作是類生命存在,有一定的機械本能,能做簡單的事,擁有極強的魔力和殺戮本能,但沒有生命和頭腦——准確來說,它們不具備靈魂。」
哈利反感地皺起眉。
「我想我們已經來到了問題最關鍵的地方。」鄧布利多說,「它們沒有靈魂。」他緊緊盯著裡德爾,輕聲說道,「波琳,我恐怕你之前的介紹雖然詳盡,卻還遠遠沒有到最關鍵的地方,煉金傀儡被視作禁忌造物,不僅僅因為它的罪惡和殘忍,更重要的是,它試圖踏過生與死的界限,從無到有地賦予物品靈魂和生命。」
「幾個世紀以來,太多才華橫溢的煉金術大師都在明裡或暗裡研究這個母題——如何讓死物擁有靈魂和生命,但直到今天,依然沒有任何進展。」
哈利意識到問題所在了。如果煉金傀儡是不可能擁有靈魂和生命的,那站在他們面前的裡德爾又是怎麼回事?
波琳彎起眼睛笑了,她看起來相當自得,但反倒讓人心生好感——真奇怪,如果這種神情發生在裡德爾的臉上,哈利甚至覺得自己可能會忍不住想給他一拳頭。
但波琳就不會。
「看來我總算能憑真本事在你這樣的大師面前露一次臉了,是不是,教授?」她心情好極了,就像是愛情片裡的甜心女孩一樣,神采飛揚,連語調都裹著蜜,「原諒我如此得意洋洋,你得理解——這是多了不起的一件事啊。」
鄧布利多嘆了一口氣,「我恐怕你若是再熱情洋溢地多說上幾句,波琳,你身邊妒火中燒的裡德爾先生就要拿出魔杖和我決鬥了,是不是,哈利?」
哈利不知道鄧布利多教授原來也有這麼幽默的時候,能在這種情況下開起玩笑——當然,不是說鄧布利多平時不幽默的意思!
他干巴巴笑了兩聲。
「何必嘲笑一個心有所屬的人呢,教授?這不正是你最推崇的愛嗎?」裡德爾懶洋洋地說——哈利的胃難以忍受地抽搐了兩下,裡德爾用一種輕柔而動聽的聲音說,「誠然,正如你所說,煉金傀儡沒有靈魂和生命,但容我懷以最真摯而崇高的敬意與感激向你介紹我身邊這位,我不得不稱她為煉金術史上最耀眼的天才,正是她賦予了我……第二次生命。」
裡德爾說著垂下頭,細密而繾綣地吻上波琳的眼尾。
哈利牙疼般地抽了一口氣。
「我記得我說過很多遍不要總把所有的功勞和榮耀都歸於我一個人。」波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看起來一點也沒有被他溫柔的做派打動,反而有點微妙的不耐煩,警告似的說,「我不需要誇大其詞的功勛,更不需要別人把本不屬於我的頭銜和榮耀全都扣在我的頭上。」
裡德爾微妙地笑了一下,沒有回答。
「事實上,我的前輩和同事們在這項研究中做出了非常重要且關鍵的貢獻。」波琳朝鄧布利多和哈利解釋。
「我真害怕你的下一句會是『其實我在這項研究中起到的作用是完全微不足道的』,波琳。」鄧布利多有點不耐煩地說,「如果你真的如你表現的一樣想和我達成一致,為什麼不能坦率一點呢?」
波琳露出了尷尬的微笑,「好吧——好吧,我承認,」她斷續地說著,「唯獨在這件事上,我所起到的作用確實非常重要。不過,沒有我的同事和前輩的靈感啟迪與幫助,我根本想不到煉金傀儡這樣偏門的魔法。你知道,對於我們這種追求知識的人,有時候成果反倒沒有靈感那樣重要。」
這回輪到裡德爾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了。
「要知道,雖然從來沒有人將兩者進行過比較,但魂器和煉金傀儡無疑是兩種邪惡程度不相上下,而制作方法有一定相似的魔法。」波琳說,「恰巧,煉金傀儡沒有靈魂,而魂器則只有一片殘破的靈魂。」
她說著,伸手比劃了一下,「於是,結合一下,一個完整的魂器徹底毀掉了,無法再為主魂提供保護,而一個有靈魂的煉金傀儡出現了。」
鄧布利多沉默了很久。
「這麼做的代價是什麼?」鄧布利多說,「或者說,對你有什麼限制?」
「就像所有煉金傀儡一樣,湯姆和我分享魔力和生命——你知道的,不是把我的那份一分為二的那種分法,而是一加一等於二、我們同時使用這兩倍的魔力和生命,」波琳就好像在說晚上吃什麼一樣平淡,「我們都會變強,但會在一定程度上互相控制和影響。」
哈利驚訝地看著她和裡德爾。
「如果這可以打消你的顧慮的話——」波琳說,「煉金傀儡和魂器的聯合研究沒有那麼簡單,所以裡德爾現在的身體並不那麼穩定,隨時都在走向毀壞,極限穩定時間是三年,而考慮到要維持在『順手』的程度,我們每年都會重新更換他的軀體。最重要的是,我作為制作者,在付出比較大的代價的情況下,可以切斷和他的聯系。」
她微笑了一下,「換句話說,如果我死了,他會在煉金傀儡中陷入沉睡,然後隨著傀儡身軀的毀壞而徹底消失,除非有別的煉金術大師喚醒他——不過換句話說,這可沒那麼容易。」
哈利難以置信地望著裡德爾,他完全無法想像伏地魔——至少是青年時期的伏地魔竟然會願意讓自己淪入這樣的處境……這怎麼可能??
「真是讓人難以置信。」鄧布利多鎮定地說,「真讓人後悔,為什麼我會選擇和哈利在這樣一個夜晚來到這裡,如果現在還是白天,至少我們還能確定自己沒在做夢——湯姆,你可以想像我聽到你竟然會有托付如此沉重的信任的一天是有多麼震驚。」
豈止是震驚,簡直是完全不相信。
哈利反復打量著他們,沒有任何一個微表情表現了信任。
「這恐怕恰恰說明了只要機會合適,我也能向別人展現出莫大的信任,」裡德爾好像反倒被他們的反應取悅了,唇角微微勾了勾,露出一個懶洋洋的笑容,不懷好意地說,「教授,如果從一開始你就能給我一份信任,也許這世上就沒有黑魔王了呢?」
哈利根本不相信裡德爾的鬼話,但波琳比他的反應更快。
她毫不掩飾地嗤笑了一聲,半點也沒有給男友留面子的意思。
裡德爾的神色僵了一下,哈利在伏地魔的臉上看到過相似的表情,這是他惱怒的標志。有那麼一瞬間,哈利還以為裡德爾會和波琳起衝突——很慚愧,這正是哈利所期待的。
然而很快,裡德爾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若無其事地笑了一下。
哈利吃驚極了,他轉頭望向鄧布利多,卻發現後者也正在看著他。
「那麼,」鄧布利多緩緩地說,「哈利,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我?」哈利完全摸不著頭腦,「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教授?」
「你現在還好嗎?」鄧布利多問。
「我想,應該還可以?」哈利完全給搞糊塗了,難道他看起來臉色很不好,所以鄧布利多才問他這個問題?可他沒有感覺呀?
「那真是再好也沒有了。」鄧布利多說。他看向波琳,後者正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你確實在一定程度上說服了我,波琳,特別是想到如果煉金傀儡毀掉,你會受到巨大的傷害,而以你的天賦,對魔法界來說,那將會是個多大的損失,我承認,波琳,我不忍心看見我的學生遇到這樣的事。」鄧布利多心平氣和地說。
波琳的眼睛亮了起來。
「但我需要一個確定的承諾。」鄧布利多說,「一個鄭重的承諾,你願意對你今天向我展示的一切負責,永遠不會在興趣消退後抽身而退的承諾。」
哈利沒聽懂鄧布利多的意思——難道鄧布利多是要波琳和他寫個保證書嗎?但對於波琳和裡德爾這樣的人,即使是書面的承諾,又能有什麼效力呢?
「我還以為你會要求我向你承諾。」裡德爾眯起眼睛。
「哦,當然,湯姆,下次有機會我也許會這麼做的。」鄧布利多敷衍地說,「畢竟我們都知道,你到底有多麼讓人情不自禁地信任。」
裡德爾的目光有一瞬間變得格外可怖。
「可以,」但波琳說話了,她就像是在說什麼非常輕松的事一樣,輕快地說,「那麼,讓我們來立下一個牢不可破的誓言吧。」
裡德爾看向她的目光變得格外深邃,他的眼睛幽黑深沉,哈利很難說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但波琳根本沒有去看裡德爾。
她朝鄧布利多愉快地笑了起來,「來吧,如果這樣能讓你放心的話——我想想,就讓哈利來做見證,怎麼樣?」
哈利沒搞明白什麼是牢不可破的誓言,他又該怎麼做見證。但鄧布利多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既然你堅持……我真希望你不要答應。」
「如果我不做出足夠讓你放心的承諾,那你一定會阻止我繼續將他留下來。」波琳安靜地說,「你知道我不會這麼做的,我顯然不會。」
哈利可從來沒看出來波琳是這麼痴情到瘋狂的人。
「我想我們都知道這一點,波琳。」鄧布利多沉重地說,「當你下定決心要研究什麼東西的時候,你甚至願意搭上你的生命和靈魂,我想我們都知道。」
裡德爾似笑非笑地看著鄧布利多。
但波琳只是輕快地微笑。
她朝鄧布利多伸出手。
「波琳,當我們與黑魔頭戰鬥的時候,你能保證永遠站在我們這一邊嗎?」
「我保證。」波琳說。
一道細細的、耀眼的火舌纏繞在相握的兩只手上。
「當這場戰爭結束後,你能保證約束湯姆-裡德爾的言行,不讓他重蹈覆轍,走上從前的道路嗎?」
「我保證。」波琳說。
第二道火舌噴薄而出,與第一道纏繞在一起。
「以及最後,」鄧布利多輕聲說道,「你可以向我保證,你永遠不會為了你或者裡德爾的私欲,讓魔法界失去安寧,你永遠會維護魔法界的和平,是嗎?」
波琳的神情變得相當微妙,她目光幽邃地看著鄧布利多,正如後者也正凝視著她。
片刻的凝滯,哈利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們。
「我保證。」波琳輕聲說。
第三道火舌緊緊地咬住前面的兩道,猙獰地照耀緊緊相握的兩只手。
火光下,一只已十分蒼老,皺紋遍布,而另一只卻白皙纖細,正值青春。
「我保證,教授。」冷硬的月光下,波琳又輕聲說了一遍。
「你完全可以對我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當裡德爾和波琳旁若無人地秀恩愛。
哈利&鄧校:瞳孔地震.jpg驚恐吃瓜.jpg
——
(本章有關煉金傀儡全是私設)
第31章 波琳&湯姆
-34-
當雙方終於達成一致,氣氛自然地緩和,鄧布利多甚至問起了波琳最近的計劃。
「我確實有了新的研究方向。」波琳愉快地說道,「教授,或許你有嘗試了解過麻瓜們最新的學術研究嗎?不得不說,他們在物理、化學、生物方面有著驚人的成果,這是魔法界遠遠無法企及的。其實早在我入學霍格沃茨之前,我就對這些很感興趣了——我是說,要不是我是個女巫,我現在肯定在研究物理了。」
「我恐怕這正印證了我之前的話,我並不比你所知道的更博學,至少我對麻瓜們學術研究的了解絕沒有你那麼詳細。」鄧布利多說。
「可以理解。」波琳點點頭,並沒有對這個答案感到失望,「巫師們總是對麻瓜世界有偏見,擁有超凡力量的個體總會這樣——不是在說你,教授。」
鄧布利多笑呵呵地表示他並不介意。
「總之,我認為麻瓜們不具備魔力,從某種程度來說,更像是成就了他們的文明的輝煌,如果所有人都擁有魔法,輕易地做到生活中的絕大多數事,我想科技也就沒有這麼發達了。」波琳說,「當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是指洗衣機、電腦、電冰箱,也是在說火藥、木倉炮、火箭、宇宙飛船,文明的遞進是指數級的,初一開始可能相差不大、甚至顯得落後,但一旦達到一個層次,會爆炸式發展,這也就是為什麼巫師們只能隱姓埋名,而麻瓜卻能擁有世界的原因。」
裡德爾和哈利同時露出了不適的神情——當他們意識到自己和對方做出了同樣的反應後,這種不適幾乎要變成嘔吐了。
「也許我沒有你對麻瓜界那麼深刻的了解,波琳。」鄧布利多平和地說,「不過當我聽到最後那句話的時候,很難不想到一位故人,他或許和你有著相似的觀點。」
「您是在說格林德沃嗎?」波琳立刻說道,「還在霍格沃茨的時候我就對他的主張有過了解——很遺憾,時間間隔有些遠,再加上格林德沃的勢力從未席卷英國,歐洲的巫師又傾向於避而不談,所以我只能稍作了解。」
「我想你們確實在某些方面有著相似的見解。」
「您這麼說真讓我好奇,也許我該想辦法偷渡進紐蒙加德一趟。」波琳玩笑著說,「不過,雖然相似,但我想應該不同——我不是巫師至上主義,我也不覺得魔法界有這個能力和凝聚力。」
「那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鄧布利多凝視著她,意有所指,「波琳,我或許對格林德沃很了解,但我猜不到你的想法,我猜沒人能猜到。」
裡德爾警告似的,冷冰冰地看了鄧布利多一眼。
「我——」波琳沉思了一會兒,「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想,魔法界總是這樣封閉自治,其實不利於發展,而且麻瓜們的發展和文明非常輝煌,在很多地方有可取之處,我認為是值得學習和借鑒的。」
她說著,朝鄧布利多微微地笑了一下,坦然地說,「我還沒想好,總之,我想先好好研究一下麻瓜的學術成果。」
話題自然地引入波琳最近正在學習的麻瓜課程,她半真半假地朝鄧布利多抱怨巫師保護法讓她的學習過程困難重重,「真讓人難以想像,當你想要針對某個學術問題寫電子郵件給某位你仰慕的大師時,你根本沒法提供一個拿得出手的身份——我是說,我在麻瓜界出生,我有麻瓜社會的ID號,但在那裡我只是個小學畢業生,對於大師們來說,這簡直就是毫無交流必要的文盲。」
哈利順著她的話想起了自己在麻瓜界的身份,並不比波琳好哪怕一點——這更堅定了他以後要留在魔法界的信念。
「如果現在麻瓜們還在用手寫信件,那我還可以靠混淆咒混過去,如果麻瓜們的身份登記系統不夠完備,我也有辦法成為一個社會身份完全過硬的體面學者,但現在大家都用電子郵件,所有人的身份ID都錄入電子系統,我該怎麼辦呢,教授?」波琳不太滿意地說,雖然這不滿不是衝著面前的任何一個人,「我能迷惑一個人,難道我還能迷惑全世界所有電腦嗎?」
「我想在這方面魔法部確實應該有所對策了。」鄧布利多寬和地笑了笑,附和她。
哈利看出波琳顯然對魔法部不以為然,但她並沒有說出來,反倒略過了這個話題,重新說起麻瓜物理和化學,「真希望能有一種機械技術或者魔法,讓我能在這裡工作生活之余聽見遠在倫敦、波士頓、哥倫比亞的物理教授講課,我有些關於全同粒子的交換對稱性還有很多地方搞不明白……」
她一旦說起學術知識,整個人就像是喝了快樂藥水,整個人狀態好得出奇,神采奕奕,滔滔不絕——哈利一個字也沒聽懂,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個麻瓜還是巫師,或許他根本就搞錯了,不然為什麼他現在聽波琳講起麻瓜的東西,竟然覺得她在念神秘的咒語?
他的腦袋暈暈的,胃開始抽搐。
「我想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對你的所有研究都興趣滿滿,波琳。」裡德爾嘆了一口氣——哈利看著他,英俊不凡的青年像是最好脾氣的男友,無奈而寵愛地看著自己的女友,垂下頭,親密地吻了吻她的臉頰,他輕笑,「看看可憐的哈利吧,他快被你說得暈過去了。」
相比之下,哈利覺得裡德爾本身更讓他胃部抽搐,因為後者很快就抬起頭,用一副彬彬有禮的模範男友姿態向他們致歉——哈利懷疑裡德爾就是看出他的不適才故意這麼做的,「很抱歉,教授,哈利,我恐怕我身邊的這位漂亮姑娘一旦提及知識,就會兩眼放光,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哈利的想法很快就驗證了,因為裡德爾冰冷的目光掃過他的臉,露出了冷冰冰的、被取悅的神情,惡意在那雙幽黑的眸子裡閃爍,裡德爾含笑吻了吻波琳的額頭,「事實上,就連我平時也必須和她一起了解她所感興趣的東西,不瞞您說,教授,我現在對麻瓜那套『波粒二像性』『測不准定理』可以說得上頭頭是道了。也許這就是您所說的——愛情的代價吧。」
哈利承認,即使發現了裡德爾的惡意,他還是被折磨到了。
他的胃一陣抽搐,不知是反胃還是驚悚地看著裡德爾——伏地魔說起愛情,又或者伏地魔精通麻瓜物理,哈利不知道究竟哪個更讓人驚恐。
只有鄧布利多笑呵呵地說,「聽到你能有新的課題,真是這半個世紀來最讓我欣慰的消息了,湯姆。」
裡德爾的眼睛眯了眯,露出冷酷的光芒。
但他最終什麼也沒說。
「波琳,我真不明白你究竟為什麼會和裡德爾談戀愛。」當波琳把他們送出研究所的時候,哈利實在沒有忍住,「我是說,我甚至不能理解你為什麼會把他留下來,他那麼危險,萬一他騙了你,再次掀起腥風血雨呢?」哈利不住搖著頭,「如果讓韋斯萊太太知道,如果羅恩他們知道了又會怎麼說呢?他們不會接受的——沒有人能接受另一個活著的伏地魔。」
哈利簡直無法想像。
波琳感興趣地看著他。
「我想,我非常感謝你願意為我著想。」波琳拖長了音調,朝他友善地笑了笑,「不過,我認為至少我和他談戀愛的理由是足夠充分的——他聰明博學,頭腦精明,很有眼色,溫柔體貼,最重要的是長得相當英俊。哈利,這難道還不足夠他成為我的男朋友嗎?」
哈利總覺得她在說的是另一個誰都不認識的人。
「但他,但他……」
「我知道,我知道,他很危險,野心勃勃,毫無道德,極度冷酷,」波琳充滿興趣地望著他,輕聲說,「但,哈利,難道在你的心裡,我就很安全嗎?」
哈利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這個問題真是太奇怪了,波琳是羅恩的表姐,韋斯萊家的表親,她是從麻瓜界來的巫師,是霍格沃茨的絕對優等生,她旗幟鮮明地反對純血主義,從來沒有殘酷的主張,和她見過的每個人都說過她的溫和親切……而且她是個拉文克勞!
「學院歧視可不是什麼好事啊,哈利。」波琳和顏悅色地說,伸手拍了拍哈利的肩膀,「你覺得鄧布利多教授為什麼要和我定下第三條承諾呢?」
可,可——哈利求助性地望向鄧布利多,但後者只是微笑。
「但我確實做出了承諾,你只需要知道這個就夠了。」波琳伸出食指,輕輕貼在她嬌艷的唇邊,神秘地微笑了一下,「韋斯萊家那裡,記得要幫我保密啊——等到我想告訴他們的時候,我會說的。」
哈利充滿迷惑地望著她。
波琳彎了彎眼睛,清淡如夏風地朝他笑了一下。
「哦,哦,我會的。」哈利不自然地胡亂點點頭,「既然你暫時不想讓他們知道,我不會說的。但我還是不贊同你的做法,就算裡德爾和伏地魔現在是不同的個體,他們仍然還是一個人,我不相信他會變好——我完全不相信他會願意安心做你的煉金傀儡,我到現在都不理解他為什麼會願意。」
「當一個人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掌控另一個人的思想和行為的時候,哈利,他是不會害怕把重要的事交付給對方的。」波琳說。
哈利驚訝地看著她。
但波琳沒有解釋這句話,她微笑了一下,「說實話,你現在願意心平氣和地和我講話,我也吃了一驚,哈利。」
哈利迷惑了起來,「這是為什麼?」
「因為誠如你所說,即使現在是完全不聯系的兩個個體,但他們終究曾是同一個人。」波琳輕聲說,「而你和伏地魔……我很抱歉讓你見到我和裡德爾的事。」
哈利感到自己的胃正難受地反芻著,但他勉強擠出了一個微笑,「但就像你說的那樣,殺了我的父母的是伏地魔,不是裡德爾,他還完全沒來得及成為那個凶手,是不是?」
這回輪到波琳驚訝地看著他。
「而且,波琳,你也幫過我很多,」哈利鼓起勇氣說,「我剛進學校的時候,你幫過我和羅恩,你給過赫敏很多建議和幫助,你把你的筆記全都借給了我們,去年OWLs的時候你還寫信給赫敏,給了我們不少幫助,最重要的是——雖然我知道這不是你有意為之,但你救過小天狼星。」
波琳看起來詫異極了,「小天狼星?」她有些不知所措,「小天狼星-布萊克?」
「是的,你救過他。」哈利快速地說,「就在去年,我們闖入預言廳,食死徒埋伏了我們,小天狼星來救我,差點被貝拉特裡克斯-萊斯特蘭奇的索命咒擊中,但預言廳內部的保護裝置被觸發了,小天狼星受了傷,但沒有死。後來我們知道,那是因為你前年剛剛給魔法部提供了一種新型防護裝置。」
波琳漂亮的眼睛微微瞪大了,「哦,你說的是那個……」
「你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哈利急促地說,「就差一點,萊斯特蘭奇的索命咒就要打中小天狼星了,他差一點就死了,因為我的失誤而死!」
波琳用了然而洞悉地看著他。
「所以,」哈利低下頭,避開她的目光,匆匆說道,「我們都很感激你,如果你真的非得和裡德爾……如果你堅持,我雖然不理解,但我想只要裡德爾表現得和伏地魔不一樣,我會盡量把他們當作兩個人的。」
波琳忽然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哈利嚇了一跳,臉猛地漲紅了。她身上有清淡的藥水味,有點苦,但足夠清澈,並不難聞,非常特別,甚至非常吸引人,就像她這個人本身。
她的聲音順著寒涼的晚風送到哈利的耳邊。
「哈利,我對人性的惡習以為常,甚至樂在其中,」她輕聲說,「但也正因如此,我才永遠被人性之美震撼。」
「願梅林保佑你。」波琳松開他,朝他微笑,「願格蘭芬多的勇氣與寬容永遠與你同在。」
哈利訥訥地點著頭,跟著鄧布利多走出這片神秘的森林。
分別前,他忽然回過頭,「可是,波琳——」
波琳含笑看向他。
寒涼的夜色從他們的身邊淡去,黎明的曙光已照耀在遠方。
再不開口就來不及了。
「可是,波琳,」哈利脫口而出,「你剛才說,當一個人覺得自己完全可以掌控另一個人的思想和行為的時候,他是不會害怕把重要的事交付給對方的。」
波琳迷惑地看著他,點點頭。
「可是——」哈利說,「所以,你也是因為這個理由,才會復活裡德爾,是這樣嗎?」
波琳驚訝地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她才終於開口,「哈利,有沒有人和你說過……」
「你真是一個很敏銳的人。」在朦朧的曙光與月光下,她露出神秘的微笑,「相當——相當敏銳。」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摩多摩多(敲碗)
第32章 波琳&湯姆
-35-
(路人視角)
十年後。
這一年的秋天似乎一下子就到了,甜膩的秋風就像成熟的果實一樣曼妙,又是一批年輕的孩子命運般收到一封貓頭鷹的來信,璀璨輝煌的神秘世界向他們敞開,歡樂與期待在空氣中洋溢,誰也不會擔心有人忽然衝出來給他們一個惡咒,也絕不會再有人光明正大地挑剔他們的父母是否是巫師。
一切太平。
但對於維吉尼亞-塞爾溫來說,這個秋天來得實在是太慢、太慢了!
維吉尼亞今年十七歲,剛從霍格沃茨畢業,由於在校成績優異、成就卓越,她通過近幾年興辦的「名校直通計劃」得到了位於羅馬尼亞的伊卡洛斯研究所的錄取通知,九月初就能入職報到了。
這家歷史悠久的研究所是目前全世界魔法界的絕對學術中心,在三年前正式更名,由原本的「羅馬尼亞研究所」改為了「伊卡洛斯研究所」,寓意著永恆的知識追求,擁有世界上最先進的魔法研究,大咖雲集,名人輩出。
最重要的是——
如今享譽整個魔法界的、被譽為近百年來最傑出的天才、下一個鄧布利多的大魔法師,維吉尼亞的偶像,波琳-斯維特。
維吉尼亞很難說清自己對斯維特女士的崇拜到底是因為哪一方面——與其他學術大師不同的是,斯維特女士不僅具有驚人的魔法天賦,還有一雙能洞察世界局勢的眼睛,她敏銳地看出了魔法界故步自封的現狀,並且具備改變它的決心和能力。
近十年來,在斯維特女士所創建並領導的「魔法文明躍遷研究學會」的不懈努力下,魔法界與麻瓜界有了更多的交集,在不同領域與麻瓜世界漸漸接軌,科技與魔法的結合一步步走近巫師們的日常生活,產生了更多的可能。
就好比維吉尼亞家,現在許多家用設備都成了機械與魔法造物。
如果說斯維特女士的能力讓維吉尼亞崇拜的話,那麼她改變魔法界現狀的決心和努力就讓維吉尼亞熱血沸騰、想要追隨——維吉尼亞有預感,這會是魔法界歷史上的巨大轉折,就像是麻瓜們的工業革命一樣,原本默默無聞的人將隨著時代的浪潮而載入史冊。
她當然想做其中一個。
維吉尼亞拖著箱子走下樓,卻沒能順利離開。
「我已經和你說過一百遍了,我不許你去羅馬尼亞的那個什麼伊卡伊,我不許你去,維吉尼亞!」
「是伊卡洛斯,媽媽。」維吉尼亞用力拽著自己的箱子,她不得不用盡全力,因為只要稍微松開一點,就很有可能被她的媽媽奪過去,「我真是不明白,你到底為什麼對伊卡洛斯研究所那麼排斥——你不是一直很支持我進行學術研究的嗎?」
「如果你要去的地方不是羅馬尼亞,我想是的,甚至要是那個研究所現在還叫羅馬尼亞研究所,我也會雙手支持你去深造,但現在它不是!」塞爾溫夫人拼命扯著維吉尼亞的箱子,她精心打理的頭發甚至掉落了一綹,而她卻好像根本沒有發現,「但它現在不是,維吉尼亞!我告訴你,我絕不允許你和那個『魔法黎明』扯上哪怕一點關系!」
當一個人受到無數人擁戴的時候,當然也會受到其他人的詆毀甚至是污蔑——特別是,當麻瓜文明與魔法界結合,會導致原本的既得利益者利益受損時。
維吉尼亞當然知道媽媽說的那個「魔法黎明」,那是「魔法文明躍遷研究學會」中激進分子的私人組織,極端維護斯維特女士和學會的主張,有時候會顯得過於激進,所以往往會被反對魔法文明躍遷運動的巫師污蔑為「下一個巫粹黨/食死徒」。
在她看來,媽媽只不過是被這種污蔑騙到的局外人罷了。
「哦,又是那一套。」維吉尼亞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魔法黎明』只是那些以湯姆-裡德爾為首的激進分子的個人行為,和『魔法文明躍遷研究學會』整體並不能構成等價關系——你該相信斯維特女士的智慧和品行,她才是魔法文明躍遷運動的唯一領袖。」
「你這話簡直就像是在說『食死徒行為與神秘人無關』!」塞爾溫夫人尖銳地說,「我不否認波琳-斯維特的能力,誰也不會否認,但她要是真的像你說的那樣溫和無害、充滿好心的話,這世上也就不會有什麼『魔法黎明』了!」
「誰也不否認裡德爾激進又邪惡,我們都知道。」維吉尼亞困擾極了,「但斯維特女士總是有辦法的,她強大又智慧,能讓最邪惡的毒蛇溫順地圍著她打轉。我承認『魔法黎明』過度激進,但媽媽,你也得承認,直至今日,『魔法黎明』還沒有什麼證據確鑿的惡性.事件,他們只不過是在維護魔法文明躍遷運動罷了。」
「只不過是在維護魔法文明躍遷運動罷了——」塞爾溫夫人尖利地說道,「這樣的話你怎麼說得出來?維吉尼亞,難道歐洲那麼多被魔法黎明迫害的巫師你都看不到嗎?那些反對她的歐洲巫師,現在連工作都很難找到了!」
雖然不合時宜,但維吉尼亞聽到這句話,沒忍住笑了出來,「好了,媽媽,你看看你自己說的話——連工作都很難找到了,被你說的好像是命都保不住了一樣。你總是把斯維特當成是新的黑魔王,這也太荒謬了,看看吧,她的反對者們的處罰——舒舒服服地待在家裡對她口誅筆伐,僅僅只是在職場上很難混下去而已。」
「而已?」塞爾溫夫人用絕望的眼神看著她,「維吉尼亞,你真的覺得這是『而已』嗎?第一步,她的反對者們被輿論和周遭環境排擠,第二步,她的反對者們受到她的擁護者們的瘋狂報復,第三步,這個世上不允許出現她的反對者——你真的不覺得這個步驟太熟悉了嗎?」
「媽媽,你的懷疑根本沒有依據,按照你的說法,現在也不過才進行到第一步,而你所說的第二步——根本沒有證據表明那些事就是魔法黎明做的,很有可能是反對者的抹黑。」維吉尼亞不耐煩地說,「梅林啊,為什麼你就是不相信呢?斯維特女士是個拉文克勞,她不可能干出那些事的。」
「可是梅林也從來沒有規定過拉文克勞不能做黑魔王啊?」塞爾溫夫人無力地說,「求求你,維吉尼亞,可憐可憐你的媽媽,我和你爸爸結婚的時候發誓不會讓我們的家族出現下一個黑魔王的追隨者……我們不能再冒這樣的風險了。」
「哈,所以最後還是因為湯姆-裡德爾,是吧?」但這反倒激起了維吉尼亞的怒火,「就因為他和神秘人有關系,所以和他有關的所有東西都不能碰——承認吧,你就是因為神秘人而對斯維特女士有偏見。」
塞爾溫夫人想說點什麼,但她的女兒用更大的聲音掩蓋了,「媽媽,為什麼你就不能好好看一看斯維特女士到底做了什麼呢?她是混血巫師,她從來都反對血統論,她是這麼欣賞麻瓜們的文明——她是想讓我們親近麻瓜,汲取麻瓜先進文明的東西!她和神秘人根本就不一樣!」
塞爾溫夫人顯然對女兒的話還有很多可以反駁的,但維吉尼亞已經不想再聽了。
她猛地抽出魔杖,從塞爾溫夫人的手裡奪下箱子,冷冷地看著她的媽媽,「不管你怎麼說,媽媽,我知道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我知道它會的。」
炸裂般的輕響後,她和箱子一起消失了。
-36-
維吉尼亞拖著箱子,情緒低落地走在羅馬尼亞的大街上。
雖然自認為非常瀟灑地對媽媽放下了狠話,一走了之,但她的好心情卻完全被這場糾紛破壞了。
維吉尼亞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媽媽會對斯維特女士、魔法文明躍遷運動這麼排斥,難道就因為塞爾溫家曾經追隨過那個殘忍的黑魔王,以後所有的塞爾溫就再也不能為了自己的心願和信仰而追隨、支持某個人了嗎?
確實,一直有消息表示,那個經常在各大場合站在斯維特女士身邊的英俊青年與那個名字也不能提的黑魔王有著撇不清的關系,但——就連麻瓜們的法律也知道連坐是不對的,斯維特女士不可能也沒有理由支持神秘人,她不過是找了一個合心意的男友罷了,難道她的追隨者、她的主張的受惠者們就該為了她的男友譴責她?
這是沒有良心的野蠻人才做的事!
維吉尼亞怏怏地拖著箱子走過麻瓜們的大街,偶爾遇到需要身份證件的場合也不驚慌。自從越來越多國家的魔法部與魔法文明躍遷研究學會達成合作後,魔法界就在一步步和麻瓜界的身份系統對軌,現在每個巫師都會在麻瓜系統裡擁有身份ID,被麻瓜法律承認。
像是維吉尼亞這種霍格沃茨畢業生,還會在檔案裡加上「霍格沃茨」的記錄。每個巫師根據OWLs成績和NEWTs成績登記學歷,如果能在NEWTs裡拿到六個E,就能得到等同麻瓜本科學歷的證明。
維吉尼亞的成績則還要更勝一籌,她拿了7個O,如果能在伊卡洛斯研究所待滿三年,將被授予等同麻瓜碩士的學位。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她都已經是麻瓜和巫師眼裡共同的精英了。
她就是不明白,為什麼這樣對誰都好的事,在媽媽的眼裡卻成了危險的預兆?
為什麼媽媽就是不理解呢?
當維吉尼亞拖著箱子走過一家麻瓜酒館的時候,她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你要什麼,孩子?」肩寬腰圓的老板娘用充滿地方特色的羅馬尼亞語問她。
進入伊卡洛斯研究所是維吉尼亞的夢想,為此她早就自學了羅馬尼亞語,但官方提供的標准發音和實際的口音顯然有著巨大的差別,她愣在那裡,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麼,卻又一時想不起來該怎麼用同樣的語言回答。
「外國人?」老板娘粗聲說著,打量了她兩眼,換上了羅馬尼亞口音嚴重的英語,「你想要什麼,姑娘?」
這回維吉尼亞反應過來了,她看著菜單,磕磕絆絆地說,「我想要一杯,呃……Italian Riesling?」
剛說完,她就已經後悔了。
維吉尼亞幾乎從來沒有喝過酒,除非統計的時候把霍格莫德的黃油啤酒也算上。她根本不知道這種麻瓜的酒是什麼樣的。
但老板娘已經把酒杯遞到了她的面前。
「謝,謝謝。」維吉尼亞只好接過來,胡亂地給了錢——她不清楚是不是給多了,總之老板娘沒有說什麼。
她拉著箱子坐到了窗邊,巨大的花瓶正好遮住她的身影。
維吉尼亞對著那杯葡萄酒發呆。
這一天對她來說實在是糟透了,異國他鄉、聽不懂的語言、不熟悉的菜單,還有媽媽……她還從沒有和媽媽這麼激烈地吵過架,她甚至拿出了魔杖——這真的值得嗎?這不過是觀念的分歧,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雖然她確實為媽媽永遠無法改變的偏見而厭煩……
也許她可以和媽媽再好好談談的,斯維特女士一直提倡以和平的方式解決分歧,也一直是這麼做的。
她厭煩地踢了踢箱子。
「艾琳娜,兩杯火焰威士忌。」有個陌生的渾厚聲音說,「今天生意怎麼樣?」
「還是老樣子,自從那個該死的英國女巫推行什麼文明躍遷運動,人人都去她那想辦法發大財,誰還會來酒館消磨時光呢?」老板娘粗暴地說,「現在只有一個生面孔——應該是個麻瓜,剛才來的,外國人,聽不懂羅馬尼亞語,沒關系。」
「那就再好不過了。」另一個聲音尖細的男人說道。
維吉尼亞若有所思地轉過頭去看他們,隔著花瓶的遮擋,互相都看不清。酒館裡人零零星星七八個,好像每個人都被那剛來的兩個男人吸引了。
——這好像不是個單純的麻瓜酒館,維吉尼亞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老板娘和那兩個人的交流實在太快,她基本沒聽明白,但「麻瓜」「英國女巫」「文明躍遷運動」這些詞彙她是怎麼都能辨認出來的。
維吉尼亞猶豫了一下,趁著沒有人注意,抽出魔杖,小聲地給自己來了個翻譯咒。
「……所以說,知粹黨又多了一個國家的魔法部的支持?」老板娘艾琳娜提高了音量,「這是第幾個了?再這麼下去,她和格林德沃有什麼區別?這片大陸上還能有不支持她的人嗎?」
維吉尼亞挑高了眉毛,更專注地偷聽起來——知粹黨是反對者對魔法文明躍遷研究學會的蔑稱,他們認為斯維特女士只不過是用推動麻瓜與魔法界的發展為借口,滿足她自己的野心。
「是的,是的,現在你甚至沒法在歐洲地圖上找到一個明確反對她的魔法部。」渾厚的聲音疲倦地說,「他們是她的保護傘,也是她的合作者,有的甚至從上到下都是她的追隨者,對她予取予求,梅林——就算是格林德沃時也沒有這麼糟糕了。」
「我認識幾個在魔法部工作的朋友。」聲音尖細的男人提議說,「也許我們可以試一試游說他們,卡一卡知粹黨的資金。他們資金消耗那麼大,要是資金鏈斷了,所有行動都維持不下去,很快就會崩潰的。」
「沒用的。」渾厚的聲音嘆氣,「現在的問題是,支持她的人根本不止各國魔法部,你能想到的顯赫家族、團體都是她的擁護者,她通過魔法與麻瓜科技的研究,給這些人添了太多的財路,他們已經成了一個利益團體,根本不是一兩個人能做手腳的——我甚至聽說斯維特還聯系了麻瓜的財團,從麻瓜手裡撬到了大筆的資金,知粹黨根本不可能缺錢。」
維吉尼亞對此也有所耳聞——這也正是她崇拜斯維特女士的地方,後者總能達成自己的目的,那些看起來根本不可能合作的厲害人物和團體在斯維特女士的面前都成了乖順的小貓,而最可敬的是,面對這麼大的利益,斯維特女士竟然一點都不心動!
通過麻瓜科技與魔法的結合,魔法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這也就代表了巨大的商機,無數人就此獲得了無法想像的財富,有好幾個家族因此崛起,但作為帶來這一切的那個人,斯維特女士什麼都不要。
什麼都不要——
她的名下沒有任何一家店鋪,任何土地莊園,任何產業,除了建在伊卡洛斯內的一棟別墅,波琳-斯維特什麼都沒要。
「我不是為了財富和權力才做這些的。」斯維特女士一直強調。
這世上還有比斯維特女士更無私而偉大的人嗎?
維吉尼亞永遠如此驚嘆。
正因如此,維吉尼亞才如此崇拜她,無法接受反對者對她的詆毀……哪怕那個詆毀的人是她的媽媽。
「我真的不明白……」老板娘艾琳娜呆呆地說,「那個女人到底有什麼魔力,為什麼能蠱惑那麼多人?讓巫師文明與麻瓜文明接軌——梅林,所有有理智的人都該好好聽聽這是什麼鬼話,如果被麻瓜同化了,我們還是我們嗎?」
沒有人回答。
「其實我聽說,在最開始的時候,阿不思-鄧布利多是打算阻止她的。」有個陌生的聲音輕聲說,「斯維特光明正大地組建那個學會,甚至在國際巫師聯合會上報備過,她說服了很多人為她站台,但鄧布利多對她有所疑慮。他本來打算否決她的提案的,但斯維特去找了鄧布利多,說服了他。」
一片嘈雜的詢問聲。
「我聽說,斯維特就這麼去霍格沃茨找了鄧布利多,告訴他自己只是想促進魔法界的發展,沒有任何野心,也不會用任何恐怖手段,如果鄧布利多實在不放心,不如直接加入他們,在內部進行監督——鄧布利多真的被她說服了,真的加入了魔法文明躍遷學會。」
酒館被一片喧鬧的咒罵聲充斥。
「這個英國女巫,」老板娘狠狠地說,「她一定是給每個人都下了奪魂咒!」
「但她確實還可以,至少沒那麼殘忍。」有人說,「主要是裡德爾和魔法黎明太可惡了——我真不明白這種黑巫師為什麼還能囂張地到處走?傲羅們為什麼不把他們關進阿茲卡班去?」
維吉尼亞專注地聽著,有點不以為然。
「是啊,阿柏特兄弟,卡特琳娜,約內斯庫夫婦……我們真的失去了太多的伙伴。」渾厚的聲音低低地說,「而法律甚至不能還給他們一個公道——那些該死的傲羅竟然說證據不足,是我們在誣陷人!但我們知道是誰干的,我們都知道。」
酒館裡一片低低的附和聲。
維吉尼亞有些難以忍受地翻白眼,只有那些只會說空話的人才會指責依照程序辦事的人故意構陷,如果按照這些人的邏輯,干脆不要有法律,只要聽他們的話就行了。
她根本不信這些人的話,事實證明,魔法文明躍遷研究學會目前推動的每件事都對魔法界有著巨大的正面影響,如果有誰激烈反對,那也是反對者冥頑不靈、蓄意挑事,不願意順從歷史潮流者,終將被歷史潮流所掀翻。
更何況,斯維特女士已經夠寬容和平了,魔法文明躍遷運動至今沒有爆發什麼激進的惡性.事件——至少證據確鑿的沒有。
維吉尼亞有點難過地想,為什麼媽媽和這些人非得把她當作大惡人呢?
「啪——」
巨大的幻影移形的爆炸聲,有人狼狽地出現在酒館裡,引起一陣驚恐的呼聲。
維吉尼亞伸出頭張望,發現那是個突然出現的、肩膀上帶著巨大傷口,半邊身子被血染紅的人。他正大口喘息著,戰栗著,滿臉的恐懼。
「快,快,快跑。」突然出現的人氣喘吁吁地說,「我剛剛聽見了知粹黨的會議,今晚七點四十八分,就在布加勒斯特,他們有大動作,會死很多人——很多很多!」
酒館裡只剩聲嘶力竭的聲音,「我被他們發現了,他們都在追我,很快就會追到這裡,趕緊走,全都走!」
「啪!」巨大的幻影移形爆炸聲再次響起。
酒館裡一片死寂。
幾秒後,此起彼伏的幻影移形爆炸聲混雜著驚呼、尖叫響徹酒館,零星的客人、老板娘全都毫不猶豫地離開了。
在巨大的茫然和驚慌中,維吉尼亞怔怔地張望了一會兒空蕩蕩的酒館。
她什麼也不明白,什麼也沒反應過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下意識地攥住自己的箱子——
「啪。」
酒館裡再也沒有一個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2006篇裡波琳會有點屑,第三人稱可能會放大這種感覺,如果不喜歡可以跳。
想了很久,覺得這一兩萬字的努力還是配得上放上來給大家看一眼的。
第33章 波琳&湯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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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吉尼亞是在茫然和驚恐中來到伊卡洛斯研究所的,這甚至讓她沒有心思去欣賞夢想中的學術聖地,即使這裡夢幻而美麗。
「喂,新人,你還在那裡發什麼呆呢?等著我過去請你嗎?」一個頭發亂糟糟的中年巫師不耐煩地站在遠處看著她,「真麻煩,怎麼這次就輪到我了呢?」
維吉尼亞猜測這就是將在未來一個星期內帶她熟悉伊卡洛斯研究所生活的前輩,但對方暴躁而不耐的態度讓她感到有些膽怯。
「哦,好的。」她不自在地說,走了過去,有點害怕。
然而出乎她意料,前輩雖然開始態度不好,但並不算難相處的人,對於一心來伊卡洛斯研究學術的維吉尼亞來說,反而算是正對胃口了——這一路上,前輩都在說著有關於他正在研究的項目的內容。
維吉尼亞在霍格沃茨的七年並沒有虛度,雖然有些磕絆,還是很快跟上了思路,得到認同的一瞥,「看來霍格沃茨的教育制度也還可以。」
「您不是霍格沃茨的學生嗎?」維吉尼亞問。
「我當然是德姆斯特朗的畢業生。」前輩驕傲地挺起並不筆挺的脊背,亂糟糟的頭發下是無與倫比的自豪,「在這個課題上,我們德姆斯特朗才是最適合研究的。」
維吉尼亞的母校自豪感不合時宜地被觸發了,她看起來很想反駁兩句,但不知道為什麼,小酒館裡的那一幕忽然在她腦海裡閃過。她靈光一閃,「我聽說德姆斯特朗會教授黑魔法,是嗎?」
前輩用鼻腔裡的一聲「哼」來回應。
「那這麼說來,」維吉尼亞努力使自己顯得自然,「你們在魔法黎明一定很受重視了?」
前輩忽然回過頭,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維吉尼亞被嚇了一大跳。
「聽著,新人,我知道你到底在問什麼,但我要告訴你,你自己胡亂臆想的那些東西全都不是真的!」頭發亂糟糟的中年巫師冷淡而不耐地看著她,「也許你在外面總能聽到關於伊卡洛斯的詆毀,他們會信誓旦旦地告訴你伊卡洛斯就是魔法文明躍遷研究協會的大本營、這裡的每個人都是波琳-斯維特的狂信徒、每個人都是魔法黎明的激進分子——我要告訴你,這些全都是造謠!」
維吉尼亞不知所措地看著他。
「我不否認,伊卡洛斯的絕大多數人都是學會的成員,部分激進分子甚至加入了魔法黎明,但伊卡洛斯研究所是研究所,而學會是學會,這是不一樣的,你懂嗎?」中年巫師說,「在這裡,我們只談學術,只有到了學會討論會,我們才談學會,懂了嗎新人?」他忽然調高了音量。
維吉尼亞下意識地點點頭。
「你最好是。」中年巫師從鼻腔裡哼了一聲,「別像個外行一樣搞混了,新人。」
維吉尼亞拼命點頭,從小酒館出來後,那一直蒙在她心上的巨大陰影好像也被驅散了許多,讓她稍感安慰。
終究還是年輕,一個沒留神,她就又問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問題,「所以前輩,你是學會成員嗎?」
中年巫師看起來在上一句就已經打算結束這個話題了,聽到她的追問非常不快,「我衷心希望你正式開始工作後能不要像今天一樣把精力放在除了學術以外的任何事上——我是,伊卡洛斯基本全員都是,但我不是魔法黎明的人,我和我的絕大多數同事討厭那個該死的裡德爾,這樣說你滿意了嗎,塞爾溫小姐?」
維吉尼亞終於識趣地點頭閉嘴了。
中年巫師不滿地哼了一聲,重新說起了自己的項目。
但這回維吉尼亞實在沒有心思去認真聽了,她克制不住地注意到中年巫師在提及斯維特女士時有著對於正常人來說過分熱切的崇敬——維吉尼亞不知道自己在談及這個話題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
從前她沒有想過這件事,但現在換了心境去看,竟然如此讓人……不適。
維吉尼亞對自己的猶疑而感到羞愧和反感,好像這樣就對不起斯維特女士一樣,用看待黑魔王的眼光去看待給了魔法界新的繁榮的斯維特女士,這簡直是惡意揣測。
但她無法克制這種審視。
「斯維特女士人很好嗎?」她假裝剛入職新人對Boss脾氣的憂心忡忡。
「沒什麼好擔心的,我敢說你再也找不到比波琳更好的人了。」中年巫師脾氣稍稍緩和了一點,簡短地說,「聽著,新人,我看了你的簡歷,你是通過校園直通計劃直接來伊卡洛斯的,從來沒有在別的地方干過,你可能不知道做我們這一行的有多難。」
維吉尼亞疑惑地看他。
「新人們總以為研究所就是神聖而單純的研究學術的地方,其實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麼像牙塔,別以為這裡的人學識更高就會少哪怕一點勾心鬥角——經費、項目、頭銜、論文,這裡的齟齬比你想的多多了。」中年巫師似乎想起了什麼不愉快的經歷,「最重要的是,想要找一個既懂行靠譜、能挑大梁,又性格好的老板,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
聽起來斯維特女士就是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典型。
「你再也找不到比波琳更好的老板了,她既是我們的同事,也是我們的朋友、同伴,即使是伊卡洛斯也有很多很多討人嫌的家伙,但沒有任何一個人不喜歡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嗎?」中年巫師說,「任何人,任何一個人都會喜歡她的。」
這當然和維吉尼亞的預期一模一樣,但當她真的聽見中年巫師的話時,巨大的陰影從她的心底重新爬了出來,將她淹沒——這世界上真的會有一個人,能讓任何一個人都喜歡嗎?
她、中年巫師,他們這些人,真的不是酒館裡那些人所說的……被蠱惑的、喪失理智的狂信徒嗎?
「那麼,我什麼時候能有機會見一見斯維特女士呢?」
中年巫師古怪地看了她一眼。
「怎麼——我說錯了什麼嗎?」維吉尼亞不知所措。
「我得確定你是不是那種自命不凡的愚蠢新人。」中年巫師用審視的目光把她剮了一遍,「總有認不清自己能力的新人,一進研究所就想著挑戰權威,給大師一個挑釁,但這往往都是自討苦吃,希望你不是這種人。」
那維吉尼亞可就有底氣反駁了,「我當然不是這種人,先生。」她說,「我只不過是仰慕斯維特女士罷了,從我三年級起就一直很尊敬她了。」
她避開了「崇拜」這個原本最精准的詞。
「我倒不怕你不尊敬或者不喜歡她,」中年巫師審視的目光從碎亂的頭發後面投向她,「我就怕你太崇拜她了,以至於總自不量力地做出點什麼事來吸引她的注意,這種人我們每年都能見到幾個——沒有人不喜歡或不尊敬波琳,沒有人。」
維吉尼亞覺得自己的胃像是被巨怪用力地攥住了。
她艱難地說,「哦……我想我媽媽就不太喜歡她,還有一些……我不太認識的巫師,他們好像也不太喜歡斯維特女士,他們認為她野心勃勃,會是第二任黑魔王。」
「那是因為他們從沒見過她!」中年巫師斷然地說,「如果他們見過她,和她說過話,就再也不會這麼想了。」他說,「你不明白,新人,當一個人只是個學者的時候,她可以成為任何人的朋友,但要是她有了自己的主張和支持者,總會有不認識她的人成為她的敵人的。」
維吉尼亞感覺自己像是被劈成了兩半。
一半在說,這有什麼可猶豫的,你為什麼要懷疑呢,難道這些年來斯維特女士為魔法界帶來的好的轉變還不足夠說明一切嗎?
另一半則說,但你在小酒館裡所聽見的……真的不是真的嗎?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喧囂,維吉尼亞和中年巫師一起回過頭看了一眼,後者厭煩地說,「魔法黎明,這些人就不能消停一點嗎?他們真的不記得自己來伊卡洛斯是為了學術研究的嗎?」
維吉尼亞心裡沉沉的,「你很不喜歡魔法黎明嗎?」
「鬼才會喜歡他們。」中年巫師翻白眼,「或許你認為我們德姆斯特朗的人會黑魔法,所以每個都是黑巫師,但我要告訴你,我們和那些家伙可不一樣。只有非常殘忍的人才會成為黑巫師。」
「裡德爾——湯姆-裡德爾好像就是……」
「所以我們一直不理解波琳為什麼會和那個人在一起。」中年巫師臉色沉沉的,就像是眼睜睜看見自己的姐妹眼瞎,「是,我承認裡德爾是有兩把刷子——魔力強大,天賦極高,對,我不否認。但他可不是什麼好人,就算哪天有人說他是神秘人本人我也不會懷疑。」
「但斯維特女士就是信任他。」維吉尼亞說,她試探著說,「他也確實很維護她——他做的很多事雖然很殘酷,但確實是為了維護她,我聽說有個什麼阿柏特兄弟之類的人的事。」
中年巫師不耐煩地說,「如果你說的是阿方索-阿柏特和他愚蠢的弟弟,那我可就有很多話來反駁你了,這兩個蠢貨為了阻止魔法網絡的普及,差點把麥克米蘭公司給炸掉,就算他們沒被報復,也早晚被投入阿茲卡班,我認為他們完全是罪有應得。」
維吉尼亞從沒聽說過這種事,她無法理解這種行為——就連堅決要求她遠離斯維特女士的塞爾溫太太也不會拒絕魔法文明躍遷運動帶來的便利。
「但你要是說這就是裡德爾在維護波琳,那可就要笑掉我的大牙了。」中年巫師說,「他只是想滿足他的私欲——你不了解他,裡德爾是那種根本不會『愛』的人。」
維吉尼亞有點被他搞糊塗了。
「你一定以為他們彼此相愛,其實根本不是那麼回事。」中年巫師不屑地說,「波琳喜歡他,這倒是不假,但她可不是那種會被迷戀衝昏頭腦的傻姑娘,她一直都很聰明冷靜。至於裡德爾——他肯定也迷戀波琳,不然不會一直在她身邊,但前提是波琳能給他帶來利益。」
中年巫師努努嘴,指著那些匆匆走過的魔法黎明成員——維吉尼亞驚訝地發現他們除了看起來更陰沉些外,幾乎和普通巫師沒什麼區別,「與其說他們是波琳的維護者,倒不如說他們是裡德爾的僕人。如果有一天他們當著所有人的面親吻裡德爾的巫師袍,我也不會有半點驚訝的。」
更深的陰影包圍了維吉尼亞,這讓她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個曾讓塞爾溫家先輩喪失理智追隨的黑魔王。
「那他,那他是想……」她不明白,「他到底想要什麼?」
「我個人認為他是想成為一種符號。」中年巫師說,「一種代表恐懼的符號——就像神秘人曾經做的那樣。不過他沒有神秘人的優勢,波琳會阻止他的,她一直在約束他。而且裡德爾和神秘人有點關系,這讓他的名聲一直不太好,沒那麼容易吸引追隨者。」
「但他還是在這麼做,而且已經有了成效,是不是?」維吉尼亞忽然有點理解那些反對者對魔法文明躍遷研究學會、魔法黎明的深入骨髓的排斥和恐懼了。
也許……也許他們還什麼都沒有做,但他們已經有了做出很可怕的事的能量了。
中年巫師聳聳肩,皺著眉看魔法黎明的成員走過,「真奇怪,他們到底是想做什麼……啊!」他忽然轉過頭,看向維吉尼亞,「你可真是好運,新人,第一天來上班就能見到波琳。」
維吉尼亞猛地回過頭,順著中年巫師剛才的目光看了過去。
在人群的簇擁下,曾經無數次在報紙、電視節目裡出現過的波琳-斯維特微笑著,神采奕奕,穿過回廊。
維吉尼亞聽見她輕快的打趣聲,「沒必要這樣吧,安傑爾,我又不是十年才來一次研究所,為什麼這麼激動,總讓我懷疑自己是不是過於不稱職了。」
跟在她身邊走著的男巫用嗔怪的眼神看她,但誰都看得出來他絕沒有半點生氣,「可我們已經有兩周沒有見到你了——哦,波琳,你總是那麼忙,每當我們想要請教你的時候,總是找不到你。」
「我相信諸位都是魔法界最優秀的精英人才,我能回答的問題,大家也都能回答。」波琳微笑,「你們總是過度推崇我,說實話,我覺得真的沒有必要。」
「你就是太謙虛了。」
波琳又笑了起來——說實話,要是讓維吉尼亞自己來說,她覺得斯維特女士根本不像是個嚴肅的政客,又或者古怪的學者,因為波琳實在太耀眼、太漂亮了,從內到外的那種耀眼,她只要站在那裡,就是人群的中心。
「我似乎看見了新面孔啊。」忽然,波琳的目光越過周圍的人,落在了維吉尼亞的身上,她輕快地說,「啊,是今年新來的伙伴嗎?」
人群的目光隨著波琳一起投向維吉尼亞,後者局促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這是維吉尼亞從三年級起就瘋狂向往的人,她現在正在被對方注視著,她會不會太狼狽,配不上對方的打量,她要是給斯維特女士留下壞印像怎麼辦呢……維吉尼亞下意識地想後退,但波琳已經朝她走過來了。
「我記得你,讓我想想——塞爾溫小姐,對嗎?」就像曾經無數次做夢般暢想的那樣,已名滿巫師界的大師就站在她的面前,精准地叫出她的名字,然後微笑,「我當然記得,斯內普教授還和我推薦過你呢。」
維吉尼亞克制不住自己因激動而產生的顫栗,這一刻,那些曾籠罩她的陰影都被她拋到了腦後,她聲音有些顫抖地說,「這是我的榮幸,女士——梅林,我不敢相信,我是說,您居然記得我……」
「我記得每一個有著過人天賦和濃烈熱情的求知者。」波琳朝她微笑,「那麼,維吉尼亞——如果我能這麼稱呼你,你覺得伊卡洛斯怎麼樣?還喜歡這裡嗎?」
維吉尼亞很難准確地回憶起自己在激動下都語無倫次地說了些什麼,她只記得斯維特女士一直非常耐心地微笑著,聽她把那些激動的廢話說完。
她們簡短但寬泛地聊了很多東西,魔藥、變形學、學術、伊卡洛斯、學會、魔法文明躍遷運動……
「當麻瓜文明與魔法文明徹底交彙、碰撞,當科技和魔法相結合,我們現在已知的一切學術成果、未能解決的問題,都會有新的答案,這將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思想大爆炸。」波琳-斯維特朝她闡述,「我不會在公眾面前多談這些,因為不夠尊重知識的人恐怕很難意識到這其中的偉大——但我想你會明白的,維吉尼亞,是嗎?」
維吉尼亞拼命地點著頭。
「我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波琳朝她露出一個平和而充滿信服力的微笑。
維吉尼亞覺得那籠罩在她心頭的陰影幾乎完全散去了——沒什麼好懷疑的,他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這是同時有利於麻瓜界和魔法界的偉大歷史進程,斯維特女士足夠強大,也足夠偉大,能夠把握這場進程的方向。
但她心底還是剩下最後一點黑影。
維吉尼亞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七點四十五分。
或許是這個動作提醒了波琳,因為她也伸手看了看時間,然後說,「差點忘記了,八點半我還有個電視訪談。」
有人問起這是要去干什麼,波琳也都笑著回答,「最近總有人針對學會的行為攻擊,說我們手段殘酷——捕風捉影的事,澄清起來卻很麻煩,不過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了,我們有顧忌,而他們沒有。」
看得出來,大家聽到這話的時候,對那些反對者相當憤慨。
維吉尼亞焦躁的又看了一眼手表,7:47 p.m
「但我們不是為了私利才做這些的,我們都知道。」波琳說,看起來平和又堅定,感染人心,「我們也永遠不會利用自己的能力破壞魔法界的和平,我們走在正確的道路上——」
她頓了一下,微妙地笑了一下,「我們都知道。」
7:48 p.m
「但我們難道就這麼被他們污蔑嗎?如果他們來攻擊我們怎麼辦呢?」有人問。
7:49 p.m
「我想,我們之間並沒有那麼深的仇恨,只是理念糾紛,完全可以用和平的方式來解決。」
7:50 p.m——
「出事了!出事了!」尖銳的叫嚷聲劃破喧囂,讓一切靜止,「七點四十八分,布加勒斯特,大爆炸,死了好多人——」
維吉尼亞的心猛地沉到了谷底。
巨大的恐懼和悔恨如潮水般淹沒她。
「波琳,波琳!哦,你在這裡,感謝梅林——」滿身燒傷,狼狽不堪的巫師衝到了他們面前,在死一般的寂靜裡帶著哭腔說,「那些反對者,他們瘋了一樣,在我們的小型聚會上引爆了炸.彈,我們很多伙伴都受傷了,有幾個直接死在了那裡……」
等等。
維吉尼亞的心忽然又提了起來——反對者引爆了炸.彈?在學會的小型聚會上?
所以,小酒館裡的那個人根本就認錯了計劃的主謀者,不是魔法黎明制裁反對者,反而是學會成員被瘋狂極端的反對者迫害?
她很難反駁,甚至為此覺得羞愧——聽到這個可怕的消息,她竟然松了一口氣,心頭的最後一點疑慮被她完全放下了。
那都是無稽之談,都是污蔑,她堅信。
波琳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
她一揮魔杖,巫師身上狼狽猙獰的燒傷被治愈了,看上去體面了很多。
但維吉尼亞從來沒見過斯維特女士在任何場合下露出這樣嚴肅憤怒的表情——就像是一只睥睨的雄鷹,即將把不識趣的獵物撕成碎片,「我真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波琳沉痛地說,「多年來,我們一直秉持著和平的手段,像對待家人一樣對待每一個人,無論他們反對或是支持我們,我們堅信他們終有一日會理解我們的道路,我們沒必要刀兵相見,為此我抵制一切暴力行為,我始終認為這是最極端的行為,但……我恐怕今夜之後,我們得重新審視我們之間的關系。」
「如果反對者堅信我們只能訴諸暴力而無法解決問題,那麼,我們也將還給他們同等的暴力。」
她用沉重的眼神看著激憤的人群,「但我懇求大家——雖然我們都很憤怒,但不要讓憤怒蒙蔽我們頭腦的清明,仇恨和憤怒並不能改變過去,也無法改善未來。在這件事調查清楚之前,請大家保持冷靜。」
「畢竟,雖然對方毫無底線,但我們將永遠走在正確的道路上,時間會證明一切。」
她的勸說引起了一片潮水般的附和與支持,目光所及,每個人都熱切而激動地看著她,每個人的表情都那麼相似。
但這一次,維吉尼亞沒有注意到這些。
她也像是周圍的任何一個人一樣,狂熱而激動地望著波琳的每一個舉動,再沒有半點疑慮。
作者有話要說:
波琳大概算混中
希望能有一點羅生門的感覺(不是說我配和名著比的意思(合十)
想來想去,好歹寫了好幾天,還是配拿出來給大家看一眼的。
第34章 波琳&湯姆
-38-
00:30 a.m
在伊卡洛斯研究所偏西,被深林與溪水環繞的地方,一座極具藝術感的獨棟別墅孤零零地屹立在嶙峋的巨石間。它的外牆白得像是初冬的雪,沒有一點雜色,透出一股冰冷的質感,讓人忍不住猜測它的主人的性格,也許也像它一樣,冷淡、克制,精密到冰冷。
「啪。」
一聲清脆的爆炸聲,這棟別墅真正的主人、伊卡洛斯研究所現任所長波琳-斯維特出現在花園裡。
今晚的月亮似乎並不怎麼愉快,隱藏在濃密的烏雲下,深沉的夜色包裹了她纖細高挑的身影,卻沒有掩蓋她臉上的神采——她看起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已經有了打算,但還有些細節需要推敲。
疲倦隱藏在她的眼角眉梢,但並不讓她黯然失色,甚至無法稍稍奪走她那種因思索而自然而然綻放的光彩,她是那種一看就敏銳機變、足智多謀的人。
她踩著鵝卵石鋪就的走廊,細長的高跟鞋「噠噠」地打破靜謐。
「斯維特女士,您回來了。」站在門廊裡的高瘦男人殷勤地上前,卻又在她身前五六步的地方自覺地停下,用一種謙卑而討好的語氣向她問好,「今天肯定很忙吧?真是太辛苦您了。」
「晚上好,斯坦森。」波琳親切地叫他的名字,語氣既不見生疏傲慢,也不顯得過分熱切,她像是對待一個關系還不錯的朋友一樣和他寒暄,「今晚你們加班嗎?熬到這個時候,看來也很辛苦。」
「今天下午,有個反對黨不小心闖進了我們的集會點,當時我們正在商量大爆炸的事,被他聽去了一點。」斯坦森有點抱怨地說,「這家伙跑得倒是快,我們追蹤了二十多分鐘才終於逮住他,期間不知道多少人被他透露了——雖然這蠢貨根本沒聽明白,沒給我們帶來太多麻煩,但主人還是大發雷霆。」
斯坦森說著,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至少你還站在這裡和我聊天,而不是坐在裡面聽他發脾氣,我覺得這已經足夠幸運了,親愛的斯坦森。」波琳輕聲細語,「有時候地位沒那麼核心,反倒是件好事,是不是?」
「哦,或許您才是對的。」斯坦森不自在地說,看起來被她說服了,但又羞於承認自己的地位很邊緣,「我想不管什麼職務都應該有人擔任,我們每個人都構成了其中一環——我是說,為主人看守是我的榮幸。」
波琳淡淡地勾了一下唇角,用逗弄哈巴狗的語氣,漫不經心地說,「讓人驚嘆的忠誠和覺悟,斯坦森。」
斯坦森訕訕地笑了,滿臉都是不安的討好,像是生怕自己惹到她的不滿,小心翼翼,「為您和主人服務,努力讓您和主人滿意,是我的天職。」
「我恐怕我可配不上你的服務。」波琳一點也不領情,「你站在這裡叫我斯維特女士、所長,心裡卻只把我當作一個隨時可以蹬掉的跳板,甚至不需要你的主人吩咐,你就已經厭煩我的存在了。」
斯坦森看起來被她這蠻不講理的指責嚇懵了,這個還沒滿三十歲的黑巫師可能這輩子都沒有見識過這種過分親近又刁鑽的態度,急切又惶恐,「不不,女士,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當然不會,您在我的心裡和主人一樣值得尊敬,請您相信我絕不會這麼想……」
「值得尊敬,和真的尊敬是兩回事。」波琳挑剔地說,「當然了,我也不能強求太多,畢竟除了一個安全的棲身之所和研究場地外,我好像什麼也給不了你們。」
「不不不!」斯坦森看起來嚇壞了,驚慌失措地解釋,「不是您想的這樣,我們每一個人都非常、非常尊敬您,我們……魔法黎明也是學會的一部分,不是嗎?我們也在貫徹和執行您的主張,我們維護的是同一個目標,您知道的,我們怎麼可能不尊敬您呢?」
他看起來惶恐地快要趴在地上朝她搖尾巴了。
波琳只是用冷淡的目光打量著他,「多麼動聽的言語。」她輕聲細語,「最鐵石心腸的人也會被你打動,斯坦森。」
斯坦森用余光戰戰兢兢地看她。
「那麼,如果你們真的有你們說的那樣尊敬我的話,為什麼這樣的大事,在發生之前沒有任何人和我彙報呢?」波琳冰冷地說,「沒有人——沒有一個人來告訴我,如果這就是你所說的尊敬。」
斯坦森在驚訝和恐懼中瑟縮了一下,「我不知道,女士,我不知道您不知道這件事——我以為您應該知道的,您在《今夜魔法晚間訪談》裡……我本以為會有人去告訴您的。」
「本以為會有人來告訴我的。」波琳咀嚼著這句話,輕飄飄地冷笑,「我不否認,對於你們今晚在布加勒斯特的行動,我不是全然無知,但這恐怕不能構成你們在我這裡缺席的理由。」
「請您原諒我……女士,我絕非有意……」
「當然,你絕非有意,你們都不是故意的,我知道。」波琳冷笑了起來,「你們只是無視了我,覺得我無足輕重,沒有上心的必要罷了。」
斯坦森幾乎伏在地上發抖,他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我承認,今夜我相當失望,親愛的斯坦森。」波琳幽幽地說,「我本以為我為你們提供了一處安全的棲身之所,我讓你們能像任何一個普通巫師一樣自由地生活在陽光下,即使你們不像對待你們的主人那樣尊敬我,起碼也該給予我最起碼的尊重和感激——一個保有良心的人最起碼的感激。」
「但我失望了。」她長久地沉默,不去看瑟瑟發抖的斯坦森,「我真的很失望。」
「女士,女士……」斯坦森用顫抖的聲音說。
「何必這樣戰戰兢兢地看著我,假裝畏怯或在意我的言辭呢?」波琳不予理睬,「你明知道我永遠不會用那些殘酷的魔法對待我的朋友和同伴——即使你們心裡並不同等地看待我。」
斯坦森看起來急切地想反駁她。
「但我很失望,斯坦森,不止是因為他們,也因為你。」波琳用失望的眼神看著他,輕聲說,「我原本以為,即使在這種時刻誰也想不起來我,至少你還是知恩圖報、保有良心這種難得的美德的。」
斯坦森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悔意。
「我從未不友善地對待你,我把你當成我的朋友、同伴,有好事的時候我也不會忘了你——我本以為你至少能在這種時候想起我。」波琳嚴厲地說,「可你沒有,斯坦森,你辜負了我的信任和友誼。」
「請您原諒我,女士,求您原諒我……」斯坦森顫抖著,深深的悔恨爬滿了他的臉,讓他扭曲著哭泣,「原諒我的狼心狗肺,我絕不會再犯,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
「再給你一次機會……」波琳語氣微妙地重復了一遍,她看起來失望極了,流露出一股極致的冷漠。她輕輕地搖搖頭,「不會再有下一次機會了,斯坦森,友誼是一次性的東西,即使再怎麼挽回,也不會是原來的樣子了。」
但斯坦森看起來完全不是已經死心的樣子,他看起來還想拼命表現來挽回她的友善,這一刻,任誰見了他都會確信,為了得到波琳的原諒,他可以做任何事。
「就這樣吧。」波琳冷淡地宣判,毫不容情地轉身。
實木門「啪嗒」,把斯坦森的惶恐和急切都隔斷在了另一個空間。
冷淡而失望的表情就像水一樣,一瞬間從波琳的臉上流走,就像從未出現過。
她露出微妙又好笑的神色,走到門廳旁的落地鏡前。
「歡迎回來,斯維特女士,您還是這樣光彩照人,沒有人不會被你迷倒。」鏡子尖聲說。
「謝謝你的誇獎,下次可以換一句。」波琳漫不經心地站在鏡子面前,對著它理了理自己本就不凌亂的頭發,反手脫下了一直穿在身上的伊卡洛斯研究所制服——那是一件類似白大褂,但剪裁非常精致美觀的風衣,就算拿去做服裝店的門面也不為過。
只有把制服做得足夠漂亮,穿上它的人才會為它所代表的身份而倍感榮譽。
「您的美貌能讓任何人驚艷,女士。」鏡子恭維她。
波琳笑了起來,隨手把風衣往衣架上一掛,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磚上,「噠噠」作響。
她一把拉開了會客廳的門。
十幾雙眼睛猛地朝她望了過來。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波琳淡淡地說,「不過,我回到自己的家,你們應該不會太介意吧?」
她沒有等任何回應,徑直走到長桌正對門的那頭坐下。
看到她的到來,在座的十幾個人眼睛裡都爆發出期盼的光彩,他們用祈求的目光望著她,每個細微的表情都在訴說著對長桌另一頭的那個人和即將到來的懲罰的恐懼。
波琳視而不見。
裡德爾就坐在長桌的盡頭,正對著她,從她進門起,就用微妙而審視的目光跟隨她。
波琳剛進門的時候,他的眼睛完全變成了猩紅色,看起來分外猙獰可怖,但等到她坐下,猩紅色已經淡去了很多,只剩眼尾的一點。
他凝視著她,直到她用行動證明她對於他處罰屬下的行為並無干涉的意圖——
她打開了一旁的電視。
「歡迎收看《今夜魔法晚間訪談》。」
電視裡正在重播八點半的那則訪談,也就是波琳才錄制過的那一則。
「各位觀眾,這裡是《今夜魔法晚間訪談》……」一向溫柔愛笑的主持人神情一反常態的嚴肅,以最常見的開頭向觀眾致意,然後頓了一下,沉痛地說,「首先,請允許我向大家報道一則駭人聽聞的新聞,就在今夜七點四十八分,布加勒斯特,發生了一起由魔法文明躍遷運動的極端反對者策劃的、喪心病狂的無差別襲擊,二十三位巫師、六十多位麻瓜身亡。」
「我注意到並非所有坐在這裡的人都能不帶羞愧地面對我。」裡德爾毫無起伏的聲音在新聞中響起,他的聲音很輕,但卻清晰地蓋過了新聞報道,使屋裡的任何一個人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這不經讓我感到好奇,究竟是什麼讓我忠誠的朋友們有了這樣鮮明的分歧。」
有人為他的明知故問明顯地打起了寒顫。
「今夜,我們非常鄭重地邀請魔法文明躍遷研究學會的發起人及現任會長,伊卡洛斯研究所負責人,波琳-斯維特女士,請她為此向《今夜魔法晚間訪談》的觀眾們發表觀點……」
「或許你可以解答我的困惑,阿芒多?」裡德爾彬彬有禮的說,他的聲音低沉而冰冷。
「主人,主人……請原諒我——」被點到名字的男巫恐懼地顫抖著,「那是個意外,純粹是個意外,不知道怎麼的那個該死的家伙就誤闖入了我們的集會點,正好在我們開會的時候。我們立刻去抓他,一秒都沒有耽誤,但他跑得太快了……」
「但他跑得太快了。」裡德爾學著他的話,把腦袋微微偏向一邊,打量著他,用冷冰冰的戲謔口吻說,「看來你一定非常想把兩條腿換成一把新掃帚,是不是,阿芒多?這樣你就能快點追上他了,幻影移形還不能滿足你是嗎?」
有幾個人發出了竊笑聲。
「晚上好,斯維特女士,在這樣發生了驚人巨變的夜晚還能邀請到您,實在太讓人感到安慰和振奮了。」
「晚上好,夫人。事實上,確實有很多人,包括我最忠實的朋友們都認為我此時應該推掉這次邀約,以免在極端反對者們更瘋狂的行為中受到傷害。但我拒絕了,既然他們的矛頭對准了我和所有願意信任並支持我的同伴,我當然不能在這樣重要的關頭為了個人的安危而怯懦。」
「非常感謝您,斯維特女士,我相信對於像我一樣正為這則恐怖的新聞感到惶惶不安的人來說,再也沒有比這更讓人感到安心的事了……」
「主人,我盡力去追了,但那個該死的家伙反追蹤魔法學得很好……他拼命地幻影移形,我總是差一點……」阿芒多顫抖著,幾乎要縮到桌子底下去,好像這樣就能把自己藏起來,躲過最可怕的懲罰。
「總是差一點。」裡德爾用冷冰冰的語氣重復,譏笑,「是的,失敗者總是以這樣的理由解釋他們的失敗,因為除此之外,他們只能直面他們的無能和愚蠢。」
阿芒多因恐懼而發出了一聲如落水狗般地嗚咽。
「告訴我,阿芒多,是否我在從前的相處中給了你什麼寬宏的錯覺,讓你覺得愚蠢和魯莽能在我的面前野蠻生長?」裡德爾輕聲說。他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空洞的猩紅,閃爍著可怖而冷酷的光芒。
「主人——」阿芒多從椅子上摔落,猛的撲在地上,他瑟縮著向裡德爾的腳邊爬去,整個人都在顫抖,「求您原諒我,主人,我是您最忠誠的僕人……」
「鑽心剜骨。」裡德爾冷冷地舉起魔杖。
阿芒多痛苦的尖叫在寬敞精美的會客廳裡回蕩,連訪談節目的聲音也被壓過了,會客廳裡只剩一片沉悶的恐懼。
裡德爾抬起魔杖。
阿芒多癱在冰冷的大理石地磚上,大口地喘著粗氣。他掙扎著想翻起身,「謝謝您,仁慈的主人,謝謝您——」
「鑽心剜骨。」裡德爾再次舉起魔杖,冷酷地說。
阿芒多慘叫著,像只垂死的烏鴉,用令人厭惡的聲音奮力叫嚷著。
這慘叫聲持續了很久,足夠讓任何一個坐在長桌邊的巫師將頭深深地埋到胸口。
裡德爾終於又放下了魔杖。
阿芒多抽搐著,像條死狗一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死一樣的寂靜。
只有電視機還自顧自地響著,不間斷地放送著主持人柔和的聲音。
「……對於這樣可怕的事情究竟應該秉承什麼樣的態度,我想包括我在內的每一個人都無比迷茫。在這件事後,我們該如何看待魔法文明躍遷運動,又該怎麼看待反對者們呢?我們急需一個合適的答案……」
「過去的經驗告訴我,過於嚴厲的態度或許並不能促成我想要的結果,所以我吸取了教訓,用更溫和的手段來對待你們。」裡德爾平靜地說,「我以為我的寬容會換來你們更多的忠誠和回報。」
長桌邊的巫師們小小的騷動了一下,但裡德爾不予理睬。
「但我再次失望了,因為事實告訴我,寬宏的態度並不能讓蠢貨變得聰明,也不能讓自命不凡的傻瓜保持哪怕最起碼的謹慎。」裡德爾輕聲說,「差一點就抓到他了,不知道怎麼就讓他混進來了,我盡力了……阿芒多,這就是你給我的答案——聽聽吧,這就是你對待我親自交代的任務的態度。如果你以為誰可以愚弄我……」
阿芒多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鑽心剜骨。」
所有坐在長桌兩邊的人都劇烈地顫栗起來,在有氣無力、近乎快斷氣的慘叫聲裡,十幾雙眼睛充滿恐懼和祈求地轉動著,從一雙雙眼瞼下偷偷摸摸地看向長桌靠近門的那一端,似乎希望波琳能站出來打斷這場恐怖的噩夢。
但波琳只留給他們一個沒有任何表情的、冷淡的側臉。
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電視屏幕,好像那裡面播放了什麼讓她非常感興趣的東西。
「我想這也正是我來到這裡的目的,夫人,我是為我的伙伴、志同道合的朋友,以及所有心懷對和平與生命的尊重的人而來……」
「阿瓦達索命!」
耀眼的綠光讓白熾燈黯然失色,冷幽幽地映照在每張慘白的臉上。
死一般的寂靜。
「我衷心希望接下來沒有別的類似環節來折磨我的耳朵。」波琳不鹹不淡地說,「比起追究過去,我更關心未來。不要告訴我,在你心裡追究責任比確保未來沒有這種事發生更重要。」
裡德爾的動作頓了一下,他用可怖的眼神望向波琳,空洞而猩紅的眼睛閃爍著冷酷的光芒。
波琳毫不避讓地看向他。
氣氛冰冷到極致。
坐在長桌兩邊的巫師們顫抖著低下頭,試圖將自己隱藏到誰也看不見的角落裡去。
在冰冷的沉默中,低沉的單詞一個一個地響起,「出去。」
長桌邊的巫師們從眼角交換著驚惶的眼神。
「你們,」裡德爾的目光緩緩掃過長桌兩邊,一字一頓,「出去。」
長桌邊的巫師們猛地從椅子上站起身,寬大的巫師袍下擺摩擦著,蜂擁著逃離這片空間。
會客廳頓時只剩下一片冰冷的空曠。
波琳在裡德爾讓巫師們出去的時候就已經收回了目光。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正在放映的訪談節目——
「就在今夜,布加勒斯特最平常的夜晚,當所有為了生活而努力奮鬥的人結束了一天辛苦的工作,終於能擠出時間和家人一同享受平靜時光的時候,有一群人,他們帶著可怕的煉金武器,懷著毀滅悖逆他們心意的一切的極度惡意,喪心病狂地將屠刀對准自己的同胞,妄圖毀滅這無數辛勞者來之不易的平靜時光。」
熒屏內,眼瞳幽黑的女人站在無數觀眾的中央,璀璨的燈光照耀在她的身上,人頭攢動,但誰也無法奪走所有人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月光如水銀瀉地,冷硬而慘淡地澆灑在每個人的身上,映照出一張張惶恐、憤怒、迷茫的臉上。
「上百名努力生活,有著光明未來、無限可能的同胞突然間失去了生命,你我曾共享過的這片月光,他們永遠不可能再看見了。」她用平靜而低沉的聲音輕聲說,「他們可能是你在報紙上見過的政府文員、你學生時代在課本上見過的研究員、你經常光顧的那家商店的店員……是你、我、任何一個人的親人或朋友。」
屏幕內的人群陷入一片低迷的沉痛。
「在這些遇難者中,有一位是我多年相識的朋友,羅傑。從我剛進入羅馬尼亞研究所——現在它叫伊卡洛斯研究所了,從那時起,他就是我敬愛的良師益友。」她用安靜的語調輕聲說著,一種克制而深沉的哀傷從她平靜的語調中散開,感染每個人,「他今年四十二歲了,有一位聰明善良的妻子,兩個可愛活潑的女兒,美滿的家庭,成功的事業……你所能想到的最平凡而幸福的人生。」
「就在一個星期前,我和羅傑還見過面,聊起最近的研究項目,能為公眾提供怎樣有益的技術支持,他的女兒如何不聽勸誡地想要追隨他走上學術研究這條容易禿頭的道路。」她笑了一下,並無笑意,「但自今夜起,他再也沒有機會為了保住他女兒的秀發而不懈努力的機會了。」
「再也沒有了。」她輕聲重復。
熙攘的人群一片沉凝的寂靜。
「我承認此刻我是如此悲痛而憤怒,但你們賦予我的沉重的信任使我冷靜。」她微微抬高了音量,低沉而有力,「我必須冷靜,因為站在我身後的,是更多的羅傑。」
「請相信我,你們賦予我沉重的信任,我也將回以我最誠摯的慎重。」她說著,再次提高了音量,堅定而強大,無形的感染力裹挾著每一個人,讓人頭攢動的會場也寂寂無聲,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她,「在這樣的時刻,面臨這樣喪心病狂的威脅,我想有些秘密是時候公之於眾,每一個對未來抱有期待的人都有資格知道它。」
「這並不是魔法文明躍遷研究學會所遇到的第一起惡□□件。」她輕聲說,「五年前,正是我和羅傑,在英國魔法部參與會議後回到伊卡洛斯的路上,遇到了第一次襲擊。」
無數人——除了現場的人們,也許還有無數個守在電視前的人,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你們都知道我在漫長的學術中得到了足夠自保的強大力量,」她說,「但我得承認,那時的我還太過年輕,毫無准備,不知道我們即將踏上的是一條如何艱險的道路,也從未預料到我們會遇到種種的刁難和瘋狂的惡意。在那次襲擊中,我沒有受傷,但羅傑差點永遠失去了他的右手。」
「那時的我才二十五歲,年輕,衝動,血氣方剛,對這個世界有著過於天真的認知,可以想像這樣的我在見到朋友因為我們所秉持的信念而遭到攻擊時,會有多麼狂怒,那時我就曾想將這件事公之於眾,讓所有人都知道極端反對者們的暴行。」
她說,眼瞼微垂,睫毛在她的眼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陰影,「但是羅傑阻止了我,他告訴我這除了讓極端反對者們更加瘋狂、引起信賴我們的人的恐慌外,並無意義。他勸我要盡快適應,因為這就是為眾人抱薪者一生都將伴隨的風雪。」
她沉靜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淺淡而深切的悲哀,「為了化解矛盾,不致使本無必要刀兵相見的同胞成為生死仇敵,我們選擇隱瞞,忘記仇恨,永遠用初見的友善對待反對我們的人,這樣的事不止發生在我和羅傑身上,還有很多很多。」
人群裡響起一陣小聲的騷動。
「但我們沒想到,我們一再的忍讓、寬容和善意,換來的不是和解和笑容,而是變本加厲的報復和喪心病狂的攻擊!」灼灼的怒火在她的眼底燃燒,「因此,我們決定將這些事原原本本地公之於眾,讓這些暴行毫無保留地接受應有的譴責和審判。負重前行的勇士應當得到人們的敬意。」
騷動的人群以熱切的目光傳遞著對她每一個字的支持和信奉。
「但我仍想向你們指出,瘋狂的暴行並不意味著他們的強大,反倒證明了我們的強大。」她以不可動搖的語氣說,「正因為我們已經足夠強大,我們的成果不容撼動,任何人都無法動搖我們前進的意志和決心,他們無計可施,才會妄圖以瘋狂而愚蠢的殘忍摧毀我們的軀體,瓦解我們的意志。」
鏡頭內,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目不轉睛,熱切而篤信地攫取她的每一個單詞。
「但我們都知道,我們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任何人、任何殘暴的瘋狂都無法阻止我們的前進,那些深深挫傷我們的,只會更堅定我們奮勇向前的決心。」
人群在默契的寂靜中,分享著同一種振奮人心的力量。
「基於今夜的事件,作為魔法文明躍遷運動的發起人、魔法文明躍遷研究學會的現任會長,我責無旁貸,理應盡我所能避免更多無辜的人的平靜和安全被打破,因此,我將在此宣布,我自1998年所秉持的『學術止步於學術』原則,正式中止。對於只會將憤怒與不滿以暴力宣泄的人,我們也將回以同等的暴力。」
人群裡傳來一陣輕微不安的騷動,但更多的人只是目不轉睛地吸收她的每句話。
「我的同胞們,暴力並非邪惡,也絕非殘忍,區別只在於使用他們的群體是否有足夠的自制和維護和平、絕不濫用的決心,請不要不加篩選地排斥它。」她說,「麻瓜的軍隊,巫師的傲羅,都是其中最好的詮釋,有時力量帶來的不是痛苦、哭泣和悔恨,而是和平、歡笑和幸福。」
輕微的騷動消彌了,正如從未出現過,平靜而振奮的激動裡,每個人都默默凝視著她。
「有關本次事件傷亡者的關切和幫助,學會和魔法部已經在如火如荼的進行了,和平的未來和嶄新的明天對我們來說並不遙遠。」她輕聲說,「今夜,我請求你們與我一起,為在本次事件中無辜傷亡的同胞祝福,為那些堅守著正確道路直至最終的人祝福,為羅傑、為我、為你和所有的同胞祝福。」
一片沉靜而狂熱的凝視中,她靜靜地張開雙臂,擁抱世界,「我們終將走向燦爛輝煌、和平永存的明天,因為我們都知道——我們才是正確的。」
長久到似乎永遠沒有盡頭的、滿載著激動和振奮的、幾乎能震破人耳膜的漫長歡呼裡,屏幕慢慢黑了下去,洗發水廣告代言人英俊但傻氣的臉出現在那裡,笑嘻嘻地向人們推薦起他最愛用的產品。
很久很久的沉默。
「完美的演講。」裡德爾打破了沉默,他輕笑著,看向波琳。
波琳就像沒聽見一樣,依然望著電視屏幕,留給他冷淡而精致的側臉。
裡德爾嘆了一口氣,「看來你的心情並不好。」
波琳依舊沒有理他,仍冷漠地望著電視裡傻氣的廣告演員,就好像對方比裡德爾更討人喜歡一百倍。
裡德爾凝視了她一會兒,很久,又嘆了一口氣。
他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微微附身,朝她伸出手,「萬人迷斯維特小姐,或許你會願意賞光和我一起換個地方坐一會兒?」
波琳的眼珠轉動了一下,終於轉過頭,冷淡地望著他。
裡德爾含笑看著她,但眼中包含著冷冰冰的探究和審視。
他們默不作聲地對視了一會兒,波琳終於伸出手,紆尊降貴地搭在裡德爾的掌心,面無表情地起身,和他一起坐到了沙發上,背對著電視。
長久的沉默。
「希望你不是真的正在因為羅傑的死而生我的氣。」裡德爾說。
波琳沒有看他,她沒有動哪怕一下。
裡德爾看著她。
「波琳。」他輕聲叫她,「看著我。」
波琳看著茶幾上的擺件,「如果你已經決意用敷衍和甜言蜜語來回應我的質疑,那麼我想無論是談話還是別的什麼,都沒有必要進行下去。」
她終於回過頭,冷淡地看著他,「既然你看上去想和我說些什麼,那麼無論是空洞的甜言蜜語,還是虛情假意的謊言,至少我還能聽見你紆尊降貴的一兩句解釋。」
「說吧。」她說,向後靠在靠枕上,下巴微抬,冷漠地看著他。
裡德爾的表情看起來相當不快……又微妙。
「說吧——」他輕聲重復,「波琳,你又想聽到我說什麼呢?」
波琳冷淡地看著他。
「難道你會告訴我,你真的像你表現出來的那樣,對我們的計劃一無所知?又或者你根本對這樣的事情毫無准備?你並非從很早起就已經在等待這件事發生了?」裡德爾輕聲細語,「用這麼冷酷的眼神看著我,幾乎要把我給搞糊塗了。」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我沒用的僕人們中的收買人心,你過剩的精力不僅對准了外人,有時候也對准了我,我都知道。」裡德爾說,「我都知道,波琳,我只是願意縱容。」
「願意縱容。」波琳輕聲重復,臉上沒什麼表情。
「當然,當然,我知道你不喜歡這種高高在上的措辭,我知道。」裡德爾拖長了音調,「我為我的失言向你道歉,也許『默認』更適合我們?」
「我不否認我對於這樣的事件早有准備,我也不會否認我一直在等待它。」波琳說,「巨大的變革必然會引起利益的重構,劇烈而瘋狂的反撲在所難免,沒有布加勒斯特之夜,也會有倫敦之夜、哥本哈根之夜,我根本不需要策劃它,因為它必然發生。」
「等待它發生。」裡德爾輕輕地說,並不明顯地譏笑,「波琳,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只會坐等機會到來的人。」
「通常情況下我創造機會來達到我的目的,但這種事我選擇等待。」波琳沒什麼表情,「我不會讓血污弄髒我的手。」
「你不會。」裡德爾點點頭,「所以這種事交給我——這不正是你一直以來在做的嗎?波琳,有我在,誰也不會恨你,你永遠可以清清白白地做你的聖波琳,你難道不正是這麼打算的嗎?我不在乎你的心思,我不點破,但不代表我不清楚,波琳。」
「很好,雖然我們在一件事上南轅北轍,至少還能在另一件事上達成一致,不得不說,這真是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波琳面無表情地說。
「我一直在盡我所能地和你一致。」裡德爾輕聲說著,試探著伸出手,波琳沒有拒絕,他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像曾經無數次做過的那樣,輕柔又繾綣地放在唇邊,留下一個若即若離的吻,「是我一直在妥協。」
「聽起來你對此很有不滿。」波琳說。
「不,當然不,」他圓滑地說,「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這件事對你來說就格外不同,你不是無用的同情心泛濫的人。」
「這就是我們的不同了。」波琳說,「你想要成為旁人的主宰,所以你追逐知識,而我獲得權力,為了追逐知識。我永遠不會推崇以瘋狂的暴力達成自己目的的行為,無論對方究竟是誰、出於什麼目的,因為文明建立在秩序上,知識的累進建立在穩定上,我不排斥瘋子,但任何想要摧毀秩序的人,都無法在我這裡得到支持。」
裡德爾幽黑的眼瞳盯著她。
「所以,這是對我最後的警告?」他極輕地說,「不知我是否應該感謝你對我的過分……寬容?」
「你明知道我從不寬容。」波琳安靜地看著他,「我擁有的只有知識和瘋狂。」
裡德爾猩紅的眼睛和她對視了很久,直到寒夜裡的烏鴉有氣無力地叫了一聲,難聽得就像被施了鑽心剜骨後的慘叫。
有一瞬間,他們不約而同地摸到了魔杖。
但沉凝的對視裡,裡德爾忽然放下了握緊魔杖的手。
「沒必要。」他說,目光沉沉地望著她,「我想我們沒必要把事情上升到這個地步。」
裡德爾凝視她,很久很久,最終,最佳男友般無奈又溫柔地看著她,低聲說,「我們中妥協的永遠是我,波琳,你知道。」
波琳意味不明地輕笑了一下,沒什麼表情。
「我想,我們現在終於重新達成一致了?」裡德爾也極淺淡地笑了一下,彬彬有禮地請教她。
「如果你願意這麼認為,我當然也願意這麼回答你。」波琳終於給了他一個好臉色。
她微微向前傾,拿起了桌上的酒杯,給自己倒了一杯。
「那麼,」裡德爾也自己動手倒了一杯,在璀璨明亮的燈光下朝她舉杯,「敬我們來之不易的一致——」
身後的電視機喧嚷地放完了廣告,又開始放映往期新聞訪談剪輯。
「斯維特女士,雖然您一直不遺余力地向公眾解釋您對權力並無野心,既不會戀棧權柄,也不會仗勢凌人,但我想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會有個共同的疑問——您竭力推動麻瓜文明與巫師文明的融合、竭盡所能地凝聚人心、為這件事不惜直面巨大的輿論質疑甚至人身威脅,到底是為了什麼?」
波琳淺淺地笑了一下,幽黑的眼瞳在耀眼的燈光映照下,冰冷而璀璨。
她也朝裡德爾舉杯致意,開口,電視機裡的回答與她的聲音融合在一起,如此微妙而篤定——
「敬不朽的知識。」她說。
【羅馬尼亞篇-完】
作者有話要說:
波琳就是…屑,又沒完全屑。
文明建立在秩序上,秩序建立在道德上,所以她本人會無視規則秩序和道德,卻是秩序與道德這種存在本身的維護者、文明的推動者。所以說她是混中,不會特別壞,但永遠說不上好人。
下章開始1940篇
第35章 波琳&湯姆
【1940篇】
-1-
裡德爾第一次真正意義上注意到波琳-斯維特是三年級,在禁.書區。
從一年級起,他就發現看似嚴厲的圖書管理員奈特利夫人其實很好應付,只要一點若無其事的耐心、虛情假意的禮貌,加上動聽的甜言蜜語,就足夠讓她嚴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笑容,倘若再配上恰到好處的恭維,找准時機,她甚至能在沒有教授批條的情況下對你大開方便之門。
通過這種途徑,他已經數不清次數地自由出入過禁.書區,肆意尋找他真正想要了解的知識了。
這種事不是那麼合規,他們對此心知肚明,裡德爾永遠會選擇接近晚餐時去見奈特利夫人,後者也永遠會心照不宣地將他帶到視覺死角,放他進入禁.書區。
每當這個時候,霍格沃茨的學生們要麼在上課,要麼就蜂擁向禮堂去吃晚餐,留在圖書館的人很少,絕大多數都只想著躲嚴厲暴躁的奈特利夫人遠點。
絕佳的機會。
裡德爾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薄而大的書,濃霧從書頁中擴散出來,與空氣碰撞,發出「呲呲」的響聲,在安靜的禁.書區顯得格外響亮,蓋住了周圍所有聲音。
他面無表情地握緊魔杖,在這本書薄薄的背脊上輕輕敲了一下,「呲呲」的聲音短暫地停滯了一下,很快以加倍劇烈的聲音叫了起來。
如果再讓它叫下去,整個圖書館都能聽見這裡的動靜了。
裡德爾皺著眉,煩躁地看著手裡的書,魔杖指著它,低聲念起魔咒。
他試了好幾個已知可能有效的魔咒,但效果不大,直到試到第七次,他手中書冊忽然脹大了一圈,不再突突得冒煙,安靜了下來。
這片刻安靜裡,他正好聽見一個輕快動聽的聲音。
「下午好,奈特利夫人,希望我沒有打擾你的休息。」就像一陣輕盈的晚風。
他頭一次聽見一向嚴厲的奈特利夫人發出這麼和藹可親的笑聲,就像是母親對待自己最喜愛的女兒,「怎麼會?波琳,你知道我這裡永遠歡迎你的到來——和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相處可實在不是什麼好差事,我寂寞得很呢。」
裡德爾輕輕挑眉,現在他知道和奈特利夫人說話的人是誰了,難怪他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
波琳-斯維特,和他同年級的拉文克勞,一個從一年級起就在各大課堂上表現卓越、經常和他你來我往地競爭年級第一的……天才。
至少在大眾判定裡是個天才。
這大概就能解釋斯維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如果他能通過一些小手段得到這小小的特權,那麼別人當然也可以。
這個認知讓裡德爾感到些微的不悅。
「我姑媽也經常這麼說,夫人,但我想我沒明白你們的意思,我是說,我從來不這麼認為。」斯維特用理所當然、甚至帶點薄薄的批評的口吻說,「年齡對於女人來說永遠不是減損魅力的枷鎖,恰恰相反,正是閱歷才讓我們越發卓越,獨具魅力。夫人,請你以後不要再同我說這樣的話了,我見不得您這樣擁有過人學識的女性如此自貶。」
簡直讓人震撼——在霍格沃茨學子眼中總是死死板著臉的奈特利夫人,面對波琳-斯維特,竟然像個羞赧的小女孩,「哦,哦,波琳,你真是太恭維我這老太太了,我哪有你說的那樣……哦,好吧,好吧,好孩子,我向你保證,以後不再說這樣的話了,好嗎?」
完全聽得出來,奈特利夫人被哄得簡直快把她當寶貝了。
「你能這麼說,我真是太高興啦。」斯維特不要錢似的用她甜美輕盈的嗓音向奈特利夫人盡情拋灑甜言蜜語,「那麼,為了向學識淵博、魅力驚人的奈特利女士表達我的敬意——當當當,快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禮物!」
裡德爾狠狠地皺眉。
禮物?
既然斯維特有本事憑幾句話把奈特利哄得心花怒放,又何必浪費更多精力和金錢討好她?
就為了奈特利那種讓人反感的過度親切?
不可理喻。
「哦,波琳,你可真是快把我這老太……哦,不說,我不說那個詞,你真快把我給寵壞了,總是給我帶禮物……」奈特利夫人用一種讓裡德爾牙疼的語氣,咯咯笑著,「好吧,讓我們進入主題吧,快說說吧,你這調皮的女孩,這次又想借哪本書了?我猜你恐怕沒拿教授的簽名過來吧?」
謝天謝地,她們終於要進入主題了——裡德爾不會說他對於波琳-斯維特究竟是想來禁.書區借哪本書產生了興趣,不過這也沒什麼不好承認的,至少斯維特還算配得上他的關注。最重要的是,他可不想在這種地方和她碰面,知道了斯維特想去的大致方向可以避開,最好是他知道她的秘密,而她卻不知道他的。
但斯維特再一次讓他大吃一驚。
「——借書?不,夫人,您要是這麼想我,那我可就真的傷心了,難道在你的心裡,我只能在有求於你的時候才會和你說說話、送點禮物嗎?」
那不然呢?和一個圖書管理員保持良好的關系,除了不拿批條就進禁.書區之外,難道還有別的好處?
「我可不是那種功利的冷酷之徒,只在有利可圖的時候像聞著血味的鯊魚一樣湊過來。」斯維特說,「我想要的是一份友誼,夫人,朋友之間應該互相關心,而非利益交換。」
——裡德爾隱隱約約覺得自己有被內涵到。
「哦,波琳,你讓我怎麼說,」聽得出來,奈特利夫人不能更吃這一套了,「唉,你就像我的侄女一樣……」
裡德爾嫌惡地皺緊了眉毛,這種「她怎麼就看不透這個虛偽陰險的家伙的真面目」的感覺真是鮮少——幾乎從來沒有發生在他的身上,他怎麼從來沒有發現這個和他同級的拉文克勞竟然還有這副面孔?
哦,他想起來了。
裡德爾無聲地譏笑了一下——是的,雖然過去的兩年裡他們沒什麼交集,但波琳-斯維特這個名字在他的生活裡並不陌生,他總能從不同的斯萊特林嘴裡聽見她的事跡。不過裡德爾一向把這當做斯維特那過於耀眼的容貌所帶來的好人緣,而並沒有把這和她的性格聯系在一起。
一切有了答案,如果波琳-斯維特是個既有強大天賦,又能如魚得水地同每個人打交道的美貌女巫,那麼她在霍格沃茨有讓人驚嘆的好人緣也就完全不足為奇了——就像他一樣。
相似……裡德爾意味不明地咀嚼著這個單詞,這真是一種既新奇又讓人厭惡的體驗,既讓他感到自己並非獨一無二的冒犯,又讓人格外想要探究。
但他們顯然是不一樣的,裡德爾嫌惡地想——給一個圖書管理員帶禮物,交換友誼?傻瓜才會做這種浪費精力的事。
但就在這個時候,斯維特柔和動聽的聲音又出現了。
「不過,夫人,」她輕聲說,「你提醒了我,我最近還真有點疑問無法解答。我不太想直接問教授,畢竟他們實在太忙了,很難系統地為我解答。你知道,我是那種一旦感興趣就必須方方面面全都搞清楚的人,所以我更傾向於自己找書看,但問題是,我不太清楚能在什麼書裡找到這些知識。」
奈特利夫人殷切地讓斯維特說來聽聽。
「這是個關於變形術的問題……」斯維特低聲說了起來。
隔著好幾重書架,裡德爾詳細地聽完了她的每個單詞,他幾乎可以肯定,什麼「友誼」「關心」都只不過是斯維特的借口,她就是為了這個問題來的,而且最終目的正如奈特利夫人所說,是為了禁.書區的書籍——她絕對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知識屬於什麼領域,她只是很狡猾地讓這一切看起來順理成章。
虛偽的拉文克勞,他微不可察地嗤笑。
「我恐怕這是個非常高深而邪惡的變形魔法,親愛的波琳。」一個不能更耳熟的低沉男聲響起,裡德爾幾乎條件反射地抬起頭,濃濃的厭惡爬上他的眼角眉梢,阿不思-鄧布利多,那個可惡的變形術教授——在霍格沃茨沒有哪個教授不喜歡裡德爾,除了鄧布利多,他總是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打量著裡德爾,好像能洞察一切。
裡德爾深深厭惡這個人。
「鄧布利多教授?」斯維特的聲音顯得有些詫異,但並不驚慌,反而顯得很是欣喜,「您知道這個魔法嗎?我找了它很久都沒有收獲。」
「這是一種黑魔法變形,波琳。」鄧布利多說,「我恐怕無法給你建議——對於三年級的學生來說,這恐怕太過危險了,也許要等你成年後,我才會推薦你去研究。」
「非得這麼嚴格嗎教授?」斯維特可憐巴巴地說,朝鄧布利多撒嬌,「如果只是了解理論知識,並不動手實踐的話,完全沒什麼風險可言吧?教授,您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種魯莽衝動的人,我只是對知識好奇而已——如果有您這樣博學強大的巫師指導,我相信我們一定能把握一個合適的程度的。」
她一定非常精於此道,因為僅就裡德爾所見過的所有人裡,從來沒有哪一個能把彬彬有禮的恭維和得寸進尺的請求說得這樣甜美動聽,十足取悅被恭維的那個人,而她自己又並沒有把身段降低多少。
裡德爾把自己換到鄧布利多的位置上,哪怕對斯維特的小伎倆心知肚明,也仍然難免被取悅。
「波琳,也許你可以嘗試一下別的變形術。」鄧布利多像是有點為難,「哦哦,哦——親愛的波琳,不要再搖我的袖子了,這個魔法真的太危險了。但也許我們可以先學一點和它類似的魔法,波琳,白魔法,沒那麼危險,我保證它們真的非常相似。」
沒有底線,會被拙劣的伎倆討好。
裡德爾鄙夷地想。
「教授,您真是太慷慨了。」斯維特的甜言蜜語不要錢地往外冒,「不管什麼樣的學生您都能因材施教,寬和大度地原諒她小小的失禮,還如此貼心地解答她的困惑、憐惜她為這個問題輾轉反側半個月的辛苦。」
肉麻,過度肉麻。
虛偽,極度虛偽。
裡德爾難以忍受地想。
「真讓人慶幸,波琳,圖書館的燈光是橘黃色的,不然我通紅的臉可就沒地方隱藏了。」鄧布利多說,「那麼,如果你想學這些魔法,也許可以在星期二的下午來找我。」
「感謝您的慷慨,教授。」斯維特輕快地說。
「再沒什麼比好學的學生更讓一個教授感到欣慰的了,波琳,奈特利夫人一定非常贊同我的話。」鄧布利多說,「說起來,剛才我似乎在禁.書區聽見了一點動靜,是出了什麼事嗎?」
裡德爾的心一沉。
「是有個學生在裡面找書呢,阿不思。」奈特利夫人果然說——裡德爾就知道她不會在這種事上對教授說謊,反正她有權利在認為合適的時候給好學的學生一點便利,誰也挑不出毛病來。
「哦?這次又是哪個倒霉的小家伙不小心碰到了會尖叫的迷霧書?我可見過好幾個被它弄得焦頭爛額的倒霉蛋。」鄧布利多愉快地問。
裡德爾知道自己這次必須出去了。
「教授,夫人,抱歉,這次是我不小心碰到了它。」他盡量從容地從重重書架後走出來,迎接鄧布利多那種讓人厭惡的具有穿透力的目光,裡德爾注意到波琳-斯維特就站在鄧布利多的身邊,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眼神看著他,看起來有點不悅,她一定是意識到自己和奈特利夫人的談話被他聽見了。
但裡德爾並不在意斯維特的不悅,他朝鄧布利多和奈特利彬彬有禮地致意,向他們表示他已經找到自己想要的資料了——雖然事實截然相反,但裡德爾不想讓鄧布利多知道自己在研究什麼。
「那麼,」鄧布利多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忽然問道,「波琳剛剛向我提了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變形術問題,只有非常優秀的學生才有能力了解它。湯姆,或許你有興趣和我們一起研究?」
裡德爾注意到斯維特立刻用那種極度隱晦的目光審視他,似乎在考量他到底有沒有這個能力和她一起加入鄧布利多的小課堂——笑話,他,湯姆-馬沃羅-裡德爾,薩拉查-斯萊特林的後裔,會跟不上她的進度?
自命不凡的拉文克勞。
「我想我目前還有更加重要的課題,恐怕沒法再分精力去研究變形術。」裡德爾不動聲色地說,他不想和鄧布利多有太多接觸,更不想把自己送到對方的眼皮子底下觀察。
這是一個他顯然不會答應的邀請。
斯維特平靜地收回了她的目光,看起來在裡德爾拒絕後,她就對他再也沒有半點興趣了。
然而,在經過她身邊時,裡德爾的腳步一頓,側過頭看了她一眼。
「斯維特小姐,」在她靈動而機敏的目光落在他臉上的那一刻,裡德爾輕聲說,「非常有啟發性的研究方向,祝你成功。」
波琳-斯維特纖細的眉毛微微挑高。
但裡德爾沒有等她的回應。
他大步走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或許……我能擁有更多評論?
第36章 波琳&湯姆
-2-
拉文克勞塔樓。
「波琳,你怎麼還沒去洗澡啊?」室友打著哈欠鑽進帳篷前,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早點睡吧,明早還有魔法史呢——不過可以在課上補覺,算了,那你隨意吧,反正睡前記得把燈關了就行。」
「好,我去公共休息室看會兒書。」波琳-斯維特收起桌上散亂的書本,耐心地清理羽毛筆上的墨污,對著鏡子理了理頭發,拍了拍衣袋,確保魔杖和幾個小瓶子還在裡面,關掉了吊燈,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寢室。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拉文克勞公共休息室裡只剩下零星幾個人,全都湊在一起,圍著休息室裡那幾個巨大的書架看書。
波琳在裡面看見了熟人。
「宵禁後離開拉文克勞塔樓違反校規,二十分起步。」五年級女生級長奧黛麗抬眼看見她,挑眉笑了一下,手裡的書往茶幾上一扔,向後一仰,靠在沙發上,笑眯眯地看著她,「波琳,你應該不是來和我們一起通宵看書的吧?」
見鬼,這就是熟人不好的地方,他們有時太過聰明,又過於了解你,讓你無所遁形——不過話說回來,整個拉文克勞還沒有哪個人不是波琳的熟人,她想夜游,除非等到所有人都回寢室,否則很難掩飾。
「這就是OWLs的威力嗎?」波琳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朝奧黛麗走近了兩步,「雖然知道你們都是典型拉文克勞,但通宵看書,是不是有點太誇張了?奧黛麗,這才十一月呢,難道接下來六個月你們都不睡覺了嗎?」
「梅樂思教授給我們准備了一個模擬OWLs,檢驗我們是否還記得過去四年裡的內容。」奧黛麗懶懶地說,「就在明天上午,我們打算突擊一下。」
「看起來這像是在給拉文克勞變相送分。」波琳評價,「我記得梅樂思教授好像也是個拉文克勞?」
「那也得我們有本事拿到分才行。」奧黛麗聳聳肩,看起來倒是很輕松,「不過把握還是挺大的,也許明天我們就能拿到起碼二十分呢?」她說著,朝波琳不懷好意地笑了一下,「正好,如果某人夜游被抓,也許我們還能把分數賺回來。」
波琳半真半假地輕輕瞪了她一眼,「那我可實在太感謝你的慷慨相助了。」
「你能這麼知恩圖報真讓我欣慰。」奧黛麗笑眯眯,「快點去吧,今天是比爾利教授夜巡,你知道,他們赫奇帕奇的脾氣都不錯,就算被抓,最多也就是一周禁閉吧。」
「真是多謝你的美好祝福。」波琳輕哼,白了她一眼,朝幾個通宵復習的高年級拉文克勞揮揮手算是打過招呼,理了理毛呢大衣下擺,從青銅門環前溜了出去——不是每個拉文克勞都有底氣夜游的,畢竟十幾個人一起堵在青銅門環前,誰也答不上問題這種事屢見不鮮,夜游者一不小心就只能在外面守一晚上。感謝梅林,波琳從未遇上過這種事,門環的問題雖然刁鑽,她多多少少還是能答上來的。
十一月的霍格沃茨已經很冷了,走在城堡走廊裡,蕭瑟的夜風從兩邊灌進來,直吹得人打哆嗦,波琳把下半張臉埋在圍巾裡,給自己施了個保暖咒,匆匆穿過走廊,向圖書館走去。
她已經不是第一次夜游了,對於這套流程熟悉的很。如果說一年級的時候還手忙腳亂,好幾次差點被抓到,那麼在她學會幻身咒、能夠隱形後,這種事對她來說就已經不能算作挑戰了。
她打算去禁.書區,尋找本應該在白天就被她弄到手的黑魔法變形書。
廣泛的社交帶給波琳最大的經驗,就是不要小看任何一個人的警惕心,哪怕是對你再信任、再好騙的人,也應當謹慎地對待他們。就比如奈特利夫人,這位嚴厲的女士固然已經對波琳非常信任,但波琳認為自己最好還是不要把這當作什麼了不起的事——如果奈特利夫人發現波琳在得到了鄧布利多的單獨指點後仍然對禁.書區感興趣,那麼對方一定會意識到波琳真正的目的還是黑魔法變形。
雖然波琳自己認為黑魔法並不值得任何有別於白魔法的對待,但在這個巫粹黨橫行、歐洲巫師人人自危的年代,謹慎對待自己的名聲、維護自己在別人心裡純正無害的形像也是很有必要的——起碼對於波琳這種希望能在任何時候順利達成自己目的的人來說,是這樣的。
她寧願自己冒點並不大的風險夜游去禁.書區看書,反正這對她來說不難。
深夜的圖書館伸手不見五指,波琳的羊皮靴無聲地踩在綿軟的地毯上,一片寂靜裡,只有禁.書區隱隱約約的嗚咽和哀嚎聲,那是某些非常邪惡禁忌的魔法書。
波琳只是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毫不留戀地收回了目光。她是那種視知識如命的瘋狂求知者,但倒也沒有真的瘋,不怕危險和不想活了是兩回事,絕對超出她能力範圍的東西她甚至不會多看一眼。
她是那種會以冷酷眼光時時審視自己的人。
波琳走過一排排書架,對任何奇怪的變故和聲響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一直走到她原本擬定要查找的書架,試圖找到她想要的書,但,奇怪——
她緊緊地皺起眉頭,目光在書架上反復掃過,一無所獲。
那本書應該在這裡的,就在這排書架上,為什麼會沒有?
讓她想想,再讓她想想,那本書的開頭字母是T,第二個單詞的首字母是P,所以如果奈特利夫人的工作非常到位的話,那本書應該就在……見鬼!
波琳瞪大了眼睛,就在那個位置,兩本奇形怪狀的書中間,留著一個兩根手指並排寬的空當——一定是有人拿走了它。
這是一本非常偏門的書,講述的是很少有人會感興趣,也不太有膽量感興趣的黑魔法變形,波琳不相信會有這麼巧的事,偏偏就在她想要的時候被借走了。
她瞪大了眼睛,憤憤地跺了跺腳,小羊皮靴把柔順的羊毛地毯踩出一個小小的圓印子——這還有什麼想不明白的?除了對這個魔法非常了解的、今天又聽了她的問題的鄧布利多教授外,還有誰會把那本書拿走?
波琳委屈地癟了癟嘴。
鄧布利多教授一點也不相信她!他就防著她私下取走這本書偷偷練習!他怎麼能這麼揣測她——雖然這都是事實,但……
波琳氣哼哼地踢了地毯一腳,不甘心地摸了摸那個空當,奢望那是一本會隱形的聰明魔法書,但她當然失望了。
她皺著鼻子,耷拉著頭,一步一頓,委屈巴巴地走出這座書架。
當波琳垂頭喪氣地准備離開,路過其中一座書架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一陣奇怪的聲響。
就像是一陣鳥叫,波琳嫌棄地皺皺鼻子,這叫聲可真是有夠難聽的。
她不無好奇地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一本書正瘋狂地在兩座書架間來來回回飛,不斷地撞在書架上,發出「咚咚」的響聲,但怎麼也飛不出去。
又是一本夜晚會發瘋的書。
波琳沒什麼意思地想,她一前夜游禁.書區時也經常見到,實在沒什麼稀奇的。
就在這時,她聽見了一個極力壓低,但根本無法掩蓋其中的不耐的聲音,「速速禁錮!」
有人在那?
巨大的聲響,就像是被人大力合上了一樣,那本瘋狂飛舞的書猛地僵在半空中,「嗡嗡」地劇烈抖動著,片刻後,再次猛地膨脹。
「砰——」爆炸般的聲響,整本書在半空中當場散架,書頁亂飛,就像一片片雪花,越飛越多,到處都是。
一道道魔咒從某位看不見先生的魔杖裡發射出來,收攏了大片大片的書頁,但更多的書頁胡亂飛舞,越來越多,幾乎把小半個禁.書區淹沒了,不僅擋住了波琳的路,飛舞的魔咒還差點打在她的身上。
她難以忍受地掏出魔杖,惡狠狠地念咒,「除你武器!」
一根魔杖飛過兩座書架,重重地落入她的手中。
一切好像都忽然靜止了。
禁.書區裡只剩下書頁瘋狂飛舞的聲音。
「波琳-斯維特?」片刻的沉默後,有人低低地問。
波琳沒想到隱藏在那裡的巫師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她有些錯愕地皺眉,微微思索了一下,「……湯姆-裡德爾?」
他們一起解除了幻身咒。
裡德爾站在兩個書架外的位置,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冷冷地看著她。
「竟然真的是你。」波琳有點驚訝,但也沒有太意外,除了今天撞見她和鄧布利多聊天的人之外,也不會有別人能猜出是她了——除非對方非常熟悉她的聲音,但波琳認為這概率不大。
她說不上這是什麼感覺。
按理說,既然雙方彼此撞破了對方的身份,都違反了校規,又沒什麼深仇大恨,以波琳的圓滑,現在該說兩句好聽話圓場,把魔杖還給裡德爾才對。
但前提是,對方不是湯姆-裡德爾。
好歹同學兩年多,波琳和裡德爾雖然沒什麼交集,卻也不是全然不了解他——她自認為看人還算有幾分獨到之處,倘若說普通人是甜言蜜語、善意和笑容能輕易打動的,那麼裡德爾就是普通人的反義詞,別看他在校兩年多已成半個風雲人物,對外一副矜持強大、彬彬有禮的完美學生樣,波琳直覺他禮貌自制的外表下藏著極其冷酷的靈魂。
大半個霍格沃茨的風雲人物都和波琳有交情——要麼是機緣巧合被她把握住,要麼就是她主動出擊至少混個見面會笑著打招呼的交情,她通過這種方式拓寬自己的影響範圍,以便她想要達成某個目的的時候能輕易找到很多辦法。照理說,裡德爾也應該登上她的名單,但波琳沒這麼做。
她沒有試圖去接近他,反倒有意無意地遠離他的社交圈,縮減他們產生交集的可能性——還得感謝霍格沃茨的課程表,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排在一起的課程往往都是魔法史、草藥學、天文學這種不太激烈的。波琳完全可以想像他們要是被排在一起上黑魔法防御術,說不定會當場因為誰更優秀這件事大打出手。
這當然不代表波琳害怕和裡德爾打交道。
她只是直覺這非常麻煩,最重要的是,回報將遠遠比不上付出,裡德爾是那種不會認栽、不會吃虧,且非常難纏、非常記仇的家伙,波琳敬而遠之。
就像現在,她一個繳械咒把裡德爾的魔杖給搞到手了,波琳非常不確定自己如果道歉並還回去,迎接她的會不會是一個惡咒——她直覺裡德爾這人做得出這種事。
反正已經得罪了,那她還不如得罪到底呢。
當著裡德爾的面,波琳理所當然地把他的魔杖往自己的衣袋裡一塞。
裡德爾惡狠狠地、用無比冰冷的目光瞪著她。
波琳假裝沒看見。
她伸手晃了晃,把舞到她面前的書頁揮開,但更多的書頁又飛了過來。
波琳厭惡地甩了甩頭,「你到底搞出了什麼東西?這怎麼弄回去?」
她完全沒有把魔杖還給他的意思。
半點都沒有。
裡德爾用清晰、審慎的目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我想我也不太清楚。」他用一種干巴巴的聲音說,「我用了幾種魔咒,但都沒能解決。」
波琳皺著眉,當著他的面,嘗試了幾種魔咒。
書頁飛得更多了,白花花一大片,就像是漫天飛雪。
她從裡德爾的目光裡看出深深的譏笑。
波琳決定接下來一個星期裡德爾都休想拿回他的魔杖。
「看來你確實弄出了不小的麻煩,湯姆。」她決定換個態度來膈應他——波琳看得出來,在裡德爾這種人面前一味強硬、大發雷霆,只會讓他高高在上地譏笑你的失態。對待他,你得表現得比他更傲慢。
波琳朝他溫柔甜蜜地笑了一下,「湯姆,我夜游了好多次,可從來沒見過誰能有你這麼大的本事,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呢。從這個角度來說,也許我得叫你一聲裡德爾教授——爛攤子和闖禍精教授,專門闖禍,沒能力自己收拾的那種。」
她看見裡德爾的臉細微地扭曲了一下,冰冷而凶狠地看著她。
哎呀——波琳想,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雖然她一直對裡德爾敬而遠之、視他為人情賠本大戶,但不知怎麼的,如果她沒看錯的話,裡德爾竟然超乎尋常地在意她……可這又是為什麼呢?
「本來你還可以再想想別的辦法,但現在你連魔杖都沒有了,該怎麼辦呢?」波琳朝他慢慢眨了眨眼,用擔憂的語氣說,「湯姆,要不你求求我,也許我願意幫你一把呢?」
裡德爾被她徹底激怒了,他幽黑的眼瞳蓄滿了冰冷的怒意,冷冷地看著波琳。
他的手垂在兩側,深深地握緊。
他沒有說話,但波琳感受到一種冰冷而凶狠的惡意,就像是被狂怒的毒蛇盯上了的陰森感。
波琳感到一股顫栗感從背脊直升到腦後,幾乎讓她喘不過氣,使她不得不微微張開嘴唇,唇瓣輕輕顫抖了一下,很輕很輕地說,「別這麼看我。」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你會讓我覺得,你是個很刺激的挑戰。」波琳輕聲說,「我想,你不會願意成為我的挑戰的。」她的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淺淡的月光下灼灼地凝視著裡德爾。
「這是你的宣戰?」裡德爾面無表情地問。
多有意思?他真的……非常容易被激怒,又或者,是非常容易被她激怒,而激怒往往代表在意,人是很難被自己看不上的人激怒的,對於裡德爾這種極為高傲的人尤為如此。
波琳用新奇的目光打量著他——她真好奇自己之前為什麼從來沒發現裡德爾這麼有趣,明明他們已經當了兩年多的同學。
但任何課題從現在開始都不遲。
波琳朝他柔情蜜意地笑了一下,打算再說點什麼,但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響起。
「這麼說——你果然來了,波琳?」
波琳差點從原地彈起來,她猛地攥緊了手裡的魔杖,側身的時候,她看見裡德爾同樣僵硬的動作,只和她有一點差別——他把手伸進衣袋,然後摸了個空。
至少她現在是真的有魔杖,波琳幸災樂禍地想。
「真沒想到你會這麼不信任我,教授。」她已經知道來人究竟是誰了——除了警告她不要學黑魔法並拿走那本書的鄧布利多,顯然不做他選。這確實很好理解,既然鄧布利多猜到她會再來找這本書,那麼晚上留個心眼來逮人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
波琳癟了癟嘴,先發制人,倒打一耙,拖長了聲調撒嬌耍賴,「難道把書拿走還不夠嗎?如此寒冷的冬夜,您本該在床上享受晚間時光,卻專門來圖書館等我——如果不是今天,我可真沒想到您竟然這麼不相信我。」
裡德爾瞪著她,實在想不到怎麼會有人能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樣厚臉皮的話。
鄧布利多簡直被她逗樂了。
他輕笑著揮了揮魔杖,漫天飛舞的書頁一瞬間全部飛到了一起,又重新變回一本寬大的書,蹦蹦跳跳地回到書架上,安靜得仿佛剛才的雪花飄飄和它一點關系也沒有。
「那麼,波琳,我為我的不夠信任向你道歉。」鄧布利多詼諧地說,「不過,假如我現在還在床上呼呼大睡,你也就沒法發現我的不夠信任了,也許這正是命運的指引,讓我們加深對彼此的了解。」
波琳用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他,「那不如就少給可憐的拉文克勞扣幾分吧,教授。」
鄧布利多又笑了。
「下次一定。」他說。
作者有話要說:
波琳對鄧布利多:撒嬌耍賴委屈巴巴
波琳對裡德爾:羞辱嘲弄除你武器
裡德爾:到底誰才是男主??
——
評論多多後的加更~
第37章 波琳&湯姆
-3-
1940年11月的第二個星期四,當霍格沃茨學子們掙扎著從溫暖的被窩裡爬出來,頂著蕭瑟的寒風走進禮堂的時候,兩個巨大的八卦砸到了他們頭上。
第一個八卦:就在昨晚,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的沙漏悄無聲息地少了五十分。
有經驗的同學立刻就知道這是有人夜游被抓了。
一時間,鷹蛇表情猙獰、目露凶光,獾獅兩眼放光、興致勃勃,所有人摩拳擦掌,想搞清楚這兩個倒霉蛋究竟是誰。
在這個問題上,他們確實浪費了一點時間,畢竟沒有人夜游前會大肆宣揚,但這個環節僵持了二十分鐘,最終以知情人士的妥協而告終——通過拉文克勞的女生級長奧黛麗,以及斯萊特林某不願透露姓名的室友的只言片語,霍格沃茨學子們飛速地還原出了「鷹蛇五十分離奇消失之謎」的真相。
真相令人震驚!
就在昨天,各自被霍格沃茨學子們私下裡稱為學院之光,同時兼具過人容貌、強大天賦、極佳人緣的一鷹一蛇,波琳-斯維特和湯姆-裡德爾,竟然不約而同地進行了夜游活動,並且不約而同地被抓住了!
這消息比扣分本身更讓人瞳孔地震。
「他們昨晚去約會了?!」某不願透露姓名的赫奇帕奇八卦達人在一片寂靜中脫口而出,「梅林——他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這句話就像是打開了什麼奇怪的按鈕,禮堂一瞬間炸開了鍋。
裡德爾走進禮堂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副人人兩眼放光聊八卦的……盛況。
他面無表情地頂著大半個禮堂詭異而熱切的注視,冷漠地走到斯萊特林長桌邊坐下,室友沒眼色地湊過來,滿臉詭異的興奮,兩眼放光,即使在裡德爾冰冷的目光裡,也發揮出了畢生從未有過的驚人勇氣,堅持開口問出那個每個人都想知道的問題——
「你和斯維特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裡德爾猛地噎住了。
他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只長個子不長腦子的室友,用一種干巴巴的語氣說,「你說我和斯維特什麼?」
「你們昨晚去約會了!」室友兩眼放光,「好家伙,湯姆,我就知道,要說霍格沃茨有誰能有本事第一個和斯維特約會,那肯定就是你了!」
裡德爾頭一次覺得霍格沃茨的南瓜面包這麼讓人難以下咽。
然而當時鐘指向八點三十分,波琳-斯維特纖細筆挺的身影終於出現在禮堂門口時,裡德爾面無表情地推開早就空了的盤子,用力地拽起書包,在無數詭異興奮的目光裡走向拉文克勞長桌,皮笑肉不笑地禮貌詢問波琳-斯維特的室友能不能換個位置,然後毫不客氣地直接坐了下來。
——這又構成了這個喧囂的早晨的第二個驚天八卦。
「梅林,他們真的在一起了!!」
可能只有當事人不這麼認為。
裡德爾安靜地坐在拉文克勞長桌邊,無視邊上鬼鬼祟祟的打量,沉默地看著波琳泰然自若地拿起小面包,一圈又一圈細細地抹上抹茶醬,牛奶配上少許玫瑰汁,就像完全沒看見身邊還有個人似的享受她的早餐。
「還有十分鐘就要上課了。」他面無表情地說。
波琳終於像是發現旁邊的人是他一樣,動作微微頓了一下,歪著頭看了他一眼,明知故問,「那你怎麼還沒去教室?」
因為他的魔杖還在她的手裡。
裡德爾冷冷地看著波琳,他知道她是在故意刺激他,想讓他在別人面前屈辱地承認自己的魔杖被她奪走了,她純粹以此為樂,而他決計不會讓她如願。
「我等你一起去。」他安靜地說。
周圍磨磨蹭蹭還不肯走的小巫師們發出一陣滿足又激動的喟嘆。
波琳好像終於意識到他們的同學有點不對勁,她狐疑地環視了一圈,但目光所及之處,每個還留在禮堂的人都趕緊埋下頭,假裝他們盤子裡那僅剩的一口面包有多吸引人。她莫名其妙。
她來得太晚了,不像裡德爾已經聽了起碼半個小時人們自以為小聲的、關於他們倆的八卦,她沒來及發現霍格沃茨學子集四院之力共同推測出來的「真相」,只以為他們的古怪是因為裡德爾忽然來找她。
「等我干什麼?」她看了一圈,沒得出答案,有點疑慮,但沒放在心上,繼續看向裡德爾,逗他,「我今天不想去,難道你也和我一起逃課?」
裡德爾垂在衣袖裡的手微微摩挲了一下,理所當然地摸了個空——從昨晚那個繳械咒起,他的魔杖就一直在波琳的手裡,這也就構成了裡德爾不得不來找她的原因。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波琳笑盈盈地望著他。
她真的是天生的大明星長相,就算哪天有人請她去拍電影也一點不稀奇。
但裡德爾只覺得她面目可憎。
他冷冷地看著波琳,似乎在掂量她,最後,他動了一下,臉上的冰冷竟然漸漸淡去了。
裡德爾用一種彬彬有禮的姿態說,「對於你這樣天賦過人的巫師來說,魔法史確實沒有必須到場的價值,波琳,如果你願意,也許我們能花一點時間聊一聊,我想針對昨晚的失禮向你道歉。」
他的話讓人挑不出毛病,但對於有心八卦的人來說,也已經足夠讓人產生遐想了。
「他們昨晚真的約會了!」某不知名小獾和同學竊竊私語,「實錘!」
看得出來,這次是波琳吃了一驚。
她狐疑地看著他,看起來半點也不相信裡德爾會對她心懷歉疚,他的彬彬有禮在她眼裡就像個笑話,但他如此輕易的服軟又讓她感到驚疑,「你可真讓我驚訝,湯姆。」她慢吞吞地說,打量著裡德爾。
「如果你真的對我心懷歉意,那今晚禁閉的時候記得多幫我干點活。」波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湯姆,我可不是那種會被甜言蜜語欺騙的傻姑娘,你得真的付出點什麼,才能從我這裡換回你想要的東西。」
被鄧布利多教授抓住夜游後,除了每個學院扣五十分的處罰,他們倆還得額外接受一個星期的禁閉,不用魔法幫管理員清理城堡。
她當然沒有言外之意,但對於有心八卦的人來說,什麼都是意有所指。
「昨晚他們一定親了!裡德爾技術不行,波琳打算和他分手!」某不知名小獅信誓旦旦。
裡德爾幽黑的眼瞳沉沉地凝視著波琳,但她只是把頭發繞在指尖慢慢把玩。
「當然。」他說,意味不明,「非常合理。」
其實他只說了四個單詞,但對於有心八卦的人來說,一切已經真相大白了。
「嘶——」某不知名蛇院室友倒吸一口涼氣,「裡德爾什麼時候對人這麼殷勤過??」
「梅林,」他痛心疾首,「他真是愛慘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多多評論哦(眼神暗示)
第38章 波琳&湯姆
-4-
波琳終於還是在魔法史課後得知了她的同學們有關她和裡德爾關系的猜測。
「梅林,你們怎麼會這麼想?」她震撼極了,「如果我談戀愛了,沒道理不告訴你們偷偷摸摸約會啊?」
她的室友們對視一眼,目光游移。
「但你昨天確實和他一起偷偷夜游,今早你一進禮堂他就來找你,你和他有說有笑……」她最八卦的那個室友A說,「波琳,你什麼時候和哪個男生關系這麼好過?」
波琳有很多話可以反駁。
「當然,當然,我們都知道你一向受歡迎,想追你的大把人在,但你那不是看不上他們嗎?」她最冷靜的室友B說,「其實我們以前還很好奇裡德爾能不能入你的眼——他確實很帥,這不能否認吧?你們看起來挺配的。」
波琳看起來不以為然。
「最重要的是眼神!」她唯一一個已經談了兩次戀愛、現在正在熱戀中的室友C說,「你們看對方的眼神,如果不是對彼此感興趣、很在意,是不可能露出那種眼神的。梅林,他一定愛慘了你,波琳!」
波琳沉默。
好吧,好吧,如果你把「拿回魔杖就殺了你」的眼神當作是非常在意……也沒什麼不可以。至少她對裡德爾感興趣是真的。
「我只是覺得逗他玩還挺有意思的。」波琳意有所指地說,她當然知道這話說給有心八卦的人聽會產生什麼聯想。一想到裡德爾人在地窖坐,女友天上來,人人都以為他愛慘了一個無情奪走他魔杖的人,他會露出什麼樣扭曲的表情,波琳就覺得樂不可支,「我想,和他多接觸一段時間也不錯。」
室友們紛紛露出磕到了的表情,心滿意足地放過她,晚上她去管理員那關禁閉的時候,表現得好像她不是接受懲罰,而是公費約會。
波琳被她們的表情逗得一路都沒收住臉上的笑意。
就只是一個下午,有關昨晚宵禁時到底發生了什麼的猜想已經發展到人手一個版本了——
波琳聽到最離譜的那個是「裡德爾暗戀斯維特長達兩年,終於靠過人的外表勾引到女神的注意,但斯維特不想給裡德爾一個名分,兩人相約在星空下的天文塔偷偷見面,因為裡德爾吻技不行,斯維特拂袖而去,裡德爾不許她走,兩人大打出手,被早有准備的鄧布利多教授跳出來當場抓獲」。
聽室友A講完這個版本,波琳趴在桌子上笑了一節課。
「這肯定是格蘭芬多的瓦倫編出來的。」聽到這個版本時,室友B公正指出,「要麼就是斯萊特林的卡羅,他們肯定是嫉妒裡德爾能和你約會。」
當時波琳感動地看向室友B,准備贊美後者的目光如炬——
「如果裡德爾吻技真的不行,波琳會教他的。」室友B繼續說,「裡德爾那麼聰明,學得一定很快。」
波琳緩緩打出一個問號,「為什麼你覺得我就有能力教他?」
「什麼?你不會嗎?」戀愛經驗豐富的室友C激動地抓住她的胳膊,「我來教你,接吻的時候應該balabalabala……」
所以波琳是帶著滿腦子接吻與戀愛經驗來關禁閉的。
「半夜不好好待在寢室,出來約會。」管理員冷笑著看他們——他可不管被罰的是不是兩個人人都愛的好學生呢,只要是增加他工作量的都是小混蛋,「哈,現在你們可笑不出來了吧?別以為我會輕易放過你們。」
他確實說到做到。
晚上九點三十分,星空下的天文塔——
「我可真沒想到我們今天真的來這了。」波琳拖著沉重的大掃帚,心情比掃帚更沉重。
她回去一定要找到那個編出她和裡德爾在天文塔接吻被抓的人,狠狠地打一頓,然後勸他去選占蔔課,順便問問他裡德爾的技術是不是真的不行……後面一點可有可無,咳。
「這也太狠了。」她苦著臉仰頭看天文塔,「我聽他們說禁閉最繁重的工作也只是去打掃城堡裡的古怪教室——從沒聽說過爬上爬下打掃天文塔還要擦玻璃的!」
波琳真情實感地痛苦了,她是那種什麼時候都把自己弄得很精致的姑娘,極端討厭做家務,更討厭親手做家務。
她說著,透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瞳微微一轉,落在裡德爾的身上,輕輕眨了眨。
波琳-斯維特一定是又有什麼鬼主意了,裡德爾一眼就能看出來。
可——
裡德爾面無表情。
他的魔杖還在她的手上。
「需要我幫忙嗎?」裡德爾彬彬有禮地問她,經過一整天調整心情,他看起來已經非常平靜了,起碼面對波琳時非常鎮定,就像他平時對待每一個人那樣風度翩翩。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波琳眨了眨眼,但她手裡的掃帚已經飛快地塞進了裡德爾的懷裡,「我真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湯姆。」她裝模作樣,「你真是太熱心了。」
裡德爾機械地微笑。
他們並排登上天文塔一圈又一圈的樓梯。
裡德爾很快就發現,和波琳-斯維特一起被罰禁閉勞動,也許比禁閉本身更讓人痛苦。
在波琳第三次「不小心」打翻了他的簸箕後,還准備故技重施地進行第四次時,就算看在魔杖的面子上,他也終於沒能忍住,猛地伸手,惡狠狠地握住她的手腕,「你要是再把我的簸箕打翻——」
波琳偏過頭,眨了眨那雙透亮的大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另一只手比劃了一下。
——魔杖。
裡德爾一噎。
「……那就在一邊看我干活。」他面無表情地說。
「你真是個好人,湯姆。」波琳眨了眨洋娃娃似的漂亮眼睛,朝他柔柔地微笑,「這世界上不會有比你更好心的人了。」
這世上沒有比她更面目可憎的人了。
裡德爾確信。
作者有話要說:
湯姆好歹是孤兒院裡出來的,家務肯定沒少做,而波琳從來不做家務。
把裡德爾好賢惠打在公屏上(x)
——
評論,評論(敲碗)
看了看字數,這文不會番外比正文長吧(陷入沉思)
第39章 波琳&湯姆
-5-
整整一周,波琳如願以償地過上了她想要的那種……刺激的生活。
首先是每天早餐時的萬眾矚目——裡德爾雷打不動地蹲點等她進禮堂,以至於波琳的三個室友已經非常習慣地給他留出位置了。也許是習慣了,也許是有了足夠的時間去調整心態,現在只要波琳不故意逗他,裡德爾都能鎮定自若、風度翩翩地朝她微笑了。
波琳不確定裡德爾是否知道最近在霍格沃茨甚囂塵上的八卦,她傾向於他是知道的,畢竟她消息靈通能知道,他人脈廣博,應該也不會晚多少——波琳是真的很好奇他在聽見「裡德爾技術不行被踹」之類的謠言時究竟是什麼表情?
梅林保佑那個膽大包天告訴他的人。
基於「裡德爾知道最近的八卦動向」這個猜測,他的行為就顯得……很有意思。
波琳猜測裡德爾是認為「在和波琳-斯維特談戀愛」總比「魔杖被斯維特奪走怎麼也要不回來」更有面子一點,起碼她被稱為「某人的女友」時確實能算很拿得出手,而後者聽起來就有點太無能了。
對裡德爾來說,無能也許才是世上最深的羞辱。
因此,在裡德爾的配合、波琳的模棱兩可下,「他們倆在一起了」已經成為了霍格沃茨公認的八卦,連續登頂霍格沃茨熱搜第一,甚至時不時就有學姐用欣慰的眼神看著他們,一副「我磕的cp給我鎖死」的感慨樣——波琳真好奇,她們要是發現裡德爾私下裡恨不得把她給殺了會是什麼表情。
裡德爾是真的很想把她弄死,波琳看得出來。
這不稀奇,要是把她換成裡德爾,她也會有差不多的想法。
一周內,她連續遭遇了數次沒有證據表明凶手但她知道是裡德爾的襲擊。
周五的魔藥課上,波琳忙於給黑蝮蛇剝皮的時候,一條會動的、還活著的毒蛇從筐裡悄無聲息地鑽了出來,對她張開了血盆大口——
然後被剝皮剝得正順手的波琳一刀兩斷,頭直接切掉,再也沒動一下。
——當她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她已經順手把那條蛇當作需要處理的材料剝好皮,取完毒.液了。
後來裡德爾見到她時的表情可真是能讓她回味很久很久。
周六的魁地奇比賽時,波琳的袍子莫名其妙地著火了,清水如泉根本沒法將它熄滅,等波琳想出解咒,她的袍子已經燒出了一個大洞,完全見不得人了。
——於是在同伴們驚慌失措的叫聲中,她非常順手地扯了裡德爾的袍子穿上,順便還用變形術把它改得符合她的身材。驚慌的叫聲瞬間就變成了曖昧的唏噓。
當時裡德爾的眼神可真夠有意思的。
甚至於,就在昨天、周二晚上,當波琳和裡德爾在天文塔禁閉勞動時,有被他蠱惑的拉文克勞姑娘試圖進入波琳的寢室,找到他的魔杖。這是波琳的室友們告訴她的,ABC義憤填膺地拍胸脯保證不會讓波琳的情敵踏入她們的寢室半步。
——當晚波琳就敲開了那個小鷹的寢室,來了一場姐妹間的促膝談心,直把那個拉文克勞姑娘說得兩眼淚汪汪,和她抱頭痛哭,第二天就嚴肅地轉告裡德爾「波琳是個好姑娘,你不應該誤會她」。
當時波琳就坐在邊上感動地抱住她新收獲的好姐妹,哎呀,那場面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和裡德爾有交集後的每一天,都很有意思。
波琳一點都不擔心裡德爾會把魔杖的事告訴任何一位教授,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對一個同齡人無可奈何,以至於得借助教授的力量尋回魔杖,簡直是把他的尊嚴扔到腳底狠狠地碾上幾遍。
裡德爾丟不起這個人。
對於任何一位小巫師來說,沒有魔杖就想度過霍格沃茨的學習生活顯然是不可能的,但要是把時間縮短到一個星期,特別當這個小巫師還是個品學兼優、讓所有教授都很欣賞的好學生,那辦法就很多了。
一個星期,這是波琳擬定的最長期限。
因此,在一周禁閉的最後一天,當裡德爾終於把最高的那層打掃干淨,好不容易放下掃帚,抬起頭時,正對上波琳若有所思的目光。
她坐在窗台上,兩條纖細修長的小腿被牛仔褲緊緊地包裹住,褲管扎在小皮靴裡,一晃一晃的,腿上攤著本厚厚的書,高檔面料的呢絨大衣讓她顯得沉靜而優雅,看起來就像因雅興而來消遣時光的。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她看起來當然會優雅閑適了,畢竟從禁閉的第二天起她就帶了本書過來,一邊看書一邊理所當然地把所有活都丟給他來做。坐在那看了一個小時的書,什麼也沒干,能不優雅嗎?
「你干完活了?」波琳明知故問。
裡德爾沒說話,他不想搭理她,免得又被她氣得想施惡咒。
他看也沒看地走到她旁邊理工具。
「別這麼冷淡嘛。」波琳不滿意地瞪了他一眼,撒嬌似的抱怨,輕輕戳了戳他的肩膀,「咱們都是能幫忙干活、一起關禁閉的交情了,別這麼見外呀。」
裡德爾沒忍住,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冷冷地瞪她——她到底是個拉文克勞還是格蘭芬多?怎麼敢在狠狠得罪了他之後,還笑盈盈地管這叫「交情」??
如果他現在有一根魔杖,但凡他現在手裡有魔杖……
「我從小就對會做家務的男人很有好感,誰要是能幫我干活就能贏得我的友誼,我決定長大後嫁給能包攬家務的男人。」波琳一點也不走心地信口胡說,「湯姆,你願意幫我干活,我真的被你感動了。」
裡德爾的表情看上去像是被人硬塞著吃了一堆鼻涕蟲。
「所以我決定和你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有關於一周前在圖書館發生的那件事。」波琳看著他的表情,心情很好地理了理垂落到肩頭的頭發,勾起唇角,緩緩地說,「關於你的魔杖離奇失蹤之謎。」
裡德爾立刻用無比專注的目光盯著她。
「正如你知道的那樣,你的魔杖現在還在我手裡。」波琳歪著頭,懶洋洋地看著他,「那不是我的魔杖,我拿著它也沒什麼用,所以我更傾向於把它還給你。」
「把它給我。」裡德爾用命令的語氣說,看起來冷酷又凶狠,氣勢嚇人。
但波琳不怕他。
「我恐怕,要是你總用這種態度對待我……」波琳也收起了笑意,微微揚起下巴,她坐在窗台上,比裡德爾稍微高一點,看起來居高臨下,傲慢極了,「那你永遠也別想拿回你的魔杖了,湯姆,你可別以為每個人都吃你這一套。」
裡德爾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盯著她。
他看上去就像一條被激怒的毒蛇,正弓起身子隨時准備狠狠地給敵人一口。
波琳給了他一個更輕蔑的眼神。
她知道他能施展無杖魔法,但數量和威力有限,別說是她拿著魔杖了,就算波琳不拿魔杖,不真的打一架,也沒法分出勝負。裡德爾也許比她經驗豐富,但絕沒有她那麼細致銳利。
裡德爾用冰冷的目光盯著她看了很久。
他的表情僵硬了一會兒,忽然用一種判若兩人的彬彬有禮的口氣說,「對不起,斯維特,我是說——斯維特小姐,你能不能把我的魔杖還給我。」
「叫我波琳就行啦。」波琳漫不經心地把頭發撩到腦後,朝他笑盈盈地說,「畢竟你可是我的緋聞男友,天天和我相約天文塔,不用這麼生疏。」
裡德爾的表情凝固了一剎那,他一定是想到了有關於他技術不行的討論,波琳饒有興趣地看著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但我不會白白把魔杖還給你,湯姆,這是我的戰利品,沒人會把戰利品白送給別人,我假設你明白我的意思?」波琳傲慢地說,「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就得付出什麼來交換。」
「你想要我做什麼?」裡德爾冷冷地盯著波琳,似乎在掂量她。
波琳看了他一會兒,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湯姆,你知道,我是個拉文克勞。」她用手指卷著垂落在頸邊的發絲,漫不經心地說,「我極度渴求知識,一刻也不停歇。到目前為止,也確實得到了不少收獲。」
裡德爾不耐煩地看著她。
「但對我來說還不夠,」波琳輕聲說,「遠遠不夠。太慢了。」她抬眸,凝視裡德爾,「我需要一個合作者,和我一起研究學術、攫取知識,但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與我合作,你知道,他們往往不是太笨,就是太弱,又或者自作聰明,有著這樣那樣的缺點。而我需要的是一個聰明強大、敏銳進取的同伴。」
裡德爾的唇角因為她的措辭而傲慢地微微勾起一點。
「經過我的觀察,我覺得你應該符合我的要求。」波琳挑剔地說,「雖然你心思很多,心眼又太壞,從不知恩圖報,脾氣也不好,還喜歡裝腔作勢,虛偽做作……」
裡德爾的表情因為她一連串的貶義詞而急速變得扭曲。
「但你確實萬裡挑一,難得一見。」波琳微微笑了一下,懶懶地說,「重要的是,你長得還算賞心悅目。」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所以我決定向你發出邀請。」波琳下巴微抬,理所當然地說,「期限是一年,交換條件是你的魔杖,很公平。」
裡德爾不想對她的「公平」進行評價。
「而且,我研究的方向你肯定很感興趣。」波琳忽然笑了,那張漂亮的臉蛋散發出一種又得意又興奮的光彩,讓她耀眼得驚人。她「啪」地一聲合上腿上攤著的那本厚厚的書,雙手一撐,從窗台跳到地板上,朝裡德爾走近了幾步,朝他晃了晃手裡的書。
裡德爾不耐煩地瞥了一眼。
他的目光在觸及那本書的封面時凝固了,他猛地上前兩步,想把那本書抓在手裡。
「咱們在禁.書區見過兩次,每次你拿的書都不一樣。」波琳眼疾手快地把書收了回來,抱在懷裡,愉快地說,「我花了不少時間去找那兩本書,推測你到底想找的是有關什麼東西的書,總算被我找到了。」
裡德爾用一種掂量的眼神看著她。
「我猜猜,自從上次咱們在禁.書區被鄧布利多教授抓住後,你再想通過奈特利夫人進入禁.書區就行不通了吧?」波琳彎了彎她那雙透亮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著裡德爾,「但我還可以——如果你不希望我把你想看的書無限續借的話,答應我的條件對你來說其實沒什麼壞處。我們可以一起研究,有我幫忙,你只會比之前更快。」
看得出來,裡德爾被這個提議短暫地誘惑了。
但他從未嘗試過和人展開一段近乎於合作的關系,他厭惡一切不能獨自完成的事,波琳的建議固然誘人,也讓他本能地排斥。
「怎麼辦呢?」波琳看出他的排斥,她低下頭,故作低落,「我真的沒那麼想嘗試把別人的魔杖扔掉的感覺啊。」
裡德爾立刻用凶狠的眼神瞪著她。
「你就答應嘛。」波琳拖長了音調,格外嬌縱地說,她帶著那種從來沒有被人拒絕過的理所當然,「我不喜歡別人和我說不。」
裡德爾冷冷地掂量她很久。
「好吧。」他飛快說,「我答應你——現在可以把我的魔杖還給我了吧?」
波琳滿意地勾了勾唇角,但並沒有從衣袋裡掏出裡德爾的魔杖。
「我沒帶。」她說,更加滿意地看到裡德爾的神情再次扭曲,她拖長了音調,「親愛的湯姆,你不會以為我會隨身帶著兩根魔杖吧?萬一你像個巨怪一樣拉著我把它搶走了可怎麼辦呢?」
裡德爾猛地朝她走近兩步,神情極為惱怒,「如果你以為你能一再地戲耍我……」
「是你在羞辱我!」波琳比他更大聲,一瞬間壓過了他的嗓音。她毫不示弱地往前走兩步,氣勢洶洶地瞪著他,「湯姆-裡德爾,你不會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吧?你現在告訴我願意和我一起研究,等你拿到魔杖,下一秒就給我一個惡咒,你以為你是那種言出必行的人嗎?」
裡德爾死死地盯著她,臉色扭曲了,她說中了他的打算,他說不上這和魔杖被她奪走相比哪個更讓他感到羞辱。
「所以,」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低聲說,「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
「別這麼早下定義啊?」這回波琳倒又換了一副甜美的笑臉,「口說無憑,但我們可是巫師呀——巫師有巫師的辦法。」
裡德爾的目光在她漂亮的臉蛋上輪番掃視,似乎想從她的表情中看出她的意思。
「我們可以簽一個契約魔法。」波琳拍了拍手,終於說出她一開始就計劃好的辦法,「不是牢不可破的誓言,沒有那麼正式苛刻,但也很強大,重要的是很精確、不可逆轉。」
裡德爾默不作聲地聽她三言兩語把這個契約魔法介紹了一遍。
「你可以向我提條件,讓我把魔杖還給你、和你一起研究魔法、幫你去禁.書區借你想要的書。」波琳說,「如果哪一方有所違背,在違反契約後的一年裡都將無法使用任何魔法。」
裡德爾的眼瞳收縮了一下。
「所以說,如果你不願意和我合作,只要忍一年不用任何魔法就行了。」波琳笑嘻嘻地說,「怎麼樣,是不是很寬裕的條件?」
裡德爾的神色陰晴不定。
「別這麼猶猶豫豫嘛。」波琳很不高興地說,「如果是我的魔杖落到你的手裡,你絕對比我過分一百倍,我已經非常非常寬宏大度了,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她瞪了裡德爾一眼,「如果你再不答應,那我就走了。」
「我答應你。」裡德爾立刻說,他的臉色陰沉得像是他們此刻頭頂的夜空。
「這還差不多。」波琳輕輕哼了一聲。
她從衣袋裡掏出幾個小瓶子,在地磚上畫了幾個古怪的符號,透亮的金光從地面上閃爍起來,波琳朝裡德爾伸出右手。
裡德爾沒有動,陰沉沉地看著那幾個符號。
「只要你不違反約定,你永遠都是魔力強大的天才巫師。」波琳不容拒絕地拽住他的手,懸在金光的沐浴中,命令他,「你的條件——說吧。」
裡德爾猶豫了一會兒。
「那麼,」他看起來有點緊張,凝視著他們緊握的手,低低地開口,「你向我承諾,會將我的魔杖完好無缺地還給我,並無條件為我借取禁.書區的書,把你關於我想要的方向的研究成果毫無保留地分享給我,在其他任何人面前都不用你今天這種無禮的態度對待我,給我應有的尊敬。」
波琳為他繁瑣的要求挑眉。
「我向你承諾。」她說,「而你需要向我承諾,在接下來的一年裡無條件、盡你所能地和我一起合作研究魔法,並且不在任何情況下、出於任何理由傷害我……」她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而且你必須得給我三次力所能及的幫助。」
裡德爾冰冷的目光落在她的眉眼間,似乎隨時都要把手收回去。
波琳用力拽緊了他的手,理直氣壯地挑高了眉毛,用行動證明她的堅決。
「我答應你。」裡德爾惱怒地抽搐了一下,嘟囔著說。
波琳滿意地點點頭。
在明亮的星光下,他們不無敬畏和緊張地凝視著璀璨的金光融入他們緊握的雙手,隱藏在皮膚下,消失不見。
波琳晃了晃胳膊,把手從裡德爾的手裡抽了出來。
「那麼,」她用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語氣說,「明天我會把魔杖還給你。」
裡德爾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他掂量般看了她一會兒,轉過身去收拾工具,不想再看見她。
但波琳微妙地笑了一下。
「好了,現在是承諾兌現的時候了——」她得意地拖長了音調,撒嬌般命令道,「我要使用第一個『力所能及的幫助』。」
裡德爾的動作僵硬了一剎那,他緩緩地、狐疑地看向波琳。
「勞動了一晚上,我好累哦。」波琳笑眯眯地說,「你把我背回拉文克勞塔樓吧。」
——拿回魔杖就殺了她!
裡德爾確定。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評論,陷入沉思,1940是純純的校園小甜餅(?)啊!!
你們都在腦補什麼登西(痛心疾首)
他們還是小朋友呢!!
第40章 波琳&湯姆
-6-
「昨晚有人心情很好啊。」第二天早上,當波琳對著鏡子哼著歌扎頭發,室友A一邊穿著靴子,一邊單腳跳著湊過來,揶揄地看著她,「我聽見你洗澡的時候哼歌了哦。」
「什麼什麼?」室友C放下卷到一半的劉海,瞪大眼睛看過來,「你們昨晚……」
「什麼也沒有。」波琳哼著歌說。
她欣賞地看著鏡中的自己,原地輕盈地轉了一圈,大衣下擺微微揚起,像圓圓的荷葉綻開。
「完美的搭配,斯維特小姐。」鏡子尖聲說,「你一定會迷倒一片小伙子們的!」
室友C咯咯地笑了起來,「她不需要迷倒一片小伙子,波琳只需要把裡德爾迷得神魂顛倒就行了,是不是,波琳?」
「事實上,昨晚是裡德爾把我背回拉文克勞塔樓的。」波琳轉過身。
「什麼?!」三聲整齊的驚呼。
波琳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就是這樣。」
可惜宵禁後沒人能看見——波琳認為這也是裡德爾最終妥協的最重要理由,他肯定是自我安慰沒人看見就等於沒發生過,波琳也放任他這麼想,反正底線是一次次放低的。
「他背人的技術真的很差。」她挑剔,輕輕嘶了一口氣,「我到現在大腿還疼。」
室友C立刻用古怪的眼神看著她。
「干嘛?」波琳拖長尾音,「沒有,沒有,沒有你想的那種事!」
「我可什麼都沒說。」室友C狡猾地說。
「可我已經聽見了。」波琳輕輕哼了一聲。她沒有真的不高興,相反,心情仍然好極了,帶上書包,「今天我不和你們坐一起。」
三個室友狐疑地看向她。
她去了斯萊特林長桌。
「斯維特?」她今天八點就來了,比平時早了半個小時,裡德爾還沒到。斯萊特林長桌上有很多認識她的,見她走過來,紛紛露出驚訝的表情,「你今天來的好早——裡德爾還沒來呢。」
「給他一個驚喜。」波琳彎了彎眼睛,沒頭沒尾地說。
但小蛇們自以為懂了。
他們竊竊地笑了起來,滿臉的揶揄,裡德爾平時常坐的位置指給她,甚至還殷勤地把旁邊的位置空了出來讓她坐。
裡德爾比平時來得更早。
八點零五分,他高瘦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禮堂的門口。他看上去和平時差不多,衣著得體,舉止從容,看起來教養良好、風度翩翩。如果不是早知內情,就連波琳也會以為他心情和以往一樣平靜。
當裡德爾踏入禮堂的那一刻,他微妙地感受到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許的不對勁。
他飛快地打量了自己一眼,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皺著眉抬起頭掃視了一圈,當目光落在斯萊特林長桌的時候,他從容的表情忽然僵硬了一剎那。
波琳穿著一件楓葉色的雙排扣大衣,坐在一排墨綠的斯萊特林長桌,看起來分外顯眼。有很多人正從眼角偷偷地看著她,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但她好像一點也不覺得不自在,和裡德爾那些眼高於頂的純血同院生們也能聊得有說有笑。
裡德爾陰晴不定地站在原地,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但波琳好像一點也沒發現。
他煩躁地皺緊了眉頭。
一看到她,他就忍不住想起從天文塔到拉文克勞塔樓的那段路,他從沒有忍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
當時的天文塔安靜到極致。
在長久的沉默和他狠狠的瞪視裡,波琳-斯維特一點也沒有收回她的狂妄之言的意思,反倒朝他露出一個格外可惡的笑臉,「看起來有人想在接下來一年裡體驗一下麻瓜的生活哦?」
裡德爾只想把自己學會的所有惡咒都對她使一遍,讓她痛苦地在地上翻滾著哀嚎,哭著乞求他的寬恕,而他只會冷酷地給她一個惡咒,終結她的生命——他確定。
「你最好不要再耍什麼花招。」他惡狠狠地看著她,咬著牙,不情不願地側過身,等她上來。
「你太高啦,我怎麼上去呀?」但可惡的斯維特還不滿意,她用她那種又甜又輕快的嗓音嬌縱地挑剔——在裡德爾的耳中是如此可恨,「你稍微彎下腰嘛!」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那你可以自己走回去。」
她不說話了,那雙透亮的大眼睛盯著他若有所思地眨巴了兩下,很快又朝他笑嘻嘻地說,「別這麼嚴肅嘛,雖然你業務不熟練,但我還是可以努力克服一下的。」
如果不是剛才那個契約魔法,裡德爾真想掉頭就走——走之前最好還能給她一個惡咒。
他表情僵硬地站在原地,直到波琳走到他的身側,伸出雙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裡德爾不確定她是不是看出了什麼,如果她真的走到他的身後,也許他會把她甩出去,他不是那種能把後背留給別人的人,而裡德爾也很樂意給她一個教訓。
但她沒有。
裡德爾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半天沒有動。
「你到底要准備到什麼時候?」她微微踮起腳尖,摟著他的脖子,不耐煩地說,「難得你還想讓我一直抱著你?」
裡德爾惱怒地抽搐了一下,嘟囔道,「你為什麼不站到我背後?你這樣讓我怎麼背?」
波琳歪著頭看他的側臉,露出警惕的表情,「你不會是想給我個過肩摔吧?」
裡德爾覺得這是個相當不錯的主意。
但沒有等他開口,波琳已經自己得出了答案,「算了,看起來你的體格也不像是能辦到的樣子。」她說著,裡德爾的後背一沉——波琳貼在了他的背上,「快走吧。」她說,神氣又清亮,就像初夏早晨還帶著晨露的風,「了不起的斯萊特林小王子,衝呀!」
裡德爾的神情因為她這古怪的稱呼而扭曲了,但他什麼也沒有說,機械地低下頭,用一種極為生疏而古怪的姿勢攬住了她的大腿——他僵硬了一下,然後機械地用力,猛地把波琳背了起來。
「嘶——」波琳一把掐住了他的肩膀,裡德爾的臉因為疼痛而扭曲了。
他以為波琳-斯維特又要挑三揀四,並且已經暗暗決意把她接下來要說的無論什麼話都冷嘲熱諷地噎回去,但她什麼也沒說。
「好吧,好吧,誰叫這是我自找的呢?」她嘟囔著,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裡,暖融融的呼吸輕軟地吹在他鎖骨上,裡德爾覺得自己又渾身僵硬了起來。
「走啦!」她不耐煩地說。
裡德爾低聲嘟囔了一句什麼,但波琳沒有聽清。她沒問,裡德爾也沒再說,再後來,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他只記得那天他一肚子憋屈,惡狠狠地捏著波琳-斯維特的腿彎,悶頭從天文塔衝向拉文克勞塔樓,中途一個沒注意,還帶著她一起摔在了草坪裡。
想到這裡,裡德爾的神情就忍不住又扭曲了起來。
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人能讓他忍受這樣的奇恥大辱!
等契約魔法失效,他一定要讓她為這一切付出代價。
斯萊特林長桌上,似乎是有人笑著說了什麼,波琳忽然回過頭,朝他看了過來。
裡德爾的表情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但他很快就重新逼迫自己盡量從容地看回去,以免在斯維特敏銳的注視下暴露太多情緒。
他強迫自己平靜而得體地走過去,自然地坐在波琳的身邊,若無其事地說,「今天怎麼來這麼早?其實你在拉文克勞長桌等我就行了。」
波琳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裡德爾莫名心頭一跳,有種不妙的預感。
「我大腿很疼。」她宣布,用一種不懷好意的眼神打量著他的臉色,「你昨晚真的掐痛我了。」
斯萊特林長桌立刻被無數詭異興奮的目光包裹了,曖昧的眼神反復在他們之間打量著,一片噓聲和起哄。
裡德爾冷冷地盯著她,他知道她是故意的,看著他倍感屈辱、狂怒又無計可施就是她扭曲的樂趣。他越是感到憤怒和屈辱,她就越高高在上、越傲慢得意。裡德爾決定不再順著她的心意繼續這無聊的游戲。
「你要相信我在你面前情不自禁地想要展現我全部的實力。」他微微傾身,湊在她耳邊,用不輕不重、正好能被其他人隱約聽見的音量說,「波琳,這可不能怪我。」
一片更嘈雜的起哄聲和笑聲。
這回是波琳用古怪的眼神看裡德爾。
有那麼一瞬間,裡德爾覺得她會把自己背著她回拉文克勞塔樓還摔了一跤的事直接說出來,讓他當眾丟臉。但她微妙地笑了一下,竟然沒這麼做。
「那我恐怕你還得再努力提高自己的水平。」她輕飄飄地說,以不容置疑的態度讓這個話題終結——她好像一向有這個本事,想讓所有人關注一個話題就能萬眾矚目,而不想再說時又能自然跳轉,「今天魔法史你和我坐一起。」她宣布。
裡德爾對她命令般的語氣很難忍受。
但波琳拍了拍她的衣袋,安靜地看了他一眼,「或許你覺得在這裡把東西給你更好?」
裡德爾不再說話。
他們安靜地並排坐在一起,享用這頓被古怪目光包裹的早餐,互相誰也不看對方一眼,直到有人坐在他們的對面。
「我記得你,波琳-斯維特。」斯萊特林六年級級長諾特隔著餐桌,用一種極為不禮貌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波琳,「你的父親是個普威特,對吧?他是個純血,我記得。那你的母親呢?我好像沒聽說過你的父親和哪個純血女巫結婚的事,她也是和我們一樣的人嗎?」
裡德爾冷淡地看了諾特一眼,他感到相當不快。
如果所有人都相信波琳-斯維特是他的女友,那麼諾特無疑沒有給他足夠的尊重。
但波琳比他更快、更早也更激烈地表明了她的不悅。
「哦,我母親是個麻瓜,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這個。」她似笑非笑地看著諾特,把手伸進衣袋,掏出魔杖,清脆響亮地拍在長桌上,讓每個正偷偷關注著她的人都能清楚地看見。她的手按在魔杖上,誰也不懷疑她能在眨眼間給任何人一個惡咒,「我是個混血巫師,從我入學,不,從我出生的那天起就並非秘密,我也並不認為誰的母親不是麻瓜就能證明他比我更強大或者高貴——如果和我意見有悖的人,歡迎他們用魔杖和我辯論。」
她直截了當地說,「我沒興趣和你玩那套虛偽做作的把戲,諾特,如果今天之後我聽見任何人膽敢用那種我不喜歡的詞彙來形容我或者我的母親,我就把你掛在天文塔頂上,然後把你所有的牙一顆顆拔掉——我說到做到。」
看得出來,每個聽到這番對話的人都被她那種令人生畏的氣勢嚇住了。
諾特不安地咽了咽唾沫,打量著她,似乎在掂量她到底是不是在虛張聲勢,波琳面無表情地舉起她的魔杖,「或許你想試用一下拔牙套餐?」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諾特躲閃著她的目光,小聲地牢騷,「萬一是別人說你呢?那我也太冤枉了……而且你不會真的這麼做的,是不是?當然,你不會的,你會被開除的!我爸爸會讓他們開除你的!」他說到最後,好像又有了底氣,聲音又變大了起來。
波琳冷笑著舉起她的魔杖,「強.制.拔.除!」
諾特慘叫了一聲,他猛地趴在長桌上,瘋狂地顫抖,一顆門牙從他嘴裡飛了出來,掉在餐盤裡,還帶著一點血跡。
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裡德爾坐在那裡,古怪又震驚地瞪著她,像在看瘋子。
……他可從沒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干過這種事!
她不是個拉文克勞嗎??
教師席上的教授們終於發現了這裡的不對勁,波琳看到赫奇帕奇的院長比爾利教授飛快地朝他們走過來,但她仍然坐在那裡,動都沒動一下,用魔杖尖端輕輕敲了敲高腳杯的邊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對部分麻種巫師都做了什麼。」她輕蔑地看著諾特,「疼不疼,諾特?沒想到惡咒打在純血巫師身上也會疼是嗎?」
「天哪,這是發生了什麼?」比爾利教授終於走到他們身邊,他看著顫抖的諾特,驚呼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教授,諾特忽然牙疼了。」波琳朝他露出一個恬靜的微笑,「我恐怕我得送他去艾伯特夫人那裡治療一下。」
諾特瑟縮了一下。
「是這樣嗎,諾特先生?」比爾利教授充滿懷疑地看向諾特。
波琳的笑容沒有一點變化,她和比爾利教授一起,安靜地看向諾特。
諾特又瑟縮了一下。
他捂著臉,飛快而小幅度地點點頭,胡亂地哼了兩聲。
比爾利教授仍然用懷疑的目光看著他們。
他用質疑的語氣問周圍的學生們,「你們看到的事情是這樣嗎?」
有的學生面帶猶疑,畏懼地看著波琳,沒有說話;有的學生明顯露出不贊同,但看看諾特,又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猶豫著,也沒有說話;還有一部分學生偷偷摸摸地露出大快人心的表情,但又偷偷看著諾特,想說話,不敢說。
一陣詭異的沉默。
「誰也沒看到嗎?」比爾利教授難以置信地問。
沉默持續了很久,學生們面面相覷,直到斯萊特林長桌末尾有個女生站了起來——裡德爾認出她是一個經常被諾特他們堵住,畏畏縮縮的混血女巫。此時她整個人都在顫抖,瑟縮著看了諾特一眼,又很快挪開了目光,細聲細氣地說,「比爾利教授,我——我看見了。」
比爾利教授立刻用鼓勵的目光看著那個斯萊特林姑娘。
每個人都在看著她。
這個默默無聞的斯萊特林姑娘可能自入學起就沒有受到過這麼多人的關注,這使得她緊張得打了個寒顫,但她又看了諾特一眼,高高地揚起下巴,面無表情地說,「是諾特忽然牙疼了,斯維特想幫他,還沒施展咒語,您就來了。」
又是一片長久的安靜。
比爾利教授的神情變得不確定了起來,看得出來,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了。
裡德爾一直在看波琳——她的神情沒有一點波動。
「看來我們得快點去找艾伯特夫人了。」波琳平靜地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裡德爾的肩膀,用一種平和而溫和的語氣說,「我們魔法史課上見——幫我帶兩個藍莓芝士撻和半杯不加糖的紅茶牛奶,可以嗎?」
她從來沒這麼禮貌地和裡德爾說過話。
他古怪地凝視了她一會兒,像是重新認識了她似的,「哦,」他偏過頭,不太自然地說,「當然。」
但過了一會兒,他又轉過頭來,用探究的眼神直直地看著她,「當然可以,波琳。」
作者有話要說:
波琳混中人設永不倒!
當血統歧視沒發生在她身上的時候,她不大管,但這種事哪怕只是有一點可能會發生在她身上的時候,她會讓所有人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大惡人(x)
第41章 波琳&湯姆
-7-
波琳是在第二節 魔法史課上溜進教室的,賓斯教授根本不管,而後排的拉文克勞們默契地給她打掩護,當她悄無聲息地坐到裡德爾身邊時他才發現。
「好餓。」她一坐下就嘟囔,毫不客氣地朝裡德爾伸手,「我的芝士撻呢?」
裡德爾本來有很多問題想問,被她這理直氣壯的一伸手打斷,憋在嘴邊,不吐不快。
他下意識地伸手,手指觸及到抽屜裡的紙包,又頓了一下。
「諾特怎麼樣?」他把紙包抓在手裡,但沒立即給她,低聲問道。
其實他真正想知道的是波琳當眾對另一個學生使用惡咒有沒有被懲罰。
波琳不快地望著他。
「艾伯特夫人對他用了治療魔咒。」她平淡地說,伸手去拿裡德爾手裡的紙包,「大概明天你就能看見他的新牙了。」
裡德爾把紙包拿得更遠一點,「那麼,她什麼也沒說?」
波琳的手抓了個空。
她不滿地瞪了裡德爾一眼,「她說了什麼或許不重要,但我說我很餓了。」
裡德爾看了她一眼,把手伸得更遠了一點。
「所以他們不會因為你對他使用惡咒懲罰你?」他突然睜大了眼睛,冷冷地盯著波琳,露出凶狠的表情,氣勢十足地命令,「回答我的問題!」
波琳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眼睛亮亮的。
裡德爾在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種熟悉的表情——從前她每次看著他若有所思時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然後想出各種讓人無從招架、恨不得把她弄死的招數來對付他。他的表情微微變了一下,有一種不太妙的預感。
波琳忽然伸出手——太突然了,裡德爾根本沒反應過來——她猛地捏住了裡德爾的兩邊臉頰,然後往外用力一扯。
裡德爾瞪大了眼睛。
他猛地向後靠,想甩掉她的手,一邊伸出胳膊想把她推開,但波琳早有准備,她從伸手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站起身,毫不客氣地屈起右腿膝蓋壓在裡德爾的腿上,整個人朝他傾了過來,重重地壓在裡德爾的身上,用力地捏著他的臉,扭成不同的形狀。
「我都說了我很餓,你還問問問!」她一點也不客氣地湊在他耳邊,用並不低的音量憤憤指責,「你一點也不關心我,你就知道關心諾特!」
裡德爾簡直被她這話給搞糊塗了,他一邊用力想把她推開,一邊扭著臉想把她的手甩開,不用波琳的手,他的臉色就已經很扭曲了——他恨不得殺了她!他從來沒受過這種奇恥大辱,從來沒有!
這下沒人再打盹了,每個人都興致勃勃地看著他們,只有賓斯教授還在講台上晃晃悠悠,自顧自講妖精叛亂。
「我——什麼時候——關心諾特……了?」裡德爾惱恨極了,臉在她的手下扭曲著,含混不清地說著,怎麼也推不開波琳——她幾乎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了,八爪魚一樣扒著——裡德爾真恨不得現在給她一個惡咒!
「好吧,那你去和諾特談戀愛吧!」波琳忽然不動了,她猛地松開裡德爾,站在原地冷冷地瞪他,除了賓斯教授,所有人都在看她,但她就好像一點也沒發現一樣,滿臉嬌縱的不快,「為什麼不現在去艾伯特夫人那裡找諾特表達你對他的關心和在意呢?說不定我還要祝福你們兩個呢!」
裡德爾完全被她弄懵了,「你說什麼?」他緊緊皺著眉,狠狠地瞪著她,希望她能適可而止。
但波琳從來不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既然你並不期待看到我,那再見吧,裡德爾先生。」她趾高氣昂地拿著書包走了。
一頭霧水的裡德爾迎接了無數興奮而譴責的目光。
「你們分手了嗎?」有個拉文克勞偷偷摸摸問,滿臉都閃爍著興奮,「她甩了你?」
裡德爾終於明白了波琳的用意,他惡狠狠地、惱火地瞪著她的背影——他從來沒遇見過這種事!就因為他多問了幾個問題??
她簡直……不講道理!
——裡德爾從沒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委屈又氣急敗壞的一天。
「看開點,哥們。」他一直不回答,那個拉文克勞自以為明白了什麼,同情地看著他,「斯維特這種聰明強大、長得漂亮還討人喜歡的姑娘,對男朋友挑剔一點是正常的,下次找個稍微普通一點的姑娘,以你的條件,也許就不用受太多氣了。」
裡德爾一點也不想知道為什麼在這個拉文克勞嘴裡,波琳如果是他的女朋友他就成了被挑剔的那個,也完全不想知道為什麼談戀愛非得受氣——難道他還配不上誰嗎?他……不,都給他們搞糊塗了,他根本不可能談戀愛,誰配得上他?
這種根本無意義的事……
簡直是恥辱……
「沒有那回事!」他冷冷地盯了那個拉文克勞一眼,惱火地用力拎上自己的書包,猶豫了一下,把裝了芝士撻的紙包塞了進去,迎著所有興奮而八卦的目光,大步朝教室外走去。
波琳就在走廊盡頭。
她一點也不心疼自己面料柔順的高檔大衣,非常隨意地坐在花圃前的台階上,清亮淺淡的陽光柔順地落在她的身上,給她打上淡淡的金光,就像麻瓜神話裡的寧芙,天生被自然所鐘愛。
但最耀眼的是她身上那種誰也奪不走的、無拘無束的……輕盈和自由。
裡德爾站在幾步外,面無表情地凝視她。
「我餓。」她說。
「你餓了,」裡德爾輕聲重復,他冷冷地看著她,譏笑,「聽起來很不好受,是不是?但這和我有什麼關系呢,斯維特?你能把別人騙得團團轉,讓他們相信我們是一對,但總不會連你自己也信了你的謊言吧?」
「聽著,斯維特,」他用掂量的眼神打量了她一會兒,臉上還是那樣毫無表情,「我承認你有點本事,但我不會永遠任由你羞辱,即使有魔法的束縛。沒有人可以羞辱我……沒有人,我會讓所有膽敢這麼做的人付出代價。」
他的眼神讓人害怕。
但波琳一直看著他。
「但我餓了。」她安靜地聽他說完,「你答應過幫我帶吃的——沒有人答應我的事後還能反悔,沒有人。」
裡德爾現在就想讓她知道他並不是她所嫻於玩弄的任何一個人。
可波琳又開口了。
「但你不會那麼做的,湯姆,是不是?」她歪了歪頭,饒有興趣地看著他,輕聲說,「你不會這麼對我。」
裡德爾不知道她到底是哪裡來的自信認為她會在他這裡有所不同。
「過來嘛!」她催促,理所當然,好像從來沒有品嘗過被拒絕、被排斥的苦澀,就如她的人生一樣,永遠輕盈、甘甜,「陪我坐一會兒。」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走到她旁邊,和她並排坐在一起。
「冷掉的芝士撻不好吃。」波琳捧著紙包挑剔。她輕輕咬了一口,眉頭微微皺起,露出嫌棄的表情,有那麼一瞬間裡德爾甚至擔心她會把它塞給他,因為她很快就回過頭問他,「你餓不餓?」
「完全不。」裡德爾面無表情。
其實有一點。
「你怕我塞給你?」波琳像是完全看透了他的擔憂。她笑了起來,了然又得意——裡德爾感到一陣惱火,「我就是問問,不會給你的,這可是你承諾給我的東西。」
裡德爾臉上沒什麼表情,他沒太明白她的意思。
「我從不分享。」波琳輕輕哼了一聲。
她就著還算溫的紅茶牛奶,小口小口吃掉了那兩個芝士撻。
裡德爾就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安靜地看著她吃完。
「諾特沒什麼事,本來就只是掉了顆牙,當然沒事。我用的魔咒只是讓他疼,不會有什麼副作用,也不是黑魔法,不算什麼大事。」波琳沒去看他,把目光放在了尚且鮮妍的花圃上——霍格沃茨保護了它們,讓寒風凜冽的冬日也有花香,「他不敢向教授們告狀的,他太害怕我了。不過,他倒是有可能給他爸爸媽媽寫信,給學校施壓開除我。諾特家很有影響力。」
裡德爾立刻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了她一會兒。
「我很好奇,」他停了一會兒說,「既然你知道這些,為什麼還會在禮堂裡對他使用惡咒?」
「因為這是最好的辦法。」波琳簡單地說,「人們總以為應對諾特這種人最好的辦法是時時警惕、及時反擊,在反擊時展現出你的實力,讓他下次不敢再來找你的麻煩。」
裡德爾露出一絲譏笑。
「但我倒認為,當一個人有冒犯你的意圖的時候就狠狠地讓他吃一個教訓,這才是最有效率的辦法。」波琳聳了聳肩,「可惜並非每個人都能像我一樣忽視道德陷阱。」
但這仍然沒有解釋波琳的底氣究竟從何而來。
「如果你真的被開除了,正好可以逃過我們的約定,不得不說,這對你來說倒是好事一樁。」裡德爾譏笑,「看來你早就算計清楚了,是不是?」
「梅林本人也沒在霍格沃茨上過學。」波琳並不怎麼上心地說,她專注地看著面前的一株月季,「格林德沃被德姆斯特朗開除了,四巨頭更是全靠自學成才創建了學校,天才在哪裡都能取得驚人的成就,這只取決於人,而非其畢業於哪個學校。」
裡德爾瞪著她。
他倒不是覺得她太狂妄所以才瞪她,恰恰相反,他是因為覺得她說的沒錯才瞪她的。
「所以你覺得自己是梅林在世,」過了很久,他才沒話找話般譏諷,「非常讓人驚嘆的自信。」
他以為她會點頭。
「那倒也沒有。」但波琳忽然轉過頭笑了,看起來格外狡猾,「我不害怕是因為——普威特也是個很有名望的姓氏。」
裡德爾還沒來得及對她的話作出反應,他們就聽見背後傳來一個咬牙切齒的聲音。
「所以你就膽大包天地給了諾特一個惡咒?了不起,真是了不起,波琳小姐。」
他們猛地從台階上跳了起來。
一個紅頭發的敦實青年正抱著胳膊站在他們身後,用極其不友善的眼神望著他們——尤其是裡德爾,「你知道我聽說這件事嚇成了什麼樣?而你呢?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和你的斯萊特林小男友約會?——你這節是不是有課來著?」、
裡德爾被他的稱呼和眼神弄得很不舒服。
「伊格內修斯。」他聽見波琳輕快地叫著那個青年的名字——就和叫他「湯姆」時一樣,裡德爾微妙地感到一種讓人不快的冒犯感,但波琳沒有看他,「你難道沒有課嗎?」
「魔藥課,還記得嗎?」伊格內修斯-普威特不太滿意地哼了一聲,「只要完成魔藥就可以離開。我可從沒這麼早完成過,全是為了來找你。」
波琳笑了起來,她走過去,親昵地挽住伊格內修斯的胳膊,「那我也幫你提高了魔藥效率,是不是?斯拉格霍恩教授會給你加分的。」
「前提得是我保持了原有的品質。」伊格內修斯冷冷地哼了一聲,但波琳輕輕晃了晃他的胳膊,朝他甜甜地笑了一下——裡德爾莫名感到一陣讓人惱怒的煩躁——普威特的臉色緩和了,「你沒受傷吧,波琳?」
「當然沒有。」波琳輕松地說。
他們進行了一大串讓人肉麻又廢話連篇的對話,基本以伊格內修斯的噓寒問暖為主要內容,裡德爾幾次想直接離開——他本該這麼做的,但他迫使自己去思考仍然還在波琳手裡的魔杖,這讓他僵在原地,惱火極了,卻又必須克制。
「差不多該下課了,我們先去禮堂吃午飯吧。」伊格內修斯終於放下了他那無用的擔心——裡德爾真要為此感謝梅林——他揉了揉波琳的頭,「我會幫你教訓諾特的,別怕,下次他再也不敢找你麻煩了。」
裡德爾真想建議伊格內修斯好好聽聽他表妹剛才說了什麼,這矮胖的紅頭發恐怕從來不知道他的表妹其實是個多難纏又冷酷的人吧?裡德爾譏笑。
「好。」波琳溫順地點頭。
她終於回過頭看了裡德爾一眼,沒什麼表情,眼睛裡也不再有那種讓他心裡發毛的、興致勃勃的、璀璨明亮的光芒。她朝他走了過來,背對著伊格內修斯,拉開裡德爾的巫師袍,從大衣內側的口袋裡掏出了他的魔杖,借著大衣的遮擋,塞進了裡德爾巫師袍內側的口袋裡,然後輕輕地掖好衣角。
「還給你。」她輕聲說,很淺淡地瞥了他一眼,毫無留戀地收回目光,走到了伊格內修斯的身邊。
「伊格內修斯,」她平靜地說,「我們走吧。」
裡德爾古怪地瞪著他們的背影——他原本打算拿到魔杖就給她來一個惡咒的。
她和她的表哥有說有笑地走遠,最終消失在走廊盡頭。
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免費文還更得這麼勤快,難道不值得你們多多評論嗎(抹眼淚)
非要我用這麼失望的眼神看著你們嗎(眼神暗示)
第42章 波琳&湯姆
-8-
「我搞不懂你為什麼要和那個斯萊特林小子談戀愛。」
波琳的午餐是在格蘭芬多長桌上度過的。
在這裡,她受到了小獅們的熱烈歡迎,部分因為她是伊格內修斯的表妹,部分因為她本身——特別是她早上剛把諾特送到了艾伯特夫人那裡去。
固然有不少人覺得她的行為太過激,但諾特實在不是一個能讓人心生同情的對像。波琳從做出決定的那一刻起就已經預計到她的同學們可能變化的態度,從現身起就擺出了怏怏不快的神情,讓人情不自禁地猜測她也許正在為諾特的出言不遜而倍感委屈。
她收到了很多柔軟而隱晦的安慰,足以見證她的好人緣,可以說,整個格蘭芬多長桌上對她態度最不好的倒成了伊格內修斯。
——他對裡德爾相當看不順眼。
伊格內修斯的抱怨引起許多小獅的贊同,還有人起哄讓波琳趕緊把裡德爾甩了換個格蘭芬多男友——「這兒可有很多好小伙子們在等著你呢,波琳」,他們這麼說。
「我能問問你不滿意他的理由嗎?」波琳不緊不慢地叉起盤子裡的肉排。
「他是個斯萊特林!」伊格內修斯瞪大了眼睛,「波琳,這個理由對你來說難道還不足夠嗎?想想看吧,陰沉的性格、朝天的鼻孔,陰險,狡詐,傲慢,甚至還歧視麻種和混血種巫師!」他能說出一百句不重樣的《斯萊特林哪裡都不好大全》。
波琳眨了眨眼,「啊,」她古怪地看著伊格內修斯,「我還以為……」
伊格內修斯被她的眼神看得心裡發毛,心驚肉跳地等待下文。
但波琳搖搖頭,低下頭去吃肉排,又不說話了。
「你還以為什麼,你倒是說嘛!」伊格內修斯忍不住催促了起來,「我還等著呢!」
「我還以為你會因為你的筆友而對斯萊特林多點不同見解呢。」波琳漫不經心地說,「盧克麗霞-布萊克和你……」
伊格內修斯一個餓虎撲食湊過來捂住她的嘴,「噓!」
「嗚嗚!」他的力氣大得像巨怪,波琳用力推他,半點都沒有推動。
她用力瞪他。
「噓——」伊格內修斯用眼神恐嚇她,然後小心翼翼地松開了捂著她嘴的手。周圍的小獅們已經聽到了波琳的話,紛紛用揶揄的眼神看向伊格內修斯,但他板著臉,厚著臉皮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波琳朝他翻白眼。
「麗薩是麗薩,其他斯萊特林是其他斯萊特林。」伊格內修斯和她咬牙切齒地耳語,「裡德爾那個小子一看就一肚子壞水,你不能拿他和麗薩比!」
波琳挑眉,「麗薩?」
「咳,」伊格內修斯假裝若無其事,「關系親密的朋友間叫昵稱難道是什麼值得你大驚小怪的事嗎?」
波琳輕輕哼笑了一聲。
「總之——」伊格內修斯試圖重建年長成熟表兄的威嚴,「總之,雖然人人都說他好,但我就是覺得裡德爾不是什麼好人。」
「可我就是因為他不是好人才對他感興趣的呀?」波琳說,「如果他真的如他表現出來的那樣,也許我就一點也不感興趣了。」
伊格內修斯驚掉了他的下巴。
「況且,我總覺得你們搞混了什麼。」波琳像模像樣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不怪你,伊格內修斯,都怪巫師太保守了,你們總是談一兩次戀愛就結婚,從來沒什麼離婚的概念,但我們麻瓜社會就不一樣了——我姨媽可是結了四次婚呢!」
「所,所以……」伊格內修斯結結巴巴地看著他的表妹,「那,裡德爾知道你的打算嗎?」
這個嘛——
波琳模棱兩可地說,「他要是看不出我的真實心意,那可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伊格內修斯忍不住看向斯萊特林長桌,裡德爾拿著叉子用力戳著餐盤,正冷冷地瞪著他們。
「梅林,」伊格內修斯忍不住唏噓,「不管他有沒有發現你的打算——他可真是愛慘了你。」
梅林保佑裡德爾!
-9-
裡德爾回到宿舍的時候,察覺到氣氛有些微妙的不對勁。
然而當他敏銳地看過去時,一切又好像沒什麼奇怪的。
當他第三次抬起頭,再一次看見室友羅齊爾飛快地低下頭,他面無表情地摩挲了一下魔杖——何其熟悉的感覺,他已經有一周沒有體會了。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羅齊爾沒能撐過裡德爾冰冷的眼神,吞吞吐吐地說,「湯姆,今天魔法史課上,你和斯維特……」他試圖用眼神傳達自己的意思,而他知道自己確實成功了,因為裡德爾克制不住地露出惱怒的表情。
羅齊爾識相地住口了。
「他們是怎麼說的?」裡德爾臉色毫無表情,但他的眼睛牢牢地盯著羅齊爾,他問。
羅齊爾一開始沒能反應過來,但很快就意識到裡德爾是在說霍格沃茨的流言,「哦——」他頓了一下,「他們說……」他不自在地偏了偏頭,盡量裝作若無其事,「據說你被斯維特甩了。」
裡德爾看見羅齊爾自以為隱蔽地從眼角打量他的反應。
他面無表情。
「我被斯維特甩了?」他輕聲重復。
「是的。」羅齊爾點頭,「我是說,他們是這麼說的。」
「他們覺得……斯維特能甩了我?」
羅齊爾看起來有點退縮了,因為裡德爾的表情陰沉得可怕,「啊,他們一天到晚瞎說……誰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是怎麼編出來的。」他語氣很弱地說,「我就知道肯定是假的,你和斯維特那麼般配,就算吵架也能很快和好,怎麼會分手……你們好得很!」
他絞盡腦汁的挽回看起來並沒有起作用,恰恰相反,這話讓裡德爾的臉色更差了。
「我和斯維特那麼……般配?」
「嗯嗯,當然!」羅齊爾討好般說,「你們簡直就是天生一對!看看斯維特今天的表現吧?她多在乎你啊!湯姆,千萬別把那些可惡的謠言放在心上,他們就知道一天到晚胡編亂造——我知道了,肯定是諾特那伙人想報復又不敢動手,只能用這種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呸!」
裡德爾的神色幾乎要扭曲了。
羅齊爾不安地扭動了一下,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天生一對,在乎我。」裡德爾壓低聲音,幾乎想要譏笑——波琳-斯維特確實如願以償了,她粗暴地讓他們產生了聯系,狠狠地踐踏他的尊嚴,現在霍格沃茨的每個人都以為他們有什麼不同尋常的關系,而他竟然成了被挑選的那個。
他用力地摩挲手中的魔杖。
「所以,你們都很清楚波琳的身世。」裡德爾用陳述的語氣說,就好像他早已經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是個混血——當然,我們都知道。」羅齊爾顯然對話題的轉移松了一口氣,「雖然普威特家族沒有到處宣揚,但我們都知道她的父親應該沒有和哪個純血家族的女巫結婚,那甚至不是個女巫,而是個麻瓜。自從她的父親結婚起,我們就很少再見到他了,我媽媽說他可能是去和麻瓜住在一起了。」他說到這裡,又小心翼翼地看了裡德爾一眼,「不過斯維特顯然是最純正強大的女巫,這毋庸置疑。」
「所以,」裡德爾的臉上仍然沒什麼表情,他坐在單人沙發上,摩挲著那支紫杉木魔杖,「在她來到霍格沃茨前,你們都不知道她的存在?」
「其實我聽說過波琳-斯維特。」羅齊爾猶豫了一會兒,撓了撓頭,「我們家總是比別人了解得更清楚一點。我聽說斯維特這個姓氏在麻瓜裡好像很有地位,我媽媽說她的爸爸很可能娶了個麻瓜貴族什麼的——她從來不差錢,不是嗎?」
裡德爾漠然地捏緊了魔杖。
他比羅齊爾更了解麻瓜的社會。他完全可以想像,當他在伍氏孤兒院忍受麻瓜們喧囂的轟炸和戰火,啃著限量供應的干面包,波琳-斯維特正坐在恬靜安穩的大莊園裡,享受她的下午茶。當他為搶了斯塔布斯、本森、畢普肖的玩具而得意洋洋時,波琳-斯維特早已經把精美的禮物玩到膩了。
他難以忍受。
裡德爾一言不發,陰沉著臉鑽進床帳。
羅齊爾悄悄松了一口氣,心有余悸地望著還在微微顫動的床帳,臉上的表情一點點重新鮮活了起來。
他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間,輕輕關上房門。
然後,飛快地衝向對面的寢室,在熱情洋溢的歡迎中,向他的同學們激動地分享他拼死得出的最新八卦——
「裡德爾一點都聽不得別人說他和斯維特分手!我說出這個八卦的時候,他整個人都陰沉了!」他信誓旦旦,「你們是沒看見他那個眼神,那個臉色……嘖嘖,就算是之前格蘭芬多挑釁的時候,我也沒見過裡德爾這麼生氣,我真的嚇得大氣不敢喘一下。」
一手八卦得到了所有人的熱切追捧,「所以說,那個八卦到底是不是真的?」
羅齊爾搖頭晃腦,「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裡德爾絕對不願意和波琳-斯維特分手!」
大家一起沉浸在這個帶感的八卦裡,心滿意足,唏噓。
「梅林,他好愛她!!」
作者有話要說:
裡德爾擁有很多很多,但他覺得自己應該擁有更多。
而波琳什麼都有,她能隨意地舍棄和選擇,而這種權力感在裡德爾心裡本應是獨屬於他自己的。
所以裡德爾的掠奪本能被激發了。
——
昨天評論好多,愛你們!!
第43章 波琳&湯姆
-10-
接下來的好幾天,他們都沒什麼交集。
波琳仍然在八點半之後到禮堂,慢吞吞地吃早餐,踩著點進教室,看上去懶懶的,但每一位教授都對她格外寵愛。
每當她走近禮堂時,裡德爾早早地坐在斯萊特林長桌上,吃完他最後一點早餐,有時獨來獨往,有時則和他斯萊特林的同學一起去教室。
他也許留意到了波琳的到來,又或者沒有,但看起來沒有主動和她產生交集的打算。
他們就好像兩條相交的直線,過了交彙點,又重新奔遠,回歸各自不相干的平靜生活。
這種突然的接近和突然的疏離,仿佛是一種強有力的佐證,證明了那個關於他們關系的傳言——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波琳確實把裡德爾給甩了,就連一直和他不對付的部分格蘭芬多,偶爾也會用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每當這時候,裡德爾永遠面無表情,好像根本沒留意他們的眼神。
波琳或許留意到了這種疏離,又或許沒有,就像是從來不認識裡德爾一樣,她如過去兩年多的日子般正常生活。
就像是一個忽然被其他更有意思的課題超越了的項目,她輕易地擱置了它,暫時去追逐更有意思的那個——
「教授,您真的覺得我不可以學黑魔法變形嗎?」變形術辦公室,波琳殷勤地給鄧布利多面前的杯子裡加方糖,「這種糖是我舅媽家糖廠的新品之一,放在牛奶和咖啡裡正合適,麻瓜富豪們很追捧它——您嘗嘗,我保證味道絕妙。」
鄧布利多教授被她別有所圖的殷勤逗笑了,「哦,波琳,」他搖頭,「我得說,用糖果來誘惑我是個好主意——只差一點,我就要被你說服了。」
波琳垮起小臉——差一點被說服,就是沒有被說服。
她委屈巴巴地抽噎了一聲,技術嫻熟,任何人就算明知她在裝可憐,也很難不被她騙到,「明知道有新奇的魔法和知識,卻完全不能觸及,這對一個拉文克勞來說,未免也太殘忍了,教授,這和讓她眼睜睜地看著絞索把自己吊起來是同一種感覺!」
鄧布利多笑眯眯地拿起她剛剛加過糖的杯子。
「好吧,好吧。」波琳拖長了音調,「反正你也已經教了我同類白魔法,總算還有替代——可是,教授,既然我不能學黑魔法變形,至少我能知道他們之間的差別在哪吧?」
這不是什麼過分的請求,鄧布利多捧著熱氣騰騰的瓷杯看著她,「我之所以不建議你學習黑魔法,並非不信任你的能力,波琳,關於這一點,我想你完全沒有必要懷疑,你是我成為教授後所見過最有天賦的學生。」
波琳的唇角肉眼可見地勾起了愉悅的弧度。
「但魔法並非單純取決於你的魔力,更多在於你的內心。」鄧布利多說,「我想對於你這樣天賦過人的學生,我沒必要向你解釋黑魔法和白魔法本質的區別,我相信你早已從各種書籍中得到了正確的答案。」
「確實是這樣,教授。」波琳食指微微屈起,支起手,指關節在太陽穴附近輕輕敲了兩下,「如果你在擔心我的自制力,那麼我完全可以向你保證,我絕不會濫用黑魔法,因為我絕不願意使自己淪入再也無法觸碰白魔法的境地——我公平地對待所有學科。」
「對此我當然不會懷疑。」鄧布利多輕聲說,「或許讓我們直接聊聊你想了解的黑魔法變形可能導致的後果,你會理解我的顧慮——原諒這個顧慮重重的成年人吧,隨著年齡的累加,人們往往會失去年輕時無所畏懼的心。」
他說得非常誠懇,這是波琳最喜歡鄧布利多的一點——他從來不像那些自大的成年人,把學生當作沒有必要費心、隨意應付的存在。
她認真地看著鄧布利多。
「拋開更深層次的問題,黑魔法的危險性在於其不可控性。」鄧布利多說,「我當然不懷疑你的天賦,但我恐怕這個魔法對於你來說仍然太難了。想想失控的後果吧,波琳,你可能只是在施法時多看了自己的魔杖一眼,也許你就會變得奇形怪狀,完全不是你想要的效果,並且永遠無法變回你最初的樣子。我想你絕不會願意把自己的眼睛變成正方形,又或者失去你的下巴吧?」
波琳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她忽然發現自己其實很看臉……就好比裡德爾,如果他長得不夠好看,那麼即使他的性格再怎麼讓她感興趣,她恐怕也不會靠近他——雖然換個角度想對裡德爾而言那更像是件好事。
「誠然,我或許把不太理解一個拉文克勞對知識的追求究竟能到什麼樣的地步,但我想在還沒那麼有把握的情況下,先把精力放在能夠控制的領域,對你是更好的選擇。」
其實在鄧布利多和她認真分析黑魔法變形的難度和危害時,波琳已經被說服了。
她很清楚不顧危險追逐知識與狂妄自大自尋死路之間那微妙的界限,並絕不打算越過這底線。
「看來,我們可以慶祝一下我們終於在這個問題上達成一致了?」鄧布利多朝她眨眨眼,像模像樣地舉杯。
波琳朝他做了個鬼臉。
「您完全把我說服了,教授。」她說,「我可不想和沒眼睛或者沒鼻子的人見面——別管那個人是誰。」
「那麼,我想我們今天的課程可以完成了?」鄧布利多嘗了一口牛奶,「哦,」他驚嘆,「讓人驚嘆的味道,非常有新意,」他又喝了一口,不住點頭,「是的,非常有新意。我想,要是能再甜一點,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已經是正常甜度的兩倍了,教授。」波琳露出不敢恭維的表情,「我還怕您覺得太甜了呢。」她說著,給自己那杯裡也加了一塊方糖,「我就喜歡甜食,但又怕熱量過多,我還有很多好看的裙子想穿——除非我每吃一次都喝一瓶減肥魔藥。」
但把魔藥當水喝顯然不現實。
他們非常自然地就甜食一直聊到生活,「我聽說你現在又交了新的朋友,波琳,」鄧布利多愉快地問,「雖然你們在霍格沃茨都很受歡迎,但我得說,你們成為朋友這件事還是很讓我驚訝,特別是我聽說了一些……特殊的傳聞後。」他朝波琳眨眨眼睛。
鄧布利多教授一定是聽說了她和裡德爾談戀愛又分手的傳聞。
波琳用瓷杯輕輕敲了敲桌子,終於憑這個話題想起了這段時間被她遺忘的裡德爾,「哦,梅林,」她驚訝地瞪大眼睛,「我把他給忘了——我就說這些天好像差了點什麼,但我忙著練習你教我的變形術,忘了這件事。」
「哦——」鄧布利多教授的表情看起來比波琳還要驚訝,他看起來完全沒有想到她會這麼回答。他短暫地沉默了。
「您提醒了我。」波琳若有所思,「我確實……很久沒有找他了。」
她和鄧布利多教授告別,准備去禮堂吃晚餐。
在拐向禮堂的走廊盡頭,她的腳步頓住了。
裡德爾就站在走廊邊。
夜色如濃稠的墨水,籠罩了城堡外的景色,從邊角與窗縫裡一點點滲入走廊,又被兩壁的燈火隔絕,靜靜地藏在無人注意的角落裡。
而裡德爾就站在燈火與夜色的邊緣,一半隱藏在陰影下,晦暗難辨,一半展露在燈光下,耀眼奪目。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冷淡地看著她,即使在看見她的時候也沒什麼變化。
但,毋庸置疑,他在等她。
波琳凝視著他,前所未有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裡德爾其確實——相當英俊。
也許這也正是她願意花費時間在他身上的原因之一,甚至至關重要。
這發現讓她感到格外有趣。
裡德爾冷冷地看著她,面無表情,一言不發,波琳很快意識到他是在等她先開口——無論是問他為什麼要等在這裡,又或者若無其事地說兩句,怎麼樣都可以,總之她應該先開口,作為他主動來找她的回報。
不得不說,在數日毫無交集的情況下主動找她,這對於裡德爾來說,確實稱得上是一種讓步。
波琳最好識相一點,主動開口,給裡德爾一個台階,讓他沒那麼被動。
但波琳饒有興趣地打量了他兩眼,平靜地收回目光,目不斜視地從他面前走過,就好像根本沒有見過這個人似的。
裡德爾的臉色扭曲了一下。
波琳注意到裡德爾把手伸進衣袋裡摩挲了一下,但他頓了一下,很快又伸了出來。
「我需要《16-19世紀黑魔法大全》,在禁.書區E區。」當波琳路過他面前的時候,裡德爾用命令的語氣說,「這周就要。」
波琳的腳步頓了一下。
她沒有轉身,但目光飛快地在裡德爾的身上掃過——他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看起來高高在上。他的眼睛一直盯著對面牆壁上的掛燈,沒有看她一眼,神情相當冷淡,像是根本不屑於搭理她。
她挑了挑眉。
波琳大約能猜到,其實這對於裡德爾來說已經是妥協了,他一向不接受,或者說不擅長這種被他視為屈辱的、柔軟的東西,她完全可以想像主動等在這裡、在她無視後還主動開口,對裡德爾來說是多大的屈辱和掙扎。
他在等她開口搭話——說什麼都好,哪怕是拒絕,哪怕是和他吵架,甚至是羞辱的言辭,因為在他心裡沒有什麼比他主動接近卻被無視更深的羞辱了。
但波琳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再次收回了目光,就像是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似的,自顧自往前走。
裡德爾用力捏緊了他的魔杖,但這一次他僵在原地幾秒鐘,終於抬起腿,大步追上波琳,猛地攥住她的手腕,迫使她停了下來,側過身對著他。
就像是剛剛注意到邊上還有個人似的,波琳微微瞪大她那雙漂亮透亮的眼睛,朝裡德爾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你在和我說話呀?」
裡德爾死死地捏緊了她的手腕,像是恨不得把她的手給捏碎。
他一定惱火極了,冷冷地瞪著她,恨不得用目光把她扎出兩個洞。
「這不能怪我吧?你不是好幾天都沒來找我了嗎?」波琳露出無辜又迷茫的表情,「我還以為我們的友誼到此為止了呢,裡德爾先生,你怎麼會突然……主動來找我呢?」
她把「主動」這個詞說得格外用力。
裡德爾的臉色扭曲了一下。
他的眼睛裡像是冒著兩簇火,如果目光可以傳遞熱量,足以將波琳點燃——從頭到腳,每一寸都灼燒。
波琳看見他再一次克制不住地把手伸進衣袋。
「我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摸魔杖。」她伸出沒有被他握緊的那只手,用她白皙纖細的手指在他肩頭不輕不重地戳了一下。
裡德爾的神情惱怒地抽搐了一下,看上去很想把她甩開,但他的手仍然緊緊地握著波琳的手腕。
「如果你能學會尊重我的話,我想我也就沒必要總摸魔杖了。」他冷冷地說。
「如果我能尊重你?」波琳輕聲重復,她抬眸,似笑非笑地看著裡德爾的眼睛,「湯姆,這句話從你的口中說出來,真是讓我吃了一驚——我還以為這本該是我的台詞呢。」
裡德爾的神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看上去想說點什麼,但波琳比他更先開口。
「好幾天沒有來找我,就像個陌生人一樣,平時對我視而不見,」她一點也不心虛地控訴,「現在你有借不到的書,又忽然發現我還有利用價值了,這才來找我!」她癟了癟嘴唇,看上去又委屈又嬌縱,用力瞪他,「湯姆-馬沃羅-裡德爾,你自己看看你的冷酷無恥行徑,這還像話嗎?」
裡德爾又被她蠻不講理的態度搞懵了——他是說,他們明明只是各自心懷鬼胎的契約關系,為什麼波琳-斯維特總能理所當然地隨意切換角色,用利用者的態度對待他,卻能用極其親密的朋友的態度要求他?
她永遠如此……理直氣壯,甚至能讓人和她一起將之視為應當。
裡德爾看起來有一大堆話想要反駁,但波琳再次堵住了他,「還有你來找我的態度——你甚至都不叫我的名字,難道你不是在和我說話嗎?」
她每說一句就戳裡德爾一下,不算很疼,但絕不好受,裡德爾只好用另一只空著的手握住她的手。
他滿是警告和恐嚇地瞪了她一眼。
波琳才不怕他。
「我當然會幫你去找書,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她兩只手都被裡德爾握緊了,仍然沒有安分,用那只被握緊手腕的手,不輕不重地撓裡德爾的手腕,直到他惱火地將她整只手都包住。
「你能不能好好和我說話?」他壓低了聲音,極為惱怒地看著她。
「我態度已經很好了。」波琳不悅地看了他一眼,「你把我的手都捏疼了,我已經忍了很久了。」
裡德爾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報復性地加大了握著她的手的力度。
「反正,這周總能帶給你的。」波琳漫不經心地說,她輕輕推了裡德爾一把,但沒推開,她也不怎麼在意,干脆拉著他往禮堂走,「不過,作為交換,你也得和我一起研究上次說的那個課題。」
那也是裡德爾感興趣的魔法。
「什麼時候?」他松開其中一只手,但另一只仍緊緊地握著波琳的手,跟著她走進禮堂。
「就明天吧。」波琳渾不在意地說,「明天晚餐後。」
她回過頭,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在強調,「你來找我。」
這一次,裡德爾沒有拒絕。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評論(敲碗)
明天可能會有加更(眼神暗示)
第44章 波琳&湯姆
-11-
第二天踏入禮堂時,波琳總感覺有些微妙的……不對勁。
「你們復合了嗎?」奧黛麗拽著她的胳膊,激動吃瓜,「快看快看!裡德爾來了來了!太好了,我的天文模型有著落了!」
波琳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過去,裡德爾穿著銀綠的斯萊特林院服,正朝著拉文克勞長桌走來,他看起來舉止得體、風度翩翩,一點也沒有私下裡氣急敗壞的樣子。
波琳用欣賞的眼光看了他一會兒,「所以?」她問,「我和裡德爾的關系怎麼樣,和你的天文模型有什麼關系?」她說著,忽然警覺地轉過頭,「你們不會拿我們開盤了吧?」
奧黛麗露出尷尬的神情來,「呃,嗯,那個……」
「哈,」波琳嘲笑起來,「看來被我說中了。」但誰都看得出來,她沒有因此生氣,反倒很感興趣地問奧黛麗,「你們怎麼賭的?」
「賭你們會不會復合,多久能復合。」奧黛麗鬼鬼祟祟地張望了一下,做賊一樣湊在她耳邊小聲說,「我賭你們一個星期就會復合——波琳,我能不能攢夠錢買下那個天文模型,可就全都靠你了。」
波琳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級長小姐,你在作弊哦。」她拖長了音調,「作為一個拉文克勞,我們對作弊可是零容忍。」
「考試作弊和打賭作弊是兩回事。」奧黛麗狡猾地說,「前者是愚蠢,後者則是智慧,不能一概而論。」
波琳輕輕哼了一聲。
「晚上好,波琳。」裡德爾走到她身邊坐下——波琳的室友非常自覺地往旁邊挪了一個位置,和其他拉文克勞湊在一起,把頭埋在盤子裡,從眼角偷偷摸摸觀察他們。
波琳瞥了他一眼,非常順手地把一把小榔頭遞進他的手裡,指了指眼前的堅果盤。
裡德爾風度翩翩的姿態僵硬了一下。
「不能用魔法嗎?」他若無其事地說,「我相信給它們一個四分五裂是個很不錯的主意——如果你不想在餐桌上掏出魔杖,波琳,我隨時願意為你效勞。」
「我不喜歡吃碎的。」波琳說,「至於什麼辦法去掉它們的殼,我無所謂。」
她說著,做出一個「請」的動作,把堅果盤推到裡德爾面前,露出期待的眼神。
裡德爾沉默了一會兒,波琳猜他在極力克制情緒,不得不說,在這件事上,他已經有了很大的進步,因為很快他就若無其事地掏出了魔杖,挨個點在堅果盤的邊緣,把它們一個個四分五裂。
這個魔咒不算太難,但想要在保證果肉完好的情況下脫殼,需要一定的精准度,裡德爾花了小半分鐘才一個個解決。
波琳用贊賞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後非常慷慨地把堅果盤分給了其他同學,拉文克勞長桌一片嘈雜的熱鬧,奧黛麗歡呼雀躍喊著她的天文模型有著落了,還有人朝裡德爾揶揄,感謝他送給女朋友的愛心便當。
裡德爾用力捏緊了放在衣袋裡的魔杖。
「你還要吃到什麼時候?」他維持著表面的平靜,湊到波琳的耳邊,咬牙切齒。
波琳沒忍住勾了勾唇角。
「別這麼著急呀。」她也學著裡德爾的樣子和他說悄悄話,但她的音量可一點也沒有壓低,「湯姆,待會我們還有很多時間呢……足夠了。」
周圍響起嗤嗤的悶笑聲。
裡德爾的表情惱怒地抽搐了一下,接著他忽然伸出手,繞過波琳的後背,用力地圈住她的肩膀,幾乎把她按在他的肩頭——看得出來,波琳微微吃了一驚,她想說點什麼,但裡德爾用下巴用力把她的腦袋按了下去。
「不夠。」他用盛氣凌人的口吻說,強硬地攬著波琳的肩膀把她拉了起來。
這下小半個拉文克勞的學生都轉過頭來看他們倆了。
裡德爾的表情沒有一點變化。
波琳吃驚地望著他,她微微瞪大了眼睛,用那種輕盈而淺淡的目光在他的臉上來回逡巡,似乎想要搞明白他為什麼忽然這麼做,但她顯然一無所獲——這發現讓裡德爾心情愉悅。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
「哦,」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兒,竟然沒有再刁難他——這幾乎要讓裡德爾受寵若驚了,「既然你這麼迫不及待,那我們就走吧。」她拜托室友把書包帶回去,平靜、甚至稱得上順從地被裡德爾攬著走出了禮堂。
裡德爾攬著她的肩膀,幾乎感到自己的手在發燙,好像他攬著的不是波琳,而是一塊燒紅的烙鐵,又或者是滾燙的火……但好像又不止是因為危險或警覺什麼的。
他若無其事地笑了一下,打算把手收回來,但波琳非常自然地把手伸進了他的衣袋裡——裝有魔杖的那個。
裡德爾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把手伸進衣袋,握住了波琳的手。
她的手很冷,纖細輕盈,就像一捧細碎的雪。
裡德爾差點像觸電一樣松開她,但很快又用力握緊了,他絕不願意讓她再次碰到他的魔杖。
波琳沒什麼反應。
「還是院服方便。」她隨意地說,「至少還有口袋,這種鬼天氣就得有口袋——我的手都快凍僵了。」
裡德爾看了她一眼。她穿著一件灰藍色的大衣,質地細膩,剪裁精美,但大約是出於設計的考量,衣服上沒有任何口袋。
他忽然意識到自從他開始留意波琳起,就沒見過她把任何一件衣服反復穿很多遍,他可以准確地記起這些天來她的每一套著裝、每一點細節。
「真讓人驚訝,這種事也能難倒斯維特小姐。」裡德爾冷冷地譏諷,「我還以為你至少是個巫師呢。」
「確實,每到冬天,保暖咒就成了大家最歡迎的魔咒。」波琳輕聲說著,微微偏過頭,「不過,我現在就是不想拿魔杖,也不想施保暖咒。」她凝視裡德爾的側臉,唇邊掛著淺淡而微妙的笑意,「我現在覺得,某些人的手比保暖咒更有用。」
裡德爾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間,下意識想松開她的手,但掌心尚未分開,他又覺得這或許就是波琳的伎倆,打算引誘他慌張地松開手,好嘲笑他的大驚小怪。
想到這裡,他又報復性地握緊了她的手。
波琳被他的反反復復取悅了。
她想抬手,但裡德爾用力地按住她,不讓她把手從他的口袋裡抽走。
「你好幼稚。」波琳客觀評價。
裡德爾冷冷地盯著她。
波琳用另一只手輕輕戳了戳他的胳膊,微微晃了晃他們相握的那只手。她什麼都沒有說,但裡德爾凝視了她一會兒,神色有點古怪,像是很遲疑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似的,任由她帶著他的手一起從他的衣袋裡伸了出來。
「你知道怎麼才能最快速度讓另一只手暖和起來嗎?」波琳微微抬起他們相握的那只手,輕聲問裡德爾。
他當然知道,裡德爾煩躁地想,最快的方法就是給她一個保暖咒。
但他和她一起緊緊地盯著他們抬在半空中緊握的那只手,什麼也沒說——裡德爾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是這樣——」波琳輕聲說著,在裡德爾灼灼的注視裡,把她纖細的手指一根根嵌入他的五指,然後微微屈起。
十指相扣,掌心相對,她的微涼,而他的火熱。
她抬眸,裡德爾直勾勾地看著她。
他面無表情,眼瞳幽黑而深沉,就像寂靜的黑夜,讓人忍不住聯想裡面會藏著什麼讓人生畏的東西。波琳完全可以想像,假使他撕下這份冷淡到懾人的平靜,會是怎樣的危險與暴戾。
盡管如此,波琳還是能察覺到他平靜冷淡下的遲疑——他仍擔心這是她的又一次戲耍,倘若他做出任何反應,都有可能得到她的嘲弄和羞辱。當然,波琳也不憚於承認這一點,她確實以戲弄裡德爾為樂,這是她最近最感樂在其中的……小小樂趣。
「也許我該感謝你沒有第一時間把我甩開?」波琳玩笑。
裡德爾好像忽然被她的話提醒了,但波琳說完,就握著他的手,重新塞進了他的衣袋裡。
看得出來,他遲疑了一會兒,目光快速地在波琳的臉上輪番掃視著,似乎想從她細微的表情裡看出她的真實意圖,但一無所獲。
他一度想松開波琳的手,但又很快收緊,像是想握住卻又握不住,想松開卻又不情願,反反復復。
波琳只是漫不經心地看著前方,沒給他一點余光。
裡德爾從她的反應裡什麼也看不出。
他報復性地用力握緊了她的手。
他們的衣角摩擦著,安靜地並排走過樓梯和走廊,波琳感到自己的手慢慢變得溫暖起來,漸漸和握緊她的那一只一樣滾燙,有那麼一瞬間,她的感官甚至無法告訴她哪一只是她的,哪一只是裡德爾的。
她輕輕地抬起胳膊,把手從裡德爾的手裡抽了出來,後者條件反射地加重了力度,卻又很快松開了。
「在完成我們共同感興趣的課題之前,我們至少得正視現實——這是一種很難且罕見的魔法,以我們目前的人脈和財力,很難在最快時間內湊齊材料。」她用平靜的語氣說,「這種時候就得想點別的辦法。」
「別的辦法?」裡德爾的目光飛速地從她臉上掃過,看上去有點遲疑,拿不准她是不是又有什麼鬼點子來折騰他。
「你和斯拉格霍恩教授關系最好,應該很熟悉他的辦公室吧?」波琳湊近他的耳邊,神神秘秘地說,「你去偷點材料來,怎麼樣?我幫你拖住他。」
——裡德爾覺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懷疑這才是她接近他的真實目的。
作者有話要說:
總感覺他倆已經是熱戀了,但其實根本不是那回事(唏噓)
——
對不起大家,今天沒感覺,寫了好久,沒法加更了,沒臉再求評論,我明天一定努力……
所以大家記得多多評論啊!
第45章 波琳&湯姆
-12-
從某種角度說,霍格沃茨的魔藥教授斯拉格霍恩是波琳最喜歡打交道的那種類型。
他技藝精湛、博學強識,為人也相當精明,但卻不是鄧布利多教授那種極度自制的人。斯拉格霍恩教授有點虛榮,還有點勢利,如果要波琳說,他喜歡把優秀的學生領進他的鼻涕蟲俱樂部,就像是收藏家在集郵,他的藏品能在某天為他帶來極大的便利和體面。
波琳不討厭這種人,事實上,她很少有討厭的類型,在道德上高尚或低劣的品質在她看來都是人性的側面,更何況斯拉格霍恩作為教授已經稱得上稱職。
而毫無疑問的,斯拉格霍恩更不會討厭她,甚至能稱得上對她大為欣賞。
他把她當作得意門生。
「有時候我真好奇,像你這樣年輕的姑娘,怎麼能這麼會討別人的喜歡,波琳。」斯拉格霍恩坐在扶手椅上,手裡握著份《預言家日報》,隔著茶幾朝她搖頭,「你這樣的才能和天賦,日後一定會有大成就的,波琳,我還沒看錯過哪個學生。」
「您這樣盛贊我,真讓我受寵若驚。」波琳把剛做好的魔藥筆記放在腿上,收起羽毛筆,輕輕笑了一聲,「您應該不會對每個學生都這麼鼓勵吧?」
「什麼話,」斯拉格霍恩嗔怪地白了她一眼,「波琳,我從不輕易贊賞,不是每個學生都值得我的看好,事實上,在我這麼多年的教書生活中,像你這樣的學生也是鳳毛麟角——哦,湯姆也是一個,當然,湯姆也是。」
他說著,笑眯眯地看向波琳,「湯姆,湯姆-裡德爾,波琳,這恐怕不需要我給你介紹吧?」
看來斯拉格霍恩也是霍格沃茨八卦新聞的受眾之一。
波琳余光掃到斯拉格霍恩背後的架子上有個水晶瓶憑空飛了起來。
她神色不變,好似壓根沒有看見,朝斯拉格霍恩微微一笑,「對於您有關於湯姆的評價,我想我也深表贊同,他確實是……」她頓了一下,微妙地笑了一下,「難得一見。」
水晶瓶在半空中頓了一下。
斯拉格霍恩自以為明了地笑了起來,揶揄地看了波琳一眼,「看來你們確實很熟悉了,是不是,波琳?」他搖搖頭,「不過不得不說,你們相當般配,波琳——我認為再般配也沒有了。」
水晶瓶在半空中憤怒地抖動了一下。
波琳差點笑出來。
她掩飾性地撫了撫鬢角,若無其事,「能得到您的肯定,對我來說真是一個相當大的驚喜,也許待會我該告訴湯姆,也給他這個驚喜。」
斯拉格霍恩爽朗地笑了起來,「當然,當然,年輕的戀人們總是讓人祝福的,是不是?」
水晶瓶看起來幾乎要被捏碎了。
他們又閑聊了一會兒,直到分針指向6,波琳終於拿起筆記本向斯拉格霍恩告辭。
當她拉開門的時候,一只看不見的有力的手強硬地握在她的手腕上,和她一起踏出魔藥辦公室,一直把她從地下室拉到斯萊特林的公共休息室附近。
波琳沒有一點驚訝,任由那個看不見的人帶著她穿過大半個地下室,最終在角落裡露出身形。
裡德爾的神色看起來很不好,冷冰冰地盯著她。
「東西拿到了嗎?」波琳假裝沒看見他的不悅——事實上,從她提出讓裡德爾去斯拉格霍恩辦公室裡偷點材料的時候,後者就已經非常不爽了,要不是她巧舌如簧,說不定他們早在半個小時前就分道揚鑣了。
裡德爾神色扭曲了一下,沒說話,只是朝她抬了抬手,一個小小的水晶瓶被他捏在手裡,晶紅色的液體在水晶瓶裡游走著,好像是什麼具有生命力的活物,閃爍著詭異的光芒。
波琳的眼睛亮了起來。
「真美。」她專注地凝視著那個被染成晶紅色的水晶瓶,用感嘆般飄忽的語氣輕聲說,「殘忍,邪惡,但珍稀又美麗。」
她幾乎用一種看待愛人的目光望著那個小小的水晶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接,但裡德爾飛快地收回了手,讓她抓了個空。
波琳回過神,發現裡德爾用非常不滿的目光瞪著她。
「原諒我的過於激動。」她眼睫微微顫了一下,伸出手,主動攙住裡德爾的臂彎——後者僵了一下,看起來幾乎要把她甩開,但最終沒有動,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她勾住他的胳膊,帶著他走上樓梯。
「我想你也知道,猩紅之淚是一種稀有而邪惡的材料,對於很多具有危險性的實驗來說至關重要。」波琳挽著他的胳膊,非常自然地說,「我爸爸或許有渠道能弄到,但他絕對不會給我,斯拉格霍恩教授或許非常賞識你我,但也不會把它送或借給我們,因為它確實……危險而邪惡,是那種你一旦索要就會讓人懷疑你是否要干壞事的材料。」
裡德爾默不作聲地和她並肩走上八樓,聽到她這麼說,他用一種掂量的眼神打量著她。
「你這樣看著我,真讓我害怕,也許你也會像那些被道德束縛著不敢嘗試的人一樣指責我。」波琳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湯姆,別告訴我你也會讓我別做這麼危險的實驗吧——在被我得知了你感興趣的黑魔法後?」
「你得承認,波琳,」裡德爾沒什麼表情地說,「資質平平的人當然更適合待在安穩的環境裡。」
波琳愉快的表情消失了。
她高高地揚起了半邊眉毛,「也許我可以理解為,你打算說我——資質平平?」
「不,當然不。」裡德爾望著她,微微一笑,拖長了音調,「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資質平平的人永遠不會這麼自我評價。」
波琳瞪大了眼睛,用力瞪他。
「好極了,」她相當不快地說,「看來我至少能在你這裡得到一個『有自知之明』的評價?不得不說,這讓我倍感榮幸。」
裡德爾的唇角勾了起來,但他沒得意多久,因為波琳用力地掐了他一下。
他的臉瞬間扭曲了起來,伸手去抓波琳的手,但沒能抓到,又被她用力地掐了一下。
「波琳-斯維特!」他握著魔杖,惱怒地叫她。
波琳又用力地戳了他的側腰。
裡德爾摩挲了一下魔杖,咬牙切齒地伸出手,這回終於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有了太多次的經驗,知道這完全不足夠讓波琳消停,因此在抓緊她的手後緊接著向前走了一步,另一只手從她身後繞過,把她圈在胳膊裡,緊緊地箍住她,確保她沒法再搞什麼惱人的小動作。
「看起來你感覺自己被冒犯了。」他低下頭,波琳白皙光潔的額頭幾乎就在他的唇邊。裡德爾用冰冷的語氣說,「真讓我意外,波琳,我還以為像你這樣嫻熟於羞辱他人的人,應該不會被這麼拙劣的伎倆激怒。」他說著,譏笑,「畢竟,當你用言語和行為……羞辱我的時候,可是相當樂在其中。」
「我還以為你很喜歡這種感覺呢,波琳。」他輕聲細語。
波琳試圖轉身,但裡德爾緊緊地鉗住了她,她一點也動不了。
她用力瞪他。
裡德爾的唇角微微勾起。
波琳和他僵持了一會兒。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抱著我,下次可以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她好像忽然消減了怒氣,十分平淡地說,「湯姆,如果是你,也許我不會拒絕——不需要找這種借口。」
裡德爾的笑容瞬間消失了。
他立刻松開了手。
「你最好不要胡說。」他忽然睜大了眼睛,狠狠地盯著波琳,恐嚇她,「如果我是你,我就不會信口胡說,以免招致什麼可怕的後果,波琳。」
波琳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自顧自穿過走廊,甚至沒等他把話說完。
裡德爾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迫使她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他。
「不會再有下次了,波琳,」他警告她,格外凶狠響亮地發號施令,「你得知道什麼話是不能說的,記住我的話!」
「我恐怕在你明白這個道理之前,我沒可能在這件事上讓你滿意。」波琳冷冰冰地說,「我不喜歡聽的話,你不也照樣說了?」
裡德爾看起來惱怒極了,他幾乎要去摸衣袋裡的魔杖,但波琳比他動作更快。
「我說了我不喜歡別人在我面前摸魔杖。」她用力按住他的手,微微仰起頭,眼睛正好對著他的下巴,「如果你非要在我面前要求尊重的話,我想你還是先學會怎麼不用魔杖和我溝通再說吧。」
裡德爾惡狠狠地瞪著她。
他英俊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不再那麼精致,流露出一股並不明顯,但讓人心悸的暴戾,讓他看起來甚至有些可怖。
但波琳凝視他,神情卻慢慢緩和了。
「其實我們沒必要這麼針鋒相對的。」她慢吞吞地說,幽黑漂亮的眼睛又閃爍起那種裡德爾格外熟悉的光彩,「湯姆,你我對彼此的能力都心知肚明,在契約魔法下,我們完全應該是最好的伙伴。」
裡德爾冷冷地盯著她。
「你說我不尊重你,這指控真是太過沉重,不免讓我惶恐又委屈。」波琳輕聲說著,主動朝他走近了一步,這下他們幾乎腳尖對著腳尖了,她用嗔怪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倘若我不尊重你,我就不會和你有這麼多交集,你固然眼光極高,我也足夠挑剔。正因為你如此與眾不同,我才會主動靠近你——這毋庸置疑。」
裡德爾的神情緩和了一點。
他挑高了眉毛,傲慢地看著她。
「至於會引起你的誤會,我想只是因為我們最初交集時不夠愉快,這才導致了後續的相處陰差陽錯讓你感到冒犯。」波琳輕輕抬起手,落在裡德爾的肩膀上,她的五指微微張開,每一根都纖細漂亮,如同藝術家精心雕刻的傑作,「這既非我的本意,也完全不該成為你我之間的隔閡。」
裡德爾低著頭,看她纖細白皙的手指一根根撫過,輕輕撫平他肩頭的褶皺。
然後,就像一陣風輕盈地經過,又輕盈地離開,她無比自然而干脆地收回了手。
「我當然非常珍惜你的友誼,湯姆。」她凝視他的眼睛,輕聲說,「別懷疑這個。」
裡德爾沒有說話。
他仍緊緊地攥著她的手腕。
「走吧,我帶你去我的秘密基地。」波琳笑了起來,輕快得好像他們從未發生衝突,她反手握住裡德爾的手,拉著他穿過走廊,反反復復地走了好幾遍。
裡德爾一開始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麼,但當他們來來回回走了三次後,在一幅巨怪畫像對面出現了一個陌生的房間。
「准確來說,這是我的秘密王國。」波琳輕聲說。
他們走進了這間房間。
精致的器皿整齊地擺放在高低錯落的架子上,冰冷的金屬色與白熾燈的光芒交相輝映,讓寬敞的房間透出一股機械而非人的冰冷感。不同的試管插.在試管架上,詭異的液體在坩堝裡蒸騰,一切都荒誕、專業而冷酷。
裡德爾從來沒見過這樣的陳設,有點像麻瓜的實驗室,但又極具巫師風格。
「我花了不少精力來研究怎麼布置實驗室。」波琳站在交錯的架子前,裡德爾覺得她來到這裡後就透露出一種陌生的氣息——很難形容,就好像剝去了繁復的外殼和偽裝,露出冰冷但真實的內核。她沒什麼表情,但極度專注,「經過兩年的實驗,再加我親自去麻瓜實驗室體驗過,我認為這是目前最讓我滿意的格局。」
「如果你有什麼不會操作,或者搞不懂的,我會來教你。」她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地說,「現在我們分工——時間不多,這會是長期工程,所以我們最好不要太著急,無需冒著被抓住的風險違反宵禁,這是得不償失。」
裡德爾瞪著她,聽她語速飛快地解釋完這個實驗的步驟和分工,看著他的眼神就好像在看這個屋子裡的任何一個實驗器材,甚至可能還嫌他沒那麼好用。
「所以這些就是我們今晚的任務,爭取在九點四十五之前做完,我說的夠清楚了嗎?」她總結。
裡德爾情不自禁地想起他們離開禮堂時,那些密集投射而來的揶揄目光,他完全可以想像當他們一起在所有人那裡消失幾個小時後,霍格沃茨又會多出多少離譜的曖昧八卦。
但——
他用掂量的眼神看了波琳好一會兒,但後者的神情平靜而專注,任何除了實驗以外的東西都沒法分走她哪怕半點注意。她只是靜靜地等他的反應。
「可以。」長久的對視後,他最終用一種干巴巴的聲音說,「我沒意見。」
波琳轉過身。
裡德爾瞪著她的背影,憤怒地踹了實驗櫃一腳。
——但只有梅林和他自己知道,波琳找上他,可能真的只是實驗進度太慢,想找個免費勞動力!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追的太太沒更新,我也就更不動了……
加更明天看評論情況吧
第46章 波琳&湯姆
-13-
裡德爾不得不承認,當波琳在實驗室,和她在其他任何地方時,完全是兩種狀態。
在實驗室時,她身上有種冰冷的非人感,精確、理性、專注的極致,摒棄了一切情緒波動,就像一台高負荷運作的精密機械。無論是誰在這裡見到她,都會感受到她與實驗室之間微妙的契合感,她像是天生屬於這裡。
裡德爾一邊熟悉那些古怪的實驗器械,一邊不動聲色地觀察她,每當他抬起頭,若有若無地把目光投向她時,無論波琳在做什麼,她都全神貫注、行雲流水,什麼也無法打擾她,也沒有任何問題能阻礙她。他就坐在她對面,但她表現得卻好像這裡只有她一個人,誰也分不走她的注意。
這樣的波琳對於裡德爾來說,非常陌生。
「還有十五分鐘到九點四十五。」當裡德爾再一次打量波琳的時候,她忽然抬起頭,「你那部分完成了嗎?我們可以做第一次實驗了——或者你還沒完成?我第一次和人合作,不知道別人的進度。」
這話在裡德爾心中燃起一股輕微的冒犯感。
「當然。」他冷冷地說,把手中的試管架連帶那個小小的水晶瓶一起提了起來,不輕不重地放在波琳的面前,「你以為呢?」他譏笑,「這麼簡單的工作,這就是你需要幫手幫你做的事?不得不說,波琳,我還以為你能為我提供些不那麼平庸乏味的樂子呢。」
「我沒有和別人合作過。」波琳平淡地說,裡德爾注意到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沒有一點他常在她臉上見到過的那種靈動的神采,沒有一點情緒,連那種會讓他心頭一跳的狡黠也沒有,這發現讓他十分不適,「我給你分配的工作量是總量的百分之三十,這是我認為的底線,如果你無法按時完成,我想我們也沒有繼續合作的必要。」
裡德爾露出輕微惱怒的神情,為了波琳的輕視。
「當然,是我的估計太過保守,你明顯有能力承擔更多更重要的工作。」波琳繼續說,「這對我們的研究無疑是個好消息,也許不用半個月我們就能解決它了。」她一邊說,手上一直在處理實驗器械,「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第一次正式實驗,照我的經驗來說,這次基本不可能成功,但對於總結經驗非常有用。」
她的語速飛快,一旦講起實驗要點又極其精簡跳躍,裡德爾根本來不及針對她之前的輕視做出任何反應,以免哪裡沒反應過來,跟不上她的節奏——如果他居然還要波琳停下來給他解釋,這種奇恥大辱,裡德爾一定恨不得殺了自己。
「總之,第一次上手難度比較高,也更危險,所以還是我來。」波琳總結,「你只需要在一邊看著就行了。」
雖然她什麼表情都沒有,但裡德爾感受到了她那種平靜下無需贅述的輕視。
雖然波琳用了不少手段把他拉進她的實驗,但她並沒有真的把他當作一個合作者,對他的定位更像她的助手,又或者跟班,對他沒有太多期待,也不需要他做太多工作,只需要他打打雜就行了。
打雜。
裡德爾被這種隱於冰山之下、並非有意的輕視深深激怒了。
「我想這也是我非常感興趣的課題。」他不動聲色地說,幽黑的眼瞳緊緊地盯著波琳的眼睛,「去年我們的全科期末成績並列第一,波琳,毫無疑問,在鑽研魔法這條路上,你並不比我有更多優勢。」
波琳的臉上終於染上了一點詫異。
「所以說,」她有點微妙地看著裡德爾,看上去完全沒想到他會這麼要求,「你是打算……」
「為什麼不讓我來試試呢?」裡德爾輕聲說,「既然你這麼不信任我的能力,也許我至少還能得到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
波琳看起來真的有些驚訝了。
「哦,」她說,用探究的目光打量裡德爾,若有所思,「這個實驗還是有一定危險性的,我原本以為……不管怎麼說,既然你堅持,湯姆,為什麼不呢?」
她比了個「請」的手勢。
裡德爾心裡仍有些不痛快,也許是因為波琳強調般的「危險性」,或許她認定他會把危險的步驟交給她,所以根本沒對他抱有一點期待。這也許不能算是錯誤的預估,但……
他沉著臉舉起魔杖。
波琳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上,靜靜地看著他。
裡德爾決心全力以赴,讓她見識他的能力,以免她再如此傲慢地輕視他。
他確實如他所說,在研究魔法這條路上比他幾乎所有的同齡人走得都要遠,即使有的器械用得並不順手,但仍然憑借強大的天賦和精妙的掌控力完美實現了她之前所說的每個步驟,甚至還根據自己的習慣有了更合適的調整,整個實驗在他的手中變得有條不紊,更像是一樁藝術。
波琳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九點四十分。
青綠色的煙霧一點點散開,爬滿實驗室,把冰冷的金屬色染上朦朧的青綠,模糊了他們的視線。
裡德爾的神情也變得無比專注。
他輕輕揮了揮魔杖,裝有晶紅色液體的水晶瓶飛了起來,他慎之又慎地操縱著一滴液體落下,一切風平浪靜,眼看實驗就要順利完成。
忽然,青綠色的煙霧劇烈蒸騰起來,就像是有烈火燃燒,猛地灌滿了整個房間,嗆得裡德爾和波琳劇烈地咳了起來。
裡德爾沒有精力去顧及這惱人的煙霧,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維持實驗不失控上。
波琳揮了揮魔杖,給自己施了個魔咒,短暫地驅散了黏稠的煙霧。
正當她要給裡德爾也加一個魔咒,一聲輕微的炸裂聲響起。
「砰——」
滾燙的氣浪朝他們拍來,波琳眼疾手快地丟了好幾個驅散咒。
一陣兵荒馬亂後,一切終於重新平靜了下來。
裡德爾緊緊地握著魔杖,臉色差到極致。
「非常完美的操作,換成我也沒法做得更好。」波琳以為他是在惱火實驗的失敗,她語氣平淡地說,「這對我們接下來的實驗很有幫助——實驗就是這樣的,在不斷的失敗中找求成功,枯燥、苦澀,但值得。」她確實不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她自己就在不同的實驗中失敗過無數次。
但裡德爾的神情並沒有因為她的話而變好。
「怎麼了?」波琳疑惑地看了過去。
她的目光凝住了。
「哦——」她微微張大了眼睛,徹底卸下了那股在實驗室裡摒棄一切情緒的專注,快步朝裡德爾走了過去,「這是怎麼回事?」
她伸手撫上了裡德爾的面頰,後者沒有阻止,「剛才爆炸的時候,被猩紅之淚濺到了?」
裡德爾英俊白皙的側臉上出現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黑紅色圓形印記,格外猙獰,看久了甚至還有一股邪惡而詭異的感覺,這並不減損他的英俊,但足夠顯眼。
「你處理得很及時。」波琳專注地看了一會兒,拇指輕輕撫過,觸感沒什麼異樣,「猩紅之淚是很危險邪惡的材料,如果沒處理好,會給你帶來不可逆轉的傷害——你現在這樣沒什麼大事,只要等兩天就能褪下去了。」
「不是什麼大事。」她說著,就要收回手,但裡德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只要等兩天就消下去了。」他語氣不明地說,「聽起來真不錯,但我該怎麼度過這兩天?明天上午就是魔藥課,聰明的斯維特小姐,或許你能幫我想想辦法,怎麼能讓斯拉格霍恩忽略我臉上的猩紅之淚——在明知道這種痕跡無法提前消除的情況下?」
波琳的眼神飄忽了一下,「這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你可是個斯萊特林,斯拉格霍恩最喜歡的學生。」
裡德爾冷笑,「一個會偷教授材料的得意門生嗎?」他冷冷地盯著波琳,警告她,「這可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波琳,如果你不願意負擔起責任、只想把爛攤子丟給我的話。」
「可這沒道理呀?」波琳狡辯,「實驗是你自己要求上手的,也是在你手裡失敗的,被猩紅之淚濺到的也是你,那麼由你來處理後續麻煩也是理所應當的吧?」她說著,像模像樣地拍了拍裡德爾的肩膀,「湯姆,我知道以你的能力,解決這種小小的麻煩再簡單不過,你可是我在霍格沃茨唯一欣賞的人。」
裡德爾沒有被她的糖衣炮彈迷惑。
「非常完美的操作,換成我也沒法做得更好。」他面無表情地重復波琳之前的話,「這對我們接下來的實驗很有幫助——實驗就是這樣的,在不斷的失敗中找求成功,枯燥、苦澀,但值得。」
波琳的神情變得尷尬了起來,「好吧,好吧,」她不情願地說,「既然我們現在是合作伙伴了,確實應該一起想辦法,這很合理……但猩紅之淚留下的痕跡除了時間,誰也無法消除,至少我找不出辦法。」她煩躁地盯著裡德爾臉上的痕跡看了很久。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凝視她。
其實正如波琳所說,他並非沒有辦法在不消除痕跡的情況下掩飾這件事,但就是不願意看著她如此輕易地甩手不管。
憑什麼?裡德爾想,總不能永遠任由她留給他一個背影吧?
沒那麼容易,他想。
「你真的不能在宿舍裡裝病兩天嗎?」波琳皺著眉頭,「也不行,他們肯定會把你送到艾伯特夫人那裡去……真麻煩。」
「真慶幸你能想到這一點。」裡德爾譏笑。
很難知道他腦子裡在想什麼,他微微低著頭凝視波琳近在咫尺的臉,明明臉上還帶著個麻煩的印記,看起來竟然心情很不錯。
「好吧,既然這樣——」波琳松開了撫在他臉頰上的手,抱著胳膊看他,看起來既沒好氣,又有點……微妙的幸災樂禍,她用警告的語氣問他,「湯姆,你確定把這個爛攤子交給我來解決?」
裡德爾感到不妙,但他仍然堅持。
「當然。」他說,目光快速地在波琳臉上掃過,似乎想看出她的打算,「我想這沒什麼可猶豫的。」
「這是你說的。」波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裡德爾不妙的預感變得更強烈了。
波琳揮動魔杖,收拾了他們帶來的一些東西,然後帶著裡德爾穿過交錯的樓梯,她要求裡德爾遮好自己的臉,或者直接用幻身咒隱藏起來,而他選擇了前者。
「我進去拿道具,很快就出來。」波琳把他領到拉文克勞塔樓附近,「你找個角落等我一會兒。」
說實話,裡德爾很懷疑她到底還會不會出來。
但波琳沒給他遲疑的時間。她說完就轉身進入了拉文克勞公共休息室,周圍只剩下還在外面依依不舍的小情侶,偶爾還用八卦的眼神看裡德爾,他強忍不快。
過了幾分鐘,波琳真的從拉文克勞休息室裡出來了——這發現既讓裡德爾松了口氣,又有種微妙的得意和竊喜,雖然他也分不清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再問最後一遍,」昏黃的燈光下,波琳如同從油畫裡走出的寧芙,烏發紅唇,站在他面前,似笑非笑,用警告的語氣問他,「湯姆,你真的決定讓我來解決這件事?」
裡德爾不妙的預感幾乎要把他的腦殼掀開了,理智告訴他現在最好改口反悔。
但他深深地凝視她,聽見自己無比確定的聲音——
「當然。」他說。
「既然你堅持……別說我沒提醒過你。」波琳凝視他一會兒,忽然輕輕笑了一下,得意又不懷好意。
她忽然伸出手,捧住裡德爾的臉,微微拉低一點,然後如此輕盈地湊近,在裡德爾的震驚的目光裡,輕輕吻上他的臉頰。
第47章 波琳&湯姆
-14-
「說實話,我可不明白你今天到底為什麼這麼開心。」第二天波琳和室友一起去禮堂,室友C一臉探究地看著她,「你一直說你和裡德爾還什麼都沒發生,那你們平時在一起都干什麼啊?」
其實時間已經是上午八點半了。
今天波琳起得比平時更晚一點,這個時間點才剛剛出公共休息室,但她們倆誰也沒著急,今早的課是占蔔,教授管得不嚴,有時候還會對遲到的學生說「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可以說是天使教授了。
「真是一個發人深省的問題。」波琳挑了挑眉,「大概是做點普通情侶不會做的……刺激的事。」
室友C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刺激的事?」上個星期剛和第二任男友分手,即將擁有第三任男友的室友C虛心求教,「真的很刺激嗎?」
「這個嘛,」波琳饒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拖長了音調,「我想是的,無論對於誰來說,都可以稱得上是非常刺激了。」
室友C求知若渴地看著她。
「——學習。」
室友C眼裡的光彩瞬間滅了。
「謝謝分享。」她露出機械微笑,「真是……」
她沉痛,「太刺激了!」
波琳大笑了起來。
她們踩著一陣喧囂的爆笑聲走進禮堂,波琳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斯萊特林長桌。
裡德爾坐在一片銀綠之中,臉上掛著漫不經心的淡笑,明明穿著相同款式的巫師袍,偏偏能在人群中一眼看見他,足夠英俊,也足夠特別,他無疑是人群的中心、所有人的焦點,禮堂裡的每一次氣氛變化都與他緊密相連。
然而,這次最奪人眼球的不是他的相貌,也不是他游刃有余的氣場,而是……
「梅林啊,裡德爾臉上那是什麼——」
室友C驚呼,但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又把震撼的目光投向波琳,一把抓住後者的手,用力搖晃,滿眼寫著又吃到瓜了的興奮,「你干的?」她壓低了聲音。
波琳被拽得搖搖晃晃,警告般瞪了室友C一眼,讓後者自覺松手,輕飄飄地理了理碎發。
「不然還能有誰?」她輕描淡寫。
「梅林!」室友C狠狠地握拳,滿眼放光,「我又可以了!」
裡德爾像是有所察覺,忽然轉過頭,目光直直地落在波琳身上。
四目相對,波琳凝視著裡德爾英俊白皙的臉頰上那個清晰的唇印,一個沒忍住,笑彎了腰——這就是她昨天想出來的辦法:既然無法消除裡德爾臉上的印記,就把它合理化。一個「深愛女友」的男生,臉上多了個魔法口紅留下的唇印——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吧?
就只是……
她不懷好意地看向裡德爾,笑得前仰後合——
就只是,某人會不會氣瘋的問題。
禮堂裡頓時又爆發出一陣爆笑聲。
裡德爾的表情僵硬了一剎那,但很快又微微一笑,用一種游刃有余的姿態,從容地起身,在一陣揶揄中不急不徐地走向波琳。
說實話,頂著一個清晰完整的口紅印,裡德爾竟然還能這麼鎮定自若地迎接所有人的目光,波琳還真是吃了一驚——她原以為裡德爾會視為奇恥大辱,陰沉著臉等著找她算賬呢。
「晚上休息得還好嗎?」他風度翩翩地朝她伸出手,「昨晚有沒有累到?」
室友C捂著嘴,發出極力壓低的激動尖叫。
波琳瞪大了眼睛。
「都是我不好。」裡德爾非常自然地伸出手,落在她的腰間,攬著她的腰向拉文克勞長桌走去,「畢竟是第一次,還沒有足夠的經驗,差點傷到你。」
波琳用力瞪大眼睛。
「對不起,波琳,」裡德爾攬著她站在拉文克勞長桌邊,微微垂下頭,向波琳露出他冰冷的眼睛,「下一次,我一定會更小心的。」
周圍人都發出低低的嘆息,無數雙眼睛偷偷摸摸放著光,興奮地打量著他們。
裡德爾就像沒有看到這些詭異興奮的目光,他說著,唇邊溢出譏諷而惡意的笑意,若有似無地吻了吻波琳的額頭,充滿惡意地湊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你能原諒我嗎……親愛的?」
一陣興奮的唏噓。
波琳承認自己吃驚極了。
有那麼半分鐘,她就任由裡德爾摟著,用極度驚訝的目光打量著他,幾乎以為裡德爾被誰掉包了,直到對上裡德爾冰冷的目光,以及,他冰冷的吻。
「哦。」她慢慢地說,用一種全新的目光掂量著他——她早該想到的,雖然昨天她吻他臉頰的時候,裡德爾幾乎要跳起來給她一個惡咒,得知這種魔法口紅留下的印記起碼要兩天才能消失後恨不得把他所掌握的所有惡咒都對她來一遍,但……
「我承認,你誠懇的道歉讓我有點驚訝。」波琳輕盈靈動的目光在他的臉上來回描摹著——無可否認,裡德爾不僅有英俊不凡的容貌,也有輕易虜獲他人信任和崇拜的能力,他如此……驕傲,任何會讓人尷尬的場合到了他這裡都會變得游刃有余,因為他不容許自己成為一個笑柄。而只要他願意,每個人都會隨他心意。
只是一個口紅印而已,只是裡德爾出風頭的又一次肆無忌憚而已。
放在旁人身上尷尬到無地自容的事,放到他的身上,反倒可能被其他人偷偷艷羨。波琳完全可以想像,在這之後,會有多少人暗暗咀嚼著裡德爾和她的名字,艷羨他們如此大膽、風頭無二,能吸引全校的目光。
裡德爾從不淪為笑柄。
他永遠風光無限。
「既然你確實認識到自己的不足,」波琳得承認,她永遠不會把精力放在那些被她的光芒遮蓋的人身上,正因為裡德爾如此光芒耀眼,她才可能對他如此感興趣,即使他不懷好意,即使他心懷鬼胎,「我想,我當然應該選擇原諒你。」
裡德爾冷冰冰地譏笑了一下。
他有點得意——這很好理解,一向是他在波琳面前惱羞成怒,也一向是他被霍格沃茨的八卦搞得焦頭爛額,這回決定以牙還牙,讓她也嘗嘗措手不及的感覺,而且還成功了,這當然算是他扳回一局。
波琳承認他暫時的勝利。
「湯姆,你這麼在乎我,真讓我驚喜。」她抬起手,輕輕環住裡德爾的脖子,身體微微向前傾,靠在他的胸前——後者微微僵硬了一下,波琳幾乎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順著她的胸脯,有力地帶動她的心跳。
她凝視他精致英俊的臉,裡德爾幾乎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波琳能從那雙幽黑的眼瞳裡看見她好奇的一切情緒。
警惕、不悅、狐疑、驚慌、緊張、探究、審視,以及……貪婪。
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微微踮起腳,摟緊他的脖子,在一片起哄般的喧嘩裡,熱烈而纏綿地親吻他的臉頰,那片昨晚她留下口紅印的肌膚。溫熱的氣息吹在裡德爾的臉上,又暖熏熏地滋潤她的臉頰,不知是這氣息還是周圍的起哄把他們的臉一起染上了紅暈。
她的嘴唇是溫軟的,但卻比最危險的厲火更讓他驚慌失措。
裡德爾全身僵硬著,用力攥緊了她的腰。
「這樣的結果你滿意嗎?」他聽見她湊在他耳邊,用甜蜜輕快卻又惡意滿滿的聲音說,「會不會太超過你能承受的程度了,湯姆?如果你很害怕和別人保持親昵,我想也沒必要強撐,想靠這條路贏過我,我恐怕你沒這個勇氣,是不是?」
裡德爾攥著她的腰,幾乎用盡全力。
他緊緊盯著那張近在咫尺的、精致動人的臉,表情扭曲了一下。
「沒有人能讓我害怕。」他冷冷地說。
在幾乎難以察覺的短暫猶豫後,他不假思索地伸出手,用力扣住波琳的下巴,在一片起哄中垂下頭,用力吻上了波琳嬌艷的嘴唇。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麼就親上了呢,原本大綱沒這麼早就親的(唏噓)
我的單純小甜餅泡湯了
第48章 波琳&湯姆
-15-
那其實是一個淺嘗輒止的、短暫得不值一提的吻,裡德爾很清楚。
唇瓣相貼的一瞬間,他猶豫了,這一點他不否認。如果非要刨根究底,也許他還會承認他有那麼些許類似於畏懼的情緒——雖然裡德爾更願意把它稱為警惕。
總而言之,出於難言的警惕和或許可能有的驚慌,他盡量平靜地吻吮她的唇瓣,然後強迫自己從容地抬起頭,結束這個短暫的、衝動下的、本不該發生的吻,假裝這就是他本意。
沒有人發現不對勁,當眾接吻對他們來說已經足夠刺激了,長久的尖叫和起哄聲幾乎要把禮堂的屋頂掀翻,甚至把早早離席的教授都引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只有波琳,只有她,在那樣的情況下,用那種似笑非笑的、帶點挑釁的眼神看著他,她什麼都知道,包括他的猶疑和退縮、他的故作從容和色厲內荏,而這正是她的本意。
她就是想讓他知道她知道。
有那麼一瞬間,裡德爾幾乎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差一點就重新攥住她,狠狠地吻她,讓她知道她並非能掌控一切,更不可能隨心所欲地玩弄他——沒有誰可以。他迫切地想要證明她大錯特錯,他並不畏懼和人保持如何親密的關系,也絕非做不到,他只是不屑一顧,沒有人配得上他的親密——事實上疏離和畏懼反而能得到更好的效果。
他必須讓她明白這一點。
但裡德爾強迫自己忘掉這種愚蠢的衝動。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竭力克制自己把手伸進衣袋摩挲魔杖的衝動,這是他最熟悉、也最信賴的選擇。但他知道這對波琳無濟於事,只會成為他無能的另一個佐證,讓他成為她惡意得逞的笑柄。
在她面前,他必須用另一種方式贏得本應屬於他的尊嚴,一種不能用魔杖的方式。
短暫的對視後,是波琳先笑了起來。
「你真讓我吃了一驚。」她模棱兩可地說,率先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平靜而自然地結束這場鬧劇,率先投入到早餐中,就像她過去的每一個普通早晨。
這是暫時的休戰。
有那麼一小會兒,裡德爾就只是站在那裡,瞪著她,連他自己也很難說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最終還是和她一起坐下了,安靜地度過這場短暫又漫長的早餐,就好像往常的每一個普通早晨。
但這終究不是任何一個普通的早晨,裡德爾很清楚。
此後的一兩個月裡,他無數次有意或無意地回憶起那個短暫而淺嘗輒止的吻,他承認當時他的表現並不能讓他自己滿意。
他承認他在某些方面沒能如他預期的那樣強大,想想吧,他曾無數次鄙夷過那些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感和愚蠢的衝動的蠢貨,直到同等的愚蠢降臨在他自己的身上。
裡德爾必須承認,自從波琳-斯維特強硬地擠入他的生活,無數次敏銳而冷酷地戳破他游刃有余的錯覺,用力踐踏他的自負和高傲,他確實將她當成了另一種與其他人不同的存在。
他渴望征服她,就像她一直試圖對他做的那樣,這毋庸置疑,也無可否認。
但究竟怎麼對待她,這又是一個讓裡德爾拿捏不定的問題。
他決定觀察她的反應,從而確定自己的反應,但在接下來的一兩個月裡,波琳沒有任何反應。
她幾乎像是對他失去了所有興趣一樣,很少像之前一樣惡意戲耍他,也沒有一點過於親昵的動作,如果不是每天晚上固定在有求必應屋裡一起做實驗,他們的關系甚至像是回到了三年級以前。
這幾乎讓裡德爾產生拽住她問個清楚的衝動,又或者做點別的什麼,總之不像現在這樣古怪。
但太多次經驗讓他警惕,倘若這又是一次波琳的戲耍,他發誓絕不上鉤。
直到1941年2月的第二個星期五,他們又一次完成了新課題,波琳理所當然地指著他們剛剛研究出來的弱化版福靈劑說,「我想要這個。」
這又是一個由她提出的奇妙構想,這兩個月裡他們一起研究了好幾個類似的課題,有時裡德爾也會提出構想,但更多的時候,他們都在研究波琳那近乎無窮無盡的靈感。
她是個天才,裡德爾必須承認這一點。
「你想要它。」裡德爾輕聲重復,他承認聽到她這麼說吃了一驚,因為在此之前他們共享成果,波琳從未提出任何不夠公平的條件,這讓她忽然的無理要求變得不同尋常起來。裡德爾謹慎地咀嚼著這句話,目光快速地在她的臉上來回掃過,試圖找出她真正的意圖。
但在波琳的臉上,除了理所當然,他什麼也沒找到。
「那麼,憑什麼呢?」裡德爾慢慢地說,緊緊地盯著她,似乎在掂量她的打算,「你拿什麼來和我交換,波琳?」
波琳輕輕笑了一下。
「那要看你想從我這得到什麼了。」她意味不明地說,踩著箱子坐上了剛收拾干淨的實驗台,向後靠在架子上,玻璃器皿發出一些瑣碎的輕響。她坐在那裡,比裡德爾稍微高一點,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裡德爾審慎地打量著她。
波琳清亮漂亮的大眼睛微微彎了一下。
裡德爾克制不住地注意到她玫瑰花一樣嬌艷的嘴唇,微微勾起,像是無聲的誘引。他想起那個衝動的早晨,那個本不該發生的生澀的吻。
「你在想什麼?」波琳輕聲說。
就像是忽然驚醒,裡德爾快速地挪開目光。
他強迫自己把視線留在別處,但他的眼睛好像有別的想法,視線在空中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又重新落在波琳幽黑清亮的眼瞳。
「我知道了。」波琳凝視著他,輕聲說,「你在想那個吻,是不是?」
裡德爾沒有說話。
「你從來沒和別人接吻過,是嗎?」
她的聲音輕得像拂過花瓣的晚風。
裡德爾的表情微微抽動了一下。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波琳。
有那麼一會兒,他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緊密地注視著對方。
有求必應屋裡安靜極了,但又好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從他們身邊緩緩流過,他們彼此都感受到了這種緊張的暗流湧動。
「你的技術真的不行,我說真的。」波琳說,她像輕淡的風一樣的目光淺淺地撫過他的臉頰,「但那天我沒好意思告訴你,主要是想給你留點面子。」
裡德爾的表情凶狠地抽動了一下。
他幽黑的眼瞳沉沉地盯著她。
「所以……」她慢慢說著,輕淺得像細吻玫瑰的細碎陽光,「你想再試一次嗎?」
裡德爾緊緊地凝視著她。
他的喉結控制不住地緩緩滾動。
波琳的唇角勾了一下。
裡德爾猛地向前走去。
在叮當作響的玻璃碰撞聲裡,他莽撞而生疏地鉗住她的肩膀,惡狠狠吻上她的唇瓣。波琳從唇齒間溢出一聲輕笑,又被他的吻重新封緘在唇齒。
她纖細的胳膊從他胸前劃過,親密地環在他的肩頭,他們的胸腔緊緊相貼,他能感受他劇烈的心跳和她一起起伏,幾乎如鼓聲般在他的耳邊急促地敲響,他的手下意識滑落在她的腰間,用力地將她圈緊。
溫存是這個突兀的吻裡最難被找到的東西,它激烈、凶狠、極盡狂悖,與其說是一個吻,倒不如說是一場無言的較量、一次本能的宣.泄,宣.泄他們之間懸而未決的厭憎、惡意、渴望、迷戀和吸引。這種激烈的尖銳與矛盾反倒帶來全新的體驗,幾乎衝昏他們的頭腦,在隱秘的失控裡走到極致。
「嘩啦——」
玻璃器皿從架子上掉落,跌在地上摔得粉碎,發出刺耳又難聽的噪音。
他們終於結束了這個吻。
波琳用手肘撐著裡德爾的胸膛支起身。
他們大口地喘.息著,裡德爾的手臂還不輕不重地摟在她的腰間,他們急促的呼吸交.纏在一起,讓冰冷的實驗室也仿佛到處都是熱氣騰騰的壁爐,把他們的臉頰熏滿紅.暈。
波琳注意到他唇角有個細小的傷口,淡淡的血絲滲了出來,鮮艷而顯眼。
她輕輕舔了一下自己的唇瓣,輕微的疼痛和淡淡的血腥味順著她的舌尖暈開,裡德爾緊緊地盯著她,幽黑的眼瞳忽然變得更加晦暗,他摟著波琳腰際的手不自覺地再次收緊了。
她輕輕地笑了一聲。
「疼嗎?」波琳伸出手,輕輕撫過他的嘴唇,語氣飄渺得像若即若離的風。
裡德爾沒有說話。
他的眼瞳幽黑晦暗,一眨不眨地緊緊盯著她,更加用力圈住她。
波琳又笑了一聲。
她抬起雙手,撫上裡德爾的臉頰——他微微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僵硬了起來,波琳輕輕捧著他的臉頰,緩緩地靠近,在他灼熱的凝視裡,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角。
一個安靜的、淺淡的、溫柔的、無關欲.望的吻。
裡德爾的喉結猛地滾動了一下,他急促地伸手去握她的手腕,但她輕盈地躲開了,輕易地從他身邊走遠,走到實驗台前,仿佛故意讓他看清一樣,無比自然地把那瓶弱化版的福靈劑塞進了她的衣袋。
他惡狠狠地瞪著她,但只換來一聲輕笑。
「還有五分鐘就宵禁了。」波琳走到門邊,頓住腳步,偏過頭,「早點回去吧,注意避開管理員。」她說著,頓了一下。
「最後,祝你好夢。」波琳輕聲說,「湯姆。」
她說完,拉開門,消失在了「啪嗒」的關門聲裡。
作者有話要說:
不寫BE了,1940篇會在畢業結束,既然甜了就甜到底。
而霍格沃茨的故事,就在霍格沃茨結束吧。
——
看看這動也不動的收藏,斷崖下降的點擊,真想知道我是怎麼把免費同人寫出原創V文的數據的(嘆氣)
第49章 波琳&湯姆
-16-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們的生活沒什麼額外波折,上課、實驗、接吻,交錯在霍格沃茨的每個角落,有時隱秘,有時則不加掩飾。
通常來說,他們短時間內不會太頻繁地接吻,波琳有時會主動吻裡德爾,但當他們短暫地分開,後者想要再次吻她時,她已早早地掙脫他的懷抱,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冷靜地投入他們正在進行的實驗。
最開始,這讓裡德爾倍感惱怒,甚至感到一種被玩弄的羞辱,但他知道這種惱怒對波琳沒有任何意義。他很快學會了如何在接吻時牢牢地摟住她,就像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一樣一刻也不松懈,讓他們的心跳在緊密貼合的胸腔隱秘地跳動在一起,揉成同一個旋律,如何強硬地延續一個纏綿而激烈的吻。
有那麼一次,波琳沒能把他推開,她顯然吃了一驚,有點不太高興,報復性地用力掐了裡德爾一下,差點把他肩膀上的肉擰掉,但他臉上的肌肉扭曲了一下,用更大的力氣和更多的決心將她摟緊,加深那個本已到盡頭的吻,攀升至更遠、更熱烈的邊界。
整整一個晚上,他們什麼都沒做,除了接吻,就只有接吻。
一會兒是他吻波琳,一會兒則是波琳反過來吻他,裡德爾從不任人掌控,他只接受掌控他人的命運,但當波琳強硬地壓在他的身上,垂下頭來吻他時,他既沒有把她推開,也沒有激烈反抗,反倒用力摟緊她,讓這個吻更深、更久。
親吻時,他們是彼此最密不可分的存在,但當他們分開時,這種聯系好像很快被屏蔽了,他們可以冷淡地交流,不含情緒地討論,除了魔法,他們幾乎不聊任何事,也幾乎很少吵架,盡管他們開口時總含著淡淡的針鋒相對。
他們中沒有人對這段關系作出任何判定,裡德爾從來沒有把波琳稱作他的戀人,正如波琳也從來沒有這麼說過一樣。即使整個霍格沃茨都認定他們就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而他們也從未否認過,他們彼此間卻從來沒有談及這個話題——在這件事上,他們心照不宣。
但他們之間確實存在著一種無法斬斷的聯系,以日復一日更緊密的力度將他們牽纏在一起——裡德爾心知肚明。
他必須得承認,在這件事上,他罕見地躊躇不定。
他顯然不是一個會在欲.望面前回避的人,裡德爾理所當然掠.奪一切。他迫切地想要征服波琳,不留余地地瘋狂占有她,就理應不擇手段地達成他的目的。但唯獨在這件事、在波琳的身上,他難以做出這個本該落成的決定。
裡德爾日復一日更清楚地認識到,如果他想更多地靠近她、得到她、擁有她,那麼他也將同等地交付自己,一種他完全陌生的、隱秘的改變和交付已在他有意或無意間進行,既已開始,便再無從中止。
一直到四年級的十月,他們所定下的契約魔法裡約束裡德爾傷害波琳的那部分正式到期,那個夜晚,波琳仍然以最平淡的姿態走進有求必應屋,就好像根本忘記了這件事,安排起當晚的進度。
裡德爾安靜地觀察她,試圖從她隱晦的表情中找出她惶恐不安的證據,但失敗了。
她好像真的一點都沒有為此擔憂,全然不擔心他忽然掏出魔杖,用冷酷的語調對她施展惡咒。
奇怪的是,裡德爾發現自己其實也並沒有拿出魔杖對准她的想法。
而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裡德爾的臉色扭曲了一下,一種難言的難堪朝他湧了過來,他隱約感到這好像就代表著什麼無可挽回的敗局,勝過最深的羞辱,而這羞辱是他自己得來的。
他下意識地把手伸進衣袋,握緊了魔杖,想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仍有可為。
「這周是霍格莫德周。」波琳忽然開口,她的聲音在安靜的實驗室裡顯得格外清晰,如同夢境裡的回響,「你打算去霍格莫德嗎?」
裡德爾的手藏在衣袋裡,僵硬地握著魔杖。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好像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安靜地說,「為什麼問這個?」
「如果你沒有非得去的理由,不如留下來和我一起完成課題吧。」波琳理所當然地說,「一年多了,我覺得霍格莫德也沒什麼稀奇的,需要的東西完全可以讓人幫忙帶回來,自己親自去完全是浪費時間。」
在過去一年的霍格莫德周,裡德爾注意過很多次波琳的同伴——盡管他並不認為這是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總之他確實知道波琳最經常和哪些人一起去霍格莫德,在哪些地方停留,他知道她經常會在蜂蜜公爵徘徊,嘗試每一份或好或壞的新品,買上一大堆糖果甜品,時不時送給這樣或那樣的朋友或同學,無論熟悉與否。
但她沒有給過裡德爾,一次都沒有。
他克制自己去想這個無聊的問題,也發誓絕不會恥辱地向她詢問,因為這本就不該是他在意的問題,不值一提。
「只看你呼朋引伴的架勢,確實很難看出你竟然會有這樣的認知。」裡德爾冰冷地說,然而當第一個字響起時他就後悔了,一種難言的古怪充斥在他的言語中,好像他真的在乎什麼一樣。如果世上能有什麼東西把已經出口的話語收回,裡德爾一定要搶過來,把這句話從空氣裡完完全全的抹掉。
波琳顯然捕捉到了這份古怪,她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若有所思地彎了彎眼睛,沒有說話。
裡德爾恨不得拿著魔杖逼她把自己在想什麼說清楚。
「所以,你願意嗎?」她如此自然地跳過了他的那句話,輕快地說,「犧牲一次霍格莫德周,陪我。」
最後的兩個字微妙地取悅了裡德爾,盡管他自己也說不上這究竟是為什麼。
「當你要求我為你做出犧牲的時候,理所應當付出點什麼,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波琳。」裡德爾微微一笑,凝視著波琳,盡管他自己也不清楚他這次究竟想從波琳那裡得到什麼,「等價交換,公平交易,這是我們一貫的規則,波琳。」
波琳看起來有些無趣,她漫不經心地用手指繞著一綹頭發,一圈圈地繞在指尖,沒有看他,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所以,你這次想要什麼?」她沒什麼意思地說,好像早有預料他會怎麼回答,只不過在等一個沒必要詢問的答案。
裡德爾沉默了好一會兒。
當他提出條件的時候,他其實什麼都沒有想,因此當波琳反問他,他也無從給出答案。
「我要你這次托人從霍格莫德帶回來的全部東西。」他說。
波琳顯而易見地吃了一驚。
「我只托人代買了蜂蜜公爵家的新品……」她瞪著裡德爾,好像在看什麼看不懂的謎題,「你想要這個?」
裡德爾又沉默了一會兒。
「沒錯。」他說。
在波琳再次開口前,他又說,「所有,全都歸我。」
全都歸他。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評論(敲碗)
第50章 波琳&湯姆
-17-
等時間真到了去霍格莫德的那天,他們的實驗反倒變得乏善可陳了起來,整整一個早上,他們重復著同樣的步驟,嘗試那個對於未成年學生來說稱得上過於繁瑣的魔咒,一刻不停,直到將近午餐時才成功。
當他們走出禮堂,走過寬闊的草坪時,有一二年級的學生竊竊地看過來,自以為自然地問波琳,「你們這周不是要去霍格莫德嗎?留在學校裡是有什麼事嗎?」
「也許等你四年級了,你就會明白我現在的想法,」波琳微笑了一下,沒有戳破他的八卦意圖,「霍格莫德並不比霍格沃茨更有意思,重要的是和誰待在一起。」她意有所指地看了裡德爾一眼,帶點若有似無的笑意,讓人猜不透她究竟是否真心。
二年級自以為懂了,揶揄地看了看她身邊的裡德爾,笑嘻嘻地從旁邊溜走。
裡德爾安靜地看著她。
「你不會是後悔留下來了吧?」波琳玩笑,伸手挽住他的臂彎,「和我待在一起就這麼讓你無話可說嗎,湯姆?」
「我以為我今天留在霍格沃茨,而不是霍格莫德,已經足夠說明我的態度了。」裡德爾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他反手摟在波琳的腰間,不輕不重地摟著她走過寬闊的草坪,十一月的風已經帶上寒意,但波琳仍然能透過她的薄風衣感受到從腰間傳來的灼熱。
「說明你的……態度。」波琳輕輕笑了一下,像是咀嚼著這個詞彙,裡德爾很難從這破碎的詞彙間揣測她正在想什麼——在波琳身上,這結果並不稀奇。
盡管如此,他仍然盡力克制詢問她的衝動,以免讓她誤認為他真的在乎。
經過天文塔時,他們拐了上去。
細碎的陽光灑在開闊的平台上,在冰涼的風裡帶來微不可察的暖意,入目的一切都帶著溫柔的金光。
波琳隨意地把手伸向裡德爾的衣袋,被他一把抓住,不輕不重地握在手裡。
「真希望你能明白什麼季節該穿什麼衣服的道理。」裡德爾用一種淡淡譏諷的語氣說,「你不會以為自己能跳進書裡吧?」他灼熱的溫度霸道地從掌心傳遞到波琳微微冰涼的手,帶著她的手也變得溫熱起來。
他們坐在平台前,俯瞰空曠而安靜的霍格沃茨。
「今天忽然降溫,沒來得及換大衣。」波琳漫不經心地說,「反正城堡裡也不怎麼冷,有求必應屋還能隨意調節溫度,偶爾給自己加兩個保暖咒就行了。」她說著,忽然轉過頭,笑盈盈地看向裡德爾,「再說了,我不是還有你嗎?」
裡德爾抓著她的手微微收緊了一點,很快以譏笑的口吻回應,「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成了你的家養小精靈。」
但他確實很快掏出魔杖,給了波琳一個保暖咒。
波琳輕輕笑了一聲。
裡德爾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波琳歪了歪頭,安靜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他們安靜地坐在一起,很久都沒有說話。
「說起來,我們好像從來沒有一起去過霍格莫德。」過了好一會兒,波琳忽然說,「你之前和誰一起去的?」
裡德爾握著她的手微微收緊了一點。
「我大概從沒發現原來我們非得一起去不可。」他冷冰冰地譏笑,「我也看不出我和誰一起去霍格莫德和你究竟有什麼關系。」
波琳懶洋洋地靠在他肩膀上,輕輕哼笑了一聲,「口是心非。」她說。
裡德爾用力握緊她的手,微微偏過身——波琳仍然靠在他的肩頭,他微微垂下頭,慍怒地盯著波琳光潔的額頭。
他冰冷地譏諷,「能產生這樣盲目的自信,波琳,你可真讓我感到難得一見啊。」
波琳安靜地聽他說完。
「蜂蜜公爵家的新品。」她輕聲說,「湯姆,我還真不知道,原來你竟然也是他們家的忠實客戶。」
「真希望你能想到,也許我只是想奪走你想要的東西,讓你兩手空空。」裡德爾冰冷地說。
「奪走我想要的……」波琳輕聲重復,她像是笑了一下,又好像沒有,幾乎難以察覺,但她很快離開裡德爾的肩頭,直起身,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看來你認為你很清楚我究竟想要什麼了?」
裡德爾用幽黑深邃的眼瞳謹慎地掂量她。
他威脅般地握緊了波琳的手。
「啊,原來你還不確定。」波琳輕聲說,「這可真罕見,湯姆,我還從沒見過你這麼猶疑的樣子,在你的心裡,我竟然比高深的黑魔法還難以琢磨嗎?」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他不會承認,但也不會否認,事實上這什麼也無法說明,只代表了他在黑魔法上非同凡響的天賦——如果要他自己來說,裡德爾實在看不出這有什麼值得得意的地方。
「所以,」波琳拖長了音調,用她清亮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湯姆,你覺得我想要什麼呢?」
裡德爾沒有說話。
他冷冷地看著她,像是想透過這目光讓她退縮一樣。
但波琳彎了彎眼睛,環住他的肩膀,靠在他的胸前,微微抬頭,唇瓣一張一合擦過他的臉頰,像是癢,但又說不上究竟是哪裡癢,「或者,湯姆,你想要什麼呢?」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環住她,緊緊地盯著她。
波琳無聲地笑了一下。
她垂下頭,把臉埋在裡德爾的頸窩,懶洋洋地靠在他懷裡。
裡德爾摟緊了她的腰。
他們安靜地依偎了很久,並且直到太陽幾乎下山才意識到這一點。
「他們該從霍格莫德回來了。」波琳的臉依舊埋在裡德爾的頸窩裡,聲音悶悶的,順著他的鎖骨一直顫動到他的胸腔,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沒聽清她在說什麼,「……我要求執行第二個力所能及的幫助——」
裡德爾攬著她的手微微圈緊了。
「還是那個要求。」波琳輕輕笑了一下,「把我背回拉文克勞塔樓吧?」
波琳埋在裡德爾的懷裡,他們互相看不清對方的表情,長久的靜默在他們之間擴散,將他們包圍,誰也沒有說話。
直到從霍格莫德歸來的學生們的喧囂聲在城堡上空回旋。
「當然,為什麼不呢?」裡德爾的聲音聽起來和平常沒什麼區別,無比自然,甚至顯得理所應當,「我想不出應當拒絕的理由,波琳。」
為什麼要拒絕?他想,當然沒有理由拒絕。
他想要的當然不止是一份糖果,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都在純情小甜餅和走腎間反復橫跳。
——
評論!!
(期待的眼神)
第51章 波琳&湯姆
-18-
事實確實證明,人的適應能力遠比他自己所想的更加強大。
「你讓我吃了一驚,湯姆。」波琳趴在裡德爾的背上,虛虛地摟著他的脖子,用一種他絕不喜歡的高高在上語氣說,「我還以為你會像上一次那樣,氣得臉都紅了,瞪大眼睛看著我呢。」
裡德爾得承認,他本來平靜的臉色差點就因為她的話而扭曲了。他只能慶幸波琳並沒有站在他對面,否則她一定能看出端倪,然後狠狠地嘲笑他——光是想到那一幕,他就更難以克制自己的情緒了。
「我恐怕你對我的認知還停留在很久以前。」裡德爾用一種平板的聲音說,「如果我真的不願意接受你的要求,我會用魔杖來解決我們的分歧,而不是向你無能地發泄我的怒火。」
波琳因為他的話而短暫地沉默了。
裡德爾說完後就在等待波琳的反擊,然而他等了一會兒,什麼也沒有等到,這既讓他感到困惑,又不知道為什麼,讓他感到胸口發緊,甚至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的臉色變得相當惱怒。
他很想回頭看一眼波琳的表情,搞清楚她現在到底在想什麼,但裡德爾逼迫自己放棄這種念頭。
他們安靜地走出了天文塔。
瑰麗的霞光給霍格沃茨披上了一層輕紗,溫柔地吻過每一個人。喧囂的歡鬧聲遠遠地傳來,與風聲、樹葉的沙沙聲混雜在一起,成了無足輕重的底音。
——至少對他們來說,無足輕重。
「所以,」波琳貼在裡德爾的背上,她的聲音輕輕的,就像隨便一陣風就能吹散,像是在和他分享一個僅供他們知悉的秘密,啟於她唇邊,終於他耳畔,「只要提出要求的是我……你就願意?」
裡德爾沒有說話。
他背著波琳,延著草坪邊的小路,安靜地向拉文克勞塔樓走去,學生們的喧嚷聲已經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波琳和他一起沉默了很久,直到他們轉過拐角,即將和歸來的學生們走上同一條路。
「好吧,」她把下巴擱在裡德爾的頸窩,用一種讓人捉摸不定的語氣,在他耳畔說道,「不得不承認,湯姆,你確實非常擅長讓人對你……」她頓了一下,這短暫的間隙足以讓裡德爾心跳慢上一拍,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的下文,即使以波琳的性格,那很有可能是另一場欲擒故縱的羞辱。
但波琳好像知道他的難以忍受,她慢悠悠地停在那裡很久,直到他們迎面遇上從霍格莫德歸來的學生們,被後者瞪大眼睛的興奮起哄聲連番轟炸,才飛快地湊在他耳邊說,「——著迷。」
裡德爾幾乎疑心他在喧囂的起哄聲裡聽錯了波琳的話。
他猛地回頭,攥緊了她的腿彎,想要確認她剛才說了什麼,但波琳輕快地笑了起來,早有准備地湊了過來,把她光滑的臉頰貼在他的側臉,無比親密地摟著他,讓他無法回過頭看她。
裡德爾猛地停下腳步。
他神色飛快地變換,忽然在所有竊竊的目光裡,松開攬著波琳腿彎的手。
他回過身,伸出手,正好扶住猝不及防下踉踉蹌蹌的波琳,他強硬地攬住她的腰,讓她整個人以一種親密無間的姿態倚在他的懷裡,沒留下一點空隙。
波琳瞪大了眼睛,驚訝地看著他。
但裡德爾什麼都沒有解釋。
他抬手,扶在她的頸後,干脆地低下頭,幾乎有點粗暴地貼上她的唇,波琳輕輕推了他一下,但非但沒有把他推開,反倒讓他摟得更用力、緊密了。在興奮的起哄聲裡,他旁若無人,深深地吻她。
即使在他們數不清的深吻中,這也是最驚心動魄的一次。
這並不是一個充斥著粗暴、凶狠和強硬的吻,恰恰相反,在他們過往無數的吻中,從未有過這樣纏綿繾綣的吻,但不要誤會,這並不代表它的溫柔無害,反倒像是裹著蜜糖的蛇信,狡猾地試探、引誘、奪取,直到他們彼此交吻著,在目眩神迷裡走到理智的邊界。
周圍的學生們都已經識趣地走光了,空曠的平地上只有他和她,緊緊地靠在一起,彼此的喘息聲也無法蓋過自己的心跳。
他們很久都沒有說話。
「你也太狡猾了。」一片安靜裡,是波琳先開的口,她微微向後仰了仰,拉開了他們胸膛的距離,但腰肢仍然被裡德爾攬著,明明他就在她面前,她卻偏著頭看別的地方,好像那些空蕩蕩的草坪和早就看膩的城堡有什麼值得研究的,輕輕哼了一聲,「你不會覺得這樣就不用把我背回拉文克勞塔樓了吧?」
從他們熟識以來,這或許是裡德爾聽波琳說過最沒話找話的一句。
這讓他微妙地笑了一下。
他本該這個時候說點什麼,傲慢也好,譏諷也好,就像她曾經無數次對他做過的那樣,他終究還是贏回一局,輪到他來得意了。但他的心髒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著,讓他沉默著,遲疑著不敢張口,莫名的,裡德爾對此竟然有一種近似忌憚的回避,他不能確定自己一旦開口,說出的究竟是勝利者的譏諷,還是某些……愚蠢透頂的話。
在他做出決定之前,波琳已經回過頭看著他了。
「我想回去了,」她說,不太客氣地推了他一把,從他的懷裡掙脫出去,抱著胳膊看他,「人都走光了,你不會想和我在城堡外過夜吧?」
裡德爾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他用一種冷淡而微妙的眼神盯著波琳,似乎在掂量她。
「那你就上來吧。」他用一種干巴巴的語氣說。
波琳趴在他的背上,穿過小半個城堡,偶爾遇上三五成群的學生,迎接嬉笑的目光,但他們誰也沒有說話,直到走到拉文克勞塔樓下也沒有一點交流。
「波琳!」有人看到他們,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幾乎把裡德爾無視了,朝她猛地招手,「你快來,我們答不上問題了!」
裡德爾立刻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了波琳一眼。
他發誓,如果她膽敢就這麼把他丟在這裡……他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你等我一會兒。」波琳飛快地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匆匆忙忙地丟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朝她的同學們跑去。
裡德爾瞪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兒。
他本打算掉頭就走,讓她知道他不是誰能命令的,但又覺得就此離開未免顯得底氣不足,倒不如就留下來看看她還能夠說點什麼。
他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每一秒、每一道注視都像是漫長的煎熬,讓他煩躁,幾次將手伸進衣袋,慢慢地摩挲著他的魔杖。
在裡德爾本就不多的耐心走到盡頭前,波琳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青銅門環前。
他頓了一下,停下了本要轉身離去的腳步,冷冷地看著她朝他慢慢走來。
「沒想到你真的在等我。」波琳說,歪著頭看他。
裡德爾的臉色輕微地扭曲了一下。
「或許我只是想看看你還能編點什麼謊話迷惑我。」他冷冷地說,緊緊地盯著她,譏笑,「否則你以為呢?」
波琳輕盈靈動的目光在他的臉色輕輕掃過。
「看起來,」她說,神色難辨,裡德爾很難通過她此刻的表情看出她到底在想什麼,「你已經認定我永遠不會好好地和你說話了?」
「難道還有別的可能?」裡德爾冷冰冰地反問。
波琳輕輕笑了一下。
「湯姆,」她輕聲叫著他的名字,主動朝他走近,在他一步之遙停下,定定地看著他的眼睛,「所以,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和誰建立過親密關系?」
她的話被視為最平靜的羞辱。
裡德爾的臉色扭曲了。
他幾乎是在她說出最後一個詞時便開口否認,「我當然有……」
「你沒有。」波琳毫不客氣地打斷他,「你根本沒和人保持過親密關系,你既沒有這個經驗,恐怕目前也沒有這個能力,你害怕和人建立親密關系。」
裡德爾完全被她激怒了,他惡狠狠地盯著她。
——她懂什麼?她以為她是誰?她憑什麼對他肆意點評?親密關系又有什麼意義?除了掣肘和愚蠢什麼也無法從中收獲,她……
「如果你自以為了解我——」
「能力可以鍛煉,經驗可以積累。」波琳說,她一點也不客氣地說,「只有恐懼,除非強者才能克服——當然,某些膽小鬼只能抱頭鼠竄,一輩子在恐懼前東躲西藏,這也不稀奇啦。」
裡德爾冷冷地盯著她。
「你到底想說什麼?」他說。
波琳沉默了一會兒。
「我想說,」她用一種理所應當的語氣說,「你要是真的不害怕,那我們談戀愛吧。」
沉默。
裡德爾呆住了,臉上毫無表情,但他的目光快速地輪番掃視著波琳的兩只眼睛,好像想從其中一只看出她在撒謊,又或者在嘲弄。
「談戀愛?」他輕聲重復道。
波琳理所當然地看著他。
「你是說,我和你——戀愛?」
「不然你還想和誰呢?」她問。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他用一種清晰、審慎的目光深深地看了波琳一眼,那目光就像某種貪婪而凶狠的野獸,幾乎讓人毛骨悚然。
「當然,」他緊緊盯著波琳,專注而貪婪,幾乎讓他英俊的臉龐變得猙獰,「我想,沒有比這更合適的選擇了,波琳。」
作者有話要說:
T.R是從來沒和人有過親密關系的,這種會交付一部分自我的關系會讓他很沒有安全感,所以戀愛還得靠波琳。
裡德爾,不行(指指點點)
——
評論鴨!!
第52章 波琳&湯姆
-19-
戀愛,尤其是和裡德爾這樣的人戀愛,當然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
「你要強勢!一定要占據主動!」室友C拼命給她上課——以她們平時的成績來說,這確實是件難得一見的事,因此前者格外積極,「男孩子們都是賤骨頭,你越對他們好,他們反倒越覺得能拿捏得住你,就得讓他們知道你不是非他不可才行。」
「所以你們竟然直到現在才正式確定關系?」八卦的室友A有著截然不同的關注點,「梅林,你們之前一整年都在約會啊!」她機敏的眼瞳轉了又轉,盯住波琳,「所以,你們究竟是誰先表白的——別告訴我是你,別告訴我是你,波琳!」
波琳從紙盒裡拈起一塊芒果干,「真遺憾,我非得給你個肯定的答案不可了。」
室友A和C一起大聲發出哀嚎。
「怎麼了嘛?」波琳翻了個白眼,咬了一口芒果干,很快露出滿意的微笑,「如果我不主動開口,我真懷疑他這輩子都不會主動——我才懶得等一個不確定的結果呢。」
「我想她們是在擔心你在裡德爾面前失去主動。」冷靜的室友B在其他兩個室友的襯托下顯得格外鎮定,「波琳,你知道一個全心全意投入戀情的女孩有多可悲。」
波琳停下了伸向紙盒的手。
「如果我看上了什麼東西,我會給它貼上我的名字。」波琳用指節輕輕敲了敲紙盒,「如果我看上了什麼人,我會讓他變成我的。」她想了想,強調,「只屬於我一個人,每個人都必須知道這一點。」
「所以,當我發現我對湯姆有比單純玩玩更深的需求,快速讓他變成我的人,這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吧?」波琳理所當然地攤了攤手,不僅沒因為室友瞠目的目光而自我懷疑,反倒對她們的驚訝困惑了起來,「——是『我對他有比玩玩更深的需求』,還是『讓他變成我的人』,讓你們無法理解?」
沉默。
「呃,事實上,」室友B打破尷尬的沉默,「兩者兼有吧。」
室友A和室友C一起拼命點頭佐證她的答案。
「我還以為你就是想和他談著玩玩!」室友C大呼小叫,「梅林,你也太愛他了吧?」
波琳用懷疑的眼神看她,「……你真這麼覺得?」
「我覺得你根本不該和裡德爾談戀愛!」室友C信誓旦旦,「他看起來很沒勁——波琳,相信我,像裡德爾這樣的模範學生真的相當沒勁,偏偏女孩子們就是喜歡這種。」她撇了撇嘴,「他甚至都不敢和你表白。」
波琳部分承認她的話。
如果裡德爾的性格真的如他所表現出來的那樣,她肯定不會對他感興趣。
「我覺得他還是很有趣的。」波琳輕輕笑了一下,重新拿起一塊芒果干,輕快地說,「起碼,在我面前很有趣。」
室友C哀嚎,「而且他是個純正的英國人——萬一他以後沒頭發了怎麼辦?」
波琳的笑容緩緩消失了。
「我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第二天,當裡德爾在禮堂門口和波琳相遇,風度翩翩地朝她伸手,波琳一個箭步跳進他懷裡,摟住他的脖子,用朦朧又愛惜的眼神,深情款款地凝視著他。
裡德爾的虛榮心被她的行為和目光完全取悅了。
他同樣緊緊盯著波琳,既有點疑慮,又十足渴望。他非常自然地摟住她的腰,將她扶穩,緊緊地和他貼在一起。
波琳在他的臉頰上溫柔地吻了一下。
裡德爾的喉結急促地滾動了兩下。
「不管怎麼看,你都相當英俊。」波琳輕輕捧著他的側臉,緩緩摩挲著,手指沒入他的烏黑的鬢發,她的動作無比輕柔,裡德爾覺得這比起觸碰,倒更像是一種挑逗,最起碼是引誘,「非常……迷人。」
她平時從來不這麼和他說話。
裡德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所以,」波琳虔誠地說,「答應我,以後不許禿頂,不許變醜,好嗎?」
裡德爾的表情逐漸變得僵硬。
「所以,你和我,」他頓了一下,「……談戀愛,就是因為我長得英俊?」他冷冷地說,每個字都像是浸滿了質疑和扭曲的惱怒。
「怎麼了?」波琳好像根本沒發現他的惱火,她隨意地撩撥了一下扎得高高的馬尾,「如果我長得不好看,難道你還會和現在一樣喜歡我?」她說著,很好脾氣地朝裡德爾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但反倒讓他更惱怒,「湯姆,以貌取人是人的天性呀。」
「我以為你至少能把注意力放在更有價值的地方,而不是像更多蠢貨一樣關注無用的外表。」裡德爾冷冷地譏諷,「波琳,你不會和那些無能的蠢貨一樣吧?」
波琳並沒有被他的話語激怒,反倒感興趣地看了他一眼。
「哦,」她慢悠悠地說,拖長了音調,「所以說,就算我長得沒這麼好看,你也會特別喜歡我,是這樣嗎,湯姆?」
裡德爾像是腳下忽然升起烈火一樣,幾乎在她面前騰地跳起來,神情極為惱怒。
「你最好別這麼自以為是,波琳——告訴你吧,根本不是那回事,明白嗎?你別以為能通過什麼『喜歡』『愛』來控制我,我不是那種會被一張漂亮面孔迷得神志不清的蠢貨!」
「那這麼說,」波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兒,狡猾地笑了起來,「你確實覺得我長得非常漂亮,這總沒法否認了,是吧?」
裡德爾就像是猛地噎住了。
他神色惱怒而僵硬地瞪著她。
「謝謝誇獎——雖然你說的都是實話。」波琳勾了勾唇角,揚著下巴,趾高氣昂地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裡德爾站在原地,神色陰沉極了。
他狠狠地瞪著她的背影,似乎想在她身上戳出個洞。
但波琳頭也沒回地走進了禮堂。
裡德爾神色扭曲了一下。
他大步追上了波琳,用力攬住她的腰,迫使她停下腳步,靠在他胸前。
「怎麼啦?」波琳戳了戳他的胸口,輕聲細語,就像個最好脾氣的女友,「我還以為你今天不和我一起吃早餐呢。」
她看起來對他的惱火一無所知,但裡德爾知道她是裝的。
「我當然會和我的女友一起吃早餐。」他面無表情地低下頭,特意加重了「女友」的讀音,「我就是來請你和我一起去斯萊特林長桌的。」他說著,頓了一下,譏笑,「畢竟,我在你的美貌下神魂顛倒,當然會做出這種事了。」
波琳幾乎被他逗笑了。
「其實我只想去拉文克勞長桌吃早餐。」她說,用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目光看著裡德爾,後者面無表情地捏緊了她的手,波琳淺淺地笑了一下。
「不過,既然你主動邀請我,」她伸出手,輕輕捏住裡德爾的下巴,使他微微垂下頭。她在他的頰邊輕輕地吻了一下,輕聲說,「戀愛第一天,我可以給我男朋友一個面子。」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五六章1940篇就結束啦
BE改HE,刪了一點劇情,專注戀愛,等波琳教裡德爾建立一段較為健康的親密關系,這個番外就結束啦
第53章 波琳&湯姆
-20-
當波琳想要擠進另一個人的生活,那必然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對此沒人能比裡德爾有更清晰的認知。
「我不喜歡洋蔥。」晚餐時,她皺著鼻子,把牛肉羹裡的洋蔥全都挑進了裡德爾的盤子,「為什麼大不列顛食譜裡總喜歡加這種奇奇怪怪的東西呢?」
「當你說別人奇怪的時候,我認為你完全有理由思考一下問題是否出在你的身上。」裡德爾握著叉子冷淡地說,皺著眉頭看她挑挑揀揀,「挑食,」他哼笑了一聲,「大小姐毛病。」
「但你也並不討厭我的大小姐毛病呀。」波琳朝他做了個鬼臉,「如果某件事不會讓你感到厭惡,我認為稱它為『毛病』就有失偏頗了。」
裡德爾譏笑了一下,但他沒有對討厭與否的話題發表任何意見,他用土豆片拌著牛肉湯汁,把洋蔥一起吃掉了。
「今晚你和我一起去天文課嗎?」他問。
這學期拉文克勞和斯萊特林的課表重合得依舊不多,只有天文課和魔藥課被排在了一起,而波琳也並非每次都和他一起,有時候她會和室友一組,讓她們跟著拿個O。
「我想,我不確定——」波琳拖長了音調。
裡德爾立刻回過頭,皺著眉頭看她。
「不確定是什麼意思?」他問。
波琳漫不經心地撥拉著盤子裡的豌豆。
「不確定的意思就是——」她不太高興地說,「如果你對你的女友說話時,永遠學不會用『我們』,那我們還是不要一起去了。」
裡德爾真不知道她在這些細枝末節上計較有什麼意思。
「行吧,」他頓了一下,有點不耐地改口,「今天我們一起去上天文課嗎?」
等到真的開口,他又忽然察覺到「我們」這個詞似乎隱含著什麼讓人隱隱生畏的、過於親密的魔力,強硬地抹去一個人最後的安全距離。這感覺太隱晦,以至於他又認為是他的錯覺,強忍著這種別扭說完。
波琳依舊低著頭撥拉她的豌豆,過了好一會兒,直到裡德爾幾乎不耐煩了,才不太上心地說,「好吧,我答應了。」
裡德爾露出輕微惱怒的神情,因為他發現自己原本只是隨口問一句,卻不知不覺變成了邀請——就好像他真的很期待他們一起上課一樣,其實根本不是那回事!
但波琳一直沒有看他,她拿起葡萄汁喝了一口,露出心滿意足的神情。
現在再糾正這個誤會就太晚了,就好像他真的非常在乎。
裡德爾冷冷地看了她一會兒,不甘心地轉過頭,瞪著他的盤子,打定主意今晚不再和她說話。
他們安靜地吃完了這頓晚餐,波琳隨意地和他打了個招呼,就朝拉文克勞長桌走去。
裡德爾冷冷地凝視著她的背影,半天沒有說話。
「嘿,小子!」一只胳膊重重地壓在他的肩膀上,裡德爾下意識地握住了衣袋裡的魔杖,他冷冷地回過頭,發現擠過來的是一張平時絕不會出現在斯萊特林長桌上的面孔。
波琳的堂兄,伊格內修斯-普威特——一個格蘭芬多。
耀眼的金色與猩紅在銀綠的斯萊特林長桌上格格不入,裡德爾皺起了眉頭,「波琳的堂兄」這個頭銜並沒有讓一個格蘭芬多在他心裡變得更能接受,特別是這一年裡伊格內修斯-普威特對他敵意滿滿的情況下。
但伊格內修斯顯然也不是來和他稱兄道弟的。
「我聽說你和波琳正式在一起了,這是真的嗎?」紅發格蘭芬多氣勢洶洶地瞪著他。
裡德爾試圖拿掉擱在他肩膀上的胳膊,但這個格蘭芬多力氣大得像個巨怪,除非他想和伊格內修斯當著所有人的面打一架,否則根本甩不掉。
「如果你想問的就是這個,」裡德爾冷笑,「波琳問我要不要和她戀愛,我同意了,沒錯。」
他實在太會激怒別人了,伊格內修斯瞪大了眼睛,怒氣衝衝,幾乎是一瞬間握緊了他的肩膀,幾乎要把他的肩膀捏碎——裡德爾的臉色輕微地扭曲了一下。
「你竟敢讓波琳對你表白?波琳主動表白?」伊格內修斯的臉色幾乎陰沉得可以滴出水,「你怎麼敢?」
裡德爾這回倒是能欣賞伊格內修斯的表情了。
「很顯然,她喜歡我,想和我談戀愛,就是這麼回事。」他好整以暇地看著伊格內修斯扭曲的表情,譏笑,「看起來很遺憾,你的堂妹比你更懂得鑒別值得欣賞的人。」他說到這裡,頓了一下,朝對面的盧克麗霞-布萊克禮貌地點點頭,「無意冒犯,沒有說你的意思。」
盧克麗霞-布萊克尷尬地扯了一下嘴角。
「麗薩——」伊格內修斯急切地叫了一聲,難以置信地瞪著裡德爾,「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們的事的?」
裡德爾微微笑了一下。
「波琳相信我,就如同我相信她一樣。」他意有所指地說,不懷好意地看著伊格內修斯。
「你就編吧。」但伊格內修斯的臉色反倒緩和了下來,冷笑,「我恐怕你根本就不了解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才會在這裡裝模作樣,告訴你吧,我和波琳認識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呢。」
裡德爾的臉色立刻陰沉了下來。
「這也很正常,」伊格內修斯嘲笑,「像你這樣的家伙,波琳最多就是圖個新鮮——你恐怕連她以後打算干什麼都不知道吧?」
裡德爾冷冷地盯著他,下意識地摩挲起魔杖。
「別拿著你的魔杖了,沒本事解決問題,一天到晚就知道用魔法解決提出問題的人,笑死人了。」伊格內修斯嘲笑得更大聲了,「反正你也不見得喜歡她,沒事,不了解就不了解吧,都是玩玩嘛,早晚要分的。」他說著,站起身來,大大方方地和盧克麗霞打招呼,准備離開。
裡德爾的表情扭曲了。
「我倒要看看誰敢動我的東西。」他輕蔑地冷笑。
伊格內修斯的腳步頓了一下。
「你的東西。」他重復了一遍,平靜地看了裡德爾一眼,搖了搖頭,「你還不如我在波琳生日派對上見到的那幾個麻瓜男生呢——起碼他們還會說『喜歡』。」
裡德爾沒來得及去思考「那幾個麻瓜男生」究竟是怎麼回事,伊格內修斯的話讓他被巨大的屈辱淹沒了。
「喜歡?我當然喜歡她,」他冷冷地說,「我喜歡的必須是我的,兩者沒有區別。」
他們不歡而散。
「聽說今晚伊格內修斯去找你了。」天文課上,波琳和他分在一組,他們對著一架望遠鏡,輪流觀察星空,波琳隨口問他,「他是不是去警告你趕緊和我分手了?」
事實上,這件事讓裡德爾心煩意亂地惱火了一晚上,但他並不打算告訴波琳,以免她誤會他真的對此非常在乎——當然不,這沒什麼好在乎的,並不比任何一種黑魔法更讓人上心。
他決定以更平靜的口吻來提起這件事,「沒錯。」他說,「拜他所賜,我有幸得知了一些有關你的……大膽表露『喜歡』的麻瓜男生朋友們的事。」
但當他說完,他立刻意識到自己選錯了話題,因為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這句話都像是浸在了冷水裡的酸葡萄,盡管他確信自己本意並不是如此,他是說,他當然不會在乎幾個麻瓜男生喜不喜歡波琳。
——當然不在乎,裡德爾恐嚇自己確信。
波琳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很快像是被逗笑了,「他又胡說了些什麼?麻瓜男生朋友?」她笑了起來,「我知道了,他一定是在說裡昂他們——那是我外公那邊的同齡朋友,我們一起長大,關系不錯,之前外公還起過讓我們訂婚的心思呢。」
裡德爾沒有在她臉上看到哪怕一點認真的痕跡。
她真的把這個話題當成隨口閑聊,甚至是一件笑料。
「為什麼不呢?」他譏笑,「長輩介紹,貴族婚姻,我看不出來拒絕的理由,波琳,只除了那人是個弱小可悲的麻瓜之外。」
波琳扶著天文望遠鏡的手頓了一下。
「恕我冒犯,」她用一種極度古怪的眼神看著裡德爾,「難道你是在吃醋嗎?湯姆,別告訴我你在為了幾個麻瓜吃醋——我還以為你根本瞧不起他們呢。」
裡德爾冷冷地看著她,他不否認她說的部分正確,雖然他不會指出正確的究竟是哪一部分,「如果你以為我會允許別人覬覦我的戀人,那你就大錯特錯了。」他加重了「我的」的讀音,冷冷地譏笑,「以你的性格,確實很難不讓人懷疑,即使是麻瓜,你也可能不挑剔。」
波琳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久到裡德爾幾乎感到輕微的不安了。
「所以,」她從天文望遠鏡後面走出來,把位置讓給後面排隊的學生,「伊格內修斯告訴你,有麻瓜男生喜歡我,那你和他說了你喜歡我嗎?」
裡德爾下意識地譏笑,「我可不會這麼說——」
「那事情就很簡單了。」波琳打斷他,看起來興致不是很高,她冷淡地說,「有沒有人喜歡我,既不影響我喜歡你,也不影響你不喜歡我。」
裡德爾看起來幾乎有點不知所措了。
他古怪地看著波琳,就好像她剛才說了要和巨怪一起跳舞一樣荒誕,「哦。」他慢慢地說,「我不意外,」他干巴巴地說,前言不搭後語,「是的,對此我確實不怎麼意外,波琳,我早有預料。」
波琳朝他翻了個白眼,干脆地回過身去記錄本上完成星圖作業了。
她看起來對剛才的談話一點都沒放在心上,更沒有把他們的談話內容當一回事,裡德爾是說,她簡直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不太好一樣漫不經心,這讓他感覺自己更像個傻子了。
他惱火地瞪著她的背影,什麼也說不出來,直到波琳把畫了一半的星圖和筆一起塞進他的手裡。
「你不會想讓我一個人寫完吧?」她一點也不客氣地說,「我和你一組可不是為了讓你蹭我的作業的。」
裡德爾輕微惱怒地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就接過了記錄本,沉著臉色在星圖上快速補畫起來。
波琳聳了聳肩,撐著手坐在窗台上,轉過頭,安靜地看向窗外,星空下的霍格沃茨沉靜、神秘而美麗。她和遠方都是風景。
「說起來,」裡德爾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飛快地低下頭,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我好像沒聽你說起過,畢業後你想干什麼?」
波琳只留給他一個安靜的側顏。
聽到這個問題,她連頭都沒轉一下,依舊望著窗外的風景,「怎麼忽然問這個?」她問了,但卻根本不在意答案,也不在意他到底為什麼要問,「去麻瓜大學讀書。」
裡德爾畫圖的筆尖猛地一頓。
在伊格內修斯嘲笑他之前,他確實從來沒想過波琳以後會干什麼,他們從來不交流這個,但在伊格內修斯提起後,裡德爾克制不住地去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想過,以波琳對知識的熱情,也許會留在霍格沃茨任教,也有可能什麼也不做,專注研究魔法——反正以她的背景支持得起,又或者……繼續和他一起研究魔法。
但不管怎麼樣,他從來沒想過波琳可能不會留在魔法界,她竟然會選擇回到麻瓜的世界裡去?
「所以這就是你的選擇?」他懷疑地說,「離開魔法界,繼續做一個麻瓜?」要不是知道可能會激怒波琳,他說不定已經開始冷冷地譏笑了。裡德爾承認他被這個答案激怒了,雖然他還沒有分辨出這究竟是為了她愚蠢的選擇,還是因為她未來會和他分開的可能。
「我看不出這有什麼好反復問的。」波琳平淡地說,「除非說一遍還不能讓你理解我的話的意思。」
裡德爾的臉色扭曲了一下。
「很遺憾,我的文法是O,」他冷冷地說,「我只是不能理解,到底是什麼人才會做出這麼……的選擇。」他頓了一下,最終隱去了那個會讓他們產生無意義衝突的形容詞,「我以為你會繼續研究魔法。」
「研究魔法和研究麻瓜科學並不衝突。」波琳平靜地說,「我也不覺得魔法就比麻瓜的科學更高人一等。你知道的,我尊重所有知識。」
裡德爾竭力克制自己莫名其妙的怒火。
「哦,是嗎?」他冷冷地說,「典型的拉文克勞,是嗎?你對知識的偉大追求和平等態度真是讓人驚嘆。」
波琳終於回過頭了。
「你今天好奇怪,」她皺著眉,「你是對我或者拉文克勞有什麼意見嗎?」
裡德爾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很有可能變成一場爭吵——波琳可不是寬容溫柔的好脾氣。他緊緊地盯著她,和她對視了一會兒,垂下頭,繼續在星圖上描畫,若無其事地說,「不是,只是有點好奇,除了知識,難道你什麼也不想要了嗎?」
「比如?」波琳的語氣還是冷冷的。
「比如權力,力量,財富……或者隨便什麼的。」裡德爾說,「難道你對這些都不感興趣嗎?」他緊緊地盯著波琳。
「有沒有都行吧。」她興致缺缺地說,「我不拒絕,但如果阻礙了我追求知識,我寧願沒有,也不會浪費精力去追求這些。」
裡德爾沉默了一會兒。
「為什麼是麻瓜大學?」他問。
「嗯?」波琳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魔法也是知識。」裡德爾沒看她,「為什麼非得是麻瓜大學?」
波琳挑了挑眉。
「自從格林德沃的勢力遍布歐洲後,魔法界最有名的幾個研究所都相繼關閉了。」她說,「如果羅馬尼亞研究所還開著,也許我會去,但——」她聳了聳肩,「比起一個人閉門造車,我還是更喜歡和一群聰明人合作課題,起碼效率更高,而且如果在麻瓜界研究出了成果,對我們家也會有很多好處。」
裡德爾知道她說的是她在麻瓜界的親戚。
「所以你以後就留在麻瓜界了?」他問,語氣裡帶著一種讓人不安的平靜,「不回魔法界了嗎?」
「也許吧?」波琳仿佛一點也沒察覺到他竭力維持的平靜下的波瀾——盡管以裡德爾所了解的她的敏銳程度來說,那幾乎不可能。她隨意地說,「看我到時候對什麼課題更感興趣。」
裡德爾手裡的羽毛筆幾乎被他捏碎了。
「真讓人敬佩,」他咬牙切齒地譏笑,「魔法界對你來說,除了知識之外竟然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你留戀了,波琳,我不得不對你說一句佩服。」
波琳歪著頭看了他一會兒。
「如果這麼說的話,其實也不全是。」她說。
「什麼意思?」裡德爾冷冷地問。
「除了知識之外,魔法界並不是無可留戀的。」波琳理了理被晚風吹亂的鬢角,靜謐的月光勾勒出她纖細窈窕的輪廓,為她披上輝光織就的薄紗,她笑盈盈地說,「我還有親戚朋友在這裡啊?還有霍格沃茨,所有教授們,還有我在這裡度過的七年……這都會是我往後深深留戀的東西。」
裡德爾緊緊地抿唇,他沒有說話。
「而且,」波琳的語速慢了下來,她看著裡德爾,輕聲說,「……這裡還有你啊。」
裡德爾飛快地抬起頭,他的神情非常古怪,像是毒蛇看見獵物的凶狠,又像是意想不到的亢奮和掂量,幾乎扭曲了,用幾乎叫人害怕的目光,緊緊盯著她。
波琳安靜地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偏過頭,重新看向窗外。
裡德爾仍然緊緊地盯著她。
「那你就留在魔法界。」他說,語氣斷然,就像在發號施令一樣盛氣凌人,「你是個女巫,你屬於這裡。」
波琳輕輕地笑了起來。
「可我的家在麻瓜世界呀。」她說,「我想留在哪,全看我的興趣,沒有什麼地方是我必須留下的。」
裡德爾感受到一股難以忍受的煩躁。
「那你呢?」波琳忽然問。
「我什麼?」裡德爾冷冷地問。
「你想要什麼?」她問,「你以後想干什麼?」
裡德爾脫口而出,「我想變得更加強大。」他盛氣凌人地說,「我會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巫師。」至於怎麼達成這個目標,他現在還沒有多少頭緒,但他知道他會的。
波琳看了他一會兒。
「很偉大的理想。」她安靜地說,「非常有雄心,典型的斯萊特林。」
裡德爾瞪著她,似乎對她簡短的評價和平靜的反應很不滿。
「所以,」他蠻橫地說,「你認同我的目標是能實現的了?」
波琳輕輕笑了一下。
「實現與否,和我關系也不大呀,湯姆。」她漫不經心地說,「我畢業後就去讀大學了——可能去美國,不管怎麼說,戰場不在那,總歸是比歐洲安全多了。聽說美國的巫師比歐洲更開放,真想見識一下。」
裡德爾難以忍受地把羽毛筆用力扔在了桌子上,猛地站起身來,引起周圍幾個同學的注視。
他大步走向波琳。
「你想干嘛?教授要看過來了——」
裡德爾一把捏住波琳的手腕,用力把她從窗台上扯了下來,牢牢地抵在窗邊,惡狠狠地盯著她,「聽著,」他用命令的口吻說,「你就留在英國魔法界,哪也不許去。」他警告她,「我不許你去美國或者別的什麼地方,你是個女巫,你應該留在魔法界!」
波琳用一言難盡的眼神瞪著他。
「你是不是管的有點寬?」她委婉地說,「魔法界少我一個也沒什麼大不了。」
「我不允許。」裡德爾毫不客氣地說。
波琳翻了個白眼,「說真的,你未免——」
「孩子們,有什麼悄悄話可以等下課後說哦。」天文學教授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們身邊,笑眯眯地說,「我想現在的時間還是留給星空比較好,你們覺得呢?」
天文塔上立刻傳來一片低低的哄笑聲。
波琳快速甩開了裡德爾的手。
他們站直了,若無其事地分開,各自打開星圖,直到下課也沒有再看對方一眼。
當午夜的鐘聲敲響,很多學生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夾上課本,三三兩兩地走下天文塔。
波琳默不作聲地收拾東西,被裡德爾一把扯住,留在了最後。
她抱著胳膊,不耐煩地看他,「你不會是想留我和你吵架的吧,湯姆?」
裡德爾沒有在乎她的話,他緊緊地盯著波琳,冷淡地說,「我要你向我保證,你會留在魔法界,波琳。」
「如果我說不呢?你打算拿出魔杖給我個惡咒?」波琳毫不客氣地問,她有點厭煩地看著裡德爾,「我不明白我的職業規劃和你究竟有什麼關系——你看,你甚至連一句喜歡我的話都不願意說,何必假裝很在意呢?」
裡德爾用力地瞪著她,半天沒有說話。
「我想要……」他本打算說他想要的東西還沒人能阻止,但很快又想到伊格內修斯的警告,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些話吞了回去。
這下他徹底無話可說了,但他狠狠地瞪著波琳,就像是想用這目光說服她一樣。
「好啦,」波琳伸出手,挽住他的胳膊,極其自然地在他的唇角輕輕吻了一下,裡德爾的喉結因吞咽而緩緩地滾動了一下,「我們實在沒必要為這種事吵架。」她的吻一觸即分,在近在咫尺的位置朝他笑了一下。
「每個人都有一個成為世界上最偉大巫師的夢想,」波琳輕聲說,「但湯姆,你和他們的區別就在於,他們只能止步於夢想,而你會如願以償。」她凝視著裡德爾,眉眼彎了一下,「對於這一點,我從不懷疑。」
裡德爾的面孔一下子變了,就像是被星光忽然點亮了,他緊緊地盯著波琳,目光專注亢奮得讓人害怕,「你真的這麼想?」他問。
波琳輕輕笑了一下。
她點了點頭。
裡德爾微露笑容,他英俊的面孔流露出一種狂熱的欣喜和得意,讓他精致的五官幾乎變得有些粗糙了。但他仍然記得剛才的話題,「但你沒有向我保證——」
「這裡弄髒了。」波琳忽然打斷了他的話。她伸出手,在裡德爾胸前的白襯衫上點了一下,那裡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染上了一塊紅墨水的痕跡。
裡德爾皺了一下眉。
波琳無比自然地取出魔杖,對准那塊墨痕點了一下。
紅墨水的痕跡消失了。
她收起魔杖。
「真有意思。」她忽然說。
「什麼?」裡德爾皺緊了眉頭。
「我用魔杖對著你,你竟然沒有跳起來攻擊我。」波琳說,「你就這麼站著——我真沒想到。」
裡德爾一怔。
他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原來你已經很信任我了。」波琳歪著頭看了他一眼,「我還以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呢。」
裡德爾惡狠狠地瞪著她。
「我得說,這發現既新奇,也讓我高興了一點。」波琳輕快地說。
她看了裡德爾一眼,忽然湊近了,在他耳邊輕輕笑了一下,「所以,」她說,聲音輕得像拂過的夜風,「其實你對伊格內修斯說了你喜歡我,對吧?」
裡德爾用力瞪著她,波琳大笑了起來,撈起桌上的課本,輕盈地順著樓梯消失在了轉角,只留給他一串輕快的笑聲。
——他從未覺得她竟能如此可惡。
作者有話要說:
1940完結倒計時:4章
——
評論摩多摩多!!
第54章 波琳&湯姆
-21-
裡德爾承認,在遇到波琳之前,他確實從未體驗過和任何人有越過安全底線的關系,特別是這段關系在親密、激情之外還有強烈的排他性。這感覺他不會強調有多美妙,但也承認不算壞。
她是獨屬於他的,誰也無法從他身邊將她奪走。
每當想到這一點,裡德爾就忍不住勾起唇角,露出冷酷而得意的微笑。有時他會安靜地用專注的眼神緊緊地盯著她,關注她的每一點微小表情又或是下意識的小動作,當她回以目光時則平靜地微露笑容;而有時,他則什麼也不說,將她圈在懷裡,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深深吻她。
「梅林,湯姆這人談起戀愛也太粘人了。」
他不是沒聽過別人私下裡這麼議論他,但裡德爾並不在乎,事實證明他分出大半心神去到別的領域,也仍然能在各方面遠遠勝過他的同齡人們。而有關於波琳,他認為那是另一個陌生但具有極強挑戰性的全新領域,而他正在走向注定的成功。
他確實快成功了。
裡德爾越是觀察她、靠近她,就越是了解她,波琳-斯維特就是個外熱內冷的混蛋,每個人都像是她的朋友,但誰都無法真正了解她。她和任何人都有著友好以上的交情,但沒有任何一個人有她超越尋常的親近——除了他。
只除了他。
他是特殊的,裡德爾幾乎為這獨一無二的得意而醺醺然。當然,他天生與眾不同,理應在任何人那裡得到這份特殊,但他認為,波琳的這份獨一無二仍值得他的自得。毫無疑問,他正以任何人都未曾做到的速度和程度,一步步靠近她、擁有她。
毫無疑問,波琳迷戀他——每當他們在熱烈而無休止的擁吻間隙裡灼熱地凝視彼此,甜膩而燥熱的氣息吹亂本就急促的喘息和心跳,薄薄的情.欲蒙上波琳清亮幽黑的眼睛,他一日比一日更確信這一點。
四年級的暑假,裡德爾甚至陪波琳去看了一次電影。
麻瓜的電影。
他還記得那本電影叫《蝴蝶夢》還是什麼的,美國佬們根據一個英國麻瓜女人的書改編的東西,對此他嗤之以鼻,但波琳寫信問他想不想看的時候,裡德爾還是答應了——這當然不代表什麼,只能證明他確實迫切地想要在征服和占有波琳這件事上獲得成功,他想。
他還清晰地記得那一天的每一個細節,包括他怎麼起了個大早,怎麼在讓人煩躁的蟬鳴裡打理他的每一根凌亂發絲、每一道惱人的襯衫褶皺,使它們務必呈現出齊整的姿態,又是怎麼凝視著波琳在細碎的陽光和梧桐陰影裡朝他緩緩走來。
「兩年前這本電影在美國首映,英國沒有引入,這盤膠片還是我舅媽的朋友從美國帶回來的。」那天波琳穿了一件亞麻的白裙子,外面罩了一件藍白格紋的薄開衫,他記得很清楚,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梔子花香,站在她身邊時聞不到,但當他緊緊地摟著她,不知.饜.足地吻她時,那股清甜的香氣便若隱若現,若有似無地縈繞在他的唇邊、鼻息、心口。
「本來我媽媽讓我邀請幾個麻瓜朋友們一起看的,但我想你肯定不會願意見到他們,所以就沒請他們。」他記得波琳和他坐在熒幕前時這麼說,昏黑的影院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嘈雜的電影聲下只有她的輕聲細語——好極了,他想,讓其他什麼人,無論是麻瓜還是巫師,全都見鬼去吧,只剩他們倆,只有他們倆,這真是再好也沒有了。
「我記得,」細碎的喘息填滿電影台詞的間隙,她斷斷續續地笑著,輕聲說,「我是請你來看電影,不是請你來接吻的。」她輕快的笑聲像是細碎的羽毛撩過他的耳垂,「後台還有放映人員在看呢。」
「誰在乎?」他聲音低啞,輕蔑地譏笑了一下,用更深的吻封緘余下所有的絮語、喘息和輕笑。
那構成了裡德爾所有記憶裡最鮮亮的一個夏日。
如同陽光下的金粉,在輕風下掀開滿眼的璀璨霧光。
在那往後的一段時間裡,他幾乎以為他已經獲得了成功,將她私有獨占。
幾乎。
五年級的某個春日午後,當他們坐在某個空教室裡各自看書時,裡德爾提到了他最近最感興趣的課題。
「魂器?」波琳放下手裡的書,「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魔法。」
這在波琳身上可是件稀奇事。
裡德爾立刻以簡短的語言介紹了這種高深的黑魔法,著重強調了只要魂器存在,主魂就不會死的特性。當他滔滔不絕地說完,抬頭看波琳的時候,卻發現她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臉上的表情顯然不是與他相似的興奮。
「怎麼?」他遲疑了一下,緊緊地盯著她。
「我只是發現,」波琳打量著他,「你真的很渴望力量和……『不死』。」
裡德爾僵硬了一下,他用掂量的目光盯著她。
「很有意思。」波琳說,依然用那種新奇的目光審視他,好像在看一個有趣的課題,裡德爾感到一陣隱秘的不適,他皺緊了眉頭,但波琳沒和他對視。她拿起旁邊的筆記本,翻到空白的一頁,拿起羽毛筆在上面寫寫畫畫——裡德爾親眼看見她在上面寫下了《關於一個極度怕死的巫師能為了活著做到什麼地步的分析》。
「波琳-斯維特!」裡德爾大怒,他用警告的眼神恐嚇波琳。
「怎麼了?」波琳若無其事地放下羽毛筆,用無辜的眼神看他,「只是一個課題嘛。」
裡德爾惡狠狠地瞪著她。
「難道你沒有想過永生嗎?」他生硬地問,冷冷地盯著她。
很明顯,如果波琳不給他一個認真的答案,他絕不會善罷甘休。
波琳嘆了一口氣。
「好吧,」她說著,放下手裡的筆記本,認真地想了一會兒,「如果能永生,我就可以一直學習,一直攝取知識了,光是想想就覺得非常美妙。」她認真地點點頭,「確實,誰能不想永生呢?」
裡德爾像是被她的話噎到了一樣,他瞪著她,但看起來神情稍稍好看了一點。
「所以,」他清了清嗓子,「看起來你對我的課題並不排斥?」
「我確實不反感。」波琳說,她安靜地看著裡德爾,「但是,湯姆,你真的願意和別人分享這個課題嗎?」她輕聲說,「你真的希望有除你之外的人永生嗎?」
裡德爾愣住了,他瞪著她,好像一下子沒聽懂她的意思,但他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你沒想過這個問題,是不是?」波琳看著他,輕輕笑了一下,「你只是發現了一個特別感興趣的課題,所以習慣性地和我分享,但你沒想過這個課題是否適合和我一起研究。」她平淡地看著裡德爾,表情顯得相當——不以為意,「這是你一個人的課題,湯姆。」
「至於我,」她暢想了一會兒,「我會變老,也會死,可能在死之前用一次魔法石,把手頭的課題做完,然後平靜地迎接死亡——死亡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呢!」她說著,輕笑了起來,「偉大而神秘的死亡,萬物的終結,我當然也很感興趣。」
裡德爾難以忍受地打斷她的遐想。
「我不會容許你死的。」他粗暴地說,譏笑了一聲,不知道為什麼,他惱火得非得用最犀利的言辭狠狠嘲弄波琳不可,「偉大的死亡?哈,真正強大的巫師能超越死亡,它既不神秘,也不偉大,這世上比它值得研究的東西多的是。」
「我不會讓你死的,波琳,等到那個時候,我會有辦法的。」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波琳,重復,「我會有辦法的。」
波琳無言地和他對視了一會兒。
「干嘛這麼嚴肅呢?」她笑了起來,像是想隨意地把這個話題帶過,「我們到時候還是不是情侶都不一定呢,也許我們那時候早就分手了——我們實在沒必要討論這麼遙遠而無邊際的話題。」她看著裡德爾,玩笑般說,「說不定那時候我們根本想不起對方是誰了。」
裡德爾猛地站起身,滿面怒容。
「分手?」有那麼一瞬間,他幾乎憤怒到難以維持最起碼的理智,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真讓人意外,」他說,停了一刻,難以克制地怒火攻心,他冷冷地盯著波琳,譏笑,「看起來你已經迫不及待了,是不是?波琳,如果你以為我可以像那些傻瓜一樣任你玩弄,你想接近就接近,想甩開就甩開——」
「我也沒說現在就要和你分手呀。」波琳輕聲打斷他,和裡德爾相比,她甚至顯得過於平靜,以至於有點冷酷了,她微笑著,和平常沒什麼分別,「湯姆,親密關系有建立,自然也就有消亡,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裡德爾用可怖的眼神盯著她,幾乎讓人毛骨悚然地安靜。
波琳輕輕嘆了一口氣。
「確實,這讓人很不愉快,而且也不是每段親密關系都會消亡。」她說著,伸出手,溫柔地摟住裡德爾的肩膀,後者沒有動,只是用陰冷的目光直直地盯著她。波琳又嘆了一口氣,她微微笑了一下,像是有點無奈,然後輕柔地吻了吻裡德爾的唇角。
他的目光稍稍平和了那麼一點。
但波琳又開口了,微笑著,「湯姆,或許對此你沒有經驗,但這就是現實。」她說著,聲音溫柔,卻幾乎像是冷酷的宣判,「你以後會習慣的。」
裡德爾猛地攥住她的腰,用力將她按在桌邊。
他灼熱的呼吸吹在波琳的臉上,近在咫尺的幽黑眼瞳裡滿是灼燒的怒火,他用一種幾乎想把她撕碎的可怖目光盯著她。
「是嗎?」他輕聲說,唇角抽動了一下,居然笑了起來,譏笑,「我想我不這麼認為,波琳。」他盯著她,就像毒蛇緊盯著獵物,冷冷地重復了一遍,「我不這麼認為。」
波琳沉默了一會兒。
「我有點……驚訝。」她說著,淺淺地笑了起來,「湯姆,別告訴我,你是真的愛上我了,難道你規劃未來的時候還帶上了我?」
裡德爾神色扭曲了,他緊緊地盯著她,但什麼也沒說。
他對愛嗤之以鼻,這絕沒有改變,他確信,他也不認為他對波琳就是鄧布利多說的那種無用的「愛」,也絕沒有清晰地規劃過和波琳的未來,沒有。
但他也從來沒想過波琳可能會在他的未來裡消失。
哪怕只是想到這個可能,他就感受到一股幾乎讓人難以忍受的……暴怒。
「我只是在闡述一種可能。」波琳輕輕嘆了一口氣,她笑了一下,語氣輕快,「未來的事情誰說得准呢?管他呢,我們現在很好,這就足夠了,是不是?」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如果你背叛了我……」他說,毫無疑問,這是一句威脅。
但波琳微微笑了一下,她身體前傾,湊了過來,靠在他的胸前,伸出她纖細的食指,輕輕貼在裡德爾的唇邊,「噓,」她說,他們的嘴唇只隔著她的食指,近得能讓她溫軟的呼吸和他的牽纏在一起,分不清究竟屬於誰,她清亮的眼瞳倒映著裡德爾的眉眼,聲音輕輕的,像一拂即散的風,「在一段親密關系裡,我們不說這樣的話。」
其實她什麼都沒承諾,他知道。
她是故意回避承諾的,他也知道。
但裡德爾幽黑的眼瞳深深地凝視著她,過了很久,什麼也沒有說。
後來她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輕輕吻他,他們交換了一個溫和、克制而又綿長的吻,在他們所有的吻中,從未有哪一個如此溫柔纏綿。
那個下午,誰也沒有再說一句話。
作者有話要說:
親密關系不止是愛情,還包括親情和友情,但對於TR來說,反正他全都沒有。
裡德爾真的是一個,和世界沒什麼牽絆與聯系的人。
——
評論嗚嗚
第55章 波琳&湯姆
-22-
波琳和他在魂器、死亡和永生的態度上顯然不一致,裡德爾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她不會用任何讓人掃興的言語來貶低他人的追求,和她聊天永遠讓人愉快,這毋庸置疑。有時波琳會針對魂器做出一定猜想,看上去興致勃勃,但裡德爾已經太了解她了,波琳沒有主動狂熱地研究某項高深的魔法,這已經足夠說明一切了。
事實上,如果波琳真的對魂器很排斥,那麼事情對裡德爾來說反倒簡單了起來——他想讓波琳始終留在他的身邊,如果她並不抱有相同的期望,那他只能用別的辦法來確保這一點。
他喜歡玫瑰,如果玫瑰並不屬於他,那他只能把她摘下來,盡管這可能會使玫瑰凋謝。不管怎麼說,他想要的東西,還從沒有落空的。
但問題在於,裡德爾無法確定這朵玫瑰究竟是否已經屬於他。
即使他們正式戀愛已有一年多,波琳仍然和兩年前一樣喜歡作弄他,看他憋悶惱火得無以自制。這原本應當讓裡德爾倍感屈辱,然而當他發現每當這個時候波琳都會比平時更敏感熱情,他的惱怒好像能輕易地撩撥她,這種屈辱感就變成了另一種古怪的感覺。
從前他恨不得讓所有使他感到不快或屈辱的人付出代價,但面對波琳的作弄,他有時甚至刻意作出惱火至極的神態,而每當這個時候,波琳就會主動摟著他的脖子,溫柔或挑.逗地吻他,比平時更熱情,也更甜美沉溺。
「我不討厭魂器,甚至覺得很有意思。」在無休止的深吻間隙,他緊緊地摟著她,他們幾乎密不可分。她坐在他的腿上,虛虛地環著他,湊在他的耳邊,若有似無地輕吻他的耳垂,溫熱的氣息伴著她微啞的嗓音就像是緩緩流淌過他肌膚的一滴蜜,「但如果打算嘗試的人是你,我就討厭它。」
他的喉結難以克制地滾動,裡德爾幾乎是用盡自己所有的自制力才能盡量平靜地攥緊她,用低沉嘶啞的聲音問她,「為什麼?」
波琳無言地輕輕吻著他的耳垂。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說,「因為從某種程度來說,你在我心裡獨一無二。」她說,額頭輕輕抵在他的頰邊,「我喜歡你的每一部分、你完整的靈魂。」她用微渺但清晰的聲音說,「很漂亮,也很耀眼,讓人著迷。」
裡德爾忽然摟緊她的腰,猛地從柔軟的座椅上站了起來,他把她抱了起來,讓她坐在桌子上,然後蠻.橫而放.肆地撬.開她的唇齒,撩.撥她、挑.逗她、引.誘她,逼迫她用更深的熱情回應他的攫.取。
他的吻從她的唇到脖頸,再到鎖骨,一路向下,她微微松開的領口柔軟地拂過他的面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顫.栗,一如他自己的那樣,但他只是更用力地摟緊她。
「別——」波琳忽然攥緊了他的肩膀,她的聲音很短促,她微微顫抖著,輕輕喘息著,並不那麼堅定地推了他一下,像是仍然留戀而不願拒絕,但她頓了一下,清晰地重復了一遍,「不要。」
當波琳說不要,她就是真的在拒絕。
裡德爾的動作停住了。
但他沒有松開她。
「我不想。」波琳說,這次她的聲音比之前要冷靜得多。
裡德爾仍然沒有動。
過了很久,他才慢慢抬起頭,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緩緩松開攬在她腰間的手,微微偏過身,安靜地站在一邊。
漫長的寂靜裡,他們誰都沒有動。
「我還以為,」不約而同的沉默中,是波琳先開口,她輕輕笑了一下,「我還以為以你的性格,我拒絕你,你會很生氣呢。」她說著,目光輕輕掃過裡德爾的側臉,「你這麼平靜,我確實……吃了一驚。」
裡德爾沒有說話。
波琳凝視著他,輕輕笑了一下。
「我確實不喜歡別人拒絕我。」他說,「但,波琳,從我們熟悉之後,你已經在生活的每一個方面拒絕過我太多次了,如果我每次都暴跳如雷,那我大概早就被氣瘋了。」
波琳沒忍住,又輕輕笑了一聲。
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輕松了一些。
裡德爾仍然沒有去看她。
「但我確實很難一笑而過。」他說,「很遺憾,我還以為你愛我,或者至少迷戀我呢。這對我的自負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波琳頓了一下。
「哇,」她輕聲說,「《蝴蝶夢》的台詞,真讓人驚嘆,我還以為你當時忙著接吻,根本沒看那本電影呢。」
「我確實沒看。」裡德爾冷冷地譏笑了一下,「誰在那種時候還有心思看電影?」
波琳淺淺地笑了一下,她用小腿輕輕碰了裡德爾一下,無聲地催促他說下去。
他依然沒有看她,臉上沒有一點笑容,過了片刻他說,「但我後來去借了一本原文。」
波琳微微睜大了眼睛。
他們陷入了很久的沉默。
「我能問問為什麼嗎?」波琳輕聲說,「我很難想像你去讀麻瓜的書,而且還是這種……」她無聲地笑了一下,「故弄玄虛的愛情小說。」
裡德爾沒有馬上回答,只是冷冷地望著身前空蕩蕩的架子。
「我不希望在你問我覺得電影怎麼樣的時候,我只能干巴巴地告訴你我根本不知道它講了什麼。如果我看了書,至少我還能告訴你主角叫什麼名字。」他停了一會兒,轉過身,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如果你非要為這件事找出一個理由,那我想這就是我唯一能給出的答案。」
波琳半天都沒有說話。
過了很久,她從桌子上下來,摟住裡德爾的肩膀,安靜地把頭埋在他的頸窩。
「我一向不希望戀愛改變你或我,在一起或者分開在我心裡都是很自然的事情,我既不會太興奮,也不會太難過。」她輕輕地說,「但如果是和你分手,我大概會很舍不得。」
「我不會和你分手的。」裡德爾攥緊了她的手,冷冷地說。
波琳笑了起來,「可我既不想和半個你談戀愛,也不想和兩個、三個你談戀愛啊。」她說著,忽然樂不可支,「雖然想一想是挺刺激的。」
裡德爾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極了。
波琳安靜地凝視了他一會兒,最終輕輕吻了一下他的唇角。
「湯姆-裡德爾,」她說,「至少,我現在確實非常喜歡你。」
五年級的夏天,波琳在外公家的懸崖山莊過暑假。
「我總搞不懂你們那個魔法學校。」她那個結過四次婚的姨媽懶洋洋地用鮮紅的美甲撥拉著手裡的牌,「你的同學們真的不需要補一個學歷嗎?」
波琳坐在表姐邊上看牌——她因為過於精通算牌而被她的親戚們勒令退出游戲,「他們並不打算參與我們的世界,有沒有學歷對他們來說也就不重要了。」她輕輕笑了一下,「我覺得這也不錯,現在到處都是戰爭,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好的。」
「戰爭總會結束的。」姨媽不以為然,「就像上一次,我們終究會勝利的。」
「在你說出這些話之前,最好先想想你遠在所羅門群島的弟弟!」坐在對面的老婦人冷冷地哼了一聲,「如果沒有他們這些英勇的戰士,你難道還能這樣輕飄飄地把戰爭不當一回事?」
姨媽從手中的牌裡抽出一張,扔在桌上,她嗤笑了一聲,「我也願意去做上校啊,誰叫大不列顛沒有女兵呢?」
老婦人沒再說話。
「你以為那是什麼好去處。」她不輕不重地嘟囔,很快沒了聲息。
表姐看了兩個長輩一眼,笑了一下,用胳膊肘戳了戳波琳,「嘿,波琳,還沒問你呢,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桌上的人都用感興趣的目光看著她。
「是啊。」波琳大大方方地說,「一年多了。」她伸手點了一下表姐的某張牌。
表姐立刻將那張牌打了出去,引起桌上其他人的怒瞪。
「我不插手了。」波琳立刻舉手投降。
「是你在魔法學校的同學嗎?」姨媽把手裡的牌撥得嘩嘩響,大概是覺得這把沒可能贏了,干脆抬眼看波琳,「時光匆匆,沒想到波琳也是個大女孩了。」
表姐立刻笑了一聲,在波琳看過去的時候聳了聳肩,「三年前她也這麼和我說的。」
姨媽半真半假地瞪了她們一眼。
「波琳,快說說,你找的戀人英俊嗎?」姨媽感興趣地問,「你可是斯維特家的女孩,我想你的眼光應該不會差——我們家的女孩一向如此。」
波琳微微笑了一下。
「相當英俊。」她一點也不客氣地說,「我非常滿意。」
她的親戚們立刻咯咯地笑了起來。
「年輕女孩。」老婦人搖了搖頭,臉上也掛上了笑意。
「你會和他結婚嗎?」姨媽問她,「波琳,記得我的話——如果你要和他結婚,一定先來咨詢我。你不會想知道男人在分手時吃相有多難看的。」
「結婚對我們來說也太遙遠了。婚姻保護法也管不到巫師啊。」波琳皺了皺鼻子,「說不定我永遠也不結婚呢。」
老婦人看起來對她的話不太滿意,但姨媽立刻朝她豎起大拇指。
「聰明的女孩。」姨媽說,「我用四次婚姻換回的經驗,你竟然在這個年紀就領悟了。」
波琳和表姐一起大笑了起來。
只有老婦人不輕不重地拍了姨媽一下。
「說真的,波琳,」姨媽扔下牌,「多談戀愛,不要結婚,謹慎理財,什麼男人都沒有錢重要。如果非得結婚,就像你媽媽一樣,不要改姓。多聽我的勸告,以後你會感謝我的。」
下午茶後,波琳本來正和表姐聊她們共同認識的朋友,但就在她不經意地向窗外望了一眼時,她的動作忽然頓住了。
闊大的落地窗外,一個她非常熟悉、但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高大身影正靜靜地站在那裡,凝視著她。
波琳微微瞪大了眼睛。
「怎麼了嗎?」表姐注意到她的驚訝,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然後茫然地回過頭,「有什麼奇怪的嗎?」
混淆咒。
「沒什麼。」波琳說,她快速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待會和你聊。」
她快步走出房間。
裡德爾就站在門口等她。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臉上沒什麼表情,波琳直覺他顯得比平時要更冷酷。他沉默地盯著她,好像在掂量著什麼,充滿了冷冰冰的審視。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如常,快步朝他走了過去。
「我好想你。」她摟住他,把頭埋在他的頸窩,朝他撒嬌,「暑假真的好無聊,真想知道我以前是怎麼度過的。」
裡德爾默不作聲地任她摟著。
他沒有動,波琳能感受到他仍然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
這次她真的有些迷惑了。
裡德爾終於抬起手,攬住了她的腰。
「我也一直在想你,波琳。」他輕聲說著,垂下頭,下巴不輕不重地抵在她的額前,但他的聲音仍然要比平時更冷一些,「我忽然想見你,所以我就來了。」
「忽然想見我?」波琳輕聲重復。她輕輕笑了一下,「原來你不是一直都想見我,只是忽然想了一下?這可要讓我不高興了,湯姆。」
「事實上,從我們在列車上分別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想見你,波琳。」裡德爾說,聲音冷冷的,「但現在,我覺得有必要來見你。」
波琳抬起頭,目光掃過他英俊的臉。
「不妨讓我聽聽?」她說。
裡德爾沉默了一會兒,用力摟緊波琳,吻著她的額頭,「我找到了我的身世,」他說,就連吻也是冰冷的,「我是斯萊特林的後裔,我的母親來自純血家族岡特。她是個巫師,但愛上了一個麻瓜,然後被拋棄了……因為我的父親不喜歡魔法……」
波琳輕輕摟著他,沉默地聽他說完。
「聽聽吧……我幾乎有點傷感了,波琳。」裡德爾冷冰冰地說,譏笑著,輕輕摩挲她的側頸,把頭埋在她的頸窩,吻著她的脖頸,「愛情,」他冷酷地笑了一下,「多愚蠢的東西,除了給你帶來無休止的麻煩,幾乎沒有任何意義。」
「是嗎?」波琳輕輕笑了一聲。
裡德爾沉默了一會兒。
「但我認為我們會和那些蠢貨不一樣。」他說,收緊了圈住她腰肢的胳膊,他冷冷地說,像是在警告誰,「我不會允許事情變成那樣的,波琳。」
波琳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制作魂器了嗎?」她安靜地問他。
裡德爾沉默。
他下意識地摩挲著手指上醜陋的黑寶石金戒指。
「不,」他說,「事實上,我是想這麼做的,但最後我改變了主意。」
波琳微微蹙眉,用懷疑的眼神望著他。
「你……部分地說服了我。」他說,深深地凝視她的眼睛,「飛躍死亡的辦法並不只有這一種,魂器的副作用太大了……我想我還能再找找別的辦法,我是說,既然你明顯不贊成它,我們還有充裕的時間去發現新的辦法。」
波琳這次真的吃驚極了,她反復地打量著他,像在懷疑他是誰服用了復方湯劑的結果。
她的目光顯然讓裡德爾有點惱怒。
波琳輕輕笑了一下。
「我真的沒有想到。」她說,「我還以為我們就快分手了呢。」
裡德爾報復性地圈緊她的腰,他緊緊地盯著她。
「但我得承認,」波琳說著,眼睫顫動著,輕輕吻了吻他的耳垂,「這是我這個夏天聽到過的,最好的消息。」
作者有話要說:
1940完結倒計時:2章
——
別忘了留下評論鴨(敲碗)
第56章 波琳&湯姆
-23-
進入六年級後,從前不擅長或不喜歡的科目終於能從課表上消失,絕大多數學生能稍稍從容一點,但對於波琳和裡德爾來說卻恰恰相反。他們更忙了,以至於一天被分為了三份,一份用來准備課程,一份用來研究課外內容,最後一份用來約會。
——最後一份往往穿插在前兩者之間,他們很擅長見縫插針。
「我記得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波琳含糊的聲音在有求必應屋密集的金屬架間顯得悶悶的,她聽起來有點惱怒,「我對麻瓜的科學很感興趣,你什麼時候能放棄說服我呢?」
如果只聽她的話語,也許他們更像是在爭執,但如果有誰繞過重重金屬架去看他們,就會立刻明白這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波琳坐在其中一個台子上,亂糟糟的雜物就擠在她身邊。能供她容身的空地不大,幾乎使不上力,裡德爾站在她面前,摟著她,幫她坐穩,唇齒纏綿地從耳垂到鎖骨,留下曖昧的紅痕,波琳的兩條腿不輕不重地圈著他的腰,紅暈爬滿她的臉頰,「你明知道我不會改主意的。」她似笑非笑,與其說是惱怒,倒不如說是調.情。
「也許我就是指望你能在這種時候對我大發慈悲呢,波琳?」裡德爾輕輕咬了咬她的耳垂,灼熱的氣息吹在她的耳邊,波琳微微瑟縮了一下,然後不輕不重地掐了他一把,裡德爾輕笑了一下。他若有似無地吻著她的側頸,輕聲說,「很顯然,你總要允許我有點盼頭,是不是?」
他的手穿過她腰側的紐扣間隙,在柔軟的衣料下不安分地摩挲著。
波琳輕輕戳了他一下,但動作輕微得幾乎像是在邀請。她往後仰了一下,靠在架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就這麼——啊呀!」她忽然往後一栽,這讓她猝不及防,輕聲抽吸了一下,裡德爾的手有力地圈住她的腰,將她扶穩,讓她靠在他的肩頭。
他們一起朝波琳剛剛靠過的地方看去,老舊的木板連接處因發霉腐爛而斷裂了,帶著整個架子後壁碎裂掉落。但在碎裂的後壁之後,卻露出一片更大的空間,腐鏽的氣息伴著飛揚的灰塵,在迷蒙的空氣裡飄蕩。
波琳蜷起圈在裡德爾腰間的腿,她感興趣地打量著這片新出現的空間,撐著裡德爾的肩膀,轉了個身,穿過半廢的架子,抽出魔杖,踏入這片她之前沒有發現的地方,「真有意思,」她輕聲說,「之前我從來沒發現這裡竟然還有一小片地方。」
裡德爾頓了一下,惱火地看了腐壞的架子一眼,揮了揮魔杖,讓它四分五裂地移到了一邊。他和波琳一起走了進去。
「像是個廢棄的雜物間。」波琳輕聲說,魔杖揮動,飛揚的灰塵迅速消失了,灰暗的狹小空間漸漸變得亮堂干淨了起來,「說起來,我當初設想實驗室的時候,確實有想過神秘廢棄的雜物間,我小時候非常著迷於科幻小說,《弗蘭肯斯坦》,你看過嗎?」
裡德爾頓了一下,他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那麼,」他說,「波琳,如果你願意為我介紹,我想我會很樂意聽的。」
波琳輕輕笑了一下。
她忽然轉過身,把魔杖插回衣袋,朝裡德爾走近,摟住他的脖子,在他微微詫異的目光裡,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下,「你知道有時候我最喜歡你哪一點嗎?」她說,目光若有似無地在裡德爾英俊的眉眼間流連,裡德爾下意識地擁緊了她,她彎了彎眼睛,「你不會不懂裝懂。」
裡德爾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他惱怒地瞪了波琳一眼,沒有說話。
波琳又輕聲笑了一下。
「我就喜歡你這樣。」她垂下頭,輕輕吻了吻裡德爾的鎖骨,小指輕輕勾起,若有似無地在他耳後摩挲,她湊在他耳邊說,「又壞又狡猾,可又有點真誠,尤其……誘人。」她輕輕咬了他一下。
裡德爾猛地伸出手攫住她,波琳輕快地笑了起來,她微微踮起腳尖,主動吻上了他的嘴唇。
無休止的深.吻在狹小隱秘的空間裡似乎格外香甜,輕而易舉地調動他們最激烈的情緒,在加倍敏.銳的感知下變成滾.燙的肌膚、急促的喘.息和潮.紅的面頰。
波琳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站不穩似的,向後踉蹌了一步,不知不覺靠在了牆角的鏡子上,冰涼的觸感讓她又顫了一下,裡德爾很快再次摟緊她,垂下頭吻她。她的領口在不知不覺間已微微敞開,恰如他的。她的手慢慢向上摸索了一下,順著他的腰腹,再到鎖骨,最終捧住他的臉頰,更投入地加深這個已悄然變得危險的吻。
裡德爾忽然頓了一下。
「怎麼了?」波琳立刻察覺到他的分神,她惱火地瞪了他一眼,含糊地問。
「沒什麼。」裡德爾輕聲說,他的聲音十分沙啞,低低的,但摩挲著她肌膚的手卻停了下來,他的視線直直地越過波琳的頭頂,凝視著她身後,「波琳,你看——」
波琳既不悅又好奇地回過頭。
正如她剛才所感覺到的一樣,她的身後只有一面高大的鏡子,但她立刻意識到是什麼讓裡德爾驚詫了。
「你看見了嗎,波琳?」裡德爾輕聲說,他壓低了聲音,但這完全無法掩蓋他那種發自心底的激動,波琳看見他的臉因興奮而扭曲了,充滿了狂喜,這種喜悅沒讓他變得更加英俊,反而顯得有些猙獰,他用力地攥緊她的手,幾乎把她攥得生疼,「我看見我成為了最偉大的巫師,我知道我會的,我就知道!我戰勝了死亡,所有人都注定銘記我的名字……」
波琳看著那面鏡子。
她完全沒看見裡德爾所說的場景。
她微微蹙眉,仰著頭,凝視著金框落地鏡頂部篆刻的文字,從右向左,輕聲讀了出來,「我顯示的不是你的容顏,而是你的渴望。」
「厄裡斯。」她喃喃,「欲.望之鏡。」
這話就像是一盆冷水從裡德爾的頭上猛地澆了下來,他一個激靈,僵硬地站在那裡。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那面鏡子。
他們沉默地看著那面鏡子,直到波琳輕聲打破沉默。
「至少,」她說,像是在開玩笑,「我們確定了,你確實非常渴望永生,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巫師的渴望非常強烈。」
裡德爾的臉頰抽動了一下,他沒有說話,仍然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波琳仍然凝望著那面鏡子。
「我想這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她用胳膊肘輕輕觸碰了他一下,「越胸無大志的人在這面鏡子前顯然越平靜,我認為……」
「我看見了你。」他突兀地開口,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
波琳愣了一下。
她終於回過頭,驚訝地看著他,像是忽然聽不懂英語了一樣。
「什麼?」她說。
「我是說,我在鏡子裡看見你了。」裡德爾仍然沒有看她。
他英俊的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他用一種干巴巴的聲音說,「你就站在我旁邊,我們站在一起。」
波琳仍然用茫然的目光望著他。
「什麼?」她又問了一遍。
裡德爾終於回過頭,他面無表情地望著她,「這代表著,我希望你一直和我在一起——很顯然。」他說完,緊緊地盯著她,「那麼,」他輕聲說,「告訴我,波琳,你在鏡子裡看見了什麼?」
「哦——」波琳看起來驚訝極了,這個消息對於她來說好像需要一定時間才能理解。
她緩緩地移開目光,重新看向厄裡斯魔鏡。
「我,」她說,「事實上,我根本沒想到你會在鏡子裡看見我,直到現在我仍然非常驚訝,我甚至懷疑你是在哄我開心。」她頓了一下,「所以,」她不確定地問,「你真的這麼希望你的未來裡有我的存在?」
「我想你沒必要在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上反復詰問我,」裡德爾冷冷地說,「考慮到我已經如此……坦誠。」他下意識握緊了波琳的手,緊緊地盯著她的眼睛,聲音冷硬,用發號施令的語氣命令她,「——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但這次波琳意外地安靜。
「我看見我步入知識的殿堂,和永恆的知識永存。」她輕聲說,「我以前就想過,果然。」
裡德爾握著她的手更加用力了。
「那麼,」他頓了一下,表情扭曲了一下,像是在強忍著什麼,聲音低低的,以此掩蓋他的情緒,他冷冷地問,「你看見我了嗎?」
波琳沉默了一會兒。
裡德爾的表情幾乎扭曲了,他用可怖的眼神凝視著她,看起來就要忍不住了。
「真不可思議,」她輕聲說,「原本是沒有的,但——」
「如果你希望你的未來裡有我,」她回過身,深深地凝視他因惱怒和屈辱而更加幽黑的眼睛,伸出手,摟住他的脖頸,輕輕吻他,「那麼,我也希望我的未來裡有你。」
他用力地回吻她。
時間就像湍急的水流,在他們的身邊流淌。
流過因無休止的親吻而愈發紅潤的嘴唇,流過終於淪.陷的領口和紐扣,流過不堪重負而嘎吱作響的老舊金屬架,流過每一寸顫.栗的肌膚、攥.緊的五指,卷起所有不為外人所知的急.促.喘.息、破.碎.咿.唔,緩緩向前流淌,直到靈與肉的遙遠彼端。
波琳懶洋洋地坐在裡德爾的腿上,扒在他的肩膀上,一點也不客氣地把全身的重量都架在他身上,「我想執行第三個力所能及的幫助了。」她說,「你……」
裡德爾抱著她站了起來。
他轉過身,背對著她,微微彎腰,「上來吧。」他說。
「……可我還什麼都沒要求呢?」波琳微微瞪大了眼睛。
「我知道,」裡德爾頓了一下,「但——」
他用幽黑的眼瞳凝視著她,安靜地說,「這次不用。」
作者有話要說:
1940完結倒計時:1章
——
評論,摩多摩多(眼神暗示)
第57章 波琳&湯姆
-24-
有一個問題:巫師為什麼要過聖誕節?
還有一個問題:為什麼巫師要和麻瓜一起放假?
1944年十二月的第二個星期,教授們開始統計聖誕假期留校名單。
聖誕節假期前的最後一天,禮堂已滿是聖誕節的歡樂氣氛,牆上掛滿了冬青和槲寄生組成的垂花彩帶。
「波琳,湯姆,請等一下,」晚餐後,鄧布利多教授忽然叫住了他們,「可以和你們聊聊嗎?」
波琳好奇地瞥了裡德爾一眼,但沒能從後者的臉上看出一點跡像。
她笑了一下,偏過身,「當然,」銀亮的學生會主席徽章在她胸前微微晃動,她說,「樂意至極。」
「首先我想先恭喜你,波琳,」鄧布利多教授說,「上次你交給我的那份變形術論文非常出色,我認為完全有理由讓更多的巫師了解你的新發現。基於目前歐洲魔法界的混亂局勢,主流學術刊物要麼無限停刊,要麼則減少刊數,只接納特定人群的投稿,我擅自以推薦人的身份幫你投給了兩家學術期刊,希望你不要介意。」
波琳明顯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她問鄧布利多,「我可以問問您投給了誰嗎?」
鄧布利多報出了兩家期刊的名字。
「哦,我聽說過他們。」波琳說,她輕快地說,「他們的審核非常嚴格,但並不是每一篇都格外出色——總的來說,都還在水准線上。」她顯得沒那麼熱絡,但十足開心,「能不能登上期刊,倒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教授,我已經決定畢業後回到麻瓜世界,研究麻瓜的科學了。真正讓我感到興奮的是您的認可——這可比什麼期刊都有成就感。」
鄧布利多輕笑了起來,他搖了搖頭,「幸好禮堂的燈光是橙色的,波琳,不然你就該發現我的臉紅了。」他說,「歲月是我們最忠實的朋友,它帶走我們的青春和歡樂,但也留下了記憶的沉澱。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也許就會覺得我不算什麼了。」
波琳微微笑了一下。
她沒有反駁鄧布利多的話,但看得出來,她心裡有自己的想法。
鄧布利多對拉文克勞式認知判定的無可撼動深有體會,他笑了,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深入探討,他看向安靜地站在波琳身邊的裡德爾,「湯姆,」他朝裡德爾露出平和友好的微笑,「我聽說你今年沒在留校申請表上簽字?」
波琳快速地瞥了一眼裡德爾。
裡德爾沒什麼表情地看了鄧布利多一眼。
「是的,先生。」他說。
「那麼,也許我可以冒昧地請問你今年聖誕節的打算?」鄧布利多問,他看起來十分和藹,從鏡片後透露的目光清晰而具有穿透力,「如果可以,請原諒我不合時宜的好奇心。」
「當然,」裡德爾冷冷地說,「我很難不感到習慣,考慮到您一向如此……」他頓了一下,用微妙的語氣說,「——熱心。」
鄧布利多像是沒聽懂裡德爾話裡的譏諷一樣,他平靜地笑了笑。
「我打算在這個假期去波琳家做客。」裡德爾說,波琳忽然回過頭看了他一眼,但她沒有說話。裡德爾沒有解釋。他微微笑了一下,直直地看向鄧布利多,有點挑釁地說,「我沒有家庭,你當然知道這一點。我想這不妨礙我自己獲取一個。」他看起來非常期待鄧布利多露出大驚失色的表情。
但鄧布利多只是微微挑起眉。
「完美的選擇。」他說,又看向波琳,平和地笑了笑,「那麼,你呢?波琳,看起來你們是商量好了這個假期一起度過?」
波琳飛速地看了裡德爾一眼。
「事實上,我也是剛知道這件事,」她拖長了音調,似笑非笑地看了裡德爾一眼,後者被她拆台,朝她露出惱火的警告目光,「不過,」她說,「雖然組建家庭這件事還太過遙遠,但我確實不介意邀請他來我家過聖誕。」
裡德爾的表情稍微好看了一點。
「這真是個讓人高興的消息。」鄧布利多愉快地說,「年輕人的愛情總是讓人情不自禁露出微笑的。」他說著,看向裡德爾,「我得說,湯姆,」他笑了起來,「雖然從你們三年級起就有預兆,但能看到你們感情這麼好,不得不說是一件讓人無比欣慰的事情。祝福你們。」
他禮貌地和他們告別,在離開之前,鄧布利多朝裡德爾眨了眨眼睛,「也許正如我所說,愛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魔法,湯姆,你認為呢?」
鄧布利多愉快了,裡德爾就很難愉快得下去。
「組建家庭這件事還太過遙遠,」當他們到了無人處的時候,他終於沒忍住,冷冷地重復了一遍,聽起來他已經試圖讓自己的話平靜一點了,但並不怎麼成功,因為無論波琳怎麼聽,他的話都顯得陰陽怪氣,「這話從你的口中說出來,真是可敬的理智啊,波琳。」
「沒有和我商量一下,就用這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通知我要去我家過聖誕,你表達尊重的方式也真是真誠得讓人感動。」波琳沒有看他。
裡德爾瞪著她,但很快緩和了語氣,「我承認,」他伸出手,攬住波琳的腰,後者輕輕打了他的手一下,但他仍然堅持摟住了她,波琳沒有拒絕。裡德爾圓滑地說,「沒有事先和你商量,這是我的失誤,波琳,但也許你聽了我的忐忑,會寬宏地原諒我的冒犯?」
波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好啊,」她說,「但如果你打算和我說,那個冰冷的孤兒院讓你從未體驗過家的溫暖、出於艷羨想跟我回家感受一下,這種誇大其詞、博取同情的理由,那我們還是跳過這個話題吧。」
裡德爾像是被她狠狠地噎了一下,他瞪了她一眼,看上去既惱火,但又好像沒那麼惱怒,「或許我只是想確保我的女友不會在我不在場的時候多出一個麻瓜未婚夫。」他冷冷地說,譏笑,「當然了,」他說,輕蔑地笑了一下,「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那樣,波琳,我當然也有我的辦法。」
波琳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你剛才說組建家庭,」她說,有點不確定,「你當然知道我們這樣的人不是婚姻所能束縛的,對吧?」
「你是在通知我你以後會背叛我嗎?」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波琳微妙地凝視了他一會兒。
「你知道我不是那種能輕易給出承諾的人。」她輕聲說,伸手摟住他,「同時,就算我做出了什麼承諾,也不代表我未來不會反悔。」裡德爾攥緊了圈住她的手,波琳輕笑了一下,把下巴搭在他的頸窩,「但是,基於我們在靈魂和肉.體上都如此……契合,」她說,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溫熱的氣息吹在他頸邊,她輕輕吻了吻他的耳垂,「至少到目前為止,我認為我不會。」
裡德爾緊緊地盯著她,看起來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波琳彎了彎眼睛,「噓,」她說,伸出手,指了指他們的頭頂,「你看,槲寄生。」
他順著她的手指抬起頭,牆壁上掛滿了冬青和槲寄生組成的彩帶,就懸在他們的頭頂。裡德爾沒說話,只是用目光密切地關注著她。
「你知道槲寄生的故事嗎?」波琳笑著問他,「北歐神話裡,槲寄生是愛、寬恕與和平的像征,但對於更多人來說,它的意義也就只有聖誕節站在它下面可以隨意親吻你想親的人了。」
裡德爾凝視著她。
「我在麻瓜世界的朋友們通常很相信這個,她們真的相信在槲寄生下拒絕別人的親吻會有厄運降臨,所以當她們討厭的人來索吻的時候,如果她們沒逃掉,就只能接受。」波琳輕聲說,「但我不相信。」
她笑了起來,「我會打爆我討厭的人的頭。」
裡德爾幽黑的眼瞳沉沉地凝視著她。
「不過,」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唇瓣上,慢慢地說,「有的時候,我不拒絕愛、寬恕與和平,也不拒絕槲寄生。」她輕輕朝他湊近。
裡德爾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頭,他肆無忌憚地吻吮她的唇舌,粗暴地擠壓他們最後的一點間隙,貪婪地榨取她的每一分熱情。在無止境的纏綿深吻裡,他用低啞地嗓音低聲說,「你是我的,波琳,」波琳若有似無地輕笑了一下,裡德爾警告般地擁緊了她,他冷酷地宣告,用更熱切的吻將她淹沒,「只屬於我,永遠。」
在斷續又漫長顛倒的間隙,她懶洋洋地趴在羽毛墊之間,把玩著一串冬青和槲寄生的彩帶,軟綿綿地舉起來揮了揮,似笑非笑,「愛、寬恕與和平,哈?」
裡德爾俯下身,吻了吻她的耳垂,波琳輕顫了一下,他輕笑了一聲,很快用更多的吻將她吞沒。
「別誤會,波琳,」他輕聲說,「我可沒說過我會拒絕。」
【1940篇-完】
作者有話要說:
1940的故事就到這裡,往後的日子是糖是刀全看大家的解讀。
霍格沃茨的故事,就讓它在霍格沃茨結束,我就不寫下去啦~
下章開始1950篇,不長,2-3章左右。
【評論評論!!摩多摩多!!】
第58章 波琳&湯姆
【1940無責任番外-HE】
黑魔王做了一個夢。
他不記得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有做過夢了,可能在他學會了大腦封閉術後就幾乎沒有了。但,總之,這是個很奇怪的夢——非常奇怪。
在這個夢裡,他就像清醒著一樣,他能感受到衣料擦過手腕的輕微癢意,能聞到烤面包配上黃油的溫熱香氣,能聽見微風吹過風鈴的響動。但他就像個置身事外的旁觀者,只能看,不能動。
他看見自己站在一面高大華麗的落地鏡前,衣冠楚楚,英俊不凡,看起來就像是他沒有因為黑魔法變形而毀容、自然成長到三十多歲的樣子,氣宇軒昂。他抬起手,扣上襯衫最上面的扣子,又慢條斯理地將袖口微微挽起,黑珍珠袖扣輕輕晃動著。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他都十足是一副身居高位、意氣風發的姿態,看起來過得相當不賴。
「爸爸!爸爸——」他聽見小女孩的呼喊聲,大呼小叫,帶著從來沒吃過苦的嬌縱感,理所應當地向別人索取一切想要的東西。
伏地魔忍不住想皺眉——如果他現在真的能做出這種動作的話,他一定要讓這個沒規矩的小巨怪閉嘴。
但他只是個旁觀者。
「特裡托格妮婭,」他聽見自己用不輕不重的語調警告,「我記得我提醒過你很多次,當你媽媽在家的時候,早上十點之前不能大聲說話。」
伏地魔瞳孔地震——如果他現在可以這麼做的話。
媽媽?在家?那個大呼小叫的巨怪小女孩是他的女兒??
梅林,他很久沒做夢了,現在的夢都這麼荒誕了嗎?
「但媽媽上次告訴我不用搭理你,你們房間有隔音魔咒。」一個穿著棒球服牛仔褲的小女孩出現在鏡子裡,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早餐什麼時候好啊?我餓死了。」
沒規沒矩,伏地魔憤怒地想,他不相信自己會有這樣的女兒——即使是在夢裡!
但他仔細地觀察小女孩,不得不承認,雖然五官並不十分相似,但無論是神韻還是輪廓,都完完全全像是他的女兒的樣子。
她看起來相當酷,五官精致,打扮時髦,是那種麻瓜式的時髦,雖然看起來有點懶散,但眉宇間總有一種聰明孩子的驕傲感。哪怕把她放在一大堆男孩子裡,也不會有誰能比她看起來更英氣勃勃了。
「面包在烤箱裡。」他聽見自己說,「牛排在碟子裡,記得要把西蘭花吃掉,不許剩下。還有洋蔥,如果我發現你的盤子裡剩下一點洋蔥的話,你今天的對角巷計劃就取消。」
伏地魔驚怒交加!
難道在這個夢裡,他居然是負責做早餐的那個?
這怎麼可能??
「這不公平!你這是欺軟怕硬!」特裡托格妮婭大聲抱怨,「媽媽也不吃洋蔥,你每次都不給她盛!」
「很顯然,那是因為她是我的妻子,而你不是。」他聽見自己冷酷地說,「如果你以後找到一個幸運的男孩,你也可以這麼要求他。」
特裡托格妮婭氣哼哼地轉身跑了,她的拖鞋「噠噠」地踩在大理石地磚上。
伏地魔聽見自己微微提高了音量說道,「早餐後記得把你的麻瓜作業拿出來,我要檢查你的作業情況。」
特裡托格妮婭發出一聲哀嚎。
「為什麼我的同學們都只需要做一份作業,而我卻要做兩份?」
伏地魔看見自己慢條斯理地轉過身,他終於能看清這個房間的全貌了。
這是個相當寬大的房間,一排排衣櫃貼著牆豎立著,從房間走出去,是一條寬敞的走廊,回旋的樓梯就在走廊的對面,順著走廊向外,足足有兩個教室那麼大的客廳裝潢十足氣派。屋外是一條玻璃頂的陽光走廊。
一座非常豪華的別墅。
伏地魔很難想像這會是他選擇居住的地方。雖然這裡非常氣派,但——很難形容,這裡未免……生活氣息太濃烈了,太像某個人的家了。
家,伏地魔?就像是強行拼湊在一起,陌生而古怪。
「我記得你媽媽問你能不能堅持同時完成麻瓜和巫師的學業時,你一點也沒猶豫地答應了。」他沒什麼起伏地說。
伏地魔驚恐地看著自己走進廚房,揮動魔杖,雞蛋流暢地飛起,破殼,蛋清蛋黃在平底鍋上攤成一片,滋滋地發出聲響,很快變成了一片賣相極佳的煎蛋。
該死!住手啊!他憤怒地想,他可從來沒想過他熟悉的紫杉木魔杖竟然被用來煎蛋!而且還是他自己在動手!!
他的魔杖髒了,他痛苦地想。
「我就是說說。」特裡托格妮婭在餐廳裡嘟囔,「你不許和媽媽告狀。」
伏地魔聽見自己哼笑了一聲。
他一口氣煎了三個蛋——如果可以,伏地魔的臉已經扭曲了——然後把煎蛋分在三個盤子裡,澆上湯汁,揮動魔杖,三個盤子便晃晃悠悠地飛向了餐廳。
他走出了廚房,坐在特裡托格妮婭對面。
看得出來,這三個煎蛋分別是給這個房子裡的三個主人的。他自己一個,特裡托格妮婭一個,還有一個屬於尚未露面的女主人——最後一個煎蛋被小心地放在了骨瓷碟子裡,被蓋子蓋緊了,伏地魔還痛苦地看著自己揮動魔杖,給盤子加了一個保溫咒。
他和特裡托格妮婭安靜地吃完了這頓早餐。
「把你的作業拿出來,然後回房間收拾東西,等你媽媽起床吃完早餐,我們一起去對角巷。」他放下餐巾,語調平淡地向特裡托格妮婭發號施令,「不許吵。」
特裡托格妮婭朝他做了個鬼臉——看得出來,她一點也不怕自己的父親,甚至有點沒大沒小。
但她還是非常乖巧地拿出了自己的作業本。
伏地魔看見自己拿起作業本,無比自然地翻開。
這是本麻瓜作文本。
「這周的作文題目是……」他頓了一下,語氣有些微妙,「《我的爸爸媽媽》?」
「嗯哼。」特裡托格妮婭「噠噠」地朝樓上跑去,「別擔心,我不會說你們是巫師的!」
伏地魔聽見自己又哼笑了一聲。
他把作業本攤在了桌子上。
《我的爸爸媽媽》
作者:特裡托格妮婭-裡德爾-斯維特
伏地魔驚怒地看著作業本上的署名——怎麼?難不成他除了每天要在家裡做早餐、給女兒檢查作業之外,他的女兒甚至沒有跟他姓嗎?他怎麼會允許?
斯維特,這又是哪個巫師家族的姓氏?他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難道他娶了一個麻種巫師不成?
但無論他內心怎麼驚怒交加,夢裡的他卻十足鎮定,根本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一樣,自然地順著作文看了下去。
「我的媽媽叫波琳-斯維特,是位非常偉大的科學家,她畢業於劍橋大學物理科學學院,目前獨立負責一家科學研究所,所主導的項目受到全世界的矚目。我非常崇拜我的媽媽,她是一位了不起的智者,對待生活具有一種超然的態度——如果我能盡情表述我的想法的話,我認為她是一位真正懂得人生意義的哲學家,擁有一種讓人著迷的魅力,而這種魅力並非來自於美貌,盡管她確實是個標准的美人。同時,值得一提的是,我的媽媽雖然擁有過人的成就,但並不是討人厭的老古板,恰恰相反,她幽默風趣,非常酷……」
伏地魔剛開始看還比較認真,畢竟他確實非常渴望弄懂這個莫名其妙的妻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從特裡托格妮婭的措辭中,他不難猜出,他這個「妻子」是個親麻瓜的混血種,天賦強大,聰明過人,在魔法學術方面有著驚人的成就——勉強還不算給他丟人。
然而,看著看著,他忽然感到有什麼不對勁。
這明明是一篇題目為《我的爸爸媽媽》的作文,但洋洋灑灑全是有關於波琳-斯維特的,他通篇看下來,幾乎沒找到有關於「爸爸」的部分。
特裡托格妮婭花了六百多個詞,不厭其煩地表述她的媽媽有多厲害、多強大、多會生活、多瀟灑、多酷,她有多崇拜媽媽,直到最後一段,才不情不願地施舍了一段給她的爸爸。
「至於我的爸爸湯姆-裡德爾,他是一位半家庭主夫。平時在一家叫做威森加摩的政治咨詢機關工作。他工作認真負責,樂於助人,每個同事都是他的好朋友。但我認為最值得稱道的是,他做家務的水平相當不賴。」
家庭主夫??
樂於助人?每個同事都是他的好朋友??
最值得稱道的是家務水平不賴???
這都是什麼該死的形容?該死的,夢裡的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孩子還能要嗎??
伏地魔幾乎暴跳如雷。
這果然是個夢吧。
他麻木地想。
他看見自己的拳頭攥緊了,看起來即使是夢裡的他也無法忍受,「特裡托格妮婭-斯維特!」他聽見自己輕聲細語,那是他暴怒的前兆。
伏地魔莫名安心。
趕緊讓這個小巨怪接受教訓!他默默地想。
特裡托格妮婭躲在樓上裝作聽不見。
「我數三聲,如果你不下來,後果自負。」他冷冷地說。
就該這樣!伏地魔痛快地想,就該讓這個沒規矩的小巨怪知道誰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人!
「一——」
他站了起來,柔軟的衣料摩擦著桌角,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二——」
他穿過彎曲的回廊,踏上回旋的台階。
「三——」
他越過半掩的平台,陽光順著玻璃門傾瀉而下。
「媽媽!救命啊!」特裡托格妮婭猛地衝出房間,「咚咚咚」跑過二樓長廊,一頭衝進走廊盡頭,有半層台階回轉而上的房間。
伏地魔感受到自己氣得捏緊了衣袋裡的魔杖。
對!就是這樣!他痛快地想,趕緊用魔法教訓她一頓!
但下一秒,他的手又放下了。
他沉著臉,快步追了上去,衝進了房間。
「又是怎麼了?你們倆就不能消停一天嗎?」一個懶洋洋的聲音順著半掩的房門傳了出來,低低的,有點沙啞,就像是陽光下緩緩摩挲過的金沙,別具魅力。
他感受到自己沉著臉走進房間。
伏地魔不會承認自己忽然提起了精神,他倒要看看這個夢裡的妻子到底是誰。
陽光灑落在寬大的臥室裡,把凌亂的床單、被褥照得清清楚楚,細小的微塵在空中緩緩漂浮,特裡托格妮婭躲在一個身材纖細窈窕的女人身後朝他做鬼臉。女人站在巨大落地鏡前,裹著一件松松垮垮的睡袍,懶洋洋地理著頭發,直到他進門,才慢條斯理地回過頭。
她非常美。
任何人看到她,都絕不會再懷疑特裡托格妮婭那種刻在骨子裡的酷勁到底從何而來,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一個母親能留給女兒的烙印更深了。
和特裡托格妮婭不一樣,她已經完全不是一個小女孩或少女了。歲月沒有剝奪她的美麗,反倒精心雕琢,讓她渾身散發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她的姿態並不高傲,但有些人的與眾不同是渾然天成的。
他太熟悉這種感覺了。
「她又怎麼惹到你了?」波琳-斯維特,他夢裡的妻子懶洋洋地問。
「沒什麼。」他聽自己說,「特裡托格妮婭吵到你了嗎?」
「還好。」波琳說,「我已經起床了。」
他感受到自己用眼神警告特裡托格妮婭趕緊從房間裡出去。
特裡托格妮婭識相地從他身邊溜走了,臨走前抱著波琳,乖乖地被親了一下——伏地魔憤憤地發現她在對待波琳的時候乖巧可愛,完全不像是對待他時那麼叛逆囂張。
見鬼,他想,難不成在這個夢裡,他真的是個可笑的家庭主夫?
這怎麼可能?
「休息得還好嗎?」特裡托格妮婭走後,他朝波琳走了過去,伏地魔注意到他說話的聲音竟然變得格外——見鬼,溫柔!
「就那樣吧。」她興致缺缺,他從背後摟住她,和她一起站在落地鏡前。
一開始,伏地魔並沒有意識到她脖頸上星星點點的紅色印記究竟是什麼,但當他低下頭,若有似無地在她面頰和頸邊落下不輕不重的吻後,他才猛地反應過來。
如果他能醒過來就好了——他由衷地祈禱,他願意用世界上所有珍寶換自己趕緊醒過來。
「打住。」波琳伸出手指,在他的唇邊輕輕點了一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昨晚已經夠瘋的了,今天我答應了特裡托格妮婭去對角巷,不來。」
伏地魔恨自己不是塊木頭!
「我知道。」他感受到自己依依不舍地在她的頸邊留戀,最終不情不願地抬起頭,「早餐已經做好了。」
「我簡直不能更感激。」她輕聲說,摟著他的脖子,在他的唇角輕輕吻了一下——伏地魔幾乎想跳起來,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伸出手,用力摟住她,和她交換了一個纏綿而曖昧的吻。
他們擁吻了很久,直到波琳輕輕踢了他的小腿一下,他依依不舍地松開她。
「我要去換衣服了。」她發號施令。
他輕笑了一下,以一種完全出乎伏地魔意料的順從,吻了她的額頭一下,去干別的事了。
上午的時光以一種讓人驚訝的速度流逝,直到波琳吃完早餐,換上剪裁精致的貼身長裙,他們才稍稍收拾了東西,准備出發。
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在靜謐的別墅、草坪和不遠處靜靜流淌的溪流,把一切都暈染得如同神話中的仙境。特裡托格妮婭的大呼小叫、波琳的輕笑,孩童的玩鬧、情人的絮語,一切都像是從童話書裡拓印下來的夢。
他感受到自己輕輕摟住波琳,垂下頭,輕輕向她的額頭吻去……
「從我的腦海裡滾出去。」他聽見一個冷冷的聲音,緊接著一陣撕裂般的劇烈疼痛,眼前的一切忽然都地動山搖般地破碎了。
一切忽然全都消失了。
黑魔王從夢中醒來。
沒有金燦燦的別墅、草坪和溪流,也沒有孩童笑鬧和情人絮語,眼前只有冰冷黑暗的阿爾巴尼亞森林,唯一能應和他的只有沙沙響動的樹葉,他也不是誰的丈夫,又或者誰的父親,他只是一個懷著恐懼和仇恨等待機會,卻在時間裡被慢慢遺忘的幽魂。
一場夢,他想,可笑的夢,不值一提。
冰冷寂靜的森林裡,寒冷的風吹過,唯有樹葉沙沙作響,像是誰無言的譏笑。
作者有話要說:
1950番外沒靈感,寫不出來了。
接下來還有一章,是【涅朵奇卡】的長評加更:
背景1946,T.R畢業後第2年
假如鄧布利多沒有勸說迪佩特拒絕裡德爾的教職申請,假如裡德爾成為了黑魔法防御術教授。
波琳是比T.R小2歲的學妹,七年級高材生
關鍵詞:心懷鬼胎教授x只饞身子學生,課後kiss
寫完就全文完結啦~
第59章 波琳&湯姆
-After Class-
「盡管我知道你們的課業並不輕松,但能在七年級進入我的課堂的每一位,我認為將你們稱為『有天賦的年輕巫師』都是有理由的。我想,像我們這類人,用普通人的標准來衡量顯然有失偏頗。因此,下周一前,我希望能看見你們的論文。」年輕英俊的黑魔法防御術教授干脆地合上講台上的課本——雖然在這節課上他們甚至完全沒有用到它,「現在,下課。」
七年級學生們三三兩兩地從座位上站起來,一些露出苦澀的表情,還有一些則滿臉激動和狂熱,用興奮崇敬的眼神看著他們的教授。
湯姆-馬沃羅-裡德爾,霍格沃茨優秀畢業生,前任霍格沃茨男學生會主席,在畢業的兩年後,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他想要的黑魔法防御術教職,以20歲的年紀刷新了霍格沃茨史上最年輕教授的記錄。
起初,有些桀驁不馴的學生們對他並不那麼服氣,他們固然見識過他曾經的意氣風發,但校內風雲人物和教授之間的威望差距顯然有霄壤之別,他們試探他、挑釁他,想看看他到底有幾分本事,結局當然不出意外地以被馴服告終。不出兩個月,他們都深深信服了這位比他們根本大不了兩歲的教授。
這當然不出裡德爾的預料,事實上,他從來沒有把那些魯莽地挑釁教授的學生當成是一個挑戰。
真正的挑戰永遠隱而不宣。
「斯維特小姐。」他忽然叫住了走在人群最後面,被幾個拉文克勞圍住的女生。她應聲回過頭,「關於你的論文選題,我有些問題想和你討論,請你留一下可以嗎?」
他朝她露出一個彬彬有禮的笑容。
女生被女伴輕輕推了一下,「當然可以,教授。」她說,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快速地審視了他一眼,「我的榮幸。」
學生們逐漸消失在教室外的走廊,嬉鬧和小聲的交談聲也漸漸從他們的耳邊消失了。
「教授,我的論文選題有什麼問題嗎?」波琳-斯維特走到講台前,大大方方地看著他,裡德爾不喜歡她這種直白而冷靜的目光,他更喜歡別人用崇拜興奮又或者畏懼躲閃的目光看他。
「事實上,你的選題沒什麼問題。」他說,繞過講台,走到她對面,朝她微微一笑,「但我認為,相對於你的能力來說,波琳——如果我可以這麼稱呼你的話,它顯然有些……過於簡單了。」
波琳挑了挑眉,用感興趣的目光望著他。
即使裡德爾不喜歡她那種肆無忌憚的眼神,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個五官精致、無可挑剔的美人,而她身上那種無所畏懼的自信更讓她看起來魅力驚人,惹人注意。
他得承認,在她的同齡人之中,她完全是鶴立雞群,即使混在人群中,任何人也都能一眼看見她的身影,因為她確實格外出眾。每當她放下課本,坐在教室的第一排看向他的時候,他必須花費更多的精力,才能控制自己不分給她更多的注意,以免被她又或者她的同齡人們發現這一點。
「是嗎?」她說,一點也不客氣,好奇地打量著他,「鄧布利多教授認為這是一個不錯的課題,看起來您有不同的意見?」
哈,鄧布利多認為。
裡德爾在心裡露出輕蔑的笑容,他精神一振,這也正是他更密切地關注波琳-斯維特的原因之一,這個正在霍格沃茨風光無限的拉文克勞女生,看起來深得鄧布利多的賞識,是鄧布利多非常看好的年輕天才。而裡德爾想做的就是讓她成為他的追隨者。
如果鄧布利多深深賞識的天才被黑魔法所深深吸引,成為了他的信徒……
他非常期待鄧布利多的表情。
「我想鄧布利多教授在這一點上未免有些過於保守了。」他說,用一種耐人尋味的語氣,玩味地說,「波琳,不要告訴我你願意在追求知識的道路上擁有『保守』這樣的特質吧?」
他早就知道波琳-斯維特是個什麼樣的人了,她熱愛追求知識,甚至有些瘋狂,甚至不需要他過多費心引誘,只要給她打開一扇門,她自己就會拼命擠進去了。
「也許我能聽聽您的建議?」她確實露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裡德爾微微笑了一下。
「當然,」他說,「我單獨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
他掏出魔杖,懶洋洋地揮了一下,教室的大門緩緩合攏,門上的鎖自動落下,發出「啪嗒」的聲響,裡德爾看向波琳,後者挑眉看著他。
「別誤會,」他微微一笑,從容地說,「我想接下來我們的話題並不適合那些普通的學生聽見,因為他們往往很難理解學術的神聖,而只會斷章取義地決定善惡。」
波琳若有所思地打量著他。
「在研究黑魔法防御術之前,我想我們首先應該明確一個問題,」裡德爾慢條斯理地說,「先有黑魔法,然後才有黑魔法防御術。我想你可能也思考過一件事,當我們已經有了魔咒課的情況下,為什麼需要單獨開設一門課程來應對黑魔法?」
「我猜你是想說,這說明了黑魔法的優越性和獨一無二?」波琳挑眉。
裡德爾微露笑容。
「很好,波琳,我喜歡聰明人。」他說,語氣漸漸轉冷,「無論庸人們如何絞盡腦汁地污名化黑魔法,這都無法掩蓋它神秘而強大的本質。他們畏懼它的強大,所以才用各種借口禁止它。當然,我對此也不那麼反對,畢竟,庸人確實會被黑魔法的力量所毀滅,真正能夠獲得它的奧妙的唯有那些注定不凡的天才。」
他說著揮動魔杖,冷冷地開口,「鑽心剜骨。」
被他所指的方向,一只結網垂落的蜘蛛劇烈地抖動了起來,帶著它的網,在空中劇烈地搖擺了起來。
波琳感興趣地看了看那只蜘蛛,並沒有露出任何被驚到的表情,只是靜靜地觀察了一會兒,像是一個新鮮的課題。過了一會兒,她看向裡德爾,「看起來,你認為你就是你所說的這種……注定不凡的天才了?」
刺眼的綠光一閃而過,劇烈顫抖的蜘蛛猛地栽下了蛛網,摔在地上,一動不動。
「別誤會,波琳,」裡德爾收起魔杖,若無其事地看向她,圓滑地說,「我可不是在自賣自誇,事實上,我之所以對你說出這些話,正是因為我認為我們都是這樣的人。」
波琳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會兒,裡德爾在她的目光下感到輕微的惱怒,他不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
「能不能和我說說,教授。」她一步一步,緩緩地朝他走近,硬底的中跟皮鞋在地板上發出咚咚的碰撞聲,每一聲都格外清晰,裡德爾不習慣別人和他的距離這麼近,但現在無論是警告她站在原地,還是找借口避開都太過突兀。
他筆直地站在原地,快速地審視著她,直到她在他一步遠的地方站定,輕聲說,「兩個月以前,你就很想和我說這些話了,實不相瞞,我一直在等著呢,為什麼直到今天才說?」
裡德爾的表情猛地僵硬了,他克制不住地流露出了冰冷的怒意,下意識地去握他衣袋裡的魔杖。
「你比我大兩屆,但你對我幾乎沒什麼印像,是不是?要不是我看起來得了鄧布利多教授的賞識,你根本不會注意我。」但波琳很快又笑了起來,她輕聲細語,「真讓我遺憾,教授,這對我的自負是個相當大的打擊。」
裡德爾冷冷地看著她,有些拿不准地審視著她。
「我當然記得你。」他飛快地說,觀察著她的反應,「波琳,你是拉文克勞的女生級長,我們曾經在級長車廂見過幾次。我注意到你現在已經成為了女生學生會主席——你非常優秀,這毋庸置疑。」
波琳懶洋洋地笑了一下,她看起來甚至有些高傲的不屑,這讓裡德爾感到些微的惱怒,他攥緊了魔杖。
但波琳很快說道,「看來你真的注意不到,教授,你大概不知道,我上課從來不會坐在第一排,也很少和教授互動,我不是那種在課堂上非常積極的學生。」
這和裡德爾在黑魔法防御術課堂上觀察到的波琳-斯維特簡直像是兩個人。
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所以?」他謹慎地打量著波琳的神色。
「我對你有意思,教授。」波琳肆無忌憚地說,她用一種坦蕩到過分的態度看著他,「所以如果下次你打算找我單獨聊天,請不要再和我長篇大論地討論黑魔法了,我恐怕這種時候我沒法集中精神思考這種事——哪怕下次你是把魔杖對准我也一樣。」
裡德爾一開始沒有聽明白她的話,但等到他聽懂她的意思後,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鐵青,他幾乎要掏出魔杖對准她,以回應她這種輕慢的羞辱,但他很快克制住了這種衝動,他提醒自己這還是他第一年擔任教授,對學生直接使用黑魔法這種事未免太突破其他人的底線,他顯然無法接受被霍格沃茨解聘的羞辱。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可怖。
「看起來,你並不打算再和我談下去了?」他冷冷地說。
「怎麼會呢?」波琳輕聲說,「教授,如果說整個霍格沃茨有誰是我最想單獨聊天的,那當然只有你了。」她用那種輕如細小羽毛的目光掃過他的面頰,「當然……只有你。」
裡德爾臉色鐵青地看著她,他實在很好奇自己究竟為什麼沒有掏出魔杖給她一個惡咒——他真該這麼做的。
但他只是冷冷地瞪著她,一言不發。
「這麼冷酷地看著我,教授,真讓我感到惶恐。」她輕聲說,用那種讓人捉摸不定的眼神看著他,如果非得裡德爾說,他甚至從她的語氣說聽出了一點委屈,「這難道是什麼不能說的事嗎?」
「你每次都坐在我能一眼看見的地方。」裡德爾難以忍受地開口,盡管他只是在陳述事實,「你每次都參與討論,實際說話的次數並不多,但總是能切中主題。你對我提出的每個課題都做出了積極彙報——我以為這只是因為你的拉文克勞天性。」
波琳歪了歪頭,沒有說話。
「真是讓人敬佩的學習熱情啊。」裡德爾譏笑。
波琳輕輕笑了一下。
裡德爾冷冷地看著她,冷酷地說,「所以,告訴我,你究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他頓了一下,「既然你如此,煞費苦心。」
波琳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我注意到,」她輕聲說,「你一直在隱晦地觀察我——你當然試圖掩飾這一點,但並不太成功,至少在我看來沒那麼成功。」
裡德爾感到一股難以掩飾的煩躁和惱怒,他竭力克制自己去摸魔杖的衝動。
「是嗎?」他冷冷地說,「真讓人佩服你的觀察力,我想你一定非常得意吧?能得到擊敗格林德沃的傳奇巫師鄧布利多的賞識……我猜這讓你過度地產生了一些不該有的自命不凡。」
波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好吧,我不否認,我有時確實會默默地觀察你,實話告訴你吧,你並不比我所想像的要出眾到哪裡去,也並不是什麼前所未有的絕世天才,你所能做到並沾沾自喜的一切,我在你這個年紀都能做到。雖然——」他說著,話鋒莫名拐向了一下,「你確實稱得上天賦出眾,魅力驚人。」
他說完,忽然惱怒地看向她,他不知道後面半句究竟是怎麼會突然從他的嘴裡跑出來的。
「真讓人驚訝,教授。」波琳說,「這樣的贊美能從你的嘴裡聽到,我真是倍感榮幸,因為我注意到——你從來不會真心實意地誇任何一個人,特別是當你……惱怒的時候。」
裡德爾的臉色扭曲了一下,他緊緊地盯著她,譏笑,「看來我也應該為此感到榮幸?鑒於你如此煞費苦心地觀察我的每一個細小舉動,我猜你從來沒有對誰這麼注意過吧?」
「你還是第一個,教授。」波琳輕聲說,「但我想我對於你來說也是一個相當新奇的體驗。」
裡德爾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好吧,或許被你說中了吧,」他冷冷地說,「我確實對你有些非同尋常的關注,或許是你身上有些什麼吸引著我,但這又能說明什麼呢?」他譏笑,「波琳,你又想向我說明什麼呢?」
波琳凝視著他,她用一種相當微妙的眼神在他的眉眼間流連,試探性地朝他伸出手——裡德爾僵硬了一下,他試圖把她推開,但他很快就克制住了自己,冷冷地看著她。
波琳捧住了他的面頰。
她輕輕笑了一下,上前走近了一步,幾乎貼著他站著,曖昧的呼吸輕軟地吹在他的頸邊,他能聞到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氣,裡德爾的胸膛劇烈地起伏了一下。
「你從一開始就想得到我,教授。」她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狡猾地湊在他的耳邊輕聲說,輕軟的唇瓣擦過他的耳垂,「但你卻在假裝正經,拼命地給自己找理由——不得不說,這種行為相當成功,你差點就把我給騙過去了。」
「但你瞧,」她說著,大膽地摟住他的脖子,裡德爾全身僵硬了,但他沒有動,更沒有把她推開,他冷冷地盯著她,似乎在試圖靠目光將她逼退,但完全沒有成功。波琳輕笑了一下,在他的頸邊輕輕吹了一口氣,裡德爾的喉結猛地滾動著,他用力攥住了她的肩膀,惡狠狠地看著她。波琳笑得更輕快了,「你看,」她說,「你騙不了你自己。」
裡德爾的胸膛劇烈起伏著。
「你有想過現在的情形嗎?」波琳緊緊地貼著他,若有似無地吻著他的臉頰、脖頸、鎖骨,「我猜你是個野心家,雄心壯志、野心勃勃,滿腦子都想著顛覆世界。像你這樣的人成為教授,一定不是為了教書育人,而是滿足你自己的野心。但你有想過這個嗎?」她輕聲細語,就像引誘夏娃摘食蘋果的毒蛇,「就在你鐘愛的黑魔法防御術教室裡,和你的學生抱在一起……」
裡德爾更用力地攥緊了她,他緊緊地盯著她,呼吸漸漸變得粗重。
「但這也沒什麼不好的,是不是?」波琳輕輕笑了一下,「人生總得有點調劑,這只是你雄心壯志實現過程中一點微不足道的點綴,沒有必要拒絕,也無需克制……就只是,消遣。」
她輕輕吻上了他的嘴唇。
一個輕柔而挑.逗的吻。
她的唇瓣溫熱而柔軟,輕輕吻吮他,敏.感的嘴唇傳來幾乎讓人難以忍受的癢意,從唇瓣到心口,就好像有什麼鑽進他胸口,不厭其煩地撓著,偏偏她還時斷時續地吻他,淺嘗輒止,隔靴搔癢,不僅不能緩解這種癢意,反倒讓他幾乎發瘋。
裡德爾猛地攬住她的腰肢,手托在她的頸後,按著她的脖頸,用力地吻著她的唇瓣,不斷加深、加深,他們的唇舌緊緊地貼合、糾纏,幾乎不分彼此。
「咚咚咚——」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悶悶的敲門聲。
戛然而止的吻。
他們仍然靠在一起,劇烈地喘息著,誰都沒有說話。
波琳把大半的力道都掛在他的身上,裡德爾緊緊地摟著她。
他們互相凝視著,但什麼都沒有說。
門外的人似乎放棄了,離開,一切又恢復了安靜。
「何必這麼慌張?」裡德爾冷冷地譏笑了,他緊緊地盯著她,「你表現得那麼大膽主動,剛才卻表現得像是生怕被別人發現。」他冷笑了一下,若有似無地吻著她的面頰,「波琳,你就這麼害怕別人看見你在和我接吻嗎?」
他吻住了她的唇瓣。
她身上似乎有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情不自禁地拼命探究、探究,他幾乎像是一頭栽進了酒桶裡的酒鬼,酩酊大醉,神魂顛倒,滿腦子都是貪婪無度的索取。而她也確實,熱情得過頭了,予取予求,拼命迎合著,助長了他的貪婪和失控。
一整個下午,他們幾乎難舍難分,這還得感謝他的課表,沒有把更多的課安排在這個下午,盡管這正是他原本挑選這一天的本意——以另一種方式派上了用場。
直到黃昏終至,他們才慢慢停下。
波琳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裡德爾沒有動,他仍然緊緊地摟著她的腰。
「晚餐時間了。」波琳輕聲說,她的聲音比之前沙啞了很多,但語調已經慢慢恢復了平靜,她再次推了推裡德爾,「今天就到這裡吧。」
裡德爾緩緩松開了她。
但他仍然緊緊地盯著她。
「關於你對我的論文選題的建議,我回去以後會考慮的。」波琳拿起書本,不緊不慢地走向了教室門,在門口停下,微微偏過頭,「那麼,感謝你的款待,提前祝你好夢,教授。」
裡德爾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她。
在她回過頭之前,他忽然開口,「每周三、周五的下午我都沒課,你知道我的辦公室在哪。」
波琳頓了一下。
「這個嘛,」她彎了彎眼睛,「看我心情。」
「再見,教授。」
她禮貌地點點頭,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全文完結啦!!
首先來求一波作收:
【收藏我的專欄】
【收藏我的專欄】
【收藏我的專欄】
球球了嗚嗚!!
-以下是一些不重要的碎碎念-
在開這本之前我從來沒想過我會寫免費同人,但這段時間沉迷HP,幾乎把晉江所有HPbg同人全都掃了一遍,其他男主比如SS/DM/SB/RB/FW我都看了個爽,唯獨LV,明明糧很多,卻沒有一本踩中我的點(提到這個就掉眼淚了嗚嗚)所以我只能自己上了!
這個過程還挺心酸的,畢竟我之前是一個根本沒寫過同人的劇情流大女主狂熱愛好者,男主經常被排雷「要他何用」,來寫HP後我竟然多次喜提lock成就。
不過也正是寫了這本之後我才發現我在感情流上好像意外的有點不為人知的天賦,也忽然覺醒了我擅長的女主類型,所以也不是毫無收獲,起碼以後回原創知道自己該寫什麼了。
我=【肉食系+又蠱又釣又颯+美蘇強大女主】狂熱愛好者
關於TR,我沒想過讓女主救贖他,我也不覺得他需要救贖,更不覺得他慘。
這文從頭到尾都不是奔著救贖他去的,這也就是波琳從來沒有在TR進入霍格沃茨之前遇見他的原因。
我不希望改變他,也不需要女主負責救贖他,只是想寫個談戀愛的故事。
所以說實話,寫這本之前我還挺擔心被罵的,畢竟女主不是掏心掏肺真愛TR,但沒想到大家竟然還挺捧場,越迫害越喜歡(?)看來大家都是蘇爽大女主愛好者沒錯了(沉默
接下來會把隔壁坑填了,然後開新恰飯
不出意外的話會開《殺過的白月光來找我了》,這本應該也是性張力比較強的(自賣自誇),大女主,感興趣可以收一下,不感興趣就當我沒說(合十)
HP暫時不開了,我原創的基友一個個都飛了,再不努力我就配不上她們了,所以接下來努力寫V文,等我作收3k+了我一定回來再寫一本!!
所以現在收藏一下我的專欄,說不定明年就看見新文了呢(眼神暗示)
收藏我!!(嗚嗚)
凜鳳凰 2022-9-28 15:47
番外真的很精彩
之前完全不能想像伏地魔成家或愛上任何人
但是很喜歡這篇的女主
強大又聰明
人真的都是慕強的
湯姆和波琳真的是強強聯手
蘇玥楓 2023-10-19 01:27
超好看
番外也看得很滿足
就如同作者所說的
喜歡看又颯又聰明的女主
姨母笑一直收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