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2-1-29 12:27
《(網王)倒吊人》作者:黃昏老嫗Tanya【完結】短篇。
文案:
她想要的從來就不是一場限時愛戀,
可是名為「責任」的關系又是否能夠順利運用到她和跡部景吾之間?
私設大學
內容標簽: 網王 情有獨鐘 校園
搜索關鍵字:主角:跡部景吾,閑院青 ▏ 配角:井上桃香,小野友香,黑川瑛太 ▏ 其它:大學校園
一句話簡介:短篇甜文,日常慢熱。
立意:這大概就是我本人對「倒吊人」的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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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22-1-29 12:27
第1章
如果是大太陽的天氣,或許會很願意坐在靠窗的位置。如果陰雲密布,那就把窗簾拉上就行。閑院青並沒有太多講究的地方,即便讀書時有自己的節奏,但還是不喜歡總被打斷。極偶爾的時候,她會疑惑自己當初入學時的腦子,明明轉得就不快,干嘛非要攬這一大摞筐的差事?
她加入的各種群聊從十分鐘前就開始下達各種通知,大的諸如冰帝祭的社團文化展演,小的也有教授私底下的催促,班裡某某學生每次交作業都必須壓著死線,雖然閑院青自己也喜歡把新聞社的稿子拖到最後一刻,但這根本不能放在一起說。
是的,她就是雙標,誰勸都不好使。
閑院青把教授的催促直接截屏發給了那位拖欠作業的仁兄,一邊感嘆這掰著指頭都嫌多的閑暇時光,一邊麻利地收拾東西,夾起剛翻沒幾頁的書,便往藏書室走起。
德國文學區域,跡部景吾正在尋找著什麼。閑院青走近的時候他也沒有反應,直到前者把自己手裡的書放回到架子上。
「閑院同學也讀黑塞?」
「承蒙跡部同學關照,前陣子有幸拜讀了《悉達多》,當真是叫我靈魂震顫。你在找書?」
「只是好奇最近大家都在讀什麼。」
「我以為像跡部同學這樣的人並不會需要額外的圖書館?」閑院青抬眼看去,跡部景吾則是像征性地看過來一眼。
「這就是刻板印像了,冰帝的圖書館為所有在校學生開放。」
「實在抱歉,跡部同學。畢竟像您這樣的人物,我只見過一個。」她向跡部景吾擺了擺手,又看了一眼亮起的手機屏幕,「我還有事,先行一步。」於是她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藏書室。
閑院青走路的時候喜歡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如果手裡不抱東西,她也會喜歡把手插進口袋。她就這樣步伐輕緩地走過了校圖書館的各種區域,她慣用的座位在圖書館的三樓,那裡有一整面牆的落地窗和她喜歡的歐美文學。
她就這樣走著,走下了樓梯,又走出了大門。她聽到了身後很有節奏感的腳步聲,不用轉頭都知道,那一定是跡部景吾的。
起先她以為他們不過是都要離開圖書館,再後來或許是要去的地方在一個方向吧,誰能想到就連目的地是相同的呢?
「早知道同路,我就不先走一步了。」閑院青主動拉開教職員室的門,跡部景吾卻做出了讓她先行的手勢。
「只是碰巧罷了。」他如果輕聲說話,便一定會有滋滋拉拉的氣泡音。閑院青不會否認自己喜歡跡部景吾的聲音,畢竟她是個聲控,誰又會不喜歡好聽的聲音?
「來啦?」Anna老師早就等不及了,卻還是憋著一股氣讓跡部景吾到一旁先坐。可是後者似乎到哪都是一副客客氣氣的模樣,年輕的德語課老師便轉頭看向閑院青。
「我真的不想說你,」閑院青背著手低著頭,Anna老師總愛用她專門的語重心長口氣數落她,「請你解釋一下這張試卷上的分數是什麼情況。」
59分,這絕對不是正常的分數。「我看你平時上課也認真,作業也都挺完整的,為什麼呢?這都第二次了!」
「抱歉老師,我總是不太理解歐洲人的語法。」
「不理解也得理解,這是你要拿學分的課!」Anna老師喝了口水便靠在了椅子上,「要是人人都能像跡部一樣就好了,我就能省很多心。」
「Anna老師客氣了。」被誇獎的人總能占據一種特別有利的位置,跡部景吾從不拒絕別人的誇贊,說到底,這些也都是他應該得到了。
「如果人人都像跡部同學一樣的話,老師不就要失業了嗎?」
「就你會抖機靈!」Anna抄起一本書就往閑院青身上拍,「下次再考不及格,我就通知你們輔導員!」閑院青動動嘴皮還想說什麼,可是Anna顯然已經不想理她,心思都飛到跡部景吾身上去了。
那好吧。閑院青本就不是非要如何的人。她默默後退,又默默離開教職員室,拉門將那抹挺拔的身影隔絕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似乎連聲音都模糊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享樂主義和有上進心是互不衝突的兄弟關系,我雖然不愛奮鬥,但這並不代表我不願意為了自由付出行動。
第2章
「出大問題!快到校門口來!」井上桃香的信息總是來得突然,閑院青剛准備回復,教職員室的拉門再一次被打開。
「有什麼問題?」跡部景吾一出來就看見閑院青那滿腹牢騷的眼神。
「你們經院終於要對我們管院下手了嗎?」
「啊嗯?」
「目測公告已經貼出來了,跡部同學要不要一同去?」
「可以。」
校門口,井上桃香一直在努力捍衛她給閑院青騰出來的清涼地,這時節雖然未到盛夏,晌午的陽光卻愈漸熱烈。
「我*,這麼多人!」閑院青用很小的聲音發出感嘆,即便知了聲此起彼伏,卻還是傳到了跡部景吾的耳裡。
她倒不像是說話粗魯的人,卻也不會強迫自己當一個素食青年。跡部景吾只在公共的場合與閑院青見過面說過話,後者也是一樣。
他們都對彼此不甚了解。
「這兒呢!」井上桃香在最前端朝閑院青招手,可這人潮實在是讓她望而卻步……等等,她轉頭看了一眼跡部景吾。
「跡部主席先行!」她效仿禮儀社做了個奇奇怪怪的手勢。跡部景吾不用問都知道閑院青在想什麼。
這是拿他當破冰機呢,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
「那怎麼好意思呢,」凡事都講究個「尊卑順序」,既然她用學生會的職務來稱呼他,「還是閑院社長先行。」他都沒有當場指出她的手勢錯誤,多麼仁慈,多麼好心。
閑院青偷偷翻了個白眼,一轉身便往人堆裡扎。形勢倒也沒她想得那麼糟糕,她這只不太聰明的狐狸,還是借到了跡部景吾的威風。
「你終於來了!」井上桃香一把拉過閑院青的手臂,「你怎麼和跡部景吾一起來啊!」這句話說得可小聲,「我還想跟你吐槽呢!」管院人似乎都認為經管合並有跡部家的意思。
畢竟跡部景吾自己就是經濟學院的扛把子。他又自己投資改造冰帝學園,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美好的生活,可是沒有他,經濟學院或許依舊會合並管理學院。
「這一天終於要來了嗎?」閑院青禁不住感嘆,公告欄上白紙黑字貼得明明白白,以後就是經濟管理學院了,連新的教學樓都在建設籌備中呢。
「想當初招新的老師還給我們畫大餅,說旅游管理是新興產業,一定能救管院於水火之中。」
「放屁!」閑院青絲毫不顧及一旁的跡部景吾,「新興產業招新只招一個班?哎,到底還是比不上金融專業。」
「羨慕了……」井上桃香看了一眼跡部景吾,後者正在和一旁的小野友香交談著什麼,「真是俊男美女。」末了她又起身打量起閑院青。
「試問閑院青和小野友香的差距在哪裡?」
「她是美女,她會跳舞,她有氣質,她還會拉小提琴……」
「那你呢?」井上桃香打趣道,「你每天只要有空就窩在寢室裡試圖征服鼠尾草。」
「泰拉在上,我和那些香料實在是沒有緣分。」
「打擾一下,」一學生從人群裡鑽出走到閑院青和跡部景吾面前,「社團聯合會的會長請兩位去一趟。」
「我可以不去嗎?」閑院青幾乎是脫口而出這麼一句。
第3章
「您還是去一下吧。」那同學似笑非笑的模樣像極了社團聯合會的那位德不配位的會長。閑院青抿了抿嘴唇,又看了看跡部景吾。
「你去和龜田會長說一下,我和閑院社長一會兒就到。」哦,這該死的完美的男人。閑院青緊緊拉著井上桃香的手,她什麼時候也能說出這樣有禮貌的……算了,那樣就不是閑院青了。
「要不你先回寢室?反正下午也沒課……」閑院青簡單和井上桃香溝通了一下,後者表示要出去一趟。
「我聽說旅游管理明天又要出去踩點?」小野友香的聲音就好像三月春天裡的迎春花,「真好啊!」溫柔裡還帶著那麼一絲甜味。
「小野同學誤會了,」閑院青送別了井上桃香,「名義上是景區一日游,實際上你有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不停地走動,以及不停背書。」
「可我上次還聽你們副班長說,閑院同學簡直是東京活地圖?」
「誇張了,」不誇張,「根本沒有這樣的事,」有,相當有,「小野同學這樣說我會很不好意思的,不過還是謝謝你。」她決定喜歡小野友香五分鐘。
「兩位打擾一下,」跡部景吾加入群聊,「我認為我們現在可以過去了,閑院社長。」
「要不你替我向龜田會長問好?」
「逃避可不是解決問題的有效方案。」
可惡!閑院青如今覺得跡部景吾變得有些面目可憎,但她還是揮別了小野友香,趕上了跡部景吾的步伐。
社團聯合會會長辦公室,龜田賢二正襟危坐。整間辦公室其實只有學生會主席辦公室四分之一大小,但是龜田賢二還是坐出了金鑾殿的架勢,閑院青雖不喜歡,卻也還是會在心裡鼓掌。
「跡部部長,閑院社長。」放眼望去整個冰帝,也就只有這位龜田賢二不願稱呼跡部景吾是學生會主席。按他的話講,那位置本來也就是從他手裡奪去的,以至於今天坐在這樣小的辦公室裡,當真是造孽。
可誰管他怎麼想?
「請問龜田會長有什麼重要指示?」閑院青走得快些,她也幫跡部景吾拉開了座椅。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閑院社長,」龜田迫不及待地遞出一沓亂哄哄的紙,情況不妙,閑院青握緊了拳頭,「社區裡的人說這個劇本還需要改,就麻煩閑院社……」
「抱歉龜田會長,話劇社不是廉價勞動力。」
「這是什麼話,閑院社長?這點東西對你來說難道不是舉手之勞?」
「舉手之勞這個詞是這麼用的嗎?龜田會長不如回去進修一下國文?到時候說不定就能自己改劇本了,哪還輪得到我等凡人?」閑院青靠著椅背雙手抱胸,一副大佬姿態,今天的她可是有「戰車」加持,任誰事多話賤,她通通都要拒絕。
「跡部部長,聽說近來網球部狀態不錯?」龜田賢二見閑院青這邊無法突破,於是有轉頭笑嘻嘻地看向跡部景吾,「不知道我有沒有可能去觀摩觀摩?」
「非常抱歉,龜田會長,」跡部景吾也不待見龜田賢二,不過是他那點小肚雞腸也成不了什麼氣候,「快抽簽了,我不希望他們受影響。」
「可我看你們每次訓練都有女孩們圍得水泄不通?」
「確實承蒙關照,但最近我有重申紀律,如非必要不接受圍觀。」
「……好吧。」龜田賢二的手在抖。
「那請問還有什麼重要指示嗎?」閑院青提問道。
「哦,對了,」龜田賢二再次進攻,「雖說學園沒有明文規定,但我還是建議你不要紋身,閑院社長。」
「你是指這個?」閑院青舉起左手,手腕處有一筆深藍色的符文,「這是我畫的。」
「那也不太好吧。」
「可這關你什麼事?人家跡部主席都沒有說話,你特麼……」她停頓下來看了看跡部景吾,後者也在看著她,眼睛的顏色和她手腕處符文的顏色如出一轍,「抱歉,我魯莽了,我們是不是還要去一趟……」
「榊監督找我們。」
「沒錯!」閑院青喜歡那雙藍色的眼睛,「所以我們得先走了,龜田會長。」
第4章
「他一定氣死了,可那又和我有什麼關系呢?如果我再答應他我就是豬好嗎!!!」社團聯合會辦公室門外的走廊裡,閑院青喋喋不休地吐槽起龜田賢二的各色事跡。
「怎麼會有這麼無恥的人?他到底是怎麼進入學生會的?」
「誰知道呢?」跡部景吾整理了一下袖口,「我剛當選的時候他就很生氣,但你也知道他確實不是學生會主席的最佳人選。」
「明白,你這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閑院青說完便自顧自地笑了起來,跡部景吾並沒有接她的話茬,只是注意到她手腕上深藍色的痕跡。
「你那是盧恩符文?」
「嗯~」閑院青舉起手以方便跡部景吾看清,「這是海姆達爾字群的奧吉茲,我個人很喜歡的符文。」
「啊嗯。」
「話說回來奧丁可真是厲害,」閑院青繼續往下說,「為了得到盧恩符文不惜苦行,把自己倒掛在世界樹上九天九夜,還獻出了一只眼睛!」
「你似乎很喜歡這些。」
「當然喜歡呀!西方神秘學很多內容都和北歐神話有所關聯,包括塔羅牌,啊,你等一下,」閑院青只要一打開話匣子就根本收不住,跡部景吾雖然對她的述說不感興趣,卻也還是抱以禮貌,「這張牌!」閑院青舉著手機給跡部景吾解釋,「這是第十二張大牌倒吊人,每次抽到這張我都會和個案提到奧丁的故事。若想獲得智慧與自由,你就必須付出代價,去犧牲,去努力,去……」她突然停了下來。
跡部景吾看著閑院青略微窘迫的模樣,她收回了手機,又尷尬地笑了笑,「怎麼不繼續說了?」這是出於禮貌的問候。
「突然發現我又忍不住傳教了……」
「我倒覺得有精神是好事,」其實他不排斥她的侃侃而談,「你喜歡北歐神話,或許有看過《尼伯龍根的指環》?」
「瓦格納……太長了……」閑院青的聲音飄忽不定,她突然想起前一天晚上興致勃勃的自己,「說來慚愧,我如今浮躁得很。」不過跡部景吾提醒她了,或許可以采取一些有意義的措施……
這天夜裡閑院青斥巨資購入了一張音樂會的門票,看著銀行卡的四位數秒變三位數,雖然心痛,但她還是安慰自己這很值得。
音樂會或許是種草歌劇的最好途徑,那些行家裡手一定會挑選最知名的曲目,入門級選手也能夠聽個大概。
等待音樂會的過程對於閑院青來說是非常激動的,那幾天裡她會比任何人都顯得亢奮,就連鼠尾草都變得沒有那麼難聞。而到了正式開場的日子,她又是早早便到劇院門口等候,她就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朋友(實際也確實如此),翹首以盼一塊即將分到手裡的蛋糕。
等到她坐進劇場的時候也仍然保持著那股子激動,特別是跡部景吾出現在前一排的時候。閑院青當場就瞪大了眼睛,天底下還能有這樣的好事,買內場音樂會門票,送跡部景吾坐在自己前排的驚喜?
哪怕聽不懂,今天也不會無聊了。閑院青抱緊了自己的書包,像個機器人一樣朝跡部景吾揮了揮手。
「嗨,好巧……」
第5章
音樂會順利進行,閑院青卻總是無法避免分心。她的視線經常不由自主地飄向跡部景吾,幸好他在前排,不然她一定會把自己弄成鬥雞眼。
她回憶起自己這一年多來與跡部景吾的交集,不知從何時開始,她的周圍都是他的聲音與形像,無論是新聞社還是廣播社都免不了要撰寫或者播報跡部景吾的事跡。他總有大大小小的光輝事跡,周圍人都贊不絕口,本人卻似乎早就習以為常。
第一次見他還是開學典禮前一天,閑院青在父親的陪同下拖著行李來學校,寒窗苦讀終於換來了不錯的收獲,布置完宿舍,父親便提議到附近的商場裡去吃些什麼。
也就是在走出校門的時候,他們發現人潮分成了兩股只空出了中間的道路。天之驕子跡部景吾獨自走過,就像是紅毯上的巨星。他似乎早已習慣了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但是閑院青還是忍不住……主要是,他長得也太好看了吧!
「不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孩嗎?有什麼了不起的!」父親大多數時候都像個憤青一樣,早起看報紙最喜歡網羅那些資本家出糗的消息。這哪有那麼容易!
「這可是跡部景吾啊!」身後的人小聲回應父親的話語,「跡部景吾可不是坐享其成的貴公子,他很早之前就已經擁有屬於自己的產業。」
「你不是天天看報紙嗎,爸爸?」閑院青很喜歡父親窘迫的模樣。雖然她也是第一次聽說並看見這一位跡部景吾,但大學生活已然鋪開在腳下,閑院青非常期待往後的生活。
正如那一天那個不知名字的好心人同父親說的那樣,開學以後的跡部景吾迅速成為了更加令人矚目的形像。他在冰帝最熱門的經濟學院就讀金融專業,開學第一周建立全新的男子網球部,開學第二周成功構建以他為中心的冰帝學園學生會。
如此雷厲風行且大刀闊斧,包括閑院青在內的所有冰帝人也都迅速了解了大少爺的那顆認真並且熱血的心。
開學以來閑院青幾乎聽過了跡部景吾所有的演講,開學典禮上的新生代表演講、網球場上的熱血青年演講、學生會主席的新官上任演講,還有很多很多,他真是當之無愧的冰帝演講之星!
閑院青也記得和跡部景吾的正式會面,是在經濟學院主辦的「冰帝杯」辯論賽上,她受廣播社推薦進入了預賽主持人大軍,很榮幸的是,第一場主持就遇到了跡部景吾所在的辯論隊。
在這之前,閑院青已經了解了夠多跡部景吾的事跡,畢竟她所在的新聞社每天每個人都在寫跡部景吾的新聞稿,而廣播社又是負責學園各種廣播任務的主要部門,於是她不僅要寫跡部景吾,還得時不時地播報跡部景吾。
而當她終於正式面對跡部景吾的時候,實際上,內心還是會有些小激動。整個大一第一學期她每天都在接觸他,可直到第二學期第三周,她才終於和他說上話。
閑院青在跡部景吾獨自候場的時候詢問了是否能夠給他做一次專訪,她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勇,更沒想到跡部景吾答應得非常爽快。
那場辯論賽也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閑院青主持得非常成功。於是經濟學院向廣播社要來了閑院青,一直到跡部景吾拿下「冰帝杯」,閑院青都在現場,可以說是陪了他一路。
第6章
「我算是明白你為什麼會喜歡瓦格納了。」閑院青扶著欄杆,一步一頓地慢慢走下樓梯。跡部景吾離她只有一級台階的距離,他在她的身後,原本就能看見她的頭頂。
「你不知道我旁邊的大叔,」閑院青在跡部景吾走到她旁邊的時候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應該是陪女兒來的,結果整場演出我都能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
「你倒是沒有睡過去?」
「開玩笑!我怎麼可能睡著?」閑院青才說完就打了個哈欠,「這個點屬實有些晚,我先走啦,明天學校見!」於是她快步走下樓梯,又消失在大門口。
跡部景吾一直看著她,就像看著一只有趣的小動物。他緩緩移動到閑院青剛才扶過的欄杆旁,伸出手還能感受到她的溫度,面積有點小,是因為她的手也是小小一只。
這是一個很好玩的女孩子,每天有將近一般的時間都在認真打哈欠,可當她看著他的眼睛侃侃而談的時候,他又能看見某種不可思議的光。
她在他眼裡也是閃閃發光的,只是她的視線似乎都落在了別處,比如跡部景吾身上。
跡部景吾是個記憶力很好的人,大概是幼年時期接受的精英教育促使他必須如此。但他也會記得閑院青和他說過的第一段話,什麼我們都是天秤座,天秤座顏值高、記憶力好,還有很多很多數不清的優點。
跡部景吾自然不相信,也不在乎所謂的星座理論,但女生們,哪怕是小野友香也總是會關注清晨的運勢占蔔。聽說閑院青自己搞的占蔔咨詢在學校裡非常受歡迎,跡部景吾當然不會選擇這項服務,他只是喜歡侃侃而談的閑院青。
就好像少時在聖誕晚會上拿著小碟子等待分配蛋糕的小朋友,她希望得到認可,哪怕沒有,也希望對方能夠認真聽她說些什麼。
大一新生歡迎晚會,那是跡部景吾第一次知道閑院青。當晚的主持人宣布晚會接近尾聲是否還有同學想說點什麼的時候,閑院青叼著棒棒糖出現了。她說她想唱一首很喜歡的歌。
「我很喜歡初音未來,」跡部景吾自然不關心那些,可是閑院青把著麥克風自信灑脫的模樣非常耀眼,「我希望未來會有更多人喜歡初音未來,所以我要唱她的歌。」
閑院青的歌聲不能說特別好聽,唱到激動時還會非常不華麗地破兩個音。可她絲毫不在乎自己糗兮兮的樣子,她穿著一件長襯衫,還留了一頭略微爆炸的卷發。她在唱歌前一口咬掉了剩下的棒棒糖,她捧著手機認真且快樂地唱著自己喜歡的歌。
這是個很自信的女孩,當時的跡部景吾認為。到後來他確實見過她許多自信的模樣,廣播社的新欄目、辯論賽時的主持、運動會上他聽著她念的加油稿衝向終點,他當然不知道她躲在那些加油稿後,擁有多少對他的深深思念。
而當他們終於相遇,像兩條平行線順滑地一起拐彎試圖交叉生成新的起點。她邀請他參加每周三的訪談節目,舉著手機戰戰兢兢地問他可不可以交換聯系方式。
跡部景吾本想刁難一下閑院青,可他並沒有那麼做。畢竟閑院青吃驚時瞪大的眼睛更有趣,她的近視眼鏡似乎總會從鼻梁上滑落,但她從不在乎,甚至可以說是早已習慣。
劇院裡的人潮漸漸消散,跡部景吾走出大門,步伐穩健地朝自己的車位走去。滿街霓虹之下他還能看見公交車站上的閑院青,後者靠著欄杆雙手碰著手機認真敲打,末班公交停下時,跡部景吾收到了閑院青的郵件。
「我忘了說我其實有被種草到,但我還有一些別的東西沒看完,為什麼我有那麼多想看的東西。順便我趕上末班車了,今天很高興能碰到你。路上小心,開車注意安全,明天學校見吧!晚安,跡部主席。」
「晚安。」
第7章
夜間十點半的街道上仍然有消散不去的燈火,若不是公交車上的玻璃窗打不開,閑院青一定會探出頭去往天上看,這一時節臨近滿月,即使在這密閉的空間裡也能夠看見天上的月亮。
大劇院前的十字路口有時間很長的信號燈,閑院青刷著手機時不時望向窗外,她看見跡部景吾居然也在等待信號燈。於是她挺直腰板,用右手指關節有氣無力地敲打起玻璃,突然意識到距離還是有些遠,並且動靜太大會引來司機,於是便作罷,只趴在窗上默默地看著那張側臉。
耳機裡是初音未來永遠稚嫩的聲音,她唱著有關初戀的歌,一首閑院青喜歡,卻從未打算學的歌。或許未來有一天她會在跡部景吾面前唱這首歌,她唱到「初吻有眼淚的味道,就像是戲劇般的戀愛,就像是計算好似的發車的鈴響了……」幸好現在不是冬季,並不會有冷風吹過臉頰,可如果她與他的失散也會發生在夏季的話,這該是多麼讓人難過的事呢?
索性如今還沒有到離別的時刻,索性他們還會一起等信號燈,索性明天還是能夠見面,至少這個夏天,他們不會就此分散。
然而到了第二天,閑院青並沒有能夠見到跡部景吾。原因是暑假將至很多社團部門都要抓緊時間,新聞社要趕稿、廣播社要復盤、話劇社也要整理這一學年的全部活動資訊。她只在午餐之前匆忙經過網球部,瞥見了跡部景吾親自訓練一年級正選的模樣,閑院青不懂體育,也沒有太多時間停留。所以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給自己攬這麼一大堆事情。
午餐時,小野友香找上了門。就在閑院青往烏冬面上撒辣椒粉的時候,小野女神端著餐盤出現在了她對面。
為什麼井上桃香要去大阪參加交流會?如果她在的話,還能幫閑院青問上一嘴,「小野同學是不是走錯地方了?」井上桃香總是能夠在關鍵時刻幫助有些社交恐懼的閑院青。
她們面對面吃了很久的午餐,誰也沒有先開口。閑院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緊張,可是小野友香盤子裡的牛排看起來很好吃,她吃東西的樣子也很優美。她的亞麻色波浪卷是在銀座某家高級美發沙龍做的,閑院青聽井上桃香講過。小野友香有各種各樣的豐功偉業,幾乎可以說是女版跡部景吾,可她似乎不太喜歡這個說法,閑院青也不喜歡。
小野友香是新聞社現任社長,但她同時也是西洋樂社的編外成員。學中提琴的井上桃香真的很喜歡和閑院青聊小野友香,「她真的是個天才,完全沒有死角!」
「那個……」「閑院同學。」就在閑院青鼓起勇氣的時候,小野友香也開口了,「我有件事需要你的幫忙,但我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所以……」原來女神也會有皺眉頭的表情!
「是什麼樣的事情呢?」閑院青的烏冬面掉回了碗裡,幾滴湯花肆無忌憚地攀爬閑院青的眼鏡,「不好意思,」她拿出紙巾摘下眼鏡。
「我想問下,閑院同學的占蔔,一次多少錢?」
「占蔔啊,」閑院青認真擦拭眼鏡,「普通問題一次200,如果是大問題的話一次……什麼?你要占蔔???」
第8章
「三年級的黑川瑛太前輩,閑院同學知道嗎?」圖書館三樓交流自習室,這裡允許學生們使用不超出範圍的音量交流。小野友香在這裡有專屬的自習間,每學期開學的時候,她都會先到圖書館來預約。
「是那個黑川嗎?和跡部主席配合默契的學生會宣傳部部長,」小野友香的臉頰肉眼可見的紅了,毫無疑問她喜歡黑川瑛太,這是多麼讓人震驚的消息,「我記得他下學期要去澳洲留學?」
「是的,所以我想知道,」小野友香正襟危坐,「如果我在下周的結業典禮上和前輩表白……」
「你想看看走勢?」
「……你說他會答應嗎?」小野友香時常出沒網球部和學生會主席辦公室,她原本就是文藝部部長,但一般只有在每學年的第二學期才會開始忙碌。黑川瑛太是一個很溫和的男生,他不像跡部景吾那般熱烈,但他站在跡部景吾身邊時,又會體現出不容忽視的前輩氣質。
和某位龜田會長完全不一樣呢~閑院青在心裡肺腑。
「那就讓我們來看一看吧!」閑院青從書包裡拿出一副牌卡推開擺放到小野友香面前,「請沉下心來洗牌切牌,可以想想自己,也可以想想黑川前輩。」小野友香非常認真地跟隨閑院青的指示,一共抽出三張牌,兩張正位,一張逆位。
「你和黑川前輩都不是那種願意被束縛的人,」閑院青將寶劍首牌推向小野友香,「這是一個機會,但同時也帶著提醒,所謂愛情不就是把兩個單獨的個體束縛到一起嗎?」
「可是我很想嘗試看看,我覺得前輩就像陽光一樣,帶給我很多溫暖。」
「那不如試試看?不僅僅是告訴他你喜歡他,」閑院青將審判與聖杯國王也一並推向小野友香,「對於前輩來說,事業一定是當下的重心。但他應該不排斥一個能夠和他一起成長的女孩兒,小野同學如此優秀,可知在前輩這裡,他是不是也在思考要如何與你說些什麼呢?」
「所以你覺得我應該去表白?」
「不,我覺得你應該順從自己的內心。」
「那我一會兒就去邀請前輩試試看?結業典禮之後不是還有初夏夜舞會嗎?」小野友香燃起了鬥志,她的眼裡閃爍著光芒,「閑院同學有想邀請的舞伴嗎?如果我認識,我可以幫你牽線搭橋?」
「不用了,我不會跳舞,」閑院青對舞會的印像只有用餐區的桶裝可口可樂,不過她今年也想試試葡萄汁和西柚汁,「如非必要,我大概是不會去學社交舞的。」
「可是跡部同學的舞技很好,他肯定會被很多女生邀請吧。」小野友香幾乎是脫口而出這麼一句,正常人都能看出閑院青眼裡又怎樣的光芒,「如果閑院同學喜歡的話,我可以幫你……」「千萬不要!」
「我不喜歡麻煩,我只對可樂和葡萄汁感興趣。」小野友香見閑院青拒絕得如此干脆,便不再勸說,只是看了看手表,「我想我們可以離開了。」
第9章
網球部社團辦公室,跡部景吾正在尋找文件。他看著眼前這只滿滿當當又不失秩序的木質書架,不禁想到大一剛開學的時候。
那時候的黑川瑛太還沒有加入網球部,是因為跡部景吾在開學第一天的網球場上發表了十分熱血的演講,於是這一屆的冰帝網球部,成員從原本的50人硬生生擴充至200人。
黑川瑛太也是其中一員,他入部後還自覺擔任起了文書整理的工作。原本在學生會,黑川瑛太就是文書整理的好手,這讓跡部景吾能夠事半功倍。跡部景吾的華麗與黑川瑛太的質樸形成互補,就連忍足侑士偶爾也會說上一兩句酸溜溜的話。
「真是的,大家太熱情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跡部景吾甚至不用轉頭,便能想像黑川瑛太捧著滿懷的向日葵走進社團辦公室。
「前輩,」跡部景吾從資料架上取下一冊文件,「部裡的事情都已經安排妥當,今天就好好休息吧。」他看著黑川瑛太將向日葵插進玻璃瓶。
「就讓我把今天過完吧,跡部,」黑川瑛太找來了剪刀修剪向日葵,「是你告訴他們我喜歡向日葵嗎?」他想起自己只在跡部景吾面前說過這些花呀草呀的事情。
「是提了一嘴,」跡部景吾走近黑川瑛太,「手續都辦好了?」
「嗯,夏天一過就要走,但好在還有一個夏天的時間,跡部,」黑川瑛太突然停下修剪的動作,他把剪刀放下,又深吸了一口氣,「初夏夜舞會,你想好要和誰一起去了嗎?」
「最近忙於結業典禮,都忘了還有這麼一回事了。」
「你這樣精明的人,怎麼可能忘記?」黑川瑛太再次拿起剪刀修剪向日葵,「不過是邀請你的女生太多,而你喜歡的卻又不曾出現……所以為什麼一定是女生邀請男生呢?」
「不知道呢,據說這是歷來的傳統。」
「可是我有很想邀請的人呢,跡部,如果她不邀請我的話該怎麼辦?我是不是再也沒法向她傳達心意了?」
「並不是所有傳統都必須保持到底,」跡部景吾輕撥向日葵的花瓣,「前輩只需要篤定自己的內心。」
「如果她不來找我,我一定會親自去找她!」
「啊嗯~」
「兩位在忙嗎?」辦公室門口,小野友香勾著閑院青,「我聽忍足同學說你們在社團辦公室,就過來了。」小野友香放開閑院青,徑直走到黑川瑛太面前。
「黑川前輩……」氣氛有些凝重,閑院青背著書包靠在門邊,有那麼一瞬間她和跡部景吾對上了視線,隨後又快速移開,還是小野友香的表白比較有趣,「我想邀請前輩做我的舞伴!」沒有猶豫也沒有遲疑,閑院青在心底裡為小野友香鼓掌。
黑川瑛太似乎沒有想到小野友香會這樣直接,一剪刀下去斬首了一支向日葵,卻還是無法平息眼底的波濤。
「如果可以的話,我非常願意。」最後一個音節還沒有說完,小野友香便跳起來去拉黑川瑛太的手。
「當然可以啊!當然可以啊!」兩個終於情投意合的青年,看得閑院青想喝兩罐可口可樂。
第10章
「說起來我最近得到了一本松尾芭蕉的和歌集,前輩有興趣了解一下嗎?」小野友香一邊幫著黑川瑛太修剪向日葵,一邊轉頭衝閑院青擠眉弄眼,仿佛在說,「輪到你了,姐妹!我給你當僚機!」
閑院青很快就接收到了信號,但她並不是很想搭理。直到她發現黑川瑛太也在笑嘻嘻地看著她,好家伙!這些人怎麼都那麼八卦!
於是黑川瑛太抱著還沒修剪完的向日葵與小野友香一同走出社團辦公室,留下靠著書桌站立好似男模的跡部景吾,以及突然開始慌亂的閑院青。
「松尾芭蕉啊……」閑院青依舊靠著門框,「真好,我也好想看看他的詩集。」
「我有,」空蕩的辦公室裡彌漫著跡部景吾的聲音,「你想看的話我可以借你,剛好最近新得了幾本國內文學。」
「都有些什麼呢?」閑院青走進辦公室,提到書她就不困了,「我最近一直在讀歐美文學,也是時候可以換換口味。」
「《古事紀》《徒然草》《奧之細道》……」
「《奧之細道》我讀過誒!」閑院青繞過沙發走向辦公桌邊,「松尾芭蕉的愛國之心實在是讓人感動,只可惜……」
「可惜?」
「芥川龍之介筆下奄奄一息的芭蕉看得我好難過……」她又好像蔫兒了似地靠著辦公桌難過。
「噗嗤……」跡部景吾笑出了聲。閑院青迅速轉頭妄圖捕捉那人臉上「失態」的神情,不曾想他只是捂著嘴笑聲不止,他根本就沒打算在她面前掩飾。
「有什麼好笑的啊!」
「我從沒見過這麼認真難過的樣子。」
「像你這樣的大少爺難道不該什麼都見過嗎???」
「這也是刻板印像,閑院同學。」跡部景吾收拾好情緒抬起頭,卻被閑院青那炯炯有神的眼睛晃到,再一次止不住笑出了聲。
「太過分了!跡部景吾!我本來還想說要不要選擇你做我的舞伴,現在看來不必了!」
「為什麼?」「因為你笑話我!再說我也不會跳舞,所以還是算了吧!反正你肯定也已經接到了很多offer。」
「聽起來好像本大爺去參加了奇奇怪怪的面試?」
「你去參加面試又怎麼會不通過呢?」閑院青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她一直低著頭把玩書包帶。
「其實我可以教你。」跡部景吾繞到辦公桌前與閑院青並排,初夏日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成為獨一無二的溫暖依靠,「本大爺一定是最好的老師。」他自信能夠讓閑院青喜歡和他跳舞。
「算了吧,」閑院青仍然低著頭,「萬一我是最差的學生呢?」她從不喜歡在麻煩的事情上花費時間,即便她早已對自己承認了喜歡跡部景吾的事實。
「我下午還有事,得先走啦,」閑院青看了看手表,不給跡部景吾開口的機會,「但願你能夠找到最好的舞伴。」她向跡部景吾微笑,隨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社團辦公室。
跡部景吾仍然靠著辦公桌,他看著閑院青步伐輕快的背影。身後的陽光似乎有些熱烈過頭,他便轉身走到窗前,「唰」的一下拉上窗簾。
辦公桌上有他剛從架子上拿下來的文件,如果黑川、小野和閑院青沒來過的話,他或許早已沉迷工作。
沉迷工作也挺好的,他總是這樣想。可他明明已經找到了最好的舞伴,到頭來卻還在沉迷工作。
「可真有趣……」跡部景吾拿起鋼筆。
第11章
初夏夜舞會通常在下午五點便准備妥當,即使外面的天空依舊任由艷陽高掛,大多數人也早已換上了華服隨時待命。
跡部景吾在三十分的時候出現在禮堂一側的香檳桌邊,淡紫色西裝配合著稍事打理過的發型。其實他不必怎樣裝扮便已是眾人矚目的焦點,他端著高腳杯和迎來送往的同學們寒暄交談……
「所以我不懂面對這樣的一個男人,閑院青為什麼要退縮。」小野友香一看見跡部景吾,便氣呼呼地和黑川瑛太抱怨,「就因為這個原因,我突然就接下了今晚的第一支舞???」
「可我看你做足了准備呢,小友。」黑川瑛太的眼神始終聚焦在小野友香身上。
舞會開場的時間是傍晚六點,現如今是五點四十分,閑院青依舊沒有出現。直到跡部景吾終於送走了開場前最後一批爭相與他交談的同學,小野友香挽著黑川瑛太氣勢洶洶地朝他走來。
「跡部你這是喝的香檳?」
「是沒有酒精的,黑川前輩,」即便暑假過後就要年滿二十,但跡部景吾並不會因此破了需要遵守的規則,「小野同學有何指教?」
「沒什麼,只是來向你顯擺一下我有舞伴。」
「本大爺的優秀並不需要通過舞伴來體現,」即便他確實無奈於閑院青的拒絕,「但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什麼事?」
「冰帝舉辦的每一場舞會幾乎都由我來開場,如果要閑院在眾目睽睽之下跳一曲她完全不熟悉的華爾茲或探戈……」
「那就是要她命了!」井上桃香的聲音從旁傳來。
今夜的井上桃香簡直可以說是神采飛揚,不僅僅作為大阪兄弟學校的交流生,也有一些戀愛的喜悅。她從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和一個比自己年幼的男孩戀愛,可是鳳長太郎的溫柔體貼,甚至是乖巧都讓她無法自拔。
琵琶湖邊那一聲聲刺進顱腔的「姐姐」,讓井上桃香一步步跌入這個看起來靦腆的男孩懷中。
「其實我也在找阿青,」她向小野友香一行說明來意,被她挽著的鳳長太郎一直低著頭不敢看跡部景吾,「她不會還要像去年一樣吧,我可真是服了!」
「去年?」小野友香發出疑問。
「去年阿青是在舞會開始一個小時後才出現的,也不來舞池找我,直接就奔向了飲料台。」每每想起自己這位對可樂愛得深沉的朋友,井上桃香總是有些無奈,「看來今夜我又要故技重施了嗎?不過她最近迷上了葡萄汁,咱們現場有葡萄汁嗎?」
「我認為應該不需要葡萄汁呢,小桃姐姐,」鳳長太郎的聲音溫柔地飄過頭頂,「那邊的人是閑院前輩嗎?」眾人順著鳳長太郎伸出的手望去,只見閑院青正獨自端著托盤在餐飲區挑選蛋糕。
她並沒有像眾人一般為自己做一個神采飛揚的造型,那是井上桃香最熟悉的宴會版閑院青。一身打折時購買的深藍色紗裙,因為不控制食量而微微發胖的臉頰上只有嘴唇這個幸運兒能夠獲得一些口紅,只可惜這點口紅也一定會在稍後的胡吃海塞中和可樂蛋糕一起被她吞下肚。
不過她其實還是有做一些改變的,她把自己的自然卷長發剪了,短到鎖骨的細軟頭發服服帖帖地垂落下來,看起來還不錯。
第12章
初夏夜的閑院青並不是沒有打理自己,事實上她一早起便奔向了離學園最近的理發店。前一天夜裡拉著她話家常的井上桃香說得她醍醐灌頂,或許是該改變一下這滿頭自然卷,當井上桃香還在睡夢中的時候,閑院青已然精神抖擻地站在鏡子前。
於是傍晚五點四十分的閑院青披著一頭柔順的頭發,身上穿的裙子其實是她在一次櫥窗購物的過程中忍不住買下的。決定走向女巫生活的閑院青需要一條深藍色、蓬松、綴滿星點的紗裙,說來是為了學習,但更多的還是取悅自己。
她會提前出現在禮堂的原因是聽說了今晚有很多巧克力制品,不僅僅是葡萄汁和可口可樂會讓她振奮,她發現餐飲區居然供應了薄荷夾心巧克力。那怎麼能辜負呢,如若不是甜品不能多吃,她一定恨不得要將全部的薄荷夾心巧克力收入囊中。
這多少有些不太雅觀,於是她只要了四顆薄荷夾心。她還要了一塊布朗尼和一些精致的小糖果,以及一小杯葡萄汁。
而當她終於在用餐區入座的時候,井上桃香和小野友香從兩邊包圍了她。她們都用一種很微妙的眼神看著閑院青,只不過後者眼裡更多的還是薄荷夾心巧克力。
「我認為我們應該聊聊。」小野友香首先開口,井上桃香接過了小野友香的眼神,「你今天穿得這樣好看,就不打算到舞池裡去溜達一圈?」
「我還是覺得這些巧克力好吃。」
「今晚的各種點心飲料都由跡部家供應,」井上桃香一直在玩閑院青肩膀上的流蘇,「我認為你有必要去和他說些什麼。」
「他在那裡哦~」小野友香指了指用餐區對面,橫跨一整個舞池,跡部景吾正在和鳳長太郎交談,他的淡紫色西裝看起來十分精致,他似乎還做了發型,手裡的香檳還剩下三分之一。
閑院青放下了小勺子,又喝了一口葡萄汁。她叫來侍者拜托他們不要收走她的巧克力們。她用紙巾輕輕擦拭嘴角,又詢問小野和井上是否需要補充一些口紅。後兩者都表示她現在的樣子很好看,於是閑院青站起身緩緩走入舞池。
六點還差五分鐘,舞池裡盡是等不及相擁的伴侶。閑院青從他們之間穿過,小野友香和井上桃香緊緊跟在身後。
跡部景吾一早便看見閑院青撥開人群,他看起來確實是在和鳳長太郎交談,可心思卻早已飛到了閑院青身上。
「跡部同學……」他聽見她在叫他,於是他轉過身來回應她的呼喚,「晚上好,閑院同學。」
四目相對的瞬間可以引發多少人的內心活動,小野友香和井上桃香互相摳著手指,她們在感嘆「吾家阿青終長成」。只不過閑院青還是讓她們無奈了,但她看起來又是那樣真誠。
實際她確實也想誇贊跡部景吾今夜的扮相,但她還是很想知道,「你的香檳是在哪裡拿的?」
「啪嗒——」這是小野友香和井上桃香碎了滿地的期待,正當她們想要激烈聲討閑院青的時候,跡部景吾笑著打了一記響指。
一位侍者端著一只托盤出現在眾人面前,托盤上矗立著一杯新鮮且冒著氣泡的香檳。閑院青看了一眼侍者,又看了一眼跡部景吾,她伸出手將杯子取下來,跡部景吾正在等待與她碰杯的那一瞬間。
「我就知道你會好奇。」畢竟她去年也詢問過同樣的問題,在跡部景吾十九歲的生日會上。
第13章
入學冰帝後的第一個秋天,閑院青有幸參加了跡部景吾的生日會。在一眾熱鬧交談的聲音裡爭當最出色的干飯人,當然,那種場合怎麼都不可以胡吃海塞。
當晚提供的酒水單上就有跡部景吾常喝的某款香檳,閑院青對所有帶氣泡的食用液體都沒有抵抗力,於是她一直坐在用餐區最僻靜的角落裡喝得十分愉快。
她當然也沒有忘記給跡部景吾准備禮物,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最起碼的禮數。即便是為這超好喝的香檳,也應該好好感謝它的主人。那也是閑院青第一次送跡部景吾禮物,一盒手工干花明信片。
那是她在高中最後的暑假裡迷戀上的游戲,將牧場四周森林或是草叢中的零星花朵風干後拼貼到卡片上。她的畫工和手工都沒有那麼好,所以翻車了好多次。索性暑假結束前完成了這樣一盒沒那麼糟糕的明信片,於是她全送給了跡部景吾。
「我字醜用不上明信片,但你就不一樣啦!」開學不多時,跡部景吾有一手漂亮鋼筆字的消息像蒲公英一般飄入了廣大人群中。摳門如閑院青絕不可能「斥巨資」買一盒連名字都說不明白的古龍水或一根領帶,不如自在些,那盒明信片也是她努力奮鬥的結果!
於是七天後,閑院青生日時收到了跡部景吾的回禮:非常精致的盒子裡規整地躺著一瓶香檳,瓶身下壓著一張她送他的明信片,上面用非常漂亮的字體寫著香檳食用指南和「祝閑院青生日快樂」的語句。
即便那瓶香檳在一周後就被閑院青喝得精光,但那張明信片至今仍被她夾在最常用的日記本裡,時不時翻出來撫摸片刻。
她從來沒和他說過自己喜歡什麼,但他似乎什麼都知道。到如今他們終於共同舉杯相聚在初夏夜的舞池邊,第一支舞在黑川瑛太和小野友香的共同演繹下情意滿滿,到第二支舞時井上桃香也拉著鳳長太郎在舞池中央轉起了圈圈。
井上桃香也不是很會跳舞的人,可她還是能夠那樣快樂。或許閑院青也可以吧,她默默回味香檳的味道,左側肩膀與跡部景吾的右手臂僅僅只隔著一層布料和一縷流蘇。
「跡部啊,」她還是忍不住開了口,也不管跡部景吾是否有回應她,「你說可以教我跳舞,這話還算數嗎?」
「當然算數。」他時刻准備著牽起她的手。
「你知道我並不是真的喜歡跳舞,只是這個環境……」
「我知道,」跡部景吾說,「現在,別去管什麼環境,」侍者在他左邊,他將自己手中和閑院青手中的空杯一同放進托盤,「就讓我邀請你跳一支舞,一支自由的舞。」不需要拘束,也不需要顧慮,他會妥善安排好一切,她只需要把手交給他。
閑院青看著那朝自己伸來的手,整個人愣在了原地。她並不是很激動或是極度焦慮,不過是有些興奮,於是她開始練習深呼吸。
「Fine,你總不能讓他擺太久的姿勢。」感受將思維駁倒,今夜就讓她為他傾倒。
「那我們就來跳舞吧,跡部景吾,」她回應了他的期待,「不過你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因為我練就了好一手『破罐破摔』的本領。」
「請務必這樣做,本大爺非常好奇。」
第14章
初夏夜的舞池,假日氣息早已蔓延。跳夠了舞的井上桃香和小野友香在餐飲區挑選蛋糕,黑川瑛太正在接受各色師生的祝願,鳳長太郎也要和網球部的眾人聊上幾句。一時間,兩位早就應該關系很好的女生終於結伴同行,她們各自挑選喜歡的巧克力和飲料,座位仍然是閑院青剛進來時選的,倒也能看得清舞池。
「我總以為她還會選擇最僻靜的角落。」井上桃香順走了閑院青盤子裡未吃過的一顆薄荷夾心巧克力,「她一會兒肯定要說我,隨便吧!」沒有人能夠抵擋巧克力,「所以小友想過暑假要做些什麼呢?」
「我和前輩說好了要去歐洲旅行。」
「誒!這麼棒!也不知道長太郎暑假怎麼安排,我也想去歐洲!」
「來呀,我家在柏林有別墅,」小野友香抿了一口香檳,又吃了一些玫瑰味的軟糖,「這味道棒呆了,小桃如果來德國,可以找我玩~」
「好啊!」井上桃香十分快活,「要是阿青也能一起來就好了。」這個宅女只對自己感興趣的事情上心,「她完全不在乎這個世界啊!」
「確實是閑院同學的味道呢!」
舞池中央,閑院青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跡部景吾從開始前的禮儀一路介紹到舞步的來源,放在平時絕對不願意聽人說教的閑院青始終沒有移開視線,泰拉在上,她真的好喜歡跡部景吾侃侃而談的樣子。他說到社交舞的歷史,從民間到宮廷再到民間,說到當今世界有許多文化、故事,甚至體育項目都是如此。
所以歷史的推進是多麼巧妙,如今人人都能輕易觸碰的東西在一百年前是緊俏貨,如今默默無聞的小草,一百年後說不定也能名垂青史。
「可我從不奢望自己成為怎樣的人物。這或許也是倒吊人的精神吧,在流水中爭當一條靜默的小魚。」
「但你的心也在流動,」跡部景吾回答說,閑院青確實不像會跳舞的人,卻也沒有想像中那麼糟糕,「我是否有幸聆聽你那流動的心?」
「我以為你會覺得嘈雜?」「看來我有必要幫助你消除對我的刻板印像。」
「所以大家都決定好暑假做什麼?」回到餐飲區的閑院青緊挨著跡部景吾坐,兩邊小野友香和黑川瑛太、井上桃香和鳳長太郎,閑院青怎麼都不願忘記這一夜的美妙,但她知道未來還會有更多美妙時刻。
「我和前輩要去歐洲,小桃要去學大提琴,鳳同學也有活動。」
「鳳也是網球部今年的新星,七月份的全國大賽,務必使出全力!」
「請各位前輩放心!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所以今年是一定要拿第一的?」井上桃香整晚只要有機會就一定緊貼著鳳長太郎,「我們的目標從來沒有變過!」溫柔的男孩眼裡閃爍星光。
「今年一定要登頂!我已經和監督討論好了嶄新的訓練菜單。」跡部景吾搖著香檳不急不緩地說,他發現閑院青一直看著他,似乎是有什麼新的想法,「你的暑假打算怎麼過?」
「我的暑假會特別充實!」閑院青塞了滿口的布朗尼用力咀嚼,「我報名了占星學的課程,打算系統學習。七月份的網球大賽,因為我想搶開學以後的頭版頭條,所以,」她向跡部景吾眨了眨眼,「你暫時擺脫不掉我了,跡部同學。」
「隨時歡迎。」「謝謝。」
第15章
初夏日的清晨總有爽朗的陽光與鳥雀音符,自六月起閑院青便不再仔細拉上窗簾。她喜歡夏日陽光如母親的手一般溫柔照拂,鬧鐘與一切不自然的聲音都靜止了,直到東京時間上午八點。
事實上,閑院青每天醒的都很早,或許是上學期間的作息深入骨髓,也可能是她自己小心謹慎的結果。靜默的夜晚或許是最佳輸出時段,沐浴著陽光躺在床上肆無忌憚地刷手機,也是一件特別美好的事。
井上桃香的大提琴課通常在下午進行,但她每天早上都會出門去和鳳長太郎吃早餐、晨跑,當她提著一袋子零食飲料,神清氣爽地回到宿舍時,閑院青正穿著睡衣頂著一頭亂發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臉。
「我真是一胖就顯臉大,」不樂意控制飲食的閑院青會在早餐時吃下許多高熱量的東西,「可是現在每天好吃的都很多,運動又很麻煩?」
「阿青就這樣挺好的,」井上桃香從袋子裡取出一瓶葡萄汁遞給閑院青,「你還不去嗎?我看長太郎都已經准備就緒了。」
「我找跡部拷貝了他們的訓練菜單,他們今天上午十點之前要去體檢,」閑院青喝著果汁嚼著面包,手機裡是小野友香從不間斷的巴黎返圖,「這個歌劇院看起來好好吃啊,各種巧克力。」
「好像藝術學院的小食堂裡有賣?」
「但那個好貴哦,而且看起來沒那麼好吃。」閑院青向來是巧克力死忠粉,「不知道暑假結束前我能不能吃到呢……」她已經為自己安排好了暑期夏令營的工作。
然而她並不需要等很久,一進室內網球館就看見了夢寐以求的巧克力蛋糕。據說是跡部景吾特地為抽了血的各位隊員准備的補給品,閑院青很榮幸地蹭到了一塊,那一整個下午她都特別精神。
全國大賽將在七月第二周拉開帷幕,第一周雖說要加緊訓練,跡部景吾也不希望隊裡出現人員超負荷的情況。他向來大方,饒是有價值的事情,都願意為之付出。每天抱著相機筆記本雷打不動坐在看台上的閑院青也見識到了不一樣的跡部景吾,她從沒如此近距離且長時間地看過他打網球。
自她入學,網球部便是萬眾矚目的明星社團,大多數時間的下午三點網球場邊都會被圍得水泄不通。閑院青寫跡部景吾的新聞稿,或是播報跡部景吾的各種信息,但其實那些都是以跡部景吾本人為中心的內容,他每天都有許多要做的事。而此刻他就站在球場邊,由於是室內球場,所以他仍舊披著外套。網球部新任的文書管理正在向他彙報信息,跡部景吾非常認真地聆聽並不時做出反應。雖說全國大賽只有正選隊員上場,但部內沒有一個成員缺席暑假裡的訓練。閑院青有幸在暑假開始的第一天清晨目睹了跡部景吾指點江山的全過程:唯有在這時才會真切地感知到,跡部景吾不愧是冰帝的領袖,他入場後眾人都會停下手中的事務自覺跑過來集合,浩浩湯湯兩百多號成員自室內網球館大門旁按順序排開。
這可真是壯觀,話劇社全員集合也不過四五十人,那種情況下閑院青都會覺得疲憊,跡部景吾卻是相當輕松。他先向眾人問好,又說了些動員的話,他用他那穩重激昂有力量的聲音向眾人強調此次大賽的重要性。他讓文書管理的成員將訓練菜單分發到所有人手中,全部上下分為四組,剛入部且幾乎零基礎的D組會安排撿球、揮拍等基礎性的訓練內容,入部時間較長有一定實力的C組會安排力量訓練與練習賽交替進行的訓練內容,有實力卻還需要進步的正選後備B組會安排自主訓練的菜單,最後是正選隊員所在的A組,全員每天都要進行練習賽、基礎鞏固、對薄弱項目的單項訓練、以及其他體能訓練項目。
就這樣每天井井有條從不紊亂,作為最近距離的旁觀者,閑院青每天都會比前一天更加欽佩跡部景吾。
第16章
「給運動員的飲料有什麼注意事項嗎?」夜間八點的女生宿舍,閑院青抱著電腦盤腿坐在床上。井上桃香正在和鳳長太郎煲電話粥,「你要給跡部景吾送飲料?」雖然她覺得跡部景吾應該做足了准備。
「不是啦!」閑院青扔了個枕頭給井上桃香,「這段時間,雖說我是在跟蹤報道網球部的訓練狀態,但他們部內的營養餐和下午茶,我似乎是吃得最快樂的……」雖然跡部景吾並不會指責她吃太多,但果然還是會有些過意不去,「上學期的獎學金,數字還挺好看的。」
「這樣啊!要不我幫你問問長太郎?」井上桃香摘下耳機捂著話筒,「畢竟他也是網球部的?應該知道平時都會喝些什麼。」
「事實上,我們在部裡的一切吃喝活動,基本都是由跡部部長提供的。」鳳長太郎顯然對飲食不太上心,井上桃香干笑了幾聲便不再關心閑院青的問題。
於是閑院青打開了小野友香的對話框,請求她向黑川瑛太表達自己的疑問。按下回車鍵的十分鐘後桌面上彈出嶄新的對話框,那是黑川瑛太發來的內容,推薦了幾款適合運動員的功能飲料。
「其實我覺得送啥都可以,」小野友香的悄悄話仍在進行,「只要是你用心贈送的禮物,跡部同學都會願意收的。」
「那怎麼行?」全國大賽在即,閑院青不想好心辦壞事。於是她又花了三個小時來研究這幾款飲料的成分和功能,在午夜來臨之前下單了最終決定的那款。
第二天的閑院青是被手機手機鈴聲驚醒的,仍然頂著一頭亂發,但卻換了一套外出的衣服下樓迎接快遞員。
井上桃香回到宿舍的時候,閑院青正在清點飲料的數目,整個房間從桌上到地上幾乎都被同種顏色的瓶子堆滿。
配送工作也是井上桃香幫著完成的,她找來了一輛推車。兩百多瓶飲料足足四個箱子,兩個人輪流扶著推車,井上桃香要閑院青晚上請她吃大餐。
「其實你不用這樣客氣,」接過飲料的跡部景吾這樣說,但他還是安排了人員幫助她們分發飲料,「這款還是挺貴的。」
「沒關系啦,」閑院青背著手,「剛好我最近發了獎學金,而且也不能總是蹭吃蹭喝?」
「你那點胃口又能吃掉我多少?」跡部景吾笑,這些天他才終於明白閑院青所謂的吃貨屬性,她確實很愛吃,卻也根本吃不下什麼。宴會上的糕點、巧克力、糖果大多數量多分量卻小,所以閑院青能吃很多。但如果換成了本來分量就大的面食,或者肉類,閑院青雖然也愛吃,但苦於胃袋就這麼一點。
「但不管怎麼說,還是謝謝你。」跡部景吾的聲音和右手掌心一同落在閑院青的頭頂,一種奇妙的心情迅速在身體裡擴散,卻沒有停留太久。
閑院青始終沒有抬頭,卻不知為何有點想哭,不遠處井上桃香正在聽鳳長太郎介紹網球部的成員。
「下周就要開始了呢~」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
「今年無論如何都要登頂,幫我拿一下。」跡部景吾將外套交給了閑院青,一轉身邁著堅定的步伐走到球場中去。原本四散的成員像無數鐵質小石子一般自覺列隊等候。
「今年一定會成功的!」閑院青抱緊手中的外套,全神貫注地看著那個指點江山的背影。
第17章
「長太郎可真厲害!」井上桃香滿眼都是歡喜,進場口之外是此起彼伏的口號聲,明明還有三十分鐘,可大家卻都已經按捺不住。
「這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鳳長太郎抓著腦袋,「但果然還是不願意就這樣結束呢,好不容易才到決賽,我們一定會贏的!」
全國大賽在七月中旬拉開帷幕,一共十六支校隊,為期兩周。冰帝在第一周的16進8和8進4的比賽中取得勝利,又在第二周一開始的半決賽中擊敗曾經的宿敵青春學園。眼看決賽在即,每一天都活在緊繃的壓力中。大一時期沒能進四強的結果一直是跡部景吾的心頭大患,那時候說得那樣好聽,最終結果卻如此凄涼,雖說冰帝的學生沒有一個會責怪他,可他還是不高興,所以再來一次,跡部景吾一定要登上頂峰。
不管前路有多麼艱辛。
閑院青幾乎每天都泡在網球部,因為宿舍就在室內網球場後面,所以她至少能在那裡待到八點鐘。每天下午三點是BCD組成員的解散時間,A組會加練到七點,通常跡部景吾也會在這個時間選擇回家。
不過回去也還是會繼續訓練,於是決賽之前的兩三天裡,跡部景吾每天都會在室內網球館待到八點。起先他還會讓閑院青先回宿舍不用管他,可後者卻還是雷打不動地抱著相機和筆記本站在一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又怎麼能夠了解?」決賽場邊一牆之隔,閑院青依舊抱著跡部景吾熟悉的相機,「這些日子可真是辛苦你了!」雖然她知道他回到家裡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極偶爾的時候,閑院青會給跡部景吾發消息。內容諸如新聞社或者廣播社裡與他相關的文稿和照片需要本人過目,通常是夜間十一點的消息,午夜兩點得到回復。閑院青有就此問題詢問過跡部景吾。
「你是鐵人嗎?晚上都不睡覺?」
「並不總是如此,不過那時候剛好醒著。」跡部景吾的回答聽起來永遠都像是「沒問題,我兜得住。」可事實是他確實看起來永遠都是那樣的精神飽滿,或許是有什麼秘籍吧,閑院青曾經這樣認為。直到她在這個七月裡見識過他那樣努力的瞬間,明明都已經那樣疲憊,卻還是堅持先送她回宿舍。
「雖然很近,但畢竟是晚上八點。」他從不在她的面前表露哪怕一絲的疲態,如此堅韌,實在是叫人望而卻步。
決賽場上的廣播正在宣布比賽即將開始,閑院青將相機掛回到脖子上,她讓跡部景吾把右手伸給她。
「雖然也許,這對你來說更像是個迷信?」她抓著他的右手,用手指在他掌心畫了幾道。
「Uruz?」他顯然明白她的用意。
「你的努力永遠不會白費,跡部景吾,」閑院青放開手,「快去吧,去爭奪勝利!」像野牛一樣迸發生命力,勝利永遠屬於冰帝。
「勝者是冰帝!勝者是跡部!」
作者有話要說:
Uruz是盧恩符文芙蕾雅字群的第二個,意為「野牛」,也可解釋為力量。
第18章
「還行吧。」跡部景吾褪去墨鏡,亮色調的餐廳裡雖以孩童居多,但大家都能夠遵守公共場合不大聲喧嘩的規則,安安靜靜地進食、看企鵝,亦或在游樂區域和伙伴玩耍。
「能從跡部嘴裡聽到『還行』,就說明這家店確實不錯,」忍足侑士正在思考如何享用眼前這一盤南瓜慕斯,外層用白巧克力和糖塑精心裝點,儼然一副縮小版的南極上岸圖,「這個企鵝,做得實在逼真。上一次我大阪的親戚來玩也點了,我覺得你也會喜歡……」「侑士!」「怎麼了,阿岳?」
「那邊有好多種類的企鵝周邊,你也一起來看看吧!」向日岳人滿眼閃著金光。
「聽起來很有趣,跡部要同來嗎?」忍足侑士最了解跡部景吾的脾性,卻還是多問了一嘴。
「你們去吧。」果不其然得到了如此回答,忍足侑士將南瓜慕斯推到了跡部景吾面前,「願意的話,就替我嘗嘗吧。」
「真是的,一個個都那麼有精神。」跡部景吾看著盤子裡那與他面面相覷的帝企鵝幼崽,還沒有褪去灰撲撲毛發的模樣實在是我見猶憐,可他根本沒有食用的興趣。說實話,他對這裡的一切都不感興趣。
一周之前,網球部如願以償收獲了全國第一。夜晚慶功聚會時,他問起眾人之後的打算,實際從全國大賽之前他就已經在張羅,去瑞士或者意大利,歐洲之行一定能讓這群人期待萬分。
然而他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海洋館的企鵝餐廳,就在這座朝夕相處的城市裡,自上一年度起就爆紅了這樣一個網紅景點。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都眨著星星眼希望得到他的批准,畢竟那間餐廳向來是很難預約的,但如果有跡部景吾在,他就像是哆啦A夢的四次元百寶袋,什麼都能做到,什麼都能擁有。
就連忍足侑士和宍戶亮都興致勃勃地和他們說起各種企鵝餐廳的妙處。前者是之前和親戚一起去過,後者之後也要和相戀三個月的女朋友一起去。鳳長太郎干脆直接在他面前和井上桃香通起了電話,最過分的還是日吉若,他直接曬出了自己在餐廳開張的頭一天和青梅竹馬的女朋友一起吃南瓜慕斯的照片。
到底有沒有把他這個部長放在眼裡?明明瑞士的滑雪場更有快活的味道。想去南極也不是不可以,可為什麼所有人都在討論這什麼企鵝餐廳?他不理解,但他還是答應了帶他們去。
於是此刻跡部景吾就坐在企鵝餐廳裡,整個環境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糟糕,甚至還有些超出預期。藍白色相間的背景讓本就寬敞的室內變得更加敞亮,周邊禮品區和兒童游樂區用一道波浪形的鞋櫃分割開,幾乎所有可裝飾的地方都用了企鵝的元素。
畢竟現存的企鵝種類有足足18種,不僅僅在南極,南非的斑點環企鵝也是非常珍貴的企鵝品種。南瓜慕斯上的企鵝也可以自由選擇,菜單上干脆列出了所有企鵝的卡通形像,看起來就好像是一本紙質的消除游戲。
企鵝餐廳裡沒有真企鵝,但到處都是企鵝的身影。這讓每一個進門的游客都會發自內心的感嘆,這兒的企鵝實在太多,或許全日本的企鵝元素也都在這裡了吧。
第19章
跡部景吾品嘗了一口南瓜慕斯,最外層包裹的白巧克力和海星形狀的糖塑略微甜了些,但慕斯清爽的口感和相對清淡的味道剛好能夠中和這種甜味。南瓜奶油的味道淡淡的,仔細品味還能吃出一些鹹鹹的味道。難道這南瓜是用海水培育的嗎?話說企鵝主題的餐廳招牌居然是南瓜,這本就是很不可思議的事。
椅子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跡部景吾聽到了很明顯的摔倒在地的聲音,一轉頭看見一個小男孩懷裡抱著一只有他四分之一大小的企鵝玩偶,眼裡噙滿了淚水,抿起的嘴角微微顫抖。跡部景吾還沒來得及起身小男孩便哭了起來,四周圍的人們也都投來了好奇的目光,他們看看男孩,又看看端坐在椅子上的跡部景吾。
氣氛有那麼一點尷尬。
「怎麼啦!怎麼啦!」清脆的呼喊聲好像一陣夏日微風,向導服裝扮的閑院青頭戴遮陽帽,腰中別著小喇叭。她直接跑過來跪坐在地上查看小男孩的情況,後者一看到她就平靜了些,但還是抽抽搭搭地說不清話。
「企鵝先生沒有受傷哦!」閑院青仔細查看了男孩手裡的玩偶,「來吧!小一也要像企鵝先生一樣,跌倒了就再爬起來就好啦!」可是小男孩依舊抱著企鵝泛著淚花。閑院青像極了哄孩子的老手,一點一點循序漸進,小男孩很快就恢復了狀態。
「真厲害!」一只企鵝形狀的折紙出現在閑院青和小男孩的面前,「這是給勇敢的小男孩的禮物,來自企鵝王國的阿德利先生。」閑院青差點沒認出折紙的主人就是跡部景吾,還是小男孩先發出了感嘆,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跡部景吾手裡的折紙。
「我要去那邊給姐姐看!」小男孩指了指游樂區,閑院青提醒他注意安全。小男孩一手抱著企鵝玩偶一手捧著折紙,跑到一半時又不小心摔了一跤,但好在強烈的分享欲促使他很快又爬了起來。直到他終於跑到了他的姐姐面前,閑院青才終於松了口氣。
「隊伍裡最讓人擔心的就是他啦,摔跤技能幾乎點滿,」閑院青驚喜於在這樣一個混亂的午後遇到了跡部景吾,「你居然還會折企鵝?」
「小時候去北歐看極光,同行的女佣怕我們幾個小孩無聊,就教了很多有趣的折紙。」
「好棒的感覺啊!」閑院青感嘆。全國大賽結束後她就一直在當兼職導游,每天往返於晴空塔和海洋館,結識了無數或可愛或可恨的小朋友。
「所以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和你一樣,帶小孩。」跡部景吾指了指周邊區的方向,向日岳人和芥川慈郎正在pk誰的企鵝玩偶更可愛。
「其實這裡還是很有意思的,特別是南瓜慕斯?」閑院青對跡部景吾略顯無奈的表情感到有趣,「不過你好像已經吃過了。」她看見了桌上被挖去了海水部分的帝企鵝幼崽上岸圖。
「還行吧,外面的巧克力偏甜。」
「對你來說確實會比較甜吧,但我還是挺喜歡的。」閑院青撣去了褲子上的灰塵,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第20章
「慶祝企鵝餐廳一周歲活動!玩企鵝配對游戲,贏豪華禮品!」一位店員頭戴企鵝絨帽,手抱企鵝形狀的廣告牌,「兩位也來嘗試一下嗎?三分鐘內配對成功就可以獲得我們周邊區的帝企鵝玩偶。」
「這麼厲害的嗎?」閑院青看著廣告牌,她每次經過周邊區都會忍不住看一眼那醒目的帝企鵝玩偶,「所以說,有人挑戰成功了嗎?」
「並沒有呢,畢竟目前全世界的企鵝一共有18種,光辨認就已經很難啦。」店員一臉「企鵝最棒」的笑容,看得閑院青心裡發毛。
跡部景吾撐著腦袋坐在一旁,他看著閑院青明明兩眼放光卻還是努力拒絕的樣子。倒也是有趣,他偷偷笑了兩聲。那店員也是賣力,千方百計地要閑院青接受,並時不時向跡部景吾投來炙熱的目光。
這是在希望什麼?跡部景吾並不在乎,他也不是買不起那有他一半高的帝企鵝玩偶。重要的是,這從沒人通關過的企鵝配對游戲,雖然不足掛齒,卻也會是個絕佳的機會。
「聽起來很有趣,我想參加。」閑院青完全不相信這話是從跡部景吾嘴裡說出的,適才纏著她不放的店員如同開了閃現一般出現在跡部景吾面前,她非常詳細地解釋,他非常詳細地聽。
而閑院青始終處於一種不知所措的凌亂狀態,直到店員把所有的卡片通通擺放在桌上。
「你也一起吧,」跡部景吾摘下墨鏡,「兩個人會更加快些。」雖然他一個人就能迅速完成。但果然這種事如果不讓閑院青有參與感,那麼事後的企鵝她也是不太願意收的。
這樣麻煩的女人,他究竟是怎麼喜歡上的?跡部景吾在心裡默默吐槽,店員開始計算他們辨認卡片的時間。
「兩位有60秒的時間記憶這些企鵝,正式開始之後限時五分鐘,如剛才所說只要在三分鐘內完成就可以獲得帝企鵝玩偶。」
「Fine,」閑院青也脫下了遮陽帽,「我小時候家裡給我買過企鵝畫冊,也不知道能不能幫上點忙。」她開始積極地投入到記憶企鵝種類的過程中,跡部景吾看著她集中注意的模樣,像是幼年教折紙的女佣幫助過的一個很不會折紙的小孩。跡部景吾至今仍然記得那個小孩的神情,眉頭深鎖,努力進步,可那紙張在她手裡依舊是一團糟。不過閑院青比那孩子好些,起碼她送他的明信片還沒有那麼糟糕。
「那麼現在,計時開始!」店員像模像樣地拿著計時器,仍舊是那副看好戲的神情。
跡部景吾和閑院青各自負責一部分卡片,這是提前說好的,這樣的話,先弄好的那個人就可以幫助後弄好的那個。
閑院青很快就陷入了企鵝的世界,好幾種明明就長得那麼像,可它們就是不一樣。眼看著時間流逝,她都快要爆炸了。跡部景吾的聲音適時地傳來,就好像一道夏日涼風。
「這是帽帶企鵝。」他指著閑院青手裡的卡片,後者顯然已經愣住了,她看著他面前那堆擺放整齊的卡片,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快點,時間要不夠了。」跡部景吾干脆上手幫閑院青一起配對,阿德利企鵝、王企鵝、麥哲倫企鵝、巴布亞企鵝……跡部景吾可以說是對這些企鵝如數家珍,如果時間合適,他甚至能夠直接在這裡開展一場一對一的企鵝相關知識講座……
「游戲結束,一分五十秒!恭喜二位!」
第21章
周邊區的帝企鵝一共有兩個款式,一款是帶幼崽的,另一款是單獨的。閑院青在兩款玩偶之間猶豫了很久,她向跡部景吾求助,後者只說挑選自己喜歡的即可。
要不是還有工作在身,閑院青一定會繼續糾結下去。於是跡部景吾接替閑院青繼續「糾結」到底選擇哪一款,而那始終面帶微笑的店員直到夏天結束也依舊會記起這一天的事情。
那個男生不僅幫助那個女生贏得了帝企鵝玩偶,在女生猶豫不下的時候,還干脆出錢把另一只也買下了。店員後悔自己笨嘴拙舌,沒有在女生糾結的時候多推幾件商品,畢竟饒是那個女生會喜歡的東西,那個帥氣的男生一定都會買下來吧。
於是直到忍足侑士一行回到餐飲區,跡部景吾始終與兩只企鵝玩偶作伴。一張桌子本就只配四把椅子,跡部景吾自己坐一把,兩只企鵝玩偶就像左右護法一樣各自占據一把椅子。
「打擾一下,」一名店員端著托盤,「這是您點的藍山一號。」說罷便將杯盞放到跡部景吾面前。
「抱歉,我應該沒有點過?」
「可是那位小姐說,是送到這裡,」店員拿起托盤上的單據看了一眼,「沒錯呀,就是那位小姐特地囑咐的。」她指了指兒童游樂區,閑院青正在和一個男的爭吵什麼。
跡部景吾瞬間明白了這杯咖啡的來意,「好的,謝謝,」他輕輕抿了一口,有些寡淡的口感便在舌尖擴散。倒也沒有那麼難接受,跡部景吾又看了一眼閑院青,她正全神貫注地和那個男的爭吵,眉頭緊蹙,臉漲得通紅,遮陽帽被她攥在手裡,渾身都散發著「絕不退讓」的氣勢。
跡部景吾又抿了一口咖啡,他抿了一口又一口。這東西明明就不是他常喝的那些,但他還是很高興。兩只企鵝玩偶似乎也很高興,他們始終看著跡部景吾,就好像是在說,「太狡猾了,我們也要喝。」
「是嗎?那就也喝一口吧!」就在跡部景吾饒有興致地將咖啡舉到左邊那只帝企鵝的嘴邊時,忍足侑士回來了。
「跡部……你,」忍足侑士有些凌亂,他那總是很有個性的朋友這會兒正像是在玩過家家一樣,「你這是有多寂寞?」
「本大爺什麼時候寂寞了?」跡部景吾絲毫不理會忍足侑士那奇奇怪怪的眼神,「這是我要送給一個小朋友的禮物。」
「小朋友?」忍足侑士茫然,一轉頭不小心看見了兒童游樂區附近的閑院青,「原來如此。」這樣就明白了,浸泡在愛裡的人們是不會寂寞的,不管是跡部景吾,亦或是閑院青。
「看來你並不需要陪伴,」忍足侑士故作傷心,「我還是去找阿岳他們吧!」走之前想摸摸企鵝卻被跡部景吾無情阻擋,「真是男大不中留啊!」忍足侑士邁著無奈的步伐走向周邊區。
傍晚五點,結束了一切工作後的閑院青回到了餐飲區,跡部景吾和兩只企鵝玩偶排排坐的畫面笑得她停不下來。這場景可不是經常能見的,閑院青舉起手機,拍下的照片她要私下珍藏,就夾在日記本裡,和那張香檳食用指南一起。
「別誤會,我只是覺得一只企鵝太孤獨,」沒等閑院青詢問,跡部景吾就說了起來,「你只能選擇一只,另一只我要帶回去。」只有這樣閑院青才會欣然接受。
「那我要企鵝媽媽吧!」閑院青抱起沒有幼崽的帝企鵝。
「你都已經分配好了角色?」跡部景吾忍不住笑,「那我就把企鵝爸爸帶回去。」這濃厚的過家家味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你之後也會一直在這裡?」
「不是哦,今天最後一天,」閑院青抱著企鵝,又熟練地點了一份巧克力套餐,「終於可以休息啦!」她直接把臉埋進了企鵝玩偶。
「所以你八月份是有時間的?」跡部景吾撐著腦袋。
「有是有吧,但我得回北海道放羊。」
「放羊?」
「嗯!我家裡是牧場嘛,」閑院青將企鵝放回到椅子上,拿起勺子開始享用一塊巧克力慕斯,「也不知道我家阿波羅怎麼樣了……阿波羅是我的馬,等一下哦!」她又快速地翻起了手機相冊,「看!這濃密的毛發!」
「啊嗯,蒙古馬?」
「沒錯!你很懂誒!」閑院青愉快地翻閱相冊,興起時她不會想到此刻與跡部景吾之間的距離,只差那麼幾毫米就能碰上了,連彼此的頭發絲都在試圖產生交互,「我記得你也有馬?」
「有,不過最近都沒怎麼騎。」
「是因為工作很忙嗎?」她想起他總是卯足了勁兒的樣子。
「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吧,」跡部景吾說,「不過最近空下來了,可以好好享受一下假日時光。」
「那很好啊!一定要好好享受!」
「啊嗯~」
第22章
八月的陽光自不會遜色於七月,但有相對溫和的微風會從鄂霍次克海上傳來。從女滿別機場出來,乘坐石北本線前往北見市,一出車站便能看見父親的小型面包車。閑院家的白河牧場位於北見市東北角,算是個地廣人稀的區域,相鄰近的人家也都是牧場中人。
回到家後的閑院青收到了一大堆心意滿滿的禮物,其中大部分是吃的,也有全新的羊毛織品等著她在夏天結束後帶回東京去。在牧場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任務,閑院青自小就被母親扔在羊圈裡,父親則是在她上小學的第一天帶回來一匹小馬駒。
那便是蒙古馬阿波羅,閑院青從小到大最好的玩伴。父親從沒有教過她一點馴養馬的知識,帶馬回來的隔天,他去鎮上的書店裡買了幾本馴馬指南。於是閑院青一直照顧阿波羅到她考上大學的時候,離開北海道的前一天他還帶著閑院青去海邊吹風。閑院青永遠不會忘記和阿波羅在一起的歲月,於是每逢長假必回家,阿波羅永遠都會熱情迎接她。
八月裡的閑院青每天都過得特別充實,每天清晨六點起,吃過早餐後便前往馬廄查看阿波羅。父母親在五月裡招募了一些人員專門負責放羊和照看奶牛,於是閑院青難得有了大段的空閑時間,每天都要騎著阿波羅到牧場南面的小山坡上去,那兒有一棵超大型的櫻花樹,即便是這夏日時分,蒼翠的葉子也能給予人閑適的感覺。
每天下午閑院青都會待在這裡,阿波羅或自由活動,或趴在樹下乘涼,閑院青則是拿出筆記本或書,總有許多寫不完或是讀不完的東西等著她一點一點完成。
愉快的日子行進至八月第二周,這天下午,閑院青如往常一般騎著阿波羅回家,原本悠閑自在的閑院青在看見家門口停靠著一輛豪華SUV時,迅速揚起馬鞭。井上桃香還未下車便聽見了閑院青的聲音,她先下車,又伸手幫助鳳長太郎下車,小野友香則是在黑川瑛太的協助下走下車來。
「好大呀!」雖然也去過其他牧場,但還是禁不住感嘆的小野友香被閑院青撞了滿懷。井上桃香迫不及待地跑去和阿波羅玩,卻被後者熱情的親吻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阿波羅是很溫柔的,」閑院青看著井上桃香躲在鳳長太郎身後,「話說你們怎麼會來啊!這可真是個大驚喜。」
「我和前輩從歐洲回來以後就覺得沒有玩夠,於是就聯系了桃香,」小野友香對井上桃香被阿波羅戲耍的場景也很感興趣,「她雖然不知道該去哪,但很快就聯系好了鳳同學。於是我和前輩一致決定問問跡部……」
「跡部?」閑院青這才發現SUV副駕駛上正在和司機商量著什麼的跡部景吾,「不會是他提議來牧場的吧……」
「對呀,他說他家的阿拉伯馬對蒙古馬也很感興趣,」小野友香說,「但考慮到各種因素,所以並沒有真的把馬帶過來,你不打算謝謝我?」最後這句是貼著閑院青耳朵說的。後者雖總愛端著不在乎的架子,實際兩眼泛光嘴角微翹,跡部景吾一下車便能看見她欲說還休的神情。
「一會兒我請你吃頓大餐。」閑院青湊近小野友香,她看著跡部景吾繞過SUV朝她走來,就像是鄂霍茨克海上的微風從太陽上來。
第23章
「就連我也被邀請了,」鳳長太郎坐得筆直,「非常感謝前輩們的厚愛!」這男孩兒總是如此文質彬彬。橘黃色燈光下,井上桃香的眼神從未離開過鳳長太郎,就好像小野友香也一樣深愛著黑川瑛太。
閑院母親將晚餐用的杯盞依次擺上餐桌,原本坐著的四個人也都沒有閑著。小野友香和井上桃香幫著一起擺盤,黑川瑛太承包了給大家倒茶的工作,鳳長太郎代替閑院母親把托盤拿回到廚房裡去。
「阿青和跡部好慢啊,馬廄離這兒很遠嗎?」小野友香捧著茶盞,她在尋找一個合適的角度慢慢品味。
「真是辛苦了,」閑院母親操著一口方言,「我們家阿青承蒙各位關照了。」
「沒有的事,」黑川瑛太接過話茬,主要是他也能說一口流利的北海道方言,「反倒是我們都承蒙閑院的關照呢。」一旁的小野友香用十分崇拜的眼神看著黑川瑛太。
「到這裡就可以了,」閑院青放開阿波羅的韁繩,「他會自己跑回去,從來不用我們操心。」
「你似乎很有經驗?」
「畢竟從小就和阿波羅一起長大。」跡部景吾看著閑院青與蒙古馬阿波羅碰鼻子道別,遠處夕陽漸落,近處涼風中帶有一絲淡淡的鹽味。
「母親說今晚吃湯咖喱,」閑院青奮力地想要拉開馬廄的門,跡部景吾非常熟練地上前幫忙,「你也很有經驗嘛!」
「畢竟我的加尼特也是從小就養在身邊的。」
「這樣啊,那你平時騎馬的話,會穿戴特別整齊嗎?像英國那些馬術運動員一樣?」
「在自己家不用特別拘束。」
「但還是會遵守起碼的禮儀?」閑院青看著跡部景吾無聲點頭,「那還挺麻煩的,要我還是喜歡牧場。」
「你習慣了這樣的生活自然不愛拘束,」跡部景吾靠近阿波羅,後者親昵地蹭了蹭他的手,「就像我也習慣了我的生活,那何嘗不是另一種自由的表現形式?」
「那你覺得這兩種不同的自由是否能兼容並蓄?」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閑院,」跡部景吾轉過頭,名字的主人有些發愣,卻還是回應了他的呼喊,「你頭發裡有片葉子。」邊說著邊伸手幫她摘去,「我們回去吃你母親做的湯咖喱吧。」
「好啊……」閑院青又擼了一把阿波羅的腦袋,「明天再一起玩叭!」
這一天的晚餐非常豐盛,來自韃靼海峽的新鮮水產經過閑院母親的料理變得更加美味,看似濃厚的咖喱吃起來卻非常清爽。剛出爐的面包也是用牧場的小麥粉做的,帶有北海道這邊獨特的風味,搭配奶油或者煉乳來吃會讓人擁有一種十足的幸福感。
「這一餐吃下去,我絕對胖三斤!」井上桃香一邊說一邊吃得起勁,鳳長太郎正在和一只蟹鉗搏鬥,小野友香和黑川瑛太正在分享同一只面包。跡部景吾在閑院青滿懷期待的眼神裡說出了許多贊不絕口的話,而事實上,一向吃慣了五星級酒店水准的伙食,偶爾感受一下質樸卻真誠的農家風味,也是一種享受。
「好飽啊!」
第24章
「兩種不同的自由是否能兼容並蓄?」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
前一日傍晚跡部景吾的話仍在腦中打轉,可閑院青還是沒有想明白。她坐在阿波羅的背上,阿波羅站在小土丘上,日出時的景像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這樣令人心動。牧場上的屋舍與樹林連成一線,火紅如一顆柿子的太陽升起在這條線上。即便都知道地平線在更遠處的鄂霍次克海上,但每次站在小土丘上往東邊看都成了閑院青與阿波羅的儀式。
長久的儀式總不容許被打破,對閑院青來說,愛情或許是美好的吧,但誰又知道那裡頭夾了什麼?就好像到如今母親還會做給她吃的一口飯團,每一個裡都塞了不同的內餡,不吃便不知道裡頭有什麼。
可她並沒有想好進一步的打算,她喜歡跡部景吾,也很喜歡如今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太遠或太近都不好,如今的距離無需她想太多得剛剛好。兩種不同的自由勢必要付出許多才能夠兼容並蓄,他和她本就不一樣,很多事情都是如此,遠沒有想像中那麼美好。
盛夏日的清晨不帶一絲涼風,朝陽的最後一段離開地平線之前,阿波羅便已經耐不住性子。可閑院青始終拉著韁繩,她在心底裡思索著和跡部景吾之間的事。還沒思索完,太陽便升起來了。像是一顆劍玉,但太陽沒有拘束。
「該回去了。」閑院青小聲嘟囔,她坐直了身子又抖了抖手裡的韁繩,馬鞭在身後輕輕揮舞,不必太用力就能讓阿波羅興奮至極。馳騁的感覺可以讓她忘記很多煩惱,這一刻只需要享受風與速度。
跡部景吾喝了一口閑院母親烹煮的熱茶,只因為前一日閑聊時提了一嘴自己喝茶的習慣,後者便主動請纓要煮自己拿手的茶給大家喝。煮開的紅茶裡加入了烘干的玫瑰與一把小山楂,都不需要再添什麼佐料,便已是香甜可口。閑院母親在料理這一塊實在是心靈手巧,如果跡部景吾說自己愛喝咖啡,她也一定會拿出自己最擅長烹煮的咖啡吧。跡部景吾這樣想著,桂馬被步兵吃掉了。
閑院父親對將棋的執著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就好像他眼裡透出的對跡部景吾的敵意似乎也是與生俱來的一樣。跡部景吾是六點半起來的,閑院父親卻似乎很早就擺好了棋盤。明明就候著他卻還說是一時興起,有時候某些中年男性的想法也會像迷宮一般,讓人難以捉摸。
所以說,人性是復雜的。看似對任何事一絲不苟的閑院父親,其實並沒有很會下將棋。好幾次跡部景吾的步兵都快吃到閑院父親的玉將了,可後者絲毫沒有察覺,仍舊在擔心棋盤另一邊的香車。
閑院青一回來便看見了這樣的場景,跡部景吾和她那總是有些倔強的老父親面對面下將棋。她本人對這些需要動腦的棋類不感興趣,但還是湊上前去看了兩眼。
第25章
「將軍!」老父親狂放不羈的笑聲在牧場上空傳開,即便他的勝利是跡部景吾放了海的緣故,他還是高興,無論什麼層面,這都是值得高興的事。
閑院青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跡部景吾。後者笑而不語,只默默收拾起棋盤上的棋子。
「下次再來!我去弄套國際像棋!」老父親對下棋的執著經久不衰。自閑院青年幼起,便總見父親閱讀棋類書籍,觀看棋類視頻。只是這多年下來棋藝總不見長進,但本人始終樂在其中,便無需打攪,左不過是個陶冶情操的興趣愛好。
「我剛好珍藏了幾套不錯的像棋,伯父要是不嫌棄,改日我托人送來。」
「客氣了,我還是自己去買吧。」老父親是不願欠人東西的,哪怕是人情也不願意。跡部景吾自知在這一層面無法突破,不過這也不打緊,時間還長著呢。
「國際像棋,家裡不是有嗎?」閑院青加入群聊,「前兩天我和母親一起收拾屋子,還看到一只棋盤呢。」
「你以為什麼?我那是同時買了將棋和國際像棋,」老父親狡辯道,「只因那時將棋更合我心意,國際像棋就擱置了。如今重拾可不是要重新開始?這和你的那些本子是一個道理。」
「本子?」跡部景吾喝了一口茶。閑院青拽了拽老父親的袖口,示意他不要亂說話。可老父親哪管這些?
「你有所不知,我這女兒啊,」老父親故作嫌棄,「我尚且只是擺弄棋盤,她倒好,房間裡恁大的書架,三分之一都是本子。每次新開始學一樣東西都要買新的本子,且不論之前的是否用完了,一定要買新的。」
「誰說我沒用完的?阿波羅剛來那會兒,我用掉好幾本呢!」
「那是阿波羅來的時候,現在呢?」老父親氣定神閑,「你有那麼多想做的事情,可有真正敲定下來一兩樣,系統性的學習?」
「我確實挺浮躁的……」閑院青搬了把椅子坐下,「但凡事不去接觸,又怎知是否真的喜歡?與其一味做准備,不如極力試錯?」
「有活力不是挺好的嗎?」跡部景吾補充道,「如今閑院也年輕。」
「這話說的好像跡部你很老似的?」一直在屋內和鳳長太郎一起擺弄餐桌的黑川瑛太忍不住加入群聊。
「可不是嘛!」小野友香抱著一籃子面包,「這個年紀的人誰像他一樣,社交平台常年不更新?」
「那完了呀,阿青是那種屁大點事都要長篇大論的人。」井上桃香和閑院母親一起推著一輛小餐車。
「我哪有那麼誇張啊!」閑院青奮起反駁,卻見跡部景吾一直笑而不語,「你笑什麼啊!」
「笑你有活力。」跡部景吾站起來幫閑院父親收拾棋盤。
「有活力的小朋友們,我們要吃早餐咯~」閑院母親已然開始擺桌,一行人像前一夜那樣圍坐在一起用餐。
「吃過飯了,讓青帶大家去玩。咱們牧場有很多有趣的地方,雞呀牛呀羊呀,你們都可以去看看,」閑院母親說,「這邊離海灘也近,騎馬過去只消二十分鐘。」
「可是牧場的馬……」閑院青有些擔心,畢竟是要用來牧羊的馬。
「沒事,你盡管騎,」閑院父親補充道,「明日我還要和池田一起再去買兩匹小馬駒,剛好這兩天放羊的他們也不用馬,你就和池田說一聲,他會放行的。」
「那好吧!」閑院青喝了一口味增湯,「那等下我們就先去找阿波羅,然後再到牧羊馬廄去。」
第26章
「首先是衣服!」閑院青帶著眾人來到一處小屋,從外看像是一朵巨大蘑菇的小屋實則是一間更衣室,裡面細致地分了男更衣室和女更衣室,還有各種不同的衣櫃、架子,用來擺放各色服裝。
「雖說我家白河是個不太起眼的小牧場,但從我上中學的時候起,父親和母親就有張羅接待游客的事情。」雖然比不上不遠處的北狐牧場,但好歹也是個可以撿漏的去處。各種供人使用的設備都很齊全,說明牧場主人時時刻刻都准備著接待客人。
「騎馬裝、牧羊裝,還有擠奶裝!」井上桃香拉著鳳長太郎積極挑選,另一邊的小野友香一進門就看中了一套米白色的騎馬裝,並迅速穿衣打扮,叫黑川瑛太給她拍照。跡部景吾認真挑選,卻總是不盡人意。要不是閑院青對著一套藏青色的連體工作服目不轉睛,他可能還要挑上三刻鐘。
事實證明,長得好看的人穿什麼都好看,比如跡部景吾。看起來粗制濫造的工作服穿在他身上並不會變得普通,或者老土,反而更有味道了,像是即將要引領潮流的某一款高級定制。
穿著牧羊裝的井上桃香和穿著騎馬裝的小野友香一起把閑院青扔進了更衣室,並同時丟進去一件藏青色的女款連體工作服。但可惜閑院青太矮,工作服太大,於是和跡部景吾情侶裝的設想還沒開始就破滅了。
「沒關系,這只是一件工作服。」跡部景吾嘗試安慰一臉幽怨的閑院青,後者時常苦惱於自己這小學生模樣的身材,「我倒覺得閑院這樣挺好的。」小小一只,讓人很想將她擁入懷中。
「真的嗎?跡部,你不會覺得我太矮?」
「當然不會。」
「謝謝你!」這段對話進行時,他們之間的距離僅僅只有十釐米。閑院青只要一伸手就能夠摟住跡部景吾的脖頸,可他們只是對視和微笑,沒有任何肢體接觸。工作服裝扮的跡部景吾和穿著茶色外套的閑院青看起來也很搭,只是當事人覺得十釐米的距離仍舊綿長。這裡的當事人,說實話,也只有閑院青。
「喀嚓!」相機的聲音伴隨著閃光燈而來,小野友香舉著黑川瑛太的相機和井上桃香一起碎碎念,「你們倆就不能干脆點嗎?快二十的人了,談個戀愛像要命似的!」自從小野友香和井上桃香深交之後便不再顧及什麼身份,或者說她本來就是這麼直接的人。不喜歡拐彎抹角,不喜歡扭扭捏捏。
可是閑院青是個很擰巴的人,她絕不會給予旁人一絲看穿自己的機會。她上馬的動作很干脆,甚至比跡部景吾都干脆。她會迫不及待地告訴大家自己有多喜歡鄂霍次克海,但就是不願意放開那顆拘束已久的內心。
他們沒有在海邊呆很久,因為起霧了。回程時,黑川瑛太和小野友香玩起了賽馬,井上桃香和鳳長太郎始終坐在一匹馬上相談盛歡。跡部景吾騎著阿波羅,是因為出發時他曾表示想和阿波羅交朋友,於是回程時的閑院青騎的是跡部景吾來時挑的馬。如果兩個人有未來的話,或許他也會允許她騎自己的加尼特。或許她是應該和他說些什麼,可是她還沒有想好,她不想對著他支支吾吾半天,卻什麼都說不明白。
上午的陽光漸漸穿透雲層,跡部景吾和阿波羅在前面,閑院青和另一匹馬慢悠悠地跟在後面。藏青色的工作服和男人那金色的發絲一起接受陽光的愛撫,這畫面實在難得,可閑院青沒有帶手機出來。所以她果然應該和他說些什麼吧,閑院青拉了拉韁繩,哪怕不知道說什麼也要說,不知道說什麼就好好想一想……
「閑院,」跡部景吾拉著阿波羅掉頭,卻剛好看見閑院青那欲哭無淚的表情,「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聊聊。」他還是先開口了,畢竟有些事也不能總等著那個人想明白了再說。
「我也有想和你說的話,」閑院青看著跡部景吾的眼睛,「牧場南面的小山坡我常去,那兒有棵櫻花樹,風景也不錯……」
「那我們就到那兒去,」跡部景吾拉了拉阿波羅的韁繩,「要比賽誰先到嗎?」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遲早要面對的,不如就快些。
第27章
孤零零的櫻花樹獨自矗立在小山坡,這裡沒有波光粼粼的海,目之所及都是陽光與溫順的青草。阿波羅和花丸背對背吃草,花丸就是跡部景吾選的馬,不過他最開始並不知道這匹馬的名字如此圓潤。不過這些都不重要,畢竟花丸依舊是匹出色的馬,雖說作為牧羊專用馬也不是不可以,但果然不上賽道亦是可惜。
「這大概就是花丸的宿命吧,生來便只能做匹庸庸碌碌的馬。」閑院青抱著膝蓋坐在蒼翠的櫻花樹下,跡部景吾與她並肩,可他們誰都沒有向對方伸出手。
「我以為你不是認命的人,」跡部景吾說,「即便每天都表現得像是一個無心努力的平凡人,卻還是時時刻刻勤勉奮力。所以我喜歡你,閑院青,我喜歡這樣的你。」
「我也很喜歡你,跡部,」閑院青摩挲著膝蓋,「可是有一件事你說的不對。」
「啊恩?」
「我本來就是個平凡人,是因為知道命運如此,才想著能做一些是一些。可你不一樣,跡部景吾,」她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沾染的草,跡部景吾依舊靠著櫻花樹而坐,他很認真地聽她說話,「你是太陽,雖然或許你也有精疲力盡的時候。可你始終保持著自己的光芒,從來不會有暗淡的時刻。你和我這樣的平凡人不一樣,你有理想,也有遠大前程。而我從來就不是樂意拼搏的人,我不要拘束,我也不想承擔怎樣的責任。可我又想到,」閑院青始終看著阿波羅,「我又想到我如今是多麼喜歡你,我在心裡翻來覆去地想你,輾轉反側地想你。我不想未來失去和你之間的聯系,可我又害怕自己不夠優秀,我害怕……我……」
話及此,閑院青早已是泣不成聲。可她依舊不願意讓淚流滿面的自己暴露在跡部景吾面前,哪怕她此刻顫抖異常的肩膀在後者看來本就與脆弱無誤。她努力想要平復心情,可是越掙扎越難過。跡部景吾默默嘆氣,又扶著樹干起身。他上前輕撫閑院青的背脊,並帶領她轉向他的心懷,「我知道你會有負擔,所以一直沒說,」他的懷抱是那樣溫暖,聲音是那樣動聽,「沒關系,」他這樣說著,「你只要做你自己,我喜歡的正是我眼前的閑院青。」
跡部景吾還不曾提及更多和閑院青相關的心情,饒是現在這樣,她就已經情難自持。若要說到她曾有過的那許多讓他心動的瞬間,那必定又是一場傾盆大雨,這可真叫人心碎。但果然,能聽到她親口承認對他的感情,這讓跡部景吾非常高興。即便閑院青如他所想是那樣的憂思過度,但他還是高興,他們始終是相互需要的。
那便不再有顧慮。
雲層瞬息萬變,陽光也逐漸式微。阿波羅開始和花丸分享同一片草地,閑院青在跡部景吾的安撫下恢復平靜。
「快開學了……」
「啊恩,快開學了。」
「之後我會有很多安排。要交新聞稿,要播網球部的捷報,要排練冰帝祭的話劇,先前報名的占星教室也在九月份開始,」閑院青仰頭看著跡部景吾,此刻他們又回到了並肩坐在樹下的狀態,卻不再拘謹,「或許這樣說有些過分,但我希望你能再給我點時間。我覺得現在的我還缺少一些覺悟,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跡部景吾摟著閑院青的肩膀,「開學後我也有很多要忙的事,學生會、網球部,公司這邊也有一些新的安排。所以之後我應該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能和你好好說話。」
「我也是,」閑院青迫切回應,「但我不會退縮了,雖然我還是沒想明白自己到底要什麼。」
「與其一味做准備,不如積極試錯。這話是你說的。」
「嗯,是我說的。」
「那就這麼辦吧。」
「可我不希望你是錯的……所以我會努力的!」閑院青坐起身,「我希望自己能快些想明白。」
「不要讓我等太久,閑院。」
「放心吧,跡部,到時候就算你不願意,我也會死纏爛打到底。」
「好,本大爺等著那一天。」
第28章
白河牧場的盛夏之旅在一周後接近尾聲,黑川瑛太要回東京收拾最後的行囊,井上桃香也得回去繼續上大提琴課。臨行前一晚,閑院母親准備了非常豐厚的晚餐,簡直比來時的湯咖喱還要美妙。
夜幕之下,滴著汁水的新鮮牛肉在燒烤架上滋滋啦啦地響,晨起時從韃靼海來的魚被做成了玫瑰花的模樣。白河牧場的特色是面包和乳制品。從第一天就喊著要吃閑院母親手做蛋糕的井上桃香不僅吃到了,還和小野友香一起學到了許多烘焙料理的秘技。
黑川瑛太在教鳳長太郎泡茶,從如何燙茶杯開始,事無巨細地講到了品嘗的細節。跡部景吾原本是在和閑院父親一起烤肉,到閑院青烹煮的湯咖喱開始散發香味的時候,他其實早就沒了心思。沒有人知道那天下午櫻花樹下的談話,只有他們自己。那之後兩個人又恢復到尋常互動的模式,只不過肢體語言比之從前多了不少,兩個人單獨聊天的時間也多了不少。即使沒有做好准備,閑院青還是忍不住進入了狀態,她知道跡部景吾不會在意這些,但她的老父親會在意……
「我這邊還有十分鐘就好咯~」閑院青緩慢地攪動勺子,就在她轉頭四下尋找容器的時候,跡部景吾遞給她一只小碗。
「來得正好,」閑院青接過小碗,她非常利索地舀起一勺,「幫我嘗嘗鹹淡?」跡部景吾欣然接受。
「這樣正好,再濃就不好喝了。」
「那就麻煩差不多可以開鍋了。」閑院青關掉了爐火。跡部景吾在閑院青伸手之前端起了鍋子,後者雖有一些發愣,卻沒有再像從前那般小心客套。她抱著一摞湯碗跟在跡部景吾身後,那模樣被恰巧閑下來的小野友香拍到,她和井上桃香交換了一個欣慰的眼神。
現在拍下的所有照片,都要在他們倆的婚禮上放出來。小野友香一早就開始盤算十年之後的事情,哪怕寫這段文字的作者明確表示她自己也沒有想那麼多。不過管她呢,誰也沒規定未來也必須用文字或畫面來體現。故事之外的生活是他們自己的,無論成敗悲喜,那都是獨一無二的美妙時光。
「我再過一個星期就回來。」女滿別機場的候機大廳,閑院青始終站在跡部景吾身邊。朋友們似乎有心為他倆制造話別的場面,但實際上從櫻花樹下回來後,他們也並沒有克制自己的情緒。
不過是成熟的情侶該懂得收斂,畢竟白河牧場上不只有他們幾個年輕的朋友。閑院父親就好像立海大學網球部的真田副部長一樣嚴肅,但又多了那麼一些說不清楚的敵意。
「我會給你打電話的。」跡部景吾掏出手機,「原先你一直存的那個號碼是我在學校的專用機,雖然我也會回,但果然還是希望你也知道一下這個私人號。」
「你好像有很多手機誒,」閑院青快速地添加號碼,「每一個都有不同的功用,不會搞混嗎?」
「目前為止還沒有過。」
「這樣啊,我該給你個什麼樣的備注呢?」
「或許你會好奇我給你的備注。」跡部景吾在手機頁面上劃了幾下,隨後舉起來給閑院青看。熟悉的電話號碼上方用森澤黑體寫著一個碩大的「青」字,那是閑院青的名字,是他早以呼之欲出的名字。
「那我也這樣改吧,」心動之余的閑院青依舊喜歡掩飾自己的害羞,「這就好像情侶名一樣了。」她把她手機頁面上同樣碩大的「景」字舉給他看。機場廣播正催促著即將登機的所有旅客。
「快去吧!」閑院青沒有不舍的心情,但還是在最後一刻給了跡部景吾一個深情的擁抱,「給我打電話,也要給我發信息。」
「你也是,」跡部景吾撩起一縷閑院青的頭發,「把你想說的話都說給我聽,不管現在,還是以後。東京見了,青。」
「東京見,親愛的景。」
第29章
「若能回到高三,我一定要告訴當時的自己。憋磨蹭了!選冰帝啊!」閑院青用右手舉著蛋糕叉深情款款地看著那一口剛挖起來的布朗尼,「冰帝靠舞會上的巧克力蛋糕留住了我,可真是不容易。」
「你怎麼不說,冰帝靠跡部留住了你呢?」小野友香勾著井上桃香,在春天時便已年滿二十的兩人十分默契地碰了碰酒杯。
「可我覺得他和我那樣有緣分,哪怕不在冰帝,也一定能相遇啊!」
「這話你從前可不敢講。」井上桃香用小野友香的手機幫她拍照發給黑川瑛太。
「今時不同往昔啊!」閑院青大口咀嚼蛋糕,「那時候我一味躲閃,只是怕自己不夠好。到現在我才明白,原來根本不需要那樣小心!」感情是兩個人的,也不是靠擰巴就能琢磨清楚的。大二第二學期第二周的閑院青總會有一種如夢初醒的感覺,占星課與她的愛情一道前來,卻根本不會打亂她的思緒。
為保證一切順利,閑院青在開學前一晚制定了嚴密的計劃。誰知一上來就被龜田賢二那個蠢貨攪了興致。她是在新聞社和小野友香一起看稿的時候被叫去了學生會主席辦公室,那還是她開學以來第一次見跡部景吾,即便他們如今每天夜裡都要互道晚安。
互道晚安是很重要的事,沒談戀愛之前的閑院青總是不太理解這種行為。說與不說,左不過都是要睡的,難不成還有人不等到對方發回來那幾個字,就徹夜難眠嗎?現如今她卻沉浸於此,不過也沒有非等到回復不可。開學之前,跡部景吾就已經調整到了工作狂模式,只在午間時分和凌晨回復閑院青的消息。
明白有如閑院青,她不是胡攪蠻纏的人。即便如今更加猖狂地縱容自己思念跡部景吾,卻也不不願多加打擾。哪怕那個人在她回東京的那天夜裡與她說了許多,他說他雖然忙碌,卻也不是冷漠無情的人,他說自己喜歡她滔滔不絕的模樣,得空時翻開手機一條條查看,總能起到緩解疲勞的功效。
「那我還成了你的特效藥?」
「啊嗯,比忍足推薦的按摩師還管用。」
這段時間的跡部景吾每天六點起,凌晨兩點睡。各種事務雖說八月下旬就已經開始處理,但果然休息時間一長,往後就有的是要連軸轉的時候。可他絲毫不覺得疲憊,每天都過得特別充實。偶爾在教學樓走廊上與閑院青擦肩而過,幾乎每一次,跡部景吾都會被她塞滿一口袋的巧克力和糖。
糖果都是薄荷或是檸檬口味,巧克力都是苦味更濃烈些的黑巧。跡部景吾會好奇閑院青到底是從哪兒找來的那麼多稀奇古怪的糖果,開學至今一周,他就已經需要一只專門的櫥櫃來存放這些糖果。
當即將隱退的龜田賢二提到要讓閑院青來接任社團聯合會會長的時候,跡部景吾差點脫口而出替她拒絕。但他突然想起閑院青每次懟龜田賢二的模樣,嘴巴和鼻子會擰到一起,本就不大的腮幫子鼓得像只金魚。他問龜田賢二今天是周幾,開學日是周一,跡部景吾從周日就已經開始忙碌。快有三天沒和她好好說過話了,那便把她叫來吧。可不要再等到明天,或許他會更忙,再見也得是下周了吧。
閑院青進門時先看見了龜田賢二,那人坐得離門近,且她一來便起身相迎。辦公室的主人反倒沒什麼動靜,可閑院青只是看了看跡部景吾的眼睛,便接收到了一股濃烈的思念之情。那情感還夾雜著薄荷與巧克力的甜香,似乎沒有檸檬,他大概吃不慣那樣酸的。但他隔著龜田賢二的腦袋便已是如此飢渴,像是被轟出蜜罐的小蟲,只想著那一口甜。
「龜田會長想見你一面,」跡部景吾總是公私分明,「他難得來一趟我這裡,便和我說起閑院社長的過人之處。我就說擇日不如撞日,就把你叫來了。」
「這樣啊,」閑院青始終看著跡部景吾的眼睛,她像是這間辦公室的熟客一般挨著跡部景吾坐進了沙發,「所以龜田會長是有什麼要緊事呢?不妨說慢些,我好聽得仔細。」
第30章
「龜田賢二推薦你當下任社團聯合會會長?」小野友香放下酒杯,井上桃香早已跑去和鳳長太郎說話,「我可真懷念瑛太在身邊的時候,所以你答應了?」
「怎麼可能?」閑院青將手頭使用完的蛋糕碟放到了一旁,「我是那種積極向上的人嗎?」
「你顯然不是,所以你拒絕了龜田賢二?」
「景幫我拒絕的,因為我會忍不住辱罵龜田賢二。」這世上還有比龜田賢二更加欠揍的存在嗎?閑院青從大一入學起就看不慣他,天天端著個架子,弄著兩個小跟班每天無所事事地到處溜達,好像從前中學裡的風紀委員一般各種挑人小毛病。
閑院青也被挑過,所以極其不願待見他。這時候就會特別佩服跡部景吾,他總是能夠把一些面子功夫做到極致。不過有件事還是要感謝龜田賢二,若不是他羅裡吧嗦說了半天不著重點,閑院青也不能擁有那多時間和跡部景吾挨著坐。只是這龜田說話實在是欠,誇獎人就誇獎人吧,還非要帶上一句「閑院社長看著像個小朋友,實則做起事來還是很有大將風範。」要不是跡部景吾拽了她一把,龜田賢二這會兒都得上醫院找外科縫腦殼去了。
以上文字純粹是閑院青的口嗨產物,她才不會犯傻,可跡部景吾「噗嗤」一笑的模樣實在是讓她心動。又一想到如今他已不再是遙不可及,閑院青在心底默默感慨,感謝那個鼓起勇氣表達心情的自己。
「他跟龜田賢二說,現如今誰還會拿相貌論高低?他說見過我的人都會被我身上的安穩與強勢所打動,我竟不知,我在他眼裡是這般優質的存在?」
「誒~可真是恩愛呢,所以跡部是怎麼替你拒絕的,你還是沒有說。」
「其實我也不知道,」閑院青把玩著檸檬可樂的吸管,「正想說點什麼,就被叫去話劇社選劇本了。景倒是丟給了我一個胸有成竹的眼神,反正我相信他一定會幫我擺平的。」閑院青一口氣喝下了半杯可樂,朦朧的玻璃杯中映照出遠處跡部景吾的身影,他隨一陣歡呼聲一同進入禮堂。閑院青抱起自己早已按捺不住的心髒,在小野友香故作傷心的言語中擦了擦嘴角,又提起裙擺奔向那個人。
這一夜的裙子是閑院青在占星教室開課儀式結束後順道買的,因為實在喜歡這漸漸褪色的湛藍,於是一咬牙一跺腳,一晚上都在鏡子前轉圈。跡部景吾似乎也很喜歡藍色調的衣服,若不是藍色,黑色、深棕色、淡紫色也不是不能選擇。不過這兩年他倒是多穿藍色調的衣服,就好像一早就做起了准備。某個總讓他「苦苦等候」的閑院同學有各種藍色的裙子,暑假裡他雖然先回到東京,卻也沒有錯過她那之後的各種模樣。
跡部景吾回到東京那一晚,是他們第一次視頻通話。只因為閑院青說自己下午進城買了兩條裙子,他迎合著說想看,她的視頻便打過來了。他說她從前可沒有這樣主動的時候,她卻說自己是那種一旦做出決定就會勇往直前的人。「這種精神很好,我希望你保持。」那夜他們一直聊到了凌晨一點,仿佛過了這時候,未來就再不能相見。
實際上,直到很多年後,閑院青還是會有怦然心動的感覺。當她走向或是奔向跡部景吾,無論是在學校、在牧場、在希斯羅的機場,抑或在教堂。年少時的恩愛從沒有一刻停止運作,只不過這時候,我是說,她穿著漸變藍紗裙從冰帝學園晚會專用禮堂的用餐區,跨過舞池,奔向跡部景吾的時候,閑院青並沒有想很多,只是懷著一顆思念的心奔向一縷陽光。
「抱歉,我來晚了。」
「還沒到第一支舞的時候呢,不算來晚。」
第31章
「如龜田會長所說,閑院社長確實能力出眾。但學生會歷來有規則,推薦和選舉雙管齊下,才不至於失了公正。」跡部景吾喝了一口紅茶,那杯子是一早晾下的,總有些食不知味。閑院青一走,他便不願再與龜田賢二多說,只隨便拿了個自己作為學生會主席必須公私分明的由頭打發了他,便再次投入到工作中去。
一直到開學舞會臨近,跡部景吾才終於得了空閑。他像是趕場一般在網球部的更衣室裡換了禮服,行色匆匆,卻依然不試風度。幾乎是剛進入禮堂,閑院青便向他奔來。她甚少穿這樣拖地的裙擺,即便還是那老生常談的顏色,卻也能讓他眼前一亮。也可能是濾鏡釋然,畢竟情人眼裡出西施。跡部景吾在侍者的盛情邀請下喝了一盞茶,這些日子他少沾酒精,繁忙的工作需要他隨時保持清醒。
「很好看。」這是當晚跡部景吾對閑院青說的第二句話,時值五點四十分,還差二十分鐘才開始第一支舞。但他還是放下了杯盞,攬過她那不算纖細的腰,邊緣粗糙的紗裙蹭得指尖癢癢,但還是抵不過這情難自持的氛圍。
什麼叫「小別勝新婚」?這一夜的跡部景吾和閑院青都深有體會。思念成了最好的催化劑,想見彼此的心情讓他們擁有了比以往更多的動力去投入到日常工作中。工作是永遠做不完的,但如果不做完眼前這些,就不能夠以更好的面貌出現在他面前。即便現如今的跡部景吾和閑院青正處於做什麼都開心的熱戀期,但果然各自努力奔赴前程的模樣遠比整天黏在一起的好。雖然如果可以,閑院青也很想一直黏在跡部景吾身邊,這些心思會體現在她每天給他發的那多消息中,什麼都有,什麼都發,仿佛要把這輩子要說的話全在此刻說完,當真是辛苦,後者卻甘之如飴。
六點還缺五分,一切都已准備妥當。閑院青會有一些緊張,但更多的還是能和跡部景吾一起跳舞的激動與興奮。那人始終握著她的手,親昵地與她說著許多話,他問她有沒有跟著他分享給她的視頻練習舞步,她說她練了,但還是希望他不要抱太大希望。
「畢竟我生來便沒那天賦,不過是照虎畫貓。」
「有本大爺在,你又有什麼好擔憂的?」跡部景吾向來是最傑出的舞者,往後人生他都是如此,牽著閑院青的手,帶領她向前,亦或旋轉。
「我是沒有什麼可擔憂的,」閑院青任由跡部景吾帶領,「反正出糗也是兩個人的事,我還沒見你出過糗,挺好奇的。」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停下來時,他們已在舞池中央,「我向來優秀,又豈會讓自己輕易陷入麻煩之中?」跡部景吾幫閑院青撥開額前碎發,「跳舞吧,青,別再想著其他。」
舞曲在他們准備就緒之後娓娓道來,閑院青卻沒怎麼注意,只聽著跡部景吾在她耳邊輕聲數著節拍,泰拉在上,他的聲音可真好聽。
「話劇社的劇本定下來了,是我暑假裡寫的故事,這幾天就會開始排練。」
「之後巡查和彩排的時候就能看到了,所以你有出演嗎?」音樂聲大,跡部景吾只能稍稍彎腰去聽閑院青的聲音。
「他們說找不出比我的身高更符合女主角的設定,所以我當仁不讓?」閑院青一生氣就不再擔心自己腳下的步伐,「你說這幫人是不是閑到家了,真是氣煞我也!」
「哈哈哈,」跡部景吾忍不住笑出聲,他倒是少聽閑院青露出鄉音,「原來你說方言是這樣的聲音,好有趣。」
「喜歡的話,我可以教你呀~」情到深處的閑院青不再顧及出糗與否,她突然的停頓也讓跡部景吾疑惑,而後強勢的擁抱卻弄得他心潮澎湃。
「我好喜歡你啊,跡部景吾。」
第32章
托閑院青自己的福,冰帝上下無人不知她和跡部景吾正處於熱戀期。開學舞會之夜,她一改往常瑟縮的狀態,自始至終都和跡部景吾待在一塊兒,握在一起的手從來沒有松開過。
這樣做的結果是,閑院青第二天一進話劇社就被「群起而攻之」。社內成員饒是向來嚴肅的吉川副社長也跟著起哄,要叫閑院青把和跡部景吾在一起的來龍去脈全都講述一遍。閑院青自然不會如他們所願,她是最不愛講故事的人。
她隨便敷衍幾句,就催著大家排練,卻在認真讀劇本的時候,被跡部景吾的聲音打斷。後者從網球部來,要回學生會主席辦公室繼續忙碌,路過話劇社所在的禮堂時突然就想進去和閑院青說一些才決定的事。
九月過半,冰帝祭的舉辦日期便定了下來。確定10月11日進行彙報演出的不只是那些文藝社團,其他諸如一些運動社團也需要上報演出清單。
經過各種討論,網球部最終也決定出演話劇。他們選擇了《羅密歐與朱麗葉》這出有名的劇目,男女主角由鳳長太郎和井上桃香出演。跡部景吾因為過於繁忙,並沒有參與節目確定的討論,不過《羅密歐與朱麗葉》也挺好,演話劇的話,還能有理由找話劇社一起互相學習。
閑院青根本沒有拒絕的機會,畢竟跡部景吾才說完話,副社吉川就已經搶先一步替她應下了。社內沒有人會拒絕和網球部一起互相學習,畢竟那是冰帝的明星社團,而且帥哥多。
「但這種事向來不應該由你來交涉吧……」閑院青強裝鎮定,身後社員們迫不及待的心情有如巨浪一般拍打她這一堵瘦弱的白牆,「都*給我安靜!!!」閑院青一轉身便大聲吼叫,誰也不知她這瘦小的身軀裡怎能發出如此巨響,「我和跡部主席有要緊事商討,你們一個個這麼有精神,那今天就直接開始背台詞叭。晚點我回來抽查,」她拉著跡部景吾走出了禮堂,合上門前還不忘再吼一聲,「不背到八點都不准走!!!」
這也不是跡部景吾第一次看到閑院青吼叫,就在臨近的八月,企鵝餐廳裡,他曾目睹她與一暴躁男子吵得面紅耳赤。向來不喜八卦的跡部景吾大致聽了一些,原因是暴躁男子斥責閑院青帶領的小組是全隊用錢最多的,後者完全不甘示弱,說經費發下來就是給小朋友用的,憑啥要省。鮮少有事情能讓閑院青據理力爭至此,雖然他一早便知她脾氣不好。
「所以你怎麼會親自來說這些?」閑院青抱著劇本十分認真地詢問跡部景吾。
「因為路過這裡,想到你應該在,就進來了。還是說你不歡迎我?」
「怎麼可能不歡迎?」就像是社員們說的那樣,「能和網球部的諸位一起探討學習還是很不錯的,只不過我沒想到你會親自登門?」這不像是跡部景吾會做的事,但誰又規定他必須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冰帝祭的各項工作都已進入狀態,我最近就能空下來,」跡部景吾說,「明天一起吃午餐吧,可以聊聊關於互相學習的事。」
「明天中午嗎?」閑院青掏出手機查看日歷,「上午的德語選修我們好像也在一起上?」
「我以為你都放棄了?」
「哪能啊!天知道上學期末我復習得有多認真!」閑院青將手機放回口袋,又整理了一下手裡的劇本,「那就明天德語教室見吧,到時候再決定午餐吃什麼。」
「好,」跡部景吾回答說,「那我還有個會要開,有事聯系。」
「沒問題~」
第33章
「能再見到你我很高興,閑院同學。」Anna老師站在講桌邊,視線一直在第一排的跡部景吾與閑院青之間反復橫跳。這個從前總是躲在教室最後的犄角旮旯裡的女生,現如今在新交往的男朋友的影響下有了積極向上的心態。
「我也很高興,Anna老師。」其實閑院青依舊沒有很積極,不過是想和跡部景吾待在一起。反正德語課也就再上那麼幾個月就結束了,左不過是多復習的事,何況還有跡部景吾這種超級學神在旁邊。閑院青想得非常簡單,事實上也確實如她所想,一切都沒有那麼難。
「所以你當初為什麼會選擇德語?我看你就不像是很願意學好的狀態。」跡部景吾從來不是好忽悠的角色,任憑閑院青表演得再好,也還是逃不過他的洞察力。不過閑院青也沒想要隱瞞什麼,畢竟她本來就沒有很喜歡德語,「其實我最開始想選的是西班牙語,」她吃了一口叉燒,又向跡部景吾討了一些賣相好看的牛肉,「大概是系統出錯吧,還是怎麼的,總之我就來學德語了。」
「如果是出錯的話,可以找老師幫忙調整?」
「是這樣沒錯,但我那時已經開始接觸神秘的東西,我相信一切安排都有其必然的道理,那便學吧。不學怎麼知道會怎樣呢?」她將一整片牛肉直接塞進嘴裡,腮幫子鼓得像只小倉鼠,「景呢?」她像是想起什麼一樣探身向前,「你似乎從小就開始學德語了,為什麼呢?」
「最開始是聽祖父念黑塞的詩,」跡部景吾喝了一口果汁,「本來家裡也有經常和各國人士來往的情況,所以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必須要學的東西。」不只是德語,要當天之驕子,就必須承擔背後的壓力。跡部景吾從6歲時便被家裡安排了各種學習任務,到如今也不能說有多熱愛,不過是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倒也沒那麼不自在。
「真是辛苦,」閑院青吃完了拉面便放下了筷子,「我只有在高三時經歷過忙到窒息的狀態,那陣子我祖父病危,可是考東京的大學一直是我那時候的夢想。」她緩慢地說著,「祖父咽氣的時候,我正在寢室裡對著沒考好的理科卷子發愁。現在想想會覺得很感慨,可那時真有一種想拿刀往手上割的衝動……」
閑院青一如既往自顧自地說著,跡部景吾並沒有打斷,只是認真地聽她講述。他倒不太聽她說起從前的事,就好像他也不愛提自己的往事,因為往事已逝,人都應該把握當下。
「能活下來真好啊,景。」她由衷地感嘆。跡部景吾始終看著她那雙泛著光的眼睛微笑,「你活得很精彩,青,值得再喝一杯葡萄汁助興。」
「才一杯嗎?」
「多喝對腸胃不好。」
「那就先喝一杯,過一會兒再喝不就好了嗎?」她止不住眼底的笑意,喝不喝葡萄汁也已經像是泡在了糖裡。
第34章
「羅密歐啊羅密歐,你為什麼叫做羅密歐……」排練室裡,井上桃香一手拿著卷起的劇本,一手造作地指向站在她對面的鳳長太郎。那個男生無論做什麼事都很認真,這大概也是跡部景吾會默許他來擔當主角的原因之一。只是閑院青會有些苦惱,冰帝祭越發臨近。雖不再像剛開學時一樣繁忙,但跡部景吾還是會被各種人員突然叫走去討論一些事情。
於是兩個社團的話劇都由閑院青來執導,這邊的「革命「」已然接近成功,那邊的「愛情」卻還在醞釀之中。
「泰拉在上,」她總是忍不住感嘆,「小桃你和鳳同學是情侶吧,為什麼會演出你想把他吃了一般的效果呢?」
「那我不吃他,吃誰呢?」井上桃香總是語出驚人,但還是很願意聽從閑院青的指揮。畢竟後者在自己的社團裡向來也是沒得說的認真。更何況還有跡部景吾的成分在,井上桃香大一時便知道閑院青是個十足的戀愛腦,會為了一個很喜歡的男孩付出很多。
「能不能不要油嘴滑舌,小桃,」閑院青翻著網球部的劇本,「鳳同學的肢體動作還是過於僵硬,我覺得你可以和演提伯爾的日吉同學探討一下,」日吉若原本在和青梅竹馬的女友綾瀨惠理討論台詞,後者是話劇社的一年級學生,她將在本次的冰帝祭彙報演出中擔任原創話劇《革命進行時》的主角之一,塔洛裡·帕帕斯。日吉若的演技幾乎可以說是受到了綾瀨惠理的影響,閑院青有聽跡部景吾說過羅密歐一角原本是要讓他出演,但因為出演朱麗葉的是鳳長太郎的女友井上桃香。於是他很爽快地把主角之位讓了出去。
「演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演技好不好。」這個男孩從進網球部的第一天起就對跡部景吾的部長之位虎視眈眈,後者非但沒有危機感,還會特別高興地接受對方的挑戰。「像本大爺這樣優秀的人,沒有挑戰者才是不可思議的事吧。」跡部景吾每次說這樣的話,都會習慣性地仰起脖頸,並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撥起額前那縷和他本人同樣自信的發絲。
這也是閑院青很喜歡跡部景吾的原因之一,或者說,她就沒有不喜歡的跡部景吾的模樣。如果交往之前的閑院青只想當個默默無聞的遠觀者,那如今她就是不折不扣的痴女,她越來越喜歡表現自己的愛意,無論什麼時候。
「日吉和忍足前輩的演技都很好,我真的非常慚愧。」休息時候的鳳長太郎坐在一旁難過,井上桃香始終坐在他旁邊,試圖用自己也不是很會演戲的說辭安慰她的落寞小男友。
「你也不必這樣說,」日吉若捧著劇本,「到正式演出前還有半個多月,多練習就好了。」一旁的忍足侑士正搭著日吉若的肩膀,「鳳就是有些拘謹,想辦法放開就好了。要不這周末叫跡部帶我們去哪裡玩吧,找一找放松的感覺?」忍足侑士看了看日吉若,又看了看鳳長太郎。似乎沒有一個人對他的提議感興趣。
「還是別麻煩部長了吧,」鳳長太郎翻著劇本,「冰帝祭和社團聯合會換屆選舉的事已經讓他忙得不可開交,更何況還有他自己的二十歲生日慶祝會……」
「對啊!」井上桃香在鳳長太郎還沒說完的時候便轉頭興致勃勃地看著認真模式的閑院青,「跡部二十歲生日,你有想好送什麼禮物嗎?」這種問題無論何時都能讓閑院青瞬間破功。後者雖說視線從沒離開劇本,但有明顯的眼神活動出賣了她此刻的真實心情。
第35章
「禮物的話,一早就想好了。」閑院青語氣和緩,「但我不知道能不能趕上他生日,那玩意兒對我來說屬實有點麻煩。」
「你不會想送他一副『閑院青的微笑』?」「什麼玩意兒?」「就是『蒙娜麗莎的微笑』閑院青版。」
「那我得畫多久啊,」閑院青仰頭長嘯,「我連做個書簽都能翻車二十次,畫畫?算了吧。」
「哎呀,」井上桃香用手肘蹭了蹭閑院青的腰際,後者略表不適地按下了那只不安分的手,「所以你到底打算送什麼呀?」沒人能阻止井上桃香的好奇心,但閑院青還是打算賣個關子。
「這是個秘密。」她這樣打發井上桃香。但其實她早就和占星教室的Serena老師約好了,經常去她那邊打下手,邊學習怎麼打磨石料。Serena老師在神秘學的領域是非常權威的存在,她不僅僅教授占星學方面的知識,也開設了自己的道場和水晶工坊。閑院青參加的占星教室就在Serena老師的道場上課,每次開始前先練習冥想,隨後在星盤的世界裡認真尋找自己。
開課儀式當天,財大氣粗的Serena老師送了每位學員一份見面禮。她精心挑選了三十份精美的石料,裝在或深藍或亮紫色的布袋中,讓學員們隨機抓取。閑院青拿到了一塊黃色的虎眼石,原本打算請Serena老師幫忙制作成靈擺。卻在一次和跡部景吾視頻通話的過程中被他撩撥頭發的手指吸引了注意力,於是她私下裡聯系了Serena,說要打磨一只虎眼石指環。
「我知道二十出頭的年輕男人戴這樣的指環,或許會有些老氣。但還是覺得機不可失……」她在和Serena面對面交談時,說了許多和跡部景吾相關的事情。或者說,那一次交談的主題就是「跡部景吾」。
Serena提議閑院青親手制作送給愛人的禮物,雖然她也非常樂意幫助,但果然有些事情還是親力親為更有情調。這也不是什麼宇宙訊息,不過是一個人愛另一個人。
於是這陣子的閑院青一有時間便往占星教室去,有時候跡部景吾會詢問她晚上有什麼安排,她都以占星教室為理由拒絕,內心會滴血,但這畢竟只是暫時。反正跡部景吾也不是那種多思多疑的人,且占星教室對閑院青來說很重要這一點,他一貫是知道的。他從不會要求她必須做什麼,無論以前,抑或現在。她也不會因此便生了不太安分的心思,所以說相愛有多容易,只要兩個人都明白彼此不會讓自己傷心。
「阿青!阿青!」井上桃香的聲音和她的手一樣用力,清醒過來的閑院青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她竟然就這麼靠著椅背睡著了,卻仍然抱著劇本。夢裡淨是Serena教她如何在虎眼石裡傾注愛意的畫面,她說只要你用心,用心即可。
「你終於睡醒啦?吉川副社長和跡部都來了好一會兒了。」井上桃香用左手在閑院青的眼前晃蕩,「我說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又要排話劇,又要去上什麼占星課?」
「是有點吧,」閑院青放下劇本拍了拍臉頰,「你說景和吉川都來了?」她起身伸了個懶腰,跡部景吾正在舞台邊看鳳長太郎和日吉若演對手戲。
第36章
熱戀期的女友變得有些冷淡,一定是有什麼事情是他跡部景吾不能知道的。雖然閑院青一再聲稱自己沉迷占星無法自拔,但他還是覺得有問題,卻也並不打算主動詢問。跡部景吾喜歡閑院青忙碌的樣子,總是旁若無人地縮在小角落裡翻看劇本,用小商店裡100日元就可以買到一大把的那種黑色發圈將頭發隨意扎起,一把可折疊塑料椅子,一只淺綠色透明筆袋裡裝了十多支五顏六色的筆。
她總能從其中迅速抓出當下最需要的那支筆。這種情況在每周一次的德語選修課上經常發生。跡部景吾不常用筆袋,他總是將一支鋼筆夾在常用的筆記本裡。這些年來,他習慣用鋼筆勝於其他,就好像閑院青也習慣用琥珀色的中性筆來代替通用的黑筆。
9月還剩下最後一個星期,即便還是會有猝不及防的會議等著他參與各種討論,卻也已是錦上添花的作用。網球部也開始和話劇社一起排練學習,他們每天都會有至少一個小時的時間在一起討論或是閑聊。這樣其實也好,總比前陣子忙得透不過氣好。跡部景吾始終明白眼下的忙碌是在為將來鋪路,或許那個將來還會重復很多次如今兩個人的生活模式。但他仍然是期待的,他知道閑院青會和他一樣期待。
只是閑院青最近總在忙著不肯讓跡部景吾知道的事,這多少讓後者有些擔心。就好比今天他同話劇社的吉川副社長一起回到排練室,他看到閑院青抱著劇本靠著椅背,身上披著一件薄外套睡得那樣深沉。眼角微微顫動的褶皺與時不時抿起的嘴角都顯示出她有些勞累過度,即便本人每天堅持往返於學校和占星教室,即便他每天都會叮囑她注意休息,一有空就親自接送她上下占星課,甚至在夜間十一點到來之前打晚安call提醒她早些入睡。
她倒是不會熬夜,只是工作起來和他一樣不管不顧。偌大的排練室裡聲音此起彼伏,只有她那樣安穩,卻像是顆小小的豌豆,掉進他那如同深海的心底,濺起一波又一波浪濤。他在井上桃香的注視下,輕輕握了握閑院青的手,後者雖沒有知覺,卻還是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被觸碰的手指微微晃動,在柔軟中尋找溫暖,最後索性一把抓住,也如同那劇本一般緊緊地抱在懷中。
若不是鳳長太郎呼喚,跡部景吾甚至就想找把椅子在她旁邊坐下,他要她無處安放的腦袋枕在他的肩頭,柔軟的發絲會撫摸細膩的皮膚,她的氣息也會隨之滲透,不給他一絲拒絕的理由。
閑院青剛清醒就迫不及待奔向了跡部景吾,即便她並不知道後者在她入睡時有怎樣的溫柔表現。當然,她依舊是公私分明不夾帶私貨的狀態,畢竟日吉若和鳳長太郎的對手戲也是她一直掛心的地方。
她直接站到他身側,兩邊肩膀僅有一根食指的距離。她認真看著台上兩人,舞台另一側是翹著二郎腿背台詞的綾瀨惠理。
第37章
舞台上,提伯爾終於被羅密歐殺死。鳳長太郎的積極性不知何時被帶動了起來,大概是跡部景吾和他說了些什麼吧,鳳長太郎自己提到的。閑院青一邊跟著大家鼓掌,一邊看著跡部景吾,她剛才的夢裡和現在的眼睛裡都有他的身影。他是那樣的鮮明且生動,如同一朵滴著露水的深紅玫瑰。
「《羅密歐與朱麗葉》先告一段落,」跡部景吾主動擔任起安排流程的角色,「鳳雖然比剛才好很多,但還是有些僵硬。日吉和忍足都很不錯,井上的台詞最好能再加強一下。我們這邊今天就這樣,不知道你們如何?」他看向閑院青,「應該和你說早安還是午安呢,青?」他眼底透著笑。
「當然是說午安啊,雖然很抱歉我居然睡著了。」閑院青揉了揉眼睛,又打了個飽滿的哈欠,「吉川呢?」她四下張望,「道具可都拿回來了?」
「在這兒呢,社長。」吉川一郎手裡抱著一把精致的銀劍。閑院青瞬間恢復精神,她將手中的劇本胡亂塞給跡部景吾,便奔向了吉川一郎。不只是銀劍,還有她要求定制的米黃色鬥篷,她在井上桃香的幫助下披上鬥篷,又拿起銀劍,突如其來的轉身,驚到了在場所有的人。
「這就開始了?」早已准備就緒的綾瀨惠理依舊翹著二郎腿坐在舞台邊。她甚至不需要轉變姿態就已經是塔洛裡·帕帕斯,就如同此刻與她相距兩米左右的閑院青一般,她也在《革命進行時》裡出演另外一位主角,唐婭·沃德。
「開始了,開始了。」吉川一郎興奮地搓手手,社團內深知閑院青脾性的成員們也都找了位置坐下,而不知情的網球部眾位和井上桃香也跟著找了位置坐下,「久等了,請各位欣賞咱們話劇社兩大戲精之間的對手戲。」吉川一郎只說了這麼一句便不再吭聲,現場完全交給了閑院青和綾瀨惠理。而她們之間的革命,早已進行過一遍又一遍。
「我當是誰,這樣大張旗鼓闖進來。」綾瀨惠理的聲音雖細軟卻帶著小女王的氣場,而另一邊的閑院青也並不示弱,她拖著銀劍緩慢地向前走去,不動聲色的臉上只有眼睛透露著後來居上者的野心。
「帕帕斯陛下,好久不見。」她如是說。綾瀨惠理就好像身後有靠背一樣慵懶地坐在舞台邊,她說一句台詞,緊接著閑院青再說台詞。直到後者突然喪心病狂地大笑,她才終於起身向她走去……
這又是不一樣的閑院青,跡部景吾始終嘴角上揚。他聽見井上桃香在一旁和鳳長太郎說笑話,什麼「阿青這笑聲也太像跡部了吧」。或許她那充滿野心的上位者形像裡確實有他的影子,這實在讓人高興。但如果這是她一早就決定下的表演方式,跡部景吾也只會高興於她的心底裡存在著和他一樣的澎湃與激昂。
故事無非就是在講當權者與入侵者之間的鬥爭過程,卻因為閑院青和綾瀨惠理的演繹變得生動有趣。前者身上那股生來自由的氣息自始至終都被帶入進角色裡,後者小惡魔一般的靈動與俏皮更豐富了這個年輕女王的人設。這一幕暢快的演繹讓在場眾人都陶醉其中,仿佛這已是半個多月後的正式舞台。跡部景吾始終拿著閑院青塞給他的劇本,直到她與唐婭·沃德分開,並向他走來……
第38章
十月來得悄無聲息,卻也實在合理。閑院青依舊每天往返於學校和占星教室。她當然接受了跡部景吾的邀請,在10月4日的傍晚一同慶祝他的成年禮。不過她仍然沒有將那早已想好的虎眼石指環變作現實,畢竟她總想著手藝更精進些再進行制作。
一來二去,日期臨近。鳳長太郎和井上桃香都已練出了不算精湛卻也自然的演技,就連小野友香托黑川瑛太寄回來送給跡部景吾的生日禮物也已經准備就緒,眼下也只有閑院青還在磨蹭,因為Serena老師也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跡部景吾終於在人前喝起了帶酒精的飲品,即便這之前,他其實已經在私底下破過不能喝酒的戒律。現如今他再不用小心翼翼,雖然從前也不曾怪罪20歲來得太慢,卻還是很高興,此刻他已迫不及待要釋放內心深藏的欲望。
只可惜他的女主角是一個有些麻煩的人,只有閑院青會在他的成人禮上遲到這樣久。哪怕他會以一個成熟穩重的男人角度去安撫比他暴躁百倍的小野友香,他幫閑院青說話,說她前一天傍晚特地說過會晚一些來。
「那她有沒有說是因為什麼原因晚來啊!!!」沒有黑川瑛太,小野友香根本無人能敵。像今天這樣的大場面,已然擁有伴侶的跡部景吾居然還是必須獨自出現。雖然他本人一再聲稱自己相信閑院青,但小野友香真的是要急死了。
就連井上桃香也不在乎閑院青遲到,一個勁兒地在大廳另一側挑逗不能喝酒的鳳長太郎。當然井上桃香是知道閑院青在想什麼的人,不告訴小野友香只是因為前陣子她太忙了,完全說不上話。但反正也都已經到了今天,與其她井上桃香提前說,不如等著看閑院青如何表演。
事實上,指環是10月3日做好的,雖然不精致,卻讓閑院青興奮了許久。但Serena老師說要幫閑院青再優化一下,她叫她4日下午五點半去找她,可是跡部景吾的成人禮五點就開始入場。閑院青問Serena可否再早些,後者卻依舊是那副不急不緩的模樣,說著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話。她當然不會讓閑院青失望,可後者本就沒到那沉穩冷靜的狀態,只一個勁兒地擔心跡部景吾會因此不高興。
索性他並沒有說什麼,只叫她注意安全。她努力向他強調自己一定會盡快趕來,他說他知道,並囑咐她初秋漸涼,注意保暖。
閑院青一拿到東西就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攔出租車,以往暢通無阻的道路,在這時候與她玩起了開小火車的游戲。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成人禮快過半了吧。此刻焦慮占了上風,就連手機也會恰巧沒電。她詢問司機還有多久能到,司機說再過兩個路口就能看見富麗堂皇的城堡。於是閑院青把錢丟在了副駕駛上,匆匆丟下一句「不用找」。初秋的涼風仿佛有了生命一般撥亂她的頭發和圍巾,她將精心准備的禮物抱在懷裡,拿出從沒如此充沛過的體力跑向她的太陽。
傍晚六點三十分,跡部景吾喝下了第三杯香檳。他依舊和賓客們相談甚歡,此時距離成人儀式,早已過去了二十分鐘。閑院青跑過了十字路口,又跑過了一座橋,她的方向感一向很好,便無需停靠問路,只是任由心髒在這漸漸暗下的天色中肆意狂奔。
一波又一波的人,爭相與跡部景吾交談。他手中的酒杯從未空過,手表上的指針卻轉了一圈又一圈。小野友香始終坐在餐飲區看著手機,跡部景吾偶爾會瞟到兩眼,管家也在說天越來越黑。只是這廳堂雖大,卻沒有透亮的窗戶,他雖心有旁騖,卻也無法暫離這熱鬧的場景 。
第39章
閑院青已然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總歸也跑進了跡部家的院子。她匆忙詢問了門廳裡的女佣,卻累得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謝謝。七點還缺十分鐘,她終於站在了大廳門口。內裡晃眼的燈光與嘈雜的人群都與她無關,只有那抹淺藍色的背影始終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跡部景吾在管家提醒他快到七點的時候聽見了閑院青的呼喊,她在大廳門口,披著亞麻色的風衣,圍巾和她的頭發像麻花一樣扭在了一起,懷裡抱著一只深藍色的布袋,那該是要送他的禮物吧。
人群早在閑院青呼喊的時候便自動騰出了空間,於是她依舊是氣喘吁吁向前走,而他也丟下了酒杯提著一顆心向前走。他將她攬入懷中,她也是迫不及待地摟緊他的脖頸。人群在此時發出劇烈的掌聲與歡呼聲,他們都在為這對年輕的戀人高興與激動。
「對不起……我…我來晚了……」閑院青努力想要湊出一句不顫抖的道歉,卻引得那人更加熱烈的擁抱與安慰。
「還沒到拆禮物的時間,」他是這樣說的,「巧克力和葡萄汁都准備著呢。」
「那我一定要吃夠本,」她逐漸平復心情,「但我有必須現在說的話,」她放開跡部景吾,並稍稍退後兩步,「雖然現在說會有些晚,並且這裡人好多,我也有些害羞。」
「但我不想再等到明天,或者下一分鐘。我可以說嗎?我有好多話想說呢。」
「當然可以。」
「我喜歡你,跡部景吾。不,不只是喜歡,我認為如今我是愛你的。我從見你第一面時便將你刻入心間,我渴望與你締結良緣,卻害怕自己不夠優秀、沒有責任心、不成熟。在過往的這段時間裡,我一直在逃避。雖然或許不去說這些,也能夠和你有一段不錯的感情。但我不要那樣的,我不要短暫的、耽於享樂的、無關乎永恆與未來的、不穩定的感情。我想一直站在你身邊,是那種你會願意娶我,而我也願意嫁給你的那種想。到現在我不會猶豫了,因為是你告訴我,不必擔心未來,也不必擔心自己。我只要做我自己就好了,而這樣的我是你喜歡的。我多高興能在這樣的時光裡與你相遇,我愛你,跡部景吾,我已經無法想像不能和你在一起是一種怎樣的災難。」
「你都這樣說了,我豈有靜默的借口,」跡部景吾牽起閑院青的右手,幫她整理凌亂的發絲,「我本就想在今日向大家介紹我的女友,也早已規劃過許多往後的事情。可我知道你不願思考太多,且,我也是一樣專注此刻的人。我並不是說我不願意和你有那樣的未來,只是希望當下的瞬間能再漫長一些。再漫長一些,相處的時間再多一些。多到玫瑰和巧克力都融化,我還是愛你,我始終愛你。我必然不會要求你成為什麼樣的人,就像你說的,我就喜歡現在這樣的閑院青。早在夏天之前,我便做好了與你相擁的准備,感謝你沒有讓我等太久,青,謝謝你的出現,帶給我許多無與倫比的體驗。」
掌聲雷動,他們再次相擁。再沒有比這時刻更加美好的瞬間,小野友香與井上桃香互相攙扶並幫對方抹去眼淚。宴會最終結束在八點,這期間閑院青始終與跡部景吾如影相隨。巧克力和葡萄汁還是那樣美味,友人的追問也像是子彈一般逼得她喘不過氣。她跟著跡部景吾挨個與宴會上的賓客們問好與握手,直到那些人全部走光,他把她送回宿舍後,獨自靠著沙發回味。
他看見了她送的禮物,一只略顯粗糙的虎眼石指環,隨之還附帶一個小信封,裡面有一張畫片,畫著閑院青認真打磨指環的模樣。還有一只小盒子,裡面放著一枚精致的玫瑰胸針。他終於知道她這些天都在忙什麼,雖然隱約也有猜到,卻還是不注意被感動到。他看見手機屏幕亮起,彈出的橫幅上有閑院青慣常使用的頭像。她說她已經收拾好准備睡覺,卻突然想起今晚顧著表白,忘了和他說生日快樂。於是視頻電話打來了,才見過面的戀人又開始新一輪的相愛。他問她怎麼會想到送他虎眼石指環,也給她看了玫瑰胸針,卻心機地藏起那張畫片。她只說他的手好看,而她剛好有這樣一塊石料。
「可能有點兒顯老,也有一點粗糙……」
「可是我很喜歡,」跡部景吾麻利地戴上指環,黃黑相間的紋路在那指間閃閃發光,「這是我收到過的,最好的生日禮物。」這絲毫不誇張,畢竟她飽含深情,他豈有不接受的道理。
「你的生日也快到了,有什麼心願想達成呢?」
「我的心願已經達成了呀。」和你相遇,便是我此生最大的榮幸。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故事到這裡就結束了,很高興、也很感謝大家在這一個多月以來對我的支持。《倒吊人》是我在晉江發的第一篇文,這是一本只有四萬多字的短篇,也是我在晉江的試水作。
寫這個故事的初衷,其實是想寫自己的夢向,但不知為何到最後,閑院青還是成了原女。而跡部景吾在這本短篇,或者說他在我的筆下,似乎不像常規看到的那樣華麗、張揚,在我他更多是成熟的、可靠的、細膩的、可以讓我將他當做信仰的存在。
其實也想和大家多聊聊關於景青二人的細節,但我覺得故事到這裡就可以結束了。有一點倉促,也有些突然,但在我,這裡就是畫句號的最佳位置。
故事之外的時間留給他們自己,我為閑院青創造了一個只屬於她的宇宙,以及只屬於她的跡部景吾。這就足夠了,感謝大家關注、閱讀,以及收藏。
這之後我會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在晉江,因為手裡在寫的長篇也剛開始,希望積攢得多些再來和大家見面。
有緣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