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1-12-31 12:58
《(文野)如何讓首領宰戀愛[IF線]》作者:白橋行舟【完結+番外】
文案:
如何讓沉迷工作的首領宰戀愛?
某組織的首席叛逃殺手表示:太難了
幫他完成計劃,默默地陪在他身邊,最後還把他日思夜想的人送到他眼前
終於把他留在這個腐朽的世界上
就是這樣的陪伴,歷經生死,終於走到他的心裡
如果你身處黑暗,
沒關系,我提燈去找
你說路很坎坷
沒關系,我慢慢走就好
*
太宰治一開始不相信,怎麼會有人願意為了他留在這個腐朽的世界上呢
她只不過是計劃裡不可缺失的棋子,卻成為他計劃的潛在動力
直到有一天,太宰治聽到大姐那聲嘆息才明白,原來星野清伊對他的那種感情稱之為:愛
當他們第一次毫不掩飾地直視彼此的眼睛時,太宰治才看到那雙眼睛下如此隱忍卻熱切的感情
痛苦而絕望
*
也許真的應該有個人大聲告訴太宰,我願意陪在你身邊,願意擁抱你
但是星野不會,她只會安靜地去做,等到太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早都習慣她在身邊的日子
如同空氣一樣,嵌入生命之中
安靜又不容拒絕
*
溫柔人精小姐姐×美強慘首領宰
我流ooc。
女主人設復雜,拒絕標簽化
保持雙方人設,感情進展很慢
不打宰,不綠宰
不v,放心追,絕不棄坑。
*
【迫於現實,佛系更新】
【邏輯強迫症,如有問題,評論區探討】
【為愛發電,真·全靠評論養活】
拜托了看看孩子的文吧,能看到十章以後再棄啊(哭泣)
內容標簽: 強強 情有獨鐘 天作之合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星野清伊,太宰治 ▏ 配角:文豪野犬全員 ▏ 其它:文豪野犬if線,太宰治bg,二次元,文豪野犬
一句話簡介:是太宰先生的HE~
立意:我終於相信有人正慢慢地艱難地愛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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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21-12-31 12:59
第1章 第 1 章
橫濱並不是一個多麼安定的城市,對於普通人來說,這裡實在過於危險,然而這裡卻為全國人口的第二大都市,多虧了這裡的經濟發展以及歷代異能者的守護。
大大小小的黑手黨組織控制了這個地區的經濟命脈,警察有時形同虛設。盡管如此,各個黑手黨組織都盡量避免與警察發生衝突,甚至與警察搞好關系,吸納警察成為他們的成員,以此形成利益網。軍方對此事屢禁不止,在利益面前,人人都有可能背叛自己的立場。何況他們都只是無關痛癢的人,離開也好,留下也好,都會不斷有人代替。
在這樣的橫濱,無論是什麼人失蹤,什麼人出現,只要沒有觸及各方的利益,通常不會引起任何轟動。
然而不久前,在靠近海岸的商業街和抗爭地帶的街角,一家鮮花店悄悄地開張了。說是鮮花,這家店的主人同樣出售以花為原料的酒、點心和茶葉。年紀輕輕的店主和精致的食物,把這些都組合在一起,盡管店鋪地處偏僻,卻仍舊吸引了不少人到訪,無論白天還是黑夜。
這家店的主人,就是龍頭戰爭之前來到這裡的星野清伊。
無論是誰,什麼時候到訪,總能看到店主投過來溫和的微笑,如春日裡的清風拂面,所有煩惱一掃而空。
「要租下這家店嗎?因為偏僻,這條街幾乎沒有人會來的。」坐在桌子對面的,是一個穿著黑色西裝,控制著著片地區經濟的人。他所代表的,是鼎立於橫濱四大組織之一的港口黑手黨。
「啊,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只有這麼一點錢。」星野笑著簽下合同。眼神純淨無暇,仿佛只是一個單純的花店主人。
兩個月以後,這裡就改成了大型落地窗,窗外擺滿鮮花。夜間看過去,從窗戶中透出的光,溫暖的讓人不想離開,像極了童話城堡。店鋪後面是一個小花園,周圍的店鋪幾乎沒有人,這裡就像是被人遺忘了的夢中童話。
然後,戰爭開始了。
一場以財富為彩頭,無數組織參與其中的戰爭,就此開始。
為了得到這個彩頭,有的組織全軍覆沒,有的組織奄奄一息。耳邊永遠是槍聲多於人語,月亮被血染成紅色,下水道的老鼠,移動迅速,無論到那裡都留下血色腳印。到處都是彈殼,空氣中充滿了腐爛的味道。
雨夜的路上幾乎沒有人,雨水從天而降,落在地上。聲音密集得有如彈殼掉在地上,衝刷著凝固在地上的血水,流入下水道。她撐著黑色的傘,緩緩走過著街道,雨水落在傘面上濺開,沾濕了遮蔽下的衣角。
撐著傘的少女,剛剛從異能特務科出來,如同幽靈一般穿梭在著毫無人氣的街道上,迎面是兩個撐著傘的少年,都穿著黑色的大衣,少女撐傘從他們身側走過,各自隱藏了相貌,看不到彼此。有個少年叫住她,警告她不要繼續往前走,少女停下腳步,嗯了一聲,未等對方回答,她轉身走進巷子。
不同的組織似乎都有自己專屬的衣著打扮。而星野只穿著常服,這樣的她看起來只是尋常人家跑出來玩的女學生。怪不得那個人提醒她,可是,星野卻能聽出來,他們年紀彼此相仿。明明年紀相仿,卻提醒她不要做同樣的事,星野的嘴角勾出一抹哂笑。
就在剛剛,她去異能特務科提交一份文件。從星野來到橫濱後,她多次向異能特務科提交這樣的文件。
這份文件中所有的容,說出來讓各大組織爭先恐後地爭奪也不為過。是看似能夠在這場戰爭中取得勝利的計劃書,從各大組織的信息,到如何布局對部分組織斬草除根,一些看似不值得動手的組織,在這種策劃下堆積起一筆可觀的財富。就算不能拿到彩頭,用最少的代價取得幾倍的利益,任誰覺得這值得動手。
在龍頭戰爭結束前夜,天上出現血色月亮。屋子外並不安靜,哪怕留在屋內,也並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臨近的店鋪都數日不曾開張了,唯有星野,對此視作平常,即使在夜裡,店鋪還開著燈,黑暗裡一眼看得見。
店鋪的風鈴搖晃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人闖進店鋪裡。面色蒼白,身形虛弱。星野嗅到他身上濃郁的血腥味,以及死亡的氣息。
「吃這個,薄荷味的。」
她拿出一瓶水晶藍的糖果立在櫃台上,折射出美麗的光芒。如站在櫃台之後的她,燈光下黯然卻又引人注目。
黑色西裝的人正視這個少女,「啊,謝謝。」
他的確想要薄荷味的。
星野收下錢,目送黑色西裝的人離開。淡漠的臉上看不見情緒,救一個人與殺一個人沒有任何區別。
「既然僥幸活著,那就好好地活下去吧。」
龍頭戰爭結束後,眾人漸漸摸索出來,橫濱有一個治愈系異能者。那家店鋪的食物,可以把受的傷眨眼之間恢復一半。只在這裡購買必須的食物,不在附近開火,成了特殊顧客的共識。沒有人想打破這個規矩。
只是,總有人不按規矩辦事。
在一個月前,星野收到一筆訂單,外加一顆子彈。
星野把信封放到原處,「真是太失禮了,竟然威脅女性,說什麼不准備就會取走性命,一點誠意都沒有。何況,不知道什麼叫合作麼。」
即使是這麼想,但是猜到明天會發生什麼,星野穿好淺紫色風衣,提著傘把門鎖好。
「畢竟要是被人帶走了,可沒有人去救自己。至於店鋪,我記得是交了租金後,如果被破壞是會有人賠償的。」
星野思索著,不接受大量訂單,本身就是表明中立立場。
撐開傘,星野轉身向雨裡走去。淺紫色風衣,一朵盛開在雨霧裡的紫羅蘭,終究會凋零。
「呀,是店主小姐。」迎面走來一個抱著零食袋子的人,「店主小姐在避難呢。」
「是啊,亂步先生有什麼好的去處嗎?」星野抬起來傘,笑著看向亂步。
「沒有。自己的麻煩自己解決。」青年顧自離開了,蒼綠色的眼睛微微透出光來,「反正難不倒店主小姐,不是嗎?」
雨越下越大,衣擺被雨水浸濕,顏色變得幽深。
星野停在一家旅館前,走進大堂,關上門的那一剎那,一支槍抵在星野的腰間。
中計了。星野輕輕笑出來。
雖然雨天空氣潮濕不利於氣體擴散,但是大堂裡不僅空間相對密閉,空氣也相對干燥,正是她習慣的作戰場景。
指尖摩擦,星野把手裡的藥片揉碎,空氣裡散出無色無味的氣體。
「請小姐和我們走一趟,解釋不合作的理由。」星野沉默著,並不答話。只要再過幾秒鐘,所有人都會倒下,連同跟後面的那一撥人一起。
「嘭——」距離星野最近的人筆直地倒在地上,屋子裡響起槍上膛的聲音。星野轉過身面對他們。
大堂的玻璃突然碎了。所有人抬頭望過去,一個披著黑色風衣的橘發少年,迅速處理了周圍的人。
星野愣了愣,只覺得眼前這個人,才是個大麻煩。很明顯,單憑武力,自己收拾不了他。
只是幾秒鐘的功夫,除了星野和那個黑衣少年,大堂裡再沒有站著的人。
「首領想見你,麻煩小姐和我走一趟。」
又是走一趟。
星野露出不悅的表情,緊緊地盯著那雙藍寶石一樣的眼睛。雖然很好看,但是……如果沒有猜錯,這種打扮的人,是港口黑手黨的高層。兩年前她剛剛來到這裡後,就聽說首領易位的事,誰知過了不久,前些日子,她又聽說港口黑手黨的首領易位。對比之下,她覺得自己之前的Boss生活過得實在容易,完全不用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龍頭戰爭之後的黑手黨,憑借一組名為「雙黑」的搭檔,贏得了這場戰爭的彩頭。這應該就是其中的重力使。那麼,其中另一位,如果是高層,就是首領一職。戰爭期間的她和另一個人無意間交過手,就是通過她送給政府的文件,兩個人無形的碰撞,星野在暗處得知自己的對手。
她需要這樣一個合作伙伴。
非常聰明,而且可靠。
星野突然笑起來,唇角出現弧度,抬起手開始計時,「三,二,一。」
還未弄清楚情況,大腦就一片空白,中也突然失去意識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星野垂下眼眸,突然衝到已經散開迷霧的房間裡來,還將那些人都打倒,難怪藥效發作這麼快。
雨勢轉小了,星野撐開傘走進雨裡,看著聚集在一旁的人,總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在街道上等著的黑手黨一眾人覺得奇怪,為什麼那位小姐一個人出來了?干部放棄了任務?難道干部失手了?
眾人面面相覷,不置一言。
不久,橫濱出現了謠言:
某花店的店主,是能擊敗黑手黨最強干部的人。
嗯?其實……只是碰巧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修完了。
第2章 第 2 章
最高層的氣氛幾乎要把人壓到窒息,一呼一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中也摘下帽子,一聲不吭。這次確實是他的失誤導致任務沒能完成。
「算了。還是和以前一樣,以為干一架就可以把人帶回來麼。」太宰眯起眼睛,雙手交叉,「好好想想究竟該怎樣把人帶來。」
身為首領,就必須做符合首領身份的事情。為組織招攬人才,鍛煉下屬下屬都是日常的工作。
特別是,培養下一任首領,以及為港口Mafia吸收新鮮血液。
對方不是治愈系的異能,中也因為情報錯誤放松了警惕才會被人放倒。
嘖,那可就有意思了。不如親自去看看,雖然這和他的預想不太一樣。
現在,已經到計劃正式開始的時候了。
很快,Mimic就會出現。
然後,異能特務科就會拿出異能開業許可證來換取這場戰爭的勝利。
***
風鈴響了。
星野抬起頭來。把餅干放在托盤裡准備放到烤箱裡。她停住了。
一個少年,年紀同她相仿。頭部被繃帶環繞,右眼也纏起來,連同脖頸,手腕,全都是繃帶。一身黑色風衣,戴著血紅色圍巾站在那裡。即使他的氣質掩飾得絕佳,星野還是看出來,那個人,如同將要枯死的樹。周身死氣沉沉,任誰看了,都不自覺想要逃離。
黑色的風衣在關上門的那一刻飄起一角,星野看清了這個人的容貌。鳶色瞳孔,凌亂的黑發,清秀得過分的面容,少數暴露在空氣中的皮膚白得不像話。
站在離門口不遠的地方,那個人開始自我介紹,他的聲音有些低沉,像是從虛無的世界裡飄出來的聲音。
來買東西的人不會自我介紹。
他是被人世拋棄的,亦是拋棄了人世。
於是她同樣回復了那個人,隨即扯出一抹抱歉的笑意,「太宰先生,請等一下,我要把這份預定的餅干做出來。」
話落音,星野走進裡面,調整好烤箱,取了茶點。
准備好茶點端到前面的桌子上,順帶沏了一壺茉莉花茶帶過去。
棕色的長發束在耳後,淺紫色荷葉邊襯衫和西裝褲,像是從畫裡出現的人,過於完美。
「久等了。」星野彎下腰把茶點放在靠近玻璃窗的圓桌上,「請坐。」
「謝謝。」太宰看著星野,「我聽說,星野小姐拒絕了一筆訂單而導致性命之憂。」
「嗯?」星野倒了一杯茶,茉莉花香飄到空氣裡,像是和外面甜品的香氣形成一道隔膜。雖然互相滲透,不免有濃郁和飄渺之分。
「我只是覺得,這是一個愛好而已。況且,很快我就會離開這裡。」
***
兩年前星野還在Gental的時候,她是作為組織的談判官出現在談判場上的人。
在一次和鐘塔騎士的領導者阿加莎·克裡斯蒂的談話結束時,克裡斯蒂對她說:「鐘塔騎士的情報組捕捉到了Mimic的消息,橫濱的港口黑手黨似乎有意和他們聯系。」
「夫人的意思是,他們有可能去橫濱?」星野清伊向後倚在沙發背上,歪著頭,嘴角帶笑。眼神緊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士。
「不,情報組只是這麼告訴我而已。」克裡斯蒂面色帶笑,看著星野清伊。
星野笑笑,收起合同,「這次的談判Gental占了大部分好處,下一次,夫人可以多拿一些。」
幾天後,克裡斯蒂聽說了星野清伊叛逃Gental 的消息。
她放下手裡的紅茶杯,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侍者,「和軍方參謀部的合作怎麼樣了?這次幫他們解決了Mimic,多少要有些報酬給我們吶。」
「您放心。」
侍者微微彎下腰,恭敬至極。
克裡斯蒂卻嘆了一口氣。
如果當年是她先發現的星野清伊,現在的鐘塔騎士也許是歐洲第一的異能組織,不用她這樣費盡心思和Gental一爭高下。
數年前,Mimic血洗了作為秘密據點的民村,而失去了家人的星野清伊僥幸逃脫,被孤兒院收養。
即使作為未覺醒的異能者,星野清伊還是被異能組織發現了——Gental。
被帶回組織的星野,接受了最優良的教育,激發出看似無用卻狠毒的異能,同時,也把對Mimic的仇恨壓在心底。
到歐洲異能戰爭將要結束的時候,星野已經為那支部隊規劃好了結局:在參謀總部的陰謀下變成叛徒,頂著冒牌士兵的污蔑逃亡,流落異國他鄉。
沒有什麼比最信任的上司背叛自己,和被祖國和人民唾棄對士兵的傷害更大了。
忍受多年心理的折磨,生不如死。在終於要崩潰的時候,由她親手把他們送下地獄。
就算是這種結果,也難以磨滅星野對他們的怨恨。
阿加莎·克裡斯蒂冷笑一聲,放下茶杯。
瞧吧,這就是做事不徹底的下場。
***
「茶水很好喝。星野小姐離開的話,我就喝不到這麼好喝的花茶了。我還想試一試那裡的花酒。」太宰啜一口茶,放下茶杯,看著星野的眼睛。
真是一雙清澈的眼睛,清澈到看得見他的倒影。
太宰想,這個女孩子,要麼完全沒有想法,要麼完全看不透。
「我覺得,還是下次吧。」星野拒絕太宰的提議,「要是不喜歡茉莉花的味道,我去給先生沏一壺紅茶,怎麼樣?」
那種表情,堅定了太宰一開始的判斷。
隨意又禮貌的語氣,挑不出錯的慵懶和優雅,只有從出生就開始貴族的教育才會養出這樣的氣質。
太宰幾乎立刻確定對方的身份。
從家族裡出逃的任性大小姐,帶著一些路費跑到這個地方,想體會平凡人的生活,完全不知道在現實中怎樣自保。
一昧得由著自己的性子行事,做著越界的事情。
真任性啊。遲早有一天會被懲罰的。
風雨可從來不會因為花朵美麗而心慈手軟。
「不,不,這太麻煩了。」太宰又端起茶杯,「況且我現在的確不適合飲酒。」倘若太宰沒有拒絕,星野到可以趁機起身,只是簡單的幾次對視,星野就察覺出來對方的試探。
很危險的一個人。
但現在,她已經收到了Mimic來到橫濱的消息,這個人大概就是她所要合作的對像。
屋裡的烤箱叮咚一聲,星野笑笑,「啊,因為沒有滿足先生的願望,作為補償,太宰先生試一試新出爐的餅干怎麼樣?」
整理出來客人定好的餅干和糖果,又盛了幾塊餅干放在盤子裡。
風鈴又響了一聲,星野帶著餅干出去,看到等在門口穿著偵探服的人,「偵探先生,你的餅干。嗯,還有糖果,新調制的味道。」
「啊,謝謝你!」
離開之前,亂步微微睜開了眼睛,壓低聲音對星野說:「名偵探大人告訴你,最好離那個人遠一點呢,店主小姐以後會很難辦的。」
星野一愣,「是……是嗎?沒有關系的,我很快就會離開這裡。」
「才不會的。」說完這句話,亂步轉身離開店鋪。
她是有事情要做,必須離開的。
午後的陽光變得橙黃而溫暖,透過落地窗照在店鋪裡,太宰端起茶水,周身的氣質把陽光冰
凍。
冷得徹骨。
星野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雖然剛剛這個人說出那樣失禮的話,但是,星野承認,這個人很好看,一種來自黑暗的美麗,讓人情不自禁地臣服於他。
把這樣的人選作合作伙伴真的很危險。
星野端來剛剛出爐的餅干,推到太宰面前,「吶,算我請你了。」
「我也想要一瓶新調口味的糖。」太宰沒有動,鳶色的眼睛怔怔地看著星野。
「好啊,下次就連同花酒一起給你。」星野笑笑,「我一定會給你的。」
「那麼,就告辭了。另外,既然手裡有好牌,就好好地打哦。」
「再見。」
但是,什麼樣的牌算是一副好牌呢?
星野收拾好殘留下來的東西,回到屋子裡繼續調制新的花酒。不是誰都可以打好的,她可是要提前離局的人。
昨天她去異能特務科問了關於Mimic的消息。宴會上觥籌交錯,星野手裡舉著高腳杯,笑眯了眼睛看著種田山頭火,「您已經收到了一些消息了吧,應該比我靈通不少。」
「你想知道什麼」
「有關偷渡的事情。」
「人大概是來了,目前不知道他們究竟想干什麼。」
星野清伊朝種田山頭火舉了杯,以示謝意。
「下次有一個政要晚會,需要除去一個人。他對於京都的競選有點兒影響,我把他的資料給你。」
「想不到種田長官也想踏入那裡。」
「受人所托罷了。」
龍頭戰爭結束後,各大組織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創傷,在這場戰爭中最大的獲益玩家,是港口Mafia。
這次的合作伙伴,應該就是他們。星野清伊舉起調制好的清酒,目光透過澄澈的液體望向窗外。
在橫濱已經滯留兩年,Gental的尾巴估計已經被她甩掉,是時候去找合作伙伴做該做的事情了——Mimic。這是不該存活於世的幽靈。
作者有話要說:
目測還在埋線中.....
第3章 第 3 章
事實上中也並沒有對星野出手,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也替解決星野了麻煩。
問題在於星野沒有搞任何小動作中也就暈倒在地。
中也決定去問問。目光觸及裡面忙碌的身影,中也推開門。
星野納悶這個時間怎麼會有人來,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衣橘發少年,星野明顯一愣。
這不是那天橫插一手的少年麼,「你好啊,那天多謝你。」
多謝你幫忙背鍋。
所有人都知道,是黑手黨的干部解決了那群人。
「小姐,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嗎?」中也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紫衣少女。
星野轉身挑出幾塊甜品,「先坐下來吃些東西吧。」
還是個小孩子,還是不要給未成年喝酒了。
一個聰明人,先避開對方的話題,然後讓牽著對方走。
中也撩起衣服坐下,星野把事情的前因後果敘述一遍,當然,絕不會透漏自己的秘密。
「他們吸入了可以昏迷的藥粉,我只是誤打誤撞進去的?」
中也覺得不太可信。
而事實上,真正有價值的只有一句話:我制作了可以致使人昏迷的高效藥。
星野微笑著點頭。
當然不是,我可是看到你們兩撥人跟在我後面。
「所以小姐並非是拒絕了我的邀請,是嗎?」中也拂開眼前橘紅色的頭發,看著星野。
「不。」星野拒絕得相當干脆,「我馬上就會離開這裡,沒有必要。
你的首領想見我,無非是想要我的異能治愈。可惜的是,我的異能沒有任何治愈的作用。連理由都給出來了。
不過這並不能讓人信服。
中也覺得把人打暈了帶回去挺好的。
當初他不也是被強制性得帶過去的麼,做這件事的人,還是太宰。
中也剛剛走出店鋪,只聽到一聲落鎖的聲音,接著燈也熄了。
還真是……
紅葉站在門口笑著說:「哦呀,中也君。那可是個女孩子呢,哪有一開始就打探女孩子的秘密的呢?首領就和那位姑娘溝通得很好呢。」
「大姐。這不對。」中也壓低帽子走進大樓,展現自己的抗議。那家伙和他的身高有差距!這不能作為和女孩好好相處的依據。
高層辦公室的桌子上擺著情報組調查的全部資料。
太宰一張一張的看完。
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完完全全清白的背景。可就是這樣才讓人懷疑。
十六歲少女一個人來到黑手黨勢力區獨自過了兩年,沒有任何朋友,沒做任何非法交易。卻用自己的異能在橫濱立於一席之地。
太宰沉默了一會兒。
這只有一種可能,她避開了所有黑手黨監控的眼睛。
「小銀,去查一下Gental這個組織有沒有什麼異樣。」
Gental,跨國殺手組織,只接受上流社會的暗殺任務。其成員全部偽造良好的背景,受過訓練,輕松混入各種場合。常用手法是混入宴會中,以出其不意的手段將目標擊殺。
過了不久,太宰看著銀遞上來數據,突然笑起來。
原來如此,一開始估計錯了。
那位名叫星野清伊的小姐,可不是什麼簡單角色。
年紀輕輕,就被稱為死神的使者。無聲無息地取走目標的性命,從未失手。在現場從來找不到凶手的蹤跡。因為死神抵達後,使者自然退場。
當然找不到蹤跡。
她所做的,不過是將經手的食物變成定量的毒藥,僅此而已。在人來人往,虛與委蛇的宴會上,她稚嫩的面孔,畫著合宜的妝容,穿著服務生的制服,隨手遞出去的每一杯香檳,在她確認目標的那一刻,都變成定時的毒藥。
死神的使者,帶著儀仗隊站在門前,她站在隊伍中央,面帶淺淺的微笑,宣布了結果。
而最令人看著毛骨悚然的,是她剛剛加入Gental做的事。幾年前,在歐美大西洋發生一場國際異能混戰,鐘塔騎士也參與其中,而最終獲利的組織,卻是Gental。它的所屬成員,星野清伊,恐怕就是那場戰爭的最終策劃者。
那位店主,就是Gental的首席殺手嗎?
很像啊。
但是,就算只是機率很大的猜想,太宰也不吝惜一試。
那位名叫星野的小姐,和這件事有關聯。
信息網上的Mimic信息實在太少。剛剛獲取的信息不足以快速制作出完美的作戰計劃。
但是,如果趕不在Mimic采取行動之前毀滅他們,那迄今為止,所有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織田作還是回自己一個人來替那些孩子討回公道。
在這個世界裡,甚至會拒絕他的幫助。
沒有時間了,對Mimic宣戰,越快越好。
把這件事扼殺在搖籃。
他需要這樣一個聰明的合作對像。
****
下午,太宰出現在店鋪裡。
「星野小姐。我來了。」
風鈴輕輕脆脆地響了一聲,星野正把洗淨的紫藤花瓣撕碎放倒餡料裡,還沒有處理的花瓣殘留著水珠,把陽光折留成星光。
「啊,你來了。太宰先生。花酒已經放在桌子上,先生自取就好」。
星野抬頭朝太宰笑了一下,像是和著外面的光。
那笑,很溫和,但太宰避開了。
如同上等水晶一樣美麗,透明紅色的花酒,看不到一絲雜質。
桌子上還有一只玫瑰。
太宰拿著半杯酒踱步到櫃台。
「小姐在做什麼?」
把碎花瓣拌入糖料,星野在表面敷上一層膜,把面團擀成面皮。
「嗯?是花餅。太宰先生可以等會兒試吃。」
空氣中飄著混合的香氣,連同待在屋子裡的人,心情都會變好。
像是魔法一樣。
而星野就是施用魔法的巫女。
太宰失神了一瞬,不——情報組那邊提交的信息是不會出錯的。
星野清伊,疑似與Mimic結仇,被Gental下過追殺令。
兩年前來到橫濱,同年Gental的任務失敗率上升1%。
就在昨天,太宰懷疑,她就是Gental潛逃的首席殺手。
現在,太宰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
就算是偽裝,也不可能有那樣溫和的笑容。
只有被愛過的人才會知道什麼叫愛,心底的溫暖多得可以分享出來溫暖別人。
而星野就是這樣的人,哪怕只是曾經被愛,被給予的光就算已經飄搖,也不會隨時間流逝被黑暗吞噬完全,總有一束小小的火苗在閃爍。
除非被人打落,否則無論外界如何風吹雨打,那盞燈就依然存在。
把身處光明的世界的人帶進黑暗,
真的對嗎?
星野把做好的花餅裝到紙袋裡去,余下一個端到太宰面前。
「剛出爐的,嘗一下。」
瓷器上的花紋纏繞,從食物裡飄出來似有似無的香氣和紫藤花的花香交織在一起,誘發人的味蕾。
就算一向對食物不感興趣的太宰也經不住香氣的蠱惑。
連同這個房子在內的陽光,氣味,食物,和店主,都像是美夢交織出來的童話。
「啊,謝謝。」
花瓣入口,唇齒生香。
那真是一個美好的午後,值得兩個人在有生之年保留的回憶。
「我要走了。希望下次來的時候還能這樣喝酒。」太宰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請等一下啊,你要的糖果。新調的朗姆酒的味道。」星野取來糖果遞給太宰。
「那麼我應該付給小姐多少呢?」
「沒有關系,太宰先生不像是會有錢包的人,等年底的時候清算就好了。太宰先生不會不來的。」
談話還沒有結束,中也猛地推開門,風鈴劇烈地搖晃著發出啞聲。
「首領,他們宣戰了。」
星野微微一愣,緊接著聽到太宰說:「抱歉,小姐,失陪一下。」就急忙隨中也離開了。
那個人就是港口Mafia的首領。星野突然笑出來,果然還是一個小孩子,怎麼能在公共場合說出這種話暴漏首領的身份。
不過,他們應該是已經收到她發出的信息了。馬上就要開始了啊,動作真快。星野低下頭笑了。一切都將按照她描繪的藍圖展開,沒有人能逃脫的安排。
風鈴在他們出去後,搖搖晃晃地發出聲音,星野望著窗外,一語不發,眉眼間滿是期待。兩年啊。終於來了,她等不及了。
在街頭的車裡。
「你把我叫過來就為了讓我當著那個女人的面說這麼一句無關緊要的話麼!」中也暴躁地說道。
「是啊,中也。等著看吧,會有一場好戲的。」太宰微笑起來。
所有人都將為他的計劃貢獻自己的力量。
即使他猜到那位店主來到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也應該做一些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合作。
這才是他來這裡的意義所在。
作者有話要說:
依舊埋線。
第4章 第 4 章
風鈴響了一聲。星野放下手裡的東西准備過去,卻又停下腳步。
「後天就要和Minic開戰了,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長官說他們的首領的能力是可以看到未來。」
星野緩緩地擦干手上的水,掀開簾子從裡面出來,Minic?
「兩位是想要些什麼嗎?」她微笑著,毫無攻擊性,輕易讓人放下戒備。
「嗯,一些藥。千人份。」已經來購買過好多次,這家店的規矩還是知道的,雖然知道店主根本不會出售,但還是說了出來。
「這麼多嗎?」星野笑著問,「不給出理由是不會出售的。」
「是後天有一個組織間的對戰,大家……都想活著回來。」
星野沉默了片刻,「活著回來麼……既然這樣那就再多拿一些吧,效果麼,一定要在開戰前食用。」星野從櫥窗裡取出藥片,用普通的零食袋子裝好遞給他們,「一定要開戰前服用啊。」
「謝謝。」
風鈴又一聲,門店的屋子裡就只剩下星野一個人。她嘴角的笑漸漸消失下去,和這件花店的氣氛格格不入,太冰冷而孤注一擲。
太宰先生,你的邀請,我接受了。
岔路口。
「都說完了嗎?她還真的把藥給你們了?」中也不可置信地看著兩個部下手裡的袋子。
星野曾經立下一次不會出售超過百片的規矩,就連一百零一片都不可以。
「是的。店主囑托一定要在開戰前食用。」
「嗯,分給大家吧。」
太宰,把那女人拉下水真的可以嗎?中也看了店鋪一眼,難得有這樣的地方啊。
嘛,算了。那個女人也不一定能聽懂。中原中也坐到車裡,向店鋪投去最後的目光。
***
去和Mimic一戰之前,星野決定要去見咲樂一面。
這天的天氣確實不錯,和老板打過招呼後,星野就上二樓了。傳到樓下的笑聲,也有一瞬闖進星野的心底。「咲樂,一起來吧。」星野朝她伸出手。
就如同星野曾經對妹妹伸出手一樣。剎那間回到夢裡。綠草如茵,碧空如洗。蝴蝶停在妹妹千鶴小小的指尖,然後又受了驚,振翅離開,留下滿院子的歡聲笑語。
記憶於現實重疊,星野握著咲樂的手,小小的,軟軟的。
時間過得很快,陪這個孩子玩了一個下午,咲樂揪住星野的衣角。
「下個月星野姐姐還會來嗎?」咲樂的話,還是軟軟糯糯地,星野蹲下去摸了摸咲樂的頭。
這是一個不能回答的問題。對待小孩子,絕不可以輕易許諾。
「姐姐有事情,不一定會來的。」星野笑著回答說。
其余的事情,不能讓小孩子知道。
她認識咲樂,還是因為一個叫織田作之助的男人。
龍頭戰爭結束後一年,也就是一年前。
「你好。需要五袋糖果。」一個紅頭發的青年站在櫃台前,看到星野的時候微微一愣,這麼年輕的店主麼。
「先生是第一次來這家店吧。」星野站起來,從架子上取下一袋餅干,糖果,甜點遞給織田作之助,「店裡的東西都是提前預定約的,先生要這麼多很難一時給出來。再者說。買這麼多糖果給小孩子吃,會長齲齒的。」星野輕輕笑出來。
「啊,不,其實是有五個孩子。」
「嗯,原來如此。」星野點點頭,「那就把地址留下吧,明天糖果做出來我會送過去的。」
看出那個男人的躊躇,星野又加上一句,「這是工作。怎麼說都沒有理由讓客人跑兩次呢。還有,給小孩子吃的話,不如換成奶汁糖果怎麼樣?」
「嗯,謝謝你。這是定金。」紅發男人放下錢就離開了。
第二天下午星野帶著糖果找到地址,推開門是一家西餐廳。這家餐廳,應該是黑手黨旗下的吧,雖然看似是一個普通的餐廳,這家店的老板,卻不是表面的那樣和藹。
「你好,請問織田作之助先生在嗎?」星野拿著訂單條,朝店主露出一個微笑。
「啊,他很快就回來。」櫃台老板走出來,「小姐有什麼事情嗎?」
「是這樣,織田先生……」話未說完,星野在突然看到在樓梯間處站了一個穿著粉色連衣裙的小女孩。
星野驟然呼吸一滯,瞳孔放大了幾分。
那個孩子……千鶴!?
本想說把東西放下請店主轉交給織田先生,星野突然改了口。
「那我就在這裡等織田先生回來好了。」
那個小小的身影消失了。星野不敢貿然上去,她害怕那個孩子會拒絕她。
就在和店主聊幾句的功夫,星野了解到原來樓上那五個孩子都是織田領養的孤兒。
「只靠小織田那微薄的工資養五個孩子真的很不容易的。」
星野贊同地點頭。對她而言,套話這種事情再簡單不過。
門開了,星野轉過頭去,是織田作之助。
「織田先生。織田先生樓上的五個孩子中,有一個是女孩子嗎?」
拿著糖果,織田微微有些警覺。正常的店主在收錢之後就應該離開的。
不過織田還是承認了。
幾番交談後,星野透漏出自己想要認識那幾個孩子的意願。
在征得織田同意後,星野跟隨織田上了樓。推開門,織田咳嗽兩聲,將星野介紹給五個孩子,星野當即蹲下去把糖果分給孩子。
與此同時,織田作把手放在□□上。一旦星野有任何不良舉動,他可以提前解決她。織田作低頭盯著星野。
如果想受到孩子們歡迎,就要俯下身子和他們站在平等上。
星野笑著摸摸那個孩子的頭,「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那個女孩子怯生生地望了織田一眼,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咲樂,我是咲樂。」也許是因為星野的年齡不大,又或者說,因為她身上那種可以吸引所有人的溫柔,星野很快就和孩子打成一片。
「我要走了,咲樂,可以抱你一下嗎?」
小姑娘點點頭,星野蹲下來抱住咲樂,從那小小的身軀上透出來的溫暖,灼熱了星野的心。
星野捏捏咲樂的臉,「咲樂就是咲樂呀。」
即使就在剛剛那一瞬,星野以為那個孩子是自己的妹妹千鶴。
但實際上,星野很快就清醒過來。沒有人能互相代替,無論是對誰,都不公平。
***
在那個陰雨連綿的上午,外出回家的星野,只看到被焚燒的房子和塗在牆上的Mimic字樣。
沒有一個人活著。
在那之後,作為首席殺手的星野從Gental叛逃,來到橫濱,港口mafia勢力區。
先甩去 Gental的尾巴,再和Mimic同歸於盡,是星野做出的最好的預想結果。
剛來到橫濱躲避追殺的時候,星野就在墓園立下墓碑,連同自己的名字刻在上面,一家人就以這種方式團聚在一起。
現在,已經過去兩年。原本打算離開橫濱之時,竟然得到Minic來到橫濱的消息。引誘他們去觸及到黑手黨的利益。星野想,憑借她一個人的能力,剿滅Mimic絕對有困難。
但如果黑手黨先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對於擅長暗殺的星野,無疑是一件好事。即便最後還是只能正面交戰,有黑手黨先進行消耗也是好的。
她把□□拆開,在上面上了點油。平心而論,星野幾乎從不用這種□□抹殺生命。但是,他們就是用這種方式帶走了千鶴和父母的性命,他們也應該感受到這種感覺。這樣才足夠公平。
這一刻終於要來了,宛如聖誕夜一樣降臨,她期待已久。
窗外是無盡的黑夜,幾顆明星閃爍著微弱的光芒。
港口Mafia大樓的首領辦公室裡,太宰治合上計劃書。明天,一切都要有一個階段性的結束。如果那位名為星野清伊的小姐能夠加入這場戰爭,那麼她就有被他納入計劃的資格。
這個世界還是需要一個人,能夠看到世界上所有可能性的人,代替他留在這個令人痛苦的世界上。
如果她能完成考驗,就想盡辦法把她留在橫濱。這是一枚不可多得的棋子,太宰治想。
第5章 第 5 章
森林深處隱藏一座歐式教堂式的城樓。
星野早早地躲在某個角落等待。
不久,星野看到黑手黨的人到達。短暫的整理後,太宰帶著黑手黨開始推進,雙方立刻展開交
火。
槍聲密集,林鳥驚起。
趁亂,星野踏著幽靈一樣的步子接近敵人背後。
嘖,不愧是軍隊出身。布防有序,封閉死角。
即使Mimic在人數上並不占優勢,雙方的戰況卻不相上下。
直到太宰帶領的強戰鬥力人員投入戰鬥後,戰況才略有反轉。
隱藏在樹林之中,星野察覺到Mafia倒下的人,大多一槍命中眉心。
即使提前吃下藥物,但藥效根本來不及發揮,這樣下去,還未到內部,已是全軍覆滅。
一瞬間,星野感知到有狙擊手占據制高點。
站在隊伍中間的太宰抬頭看向星野隱藏的位置,以一種難以查覺的幅度輕輕點頭。
他發現了。
星野斂去蹤跡,從一側摸到對方位置,猛地翻滾出去,沒有來得及思考,星野已經瞄准對方擊殺。
在戰場上失神的每一秒都是以自己和同伴的姓名為代價,星野並不想打破這條規矩。
開槍之後,她才反應過來,對方竟然沒有做掩護。
是求死嗎?
沒有狙擊手的壓制,Mafia加快向城樓推進。第一次交鋒結束了。
血洗殘陽,一路走過去,鮮血把路澆透,不久,這裡就會開出血的花。
******
大堂裡,紀德壓抑著血液裡叫囂的狂熱,興奮著慶典即將開始。
星野沒有跟著從正門進去,她站在窗外,看著和紀德交手的中也,順帶做好准備,藥粉包系在衣角。
真正和紀德交手後,太宰發現無論他想朝那個方位開槍,紀德都會提前把中也引過去。
一旦開槍,子彈就會被中也攔下。
即使中也可以免去受到子彈的傷害,卻無法像紀德一樣預知未來而處處落於下風。紀德知道被中也的能力觸碰後的下場,自然不會讓中也觸碰。
每個動作都恰好躲閃著中也的攻擊。
中也碰不到紀德,同樣造不成實質性傷害,白白浪費力氣。
戰況愈演愈烈,為了防止中也破壞固定空間,星野決定提前入場。
「港口Mafia的戰鬥力也不過如此吧。」紀德的口氣盡是挑釁。
「嘭——」
投拋器擊碎玻璃,星野單手握著繩索滑進室內,灰塵一樣的白色粉末飄散在空氣中。
如果是在察覺到未來之前就已經中招,那麼反抗也無濟於事。這是星野制訂的對付紀德的計劃,
她想追殺他很久了。
點牆落地,一個漂亮的回身,星野站在紀德的對立面,槍口指向彼此。
「果然是你。」
「我正要去找你,沒想到你居然來了。」
「我以為你怕了。」
星野冷笑一聲作為回復。
站在一旁的太宰舉起槍,他並不打算開槍,即使開了,也根本擊不中紀德。
星野轉頭與太宰對視一眼,互相交換了計劃。
不知是哪一方先開了槍,吹響了第二次交鋒的號角。
紀德並不介意和星野交手,相反,他很期待這一天。雖然他是為了一個叫織田作之助的人而來,但這並不妨礙他在此戰鬥。
只要堅持七秒,星野盯著紀德。
「你很強,但是還是不行。我只要願意,你的頭立刻可以碎成花。」
一個走步,星野出現在紀德後面,未及反應,兩個人同時轉身,朝彼此開了一槍,星野知道紀德會躲過去,向前一個翻滾,槍口指向紀德,逼不得已,紀德後退一步。
「你的異能我一清二楚,我會送你去和他們謝罪的。」
「只有治愈能力也敢這麼說麼?」
「錯。」
七秒鐘後,藥效開始發揮作用,Mimic剩余成員的戰鬥力下降,很快都被港口Mafia的戰鬥力剿滅。
在戰鬥中失去靈敏的視覺就等於被迫退場,星野知道紀德已經開始模糊視線了。
只要視線模糊,就算預知未來又能怎樣呢。扣住紀德的手腕,拉近自己與紀德的距離,星野一步一步誘導紀德的動作。
紀德抬腿踢中星野,腹部受到重擊,星野直接滾到牆角。
就在星野被踢出去的瞬間,太宰連開數槍擊中紀德的右腿。
子彈封鎖所有可能躲避的方向。
如果沒有預知未來的能力,那就收集所有的可能。
太宰衝上去扣住紀德的手腕,很明顯,太宰看出來紀德的狀態已經下降,「人間失格。」
正當紀德想要後退,埋伏在身後的中也一個回旋踢。
勝負已定。
星野抹去嘴角的血,扶著牆緩緩地站起來,整個房間只剩下喘息聲。剛剛紀德開的槍,確實打中她,只不過幸好穿了防彈衣。
紀德躺在地上,神智不算清醒。星野把槍口對准了紀德的心口。
「好手段。」星野聽到紀德這樣對她說。
「比起紀德先生,還差得遠。」星野這樣回復他。
不過只是在空氣中撒下對頭腦有致幻作用的高濃度特制藥粉而已。
槍響了。
星野冷冷地看著紀德,忽然抽出匕首刺穿紀德的身體。「我詛咒你!永遠都不會得到救贖。」
夕陽透過窗戶,屋子裡硝煙混著鐵鏽的氣味讓人不適。
直到屍體變得血肉模糊,星野仍不肯停手。
「夠了!」太宰站起來抓住星野的手腕。這種無意義的純粹暴力行為似乎在失控的時候顯得合理。
但是,就在剛剛,太宰看到的是,星野和往日全然不同的——骷髏一樣空洞的,一雙死寂的眼睛。
如果不抓住她,匕首下一個落點,就是星野的脖頸。
死寂。
匕首咣當一聲掉在地上,余音在空氣裡回響。
星野慢慢站起來,蒼白的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卻又轉瞬即逝。
「那個少年怎麼也暈過去了」
星野過去看看,隨手塞了一顆藥給中也,「果然是青春期少年的逆反心理,都說了每人一片。」
除卻硬牌主力,黑手黨所剩,也幾乎無幾。
「太宰?走吧?」星野這樣問太宰,仿佛剛剛瘋狂的一切不曾發生。
隱隱約約地,太宰聽到聲音裡的呼救,卻又消失不見。
來時的路通往人間煉獄,不過這一次,是重返人間。
「沒想到星野小姐竟然會來。」
星野笑笑,沒有正面回答,不是你邀請的我嗎?
「那位少年的名字是?」
「中也。」
星野遞給中也一片藥,「有助於恢復傷口。」
「太宰先生的槍法很好。」
「啊,只是賭了兩次。」太宰朝星野伸手,「我也要。」
星野沒有拒絕,她知道太宰想要證明什麼,一直以來問星野要的種種,都是為了證明他的猜想。
異能無效化。
星野真正的異能,是使可食用的物品具有む藥め的作用。異能施展後,食物的む藥め的作用,就是現實所存在。至於藥的作用,那就在於使用異能的星野賦予藥什麼作用了。
那片藥的作用是不會消失的。
第6章 第 6 章
店鋪關門了,自從與Minic戰爭結束後,店鋪已經三天沒有開過門。訂單幾乎從信箱裡溢出來。
期間中也來過一次,太宰則忙著處理這件事的後續。
直到第四天上午,太宰站在門口,若有所思地攔住司機打探消息,才知道星野去過哪裡。
墓園。
這個時間的墓園鮮有人來,太宰一眼就看到星野蜷伏在墳墓之前,一動不動,墜入人間。
「你在這裡。」
陽光有些刺眼,星野眯著眼睛,視線中出現的人,一動不動,看不清面容,光束輪廓,像一尊神像。
「你是……神明嗎?不。」
這個世界上沒有神明。
否則千鶴怎麼可以離開?
「起來,跟我回去。」
沒有回答。
但星野緩緩地睜開雙眼,看著面前居高臨下的太宰,一語不發。
回去?去哪裡?
回不去的。
那一雙半睡半醒的眼睛,曾經純澈的如同沒有雜質的水晶,現在卻黯淡無光。
太宰忽然明白。
什麼看不透,全部都是錯覺。是因為覺得一個殺手不可能真的處在光明的世界,才會覺得眼前這個人深不可測。
從一開始看到的其實就是她的本質,一個骨子裡是光的人,不知為何深入黑暗,披上一層外殼來遮掩本質,又用原本的自己遮掩那層外殼。
真是層層的掩飾啊。
曾經點亮她的光源已經消失,如今就連支撐著外殼的仇人也死去,她什麼都沒剩下。
如果沒有通知她參戰,即使會付出更大的代價,或者現在她還能以為紀德活著吧。
「回去吧,你的信箱裡,全部都是訂單了。」太宰蹲下來對星野說,他有一種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的感覺。
被監視的感覺並不好,但星野已經無力計較了,「隨你,怎樣都好。」
她用胳膊支撐著坐起來,另一只手覆上墓碑,眼神裡全是近乎痴狂的向往。一縷溫暖出現在她的臉上。
「為什麼想要我回去呢?我已經累了,不會再殺人了,也不能成為你的武器。
「為了復仇,我踐踏過太多人的生命,使他們失去丈夫、妻子、兒女、父母、朋友……
「我罪孽太多,已經無法承受,唯有一死,解脫我自己……
「你看。兩年前,我的名字就已經刻在墓碑上了。無論什麼樣子,隨便好了,我只想去找他們。
「你不覺得,逐漸失去意識,就可以在夢裡看到想見的人嗎?」
像是在傾吐,抑或是自言自語。
那種向死的語氣,那種神往的眼神,好像下一秒就帶著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太宰第一次見到這樣想尋死的人。
他看了一眼墓碑,是一家五口的。有兩個時間段,間隔只有五年。
「既然如此,還是活著贖罪吧。人活著,是為了救贖自己。
「你所做的,不過是身處再那個位置上的人應該做的。這並非是錯。
「我聽說,你的計劃裡的犧牲名單永遠最短。人永遠無法拯救所有,我們能做的,就是留下眼前的人。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無數人因為別人的錯誤失去生命。星野,你不過是做了自己該做的事,換做是誰,都是這麼去做。
太宰低頭看著墓碑,「星野,他們不會希望你現在去。
「去找別的可以支撐著活下去的理由。
「這個世界總有什麼可以當作代替品,別那麼執著。」
風吹起蒲公英,漫天飛舞。在無人觀賞的地區野蠻生長,不是因為任何人,僅僅是為了完成自我的使命。
良久。
「是嗎?」在暈倒之前,星野低聲問道。
太宰把人送到醫院,三天不吃不喝,這種狀態割腕自殺都不能成功。
太宰覺得這是他見過的,最有行動力的自殺。
甚至這種干脆的自殺方式,激起了他的自殺欲望,不過,太宰很清楚,現在不是時候。
還要再等等。
這個世界這麼無趣,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和自己類似的人,太宰覺得不能讓她自己先離開。
至少也要在自己之後吧,不然自己會很無聊的。即使他還要做很多事情。
***
第二天凌晨,星野睜開眼睛,漸漸適應病房裡昏暗的燈光,以及伏在病床一側的太宰。
被救下來了啊。
星野的目光投向床邊,床側,伏著太宰。
明明自己是身處黑暗的人居然還想著救救別人。
初次見面的時候,星野就看得明白,眼前這個人,沒有人能踏足他的世界。那裡過於寒冷,只要靠近就會被凍傷,那裡過於蕭瑟,踏進去就是虛無。
為什麼要帶我回來呢?是因為需要我的異能嗎?
與她也完全相反,那個男人,作為港口Mafia的首領,在身體裡流淌著黑手黨的血,明明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現在卻做著救人的事情。
真是不可置信。
困惑之中,星野又睡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上。太宰背對星野站在窗前。
白色的床被,空氣中的消毒水的味道,陽光好得不得了,掙扎著穿透窗簾照進房間。
站在窗前的人,身上仿佛披了一層光。
「呦,醒過來了。」
星野支撐著自己坐起來,栗色的長發披肩,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她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房間裡靜得聽得見呼吸聲,前天發生的事情似乎都算是夢,兩個人都沒有主動提起。
陽光灑進房間,光影襯托,邊界模糊。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羈絆,即使如蛛絲一般纖細,也可以牽住走向絕境的人。
星野突然輕輕笑出聲來,是那種發自內心的,愉悅的笑。
太宰轉過身倚在窗台一側,看向窗外。
「太宰……謝謝。」
太宰一頓,把頭轉向一側。
第7章 第 7 章
隨後的事情像是理所當然一樣,三個人關系意外地好起來。
當太宰和中也坐在鋪子裡地時候,太宰看著手裡透明紅色的花酒,忽然想起來他第一次坐在這裡給星野下的定論,但當天下午銀把資料以及minic結束以後,太宰默默地咂一口酒,算了。
「我說,星野,你怎麼能在那種地方睡三天不醒?」中也皺著眉,寶藍色的眼睛看著正在調酒的星野。
「啊,那是因為我想要去另一個世界啊。」星野理所當然地回答,抬起頭把調好的酒舉到眼前,仔仔細細看了一眼成色,輕啜一口,若有所思,「唔……這個比例不錯……」
僅僅只是因為異能使用過度的後遺症,只露天睡了一覺,又可以在夢裡見到家人,星野覺得這件事怎麼算都是大賺一筆。雖然,當時的星野的確打算永遠睡下去。
「到底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啊,不好好地活下去……」
「啊啊,自殺這種美好的事情,中也你這只蛞蝓是不會知道的。」太宰喝完酒,玩味地看著中也挑眉,嘴角彎起來,「星野小姐,麻煩再來一杯,不過加一些洗潔精的話味道會更好吧。」
星野放下手裡的酒杯,無視太宰的話,端了一壺茉莉花茶過去,「你們兩個不用工作的嗎?」
「有啊,但是我已經把材料都放倒中也的桌子上了呢。」
「什……麼?」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黑發青年十指交叉,下頷抵在上面,語調輕佻地笑著,「身為下屬就要替上司分擔工作嘛。中也,對吧?」
窗外倏然閃過一道衣角,星野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把像是要打起來的兩個人推了出去,結束今天的對話,「回去吧,中也還要加班喲。」
出乎意料的好說話,太宰似乎是察覺出來什麼,帶著中也痛快地離開了,但中也似乎還要反抗回去加班的現實。
即使知道有中也在太宰身邊不會有危險,星野還是把人趕走了,畢竟接下來可都是私人的事情。
「還藏著嗎?」星野站直身體,笑意從臉上淡下去,她揚起頭看向暗處。
一陣冷風帶起,星野猛地被扼住喉嚨抵在牆上,她卻沒有絲毫反抗。
「咳,結城,你的偵察能力還是那麼強。」星野勉強說出話來,拼命抑制住咳嗽。
結城新一,星野兩年前的搭檔,Gental神槍手。
來人收回手,任由星野跌落,狙擊槍像奪命死神鐮一樣背在身後,披著鬥篷,擋住面容,幾縷墨藍色的頭發飄在外面,幾乎是一個隱匿在空氣裡的人,死神也不過如此。
「這次我的任務是除掉叛徒,星野,你明白。」
「哈?」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星野撲打身上的灰塵,勾起唇角,「組織可是親手抹去了我執行任務的理由。而且,結城,殺掉港口Mafia的首領,這才是你的任務吧。組織聽說港口Mafia和mimic交戰,覺得港口Mafia的戰鬥部實力大損,想要趁機過來分一杯羹,於是派你來暗殺。對吧?欸,你的新搭檔呢?」
結城收回目光,帶著星野進到屋裡,「切,你又猜到了,真沒意思。這次沒有搭檔。不過,星野,你的確在任務名單上,還是小心為妙。」
「對啊,因為組織不可能知道我在這裡嘛,所以只能把我放在榜單上咯。放心好啦,我對港口黑手黨信息封鎖的能力還是很相信的,只要沒有首領出問題之類的動亂,組織那邊,什麼都查不到。但是……結城你總是這個樣子啊,被人點破就瞞不住,半點意思都沒有。」星野笑起來,露出來小小的梨渦。臉上沒有一絲不悅,方才對方粗暴的舉動忘在腦後。對方可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多次救過她的命,完全不必記恨那些小事。
結城掃了她一眼, 「星野,他剛才從你的店鋪裡出去了。認識他?」
「吶,結城。要我說,離開吧。你殺不了他的。」星野單手托著腮趴在桌子上,懶懶地說:「他旁邊那個少年,哦,不,青年,可是不會讓任何有危險的人靠近他的。何況,我也不允許啊」。」
最後那句話終於引起結城的注意,眼睛轉過去盯著星野,譏諷的語氣傳來,「怎麼?你?」
「怎麼說,對方也幫我處理了minic,這份恩情,不能不報吧。
我知道這裡有一個和紀德能力一樣的人,紀德遲早會到這裡,沒想到是在我等了兩年之後才來,說實話,我差一點沒有耐心了呢。引導幽靈們觸犯港口Mafia的利益,利用信息網向他透漏我的身份,並且讓他懷疑我和mimic有仇,理所應當地,他來找我了。
之後啊,托他的福,mimic全軍覆沒,我親手殺了紀德。」當然,星野絕對懷疑的是,在幽靈剛剛踏上這片土地的時候,港口Mafia就急不可耐地向他們宣戰,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但是,沒有關系,這只是推動了她的計劃。星野的語氣淡淡地,像是在說一件隨意的事情。
「聽起來,你做了不少工作,這倒是提醒了我。」結城看著她,「任務我還是要繼續執行,至於以後怎麼樣,你也好自為之。」
「結城,不要去做,離開吧。你知道,組織想要抹殺你。就算港口Mafia傷亡嚴重,保護首領的力量是不會減少的。隨便哪個地方,加入另一個組織也好,隱藏下去也好,我隱匿的方法是你教給我的,你做的話,組織肯定找不到你。去過新的生活。」星野皺起臉,咬著下唇,無比真誠。
對方笑了起來,嘆了一口氣,「星野你還是這樣啊,明明那麼聰明,卻總是在這件事情上轉不過來。我們不一樣的,你是為了光才來到我們的世界,而我們,本是生於這黑暗。所以,抽身對你而言,輕而易舉。」
「……」星野張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麼,她覺出來事情要走向她不知道的方向了。
「那麼,就再見吧。」
沒有給星野挽留的機會,結城推開門消失在街道上。
漆黑的夜空雲層厚得壓住呼吸,剛剛平系幾天的生活又要攪動起來,說實話,星野不是非常開心。
第二天早上起來就知道從昨天晚上開始,雨就淅淅瀝瀝地下,偏偏星野下午收到還有一大筆訂單要在晚飯之後給送過去。講真,星野不是很想去。但是憑借筆跡看得出來,這是小孩子寫出來的,送到的地址是孤兒院。看在是小孩子點單的份上,星野又額外加了一些糖果。
雨下了整整一天,本著惡劣天氣不麻煩工作人員的信念,星野決定自己去送。
孤兒院院長對星野一番感謝之後,把大袋糖果遞給站在他一側的幼女,「愛麗絲醬,快拿著這些分給大家吧。」
「知道了,林太郎!」金發幼女抱起糖果回到院子裡。
本能的,星野察覺出來對方絕對不是一般人,雖然是笑著,但是總覺得是有些毛骨悚然,於是兩個人半推半就,星野只收了一半的錢後,立刻離開了。
然而就在回來的路上,星野覺得自己在走劇本,否則自己怎麼可能有偶遇貓科動物的運氣。
路邊一聲凄凄的叫聲,軟軟的,柔柔的,星野蹲下去之後就看到受傷的後腿。她就說麼,自己怎麼會有那麼好的運氣,感情是為了讓自己碰到受傷的小貓。不過這樣子也像是賺到了。
認命的把貓帶去最近的寵物醫院,負責接待的護士小姐斜了星野一眼,什麼話都沒說,卻露出怨憤的表情,星野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結果換來更大的怨憤。
「你們這些人,一碰到這樣就說是自己撿來的,難道家貓和野貓我分不出來麼!」
「……」
算了,還是不解釋了。
等到做完一系列檢查工作,護士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些事情,星野裝作認真聽的樣子,邊點頭邊問一些她不知道的術語,讓護士好感大增,於是又拖著星野說了一段有關怎樣養貓的事宜。
等星野拎著貓籠出門的時候,雨依舊下得淅淅瀝瀝。
雖然星野不討厭下雨天,但因為妨礙出行,星野還是有些怨言,在腦海裡規劃出一條最近可以回去的路線,星野立刻出發了。
才剛剛走進一條小巷,星野聽到一陣槍聲,本著不找壞事的理念,星野決定稱對方還沒有發現她退出去,接著,她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啊呀,想不到還有力氣站起來朝我舉槍呢,快開槍,把我送到另一個世界裡去,滿足我的心願吧。」
星野把貓放下,摸摸它的頭,「安靜些,我去看看。」放輕腳步,星野接近巷口,悄悄探出頭,余光掃到一個人拿著槍指向另一個熟悉的背影。
「怎麼樣,竟然干掉對方的首領,其實是一筆不虧本的買賣呢,開槍啊。」尾音上挑,聽得出來說話人的期待和愉悅,「嘛,反正你也是死,快點開槍還能拉一個呢。」
話將落音,星野突然衝出去撲倒太宰,另一只手撿起槍,毫不猶豫地擊倒舉槍的人。
地上的血污混著積水沾濕兩個人的衣物,掉落在地上的彈殼清脆的哀鳴一聲,昭示了對方的結局。
雨水化成細小的水珠沾掛在兩個人的發絲上,星野快速站起來面朝一個方向舉起手裡的槍,靜止一瞬,又松開手,任由槍械掉落在地上濺起混合液體,發出悶響聲。
沒有任何額外的動作,低頭看著紅外准星在星野的心髒處閃爍兩次,星野松了一口氣,轉過身朝太宰伸出手,「還不起來嘛。」
鳶色眼睛裡平靜的像湖水,太宰愣愣地把手伸出去,心底突然靜悄悄地滲透進去什麼微妙的感覺,孤寂的死水落下一片樹葉,激起淺淺的波瀾。
被這樣擋在身後的感覺啊,真是體會不到啊。
對方並無反應,「這只手受傷了,這樣會受二次拉傷的。」星野只好蹲下來拉起他另一只手,「這是怎麼了?可千萬別告訴我是被嚇到了。」
指尖的灼熱透過血液蔓延在太宰的身體裡,「啊啊,我以為沒有人會來救我呢。」太宰略有失望,語氣中掩不住得掃興,「又失敗了呢。」
星野沒有應答,把人拉起來又轉過身去抱起放在角落裡的貓,轉身把傘舉到太宰頭頂,眼睛盯著太宰,「說實話,中也呢?這貓是不是你放在路上的?」
心底的盤算被抖摟出來,太宰倒是半點慌張都沒有,語調平穩得如同往常一樣,「中也去執行任務了呢。」
「那貓呢?」
對方沒了下文。眼睛半闔盯著地面,兩個人在一把傘下,星野清晰地看到對方的睫毛輕顫著,
她干脆不再追究。
事實上從雨天收到訂單這種奇怪的事情,不得不立刻送到寵物醫院的貓,從醫院裡出來回到店鋪最近的小路……她已經感覺出來有人想要誘導她做些事情,偏偏還不帶有強迫性。
「近期還是把中也帶在身邊吧。太宰,把自己當作誘餌,這樣做,有必要嗎?雖然襲擊對方首領足以挑起事端,但是,你呢?」
「那正好如我所願。」太宰低低地笑起來,「星野小姐為什麼比我還要緊張呢?」
「我送你回港口Mafia大樓。」星野不想再繼續下文,這樣下去,自己會被對方摸得通透,「自己能走嗎?」
雨水順著傘面傾斜的角度滑落,星野暴露在空氣中的外衣盡數被打濕,再加上剛才滾在地上,風
衣像丟棄的畫布一樣,而太宰的黑色大衣卻掩飾住所有的痕跡,相比之下,她竟顯得有些狼狽。
太宰揚起黑色的大衣,拒絕星野的提議,「不要。」
星野點點頭,一幅了然的樣子,「好吧,如你所願,跟我來吧。」
畢竟只有在自家首領失蹤的情況下,中也才能理直氣壯地把對方家的老巢掀亂。
作者有話要說:
劃重點,要考。
第8章 第 8 章
當她看到紅外線准星在太宰的背上閃爍一次後,星野立刻明白結城也在現場。
並且,如果沒有猜錯,結城先引誘敵對組織圍殺港口Mafia首領,自己則在最後坐收漁翁之利。而太宰卻敏銳的察覺出來,順藤摸瓜反將一軍,利用她來阻止結城,再以港口Mafia首領在敵對組織的偷襲下失蹤為借口剿滅對方,以此擴充港口Mafia的勢力範圍。
是這樣的計劃,對嗎?
太宰,你是究竟什麼時候察覺出來的呢?
雨點落在傘面上又滑到地上,濺起的污泥緊緊抓住兩個人的褲腳,留下豆丁大的痕跡。
星野低頭看一眼太宰的手臂,暗紅色鮮血浸透繃帶以及襯衫,血腥氣絲絲鑽到鼻腔裡去。星野把手帕遞給太宰,示意他按住傷口止血。
「星野小姐可是把擔心都寫在臉上了啊。」太宰滿不在乎地笑起來,語調輕佻地讓人想打上一拳,「難道星野小姐是對我動心了嗎?」
星野勾起嘴角,眼睛直視前方,以此保持自己的聲音穩定,「太宰先生,請務必不要開這種玩笑。」
但星野卻真真切切地可以感覺到,她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做著真實的答復。
「吶,真夠冷淡啊。」太宰垂下眼簾,聲音低低地,以一種幾乎是嘆息的語氣說出來,像是在埋怨。揪心的氣息從太宰身上蔓延開來,包裹住周圍的一切,壓得星野心口喘不過氣來。
但星野沒有接這一句話,會暴露自己的心思的。
這個和太宰一樣聰明的腦瓜,在感情方面應付起來卻顯得稚嫩,只敢膽戰心驚地維持著現狀。
懷裡的貓伸出前爪撓了箱子內壁一下,發出一聲軟軟的叫聲,打破兩個人之間的沉默。
星野終於完成措辭,淡淡的問:「太宰先生,如果我沒有趕到現場,又或者選擇離開,你還有什麼舉措嗎?」
「沒有哦,我可是把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壓在星野小姐身上了呢。」太宰笑著回答,「怎麼樣?」
這個回答,星野在心底默默評判。
這算是變相承認算計她了,不過,太宰他相信的,是自己的判斷吧。無論做什麼,只要太宰願意,事情就一定不會超出他的設想。
「那……還真是感謝太宰先生的信任啊。」末了,又添上一句,「太宰先生可真是狡猾。」星野向太宰投去一道目光,黑色的大衣隨著走動微微搖晃,掃去來不及下落的水珠,微卷的發絲半遮住他的面龐,看不到他的表情。
十八歲啊,最好的年紀,倘若忽視眼前這個少年的氣質與衣著,有這樣堪稱完美的面孔和鮮見的聰慧,在高中裡一定是最受歡迎的少年吧。可以在籃球場上肆意揮灑汗水,和最好的朋友交談來度過美好的青春時光。
不過還是算了。
傘底下的兩個人,一個游走在死亡的邊界,一個游蕩在黑暗,怎麼去奢想普通人的生活。
「我還從未見過這樣的設計。」太宰看著房子,玄關前的花園裡,院牆處種了竹子,東南一側紫藤爬滿了架子,藤蔓下擱一張茶幾,西南院角栽了數棵櫻花,院子中間是各種各樣的應季鮮花。「院子是前主人設計的,我只是稍稍改動而已。」
話雖是這麼說,太宰卻知道這條街的已經鮮有人來,房子院子早都破敗的不成樣子了。
星野把鑰匙放好,接過太宰的外衣掛在衣架上,又掛上自己的外套。兩個人都閉口不談上一個話題。
從mimic開始,彼此就察覺出來——某種情況下,我們是一樣的人。兩個互相算計的人心照不宣的同意彼此的計劃,做著對彼此都有利的事情。
但是這次,星野又有撈到什麼好處。
「先去客廳坐一下,我去拿藥給你處理傷口。」說完,星野自顧去拿東西,留太宰在客廳。
主人不在場,太宰干脆肆無忌憚地打量客廳的擺設。茶幾,沙發,地毯,電視,盆栽等等,是最尋常人家的布置,而他,幾乎沒有在這樣的房子裡生活過,低頭看了一眼傷口,太宰垂下眼瞼,嫌怨地咕噥一聲:「嘖,可真疼啊。」因為距離太近,子彈穿過手臂蹭破靜脈血管和筋骨,繃帶與血肉混在一起,幾乎分不出來,整條手臂都像是從血水裡撈出來似的。
星野端來水以及醫療包,坐在太宰面前處理傷口。
「啊,星野小姐真的是對我的性命半點都不著急呢。」趁星野更換工具的時候,太宰倚在沙發上,伸直手臂,看著剪刀剪開血染的衣衫和繃帶,突然抽了口氣,「啊嘶。」
星野停下動作,默默地倒出白色的藥粉灑在傷口處,牽動神經末梢的疼痛快速消失,太宰經不住問:「沒有止血的藥嗎?」
聽聽,這算什麼問題!
星野用另一把鑷子挑起放在托盤裡的已經變成血色的手帕,認真的看著太宰,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手帕上面有止血劑。」
所以,不是不著急。
「哦……難怪星野小姐對我真的一點都不著急。」
自己受傷居然還在一旁說風涼話,星野突然覺得讓坐在她對面的家伙失血過多暈倒才是正確的,這樣就可以好好而安靜的處理傷口。
等處理完殘留在傷口裡的異物,星野遞給太宰一片藥,「吃下去。」
深知自己說了不對的話,對方從善如流吞下藥片,片刻後,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只在手臂上留下淺淺的紅痕,太宰抬起胳膊,驚訝地張開嘴,看著星野,「是異能嗎?」
「嗯。」打包起污染的布料,星野收拾好醫療包,脊背挺直,合上眼睛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直到現在,她一直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就在剛剛擦拭血污的時候,對方的手臂上,全是些細細麻麻的傷痕,「太宰先生,」星野頓了頓,「以後還請不要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了。」
「嗯?上個周剛剛從醫院裡出來的星野小姐也可以說這種話嗎?」太宰略微一歪頭,抬起半闔的眼睛,似乎在問一個尋常不過的問題,「不過,知道啦知道啦。」
太宰別開眼睛,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對他的行動提出質疑。如果是其他人,就會覺得只要聽從他的話就不會出錯吧。
「據我所見,太宰先生還有未完成的願望,怎麼能輕易離開呢?」星野站起來,匆匆結束話題,「先在這裡休息,我去收拾客房,今晚就在客房將就一夜吧。」
「難道星野小姐就有離開的理由嗎?」太宰忽然出聲,「你可是……」
沒有回答。
星野拎著東西上了二樓。
大概是因為……一個向死的人居然和她說什麼期待未來之類的話吧,才讓她忽然有了活著的想法。
雖然房子只有一個人住,星野還是會定期清掃,客房輕易收拾出來,順帶把自己也清洗一番。但是客房自從她購下房子就沒有人住過,生活用品一概沒有,星野清點所需的物品,拿上鑰匙准備出門,臨走前交代太宰把桌子上的藥誘導受傷的貓吃下。
夜雨越下越大,商場裡人少得可憐,星野采購物品外加上太宰換洗所需的衣物,卻不經意間換來售貨員同情的目光以及諄諄教誨:「這樣好看的小姑娘啊,千萬要保護自己啊,哎呀,家裡人不知道吧?」
「……」還是不解釋了。
星野向售貨員展露出友好的微笑後就匆匆離開去結賬。
等星野再推開門的時候,她驟然看到客廳裡一人一貓躺在地毯上玩得正開心,那全然是她沒有想過的場景。
她以為,這在她的生命裡再也不會出現。微黃的燈光憑空渲染了溫煦的氣氛,屋外的風雨和她沒有絲毫關系,像極了曾經的生活。
「喲,回來了。」聽到開門的動靜,太宰把目光投向門口,問候了一句。
「嗯。」
最平常不過的問候。
放下東西,星野換下鞋子走上前摸了摸貓的尾巴,又伸手揉了揉貓的脊背,原本趴在太宰身側的貓糯糯地喵嗚一聲,立即滾到星野那邊去,然後把肚皮翻出來,眼睛滴流一轉,揮了揮前爪,示意星野繼續。
「……」
「……」
好,好可愛!對毛茸茸的東西沒有任何抵抗力的星野頓時露出滿足的表情。
太宰忽然伸手拎起貓,眯起眼睛不滿地感嘆,「真是成精了。」
為了防止太宰把貓拎走,星野立刻把放在一旁的袋子遞給太宰,「去洗洗吧,換洗的衣物隨後送過去。」
太宰把貓放在地上,接過袋子,「那就麻煩星野了。」
「……嗯。二樓樓梯右拐第一個房間。」
「啊啊,知道了。」太宰晃晃手裡的袋子,匆忙走上樓去。
心髒在胸腔裡加快頻率,太宰把門關上走進浴室。沒有人知道,他的腦子裡現在都是些什麼。太奇怪了,剛才那一幕。他居然產生了要是永遠這樣下去該有多好的念頭。太宰倚靠在門上,水蒸氣呼嘯著席卷了這個密閉的空間,鏡子上附著上水霧,看不清面容。
兩個人各自隱去情緒,說著如同尋常人的對話,表面上紋絲不動,實際如何,大概只有自己才知道。
星野抱起貓放在膝蓋上,輕輕地逗弄著,聲音飄渺迷離,又懊悔著,「……你說,這算什麼呢?」莫名其妙的。貓翻了個身,舒舒服服地叫了一聲,算是回答。
把新洗衣服烘干後,星野敲敲門,「衣服我放在門口,你伸手來拿就可以。」
「好。」
擺在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一側,還有兩卷繃帶。
太宰的心底沒由來的呆愣,不知道怎麼表述。
即使是同在一個屋檐下,這兩顆心也間隔著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作者有話要說:
就這樣?
第9章 第 9 章
雨水滴到窗戶上,星野倚在落地窗前頭靠在上面,冷氣順著玻璃侵入血液帶走她的體溫,心髒卻跳動著噴出熱量盡力維持,做著有效的反抗。
「星野小姐難道對我動心了嗎?」
「星野小姐對我的性命真的是半點都不擔心呢。」
這都是些什麼奇怪的問題!
這些話裡一定有一些蛛絲馬跡,星野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忘記了什麼事情,但是又想不起來究竟忘記什麼,於是只好告訴自己說以後再考慮這件事。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可以讓星野神經過敏,至少在這件事情上,星野覺得自己簡直被太宰看得通透。星野深深地嘆一口氣,算了,想不出來就想不出來吧。
彷徨在黑暗的深淵面前的紫羅蘭,即使知道一但踏進去就會萬劫不復,會被惡意揣測,她還是提著心底唯一的那盞微弱的燈火躍進深淵。
至半夜時分,連續下了一天一夜的秋雨終於停了。秋風呼嘯著卷去天上的殘雲,第二天早上陽光毫無遮攔地照到人間,叫醒許多熟睡的人。
太宰扎好繃帶,穿著襯衣站在樓梯口,西裝是按照一般人的大小制作的,但穿在太宰身上,即使是最小的尺寸也略顯寬松,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抬頭間,看見星野站在餐廳准備食物,貓三兩下踩著椅子跳到桌子上,輕輕地喚了一聲,伸出舌頭舔舐自己的前爪。雙份早餐,溫暖的陽光,以及趴在桌子上的貓,真不錯。
「呦,醒來了。」星野端出兩杯牛奶各自放好,「過來吃早飯吧,昨天晚上睡得還好?」
「啊~」太宰打了個哈欠,眼角微微閃著淚光,「嗯,托星野小姐的福,昨天不用處理工作,自然睡得好。」
「原來如此。」星野坐下去,把一盤混著皮蛋和火腿的早餐放在早已准備好的貓咪面前。吃完早餐,太宰拎起吃得滾圓的貓,「想不到你吃的比我還多,嘛,星野作早餐的手藝也是一流啊。」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星野推開院門,見到一個與她一般高,紅發都一絲不苟的綰起來,穿著粉紅色和服的女性,撐一把竹骨紅色紙傘,似乎溫和得笑著:「你好,我是尾崎紅葉。勞煩小姐照顧,我來接首領回去。」星野察覺到對方的傘柄與一般不同,虎口處繭痕微微露出來,長劍。兩個人彼此剛剛做完自我介紹,把人請入正門。
「啊,我知道。」太宰從後面走過來,手臂上搭著昨日的大衣,黑發擋住一側眼睛,身形挺拔,站在兩個人一側,「勞煩大姐過來一趟。那麼,多謝星野小姐的照顧。」各人彼此點頭算是作別。
回到客廳,忽然發覺原來窩在沙發上的貓已消失不見,周圍靜得似乎空無一物。星野沉了沉目光,好長一段時間,只有僵著嘴角輕輕問了一句:「哦,你也走了嗎?」
******
接下來的幾天,星野恢復以往的生活,沒有聽到有任何槍戰的消息,但星野覺得結城不會放棄任務,這樣看來,多半是被太宰設陷阱捉到,又或者,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秋季雨後的天氣格外晴朗,接到電話的織田作過來帶星野去看孩子們。「喲,來了。餅干還沒有做好呢,等一下,先把給他們的禮物搬過去,嗯……我找找,克巳的新手套,優的游戲機,真嗣的書,咲樂的玩具……」
面前的東西越堆越多,織田作忍不住後退一步,「怎麼會有這麼多,你打算怎麼帶過去?」
「叫出租車啊。」星野眯起眼睛,「是很久之前給他們准備下的,一直都忘記送過去,沒想到數目如此客觀,咲樂他們會很高興吧。」屋內的烤箱叮咚一聲,星野轉過頭,「餅干烤好了,我去裝袋,織田幫我把他們都搬到車裡。」
那些東西是在mimic之前准備的,星野完全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親手送給孩子們。
將星野留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羈絆,是那個一心想要自殺卻勸別人去期待未來的人。如果那天這個羈絆也消失了,燈火也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抱著裝到紙袋裡還發熱的餅干,慢慢出現連自己也不知道的微笑,星野一鼓氣坐到車子裡,像是普通少女一樣,全然不知何為世間。
「司機先生,請開快一點。」
「不!司機先生,請正常行駛就好。」
「啊,織田作,我想快點見到咲樂他們啊。」
「不可以。」
「可以!」
當星野把禮物分發給他們,幾個孩子完全圍住星野將織田作晾在一旁,織田作對自己做著深刻反思,「我為什麼要介紹星野給他們……」不過,這樣就很好啊。笑聲幾乎擠滿了整個建築,在樓下用餐的客人似乎也染上這笑意,變得心情舒暢,空氣裡浮動的都是人間氣味,大聲喧嚷著明日的時光將如何悠閑。
「星野姐姐,下次你還會來嗎?」咲樂抱著玩具,輕輕地扯住星野的手,「上次你來,我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
小孩子真是敏感啊。
星野蹲下去捏了捏咲樂的鼻子,笑著抱住她,「真是的,怎麼會是最後一次來啊,小腦瓜裡都是些什麼呢。」星野看了看在後面站了一排的男孩子們,向他們伸出手,「我們拉勾,以後每個周末上午都來看你們好不好?」
「拉勾!」
「嗯!」
淚水忽然濕潤了眼眶,就算是膽小鬼也有能力去挽救另一顆失落的心,何況是身心都留在光明世界,永遠都在努力向陽生長的孩子們。
從咖喱店出來關上門哢噠一聲,身後的笑聲就突然落鎖,星野低著頭淺淺地笑了一下,眉眼間是抹不去的向往。
回到店鋪裡,星野前幾天所想到的最好的結局就被太宰證實了——結城和太宰一起出現在店鋪裡。
「二位下午好。」星野利落的轉身准備一杯咖啡和一杯花酒,「咖啡還是老樣子,花酒是昨天剛剛調出來的。」端出杯子放在兩個人面前,「說說吧,怎麼回事。」
太宰很坦誠得解釋了事情的經過。那天晚上以首領失蹤作為借口,中也去把對方的老巢掀了個底,之後按照太宰的設計,第二次引誘結城出現,最終以高額的工薪吸引結城加入港口Mafia,洽談完美。
「什麼啊結城,你居然會犯這樣幼稚的錯誤……不過,你放水了吧……」強忍著笑意諷刺結城後,星野知趣得立刻給出台階。
「……誰會擊殺自己未來的老板啊!」
話雖這樣說得輕松,星野卻知道結城的槍法精准得有多危險,即使只是晚了不到一秒鐘,就有可能在槍口下喪生,否則那晚,她也不會賭上自己的性命來讓結城放棄機會。
「他說你們是朋友,所以順道帶他來見你,不久之後就會執行任務了。哎呀,我困了。」
一場名為見面的告別。剩下的兩個人心知肚明。
「一份工作就收買你啊。」星野托著腮不解得說著。
「沒辦法,你都叛逃了,我還留在組織干嘛?何況,不是你告訴我組織不能回麼。」結城理所當然,「再說,新老板還不錯。」
「……」聽到這句話,星野忽然想起來自己那天半夜苦思冥想都記不起來的事情,手猛地伸到桌子底下——一個小型竊聽器。
怪不得那天走得那麼干脆,真是她大意了。
不過,與其說是大意,不如說是因為其他的因素。心甘情願吧,輕易交付出的信任。
「怎麼了?」
「不,沒什麼,我想說,既然找到別的工作那就好好做下去吧。」
「嗯。但是你,星野,既然已經離開了,就不要再踏進去了。」
四四方方的竊聽器硌著星野的手心,大腦飛速運轉著。如果太宰一開始就聽到她和結城的對話,那麼……她算計mimic和港口Mafia的計劃,他全都知道了?!
一瞬間,星野的心髒墜入冰河,幾乎停止跳動,從心髒流出冰冷的血液凍僵全身,像是割斷脊椎的神經,身體失去所有控制權,亦無知覺。
「結城?馬上就要有任務了。」
「什……麼你……」話未落音,結城的電話響鈴,是中也:「結城,東區104,91過來支援。」
「為什麼這你也能知道?」結城推開門走出去。
「因為,時間到了啊。我已經發現該發現的東西了。」星野小聲說著。
接下來是她和太宰的時間。
房間裡靜悄悄地,只聽得見呼吸聲。
「我一開始以為,你是按照事情發展一步一步布置的。」星野伸出手把竊聽器放在桌子上,「解決一個敵對組織,吸引結城稱為港口Mafia成員,計劃在他剛剛出現的時候就想好了吧。」
「是,因為你說的話,我才有了這個計劃,也預知了結城的計劃。」
詢問她有沒有動心,對他的性命是否擔憂,也是為了驗證她說過的話?星野不知道自己做了否定的回答究竟對不對,至少就目前來看,她可以一直待下去。
「你就……那麼有把握我會救你?」
「因為你對港口Mafia的懷有愧疚。」
不是你說,不會讓他傷害我的嗎?
以這種感情作為基礎,再加上太宰把握人心的能力,選擇這種方式簡直是萬無一失。這些天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在按照太宰的計劃進行,沒有多余的步驟和意外。
唯一的例外,太宰不知道星野會選擇那樣極端而又一勞永逸的方法保護他,這個可能性不在他的計劃裡。至此,他才有把握那麼快得第二次出現在結城的槍口下。
「你說得對。」
「吶,這樣我們就兩清了。不必再對港口Mafia有什麼愧疚了,因為你的到來,港口Mafia得以把損失降到最小,我們在做一樣的事。不要放在心上了。」黑發少年忽然說出這樣的話。
他知道的。
空氣愣了幾秒。
流動的氧氣梗住喉嚨無話可說,僵硬地松一口氣,那是雨後彩虹倏然出現的驚喜。
「……太宰。」
謝你救結城一命,謝你計劃這一切。
少年背光,嘴角微微彎起,周身是光線勾勒出清晰的輪廓,白色的繃帶裹住大多數暴漏在空氣中的皮膚,薄唇微泯,雙眸半闔,是真實得可以觸碰到的人。
太宰知道,眼前的人,生於光明,長於黑暗,卻一眼就可以看到她的心底的悲憫。
這樣的人,不應該背負太多。
談話進行了很久,在那之後,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太宰,以後請務必不要拿自己的性命作為賭注。」臨別的時候,星野認真說著。
不過,這話似乎起了反作用。以至於以後每次太宰出現在星野面前的時候,星野第一件事□□把人救下來。
並且,一語成讖。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字數超級多。
第10章 第 10 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不是(同根生長的)樹枝無法相依
而是互相瞭望的星星
卻沒有交彙的軌跡
——集體創作
天氣已然有了春末的跡像,白晝增長,路上的行人的衣服漸漸變得輕盈,賞櫻的人流也逐日增多。
下午的陽光有些刺眼,回眸間,星野放下手裡的工作,推開店門,坐到待在牆角的黑發青年身側,隨意地問候,「來了啊。」
「嗯。星野,聽說拆啞彈會被炸飛哦。」青年一面撬開彈殼,把火藥磕在地上,叮叮當當地在地上刻下抹不去的磕痕。黑發隨著他的動作搖晃著,垂在地上的風衣沾染上塵土,凋落的櫻花瓣隨著風飄過來,遠處是飛花似雪。
星野微微瞥過青年的面容,手指抓起衣角,語調有些玩笑地威脅,「不會,不會哦。會被炸傷,彈片嵌入身體扎破血管,然後失血過多,在痛苦中結束自己的生命。」
青年的動作頓了頓,「嘛,星野知道這麼多啊,會很疼嗎?那還是算了。」言罷,青年松開手,任由東西掉落在地上,裡面的火藥撒了一地。
「進來吧。」星野率先站起來,把手遞給太宰,「地上太涼了。」
太宰伸出手,另一只手撐著地面,借力站了起來,拍打掉身上的塵土,「吶,星野,今天是周日啊。」
「你不是知道嗎?」星野把掛在門上的營業牌翻轉過來,對外稱暫停營業,放下掛在兩側的垂簾,「最近有什麼比較新奇的事情嗎?」
「沒有。可以說是無聊極了。」太宰依靠在椅子上,偏著頭,「不過唯一聽說的是有個賭場的老板在逃跑的時候一腳踩到籌碼上,當場斷氣了。」
自從太宰稱為港口Mafia首領後,港口黑手黨就一直處在擴張狀態,這些年,勢力開始逐漸擴大,甚至波及到國際上。
沒有回答,星野端來一杯盛在古典杯裡的酒放到桌子上,旁邊帶著檸檬草插瓶。酒色呈淡黃色,太宰端起來喝了一口,「欸?這是用洗潔精調的……星野是在成全我的願望嗎?」
「是把檸檬汁和檸檬草汁加糖熬出來的果汁,混上泡過檸檬的清酒調出來的。味道怎麼樣?」
「我還以為會是什麼奇怪的做法呢。」太宰垂下頭喝完果酒,帶著些失望。
星野眯起眼睛,身體前傾,「烏鴉的腐肉,黑貓的毛發,再滴入綠色的發光液體,再加上會發光的石頭?然後……」後面接的名詞越來越奇怪,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大笑出來。
「我說,要真的這麼做,最先倒下去的是做的人啊。」
「是啊。直接加進去一些化學藥劑是最輕松的辦法了」
「……」
空氣裡安靜下來。
「星野,春天了啊。」
「是。」
「春天很美,但我們活著有什麼意義嗎?」
「沒有。」坐在對面的星野干脆利落地回答了,「人活著沒有任何意義。」
太宰的瞳孔忽然皺縮了一下——太干脆利落的回答
這個問題他曾經問過他的老師,森鷗外,但是,當時的他並沒有等森鷗外回答就離開了。現在他又問起這個問題,並聽到了這樣的回答。
「你在想什麼啊。」星野恍然笑起來,「但是我們每個動作都有意義啊。給別人帶去幸福,給別人帶去痛苦,這是我們所作所為的必有的結果。沒有人能避開的,包括你我。」
「是……嗎真是奇怪啊,一年以前星野小姐還是要一心自殺的人。」
「就那一次而已。」
星野辯駁著。可雖然是嘴上那麼說,星野卻承認那天太宰如果沒有去墓園,她真的會永遠睡在那裡。
「險些成功呢。」
「是啊……」
星野看著窗外,淡淡地說,腦海裡閃過與父母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的日子,那也是這樣的時節啊,一家人在一起,互相開著玩笑,大聲笑出來。只是那樣簡簡單單的日子,現在就只能在記憶裡出現。
暮春的氣息越來越重,街頭的櫻花從早到晚都在凋落,連同她的後花園裡都像是下了一場大雪,滿目飛花萬點。再回過頭,坐在對面的青年已經睡了過去。
真的睡著了嗎?
寂靜無聲。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每個周的周日下午太宰來這裡喝上一杯清酒,隨意聊上幾句,然後倒頭就睡。似乎把這個周的覺都攢到這天下午和晚上。
兩個人都默認了這一時刻的存在。
星野拿下本書,安安靜靜地坐著,偶爾悄悄抬起眼睛看向伏在對面的太宰,陽光恰好打在兩個人的身上,空氣裡鍍上暖色,溫暖地促使種子萌發。桌子上的檸檬草散發出清冽的香氣,環繞四周,逐漸擴散到整個房間。
直到夕陽最後燃燒自己發出火紅的光芒,太宰抬起頭來打了個哈欠,「時間過得好快啊,明天又得回去工作了,吶,星野,再來一杯清酒清醒清醒。」
星野把書放下去裡面倒了杯溫開水遞過去,「剛剛睡醒還是喝溫開水吧,太宰。就算是工作也不至於把命給搭進去。過勞死真是太痛苦了。對了,剛剛中也過來把你要處理的文件送過來了,我拿給你。」
「中也這家伙……」
文件袋厚得像本書,星野連同筆放倒太宰面前,上面還有便簽條,上面寫的是今天半夜之前接走太宰,這一段時間勞煩星野代為照顧。
「既然是這樣的話,就到後面來吧,該准備晚飯了。」星野看著太宰,關上燈。在內側的櫃子裡躺著一大包糖果,是前天港口Mafia成員過來預定的單子,說好明天下午過來取。
推開門,星野忽然問道:「中也是去執行任務了,對吧。」
「嗯。」站在落地窗前,太宰看著院子裡的樹,輕聲答應。
「好,我知道了。」
換了衣服系上圍裙,星野挽起襯衫袖子,廚房裡傳來流水的嘩啦聲,神使鬼差地,太宰站到廚房門口。從出生起,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聲音,奇異的感覺在心底蔓延開來。
依舊是那種感覺嗎?
太宰問:「要我幫忙打下手嗎?」
「欸?可以?」星野覺得太宰身為港口Mafia的首領是從來不必自己做飯的,帶著懷疑的心態,星野把做粥的材料交給太宰。
等到星野盛出一小勺湯打算嘗嘗的時候,他打算伸手攔住星野,「算了。」
但還未等太宰伸出手,星野已經把勺子送進嘴裡,一種奇怪的令人眩暈的味道席卷了她的味蕾,她認真地想了想,「再加上一些蔥白和調味的醬料吧。這樣會好很多。」說著,星野轉身扔進去幾段蔥白,調了醬料倒進鍋裡。
再掀開蓋子的時候,空氣中飄出了淡淡的香氣。星野盛了一碗遞給太宰,又把做好的料理端到餐廳。
「想不到身為首領,太宰還會做飯。雖然味道有待改進,但是能做成這個樣子已經很好了。」
「……」
聽起來像是在諷刺的話,太宰卻知道星野只是單純地感嘆一下,但是他沒有什麼能回答她的。
「我開動了。」星野雙手合十,勾起嘴角笑著輕聲說
「我開動了。」
同時。
窗外的天徹底暗下來,隱隱地又星星發出來微弱地光,互相交彙了軌道。臨近半夜的時候,中也來把太宰接走,空氣中殘留了一絲火藥和塵土的氣味。
星野准備好東西第二天依舊開門營業。訂糖果的人果然下午准時來取走糖果,順便帶走了藥,這樣拎著出去,看樣子像是拿了一大袋藥。
門口的風鈴又響了。
「我們要同樣劑量的藥。」
星野拿出一小罐放在桌子上,「一次只可以拿百片。」這條規矩自從她來這裡以後,只因為mimic破過一次,此後都不會再破,然後,就是看似無理的規矩,曾在龍頭戰爭結束後接下來的時間段裡有效的控制兩個組織的衝突規模。畢竟亡命之徒少見。
「你賣給港口Mafia的可不止百片。」
「他們拿的只是普通的糖果。」
槍上了膛,指著星野,她依舊是這麼回答的。
白色的手帕猛地黏在星野的口鼻處,星野掙扎了幾下,妥帖地倒下去。來人把星野拖上車,站在另一側街角的人,手裡抱著糖果,看著這一幕,默默地打開手機,「中也先生,他們上鉤了。」
「好。」
地下倉庫。
蒙在眼前的黑布粗暴地被扯下來,弄亂了攏好的發絲,白熾燈打在臉上,星野眯著眼睛又把眼睛合上,眼前一片紅色。
「去年星野小姐拒絕與我們合作,今年就和港口Mafia有所交涉,星野小姐可真是令人不悅啊。」冰冷的槍支挑起星野的下顎,面容姣好的臉上出現意味不明的笑意,和輕蔑的神情,星野並不說話。
「那麼,星野小姐打算和我們合作嗎?」話剛落音,上面猛然傳來一聲巨響,紅光一閃,門緊接著被掀開,劇烈的破壞掀起一層塵土,空氣變得模糊。
星野咳嗽一聲,小聲抱怨:「咦——好慢。」
腳步聲有節奏地踢踏在地上,倉庫內的人排列好隊伍,連同占據制高點的成員把槍對准門口,槍口閃出的火花點亮了暗處,子彈織起密網籠罩敵方。
星野緩緩睜開眼睛,槍口抵在她的後腦勺上,轉過頭好心提醒道:「我說,你不逃走嗎?等會兒隊友都死光了,可就沒有機會嘍。」
「閉嘴!」槍口用力地推擠,星野吃痛地抽了口氣,做成紐扣形狀的藥片被碾碎,無味的氣體在空氣裡擴散開來,抓著她胳膊的手一緊,抵在後腦勺的槍咣當一聲掉在地上,在槍林彈雨中這細小的聲音幾乎不見。持槍的人失去重心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你……」倒下的人囈語著,聲音消散在槍聲裡。
「上次你們吃的也是這個虧,怎麼就是不長記性呢?」星野不解地問。對於這種順便給自己報仇的事情,她一向是合作愉快。
領隊的人是中也,後面跟了一個銀發少年。
匕首割斷繩索,星野從椅子上站起來,「還有不少人呢,中也可要大費一番力氣呢,那麼我就先回去了。欸,有些麻木了。」
「喂,上面有埋伏。」中也提醒道,黑色的帽子穩穩地帶在頭上,橘紅色的頭發露在外面,把匕首收回去,他遞給星野一把槍。
星野揉著手腕的動作一滯,繼而笑了起來,「啊呀,那些家伙的水准怎麼可能打中我呢,放心——你留著這個就好了。」拍拍身上的塵土,星野靈敏的幾個走步穿過槍火,避開交戰激烈出,輕松回到上面。
門口站了一個瘦削的黑色身影,背對著上來的人。沉默著,忽然轉過身來,四目相對。太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他本應該坐在辦公室裡等中也的消息,但也許是為了確認什麼,同時也聽從了心底那個聲音。
「走吧?」星野快步走上前,歪著頭朝太宰淺淺地笑出來,就像是在約好的地方碰面的兩個老朋友,熟稔之至。她的身後還傳來槍聲,不過,那全然不重要。
夜色從東面侵西面,東方的淺藍色逐漸過渡到西面還勉強泛紅的天,半輪白月的影子投在天上,星星不知道還隱在何處。
「嗯,走吧。」太宰點點頭,剛才的感覺不見了,仿佛他來就是為這件事。事情就是和他的預想毫無二致。
「星野,加入黑手黨怎麼樣?」太宰提議道。
「不要。」
還是干脆利落的回答,沒有絲毫猶豫。太宰知道她不會輕易同意,是個相當堅定的人。
隨隨便便站到對方的立場上去,這無疑會失去自我,星野已經不願意被當作可以輕易被把握的,沒有思想的棋子。
棋盤上,她有時是一個未知的變數。
走到店鋪,太宰沒有進去,垂下雙臂站在門口,看著推開門點亮燈的室內,低聲說了一句:「再見。」
黑色的大衣劃起弧度,藏在下面的手腕隔著繃帶倏然被攥在滾燙的手心裡。
「那個,太宰先生,我可是剛剛被救出來,放任我一個人在這裡不太好吧。」星野伸手把人揪住,又立刻松開手,「先進來喝一杯清酒再走也不遲。何況,讓太宰先生獨自回去,未免太危險了。」
只是這樣的請求,應該不會被拒絕。
但是星野後悔了,恐懼的感覺瞬間浸沒她的心髒,呼吸似乎也靜止。如果被拒絕,該怎麼辦?
星野不知道。
對她來說是漫長的等待,卻不過沉默只有幾秒鐘。
「是個不錯的提議,恰好在這裡等中也那家伙回來。」太宰費力彎起嘴角,走進去,「那麼還是檸檬酒。」
星野松了口氣。
這樣就很好。
至於配合默契之類的話就不必說出來,真正的港口Mafia成員是不會在那個時間出現在她的店鋪裡取藥的,除非是首領安排。
昨天晚上星野也說過自己知道了,會好好配合。
夜晚徹底降臨的時候,中也帶著一個銀發少年站在門口,透過玻璃星野嗅到兩個人身上濃厚的血腥氣,太宰點頭示意兩他們進來。
也許是初到,銀發少年似是有一些拘謹。黑色的外衣,劉海兒向一側傾斜,脖子上是滿是傷痕。兩個人滿身血氣把這裡溫和的氣氛攪亂,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你是剛剛可以虎化的少年啊,把這個吃了可以恢復傷口。」星野端來藥和兩杯飲料。
雖然中也注意到星野曾經有意識地觀察周圍,但絕沒有想到她可以記住敦。他可是清楚的記得,敦虎化的時候星野剛好走出大門。她應該看不到的。但是,「只是一眼就可以判斷啊。呲,這個人,是太宰的同類吧。」
腦海裡閃過他和星野分開時候的對話。
「星野。」
走在前面的人回過頭來,用詢問的眼光看著中也。
「你是知道的吧。」寶石藍色的眼睛盯著星野,似乎要將她看透。
對方抬起手握成拳放在嘴角處,勉強笑笑,語氣有些抱怨,像是對犯了錯的小孩子,「這算什麼問題啊……中也,我要走了,這裡真的太危險了。」
這是拒絕回答,還是默認?
中也斂去目光。
根本不會有人允許自己被利用,星野卻默認了太宰把她當成誘餌。或許是因為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即使中也不去,那個組織也未必能傷害她。但是,如果不是為了配合太宰,她完全不會被抓。中也揉揉眉心,算了,那個女人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現在,銀發少年被這突如其來的善意弄得手足無措,太宰開口說:「做得不錯,下次再干脆些就更好了。」他指的是衣服上的血跡,「以後受了傷來這裡就好。」
「你叫什麼名字?」星野問。
「中島敦。」
「是第一次來這裡吧,沒有關系的,以後多來幾次就好了。敦君。」星野笑起來,和著燈光,照進敦的眼睛。
中島敦垂下眼睛避開星野,那笑容出人意料地吸引人,並不刺目,「謝謝,小姐。」這裡就像是夢裡的童話。
「嘛,既然人齊了,那就再見吧。明天依舊是還要工作的一天吶。」星野笑著站起來拍拍手送客,」我要回去休息了。」
剩下的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店鋪哢噠一聲落鎖把三個人鎖在門外。
夜色墨藍,天角幾顆星星明明滅滅地撲朔,絲絲烏雲游蕩在天上,時而擋住半輪皎月。
街角有人把黑色汽車停好,等三個人上車後揚長而去。
又是一場心照不宣,空氣裡十分安靜,仿佛是理所當然。
車停在港口Mafia大樓前,太宰下車後揮揮手只身踏進辦公室,為了保證首領的安全,這裡修的材料分外嚴密,就像黑暗的樊籠一樣,密不透風。初踏進房間的人根本分不清東西南北,只覺得自己深處虛無之中,彷徨又無助。
擺在辦公桌上的昏暗的燈光為這裡帶來僅有的光源,胸腔似乎拒絕在這裡工作,心髒驟然怎加重荷,沉悶著,一頓一頓地,勉強地跳著。
紅色圍巾地一端強撐著扒在桌子上,坐在桌子前的年輕人十指交叉擋在面前,眼睛微闔,不帶任何表情,碎發垂下來擋住他的眼睛,裡面全然看不到他的瞳色,環繞在他周圍的空氣像死一樣沉寂。
坐在那裡的年輕人,憑借一己之力規劃這個世界的走向,保護這裡的存在。在黑白交錯的棋盤上,任何人都只是他的棋子。在王的手下,這顆棋子以王後的身份存在。
王後的價值異於任何普通的棋子,無論是哪種步法,約束她的規則少得可憐。並且,在必要的時刻——王後可以打破所有的規則——為了王。
能找到這樣一枚棋子著實不易。
她就是完美的王後。
不知某一刻,心髒劇烈地跳動一下,轉而又恢復平靜,有一個聲音在他的心底深深扎根,倘若用蠻力拔出來,那裡就會血肉模糊——那就無視那個聲音的存在好了,他那個聲音壓住,忽視它低低地吶喊。
太宰忽然伸出手關上那盞燈,房間裡陷入徹底的黑暗。
快了,快了,馬上就可以結束了。
再等等吧。
這個世界沒什麼好留戀的。
作者有話要說:
lof上的玄酒是我,頭像噠宰,歡迎來找我玩~
那個……我寫文不是純粹臆想,我是真的想塑造一個人物,最後能夠站在他的身邊。可能剛開始的時候確實很殘忍。但沒有辦法,首領宰就是這樣的人,全是算計。
最後:我也想寫小甜文,首領宰他不讓啊!!
(哭泣)
現在開始把部分伏筆解開吧,其他的再說。
不聽話的任性的人。
紫羅蘭和檸檬草。
童話城堡。
下雨天。
墳墓。
燈。
酒。
第11章 第 11 章
中午。初夏的陽光灼熱了空氣。
尾崎紅葉收起紙傘進入港口Mafia大樓慢慢走回辦公室,半路上遇到中也,「大姐似乎心情很好。」黑色的大衣換成夏季材料,看著十分輕巧。
抬起袖子擋住面部以下,紅葉笑了出來,「是呢,妾身今天陪星野出去了。」
「陪她出去會很開心嗎?」
紅葉沒有回答,兩個人就此分開,只是眉眼上還留著笑意。不只和星野出去很開心,而且遇上了她以為已死的人。
辦公室裡,紅葉衝開茉莉花茶,合上眼睛,熱水喚醒茉莉花的香氣飄散開來,逐漸充滿整間屋子。星野這個孩子啊,心裡是什麼樣子只有自己才知道吧。紅葉想著今天上午發生的事情。
***
陽光不是那麼灼熱的早上,風吹在身上帶著微涼的氣息。星野拎著包裹從店鋪裡出來,恰好看到剛剛下車的尾崎紅葉,眨了一下眼睛,向紅葉發出邀請,「我要出去送一單點心,紅葉姐要不要一起來?」
像是有預感,尾崎紅葉點頭答應了。
在孤兒院的門口,站在那裡簽收的依舊是個幼女,金發藍瞳,和那位令星野察覺到危險的中年男子。
尾崎紅葉有些愣愣地看著對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
「是紅葉啊。」
「森…先生。」即使只是站在尾崎紅葉一側,星野還是捕捉到紅葉聲音裡不可置信又壓抑著的驚喜。
只要知道對方還活著,並且生活得還不錯就是最好的結局。紅葉深知這個道理。沒有過多交流,幾個人很快就分開了。
星野隨意地問道:「紅葉姐和院長認識嗎?」
「嗯。不過,你這小丫頭……」
也許是心願得到滿足,紅葉爽快的承認了。
兩個人路上又談了些別的話題,很快回到店鋪。
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年輕女孩子泡茶的動作行雲流水,花香隨著蒸汽揮發到空中,尾崎紅葉微微攬了袖子端起品上一口,「首領的狀態一直都不是很好,多虧了星野,妾身才能知道首領偶爾還會有放松的時候。」
心髒錯了一拍,星野並不想和任何人談論太宰。
大抵喜歡一個人便只要聽到他的名字都會有所觸動。
對於喜歡的人的感情只埋在自己心底,倘若說出來,無論是和誰,就是把自己的秘密展開任眾人評論。星野有些抗拒,於是她用反問岔開話題,「吶,紅葉姐現在也在這裡喝茶呢,中原先生也常來,不是嗎?」
真是失敗的打岔啊。
一碰到這樣的問題,星野完全手足無措,慌亂地像個初入世間的學生,稚嫩得讓人一眼看破。
紅葉聽到這話,袖子捂住口轉而笑了出來,「你這孩子啊……」但紅葉並不想讓這個話題就這麼過去。她步步緊逼,又補上一句:「星野你啊,其實想一直這樣下去對吧,只是站在一旁,想守在他身邊。」
雨過天青色陶瓷茶壺裡平順的水流表面突然出現波折,即使從那雙穩穩地端著茶壺的手上看不出什麼,但距離延展後動作變得格外清晰明顯。
星野若無其事的放下,「紅葉姐,」星野遲疑一瞬,做出理所應當的表情,「你知道的,他只會接受合作者。」余下的感情,一絲一毫也不敢說出來。
因為,身為首領的他不會接受任何工作以外的關系。換句話,作為戀人,是不可能走近他的。
「傻孩子,即使身為首領就是組織的奴隸,太宰君他——算了,倘若你能站在他身邊,就去扶他一把。即使妾身已經認識太宰君五年了,也全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麼。星野也是,其實這座城市裡發生的事,單憑星野你,能知道大半吧。和你說這些話,憑借的全是直覺,因為——在談話前,妾身真是看不到你有任何感情的流露,就像太宰君一樣。」
尾崎紅葉笑著把這些話說出來了,話鋒一轉,不再去窺探星野的內心。刺探內心的話,只要說一次就夠了。
星野松了一口氣。把自己從情緒裡抽離出來,禮貌而又認真地回答說:「嗯。」
氣氛變得輕松。
紅葉垂下眼瞼笑了一下。只要稍稍想探究這個孩子的內心,就會被排斥出去,這麼敏感的反應,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尤其,是碰到太宰君的時候···
雖然情緒波動不大,在普通人看來也很正常,但是,作為一個年級輕輕就出現在首席榜上的殺手的人,即使多年不曾有動作,紅葉絕不相信刻在骨子裡的本能會消失——時刻掩飾真實的自己。
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星野小姐,永遠是一副溫和柔順從容不迫的樣子,行為舉止讓人覺得可以信任,帶著令人安心的微笑和別人交談,看上去內心強大得可以包容世間一切錯誤,無論發生什麼,都會說:「沒關系,交給我吧。」
這樣的人啊,藏在心底的東西決不許別人知道,隱忍而克制得像一個只會執行命令的提線木偶——她為她自己下的命令。
但是,還是在提到太宰君的時候有情緒波動啊。
紅葉飲了一口茶,「那這樣妾身就放心了。再過不久就是夏祭,到時候一起出去玩怎麼樣?」
「好。」星野同意了。
兩個人就泡茶的手法以及如何保持茶葉香氣談論了一個上午,臨走時,星野還送給紅葉一塊茉莉花茶。
淡淡的花香充滿辦公室,她一直以為前首領已經去世,沒想到居然是去做了孤兒院院長。兩個人只需要視線上的交流就大體明白事情經過,紅葉啜一口茶,目光似乎要看透迷霧。
太宰君究竟暗地裡做了多少事呢?
***
指尖有節奏地叩擊在玻璃桌面上,聲音回響在空寂的店鋪裡,方才浸泡出的花香繞在人的身旁。理順思路後,星野緩緩睜開眼睛,這件事等晚上再說吧。
陸續有人取走自己的訂單,午後的時間過得飛快,星野看著已經攏下來的夜幕,鎖好店門,左拐右拐,到一處寂靜的電話亭,她伸手按下號碼,電話另一頭很快就被接通。
「喂?」
「安吾。是我,星野。一個月前托我調查的事情已有眉目。不過,想讓我說出實情,我有個條件。」
那邊是一段沉默。但星野並不著急。現在有利的一方是她。
「什麼條件?」
「與我無關的條件,你大可答應,不會損害你們的利益。」
「··好。」
「在你退休以前,接下來我說的每一句話都不能出現在檔案上。」
「那就是說,港口Mafia的前任首領森鷗外還活著。」
「是,異能特務科的猜測是對的。不過我覺得,如果我沒給你打這個電話,再過幾個月你們也會把這件事放過去吧,反正你們也查不到。他的確還活著,現在很安全。」
一語雙關——他不會參與任何活動。
不等對方拋出問題,星野飛快地開始了下一個話題,「好啦,現在我已經完成第三個委托了。總可以把我的檔案洗白了吧。」
算起來,兩個人也算認識三年之久,就在星野剛到橫濱的時,異能特務科就有人發現她的蹤跡,為了在橫濱住得正常,星野主動和異能特務科的安吾會面,進行一次交談,雙方互相交換條件,而星野所要做的就是在這期間完成的是來自政府的委托。
「嗯,放心,檔案已經完成了。」安吾沉穩的聲音通過話筒傳到星野耳朵裡,「完全干淨。」
「嗯。」星野心滿意足地回復一聲,「對了,織田那邊你去了嗎?克巳最近有問起你。」
「啊。上個月一直都在處理那個被港口Mafia抹滅的非法異能組織的信息。」說起這個,安吾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怨氣,「星野你知道吧,這件事你可是導火索。」
「呃?安吾,我可沒動手。」星野岔開話題,「今天就到這吧,先掛了。下次在織田家裡見啊。」
不等對方回答,星野就把話筒放下。她還是覺得少讓安吾吐槽為妙。
如果不是紅葉的出現,星野不能完全肯定孤兒院院長的身份。即使在她第一次見到森鷗外的時候,對方刻意收斂了氣質——一個友善的孤兒院院長。但星野感受到她一眼就感受到來自同類的危險,懷疑的種子就是那時種下的。
月亮爬上中天,萬裡無雲,今夜橫濱的月光罕見的,分外柔和,瑩潔。銀白的月光透過電話亭的玻璃撒在星野身上,淺紫色的風衣想鍍了一層白霜。
為了遵守與安吾的承諾,她必須告訴安吾要知道的東西。但是在上午的時候,星野隱隱猜到這件事是太宰一手策劃的——是他設計港口Mafia前任首領詐死,之後自己成為港口Mafia首領。
否則,憑借異能特務科的偵查能力,不可能只抓到一個懷疑的小尾巴。
但星野她不會推翻太宰布下的棋局。
斜倚在電話亭冰冷的鐵皮內壁上,星野一只手抬起揉著眉心,舒一口氣。只要想到那個人,無論表面多麼不動聲色,心跳都會出賣她。在這樣安靜的晚上,在這麼狹□□仄的空間裡,她根本無處可躲。
看到他,那只是瞬間的事,現在卻要用以後的種種行為來踐行。
可以作為棋盤上的棋子,可以作為臨時合作的盟友,甚至——,甚至——
星野忽然握緊拳頭。她不敢想像再往前走一步的後果。倘若再多走一步,現在這種狀態下,她就會失去自我,完全淪為他能把控的棋子。
不。
絕對不可以。
現在這種狀態就很好,只是站在太宰身旁,以她所認為的朋友的關系,不冷不熱,彼此靠近而又疏遠,互相止步於現在。
那個小女孩提著昏暗的燈一步步靠近深淵最深處,然後輕輕地把那火光時明時滅的燈顫抖著舉起來,再也不敢有什麼別的動作。
星野推開門,選擇另一條相對繁華的路。在這條街上,行人三五成群,來來往往,吵鬧著並大笑著,霓虹燈閃爍著不同的顏色,照著這座錯綜復雜的城市。星野站在人群中,並無同行之人,准確來說,她處在另一個世界。
幾次轉角,蕭瑟處的黑夜吞沒了她的身影。
___________________
星野:紅葉姐干嘛試探我。(в`⑸)в
紅葉:妾身前些日子改衣服剩下的紅線沒用完。ぶ( ▽)в
作者有話要說:
該片段:
森先生友情出場。
我終於把安吾放出來了!。
本片段星野小姐的個人剖析,太宰先生只出沒在裡談話中,沒有台詞。
注意,真沒台詞,一句話都沒有!
算……表白吧?
微虐!
那麼激烈的情節愣是被我寫得這麼幼稚。(哽咽。)我果然不適合嗎?看來我是傻白甜系作者???
看我伏筆就知道,下一章寫夏祭,是溫馨向。
我努力甜……
第12章 夏祭(一)
桌子上五顏六色的紙張從手裡飛過,折成紙鶴,一只挨著一只擺在桌子上。陽光從窗口傾瀉到室內,眼角一道黑影閃過,星野放下手裡的半成品,拿著剪刀站起來推開門。
街道上兩排櫻花樹,一個黑影掛在樹枝一端,星野點起腳尖,哢嚓一聲剪斷繩索,另一只手穩穩地扶住掉下來的人。
每次見面的時候,太宰都是以不同的方式挑戰自殺,但星野都會把人救下來。這好像成了他們見面必備的一項流程。星野已經習慣了,或者說,她深知太宰這樣做的理由。
「今天沒有工作嗎?」星野輕聲問,對方站穩後,她又立刻松開手,微微笑著說:「進來吧。」
「有啊,但是我交給中也了。」
太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來。
從港口Mafia大樓裡出來,被催促著來到這裡,就好像有個聲音在指引他一樣。可是,那個聲音究竟在說什麼呢?他聽不清。
太宰跟在星野身後,自覺坐到桌子對面。星野從內屋端出一杯檸檬清酒放到太宰面前。
「星野是在准備什麼嗎?」太宰捏起一只紙鶴,眯著眼睛放在陽光底下,又轉頭看向星野,「好刺眼。」
「馬上就要夏祭了,只是裝飾一下窗子,總是這麼空蕩蕩的,感覺讓別人都看到了。」星野拿起剛剛放下的半成品折起來,目光淡淡地掃一眼窗外。
她注意異能特務科的眼睛很久了,也許以前可以不在意,可現在不能。
「沒想到星野也會過夏祭這種節日啊,明明沒有什麼盼頭的。」太宰端著酒杯,一口一口地喝著。清酒不會醉人,但是為了品嘗味道,喝慢一點也是不錯的喝法。
「覺得有意思罷了。」星野遞過去一張彩紙,「要不要試試看?」
太宰接過紙,向前坐正,「要怎麼做?」
「跟著我做就好,很簡單的。」
片刻之後。
「還可以折成別的動物吧。」
「嗯。太宰想要折成什麼樣子呢?」
「不知道。」
「那就好好想想吧,反正有的是時間。」說話間,星野又折好一只紙鶴,隨手放在桌子上。
聊天有一句沒一句的進行,無非是關於部下在執行任務時的趣事。星野時不時補上一句話,兩個人低聲笑起來。
星野看著窗外不時飛速劃過的身影,忽然抬起頭來,「窗外的是那個叫中島敦的新部下啊。為了磨練他,用自己的性命做籌碼,沒問題嗎?」
只要用一個障眼法,太宰完全可以讓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就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為了鍛煉中島敦,把自己時時暴露於危險之下,星野看得出來,這並不是一個等價交易。
「嗯,不管怎樣,放心好啦。」太宰無所謂地揮揮手,「雖然有一定風險,但是總是有用的。」畢竟時間不等人。
星野聽出來太宰聲音裡的困倦,於是她不再說話。
這是一個陽光慵懶的午後,少年沉沉睡去。擺在桌子上的紙鶴散落在他周圍,柔軟蓬松的頭發,一部分垂在桌面上,因為陽光的照射變成淡棕色。
星野停下手裡的動作,放慢呼吸,眼神定居在少年身上。她垂下頭,忽然笑了出來,帶著無比的滿足。
日光偏移,等折完最後一個紙鶴,星野把紙鶴都收到盒子裡。然後,她學著少年的模樣趴在桌子上,小憩片刻。
現在真的是太好了,真的。
太宰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去,屋子裡也打開燈。紙鶴已經用線串好,掛在窗前,參差搖落,燈光的映襯下,閃著星光。
這裡就像小孩子夢裡的童話,永遠使人沉淪,輕易使人放松下來。
「想不到是這個樣子啊,無聊。」太宰看了一會兒,面無表情地朝星野這麼說,「星野你還是個小孩子吧。只有小孩子才會喜歡這種不真實的東西啊。」
「......我這裡是點心店啊,一般的點心店不都是這種裝修嗎?」星野皺起眉頭看著太宰,「雖然你每次來喝的都是果酒,但是這裡可不是酒吧。我平時的顧客,還是小孩子居多的。哦,我剛剛......」
電話響了,中斷星野的話。
在接通電話片刻之後,太宰的臉上覆了一層霜,他垂下眼睛,「這個月的競標由結城負責,沒想到對面想強搶,我就先去看看。」太宰站起身來,「下次再見吧。」
「這種事情要你親自去,真的沒問題嗎?」
「嗯。已經設好陷阱了,就等對方鑽進去了。」
「啊,這樣子啊。那正好可以消滅一個敵對組織。實在不行,也可以趁機敲詐一筆。」
聽到這番話,太宰忽然笑了,「和我想得一樣呢。星野這麼聰明,來做港口Mafia工作怎麼樣?工薪待遇完全放心哦。」
星野抬起頭來,靜靜地看著那雙鳶色的眼睛,試圖找到一絲開玩笑的意味,但是沒有,太宰是認真地在邀請她,和那天一樣。
於是她站起來,穿上外套,「我和你一起去吧,要把他們快點引進圈套還需要一個幫手。」
栗色的頭發隨著揚起弧度,關燈鎖好門,星野跟在太宰身後,前往現場。她回頭看著天空,東方那裡已經是一片墨藍色。
走過的路越來越長,星野聽到了槍聲。結城已經跑到巷子一側的屋頂上,從上面掉下來的包裹落入星野手裡。
這一刻,星野回到從前。
那還是星野剛剛加入Gental的時候,她和結城一起執行任務的,她負責站在明處吸引敵人的,結城在暗處負責狙擊敵人。後來,星野晉升到了二把手的位置,不再親自出任務,只是坐在幕後,謀劃組織的最大利益。
這都是些陳年舊事了。
握住太宰的手腕,星野把人藏在小巷轉角的地方。腳步聲越來越近,星野看了看包裹裡的彈藥,等人跑過去,她從巷子一側翻滾到另一側,槍聲響起,子彈擊中一個人的小腿,接著□□落在他們後面。
血花飛落。
片刻之間,結城選取制高點,□□瞄准了最靠前的人,同時扣動扳機。只要一眼,他就可以記住在場所有人的位置。
槍聲不斷,前後夾擊。
追擊的人失去目標,也不知道背後的攻擊從何處而來,只看到自己的同伴不斷倒在地上。
太宰手臂環繞胸前,低垂著眼簾,周圍的槍聲似乎與他無關。
□□落在巷口處,從各處來的人包圍了這條十字巷。從各個方向來的人,腳步聲整齊劃一,端著□□停在不遠處,槍上膛的聲音回響在這個小巷子裡。
星野借著煙霧回到太宰身邊,重裝□□子彈,說實話,用□□和對方抗衡絕對是不明智的選擇。她朝太宰點一下頭,然後帶著太宰翻到屋頂上。
煙霧散去。
一瞬間,在結城看清狀況後,星野又朝下面扔下一顆□□。然後,槍聲不斷傳過來。
站在屋頂上,星野聽著不斷有人倒在地上的聲音,然後,黑手黨的後援,准確來說,是一早准備好的人,他們到了。
層層包圍,對方也做出應對方案。
巷子裡槍聲不斷。
星野和太宰站在屋頂上,她觀望片刻,反正太宰早都把事情安排好,她不過就來配合一下結城,把人攔在這個固定的十字巷裡罷了。
「果然,還是要靠星野,結城一直都沒有找到稱心的搭檔。」
「多多磨合就好,沒有我的這些年,他完成任務和以前一樣,他這種人,有沒有搭檔其實無所謂。」
「星野倒是很放心。」
「嗯。」
沒有好的搭檔,一個優秀的狙擊手也可能在瞬間喪命,而如果有一個優秀的搭檔,狙擊手可以發揮他百分之一百二的水平。即使星野知道,她也不會再去做結城的搭檔了。因為,她有更想去做的事。
她更喜歡現在的樣子。
夜色籠罩了橫濱,槍聲漸漸地弱下去。一輪彎月從東方升起來了,雲層時而遮蔽月亮,時而化成縷縷雲絲。
和中也見面後,確保太宰的安全,星野就離開了。
「你又找她來配合任務了啊。」中也把太宰帶回港口Mafia大樓,「就那麼放心她嗎?」
「沒辦法,她可是和我有著一樣想法的人呢。難得的好助手。就算目前還不能加入港口Mafia,算了,只要不與我們為敵就好。」太宰微微回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凌厲,「趕快把報告交上來,要准備對付控制北方航道的那個組織了。」
在這個人輕飄飄的話語之後,在橫濱市民看不到的地方,又是一片血流成河。港口黑手黨有計劃地擴張,逐漸奪取著這個地區的控制權。
***
不久,夏祭開始了。
橫濱乃至全國都沉浸在節日的氛圍裡,在離橫濱不遠的京都,掛起高高的船鉾。燈上的圓形鏤空花紋圖案交錯排列,掛得最高的燈籠是紅底黑字,其余都是白底花紋圖案。他們在夜間明亮而刺眼,為路人照亮腳下的路。
公園和長街裡掛滿了彩色的長條詩箋,詩箋上寫滿了大人孩子的願望和詩歌。紙制的彩色花球下面綴滿了密而長的流蘇,掛在笹竹上,風過的時候,蒙絡搖綴。
在這家西餐廳裡,吧台前坐了三個人,二男一女。
「呦,難得安吾放假了沒有加班欸。」星野搖晃著手裡的白開水,笑著調侃。認識阪口安吾的人都知道,如果能碰到放假的阪口安吾,那多半是放棄自己中千萬彩票大獎的機會了。
除卻特大節日,以及偶爾路過,平時根本看不到阪口安吾。
「是啊,那得感謝港口黑手黨和他的敵對組織這幾日都比較安靜。」安吾扶了扶眼睛,轉過頭來,「星野,上次你掛電話的事……」
「那還不是為了讓安吾你多休息一會兒麼。」星野把頭轉向織田作,「是吧?不過,織田你還在寫小說吧。」
「嗯,還好。一直以來,承蒙你們照顧了。」
「這算什麼啊,我記得但凡窮愁潦倒的作家,都能寫出很好的文章啊。」
「所以織田該試著變得窮愁潦倒?」安吾轉過頭,看著星野和織田作。
「安吾,這話說到點子上了。」星野朝安吾投去無比贊同的目光。
樓下有人送來給織田的包裹,送上來由織田作拆開一看,是雜志社的樣刊以及稿費。
「想不到居然發表了。」織田作看著另外兩個人,挫敗地嘆一口氣「這下生活費…..咳。」
還是要靠你們救濟。
「安吾,你看,我就說窮愁潦倒的作家可以寫好的作品。」
「嗯,這話不錯。」
「你們兩個人能啊。我已經在找了,大概不久以後就能找到工作。倒是你,星野,還在兩邊
走。」
「我又沒看過那本精彩的小說。」星野托著腮,眯著眼睛看向別處,「現在就很好啊。」
「她最近總是踩在邊界線上。想一直這麼平安,你倒是穩妥一點。」安吾對織田作說完後,轉頭看向星野。
十九歲的星野雖然已經成年,但總是做危險的事情。她可以前一天完成政府的委托,第二天站在政府的對立面,替別的組織奪取政府的利益。是一個讓政府不得不需要卻除之而後快的存在。
「邊界線上也沒什麼,只要保護好自己就可以了。」織田作認真思考一會兒,又補充一句,「星野應該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織田你,明明剛才還在說星野在兩邊走吧。」安吾沒好氣地扶額嘆氣,「真是的,這麼下去絕對有問題啊。」
「但是……星野她不願意啊。」在養孩子多年的經驗裡,織田作明白如何和孩子相處,只要不是什麼大問題,還是先尊重孩子比較好。
「小孩子長歪了就要管教吧。」安吾無何奈何地嘆一口氣,「你啊…….真是沒救了。」
即使星野早就成年了,或許是因為遇見星野的時候她的確是個孩子,這麼多年過去了,在織田作眼裡,她依舊還是個孩子。但他對星野確實放心,因為她絕對審時度勢知進退。
星野在旁邊無比認真地點頭,算是在拆安吾的台。
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喧鬧著傳過來。星野抱起撲過來的咲樂,看著跟在後面的男孩子們,「呀,你們都穿上浴衣了。」小孩子穿比較鮮艷的衣服就是顯得很有朝氣,星野伸手輕輕捏了捏咲樂的鼻子。兩個人對著頭笑出來。
「嗯!」咲樂點頭,扎在後面的小辮子隨著她點頭搖動起來,星野伸手給她理順繞在一起的流蘇穗子,與克巳討論什麼時候帶著大家一起去青森睡魔祭。
「我倒是有時間。」織田作說,他看見星野也點頭,「安吾,你沒有空吧。」
「嗯,你們去。」安吾站起身來,「要中午了,我先走了。」
星野放下咲樂,「等等,安吾,我和你一起,搭順風車。那麼,下次來就帶你們一起去玩,我也走了,再見哦,咲樂。」
星野跟著安吾出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嗯.....就是這個樣子,不知道寫清楚了沒有。
在和織田,安吾的對話裡,說這樣就很好,意思是不加入政府就還能站在太宰身邊,所以才說:這樣就很好。
剩余的有暗示的就等到以後一起發出來吧。前面的就不回去補了。
關於星野對待太宰自殺的態度一共寫了三次,每一次都是變化的。
這一章裡和安吾的對話都是伏筆,以後都會一一印證。
第13章 夏祭(二)
車中。
「你最近和港口Mafia走得很近。」安吾放開汽車手剎,對坐在副駕駛的星野說,「離他們遠點,他們擴張的速度有些過分了,政府遲早會出手。」
「你們還在派人盯著我,就那麼不放心嗎?我應該是最讓你們放心的吧。」星野系好安全帶,「至於政府出手,我看你們還要等上幾年。」
「異能特務科必須掌握你的行蹤。」安吾沉默一瞬,「你應該慶幸,否則你應該在名單上了。」
並非是安吾誇大現實。
星野的檔案上寫著她當年在Gental做過的事,那些事,和現在港口黑手黨做的,簡直神似。不停地擴張吞並,建立絕對的勢力。
星野擺擺手,仿佛要把空氣裡的氛圍揮走似的,「其實我已經很久不做那種事情了。這些事,我從未參與策劃。別老盯著我這種退休的人,很多新人做得比我好多了,我怎麼能比得上他們。」
話雖這麼說,安吾卻聽出來星野那躍躍欲試的語氣,「你還是算了吧。我們可不希望你站在政府的對立面。」
窗外的風景幻影一樣閃過,星野看著窗外,「你們這些人啊……我可不想玩那些小把戲。替我告訴種田長官,讓他把監視我的人都撤回去。否則辛苦培養出來的眼睛都一夜之間消失,這就是得不償失的事情了。對吧?我和異能特務科是合作關系,可不是上下級關系。」
話裡的信息太多了,安吾思考一會,「你這些話早就想說了吧,難為你拖到今天了。」
「不愧是阪口先生。」星野的語氣忽然恢復到平常,剛才那些話仿佛是幻聽「我要做的事情,誰都不能插手哦。」
每當星野和安吾用工作的模式相處時,星野總是稱呼安吾為阪口先生,借以提醒她和安吾不要摻雜個人情感。
「還是要知道合作者的脾氣的。」安吾扶了扶眼睛,停下車。
星野解開安全帶,「好啦,以後有空再見。別忘了帶話。」
「星野,你的小動作還是少一些。」
這是安吾作為朋友的忠告。
已經站起來的星野重新低下頭,輕松地笑笑「我還打算在這裡常住,放心吧。否則怎麼會那麼輕易答應你們的委托啊。」說完這句話,星野關上車門走回店鋪裡。
讓異能特務科撤走人對她來說絕對不是什麼好事,這意味著她在挑戰政府的底線。但是,總讓特務科的人在周圍,難保不會發現有關港口Mafia首領的端倪。
她得把這個苗頭掐死。
***
傍晚的陽光照在地上,尾崎紅葉進來的時候,看到星野穿好浴衣,安安靜靜地坐在店鋪裡,一動不動,乖巧得像一個精致的人偶,眼睛半闔,栗色的頭發綰到一側,白紫相間的流蘇,像一串紫藤花,掛在頭發一側。
「星野,准備好了,我們走吧。」
像是喚醒一個童話裡沉睡的人,星野睜開眼睛朝尾崎紅葉一笑,「嗯,紅葉姐。」
路上人來人往,今天晚上有花火大會,眾人一早都占好位置,而港口Mafia是有自己的專屬海灘,格外空闊。
迎面走過來一個少女,帶著一身令人肅穆的氣質,她站定紅葉面前,低聲向尾崎紅葉問好,然後又向星野行禮,星野亦回禮,兩個人互相認識了。之後,她才說話:「星野小姐?」
「嗯。」星野朝她點頭,「芥川小姐。」 她已經看到那女孩眼睛裡藏著的隱隱約約的喜悅,但她不知為何,「我們。以前認識嗎?」
「叫我銀就好。星野小姐不記得了,那還是在貧民窟時候的事情。」
的確有那麼一回事。那是星野剛到橫濱一年的時候,她還沒有接受千鶴的事情,就去貧民窟找,希望收養一個孩子。恰好在路上看到餓暈在地上的芥川銀,以及她哥哥,便出手救下他們。雖然只是一個下午的相處,但卻讓芥川銀記憶深刻。在她加入黑手黨之前,至於現在,第一次有人那
樣輕聲細語和她說話,給她治療傷口。
掙扎於黑暗中的人,只要看過一絲光,就會永遠記得。
但對於星野而言,那次去貧民窟不過是尋找替代品而已。看到芥川兄妹之後,她就知道那裡的孩子早都失去靈氣,於是放棄收養一個孩子的想法。並在不久以後,星野就碰到咲樂。所以,救下芥川兄妹這件事對星野無關緊要,她沒必要記得像銀一樣清晰。
所謂地獄,那裡只有污泥,腐臭和自我憐憫,偶爾會有人在高處向下窺視,卻不會注意到螻蟻的存在。
經過芥川銀的提醒,星野模糊的記憶又翻新了一遍,那個瘦骨嶙峋的孩子現在出落得相當可愛,但她只能說:「你就是那個女孩子啊,我記得,你還有個哥哥。」
那個眼神空洞得可怕的孩子。
「想不到您還記得哥哥。」
「你們兩個人啊,快一點走。太宰君和中也還在那裡等著呢。」尾崎紅葉轉過身來看著兩個正在聊天的人,「想不到你們兩個還認識。」
「我也沒有想到能碰到小銀。真的是太巧了。」星野笑了出來,「那麼就走快一點吧。」
黃昏的晚霞發出絢麗的光彩,從西邊的天空搭了一座橋到東邊,濱海上方的天空,晴朗無雲。海風搖晃著岸上綠化帶裡的紫色風鈴草,發出屬於夏日的音樂。
在漫長的等待後,夜色終於降臨了,從海岸一側可以看到在天空中絢麗炸開的煙花,以及喧嚷的人群。
在晦明交錯的海岸線上,太宰站在那裡,背著光。星野避開眾人走過去。
「是紅葉大姐邀請你來的。很費勁吧。」
「是,有些不習慣。」
「你早就知道會有很多人,來了就是這個樣子,為什麼還要來呢。」
「第一次看煙火大會,以往這個時候已經准備休息了。」
「你覺得好看嗎?」
「不過爾爾,沒什麼值得看的。不過,大家都覺得值得看,所以就來了。但是,現在,也還不錯。」
她的眼睛裡淡淡的。太宰看著她的眼睛,裡面映照著天空的煙火,沒有絲毫歡喜和厭惡,嘴角卻帶著微笑,安安靜靜地站在他身旁。即使沒有什麼值得看的,還是願意站在你身邊,直到落幕。
「人窮盡一生也要去追尋的東西,就像這煙火一樣,短暫到不值一看。」星野合上眼睛笑出來,「但是,似乎也因此也值得駐足。」
「哦?我可不相信星野這麼認為。」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不過,就是這個樣子了。」
「這個樣子?得到之後,也允許失去嗎?似乎很有道理,不過——」他低語道:「如果拋棄一些東西,星野是一個不錯的——」
「嗯?」星野抬起頭,眼睛看著太宰,「在說什麼?」
「沒什麼。」
「我聽到你在說我的名字。」
「是幻聽。」
星野點點頭,「哦。」太宰不想說,她就不深究,煙花嘭地炸開,星野指著遠處,「太宰,看那
邊,那朵紅色的。」
循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太宰看到火光燒盡的余燼。
接著是無盡的沉默,有東西碎開,從裂縫裡透進一絲光來。周圍躁亂的聲音掩蓋住他心底的聲音,太宰並不在意,沒有什麼事情,比他現在所籌劃的計劃更為重要,這個一直試圖掌控世界走向的計劃,隨著時間流逝,不斷完善實施,最終達到他的目的。
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夜色搖曳,身後可以聽見眾人的笑聲和驚嘆聲,太宰對著星野舉起手裡的香檳,她意會到什麼,也轉過身來,舉起高腳杯。
「叮——」
杯子碰撞的清脆聲沒有來得及回響,天上煙花爆炸的聲音就傳來了,蓋住了那聲音。火光絢爛,映照在玻璃內壁上,無比美麗。
這場煙火不值得看,但是因為你在這裡,所以我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依舊是冷冷淡淡——
生活不易,作者嘆氣。
太宰這家伙就是不敢看自己的內心,就是不敢接受星野。
做什麼一直麻痹自己啊,真是的。
第14章 新年
夏祭之後,眾人大多忙於新的行程。
不是每個人都像星野一樣,可以支配自己的工作休息時間。太宰派小銀過來,告知她自己要去大阪談一個合作,數日沒有消息。
星野知道中也會跟去,不曾有任何擔心,只是在小銀來的時候,遞過去一份手寫的材料,說是有這份材料可以省很多事,太宰收下了。
在調酒和制作食物的日子裡,太陽無數次升起落下,締造天邊的晚霞,光彩奪目。
窗前掛的紙鶴靜靜地懸掛著,當初的彩紙也開始褪色逐漸變淡,窗外異能特務科的眼睛也被撤回去。在太宰去大阪的時候,星野連接受了幾個政府對外的委托,並完成得不留痕跡。
當秋天最後一片葉子也被西伯利亞的季風帶走,這個冬天,橫濱罕見地落下冬季的第一片雪花。
之後,新年也隨之來了。
「真的不留在這裡嗎?織田作問,他和一群孩子站在面板前,扎著圍裙,手上沾著面粉,「一起守歲也好。」
「星野姐姐……」咲樂抓住星野的衣角,仰著頭,「不能留下來嗎?」
「不了,新年不就是要和家人一起度過麼。」星野蹲下身子,伸手抱抱咲樂,笑著拒絕了織田作的提議,對已經鬧起來的男孩子們說:「大家要玩得開心呀。」然後要轉身離開。
「也好。」
路上的行人已經很少,大多已經在家中准備晚上要吃的蕎麥面,城市裡的積雪,下雪那天起,就被打掃起來,堆積在街道的角角落落,早都化成雪水,有些泥濘了。
星野揮揮手叫來一輛計程車,在司機目瞪口呆中說出目的地。
「小姑娘,哪有這個時候去的?等會兒要是回去,可不一定能找到車了。」
「沒關系的,謝謝您提醒。」
相對於其他城市,橫濱的冬天並不冷,雪下得很少,大多數時候,橫濱都是晴天。
天色已經暗下來,灰蒙蒙的,隱隱有雪花落下來,星野仰起頭,像是在水底看雪一樣,片片雪花
浮在空中,仿佛要花上一生的時間才能落下來。偶然有雪花落在臉上,很快化成了水星,星野抬手擦去水漬。
墓園的小路已經被薄薄的積雪掩埋,或許是因為鮮有人來,這裡的雪沒有任何污染。像一塊白紗覆蓋在這裡。潔白晶瑩,沒有一絲褶皺。
星野一步步走到墓前,放下花束,冰天雪地裡,那束天堂鳥格外鮮艷美麗。她伸手拂開墓碑一側的積雪,靠在墓碑的邊棱上。
雪地裡的墓碑,出奇地溫暖,她貪戀地倚在上面,仿佛是劃了最後一把火柴的小女孩,輕而易舉地睡在自己做的夢境裡。
夜色墨水渲染了天空,橫濱陷入新年的狂歡之中。幾顆星星閃爍在墓園的上空,遠處城市的燈火照亮了半個夜空,鋪上絢麗的色彩。
港口Mafia大樓裡,香檳塔已經備好,首領例行發言後,進入新年晚會。在無人注意的片刻,太宰悄悄地離開。
他去找一個人。
新雪在腳印上覆上一層輕紗,太宰沿著雪地上模糊的腳印,向終點走去。皮鞋踏進雪地裡,積雪不厚,卻也輕輕地發出吱呀聲。黑衣隱藏在夜色中,踏進雪地後忽然變得清晰起來。
墓碑一側,倚在那裡的人遠遠只看到她模糊的輪廓。
太宰三兩步走過去,靜靜地蹲在一旁。
就好像一個人走千山萬水,就只為了讓自己靠近歸屬之地。孤獨的窒息感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安的寧靜。
溫暖的外套覆在星野身上,就像新雪覆蓋在積雪上。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如同被叫醒的沉睡的人,她緩緩睜開眼睛。
寂靜的雪夜裡,耳邊傳來清冷而玩味的聲音:「星野,又想死在這裡嗎?」
仿佛是從天邊傳來的神袛的幻音,陌生而熟悉。
她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沙啞著聲音問:「太宰?」
「嗯。」
長長的睫毛微微震動了幾下,星野看清蹲在身側的人,以及蓋在身上的外套。她嘗試活動僵硬了的手腳,過了很長時間,扶著墓碑慢慢站起來。
太宰後退幾步,「想不到星野穿黑色外套相當合適。」
從口中呵出的白氣像雲朵一樣繞在手邊,星野半認真半玩笑地回問:「真的嗎?」
「不,紫色更合適。」太宰蒼白的臉上微微笑了一下,然後拒絕了。
「這樣啊,好吧。」她說。
這似乎是得逞的語氣,伴著一點輕松。
星野知道,太宰不會再提出邀請她加入港口Mafia的提議了。
「走了,這裡越來越冷,我可是只有一件外套。」太宰笑起來,似乎很是愉悅。
星野把大衣重新披回太宰身上,她遲疑片刻,把垂在兩側的紅圍巾繞替他系好,然後後退一步,拉開距離。眼睛看向別處,她怕看到太宰眼裡的譏諷。
她知道怎樣討太宰歡心。配合太宰的計劃,站在他的世界以外,做一個聽話的棋子,或許到最後還能得到一絲憐憫。但星野不願意這樣。
「這一年,過得很辛苦了。」星野說。
只是她參與過的事件就不下數十起。一切在經濟中占比的,無論是實體經濟還是虛擬經濟,港口黑手黨都以一種強硬的姿態侵入,更遑論政治上對於權力的謀取。她看得出來,港口黑手黨正在試圖控制整個地區。
可是,真的只是為了擴大黑手黨的勢力範圍麼。
「是,還要感謝你的幫忙,否則不至於如此。」
星野搖搖頭,「算了吧。沒有我幫忙,充其量只是進度會慢一點。」
遠處傳倆新年夜的鐘聲,一百零八下剛剛開始敲響。太宰忽然轉過頭來,中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星野,我們去朝拜怎麼樣?」
「去寺廟裡嗎?」 風帶著雪花鑽進星野的衣服裡,星野豎起風衣的領子,掃落落在肩上的雪花。
城市的霓虹燈把天空映成色彩斑斕的星雲,堪堪帶著童話的顏色。
「嗯,走吧。夏祭都已經過了,新年的也應該過的。」
太宰說話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在夜色中過於清晰。
星野忽然明白了。
如果事實如此,那她不介意問問明年,「好啊,那就去吧。太宰,明年也會去寺廟嗎?」
她問的是明年,不是以後。
太宰停下腳步,「嗯。可以。」然後他頓了頓,「明年可以,後年可以,再往後一年也可以。」這是他在可控範圍之內做出的承諾。
星野愣住了。
那一刻,空氣裡的寂靜,可以聽見雪落在地上的聲音。
太宰能感覺到那具軀體微微的顫抖。借以拉攏為名做出這些事,她明白的。只是這樣毫無可信度的話,竟然也可以讓她……如此歡喜。
太宰遲疑了,他在聽,也在看。
可是看到的未必是真,聽到的未必是假。心底那個奇怪的聲音,一直在說些什麼,他一點兒也聽不到。
太宰很清楚,這個世界在未來三年半的時間裡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而眼前的人,只是棋盤上眾多棋子中重要一員。
等到計劃完成以後,他就會離開,而星野,將代替他留在棋盤上,繼續孤軍奮戰。
她還是會一個人。所以在他可以控制的時間裡,盡可能地,假裝理解她以做一些補償。
「就那麼開心嗎?」太宰問。
星野輕輕地小聲嗯了一下,就不再說話,聲音消散在雪地裡。
寺廟裡很是熱鬧。在寺院住持敲完一百零八聲後,人們陸續從家裡走出來,到寺廟裡祈福。街道上人群逐漸變得擁擠,小孩子來回追逐打鬧,並肩而行的少男少女容貌不俗,頻頻引來路人側目。
「想不到這家寺廟允許撞鐘,我們試試吧。」星野仰頭看著太宰,提議道。
紅色綢帶纏繞在鐘杵上,橙色燭光透過紙燈罩,周圍都是溫暖的光。連帶著太宰的眼角,似乎也變得柔和起來。
「嗯,好。」
當鐘聲響起的時候,星野忽然拉住太宰的手,笑著跑開了。後面排隊的人越來越多,時不時有一些年輕的女孩跑到前面來,想要搭訕。在看到星野和太宰站在一起後,又互相笑著推搡彼此,竊竊私語著退了回去。
通往大殿的路上,石板路歷經千年歲月,表面坑坑窪窪,不再光滑。唯有門梁上的紋飾年年描新,顏色鮮麗奪目。
星野背著手倒著走在太宰前面,偏著頭,「雖然是太宰提出來寺廟裡,但太宰其實不知道流程吧。」
「的確,星野以前來寺廟嗎?」
「嗯。以前,新年的時候也會去寺廟。不過……」她抬起頭來,「我來橫濱這幾年,這是第一次。」
大殿裡燭火幢幢,星野和太宰雙手接下僧人遞過來的白紙箋,紙箋上面的寫內容,預示著今年的運氣。每一個把白紙箋掛在樹上的人都站在樹下,雙手合十,虔誠禱告。希望紙箋上的內容可以實現。
太宰看著星野掛好紙條,閉上眼睛,也像她一樣。不過他不曾祈求任何內容,他只是站在星野身旁,默默地。
從心底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新鮮感,從來沒有人帶著他做這種事。只是做這種事,沒什麼意義吧。
等離開寺廟的時候,太宰看著聚集在那裡的人群,「星野,你相信嗎?」
她笑了一下,似乎堅定地說:「我更相信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過麼,這總是一個好兆頭。」
星野有種關於太宰的直覺,她覺得要帶太宰做一些他以前從不做的事,即使太宰知道那些東西。但她想多多少少讓他親身經歷一次,這個想法,從星野認識太宰之後就開始了。
這個世界的一切,在親身經歷後,或許會有一點感覺。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人群的喧鬧聲圍攏在耳畔,大多都是和家人一起出來,也有正值熱戀期的戀人,互相挽著手,十指相扣,甜蜜極了。
從身後跑出來的小孩子忽然磕倒在星野面前,星野把小孩子扶起來。
「沒有受傷吧。」
「嗯,謝謝姐姐。」
小孩子站好後向星野道謝,又立刻跑開了,身後傳來大人說著跑慢一點的聲音。
太宰看著星野,然後斂去目光,若有所思。星野站起來,嘴角帶著笑,「太宰?我們走吧?」
又是那個聲音,很熟悉,太宰恍惚記得在哪裡聽到過。然而記憶一閃而逝,難以捕捉。
「嗯,回去吧。」
店鋪街口,鮮有人來往,偶爾行至,也不過是住在這附近的人。繁華的寺廟畢竟離這裡有段距離,渺遠喧鬧反而襯得這裡更加寧靜。星野推開門打開水晶燈。剎那間變成一個夢裡的童話,窗外,恰好下著小雪。去年夏祭掛在窗上紙鶴,在陽光的漂白下,淡去了顏色。
星野端出兩杯檸檬果酒,放在玻璃桌上,看到太宰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仰頭在看窗戶。蓬松的黑發滑落兩側,露出少年俊美的五官。
「怎麼了?」
「這些掛飾,有些舊了。」太宰回過身,拉開椅子坐下,雪色襯衣的袖口微微挽起至小臂,黑色領帶與其涇渭分明。
「是啊。」星野放下果酒,坐到太宰對面,「等今年夏祭就換新的。」
「好。」太宰輕輕地點頭,原本蒼白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
「星野……」太宰轉過頭來,聲音低沉,他舉起手裡的酒杯,「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沒有誰會突然到訪,此刻只屬於他們兩個人。
窗外還安靜地飄著小雪,一點兒聲息也沒有,悠悠緩緩地,安逸極了。也正因為這無聲的舒緩,才讓人覺得這些在雪花飄舞的夜晚是那麼靜謐和安詳。
***
冬季上午的陽光,好像被薄紗籠罩著,顏色淺淺的,不如夏季那樣有侵略性。
在和太宰看完日出之後,她把人送回港口Mafia大樓,自己回到店鋪裡。她坐在藤椅上,蓋著一層羊毛
毯,手邊是新煮的咖啡,淺色的陽光照在周圍,把升騰起來的蒸汽吹散。星野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窗外,這個世界安靜得讓人昏昏欲睡。
而她確實也這麼做了。
我原來以為無論哪裡的冬天,都和黑夜一樣寒冷,可是在這之後,我開始期待每一個冬天。
作者有話要說:
都寫到這裡了,我才發現他們兩個人手也沒牽過,抱也沒抱過,更別說kiss了…
作者實慘。
不過這能是我的事兒嗎,這是首領宰的事兒。認真jpg.)
首領宰那是能承認自己動心的人嗎???
好啦,要備考了,我可不想掛科呀。諸位七月再見。
第15章 第 15 章
自從那年冬天以後,時間如同流水一樣,三年過去了。
當春天如約而至的時候,整個橫濱的櫻花爭先恐後,片片綻放,鋪開大朵大朵粉色雲彩。臨海邊的店鋪可以在路的盡頭看到海邊,柏油路縱橫,如同棋盤上的標線,店鋪星羅棋布。
街口轉角處,太宰剛下車,就看到一個年輕人抱著紅玫瑰花束站在星野面前,半跪著。
太宰筆直地站在不遠處,黑色外套搭載手臂上,整整齊齊。西裝上沒有一絲褶皺,彎折手臂露出的雪白的襯衫,襯著他的白皙的皮膚。
劉海蓬松地垂下來,擋住他眼裡的情緒,沒人知道首領在想什麼,這讓他周圍的人手足無措,不知如何自處。
這是她的選擇。
太宰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淡然地看向那裡。
而星野自從太宰下車時余光就看到他。
為什麼不過來呢,哪怕只是過來站在身旁也好,不用做什麼動作,甚至不用說什麼話,只要過來,對她而言,這就足夠了。
她悄悄地嘆一口氣,把玫瑰推回去,拒絕了那個青年。她拒絕的時候,暗存在她表面之下的冰冷,緩緩浮現出一角,那青年吃了一驚,也怔愣著,不再糾纏,磕磕絆絆地後退幾步,竟有一絲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到那個青年走遠了,星野才走到太宰身旁,語氣上調,有點興師問罪似的,嘴角眼角都在笑著,「我說,太宰先生,以港口Mafia的能力,幫我解決完這種事情不難吧。怎麼說,這也是在港口Mafia的管理範圍之內,我可是交足了保護費。」
「玫瑰花香?」太宰歪著頭竟然笑出來,「嗯。下個周休假,大家一起,紅葉大姐要來請你。結城也在,他過幾天就從歐洲回來。」
「結城也在……好啊。」星野雙手背在身後,微微偏著頭,她嗅到一絲危險的味道,「今天有什麼安排嗎?要不要進來坐一會兒?」
太宰沒有說話,星野就靜靜地站在他身側,半點不著急。
過了片刻,太宰仿佛剛剛回神,臉上忽然掛上一抹笑,「好啊。」
幾年來這裡,太宰對這裡已經相當熟悉,不用星野說,太宰就自己坐到桌子前。一邊安靜地等星野拿出清酒,一邊打量室內時不時變化的布置。
春季還是夾帶著一點寒意,室內雖然沒有什麼加熱設備,因為落地窗的設計,陽光直接投在室內,溫暖得讓人昏昏欲睡。
「吶,星野,東京的那些老家伙一點都沒什麼用處,只要態度稍微強硬一點,再加上一些籌碼,他們就哭著簽了條約。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太宰打了一個哈欠,垂下眼睛。
「嗯。」星野的眼梢盯著太宰臉頰上新添的傷口,「那太宰怎麼會受傷呢,昨天才剛剛從東京回來吧,連傷口都沒有好好處理。」
「只要有星野,一切都沒有問題,是吧。」太宰端起清酒喝上一口,臉上的傷口慢慢消失了。
星野沒有說話,看著太宰新奇地拆掉自己臉上的繃帶,「是吧是吧,真的難以想像呢。」
「這可不是什麼萬能的,別亂來啊,太宰。」星野回過神來時,卻看到他已經趴在桌子上,呼吸綿長。只有這個時候,那個青年才像極了從店鋪裡為女友購買甜點的同齡年輕人。
星野笑了出來,那笑裡的寵溺,足夠讓時間靜止。她的目光停留再太宰的身上,混著陽光和空氣裡的塵埃,正如她本人一樣溫柔。
她看著這個青年已經有四年了。
在這幾年中,港口黑手黨以前無古人的速度飛速膨脹,把魔爪伸向了各個領域。
司法、商業、金融、城市建設、且不止橫濱,整個關東地區就沒有不受港口黑手黨控制的機關單位,它的軍備力量更是達到了堪比國家所能具備的規模。
這些都是太宰建立起來的。他設計了無數事件,與任何阻礙他的組織簽訂種種條約。
而和太宰簽訂協約的人,在坐到談判桌上的那一刻就會後悔。
對面的那個穿著西裝的年輕人,在露出來的眼睛裡,黑色的深淵看不到底。和他對視的時候,恐懼的感覺就從心底源源不斷地升起,直至淹沒自己,窒息而亡。
即使那個年輕人是微笑著的,也讓人覺得不寒而栗。從心底恐懼著他,想要逃跑。
這樣一面,星野見過。
太宰不在乎星野怎麼想,如果連這一點都承受不了,那她必然不能代替他成為執棋者。她將來要面對的,遠比這些更加殘忍。可是星野的表現遠比太宰猜測得好,這讓太宰放心了不少,計劃一定不會出現偏差。
正是因為星野如此讓太宰放心,也或者出於其他的原因。他會在周末下午到店鋪裡喝上一杯檸檬清酒,然後趴在桌子上小憩,偶爾數日消失不見,再出現的時候,他總會說自己又解決了一個怎樣大的麻煩,語調看似輕松愉悅。
而星野,她早就知道。背後的她悄無聲息地推動這一切,太宰根本用不著提前通知星野該怎麼做,她總能做到恰到好處,配合完美。
她的確是絕佳助手,無可替代。
只是,星野看得通透,這個青年眼底的烏青日復一日地加深,面色也更加蒼白。連呼吸都是要用盡全力,似乎只要一陣風,就能把他吹散在空氣中,化作星星點點。
無論怎麼努力,她都抓不住他。
她所能做的,不過是變更太宰常喝的果酒裡的藥劑含量,使太宰能夠休息片刻。
好好休息吧,我不能幫你再多了。
白雲下不時掠過一群海鳥,上下翻飛,天氣好極了。櫻花開得正好,尚未開始凋零。太宰走後,只過了幾天,結城就開著車來接星野去參加野餐。
一路上兩個人都在閑談,只不過談及到歐洲和北美形式的時候,結城忽然正色對星野說:「你知不知道,你現在還在Gental的暗殺榜上。」
星野眼神晦暗了一瞬,卻似乎是無可奈何地嘆一口氣,有些遺憾地說:「這麼多年過去了,Boss居然一直都不肯放棄。他就不能把那些破銅爛鐵換個地方嗎?」
結城開著車忽然被氣笑了,「星野,你倒是這麼和他說,你看看他能怎麼和你說。」
「他?Boss?他一定會特別懊惱,然後裝作自己什麼都做不好的樣子,讓我去做。做完之後,讓結城你一槍把我滅口。」
「你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啊。星野,早做打算。」
「這倒無所謂。不過,既然你知道Gental的暗殺榜,那雪乃呢?」星野把手肘倚在車窗邊上,托著腮,若無其事地看著窗外飛一樣飄過的景色。
他透過後視鏡瞄了一眼星野,「那個你收養的學生?」
「對啊,名字不是你選的麼,居然比我還生疏。」星野忽然笑了一下,「這要是讓她知道,不知道要多傷心呢。」
結城沉默了一會兒,「那孩子,估計在做著當年你做的事情吧。」
星野並未做出回應,車裡安靜下來,目的地到了。
日本有在櫻花盛開的時候,樹下野餐的習慣。山坡上的青草也發了芽,嫩綠色鋪滿山坡,粉紅的雲浮在頭頂,密密地,在陽光下,透明如粉玉。
尾崎紅葉撐著傘站在樹下,小銀站在一側,中也和太宰在尾崎紅葉的正對面,敦和鏡花也坐在尾崎紅葉的另一側。看到星野來了後,坐著的人都站起來。海風吹起他們的衣擺,身後是晴朗無雲的天空,和如同明鏡一樣的海面。
「大家都在啊。我竟然是最後一個來的人。」
「也沒有,還有結城。」說話的是一個橙紅色頭發的青年,「他去停車了吧。」
「中原,你的紅酒。」星野看著中也,笑吟吟地說,「加拿大雲嶺的品麗珠,作為久別重逢的禮物,送到港口Mafia大樓了。出差一趟,有半年多不見。你……」星野及時壓低自己的聲音。
「呵,你倒是夠朋友。」中也揚起下巴,嘴角彎起來。
「是啊。」
隨著港口Mafia勢力範圍的擴大,中原中也時不時會有外派任務。他回來的時候,就能看到自己辦公室裡堆放的文件,當然,那都是太宰送過去的。美名其曰,協助首領,分擔工作。這個橘紅色頭發的青年,四年過去了,還和星野初次認識他的時候一樣,未曾有什麼變化。只是藍寶石一樣的眼睛,變得更加成熟,出任務時,帶著一絲狠厲在裡面。
和周圍的人都打過招呼後,星野坐在尾崎紅葉身側,旁邊靠在星野身上的是泉鏡花,紫色毛茸茸的頭發散落在星野淺紫色的風衣上,意外的合適。
那個初次見面有些靦腆的孩子,名為中島敦。他長大了一些,任職游擊隊隊長。並且,找到了自己的搭檔。是一位名為泉鏡花的小姑娘。安安靜靜地跟在敦的身後,長長的紫發披散著,穿著紅底暗紋的和服,外搭一件長款羽織。一雙美麗的眼睛,如同天空之下靜謐的湖水。唯一可惜的是,那雙眼睛,鮮有生氣在裡面。
中島敦第一次帶泉鏡花到星野這裡來,也是為了讓泉鏡花知道,店主是個異能者,這裡出售的藥品效果奇佳。
可是鏡花最先記住的,是星野擺放在架子上的好看的甜品。
為此,星野塞給鏡花一大包好看的糖果和治療的藥片。
中島敦不好意思地朝星野笑笑。
「你們這些孩子啊,沒什麼的。」星野總是溫柔地笑著回復他,「這個樣子不是很好麼。」
之後,那個小姑娘也逐漸在星野面前會稍稍彎一下嘴角,以示感謝。時間長了,也會對星野撒撒嬌。
尾崎紅葉在聽說這件事後,在與星野偶然的談話中又提起,向星野表示感謝,星野只是說,她也
很喜歡那個孩子,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
只是有一句話,星野未曾對尾崎紅葉說過,她覺得,敦和鏡花兩個孩子,並不適合在黑手黨。即使他們殺人無數,即使他們並不知道向往彼岸。
這話不能說,星野也沒資格說。
時流影移,眾人都分散開來,星野和太宰留在樹下。「今天天氣真好啊,星野。適合入海自殺呢,要一起嗎?」
「又說這種話,要是讓中原聽到會不高興了。」星野想了一會兒,半認真半玩笑,「身為組織的首領,說這種不負責任的話。」
「呀嘞呀嘞,這種話只敢說給星野一個人聽呢。中也才不知道。」
「那——我也不會去的。」星野晃了晃手裡的酒杯,看著遠處的海面,波光粼粼。
「為什麼呢?星野,我可是誠心誠意的邀請你。」
「為什麼?因為他們啊。」星野把目光投向鏡花他們,又回頭看著太宰,「也有你。你還有什麼計劃沒有完成吧,從我一開始遇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
你才是這一切的前提。
「是嗎?那就……」太宰向後仰去,靠在樹干上。他輕輕地舒一口氣,終於確認了什麼,」總算沒有白費……」
星野坐在太宰身側,陽光透過樹縫照在她身上,光影陸離。
「星野,我想睡一會。」
「好。」
我守著你。
海風搖過櫻花瓣,偶然間飄落幾點。落在星野的頭頂,太宰遲疑了一下,伸手替她拂去了。
心跳的聲音壓倒周圍的一切,星野裝作無事的樣子,看了一眼被拂落的,尚在空中的花瓣。
她的嘴角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如櫻花的花瓣一樣溫軟。
過了不久,「星野,你替我守著。」太宰輕飄飄地說出這句話,轉眼就消散在海風,星野只聽到一聲呢喃。
不遠處的小銀倒是敏銳地查覺出來,於是她扯扯尾崎紅葉的衣角,尾崎紅葉知道她要說什麼,抬起描得精致的眉毛,俯下身悄悄與小銀耳語,「或許不久,我們就要有一個首領夫人了。」
這話也就紅葉和小銀知道。
作者有話要說:
哈,突然詐屍
誰知道我們學校直接給延長本學期到七月下旬呢
害怕地笑出聲來
第16章 第 16 章
作者有話要說:
私設:因為織田作提及養孩子的經濟來源是秘密。
至此,所有的伏筆全都埋完。
時間線卡得應該沒什麼問題,為理順安排這條時間線足足花了兩個月。(嘆氣)
貼合原著寫就是很難啊
下一章假更,是閱讀須知。但我這章字數充足呀
這裡,處在城市交通中心的一座建築,紅瓦黃牆,頗有些年歲。在這座建築的第一層,是一家名為漩渦的咖啡廳。第四層,是武裝偵探社。
兩年前,織田作解決了蒼之使徒的事件,加入武裝偵探社,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
在星野知道後,她不得不懷疑,偵探社懷有幾分利用的心思。於是她立刻委托安吾調出武裝偵探社有限人員的信息,仔仔細細翻了幾遍,確認偵探社的立場後,星野放下心。
她承認,再沒有比武裝偵探社更適合織田作的地方了。
在這幾年過去,織田作又另收養了十個孩子。他們的年齡大小各不相同,卻各有各的淘氣,一個比一個好動。當初年紀最小的咲樂,都變成可以照顧後來的弟弟妹妹的人。不過令織田作頭疼的是,幸介想要加入武裝偵探社的念頭,到現在也一直持續著。
星野有時為了和織田作一起去給孩子們買東西,時不時會到武裝偵探社下的咖啡廳裡,在這裡她等織田作下班。一來二去,也與武裝偵探社的成員混了個臉熟。星野這才知道,常常光顧店鋪的江戶川亂步是這家偵探社的核心成員。由此,星野每次到咖啡廳的時候都會帶上一袋子草莓大福和新口味的粗點心。
常常被織田作逼到內心崩潰的國木田,聽到星野舉例織田作的事情後,簡直把星野當作知己。可對於國木田崩潰的事情,星野覺得沒什麼,她和織田作剛一開始認識的時候,她就知道織田作其實是個認真地奇怪的人。她所說的,都不過是很平常的事。織田作對此表示,這不都是些很正常的事情嗎?
這些年來,星野也算見到偵探社成員不斷增多,咖啡廳遠比她第一次來的時候熱鬧。從一開始寥寥數人,增加了宮澤賢治,谷崎潤一郎,谷崎直美等人。有這些年輕人,笑聲多了起來,氣氛較以前更加活潑。
無論是和漩渦咖啡廳裡的服務員,還是和剛剛加入一段時間的谷崎直美,社長身旁的春野綺羅子偵探社的事務員,到偵探社的核心成員,星野都能相處地極好。幾個人偶爾會一起出去逛逛街,一起談論某些事情。時間久了,女孩子們的關注點逐漸會轉移到更親密的領域。
咖啡廳的旋律,緩慢而浪漫,在樓下坐著休息的谷崎直美和春野綺羅子悄悄低語。
「直美,你有沒有覺得,星野小姐和織田先生很般配?」
「是的。只是,星野小姐對亂步先生也很好啊,每次來都會帶零食……」
「嗯,但是,星野小姐和國木田先生日常的聊天,從來沒有離開過織田先生吶。」
「而且啊,除了星野小姐,這些年織田先生從來沒有和任何人一起過。」
兩個女生談論得正開心,仿佛織田作和星野碰面時互相打招呼或者相視一笑都能成為證據。他們兩個人聊得忘乎所以,完全忽視了剛剛坐到他們一側的織田作。
「真的好想讓他們在一起呀。」
「是啊是啊,織田先生還不表白……」
談話簡直偏離了正常的軌跡,迫不得己,織田作勉強咳嗽一聲,以示自己的存在。他緩緩開口,「其實,星野已經有很多追求者了。我和她,只是朋友而已。」
兩個女生才發現織田作坐在一旁,深吸一口氣,面面相覷,略有些不好意思,「抱歉,織田先生……」
「啊,這沒有什麼。不過,星野確實有很多追求者,我去店鋪找她的時候,總是能看到。奇怪的是,今年我見得倒是寥寥無幾。星野應該是和那邊的管理人員商討過這個了吧。」
他抬頭向服務員要了一盤辣咖喱,邊吃邊等星野來。今天中午下班格外早,也許是和國木田說過星野下午要來和他一起去商店,國木田很自覺地把工作承擔了一大部分。
為此,織田作表示,他會加班補回這段時間。
咖喱剛端上來,星野就推開門。和春野綺羅子,谷崎直美打招呼後,坐到織田作對面,向服務員要了一杯咖啡和一份抹茶蛋糕,「咖啡,加奶不加糖。」
「是是~」服務員小姐笑地開心,「星野小姐喝咖啡從來都不加糖呢。」
「有勞了。」星野禮貌地朝服務員道謝,咖啡上來後,「怎麼樣?作品已經開始評選了吧,織田。」星野一邊用勺子攪拌咖啡,抬起頭笑吟吟地問。
「嗯。只是聽說今年的獎金很多,說不定到時候在海邊買一套房子也可以。」織田作用餐巾抹去嘴角的咖喱,「很豐厚。」
「嗯?怎麼這麼高的金額?」
「不知道,不過星野不必擔心。」
坐在一側的直美和綺羅子衝彼此點頭,完全肯定他們的猜測。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織田作和星野起身向另外兩個人道別,去商場買孩子們的生活用品。
要買的東西不少,考慮到不同年紀的孩子需求不同,星野和織田作足足轉了一個下午,星野還覺得買得有點少。
天氣晴朗得讓人心情愉悅,夕陽照在回去的路上,行人漸漸稀少,織田作和星野拎著袋子路過護城河,水波平緩閃著微光,靜靜地流淌著。
似乎有個人,織田作向星野示意,兩個人靠近過去。「小心——」電光火石之間,織田作猛地推開星野,黑色的布刃穿透碎手裡的袋子,織田作從口袋裡拿出槍擊退布刃,站到星野前面。
借助天衣無縫,織田作看到了幾秒鐘後的未來。
星野站定後盯著那個搖搖晃晃站起來的年輕人,她脫口而出,「芥川君?」
沒錯,是那個孩子。如果不是幾年前見過小銀,星野看到現在的芥川一定不會認得,她早都忘記這種與她而言,無關緊要的人了。
對面的年輕人似乎被這一聲稱呼叫醒,他也看著星野,但似乎沒有認出來。
***
數日後。西餐廳隔壁,一座長條式的房子裡。
織田作收養了十五個孩子,都養在西餐廳的二樓已經不切實際。所以星野干脆買下西餐廳隔壁的房子,轉接別人之手租給織田作。
如果她伸手直接幫助,織田作極有可能拒絕,畢竟星野同時也支付著這些孩子一半的生活費。
織田作和星野再次見面的時候,告訴星野他對於芥川的安排。
「也好。」她對這件事沒什麼特別的看法。
人世間能夠容納地獄惡犬的地方並不多,能夠接納芥川的,除了武裝偵探社,就是黑手黨。當初星野放棄芥川的原因就在於這個孩子,和他的妹妹,那種失去靈氣的樣子,完全不像她的妹妹。
那日遇到芥川後,未等星野說什麼,織田作就先對芥川提議加入武裝偵探社,並答應幫他變強。於是星野和織田作帶著芥川先去購置了一套衣服,在之後的談話中,星野才從芥川的嘴裡得知那日的情況。小銀被一個黑衣人帶走了,和他失去聯系。而能夠使得羅生門異能消失不見的,只有太宰的人間失格。按照芥川的描述,那個黑衣人一定是太宰。
「在下一定要找到黑衣人,把他干掉,救出分別多年的妹妹。」
在聽到這話之後,星野默不作聲,眼神冷淡地看著芥川,心底浮起一絲殺意,卻又藏在平靜的水流之下。
太宰,芥川,小銀,黑手黨,武裝偵探社,這些怎麼聯系在一起呢。
芥川兄妹。
隱隱約約地,星野嗅到一絲詭計的氣息,港口黑手黨和武裝偵探社是半點不能互相牽扯的存在,而他們兄妹,可以使這兩個組織聯系起來。
而這件事最大的疑點是,小銀在黑手黨,芥川卻不在。要論黑手黨最需要的人,絕對不是小銀這種只能留在首領身旁的秘書,而是異能強大如斯的芥川。
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太宰治下了一局棋,卻把強大的棋子推給對方。這不符合利益最大化的原則,究竟為什麼呢?
但是,即使察覺了這局棋,星野並不作聲,她從來沒想過插手太宰的計劃,這件事她一無所知,目的,過程,成員,都不知道。
太宰有無數次把自己置於危險之下以求完成計劃的做法,每一次都令星野感到後怕,所以她時時做好的,都是不擾亂太宰計劃的另一手准備。
邊走邊做打算吧。
閑聊沒有進行多久,國木田就打來電話,說工作這邊有安排,要織田作立刻過去,織田作只說過不了多久芥川就來接手,讓星野只負責偶爾過來看看。
原本他們說定,帶咲樂他們去游樂場玩。這對於星野倒是無所謂,只是向孩子們解釋的時候,織田作覺得很不好意思。孩子們表現出的寬容,遠比織田作現想像得要好。
芥川很快就到了這所長條式的房子裡。
她並不打算和芥川有什麼實際交流,該說的話,那天剛剛碰面的時候,都說完了。隔著樓板,星野坐在外面都聽得見裡面的笑聲。
「啊呀,店主,他們好久沒有玩得這麼開心了吧。」星野轉過頭,看著剛剛從樓上下來的店主,就在樓上,他剛剛去對芥川表示感謝。
「是啊。」店主笑著洗淨手,准備樓下客人的點單,笑容堆在他的臉上,他的心情好極了。
指節敲打桌子的聲音淺淺地回蕩,星野坐在吧台前。外面的場地很空闊,沒有任何阻擋,陽光就照進來,室內一片開闊。
太宰,為什麼呢?
隱隱約約地,有一張巨大的拼圖藏在迷霧裡,散落在各處的拼快被一點一點撿起來。
**
和孩子相處沒出什麼大問題,星野有自己的事情也沒經常來看,芥川三天以後就離開了,織田作回來的時候,孩子們都在午睡。星野坐在房間的套廊上,手裡拿著一本書。
原本晴天的外面忽然下起雨,昏黃的燈光打下來,光線自由地擴散開。
腳步聲雜亂,跟隨織田作回來的人,還有兩個人。
星野合上書,拍拍衣服從地板上站起來,完全忽視那兩個人。
「芥川成功地讓幸介放棄成為偵探社員的想法了,恭喜。」
「嗯,是前幾天的事了,很順利。只是他自己,倒還是有一點——」
星野揮揮手,打斷了織田作的話,她並不在意芥川以後怎樣。於是她轉開話題,和織田作講完了咲樂和克巳的吐槽後,看著織田作有些呆愣無措的表情,她就笑了出來,低聲向織田作告別。
到這個時候,星野才把目光投向那兩個人,阪口安吾和種田山頭火。她的眼睛微微眯著,像是困倦,又似乎是若有所思。
「我們下去談吧。」
她的聲音變得低沉,似乎早就知道他們來的目的。
星野的確知道。
幾天以前,鏡花半夜敲開她的門,身上帶著濃烈的血氣。小姑娘有些緊張,星野一看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敦在港口爭奪的任務中受了嚴重的傷。星野把藥遞給鏡花,安撫她說:「放心吧,敦君不會有事的。」小姑娘點點頭,輕聲向星野道謝,立刻離開了。
聯系到現在的情況,星野就知道他們為什麼要來找她。
西餐廳暗下去的燈重新打開,室內燈火通明。
星野坐在種田山頭火對面,一側是安吾。種田很快把事情向星野講述一遍,聽完後,星野緩緩喝一口水,然後開口,「這麼說,種田長官是想讓我加入異能特務科。因為和港口黑手黨爭奪港口權失敗,所以想請一個外援。」話說完,星野又立刻否定,「不對,我如果答應了,就算不上外援。」
「可以這麼說,星野小姐想要什麼呢?」藏在眼鏡後的一雙眼睛閃著精光,種田揮開扇子,面容帶笑。
星野笑得有些抱歉,說的話卻毫不客氣地指出來,「政府想要奪取港口控制權,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我知道一件事,就是你們,政府——總是妄想以最低的代價換取最高的價值。」
拿對方不感興趣的籌碼來談判,就會被對方嘲笑得體無完膚。
種田山頭火忽然收起扇子,她這句話戳到政府的痛點上了。
「我加入異能特務科,以後可就只能聽命令,種田長官知道,這是舍本的買賣。」
「所以,星野小姐的意思是,想讓我們加大籌碼?我們可以——」
星野搖搖頭,她剛才就把需要說的說完了,只是種田似乎忽略過去了,她懶得和他周旋下去,「不是,我剛剛說過了,這件事先放一放吧。把控制權交到政府手裡,我覺得,不比在黑手黨那裡安全。況且,就算我答應了,政府可不會給我增派人手,憑我一個人,呵,我可不是武力型異能者。」
這次輪到種田沉默了。
她說得沒錯,政府想承擔的風險與想要和收益根本不是正比。想要對抗港口黑手黨的「白色死神」,最好的辦法是請求「獵犬」。而他們,卻是政府不到最後絕不肯拿出手的。更何況,只是港口控制權。
「這麼來看,星野小姐說得也是。」種田看向安吾。在這場並不算和諧的談話過程中,阪口安吾一句話也不曾說過。
「那麼,我就先離開了。」星野站起來,「我下午還要去送酒吧送一些訂單,就不在這裡多待了,種田長官,祝您用餐愉快。」
「不過……我也不能讓種田長官空手而返。據我所知,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前些日子剛剛外派去西方,你們可以試試。我還是那句話,想要獲取多大的利益,就要承擔多大的風險。」就在門已經開啟的時候,星野回頭對種田山頭火笑道。
她離開後,種田斟酌了片刻,「阪口君,上面有命令。你知道。」
「是。我知道,這是工作。」
「把她加入名單吧。」種田看向窗外,平靜地宣讀審判,「今天的雨,真是不小。」
「據說傍晚就會天晴。」阪口安吾思索片刻,如實回答。
***
從西餐廳裡出來後,雨還在下,遠處升起一片朦朧的煙,行人只能將遠處的景色看得模糊,路兩側的綠化帶裡,偶然冒出的紫色小花,名叫紫羅蘭。
星野到便利店裡購置一把傘,撐開傘走進雨中。雨滴乘著風鑽入傘下,沾濕淺紫色的風衣。褲腳和鞋子,都無可避免的沾上了泥水。
隔著店鋪還有一段距離,星野看到門口站著的人,一身落寞,滿是疲憊。
她拿出手機打電話給Lupin酒吧的老板,輕聲說自己現在有些狀況,希望晚一些去送酒。老板人很好,說今天幾乎沒有顧客,來晚些沒什麼。星野笑著對老板道謝,合上手機。
雨聲很好地起到隔斷作用。
離店鋪越來越近,星野仰頭看著站在門口的人,雨水落在傘面上又滾下來,「太宰,怎麼不進去?」她收起雨傘,掛在店門口一側的屋檐下,打開掛在門上的鎖。
太宰仿佛沒有聽到,表情沒什麼變化,在室外站了許久,他的指尖顯得冰冷僵硬。星野拉起他垂在身側的手,「進來吧。」
這個動作做了無數遍,她終於熟悉而自然地做出來。
燈光鋪滿了室內的角落,雨天的時候,窗外的雨珠成簾,映照燈光,落在地上像煙火一樣。
太宰坐下來,蓬松柔軟的頭發散亂在兩側,他翹起長長的睫毛,狹長的眼睛微微透出一點光來,嗓音淡淡地說:「我以前有一個朋友。」
朋友。
這個詞著實吸引了星野的注意力。
他們這種人,倘若認准了朋友,那就是會把自己最柔軟的那面展現在朋友面前。可是,她心底忽然咯噔一下,佯裝神色平靜,示意太宰繼續說下去。
「我們——曾經舉杯暢言,無所不談。」
「他說話很有意思,而且不用費勁去猜。」
「我想,星野,這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對吧。」
「我十五歲的時候認識他,三年之後我們就分開了。」
「他這個人,很是奇怪,明明有能力出人頭地,卻偏偏只肯做一些簡單的工作。」
眼前的那個青年似乎完全陷入回憶中去了,他看似在詢問,其實用不著星野答復。她只要安安靜靜地聽就好。
「星野。」太宰轉過頭,看著星野,「我們很多年不見了,我想去見見他。」
在太宰透露出的消息裡,他們相當熟稔,說是推心置腹也不為過。
「那就去吧。」星野笑著說,「即使很多年不見,既然是朋友,也一定沒什麼問題的。」
「是嗎?既然星野也這麼認為,那我就去啦。」
坐在對面的青年站起身來,往門口走去。外面的雨下得正大。
「太宰——」
但不知道為什麼,心底的不安越來越強烈,仿佛要把人淹沒。
「怎麼了?」已經走到門口的人轉過身來,「星野?」
「雨下得很大。」星野移開眼神,「拿上掛在門口的傘。」
太宰,為什麼要把芥川兄妹分開?
星野最終還是沒能說出來,她將脫口而出的疑問壓下了。
站在門口的人躊躇片刻,他回過身來,聲音輕輕地,「星野,謝謝。」
燈光被桌子上的檸檬清酒折射,四散開來,美麗極了。
第17章 閱讀須知
考慮到有人會屏蔽作話,所以發在正文裡。
以下為本文閱讀的重要提示:
本文後續刀糖交錯,如感到不適,請立刻左上逃走。
(但我個人覺得不是刀,都是劇情的正常發展)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前文都有伏筆。歡迎去考古。
!(不玩無中生有//前文全都有暗示)
(要是真的考出來點兒東西就告訴我一聲,讓我開心一下)
走原著劇情
但為了避免有抄襲的嫌疑,大家自行結合原著食用。
!考慮到我的讀者裡因該有未成年的小可愛,這條特意提出來。
切記不要模仿男女主的任何行為以及三觀。
我們只是普通人,要有正確的愛情觀,人生不是只有愛情,還有親情與責任,我們都是被愛著的人。默默付出的愛要獻給看得見的人,如果對方看不見,要麼大聲說出來,要麼結束。並且,成年人的愛情不是一句我喜歡你就可以,需要為對方考慮未來。
人物塑造方面,OOC肯定會有,對你的包涵表示感謝
除男女主走愛情,其他都是友情向
私設如山,略有燒腦,情節可猜。
為了不影響閱讀體驗,原創人物控制在3個,不更改原著世界觀
原創人物信息:
星野(女主)
結城(星野的前搭檔)
雪乃(星野收養的學生)
希望這沒有對你的閱讀造成困擾。
能接受的話就來吧~
最後,祝大家閱讀順暢。
感謝你看到這裡。阿裡嘎多~
關於我是個文廢這事就不強調了,都知道哈。
有任何問題在下面留言。包括bug,都可以問。
不准問劇情~
欠著的糖以後都會有!
第18章 第 17 章
萬般皆注定,妄圖推測事實,卻無意識陷入沉睡。
窗外的雨下個不停,敲打在地上的聲音連綿不斷,星野從來沒覺得雨聲如此急促,令人坐立不安,她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氣,看著太宰剛剛坐過的位置,垂下眼簾。
朋友。
太宰的朋友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還真讓人,嫉妒啊。
指節有節奏地叩擊在桌面上,摻著窗外的雨聲,纏綿在室內。
星野看著窗外的雨,思緒忽然轉到她剛剛想起的問題上。
芥川,小銀。
武裝偵探社,港口黑手黨。
小銀在她認識太宰以前加入港口Mafia,其中的具體情況,她並不知曉。還有芥川,他想要得知黑衣人的信息,這就離不開武裝偵探社的幫忙。
嘖,麻煩了。星野有些頭疼,沒有足夠的線索,根本不能完成拼圖。
第一:小銀不會主動聯系芥川
第二:芥川有可能知道小銀在黑手黨
第三:如果知道了,會發生什麼
第四:武裝偵探社介入的機率有多少
……
她完全沉浸在推測中,連窗外的雨停了也沒有注意到。直到電話的鈴聲響起,星野才恍然回到現
實中。
「啊,是。現在恰好天晴了,我現在就把酒送過去。」窗外暮色低沉,烏雲尚殘留在天上,絲絲縷縷,糾纏不清。
她站起來的動作太快,以至於不小心拂落桌子上的酒杯,玻璃撞擊在地上是聲音讓星野清醒過
來,她合上電話,神情有些無奈,皺著眉頭嘆了口氣,「就算是不喜歡下雨天,我也……奇怪。
Lupin打電話來讓她把這個月的酒送過去,中午的時候確實是這麼和對方說的,現在看看外面,難怪對方打電話來催,真是的。如果不是對方打來電話,她恐怕一個下午都坐在這裡想芥川和小
銀的事情。
要送過去的果酒早都准備好放在內室,星野揮手招來一輛出租車,把貨物放在後備箱裡,她坐到副駕駛上。
路上的行人很少,也許是因為雨天,人都留在家裡。天上的殘雲都散去了,空氣中還浮動著水汽,略有潮濕之感。
「小姐,這天氣有些冷,還要開著窗嗎?」司機禮貌地問道。
「嗯。」星野尷尬地笑笑,趁著水汽撲在臉上清醒清醒,她剛才又在想太宰的朋友。
Lupin很快就到了,司機幫星野把貨物放在酒吧倉庫的門口,老板出來簽好訂單,又和星野閑聊了幾句,比如近期有沒有什麼別的調制口味之類的話題,如果有的話,請先送過來一些。星野笑著答應,向老板告別。從倉庫出來,臨走時路過小巷口,她卻忽然看到眼前一閃而過的身影。
太宰。
星野迅速斂起自己的氣息,轉身躲在一側。
不會認錯的,就是太宰。
星野立即原路返回到酒吧倉庫的後門,和老板打過照面,星野順利站在櫃台後面房間的門後,她斂住氣息靠在門上,這裡可以聽見櫃台上顧客的談話聲。
酒吧裡,爵士樂舒緩的聲音低唱,牆上的灰漬昭示著歲月在這家酒吧裡留下的痕跡,無可磨滅。
一切都和記憶裡的酒吧相同。
星野站在門後,她現在無比感謝結城教給她隱匿的辦法。只要她不主動現身,完全不必擔心有人能發現她。
沒過多久,另一個人也來了。
是……織田。
她從來沒聽過織田對她說過任何有關太宰的話題,織田應該不認識太宰才對。
「不,我們是初次見面。不僅如此,我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家店,第一次坐在這裡喝酒哦,織田作。」
等等,不是朋友。
在太宰令人尷尬的自我介紹後,空氣裡恢復剛才的安靜。然後,太宰率先開始一個話題。她不覺得太宰和織田能有什麼共同話題,但是太宰好像知道。
「織田作,我有話要跟你說,挺有意思的,想聽嗎?」
「對了,差點忘了正事……織田作,我聽說,你的小說獲得了新人獎對吧?」
談話似乎真的很平和,如果忽略織田單調的回答,他們就像多年未見的朋友一樣,不過星野聽得出,當太宰的話題提到小說的時候,織田的回應明顯多了起來。
「我覺得,你已經有筆了。要是連你都寫不了,這世上也沒人能寫了。這點我可以保證。你只要相信自己就好。」外面的人這麼說。
「謝謝。但是突然被萍水相逢的人做了保證,總感覺沒什麼說服力啊。」
星野輕輕抽了一口冷氣,而外面的反應比她更為激烈,爵士樂並沒有干擾到星野,他們之間的安靜乘著旋律展現在星野面前。
織田忽然開始直奔主題,他提到芥川,提到港口黑手黨。而太宰給出的答案讓星野眼前的迷霧散去一些。星野心裡忽然升起不好的預感,今天下午的不安席卷了她的大腦。她一直以來困擾的,隨著太宰和織田的談話,愈加清晰。
計劃中的棋子看透了計劃,這一定不是件好事。
氣氛變得劍拔弩張,手槍上膛的聲音在酒吧裡顯得格格不入。
星野的手搭在門把手上,剛剛那一瞬間,她想出去。但是,還有些東西不夠清楚,再等一等。
「把槍拿開。」
如果他們真的是朋友,那現在的情況,絕對是這世界上最令人無法接受的事實之一。
「我並非自願當上的首領,真的。」
「看來想救芥川的話,不想點別的法子是不行了。如果我能活著走出這家店的話。」
「我從未想過對你設下圈套。」
就算織田判斷不出來,星野卻很清楚,這句話是真的。而當她判斷為真時,她自己的臉色忽然白了幾分。
「織田作,你剛剛問我為什麼把芥川引到黑手黨,對吧。是為了保護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不過是無數個世界中的一個而已哦。而在別的——在原本的世界裡,我們是好朋友,我們在這裡舉杯痛飲,我們之間有說不完的話。」
原來如此。
星野收回搭在門把手上的手。所以,太宰所有的記憶並非是他自己的,而是另一個太宰的記憶,對他而言,那是一場溫暖得讓人沉浸其中,無法掙脫的夢。
「就算那是真的。你對芥川做過的事也不會就此一筆勾銷。」
「織田作,你聽我說,我——」
「別叫我織田作。你不該這麼叫你的敵人。」
外面似乎安靜了,星野只能聽見鋼琴的旋律。如果太宰真的知道另一個世界的織田,那麼,今天織田說的話,大概都在他的預想之內,或者,他根本沒有預想。良久,星野才再次聽到太宰說話。
「我把你叫到這裡來,就是來道最後一別的。此生能得一人,可以對他好好說聲再見,很圓滿。而如果我歷經一生的苦難就是為了對他說出這句再見的話,此生也就別無他求了,不是嗎?」
酒吧倉庫裡的冷氣鑽進星野的肺部,利刃一樣割裂星野的身體。從她一開始遇見太宰時她指出的事情,原來就是和織田說一次話。在這之後,星野什麼也聽不見了,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那裡一片空白。
酒吧關門的聲音傳到木板門後,同樣叫醒了躲在夢中童話裡的人。星野拉開門走到外面,看著還坐在那裡的織田。兩個人互相望著,織田吃驚於星野蒼白的臉色。
片刻,織田聽到她說:「謝謝你,織田。」
謝謝你沒有開槍。
「星野,你——」
她靈敏地越過櫃台,穿過織田走上台階,停下腳步,側身看著下面的人,嘴角挑著,「其實,就
算織田不相信,也不至於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而結束自己的夢想,否則那真是太可笑了。」
那塊拼圖前的迷霧,隨著織田和太宰的談話結束變得清晰了,星野猜到太宰接下來會去那裡,也知道他下一步動作。甚至不需要跟著太宰,星野就知道要到哪裡去。
拼圖是謎題,卻同樣是指針。
***
星野趕到港口Mafia大樓的天台的時候,戰鬥已經結束了。她躲在廢墟後面,緩緩接近他們。
「太宰先生,那邊危險,請您回來。」中島敦的聲音伴隨著顫音,急促而慌張。
天台上的大風把太宰的聲音吹得支離破碎,星野為了不被發現,無法繼續靠近。「……如果同時有三個以上的人知道的話,這個世界就會不再穩定,很大程度上……」
即使不知道前面的內容,星野也大致知道那是不能說的秘密,但是,三個人……
她知道太宰下一步的動作,從袖口滑落三片白色藥片,她分別賦予不同的作用。剎那間,星野已經計劃了兩種結果:一起活著,一起死去。
站在天台邊緣的青年向後傾倒身體,同時,中島敦大聲呼喊的聲音傳到星野耳邊。她從廢墟後面衝出去,將手心裡其中一片藥塞到中島敦的嘴裡,接著一拳打在他的腹部,強迫他咽了下去。
棋局之內,處在後方的王後擅自移動到前線。
「芥川,送我下去!」甚至沒有等到芥川的答復,星野就跟著太宰跳下去了。她在賭,賭織田和太宰的教導成果,賭芥川會用羅生門送她下去。
羅什門纏上星野的腰部,星野向下伸出手。
風弄亂了那個青年的頭發,太宰半睜開眼睛,那雙鳶色的眼睛裡微微亮起一絲光。
是幻影嗎?
聽說人在將死之時看到的,就是一生裡最為珍視的東西。
對不起,星野。但是,我想保護的世界就交給你了。
他朝著星野笑了笑,避開向他伸出的手。
從手腕處散開的繃帶代替他落入星野的手心裡。
***
屋頂上沒有傳來他落地的聲音。
芥川邁著蹣跚的腳步,走到屋頂的邊緣,向下窺探。
殘陽的余暉,鮮紅的、火熱的,滲進鋪路石的縫隙中,鮮血蔓延開來,微卷的黑發混著污穢粘在地上。星野半跪在一側,鮮血染上那件淺紫色的風衣,她的指尖還停留在太宰的唇角,冷到失去感覺。
就在剛才,星野親眼看到她手下的人,血肉橫飛的樣子,她甚至聽見骨骼跌斷,和血液噴濺出的
聲音。
碾成粉末的藥片順著血進入太宰的身體,傷口上的藥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促使身體恢復,幾秒鐘之後,除卻滿地的血,躺在地上的青年身體恢復如初,沒有一點受傷的樣子。
這一切都是暗中完成的。
尾崎紅葉率領醫療班趕到的時候,就看到星野半跪在那裡,栗色的頭發垂下來,劉海兒遮住她的眼睛,她這種狀態,和櫥窗裡擺的人偶一模一樣。
「快——」
現場一片混亂,任是誰看到現場大片的血跡,都能知道發生了什麼,這沒有什麼懸念。
「星野……」尾崎紅葉以為,星野趕過來就看到太宰的屍體,她伸手拉起星野,把人攬在懷裡,星野明顯感覺出來,尾崎紅葉在顫抖著。於是她附上尾崎紅葉的背,輕輕拍打。
「沒事的。」星野抬起頭,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聲音說,「太宰不會死的。紅葉姐現在封鎖消息,對外就宣稱首領墜樓身亡好啦。偽造屍體什麼的,都交給紅葉姐了。」
「你……星野……」尾崎紅葉沉下眼神,掩飾她震驚的神情。
「我還有事,紅葉姐去處理醫院的事情。另外,立刻召中原回來吧。」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絲風,掠過尾崎紅葉的耳邊,讓人格外安心。
尾崎紅葉帶著太宰去了醫院,星野脫下外套,把沾滿血的地方折進去,外套整齊地搭在小臂上,蓋過她的左手。
港口Mafia大樓的一二層就如同地獄一般,走廊裡全都是斷肢殘軀,或散落在一側,或堆積在一角,整個牆壁似乎被血粉刷一遍,紅得讓人眩暈。地上的血,像雨天路上的積水,每走一步,濺起的血珠附著在前行者的鞋子和褲腳上。空氣裡的彌漫著血腥味,星野感到不適,她只想快速離開這裡,永遠不再踏進這個地方。
天台上,芥川早已經離開。中島敦還保持著他倒下時的姿勢,星野蹲下去,把最後一片藥塞到他的嘴裡。沒過多久,這個少年就醒過來,他激動地抓著星野的右手,「星野小姐,太宰先生——!」
「不必擔心了。」星野揉揉這個少年銀白色的頭發,輕笑一聲,「太宰先生我已經救下來了。不過,敦君,有一件事你得告訴我——你還記得多少東西?」
坐在地上的少年仔仔細細想了一會兒,抬起頭看著星野的眼睛,茫然說:「四年前的計劃,太宰先生讓我帶著鏡花去武裝偵探社,除了這些——後來,我、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記憶空白?嗯,很好。」星野滿意地勾起唇角,「那麼,敦君,作為這件事的主角,你知道一切前因後果,對吧?現在我們去找鏡花,我送你們去武裝偵探社,在路上,把經過都告訴我吧。」
剛剛經歷過戰鬥的天台到處都是廢墟,沒有平坦的地方,星野站起來卻一個踉蹌。
「星野小姐您——」
「沒事,只是異能耗盡了而已。」星野站穩身體,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走吧,沒事的。」異能者的異能耗盡,身體會進入疲憊狀態,強制異能者休息,現在的星野,近乎強弩之末。
從天台下去,星野忽然想到什麼,停下腳步對中島敦說:「敦君,我去看看太宰的辦公室,你先去找鏡花,我們在樓下回合。」
首領辦公室並不難找,紅毯鋪好的走廊盡頭就是,中島敦對星野示意之後,獨自去二樓找鏡花。
星野推開大門,室內沒有開燈。
就在今天,這間辦公室照進四年以來第一束光線。從落地窗投進的光線已經足以看清室內的情形。古董,紅毯,桌椅,一切都是顯貴之物,時間在這裡似乎可有可無,這裡的裝修,即使再過幾十年恐怕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從關上門的那一刻,外面的世界就與這裡絕緣。在這裡,無論多麼大的呼救聲都不會被聽見。殘存在這裡的氣息滲透進星野的皮膚,帶去絲絲涼意,令人窒息。視線大致掃過室內,星野站在落地窗前,將橫濱所有的繁華盡收眼底。
她垂下眼簾,所有的情緒都化作無聲的嘆息,壓抑至極。
作者有話要說:
太宰故意給星野一個錯誤的方向:他真的和織田作是好朋友。所以他去見朋友,完全不用擔心。之前在文章裡無數次提到過童話,意味是太宰,星野兩個人各自懷有的夢。啊,不詳細解釋了,影響大家自己的解讀。
順帶解釋一下星野的計劃,一起死,一起活著。
如果太宰握住星野的手,星野就撲上去,羅生門自然會消失,他們一起墜落。
【如何才能撒潑打滾求到小可愛們的評論?在線等,挺急的。】( ‵▽′)ψ
第19章 第18章
戰爭剛一結束,港口Mafia大樓迅速進入維護狀態。
星野並沒有在辦公室裡待多少時間,出去的時候拿了張專用信紙。中島敦抱著鏡花剛剛在港口Mafia大樓門口站定,星野就退出房間。
一路上中島敦把自己和太宰在首領辦公室的對話完完整整地復述給星野,從四年半前開始的計劃,他受邀加入黑手黨開始,到他下午發現這是太宰的計劃。整個計劃來龍去脈完全清晰,無論是黑手黨還是武裝偵探社,都被太宰安排得明明白白。
聽完之後,星野一言不發,她將所有的信息加以整合,再聯系太宰在酒吧裡說的那些話,所有的迷霧都已散去,拼圖只剩下最後一塊插件。
「敦君,既然去了武裝偵探社,就永遠都不要回到港口Mafia,我一直都覺得,你和鏡花並不適合留在那裡。從今以後留在偵探社,拯救困境中的人,幫助弱小,要保護好這個世界。我相信太宰君的安排。」
「星野小姐……」
「是太宰先生留給你的命令,對吧。」
她伸手拍拍少年的肩膀,看著那個少年走進咖啡廳,掩在外套下的左手微微地顫抖,嘴角的笑意倏然消失不見。
黑手黨統治下的地區並非歌舞升平。槍聲巷戰,流血死亡,全都像吃飯一樣平常。尤其是在勢力交界的地方,普通人走在路上,運氣不好的就會被誤傷,也沒有人去管。年紀尚小的孩子對於滿地鮮血和屍體早都見怪不怪,倒是平民區的孩子,或許還有可能大聲哭泣,而在貧民窟,就只好祈禱那不是出自孩子的手筆。
即使剛才發生的動亂驚擾一部分人,但不久之後又都恢復到平常,星野看著周圍,也許消息還沒傳播開。夕陽已經落下去了,天空下呈現出奇妙的藍紫色。整個城市都籠罩在這塊幕布之下。
黑手黨獨屬的醫院裡人來人往。
尾崎紅葉不愧是經驗豐富的干部,迅速通知情報部,讓他們放出首領墜樓身亡的消息並使其擴散,然後又挑選親信偽造屍體。
即使情報部並不理解為何要放出這種消息,在一片混亂的時候放出首領死亡的消息無異於從內部瓦解黑手黨,但他們還是照做了。
在太平間裡躺著的屍體,易容得近乎完美,就算是仔細看也難以分辨出真假。何況很多人從未見過去世的首領太宰治。
消息放出後,橫濱進入暫時的混亂狀態。黑蜥蜴剩余的隊員著手壓制那些蠢蠢欲動的組織,盡力阻止其他勢力向橫濱滲透。太宰治一手建立起來的應急措施明顯威懾到某些組織,但阻止不了那些非常規手段。
中原中也立刻從歐洲往回趕,一路上想要他死的人不在少數。誰都知道下一任首領是港口Mafia最強異能,那些人為了利益,哪怕看不到希望也要試一試。
星野經過醫院門口,就聽到首領搶救無效的消息。
沒有人懷疑,畢竟誰都親眼看到星野小姐沒能拉住首領,那些血跡現在還留在港口Mafia大樓的門口。
在和星野會面以後,尾崎紅葉就把星野帶到太宰的病房裡。發生這樣的大事,身為五大干部的她必須出去維持秩序,穩定黑手黨。
「太宰君沒什麼問題,只是還在昏睡而已。」
星野點點頭,她知道,那是她的異能所產生的效果。
賦予普通的藥物以她所想的效果,這次起死回生,用盡了她的異能。
下過雨的天空透明澄澈,天色漸漸暗下去,月亮把她柔軟的光灑向人間,仿佛整個世界都浸泡在水裡。
病房裡只剩下星野和太宰。她站在窗台前,神色平靜得一如往常,脊背挺直,栗色長發垂在身後,她的指節一下一下叩擊在窗台上,緩慢而雜亂。
終於到了這一步,她在等最後一塊拼件。對於星野而言,最後一塊拼件的作用,僅限於證實她的猜測。
「我以前有一個朋友。」
「我想,星野,這是一個很好的朋友,對吧。」
「我們很多年不見了,我想去見見他。」
「不,我們是初次見面。不僅如此,我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家店,第一次坐在這裡喝酒哦,織田作。」
「我並非自願當上的首領,真的。」
「我從未想過對你設下圈套。」
「織田作,你剛剛問我為什麼把芥川引到黑手黨,對吧。是為了保護這個世界。」
「我把你叫到這裡來,就是來道最後一別的。此生能得一人,可以對他好好說聲再見,很圓滿。而如果我歷經一生的苦難就是為了對他說出這句再見的話,此生也就別無他求了,不是嗎?」
沒錯。
如果所有的計劃都是從四年半前就開始,那麼毫無疑問,星野的存在也是為了計劃。聽完中島敦對於計劃的復述後,星野就猜出大半。
「真過分啊,太宰。」
把我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太過分了。
病床上的那個青年給所有人留好後路,自己卻毫不留戀地選擇離開。他俯下身子對那個小女孩指了一條光明的路,並揮揮手打碎了那盞飄搖不定的燈,留下一片黑暗,任由那個小女孩彷徨無措,慌張害怕。
***
黎明將要降臨,病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進來的人送來最後一塊拼件。
是中原中也。一身黑西裝,外掛紅色長圍巾。
星野轉過身面朝這個青年。
「這家伙把我派去西方,就是怕我阻止他跳樓?真是夠混蛋的,不過看來這條青花魚是真的想死,我還以為,這家伙做了首領之後能有點兒首領的意識,沒想到,還是和以前一樣。」中原中也頓了頓,目光從太宰身上移向星野,語氣中帶上一絲幸災樂禍,「想不到他居然算漏了你,還是被救了。哦,對了,這應該算是他給你的遺言吧。我昨天回到港口Mafia處理這家伙的遺囑,發現了這個,上面寫了你的名字。」中原從外套內兜拿出一封信遞給星野。
「沒有算漏。」星野接過信,邊拆邊解釋,「我確實掉進他布的局裡,只可惜,如果沒有酒吧老板的電話……」
聲音戛然而止。星野僵硬的臉上出現了不知是苦還是笑的表情,即使算到了,在她親眼看到最後一塊插件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攥緊左手。
信封裡只有一張紙,上面只寫了一句話。
去武裝偵探社吧。
***
太宰其實很清楚,第五階段的計劃結束後會有什麼後果。
港口黑手黨會有輕微的波動,境外勢力乘機滲透進來,所控制的信息網會被其他組織入侵,部分信息會被獲取,遠在歐美的Gental就能得知星野的消息。
而就結城帶回來的消息,星野在暗殺榜上。所以,無論是為了自己活著,還是因為這是太宰留下的信,星野必然會加入武裝偵探社,在以後的日子裡,站在光明的一方拯救這個世界。而武裝偵探社,因為其本身的立場,必然會保護星野。港口黑手黨控制的信息網並非萬無一失,加入偵探社比躲在港口Mafia的信息網下安全得多。
當初太宰去墓地救下星野,原因之一是星野在於Mimic一戰中展現出來過人的頭腦,她足以成為太宰的繼承者;讓她參與到港口黑手黨的擴張過程中,無非是讓她了解港口Mafia的勢力範圍;留下結城一命,邀請結城加入黑手黨,與中島敦、鏡花、尾崎紅葉等人的牽扯,甚至不惜親自接觸星野,為的是打一次感情牌;甚至以首領意外死亡使港口Mafia的信息網出現暫時性缺口,讓敵對組織得知星野在橫濱,為的就是有足夠的籌碼逼迫星野去武裝偵探社,並且保護這座城市。
計劃安排得可謂是嚴密。
如果一切都順利進行,從昨天下午開始,太宰對星野講述另一個世界裡,他和織田的故事。按照星野的性格,她一定會思慮這件事裡所有的謎團。這樣,星野就會被絆住。
太宰治墜樓身亡後,星野在店鋪裡獲取到這條消息。從計劃來看,星野連第一時間趕往現場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等尾崎紅葉通知她,到醫院裡看到太宰治已經破碎而處理干淨的屍體。
在這種多方施壓,並且極端的情況下,星野因為這是太宰最後的執念,一定會接受太宰的最後建議,去武裝偵探社。
這些年來,星野表現得太過穩定,既不偏激求死,處事又果斷狠絕,在以往的合作中,她走的每一步都符合太宰的期望。無論是太宰被槍指著還是她自己被當作人質,都不曾有過任何慌張,從容地處理好一切。以至於太宰以為,星野可以完美得代替他。
太宰需要的,就是星野能夠像中島敦一樣,可以毫無芥蒂地加入偵探社,按著他的計劃,保護這個世界。
可是,締造這一切的基礎都是不存在的。
這個世界的現實是星野聽到了太宰和織田的對話,親眼看到太宰墜樓,救下太宰之後,又得知他
的計劃,之後,星野才收到太宰的信。
計劃因為王後移動而出現偏差,王的獻祭被阻斷了。
***
信封連同信紙在星野手裡變成碎片,寂靜的房間裡,聲音無比刺耳,她的動作並不快,仿佛是可以為了讓病床上的人聽見。然後她打開窗戶,迎著晨風把紙屑撒出去,紛紛揚揚,如一場大雪。
太宰在天台上墜樓,切斷的是星野和這個世界的羈絆。
眼前忽然一片黑暗,星野猛地向前傾倒,本能地伸手扶著窗台。
「喂,星野。回去休息,你這個狀態根本撐不到太宰這家伙醒來。」站在後面的中原中也看到她身上的疲憊,「回去休息,明天再來。」
星野站直身體打了個哈欠,語氣輕松,「說得也是。那麼中原就留在這裡守著吧,我回去休息了。」
她知道踏出這個房間意味著什麼,從她讓尾崎紅葉對宣稱首領身亡的時候就知道了。
不過是注定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如果看不懂的話,再看一遍就懂了。【確信】
這一章算是解釋第6章 裡太宰為什麼去主動救星野。
很坦率地說啦,首領宰當時就是抱著利用星野的態度救星野,也許(加粗重點)是有一點感情的,但是,計劃優先!
我總覺得讓首領宰一見傾心是不可能的事情,無論對方有多麼奇特,多麼感興趣。首領宰的第一反應一定是對計劃有沒有什麼作用,他活著就是為了織田作和保護這個世界,(小聲bb:所有寫if同人把織田作寫沒的都耍流氓,首領宰活著就是為了織田作!友情!
還有一件事!我提前更新了,都記得誇我。
第20章 第19章
星野拒絕中原中也派人送她回去,自己一個人走回店鋪。
天剛剛亮起來,路上幾乎沒有人。她推開大門,地上有一個白色的信封。信封上沒有一個字,但這並不讓她驚訝,只是嘆息著說,真是太快了。她撿起信封,隨手把它放在桌子上,陽光照在上面,反射著刺眼的光。
不管怎麼說,星野洗了一把臉,從抽屜裡拿出安眠藥,就著自來水吃下。她已經很累了,可如果不借助安眠藥也很難安睡。栗色長發散亂在床上,星野蜷縮在被子裡。
藥的作用很好,加上身體虛弱,她很快陷入沉睡。等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日薄西山。手機上顯示,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她大致翻了翻,除了結城,都是織田和異能特務科那邊打來的。
她一邊拆信封,一邊給異能特務科回撥電話。織田那邊不用回,她知道織田想說什麼,干脆不聯系。
信封裡事一張機票飛往加拿大,機票上的座位編號用筆圈了出來,星野知道這是最後一個編碼座位。
電話很快接通了。
「喂?」
「星野小姐,我是種田山頭火。有一件事,希望我們能面談。至於條件,星野小姐可以任意提。」
「是委托啊,那大概說一下吧。」
種田山頭火說得很簡單,政府收到一封恐嚇郵件,有人宣稱要用普通民航飛機襲擊橫濱,但由於未知身份,無從著手。但對方簡直過於猖狂,政府把這件事給異能特務科,希望能夠解決這件事。
星野知道種田略去更多的信息,真正的郵件內容恐怕比這要麻煩得多。政府絕對吃到苦頭了,否則憑一封郵件哪裡能威脅到這群人。
「條件任意是吧?」星野笑出來,她把肘關節撐在桌子上,手裡舉著機票來回翻看,「我對這個委托很感興趣,我們面談吧,地點就在異能特務科的密談室,如何?」
對方只回了一句簡潔的答語,星野合上電話,手心把機票壓在桌子上,她站身起來,似乎勝券在握。
此刻,在橫濱某個地方,室內裝修富麗堂皇,兩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相對而坐。
一個灰發藍眼的少年,十七世紀的西裝打扮,帶著一副圓眼鏡,另一個是褐色短發,英氣逼人的少女。
「他們都交代好了嗎?」少女問。
「放心好了,我打探過,那個指揮官雖然沒有強大的異能,但是在軍政機關裡,卻舉足輕重。他說的話,平行機關裡還是要斟酌幾分的。況且,只是操控玩偶,不小心出現一些事故,他們居然就妥協了,真是太輕松了。」
「是嗎?恐怕只是合他們的心意而已。准備准備吧,我們也乘坐那次航班。」少女拿起桌子上的咖啡,淺淺地啜一口,語氣平淡。她雖然穿著休閑,卻與這裡意外地和諧。她當然知道少年口裡的小事故是什麼意思,恐怕是只要看一眼現場就能讓淑女暈過去的那種。雖然她並不喜歡這種手段,但不得不承認,確實好用。
「嗯?」垂頭擺弄提線木偶的男孩子猛得抬起頭,「到時候不是飛機失事就可以嗎?」
「那怎麼行,有些事情必須要親眼所見。否則,你會相信嗎?」少女突然站起來,離開沙發,在合上門之前,她眯起眼睛,沉聲說,「別忘了,這次任務,我才是總指揮。」
***
異能特務科密談室。
星野左手放在桌子上,坐得筆直,「所以,你們只是想讓我調查民航的編號是嗎?只是調查而已,就讓我提任意條件……」她笑吟吟地看著坐在對面的種田,「這樣吧,我順帶解決這件事,種田長官覺得如何?」
委托這麼小的一件事卻說條件任意,星野干脆主動提出來解決整個事件,這本來就是種田山頭火的意圖,現在由星野自己提出來,皆大歡喜。
「星野,這件事不是——!」站在一側的阪口安吾差點把這句話脫口而出,卻換來種田山頭火眼神的警告。
他也聽說了郵件的事情,也僅僅是聽說。但是能讓七號機關和軍情局一天之內重視起來的事情,絕對不止只查一個編號,解決一次危機這麼簡單。這種事情,政府機關要麼是自己解決,要麼是委托給武裝偵探社,從來不是委托給個人這麼草率。
政府今天下午召開的絕密會議,內容大概就是這件事。
「阪口先生,請保持安靜。」星野看著談判桌對面的人,「種田長官覺得如何?」
「那麼,星野小姐的條件是什麼?」
「很簡單哦,是兩個條件。第一,我要看港口黑手黨去世的首領太宰治——他的檔案。至於第二麼,我想要建立一份新檔案,這份檔案,七號機關也要承認。」
「星野小姐——」
「種田長官,先不要拒絕,先看看手裡的牌吧。」星野笑著舉起左小臂,就像她的手裡真的有一副牌似的,「我只有一張牌,而種田長官手裡,有我想要的東西。」
她這自信的樣子非常有助於她發揮自己談判的經驗,來對付眼前這個看似好說話的政府要員,她那雙眼睛看出了這一點,也就盡可能地利用這一點。
「不要再猶豫不決了。」空靈的聲音回響在室內,仿佛女巫在誘惑可憐的獵人,吃下毒藥一樣。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種田朝阪口安吾揮揮手,示意他調取太宰治的檔案過來。
調取絕密檔案的時間確實長,星野沒有展現出半點不耐煩。等安吾拿來檔案,星野並沒有翻得多麼仔細,只是在最後一頁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她拿起一支筆,在確認死亡一欄上打了個對號,接
著推給種田山頭火,「簽字吧,作為我們交易談判成功的合同,怎麼樣?」
「你——!」種田山頭火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面震動,他面前的咖啡灑出來。
「事成之後,橫濱安然無恙,政府依舊權威在手,特工隊員零折損,異能特務科的地位——也會上升,難道種田長官覺得這是不合算嗎?」
星野毫不忌諱地挑明利害,這之後種田山頭火似乎想到什麼,連同第二個條件也同意了。今天下午召開會議的時候,七號機關的指揮官說的是無論提出什麼要求,只要不涉及政府機密,盡管答應。但是種田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為什麼,星野的回答更為迷離,「我和這個人有點兒私交,不希望他死後你們去打擾他。」但是當星野把新檔案中要求填寫的信息擺在明面上的時候,種田山頭火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不管怎麼樣,身為港口黑手黨的太宰治已經墜樓身亡。種田長官可是已經簽字了。」星野笑著喝完了咖啡,「還有一件事我聽說種田長官在加拿大有一套賞楓葉,地段一流的房子?不知道能不能借我住幾天?當然,這是私人問題,就算拒絕,也不會影響談判結果。」
「當然可以。」種田站起來,向星野伸出手,「那麼請星野小姐務必完成委托。稍後我會派人把鑰匙和地址送過去,祝我們合作愉快。」
事實上,種田對星野可以說是又愛又恨,愛的是這些年星野作為政府代表對外談判時,星野為政府爭取了數不清的利益,恨的是當星野坐在政府的對立面時,奪取政府的利益也毫不手軟。如果不是昨天夜裡那封郵件和今天上午發生的一些事,就算星野在名單上種田也會盡全力保住她。而那封郵件上寫得很明白,星野和橫濱的安定,二選一。
根本用不著選。
兩個人像征性得握了握指尖,星野也毫不退步,「合作愉快。也請種田長官務必履行合約,如果我從加拿大回來發現種田長官違約,我將收取違約費。那麼接下來後續一些事情我將和阪口先生詳談,就不耽誤種田長官的時間了。」
種田點頭,示意阪口安吾安排後續瑣碎的事情。在會議室的門關上前一刻,星野突然對種田說:「作為回報,我提醒一下。種田長官很久沒對異能特務科進行審查了吧,關鍵時刻還是清洗一番比較好。」
門關上了。
通往外界的長廊上,安吾一語不發。許多年前,星野剛來橫濱的是時候,也是在這裡和他完成一次會談,也是像現在這樣,用溫和輕松的語氣,掩過對話中的威脅和算計。星野把手背在身後,邊走邊說:「事情結束之後,封鎖消息,這件事不能出現在報紙上。」
「好。」阪口安吾疑慮重重,他不得不問出來,「星野,我有一個問題,以私人的身份問出來——」
「可以,問吧。」和種田談判之後,星野已經沒什麼精神繼續下去,已經很累了,她並不打算和安吾再來一場。
「偽造身份的事情,港口黑手黨做也沒有什麼問題,為什麼要加到談判條件裡來?這次的事情遠比你想得嚴重,你不應該扯進來。」
她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說得很慢,「當然知道,否則,我怎麼可能提出這些要求。七號機關審查通過的檔案,總比黑手黨偽造的安全一些,算是……永絕後患吧。至於牽扯到這件事裡來,我只能說,無論我是否答應異能特務科,解決這件事的人都只能是我。」
「為什麼?」
「喲,安吾,這麼刨根問底。」星野堪堪笑出來,故意繞開安吾的問題重點,「這其中的原因之一麼,咲樂他們還沒有長大,還沒見過這世界,織田作也還沒在海邊買一套房子,安吾你還沒有加完班……橫濱還有生活在普通世界裡的人,這一些原因吧。總之,這是一場賭博,而我,不得不去。」
在說到這些事情的時候,星野完全忽視了安吾額頭暴起的青筋。
「你——真是夠任性的。」
「事情結束後,就請安吾負責把那份檔案送到織田那裡吧。哦,還有,安吾幫個忙,用那份檔案找一份非政府機構的工作,多謝你了。」
她說的是安吾,不是一開始的阪口先生,這證明她是以朋友的身份請求的,而阪口安吾不會拒絕。
「嗯。」
站在門口分開的時候,星野偏著頭,朝安吾笑了笑,「再會了,阪口先生。」一如當年,星野和阪口安吾在這裡初次見面的樣子——她的道別,寧靜而優雅。
只是當初那個小孩子長大了,她的眼裡不似當年毫無生氣可言,但表面看著也沒有變化。阪口安吾當然察覺出星野說的話半真半假,但他沒有戳破,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是真是假都沒有意義了。
夜晚的風輕柔得像棉花,吹在臉上,帶著一絲微涼的氣息。
從異能特務科出來,已經是午夜時分,星野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橫濱的月光,從未像今天這樣美麗,如同神來到世間,整個世界都在贊美她。
因為談判,星野把手機關閉,打開後屏幕上顯示著未接來電,織田仍舊在聯系她,結城也在聯系。無論是哪一方,星野都決意掛斷。
異能特務科那邊已經處理完了,接下來就是武裝偵探社。
星野打開門走進書房,坐在落地窗前。揮手拉開窗簾,任由月光傾瀉而下,和燈光交織在一起,在空氣中無聲地流淌,在曾經無數個失眠的夜裡,星野也是像現在這樣,坐在落地窗前,仰著頭,獨自面對這個蒼白的世界。
今夜也是一樣。
和太宰過往的一切都閃現在她的腦海裡,不曾間斷。無論是利用,保護,傷害……從他們開始算計的那一刻起,全都模糊了界線,混到一起,誰也分不清誰,復雜到星野和太宰兩個人都未必能解釋清楚,卻又故作清醒地看著彼此。
星野知道太宰這麼做的理由。從一開始,如果不是太宰的計劃,她和太宰完全沒有認識彼此的機會。她走她的路,太宰實行他的計劃,各不相關。可是太宰還是把她從黑暗中推了出去,是利用,也是為了保護。她並非察覺不到太宰的感情,如果他真的只有利用,她又怎麼會乖乖地任由他設計。
像飛蛾撲火一樣的感情。
她太清楚這種感情,他們是一樣的。
星野了解太宰,正如太宰了解星野一樣。強行救下太宰沒什麼用處,如果太宰設計第二次自殺,誰也就不了他。他早都放棄了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放棄了他。
但是星野的世界,只有太宰一個人。
唯有他一個人。
黎明快要到了,星野從抽屜裡拿出從太宰辦公室拿來的信紙,又拿出一些普通信紙。筆尖沙沙地,回響在房間裡。星野寫得很條理,要寫給誰,寫什麼,她早都想得一清二楚。
天空白了幾分,星野看著窗外,她拿出啟信刀把其中一封信裁成四塊紙,分別裝進兩個小信封,又包上一個信封。又把剩余的兩封信分別裝進信封,完成之後,星野清點寫好的信,確保沒有遺漏後,又加進去一張紙條。
此刻,天空已經大亮,她打了一個哈欠,眼角噙著淚珠,又隨手把啟信刀扔到桌子上。
認識你很久了,現在想來,才發現我從來沒送過你任何禮物。那麼,就把這些當作禮物吧,太宰。
作者有話要說:
回應第2章 裡太宰對星野的評價,亂步對星野的警告。
搞的伏筆太多,我自己也不知道有哪些了orz
前幾天電腦壞了,送到售後去修,結果碰到以前的同學,見面之後很親切。幫忙修好電腦,又特別推薦了一些好用的軟件。雖然有一點點啰嗦,但忍不住想和你們分享。
你們有沒有發現,我最近更得特別勤快?
評論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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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20章
天亮之後,種田派人送來鑰匙和地址。星野收拾好行李,帶上昨天包好的信件,攔一輛計程車去了醫院。
消毒水的味道飄散在樓道裡,星野和站在門口的廣津柳浪打過招呼後,進入推開病房。病房無聲寂靜,床上的青年還在熟睡,沒有人知道這個看似脆弱得要消失的青年,實際上是將港口黑手黨打造成一個近乎鐵血帝國的人。
她拉過椅子坐在他身旁,看著那個青年的面容。從18歲的稚嫩到22歲略顯成熟,太宰每一面星野都見過。即使他們已經認識了四年,他們之間能夠互相預測彼此的動向,卻不能完全認清彼此。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有一些想法,終究還是要說出來才行。
現在星野明白,為什麼那個冬天,太宰對她的承諾僅限於三年。從他們相遇前,太宰就已經預設完這個計劃,而誰也沒能讓太宰放棄這個計劃。她當時還以為,這是太宰對未來變數保留的余地,正如星野從未對太宰說過,她會一直陪在他身邊。對於他們而言,預判到的事實都只能是未知,就連明天,都是變數。
青年穿著大號病服,身上的繃帶都盡數除去,露在外面的手指修長而骨節分明。病服瑩白的布料襯著他的五官膚色更加賞心悅目。黑色微卷的頭發散落在枕頭上,青年又長又密的睫毛安靜地停在那裡,仿佛在等人喚醒他。哪怕閉著眼睛,星野也記得那溫柔的眼神,他曾經這樣用這樣的眼神,在無人注意的時刻,注視過她,一生也難以忘卻。
時間在此刻靜止了,世界上無論如何喧嘩都與他們二人無關。
太陽升起來,陽光穿過玻璃找到房間裡,室內變得溫暖,讓人昏昏欲睡。
星野合上眼睛,輕輕俯在床邊,把臉頰放在太宰的手心上,手心的溫度傳遞過去,長發沾染上他的氣息。感受到太宰的溫度讓星野無比安心,她舒一口氣,慢慢地蹭了蹭,眷戀這溫度,流連忘返。
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留戀於此,不忍離去。
從太宰墜樓以後,星野的神經就時時刻刻緊繃著,在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沒人能看出來她的內心究竟如何。晴天的海域風平浪靜,實則水下暗流洶湧,稍有不慎便喪失性命。
日光偏移,下午有護士來查房的時候,恰好叫醒星野。她活動一下有些麻木的小臂,朝護士笑笑,鋪平剛才壓出的褶皺,替太宰掖好被子,然後眉眼帶著溫柔的笑,看著病床上的青年。查房的小護士無意間把眼神撞進星野的目光裡,那目光裡的溫柔寵溺讓小護士忽然紅了臉。她躡手躡腳離開病房,悄悄把門關上,生怕驚動他們兩個人。
真好啊。
窗外的微風卷起飄落的花瓣,旋轉著似漫天大雪。室內午後柔和的陽光瀉滿房間,星野站起來,為太宰理了理頭發,「我走了。」她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期待,「明天醒過來的時候,你就能收到禮物了。」
我知道死亡對你而言才是最終的解脫,但是,我有一個更好的解決方案。所以,就先勉強留在這個世界上吧。
即使人活著沒有什麼意義,但人的每一個動作,都會為他人帶去幸福與痛苦,這就是人存在的意義。你還愛著這個世界,怎麼能放心交給別人,還是由你自己來守護吧。既然救人的那一方更好,那麼你也一起去吧。
她俯下身子,在青年的眼角落下一吻,蜻蜓點水,無比珍重。
從一側垂下的栗色長發與黑發糾纏在一起,重重疊疊,又倏然分開。
太宰,這場夢你睡得太久,該醒過來了。而這個世界,總是值得期待的。
明日會有陽光替我照進你的房間。
***
司機在醫院外面等了近乎一整天,卻因為星野給予的費用而喜笑顏開,他鮮少能有這樣的顧客,干完今天這一單他可以幾天不用工作。夕陽再一次籠罩大地,計程車停在武裝偵探社的樓下,這個時候,社員基本完成工作,下班回家了。
星野把其中一封信托付給咖啡廳的服務員讓她在上午的休息時間交給中島敦,又把剩余的信掛在四樓武裝偵探社等門把手上,再三確認沒有問題後,星野轉身下樓。
而就在星野下樓的同時,碰上武裝偵探社社長。「福澤閣下。」星野客氣禮貌地向福澤諭吉打好招呼,卻沒想到對方叫住她。
福澤諭吉沉聲說:「我前些日子收到一封推薦信,裡面分析了你的條件。我覺得武裝偵探社區是需要你,聽說織田與你熟識,於是讓他聯系你,可是一直沒有消息。」
星野知道那封信是太宰寫的,只是笑笑,說的很誠心誠意,「真是太不巧了。昨天晚上,我剛剛接受了異能特務科的委托,現在要出去,恐怕沒有時間討論入社事宜。不過我倒是知道一個人,他所掌握的信息無論是帶橫濱的哪一方組織,都遠比我要詳細,如果福澤閣下有興趣,我想明天傍晚的時候,您到織田那裡去,就能碰到他。」
福澤諭吉用目光打量星野,如他那把不曾離手的武士刀,欲將星野從內而外剖析干淨。
星野毫不掩飾,抬起頭直面那目光。
「我所言屬實,如果負責閣下有興趣,不妨去看一看。我還有事,先行離開了。」
她繞開福澤諭吉,時間快到了,她要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福澤諭吉接受這個建議,向星野道了謝,嚴肅的表情一絲一毫也沒變過,如果她能加入,對武裝偵探社必定是一大助力,兩個人就此錯開,誰也沒有回頭。
夜色漸濃,晚風吹響了路邊的風鈴草。
將她推出黑暗的人來不及松手,被慣性饒了個圈,兩個人因此交換位置,星野一向擅長這麼做,利用外在條件達成自己的目的,從前是這樣,現在是這樣。游戲手柄看似在其他人手裡,而星野早已在後面推波助瀾。
她從來都不會把主動權放到別人手裡,除卻那個躺在病床上的人。白色的病房一如她離開時安靜,過不了多久,星野知道那裡會是另一番景像,唯一可惜的是,她看不到了。
在擁堵的晚交通時間,司機全力發揮職業生涯中積累的技能,見縫插針,准點把星野送到機場。
她拖著行李箱在外面的廣場上站了片刻,直到晚風穿透外套,才走進候機大廳。候機廳裡人流密集,大屏幕上投射的飛機航班很快就到星野所要乘坐的班次。耳邊喧鬧,卻仿佛又什麼都聽不見。這一場邀請她獨自赴約,沒有人商討,沒有人阻止。星野看一眼手機,結城還在撥打電話,她嘆了口氣。
「結城?」
「星野你在哪裡?為什麼不接電話?」
「機場,我要離開這裡。」她避開第二個問題,語氣平淡。
電話那邊空缺了好長一段時間,結城才說話:「確實,Gental那邊還沒有撤銷追殺令。」
「嗯,不說了,我要登機了。」
「記得隱藏好行蹤。」
「嗯。」
兩個人的對話,三言兩語結束了。結城沒有問星野的目的地,誰也保不准他們的手機沒有被監聽。她關掉手機,把手機卡扔到垃圾桶裡。
……
飛機駛離機場,晚班飛機上的乘客大多陷入睡夢中,四周安靜,星野察覺飛機由平飛轉為俯衝,俯角並不大,睡目中的乘客並未受到影響。
迎面走過來,一位服務小姐拿一張燙金邀請函,放在星野面前,又轉身回去,動作僵硬的如同一只木偶。
星野看了看裡面的內容輕輕笑了出來。
再熟悉不過了。
字體上下翻飛,正是當年星野的學生雪乃——她寫出來的。
沒有什麼猶豫,星野解開安全帶,朝紙上寫的地點過去,站在那裡的是個女孩子,褐色短發,整齊利落,五官組合在一起,符合完美比例,神情堅定沉穩。離對方還有幾步遠,星野站定後率先開口,口氣裡還有一絲懷念,「雪乃,我不在這幾年你長進了很多。橫濱政府那邊,多謝你了。」
「無論做什麼,老師都能利用別人達成自己的目的,我還是不如老師。但是老師肯定知道,如果老師不來,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吧?」雪乃悶聲說,「老師總是這樣,什麼都知道。我想做一些讓老師大吃一驚的事情呢。」
「如果我不在飛機上,這架飛機現在估計已經撞在橫濱的某個位置了。而且啊,不要著急,有朝一日,雪乃做的一定比我要好。」此時的星野完全像個長輩,眼神裡全是對後輩的愛護,當年的星野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她也是這麼看著雪乃,像個大人似的。
「沒辦法,老師不死,Boss總覺得不放心。」對面的女孩子有些抱怨,似乎對這極為不滿。她忽略星野後面那些話,只挑了前半句回答。
「這種任務他也只敢派你來,不過——」星野頓了頓,說,「我早就該了結自己,只是被別人絆住才多活了幾年,真是讓Boss掛念了。」
腳步聲在安靜的機艙裡格外顯著,身後走近一個男孩子銀灰色長發,深藍色的瞳孔皮膚白皙,一身西裝打扮,儼然一個教養良好的小大人。
「他是誰?」星野問。
「易蔔生。異能力叫玩偶之家,操控人的靈魂與□□。」
「是他控制的那些人啊。」星野轉身朝他笑笑,「多謝了。」
「少費話了——」木偶線從易蔔生的手裡向星野籠罩過去,他才不想浪費時間寒暄,「如果你不死的話,任務失敗,死的就是我們了!」
「我當然知道,畢竟這規矩是我在Gental立下的,真是抱歉。」星野向後躍兩步,嘴角習慣地擺出以前常用的笑容,好像她什麼都知道一樣,「飛行員也被你們控制了吧,看來只有送你去見上帝才能解決這個事情。」
飛機下降到五千米,高空艙門忽然被彈開,強大的氣壓差引起空氣對流,使人呼吸都變得困難,艙內的人衣擺獵獵作響,氣氛驟然變化。
「老師習慣封閉空間作戰,迫不得已,打開艙門了。」站在暗處的雪乃邊說邊握住匕首,朝星野衝過去。
二對一。
星夜的身體並不在最佳狀態,這幾天來她很少好好休息,又忙著處理以後的事情,心力交瘁,能撐到現在,已經近乎極限。她的作戰場地一向選擇在室內,方便實施計劃。但是這次不行,對方了解她的作戰風格,早已做好准備。
星野立刻反手扣住雪乃的手腕,控制她的行動,匕首離頸動脈只有一寸,從另一側木偶線織成一張網籠過來,只留下右側是唯一可以活動的空間。
右側是艙門。
明知是陷阱,星野還是選擇了唯一方案。
左腳踏步,扣住雪乃的手,星野借力轉身,順著氣流帶著雪乃避開木偶線,差一點,兩個人一起掉出艙門。
扣在雪乃腰上的木偶線扯住兩個人,兩個人抵在艙門上,手表的指針緩慢掃過表盤,低溫逐漸凍僵他們的身體。
雪乃大口喘氣,右手的匕首還在用力向前推,她附在星也耳邊,悄聲說話,「如果老師不死,飛機上所有人都要替老師陪葬了。」
在另一側的易蔔生提起手裡的玩偶擺弄了幾下,飛機的俯角忽然變大,隱隱約約能聽見客艙裡的驚呼聲,客艙已經感受到飛機的異常。
算了。星野嘴角含笑,看著雪乃的眼睛,即使在做這種事,也終究是她的學生,這件事因她而起,也應該由她來結束。
談判進入下一個階段。
星野松開手,任由對方把她推出艙門。
……
晨風托起墜入人間的顏色,太陽還沒有跳出水面,光已經折射到天空上,白色向墨藍色過度,天空萬裡無雲,一片澄澈,月亮和星辰顯得蒼白,死神接管了這片天空。
此刻靜謐,如同撲到春風裡的細雨,午後山坡上漫天飛舞的蒲公英,季末盛開的紫藤蘿香氣環繞。
她的視線逐漸模糊,只能看見一絲光亮,最後越來越沉重,陷入徹底的黑暗。
那些沒有來得及說出口的承諾,就算不能實現,這四年對她而言也已足夠。這個世界,本來不值得她蹉跎那麼久。
能夠遇見你,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前面的呀,前面寫得可「甜」了
但為了防止你們想打我,在此解釋一下。你們一定要記住,我是個he作者!!!
我覺得,按照太宰目前的性格,he幾乎是不可能的,愛情需要雙方共同努力,只靠一方根本維持不下去。
但是太宰那種,就恰好是那種會最好的時候放手的人,(if線裡一完成計劃立刻著手去死)所以麼,我設定了星野這樣一種偏執得有點瘋狂的性格,這個性格在第六,七章裡初露端倪,不是ooc。星野這麼做有特別多影響因素吧,單獨拿出來哪一個,都不足已促使她這麼做。
有誰看出來星野上一章和這一章干了什麼嗎?總之下一章揭秘,下一章太宰也會醒,很難寫,我多寫幾天。
最近幾天三次生活特別忙,我鴿幾天。
第22章 禮物(一)
當武裝偵探社全體成員齊聚在辦公室裡時,最先抵達的國木田獨步把開門時發現的信件交給織田作之助。於是諸位紛紛在猜測是誰給織田前輩送來如此有重量的信,幸而織田很快就到,信件的內容當然很快揭開。
「信是星野寫來的,她要我把另一封信交給港口Mafia現任首領中原中也。」織田一臉不解地舉起另一個信封,那日在酒吧的見面是目前為止他們最後一面。福澤社長在幾天前就讓他聯系星野,只不過這些天星野從來沒有給他回過電話,聯系從他們分開後就中斷了,想必是星野有什麼事情,「星野自己送過去也沒什麼問題吧。為什麼非要讓我去呢?」
他已經隱隱推斷出星野和黑手黨有割不斷的聯系。
坐在另一側的國木田正在處理今日任務信息,他的指尖飛快地在筆記本上敲擊著,一邊看著屏幕一邊說話,表情很是嚴肅,「可能是別人偽造的,或許是黑手黨尋仇也說不定。」話是這麼說,國木田並不想讓星野那樣善解人意的美麗女性和黑手黨有任何牽連。
「我和織田前輩一起去吧。」站在一側的谷崎潤一郎被妹妹抱著蹭來蹭去,他體貼地提議說,「直美……有事情要去做了。」
「啊~哥哥又要去那麼危險的地方嗎?」
「沒事的,有織田前輩一起。」谷崎潤一郎不得不低聲和直美這麼說,他還是個學生,可對人情世故看得通透,他一向不喜歡打擾到別人,就算是同事也不會。
「可是信上說只許我一個人去。」織田看著信,他抬起頭,目光停留在剛剛加入偵探社不久的中島敦身上,「敦君,你有什麼看法嗎?」
「也許是雙方商討合作事宜吧,畢竟港口Mafia已經宣布不再和偵探社對立了。」少年的聲音低緩平靜,如實說出自己的看法。
就在幾天前,中島敦退出港口黑手黨,並通過了武裝偵探社的入社測試。從來都希望以救人而證明自己存在意義的少年,輕而易舉地通過了測試,只是和他一同來到偵探社的少女則沒有那麼幸運。泉鏡花在面對危險的時候,首先想到的辦法是犧牲別人來保全自己和隊友。可是偵探社所要保護的不僅僅是隊友,大家面對的更多的是橫濱的普通居民。於是泉鏡花暫時留在偵探社,她的入社考試只能被擱置。
「那也不能由星野來寫這封信,她又不是港口黑手黨的代言人。」國木田完成清單,合上筆記本,扶了扶眼鏡,表情嚴肅。
「可是,雖然星野小姐不是港口Mafia成員,但是和我們前代首領太宰先生關系很好,有時候參與到港口Mafia的活動中也不算少見。」中島敦認真開口,「國木田先生應該是不知道,星野小姐做事一向干淨。」
「什麼?!」
「星野小姐和我們認識已經四年了。」
一旁的社員全都因為這番話打起了十幾分的精神,幾雙眼睛同時盯著中島敦,這個少年突然有些不太適應,他隨即表示這句話的內容稍後可以詳細解釋。雖然眾人都不說,剛剛從黑手黨脫離出來就立刻加入了偵探社,他的履歷總歸不是那麼好看,但眾人都盡力忽略這個事實。
「休息的時候再說這件事吧。」中島敦緩緩地說。
「亂步先生怎麼看呢?」
聽到有人這麼說,江戶川亂步過來看了一眼,蒼綠色的瞳孔微微暗了幾分,他跳到桌子上盤腿坐好,揮揮手催促著,語調平穩,「是她寫的,快去吧快去吧,要是去晚了就打亂她的計劃了。」而後他撕開薯片包裝紙,似乎頗為惋惜地嘆口氣,一個人自言自語著,滿不在乎,只是陳述事實,「好可惜呀,以後都吃不到那樣美味的草莓大福了……」
於是在江戶川亂步的催促下,織田站在了港口Mafia大樓的前台處。前台交涉頗有些困難,尤其是織田坦白地告訴前台服務小姐,自己是武裝偵探社的成員後,港口Mafia大樓的警報發出刺耳的報警聲,廣津柳浪帶著黑蜥蜴出現在一樓。
前幾天港口Mafia發生的屠殺至今在他們心裡留下不小的心裡陰影,使他們不得不緊張對待這個自稱武裝偵探社成員的身材高大的男人。
對方並沒有直接使用武力,在這種情況下,廣津柳浪信步走到織田面前,右手放在胸前,微微彎下腰,做足禮節,「不知先生來這裡有何貴干。」
「這是星野小姐讓我送過來的信件,說是要我親自交給中原先生。」織田從口袋裡掏出信,展現在廣津柳浪面前,對方接過信,轉過身低聲向對講機裡說了什麼,過了不久,他的視線裡就出現一個穿著和服的紅發女性,行步優雅沉穩,嘴角帶著一絲平靜頗為疲憊的微笑。這幾日處理前任首領跳樓帶來的後續問題著實讓她焦頭爛額。
一切都像星野在信中說的那樣,尾崎紅葉沒有再為難織田作之助,稍稍了解情況後立刻聯系中原中也。
織田站在原地,看著那些穿著黑色西裝的人。如果不是星野的委托,他絕對不會踏足這個血腥的地方,還親自把信交給港口Mafia現任首領。在和中原中也通過電話後,經過一系列復雜的程序,確認他沒有攜帶殺傷性武器後,他跟在尾崎紅葉身後,穿過層層真槍實彈的防守,走進首領辦公室。
今日的辦公室,照進了四年以來的第一束晨光,一並掃除了堆積在這裡沉悶許久的氣氛,即使那些局促不安的古董,也因為這陽光而對這裡生出幾分親近之意。
一切都不同往昔。
織田清了清嗓子,把信遞上去,「星野讓我轉告,中原先生務必當面拆開信件。」
「哈啊?」中原中也放下手裡的文件,眉頭一挑接過信封,聲調突然升高,「她在搞什麼把戲?直接打個電話來不就可以了嗎?」
話是這麼說,中原中也還是很謹慎地打開了信,裡面是兩個小型信封和一張紙條。中也取出其中一個寫著名字的信封,遞給織田,「這是給你的。」
兩個人目前為止完全沒有才猜到星野到底想干什麼,干脆同時打開信封,手裡各自兩張紙片,內容殘缺不齊,於是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默默地把四張紙片拼在一起。
是一封寫給他們兩個人的信。
在確認對方瀏覽完之後,中原中也按照信裡的囑托銷毀信件,他站起來仰頭看著織田,言辭直白,威脅說:「我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不過既然星野這麼說,那我就帶你去,你最好老實一點。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那個人還活著。
星野在信裡敘述的事實完全說服了他。星野說得沒錯,如果不是太宰邀請芥川的妹妹小銀加入黑手黨,那麼芥川早就沒有活下去的信念,更遑論他和星野能夠在四年後遇到芥川。某種意義上來說,太宰確實救了芥川一命,即使他用的方式不那麼溫和,甚至讓人憎恨,厭惡。
可正如星野在信裡說的:「如果不用那種方式,還有更好的方式讓芥川君有立刻活下來的信念嗎?」
織田承認,沒有。
在寥寥幾句話的功夫賦予人活下去的信念,一陣見血指出別人的欲望,利用這種能力誘導別人的行為,這種本事真是令織田嘆為觀止。
那日他結束在Lupin酒吧頗為詭異的談話,芥川回到偵探社之後,武裝偵探社的成員對此進行一場完整的復盤。最後他們才發現,除了芥川和中島敦的戰鬥以外,港口黑手黨沒有第二個異能者參加戰鬥。如果他們全員都參加進來,這場戰鬥定然不到結局不見分曉。在復盤過程中,織田把自己在酒吧裡的見聞告訴全體社員。後來,星野把中島敦和泉鏡花送到偵探社,完整地印證了港口Mafia前代首領太宰治的話:「是為了保護這個世界——」
從那時起,織田就在懷疑這麼做究竟是什麼理由,以及他那時如此對待那個青年是否正確。在看完星野的信後,他不自覺地承認自己的做法實在太過冷酷無情,並且愚蠢。那個青年說的是實話。
不過誰能想到,港口黑手黨有史以來最為偉大的首領,竟然是個一心一意想要守護這個世界的人,甚至不惜被誤會,被指責,以至於犧牲自己。
從港口Mafia大樓去醫院的路並不長,織田和中原中也的距離越拉越大。他不太想再見到那個青年,或許是因為過於慚愧。去道歉也許會好一點,再加上星野給出的那些建議,應該沒什麼問題。
神是仁慈的,如果那個青年就此一去不返,了解事實後的織田,後半生也許不會再像以前一樣輕松。
他感謝死神沒有帶走那個青年。
這給了他一個機會。
醫院的空氣裡到處充斥著消毒水的味道,織田跟在中原中也身後,病房門口站著梶井基次郎,手裡提著兩個箱子。
中原中也把手搭在門把手上,回過頭對織田說:「我先進去,請織田先生稍等片刻。說不定他還沒有清醒過來。」
可中原中也一推門進去,就看到太宰支撐著床坐起來,他把人扶起來,又拿枕頭墊在太宰腰後,然後倒了杯水,遞給太宰。拉過椅子坐在床前,無不嘲諷地說:「喲,醒了啊。你可真是演了一場好戲,整個橫濱因為你——」他似乎還有什麼想說的,卻又咽了回去,「算了,按照你的遺囑,我已經繼任首領一職,撤銷了小銀的處決令,中島敦和泉鏡花已經去了武裝偵探社,其他的,你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誰救了我?」太宰放下水杯,他應該死了,而不是坐在這裡。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有棋子擅自移動位置,打亂了他的計劃。
全都亂了。
「我當時還在國外,你應該問問大姐或者中島敦。大姐說她趕過去的時候只看到星野在你身邊。不過,從天台掉下來你只是昏迷,太宰,你運氣還真是不錯啊。」話說到最後,中也簡直有些咬牙切齒,他揪起太宰的衣領,「你這混蛋一跳萬事大吉,留給我們這麼大的一個爛攤子?還真有你的!」
中也剛回來的那個晚上,在病房和星野碰面。兩個人互相交換關於太宰的情報消息。從十四歲他們剛剛認識到後來他們一個成為首領,一個成為干部,期間的合作,談判,戰鬥,事無巨細。而也就是同時,星野把太宰關於這四年的計劃告訴了中原中也。那時中也沉默了許久,同意太宰的做法。
「可惜,只是一場夢。」星野最後添上這樣一句話。
中也還沉浸在星野的復述裡,聽到星野這樣說後,怒火上漲,「什麼!?這混蛋為了個夢做出這樣的事!」
星野只是笑笑,擺擺手走了,「如果是我的話,我也會這麼做。」為了一場溫暖的夢,獻上余生作為籌碼。那真是太好了。
那一夜中也站在太宰床前,也是靜默著的。
中也松開手坐下來,「算了,星野有東西給你。」他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信封裡的紙條遞給太宰,示意他打開看看。
像是回禮似的,紙條裡只有一句話:他來了,活下去。
他?是誰?
比起這個,太宰更關心的是星野究竟干了什麼。這個世界依舊穩定,而他還活著,這可不是什麼正常的事。
時間並不等太宰想明白星野到底做過什麼事,中也旋即站起來,「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先走了。港口黑手黨再也沒有太宰治這個名字,他作為前代首領永遠離開了。之後會有人來接你出院,不用太著急。」
星野在信裡交代中也這麼說。
「等等,星野呢?」太宰拉住中也,聲音急促地問道。
「她?她去加拿大賞楓葉了。」黑色的風衣垂直向下,隨著主人的移動劃出好看的弧度。回答了太宰的問題後,中也就離開了。
太宰深吸一口氣,星野沒去偵探社,這超出了他的計劃。他需要弄懂太多的事情,然而時間對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星野熟練地利用這一點,完全不給太宰治空閑的機會。病房的門一開一合,他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時間也因為這震驚而駐足。
那是他此生都不敢想像的,夢一樣的存在。
太宰治深知,從真實世界裡繼承的記憶,那些記憶,實際上他根本沒有經歷過。這個世界裡的他什麼都沒有,憑著自己突破規則的那點權利,他混淆了兩個世界的記憶。像只可憐的貓,依靠別人的故事取暖。他拒絕任何人踏入虛無,只是一個人在那裡做著夢,最後險些永遠沉睡。
可是,有人靜悄悄地走進去了。看著那個在黑暗裡大哭的孩子,為他點了一盞燈,小心翼翼地舉起來,卻安靜地站在原地,一步也不再上前。直到那個孩子打翻了燈,哭著鬧著要離開這個世界。
唯一不同的是,這個漂泊半生的孩子在離開時忽然被叫住,他的懷裡被猝不及防地塞了一大包禮物,然後送禮物的人在他的臉頰上輕輕一吻,笑著離開,把時間留給他拆禮物。
等太宰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紅頭發的青年已經坐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向他伸出手,「你好,重新認識一下吧,我是織田作之助。」他頓了頓,又說,「你可以叫我織田作。」
太宰握上向他伸過來的手。
「你好,我是太宰治。」
陽光照進房間裡來,窗台的大理石銀光閃閃。在此闖進來的光芒,留下痕跡,無限延展著充滿整個空間。空氣裡不復硝煙,只剩下恬靜,溫暖的氣息鋪面而來。
太宰有些想哭。
「對不起。」織田看著太宰的眼睛,「向你說出那些話,拿著槍指著你,是我太莽撞了。很抱歉,這傷害了你,我們還可以成為朋友,是嗎?」
坐在病床上的青年目瞪口呆。織田的話像是炸彈一樣在他耳邊炸開。
我們還可以成為朋友,是嗎?
我們還可以成為朋友,是嗎?
我們還可以成為朋友,是嗎?
織田等了一會兒,看到那個青年露出的不可置信的笑,就像一個流浪在外的孩子,忽然收到禮物時,所展現的慌張的笑。即使這個孩子一手打造了黑手黨的帝國,面對這種情況也手足無措,只是愣愣地點頭。
「嗯。」
不是從真實的世界裡繼承來的記憶,在這裡,他們將成為朋友。
他不再是這個世界的游魂,他就是太宰治。
這個世界的太宰治,友人就在身旁。他們有無數創造回憶的機會和時間,現在,未來。
像夢一樣。
短暫的開場白後,也許是因為愧疚織田首先挑起話題,「那麼就先來說說我吧,這些年的事情,或許有些無聊,但請不要介意。」
當兩個人放下立場,只是作為個體交流時,織田發現他們是天生的朋友,仿佛另一個自己相遇。一種親切感由然而出,潮水一樣淹沒了這兩人。
今日,陽光照進這間安靜許久的房間。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名為禮物。星野那日想過要送禮物給太宰,於是策劃了這一場巧合,所有人的計劃,最後都變成星野實現她自己計劃的分支。武裝偵探社也好,異能特務科也好,Gental也好,包括織田的愧疚,其實都是星野計劃的一環。所以之後還有禮物。
其實,星野在第二次和太宰遇見的時候,星野給太宰吃的是紫藤蘿花,寓意是為情而生,為愛而亡。那個時候我所做的伏筆,就暗示了星野的後來。我真的沒想讓星野活下來,(當然,能讓她活下來的伏筆我也寫了。)所以,等等吧,不知道什麼時候,或許就改了呢。
寫這篇文真的很耗費心血,我用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但是我們都活在三次元,我得恰飯養活我自己,我還要准備很多事情。更新就佛系一些。
這篇文不會斷更的,絕對,絕對不會!只不過現實,過於沉重了,故事裡還有很多事情都沒寫完,我其實想讓星野活著的。在此非常感謝一直在給我評論打氣的讀者,非常感謝你們。(鞠躬)
第23章 禮物(二)
漆黑的夜空裡閃爍著小的星辰,光芒微弱而穿越千年歲月,亙古長久。橫濱平靜地像東京灣的海面,一切都像平常。前幾日發生的政府官員猝死的事,在政府的壓力下,媒體並不敢大肆宣傳制造恐慌。
當異能特務科收到飛機安全降落的消息後,阪口安吾開始著手准備上報的材料,他看著從加拿大發過來的郵件,光標閃爍著,放在鍵盤上的手一瞬間竟不知如何動作。
這只是一場正常的工作彙報,他這麼對自己說。
拋開個人情感,除卻一開始的那些死去的官員,政府沒有犧牲任何人,解決一起事件,並且除掉一個不穩定的危險人物。這是一件可喜可賀的事,開場慶祝會都不足為過。
從三年前星野要求撤離監視她的眼睛開始,政府就在心底埋下一顆不信任的種子,而這顆種子,在星野多次拒絕與港口黑手黨有關的任務後,終於發芽長大,占據了政府的主要想法。這也就是政府毫無惋惜之意,甚至舒了一口氣的原因。
他打開工作表,屏幕上逐行逐行開始出現事件始末的描寫。昨天晚上,種田山頭火把他叫到檔案室,給他一份郵件的打印版,就是誘發這件事的郵件,以及引發的官員殉職的案件。那些照片,讓阪口安吾心底升起一股寒意,額頭冒出冷汗。
怪不得政府會那麼快做出反應。
照片上的手段何其殘忍。
光標逐行移動,阪口安吾在理順這件事後,他忽然想起星野和他說過的話。
——「我只能說,無論我是否答應異能特務科,解決這件事的人都只能是我。」
她的檔案室由阪口安吾親自處理的,上面的事並不多,她需要的不過是一個能在橫濱自由活動的身份而已。阪口安吾還是親自了解過她的過往,大多數卻不得而知。
在歐洲異能戰結束後,她就著手了她的復仇計劃。Mimic這樣驕傲的軍隊,怎麼可能忍受這種種莫須有的罪名,最終不過是在黑手黨前任首領森鷗外和星野的設計下來到橫濱。
於是星野也跟著來了,自從她來到橫濱,只有在代替政府談判時,那雙漂亮的眼睛才露出一點狡黠的目光。
那時坐在密談室裡的她,是否早就預料到今天?
正常上班的職員打開門,看著滿臉疲憊的阪口安吾,脫口而出,「前輩?您要不要休息一下?」空氣裡好一陣寂靜,在阪口安吾平淡的注視下,職員安靜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開始處理工作。
阪口安吾看著斯文而已,實際上在教訓起後輩來不曾有一絲一毫的心軟,這並非是他冷漠,而是在這種環境中工作的人,倘若不能時時保持自己的專業素養,稍有疏忽即可喪命。阪口安吾這樣也是為了他們自己。
但他不明白的是,星野在明知結果的前提下,為什麼仍舊接受了這個委托。
就算是為了防止那個組織復仇而誤傷到那些孩子,或者是利用這個完成有關太宰治的檔案的清洗,或者,她是為了結一個事件,無論那種理由,都不足以讓她選擇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結束這件事情。
這個代價過於慘烈,阪口安吾確實想不出來。
他不知道在那個下雨的傍晚,星野聽完太宰和織田的對話,如何強忍崩潰的自己還對織田說謝謝;
他不知道當星野跟著太宰跳下去時,星野親眼看到太宰的身體變得支離破碎,血甚至濺到她的臉上;
他不知道在星野選擇讓尾崎紅葉宣告首領墜樓身亡的消息時,她就已經想到了今天;
他不知道星野在收到太宰的字條後,得知太宰安排的計劃內心何等絕望。
太宰把她作為這個計劃裡頭腦的存在,作為以後代替他制定計劃的存在。星野如果要強迫太宰在這個世界繼續活下去,那就必須切斷他的計劃。
作為代替他存在的人已經不存在了,因而他必須留在這個世界上。
這才是星野甘願赴死的原因——為了讓太宰治活著。
****
武裝偵探社的眾人未能聽到中島敦講述關於星野的過往。在他們下樓片刻後,服務員就給中島敦一封密信,信紙是專用信紙,要中島敦迅速趕往醫院。
中島敦看完信後站起身來對國木田深深鞠了一躬。即使中島敦已經不是黑手黨,但中島敦還是向國木田表示信的內容要求保密,國木田對此表示理解。
按照信裡提供的地址找到醫院,中島敦再三核實後敲響了房門。
房間裡談話的聲音安靜下來。
門開了。
中島敦表情有一絲驚訝——開門的人是織田。
「織田前輩……」中島敦率先開口,「我接到密信,太宰先生有話和我談…….」站在他面前的織田把身後擋得嚴絲合縫,室內的情形什麼也看不到。
織田看出這個後輩的躊躇,他回頭對太宰說:「我去買一些午餐,順便准備一套衣服,你這樣出院可不行。」他指指太宰身上的病號服,「等我回來就辦出院手續,在你沒有找到住處之前,現住在我家裡怎麼樣?」
「也好。」
織田點點頭,替他們關上門。星野交代的辦法確實好用,就連剛剛的話,也是受星野的委托。
「吶,在我回來以前,就拜托織田先替我照顧太宰一陣子吧。」星野在信裡這麼寫。
房間內的中島敦,規規矩矩地坐在椅子上,琥珀色的眼睛看著太宰,「太宰先生,我收到密信,說您有一些話想要問我,讓我立刻趕來醫院。」
眼下他確實有很多問題想要知道,但是先挑最重要的那個問,「你還記得我在天台上和你說的話嗎?」
「是指天台上嗎?星野小姐說,她雖然不知道我到底聽到了什麼,但是我被抹除的那些記憶,卻是我不該有的。」中島敦看著太宰,「我還是忘記為好。」
「原來如此。」太宰怔了怔,放在一側的手指微微活動幾分,他拿出那張紙條,上面所寫的內容僅此這兩件事。他又問了關於後來的事情,但是中島敦卻說自己並不記得,也許芥川龍之介可能知道,太宰嘆息一聲,「敦君,其實,你應該知道的。」
中島敦搖搖頭,不再說話。
窗簾猛地被風吹開了,陽光破窗而來,撥動太宰額前的劉海兒。他揮揮手,對中島敦露出一個微笑,「我沒有什麼要問的了,回去吧,辛苦你來這麼一趟。」
「如果太宰先生沒有什麼吩咐,我就回去工作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向太宰欠身告別,輕輕合上了門。
房間裡只剩下太宰一個人。黑色微卷的頭發散落在兩側,他仰頭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瞪大眼睛,空氣裡靜悄悄的,唯有窗外時不時傳來鳴笛的聲音,讓太宰猛然驚醒,卻又不可置信。
剛剛發生的一切應該都是星野安排的,他相信她有這種能力,節奏緊密,目不暇接。這種安排幾乎阻斷了太宰所有胡思亂想,並且連拒絕的余地都沒有。
像齒輪一樣推著太宰往前走,身後是懸崖萬丈,面前是陽光雨霧。
中也告訴他星野去了加拿大。星野的離開,大概是向他表明,她不同意他的安排。不過這確實是個好安排,這樣一來,橫濱也許不會受到一次多余的戰亂。
棋局之中唯一的變數是星野,黑白不定,善惡不明。但是這無所謂,他醒來之後接二連三發生的事,讓太宰覺得這都像夢一樣,可是那張紙條還握在他手裡。
「他來了,活下去。」
他真的還活著,還留在這個腐朽的世界裡。
他還能聽到織田作對他說話,還能感受到陽光照進來的溫暖,還能感受到被褥的柔軟,還能看到星野留下的字條。
一切都是人活於世的表現。
房門被推開了,小護士看見太宰坐在床上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真是好看呀,她的臉微微紅了。於是想起來昨天還和同事們一起開的玩笑,大家都推搡著她希望她來要這位先生的聯系方式,她卻一本正經地告訴同事,那位先生恐怕已經有了女朋友。
「今天出院,是個好日子呢。女朋友沒來嗎?」
「……女朋友?」太宰滿眼茫然,看著正忙著填表格的小護士,見她停下了筆。
「就是那位穿紫色襯衣的小姐……啊呀——」小護士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難道不是嗎?真是抱歉啊。」她低下眉毛,不害意思地笑了起來,「如果先生還單身的話,不知道可不可以有您的聯系方式呢?
「不,不是——」否認脫口而出,太宰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從未想過和星野的未來,即使現在,他連自己的以後都不曾想過,然而片刻之間,太宰就掛上一副面具,笑得讓人討厭不起來,「——她是我的朋友啊。」
「啊。在醫院裡常常是只有戀人才會有的眼神,想不到是誤會。」小護士不好意思地笑笑,看著太宰的笑容又紅了臉,登記完信息就急急忙忙退了出去,等門哢噠一聲合上,才想起來自己忘記要聯系方式,在門口紅著臉恨恨地跺了下腳。
小護士的話並沒有打擾到太宰,他依然坐在床上,安靜地感受著這個世界。像一個新生的嬰兒一樣,茫然卻又忽然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如果你切斷了這個世界與你的羈絆,那我只好重新找一個讓你留在這世上的理由。這個世界上會有時不時發生的奇跡,使人還期待著這個世界,即使有時失望,但就是這樣才好。
人活著很累,但必有其幸福之處。
「星野,謝謝。」太宰看向窗外,纏繞在頭上的繃帶在進入醫院後就被拆下去,但現在看來,似乎不再需要,仿佛周身已經足夠溫暖,再也不用那些冰冷的偽裝來壓抑自己。
加拿大的冬天遠比橫濱要寒冷,他忽然無比期待這個冬天。今年冬天,他希望星野就會從加拿大回來。
然後他們就像往常的新年一樣,一起去廟殿祈福。
作者有話要說:
想說好多話來著,寫完之後又都忘了……
終於完成了太宰心理的轉變,不知道過渡是否自然…
原本想15號的時候更新的,結果發生了一些讓我幾乎崩潰的事,到現在也還沒有結果,所以就拖到現在了。
從10月份起,嘗試每月15號,30號更新,大家這樣就不用很辛苦地等更了!(本月30號不更)
感謝能夠忍受我前幾章邏輯混亂的小可愛們,謝謝你們一直都在支持我
(我原本以為這一章能寫到安吾,社長和亂步出場,結果只有安吾冒了個頭……下一章,下一章一定!)
第24章 夢醒
不想失去的東西必定都會被奪取。一切有追求價值的東西在得到的瞬間就已經注定會失去。而事到如今,我感受到了這種徹骨的疼痛。
七號機關在審批這份檔案時相當有效率,早上提交的文件,下午就審閱完畢。阪口安吾拿起文件袋前往西餐廳。
路途並非遙遠,阪口安吾到達西餐廳後,向老板要了一杯威士忌。
他第一次在這裡喝威士忌。
工作時間喝酒並非阪口安吾的習慣,然而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從前是三個人聚在一起喝白開水,那時的他們都是在工作繁忙之余過來見彼此一面,哪有時間做耽誤工作的事情。
下午的陽光微微發黃,照得西餐廳內也暖陽陽的,讓人昏昏欲睡。
安吾坐在他們常坐的位置上,看著老板忙碌著,一面說著閑話。
「織田說下午會有剛剛出院的病人人來,讓我先准備一些口味比教清淡的。安吾君,你剛剛出院嗎?」
阪口安吾一下子想明白了。
「不是我,是另一位。應該馬上就會來了。」
沒過多久,西餐廳的門就被推開了。
織田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站在門口,在他旁邊,站著一位穿著沙色風衣,一頭彎曲的黑發男人。
阪口安吾從座位上站起來,面部有些抽搐——雖然他已經猜到了。
織田放下手裡的東西,看著安吾,「你怎麼這個時間來這裡?不是應該工作嗎?這位是——」
「確實是在工作。」阪口安吾推了下眼睛,打斷織田的話,他朝太宰治伸出右手,「介紹就不必了,我和太宰先生有過一面之緣。」
四年前阪口安吾參加過郵輪上的那次對話。
「確實是。」太宰笑嘻嘻地說,「好久不見啊。」
安吾從桌子上拿起檔案袋遞給太宰治,「那麼,太宰先生,這是你的新檔案,請打開確認一下。另外,這是你的身份證明。不過你的工作我也還在找,等我通知你吧。」
證明上寫著的太宰治,是一個剛剛從東京大學畢業的普通大學生。
太宰治嗤笑一番,「怎麼,你們異能特務科這麼快就查到這裡了嗎?」
「並非如此。」阪口安吾冷靜地宣布,「由異能特務科確認,上報內務省:前港口Mafia首領太宰治墜樓身亡,東京大學畢業生太宰治先生受橫濱政府邀請,來橫濱參加橫濱建設。」
這次輪到織田作和太宰安靜了。
這是?
太宰治和織田作對視一眼,打開檔案袋。
從他醒來到現在,有人為他安排好了這一切。
「這麼干淨啊。」太宰治一張一張翻完,「以前做的那些事全都找不到了啊。完完全全是個普通人。」太宰的語氣有一絲的懷念,「當初做的事情都找不到了啊。」
「是什麼值得懷念的事嗎?」織田問。
「當然不是!那是加了不少班才處理好的事。」阪口安吾喝一口威士忌,看著正在翻檔案袋的太宰治。不提這件事還好,只要一想到自從這位首領上位後,他的工作量增加了不止一倍他就忍不住有些想要吐槽的欲望,那可真是些不好的回憶,這麼想著,阪口安吾脫口而出,「希望下任首領不要像你一樣,拜托了!」
話一出口,三個人都愣住了。
這種氣氛,仿佛他們認識了很多年一樣,相處起來自然輕松,熟稔之至。他們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一樣在這裡碰面,交談,然後大笑。
如果能這樣死去就好了。
太宰伏在桌子上,低聲笑起來。
這都是真的啊,是值得期待的事情。
太宰在心底一直所期待的,這種事情,像天空幕布上驟然出現的煙火,奪人眼目。
「太宰,你不舒服嗎?」織田作看著太宰,一臉不解。
「不是,只是覺得如果能現在死去,就真的太好了。」
「真是可惜了。這是不可能的,織田一定會阻止你。」阪口安吾站起來,「我還要回去工作,下次再聚吧。」
「下次再聚就要等到夏祭了吧。」織田舉起玻璃杯,「干杯吧,為下次見面。」
「嗯,沒錯。」
「叮——」
阪口安吾放下杯子,向門口走去。太宰反倒是忽然興奮起來,「是哦,我也應該跟阪口君去看看工作,那麼阪口君我們出發吧。」
「不是還在物色中嗎?」織田問。
說話間,太宰早已跟著阪口安吾走到門口,門緩緩合上,太宰和安吾站在車前。
……
「這是星野安排的?」
「是一場交易。」安吾垂著手站在車門一側,語氣冷淡,「相應的代價,相應的收獲。」他盡量壓抑自己,不露出半點情緒。
太宰治心底忽然升起不好的預感。
「這樣的收獲,代價是什麼?」太宰盯著安吾的眼睛,「你們異能特務科要到了什麼?」
「我不能說。」
「那這樣吧。」太宰治把手揣進兜裡,轉過身走了兩步拉開距離,「我來說,你點頭。你知道我過去的履歷,我的手段你應該了解。」
「……」
「星野和政府的交易,是她去加拿大完成這個任務,而你們要確認港口黑手黨的首領太宰治死亡。」
「嗯。」
「這次任務很困難吧,未知信息,對方大概也發來什麼威脅的消息,這件事觸及了內務省的底線。」
「……嗯。」
「她昨天發了消息,任務完成了。」
「……」
傍晚的風吹響了四周的葉子,代替他們之間的交談。
太宰放在兜裡的手猛地收縮成拳,不知不覺間,唇色褪盡。
阪口安吾抿了下唇,「她失蹤了。在太平洋墜機,我們不知都具體的地點。」
「你們也不想知道。」太宰冷漠地指出這一點,「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半夜。
「有人向政府發了恐嚇郵件,也發生了恐嚇事件,內務省把這件事交給異能特務科,但是明明星野只需要去調查飛機航號,完全不用她自己去,她卻一定要自己攬下來這件事。」
太宰根本不想聽這件事的經過,他大致能猜出來一些,「所以失蹤了也沒有人去找是嗎?」
「內務省已經放棄她了。早在幾年前,自從她要求撤走監視她的特工的時候,內務省就已經懷疑她。」
太宰治沒有說話,氣體在胸腔抽搐,哽在喉嚨,大腦也一片空白。而他的神色,卻平靜得像初冬微冷的湖水一樣,波瀾不驚。
從三年前那個夏祭開始。那時他還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一旦被異能特務科尤其是其他組織發現,難免不會有人在路上設下埋伏。
他卻為了鍛煉中島敦和算計星野常常去星野那裡,一坐就是一個下午。
她為什麼要主動攔下異能特務科的人?
阪口安吾嘆了一口氣,拿出錄音器放在太宰的手心裡。
「這是那次非正式會談的錄音。或許可以留個紀念。」
太宰治冷笑一聲,「說來,我還應該感謝你。」
阪口安吾沒心情和太宰玩這種游戲,他今天看喝了酒,坐電車離開了。
太宰治打開錄音設備放在耳邊,阪口安吾剪去多余等待的時間,留下兩個人交談的重點內容。
——「事成之後,橫濱安然無恙,政府依舊權威在手,特工隊隊員零折損,異能特務科的地位也會上升,難道種田長官覺得這是不合算嗎?」
——「不管怎麼樣,身為港口黑手黨的太宰治已經墜樓身亡。種田長官可是已經簽字了。」
——「當然知道,否則我怎麼可能提出這些要求。七號機關審查通過的檔案,總比黑手黨偽造的安全一些,算是……永絕後患吧。至於牽扯到這件事裡來,我只能說,無論我是否答應異能特務科,解決這件事的人都只能是我。」
太宰治聽出來了。
錄音裡的語氣,從得心應手到滿是疲憊,仿佛有一絲解脫卻又絕望。
明明那麼悲傷,卻裝作沒事的樣子去談判,甚至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太宰治拿出電話,撥給中也,「中也,星野沒去加拿大,她在太平洋中心墜機了,你派人去找找
她。」
「你這混蛋在說什麼?她可是親筆寫信告訴我她要去度假,而且她那種人怎麼可能把自己——」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我這就下命令,你等會兒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兒。她的坐標是什麼?」
「不知道。」
「什麼?開什麼玩笑,沒有坐標怎麼去海裡找人。」
……
電話兩頭都沉默了,雙方似乎都冷靜下來——如果在海上墜機,那存活的幾率幾乎為零。
他們還找什麼?
「……中也,去找找吧。」
太宰的聲音幾不可聞。
「……去找找吧,中也。」
電話那邊空白了片刻,中原中也的聲音傳過來,「命令我已經下了,人也立刻派出去了。等消息。晚上我們最好見一面,這件事兒你最好能解釋清楚。」
「好,在星野的花店裡吧,我現在到別的地方去——。「
在那裡,各個組織都要退避三舍。
他的身後忽然傳來腳步聲,於是他掛斷了電話。
「哈!名偵探大人果然沒有說錯,就是在這個時間來,才剛好能碰上。」
太宰治應聲回過頭去,卻看到兩個熟悉的人。
不,准確來說,是主世界裡的他熟悉的人。
這個世界裡,他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於是三個人安靜地看著彼此。
「像是看到了什麼東西,織田也跑出來,」社長。這位是——」
福澤喻吉揮揮手,「名偵探大人已經都告訴社長了!」江戶川亂步站在福澤諭吉身旁,朝織田說。
太宰治看向福澤喻吉,「您是有什麼事情嗎?」
憑著直覺,太宰認為這與他有關。
「有人向我推薦,今天傍晚來織田這裡,就會碰到掌握這個城市絕大多數信息資源的人。我覺得這個人是你,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果然。
這件事沒能逃離他的猜想。
從他醒來這些接二連三的安排上,太宰就猜到這一幕會發生,恐怕連同阪口安吾出現的時間,也是星野設計好的。
得知她的消息,加入偵探社。
太宰忽然覺得這一幕太熟悉了,像是在頭腦中出現了千百萬遍。在無數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就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設想著計劃裡的人,和這個世界的未來。
現在這一幕,就是他為星野設想的未來。
星野清伊卻把這個設想還給了他。
「容我考慮幾天吧。」太宰治微笑著對福澤諭吉說,「我要出去一趟,您的邀請,我會認真考慮,等過幾日,我必定會給您答復。」
福澤諭吉點點頭,和織田告別後帶著江戶川亂步離開。
織田作看著太宰,「是發生了什麼嗎?社長來邀請你加入偵探社?這是一件好事。」
他看著站在自己對面的人,太宰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
是「星野騙了我們,她沒去加拿大。」還是「我有點事情,先出去一下,等會兒回來。」?
但太宰治什麼都沒說。
他沒有直視織田作的眼睛,但織田作看出來太宰的為難,他拍了一下太宰的肩膀,對他說:「如果有什麼事情盡管去做吧,我先回去了。」
「嗯。」
太宰看著織田作走進餐廳,恍恍惚惚地朝著店鋪走過去。
他知道在哪裡,這片地區的地圖他早都印在腦海裡,無論從什麼地區出發,他都知道那條路最快到達店鋪。
四周的商鋪都點起了燈,唯有他的目的地是一片灰暗。
太宰治走過去,從口袋裡掏出曲別針然後推門開燈,動作一氣呵成。
店鋪的隔音效果挺好,外面的喧鬧全都隔絕於外,耳邊寂靜。明黃色的燈光擴撒在室內,玻璃桌上只飄落了一層幾不可見的絨毛,連灰塵都沒有,仿佛明天店鋪仍能正常營業,店主會掀開門簾,從裡面探出頭來,笑著問候進店的客人。
燈光照亮這個房間的每一個角落,處處都熠熠生輝,像夢裡的童話一樣真實。掛在落地窗前的紙鶴已褪去色彩,卻固執地振起翅膀,只要女巫一個魔咒,就能立刻飛到夢裡去。
太宰治像往常一樣脫下外套搭在椅背上,恍惚間他似乎聽到了星野清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太宰,一杯檸檬清酒嗎?」
他回過頭目光緊緊地鎖在那裡。
屋子裡靜悄悄的,落地窗映出室內的圖景,只有他一個人。
太宰治忽然自嘲地笑了出來,四周安靜無比。
如大夢初醒一般。
在這場夢裡,他弄丟了對他而言,最重要的東西。
……
中原中也出現在店鋪的時候,尾崎紅葉跟在後面,三個人互相點頭後,太宰治把錄音播放器放在桌面上。
過了很久,尾崎紅葉抿了下嘴唇,神色悲憫地看著太宰,「這——」她抽一口氣,「——是愛吧。」
一滴淚從她的眼睛落到和服的衣褶裡,消失不見。
然後她忽然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地流。
她想起來四年前的盛夏,她和星野清伊也是坐在這裡,星野笑吟吟地四兩撥千斤,回答了她的問題。
「星野你啊,其實想一直這樣下去對吧,只是站在一旁,想守在他身旁。」
「嗯。」
那時的星野清伊是這麼回答的。
而這個承諾再也不能實現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幾章這本書就完結了,糖放在另一本書裡。預售:《和首領宰戀愛後》
*
【先苦後甜,雙向救贖】
當星野清伊再一次出現在太宰治面前時,她還是一如既往的鎮定。
可是平靜的表面下全是暗流洶湧,一旦稍有不慎,即刻喪命。
當太宰治意識到這危險時,星野清伊已然沉入了水底,她甚至不曾呼救。
太宰治想,既然這樣,那他就去陪她好了。當初她也是這樣把他帶到陽光下的。
那由他帶她回來,也是應該的。
兜兜轉轉,無論是有心無心,他們之間,早已糾纏不清分不開彼此。
*
——「太宰,你去哪裡了?」
——「出去買了早點,清伊今天怎麼忽然起這麼早了?
*
——「不知道,我只是想陪在他身邊。」
——「沒辦法呀,清伊總是做事情那麼衝動,總要有個人看著她吧。」
*
——「清伊,我們結婚吧。」
——「……嗯!」
*
喜歡是一陣風,愛是細水長流。
本書糖分可能超標,請謹慎觀看。一旦被齁到,作者概不負責。
星野清伊:「你就騙人吧,我們明明一直都很平淡。」
太宰治:「果然,這個作者就是會搞這些嚎頭,看來要讓審訊組來一下。」
某作者:「你可別騙人了,你現在都不是首領了,別嚇唬人了。啊……等等!我拒絕你們兩個人一起!啊——」
第25章 愛
任何一個作家都有思考問題的習慣。
他還沒來得及聽中島敦說有關星野和太宰的過去就急忙趕到港口Mafia大樓了。他們究竟是什麼關系呢?
此刻,夜深雲暗。織田作一個人走在路上。
街上的燈光都暗淡下來,他低頭看著手裡的定位顯示儀,屏幕上鎖定了太宰現在的位置。在下午他拍著太宰的肩膀時,定位放射素就附著在太宰的衣服上。
四周的店鋪都關門了,唯有那一家還亮著。織田作在門外站了很久,見太宰還是沒有要出來的跡像,他推開門進去,「太宰,還不回去嗎?」
「喲,織田作。」坐在窗邊的青年回過頭來,他的眼角彎成月亮,嘴角也笑意盈盈。
「我打算把這家花店開下去。」
回去的路上,太宰治對織田作之助說著關於這家花店未來的規劃,「我打算就住在樓上的公寓裡,本來家裡已經有很多孩子,我再住過去未免有些擁擠。」
「也好。但是社長那邊,你打算怎麼回復他呢?」
「我可以當常駐調查員,偵探社對於我的接納程度,恐怕還有待商榷。反正只有很少一些情況需要我去處理,對吧。」
「嗯。」
如果一個人開始期待起未來,那麼就不必擔心他會輕易結束自己的生命。懸在織田作心裡的重物,在聽到太宰有關未來的設想後總算慢慢放下。他長舒了一口氣,這太好了。
與那日所見完全不同,走在身旁的青年,無論從打扮還是氣質上,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仿佛□□重生,明麗而溫暖。
從一個作家的眼光看來,人類混亂而復雜,無論是哪一面都屬於人類自我。而區別在於,人選擇將哪一方面作為自己的生活態度。這種選擇對人的影響絕不可小覷,命運,結果都將轉變。
無論怎樣,這都是一件好事。
在織田作沒來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還在的時候。
他們坐在花店裡,前一天星野已經把這裡清空,留下滿天星之類的干花擺在那裡。
在太宰慢慢地向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解釋過自己的計劃後,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地問出來,難道你在做首領之後,所有的行為都是為了這個計劃嗎?
太宰治對這句反問點了點頭。
「我早就懷疑過把星野牽扯到我們的作戰計劃中來的正確性,只是沒想到你居然計劃得這麼長遠。」中原中也站起來,「我現在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讓星野參與到港口黑手黨擴張的計劃中來。但她應該察覺到你的計劃……」中原中也忽然上前一步,揪著太宰的衣襟,「你這個混蛋,我都明白,難道你一點都沒感覺嗎?」
太宰治怎麼可能不明白。
所以他想把星野留在這個世界上。
從他接觸到書的那一刻起,這個世界未來的走向早已如同春去秋來,寒暑相隨一樣,什麼都可以預見。
唯有星野。
只在這個世界裡出現過,陪在他身邊,會質疑他的計劃,能協助他完成一些事情,能代替他成為偵探社的布局者,甚至打斷了他的計劃。
她是這個世界裡唯一的意外。
……
織田作並不清楚這種轉變,發生於中原中也和尾崎紅葉離開後,等到世界都為他安靜下來,太宰想起他的過往。
他從書裡了解這個世界,獲得主世界的記憶,那些記憶教會了他如何去愛這個世界,卻沒有教會他如何去愛一個人。
他並非察覺不到星野眼中沉寂的感情,太宰以為,這種感情如同中原中也對他無條件的信任,如同中島敦對他的依賴,太宰治並不是非常清楚那種感情,他接受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無論是令人欣慰喜悅,抑或是悲傷絕望,他都認為,這種動作稱之為愛。
可這是神明的愛。
只有神明,才會愛這個世界的一切,卻不會愛任何一個人。
當太宰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尾崎紅葉的時候,她不知道該如何向她年輕的前首領解釋這種感情。對於她而言,甚至如果不是這段錄音,她甚至不能再相信這種感情的存在。她只好滿是歉意地看著太宰,如果她能早些將這種情感告訴太宰……不,那應該也於事無補,倘若這種感情由她,而並非星野清伊本人說出來,就仿佛會變得蒼白。
在樓下坐了一會兒,太宰治忽然想起阪口安吾的異能——「墮落論」,他匆匆跑上二樓,推開門的剎那間愣在門口。
房間裡空無一物。
也許星野早都想到他們會利用阪口安吾的異能來讀取她的記憶。
他的目光流連過星野清伊停留過的每一個角落,心底也在描繪著她的樣子,她的聲音,她計劃得逞時狡狤的目光,連眼角都柔和的笑意和注視著他時眼底的溫柔,又如在他自殺時一本正經勸說和不厭其煩向他伸出的手,甚至不懼風雨送到他面前的……
他的心控制不住地跳動變化了頻率,指尖也變得顫抖而冰涼。
每一次相遇,星野都用她獨特的方式告訴太宰,他之於星野是何等特殊,無可取代。
他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襟……啊啊,為什麼會這麼痛苦啊。
太痛苦了……
明明已經看淡這種失去了,不是嗎?
我甚至都不曾擁有過……怎麼會失去呢?
太宰頹廢地倚在牆角,從樓下傳來的若有若無的花香縈繞在空氣裡,他一直都被這種花香包圍著,才忘記自己的空氣裡原來是沒有花香的。
那一瞬間,太宰的眼睛變得深邃。
這種環繞在他身邊,由星野給予的感情是不同於其他人的。
它名為愛。
是對他一個人的愛,和他作為一個人的愛。
他早就被這種感情包裹住了,才會那麼遲鈍,遲遲未曾發現。他記得織田作曾經說自己太過聰明,可他卻連星野的感情一絲一毫都不曾感覺到,甚至覺得是理所當然。
也許應該有人大聲告訴太宰:我喜歡你,我愛你。我願意陪在你身邊,願意保護你,願意擁抱你。
但是星野不會。她只會安安靜靜地去做,從來不發出一點聲音。等到太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早已習慣了她陪在身邊的日子,如同空氣一樣,不知不覺地嵌入生命之中。
存在時,毫無知覺,失去之後,恍若窒息。
他真正感受到那深切而沉默的愛,就像她本人一樣。
這就是星野給予他的,他已經有了。
他控制不住地笑了出來,笑得肩膀微微晃動起來,淚水浸濕了他的眼角,滑入鬢發中。
夜晚的路燈拉長兩個人的影子,微冷夜風吹透了風衣,太宰卻毫不在意。他被足夠溫暖的回憶包圍著,即使現在一個人留在虛無裡,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在那些回憶裡,有人和他一起在虛無裡承受過孤獨。
星野在臨走前送給他的這份禮物,已經讓他足夠滿足。
他還奢求什麼呢?
只要中原中也一天沒給出具體消息,他就不相信星野會死。他被心底的理智狠狠地嘲笑一番:他明明知道。
太宰卻不以為意,哪怕有一絲希望,哪怕這種希望和絕望太相似。他低下頭,堪堪笑出來。
……
第二日太宰和織田作到偵探社的時候,偵探社全員恰好聚齊。在他們到來前的一小時,偵探社已經商討出如何面對這位新成員的辦法。
芥川在看到太宰後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於是走上前去和太宰道了謝。雖然他曾經想結束這個男人的生命,卻不得不為他那宏大的計劃而折服。無論怎麼別扭,還是很感謝他這些年照顧了小銀。
中島敦和泉鏡花互相看了一眼,微微笑了出來。
於是偵探社結束了這個最大的矛盾。至於一臉黑線的國木田,則交給織田作來處理。會議室內只剩下福澤諭吉、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
等到織田作對國木田解釋過來龍去脈後,國木田悶著頭回到辦公桌上工作去了。織田作長松一口氣,「啊,敦君。關於星野的事情,你已經說過了麼?」
「啊……還沒有,織田先生。」正在收拾辦公室的中島敦立刻站好,「我當時也離開了。」
「那就等下午吧,正好谷崎也就回來了。」織田作看著議事室的木門,生怕裡面會談崩,但是轉念又笑出來,那位可是港口黑手黨的前任首領,怎麼會失誤呢,何況社長也有意向邀請他加入。
就在此時,回來的谷崎潤一郎突然推開門,大喊著:「不好了!」窗外傳來直升機巨大的轟鳴聲,坐在偵探社的眾人連忙跑出去,直升機的艙口站著三位異能者,為首的人冷冷地笑出來,攜著一絲輕蔑。
他們來了。
福澤諭吉和太宰治的談話被迫中斷。福澤喻吉雙臂合抱坐在坐在沙發中央,陽光從兩扇窗戶斜射進來,對面坐著組合的首領。
太宰對他們的談話並不感興趣,一切發展都是為了迎合主世界的發展。他對織田作示意點頭,自己離開了。他去聯系花店以前的供貨商,重新開業,必然要好好准備一下。
所幸星野並沒有把曾經的一些花架處理掉,太宰指揮著人把花都放在□□院後,卻在關門的時候,看到拿著槍站在門口的結城新一。
槍口在太宰看到他的瞬間舉起來。
太宰走過去,伸手按下槍,輕輕笑道,「要是以前有人拿著槍指著我,我會想讓他立刻開槍。」他頓了頓,「可是現在不行了。星野她想讓我活下去,我是被她換回來的。如果你想開槍的話,我只能想辦法活著。」
「你把她弄丟了。」結城收起槍。
太宰沒有說話,他確實弄丟了她。她闖進他的生活,微微弱弱地發出一縷光來,他卻選擇無視。
「不過這大概是她自願的。我與她共事過幾年,從未見過她這麼迫切地想要保護什麼。對她而言,這座城市很重要,你應該讓她獲得過新的東西吧。」
「我從未給過她什麼。但是,能講一講從前的事嗎?」太宰脫口而出。他開始想要探尋一個人的過去,未來何其渺茫,就用過去搭建支撐的骨架。無論能否再見一面,他都不願意放過有關星野的一切。
「不算特別了解,進去說吧。那些花,需要我來幫你嗎?」
「那麼請進吧。幫助倒不用,我見過星野怎樣處理這些花。」
「這樣啊。」結城看了太宰一眼,「你倒是像個男主人一樣。」
回答他的是太宰的背影。
「我認識她的時候,是在戰地兒童的福利院。那裡是異能戰場,根據組織安排,我去那裡尋找擁有強大異能的兒童,培養成組織的武器。
「我告訴那裡的孩子,如果能被挑選上,以後都不會再挨餓,於是那些孩子都搶著去完成測試。那時的星野才十歲左右吧,不像那些孩子,她站在那群孩子外,眼神冷靜得可怕,。於是我格外留意了她一下,在測試將要結束的時候,她果然站在第一名的位置。四周根本沒有人,我親眼看到她放倒了那些同她競爭的孩子。
「後來我們帶走了她,成為我的小組成員。我看出那個她並不是很適合這種高強度的訓練,一直覺得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組織淘汰,然而她的訓練的成績總是堪堪能過,所以不聲不響地留在組織裡。但是,直到四年後,有一次分配暗殺任務,系統出了錯,分給她一份高級任務。過了幾天,她提交任務報告復述過程時,我們才知道,那個孩子,是個設計陰謀的好手。
「她得到首領的接見,很快成為首領身邊的紅人。每次都和首領一起出去談判,漸漸地,她開始自己出去。你應該不知道,在她開始談判的那兩年裡,組織幾乎要把歐洲所有能攫取的利益得到手。
「後來,她叛逃之後,我們才知道,系統出錯的那次,是她自己干擾了電腦,故意分給自己高級任務。鐘塔騎士的瑪格麗特說,星野能獨立代表組織談判後,就暗中和軍方合作,將一個滿是榮耀的軍隊逼迫得四處流浪。我這才知道,星野其實,一直都有她自己的目的。
「後來我去調查過,那個軍隊,在戰爭中屠殺了很多村子,星野是其中的幸存者。大概她……親眼見過什麼吧。我從未聽她談起過什麼,大概也只有這些了。」
結城放下手裡的茶杯,「你這紅茶衝得不錯,頗有她調的味道。」
「……嗯,以前我見過她調制茶葉。」太宰是個很聰慧的人,只要相學的東西學得極快,甚至模仿星野的風格也毫無漏洞,「我看了四年,怎麼會出錯呢。」
「那麼,我來問一個問題:你當初為什麼要把我留下來?」
太宰眨眨眼睛,「話說,結城君你是不是還有工作?」
「……你自己好好想吧。總之,沒有必要因為愧疚而選擇這種方式。」
太宰沒有說話。
開業那天早上,有人慕名而來。在花店門口出現了一位小姑娘,「先生您好,請問店主小姐要回來了嗎?」小姑娘一身粉色和服,雙手提著包站在門口,規規矩矩地對太宰說著敬語,「我想向她訂一份花束,要送給母親大人。」
是第一位客人。
太宰放下手裡的鮮花,站起身看向那個小姑娘,此前他從未做過這種事,就算是在其他世界裡也沒有過。但是,他想,如果是星野的話,這種情況一定會笑起來吧。這麼想著,太宰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風。
「她去加拿大修養身體,由我先來代她一段時間。這是訂單,先填一下吧,有什麼要求都寫在上面,我會按時送過去。」
世界上最殘忍的事,就是在你走後我活成了你的樣子。
但因為是你,我心甘情願。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這幾天,真是開會從早開到晚,都快禿嚕皮了.....這字數,很有誠意了。太累啊!!!我連時間都懶得設定了,就這樣發出來吧。下章,他們要見面啦!
感謝在2020-10-02 17:03:48~2020-10-15 20:55:2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ZAI不是崽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26章 再見
花店的生意並沒有因為換了店主受到影響,太宰是個很聰明的人,只要他想做,任何事情都能做得有模有樣。但是敦君帶來一個消息:鏡花失蹤了。
她在和尾崎紅葉外出購物的時候遭到了組合的襲擊,當與謝也趕到現場的時候,只剩下尾崎紅葉一個人。太宰知道這一切到底會發生,所以早就和織田作討論了鏡花加入偵探社的入社考試,阪口安吾也不得不同意了這個危險得近乎賭博的計劃,為了橫濱。
與此同時,組合利用從異能特務科竊取的情報,闖入了黑手黨禁閉室,帶走了Q。
這可不是個好消息,太宰扎好花束的絲帶,給送來消息的中也倒了一杯酒,「看來還是要我們去參戰呢,枉我那麼相信你,港口Mafia大樓都被別人攻陷了……」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要從港口Mafia大樓裡跳下去?」
……是啊,為什麼呢?
是因為計劃已經到這一步了,還是因為未曾有人挽住他的手?
太宰治輕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他沒想過今天,從來沒有過。他怕這樣的未來太過美好,讓他放棄曾經的計劃。
因為他覺得星野清伊一定會去武裝偵探社,他知道。這樣仍舊有人會籌劃這個世界。
可他還是坐在這裡,活在他不曾敢設想過的未來。
是星野啊.....太宰想。
此後,江戶川亂步獲得了組合的「橫濱焚毀計劃」,種種事件,都和太宰所知道的無差,亦都順利解決了。
……
黎明將要來臨,黑夜抹去殘痕。
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
太宰治坐在落地窗前,一些干枯的枝葉,剪刀過後,都落到地上。耳麥裡傳來了飛機控制室裡的聲音。是織田作和鏡花的交談,然後,交談被切斷了。
這——!
一支完好而含苞待放的花朵落進了枯枝間,太宰治失手剪斷了它。
他忽然用手捂住嘴,眼框控制不住得濕潤起來,整個身體都顫抖著。從監聽器裡傳來的聲音,是他以為一輩子都聽不到的聲音。
太久了,久到他以為,這是另一個世界。
他半哭半笑著,摘下耳麥,眼淚沾濕了胸襟。為什麼還是那麼溫暖的聲音啊……
一定要再見一面……一定要見她一面,無論用什麼辦法。
一定要。
——「鏡花,聽我說。如果從前你不知道為何戰鬥,那麼從今天起,你就應該知道。」
——「人活著,應該選擇聽從自己內心的指引。敦君已經告訴過你該怎麼辦了吧。」
——「不要害怕啊,鏡花。即使我不能擁抱你,但我會一直陪著你。」
這次把選擇權交給你,無論是什麼結果,我都接受,都接受。
但是啊,哪怕只見一面也好,向我證明,證明你還活著啊。
星野……
飛機碰撞的聲音還沒有傳盡,設備全部都中斷了。
織田和福澤諭吉守在橫濱的海岸,看著白鯨墜落激起的海浪。
「真實壯觀啊,社長。」織田作看著落到地上的中島敦,對福澤諭吉笑笑。
「織田先生!鏡花她——」
「敦君,看後面。」
晨光熹微,泉鏡花站在那裡,朝中島敦笑著,眼淚折射著陽光。
而偵探社的眾人,早都把目光集中在被羅生門束縛住的人身上。
「芥川,這個人是?」
「不知道,鏡花小姐讓在下救的人。」
海風微微吹起那人的鬥篷,她嘆了一口氣,有些遺憾,「真是的,又沒能離開啊。」然後她摘下帽子,微笑著看著眾人。
仿佛時間靜止,羅生門也消失了。
江戶川亂步帶上眼鏡,可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星野清伊就走到赫爾曼身旁,以這樣的行為說明自己的身份,根本不給偵探社詢問的機會。
福澤諭吉攔住織田,示意他不要追上去。
「清伊打算怎麼辦?」赫爾曼看著星野清伊,「總不能一直跟著我。」
「等阪口安吾來吧,辦新證件 ,然後去……我想想,先去北海道看一場雪,然後……再去拜訪瑪格麗特夫人,之後啊,就找個地方睡一覺,再也不醒過來了,永遠留在夢裡。」星野笑著說,而後似乎是松了一口氣,「我果然,還是喜歡留在大家這一邊啊。」
「真是胡說,雪乃好不容易讓我同意救你,你就這麼放棄自己。浪費雪乃一片心意。」
星野笑著,「您還是這樣啊,總是不肯浪費別人的一片心意,不然這樣,我當初也不會那麼輕易地取得那三條航線了。」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在海岸邊,白鯨墜落的地方海面逐漸恢復平靜。星野坐在赫爾曼身邊,看著慢慢走過來的阪口安吾,「呀~安吾,好久不見吶。」
「等下收拾你。」阪口安吾抱著文件,對赫爾曼說,「要是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情報,我們就不用逮捕組合那些不相干的成員了。」
「呀呀~安吾,別這麼嚴肅啊,只是問問話而已,」
「閉嘴,星野。再說話把你抓進特務科。」
赫爾曼站起來,跟著阪口安吾,星野清伊理了理帽子跟在他們身後。
阪口安吾把人帶到審訊室,「你就留在接待室裡,我寫完工作報告後就處理你的問題。」
半夜下起了雨,星野在便攜式躺床上過了一夜。她沒有身份證明,在外面亂晃恐怕要惹麻煩。第二天上午,星野用完午餐,阪口安吾就進來了。
「原來的檔案,我已經在上面寫上失蹤了。想必上面的人,不會再查。我會給你安排一個新的身份。」阪口安吾推了推眼鏡,從口袋裡拿出一枚扣子,「現在物歸原主。」
星野仔細看著阪口安吾,「安吾,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加班了啊。」她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紐扣,「……所以安吾你一直都知道我活著啊,真是太沒意思了。」星野把紐扣丟進垃圾桶,「身份證明呢?」
只要「墮落論」不能發動,就證明星野還活著,那顆紐扣,是阪口安吾悄悄從她衣服上拿下來的。
「……」
阪口安吾拿出檔案袋,「這是暫時的,等正式證明出來,我會通知你。走吧。我還有工作。」
異能特務科門口,阪口安吾把傘遞給星野。一輛車開過來停在星野面前,車窗搖下,星野轉頭看著正要離開的阪口安吾,「安吾,你把我在這裡的消息告訴織田了是嗎?」
「星野,上車吧,你可是錯過了鏡花的歡迎會,她很想見你。」織田打開車門,「咲樂也在問你,我告訴她你去加拿大了。」
「……我確實去了。」星野躊躇站在車前,雨水啪嗒啪嗒地落在傘面上,她對織田解釋,「白鯨上,我沒有參與他們的計劃。」
「我知道星野也很珍惜這座城市吧,上車。」
車裡的空氣連同兩個人一起沉默著,車窗不停地有雨珠打在上面,星野不知道該怎麼說,江戶川亂步應該是告訴織田了,但是織田現在卻像不知道一樣。
「離開的時間挺長的,回來也不知道問問大家的情況。」
「……克巳和真嗣他們還好吧……你把那十五個孩子怎麼安置的?」
織田作看了一眼星野,從孩子到偵探社的事情,都一一向星野說起,「再沒有什麼想問的了?」
「沒什麼好問的了。該說的不都說了嗎?」星野的心猛地咯噔了一下,她似乎知道織田要說什麼,「夠了,織田——」
「那麼太宰呢?」織田打斷星野的話,「你不想知道他嗎?你這樣行事,不就是為了他嗎?」
「……應該很好吧。」四周的景色越來越熟悉,是從異能特務科去花店的路,「織田……」
「他把你的花店重新裝修了,重新開業。我去看過幾次,生意還不錯。」
「織田,沒有必要,停車吧。能知道這些我就很高興了。」
「織田,你再不停車,我就跳車了。她試圖打開車門,而織田發動異能,在前一秒按下雙重鎖,星野愣了一下,放下手放棄反抗,「我忘了,你的異能。」
「到了。」織田停下車,「出來見一面吧。」
可是店裡沒有人。
星野走到那些落在地上的枝葉前,彎腰拾起那枝椏,太宰失手剪掉的那一支,上面含苞待放的花,已經略有一點枯萎了氣息。
失誤剪短的花莖,桌子上的耳麥,一旁沒有收起的白色絲帶……
星野看了看四周,站起身飛快地拿走織田放在桌子上的車鑰匙,「織田,車借我一用。」
太宰臨時消失了,而四周的環境都暗示著太宰的去向。
雨似乎下得更大了,路上車流變得稀疏,路燈影影綽綽,透過雨水折射出光線。
墓園門口潔白的大理石路面平整,星野手裡握著傘衝進雨裡,她去接一個人,一個曾經在這裡接她回去的人。
如果他不在這裡,如果這是一場鬧劇怎麼辦?往前疾走的腳步漸漸慢下來,雨水落在傘面上,濺起水花,星野忽然猶豫了。
萬一……沒有人呢?
她忽然笑了出來,這算什麼啊。不管怎麼樣,無論如何,這就是結局了。
隔著茫茫的雨幕,星野看到墓碑旁那瘦削的輪廓,她快步走上前,把傘傾斜在兩個人中間,擋住落下的雨。
仿佛不再害怕了。
她來了。
「在這裡做什麼……」
「……不是你說的麼?在這裡,將死的時候就可以看到自己相見的人。」
「回去吧,會生病的。」
「你說的是真的,星野。」
「如果我不來呢?」
「……我也可以見到你。」
星野知道太宰說的時什麼意思那一瞬間,星野想要一拳打在這個人的臉上,把他打醒。她費了那麼多心思,給他創造了他想要的世界,他卻為了虛無縹緲的猜測,一句虛幻時說的話,要放棄她送的禮物——真是混蛋!
雨打在傘上,從另一側飄進來的雨絲冷冷地鑽進領口,她看著太宰扶著墓碑站了起來,猛地上前扶住將要倒下的人。雨水順著太宰濕透的頭發沾濕了星野的鬥篷,寒氣繞在星野周圍,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別走了……」肩上的人無意識地呢喃著,她試了試太宰的額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聲音卻依舊平穩而冷靜,「你發燒了,該回去休息。」
伏在她身上的人顫抖著身體,默不作聲,星野把人帶回了花店。
「麻煩織田照顧他。」星野一進門就把人交給織田,「」帶他上去換洗,我去准備一些藥,他發燒了。」
拽著鬥篷的手沒有松開。
星野抿了下唇,越是想要撥開,指尖越是攥得發白。她嘆一口氣,妥協著靠近太宰,像是哄孩子的口吻,「我一會兒就上去,我現在去拿藥,好不好?」
手松開了,似乎又戀戀不舍,還握著鬥篷的邊角。
星野微蜷手指拽開衣服,示意織田作把人帶上去。
店內只留下她一個人了。她面無表情站在原地,失神地扶著椅背,指尖顫抖著。
不該來的,不該來的。
太痛苦了,不該活著的,在白鯨上的時候就應該果斷地跳下去,不應該留到現在的。
雨聲雜亂地打在遮陽棚上,旁邊的藥店開著門,星野拿了一盒退燒藥,店主高興地告訴自己的夫人星野回來了。他的夫人立刻從裡面走出來,拉著星野的手,噓寒問暖,又小聲問:「星野小姐,這幾日那位看店的先生是您的未婚夫嗎?很是清俊,前幾日我一位親戚的女兒來玩,對那位先生一見鐘情了。」
星野強抿嘴笑著,「我和他……是合作關系,您要是看得上,」她頓了一下,「不妨自己去問問。」
半推半就,星野離開了藥店。為了救下瑪格麗特,她又一次用盡了異能。起死回生的代價太過龐大,白鯨上的幾日雖有所恢復,並不能完全治好她,瑪格麗特救了她一命,她卻不能讓瑪格麗特醒過來。即使再一次用盡異能,也只是勉強保住了她的性命。
她現在完全是個普通人。
「你在想什麼?」傘下憑空多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星野卻見怪不怪地握住她的手,「得讓別人看見你,不能讓別人以為我在和空氣講話。」
「星野,你現在很悲傷吧,我能感覺到你所有的情緒。」被叫做伊麗莎白的小女孩有些幸災樂禍,「你的異能都用光了,你現在關不住我。」
「我現在去一趟黑市,你安靜一點,別惹麻煩。」星野盯著那個少女的眼鏡,「我現在管不住你,但是你最好聽話,別忘了你主人的遺言。我也知道你在白鯨上干了些什麼事,你最好別做什麼出格的舉動。」
「什麼啊星野,主人要我做的,就是好好保護這具身體。我不會允許你受傷的。」
黑市交易常常需要掩人耳目。星野瞟了伊麗莎白一眼,帶上帽子不再說話。她找地下診所拿了瓶安眠藥,又給那位醫生足夠的封口費。
從被瑪格麗特救下以後,她每天晚上都會做夢。那些夢,次次重復著那日太宰從樓頂越下時的樣子,挽救——失敗,她一直留在這輪回裡。太宰沒有握住她的手,她親眼看著太宰的身體像破碎的瓷器散落,甚至還能記起鮮血濺在她臉上時的感覺。夜夜驚醒,都只能靠安眠藥入睡。
她快要崩潰了,卻不得不維持表面的平靜。
出了交易所,伊麗莎白又出現在星野身旁,不停地說著,而星野沒有理她,自顧往回走,「等會兒安靜些,房間裡有病人。」
「那個人就是你不惜命也要護著的人?我要是殺了他會怎樣?你的痛苦就會結束了,是——」
伊麗莎白猛地噤聲了,她感受到星野情緒裡的生氣,也看到了星野眼裡淺淺地,對她的殺意。
她知道了,這個男人必須消失。只有這樣,她才能占有這具身體,好好替主人活下去。
她乖乖地回到星野的身體裡,一聲不響。她得等待一個時機。
織田作把人扶進房間後,就看到方才還虛弱的說不出話的人,眼底一片清明。
「太宰,你——」
「別告訴星野,她恐怕會生氣。」
「先去洗洗,你發燒總是真的。你這假戲,未免過於真了。」
太宰苦笑一下,「不這樣,她怎麼會信呢。本來,就很冒險了。」
「你這樣,她知道後恐怕會更生氣。」
「……我知道,但是,如果不這樣,恐怕連這一面我都見不上了。」
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把她留下。太宰清楚如果把星野放走的後果,如果這次走了,從此他們再也不能相見。星野不會再回來了。
「先去洗洗吧,總歸你是真的發燒了。」織田像是理解了太宰,「我會幫你掩飾的。」
「嗯,謝謝你,織田作。」
星野回來的時候,太宰正穿著睡衣躺在床上。微卷的黑發乖巧地散落在兩側,睡衣開口處的鎖骨若隱若現,裸露在外面的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青藍色的靜脈血管纖細蜿蜒在皮膚下。因為發燒,呈現出不正常的粉色。
「太宰,起來把藥吃了,睡一覺就會好。」
「不……」
「太宰,不可以任性,我去叫織田來。」
「你別走……」太宰合著眼睛,故意拉長了腔調,聲音微微沙啞著,握住星野的手腕,「星野……」他明顯感覺到對方的身形愣住了,然後對方坐在床邊,「那你吃藥,好不好?」
太好了,她還肯遷就我。
那麼一定能把她留下。
退燒藥助眠,在睡過去的時候,太宰緊緊握住星野的袖子,「別……」
這算什麼呢?星野諷刺地彎起嘴角,明明什麼都不是。僅僅是因為得知後來發生的一切,就心懷愧疚想要把她留下嗎?
她不需要這樣的愧疚。
留在這裡的時間越久,就越會發生變故。得去催一催安吾,盡快把證明辦出來,離開這裡。她控制不了伊麗莎白,她不知道伊麗莎白會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
已經是晚上,床上的人漸漸失去了意識,握住袖子的手漸漸松開。星野把太宰的手臂放回被子裡,等第二天醒過來,就會退燒。
她小心地站起來,關上房門,「織田,回去休息吧,孩子們還需要你。」
「嗯。」織田跟著星野下了樓,臨別之前,他忽然轉過頭,「星野,我們都知道一些事情,但是,無論過去發生多少,當下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她笑著點點頭,對織田的話不置可否。這些話都太淺了,而她已經被流放至深淵。
屋子裡的擺設和她清理過之前一模一樣,窗外甚至還下著雨。星野打開自己房間的門,一切生活用品准備齊全,就好像她只是出去一天見朋友,而後明天會繼續。換上睡衣後,她坐在落地窗旁邊,雨聲細碎,落在庭院裡。
就像太宰第一次來這裡的時候,連天氣都一模一樣。恍惚著,她昏睡過去。
伊麗莎白突然出現,跪坐在她身旁,把手放在星野身上,她的身體變成了實體,「我不會讓星野再痛苦了。明天,明天,一切都會變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原以為這一章能結束的...沒想到居然還要再搞一章,好吧好吧。下一章,下一章完結。到時候兩個就在一起?下個月暫停更新,我有一場考試,對我來說很重要。需要好好准備,12月份更新一萬字,完結另帶一篇番外,是abo,不喜歡的話到時可以避開。感謝大家的等待。(鞠躬)
第27章 表白
第二日,太宰猛然驚醒。心髒不安地跳動著,他掀開被子,幾步跨下樓,見到星野正巧把早餐擺好。
上午室內的光線充足,落地窗前的植物肆意地伸展著腰身。
「估計你這時候才會醒,所以剛剛做好早餐。」星野脫下圍裙朝太宰淺淺一笑,「洗漱後就來吃早餐吧。」
太宰愣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在她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的時候,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了。
很……安心。
在過去的那些渾渾噩噩的日子裡,他並沒有在這裡度過多少時間,但在此刻,似乎無比順遂。
然而當星野提出上午要去看尾崎紅葉時,太宰生出一絲慌張——她要離開這裡。於是在星野平靜地注視下,太宰十分鎮定地編出借口:織田作下午會帶著咲樂他們來拜訪。
「這樣也好,我下午早點回來,順帶買一些食材,冰箱裡的東西太少了。」然後她抿了下唇,「太宰,人的身體需要很多營養,只儲存蟹肉罐頭,對身體不好。太宰已經是大人了要學著好好照顧自己,愛惜自己呀。」
門合上了。
太宰沒有想到需要就這樣輕易相信了他的借口,他當即給織田作打電話統一口徑,處理好今天下午的計劃,同時調開了房間裡的監聽設備,錄音裡沒有波紋,時間快進到夜半時分,太宰才聽到一句話。
「好……時間越早越好,那麼明天晚上,我去找你。嗯……多謝了,安吾。」
今天晚上。
太宰倒在椅子上,疲憊地合著眼睛。在星野剛剛出門前說的話,裡面似乎藏著別的意義。
像是……告別。
時間過得很快,下午時分,織田作和星野一起出現在門口,「回來的時候恰好遇上了,大家都想做餅干,那麼今天下午就做餅干,等一會兒做晚飯吧。」
站在織田作和星野中間的小姑娘笑得甜甜地問候太宰,松開扯著星野的衣服和織田作的手,撲進太宰的懷裡,其他的孩子見狀,也笑著擁簇過去。
「誒誒,果然啊,小孩子更喜歡太宰這樣的人啊。」織田作看著星野,語氣裡略微帶一點酸。自從他和孩子們說下午要來這裡後,咲樂整個人都非常開心,簡直迫不及待。
笑聲立即讓整個房間變得有生氣。
星野淺淺地笑著,「沒辦法麼,誰讓織田你總是一本正經,真是不如太宰更討女孩子孩子喜歡啊,而且,織田,相對於太宰,你真的是大叔了啊。」
她的目光追隨著正在玩笑的一大一小。
會有人一直陪在太宰身邊的,他們都是是很好的孩子。即使武裝偵探社的眾人一時不能接受,但是有織田在,太宰就不會出問題。
毫無疑問,因為他們的存在,太宰變得愛笑了,身上也多了些普通人的氣質,花店也打理得井井有條。
她笑出來,沒什麼放不下的了。
「讓他們在那裡玩兒吧,自從太宰搬出來,咲樂很少見到太宰,好不容易帶她來一次。」織田對星野說,「我來這裡往往是任務半路來看看,不能帶著咲樂。」
「嗯,我們進去准備材料吧。」
從一側溜進廚房的真嗣悄悄地端走一盤面粉,接著在客廳裡傳來一大片笑聲。星野也忍不住笑起來,「織田,你快去看看,他們肯定是把面粉吹得到處都是。」
然而織田剛剛推開門,自己就中了招。
一頭紅發上沾滿了面粉。
以克巳為首的孩子們站在太宰前面,笑著笑著扭成一團,恨不得宣告全世界,「作之助中招了!」
織田立刻就知道是太宰帶著那群小鬼設計的,廚房那樣狹小的空間根本來不及躲開,況且,因為自己的行為改變的未來的走向,織田的異能在方面不能起作用,他回過頭對星野說:「想不到星野也喜歡配合這種惡作劇啊……」
「沒辦法麼。」星野把做好的餡料用保鮮膜覆起放在一側,她拍拍手,「那麼,大家,現在都進來做餅干啦——」
「樓上有客房,織田作去洗洗吧。」太宰看著自己同樣占了面粉的頭發,無可耐何地笑了出來,「原本打算是星野的,就應該想到開門出來的人是你,走吧,我帶你過去。」
三個大人領著一群孩子吵吵鬧鬧地過了一個下午,臨走前咲樂戀戀不舍地握著太宰和星野的手,「還可以再來嗎?」
「當然可以啊。」星野蹲下身看著咲樂,「什麼時候來都好。」
她希望一直能有人來這裡,一直都有。咲樂抱著太宰告別的時候,她微微攥緊了袖口。
好想……這樣啊。撲進他的懷裡,和他告別。
太宰注意到了星野的異樣。
送走了他們,兩個人稍微收拾一下,星野就借口自己覺得累回了房間。而太宰在星野合上門後,穿上外套翻出窗戶,斜倚在大門前。
露水漸漸沾濕了太宰的外套,月亮升到中空,太宰打了個哈欠,夜深人靜。
玄關處傳來細細碎碎的聲音,如果不仔細聽,說不定以為是草葉被風搖動的聲音。
星野握緊門把手,拉開門,驀然見到站在中庭裡的太宰。
她的臉色微微變了一瞬,又很快平靜,嘴角微微抽搐,苦笑起來。
「太宰……我剛剛還在想,不能告別的話,有些可惜,你居然在這裡出現了。」
「我知道你走後會發生什麼。」太宰站直身體,「我不會讓你走的。」
「太宰,當初留下……只是因為你的計劃。現在我已經知道你的計劃了,自然就沒有必要留下。而且,在你的計劃裡,我們兩個人,只有一個必須留下來。」星野皺著眉,苦笑著說,「而你現在留下我,不過是因為愧疚。但是,這是我的選擇。」
「星野,咲樂他們都還沒有長大成人。」
「織田可以把他們安全地撫養成人。我相信他,不需要其他的借口了……這沒什麼用的,太宰,我們遇見彼此的時候,就已經成為現在的自己,如果能早一點遇見……」星野搖搖頭,「但現在沒什麼能改變的了。」心髒抽搐著跳動著,強忍著自己的情緒,星野甚至平靜地讓太宰覺得他在胡鬧。
空氣裡的氣氛頓時變得僵硬。
「夠了——!」
從空氣中傳來的聲音讓太宰探尋聲音的來源,站在星野背後的小姑娘手裡舉著槍,槍口對著太宰。
「伊麗莎白?」星野抽了一口氣,「你怎麼會……瑪格麗特給你的?」
然而伊麗莎白故意忽視了星野的話,「殺了你,星野就可以離開了,對吧。」
而在太宰眼裡,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空氣裡的聲音,「星野……」
「不可以,伊麗莎白,把槍放下!」沒有人比星野更加了解伊麗莎白,他們如出一轍,認定了目標,就必然要達成。
在伊麗莎白扣動扳機的瞬間,星野轉身攔在太宰面前,恍惚間,她看到伊麗莎白驟然間蒼白的臉色。
槍聲響起。
鮮血濺在太宰的身上,他驚慌失措地抱住倒下來的星野看著門的方向,「與謝也——快來!」
四周仿佛是無盡的黑暗。
她掙扎兩下,覺得沒力氣,就放棄了。
好累啊,就這樣吧。
終於都結束了。
***
身體的下墜感忽然驚醒了星野,她深吸一口氣,看見太宰坐在床側。
「我們談談吧。」太宰率先開口說,「我和伊麗莎白聊過了,也和偵探社的眾人聊過了。」
星野坐起來倚著枕頭,打斷他的話,「我聽到與謝也來了,是今天下午,你和織田商量的吧,目標本來就是織田,又故意讓我聽到,為了讓你和織田在我不懷疑的情況下商量一些事。看來我真是又被你算計了啊。」
「是……不是這樣的。」太宰連忙否認,無論太宰多麼善辯,在面對星野時,他只會這樣否認「不是這樣的,星野,聽我說。
「從一開始,遇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是一個完美的合作伙伴,事實上,我也這麼做了。
「十六歲之前,我就得知這個世界未來的所有可能,甚至都已經策劃完自己的計劃。
「但是,遇見你之前,星野,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在我的計劃裡……可在與mimic作戰之後,在墓地那裡,我就知道我們是一樣的人。只是你比我更早完成了計劃,也就沒必要再留下。
「不知道為什麼,我想把你納入我的計劃,想讓你留在這個世界上……從那時起,我的計劃裡,你就是未來代替我的位置的人。
「我讓你接觸□□的擴張計劃,讓你了解□□的實力,讓你和□□的大家互相認識,讓你加入□□,為了我的計劃,才不得不讓你活下去……
「你還記得那一年下雪了麼,橫濱這麼多年,唯一一次下了雪,我那個時候去找你,想的是這麼辛苦找到的棋子,不可以放棄,但我看到你的時候,就像現在坐在這裡的心情一樣,很平靜……所以忍不住每個月都來幾天,可是,即使是那個時候,我都還帶著訓練敦君的目的來找你。
「今年賞櫻的時候,我突然覺得,星野你啊,應該去武裝偵探社才對,我怎麼能把你留在黑暗裡。
「我……想讓你活下來,即使是讓你背負著沉重的責任,即使會讓你感到痛苦,但是,偵探社,我知道,他們一定會讓你得知這麼做的意義。
「所以我任性地規劃了你的未來,我從未想過你是否會接受,而你,也一直都按照我的願望去做。」
太宰控制不住聲音的顫抖,「……我對你,從一開始,所有的感情都摻雜著利用。讓你活下來是,去墓地找你是,和你過新年是,帶你參加煙火大會是,從來沒有干淨的時候……你那麼聰明,一定都知道,才一直拒絕加入□□吧……可就是這樣,星野你還是一直留在我身邊。」 他說著,漸漸濕潤了眼角,「我這種人,怎麼值得你這樣付出啊。
「這麼多年……對不起,星野。」
「那麼現在呢?」星野抬起頭,盯著太宰的眼睛步步緊逼,嘴角帶著譏諷的微笑,「要我留下來,又為了什麼?或者,是想我們一起殉情嗎?」
然後卻又狡狤地笑了出來,「算了,我開玩笑的。聽你說這些話,我還分得清幾分真假,太宰,如果說這些話能夠讓你不再愧疚,那麼你的目的達到了。」
她從來不會這麼對他說話,總是習慣性地隱藏起真實的自己,讓人以為,她永遠不會讓人擔心,對一切都看得開。
但現在,不是的。
太宰按住星野的肩膀,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星野,這個問題,我可以回答。
「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這個世界真的很無聊,我也從來沒有什麼特別想要活下去的願望,甚至想著趕快完成計劃,快點離開這個世界
「但是…
「我竟然遇到了你。
「星野,你是我臨時加在計劃裡的。
「我從前不覺得這個世界有什麼好,但是我已經經歷過一次死亡,那裡的世界,與這裡一樣,唯獨沒有你。
「我對與活在這個世界上仍舊有很多疑問,無法得到解釋,也不能忽視那些問題,但是我覺得,那些問題,值得我和你用一生去探討。
「你不是已經向我證明了麼,只要還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可以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千辛萬苦,我現在相信了。
「所以,等等我好嗎?我已經感受到了你的感情,在以後的某個時刻,我會回應你。
「如果,真的要殉情的話,我有一個好辦法。」
太宰看著星野,「我們一起變老吧,既沒有疼痛,也不會後悔。」
那些話,突然出現在星野的耳邊,就好像這麼多年,所有被利用,被拋棄的委屈,一齊湧上心頭,星野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眼淚不住得從臉上滑落,滴在手上和床上,哭聲越來越大,情緒乍然衝出心防。
「是你啊,明明是你啊,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啊!為什麼要拋下我,是你把我留在這裡,為什麼又拋棄我啊!為什麼不要我……」
她不停地哭著,壓抑著。
倏然間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再也不會拋下你了,星野。
「以後所有的路,我們都一起走。」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等我更新的讀者,
我真的是個拖延症晚期。對於伊麗莎白,我好好解釋一下。
根據我從前的設想,我會在寫完太宰的視角後轉去星野的視角。由組合拯救了星野,瑪格麗特告訴星野,這是雪乃和組合達成的協議。伊麗莎白的原設會借由星野和伊麗莎白的交談揭露,她是千鶴的異能,因為千鶴太想讓自己的異能保護星野,所以即使自己死去,伊麗莎白也依然存在。伊麗莎白也只有在觸碰到星野時才會被人看到。
....由於大家都想早點看到星野和太宰同框,所以我就略去沒有寫,這段以後會放在新開的那本裡寫。嗯。
提前祝大家元旦快樂!
第28章 心意
月光衝開雲霧照亮人間。
也許今天晚上的變故讓兩個人都太疲憊,星野哭著哭著睡了過去,太宰長時間凝視著她,也順勢睡下。
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平靜,太宰想,一個人怎麼可以那麼堅韌,怎麼可以這麼好騙呢。
如果一個人長時間的緊繃又放松下來,那些乍然到來的幸福卻使她感到不夠真實,急急忙忙地從夢中醒過來,向自己證明。
不是夢啊。
黎明將至,星野小心翼翼地撥開太宰的手,赤腳走到落地窗前,放在窗戶上的指尖周圍,頓時起了白霧,片刻後又消失了。
太宰走上前,「你……」
「居然……留下來了。星野堪堪笑出來,「無論怎麼看,都像是一場夢,讓人不敢相信。」
「無論我怎麼想,都覺得這不可能發生……也許,只是像叫住芥川君,或者中島君,或者泉小姐那樣,太宰才拉著我的吧。
「但是我和他們不一樣哦,太宰君,我和他們不一樣的。
「我明明知道,在你眼裡,這就是已經成為意料之內的事實吧,就像與謝也小姐早就等在門外一樣,你也知道,只要你開口挽留,我就會留下來。
「真的好像一場夢啊,要怎麼辦呢?」
太宰聞言,沒有說話,只是上前從後面抱住星野,瘦削的手臂環住她的腰,縮短他們之間的距離。
你走了那麼長的時間,最後一步,就由我來走。
從你出現的那刻起,就成了我的意料之外。
是你讓我知道,只要還留在這個世界上,才會有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我會帶著你贈與我的勇氣,嘗試尋找活下去的希望,嘗試著靠近你,擁抱你。
街道盡頭可見的白色逐漸浸染黑夜,西邊蒼白的月沉默著不說話。星野怔愣了一瞬,嘴角彎起幾不可見的弧度。良久,她看著天邊的殘月,仿佛下定了決心。
「太宰,你變瘦了啊。」
「星野怎麼知道?」
「嗯……那天走的時候,我偷偷抱了一下。」星野低頭仔細想了想,語調竟然愉快地上揚。
「那幾天,星野一定很辛苦吧。我都聽江戶川亂步說了。」
「對哦,他見過我,那亂步先生都知道了。」語氣很是失落。
環在身上的手臂緊了緊,星野安撫地拍了拍,輕輕地說:「沒事的,都過去了,是吧。不管怎麼樣,只要我仍然站在你身邊,好像這樣,就很滿足了。」
「星野真是個大笨蛋,連自己做過的事情都不肯相信。」
「太宰才是,連自己說過的話都不肯相信。」
他們知道話裡的意思,兩個人淺淺地笑了出來。她回過頭,抱住太宰,在那雙美麗的鳶色的眼睛裡,映照著她和廣袤的天空。
「如果有一天,要放棄我才能拯救這個世界,太宰要怎麼辦呢?」星野笑著說,她所愛的這個人的眼裡,不只有她,還有這個世界。她並不害怕太宰給出的答案,她需要知道她在太宰心裡是怎樣的地位。
「我會選擇這個世界,然後去陪你。」沒有思索,太宰脫口而出,「因為我知道,就算我最開始選擇的是星野,星野也一定會想辦法拯救這個世界,無論是什麼代價。與其如此,不如我先選。」
所謂愛,不僅僅愛一個人,也愛著他所愛的一切。
因此星野一定會選擇保全這世界。
這才是愛。
他們是陪伴彼此五年之久,只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理解其中暗含的深意。
「果然如此啊。」星野笑出來,踮起腳尖,眼淚大滴大滴地滴在衣服上,「太宰,你這樣說,我可就舍不得離開了。但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能抗拒外界的力量而離開你,也請你,務必要好好等我回來。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回來。」
「不會有那麼一天。」太宰肯定地回答,「我不會讓那一天發生。」
不會再讓你離開我了。
她的臉上出現短暫的空白之後,眼淚掉得更厲害了,太宰手足無措地捧起星野的臉,「我還從來都不知道,星野居然這麼愛哭。」
「那現在你知道了?」星野抬起頭問,「以後說不定還會哭,你要不要反悔。」
「嗯,知道了,才不會反悔,我已經失去過星野了,如今星野站在我面前,」太宰把手放在星野頭上,慢慢地揉著,「不會再讓星野離開。」
破涕為笑。
窗外陽光驟然跳出海平面,光芒萬裡。
所謂安心,所謂沒有說出口的承諾,所謂藏在回答裡的誓言,都出現在星野眼前。
「這是你說的,太宰。」星野鄭重地推開太宰,目光直視著太宰的眼睛,「我以我的靈魂起誓,從今以後,除非死亡意外來臨,否則我將一直陪在你身邊。而你,無論什麼時候,都不可以瞞著我,不可以留我一個人。」
一切問題由我們一起解決,一切痛苦我們一起承擔,一切歡樂我們一同分享。無論這些感情屬於誰,我們都陪在彼此身邊,不離不棄。
是為了你而存在於這個世界,沒有第二個理由。
「星野,也許我現在做不到——」
即使未來充滿了意料之內,但是她,卻使得未來增加了無限的不確定性。
「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等。」
太宰低頭看著星野的眼睛,那裡星辰閃爍,柔情萬千,只有他一個人。
那個被嚇走的小女孩,膽怯地躲在遠處,他循著她留下的火光走出虛無,然後發現她,蹲下來對她說了對不起,久等了。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星野。」太宰抬手擦去星野臉上的淚痕,「我……我會嘗試著,愛上你。」
要是一個人結束了漫長而孤寂的旅途,要是她在這旅途中遍嘗了孤單寂寞,要是她深切地體會到背叛,被奪走所有珍視的一切,一個人在寒風苦雨中掙扎著,甚至開始放棄自己後,有人走過來強硬地給了她一點遮蔽,使她開始接觸這個世界的美好,使她流連這個世界,和可以抹去世間一切愁苦記憶的笑容,那麼她就會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在水面掙扎出波紋,無論如何,都要留在那個人身邊。
你是我衝破所有懷疑來到的終點,是我流離一生的歸宿。
如此漫長等待,在此刻結束。
她踮起腳尖,靠近太宰的耳朵,嘴角含笑,「我愛你,太宰。」
然後她看見青年白皙的皮膚變得粉紅,像蒸熟的螃蟹一樣。
End.
作者有話要說:
啊……結束了。關於星野吧,紫藤蘿的花語:為情而生,為愛而亡。
雙方互A吧,反正小姐姐是能主動的人啦,以後說不定……咳咳
因為一開始寫的時候沒有大綱,完全瞎寫,會有一些伏筆,寫著寫著沒有了(汗顏)
感覺人設還是立得住的(?
雙向救贖的感覺還挺明顯的(?
後續放上星野如何被救,以及太宰見星野的娘家人(伊麗莎白),(其實不是番外)
正好,趕在新年之前結束了。
嗯,那麼明年見吧。
第29章 片段
白鯨行駛在藍天下,窗外的白雲似乎觸手可及。
星野清伊猛地坐起來,冷汗浸濕了頭發和身上的襯衣。
她又夢到太宰墜樓的那個下午了,滿眼都是破碎的身體和干涸的鮮血。
「清伊?」床邊坐著一個小姑娘,十三四歲的模樣,「你終於醒了啊。」
星野才打量起她所處的房間,「伊麗莎白,你怎麼出來了。這是哪裡?我……」
「是我啊。」房間門被推開,瑪格麗特端著牛奶走進來,「當然是你那個叫雪乃的好學生安排的,好大一筆酬金呢。多年不見,你怎麼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我們的談判官,星野大人?」
瑪格麗特拉開椅子坐下,把牛奶遞給星野,語氣裡既好奇又帶著一絲不屑。
——「老師總是這樣,什麼都知道。我想做一些讓老師大吃一驚的事情呢。」
她想起雪乃在飛機上說的話,心中不免感嘆,「這樣啊,那還是辛苦瑪格麗特大小姐了。赫爾曼先生還好嗎?帶我向他問好。」
「團長已經不是他了,現任團長是弗朗西斯。」瑪格麗特說,臉上掛著一如既往的笑。這麼多年,除卻那個狼狽的晚上,瑪格麗特還是那個驕傲的大小姐。
歐洲貴族家族之間的鬥爭從來沒有停歇過。
那個火光照耀了夜空的晚上,星野清伊路過被襲擊的米切爾家族,救下那個被圍困逼至死角的少女。
於是這樣開始了兩個人的交集。
後來幾經輾轉,各為其主,難免會有摩擦,之手偶爾私下裡見面的時候,依舊如初見。
「所以這就是你和我失聯數年的原因?」瑪格麗特頗有些驚訝,「好在Gental的暗殺榜上一直是你,我這才放心你還活著。」
「……原來你是這麼判斷我還活著的啊。」
「廢話!不然呢?你聯系過我嗎?!」說起這,瑪格麗特竟格外激動,「毫無征兆地消失六年,你還好意思說?還有,你說的那個男人,要我說,干脆處理掉好了。清伊這麼好的人都不知道珍惜,居然還算計你!」
瑪格麗特的反應比星野想得要大,「好啦,其實都過去了。我也沒打算再回去。對了,你還有新裙子嗎?給我兩件衣服穿吧。我估計我們兩個人,身高差不多吧。」
「說起這個,清伊,你要不要試試今年新流行的款式?連帶頭發都有推薦款哦!」瑪格麗特抓起星野的手腕,「來試試麼!」這個時候,瑪格麗特就像曾經的那個驕傲的大小姐一樣,神情明媚張揚。
星野清伊點點頭,她還是很疲憊,但她需要一些其他的事情轉移注意力。她在白鯨上的每個夜晚都靠安眠藥入睡,即使是這樣,在半夜時分,總是在夢中不斷回溯到太宰墜樓的那個下午,鮮血濺在臉上的感覺次次如新,無法忽視。
她再也沒有一個平靜的夜晚。每次都從夢中驚醒,感受著那些絕望的回憶,不斷侵蝕著她的靈魂。只要合上眼睛就會看到鮮血在她面前濺開的樣子,怎樣都忘不掉。
新的團長對待星野就是一副可有可無的態度,要是以前她一定會選擇讓這個團長認識到自己時一個良好的合作對像,但是瑪格麗特卻告訴星野他們來到橫濱的目的。
星野點點頭,也許這也是個好時機來檢測太宰的判斷,他所一手創造的那對搭檔的能力,如果實在有些艱難,她到時也算最後一道防線。
赫爾曼還坐在空曠的觀景室裡,在瑪格麗特外出執行任務的時候,星野就和赫爾曼坐在一起,一起談論曾經那些讓人又哭又笑的過往。
星野就安靜地坐在赫爾曼對面,微笑著點頭。她對於赫爾曼曾經的那些出生入死的經歷,無法全然感同身受,可內心無比平靜。他們之間太多相似的想法,還抱著歐洲最原始的騎士精神。
星野已經很久沒有和這樣的老者坐在一起了。
「清伊,你這次怎麼看?」
「大概不會成功。我知道這所城市的防御體系,它由一名和我相似的人,用五年的時間構建完成。如果就因為組合財力雄厚,或者就太看低那位首領了。」星野低低地笑起來,「不管怎麼樣,一個已死之人是不會插手的。」
「清伊也參加了那些嗎?」煙霧徐徐升起,赫爾曼從煙霧中透出犀利的目光,看著星野,「我許久不曾與你卷入一起事件中了。」
「只參加了一點點。」星野用手指比劃著,「我不打算出手的。」
「局勢已定了。」赫爾曼笑起來,「你這孩子啊。」他嘆息著。
星野對於白鯨上發生的一切都不打算插手。即使她知道瑪格麗特的任務沒有完成,身負重傷回來,她只是再一次用盡自己那剛剛積累的異能,幫助這位曾經的朋友恢復傷口。無論怎樣發展,都與她無關。
橫濱墜落計劃在某一天晚上啟動了。星野站在赫爾曼身旁,拒絕了弗朗西斯的建議,「雖然可惜了雪乃的心意,我還是決定留在這裡。」
如果出現不可控的局面,她還想最後保護這座城市一次。
然而在那位牧師進入駕駛室片刻後,星野就知道,這次必然無法避免。
「小鏡花?你大概知道外面正在發生什麼吧。」她打開通訊麥,露台上的戰鬥讓整個白鯨都顫抖,星野看著窗外凌晨的天空一片黑暗,「人啊,總是需要為自己選擇一條道路。無論是選則放棄,還是繼續留在大家身邊,都是自己的選擇。
「鏡花,聽我說。如果從前你不知道為何戰鬥,那麼從今天起,你就應該知道。人活著,應該選擇聽從自己內心的指引。敦君已經告訴過你該怎麼辦了吧。」
站在駕駛室裡,鬥篷遮住她的面孔,感受著白鯨在上升時忽然下降,整個駕駛室都被奪取控制權。
「不要害怕啊,鏡花。即使我不能擁抱你,但我會一直陪著你。」星野理理鬥篷,淡淡地笑著,「我會一直配配制你,直到黑暗來臨。」
背後突然闖進了那兩個孩子。
「呀,赫爾曼先生,你也來了啊。我還以為,您真的會一直留在白鯨上呢。」
「你是誰?!」芥川召喚出羅生門。
星野淡淡地笑起來,鏡花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回響在控制室裡,「我已經聽到了你們那邊的情況。」
星野站在一側,聽著兩個人的交流。
「來不及了,敦君,帶著所有人離開!」
「放開我。」羅生門纏上星野的腰,星野拿著槍指著芥川,「放開!」
「快走!」
白鯨墜落在海面上,掀起巨大的海浪。晨光照耀在海面上,閃爍著耀目。
太宰走在小路上,嘴裡哼著歌曲。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這座城市的人都還在睡夢之中,安然自在。
墓園的小路青草初生,太宰靠著墓碑坐下來,放下了手裡的鮮花,微涼的氣息透過衣服沾染上皮膚,太宰合上眼睛,微笑著。
你會不會來啊,星野。我來這裡,還是很想見你啊。」
你肯定會生氣吧,這樣我猜你一定會來的。星野這麼聰明,一定能看出來我在這裡,對吧。
要是你來的話,我一定會和你走的,千百次都拉著你的手站起來了,這次也一定會。拜托這次也相信我吧。
開始下雨了啊。真是的,這樣也好,就可以靠在你身邊。這一次就不會放手了。
雨水順著發梢滴入衣領,太宰治打了個寒戰,一動不動地坐在墓碑旁。
遠處的腳步聲急促,和著踩進水坑的聲音,在太宰聽來無比令人高興。他忍不住地揚起嘴角,即使頭腦有一些昏沉。
但是這樣就太滿足了。聽著她不顧一切朝他奔過來的聲音,就感覺全世界都在他身邊,不再惶恐,不再流浪。
這樣就太好了。
聽著星野的語氣裡還有的生氣,星野會被留下的,他知道。太宰躺在床上的時候,還在想著明天可能會發生的事,但終敵不過睡意,片刻沉沉睡去。
月光從雲的縫隙裡透出一絲光來,星野坐在窗前。在睡著的前幾分鐘,星野收到了來自阪口安吾的電話。
「我給你訂船票吧,最早後天,你的證明就能辦下來,然後你來異能特務科出發去渡口,怎麼樣?」
「可以,越快越好。」星野淡淡地說。
伊麗莎白悄然出現,在心底和星野做著交流,「那麼我們明天怎麼辦呢?」
「去見見我以前的朋友吧。」
「清伊,你是不是很不開心,我覺得,你很悲傷,好像,馬上就要消失了。」
「莉姬,明天我想先去海邊走走。還有你在白鯨上,我在昏迷期間,你和瑪格麗特說什麼了?」
「沒有什麼事情,只是讓我好好保護清伊,任何阻止清伊的人,都不能存在哦。」
「真不可信啊。」星野嘆了口氣,「既然這麼說,那就是吧。」
***
和太宰告別去見尾崎紅葉後。星野踱著步子靠近海灘。
她三兩下褪去鞋襪,拎著鞋站在沙灘上。海浪湧起,淹沒到她的小腿。腳下破碎的扇貝貝殼和一些粗糲的石子隔著腳底。
「吶,伊麗莎白,你說這些石頭,踩在上面明明挺疼的,為什麼還有人要脫掉鞋子再去跳海呢?」
「大概是想要在死之後告訴別人吧。或者,還是想要讓別人救下他們。」
「唔,有道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星野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忽然轉身,「好了,該回去了。」
然而就在回去的路上,星野碰到了織田作之助和咲樂。
一切如常。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詐屍級更新hhhhh主要是時間用來補番了,狐妖小紅娘真的很好看啊!!!!
紙巾一直都沒停過感謝在2020-12-26 10:16:47~2021-02-13 21:41: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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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片段2
漆黑的夜色壓在太宰的心頭,與謝也晶子帶著星野來到偵探社的私人診室做個檢查。剛剛發生的一切,都讓太宰感到不安。
突然響起的聲音,和憑空出現的子彈。
就算他知道星野可能會出現一切極端事件,但是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存在,很難然人猜到到底是一種怎樣的走向。
門開了。
「這是她身體裡的子彈,A國M9A3系列,9mm子彈。□□,近距離射擊,行凶者應該在附近,我剛剛聽你們兩個人的對話,星野應該是看到那個人了。」與謝也晶子從臥室裡出來,倚在門框一側。
「她的身體狀況到底怎麼樣?」
聽到這句話,與謝也晶子意外地挑了挑眉,神情有些滿意。
「不太好呢。據我檢測,雖然我可以治好身體上的損傷,但是,她自己都不太在意吧,身體已經接近極限。數日沒能休息過,強行使用已經枯竭的異能,對於她這種類型的異能,真是有點不要命的感覺了。還有就是一些過去的損傷了,這個我是沒有辦法治好的。而且……」與謝也聳了聳肩,「恕我直言,敦君曾經告訴我們你早就和星野認識,關於她的過去,你應該比我們更加清楚。」
「在我們交談的過程中,她沒有提及過任何有關過去的回憶。」太宰淡淡地說著,而在那天上午和結城新一的談話,卻浮現在他的腦海中,一直閃爍著那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和我們也沒有提過。我們一直以為,她只是個和織田撫養孩子的普通人。」與謝也給自己接了杯水,坐在沙發上,「你最好和星野談談,我覺得她,如果你們說不開的話,她接下來可能會有偏激行為,你做好這個心理准備。」
「我會的。」片刻的沉默,太宰給出了這個回答。
「那就帶她回去吧。明天我會和偵探社各位說明這件事,如果有了好消息,別忘了通知我們。」與謝也開門送客,自己打了個哈欠,示意太宰離開。
路上沒有人,就在太宰單獨扶著星野下車後,另一側憑空出現了一個小姑娘,伸手幫著太宰送星野上了樓。
「我叫伊麗莎白,剛剛開槍的人,是我。」
穿著白色裙子的小姑娘握著星野的手,自責而悲傷地看著太宰,「如你所見,我是人型異能。」
「我們出去說,別吵醒她。」太宰輕輕放下星野,伸手扯開被子。
「松開清伊的手,你就看不見我了。這樣也沒問題嗎?」少女歪著頭,盯著太宰。
「嗯,出來吧。」
也許這個人可以告訴他所有的一切,太宰關上門,看著少女松開手,身體一下子消失了。
「我坐在你的對面,你應該看不到我吧。」
空氣裡傳來聲音篤定的聲音,太宰苦笑著說,「是啊。」
「我不打算殺你了。只是給你一個忠告,想要去拯救別人,就要作好被拉下水的覺悟。」伊麗莎白開始了談話,「你真的作好這種覺悟了嗎?」
「想要打探別人的內心,不先自我介紹一番嗎?」太宰忽然換上談判常用的語氣,熟稔之至。
「哦,也是。那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伊麗莎白,是星野千鶴的異能,不對,准確來說,是誕生於她死去時的願望的異能。我的主人,希望我能代替她保護好清伊。」
「所以,你剛剛就是那麼保護她的?」太宰微微偏著頭,發出疑問。
「這種心理戰沒用,我見慣了。要說保護她,我幫她完成了不少任務,如果沒有我,五年前你根本見不到她。」
「……很久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個名叫Mimic的軍隊,在一次行軍過程中不慎暴露了自己的行蹤,為了保證行蹤的秘密,他們屠殺了所有可能看到他們的村民。清伊的家人,正巧在那個村子借宿,而她恰好因為外出躲過那場屠殺。至於後來,她在孤兒院,在Gental的時候,都是我在她身邊,無非是做任務,一步步往上爬,似乎沒什麼好說的。」
「其實很艱難吧。」太宰頓了頓,結合結城新一的話,他大概猜出了那些不為人知的過去,「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不打算殺我了?」
「……我陪著在她身邊這麼久,如果經歷了今天晚上還不能明白的話,就太失敗了。清伊所有的情緒變化我都可以感覺到,此前你墜樓,包括再見到你,清伊的情緒發生了很大的波動。這讓我一度以為,你是讓她痛苦的根源,可現在看來,也許不是呢。」伊麗莎白站起來,她明知對面的人看不見,「那麼接下來到我問問題了吧。」
「嗯,請便。」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會和星野好好談談,把她留下來。」
「坦白說我一點兒都不想把星野交給你這樣的人。我問的是,你是怎麼想的,沒問你你去做什麼。」伊麗莎白直接點開太宰的漏洞,毫不留情。
「……這也是星野教的?完全騙不了啊。」太宰笑笑,「那就好好回答吧,我想要她活下來,想要陪在她身邊,想要和她在一起。這個回答,你滿意嗎?」
「這與我有關嗎?我問的是,這是真心話嗎?」
「……」
「怎麼,不敢回答?」
「……確實如此。」太宰深吸一口氣,「我確實如此。」
「那好吧。雖然我曾經有過代替星野活下去的這種最壞的打算,也和那個叫費奧多爾的人有過合作,但是,這在清伊面前,都算不了什麼。只要有人,能夠守護在清伊旁邊,一切都就完美了。」伊麗莎白長嘆一口氣,仿佛得到了解放。
她看了看太宰欲言又止的表情,然後說:「放心吧,我是為了照顧清伊出現的,如果不是在清伊極度虛弱的狀態,或者她主動召喚我,我是不會出現的。」
被人猜中了心事,太宰尷尬笑笑,「這樣啊,多謝你從前對她的照顧。」
「大可不必。你只要以後照顧好她就行了。你最好以後別給我主動出來的機會,否則我不會輕易饒了你。」
就算是隔著兩個世界,太宰也感受到了來自伊麗莎白善意的威脅和殺意。
「我進去看看她,你要不要一起跟來?」
「你還要和清伊談吧,我就不去聽了。」
太宰站起身,朝自己的對面點頭示意,轉身回到星野的房間,挨著床邊坐下,靜靜地注視著那昏睡著蒼白的面容。
面對你,總感覺有一點心虛啊,星野。
我面對任何人的時候,都忍不住想要偽裝自己。
但是對你,不夠坦率的話,就會失去你吧。
可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
再也不要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最近更得很勤快。可能是因為過年的原因(?
第31章 番外
這個時空裡,星野沒有被Gental收養,反而被遣送回國,只是遇到了森鷗外,所以活得極端了些。
兩個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清淡,因為我一直相信,愛是細水長流。
如果星野被種田長官收養的話,可能會更好更開朗一些吧(決定了,下一篇寫這個!),我也很想寫一個一直樂觀而溫暖的星野清伊。
就這樣吧?
我好像……
一直都還沒寫完那個長篇的欸……
啊……
嘗試第二人稱!!!!
小心避雷!!!
你是戰爭遺孤。
雙親兄妹都死於一場歐洲戰爭,歐洲政府將你遣送回國,在日本的一家孤兒院被一個男人收養。
那個男人,叫森鷗外。
他收養你並非是因為你是會唱歌的金絲雀,而在於你在他面前,展露了你的異能——賦予可食用物迅速治愈傷口的能力。
彼時的你剛剛十一歲,你才知道這個男人,喜歡給十二歲以下的幼女換衣服,所幸的是,他本身擁有人性異能,而你,只是偶爾才會穿一穿。
你在他的診所裡學習他拿過來的一切材料,因為這一能力,幫助他救一些受傷的人,這個地下診所的名氣越來越大,藥品一度更不應求。
然而過了幾年,這個男人從一個「普普通通」的地下診所醫生,變成了這個地區port mafia的首領。你工作的地點,也從那間地下診所變成了mafia專屬醫院的問診室,有著特殊能力的你成為mafia的專職醫生。
現在,在你的辦公室裡,離你不遠處,坐著一個披著黑色大衣的少年。
「□□,高錳酸鉀,□□……哎呀,這個怎麼沒有了?喂喂,清伊,我告訴你,和我一起處理屍體的那個人,叫織田作之助,真的是個超級有意思的人。」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手裡握著你用來調藥的燒杯,玻璃棒在他的手裡揮來揮去,語氣間全是驚嘆,「而且他從來都不肯殺人,太神奇了對吧!還有啊,清伊,那個的新來的實習會計,叫阪口安吾。和他們聊天真的太有意思了!」
「唔,也許有一天戰爭結束了,我會和他們見見的。」你草草地應付了他一下,手上是正在調制的有治愈能力的藥。龍頭戰爭開始以來,mafia對於藥的需求每日都在提高,你幾乎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即使是這樣,龍頭戰爭所導致的 mafia人數的傷亡還是在不斷上升。甚至於有時人手不夠,連你也被派出去執行任務。
「真的很有意思的!」
「是是。」你調完手裡的藥,趁著太宰還沒有喝下他胡亂調制的化學溶液,你拿走他手裡的燒瓶,重置溶質,片刻又還給他。
太宰拿著燒杯一飲而下,眼睛看著你,語氣驚喜,「這次是檸檬口味的啊,要不再來一些吧,清伊。」
坐在你對面的少年似乎有點要賣嬌的樣子,你及時制止了他,「話說,你們三個,今天晚上沒有約嗎?」
「沒有哦,要是哪天覺得去會碰上才會去。就像今晚我想在這裡稍微嘗試一下喝化學溶液會不會一命嗚呼。」
「那是很有困難的事情。」你嘆息著把剛剛制好的藥物裝瓶,「今晚還要在這裡和我一起通宵嗎?」
「都說了今晚會在這裡啦,清伊根本只顧得藥劑,都不看我!」太宰的語調整個上升了一個八度,他拉長了聲調,「清伊——」
在這個令人窒息的組織裡,眼前的少年是唯一讓你感到輕松而開心的人,你摘下手套,伸手揉亂那個少年的頭發,「我明明一直有認真看阿治啊,對吧。」
你沉下眼簾,漸漸斂去笑。
如果可以,想讓他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受到任何傷害。
你忽然想起來和太宰第一次這樣的時候,還是在地下診所的辦公室。
森鷗外推開門,把手裡拎著的人扔給你,「小清,這個人交給你了。」
而那時的你坐在椅子上看資料,看著被隨手扔在一側的少年,抬起頭問森鷗外,「老師?」
「也許以後是個得力助手,總之先救他。哦對了,跟高瀨會合作的藥品制好了嗎?」森鷗外拉開椅子,把桌面上的文件收起來。
「嗯,還在調制,今晚就可以出來。我先把人帶到裡面。」你把人從地上扶起,放另一房間的床上。
水漬殘留在地上,大概是剛剛從什麼地方出來,很是狼狽。黑色發絲貼在蒼白的臉頰上,緊緊地抿唇,整個人還在昏迷。
你用毛巾把人擦干,准備好葡萄糖和退燒點滴,拿著剛才沒看完的書安靜地坐在一旁,以防有什麼意外情況。
房間裡只有書頁翻動摩擦的聲音,病床上的人悠悠轉醒,「啊啊?被救了嗎?」
你合上書,倒了杯溫水遞到太宰眼前,一言不發。
太宰這才注意到房間裡還有另一個人。十四歲的模樣,短發別在耳後,露出稚嫩的面孔,穿一件不合身卻干淨的白大褂,袖口挽起,纖細白皙的手腕和血管隱約可見。
「是你救了我?」
然而你沒有回答太宰的問題,轉身出去叫了森鷗外。然後自己留在外面,手裡抱著那本沒有看完的書,你向來聽話。
隨後,那個少年跟著森鷗外出來了,森鷗外把你曾經看過的材料遞給了那個少年。
你算好時間去調制藥品,那個少年也興致勃勃,跟著走到藥品櫃前,在你取材料的時候他也跟著隨手拿走一些,你看著他把那些化學品放在一個燒杯裡,攪拌,然後在他打算喝下去的瞬間,從他手裡奪過了杯子,又還給他。
森鷗外臨走前囑咐你務必看好這個少年,於是你動用了異能,把那瓶奇怪的含有劇毒的溶液重新分配,裡面的部分物質沉澱在瓶底。
「我是太宰治,你叫什麼名字。」那個少年問。
「星野清伊,或者,森清伊,都可以。」你走回試驗台,繼續處理有關高瀨會定制的藥品。
「那麼就叫清伊吧。」那個少年滿不在乎地喝下了液體,「真是變來變去的姓氏。」
你不明白,他明明知道液體裡的東西都是劇毒物質,卻對你重新處理過的液體抱有信任,該說他信任的是森鷗外,還是你的能力,又或者,其他的東西。
你看著他,神情裡帶著一絲疑惑。
對方也察覺到你的目光,不在意地勾起嘴角,「比人和約定更可信的,是利益和欲望。」
***
在龍頭戰爭結束後的半年,你成為港口黑手黨裡風評最好的行動小組組長。
理由無他,每次任務,你帶領的小組是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利益的小組,同時傷亡率最低的小組。人人都說如果被分配到你的小組,那麼在裡面就可以不愁功勛也不必擔心生命。
「那麼,恭喜清伊。」尾崎紅葉笑咪咪地看著站在眼前的你,你其實並不在意。說起來,尾崎紅葉也是很喜歡你的能力,每次碰到不肯開口的,恰好太宰又在外面執行任務,尾崎紅葉就來你這裡領一瓶藥,讓對方覺得明明可以解脫,卻又一口藥下去把人拉回來。
如此反復,極為好用。
可你並不在意,無論建立多少功勛,你都不會在意。
即使你在組織裡的聲望如此之好,也從來不和任何一位下屬搞好關系。你對這個組織保持著疏離感,直到有一天,森鷗外把你叫到他的辦公室。
「小清,我們賣給W組織的藥物被查到了,真是令人沮喪啊。」坐在辦公桌上的男人手裡拿著洋裙,語氣甚是失望,「要是有什麼辦法一勞永逸就好啦。」
「那麼異能特務科的開業許可證如何?」你問,你知道,森鷗外就是想聽到這麼一個答案,所以替他說了出來。
「好呀!」森鷗外從桌子上跳下來,「那麼清伊覺得,選一個怎樣的誘餌比較好呢?又好用,又不會惹麻煩的那種。」
你站在森鷗外面前,沉默著。你早就利用mafia信息網和跨國交流部查到的事實真相,敏銳地察覺到這可能是一個機會,你開始說話,「作為誘餌的話,最好是有著超乎一般的價值,或者說,是給異能特務課造成足夠大的麻煩。不要和別國政府有關系,以免扯上外交的麻煩,或者是那種跨國的,這樣也可以,牽扯越多,反而好處理……」
「我知道了,說得不錯。」森鷗外聽完你的話,不置可否,他盯著你,「小清,比起太宰君,你知道為什麼我更願意把你留在身邊嗎?」
沒等待回答,森鷗外把目光投向你,像是要看透心裡的計劃,警告一樣,「小清你啊,是個比太宰君更聽話的孩子啊。」
你堪堪維持著表面的平靜,然後單膝跪地,時光流轉,白大褂已經變得合身,衣擺落在深紅色的地毯上,分外鮮明。
「老師,我會一直效忠於您,直到我的生命終焉。」
「所以我才一直找小清商量事情麼。」森鷗外似乎很滿意,他那張臉上忽然露出笑容,揮揮手讓你開了。
這需要等,你知道,在不讓森鷗外發現你的計劃的前提下,完成你的布局。
但森鷗外似乎有意識的把你排除在這次事件之外,具體的事件過程,你無從得知。
但從某一天起,你聽到了關於mafia被一個強大的組織攻擊的事情,這事關mafia的存亡。
太宰也開始忙碌起來。當你經過審訊室的時候,你聽見他在當著所有人的面,毫不吝惜地稱贊著織田作之助,你推開門走進去,問站在門口一個下屬,「這是什麼?」
「剛剛抓到的幽靈戰隊的成員。」
你掠過太宰,去探那幾位俘虜的氣息,站起來說:「已經死透了,完全救不回來。」
「是啊是啊,真是的,還不趕緊找一下其他別的線索。清伊,你怎麼會來這裡?」太宰放下手裡的槍,面向你,剛剛陰戮的氣質一掃而空。
你向芥川龍之介投去一絲憐憫,連忙帶著太宰離開審訊室,「雖然說那個孩子確實魯莽,可這樣教導孩子可真是太差勁了。還有啊,你們小隊最近從我這裡支的藥,可是越來越多,我連著通宵幾日才補上虧空。」
「那孩子,需要有人教會他收起自己的鋒芒。」太宰淡淡地說,聲音直透人心,「但清伊真的救不了其中一個人嗎?」
「不能。」你干脆冷靜地回答。為了能夠讓別人相信,你不停地暗示自己的異能並不能讓人起死回生。
其實可以的,但是代價太過昂貴,你並不覺得,浪費在這些不會開口的幽靈身上會有什麼回報。
森鷗外有意識把你隔離在這件事之外,但根據太宰的行程,你也大致能預料到整個事件的發展狀況。
太宰對你多次說過Lupin中的三個人,而你總是在避開與他們面見面的機會。理由無他,對你而言,另外兩個人不會有什麼交集。
沒過幾天,你不得已和其中男人見面。太宰親自把那個人送過來了,那個叫織田作之助的男人,
大概是剛剛從爆炸現場回來,他背上的傷口裡,全是碎屑。好在沒有傷及到根本,你對他處理完傷口後,用了藥,然後對太宰說:「只要等他醒過來就可以。」
太宰點了點頭,跟你回到辦公室。
「這次是怎麼回事?」你看著太宰,「發什麼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嗎?」
「具體事實還要等織田作醒過來。」太宰坐在椅子上,「其實,我大概能猜到一些。」
你沒有問內容。事件的走向並不影響你的計劃,你回過頭去調制試劑,掩飾自己的愧疚。
時間到下午,你看了看表,「織田應該醒了,你去看看他吧。」
不久太宰回到辦公室,他的神情變得幾分奇怪,坐在椅子上,一句話沒說,一直在你這裡待到晚上。即使是安靜著,你也感受到了他的情緒變化。
猜測變成事實。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他都忙於調查Mimic,幾日也沒有出現,你想起了太宰在經常對你提起的一個地點,Lupin。
守株待兔。
在一個傍晚,你坐在咖啡廳裡,眼見阪口安吾從落地窗外走過。沒過多久,太宰和織田作之助也走過去了。
你帶上耳機,耳機裡是酒吧裡的音樂,談話的內容很快也傳過來。你像個學生一樣,一邊喝著咖啡看書,一邊仔細的聽著耳機裡的聲音。
談話的內容和節奏比你想像得要快,你站在酒吧門口,在阪口安吾出門的時候,攔住阪口安吾。
「我們談談吧。」你淡淡地說,「比如說異能特務科研究的『特殊點』,我想知道的詳細一點。如你所說,政府的研究成果應該比這個詳細才對。還有,你當初是怎麼暗算織田作之助的?他的異能的優缺點,我全都要知道。」
阪口安吾似乎有一些迷茫,但他很快就想起來你。即使數年不曾見過,他也知道你的名字,森清伊,能夠與太宰君平手的談判官,鮮少出任務,一般為港口黑手黨的成員提供具有治療作用的藥物。
站在對面,男人答應了,你帶著他迅速離開繁華街。
在地下室裡的談話非常清楚,阪口安吾很配合,你只要了有關紀德的信息。
你回到醫院的時候,恰好接到森鷗外的電話。你思索片刻,接通電話,對方卻是愛麗絲。
「喂?清伊醬?這一關玩不過去了!怎麼辦啊!」
你松了口氣,讓她描述了一下游戲的機制,然後對他說:「選擇犧牲最少的方案就好啊。」話筒傳來小姑娘鄭重其事的答應,站在一旁的森鷗外,站起身來,「對吧,我就說小清也會這麼選,愛麗絲醬居然不相信我。」森鷗外接過話筒,「小清,前幾天太宰申請的那個事務所,你把地址發過來給我。」
***
夜晚,醫院辦公室的白熾燈冷漠地照著,四周無比安靜。
你忽然想起來,太宰在Lupin裡說的話
「不想失去的東西必然會被奪去。所以事到如今,我已經不會有任何感覺了。」
在這間辦公室同樣的位置上,太宰曾經對你講述過這個朋友多麼好,以及他的理想,他令人驚奇的個性。
你握著手裡的照片,看著那個笑得開心的女孩子陷入沉思。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卻要讓五個孩子來為你陪葬。你笑出聲來,無論事情的線索怎麼正常發展,都不如握在自己手裡安心。
Mimic對死亡的渴望,如同你對他們死亡的渴望一樣迫切。
於是,在災難來臨之前,你踏上事務所二樓。隔著窗戶,你看著從車上下來的士兵,叫出伊麗莎白,遞給她□□,「勞煩莉齊都解決吧,別讓他們打擾到那些孩子。」
會議室的隔音效果一流,加上伊麗莎白的動作很快,即使他們有豐富的作戰經驗,也不能憑空找到虛空中的伊麗莎白,
你站在二樓的窗台前,看著被槍擊倒的士兵倒在公共停車場上,鮮血逐漸染紅了停車場。等到伊麗莎白再次出現在你面前時,她對你說都解決了,你笑著說:「是啊,很快,一切都要結束了。」
剛才的槍戰完全沒有打擾到在裡面玩的孩子。你信步走下樓梯,站在的屍體面前,流淌出來的鮮血染紅了你的鞋底和地面,你蹲下去翻著這些人的口袋,尋找你想要的東西。
就在其中的一個人的腳下,你發現粘在腳底的湯汁。你知道他們去過哪裡,脫下手套,然後朝太宰說起的過餐廳走去。
織田趕到事務所的時候,面前是死去的士兵和滿地的鮮血。他快速的跑到會議室,卻發現孩子們正玩得開心,絲毫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織田打電話給太宰,向他簡單的說明情況。
西餐廳的燈昏暗著,那裡一片寂靜。
你走進去便看到了已經死去的店主。
他死在吧台內側,你嘆著氣從口袋裡摸出了藥,拿起菜板上的尖刀,清除他身體的子彈。只要身體還還是完整的,藥就可以讓人起死回生,不過代價昂貴,在接下來的半年,你都無法使用異能。
你提前預留出要對付基德的藥,老板的身體修復傷口需要一段時間,吧台外側扎著一把軍用匕首,匕首貫穿一張地圖,將其釘在桌面上,你拔下匕首,看著那張地圖。
地圖所指的位置,就是你所要找的東西,上面潦草的寫著「幽靈墓地」,你將地圖折好,放進口袋裡。
就在你剛剛出門,正要前往目的地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從後面叫住你。
你回過頭微笑著看著他,然後阻止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看過事務所的孩子們了嗎?還是你先來的這裡?」
他對你的問題似乎有一點點好奇,明白你在說什麼,同時驚異於你對他的行為了解如此之透徹。
你偏著頭對他笑出來,「織田先生,我知道你。他向我無數次,提起過你,計劃的主角已經變成了我,很多事情只需要活下去就可以了。」
「星野大人,我已經通知了太宰,他馬上會過來。」
「那倒不必了。有一句勸告,希望你能記住。
「太宰對我說過,你希望能夠撫養這幾個孩子獨立,然後找一間別墅在海邊寫小說。但是,恕我直言,如果你真的想要完成這個夢想,就離開Mafia,換一份工作。Mafia並不是做慈善的組織,這個地方只追求利益最大化,而你,作為隨時可以被代替的底層成員,一定是被犧牲的首選。
「帶著太宰一起離開吧,你們不適合這裡。」
話落音,你就轉身離開,完全不管身後的人。
前往目的地的半路上,忽然下起了雨,你走進一家超市買了把雨傘。一路上安靜靜的,你平靜地走下去,和周圍趕路的人沒什麼兩樣。
穿過樹葉繁茂的林間小道,你看到了地圖上所標明的建築,天氣已經放晴,夕陽的光柔和地照在樹林間。
你叫出伊莎白,把□□和子彈遞給她,「先解決掉房間外面的吧。她點點頭,在觸碰你的瞬間,她變成了實體,而離開你之後,她又回到虛空。
你隱在一棵樹旁,聽見了三聲槍響。伊麗莎白回到你面前,對你說已經解決完了。她用的是消音□□,房間裡的人或許不會知道,也許已經發現。
但知道也無所謂。
你並不喜歡暴露提前自己。你知道,就實戰經驗而言,屋子裡的人比你強了成千上萬倍。你對伊麗莎白做了個手勢,她從虛空中踏入房間,開始屬於死神的殺戮,房間裡引起了騷亂,只有槍聲和子彈,不見敵人。
沒過多久,裡面平靜下來。
你嘆了一口氣,等到裡面的聲音平靜下來,伊麗莎白並沒有出現在你面前,她說裡面應該還有一些殘兵,等會兒再出去。
對付擁有幽靈更好的辦法,就是真正的幽靈。
不管你知不知道一個人的身體是否可以負荷兩種異能。但是伊麗莎白,並不屬於你。她誕生於你的妹妹,星野千鶴。在他被Mimic殺死後,她希望有人可以代替她保護你,伊麗莎白就誕生於這個願望。
沒有什麼比讓伊麗莎白來戰鬥更合適的,你看來這也算讓千鶴手刃仇人。
或許在他們軍隊的通訊頻道裡已經意識到,他們所面對的是一個真正的幽靈,沒有攻擊目標,只有從虛空裡射出來的子彈嵌入他們的心髒,安靜而又殘忍。
你推開門,來到舞廳中央。伊麗莎白比你先一步來到這個房間,把藥粉灑滿了整個空間。
從背後傳來了聲音:「一粒麥子不落在地上死掉了,仍舊是一粒;若是死了……」
你回過頭,面色平靜。
「為什麼不是他!?」那個男人站在那裡,表情扭曲著,吟誦的聲音中斷。
你看著他,有些好笑,「為什麼必須是他呢?安德烈·紀德,被國家拋棄的軍隊首領。告訴我,手捧聖經,就能洗去你的罪嗎?」
「織田作之助呢?」那個男人對你舉起了槍,「告訴我,他在哪裡?」
「他在安撫孩子們,所以我就來了。」你仰頭看著在空氣中漂浮的塵末,心裡默數著時間,安德烈·紀德卻對你舉起了槍,然而就在瞬間,他放下了手。
「你看到了?」你問。
在安德烈·紀德的視線裡,他的手被不知從何處出現的子彈擊中,□□被擊落,「這是什麼意思?」
「我來代替他送你離開這裡,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兒手段呢?」 你維持著臉上的微笑, 「怎麼?現在有些感覺了嗎?比如手指已經無法彎曲,甚至感覺握不住槍了?」
「用這種手段」紀德看著你的眼睛,惡聲冷笑著。
四周的空氣溫暖而令人昏睡,樓下的血腥氣漸漸地充滿了整棟建築。你靜默地看了紀德片刻,「這種方式……讓你感到侮辱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是太好了。」
「我不記得見過你。」
「當然。」你接下他的話,「如果見過你,我早就成為你的槍下亡魂了吧,怎麼可能還站在這裡復仇呢?
「數年前你帶著他們屠殺了無數的村落吧,就是那種單純的屠殺,沒有戰略目的的屠殺。」你看著紀德的眼睛,「我們只是在那個村子歇一晚上,就因為同行的一個旅行青年看到你們,你們就屠殺了整個村子。我想,你已經不記得這些事情了吧。」
「那是戰爭所需。」安德烈紀德冷漠地說出來。
「明明是你們自己沒有做好行蹤隱蔽,卻怪看到你們的旅客……」你忽然變了語氣,「你不在意那些人的性命。如果是織田來,或者你們會有一場極為精彩的戰鬥,但是很抱歉,來的人是我。」你揮揮手,示意伊麗莎白開槍。
子彈穿過安德烈紀德的心髒,鮮血濺到地上,綻開了血花。而與此同時,紀德的子彈也穿過你的胸膛,染紅了白大褂。
「就算吸入藥粉,還是能開槍啊。」你捂著胸口的傷,因為重影的緣故,紀德擊中的是右胸膛。暗紅的鮮血從指縫滲出來,伊麗莎白落到你身旁扶住你。
「我們走,伊麗莎白。」鮮血從背後湧出,大量失血讓人頭暈目眩,「我不能……死在這個地方,離開這裡。」
不能和這個人死在一起。
夕陽的光線柔柔地投落到地面。
「伊麗莎白,我們給大家報仇了。」鮮血從嘴裡溢出來,你微笑著,「我也可以去見大家了。」
「別說話了!前面有人,他們可以救你的!」伊麗莎白哭了出來,「清伊,你別忘了,千鶴想讓你活著啊。我的存在,是為了讓你活下去啊。」
「來不及了。」你強撐著踏出那間房子,黑暗瞬間淹沒了你。
……
不知道過了多少天。
你醒來的時候,傷口已經有好轉的跡像。四周都是你熟悉的消毒酒精的味道,這是醫院。
病床旁坐著太宰,見你醒過來,一開口卻是冷嘲熱諷,「怎麼?一個每天在衛生部的醫生,也著急上戰場?自我奉獻犧牲?沒想到活著回來,可悲可嘆?」
你無力地活動了手指,微微嘆了口氣,「是啊。我睡了多久?」
「半個月,現在在獨立醫院。既然醒了,那就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吧。這件事,你參與了多少?我已經和森先生見過面,異能特務科的開業許可證,我見到了。」
「暗示森先生選取Mimic作為誘餌,竊聽你們在Lupin的談話,贊同森先生犧牲那五個孩子,對阪口安吾逼供獲得情報……大概沒有了吧。」鮮血從繃帶出滲出來,你費力地扯了下嘴角,「對不起,一切都因為我。事實上,從一開始,我的目的就是擊殺Mimic。」
「我記得你是戰爭遺孤。」
「……」
「……我知道了。」
「我曾經對老師說過,我會一直忠誠於他,直到生命結束。」你開口結束兩個人之間的沉默,「這算是背叛了他吧。」
「這裡是異能特務科,我帶你著叛逃了。現場已經偽造過,所有人都知道星野大人犧牲了自己拯救了mafia。」太宰深吸一口氣,「你還真是命大啊,肺部被擊穿,還敢走動,我如果沒去,你不就死定了?還是你——根本就沒打算活著回來?」太宰似乎想明白了什麼,語氣裡摻進一絲憤怒,「你沒打算活著,那還勸我不要自殺?!」
你合上眼睛,不再說話。
沒錯,太宰說得對……即使事實是這樣,你卻還妄想要再救一個人。
想要讓他過上自己曾經的生活,想要讓他感受生活的簡單的樂趣,想讓他學會期待明天也許發生的驚喜……
想讓他,明白活著的意義,讓他尊重生命。
三年前。
那個少年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語氣低沉而嚴肅,「你真的認為,人活著有什麼意義嗎?」
彼時的星野清伊放下手裡的試管,無比認真地回答:「真的有哦。無論是什麼人,只要選擇活下來,就是有著自己存在的意義。你覺得組織裡那些底層的人員怎麼樣呢?他們不如太宰聰明,甚至有些人,無論怎麼引導都不能理解你的意思。他們中有些人,是從孤兒院裡出來的,不曾受過一絲溫暖,可是還是選擇活下來了,不是嗎?任何人都應該存在著,都有其獨特的意義。
「那麼星野呢?說得這麼認真,自己相信那個答案嗎?」
「當然啊,我也有。所以,現在還能站在太宰面前。否則太宰以為,我為什麼還活在這個無聊的世界上呢?」
暮色照進窗戶,你歪著頭,笑得溫柔。
「你說的,所謂活下來的理由,就是給那些幽靈陪葬嗎?」太宰回過頭,直直地看著你的眼睛。
「還能怎麼樣呢?我一直以來都沒有想過以後怎樣去生活。」
「那我呢?清伊。」太宰忽然問出這個問題,「在你眼裡,我算什麼?無理取鬧嗎?」
「不是的,太宰。你只是需要一個人,指給你一個方向而已。而我,早就注定如此。」
「我帶人救了你。」太宰打斷你的話,他的眼睛裡是前所未有的認真,「所以從現在起,你的命是我的了。」
你愣住了,然後聽著這個少年的話,不顧傷口,笑出聲來。
「那好吧,太宰先生。今後就請多指教啦。」
第32章 番外
某白:這樣~第一階段結束啦。把二位請過來想問一些問題。話說二位都簽了「不可以說假話」的協議了,對吧。【兩人點頭】
某白:話說二位是什麼時候心動的呢?唔,女士優先吧。
星野:大概是……對我說什麼活下去之類的話的時候,那個時候也只是覺得太宰真的很奇怪,所
以就打算看看,後來……就動心了吧。
太宰:…………………
某白:太宰先生不會打算……
太宰:不是!…是清伊,總之是……
星野:【星野握上太宰的手,微笑著】說不出來就不說好了,等以後想清楚了也不遲。
太宰:【漲紅了臉】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就……只不過,那個時候的我,還是覺得計劃更為重要
一些……
某白:星野不會生氣嗎?
星野:不會啊,總之我那時也是這樣,而且,從來都沒想過還會認識那麼多人,多虧了阿治的。
某白:我記得那個時候,還是在計劃中吧。
太宰:的確是,不過後來已經想讓清伊好好活下去了。
某白:星野覺得這個回答怎麼樣?
星野:【笑】我早都明白了。
某白:下個問題,二位打算以後去干什麼呢?
星野:啊,這個問題,前幾天剛好商量過了。我們打算去加拿大,畢竟我對那裡的楓葉真是有點執念啊。
太宰:嗯,確實這麼打算,以後還打算去阿沃裡亞茲,目前就打算這麼多了。
某白:不打算定居嗎?回橫濱嗎?
太宰:以後或許會考慮,但是當務之急是先到處走走。回橫濱的話……【看一眼星野】不一定哦,這個就讓清伊來決定了。
星野:肯定會的呀,畢竟織田和孩子們都在這裡,孩子們的成人禮也會都參加的。而且如果織田的小說出版了,在國內能最先看到吧。【看向太宰】
某白:二位還打算參與到有關異能的戰鬥中來嗎?
星野:不打算了,我們兩個人的檔案上,寫的都是普通人,就打算過普通人的生活。異能應該不會使用很多次了。
太宰:【點頭】這是我們商量過的,當然,如果出現什麼必要情況,我們也會協助大家的。
某白:話說,太宰先生現在還是會每日幾次自殺嘗試嗎?
星野:偶爾會吧,很少。說不定只是個習慣,習慣這種東西比較難改。
太宰: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那邊並不怎麼好呢,和這裡差不多,但是,沒有清伊,就不想去了。偶爾還是會思考一下吧,但是每次都會被清伊救回來。比如上次打算把黃曲霉菌放進蛋糕裡,就被清伊發現,然後蛋糕自然被扔掉了。
某白:……還是很危險的嘗試吧!!!
太宰:沒關系啦,清伊總會及時發現的。
某白:星野小姐,有時候會很想打他吧。
星野:還好,如果瞞著我做了特別過分的事情,就會很生氣,我就會自己做一遍。不過已經說好了,以後阿治無論去做什麼都會告訴我。
某白:【內心:啊,這應該是跳樓那次吧。】唔,關於偵探社的大家磕過星野小姐和其他人呢的cp,太宰先生怎麼看呢?
太宰:【突然坐好,正宮ソ警覺】他們都沒我有錢,也沒我好看。
星野:在想什麼啊……根本只是說著玩玩,我才不會看著阿治以外的人。阿治是最好的。
某白:啊這。還有就是太宰先生做首領時總有那麼幾個女伴吧,星野怎麼看?
星野:很正常吧,我也作為女伴出席過幾次。而且我認識太宰的時候太宰才18歲,而且那個時候我們也沒有在一起,我也不能管吧。而且……我記得日本合法年齡是13歲。【聲音逐漸停住,若有所思】
太宰:小白,我發現你的問題越來越奇怪了。【手關節嘎吱作響,面色陰沉】只是作為女伴而已,怎麼會問出這種奇怪的問題。
某白:【驚恐】這是偵探社的諸位讓我問的!!!最後一個問題!!!!
某白:二位現在,有接過吻嗎?作為情侶的話,二位之間的距離是不是有點大?【看向兩人之間的空隙,逐漸興奮起來】
星野:……啊,確實還沒有。而且,也算不上情侶關系吧,只是我表白了。
太宰:【忽然坐過去,吻上星野的唇。】
某白:【呆滯】……
某白:啊!!!!!!!!
星野:【逐漸臉紅。內心:果然早該主動了吧,上次連吻一下臉頰都臉紅,這次反而主動了】
太宰:【心滿意足地靠在星野清伊懷裡】
某白:【顫抖】你——這樣算什麼?有本事,你法式啊!!!
星野:【一本正經】這樣的話,可能就需要我主動了吧。阿治,真的可以嗎?
太宰:【旁若無人】這件事還是等回去再說吧,畢竟那是付費內容吧。
星野:嗯,好。
某白:……【內心:該死,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太宰:多虧了小白呀,要不然我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下手。每次吃完玩法就各自回房間了,完全沒有辦法做一些別的事情。
星野:【咳咳】阿治,我以為,還要再等等的。
某白:【驚恐】停停停,再聊下去,聊天室會被封的。
星野:【一本正經】嗯,那今天就到此為止吧。我和阿治先回去了。
某白:【內心:哦,應該是付費內容了。】【微笑】好的!下本書見!
作者有話要說:
某白就是作者我啦hhhhhh,胡亂摸魚,撞梗的話,不存在的吧,因為是根據兩個人的經歷寫出來的。
付費內容我也寫不出來hhhh審核!!!看這裡!!!高亮!!!他們只是接了個吻而已
!!!!
而且我也沒有描寫!!!!
放過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