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2-3-7 08:38
《(網王)飛鳥與魚》作者:蓁兮【完結】
文案:
∥高貴不在於血脈,而源於心中.
※
秋元涼兮脫離家族那天是個晴天,身後那扇繁冗的大門緩緩關上。
迎面就遇上了背對著光向她走來的跡部景吾。
溫軟的泥土混雜著春天的青草香,習慣於君臨天下的驕傲少年輕撫著淚痣,款款道:「人這輩子,總要為自己活一次。」
於是她緩緩伸出手:「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涼兮,請多指教。」
·
十八歲那年她跪坐在榻榻米上扭頭衝他笑,說:「你好,我是你的未婚妻秋元涼兮,請多指教。」
二十歲那年她迎著光向他走來,說:「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涼兮,請多指教。」
一切從頭來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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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兮出品.
※CP:跡部景吾×秋元涼兮|習慣於發號施令驕傲帝王屬性的跡部財閥繼承人×溫婉如大和撫子內心堅韌屬性的秋元家族大小姐.
隔壁專欄姊妹篇:
[網王/幸村]你似無意穿堂風|幸村精市×越前初奈.
[網王/越前]溯光|越前龍馬×跡部緋月.
內容標簽: 網王 豪門世家 近水樓台 天作之合
搜索關鍵字:主角:跡部景吾[AtobeKeigo],秋元涼兮[AkimotoRyoukei] ▏ 配角: ▏ 其它:
一句話簡介:跡部大爺與他的未婚妻.
立意:自由與愛。
[url=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882161]原創網[/url]
悠于 2022-3-7 08:43
第1章 [Vol.001]女
*
秋元涼兮脫離家族那天是晴天。
窗外映著溫暖的光,屋裡卻仿佛是被刺骨的寒風席卷了似的,那霜色由外及裡,滲進肌膚,嵌入骨髓。
她著一身櫻色的和服跪坐在榻榻米上,雙手擱在腿上,指尖微微蜷起,慢慢收緊。掌心滲出細汗來,沾濕了裙擺的一角。
她從未覺得如此艱難過。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逼仄的空氣中流動著死一般的沉寂,無形地攫住她的呼吸。
面前與她相對的,是她朝夕相對那麼多年的所謂的親人。
她從來沒有想過終有一天她會與他們站在對立面。
——秋元涼兮從小就是個乖巧溫順的孩子。
秋元家族的人都是這樣想的,包括她的那對生身父母。
至少比起她的那個放蕩不羈、瀟灑無拘的親姐姐來說,她確實是聽話得過分了,好像從來不需要大人們去操心什麼,因為秋元涼兮從不會讓你為難。
甚至是與跡部家的聯姻,她也毫無怨言地接下了。
這也難怪她的那個親生姐姐處處看她不順眼,總覺得她不似個人,而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傀儡。
然而傀儡,也會有反撲的那一天。
秋元家族的家主板著臉坐在上方,輕微地轉動著戴在中指上的青瑪瑙。——那顆瑪瑙是尊貴無雙的秋元家的像征,是秋元家主獨有的。他本來打算之後傳給秋元涼兮,秋元家的小輩,就當屬她最穩重。
他扯起嘴角冷嗤一聲。
現在看來倒是沒必要了。
秋元涼兮的那對父母緊張地看著她,生怕她惹得家主不高興丟了那讓所有人虎視眈眈的繼承權。
他們生性軟弱,卻生了那麼一個剛強的女兒。便是對上在商場上叱吒風雲那麼多年的秋元家主,眼睛也是直視前方,坦坦蕩蕩,不曾有過膽怯。
與他們有著天壤之別。
也正是這個聽話的女兒,這次卻態度強硬地提出了這一聽就是笑話的要求。
秋元家主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沉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他說,「決定了?」
「是的,決定了。」
「走出這扇門,從此你與秋元家再無關系,你是生是死,是福是禍,都與秋元家不相干。也不許,以秋元家的名義招搖撞騙。」
秋元涼兮雙手撐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神色肅然,「是。」
——她受夠了。
受夠了被人當成傀儡,受夠了像個無半點感情的提線木偶似的,他們要她去討好誰去接近誰,她就得忍著惡心與那人談笑風生,言笑晏晏。
受夠了他們讓她去聯姻,她就得寄人籬下,去百般討好未婚夫。
——僅僅因為她是秋元家族的人。
呵。
何其可笑。
她也想像姐姐一樣,終有一日掙脫那個束縛她半生的牢籠,從此,天高任鳥飛。
這次,她下定了決心,再也不任人擺布。
秋元家主靜靜地望著她半晌,那目光咄咄逼人,像是穿透了心髒。他闔上眼睛,復又睜開,千言萬語只化作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
不知是惋惜還是遺憾。
最終他只是漫不經心地揚了揚手,給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我知道了。」
秋元涼兮卻是懂了。
她又磕了一個頭。
向著秋元家的家主,她名義上的祖父。
向著那對終其一生不敢說一個「不」字的膽怯卻是生她養她的父母。
她站起身,捏著長長的裙擺扭頭就走,那個老人滄桑的聲音宛如穿過所有的光陰從背後傳來,「自今日起,秋元涼兮與秋元家族,恩斷義絕。」
她腳步一頓,然後低低地答了一句。
「是。」
·
秋元涼兮在那條長廊上碰見了自己一母同胞的長姐,秋元琉衣。
那個年長她三歲的女人。
那個無拘無束、違抗家族與心愛的人簡單廝守的女人。
那個她曾經最艷羨的女人。
她倚靠在牆上,兩條手臂纏在一起,望著她款款笑了,「沒想到我的傀儡妹妹,冷硬起來,比任何人都要豁得出去。」
秋元涼兮習慣了她的嘲諷。
但唯有這次正面回答了她,「不是傀儡。」
她說,「再也不會是傀儡了。」
以前的秋元涼兮,死了。
秋元琉衣怔了怔,倏爾又笑了。她第一次如此認真地同本該是她最親近的妹妹說話,眼眸裡閃爍著微弱的光,「涼兮,你遠比我勇敢。」
……而我還要在這個牢籠裡,慢慢老去。
*
她望著身後那扇繁冗的大門緩緩關上,心尖懸著的那顆巨石終於落了地,只余下如釋重負的感覺。
溫軟的泥土混雜著春天的青草香,室內彙聚的那股冰冷終於散去,她迎著光慢吞吞地踱步前行。
迎面就碰上了在門外等了許久的跡部景吾。
他逆著光,像是等了好久好久。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勇敢,無非是,有所倚仗。
她嘴角習以為常地揚起一抹笑,緩步向他走來。
誰知少年卻不滿地望著她,伸出手壓住了她唇角完美的弧度,說,「以後不要這樣笑了,醜死了。」
她一怔。
旋即又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臉頰上映出兩個淺淺的梨渦,道,「是。」
「解決了?」
「嗯,解決了。」她輕松地聳聳肩,眉眼彎彎,「以後就要靠你養我了,跡部少爺。」
他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又囂張的笑容,「跡部家養一個你,綽綽有余。」
習慣於君臨天下的驕傲少年輕撫著淚痣,眼睛熠熠生輝,他慢慢地道,「人這輩子,總要為自己活一次。」
少年耀眼得讓人挪不開眼。
而他或許會這樣一直耀眼下去,從她遇見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活在世界中心的男人。
於是她緩緩伸出手,「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涼兮,請多指教。」
……
十八歲那年她跪坐在榻榻米上扭頭衝他笑,說,「你好,我是你的未婚妻秋元涼兮,請多指教。」
二十歲那年她迎著光向他走來,說,「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涼兮,請多指教。」
一切從頭來過。
……
他握住了那只手,笑得張揚。
……
——你好,女朋友。
第2章 [Vol.002]致
*
跡部景吾第一次見到秋元涼兮是在十八歲那年夏天。
那年夏天對於他來說並不是那麼的完美。
最後一年的全國大賽冰帝止步於四強,他們的老對手青學也沒能再次從王者手裡摘下桂冠,眼睜睜地看著立海大拿下三連霸。
而冰帝的夏天,徹底結束了。
就連素來以冷靜沉著立足於網球界的忍足侑士也望著空蕩蕩的球場,說,「徹底結束了,小景。」
忍足侑士最終還是決定走上家裡給他安排的那條路,大學念個醫學系,出來工作當個穩定的醫生。網球對他來說,只不過是調劑品。
而跡部景吾就更不用說了,他從高一起就慢慢開始著手公司的財務,像年輕時那樣和一群並肩作戰的伙伴在球場上恣意揮灑汗水,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這倒是讓他們有些羨慕遠在大洋彼岸征戰的越前龍馬了。
他還沒畢業就走上了職網的道路,越戰越勇,雖然現在年紀還小,但已經聲名鵲起,有了獨立的粉絲團。
最主要是跡部緋月那個沒良心的臭丫頭,也跟著去了美國,在那邊偶爾發發維特,大多是美食和數不盡的街道,過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
……想想就來氣。
「來打一場吧,小景。」
「正合我意。」
之後他們就要隱退,在最後一個學期專心備考了,在球場上的機會,越來越少。
跡部景吾的志向自然是東大的金融系,這對於從小接受精英教育的他來說不算難事,不過是按部就班地走個形式。
至於忍足侑士,對於他來說,去哪裡都沒差,只要念的是醫學系。天才的世界就是這樣的匪夷所思。
不過無論去的哪裡,他們都心照不宣地明白一點,這樣淋漓盡致地在球場上打一場比賽的幾率,微乎及微。
所以這次的比賽比以往的都要認真。
比分最終定格在「7-5」上。
像是圓滿地給那麼多年並肩作戰的日子畫上句號。
跡部景吾這次還是艱難地贏了,畢竟忍足侑士在以火箭般的速度飛快成長,他再也不是三年前那個漫不經心的天才了。
「你打了一場好比賽,侑士。」跡部景吾微喘著說道,伸出手,「難得見你也熱血了起來。」
忍足侑士一只手握住了他伸過來的手,對於大少爺罕見的禮儀感到微微訝異。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平光鏡,說,「饒了我吧,小景。你這樣誇我,讓我心裡稍稍有點不安,總覺得你是不懷好意。」
跡部景吾輕嗤一聲不屑地回答了他這個毫無營養的問題。
「你在自說自話些什麼,啊嗯?」
心高氣傲的少年如是說道。
忍足侑士聳聳肩,不予置否。
他們最懂對方的人,所以要論離開這個網球部,忍足侑士知道,跡部景吾一定是最舍不得的人。
畢竟,那是他一手打下的天下。
誠然,大少爺是不會承認的。
六年前他們第一次走進這個網球部,打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從此開辟了只屬於他們的天下。
而六年後他們又在這裡說再見。
一切結束得剛剛好。
*
跡部景吾收到了家裡發過來的簡訊,不得不放下學生會的工作。
那個歷來沒個正型的跡部夫人拜托他課程結束後以跡部家的名義拜訪秋元家族,當然旁邊還有他那個寵妻狂魔跡部總裁的雲淡風輕的威脅。
秋元家族他聽說過,與白手起家的跡部家不同的是,那是個古老得有些許歷史的大家族,分支很多。偶爾跡部慎一提起秋元家族那位老家主時,總是忍不住肅然起敬。
總而言之就是這次的拜訪不能推托,何況他是以跡部家的名義。
——那對不著調的夫婦還真會給他找事情做。
跡部景吾從十六歲起就接手了跡部財閥的大半事宜,其實也只是因為跡部總裁嫌煩甘願當個甩手掌櫃,好跟他的母上大人去度不知道第幾百次的蜜月。
真是惡趣味的一對夫妻。
他揉了揉眉心,暫時把堆積成山的文件擱到一邊,決定認命。
樺地給他披上衣服,反手鎖了生徒室的門,跡部景吾轉身就看見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的酒紅色頭發的少女。
她似乎站了好久。
跡部景吾認出了那是女網的一年級部長淺倉真央,他跟她交情並不深,只依稀記得那是個性子冷清的學妹,說實話他跟任何一個女生都沒有交情可言。
關於她最深的印像就是去年她和跡部緋月的那場比賽,他毫不吝嗇地給出了「還算華麗」的評價,雖然是在明裡暗裡地懟自家親妹子,不過能和跡部緋月比賽打成這樣的女生確實不多。
她的實力的確不可小覷,不然也不可能在一升上高中部就當上了女網部長。
看在跡部緋月的面子上,他對她還算友好,僅僅只是見面能打聲招呼的關系。
「找本大爺有事嗎,淺倉?」
「跡部前輩,我喜歡你。」
淺倉真央不是個喜歡拐彎抹角的人,只有在意識到她喜歡上了跡部景吾後猶豫了好久才作出決定,事實上她從來不喜歡拖泥帶水。
答案當然是拒絕。
淺倉真央有些失望,彎腰說了聲抱歉後就跑開了。
那句告白甚至沒有在跡部景吾心裡掀起任何漣漪。
他上了等候了許久來接他的車,閉上眼睛假寐。
跡部景吾自認為能符合他美學的人還沒出現,可以說是基本上沒有。淺倉真央還堪堪稱得上是「勉強華麗」,才剛達及格線,離滿分還遠得很。
能夠站在他跡部景吾身邊的人,應該是真正的名媛淑女,雖然完美確實有些無聊,但相較於那些不華麗且只知道犯花痴的母貓,還是大家族裡品行高雅的女孩子看起來比較順眼。
不過,這樣的女人真的有嗎?
跡部景吾仔細想了想,腦海裡不知怎麼的掠過跡部緋月的那張臉,頓時打了個寒顫,止住好不容易才起的心思。
——如果都像跡部緋月那樣,那實在是太可怕了。
答案成了否定。
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百分百符合他的華麗美學的女孩。
他忍不住輕嗤。
不可能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緣更。
如果要穩定更新的話再怎麼也要等到另外兩篇姊妹篇更完。
第3章 [Vol.003]櫻
*
沒一會兒就到了秋元家本家的大宅子。
跡部景吾在車上順便處理了公司的一項政務,就看到司機弓著身子給他拉開車門,道,「景吾少爺,到了。」
他合上擱在腿上的電腦,說,「本大爺知道了。」
秋元家族本家是傳統的日式建築,莊嚴而肅穆的大門敞開,側面釘著的姓氏烙著年久歲月的痕跡。他在秋元家的管事的引領下,穿過沉重的長廊。
跡部家與秋元家其實算得上是世家,跡部景吾年幼時也曾跟過跡部慎一采訪過秋元家主隱約記得那是個古板到有些無聊的老頭。
思忖間管事已經把人帶到了地方,雙手交疊在前方,彎腰恭敬道,「家主,跡部家的少爺來了。」
像是掩藏在迷霧背後的人終於走出來,白發須眉、神色凜然的老頭跪坐在榻榻米上,漫不經心地往旁邊一瞥,來自上位者的壓迫感頓時襲來。跡部景吾指尖微頓,臉色未變,頷首道,「秋元家主。」
姿態不卑不亢。
霎時間讓秋元健次郎回到四十多年前,渾濁的眼睛裡晃過一抹懷念,他揚了揚手,示意他坐下,又給他斟了一盞茶,才說,「是景吾吧,一晃間,人都長這麼大了。」
跡部景吾沒有推辭,按著秋元家的禮儀坐下,說,「是。」
「你父親身子可還好?」
「父親甚好。」頓了頓,又說,「父親與母親本來說是要與我一同來拜訪您的,不過瑣事繁忙。他們也很遺憾。」
而事實上跡部總裁和跡部夫人現在壓根就是閑得在別墅裡喝茶聊天,跡部景吾也不知道那對不靠譜的夫婦怎麼就非要他替他們拜訪秋元家主,總覺得他們是在不懷好意地籌劃著什麼,把他算計進火坑裡。
某種程度上跡部少爺的直覺准得驚人。
當然他是不可能在長輩面前將肚子裡那些腹誹給說出口的。
秋元健次郎問一句他就答一句,把該盡的禮數給周全了。不知怎麼的就聊到跡部景吾的祖父,他露出那種懷念的眼神,說,「可惜你祖父走得早,不然現在還能陪我這個老頭子喝喝茶,日子還算過得去。」
跡部景吾的祖父與秋元家主是舊友,一起出生入死過,是生死之交。只不過昔日舊友走得早,剩他一個老人孤苦伶仃。
「……是。」
「老頭子我最近身子都不大爽利了,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去見你爺爺那個沒良心的糟老頭了。」
跡部景吾最怕的就是有長輩跟他講這些生生死死的事,他靜默了半晌,說,「秋元家主身體安康。」
「我與你投緣,不用生分。」
秋元健次郎揚揚手,說,「你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喊我一聲爺爺。」
心中的那份詭異更甚,跡部景吾微微皺眉,把秋元家主的那點莫名的熟稔歸咎於老人對故友的懷念,也沒放在心上,點頭喊道,「秋元爺爺。」
跡部景吾對於長輩總是懷著尊敬的,雖然在外頭他還是囂張的大少爺。
「叩叩叩。」
「祖父。」
門外站了個陌生少女,銀灰色的披肩長發,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模樣,不像是大家族裡出來的女孩子。她漫不經心地瞥了一眼屋裡的人,喊道,「聽管家說,您找我有事?」
秋元健次郎擰起眉頭,似乎早就習慣了她的態度,但還是微惱地吼道,「琉衣,沒看到屋子裡還有其他人嗎?休得無禮。」
來人是秋元家本家的大小/姐,秋元琉衣。
跡部景吾聽過這個名字,畢竟秋元琉衣在上流社會是那些貴婦人茶余飯後的談資。粗鄙、桀驁不馴,這些都是她的標簽。
歸根到底,是個不華麗的女人。
比如說現在,她沒把秋元家主的訓斥放在心上,「哦」了一聲,點頭,「這位就是跡部家的少爺吧。」
秋元健次郎意識到自己在後輩面前失了態,掩唇輕咳一聲,緩了語氣,道,「琉衣,你帶景吾四處逛逛。」
「好的,祖父。」
跡部景吾還沒來得及婉拒她就率先應了下來,那個看起來年長他幾歲的女人戲謔的眼神落在他身上,那眼神沒由來地讓他感到不舒服。
他眉尖一蹙,撫著淚痣若有所思。
而之後也證實了那女人的確是如傳聞一樣的不華麗,因為她實在是太、吵、了。
「你就是跡部家那個華麗的大少爺?」
「嘖,看起來也不怎麼樣。」
「真不知道祖父是怎麼對你贊不絕口的,他那麼嚴苛到近乎變態的一個人。」
……他忍。
結果還是忍不了,大少爺斜晲她一眼,嘲諷出聲,「秋元大小/姐還真是跟傳聞如出一轍。」
秋元家族的大小/姐確確實實是個不華麗的女人。
*
而在不華麗這個標簽後面興許還要加上記仇兩個字,跡部景吾揉了揉額頭,望著沒了人的蹤影的長廊,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在別人家裡迷路還真的是件丟臉的事。
這對於大少爺來說還是第一次,這讓他不得不懷疑秋元琉衣那個女人是不是故意的了。
……就是故意的。
跡部景吾在閑逛著找出路的同時不小心闖進了一間和室。
仿佛走進了愛麗絲夢游仙境,不過遺憾的是並沒有奇遇,只是跪坐著一個著櫻色和服的藍灰色頭發的少女。
她把長發盤起,露出白皙而精致的側臉,纖腰微束。和室柔和的光簌簌落在臉頰上,映出朦朧而溫柔的顏色。纖細的手腕拎著茶壺,手指宛如跳動鋼琴鍵,將茶水倒入一盞盞茶杯裡。
少女長得算不得有多驚艷,至少光看眉眼的輪廓的話是不及冰帝現任校花的,但她眉目透著溫柔,是刻在骨子裡的溫柔。
似乎是察覺到有外來者,她淺淺地偏過頭,櫻唇輕抿起,一雙琥珀色的明眸晃著忽明忽暗的光,舉起茶杯,道,「要不要來喝一杯茶?」
跡部景吾第一次陡然放慢了呼吸,生怕驚擾了此刻的安寧。
——面前的少女知道他是誰。
不知道為什麼,他篤定地想。
……
跡部景吾在十八歲那年夏天遇見了一個一顰一笑都符合他華麗美學的女孩。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有靈感我就先更一章,我真的不是三心二意哼╯^╰
女主出場了。
這個女鵝跟以往的不一樣,她超級溫油嚶嚶嚶。
真正的名媛淑女。
第4章 [Vol.004]未
*
——你好,我是你的未婚妻秋元涼兮,請多指教。
藍灰色長發的少女偏過頭直直地望進他的眼眸,跪坐在榻榻米上衝他笑。櫻唇只是稍稍抿起,淺淺的弧度,卻像踱在光影裡似的。
……
跡部景吾於一片虛影中醒來。
西蒙管家已經提著校服衣裳弓起身子候在床邊,畢恭畢敬地道,「景吾少爺,您醒了。」
他應了聲,捏著額頭想,他好像做了個不切實際的噩夢,現在想起時還是覺得渾身戰栗。——畢竟,未婚妻什麼的,實在是太可怕了。
跡部景吾穿好衣服,腳下生風地往餐廳走去,西蒙管家跟在他身後絮絮叨叨地報著行程,他漫不經心地聽著,就聽到西蒙管家可疑地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景吾少爺,秋元小/姐在餐廳裡等候多時了。」
……秋元。
跡部景吾停住了,輕挑起眉毛望向他,「那個女人怎麼會在這裡?」
那個叫做秋元涼兮的女人。
那女人是這樣跟他說的,口口聲聲說是他的未婚妻。
開玩笑,他大爺什麼時候有的未婚妻他自己都不知道,雖然看起來坐在和室裡的這個女人確確實實完全符合他的華麗美學,但他跡部景吾的未婚妻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批發的。
然而電話那頭的跡部夫人卻說:「涼兮啊,是個溫柔又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我很喜歡她呢。景吾,你可要好好對人家。」
輕飄飄的一句話,避過了「未婚妻」這個莫名其妙的身份,卻將這一切蓋棺定論。
「秋元涼兮」這個名字對於跡部景吾來說並不陌生,或許說,對於上流社會來說,這個名字可算得上是嵌入骨血。與她那個叛逆乖張的長姐不同,秋元涼兮是真正的名媛淑女。
但這才是他與秋元涼兮的第一次見面,那女人今天就搬進了跡部家。
他當時氣得險些把手機給砸了,不得不承認這一事實。
他好像去了趟秋元家,然後,就順了個未婚妻回來。
呵。
跡部家那對夫婦在打什麼主意他不知道,以跡部財閥如今的能力壓根不需要聯姻,而且還是讓他跡部景吾來當這聯姻的犧牲品。之前他們不會拿跡部緋月的終身大事來作玩笑,現在更不會拿他的。
但秋元家族打的主意,他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秋元家主打得一個好算盤,他們想要借助這次與跡部家的聯姻錦上添花,他卻未必願意。如果不是看在他祖父的份上,他可以不給秋元家這個面子的。
他想得倒是美。
跡部景吾煩躁地扯了扯領帶,冷嗤一聲。
他邁開腿往別墅大門走去,西蒙管家已經猜到了他的意圖,說道,「夫人吩咐過了,您必須跟秋元小/姐一起去上學,否則,她有一千種辦法對付您。」
頓了頓,似乎覺得殺傷力還不夠,於是又補充道,「和緋月小姐一起。」
那個女人也轉到了冰帝,在他在冰帝的最後一個學年。
這對於跡部景吾來說,大概是今天早上最糟糕的事情了。
*
更糟糕的是他坐上私家轎車時清晰地望見了那個女人的笑臉,又是和昨天一樣不深不淺、恰到好處的弧度,像是戴著虛假的面具。
她衝他點點頭,喊道,「跡部君。」
她已經換上了冰帝特別定制的制服,半曲起腿坐在窗邊,腿上擱著一本書。
他只瞥了她一眼便轉開了臉,雙腿交疊,從鼻腔裡噴出一聲冷哼,說,「本大爺對於硬塞給我的未婚妻沒興趣,你最好歇了那些該有的心思。過段時間本大爺自會向兩家說明。」
「哦。」
秋元涼兮嘴角上揚的弧度沒有壓下半分,眼眸裡流淌著溫柔的光芒,輕聲說道,「跡部君,你有中二病嗎?」
她對於跡部景吾的印像,只停留在那是一個倨傲又不羈的少年,一口一個傲慢的「本大爺」,這不是中二病是什麼。
跡部景吾陡然一噎。
說實話秋元涼兮完全符合他華麗的美學標准,不需要刻意去勾勒的纖纖柳葉眉,明眸皓齒,手指纖細修長,是最適合彈鋼琴的手。最主要的事,她相較於那些聒噪的花痴女,安靜得有些過分。
如果不是因為她是他那勞什子的莫名其妙的未婚妻,與這樣的女孩子相處起來,應該是挺舒服的。
但是,她居然說華麗的他大爺是中二病。
呵,有他這樣存著王者之姿的中二病麼。
那邊跡部景吾在心裡已經腹誹了一番,這邊秋元涼兮戴上了耳機,舒緩的音樂傾入耳中,她靠在窗邊低著頭看書,將外面的世界隔絕開。
碎發落到耳前,她抬起手挽到後面去,手腕瑩白而纖細。
跡部景吾覷著並沒有理他的意思的秋元涼兮,不知道怎麼的,心裡更加煩躁了。
……還真是難以言說的滋味。
而這樣莫名的情緒一直延續到了學校附近的那條路口。
「就到這裡吧。」
轎車停了下來,司機走下車為她開了車門,手擱在頭頂遮住了灼熱的太陽,說,「是,秋元小/姐。」
這只是學校附近的一個路口,拐角就是冰帝。跡部景吾瞅著理了理裙擺正准備下車的秋元涼兮,忍不住嘲諷出聲,「還沒到學校,本大爺倒是想知道,我身上是有什麼東西讓你敬而遠之。」
秋元涼兮耐心地糾正他話裡的錯誤:「不是敬而遠之,是避之不及,跡部君。」
她似笑非笑,說,「如果是和跡部君一同下車的話,沒過多久我就會被冰帝那群女生給拆吃入腹的吧。很抱歉,雖然這樣說很沒有自知之明,但我還想在冰帝安生地待到畢業。」
「待會兒見,跡部君。」
她裊裊婷婷地走下了車。
跡部景吾微眯起眼望著她的背影,才發現那身制服穿在她身上是不能再合適了,襯得她身姿窈窕,露出兩條筆直白花花的腿,會是忍足侑士最喜歡的腿型。
藍灰色的長發在陽光下泛著透明的光,有從外面溢進來的暖意蔓延過掌心。他把手指捏成拳,別開了視線。
她走路的姿態還是一板一眼的優雅,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但同時也完美得讓人覺著枯燥無聊。
作者有話要說:
這大概是一個不喜歡聯姻的大少爺忍不住被溫油漂亮有氣質的女主給吸引的故事。
而且現在的女主也不喜歡跡部。
順便提一下,大爺他父母不是那種硬要往自家兒子身邊塞人的那種人,也不是為了利益聯姻什麼的,不然聯姻的那個人只有可能是跡部緋月而不是跡部景吾。
一直覺得家教很重要,所以能教出座右銘是「高貴不在於血脈而源於心中」的華麗麗的跡部大爺的父母,性格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他們就是因為了解兒砸所以才暗戳戳地搞事情好伐[小聲逼逼. 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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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似無意穿堂風》裡女主打醬油的片段放上來,信息量很大√
·
「很無聊?」
「不。」
越前初奈輕輕搖了搖頭,驀地開口,「我有個朋友,她很喜歡畫畫。算是耳濡目染吧,我也略懂一二,雖然知道的有些淺薄。」
幸村精市的眼眸裡流過絲絲詫異,稍縱即逝。目光在一瞬間的凝滯後,他的嘴角緩緩牽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是嗎。」
提及久未相見的朋友,越前初奈不由得揚了揚唇,眼眸裡流淌過熠熠生輝的光芒。
很是生動。
「對,她可是那什麼勞什子的大師的關門弟子。」
「那來日若有機會,我還真想見識一下大師的弟子。」
越前初奈踮起腳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眨眨眼笑了,「沒關系,她總會來日本的。來日方長嘛。」
「嗯……來日方長。」
幸村精市被她逗笑了,盯著她那被口罩遮住的大半張臉,不難看出其中姣好的輪廓。他不動聲色地加重了語氣,聲音顯得分外繾綣與綿長,卻也讓她看不出任何端倪來。
越前初奈粗心得絲毫沒有察覺出他語氣裡的異樣,許是挑起她塵封已久的記憶,於她而言索然無味的畫卷也變得五彩斑斕起來。
她的視線像是被什麼給黏住了,倏地就挪不開了。
行動好像快過思考,不過是倏爾,她已經不受控制地走向了牆角的那副畫面前,怔怔地望著它出神。
垂著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幸村精市望著她的側臉,也不知道是錯覺還是怎麼的,莫名踱上了一圈圈柔和的光暈,讓他忽地就不想突兀地驚擾她。
他的目光緩緩移到那副畫上。
沒什麼特別的。
大膽的色彩氤氳,徐徐塗抹成一輪耀眼的紅日,照耀著的不知道是誰。除卻的的確確給人帶來了閃耀的視覺衝擊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
至少在他看來不會驚艷到讓她停住腳步,再不肯走。
不知不覺的,他又把目光從那副畫上挪開,不受控制地飄到了越前初奈專注的側臉上,盯著那一片朦朧美,再也挪不開。
她站在畫前看風景,而他在看風景前的她。
她就是風景。
越前初奈無知無覺,用手指輕輕摩挲著畫的那一角,像是無意識放上去的,低喃道,「總覺得少了什麼……」
是什麼呢……
但又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哽在喉間。
幸村精市驀地回過神來,循著她凝滯的目光望去,瞧見了畫的最後方方正正的兩個字,普普通通得仿佛下一秒就會輕易湮滅於世間,滾入塵埃裡。
……
秋元。
*
安利姊妹篇跡部妹妹的撩漢史:[網王/越前]今天也要繼續痴漢你
*文案*
對於跡部緋月來說,她與越前龍馬的初見,始於她的一次見色起意。
從此她迎來了撩與反撩、撲與反撲的撩漢史。
·
對於越前龍馬來說,他與跡部緋月的初見,始於他的一次處心積慮。
從此他走上了套路與反套路的不歸路。
·
·
※阿兮出品.
※CP:越前龍馬×跡部緋月|懟天懟地情感白痴傲嬌小王子×作天作地戀愛高手霸道小公舉.
※女朋友和她的前男友們|幸村夫人她哥與她嫂嫂戀愛那點事兒.
※女主真·小公舉.
※又名:公主生存守則|小公主觀察日記|小公主每天都在作死的道路上.
——
隔壁專欄姊妹篇:[網王/幸村]你似無意穿堂風|幸村精市×越前初奈.
[網王/跡部]飛鳥與魚|跡部景吾×秋元涼兮.
第5章 [Vol.005]小
*
秋元涼兮從校長室裡走出來時接到了從家裡打過來的電話,食指在號碼上停滯了一瞬,猶豫半晌還是接下了。
「喂。」
是秋元有希子打過來的,她在電話那頭說,「涼兮,在跡部家過得怎麼樣?」
看起來像是個合格的噓寒問暖的母親。
秋元涼兮嘴角的弧度往下壓了壓,聲音溫柔如初,答,「一切安好,母親。」
「這樣就好,看來我和你爸爸是白擔心了。」秋元有希子又說,「跡部總裁和跡部夫人待你可還好?」
秋元涼兮想起那個待她莫名殷勤的女子和那個看似嚴苛而不喜形於色的男人,全然不似大家族裡的大家長那般跋扈囂張,倒是舉手投足間都透著貴族姿態。
這算是萬千不幸中的幸運。
她緩了緩生硬的語氣,眉眼間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溫和,回道,「他們待我很好。」
只是那個大少爺處處看她不順眼罷了,不過那些都無關緊要,只要她能待在跡部家,受些委屈算不得什麼。
「那就好。」
那邊遲疑地頓了頓,在一來一去的幾次鋪墊後總算進入了正題,「跡部少爺如何?」
秋元涼兮眉目稍斂,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他很好。」
秋元有希子的聲音染上了淺淺的愧疚,語重心長地說著不知道重復了幾遍的話,道,「涼兮你不要怪你爸,他都是為了你也為了秋元家好。你要和跡部少爺好好相處,牢牢把他攥在手心,才能不辜負你爸的一片苦心。」
秋元涼兮不想再聽下去了,她有那麼一瞬間心底浮出不管不顧掛電話的衝動,但理智告訴她不可以。
她手指僵硬,垂著眸子站在走廊裡。良久,才聽見自己輕輕回道:「是,母親。」
那邊似是松了一口氣,心底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她還真擔心秋元涼兮會衝動不顧一切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但幸好這個女兒素來乖巧,不像秋元琉衣那樣行事桀驁不羈,真是丟盡了秋元家的臉面。
秋元涼兮掛斷電話後看到了幾個未接電話,指尖停格在屏幕上的那個名字前,然後刪了記錄。
如果被秋元家的人知道了,他們只會讓她吃不了兜著走,而且,決計不會放過那人。
——從她決意拋卻從前而踏上這條不歸路時,她就再也沒能有回頭的余地。
*
三年A組轉過來一個跟仙女兒似的姑娘。
這個消息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短短一個上午就傳遍了整個冰帝。比起這最後一個學年還有轉學生這種事,他們更在意的是轉學生本人。
課間已經數不清有多少人無意間路過三年A組,無意間往裡面一瞥,頓時覺得驚為天人,慢慢證實了那個傳聞,更有甚者放話說轉學生本人對上冰帝現任校花有過之無不及。
小仙女溫柔漂亮有氣質。
小仙女加入了茶道社和廣播社。
小仙女叫秋元涼兮。
·
就連隔壁班的忍足侑士也在午餐時間問三年A組的跡部景吾,他推了推眼鏡,笑著問,「跡部,聽說你們班轉來了位仙女兒一樣的妹子?」
跡部景吾第一次有了想把他的嘴給堵住的衝動,就算之前他不懷好意地喊他小景時也沒有過這樣的想法。
本來是美好的一天,卻在自己班級的講桌旁又見到了今天早晨剛剛從他車上下來的女人,就已經覺得夠糟心了。雖然自家母上大人把秋元涼兮安排在他的班級一點兒也不意外,確確實實像是她的作風。
芥川慈郎也只有在午餐時間才會那麼清醒,大快朵頤的同時多嘴問了一句,「什麼仙女兒?」
「據說是跡部的未婚妻。」
忍足侑士繼續說,面不改色但事實上心裡早已搖旗吶喊,「是秋元家族的二小/姐,秋元涼兮。」
餐桌上罕見地出現了死一般的沉寂。
率先開口的是不怕死的向日岳人,他指著跡部景吾結結巴巴地說,「未未未未、未婚妻?」
跡部景吾臉色鐵青:「住嘴,吃飯。」
好不容易有能調侃大少爺的機會,大尾巴狼忍足侑士斷然是不會錯過的,他說道,「我今天路過A組瞅見了那位秋元大小/姐,發現傳聞裡傳的一點也沒差,那真是個小仙女,尤其是那雙美腿。臉蛋雖然不及咱們的現任校花,但坐在那兒的氣質是無人能及的,不愧是出身大家族的千金。」
校花倒追跡部景吾的事,人盡皆知。所以他忍不住將那位未婚妻跟校花做比較。
相較之下還是舉止優雅的千金大小/姐比較順眼。
宍戶亮沒有興趣,「嘁」了一聲,嘀咕道,「真是遜斃了。」
忍足侑士繼續引/誘道,「白撿來這麼一個溫柔漂亮氣質佳的未婚妻,而且你都單了那麼多年了,還有極大的可能一直單下去,不考慮考慮?」
跡部少爺嗤笑,「你不也是單了十八年,給本大爺解決掉這個未婚妻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忍足。」
「饒了我吧。」
忍足侑士舉手投降,低著頭玩手機。
跡部景吾微眯起眼,瞅著他,「從剛才起本大爺就覺得不對勁了,你一直在低頭玩手機,還勸我些莫名其妙的事。」
忍足侑士身子一僵,在跡部景吾咄咄逼人的眼神下全盤托出,「還不是小公主,她知道你有未婚妻的事情後說是要立刻買機票馬不停蹄地趕回日本。跡部,你也知道,我還有把柄在她手裡,所以只能對不住你了。」
他小聲碎碎念道,「而且,你一直沒有女朋友,小公主好幾次都殺到我家逼問我是不是跟你有一腿,我實在是吃不消。」
這次僵硬的人輪到了跡部景吾,不過很快就恢復了悠哉悠哉的姿態,說,「忍足,今天下午跟我打一場。」
看我不弄死你。
跡部緋月那小魔星要回日本,指不定要掀起什麼腥風血雨。而且越前龍馬那小子也沒把她給栓住,他還以為他能有長進了些。
——混世魔王還是那個混世魔王。
撒起瘋誰也攔不住。
跡部景吾咬著後槽牙,高貴地、優雅地切著牛排。
作者有話要說:
打醬油的、倒追跡部大爺的校花不是反派。
她在我設定裡就是個逗比。
以及,小公主要殺回日本了,她當然是站在嫂子那邊的。
——
小劇場:
緋月(磨刀霍霍向忍足):說,你是不是用美色引/誘了哥哥大人。
忍足:冤枉啊小公主,我是直得不能再直的男人。
緋月:呵,那你們還老是廝混在一起還一直不找女朋友。
忍足(一本正經):哦,你哥哥可能是性冷淡。
第6章 [Vol.006]傾
*
秋元涼兮在社團活動的時間先去茶道社簽了個到,確定平日裡沒什麼繁冗的活動後,就捏著社團報名表去了廣播社。
知道秋元家族的人會對她的動向了如指掌,她填寫社團報名表時筆尖不經意在美術社那欄停頓了半晌,還是輕輕挪開了視線,勾了他們所喜聞樂見的茶道社和她相較喜歡的廣播社。
畢竟,如果讓他們知道了她背著家族偷偷沾了畫筆,那邊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么蛾子。
她推開了廣播社的門,淺淺掃視了一圈,只看見有一個人在調試話筒,便清了清嗓子,開口,「你好,請問這裡是廣播社嗎?」
那人扭過頭來,是個長相甜美的女生,瞧見她,稍稍訝異地動了動唇,「你好,請問有什麼事嗎?」
秋元涼兮微微頷首,「我是新入社的社員,社長在嗎?」
「社長稍微有點事,晚點兒到。」那女生聲音也是軟糯的好聽,悅耳得很。她用奇怪的眼神瞅了一眼秋元涼兮,小聲嘀咕道,「真是稀奇,今年居然有女生主動加入。」
她歉意地衝她笑了笑,說,「抱歉啊,習慣了每年招新都是些衝著社長來的臭烘烘的男生,難得看見個像你這麼好看的女生,有些驚訝。」
女生伸出手,道,「你好,初次見面,我是廣播社的副社長,櫻庭未來,請多指教。」
「你好,我是秋元涼兮。」
櫻庭未來誇張地張大嘴巴,「你就是那個傳聞中的轉校生?」
……傳聞什麼的太誇張了。
秋元涼兮對於短短一個上午就喧囂塵上的傳聞表示很無奈,她輕嘆了一口氣,說,「所以說到底傳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櫻庭未來笑了笑,不予置否。
她往旁邊挪了挪,說,「我們社長可能還有好一會兒才來,你要不要先坐一下。」
「不用了,謝謝。」
秋元涼兮話音方落,便聽見耳邊傳來「蹭蹭」的腳步聲,伴著簌簌的風聲,凜冽而風風火火地襲來。
闔上的門再一次被推開了,清朗的女聲響起,宛如一簇火焰,「未來,你還杵在這裡做什麼,現在都什麼時候了。」
秋元涼兮聞聲,下意識地偏過頭望去。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朝日奈有棲。
入目皆是濃艷的顏色,裊裊婷婷立在身畔的少女,橘黃色的卷發披在肩上,一雙狹長的桃花眼,白膚紅唇。規規矩矩的制服襯出她勻稱窈窕的身姿,不過十幾歲的少女,卻透著說不清的風情。
她就像從濃艷的油畫裡走出來的,但一點兒也不讓人覺得媚/俗。
秋元涼兮在幼時修習過很多種外國語言,其中中文也偶有涉獵,眼前的少女一出現,就讓她想起了「一枝紅艷露凝香」的風骨。
美人如斯,不過如此。
她還在走神的時候,櫻庭未來已經收斂了神色,站直身子,恭敬地喊道,「社長。」
被喊作「社長」的美人「嗯」了一聲,覷見旁邊站著的秋元涼兮,那雙桃花眼一亮,眼眸裡閃爍著的光又好似被生生地壓了下來。
——遇到了個大美人嚶嚶嚶好想上去蹂/躪一把。
美人兒這樣想道,但又迅速沉靜下來。
……不行我要維持我高冷的形像。
「你是新來的社員?」
「你好,我是秋元涼兮,請多指教。」
高冷美人朝日奈有棲聽見她的名字沒有露出異樣,甚至連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淡聲道,「朝日奈有棲。」
還真是個少言寡語的美人啊。
許是有著同為美人坯子的惺惺相惜的情感,秋元涼兮從見到朝日奈有棲的第一眼就格外的喜歡,大概是因為這姑娘長得太對她胃口了吧。
「既然這樣,你念這一段試試。」朝日奈有棲將手中的一沓紙擱到桌子上,指甲塗著鮮紅的豆蔻,像血一樣的顏色,映出蔥白的指頭。
她提醒還呆呆地杵在原地的櫻庭未來,「未來,幫她調試廣播。」
「啊……好。」
就算是見多了大場面的秋元涼兮,也沒有反應過來。
還是櫻庭未來附在她耳邊跟她說,「這就是社長的作風,主要是這麼幾年衝著社長來的男生太多了,所以社長就定下了這個規矩,無論男女都要通過考核才能加入廣播社。」
她圓臉小眼,甚是可愛。眼睛笑成了一條縫,補充道,「社長可是咱們冰帝的校花。」
語氣裡是滿滿的驕傲。
秋元涼兮總算是弄明白了,她等著櫻庭未來調試好廣播,然後大致瀏覽了一遍稿子,湊近話筒,緩緩開口。
她的聲音宛如涓涓流水,仿佛只是將一個故事簡單地娓娓道來。
朝日奈有棲從她開口的那一瞬間就愣住了。
*
「……你寄給我那幾封書信我都一字不落地讀了,提起筆時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我想對你說的話實在是太多,多到如潮水般,是承受不住的重量,總覺得滿滿當當的一張紙怎麼說也說不完。那時我蜷縮在床上,也不知道是那日從桃樹上摔下來的後遺症還是怎麼的,我的病又加重了,蜷在床上像一只慵懶懵懂的小貓。」
剛結束學生會的工作、想要去網球部瞧瞧那群努力的後輩的跡部景吾停住腳步,溫柔的聲音湧入耳中。
在寧靜的校園裡,分外舒適。
與他並肩而行的忍足侑士見他停下來皺著眉頭望向廣播室的方向,忍不住好奇地問,「怎麼了,跡部。」
跡部景吾已經收回了稍微有些意味深長的視線,說,「沒什麼。」
——雖然聽得有些不大清晰,但確確實實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勉勉強強還算華麗。
只是念的什麼東西,有點像忍足那家伙喜歡看的小言,未免太過於矯情。
忍足侑士自然也留意到了今天的廣播不同尋常,少女溫柔的聲線很是悅耳,最主要的是她念的故事很合他的胃口,聽起來像是段纏綿悱惻的愛情。
他推了推眼鏡,嘀咕道,「廣播社這個時候不是應該由朝日奈來念的嗎?今天怎麼換了人。」
還沒等他完全琢磨透,這邊跡部景吾已經邁開腿徑直往前走了。他「啊」了一聲,無奈地聳聳肩,說,「還真是個我行我素的家伙。」
真不知道哪個妹子能受得了這家伙。
忍足侑士突然有點同情跡部那個名義上的未婚妻了。
作者有話要說:
校花大人即女主未來基友上線。
她真的不是個高冷是個逗比。
姐妹為愛反目成仇什麼的絕對不可能。
至於她倒追跡部大爺的理由噗你們絕對猜不到猜不到鴨。
*
一枝紅艷露凝香,雲雨巫山枉斷腸。
——出自李白的《清平調》.
這首詩的含義什麼的請忽視掉,總而言之是寫出姑娘的天然國色。
第7章 [Vol.007]反
*
「……清晨朝陽冉冉升起的時候我坐在山頭上看了,晨霧裡一片朦朧,我看得不大真切,卻尤為喜歡。庭院裡的桃花照常開得正好,開了又敗、敗了又開很快又是一年春。如果生命也能像這日月星辰般永恆不朽那便好了,這樣你便能一直留在我身邊,潮汐也帶不走你。」
跡部景吾指出一個後輩的弱點,神色難得地滯了滯。
頭一次距離景仰的前輩這樣近的一年級生受寵若驚地望向跡部景吾,卻看見華麗驕傲的冰帝帝王不知在什麼時候走了神。
但今天的網球場和平時一樣,沒什麼特別的。
廣播室的聲音傳遍了整個校園。
那聲音不同於往常的夾著勾人的尾音,卻平添了敘述故事的溫柔與繾綣。
「夕陽又要西沉了,這一天的終點還是款款到來了。但新的一天又將徐徐升起。我忍不住又想問,你又將在什麼時候歸來呢?踩著晨曦,還是踏著暮靄,那都無所謂。你回來就好,站在那棵開了又敗、敗了又開的桃花樹下折一枝桃花衝我笑,給我一個久違的擁抱。」
跡部景吾拍了拍一臉肅然神色的日吉若的肩膀,說,「你做得很好,日吉。」
把網球部交給日吉若,他就沒有不放心過。頓了頓,又繼續說,「以後,就要由你們奪取天下了。」
他張狂地大笑幾聲,把網球袋扔給緊跟在他身後的樺地提著,與等了不知道多久的忍足侑士並肩而行。
「簌簌的雨聲沙沙響起,雨點兒落在粉嫩的桃花上,落在庭院的荊棘旁,落在沾著生命氣息的泥土裡。卻落不到我心上。」
跡部景吾從網球場裡走出來,抬頭望了望天空。忍足侑士懶洋洋地跟他打了聲招呼,然後背著網球袋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倏然停住了腳步。
耳邊還縈繞著少女溫潤的聲音,面無表情地掏出手機,恰巧看到剛放學時秋元涼兮發過來的簡訊。
無非是用很客氣的語氣告知他不用等她了。
他重新把手機裝進兜裡,冷嗤一聲。
那個女人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他本來也沒有要等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怕他那個跡部夫人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壓根就沒必要理會家裡硬塞給他的所謂的未婚妻。
跡部少爺是絕對不會承認他在看到簡短得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的簡訊時無可抑制地沉了臉的。
他提步離去。
司機已經等了有些時間了。
廣播也念到了尾聲,果然同跡部景吾想像的那樣矯情且無病呻吟,沒有任何營養,很像是那個不華麗的女人朝日奈有棲的作風。
「久旱的人等來了甘露,卻忘了自己早已習慣了干涸。」
「來年春天,你沒有回來。」
「……你再也沒有回來過。」
……
跡部景吾本就糟糕的心情在校門口見到拎著行李箱東張西望的跡部緋月時,更糟糕了。
他扭頭就走。
·
秋元涼兮放下被她抓得死緊的稿紙,手心滲出細汗,緊張得直顫抖。
她關了廣播,兀自松了口氣。
就算是出席那些觥籌交錯的宴會也沒這麼緊張過,她其實很久沒有這樣念過一長段話了,在美國時她偶爾也會幫朋友攬聲優的活,但也沒有像今天這樣,緊張得手都抖了。
身後的櫻庭未來的眼神已經慢慢演變成了滿滿的崇拜。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景仰之情,「秋元桑,你的聲音也太好聽了吧,這簡直是被天使吻過的聲音啊!」
秋元涼兮被她誇得也不好意思了起來,溫柔地笑了笑,「沒有櫻庭桑你說的那麼厲害。」
說話間這邊早已虎視眈眈的朝日奈有棲已經撲了過來,把一米六幾身高的秋元涼兮抱了個滿懷,眼睛閃閃發亮,說,「小涼你的聲音好聽到爆了嚶嚶嚶,跟我走吧我養你。」
「……」
秋元涼兮僵直著身子,扭著頭目光呆滯地望著在她身上蹭來蹭去的少女,一直維持著不深不淺剛剛好的嘴角弧度的臉蛋,龜、裂、了。
……等等說好的高冷女神呢。
……這萌系畫風是怎麼回事。
……拿錯劇本了啊喂。
很有先見之明退後了幾步的櫻庭未來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略帶同情地望了一眼已經心態炸裂的秋元涼兮,說,「那個,秋元桑,我們社長……」
她欲蓋彌彰地掩唇輕咳一聲,「她不僅是個顏控,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聲控。」
秋元涼兮感覺自己被勒得無法呼吸了,於是艱難地吐出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那個,朝、朝日奈桑,你能不能先松開我。」
她要維持她高貴優雅的淑女形像。
朝日奈有棲依言松開她,卻又握住她的手晃來晃去,嘴角咧到臉頰兩邊,笑容燦爛,「歡迎你加入廣播社,小涼。」
……她現在後悔還來不來得及。
表面上是高冷女神而實際上只是個中二少女的朝日奈有棲如狼似虎地盯著笑容快要掛不住的秋元涼兮,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小涼。」
說是中二少女倒不如說是天然系,而且她還沒有答應,不要單方面地宣布這種事情啊喂。
秋元涼兮發現她碰到朝日奈有棲,吐槽的次數就越來越多。
……她明明走的是名媛淑女風。
事實上秋元涼兮面對任何人都能揚起她的標准笑容,唯獨沒辦法應付這種沒心沒肺的天然少女,每次總會湧出深深的無力感。
譬如眼前的朝日奈有棲。
譬如,遠在大洋彼岸的某人。
*
然而,當秋元涼兮在校門口見到本來應該遠在大洋彼岸的某人時,她僵硬的臉終於繃不住了,忍不住扭頭就走。
但正仰著頭和哥哥手舞足蹈地說著話的紫灰色頭發少女已經眼尖地瞧見了她,歡喜染上眉梢,撒起腳丫子就飛奔過來,撲倒她懷裡,喊道,「涼兮——」
她平靜的生活,終於在這一聲下,徹底被壓垮了。
「嗨。」
「……緋月。」
……
跡部景吾驕傲張揚,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害怕兩個人,一個喜歡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跡部夫人,一個作天作地小霸王跡部緋月。
秋元涼兮溫雅矜貴,天不怕地不怕,唯獨害怕兩個人,一個剛剛一言不合就飛撲展現星星眼的朝日奈有棲,一個,作天作地小霸王跡部緋月。
……
呵。
作者有話要說:
隔壁女主小公主出場了,撒花。
小公主:愛我你們怕了嗎[狗頭]
發現之前校花撞名了,就改成朝日奈有棲。
·
涼兮念的那段是我的作業,改編莫言的某篇短篇小說的最後1500個字,我改的是他的處女作《春夜雨霏霏》。
全文放這裡,有興趣的看看,文筆渣爛。
*
仿佛久旱的禾苗終於等來了甘霖,郁郁蔥蔥的叢林終於等來了歸來的倦鳥。春日裡的第一場細雨終歸還是踏著清風裊裊而來,而我一個人佇立在淅淅瀝瀝的窗欞前,卻等不到一個歸來的你。
哥哥,你該知道的,我不喜歡春。
春意味著又是一年別離,春意味著又是一年你不能歸來的季節。但院子裡的桃樹又開了花,我帶了那混合著復雜又痛苦的情緒攀到那樹上去折一枝正盛開的桃花,等著你歸來時滿心歡喜地遞到你面前,你一定很喜歡。但我有點笨,手腳不大靈活,本想著給你一個驚喜,卻不小心摔了腿。只能躺在裡屋,眼巴巴地看著窗欞外的春雨來了一遍又一遍,桃樹上的花開得正艷。
你寄給我那幾封書信我都一字不落地讀了,提起筆時卻不知道說些什麼。我想對你說的話實在是太多,多到如潮水般,是承受不住的重量,總覺得滿滿當當的一張紙怎麼說也說不完。那時我蜷縮在床上,也不知道是那日從桃樹上摔下來的後遺症還是怎麼的,我的病又加重了,蜷在床上像一只慵懶懵懂的小貓。
我又有點想你了。
前幾次我斷斷續續地給你寄了幾封信,絮絮叨叨的有些煩人,不知道你會不會也嫌我煩,但原諒我這點自怨自艾的情緒。我沒辦法去見你,這裡是我們的家,還有垂垂老矣、將近暮年的父母。你亦不能扔下你所熱愛的土地回到我身邊。
我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妻子,你回來時該一言不發地抱抱我。算了,我可以不要擁抱,只要你平安回來就好。不知道明年春天還能不能看到你回來,站在那棵開了又敗、敗了又開的桃花樹下折一枝桃花衝我笑,給我一個久違的擁抱。
母親身子不大爽利了,她老是咳嗽。她剛剛又咳嗽了一陣,還同我念叨起你。老人家記憶總是消退得快,卻還記得你大抵多久沒回來了。她把我當女兒一樣疼,嘮嘮叨叨地同我說了很多,提起你時時常罵罵咧咧地啐你「混小子」。她掐著指頭算你上一次來信的日子,又罵了起來,大多時候是說你狼心狗肺都不知道多寄幾封信。我知曉她是為我抱不平,我獨自一人著實有些孤單了,但我還是忍不住為你辯駁,她知道我是心疼你,便不把炮火轉移到我身上,罵了你幾句就不繼續說了。
我也是記得你上一次來信的日子的。說來也奇怪,我記性慣常不好,卻是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些瑣碎的事。我扳著手指頭算了算,足足有二十五天。你二十五天沒有來信了。我卻還要繼續等下去。
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才會想起我。
想想還是覺得有些沮喪。
清晨朝陽冉冉升起的時候我坐在山頭上看了,晨霧裡一片朦朧,我看得不大真切,卻尤為喜歡。庭院裡的桃花照常開得正好,開了又敗、敗了又開很快又是一年春。如果生命也能像這日月星辰般永恆不朽那便好了,這樣你便能一直留在我身邊,潮汐也帶不走你。
夕陽又要西沉了,這一天的終點還是款款到來了。但新的一天又將徐徐升起。我忍不住又想問,你又將在什麼時候歸來呢?踩著晨曦,還是踏著暮靄,那都無所謂。你回來就好,站在那棵開了又敗、敗了又開的桃花樹下折一枝桃花衝我笑,給我一個久違的擁抱。
簌簌的雨聲沙沙響起,雨點兒落在粉嫩的桃花上,落在庭院的荊棘旁,落在沾著生命氣息的泥土裡。卻落不到我心上。
久旱的人等來了甘露,卻忘了自己早已習慣了干涸。
來年春天,你沒有回來。
你再也沒有回來過。
第8章 [Vol.008]小
*
秋元涼兮與跡部緋月初識於美國的街頭,她們的革命友誼始於秋元涼兮十五歲的那年冬天。
十五歲的跡部景吾帶領著網球部一路披荊斬棘闖進了全國大賽,那年他是冰帝眾星捧月的帝王,是跡部財閥說一不二的繼承人。
而十五歲的秋元涼兮卻在試圖掙開家族枷鎖的過程中被秋元健次郎斷了經濟來源,住在狹小擁擠的出租屋裡度日。
秋元涼兮幼時有幸在名家大師門下學畫畫,就連眼高於頂的師傅都稱贊她是他最有靈氣的一個弟子。所以那年冬天她晚上就縮在出租屋裡吃著泡面,用凍僵的手執起畫筆畫畫。而白天就把那些畫拿到街頭去賣。
那時她就想,如果苦心栽培她的師傅知道了,指不定會氣成什麼樣了,定是捂著心口指著罵「暴殄天物」。
——藝術是無價的。
這是師傅最常在她耳邊提起的話。
可她沒辦法,秋元家族花費那麼長時間培育她的那些,通通都派不上用場。她就只有畫畫了。
這是唯一能養活她的。
名家口中無價的藝術,卻在那些行色匆匆的人眼裡,一文不值。
而跡部緋月,是買下她的第一幅畫的人。
「真好看。」
裹得嚴嚴實實的少女長發披肩,戴著一頂淺紫色的貝雷帽,圍巾捂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濕漉漉的眼睛和瑩白色的鼻子,鼻尖凍得通紅。
少女拿起的是她畫的一幅油畫,一株盛放在庭院裡的水仙,素雅又不失張揚的顏色,一枝獨秀,孤芳自賞。
她用純正的倫敦腔問:「這個多少錢?」
「……日本人?」
眼前的少女說著純正得不能再純正的英文,卻不似英倫的金發碧眼,秋元涼兮還是遲疑了一瞬,才問出來的。
少女有些驚訝。
畢竟他鄉遇國人的幾率,實在是太小了。
秋元涼兮卻笑了笑:「這幅畫是送人的?」
「看到這幅畫的時候就想起他了。」少女說,「是一個囂張狂妄又中二的自大狂,沒有什麼能比這幅畫更適合他了。」
秋元涼兮被她誇張的說辭給逗笑了。
最終她是把那幅畫送給了少女。
後來她們成了朋友。
再後來,跡部緋月成了秋元涼兮的小克星。
*
秋元涼兮自認為她是見過不少大風大浪的人了,在任何人、任何事面前都能坦然而笑。畢竟沒有什麼能比秋元家族的人更讓她犯惡心,所以其他的也就不值一提。
但所有的冷靜似乎都在跡部緋月面前分崩離析了。
加長版的轎車裡,三個人成對峙狀的三角關系,車內是死一般的沉寂。
空氣凝滯。
秋元涼兮戴著耳機像今晨那樣把頭微微偏向窗前,舒緩的鋼琴聲傾入耳膜。雙手中規中矩地擱在腿上,纖細而修長的手指在伴著音樂聲打節拍。
跡部景吾連余光都不吝投向一旁,電腦放在腿上,指尖飛快,偌大的車內只余下「劈裡啪啦」的打字聲。
夾在中間裡外不是人的跡部緋月:「……」
她抬眼瞥著似乎是沉浸在自己音樂世界裡的秋元涼兮,又偷偷覷著好像正兒八經辦公的跡部景吾,終於忍不住打破了凝固的空氣,小聲嘀咕道,「果然我就應該去前座坐著,讓你們在這打一架就解決了。」
秋元涼兮:「……」
跡部景吾:「……」
想著想著她越覺得有道理,扒在駕駛座的座椅上,衝司機招了招手,「山下叔叔,麻煩停一下車,我要到前邊坐著。」
跡部景吾眉心直跳,忍無可忍地把不安分快要鑽到前座去的跡部緋月給揪下來,「你別瞎折騰,給本大爺安分點。」然後衝著司機說,「山下,繼續往前。」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到了噘著嘴拍開了那只手的跡部緋月,嘴角揚了揚,似乎對自家少爺小/姐每天都要上演的戲碼感到習以為常了,應道,「是,少爺。」
「嘁,霸權主義。」
跡部景吾斜晲著她,「你怎麼回來了?」
「還不是因為侑士哥哥發簡訊告訴我我那個沒良心的哥哥不聲不響給我找了個嫂子,我才買了票飛回來的。」跡部緋月背靠座椅,嘟囔道,「早知道涼兮是我嫂子,我才不會回來呢。」
回應她的只是一個不輕不重的爆栗,跡部景吾瞪著她,「說實話。」
「這就是實話啊。」
「我問你,越前那小子呢?」
跡部緋月倏爾一滯,蹙起的眉尖又舒展開了,「啊,越前,你是在說我那個前男友嗎?前男友的事我怎麼會知道,哥哥你真笨。」
說完還白了他一眼。
就連秋元涼兮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事實上她在跡部緋月開口說話時就不聲不響關小了音量,側著一只耳朵聽。
跡部景吾才不信她滿口跑火車的鬼話,微眯起眼,威脅道,「跡部緋月你再不跟本大爺說實話你信不信我現在立馬就打個電話過去。」
不過跡部緋月是誰啊,她可是跡部家遠近聞名的小霸王。雖然對於跡部景吾明晃晃的威脅還是有些犯怵,但秉承著輸人不輸陣的原則,她挺直腰杆,直視著他,「哥哥你真凶,這樣會找不到女朋友的。」
雲淡風輕的語調氣得跡部景吾想把她揪起來給暴揍一頓。
在劍拔弩張的氣氛下,秋元涼兮悠然開口,「吵架了?」
所以說最了解女人的到底還是女人,這樣一句話下來果然看到跡部緋月的臉色都變了,而秋元涼兮的驟然開口也成功讓跡部景吾的怒火熄了下來,他斜了秋元涼兮一眼,又輕輕地挪開了。
秋元涼兮與跡部緋月認識時間不短,自然是知道她的公主脾氣,因為吵架而一氣之下搬回日本確實是她會做出來的事。
這邊跡部緋月已經拾掇好了懷春傷秋的情緒,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還是涼兮你溫柔大方善解人意,怎麼就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呢,攤上這麼一個囂張狂妄又中二的自大狂。」
……後面那句話有點耳熟。
秋元涼兮神色微滯,脫口而出,「我跟他沒關系。」
「本大爺跟她沒關系。」
兩句話重疊在一起,竟是說不出的和諧。
跡部景吾與秋元涼兮同時僵了僵,又不約而同地扭過頭,望向窗外的風景。
罪魁禍首跡部緋月瞅著不知道在別扭些什麼的兩人,摸了摸下巴,想。
……她果然還是應該跑到前座坐著。
異口同聲什麼的實在是太虐狗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公主:另類秀恩愛最傷不起[狗頭]
小公主:我不應該在車裡我應該在車底[狗頭]
*
每次小公主出場整個畫風都變了。
就是想把隔壁女主拉出來溜溜,她應該很快就又要走了的,助攻完了以後。因為少年要把媳婦給哄回去的呀[狗頭]
第9章 [Vol.009]神
*
各懷心思地回了別墅。
一踏進門便望見跡部美幸坐在二樓喝茶,優雅地端著茶杯,露出半張側臉,說不出的愜意與溫和。
如果不是深知他們這位母上大人的秉性,大概跡部景吾都有種她是名媛貴婦的錯覺了。
跡部緋月有段時日沒見到跡部美幸了,自從她去了美國以後。此刻瞧見,不由得心上一喜,松開挽著秋元涼兮的手,撒著腳丫子就奔上樓梯。
「親愛的媽咪——」
跡部美幸的手不由得一抖。
她擱下茶杯,心頭嘀咕著她好像聽到了跡部緋月那個小魔星的聲音。
嗯,錯覺。
一定是錯覺。
然而在望見跡部緋月歡天喜地地撲過來的那道身影後,明晃晃的事實告訴她這並不是錯覺,而是跡部緋月那個小魔星真的回來了,從遙遠的大洋彼岸。
面皮子也顫了顫。
她面不改色地站起身,偏過頭去一個挪動就避開了飛撲過來的身影,這一套動作看起來行雲流水,看得人瞠目結舌。
跡部緋月一個踉蹌直接翻倒在地,成功摔了個狗啃泥。
而罪魁禍首跡部夫人面無愧色地走到剛上樓梯的秋元涼兮面前,握住微微愣怔的少女的手,殷勤道,「涼兮啊,歡迎回來。第一天上學累了吧,來來來,阿姨給你泡了茶。」
秋元涼兮莞爾,「阿姨,沒關系,我不累。」
扶著椅子站起來的跡部緋月:「……」
……不過就幾個月不見親愛的母上大人您就換了個女兒麼。
圍觀完全程無奈扶額的跡部景吾:「……」
……一來就被眾星捧月的人哪裡看出來她累了。
跡部緋月噘著嘴,「媽咪你沒看見我麼?您女兒我回來了,一點歡迎儀式都沒有就算了,還表現得這麼冷淡。」
「啊啦。」
跡部美幸單手捧著臉頰,「我什麼時候多了個女兒我怎麼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有個自戀自大囂張的兒子和一個溫柔善良又聽話的兒媳,才沒有一個沒良心跟著別人跑到國外去的女兒。」
生氣了。
絕對是生氣了。
跡部緋月當初不顧一切跟著越前龍馬去美國時,不只是跡部景吾,就連跡部美幸也是反對的。
畢竟好不容易養大的女兒,卻胳膊肘往外拐地跟著別人跑了,想想就氣。
跡部緋月意識到這點後語氣終是軟了下來,撒嬌說,「母上大人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饒了女兒這一次吧。」
母上大人笑眯眯地拉著秋元涼兮往裡屋走去,「咦,我好像聽到了什麼奇奇怪怪的聲音。你有沒有聽見,涼兮。」
秋元涼兮眼眸含笑,「好像沒有呢,美幸阿姨。」
「……」
跡部緋月郁卒了。
跡部景吾站在原地,微眯起眼瞅著秋元涼兮與跡部美幸相攜而去的裊裊婷婷的背影。
她側著臉,眼眸漾著淺淺笑意,跡部夫人問一句,她便答一句,兩人之間仿佛豎著長輩與小輩的距離,卻也恰到好處地摻著難以言說的溫柔,不讓人覺著疏離。
半晌。
他輕嗤。
——長袖善舞的女人。
秋元涼兮極像是大家族裡出來的大小/姐,矜貴優雅,一顰一笑卻刻著沉沉死氣,仿佛一板一眼的名媛模板,無聊得緊。
*
跡部美幸的氣也只是延續了一會兒,跡部緋月朝她撒個嬌認個錯就沒事了。畢竟是她從小捧到手心裡寵大的姑娘,雖然行事任性了些,但怎麼她也舍不得真的讓她受氣。
而且倘若她再也不見好就收,小公主的櫻桃小嘴都要撅到天上去,可以掛個熱水壺了。
她指不定要怎麼掀翻天呢。
所以難得陪一雙兒女外加一個溫柔善良又聽話的兒媳的跡部夫人用過晚餐後,就被急於討好她的跡部緋月拉去看新出的連續劇了。
當然,華麗的跡部少爺是不能逃脫掉自家親妹子和母上大人的輪番夾攻的,也被迫陪她們看那幾十集狗血青春偶像劇。
小公主美名其曰:「哥哥我們都那麼久沒見了你就別一天到晚對著那些枯燥的文件啦,公司的事什麼時候都可以。」
無奈只能應下。
不然跡部緋月那臭丫頭會想出千萬種方法報復折騰他,他大爺一把老骨頭了可承受不了。
秋元涼兮欠了欠身,向她們表達了歉意後就回了房。
跡部美幸看得正在興頭上,沒有回頭,但還是貼心地囑咐道,「涼兮,你有什麼事可以隨時喊我或者緋月,哦不,叫小景就好了,我和緋月都沒空,沒空。」
「……」
秋元涼兮輕輕一笑,「知道了,美幸阿姨。」
她撮合跡部景吾和秋元涼兮的心思昭然若揭,天知道她多想把自家那個一天到晚只知道網球自戀臭美又不解風情的兒子給嫁出去,省得他只知道埋在男人堆裡。
這樣想著跡部美幸忍不住瞪了旁邊摸著淚痣的跡部景吾一眼,心想這傻兒子到底像誰,一點兒也不上道。
無辜被瞪的跡部景吾:「……」
他招誰惹誰了。
·
不知不覺看了好幾個鐘頭,被拉著看了一出狗血大劇的跡部景吾終於得以解脫,正准備回房時被跡部緋月給喊住了。
「哥。」
跡部緋月仰起頭,塞給他一卷畫,笑得像個狡黠的貓,「我剛忘記把這東西拿給涼兮了,哥,你幫我給她一下好不好?」
「你怎麼不自己給,啊嗯?」
她的心思一目了然,不用想跡部景吾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跡部景吾有點頭疼。
他不知道家裡的那兩個女人什麼時候這麼熱衷於牽紅線這種事情了,而且他也看不出秋元涼兮那個女人哪裡好了,把跡部家的兩個魔王級別的人給治得服服帖帖的。
偏偏她們還樂在其中。
跡部緋月央道,「就幫幫忙吧,就一下,我這不是急著去尿尿嘛。」
「……好好說話,不要用這麼不華麗的詞。」
「就這樣定了,拜托你了歐尼醬。」
她甩著馬尾辮一溜煙兒地跑沒影了,以從未有過的跑步速度掩耳不及迅雷之勢就關上了門。
跡部景吾默了默。
這下更加頭疼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秋元涼兮的房間應該就在他的隔壁,這個位置還是跡部美幸特地選的。
——真是煞費苦心啊,母親。
跡部景吾扶額,嘆氣。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公主:搞事情[狗頭]
猜猜會發生什麼。
撒,誰知道呢。
第10章 [Vol.010]欺
*
門沒關,是虛掩著的。露出一小條縫隙來,也不知是粗心還是怎麼。
跡部景吾拿著跡部緋月硬塞過來的畫卷,站在門外躊躇了半晌,還是推開了門。
雖然猶豫這個詞用在大少爺身上確實不怎麼合適,何況這還是他的地盤。但這樣貿貿然地闖進女生的房間,怎麼也說不過去。
只往前走了幾步就生生釘在了原地。
房間空蕩蕩的,他掃了一眼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又瞥著收拾得一絲不苟的書桌,思忖著這女人的每一寸空間還真是都不會松懈。
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簌簌傳入耳膜,伴著少女溫婉的聲音,「……緋月?」
……不是緋月。
稍稍側著頭用毛巾擦頭發的秋元涼兮望見跡部景吾的那一瞬怔了怔,想要說的話通通卡在了喉嚨裡,半上不下的樣子。
跡部景吾滯住了。
藍灰色長發的少女半張著嘴巴迷茫地望著突然闖進來的外來者,米色的毛巾還蓋在頭上,頭發濕漉漉的,透明的水珠循著發絲滑落,砸到地板上,在一片靜謐下隱約聽得見滴水的聲音。
她似乎是才從浴室裡出來的,臉頰氤氳出不正常的緋色來,眼眸裡仿佛晃著一團薄霧,卸下了心防的模樣,看起來無害且沒有攻擊性。
大概她也沒有意識到這時候還會有人進來,所以只是隨意地穿了一條吊帶睡裙,露出纖細的頸脖和瑩白色的半邊肩膀,肉眼可以瞧得見後頸窩的短發,還有那微不可見的細小汗珠,膚色在橘色的燈光下白得泛光,是透明的白。
讓他陡然想起「欺霜賽雪」這個詞。
門縫裡有輕風拂過,風吹得她的長裙飄起來,也吹起了翹起的嘴角,像是一面飄揚的彩旗。
纖細而修長的腿露在外邊,白花花的一片,隨著長裙的搖擺而晃動。
她沒有穿鞋,赤著腳踩在嵌著大理石的地板上。
微微的訝異只是一瞬,秋元涼兮這邊在跡部景吾還久久未回過神來時就已經擱下毛巾,光著腳走近,喊了聲,「景吾君?」
飯桌上時秋元涼兮還是中規中矩地喊他跡部君,沒有端著所謂的未婚妻的姿態,不過被跡部美幸聽到後嚴肅地糾正了過來,找的借口是「全家姓跡部的這樣不知道叫的誰」,秋元涼兮便改了口。
他的那位唯恐天下不亂的母親,還真是無時無刻不在撮合他們。
說不上喜歡還是不喜歡,只是心裡會沒由來地湧上一股怪異感。
秋元涼兮好像沒察覺到她如今的衣著有什麼不妥,又走近了些,穿著松松垮垮的衣服,抱著手哂笑道,「景吾君夜闖女孩子的閨閣,是有什麼事嗎?」
跡部景吾的目光不經意瞥見她光裸的腳踝,旋即飛快地挪開,神色略有些不自然,耳根緋紅。
不過跡部少爺畢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以前就有不少投懷送抱、用盡何種手段的人,撇開秋元涼兮這並不正常的淡定不說,他只是在心底小小糾結了一下便覺得釋懷了。
「緋月那丫頭讓本大爺拿給你的。」
他把畫卷遞過去,出乎意料地瞅見秋元涼兮笑著的嘴角倏然一僵。
還沒來得及深究秋元涼兮已然迅速斂緊了錯愕的神色,泰然自若地接過,「那就麻煩景吾君特意跑一趟了。」
跡部景吾輕哼,「本大爺只是順路。」
而且跡部緋月根本不容得他拒絕。
「景吾君。」
秋元涼兮喊了聲,嘴角噙笑地望著他,「還有事嗎,沒有事的話,我要換衣服了。你在這裡,恐怕不方便吧。」
眼眸裡是滿滿的揶揄。
跡部景吾看出了她眼底掠過的淺淺嘲意,不由覺得微惱,「本大爺知道。」
言語間竟有些難以察覺的狼狽。
於是跡部少爺故作鎮定地走出了秋元涼兮的房間,最後像是宣泄般似的又像是掩蓋眼底的那點狼狽,他「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關門前他背對著房間裡的那人,鬼使神差地說了句,「吹風機在櫃子上層。」
才關上的門,用一條無形的分割線將身後的一切都完完全全地隔絕開來。
闔上門的那一瞬間他聽見了房間裡的那人毫不掩飾的笑聲,輕輕的一聲嗤笑。
跡部景吾微慍。
什麼矜貴優雅的大小/姐,不過是這世間最好的演員罷了。
戴著個千篇一律的面具過活。
腦海裡又晃過少女濕漉漉的頭發和那雙紫色的明眸,相較於之前溫和到極致的疏離,竟多了幾分從未有過的生動,使之整個人都鮮活起來了。
臉忽地有點燙。
說不明道不清的滋味。
嘁。
莫名的不爽。
真是見鬼了。
*
難得有嘲笑大少爺的機會的秋元涼兮放肆地笑著笑著,飆出眼淚來。蔥白的指尖抹掉擠到眼眶的淚花,才止住了笑。
別扭的跡部少爺,竟是格外的可愛。
秋元涼兮是內斂的,是克制的,但唯獨不會是放肆的,不是張揚的。秋元家主從小就將她當成一個真正的名媛淑女來培養,他教她收放自如的情緒,教她嘴角的弧度要不深不淺恰到好處。
就連她自己也都忘了,上一次隨心所欲地笑,是什麼時候了。
笑了好半晌才展開那幅畫卷。
也不知道是剛沐浴完的緣故,手指有點發抖,試了好幾次才把畫給打開。
是她再熟悉不過的畫。
心口猛地一滯。
秋元涼兮不知道跡部緋月是怎麼拿到這幅畫的,不過她敢肯定的是,跡部緋月在美國,又遇見了那人。
她想起跡部緋月方才有意無意的欲言又止,心裡便隱約有了答案。
指尖無意識地拂過那幅畫,怔忡地露出近似於懷念的神情,觸到時又驀地縮回,狼狽地闔上畫卷。
家族裡的點點滴滴像密密麻麻的網,死死攫住她的呼吸,也將她徹底困住,讓她掙脫不得。
而那人就該是翱翔於蒼藍天空上的雄鷹,他該去尋他口中那個巨大的夢想,不該拘泥於這小小俗世,也不該,拘泥於她。
這畫,大概也沒必要留著了。
免得被秋元家族的人知道,平白留下話柄。
——她現在是跡部景吾的未婚妻。
秋元涼兮一直銘記於心。
在秋元家主的耳提面命下,莫不敢忘。
作者有話要說:
明人不說暗話,隔壁小公主也見到了一出美人出浴圖,不過待遇跟大爺完全不一樣。
關於大爺對於涼兮的稱呼是醬樣噠:秋元桑→秋元→涼兮→小涼
歡迎收看跡部大爺的打臉史。
以及,看到這裡你們也知道啦,女主之前有喜歡的人,兩情相悅的那種。不過秋元家族看不上,迫於現實就分開了。
至於那人,是動漫裡的某人。
你們猜鴨。
也算是應了一半的標題。
*
小劇場:
小公主:本小姐見到了龍馬的出浴圖。
跡部大爺:本大爺也是。
小公主:本小姐撲倒了龍馬。
跡部大爺:……
小公主:本小姐還摸到了龍馬的腹肌。
跡部大爺:……
他好像什麼也沒有做就被媳婦給趕出來了。
第11章 [Vol.011]大
*
第二天早晨秋元涼兮去學校前被人告知跡部少爺一大早就出了門。
那個雙鬢霜白的管家朝她鞠了個躬,替跡部景吾向她表明了歉意,一板一眼地說道,「十分抱歉,涼兮小姐,也許是學校那邊有事。我們少爺走得急,不過他也覺得抱歉。」
秋元涼兮從小就生生被秋元家族培養成了人精,仔細琢磨,哪裡聽不出來管家話裡的意思。
櫻唇含著果汁的吸管,她莞爾一笑,「無事,我沒有放在心上。」
西蒙管家還在心裡頭嘀咕著「涼兮小姐那樣好的人自家那個眼高於頂的少爺怎麼就不喜歡」,聽完整段對話的跡部美幸倒先不樂意起來了。
跡部夫人擱下刀叉,難得露出了不悅的神色,覷著西蒙管家,「什麼事情這麼重要,連陪自己母親吃早餐的時間都沒有?景吾那小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她只有在生氣時才會喊景吾。
跡部緋月本來沒打算摻和這趟渾水的,她一邊默默吃著將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一邊豎起耳朵聽。
這一聽便品出不對勁來。
母上大人是真動了怒。
她忙停下手中的動作,去哄儼然是被氣得不輕的老母親。
錘了一天一會兒背,才小聲討好道,「媽咪咱別氣哈,生氣容易老得快。說不定哥哥是真有事,您就大人有大量,別跟他一般計較了。」
她給秋元涼兮使眼色,後者愣了愣,嘴角輕勾,又重新漾起溫和得過分的笑容,勸說道,「美幸阿姨,景吾君昨晚有同我說過,可能是沒來得及交代西蒙管家。你說是吧,西蒙管家?」
「是這樣的,夫人。」
西蒙管家反應很快,在秋元涼兮輕飄飄的一瞥後立馬就把話給接了過來,對答如流。
一聽就是圓場的說辭,卻是讓跡部美幸的氣霎時就消了一大半。
本來也是無關緊要的事,跡部美幸也一直都知道跡部景吾對於這場家族定下的聯姻有諸多的不滿。只是秋元涼兮這姑娘實在是乖巧得太讓人心疼了,讓她不由得為她不平,只恨不得把自己兒子吊起來狂揍一頓。
跡部美幸覺著心口疼,跟跡部緋月抱怨,「緋月吶,你說你這哥哥,之前總是跟一群美少年在一起也就算了,現在好不容易涼兮來了,這麼好的一個姑娘,她看都不看一眼。」
她越想越是憂心忡忡,「緋月,你說你哥哥該不會……是個彎的吧?」
跡部夫人那話問得一本正經,便是跡部緋月也愣住了。
「你看他們網球部那群人,一個長得比一個好看,小景老是和他們待在一起,都十八歲了,別說談戀愛了,身邊更是一個姑娘都沒有。」
「……媽,我跟你保證,哥哥絕對是直的,直得不能再直。」
跡部緋月一邊哄,一邊腹誹,哪裡是一個姑娘也沒有,學校覬覦跡部少爺的狂蜂浪蝶怎麼趕都趕不盡。
只不過那些女生在跡部景吾眼裡都成了不華麗的「母貓」。
嘴巴那麼毒,又不懂得憐香惜玉,怪不得單身那麼多年。
年紀輕輕就閱人無數的小公主幸災樂禍地在心底嘲笑,得虧母上大人有先見之明提前把涼兮給定下來,否則,以跡部少爺那懟天懟地的屬性,怕是以後都嫁不出去了。
秋元涼兮掩唇「噗嗤」地笑出聲。
那一聲極小,說話的那兩個人都沒有聽到。倒是離她最近的西蒙管家面皮子抖了抖,意外地瞅了她一眼,又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模樣。
她嘴角稍斂,記起昨天跡部景吾微紅的耳根,一哂。
——跡部少爺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啊啦,真可愛。
*
跡部緋月當初在這邊休了學去美國留學,這次自作主張地回來,也沒打算在日本久留,所以她成功地把跡部夫人給哄好後,就出了門,不知道去哪兒晃了。
秋元涼兮一個人去學校。
跡部家的人除了跡部緋月外作息都很規律,暫且不說跡部景吾是平時有網球部的早訓養成的習慣,跡部夫人亦是自律的性子。
只有跡部緋月,從小被跡部家的人捧在手心裡千嬌百寵地長大,所以作息比較隨性。今日許是有事,就起得早。
秋元涼兮從以前就知道,她與跡部緋月雖然都是名門望族的大小姐,但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那人活得率性,無拘無束,無畏無懼。
兩人初見雖然都是在美國,但跡部緋月是獨身旅行,而秋元涼兮卻是因反叛而被驅逐出家族。
迥然不同的處境。
再譬如像今早那樣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坐在餐桌上閑聊,在秋元家是永遠也不可能出現的景像。
暫且不論秋元家的那對夫婦忙碌得不著家的樣子,就算偶爾回了家,秋元家是百年大家族,秉承著「食不言寢不語」的家規,餐桌上也只剩下死一般的沉寂。
……跡部家吶。
其實就這樣嫁入跡部家也沒什麼不好的,反正,都一樣。
秋元家族遲早是要把她推出去聯姻的,不是跡部家也是其他,對她來說,哪家都並無分別。
既然如此,還不如就是她喜歡的跡部家。
反正,她也不討厭那個張揚的大少爺。至於大少爺本人怎麼想,她倒是不怎麼在意。
秋元涼兮朝替她拉開車門的司機先生道了聲謝,坐到車上後靠著座椅假寐,這樣想。
司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與秋元涼兮熟稔了不少,畢竟像秋元涼兮這樣溫柔的姑娘,沒有人會不喜歡她。
他有搭沒搭地和她閑聊。
秋元涼兮始終含笑著聽他說話。
車內的氣氛也不至於凝滯,倒是有幾分和諧。
司機從後視鏡裡望見秋元涼兮柔和的眉眼,沒能忍住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語氣裡隱隱有抱怨的意味,「涼兮小姐你那麼好,真不知道少爺是怎麼想的,什麼樣的姑娘才能入得他的眼。」
如果是平時,他斷然是不會在背後說自家少爺的,但今天不知道怎麼的,就連他也替秋元涼兮委屈。
倒是沒把她當外人。
秋元涼兮笑了笑,沒吭聲。
她望向車水馬龍的窗外,望了好半晌,到底是意難平,於是掏出手機給標注為「傲嬌大少爺」的號碼發了條短信。
彎了彎唇。
司機問,「涼兮小姐,您看起來似乎很高興。」
「嗯。」
嘴角的笑意更甚。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的女主不喜歡跡部大爺。秋元家需要通過聯姻來鞏固與跡部家的關系,而跡部夫人需要個女孩子來為兒子的性取向正名。
跡部大爺還好,他如果真不喜歡跡部夫人也不會逼他,不過涼兮不是。她是夾在秋元跡部兩家間的,處境其實很艱難。
這樣說吧,涼兮就是很多小說裡那種很優秀但惹男主討厭的未婚妻人設。
只不過那些未婚妻囂張跋扈,不懂得收斂。
但本質是一樣的。
*
最近要准備考試,更新都比較慢。
我是愛你們噠O(∩_∩)O
第12章 [Vol.012]大
*
那邊難得空閑下來瞟一眼手機的跡部景吾看見簡訊後,臉霎時黑了下來,沉沉如墨,難看得很。
本來他今晨是沒事的。
全國大賽以後他們早上的時間都空了下來,也不用像往常一樣早早地跑來網球部訓練,忍足侑士他們都打算全心備考,他也准備完全接手家族事業。
按理說他應當陪難得回來一次的跡部夫人用早餐的,但腦海裡一晃而過那女人笑得彎起的眉眼,鬧得他心煩意亂的。
一閉上眼就是秋元涼兮裹著浴巾眉眼清冽的模樣。
下意識地就刻意避開了她。
跡部景吾轉動著筆,覷著那像是在自己地盤裡晃蕩的人,「你好像很閑。」
他坐在生徒室的沙發上,翹起腿,半眯著眼,對忍足侑士理直氣壯且毫不羞愧的姿態異常的不滿。
「今天火氣挺大的。」
忍足侑士眉目憋著笑。
他示意他,「桌上的手機響了,不看看?興許是有什麼急事。」
跡部景吾只瞥到了秋元涼兮的名字就沒想著繼續理會,忍足侑士按捺不住心底雀躍的好奇心朝閃爍著手機那裡望了一眼,一怔,「『大小姐』是誰啊?」
跡部景吾給秋元涼兮的備注是「大小姐」,搭上她那張假惺惺的臉,十分般配。
忍足侑士自然猜不到那個眼高於頂的大少爺會有這樣幼稚的舉動,沒有多想。
眼高於頂的大少爺跡部景吾筆尖一頓,臉色臭臭的,不想有過多解釋,「一個虛偽的女人,無關緊要。」
「嘖。」
低沉的聲音裡多了些許揶揄,「真稀奇,跡部少爺的通訊錄裡也會有女生的號碼,該不會是你的哪個追求者吧。」
「看來你是真的閑。」
跡部景吾涼涼地瞥著他,隱隱有威脅。
忍足侑士在他危險的眼神下敗下陣來,忙棄械投降,「嗨嗨,不閑不閑,忙得很。」
余光卻不小心瞄見秋元涼兮發過來的那條簡訊,笑意在眉間漫開,不知道是提醒還是試探,「吶,跡部。」
「你怎麼還在這裡?」
忍足少年猝不及防地一噎,但還是堅強地把滑到嘴邊又咽下的話給說完了,「昨天晚上,過得很愉快吧?」
濃濃的關西腔裡摻著難以言說的曖昧。
跡部景吾奇怪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覺得今天的忍足侑士出乎意料的話多,不過沒多想,直截了當地說,「本大爺的每一天過得都很愉快。」
「也是。」
忍足侑士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跡部少爺說到底是個男人,害得我擔心了好久,不過,還好還好。」
「你到底想說什麼,啊嗯?」
「沒什麼。」
忍足侑士聳聳肩,他該去做他的事了。作為一個標准的紳士,離開前當然不能夠忘記闔上門。
他想了想,又補充,「希望你每天都能有一個美妙的夜晚,小景。」
跡部景吾盯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滿頭霧水。
直到他不經意瞥見秋元涼兮發過來的簡訊,臉刷地就綠了。
這女人。
簡直是繼跡部緋月之後上天派來整治她的克星。
手機裡安靜地躺著一行字。
——昨天晚上景吾君落荒而逃,不會是害羞了吧。
·
本以為是個一絲不苟、笑裡藏刀的乖乖女,但調戲起他來,還真是得心應手。
跡部景吾莫名覺得有些羞惱。
反應過來時又覺著荒唐。
*
意難平所以才發簡訊去調戲大少爺的大小姐本人秋元涼兮自然不知道跡部少爺內心似酸似澀的糾結,她下了車向跡部家的司機師傅道過謝後,捋平了裙擺上的褶皺,繞路走進學校。
這次她還是堅持在與學校隔著一條街的道上下車。
畢竟跡部景吾在冰帝張揚了六年,那裡的人對跡部家的車牌號是多少都清楚得很。
她與跡部景吾這樣疏離的未婚夫妻關系,暫時還不想讓任何人知道。
至少她還想安然無恙地在冰帝度過這半年。
「小涼——」
走到校門口那裡就聽見稍稍有點熟悉的聲音,極具穿透力,隔得老遠就聽到了。入目是一抹艷色,飛奔著掛到她身上蹭了蹭,笑容明艷動人。
像顆粘牙的糖。
大美人無論在哪兒都是引人注目的,尤其是像朝日奈有棲這樣人盡皆知的角色。
校門口的人齊齊朝她們望去,竊竊私語聲源源不斷地湧入她耳膜。
秋元涼兮並不喜歡這樣肆無忌憚的注目,她低調慣了,那樣明晃晃的目光總讓她覺得不適。
僵著臉推了推她的肩膀,呼吸被桎梏住,「朝、朝日奈桑,你先松開我。」
朝日奈有棲像個八爪魚般黏在她身上。
她勒得太緊了。
「叫我有棲啦有棲。」
「……有棲。」
秋元涼兮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最不會應付這種自來熟又沒心沒肺的人了,跡部緋月是,朝日奈有棲也是。她們只要一眼淚汪汪,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她,她就全然沒轍了。
誰曾想到冰帝女神朝日奈有棲私底下是個不折不扣的的顏控和聲控,撒起瘋來幾頭馬都拉不住。
大概是上輩子造的孽太多,才會撞上那兩個人。
「你先放開我。」
「不要。」
朝日奈有棲頭晃得跟撥浪鼓似的,「小涼你好軟好香吶。」
……你的人設崩塌了朝日奈有棲。
秋元涼兮已經瞧見周圍人目瞪口呆的臉了,不由得扒開朝日奈有棲的「鹹豬手」。
她吐槽。
「女色/狼。」
「……朝、朝日奈前輩?」
略帶遲疑的聲音響起,夾著些不確定。
秋元涼兮扭頭望見說話的少年,接近一米九的身高,銀灰色的短發,頸脖上掛著銀色十字架。
少年長得俊俏,笑容靦腆。
朝日奈有棲也歪頭看向他。
不知道為什麼,對上那張宛如艷色般的臉,少年面頰紅了紅。
看得朝日奈有棲更想狠狠蹂/躪一把。
她還掛在秋元涼兮身上,兩個女孩在學校門口抱成一團,動作有些曖昧。
少年的神色滯了滯。
旋即又驚恐萬分。
……自己好像,撞見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作者有話要說:
先愛上的那個人一定是少爺。
今天是被調戲了的大少爺和被吃豆腐的大小姐。
好了,校花cp是鳳寶寶。
妖艷賤/貨×冰帝良心
人設可能會ooc,但沒關系,只要有甜就ojbk。
*
今天突然想起來好久沒寵幸這篇了,就先更一章。
之前一直沒更這篇文最主要原因是沒多大靈感,還有就是懶癌又犯了。
偶爾催催更我就有動力更新鴨。
第13章 [Vol.013]喜
*
朝日奈有棲和她的那個小學弟培養感情去了。
秋元涼兮從貌美胸大的校花魔爪中掙脫,想起朝日奈有棲那張明艷得有些過分的臉,和一言一行卻透著滿滿中二氣息的性子,仍是心有余悸。
剛才那個後輩的臉從腦海中一晃而過,背著網球袋,站得筆直,只記得是個一眼看上去就很乖的男孩子。
心底悄悄為不知名的後輩掬了一把同情淚。
畢竟最難消受美人福,尤其是朝日奈有棲這樣像一簇火焰似的女子。
迎面碰上了心情不虞的跡部少爺。
她腳步一滯。
遠遠瞧見他陰晴不定的臉色,秋元涼兮不知怎麼的,歇了想要直接繞過去的心思,而是淺笑盈盈地徑直走過去。
手指撫平了裙擺上的褶皺。
「跡部君,早。」
她自然不會傻到在學校裡喊他的名字,而事實上在跡部家的那聲「景吾君」也不過是她無聲地挑釁。雖然不能明目張膽地反抗,但膈應一下人也是可以的。
跡部景吾的神色在看見秋元涼兮那張一如既往假笑著的臉時,更加難看了。
總讓人記起早上她發過來的簡訊。
良好的教養讓他不得不停下來。
「秋元桑來得可真夠早的。」
而距離上課也只剩下十分鐘了。
秋元涼兮不是聽不出跡部景吾話語裡淡淡的嘲諷,她充耳不聞,「還行,不過就是因為某人的我行我素,出門遲了點。」
嘴角弧度不減。
跡部少爺冷嗤。
身旁被忽視了許久的少年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下開口了,卻是對著跡部景吾說的,「跡部,不介紹一下?」
眼神倏然瞥向她。
跡部景吾並不想說話。
三個人無聲地僵持著。
結果還是秋元涼兮最先打破了尷尬,她善解人意地抿唇一笑,伸出手,「你好,我是秋元涼兮。」
秋元涼兮。
不算陌生的名字。
本來只是靜靜看戲的忍足侑士恍然,望向秋元涼兮的眼神都變了,空氣中流動著淺淺的曖昧。
她伸出的那只手干淨白皙,他頓了頓,目光從纖細修長的腿上劃過一秒,卻不含半分冒犯,只是純粹的欣賞。
他握住少女骨節分明的手,聲音低沉,「忍足侑士。」
「我聽景吾君提起過你,忍足君,你很出名。」
「我的榮幸。」
忍足侑士輕輕瞥了一眼沒吭聲的跡部景吾,低笑。
相較於跡部景吾,他的的確確是個合格而又體貼的紳士,俗稱,婦女之友。秋元涼兮這樣想。
跡部景吾的臉色著實不算好看。
之前還是叫的「跡部君」,現在又改成了親昵的「景吾君」,縱觀冰帝甚至東京,還沒有一個女生敢這樣做。
跡部少爺只覺得,秋元大小姐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長。
他冷哼一聲。
「忍足,我們走。」
「啊,還真是跟以前一樣我行我素的性子。」
忍足侑士眼瞅著跡部大少爺把他的未婚妻小姐給狠狠甩到後面,半點憐香惜玉的意思沒有,於是聳聳肩,低聲對秋元涼兮說,「他就是這樣的性格,恐怕以後還要你多擔待了。」
「好啊。」
秋元涼兮笑吟吟的。
忍足侑士忍不住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只覺得跡部景吾的這個未婚妻跟傳聞一樣,性格好得很。
只不過攤上了跡部大少爺這麼個不解風情的人,也挺倒霉的。
他向她投去同情的一瞥。
秋元涼兮不知道忍足侑士已經在心裡給她發了個好人卡,就像忍足侑士也不知道此時此刻秋元涼兮真正的想法。
她望著兩個同樣高挑俊俏的少年相偕離開的背影,想起今早跡部夫人說的話,莞爾。
看來跡部夫人的擔心,不無道理。
兩人看起來,還挺般配的。
難怪見著她,總是冷語相對,一點想法也沒有。大概大少爺,對任何一個姑娘都不會升起想法來。
當然,如果跡部景吾知道她成功被帶偏了,估計會被氣得吐血。
*
午間秋元涼兮照例去了廣播站。
躲過了朝日奈有棲的襲擊,她閃向一邊,慢條斯理地拿起今天的稿件。
一怔。
廣播站的稿件大多數是學生的來稿。
望見稿子裡的內容後,秋元涼兮眸光閃了閃,看向朝日奈有棲,眼神諱莫如深,「有棲,今天的稿子,你看過沒有?」
「沒有啊。」
朝日奈有棲隨口一答,「怎麼了?」
「……沒什麼。」
嘴裡說著沒什麼的秋元涼兮卻低頭給手機裡的某人發短信,嘴角輕彎,似乎很高興。
努力探過頭去的朝日奈有棲只看得到幾個字。
「傲嬌大少爺,這是誰啊?」
秋元涼兮想了想,「一個口是心非的大少爺。」
朝日奈有棲來了興致,眼睛裡閃著八卦的光,「男朋友?」
她沒等到回答。
秋元涼兮已經開了話筒。
話題就此結束。
……
餐廳裡與隊友吃著西餐的傲嬌大少爺跡部景吾君面無表情地收起了手機,沒打算理會,依然優雅斯文地切著牛排。
半晌。
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學校哪個地方接收聲音效果最好?」
仿佛只是隨便一問。
「天台。」
「好。」
得到答案後他起身往外面走去,芥川慈郎睜著迷糊的眼問他,「跡部你還沒吃完呢,你去哪裡?」
「運動。」
余下的人面面相覷。
借口出來運動運動的跡部景吾還沒走到天台就聽見了秋元涼兮的聲音,宛如涓涓流水般流淌入他的耳膜。
他腳步未停。
徑直向天台走去。
他倒是想知道,特意發短信讓他聽廣播的秋元涼兮能翻出個什麼花來。
「我喜歡看你從球場上走下來額角淌落的汗珠,喜歡你意氣風發披著的外套,喜歡你修長手指打出響指的清脆聲音,喜歡你鬢角淡淡的玫瑰香。」
「我甚至喜歡你目不斜視從我身邊走過,喜歡你對殷勤獻媚的女生不屑一顧,喜歡你驕傲地微微抬起下巴。」
「關於你的一切,我都喜歡。」
「我還是很喜歡你。」
跡部景吾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直到。
「……我喜歡你,跡部景吾。」
心髒驀地漏掉一拍。
溫柔的女聲說。
——我喜歡你,跡部景吾。
纏綿且繾綣。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起男女主關系會慢慢改善,我發si。
跡部少爺:傲嬌一時爽,追妻火葬場get√
第14章 [Vol.014]枷
*
「……來自三年A組的……同學……」
她吐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至少對於跡部景吾來說是毫無印像的,然而這個人似乎是他的同班同學。
渾身的血液忽地就冷卻下來了。
跡部景吾覺得自己剛才的一剎那的悸動簡直是喂了狗。
……蠢透了。
胸腔一陣煩悶。
自小跟他表白的人沒有一卡車也有一打了,那些個人花樣多得很,他早就習以為常,沒能掀起半點波瀾。
他可以說是一路眾星捧月著走過。
只有秋元涼兮。
那個不華麗的女人。
這樣煩躁的心情一直延續到了放學。
跡部景吾陰沉著臉上了車,果不其然秋元涼兮已經在車上等著了,她慢條斯理地翻了一頁書,側過頭笑吟吟地朝他打招呼,「景吾君。」
沒由來的又讓他記起了午間時候的事。
自然是被網球部那群家伙幸災樂禍地嘲笑了一番,跡部景吾想起忍足侑士一臉曖昧地打趣說「跡部聽說你被廣播表白了」的模樣,表情霎時變得一言難盡。
瞅著秋元涼兮的眼神也怪異了起來。
秋元涼兮似乎沒有察覺到,望見他倏然滯住的動作,又喊了一聲。
「景吾君。」
跡部景吾回了神,長腿邁進去,目光瞥到擱在她腿上的那本書,一頓。
狀似不經意地說。
「歌德啊。」
「景吾君知道?」
秋元涼兮微微訝異地抬起眼,揚了揚手裡的書,封面那幾個字一晃而過。
跡部景吾用一聲嗤笑回答了她。
「那是自然,沒有本大爺不知道的。」理所當然的語氣,讓秋元涼兮不由得哂笑,果然還是心高氣傲的大少爺。
「浮士德。」
大少爺說,「你手上這本,是德語版的。秋元桑還真是讓本大爺意外。」
「還行。」
秋元涼兮伸手挽了挽耳邊的碎發,朝他莞爾一笑,「相較於歌德,我更喜歡盧梭。」
「哦?」
「人為了欲望,不惜出賣自己的靈魂。」秋元涼兮歪過頭看他,眼眸裡是深不見底的冰冷,「很令人討厭,不是嗎?」
跡部景吾知道她說的是浮士德,稍稍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接過來,冷哼,「的確是很令人討厭。」
然人的本性,皆是如此。
「那盧梭呢?」
秋元涼兮一怔,別過臉,輕輕低喃了句。
「……People are born free, but they are always in shackles.」
——人生而自由,卻無往而不在枷鎖之中。
車裡一片沉靜。
仿佛又恢復了先前的冷寂。
秋元涼兮本來就沒指望跡部景吾能回她,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旋即又低下了頭繼續看書了。
靜得只聽得見她的翻書聲。
鬼使神差的,跡部景吾視線游移復又落在她身上。
說實話秋元涼兮的確長得很好看,側臉干淨如玉,就這樣恬靜地坐在他身畔,夕陽的余暉從窗外照進來,襯得她整張臉都映著柔和的光暈。
讓他突然忘了計較午間的事。
他想起學校裡的那些人稱她為「小仙女」,比起朝日奈有棲那個女人那張過分明艷的臉,至少秋元涼兮看起來順眼多了。
嘛。
他大爺就姑且認同一下吧。
似有察覺般,還在專注地看書的少女抬起頭望了他一眼,忽地翹起唇角,笑了笑。
像是被什麼撞擊了般。
跡部景吾的心尖顫了顫。
霎時心亂如麻。
而罪魁禍首卻又低下了頭,跡部少爺微惱,忍不住想,難不成這書的魅力比他大爺的還要大。
雖然對於秋元涼兮,好像確實是如此。
*
這一路上竟是難得的和睦,至少是維持了明面上的和睦,因為秋元涼兮對於跡部景吾突如其來的悶氣一無所知。
回到別墅時跡部夫人還在,跡部緋月卻不知跑哪兒去了不見蹤影。
跡部美幸端坐在客廳裡,儼然如一位優雅矜貴的名門貴婦,跡部景吾還在詫異這幾天他日理萬機的母親怎麼會這麼得閑的時候,跡部美幸已經望見了他們,朝他們揚揚手,話卻是跟秋元涼兮說的。
「涼兮,過來。」
秋元涼兮腳步一滯。
她瞧見了同樣坐在客廳裡、卻是一臉拘謹的兩個人。
咬了咬唇。
有些難堪。
跡部美幸見她遲遲沒有動作,詫異地又喊了一聲,「涼兮。」
顯然是外來客的美婦人急了,瞥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跡部景吾和言笑晏晏的跡部美幸,說,「這孩子,還傻愣著干什麼,跡部夫人喊你過來呢。」
秋元涼兮嘴角一扯。
「……是。」
溫順地走過來,喊道,「父親,母親。」
跡部景吾卻清晰地望見了她睫毛下藏著的一抹倔強,怔了怔,也走過來。
秋元英樹面露不悅,上來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指責,「都那麼久了怎麼還是這麼不懂禮數,跡部夫人還在這裡,你也不知道叫人。」
「是,父親。」
秋元涼兮說,「是女兒的錯。」
然後朝著跡部美幸,喚了聲,「跡部夫人。」眉眼低垂,掩住了眸底的神色。
「在跡部家,這些虛的東西沒必要。」跡部景吾眼底劃過一抹冷冽,稍縱即逝,衝他們微微頷首,「秋元先生,秋元夫人。」
距離一下子就拉遠了些。
秋元涼兮怔忡,抬眼望向從不會對長輩咄咄逼人這次卻眉眼含刀的跡部景吾,但她只望得見少年倨傲的下巴。
一如既往的驕傲。
隨心所欲的少年,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些艷羨。
絲毫不給面子的小輩,讓秋元英樹有點尷尬,他訕笑著說,「跡部少爺說的是,涼兮這孩子性子冷,不太愛說話,還請跡部夫人和跡部少爺多多包涵。」
「是啊是啊。」秋元有希子應和,「跡部少爺真見外,如果不嫌棄的話,可以叫我們一聲……嗯,伯父伯母。」
卻被秋元英樹狠狠剜了一眼,不敢吭聲了。
跡部景吾冷嗤一聲。
想要套近乎,還得看他答不答應。
跡部美幸嘴角稍斂,擱下咖啡杯,眼眸晃過一絲異樣,但面上還是掛著滴水不漏的得體笑容,「涼兮很好。」
一頓。
「我很喜歡她。」
……
——涼兮很好,我很喜歡她。
秋元涼兮鼻尖微酸,有淚光從眼眶泛出來,心底湧過暖意。
許久未曾有過的暖意。
作者有話要說:
文化人的聊天。
作者菌:[惹不起.jpg]
今天是跡部·護妻狂魔·景吾.jpg
作者菌第一次寫這種家人這種父母,把控不好多多包涵。
*
為了寫這段,我特意翻了外國文學史那本書哭唧唧,我可能是個假的中文系學生吧我可能是個廢人吧嚶嚶嚶QAQ.
外國文學是我學得最認真的一門專業課,主要是那個老師講得太好了嚶嚶嚶我上了一年從不打瞌睡從不玩手機。
然而我還是啥都不懂哭。
上課之前老師都會讓我們提前把書給讀了,然後提問,我每次都看不下去就很方,唯一看完的就是包法利夫人(對就是那個出軌的女人),因為她用了兩節課提問我們啊哭,天知道我是怎麼開著台燈看到半夜兩點的。
書上說浮士德強調他的人生追求、精神追求,就跟百度上說簡愛講愛情平等自由什麼的(我呵呵它一臉)一樣,我比較偏向欲望這個母題,為了欲望可以把靈魂賣給魔鬼,其實挺可悲的。
那句英文出自盧梭的《社會契約論》.
對√就是歷史書上的社會契約論.
PS:作者菌在翻外國文學史的時候發現那上面的筆記好經典好有用,我覺得我應該重溫。
↓
以上純屬科普和作者無聊的碎碎念,可無視。
第15章 [Vol.015]假
*
毋庸置疑的語氣讓那對無時無刻不在貶低女兒的夫婦僵了僵。
面子有點掛不住。
掀起眼皮子,對上少年倨傲得像是要把他們洞察清楚的眼神,不由得心底發寒,頭一次在一個自認為是乳臭未干的少年郎面前失了長輩的威嚴。
卻從沒想過他們在跡部家跟前根本就是毫無倚仗可言。
跡部景吾輕輕嗤笑出聲,雙眸含霜,眼底淬著冰。
跡部美幸卻是笑了,緩和了臉色,恍若方才的凜冽只是錯覺。她做盡了名門貴婦的姿態,「秋元先生、秋元夫人,你們今天來拜訪跡部家,有什麼事?」
那一聲稱呼算是客氣。
但上流社會的人都知道在秋元家族裡權威的只有秋元家主,還有被選定為下任繼承人的秋元二小姐秋元涼兮。
秋元英樹生性懦弱,只敢在自己妻子女兒,還有一些螻蟻面前逞逞威風,是個不成器的。秋元有希子又對他言聽計從。
這對夫婦,是扶不起的阿鬥。
所以秋元家主才會把希望寄托在秋元涼兮身上。
如果不是秋元琉衣太不成器,分支的又蠢蠢欲動不大安分,聯姻的最佳人選怎麼也不該是作為繼承人被悉心培養了那麼多年的秋元涼兮。
不過跡部美幸倒是覺得秋元家族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把秋元涼兮送來給跡部家當媳婦。
生在秋元家,倒是委屈了她。
瞧瞧這家人做的什麼事,把她的小涼兮養得這麼纖瘦,這可憐勁兒的。
念及此,跡部美幸不由得憐惜地望了秋元涼兮一眼。
突然收到憐憫眼神的秋元·不知所措·涼兮:「……」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秋元英樹雖然在秋元家毫無話語權,但好歹是摸爬滾打了那麼多年,哪裡會聽不出跡部美幸語裡的逐客令。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很有本事,少時就巧舌如簧博得秋元家主的歡心,而現在不過才十天半個月便把最難搞定的跡部家給牢牢攥在手心。
仿佛一切都脫離了掌控。
他悻悻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希子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涼兮了,怪想念的,就擅作主張來拜訪。看到跡部夫人還有跡部少爺都待涼兮那麼好,放心了。」
跡部景吾沒覺得一上來就當著外人的面不分青紅皂白指責女兒的人,會有這樣的覺悟。
顯然跡部美幸也不信。
她只作不知,斂眉一笑,「我家景吾可疼涼兮了,這不,涼兮以前身子骨多弱啊,看起來風輕輕一刮就倒似的,現在都重了幾斤,好多了。」
所謂說話的藝術。
跡部夫人年輕時口才是出了名的好,罵人都是拐著彎兒罵的,就沒有過她吵不贏的架。而今她重操舊業,她有點興奮。
只差沒指著這對夫婦的腦門控訴他們虐待人了。
秋元涼兮:「……」
她怎麼就沒發現跡部夫人口才那麼好,把人嘴巴給堵得嚴嚴實實的。
心底堵著的那口氣陡然一松。
前一秒說話還綿裡藏針的人下一秒卻把頭一偏,溫聲道。
「涼兮啊。」
是與方才截然相反的態度,她眉眼溫和,「你不是要回房間溫習功課麼,快去吧。書房裡的書你都可以拿來看看,在自家不用客氣。」
秋元涼兮一怔。
那對夫婦還在呢。
「我就在這陪秋元先生還有秋元夫人聊聊天。」
「……是。」
「跡部夫人。」
秋元涼兮微微頷首。
跡部美幸眉尖輕蹙,「都跟你說了別那麼見外,你就跟景吾一樣喊我一聲媽咪就好了,反正遲早都是一家人。」
跡部景吾嘴角一抽。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他很頭疼。
*
跡部景吾推門進來的時候恰巧望見坐在窗台邊上的秋元涼兮。
她似乎是剛剛沐浴完,平日裡披散下來到腰部的藍灰色頭發用橡筋松松垮垮地綁起,露出瑩白如玉的側臉。
她的睫毛很長,橘色的燈光映出眼底的陰影,隱約瞧得見眼角透明的淚光,稍縱即逝,恍若錯覺。
面前堆滿了易拉罐。
跡部景吾眼眸裡晃過一抹淺淺的詫異。
他很少見有秋元涼兮失態的模樣,更別說這眼前的一片邋遢。
「你走錯房間了。」
跡部景吾皺著眉頭向她走近,聞見了清冽的酒香,沒想像中的刺鼻。他說,「你的房間在隔壁。」
這也得怪跡部美幸。
不知道是無心還是故意的,當初她給秋元涼兮這間與他相鄰的房間也罷了,偏偏布置得還相差無幾。
「我知道。」
秋元涼兮偏過頭去,「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語氣尋常得好似在討論「今天吃什麼」。
跡部景吾一頓。
目光不自覺落在秋元涼兮如白瓷般的側臉上,再往下便是雪白一片的頸脖。許是剛沐浴完的緣故,她裹著睡袍,發間有淡淡的清香,不大明顯。
眼眸沉了沉。
「秋元,這是我房間。」
「我知道。」
秋元涼兮盈盈一笑,罕見地露出半邊梨渦,「不過我是你未婚妻,不是嗎?」
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接。
「剛才我好像聽到緋月的聲音了。」秋元涼兮想了想,又說,「她回來了?」
跡部景吾從一開始的震驚恢復到了泰然自若的模樣,臉上倒是坦然,心想著既然她一個女孩子都不在乎他也沒什麼好扭捏的,倒顯得他小心眼了。
「嗯。」
「剛和人吵了一架,現在累得休息去了。」跡部緋月的戰鬥力,這裡的所有人加到一起都不及她一個。
至於和誰吵,答案不言而喻。
「哦。」
秋元涼兮垂眼,「他們走了。」
「走了。」
「好。」
攥緊的拳頭倏爾又松開,秋元涼兮捏著一罐啤酒從窗台上跳下,款款向他走近,慢條斯理說,「喝不喝?」
跡部景吾眉心一跳。
少女半仰起頭雙眸含笑著望他,恍如點點星辰墜入眼中,那笑容似乎和平常嘴角噙著的不太一樣。
好像添了那麼一點人氣。
不再死氣沉沉。
跡部景吾神色一晃,倏然伸出手壓了壓她翹起來的唇角,聲音低沉。
「別笑了。」
忽地一滯,「……醜。」
……
頭一次被嫌棄醜的秋元大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我要搞事情。
這章完全是瞎寫,將就著看吧。
我想著要不要每周規定點時間更新,一周兩到三更,還沒想好。
跨年還有一更。
我愛你們,筆芯。
第16章 [Vol.016]溫
*
秋元涼兮蹙起眉頭定定地凝視了他幾秒,明眸裡不似從前那般凝結著寒意,仿佛只是單純地向他投去一眼。
看得跡部景吾稍稍有些狼狽地偏過頭。
少女身上有淡淡的酒香,猝不及防地湧入鼻尖。
她方才喝了好幾罐酒,素來內斂慣了的人放肆起來比誰都狠。易拉罐東倒西歪地躺在窗台上,簌簌冷風灌進來。
打了個哆嗦。
跡部景吾皺眉,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灼灼的目光,「你一個姑娘家,喝什麼酒。」
倏地「噗嗤」一聲笑出來。
捂著肚子笑得東倒西歪,忽而一件帶著體溫的外套從上而下披到她身上,將她籠罩得嚴嚴實實的。外套又寬又長,縱然是她近乎一米七的身高,也到了膝蓋,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裳,看起來滑稽極了。
秋元涼兮一怔,只聽他道。
「穿上。」
語氣不容置疑。
她也不惱,抱著手含笑覷他,外套披在肩上,「景吾君,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子,會找不到女朋友的。」
凶巴巴的。
跡部景吾輕嗤,「本大爺就是站在這兒,也有的是女人前赴後繼。你所說的等式,不成立。」
那一眼深沉而又篤定。
秋元涼兮被逗笑了,她淺笑盈盈望著他,「那有一大堆女人追隨的跡部少爺,為什麼會容許我這麼個跟眼中釘肉中刺似的未婚妻在你家晃悠?」
少女的發間還殘余有洗發水的馨香,是牛奶味的。她似乎沒有吹頭發的習慣,發尾還濕噠噠的,搭上那雙濕漉漉的眼,在橘色的燈光下顯得越發媚眼如絲。
——這不是什麼好習慣。
上流社會裡那些貴婦人覺得溫軟懂事的秋元二小姐,其實最是不會照顧自己。
神色一晃,卻闔眸對上那雙清亮的眼。登時宛如兜頭一盆涼水澆過來,旖旎的心思散去了半分,漸漸清醒。
如掉冰窖裡。
眼眸沉沉,淬著冷意。
她在試探。
試探她這個未婚妻在他這裡,究竟值多少籌碼。
她壓根沒醉。
皺了皺眉,「秋元,你……」
「噓。」
秋元涼兮卻踮起腳伸手堵住他的嘴,戛然而止的話滑到嘴邊又咽下。她眨眨眼,「讓我猜猜。……景吾君,意外地是個好哥哥呢。」
跡部景吾抿起唇。
「你知道了些什麼?」
「我什麼也不知道啊。」秋元涼兮歪著頭,眼角流淌過笑意,「猜的。誰讓我聰明呢。」
「……」
跡部景吾還在思索著她話裡的真實性,畢竟秋元涼兮這人最會誆人,滿口甜言蜜語不知道哪句是真的。
然而還沒思考得個所以然來就出了事。
「砰。」
外套掉到地上。
秋元涼兮被絆倒的時候他下意識拉了她一下,背脊狠狠砸到床上時面上還是錯愕的神情,下一秒卻是滯住了呼吸,神色怔忡地望著趴在他身上的人。
少女的身子很軟,像是一觸就碎的瓷器。他的手掌搭在腰間,忽地像觸電般縮回,卻是不知道該擱哪兒,就這樣尷尬地停在半空,復又落在她的手臂上。
他抓著她手臂的手慢慢收緊。
跡部景吾從未和一個女孩靠得那麼近過,近得能聽得見彼此的心跳。
藍灰色發絲纏繞在他手指上,躺入掌心,氤氳出曖昧的暖色來。
隔靴搔癢般,一點一點地沁入心髒。
「秋元。」
他忍不住喊了聲她的名字,聲音低沉晦澀。
靜得嚇人的房間裡只聽得見綿長的呼吸聲,她雙眸微闔,似是睡著了。
跡部·無半點魅力·景吾:「……」
突然被氣笑了。
呵。
女人。
*
宿醉的下場大概就是第二天頭疼欲裂爬不起來。
今天是土曜日,不用去學校。
秋元涼兮醒來時已是正午,窗外的太陽火熱而滾燙,睜眼就望見天花板上的水晶燈。眨眨眼,哦,還是在跡部景吾的房間。
她自認為演技不錯。
以前在秋元家時扮豬吃老虎分外得心應手,更別說現在到了跡部家。
但昨天經秋元家那對夫婦一鬧,她心底晃過異樣,面對著真心將她當做兒媳婦的跡部夫人,添了些許的愧疚。
許久沒人待她那樣好過了。
所以她順理成章地睡了過去,說是睡其實也保持著半清醒。
秋元涼兮記起昨天跡部景吾握著她的發尖給她吹頭發,就覺得羞恥度爆棚,不敢偷偷睜開眼去看那人的神情,索性將裝睡貫徹了個到底。
但渾身僵直著不敢動。
如果不是親身經歷,大概秋元涼兮不會想到那個眼高於頂的跡部大少爺也會有這麼溫柔的一面。
仿佛要把她溺斃在溫柔鄉裡。
……呸。
秋元涼兮臉上一熱,拽著散落在肩上的頭發一圈一圈地纏繞,發尾上還殘留有那人的溫度,黏在指尖上。
瘋了。
腹部倏然一片陣痛。
下身黏黏稠稠的,不大舒服。
還沒等秋元涼兮回味完,熟悉的刺痛有自下蔓延而上。她心底掠過一點挫敗,心想昨天果然不應該沾酒,這下子,一直都很准時的親戚朋友,提前光臨了。
她回到秋元家之後就再也沒沾過酒了,很好地扮演著一個完美的名媛閨秀。
昨夜是她那麼久一來頭一次放縱,就放縱出事了。
秋元涼兮待在衛生間裡望著鏡子中面色蒼白的女人,頭發沒梳,臉色又白得嚇人。她扯了扯嘴角,給跡部緋月發了條短信。
她沒回。
這幾日跡部緋月好像挺忙的,是以她沒再發第二條。
順手撥了個號碼出去,是別墅裡一個女佣的,還好她很有先見之明地存了,不然這種狀況不知道該怎麼辦。
……好疼。
秋元涼兮白著臉,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咧開嘴角一笑。
比昨天的笑,還要難看。
難怪跡部景吾說她醜。
·
女佣匆匆忙忙下樓時碰到了從外面回來的跡部景吾,他瞅著她嚇白了的臉,眉頭一皺,「這麼莽撞干什麼去,啊嗯?」
「跡、跡部少爺。」
她有些不知所措,「是涼兮小姐。」
跡部景吾目光微凝,恍如不經意地問,「她怎麼了?」
女佣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快說。」
已經是不耐煩了。
女佣嚇得牙齒打顫,緩了緩神和盤托出,「涼兮小姐身體不舒服,我去給她買、買買……」
「買什麼?」
「……」
跡部景吾沉著臉。
明明那女人昨天看起來還好好的,哦,還能喝酒呢。
還能借酒醉調/戲他。
本事大得很。
哼。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那個梗我想寫好久了,宗旨就是搞事情搞事情搞事情!
女主吧,確實不算好人。她有點心機,還有點虛偽,後面會改。
就看大爺怎麼做咯。
以及,我愛她。
*
2019年,希望你們之後的每一天,都過得更好。
總歸又是美好的一天。
我愛你們吖。
第17章 [Vol.017]再
*
加長版的高級轎車停在巷口裡有好一會兒了,很是矚目。
窗外暖陽融融。
車內卻是一片冷寂,似有寒意慢慢沁進來。跡部景吾冷著一張臉,雙腿交疊坐在後座,心下卻是覺著懊惱。
所以他大爺腦子到底是抽了什麼風才會應下家裡女佣的要求來到這裡。別墅裡那麼多的佣人,一個有事還有另一個可以替上,所以他大爺為什麼要主動攬下這活。
吃飽了撐的。
哦,他就是吃飽了撐的。
司機從後視鏡裡偷偷覷他,被他冷冽的神色驚得一顫。
吃飽了撐的跡部少爺終是面無表情地開口了。
「山下。」
「少爺。」
「你去。」
司機不曉得那個居於天之彼端的大少爺怎麼會心血來潮讓他開來這偏僻的地方買東西,不過既然是少爺的事他也不好多問,眼下到了,方才還一臉坦然的自家少爺卻是糾結了起來。
不知道在糾結個什麼勁兒。
旋即他點點頭,多嘴問了句,「少爺,您要買什麼?」
跡部景吾僵了僵。
空氣凝滯了一兩秒。
他輕咳了聲,手中女佣寫的字條宛如燙手山芋般。頓了頓,遞過去,輕輕別開臉,「諾,這個。」
司機也看清了上頭寫的字,霎時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面露猶豫,「少爺,我去買,這樣不太好吧。」
跡部景吾嘴角一扯。
「扣工資。」
攤上這麼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少爺,司機哭喪著臉,在跡部景吾毋庸置疑的眼神下,正想開車門。
臨到頭跡部景吾卻及時剎住了車。
「算了。」
「……本大爺去。」
畢竟這種事讓一個算是外人的大男人去確實不算好。
跡部景吾想起女佣跟他說的話,「涼兮小姐疼得厲害,少爺您去的話帶點紅糖和止疼藥回來,麻煩您了。」
心念一動,扭頭問司機,「山下,本大爺記得,你結婚了吧。」
提及許久未見的妻子,繞是冷硬如磐石的司機先生也不由得柔和了目光,握著方向盤的手松了松。
跡部景吾神色稍有些不自然,「你說,女人每個月……」似是覺得難以啟齒,他咬著後槽牙,一口氣把話給說完了,「……那幾天有多疼。」
司機沒想到跡部景吾會問出這話,霎一晃神又很快反應過來,不由覺得欣慰,多提了一嘴。
「少爺是替涼兮小姐問的吧。」
謝天謝地,那個心高氣傲的大少爺總算知道心疼媳婦了。
涼兮小姐多好的姑娘啊,跡部家做事的人多少受過她的恩惠,都心照不宣地認定她是跡部家的少夫人了。
跡部景吾僵著臉,目光寒涼,「山下。」
提醒只點到為止。
司機悻悻閉了嘴,沒敢再多問。
想了想,只答了他問的那個問題,「我家那婆娘嬌氣得很,每個月那幾天老是喊疼,非要我給她暖暖身子才罷休。」
跡部·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糧·景吾:「……」
真的有那麼疼麼。
跡部景吾過去十八年接觸到的女生屈指可數,除了跡部緋月,也不過學生會裡點頭之交那幾個,跡部緋月壓根不可能跟他說這些私密的事,所以他不清楚。
不由得捏緊了字條,手心滲出細汗來。
「少爺。」
司機見他走了神,出聲喊道。
跡部景吾張著嘴,想說山下要不還是你去吧,但話都說出口了又收回未免也太沒面子了,便沉著臉下了車。
嫌棄地瞥了一眼狹小的巷子。
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那麼小的地方。
嘖。
如果不是怕遇見熟人他才不會讓司機繞到這裡來。
大少爺總算屈尊下了車,司機先生陡然松了口氣,少爺這時候感覺心情不太好,還是不要招他。
心情不太好的跡部少爺沉沉的聲音攜著風從不遠處飄來,聽起來陰惻惻的,他嚇得打了個寒顫。
「工資照扣。」
……他招誰惹誰了。
·
而真到了便利店門口卻犯了難。
這還是養尊處優的跡部少爺頭一回做這種事,恨不得戴上口罩把臉捂得個嚴嚴實實,眼睛鼻子通通遮住。
然而並沒有。
那樣也太蠢了。
雖然現在他站到這裡就是腦子進水犯蠢一次,但他不想再犯蠢。
所以跡部少爺半抬著下巴面色坦然地走進便利店,迎上售貨員微微詫異的眼神。
便利店很小,裡面雜亂無章地堆滿了東西,空無一人,只有一個售貨員杵著下巴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
跡部景吾皺了皺眉。
走到懶洋洋的售貨員面前,把那張紙條拍到收銀台上,道,「這些,給我拿出來。」
看起來不像是買東西的,倒像是搶劫的。
嚇得售貨員一個哆嗦。
看清了紙條上的字,她才站直了身子,顫著聲音問,「要、要要什麼牌子的?」
這種還分牌子?
財大氣粗的跡部少爺認真想了會兒,發現自己果然還是太天真了,女佣當時也沒說清。於是他沉吟了半晌,「全部給本大爺包上。」
「……全部?」
「有問題?」
「沒、沒有。」搖頭,「您對您女朋友真好。」
他一頓。
售貨員轉身去找他要的東西了,跡部景吾倚在收銀台前,修長的手指擱在櫃台上,一下一下有節奏地叩著。
驟然聽到熟悉的大大咧咧的聲音,「老板,給我兩瓶可樂。」
卻和跡部景吾四目相對,一愣。
「——跡部?」
「不,你認錯人了。」
跡部景吾僵住了,打定主意抵死不認。
桃城被他這一本正經的語氣給唬住了,不過該不信的還是不信,他忽視掉前邊那句話,「跡部,你怎麼會在這裡?」
「諾,您要的。」
還沒等到他說話,銷售員已經拿著東西回來了,順便從冰櫃裡給桃城取了兩瓶可樂過來,放到收銀台上。
桃城的神情霎時變得古怪起來,他瞥了一眼跡部景吾,「跡部,沒想到你有這樣的愛好。」
「……」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你放心我絕對不說出去!我我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而桃城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怕殃及池魚,付了錢拎著可樂就走,邊走邊打電話,洪亮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越前,你猜我剛在超市遇見了誰?跡部啊。你猜我撞見了什麼?」
「你問我跡部是誰?是冰帝那個猴子山大王,不是你媳婦!」
「你大舅子!」
跡部·大舅子·景吾:「……」
很好。
看來他很有必要跟青學進行一場練習賽了,這幫人果然還是太閑。
他扭回頭,「刷卡。」
售貨員被他身上的低氣壓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望著他手指夾著的黑卡,腿一軟,「我們這這這只能付現金。」
跡部·身無分文·景吾:「……」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大爺是個中二病哈哈哈哈哈哈哈噗。
人設嚴重ooc,不喜歡不許罵我,你們罵我我就就就罵回去!
之前看跡部景吾的庶民生活體驗給我笑死了大爺炒雞萌。
*
小劇場:
桃城:「越前,你猜我剛在超市遇見了誰?跡部啊。你猜我撞見了什麼?」
龍馬:……
龍馬:阿桃前輩,你知不知道我這邊是幾點?
桃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剛剛發現了個驚天大秘密,是關於跡部的。
龍馬:誰啊?
桃城:你問我跡部是誰?
龍馬:緋月?你見到她了?她怎麼了?
桃城:是冰帝那個猴子山大王,不是你媳婦!
龍馬:哦。
桃城:你大舅子!
龍馬:……
啪的一聲掛掉電話。
第18章 [Vol.018]指
*
秋元涼兮醒來時已近日落,窗外橘色的晚霞凝聚,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搖搖晃晃地泛著透明的光。
但下身隱隱的疼痛明晃晃地告訴她這一天還沒有過完。
輕輕嘆了口氣,從大床上爬起來。
對上鏡子裡那張蒼白如雪的臉,映出淺淺的青色來。嘴唇泛著紫色,滲出殷紅的血絲來,頭發亂糟糟的,看起來狼狽不堪。
就連她自己也被嚇了一跳。
女佣還沒回來。
秋元涼兮稍微梳了一下頭,換身衣裳就下樓倒水喝,房間裡沒熱水。出了這道門她還是那個優雅得挑不出錯處的秋元二小姐,跡部景吾說她虛偽,一點兒也沒錯。
客廳裡空蕩蕩的,只有零星的幾個女佣在。
「涼兮小姐。」
「嗯。」
秋元涼兮漫不經心應了聲,汲著雙棉拖鞋走過去,正想倒杯熱水,目光卻落在飯桌上,倏地一凝。
桌上除卻放有各種各樣的紅糖,和各種各樣的止痛藥,還有……
各種各樣牌子的衛生巾。
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走過去捻起其中一包紅糖,側過頭問女佣,「你們跡部家的作風,都是那麼浮誇的嗎?」
「涼兮小姐,您說什麼?」
「……不,沒什麼。」
秋元涼兮也發現了壓在紅糖下面的字條,潦草的字跡,可見寫它的人著實有些不耐煩。她認真盯著好一會兒才辨別出來。
——把藥吃了,紅糖讓家裡的女佣煮。洗頭記得吹干,多喝熱水。
霸道的語氣。
她隱隱猜出來作出這樣浮誇姿態的人是誰了,眼睛盯著那一行字,看著看著,兀自被氣笑了。
心上密密麻麻地爬過異樣,暖意鋪天蓋地地將她淹沒。
嘴邊沁出甜味來。
「你們家少爺人呢?」
「不知道。」
女佣回她,「剛才回來過一趟,又出去了。涼兮小姐,您找少爺?」
別是害羞了吧。
嘖。
真可愛。
秋元涼兮一直以為她那個未婚夫只不過是個心高氣傲的名門大少爺,卻不知原來他還有這麼一面,嘴上傲嬌,心思細膩得很。雖然這樣的行為確是有些傻。
「我不找他。」她搖頭,「欸,你們這兒廚房在哪兒?」
跡部家的別墅很大,她住在這兒那麼久了還沒有踏進過廚房半步,這讓她有點不適應,真把自己當嬌小姐養了。
女佣明了。
跡部景吾走之前有交代過,於是說,「涼兮小姐,我來吧。」
秋元涼兮摸了摸鼻尖,還沒來得及拒絕就望見女佣把桌上的紅糖給拿走了,堪堪要溢出口在唇邊轉了一圈又咽下去。
這跡部家的人真把她當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來了。
可她比誰都能扛。
*
喝了紅糖水後的秋元涼兮身子舒適了許多,她望著堆滿一桌子的東西卻難得發起了愁,她沒有吃止痛藥的習慣,這些她到明年也用不完,財大氣粗的跡部少爺做起事來當真是不計後果。
「把這些收起來吧。」
「好的,涼兮小姐。」
「謝謝你了。」
秋元涼兮偏過頭朝她笑,笑起來時雙頰有淺淺的梨渦,溫柔揉碎在眼波中,本是蒼白的臉上卻因那一笑重新染上了熠熠的神采,極是炫目。
女佣不由得神色一晃。
張了張嘴,說,「涼兮小姐,您人真好。長得好看,脾氣又好,少爺肯定會喜歡您的。」
秋元涼兮啼笑皆非。
她其實不大在意跡部景吾喜不喜歡她,至少現在還沒那麼在意,只要能守住未婚妻這個位置,一切都好。
但瞧著女佣真誠的面容,她柔和了眉眼,莞爾,「嗯,謝謝你。」
女佣擺擺手,收好東西後笑著退下了。
秋元涼兮思忖著要不要親自去廚房給她那個千裡迢迢弄來這些東西的口是心非的傲嬌未婚夫做一桌美食,犒勞犒勞他,還沒想出個結果來,就聽見密密麻麻的腳步聲,還伴著幾道陌生的說話聲。
有點吵。
「我聽說緋月那個沒良心的小蹄子回來了,她人呢?」
「死丫頭居然還想起要回來,等我見到她了,得好好說她一通。」
別墅裡的女佣顯然是認識他們的,「佐藤小姐,緒方小姐,小姐她剛出去了,還沒回來。」
「去哪兒了。」
這次是稍稍冷淡的男聲。
「回渡邊少爺,小姐的行蹤我們向來是不知道的。」
秋元涼兮聽了半天,愣是沒搜尋到關於這些人的記憶,不由興致缺缺,正想上樓離開回房間。
卻迎面撞上四雙愕然的眼睛。
只一眼她就想起來了,跡部緋月跟她提起過的,她的那群發小。昔日在美國時她提的最多的便是這幾個人,她自然是見過照片的。
許是天生氣場不合的緣故,緒方久枝見到秋元涼兮的第一眼就覺得看她不大順眼,豎起了渾身尖銳的刺,眼含警惕地望著她,還是旁邊的佐藤遙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稍微收斂著點。
秋元涼兮對於他人的注目自小就是敏感,理所當然察覺到了那個容貌姣好的女孩赤/裸的敵意。
不過跡部緋月的朋友都是跟她差不多的年紀,才十五六歲。
她還不至於跟個小姑娘過不去。
於是她抿起唇朝她們笑了笑,眉目溫和,不含攻擊。
緒方久枝卻伸出一條手臂攔住了她的去路,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語氣算不得好,「你是誰。」
她從未想過跡部家的別墅會出現除了跡部緋月以外的年輕女人,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又望見她一身居家服,難掩周身的光華氣質,臉色不由得一沉。
眉眼含刺。
越想越覺得後怕,又記起前段時間跡部緋月明裡暗裡試探她的話,那目光更是肆無忌憚且咄咄逼人。
她這話問的實在是不太禮貌,就連她的同伴也微微詫異地覷了她幾眼,小聲說,「久枝,你怎麼了?」
然後又跟秋元涼兮道歉。
「不好意思啊,我朋友她失禮了,她平時不是這樣的。」
秋元涼兮這才認真地看了這幾個人一眼,饒有興味地凝視著方才好似得理不饒人的小姑娘。
俏生生的。
生得一副好皮囊。
不知怎麼的,起了逗弄的心思,瞅著氣呼呼的小姑娘,眉梢噙著笑。
「你猜。」
作者有話要說:
緒方·小姑娘·久枝:???怎麼跟我想的不一樣?
我不會寫真正意義上的壞人,才十幾歲的小姑娘哪會有那麼深的惡意。
本文又名:《跡部大爺未婚妻的撩妹史》/《每天都在攻略我情敵》
*
蓁·背書死·馬什麼梅馬冬什麼什麼冬梅·兮提前一天把文給寫好了,快誇我。
其實是我在背書復習過程中難產下來的,為什麼要有考試這東西啊嚶嚶嚶寫論文多好嚶嚶嚶QAQ
第19章 [Vol.019]桃
*
秋元涼兮模樣生得好,不是像朝日奈有棲那樣一顰一笑帶有攻擊性的美艷,眉眼中倒是噙著溫和,仿佛褶皺的紙款款舒展開來。
望得對面小姑娘的臉陡然一紅,凶巴巴的神色霎時就軟了下來,顯得底氣不怎麼足。
但眼底仍有還未褪去的警惕與防備。
話說得不太利索了,「你你你你是誰,本小姐才沒有興趣知道呢。」
「哼。」
「久枝。」
旁邊的小姑娘扯了扯她的衣角,然後又直勾勾地盯著秋元涼兮那張臉,抿起唇羞赧地笑了笑,眼眸底隱約閃過晦澀的光。
她小聲說道,「看來緋月沒在這兒,要不我們先走,待會兒再來找她,別找麻煩。」
余光瞥向儼然是做出這副看戲姿態的另外兩人,急了,跺跺腳,「你倆別光顧著看呀,快拉住她,別到時候又惹出什麼事來。」
畢竟緒方久枝可不是什麼善茬。
她也就聽跡部家兩兄妹的話,先前那個叫山崎步美的招惹了她,跡部緋月又在邊上煽風點火,愣是把人給嚇得三天說不出話來。
顯然緒方久枝並不買賬。
「我不。」
她抬了抬下巴,斜晲著又喝了一口水的秋元涼兮,「我等景吾哥哥還有緋月回來。」
秋元涼兮倒水的手一頓。
眉眼款款氤氳開淺淺的笑意來。
她還覺得奇怪呢,這小姑娘一望見她便是毫不掩飾的敵意,赤/裸/裸地直往她身上刺,原是跡部少爺惹下的桃花債。
想著忍不住又多打量了被幾個人簇擁在中間的小姑娘。
確實生得好。
看起來與跡部緋月差不多的個子,身姿曲線卻是極好的。臉上化著淡妝,一瞧便是精心打扮過的,塗著芝蔻的手指捏著裙擺,攥得指尖泛白。
像個被寵壞了的嬌縱大小姐。
倏地笑了。
覺得自己被取笑了的緒方久枝微惱,杏眼瞪著她,語氣不怎麼好,「你笑什麼。」
「小姑娘長得挺好看。」
她捋了捋耳旁的碎發,莞爾,「可惜就是眼光不怎麼行。」
如果這時候緒方久枝還聽不出秋元涼兮話裡取笑的意思,那她就算是白橫行霸道囂張那麼多年了。
她氣紅了眼。
佐藤遙還在勸她,「算了,久枝,這畢竟是緋月家,別給她惹麻煩了。」
「我不。」
緒方久枝非要跟她拗上了,纖纖玉指指著眼前這個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少女,「我跟緋月從小到大這麼鐵的關系,在這裡等一會兒怎麼了。倒是她,也不知道以什麼身份呆在這,哼。」
「哦,差點忘了。」
秋元涼兮擱下盛水的杯子,「咣當」的一聲落在桌子上算不得輕。她笑盈盈地伸出手,「跟你們聊半天我都忘了自我介紹。」
她的聲音溫溫柔柔的,不像緒方久枝,摻著刺,含著刀。
「你好,我是秋元涼兮。」
歪著頭,頭發落在肩上,「跡部景吾的未婚妻。」
緒方久枝的臉在秋元涼兮話音落下的一剎那刷地白了,宛如死灰。
仿佛心頭所有的不安,都在那一瞬間塵埃落定,給她判了死刑。
「你騙人!」
窗戶半闔著,冷風灌進來,簌簌地吹著,有些涼。女佣正想著去關,卻猝不及防聽見女生尖叫著喊出這句話,透著森涼,嚇得她手驀地一抖,不敢動了。
她見過這幾個人很多次。
小姐的發小。
緋月小姐還在日本時他們老來別墅裡找她,是以她習以為常了。
那個緒方小姐尤甚。
後來緋月小姐去了美國她還是會時常往這邊跑,就為了見他們家少爺一眼,不過少爺很少會搭理她。
小姑娘眼底的喜歡露骨得很,明明是名門世家的大小姐,卻丟了矜持追著人家跑。
但她也是出了名的嬌縱不好惹,哪像他們家緋月小姐,同樣是嬌寵著長大的,可比她良善體貼多了。
而今她卻上這來刁難知書達理、溫柔小意的涼兮小姐,她想著涼兮小姐這柔柔弱弱風一刮就倒的模樣,就心口疼。她哪受得了這些人粗莽的對待。
想著往前走了一步要把弱不禁風的秋元涼兮護在身後。
秋元·弱不禁風·黑蓮花·涼兮不知道跡部家裡的佣人早就給她打上了可憐兮兮的烙印,反手輕輕扣住女佣瑟瑟發抖的手。
「嗯,騙你的。」
她聳肩。
「其實是我思慕跡部家的少爺很久了,然後死乞白賴上這來纏著人家呢。我對他是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思之如狂。」
「……」
女佣也驚呆了。
緒方久枝望見她坦然的神色,紅了臉,「你……不知羞。」
一點兒也不像長輩口中往狠命裡誇的那個知書達理、善解人意的秋元家族二小姐。
「翩翩少年,淑女好逑。」
秋元涼兮偏頭一笑,「你說是不是啊,久枝。」
確實。
緒方久枝從小就喜歡追在跡部景吾身後,無論受了多少冷眼就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左右不過是見色起意。
「我我我我跟你才沒那麼熟,誰准你喊我名字了。」
「好吧。」
只是這邊緒方久枝還沒琢磨出個什麼來,調/戲完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的秋元涼兮嘴邊的笑卻僵住了。
因為她清晰地瞧見了緒方久枝身後站著的目瞪口呆的跡部緋月和。
……跡部景吾。
視力真真是該死的好。
清晰到可以望得見跡部緋月投過來的不知道是欽佩還是同情的目光,和跡部景吾微不可見的輕輕抽搐的嘴角。
她剛說什麼來著。
——我對他是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思之如狂。
翩翩少年,淑女好逑。
……打擾了。
倏地有點心虛。
旋即揚了揚手,面不改色地跟那兩人打招呼,「嗨。」
「你們回來了啊,正好有客人,找你們的。我先回房了。」
女佣一臉詫異。
「涼兮小姐,您不是要去廚房……」
「你聽錯了。」
秋元涼兮一頓,嘴角有半分龜裂,眼皮跳了跳。
她提步就要走,卻被跡部景吾給攔住了。
少年穿著休閑服,把手揣到褲兜裡,伸出腳不偏不倚地擋在她跟前,雙眸晦澀,聲音暗沉,「對於剛放那的東西,你就沒什麼要說的,嗯?」
秋元涼兮仰起頭。
他長得高,即使她近一米七的個子也堪堪到他胸膛。
「勞駕,讓讓,你擋著我路了。」
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跡部景吾被氣笑了。
慢吞吞地說。
「不是說,一日不見,如三月兮,思之如狂?」
「……」
操。
作者有話要說:
秋元·弱不禁風·黑蓮花·做壞事被逮·涼兮:我有一句mmp不知道該講不該講。
*
生病太難受了,小可愛們一定要保重身體好好照顧自己吶。
第20章 [Vol.020]黑
*
——本大爺才知道,原來秋元你覬覦我這麼久了。那要不要,今天就了卻了你的一樁心事?
少年視線不偏不倚,直直地落在她眼底,目光灼灼。包裹在休閑服下的修長的腿擋在她面前,一低下頭就能碰到她。
……
……不要。
突然發起騷來的跡部少爺攔都攔不住,那真是太可怕了。
所以那天的秋元大小姐很沒出息地落荒而逃了,這還是自她出生以來頭一回。
這一點兒也不像是秋元涼兮的作風。
而更要命的是,第二天便是上學日,待在同一個班裡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素來穩重的秋元大小姐如坐針氈。
要命。
「啪。」
筆摔到了地上。
秋元涼兮想得出神,神色有幾秒的怔忡,反應過來後彎腰去撿,卻被朝日奈有棲搶先一步給拿走了。後者晃著筆,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有棲,把筆還給我。」
「還給你是可以。」
朝日奈有棲挪到她面前,眼睛閃閃發亮,「不過你得跟我老實交代,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指尖倏然一滯。
「……別瞎說。」
秋元涼兮對上朝日奈有棲嘴角噙著那抹揶揄的笑,稍稍有些不自然地別開臉,臉頰微微發燙。
「不是吧。」
朝日奈有棲轉著筆,順勢坐到桌子上,及膝的校服裙擺霎時就到了大腿,修長的腿騰空,晃來晃去,晃得她頭暈。
她說,「大小姐你什麼時候露出過這副神情,看來是有情況啊。」
她說得一套一套的,倒是讓秋元涼兮覺著啼笑皆非。旋即按住她的手,朝她說道,「你倒是說說,我露出什麼神情了,讓你產生這樣天大的誤解。」
朝日奈有棲抬起下巴,慢條斯理說。
「那自然是,少女懷春的嬌羞樣啊。」
「去。」
這樣一聽就是取笑。
秋元涼兮從她手上搶回筆,目光閃爍,仍是面不改色,「別瞎說。」
「沒瞎說呀。」
朝日奈有棲道,「你還要我數數,你剛才走了多少次神,寫錯了多少個字。涼兮,這樣心不在焉的,可不像你。」
秋元涼兮的作風,就是做任何事,都不能行差錯。
然而今天她的心,卻是亂了。
「沒事。」
秋元涼兮抿緊唇,言簡意賅。
朝日奈有棲卻是不信,這位大小姐對於社團的事不怎麼放在心上,除卻正兒八經輪到她值班,其他時候都是避之不及。今天卻破天荒的早早來了廣播室,在沒她什麼事的這個時間。
說是沒事,她怎麼也不信。
倒像是刻意躲著什麼人。
朝日奈有棲若有所思地覷著她半晌,視線久久停留在她身上,紅唇翕動,還欲說些什麼,被秋元涼兮打斷了。
「有棲。」
秋元涼兮微笑,「我剛來廣播室路上好像看到那個學弟了。」
「啊,哪個?」
朝日奈有棲沒反應過來。
秋元涼兮意味深長地瞅了她一眼,然後跟她大致描述了下,「就之前我們在校門口碰見的那個,銀灰色頭發,胸前戴著條十字架的項鏈,看起來很乖,很可愛的那個學弟。」
「……我記得,是叫鳳的吧。」
瞥見朝日奈有棲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秋元涼兮哂笑,眸色加深,清了清嗓子又道,「他好像跟一個女生往小樹林那邊走了。」
朝日奈有棲微僵。
盯著秋元涼兮,直勾勾的。
秋元涼兮開了個場,成功黏住了她的目光,覺得喉嚨發澀,不打算繼續說下去。
「然後?」
「什麼然後?」
裝傻。
朝日奈有棲氣得錘了她一下,桃花眼瞪著她,「就你剛說的那個,什麼叫鳳的學弟,然後呢?」
「哦。」
秋元涼兮彎了彎唇,弧度極淺,「應該是告白什麼吧。」
她沒吱聲。
又道,「那女生挺可愛的,綁著兩條馬尾辮,笑起來怪好看的,感覺是清純掛的。渾身上下寫著青春。」
不像某人,跟個妖艷賤/貨似的。
後半句話滑到嘴邊又咽下。
秋元涼兮決定,她還是不要再刺激她了。
然而朝日奈有棲還是登時就炸了毛,「好他個鳳長太郎,前腳剛扭扭捏捏地親了人,後腳就跟人小姑娘跑小樹林裡……」
聲音戛然而止。
秋元涼兮抱著手斜眼睨她。
恍若看戲。
朝日奈有棲反應過來是被這死丫頭給耍了,頓時就撲過來去撓她癢癢,「好你個秋元涼兮,連本小姐都被你給騙過去了。」
所以她當初那第一眼怎麼會覺得她是個溫柔嬌軟的美人兒。
分明是朵黑蓮花。
還是帶刺的。
秋元涼兮躲開她的魔爪,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眉眼帶笑,「你果然跟他不清不楚,有問題。」
校花追著跡部景吾追得轟轟烈烈、人盡皆知,這是她初入學就知道了的,畢竟兩個都是出名得不能再出名的人。
朝日奈有棲就是那個倒追的、大名鼎鼎的校花,她也是知曉的。
不過若說朝日奈有棲喜歡跡部景吾,她不大信。
那個囂張的大少爺,怎麼看都不像是朝日奈大小姐的菜。
唯恐一言不合打起來。
「才不是。」
朝日奈有棲聳聳肩,「人學弟是這天上謫仙人,我這一人間富貴花,哪配得上他啊。」
秋元涼兮面無表情:「那你是覺得跡部君跟你一樣油。」
「唔。」
「我以前是覺得大概除了他沒人配得上我。」朝日奈有棲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後來發現我錯了。」
秋元涼兮還在暗忖著朝日奈有棲以前的眼光也忒差了,就望見她握緊了拳頭,用悔不當初的語氣,說。
「結果他比我還油。」
一個中二病的大少爺。
嘖。
「……」
秋元涼兮覺得,她應該把這話錄下來給那個喜歡孤芳自賞的自戀大少爺聽聽,這世界上總有小姑娘是腦子清醒的,早早看穿他美人皮下的惡劣本性。
因他紆尊降貴跑便利店給她買來衛生棉和紅糖水而攢起來的好感,在昨天咄咄逼人的三言兩語間,煙消雲散了。
想到那人就氣。
哼。
跡部·日常被嫌棄·景吾:「……」
「知錯就改。」
她一錘定音,「好姑娘。」
……
兜裡的手機響了。
秋元涼兮望見屏幕上閃爍著的名字,嘴角稍斂,接起來,喊了聲。
「姐。」
是她一母同胞的長姐。
秋元琉衣。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是男女主關系的轉折點。
突然發現我好久沒寵幸主上了,另一篇文都要長草,不過我永遠愛他[托腮.jpg]
掰著手指頭數數三篇同時更新的幾率是多少,啊好想完結啊嗚嗚嗚T^T
其實我主業是寫古言的,實不相瞞我又想重新寫古言了哭T﹏T
好想把這三篇完結,可是伏筆埋得賊拉長了,時間線也賊長了。
第21章 [Vol.021]那
*
秋元家族的人都不大喜歡提起這本家正兒八經的大小姐秋元琉衣。
說起來秋元涼兮算不上本家真正意義上的大小姐,上頭永遠壓著個年長她三歲的姐姐。
若非秋元琉衣自己做的事太過於驚世駭俗,以至於秋元家主沒辦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繼承人的名號,該是怎麼也不會落在她身上的,畢竟秋元健次郎最重長幼嫡庶。
秋元涼兮與她這個如傳奇般的長姐的關系不鹹不淡。
哪怕血緣關系在這兒杵著。
秋元涼兮自小便是無可挑剔的溫和,然性子卻是刻在骨子裡的冷。
但秋元琉衣不一樣。
秋元琉衣算是在一板一眼近乎苛刻的秋元家族裡的異類。
十五歲與一無所有的平民戀愛。
十六歲私奔。
十八歲搬出去住。
偶爾家族宴會時她也會出現,只是大多時候會把秋元家主氣得直嚷嚷讓她滾。
上流社會的人都不怎麼瞧得起那個在他們看來是紆尊降貴的秋元本家大小姐,只道她丟了名門千金的矜持,而去追逐虛無縹緲、最不值錢的愛情。
何其可笑。
秋元琉衣是秋元家族的污點。
以前秋元涼兮覺著她這個姐姐活得肆意又張揚,隱隱有些艷羨,和她關系親近。直到她十七歲那年被秋元家族的人從美國抓回來,那些存了親近的心思,徹底歇了。
她沒想過秋元琉衣會主動聯系她。
扯了下嘴角,又喊聲。
「……姐。」
電話那頭的人滯了滯,語氣平淡,「涼兮,聽父親母親說,你搬去了跡部家去住。」
被迫的。
「嗯。」
秋元涼兮垂下眼眸,含糊應道。
像是寒暄。
然而秋元涼兮並不覺得秋元琉衣會在這時候特意打電話過來跟她盡一個長姐的責任,也不覺得她只是純粹的寒暄。
果不其然。
秋元琉衣吞吞吐吐半晌,才進入了正題。
她不是這樣扭扭捏捏的人。
秋元涼兮抓著手機,露出微微詫異的神情,面色卻在對面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後一沉,瞬時變得越發沉重,眉尖稍斂,凝成一團。
指尖泛白。
朝日奈有棲明面上是在整理資料,卻是一直在關注著她,這時也忍不住驚呼,「涼兮!」跑過來拉住她的手翻看。
秋元涼兮的手指陡然一松。
黏黏稠稠的液體沾滿了掌心。
她有些愣怔。
原是另一只手不知道摸到了什麼尖銳的東西,刺進了她的手心,映出一片血色。
有點狼狽。
電話不知什麼時候掛了,只余一串雜亂無章的嘟嘟聲。
秋元涼兮望著劃破了的手,在朝日奈有棲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呼出一口氣,低喃自語,「我都沒發現。」
聲音極低。
眼眸輕黯。
*
秋元涼兮記不清自己有多長時間沒踏進去過那幢別墅了,她自小就在本家的大宅子裡長大,由秋元家主親自教導,很少會踏足這裡。如果不是秋元琉衣說,她大概早就忘了。
她還有這麼一對不是善茬的父母。
一進門就望見了秋元琉衣。
她似乎是特意在等她,抱著手站在樓梯口,朝她努努嘴。
「在你房間裡。」
秋元琉衣說。
秋元涼兮心口一跳。
呼吸不由慢了下來。
腳步較先前紊亂了不少,走了幾步倏爾一頓,低聲道,「多謝。」
「嘖。」
秋元琉衣嘴角輕翹,掩在橘黃色的水晶吊燈下,辨不出是嘲笑還是諷刺。也不知道她的傀儡妹妹瞧見這樣的景色,會不會瘋。能看到那個從不喜形於色的妹妹變臉,來這一遭也算值了。
·
秋元涼兮沒去過多揣度秋元琉衣的心思。
推開房間的門,窗簾掩得嚴嚴實實的,透不進半點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秋元涼兮不太喜歡過於光亮的地方,躲在暗處最好。
可是她在跡部家的房間,清晨拉開窗簾總能望見初升的最炙熱的朝陽,與她格格不入的光亮頃刻間將她淹沒。
她不喜歡。
很刺眼。
眼眸中凝著一團薄薄的霧,她粗粗地掃了一圈算不上狹小的空間,觸及端坐在桌子旁的男人陰鷙的眼時,忽地冷靜下來。
秋元英樹翹著二郎腿坐著,顯然等得有些急躁。
而秋元有希子則是站得筆直,懷裡抱著一卷畫,那畫極是眼熟。
秋元涼兮緩步走近,嘴角噙著笑,低眉頷首。
「父親,母親。」
「啪。」
那幅畫被秋元英樹重重地甩到了地上,秋元涼兮只輕輕瞥一眼便挪開了視線,抿起唇。就聽見秋元英樹冷沉的聲音,「解釋。」
沒什麼好解釋的。
只不過是從美國大洋彼岸寄過來的畫被秋元英樹給截了,便氣勢洶洶地來質問她。
秋元英樹聲音陡然拔高,「你和他還有聯系?」
「……沒有。」
確實是沒了聯系,那人鍥而不舍發過來的短信她一條也不回,後來覺著厭煩直接拉了黑名單。
就連他托跡部緋月千裡迢迢從美國帶回來給她的畫,也盡數擱了箱底。
可曾經的那些牽絆,從來都不止那一幅畫。
秋元英樹卻是不信。
他指著攤開的畫卷,輕嘲,「那這是什麼?」
秋元涼兮沒吱聲。
秋元英樹只當她是默認,扯起嘴角,「看來你的那些垃圾,還沒扔掉。」
她彎腰去撿砸到地上的畫,聽到他高高在上的話裡毫不掩飾輕蔑,指尖一頓,直起身子定定地望著他,目光裡仿佛淬著冰,「不是垃圾。」
那是她珍之愛之的夢想。
秋元英樹冷嗤,「垃圾就是垃圾,永遠上不得台面。」
「你就只敢在這個家裡叫囂,來掩飾你的無能。」
秋元涼兮抱著畫卷,轉身離開,聲音淡淡的,「沒有什麼能比你更垃圾。」
不去管那男人會有什麼反應,她神色冷肅,離開了逼仄的空間。
秋元琉衣自始至終靜靜地望著她,倚在欄杆上,看著她挺直的背影,一如既往的驕傲,一如既往地端著。
嘁。
瞧,她的傀儡妹妹,果真瘋了。
遠比她想像的,還要有趣。
……
秋元涼兮沒有回跡部家。
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這時候她的臉肯定是蒼白得緊,難看極了。她不想讓跡部家的人瞧見她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尤其是跡部景吾。
她待在公園裡,抱著畫卷,一待就是一下午。
跡部景吾找到她的時候,她還穿著校服,眼睛微闔,像是睡著了。
還死死地攥著那幅畫。
他嘆了口氣,走上前,替她披上外套,遮住了裸/露在空氣中的大腿。旋即手臂環過纖細的雙腿,將她抱起。她很輕,無意識地靠在他胸膛上,竟是難得的安靜乖巧。
秋元涼兮被驚醒了。
抬眼望見他的下巴。
「……景吾君。」
「嗯。」
跡部景吾應了聲,目光款款落到她身上,慢條斯理道,「我們回家。」
秋元涼兮心下一動。
睫毛顫了顫。
……
仿佛有一束光,破曉而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就問你甜不甜,帥不帥!
*
提問:你們想不想看修羅場鴨?想把龍雅放出來。
第22章 [Vol.022]故
*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格外的遲。
秋元涼兮獨自一人佇立在偌大的落地窗邊,望見宛若粉塵般簌簌落下來的雪花,才後知後覺地記起,原來到了十二月。
平安夜。
等了好久的初雪,終於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姍姍來遲。
而她在跡部家,不冷不淡地又度過了一季。
前段時間她以為跡部景吾忙完就該解決她這個累贅了,沒想到他對於他這個未婚妻愣是一個字都不提,任由她頂著未婚妻的名號,正大光明地在別墅裡晃。
囂張地在冰帝橫著走。
小道消息傳得比什麼都快,身份的事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總而言之傳遍了冰帝。
所有人都等著看朝日奈有棲跟她決裂。
畢竟冰帝的人都知道朝日奈有棲愛慘了跡部景吾,不然也不會明目張膽、轟轟烈烈地追著他跑那麼久。
結果等啊等,就等到了冰帝的校花大人名花有主的消息,平日裡橫行霸道、明艷囂張的校花牽著矮她一級的小學弟、同樣是網球社的鳳長太郎的手在校園裡散步。
秀恩愛秀得比誰都歡。
目瞪口呆的同時,彌漫在學校裡的風言風語慢慢歇了。
跡部家惹不得。
而秋元家,也不見得好惹。
沒人敢找秋元家族二小姐的麻煩,想像中被撕成碎片的場景亦沒有。
秋元涼兮待在學校裡,有點閑。
冰帝的人都默認了她的身份,私底下都稱她為「王後」。
說實話秋元涼兮初聽到這個稱呼時呆滯了幾秒,只覺得好笑,滿滿的吐槽不知道從哪兒吐起。
而當事人之一的跡部少爺,卻從來沒出聲解釋過。
秋元涼兮不可抑制地想到跡部景吾把她從公園帶回來那日。
她裙角還沾上了泥土,狼狽不堪。
他穿著制服,從學校匆匆趕來,額間染上薄汗,卻光芒萬丈。
但自那日後秋元涼兮躲著跡部少爺,躲得更厲害了。
就算是在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跡部家別墅,她也能做到徹徹底底的目不斜視,更不用說除了在一個班級就沒多少交集的學校了。
·
「涼兮小姐。」
女佣輕輕敲了敲門,隔著一扇門提醒道,「該到用餐的時間了。」
秋元涼兮呼出一口熱氣,應聲,「我知道了,謝謝你。」
餐廳裡只有跡部景吾一個人。
事實上很多時候都只有他們兩個人待在別墅裡,別墅除了滿走廊的佣人,冷冷清清的,沒有半分人氣。
跡部夫婦似乎很忙,滿世界地飛,常年不著家。跡部景吾早就習慣了,平時還好,至少有個鬧騰得不行的跡部緋月,不至於這樣冷清。
但跡部緋月回國沒多久就又走了,聽說是越前龍馬回日本找她的,於是那個小沒良心的丫頭還真的歡歡喜喜地跟人走了,跡部景吾氣了好幾天才歇住。
別墅又恢復了最初的沉寂。
他握著刀叉優雅地切著牛排,見她走下來,覷了一眼,「來了。」
還是那樣理所當然、漫不經心的語氣。
「嗯。」
秋元涼兮應聲,女佣給她拉了椅子,她坐下後頷首輕聲道了聲謝。
倏地沉默下來。
今天的早餐有點膩,秋元涼兮不是很喜歡一大早就吃牛排,太奢侈。跡部大少爺的口味獨特到變態,她到現在也沒辦法理解。
「今天有什麼安排?」
大少爺問。
秋元涼兮歪著頭認真想了想,搖搖頭,「沒有。」
本來是有的,她約了朝日奈有棲,不過那個死丫頭比跡部緋月還沒有良心,說是要約會,直接放了她鴿子。
留她孤家寡人一個獨自惆悵。
「跟我一起。」
「去哪兒?」
跡部景吾嘴裡放了一塊牛排,才慢條斯理地說,「一個後輩的生日。」
秋元涼兮抬眼覷他,眼眸深處掠過一抹訝異,嘴角忍不住上揚,「真是難得啊,什麼樣的後輩能讓大少爺你紆尊降貴去?」
自然是要去的。
在跡部緋月的威逼利誘下,他大爺只能苦/逼哈哈地應下來,否則他還真不知道她會怎麼暗算他。
如實說了秋元大小姐還指不定怎麼嘲笑他,跡部景吾哽了哽,冷哼一聲,說,「網球勉勉強強算得上華麗。」
秋元涼兮心下發笑,杵著下巴斜晲他。
「禮物選好了嗎?」頓了頓,覺著這位大少爺應該不會這樣細心,「你該不會打算空手去吧。」
跡部景吾一噎。
他還真是這樣打算的。
秋元涼兮露出果然的神情,沒有戳穿他,「你的那位後輩,喜歡什麼?」
……鬼知道。
*
跡部少爺很不爽。
這份不爽一直延續到了車上。他瞅著秋元涼兮擱在一旁的「禮物」,聽著她翻書的聲音,壓平嘴角。
她送的禮物,未免也太好了。
他都沒有過的待遇。
嘁。
秋元涼兮無知無覺。
這樣詭異的氣氛直到轎車停下來,跡部景吾朝她抬了抬下巴,「到了。」
門口的「越前」二字,分外醒目。
眼底的笑意倏然凝住了。
她沒有動。
死死攥住手。
跡部景吾偏過頭,又提醒了一遍,「到了,下車。」
秋元涼兮嘴角一扯,喉嚨干澀,「……好。」
命運仿佛總喜歡跟她開玩笑。
她從來都躲不過。
·
秋元涼兮與跡部景吾並肩而立,垂著眼眸,一言不發。跡部景吾只詫異地瞅了她一眼,便挪開了視線。
「啊,又是橘子。」
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從裡屋傳來,秋元涼兮方走到玄關處,動作一滯。就聽見那聲音帶了些許憤懣,「每年都是寄了橘子回來,他還能再敷衍點嗎。」
跡部景吾已經走了進去。
她硬著頭皮跟上。
一幫人的目光直直地望向他們,大多數是差不多年紀的少年。跡部緋月也在其間,她旁邊的少年把手插在褲兜裡,墨綠色的發,琥珀色的眼,像貓兒似的。
正驚訝地望著她,張著嘴巴。
恍恍惚惚回到了從前。
墨綠色頭發的貓眼少年把橘子放到她畫前,面容桀驁,「喂,我把橘子給你,跟你換樣東西。」
「換什麼?」
「你。」
席間有人抱怨,「跡部,好慢。」
還有人注意到秋元涼兮,她是跟跡部景吾一起來的,很多人都察覺到了貓膩,揶揄著問,「跡部,不給我們介紹一下?」
伴隨著的卻是越前龍馬異常冷靜的聲音,跟尋常沒什麼兩樣。
他喊了聲。
「……嫂子。」
滿室寂靜。
秋元涼兮卻是想。
……
越前龍馬好像從來沒有喊過她一聲嫂子,這是頭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
修羅場的鋪墊。
不過真正的修羅場不是在這裡。
*
越前·白切黑·龍馬:[日常給大舅子添堵.jpg]
第23章 [Vol.023]躲
*
秋元涼兮見過越前龍馬,在美國。
不止一次。
事實上那時他們的關系還不錯,在她和越前龍雅還在一起的時候。雖然越前龍馬表現出的是冷冷淡淡的模樣,無論是她,還是在他哥面前。
不過越前龍馬從沒喊過越前龍雅一聲大哥,更別說叫她嫂子了。
這一聲波瀾不驚的「嫂子」,著實讓人嚇了一跳。如果忽略掉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就連秋元涼兮自己都信了,他們關系還不錯。
他是故意的。
秋元涼兮篤定地想。
很不可思議的是,這時候她還能完美無缺地保持著不該有的冷靜。偏過頭去斜眼睨與她一同來的跡部景吾,她名義上的未婚夫。
他眸色暗沉,薄唇抿得死緊。
臉色微冷,仿佛淬著冰。
藏得極深的人,讓人猜不透他的想法。跡部景吾對於秋元涼兮而言,不是這樣的一個人。跡部少爺性子張揚又外放,她不用費勁去猜他的想法。
她倒是忘了。
跡部財閥的繼承人,若是心思不深,恐怕早就被對家拆吃入腹,半點不剩了。
不可否認,褪去了所有光環的跡部景吾,依然有人為他飛蛾撲火的資本。
秋元涼兮自認為冷硬如刀,然而她還是可恥地動心了,從那個驕傲如斯的少年在公園裡找到她,低頭對她說「我們回家」起。
而越前龍馬不知道是脫口而出還是醞釀已久的「嫂子」,卻像兜頭一盆水,讓她認清了現實。
渾身的血液都冷卻下來。
興許她骨子裡刻著秋元家的冷。
心底發出一聲喟嘆,仿佛有個聲音附在她耳畔。
躲不過的,別想逃。
秋元涼兮在這樣詭異的氣氛中開口了,神情是一如既往的鎮靜。她輕輕頷首,「好久不見,龍馬。」
她是跟著跡部景吾進來的,明眼人都看出他們關系匪淺。
驚到他們的不只是越前龍馬與她那微妙的關系,還是秋元涼兮再自然不過的招呼。凝固的氣氛在那一剎那,松弛了下來。
這次卻是沒人敢開那個口了。
「嗯。」
惡作劇過後的越前龍馬表現得不能再正常了,秋元涼兮兀地松了口氣。
余光輕飄飄地掃過神色迥異的一群人,旋即落落大方地笑了笑,「你們好,我是秋元涼兮。」
沒多余的解釋。
「你好你好。」
面面相覷半晌後終是開口,又恢復了昔日的活躍,七嘴八舌地介紹起自己來,刻意忽視掉了空氣中湧動著的詭異。
「啪。」
「我回來了。」
玄關處傳來聲音,隨後便是簌簌的換鞋聲,跡部緋月從方才的衝擊中反應過來,一拍腦門,「哎呀,奈奈回來了。」
她口中的奈奈露出了真面目。
墨綠色長發的少女腳步一滯,目光掠過滿屋子的人,然後停在秋元涼兮身上。
與她一同來的少年倒是很自然地跟他們打了聲招呼,紫羅蘭似的眼眸盈著淺淺笑意。
這世界真小。
秋元涼兮想。
比如在美國相識的跡部緋月是她那個便宜未婚夫的妹妹,再比如陪跡部景吾去參加個生日宴都能碰到許久未見的越前兄妹。
不過越前初奈記不記得她倒是另作一說。
顯然她是記得的,因為下一秒她小步走過來,出聲喊她名字,眼睛發亮。
「小涼。」
謝天謝地。
沒跟越前龍馬一樣惡作劇。
「奈奈。」
秋元涼兮比她高,伸出手摸了摸她頭發,像是哄小孩。
越前初奈沒生氣,彎起眼眸輕輕笑了。
相較於生性冷淡的越前龍馬,越前初奈與她不只是親近了。她比奈奈年長兩歲,越前初奈很依賴她。
「他怎麼來了。」越前龍馬臉上總算有了別的表情,有點不滿。
「今天也是我生日,你可別忘了。」
她的朋友待會兒就要來了,立海大的那些人也差不多要到了,越前初奈知曉越前龍馬看她男朋友不爽很久了,於是說,「阿市來給我過生日,不過分吧。」
越前家這對雙生兄妹每年的生日都是一起過。
「嘁。」
越前龍馬沒說話了,把頭偏向一邊。
越前初奈跟認識的人打聲招呼後沒看到要找的人,問,「吶,龍馬,大哥呢?」
「沒回來。」
越前龍馬輕嗤,「寄了一堆橘子過來。」
越前初奈忍不住嘴角抽搐一下。
「還真是他的作風。」
「橘子是我的。」越前龍馬指著那箱橘子旁邊的網球拍,不屑,「那個才是你的。」
區別對待。
嘖。
「我就知道大哥不會這樣對我的。」越前初奈拿著球拍愛不釋手,得意洋洋地向他炫耀,「羨慕吧。」
「並沒有。」
他那邊堆滿了前輩們送給他的禮物,千奇百怪的都有,看到橘子也就坦然接受了。
秋元涼兮懷裡還抱著畫框,為難地皺了皺眉。
她先前不知道跡部景吾口中的後輩是越前龍馬,所以禮物是從她畫的畫裡挑選出來的,現在看來倒是有些不合時宜了。
偏過頭瞅著從剛才起就環著手一聲不吭的跡部景吾,見他沒有行動的意思,輕嘆了口氣,說,「龍馬,這是我與景吾君送給你的禮物,生日快樂。」
以跡部景吾與秋元涼兮的名義。
這幅畫是很久以前她畫的油畫。
畫的向日葵。
一片金黃色。
那時候的色彩用的都是暖色,大膽而又熱烈。後來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她愛上了冷色調,之後就甚少用這樣的顏色了。
跡部景吾沒提前准備,暗色的油畫不適合贈人,秋元涼兮挑選了好半天才找到這麼一幅。
想到畫下這畫時的心情境遇,她神色有些恍惚。
這幅畫沒有任何的遮掩,徹底暴露在空氣中。縱然是不懂藝術的運動少年們,也暗自驚嘆。更不用說是本就對美術頗感興趣的幸村精市了。
他眼眸裡含著驚艷。
越前初奈用手肘拐了一下他,湊過去小聲說,「她就是我跟你說的很喜歡畫畫的那個朋友,厲害吧。」
「是呢。」
幸村精市幽幽開口,突然跟秋元涼兮說,「冒昧問一下,你和伊集院美惠是什麼關系?」
秋元涼兮嘴角噙著矜持的笑。
「她是我老師。」
即便是對美術一竅不通、不知道伊集院美惠是誰的人,也在青學的數據狂乾貞治的科普下知道了,不由得更加驚嘆。
跡部景吾眼眸更是諱莫如深,臉色算不上多好。
倒是越前龍馬沒有多意外,神色如常地收下了,壓低聲音:「多謝。」
有人搭著越前龍馬的肩膀,「你還真是好命啊小不點。」
「就是就是。」
「我有很多。」
越前龍馬說,「她的畫,我有很多。」
秋元涼兮:「……」
……想打人。
忽地覺著背後有點冷。
作者有話要說:
新年快樂鴨小天使們!我永遠愛你們!
下章我搞事情你們信不信信不信!
提問:你們覺得大爺式的表白會是什麼樣的?幫我開個腦洞嗚嗚嗚QAQ我還沒想好
第24章 [Vol.024]她
*
又來了。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
仿佛有什麼扼住了她的喉嚨,像是脫水的魚,躺在砧板上苦苦掙扎。
……
秋元涼兮猛地站起來。
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動作,抬起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她臉色蒼白。
刷地反應過來。
失態了。
逼仄的空氣湧進鼻尖,秋元涼兮輕輕喘了口氣,低低地說道,「抱歉,失禮了,我出去透會氣。」
他們在玩真心話大冒險。
是跡部緋月提議的。
問出的問題越來越露/骨,做出的動作越來越放肆,秋元涼兮坐在晃著酒杯的跡部景吾身畔,如坐針氈。
起身的時候酒瓶口恰好轉到她。
神色滯了滯。
跡部緋月愣了一下,帶頭起哄:「涼兮,你不會想要逃吧。」
……就逃怎麼了,你能拿我怎樣。
誠然在心底這樣腹誹,秋元涼兮畢竟是大家族裡出來的名媛千金,她頂著跡部緋月灼熱的目光,施施然地重新坐下來。
「怎麼會。」
真想把這個死丫頭扔進東京灣裡。
她不知道的是,跡部少爺也曾無數次萌生了將跡部緋月扔進東京灣的念頭,因為有時候他拿跡部緋月半點辦法都沒有。
更別說秋元涼兮了。
某種程度上這兩個人可以說是該死的默契,蛇鼠一窩啊呸,天生一對這形容一點兒也不假。
「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真心話吧。」
秋元涼兮隨口一答。
但她沒一會兒就知道她錯了,因為跡部緋月壓根沒打算放過她。似乎就在那裡等著她,跡部緋月罕見地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一點兒也沒想要藏著掖著。
她後悔了。
她咬了下後槽牙,心下暗暗發苦。
跡部緋月還真是煞有其事想了一會兒,才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初/夜……」見秋元涼兮警告似的瞅她一眼後忙改口,「不是,初吻什麼時候?」
秋元涼兮聽到前兩個字的時候心口驀地一跳,跡部緋月改口後才松了口氣,晃著酒杯咧嘴一笑,想了想:「十五歲。」
輕抿了下唇,把紅酒一飲而盡。
跡部景吾臉色沉了沉。
她避開旁邊幽深的目光,抵著牙齒,微眯起眼,道:「啊,這紅酒質量好像不怎麼樣。」
跡部緋月聞言,迅速甩鍋。手指著跡部景吾:「是我從哥哥的寶庫裡搜刮出來的,找他去。」
莫名躺槍的跡部景吾靜了靜,危險地眯了眯眼:「本大爺就說怎麼少了一瓶紅酒,跡部緋月,你夠可以的。」
秋元涼兮沒再說話了。
她從剛才起就沒大敢看跡部少爺,不知道在心虛個什麼勁兒。不過跡部少爺看起來不怎麼在意的樣子,應該不會覺得綠雲籠罩的……吧。
……啊呸。
「繼續。」
秋元涼兮杵著臉頰,低聲說。
而之後她已經能完全確認跡部緋月是故意的了,而且只要是她轉的酒瓶,瓶口總是能分毫不差地對著她。
呵。
「在哪裡?」
「洛杉磯的街頭。」
「和誰?」
「……」
她總算是明白了。
秋元涼兮的反應比想像中的來得坦然,她正想回答,酒杯卻被人奪了去。
「我來。」
修長的手拿過她的酒杯,跡部景吾終於有了動作,卻是望著跡部緋月,沉沉道:「你問。本大爺喝酒。」
跡部緋月噤了聲。
眼睛更亮了。
不知道跡部景吾給她擋了多少杯紅酒的秋元涼兮忽地覺得有點意興闌珊,索性在跡部緋月再一次摩拳擦掌想要從她嘴裡撬點什麼出來時,終於選了一次大冒險。
「大冒險不能選擇喝酒。」
「我知道。」
秋元涼兮抬眸示意。
其余人從剛才起就一直看熱鬧,除了幾個性子單純的,個個都是人精,大概懂了跡部緋月的小心思。
顯然沒打算插手。
「這裡的人。」
跡部緋月掃了一圈,嘴角往上揚了揚,「你挑一個吧。」
附在她耳邊小聲說了句什麼,極小聲。
秋元涼兮心頭一哽。
突然進退兩難。
其實她也不是沒有玩得這麼瘋的時候,先前在美國玩得比這時候還狠,那是她少有的一段瘋狂的時光。
但她不是出爾反爾的人。
小小斟酌了下。
目光徐徐落在低頭喝酒的跡部景吾身上,頓了頓,裊裊婷婷站起身,徑直走過去,溫聲道:「景吾君。」
一個吻落在他唇瓣上。
濕漉漉的。
一觸即分。
跡部景吾倏地滯了滯,握著酒杯的纖細手指僵硬得抽搐。
秋元涼兮嘴角噙著笑,歪著頭,一根手指豎在唇上:「小景,一直忘了跟你說,我真的真的,很不喜歡你,討厭死你了。」
「還有,你的紅酒,真的很難喝。」
「……」
*
她一定是瘋了。
屋裡熱鬧得很,經過方才那一遭,徹底把氣氛給熱了起來。少年少女湊在一塊兒,沒多久就盡數放開了。
熱鬧是他們的,與她無關。
秋元涼兮面無表情地想。
背靠著庭院裡的那棵榕樹,清風拂過,吹得她臉頰癢癢的,霎時清醒了半分。而秋元涼兮,悔得腸子都青了。
「喂。」
風聲簌簌。
跡部景吾插著褲兜站在她面前,眉梢輕嘲,「頭埋樹裡了。」
秋元涼兮倏然一僵,不過一瞬,就打理好了面部表情,朝他微微頷首,面不改色地打聲招呼,「景吾君。」
「不叫小景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是方才沾上去的,意外的好聞,至少沒之前那麼討厭了。當然,如果他不開口說話的話。
秋元涼兮亦想起了那個輕描淡寫的吻,神色稍稍不自然,臉上赧然。
她莞爾:「不過是游戲而已,你不會那麼玩不起吧。」
而心底早就把罪魁禍首跡部緋月給鞭笞無數遍了,如果不是那混丫頭她怎麼會被跡部景吾抓著把柄。
「砰。」
秋元涼兮被抵到樹干上的時候驚住了,面前少年的臉龐放大,頃刻間盈滿了她的視野,只余下呼嘯而過的風聲,和少年極淺的呼吸,密密麻麻地填滿她的心髒。
「我說。」
秋元涼兮輕微地掙扎了下,她不喜歡這樣的姿勢。太過咄咄逼人了些,以至於讓她有一種自始至終都處於下方的錯覺。
「小景,啊嗯?」
「滿屋子的畫?」
「嫂子?」
「初吻?」
跡部景吾那張迷人的嘴裡每吐出一個字,秋元涼兮的小心髒就顫了顫,直到他冷哼一聲,暗啞道:「跡部涼兮,誰給你的膽子紅杏出牆、舊情復燃的?」
……等等為什麼會用這兩個奇怪的詞。
秋元·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了個姓氏·涼兮:「……」
上方的陰影慢慢向她湊近,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臂彎裡。
離得極近。
睫毛又長又密。
輪廓分明。
不知道跡部少爺吻技怎麼樣,剛才她親他時他耳朵都紅透了,怪可愛的。
最後,秋元涼兮想。
……
「砰——」
作者有話要說:
不是告白不是告白不是告白。
跡部·每天都要搞事情·緋月:請叫我神助攻,不用謝,我的另一個名字叫雷鋒。
……
我就是要卡在這,不服來咬我鴨略略略略略略。
雖然真心話在小說裡很土但我莫名喜歡(????)大概是為了讓女主名正言順地把大爺初吻奪走,然後大爺反撲回去,沒辦法沒有其他正當理由了嚶嚶嚶QAQ隔壁都名正言順地親到媳婦了,大爺這麼華麗麗總不能落後吧噗。
作者菌:我覺得這三篇姊妹篇裡大爺的是最早完結的[認真臉.jpg](大概因為短????
其實在大爺眼裡涼兮早就是他的人了哈哈蓋了章的,只不過他大爺萬萬沒想到未婚妻跟女朋友還是有本質區別的噗,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自信吧233333
*
小劇場:越前夫婦關於涼兮是誰嫂子的事.
緋月:我哥哥人帥錢多身材好。
龍馬(想了想):哦。龍雅網球好。
緋月:我哥哥膽大心細臉皮厚。
龍馬:龍雅網球好。
緋月:我哥哥騷裡騷氣獨樹一幟!
龍馬:龍雅網球好。
緋月:我哥哥也是!哼!
龍馬:龍雅比猴子山大王打得好。
緋月:……
緋月:越前龍馬,本小姐要跟你分手!分手!我要離家出走。
龍馬:……出去的時候記得把門關上。風大。
緋月:我男朋友不僅是個網球痴還是個性/冷淡怎麼破[冷漠臉.jpg]
第25章 [Vol.025]從
*
跡部景吾下樓時恰巧碰見秋元涼兮端坐在餐廳裡喝咖啡,嘴角揚起的弧度僵了一瞬,然後飛速斂了斂,神色未改。
聞見動靜,還在悠閑地看風景的人扭過頭去輕笑著打了聲招呼:「日安,景吾君。」
「……日安。」
跡部景吾瞅著她再平靜不過的神情,稍稍有些尷尬地輕咳了聲,拉開椅子優雅地坐下了,吩咐管家給他端上早餐。
「我讓佣人給你弄的醒酒湯。」
秋元涼兮說,「想著你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就讓人熱了七八遍。」
「不用。」
跡部景吾嘴角一扯,抬眼望她,「本大爺不需要。」
嘴硬。
秋元涼兮擱下咖啡,杵著下頷言笑晏晏地望著他,忽地想起眼前少年霸道又囂張地把她攔住,卻又在關鍵時候戛然而止暈過去,委實心疼又好笑。
誰知道一天到晚晃著杯香檳唬人的跡部少爺,酒量差到這種地步。
不過想來也是,如果不是醉得暈乎了,驕傲如斯的跡部大少爺何至於說出類似於告白的話。偏生他還表現得分外清醒,著實讓人哭笑不得。
如今嘴硬的跡部少爺是打死不認昨天那樣丟臉的事是華麗的他能夠做出來的。
秋元涼兮心底暗自發笑,卻做出不甚在意的模樣。
「好吧,隨你。」
忽而又道:「對了,剛才跡部夫人打電話過來,讓你別忘了待會跟我去試衣服。他們在公司忙著,一會兒回來。」
跡部景吾輕輕挑了下眉。
「試衣服?」
這下詫異的人變成了秋元涼兮,優雅地用餐巾紙擦了擦嘴巴,她決意待會兒再去補下妝,顯得精神些。旋即解釋:「你該不會忘了吧,今天是我們的訂婚宴。」
秋元涼兮笑:「你總歸不會把我一個人撂在宴會上。」
「咳咳。」
跡部少爺被早晨的咖啡燙著嘴,嗆得他直咳嗽。
他確實是忘了。
縱然如此,這樣不華麗的事絕對不能承認,不能給秋元涼兮任何嘲笑他的機會。
「怎麼可能。」
他輕嗤一聲,道:「這種不華麗的事本大爺怎麼會做。」
說起來還沒畢業就訂婚是秋元家主動提出的,許是秋元涼兮與跡部景吾這邊的相處不鹹不淡的,興不起什麼波瀾,倒是讓秋元本家那邊的人急了,生怕有什麼差錯。
是秋元家會做出來的事。
是以跡部夫人在餐桌上跟他們提過一嘴,似是詢問他們的意見。
秋元涼兮倒是沒什麼,她已然認了命的。
意外的是跡部景吾,他只是冷淡地應幾聲就沒什麼反應了,不像當初那樣排斥所謂的政治聯姻。
*
訂婚宴上見到了朝日奈有棲,秋元涼兮一點兒也沒覺得意外。跡部家與秋元家聯姻的訂婚宴,鐵定邀請了與跡部財閥齊名的朝日奈家。
秋元涼兮這時候趁機溜到一邊,笑吟吟地望著漫不經心地應付賓客的跡部少爺。
朝日奈有棲晃了晃盛滿紅酒的高架杯,仰頭一飲而盡。
從她進來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黏在了她身上,朝日奈有棲這人,跟跡部景吾似的,一出場便是發光體。
而今她長發如瀑,嫣紅的嘴唇翕動,酒紅色的禮服襯得她更是膚白勝雪。媚眼如絲,像極了妖精。
秋元涼兮彎著眉眼,隔著人潮輕輕朝她碰了碰杯。
她說:「敬你。」
朝日奈有棲卻走了過來,「不陪你家那位大少爺?」
「少爺忙著呢。」
秋元涼兮斜眼睇她,眉目盈笑,「倒是你,不陪你家小學弟,人家單純,省得一不小心又被旁的小妖精勾走了。」
「才不會。」朝日奈有棲回:「你見過哪個小妖精,有我厲害?」
「不過也是。」
秋元涼兮不置與否。
朝日奈有棲素來自信,資本擺在那兒。她捋了捋頭發,真心實意地誇贊道,「你今天真好看。」
的確好看。
秋元涼兮的禮服是跡部少爺訂做的,她萬分慶幸那位祖宗的眼光沒出現偏差,給她選一件騷/氣的紅色,而是別出心裁地選了最適合她的墨藍色。
她化了淡妝。
只是不怎麼習慣穿高跟鞋。
秋元家族的人都來了,她只跟他們打了聲招呼,就被秋元健次郎趕去陪跡部景吾去了。不過她看著跡部少爺跟人寒暄得興起,便沒去打擾。
秋元涼兮頷首:「謝謝。」
「不過比起我還遜色一點。」
「……」
竟無言以對。
「吶,說實話。」朝日奈有棲側過頭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你跟那位大少爺,現在到底算什麼關系。」
秋元涼兮頓了頓。
「未婚夫。」
「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她眼神溫和。
朝日奈有棲忽地覺著有些挫敗,不想承認,她完全看不透秋元涼兮。先前以為只是個溫柔良善的大美人,後來才知道這人比誰都黑。
她藏得太深。
她嘆氣:「你喜歡他嗎?」
「大概吧。」
「……」
突然沒了想繼續問下去的心思。
仿佛她就是這樣一個無情無欲的人,任何事、任何物都不能掀起她的半分波瀾。與跡部景吾聯姻,只是因為秋元家想要。
朝日奈有棲還想再說點什麼,卻噤了聲。
她努努嘴:「說曹操曹操到,你家那位大少爺過來了。」
秋元涼兮也望見了他。
他信步朝她走來,背著光,一步一步地走向她,目光篤定而溫暖。
秋元涼兮倏然想起那個失落的傍晚,他好像也是像這樣攜著光環,向她伸出手,來帶她回家。
她不知道對跡部景吾是什麼樣的感情。
朝日奈有棲覺得她對他只是「僅此而已」,她不否認。
但就在剛才,她沒辦法否認。
左心房的位置,輕輕跳了下。
當初那個驕傲又囂張的大少爺,在一段段無法復刻的時光裡,從模糊的影子,慢慢有了清晰的輪廓。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變了質。
他再也不是可有可無的路人甲。或是面容模糊的未婚夫。
她終於有了,從頭來過的機會。
秋元涼兮站在原地,彎了彎唇。
沒動。
……
從我選擇回到秋元家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沒了選擇。從我決意搬進跡部家的那一天起,我就注定不能回頭。
而今我無數次慶幸,還好我不得不接受的那個未婚夫,是你。
幸好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對大爺的感情止於心動。
下卷感情會升溫。
所以別打我嚶嚶嚶QAQ。
下章就開啟大學卷了,你們要的修羅場。愛你們麼麼噠。
*
說起來你們不信,我這幾天心血來潮補了部熱血運動番,黑子的籃球。說實話我真的好喜歡黑籃裡塑造的女性角色啊啊啊咬手絹,那裡面女生沒一個花瓶的。
然後想想網王。
想想就氣。
氣哭。
以及青峰的配音和大爺的是一個,這該死的獨特又撩人的嗓音我一下子就聽出來了,老跳戲!但就是好好聽啊啊啊啊啊啊啊帥哭T﹏T
第26章 [Vol.026]男
*
今天老師稍微拖了一下堂。
秋元涼兮盯著窗外的風景走了會兒神,身畔的菅原花音謄抄著黑板上的筆記,瞥見她心思完全沒在課堂上,登時湊過來,避開講台上口吐飛沫講得興起的老師,小聲道。
「吶,沒想到你也會有走神的時候啊。」
「佐藤老師今天講的內容有點枯燥,就發了會兒呆。」
秋元涼兮往常甚少有走神的時候,她生得好看,做事又專注認真,不止學生,老師亦很喜歡她。
只不過這會兒愣神的時間長了些。
嘴角噙著笑,秋元涼兮微微偏過頭去會望她,笑吟吟道:「沒想到花音這麼喜歡我,時時刻刻都盯著呢。」
她眉眼盈著笑,彎成一道月牙。
頗遺憾地開口:「不過很可惜呢,雖然我也很想回應你熱烈的愛,如果不是佐藤老師正點你名字的話。」
菅原花音聞言坐正了身子,果然望見佐藤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講課的聲音,陰沉著臉直直地盯著她。
「菅原桑。」
文學系出了名的老妖婆皮笑肉不笑地念著她名字:「請問你是對我課有什麼不滿嗎?」
菅原花音閉了嘴,作鵪鶉狀,不說話了。
系裡的老師多半溫和可親,好說話,只有這門課上的佐藤嚴苛到變態,面上總是一絲不苟的神情。
然而秋元涼兮,依舊是這位佐藤老師的得意門生。
·
「啊,真不公平。」
終於下課了。
班上的同學陸陸續續地走了,菅原花音一邊收拾著課本一邊抱怨:「明明是你不認真,遭殃的總是我。」
秋元涼兮覺著好笑:「走了。」
菅原花音抱著書慢吞吞地站起來,問,「先去食堂還是回宿舍?」
秋元涼兮與菅原花音一個宿舍的。
除了她們兩個,還有同是文學系的、當初與她在廣播社共事的櫻庭未來,還有一個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換得跟她住一起、法學系的朝日奈有棲。
念起東大開學之初在宿舍撞見跟她不同院系的朝日奈有棲,對方一過來就給她一個熊抱,驚得她直退了好幾步。
朝日奈有棲依然守在校花的位置,巋然不動。
用她自己的話表示就是,無人能超越她的美貌。
秋元涼兮想了想,側過頭:「我回宿舍吧,還有點事。」
「需要幫你帶飯嗎?」
「謝了,下次換我。」
她沒拒絕。
與菅原花音並肩而行,食堂與宿舍還有一段是同路,菅原花音性子好,活躍得很,有她的時候不會覺得枯燥無聊,或是冷場。總而言之秋元涼兮很喜歡與菅原花音相處,很舒服。
她含笑著聆聽對方說話,自始至終安安靜靜,不會打斷,卻是聽得專注。
菅原花音只會覺得,秋元涼兮這人,她溫和懂事。
她有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其間路過網球場,運動場裡熱血沸騰,秋元涼兮目光凝滯了一秒後輕輕挪開,菅原花音卻小小地驚呼一聲。
她說:「真稀奇,今天的那幾位都在呢。」
秋元涼兮知曉她說的是誰。
中學時是風雲人物的那些個人,如今到了東大依舊是風雲人物。
譬如,一入學就成功擠掉上一任校花的朝日奈有棲。
再譬如,憑借驚人的美貌和高超的球技榮登東大校草榜榜首且險些與朝日奈有棲並駕齊驅穩坐校花寶座、法語系的幸村精市。
還有,一如既往風雲的跡部大少爺。
相較之下秋元涼兮的名字倒顯得不值一提了。
大學的女生性情成熟了些,不如中學時候的瘋狂,熱情就減了一大半,但那些人的人氣依舊。
菅原花音總喜歡在她耳邊八卦著叨叨這些人。
秋元涼兮聽得耳朵都長繭子了。
菅原花音掰著手指頭數了數,說:「法語系的幸村精市、還有我們同班的不二周助,白石勉勉強強算一個吧。啊,就連平時神龍不見尾的金融系的跡部景吾都來了。」
「賺大發了。」
秋元涼兮聽見某人的名字,怔了怔,往球場邊瞧去,果真是。滿臉寫著騷包站在中央的人可不就是平日裡日理萬機的跡部大少爺。
還未畢業跡部景吾就被保送到了東大的金融系,只不過他在校學習的時間甚少,大多時候窩在公司,坐穩在跡部財閥第一把交椅的位置。
而秋元涼兮與跡部景吾訂婚後就搬出了秋元家,也沒好意思繼續住在跡部家,就在外面租了幢房子。
也樂得自在。
算算時日,她與她未婚夫,著實很長沒見面了。
「涼兮。」
「……啊?」
菅原花音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抱怨道:「你今天怎麼了,老走神。」
「沒什麼。」
秋元涼兮回過神,好笑地捏了捏她的臉,「別看了,眼珠子都要掉裡面去了。走吧,小花痴。」
「看帥哥又不犯法。」
顏控菅原花音理直氣壯。
秋元涼兮輕輕一笑,春風拂過揚起她的裙擺,露出兩條纖細而白皙的長腿。她伸手挽了挽被風吹亂的長發,精致如白瓷般的側臉只是抹了淡妝,殷紅的嘴唇襯得膚色更是欺霜賽雪。
出落得愈發亭亭了。
宛如脫胎換骨。
菅原花音只不過淺淺一瞥,便呆滯住了。
她知道秋元涼兮足夠美。
興許從不關注八卦的秋元涼兮也不會知曉她在東大的名氣不亞於她方才提到的那些人,在校花榜榜上有名的秋元涼兮屈居第二,僅次於朝日奈有棲。
哦,這兩位都是她舍友。
可憐弱小無助的菅原花音想到這,整個人都蔫兒了,沒了看帥哥的心思。
沒走幾步秋元涼兮就被攔下來,是個面容青澀的小男生,長得挺好看,就是說話支支吾吾的,害羞極了。
這不是頭一回。
菅原花音早就習以為常了,抱著手臂笑盈盈地站在那兒看好戲。
「抱歉。」
秋元涼兮拒絕人的時候從來不說廢話,但還是在側著腦袋認真地聽完小男生一長串的告白宣言,然後才說了句抱歉。
小男生捏著拳頭緊張地問了句:「那秋元桑有男朋友了嗎?」
她下意識地想否認。
卻倏地想到那位掛著她未婚夫名號的跡部大少爺,生生把落到喉間的話給咽下去,莞爾:「算是吧。」
指尖抵到柔軟的嘴唇上,秋元涼兮眉眼漾著笑。
說不出的溫柔。
作者有話要說:
四五天把七十五集的黑籃給刷完了(我是魔鬼啊啊啊),看得我是熱血沸騰,好像找回了當初看網王的心情嚶嚶嚶QAQ
我炒雞喜歡那裡面的女性角色啊啊啊,總共出現了四個女生,每一個都不是吃素的長得好看又聰明睿智,每一個拎出來都是同人文女主→_→順便實名diss一下網王裡女生塑造得太差了,不討厭,就是單純不喜歡在小說或者番裡這種性格的。
第27章 [Vol.027]緋
*
秋元涼兮推開畫室的門時,裡邊空無一人。意料之中的答案,她沒表現出半分意外,闔上門後走到用布遮著的畫板眼前,旁邊還擺著未用完的顏料。
這個時間點畫室裡的人該都走光了。
夕陽映紅了半邊天,灼熱得快要燒起來。仿佛是一點點地從窗外擠進畫室裡,投到桌子上的光線顯得分外的柔和,悄悄落入她掌心。
掀開畫布,秋元涼兮望見了那畫到一半的油畫。
總覺得差了點什麼。
「這裡。」
蔥白而修長的手指落到畫中角落的位置,輕輕點了點:「這裡色彩不對,太暗了。」
秋元涼兮抬起眸子,只一眼便認出了那人。露出訝異的神情,似是沒想到這麼晚了他還會出現在這裡。後者倒是淡然,笑吟吟地跟她打聲招呼:「日安,秋元桑。」
蹙起的眉頭陡然松開,她頷首:「幸村君。」
眼前的人正是方才菅原花音提及的東大校草,幸村精市。
亦是越前初奈的男朋友。
不過對於處在地下戀情裡的兩人來說,這是沒多少人知曉的秘密,那兩人瞞得密不透風。
說起她與幸村精市的相識,只不過是前段時間她知悉她的老師伊集院美惠又收了個學生,那個小師弟恰好是與她在越前家有過一面之緣的幸村精市。
真是說不出的緣分。
老師不止一次誇過他的天分。
秋元涼兮被指出來也不覺得惱,捏著下巴想了想,「這樣啊。那照幸村君的話,這裡該換成什麼?」
幸村精市與她不一樣。
他用色大膽,糅合在一起卻覺得協調。倒是秋元涼兮,從來中規中矩。老師評價她是被牢籠禁錮的鳥兒,與幸村精市渾然天成的風格是迥然不同的。
「紅色。」
幸村精市很喜歡跟秋元涼兮在繪畫上的交流:「秋元桑的畫,總是覺得太陰沉了呢。」
張揚的紅色。
恰好能與整幅畫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與整體的暗色調形成對比,產生強烈的視覺效果。就像一輪冉冉升起的紅日,照亮了黎明。
標准的幸村式回答。
秋元涼兮總算明白了那點違和感出現在哪裡了,與其說是違和感,不如是原先的色調一板一眼得毫無新意了。
她說:「謝謝。」
「舉手之勞。」
秋元涼兮見幸村精市走到了他的畫板面前,忍不住扭頭問了句:「比賽的作品,幸村君畫完了嗎?」
「還沒。」
幸村精市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搖頭:「剛好碰上了瓶頸,稍稍有些苦惱呢。」
「不介意的話,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請便。」
秋元涼兮湊過去,小小地驚詫一下,便笑了,「幸村君畫的,是奈奈吧。」
幸村精市畫的是越前初奈的背影,深藍色的底色,仿佛置身於海的世界,神秘而又透出了筆者的心思。
縱然是越前初奈的死忠粉,恐怕也沒辦法認出畫裡的那人。
「嗯。」
幸村精市托腮:「然而總覺得哪裡不夠好。」
「不是哪裡不夠好。」秋元涼兮側過頭望他,淺淺一笑,「而是可能她在你心裡,太好了。」
秋元涼兮是個溫柔的姑娘。
以前幸村精市就聽越前初奈提起過,不過最初的印像也僅僅止步於此,再者便是「跡部未婚妻」這一層身份。而深入接觸後才知道這姑娘某種意義上與他相似到了極點。
明面上溫和可靠。
骨子裡比誰都冷。
他動了動唇,罕見地主動提起無關於繪畫的事:「前幾天小奈跟我提起過秋元桑。」
「說起來奈那家伙一個人跑去美國念書就沒了消息,真沒良心。幸村君有什麼可以替她傳達的?」
「如果是秋元桑的話,聽從己心就好了。」幸村精市笑,「小奈的原話,大概是這樣吧。」
秋元涼兮怔了怔。
她不得不承認近日心底打的那個結已然被越前初奈猜了去,覺著驚詫的同時又滋生了幾分好笑。
縱然越前初奈如今身居國外,她亦察覺到了兩人間無人橫插/進去的暗潮,旋即喃喃了句:「真羨慕啊,你和奈。」
說完霎時反應過來。
這絕對不是現在的秋元涼兮會說的話,是她逾距了。
幸村精市不甚在意。
他露出近乎懷念的神情,眼眸裡流淌過細碎的光,很好看。
「也許吧。」
模棱兩可的答案。
秋元涼兮與幸村精市的關系只停留在表層,說不上有多深厚,但也知道幸村精市不是個能與旁人分享自己私生活的人,便笑了笑,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
繼而討論起了幾日後的比賽,將無關緊要的事拋在了後頭。
不知不覺便入了夜。
秋元涼兮揉了揉肩膀,凝視著修復得差不多的畫,擱下畫筆。歪過頭去看幸村精市,他還沒畫完,側臉專注而溫柔,橘黃色的燈光給他踱上了一層淺淺的光暈。
朝日奈有棲的電話來得恰到好處。
手機鈴聲在寂靜的畫室裡顯得分外突兀,只響了一下秋元涼兮便接了起來。
幸村精市停下來望向她。
秋元涼兮以為是這通電話打擾到他了,用口型跟他說了聲「抱歉」,打算繞到外面去接。卻被幸村精市攔住了,他搖頭:「不礙事。」
「多謝。」
秋元涼兮說。
電話接起來時朝日奈有棲那邊很吵,秋元涼兮「喂」了幾聲,輕得不能再輕了,很快便淹沒在喧囂聲裡。
那邊似乎走到了寂靜處,聲音小了些。
「喂,涼兮。」
「有棲,你不是在宿舍嗎?你那邊怎麼那麼吵。」
「先別管這個了。」朝日奈有棲難得地表現出興奮模樣,「我這邊在開聯誼會啦,我把地址發給你,你快過來吧。」
秋元涼兮頓了一下,才無奈地開口:「有棲,我還有事,就不過去了。」
「涼兮涼兮我跟你說,這邊好多帥哥,顏高身材好的那種,一點也不輸給跡部景吾那家伙。我跟你說,要多去看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才好,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啦。」
……鳳長太郎要被氣死了,朝日奈有棲。
秋元涼兮還想拒絕,卻被早已玩嗨了的朝日奈有棲給掛掉了電話。仿佛一切毋庸置疑,蓋棺定論。
「……」
沒一會兒朝日奈有棲就發來了地址。
離學校意外地近。
回過頭幸村精市朝她友好一笑,說出來的話卻讓一向冷靜淡定的秋元涼兮呆滯了幾秒:「放心吧,秋元桑,我不會告訴跡部的。」
所以你放心大膽地去體驗外面的花花世界吧。
潛台詞如是。
她僵住了。
……她絲毫不懷疑眼前這人下一秒就會用幸災樂禍的語氣發消息給某人。
呵。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龍雅非正式出場。
之後你們可能會見到一個嚴重ooc的女主:D(我構思龍雅出場那段時差點臨陣倒戈了嚶嚶嚶)因為尼醬實在是太!蘇!遼!
*
放我主上出來溜溜,今天也要為男神瘋狂打call!
某種程度上涼兮和主上挺像的。
所以這兩人是閨蜜組!
其實這兩人還蠻般配的[托腮.jpg]
跡部·感覺頭上綠油油·景吾:嗯?你說什麼?
越前·感覺頭上綠油油·初奈:??
第28章 [Vol.028]她
*
秋元涼兮照著朝日奈有棲給她發的地址過去時沒找到她。
她盯著眼前奶白色的別墅,頭疼地揉了揉眉心。她沒想到朝日奈有棲把聯誼的地點定在了朝日奈集團名下的一幢別墅,說起來她還來過。
守門的保鏢認得她,朝她頷首:「秋元小姐。」
「你們好。」
有人領著她走進去。
聯誼的地方比她從電話裡聽到的還要喧鬧些。
別墅映著光怪陸離的燈光,像是五彩斑斕的霓虹,音響放著的搖滾樂震得她耳朵發疼。
秋元涼兮捂住兩邊的耳朵,腳步倏地一滯。
先前朝日奈有棲在簡訊裡提到過,來聯誼的大多是附近大學的學生,她交友廣,會認識那些人不奇怪。
然而她卻沒見到她口口聲聲念叨的帥哥。
因為這些人,都帶著面具。身上穿著各式各樣的禮服,形形色色的人走來走去,伴著搖滾樂瘋狂地扭動著身子。如果不是她來過朝日奈有棲的這幢別墅,她都恍惚有了種誤入了哪家糜亂的酒吧。
難以置信,朝日奈家族那樣嚴謹的家風,竟然會縱容她亂來。
那些人看不清臉只判斷得出身材。
……見鬼的顏高身材好的超級大帥哥。
果然朝日奈大小姐的話就不該信,秋元涼兮隱隱有些後悔。
她給人撥了個電話過去。
沒一會兒千方百計把她給騙來的人從洶湧的人潮中擠出來,張開雙臂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熊抱。
朝日奈有棲比她高一點。
洶湧的胸擠壓著她,把她的臉都給擠變形了。
秋元涼兮好不容易才掙脫開她的禁錮,見她還要黏上來,沒好氣地攮了她一下:「……死開。」
「好冷漠啊,小涼。」
被醜拒了的朝日奈有棲扁扁嘴,作出可憐兮兮的模樣。
朝日奈有棲沒戴面具,化了濃妝,一雙紅唇醒目。如牛奶般的肌膚在燈紅酒綠的掩映下顯得分外的白,著一襲水藍色的抹胸小禮服,堪堪只到膝蓋,露出一雙白皙而修長的腿。腳下踩著七八公分的高跟鞋,足足比她高出了一個頭。
美顏不可方物。
反觀秋元涼兮,許是方從畫室出來的緣故,素面朝天,臉蛋只稱得上白淨。
著裝也是再普通不過的連衣裙,衣袖微微卷起,露出半截玉藕般的手臂,藍灰色的長發用橡筋挽起。
還穿著白色帆布鞋。
朝日奈有棲仔細打量了她一下,然後嫌棄地蹙起眉頭:「你怎麼這樣就來了。」
「我哪樣了。」
秋元涼兮啞然失笑:「你打電話的時候我還在畫室修改我的參賽作品,能來就不錯了,朝日奈大小姐。」
她覷了一眼光怪陸離的周圍。
「況且你也沒告訴我這是個變相的假面舞會啊。」
她素來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如果不是朝日奈有棲千方百計地把她騙來,她無論如何是不會來的。
「算了。」
朝日奈有棲姑且作出妥協,也不知道從哪兒變出個面具來塞到她懷裡,「諾,給你准備的面具。」
秋元涼兮興致缺缺:「你去玩就行了,別把我拖下水。」
「別呀。」朝日奈有棲忽地湊到她耳邊,「未來和花音也來了。而且沒戴面具之前我驗過貨了,都是根正苗紅的大帥哥,待會兒有看上眼的一舉拿下。」
「……」
你的小男友鳳長太郎真的會哭的,他真的會哭的。
秋元涼兮不由得同情起那個還在冰帝念高三的小學弟了。
下一瞬朝日奈有棲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撇撇嘴試探著問:「話說你沒告訴跡部景吾那個自戀狂吧?」
「很遺憾。」
秋元涼兮笑著晃了晃握在手中的手機,「你口中那個自戀狂前一秒才發短信過來,很遺憾我一不小心就說漏嘴了,估計他待會兒就過來了。」
「……陰魂不散。」
朝日奈有棲掩面:「秋元涼兮你個夫管嚴,你沒救了。」
被控訴夫管嚴的秋元涼兮不置與否,既然大少爺難得心血來潮地發簡訊關心一下他的未婚妻,她自然不能拂了他的面子。
朝日奈有棲站在那兒和她聊了一會天便戴上了自己的面具,扭著腰肢裊裊婷婷地走到舞池中央跳起了舞。
她身材極好,與交相掩映的霓虹燈光形成強烈的視覺衝突,基本上場上所有人的視線都黏在她身上。
她是天生的發光體。
秋元涼兮抱著手,嘴角噙笑,想。
朝日奈有棲某種程度上與那個高傲矜貴的大少爺相像得不得了,卻是同類相斥。自他們訂婚後這位朝日奈大小姐一直致力於挖跡部少爺的牆角,從此一去不復返。
她婉拒了過來搭訕的幾個面具男,給似乎是還在路上的跡部景吾發了條簡訊。
說她在別墅外的噴泉前等他。
*
她就不該應下朝日奈有棲來到這,所謂人倒霉時和白開水都塞牙縫,秋元涼兮想起方才那七八公分的高跟鞋一下踩到她腳上就心情復雜。
如果不是踩她的人戴著面具,又一溜煙兒地跑沒影了,她一定要把那個弄她成半殘的人扔進噴泉裡。
反正腦子裡進的都是水。
……她絕對是故意的。
秋元涼兮暗暗記下了這仇。
這一晚暗得嚇人,皎白的月光稍稍躲進了烏雲裡,噴泉邊上漆黑一片,看得不太清楚。那邊站了人,背對著她,手插在褲兜裡,身姿頎長。
沒想到跡部少爺已經到了。
秋元涼兮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原來你已經到了啊,老實說你是不是在我手機裡安了什麼,這麼快……」
聲音戛然而止。
那人轉過身來,卻是戴著面具,看不清模樣。
像是消音般,她張著嘴巴,腳生生釘在了原地,模樣有些傻。
半晌,才若無其事地踱步過來,便走便抱怨:「剛剛不知道哪個踩了我一腳,七八公分的高跟鞋,可狠了。」
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她腳上。
仿佛天旋地轉,下一秒她就被人給抱起來,手臂下意識地攀著他肩膀。指尖微蜷,僵直著身子,溫度一寸寸地涼下來。
她被人抱到噴泉邊上,雙腿懸空。那人半蹲在她眼前,脫掉她的鞋子,腳趾一片紅腫。他頓了頓,將手覆在她腳上,輕輕摩挲。
他自始至終沒開口說一句話。
「我不疼。」
「……景吾。」
揉著她腳趾的手一滯。
秋元涼兮眼角發澀。
她眨眨眼,倏爾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生怕一瞬間他就消失不見了。
心口鈍鈍地疼。
指頭落到他的鬢角邊,堪堪停在半空中,忽而又放下。溫熱的觸感源源不斷地湧入她心髒,她轉而用手臂抱住了他的頸脖,輕輕埋進他頸窩裡,恍如情/人的耳鬢廝磨。
滾燙的淚沾濕了衣襟。
他僵住了。
……她哭了。
作者有話要說:
涼兮認出了尼醬。
她是在自欺欺人,覺得如果是跡部大爺她就可以任意妄為了。
龍雅沒ooc,我發si,他還是那個不羈愛自由的橘子少年。
大爺頭頂綠油油。
下章預告:
浴室play(大霧)
*
龍雅與涼兮的初戀故事後面會在番外交代,用兩句話總結就是:
——你曾是我的盔甲。
終有一天卻成了我的軟肋。
……
話說我真的好想完結啊[小聲逼逼.jpg]
第29章 [Vol.029]修
*
[見到小不點了,還有他的小女朋友。難得那個臭小子還記得你,居然問我你去哪兒了。一定是你做的飯菜太好吃。]
[和小不點打了場,他還差得遠呢。不過他的那個小女朋友挺有趣,護犢子跟護著什麼似的。]
[我能打正式比賽了。]
[不過我拒絕了。]
[寄給你的畫收到沒,我從全世界搜羅來的。下次給你寄橘子。]
……
跡部景吾找到秋元涼兮的時候她正光著一只腳坐在噴泉邊,身體微微往前傾,雙臂環住戴著面具的少年的頸脖,把頭埋進他頸窩裡。手卻死死攥住少年的衣襟,望不清神色。
那是極盡依賴的動作。
至少他從未見過秋元涼兮在他面前有這樣失態的模樣。
腳步滯了滯。
「涼兮。」
稱呼是從什麼時候變的,跡部景吾記不清了。從最初中規中矩的「秋元桑」到如今親密無間的「涼兮」,他突然發現,那樣的自己,好像不滿足於此了。
秋元涼兮沾著水光的睫毛顫了顫。
恍如觸電般,又似是被少年滾燙的肌膚給灼傷,她手陡然一松,猛地縮回去。循著聲音,側過頭望向臉色陰鷙的少年,神情錯愕。
眼睛濕漉漉的。
才哭過。
跡部少爺的臉又沉了半分。
「哭了?」
他走過來,像是沒看見這裡的第三個人似的,只瞥了一眼便看出根源來了,皺了皺眉:「你的腳怎麼了?」
秋元涼兮跳動著的心髒便是在那一瞬冷卻下來的。她沒再去看被無視掉的面具少年,目不斜視,倒顯得有幾分刻意。而這自然瞞不過洞察力優越的跡部景吾。
她苦笑:「剛被人用高跟鞋踩了一腳。」
「很疼?」
在他印像中,秋元涼兮不像是因什麼雞毛蒜皮的事而哭泣的人。如果秋元家族的繼承人學不會管理情緒的話,那他就有必要重新評估一下這個所謂的百年大家族了。
「也不是……」
秋元涼兮的聲音卡在了喉嚨,因為素來矜貴的跡部大少爺在這時正准備低下他驕傲的頭顱,紆尊降貴地要查看她受傷的那只腳。
……一定是她打開的方式不對。
她眨眨眼。
「啪。」
一只白皙的手攔住了跡部景吾的動作,而剛剛那只手,才擱在她腳上,替她緩解疼痛。
跡部景吾挑了挑眉,這才舍得分出半點余光落在被他無視的面具少年身上,雙眸暗沉。流動的空氣有一剎那的凝滯。
少年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喂,我說,這樣貿然地把手伸到女孩子腳上,太沒禮貌了。」
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秋元涼兮垂著眼眸,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襟。卻見跡部景吾面無表情地站直了身子,定定地覷著他半晌,倏爾張狂地笑出聲來,笑夠了才隨口一問:「你是誰?」
少爺冷嘲熱諷:「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你,才是失禮。」
——這兩個人挑釁的壞毛病又犯了。
他卻在這時,解了面具。
躲在雲層裡的月亮悄悄地探出頭來,皎白的月光灑在少年漸漸清晰的臉上,深棕色的眼眸,墨綠色的頭發。那個少年有著一張與越前龍馬相似的臉龐。
跡部景吾臉色稍斂,嘴角往下壓,語氣篤定:「越前龍雅。」
他認出了那個少年,曾在U-17見過的、越前龍馬的哥哥,越前龍雅。
——他女朋友的老情/人。
那天越前龍馬脫口而出的那聲「嫂子」,雖然明白只是不華麗的小子赤/裸/裸的挑釁但自始至終,都是他梗在心裡的一根刺。
他回去以後還是沒能忍住出手查了秋元涼兮之前的事,知曉她曾經在美國留學兩年,這裡頭的個中緣由因涉及秋元家族的辛秘,便一目十行掠過,直到在資料裡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所有的疑團都迎刃而解。
呵。
跡部景吾冷笑出聲。
越前龍雅卻無視掉跡部景吾的那聲冷嗤,嘴角翹起來,漫不經心地跟坐在噴泉邊上默不作聲的秋元涼兮打招呼:「喲,好久不見,Artemis。」
少年語氣熟稔:「我回來了。」
摘掉面具,他依舊是那個神采飛揚的不羈少年。
秋元涼兮終於舍得從緊緊盯著的腳踝處挪開,神色恍惚地落在少年的臉上,頓了一下,才慢吞吞開口:「好久不見……越前君。」
跡部景吾沒去看越前龍雅,而是死死地盯著秋元涼兮面上的表情,她除卻最初的那一秒停頓,可以說是毫無破綻。就算是面對著的是曾經耳鬢廝磨的舊情/人,也沒有一分一毫的松動。
宛如陌生人。
「敘舊就不必了。」
他神色不虞地斬斷掉兩人藕斷絲連般的對視,覺得自己的忍耐力實在是越來越差了,神經緊繃著:「聽說越前君在正式比賽裡受了傷,真是遺憾。」
越前龍雅突然參加正式比賽是前不久的事,作為越前龍馬哥哥的他水平自然不用說,短短幾場比賽就讓他大放異彩,亦讓當初中學網球圈的那些人驚掉了下巴。
畢竟越前龍雅的個性不像是會中規中矩參加正式比賽的人。
然而這樣一個有望奪冠的人,卻在決賽之初受了傷,不得不退出比賽,回了日本。
跡部景吾皺著眉在他手腕那裡停留半晌,這人怎麼看都不像是受傷,只不過他藏得太深,他多半看不出來。
他揚聲道,神色桀驁:「等你傷好,有機會的話,打一場。」
「不用等傷好。」
越前龍雅見他話裡藏刀,不由得露出玩味的笑,「我隨時可以。」
被小看了。
跡部景吾沉了臉。
越前龍雅褲兜裡的手機響個不停,他看了一眼便把手機塞回去,揚了揚手:「我還有事,就這樣。」
然後他半蹲下身子與秋元涼兮平視,倏然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頰,嫻熟得如做過好多遍。他眉眼帶著勢在必得的笑:「下次見,Artemis。」
還想有下次。
跡部景吾眉心直跳,良好的教養讓他克制住了想要把那只礙眼的手拍下來的衝動,沒想到秋元涼兮卻率先把他的手給甩開了。
「啪。」
她面容平靜,宛如一潭死水:「你逾矩了,越前君。」
越前龍雅沒在意她的冷漠,只是覺得他用了兩年時間好不容易捂熱的那顆心,那個生動又鮮活的秋元涼兮,又回到了最初冷冰冰的模樣。
他站起來。
「拜。」
——我們還會再見的,Artemis。
秋元涼兮盯著他瀟灑的背影出神,雙眸輕黯。
他好久沒叫過她那個昵稱了,從美國回來的前面那段時間他們經常吵架,應該說是冷戰。他生氣時總喜歡喊她「大小姐」,尾音上揚,尖銳而嘲諷。
家世便是他們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溝壑。
「人走遠了。」
跡部景吾用陳述的口氣說。
他目光晦澀,卻陰沉得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秋元涼兮嚇了一跳,別開臉。但見跡部少爺蹲下身來,手臂繞過她的腿,用公主抱的姿勢將她穩穩地提起來。
秋元涼兮一時重心不穩,嚇得摟緊的脖子,忐忑地喊了聲:「景吾君。」
跡部景吾卻不覺得愉悅。
他沉聲道:「回家。」
秋元涼兮愣了愣,她還有一只鞋子沒拿呢,「我的鞋子。」
「明天本大爺重新給你買。」
「我是說……」
跡部景吾覷著她,那眼神裡有冷漠,還有說不出的晦暗,讓她的心陡然揪起來。她霎時噤了聲。
「……閉嘴。」
他頓了頓。
「我們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滿100的加更。
撒嬌賣萌打滾求評論啊,討論劇情的那種,想要跟你們聊天吶。
*
涼兮:我把你當未婚夫,你居然想泡我????
話說大爺一直對涼兮胸有成竹而且以為涼兮就是他女朋友了(大霧)
個人覺得未婚夫跟男朋友是不一樣的,未婚夫可以在沒有感情基礎下的聯姻,男朋友是兩情相悅的情侶。
*
我錯了下章才是浴室play,作為一直被壓的那個(霧)終於要反壓回去了!
第30章 [Vol.030]黑
*
「你應當記住,從你擔上『秋元』這個姓起,你就該明白你身上背負的是什麼。」
「你是不是繼承人決定在於我,而不是在於你。我可以讓你擔上所謂『秋元家族繼承人』的風光名號,也能讓你一夜之間一無所有。離了秋元家,你什麼也不是。」
「你別以為離了你,秋元家族就沒旁的繼承人了。」
「縱容你在外面玩了那多年,你該知足了。無關緊要的東西,還是斷掉為好,對你,對他都好。否則,我不知道我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
「這人知道吧?跡部景吾,跡部財閥的獨子。拿下他,這是現在的你唯一的價值。」
視線落在面前的一沓照片上,那少年笑得張揚,像太陽。她彎了彎唇,神色冷淡,宛如一個任人擺布的瓷娃娃。
眉眼冷寂。
「是,祖父。」
·
「啪。」
亂成一團糟腦袋裡湧進那些嘲諷的話,自始至終像一根刺懸在她心尖。
秋元涼兮突然煩躁地扔掉蓋在臉上的毛巾扔到浴缸邊,眼眸深處的情緒於浴室裡的水霧散去後亦慢慢消失了。
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她裹好浴巾赤著腳走出來,換洗的衣裳擺在外面忘拿進來了。
然後就看見了坐在床邊翻看著資料的紫灰色頭發少年。
腳步一頓。
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她擺著地板若無其事地走過去,語氣冷靜得像是陳述:「你說要回家,但沒說回的跡部家。」
跡部景吾抬起眼望她,呼吸倏然一滯,心漏掉了半拍。
浴巾只松松垮垮地圍在身上,頭發濕噠噠的,水珠順著頸窩滑落,滴到鎖骨上,忽地就扎破了他心裡攀起來的那個泡泡。她光著腳,露出小巧的腳踝,走路還是一瘸一拐的,腳趾上的紅腫還未褪去。
他有些煩躁。
眼眸暗了暗。
這個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這樣毫無防備的模樣,是會出事的。
他別過頭:「沒區別。」
「嘖。」
秋元涼兮習慣性地揚起笑,「說起來你還不走,是打算看著我換衣服嗎,跡部少爺?」
跡部景吾僵了僵,眼眸裡晃過一絲狼狽。誠然大少爺的驕傲仍讓他沒有挪動一步,他旋即勾起唇,「本大爺倒是不介意,你是我未婚妻。」
頓了頓,補充。
「合法的。」
「不過比起這個。」跡部景吾晃了晃手中的資料,眼珠子一動不動地盯著她,「難道你不好奇我手上拿著的東西嗎?」
秋元涼兮停下擦頭發的動作,捏著毛巾的手指頭陡然一松,心底埋著的猜測終於破土而出。她不知道怎麼的松了一口氣,望向跡部景吾,「你知道了啊。」
「如果連這個都查不出來的話,你也太小瞧本大爺,小瞧跡部家了。」
他諷刺道,「秋元家的人除了你以外,果真都是廢物。難怪一年不如一年,到了推自己繼承人出來聯姻的地步。」
「多謝誇獎。」
秋元涼兮對秋元家布下的這個局,從她被威脅著回到秋元家的那天起,就埋下了的。
這麼些年秋元那麼大一個大家族能發展到如今的地位,做了不少肮髒事。而她作為秋元家族的唯一順位繼承人,手上所持的股份著實不少。
這便足夠了。
「我沒在誇你。」
跡部景吾心裡頭一堵,估摸著時間該是到她收網的時候了。於是他還是沒能忍住,問:「然後呢?」
「什麼?」
「收網以後。」
他不覺得秋元涼兮搞出這些動作只是為了擊垮秋元這個百年家族,她也沒這麼大的本事。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事,她怕是比誰都清楚。恐怕僅僅只是拿來威脅秋元家主,她的祖父罷了。
「離開秋元家。」
跡部景吾面無表情。
秋元涼兮垂著眼眸,在他灼熱的注視下緩緩開口:「取消與跡部家的聯姻。」
「砰。」
跡部景吾的動作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秋元涼兮被狠狠砸到床上時肩膀酸痛,身上圍著的浴巾松動,隱隱約約有滑落的趨勢。
他拽住她細白的手腕,欺身而上,雙眸死死地鎖住她錯愕的神情。沾著薄薄的老繭的手指拂過她的臉頰,輕輕滑到她的鎖骨處,驟然停住。
先前都沒發覺。
那裡有一處紋身,極淺。不像是圖案,倒像是人名。
被他的指尖撫過的地方引得陣陣戰栗,秋元涼兮嚶嚀出聲,小得跟蚊蟲叮咬過似的。她不喜歡這種被掌控的感覺。
「紋在這裡。」
跡部景吾指著那一片雪白的肌膚,眼眸暗沉,「一定是很刻骨銘心的記憶吧。」
秋元涼兮不想說話。
好像一切,都脫離控制了。
跡部景吾止不住冷笑,眼睛裡卻是一片冰涼:「秋元涼兮,誰給你的膽子讓你以為,跡部家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他捏著她的下巴,覆上去。
他撬開她的唇舌時,秋元涼兮愕然地睜大眼睛,那個囂張的少年以不容反抗的姿態強勢地侵入她的世界,仿佛要將她的心一寸一寸地掠奪走。
哪有這樣的人。
她眼角微紅。
……哪有他這樣的人。
……犯規。
浴巾不知道什麼時候松開了,裸/露的肌膚曝光在冷寂的空氣中。身體觸到那片柔軟時,繞是剛才還處在上風的跡部景吾也僵住了,目光甚至不敢往下移。
打破沉寂的是急促的電話聲,是秋元涼兮的手機鈴聲。
像是反應過來,秋元涼兮掙扎了一下。
他松開她的手腕。
面色潮紅。
「你的衣服。」
他把攤在床上的衣服遞過去,沒再敢看她一眼。
秋元涼兮暫時不想理他,卻還是接過來,默不作聲地穿好衣裳。電話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她才從床上下來,沒穿鞋子,接起。
跡部景吾余光瞥見她光/裸的腳踝,皺了皺眉。礙於現在的秋元涼兮對他沒什麼好臉色,沒有說。
電話是菅原花音打來的。
「喂,花音。」
「……」
那邊靜了靜。
然後傳來菅原花音驚慌失措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似的:「涼兮,我把我初戀給睡了啊啊啊啊啊啊。」
「……」
「我跟你說過的啊,就那個白石啊白石。一醒來我就溜了,我跟你說我完蛋了啊涼兮。」
秋元涼兮望向身後的人,她剛才好像不小心按了免提。
跡部景吾挑了挑眉。
……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我主上生日啊啊啊啊啊啊啊,表白本命表白男神!
幸村精市生日快樂麼麼噠。
突然想起我跟大爺生日只差一天。
——
新cp出現,這是前任組。
*
說實話我是站龍雅的,因為跟龍雅在一起時的涼兮才是真正的她呀:-D
當然還有我是個男二控的原因[攤手]
大爺不知道怎麼撩妹追女孩子啊傷腦筋。
之前在微博上看到的,如果一個女孩子在你面前優雅得體不會耍小性子,那她一定不愛你。
所以追妻火葬場來了啊姐妹們。
*
新開的主上賀文,短篇。
↓
∥2019.3.5 幸村生賀
——
幸村梨央做了個夢。
夢裡她不認識一個叫幸村精市的混蛋,而那個混蛋也不是她的親哥哥。
睜開眼就看見那個叫幸村精市的混蛋笑眯眯地往她碗裡夾了一個魚頭,說,「多吃點,補腦的。」
·
幸村梨央:……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幸村精市:乖。
·
·
※阿兮出品.
※兄妹向:幸村精市×幸村梨央|腹黑毒舌大魔王屬性的歐尼醬×單純傲嬌武力值爆表的小仙女.
※非骨科,純親情.
※又名:《八一八那些年我與大魔王相愛相殺的日子》.
第31章 [Vol.031]心
*
——白石藏之介。
腦海裡冒出這名字時秋元涼兮小小地驚詫了一下,她記得那個白石,菅原花音的初戀。不止是菅原花音同她提起過的緣故,還因為「白石藏之介」這個名字時常與跡部景吾、幸村精市一同被提起。
應當與跡部景吾關系還不錯。
這個與白石藏之介相識且關系還不錯的男人就站在她背後與她面面相覷,秋元涼兮思忖著要不要出聲提醒菅原花音,讓她不要太過放飛自我。
跡部景吾卻走過來,湊近手機。他半彎下腰,與她持平,聲音不大不小但恰好能讓電話那頭的人聽見:「白石?」
秋元涼兮沉默了下來。
……他絕對是故意的吧。
……絕對。
「——啊啊啊啊!」
死寂只在一瞬,菅原花音透過電話清晰地聽見了慵懶又沙啞的男聲,從最初的錯愕後緩過神來,便是扯著嗓子的尖叫。
持續放飛自我的菅原少女腦袋空了一下,儼然忘了前一秒她還哭喪著臉跟她訴苦且內容被人給聽了去,激動得破了音:「秋元涼兮這麼晚了你那邊居然有男人!快說快說,到底是哪個野男人?」
野男人跡部景吾:「……」
他決定下次見到白石得好好嘲笑他一番,被人姑娘給睡了還被嫌棄。
呵。
跡部少爺的臉色黑得快要滴出墨來,而菅原花音仍有喋喋不休逼問下去的趨勢,秋元涼兮頭疼極了。
「……閉嘴。」
菅原花音噤了聲。
涼兮好凶嚶嚶嚶。
修長的手橫過來,指尖觸到屏幕,電話掛掉了。秋元涼兮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把手機揣回兜裡。她沒有回頭看背後少年的神情,揚了揚手:「我先回去了。」
腳步卻有些踉蹌。
心亂了。
如果她知道她上了跡部景吾的車與上賊船無異,她打死不會回跡部少爺那條簡訊,打死不會去那個萬惡的聯誼會。
說起來朝日奈有棲是罪魁禍首。
秋元涼兮這樣想著,便懷著憤懣的心情,把剛才拍的照片發給了校花大人的那位正宮小學弟。
——冰帝網球部的聯系方式她都有,還是當初跡部少爺存進去的。
若是不提之後他又幼稚地把她手機裡忍足侑士的號碼給拉黑的話。
跡部景吾盯著秋元涼兮擺著正得不能再正的後腦勺,倏地輕嗤一聲。被他按在床上胡亂地親一通還能故作無事地溜走,也就只有她秋元涼兮了。
是他近日的耐心太好了,才會讓她誤以為他跡部景吾是想甩就甩的。
他突然開口,聲音低啞。
「涼兮。」
「啊?」
那個對著他的後腦勺終於舍得扭回來了,乍然又聽見這聲親昵的稱呼的秋元涼兮回頭,一臉茫然。
這是第二次,從「秋元」到「涼兮」。
跡部景吾眸色暗沉。
誠然跡部景吾在腦海裡模擬了他霸道地抱起少女並把她扔到床上狠狠地欺負一遍又一遍的情形,但望見秋元涼兮那張毫無防備的臉,積壓在心底的那股郁氣忽地沒了。
秋元涼兮從沒想過她會有一天被人抱起三次的時候,身體騰空的滋味並不好受。但抬眼望見上方跡部景吾掩埋在陰影裡的神色,忘記了掙扎。
溫度隔著衣衫源源不斷地攀升。
臉頰飄過一抹緋色,她別扭地偏過頭,掙扎:「放我下來,我要回去了。」
語氣硬邦邦的,算不上好。
秋元涼兮素來冷靜自制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分薄怒,跡部景吾卻是很喜歡看秋元大小姐面具崩裂的模樣,低聲道:「別亂動,否則,本大爺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麼事來。比如,像剛才那樣的事。
……操。
想起並不算美好的記憶的秋元涼兮沉了臉,霎時不敢動了。
只小聲啐了句:「流/氓。」
流氓跡部景吾把她放到床沿,半蹲下來。因方才菅原花音的電話來得急,跡部景吾遞過來的襯衫只顧得上隨意地套上,領子邊的兩個紐扣沒扣,微微敞開,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
跡部景吾眸光微凝,抬手替她一個一個地扣好紐扣,慶幸還好沒讓她這樣半敞著衣裳逃走。
秋元涼兮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沒說話。
試圖反抗無果後她沒再做無用功,只安靜地坐在那裡,默許了跡部景吾那算得上失禮的動作。但是自始至終停留在她身上的灼熱視線恍若要將她燙傷。
手指從衣領始,沿著身體的輪廓慢慢往下滑。頂著那張正經得不得了的臉做出的事情本是正常的,然而在此時此刻曖/昧的空間裡,卻顯得分外色/情。
秋元涼兮臉頰陡然一燙,指尖微蜷起,繃直了身子。
跡部景吾露出狀似得意的笑容,嘴角抿成一條直線,作出不經意的模樣。
手指輕輕摩挲著腳趾那變得並不明顯的紅色,皺眉:「如果你不去那聯誼,就不會遭這罪。活該。」
秋元涼兮愣愣的:「跟我去不去聯誼有什麼關系。」
下一瞬卻是呆滯住了。
他的手指清涼,不知道什麼時候抹了藥,細細揉著她的腳趾。淡淡的藥香湧進鼻腔,她忽地像失了語。
……他是跡部景吾啊。
跡部財閥的繼承人。
那個驕傲又矜貴的大少爺。
而今卻半蹲在她面前,溫柔地跟她上藥。那應該是他剛才起就打算了的,只不過被她的言語激得失了態,才做出那樣的事。
越前龍雅幫她揉腳她不會覺得奇怪,或者說早已習慣,這就是他們的相處模式。可當那人換成了跡部景吾。
別扭又溫柔的少年。
「砰。」
「砰。」
「砰。」
仿佛有什麼突兀的聲音乍然響起,秋元涼兮神色怔忡地撫過左心房的位置。那是,心髒跳動的聲音。
「下次不准去那種地方。」跡部景吾說,「還有,離朝日奈有棲那個不華麗的女人遠一點,省得被她帶壞。鳳那家伙的眼光實在不怎麼行。」
秋元涼兮不樂意了。
「那邊的帥哥挺多。」她摸著下巴,笑得溫和無害,「或許我應該聽聽有棲的意見,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你敢。」
跡部景吾危險地眯起眼,停下動作,還是維持著半蹲的姿勢,雙臂卻撐在床上,幾乎是將她整個人籠罩在懷裡。才滿意地挑起唇,目光咄咄逼人。
「婚約可以取消。」
跡部景吾突然說,還未等秋元涼兮露出詫異的神情,他又說,「雖然你這人虛偽又可惡,長得也勉勉強強,但好在其他各個方面還算華麗。」
秋元涼兮來了興致,作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所以本大爺好心好意准許你繼續留在我身邊。」
「——以女朋友的身份。」
秋元涼兮面無表情,覺得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絕對是個錯覺,一腔心動都喂了狗。知曉是跡部少爺的中二病又犯了,她定定地望著他半晌,看得他心上的不安更甚,才慢條斯理開口。
「醜拒。」
「……」
作者有話要說:
涼兮:操,人設崩塌了。
大爺的追妻火葬場。
涼兮:……我拒絕。
大爺:啊嗯?你再說一遍,你這個女人竟然敢拒絕本大爺?好吧,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注意。
第32章 [Vol.032]小
*
半夜宿在跡部家的秋元涼兮難得睡了個好覺,而與她只有一牆之隔的跡部景吾就沒那麼美好了,他想起那女人用異常冷靜的聲音說出了「醜拒」兩個字,就覺得郁結難解。
出生以來頭一次表白,呵。
跡部景吾睜著眼睛到天亮。
秋元涼兮端坐在餐桌上,笑吟吟地側過頭望他,調侃:「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呢。」
嘖。
也不知道是拜誰所賜。
跡部景吾站在樓梯口撩了一下頭發:「本大爺的每一天都閃耀著華麗的光輝。」
「是是是,跡部少爺最華麗。就算你起晚了也華麗依舊。」秋元涼兮嘴角一扯,擱下茶杯,「只是,華麗的跡部少爺,您若是還待在那兒,恐怕我們就要遲到了。」
她的眼角匿有淺淺的黑色,掩在淡妝下顯得不怎麼明顯。但跡部景吾還是留意到了,頓了一下:「那走吧。」
秋元涼兮微詫,這並不是跡部景吾的風格,他這時候應當拉開椅子坐下來優雅地吃著今天的早餐,無論遲到與否。
或許說這位大少爺向來是我行我素的。
「你不吃早餐?」
「少啰嗦。」
跡部景吾略微不耐煩地皺了皺眉,朝她那邊瞥去一眼。他的心還沒有大到給昨天才一臉嫌棄地拒絕了他的人好臉色,於是說,「這種事去學校也可以。」
秋元涼兮會意,站起身理了理褶皺的衣裙,小跑著跟上他。
少女縱然在女生中已經算得上高挑的了,但還是矮他一截,需要很努力地仰起頭才能望見少年越來越躲閃的眼睛。
少年把手揣褲兜裡,腳步越來越快,有些急促。
那是慌張的表現。
秋元涼兮不由得哂笑,凝視著他愈紅的耳根,勾了勾唇。
——新的一天從調戲跡部少爺伊始。
……
跡部家的司機在車上侯著了,無論何時秋元涼兮看見這大陣仗都會忍不住驚嘆,跡部景吾生得張揚,活得高調。
司機望見她時愣了一下,才頷首:「涼兮小姐。」
「你好,山下叔叔。」
秋元涼兮見到跡部家的任何一個人都是用的敬稱,不管是上了年紀的司機,還是別墅裡來來往往的女佣。
他們都為跡部家以後的女主人是秋元家那位知書達禮、善解人意的二小姐而感到慶幸。
跡部景吾邁開長腿先她一步坐過去,拿著半張側臉對著她,看起來就像個無理取鬧耍脾氣的幼稚小孩。秋元涼兮心裡頭暗笑,旋即矜持地提起裙擺坐進去。
她近日不知道怎麼回事,總覺得有點倦怠。
沾了座椅,睡意便鋪天蓋地地來了。
·
跡部景吾刻意不去看坐在他身畔且只有咫尺距離的人,平日裡算不得遠的路程此時此刻卻顯得分外漫長,狹小的空間裡氣息逼仄。他雙腿交疊,曲起的手指有意識無意識地叩著,節奏明晰。
肩上倏然一沉。
身畔的少女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雙眸微闔,頭斜靠在他身上。窗外有朝陽泄進來,映在她那如白瓷般精致的臉上,嫣紅的嘴唇輕輕翹起,果凍似的。
綿長的呼吸噴在他的鎖骨處。
身子僵了僵,想要動。
少女蹙起眉尖,小聲嘟囔了句,毫無防備的模樣。
軟軟的碎發掃過他的肩頭,像是光滑的綢緞,又宛如隔靴搔癢似的,一點一點地撩動著他慢慢卸下城牆的心。
他沒再動了。
卻悄悄地往她那邊挪了挪,手指循著座椅爬過去,觸到少女擱在腿邊的手,滯了一下。然後偷偷牽住,以十指相扣的姿勢。
她沒有被驚醒。
跡部景吾偏過頭杵著下巴靜靜地盯著她半晌,她睡得沉。他眸色暗沉,另一只手撐著座椅,蜻蜓點水的吻落在嘴唇上,那比想像的還要甜美。
一觸即分。
十指相扣的手自始至終沒有分開過。
*
秋元涼兮睜開眼的時候跡部景吾就坐在她旁邊翻書,見她慢悠悠地醒過來才狀似隨口一問:「醒了。」
「嗯。」
她用手機看了眼時間,忽地失語,埋怨道:「你怎麼不叫醒我。」
……遲到了。
第一節課已經上完了。
雖然這對秋元涼兮來說並不是什麼大事,但她素來習慣於扮演乖乖女角色,別說逃課了,連遲到都沒有過。
然而跡部景吾卻輕飄飄地來一句,「偶爾翹次課也無所謂。」
這話著實不像是從跡部景吾口中說出來的。
記憶中的跡部景吾,是那個即使高傲囂張也能在課上認真做筆記、禮貌地指出教師錯誤的學年第一,是那個近乎全能的跡部財閥繼承人。
「真難得。」
秋元涼兮說:「你也會說出這種話。這種……跟我對你說『偶爾卸下肩上的重任也沒關系』沒差別的話。」
然而跡部景吾根本不可能擱下他那所謂的責任。就像秋元涼兮沒辦法摘下她優等生的面具,一樣。
秋元涼兮推開車門,扣著把手的手指停了一下,逆著光,沒有回頭:「還好現在是上課時間,否則被人看見我一早上從你車上走下來,又該說不清了。」
跡部財閥和秋元家族的結合沒有公之於眾,是秋元涼兮特意拜托跡部夫人的。是以除卻上流社會的少數人,幾乎沒有人知道。
對於跡部景吾未婚妻的身份,她似乎總是羞於啟齒。
如果公布,之後那些人提及秋元涼兮,不會單純地說她是秋元涼兮,而是跡部景吾的未婚妻,跡部財閥掌門人的兒媳婦。
她下了車。
跡部景吾沉了臉,盯著她裊裊婷婷的背影,驟然想起他第一次載她去冰帝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戴著虛假的面具,沒有半分猶豫。
她急於與他撇清關系這件事,從頭至尾都沒有變過。
——真不乖。
不乖啊秋元涼兮。
他的耐心,該到極限了。
·
秋元涼兮被朝日奈有棲堵在學校門口時她下意識地想繞開,卻見她長臂一伸,把她頭按進她胸裡:「小涼,你昨天晚上跑哪兒去了,擔心死我了。」
她也翹了課。
秋元涼兮被勒得喘不過氣來。
好不容易掙脫開,她推搡著朝日奈有棲又想湊過來的臉,面無表情:「我看你玩得挺開心的。」
她纖纖玉指往她背後一指,嘴角噙著幸災樂禍的笑:「順便說一下,朝日奈大小姐,我覺得你要完了。」
銀灰色頭發的少年站在門口,穿著冰帝的校服,提著書包,面對過來搭訕的女生不知所措。
細碎的朝陽灑到他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作者有話要說:
心機boy跡部景吾:D
第33章 [Vol.033]過
*
時至今日秋元涼兮終於明白了那天越前龍雅離開前嘴角那抹意味深長的笑,但是來不及了。
眼前墨綠色頭發的少年穿著一身運動服,眉梢帶著笑,倒是人模狗樣的。目光慢悠悠地在人群中掃了一圈,倏然停滯在最顯眼的那人身上,說:「我是你們網球課的老師,越前龍雅。」
秋元·突然感覺被盯上·涼兮:「……」
現在退課還來不來得及?
體育課選擇網球完全是個意外,開學之初為接下來一年的體育課選哪個項目而苦惱的秋元大小姐,因跡部少爺輕飄飄的一句「網球吧」而改變了主意。
說起來她相熟的那些少年大多在網球上大放異彩,這倒是讓她覺著好奇。
耳畔傳來少女的竊竊私語。
「好帥啊!」
「吶吶,越前龍雅?是那個越前龍雅沒錯吧?」
秋元涼兮捏著運動服的衣角,手心滲出細汗來。她把披肩的藍灰色長發綁成單馬尾,與菅原花音並列站在隊伍中央,依舊是引人矚目的存在。
菅原花音踱步湊過來,跟她八卦:「吶,涼兮,你覺不覺得,越前老師好帥哦。」
秋元涼兮以為她要同她說什麼正兒八經的事,側過頭細致地聽著。聞言只想抬起手打爆她的狗頭,她僵著臉:「不覺得。」
「涼兮你滿心滿眼只有你家那位大少爺當然不覺得了。」
「花音醬。」
秋元涼兮輕挽耳邊的碎發,嘴唇翕動,徐徐綻開一個溫柔得不能再溫柔的笑,「我跟景吾要來了白石君的手機號碼,想來跟他聊聊也沒什麼壞處的吧。」
菅原花音自那次聯誼會後便躲著白石藏之介,秋元涼兮恰到好處的威脅成功讓她閉了嘴。
一年的網球課。
這就難辦了。
秋元涼兮苦惱地蹙起眉。
「我需要有個人跟我去器材室搬網球拍。」越前龍雅勾唇一笑,無視掉躍躍欲試朝他犯花痴的一眾女生,指著秋元涼兮那個方向,「就你吧。」
仿佛只是隨手一指。
……所以這一排人高馬大的男生都成了擺設了麼越前君。
菅原花音用手肘拐了拐她,眨眨眼:「真幸運吶,涼兮,可以近距離接觸帥哥老師。」
秋元涼兮不想說話。
「換你來。」
「……算了。」
繞是菅原花音也留意到了凝滯的空氣,是秋元涼兮與這位帥哥老師之間的。她驚詫地覷了一眼面不改色的秋元涼兮,卻搖搖頭:「放心,我不會告訴你家那位大少爺的。」
菅原花音自從知曉她與跡部景吾的關系後就一直用「你家那位大少爺」來稱呼他。
呵。
秋元涼兮說:「花音,你不覺得那位……越前老師,很像是會猥/褻學生的臭流氓嗎?」
菅原花音:「……」
·
「辛苦你了。」
「你知道就好。」
「……」
越前龍雅停下腳步,身後的秋元涼兮自始至終跟他保持著半步不遠不近的距離,低著頭,情緒掩在眼眸裡。
「還是一如既往地不留情啊,Artemis。」他伸出手,想要觸碰她。
秋元涼兮抿緊唇倒退了一步,抬起頭望他,神色冷淡:「越前老師,請自重。」
眉眼裡淬著冰。
他們走到了器材室,秋元涼兮的語氣儼然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冷靜而又克制,「器材室到了,越前老師。」
「那天那個大少爺。」
越前龍雅卻答非所問,目光死死地鎖住她,「是你那位未婚夫吧。」
「是又怎麼樣。」
她絲毫不懷疑越前龍雅會知道她與跡部景吾的關系,秋元家族二小姐與跡部財閥繼承人聯姻那天,秋元家的人以她的名義將請柬送去了遠在大洋彼岸的美國。
那時他應該是在比賽。
秋元涼兮偶爾也會想,收到日本寄過來的請柬宛如一把尖刃懸在他心頭,那個時候的越前龍雅,在想什麼。
可她不能想。
時間告訴了她答案,時隔一年,那人重新出現在她面前,以全新的身份。
「眼光變差了呢。」越前龍雅不知道從那兒掏出來個橘子,一下一下地拋著,明明是當了老師的人,骨子裡還改不了多年闖蕩社會的痞氣,「不過,意外的跟你搭,就家世的話。」
像是撕開了結痂的傷口,扎得她鮮血淋漓。
秋元涼兮直視著他:「你是以什麼身份來過問我的事呢,越前君。」
「說起來你才是最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吧,比賽呢。別跟我說什麼手受傷了,沒有人能傷到你。」
「……龍雅。」
所以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啊,笨蛋。
越前龍雅倏地一滯。
少女聲音低啞,喚著他的名字,沒有半分感情。
「呵。」
越前龍雅低低笑出聲來,他有多久沒聽到過她用這種語氣喊他名字,他記不清了。只是少女的面容在他淺薄的記憶裡越來越清晰,結了痂,卻又撕裂開。
「……什麼身份。」
「……嗎。」
人在眼前的空間變得狹小時感官會無限度地放大,譬如現在。少年傾身向前,抬著她的下巴覆上柔軟的唇。兩個人都能清晰地感覺到彼此濕熱的鼻息,視線灼熱得讓她的心口劇烈地疼痛起來。
少年寬大厚實的手掌輕而易舉地覆住她的側臉,輕輕一提,她又近了些,幾乎是貼著他。
暗影交錯中,他墨色的輪廓依稀可見,以曖/昧的姿態吮吸著她的唇瓣,偶爾還會伸出舌頭來緩緩舔舐。
綿長而細膩的吻。
呼吸交纏間,秋元涼兮忘了掙扎。
恍恍惚惚又回到了十五歲那年,少年牽著她的手躲避城管的追捕,跑過了三條巷子,停下來笑得前俯後仰。
他摘掉她的帽子親了她,唇瓣上落下一個濕漉漉的吻。
溫柔地拂過她的心髒。
原來那段感情比她以為的,還要刻骨銘心。與現在與跡部景吾那細水長流的心動,終究是不一樣的啊。
……但那又怎麼樣。
那又怎麼樣。
越前龍雅松開她,目光灼灼。
指尖觸到她嘴唇,恍如燒起來的熱攀過全身,引得陣陣顫栗。
「這樣的身份。」
末了,他說。
……
——Artemis,我們私奔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大爺:我打算改名叫綠部景吾。
想!開!車!
龍雅對涼兮的稱呼改了一下,換成涼兮在美國留學時的名字。
這篇大概10w+,說起來你們不信,其實女主已經喜歡上少爺了(biu∼
龍雅和跡部對於涼兮來說,一個是驚艷了時光,一個溫柔了歲月,不過換男主是不可能的,其實初戀的那兩個人矛盾很深,只是暫時放不下。
第34章 [Vol.034]喜
*
——Artemis,我們私奔吧。
……
越前龍雅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時,半張側臉隱匿在黑色的陰影裡,語氣平常得就跟同她討論「今天的天氣真好啊」似的。
而回應他的是秋元涼兮軟綿綿的拳頭。
他沒有躲,卻是反手握住她捏緊成拳的手,揚起笑:「激動得快要瘋了?」
「……滾。」
秋元涼兮是氣瘋了,撕開了虛假的面具,她的眉眼亦生動起來,沾上了些煙火氣。運動員的身體素質自然是尋常人所不能及的,她掙脫不得,用上了腳。
越前龍雅避開了,旋即也松開了手,笑著抱怨道:「還是這麼粗暴啊。」
「呵。」
她抱著手冷笑:「是你先動的手。」
「關於誰先動的手這件事暫時撇開。」越前龍雅距她只有半步,目光卻悠悠移到她身後,泛著冷意,「草叢的那位同學,偷聽人說話可不是什麼乖女孩該做的行為。」
聞言秋元涼兮怔了怔。
意識到越前龍雅離她實在是太近了,咫尺的距離讓她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聲。她瞳孔微縮,猛地甩開他,踉蹌著往後走了一步,滿臉寫著警惕。
……大意了。
草叢發出簌簌的聲音。
穿著冰帝高中校服的女生走出來,綁著單馬尾,一張素淨的小臉慘敗著。她直直望著越前龍雅諱莫如深的冰冷眼神,忽地面向秋元涼兮凶巴巴地說:「本小姐……本小姐只是路過,才不是、不是故意要偷聽的!」
秋元涼兮垂著眼眸,認出了那個女生。
是先前在跡部家的別墅裡見過的、跡部緋月的發小,緒方久枝。
只不過是個小姑娘。
「路過?」越前龍雅饒有興味,「冰帝高等部的學生路過東大。」
緒方久枝漲紅著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最後還是秋元涼兮替她解了圍,語氣平淡,「可能是來找跡部君的吧。」
到底還是有變化的。
至少現在,她的心沒那麼平靜。用平平的口氣提及那位大少爺時,神色倏地有了波瀾。
越前龍雅斜晲了她一眼,眼眸暗沉。停頓了幾秒後復又開口:「嘖,原來是那位大少爺的桃花。」
「別理他,這人說不出什麼好話來。」秋元涼兮想了想,盡量用溫柔平和的語氣來跟小姑娘說話,「你找跡部君的話,他現在應該在上課,恐怕要你等一會兒了。」
在她心裡,這個小姑娘頂多就是嬌縱任性了些,沒多大惡意。如果說她最大的惡意,大抵是心心念念著那個不喜歡她的跡部少爺吧。
許是越前龍雅在場的緣故,她沒了逗弄小姑娘的心思。
「……才不是。」
小姑娘偷偷瞥著她,扭過頭甕聲甕氣地說了句:「我是來找你的。」
秋元涼兮一怔。
「我?」
「我我我事先說明,我絕對、絕對不是故意的。」誰知小姑娘只是深深地鞠了個躬,神情別扭,「我不是故意要踩你的,是那時候有人推了我。」
秋元涼兮想起來了。
朝日奈有棲騙她去的那場聯誼會上有人穿著七八公分的高跟鞋狠狠踩了她一腳,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害得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好幾天的路,也讓跡部景吾有了用他那輛張揚的私家車接送她的理由。沒一會兒照片就被人傳上了論壇,全校的人都知道了他們的關系。
他絕對是故意的。
「好啦我承認是我的錯,不過本小姐、本小姐才不需要你原諒。我緒方久枝向來是坦坦蕩蕩,是我做的我就認。」
「……就這樣。」
秋元涼兮愣在原地無言地望著少女跑得比兔子還快的背影,後腦勺的單馬尾一甩一甩,一溜煙兒就沒影了。
……看起來她是真的不需要她的原諒。
「那人。」
被無視良久的越前龍雅不甘示弱,似笑非笑:「需要我幫忙解決嗎?」
畢竟他印像裡的秋元涼兮不是任人欺負的主,平日望著寡淡如水的模樣,但她狠起來比誰都狠。
「不用。」
蔥白的指尖撫平裙擺的褶皺,秋元涼兮才抬起頭坦蕩地望著越前龍雅,說:「我還不至於跟一小姑娘計較。而且,越前龍雅,你是小學生嗎?幼稚。」
她心念一動,「倒是你,我們兩個說是去拿器材拿了半天,待會兒有學生找過來,又得說不清了。」
他倒不是很介意,瀟灑慣了的少年從來不用知道他人的想法,而且他來東大的目的本就不單純。
但是秋元涼兮不一樣,別說她是秋元家族的二小姐、跡部景吾的未婚妻,就他們一個是新來的老師,一個是大一新生,被人看到怎麼都摘不清。
越前龍雅低頭望著秋元涼兮干淨的側臉,目光卻繞到秋元涼兮身後的一點,倏爾凝住。想到她神色晃過的異樣,旋即漫不經心地問。
「你喜歡上那位大少爺了?」
驀地心跳如鼓。
·
「涼兮。」
「涼兮。」
熟悉的聲音一遍遍地喊著她的名字,喚回了她的些許神智。
秋元涼兮一臉茫然地看著擔憂地盯著她的菅原花音,她抱著網球拍,頭發綁起來,干淨利落。
身子探過來,她把手覆在她額頭上,皺著眉問:「你怎麼了?從你剛才回來起就不對勁。」
忽而像是想到了什麼,她驚愕地捂著嘴巴,不讓那裡面的情緒溢出來。腳步挪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難不成,越前老師真的對你耍流氓了?」
「……」
秋元涼兮眉心直跳,忍不住拍開她的手,雲淡風輕地說,「我沒事。」
「可是你剛才已經不止一次走神了。」
越前龍雅給他們講解了網球規則,教了幾個基礎動作,就讓他們對牆打自主練習了。選這門課的有幾個女生是有過網球基礎的,她們很快便約著下場打了。
菅原花音雖然有個打網球打得瘋魔的竹馬兼初戀,卻是對網球一竅不通,她是陪秋元涼兮選的課。
秋元涼兮亦是運動苦手,即使在美國時越前龍雅心血來潮教過她打幾下,還有個在網球名門冰帝當部長的未婚夫,也不能掩埋掉她個運動白痴的事實。
是以只能苦兮兮地對牆打。
「——同學小心!」
「涼兮!」
「……Artemis!」
黃色的小球迎面砸來。
「砰。」
面前的少年逆著光擋在她面前,一身運動服,額前還有薄薄的細汗,像是遇到突發狀況才趕過來的。他握著網球拍,狹長的眼睛輕眯起,神情冷冽。
秋元涼兮卻想。
——她果然跟網球這運動,八字不合。
作者有話要說:
龍雅:你喜歡上那位大少爺了?
涼兮:不,我喜歡/上他。
*
涼兮對於大爺的感情我寫得隱晦,她一直覺得到目前為止她對大爺都是止於心動,但其實上章我有暗示過,涼兮被強吻時有想到大爺。
所以說最了解你的永遠是前任,因為曾見過你喜歡一個人時的模樣鴨。
下章高能。
大概那樣細水長流的感情只有在逆境中才會爆發吧。
*
之後有番外,提前問一下,你們想先看哪個,我先存著稿,目前有:
秋元涼兮×越前龍雅get√
朝日奈有棲×鳳長太郎get√
菅原花音×白石藏之介get√
跡部緋月×跡部景吾get√
黑化崩壞版→秋元·楚楚可憐·涼兮×跡部·強取豪奪·景吾get√
第35章 [Vol.035]輸
*
忍足侑士覺得今天的跡部景吾大概是瘋魔掉了,趁著體育課的空檔把他喊來網球場操練就不說了,還一臉扭捏地問起他少爺以前從來不會過多關注的「少女心事」。
對面的跡部景吾掂了掂球拍,擺好了發球的姿勢。
唐懷瑟發球。
跡部少爺發起瘋來誰也攔不住。
「喂,我說跡部。」他站得筆直,沒有動,推了推眼鏡,「這樣翹課不太好吧。」
他體育課自然選的是網球,上大學後醫學系的課業多了起來,甚少有觸碰網球的機會,體育課是難得的閑暇時光。
而跡部景吾更是,自他考上東大的金融系後跡部秋彥便把跡部家的家業交由他打理,學完學校的課程亦是艱難,更別說有打網球的空余時間了。
這還是他們上大學以來第一次面對面地打網球。
此刻心情明顯不怎麼美麗的跡部少爺焦躁起來:「少啰嗦。」
這樣的網球課有什麼好上的,學校請來的老師的技術著實拙劣,只能騙騙那些業余人。他不過是手癢想打網球罷了,才選的網球課,還順便把秋元涼兮那女人給騙去選網球課了,誰知道文學系與金融系的體育課壓根不在同一處上。
「難得見你有這麼苦惱的時候。」忍足侑士回過一球,想起剛才跡部景吾問他的問題,幸災樂禍地勾了勾唇,「看來是踢到鐵板了。」
「破滅的輪舞曲。」
「砰。」
球拍掉到了地上。
以優美的姿勢落地的紫灰色頭發少年輕撫淚痣,睥睨著他:「本大爺的技術果然是下降了,讓你還有余地想東想西,啊嗯?」
「什麼嘛。」
忍足侑士揉了揉發麻的手腕,跡部的破滅輪舞曲更強勁了。他彎腰撿起球拍,「分明是小景先來找我咨詢情感問題的。」
雖然他是個喜歡翻看那些談情說愛的小言的文藝好青年,但不代表他能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來應付那些情感問題。畢竟他還是個一次戀愛也沒談過的純情少年。
「說起來。」
隔壁球場吵吵嚷嚷的,方才他路過時瞥了一眼,望見了意想不到的人。於是隨口提起,「那邊好熱鬧,也是在上網球課吧。」
「你的精力旺盛得狠嘛,還有余力關注無關緊要的事情。」
「女生那麼多,我猜,應該是文學系的學生吧,不知道秋元在不在。」忍足侑士在給他挖坑的路上狂奔而一去不復返,「跡部,要不要過去跟你的小未婚妻打聲招呼。」
「……」
「沒必要,本大爺才不想看見她。」
「學校關於你們的事傳得沸沸揚揚的,但最近沒看到你跟秋元走在一起啊。跡部,你該不會被拒絕了吧?」
倒是經常看見秋元涼兮與幸村精市單獨待在畫室裡,如果不是知道幸村精市有女朋友,他都要懷疑自己的這個好友是不是被綠了。
「……閉嘴。」
陡然被戳中心思了的跡部景吾僵硬地扯起嘴角,「本大爺才不會考慮那些不華麗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拒絕我的女人,不可能的。」
「那看來秋元答應你了。」忍足侑士忍笑忍得厲害,偏還要做出一本正經的模樣,「恭喜你了,跡部。」
縱然無往而不利如跡部景吾,也不得不承認,秋元涼兮,是他華麗的人生中,踢到的第一個鐵板。
「——忍足!」
「看來今天不適合打球。」
忍足侑士側過頭無視掉跡部景吾的惱羞成怒,一語道破:「你的心思根本不在網球上。跡部,你的心,亂了。」
「……」
「啰嗦。」
跡部景吾輕嗤,眼眸裡重新燃起炙熱的火焰,「是你打不過本大爺才用的說辭吧,忍足,我什麼時候容許冰帝的人在球場上有退卻的心思了。」
「——同學小心!」
「涼兮!」
「……Artemis!」
忽地聽見熟悉的名字,跡部景吾瞳孔微縮,身體已早一步做出反應。
後來忍足侑士說,他從不知道跡部景吾可以跑那樣快,就像他從來沒有這樣狼狽失態的時候。腦袋停止運轉的那一剎那,烙印在身體裡的記憶代替他做出了反應。
——原來他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喜歡秋元涼兮。
·
「涼兮,你沒事吧?」
菅原花音忐忑不安地問。
秋元涼兮愕然地望著從另一個球場裡奔過來的少年,簌簌的風聲掩住了心跳如鼓的聲音。他揚著球拍的手還未放下,扭過頭就是劈頭蓋臉給她一頓罵。
「你是白痴嗎,看見球過來都不知道躲的,平時一副運籌帷幄的樣子,這個時候那麼遲鈍,是腦子進水了,啊嗯?」
「……」
秋元涼兮默默地側過了頭。
無緣無故被他這樣一頓罵的少女只覺得好笑,她自高中後就停留在了一米六八的高度,少年卻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著,他好像又高了些。
踮起腳攥著少年鼓起的運動服的衣角,秋元涼兮眨眨眼:「好了,我沒事,小景。」
她最後的那一聲妥協似的軟軟的「小景」宛如兜頭一盆水,成功澆滅了少年的火氣。他僵滯在原地,忽然覺得這樣緊張又狼狽的自己,蠢爆了。
他冷靜下來。
撇開她的手,扭頭就走。
「Artemis。」
「跡部。」
越前龍雅與忍足侑士幾乎是同時到的,兩個名字重疊在一起,竟意外的契合。方才越前龍雅被過來找他糾正動作的女生給纏住了,網球砸到秋元涼兮那邊的時候他要趕過去已經來不及了。
「有沒有受傷?」
他皺緊眉。
秋元涼兮搖頭,沒吱聲。
跡部景吾腳步一頓,目光灼灼地盯著把手擱在少女手臂上檢查的男人,吐出一個名字:「越前龍雅。」
眼神冰冷。
「他怎麼會在這裡?」
「跡部你居然不知道,越前龍雅比賽裡受了傷回國修養,我們學校重金招聘他來當網球老師,沒想到他還真接了。」
他當然會接。
越前龍雅的視線與他對上,他看清了男人嘴角的那抹笑,是挑釁。少年少女的影子仿佛緊緊挨在一起,耳鬢廝磨,親密無間。
「忍足。」
跡部景吾唇角一勾:「剛剛你說錯了。」
「從本大爺確定出手的那一刻,就不會輸。」
無論是網球。
……還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下周要忙論文開題報告的事,暫時停更一周。忙完這段時間再恢復更新。
第36章 [Vol.036]少
*
眼前墨藍色頭發的少年推了推並沒有度數的平光鏡,堂而皇之地攔在她面前,空蕩蕩的階梯教室裡靜得可怕。他瞥見少女手裡翻閱著的書,嘴角噙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語氣略帶平淡地開口。
「聽跡部說秋元桑對外國名著頗感興趣,沒想到也會看戀愛小說。」
「忍足君是在質疑我的品味嗎?」
蔥白的指尖捻著嶄新的紙張,秋元涼兮微微詫異地掀起眼皮覷了一眼突然出現在這裡的不速之客,放下杵著下巴的另一只手。
其實她平日裡不常看些戀愛小說,這本書還是菅原花音硬塞給她的,她翻了幾頁覺得還不錯便拿去看了。雖然她對那些死去活來的情情愛愛並不感興趣。
「不。」
忍足侑士自來熟地湊過來,瞧見了封面,「《情書》啊。」
與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在空無一人的階梯教室裡聊起小言怎麼都覺得奇怪。秋元涼兮壓住心底湧上來的那股詭異,反問:「忍足君對這種類型的書也感興趣?」
「還行。」
沉溺在言情小說世界裡的文藝青年忍足君是打死不會承認的,他勾唇一笑:「倒是跡部,最近對這種書挺感興趣的,秋元桑不妨跟他交流交流。」
……跡部少爺看言情小說?
腦海裡忽然浮現出跡部景吾抱著本與他形像極度不符的小言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樣,秋元涼兮打了個哆嗦。
總覺得有點微妙。
而事實上跡部景吾在那天向他咨詢了所謂的情感問題後被唯恐天下不亂的某人硬塞了幾本戀愛小說,美名其曰讓他回家補習功課去。含糊了事實的大尾巴狼忍足侑士絲毫沒有愧疚的情緒,跡部少爺應當感謝他。
「有機會吧。」
秋元涼兮合上書,終於抬起眼望著忍足侑士,語氣溫和,卻是在下逐客令:「忍足君,還有什麼事嗎?」
她待會兒還要去畫室,過幾天便是比賽了,幸村精市還在那裡等著她。
連著忙了幾個通宵的畫,少女的眼角添了些許的倦色。她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雖然忍足侑士莫名其妙地跑過來跟她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但作為大家族繼承人那麼多年來的學習讓她態度依舊平和。
她笑了笑,說:「忍足君,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去畫室了。」
忍足侑士有點頭疼。
他不知道這位秋元大小姐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這是他頭一次與秋元涼兮正面對上,她比他想像中的還要難搞,油鹽不進讓人無從下手。難怪連跡部景吾都束手無策,果真是一塊硬鐵板。
於是索性單刀直入。
「秋元桑,今天跡部沒來學校你知道吧。」
「……所以呢?」
扣著書的手指驀地收緊,秋元涼兮語氣平平,眼眸裡沒有掀起半分波瀾。
再細微不過的動作卻成功被忍足侑士捕捉在眼中,常年打網球練就的動態視力能讓他輕而易舉地察覺到生活中的小細節,而目前就她的反應看來,跡部少爺也不完全是栽到鐵板上了。
得出這樣結論的忍足侑士愉悅地彎了彎唇:「聽西蒙管家說,他生病了。」
秋元涼兮曲起手指,撇開頭,依然能做到冷靜地陳述:「忍足君,你不應該同我說。跡部家有私人醫生,我一個對醫學一竅不通的人也幫不上什麼大忙。」
「而且,就算是醫學系的忍足君,也比我有用得多了,不是嗎?」
「……」
忍足侑士敗下陣來。
「秋元桑,你還真是冷靜得……」
……讓人覺得冷血啊。
秋元涼兮走出階梯教室,抬起頭觸目便望見一碧如洗的天空。明黃色的太陽直直地映入她眼睛裡,像極了畫室裡她未完成的那幅畫的顏色。
她沒有半分遲疑,邁開腳步。風輕輕拂過,揚起她的裙擺。
或許幸村是對的。
她視線所及之處,不該只有一種顏色。
*
「……就是這樣,涼兮小姐。」
西蒙管家把她領進別墅裡,縱然她對跡部家駕輕就熟到閉著眼睛都能准確找到跡部景吾的房間了,他還是堅持如此。
秋元涼兮含笑著聽西蒙管家跟她絮叨,自她念東大以來便很少來拜訪跡部家了,即便她與跡部景吾是未婚夫妻的關系,但未出嫁前終歸是要避嫌的。
誠然她不知道跡部家的佣人都很喜歡她,私底下都喊她「少夫人」。
西蒙管家是真的高興,無論是面對著這位未來的跡部少夫人,還是溫婉賢淑的秋元涼兮本身,難得地多說了幾句:「少爺若是見到涼兮小姐,指不定多高興呢。」
「西蒙管家,你想多了。」
她沒辦法想像跡部景吾顯現出高興的模樣,如果有那麼一天,想必那一定很有趣。
抱著這樣心思的秋元涼兮被西蒙管家帶到了跡部景吾的房前,少女望著緊閉的門,死死地將她與裡面的人隔絕成兩個世界。她遲疑了一下,詫異的眼神落到西蒙管家身上。
西蒙管家不愧是訓練有素的,他面不改色:「涼兮小姐,少爺就在房間裡。」
「其實。」
秋元涼兮徐徐開口,滿臉寫著抗拒:「我可以在客廳裡等。」
她不想踏進這裡,這對於她來說並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上次跡部景吾把她按在床上狠狠親的記憶又湧入了腦海裡,秋元涼兮下意識地摸了摸柔軟的嘴唇,傷口早就結痂。
「涼兮小姐。」
西蒙管家頭一次不想退讓,即使是涼兮小姐也不可以。
秋元涼兮在西蒙管家堅定的灼灼眼神下妥協了,她抬起手敲了幾下門,心裡頭卻無端緊張起來。
「叩叩。」
門開了。
毫無征兆的。
從露出一條細小的縫隙始,直到門裡面的少年整個人暴露在凝滯的空氣中,四目相對。
少年像是才沐浴完,毛巾隨意地搭在頭上。濕漉漉的發根有水滴順著臉頰滑過下巴,淌到地上,身上裹著玫紅色的浴巾,胸膛半敞著,獨屬於少年的身軀纖細而精致。
眼睛在看清她的那一瞬,倏地呆滯住了。
……感冒。
……發燒。
……虛弱。
……無力。
腦子裡蹦出來這些形容詞,都是忍足侑士與西蒙管家通過潤色後添油加醋地告知她的,信以為真的秋元涼兮心想自己果然是太天真了,她幽幽望向西蒙管家,嘴角一撇。
呵。
騙人的鬼。
「——砰。」
門「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了,掀起了一地塵埃。
秋元涼兮望著眼前比剛才閉得還緊的門,沉默了下來。她開始認真地思考,現在扭頭就走還來不來得及?
呵。
作者有話要說:
忍足:把跡部少夫人騙去跡部宅get√
管家:替少爺賣慘get√
大爺:……
涼兮:……
第37章 [Vol.037]接
*
……誠然答案顯然是來不及的。
沒隔幾分鐘門就又開了,其間西蒙管家在關得密不透風的門前止不住地向她道歉,卻死活不肯讓她走。
心思一覽無余了啊西蒙管家。
秋元涼兮還沒有來得及計較西蒙管家毫無誠意的道歉,就被重新開了條縫隙的門裡的人拽了進去,纖細得宛如一擰就斷的手腕被人攥住,門「砰」的一聲又闔上了。
他望見了西蒙管家微笑著的臉,一如既往地和藹慈祥,像是望著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是眼底匿著算計的笑的話。
……你變了西蒙管家。
不過短短幾分鐘的時間跡部景吾便換好了衣服,秋元涼兮視線定定落在他身上,從家常的睡衣換成了酒紅色的小禮服,身上是極好聞的玫瑰香水味。少年的頭發未干,滲著水漬,滾過性/感的喉結。
方才沒注意看,沐浴過後的跡部少爺渾身上下都寫著該死的誘人。
她忍住止不了往下滑的目光,默默挪開了眼。偏過頭,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簾。恍惚間便被人抵到牆邊。
她頓了一下。
「頭發。」
臉色緋紅。
然而跡部景吾的臉卻比她的還要紅,雙頰是如醉酒般的酡紅。五指扣著她的手腕,灼熱的溫度順著指尖源源不斷地湧上來,比尋常的溫度燙了些。
她面色微變,顧不上兩人同處於狹小的空間裡的曖/昧的姿勢,踮著腳抬起手探了探他的額頭,手指被燙得驀地一縮。
「你真的發燒了。」
另一只手去拉他,見他紋絲不動,又看見還淌著水的頭發,不由得微惱,語氣加重了些:「你生病發燒了還洗頭,這麼大個人了該不會照顧自己。跡部景吾,你是不要命了還是怎麼的?」
他沒有動。
側臉隱在陰影裡。
「……喂。」
「我在跟你說話你聽沒……」
……沒有。
回應她的是鋪天蓋地襲來的吻,成功讓她那喋喋不休的嘴停住了。呼吸僅有咫尺,近得能數清細長的眼睫毛。少年的指尖落在她的鎖骨處,用薄薄的繭細細摩挲著,落到紋身那處,倏爾一頓。
摻著怨氣的情緒在那一瞬間爆發,換來的是加重的吻。
秋元涼兮被他按在牆上親得腿軟,七葷八素的忘記了掙扎。直到嘴唇清晰地感知到疼痛,才如夢初醒地推開他。
頭昏腦漲的跡部景吾沒料到秋元涼兮會真的狠下心來推他,往後踉蹌了幾步,扶著牆壁才勉強站穩。這下秋元涼兮就整個人像是被他圈在懷裡似的,寸步難移。
他聲音暗啞地說了句:「狠心的女人。」
她從來不知道,那個跡部財閥的繼承人,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實際上是個一言不合就強吻的接吻狂魔。
秋元涼兮難以置信地捂住嘴巴,明明剛才強吻她的時候比誰都有力,手腕都被他抓出紅痕來了,這時候倒是會裝虛弱了。眼睛裡還沾著瀲灩的水光,她偏生要作出凶巴巴地瞪著人的模樣。
「你發燒了。」
她說。
像是氣極了,「你不知道這樣會把病氣過給我的啊。」
這樣的秋元涼兮,惱羞成怒、氣急敗壞的秋元涼兮,摘下虛偽面具的秋元涼兮,他從未見過的秋元涼兮。
更讓人有欺負她的欲/望了。
溫熱落到唇角。
與方才的炙熱不同,這次的吻蜻蜓點水,一觸即分。
秋元涼兮怔怔地望著他。
「啊,我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操。
·
「把頭發吹干。」
「啊嗯,你在說什麼鬼話?真男人從來不吹頭發。」
「少啰嗦。」
秋元涼兮把別墅裡的女佣剛拿過來的干淨毛巾扔他頭上,翻箱倒櫃地找吹風機。窗戶半開著,有清風拂進來,吹散了她心頭蕩漾著的燥熱。
「家裡的吹風機在哪兒?」
「不知道。」
「……騙人。」秋元涼兮回過頭,直起身子,對於他這拒不配合的態度很是頭疼,「你之前明明同我說過。」
「……在櫃子上層。」
跡部少爺不情不願地開口。
生病的少爺比他清醒時還要難伺候,意外地孩子氣。
秋元涼兮徐徐嘆口氣,終於從櫃子上層找到了吹風機。只是,她仰著頭無言望著足足有兩米高的櫃子,深吸了下,回頭對喊了聲:「吶,小景。」
「低調是美德。」
她正了正色:「所以,下次咱別定制這麼高的櫃子了,行不?」
聽到少女再自然不過脫口而出的那聲稱呼,跡部景吾先是一愣,與上次在網球場上是截然不同的語氣,卻哪一次都讓他無比受用。而且他很滿意少女用跡部家女主人的口氣說出後面那句話。
「本大爺考慮考慮。」
「……」
秋元涼兮別過臉,踮起腳使勁兒去夠櫃子的最上層,心裡頭抱怨著跡部景吾的袖手旁觀。修長的手從她背後繞過來,輕而易舉就拿到了最上面的吹風機。
她撞進身後少年深邃的眼眸裡,少年勾了勾唇。
毫不客氣地嘲笑出聲。
「矮子。」
果然少女心什麼的都是騙人的。「砰砰」直跳的心髒陡然靜了下來,秋元涼兮面無表情轉過頭,撥開他的手,徑直走開:「自己把頭發吹干。」
「我要回去了。」
「喂。」
跡部景吾喊住她。
她腳步一頓。
他把手揣進褲兜裡,漫不經心地來了一句:「不過你矮得剛剛好。」
是他輕而易舉就能圈住的高度。
她踮起腳就能親吻他的高度。
亦是他彎下腰來剛好能把下巴抵到她肩膀上的高度。
「……」
秋元涼兮突然想起她畫室裡畫到一半的話,如果被伊集院老師瞧見了必定是要劈頭蓋臉地挨一頓罵的,畢竟老師曾教她創作時應當心無旁騖,然而她剛才心不在焉地握著畫筆,忽地就想起了那個倨傲的大少爺。
那人生病的時候會是怎麼樣的。
她果然不該對他抱有同情的心情,尤其是在他發著燒還有余力欺負她的時候。
「跡部。」
秋元涼兮認真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趁他愣怔的空隙拿過吹風機,插座離她近,她把插頭插好,才抬起眼靜靜地望著他,唇角翹起:「你彎一下腰。」
少年挑了挑眉,矮下身子,側著臉到她夠得著的地方,眼睛裡流淌過滾燙的光。她輕輕別開臉。
十指穿過他潮濕的發,讓他霎時僵住了。
吹風機裡傳來「鼓鼓」的聲音,輕柔的風如同她溫暖的指尖,一下一下地叩著他的心髒,一點一點地浸著暖意。
……
歲月靜好。
第38章 [Vol.038]被
*
……王八蛋跡部景吾。
……病原體跡部景吾。
一整天秋元涼兮腦袋都是昏昏沉沉的,頭重腳輕。專業課的老師望見素來認真乖巧的得意學生趴在桌子上把頭埋進手臂裡,便微微詫異地掀起眼皮,只頓了一下又繼續講課了,雖然沒幾個人聽。
菅原花音杵著下巴拿筆戳了戳她的手肘,滿臉擔憂:「涼兮,你沒事吧?」
今早來上課前她與朝日奈有棲探了探她的額頭,才發現燙得嚇人。嚇得朝日奈有棲二話不說就像把她按在宿舍裡養病或是趕去醫務室,但拗不過秋元涼兮堅持。害得朝日奈大小姐差點就跟著她們一起來上課了。
秋元涼兮回著朝日奈有棲隔幾分鐘就發過來一條的簡訊,分出余力應了一聲,縹緲平淡:「嗯,我沒事。」
「待會兒體育課,你要不跟越前老師請一下假。越前老師那麼好相處的人,應該會同意的。」
雖然菅原花音上節課有起哄,但到底不知道她和越前龍雅的關系。
秋元涼兮發簡訊的手倏地一頓,越前龍雅的號碼還安安靜靜地躺在她的黑名單裡,現在不想跟那人有半點糾葛,哪怕只是請假這點小事。於是搖搖頭:「不用了。」
「……那行。」
菅原花音遲疑了一下:「你要覺得不舒服就跟我說,別逞強。」
「好。」
秋元涼兮微不可察地笑了笑,繼續低下頭回復朝日奈大小姐宛如轟/炸般發過來的簡訊。菅原花音刷著論壇,瞧見了便隨口一問:「有棲的短信?」
「嗯。」
「校花大人居然會有這麼話癆的時候,真稀奇。要不是知道你倆都有男朋友,我都以為你們有一腿呢。」
菅原花音從入學起就知道秋元涼兮與朝日奈有棲關系好,不然法學系的朝日奈大小姐不可能動用關系把自己換來同秋元涼兮一個宿舍。突然一個大膽的想法油然而生,湧進腦海裡。
手指捏成拳抵在嘴唇上,她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奇的事情似的,語出驚人:「你們兩個不會真有一腿吧?難道男朋友只是擺設?」
秋元涼兮涼涼地覷了她一眼。
菅原花音訕笑著噤了聲,努力把自己縮進烏龜殼,低頭刷論壇。
忽地被置頂的一個帖子給黏住了視線。
臉白了又白,褪去了血色。
「涼兮。」
「嗯?」
「你被掛了。」
腦袋有一瞬間的清醒。
*
[置頂][加精]《八一八文學系那位高嶺之花A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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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L.樓主]燈火闌衫:
文學系傳說中的系花吧,總之樓主周圍挺多男生喜歡她,都說她溫柔什麼的但是難攻略,告白的人雖然都鎩羽而歸,奇怪的是失敗了也沒人編排她一句壞話,可見系花小姐手段高超。那位後台大,樓主怕被封貼,在這裡就不透露系花姓名,就用A小姐來稱呼吧,畢竟這種上流社會的豪門大小姐咱平頭老百姓也惹不起。
說起這個A小姐,前段時間可算是在論壇上火了一陣子。說是東大知名人物、全區最壕的那位,姑且稱他為A君的未婚妻(據說,真假就不說了),有人爆過A小姐某天上了A君的車,這也就算了。
畢竟人家郎才女貌正常男女交往也不好說什麼。
然後某天樓主驚人地發現那位據說是A君未婚妻的A小姐,跟東大新來的某位老師E君關系曖/昧。
樓主只是陳述事實,望A小姐粉自重,勿撕。有圖為證。[圖片][圖片][圖片][圖片][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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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L]全世界我最美:樓主這強烈的求生欲2333333。
[3L]雙木成林:文學系系花,A君,ok很明顯了。
[4L]顏即正義:哇☉☉!驚天大瓜!這照片emmmmmm心疼A君被戴綠帽。
[5L]Yukimura家的小迷妹:A小姐我見過幾面,表面上是溫溫柔柔女神範,背地裡emmmm人品挺差的,表裡表氣勾三搭四,不只是A君和E君,還有我男神S君也慘遭毒手,借由美術比賽接近我男神。拜托,我男神可是官方承認過有個恩愛的女朋友的,就想問問A小姐挖人牆角挖得嗨不嗨皮。我從沒見過見這麼不要臉的腳踏N條船的女人。
[6L]跡部我的嫁:我xx秋元涼兮不要臉秋元涼兮不要臉秋元涼兮不要臉秋元涼兮不要臉秋元涼兮不要臉秋元涼兮不要臉秋元涼兮不要臉。
……
秋元涼兮神色漸冷。
那個「燈火闌衫」發的分別是她彎腰鑽進跡部景吾的高級轎車和那次體育課她在器材室前被越前龍雅強吻的照片,和跡部景吾的那張拍得很模糊,像是遠遠地隨手一拍,看起來又像是特意處理過的。
倒是與越前龍雅的那張拍得格外清晰,角度選得也恰到好處。情難自禁的少年少女相擁著接吻,如果秋元涼兮不是那個當事人,大概她都信了。
看到後面直接笑出聲來。
跡部景吾可以理解,畢竟板上釘釘的事,她雖然不是很喜歡頂著那頭銜大搖大擺地在東大晃來晃去,卻也不會刻意去否認。
而越前龍雅,她沒什麼好辯解的。照片沒有PS的痕跡,接吻是事實,盡管那事實,與論壇上所說的真相,出現了偏差。
只是沒想到這會牽扯到幸村精市,看五樓的昵稱應當是幸村精市的迷妹。
秋元涼兮忍住給遠在大洋彼岸的越前初奈發條郵件過去說「聽說我挖了你牆角你要不要回日本填土」的衝動,倏地牽出一抹冷笑,把旁邊的菅原花音嚇得手指顫了顫。
論壇上的人說的也太過分了。
「現在的人造謠不要錢啊,全憑一張嘴,我呸。」
菅原花音啐道。
她披著馬甲同論壇裡那些嘴巴髒的女人撕起來,吵架這種事她就從來沒輸過。朝日奈有棲更狠。
下課了。
教授抱著書走出去。
菅原花音捧著手機劈裡啪啦地打著字,隔著屏幕與人對罵,戰鬥力正是爆表的時候被秋元涼兮拽了拽衣袖:「走了,花音。」
「……啊?」
她一臉茫然地抬頭:「去干嘛?」
帖子裡被編排潑髒水的主角卻是穩如泰山,莞爾一笑,答:「去上課。」
「哦。」
菅原花音又低下了頭。
半晌。
「——哈?」
她難以置信地張著嘴巴,顯得有些滑稽。整個人都斯巴達了:下節課可是體育課,那位越前龍雅的課。
帖子裡的另一個主角,E君。
眼前少女揚了揚唇,笑得溫良和善。雙眸深處卻恍如淬著冰,一片寒涼。
作者有話要說:
可能有小可愛不知道,我在這裡說一下:
因為作者菌基本上是三篇同時更新,所以這篇一周雙更,周二和周五更新。
有事請假。
愛你們鴨。
第39章 [Vol.039]兩
*
論壇上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學校裡認識秋元涼兮的人挺多,一是她與東大校花朝日奈有棲是如膠似漆的摯友,二是她是真的出名,因為那張確實夠招搖的臉,也因為跡部景吾。現在又多了個出名的緣由,越前龍雅。
哦,她還是傳說中腳踩三條船的A小姐。
……一言難盡。
尤其是上著體育課時周邊落到她與越前龍雅身上似有若無的視線,或是譏諷的,或是看好戲的,讓她挺不爽。
左右逃不過一句「原來那所謂高嶺之花也不過如此」。
嘖。
不過在學校官方論壇上被人明嘲暗諷成這樣還能泰然自若地去上緋聞對像的課的,也只有一個秋元涼兮了。
當前排的一綁著馬尾辮的女生不知道第多少次三百六十度角往回轉望向她時,被行以注目禮的少女挽了挽額角的碎發,徐徐展開一個宛如名媛淑女般的「秋元涼兮」牌笑容,讓對方覺著如沐春風,不好意思地扭過頭。
「涼兮。」
菅原花音攥著她的衣角扯了扯,苦著臉:「要不你還是請假吧,你發著燒呢。」
這節課是體測。
如果只是尋常的對牆訓練以秋元涼兮的身體素質還能撐一會兒,而要發著高燒的人頂著炎炎烈日跑八百米那無異於是找死,在菅原花音看來秋元涼兮就是找死的那個人。
找死的秋元大小姐微微一笑:「不要。」
她請假,越前龍雅同意,無論緣由如何,那些等著看好戲的人都會主觀臆斷地給他們認為的這朦朧又曖/昧的關系蓋上戳,到時候怎麼也摘不掉了。
腳踩兩條船的名聲。
哦,是腳踩三條船。
秋元涼兮想到那個無辜躺槍的幸村精市,嘴角染上一抹冷笑,果然校草大人的魅力如同咱們的校花大人那般無可阻擋。她思忖著要不要發封郵件過去問候在美國念書的校草正牌女友越前初奈了。
呵。
上一組女生起跑的口哨聲響起了。
菅原花音望著莫名逞強的秋元涼兮,攥著衣擺的手指緊了緊,眼見著馬上就要輪到她們這一組了,她咬著唇,頭也不回地往計時的越前龍雅的方向跑去。
雖然不清楚秋元涼兮與越前龍雅的具體關系,但就那張擁吻的照片來看,他應當是在意涼兮的吧。
因為照片裡那眼神,像極了跡部景吾望向秋元涼兮時的眼神,沉澱著復雜又溫暖的情緒。
亦或是,像極了那次她們在跑道上碰到網球社的人,秋元涼兮仰起頭凝視著跡部景吾時的眼神,漾著她本人都沒有察覺到的暖意。
越前龍雅穿著運動服,手裡拿著名單,計分用的。
他吹響了口哨。
·
秋元涼兮印像中自己很少生病,許是小時候生的病頻繁了些,長大了體質變得莫名的好。記憶裡上一次生病是在出走美國的那段日子,那是遠在大洋彼岸漂泊的她頭一次想家。
哪怕那家自始至終都是冷冰冰的。
那次如果不是越前龍雅發現了暈倒在出租屋裡的她,大概她就那樣無聲無息地死在了異國他鄉了吧,後來越前龍雅便以此為借口讓她搬到了他的公寓。
兩個人,一間屋子。
人就是容易對出現在自己逆境的生命裡的人產生別樣的情愫,秋元涼兮至今也沒辦法說清她對越前龍雅那流淌在血液裡的感情。
直到她再一次暈倒在跑道上。
她似乎僅有的幾次暈倒,每一次都是在越前龍雅面前。
……要命。
秋元涼兮失去意識前恍惚瞧見了不顧一切朝她跑過來的少年,一身運動服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逆光而來。
原來那融入骨血的朦朧情愫,是溺水的人義無反顧拽住的一根稻草。是沉入黑暗深淵的人,心底開出的一束光。
只是現在不是了。
那束光成了別人。
*
忍足侑士說今天天秤座的運勢不太好,跡部景吾對此嗤之以鼻,嘲笑他信些少女才看的東西。直到他看到自始至終不懷好意的關西狼特意拿給他看的那篇帖子。
對,那篇P圖痕跡過盛、胡說八道的帖子。
他只不過隨口讓東大交際花般存在的忍足侑士去查發帖人的ID,結果就看見了後者一臉便秘的神情。
忍足·理論知識豐富實踐經驗嚴重不足·偽·交際花·侑士:「……」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忍足侑士你那是什麼不華麗、跟在說戴正你的綠帽似的表情是什麼意思啊嗯。#
跡部少爺堅持認為他的臉黑了一天是因為忍足侑士的表情把他給氣到了,至於其他,不存在的,呵。
而這點奇怪的堅持,一直延續到了一臉焦慮不安的少女膽大包天地攔在了他面前。
記性很好的跡部景吾很快便從腦海裡搜索出來眼前這人的信息,想起她是秋元涼兮的舍友,他見過她,不止一次。他半眯起眼,等她開口說話。
——涼兮昏倒了。
那人說。
他滯了滯。
某些時候秋元涼兮這個名字比什麼都管用,意識到這點後的他總會覺得煩躁,因為從那一刻起,跡部景吾就有了軟肋。這不是什麼好征兆,但不知名的淺淺的歡喜總會從心尖處悄悄溢出來。
於是他臨時改了主意,出於關心轉頭去醫務室探望據說是逞強發著燒體測導致昏倒的秋元涼兮,而不是出於那個吻而把病過給她的心虛。
然後就在飄著消毒水的醫務室裡,撞見了守在昏迷不醒的秋元涼兮身邊的越前龍雅。
黑臉了一整天的跡部少爺,終於炸了。
·
秋元涼兮是被吵醒的。
「越前老師好歹要注意點自己的身份,跟學生單獨待在醫務室不合適,免得被人說是為老不尊。」
「秋元同學畢竟是在我課上暈倒的,是我這個老師的失職,陪著她應該的。倒是跡部同學,現在是上課時間吧。」
「她是本大爺未婚妻。」
「哦,又不是女朋友。」
……這樣跟小學雞吵架一樣的場景是什麼鬼。
「好吵。」
「醒了。」
吵架的兩個人聽見聲音後停下來,愣了愣便湊過去。
秋元涼兮盯著那兩顆熟悉的頭,墨綠色與紫灰色的頭發覆蓋住了她所有的視線。她凝滯了片刻,面無表情地想。
一個是害她無緣無故被掛論壇的罪魁禍首。另一個,是害她感冒發燒昏昏沉沉一整天的病原體。
呵。
……一定是她打開方式不對。
秋元涼兮側過頭,又閉上了眼:「啊,又做噩夢了。」
越前龍雅:「……」
跡部景吾:「……」
作者有話要說:
天秤座的作者菌默默舉起了爪子,除了主上的星座我最記得的就是大爺的了,因為我跟大爺生日也就差一天。
網上搜到的:秋元涼兮[Akimoto Ryoukei]
*
暴躁大爺在線懟人:圖是P的,絕逼是P的,呵。
下章要不要把第三條船放進去搞事情呢,畢竟我主上最喜歡吃瓜看戲煽風點火了。
初奈:第三條船,啊嗯?
幸村: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緋月:突然興奮.jpg
第40章 [Vol.040]白
*
碰巧聽見這句話的幸村精市站在醫務室門口笑得直不起腰來。
他與跡部景吾是多年的老對手,又在U-17與No.4的越前龍雅打過照面,對這兩個人算是熟悉,難得見到他們有這樣吃癟的時候,笑彎了眉眼。
今天柳蓮二把論壇的截圖發到以前立海大的群組裡,頓時把死寂了好久的群給炸了,就連慣常潛水的柳生比呂士和真田弦一郎都冒出來說幾句。
吃瓜吃得津津有味的仁王雅治連回了好幾條,他表示:「部長大人請放心,我們絕對守口如瓶,不透露半句給咱們貌美如花、潛心工作的部長夫人。」
雖然看到叱吒風雲的部長大人跪搓衣板的的確確很有趣。
——仁王雅治語。
幸村精市不緊不慢地回了他一個微笑,仁王雅治卻從裡面看出了皮笑肉不笑的意味,閉了嘴。
插諢打科的對話終結於柳蓮二輕飄飄的一句:「聽說秋元體育課暈倒了,越前龍雅當著全班的面把她抱去了醫務室。精市,跡部沒在學校吧。」
自然是在的。
到底是一起共事那麼多年的隊友,仁王雅治還在咋舌於柳蓮二不愧是立海大的參謀,依然恐怖如斯的時候,幸村精市讀懂了那字裡行間的暗示,托著下巴認真地想了一下,無緣無故被扣上第三條船的帽子的少年果斷決定進去橫/插一腳。
秋元涼兮畢竟是他的師姐。
顯然這趟是來對了。
幸村精市彎了彎唇,提起腳踏進醫務室:「這麼熱鬧啊。」
跡部景吾聞聲望見他,臉色沉了沉。
最近幸村精市同秋元涼兮走得近,無非是因為前段時間繪畫比賽的事,跡部景吾看過他們的畫,嘁,也就一般,勉勉強強。只是兩個名字並排在一起顯得礙眼。現在比賽都完了,他來做什麼。
倒是越前龍雅勾著唇角敷衍地同他打招呼,又側過頭。
幸村精市無視掉跡部景吾不太友好的視線,徑直走到秋元涼兮床邊,笑吟吟地道:「日安,秋元。」
「……日安,幸村。」
第三個人的到來讓狹小的醫務室變得更加擁擠,秋元涼兮沒辦法裝下去了,坐起來,眼角泛濫過溫柔的笑,卻是匿著只有他們兩個人才懂的情緒:「來看病人居然空手,真冷淡吶,幸村。」
與幸村精市熟絡起來還是因為兩人那相似至極的性格,用越前初奈概括的詞來說就是「白切黑」。
「是嗎。」
幸村精市莞爾一笑,把皮球踢過去:「我看秋元你精神挺好的,以為你不需要這東西。不過你實在是想要的話,我不介意現在去給你買來。」
秋元涼兮無言以對:「……不必了。」
在嘴炮上旗鼓相當的兩個人徹徹底底把醫務室裡另外的人給忽略了,越前龍雅是從幸村精市進來的那一刻起就把似有如無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半是認真半是敷衍地打量起這容貌出色的藍紫色頭發少年。
這個衣冠楚楚、看起來道貌岸然的男人就是他們家小不點說的那個把他們的寶貝妹妹、越前家的小仙女拐走的虛偽的笑面虎了,照這樣的段位來看他們家那蠢小子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跡部景吾卻沒那麼看得開了。
這兩人一來二去,頭頂上就差沒□□地寫著「奸/情」了。
他不覺得幸村精市和秋元涼兮是隨便跟人交好的那種性格。何況幸村精市是與他、秋元涼兮還有越前龍雅一起上了學校論壇的人,至於幸村精市那位被稱為「國民女神」的正牌女友,被他忘了去。
「喂。」
他霎時覺得煩躁起來,心裡頭堵著一塊石頭:「你們兩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熟了?」
幸村精市微詫道:「咦,跡部君,原來你在這裡啊。」
而秋元涼兮偏過頭,眼睛裡晃過迷惘,細碎的光芒干淨而純粹,仿佛只是一本正經地發問:「跡部君,你擋到我跟幸村說話了,勞煩讓讓。」
跡部景吾:「……」
#你怕是用眼睛說話的哦少女。#
跡部君。
呵、呵。
很好。
跡部景吾的臉黑如鍋底,旁邊默默觀戲了半晌的越前龍雅笑得前俯後仰,放肆的聲音讓跡部景吾想把人給丟出去,連同那個醒來就翻臉不認人的女人。
越前龍雅拍了拍幸村精市的肩膀,笑得眼淚都要飆出來了:「喂,小子,我認可你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越前龍雅的妹夫了。」
遠在大洋彼岸猝不及防被賣了的越前初奈:「……」
突然被叛變的越前龍馬:「……」
跡部景吾沉默了下來。
……打擾了。
#本大爺常常因為太過於正常不夠變態而跟你們格格不入。#
·
量過溫度計秋元涼兮的燒退了些,她對於跡部景吾這把病過給她的病原體的氣也消去了不少,喝了一杯溫水後,論壇上在首頁被提了一天的四個人以詭異的姿態待在醫務室裡,面面相覷。
跡部景吾扶額:「總之,先讓管理員把帖子刪了吧。本大爺可不想繼續被掛,丟人。」他覷著心不在焉的越前龍雅,臉有點臭。
「……被掛的是我,小景。」
而顯然跡部景吾、幸村精市甚至是新來的越前龍雅,在東大都是迷妹遍地的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被掛的人只有她一個,那些人罵得有多難聽她不是不知道。
「蓮二是管理員之一,他把截圖發給我之後就把帖子給刪了,我相信他能處理得很好,如果不行那就是他能力下降了。」
「本大爺也讓侑士去查發帖人的ID了,她隱藏得很好。那家伙說稍微有點棘手,不過問題不大。」他冷嗤,「P圖技術這麼拙劣,是該好好整頓一下了。」
……柳蓮二跟忍足侑士做錯了什麼要被你們這樣奴役。
幸村精市指正他的錯誤,強調:「蓮二看過了,確定圖不是P的,跡部君。」
「……」
……閉嘴。
幸村精市見好就收,滿意地笑了笑,望向秋元涼兮:「秋元,你那天跟越前君一起時,有其他人在嗎?」
秋元涼兮微怔。
腦海裡掠過一張年輕的臉,少女揚著素淨的小臉,眉梢桀驁。
作者有話要說:
主上閨蜜人設get√
本命出現就忍不住寫多了的我……emmmmmm,幸村我的嫁![小迷妹式搖旗吶喊.jpg]
越前龍雅是未婚妻的初戀。
越前龍馬拐走了自己的寶貝妹砸。
越前初奈是未婚妻男閨蜜的女朋友。
大爺心裡苦。
大爺:你們越前家怕是跟我有仇????
第41章 [Vol.041]小
*
秋元涼兮杵著下巴記起,綁著馬尾辮的小姑娘面容青澀而素淨,捏緊了冰帝校服的衣擺,紅著臉凶巴巴地朝她解釋。她唇角一勾,雙眸秋水瀲灩。
「……有吧。」
「不過。」
她頓了頓,搖頭:「應該不是她。」
越前龍雅聞言斜斜地覷著她,懶洋洋地道:「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心慈手軟了?那天,就只有她看到了吧。」
他提到「那天」時目光似有若無地飄向一旁的跡部景吾,聲線一如既往的低沉慵懶,縈繞在舌尖,卻比平日裡添了幾分曖/昧與旖旎。琥珀色的眼眸緊緊地錮住她,指尖下意識地點了點輕薄的嘴唇。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天那個纏綿的吻,側過頭,掩住了眼睛裡湧過的暗潮。
當事人竭力避開那個曖昧的字眼,跡部景吾卻是格外的在意。沒顧得上追問秋元涼兮口中的「她」是誰,光是望著那對初戀情人心照不宣的互動便覺得煩躁,霎時間方寸大亂。捏著的拳頭陡然緊了緊,又松開。
秋元涼兮始終堅持:「不是她。」
不過是個嘴壞心熱的小姑娘,跡部緋月的朋友素來行得正坐得直,還不至於背後耍陰招。
越前龍雅那雙琥珀般的眼睛宛如黑色的漩渦,他翹了翹唇,湊近她,在與她鼻尖咫尺的距離停住,聲音似蠱惑:「只要是你說的,我就信。」
熟悉的氣息將她擁住,少女怔了怔,不自然地側過臉。
……不能忍。
突然出現的手橫亙在兩人中間,秋元涼兮盯著那五根被冰帝萬千懷春少女稱之為「用來打響指」的修長的手指,稍稍抬起頭便望見那傳說中迷死人的淚痣,以及淚痣的主人陰沉得恍若要滴出墨汁來的臉,心尖顫了顫,忽然想到她果然還是適合就這樣暈下去。
「說話就說話,湊那麼近干什麼。」跡部景吾的五指轉了一圈,扣住少女的手腕。
「嘁。」
越前龍雅直起身子,聳聳肩,把手揣褲兜裡,嘲諷:「小學雞。」
「……」
眼見著兩人又要吵起來了,秋元涼兮頭疼極了,越前龍雅就算了,他那人慣常嘴毒,喜歡挑釁人的壞毛病就沒改過。跡部景吾那個華麗的大少爺跟著鬧算什麼回事。
「……你們兩個,閉嘴。」
「是。」
「哼。」
秋元涼兮想要掙脫跡部景吾的桎梏,大少爺惡劣地揚了揚唇,抓得更緊了。就著柔嫩的手腕滑下,觸到她的指尖,他霸道地勾住她的指頭,以十指相扣的姿態。
動態視力極好的越前龍雅自然瞧見了他近乎是心機的小動作,眼眸晦暗,移開了。
秋元涼兮斜眼瞪著他,沒再掙扎。
跡部景吾挑釁地望向越前龍雅,手指卻懲罰性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手心微癢。
跡部少爺愉悅地翹起唇。
·
下午秋元涼兮以發燒為由留在醫務室,劃水看戲半晌的幸村精市心滿意足地走了,臨走前還真心實意地向她道聲歉。而跡部景吾與越前龍雅兩個人倒像是杠上了似的,死活賴著不走,最後是她木著臉把這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給趕走的。
「朝日奈有棲你個混蛋快放開本小姐!啊啊啊啊啊本小姐從法國訂制的衣服別扯啊混蛋。」
「賠你一件好了。」
慵懶而性/感的女聲逼近,秋元涼兮怔了怔:「別以為你有緒方家和跡部緋月撐腰我就不敢拿你怎麼樣了。」
喋喋不休的女聲驟然消停。
緒方久枝是千嬌百寵著長大的豪門千金不錯,但緒方家族在日本三大財閥跡部、渡邊和朝日奈面前自始至終矮了一截。緒方久枝記起祖父的叮囑,在朝日奈有棲的威逼利誘下,悻悻閉了嘴。
然後她就被扔進了醫務室。
秋元涼兮腿上擱著英文版的莎士比亞詩集,聞聲翻著書的指尖頓了頓,詫異地抬起頭望著突兀闖進來的兩人,緒方久枝一臉被輕薄的狼狽,而罪魁禍首卻怡然自得地倚在門上朝她笑。
「喲,少女,日安。」
長相美艷的少女邁著纖細的大長腿款款走近,眉眼淬著笑:「你看起來氣色不錯,是不需要我擔心了。」
秋元涼兮闔上書,臉色還略顯蒼白:「早上不見你來探望我,一來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校花大人,嗯?」
「什麼時候學了跟那水仙花一樣的尾音,惡心死了。」
朝日奈有棲嫌棄地皺了皺眉,抬起下巴:「我幫你把在論壇上向你潑髒水的人給揪過來了,你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你要是懶得動手,我不介意幫你一把。」
「……都說了不是我了老女人!」
「你這臭丫頭說誰老女人呢!」
「放了她吧。」
秋元涼兮止不住嘆氣,一個二個的怎麼都那麼喜歡下臆斷:「不是她。」
朝日奈有棲松開揪著緒方久枝衣領的手,大長腿橫在她眼前,將路堵得嚴嚴實實的。被看穿了意圖的小姑娘臉色微惱地瞪著她,整了整起褶皺的裙擺。
小姑娘嘴硬:「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了,你可是我情敵。」
「小丫頭片子毛長齊了嗎就學人家追男人?」朝日奈有棲見她那幅囂張而不知悔改的模樣,忍不住冷嘲熱諷。
她雖然不待見跡部景吾那株水仙花,看他哪哪都不順眼,並且在挖牆腳的路上撒歡似的越走越遠,但誰讓她家小涼一門心思地吊在那自戀狂身上呢,為了她家貌美如花的姑娘,委曲求全點沒什麼。旁的覬覦她朝日奈有棲姐妹的男人的人,想都不要想。
顯然她是忘了從國中起就倒追人的自己。
「有棲。」秋元涼兮說,「能麻煩你幫我超市買點東西嗎?」
她一怔。
「躺了一上午,有點餓。」她側過頭想了想,補充,「最好是買多點我最喜歡吃的那種泡芙,你知道的。」
秋元涼兮不喜歡吃超市的東西。
只一瞬,朝日奈有棲便明了,不耐煩地揚揚手:「知道了。」
她邊走邊嘀咕:「要不是看你生病了我才不做跑腿的事呢,麻煩。」
直到看不見少女的身影,秋元涼兮才斂起了笑,嘴角壓了壓,望向神色復雜、欲言又止的小姑娘,溫和地開口:「你有話對我講吧,緒方桑。」
「你……」她一頓,「你為什麼肯定散布謠言的那個人不是我?」
秋元涼兮歪著頭反問:「那你為什麼肯定那是謠言?」
「……」
小姑娘一噎。
「……我就是知道。」
秋元涼兮眉梢漫過淡淡的笑意,緒方久枝見她不甚在意的模樣,微惱:「不過那張照片總歸不是假的,我親眼看到的,你跟那個老男人,擁抱、接吻,都是真的。」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跡部學長那麼喜歡你,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小姑娘眼眶泛紅,帶著哭腔:「你霸占著他又一點都不喜歡他,憑什麼啊。他那麼喜歡你,可他是跡部景吾啊。」
他可是跡部景吾啊。
那是她喜歡了那麼多年的少年啊。
秋元涼兮沉默下來。
目光晦澀。
……
不知不覺迫近初夏,窗外和煦的暖陽融融,光與影交錯細碎地落入掌心,突如其來的燥熱被簌簌的微風吹散,與緒方久枝捏著拳頭憤慨地承諾的那句「本小姐一定會把幕後黑手給揪出來的誰也不能詆毀跡部學長」漸漸重疊,一齊湧入她的耳畔。
面色蒼白如紙的少女輕闔雙目,淺淺地應了聲:「嗯。」
作者有話要說:
大概還有十章左右正文完結√
*
小劇場:
·
幸村精市愉悅的心情一直延續到那個在美國念書的少女提著行李出現在東大門口。
少女戴著白色的棒球帽,墨綠色的頭發梳成麻花辮藏進腦子裡,沒有戴口罩。帽檐壓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她抬起琥珀色眼眸彎了彎唇,揚手:「阿市。」
薄唇輕啟:「聽說我被綠了,特意回來看看。」
幸村·翻車·報應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精市:「……」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日本知名演員Nana逃學回國只為捉/奸,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泯滅。#
#秋元涼兮,呵。#
——
關於短信:
秋元·罪魁禍首·腹黑·涼兮:萬分抱歉,奈,我讓你家美人男友的清譽有了污點。
跡部·記仇·景吾:越前初奈,看好你男人,別把他放出來!!!!
越前·畢竟我越前龍雅的戲也不是那麼好看的·龍雅:我親愛的寶貝妹妹,你大哥我回日本了,還見到了我那可愛的妹夫,你大哥我順便和他交流了一下感情,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如果他能離你嫂子遠一點就好了。我親愛的寶貝妹妹,忘記跟你說了,大哥我一不小心,把小不點的寶貝卡魯賓給帶回日本了。
越前初奈:呵、呵。
——
小姑娘視角的短篇11號開,答應了一個小可愛寫篇海堂的生賀,緒方久枝這名字忒好聽了舍不得繼續虐她,就開了文,求預收啊嚶:[網王/海堂]每次見面都被你嚇哭
∥2019.5.11 海堂生賀
——
緒方久枝失戀了。
偷偷跑草叢裡哭鼻子的時候被人給撞見,那人凶神惡煞地盯著她。
她怔了怔。
被嚇哭了。
·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溫柔,就像我比你想像的,還要喜歡你。]
·
·
※阿兮出品.
※CP:海堂薰×緒方久枝|面惡心善的溫柔少年×家裡有礦的傲嬌少女.
第42章 [Vol.042]占
*
向醫務室的老師道了謝,秋元涼兮迎著夕陽信步穿過校園的小徑,慢慢走回寢室,橘黃色的光映在陰翳的樹林中踱成暗色。平日裡她不大會走這條略偏僻的路,偶爾的幾次也是和朝日奈有棲她們,這還是頭一次獨自走這條路,竟是比想像中的要冷清得些。
夕陽斜斜映著交相掩映的樹木,耳畔只聽得見簌簌的風聲和匆匆的腳步聲。
手機「嗡嗡嗡」地響個不停。
是菅原花音發來的短信,她自早上把她送到醫務室後便消失了,大概能猜測到那位大少爺恰到好處地出現在那裡是她的手筆。
望著那條告知她「三缺一」的短信,秋元涼兮無奈地牽了牽嘴唇,不由得加快腳步。
還沒來得及回短信手腕被人拽住抵到樹干上,溫熱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心髒恍若要跳出來,她險些尖叫出聲。
那人把頭抵在她肩膀上,聲音暗啞。
「是本大爺。」
熟悉的玫瑰香湧入她的鼻尖,昏暗的光從指縫漏過。她安靜下來,任由少年骨節分明的手滑到她腰肢上,緊緊扣住。他猶如行走在沙漠上的旅人,死死地困住她的身體。她就是他渴盼的那汪清泉。
秋元涼兮眨眨眼:「……小景?」
陡然松了口氣,心髒又重重墜下,嗔道:「你嚇死我了。」
少年沒答。
手指微微收緊,將她攬近些。頭發掃過她的頸脖,癢癢的。
酥麻的感覺蔓延過全身。
一聲不吭的跡部少爺,在少女越來越疑惑的眼神下,張嘴,咬了她肩膀一口。
秋元涼兮:「……」
她慍怒地捂著肩膀,雙眸恍若含著春水,推開他:「跡部景吾你屬狗的?逮誰咬誰!」
「嘖。」
跡部少爺耍賴:「你都能跟人擁抱接吻,本大爺怎麼就不能咬你了。」
「——哈?」
秋元涼兮用陌生的眼神望著幼稚得跟三歲小孩似的跡部景吾,想到那張曖/昧朦朧的照片,忍不住反駁:「我又不是故意的。強吻,強吻懂嗎?」
幼稚的跡部少爺別過頭,沒吭聲。
半晌。
才憋出一個字符:「哼。」
秋元涼兮抱著手倚在樹旁,眼眸恢復了清明。她彎唇一笑,揶揄的情緒一晃而過:「我總不能像你剛才那樣……」
一頓。
「……親回去吧。」
跡部景吾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你要是敢親回去,本大爺就打斷你的狗腿。」
「……」
莫名打了個哆嗦。
秋元涼兮被跡部景吾咄咄逼人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側過頭,「不會再有下次了。」
「啊嗯,下次?」
跡部景吾冷嗤,雙眸像冷箭一樣,「嗖嗖嗖」地直插/進她的心髒。
「不准單獨跟他見面。」
「好。」
「不准跟他說話。」
「好。」
「手機。」
跡部景吾伸出手,目光灼灼。秋元涼兮怔了一瞬,望著他逐漸變得別扭的臉,拿指紋開了鎖屏,乖乖把手機遞了過去。
他詫異地覷了一眼難得好說話的少女,准確無誤地找到黑名單,把那串號碼給刪了去,強調:「不准接他電話。」
「冤枉啊。」
秋元涼兮表示:「我回國以後就沒接過他打來的電話了。」
「這樣最好。」
跡部景吾在秋元涼兮的眼皮子底下面不改色地順便把自己的指紋給錄了進去,才把手機還給她,不忘強調:「方便。」
秋元涼兮沒戳穿他。
「本大爺送你回去。」
肩膀隱隱覺得疼痛,秋元涼兮嘴角一撇:「所以,你咬我那一下這麼狠,就算了?」
跡部景吾回得理所當然:「不然呢?」
「得咬回去。」
少女說。
少年海藍色的眼眸忽明忽暗,將她從灰色的泥潭中,拖進光的世界裡。秋元涼兮像是被蠱惑般踮起腳,一點一點地湊近他,仿佛湊近一寸一寸擠進黑暗的一簇光,報復性地咬住他的嘴角。
血腥味溢滿了舌尖。
少女松開他。
望著眼前少年狼狽的模樣,倏爾放肆地笑出聲來。跡部景吾靜靜地看著她與往日迥然不同的明媚的笑容,眼睛裡染上了暖色,與黑夜融為一體。
她笑著笑著,沁出眼淚來。
一步一步地,踏進了光源。
*
秋元涼兮回到寢室時天徹底暗了下來。寢室裡的另外三人圍在一起打牌,她關上門,把鑰匙放桌上。
菅原花音停下發牌的動作,吹了個口哨,揶揄道:「喲,我們的緋聞女主角回來了。來來來,姐妹們,三堂會審開始。」
「沒興趣。」
朝日奈有棲懶懶地掀起眼皮子。
唯一算得上良心好姑娘的櫻庭未來給她倒了杯熱水,擔憂地問:「怎麼樣,好點了嗎?」
「謝謝。」
秋元涼兮接過來,輕聲細語地道了聲謝,搖頭:「好多了。」
朝日奈有棲顯然對她把她趕出醫務室的事情耿耿於懷,代替櫻庭未來的位置漫不經心地洗著牌,目不斜視。秋元涼兮放下水杯,走過去討巧:「我給你們帶了泡芙回來,排了好長的隊才買到的。」
朝日奈有棲總算舍得抬眼覷她,一張俏臉在白熾燈下映得慘白。目光慢悠悠地落在她肩膀的某一處,她今天穿的是半露肩的襯衫,雪白的肩膀上的痕跡若隱若現。
她古怪一笑:「妞,老實交代,跟哪個野男人鑽小樹林裡了,弄出這麼深的痕跡來。」
秋元涼兮一驚,下意識地用手細細摩挲著方才被跡部景吾咬到的位置,恰巧對上三個人曖/昧不明的眼神。
「沒誰。」
這樣說著,心底卻漫過異樣的情緒,她矢口否認:「沒有野男人。」
呵。
是一個屬狗/男人。
狗男人。
跡部·狗/男人·景吾:「……」
……
翌日忍足侑士說論壇發帖的人被查出來了,是冰帝高等部二年級的女生,叫山崎步美,緒方久枝的同班同學。秋元涼兮仔細想了想發現她對這人全無印像,但據忍足·狗頭軍師·侑士猜測是那位招蜂引蝶的大少爺招來的桃花。
緒方久枝素來看那矯揉造作、裝模作樣的山崎步美不大順眼,知道自己無緣無故背這麼大一口鍋後當即跑去找人撕去了。
後來跡部景吾也出了手。
那人從冰帝退了學。
論壇上的事被澄清了,最後以不了了之收場。異樣的眼光即使仍有,但好在沒人敢找她麻煩,秋元涼兮對這些探究的視線熟視無睹,仿佛一切又回歸了平靜。
她到底是有跡部景吾與朝日奈有棲撐腰的人。
就是任性。
作者有話要說:
涼兮:不是野男人,是正宮。
我要愛上校花大人了她好A嚶w
山崎步美就一炮灰,在小公主那篇文裡露過臉√
——
緒方久枝搭住她的肩膀,努努嘴,沒打算拐彎抹角,「三點鐘方向的那個人,看到沒。」
「哪兒呢?」
跡部緋月沒瞧見。
緒方久枝纖纖玉指一指,語氣中添了莫名的嫌惡,「就那個,穿粉色蓬蓬裙的那個。不過你都多久沒回日本了,肯定不知道。」
「那人叫山崎步美,自詡是山崎家的小公主,一大把年紀了老是穿粉紅色的裙子,惡心吧啦的。」
他們這些人中就屬緒方久枝的嘴巴最毒,也不知道那叫山崎步美的哪兒惹到她了,非要把那人按在腳下摩擦。
她一臉的不屑,「這年頭還真是誰都敢自稱一聲『公主』了,這顯然是沒把你放在眼裡啊緋月。」
跡部緋月總算看到了緒方久枝指著的那人。
少女著一身粉色的蓬蓬裙,面上掛著嬌俏可愛的笑容與身邊人攀談,看起來是人畜無害的模樣。
是個生面孔。
似是察覺到她探究的目光,她朝著他們的方向輕輕彎了彎唇。
「不是所有穿著水晶鞋的人,都是童話故事裡的公主,久枝。」
跡部緋月念著那個名字。
——山崎步美。
跡部緋月堪堪瞅了一眼就挪開視線,反應平淡得很。
容貌都沒有看清。
不是很在意的樣子。
漫不經心地覷著仿佛恨得咬牙切齒的緒方久枝,她看起來是真的惱恨,「難得看見你恨一個人恨得牙癢癢的,那個山崎步美怎麼得罪你了?」
佐藤遙捏著嗓子替她答了,「還不是因為某人不自量力地覬覦她的景吾哥哥。」
「我怎麼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
緒方久枝輕嗤,「現在冰帝誰不知道你跡部大小姐的性子啊,她傻了吧唧的才會上趕著讓你虐,都是刻意避的你。」
「我又不是洪水猛獸。」
「你單槍匹馬掃蕩/女網的事你忘了?」高橋隼人忍不住插嘴,「剛你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差點閃瞎了我的眼,心想這還是我認識的跡部緋月嗎。」
他推了推旁邊一聲不吭的渡邊拓也,「吶,拓也?」
「死開。」
跡部緋月羞惱得踹了他一腳,被他躲開了。
「欸,緋月。」
緒方久枝說,「走,咱們過去整一下她。」
她聞言卻沒有以前年少無知時的躍躍欲試,而是皺了皺眉,「算了,我金盆洗手了,你們去就行了。」
那人又沒犯著她。
「……你這樣可就沒勁了啊。」
緒方久枝的臉霎時就垮了,「你不幫你未來嫂子你還想幫誰。」
緒方久枝自小就喜歡跡部景吾,跡部緋月也是知道的。
她記起跡部景吾翹著二郎腿坐在她床上輕描淡寫說的那句話,又瞧見緒方久枝提到哥哥時慢慢紅了的臉頰,頭疼極了。
落花有意而流水無情。
那山崎步美只是覬覦,就已經把緒方久枝氣成了這樣,跡部緋月不敢想像,如若有一天跡部景吾真的有了心愛的姑娘,她豈不是要把人家的臉撓花。
——雖然她親哥很有可能落得個注孤生的下場。
不過畢竟是從小玩到大的幼馴染,弄得太過就不好看了。
跡部緋月從背後靠著的桌上倒了杯紅酒,晃了晃,塞到她手裡,努嘴,「教訓這種事,還是親手來做比較帶感。」
她彎起眉眼,眸裡晃著狡黠的光。
緒方久枝眼睛一亮,「說得也是。」
於是端著酒杯裊裊婷婷地走向那人。
第43章 [Vol.043]夏
*
「吶,小涼,今年的夏日祭。」
朝日奈有棲的公共課選到與秋元涼兮一起的,上面的老頭講課聽得她昏昏欲睡。打發掉附近不知道第幾個湊過來搭訕的人,往做筆記的秋元涼兮那邊挪了挪,小聲地問:「你打算跟誰一起去?」
筆頭支著下頜,她歪著頭眨眨眼:「讓我想想,是咱們的越前老師,還是跡部景吾那個自戀狂?」
「總不會是自戀狂吧。」
「很遺憾誰也不是。」
秋元涼兮停下來側過頭望她,如果不是她嘴角幸災樂禍的意味太過於明顯,她便真的信了她們的校花大人是認真地詢問。
「是嗎,真可惜。」校花大人遺憾地表示,「我還特意買了越前股。」
秋元涼兮頓了一下。
把目光重新投向講課講得熱血沸騰的小老頭,「說起來,論壇上的投票是你弄的吧,標題是什麼『文學系系花感情成謎,高嶺之花花落誰家』的那個。」
「……」
朝日奈有棲心虛了。
#論壇馬甲掉了怎麼破,急,在線等。#
秋元涼兮嘴角隱隱匿著笑,覷了一眼仿佛要把自己縮進烏龜殼裡的朝日奈有棲,似不經意地說:「所以,那個投票你投的越前龍雅?」
修長的手指蜷了蜷,捏成拳放到嘴邊欲蓋彌彰地輕咳一聲,朝日奈有棲眼神游離:「大概……也許……可能……是吧……」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什麼?」
秋元涼兮沒正面回答,長袖善舞的人卻生硬地轉移話題:「過幾天就要考試了,你還是想想該怎麼過關吧,經常性不及格的校花大人。」
而考試過後,便是暑假了。
下課鈴聲響起。
教授抱著課本走出教室,秋元涼兮也收拾東西站起來,打算離開。卻被朝日奈有棲按住了手,滾燙的目光黏在她身上:「你剛說的那話什麼意思?小涼,你該不會真喜歡上跡部景吾那個自戀狂了吧?」
秋元涼兮垂著眼眸,一根一根地掰開她的手指頭,輕輕笑了笑:「有棲,你別忘了,我是他的未婚妻。」
「是嗎。」
朝日奈有棲的目光緊緊鎖住她清澈幽邃的眼睛,在她平靜的注視下雲淡風輕開口:「我倒是忘了。」
望著眼前少女似乎是一無所知的模樣,又想到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沒在學校出現過的跡部景吾,猶疑了一下,到底沒把她知道的事情告訴秋元涼兮。
依秋元家族那見風使舵的性子,想必那聯姻,很快便做不得數吧。
那麼,處於尷尬境地的你,身為秋元家族本家二小姐的你,至今仍未理清對那人感情的你,又會如何。
·
朝日奈有棲的這張嘴,大概是開過光的。與朝日奈有棲在分岔口告別後秋元涼兮拐角就碰到了像是在那裡等候許久的越前龍雅,少年眉眼飛揚,收回腳,漫不經心地笑著:「去酒吧喝一杯?」
以前在美國時秋元涼兮活得放縱,最喜歡跟著越前龍雅往酒吧裡鑽。而今回歸秋元家族、貼著「名門閨秀」的標簽的秋元涼兮卻不行。
「不必了。」
她繞開他,眉目冷寂:「我還有事。」
「嘁。」
越前龍雅沒聽進去,拽著她的手腕:「這麼冷淡啊。」
從論壇事件後她就一直躲著他,就算上他的課她也能做到目不斜視,他慣常拿她沒辦法,倒弄得是他束手束腳的了。他好不容易逮到機會在路口這裡堵住她,說什麼也不會讓她有機會溜走。
「吶。」
越前龍雅湊過來,琥珀色的雙眸倒映出她的影子,冷靜而自制的模樣。他靜靜盯了良久,倏爾一笑:「我誠摯邀請你去夏日祭,去不去?」
秋元涼兮在那一瞬間改變了主意。
她不能再和越前龍雅這樣糾纏不清下去了,初初在東大見到以體育老師身份出現的越前龍雅時,除卻驚愕,更多的是從心底蔓延開來的慍怒。早就該說清楚的,秋元涼兮想。
「走吧。」
「……呃?」
「去咖啡館。」
她補充。
越前龍雅沒想過她應得干脆,有半晌的錯愕。
這個世界上沒人能比他更了解秋元涼兮,那個自詡是她未婚夫的跡部景吾遠遠及不上他。只一眼他便看懂了少女眼底的情緒,決絕的,孤注一擲的。仿佛他應了,他們就再也回不了頭。
他呼吸慢了半拍。
「啊,沒意思。」
倏爾懶散地打了個哈欠,眼睛裡隱著破碎的光。
他像是突然失了興致:「算了。有什麼話留到夏日祭的時候再說吧。不見不散,反悔是小狗。」
……她還沒答應。
*
秋元涼兮自然沒能在單方面決定的夏日祭約會那天跟人把話說清楚,因為秋元家族那邊招她回本家,似乎很急。
與跡部景吾的那場訂婚宴後少女終於有底氣搬出來,以結婚前同居有悖名聲為由,便在外租了間單身公寓。除卻尋常的家宴,她幾乎沒有踏足過秋元本家了。秋元家主從分家那裡選了人重新培養一個合格的繼承人。秋元涼兮就像是一顆被遺棄的棋子,再也沒了剩余的利用價值。
或許說這便是被逼著回日本的她的唯一價值。
腦海裡兀地浮現出前次家族聚會時祖父旁敲側擊地詢問她什麼時候嫁到跡部家,嘴角不由得漫過戲謔的笑。
少女在管家恭敬的聲音下邁進秋元家,陌生的情緒湧上心頭。
長廊上碰見了秋元琉衣,眼眸裡掠過不知名的怔意,秋元涼兮頷首:「長姐。」
秋元琉衣盤起長發,著一身和服。在秋元涼兮的記憶裡這還是她那個桀驁不馴的長姐頭一次中規中矩地著起和服。她扯起嘴角:「我以為你不會回來。」
「為什麼不會。」
問出的那一秒心中早有了答案。
秋元涼兮沒指望她回答,淺淺地打過招呼後繞開她徑直往裡走,便聽見秋元琉衣道:「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就像你四年前那樣,頭也不回。
「姐。」
秋元琉衣神色怔忪。
秋元涼兮卻笑了:「聽說姐姐和那人斷了個干淨,從外面搬了回來。」
「在沒有贏的把握時做出的反抗,姐姐,那不叫勇敢,而是無謀。」秋元涼兮說,「我十八歲就懂得的道理,二十三歲的你,依然不懂。」
……
秋元涼兮走進和室,房間裡不止有秋元家主和秋元夫婦。她目不斜視:「祖父,父親,母親。」
「涼兮,過來。」
秋元健次郎喚道:「這位是高橋君。」
目光徐徐落在室內唯一的少年上,空氣陡然凝滯起來。秋元涼兮秀眉輕蹙,忽而舒展開來,不卑不亢:「高橋君。」
商界的跡部、渡邊、朝日奈,三大財閥。
政界的秋元、高橋、真田,三大家族。
那個高橋。
作者有話要說:
脫離家族倒計時.
正文完結倒計時.
大爺正宮地位確定倒計時.
大爺沒出現當然是因為他要放大招啊,猜猜他放的大招.
還有幾章就是我最期待的開車了嚶w
第44章 [Vol.044]秋
*
淺色浴衣的少女盤起藍灰色的長發,露出小巧而瑩白的耳朵。她汲著木屐小心翼翼擠過洶湧的人群,在那些陌生又模糊的面孔中,宛如遺世獨立靜待的一株木蘭。身畔的少年望著她干淨的側臉,悄悄紅了耳根。
秋元涼兮不是沒有察覺到少年痴迷炙熱的目光,低不可聞地發了一聲嘆息後,她只做不知。
她記得那個少年。
跡部緋月的幾個幼馴染之一,比她年小兩歲。高橋家的獨子,是圈子裡出了名的紈绔子弟。她曾與他在跡部家打過照面。
高橋隼人。
方才秋元家主難得神色溫和地讓她陪這位高橋君去逛夏日祭,字裡行間的意味再明顯不過,秋元涼兮罕見地沉了臉,眉眼冷下來。她以為與跡部景吾訂婚後秋元健次郎不會再讓她見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嘴角兀地牽起一抹冷笑。
夏日祭典時候的人比往常要多,秋元涼兮與高橋隼人中間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很快便淹沒在人群裡了。
不知道被誰撞了一下,往後踉蹌了幾步,跌進身旁少年的懷裡。
薄薄的香氣驟然竄進鼻尖裡,少年的眼眸浮現出怔意來,低頭望著少女如白瓷般的臉,素來囂張跋扈的大少爺慢慢紅了臉頰,忍不住收緊了手臂。
秋元涼兮輕輕蹙眉,朝他道了聲謝,掙脫開退了幾步,禮貌而疏離。
高橋隼人心底掠過悵然若失的滋味,收斂了張揚:「小心一點。」
「謝謝,高橋君。」
秋元涼兮頷首低眉。
高橋隼人舔舐嘴唇,想要說點什麼打破凝滯的氣氛:「秋、秋元桑,你應該還沒吃晚飯吧。你想要吃什麼,我給你買回來。」
心裡無端覺得緊張。
秋元涼兮是他見過的最美好的女孩。第一次在跡部家見到她時他便這樣覺得了,眉眼映著溫柔的女子,一顰一笑怎麼看都是說不出來的風情。
可那時,秋元涼兮是跡部景吾的未婚妻。
高橋隼人雙眸輕黯,不知想起了什麼,又亮了起來,攥緊了手。
再裝聾作啞她就不是那個進退有度的大家閨秀秋元涼兮了,秋元涼兮沉默了一下,側過頭,避開少年過於咄咄逼人的目光,搖頭:「我不餓。」
奈何高橋隼人裝作沒看到她諱莫如深的暗示般的眼神,努力挑起話題:「我記得緋月很喜歡吃章魚小丸子,你們女孩子應該都挺喜歡的,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去給你買回來。」
秋元涼兮目光沉靜。
輕嘆。
果然,這一次,她想強硬一點。
於是她開口,打算與眼前充傻裝愣的少年說清楚:「抱歉,高橋君。」
「我本來約了人,他現在應該到了。很抱歉浪費了你這麼多時間。」
秋元涼兮信口胡謅的本事是跟越前龍雅學來的,用得很是得心應手,她在少年越來越黯淡的目光下,挽了挽散落到肩上的碎發,櫻唇翕動,輕笑,「如果祖父說了什麼讓你誤會的話,希望你不要多想。」
她欲轉身離開,倒與一股腦兒往同一個方向擠的人衝撞上了。高橋隼人一急,沒想太多拽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他說:「我沒誤會。我喜歡你。」
秋元涼兮笑意稍斂,嘴唇抿成一條平直的笑。一點一點地掰開少年扣住她的手指,提醒:「高橋君,你別忘了,我是跡部景吾的未婚妻,跡部緋月的准嫂子。」
與跡部緋月從小一起長大的那群人多多少少有些許的傲氣,譬如那個口嫌體正直、行事坦坦蕩蕩不屑於背後耍陰招的緒方久枝,更何況含著金湯匙自小橫著走、乖戾囂張的高橋隼人。
他在秋元涼兮提到跡部景吾的名字時臉色就變了,嘲諷道:「很快就不是了。」
「……你什麼意思?」
「跡部家快不行了。」
高橋隼人望著一直戴著溫婉面具的少女掩飾不住的錯愕,心裡頭微微泛酸,又滋生出亢奮的快意來,「渡邊財閥聯合朝日奈財閥侵入跡部家的內部,這時候你那位未婚夫該忙得焦頭爛額,沒多余精力管你。以秋元家主的性子,是不可能把他精心培養十幾年的孫女再嫁給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廢人。」
從月初起就不安的情緒陡然放大,秋元涼兮想起近日甚少出現在校園裡的跡部景吾,還有朝日奈有棲欲言又止的神情,雙眸微冷:「那又怎麼樣。」
「涼兮。」
頭一次喊出心上人的名字的高橋隼人手心滲出細汗來,又一次抓住她細白的手腕,他緊張極了,結結巴巴:「我喜歡你。我會對你好的。」
他死死地盯著她。
他箍得她有些緊,瓷白的手腕勒出粉色的細痕來。秋元涼兮擰起眉頭,試圖掙脫束縛,卻被他抓得更緊了,陌生的氣息讓她覺得別扭極了。她斂眉:「我有喜歡的人。」
高橋隼人難以置信,不甘心:「我到底有哪裡比不上跡部景吾?」
「哪裡。」
她一頓:「都比不上。」
「給你個忠告吧。」秋元涼兮說,「暫且不提你和跡部緋月是多年的好友,就算是作為旁觀者,你,和高橋家,都不應該落井下石。何況,是誰說的,跡部家不行了?」
「隨隨便便就妄言的你,未免也太差勁,未免也太瞧不起跡部家,瞧不起跡部景吾了。」
那個喜歡拋外套、扔玫瑰花,站在人群中央就是耀眼的焦點的少年,那個驕傲張揚、自信的少年。
那個一步一步踏進她的世界裡、將她從黑色的深淵拉出來的少年。
她記得醫務室裡緒方久枝隱忍的哭腔,在好多個夜裡,纏得她夜不能寐,牢牢地,釘在了她心上。
——他可是,跡部景吾啊。
「我相信他。」
她說。
「……我不覺得秋元家主會同意。」高橋隼人神色裡漸漸染上了嘲弄,「畢竟上流社會的人誰都知道,秋元家的女孩子都是聯姻的工具。就算是你,眾星捧月的秋元涼兮大小姐,也不例外。」
秋元涼兮沒覺得惱怒,意外地平靜:「那就不當秋元家的人好了。」
秋元家族用他們冰冷的血液,一點一點地耗盡了她最後的那份仁慈。
她直直地迎上少年錯愕的臉。
倏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預告:
萬家燈火,皆是你。
他徹底失去了她。
第45章 [Vol.045]選
*
「……所以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被少女質疑的人從老人那裡接過冰糖葫蘆,側過頭吊兒郎當地笑:「對待把你解救出來的人還真是冷淡吶,嘖。」
「給。」
越前龍雅說。
秋元涼兮盯著那串鮮紅的糖葫蘆,怔了怔。神色略微不自然:「我又不是小孩子。……不吃糖葫蘆。」
「是嗎。」
越前龍雅沒錯過秋元涼兮雙眸裡掠過的一抹別扭,不甚在意地聳聳肩,咬了一口糖葫蘆,甜味沁到舌尖。他意猶未盡:「我記得你以前很愛吃。」
秋元涼兮一頓,澀然道:「你記錯了。」
「可能是我記錯了吧。」被咬了半口的糖葫蘆塞到了她嘴裡,甜膩的糖味浸滿了心髒。越前龍雅半真半假地說:「那你會愛上他的。」
含糊不清的一個「他」。
「Wind。」
他在美國時的名字脫口而出,越前龍雅雙眸諱莫如深,靜了靜。
秋元涼兮覺得鎖骨那處的紋身火辣辣地疼得厲害,回到日本後她就再也不敢隨便穿著吊帶裙亂晃,生怕被人看見了了埋藏得最深的那個秘密。跡部景吾是第一個、亦是唯一一個發現的人。
她的鎖骨上有個紋身。
——Wind。
念起他時就是蝕骨的痛。
那是十七歲孤注一擲的秋元涼兮做過的,最勇敢又最瘋狂的事情。
秋元涼兮眼角發澀:「回美國吧。」
「什麼?」
「不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機會麼,比賽。」
越前龍雅仔細想了想,才明了她那句話的意思。三年前他跑遍了美國也沒辦法拿到正式網球賽事的綠卡,原因不過是他有過一段打假賽的黑歷史。這其間有多少人的手筆他心裡門清,直到兩年前秋元涼兮回到秋元家。
「那個啊。」
他抬了抬手臂,滿臉無辜:「我手不是受傷了嘛。」
「而且,沒意思。」
用你的自由換來的比賽資格,沒意思。用你的婚姻換來的所謂前途,沒意思。
秋元涼兮微惱。
「你的手臂,是故意的吧。」
「啊,被發現了。」
「……任性。」
「……唔。」
一整個糖葫蘆塞進她翕動的嘴裡,堵住了她未完的話。少年的眼睛異常的亮,湊到她耳邊似笑非笑地說了句:「待會兒還有煙火大會。你期待很久了吧,以前。走,哥哥帶你撈金魚去。」
「別亂認妹妹……啊喂。」
人潮洶湧,越前龍雅拽著她的手腕徑直走到了撈金魚的攤位前,半蹲下來仰起頭問她:「想要幾條?」
秋元涼兮放棄掙扎,白了一直以來自說自話的人一眼:「所有。」
旋即少年笑著對攤位老板說:「我女朋友就是喜歡跟我撒嬌耍脾氣鬧著玩兒,這都是愛的表現。」
#你怕是活在夢裡哦少年。#
秋元涼兮不大想理他。
她打算離他遠一點兒。
藍灰色頭發的少女站在往前夠著撈金魚的少年身後,一身淺色的浴衣,安靜美好得宛如一幅畫卷。這時秋元涼兮才留意到慣常穿著運動服的越前龍雅規規矩矩穿上了墨色的浴衣,神色稍稍有一瞬間的怔忪。
他猜到了她不會來赴約,卻依然堅信自己能准確無誤地找到她。
秋元涼兮靜靜地望著少年的側臉,相較於平日吊兒郎當,罕見地認真。忽而想起洛杉磯蜿蜒的街道,怎麼跑也跑不到盡頭的街道,眉梢漸漸沾上了笑意。
越前龍雅撈金魚的技術很好,一點也不像是在美國漂泊了多年的。日本的夏日祭典想來他還是第一次參加,但適應得比誰都好。
秋元涼兮拿著與她這一身浴衣不大相符的糖葫蘆,上面被咬了幾口。她如握著燙手山芋,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愣神間越前龍雅已經站起來了,拎著撈好的金魚。
不知道跟攤位的老板說了什麼,說得他喜笑顏開,往這邊飛快地瞥了眼,然後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越前龍雅把錢塞給老板,提步向她走來。
煙花從他背後綻放。
人群中猛地一陣驚呼。
秋元涼兮看清了煙花的模樣,糖葫蘆掉到了地上,滾了幾圈,湮滅在塵埃裡。她張著嘴,心口漲得酸痛,不知名的情愫慢慢滋生,發芽、成長,終有一日長成蒼天大樹。
越前龍雅似有所覺,回頭。
斷斷續續的煙花一點一點拼湊成完整的字符,那個名字他再熟悉不過,他的胸口紋著她的英文名。那是他念念不忘、失而復得的Artemis,那是洛杉磯一無所有、街頭賣畫的日本留學生。亦是日本政界三巨頭秋元家族的二小姐。
——秋元涼兮。
還有那個霸道囂張的標志,這種事,也只有他那樣張揚恣意的人才做得出來。
仿佛昭告全世界。
Atobe。
……
「你應當記住,從你擔上『秋元』這個姓起,你就該明白你身上背負的是什麼。」
——夠了。
「縱容你在外面玩了那多年,你該知足了。無關緊要的東西,還是斷掉為好,對你,對他都好。否則,我不知道我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遇見他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他該是我的盔甲,可我沒想到他終有一天會成了我的軟肋,縱容著自己,任你們擺布。
「這人知道吧?跡部景吾,跡部財閥的獨子。拿下他,這是現在的你唯一的價值。」
——我拼命讓自己愛上他。直到有一天,我真的愛上了他。
——我比我想像的,還要幸運。
……
記憶停格在少年精致和流暢的下頜,模糊的影子不知不覺潛入心髒。
少年說:「我們回家。」
……
秋元涼兮清晰地聽見了那道極淺的應聲,那是曾經孤注一擲、奮力從牢籠裡掙出來的秋元涼兮,在異國他鄉顛沛流離仍然不低頭的Artemis。
——我跟你回家,景吾。
·
撈好的金魚摔到地上,就像破碎的被撕裂開來的心,由時間扯成凝結的疤痕,再也拾不起來。越前龍雅把秋元涼兮死死地扣在了懷裡,懸起的心髒止不住地往下墜。耳畔是呼嘯而過的簌簌風聲。
有時候他真的不想那樣了解她。
譬如現在。
……
萬家燈火,皆是她。
他卻徹底失去了她。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大爺出場,順便開車w
大爺的煙花告白,我想了好久要寫什麼字,想了想果然還是女主的名字比較符合大爺個性w
我的告白,你的名字√
這次沒有玫瑰花.
龍雅和涼兮吧,一個以為是失而復得,一個覺得覆水難收,一個還停在過去,一個已經往前走.
第46章 [Vol.046]我
*
秋元涼兮攙著白色的牆壁喘粗氣,身後一片漆黑,如同沒入黑暗般的寂靜。眼前是跡部家的白金漢宮,汗水沾濕了頭發,低頭盯著這一身的浴衣,腳趾被木屐磨得出了血。再抬起頭時雙眸裡添了倉皇與無措。
她放下了笑不露齒、行不露足的名門閨秀的矜持,拋下了拎著滿滿金魚迎面向她走來的越前龍雅,不顧一切地飛奔回到這裡。
而當真的站在跡部白金漢宮眼前時,卻迷茫了。
守門的保鏢看見幾乎是要隱在黑暗裡的她,驚詫地迎上來:「涼兮小姐。」
……糟糕透了。
這樣沉不住氣的自己,一如十五歲那年為愛情奮不顧身的秋元涼兮,簡直糟糕透了。
……
秋元涼兮踩著木屐穿過長廊碰到了西蒙管家,涔涔的汗水沾濕了她額前的頭發,看起來狼狽極了。他望見她,驟然露出見了鬼似的神情。倒是秋元涼兮已然恢復了沉穩的模樣,朝他頷首:「晚上好,西蒙管家。」
「涼、涼兮小姐。」
西蒙管家擠出古怪的笑,秋元涼兮沒來得及深究其間的意味,便聽到他道:「涼兮小姐,您不是去夏日祭上逛了嗎?」
秋元涼兮怔了怔:「你怎麼知道?」
西蒙管家意識到說漏嘴了,神色微僵,抬手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閉口不言。仔細想想就明了,秋元涼兮輕嘆,望著西蒙管家,目光澄淨:「他呢?」
「少爺在房裡。」
「我知道了。」
抬腳朝跡部景吾房間走去,對於他的方位她駕輕就熟。倏爾一頓,秋元涼兮彎唇笑了笑:「以後這種事,讓他不要再找私人偵探跟著我了。而且,他找來的私家偵探,技術挺爛的。」
西蒙管家沒想到秋元涼兮一下子就猜到了,頓時慌了:「涼兮小姐,景、景吾少爺他是……」
「以後,我會提前告訴他。」
「……」
……涼兮小姐這是什麼意思?
*
秋元涼兮是在走廊的盡頭碰到一身睡衣的跡部景吾的,他喝著香檳,晃了晃酒杯。少年倚在牆邊,窗外皎白的月亮灑落在他的側臉上,頎長的身子映出墨色的剪影。海藍色的眼眸塌下一片陰影。
長廊上靜得可怕,只聽得見木屐與地板摩擦走過的聲音。
跡部景吾款款開口:「不是在跟人相親,啊嗯?」
秋元涼兮嗤笑:「明知故問。」
「本大爺知道你跟高橋家的那小子去逛夏日祭,你祖父有意讓你跟他接觸。」
跡部景吾走近她,許是醉了,雙眸微醺。他打量著她這一身像是特意打扮過的行頭,這不是他頭一次見她穿和服,興許在秋元家那次太過於嵌入人心,這次倒顯得平平無常,顯然是她沒怎麼放在心上。
手臂搭在牆上,他把她困在懷裡,聲音磁性而低啞,尾音上揚。眼眸裡飛快地劃過一絲暗沉的幽芒:「高橋家那小子一廂情願本大爺可以不計較,但你言而無信了,涼兮。」
秋元涼兮抓過他纖長的五指,與他十指相扣,輕柔的吻翩翩落在掌心。
少女眉眼瀲灩,唇梢淬上了笑意。
跟個妖精似的。
但跡部景吾知道,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秋元涼兮。從前那清冷矜貴的女人,不過是戴上了虛偽的面具罷了。
她從來與大家閨秀不沾邊。
瘋了。
室內的溫度源源不斷地攀升,跡部·看起來輕浮實際上是個純情少年·景吾不自然地側過臉,掩飾微紅的耳根,繼續道:「你和越前龍雅單獨去逛了夏日祭。」
秋元涼兮無奈地嘴角一撇:「只是碰巧遇到了。」
「哼。」
「那真是巧。」末了補充:「碰巧遇到,碰巧他幫你甩掉高橋隼人,碰巧一起撈金魚,再碰巧抱在了一起。」
無端被扣了這麼大一頂帽子的秋元涼兮覺得無辜極了,小聲嘀咕了句:「讓私家偵探跟蹤我的人還有理了。」
跡部少爺擰眉:「你說什麼?」
「沒。「
秋元涼兮矢口否認,抬手勾住他的頸脖,笑得如同狡黠的貓兒:「然後又碰巧地看見某人囂張的煙花告白,再然後就跟失了智似的扔下初戀情人回來。」
她踮起腳嘴唇輕輕貼在他的耳尖,望著它從淡淡的粉紅色變成了炙熱的緋紅,低低地笑了:「但不會再有下次了。」
跡部景吾雙眸竄上了一團火,彎腰抱起她。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忘了調戲他,下意識地抵著他胸膛,抓著他衣襟,眨眨眼。少年勾唇輕嘲:「穿著木屐就跑過來了,磨破腳還不忘記調戲人,你可真有能耐,嗯?」
他留意到了。
這下神色不大自然的人變成了秋元涼兮,她自始至終不願讓自己處於下風的位置,畢竟能讓跡部少爺變臉的機會不是誰都有的。於是她盈盈笑著在跡部景吾胸膛上畫圈圈,微敞的胸肌上沁出細小的汗珠來。
跡部景吾抓住她不安分的手指,換成十指相扣,壓低聲音:「別鬧。」
少女歪著頭:「小景,你要不要行使一下作為我未婚夫的權利,跟我試一試?」
曖/昧不明的氣氛終是被打破。
跡部景吾挺直的腰杆滯了滯。少女緩緩地,彎了彎唇。
·
但很快秋元涼兮就懂得了什麼叫做玩火自焚。她被抱著扔到床上的時候撞上了那雙湧起不知名情愫的眼,倏爾一怔,長手長腳的人便覆上來,滾燙的吻落在她眉梢,溫柔得不可思議。
他聲音暗啞:「未婚夫?」
秋元涼兮定了定神:「以後不是了。」
指尖描摹著少年陡然暗沉的眉眼,濕潤的吻印在他唇上:「從今天開始,不是未婚夫妻。你是我男朋友。」
「你沒跑的機會了。」
「好。」
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瘋狂而熾熱的吻落在她唇瓣,少年如侵入她領地的野獸,淺淺的玫瑰香鑽進鼻尖。她被壓得酥軟了身子,宛如一塌糊塗的一灘水。
他盯著鎖骨那處,停住。
手臂支起來撐在床上,眼眸如同淬了墨:「果然,還是不爽。」
女朋友的鎖骨那裡紋著初戀情人的名字,他每次看到都如鯁在喉。
秋元涼兮迷茫的眼眸裡浮出怔然的神色來,驟然染上別樣的情緒:「你是不是嫌棄我……嘶。」
跡部景吾張嘴隔著衣服咬了她鎖骨那處紋身一口。
秋元涼兮疼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繁復的浴衣被層層剝落,胸前一片雪白的肌膚。淺青色的紋身徹底暴露在少年的視野裡,秋元涼兮在他沉沉的眼神下輕笑:「我明天就去洗掉。」
「很疼?」
「還行。」
秋元涼兮笑容縹緲:「時間過得太久了,紋的時候大概沒多大感覺吧。」
「……算了。」
跡部景吾悶悶地說。
一想到她會疼,他突然就不舍得了。
但是該有的懲罰還是得有,之後的一切便變得順理成章了。
天花板上掛著的水晶吊燈搖搖晃晃。她的手指穿過他紫灰色的短發,溫柔得不可思議。
殷紅的嘴唇如充了血似的,他重新銜住她的唇瓣,一點一點地將她拆吃入腹。
他試探性地動了動。
倏地,停住了。
秋元涼兮一個哆嗦,望著跡部少爺窘迫的臉色,悶聲笑了。
「不准笑。」
跡部景吾惱了,瞪著她:「本大爺無論做什麼都是最華麗的。」
秋元涼兮輕吻了他的眼角一下,應和:「是是是,少爺全世界最華麗。」
「……」
他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徹底摧毀他底線的是秋元涼兮那近乎是挑釁性的動作,藍灰色的長發散落,乖巧地垂在肩上,少女媚/眼如絲,柔荑推了他一把,生生與他調換了個位置。
屈膝跪坐著,一只手撐在床沿,另一只手捻起他下巴,秋元涼兮忍著笑:「要我教你嗎,華麗的跡部少爺。」
跡部景吾:「……」
跡部少爺他,炸了。
狠狠嘲笑了心高氣傲的跡部少爺一番的結果便是她被翻來覆去折騰了半宿,秋元涼兮累得死去活來手臂都抬不起來時,承受著跡部景吾一聲一聲的質問,猶如地獄裡走出來的撒旦:「還敢質疑本大爺,啊嗯?」
……不敢了。
「我錯了,少爺。」
到最後睡著之前仿佛聽到跡部景吾貼在她耳畔用純正的德語低聲說了句:
「Ich liebe dich.」
「……涼。」
……
——你終於是我的了,涼。
作者有話要說:
*Ich liebe dich.我愛你.
這章太太太太難寫了嚶w
寫得我都想把隔壁那段車直接搬過來了
怕被鎖,點到為止w
第47章 [Vol.047]她
*
翌日秋元涼兮轉醒時身畔沒了人,手臂支在床邊坐起來,身上嚴嚴實實地穿著睡裙,是昨晚做到迷迷糊糊時跡部景吾半哄半騙幫她穿上的。很難想像那位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會細致到了這地步。
秋元涼兮翻身下了床。
惺忪睡眼環著房間掃視了一圈,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亮得晃人。目光落在一處,驟然凝滯住。拖鞋穿到一半,下意識地汲著鞋子朝那個方向走去。
這不是她第一次來跡部景吾的房間。上次借著酒醉來過一次,但上次分明還沒有這東西。
房間裡最顯眼的位置掛著一幅畫。
指尖細細摩挲著那幅畫的輪廓,秋元涼兮的眼眸泛起水霧,沾濕了半邊臉頰。
……
「這個多少錢?」
「……日本人?」
「這幅畫是送人的?」
「看到這幅畫的時候就想起他了。」少女說:「是一個囂張狂妄又中二的自大狂,沒有什麼能比這幅畫更適合他了。」
……
原來一切在冥冥之中,早有注定。
比如現在,跡部緋月把一幅畫送到你面前。就像,你用一紙婚約,讓我心甘情願綁在你身邊。你說對嗎,囂張狂妄又中二的自大狂跡部景吾君。
·
「小景……嘶。」
右腳磕在台階上,秋元涼兮站在樓梯口,疼得眼淚汪汪。大廳裡坐在沙發上的人聞聲齊齊地望向她,對上六雙神色各異的眼睛,她宛若失了語般,霎時噤聲。
率先反應過來的是跡部景吾,他三步並兩步地走上來彎腰抱起仿佛被點了穴似的少女,無奈地一扯嘴角:「……笨蛋。」
秋元涼兮微紅著臉掙扎:「……快放我下來啊。」
樂於看戲的跡部美幸端起咖啡輕抿了口,嘴角噙著揶揄的笑,側過頭凝視著身旁的老婦人,慢條斯理道:「母親,您瞧我說得沒錯吧,這兩孩子感情好著呢。看小景,多緊張媳婦兒。」
老婦人亦沾了笑意:「跟秋彥一樣,懂得心疼人。」
秋元涼兮從字裡行間猜測出那位老婦人的身份,應當是跡部景吾長居國外的祖母。跡部景吾祖父是在他高一那年過世的,從那時起他祖母就久居國外,再沒回過國。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跡部老夫人。
念及此,她不由得更是羞赧,剜了讓她出糗的罪魁禍首:「放我下來。」
跡部景吾視線虛虛落在少女磕得紅腫的腳趾上,一頓,「嘖」了聲,還是依言放下了她。雖然偶爾看著少女花容失色的模樣的確很有趣,但把人惹惱了就不好了。
雙腳終於落了地的少女松了口氣,顧不上狼狽,瘸著腳走下樓,喚道:「跡部夫人,跡部老夫人,早安。是我貪睡了,很抱歉。」
跡部美幸擱下咖啡杯,莞爾:「早,涼兮。」
意味深長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凝在解開兩個扣子的睡衣上,眸色漸深:「一家人不用那麼客套。小景說你還在睡,想著我們就是回來看看,也沒什麼大事,就沒打擾你。」
……別說這麼讓人誤會的話啊喂。
「……失禮了。」
秋元涼兮耳根微紅,羞赧著彎腰鞠了一躬。
跡部美幸顯然怔了怔,眼眸輕閃,略加沉吟便溫和地道:「涼兮,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單獨跟你聊聊。」
秋元涼兮下意識抬眸望向跡部景吾,手指曲起揪緊他的衣角,後者不動聲色替她解圍:「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非要避開我。母親,你也太小題大做了點。」
但跡部夫人不愧是那麼多年與跡部緋月鬥智鬥勇的角色,她微微一笑:「連個標點符號,都是你不能聽的。」
「……」
「哎呀,我這老太婆都好久沒回日本了,小景,你帶我去逛逛吧。」
跡部老夫人說。
秋元涼兮陡然松了手,遲疑著點點頭,心底惴惴不安。
跡部美幸笑容一如既往的溫柔,看不出端倪。
·
「秋元家族那邊提了一嘴退婚的事。」跡部美幸輕抿了一口咖啡,抬起頭,目光平和,「但是我想聽聽你的想法,涼兮。」
秋元涼兮低頭盯著冒著熱氣的咖啡,倏爾,浮出一抹嘲諷的笑。
秋元家族見風使舵的習慣,那麼多年從未變過。
她從頭至尾,就沒有說「不」的資格。
「我很喜歡你,涼兮。」
跡部美幸見她低頭不語的模樣,顯然是又鑽進了牛角尖裡出不來了,嘆口氣,索性單刀直入:「我和小景父親,其實一直不太喜歡緋月那個男朋友。」
……龍馬?
秋元涼兮眼睛酸澀,不由得眨眨眼,不明白跡部夫人怎麼就提到了緋月。
「小景是個好哥哥。當初他用自己的婚姻換來緋月的戀愛自由選擇,說實話我和他爸爸很高興,否則還真有點擔心他這輩子一個人過了。」跡部美幸說,「朝日奈家的么女朝日奈有棲,與緋月一同長大的緒方家和佐藤家的孩子,說實話就論家世而言,都比復雜的秋元家合適。」
秋元家族的水過深,那裡面的腌/臜事沒有人比曾經身為秋元家族繼承人的秋元涼兮更清楚了。
「我和他爸爸挑了好久,最終選了你。你知道為什麼嗎,涼兮。」
當時的秋元涼兮在洛杉磯漂泊了兩年,街頭賣畫,與人同居,秋元家族將她當成廢棄的棋子。她以為,她一生就這樣過去了。縱然那時她與越前龍雅有數不清的矛盾,有解不開的心結。
但她曾認真地想過,平凡而溫柔地度過一生,與他白頭。
然後放逐了她兩年的秋元健次郎斷了越前龍雅的職網路,逼她回國,甩給他一張照片,冷冰冰的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這人知道吧?跡部景吾,跡部財閥的獨子。拿下他,這是現在的你唯一的價值。」
照片上的紫灰色短發少年兩臂間夾著球拍,銀白相間的運動服,眉眼桀驁囂張。
秋元涼兮就是在那時,認了命。
可她一直以為這次聯姻是秋元家主千方百計謀取來的,卻從沒想過主動提起的人是跡部夫婦。
一個十五歲離家出走、與家族斷絕關系,十六歲異鄉漂泊、與男友同居的秋元涼兮。
跡部美幸眉梢噙著笑:「因為我第一眼見到涼兮啊,就覺得你會是景吾喜歡的人。你瞧,果然如此。」
「你們相愛了。」
那句話,秋元涼兮記了好久,好久。
「秋元家的想法暫且不論,作為母親,我自然是希望你相信小景。作為跡部家的女主人,我也會尊重你的決定。如果你願意,跡部家永遠會是你的家。」
……
靜默半晌,秋元涼兮終是開口。
聲音晦暗艱澀。
「如果我不再是秋元家族的傀儡二小姐秋元涼兮,如果我從現在開始只做一無所有的秋元涼兮,您和跡部家,還願意接納我嗎?」
「當然。」
跡部美幸答得毫不猶豫。
秋元涼兮慢慢地,紅了眼眶。
……
從此她有了盔甲,終於可以一往無前。
從此她只做秋元涼兮。
從此她再也不是無枝可依。
……
這裡,便是她的家。
第48章 [Vol.048]世
*
難得愜意的周末,跡部景吾沒去公司,他坐在沙發上,側頭望著穿著睡裙在他臥室裡晃來晃去的少女,目光虛虛落在少女瑩白的肩膀上,動態視力優越的他可以清晰看得見肩膀上細小的汗珠,眼眸暗了暗,聲音低啞:「過來。」
……這人在他面前越來越肆無忌憚了。
秋元涼兮仰頭喝水,捏著杯子的蔥白的手指倏爾一頓。她揚了揚眉,擱下水杯,汲著拖鞋走過去,比往常要乖一點。
乖巧溫順的模樣讓跡部景吾忍不住在心底輕嗤,這人一心虛就分外聽話。
跡部景吾把她拉到他懷裡,手臂牢牢錮住她纖細的腰肢。少女蜷起身子,膝蓋半曲著,這姿勢不大舒服,她小小掙扎了一下,不滿地抗議:「喂。」
他聲音極低:「讓我抱一會兒。」
秋元涼兮沒再掙扎。
指尖挪到少女宛如雪色般的鎖骨那處,細細摩挲著,深紅色在那一片月牙白裡尤是顯眼,仿佛雪地裡映出盛放的紅梅。薄薄的繭輕輕掃過,那是他昨天晚上故意弄上去的,吮吸的力度大得讓秋元涼兮想把他踹下去,顯然他對於自己的傑作很滿意。
想必今天早上高橋家那小子看到時表情一定很精彩。
嗤,不自量力的臭小子。
秋元涼兮似有所覺,抬眸對上少年暗沉的眼睛,很快剜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我早上用得著塗完脖子再出門嘛。」
跡部景吾不大高興地擰眉,撥開她前面的長發,星星點點的紅色霎時暴露在空氣中。手指一圈圈繞著藍灰色的發絲,他把玩著她的頭發,漫不經心:「遮它干什麼,留著。」
秋元涼兮頓時語塞。
她記起早晨高橋隼人時不時飄向她脖子處的恍惚的眼神就覺得羞赧,那頓飯吃得味如嚼蠟,但高橋隼人因此落荒而逃而讓她松了一口氣。
「……明知故問。」
「誰讓你又跑去見高橋隼人的,啊嗯?這是懲罰。」
跡部景吾雙眸諱莫如深,握著她的手腕調換了個位置,手臂支起撐在沙發上,並不算狹小的沙發驟然變得擁擠起來。手指駕輕就熟地滑到她腰上,捏著衣角,像是循循善誘的蠱惑:「回臥室?」
秋元涼兮沉寂了半晌,默然地偏過頭,避開他落下的滾燙的吻。
對於自那夜後就扔掉了羞恥心、宛如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人,她實在是想不出什麼好話來說。
她推了他一下:「別鬧。」
我行我素的大少爺置若罔聞,嘴唇兀地貼在她耳根處,磁性的聲音距耳膜僅有咫尺,比往常的要勾人些。
跡部少爺問:「說起來你打算什麼時候擺脫他們?」
他一頓,繼續:「那個高橋,稍微有點礙眼。」
他們自然指的是秋元家族。
也不知道秋元家主哪兒來的自信,就那麼篤定跡部財閥在這場無硝煙的戰爭中敗下陣來,但事情到了這一步不難看出來秋元家與高橋家站到了渡邊家那一邊。而著急著把她推出去,無非是想要榨干她最後一點價值。
纖長的手指穿過少年紫灰色的發,目光虛虛繞到他身後,慢慢凝結成透明的一點。她彎起眉眼,笑了。
「那得看你什麼時候收網了。」
「……小壞蛋。」
炙熱的吻落在她眉梢。
*
然而還沒等到跡部景吾收網秋元涼兮就接到了秋元家主的電話,接電話時跡部景吾坐在她旁邊,望著她扮豬吃老虎、低聲下氣的模樣,輕嗤了聲,心道老狐狸也有看走眼的那天,她分明是個小狐狸。
小狐狸掛了電話,揚起眉眼朝跡部少爺晃了晃手機:「老狐狸急著來興師問罪了。」
她忍不住抱怨:「所以你到底做了什麼讓我那位祖父氣急敗壞啊。」
「你猜。」
「……猜個鬼哦。」
秋元涼兮想到電話那頭的人強硬而頭一遭失了風度的語氣,恍惚間又回到了十五歲她孤注一擲的那個冬天,但她不再是那個任人擺布的提線木偶,她有了軟肋,卻又有了盔甲。
於是她跑到她的盔甲面前小聲央求道:「秋元家的宴會,陪我去?」
跡部少爺對於她低眉順眼的姿態顯然很受用,任由女朋友晃著他的手臂言笑晏晏,不由得得寸進尺:「你求我。」
秋元涼兮黑臉了。
她撒了手,掐著跡部景吾硬邦邦的腰,一字一頓:「……滾。」
·
華麗如跡部少爺當然沒滾,他與秋元涼兮肩並肩坐在車裡時少女還在生著悶氣,偏頭覷著她鼓成包子似的小臉,驚嘆於那個秋元涼兮還有這樣孩子氣的一面,既好氣又好笑,抬手捏了捏她沒多少肉的臉頰:「我這不是陪你去了,啊嗯?」
「哼。」
秋元涼兮輕嗤聲:「謝謝跡部少爺紆尊降貴。」
跡部景吾像是沒聽到少女陰陽怪氣的話,牽住少女的手,覺察到身畔的人陡然一沉的呼吸,變本加厲,一點一點、極有耐性地分開她的五指,十指相扣。
好像,那次也是這樣。
少女頭靠在他肩上睡著了,他像是被勾去了魂魄,偷偷牽著她的手,牽了一路,鬼使神差地在她唇瓣落下一吻。又迷了心竅般,從來沒翹過課的人怕擾了她的睡眠,便耐心地等她醒來,以至於錯過第一節課。
這次總算正大光明。
如果以前有人對他說跡部景吾會小心翼翼地喜歡一個人,他大抵會嗤之以鼻,他大爺就算是喜歡一個人,那也是昭告天下的喜歡。就像他當初回答跡部緋月的那樣。
——不可能。
——符合本大爺美學的女人怎麼可能有。
然而卻又那麼一個人,讓他甘心彎下腰來。
命運仿佛一條蜿蜒的河流,河流盡頭不知不覺早就寫好了結局。
……
秋元涼兮沒有掙扎,任由他這樣牽著她的手,牽了一路。
手心沁出細汗來。
·
當標志著「跡部」這個姓氏的轎車穩穩停在秋元家時,第二次望見這壓抑的和室院子的跡部景吾視線從門前雕鏤的「秋元」二字上挪開,盯著一臉無辜地說出「哎呀小景你還是別進去了你就在外面等著吧」的人,咬牙切齒的一副「你仿佛在逗我」的模樣。
……女人的話騙人的鬼。
復雜的心情止於少女俯身落在他唇上地一個雲淡風輕的吻。
跡部景吾別過頭,冷哼。
秋元涼兮輕描淡寫地彎起唇,提起裙擺翩然下了車。
忽而止住腳步。
怔然地望著眼前的建築,心裡沉重得宛如裝了顆石頭。
她一步一步地走進秋元本家。
——走進那個禁錮了她近二十年的牢籠。
作者有話要說:
在開車的邊緣瘋狂試探.jpg
這裡銜接第一章。
第49章 [Vol.049]迎
*
秋元涼兮目不斜視地走過長長的走廊,長廊上彌漫著淺淺的檀木香。壓抑、沉重的空氣將她吞沒,一路走來走廊空無一人。這條路她再熟悉不過,這次卻比往常要平靜許多。
仿佛心底那顆石頭,陡然卸下了。
一路暢通無阻地走過,秋元涼兮在那扇門面前站定,呼吸沉重了些,她拉開門。
屋裡的人怔了怔,面色微沉:「看來你在外面的那段時間把過去學的禮儀都丟了,進來都不知道敲門,像什麼樣子。」
屋子裡不止有秋元健次郎在,她的父母也在。秋元涼兮沒在意秋元健次郎呵斥的語氣,許是被精雕細琢了太長時間,連她都忘了,自己曾是一個有棱角、有傲氣的人。
「日安,祖父。」
視線略一掃過:「日安,父親,母親。」
秋元英樹素來在秋元健次郎面前不多言,秋元家主一直不喜他。而今秋元涼兮跟他打招呼,他只含糊地點點頭,便不做聲了。
秋元健次郎臉色很難看,他想到被跡部家暗算的那一把就覺得心髒疼,便把氣塞在秋元涼兮身上,狠狠剜了她一眼:「當了跡部少夫人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樣,都知道耍脾氣故意遲到了,非要本家三請四請才肯來。」
秋元涼兮輕輕一笑:「秋元家不是站在渡邊家的那一邊了嗎?祖父,涼兮以為,秋元家該跟我這個跡部家的少夫人劃清界限才對。難不成,是涼兮記錯了?」
秋元健次郎一噎,氣得用拐杖敲了敲地板:「你還真把自己當跡部家的少夫人了!」
少女面不改色。
「如果我沒記錯,當初把我推到跡部家的人,是祖父您。」
「……」
「涼兮這次回來,不是同您爭辯的,也不是來聽您訓斥我的。」秋元涼兮目光平靜,「我這次回來,是想要做一件和四年前一樣的事。」
秋元健次郎臉僵住了。面上的褶皺抖了抖,顯然是氣得不輕。身子顫了顫,秋元英樹趕忙上前扶住他,沉著臉道:「涼兮,你在胡說些什麼?還不趕緊給你祖父道歉。」
秋元涼兮卻想起四年前秋元英樹也是這樣,強按住她的頭,面容猙獰:「快向你祖父道歉。」那時她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她從小在本家長大,與秋元夫婦並不親近。
秋元家主嚴苛,將她照著名媛淑女的模板來培養。曾經她天真地以為秋元健次郎是按著秋元家族繼承人的標准來要求她的,可後來才知道原來不是。說到底秋元家族的女孩子只不過是秋元家聯姻的工具。
秋元涼兮的眼眸掠過一抹涼薄,嘴角噙著笑,雲淡風輕:「祖父還是先看看我手上的籌碼吧,掂量掂量用它來換取我的自由,究竟值不值得。」
秋元健次郎滿眼疑慮地接過她遞來的文件,越往下看臉色越是鐵青。
他抬頭盯著她:「這步棋,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下的。」
「從我回國的那天。」
——從你用越前龍雅的未來逼我回秋元家的那一天。
只是她沒算到,她會真的愛上跡部景吾。
「好一個秋元涼兮。」
秋元健次郎輕嘲,目光凜冽:「不愧是我秋元健次郎手把手教出來的。若論起手段,你一點也不比跡部家那小子差。推你出去聯姻,倒是我大材小用了。」
秋元家主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沉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他說:「決定了?」
「是的,決定了。」
「走出這扇門,從此你與秋元家再無關系,你是生是死,是福是禍,都與秋元家不相干。也不許,以秋元家的名義招搖撞騙。」
秋元涼兮雙手撐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神色肅然,緩緩道:「是。」
秋元家主靜靜地望著她半晌,那目光咄咄逼人,像是穿透了心髒。他闔上眼睛,復又睜開,千言萬語只化作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
不知是惋惜還是遺憾。
最終他只是漫不經心地揚了揚手,給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秋元涼兮卻是懂了。
她又磕了一個頭。
向著秋元家的家主,她名義上的祖父。
向著那對終其一生不敢說一個「不」字的膽怯卻是生她養她的父母。
秋元夫婦面如死灰。
她站起身,捏著長長的裙擺扭頭就走,那個老人滄桑的聲音宛如穿過所有的光陰從背後傳來:「自今日起,秋元涼兮與秋元家族,恩斷義絕。」
她腳步一頓,然後低低地答了一句。
「是。」
……她自由了。
*
「……涼兮,你遠比我勇敢。」
……
她望著身後那扇繁冗的大門徐徐關上,心尖懸著的那顆巨石終於落了地,只余下如釋重負的感覺。
溫軟的泥土混雜著春天的青草香,室內彙聚的那股冰冷終於散去,她迎著光慢吞吞地踱步前行。
迎面就碰上了在門外等了許久的跡部景吾。
他逆著光,像是等了好久好久。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無緣無故的勇敢,無非是,有所倚仗。
她嘴角習以為常地揚起一抹笑,緩步向他走來。
誰知少年卻不滿地望著她,伸出手壓住了她唇角完美的弧度,說,「以後不要這樣笑了,醜死了。」
她一怔。
旋即又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臉頰上映出兩個淺淺的梨渦,道:「是。」
「解決了?」
「嗯,解決了。」她輕松地聳聳肩,眉眼彎彎,「以後就要靠你養我了,跡部少爺。」
他的臉上是一如既往的自信又囂張的笑容,「跡部家養一個你,綽綽有余。」
習慣於君臨天下的驕傲少年輕撫著淚痣,眼睛熠熠生輝,他慢慢地道:「人這輩子,總要為自己活一次。」
少年耀眼得讓人挪不開眼。
而他或許會這樣一直耀眼下去,從她遇見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活在世界中心的男人。
他生來耀眼。
於是她緩緩伸出手,「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涼兮,請多指教。」
……
十八歲那年她跪坐在榻榻米上扭頭衝他笑,說:「你好,我是你的未婚妻秋元涼兮,請多指教。」
二十歲那年她迎著光向他走來,說:「你好,我是你的女朋友秋元涼兮,請多指教。」
一切從頭來過。
……
他握住了那只手,笑得張揚。
……
——你好,女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這裡後半段和第一章重復,我真不是偷懶嚶w.
本來是涼兮把秋元家涉黑的資料給搞到手,打算威脅秋元家,自己脫離家族和龍雅雙宿雙飛的,結果半路被大爺拐回家.
下章正文完結.
番外有跡部夫婦秀恩愛日常,也有刀,不過不是男女主的.
第50章 [Vol.050]共
*
越前龍雅辭職飛去英國那天班裡的女生湊在一起抱頭痛哭,秋元涼兮坐在自習室裡戴著耳機做作業,聲音忘了開。身畔女生的聲音細細碎碎的,清晰地湧進她耳朵裡。墨水停留在紙張的一處,黑色在白紙上氤氳開。
怔忪了一瞬,秋元涼兮在心底似有若無地嘆息,抱著書離開了自習室。
——看來今天是看不成書了。
還沒走到宿舍就收到了越前龍雅發過來的簡訊。過去的心結解開後她便把他的號碼又存了起來,蹬鼻子上臉的人隔三差五地發短信騷/擾她,那人惡劣地立志給那位大少爺添堵。
漸漸入秋的天氣稍冷,寒意從心尖沁上來,背後修長的手探上來抽走了。
秋元涼兮盯著突然出現在眼前的蔥白的指尖,凝眉笑了,回頭盈盈道:「你怎麼來了?」
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這裡的跡部景吾,他一只手臂環著她,另一只手拿著她的手機,一目十行地讀完了跟情書長度差不多的短信,嗤笑聲,暗自嘟囔了句「陰魂不散」,然後按了刪除鍵,順便把那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少年眯著眼半警告半哄騙:「不許去。」
今天是越前龍雅飛去英國的日子,也不知道那人存的什麼心思,提前半天告知她,耍賴撒潑地讓她去機場送他,美名其曰「見他最後一面」。
陰魂不散。
厚臉皮。
……呸。
「你要是敢去,本大爺打斷你的狗腿。」
跡部少爺別扭地補充。
·
……結果秋元涼兮還是去了機場送機。
跡部少爺全程黑臉,愣是死活不肯調動跡部家的直升機,連轎車也沒喊。他跟著她擠電車,聞著旁邊庶民難聞的煙味,險些被熏暈過去。他敢肯定那死丫頭是故意的,畢竟以他絕佳的動態視力可以清晰地望見她揶揄又幸災樂禍的眼神時不時偏移到他身上。
然而並沒有預想中的錯過,今天的電車意外的通暢。
他們准時到了機場,甚至提前了近二十分鐘。
有些人天生就是發光體。
秋元涼兮准確無誤地在洶湧的人潮裡望見了背對著她的越前龍雅。他沒有背網球拍,一身便服,墨綠色的頭發泛著透明的白,逆光而立。
但秋元涼兮望著眼前背對著她的少年,恍惚想起了那個站在球場上意氣風發的越前龍雅。
記憶中的越前龍雅總是背著網球包,衣帽遮住大半張臉,拋著橘子,是個在球場上閃閃發光的人。那些在爭吵中度過的難堪歲月好像隨著時光的流逝漸漸變得模糊,她早已記不得兩人歇斯底裡的模樣,最初的美好愈發深刻,又慢慢變淡。
他就合該站在球場上。
跡部景吾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黑暗將她吞沒。
暗啞的聲音貼在她耳畔,響起:「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人看,有什麼好看的,啊嗯。」
……幼稚鬼喲。
纖細的手指覆在他手背上,秋元涼兮輕輕推搡了下,眼睛恢復了清明。她眨眨眼,反駁:「哪有直勾勾。」
跡部景吾嗤笑:「還說沒有。」
吃醋的男人從來不講道理。
秋元涼兮懶得跟他爭辯,是跡部景吾大少爺自己非要跟過來的,看到什麼添堵的也怨不得人。她拉過跡部景吾的手往前走了幾步,安撫性地在他手心撓了撓,喊道:「龍雅。」
越前龍雅回頭。
少女一身簡單的白襯衫、牛仔褲和帆布鞋,頭發束起,扎著丸子頭。
一如初見。
那一刻,越前龍雅突然覺得,他放下了。
於是他笑著揚了揚手:「喲,涼兮。……啊,還有小不點說的那個猴子山大王。」
……不是Artemis。
跡部景吾眉心直跳,果然越前家的人家族遺傳的惡劣與囂張,他看著那張與越前龍馬七八分相似的臉,嘴角微抽,側過臉,不想說話。
秋元涼兮目光停留在他手腕:「手,好得差不多了吧。」
「本來也沒什麼事。」
越前龍雅回答得坦蕩,好像故意傷了手的人不是他似的:「溫布爾登那邊的老古董發了好多次邀請函過來,之前我都拒了。我看他們誠意不錯,這次就接了。」
「恭喜。」
「只有口頭恭喜也太沒誠意了吧。」越前龍雅「嘖」了聲,露出了熟悉的「龍雅牌」痞笑,「來點實質性的吧,涼兮。」
還沒等人回答越前龍雅就擅自做出了動作,他往前跨了一步把少女撈進懷裡,外套被簌簌的風吹得鼓起來,清冽的香氣鑽進她的鼻尖。眼眸裡浮現出一抹怔然來,秋元涼兮沒有動,任由他抱著。
擁抱的姿勢讓秋元涼兮沒辦法看到越前龍雅的表情,所以她不知道抱著她的人朝跡部景吾的方向,緩緩浮出了一個近乎挑釁的笑。
跡部景吾:「……」
……氣炸。
越前龍雅松開她。
秋元涼兮彎了彎唇:「去尋找你更大的夢想吧,龍雅。」
「你還真是……」
「……好。」
越前龍雅朝她揚揚手,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檢票口。
一如最初的瀟灑、無牽絆。
他本來就,不該有牽絆。
秋元涼兮站在原地盯著慢慢消失成一個點的越前龍雅的背影,回頭便看到跡部景吾一瞬不瞬地瞅著她,勾起唇,笑容逐漸變態。跡部少爺曲起手指頭:「過來。」
「我保證不打死你。」
秋元涼兮:「……」
「……少爺我錯了。」
少女被拽著手腕撞進了少年的懷裡,他扣著她的腰肢,嘴唇微翹貼在她耳根,灼人的溫度讓她下意識地一燙。怔然地半仰起頭,少年海藍色的眼睛裡映出她的倒影。
他低低地說:「所以,記得乖一點,乖女孩。」
*
沒能被跡部少爺打死的秋元涼兮待在家裡畫畫時收到了她的老師伊集院美惠發過來的郵件。她看清楚郵件的內容笑容凝固在嘴角,突然站起來往外跑。
跡部景吾跟她提過讓她搬回跡部白金漢宮,被她拒絕了。但這時候她第一個想起來的人,只有他。
只是他。
·
跡部景吾很晚才回到別墅,那對夫婦又滿世界地跑去旅游,公司雜七雜八的事全部扔給他處理。他已經好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了,回到家來燈沒開,一片漆黑。
平日裡滿別墅的佣人半點蹤影不見,餐桌空蕩蕩的。
心裡頭無端湧起怒火來。
他一路穿過走廊,廚房那處燈火通明。他壓著火氣推開廚房的門:「喂,西蒙。」
聲音戛然而止。
圍著圍裙的少女陡然回頭,她把衣袖挽起,露出半截瑩白的手臂。眉梢淬著笑,眼眸宛如映著星辰。
世界仿佛按下了暫停鍵。
「歡迎回家。」
·
·
THE END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完結—
下一卷是番外卷.
番外篇有:
秋元涼兮×跡部景吾:後來事
朝日奈有棲×鳳長太郎:小男友
菅原花音×白石藏之介:白月光
秋元涼兮×越前龍雅:青橘子
跡部緋月×跡部景吾:小公主
秋元涼兮×跡部景吾:籠中鳥
除了後來事和籠中鳥這兩篇順序不能換,其他的你們想先看哪篇?
我猜你們迫不及待想看涼兮和龍雅的初戀故事了w
第51章 [Vol.001]後
——跡部涼兮。
我的名字。
*
伊集院老師說她為我爭取到了單獨開畫展的機會,屆時知名藝術家都會來。她說出那話是眉眼飛揚,拍拍我的肩膀,近乎是喜極而泣。大概老師也知道我等著一天等了有多久。
曾經躲在陰暗角落裡固執地畫畫的我,發了瘋地想走到光源裡。
而我走這一步,走了五年。
我開心地備起畫展來。一忙起來忙得像個陀螺。
直到跡部景吾裝作不經意地抱怨起我已經許久沒跟他出去約會了,我才白了他一眼說:「跟你出去約會,除了吃西餐就是包場電影院看電影,不好意思我寧願待在家裡畫畫待到長蘑菇。」
跡部少爺感覺他被內涵到了,大受打擊。
後來據他的狗頭軍師忍足侑士添油加醋地口述:小景從他那裡搶來幾本小言偷偷摸摸地忍著惡心看完了,跡部少爺評價道狗血瑪麗蘇其手段簡直比他的包場吃西餐還要拙劣,於是看破一切套路的他罰了罪魁禍首忍足侑士三倍的加訓,讓他接破滅的輪舞曲接得手都要斷了。
跡部景吾在吸取經驗教訓後痛定思痛地把我從畫室裡騙了出去,賣關子說帶我去個好地方。
結果他帶我去了網球場。
我想不通為什麼這些網球白痴平時的約會地點出了電影院咖啡館就是雷打不動的網球場,而跡部景吾如今好歹是個成熟的跡部財閥的當家人了,半點沒有霸道總裁該有的樣子。
我看著跡部景吾驕傲自信的模樣,沒大好意思拆穿,於是敷衍地假裝認同他的計劃完美無缺。
畢竟他接手跡部財閥後確實有很長一段時間沒碰過網球了。
跡部景吾說他要教我打網球。
我不得不偽裝成初學者的模樣,雖然我的網球技術不怎麼的,但越前龍雅曾經評價我的動作還挺標准的。只是跡部少爺知道又得炸毛了,然後我聽著他的講解懵懵懂懂地點頭,仿佛自己是個剛入門的小白。
然而我第一個球就翻了車。
久違的拿起網球拍的我往事湧上心頭,我手一抖就打了個外旋發球出去。
——出界。
我心虛了。
心虛了。
虛了。
了。
我從來沒有這麼心虛過。
此刻跡部景吾微眯起眼用他傲人的洞察力陰測測地盯著我,古怪地一笑:「你這個外旋發球打得不錯。」
明明出界了。
心裡頭發虛的我沒敢在這時候反駁跡部景吾,畢竟他折磨人的手段大多數時候是將我在床/上折騰得死去活來,我實在是消受不起,應付得夠嗆。
我沒底氣地解釋:「是之前在美國時龍馬教我的,你知道的,我們關系不錯。不過這麼久沒玩了手都生疏了。」
越前龍馬真是萬能的擋箭牌。
若是他非要聯想到另外一個越前,那我也沒辦法。
「是嗎。」
跡部少爺不知怎麼的心情更加不虞了,他冷哼一聲,顯然沒打算這樣陡然放過我。不管是哪個「越前」他都覺得性格惡劣得很,便譏諷道:「那『越前』的技術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他的那聲「越前」的發音極重,像是咬牙切齒。
「……」
我決定閉嘴。
跡部景吾卻是攬過我的肩膀,執起握著網球拍的那只手。他湊得極近,俯首在我耳邊,緊緊貼著,我能察覺到他噴湧出來的氣息,渾身都僵住了。唯有那磁性的嗓音轟然作響:「所以,他有沒有也像本大爺一樣,這樣的教你?」
我久違地害羞了。
那個偶爾會因為我似有若無的故意撩撥而悄悄紅了耳根的跡部景吾居然有一天學會了反殺,而且這一天來得那樣快。
——或許這就是報應吧。
我生無可戀地想。
「……噗嗤。」
所幸突然出現的人拯救了我,我從一片燥熱中掙脫出來,但看清楚來人的我下一秒只想鑽進跡部景吾的懷裡不讓他們看見我的臉,因為我看到了忍足侑士那張隱含嘲笑、幸災樂禍的面孔,他雙手插兜,饒有興味地望著我們,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
…
一。
二。
三。
…
我粗略地數了下,除了樺地,不多不少,剛好七個。
「哈哈哈哈哈哈哈侑士,沒想到跡部談起戀愛來這麼悶騷。」
「岳人,快別說了,跡部在瞪你。」
紅色頭發的少年從台階上翻下來,他動作敏捷得讓我情不自禁地為那近乎滿分的姿勢而鼓掌。他想圍觀猴子一樣湊近了盯著我半晌,眼珠子好奇地轉:「吶,你就是傳說中那個搞定了跡部的他的未婚妻兼女朋友秋元涼兮?」
我想我的心理素質足以支撐我快速地接受眼前的事實並作出反應,於是我莞爾一笑:「對,我就是傳說中那個搞定了跡部的他的未婚妻兼女朋友秋元涼兮。」
盡管那時的我不知道我成了傳說中的人物,亦成了日本中學網球部流傳的搞定那個跡部景吾的神秘女人。
但我依然以良好的心態,接受了這一切。
……可這也不是我能平靜接受好端端的約會變成了群魔亂舞的集體比賽的理由。
「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跡部吧,秋元桑。」
忍足侑士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我身邊,我驚詫於他沒有像那群「網球白痴」一樣撲到球場上,而是出乎意料地來找我搭話。我屈膝坐在台階上,聞言忽地笑了:
「嗯。」
可能是他們這些打網球的人握著球拍的時候眼睛裡都會泛著光芒,我覺得如今球場上高高躍起來扣殺的少年,耀眼極了。以至於我滿心滿眼,只看得見他。
忍足侑士笑了笑,在我身旁席地而坐:「跡部那家伙,雖然嘴硬傲嬌又毒舌,但他其實比誰都要喜歡網球。因為緋月放棄網球而撐起家族事業,他可能比誰都要難過。」
我覷了眼忍足侑士,側耳傾聽。
忍足侑士那家伙好像從一開始就很喜歡在我耳邊念叨跡部景吾,再這樣下去我遲早得懷疑他倆有一腿。
大概是緋月在我面前抱怨慣了,我忍不住腐/眼看人基。
忍足侑士說:「不過小景帶領的冰帝也夠坎坷。國三那年青學拿了冠軍,高三那年立海大又成功奪得三連霸,冰帝只是四強。那時小景,消沉了挺久。」
帶領冰帝網球部的跡部景吾,是什麼樣子的呢。
「——忍足。」
球場上的那人突然扯著嗓子喊了聲,眼睛盯著我。
忍足侑士推了推眼鏡,站起身狡黠地笑了:「看來是我跟你坐得太近,跡部吃醋了。」
「那家伙。」
我扶額,無奈地笑了笑。
嘴角上揚的弧度卻怎麼壓都壓不住。
我曾經栽過一次,那時哪怕摔了個頭破血流,也從未有過後悔。
但今天的我想,我大概,又要栽了。
這次或許比前一次還要徹底。
但我依然,存留著勇往直前的勇氣。
——跡部景吾予我的勇氣。
「忍足君。」
我喊住拎起球拍正欲往球場上走的忍足侑士:「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我剛剛在想。」我側過頭彎唇笑了:「如果能早點遇見你們,就好了。」
忍足侑士愣了一下,也跟著笑了。
「大概跡部,也是這樣想的。」
他如是說。
……
我突然覺得,網球場也挺好的。
這群少年的的青春,合該就這樣熱血沸騰的。
但他們永不落幕。
……
真遺憾,沒能早點遇見你。
*
我二十歲那年,我在伊集院老師的指導下辦了我人生當中的第一個畫展。
也就是那年。
我們永遠地失去了跡部緋月。
……
那年的跡部緋月。
不過十八。
第52章 [Vol.002]後
*
跡部緋月死於她十八歲的那一年。
飛機失事。
那年跡部景吾正式從跡部秋彥手裡接手跡部財閥,成為霓虹第一財閥之首的掌門人。
那年我在伊集院老師的指導下辦了我人生當中的第一個畫展,曾經在陰暗角落裡生長出來的夢想終於悄悄開出了花。
那年我隔著電視屏幕重逢再次站上球場的越前龍雅,他扛著球拍,眉眼依舊桀驁,意氣風發,風雨沒能浸濕他的少年意氣。
那年越前龍馬一路披荊斬棘,屢屢拿下國際四大賽事的冠軍。「越前龍馬」這個名字自十六歲始就在網壇掀起腥風血雨,榮光與鮮花相伴。
我們的人生仿佛才剛剛開始,未來有無限種可能,一路向北,滿載希望。
——如果沒有那通電話。
……
推開門,我望見了倚窗而立的跡部景吾。
他只有一個單薄的背影。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的,寬敞的房間裡宛如墜入陰暗的角落裡,半點泄露的日光不見。
方才在大廳碰見了越前初奈,她一個人,眼眶微紅,顯然是哭過了。
我沒有心思,只草草地跟她打了個招呼。腳步沒由來地發虛,踉蹌了幾步被她攙住,抬起頭四目相對的瞬間,我終於接受了這個現實,失聲痛哭起來。
我問她越前龍馬怎麼沒來。
她頓了下告訴我:「他不會來的。」
我想也是。
眼前影影綽綽,我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來自己回到了跡部景吾的房間。於是我抹掉眼角的淚,用手覆住哭得發紅的眼眶,扯起嘴角擠出了個大概比哭還難看的笑,從背後環住他的腰。
沉默半晌。
「阿姨傷心過度昏厥過去了,叔叔在陪著她。」我說。
「嗯。」
他應了聲。
「緋月的……」
糟糕。
我又想哭了。
心髒在猛烈地撞擊著,剎那間被丟進機器裡攪動,疼得攥住了呼吸。
我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衫,卻用一種故作輕松的語氣道:「緋月的後事都處理完了。」
他聲音嘶啞:「辛苦你了。」
我搖搖頭。
眼淚終於忍不住地洶湧而出,我克制又放肆地哭出聲來:「怎麼會這樣啊。緋月、緋月她才十八歲。為什麼會這樣啊。」
明明他才是最難過的那個人。
那個是他從小一起長大、捧在手心裡寵的妹妹。那個是他沒有血緣關系、卻一起走了這麼多年的妹妹。
我想起跡部緋月。
依稀記得初見那時她買走了我的第一幅畫,把張揚刻在骨子裡的少女是我在異國他鄉碰見的第一抹亮色,大概我這輩子都不會再遇見這樣一個明媚燦爛的女孩子了,我們都是。
跡部景吾彎腰把我按在懷裡。
衣襟浸濕一片。
——他哭了。
我怔住。
卻哭得更凶了。
*
——跡部緋月。
從此那個名字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跡部緋月的人生,至此被強行劃上了休止符,容不得我們半點拒絕。
後來跡部景吾緘口不提跡部緋月。
她的名字成了跡部家的禁忌。
有次我收拾房間,驀地覺得宛如少了點什麼。
怔怔地背著光站了好久,才恍然想起那曾經擺在跡部景吾房裡最顯眼位置上的那幅畫不在了。
突然有一天。
他刻意抹掉了她存在的痕跡。
*
二十三歲時。
我嫁給了跡部景吾。
我出身於傳統的秋元家族,是以景吾特意問過我意見,我想了想,最終還是決定舉行西式婚禮。
「秋元家的一切,已經離我很遙遠了。」我說。
我從三年前始,就徹底同他們撇清關系了。
景吾說好。
然後不動聲色地給了我一場全霓虹最盛大的婚禮。
那樣張揚的人。
那天景吾大抵很高興,被昔日的隊友、對手接連著灌了好幾杯酒。夜間他醉了,微醺地抱著我喃喃自言,我聽著他斷斷續續的低語:
那似乎是——
「涼,你終於是我的了。」
我拍拍他的背脊,吻了吻額頭:「新婚快樂,小景。」
——你終於是我的了。
——一直都是。
來年春天。
我懷孕了。
景吾拿到報告的時候異常的冷靜,只矜持地「哦」了聲,說實話我有點失望。本來我已經打算掏出手機來錄他失態的模樣,畢竟我很少見他失態過。大失所望後的我伴隨而來的是隱隱的失落,孕婦就是容易胡思亂想。
夜間的時候我發現我的毛巾濕了,情緒一觸即發,便把毛巾扯下來氣勢洶洶地質問他。
他正在喝咖啡。
不是香檳。
少爺怔了下,理直氣壯:「拿錯了。」
他鮮少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我皺著眉正打算刨根問底,卻發現淋浴完的他頭發濕漉漉的,沾濕了浴袍。
我愣住了。
倚在洗浴間的門上偷偷抿嘴笑了。
原來他並非是不在乎,只是有些手足無措。
我張開手臂。
後來景吾跟我說,那天的我,渾身泛著別樣的溫柔。
「很抱歉,景吾。我們兩個人中間,可能要插/進去第三個人了。」
我說。
他把我抱了個滿懷。
咖啡撒了一地。
又得換地毯了。這個敗家爺們。
但他說:「我求之不得。」
同年冬天。
霓虹迎來初雪。
我從手術台上下來,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隔著病房的玻璃窗,景吾低垂著眉眼,漫過溫柔。那個我拼死把她帶到這世界上的小公主,吮吸著他的手指頭睡得香甜。
那年。
跡部家又多了位作天作地的小公主,再次把歸於平靜的家鬧得天翻地覆。
母親在與我喝下午茶的時候偶然跟我提起:「那孩子,總讓我想起當初的緋月。」
她的模樣也是像極了緋月的。
不止是景吾,就連父親母親也把她寵上天了去。
我笑了笑:
「睦月的性子確實像緋月。」
名字是景吾起的。
我想他一定很想念她。
我也是。
即便母親用故作輕松的口吻掩蓋了落寞,但我知道。
沒人忘得了她。
*
後來的事我記得不大清楚了,大概轟轟烈烈都在前半生走過了,往後余生就顯得趨於平淡了。
我生睦月時傷了身子,再也無法生育。那個我拼了命誕下的孩子,被跡部家捧在手心裡千嬌百寵地長大,閑來無事時會望見素來嚴肅的父親逗弄睦月,臉上是從未見過的極幼稚的神情。
記起景吾曾經和我提起過,幼時緋月亦是同老頭子鬥智鬥勇茁壯成長的。
但顯然睦月想要鬥過老頭子還要再過上十幾年。
「平平淡淡也好。」
景吾望著為老不尊的跡部夫婦和氣成河豚的跡部睦月,優雅地抿了口咖啡,慢條斯理道。
我微訝地抬眸覷他一眼,輕輕笑了。
他略微不滿地問我在笑什麼。
「只是詫異你會說出這樣的話,張揚了大半生的跡部少爺。」
他的側臉棱角分明,卻在歲月中漸漸磨平了刺。
恍惚間記起初見時他獨自穿過秋元家族延長的走廊,眉眼倨傲,少年意氣,神色卻隱隱被我捕捉到一瞬的錯愕。
我算計著按部就班地折下這株溫室裡口是心非、溫柔中帶著刺的玫瑰,他算計著遠離我。
那時我從未想過我能與他白頭偕老。
——原來我已同他走過半生。
作者有話要說:
久違的更新。
深夜。
頭疼。
想哭。
睡不著。
我想她了。
第53章 [Vol.003]青
——你曾是我的盔甲。
後來卻成了我的軟肋。
*
大概秋元健次郎沒想過他眼中我那樣溫順的人會梗著脖子反抗他,畢竟我是他辛辛苦苦栽培十五年的繼承人。
然而我確實這樣做了,在我親愛的祖父用近乎是命令的語氣要求我跟近藤家的紈绔子共進晚餐時,頭一次發了火。那個紈绔子總是絞盡腦汁對我動手動腳的,吃晚飯的時候我惡心得險些把隔夜飯給吐出來了。
「你太讓我失望了,涼兮。」
他冷冰冰地指責我。
我覺得我沒錯。
上流社會的人誰都知道近藤家的獨子是扶不起的紈绔子,這人輕挑得很,名聲不好。只有秋元家才會巴巴湊上去。
「我是秋元家族的繼承人,而不是聯姻的工具。」
「你是不是繼承人決定在於我,而不是在於你。我可以讓你擔上所謂『秋元家族繼承人』的風光名號,也能讓你一夜之間一無所有。」
瞧瞧。
這就是我的祖父。
秋元家族的家主。
我冷著臉與他僵持,這一次,卻始終沒有低頭。
跪坐在秋元健次郎身側的秋元英樹唯恐我惹惱了秋元家主,強按著我的頭,目光陰鷙:「快向你祖父道歉。」
我疼得嘴唇咬出血來。
一言不發。
渾身凍得發僵。
「夠了。」
秋元健次郎制止了他:「你別以為離了你,秋元家族就沒旁的繼承人了。」
「您盡管試試。」
他用十五年的時間,才培養出來一個表面上完美無缺的繼承人。
人生能有幾個十五年。
事情到了這一步早就無話可說了。從我生下來的那一刻便注定了,秋元家的女孩子從頭至尾,都只是秋元家族聯姻的工具。
·
秋元家族斷了我的經濟來源。
店鋪裡提示信用卡用不了的時候我苦惱地皺了皺眉頭,又若無其事地把卡揣回兜裡,朝店員道了聲謝。
出奇的冷靜。
我早該想到的。
我那個祖父冷血無情,做得比誰都絕。他就是站到高處輕蔑地俯瞰著人,明明白白地告訴我「離了秋元家什麼也不是」。
我當初背著秋元家的人跟著老師學畫畫,開的畫展賺了不少錢。所幸這點錢讓我不至於餓死街頭。
去美國念書是之前就規劃好了的,不過總是憂心秋元健次郎會千方百計地阻撓我,畢竟作為秋元家族的繼承人,秋元家主說什麼也不能放任我流落在外。
而今倒是沒了顧慮。
我可以隨心所欲地做自己想要的事,前提是我得有錢維持簡單的生活。
我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和我合租是個大學生,比我大不了幾歲。她除了晚上會和男朋友煲電話粥,一打就是幾個小時的電話,其他時候倒是互不干擾。沒課的時候我就把以前的畫拿去擺攤。
可生意不好。
伊集院老師曾評價過我的作品太冷,是滲進骨子裡的冷。西方人熱情奔放,他們不會喜歡這種風格的畫作。
我一個人站在冷寂的異國裡,捏著越來越干癟的錢包,仿佛走進了死胡同。
縱然美國的日子舉步維艱,卻是有著在日本從未體驗過的自由與快樂。
*
初見越前龍雅是在與隔壁學校的聯誼會上。
「Artemis。」
同班的女生在走廊裡攔住我,我記得那也是個日本人,只不過交情不深,堪堪是說過話的關系。我歪著頭想了想,終於想起那人的名字:「白井桑。」
我問:「有什麼事嗎,白井桑。」
嘴角的弧度不多不少,恰到好處。這得益於秋元家族那麼多年的禮儀課,甚至都讓我忘了,正常的、真心的笑。
女孩有一瞬間的怔然。
我笑著又重復了一遍。
「白井桑?」
「啊,抱歉。」
女孩紅著臉朝我鞠躬道歉,我不由得覺著無奈。她連著鞠了好幾個躬,直到我嘴角的笑慢慢凝固起來她才說起了正事:「Artemis今晚有空嗎?」
據說今天城管查得嚴,與我臨近的幾個攤子都被砸了,我暫時沒有出去擺攤的計劃。
於是我搖搖頭:「沒有。」
女孩眼睛一亮,「我這邊有個聯誼會,都是附近學校的日本留學生,你要不要一起?」
我有些為難。
我不喜歡這樣變相相親的宴會,但望著眼前女孩閃閃發亮的灼熱目光,突然說不出拒絕的話來。入學以來我一次聚會也沒有參加過,怎麼也說不過去。
「嗯。」
我點頭。
·
宴會上都是些陌生的面孔,我踏進包廂時隱隱覺得後悔,但腳步收不回了,白井坐在最顯眼的位置上朝我招手,誇張的手勢特別顯眼:「Artemis。」
所有人齊齊望向我。
空氣中有半秒的凝滯。
白井往旁邊挪了挪,騰出位置,揚聲道:「坐這裡。」
這位白井同學,未免也太自來熟了。
我不喜歡被這樣過於炙熱的視線黏著,礙於這一群人裡只認識一個白井,便提起腳走過去,施施然坐下。
身畔的男生興致盎然地跟我搭訕,「吶吶,你是美術學院的吧?」
他長相清秀,有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
「你好。」
「你叫什麼名字?」
我頓了一下。
「……Artemis。」
秋元健次郎說走出秋元家的門就不許用「秋元」這個姓氏,所以我從沒告訴任何人我的日本名。
「很適合你。」男生說。
「謝謝。」
我禮貌地道謝。
然後便陷入了一片沉寂。
我實在不擅長應付陌生人,尤其是明顯朝我表露出興趣的陌生男生。以前秋元健次郎總是想盡辦法讓我與那些出身名門的男生單獨相處,讓我對於「社交」這件事生理性地排斥,天知道我忍了多長時間才沒甩手離開。
男生竭力想要尋找話題繼續下去,我偶爾敷衍地應答幾句,一直是興意闌珊的模樣。他大概猜到了,悻悻地又說了幾句,便閉了嘴。
包廂的門又開了。
人潮霎時沸騰起來,有男聲抱怨道:「你來遲了,Wind。」
「是麼。」
被埋怨的少年聳聳肩說,「主角都是最後閃亮登場的啦。」
慵懶的聲音又摻著點沙啞,少年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地走進來,隨意找一空位坐下,靠在沙發座椅上,悠閑而自在。
我被他吸去了目光。
我沒有看清他的臉。
少年的大半張臉籠罩在衣帽裡,落下一片陰影。但隱約望得清輪廓,明晰可見。他手裡拋著什麼,嘴角噙著笑。
是橘子。
作者有話要說:
*Artemis:阿爾忒彌斯,希腊神話中月亮女神的像征,羅馬神話中的狄安娜√
本來前面有兩章交代之後的事的,但涉及到另一部的劇透,所以我就先把這個番外放上來√
早就想用的第一人稱√
第54章 [Vol.004]青
*
仿佛是天生的發光體,少年甫一出現就便吸引住了包廂裡的人的目光,尤其是女生。自來熟的白井湊過來小聲驚呼:「我的天,他好帥。」
她抓著我的手臂,也許自己都沒注意到,我的手腕勒出細痕來。
我張了張嘴想反問白井那人裹得那麼嚴實她是從哪個角度看出來他帥的,還沒來得及問出口他便側過頭,隔著人潮遙遙地對上我的眼睛。
昏暗得旖旎而曖昧的燈光下,我終於看清了少年的那張臉。
比想像的要白些,琥珀色的眼睛跟瑪瑙似的。陡然撞進我的目光裡,他勾起涼薄的嘴唇,眉梢淬著笑,眼睛裡仿佛匿著萬丈星辰。像貓一樣的男子,在白得晃人的燈光下跟個勾人的妖精似的。我神色怔忡地想,別過了臉。
我認同白井的話。
他長得挺好看。
其余男生慢慢黯淡下來,在這樣咄咄逼人的光芒下都成了背景板,但意外的是那些男生與他的關系出奇的好。我仰頭將杯子裡的果汁果汁一飲而盡,看見有兩個女生湊過去,他們交換了郵箱。
輕挑的男人。
而這個空有皮囊的輕挑男人低聲與旁邊的女生說了句什麼,那臉上抹了一層厚厚的脂粉的女生側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誇張地笑了,少年也跟著笑了。
我收回了視線,卻覺得身旁沒話找話的男生越發聒噪起來。
他磕磕絆絆地問:「Artemis,你要不要唱首歌?」
我並不喜歡過於熱鬧的場景,或許今天來到這裡本身就是錯誤。
我搖頭。
那邊卻拿起了話筒,女生朝叫Wind的少年眨眨眼,把另一支話筒遞給他:「帥哥,來一首?」
「好啊。」
Wind懶洋洋地答。
音樂的旋律響起我才記起這是一首男女對唱的情歌,它躺在我的手機歌單裡,有一段時間甚至是我單曲循環的曲目。但我在這一刻決定,我再也不聽這首歌了。
女聲是與她外表並不相符的溫溫柔柔。少年嘴角微翹,漫不經心地舉著話筒,聲音清朗,意外的好聽。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向我飄來,分明是與漂亮女生合唱,姿態卻顯得隨意。
我移開了眼。
「我出去透透氣。」
我站起來時聽到離我不遠不近的女生暗示性地用英文問了句:「今晚跟我走?」
我笑了。
·
壓抑的空氣逼得我喘不過氣來,包廂外遙遙傳來旖旎的歌聲這時候卻像靡靡之音。
秋元家族管得嚴,我在禮儀與茶道的課程裡走到了十五歲,這是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我低頭給白井發了條短信,正想要走,但被人給叫住了。
「Hey。」
我回頭。
他不知什麼時候摘下了衣帽,墨綠色的短發泛著瑩白色的光。
他問:「姑娘,我今晚能跟你走嗎?」
少年的眉眼在我腦海裡像是被塗上了顏色,由灰色,飛快地鮮明起來。再由模糊的印記,變得清晰。
我唇角一勾:
「不能。」
*
我被人給纏上了。
我望著站在我攤前的人,嘴角扯了扯:「你擋到我做生意了,勞駕,讓讓。」
我最近的生意漸有起色,雖然依然與人擠在小小的出租屋裡吃著泡面弓著背畫畫,但總算能解決溫飽。而就是在這時,我又重新遇見了那個少年。
他說:「我叫越前龍雅。」
名為越前龍雅的少年背著網球袋,一身紅白相間的運動服,額間余有細汗,像是才從網球場裡走出來。他聞言腳步往旁邊挪了挪,站定,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他沒有動。
我歪過頭疑惑地覷了他一眼。
「喔。」
我是個禮貌的好姑娘,這時候我應當與少年交換名字,於是我想了想:「我叫Artemis。」
「我知道。」他眼睛很亮,「佩斯和我說了。美院的校花。」
我想了半天才猜到他說的「佩斯」是誰,大概是那天主動跟他搭訕唱情歌的女生,頓時覺得無奈:「她叫佩妮。」
越前龍雅恍然大悟:「啊。」
我想起那天他們交換了郵箱,忍不住問:「你們不是交換了郵箱嗎,你怎麼連人家女孩子的名字都不記得。」
我只是純粹的好奇,但越前龍雅顯然是想歪了。他靠在我的攤鋪前,眼皮子懶懶地一掀:「啊,想起來了。那個郵箱,是我家那小不點的。」
「你兒子的啊。」
越前龍雅:「……」
「……我家蠢弟弟的。」
「把弟弟當擋箭牌的哥哥啊。」我說,「真是個糟糕的哥哥。」
越前龍雅把手臂支在桌子上,琥珀色的眼眸盯著我,目光灼灼:「我對主動送上門的女人的名字沒興趣。不過我對你的名字挺感興趣的,告訴我吧,你的日本名字。」
我微微一笑:「你要是把我的畫給買了,我就告訴你。」
「我沒有錢。」
他從衣兜裡掏出個橘子,我眼角抽了抽,對於他那宛如多啦A夢的口袋感到好奇,隨時隨地能從口袋裡掏出橘子的人,奇怪的人。橘子穩穩地落在我的桌子上,他眉目含笑:「喂,我把橘子給你,跟你換樣東西。」
「換什麼?」
「你。」
「……」
「……滾。」
我越來越暴躁了,以前什麼都不缺的我如今卻要為生活而奔波。與我合租的那姑娘幾乎每天和男朋友吵架,吵完就哭,我晚上壓根就沒辦法專心畫畫。我萌生過搬出去的想法,但捏著干癟的錢包,我又歇了這門心思。
白天出去擺攤賣畫時我不得已要面對各色的人,其間不乏有對我動手動腳的人,我仿佛在這樣的環境下,像極了刺蝟,學會了豎起尖銳的刺。
從我選擇離開秋元家族的那天起,我便沒了回頭的路。
越前龍雅沒滾。
他似乎將臉皮厚的法則貫徹到底,甚至大有變本加厲的趨勢:「跟我打個賭吧。」
他說。
看來今天是賣不成畫了,越前龍雅擋了我的生意。我把畫卷收起來,抬起頭看他:「什麼賭?」
我想看看他嘴裡能吐出什麼花來,而事實上確實沒什麼好話。
而嘴裡吐不出什麼好話的越前龍雅說:「我遲早會把你騙回家。」
我被逗笑了。
……
雖然我是個不折不扣的顏控,但我也不是讓人隨隨便便用一個橘子就能騙走的姑娘,即使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男孩。
於是我認真地點點頭:
「好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一見鐘情與見色起意√
龍雅是一見鐘情
涼兮是見色起意
沒想到叭.jpg
事實證明涼兮還是被龍雅一個橘子給騙走了,美國時期的涼兮徹底放飛自我,卸下面具,毒舌又驕傲,這是真正的涼兮.
emmmmm我發現很多同人文把龍雅設定為會亂搞發展一夜情的人(雖然動漫裡他確實像)但我這篇文盡量在不崩人設的前提下把龍雅設為逢場作戲但片葉不沾身,就和女孩調調情但不搞一夜情.
龍雅與涼兮雙初戀.
第55章 [Vol.005]青
*
越前龍雅徹底纏上了我。
我為了躲他換了好幾處擺攤的地方,然而越前龍雅總能准確無誤地找到我,背著網球拍,逆光佇立在我的攤位前,嘴角揚著欠扁如痞子般的笑,懶洋洋地蹲在我旁邊,一蹲就是一天,跟個門神似的。
我索性沒了擺攤的興致,背著畫板到湖邊畫畫。緋月找到了我。
小姑娘裹著條火紅色的圍巾,俏生生站在我眼前,我目光下移瞥見她光/裸著的兩條白且細的小腿,心底都替她冷。她眨眨眼,問:「今天沒去擺攤?」
我與緋月相識於洛杉磯的街頭,她買下了我的第一幅畫。
是株孤芳自賞的水仙。
據說緋月是專門給她那個自戀又臭美的哥哥挑的,我心裡想著長得像水仙的男人該是有多好笑。她是第一個青睞我的畫的人,我沒收錢,把畫送給她。她明面上是收下了,暗地裡卻偷偷塞給了一張黑卡。
我認得那張黑卡,全球僅有五張,而這張無聲無息地刻著跡部的姓氏。在日本「跡部」這個姓氏意味著什麼,曾經在秋元家族被作為繼承人培養的我更清楚。
我查過這張黑卡的信息留的是「跡部景吾」的名字,想來便是緋月老掛在嘴邊的水仙花哥哥了,跡部財閥的那位唯一繼承人。我要還給緋月,她死活不收,嘴裡說著「小涼你要是不要就扔了吧反正又不是我的」。
跡部緋月是個喜歡出來玩票的紈绔大小姐,圈子裡出了名的。
我只好收著,但沒動過。
後來的相熟卻是我被一群地/痞/流/氓給纏住了,恰巧緋月來找我,便領著一幫保鏢把人給揍了一頓。
那一刻我覺得她帥斃了。
帥斃了的跡部小姐鼻尖凍得通紅,眼睛亮晶晶地望著我,儼然是青澀的小姑娘模樣。她問:「你今天怎麼沒去擺攤?」
「被人纏上了。」
「啊。」
緋月小小地驚訝一下:「要不要我讓人把他解決掉?」
我想到她那幫保鏢粗暴的手段,腦海裡鬼使神差地晃過少年彎起的嘴角,與我往常見到的油膩的、不懷好意的人都不一樣,頓了頓,搖頭:「算了。」
「說不定過幾天就會放棄,晾著他就好了。」
「行吧。」
緋月顯然沒放在心上,倒是讓我莫名松了口氣。
我沒過多的精力去應付越前龍雅,前幾天房東又來催房租了,急得與我同租的小姐姐又和男朋友打電話,出來時眼眶紅紅地小聲問我還有沒有積蓄。我數了下錢包裡的錢,心裡盤算著我還可以撐多久。
緋月伸出五指在我眼前晃了晃:「小涼,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
我跑神了。
畫筆杵在下巴上,我側過頭笑吟吟地問:「怎麼了?」
緋月低頭把腳邊的小石子踢到湖裡,語氣失落:「我要回英國了。」她嘟囔了句,「我哥非要我回去,我還沒玩夠呢。」
湖水泛起漣漪。
我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打算說點什麼來安慰她,畢竟跡部家的小公主看起來委屈又可憐。而下一秒嚶嚶了半天整個人撲到我懷裡,頭埋在胸上使勁地蹭:「哇嗚小涼我好舍不得你哦——」
「……」
……哦。
緋月的手機便是在這時候響起來的,她閉著眼睛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抹到我身上,抽身得倒是比誰都快。她瞥了眼來電,做賊心虛地接起:「喂,哥。」
手機那頭是個少年的聲音,我看著緋月沉浸在這通電話裡,暗笑了她這個口嫌體正直的「兄控」,搖了搖頭,又低著腦袋繼續畫畫了。不知道是不是緋月的手機出了問題,少年的聲音總會瀉進耳朵裡,不是那麼的清朗,只是純粹的磁性,帶著點沙啞,說話時摻著上揚的尾音。
輕輕地撓過我心髒,雁過無痕。
我停下筆,問:「緋月,你這個手機什麼牌子的?」
緋月握著手機,看起來被我問懵了。她張著嘴巴:「這私人訂制的啊。你要是喜歡,我送你啊。」
「不用了。」
我想了想,補充:「質量不太行。」
我摸了摸耳朵,有點癢。
*
緋月坐私人飛機飛回英國那天我沒去送成,我被老師扣在了辦公室。
她恨鐵不成鋼:「Artemis,我知道你平時忙顧不上學業。你是我最看好的學生,論天賦,班上沒人比得過你。但你這次實在是太讓我失望了。」
我幾乎所有科目都亮了紅燈。
以前秋元家主還把我當秋元家繼承人的時候待我極嚴格,門門科目都要考第一。有次我考了個第二名,他就把我關在前廳裡餓了一整天,後來我再也沒考過第二。而今我望著通紅的分數,臊紅了臉。
我深深鞠了個躬:「十分抱歉。」
倒是讓老師把所有指責的話給咽下去了。她無奈嘆氣:「你自己明白就好。下次注意,別犯了。」
我道了聲謝捏著我那一沓的試卷就要離開辦公室,她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喊住我:「Artemis,下周有個比賽。班裡有個名額,我把你推上去了。有獎金,不多。」
我倏爾覺得眼睛酸澀。
背著手小聲說了句謝,卻聽見她又道:「是你的老師伊集院小姐聯系我的,我也同意了。你好好准備一下。」
她們不聲不響,就解了我的難堪。
活在黑暗裡的人,於深淵處碰見一束光該有多幸運。
·
放學時我沒急著去擺攤,在教室裡溫習了一下功課,把這段時間落下來的補上去。結束時已是逢魔時刻,我揉了揉酸疼的眼睛,把課本放包裡背著包離開。
我沒想到會撞見越前龍雅。
他像是刻意在等我。
他背著網球袋於校門口處朝我走過來,逆著光,在我面前站定:「喲。」
「你怎麼在這裡?」我問。
「這幾天你沒去擺攤,佩斯說你還沒走,我就想著來你們學校堵你,碰碰運氣。沒想到真讓我碰著了。」
「……她叫佩妮。」
我第二次糾正。
「無所謂了。」他望著我,「你要去擺攤嗎?」
「不了。」
聽說這幾天城管抓得緊,正巧今天我也沒什麼心情。我繞開他:「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別這麼冷淡嘛,Artemis。」他抓住我的手腕,我沒掙脫開。他朝我露出狡黠的笑:「吶,既然這樣,要不要跟我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末了他好似怕我不同意,雲淡風輕補充:「我不會對你做什麼,要是過了今晚你還嫌我煩,我保證離你遠遠的,不纏著你。」
他的眼睛裡閃著狡黠的光。
我蹙眉,半晌。
爽快地點頭:「行。」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公主:卡拿走我不介意,反正不是我的,一家人嘛.
今天是活在對話和台詞裡的男主√
第56章 [Vol.006]青
*
我跟著越前龍雅走到一家地下酒吧,下台階時我遲疑了一下。越前龍雅停下來,側著身子望向我,伸出手。
燈紅酒綠映得他的眸光尤其的亮。
他勾唇笑,挑釁:「不敢?」
他的手指纖長而白皙,我被他眼睛裡滾燙的光芒刺得挪開了眼,若無其事地推開他伸過來的手,下意識抓緊了背包帶,沒再猶豫:「走吧。」
我沒去過這種地方。
酒吧裡的音樂吵得我耳朵疼,我盯著舞池裡貼身熱舞的幾對男女,有一對甚至抱著啃在了一起。旁邊大多是舉著酒杯言笑晏晏的人,情侶居多。快歌與勁舞融合起來,格外的熱鬧。
越前龍雅放緩了腳步,倏地牽起我的手,卻沒有回頭:「小心點,別走丟了。」
我覺得臉頰有點熱。
吧台的酒保似乎認得他,目光虛虛落在我身上,又輕巧挪開,恍若錯覺。他打招呼:「Girlfriend?」
我想否認,越前龍雅先我一步答了:「還不是。」
「現在是我的阿爾忒彌斯。」
酒保笑了:「那祝你好運。」
我甩開他的手,直勾勾瞪著他。
他斜斜靠在吧台上,像只慵懶的貓,說出英文時勾勒出完美的唇形:「兩杯果汁,謝謝。」
酒保誇張地張大嘴巴:「你可一點兒也不像是喝果汁的人。」
遠處有兩個姑娘揚起手熱情地同他打招呼,他懶散地回應後才看向忍不住調侃他的酒保,聲調曖/昧:「沒辦法,我旁邊的這位,她管得嚴。」
……不要臉。
氣得我擰了他胳膊好幾下。
最後一下他避開了,問我:「你想不想看網球賽?」
「……嗯?」
·
我才知道這地下酒吧裡藏著個地下網球場。
越前龍雅拋著橘子,剛從球場上下來的兩人跟他打招呼,問他要不要來一場。圍觀的人在起哄,他咬了口橘子,挑眉:「老規矩。」
他脫下外套,轉身就給我穿上。
少年彎腰替我拉好拉鏈,我望著他在霓虹下耀眼的側臉,霎時忘了反應。他從網球袋裡拿出個球拍,順手把網球袋塞我懷裡,走進球場。
他跟對面的男人說:「平時就不用說了,今天你是不可能贏過被繆斯女神眷顧的我的。」
我沉默了:「……」
身上穿著越前龍雅的外套,懷裡抱著他的網球袋,旁邊有人揶揄著問我:「嘿,姑娘,你是Wind的女朋友嗎?」
我干巴巴地笑了聲,矢口否認:「不是。」
那人沒再追問,但顯然臉上明晃晃地寫著「不信」。身上穿著的越前龍雅的外套讓我的否認一點說服力也沒有,我大概是腦袋發熱才會乖乖穿上。指腹摩挲著網球袋的輪廓,越前龍雅的運動服外套仿佛燙得我指尖驀地一縮。
越前龍雅拋起球,揮拍,揚起一陣塵囂。風鼓起他的衣角,簌簌聲掩蓋住我的耳膜,我看得目不轉睛。
我第一次看網球比賽,我甚至連規則都不懂。
周圍是起哄的觀眾,比賽場地是在潮濕的地下網球場。酒保擠過洶湧人海把剛才掉的兩杯果汁遞給我,我神色怔忪地接過,忽然覺得,那個我一直覺得像痞子一般吊兒郎當的少年,此時此刻讓人移不開眼。
他天生就會發光。
可他發光的舞台,不該是狹窄的地下網球場。
·
他下了場。
對手在他身後抱怨:「該死,又輸了。下次我絕對會贏你。」
越前龍雅:「記得把錢轉我卡裡,賬戶你知道的。」
他走向我,我清晰地望見他額角淌落的細小汗珠。我偏移開眼,疑惑:「……錢?」
「我經常來這裡賭球。」越前龍雅從我手中接過網球袋,向我解釋:「在這裡能看到外面看不到的廣闊世界。」
——你眼裡的廣闊世界,就是在這個不見天日的地下網球場裡面對著一群利己主義者打網球嗎。
「我現在有錢了。」
「所以?」
「你的畫我全部買走。可以告訴我你的日本名字了。」
我怔住了。
……
「不過我對你的名字挺感興趣的,告訴我吧,你的日本名字。」
「你要是把我的畫給買了,我就告訴你。」
「我沒有錢。」他說,「喂,我把橘子給你,跟你換樣東西。」
「換什麼?」
「你。」
「……」
「……滾。」
……
但那不過是我隨口一說用來搪塞他說的話,沒想到他卻當了真。
少年目光灼灼,鬼使神差的。
「涼兮。」
我說:「我叫涼兮。」
*
回到出租屋時我才意識到外套忘了還,同住的女生曖/昧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問:「交男朋友了?」
深夜穿著男生的外套回家確實容易讓人多想,我在她意味深長的目光下跑回房間,沒有回頭:「才不是。」
女生在後面喊道:「聽我男朋友說最近城管查得嚴,你擺攤的時候小心點啊。」
「嗯,知道了。」
我摸了摸臉頰,燙得嚇人。
·
後來我一直沒機會把外套還給越前龍雅,他好像忙了起來,連著好幾天沒看見他。我把洗干淨的外套疊好收起來,再見到越前龍雅已經是十幾天過後了。
起初我沒認出來,他沒背網球袋,戴著個白色棒球帽。
站到我面前時遮住了灼目的光,我抬起頭盯著他好一會兒才認出來,側著頭問:「你的球拍呢?」
「我來兌現了。要抱著一堆畫回去,背網球拍不方便。」
「行吧。」我松口,「你要哪幅,隨便挑。」
「都可以?」
少年撐著手臂,近得能讓我聞見他衣領上橘子汽水的香味。他彎起唇,眉眼款款氤氳出暖色來:
「我要你。」
「……」
我舉起手氣得要打他,他沒躲。手掌落在他胸膛,硬邦邦的,我有點疼。頓時扭過臉,鼓起腮幫子沒去看他。
他旋即改口:「欸我還沒說完呢,我想要你的畫像。」
「……」
我張了張嘴想轟他走,讓他別擋著我做生意。先前他蹲在我的攤位旁就趕走了不少意圖買畫但問我要手機號的男生,大多是附近學校的男生。卻見我周圍的攤主都紛紛收拾東西溜走,這段時間我得了不少經驗,包括被突襲的城管攆走的經驗。
我手忙腳亂地收拾我的畫,上次被城管收了好幾幅畫,那都是我不眠不休畫出來的心血,害得我心疼了很久。
越前龍雅幫我把畫一股腦兒地掃進我的包裡,我抬眼看著他。
棒球帽戴在了我頭上,遮住我大半張臉。他背過我的包,抓住我的手腕,在亂哄哄的街上跑起來。
成群的海鷗撲騰著翅膀飛過,天空藍得發亮。
夕陽把蜿蜒的洛杉磯街頭暈染成橘紅色,我望著牽著我奔跑的少年干淨桀驁的側臉,分明晴空萬裡、暮靄千裡,我卻仿佛聽見了淅淅瀝瀝的雨聲,那是他落在我心裡的聲音。
我終於明白,我拒絕越前龍雅是怕我愛上他。
可我依然——
不可救藥地愛上他。
風聲驟然停住,他也停了下來。我仰著頭,仍然怔怔地望著他。
他摘掉我的帽子,俯身。
吻住了我。
潮濕的吻映在我嘴唇,少年被晨昏洗過的眼睛宛如浩瀚。心怦怦地跳個不停,迷途的小鹿終於找到歸路。
夕陽余溫滾燙。
一如我的心髒。
……
我在泥沼裡掙扎。
他是我唯一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
大爺:請叫我綠部景吾。
第57章 [Vol.007]青
*
我和越前龍雅在一起了。
合租的小姐姐拉著我的手神秘兮兮地問我是不是談戀愛了。她有個談了三年的穩定的男朋友,打算一畢業就結婚。我見過她的男朋友,高大英俊的陽光男孩,比她小三歲。她的男朋友來接她,而她挽著他的手臂,笑得一臉甜蜜。
我想到談戀愛後粘人得緊的越前龍雅,既頭疼又羞澀地點點頭。
「果然。」
她說:「我看你這幾天看條短信都能笑出聲來,一下就猜出來了。」
「很明顯嗎?」
她誇張地笑了:「超級明顯。我猜,你一定特別喜歡他。」
她說我眼睛裡有光。可我分明被現實消磨了銳氣,生命裡好像沒了光亮。
我摸了摸發熱的臉蛋,神色怔忪。
我沒有談過戀愛,不知道戀愛中的人還是什麼樣的,但我從不是情緒外露的人。秋元家主從小拿我當秋元家族的繼承人來培養,他總是跟我說門當戶對,我得和同樣階層的人戀愛、結婚、共度余生。這樣,才是對秋元家族最有利的。
脫離家族是我十幾年來最離經叛道的一件事。
……還有越前龍雅。
我知道越前龍雅沒在讀書了,他很小的時候就離了家。他也沒有正經的工作,只有一副網球拍,隔三差五地就背著網球袋跑地下網球場賭球,每次都能賺一大筆。
他一無所有。
但我一想到他,心底就開出燦爛的花。
我想我是栽了。
*
我接了一個大單子,是以這段時間我沒再跑路邊攤。
越前龍雅找到我時我正坐在湖邊畫畫,他從背後環住我的腰搶走畫筆,低頭飛快地在我臉頰啄了一下。
我羞赧地想要從他手中奪回畫筆,卻被他摟住了,低啞的聲音氤氳著曖昧的暖色:
「親我一下,我就還給你。」
「……」
……臭不要臉。
小聲地在心底啐了句,我不好意思地偏過頭,推搡了他一下:「快還給我。不然我的工作完不成了。」
這次的買家似乎對我的畫很感興趣,他手筆很大,我不能丟了這一單。
越前龍雅盯著我,目光濃郁得宛如逢魔時刻的緋紅夕陽,燙得我心頭一熱。他把下巴抵在我肩上,望清楚了我畫板上的那幅畫,半晌,酸溜溜地嘁了聲:「你都沒有畫過我,居然背著我躲在這裡畫別的男人。」
買主給了我一張照片,要我照著畫一幅肖像。
我哭笑不得:「你要是給我錢,我也畫你。天天畫。」
「那怎麼辦,我沒有錢。」
越前龍雅貼在我的耳朵邊,翕動著的嘴唇一張一合引得我渾身止不住的顫栗,我懷疑他以前得是個很會撩女孩子的情場高手:「以身相許要不要。」
我沉默了,大概是沒見過這樣厚顏無恥的男人。
「……我還是醜拒吧。」
越前龍雅撬開我的舌關時我始料不及,直到口腔與周身都縈繞著橘子清甜的氣味,才松開我,但雙臂還是緊緊箍住我的腰。單純而不含情/欲的吻卻讓我喘不過氣來,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我的倒影。他壞笑著點了點我的嘴唇:
「這是懲罰。」
……行叭行叭你說了算。
「陪我打網球?」
「我還要畫畫。」
我一時無言。
素描不難畫只是要稍加潤色一下,越前龍雅沒完沒了粘著我到底還是讓我不滿了,我掙扎著要掙脫他的懷抱,卻被他的一個字給引/誘住了:「乖。」
「又是賭球?」
「不是。」
這次,他搖了搖頭。
·
越前龍雅帶我去的是空曠的街頭網球場,他側過頭問我,眉眼神采飛揚:「會打網球嗎?」
我覷了他一眼,實在沒好意思告訴他我從小就是個體育廢。
所幸他也沒指望我回答,從網球袋裡掏一支網球拍遞給我:「那我教你打網球好不好?」
我只當他是心血來潮。
掂了掂網球拍的重量,還在我能承受的範圍內。我疑惑地瞥他一眼,覺得今天的越前龍雅有點奇怪:「今天怎麼不去地下網球場賭球了。」
先前越前龍雅會帶我去地下網球場看他打球,賭球的人來來去去沒有重復的。他站在球場上,我就乖乖坐在階梯上,一動不動地盯著球場上的他。如果過來搭訕、找我要聯系方式的人少一點我會更舒服。
「不喜歡。」
越前龍雅皺了下眉:「嘁,都是些色/眯/眯的不良,就知道盯著你看。我的女人,憑什麼給他們看。」
我仔細想了想,最近他確實沒帶我去過那魚龍混雜的地下網球場了。他有時候占有欲強到令人發指,我莫名喜歡。我挽住他的手臂,笑靨如花:「不是說要教我打球嗎,越前教練?」
越前教練心情愉悅地捏了捏我的臉,擺正我的姿勢:「首先,姿勢是這樣的……」
他擺弄我的姿勢時難免會有肢體接觸,按理說男女朋友間也實屬正常。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我怕弄髒了衣袖,微微卷起來露出手臂。他的指尖握住我裸/露在在手腕,糾正我的姿勢時彎腰扶住我的腿,隔著衣服的布料但還是引得我條件反射地一縮。
偏生他神色一切正常,精致的側臉刻著虔誠的認真。
讓人想不起任何情/色的東西。
可是他這人素來蔫兒壞,如果不是故意的我保准把他頭擰下來當球踢。
我動了動。
「乖。」
他開口了:「別動。」
……行叭行叭。
「這樣把球輕輕一拋,再揮拍……你試一下。」
他的手終於挪開,手腕上仍有余溫。我收回怔忡的視線,照著他說的做了,球輕輕地往上一拋,揮拍。
……沒過網。
我無辜地望向他。
越前龍雅大概這輩子都沒教過女人打網球,旋即無奈地牽起嘴角,揉了把我的長發,嘴裡說著:「笨死了。」
卻又從背後環住我,牽起我的手調整姿勢。我僵直著身子不敢動,側過頭便能對上他放大的臉,數清他纖長的睫毛。他離我極近,像是整個身子都貼在我後背上,溫熱的氣息噴湧在我臉上。
我突然想起,他網球該是極好的。他賭球從未輸過。
我不懂網球,可我永遠也忘不了他打網球時的模樣,熠熠生輝,像是發著光。我想看到他站在陽光下的球場上,而不是躲在黑暗裡。於是我眨眨眼,問:
「龍雅,你為什麼不去參加正規的網球比賽?」
他看著我,說出了我這輩子都忘不了的話:「在黑暗裡看世界,比光亮裡要精彩得多。」
……
我長於陽光下,曾經又墜入泥沼裡。他把我從深淵中拉出來,卻告訴我。
他願意扎進黑暗,不見光亮。
作者有話要說:
龍雅:臉真特麼的疼。
第58章 [Vol.008]青
*
和我合租的女孩搬了出去。
她打算搬去跟男朋友住。
老鼠爬上她的床的時候她嚇哭了,沒過幾天就決定搬出去。她一邊指揮著家政公司來的人,一邊哭著給她男朋友打電話抱怨這個出租屋潮濕漏水蟑螂老鼠還多,她那天忍著惡心打死了兩只蟑螂。
事實上那兩只蟑螂是我用拖鞋拍死的。
女孩的聲音甜膩膩的,與男朋友打電話時帶著戀愛中少女的嬌俏。我想了下我用這種語氣同越前龍雅說話,他一定會覺得是我瘋了。
她男朋友沒來。
我看著她一個人坐上了家政公司的車。和數不盡的行李箱子。
臨走前她問我:「Artemis,你打算什麼時候搬出這鬼地方?」
我說不了。
「你要不也跟我一樣搬去跟男朋友住,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她忍不住罵道:「去他的鬼地方。」
我搖搖頭,笑著揮手跟她告別。
我看著貨車載著她,慢慢遠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見到她。
……
晚間收拾東西的時候我發現房間的牆壁長了青苔,被褥裡躺了一只死老鼠。屋頂漏的水又滿了一盆,這麼爛的房子房東收的錢可不少,都是黑心錢。
我罵了聲:「去他的鬼地方。」
然後我笑了。
或許我賺了錢,就能離開這鬼地方了。
·
上次邀我畫畫的人很滿意我的作品,他斷斷續續給我送來了錢,似乎想要這一系列的畫。我樂瘋了,打電話給龍雅說這個好消息時手舞足蹈的。
他那邊有點吵。
我問他怎麼了。
他雲淡風輕地回復我說:「沒什麼,打比賽而已。一群輸不起的家伙。」
「哦。」
我沒覺得不對勁,就沒多想。我的事還都理不清,我不大好意思地跟他說:「我可能要閉關一段時間了。」
那筆錢比以往我賣一百幅畫都要多,我不可能不要。
「好。」
他應了。
於是我開始了沒日沒夜畫畫的日子。終於,我病倒了。
再次醒來時我第一眼看到的是趴在我床邊睡著了的龍雅,他柔軟的頭發掃過我的皮膚。不知道他守了我多長時間,我的心澀澀的。
他突然醒了,抬起頭用那明亮的琥珀色/眼眸盯著我。
「醒了。」
「嗯。」
「……」
他突然握住我的手,拿細細的胡茬蹭我的掌心:「涼兮,搬來跟我住吧。我照顧你。」
時間靜止了。
半晌。
我點頭:
「好。」
*
我搬到了龍雅的公寓裡,他經常扛著個網球拍早出晚歸,回來的時候我睡得都半熟了,他會摸進我的房間鑽到被窩裡抱著我親,我總嫌他煩,老是吵醒我。但架不住他一次又一次的攻勢,又讓他啃起來,好幾次差點擦槍走火,臨門一腳又收回去了。
和他同居已經是我做過的最大膽的事。
後來我睡覺前就把門鎖上了。龍雅撒嬌般的跟我抱怨,我沒理他。
他似乎很失望。
所以這幾天賭球時把人虐得分外的狠。
他賺了錢回來會很開心地抱起我轉圈圈,用那種痞裡痞氣的語氣跟我說過不久我們就能換幢大房子了,他以後養我綽綽有余。
他抱起我的時候正在試衣服,猝不及防的一下讓我驚得用拳頭直錘他的背。
他沒皮沒臉地湊過來問我:「打扮得這麼好看去見誰?」
「之前的那個客戶,這次突然說要當面交易。」我拿著裙子在他面前轉了幾圈,問:「好看嗎?」
「不好看。」
他有些吃味。
我咯咯笑了。
但我還是穿了那條裙子去了。龍雅賭著氣又跑去打球了。
我疑心他這樣下去會出事。
·
客戶在高檔的餐廳裡訂了個包廂,我順著他給的地址趕到的時候只有他和他的一個保鏢在。
「前輩。」
我喊道。
他回過頭,那張臉清朗雋永。他溫和地扯開個笑容:「坐。」
客戶是白井給我介紹的同校的前輩,她提起他時眼睛都是亮晶晶的,說前輩是學校裡出了名的校草。
我拉開椅子坐下。
他菜都點好了。
我看了眼,這些菜我都喜歡。但這不是我來這的主要目的,今天我帶了畫。
起初的確是相談甚歡。
直到保鏢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包廂。
他的手放到了我的腿上。
我驚疑地望向他,卻見他貼近我,用極其曖/昧的姿勢在我耳邊說:「做我女朋友。」
我僵直著身子往後微仰,臉上的笑掛不住了。
我聽見自己機械的聲音響起。
「我有男朋友了。」
「……前輩。」
「無所謂。」
他懶洋洋地掀了下眼皮:「跟了我,你想要的都有。」
寒意鑽進我腳尖。
直往上竄。
我推開他,瘋狂地往外跑。他的保鏢沒攔我,我跑掉了鞋子,心被扎得鮮血淋漓。在異國他鄉,頭一次覺得孤立無援。
我跑回了家。
家裡沒開燈,朦朧的月光映在狹小的客廳裡,我看到龍雅坐在沙發上。他低著頭小心翼翼地塗藥,看見他挽起的衣袖,和胳膊上青青紫紫的傷。
我看到了他的臉。
他也看到了我。
凌亂的心忽地就沉寂下來了。
右手還抓著棉簽,看見我的那一刻臉上晃過一分錯愕,他下意識地把手臂往後藏,露出輕松的笑:「你回來了。」
「嗯。」
「你受傷了。」
我走近他。
「今天比賽太簡單了,走了會兒神。不小心被球打到了。」
「哦。」
但他比賽從不會走神。
他從不受傷。
「你怎麼回來得這麼早,不是和客戶談事情去了嗎……」
……
我做了這輩子最勇敢的事。
後來再也沒有一個人,能讓我的心髒瘋狂地,只為他跳動。
……
我吻住了他。
止住了他未完的話。
我蹲下身,雙臂撐在沙發上,像失了智似的吻他嘴角的淤青,將溫熱的氣息一點一點踱給他。
這次我們沒有擦槍走火。
我徹底放逐。
我聞見了他身上的氣息,橘子味的。我很喜歡他身上干淨的、凜冽的味道,他的身體熱得像烙鐵,拖著我,一步一步沉淪。我知道我徹底完了。
最後我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抓住我的手,一遍一遍吻著我。我睫毛上的水珠掃過他的眼睛,那裡映著我的倒影。我抱著他,歪過頭笑了。
我從來沒有這樣愛過一個人。
……
我以為我孤立無援。
可原來我不是。
第59章 [Vol.009]青
*
我問龍雅那天他的傷是怎麼來的,他跟我講贏了比賽後在回來的路上被對方下了黑手,只不過他們也沒討著多大的便宜,直接躺醫院裡了。
他用雲淡風輕的口氣一筆帶過那個差點讓他送了命的夜晚,我卻不能雲淡風輕地聽過。
我知道他有時賭起球來命都不要,碰到點難纏還輸不起的還會吃不少苦頭。但我還是頭一次親眼所見,那晚他的腰上都是傷。
我顫抖地抬起手撫平他的額角,有點心疼:「龍雅。」
「嗯。」
「去打正規比賽吧。」
「……」
我抱住他的腰,把頭埋進他的胸膛裡。我踮起腳才勉強夠得著他的肩膀。我紅了眼眶,固執地又重復了遍:「我們去打正規比賽,好不好?」
房間裡靜得只聽見如鼓的心跳聲。
半晌。
我聽見龍雅應聲:「……好。」
……
那時的我尚不知道那對於越前龍雅而言失去了什麼,他是風一樣的少年,卻甘願為我俯首屈膝,舍棄自由。
他背著一支網球拍,走遍了世界。
……
後來我才知道龍雅不知道從哪兒知曉了我那天晚上的事,將那人套著麻袋暴揍了一遍,還把他賭球贏得的錢一股腦兒扔他羞辱人。我不免心疼他辛辛苦苦鼻青臉腫才賺得的錢,他卻靈巧地躲過我迎面的拳頭,一把扣住我手腕,笑容狡黠:
「那是我之前用來坑人的假/鈔。」
他說:「我怎麼舍得用真錢。我賭球那點錢,養你一個還不夠呢。」
我擰了把他手臂,怒目而視:「你之前居然用假/鈔騙人。」
「我還是挺有原則的。只坑不義之人。」他環住我的腰耍賴,一如初見那般的厚臉皮。我架不住他的攻勢,節節敗退。
自那以後那人見我都繞著走。
他雖是個富二代,家裡頭有幾分錢。但越前龍雅畢竟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慣了的,警告過一番又明槍暗箭地耍過幾次心機、讓他狠狠栽了跟頭後,便本分了。
白井知道後私底下啐罵了那人一頓,然後面紅耳赤地向我道了歉。
我知道與她無關,便沒再計較。
學校裡卻悄無聲息地流言四起,在旁人眼中我確實與那所謂校草糾纏在了一起,那些嫉妒心泛濫的女孩子口口相傳中我倒成了蓄意勾/引的那人。
白井說那是佩妮散布的謠言,她想讓我身敗名裂。
佩妮喜歡越前龍雅。
她在龍雅那裡吃了好多次的閉門羹,氣不過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我想了一會兒說:「原來是佩斯啊。」
「……是佩妮。」
白井說我和龍雅越來越像了。
她問我要不要告訴龍雅。
我想到忙得焦頭爛額地跑各區比賽賺積分的龍雅,那些流言再怎樣也沒辦法中傷到我,無非是讓別人多了些茶余飯後的談資罷了,便不打算理了。
恰巧我也徹底忙了起來,無暇顧及。
事實證明有真本事的人無論去哪兒都能吃得開,譬如龍雅。沒過多久便有經紀人主動找上門來。
我說過,他是天生為網球而生的。
她叫伊芙。
看起來是個一板一眼的女人,長著一張御姐的臉,卻平白有著一顆蘿莉控的心。
後來她成了越前龍馬的經紀人。
她說攤上越前兄弟是她經紀生涯裡最慘痛的經歷。
誠然這時候的伊芙也還只遇見了一個越前,他放蕩不羈的性格足以將她逼瘋。她還不知道兩年後他會再遇見一個越前,再次將她逼瘋。
據伊芙小姐口述,龍雅時常翹掉訓練陪我約會,她拿他一點轍都沒有。
龍雅慣常如此。
他老誆騙我說沒有訓練,總喜歡拉著我到處跑。
……
我初見伊芙小姐,是在龍雅的賽場上。
……
那是地區賽的決賽,他如果勝了將贏得不少的積分,這場比賽會是成就他步入職網的敲門磚。不過對龍雅而言是再小不過的事了,地下球場刀尖舔血那麼多年,他沒見有多在乎。
甚至清晨臨出門前慢條斯理陪我吃了頓早餐,還恬不知恥地把半邊臉伸過來向我索取所謂的「勝利之吻」。
被我踹了一腳後就扛著球拍心情愉悅地出門了。
那時龍雅已聲名大噪,不少人提起他時總繞不過很多年以前橫空出世的武士南次郎,而今的少年越前龍雅戴著衣帽遮住大半張臉,吊兒郎當地扛著球拍出現在球場上便足以掀起驚濤駭浪,與當年的越前南次郎有過之無不及。
我正好收攤得早,就心血來潮去看他一場正規比賽。
每次龍雅都會給我留最好的位置,雖然大多數時候我忙得暈頭轉向的常常忘記時間,他也沒心沒肺,鍥而不舍地一次次空出那個座位。
到了那裡我才發現座位旁邊是位看起來優雅知性的年輕女性,她留意到我的動靜,側過頭頷首打招呼:
「你好。」
她莞爾:「你是Artemis吧。Wind經常跟我提起你。」
我嘀咕著是越前龍雅以前的什麼風流債,可惜她沒給我機會胡思亂想,直言:「我是伊芙。」
他的經紀人。
龍雅老是跟我抱怨他的經紀人像是隨時一點就著的火山,凶巴巴的。我望著眼前溫婉矜貴的女人,覺得他大抵是又誆騙我了。他的話素來不可信。
只是我不知道伊芙小姐是怎麼認出我的。
伊芙說:「Wind的手機鎖屏是你們的合照。我見過。」
我恍然。
之後我們便沒有交流了。
因為伊芙小姐整場的目光都集中在越前龍雅身上,就像我一樣。我看得眼睛閃閃發亮,她卻是滿場叉腰,罵罵咧咧地嚷了一路。——雖然只是在中場休息那會兒指著龍雅鼻子罵了好久。
……我大概頭一次信了龍雅的話。
我跟著龍雅學網球學得點三腳貓的功夫,可我仍是不太懂網球。
但我懂越前龍雅。
興許是他又一次在正規比賽的球場上,玩/弄了對手。
……
我瞧著瞧著,「噗嗤」地笑出聲來。
*
龍雅毫無意外地贏了。
他從伊芙小姐那裡光明正大地討價還價回了三天的假期,他決定用這寶貴的三天來跟我廝/混。
我冷酷地拒絕了他約會的邀請,並且決定那三天閉關畫畫。
只是我被鬧鐘吵醒的時候發現我再一次莫名其妙從他的臥室裡醒來。頭疼地揉了揉仿佛斷片似的腦袋,我把伸著手臂纏上來的人踹下了床。
我口干舌燥,穿著睡衣就跑到客廳裡倒水喝。
「咕嚕咕嚕」吞咽了幾口,我托著水杯,與坐在沙發上的人四目相對。
少年停住仰起頭喝汽水的動作,眨著琥珀色/貓眼,雙眸裡沁滿了迷茫與不解。他十三四歲的樣子,戴著個棒球帽,身形還未抽條,很是瘦小。
我因為清晨的水霧而遲鈍的腦子開始飛速地運轉:
……
——是個少年。
——是個美少年。
——是個卡哇伊的未成年美少年。
——是個跟越前龍雅長得七八分像卻卡哇伊、突然出現在公寓客廳的未成年美少年。
……
我的心態,徹底崩了。
第60章 [Vol.010]青
*
我初見越前龍馬時,確實不是在什麼好的光景下。
……
我頂著亂糟糟的頭發,低頭望了望身上毛絨絨的睡衣,這還是當初越前龍雅送來給我的。還以為是符合他惡趣味的性/感睡衣,誰知道我拿到手時看見只想啐罵平日裡放/蕩不羈的那人:幼稚。
而今我揪著衣帽後的兔耳朵,捧著盛半抔水的水杯,與沙發上的少年面面相覷。
半晌。
我面紅耳赤地跑回房間反鎖住門。
順便還把一臉懵睡眼朦朧的越前龍雅趕了出去。
龍雅反應過來後捂著肚子笑得前俯後仰,我隔著門聽見他放肆的笑聲,惱羞成怒,拔高了聲音喊他的名字:
「……越前龍雅!」
他這才不鬧了,輕聲溫言地哄了我老半天。等到我穿戴整齊、梳好頭發地出來,他嘴角上揚得怎麼壓都壓不住。我忍不住瞪他一眼,他忙收斂住,攬著我的脖子咧嘴笑得開花,給少年介紹:
「喲,小不點。這你嫂子,Artemis。她臉皮薄,頭一次見家屬,害羞著呢。」
我擰了下他手臂:「別瞎說。」
他笑著躲開,薅了把我剛梳好的頭發,又跟我說:「小涼,這是我家蠢弟弟。龍馬,越前龍馬。」
我努力地使自己的面容看起來不太猙獰,笑容和藹可親得像個長輩,即便初見時的模樣已經讓我在他眼前的影響一落千丈了。我伸出手:「你好,龍馬君。我是Artemis。」
「你好。」
他如是說,語氣冷靜。
「喊嫂子。」龍雅逗他。
「……」
越前龍馬看起來比越前龍雅正經多了,言語在舌尖上轉了一圈,到底沒能說出那兩個字來,只是中規中矩地叫了聲:
「前輩。」
·
越前龍馬是來美國參加比賽的,那個臭老頭子用一個電話,就把小屁孩扔給他。——據越前龍雅口述道。
他說那話時龍馬正在客廳看電視,而我挽起衣袖在廚房裡洗菜。
我很擅長做飯,這亦是秋元家族淑女課程的一環。龍雅側著臉目光炯炯地望著我,——自從那次他給我打下手搞砸後我就再也不准他糟蹋廚房了。他倒是聽話,就是喜歡在旁邊看著我做。
現下他抱怨:「隨便弄點得了,這麼大張旗鼓的,我都沒有這待遇。」
我橫他一眼:「你連你弟弟的醋都吃。」
「我老婆辛苦了。」
他從背後環住我的腰,蜻蜓點水地親了下我的嘴角。
我羞赧得紅了臉。
「那個……」
清冷的男聲打斷了在廚房膩膩歪歪的我們,我推開龍雅,對上龍馬面無表情的臉。他指了指他腳下的垃圾桶,陳述道:「我只是來扔下垃圾的,你們繼續。」
他轉身就走。
恰到好處得像是個無辜闖進的人,就是嘴角微微的弧度總讓我疑心他是不是故意的。顯然龍雅也是這樣想的。
他握著拳頭嘀咕:「這個幾千瓦的電燈泡,什麼時候才能走啊。」說完又想要繼續親近我,卻被我一臉嫌棄地推開了。如果不是他,我還能維持個溫婉端莊的形像。
我冷哼聲,並不想理會他。
*
顯然電燈泡本人不打算那麼快走,他的勢頭正盛。
越前龍雅也是,他忙於奔波四處的比賽。反倒是我,在這個節骨眼上閑了下來。我莫名被惡霸纏上了,於是為了讓龍雅無後顧之憂,我索性待在家裡專心畫畫。
我試著找名家投資辦個畫展,但沒人願意給一個街頭畫家去賭。
我的老師伊集院美惠是日本頗負盛名的印像派畫家。如果我說出她的名字,興許還有一線可能。而每當這個念頭在我腦海懸崖搖搖欲墜時,就又被趕跑了。
她是個偉大的畫家。
她的學生卻只是個街頭賣畫的落魄人。我沒能讓她驕傲。
我沒臉面拿著她的名號招搖撞騙。
伊集院美惠的學生,即便落魄,也要驕傲地挺起脊梁。
我打算歇一段時間。
那段時間龍雅早出晚歸,他每一場比賽都贏得輕松。沒有比賽的時候,他就陪我待在畫室裡學畫畫,笨拙地拿起畫筆,一待就是一整天。
他賺了很多錢回來。
那都是正規比賽贏得的錢。
他數存款數到興頭上時會把我整個人抱起來轉圈圈,將我擱在桌子上親我。突然的動作嚇得懸空的我魂飛魄散,他倒樂得開懷,問我:「媳婦,這些錢,夠不夠養你了。」
我使勁錘他的背,故意說:「才不夠。我可能吃了。」
他輕觸我的臉頰:
「那我就再賺多一點。」
這個人,總能讓我感動得稀裡嘩啦。明明深情不是他的人設。
他卻把所有的深情,盡數予了我。
……
哦,對了。越前龍馬回去了。
……
洛杉磯的又一年初雪,悄無聲息地來了。
我以為日子會就這樣平淡地過去,我與龍雅過著細水長流的生活。就這樣,不聲不響地相守到白頭。
那日龍雅被伊芙小姐勒令待著訓練,他在收手機前打電話給我,用誇張的語氣同我控訴她如同惡霸般的地主行為,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末了問他:「那你今天晚上回不回來?」
「當然回來。」
他油嘴滑舌:「我老婆每天給我做好吃的,就是爬也要爬回來。」
我撇嘴啐道:「嘴貧。」
但我還是想給他做頓豐盛的晚餐,正巧我接了一筆不小的單子。我捏著鼓囊囊的錢包哼著歌出了門,突然想起白井說的:我和龍雅越來越像了。
回來時我看見門口站了一群人。
被簇擁在中央的人緩緩轉過身,我看清了他的模樣。他杵著拐杖,白發須眉,有種讓人不怒自威的氣勢。
我手裡的菜掉到了地上。
他的聲音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魑魅魍魎那般可怖,在後來的很多個夜晚裡我都忘不了:
「這就是你所說的向往的生活。」
我訥訥的,聲音晦澀:「……祖父。」
·
·
「啪。」
他說:「風餐露宿、街頭賣畫,再加上一個跟不明來路的野男人未婚同居。秋元涼兮,你還要不要廉恥了?你不要臉,秋元家還要臉!」
我跪在地上,別過臉。左臉火辣辣地疼,我卻抬起眼直勾勾盯著眼前的老人,一字一頓地回答:
「他不是野男人。」
我艱難地開口,仿佛聲音已經不是自己似的:「我跟秋元家,早就沒關系了。」
拐杖敲得震耳欲聾,我挺直了腰杆,覺得如今的自己,卑微到了塵埃裡。我聽見他的冷笑聲:「你以為,秋元家是你想走就走的?你擔了『秋元』的姓,你就生是秋元家的人,死也是秋元家的人。」
秋元家主說:「他叫越前龍雅,對吧。」
……
我知道,我的世界,是從那一刻開始,轟然坍塌的。
作者有話要說:
龍馬:讓你們撒狗糧讓你們撒狗糧,我就來當電燈泡。
*
涼兮還要再掙扎一段時間,我真的愛慘了她跟龍雅的絕美愛情嗚嗚嗚。
·
又見到了熟悉的艾迪,我愛你們。
元宵快樂,筆芯。
第61章 [Vol.011]青
*
我睡醒一輪越前龍雅才回來。
不輕不重的關門聲將我從迷迷糊糊的睡夢中驚醒,睜開眼時才發現我只披一條毛毯就睡著了。
掏出手機點亮屏幕:十點了。
我從沙發底下找出棉拖鞋,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被抱了個滿懷。滿身汗味的龍雅用臉蹭著我脖子,一如既往地跟我耍賴:「好累啊,小涼。」
明明那些訓練對他來說都是小菜一碟。
我推開他,語氣平靜得讓人看不出端倪:「抱歉,龍雅。我今晚忘記做飯了。」
他的手又不安分地攀上我的肩膀,整個人靠在我身上。低啞的聲線貼在我耳畔,酥酥麻麻的宛如觸電般。他熟練地撩撥著我:「我不餓。吃你就夠了。」
我按住他跳動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我想我彼時的臉色一定蒼白得嚇人,疲倦地輕闔上眼,喉嚨干澀:
「……我累了。」
那晚與我一牆之隔的龍雅睡得安穩,我卻抱著枕頭睜眼到天明。
·
清晨我拉開窗簾,霧蒙蒙的雪仿佛淹沒了整座城市,六角星的花瓣覆蓋在冰涼的窗戶上,頃刻便消散。
我看見窗外雪地裡的少年,他戴著手套將雪球滾大,鼻尖凍得通紅。桀驁飛揚的眉眼難得露出了如孩童般的快樂。他偏過頭與我遙遙相對,忽而興奮地朝我揮了揮手。
有點幼稚。
我倏地,笑了。
於是從來都嫌棄他幼稚的我穿著件羽絨服、裹得跟個熊似的與他在雪地裡打起雪仗來,被他砸了個正著。
冬天來了。
……
而這個冬天,龍雅拿到了職網的外卡。他告訴我,等到明年初秋,他就可以作為職業網球選手,參加四大網球賽事了。可是他沒能等到來年初秋。
那年我十七歲。是我來到洛杉磯的第三年。
越前龍雅十八歲。
伊芙小姐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湖邊寫生,她告訴我說龍雅不見了。我擱下畫板馬不停蹄地趕去見她,卻看見訓練場裡一片狼藉,網球扔了一地。
伊芙小姐顫抖著聲音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告訴我:
——龍雅先前在地下網球場賭球的黑歷史,被曝光了。
那對於一個剛想要走正規比賽的網球手,無異於滅頂之災。
伊芙小姐說龍雅當時整個人情緒都不對了。
可龍雅分明,不是這麼在意那段歷史的人。他活得肆意又瀟灑,對他來說不過是換種方式過活。
她問我:「Artemis,你知不知道Wind會去哪裡?」
說實話我不知道。
只能像個無頭蒼蠅一樣,四處去找那個任性出走的人。
龍雅被爆出不正當賭球後網上的輿論幾乎是一片倒,那些素不相識的人卯足了勁地去攻擊他,鍥而不舍地致電組委會讓他禁賽。伊芙小姐說,組委會那邊似乎已經在考慮取消龍雅四大賽事參賽資格了。
我是在地下網球場找到的他。
平時熱鬧的地下網球場空無一人。
昏暗的燈光使得他的身影完完全全陷進陰翳裡,只窺見露在光亮的半張側臉。他站在球場一側,單手插兜,拿網球拍掂著球。他還穿著運動服,垂著眼眸,像是全神貫注地盯著那顆球,又不像。
我走近他:「……龍雅。」
他回頭,朝我慵懶地一笑:「要陪我打一場嗎?」
恍如陰霾散去,撥雲見霧。
我想起我第一次在網球場上看見的越前龍雅,他也是在這個球場。意氣風發的少年,輕飄飄地應付過對手的挑釁。薄唇勾著痞/子般的笑,球拍在他手上自如,將對手玩/弄於股掌中。衣袂翻飛,眉眼桀驁。
站在球場上的越前龍雅,自信、驕傲。
清風徐來,萬丈光芒。
我便是在那時,清晰地聽見自己怦然心動的聲音。
從回憶中剝離出來,我彎唇笑了:「那你可要記得放水。」
·
「我其實挺懷念賭球那段日子的。」
從球場上下來後龍雅一滴汗沒出,反倒更加神清氣爽了。難以置信網球界的新武士越前龍雅刻意放水讓我打到了「6-0」,他用毛巾給大汗淋漓的我擦汗,這樣跟我說:「暗無天日、不見光的比賽,更適合我。它能讓我看到更廣闊的世界。」
我木訥地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龍雅。」
「噓。」
他突然抱緊我,笑意在我耳邊蔓延開:「先聽我說完。」
我任由他抱著。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小涼。」他說:「我不能讓你陪著我,沉入黑暗裡。」
……
我頭一次覺得,我好像無聲無息時,成了他的絆腳石。是我讓那個自由得像風一樣的少年越前龍雅,有了牽絆。
我抓著他的運動服,眼淚沾濕了衣襟。
*
組委會那邊還沒有蓋棺定論,伊芙小姐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她徹底忙了起來,開始為龍雅四處奔波打點關系。不得不說伊芙的確是個合格的經紀人。
可是沒用。
一次又一次的挫敗後伊芙忍不住問我:「Artemis,你知不知道Wind得罪了什麼人。他就這麼一個黑料,對方完全把它給挖出來了,是要有預謀的想要置他於死地啊。」
我想到秋元家主,我的祖父。
秋元家族那麼多年素來在黑白兩道混得開,龍雅賭球的黑料經不住深挖。而那天也是秋元家主杵著拐杖用陰鷙的語氣威脅我:
「涼兮,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他說。
我冷得直發抖。
但對上伊芙疲憊的眼睛,我說不出口。露出比笑還難看的表情,機械地說:「我不知道。」
或許是我害了他。
可龍雅似乎沒有介意,至少在我面前他一切如常。他向我承諾:「我會讓你在職業網球比賽的球場上看到我的。」
他自信過了頭。
·
·
不知不覺就到了龍雅的生日。
絕望卻籠罩在我和伊芙頭上。
但是我必須打起精神來,我不能在龍雅面前表現出難過的姿態。於是我去菜市場買了好多菜回來,順道路過蛋糕店時買了個雙層蛋糕回來。
我的少年,十八歲了。
他回來時沒有說「我回來了」,我特意關了燈。我聽見門口處的聲音後便興致盎然地捧著點滿十八支蠟燭走到他面前,想要給他一個驚喜。
我還沒來得及唱生日歌,就聽見「啪」的一聲。
燈開了。
刺得我下意識眯起眼。
他的目光從我臉上掠過,又輕描淡寫落在我手中的蛋糕上。半晌意味不明地笑了:「這算是給我的生日驚喜嗎大小姐。」
「平民游戲該結束了。」
他說:「無所不能、只手遮天的秋元涼兮大小姐。」
我的蛋糕掉到了地上。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我姓「秋元」,日本三大家族之一的那個「秋元」。我之前告訴龍雅,我叫涼兮。
我討厭他喊我大小姐的模樣。
……
那一定是他過得最糟糕的一個生日。
作者有話要說:
睡不著。
一閉上眼睛就想到失去的人。
失眠中就把這章給更完了。
第62章 [Vol.012]青
*
我生來就是秋元家族本家正兒八經的二小姐。
那個秋元。
日本上流社會不會對「秋元」這個姓氏感到陌生,即便越前龍雅常年居於國外但順手一查也能查到。
跡部、渡邊與朝日奈是日本商界的三大財閥,他們就像鐵三角一樣,互相牽制。而真田、高橋和秋元這三個百年家族一直屹立在日本政界的頂峰,不同於後起之秀的跡部,秋元家族復雜、盤根錯節,像是一腳踏進去便不能望到盡頭的深淵。
我的父親秋元英樹是秋元家主的獨子,秋元家主性情強硬、說一不二,卻生了一個懦弱無能、毫無擔當的兒子。
秋元家主從來對他不滿。
唯恐失勢的秋元英樹將我的姐姐秋元琉衣和年僅六歲的我送到秋元家主膝下撫養。那時的我望著秋元家主不怒自威的臉,第一次哭了出來。
我被菲佣按著打了一頓手心。
秋元家主板著臉告訴我:「秋元家族的繼承人,不能哭。」
後來我就再也沒在他面前掉過眼淚。
九歲時我瞞著秋元家主去學了畫畫,遇見了我的老師伊集院美惠。
那時我被監視得還不算太嚴。
畢竟秋元家族明面上的繼承人其實是年長我三歲的姐姐秋元琉衣。但在我十二歲那年,秋元琉衣與秋元家主眼裡最上不得台面的平民相愛,秋元家主大發雷霆,逼他們分手,卻適得其反激起了她一身反骨。
我十三歲時,姐姐與戀人私奔。
秋元家主動用了□□的勢力將她尋回,蠻橫地把她關在了地下室。
那個男人死了。
秋元琉衣在地下室裡奄奄一息,被放出來後一聲不吭,沒過多久就跑到娛樂圈當上了經紀人。
再後來便搬出秋元宅邸。
秋元家主說:「秋元家族沒有她這樣的繼承人。」
他說秋元琉衣丟盡了秋元家族的臉。我卻平白有些艷羨,自由、無拘,是被困在秋元家族裡的我最想要的生活。
從那以後我便名正言順地成了秋元家族的唯一繼承人。
直到我十五歲那年,第一次試著掙脫那個戴著枷鎖和鐐銬的牢籠,我才發現,外面的世界,和我想像般的精彩絢爛。先前夜以繼日地學習外文、插花、茶道的日子,實在是太枯燥無味了。
遇見越前龍雅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亮色。
我不想做秋元家族循規蹈矩的繼承人秋元涼兮,只想做越前龍雅一人的阿爾忒彌斯。
……
……
但我和龍雅還是大吵了一架。
那是這麼久以來我們第一次吵架。
說實話惱羞成怒、歇斯底裡的人只有我,他好像還是那個拋著橘子漫不經心的桀驁少年,他甚至能做到心平氣和地拉開椅子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吃我做的滿滿一桌子的菜。
我討厭他用尖銳的聲音冷冰冰地喊我大小姐,我從骨子裡厭惡著這個身份,憎恨著「秋元」的姓氏。
我氣得指尖都打了顫。
卻聽見物體不輕不重扔到桌子上的聲音,他捏著筷子輕輕地笑了,目光突兀地壓得我喘不過氣來:「不看看我帶回來的東西嗎,大小姐。」
於是我轉身就走。
他沒有追出來。
跑出去後我才發現我根本無家可歸,先前的出租屋早就退了。我一個人在街角漫無邊際地晃蕩著,突然尤其地想念那間長滿青苔、偶爾會爬出幾只小老鼠的出租屋。
想起那個跟我合租的女孩子捧著碗冷掉的泡面坐在並不穩固的床上,握著拳頭許諾:「總有一天我要過上不吃泡面、躺在一張兩米長的大床,住著不漏水、沒有蟑螂老鼠的房子,能有好多好多錢花的生活。」
又想起她搬去跟男朋友住時期待而興奮的臉,罵罵咧咧地說:「去他的鬼地方。」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我走進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超市,買了桶泡面和瓶礦泉水,收銀員坐在櫃台前打瞌睡。我付了錢,在外面的椅子上坐著發了很久的呆,衝的泡面慢慢冷掉了。
這才發現我忘帶手機出來了。
我擱下沒動過一口的泡面和喝剩下半瓶的礦泉水,走過去敲了敲櫃台。收銀員被我驚醒,一下子磕到桌角。
我耐著性子問:「你好,打擾了。請問一下現在幾點了?」
「五點過十分。」
「謝謝。」
我衝她溫和地笑,好像在陌生的便利店裡兀自待了一夜卻一口沒動的人不是自己:「結賬。」
我打算回公寓拿手機。
·
·
算不上空曠的公寓裡靜悄悄的,燈沒關。客廳的光暗得幾乎只瞧得見陰影,我估摸著又該交電費了,不由得心疼起那筆錢來,在門口換了拖鞋後便徑直走向了畫室,那裡燈還亮著。
公寓不算大,平時兩人擠著勉強能度日。本來只有兩間臥室,後來我特意騰出一間拿來當畫室。越前龍雅卻借機賴上了我,把我的整個衣櫃都搬到了他的房間,我也就由著他。
偶爾畫畫畫得忘記時間了,我就會宿在畫室裡。
畫板還未收起來,但我記得每次畫完我都會把畫室理得整整齊齊的。
我湊近看,卻發現畫板上的那幅畫壓根就不是我的。
因為實在是太醜了。
我擰眉看了半晌,著實沒看出來這畫的是個什麼玩意。只在紙張右下角瞥見個龍飛鳳舞的簽名,我側著頭仔細想了想,臉色「刷」的一下就黑了。
這大概、也許、可能,是我。
我覺得越前龍雅這人挺討厭的,指著這樣的畫非說裡面的人是我,反正換我我說不出口。
我被氣笑了。
揉著跳動的眉心,我關了畫室的燈,然後在飯桌上找到我的手機。
……沒電了。
旁邊還有一本像是沒被翻閱過的雜志,借著昏暗的燈光,我望見了封面的照片,倏爾一凝。
照片裡與人相談甚歡、言笑晏晏的人分明是我,十五歲的秋元家族二小姐。我之所以那樣說,是因為照片旁邊的字清晰而醒目。——秋元家族二小姐秋元涼兮幽會山本家電繼承人山本耀太,兩家疑似強強聯合,結百世之好。
那是我十五歲秋元家族逼我同山本家電的獨子見面時被偷拍的。
只記得我百無聊賴地坐在對面聽他侃侃而談,一場刻意約會進行得漫不經心、味如嚼蠟。
陳年往事不知道怎麼又被爆了出來,在遙遠的洛杉磯。又不知怎麼恰好被越前龍雅看到了,帶回家。
我的心一寸一寸地涼下來。
宛如掉進了冰窖裡。
「啪嗒。」
門開了。
又闔上。
我拿著雜志,攥得指尖泛白。就這樣毫無防備地撞進那雙疲倦的琥珀色/貓眼裡,眼神錯愕,還未來得及收回。
我們彼此沉默著。
或許我欠他一個解釋。
他沒動。
直到我汲著拖鞋慢吞吞地走近他,捏著他的衣角踮起腳輕輕吻了下他蒼白的唇。一觸即分後才握著他扣住我手腕的指頭,目光灼灼,卻一片坦蕩磊落:「對不起,龍雅。」
「我叫涼兮。」
我補充:「……秋元涼兮。」
第63章 [Vol.013]青
*
我話還沒說完就被龍雅壓在了牆上。
牆壁冰冷,涼意仿佛能透過我的羽絨服浸入肌膚。我打了個哆嗦,繼而被他嚴嚴實實地攬進懷裡。
「啪」的一聲。
燈關了。
我壓到了開關。
我踮腳勾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像是都蜷在他的懷裡,兀地對上夜色裡那雙灼灼發亮的眼睛。
龍雅單手抱起我放在鞋櫃上坐著,撐著手臂俯身親吻我。
我伸出手輕輕描摹著他眉眼的輪廓,聽見自己被淹沒在鋪天蓋地的親吻中含糊的、顫抖的聲音,舌尖泛著苦澀:「我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龍雅。」
既期待又害怕。
我闔上了眼。
——我期待這樣的改變以強勢的姿態闖進我的生活,卻害怕慢慢丟失了自我。
肩膀的刺痛讓我痛呼一聲,驟然清醒過來。越前龍雅在我鬢間蹭來蹭去,我沒好氣地拍了他一下後他才抬頭,露出白淨的牙齒,眸中帶著點得逞的笑。
「你趕不走我的。」
他一字一頓地說,目光篤定:「我是不會走的,秋元涼兮。」
雙眸燃起兩簇火光,不知道是怒火,還是執念。
我有些愣神,恍惚間又被他掰過下巴毫無章法地啃咬起來。
我被吻得喘不過氣來,四肢癱軟得幾乎要從鞋櫃上滑落。他甚至還能分出精力扶住我的腰肢,炙燙的溫度把我燒得臉紅心跳。我只能攀著他的肩膀,死死抓著他的衣襟任他施為。
我們又從客廳,滾到了床上。
……
指尖倏爾在赤/裸的胸膛處停住,他倒吸了一口氣。
我喉嚨干澀:「……這是什麼。」
「紋身。」
越前龍雅卷著被褥,漫不經心地笑了:「Artemis。是你的名字啊。」
兩人的心跳在冷寂的空氣中相撞,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放大。我耳朵嗡嗡地響,腦子裡也一片空白。
「秋元涼兮。」
他念著我的名字:「——這個名字太長了,我還挺怕疼的。」
我抱著他,吻住他滾動的喉結,又吞噬掉他未盡的話。眼角的淚,緩慢地、緩慢地滑進床褥裡。
天亮了。
·
我醒來後龍雅不在身邊了。
我支著手臂艱難地往床頭櫃拿手機,半眯起眼看清了屏幕上的時間:原來已經中午日上三竿了。
飯桌上擺著他留下的早餐和一張紙條,字跡飄逸得她辨別了好久才認出來:
[我走了。記得吃早餐。]
我捏著紙條笑了:「哪有人都到中午了才吃早餐的。」
但我還是拉開椅子坐下,洛杉磯溫和的陽光透過米色窗簾搖搖晃晃地落在並不算大的桌子上,暖融融的仿佛能從冬季走到春天,從初雪走到盛夏。
那是初冬的第一縷朝陽,她以為她的出現,能夠照亮陰霾。
壓著字條的牛奶還冒著熱氣,只是不知道從微波爐到餐桌加熱了多少次。
我撕著面包片小口小口地吃著。
然後悄悄做了個決定。
……
……
拿著機器的女人望見我被咬出血的嘴唇,停下手中的動作,語氣溫軟又心存善意地開口提醒道:「疼的話可以喊出聲來的,秋元小姐。這裡沒人會嘲笑你。」
因為劇烈的疼痛而滲出的汗水順著我臉頰滴到我鎖骨,我勉強地擠出抹蒼白的笑:「沒事。」
「你要紋之前我就跟你說了,鎖骨那裡太疼,你吃不消的。」
「沒關系。」
我攥緊墊在身/下被我汗水浸濕的床單,抓得變了形。卻還是費勁地勾了勾嘴角,想必我的臉色一定蒼白地嚇人:
「繼續。」
她拗不過我,便嘆氣:「那秋元小姐,你忍著點。」
我笑了笑:「沒關系。」
……後來我疼得暈了過去。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幸虧沒想著紋「越前龍雅」的名字,——Echizen Ryoga,太長了。不然我得把命丟在這裡,成為第一個因為紋身疼得死去的人。
*
等著鎖骨那處消炎我緩了好幾天,沒敢讓龍雅碰我。至於越前龍雅那人怎麼會在紋完身後還能身強力壯地把我折騰得死去活來的,仍是個未解之謎。
於是當龍雅可憐巴巴地抱著我撒嬌時我冷漠地推開了他,這個隱秘而偉大的秘密使我無端覺得緊張、害怕,又興奮。
但他還是發現了。
清晨又一次被啃醒時,我一睜開眼就看見埋在自己鎖骨處一顆黑乎乎的腦袋。
我心下一驚,略微煩躁地推開他。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盯著我,琥珀色/的眼睛宛如漩渦般把我吸了進去:「什麼時候紋的。」
我不自然地扭開臉:「發現你紋身那天。」
他撐著手臂起來笑著親了親我的側臉,語氣像是誘哄般:
「乖女孩。」
「……滾蛋。」
越前龍雅如我所願地滾了。
他痞/笑著翻了個身起來去拿外套,回頭朝我眨眨眼:「我待會兒還有事,先去了。等我回來。」
我知道他這段時間很忙。
據伊芙小姐說組委會那邊還在考慮對龍雅的仲裁,各地正規網球比賽不敢收留一個劣跡斑斑的曾打假球的地下網球手,一切看似到了窮途末路之時。
但龍雅很努力。
至少我以為是這樣的。
直到我又一次看見和地下網球場那群以前的對手說話的越前龍雅,雖然那時的他只是碰巧撞上了多說幾句話而已,但我還是忍不住和他吵起來。
不如說是單方面的發脾氣。
我好像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這一切的一切猶如定/時/炸/彈般,摧毀了我好不容易爭取過來的平靜生活。
只是他抱著手臂輕描淡寫的一聲「大小姐」足以把我擊潰。
吵架後最先低頭的老是他。
他的一個吻、一聲撒嬌,總能輕而易舉地讓我心軟。
然而「秋元涼兮」這個名字就像橫亙在我們兩個中間的一道天塹,如利刃般懸在心上,還是扎得彼此鮮血淋漓。
他比我想像的還要在意。
可秋元家族的往事讓我難以啟齒。
周而復始。
……
……
沒過幾天我就接到了伊芙小姐的電話,她在那頭用很疲憊的語氣告知我:「抱歉,Artemis。我盡力了。」
「組委會那邊決定。」
她說:「……取消他的參賽資格。」
……
像是焦急等待最後宣判的事情,終於塵埃落定。
第64章 [Vol.014]青
*
我的攤位被人給砸了,就在我重新擺攤的第二天。
我沒有告訴龍雅,一個人彎腰慢吞吞地撿起那些散落的畫卷。砸攤子的人聽說是街頭的惡霸,有人想要走上前幫忙,卻被凶神惡煞的眼神給逼退了。
一月洛杉磯的街頭,比哪兒都要蕭索凄涼。
我摔了一跤,磕破了膝蓋,還蠢到砸傷了腳。
但我只是直勾勾盯著被踩了好幾腳的畫卷,孤立無援地蹲在洛杉磯的街角,哭得像個小花貓。可是再也不會有個少年,牽著我的手帶我回家了。
紋身最疼的時候,我都沒有哭。
我想起了我昨天晚上在地下網球場找到的越前龍雅,他被一群豪賭者簇擁在中央,面無表情地掂著球,贏得了一場漂亮的球賽。臉上唯獨在拿到那筆錢時,才會展露一絲看似與往常無異的桀驁的笑。
那個少年說:「我不能讓你陪著我,沉入黑暗裡。」
那個少年說:「賭球能讓我看到更廣闊的世界。」
那個少年說:「你趕不走我的,秋元涼兮。」
可是如今我把他逼成了什麼模樣啊。
我紅了眼眶,沒出息地跑了。
…
抱著畫卷回去的路上我碰見了先前跟我一起合租的姑娘,她看起來比之前與我住在出租屋裡消瘦了許多,眼眶印上了濃重的黑眼圈,面容毫無血色,蒼白得嚇人,寫滿了倦怠。
她看見我一怔:「Artemis?」
她原本雙手是拎著兩小袋菜的,瞧見我臉皮微僵,下意識地把髒兮兮地手往背後藏,難堪地跟我打招呼:「好久不見。」
「你一個人?」我問。
她苦笑:「不是一個人還能怎麼樣。……我是說,分手了。」
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眼珠子一瞬不瞬地盯著她,想要從她身上看出曾經那個就算窩在狹小的出租屋裡眼睛裡也會散發出熠熠生輝的光的女孩子的痕跡,但遺憾的是我失敗了。
我不知所措地張了張嘴:「抱歉。」
她搖搖頭跟我說沒關系,有那麼一瞬間我想起她挽著比他小三歲的男朋友笑靨如花的模樣。卻聽見她說:「不要陪一個男生長大,涼兮。」
我看見她轉身進了身後那幢樓。
她還是回到了出租屋裡。
那是她第一次喊我的日本名。
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她。
她叫索菲婭。
*
我回到公寓時龍雅已經在了,屋子裡的白熾燈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龍雅從廚房裡探出頭來,臉頰上踱了一層透明的白。他穿著圍裙,露出與往常無異的肆意的笑:「歡迎回家。」
我跑過去抱住他。
暫時忘了膝蓋的疼痛。
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沾著溫熱覆上我箍得死死的手背,他調侃:「今天這麼熱情啊。」
他的視線順著我的手臂往下挪,雙眸倏地微凝。我大概猜測出他看出了我腳上的傷,盡管我已經竭力讓自己像是正常走路。我的腳往後縮了縮,低垂著眉眼,神色帶著被人戳穿的不自然。
他公主抱起我回到臥室。
我坐在床上直愣愣地看著他,少年蹲下來脫掉我的鞋子,用那慣常握拍的手指溫柔地給我揉腳,柔軟緩解了我的疼痛。他撩起我的褲腳,我的膝蓋一片紅腫。他吹了吹,找出棉簽給我塗藥。
我突然環住他的脖子,撞進他懷裡,低聲輕喃:「別這樣。」
「別這樣,龍雅。」我哽咽著說。
別對我這樣好。
我哭了。
龍雅吻住了我眼角的淚。
他離我很近,近得那雙睜著的琥珀色/眼睛裡的灼熱能將我燙傷,近得我能觸到他的呼吸,和我被攥走的呼吸。
我哭得更凶了。
這樣的狀態持續到了我與越前龍雅肩並肩坐在飯桌上吃他第一次做的飯的時候,我捏著筷子邊吃邊吸通紅的鼻子。
龍雅懶洋洋地倚在倚背上,眼皮一掀:「就算是我做的飯菜太好吃了你也不用哭成這個樣子。」
我哽住了。
所有的感動一哄而散。
我聽見自己僵著臉的冷漠的聲音:「是因為太難吃了。」
確實挺難吃的。
但我還是一口一口地、一點不剩地吃完了。
興許真的是太難吃了,那晚我抱著被子睜著眼睛看了一整夜漆黑的天花板。而龍雅自始至終地抓著我的手心,捂得我沁出汗來。
好像這樣,就能留住我。
……
我終究還是撥通了那個電話。
我掙脫他的手,輕手輕腳地下了床,沒敢驚醒他。我清晰地聽見自己冷靜而克制的聲音,在黑暗裡放大:「我跟你們回去。」
掛掉電話。
我才發現我驚起一片冷汗。
指尖泛著白,微微顫抖。
我拖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出公寓。我搬進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行李箱,其他東西都是後來置辦的。如今我要走了,亦是只帶走那個行李箱。
孑然一身。
精心准備的早餐在飯桌上擺得整整齊齊,牛奶下面壓著張字條,冷漠又絕情——
[我走了。別來找我。對不起。我想看你站在正式球場上。因為,那樣才是我認識的越前龍雅啊。]
我忽地想起面容蒼白的索菲婭說的話,慢慢地、慢慢地捂住了臉,不讓滾燙的眼淚從指縫泄出。
越前龍雅不比我小,可我們還是沒有一個好結局。
我們彼此還是走丟了。
敗給了現實。
…
你說你的不會走的。
可是我撐不過去了,龍雅。
所以這次,是我走了。
*
秋元家主答應我洗白越前龍雅的黑歷史,條件是我必須回日本。我被迫拉黑了越前龍雅的號碼,他們收繳了我的畫板和畫筆,當著我的面撕毀了我的畫卷。
他說:
「縱容你在外面玩了那多年,你該知足了。無關緊要的東西,還是斷掉為好,對你,對他都好。否則,我不知道我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他扔給我一沓照片,紫灰色短發少年兩臂間夾著球拍,銀白相間的運動服,眉眼桀驁囂張。
他的笑容,像太陽。
我卻覺得格外的刺眼。
秋元家主不耐煩地敲了敲拐杖:「這人知道吧?跡部景吾,跡部財閥的獨子。拿下他,這是現在的你唯一的價值。」
——日本商界三大財閥之首的跡部財閥的繼承人,跡部緋月的哥哥。
說起來我還有他的一張黑卡。
我嘲諷地勾唇一笑。
又是網球。
我跪坐在榻榻米上,款款地彎下了自己曾經驕傲的脊骨:
「是,祖父。」
…
從此我再也不是洛杉磯街頭落魄賣畫的Artemis。
我是日本政界三大家族之一的秋元家族的二小姐秋元涼兮。
——一個聯姻工具。
我的自由、我的愛情,從那一刻開始,灰飛煙滅。
作者有話要說:
我覺得初戀這個番外完全就是讓我冷靜腹黑的大小姐人設崩塌的時候啊。
本來設定是大小姐在無數次爭吵中心灰意冷地離開的,想了想還是讓我的初戀cp溫情點告別吧。
畢竟每一個我生命中重要的人離開的時候,都跟我沒有一個正式的告別。
我好想她。
不知道另一個世界,有沒有她最喜歡的動漫和繪畫,不過有京阿尼呢。不知道在那個世界,會不會有個彩色的太陽。希望她再也不會畫出一個黑色的太陽。
我都還沒有告訴過她,我其實,很喜歡她。從小就是。
還有一章初戀番外完。
久等了。
第65章 [Vol.015]青
*
我二十三歲那年,越前龍雅拿下了他人生當中的第一個大滿貫。
那時網球月刊上鋪天蓋地都是他的報道,他們誇張地稱他是網壇百年難得一遇的網球天才。那群記者說話素來如此誇張,聽聞跡部景吾那一屆的網球天才出奇的多,那年可以說是百花齊放。但真正走上職業的人,不過寥寥。
他從來都不凡。
那年我方畢業一年。
身邊的同學找工作忙到焦頭爛額,而我與幸村精市合伙開起了工作室,我們的第一個畫展圓滿落幕。
幸村精市與越前初奈分手後放棄了學習四年的法律,轉而決定對藝術奉獻一生。那人溫柔又固執,他告訴我說:那麼多年了他發現他愛的還是網球和,繪畫。
二十三歲那年。
我穿著一身白無垢,手捧鮮花走過漫長的禮堂,嫁給了我決定與之攜手一生的跡部景吾。從此,名正言順地成為了跡部緋月的嫂子。
可是那個喊我嫂子的人,卻永遠埋葬在了十八歲。
我們擁抱、親吻,交換戒指。
我只有越前初奈一個伴娘,她跟在我身後掉眼淚,哭得比誰都凶。
她的右手邊始終空著個位置,我們心照不宣,一同走過那條路,那麼多年不知不覺就這樣過去了。
婚禮前一日我收到從澳大利亞寄過來的新婚賀禮,除卻那個在澳網參加單打比賽的人,我別無他想。
他寄過來的是一個保存完好的橘子,和一對普通的鑽戒。
他告訴我是在洛杉磯時他被勒令禁賽後,重新返回地下網球場賭球贏得的錢買的。之前賺外卡時參加區域正式比賽的獎金並不夠,他就答應了以前的人打那一場比賽,偷偷買回了這對鑽戒。
至於橘子。
[十六歲的我用一個橘子把你騙回家。抱歉,涼兮。二十四歲的我好像辦不到了。]
他說。
我哭了。
明天本應該是我花好月圓的日子,我卻捏著那張字條哭得一塌糊塗。
…
那時他說。
「喂,我把橘子給你,跟你換樣東西。」
「換什麼?」
「你。」
我以為那是一生。
原來那只是開始。
…
我初初回到日本那段時間他從沒放棄過聯系我,他的畫畫了一幅幅,每一幅畫的故事都是我和他,更多的是他在洛杉磯的日常。我拉黑了他,他便寫信,甚至賄賂跡部緋月給我帶信。
直到秋元家主瞞著我給他寄去了我和跡部景吾的訂婚請柬。
……
越前龍雅說他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從那個夏日祭始,他就知道,我的心不知道什麼時候早已偏向了另一個人。
他說永遠也忘不了那天我的眼神,藏著滿滿得要溢出來的歡喜,就好像在如深淵的黑暗中,看見了我的光。
他問我如果我聯姻的對像不是跡部景吾,我還會不會愛上我的未婚夫。
我毫不猶豫地說:「不會。」
只是因為我愛上的跡部景吾,恰好是秋元家族硬塞給我的未婚夫。我仿佛如飛蛾撲火,做一場豪賭。我喜歡的,是那個於萬千人中光芒萬丈的桀驁又溫柔的少年。
「是我輸了。」
他仰起頭望著傾斜的狡黠月光,捂著眼睛微微彎了彎唇。
那笑容大概率比哭還難看。
那天是他去溫布爾登比賽的頭一天晚上,我與他在街頭網球場碰面。
我低頭望著腳上踢的小石子,他懶洋洋地倚在牆上看著空蕩蕩的球場發呆。我們沉默了好久,他終於打破了沉寂,眼睛不偏不倚地落在我身上:
「我昨天跟跡部景吾打了場比賽。」
「我贏了。」
「他輸得很慘。」
「哦。」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盯著眼前平直的一點發愣。
越前龍雅下意識頓了一下:「但是他說,是我輸了。」
「龍雅。」
我打斷他。
我其實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樣喊過他的名字了,時至今日我鎖骨那處紋身依然疼得厲害,是我一想起他,就會牽動全身的疼。
而那麼多年,我與他,早就兩不相欠了。
於是我打斷他,直白地告訴他:「假面舞會的那天晚上,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是你。」
「……就跟夏日祭那天晚上,哪怕我沒看見他的名字,閉上眼睛,我都知道是他。」
我們之間無須說太多。
他果真,懂了。
假面舞會以前我心裡還念著他,可我不能逾距,不能再讓他陷入兩難。所以我即便知道那是他,卻只能抱著他念著別人的名字。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有片刻的放肆,才能抱著他失聲痛哭。
夏日祭以前我已然決定放下過去,所以即便那日他挽留我,我也依然會不顧一切地跑回白金漢宮,跑向跡部景吾。
他沉默了一會兒。
「所以我才說我真的不想這麼了解你。」自嘲地笑了笑:「很討厭。」
「最討厭的是。」
他望著我:「後來有人給我寄來你和跡部景吾的訂婚請柬。我可恥地覺得,你和那人,挺般配。」
——好像你秋元涼兮,就合該跟這樣的人共度一生。
他說。
那晚的月光要比任何時候都冷,它涼得刺傷了我的五髒六腑。
「對不起。十五歲的秋元涼兮,我護不住她。」
我聽見他說:「我更留不住她。」
…
是我們弄丟了彼此。
…
*
再次知道越前龍雅的消息是在美網公開賽的全球直播上。
那時我正窩在沙發上按著遙控器毫無頭緒地調台,難得的休息日跡部景吾抱著我和我一起擠在沙發上。當然跡部家的沙發不能用「擠」來形容,它實在足夠寬敞。
不知道怎麼的又調到了網球賽直播的台。
攝影機投到球場上那個穿著紅色運動服的少年的特寫,他扛著網球拍,面容桀驁,自信囂張。
跡部景吾吃味地想要搶過我手中的遙控器調換頻道,被我靈活地躲過了。
我詫異地挑眉看他:「你居然有不想看網球比賽的時候。」
跡部少爺雙手環胸哼笑一聲,我從他的語氣裡聽出了不得了的陰陽怪氣:「本大爺是怕你看著這場比賽比我還認真,忘了旁邊還坐著個人了。」
於是我就真的認認真真地看完了這場比賽。
他以壓倒性的勝利贏得了比賽,幾乎是毫無懸念。全場都在為他尖叫、歡呼,和瘋狂。
然後他就在這場比賽的尾聲宣布了退役。
記者問他為什麼,明明他正值壯年,是可以繼越前南次郎後創造歷史的第二人。
「沒意思。」他說。
他們還問他為什麼要把職業生涯的落幕賽選在美網。
這次他沒有回答。
背著網球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所有人的視線。
我卻知道答案。
我們都將遠去,與過去揮手告別。
十五歲到十七歲的灰色時光,我幸而遇見那個叫越前龍雅的不羈少年。
他曾經用一個橘子把我騙回家,牽著我的手在蜿蜒的洛杉磯街頭,彎腰親吻我。他曾經握著我的手教我打網球,又任由我抓著他的手執起畫筆。
他曾經,承載了我的一整個青春。
但此後漫長的一生,是另一人陪我渡過。
他叫跡部景吾。
我突然揪著跡部景吾的衣領啄了一下他的唇,大少爺猝不及防,呆愣地撫了撫唇角,倏爾又蕩起張揚的笑,恢復如初。
「小景。」
「啊嗯。」
「我懷孕了。」
跡部景吾:!
我笑了。
「小景。」
「……啊。」
「我愛你。」
「嗯。」
他低頭親了親我,別扭地回應我:「我也是。」
後來跡部景吾問我,如果當初越前龍雅說要帶我走,我會不會跟他走。
我想了想,說:「不會。」
……
……
——他的血液裡住著風。
我留不住他。
他也是。
·
·
—青橘子篇·完—
作者有話要說:
大爺的糖
龍雅的刀
我永遠愛初戀cp
下章更小公主
跡部緋月篇·小公主:跡部緋月×跡部景吾
您的刀片即將抵達
請注意查收
第66章 [Vol.016]小
跡部景吾第一次見到跡部緋月是在七歲那年。
那年跡部緋月還不姓跡部。
還不是他跡部景吾的妹妹。
那年跡部緋月五歲。
後來跡部夫人喝著下午茶對跡部景吾說,緋月啊,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她注定是我們跡部家的人。
*
從小我就知道跡部家很有錢,錢可以當花瓣撒的那種有錢。父母從我有記憶起就忙得腳不沾地,滿世界地飛去談生意。我一個人住在英國華麗的城堡裡,面對每天行色匆匆的佣人,長長的餐桌,味如嚼蠟的食物,還有望不見盡頭的走廊。
稍微有點寂寞。
但那時的我已經在修帝王學,骨子裡流淌著跡部家的血液的人是不被容許有這樣軟弱的情緒的,所以我藏得小心翼翼。
許是察覺到了我這點別扭的小心思,母親在難得的周末時從法國飛回來陪我用餐,笑眯眯地開口提議道:「我們給小景找個伴怎麼樣?」
「……不需要。」
「難道小景不想要一個軟綿綿地喊著『哥哥』的妹妹?」
好像。
有點想。
我的腦海中晃過一個穿著粉紅色公主裙的小女孩張開雙臂嬌嬌軟軟地說了句:「哥哥,抱。」
「要妹妹,不要弟弟。」
我想了半晌,認真地說。
是軟綿綿的妹妹,而不是髒兮兮的弟弟。我偏過頭,勉為其難地做出了最後一步妥協。我實在是善解人意。
母親笑了。
「如果是小景的話,那個孩子,會被寵成公主的吧。」
那是當然。
我驕傲地抬起下巴:我的妹妹,一定是最華麗的。
…
母親帶我去了孤兒院。
她生我時傷了身子,沒辦法給我再添一個妹妹。孤兒院是最好的選擇。
孤兒院的院長提前跟那些孩子打過招呼,我跑去上洗手間時聽到那個一板一眼長得跟修女似的院長對排成一排的孩子說:「這次來的人家是跡部家,被選中的孩子一輩子錦衣玉食、高枕無憂,你們可要給我好好表現。」
又是這樣。
於是我冷眼旁觀看著那群不足十歲的孩子故作乖巧,像是戴著個虛偽的面具。而那些孩子的表情,我曾經在跡部家的宴會上看到過無數次,刻意討好的表情。
無聊。
無聊透頂。
我看著他們像個滑稽的小醜,費盡心思地展現自己給我看。當母親彎下腰問我時,我甚至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小景,有沒有喜歡的?」母親問。
這些人的表現讓我覺得他們是個明碼標價的貨品。
我抬頭望著母親:「沒有。」
她很驚訝,我看得出來有幾個姑娘她挺喜歡的。只是大概沒想到我眼高於頂愣是一個都沒看上。
「她們都太醜了,看起來不太像跡部家的孩子。」
我這樣說。
母親興許是想到了跡部家的基因,頗為認同地點點頭。
隊伍裡有幾個臉皮薄的女孩白了臉。
有時候我覺得跡部這個姓不是很好,即便這個名字在日本上流社會是如雷貫耳,但同時這也意味著我們也要舍棄很多平凡人唾手可得的東西。
比如真心。
母親對於我的任性無可奈何,她在屋子裡跟孤兒院的院長交涉,雖然在我看來那完全是多此一舉。
我懶得再看這些被世俗的渾濁浸染了的孩子,百無聊賴之時決定四處逛逛,盡管這個地方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的不華麗,沾染著成人的混沌氣息。
然後我就遇到了緋月。
我把隨身帶著的網球掏出來玩,想到在許久沒在網球場上揮灑熱情了不由得心癢癢,不留神間網球掉到地上滾了幾圈,滾到一雙帆布鞋下。
後來的很多年我都會想。
或許那是宿命的相遇。
我說:「喂,小不點,幫我撿一下球。」
小姑娘抱著髒兮兮不知道從哪個旮旯裡撿回來的玩具熊,坐在孤兒院的秋千上,歪著頭一動不動地盯著我。
我第一次見到和我一樣紫灰色的頭發,那雙眼睛像瑪瑙似的,是海的顏色。
干淨而純粹的模樣。
她問我:「你是誰?」
「景吾。」我說:「我是跡部景吾。」
她眨眨眼:「哦。」
母親趕過來責怪我到處亂跑,她看到緋月的時候明顯一愣,旋即綻開笑容:「原來這裡還有個迷路的小姑娘,剛剛沒有見過你啊,長得跟我們家小景可真像。」
小姑娘認真地說:「我沒有迷路。」
我突然指著她說:「就是她了。」
她年紀尚小,顯然還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但孤兒院的大多數孩子卻都是知道的。
無父無母又無名無姓的女孩成了跡部家的養女,灰姑娘一躍成了跡部財閥的小公主,我跡部景吾捧在手心的妹妹。
——從此她的人生,徹底改變。
母親問我為什麼在一群人中選定了緋月,明明有比她更優秀的孩子。
我想了想,給出了確切的答案:
「她跟我長得像。」
我第一眼見到緋月就覺得,她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
七歲那年,我多了個妹妹。
她叫緋月。
跡部緋月。
*
我與緋月在英國相伴著長大。
父親母親很忙,他們時常各國奔波。遇見緋月以前,陪我聊天的只有從小跟在我身邊的老管家。
後來冷冰冰的城堡慢慢有了溫度,緋月性情動若脫兔,總能跟家裡的菲佣打成一片,雖然我經常耳提面命告訴她主僕應當保持距離,但是她老是我行我素。她似乎不拘小節,來到跡部家的第一周就拖著凳子跨越了長長的飯桌坐到我身邊用餐。
父親他們偶爾回來,也能輕而易舉地被她逗笑,即便是不苟言笑的父親。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緋月跟我打起了網球。她拎著球拍跟著我滿地跑,每一次對打都會被我血虐,不過她的天賦勉強及格。即便輸得慘烈也依然笑得沒心沒肺。
那個笨蛋。
十歲那年,緋月在城堡背後栽下一大片玫瑰花。
她的眼光偶爾也會變得華麗。
十二歲時我決定回日本念書,還在英國念國小的緋月抱著我的大腿說要跳級跟我回日本念國中,被我狠狠訓斥了一頓。她躲在房間裡哭了一宿,然後發誓再也不理我了,決定開始討厭我。
不過據管家說翌日她醒來看見床頭擺著的牛奶味棒棒糖,心情轉晴,異常的明媚。
本大爺的妹妹用一根棒棒糖就能哄好這麼丟臉的事,我實在是不想承認。
……
十四歲那年,緋月十二歲。
她戀愛了。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小公主那篇不打算寫番外,所以就以哥哥的視角寫了這篇番外
兄嫁賽高
其實我最初的設定是小景一開始喜歡初奈,被推翻,因為沒舍得虐少爺,而且月見那篇用過了×
後來想設定偽骨科,小景喜歡緋月,繼續推翻,純純的兄妹情多有愛×
於是大少爺跟大小姐的愛情才會是那麼甜甜的,也不枉你們都跟我說最喜歡涼兮
小景和緋月那麼多年的感情,就跟真正的兄妹一樣,他們都是無可替代的
如果你們問我,涼兮、初奈和緋月,我最喜歡誰,毫無疑問,緋月,我最喜歡肆意張揚像火一樣的小太陽,最喜歡我們跡部家的小公主
——分割線·新坑求預收/更完《溯光》和《飛鳥與魚》就開——
*[綜漫]非典型渣女*
一句話簡介:女主今天翻船了嗎.
「我不相信愛情,我只相信你。」
後來他們才知道,初鹿野七海她不相信任何人。
·
·
※嫖·文/走腎不走心/女主渣浪賤/全員修羅場.
※1Ⅴ1,有男主,歡迎買股.
※綜殺人網球×超能力籃球.
第67章 [Vol.017]小
*
「給你一千萬,離開她。」
我像影視劇裡的霸道總裁般甩下那張全球只有五張的黑卡,重復了無數次的動作比以往都要嫻熟。眼前可能是她的現任男友,也可能是某個不自量力地覬覦她的男生。不過我不在意。
我冷笑:「現在、立刻、馬上,給本大爺從緋月身邊消失。」
那一定酷斃了。
就跟我國一那年在入學發言時說「從今天開始我就是冰帝的King了」似的大殺四方。
然而。
「——哥哥你對著鏡子邪魅一笑干嘛呢好惡心。」
跡部緋月扒著淋浴室的牆問我,我從反光的鏡子裡看到了她那嫌棄的眼神:「你該不會每天照著鏡子覺得自己好帥,然後發現愛上了自己吧。」
有被跡部緋月嫌棄的那麼一天大概是我這輩子最恥辱的事了。
我想我是錯了。
我不該在和跡部緋月的歷任男友友好地戰略□□流過程中滿臉寫著「原來就是你這只豬拱了我家白菜」,對他們進行慘無人道的人身攻擊甚至拼命灌輸「是你配不上我家白菜」的錯誤思想。而是應該隱晦地告訴他們在還沒被跡部緋月摧殘致死時趁機逃離苦海。
就算是行善積德了。
「笨蛋。」
我扶額:「本大爺是在練習。」
興許跡部緋月是在想對著鏡子練習是什麼嶄新的訓練方法,所以沒察覺到我暗自松了口氣。
她喃喃:「那下次我也試試。」
我扯了下嘴角。
果然是個笨蛋。
今天是笨蛋緋月的十三歲生辰。
十五歲以前父親沒打算將她暴/露在公眾的視野下,因此將她的消息瞞得密不透風。所以即便媒體知曉今日是跡部家那位神秘尊貴的二小姐的生辰,削尖了腦袋想要混進跡部家的生日宴會裡,也無從下手。
但笨蛋最大的優點便是上一秒的事情轉瞬成過往雲煙,她揪著裙擺在我眼前轉了個圈,用滿含期待的眼神望著我:「怎麼樣怎麼樣?」
我把滑到嘴邊的刻薄的嘲諷咽了下去,委婉客觀地扔下一個「勉勉強強」。她顯然對於這個答案不大滿意,嘟囔了句敷衍。
我張開右手,微微彎腰紳士而優雅地做了個「請」的姿勢:「走吧,小公主。」
她提起裙邊回了個禮,手順勢搭在我掌心,挺起纖長的頸脖宛如驕傲的白天鵝:
「起駕。」
恍若真正的公主。
我嗤笑聲。
——她本就是。
——這是我們跡部家的小公主,緋月。
Atobe.Hizuki。
父親如是介紹。
宴會掌聲如雷,他們大多是跡部家生意上的朋友,放眼望去除卻緋月幼時的狐朋狗友,沒有一個是她可以稱得上朋友的人。而就算是她那幾個幼馴染,也是出自商政兩界有頭有臉的大家族。他們注視著從長梯上緩緩走下來的人,注視著裹著令人艷羨的家世背景、天之驕子般的女孩。
那個女孩。
她扶著欄杆,穿著水晶鞋。面容是難得的平靜沉穩,踩著水晶吊燈的眩暈,一步一步地走到父親的身邊。
而就在這時我才恍然意識到,那個自小像條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後跑的小女孩,不知不覺已長成窈窕少女模樣。這些年她如一束光,照亮了跡部家平平無奇的生活,也使得平靜無波的世界掀起陣陣漣漪。
母親說:
「緋月啊,讓像一灘死水的跡部家都鮮活起來了。」
*
緋月繼續留在英國進修。據父親說,他並不想讓緋月過多地與那些紈绔子廝混在一處,所以她在英國的學業持續至高中。
直至十六歲升高一那年,她才從英國回來入學冰帝念書。
臨近開學前父親把我叫到辦公室裡對我耳提面命:「緋月那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容易闖禍,冰帝又是個實力至上的地方,難免會被人針對。她畢竟是你妹妹,照看著她點。」
我嘆了口氣,但為以後不必給那慣常愛招惹是非的小混蛋收拾爛攤子,我沉重地應下了這門吃力不討好的差事,點頭應和:
「是,父親。」
但顯然我們操的這份心是多余了,小混蛋在冰帝比我想像中的還要混得風生水起,她很快便與網球部的那群人打成一片,尤其與忍足走得最近。
對此我不禁憂心忡忡,明裡暗裡提醒了好幾次忍足侑士那個少女殺/手不要把魔爪伸向她,畢竟我不想讓自己好不容易養大的兔子被大尾巴狼給拆吃入腹。忍足那家伙直喊委屈,再三聲明他與緋月只是純粹的的革命兄妹情。
「革命友誼。」
我義正辭嚴地糾正他。
可沒想到千防萬防,我卻還是棋差一步。
緋月便是在這一年,遇見的越前。
對於緋月戀愛這件事,以我的洞察力並非察覺不到,只是那段時間我奔忙於最後一年的網球部與生徒會之間。
暫且不提網球部那邊,常年霸占冠軍的立海大,有越前龍馬作為主力軍的青學也不容小覷,就連近日生徒會的交接也是不小的工作量。自然沒空盯著緋月有沒有四處闖禍,只是叮囑忍足那家伙幫我照看著她點。
只是我沒想到,一個不安好心、唯恐天下不亂的大尾巴狼,一個沒心沒肺、我專職收拾爛攤子的小霸王,聯手給了我一個大驚喜。
……
「跡、跡部君。」
……又來了。
我被迫停住腳步,細數著一點點流逝為數不多的時間,略微不耐煩地瞅著眼前舉著網球拍不自量力、恬不知恥站在我面前的男人。
那是個極其普通的男人。
丟在人群裡幾乎不起眼。
可是他膽敢在冰帝攔下我,只是為了——
「跡部君,我要向你挑戰!」
我冷嗤聲:
「不自量力。」
緋月自入學冰帝以來就聲名大噪,比頭頂著「跡部景吾妹妹」光環更招人稀罕的是她也足夠優秀,是以她的追求者多如過江之卿。
與我相比當然是不值一提。
但也足夠令我們家的小公主煩惱了。畢竟他是個十足的顏控,那些人自然不配,連他半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於是我放話說:「如果要追求跡部緋月就必須打敗本大爺。」
結果前僕後繼的人反而更多了。
忍足那家伙說風涼話嘲諷道:「畢竟想把King拉下馬的人不在少數。」
我身體力行地讓他住了嘴。
緋月那些爛桃花我自然是雲淡風輕地擋了回去,這次也不例外。
末了我斜睨了眼趴在地上躺屍的人,把網球拍遞給樺地:
「你浪費了本大爺寶貴的十分鐘。」
對面的人眼睛慢慢黯淡了下來。
或許。
是真心喜歡緋月的吧。
我琢磨著,哂笑。
可那又如何。
我扔下句:「不過,勇氣可嘉。」
揚長而去。
…
忍足那家伙聞訊而來:「聽說你又KO了小公主的一個追求者,小景?」
我順手把毛巾扔到座椅上。
「跳梁小醜而已不值一提。」
「講真,跡部。」
不知怎麼的,眼前這匹大尾巴狼一下子正經起來還真不習慣。他正色道:「小公主以後總得談戀愛嫁人的,你真要這樣看著她一輩子?」
「只覺得那些人,還不配。」
我輕哼:「我跡部景吾捧在手心裡的小公主,自然是要配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男人。」
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所以沒有看到。
忍足欲言又止的神情。
我斟酌了下,補充:
「本大爺養著她一輩子又何妨。」
作者有話要說:
小公主:我,跡部緋月,東京小霸王。粘人小作精,從不講道理。跡部夫婦(跡部景吾和秋元涼兮)都怕我,越前兄妹也怕我。是一個能逼得跡部總裁和他夫人連夜跑去法國避難,逼得跡部少爺丟下網球拍開始籌謀成功躲開我的可能性;害得優雅知性的秋元二小姐差點落荒而逃,逼得臉盲症識別困難症的越前妹妹一星期之內第二眼就記住,讓青學網球部小支柱咬牙切齒又愛又恨的女人。
我,跡部緋月,上天入地小霸王是也。
第68章 [Vol.018]小
*
但顯而易見的,跡部緋月沒打算讓我養她一輩子。
最直接的表現是。
——她又談戀愛了。
我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從來沒想過最不可能的一種。
她談戀愛了。
和越前。
忍足那心虛的表情告訴我:他明顯是知情的。
於是我當天晚上好心地把他拉到網球場上操練,直到他累得癱軟著地上爬不起來才放過他。
盡管聽起來我像個占有欲強烈的變/態,還是對自己妹妹犯病,但事實上,輸了比賽還丟了妹妹這麼丟臉的事,本大爺才不會承認。
忍足告訴我:「小公主那性子你還不知道啊,指不定哪天就厭煩了膩了,自然而然跟越前就分了。況且,伯父眼高於頂,越前能不能過得了跡部伯父那關還另說。」
我想也是。
於是放任之。
這一放任,便縱容著緋月與越前談了近兩年。
縱然我不想承認,可細數著緋月先前的男朋友,越前龍馬的的確確是她戀愛時長最久,也是最認真的男朋友。
但父親似乎對他諸多不滿。
「不過是一個打網球的。」父親如是說。
可緋月不偏不倚,宛如認定了他似的,擺出一副「非他不嫁」的架勢,父親無可奈何。
在這樣兩廂僵持不下的局勢下,我私下找了趟越前。
他背著網球包立在路邊。
我搖下車窗,雙手交疊搖搖望著他,宛如談判。這也難怪後來的忍足評價我越來越像個十足的商人。
越前盯著我半晌,倏爾:
「來一局?」
*
沒有什麼是一局網球賽解決不了的。
握著球拍重新站在暌違許久的網球場上,我神色仍有些恍惚。
自將網球部交予後輩,我鮮少來網球場。而這樣光拿起球拍就感覺熱血沸騰的日子,似乎離我已經很遙遠了。
「which?」
越前轉了下網球拍,抬眼望我。
我嗤笑聲,轉身回到底線,頭也不回:「你先。」
真男人從不回頭。
「還是像以前一樣裝腔作勢。」
他掂了下球拍,到底沒拒絕。
「喂。」
比賽開始前,我喊住了他:「下個注如何?這場比賽如果我贏了,少染指我妹妹。給本大爺離開緋月。」
越前詭異地瞅了我一眼,似乎很難以理解。半晌,才不緊不慢開口:「緋月不屬於任何人,她是自由的。她不是我們可以用來打賭的籌碼。」
雖然不想承認,我就是在那一刻,認可越前龍馬的。
難以置信。
驕傲矜貴如我,當初越前那家伙在全國大賽上險勝我,我也只是勉強認可他的網球。而今我卻能因他像是隨口一說的話而正眼瞧他,甚至冒出「如果緋月托付終身的人是他還不錯」這樣的念頭。
不過我自然不能讓那小子瞧出端倪來。
因而我只是冷哼聲:「你倒是挺有覺悟。看來,緋月瞎得還不算徹底。」
「喂。」
「猴子山大王。」
然而他只是輕勾了勾唇角,我卻輕而易舉明了他的意思,或許是常年與網球為伴的人特有的默契。
頃刻。
「贏的人會是我。」
「勝者是本大爺。」
我與他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恍惚又回到了國三那年。
……果然。
這小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囂張。
想想還是不爽。
…
這場比賽是我輸了。
成長時期的越前我尚未能全勝,更何況如今在網壇上活躍多年,巔峰時期的越前。
越前站在我面前,輕喘氣。他已經到了能與我平視的高度,眼神堅定執著:
「我愛緋月。」
「我要和她過一輩子。」
我沉默了。
幾不可聞地在心底嘆了口氣。
……
……
我站在了父親面前。
緩慢而虔誠地低下我驕傲的頭顱。
這些年我在父親面前謹小慎微,甚少與他提過什麼要求。與緋月被慣得的嬌縱不同,我扮演著一個合格的繼承人。父親待我嚴苛,卻縱容緋月無法無天。
或許是因為,「跡部」這兩個字的重擔,無需壓在她身上。
大概也是因為,緋月那樣熾熱灼烈的性子,與爾虞我詐的跡部家格格不入,卻也成為了陡然照進我們陰冷的世界裡的一束光。
而我想要跡部緋月一直做那熾熱灼烈的小太陽。
因此我同父親做了個交易。
自我說出那狀似忤逆他的話始,他神色便一直不虞。
半晌。
一沓照片被扔在我面前。
我像是提前預知了結局。
只輕輕瞥了一眼照片上各色的人,我便挪開了眼,聽父親道:「你也到了該談婚論嫁的年紀了。我與你母親商議著,跡部家未來的當家主母,怎麼說也得是出身世家的名門貴女。你母親替你物色了幾個,你仔細瞧瞧。」
我神色稍有些恍惚,聽著他念著那一個個陌生的名字:
「朝日奈集團的獨女朝日奈有棲。」
「緒方家族的千金緒方有枝。」
我想,大概跡部家的人,從來都是由不得自己。
「這些都是與你年歲相仿的高門千金,還有一個。」
「……秋元家族的二小姐,秋元涼兮。」
他頓了下:「只不過,秋元家族盤根錯節,有些復雜。怕是不大適合你。」
我揉著眉心,不願聽下去:
「就她了。」
…
從父親房裡出來後在玫瑰園裡撞見了緋月,她似乎遇著了好事,哼著小曲兒給滿園的玫瑰澆水,側臉幾近要沒入燦陽裡,竟是難得的溫和。轉頭望見我,霎時喜上眉梢,朝我飛奔而來,嘴唇翕動,一張一合地同我敘說著什麼,仿佛方才一剎那的溫柔僅是錯覺。
她依然是跡部家植在溫室裡燦爛的小玫瑰。
她合該長於陽光下。
——明媚而生動。
……直到。
*
「等我們處理好事務便去看緋月,我已經聯系好山下叔叔了……」眼前的女人停下手裡的動作,沒等來任何的回應,便詫異地抬眼望著我:
「……景吾?」
我從回憶中抽出身來,大概也沒想到關於緋月的記憶會定格在那天,好像也沒什麼特別的。
我頓了下,在涼兮平靜的注視下低聲應道:
「好。」
挺遺憾的。
跡部家最燦爛的小玫瑰終究永遠活在了陽光下。
關於跡部緋月止步於十八歲這件事。
我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想明白。
正如母親像是自我安慰又是寬慰我時所說的話:
「景吾,我知道你不想承認。可有一件事你得明白……」
她分明是難過極了,可還是扮演著一個合格而強大的母親:「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這樣,我們與緋月的緣分。」
「……到此為止了。」
…
這是我第一次踏進緋月的墓園。
難以置信,我抗拒著這個事實,甚至這麼多年從不肯踏進她的長眠之地。
望著打掃得一塵不染的墓地,我與涼兮罕見地都陷入了沉默。
「許是龍馬來過了。」涼兮解釋道。
眼前如血般綻放的玫瑰搖曳生姿。
墓碑上的女孩笑容燦若夏花。
一如當年。
……
母親或許是說錯了。
緋月一直在。
她就像庭院裡鮮紅欲滴的玫瑰,深深地扎根在我們的世界裡。
——活在我們心中。
·
·
—小公主篇·完—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是我妹妹的生日。
想她了。
她一直活在我心裡。
第69章 [Vol.019]小
*
我喜歡跡部景吾。
——大概。
至於為什麼用這樣模棱兩可的答案,我在跡部景吾未婚妻用平平無奇的語氣認真詢問我時,腦袋空白了半分鐘,才模糊地回她:
「也許吧。」
我要喜歡跡部景吾這件事,是從小就必須烙在腦海裡的話。
他們說:
「朝日奈家的人,是要一輩子同跡部家的人拴在一起的。」
一遍又一遍地告知我。
驕傲如我,本該不屑一顧。
直到我十二歲那年參加跡部景吾的生日宴,第一次見到歸國的少年。
少年在萬眾矚目下,熠熠生輝。我望著他驕傲且完美的下頜線,覺著他本該如此,縱然是站在洶湧人群中,也在發著光。
而我朝日奈有棲,也唯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
於是自十二歲的驚鴻一瞥起,我便習慣於追逐在跡部景吾身後。我也因此有幸見到了那個驕傲矜貴的大少爺從彬彬有禮到被我氣得跳腳,形像蕩然無存。
我樂此不疲。
且自信又堅定地認為,這塊硬骨頭,終有一日會被我收入囊中。
我像是蓄勢待發的獵人,期待著我的獵物向我俯首稱臣。
直到,秋元涼兮的出現。
……
我父親不止一次地同跡部伯父隱晦地提過跡部與朝日奈兩家的婚事,但都被對方輕描淡寫地一筆揭過。
我的父親,那個與跡部伯父鬥智鬥勇了一輩子的男人,在又一次敗北地離開跡部家後中終於卸下了他笑面虎的面具,氣急敗壞地啐道:
「老狐狸。」
外界沒等到朝日奈集團與跡部財閥聯姻、強強聯合的喜訊,卻等來了跡部景吾橫空出世的未婚妻:
秋元涼兮。
——秋元家族的二小姐。
我與父親最終都沒想到,那個在商界叱吒風雲、被稱作「老狐狸」的跡部家主,會選擇與秋元家族結秦晉之好,政界盤根錯節、黑白兩道通吃的復雜的秋元家族。
更是有傳言,那位秋元小姐將轉來冰帝,與跡部景吾一同完成學業。
早些年我追跡部景吾,追到人盡皆知。如今這消息一出,大抵有不少人等著看我笑話。可我不在乎。
跡部景吾只是我桀驁不馴的一生裡,那微不足道的點綴。
我從不沾染有主的男人。
自此我便對已有了未婚妻的跡部景吾歇了那心思。
只是對那位傳言中的秋元涼兮興味盎然。
興許我與她有著不可言說的緣分,我望著她遞交過來的廣播社社團申請,訝異她居然沒有為身為跡部景吾未婚妻宣誓主權而加入男網當經理,對她的興趣越發濃烈。
我們的見面,來得那樣快又恰如其分。
*
那日我正要如往常一樣趕往廣播社,卻在路過男子網球部時聽見疑似後援會的幾個女生圍在一起竊竊私語,她們口中的名字我再熟悉不過了:
「聽說朝日奈有棲這次可丟臉丟大發了。」
「還校花呢,這次成笑話了。」
「厚顏無恥地倒追了跡部君這麼多年,結果還不是被來歷不明的人給捷足先登了。」
「……」
不經意間聽到別人在背後嚼你舌根應該怎麼辦。
我行事素來張揚,這些年來得罪了不少人,看我不順眼的大有人在,只是從未有人敢搬上明面上來,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他們背後的言論。
很快與秋元涼兮的見面便被我拋諸腦後了,我躍躍欲試想要教訓她們一番。
後來秋元涼兮說,我這人的性子便是唯恐天下不亂。
「朝日奈前輩不是那樣的人,請前輩們適可而止!」
突兀的聲音讓我剛抬起來的腳又收了回來,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我頓住了。
循聲望去,只見身形高挑的銀發少年逆光站在那群女生面前,拳頭捏緊,難掩憤怒。他手裡握著顏色與他發色無異的網球拍,另一只手緊緊攥著一只黃色的網球,許是從網球部跑出來撿球的部員。
那幾個女生似乎是被這樣的少年給嚇住了,支吾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少年逼近,臉上的惱怒不減半分,他又重復了遍:「請前輩們不要再背後胡亂敗壞朝日奈前輩的名聲。」
我歪著頭絞盡腦汁想了好一會,才想起來這位熱心腸的學弟是誰。
啊。
網球部的正選。
鳳長太郎。
我與這位後輩並無多大交集,只是有過幾面之緣,還是我追跡部景吾那會賄賂與被賄賂的關系。我原以為,在跡部景吾那群網球部的正選們眼裡看來,我也只是個和萬千花痴少女那般對他們華麗的部長死纏爛打的女生,他們對我從來沒有什麼好印像。
——身為朝日奈集團的獨女,所謂的名門貴女,卻為了一個男人,拋下自己的矜持和尊嚴。
冰帝的人,都是這樣說的。
可我不在乎。
但好像,還有人會在乎。
背後嚼舌根的女生們漲紅了臉,四下作鳥獸散。
「沒想到一向溫文爾雅的鳳君生起氣來這麼恐怖。」
「噓,別說了。」
…
我突然,「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緩緩走近少年。
少年欲轉身回去繼續訓練,我卻叫住了他:「鳳君。」
我清晰地望見了他慢慢變得僵硬的身軀,曉得他聽出了我的聲音。
我在他面前站定,莞爾:「鳳君。」
「朝、朝日奈前輩!」
面對其他女生還分明鎮定自若的人在我眼前突然就漲紅了臉,像站軍姿似的筆直地站著,身體僵硬得好似不會動了。
「我還從沒見過鳳君故作凶神惡煞的樣子呢,看樣子還得謝謝那幾個人,讓我見到了……」我漫不經心地湊近他,在他越來越紅的臉色下調侃道:「……這麼可愛的長太郎呢。」
「……前、前輩。」
「——別再開我玩笑了!」
他落荒而逃。
我望著他倉皇失措的背影,款款地笑出聲來。
像是重新認識了這麼一個人似的。
稍微有點,可愛。
她的後輩。
櫻庭未來說,朝日奈有棲最擅長的便是坑害每一個純情少男心,偏生還就喜歡撩完了拍拍衣袖走人。也就是跡部景吾不識好歹眼瞎,對這麼一個死心塌地喜歡他的美人視若無睹。
我抬頭望著將要沉沉落下的夕陽,部活要遲到了。雖然我是社長。
我哼著小曲悠閑地走在去廣播社的路上,期待著與傳聞中的秋元涼兮的初見。
卻不知道最值得銘記的相見已經悄無聲息地與我擦肩而過。
我突然想起來。
其實我沒那麼喜歡跡部景吾。
遠方暮靄沉沉。
曾經我眼中發光的少年,自那時起,陡然黯淡無光。
作者有話要說:
美艷御姐*純情奶狗
第70章 [Vol.020]小
*
我過去十余年的人生,看似循規蹈矩、中規中矩,實則離經叛道。只不過是因為,我的軌跡一眼就能夠望到頭。
比如大學必須報修金融,畢業後順理成章地繼承朝日奈集團。
比如和跡部景吾聯姻。
那條路筆直地挺立在我面前,我無法拐彎,不能繞路。明知道終點就如我所想像的那般。
沒勁透了。
意外二字,已經被我的生活抹掉了。
直到我十八歲那年,我遇見了我的兩個意外。
秋元涼兮和。
——鳳長太郎。
*
自那日起,我與鳳的交集愈深。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能在學校的每一個角落撞見他。
明明自跡部確定有主了以後,我便再也沒有往網球部跑過了。可也恰是從那以後,我遇到鳳的頻率日漸增多。
有時是不得不去學生會像跡部景吾彙報工作的路上,有時是在我當值的廣播社裡,有時甚至是在雜物室裡。
他總是恰到好處地出現,溫和地喚我一聲:「前輩。」
我對他的印像也從點頭之交,轉變為值得信賴的溫柔後輩。
有時候在路上碰見,會惡作劇地喚上一句:
「長太郎。」
望著他溫和得沒脾氣的臉慢慢變得通紅,跟煮熟了的小龍蝦似的,我的心裡好像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畢竟我從一開始便知道。
——他喜歡我。
少年的心思一覽無遺。
他自以為隱藏得很好,殊不知他所有的心思都曝光在了陽光之下。
是以我時不時地逗上他一回,總是讓他驚慌失措,倉皇而逃。
眼見我歇了對跡部的心思,學校裡那群男生又蠢蠢欲動了,每日將我攔在路上表白的男生越來越多,這讓我很是困擾。食堂也是去不了了,每日正午便跑到天台用餐。大概涼兮也是深受「跡部景吾未婚妻」身份的糾纏,和我成了固定的「飯友」。
直到她因參加的繪畫比賽而逐漸忙碌起來,冷冷清清的天台便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然後某日我在天台遇到了鳳。
他轉頭望我,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好巧啊,前輩。」
如果所有的巧遇,都是蓄謀已久,那便是不巧了。
但我沒有戳穿他。
而是笑著回應:
「好巧啊,長太郎。」
我裝作不經意地問他:「要一起用餐嗎?」
自此一發不可收拾。
我的「天台飯友」由涼兮變為了鳳。
而秋元涼兮從那以後,再也沒和我一起在天台用過午餐。我想,大概是跡部家的伙食太好了吧。
後來向我告白的男生見我油鹽不進,便不約而同默契地換了路線。不再在我的必經之路上堵住我,而是決定走迂回道路,往我的櫃子裡塞情書。
有日我打開櫃子,竟然被滿滿當當的粉紅色情書淹沒。天知道我最討厭粉紅色,被眼前的壯觀景像氣得個半死。
後來我櫃子裡的情書不見了。
再後來。
有次我來學校來得早,竟看見那個溫和乖巧的學弟鍥而不舍地把櫃子裡一摞接一摞的情書給清理走。
哦。
原來是我的田螺少年做的好事。
對於此事,我裝作不知道。
直到緣由後的秋元涼兮對我表示了深深的譴責,她說我這是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的渣女行為。
我總是嗤之以鼻。
渣不渣女什麼的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很喜歡這種感覺。喜歡一個人,滿心滿眼都是我的感覺。
*
漫長的冬天迎來的,又是新的一年。
我聽班裡的同學說,平安夜前神奈川的立海大將要舉辦一場盛大的煙花展,網球部的人都受邀去了立海大。
他們抱怨:「好想去啊。」
「聽說立海大網球部部長美得不像話,比跡部君還好看呢。」
「怎麼可能?」
「……這個世界上還能有比跡部君還好看的人。」
嘖。
膚淺。
…
嗯。
我是膚淺。
當我恍若漫不經心地詢問涼兮關於這事時,心裡頭默念著這句話,卻聽到對方稍不好意思地說:
「抱歉,有棲。方才跡部君剛讓我陪同他一起去。」
……小醜竟是我自己。
我木著臉:「你就當我沒來過。」
那日非休息日,我沒有正當理由壓根出不去。於是我決定另辟蹊徑。
當我逃課翻上牆時,與牆外路過的鳳視線撞了個正著。
「……」
「……」
「好巧啊。」我尷尬地打了聲招呼:「……長太郎。」
「前、前輩。」
我想,大概在他心裡,女神的形像崩了。
半晌。
他同我解釋道:「我回學校拿東西。」
我半蹲著低頭往他,也不管自己的形像是不是毀於一旦,小聲地說:「長太郎,我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
他一時無言。
「喂,那邊的同學,在干什麼!快點下來!」
糟糕。
被發現了。
我沒管他答沒答應,攏著裙擺朝他眨眨眼:「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咯。長太郎,接住我——」
「啪。」
我把他壓倒在地。
頭埋在他的胸口,發絲與少年的肌膚互相摩擦,他艱難地撐起手臂,皮膚燙得嚇人,支支吾吾:「前輩,你的裙子……」
腳步聲愈近。
我卻來不及說多余的客套話了,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抓起他的手腕撒腿就跑。
*
那日的事大都記不清了。
只記得我們趕到神奈川後沒找到網球部的那群騷/包男人,索性放棄。
天空慢慢暗了下來,立海大的煙花盛宴拉開了序幕。
煙花在上空綻放,我似乎已然忘記了我千裡迢迢跑來立海大不只是為了看那所謂的煙花展,還是為了一睹立海大傳說中的美人部長的芳容。
我完完全全被眼前盛大的煙花吸引了去,盡管過去十幾年,身為朝日奈集團的千金,我見過比這好上千倍百倍的煙花,卻不及此刻的歡愉。
「快許新年願望啊!」
我抓著鳳的手臂,搖晃道。
「去他的朝日奈!我告訴你,我一點也不喜歡金融。」
我說道:「新的一年,我要做回自己!」
身畔的鳳偏過頭望我,眼眸滾燙如火,璀璨如星:「我希望朝日奈有棲能夠得償所願。」
「這算什麼願望。」我取笑他。
「真的。」
他紅著臉,神色卻難得的認真:「有棲,新年快樂。」
他磕磕絆絆。
「有棲。」
「我喜歡你。」
「……我可以追你嗎?」
他的話被巨浪的聲音吞沒。
我捂著耳朵,拔高聲音問道:「你說什麼?」
他的笑凝固在了臉上。
第71章 [Vol.021]小
*
少年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四下煙花散去,抬眼暗沉沉的天空撲面襲來。
我在少年凝滯的目光下狡黠地笑了,拽過他的衣領,一米九的大高個被我這麼一拎,猝不及防地往前踉蹌了幾步。
我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
「騙你的。」
其實我什麼都聽到了。
只是望著眼前純情得不得了的呆滯少年,忍不住想要逗逗他。
旁人告白問的都是:「你可不可以做我女朋友?」哪有像他這樣的,絞盡腦汁只為了求一個追求者的位置。
簡直是。
……傻得可愛呢。
少年直愣愣地望著我,沒反應過來:「朝日奈前輩。」
我「噗嗤」笑出聲:
「呆子。」
我突然更想逗他了。
「可以。」
我點頭:「我允許你追我。」
糟糕。
我好像愛上了這種滋味。這種,被人真誠而熾烈地喜歡著的滋味。我想久一點,再久一點。
於是我同我那可愛的小學弟,玩起了貓捉老鼠的游戲。
且樂在其中。
*
自平安夜後,我正大光明地牽起了自以為沒名沒分的小學弟的手,囂張地在學校裡橫行,驚掉了學校裡那些看我不順眼、愛嚼舌根,到處宣揚我被拋棄的長舌婦的下巴。
涼兮說:我還真是將這囂張跋扈的作風貫徹到底。
畢竟身為冰帝牛郎團、網球部正選一員的鳳,是出了名的溫和好脾氣,冰帝趨之若鶩的女生只多不少。
我宣示主權得太明顯,我身邊的朋友都瞧出了端倪。就連一向看我不大順眼的跡部,有次在學生會碰到時也是嗤之以鼻地輕哼聲:
「真是不華麗。」
我反唇相譏,不甘示弱地踩上了他一腳:「哪有您跡部少爺華麗啊,追個人,人家壓根不當回事。」
氣得他的臉都扭曲了。
偏生鳳那呆子看得不太明白,反而一本正經地拒絕了我的主動。他紅著耳根道:「現在我沒名沒分的,我們還是不要……」
他聲音低了下來:「這麼、親密了。」
如果早知道他這麼一板一眼的認真,我就不這麼玩火了,如今看得著吃不著,實在讓我有點抓心撓肺。
糟糕。
有點後悔了。
…
但我很快便忙碌了起來,漫長的冬天過後,我即將面臨的是升學考。索性對我而言問題不大,我、跡部景吾和秋元涼兮,是繁忙的高三學子中難得的可以閑下來的人。
已然學廢了的櫻庭未來趴在桌子上哀嚎:「萬惡的資本主義家。」
涼兮端著咖啡,義正辭嚴地糾正她:「要學不完咯,未來。」
於是她又義憤填膺地埋頭苦學。
鳳下補活後氣喘吁吁地跑來找我,我望著他淋漓大汗的模樣,想要從兜裡掏出紙來給他擦拭,卻被他倏忽抓住了手腕。
我有些愣怔。
大概是這段時間以來他待我一直都是發乎情,止乎禮,甚少有這樣更進一步的時候。算上來,這還是第一次。
他平復了下呼吸:「前輩,我聽他們說,你高中畢業以後要去京都念大學。」
少年似乎失落不止:
「這是真的嗎?」
我默了一下。
才開口:「原本是這樣計劃的。」
父親要將朝日奈家的商業版圖擴充到京都,他想讓我提前到分公司那邊熟悉一下業務,畢業以後繼承家業。
「……是這樣啊。」
「但是。」
我湊過來把玩著他的頭發:「我拒絕了。」
「我決定留在東京。」
少年的眼眸又亮了起來。
我像是承諾:「長太郎,我在東大等你。」
身後晚霞旖旎。
我與他並肩而立,霞光將我們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
長到好像可以走完一生。
……
終於。
我畢業了。
畢業前夕那些賊心不死的男生女生們蠢蠢欲動,在校園的各個角落裡蹲點,妄圖摘下男神女神們校服的第二顆紐扣。
只可惜他們要失望了。
——我第二顆紐扣的位置,空蕩蕩的。
冰帝的男生們面面相覷,沒有人知道,那顆紐扣究竟去了哪裡。
於是他們把魔爪伸向了看似沒有名花有主的秋元涼兮身上。我終究還是頂著涼兮夾雜著憤恨、羨慕又狼狽的目光,全身而退。
畢業那日我作為優秀畢業生站在台上演講,這是我從跡部手上搶過來的機會。瞥見觀眾席上恨得咬牙切齒的跡部少爺,我驕傲地挺起身子,一步一步走上台。
我沒有准備任何的發言稿。
「各位領導、老師,各位同學、學弟學妹們,你們好。我是今天的畢業生代表,朝日奈有棲。這個學校應該沒有人認識我吧。如果有,請你該反思一下了。」
「你可以不認識跡部景吾,但你一定不能不認識我,朝日奈有棲。」
「……」
我與台下的鳳的視線撞上。
我朝日奈有棲過去須臾十幾年,囂張跋扈,不知收斂為何物。一直到今日,旁人想到肆意張揚,只會想到我。
我把學校塞的長篇大論的發言稿擱在桌子上,清了清嗓子:
「從今天開始,朝日奈有棲的時代正式結束。」
「——接下來,是你們的時代。」
*
而我在東大,開啟了我的下一個時代。
升上高三的長太郎學業繁忙了起來,我又忙於經營我全新的關系。算起來,我們已經有將近一個星期沒聯系了。
我再次見到長太郎,是在聯誼晚會的翌日。
銀灰色頭發的少年站在學校門口,穿著冰帝的校服,提著書包。面對鼓起勇氣上前搭訕的羞澀少女,禮貌而又不知所措地拒絕。
細碎的朝陽灑到他身上,我竟從他的身影中看到了格格不入的落寞。
我略微詫異地望向他:「長太郎?」
哪知他這次不再給我巧言令色的機會,拽起我的手徑直地往裡走。清晨校園裡的學生並不多,但大都認識我,他們頻頻回頭,甚至還有人拿出手機來拍照。
我已經能想像到明天論壇的頭條標題是什麼了。
…
「震驚!大名鼎鼎的朝日奈有棲竟在大庭廣眾做出這種事!」
…
「忍足前輩說。」
我面前的這個少年好似下了很大的決心,她告訴我:「他說你只是想跟我玩玩。」
「……所以才會去參加聯誼。」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
有點嚴重。
我正了正色:「他這樣說,你信嗎?」
「我不知道。」鳳躊躇了下,搖頭:「前輩不是這樣的人。……可是這樣的前輩,讓我很不安。」
貓捉老鼠的游戲,幾乎要把我的耐心給消耗掉了。
我發現,我好像越來越不滿足於此了。
「長太郎。」
「嗯?」
我扯過他的衣襟,嘴唇貼了上去。那是我第一次主動吻他,他半彎著腰,瞳孔中倒映出我的影子。
「……前輩。」
他愣愣地望著我。
我本來想反問他「那這樣呢」,話到嘴邊卻變成了:
「叫我名字。」
「長太郎。」
「……有棲。」
他嘗試著叫了聲。
我眉間笑意更甚,又聽到他問了一句:「我可以再親你嗎?」
「……」
席卷而來的是少年青澀的臉龐,和我慢慢結出果子的青澀的歡喜。
*
我以為我與長太郎故事的開始始於網球場外的那個黃昏。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我偶然翻到他偷藏的一簿相冊。
他認認真真、一筆一劃地寫上:
[我喜歡上了一個人。]
[她是前輩。是這個世界上等同於跡部部長般耀眼的存在。]
[她誇我溫柔。我高興壞了。]
[她和部長可真般配。]
…
[我終於,可以靠近她了。]
…
[她親了我。]
[我終於伸手抓住了她。]
…
[她叫做朝日奈有棲。]
……
原來他對我的喜歡,比我以為的要早上很多。
所謂的陰差陽錯,其實不過是蓄謀已久。
目光落到最後落款的名字上,我的心霎時軟得一塌糊塗。
我這一生活得肆意張揚,轟轟烈烈。
最終卻歸於細水長流的平淡。
或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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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友篇·完—
第72章 [Vol.022]竹
*
跡部睦月實在是想不明白,這世界上怎麼會有像幸村樹希那樣討厭的家伙。
「我哥啊,真不明白為什麼有這麼多女生喜歡,明明是性格那樣惡劣的人。」
與她交好的閨蜜,和幸村樹希一個娘胎裡出來的幸村咲希同樣也想不通。在他看來,他不過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罷了,切開卻是個黑。
想不通。
明明幸村家的叔叔阿姨這麼溫柔,咲希也乖巧可愛,卻出了幸村樹希這麼個異類。
明明那家伙比她小四歲。
……她卻沒出息地被他撩得臉紅心跳。
幸村咲希偏過頭,疑惑地眨眨眼:「睦月姐,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發燒了?」
跡部睦月怏怏地應道:
「沒什麼。」
被一個小四歲的高中生撩撥得心跳如雷這種事,她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太丟臉了。
…
而把青梅的姐姐攪得一池春水的罪魁禍首卻泰然自若地坐在餐桌前吃著父親做的烤魚。幸村初奈難得提前結束工作飛回霓虹,罕見地關心起了那個與他父親如出一轍一肚子壞水的兒子:
「樹希,你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
喜怒不形於色的十七歲高中生幸村樹希露出幸村家的招牌笑容:
「沒什麼。」
「看到了一只可愛的貓。」
貓?
幸村初奈疑惑。
……
幸村樹希有個秘密。
十余年藏在他綺麗的夢裡。
她的名字叫做。
——睦月。
*
但這件事很快便被跡部睦月拋諸腦後了。
東大的生活忙又充實,她沒有多余的心力去揣度那個還在念高中的小屁孩是什麼心思,只是稍稍別扭了一會便投入到了忙碌的社團活動中。
在運動能力超群的父親影響下,跡部睦月從小便有著非凡的運動神經。自幼時起,她就對……
……劍道情有獨鐘。
「哈!」
自七歲在真田門下練習劍道以來,她便一直是真田弦一郎最得意的弟子。
跡部景吾對此沒少抱怨,他唯一的女兒居然不是跟著他學習網球,而是三天兩頭地往真田道場跑學習那不華麗的劍道,磕著碰著了涼兮又該心疼了。
涼兮:不我沒有別瞎說。
閑下來時已經是周末了。
回了趟家,她那位閑不住的母親大人罕見地遣走所有僕佣,大張旗鼓地下起了廚。而忙得腳不沾地的跡部總裁也聞著味回到家,一大一小滿眼期待地坐在餐桌前等待。
用餐時跡部涼兮問:「今天不用去真田道場那邊?」
跡部景吾恰到好處地冷嗤一聲。
跡部睦月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她為了躲著幸村樹希那小屁孩,已然有一個星期沒有去真田道場報道了。而手機靜悄悄的,師父也沒有催。
她瞥了眼手機,腦筋飛快地運轉,隨意掰扯了個借口:
「今天和師父請了假。」
旋即她拿起手機晃了晃:「今天和學長約了去看畫展。」
……學長?
跡部景吾豎起了耳朵,心裡琢磨著:哪家不怕死的豬想要拱我們家養了這麼久的白菜?
但跡部睦月沒再繼續往下說了,她心滿意足地品嘗完母親做的美食後,朝憂心忡忡地兩位家長告知了聲:
「我出門咯。」
而身後的兩位家長看似一聲不吭,實則心懷鬼胎。
跡部景吾不甘心地問妻子:「所以到底是那個不怕死的對我們家睦月下手了?」
跡部涼兮喃喃:
「我真是個失敗的母親,女兒看自己承辦的畫展,居然要別人邀請。」
「……」
*
「學長。」
跡部睦月喘著氣:「抱歉,我來遲了。」
加藤溫柔地笑了下:「不礙事,我也才來。」
他把手中的熱奶茶遞到跡部睦月面前:「給,跡部。」
跡部睦月遲疑了下還是接過來了,突然有些後悔赴這場約了。眼前男人的目光灼熱如火,她稍微有那麼點不自在地撇過頭,隨意地問:「我們進去吧。」
這場赴約讓跡部睦月有點心不在焉,大抵是這場畫展的內容她再熟悉不過了,是她的母親跡部涼兮一手承辦的。又或許是身旁人的喋喋不休的解說讓她稍微有那麼點煩躁,即便男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風。
這不是一場好的約會。
這連約會都算不上。
顯而易見對這段約會蓄謀已久的加藤也意識到了。
於是從畫展上走出來的時候他趁熱打鐵,想要一股腦兒地把滿腹的草稿講給他的心上人聽。
……結果出師未捷身先死。
他精心准備的表白被打斷了。
——被一個年輕的少年。
他親昵地喚她:
「睦月。」
跡部睦月承認。
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髒猛然跳動了一下。就像被一只小貓,不輕不重地撓了一下。
而那個在她心底掀起陣陣漣漪的少年緩步向他走來,精致的面容上掛著笑,卻又好像沒在笑。
跡部睦月眯起眼想要使勁看清他,這個從幼時起便跟在她身後喊姐姐的少年。不知不覺他好像於她而言不只是個少年了,好像已經成了一個獨當一面的男人了。
……一個能夠輕而易舉驚起她一片心動的男人。
幸村樹希走近他們,用再自然不過的語氣道:
「睦月,我爸今天讓我喊你回我家吃飯。」
……哦。
加藤的心突然哽住了。
於是他看著他暗戀了許久的心上人順理成章地和他告別,揮揮手同眼前的少年並肩離去,讓他那見不得光的暗戀如同晚秋的花朵般快速凋零。
更要命的是,他們的背影看起來是那麼的般配。
好像任何人,也無法橫插進去。
那是十余年來,心照不宣的默契。
……
回去的路上,跡部睦月忍不住問:「幸村叔叔真的喊我了?」
幸村樹希自然地接嘴道:「沒有啊,我爸忙著探班我母上大人,籌劃著過二人世界呢。」
「……」
他偏過頭:「他們不在,你就不去我家了?」
跡部睦月無言以對。
「也不是。」
但到底越想越氣,於是想要逗逗他:「幸村樹希,你是不是喜歡我?」
「是啊。」
他答得太快,竟讓她忘了反應。
幸村樹希用神態自若的口氣認真地回她:「從我剛落地那會起,我爸就告訴我了,那是我未來媳婦。」
——所以我那麼那麼認真地,喜歡了你十幾年。
「騙人。」
「不然你以為從國中到現在,你怎麼一封情書都收不到。」
「……」
「然後呢?」
「沒了。」
「……就這?」
「嗯,就這。」
*
我只是做了一件,我想做好久的事情而已。
比如。
親你。
再比如。
讓你名正言順地喜歡上我。
我想做這件事。
想了有十幾年了。
可惜你一直不懂。
但沒關系。
余生那麼長,請你把接下來的時間都交給我。我將用一生,來慢慢告訴你。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新年快樂呀!
2022也要快樂,萬事勝意!
第73章 [Vol.023]籠
作者有話要說:
心血來潮寫了篇暗黑版結局.jpg
兩情相悅*日久生情×
愛而不得*強取豪奪??——因為我第一眼見到涼兮啊,就覺得你會是景吾喜歡的人。
你瞧。
果然如此。
你們相愛了。
*
我一睜開眼便望見了臥室裡高高懸掛著的水晶琉璃燈,渾身酸痛,使不上勁兒來。
昨晚跡部景吾要得狠了,掐著我的腰瘋狂地進出,還撕破了我的睡裙。我險些做昏下去,胳膊那裡青青紫紫,身上黏黏糊糊的,難受極了。但跡部景吾不許我穿衣服。
手臂橫在腰前,像是噴湧著毒液的藤蔓。我神色微滯,小心地去扳開他的手指,他卻箍得更緊了。
「醒了。」
低啞的聲音在後頭響起,天旋地轉間我又成了下面的那個,紫灰色頭發的男人長腿欺身而上壓著我,低頭銜住我的唇瓣,輕輕啃咬著。
我推了他一下。
不動聲色地側過臉,不想讓他繼續在身上留下曖/昧的痕跡。
叫喚了一晚上的嗓子有些沙啞,仿佛是扔到器械裡磨過似的,我又推了一下男人的胸膛:「我要去洗澡。」
待會兒約了朝日奈有棲見面。現在該改叫鳳有棲了。
雖然我也早已改名姓跡部。
跡部景吾松開我,終於讓我有了喘息的余地。我繞過他光著腳翻身下了床,腳踝光裸而精致,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全是他昨晚弄出來的痕跡。他對於在我身上烙下一個又一個的印記總是樂此不疲,我習以為常。
他也下了床,抱起我。
事實上我不是很喜歡公主抱的姿勢,雙腿懸空總讓我覺得沒安全感。
我掙扎了下,皺著眉:「我等會兒要出去。」
「你要去哪兒?」
「和有棲約了見面。」
「讓井上跟著你。」
井上是跡部家派給我的保鏢,跡部景吾總怕我趁他不注意逃走,所以我去哪兒井上就跟到哪兒。其實他也不想想,我還能跑到哪去,跡部家的本事那麼大。
掙扎無果後我索性放棄。
僵持了半晌終是點頭:「好。」
跡部景吾從來不許別人忤逆他,接手了跡部財閥後更是變本加厲。有時候我都覺得他這人霸道過了頭,比如對我出門見以前的朋友這件事。
所以結婚以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我沒去見過朋友。
仔細算起來我與有棲有半年沒見了,這次恰好她跟鳳從法國回來。他們是在鳳大學畢業那年結的婚,後來便去了法國,生了個兒子,生得精致,年前我見過他的照片。
她過得很幸福。
至少同我比起來是幸福得多。
「那家伙。」
有棲聞言詫異地覷了我一眼,她自嫁人後整個人的氣質都沉靜了下來,沉澱著被時光打磨過的溫柔。但最近不知道怎麼的,興許是到了年紀,我總會想起學生時代的朝日奈有棲,那個張揚又恣意的冰帝校花。
昔日的冰帝校花晃著面前奶茶的吸管,我們坐在冷飲店裡吹著空調,難得的愜意。她斟酌了下言辭,說:「他待你不好嗎?」
跡部景吾待我很好。
沒有人會說他不好。
我搖頭,揚了揚唇,弧度極淺:「他很好。」
但或許是我的神情實在當不了一個「好」字,於是有棲皺著眉盯著我半晌,問:「可是你看起來不快樂,涼兮。你在跟我說違心話。」
我再次否認:
「他很好。」
大概是從我嘴裡撬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有棲在我看似堅定卻宛如游離的眼神中敗下陣來,「Ok。」
有棲閉了嘴。
不知道自何時起我們開始相顧無言,大概是從我與跡部景吾結婚以後。
我還記得婚禮前有棲跑來找我難以置信地質問我:「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涼兮。明明前不久你還信誓旦旦地跟我說你會等他回來,你不想再等他了嗎?」
我想篤定地說我是想的。
可是我不行。
跡部景吾大概隔著一個房間窺探著我們的對話,他那仿佛洞若觀火的目光逼得我幾近窒息。
於是我搖了搖頭。
有棲不可置信地問我:「你愛他嗎?」
他。
——跡部景吾。
我想搖頭。
可我做不到。
我沉默了會,告訴他:「景吾是最合適的人。」
但顯而易見跡部景吾對我的回答不甚滿意,他當晚折騰我到了凌晨才讓我喘口氣。
…
「我又懷孕了。」
宛如平地驚雷,硬生生將我從回憶裡拽出來,我驚喜萬分,這大概是這段時日聽到的最開心的事了:
「當真?」
「嗯。」
有棲低頭,手輕撫住腹部,眉眼漫過盈盈笑意,身上竟是踱著我從未見過的溫柔:「希望是個女孩,這樣和也就有妹妹了。」
我那剎那有說不出來的滋味,訥訥地道:「有棲,你變了好多。」
我看著朝日奈有棲,仿佛隔著遙遙的歲月望見了十七八歲時的女孩,肆意張揚,美艷不可方物,而那樣的她,卻已漸漸湮沒在柴米油鹽裡了。
可她看起來很幸福。
「涼兮。」
有棲對我說:「你也要個孩子吧,這樣一個人的時候不至於無聊。」
……孩子。
我怔住了。
就連有棲也不知道,我曾經是有個孩子的。手掌下意識地放到肚子上,心裡頭的滋味說不上是遺憾還是怨恨,唯獨沒有後悔。
就像第一次察覺到自己意外懷孕,肚子裡揣著和跡部景吾流著相同血液的骨肉時,腦海裡瘋狂叫囂著的只有一個念頭:
「——打掉她。」
我永遠也忘不掉我獨自一人從醫院裡走出來時跡部景吾那猩紅的眼,我想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把我掐死。他一遍一遍地質問我:「為什麼。」
我不能生下跡部景吾的孩子。
不只是因為這個孩子或許從出生起就注定成為夾在跡部財閥和秋元家族之間的棋子,更多的是因為。
——我不愛他。
我不愛跡部景吾。
所以我不願。
我沒有告訴他為什麼,而是朝他露出了個慘白的笑:「我以後都不能有孩子了,景吾。」
或許是咎由自取。
可我不後悔。
後來跡部景吾告訴我,他就是從那時開始恨上我的。他滿心歡喜地幻想著與我的未來,我卻一點兒機會也不肯給他。
恨就恨吧。
反正。
恰巧我也是恨毒了他。
所以面對有棲的建議,我沒辦法給出答案,只能輕描淡寫地笑了笑,敷衍:「還早。我暫時不想要孩子。」
「一個人也挺好的。」
有棲便不再多問。
「接下來是來自日本的越前龍雅對戰……」電視屏幕上回放著最近的一次美網決賽,咖啡館的老板或許是其中一人的粉絲,趴在櫃台前看得專注,電視裡熟悉的名字吸引得有棲也看了過去。
我垂下眼眸,目不斜視。
她像是不經意提起似的:「越前君,最近好像挺亮眼的。」
「是嗎,沒留意。」我漫不經心,恍若沒放在心上。
兜裡的手機發出嗡嗡的震動聲,不用看都知道是跡部景吾打電話催促我回去了。
心裡止不住地湧上一陣子膩煩,但又生生被我壓了下去。我朝有棲露出格式化的秋元式招牌笑容,她被我瞧得一愣:「抱歉,有棲。我該回去了。」
「可是……」
「下次再約。」
我的語氣完全沒有回旋的余地。
有棲愣愣地嘆了口氣:「讀書那會也沒見你這麼積極回家啊。」
我與有棲告了別,下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了,在跡部景吾眼皮子底下和友人見面有點難,哪怕是網球部昔日的那群少年。
臨走前我余光瞥了眼電視屏幕。
扛著球拍的少年依舊意氣風發,可是那與我無關了。
——他只是不聲不響地,路過了一下我的青春。
*
夜裡我不出意外地承受著跡部景吾比昨晚更加猛烈的折騰。
我疼痛難耐得直皺眉。
半夢半醒之際。
我仿佛聽到他貼在我耳邊重復著:
「涼兮。你是我的。」
你只能是我的。
第74章 [Vol.024]籠
*
土曜日那天是緋月的忌日。
我醒來時床邊空了,閉上眼睛想了一會兒,才恍惚想起今天是緋月的忌日。這時候我總比跡部景吾清醒那麼一點,但也只是清醒地記得,那人走了好多年。
跡部財閥的小公主,如今跡部財閥掌門人跡部景吾的妹妹,世界排名第一的職業網球選手越前龍馬的女朋友,當初從我手裡買走第一幅畫俏生生朝我笑的小姑娘,長眠時不過十八。
而今已有十年。
我每年都會去墓地裡看她,這次也不例外。
跡部景吾一次也沒有去過,他始終不願承認。我想今年他亦不會去。
這時候他應該在書房,他總是竭盡全力讓今天忙起來。果然我見到了在處理文件的他,他沒有抬頭,語氣平平地說:「起來了。」
「嗯。」
「飯桌上准備了早點。」他一頓,「是你最愛吃的日本料理。」
「我待會兒打算要去看緋月。」
我問:「你要不要一起。」
「我今天很忙。」
「那好吧。」
「井上會陪你去。」
果然。
我露出輕嘲的笑,點點頭:「我知道了。」
他放下文件,視線在我身上滑過一圈,朝我招招手,眉梢夾著笑,語氣卻是毋庸置疑:「涼兮,過來。」
我猶豫了一下,聽話地過去了。
他拽著我的手腕,蜻蜓點水的吻落到了唇上,身上是熟悉的玫瑰香水,縈繞著鼻尖。記憶中緋月也愛極了這味道,這兩兄妹某些時候有著謎一樣的默契。怔忪間覺得是以前的跡部景吾又回來了,那個霸道而溫柔的跡部景吾。
「早點回來。」
他說。
我笑了笑:「好。」
……
緋月葬在普通的墓園裡,難以置信按跡部家的手筆會允許跡部財閥的小公主與雜七雜八的人待在一塊兒。我不敢問跡部景吾,只要是關於緋月的事他就會變得魔怔。
後來是跡部夫人告訴我的。
「是景吾提的,他說緋月啊,她最怕孤單了。要讓她孤零零地待在墳墓裡,又該跟他鬧別扭了。」
跡部景吾比誰都在意緋月。
可他那麼多年一次也沒有去看過她。或是不敢。
我在墓園裡碰見了越前龍馬。
井上守在距離我幾米的地方,我抱著花與他遙遙相望。他把玫瑰放到墓前,才打破了沉寂,平靜地同我打招呼:「你好。」
方才提到了,緋月最喜歡玫瑰。
忽地空氣又凝滯了起來。
「公司忙,景吾有事。等會兒就過來。」我望著那張與那人相似至極的臉,不知道怎麼開口,仿佛什麼解釋都顯得蒼白。他長大後與那人更像了。
「他不會來。」
他肯定地說:「他從來沒有來過。」
我忽然有點難受。
眨眨眼:「哦。」
「你經常來看她嗎?」我問,「我是說,緋月。」
沒有人能比我更清楚永失所愛的痛,大抵望著如今的越前龍馬,我才會感同身受。我是不敢去想,而他是不能,我們並無分別。
「回國的時候會。」
越前龍馬彎了彎唇,眼眸裡泛著細碎的光,聲音慢慢低了下來:「如果我很長時間不去看她的話,她會鬧騰的。難哄。」
我到如今還記得緋月的模樣。
初見時那雙濕漉漉的眼睛與瑩白色的鼻子,裹著紅色圍巾的少女眉眼彎得跟月牙似的,明媚得宛如冉冉的小太陽。
興許是太美好,才會覺得惋惜。
又是漫長的沉默。
我與越前龍馬相顧無言地站在緋月的墓前,與他的兄長不同,他從來都是個寡言的人,又或許是他覺著除卻緋月和龍雅,他與我沒什麼可說的。
少年熾熱一生,盡數予了那個心尖上的人。
沉默半晌,他終於動了動,掀起眼皮子瞅我一眼,罕見地邀約道:
「有安排了嗎,待會。」
我嫁給跡部景吾後,與過去的朋友疏遠了不少,除了有棲,這還是因為有棲有足夠的資本與跡部抗衡。但顯然眼前這個少年並未將跡部景吾放在心上,學生時代那會是,現在如是。
他如今的態度平平,宛如對待一個許久未敘舊的,故人。
……
我從未想過我會再有與越前龍馬面對面坐在奶茶店的一天,哪怕我知道瞞不了跡部景吾,且心裡始終惴惴不安,是以有些心不在焉地翻著菜單:「想喝點什麼,我請你。」
「檸檬水。」
他真倒一點也不客氣。
我合上菜單:「兩杯檸檬水,謝謝。」
「他回國了。」
「……我知道。」
在跡部家看到的,攤開的《網球月刊》,也不知道是試探還是故意為之,想不注意到都難。
征服整個網壇的日本天才武士榮耀回國。
他們如是說。
但那又怎麼樣。
與我無關了。
「如果龍雅說要帶你走,你會跟他走嗎?」
「不會。」
…
「我現在,姓跡部。」
*
越前龍馬走後我怔然地在店裡坐了許久,到底是沒忍住,掩面失聲痛哭。
我以前多喜歡那個人啊。
如今是不敢喜歡。
自從發現跡部景吾在我手機裡安了監聽器後,我惡心得睡不著覺,跑廁所裡頭吐,一邊吐一邊把監聽器給摳下來。
而這一切的源頭只不過是我看了一場直播的比賽。
那人的比賽。
跡部景吾是個瘋子。
我記起我與他聯姻定終身那晚,他同我表白,神色近乎痴迷:
「我喜歡你。」
「涼兮。」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告訴他:「從今往後就讓我們好好相處吧,請多指教了,景吾君。」
那時我已心有所屬,滿心滿眼都只龍雅一人。
迫於秋元家的施壓,我不得不接受和跡部家的聯姻。平心而論,跡部景吾知進退、明事理,是最合適的人選。
可那也是我噩夢的開端。
他發現我鎖骨的紋身,那刻著我所愛之人的名字。
他逼我把紋身洗掉。
我疼得眼淚都掉下來了。比紋身的時候還疼。
後來。
他逼著我說喜歡。
「……我喜歡你。」
他定定地望著我:「你騙我。」
我騙著騙著,竟也騙了這麼多年。
…
有人遞給我包紙巾。
我拒絕了,小聲道了句謝。
站起來時我又恢復了來時的模樣,那個端莊優雅、矜持大方的秋元家族二小姐。
我朝那人笑:
「……我該回去了。」
回到那個將禁錮我一生的地方。
*
時至今日我才終於明白。
原來我只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走進了另一個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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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籠中鳥篇·完—
第75章 [Vol.000]致
※
前幾天和男友一起追完了新更新的立海vs冰帝的比賽,仿佛好像又回到了年少時候。我猛然間發現,無論過了多久,我還是會為他們而心動。
這兩年斷斷續續地更新,陪著我走完這部正文的那些可愛的人已經漸漸淡出了我的評論區。
很抱歉時隔兩年才把這個故事完成。
回想起我近乎消失的這兩年裡發生的故事,說起來也與網王有關。
簡單概括下。
遇見了個人。
很巧的是。
他也喜歡網王。
和我一樣。
大學時因為中二時期的喜歡而選擇網球。
和我一樣。
我們或許以後會一起追新網王的更新。一起在網球場上打網球。
想想就美好。
我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
言歸正傳。
我從未想過這篇會如此潦草地完結,總覺得涼兮和大爺的故事仍未結束。
《飛鳥與魚》的女主,溫柔,理性,而強大。是我最羨慕,也最想成為的那種人。可惜很可惜,我骨子裡融著孩子氣的血液,注定成不了那樣的人。
但幸好有小說,有文字,讓我為這樣的人寫下精彩的篇章。
所以,下一個,又會是誰的故事呢?
新年快樂。
萬事勝意。
他們的故事,仍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