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綜)世界重啟中》作者:蕭暖陽【完結】

悠于 2023-11-4 12:18

《(綜)世界重啟中》作者:蕭暖陽【完結】

文案:

這是變革之世。
這是大爭之世。
異能者、陰陽師、除妖人;
巫女、妖怪、鬼神;
所有人都身處時代的洪流中,連彼世之人也不能幸免。
蟄伏了幾個世紀的陰影從黑暗中伸出爪牙,窺伺已久的外來惡意在世界壁壘外蠢蠢欲動。
這是拯救世界的逆行之旅,這是對抗黑暗的慷慨悲歌。
這是橫向的空間軸和縱向的時間線交錯出來的,唯一的奇跡。

——以上無論哪句話相信你就輸了。

所謂的救世之旅……讀作「拯救世界」,寫作「到處挖角」。
「為什麼哪個世界都有你的親友?」
「大概因為我可愛?」
【我手上的指環發出去之日,就是你的部下被拐走之時。】
【別緊張,有十二枚呢】

所以反派組織不要麵子的嗎?

——話說回來我從未見過叛徒和二五仔比酒廠更多的組織。
——那現在你見到了。
#然而這兩個組織還是盟友#
#哦豁,喜聞樂見#
#Boss,您的部下又叛逃了#
某橫濱黑×黨,某公安機構,某著名忍村,某護庭十三番隊,某虛夜宮等受害者聯盟集體發來賀電。

——對西爾維婭.彭格列的敵人來說,最不幸的就是身為西爾維婭的敵人。
——額,雖然搶了太宰君的設定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話一點也沒錯呢。

☆☆☆☆☆☆

大長篇,非常長。
主角目前是隻蘿莉,等她慢慢長大不要催。
親情友情線多如蜘蛛網,愛情線是犯法的。
前期和文案上那個反派組織鬥(挖)智(遍)鬥(牆)勇(角),後期禍害其他世界,當然中途也有穿越劇情就當旅遊了。

內容標簽: 火影 綜漫 家教 重生 輕鬆
搜索關鍵字:主角:澤田彌 ▏ 配角:王權者、蛤蜊家族、文豪們、某知名陰陽師、某知名英靈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專業拯救世界

立意:溫馨治愈,傳播正能量

[url=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4082854]原創網[/url]

悠于 2023-11-4 12:24

第一卷 道成寺鐘

第1章 澤田貓

  太陽暖烘烘的,有點想打瞌睡。

  澤田彌在屋檐上翻了個身,輕巧地往前走了兩步,探過頭望著下面街道上走過的行人。

  一對帶著孩子的年輕夫妻笑著從底下路過,小男孩張開手蹦蹦跳跳地似乎是對母親說了什麼,激起一陣歡聲笑語。

  真和平啊。

  澤田彌平靜地看著這一幕,淺色的眼瞳凝了一點陽光,像靜謐的湖泊,幽深又寂靜。

  習慣性地甩了一下尾巴,她重新趴下來,望著底下街道發呆。

  啊,尾巴……是的,她現在是有尾巴的。

  要問原因的話,簡而言之,她現在變成了一只貓。

  不是身體改變形態,她是靈魂附著在了這只貓咪身上。

  身體的原主人是只幾個月大的奶貓,懵懵懂懂地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澤田彌小蘿莉天生的親和力讓它很喜歡,因而這只小貓非常大方地借出了半面地盤讓澤田蘿莉住了進來,像是分享出了自己的一半臥室一樣。

  並且還非常聽話,在澤田蘿莉想出來的時候就乖巧地讓出了身體控制權。

  現在身體裡那只奶貓正在打滾,朝澤田彌喵喵叫著。

  它餓了。

  澤田彌小蘿莉嘆了口氣,大家都是用的同一個身體,她也餓呀。

  其實也不是不能去其他地方找點吃的,畢竟蘿莉和貓咪的共通天賦就是萌。萌,是可以換來飯吃的。

  可惜她現在還不能離開,她要蹲在這裡等一個人。

  午間的陽光慷慨灑落下來,正是吃飯的時間點,長街上肆意飄蕩起食物的香氣。

  澤田喵四爪張開把自己攤成了一張貓餅,沿街的香氣讓她感覺更餓了,肚子裡滾來滾去的「咕咕」聲讓她開始懷疑身體裡另一個靈魂不是貓咪而是鴿子。

  長這麼大她還沒有挨過餓呢。

  小蘿莉懨懨地趴在房檐上,耳朵都耷拉了下來,看起來也是十分可憐了。

  想吃媽媽做的飯,出雲哥哥的蛋包飯和美咲的蛋炒飯也好吃,實在不行多多良做的咖喱飯她也可以承受……嚶。

  她努力地使用畫餅充飢**,思路一度從媽媽炸的好吃的天婦羅跳躍到十束多多良煮的那鍋咖喱多了加配料配料多了加咖喱最後還浪費了草薙出雲半瓶高級紅酒導致某金發青年回來之後笑得異常好看的咖喱飯……

  啊,不對,貓不能吃咖喱。

  想像中的咖喱飯「嗖」地一下飛走了,澤田喵「啪嘰」趴回地上,連甩尾巴的力氣都沒有了,仿佛失去了夢想。

  直到某個熟悉的靈魂火焰從東面方向蹦跶過來,感覺到自己等的人已經來了,趴在屋檐上的小貓這才慢吞吞睜開了眼睛。

  長街的盡頭,一個金色短發看起來最多五六歲的小男孩跑過來,意外跟那對帶著孩子的夫妻打了個照面。

  「啊。」小孩子伸手一指,似乎是認識他。

  但他抬起的爪子很快被母親按了下去,一家人方才還輕松愉快的表情瞬間轉變成驚恐、厭惡,像見到了什麼邪惡的怪物,匆匆躲閃著跑走了。

  「九尾……」

  「……就是他,怪物……」

  金發小孩輕快的腳步一滯,然後滿不在乎地搓了搓鼻子,繼續往這邊跑過來。

  腳步聲一路奔跑到近前。

  「吶吶,」有人停在屋檐下高興地舉起手裡的瓶子,「我今天也帶牛奶來了哦,你要喝嗎?」

  小貓從屋檐上探出頭,它圓溜溜的貓眼看了看牛奶瓶,又看了看下面的小孩,奶聲奶氣衝他「喵」了一聲,輕巧地踩著檐角跳下來。

  金發小孩似乎被這一聲「喵」得特別開心,笑容都燦爛了好幾度。他蹲下身扭開瓶蓋,小心地往裡倒出半蓋子牛奶放在地上。小貓慢吞吞走過來,蹲在他腳邊,低頭哼哧哼哧地開始喝牛奶。

  它小小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金發小男孩蹲在一邊看得有點眼饞。他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

  溫暖的、毛茸茸的觸感從掌心傳遞過來,像是拿羽毛筆在心尖上輕輕撓了一下,暖得人心尖發顫。

  正在進食的小貓感覺到了什麼回過頭,現場抓包了一只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小男孩身體一僵,緊張地屏住呼吸,看著那雙淺色的貓瞳往他身上看了看,又再次扭過去,繼續吃它的午飯。

  所以,這是同意了?

  金發小孩立刻眼睛一亮。

  感覺到那只小手在自己背上又摸了摸,似乎擼個沒完了。澤田喵無奈地暫停了進食的動作,扭過頭。

  「喵~」

  「額……」金發小孩訕笑著收回爪子,「好嘛,你先吃飯。」

  奶貓的食量不大,澤田喵喝了半瓶牛奶就感覺差不多了。她制止了金發小孩繼續倒牛奶的動作,把蓋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你吃飽了嗎?」

  「喵。」

  小孩於是拿起瓶子把剩下的半瓶牛奶「咕嚕嚕」倒進嘴裡,然後一抹嘴角,興奮道,「吶,我們去村子外的小樹林玩吧。」

  那個你追我趕的游戲你還沒玩厭啊?

  澤田喵無奈地看他一眼,「喵」了一聲,權當默認。

  小男孩得到了許可,興衝衝地把它抱起來,朝著村口跑去。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像蒙上了一圈暖色的光暈。

  這個畫面被如實反饋到了水晶球裡。

  坐在桌邊的老人雙手交錯著撐著下顎,視線落在小男孩懷裡灰撲撲的小貓身上,「嗯,那只貓是什麼情況?」

  一道黑影從屋梁上落下,單膝跪在辦公桌前,「是村子裡的野貓,九尾之前喂過它食物。」

  老人顯得有些意外,「它居然不怕鳴人?」

  因為身體裡封印九尾妖狐的原因,或許人類察覺不到那種邪惡可怕的威壓,但村子裡其他小動物基本上是繞著鳴人走的。

  「那只貓……比較遲鈍。」暗部似乎對此也有些無語,「屬下試探過,雖然有些靈性,但的確是普通的野貓沒錯。」

  或者說,那是一只純種的吃貨。在他放殺氣時轉身就跑,但拿出食物後又猶猶豫豫地蹭過來,簡直是吃比命重要的典型。

  他不信邪地甚至找來了一個精通幻術的部下和山中家的人用身轉心之術雙管齊下又試探了一次,最後兩人無語地告訴他,那就是一只貓,從身體到靈魂都是貓。

  因為對一只貓如此大張旗鼓地防備,那個山中家的人離開時用詭異的眼神看了他很久,大概是覺得他有病。

  銀發暗部眼神幾乎是死的。

  「哈哈哈……」雖然看不到暗部的表情,但猜都能猜出發生過什麼,三代火影笑得異常愉快,看自己部下的熱鬧看得毫不掩飾。

  銀發暗部嘆了口氣,怕火影繼續追問他細節,果斷轉移話題,「需要把那只貓趕走嗎?」

  「嗯……不用了。」桌子後的老人垂下眼,水晶球裡金發小男孩追著那只灰撲撲的小貓在林子裡跑來跑去,臉上笑容燦爛得像林葉間灑落的陽光。

  「這孩子難得這麼高興,一只普通的貓而已,隨他去吧。」

  「是。」

  望著水晶球裡小男孩被陽光照得亮閃閃的金發,三代火影出了下神。

  這孩子的發色和眼睛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隨著他漸漸長大,輪廓也開始向那個人靠攏。

  老人扭過頭,穿過臨桌的窗戶可以看到火影樓外澄澈的藍天。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的原因,他最近越來越容易回憶起往事了,他看著鳴人就會想起曾經的四代,那個眼眸如天空般明亮包容的年輕人。

  他到底還是有負了他的托付。

  但是……

  看著窗外寧靜和平的村子,三代低聲喃喃,「……一切為了木葉。」

  銀發暗部單膝跪在桌前,垂著眼,不發一言。


第2章 生病的鳴人

  又下雨了。

  澤田喵蹲在屋檐下,望著連綿的雨線發呆。

  這場雨已經下了兩天。

  作為一只可憐兮兮的野貓,澤田喵原本以為這幾天要餓過去了,甚至捏著鼻子做好了翻垃圾桶的准備,沒想到昨天鳴人居然冒雨跑來了。

  雖然和她例行分完牛奶之後沒辦法再出去玩,只能一起蹲在屋檐下發了半晌呆,但小孩情緒依然很歡悅,臨走前還跟她約好明天也會來。

  但是現在已經快晚上了,鳴人還沒找過來。

  該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

  澤田喵不自覺地在身下石板上抓了一爪子,望著外面的雨幕,有點擔心。

  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情況,鳴人是絕對不會失約的。

  因為整個木葉村裡,她大概是唯一願意搭理他的生物。

  他只有她一個朋友。

  街上支著雨棚的店鋪已經開始收攤,上學的小孩子也陸陸續續被家長接回家。

  第七個急匆匆趕著回去的人從面前路過的時候,澤田喵從地板上爬了起來。她試探性地向外面伸了伸爪子,然後被冰冷的雨水砸了個哆嗦。

  小貓微微一抖,還是咬了咬牙,衝進雨幕裡。

  不等了,她要直接去鳴人家看看。

  .

  澤田彌知道鳴人家在哪兒,雖然沒進去,但是小孩帶著她繞過去指給她看過。

  像是特意向自己的小伙伴介紹自己的家在哪兒一樣,未嘗沒有希望把小伙伴撿回去和自己一起住的意思。

  但澤田喵沒有住過去,因為監視鳴人的視線太多了。

  在外面的時候還要好一點,但如果她住進鳴人家裡,就隨時隨地處在那些人的監控中了。

  她又不是真的貓,雖然之前有人特意來試探的時候,她讓身體原主頂上把他糊弄過去了,但如果時時刻刻處在別人觀察下的話,肯定是會出問題的。

  但現在她倒是有點後悔當時沒有跟鳴人回去了。

  千萬不要出什麼問題啊鳴人,小貓踩著屋檐飛快地在雨中飛奔……我可是答應了水門要幫忙照顧你的。

  .

  大概是沒人教過他,一個人住的小鳴人並沒有鎖窗子的習慣,於是也方便了不速之客們登堂入室。

  澤田喵推開客廳的窗子,從窗台上跳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來小伙伴家裡,老實說,屋子內的陳設著實有些乏善可陳。

  光禿禿的桌子,老舊的冰箱,因為連著下了幾天雨,屋內的牆紙還泛著潮氣。

  地板應該是幾天沒掃了,有點髒,但除此之外所有東西都放在它該在的地方,一眼看去居然還挺整潔,半點沒有這個年齡的熊孩子的房間該有的雜亂。

  小貓在客廳轉了一圈,又往廚房和浴室的方向探了探腦袋,最後將視線轉向臥室。

  裡面有人,而且不止一個。

  臥室的門半開著,只留了條縫,澤田喵走到門前試探地拿爪子扒拉了一下,發現門軸有些鏽蝕她推不動,於是只好努力地把自己往門縫裡擠。

  幸好,貓是一種液體。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澤田喵成功擠了進去。

  然後她就被灌進來的冷風吹了個趔趄,小貓懵逼地抬頭,看到臥室窗子正打開著「呼呼」往裡灌風。

  所以其實從外面繞個道就可以進來了?

  她呆滯地想到,那我剛剛費那麼大力氣擠進來是為了什麼呢?

  忽然就被自己蠢了一下的小貓沮喪地耷拉下了耳朵。

  她唯一慶幸的是自己這一番表演並沒有被人注意到,畢竟大部分人都不會在意一只野貓在想什麼的。

  在她進門時,房梁上的某個存在就投下來一束目光。對方看了她一眼,似乎判斷出她的確只是只野貓,就不感興趣地將視線移開了。

  澤田喵也沒管那個人,她已經習慣鳴人身邊總有人蹲著了,自顧自跑到床前,在床頭櫃上借了個力蹦跶上去。

  鳴人就躺在床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屋子裡沒開燈,只借了窗外陰郁的天光,顯得有些昏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在大雨裡跑過毛皮濕透了的原因,澤田喵感覺房間裡格外冷,而臥室的窗子正對著床頭,不間斷地有雨絲和冷風一起吹進來。

  床上的被褥已經濕了一半,鳴人昨晚睡覺之前大概是忘了關窗,或者因為沒上鎖後半夜被風吹開了。

  他就這樣睡了一晚上,然後半點不出意料地發燒了。

  澤田喵走到枕頭邊低頭看,發現床上的小孩臉頰已經燒得通紅。不知道是不是冷,他整個人側著身子縮成一團,嘴唇輕輕翕動著似乎在說夢話。

  「……爸爸……媽媽。」

  「……」

  小貓踩著枕頭湊到他身邊,輕輕叫了一聲。

  「喵~」

  小孩緊閉的眼皮微微動了動。

  「喵,喵……」

  澤田彌叫到第三聲的時候,鳴人終於醒了。

  他意識似乎還有些模糊,那雙清澈蔚藍的眼睛像蒙了層霧,他愣愣地看了她一會兒好像終於反應過來。

  「啊,你來了?」

  不知為何他忽然有些高興起來,掙扎地從床上坐起,把小貓抱進懷裡,半點不在意她濕噠噠的毛皮。

  「吶吶,是來找我的嗎?啊,現在幾點了?你是不是餓了?」

  說著說著他就掀開被子准備下床,但雙腳剛踩在地上,他忽然身體微微晃了晃,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喵!」

  澤田喵嚇得毛都炸了一下,跑到他腦袋旁邊,伸爪子推了推他的臉。

  小孩迷迷糊糊抬起頭,「對,對不起,我頭有點暈,休息一下就……」

  後面的話沒了,他再次閉上眼睛陷入昏迷。

  澤田喵著急地繞著他轉了兩圈,並且試探性地發出幾聲尖利的貓叫想引起房梁上那個人的注意。

  然而對方只是冷冷蹲在原地,居高臨下投下來目光,半點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其實澤田彌早就發現了,那些在暗地裡監視鳴人的目光,大多數都不是善意的,有一些甚至帶著仇視,只有極少數那麼幾個看他的視線會溫和一些。

  今天非常倒霉,來監視他的人正好是仇視者之一。

  所以他大半夜看到窗子被風吹開也沒有替他關上的意思,見到九尾生病也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看著。

  就好像他的任務只保證九尾活著,至於那個小孩子過得怎麼樣就與他無關了。

  作為父母死在了九尾襲村事件中,自己也是被四代所救才得以活下來的幸存者,他自認為自己沒有一見面就把那個小怪物掐死,還要遵守命令好好守著他,已經足夠仁慈了。

  澤田喵叫了好幾聲,發現那個房梁上的人似乎不打算管他們。她低頭看看地上的小孩,那頭燦爛的金發在昏暗的天光下也跟著黯淡下來,好像那孩子蓬勃的生命力也在大雨中一點一點地流失。

  有一剎那的時間,小貓淺色的貓瞳被窗外的天光照出一抹晦暗。她低下頭在鳴人耳邊蹭了蹭,輕輕「喵」了一聲,就轉過身,跳起來在床沿上借了個力,翻過窗台,消失在大雨裡。

  .

  如果不是晴明教她占蔔時,她好奇用鳴人的名字測了測,結果得出個凶,她是不會貿然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的。

  雖然跟波風水門達成契約,答應了照拂一下他的孩子,但是當時那個笑容溫柔堅定的青年也說過了,他相信自己死後木葉會好好照顧鳴人。所以他當時說的照拂,大概是另一層面上的,類似於神明顯靈那種在他有大災大難時庇佑一下他。

  「不過我相信那種事不會發生的,我的師父,還有木葉,一定會好好保護他……」青年當時篤定地這樣說道。

  小貓在大雨裡朝著小樹林的方向飛奔,心裡快氣成了個球。

  水門大笨蛋,你到底把鳴人托付給誰了呀,他根本沒有得到好好照顧啊!

  你用性命去守護的村子,到頭來卻這樣對待你的孩子。

  她很喜歡那個溫柔的青年,但真是不喜歡這個地方,非常非常不喜歡!

  澤田喵一路跑到了小樹林裡一顆茂盛的松樹下,感覺附近沒人,仰起頭朝樹上叫了一聲。

  不一會兒,松樹樹洞裡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看到是她,有點興奮的「吱吱」回叫。

  澤田喵:「喵喵……」把我上次交給你保管的東西扔下來。

  松鼠:「吱。」好噠!

  樹上傳來點細碎的動靜,不一會兒,小松鼠雙爪捧著一枚指環從樹上跳下來。

  晦暗天光下那枚指環流轉過瑰麗的光,一雙銀色的翅膀拱衛著中心橙黃色的寶石,造型精致華貴,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感。讓某些真正識貨的人看到這個場景估計要驚得眼珠子都瞪出來。

  瑪雷指環,全世界唯二的兩套超A級指環之一,還有一個來頭更大的名稱叫做「世界的基石」。在某個世界中曾經喚醒了某位大魔王連通其它平行空間的能力,掀起無數場毀滅世界的腥風血雨,貨真價實的災害源頭……此時此刻,被兩只小動物宛如地下黨接頭一樣完成交接。

  澤田彌這枚瑪雷指環當然是她三哥給她的,嗯,她三哥就是那個在一周目毀滅了無數平行世界的反派BOSS。在其他聲稱要毀滅世界結果計劃沒完成就翻船了的同行襯托下,可以說是業界標杆一樣的存在……雖然她三哥後來也翻了吧,但之前優秀的業績已經足夠將他拱衛上神壇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達成的成就二刷就沒意思了,她二周目的三哥不再著眼眼前,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星辰大海,臨走前還托人把瑪雷指環留給了她。

  大概是自己已經修煉成最大的BUG,連外掛都不需要了。

  總而言之,不知道三哥動了什麼手腳,瑪雷指環暫時跟她綁定了,而且還是靈魂綁定。她通過蝴蝶精跑到這個世界之後,瑪雷指環居然也跟著她來了。

  只不過她作為一只野貓,帶著指環跑去木葉村找人實在太過顯眼,於是她干脆在降落在這座小樹林時,臨時找了窩松鼠把指環托付給了它們。

  她也不怕會被其他人發現,反正她要是要走,瑪雷指環肯定會跟著她一起走的,別人拿走也沒用。

  幸而松鼠們十分靠譜,指環在它們這裡藏了小半個月,並沒有被其他人找到。

  望著分毫未損的瑪雷指環,澤田喵很滿意,然而思路一轉,想起鳴人又開始生氣。

  她不過是剛出現的時候幫松鼠們趕走了一只野狗,它們就兢兢業業地替她保護好了指環,水門幫木葉村把九尾都給封印了自己還豁出去一條命,結果鳴人呢?鳴人呢?!

  一群連松鼠都不如的家伙!

  澤田彌又自顧自生了會兒氣,一邊也沒忘記正事。她雙爪抱住指環,觸動指環上的契約,在心裡默念。

  我要許願,我要許願,我要許願……

  隨著她的無聲念叨,淡紫色的霧氣悄無聲息地浮現在森林裡,剛一出現就飛快向一個方向聚攏,濃霧中伸出一只修長優美的手,准確地彈在她額頭上,一指頭把小貓戳了個趔趄。

  少年清越微啞的聲音在樹林中響起,「kufufu……你以為我是阿拉丁神燈嗎?」


第3章 阿拉丁神燈

  澤田喵晃了晃,穩住身體乖巧地蹲坐在原地,仰起頭眨了眨水汪汪的貓瞳,「喵。」[骸]

  霧氣中出現的少年彎下身子,嫌棄地伸出手拎住她命運的後頸皮把小貓提了起來在半空中晃了晃,「你怎麼這麼狼狽?」

  話雖如此,他說完又順手把她揣進了懷裡,倒是並沒有真的有多嫌棄的樣子。

  澤田喵伸出爪爪趴著他的手臂仰起頭,「喵喵喵……」[骸,你能幫我去救一個人嗎?]

  「嗯?」

  .

  大概是兩個世界的幻術屬於不同系統,村子口的檢測結界在六道骸經過時沒有發出提醒。

  負責守著村口的幾個忍者只看到剛剛跑出去的灰色小貓又跑回來了,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反正貓這種生物做什麼都不會讓人太奇怪。所以六道骸潛入得無聲無息,沒人知道有個頂級幻術師穿過層層防備,進入了村子內部。

  澤田彌回到鳴人家時,小孩還沒醒,依然保持著那個撲街的姿勢昏迷在那裡。

  那個暗部依然蹲在房梁上像個沒長手腳的監視器,除了監視什麼都不做。

  然後很快,他連監視的功能都沒有了。

  「這就是你要我幫你救的那個小孩子?」

  六道骸的身影從空氣中浮出來,用幻術改變了房梁上那個「監視器」的認知,他大搖大擺地走到鳴人身邊,低頭看了看地上燒得滿臉通紅的小孩,又環視了一眼周遭堪稱簡陋的環境,臉上浮起一個習慣性冷笑,「kufufu……拯救村子的英雄的後代,卻遭到了這樣的對待嗎?人類的醜惡程度果然總能出乎我的意料……」

  「……」澤田喵無語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喵。」[先救人好咩?]

  「哦?你確定?」六道骸在屋子裡走了幾步,似乎對牆角書架上的啟蒙讀物有了點興趣,隨手抽出一本,「我只答應幫你做三件事,你確定要消耗一件在這個小家伙身上?」

  澤田彌:「……」

  ……還說你不是阿拉丁神燈。

  澤田彌:「喵。」

  「kufufu……好吧。」六道骸翻了翻那本書,似乎更有興趣了,頭也不抬道,「我可以幫你救他,但是你也看到了,這裡的人只要他活著就好,這樣的事情不會只有一次,你想怎麼辦呢?難道一直待在這個貓的身體裡守著他嗎?」

  「喵?」澤田喵神色莫名地回望。

  我留在這裡守著他干什麼?我當然是要帶他走啊。

  .

  六道骸不知道從哪兒弄了點退燒藥給鳴人吃了,還修改了暗部看到的畫面,讓他以為是鳴人後半程自己醒了爬起來關上窗子、換了被褥重新睡回了床上。

  然後他就揮揮手,十分瀟灑地和澤田彌說了再見。

  澤田彌:「喵?」[你要去哪兒?]

  六道骸:「kufufu……這個世界有點意思,我准備去其他地方轉轉。」

  澤田彌:「喵喵?」[你離開沒事嗎?]

  六道骸真身當然沒辦法過來,他是靠澤田彌通過契約輸送給他的力量用幻術塑造出的身體,如果離開她身邊,力量很快就會消逝。

  「這個世界精神力強的苗子不少……」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六道骸勾起唇角,笑容有些詭異,「kufufufu……好了,我走了。」

  話音剛落,房間裡的少年身體如煙氣散去,消失在原地。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趴回在鳴人枕頭前。

  六道骸雖然表現得非常嫌棄,但臨走前還是拎著**的小貓給她洗了個熱水澡,還用電吹風幫她吹干了毛發。

  也是洗干淨之後,澤田喵才驚訝地發現原來自己是只毛發蓬松的小白喵,之前太髒了還以為自己是只小灰貓呢→_→

  窗子關上之後,臥室裡顯得暖和多了。澤田喵打了個哈欠,蹭了蹭身邊小孩的臉,閉上眼睛,趴在枕頭上慢慢陷入沉眠。

  .

  她再次睜開眼時,眼前是木質的房梁,烏黑如墨的梁木中間印著枚小巧的金色桔梗印。

  她從床上爬起來,左右看看。

  一扇雲母屏風拉開著橫在榻榻米前,屏風一側佇立著一尊斜插櫻花的青花瓷瓶,掛在牆上的仕女圖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奔向明月的神女……這是她在本丸的房間。

  一只藍紫色的蝴蝶從屏風後面飛出來,尾尖灑落點點熒光,直到飛到澤田彌面前,它翅膀一扇緩緩下落,變成一個穿著和服的小女孩。

  「姬君。」

  「靈夢。」澤田彌喊了蝴蝶精的名字,「你把我帶回來了呀。」

  「是、是的,因為聽到了姬君在呼喚我……」

  「沒錯,我是喊了靈夢來著。做得很好,謝謝啦。」

  蝴蝶精臉上露出一個羞怯的笑,看著銀發小女孩起身繞過屏風往外走。

  這裡是時之政府送給澤田彌的本丸。

  京都大戰之後,世界的規則進入重組狀態,某些過於強大的存在比如土蜘蛛,風神一目連還有暫住在HOMRA的德子小姐,要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一個接一個陷入沉睡,跨界來到這個世界的刀劍也被時之政府帶了回去。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和時之政府的合作結束了,事實上京都大戰之後,時之政府立馬派正式人員過來給澤田彌補個了個更加完善的契約,還將原本要給她的本丸也配置到位了。

  作為一個契約了正神一目連還和安倍晴明大佬有關系的審神者,時之政府恨不得把她供起來。雖然她年紀太小還沒辦法出戰,但時之政府並不在乎,砸的就是個人脈。連風神都能被撈回來放在本丸裡養著,誰知道平安京那位安倍姓的大佬能還能搞出什麼其他騷操作?

  自從澤田彌和時之政府簽了正式契約之後,真正的一目連躺在她的本丸裡睡覺休養了,但其他審神者能夠召喚出風神的分靈出來了!

  雖然目前撞了這個大運的只有部分靈力強大的資深審神者,但時之政府還是看到了希望。因此他們在澤田彌面前異常慷慨,這座本丸甚至都不是轉讓,而是特意幫她重新修建的。

  原本澤田彌並不在意時之政府給她的本丸有沒有人住過,但蝴蝶精在了解了時之政府的本丸都修建在空間夾縫中之後,想了想,給了澤田彌一個坐標。

  那是一個十分特殊的位置,不但處於空間夾縫,而且和夢境世界相連,如果不是蝴蝶精這樣把夢境世界當家的妖怪根本找不到那裡。

  時之政府的建築人員帶著滿臉長見識了的表情,過來幫澤田彌建好本丸,又麻溜地退走了。像是知道自己的成果肯定會被人二次加工一樣,建築人員們不但用上了全部心力力求完美,還恭恭敬敬地留下了設計圖紙和結界陣紋。

  他們猜得沒錯,本丸建成之後,某位安倍姓大佬過來轉了一圈,做了不少改動,其中就包括差不多算是完全大修的結界。據說就算哪天這裡被溯行軍的大軍圍了,結界也能支撐至少七天七夜,完全夠時間讓澤田彌搬來其他大佬們救場。

  這座本丸連通著最不講道理的夢境世界,無論哪個時空哪個次元的存在都能被蝴蝶精拉過來。

  不過有利也有弊,因為位置太特殊了,本丸偶爾會有可能迎來一些身份奇特的客人。

  「姬君不必介懷,懷著平常心接待即可。」彼時某位大陰陽師這樣說,「就當是夢境中一期一會的邂逅好了。」

  「……」澤田彌,「我記得剛遇到晴明的時候,晴明也說是一期一會,但是後來我去了一次又一次……」最後都成了那個世界的熟客了。

  「唔,那姬君就當多交幾個朋友了。」大陰陽師略微思考了一下,微笑道,笑容可好看了,就是好像有點不負責任。

  「沒關系,我相信姬君的能力。」

  澤田彌:「……」

  我謝謝你這樣相信我哦。

  總而言之,除了這個小小的瑕疵,澤田彌小蘿莉對這座本丸十分滿意。之前撈回來的瀕臨破碎的刀劍們也被她接手,放在本丸中溫養,目前大部分都還沒醒。

  .

  察覺到她醒來,本丸的式神和狐之助早就等待在了門前。身著紫色唐衣的式神侍女在紙門打開後俯身一禮,「晴明大人已經到了,此時正在廊下。」

  澤田彌點點頭,抱住跳到她懷裡的狐之助,大步往廊下走,「我離開這段時間大家怎麼樣?」

  「付喪神大人們情況都在轉好,目前小夜殿下的情況是最好的,很有可能會在最近蘇醒過來……」

  聽著式神的彙報,澤田彌快步走過長長的木質走廊。本丸的宅院格局和晴明在平安京的宅子是一樣的,小蘿莉熟門熟路地拐了個彎,抬眼就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那個白色狩衣如雪,正悠閑地靠在廊檐下喝酒的身影。

  「晴明!」

  小蘿莉輕快地奔跑過去,起身一撲,熟練地撲進那個帶著淡淡桔梗香氣的懷裡,被人順手抱住。

  「日安,姬君。」

  安倍晴明的聲音像漂浮在夜空中的雲,無論世間如何變幻,永遠從容淡定,只不過在面對喜愛的孩子時多了一抹淡淡的暖意,「姬君在那個世界玩得怎麼樣?」

  澤田彌從他身上爬起來,想了想,「不喜歡。」

  「嗯?」安倍晴明放下酒杯,稍稍挑眉……真難得。

  「發生了什麼呢,姬君介意告訴我嗎?」

  於是澤田蘿莉鼓著臉不太開心地講了一遍前因後果,最後仰頭問,「晴明,我能把鳴人帶走嗎?」

  「姬君想帶到哪兒去呢?」

  「帶到我的世界呀。」小蘿莉氣鼓鼓地,「才不要把他留在那裡呢,我自己養!」

  「嗯……」安倍晴明一如既往地並不覺得自家蘿莉想要把別人家孩子搶回來養有什麼問題,他只是非常淡定地思考了一下怎麼操作,「有一點難度。」

  「有一點難度的話,還是可以做到的意思嗎?」

  「沒錯。那個叫做鳴人的孩子,和那個世界的命運有著牽扯不斷的聯系,直接把他帶走的話,對方是不會同意的。」

  不等小蘿莉眨著眼睛問他怎麼辦,大陰陽師淺笑著撥動了一下蝙蝠扇繼續道,「正面方法是行不通的,不過可以繞過那邊的法則,換一種途徑。」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澤田彌懷裡打瞌睡的小狐狸身上。

  哈欠打了一半突然被大佬注視的狐之助:「!」

  ……有種不祥的預感!


第4章 鳴人狐狸

  鳴人覺得自己大概是在做夢。

  如果不是做夢的話,他為什麼會以上帝視角看到自己躺在床上,而自己房間中多出了一個銀色長發像小仙女一樣好看的小姐姐,和一個藍頭發的鳳梨妖怪。

  鳳梨妖怪還「kufufu」地笑得十分奇怪地對小仙女說,「……這裡的人只要他活著就好,這樣的事情不會只有一次,你想怎麼辦呢?難道一直待在這個貓的身體裡守著他嗎?」

  咦?!!!

  小鳴人心底升起三個大大的感嘆號,什麼意思?這是在說他嗎?難道這個小姐姐就是這段時間陪他玩耍的小伙伴?!

  他還沒回過神,就見到小姐姐對鳳梨妖怪說,「我要帶他走!」

  小鳴人猛地睜大了眼睛。

  這……這是在說他吧?這裡也沒有別人了啊……可是,可是他是妖怪……啊,那個小姐姐是小仙女的話,不會怕妖怪的,吧……

  他的思緒登時混亂,喜悅夾雜著疑惑混成一團。

  不過……嗯,果然是在做夢吧。

  確定了這個猜測,小鳴人心底一松,反而非常高興地笑了起來。哈哈哈,他最近真幸運,難得地做了個美夢呢。

  之前好像還迷迷糊糊看到小伙伴來看他了。嗯,決定了,明天就想辦法把小伙伴拐回來養,這樣他就有家人了!

  鳴人還滿臉傻笑地沉浸在對未來幸福生活的計劃裡,旁邊蹲著他看了半天的某只原本就耐心不太好的大狐狸不耐煩了。

  「喂,小鬼!」

  「誒?哇啊!!!」

  鳴人被意外的聲音喊得一抬頭,然後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

  長著九條尾巴的大狐狸正面無表情地瞪著他,也不知道那張毛茸茸的臉是怎麼生動演繹出「面無表情」這個含義的,它九條毛茸茸的尾巴鋪滿了身後的牢房,赤紅的獸瞳冰冷暴戾,居高臨下地打量他仿佛在打量一只雞腿,而他正在思考從哪裡下嘴。

  鳴人小心地抬頭目測了一下,發現自己還沒有人家一只爪子大。

  對方一腳踩下去,他可能會死……不,是一定會死。

  唯一讓他感覺有點安慰的是,那只大狐狸正蹲在黑漆漆的牢房裡,和他隔了一扇不知道有沒有用的鐵質柵欄。

  小鳴人咽了口口水,小心地往後退了幾步,默默地遠離它。

  大狐狸嗤笑一聲,噴出幾點火星,眼瞳中是十足十的輕蔑。它壓根沒在意他這點小動作,直接開門見山道,「聽到剛剛那兩個人說的話了嗎?」

  「啊?」小鳴人懵逼地抬頭。

  「本大爺屈尊跟你共享了視覺,你居然沒有好好看嗎?那兩個人說要帶你走!」

  「啊??」小鳴人反應兩秒,滿臉震驚,「那不是我做的夢嗎?!」

  「……」

  九尾大爺差點被這個蠢貨宿主氣炸了。

  在經過一番雞飛狗跳的對吼,內容包括「那是老子的視覺!本大爺讓你看到的!」、「誒誒?真的不是夢嗎?」、「不是!!!」這樣毫無營養的對話,九尾終於讓鳴人相信了他剛剛看到的事是真的。

  他家小伙伴從貓變成了人,並且說要帶他走……所以她果然就是小仙女吧!因為一飯之恩所以來報答他了嗎?!

  九尾:「……你姑且就這麼想吧。」

  「所以,小子,我們來做個交易吧。」九尾捋著自己炸了毛的尾巴,重新端起頂級尾獸的高貴冷艷範,「等那個小丫頭回來找你,你帶我一起走。」

  鳴人:「啊?」

  「怎麼?你不想跟她走?」

  鳴人乖乖回答,「我當然想呀,但是,你不是就在我身體裡嗎?」

  他也不是真的蠢得什麼都不懂,至少自己肚子裡有個東西這件事,他從記事起就知道了。

  九尾嗤笑一聲,「你太天真了,你以為帶走本大爺是什麼容易的事嗎?」

  「誒?」

  「如果九尾在木葉消失,引發的亂子就太大了。所以,既然那幾個人有靈魂層面的力量,他們要帶你走,最大的可能是重新給你找個身體,只把你的靈魂帶走。」

  「誒誒誒?」

  鳴人還在震驚,就聽到一個輕柔優雅的聲音先一步傳來,「既然閣下已經猜到了,那不如再跟在下做一個約定如何?」

  話音剛落,金色的五芒星圖案亮起,聲音的主人從容從黑暗中走出來。那是一個俊雅至極的青年,一襲雪白的狩衣,烏發如墨,唇邊噙著抹淺淡的笑,氣質比曾經在木葉出現過的貴族更加優雅清貴,像天穹上遙不可及的浮雲。

  鳴人看呆了,而他身後的九尾輕嗤一聲噴出幾點火苗,獸瞳中浮起抹隱藏極深的警惕,「……陰陽師。」

  青年淺淺一笑,自我介紹,「在下安倍晴明,的確如閣下所說是一名陰陽師。貿然來訪,還請見諒。」

  小鳴人眨巴著眼睛,看看他,又看看身後的九尾。這只大狐狸表面上像是不在意,尾巴尖上的毛好不容易捋下去的毛已經又炸開了。

  他正有些不知所措,就見到自稱安倍晴明的陰陽師身後陣法光芒一閃,又走出來一個人。

  ……啊,是那個小姐姐!

  鳴人望著她發愣,那個小仙女一樣好看的小姐姐目光一掃落在他身上,朝他招了招手。

  鳴人下意識就聽話地跑了過去。

  然後他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伸過來揉了揉他的頭發。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弟弟啦。」小仙女一手搭在他肩上,十分霸氣地宣布,「跟我回家吧。」

  .

  九尾暴躁地怒噴了自己不爭氣的宿主五分鐘。

  人家一招手就跟著跑了,身為頂級尾獸九尾大爺的宿主的尊嚴呢?!

  最關鍵的是,跑就跑那個臭小鬼居然把他扔下了,讓九尾大爺被迫一只狐狸面對這個快要成神的可怕陰陽師……

  圈住重點——「快要成神」!

  九尾見到的上一個神還是把他們尾獸當小動物養的六道仙人!

  一襲白色狩衣的陰陽師微笑著旁觀這只九條尾巴的大狐狸發脾氣,等他似乎發泄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口道,「我之前的提議,閣下願意考慮一下嗎?」

  九尾亂竄的怒火一收,垂眸看他,赤紅的獸瞳中的情緒好像一瞬間冷靜下來,「陰陽師,你想要本大爺做什麼?」

  「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安倍晴明淺笑道,「作為交換,雖然我不能將閣下完全放出來,但你想偶爾出來透口氣嗎?」

  九尾狹長的眼眸頓時眯了起來。

  .

  鳴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身下是整齊的榻榻米,蓋在身上的被子有陽光溫暖的味道。他慢吞吞爬起身往四周掃視一圈,整個人還有點懵。

  非常典型的古典和式房間,屋子的布局和在畫冊上看到的有點像。明亮的光線穿過閉合的紙門透進來,牆角一尊半人高的白瓷花瓶立在柔光裡,幾枝粉色的櫻花靠在瓷瓶口,悠閑地飄落下幾片淡粉色花瓣,空氣中彌漫開花木淡淡的清香。

  這是只有在畫冊上才能看到的,那些大名和貴族們才能居住的屋子。

  這時候鳴人終於想起自己睡著之前發生的事。

  他,跟著那個說要收養他的小姐姐走了……所以這裡是小姐姐的家?

  似乎是房間內的動靜被房門外的人聽到,輕柔的詢問聲從門外傳來,「小公子醒了嗎?」

  鳴人張了張嘴,愣愣地說,「啊,對。」

  跪坐在門前的侍女於是輕緩地拉開了門,柔和的陽光從門口鋪進來,落在小鳴人澄澈蔚藍的眼瞳裡。他下意識睜大眼睛,看到了門外庭院中開得雲霞爛漫的櫻花。

  柔和的粉色濾過燦爛的陽光,像停留在最美好記憶中的春光。

  .

  廊檐下,澤田彌托著腮看著對面的安倍晴明悠閑地喝酒。

  「晴明,你跟那只大狐狸說什麼啦?」

  「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姬君對那只九尾感興趣?」

  「我覺得它跟鳴人有很深的聯系。」澤田彌想了想,補充道,「不只是鳴人借了房子給它住,是更深層次的聯系。」

  安倍晴明勾了勾唇,「姬君果然越來越敏銳了。你感覺得沒錯,鳴人和那只九尾狐有著很深的緣。」

  「緣?」

  「那是鳴人那個世界的命運。」

  陰陽師從屋檐外的晴空收回目光,看著小蘿莉滿臉迷惑的樣子笑了,「直到十六歲之前,鳴人君都無法真正離開那個世界,他必須隔一段時間就回去一次。我曾為鳴人君起過一卦,雖前途多舛,但終究得償所願,所以姬君不必太過介懷。」

  ……這樣嗎?

  世界第一晴明吹澤田彌小蘿莉迷茫兩秒,重新開心起來。

  唔,既然晴明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沒什麼大問題了。

  「不過晴明,我還有一個問題哦。明明我遇到水門只是在一個月之前,那時候鳴人才剛剛出生。可是為什麼一個月後我再去那個世界,鳴人就已經五歲了呢?兩邊時間流速不一樣嗎?」

  「並非如此。」安倍晴明解釋,「世界與世界之間並不像姬君以為的那樣是兩條平行的車道,它們是獨立存在的,要類比的話,更類似於兩個相鄰的球形。」

  澤田彌眨眨眼睛,有點不太明白。

  「也就是說,雖然生活在某個世界中的生物都是按照時間的軌跡前進,但作為外來者的姬君本人卻是立於時間長河之外。所以你再次進入那個世界時只是隨機選擇了一個時間點,與時間本身的流速沒有關系。」

  「誒?」澤田彌聞言懵逼,「那這樣的話,我下次再去那個世界會不會鳴人都已經長大了?」

  「不會。」安倍晴明笑著道,「姬君已經留下了錨點,從此刻開始,你的時間流動就和那個世界統一了。」

  「錨點?」

  「打一個比方,姬君想感受一條河流的流動,就要先在河水中投下石子,而那枚石子反過來也會對河水產生影響,對嗎?」

  澤田彌點點頭。

  「這就是建立聯系。姬君和鳴人建立了聯系,所以對於那條河來說,姬君不再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路人,反過來姬君也能夠感受到河水的流動,然後跟著它一起往前走了。」

  「可是,我第一次去的時候也和水門建立聯系了呀。」

  「但那位波風君很快就被姬君送到另一個世界了不是嗎?」大陰陽師笑了,「他是唯一知道姬君曾經去過那裡的人,是上一個錨點。在波風君離開之後,沒有人再知曉姬君曾經到過那個世界了,所以對於那個世界來說,姬君那時候的狀態還是『不存在』。」

  澤田彌聽得有點暈。雖然晴明已經解釋得足夠淺顯,但對於一只九歲的蘿莉來說,果然還是聽不太懂。

  她想了想,確認道,「我下一次再去找鳴人的時候,他不會一下子長大了吧?」

  「不會。」

  澤田彌於是放心了。

  對面的大陰陽師唇角輕輕一勾,看出小蘿莉被這個話題暈得差不多了,適時道,「算算時間,鳴人君應該醒了。」

  他話音剛落,長廊上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澤田彌回頭,正好看到她剛認的弟弟從走廊盡頭跑過來,金色短發在陽光下像躍動的金輝。

  看到廊檐下的人時,他的眼睛立刻亮了,加快了腳步朝著這裡奔來。

  這個准備飛撲的姿勢異常眼熟。

  澤田蘿莉回憶半秒,恍然大悟地張開手等著他撲過來。

  「鳴人~」

  「姐姐!」

  感人的姐弟相遇正待上演,金發小正太跑到距離澤田彌只有兩步遠的時候,忽然毫無預兆地腳一崴,「啪嘰」一聲摔到了地上。

  鳴人:「??」

  澤田彌:「???」

  她懵逼地看著自家弟弟原地消失,隨後,一只狐球帶著比她更懵逼的表情從鳴人的衣服裡爬出來。

  狐球:「????????????」

  看著那只眼睛快要迷茫成蚊香圈的小狐狸,澤田彌小心地走過去,蹲下身托起它的兩只爪爪。小狐狸保持著被迫直立的姿勢和她茫然對視。

  少頃。

  澤田彌試探地開口,「鳴人?」

  鳴人狐狸:「喵喵喵喵?」

  「……」銀發小蘿莉沉默了片刻,嚴肅指出,「鳴人,狐狸不是這樣叫的。」

  鳴人狐狸:「……哦。」


第5章 我的三哥

  澤田彌默默把還在懵逼地適應自己新身體的鳴人狐狸抱起來,回頭看某位從剛才開始就看熱鬧看得異常愉快的大陰陽師。

  她鼓著臉用視線譴責他一秒,「晴明,鳴人是怎麼回事啊?」

  「還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量吧。」

  大陰陽師圍觀兩只小動物的互動圍觀得十分愉悅,狹長的眼眸微彎,無端流轉出風流端雅的氣韻,跟澤田彌懷裡的憨逼狐狸簡直像是兩個物種,「畢竟是暫時借用的狐之助的身體,如果不能好好控制的話,身體中原本的力量就會占上風,不自覺恢復原來的形態。」

  澤田彌有點茫然,「咦,狐之助那麼厲害的嗎?」

  怎麼看它都只是一只連架都不會打的廢材狐狸啊。

  安倍晴明修長的手指撥動著扇骨,意味深長地笑了,「畢竟是時之政府准備給救世者們的引導者,不要小看一個世界積極自救時爆發出的力量啊。」

  小蘿莉和懷裡的狐狸一起似懂非懂地點頭,看起來倒很有幾分姐弟相了。

  澤田彌:「那要怎麼控制呢?」

  她懷裡的鳴人狐狸也期盼地看過來。雖然只要有家人了他變成狐狸了也無所謂,但是能做人還是做人比較好吧?

  大陰陽師唇角一勾,眸光清朗,正色道,「要靠信念哦。」

  澤田彌、鳴人狐狸:「信念?」

  「正是。」安倍晴明手中的蝙蝠扇一收,連坐姿似乎都端正了幾分,「這裡是夢境的世界,有著『所信即為真』的規則。意為,只要內心相信,就會變成現實。所以只要鳴人君堅定信念就能變回來了。」

  ……是這樣嗎?

  澤田彌小蘿莉眼裡流露出懷疑的光。

  雖然晴明的樣子可正經可正經了,但是他在平安京忽悠那些大大小小的貴族們的時候看起來比現在還正經呢!

  每當晴明擺出正襟危坐「事情很嚴重,聽我的沒錯」的表情的時候,就是他准備忽悠人的開始。

  作為一只聰明的蘿莉,澤田彌表示這樣的場景她看過無數次,才不會像那些蠢蠢的貴族一樣被晴明忽悠呢。

  面對小蘿莉狐疑的目光,安倍晴明「唰」地張開蝙蝠扇擋在臉前,微微側過頭去,悠悠拉長了聲音嘆道,「姬君不相信我嗎?」

  聲音中還有一點似真似假的落寞。

  讓人感覺說「是」的話就好過分的樣子!

  「我當然相信晴明啊。」澤田彌毫不猶疑道,然後又遲疑片刻,「但是我總覺得晴明你又在逗我……」

  「怎麼會呢?」安倍晴明十分正經地說,「涉及到正事的時候,在下是不會隨意逗姬君的。」

  咦?

  澤田彌回憶了片刻,發現好像真的是這樣誒。

  於是她瞬間信服,知錯能改地乖乖道歉,「對不起呀,晴明。」

  大陰陽師眉眼一彎,「沒關系,我原諒姬君了。」

  「……」站在澤田彌身後的蝴蝶精欲言又止。

  這邊,已經完全相信了晴明的鬼話的澤田彌小蘿莉蹲下身把自家弟弟放到地上,然後認真地注視著小狐狸蔚藍的眼睛,「來,鳴人,姐姐相信你可以噠!」

  小鳴人其實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是習慣性地很聽他便宜姐姐的話。聞言他立刻神色一正,整只狐狸臉都嚴肅了幾分。

  他也認真地朝他姐點點頭,然後憋足了氣,努力給自己洗腦:我是個人我是個人我是個人……澤田彌雙手握拳給他鼓氣。

  「加油呀,鳴人!」

  「好噠,看我的吧,姐姐!!」

  景像熱血朝天。

  「噗……」某無良的大陰陽師側過頭去,用蝙蝠扇遮住了彎起的唇角。

  「……」

  蝴蝶精看看他,又看看那邊正在勤奮努力的姐弟倆,小心地挪到安倍晴明身邊,臉都憋紅了。

  「晴,晴明大人,這樣不好吧……」她艱難地小小聲開口。

  「嗯?怎麼了?」某看戲看得很開心的大陰陽師悠然回道。

  「那,那個,雖然,夢境世界的確有部分地方遵循『所信為真』的規則,但是在這座本丸裡,基礎法則已經被定了下來,跟外邊世界沒有太大區別了,所以……」

  「噓。」修長的食指抵在唇邊,晴明輕笑著打斷了她的話,唇角微勾,「是這樣沒錯,但是,我可沒有完全逗姬君哦。對於那位鳴人君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誒?」

  「鳴人君有非常強大的力量,不單單來自於封印在他身體中的九尾,更在於他本身。但是現在跟他講解如何運用這股力量,他是聽不懂的,在這方面其他人也未必能夠幫到他。但那畢竟是鳴人君自己的力量,只要他想要做到,就一定能夠控制。」

  比起從頭開始講解能量運轉法則,給他灌輸一堆肯定聽不懂的理論,這樣唯心的方法更加適合鳴人也說不定。

  用晴明的話來說,那就是「心」的力量。

  蝴蝶精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雖然是穿行於人類的夢境中,見識最廣的妖怪,但她依舊不懂得人心。

  「不用擔心。」大陰陽師收起蝙蝠扇,慢悠悠地敲在掌心上,「安靜地看著吧,只要姬君相信他可以,他就一定能做到。」

  如果說針對於「將人心看得透徹」這方面,當世無人能及得上安倍晴明。

  他說出口的話仿佛是帶有預言性質的。蝴蝶精內心還在疑惑,眼瞳中忽然照入一抹金色的輝光,小蘿莉驚喜的聲音緊隨其後。

  「咦?鳴人你成功啦?!」

  「誒?」

  金光散去,狐球圓滾滾的身體消失,金色短發的小正太重新出現在原地。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正有些呆愣,身上忽然一暖。一直隨侍在旁的式神姐姐給他披上了一件衣服,溫柔道,「小公子把衣服穿好吧。」

  「額……」小鳴人臉頰有點泛紅。

  澤田彌看看他,又看看幫他系衣領的式神,教育弟弟道,「鳴人,這個時候要說謝謝哦。」

  「哦。」小鳴人乖乖點頭,「謝謝大姐姐。」

  「這是妾應該做的。」

  直到式神幫他穿好衣服,柔順地退下。遲了五分鐘,察覺到自己現在的狀態的鳴人終於後知後覺地開始興奮。

  「姐姐,我成功了!」

  「嗯!」澤田彌笑眼彎彎得揉了揉他的頭,「鳴人真厲害!」

  「嘿嘿。」金發小正太搓了搓鼻子有點羞赧,但很快又挺起胸,「我就知道本……我果然是最厲害的!」

  「啪啪啪……」澤田蘿莉十分捧場地給他鼓掌。

  被兩個小孩子開心的情緒感染,站在一旁的蝴蝶精唇角也不自覺流露出一絲輕松的笑意。但與此同時她心中還是有些疑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的陰陽師,對方一手撐著下顎,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兩個在原地打轉的小孩子,他們已經開始好奇地試探鳴人現在的身體跟之前有什麼不同了。

  「晴明大人……」

  「嗯?不明白嗎?」

  「是。」蝴蝶精低低應聲,然後小心地抬起目光朝同樣的方向看去。

  在她這樣的妖怪的視野中,看到的站在澤田彌面前的小鳴人不是什麼金色短發笑容陽光的可愛小正太,而是一只周身赤色火焰張牙舞爪,氣場嗜血又狂躁的怪物。那是站在生物鏈頂端的暴戾獵食者,是她這樣的小妖怪看一眼都要心驚膽戰的存在。

  她完全想不通這個只有五歲的小孩子是怎麼容納這樣的力量的,並且在身體裡寄宿著這樣的力量的情況下他居然成功擺脫了影響,重新將自己變回了人類的形態。

  「因為你沒有看到他的本質。」陰陽師說,然後不等蝴蝶精疑惑回望,他輕聲笑了,悠長的聲線中有一絲嘆息,「而且,鳴人君可是一個會創造奇跡的孩子呀。」

  那孩子渴望被人認同,渴望被人肯定,所以,只要有人在旁邊鼓勵他,並且相信他可以,他就一定不會辜負別人的期待。

  「嗯,是個好孩子呢。」大陰陽師微微偏了偏頭,笑著總結。

  .

  雖然成功地把自己變回了人類形態,但過程中也耗費了大量的精力,還是個小孩子的鳴人很快就累了。那口勁一松,他重新變回小狐狸的模樣趴在澤田彌膝上睡著了。

  安倍晴明倒了一杯酒,淺笑著看著面前的小女孩一邊順手擼著鳴人狐狸,一邊鼓起腮幫子。

  把鳴人的事情處理好後,她終於有精力操心起別的事情。

  「所以說三哥哥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嘛,我明明在屍魂界見到他了。」

  「姬君很擔心嗎?」

  「擔心是擔心啦。」澤田彌頓了頓,忽然有點糾結,「但是總感覺應該擔心的不是三哥哥……」而是倒霉跟他撞上的其他人。

  「嗯……那就不用著急了。」

  「咦?」

  「按照姬君之前所說,你與兄長誤入的那個世界入口已經關閉,夢境世界連接所有次元位面,幅員遼闊,想從這個方向入手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得到結果,姬君大可以慢慢找。」

  澤田彌懵懂地歪歪頭,淺紫色的眼瞳如露珠清澈,看向對面白色狩衣如雪的大陰陽師。

  是這樣嗎?可是總感覺有哪裡不對的樣子??

  她一邊從桌上摸來一塊式神做的茶點抱著慢慢啃著,一邊陷入沉思。

  澤田彌小蘿莉現在面臨著一個有些嚴重的難題,一言以概之就是:她的三哥丟了。

  之所以是有些嚴重而不是特別嚴重,主要就在於丟的那個是白蘭。

  畢竟三哥哥無論到了哪裡都只有禍害別人的份呀→在這方面澤田彌對於自家三哥簡直迷之有信心。

  或者應該說對某名為白蘭傑索的禍害認識得相當透徹了。

  而對於自家三哥在哪兒,她也已經有了猜測。

  之前她出於擔心,在鳴人的爸爸波風水門死後跟他簽下契約,把他送去了屍魂界,讓對方在她哥浪翻船的時候拉他一把。但說老實話,就她三哥那個熱愛在翻車的邊緣作死的性子,她還是覺得應該自己去看看= =然而那個世界她現在已經進不去了,只能帶著蝴蝶精通過夢境世界的門之森林慢慢找其他入口。

  這就很氣。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澤田彌默了默,目光忽然銳利,「我覺得那時候三哥哥一定也看到我和哥哥了,他肯定是故意趁亂把我們扔出來的!」

  「嗯。」安倍晴明笑著添柴加火,「按照姬君形容的來看,的確是那孩子的風格呢。」

  澤田彌長長嘆了口氣。可是就算知道了她現在也那他沒辦法呀,人都丟了。

  ……咦,剛剛那句話是不是有點歧義?

  「前些時日,我為姬君蔔了一掛。」

  白蘭的事一時半會兒是沒有結果的,大陰陽師另起了一個話題。在銀發小女孩疑惑地抬頭看過來時,他勾起一個悠然的笑容。

  「姬君所在的世界,近期會面臨大變,還請姬君做好准備。」

悠于 2023-11-4 12:24

第6章 新弟弟

  對澤田綱吉來說這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早晨。

  他普通地按點起了床,普通地打著哈欠穿好衣服出了房門,普通地揉著頭發走下樓梯,在距離客廳還有幾層台階的時候,他看到醒得比他早一點的妹妹像往常一樣已經站在了廚房前,手裡……手裡牽著一個金發小孩子?

  然後他就聽到他妹鄭重其事地對媽媽介紹,「這是鳴人,是昨天來的弟弟。」

  新弟弟乖巧打招呼,「媽媽好。」

  「???」

  「!!!」

  澤田綱吉一腳踩空,「啪嘰」一下滾下樓梯,正好摔在金發小孩腳下,給了他懵逼的新弟弟一個印像深刻的初見。

  .

  一陣手忙腳亂的互相介紹之後,澤田家客廳。

  「啊哈哈哈……」澤田綱吉摸著後腦勺笑得滿臉尷尬,「原來是這樣,是小彌的新朋友嗎?」

  「是弟弟。」澤田彌糾正他。

  「好的好的,弟弟。」

  澤田綱吉十分沒脾氣,反正他妹撿妖怪、撿付喪神、撿大虛,撿各種奇奇怪怪的生物回來養也不是第一次了,這一次是人類小孩居然還感覺有點普通呢……普通個毛線啊!這孩子頭發顏色跟他那個只活在照片中的傳說中的親爹一模一樣啊!

  仔細看看眼睛也有點像啊!

  這……該不會是,傳說中渣爹久別離家之後會有一定概率掉落的,私,私生子?

  「綱君。」親媽澤田奈奈溫柔呼喚他,「總感覺綱君你現在在想什麼失禮的事呢……」

  「不不不是,我沒有!」

  媽媽溫柔得冒黑氣的笑容讓澤田綱吉渾身一凜,迅速把自己從腦補中抽出來,驚慌地搖頭,直到那種冥冥之中的威脅感散去,他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這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束目光落在他身上,像小心地探頭探腦觀察他的幼獸。

  棕發少年低下頭,正好看到那個金發小孩子牽著妹妹的手仰頭看過來。

  「額,你是叫,鳴人是嗎?」

  澤田綱吉抓了抓頭發,在他面前蹲下來,他其實不太會應付除了自己妹妹之外的小孩子來著。

  想了想,澤田綱吉決定還是態度真誠一點,不能因為人家年紀小就覺得他什麼都不懂。

  「吶,我叫做澤田綱吉,從今天開始就是你的哥哥了。」他朝金發小孩子伸出手,神色認真,淺棕色眼瞳中帶著溫和的暖意,「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好好相處吧。」

  鳴人朝他眨巴眨巴蔚藍的眼睛,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一把握住他的手。

  「嗯!」

  .

  關於自己又多了個兒子這件事,澤田奈奈接受得比澤田綱吉還要淡定。

  「啊啦,還要跟大哥說一聲呢,找個機會一家人一起吃個飯吧。」她甚至都沒忘記遠在東京的周防尊。

  「只是三哥正好不在日本呢,好可惜。」以及不知道有沒有在星辰大海裡浪翻船的白蘭。

  澤田綱吉滿臉木然。果然,跟他媽媽和他妹妹相比,他真的是弱爆了。

  「嘛,家裡正好還有一個空房間,可以收拾出來給鳴人住。不過洗漱用品和衣服要重新買……」

  接受了新兒子後,澤田奈奈展現出了身為家庭主婦的強大的行動力。她把三個孩子趕去吃早飯,自己去把客房收拾出來給鳴人當臥室,並且開心地宣布,「下午大家一起去市中心購物吧。」

  三個小孩被媽媽安排得明明白白,乖乖點頭吃飯,目送澤田奈奈哼著歌上了樓梯。

  澤田綱吉:「媽媽好像很開心呢。」

  澤田彌:「的確很開心呢。」

  兩人一齊扭頭去看弟弟,正在哼哧哼哧吃早飯的小鳴人叼著半只炸蝦,注意到哥哥姐姐忽然看向自己,他動作一頓抬起頭,眨巴眨巴眼睛,腦袋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望著他燦爛如陽光的金發,澤田綱吉忽然冒出一個驚恐的猜想,「總不可能真的是因為鳴人像爸爸吧?」

  「才不是呢。」澤田彌不開心地打斷他,「鳴人長大以後比爸爸帥多了。」

  「咦?」澤田綱吉驚訝地扭頭看自己妹妹,眼底明晃晃寫著「你怎麼知道的???」

  澤田彌也眨巴了一下眼睛,「因為鳴人的爸爸就比爸爸要帥啊。」

  她想了想,鄭重地補充,「帥十倍。」

  .

  經過了一個手忙腳亂的早晨,三個小孩子吃完早飯後又幫著澤田奈奈收拾了一上午的房間。午飯過後,按照奈奈媽媽的安排,一家人出門坐車到了市中心的商場。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有活動,商場頂部掛起了繽紛的彩燈,一圈一圈的旋轉樓梯上也扎著彩帶。

  許多被父母帶來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在人群中跑來跑去,像在商場中探險一樣,格外生機勃勃。

  「額……真熱鬧啊。」站在商場門口望著裡面人擠人的場景,澤田綱吉額頭上流下一滴冷汗。

  「因為快開學了嘛。」澤田奈奈笑眯眯道,「綱君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哦。」

  「是,是!」澤田綱吉立刻緊張答應,並且下意識地抓緊了一左一右兩個弟弟妹妹的手

  商場的背景樂似乎是最近哪個當紅樂隊新出的主打曲,和熱鬧的人聲交織在一起,分外嘈雜。

  人太多了,讓人感覺周圍的空氣都有些渾濁。澤田彌握緊哥哥的手,有點怏地往他身邊靠了靠,流經耳畔的紛亂雜音中,一個冷冽如冰泉的聲線忽然跳出來,在混沌的背景裡顯得格外出挑。

  「……目標已清除。」

  咦?

  澤田彌應聲抬頭,正好見到一個壓著棒球帽肩上還背著黑色吉他包的青年和他們擦肩而過,縈繞他周身的風有淡淡的血和硝煙的味道。他耳側帽檐下漏下幾縷金發,清淡的顏色像穿破薄霧的晨曦,和那個冷冽的聲線格外相得益彰。

  「那麼,我來看看,洗漱用品可以在家附近的便利店買,果然還是先去買衣服吧。」

  旁邊的奈奈媽媽拿著張長長的清單,正盤算到一半,腳邊忽然跑過去一個冒冒失失的小孩子把她撞了一下。

  「……誒?」

  「媽媽小心!」

  澤田綱吉嚇了一跳,眼看著奈奈要摔了正准備去撲過去拉住她,旁邊路過的青年腳步一停,側過身順手把即將摔倒的人扶住了。

  「沒事吧?」他低頭問。

  「額,謝謝……」澤田奈奈的粗神經讓她直到搖搖晃晃地重新站穩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先是下意識地和身後的青年道了謝,然後笑著安撫幾個孩子,「媽媽沒事哦,綱君你不要嚇得這個表情嘛,還要感謝這位……」

  她說著回過頭,在看到青年面容時,臉上的笑容忽然怔住,「……零?」

  灰藍色的眼瞳猛地一縮,青年平靜的表情僵了一瞬。

  「嗯?」

  他聽到耳機裡傳來琴酒意味深長的聲音,「怎麼,遇到認識的人了嗎,波本?」

  「啊啦,認錯人了呢。」

  幾乎是在琴酒話音剛落,安室透還沒來得及開口把場面圓過去時,那位一口叫出了他的真名的年輕夫人忽然笑著擺了擺手,「嘛嘛,不好意思,有一個遠房親戚家的孩子和您有點像呢,不過我也是年輕的時候見過他,印像都有些模糊了,應該是認錯人了,抱歉啊。」

  「沒事。」

  心底一瞬間激起的驚疑沒有表現出分毫,安室透十分溫和地朝她笑了笑,低頭看到旁邊三個小孩正並排站在一起仰頭看他。

  三個小孩子一個比一個精致漂亮,像皮毛溫暖的小動物,睜著大大的眼睛看過來,無端地讓人心底一軟。

  「這裡人很多,您要小心看好您的孩子哦。」

  安室透朝他們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善意提醒了一句,就在年輕夫人的道謝下轉身離開。

  「哦?是認錯了嗎?」耳機裡響起琴酒的聲音,別有用意一般意味深長。

  「不然呢?」安室透,或者說黑衣組織的高層成員波本平靜地反問,「我的底細組織早就查過吧?」

  「呵……」耳機那頭傳來一聲低笑,琴酒的嗓音低啞,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最好不要讓我抓到什麼破綻,波本,我會一直看著你。」

  「滴……」

  信號斷了。

  安室透摘下藍牙耳機,不緊不慢地走出商場。搭在商場門前的玻璃頂棚濾過正午的陽光,在他眼底投下一道陰影。

  .

  路上遇到一個有點奇怪的大哥哥對澤田彌一行人來說只是個插曲,最重要的當然還是給鳴人買衣服。

  連著陪他媽進了十幾家店面,從一樓逛到商場頂樓,又從頂層回到一樓大廳,澤田綱吉終於見識到了被激起購物欲的女人戰鬥力有多恐怖。

  木著臉攤在一樓的休息區,澤田綱吉覺得自己已經是只死兔子了。

  「彌醬,你長大以後不會也這樣吧?」

  趴在沙發扶手上的澤田彌小蘿莉聽著她哥仿佛前途無光的語氣,帶著同款疲憊表情的小臉一抬,懨懨地看了他一眼,「不會噠。」

  「……真的嗎?」

  「我的衣服又不是我自己准備的。」某只被安倍晴明養出了公卿階層憊懶習性的蘿莉理所當然地說,「有式神呀。」

  澤田綱吉默了默,嗯?陰陽術是這樣用的嗎?

  老實說,雖然真算起來只不過是在商場裡走了一圈,對曾經在死神世界接受過訓練的兄妹倆來說其實運動量並不算大。但不知為何在看著小鳴人身上的衣服被不斷換來換去,並且還被要求提出意見時,兄妹倆莫名感覺到了疲憊,雙雙報廢在了一樓的休息區沙發上,並且對半點沒有厭煩依舊精力十足地跟著媽媽跑來跑去的小鳴人感到了由衷地敬佩。

  「……鳴人體力真好啊。」來自被五歲的小孩子比下去的廢材哥哥澤田綱吉。

  澤田彌默默點了一下頭,並且強行給自己找到了理由,「大概是血統不同吧。」

  看看人家的爹,再看看自己的爹……能比嗎?不能。

  被嫌棄的彭格列血脈:喂!


第7章 逛商城

  小鳴人是個很皮又很乖的孩子。

  說他皮是因為作為一個五歲的小孩,他活潑得過分了,對周圍一切都有強烈的好奇心,喜歡跑來跑去,帶他的時候要很仔細地時刻注意他在哪兒,否則很可能一眨眼他就不見了。

  而說他很乖是因為他非常聽話,半點沒有這個年齡的熊孩子們該有的任性,只要跟他好好說話,他就會聽進去。

  而且他天然地十分能夠領會別人對他的善意,所以即便被澤田奈奈帶著轉來轉去,換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他也沒有半點不耐煩,全程都興致勃勃地,像是在玩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游戲。

  「所以說,以後陪媽媽逛街這個任務還是交給鳴人吧。」攤在沙發上的澤田綱吉發出了廢材哥哥的發言。

  同樣趴在沙發上的澤田彌默默點頭,十分想要認同,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手機上先進了一個電話。

  開啟了省電模式了小蘿莉慢吞吞摸出手機,看都沒看地按了接通鍵,「隆一。」

  「喲,小公主,好久不見。」男人低啞磁性的嗓音從聽筒處滾出來,像輕輕撥動的大提琴D調,天然帶了種風流倜儻的笑意,「你沒看手機,怎麼知道是我的?」

  「我發現你在外面了呀。」澤田彌默默說,一邊回過頭,「所以就猜到肯定是你了。」

  果不其然,隔著一扇落地窗,一身白色西裝仿佛剛從哪個宴會現場出來的男人單手插兜靠在超跑上,笑意盈盈地正朝他們看過來,一身瀟灑清貴的氣質把喧囂的大街襯成時裝雜志拍攝現場。

  他勾了勾唇,澤田彌聽到手機裡傳來傳來一聲輕笑。

  「稍等我一會兒。」

  一句話說完,就見他收起手機朝商場門口的方向走去。

  猜到他應該是要進來找自己,澤田彌於是乖乖趴在沙發上等著。

  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明亮卻並不刺眼。小蘿莉銀色的長卷發順著沙發垂下,在半空中輕輕一晃,像跳動的流銀,發尾凝了抹細碎的光。

  雖然已經到了三月末,商場中的暖氣還開著。趴在沙發上的蘿莉被暖風吹得越發想睡覺了,就在她眼皮好像擁有了自我意識不斷地往下掉時,一輛白色馬自達從窗外街道上飛馳而過,駕駛座上的人在視網膜上留下一個極短的影像,又迅速消失在視野裡。

  澤田彌一怔,意識忽然清醒了幾分。

  誒?剛剛那個大哥哥?

  他不是早就出門了嗎,為什麼現在才離開?

  不等她細想,一雙手忽然從她背後伸過來,把小蘿莉抱起來做了一個「舉高高」的動作。

  「小公主,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啊。」

  「隆一。」澤田彌回頭軟軟叫出了來人的名字,然後無情糾正他,「並沒有很久啦,半個月前還見過的。」

  「誒?」這位一進門就吸引了大半個商場女性目光的俊美青年眼眸一垂,露出了能夠讓女人心碎的憂郁表情,「不是有句話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對我來說差不多有十一年多沒見到彌醬了,難道在彌醬這裡不是這樣嗎?」

  澤田彌:「……」

  澤田綱吉:「……」

  他艱難地張了張口,表情木然,內心在吶喊……不要把你撩女人的套路放在我才九歲的妹妹身上啊啊啊!!!

  「嘛,開玩笑的。」憂郁了沒兩秒,忍足隆一勾唇一笑,刻意裝出來的郁氣被有點痞的笑容驅散,他渾身氣質熟練地一鍵切換,恢復了懶洋洋的貴公子範。他把滿臉無語的小蘿莉放回沙發上,並且順手揉了一把她的小腦袋,跟對面的澤田綱吉打了個招呼。

  「路過的時候就看到你們倆趴在這裡,這是怎麼了?」

  「……別說了。」澤田綱吉干笑兩聲。忍足隆一對兄妹倆來說是熟人,棕發少年沒有跟他客套,像是面對親近的長輩一樣,開口就無奈地抱怨道,「被媽媽拖著逛了一下午商場。」

  「嗯?來買衣服?」忍足隆一有點詫異地挑了挑眉,「這片區域都是童裝,給彌醬買的?我記得這一季的成衣已經送過去了,彌醬不喜歡那個牌子?那我下次換一個。」

  「……」澤田綱吉嘴角一抽,我說,你可真有給我妹妹當爹的自覺啊!

  有一個過分可愛的妹妹是什麼感覺?就是總有人冒出來想把她拐去當女兒養!

  澤田綱吉習慣性地感覺到了心累,並且不由得想起了某個被留在了屍魂界的「老父親」。

  ……只希望他靠譜一點不要真的叛逃啊喂!

  澤田綱吉思維跑得有點遠,回過神時發現他妹妹已經跟忍足隆一聊了起來。

  「不是我啦,是給弟弟買的。」

  「嗯?你還有個弟弟?」

  「是呀,昨天剛到的。」

  這對話聽起來就像澤田彌昨天拆了個快遞,然後從快遞裡拆出個新弟弟。

  小蘿莉說完這句話後朝遠處招了招手,小鳴人正好從試衣間出來,見到姐姐喊他立刻歡快地蹦跶過來。

  「姐姐!」

  他像只馬不停蹄地奔向主人的小狗崽,連眼瞳都有著犬類生物特有的溫潤明亮。老實說把那頭亂糟糟的金發稍微修一下的話,就是個很好看的孩子了。

  忍足隆一的目光落在那孩子燦爛的金發上,想起某張看過的澤田彌她爸在南極挖石油的照片。作為一個生活圈子裡私生子、小三、婚內出軌等等狗血現像屢見不鮮的上流社會垃圾成年人,他不可避免地想歪了。

  「隆一。」銀發小蘿莉幽幽地說,「感覺你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呢。」

  「……」澤田綱吉忽然覺得這畫面格外眼熟。

  然而比起他自己當時一驚一乍的不成熟表現,忍足家的二公子鎮定一笑,輕描淡寫地給他做出了滿分示範,「怎麼會呢,我只是覺得這孩子跟你有點像所以驚訝了一下。」

  澤田綱吉:「???」哪裡像了啊!鳴人那種天然元氣的可愛和她妹妹精致空靈的長相完全不是一掛的啊!

  然而被說弟弟像自己的澤田蘿莉卻有點開心起來。

  忍足隆一繼續滿分示範,轉移話題,「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彌醬弟弟呢,應該給見面禮的。」

  說完他就摸出錢包,熟練地從裡面抽出一張卡遞過去,「拿去吧,隨便刷。」

  澤田彌:「??」

  鳴人:「???」

  澤田綱吉:「……住手啊隆一哥,停止你的表演好嗎?!」

  澤田綱吉最後堅定地拒絕了忍足隆一拿卡給鳴人當見面禮的偷懶行為……當然重點肯定不是「偷懶」。

  但他沒能成功阻止他臨走前手一揮給鳴人試過的所有衣服結賬的土豪行徑。

  算了,我看透了。

  他木然地想,以後願意給他們家花錢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的,他那個活在照片上的親爹已經沒有競爭力了,他決定給忍足隆一和遠在屍魂界的老父親各投一票。

  「啊,對了,彌醬,綱吉還有鳴人,你們對推理小說有興趣嗎?」忍足隆一臨走之前忽然想起了什麼。

  「推理小說?」

  「阿加莎克裡斯蒂的《東方快車謀殺案》,你們看過嗎?」

  鳴人當然是不知道的,澤田彌歪了歪頭,「沒看過哦。」

  「啊,我倒是知道。」澤田綱吉摸了摸後腦勺,「雖然沒看過原著,但是陪白蘭看過這部小說改編的電影。」

  「鈴木家的老爺子旗下有一班鈴木特快列車,是按照小說中的東方快車打造的,現代社會很少見的蒸汽列車,列車行駛過程中還會設置一些推理游戲。這趟車每年只運行一次,快到它今年發車的時間了,怎麼樣,你們想上去玩玩嗎?」

  「誒?」澤田綱吉聞言眼睛有點亮,他低頭看看弟弟妹妹,見他們都表現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那個,不麻煩嗎?」

  「沒事,我跟鈴木家有業務往來,要幾個位置只是順手的事。」忍足家二公子擺了擺手,「入場券做成了戒指的形狀,我過幾天就讓人給你們送過去。」

  「嗯嗯,謝謝隆一哥!」

  三只小動物齊齊道謝,忍足隆一挨個揉了揉他們的頭就揮揮手,瀟灑地離開了。

  「啊啦,那是,忍足君?」

  「媽媽?」半天沒見到人影的澤田奈奈從洗手間方向冒出來,澤田綱吉頓時有點抱怨道,「媽媽你去哪兒了?怎麼把鳴人一個人留在那間店裡。」

  「啊抱歉抱歉,」澤田奈奈歉意地說,「接到了一個重要的電話。」

  小鳴人表示沒什麼。這個世界比忍界和平多了,而且澤田綱吉和澤田彌就坐在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他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想起當時的情況,澤田奈奈還是有些歉意。

  「吶,作為彌補,」她想了想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張在商場門口接到的宣傳單,「我們明天帶著鳴人去游樂園玩吧,就當是慶祝鳴人加入了。」

  「游樂園?」

  聽到關鍵字的澤田彌抬頭,小鳴人並不知道游樂園是什麼但是看到姐姐抬頭於是也跟著仰起頭。

  奈奈被逗笑了,將宣傳單遞給他們,「是呀,這座游樂園裡有日本最大的摩天輪哦。」

  .

  因為白天體力消耗有點大,這天晚上,澤田彌很早就上床了。

  她剛打開床頭燈,臥室的門被推開一條縫,穿著睡衣的小鳴人站在門口,扶著門框朝她看過來。

  「鳴人?」澤田彌歪了歪頭,「怎麼啦?」

  小孩猶豫了一下,「姐姐,我今天晚上能跟你睡嗎?」

  澤田彌:「可以呀。」

  小鳴人立刻就高興起來,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他穿著奈奈今天給他買的小動物造型的睡衣,是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狐狸……不知道為什麼奈奈就是覺得這個款式格外適合他……跑動起來的時候像一個滾動的雪球。

  澤田彌把弟弟拉上床,又給他讓開位置,小鳴人自覺給自己蓋上被子,小臉埋了一半在被子裡,扭頭看著她傻笑。

  澤田蘿莉十分有當姐姐的自覺,躺回床上之後不忘關心弟弟,「今天玩得開心嗎?」

  「嗯!」小鳴人用力點頭。

  澤田彌伸過手去摸了摸他的頭發。

  她銀色的長發散落在臉頰邊,淺色的眼瞳像澄澈遼遠可以包容一切的天空。床頭燈暖色的燈光從她身後灑過來,她整個人都籠罩在暖光裡。

  鳴人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在她的手伸過來時乖乖低了頭在她掌心蹭了蹭。

  今天有好幾個人揉過他的腦袋,全都是親昵的,帶著溫暖得讓人想落淚的善意。

  這個世界真好啊。

  小鳴人默不作聲地想著,有人喜歡他,有人收留他,所有人見到他的第一面不是仇視和排斥,而是會下意識對他善意微笑。

  他牽著身邊小女孩的衣角,側過身子望著她,就好像要把這個畫面牢牢記在心裡一樣。

  這個夢,如果能夠做得再長一點……就更好了。


第8章 游樂場爆炸案(一)

  澤田綱吉拿著童話書進門時發現弟弟妹妹都還沒睡,聽到開門的動靜齊齊扭頭看向他。

  「誒?鳴人今天跟小彌一起睡嗎?」

  他愣了愣,隨後想起小孩子忽然到了陌生地方會不安下意識尋找熟悉的人也很正常,於是理解地點了點頭,順手搬了張椅子坐到床前。

  「我還准備給彌醬念完故事就去給鳴人念呢,正好現在一起聽吧。」

  好哥哥澤田綱吉在家裡來了新弟弟後自覺要照顧的孩子多了一個,並且十分自然地給自己每天的日常任務上加了一欄,現在這兩個日常倒是合並到一起,不用他多跑一趟了。

  「撒,小彌、鳴人,你們想聽什麼故事呢?」

  澤田彌小手扒著被子,和旁邊的弟弟對視一眼,想起今天隆一問他們的話,「《東方快車謀殺案》?」

  「……」拿著本童話書剛攤開的澤田綱吉嘴角一抽,「這個還是算了吧……」

  「唔,那隨便哪個都可以。」澤田彌眨眨眼睛表示她不挑,而她旁邊的鳴人更加不挑了,有人給他念床頭故事他就已經非常開心了。

  今天的弟弟妹妹也是如此聽話!

  澤田綱吉滿意地打開故事書,他今天拿了一本日本童話,「我看看,今天就念這個吧,《哢嘰哢嘰山的故事》。」

  「從前有一對老爺爺老奶奶,住在哢嘰哢嘰山上……」

  念著念著澤田綱吉漸漸感覺有點不對,他原本看著插圖上毛茸茸的白色兔子以為這是個溫馨治愈的童話,故事的開頭,住在哢嘰哢嘰山的老爺爺和老奶奶也的確收養了一只白兔子。

  然後養著養著那只兔子就死了。

  澤田綱吉:「???」

  老爺爺和老奶奶非常傷心,但為了生存他們還是要繼續種地。有一只住在附近的狸貓經常在他們種地時跑來搗亂,不但糟蹋田地,還唱歌嘲諷他們。有一天,老爺爺終於用陷阱捉住了的狸貓,要拿它燉湯。狸貓被抓回家後苦苦哀求老奶奶放過它,心善的老奶奶答應了。結果狸貓被解開繩子後恩將仇報地殺掉了老奶奶,還把她煮成了湯,自己變成了老奶奶的樣子騙老爺爺喝下。

  澤田綱吉:「!!!」

  他念到一半受到了驚嚇,迅速的把書往後翻,看到後面的劇情是兔子的靈魂回來探望老爺爺老奶奶,知道了發生的事,然後紅紅火火上演了一出復仇大劇,炭烤狸貓,水淹狸貓,最後成功把狸貓弄死,自己欣慰地回到天國。

  「……」

  澤田綱吉神情恍惚地闔上了書,確認了一遍封面——《日本傳統童話》,旁邊還有一行豎著列下來的導語:秋日溫馨推薦。

  澤田綱吉:「……」

  他覺得要麼自己眼睛有問題,要麼這本書的編輯腦子有問題。

  你家溫馨童話長這樣啊!這還不如念《東方快車謀殺案》呢!

  他心累地把書放到一邊,決定把它拉進黑名單一會兒就把它鎖櫃子裡。

  他看了看床頭的鬧鐘,已經十點半了。並盛這座小鎮不比喧囂的大城市,這個點外面街道上已經安靜下來。屋子裡盈滿暖色的燈光,有種溫暖的寧靜。

  澤田彌在他故事念到一半的時候就睡著了,旁邊的小鳴人卻似乎依然精神著,睜著蔚藍的眼睛看著他。

  「鳴人還不困嗎?」澤田綱吉小聲問道。

  金發小正太搖了搖頭。

  於是好哥哥澤田綱吉准備等弟弟睡著了再走。

  然而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在房間裡對視了半小時,澤田綱吉發現這熊孩子睜著眼睛就是不睡覺,他木然地伸手抹了一把臉。

  大意了。

  他單以為妹妹這麼聽話撿回來的小孩子應該也會很聽話,他怎麼就忘了,白蘭傑索那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算是妹妹撿回來的啊!

  澤田綱吉認命地嘆了口氣,為了不吵醒妹妹,他干脆爬上床,來到鳴人另一邊,小聲問道,「為什麼不睡覺呢?鳴人還不累嗎?」

  小鳴人稚嫩的臉上露出一點遲疑,用更小的聲音回道,「睡著的話,這個夢就結束了吧?」

  「……」

  澤田綱吉呼吸一滯,心底被某種情緒狠狠撞了一下。

  出於對妹妹的信任,他沒有問過鳴人的來歷,但只看剛見面時小孩那亂糟糟疏於打理的頭發就能猜出他很有可能並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

  為什麼沒有人管他呢?明明是這麼可愛的小孩子。

  他沉默了片刻,鑽進被子,對鳴人說,「介意我抱著你嗎?」

  鳴人搖搖頭。

  他於是輕手輕腳地伸出手臂,把小孩子摟進懷裡,「吶,現在,牽著姐姐的手。」

  小鳴人乖乖照做。他剛剛碰到澤田彌的手指,手就被反握住了。澤田彌是個十分大方的蘿莉,就算睡著了也不介意別人向她尋求溫暖,她在夢境裡翻了個身,順手把鳴人往懷裡攬了攬。

  被哥哥姐姐一左一右抱住的小鳴人難得地有些不知所措。

  「吶,現在,鳴人就被我們抓住了。」他聽到溫和清朗的聲音在耳邊說話,像冬日午後落在身上的暖陽,讓人好像連心底都溫暖了起來,「放心睡吧,明天早上醒過來,鳴人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我們了。」

  小鳴人眨了眨眼睛,「真的嗎?」

  「真的。」少年的音色尚有一絲稚嫩,卻無端讓人信服,「我保證。」

  .

  第二天,杯戶游樂場。

  人山人海。

  澤田彌揉著眼睛牽著哥哥的手被帶著一步一步往前蹭。

  她今天早上醒來後發現哥哥也和他們睡在了一起,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小鳴人特別開心,一大早上就精力十足地把她鬧醒了,導致她現在還有點困。

  「雖然不想重復,但人真的很多啊……」

  澤田綱吉望著一眼忘不到邊的人群,流下冷汗。

  「好像是游樂場今天有活動。」澤田奈奈說,「難得來一次,不要注意這些小事,好好玩吧……啊,就從那個開始吧。」

  說完她伸手一指,澤田綱吉順著望過去,迎面就被山呼海嘯而來的尖叫拍了個正著。

  雲霄飛車。

  澤田綱吉看看自家媽媽興致勃勃的表情,又看看底下兩個弟弟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事實證明,彭格列家祖傳的超直感從未讓人失望。

  以前澤田綱吉總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家裡最廢材的一個,現在他發現不用懷疑了,他就是最廢材的。

  從雲霄飛車上下來的時候,棕發少年腿一軟,差點沒當場摔個趔趄。一只小小的手伸過來,適時把他扶住,他低下頭,對上了自家弟弟有點擔憂的眼睛。

  「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澤田綱吉扯了扯唇角,朝他露出一個有點艱難的笑,「那個,鳴人你沒事嗎?」

  「啊?」小鳴人疑惑地歪了歪頭,隨後恍然大悟,「啊,是說剛剛那個嗎?真厲害啊!居然從那麼高的地方『嗖』地一下就衝下來了……」

  說著說著他反而激動了起來,眼睛亮亮地,躍躍欲試地好像很想再體驗一次的樣子。

  澤田綱吉嘴角一抽,又扭頭去看妹妹,他妹正有點無奈地被一個漂亮姐姐抱著不放。

  作為一只見過大世面的蘿莉,游樂場這些所謂「驚險」項目對澤田彌來說完全不值一提。周圍所有人都在尖叫的時候,只有她全程平靜,還給旁邊嚇哭出來的小姐姐遞了個紙巾,鎮定得十分有大佬風範。

  看後來那個小姐姐直接拋棄了另一邊的男友,下墜時改抓住澤田彌不放手,就知道她的表現多給人安全感了。

  到現在那倒霉男朋友還哭笑不得地被遺忘在一邊呢。

  澤田綱吉虛弱地和男友君對視,對方無奈地給了他一個「雖然你妹妹很可愛,但你能不能快點把她牽走把女朋友還給我」的苦逼眼神。

  「綱君沒事吧?」這時候奈奈媽媽也注意到了兒子蒼白的小臉,自責道,「抱歉啊綱君,我剛剛光顧著注意彌醬和鳴人了,看到他們都沒事我以為你也沒問題的……」

  「……」澤田綱吉膝蓋仿佛中了一箭又一箭,就差雙腿跪地淚流滿面了。

  媽媽,你不說話我還當你是我親媽QAQ

  .

  為了照顧柔弱的二哥,大家決定接下來換一個不那麼「刺激」的項目。

  澤田奈奈:「我看看……啊,說起來,來杯戶公園的話最不能錯過的就是摩天輪了吧。」

  氣若游絲的澤田綱吉,「……你們高興就好。」

  於是一行人又跑到摩天輪前排隊。

  杯戶游樂園的摩天輪是全日本最大的,旋轉一周全程耗時十四分鐘,升到最高處能夠遠眺位於港區的東京塔,因而十分受歡迎。

  登入處前派了長長的隊伍,澤田彌舉著剛買的冰淇淋牽著自家哥哥的手站在隊列裡。

  仰頭望望親哥依然有些白的小臉,她想了想朝他伸出手,「哥哥。」

  「嗯?」正在發呆的澤田綱吉被她喊了兩聲才回過神,疑惑地彎腰,「小彌有什麼事……嗎?」

  溫軟的觸感一觸即離,香香軟軟的小蘿莉貼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溫柔地伸手摸了摸哥哥的頭鼓勵他,「哥哥今天很棒啦,繼續加油哦!」

  「咦?」旁邊的鳴人見了立刻舉起手蹦蹦跳跳,「我也要我也要。」

  說完他就迫不及待蹦跶過來,踮起腳尖在他另一邊臉頰上也親了一下,「哥哥最棒!」

  小,小天使啊!

  望著中央某位呆愣在原地的哥哥,周圍本來就因為顏值出眾而一直在留意這對蘿莉正太的圍觀群眾們眼中亮起了亮閃閃的星星。

  其中某位宅男倒吸一口涼氣捂住胸口,誇張地流下了羨慕嫉妒恨的淚水。

  「我也想要這樣的弟弟妹妹啊!」

  摩天輪前的人群氣氛歡快和諧,被人以調侃的目光打量的棕發少年攬著自己的弟弟妹妹直起身,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耳根泛紅。

  登入口前的攝像頭微微一動,將這個歡快的畫面攝入到終端。沒人知道,這個時候正有一雙陰邪的眼睛透過監視屏幕注視著這裡,望著屏幕上幸福友愛的一家人,眼睛的主人唇角一咧,拉出一個充斥著濃濃惡意的笑容。


第9章 游樂場爆炸案(二)

  與此同時,東京警視廳。

  白鳥拿著一張剛收到的傳真直奔站在窗前沉思的目暮警官,「警官,那個每年都會受到的奇怪傳真又到了。」

  他奔跑著路過走廊,引得辦公室的眾人集體回頭,被簇擁在中間的男人叼著煙單手撐住臉,墨鏡後的眼睛一眯。

  他們剛剛就在討論這件事,從三年前開始警視廳每年這個時間都會受到一封奇怪的傳真,上面只用標准的打印體寫了一個數字,3、2、1……仿佛倒計時。

  目暮警官:「今年的呢?還是數字嗎?」

  「不,這次寫的是一段警告。」

  白鳥警官額前沾著冷汗,平舉著傳真紙一字一句念,

  「我們是圓桌騎士,所有愚蠢又狡猾的警察注意了,在今天的正午與十四點,我們將以戰友的項上人頭作為點燃慶祝的火花。有本事的話,盡管來阻止我們,我們將空下72號座位,恭迎您的大駕。」

  帶著墨鏡的男人神色冷漠地把燃了一半的香煙按滅在煙灰缸裡,拎起工具包起身就走。

  眾人還在對傳真紙上暗示性的話懵逼,一回頭就見他前腳已經邁出門檻了,「等等,松田你去哪兒?」

  男人略略回過頭,側臉隱了一半在陰影裡,「整個市區有72號圓桌的位置只有一個,杯戶公園的摩天輪。」

  .

  澤田彌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小手摸了摸鼻子有點懵。

  「怎麼了,彌醬?」好哥哥澤田綱吉迅速留意到妹妹的情況,蹲下身查看,「不會是感冒了吧?我看看……」

  他的手剛伸出去,就見妹妹快速收回了舉著冰淇淋的手,警惕後退一步,像只護食的貓崽子,「我沒有感冒哦。」

  「……」澤田綱吉一愣,意識到她是怕自己不讓她吃冰了,頓時哭笑不得,「是是,彌醬可健康了,可是哥哥還是有點擔心,讓我看看好嗎?」

  澤田彌想了想,乖乖走回去,任由哥哥試探地摸了一下額頭。

  見她體溫正常,仔細觀察後也沒有打第二個噴嚏了,澤田綱吉終於松了口氣。

  看到這對兄妹互動,一個同樣帶著兒子的家庭主婦羨慕地對奈奈道,「你兒子性格真好啊。」

  溫柔仔細還會照顧弟弟妹妹,再看看自己身邊鼻孔朝天人嫌狗憎的臭小子,家庭主婦嘆了口氣。

  貨比貨得扔。

  奈奈媽媽「誒」了一聲,呆萌地說,「彌醬從小就是綱君照顧的呢。」

  「是嗎?真懂事啊!」

  家庭主婦沒留意到為什麼只有「妹妹」,積極地和奈奈聊了起來。

  人群慢慢前進,很快就排到了澤田彌幾人。

  在走到座艙門前時,澤田彌和澤田綱吉同時一停。

  「怎麼了?」正微笑著站在入口處擺出指引手勢的工作人員見他們不動了,疑惑問道。

  「額……有種,不太好的感覺?」棕發少年撓了撓臉頰遲疑地說,他旁邊的銀發小蘿莉點點頭。

  但到底是哪裡不對他們也說不上來。

  兩人對視一眼,覺得好像有些危險但也不太嚴重。

  「額,抱歉抱歉,我們這就進去。」

  澤田綱吉有點歉意地朝工作人員笑了笑,幾人走進座艙,剛剛坐穩,工作人員正要回頭示意,「轟」的一聲巨響毫無預兆地在眾人身後爆發,與此同時滾滾熱浪和火光一道奔湧而來。

  場面似乎寂靜了一瞬,下一秒尖叫聲四起,遠處挨著爆炸的人群頓時陷入混亂。

  「那,那是……摩天輪的控制室……」出乎預料的狀況讓工作人員驚呆在原地。

  摩天輪前台階的高度讓他們比其他人更清楚地看到發生了什麼,幾乎是在爆炸響起的瞬間,幾輛警車呼嘯著衝進來,急停在台階下,幾個刑警不等警車停穩就匆匆跳下車,三兩步跑上來。

  一位干練的女刑警亮出證件,詢問了一下情況後,劈頭向工作人員問道,「72號坐艙在哪兒?」

  已經被這個場面驚得有些呆愣的工作人員下意識伸手往前一指。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到標著72的座艙正好停在平台前,幾個小孩子正探頭從門口看過來。

  松田陣平盯著那個數字72,墨鏡後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三兩步走上前,視線往裡一掃,盡量放緩了聲音對坐在右側的銀發小女孩說道,「小妹妹,能起來讓我檢查一下嗎?」

  澤田彌乖乖站起身讓到一邊,見黑發男人在座位前蹲下,目光往裡一探就扭頭對她笑道,「不好意思,這個位置就暫時讓給我吧,作為交換……」

  他伸手在身上口袋裡摸了摸,結果掏出盒煙,他默了一下把煙扔到一邊,抬頭痞氣的勾了勾唇角,開出張空頭支票,「作為交換,等我下來請你吃冰淇淋怎麼樣?」

  這時候對面的澤田綱吉幾人已經緊張地站了起來,「怎麼了?是有炸彈嗎?」

  松田陣平正要開口,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忽然伸到他面前,小指彎了一個月牙。

  他扭頭看去,就見站在他面前的銀發小女孩滿臉認真,「約好了哦。」

  在這個危急關頭,他的神色卻仿佛被逗得松緩了一瞬,伸手勾了一下她的小指,「嗯,約好了。」

  .

  控制室被毀,摩天輪沒辦法手動停下,72號座艙在眾人緊張的視線中緩緩升空。

  滿意地看著這一幕,監控屏幕前的人笑了。一切好像都在按照他的計劃發展,盯著緩緩升空的座艙,他握緊了手裡的炸彈控制器,咧開嘴,像只志得意滿的癩□□。

  「那位警官,不會有事吧……」

  警察們到場後就開始控制現場秩序,驅散人群。澤田綱吉幾人被堵在最裡面,干脆沒有走,紛紛仰頭望著越升越高的72號座艙。

  澤田綱吉擔心的喃喃剛落,旁邊立刻接了一個有點緊張的聲音,「不,不會的,松田在調到刑警一隊之前是警備機動隊爆裂物處理小組的,是這方面的專家。」

  幾個小孩子一愣,齊齊回過頭,就見到剛剛那位姓佐藤的女警官也站在旁邊仰頭注視著高高的摩天輪。一句話說完,她低下頭,有點勉強地朝他們一笑,「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與其說是在安慰他們,更像是自我鼓勵。

  澤田彌看看她,又扭頭去看還在轉動的摩天輪。就在72號座艙來到最高點時,第二聲巨響轟然炸開。

  「怎麼回事?!」眾人駭然扭頭,只見到控制室再次湧出洶湧火光。

  「控,控制板徹底毀了……」差點被波及的工作人員抱頭蹲到一邊,神情驚恐地指著上空道,「比起這個,摩,摩天輪,停下了……」

  眾人呼吸一滯,齊齊仰頭,只看到方才一陣劇烈晃動之後,載著炸彈和松田警官的72號座艙像一只搖搖欲墜的飛鳥,懸停在了摩天輪最高處。

  .

  72號座艙裡。

  盯著炸彈中心那個搖搖晃晃的水銀柱,松田陣平唇邊凜冽鋒利的笑容未變,語裡中甚至多出了幾分興致,「啊,這可有點麻煩了。」

  話音剛落,下面的佐藤警官已經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松平,情況怎麼樣?」

  「還行,剛剛那陣晃動啟動了炸彈上一個危險的開關。」

  他簡單講了一下現狀,「總而言之,只要有輕微的晃動,這個炸彈就會立刻啟動。在我拆除它之前,你們不要動摩天輪了。」

  「可是距離炸彈爆炸只剩下六分鐘了!」

  「這種簡單的炸彈我三分鐘就……」

  他話音未落,一個陌生號碼突兀地接了進來。松田陣平神色一頓,盯著那個號碼看了一秒,然後若無其事地對另一邊的佐藤警官說,「我接個電話」

  「等等,這個時候……」

  「滴……」一聲短促的語音切換提醒,陌生電話被切進來,是一個詭異的電子合成音。

  「這位警官真是勇氣可嘉,我實在不得不贊美你這份勇氣,我會暗示你比這更大的煙火在哪裡,爆炸前三秒鐘,你就會看到我的提示,先預祝你成功。」

  松田陣平默了默,忽然在地板上坐下來,身體往後一傾,整個人放松下來,「最後三秒鐘液晶屏幕上才會出現提示,也就是說如果我提前把炸彈拆除了,這個提示就看不到了,對嗎?」

  對面傳來一陣低笑,透過變聲器的改造,有種陰森森的怪異。

  「按照你之前給出的警告函,我猜測另一個炸彈的地點應該是哪家醫院,但是現在沒有時間去一一排查,看來我只能等你的提示了是吧?」

  那邊再次傳來一陣笑,有種說不出的得意。

  松田懶洋洋吐出口氣,單手點了根煙。前路已經封死,他卻好像忽的感覺一陣輕松,半壓下眼,夾著煙的手閑閑地搭上屈起的膝蓋。

  「四年前的爆炸案,也是你吧?」

  「嘿嘿嘿……」電話那頭的人像是被人提到自己的傑作一樣,得意之情能從笑聲裡溢出來。

  .

  電話被忽然掛斷,佐藤警官瞪著手機,表情像是如果松田陣平現在出現在眼前她能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目暮警官:「怎回事,佐藤?」

  佐藤美和子深吸一口氣,「松田突然掛斷了電話,說是有其他電話進來。」

  「這個時候?」目暮警官沉吟道,「正好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的,難道是歹徒?」

  佐藤一怔,還沒來得及開口,手機中忽然進了一封郵件。

  她下意識低頭看屏幕。

  「怎麼了,佐藤?」其他人發現她臉色唰地白了,好像一瞬間血色褪盡。

  「……松平說,歹徒在其他地方還裝了一個炸彈,在現在這顆炸彈爆炸三秒前才會給出提示,到時候他會把炸彈位置發給我。」

  「等等,三秒?那松田警官還來得及把炸彈拆除嗎?!」一個警員忽然醒悟,下意識驚叫出聲。

  現場一片沉默,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吶,」鳴人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衣袖。他雖然不太明白炸彈是什麼,但從現場大人們的表情中大致猜出了剛剛他們要上去的那個地方有危險,而那位把他們趕下來自己頂上的大哥哥,現在的情況十分危急。

  「那個大哥哥能夠安全下來嗎?」他擔心地問。

  「……會下來的。」澤田彌默了默,拉住他的手小聲說,「他還欠著我的冰淇淋呢。」

  旁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的佐藤警官忽然握緊了手機,扭過頭去,單手遮住了泛紅的眼睛。

  剛才松田發過來的郵件她只念了一半,最後面還有一句給她的私人的囑咐。

  PS:欠小朋友的約定就拜托你了。

  是約定的話,自己回來赴約啊,混蛋松田!


第10章 游樂場爆炸案(三)

  72號座艙裡。

  歹徒打來的電話依然處於通話狀態。

  威脅的話已經說完,這個時候他完全已經可以掛斷電話了。但好像刻意想要圍觀被他放入陷阱中的羔羊垂死掙扎一樣,他帶著惡劣又高高在上的態度等待著,他想要聽到虛偽愚蠢的警察臨死前的恐懼咒罵,因為那將是對他的最高贊揚。

  然而他等了一會兒,電話那邊只有平靜的呼吸。那個男人瀟灑坦然得好像他只是來摩天輪最高處抽支煙一樣,沒有表現出半點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恐懼。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致力於戲耍警察的歹徒不滿了,他惡意提醒,「你可以跪下來求我,說不定我就會把提示告訴你了。」

  然後他迎來了一句禮貌又嘲諷的回敬,「還是不了,怎麼好打攪你的興致。」

  爆炸犯頓時心頭火起。

  松田聽懶散地叼著煙,聽到電話裡傳來陣急促的呼吸,好像那頭的人正在勉力壓制著自己的火氣。

  「嘿,嘿嘿……我不跟你生氣,畢竟你只是一個只能再活5分鐘的可憐……嘭!」

  話未說完,意外橫生。

  一聲房門被人踹開的巨響闖進來,狠狠拍在男人話尾上。

  緊接著是一聲短促的慘叫和手機掉到地上的聲音。

  「……你廢話真多。」

  一個冷懨的聲線一晃而過,背景裡還有個少年活力十足地說,「誒?這就是綠族的新成員?實力很弱的樣子啊。」

  形勢如風說變就變,一群不知道什麼背景的人衝進監控室把半分鐘還得意洋洋地掌控上千人性命的「上帝」按倒在地。

  松田陣平彈了一下指尖的煙灰,迅速從雜亂信息中抓出一個重點——「綠族」?

  現代社會,什麼樣的人能夠被稱為「一族」?

  曾經被某位職位特殊的同窗提過一嘴的某個名詞在忽然他腦海中閃過……王權者。

  電話那頭的直播在繼續。

  「你太吵了,道明寺。」依舊是那個冷懨的少年音色,幾乎可以想像出聲音的主人是怎樣一張厭世臉。

  腳步聲靠近,掉在地上的手機被人撿了起來。

  「杯戶游樂場,摩天輪,72號座位……這家伙在杯戶游樂場72號座艙上裝了炸彈?」

  那邊的人似乎是個極其聰明的家伙,只掃了一眼屏幕和桌上的警告信就准確判斷出了目前形勢,「這個電話是打給警察的,有人在對面拆彈?」

  「誒?杯戶游樂場?」背景音裡立刻有人說道,「現在情況怎麼樣?對了伏見,昨天給你打電話的那個叫做彌的小妹妹是不是說她今天去杯戶游樂場玩了,不會出什麼事……」

  「閉嘴,道明寺。」那個叫做伏見的人冷冷打斷他,然後拿起手機語速飛快道,「scepter4,你知道最好不知道也沒關系,告訴我那裡的情況我們可以把這個廢物移交給你們。」

  松田陣平垂著眼,夾著煙的手指倏然扣緊,聲音卻平穩如初,迅速介紹了一邊自己這邊形勢,「這裡是正在拆彈的警察,杯戶游樂場目前沒有人員傷亡,這顆未引爆的炸彈倒計時5分鐘,現在和我一起在距離地面百米的高空,就算爆炸也不會波及到其他人。我可以在三分鐘內把它拆除,但有一個問題,市內還有一顆炸彈,對面那個家伙說只有在爆炸前三秒才會給出提示。」

  「了解……道明寺,兩分鐘內拷問出另外一個炸彈的地點。」

  「哈?兩分鐘!這麼短時間……我粗暴一點沒關系吧?」

  「嘖,留條命就行了。」

  「不,等等,不要……啊!!!」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驚惶的慘叫,脫離了變聲器,那聲音又粗又啞還有種莫名的畏縮。

  靠著椅背的警察緩緩吐出一口煙氣。

  「不,等等,放過我,我說!是米花中央醫院,是米花中央醫院!」

  「……再卸他一只手。」

  「啊啊啊!!我沒有,沒有騙你們,真的是米花市中心醫院……」

  松田掐了煙,一躍而起,開了擴音的手機放到一邊,他動作迅速地剪斷一根導線,抬頭望了一眼液晶屏幕……3分20秒,來得及。

  「……確認一下。」還是那個冷懨的聲音,這少年辦事簡直可以讓人贊上一萬個靠譜,堪稱神隊友代表。

  另外一個人「哦」了一聲,扭頭對牆角的人道,「吶,如果你騙我們就把你交給吠舞羅哦,那幫家伙的能力超~級適合拷問的,而且可比我粗暴多了,可以一次性用火把你烤個七成熟……」

  嗯,當著警察的面威脅歹徒,這個也夠狠。

  松田陣平勾了勾唇,加快手裡的動作。液晶屏幕上的倒計時還在緩慢往前跳,滴答滴答的走動聲中,爆炸犯將近要崩潰的聲音就格外讓人提神。

  「我沒有,沒有騙你們……你們不能這樣,把我交給警察,你們把我交給警察!殺人是犯法的……」

  總有些人,仗著有些「特殊」本事就自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上帝,蔑視生命,踐踏規則,以為自己能夠凌駕社會和法律之上。只有事情到了自己頭上才會臨了醒悟到底不過一具□□凡胎,又反過來向自己蔑視的「規則」尋求庇護。

  松田陣平唇角勾起一抹冷嘲,「哢嚓」剪斷了最後一根電源線。

  .

  距離歹徒宣告的暴躁時間只剩下1分鐘。

  現場的刑警們已經開始組織人手驅散圍觀群眾。

  澤田彌和鳴人手牽手站在平台前不願意走。

  「那個大哥哥答應過我下來後要給我買冰淇淋的。」銀色長發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對蹲在面前的女警官說,「我要在這裡等他回來。」

  她旁邊的金發小正太也認真點頭,「對呀,那個大哥哥是個英勇的男子漢,男子漢大丈夫,一定會說到做到!」

  佐藤警官喉頭一哽,她擦了一把泛紅的眼角,勉強擠出一個溫和的笑,「他拜托給姐姐了哦,姐姐帶你們去可以嗎?」

  兩個小孩子同時搖頭,澤田奈奈和澤田綱吉站在兩人身後,有點為難地看著他們。

  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目暮警官走過來問,「怎麼了?」

  「警官,是這樣的……」佐藤剛要開始解釋,身旁正仰頭看著天空的小女孩忽然「啊」了一聲。

  「鳴人,大哥哥可以下來了。」

  「什……」兩位警官同時震驚地扭頭,正在這時,佐藤的手機響了一聲郵件提醒。

  【米花中央醫院,立刻派拆彈組過去排查。另外,我這邊搞定了,安排押送車准備接收嫌犯。】

  死死盯著手機屏幕,佐藤生怕自己理解錯了,同樣看到了這封郵件的目暮警官立刻扭頭大喊道,「白鳥,聯系待命的機動隊爆裂物處理小組,下一處炸彈地點是米花中央醫院!還有,准備押送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松田那邊忽然提前知道了炸彈地點還把嫌犯都抓到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

  望著摩天輪最上方宛如陰雲一般的死氣緩緩散去,澤田彌小小松了口氣,慢吞吞把扣在手心的符咒塞回口袋裡。

  她就說那個警察哥哥身上的功德金光那麼明顯,是個好人來著,好人怎麼可以沒有好報呢?

  這樣的大哥哥一定要長命百歲呀。

  .

  監控室。

  伏見猿比古靠在牆邊,面無表情地看著機動部隊過來把牆角的大型垃圾清理走。

  「沒事吧,伏見?」道明寺走過來。

  空降而來的三把手閣下性格是全scepter4都知道的冷,如果形容一個人討厭是人嫌狗厭,那三把手閣下就是嫌人厭狗,好像全世界在他眼裡都是那個最討厭的人,也只有之前碰巧和他打過交道的道明寺幾人還勉強能和他說上話。

  靠在牆邊的黑發少年抬起眼,靛色的眼底是一如既往的厭倦,開口就帶著嘲諷的味道,「你眼睛和腦子是哪個出了問題?我能有什麼事?」

  道明寺被他嘲諷習慣了,半點不介意,只伸手指了指他握在右手的手機,「你在通訊界面打開又關上十幾次了,你擔心澤田妹妹的情況嗎?直接給她打電話啊。」

  「……閉嘴。」

  「誒,不要這樣嘛,其實我還挺擔心的,你幫我問問也行啊。」

  「你什麼時候跟她有交情的我怎麼不知道……」

  話說到一半忽然覺得跟道明寺爭論這個的自己有點蠢,伏見煩躁地「嘖」了一聲。他撇開頭,在原地停了半晌,最後盯著遠處的摩天輪,看都沒看屏幕地按了封郵件出去。

  .

  澤田彌在手機響了一聲時才回過神。

  她愣了一下從摩天輪上收回目光,低頭拿出手機。來件提示發件人伏見猿比古,她有點疑惑的點開,發現郵件頁面干淨得厲害,全篇空蕩蕩,正文欄只有一個句號。

  她想了想,慢吞吞打上一行字。

  【我在杯戶游樂場,剛剛遇到有人在摩天輪上安了炸彈,但是我們都沒有上去所以什麼事都沒有哦。現在警官已經把炸彈拆除了,我們正在等他下來。這是我的弟弟,給你看呀。】

  隨件還附上了一張她拉著滿頭霧水的澤田綱吉和鳴人剛拍的自拍。

  郵件發出去之後,她的手機就沒動靜了。澤田彌淡定地把它收了起來,繼續仰頭看摩天輪。

  反正伏見就是這樣的脾氣嘛,她早就習慣了。

悠于 2023-11-4 12:25

第11章 弟弟的理想

  爆炸犯預告的時間已經去半個小時,摩天輪果然沒有爆炸,炸彈被成功拆除。

  那位松田警官從摩天輪上下來時,旁邊的女警官情緒激動得差點給了他一巴掌,但到底沒扇下去,反而撲進他懷裡哭了出來。

  「哦……」

  看到這一幕的澤田家兄妹三個站成一排,三張小臉上露出了一模一樣的「我懂了」的吃瓜表情。

  「額……」松田警官面對生死抉擇時鎮定瀟灑得讓歹徒都看不下去,這會兒卻仿佛有點手足無措起來,沒話找話,「那個,米花中央醫院那邊怎麼樣了?」

  「機動隊爆裂物處理小組已經過去了。」佐藤警官一抹眼淚從他懷裡出來,提到正事立刻正色,「五分鐘前傳來消息,已經找到了炸彈,正在進行拆除。」

  游樂場工作人員過來修理摩天輪制動設備耗費了一些時間,機動隊那邊當然不會等他,受到消息後就直接趕赴了現場。

  松田陣平松了口氣,一抬頭發現旁邊三個小鬼還在睜著大大的眼睛圍觀他們,不由得好笑地走過去,一人揉了一下腦袋。

  「不知道看熱鬧要把眼睛閉上嗎小鬼們?」

  「誒?」鳴人懵逼地思考閉著眼睛還怎麼看熱鬧。

  澤田彌卻半點不怕他地揚起臉朝他一笑,伸出小手做了一個拉鉤的手勢,「大哥哥,冰淇淋。」

  「是是,不會忘記你的冰淇淋的。」松田陣平勾了一下她的小指,然後扭過頭問等在這邊的目暮警官,「米花公園那邊的炸彈拆除了嗎?」

  目暮警官放下手機,「已經安全拆除。」

  說完他又糾結了一下,「那個嫌犯是怎麼回事?找誰交接?」

  「我先帶這幾個小鬼去買冰淇淋,回來就跟你解釋。」

  危險解除,目暮警官也不急著追問,輕松地笑了起來,「去吧去吧,他們剛剛很為你擔心呢。」

  「嗯?你們剛剛還為我擔心了?」松田陣平有點詫異地挑眉,然後蹲下身看向幾個小孩子。

  蘿莉正太們乖乖點頭,「是呀。」

  「擔心我還是擔心冰淇淋?」

  「都擔心。」

  兩個弟弟妹妹異口同聲,澤田綱吉捂著臉撇過頭,「不,這個時候應該說擔心警官先生吧!」

  「哈哈哈……現在的小孩子真現實啊。」

  松田陣平把肩上工具包扔給一起來的同事,垂下手,澤田彌乖巧地牽上。他於是帶著三個孩子開始找冰淇淋移動攤點,剛剛這邊發生了爆炸案,冰淇淋攤子都被嚇得有點遠。

  在附近轉了一圈,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標著哈根達斯的鋪子。松田陣平帶著三個小孩走過去,隨口問道,「對了小妹妹,你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澤田彌,大哥哥你呢?」

  松田陣平腳步猛地一頓。

  「……那個叫做彌的小妹妹……」

  澤田彌。

  牽著自己的人忽然不動了,銀發小蘿莉疑惑地抬頭看去。

  「……沒事。」黑發男人朝她笑了笑,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多了,他順口報出自己的名字,「松田陣平……啊,冰淇淋店到了。來,小鬼們,想吃什麼自己點。」

  鳴人:「哇,謝謝警官哥哥,我可以多要幾個球嗎?」

  澤田綱吉:「不可以!鳴人你今天吃了好幾個冰淇淋了!」

  .

  買完冰淇淋松田陣平領著幾個小鬼往回走,路過一個衛生間的指示牌,澤田彌腳步停了停,搖了搖自家哥哥的手往那邊看。

  澤田綱吉立刻心領神會,望向身邊的松田警官,「那個……」

  「去吧。」男人不等他說話就把冰淇淋接了過來,觀察力可謂一流,「我帶著這個小鬼在這裡等你們。」

  「謝謝!走吧,彌醬。」

  目送兩個小孩子離開,松田陣平思考著要怎麼聯系scepter4。對方說了會再給他打電話,但沒說具體時間,他總不能讓押送車一直待命。

  「對了,大哥哥,那個安裝炸彈的人抓到了嗎?」這時候牽著他另一只手的小鳴人忽然仰頭問。

  松田陣平懶洋洋說,「抓到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大概是想為四年前的爆炸案中死去的同伴復仇吧。」松田陣平一頓,想起那起爆炸案中死去的另外一個人……研二,我這算是為你復仇了嗎?

  「這樣是不對的吧?」

  松平剛走了一下神,忽然聽到旁邊的金發小孩子說道。

  「嗯?」

  「我說,這樣是不對的吧?這個世界這麼好,他果然是因為一直沉浸在仇恨裡所以才什麼都看不到的吧?」

  「……大概吧。」他垂眼默了默,忽然輕輕扯了扯唇角,神色有一絲輕嘲,「但你也要知道,回憶和過去這種東西,不是說走就能走出來的。」

  「啊?」他手底下的小鳴人仰起頭,望著他稚嫩的小臉松田陣平忽然醒悟過來,自己跟一個只有五歲的小鬼說什麼呢?

  他自嘲一笑,正准備揉揉他的頭把話題岔開,就見金發小孩眨巴了一下眼睛,「但仇恨和回憶不一樣啊,仇恨是把人困在原地的東西,但回憶和過去是支撐人繼續往前走的力量啊。」

  「……」

  松田陣平倏然低頭,對上了小鳴人仰頭看來的目光。小孩子的眼睛如海水澄澈,蔚藍色的眼瞳中好像有萬裡晴空。

  「……小鬼你才多大,說什麼回憶和過去呢?」

  一只大手忽然垂下手狠狠揉了揉小孩的腦袋,刻意調笑的語氣掩下了一絲低啞,小鳴人「嘿嘿」笑著垂著腦袋任揉,沒說自己就是這樣想的。

  如果有一天他又回到那個地方,再也見不到哥哥姐姐們了,這段回憶也會被他永遠珍藏在心底,成為他的力量。

  「對了,大哥哥,你是什麼人啊?感覺好帥氣的樣子!」

  「大哥哥是警察,帥氣吧?不然你以為我當初為什麼報警校?」

  「哦哦,是這樣嗎?好的,決定了,我以後也要當警察!」

  「哈哈,有志氣,加油啊小鬼。」

  .

  好好地出來玩卻撞上一樁爆炸案,這一天的經歷可以說是各種意義上的刺激。好在最終沒有人員傷亡,安裝炸彈的歹徒也被抓到了,是個讓人欣慰的大團圓結局。

  「是呀,我和哥哥、弟弟還有媽媽都沒事噠……咦?也沒有受到驚嚇呀……」

  游樂場的爆炸案沒過多久就上了新聞,因為安裝炸彈的歹徒和三年前以整個東京居民為人質要挾政府交納贖金的狂徒是同一個,行為實在太囂張,各大電視台激動地給了他原本這輩子都夠不著的排面,澤田彌還沒從游樂場出來,各種插播新聞已經傳達到了各家各戶。

  然後她就接到了吠舞羅的大家打來的關懷電話。

  一行人這時候正跟著人流往門口方向走,沢田綱吉看著他妹接起電話彙報完一邊不住點頭,大概是在回應那邊海一般湧過來的各種叮囑。

  和外形上的酷炫狂霸拽不同,在面對氏族裡的幾個小孩時,吠舞羅的帥哥們個個都有點老媽子……大概這就是最近幾年正流行的反差萌吧。

  「啊?弟弟?」

  沢田綱吉看到他妹說著說著愣了一下,但也沒愣多久,很快就點點頭應了聲好,然後掛斷電話。

  然後她回過頭,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大哥說把弟弟帶去給他看看。」

  沢田綱吉登時神色一肅,然後和妹妹一起將目光投向了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還在傻不愣登地舔冰淇淋的小鳴人。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在澤田家,原本應該是一家之主的澤田家光只是個活在照片上的牌位,真正說話有用的人從來不是他,而是遠在東京的大哥周防尊……雖然他根本就不姓澤田吧。

  ·

  澤田彌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吠舞羅的大家果然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給。」沢田綱吉跟著她後面下車,伸手遞出一個超級大的便當盒,「媽媽說給大哥的。」

  「額……」等在酒吧外接人的草薙出雲凝滯一秒,無奈地接過,「謝謝奈奈夫人了。」

  澤田奈奈人雖沒到,操心的心情卻隔著個東京都傳遞了過來。她十分擔心她年紀輕輕就出來混黑的大兒子每天有沒有好好吃飯,營養跟不跟得上,只要澤田彌過來就會認真地做一大堆食物讓她帶過來。

  老實說最開始當是還不太懂事的澤田彌小蘿莉強行認為自己還有個大哥,因為後來發生的一連串意外,澤田兄妹加入吠舞羅後雙方慢慢默認了這個稱呼,再後來作為澤田家長的澤田奈奈都承認了這層關系,十分自然地接受自己在東京還有個大兒子這個設定了。

  老實說,就差入籍了。

  現在澤田彌有了新弟弟,也的確應該帶過來給他們看看。

  對這個她倒是不太擔心,因為她莫名覺得新弟弟的性格應該跟吠舞羅的大家很合得來。

  果然沒過幾天,小鳴人就迅速跟大家熟悉了起來。

  元氣又活潑的小孩子本來就逗人喜歡,更何況小鳴人還相當皮實,吠舞羅的不良少年們跟他玩起來下手沒個輕重,小鳴人偶爾被弄疼了也從來不生氣不哭鬧,跟滿大街磕了碰了就嚎啕大哭的熊孩子們相比,乖巧可愛得簡直令人感動。

  而且沒過多久大家就發現這孩子的戰鬥天賦特別好。一群人當場來了興致,摩拳擦掌的想要把小鳴人培養成高手,准備把自己打架經驗傾囊相授的時候,他們一直沉默不語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發呆的王忽然扔出一句話,「送他去上學。」

  其他人:「???」

  身為一個高中輟學人士,您說什麼呢?!

  然而吠舞羅的家長之二,草薙出雲迅速附和了這個提議,「沒錯,你們想教他打架可以在放學之後,鳴人必須要去上學。」

  草薙出雲會這樣說當然不是沒有原因,他在和鳴人接觸之初就發現了,這孩子幾乎沒有一點社會常識。

  就好像他之前生活在一個與世隔絕且科技落後至少一百年的地方一樣,很多這個年齡的小孩子從小接觸並且熟知的東西,他一概不知道,生活常識極度缺乏。他像一只沒有人管的幼獸,全靠野生的直覺跌跌撞撞活到現在。

  吠舞羅的成員們全都是糙漢子,打架是專業的,讓他們教人就麻爪了。

  鳴人如果想要在這裡生活下去,必須了解和適應這個社會。本職就是傳授小孩子們各種基礎知識,初步帶領他們認識世界的幼稚園老師們是最適合幫助他的。


第12章 收到了快遞

  時間一晃到了四月,澤田彌就讀的冰帝學園即將開學了。

  然後鳴人就得知了一個噩耗,他姐要去上學,而他不能跟著去。

  「誒?為什麼?!」五歲的小鳴人大受打擊,連頭發絲都怏了。

  「因為鳴人還沒有到上小學的年紀啊。」十束多多良手肘撐在吧台上,單手托腮笑眯眯地逗小孩,「而且不只是小彌,鳴人也要去上學哦。」

  鳴人:「誒?誒!!!」

  於是這天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來HOMRA找澤田彌時,就發現酒吧牆角多了一朵焉噠噠的金色蘑菇。

  向日岳人:「誒?鳴人弟弟怎麼了?」

  十束多多良蹲在一旁時不時地扒拉一下「蘑菇」的葉子,笑眯眯道,「鳴人要去上學了哦。」

  「哦~」岳人登時理解,然後對生無可戀的小鳴人投去同情的目光,以過來人的身份安慰道,「總是要經歷的,別掙扎了,躺平接受吧。」

  小鳴人抬起頭,吸了吸鼻子,大聲說,「既然都是要上學,為什麼我不能跟姐姐一起啊!」

  向日岳人震驚地看著他,「幼稚園那麼輕松不好嗎?你居然還想跳級?我寧願念一輩子幼稚園不畢業!」

  十束多多良:「噗……」

  「……」忍足覺得這傻孩子要是把他的「遠大志向」告訴他姐,向日裡奈能把他腿打斷,「岳人,鳴人的重點是他想跟彌在一起吧?」

  他旁邊正一手托著臉旁觀了半天的小蘿莉嘆了口氣,朝牆角招招手,COS了半晌蘑菇的小鳴人立刻蹦跶過來。

  澤田彌接住弟弟,順手給他理了理被十束弄亂的金發,苦口婆心地給他講道理。

  畫面異常可愛。

  「一大早看到這樣的畫面,真是讓人心情都好起來了呢,對吧KING?」

  十束多多良笑眯眯地扭頭說道。吧台後的樓梯上,赤色發色的青年漫不經心走下樓,瞥了他一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懶洋洋靠著吧台在椅子上坐下來。

  雖然沒說一句話,但他的氣場實在強大,像屋子裡忽然踱進來一頭打著哈欠的頂級獵食者。雖然沒有表露半點攻擊性,但令人如芒在背的危險和龐大的存在感瞬間將整個大廳塞了個滿滿當當。

  不但窗邊正在說話的一群小孩子立時止了話音,連另一側原本正在笑鬧的幾個其他成員也不由自主安靜下來,有點拘謹地起身,「尊先生。」

  周防尊懶洋洋「嗯」了一聲,嗓音又低又沉,聽不清情緒。

  其他人卻紛紛松了口氣,有回應就代表他今天心情的確不錯。

  王的情緒,就是吠舞羅的晴雨表。

  今天顯然是個晴天,氣氛於是重新輕松起來。

  澤田彌拖著她的弟弟「噠噠噠」跑到大哥跟前,她大概是唯一半點壓力沒有的。

  拉著弟弟站定,小蘿莉仰起腦袋,「大哥,早。」

  等她哥朝她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後,她乖乖開口彙報,「我們開始給鳴人選學校啦。」

  她給鳴人講了幾分鐘道理就順利搞定了不太想上學想跟著她的弟弟。畢竟只要認真說清楚,小鳴人還是很聽話的。

  然後就剩下選學校了。

  老實說如果冰帝有幼稚園的話,把小鳴人往裡面一塞還是很方便的,畢竟是自己的地盤(咦?)。

  然而萬能的冰帝學園包攬小學、國中、高中,暫時還沒開發幼稚園業務,於是只能考慮其他地方。

  現在讓澤田彌苦惱的是,到底是讓鳴人在東京念幼稚園還是送他回並盛。

  「大哥覺得呢?」小蘿莉眼巴巴地看著她哥,就好像舉棋不定時,等著家裡的大家長拍板拿主意一樣。

  十束多多良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有點想笑。

  畢竟,這個話題跟此時坐在吧台前的紅發青年,實在不太搭。

  酒吧這樣時髦的場景,王權者這樣酷炫的人設,跟這些家長裡短哪裡有一點沾的上邊的?

  家裡的幼弟要上哪個學校,最受寵的小妹妹又交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朋友,熱愛作死的三弟浪到哪兒去了,性格最軟和的二弟是不是又在學校被人欺負了……換做一年前,簡直不敢想像這樣的問題能跟赤之王周防尊扯上關系。

  ……太日常了。這個千千萬萬個普通家庭都會有的日常,唯獨不會出現在王權者身邊,特別是以「毀滅」為力量源泉的第三王權者。

  就好像只有烈火和焦土的荒原上不該響起喚醒春風的雛鳥清啼一樣。

  這些太過日常的氣息環繞在周防尊身邊,一點一點將他從與世界的割裂中拉出來,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活著的「人」。

  現在赤之王大人還在聽他的小妹妹說話,雖然他看起來無精打采仿佛隨時隨地都在走神的樣子,但十束知道他其實聽得挺認真的。

  澤田彌解釋了一遍鳴人的情況:包括每隔一段時間會變成狐狸。

  吠舞羅:嗯?

  最好不要離她太遠否則力量會不太穩定。

  吠舞羅:嗯嗯??

  完全地常識缺乏對現代法律法規都不太清楚,但是前段時間忽然有了一個目標長大以後想當警察。

  吠舞羅:嗯嗯嗯???

  澤田彌總結,「所以果然應該留在東京吧?」

  眾人:重點是這個嗎?!

  大家先是用古怪的表情看了一眼茫然小鳴人。

  ……身為一個大哥統領日本黑道頂端組織吠舞羅,二哥是意大利最大黑手黨家族繼承人,三哥高功能反社會的家伙,你想什麼呢?你想去當警察警察敢收你嗎?!

  然後所有人又齊齊看向周防尊。

  紅發男人默了兩秒,簡單對鳴人說,「嗯,加油。」

  眾人:「……」

  我們看你不是讓你鼓勵他啊!

  你稍微管一管他啊大哥!!

  澤田彌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小蘿莉完全不覺得自己弟弟這個志向有什麼不對,不是比岳人「一輩子念幼稚園」遠大多了嗎?

  她正一臉正色准備開口為弟弟說話,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來電提醒現顯示的是她哥。

  「摩西摩西……」

  「彌醬!你這幾天千萬不要回並盛。好好聽草薙哥他們的話先留在東京!」

  電話剛一接通,澤田綱吉氣喘吁吁的聲音就從聽筒裡衝出來,把她打招呼的話都打斷了。她親哥宛如在被人追殺,說完這句話後前因後果都沒講清楚電話就「啪嗒」一下斷了線,只留澤田彌握著手機滿臉迷茫。

  她懵逼地下意識仰頭看她大哥,紅發青年朝她招了招手。

  小蘿莉聽話地牽著弟弟蹭過去,然後感覺到一只大手垂下來在她發心按了一下。

  周防尊另一只手裡把玩著一支煙,沒有看向門口,卻的的確確是對此時出現在門前的某個人說道,

  「來了就進來吧。」

  「啊,那就打擾了。」

  主人都這樣說了,那人自然是毫不客氣地拉開門走了進來。剛一現身,八田美咲看到那張眼熟的臉立刻指著他叫了起來,「你不是那個……那個叫什麼什麼馬的醫生?」

  「是夏馬爾,你好歹把我的名字記住啊少年。」

  男人雙手插在口袋裡聳了聳肩,這個略顯粗魯的動作被他做來,卻多出了幾分落拓瀟灑。

  「誰管你叫什麼。」八田美咲警惕地瞪著他,「你來干什麼?」

  「嘛,其實我只是來幫人送個東西的……那家伙真是,明明可以自己來非要我過來跑一趟……」

  隨口說著可疑的抱怨,夏馬爾從胸口的暗袋裡摸出一個成人巴掌大小的長方形木匣,「就是這個,來,小公主,收好吧。」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沒有跟他客氣。她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接過來直接打開,「咦?」

  「是什麼是什麼?」小鳴人好奇地探頭往他姐手裡看,然後緊跟著也愣了一下,「誒?戒指?」

  准確地說是指環。

  六枚指環,設計簡約優雅,每一枚指環內側都有CEDEF的標記。

  澤田彌有點茫然地捧著那個古樸的木匣抬頭看去,就見自稱只是來送個東西的可疑醫生正一手摸著下巴目光探究地看向她身邊,小鳴人的位置,神色有點微妙。

  「喂!你在干嘛?」八田美咲顯然也發現了他這個奇怪的表現,上前一步警惕地把兩個小孩子擋在身後。

  「別緊張,我就看看。」夏馬爾擺擺手,朝八田背後茫然的小鳴人笑了笑,「撒,我的任務完成,就此告辭……」

  他的話沒說完聲音就猛地頓住。

  「喂喂……」夏馬爾額前留下一滴冷汗,望向那個在他剛露出離開之意時忽然用無形的氣勢鎖定他的男人。對方一手撐著下顎,慢悠悠轉頭看向他,淡金色的眼瞳中情緒又淺又淡,卻將他壓在原地不敢動彈。

  夏馬爾扯了扯嘴角,艱難地說,「……我只是個來送快遞的。」

  「但我覺得,閣下還是先留下比較好。」

  清朗磁性的聲音和門口懸掛的木質撞鈴一起響起,草薙出雲推開門,一邊往裡走,一邊單手扯下領帶松開兩粒紐扣。他像是剛從哪個重要場合回來,一身莊重整齊的西裝,唇邊帶著禮貌又鋒利的笑容鎖定沒來得及走掉的夏馬爾。

  「來都來了,不如閣下把事情說清楚再走?不管是彌醬這邊,還是澤田弟弟那邊。否則如果因為誤會發生了什麼誤傷事件,那就不太好了,閣下說是吧?」


第13章 大魔王登場

  那是個暴雨天,密密麻麻的雨線從天而落,青石路面上層層疊疊的血跡顏色都被衝淡。

  白發少年站在大雨中,黑色和服袖擺垂下滾滾水滴,濕透的發尾緊貼著側臉,紫色倒皇冠刺青在雨水裡若隱若現。

  大雨模糊了視線,他依稀看到那人在雨水中回過頭,淺色眼瞳中浮起一抹詫異。

  「噫~綱吉君你怎麼在這裡?」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

  白蘭……

  沒來得及開口,對面白發少年臉上的詫異變成了嫌棄。

  「帶不動帶不動,我會掉分的,綱吉君你快點自覺退服。」

  澤田綱吉:「……」

  神特麼帶不動!去尼瑪的退服!!

  滿腔重逢的感動全變成了坑爹,聽聽這貨說的是什麼鬼話?!

  澤田綱吉一個激動,氣醒了。

  金色的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棕發少年單手搭在眼皮上,閉了閉眼睛,在床上發呆了半分鐘,終於清醒了。

  這時候他媽媽奈奈女士已經開始在樓下喊,「綱吉君,起床了。」

  澤田綱吉懵懵地坐起來,條件反射地回了聲「哦」。

  他宛如一個卡頓的服務器,延遲了十幾秒,慢吞吞去摸床邊的衣服。衣服囫圇套上身,又延遲十幾秒,這才坐到床邊把腳往拖鞋裡伸。

  他房間的窗子和床頭是一個方向,從窗簾縫隙灑進來的陽光蔓延到腳邊,像是正好把那一線陽光踩在腳下。

  澤田綱吉一邊穿鞋一邊盯著腳邊的陽光看,盯了半分鐘,終於夢游歸來。

  清晨的空氣帶著點泥土的潮濕,昨晚下了場雨直到天亮才放晴,不知道是不是夜裡淅瀝的雨聲應和了那時候的場景才讓他又做了這個夢。

  澤田綱吉習慣性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往樓下看。

  房間的窗子正好可以看到院子的鐵門,以往這個時間,某個經常來他家蹭早飯的家伙應該已經帶著束花倚在樓下按門鈴了。

  花是給澤田奈奈的,還每天不重樣,要不是白蘭還小他幾乎以為這貨天天上門是想泡他媽。

  嘖,意大利人。

  想起剛才那個夢,澤田綱吉抓了抓頭發,棕色碎發從指縫間支棱出來,他隨意扒拉了一下,長長嘆出口氣。

  白蘭那家伙,到底在搞什麼?

  .

  下樓的時候,澤田奈奈已經把早餐做好端上了桌。

  澤田綱吉今天起床有點磨蹭,下樓的時間已經不早了。

  把囫圇塞滿的書包往旁邊座位上一扔,棕發少年抬頭盯著對面牆上的鐘,開始掐著秒往嘴裡扒早飯。

  要說他以前其實也沒這麼勤勉,主要是受了白蘭影響。這貨看上去性格懶懶散散,實際上在某些方面的習慣簡直嚴格到苛刻,就比如精確到秒的時間觀念。他搬到澤田家隔壁一年多,天天和澤田綱吉一起上下學,連帶著把他的習慣也掰過來了。

  雖然白蘭現在不知道跑哪兒浪去了,但是保持了一年的不遲到紀錄,澤田綱吉也沒打算打破。

  然而今天大概是注定不會讓他這樣平平靜靜去上學的。

  澤田綱吉剛吃完飯,右肩挎著書包正單腿蹦蹦跳跳地在玄關穿鞋時,大門門鈴響了。

  老實說這門鈴響得有點奇怪,澤田宅是個獨棟帶院子的房子,就算有人按門鈴也應該先響外面院子的鈴。

  彼時澤田奈奈正在廚房洗碗,聽到門鈴後喊了一句,「綱吉君,麻煩去開一下門。」

  澤田綱吉也沒有多想,努力地把腳塞進球鞋裡,順口應了聲,三兩步跨到門邊就拉開了大門。

  門外站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小孩子,黑色西裝,帶著禮帽,帽檐上趴著只綠色的蜥蜴……哦,應該叫變色龍。

  五官輪廓非常可愛,且很明顯是外國人,見到門開了,他和他帽子上的變色龍一起抬頭,「ciao.」

  很好,又一個意大利人。

  澤田綱吉在門口呆愣兩秒,忽然倒抽一口涼氣,往後退了一大步。

  Reborn:「?」

  他看到開門的少年屏住呼吸,又靠著門退了退讓開路,小心翼翼地單手放在胸前,彎腰伸手,「……請,請進。」

  Reborn:「……」

  別說,禮還行得挺標准。

  他衝他點點頭,抬了抬帽檐回了一禮,淡定地走了進去。

  聽到外面的響動,澤田奈奈從廚房出來,正看到他帶著人往裡走,頓時詫異道,「咦,你是……」

  「媽媽!」,澤田綱吉迅速打斷她。

  澤田奈奈和黑發小孩同時朝他看過去,在兩人莫名的目光下,澤田綱吉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地說,「我剛剛發現家裡的咖啡沒了,媽媽你先出去買一點回來吧。」

  「啊?哦……」澤田奈奈茫然點頭,雖然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她感覺自己兒子似乎和新來的小朋友有話要談的樣子,於是體貼地解下圍裙就出門了,臨走前還不忘笑眯眯地囑咐,「要好好招待客人哦。」

  「是,是!」

  坐在桌前的reborn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一通操作把澤田奈奈哄出門。然後,棕發少年似乎略松了口氣,轉過身硬著頭皮在他對面坐下,干笑兩聲,「那個……你喝茶嗎?」

  「……」,Reborn忽然笑了,「可以。」

  澤田綱吉像是怕他反悔一樣,飛快地轉身跑去櫥櫃拿出一整套茶葉茶具跑回來,然後坐在他對面把茶具一一擺開,開始泡茶。

  點碳、煮水、衝茶,棕發少年的目光垂落在手中的茶具上,氣質好像忽然沉靜下來,一舉一動行雲流水,相當好看。

  reborn的目光稍凝,有點詫異。

  他已經猜出澤田綱吉想做什麼了,原本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情看看他還能犯什麼蠢,沒想到看起來他居然還真的學過茶道。

  可是,誰教的?

  這些念頭只在腦海中一轉而過,面上沒有表露分毫,黑發殺手依然穩穩坐在那裡,對面的人已經煎完茶,戰戰兢兢地把茶盞推過來。

  「請,請用……」

  Reborn當真接過茶盞端起來喝了一口。

  味道居然還不錯。

  他瞥了對面人一眼,「你在拖延時間?」

  澤田綱吉身體一僵,然後忽然挺直背脊,滿臉舍身赴死式的大義凜然,「我媽媽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有事衝著我來!」

  Reborn:「……」

  他幾乎想繼續看下去他的蠢學生還能蠢到什麼地步了。

  黑發殺手淡淡說,「你覺得我是什麼人?」

  老實說他的相貌實在非常可愛,換個發色瞳色可以無縫代入任何一個西方神話故事中小天使的角色。

  然而澤田綱吉坐在這位「小天使」面前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換做一年多以前,他可能會遲鈍地以為這只是個普通小孩子。但是在見識過神神鬼鬼,經歷豐富得世界觀都碎了三次的現在,他久經考驗的神經正在腦海中瘋狂尖叫。

  面前這人的危險程度在他見過的所有狠角色中都可以排上前五。

  打是打不過的,跑估計也跑不了,苟吧。

  於是現在,面對對方忽然提出的這個可能送命的問題,澤田綱吉沉默兩秒,選擇實話實說,「殺手。」

  屍山血海在他身後堆積成修羅煉獄,濃厚的血氣幾乎要從周身每一寸空間中溢出來。

  他懷疑如果讓他妹妹來看的話,這一位身後跟著的怨靈可能要把他家都塞滿。

  「嗯。」reborn點頭贊賞地肯定了他的判斷,「你就是澤田綱吉?」

  澤田綱吉乖乖點頭。

  對面的人又說,「你知道我來做什麼的嗎?」

  澤田綱吉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回答,「來殺我的?」

  殺手上門當然是來上班打卡啊,完全沒毛病。

  「……」reborn沉默地看著他。

  澤田綱吉遲疑地繼續,「是因為我爸爸的原因嗎?」

  「……」

  澤田綱吉眉心微皺,臉上露出了掙扎的神色。然後,大概是橫向對比了一下自己和對方的武力值,覺得自己除非就地充值個少年漫主角同款外掛否則今天這街是撲定了,於是他干脆不勞對方動手,直接往桌上一趴放棄抵抗,整個人都喪了起來,「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那個男人果然有問題吧?!說什麼去非洲挖石油,寄了張和企鵝合照的照片回來又說自己在北極,他以為我傻嗎?北極根本沒有企鵝!」

  「……」

  「上次我被人抓到的時候就覺得不對了,是黑手黨吧?果然是黑手黨吧?他果然是在外面惹出了什麼亂子波及到家人了對方派你來滅口吧?」

  說著他的目光往reborn嬌小的身體上一掃,忽然遲疑片刻,「是……人體實驗嗎?」

  Reborn:「……」

  澤田綱吉表情驟然悲憤,「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他果然是個畜生!」

  「殺手先生,我可以有臨終遺言嗎?我一定要勸媽媽早日改嫁!這樣的男人完全不值得依靠!!」

  「……」reborn忽然陷入沉思,雖然九代目交給他的培養彭格列下一任首領的任務很重要,但是將錯就錯綠了家光似乎也不錯?

  眼看著澤田綱吉已經起身開始找筆寫遺書了,reborn終於抬起手,變色龍列恩迅速在他手中變成一把□□92F,一顆子彈飛射而出釘在棕發少年腳下。

  澤田綱吉身體一僵,呆呆地回過頭。

  坐在茶案前的黑發殺手用槍口頂了頂帽檐,朝他揚了一下下巴。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reborn,從今天開始由我來照顧你。」

  「???」澤田綱吉一臉懵逼,臉上的表情從「這麼專業的嗎?殺人之前還要報名字難道是為了讓對方知道自己死在誰手下好在地府登記填表??」到「等等,照顧我是什麼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戳在原地跟個柱子似的木了片刻,然後一臉恍惚,「你們殺手現在還接保姆服務的嗎?」

  難道是殺手行業不景氣了,您這樣的大佬也出來接外活兒了?

  這一行震驚幾乎寫在了他臉上。

  「……」

  很好,reborn淡定地想著,這蠢學生思維如此活躍以後不愁沒樂子了。

  於是他難得有了點耐心糾正,「不是保姆,是家庭教師。」

  「???」澤田綱吉還沒疑惑完,就看到自稱reborn的殺手先生忽然抬槍。

  「嘭」地一聲,他家的電視炸了。

  「……」澤田綱吉呆滯地扭頭,只看到亂竄的電火花中,殺手先生松開手任由□□變回變色龍爬到帽檐上,滿臉淡定,「給你上的第一課,以後少看點電視劇。」

  澤田綱吉:「……」

  「順便提醒你一句。」無視了他那張呆臉,黑發殺手恐嚇完小朋友似乎身心都愉悅了起來,他喝完最後一口茶水,指了指對面的掛鐘,「八點五十,你要遲到了。」

  「啊?啊!」

  澤田綱吉終於醒過神,條件反射地轉身就衝了出去,路過玄關時還不忘撈起掉到地上的書包,隨手把門一帶就朝著學校衝去。

  什麼殺手、家庭教師、電視炸了全都扔到了一邊,腦子中只剩下一個聲音在大喊,要遲到了啊啊啊!!!

  應激式的反應讓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學校飛奔,只是跑出一段之後他的思緒回籠,終於重新想起剛剛發生了啥。他飛快掏出手機給澤田奈奈打了個電話,「喂,媽媽,你還在外面吧?你先別回家,直接去東京找草薙哥他們。我?嗯嗯,我沒事的……」

  「蠢綱,我說過了,我是你的家庭教師,你要擔心的只有你自己才對。」

  剛掛斷電話身邊忽然冒出一句話,澤田綱吉嚇了一跳,回頭才發現剛剛那位殺手先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跟了上來,把沿街其他人家的院牆當馬路趟,還跟得頗為輕松。

  澤田綱吉:「……我才不信,無緣無故忽然冒出來一個人說是我的家庭教師,而且家庭教師的職業為什麼會是殺手啊?這是今年十月新番的劇情吧!我又不是什麼出身貴族卻沒覺醒瑪那之力的美少女!」

  「不是無緣無故,我接受了彭格列家族九代目的委托,為了把你培養成出色的下一任黑手黨首領而來。另外……」reborn瞥了一眼一邊大喊還在一邊繼續往前跑的人,「蠢綱,你動畫也要少看了。」

  「???」

  「!!!」

  恍恍惚惚花了半分鐘才消化了reborn的話,澤田綱吉一個急剎車,猛地停住,回頭。

  黑發殺手也跟著停下來,動作十分輕松,還抬手看了看表,提醒道,「距離上課只有五分鐘了哦。」

  「哦……」澤田綱吉呆滯中不忘保持禮貌,「對不起,我剛剛好像產生了幻聽,請問您說了什麼,能重復一遍嗎?」

  看在他敬語用得如此恭敬的份上,reborn大發慈悲,真的重復了一遍。

  「……」

  然後他就看到自家蠢學生在聽完後又花了半分鐘關機重啟,顫抖地伸出手,捂住了眼睛。

  Reborn:「怎麼了?」

  澤田綱吉呆呆呢喃,「我家電視機死得好冤。」

  你之前說了句啥?少看點電視劇??

  你說的話明明比電視劇還玄幻!

  多喪心病狂的編劇都寫不出這樣的劇情!!


第14章 堂哥?

  「事情就是這樣。」

  澤田綱吉在電話那邊有氣無力地說,「媽媽給我請了一個家庭教師,我的所有時間全都被排滿了,抱歉啊彌醬,鈴木家的列車我沒辦法陪你去了。」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哦,好噠。」

  她想問的其實不是這個,但她親哥在電話中的聲音異常疲憊,想吐槽又不敢的憋屈混合著生無可戀的絕望,還有一點對自己還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的懷疑。

  情感實在太豐富了,豐富得澤田彌遲疑地閉了嘴,把原本想要問的話咽了下去,只剩下對她哥滿滿的憐愛和關心。

  「哥哥你……沒事吧?」

  電話那頭正用五體朝天的姿勢報廢在床上的澤田綱吉抹了一把臉,掙扎著爬起來堅強道,「我沒事!」

  不就是被某個鬼畜嬰兒一槍送去爆衫裸奔,和劍道社學長單挑,被意大利來的轉學生扔炸彈,還有個莫名其妙的美女逮著機會給他下毒……

  他沒事,他什麼事都沒有!

  澤田彌:「……」

  她沉默了片刻,凝重地感慨,「感覺哥哥最近的生活異常充實呢。」

  澤田綱吉:「……」

  是啊,太充實了,充實得學校都差點炸了。

  他淚流滿面地抹了把臉,不想把妹妹牽扯到這些煩心事裡去,干脆轉移了話題,「那個,鈴木特快列車,因為reborn安排了其他的事我去不了,你和鳴人兩個小孩子一起不安全,所以媽媽說讓堂哥陪你們去好了。正好他也拿到了那趟列車的邀請函,可以順路照顧你們。」

  「咦?」澤田彌驚訝得眼睛瞪得溜圓,「我還有個堂哥?」

  「……是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還有個堂哥。」澤田綱吉臉色一木,洶湧的吐槽之力簡直無法阻止,「爸爸那邊的親屬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當然媽媽的也沒有,我以前差點以為他們倆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澤田彌:「……」

  「總而言之,媽媽已經把你們的住址給堂哥了,他這幾天應該會聯系你們,你記得注意手機上的陌生電話或者郵件。」

  澤田彌乖乖點頭答應。她和她媽媽澤田奈奈一樣,心大得宛如太平洋,半點沒覺得這個多年不見突然冒出來的堂哥有什麼不對,只向電話那頭的親哥詢問道,「那堂哥叫什麼名字呀?」

  澤田綱吉:「聽媽媽說,堂哥好像叫做錐生零。」

  澤田彌:「???」

  她懵逼地扭頭看電視,當前頻道正好在播放一部懷舊向少女漫,屏幕上銀發紫眸的吸血鬼獵人神色冷淡地舉著槍,他身後,黑色長發的女主角遲疑地呼喚他,「……零。」

  澤田彌:「……哥哥你再說一遍堂哥叫什麼?」

  澤田綱吉:「錐生零。」

  「……」澤田彌望著屏幕上吸血鬼獵人那張俊美的臉,下意識感慨,「那他一定長得很好看吧。」

  澤田綱吉:「???」

  .

  此時此刻,錐生零……不,應該是降谷零,被日本公安派往黑衣組織的高層臥底波本,現用名安室透,頭疼地從琴酒手裡領回自己的第四個名字。

  「這是個好機會,波本。」

  親手把某個叫做「錐生零」的年輕人干掉後,琴酒對安室透的懷疑消退了許多。

  那天安室透在杯戶商場被人一口叫破名字,組織毫不含糊沿著那條線往下查了查。他們很快發現,那個叫做澤田奈奈很有可能和彭格列有關系的女人,她的丈夫確實是在九州有一個叫做「零」的侄子,重要的是那人的確巧合地和組織成員波本有一些像。

  這個發現讓組織的高層產生了一個想法。

  「證件和錐生零的資料都在這裡。」琴酒把一沓封口的文件袋扔在茶幾上,「把它背熟,按照組織的計劃,以後你就是錐生零。」

  安室透拿起最上面的文件袋打開,抽出裡面A4紙打印的文檔,最上方的紙面右上角就是那個真正的「錐生零」的照片。淡金色的短發,灰藍色眼睛,的確跟他很像。

  「他的其他親友呢?」

  琴酒森冷地勾了勾唇,「已經全部料理好了。」

  安室透手一頓,「一下子死這麼多人沒問題?」

  「沒有你想的那麼多。」黑衣男人懶洋洋往沙發上一靠,長腿交疊擱上茶幾,「錐生零小時候父母因車禍去世,長輩裡只剩下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子,那老家伙本來就快死了,現在消失也不會有人懷疑。他本人念完初中後留學去了意大利,最近半年才從意大利回來,在日本沒有特別熟悉的朋友。」

  他古怪地笑了一下,「不過話說回來波本,你居然還擔心這個?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我只是擔心會留下破綻。」安室透冷冷說,他拿著錐生零的資料飛快地往後翻了翻,「在意大利留學?」

  「對,你會意大利語吧?」

  「會,可是意大利可是彭格列的地盤。」他特意把這一點挑出來問,「彭格列不會查嗎?」

  「我說過,已經處理好了。你不用知道是怎麼處理的,你的任務只有一個,拿著這疊資料去接近這個姓澤田的一家人。」琴酒眸色森冷地盯著他,「這個叫澤田奈奈的女人不重要,重點是誰,你知道的。」

  幾句話的時間安室透已經快速把「錐生零」的生平瀏覽完,他抬起頭,灰藍色的眼眸像籠了一層寒霜,用同樣冷漠的語氣回答,「不用你提醒我。」

  「呵,那就好。」

  直到琴酒起身離開,安室透站起來拉上客廳的窗簾,隨手把資料往茶幾上一扔,終於長長吐出口氣把自己砸在沙發裡。

  他單手揉了揉鼻梁骨,半晌,唇角勾起一個無奈的笑。

  「……錐生零啊。」

  .

  HORA酒吧。

  慵懶的藍調音樂在午後的陽光中脈脈流淌,還不到開業的時間,酒吧裡沒多少人,往日聚集在這裡咋咋呼呼的不良少年們今天也跑出去鬧騰了,於是顯得一樓酒吧大廳越發安靜。

  澤田彌坐在吧椅上歡快地搖晃著雙腿,一邊吃著剛烤好的甜點一邊告訴了草薙出雲鈴木特快列車的事。

  「堂哥?」

  金發青年正從冰箱裡拿出兩盒牛奶,聞言回過頭詫異地問,「以前沒聽到你提過啊。」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我還有個堂哥噠。」

  「這樣啊。」

  草薙回到吧台前,拿出兩個玻璃杯,拆開牛奶倒進杯子裡,一邊垂眸沉思。不同於心大無比的澤田母女,他對於這個多年不見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的堂哥本能地產生了懷疑。

  「是奈奈告訴你的嗎?」

  「是的呀。」

  那位夫人……草薙出雲想起澤田奈奈呆萌的樣子,頓時有點頭疼。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她是真呆還是假呆,但無論怎麼說,澤田兄妹能夠在日本安安穩穩地長這麼大,身邊一定是有嚴密的保護的。

  彭格列的人能夠允許這位「堂哥」接近,至少說明他們並沒有在他身上查出問題。

  草薙把牛奶放進微波爐,按下定時,回頭看澤田彌,「小彌怎麼想呢?需要美咲陪你一起去嗎?」

  「不用吧……」小蘿莉正「啊嗚」一口把一個小巧的馬卡龍包進嘴裡,她細嚼慢咽地吃完,這才慢吞吞繼續道,「草薙哥你們最近不是很忙嗎?有堂哥陪我們去就好,對吧鳴人?」

  坐在她身邊也在「哼哧哼哧」吃點心的小鳴人百忙之中抽空扭過腦袋,朝她點點頭。他努力地把把食物咽下去,然後大聲宣布,「我會保護姐姐的!」

  「噗……」望著他嘴角還沾著點心碎屑的樣子,草薙唇角揚起一抹笑,把熱好的牛奶放了一杯在他面前,「嘛,那就拜托鳴人了。」

  「嗯嗯!」

  就在這時,門口的木質撞鈴響了一聲提示有客人來了,緊接著酒吧的大門被人拉開,有人走了進來。

  「啊,抱歉,我們還沒到營業時間。」草薙隨口道,抬頭朝門口看去。

  「不,那個,不好意思,其實我是來找人的。」,門口的青年說。

  他帥氣的臉上還帶著點懷疑和茫然交錯的神色,並且一邊說一邊朝手機上看了一眼,似乎在重新確認信息,「請問,嗯,澤田彌和波風鳴人是住在這裡嗎?」

  「誒?」聽到自己名字的兩小只同時回過頭,看到門口的青年時,小鳴人下意識喊了出來,「你是……商場那個大哥哥?」

  「是我。」見到吧台前的兩個小孩,方才還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的安室透微微松了口氣,收起手機朝他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不知道奈奈和你們說過沒有,我是你們的堂哥,零。」

  .

  澤田彌的新堂哥,一如她之前所想,是個大帥哥。

  「小叔叔很少跟家裡人聯系,而我在國內念完國中就去了意大利,最近半年才回來,也是才知道你們的近況……」

  帥氣高挑的青年坐在吧椅上,長腿點地,微微側過臉和草薙說話,表情有點無奈。他淺金色的短發懶懶搭在撐在臉側的修長手指上,和鳴人燦爛如陽光的發色不同,那點金色極淺,有種和這個人本身的氣質相得益彰的冷感。但他看向兩個小孩的目光卻很溫柔,灰藍色的眼瞳中有種真實的暖意。

  「……小彌和鳴人也嚇了一跳吧,突然冒出來一個堂哥。」

  澤田彌和弟弟對視一眼,小鳴人眨眨眼睛,誠實地說,「我還好,畢竟我也只比你先來一個星期。」

  安室透:「誒?」

  「堂哥會彈吉他嗎?」澤田彌好奇地問,「我那天看到你背吉他包啦。」

  「這個啊,會哦。」安室透笑了笑,自然地把小鳴人那個「一個星期」略了過去,他微微彎下腰平視著小蘿莉的眼睛,眉眼輕輕一彎,「小彌想學嗎?」

  「咳咳……」

  澤田彌還沒開口,草薙出雲忽然干咳幾聲,若無其事道,「對了錐生君,有什麼想喝的嗎?」

  安室透有些莫名,「白水就好。」

  草薙出雲:「好的,那彌醬和鳴人呢?要不要喝果汁?」

  還是小孩子的澤田彌和鳴人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齊齊點頭,「要!」

  「我也來幫忙吧。」安室透從吧椅上下來,隨手把袖口往上翻了兩折笑道,「以前在意大利的酒吧玩的時候,有個熟悉的調酒師教過我一種不含酒精的果汁飲料的調制方法,彌醬和鳴人想試試嗎?」

  「想!」

  見兩個小孩都眼睛亮亮的看過來,草薙順勢讓出了位置,並且給他指出了冰箱位置。

  他看著青年從冰箱裡取出橙汁和幾樣需要的水果,又挑出調酒器具排開,手法看起來十分專業。

  草薙眼眸眯了一下,正觀察著他的動作,對方忽然往自己這邊靠了靠,低聲問,「剛才怎麼了?」

  「……」草薙出雲心底贊了一聲他的敏銳,想起剛剛的情況又抽了抽嘴角。他看了一眼吧台對面的小蘿莉,見她正在和鳴人說話沒有注意這邊,於是也壓低了聲音謹慎措辭道,「嗯,彌醬什麼都好,就是音樂天賦……不是特別出眾……」

  難為他用了一個如此委婉的形容方式,事實上澤田彌小蘿莉的音樂天賦豈止是「不是特別出眾」,她是壓根沒長那根弦。

  不知道是不是她那個遠在平安京的哥,「雅樂之神」源博雅,把那一代源氏全族的音樂天賦份額占滿了,澤田彌小蘿莉雖然勉勉強強地並不是音痴,但真讓她去學什麼樂器……那效果真的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樓上那把教她彈琵琶的附身著宗師級琵琶大師靈魂的玄像都快產生自我懷疑了= =

  草薙出雲干笑,「總而言之,小彌其實很聰明的,學什麼都很快……除了樂器。」

  安室透:「……好的,我懂了。」

  .

  安室透在HOMRA酒吧和兩個小孩子玩了一下午,給他們調了許多五顏六色的飲料,教他們彈吉他(僅限鳴人),還用酒吧內置的小型放映廳陪他們看了一遍《東方快車謀殺案》。

  草薙原本以為他提前找來是有什麼其他事,結果發現他好像真的就是單純來陪澤田彌和鳴人玩的。

  青年溫柔細致又有耐心,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個好哥哥評分表的話,十分滿分完全可以給他打個二十分,多出的十分加給顏值。

  「你今天還是請假過來的?」草薙出雲遞給他一杯水。青年實在是一個很容易給人好感的人,短暫接觸之後,他們說話的語氣也隨意了幾分。

  「謝謝。」安室透順口道謝,視線還落在不遠處兩個湊在一起選片子的小孩子身上,「是啊,因為……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太好,但是奈奈好像心過於大了啊……」

  說著他表情有點無奈起來,「不管怎麼說,小彌和鳴人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我,對他們來說我還是陌生人,就這樣和我一起登上一趟更加陌生的列車,小孩子都會不安的吧。」

  正常小孩子的確會這樣不錯,不過他們家的話……草薙出雲下意識也看向澤田彌和鳴人。

  「嘛,我之前是覺得,先在他們熟悉的地方認識一下之後應該會好一點,不過現在看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們的視線,銀色長發的小蘿莉扭過頭,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識朝他們揚起一個又乖又萌的笑。

  安室透唇角無意識勾了起來,灰藍色的眼瞳中溶進幾分夕陽的柔色,「現在看來,奈奈的孩子還真是跟她一樣心大啊。」

  像生活在陽光下的皮毛溫暖的小動物,絲毫不吝嗇地向周圍釋放著歡快治愈的因子,活潑地跑動著從你腳踝邊蹭過去的時候,傳遞過來的溫度和暖意能讓人心情好上一整天。


第15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一)

  幾天之後,東京站台。

  古典的蒸汽列車像整裝待發的騎士,漆黑的車頭和紅色的漆皮車身再加上從鍋爐中緩緩升起的淡薄的蒸汽,咋一眼看過去,讓人有種誤入了十八世紀的倫敦的穿越感。

  「哇。」

  站在站台前,澤田彌和小鳴人齊齊張大了嘴。

  兩人身後的安室透笑著彎腰對他們說道,「怎麼樣?和電影裡見到的很像吧。」

  「嗯嗯!」

  「吶,零……」

  小鳴人興奮地扭過腦袋,剛開了個頭,身後的青年忽然捂住他的嘴巴,食指壓在唇上比了個「噓」的手勢。

  安室透笑得有點無奈,「鳴人,我們說好不叫那個名字的。」

  「啊。」小鳴人恍然,抓了抓頭發乖乖道歉道,「對不起啊,透哥哥,我忘了。」

  但緊接著他又有些疑惑,「不過透哥你為什麼不喜歡那個名字啊,難道是因為男人的自尊心……你放心,姐姐說比起電視裡那個吸血鬼獵人她更喜歡你的。」

  他想了想,十分夠義氣地跟著站隊,「我也覺得透哥比較帥,我要投你一票。」

  我謝謝你們啊,這個奇怪的比賽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安室透無言地單手捂住臉,虛弱道,「饒了我吧,那個名字還是不要再提了。吶,彌醬……彌醬?」

  他詫異地扭頭,就見一直沒有參與他們話題的小蘿莉正望著站台側面的方向,小臉上的神色有點疑惑。

  「彌醬?」他蹲下身,抬手搭在堂妹肩上,小女孩終於從發呆的狀態醒過來,睜著大眼睛轉頭看他。

  安室透很有耐心地問,「彌醬在看什麼呢?」

  「唔……總感覺有人在看我。」

  「嗯?」他立刻把堂妹往身邊拉了拉,起身掃視了一圈。

  老實說,現在站台上往他們這個方向看的人還真不少。

  一方面安室透本人作為一個身高腿長氣場攝人的大帥哥本來就引人注目,更不用說他身邊還帶著漂亮得像洋娃娃的銀發蘿莉和元氣滿滿的金發正太。

  畫面實在太賞心悅目,不時地有等車的路人不自覺地往這邊瞟。

  安室透沒發現什麼異常,但他也並沒有把澤田彌的疑惑當成小孩子的錯覺。他想了想,蹲下身問堂妹,「彌醬覺得那個視線討厭嗎?」

  如果是帶有惡意的目光,以小孩子的敏感肯定會有所察覺。

  澤田彌回憶了一下,搖搖頭。

  「如果再感覺到什麼第一時間告訴我哦。」安室透注視著她的眼睛認真叮囑,見她乖乖點頭,便揉了揉她的發心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這件事交給我吧,彌醬和鳴人好好在車上玩耍就行,我會看著你們的。」

  「嗯!」

  .

  忍足隆一給澤田彌幾人安排的是第八號車廂B室,也就是列車上的頭等艙。

  「嘛,也算是沾了小彌你們的光了,我原本拿到的邀請可不是頭等艙的座位。」

  一路往裡數著車廂號找到了位置,安室透拉開房間門,他身後的小鳴人「哇」地叫了一聲跑進去,趴到了車窗玻璃上往外看。

  澤田彌也跟著走進去,坐上靠窗的沙發。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淺色的小振袖,袖擺和衣擺上開了一樹爛漫的櫻花,左側鬢邊還別了枚紫檀木墜著細碎流蘇的烏色發卡,坐在窗戶邊上的時候,和玻璃外的遠黛青山渾然成景。

  安室透的目光在兩個小孩子身上落了一下,灑進車廂的陽光將他灰藍的眼瞳映出一點柔色,「我出去一下,你們就在車廂裡,誰來都不要開門。零食放在這裡了,想吃就自己拿哦。」

  兩個孩子乖乖點頭,安室透又叮囑他們等自己走之後立刻從裡面把門鎖上,這才帶上關上車門,轉身離開。

  他一路經過標著單號字母的房間往前,路過坐在走廊末尾的車長時還禮貌地朝他點了一下頭。

  穿過第七號車廂,他終於在靠近走廊盡頭的某個房門前停了下來,單手插在口袋裡禮貌地在門板上敲了三下。

  房門很快打開,他眼角的余光留意了一下身側,見沒人注意,動作敏捷地閃身進了門。

  「我還在想,你前幾天為什麼突然請教我振袖怎麼穿。我一開始還以為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別的含意或者邀請,沒想到……」

  房間裡的人雙手抱胸,望著進門後背靠門板鎖上房門的男人,似笑非笑地嘆息,「是為了她?組織裡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你,你卻一直對她們不假辭色,我原本以為是她們性別不對,看來我還是猜錯了,你原來喜歡的是這種類型啊,波本。」

  「別說笑了,貝爾摩德。」對對方的調侃不置一詞,青年靠在門上單手插在口袋裡神情冷淡,「你准備好了?」

  「當然,只要雪莉真的在這趟列車上,她就肯定跑不了。」說起正事,貝爾摩德臉色終於正經起來,「而且……你要我易容成這個樣子,是還在懷疑那個人沒死?」

  金發青年輕輕笑了一下,沒說話,房間裡的溫度卻好像驟然降了好幾度。

  他整個人站在房間的陰暗處,身姿修長筆挺,額前過長的碎發掃過眼睛看不清神情。貝爾摩德觀察了一會兒,實在猜不出這個人在想什麼,「你突然過來就是問我這個?你完全可以給我發消息。」

  「站台上看我們的人是你?」安室透避而不答,看似轉移話題。

  「什麼?啊,確實看到了,不過……怎麼,感覺到有什麼奇怪的人物在看你們?」

  貝爾摩德像是想起了什麼,「你的感覺沒錯,的確有個家伙也來了。」

  「誰?」

  「你不太喜歡的那個……殺了一個支脈的人成功從土御門家叛逃,還讓他們不敢追殺他的瘋子,土御門家曾經的那位天才。他前段時間回歸了組織,接手了新任務。」望著面前垂眼沉默,氣場好像一瞬間變得更加危險的男人,貝爾摩德露出了看好戲的笑容,「我記得你的小女孩好像和土御門家有些關系吧,所以,你可要把她保護好,千萬不要讓他們遇到哦。」

  .

  另外一邊,安室透離開之後沒多久,車廂的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正在坐在沙發上說話的澤田彌和鳴人聲音一停,齊齊扭頭看向門口。

  小鳴人放下手裡的薯片,「透哥回來了?」

  澤田彌搖了搖頭,疑惑地盯著門板看了一會兒,「……走了。」

  鳴人:「啊?」

  澤田彌沒說話,跳下沙發走過去打開門。她沒有拿下門鎖,透過拉開了巴掌寬度的門縫,門前果然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個放在地上的白色信封。

  「我看看……」鳴人好奇地湊過去,伸長了胳膊努力地去夠地上的信封。

  一個紅艷艷的腦袋從門口路過,三秒之後,他倒退了回來。

  「鳴人?」

  「誒?」鳴人蹲在地上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因為驚訝而睜得圓溜溜的貓眼。

  「……岳人哥哥?」

  .

  安室透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原本的車廂門口長出了個紅艷艷的蘑菇,隔著道房門和裡面的人竊竊私語。

  「原來是這樣,侑士沒來啊……可惡,我之前跟他炫耀請帖的時候他只是白了我一眼,完全沒提過你們也會來……」

  「……」安室透迷惑地在門前停下,「那個……」

  他的忽然出聲把妹妹頭少年嚇了一跳,對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摔到地上,雙手撐住地板睜著雙圓滾滾的眼睛仰頭看過來。

  「抱歉抱歉。」安室透立刻彎下腰扶他起來,歉意地說,「你是小彌和鳴人的朋友嗎?對不起嚇到你了。」

  紅發少年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走廊盡頭忽然傳來一聲惡龍咆哮。

  「向日岳人!只是出來拿瓶水,你是遛到富士山去了嗎?!」

  被點名的向日渾身一抖,幾個人齊齊抬頭,只見到走廊盡頭閃現一個仿佛自帶熊熊火焰背景特性的身影,拎著裙擺大步直奔他們而來。

  眾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望著這位仿佛腳踏烈火而來的女士氣勢洶洶殺到近前,然後忽然一個急剎車,整個人凝在原地。

  氣氛寂靜了半分鐘。

  「那個……」作為被這位女士直勾勾盯著看了半分鐘的當事人,安室透遲疑地打破僵持,並且下意思用上了敬語,「您是這個孩子的姐姐嗎?抱歉他好像是遇到了我弟弟才耽擱這麼久……」

  「沒事沒事。」似乎終於被他這句話喚回了魂,對方展顏一笑,一瞬間春暖花開,「我只是有點擔心而已……啊,對了這孩子的確是我弟弟。」

  她手臂一伸,把向日岳人框了過來。這倒霉孩子被姐姐的臂彎勾得一個趔趄,抬眼就看到他姐衝對面那個帥哥笑得一臉溫婉,「原來他和你弟弟是朋友啊,我之前還不知道呢。」

  然後他就聽到她湊到自己耳邊,壓低了聲音從齒縫間擠出一句細弱蚊蚋的話,「你什麼時候認識的這種段位的極品帥哥?還不快給老娘做介紹……」

  向日岳人:「……」

  姐,你講講道理啊姐,我之前根本不知道鳴人和彌醬還有其他哥哥啊,而且你的本性不是一個照面就暴露了嗎?你現在再裝有意思嗎,有意思嗎?!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哢噠」打開,似乎是察覺到了外面的動靜,銀色長發的小蘿莉和金發小正太從門口探出頭疑惑地看向他們。

  「總而言之,」安室透對對面那對姐弟的竊竊私語視而不見,抓住這個時機鎮定自若地控場道,「既然認識,還是進來說話吧。」

  他把房門拉開,率先走了進去。向日岳人珍惜地接住這個台階,一邊揉著自己蹲太久有些酸痛的腿一邊拉著他姐跟上。

  剛進門還未坐定,他就聽到小伙伴那個帥到可以直接出道的池面哥哥掃了他一眼,疑惑地問,「對了,我剛剛就想問,既然你跟鳴人認識的話,為什麼要蹲在門口說話不進來呢?」

  向日岳人揉膝蓋的動作一僵。

  鳴人:「啊,我忘了呢。」

  向日岳人:「……對不起,我也忘了。」

  安室透遲疑地看向在場的第三個人,就見小蘿莉歪歪頭,朝他露出一個可萌的笑。

  安室透:「……」

  雖然有可能是錯覺,但是突然發現我妹好像是個天然黑?

悠于 2023-11-4 12:25

第16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二)

  「其實我們剛剛在討論這個。」

  小鳴人舉起自己剛剛從門外撈到的卡片。

  安室透順手接過來掃了一眼,笑了,「這個啊,是列車上設置的游戲,鳴人和彌醬,啊,還有這位岳人小弟弟,你們想玩嗎?」

  三小只互相對視一眼。

  小孩子有不喜歡玩游戲的嗎?當然想呀。

  於是半個小時之後。

  因為意外遇到了小伙伴,向日岳人干脆留了下來。他姐姐倒是要到了帥哥的聯系方式就走了,她雖然花痴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一直纏著人是會被討厭的。

  「其實我和姐姐就是來湊熱鬧的。」紅發妹妹頭舉著薯片嘆氣,diss自己的同時「姐弟情深」地不忘他姐,「我就不用說了,姐姐她玩狼人殺都是靠直覺,十次有九次猜錯,每次都被人懷疑是對面派來的臥底。推理這種高端技能對我們來說太難了,我們就是來當光榮的圍觀群眾的,就是推理小說中當偵探解說時站在旁邊喊666的那個。」

  幸好向日裡奈這個時候不在,否則在帥哥面前這樣敗壞她的形像,這倒霉孩子今晚回去屁股怕是要被打開花。

  向日岳人對自己躲過一劫毫無所覺,「雖然上了車,但我們到現在連這輛車要開到哪裡去都不知道呢。」

  「要開往名古屋哦。」安室透笑道,見大家都疑惑地看過來順口解釋了一句,「只要在網上查一下今天的行駛情況,就能推斷出終點站了。」

  「誒?」幾個人齊齊驚奇。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忽然被人推開。

  「等等呀,柯南……」

  伴隨著小孩子嘰嘰喳喳的喊聲,幾個陌生小孩子像一群忽然蹦出來的松鼠,「嘩」地擠在門前。

  兩方視線對上,空氣一靜。房間內外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發愣。

  「怎麼了,柯南?」

  最先出聲的是認出來人的安室透。他放下茶杯,挑了挑眉,「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怎麼在這兒?」站在最前面的那個名叫柯南的孩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湖藍色的眼底極快地閃過一絲懷疑。

  他的語氣有點奇怪,說話的神態不太像小孩子,隱約透著些許成熟。

  「我是陪弟弟妹妹過來玩的哦,而且對這趟列車本身也很有興趣,所以拿到了邀請函。」安室透沒太在意,笑了笑往後讓出位置。坐在靠裡座位的兩個小孩子露出身影,好奇地朝他們看過來。

  「吶吶,你們有什麼事嗎?」其中的金發小正太活潑地問。

  感覺到自己身後的人莫名其妙全安靜下來,柯南有些莫名,主動問,「那個,透哥哥,這裡是七號車廂嗎?」

  「不是喲,這裡是八號。」安室透還沒說話,他身後的銀發小女孩忽然開口。

  她側過身子,歪了歪頭看過來。淺色的眼瞳像夜色中靜謐盛放的紫藤花,美麗清雅,盛著神秘的幽香。

  柯南怔了怔,「抱歉,我們走錯了。」

  直到關門退出來,黑發少年一邊雙手插在口袋裡往前走,一邊垂眼沉思。

  十分鐘前,他們在房間門口受到了一封未署名的指定卡將他們指定為偵探,並且通知他們前去七號車廂,那裡即將發生一個事件。他們按照提示趕到後正好撞見一個陌生人影對著車廂裡的乘客開了幾槍,被他們撞破立刻就逃走了。

  他們追了一路還是把人追丟了,等重新原路返回時,拉開房門,就是方才那一幕。

  「我不記得我剛剛有數錯車廂號碼數字啊……」

  柯南還在思索,他的小伙伴們在身後竊竊私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了個話題。

  「剛剛那個女孩子好好看啊……」

  「是啊,像大河劇裡住在天守閣裡的貴族大小姐……」

  「元太剛剛都臉紅得不敢說話呢。」

  「什麼?光彥你還不是臉紅了!還有步美也是!」

  「……」剛回過神的柯南抽了抽嘴角,喂喂,你們的注意力都在哪裡啊,而且步美你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要臉紅啊?!

  「我剛剛也不敢開口,結果只有柯南跟她說上話了。」然而步美小蘿莉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而且看起來還非常遺憾,「好可惜啊。」

  你到底在可惜什麼啊!

  「真的很好看哦。」

  「灰原?」

  「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發現了,那孩子的長相幾乎是完美的黃金比例,當然更重要的是氣質。」隔著口罩,灰原哀的聲音有些模糊。

  柯南一怔,「你以前見過她?」

  「在組織裡的時候,看到過她的照片。」灰原哀輕聲說,「Ehecatl\'s aurora,他們這樣稱呼她。」

  「極光?前面那個單詞是……阿茲特克神話?」

  「艾維卡托,是阿茲特克神話中的風神,也是羽蛇神魁札爾科亞特爾最為人熟悉的面相。所以這個代號的意思是——羽蛇神的晨曦。」

  柯南皺了一下眉,他對阿茲特克神話不算太熟悉,但主祭神還是知道的,「在阿茲特克神話裡,魁札爾科亞特爾是祭司知識之神,既代表邪惡的昏星又代表善良的晨星。」

  灰原哀:「這兩個概念指的同一顆星星——金星,它在東方出現時是晨星,在西方出現時是昏星。在瑪雅人和阿茲特克人的概念中,金星既隱喻死亡,又像征復活。」

  腳步忽然停下,柯南瞳孔猛地一縮。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我們即使上帝也是惡魔,因為我們要逆轉時間的洪流,讓死者復生)。」

  「怎麼?」注意到他周身氣場忽然凝滯,灰原哀疑惑地回頭看他,「你想到了什麼?」

  「吶,灰原,我記得aurora在英文裡還有『曙光』的意思,對吧?」

  他緩緩抬頭,湖藍色眼眸中含了抹極銳的光,「在大部分語境中,『曙光』都用來指代同一個含義——照亮前路的希望。」

  「那個小女孩,也是黑衣組織的目標之一。」而且說不定重要性還排在最前列。

  .

  那些小孩走後,鳴人坐在椅子上搖晃著雙腿期待地說,「他們能夠猜出來嗎?」

  「應該是可以的哦。」安室透把桌上的卡片移開,順手在堂妹面前放下一杯紅茶,笑著說,「那個叫做柯南的小孩子很聰明的。」

  「誒……」

  澤田彌捧起茶杯,仰頭軟乎乎道了聲謝,然後就一邊喝茶一邊發起呆來。

  安室透已經完全適應了她時不時的走神,小孩子都是有一個大人讀不懂的世界的。他一般都會耐心地等她自己回過神,然後再關心地問一下。

  大部分情況下小蘿莉都會乖乖告訴他自己想到了什麼,但偶爾也會露出「不知道怎麼說」的茫然表情。

  這一次不等堂哥詢問,澤田彌就主動開口,「那個叫做柯南的孩子,有點奇怪……」

  「嗯?」安室透問,「哪裡奇怪?」

  「……」

  然後他就看到他家堂妹遲疑了兩秒,好像又不知道怎麼表達了。

  老實說這個神情其實特別可愛,像只蒙圈的奶貓。

  「噗……」

  澤田彌被這一聲輕笑醒過神,鼓起臉看向又開始逗自己的堂哥。

  小蘿莉滿臉寫著「你們這些大人就不能成熟一點嗎?」的無奈,看起來反而更加可愛了。

  「是是,是哥哥不對……」

  她帥氣的堂哥笑著彎下腰揉了揉她的發心,道歉道得十分真誠,灰藍色的眼瞳落了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格外讓人心動。

  幾人正說著話,房間的門忽然再次被人推開。

  「吶,」剛才的幾個小孩再次出現在門口,那個叫做柯南的小孩語氣沒有了方才的遲疑,胸有成竹地說道,「這裡毫無疑問,其實是第七號車廂B室,對吧?」

  門內的三個小孩子集體回頭看他。

  「你們也收到信件了是嗎?」他鎮定自若地拿出信封,「就是這個,你們按照裡面的指示,和跟第七號車廂B室的受害人扮演者交換了位置,來協助凶手蒙混扮演偵探的人的思路,對吧?」

  房間中安靜了一秒,小鳴人「哇」了一聲,開始帶頭鼓掌。

  他蔚藍的眼睛亮閃閃地,滿眼崇拜,「好厲害啊,你是怎麼猜到的?」

  「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聰明的嗎?」向日岳人懵逼,並且習慣性地黑了一把他姐,「這個謎題讓我姐姐來肯定解不出來。」

  「嘛,柯南只比你們小兩歲哦,不過他的確是特別聰明沒錯。」

  安室透對這個結果倒是沒有一點意外,他站起身,「既然謎題已經被柯南解開了,我們就去找車長拿游戲獎勵吧。」

  小孩子們立刻興奮地點頭,「好!」

  柯南把卡片遞給鬧著要看的元太,忽然感覺有人在看他。他單手插兜回過頭,有點意外地對上了一雙淺紫色的瑰麗眼眸。

  對方望了他兩秒,從沙發上跳下來。

  「吶,」銀色長發的小女孩披著玻璃窗外灑進來的陽光,走到他面前,「你叫什麼名字?」

  「額……」他只遲疑了一瞬,後腰立刻被戳了一下。身後的小伙伴們集體瞪他,用目光無聲控訴,這麼好看的小仙女問你名字你居然還不趕緊回答在等什麼啊!

  「……」柯南無奈地嘆了口氣,「江戶川柯南。」

  對面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咦?」


第17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三)

  鈴木特快列車的乘務人員配置和《東方快車謀殺案》中那輛列車是一樣的。每節車廂都配有一位車長,當房間裡的客人按響房鈴時,車長會上前提供服務,其他大部分時間車長都坐在走廊盡頭的椅子上等閑不會離開。

  一行人走出房間後很快就在走廊盡頭找到了第七號車廂的車長,然後得知了一個令人意外的消息:這趟列車上的推理解謎游戲還沒開始。

  車長拿著柯南和安室透給他的卡片翻來覆去查看,臉上的神情比他們還要疑惑,「卡片的樣式的確和以前使用過的指示卡很像,可是我們接到的要公布的謎題沒有這個啊。」

  安室透雙手插兜站在幾個小孩子身後,他像是早就習慣了各種意外狀況,面對這不合常理出現的卡片表現得非常淡定,「那就去找被交換到八號車廂的扮演受害者的乘客問問看吧。」

  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眾人點頭同意。

  元太舉起手提出個私人要求,「那個,我想去衛生間。」

  鳴人也跟著舉起了手,「我也想去。」

  .

  十分鐘後,小鳴人從洗手間裡走出來,有點茫然地左右看了看。

  外面沒有人,跟他一起過來的元太幾人好像先走了。他抓了抓頭發,覺得自己回去也行,然後認真辨認了一下方向,「是這邊吧?」

  他離開之後,又過了十分鐘。洗手間的門被再次打開,一胖一瘦兩個小男孩從裡面走出來。光彥一邊拉開門,口裡還在小聲抱怨,「元太你居然在裡面蹲了那麼久,我都以為你掉進去了。」

  胖乎乎的元太摸了摸頭憨笑道,「我也不知道早上吃了什麼,居然拉肚子了……啊,話說回來,鳴人呢?」

  「嗯?」

  光彥也停住了腳,左右看看,發現門口確實空無一人。

  「剛才你喊著讓我們等一下的時候,列車剛好過了高架橋,聲音特別吵,他是不是沒有聽到先回去了?」

  「應該是吧。」元太想了想,「那我們也快回去吧。」

  .

  列車呼嘯著駛進隧道,玻璃窗外的景像從陽光明媚的青山綠水變成黑漆漆的岩壁,走廊裡也跟著暗了下來。

  鳴人一路仰頭辨認房門上的字母,最後停在B室門口。

  「就是這裡吧。」他踮起腳尖拉開門,歡快地說,「我回來了。」

  「救命!」

  呼嘯的車鳴和門內人凄厲的尖叫恰好重疊在一起,鳴人剛往裡走了一步就愣在原地。

  之前來敲他們的門和他們互換了房間的那位圓乎乎的乘客先生正被人逼在牆角,他剛喊出了第一聲,搭在他肩上的那只筋骨分明的手立刻上移,掐著他的脖子把接下來的話堵在了喉嚨裡。

  然後那人回過頭,深藍色墨鏡擋住了他的眼睛,露出的下半張臉輪廓英俊鋒利,神色間有些意外。

  「啊。」看著裡面的人,鳴人呆呆地說,「這裡不是第七號車廂啊。」

  正用詫異的目光打量著他的人聞言笑了。

  「不是喲,小朋友,這裡是八號車廂。」他懶散地開口,隱約帶了點古怪的九州腔,抬起根修長的手指往右側指了指,「往那邊才是七號車廂,不要走錯了。」

  「哦。」鳴人點了點頭,想起他姐教過他接到別人的幫助後要道謝,於是非常有禮貌地說,「謝謝你。」

  被屈膝壓在沙發上的胖子說不了話,卻下意識向門口方向伸出手劇烈掙扎地表達著求救的意願。按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拇指往上移准確找到一個位置倏然用力,差點將胖子掐得就地厥過去,那人卻還勾著笑,不忘記對門口的鳴人說,「知道了就快回去吧。」

  鳴人遲疑了一下,看了眼他手下已經開始翻白眼的人,「這個人……」

  「這是我的目標哦,小弟弟。」那人懶洋洋地說,聲音中卻仿佛忽然多了抹寒意,「你應該懂得不要打擾別人的任務這個道理吧?」

  ……不要打擾別人的任務,鳴人。你是忍者,忍者只用做自己該做的事。

  小鳴人一怔,然後恍然點了點頭,轉身關上門就退了出去。

  牆角的胖子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最後一線希望從眼前離開,他張著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直到房門「吱呀」一聲闔上,掐住他脖子的手終於放開,胖子猛地喘了口氣,側過身子靠著牆大口大口呼吸,一邊用驚恐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人。

  「行了,告訴我那樣東西在哪兒,不要逼我親自動手。」

  那人往身後的桌子上一撐,直接坐了上去,語氣懶懶散散的。看身形他還只是個少年人,一頭凌亂支棱的金發,襯衣領口一路往下開著,一身吊兒郎當的青春氣,卻不知為何和房間裡的黑暗異常契合,開口時略微沙啞的嗓音都似乎帶著血的味道。

  「不用想著求救,這個房間已經被我布下了結界,任何動靜都傳不出去。嘛,雖然剛剛出了一個小小的意外,但是你放心,那孩子不會說出去的。」

  胖子急促呼吸著,又怕又不敢相信,「你怎麼知道?」

  他面前那少年勾起唇角笑了,墨鏡後的眼睛看似毫無陰霾,「因為他有著和我一樣的眼神啊,那種出身在黑暗裡,被當做工具培養的人才有的眼神……」

  .

  第七號車廂B室,眾人正在因為鳴人沒有跟元太和光彥一起回來而驚疑。

  向日岳人:「鳴人沒跟你們在一起?」

  「我們出來時沒看到他人,以為他先回來了。」元太說,光彥也跟著解釋,「因為元太拉肚子了,我們等了很長時間。」

  「出去找找吧。」安室透站起身,只要人還在列車上他就不算太擔心,「洗手間正好在兩節車廂的正中間,鳴人方向感不太好,有可能是走錯了。」

  眾人覺得有道理,剛從房間裡出來准備去後面找人,就見小鳴人毫發無傷的蹦蹦跳跳從走廊盡頭跑回來。

  「大家,對不起,我跑錯方向了。」

  「果然啊……」

  幾個小孩迅速圍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鳴人最小的原因,另外幾個孩子忽然有了做哥哥姐姐的自覺,紛紛念叨他。

  「元太在洗手間裡喊讓我們等他一下鳴人你果然沒有聽到嗎?」

  「啊?沒有啊,我以為你們先走了。」

  「所以下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要朝裡面喊一聲啊,一起去上廁所當然要一起回來。」

  鳴人乖乖點頭。

  他腦海中當然沒有這個概念,因為他從來沒有跟別人「一起」過。

  一群人將小鳴人簇擁在中間,小孩子們的友誼總是來得莫名其妙,好像就這同行的一段時間他們就已經混熟了。

  柯南沒有跟元太幾人一樣擠過去。他站在人群之外,有點疑惑地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銀發小女孩察覺到他的視線轉過臉來,歪了歪頭。

  「沒事。」小少年笑著搖頭,沒把心底的疑問說出來。

  他只是有點奇怪。剛才發現鳴人沒回來的時候,大家都有一點著急,連一向從容鎮定的安室透情緒都有一絲變動,唯獨她好像半點都不在意。明明作為鳴人的姐姐,她應該是最關心的一個才對。

  柯南垂眼思考,什麼情況下人會對親友的行蹤一點不在乎呢?

  除非……她知道他去了哪兒。

  柯南:「……」

  他干笑兩聲,假的吧。

  .

  說說笑笑間,一群人走到了第八號車廂B室的門口。

  安室透上前敲了敲房門,「室橋先生,室橋先生?」

  敲了好幾下,門內沒有半點反應,安室透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回頭凝聲說,「你們讓開一點。」

  因為帶著的都是小孩子,看起來成熟又靠譜的安室透自然成了這群人的領頭人。見他語氣有變,眾人立刻乖乖讓開。

  「抱歉,失禮了。」

  安室透握住門把用力往後拉了幾下,然而意外的是房間大門紋絲不動。

  「誒?怎麼回事?」向日岳人詫異地說,「門從裡面鎖上了嗎?」

  「不,就算裡面上了鎖,應該也能打開一條門縫的。」

  又試了幾下,完全打不開,青年眉心微微皺了起來,腦海中浮起一個猜測。

  該不會……

  這時候小鳴人已經蹭到了他旁邊,他似乎覺得有些好奇,踮起腳夠著門把往後一拉。

  「等等,鳴人……」

  「哢嚓。」

  門開了。

  眾人還來不及驚訝,穿過打開的門縫,幾個身著黑衣的可疑人影從門裡露出來。在門縫旁邊的幾個小孩和裡面的人打了個照面,正好對上對方震驚看來的目光。

  「你們是……誒,那個人怎麼了?」光彥剛疑惑地出了個聲,立刻就被人拉開。

  他茫然地看著搶占了他的位置的安室透和柯南,兩人急切朝房裡看了一眼,緊接著好像不約而同地下了同一個判斷,齊齊扒住門板用力往外一拉。

  他們行動間好像有種無聲的默契,卡住門縫的鎖鏈瞬間崩斷,兩人迅速地衝了進去,卻只來得及捕捉到幾個從窗口跳出去的黑色人影。

  「等等,那外面是……」

  安室透動作敏捷地撲到窗口,那幾個黑影就在他的眼底下詭異地消失在了半空中。

  他側過頭,帶著未散的驚疑和旁邊踩著沙發趴在窗邊的柯南對視了一眼。

  「那是……」

  「陰陽師。」一個清脆空靈還帶了幾分稚氣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

  兩人同時回頭。

  安室透訝然,「彌醬?」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慢慢走進來,她站到房間的正中央,伸手往空氣裡一抓。

  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忽然亮起,像一張巨大的網籠罩了整個房間,只在進門處被撕裂出一個一人高的缺口,他們剛剛就是從這這裡進來的。

  她纖細的手腕一翻,金色符文收束,往她掌心彙集,層層疊疊交疊在一起。符文延展出的枝節像多余的藤蔓,在短短半秒內漸次枯萎,最後只留下一個復雜又怪異的符號,靜靜懸停在她掌心之上。

  屋裡屋外一片寂靜,大家被驚呆了。

  「……」

  安室透只驚訝了兩秒,很快重新找回理智,畢竟在接近她之前,他早就有過心理准備,「彌醬,這是……」

  「唔,」澤田彌有點苦惱地看著手心裡那個符文,「土御門、花開院、幸德井、三輪、國常路、的場、皇一門、伊勢神宮、貴船神社、禪宗、真言宗、金剛宗……全都不是。」

  她排除了一串陰陽師世家、神道和佛門的勢力,最後鼓著臉嫌棄,「這是哪個野路子?」

  眾人:「……」


第18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四)

  「……」

  我的妹妹,看起來對這種情況相當熟練呢,這孩子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都經歷過什麼?

  安室透看著她對陰陽道勢力如數家珍,熟練排除搞事對像,青年有點無奈地扶了一下額。

  這個插曲橫插出來,現場緊迫的氣氛反而松緩了許多。

  安室透走向被黑影留在房間裡的人,那位體型壯碩的室橋先生已經半天沒有發出聲息。他修長的手指在對方胖乎乎的脖頸邊探了探。

  「這個人已經死了。」

  眾人:「誒?!!」

  安室透:「房間裡有硝煙味,屍體太陽穴周圍有血跡,是腦部中槍而亡,手裡那把槍上還裝了□□。現場看起來像是自殺,但是太陽穴的傷口附近沒有燒焦的痕跡,應該是有人從遠處開槍,這是他殺。」

  柯南雙手插在口袋裡從沙發上跳下來,補充道,「對面沙發上也出現了開槍過的痕跡,大概是為了讓受害者袖口能夠檢測出硝煙反應,又想讓他看起來是自殺特意偽造的現場。」

  雖然世界觀被震撼了一下,但他還是很快恢復了冷靜回歸了偵探思維,在這個看起來「合情合理」的自殺現場挑出一堆矛盾點。

  安室透:「看起來像是密室殺人案,但是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進來過了,不排除現場已經被破壞的可能。」

  說道這裡他又想起剛剛開門時的情景,下意識看了一眼堂妹。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問,小女孩適時解說道,「那是結界哦。一般陰陽師們要做什麼事都會習慣性地設置一個結界,防止其他人忽然闖進去,剛剛哥哥打不開門就是這個原因。」

  「嗖嘎!」同時被科普到的小孩子們齊齊點頭,然後又忽然楞了一下,「可是剛剛鳴人……」

  眾人同時想到了剛剛隨手一拉就把門拉開了的小鳴人,集體扭頭朝他看過去。

  卻只見金發小正太表情茫然,「誒?有結界??」

  眾人:「……」

  安室透的視線隱晦地在他身上停了一下,沒有多問。他不打算在這裡談論這個問題,無論是堂妹在陰陽道的身份還是堂弟明顯特殊的能力。

  青年輕描淡寫地將這個插曲帶過,「屍體沒有移動過的痕跡,剛才那些黑影應該是剛到這裡就被我們撞上了。」

  「那個……」元太插口,小孩子接受新東西速度很快,雖然還有一些興奮,但已經可以開始合理思考了,「難道這個人不是剛剛逃走的那些人殺掉的嗎?」

  「是『那個人』。」澤田彌糾正他,「只有一個人,其他的是他的式神。」

  「咦?居然真的有式神!」小孩子們再次異口同聲感嘆。

  「……」重點是這個嗎?柯南嘆了口氣,然後也從善如流地糾正了一下量詞,「不是那個人干的,他應該只比我們早來一步,正好撞破了這個現場。」

  元太:「誒?為什麼?」

  「因為通過屍體太陽穴處血液凝固程度可以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至少在十多分鐘之前。為了防止被人撞破,凶手殺完人布置好現場,應該立刻就走,沒必要在這裡停留十多分鐘最後被我們發現。」

  「總而言之。」安室透查看完受害人手中的槍,直起身,「先告訴車長吧。」

  眾人點點頭,整齊地轉身往外走。

  雖然意外撞破了一起凶殺案,但是除了剛開始受驚的那一下,後續大家的情緒都淡定得有點過分……除了懵逼地站在人群最後方,腦子已經成了漿糊的向日岳人。

  這倒霉孩子一語成讖,真的當了一回在偵探推理時只會在旁邊喊666的鹹魚群眾,此時正整個人處於「我是誰?我在哪兒?為什麼你們都這麼鎮定?為什麼小伙伴的哥哥這麼厲害?硝煙反應又是個神馬玩意兒?」的自我懷疑狀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自己的畫風都跟其他人不太一樣了。

  似乎還嫌他懵得不夠,就在這時,從他身邊走過去的光彥忽然腳步一停,想到了什麼一般回過頭。

  「啊。那個,既然有陰陽師的話,是不是說明靈魂也是存在的?」這位少年接受新的世界觀似乎接受得格外利索,他豎起根食指,提出了一個新的思路,「既然這樣的話,直接把死者的靈魂召出來問問他是誰殺的不就好了?」

  安室透:「……」

  柯南:「……」

  少年,你真的很有想法啊。

  兩位偵探不知為何同時感覺到了一絲心累,剛准備給這位天秀的少年科普就算把死者靈魂招出來他也不能上證人席自我證明是誰殺的自己,澤田彌已經先一步搖頭,「不行哦。」

  大家再次同時看她,澤田彌耐心給這些並不了解陰陽道的人解釋,「剛死的靈魂是沒有自我意識的,除非死得太冤了,執念深重。」

  元太愣愣地問,「這樣的就能問了?」

  澤田彌默默扭頭看他,「這樣的就會變成惡鬼,不會給你開口的機會的。」

  眾人:「!!!」

  熊孩子們被嚇呆了,因而柯南趕他們去蘭姐姐身邊讓他們不要再管這件事情且沒事別出來的時候,一個個特別乖巧地就跑了。

  臨走前光彥還在和元太擔心地討論要不要勸家裡搬個家,總覺得還是住寺廟或者神社旁邊會比較安全的樣子。

  ·

  小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走遠,只有柯南留了下來。

  黑發小男孩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冷靜,幾乎沒法讓人將他當做普通小孩看待。此時他正雙手插在口袋裡仰頭觀察門鎖,若有所思地似乎有所發現。澤田彌想了想,走過去輕輕點了一下他的肩,「跟我來一下。」

  回過神的柯南楞了愣,扭頭就看到嬌小纖細的身影越過他往前走遠,下意識跟了上去。

  澤田彌一直把他帶到走廊角落才停下來。

  這裡已經足夠偏僻,說的話不會隨便被什麼人聽到。

  往周圍看了看,柯南靠在牆上率先發問,「有話要對我說嗎?」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轉過身,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江戶川柯南,這個名字是假的吧?」

  呼吸猛地一滯,柯南腦海中空白了不到半秒,極快地抓住了那道一閃而過的靈光,「陰陽術?」

  ·

  向日岳人眼睜睜見到小伙伴走過來,沒搭理他,反而把另外一個人帶走了。

  向日岳人:「???」

  他遠遠地看著銀發小女孩和對方說了幾句話,然後那個叫柯南的小孩子拿出了手機。

  向日心底頓時像貓抓一樣好奇,他悄悄湊到鳴人旁邊,一手搭上他的肩語氣鬼鬼祟祟仿佛要去做賊,「我們要不要去偷聽一下彌醬在和那小子說什麼?」

  「誒?」小鳴人茫然地回頭看他。

  「你難道不好奇嗎?」紅發少年義正言辭,「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彌主動搭理什麼人。為了防止她被人騙了,我們不應該主動去關心她一下嗎?」

  「嗯?是這樣啊。」一個清朗的聲音加入了進來,好奇地問,「彌醬在學校很少搭理人嗎?」

  向日岳人身體一僵,扭頭就對上了一張帶著溫和笑意的臉。他的聲音哽了哽,不知道為什麼對小伙伴這個帥氣又完美的哥哥他就是有點怕怕的。

  大概是因為智商被碾壓得太慘了?

  向日有點慫地回答,「其實彌醬只是比較懶。」

  「這樣嗎?」對方帥氣的臉上浮起一絲擔心,「不會不合群嗎?」

  完全是擔心妹妹在學校裡被人欺負的好哥哥的樣子。

  向日岳人嘴角一抽,你想多了,你家堂妹不是不合群,是群非常想要去合她……

  在大部分同校同學眼裡,澤田同學是個身份神秘又難以接近的人。有關她的身份在學校裡已經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傳言,每一個的人設都特別精彩,有隱世家族的姬君,有傳說中的黑道組織的小公主,有大財閥家族繼承人,有異能者、陰陽師、神宮巫女……

  向日岳人其實早就想吐槽了,你們是想集齊七個不同版本召喚神龍嗎?

  最詭異的是居然每一個傳言都微妙地和事實沾上了一點邊?

  然而傳言這麼多卻沒人看出來傳說中的冰帝小公主難以接近的高嶺之花澤田彌同學其實只是懶……你們這群家伙如果不是每次在她面前就臉紅得連話都不敢說早就跟人家交上朋友了啊!

  安室透聽得津津有味,而向日岳人對學校那些坑爹的同學們早就有很多話想說,見這位帥哥似乎並不覺得無聊,立刻洋洋灑灑把那群熊孩子們在小伙伴面前犯過的傻全吐槽了個遍。

  說著說著,向日岳人忽然就有些理解為什麼小伙伴會對那個叫柯南的小孩另眼相看了,你看人家在她面前多鎮定。

  這就是傳說中的「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腦內的小劇場一度跑偏到陪姐姐看過的霸道總裁劇,就這樣站在原地發起呆來。

  鳴人看看他,又看看那邊的姐姐,忽然想起了什麼,學著姐姐把堂哥拉到了一邊,示意他彎下腰,附在他耳邊小聲說道,「透哥,我剛才……」

  於是等向日岳人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好像被小伙伴們孤立了,兩邊都在說悄悄話,就他一個人被凄凄慘慘地留在原地。

  向日:「???」

  他往左移了移,試圖加入鳴人這邊「說小話」的隊伍,只見到鳴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個蹲在他身前淺笑著聽他說話的青年唇角笑容倏然一收。

  向日:「……」

  他立刻收回腳步,裝作自己只是個無辜的路人。

  沒過一會兒,兩邊的悄悄話都說完了。

  安室透再走回來時,神情已經恢復正常,依舊是親切可靠的鄰家大哥哥的樣子。

  不等他先開口說什麼,澤田彌率先跑到他身邊,拽了拽他的衣袖。

  「嗯?」青年十分有耐心地彎下腰,「彌醬,怎麼了?」

  「柯南說他有一個姐姐也一起來了。」小蘿莉指指旁邊的小男孩,乖巧道,「我和鳴人也去蘭姐姐那邊吧。」

  安室透的眼睛倏然眯了一下。他看似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小堂妹無辜地和他對視,淺色的眼瞳清澈又明亮。

  「彌醬不想看我們查案子嗎?」

  向日岳人和鳴人眼睛一亮,剛想說什麼,就見銀發蘿莉扭頭看了他們一眼。

  向日、鳴人:「……」

  兩人又迅速地怏了下去。

  「我擔心會打擾到你們呀。」

  澤田彌一回頭,又是乖巧可愛的好妹妹一枚,回答特別溫馨體貼。安室透揚了揚眉,半晌,青年輕聲笑了。

  「好吧,我送你們過去。」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小堂妹的發心,在她鼓著臉低頭扒拉自己被弄亂的呆毛時,冷不丁加上一句,「不過彌醬你可千萬不要亂跑哦,我在你手機上裝了定位器……」

  誒?

  小蘿莉一愣,面前人已經一手搭上她的肩輕輕靠過來,清朗溫柔的嗓音似笑非笑,和著輕緩的吐息落在她的脖頸邊,一字一句地說,「……我會檢查的。」

  澤田彌:「……」

  向日岳人和鳴人安靜如雞地站在原地等兩位大佬交涉,最後看到銀發小蘿莉鼓著臉走回來。

  安室透笑著跟在她身後,修長的手指梳理了一下小堂妹因為不開心懶得再打理的長卷發,「走吧,我送你們去蘭姐姐那邊。」

  兩人紛紛點頭,一句話不敢多說。


第19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五)

  列車轟隆隆往前疾馳。

  鈴木特快上發生了凶殺案,按理說應該是要在下一站點停下讓警方上車查案。但據說是等在終點的鈴木老爺子在知道自己設計的旅途被這樣的意外打亂後十分憤怒,非要親手把犯人抓起來。在他的干預下,列車維持了原本的計劃,一路繼續奔著終點駛去。

  第六號車廂,B室。

  安室透把堂弟堂妹外加一只向日岳人送到就離開了。因為撞見了凶殺案的原因,房間裡的氣氛有些凝滯。

  向日岳人左右看看,撞了撞旁邊的鳴人,小聲問,「你剛剛跟你哥說什麼了?」

  所有人裡面,最小的鳴人情緒反而是最鎮定的。他像沒事人一樣還在拿著姐姐給他的手機玩游戲,聞言抬頭迷茫地想了一下,「嗯,哥哥不讓說。」

  向日岳人:「……」

  行吧。

  他有點悚小伙伴的這個哥,也不敢接著問下去,於是把目光又轉向另一邊的小伙伴。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微微側著頭,正望著窗外發呆。她披在肩上的長發被天光染上淡淡的冷調,淺色的眼瞳映照著疾馳而過的風景,她似乎看得十分專注,但細看下去又好像什麼都沒留在眼底。

  有一瞬間,坐在窗邊的小女孩給人感覺非常遙遠。

  「彌醬?」向日岳人心底一跳,下意識喊了她一聲。

  對方應聲回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嗯?」

  伴著這一聲疑問的氣音,眼前人似乎重新真實起來,向日岳人不知為何松了口氣。見小女孩還在用疑問的目光看著自己,他抓了抓頭發,心思一轉想起自己剛剛一路上憋了半天的問題,「你把柯南拉到一邊說什麼了?」

  聽到柯南的名字,其他人集體扭頭看過來。

  澤田彌偏頭思考了一下。

  說了什麼?嗯,說了他名字的事啊。

  其實一見面她就發現柯南的名字是假的。雖然不知道原因她還是私下找他提醒了一下在陰陽道中「真名」的重要性。最重要的是既然她能夠看出來,其他陰陽師也同樣有分辨的方法。看對方似乎對這件事很緊張的樣子,她順便把解決方法也告訴了他——去伊勢神宮用江戶川柯南的名字立一盞獻燈,在神明面前把這個名字承認下來。

  不過這些都是是柯南的**,小少年也拜托過她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其他人只見到銀發小蘿莉想了想,慢吞吞說,「要了聯系方式。」

  眾人:「!!!」

  「為什麼啊?!」向日岳人第一個跳起來,「那小子有哪裡比得上侑士……除了他可能比侑士聰明。」

  想起剛剛的情況,他又心不甘情不願地加了一句,「好吧,是聰明很多……但是他長得沒有侑士,額,行吧,也挺帥的,但是……」

  他但是了半天,把小伙伴的優點著重數了一遍,然後斬釘截鐵地說,「他肯定沒有侑士會打網球。」

  「可是柯南會踢足球哦。」毛利蘭在旁邊聽得有趣,摻和道,「踢得非常好呢。」

  「誒?那,那……」他捉急地開始繼續想小伙伴還有沒有其他優點。

  「……」澤田彌嘆了口氣,「岳人,你有點吵。」

  向日岳人:「……」

  向日岳人十分委屈!想當初他為了和彌醬交朋友費了多大的力啊,到現在學校裡還有一大堆傻子同學眼巴巴望著高嶺之花不敢伸腳呢,憑什麼那個叫柯南的小子就能有被主動交換聯系方式的待遇?

  拿到霸道總裁劇的女主劇本就了不起了嗎?!

  「那個……」看著向日同學滿頭紅毛都怏了,毛利蘭不忍心地站出來打圓場,「我想,應該是柯南主動找這位小妹妹要聯系方式吧?」

  向日岳瞪大眼睛,炯炯有神朝小伙伴看過來。澤田彌在他希冀的目光下無奈地點了一下頭。

  紅發妹妹頭少年立刻滿意了。

  他就說嘛,他們高冷的小公主怎麼會有主動找別人要聯系方式的一天!不可能的,不存在的!

  「嘛,不過,柯南也有主動找人交換聯系方式的一天啊。」見小朋友們重新恢復和諧,毛利蘭松了口氣,又有點意外地嘆了同樣的話。

  坐在對面的少年偵探團外加一只阿笠博士齊齊點頭贊同,「嗯嗯!」

  要比高冷的話,他們覺得他們這邊的柯南同學也不相上下!

  「切,那個臭屁的小子。」鈴木園子撇了撇唇,看著坐在窗邊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蘿莉,心癢地很想上去捏一下,又不太敢伸手,「原來那家伙還是看臉的嘛。」

  一群人聊起天後,車廂裡的氣氛終於松緩了許多。

  見向日不鬧了,澤田彌重新看著車窗外發呆,思考要怎麼找機會溜出去。

  就在這時車廂裡響起一聲郵件提示。

  她回頭看了一眼。

  「誰發的啊灰原?」

  「是柯南嗎?」

  元太幾人湊到那個叫做灰原哀的小女孩身邊好奇地問。

  褐色短發的小女孩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臉色有點白,她迅速把手機收起來,抬頭朝他們露出一個勉強的笑,「不,只是廣告。」

  說完她就從座位上跳下來,走到門邊上拉下把手。

  阿笠博士視線一路跟著她,奇怪地問,「小哀,你去哪兒?」

  「去洗手間,順便吃藥。」

  說完她就快速走了出去,毛利蘭下意識站起身,「那我陪你一起……」

  澤田彌迅速把手機從弟弟手裡抽出來塞到身後的沙發裡,然後拉著他往外跑,「我們也要去。」

  「誒?等等……」

  房間裡的大人們還沒反應過來,三個小孩已經一前一後跑了干淨。等他們追出去,門口的走廊上已經空無一人。

  「怎麼,跑得這麼快?」幾人愣在原地。

  .

  另外一邊,把堂弟堂妹們安頓好後安室透重新回到案發現場。他在車廂裡轉了一圈,著重檢查了一下門前被繃斷的鎖鏈,然後遇到了過來向第八號車廂的乘客取證的毛利小五郎和車長。和便宜老師打了聲招呼,他跟在幾人身後聽了一輪案發時乘客們各自在做什麼的陳述。

  視線在其中某個人身上停了片刻,他不動聲色地繼續跟著大部隊,直到偵探放嫌疑人回房休息自己和乘務人員一起整合證詞時,找了個機會無聲無息地離開。

  一邊漫不經心地發出去條消息,安室透重新回到第八號車廂,停在某一扇房門前。

  房間的門忽然被敲響,裡面的乘客疑惑地走上前。打開房門看到外面的人時,他愣了愣,「你是,毛利偵探的那個弟子……」

  「是我。」金發青年禮貌地微笑道,「我可以進來嗎?」

  「啊,可以。」以為是偵探落下了什麼問題,乘客疑惑地點點頭,側過身子讓他進門。

  房間裡十分整潔,看起來這位職業是鑒定師的安東先生是個很有教養的人。平整的桌面上攤開著一本書,另一側的沙發放著他之前提過的被客戶委托鑒定的油畫。

  安室透的視線在油畫上停了一下,然後轉過身,用「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淡淡地問,「死在B室的那位室橋先生是你殺的吧?」

  安東諭剛把門帶上就兜頭迎來這麼一個炸雷,登時整個人僵硬在原地,「……你,你說什麼?」

  偏偏扔出了這顆雷的人表情依舊平靜,他在沙發上坐下,一手搭上旁邊的畫框。

  「你不用找我要證據,這些是偵探該做的,我只是來問你一個問題。」

  安東諭在他在油畫旁邊坐下時心髒就開始狂跳,額前湧出冷汗,他看到這個人筋骨分明的手搭在畫框邊緣,修長的手指暗示性地在上面敲了敲,簡單動作下的無聲威脅像一把鋒銳的尖刀刺入他的心髒。

  「安東先生准備去殺室橋悅人的時候,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嗎?」這個時候,他的聲音居然依舊是溫和的,像只是簡單詢問他出門買了什麼東西的平淡語氣。安東諭卻急促地喘息了兩下,莫名感覺到喘不過氣來。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顫抖的瞳仁緊盯著面前的人。金發青年的態度始終閑適,像只是簡單過來打聲招呼,舉止間卻透著一股勢在必得的強勢。他似乎已經完全看穿了他的殺人手法,甚至連證據都被暗示性地指了出來,對比之下還想負隅頑抗的自己像個堅持出演著拙劣戲劇的小醜。

  安東僵硬地在原地站立半晌,終於頹喪地垂下腦袋,半是承認般,「……您說的不對是指?」

  「室橋悅人,或者房間裡有沒有其他人?」

  「!」

  安東諭表情再次僵住。

  安室透:「看起來是有了?你遇到了誰?跟他說了什麼?」

  青年緊盯著他,灰藍色的眸子暈開一層深沉的暗色,某些黑暗的,隱藏在「安室透」這個表面身份下的危險氣息隱隱從眼瞳深處漫出來。

  安東諭翕動著唇,白著臉囁喏了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我進門的時候,房間裡的確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在找室橋逼問一樣東西……」

  .

  澤田彌帶著鳴人跑回了第七號車廂B室,因為這裡原本的主人已經被殺害,房間裡暫時空無一人。

  「姐姐。」被拉出來的小鳴人好奇地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我們來這裡干什麼?」

  澤田彌在沙發上坐下,朝他招招手。

  金發小正太聽話地跑過去,看著他姐朝他伸出手往肩上一拍。

  一個奇怪的符文從他肩膀上浮起,被澤田彌隨手一勾,抓到了掌心裡。

  鳴人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

  「定位符。」

  小蘿莉望著那個淡金色的紋路觀察了幾秒,還是沒看出它來自哪家流派。

  鳴人撓了撓頭發,恍然問,「是那個陰陽師放在我身上的?」

  「對。」

  小鳴人於是著重看了看這個長得有點像蟲子的符文,奇怪地說,「姐姐你還留著它干什麼?」

  銀發小蘿莉比他更奇怪地朝他看過來,「等著那個人找過來呀。」

  「誒?」

  然後他就看到他姐淡定得十分凶殘地說,「不在這裡把他解決掉,難道等他跟著下車找到我們休息的地方去嗎?」

  到時候讓他跟堂哥撞上了怎麼辦?

  她家堂哥可是個柔弱的普通人!


第20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六)

  小鳴人覺得他好像學到了什麼。

  雖然具體學到了什麼他還沒有悟出來,但跟著姐姐做肯定是不會有錯的!

  於是他十分心安地抱著他姐遞給他的薯片,看著他前一秒還霸氣側漏的姐姐現在站在沙發上,努力地伸長小短手撈桌上的茶壺。

  房間裡的零食是他們之前帶過來的,還沒吃完就因為突發情況落在這裡了,還有之前堂哥給他們泡的紅茶。

  澤田彌把對她而言有點重的茶壺拉過來,打開蓋子往裡看了看,發現過了這麼久紅茶已經冷了。她並不太介意地給自己和鳴人各倒了一杯。

  「對了姐姐,我要到了松平大哥的聯系方式。」

  小鳴人接過杯子囫圇喝了幾口,然後一抹嘴巴給他姐彙報。

  「嗯?」

  「就是那天游樂場那個大哥啊。」小鳴人興衝衝地說,「我跟他約好了哦,等我高中畢業就去報考警校,以後我就是松田大哥的學弟了!」

  ……連學校都選好了嗎?

  澤田彌的表情嚴肅了一瞬。她的弟弟,是真的很認真地想要當警察啊。

  她的目光飄了飄,想起家裡放著的兩套指環,默了默,鎮定地把它們扔到腦後。

  嗯,西爾維婭.彭格列是黑手黨二把手和我澤田彌有什麼關系?!

  「加油呀鳴人!」摸摸弟弟的頭,小蘿莉笑得特別溫柔可愛,「姐姐一定會支持你的!」

  被鼓舞的小鳴人更有干勁了,「嗯嗯!」

  這時候,車廂內的喇叭忽然詐屍。這些喇叭平日裡都是用來播報謎題的,這一趟列車上的乘客們也是倒了血霉,上車到現在一道題沒有,盡聽到喇叭裡傳來些挑戰人心跳的警告,導致現在很多人聽到喇叭開嗓子,心底條件反射就是一抖。

  這一次他們也沒能幸免。

  「緊急聯絡,現在本列車第八號車廂發生了火警事故,為了安全起見,請第七號車廂和第六號車廂的乘客盡快去前面車廂避難。」

  「緊急聯絡……」

  語速急促的警報反復播了三遍,高頻率的警報蜂鳴音響徹列車。

  房間門外安靜了沒兩秒,立刻響起凌亂的腳步聲摻雜著嘈雜的議論和尖叫,閉著眼睛都能想像到一大波乘客如同受驚的土撥鼠躥過門口。

  小鳴人捏著片薯片,有點愣地眨了眨眼睛,回頭看他姐,「姐姐我們要出去嗎?」

  「不用呀。」澤田彌一手托著腮看向房門,半晌,她露出了一點意外的表情,「堂哥……」

  鳴人:「啊?」

  「他怎麼往後走了?」

  鳴人:「???」

  他的疑問沒來得及問出口,下一秒,房間中驟然安靜下來。門外的動靜全都被隔絕,一點金色的光在車頂亮起,炸開成千萬道光紋像雨線一般沿著牆壁滑落。

  眨眼之間,偌大個房間就被結界籠罩起來。

  一個沙啞的聲音忽然在空曠的房間響起,「嘿嘿嘿,看我抓到了什麼……」

  澤田彌和鳴人同時抬頭,靠近門口的牆角,一塊空間像被人用橡皮擦「唰唰」擦去,披著黑色鬥篷的人影突兀出現。

  小鳴人下意識跳下來,扔開薯片擋在姐姐面前,警惕道,「你是誰?」

  「嘿嘿嘿,你不用知道……」那人的語氣非常奇怪,帶著點不正常的扭曲,貪婪的視線從鬥篷底下射出來,直勾勾盯住鳴人。

  他反手一招,房間中的光線忽然暗下來,好像連透過玻璃窗的光都被結界隔絕了出去。頂上的車燈「滋滋」一閃,緊跟著暗了好幾個度。

  鬥篷人身邊,兩個黑漆漆的影子從黑暗中浮現出來,眼睛的位置閃著猩紅殘忍的光,像《哈利波特》中的攝魂怪,剛一出現,房間中的溫度立刻往下降得飛快。

  鬥篷人咧著嘴,冷森森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傳出來的。

  「去吧,男孩子帶走,女孩子殺掉。」

  兩個黑影應聲而動,攜著恐怖的威壓和妖氣迎面衝過來。

  鳴人眼瞳一縮,電光火石之際忽然聽到姐姐在身後低喝道,「鳴人,讓開。」

  與此同時,一股清淨的力量如水波般漾開。

  他驚詫地回過頭,就見到他姐伸出手在虛空中一拉。

  一串卡牌凌空飛起,半圓狀將她圍起來,她的指尖迅速在其中兩張上各點一下。

  下一秒,一個透明的圓盾以她為中心彈出,把鳴人也籠罩在了裡面。緊接著一個血色的身影從地面的陰影裡浮出來,長袖一甩,兩道赤紅的爪痕閃過,動作快得沒等人看清,衝過來的黑影已經倒飛出去,「嘭」地砸在結界上。

  清淨的風平地而起,將環繞房間的寒氣潮水般拍回去。披散著白色長發身後環繞金色神龍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間另一角,和黑發血衣的女子一左一右面無表情望著對面的敵人。

  「……風神,醜時之女。」

  鬥篷人瞳孔猛地一縮,不敢置信地道破面前兩道身影的身份。在認出兩人的瞬間,他的冷汗爭前恐後往外冒出來,連受傷的式神都沒空去管,雙腿一軟,渾身戰栗地癱軟在門板上。

  「不可能……你們明明已經沉睡了,不可能……」

  他驚駭至極地扭頭就准備奪門而逃,手剛摸上把手,眼角撇過掙扎著准備站起來的式神,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他的動作忽然頓住,怔怔地回過頭。

  「……不對。」

  如果是東京那位醜時之女真身降臨,他的式神各挨她一道攻擊應該渣都剩不下,怎麼可能還有力氣站起來。

  他按著門把,死死盯住對面兩個虛影的眼睛。醜時之女頭頂的幽幽火光搖晃下,兩「人」的眼瞳如同照不進光的毛玻璃,空蕩蕩地沒有一絲感情。

  「不對,這是假的……」

  鬥篷人低聲喃喃。沒錯,這是假的,這只是空有影子的人偶,不但沒有神智,力量連本體千分之一都沒有……他差點被這個偽劣的戲法騙過去!

  男人終於回過神,緊接著心中便升起惱羞成怒的怒火,抬頭瞪著對面的人咬牙切齒道,「你居然敢騙我!」

  他手一揮,兩個黑影立刻重新衝了上去和醜時之女的影子纏鬥起來。

  隔著戰場,鬥篷男人神經質一樣細細碎碎地念叨,「居然敢攝取風神大人和那位醜時之女的氣息當式神,是哪家的?到底是哪家的?干得漂亮,太漂亮了……」

  他的語氣非常古怪,復雜的忌憚和溢於言表的嫉妒扭做一團。就好像曾經他也想過這麼做,但最終沒敢伸手。

  澤田彌疑惑地看了他一會兒,男人的臉隱藏在鬥篷下看不出端倪,她實在看不出什麼別的信息,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見過她。

  「為什麼不敢,他們同意的呀。」

  「不可能!除非你是……」

  鬥篷人想也不想地反駁,然後忽然僵住。

  直到這時,他才借著幽幽火光仔細打量起這個之前沒被他放在眼裡的小東西的臉。

  大部分陰陽師和妖怪有些相似,都是憑借氣息和靈光認人。

  澤田彌此前的靈光太過平凡了,平凡到他連正眼都沒掃她一眼,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她那個擁有古怪氣息能夠輕易扯破他的結界的弟弟身上……直到現在。

  在這個三貴子都沉睡了的時代,風神一目連作為唯一處於半沉睡狀態偶爾履世的神明,所有陰陽道的人都知道,祂所眷顧的人類只有一個。

  對面那個小女孩的臉和曾經看過的某張照片漸漸重合到一起,鬥篷人的眼睛越張越大,「不可能……不可能……您為什麼會在這裡……不可能!」

  澤田彌慢吞吞放下茶杯,嘆了口氣,語氣居然有點失望,「原來你不是故意撞上來的呀。」

  鬥篷人扭頭就抓住門把往外一撞,一句話都不說就打算奪路而逃。然後他像是重重撞到了一面牆上,鎖住這片空間的結界紋絲不動,並沒有按照他的指令打開出口。

  他渾身一僵,扭過頭,只見到那個銀發小女孩左手一翻,控制結界的核心符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她抓在了手裡。

  她慢吞吞地說,「你還是留下來吧,總覺得放你走了會發生什麼不太好的事。」

  「不,不行,我不能死在這裡……我不能死在這裡……」

  鬥篷人身體劇烈顫抖起來,他的語氣一直都不太正常,好像整個人精神狀態並不穩定。他哆嗦著的話前言不搭後語,「我不能死在這裡……我好不容易拿到了那樣東西……我會回去,我會成為組織的高層……我會把所有人都踩下去,我……」

  「……那樣東西。」他好像忽然醒悟過來,眼睛一瞬間亮得駭人。他手忙腳亂地從懷裡翻出一個木匣子,一把把上面的封印符文撕開,翻開蓋子把裡面的東西撈在手裡。

  「哈哈哈哈……沒錯,這是我的了!你們都去死吧!!哈哈哈……」

  澤田彌微微皺起眉,看著那個男人瘋了一樣舉起一枚小巧玲瓏的古鐘,用力敲上鐘面。

  「嗡……」

  悠遠綿長的鐘聲以這個房間為中心點,在整趟列車上回蕩開。

  所有正在做各自事情的人同時怔住。

  正帶著孩子們往前面車廂走的毛利蘭回過頭下意識尋找,「這個聲音……」

  「嗡……」

  第二聲鐘鳴。

  大部分人著了魔一般地忘記了手裡的動作,木呆呆站在原地。

  正在對峙的貝爾摩德和工藤有希子同時抬起頭。

  「嗡……」

  第三聲。

  安室透有點恍惚地停下腳步,按住太陽穴。他對面的女孩子也微微晃了晃,扶住牆面。

  悠遠的鐘聲像是來自哪個佛門的千年古剎,原本應該是撫平人心的禪音,卻不知為何,響到第三聲的時候平和的鐘聲中多出了一絲蠱惑和扭曲。

  「嗡……」

  第四聲。

  澤田彌眉心微皺,看著對面狂亂的氣息越來越嚴重的男人。

  「……姐姐。」

  她聽到弟弟忽然在身後喊了她一句,她疑惑地回頭,「鳴人?」

  「姐姐,有什麼感覺嗎?」金發小正太神色有點恍惚。

  澤田彌專心感受了一下,奇怪搖了搖頭,「沒有啊。」

  「……是嗎?」鳴人慢吞吞地扶住旁邊的桌子,茫然地抬起頭,「可我感覺……有點困……」

  昏暗的燈光裡,他蔚藍色的眼瞳一點一點翻起血色,像一滴紅色的染料落進澄澈的海水裡。晦暗暴戾的氣息從他身上升騰起來,濃厚的妖氣壓縮在他周圍燃起黑色的火苗,空氣中的壓力越來越重,仿佛即將有一頭遠古凶獸要在這片空間中降臨。

  「鳴人?」

  她看到弟弟的眼睛眨眼間翻成赤紅的獸瞳,黑色的不祥火焰一竄而起。

  幾乎在同一時間,隔了一道牆的另一個房間。

  一個人懶洋洋靠著牆壁,放下撐著下顎的手,嘆了口氣,像是有點無奈,表情卻有一絲看好戲式的戲謔。

  「場面弄得太大後面就不好收拾了呀喵。」

  他好像略微思考了一下,也不知決定了什麼,點點頭,「嘛,就這樣吧。」

  他摸出張不知什麼時候准備好的紙人壓在桌上,半垂下眼,雙指並攏往唇邊一靠,半點緊張感沒有地開始懶懶散散念咒文。

  寫著某個人名字的紙人詭異上浮,飄起在半空,無風自燃,眨眼間燒成灰燼。

  紙灰落地的瞬間,隔著一面牆的澤田彌眼睜睜看著面前的鬥篷人身體一僵,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一聲凄厲的臨終慘叫穿透兩個房間相隔的牆,衝到那人面前。那個聲音像是穿過了遙遠的空間,到他面前時已然力竭,徒留最後一縷憎惡和怨毒。

  「……是你!」

  「嗯,是我啊。」

  房間裡的人輕松地笑了,帶了點九州腔的少年音色沒有一絲陰霾。

悠于 2023-11-4 12:25

第21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七)

  澤田彌好像聽到了一句極低的念咒聲。

  她下意識抬頭去找時,對方已經像無意識吹進來的風,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就遠去了。

  「啪嗒。」

  在她身後,第五聲鐘鳴戛然而止,那個小巧的古鐘和鬥篷人失去聲息的身體一起倒在了地上。

  她回頭看了一眼,不算太意外地將臉扭回來。

  她面前的弟弟氣勢還在節節攀升,黑色的火焰快燎到車頂了。

  澤田彌等了等,發現弟弟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終於嘆了口氣,「下次要自己醒過來哦,鳴人。」

  說完她伸出手,一巴掌拍在弟弟腦門上。

  張牙舞爪的黑色妖火齊齊一滯,緊接著,像是遇到什麼天敵一樣,它們快速把伸出的爪牙收回來,半點不敢耽誤地縮回鳴人身體裡,滿屋子逼人的威勢也開始迅速回落。

  澤田彌好像聽到了九尾大爺一聲不太爽的「嘖」,不過這只大狐狸倒是沒有繼續鬧脾氣,乖乖地重新回去睡覺了。

  過了半晌,恢復正常的小鳴人慢慢睜開眼睛。

  他反應了兩秒,努力抬起眼皮瞅著抵在眼前的皓白手腕,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姐姐?」

  「鳴人。」澤田蘿莉收回手,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你要和九尾多聊天呀。」

  「誒?」

  「你看它閑得太無聊,剛剛就差點跑出來了。」

  「哦!」小鳴人恍然,然後用力點了點頭,「姐姐放心,我每晚睡覺都有好好跟九尾聊天的……額,只不過,它好像不太想理我。」

  「嗯?」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你跟它聊什麼啦?」

  「就是我在這個世界看到的東西啊。」鳴人興奮起來,眼睛亮亮地說,「各種各樣好看的故事書還有游戲,還有好多好吃的,我覺得特別有意思,就都跟九尾說了!」

  澤田彌:「……」

  九尾困在你身體裡暫時還不能出來,你還一直跟人家說外面有多好玩,難怪人家不想理你。

  她好像忽然理解為什麼那只大狐狸要抓住機會,冒頭往外看一眼了。

  她摸了摸弟弟的腦袋,思考了一下弟弟是不是天然黑這個問題。小鳴人親昵地在她掌心蹭了蹭,然後抱著她的手好奇地左看右看,「姐姐,那個人呢?」

  「唔,死了。」

  澤田彌的思考被打斷,順勢把這個問題扔到了腦後。她拉著小鳴人的手轉過身,十幾歩的距離外,披著黑色鬥篷的身影趴在地上,已經僵硬好久了。

  主人死了,式神卻沒有走,而是安靜地留在了原地。兩個式神沒有主動攻擊,一目連和德子的幻影當然也停了下來。

  澤田彌揮揮手,環繞房間的黑幕褪去,陽光重新透過玻璃窗灑進來。

  牆角的兩個式神動了動,似乎非常不適應站在陽光下,但也只動了一下就重新乖乖站好,像因為調皮搗蛋被老師拎出去罰站的學生。澤田彌看了他們一眼,暫時沒管,而是和鳴人一起朝地上的人走去。來到跟前時才發現,這人身體非常瘦,瘦到幾乎有點不正常。小鳴人半點不害怕地蹲下身,拉開了鬥篷人的帽子,一張瘦的脫了相的臉暴露在光線中,男人眼底青黑,仿佛吸毒多年的癮君子。

  鳴人:「這個人是誰啊?為什麼要襲擊我們?」

  澤田彌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小聲嘟噥,「我還以為是衝著我來的。」

  她之前提醒柯南關於名字的事時,對方也投桃報李地告誡了她一件事——有一個奇怪的組織盯上了她。柯南建議她如果發現周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以跟他聯系,因為這個原因,他們還交換了聯系方式。

  她以為這個人就是那個奇怪的組織派來的,還特意拉著鳴人離開人群,找了個空曠的地方給他提供下手的機會。結果白瞎她這麼體貼,這人就是個單純的眼瞎的笨蛋?

  現在的陰陽師都蠢到這種地步了嗎?明明在平安京的時候晴明和保憲可聰明了,蠢人根本當不上陰陽師的!

  鳴人沒發現她姐已經開始默默憋氣,地上的人死狀有點猙獰,他卻半點不害怕,還在人家衣服上翻來翻去,像游戲裡打完怪檢查有沒有道具掉落一樣。

  硬在地上的屍體瘦骨伶仃,鳴人翻了半天,除了些硬幣、鑰匙、車票等等雞零狗碎的東西,沒有多余斬獲。刨除身上披著的一身黑皮,神秘的陰陽師似乎跟大馬路上走過的隨便哪個路人沒什麼區別,同樣不過是出門要用錢幣,坐車要買車票的□□凡胎。

  有點失望的小鳴人抓了抓頭發,他蹲在地上盯著這些雜碎發了會兒呆,半晌才「哦」地一聲反應過來,最大的掉落不就是這人剛剛拿出來的那口鐘嗎?

  他興衝衝地一回頭,剛准備往地上找,就見他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古鐘旁邊,彎腰把它撿了起來。

  小鳴人眨眨眼睛,也不介意被搶了先手,湊過去和姐姐一起觀察,「這是什麼啊?」

  「……不知道。」

  澤田彌攤開手,掌心拖著那枚小巧玲瓏的古鐘,垂著眼打量它。

  的確是流傳了很久的古物,古鐘沿壁掛著斑駁的鏽蝕,清晰訴說著時光走過的痕跡。它的做工並不算太精致,甚至是有些粗糙的,並且不像大部分古鐘在鐘壁上篆刻經文,一圈一圈將古鐘環繞起來的,是一條大張著嘴吐著信子的大蛇。

  澤田彌屈起手指,在鐘面上輕輕敲了一下,古鐘「叮」地響了一聲,比起方才浩瀚宏偉的鐘鳴,不知為何顯得有點委委屈屈的。

  小蘿莉漫不經心地把它收起來,朝還蹲在地上的弟弟伸出手,「走吧。」

  「誒?」小鳴人聽話地站起來,但還是有些不解地問道,「不管了嗎?」

  「嗯,把這件事告訴柯南讓他去想吧。」

  小鳴人:「???」

  他滿腦袋問號,看著他姐用淡定而專業的表情教育他,「自己想不明白就交給聰明人吧,術業有專攻,不要勉強自己。」

  是這樣嗎?

  小鳴人望著他姐,欲言又止……可是姐姐,我覺得你其實只是懶得想吧?

  野生小動物的直覺讓鳴人最終選擇默默閉上嘴,把這句話憋在了心裡。

  他乖巧地跟著姐姐走到門邊,剛准備上手拉門,忽然發現他姐停了下來。

  「姐姐?」

  他疑惑地扭頭,就見澤田彌盯著大門露出了有點迷茫的表情。

  她像是遇到了什麼想不通的事,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忽然三兩步走上前,用力推開了那扇礙事的門。

  「喲。」

  房間的大門緩緩張開,走廊外的陽光一路鋪到腳下,門口那人不知是不是習慣,正好站在斜對面的陰影裡。他雙手插在口袋,懶洋洋靠在牆上,隔著亂竄的煙霧,只能看到個大概輪廓,倒是那口帶著點奇怪九州腔的少年音色在靜悄悄的走廊上格外清晰。

  「初次見面,大小姐。寒暄的話就不多說了,能把你手裡那個東西給我嗎?」

  .

  安室透回過神的時候臉色有點難看。

  他快速地掏出手機,打開追蹤軟件,發現目標還停留在原地——第六號車廂B室。但是在火災警報已經響了三次的情況下,它理應已經跟著它的主人移動到前面的車廂去了。

  安室透咬了咬牙,很好,他的小堂妹果然沒有聽話。

  他就知道!她主動說要跟著其他人走的時候他就知道她肯定有什麼其他打算!

  「真意外,你居然也會有這樣的表情。」他面前的人忽然開口。

  安室透剎那間收斂了情緒,平靜地抬頭。

  褐色短發的女孩子朝他笑了笑,在被人用槍指著的情況下,她的表情平靜得簡直過分。

  「你知道你剛剛讓我想起了什麼嗎?」她像是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一樣,繼續道,「一個因為妹妹不聽話氣急敗壞,生氣的同時又不由自主為她擔心的好哥哥。」

  「組織裡的人還有這樣的一面嗎?還是說這也是你裝出來的?」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安室透舉著槍往前走了一步,對方識趣地舉起雙手跟著後退,「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

  即便是這個時候,他的聲音居然依舊是溫和的,唇角勾著抹不知真假的笑,「去第八號車廂後面的貨物車箱。把這裡的事處理完了,我還要快點去找我那個不聽話的妹妹……」

  .

  「你叫什麼名字?」澤田彌問。

  第七號車廂B室門口,對面的人依舊因為灌滿走廊的濃煙看不清臉,聽聲音卻似乎有些詫異,連語氣都能聽出一絲意外來,「誒?大小姐對這個感興趣嗎?」

  「對啊。」

  「嗯……」那人似乎認真地沉吟了一下,「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有交集比較好呢。」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可是這不是你能控制的呀。」

  「噗哈哈哈……」

  對方的笑點不知道長在了哪裡,這句簡單的話居然逗得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嘛,說得沒錯。不過現在,大小姐還是把那枚鐘先給我吧。」

  他思維似乎活躍得過分,眨眼間又重新跳回開頭的話題。他伸出手,掌心是一個方寸大小的木匣,和剛才鬥篷人從懷裡掏出來的有些像。

  「拜托啦,大小姐,我不想對你動手哦。」

  明明是說著威脅的話,他的語氣卻好像是笑鬧著求饒。

  澤田彌拍了拍驟然緊張地抱住她的手的弟弟,慢吞吞走上前去。

  那枚古鐘一直被她捏在手裡,環繞它的氣十分古怪,像是有自我意識,在澤田彌手中的時候像只乖巧的貓兒,大氣都不敢多喘,她一松開手把它放進木匣裡,它立刻又張牙舞爪起來。

  小蘿莉眼眸一眯,「啪」地把木匣蓋子狠狠蓋上了,並且順手想畫一個桔梗印上去。然而那只拖著木匣的手迅速往後一縮,收了回去。

  「這樣就好了。」那個人輕聲說。

  澤田彌仰起頭,他的臉依舊在濃煙和陰影裡看不清楚,只隱約窺見一點垂在脖頸邊的被陽光照亮的金色碎發。

  他收回手時指尖在她掌心輕輕碰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只感覺這個人體溫涼得過分。

  「好啦,大小姐,不要把見到我的事告訴別人哦,希望我們不會有下一次再見了。」輕佻中混著一絲沙啞的少年音輕笑著說,「但如果真的見到了,到時候……」

  話沒說完,他的身影就像霧氣一樣消散,只留下幾句模糊的音節,辨認不清含義。

  澤田彌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位置,神色有點迷茫。

  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比六道骸還要矛盾的人,她直覺性地覺得,那人的確不希望跟她有下一次再見,但未盡的語氣中卻又隱隱透出一點對和她重逢的期待。

  小蘿莉嘆了口氣,有點無奈。

  你們這些矛盾的大人們,就不能坦率一點嗎?


第22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完)

  小鳴人和澤田彌一起往回走的時候還有點不甘心, 「就這樣給他了啊。」

  「嗯。」

  「可是那是我們的戰利品哦。」他強調。

  「不是。」

  「啊?」

  「我說, 不是, 那個人是被他殺掉的。」澤田彌終於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鳴人張了張嘴,愣著臉問他姐, 「不是姐姐干掉的嗎?」

  他被敵方一發大招強制睡眠, 壓根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直到被姐姐一巴掌拍醒,睜眼就發現鬥篷男已經死了,當然以為是自己姐姐的功勞。

  「……」澤田蘿莉忽然發現弟弟比自己還凶殘,殺人在他口裡好像喝水那麼簡單。

  有點愁, 但是按照那個世界的世界觀似乎也並不能說他不對。

  澤田彌想了想,對弟弟說, 「在這這邊不要殺人哦。」

  「誒?」

  「鳴人不是想當警察嗎?警察可是不能隨便殺人的,就算是壞蛋也應該由法律來制裁。」

  如果鳴人的夢想不是當警察的話,她也不會這樣教他, 畢竟她上頭三個哥哥,哪個是安分守法的良好公民了?就連最省心的親哥也很快要當黑手黨了。

  澤田彌對別人的世界觀和生存方式都沒有意見,畢竟連妖怪她都能平靜接受,但是她依然覺得小鳴人想要在陽光下生活的理想很好。

  她摸了摸弟弟的頭, 眉眼微彎,鼓勵地笑了,「小鳴人要加油呀!」

  鳴人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雖然不知道姐姐指的什麼, 但被鼓勵之後他依然干勁十足了起來, 「嗯嗯!我會的。」

  「唔,不過僅限這邊,回去那邊的時候鳴人知道該怎麼做吧?」

  「放心吧姐姐,我知道的!」

  .

  姐弟倆愉快地把方才那場襲擊扔到腦後。

  火警警報過後,不知從何而來的煙霧灌滿了整條走廊,但實際上卻並沒有火勢蔓延開來。

  澤田彌和鳴人手拉手在煙霧彌漫的車廂裡往前走,他們准備趕在堂哥發現之前回到蘭姐姐身邊去。

  「我突然想起來我把手機塞到六號車廂那個房間的沙發裡了。」小蘿莉有點愁,「堂哥要是檢查會不會發現什麼不對啊。」

  小鳴人眨眨眼睛提出建議,「姐姐可以說把手機忘在那兒了。」

  「咦?」

  這是個好辦法!

  不過……澤田彌瞥了一眼弟弟,為什麼你這麼熟練?

  小鳴人沒注意他姐忽然陷入了沉思,他走著走著發現前面多了一個人,且背影有點眼熟。

  他盯著那個背影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啊,你是,灰原桑?」

  前面的人應聲回頭。

  小鳴人拉著他姐跑了過去,驚喜道,「果然是灰原桑啊,你怎麼在這裡?迷路了嗎?」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們吧。」褐發小女孩似乎有點無語,「你們怎麼在這裡?和蘭姐姐走散了嗎?」

  小鳴人眨眨眼,「我和姐姐出來上洗手間,然後警報就響了,外面人太多我們一直躲在洗手間裡,剛剛才出來。」

  「……」澤田彌又看了她弟一眼,若有所思。

  「我就知道是這樣,走吧,我帶你們去找蘭姐姐。」褐發小女孩果然沒有懷疑,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明明年紀比澤田彌要小一些,但是她和柯南一樣言行間總有些成熟的大人的影子,下意識地會去主動照顧周圍的小孩子。

  澤田彌和鳴人乖乖點了點頭,正准備跟在她身後往前走,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劇烈的爆炸。

  車廂緊跟著狠狠晃動了一下,灼熱的氣浪從後面那節車廂橫掃過來過來,到面前時只剩下一點余波,擾亂了滿倉煙氣。

  「……尼醬。」

  澤田彌猛地回過頭,神色呆了呆,忽然松開手朝後面跑去。

  「誒?姐姐?」

  「澤田!」

  灰原哀和鳴人還沒從爆炸中回過神就見她煙霧中跑沒了影,下意識追了上去。

  濃濃的煙霧給視野帶來了很大的障礙,兩人追在澤田彌身後,小蘿莉銀色的長卷發在煙氣中劃過跳動的流光,勉強指出了她的位置。

  他們看到那個嬌小的身影跑過第七節 車廂,在第八節車廂門口正好撞到一個人懷裡。

  灰原哀猛地拉住正要跟著撲過去的鳴人,警惕地看向那人。

  灰白的煙霧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形,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襯衫袖口往上翻了幾折露出小臂利落干練的線條,耳側的碎發掃過脖頸,濃煙中看不清臉,漫不經心走過來的時候卻給人種如芒在背的危險感。

  是誰……

  灰原哀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這場所謂的「火災」是組織為了逼她出現特意弄出來的,這個時候在這裡的應該也只有組織的人……

  她剛想到這裡,就見那個修長的身影彎下腰把埋頭抱住他的大腿不說話的蘿莉抱了起來。

  「彌醬?你怎麼在這裡?」

  那人聲音莫名地熟悉,清朗溫和的聲線中還帶著點意外和關切。隨著他開口,那種奇怪的危險感悄無聲息地消散,像是她因為太緊張產生的錯覺。

  灰原哀一怔,那是……

  她剛想起這個聲音的出處,她旁邊的小鳴人已經歡快地撲了過去,「透哥!」

  「嗯?鳴人,你怎麼也在這兒?啊,那邊是不是還有個孩子……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不是有火災警報讓所有乘客去前面車廂嗎?」

  那人的聲音頓時嚴肅起來,溫和的嗓音中難得地透出一絲嚴厲。

  「因為……」

  「因為感覺到哥哥在這裡。」

  鳴人還沒把剛剛那套說辭搬出來,澤田彌忽然搶斷了他的話。她的小手環繞著安室透的脖頸,把臉埋在了他的肩窩,她像受到了驚嚇的幼貓,連聲音都透出幾分難得的柔軟脆弱,「……嚇了我一跳。」

  「彌醬……」青年怔了一下,聲音也下意識溫軟下來,「抱歉,讓你擔心了嗎?」

  小蘿莉輕輕「哼」了一聲,安室透失笑地揉揉她的小腦袋。

  氣氛眼看著要重新走向溫馨的基調,小鳴人正准備撲過去加入這個劫後余生的抱抱,忽然聽到清朗溫柔的男聲語氣一轉,莫名冒出點黑氣。

  「不過彌醬、鳴人,你們能告訴我為什麼定位器會落在六號車廂,而且爆炸聲一響你們就跑過來了嗎?難道你們根本就沒有跟著蘭姐姐,一直都待在這片火災警報現場,嗯?」

  澤田彌:「……」

  小鳴人:「……」

  我們的堂哥為何要這麼聰明?難道不能大家互相感動一下就把之前的疏漏忽略過去嗎?!

  澤田家兄妹忙著互相套路,站在一旁的灰原哀微微松了口氣。還好,是認識的人。

  她剛准備走上前提醒他們該走了,手機上忽然進了一封郵件,來件人顯示江戶川柯南。

  【計劃成功,組織的人應該以為你已經死了……】

  她垂著眼往後看,柯南讓人假扮她的計劃是後來才告訴她的,她原本已經准備赴死,卻再次被他拉了回來。她到現在都沒有多少實感,直到看到這句話,心神才出現一絲恍惚。

  就在這個時候,緊接著下來的一行字如同帶血的刀狠狠扎入她的視野。

  【……另外,安室透就是波本,你如果遇到他記得立刻避開!】

  「!」

  灰原哀驟然僵在原地。

  噠。

  皮鞋敲在車廂地面的腳步聲緩緩靠近,灰原哀盯著腳下的紫色凌紋地毯,腦海一片空白。

  噠、噠。

  一雙深褐色的牛津皮鞋停在面前,她機械性地抬起頭,只見名為安室透的金發青年抱著銀色長發的小女孩,右手牽著鳴人,目光居高臨下地投下來。

  「你是……灰原哀對吧?」

  對方看著她輕輕笑了笑,灰藍色的眼瞳像冬日冰封的湖泊,情緒封存得不露絲毫端倪,「來,跟我走吧。」

  「……」

  .

  氣氛好像有點沉重。

  澤田彌低頭看看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的灰原哀,又看看一手抱著她,俊美的臉上難得沒有多少表情的堂哥。

  她想了想,輕輕蹭過去,雙手環住堂哥的脖頸,「尼醬。」

  「嗯?」

  安室透剛剛回頭,又輕又軟的觸感一觸即離,像一滴軟和的春雨落在臉頰上。

  安室透:「……」

  他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向妹妹,「不要以為這樣我就不生氣了哦。」

  銀發小女孩眨眨眼睛,義正言辭,「怎麼會呢?我明明是因為喜歡尼醬,才不是因為仗著自己可愛想要賣萌逃避錯誤。」

  安室透:「你自己已經把目的說出口了,而且『仗著自己可愛』這一點你還真知道啊……」

  小蘿莉睜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淺色的眼瞳像夜色中的紫藤花,有一種夢幻到極致的美。

  她大概是從小被人寵大的,安室透看著她的眼睛忽然想到。因為誰舍得對她生氣呢?連他都舍不得。

  青年默了半晌,垂下頭,蹭了蹭小蘿莉的鼻尖,終於無奈地失笑,緊繃的聲線也一瞬間溫柔下來,「彌醬,我會擔心的。」

  澤田彌乖乖道歉,「我錯了。」

  「所以,能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麼沒有跟著蘭姐姐,自己跑出來了嗎?」

  「因為我感覺我和鳴人被人盯上了。」澤田彌實話實說,「因為不想連累蘭姐姐他們,所以就出來了。」

  安室透心底猛地一跳,但是看堂弟堂妹們現在還好好在這裡,他又把心底乍起的那絲波瀾平復下去。

  「然後呢,你們遇到他了嗎?」

  「遇到啦,不過那個人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死了。」

  「……死了?」

  澤田彌點點頭,「突然就死掉了。」

  「……」安室透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名字,他把澤田彌放下來,望著她和鳴人沉聲道,「你們在哪兒遇到他的,帶我去看看。」


第23章 清酒

  安室透話音一落, 澤田彌看向弟弟。

  小鳴人立刻心領神會, 拉住自家堂哥的手積極地說, 「透哥我帶你去吧,那個人死得有點嚇人, 讓姐姐和灰原姐姐留在這裡好了。」

  安室透下意識看向兩個小女孩, 就見澤田彌拉著灰原哀的手衝他點點頭, 乖巧地說,「我們不會亂跑的。」

  他沉吟了一下,「有什麼動靜就立刻喊我。」

  「嗯嗯,放心吧。」

  完全不放心啊, 你不要以為我不記得你上一次這麼乖是跟我保證一定會跟在蘭姐姐身邊然後一轉頭你就把定位器扔了讓我在火災現場找到你!

  他用力揉了揉堂妹的頭,笑容裡冒出一點黑氣, 「希望你這次是真的乖哦。」

  說完他就站起身,跟著鳴人朝第七號車廂B室跑去。他有種預感,如果他再晚一步, 那個房間中的屍體說不定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直到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濃煙裡,澤田彌回過頭,松開拉著灰原哀的手,指著反方向自然地對她說道, 「再往前走就是五號車廂,前面就有很多人了,一會兒我會跟哥哥說你們那位阿笠博士找來先把你帶走了, 你快走吧。」

  灰原哀一怔, 從剛剛開始她就一直垂著腦袋, 臉色蒼白地像一張從灰白相冊裡裁剪下來的照片,直到此時因為眼底浮起來的疑惑,才好像有了一點人氣。

  「你……為什麼?」

  「因為我感覺你好像很怕哥哥的樣子。」

  澤田彌說著也有點迷茫地歪了歪頭,「好像被他抓住了一樣,想跑又不敢跑。」

  灰原哀望著她清澈的眼瞳,忽然怔住。他們所在的六號車廂已經比較靠前,隱隱約約有人聲傳過來,像她說的一樣,只要她再往前跑一段距離,往人群裡一躲,就絕對不會被輕易找到了。

  她心底忽然生出一個不敢置信的猜測,這孩子難道是刻意選在這個地點提起那件事,然後讓弟弟把安室透支走好把她放跑?

  「你……」灰原哀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下定了決心轉身就走,只是在臨走前她忽然回過頭提醒了一句,「你要小心他。」

  「嗯?」澤田彌愣了一下,然後眉眼一彎,輕輕笑了,「放心吧,我知道噠。」

  .

  安室透回來的時候滿臉沉思。

  鳴人小聲對姐姐說,「我們去的時候屍體已經不見了。」

  澤田彌點點頭,有種居然不算太意外的感覺。

  可是她哥現在還陷入思索,一副好像想到了什麼的樣子。

  等他回過神,低頭掃一眼,發現差了個人,「灰原呢?」

  「阿笠博士剛剛找過來把她接走了,」澤田彌乖乖說,「我要等哥哥就沒跟他們一起。」

  安室透也不知是真關心還是假關心,隨口一問後果然沒有多說什麼。

  青翠的樹影在車窗外疾馳而過,鈴木特快列車繼續奔著終點前進。好在後面的旅途果然沒再鬧什麼么蛾子,然而車上的乘客們也沒有了玩解謎游戲的興致,一到終點站紛紛逃命似的下了車。

  因為還帶著堂弟堂妹,安室透沒有和貝爾摩德會和,而是和毛利蘭幾人走在了一起。

  他當然記得自己剛剛干了什麼,但是表現得異常坦然,對某位名偵探戳在自己脊梁骨上的目光視而不見。

  從列車上下來的人群行色匆匆,大多數表情都不太好看,這趟列車的乘客大概是覺得自己倒了血霉,好好地出來玩居然接連撞上凶殺案和火災警報,弄得在列車上時看誰都疑神疑鬼,生怕再次蹦出來一個凶手,而自己就是那個倒霉的受害人……當然,也有奇葩覺得推理列車上居然真的發生了凶殺案賊刺激,計劃明年繼續來的。

  一路折騰下來,澤田彌小蘿莉已經有點困了,她不像鳴人有那麼好的精力,牽著堂哥的手走著走著就開始打哈欠。

  安室透把她抱起來,笑著揉了揉小蘿莉豎起的呆毛,剛准備說什麼,眼角忽然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呼吸微微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地把懷裡的小女孩遞給走在另一側的毛利蘭,「毛利桑,能幫我照顧一下她和鳴人嗎?」

  毛利蘭一愣,下意識把小蘿莉抱在懷裡,「可以是可以,安室君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感覺到自己忽然被換了個懷抱,澤田彌也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朝堂哥看去。

  安室透輕輕笑了笑,修長的手指伸過去溫柔撥動了一下她鬢邊的長發,用漫不經心的語氣掩蓋下眸底的一絲鋒利,「遇到個熟人,過去打聲招呼。」

  .

  金發少年懶洋洋走在人群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拿著勺子挖著一杯草莓巴菲,掛著耳機和同僚聯絡。

  正確來說應該是對面正在對他進行滔滔不絕的痛罵。

  「……我們還以為松本是遇到了什麼強敵,結果最後用他的命燈檢測到他居然是死在了你的手裡!你到底想干什麼?!」

  哦,原來叫松本啊,他還以為是叫松田。

  「這已經是你殺死的第三任搭檔了,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嗎?還是說你就是故意的?你到底對他們有什麼不滿?」

  「嗯,不滿的話,大概是活著吧……」金發少年咬著勺子,含含糊糊地說。

  那邊忽然梗住。

  「哈哈開玩笑的……」他把勺子插回玻璃杯裡,也不在意對面被他那個並不好笑的笑話哽得差點吐血,用抱怨的語氣不知真假地說,「你給我找的搭檔要是別那麼蠢的話,保質期說不定就能長點了。」

  那頭的人努力平復了一下呼吸,明明是他不滿地朝少年罵了半天,不知為何在他開口時卻隱隱透出些畏懼來。

  「……松本做了什麼?」

  「嗯……我想想,我記得你之前給了他線索讓他去找一樣東西?」

  「那是他的任務,你怎麼知……」

  「半個月前他就已經找到了,只不過在發現它的用處之後,他自己把它扣下來了。」金發少年沒管對面的欲言又止,自顧自繼續,「他想借助這樣東西變強,然後把你踩下去呢,是不是很有意思的想法?」

  電話那頭微微一滯,緊接著就傳來一連串咒罵聲。

  金發少年從口袋裡掏出木匣,在掌心轉了一圈,像拋石子一樣隨意地拋了拋,姑且禮貌地等他罵完。

  「其實如果只是這樣我也不想管的,畢竟我也想看看他能不能成功。」他用看熱鬧的語氣說著格外不是個東西的話,「但是誰讓他惹上了不能惹的人。」

  那頭的人前一口氣沒喘勻又被他氣了個倒仰,但此時聽他說到這裡還是不得不急切追問道,「誰?難道是那一位,她不是一直在東京……等等,你沒有跟她遇到吧?你冷靜點……」

  「誒?你這麼緊張啊?」

  那頭似乎條件反射地要蹦出一聲激情辱罵,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我說過,現在不是對她下手的時候,你大可以等一等……」

  「哦。」金發少年漫不經心地聽著他苦口婆心的規勸一邊挖出一勺冰淇淋,吃了兩口覺得太甜了。等到對方說得口干舌燥,他終於輕描淡寫扔出一句,「別緊張,我遇到的不是她。」

  電話那頭的人:「……」

  不是你特麼早說啊!

  感覺到那邊的人被氣死得差不多了,金發少年笑了一下,似乎終於決定做個人,「我遇到了一個身體中封印著怪物的小家伙,松田就是正面撞上了他。」

  「……是松本。」對面人已經糾正得厭倦了,想想松本已經死了估計也不會在乎自己被叫錯名字,那人干脆略過了這一茬,「是誰?把他的名字和資料發過來。」

  「誒?你想做什麼?事先說好我說的怪物就是真的怪物,葛城山那位土蜘蛛大人那個層次的。你要是做了什麼小動作一不小心被他全滅了……放心,到時候我肯定扔下你們就跑,絕不會跟你們同生共死的。」

  「……」那人從他的話中意識到了一點嚴重性。他知道這個人說不管就真的不會管,甚至在他已經說到這種程度的情況下,他們要還是往上撞的話,說不定他下一步就毫不猶豫叛逃了。他糾結了半晌,忍痛掠過這個話題,「松本怎麼惹到它了?」

  「對著人家敲鐘,差點打擾了那只大狐狸睡覺。我要是當時不把他給殺了,等那個怪物降臨,我就得給他陪葬。抱歉啊,我還是覺得自己的命比較重要。」

  對面的人被噎住,估計又是在心裡痛罵了一輪傻逼下屬,終於嘆了口氣好言規勸道,「就算這樣,你也可以把他弄暈先帶回來,我們內部清算。」

  金發少年左看右看找了個垃圾桶,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剩下的半杯草莓芭菲扔進去,一邊敷衍地答應,「可以啊,我下次盡量。」

  對面的人又是一哽,幾次三番被氣回來,他語氣終於強硬了起來,「你再這樣我要開始懷疑你加入組織的目的了,給你指派的搭檔從來沒有活過一個月的,再這樣下去說不定組織清算的下一個人就是你了。」

  「嗯?威脅我?」那個輕浮的少年音色反而笑了。

  電話對面的人瞬間僵住,冷汗唰地一下淌下來,令人如芒在背的殺氣好像沿著電話線蔓延過來將他團團籠罩。

  他聽到那個懶洋洋的聲音,好像心情很好地慢條斯理給他講道理,「我覺得我表現得很真誠啊,你們派給我這麼多蠢貨,我已經表現得很克制了。」

  好像有人拿著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刀鋒上的寒意攜著殺氣逼到眼底,男人抖著聲音應是。

  「所以該拿出誠意的是你們吧?派點聰明人出來,或者說,其實你比較想當我的搭檔?」

  電話那頭好像一瞬間連呼吸都停住了,半晌,那人手一抖,「啪嗒」一聲驚恐地掛了電話。

  「啊,真沒禮貌……你說對吧?」

  金發少年聳了聳肩,抬起頭看向對面的人。青年單手插在口袋裡,修長的身體靠在牆上,似乎已經等他好一會兒了。

  「電話打完了?」

  對方輕輕笑了笑,禮貌地問,笑意沒有達到眼底,灰藍色的眼眸仿佛封著一層寒冰。

  「打完了。」金發少年將手插回口袋,拖著步子走到比他更深的陰影處這才嬉皮笑臉地打招呼,「好久不見,找我有什麼事嗎,波本?」

  「的確好久不見。」安室透微垂著眼,半張臉隱沒在了陰影裡,「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清酒。」

  代號為清酒的少年失笑,「怎麼會,只是去出個長期任務啊喵。像我這樣的人,除了組織,你覺得還有哪裡可以去嗎?話說回來,你呢,聽說你又多了個身份?照顧小孩子辛苦嗎?」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

  兩人針尖對麥芒地互相問候幾句,安室透像是感覺到了厭倦,提前結束嘲諷流程,開門見山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趟車上?」

  「嗯?」金發少年賣萌似的歪了歪頭,說出的話卻寸步不讓,「這是我的任務,好像不用跟你彙報吧?」

  「哦?所以你的任務就是干掉你的第三任搭檔?」

  「那是個意外。」他伸了個懶腰,沒骨頭的貓一樣攤在牆上,挑著笑怎麼看怎麼假地說,「誰叫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是這樣嗎?」安室透面不改色,好像真的信了他的鬼話,「那松本實在太倒霉了。」

  「嗯?原來真的叫松本啊。」清酒低聲喃喃。

  「所以呢?你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麼?」

  清酒挑了挑眉,看著青年在蒙昧光線中有些模糊的臉,忽然玩味一笑,「波本,其實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像個公安警察啊喵……特別是在這些奇怪的地方對我尋根究底的時候。」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是個瘋子。」

  對方眼皮都沒有多抬一下地回敬,「有時候我也覺得你是土御門家派來的臥底,專門來削弱組織戰鬥力的。」

  「……」已經宰了自己三任搭檔的清酒無言以對,「如果他們給我派個聰明人來,我也不會讓他死這麼快啊。」

  「人不是你自己挑的嗎?」

  「你知道什麼叫做矮子裡面拔高個嗎?」

  說完他忽然微微一頓,上下打量著對面的人,「不過有時候蠢點也好,如果都是像你這樣的,組織大概就完蛋了。」

  安室透輕輕笑了一下,神色在陰影裡看不分明,「是嗎,真希望我不會有跟你做搭檔的一天。」

  「那對我來說果然還是不如去跳東京塔吧。」

  「彼此彼此。」

  問完了要問的問題,金發青年似乎片刻都不想留,轉身就准備離開,臨走前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腳步一頓略微回頭。

  「聽說你在找一樣東西,找到了嗎?」

  「沒呢。」清酒靠在陰影處的牆面上懶洋洋回答,「聽說你在找一個人,找到了嗎?」

  「沒有。」

  「呵呵。」

  兩人互相戳了一番對方的心窩子,掛著「親切友善」的微笑各自道別,並且真誠地在心裡希望再也不要遇到對面那混蛋。

  .

  推理列車的旅行因為意外頻發泡了湯,為了安撫「受到驚嚇」的堂弟堂妹,安室透帶他們來到原定旅游地點後,立刻在當地訂了一家很有名的溫泉旅館,算是補償。

  「咦咦,所以是溫泉嗎?溫泉嗎?!」

  從來沒有泡過溫泉的小鳴人從看到了旅館前面豎著的牌子就開始興奮,雖然他還不太認識字,但照片還是看得懂的。

  安室透一邊牽著堂妹的手,一邊還要照顧活潑得過分地在走廊上蹦蹦跳跳的堂弟,面對這種情況,青年依舊十分有耐心,「鳴人以前泡過溫泉嗎?」

  跑到了前面的小鳴人轉過身倒退著歡快地說,「沒有啊,木葉附近都是山,我從來沒見過溫泉的。」

  木葉?

  日本沒有叫木葉的區,難道是底下哪個名不見經傳的村子?

  日本各區域的地名在腦海中迅速刷過,安室透不動聲色地把這點疑惑按在心底。

  溫泉旅館是個按照古典建築規格修建的和式宅院,走廊另一面就是有著綠樹假山的庭院,院子中的青石路青苔斑駁,很顯然有些年頭了。

  走廊的木質地板被打掃得整潔干淨,泛著木頭特有的溫潤光澤,屋檐底下掛了成排的風鈴,小孩子的嬉鬧聲混在清脆空靈的鈴聲裡越來越靠近。就在聲音將近滾到近前時,一個圓乎乎的身影從走廊那邊彈出來,他像個被人扔出來的保齡球,一路橫衝直撞,然後准確命中目標。

  長長走廊上同時響起兩聲痛呼,倒著走路的小鳴人和沒看路的「保齡球」狠狠撞到一起,「啪嗒」摔成一團。

  「保齡球」彈出來時澤田彌剛好在走神,等她被弟弟的痛呼驚醒,抬頭就看到了這一幕。

  澤田彌:「……」

  她默默扭頭看向身邊原本可以提醒鳴人的某個大人,她的親堂哥單手插在口袋裡輕聲一笑,「我之前已經告訴過鳴人不能倒著走路了哦,不過他好像沒記住,小孩子都是受到點小教訓之後印像才會更深刻,對吧?」

  澤田彌:「……」

  ……果然不是錯覺。

  她深沉地想,我的堂哥,他果然是個大腹黑= =

  「話說回來,彌醬,我好像也提醒過你走路的時候不能走神吧?」

  澤田彌:「!」

  她抬頭,對上了自家堂哥的帥臉,對方灰藍色的眼瞳在走廊天光下暈開一抹和蒼穹同色的光亮,好看得銳氣逼人。

  「所以彌醬應該怎麼做呢?」安室透問。

  正確的回答當然應該是改掉這個壞習慣。然而他看著他的小堂妹認真思考兩秒,歪了歪小腦袋,遲疑地說,「讓身邊人抱著走?」

  安室透:「……」

  很好,他的小堂妹果然是個小機靈鬼,放出去絕對不會被人欺負了。

  他失笑著揉了揉小蘿莉的發心,縱容地笑著說,「嗯,回答正確。」

  小鳴人並不知道自家哥哥姐姐又完成了一波互相套路,他暈暈乎乎地從地上爬起來,感覺自己手掌撐著的地面有點軟,一仰頭,這才發現自己趴著的是個圓乎乎的肚子。

  「誒?誒!元太?」

  「鳴人?」

  元太頂著滿眼蚊香圈,也暈乎了好一會兒,這才認出自己撞到的人。

  兩個小孩對眼懵逼,這時候嘰嘰喳喳的吵鬧聲終於從元太身後追了上來。小孩子們擔心的「元太,你慢點跑……」的叫喊聲中夾雜了一句成年人的怒喝,「你們這群臭小鬼,不要在走廊上亂跑!」

  這個聲音更加熟悉了。

  安室透詫異地一抬頭,隔著一群松鼠一樣蹦出來的小朋友,看到他的便宜老師氣急敗壞地從走廊盡頭冒出來。

  「毛利老師?」

  夾在小孩子中的柯南和灰原哀同時一怔。

  毛利小五郎:「額,安室?」

  緊跟在毛利身後的毛利蘭、鈴木園子:「安室先生?」

  兩撥上午還在名古屋站道別的人,再次在旅館走廊狹路相逢。

  .

  「早知道安室君也訂了這裡的房間剛才就一起走了。」

  「額哈哈,我也沒想到,本來是因為列車上發生了意外,所以臨時更改計劃過來的。」

  「我們也是啊,因為在車上受了驚嚇所以想來泡溫泉放松一下……」

  大人們進入了必要的社交流程,這個意外的相遇,安室透的情緒未知,至少對面的兩個少女還是挺驚喜的。

  澤田彌牽著哥哥的手,看向對面。

  灰原哀已經第一時間躲進了最裡面,用小孩子們的身體把自己擋了起來。

  站在最前面的黑發小男孩表面看不出什麼,臉上只有恰到好處的見到熟人的驚訝,放在一群小朋友裡半點不突兀。察覺到遠遠投來的目光,他抬頭回視過去。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靜靜地看著他,朝庭院的方向輕輕偏了偏頭。

  柯南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往前幾步,拉了拉毛利蘭的裙角,「吶,蘭姐姐,這個院子好漂亮啊,我們可以去轉轉嗎?」

  毛利蘭正在和安室透說話,聞言下意識低頭,「額,可以是可以……」

  她剛想說她可以陪著一起去,就見黑發小男孩往前跑了幾步拉住對面小女孩的手,帶著她跳下走廊,快速地扔下一句話,「那我們很快就回來。」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柯南帶著漂亮蘿莉跑掉了,兩個小小的身影在庭院裡左拐右拐,消失在了假山後面。

  所有人:「……」

  「可惡!」鈴木園子忽然咬牙切齒,「柯南那個小子,都會追女孩子了!」

  「太狡猾了!」

  「就是就是!」

  「我也想和澤田同學單獨說話啊!」

  小朋友們頓時和她同仇敵愾起來。

  「那個……」毛利蘭有點尷尬地看向對面被當面拐走了妹妹的某位哥哥。

  「沒事。」安室透笑了笑,看著兩個小孩子跑遠了的背影,灰藍色的眼瞳浮起一絲若有所思。

  .

  一直跑到假山背後,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了,柯南終於松開手。

  「怎麼了?」

  「列車上那個陰陽師,後來主動去找我和鳴人了哦。」

  澤田彌簡單把車上後來發生的事前後經過說了一下,看著面前人眉心微微一皺,緊接著陷入沉思。

  四月的陽光從假山的石縫間照過來,在他湛藍色的眼瞳中投下一點清亮,像幽深靜謐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屬於「江戶川柯南」的不諳世事的天真沉入幽寂的湖水,另一個人的影子浮了上來,在他的尚且稚嫩的眉宇間添上抹超出年齡的冷靜成熟。

  澤田彌看了他一會兒,望著不遠處的青石台又開始發呆。

  有一個壯碩的身影正停在石台旁邊,頭帶網代笠,手中還握著長長的錫杖,一身灰褐相間的僧衣,長長的衣擺垂落在了青石板上。

  對方好像只是路過這裡歇個腳的,澤田彌有點猶豫要不要上去打招呼。

  「……澤田,澤田?」

  小蘿莉像一只被驚醒的奶貓,睜大了一下眼睛,終於回過神朝他看來。

  柯南有點無奈,「你又走神了啊。」

  銀發小女孩乖乖點了點頭,軟乎乎地道歉,「對不起。」

  「沒事。」柯南沒在意,他遲疑了一下,「你能,回憶一下那個陰陽師是怎麼死的嗎?」

  似乎是對於要求一個小孩子回憶已經過去的可怕場景有些抱歉,男孩子的聲音很輕,有一些小心又溫柔的安撫。

  澤田彌想了想,「應該是……被人下了咒。」

  「陰陽師的手法嗎?」

  「嗯。」

  「那麼,你有在現場附近遇到什麼奇怪的人嗎?」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沒有啊。」

  於是線索在這裡就斷了。黑發小少年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太過糾結,轉而提起他原本想說的另外一個話題。

  「你的堂哥……你有感覺他最近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他看到銀發小女孩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也沒有啊。」

  「真的沒有嗎?」柯南強調,「你仔細回憶一下,和以前比起來。」

  「和以前?」澤田彌茫然了一會兒,「可是我只認識了他三天呀。」

  柯南:「!」

  這就是最大的不對勁了吧?!

  「你們……」他有點匪夷所思地問,「你們以前從來沒見過面嗎?」

  「爸爸那邊的親人從來沒見過,啊,媽媽那邊也是。」澤田彌回憶了一下自家堂哥的設定,「因為是遠房親戚,哥哥國中以後去了意大利留學,最近半年才回日本,然後才和媽媽聯系上的。」

  所以你們就沒懷疑過嗎?心太大了吧?!

  行了,不用試探了,安室透肯定就是黑衣組織派來刻意接近她的人。至於她真正的堂哥……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了。

  少年眸色沉了沉,他看著面前神色懵懂的小蘿莉,猶豫片刻,沒有把這個猜測說出口,而是叮囑道,「總而言之,你還是注意一下吧。出門記得跟家裡人聯系,有什麼不對就給我打電話。」

  銀發小女孩乖乖點頭,對他露出一個可萌的笑,「放心吧。」

  柯南:「……」

  一點也不放心啊!

  「對了柯南,」澤田彌左看右看,「這裡有貢品嗎?」

  她決定還是去跟青石台旁邊那位停了很久的春地藏打聲招呼。

  「貢品?」

  「就是吃噠。」

  「唔,跟我來吧。」

  .

  柯南拉著澤田彌走掉後,因為一邊出了一個小孩子,兩撥人干脆合流,來到了旅館正堂歇腳。

  經過了一天的奔波,幾個大人臉上都露出了疲色,反而是小孩子們的精力依舊活潑充沛著。

  他們不知什麼時候聊到了「理想」這個話題。

  「哦哦,我先說!」小鳴人率先舉起手,「我的理想是以後要當一個警察!」

  「誒……」小朋友們齊齊驚訝,「目暮警官那樣的嗎?」

  「額……」小鳴人回憶了一下目暮警官是誰,腦海中蹦出一個圓乎乎宛如肉包子的慈祥身影,「……= =」

  總感覺這樣就有點不夠帥了啊……

  他糾結了半晌,掏出手機,「不是啦,是松田大哥那樣的……就是游樂場爆炸案那天拆除炸彈的大哥哥,我給你們看我還跟他一起拍了照。」

  小朋友們立刻湊過來圍觀,然後齊齊張大嘴,「哇,這個大哥哥好帥啊!」

  「是啊是啊,跟目暮警官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呢!」

  照片中黑發青年雙手插兜身姿筆挺修長,簡單的黑色西裝穿出了奢侈品牌高定效果,他鼻梁上架著副墨鏡,被迫和金發小正太擠在一個畫面裡,表情有一點無奈,但還是縱容地和鳴人一起看向了鏡頭,英俊的輪廓有種銳利又不羈的痞氣。

  小孩子們正圍著照片驚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忽然從旁邊伸了過來。

  「鳴人,照片能給我看看嗎?」

  「透哥?」

  小鳴人這才發現他堂哥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後,視線落在那張合照上,眸底有一絲隱藏得極深的復雜。

  小鳴人乖巧地把手機遞了出去,小朋友們沒察覺到什麼不對,繼續圍著他嘰嘰喳喳問,「鳴人你是怎麼跟這位警官哥哥認識的?」

  「游樂場爆炸那天我也在,松田大哥從摩天輪上下來之後還請我和哥哥姐姐吃冰淇淋了。」

  「哇。」

  元太下意識嘀咕,「我也想吃冰淇淋。」

  「嘿嘿。」鳴人十分得意,他雙手叉腰,站在沙發上宣布,「我和松田大哥約定好了,以後一定會考警校的,松田大哥說他以前在警校的時候沒能當成第一,特別遺憾,以後這個任務就交給我了!我一定會是未來的警校第一!」

  「啪啪啪。」小朋友們齊齊給他鼓掌,「鳴人加油!」

  「……」

  柯南一進門就聽到了鳴人的「警校第一」宣言,他嘴角一抽,下意識看了一眼靠窗沙發上的安室透。

  金發青年低頭看著手機不知道在干什麼,神色很沉靜,也不知道聽到沒有。

  最好是沒聽到吧,否則他一個黑衣組織成員難道還真帶出個警校第一的弟弟來?

  沒管那邊的熱鬧,柯南帶著澤田彌往前台走。大概是覺得看小孩子玩耍太無聊了,毛利小五郎正戳在門口隔著一道櫃台和裡面的前台小姐姐聊天。

  「這裡有什麼著名的景點嗎?」

  前台小姐姐:「額,要說著名的話,應該是附近山上的五方塔吧。因為據說可以保佑人心想事成,所以有很多游客千裡迢迢來這裡參拜呢。」

  「哇,原來是這樣啊,是真的嗎?」

  毛利小五郎剛准備繼續問,忽然響起的齊聲驚嘆已經把他的話頂了下去。他和前台小姐同時低頭,發現原本在大廳中央鬧騰的小朋友們又集體擠過來了。

  毛利小五郎嘴角一抽,「喂,你們這群小鬼,怎麼哪裡都有你們?」

  元太:「我們看到了大叔在問這位姐姐附近的景點。」

  「吶吶,大姐姐,所以是真的嗎?可實現限人願望的塔?」小鳴人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呢。」前台小姐想了想,「不過以前鎮子上好像的確發生過這樣的事。據說是明治時期,鎮子上有一個年輕人愛上了本地富商家的女兒,但那位小姐似乎對他無意。年輕人用了各種辦法都沒能得到小姐的芳心,失落之下不知道聽了誰的話在一天夜裡跑到五方塔,虔誠地許願。五方塔裡供奉的佛鐘無人撞動自己響了起來,像是回應了他的心願。年輕人欣喜若狂,第二天回到鎮子裡之後再次向那位小姐表白,小姐果然同意了。然後他們就在雙方父母的認同下結成了婚約,幸福地在一起了。」

  「誒……」小朋友們拖長了聲音,滿是驚訝。

  毛利小五郎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這是真事?」

  「應該是的吧,婚禮當天的情景還被留下了一張照片呢。」

  前台小姐拿起櫃台上的旅游手冊,那是旅館和附近景區合作統一印刷免費發放給來入住的客人的。

  「看,就是這裡。」她翻到某一頁後將旅游冊遞給毛利。

  小朋友們同時踮起腳尖湊過去看。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那個年代的攝影技術不成熟,畫面裡的人群勉強留了個虛像,連人臉都看不清,只能勉強分辨有一位白衣女人被人群簇擁著從一扇門裡出來。似乎就是新娘出嫁的場景,唯一有點奇怪的是新娘不是自己走,而是坐在椅子上被人抬出來的。

  旅游景區為了表現自己歷史悠久有人文氣息,編造故事挺常見,但真正有圖有真相的沒幾個。開發商將照片印上旅游冊,五方塔的可信度一下子就高了起來,和其他胡編亂造的景點比起來格外清新脫俗。

  就連此時看到照片的毛利小五郎一時也有點相信了,小聲嘀咕,「難道是真的很靈?」

  柯南帶著澤田彌來到櫃台前正好聽到這句話,他的視線剛好落在旅游冊的照片上,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喂喂,靈什麼啊?這分明是個恐怖故事吧?

  他虛著眼睛瞟了眼這位不太靠譜的大叔,拉著身邊的蘿莉理他遠了點,然後舉起手揮了揮吸引櫃台後的小姐姐注意道,「吶,大姐姐,旅館裡現在提供食物嗎?」

  櫃台後的小姐姐「誒」了一聲,低頭往下看到他,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我們廚師做飯的時間是固定的呢,現在的話不是飯點,廚房還沒開火……小弟弟你餓了嗎?」

  「這樣啊,那附近有便利店嗎?」

  「抱歉,我們這裡位置比較偏,便利店的話要走很遠。」說著前台小姐的表情更加為難了起來。

  「那麼,你們這裡的廚具和食材能夠借用嗎?」

  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插進來。感覺到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倏然一緊,澤田彌回過頭,「哥哥?」

  「嗯,彌醬和柯南餓了嗎?」金發青年不知什麼時候注意到這裡的動靜走了過來,他低頭朝她笑笑,順手把另一只手裡的手機揣進口袋裡。

  「我還好。」澤田彌想了想,「但是祂好像有點餓。」

  他?

  安室透下意識看向柯南,小男孩疑惑地搖了搖頭。


第24章 深夜

  不知道是不是安室透刷的臉卡起到了效果, 前台小姐姐衝著他臉紅了一會兒, 表示可以幫他和後廚商量。

  然後安室透就借到旅館的廚房和食材, 做了點簡單的食物。

  端盤上桌之後,大廳裡的其他人也被吸引了過來。因為人太多, 特別是有一個跟著喊餓的元太, 最後大家把准備帶回去當手信的溫泉饅頭也拆了。

  澤田彌確實不太餓, 但是堂哥的廚藝太好,她還是乖乖坐在桌邊喝完了一碗粥,這才帶著一碟溫泉饅頭去了庭院。

  安室透注意到她的動靜,正准備跟上去, 大廳角落忽然響起一陣喧嘩。

  他動作一頓,往那邊掠了一眼。

  是一對年輕的情侶, 女孩子是嬌嬌氣氣的美艷掛,男人的長相尚可,就是相比之下氣質平凡了些, 一頭短到發根的平頭和外貌也有些不搭。性格倒是看起來很老實,面對生人時甚至有些畏縮。

  那對情侶中的女孩跟旅館的服務人員起了衝突,大概是之前來的時候也問過有沒有食物結果得到了沒有的答復,現在看到一群人在大廳吃飯, 以為自己被差別對待了,立刻鬧了起來。

  服務生態度誠懇地解釋那些食物是客人自己做的,女孩依然有些不依不饒, 男朋友在她旁邊急出一頭大汗, 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結結巴巴地規勸她。

  「清水,算了,你想吃什麼,我也可以給你做……」

  「誰想吃你做的啊!如果不是你非要換房間,怎麼會拖到現在?!」

  名為清水的少女反手把他甩了出去,她隔著人群遠遠看了一眼安室透,對比這位身姿挺拔如青松般賞心悅目的金發帥哥,再看看自己面前畏畏縮縮的男友,臉色越發難看了幾分,心中再次懷疑自己當初是怎麼看上這麼個男人的。

  她冷哼一聲,甩手離開,當著眾人面沒給男朋友留下一點面子。脾氣好到近乎懦弱的男人也沒有生氣,他衝服務生擠出一個尷尬的笑,連聲道歉,又繼續喊著自己女友的名字,像條忠誠的狗一般追了上去。

  安室透和柯南的目光同時在那個男人身上落了一下。

  「那對情侶好像跟我們是同一趟列車的誒。」

  突然爆發的衝突把小孩子們嚇了一跳,等兩人離開,他們開始湊到一起嘀嘀咕咕。

  鳴人:「是嗎?我不記得啊……」

  光彥:「鳴人你當然不記得了,你跟澤田桑去洗手間了,後來才和我們會和。這對情侶是我們因為火災警報往前面車廂移動時在路上遇到的。」

  鳴人:「誒誒?是這樣嗎?」

  安室透收回目光,把小朋友們的嘀咕囫圇聽了一耳朵,暫時沒放心上。看了看時間發現堂妹還沒回來,他正准備出門找人,就看到澤田彌拎著一只空盤子,若有所思地走進來。

  「姐姐。」小鳴人看到他姐,迅速迎過去,他繞著她轉了一圈滿頭霧水道,「姐姐你把饅頭吃光了嗎?」

  「啊?」澤田彌回過神,有點無奈地抬了一下眼,「你覺得我吃得完嗎?」

  「吃不完。」小鳴人誠實回答。

  就是吃不完才驚訝呀,他伸著脖子往外望懷疑他姐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麼餓肚子的貓貓狗狗喂給他們了。

  澤田彌沒管犯傻的弟弟,把盤子放回桌上,環視一圈,准確地找到她哥,跑過去。

  「尼醬。」

  安室透順手把她接住,溫和地「嗯?」了一聲,一邊低頭理了理小蘿莉的衣擺,在她衣擺最下方發現了幾道折痕和一點沾著潮氣的青苔。

  「彌醬去看院子裡那個青石台了?」青年狀似不經意地說。

  咦?

  澤田彌茫然地點點頭,哥哥怎麼知道的?

  「只有那邊有水流,凳子下的青苔才會沾著潮氣。」安室透漫不經心地把那點青苔碎末拈掉,卻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摸了摸妹妹的頭,「還要溫泉饅頭嗎?」

  澤田彌搖搖頭,她垂著眼,又回到了那個若有所思的狀態。纖長的眼睫蓋下去時,她淺色的眼瞳就暗了許多,像盛著一泓靜謐的月光,不笑的時候很容易給人一種迥遠的距離感。

  「哥哥,」她臉上帶了一點不自知的迷茫,慢吞吞地說,「我感覺今晚可能會出什麼事。」

  .

  當天夜裡。

  那天晚上的月色比哪一晚都黯淡。

  安室透沿著狹窄昏暗的樓梯間,不斷喘息著往上跑,焦慮和惶恐像湧上沙灘的潮水不斷吞噬著他的冷靜和理智。冷鐵鑄造的樓梯長得好像看不到盡頭,等他終於踩過最後一層台階,猛地推開天台的大門,一聲槍響轟然在空曠的天台上炸裂。

  血,冒著硝煙的槍口,背對他站在天台上的男人,還有緩緩沿著牆壁滑下去的諸伏景光。

  牆面和地面大片的紅色將他視線狠狠灼傷了一下,他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持著槍的男人回過頭,側臉上還站著景光的血。

  「對付叛徒,就應該回以制裁,是這樣沒錯吧,波本?」

  ……波本。

  …………波本。

  ………………波本。

  男人冷沉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下,一排一排的墓碑從泥土中鑽出來,砌成復雜的迷宮將他圍在最裡面。

  幾只瞳孔猩紅的烏鴉扇了扇翅膀,發出幾聲粗啞的啼叫,停在墓碑頂端的十字架上。

  安室透有點茫然地抬頭看去,滿眼都是認識的名字,任務的目標、處決的叛徒、有罪的、無罪的,所有死在他手下的人,在六尺黃土之下睜開眼睛,透過冰冷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朝他投以矚目的視線。

  他在這些人的審視中慢慢往前走,路過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在一個名字刺入眼簾時猛地頓了一下。

  荻原研二。

  他緩緩地繼續向前。

  諸伏景光。

  伊達航。

  每往前一步,他的腳步就慢上一分,仿佛刻著這些名字的墓碑伸出長長的枷鎖一圈一圈在他身上繞緊。在他腳步沉重得幾乎無法再往前挪動的時候,他終於走到了迷宮盡頭。

  那裡立著最後一個墓碑,十字架的影子投到他腳下,仿佛釘在墓碑上的審判之劍。

  碑面上是空白的,還沒寫上名字。

  以為會在最後看到自己名字的安室透無聲笑了一下。

  就在這時,被他甩在身後的烏鴉忽然「嘎嘎」怪叫兩聲飛了過來,落在十字架頂端。

  石屑撲簌掉落,像一只無形的手執著刻刀在空白墓碑上刻上了最後一個名字。

  松田陣平。

  .

  安室透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身。

  清冷的月光透過紙質拉門從門口鋪進來,和式房間的榻榻米被光照亮了半扇,房間裡除了自己劇烈的喘息還有兩個又輕又淺的幼獸一樣的呼吸聲。

  安室透單手撐在床鋪上回過頭,看到自己右側銀色長發的小女孩和金發小正太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睡著滾到了一個被窩裡,兩張天使一樣的面孔湊到一起,閉著眼睛睡得正香。

  他下意識淺笑了一下,空得漏風的胸腔似乎被這一幕安撫了,那些在他耳邊不斷徘徊的風聲也跟著停歇下來。

  他輕手輕腳地俯下身,把小蘿莉把裹進被子的長發抽出來,又幫她提了提被角,目光在兩個小孩子臉上落了好一會兒,這才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的月光將走廊照亮了長長一段,安室透靠在門前的廊柱上,拿著手機點開了通訊界面。

  裡面有一封前幾天松田陣平忽然給他發過來的郵件。

  【研二的仇報了。】

  他的眼睫安靜地垂下,目光在這句話上停了很久。

  .

  澤田彌迷迷糊糊從夢境中醒過來的時候,下意識伸手往左邊一撈,撈了個空。

  她迷糊著上下摸了摸,冷冰冰的被褥和灌進來的空氣讓小蘿莉一個哆嗦,徹底清醒過來。

  她迷茫地睜開眼睛,從床上爬起來,左右看看。

  右邊弟弟正老老實實睡著覺,左邊……

  她哥呢?

  感知的觸覺延伸出去,一團耀目的靈魂火焰在門外走廊上靜靜燃燒。

  所以哥哥大晚上出去吹風了?

  小蘿莉坐在床上有點懵,她等了等,好一會兒不見她哥進來,終於起身找了出去。

  .

  「尼醬?」

  安室透的發呆是被一聲輕呼驚醒的。

  又輕又軟仿佛剛睜眼的奶貓,天然帶了點撒嬌式的嬌憨。

  他抬起頭,看到他的小堂妹穿著件櫻花粉的浴衣,披著長長的銀發站在門口揉眼睛。

  她似乎還處於睡夢和清醒的過渡中,迷茫的情緒幾乎可以透過頭頂的呆毛傳遞出來。在完全清醒之前,身體就已經有自我意識般向他走來。

  安室透站在原地沒有動,目光一直跟著小女孩蹭到近前,這才彎下腰把她抱起來。

  「吵醒你了嗎?」他輕聲問。

  小女孩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抱住他,打了個哈欠,然後迷迷糊糊地在他頸窩蹭了蹭,眼皮垂下,小小的身體靠在他懷裡眼看著又要睡著了。

  她像是半路醒來發現身邊空了就自動出來找他,找到了就換個地方繼續睡覺了。

  安室透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

  他低頭看著懷裡小女孩小天使一樣的臉,她銀色的長卷發蹭在他的鎖骨上,余下的順著手臂滑下,像往他身上灑落了一捧月光。

  「稍微有點警戒心啊你。」

  青年輕聲開口,灰藍色的眼瞳在月光下像極深的海,情緒晦澀莫測,看不分明。

  快要睡著的澤田彌小蘿莉當然是不會回話的,她在他懷裡睡得分外安穩,清淺的呼吸落在他脖頸間,無形中傳遞出出來的信賴幾乎要將他溺斃在原地。

  如果這孩子有一天發現他並不是她堂哥,會怎麼樣呢?

  「會被討厭的吧,我。」

  安室透輕聲喃喃,唇角勾起一絲輕嘲。

  但那點波瀾很快就被他平息下來,他微微抬頭,視線投向屋檐外浩渺的夜空,眸底是一片寒涼如水的平靜。

  沒關系,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第25章 遙久的鐘鳴(一)

  凌晨三點, 安室透正准備抱著趴在他身上睡著的妹妹回房間休息, 一聲高亢的尖叫突兀地劃破夜色的寧靜。

  安室透腳步一頓, 猛地抬頭看向叫聲傳來的方向。黑漆漆的客房沿著走廊往前延伸,沒進無底的黑暗裡。

  他旁邊的房間緊接著亮起燈, 睡在他們隔壁的毛利小五郎從門口探出頭, 難得地目光清醒, 下意識往外張望了一下,「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我先過去看看,麻煩毛利老師幫我照顧一下彌醬和鳴人。」

  安室透把妹妹往便宜老師方向一遞, 拔腿就往尖叫方向跑。

  毛利小五郎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懷裡就被塞了個團子, 他一愣,剛要張嘴,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身後房間躥出來, 動作迅速地跟上了安室透。

  「喂?柯南?!」

  「爸爸?」

  被同時驚醒的毛利蘭從旁邊房間走出來,只來得及捕捉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眼前掠過,飛快消失在走廊的黑暗裡。

  「那兩個臭小子!」

  毛利小五郎只在自家女兒小時候抱過小孩子,沒辦法把香香軟軟的小蘿莉和皮實鬧騰的柯南同等對待, 他抱著澤田彌像被人拍了個定身咒,動都不敢亂動,站在原地大聲嚷嚷, 「蘭, 快把這孩子抱走!」

  「額, 哦。」

  毛利蘭下意識伸手,剛把小孩接過來,就見自家父親火急火燎地朝著同一方向跑了。她懷裡的小蘿莉被轉交了兩次,被鬧醒了,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扭頭往外看,精致的小臉上是和她一模一樣的茫然。

  忽然爆發的尖叫和接連奔過走廊的腳步聲徹底擾亂了夜色的平靜,這時候旅館裡的客人們還沒被吵醒的已經沒幾個了。黑漆漆的旅舍中接連亮起燈,很快就連旅館的主人也被從被窩裡挖起來,匆匆忙忙下了樓。

  驚醒的眾人最後聚集到大廳,茫然地圍著旅舍店長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剛起床的店長比他們還茫然。

  安室透雙手插兜站在人群外,掃了一眼衣衫略顯凌亂的客人們。出來查看情況的人基本都在這裡了,當然肯定還有一些懶得管事,根本沒出門的。

  「吶。」他的視線依然落在吵嚷的人群上,低聲問旁邊的柯南,「你回來的時候有沒有聽到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聽到了。」柯南同樣以探究的目光看向人群,「為了防止是我聽錯,我還出去查看了一下,門口多了一道車轍印。」

  「這個時候忽然開車出門嗎?」

  他們剛剛追著尖叫聲跑出去,什麼都沒發現,深夜忽然離開的汽車是唯一古怪的地方。但這也並不能說明什麼,因為也有旅客遇到緊急情況必須馬上出發的可能性。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柯南輕聲說,「我總覺得剛剛那聲叫聲有點耳熟。」

  大廳的窗子不知道被誰打開了,一陣夜風從窗口吹進來,帶動著窗簾呼啦作響。頭頂昏黃的燈光將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像黑暗中張牙舞爪的妖魔。

  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因為好奇也半途起床跟著阿笠博士一起來到了大廳。

  「吶。」元太左看右看,問光彥,「你有沒有看到步美和灰原?」

  「我好像一直沒看到她們。」光彥撓了撓臉頰,「她們兩個沒起床嗎?」

  「不知道,步美是和灰原還有蘭姐姐一起睡的。」

  正說著話,毛利蘭牽著哈欠連天的小鳴人一起走了進來。

  元太看到她們進門,立刻跑過去,「蘭姐姐,步美和灰原呢?」

  他左右看看,又加上一句,「澤田桑也不在。」

  毛利蘭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灰原說她有點不舒服,澤田是犯困不想動彈,園子陪她們一起留在房間了。步美的話,我看到她的床鋪空著,好像之前就起床去洗手間了。怎麼,她沒過來跟你們集合嗎?」

  一道靈光穿過腦海,安室透和柯南同時回頭。

  對了,步美!

  剛剛那聲叫聲又尖又利的確不太像大人的聲音,如果真的是步美的話……

  安室透和柯南立刻拔腿就往外跑。

  「毛利老師,我去洗手間附近看看,你去找店家核對登記入住的客人,查一下到底是誰離開了。」

  「啊?哦。」毛利小五郎摸了摸腦袋,看著兩人跑遠了,然後忽然有點憋氣,「真是,為什麼是他給我布置任務?」

  .

  旅館的洗手間在走廊左右兩端各有一個,靠進正房那個途中要路過一個小天井,路程遠上一截。步美一個小女孩晚上出來上洗手間,就算不怕冷,對黑暗本能的畏懼也不會讓她舍近求遠地選擇那裡。而另外一端的位置貼著外牆,翻過牆頭就是外院,外院兩側各開辟有一道側門。

  「我跟柯南去檢查了一下,洗手間旁邊的牆頭上有腳印,外院的側門鎖已經被人打開,很有可能已經有人從那裡出去了。」

  十多分鐘之後,眾人重新聚集在大廳。安室透說完以上發現,大家的臉色都不由得有些發沉。

  毛利小五郎干咳了一聲開了開嗓子,「我找旅館老板核對了留下來的旅客,的確有一個屋子的客人不見了,104號房,住的是一對情侶。女性登記的姓名是日高清水,男性是松尾圭人,好像就是我們下午在正堂遇到的那兩個人。」

  「所,所以是他們把步美拐走了嗎?」元太噙著淚說,「那兩個人是專門拐小孩子的人販子?」

  安室透:「看起來不像,那位日高小姐衣著和氣質不俗,家庭環境應該很好,不像是會因為錢做這種事的人。」

  「如果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呢?」柯南沉吟,「或者是他們做了什麼事被步美發現了。」

  元太倒吸一口冷氣,噙著的兩包淚水眼看著就要晃下來,「所以步美被滅口了嗎?」

  柯南:「……還不至於。」

  「如果是被撞破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安室透也認為這個可能是最大的,但是又有其他地方說不過去,「那他們為什麼要把步美帶走?」

  光彥左看看沉思的柯南,右看看斂眸思考的安室透,努力跟上他們的思路,「想掩人耳目?不讓步美說出去?」

  柯南:「不,讓撞破犯罪現場的目擊者消失,最大的可能性是想要將被撞破的事情遮掩下去,維持表面上的『正常』。如果現在旅館中的客人一個不少,還有這個可能。但既然104號房間的客人失蹤了,本身就說明他們有問題,不需要再多此一舉地讓步美也跟著『消失』。」

  安室透緊跟著分析,「如果是不在意暴露行蹤的亡命之徒,隨手打暈目擊者後,大多會將她扔在原地。因為帶上是個累贅,而且我們發現步美失蹤,很有可能會立刻跟上去找她……」

  他剛說到這裡,微微一怔,和柯南同時想到一個可能。

  如果這就是對方的目的呢?

  安室透第一時間抬頭看向毛利蘭,「彌她們還在房間裡?」

  黑發少女下意識點頭,然後就見金發青年和柯南臉色同時變了一下,扭頭就朝門口跑。

  趁著他們分析時從旅館老板那裡拿到了104號房間鑰匙的毛利小五郎剛走回來,兩道人影擦著他的肩膀一前一後就衝了出去。

  他差點被撞了個趔趄,壓著火氣衝自己女兒問道,「他們怎麼回事?」

  毛利蘭先是茫然地搖搖頭,「安室先生剛剛問我澤田他們是不是還在房間……」

  她剛說到這裡,聯想到兩人方才的舉動,臉色緊跟著變了,難道房間裡的人出事了?!

  .

  澤田彌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輛搖晃的汽車上。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四下摸了摸,扶著車門爬起身,扭頭就看到身邊還坐著一個人,正睜大著雙眼滿臉擔心地看著她,見她清醒立刻撲了過來。

  「澤田桑,你沒事吧?」

  啊,是那個跟柯南一起的小女孩。

  澤田彌順手接住她,小孩的身體微微發抖,大概是因為驚恐的原因,她說話時的聲音也壓得很低,像是怕驚動了什麼。

  澤田彌安撫地拍了拍她,抬頭看去,從剛才她醒來開始,有一束目光就已經從前方投射了過來。

  「醒了嗎?」

  目光的主人說,他還在開著車,語氣有點漫不經心,只透過後視鏡露出了一雙眼睛。

  作為一個綁架了兩個無辜小孩子的亡命之徒,他的眼神卻沒有綁架犯該有的陰狠,恰恰相反,那是一雙帶著點悲憫和溫柔的眼睛。

  澤田彌有點怔地望著這個人,好一會兒,她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露出了一點難過的神情。

  她微微垂下眸,向身旁的步美問道,「你身上帶硬幣了嗎?」

悠于 2023-11-4 12:26

第26章 遙久的鐘鳴(二)

  溫泉旅館正堂。

  大廳的壁燈全都打開了, 照得裡裡外外亮堂一片。旅館中的客人們都被叫醒, 惶惶不安地聚集起來扎堆取暖。

  細碎的議論宛如夏日煩人的蚊蚋, 讓大廳裡的氣氛焦躁得像一鍋即將煮開的水。

  毛利小五郎一行人圍坐在沙發上,臉色一個比一個不好看。

  半個小時之前, 他們趕到毛利蘭的房間, 發現鈴木園子和灰原哀被人迷倒在地, 原本應該跟她們在一起的澤田彌不見了。

  「犯人帶走步美的真正目的,是希望引發騷動,讓我們聚集到這個大廳來。」

  毛利小五郎深吸一口氣,嗓音粗啞的開口。身為這群人中的長輩兼偵探, 他自覺自己應該擔起責任來,「也就是說, 104號房的兩人很可能是同伙。他們帶走步美後,其中一人啟動汽車,特意讓我們聽到引擎聲又在後門留下車轍印, 制造已經離開的假像。然後另一個人潛伏在旅館中,趁著我們不注意去到蘭的房間,迷暈鈴木和灰原,帶走了澤田。對方的目標很明確, 就是澤田小妹妹,至於步美,很有可能只是順帶。」

  「所以難道他們早就盯上了澤田桑嗎?」元太噙著淚花問, 「故意跟我們上了同一趟列車, 然後跟到了這裡?」

  不對, 應該沒有那麼早。

  柯南垂眸沉思,鈴木特快列車的後半程響了火災警報,那時候元太幾人在往前避難途中遇到了這對情侶。如果對方在那個時候就盯上了澤田,發現她沒有跟其他人在一起,一定會回頭去找她,不會錯過這個兵荒馬亂的大好機會。

  他們在那個時候沒有動作,很有可能在列車上時澤田還不是他們的目標,他更傾向於對方是在旅館遇到之後臨時起意。

  可是為什麼這麼多小孩子那兩人偏偏盯上了澤田?她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柯南看了一眼坐在沙發另一端的安室透。金發男人眼眸半垂,看不清神色,正看似平靜地翻著一本旅游手冊。

  周圍人下意識地坐得離他有點遠,連毛利小五郎方才說話時都不自覺壓了壓聲音。

  看他的表情,這件事不像是黑衣組織出手干的,難道真是個橫插進來的意外?

  毛利小五郎:「總而言之,長崎縣的警察已經在沿途設下路障,白天停車場門口的監視器也拍到了那對情侶開的車的車牌號,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我們先安心等著吧。」

  「可是……」元太和光彥擔心地說,「如果那兩個綁匪路上傷害步美和澤田了怎麼辦?」

  毛利小五郎:「不要想那麼不吉利的事啊!而且既然千方百計地把人綁走,肯定是有目的的,在達到目的之前,綁匪肯定不會對那兩個小孩子下手。」

  可是那兩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柯南朝那邊掠了一眼,又將目光轉回到桌面上,上面擺著一些從104號房搜出來的零零碎碎的雜物,似乎是凶手留下的,安室透手裡的旅游手冊也是其中之一。

  他現在真正擔心的是,對方真的會往進城的方向開嗎?他如果拐到了山區裡,警方在公路上設下的路障就沒用了。

  凌晨三點多,正是一個人最容易犯困的時間。

  雖然出了一件綁架案將眾人嚇清醒了,但人的精力並不因突發狀況而轉移,特別是旅館的客人大多白天在各景點間奔波了一天。等被綁架案刺激的神經重新松弛下去,睡意卷土重來,沒多久大廳裡就哈欠連天起來,甚至不少人起身回房間繼續補眠了。

  當案件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大多數人的關注度都是有限的。

  毛利蘭找店家要了一些茶葉,煮了濃茶,一人倒了一杯放在面前。

  這個時候他們肯定睡不著。鈴木園子還在角落裡打電話,她用了家裡的勢力派出了搜救隊想要幫忙找到人,畢竟澤田彌是在自己的看護之下失蹤的,她難免有些自責。

  毛利蘭擔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好友,又扭頭看向沙發。那裡躺著睡著的小鳴人,他剛剛跟著她來到大廳之後就半晌沒有動靜,等他們發現的時候發現這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方才找人時的兵荒馬亂都沒有把他吵醒。

  他睡得實在太沉,甚至讓人擔心是不是生病了,毛利蘭給他量過體溫後才松了口氣。

  直到現在小鳴人還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失蹤了,其他大人怕他哭鬧也並沒有叫醒他。

  毛利蘭用擔憂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收回目光繼續倒茶,回過頭的時候發現旁邊的柯南正盯著桌上的東西發呆。

  犯人遺落下來的物品並不算太多,隱形眼鏡盒、洗面奶、還有當時擺在浴室洗手台上的化妝品,都是女孩子用的東西。

  「吶,蘭姐姐。」黑發小少年抬起頭,「你們女孩子出去玩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事先把化妝品拿出來擺好嗎?」

  「啊,因為第二天起床要用。」毛利蘭愣了愣,回答道。

  鈴木園子恰好打完電話走過來,順口接了一句,「畢竟女孩子的化妝和護膚步驟那麼多,不先拿出來,到時候不就手忙腳亂了嗎?」

  「第二天早上起來再拿也可以啊。」

  「哈?有那個時間我為什麼不在床上多睡幾分鐘?」

  柯南眼眸往下一壓,眸底閃過一抹銳光。對,大部分女孩子習慣都是這樣。所以對於那位日高清水小姐來說,其實是有「第二天在旅館起床」這個預想的。

  難道她事先對綁架計劃並不知情?

  而且既然是半路改變的計劃,他們最開始的目的地是什麼?

  他剛想到這裡,就見到沙發另一端的人站了起來,拿著那本旅游手冊向前台走去。

  「那個……」眾人視線下意識跟上他,不太敢開口。

  不知道是不是在堂妹出事之後金發青年表現得太冷靜了,冷靜得跟表面風平浪靜底下暗潮洶湧的深海似的,一雙眼眸幽冷得深不見底,老實說有點嚇人。

  「請問,這附近是不是有一個叫做五方塔的景點?」安室透在眾人視線中走到櫃台前問。

  眾人一呆,這個時候問這個,總不會是這位大佬忽然興致來了想出門夜游吧?

  ……傻子都知道不可能。

  大家想問又有點慫,少年偵探團的小朋友們擠在一起拱了拱柯南,小小聲說,「安室大哥想做什麼啊?」

  柯南的目光落在金發青年挺拔修俊的側影上,腦海中忽然閃回過幾個細節。

  「有的。」旅館的店家是個頭頂謝了半拉的中年男人,店裡臨時鬧出一起綁架案,他焦頭爛額出了一臉愁苦,看起來更加歷經風霜了,「是有這麼個地方,據說許願很靈,很多游客都是衝著這個來的。」

  許願?

  柯南一愣,忽然跑了過去,「吶,今天白天的時候,那對情侶是不是換了房間?」

  「啊對。」店家點點頭,回憶了一下,「他們原本定的房間是西廂房的108,但不知道為什麼來了之後那位松尾先生忽然說那間房間風水不太好,非要換一個。然後我們就給他們換到了104.」

  ……風水。

  柯南腦海中倏然閃過一道光亮,他跳起來扒上櫃台,幾乎和安室透同時開口,「那個五方塔的地址在哪兒?!」

  .

  「什麼?派一隊人往五方塔的方向攔截?」

  長崎縣的警官們聽到這個要求時有些茫然,「為什麼?綁架犯挾持了人質就算要通過山區逃竄,也不應該直奔景點方向去啊?五方塔所在的山坡再往前是一片斷崖,他們去了那邊前方就沒路走了。」

  「那個,因為犯人最開始來這裡的目標就是五方塔來著,所以說,我覺得……是不是也有可能會過去呢?」毛利小五郎干笑,他能解釋什麼?他也滿頭霧水,總不能說是他的弟子支使他這樣做的吧?

  話說回來他連他們怎麼知道犯人原定目標的都不清楚,而且大晚上的那兩個人帶著兩個小女孩往深山佛塔裡跑是要干什麼?搞邪教祭祀嗎?

  灰原哀看了一眼還在跟警察溝通的毛利小五郎,視線重新轉移到面前的電腦上,按了一下掛在耳朵上的耳麥。

  「你要的五方塔的資料我正在查。」灰原哀冷靜地說,「不過,你們怎麼確定犯人一定會去那裡?」

  柯南的聲音透過耳機傳出來,濾過一層電波有種沉穩的冷感,「因為『風水』。」

  「風水?」

  「旅館的房間布局分了東西兩個廂房。108號和我們定的房間都在西廂房,而104號房間在東廂房。犯人的目標是澤田,他最開始訂的108號房間跟我們更靠近,原本是更方便犯案的,但他卻特意挪到了東邊。所以,我懷疑他跟老板說的覺得108號房間風水不好,可能真的是他換房間的原因。」

  柯南坐在汽車後座上,湛藍色的眼眸倒映著窗邊疾馳而過的風景,在呼嘯的風聲中壓低了聲線對灰原哀說道。

  「也許是別的理由呢?」

  「只要不是跟犯案相關,他大可以直接跟老板說出來,沒有必要找一個這樣看起來像是在挑刺的借口平白引人注意。而且白天的時候,我注意到那個人手腕上帶了一串陳舊的佛珠,有經常被人使用的痕跡。他走過去的時候身上有一點淡淡的檀香味,再加上頭發也剃得很短。我懷疑他是哪個寺廟裡剛剛還俗的僧人,當時還奇怪地留意了一下。」

  灰原哀敲擊鍵盤的指尖一停,目光下意識朝耳麥偏了偏,「如果是僧侶的話,倒是的確會相信這些。可是,你不能光憑這個判斷他會現在跑去五方塔吧?」

  「不止這個,你還記得白天在列車上的事嗎?」

  柯南將手搭上車窗邊沿,額前碎發被夜風吹得紛飛,輕聲喃喃,「……說實話我到現在都還有些懷疑陰陽術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存在。」

  灰原哀:「屬於偵探的理性思維嗎?」

  「大概吧……總而言之,不管我信不信,在那部分人眼中,澤田大概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之所以認准她,很有可能是有什麼儀式需要她配合。他好不容易將她拐走了,肯定會直奔五方塔這個目的地。」

  「所以,為什麼你們會知道他最開始的目標就是五方塔?」

  「結合一些線索,這個很容易判斷吧……」柯南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

  深夜的山林比白日多了幾分靜謐詭譎,道路兩邊橫生的枝丫像隱藏在山林深處的妖魔朝路過的人伸出觸手。深深淺淺的影子將一切都掩蓋在黑暗裡,汽車在小道上行駛的聲音格外空曠,仿佛在夜色中傳出去了老遠。

  那個不靠譜的毛利大叔,這一次隨口的吐槽說不定還真說對了。

  柯南湛藍色的眼眸籠上一層陰影,心底泛起深深的擔憂。

  邪教祭祀……在他們趕到之前,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啊。

  「最後一個問題。」灰原哀在耳機中問,「你就這樣和安室透一起跑出去,不會出什麼事嗎?」

  別忘了他是黑衣組織的人。

  「……這個倒是沒什麼。」接收到這句隱晦的提醒,柯南抬頭看了一眼前方駕駛座上的人。

  金發青年握著方向盤,神色冷凝,氣場有種生人勿進的冰冷和殺氣。

  「……我覺得他現在心思完全不在我身上。」感受著至少兩百邁往上跑的車速,被吹進來的風糊了一臉的柯南木然道。


第27章 遙久的鐘鳴(三)

  澤田彌從前座收回目光, 拍了拍撲過來抱住自己的小女孩。

  「你們不要做什麼多余的事情好嗎?」駕駛座上的人說, 「我只是需要你幫個忙, 事情結束之後我可以放你們離開,你們可以聽話一點嗎?」

  男人的聲音透著刻骨的疲憊, 他甚至完全不像一個綁架犯, 說話的態度溫和, 威脅人都是用的商量的語氣,像怕嚇到她們一樣。如果不是現在這種情境,會讓人覺得他一定是個很溫柔很喜歡小孩子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態度削弱了他身上的威脅感,步美抱著澤田彌抽泣了一聲, 扭頭問,「你要帶我們去哪兒?要做什麼?」

  「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男人說完這句話就不再看他們, 目視前方,專心開車。澤田彌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拍著步美的背耐心安撫她,一邊將視線投向副駕駛席。

  那裡還坐著一個人。

  椅背的縫隙支棱出一縷精心燙過的大波浪卷發, 坐在副駕駛的女人從她們睜開眼起就沒說過一句話,那縷長發也一動不動搭在那裡,除了汽車轉向時微微晃一晃,其他時候安靜得像死了一樣。

  「吶, 澤田桑,對不起。」

  澤田彌正望著那個人想著些什麼,懷裡的步美忽然沮喪地低聲開口。她大概以為是自己發出的尖叫驚動了犯人, 順便還把澤田彌也牽連進來。

  「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半夜起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澤田彌稍微一怔, 低頭看她。

  她好像有種無論什麼情況都能處之泰然的淡定,但因為長相太過精致可愛,稍稍睜大眼睛看過來時,神態間總有些第一次睜開眼看世界的幼貓一樣的天真懵懂,於是讓人不自覺地又開始為她操心。

  在此時的步美眼裡,這個坐在窗邊的小姐姐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披在肩上的銀色長發襯著窗外不斷駛過的夜色,整個人好像自帶柔光,看著她就會聯想起初春枝頭綻放的櫻花,美麗又脆弱,讓人不由得擔心即將到來的季雨會不會沾濕它柔嫩的花蕊。

  雖然自己比澤田彌還要小兩歲,但小步美心中卻忽然升起種「我要保護她!」的沒來由的責任感。她就著抱住她的姿勢微微仰頭,眼底的目光十分堅定。

  和柯南一起經歷過的大大小小的案件讓她比同齡小孩遇事時多了一份冷靜,綁架犯說的話並不能讓她完全相信。

  「一會兒那個人開門下車的時候,我跑過去抱住他的腳,澤田桑抓住機會快點跑吧!」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然後也壓低了聲音,湊到步美耳邊用氣音回道,「步美是在擔心我咩?」

  「誒?」看著她那雙靠得極近的漂亮眼瞳,小步美不知道為什麼臉紅了一下。

  「別害怕,不會有事的。」

  澤田彌說,她的聲音清淡,卻無端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嗯……嗯!」步美小蘿莉愣愣地望著她,下意識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好像真的安心了幾分。

  .

  五方塔原本便是熱門景點,雖然最開始是修建在深山裡,但在金錢的驅動下,再難走的路也被開發商人為趟平了。供車輛行駛的車道從山腳沿著山坡盤旋到半山腰,最後延伸出一片平坦的空地。

  再往上是條供游客攀登的狹窄小道,一路蜿蜒到寺廟門口,站在底下空地仰頭看,夜色中的五方塔已經聳立在眼前。

  汽車在空地前停下,澤田彌拉著步美下車時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覺得有一點點暈。

  今夜是滿月,清冷的月光從天際灑落,不遠處的高塔和佛寺沐浴在月光下,有種神聖的靜謐。

  男人從汽車後備箱裡拽出一個體積龐大的背包,抗在肩上,看向佛塔的目光閃過一絲復雜和熾熱,他朝兩個小孩子招收,「走吧。」

  他說完就率先走在了前面,不用他開口,坐在副駕駛上的另一人已經自覺地跟上。

  澤田彌帶著步美跟在男人身後,怏怏地抬起眼皮注意了那人一眼。

  她沒趕上今天下午那對情侶吵架的現場,只在他們離開時匆忙掃過一眼。但她記憶力好,依舊認出了這就是下午那兩人,副駕駛席上的就是那位叫做清水的少女。

  白天時她像朵帶刺的玫瑰,生氣的樣子都透著股活色生香的嬌妍,現在這玫瑰仿佛成了塑料的。她跟在男人身後,雙目無神地直視前方,亦步亦趨往前,三魂六魄仿佛缺了一半。

  夜晚山林的寒意灌滿長階,他們在黑暗和靜謐中往上走,沿途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步美踩著石階走得磕磕絆絆,山道兩側茂密的林木將月色遮擋了大半,她不小心踩著一枚石子,身體一個趔趄,差點要摔,前方忽然伸過來一只手把她扶住。

  「沒事吧?」那人問。

  步美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大步。

  男人空在半空的手頓了頓,平靜地收回來,輕聲問,「還走得動嗎?」

  如果他不是那個強制把她們帶來這裡的人,態度幾乎可以稱贊一句溫柔細心了。

  澤田彌提了提精神,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把有點不知所措的步美攬到自己身邊,「走得動。」

  「那就繼續吧。」

  男人回過頭,沉默著不再說話。

  他們在黑暗中又走了十多分鐘,眼前豁然一亮,高高的塔尖已經近在眼前。

  .

  五方塔所在的佛寺是有僧侶居住的,但這個時候當然都已經歇息了。那個叫松尾圭人的男人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撬開了佛寺大門,帶著他們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進去。

  「不用想著喊人。」男人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頭也不回地警告,「就算你們現在出聲,其他人也聽不到的。」

  澤田彌默不作聲,不用他提醒她就已經感覺到了,從進門開始籠罩在她們身上的「術」。

  這個男人也是靈能側的人,只不過他似乎並不算特別深入,充其量只是個半吊子。

  他們走過佛寺本殿旁的小道,男人似乎對寺廟的布局特別熟悉,帶著他們三拐兩拐就找到了五方塔。

  澤田彌跟在男人身後穿過佛塔前的空地,看著他不知用什麼方法打開塔門,率先走進去。

  五方塔的年代久遠,整體是木質結構,裡面也沒有安裝什麼現代的燈具。推門往裡一看,盡是黑漆漆一片。

  男人進門後,黑暗中就響起窸窸窣窣的響動,不一會兒,一簇火苗率先亮起,緊接著是第二簇、第三簇……

  澤田彌拉著步美和那個人偶娃娃一樣的清水小姐一起站在門邊,看著男人跪在一層塔樓中心,從背包裡掏出一支又一支蠟燭點燃擺在地面,舉止卑微又虔誠。

  她靠在門上看了半晌,疑惑地開口,「你在做什麼?」

  燭火中心的男人回過頭,搖曳火光下,那張線條溫柔的臉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憊,又帶著一些莫名的希冀,這兩種情緒交錯到一起,讓他瞳孔深處的神色都恍惚起來。

  「……你知道道成寺鐘嗎?」

  .

  「五方塔的建造時間可以追溯至四百年前,據說是先有塔,周圍的佛寺是後來才圍繞它修建。它在當地的名氣並不僅僅因為那個傳說,本身也有一定歷史底蘊。」

  灰原哀找到了柯南要的資料後,篩選部分給他發了過去,「塔裡最重要的部分是頂層供奉的佛鐘,它比佛塔本身歷史還要悠久……你知道道成寺吧?」

  「《京鹿子娘道成寺》裡的那個寺廟?」

  柯南拿著手機查看資料,他身旁車窗外幽暗的樹影飛快倒退,只有一輪明月高懸在夜幕中央,是永恆不變的布景。

  「對,道成寺曾在寬永十一年,也就是一六三四年曾經被廢寺。當時寺中的東西都被變賣,五方塔供奉的鐘據說就是當時一位富商從道成寺請回來的。」

  「道成寺……鐘……」

  柯南往後滑動著屏幕,眼眸虛了虛,「這兩個詞放在一起,總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清姬和安珍的故事嗎?對僧人愛而不得的少女因怨恨化為巨蛇最後把自己和躲在鐘裡的安珍一起燒死……嘛,應該只是傳說吧。」

  「這種時候誰知道呢……」柯南在屏幕上滑動的指尖一頓,察覺到什麼一般扭頭看向窗外。

  「怎麼了?」電話那頭的灰原哀感覺他好像話沒說完。

  「吶,我說,灰原。」

  柯南放下手機,掛著耳麥趴在車窗上往外探,清澈透亮的眼眸疑惑地倒映出高懸於天際的圓月。

  灰原哀聽到了他似乎帶了絲凝重的聲音,「你覺不覺得今晚的月亮……紅得有點奇怪?」

  灰原哀一怔,正准備扭頭看向窗外,忽然聽到那邊傳來膠皮蹭在地面刺耳的摩擦聲,緊接著就是柯南的一聲痛呼。

  「怎麼了?!」

  「沒,沒事,安室踩了剎車,我不小心撞到頭了……我們已經到了。」

  然後就是車門被拉開的「哢噠」,那邊的人似乎跳下了車。

  灰原哀松了口氣,視線重新回到電腦上,「總而言之,你們注意……」

  「灰原!」

  「安全」二字還未出口,對面的人忽然打斷她。這一次她沒有聽錯,對方的語氣真正凝重起來。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沿著盤山公路一直開到停車場,抬頭就能看到五方塔的空地,旁邊只有一條路,沿著它往上走就到佛寺了,對吧?」

  「對,怎麼了?」

  「所以,為什麼現在我們面前的路有兩條?」

  「?!」


第28章 遙久的鐘鳴(四)

  佛寺下的空地。

  柯南拿著手機, 和安室透同時仰頭看向不遠處的高塔。

  隔著一片並不遙遠的山林, 高處的佛塔仿佛觸手可及。

  前方的石階在他們看得到的位置分成了兩條岔道, 蜿蜒著流向山林的黑暗中。

  穿過山林的風呼嘯而過,沉浸在夜色中的高塔和佛寺被月光渡上一層不祥的紅光。

  「怎麼樣?」柯南摘下耳機, 把手機揣回口袋裡沉聲道。

  「一人一條路, 你到的如果是正確位置就給我發消息。」

  面對這個詭異的場景, 安室透依然保持了相當程度的冷靜。他的焦躁和郁氣仿佛在剛剛那場飆車裡全部發泄出去了,灰藍色的眼瞳像亙古不化的冰原,不會因任何情緒動搖半分。

  柯南:「反過來你也是同樣。」

  安室透衝他一點頭。

  然後兩人不再多說,默契地各選了一條道路, 朝著上山的方向走進無邊黑暗裡。

  .

  五方塔。

  男人點完蠟燭就要帶著他們繼續往上走。

  澤田彌:「可以把步美留下嗎?」

  其他人同時看向她,澤田彌繼續說, 「你只需要我上去就好了,對吧?」

  男人居高臨下的視線對上她的,忽然一顫。

  不知道是不是被迫半夜起床趕了老遠的路, 小女孩的眼皮半垂著,精神有點不太好。但與此同時這種懶洋洋的態度卻昭顯出了一種莫名的鎮定,鎮定甚至得不像個被綁票的人質。她淺色的眼瞳在燭火下像蒙了層薄薄的霧氣,抬眸看過來時眼神卻異常清明, 好像早已看透了一切。

  「彌,彌醬……」步美下意識抱住了她的手。

  澤田彌安撫地拍拍他,視線依然停留在樓梯上方的男人身上。

  對方沉默了片刻, 「如果你配合的話, 我可以把她留在這裡。」

  澤田彌點點頭, 「那走吧。」

  .

  燭火的燈光穿過盤旋的樓梯,一層一層傳遞到最高處時,已經聊勝於無。

  佛塔的最頂層面積有些狹窄,那口傳說中的佛鐘並沒有像大多數佛塔上一樣被懸掛起來,而是恭敬地被供奉在供桌中央。

  供桌前還擺了未撤去的貢品和成排的香燭。

  空氣裡悶著積年的檀香味,男人把香燭點燃驅散了房間裡的黑暗,又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樞,讓新鮮空氣透進來。

  高空的夜風盤旋而過,供桌兩側的經幡沿著牆壁排列開,長長的幡尾曳地,被風吹得嘩啦作響。

  澤田彌站在樓梯旁,看著男人在供桌前跪下,撥下腕上的佛珠拈在指間,虔誠地念了一段經文。

  然後他終於回過頭,眼底浮起一絲迷茫,「你好像知道我要做什麼?」

  澤田彌沉默了片刻,輕聲說,「你不會成功的。」

  「不,我會。」男人輕輕笑了。

  他一路上都表現得像個脾氣溫和的正常人,直到這個時候笑容裡終於出現一絲古怪。

  搖曳的燭火倒映在他眼睛裡,他漆黑的眼瞳像個探不進光的黑洞,裡面埋著刻骨的偏執。

  他從地上站起來,走到人偶一樣立在一旁的女孩身邊,眷戀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臉頰,溫柔地呼喚,「清水,醒過來吧。」

  少女像蒙了層毛玻璃的眼睛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被一點一點擦亮,屬於她的神智重新回到這個身體裡。

  「松尾……君……」

  清水懵懵懂懂地看清楚眼前的人,理智歸位的瞬間,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左看右看,震驚地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別怕。」松尾圭人上前一步,溫柔拉住她的手,「你忘了嗎?你跟我一起過來的,我准備在這裡向你求婚。」

  「……求婚?」

  日高清水徹底怔住,連手都忘了抽出來。她看看面前的人,又看看周圍的環境,目光掃過站在不知何時挪到牆角的澤田彌時還在她身上怔怔地停了一下。

  然後她干笑一聲,有些尷尬道,「你在說什麼啊,求婚什麼的……我跟松尾先生並不太熟悉吧,突然提到這個……」

  「清水你忘了嗎?」松尾圭人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急迫,他迫切地往前又逼近一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向她確認到,「你曾經答應過我的,只要我還俗,你就跟我在一起……」

  「那個……」日高清水被他逼得貼上了牆面,側過頭剛准備讓他離自己遠一點,聞言愣了一下。她疑惑地回頭看了他一會兒,緊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身體一僵。她訕訕地抽出手,臉上露出心虛的表情,吞吞吐吐小聲道,

  「那個……是,是我開玩笑的啊,沒想到你會當真了……」

  「!」

  名為松尾圭人的男人抬著空掉的手,被這一句話劈得面上血色褪盡,蒼白地僵立在原地。

  日高清水感覺到有點不安,下意識看向了這個空間裡第三個能喘氣的人。

  澤田彌……澤田彌現在有點頭暈。

  她懨懨地看了那邊兩個大人一眼,往窗子的方向走了走,滿室的檀香味讓她感覺不太舒服。

  痴男怨女的戲碼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過時,愛和恨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能惹亂子的情感。

  她還沒到能夠對這樣復雜的感情感同身受的年紀,作為一條被無辜牽扯的池魚,她甚至有點無動於衷地……只想回家睡覺。

  細細密密的熱度好像在身體裡燒起來,澤田彌打了個噴嚏,靠在牆邊上,被滿室檀香熏得更暈了。

  所以這就是晴明讓她不要在現實世界動用靈力的原因嗎?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白天的時候只是扔了兩張牌出去,現在警告就來了。

  日高清水沒在澤田彌那裡得到什麼回應,又訕訕地將視線收回來。

  吹進塔樓的風帶來深夜的寒意,她抱著雙臂瑟縮了一下,周圍詭異的環境讓她開始感到不安,眼前的男人也跟平日唯唯諾諾的樣子大相徑庭,一切都好像脫離了掌控。

  「松尾君?」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男人緩緩回過頭,日高視線和他對上的瞬間就被嚇了一跳。

  「沒關系的,清水。」那個她熟悉的人好像忽然變得陌生起來。他勾起一個笑,溫柔得毛骨悚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只不過是忘了而已,我很快就會讓你想起來。一切都會回到正軌,放心吧。」

  「什麼?等等,回到正軌是什麼意思?我……」

  日高清水被他拽得一個趔趄,被迫跪在佛鐘前,她再想掙扎驚恐地發現自己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你對我做了什麼?!」

  男人松開手,笑容溫柔地誘哄,「清水,聽話,安靜地待在這裡。」

  「不!等等,你放開我!」

  日高清水眼睜睜地看著男人不再理她,轉身指揮牆角的小女孩,「你去那邊。」

  小孩怏怏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慢吞吞走到不知什麼時候畫好的法陣中央站好。

  然後,松尾圭人劃破手腕放了一碗血,指尖沾著血跡在供桌上的古鐘上勾畫起來。

  場面發展越來越詭異,仿佛哪個邪教祭祀現場。

  日高清水忍不住了,「你到底在干什麼?」

  「我說過,清水你只是病了,像她一樣……」男人沾著血勾上最後一個符文,這才輕聲回應,「只要我將你的病治好,清水就會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來。」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沒病!一點病都沒有!我已經說過了,當初我只是隨口說的,誰知道你會當真啊!我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你!」

  男人倏然扭頭。

  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的日高清水猛地一僵。她只是個嬌氣的大小姐,從未受過這種委屈,腦子一熱就下意識破口開罵。被男人寒涼的目光一掃,她腦子裡進的那點水立刻就泄了干淨,她的身體下意識顫抖起來,驚恐地望著他停在原地看了自己一會兒,臉上神色有種詭異的平靜。然後男人慢慢上前一步,指尖繾綣地觸上自己的側臉,替她將一縷長發挽至耳後。

  她望進他漆黑的眼瞳,仿佛看到黑色的潮水從裡面漫出來,將自己包裹著拖入漩渦。

  「沒有關系。」松尾圭人偏執地重復,「你只是病了。」

  「……」

  跪坐在窗樞大開的塔樓中央,日高清水卻只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的窒息,「你瘋了……」

  「我沒瘋。」男人微笑著,「我只是找到了正確啟動道成寺鐘的辦法。」

  「……什麼?」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夠用科學和常理解釋的。」他望著眼前張大了嘴,驚恐中不見一絲往日優雅嬌俏的女人,眼裡浮起一絲憐愛。

  他看著她轉動著眼珠,像是在慌亂地思考對策。她強迫自己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那線條優美的紅唇似乎又要吐出什麼動聽話來蒙騙他,像以往那樣,將他玩弄於鼓掌之中,以此來滿足自己的驕傲和虛榮。

  是啊,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常理解釋的。就好像他難以理解自己為什麼會無可救藥地愛上她。

  【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

  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他喃喃地低聲重復,「……然而我愛你。」


第29章 遙久的鐘鳴(五)

  佛說, 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 憂悲惱,怨憎會, 愛別離, 求不得。

  古時, 有一位叫做安珍的鞍馬寺僧人,每年都要到熊野聖山參詣佛法,途中會在一位富商家歇腳。

  富商家的女兒清姬在年復一年的接待中,漸漸愛上了這位俊美的僧人。

  她大膽地向僧人表白, 但已經決定將一生奉獻給佛法的安珍從未考慮過這方面的事情。因為害怕清姬繼續糾纏,他匆忙下撒了一個謊, 「修行之後,我即回來與你歡聚。」

  清姬信以為真,捧著他留給自己的佛像痴痴在家中等待。然而距離安珍臨走前所說的「少則三日, 多則七日」的許諾已經過去七日,安珍卻遲遲不見回來。

  她終於克制不住出門尋找,沿途每個人都告訴她安珍已經走了,她苦等的諾言似乎只是對方隨口撒下的謊話。受到愛人欺騙的清姬心中燃起怨恨的怒火, 她披發赤足地沿著安珍的路線一路狂奔,最終在日高河畔追上准備渡河的安珍。

  然而多日的追索讓她昔日姣好的容顏已經形同厲鬼,安珍被嚇了一跳, 匆忙地逃上渡口最後一艘船, 順流離去了。

  求而不得的怨恨和愛人見自己如見鬼魅的絕望讓昔日純真的少女怨氣中燒, 終於化成身長二丈的大蛇。她游過日高河,終於在道成寺追到了為了躲避她而藏身在古鐘裡的安珍。

  她累積的怒火和不甘噴薄而出,纏繞著古鐘的大蛇吐出憤怒的火焰,最終將自己和鐘裡的安珍一同燒死。

  塵歸塵,土歸土,少女攜著自己的滔天的愛恨和怨念,拉著無情的愛人一起共赴了黃泉。

  .

  「清姬和安珍死後,留下的那口鐘被道成寺的僧人重鑄了。」

  松尾圭人站在供桌前,痴痴地望著桌上的古鐘,「它裡面依然殘留有清姬的執念,讓她化身為妖魔也無法熄滅的執念。」

  「那是,那是假的吧。」日高清水吞了口口水,她既害怕,又因為這個有著奇怪熟悉感的故事而有些恍惚,「……只不過是傳說而已。」

  「不,是真的。」松尾圭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另一個世界是存在的,人的執念的確可以扭曲現實……」

  「所以,道成寺鐘的確可以實現人的願望!只要執念足夠深刻,它就能將人所期望的東西變成現實!」

  他忽然轉身,目光灼灼地望向供桌前的女人,眼神中多了一絲痴迷,「既然那個人能夠做到,清水,我對你的愛絕不會輸給他,你稍微等一等,我很快就讓真正的你回來。」

  「不,你……」日高清水渾身一抖,被他話語中偏執的情感重新驚回神智。她緊張地張了張嘴,腦子飛速轉動,臉上同時露出一個討好的笑,「那個,何必非要用這種辦法呢?感情這種事情,也可以慢慢培養的嘛。我剛才說的都是氣話,其實我對松尾君是有好感的……不用這麼著急,我們可以慢慢來不是嗎?」

  松尾圭人定定望著她的眼睛,日高清水立刻期待地望著他,閃著淚光的眼底逼出了一點傾慕。

  然而那點傾慕實在太偽劣,比三流演員滴著眼藥水裝出的淚水還假。

  松尾圭人緩緩勾起唇角笑了,「就是這樣,你一直都是這樣欺騙我的啊,清水。」

  少女身體一僵。

  他溫柔地伸手理了理少女的鬢發,聲音中有無限的憐愛,「我以前被你耍得團團轉,是因為我願意被你欺騙啊。可是現在,你得聽我的,知道嗎?」

  「我的家族一直在尋找道成寺鐘,五方塔裡的這座佛鐘是真品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我已經掌握了啟動它的方法,只要等到凌晨四點整,道成寺鐘就會被徹底啟動,到時候,你就完完全全屬於我了。所以現在,乖一點,好嗎?」

  他的聲音越發溫柔,日高清水眼中的驚恐卻越來越深,她還想再說什麼,松尾修長的手指忽然下移,在她的喉間輕輕點了一下。然後清水就發現自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她震驚地凝望著面前的男人,好像第一次認識他,然後緊接想起了什麼,視線急迫地下移,落在自己腕間的手表上。

  表盤上的指針在徐徐轉動,它們不受任何外界干擾,嚴格地推著時間往前行走。時針和分針拉出一個鈍角,鑲著碎鑽的針尖已經無限接近於表盤邊緣的羅馬數字四。

  「哢噠、哢噠……」

  高高的塔樓上,好像連風都停止了,時間走動的聲音忽然格外清晰,一步一步踩在他們越來越大的心跳上。

  日高清水好像被逼到了絕路,她的目光無助地在房間裡亂晃,最終落在站在牆邊陣法中心的小女孩身上,眼眸裡不由自主帶上了一絲祈求。

  那一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大概是對方實在太淡定了,滿屋子詭譎瘋狂的氣氛下,唯有她還像個正常人,冷眼旁觀著這出扭曲又狗血的劇目。

  只是就在這時,日高忽然震驚地發現對方腳下的陣法浮起了金色的光。無形的風平地而起,將小女孩披在肩上的銀發吹散。那一個個詭異的符號從地面上漂浮起來,像有了自我意識一般環繞著她漫天飛舞。與此同時,古鐘上的血字緊跟著亮了。

  不祥的紅芒和陣法的金光交相輝映,將搖曳的燭光都壓了下去。

  輝光中,她眼睜睜地看著松尾圭人在供桌前跪下,以一個五體伏地的姿勢,虔誠地頌念經文。

  供桌上的古鐘好像出現了震蕩的虛影,越來越大的經文聲震得她意識都開始昏沉,她掙扎著低頭去看手表,細長的秒針一格一格往前跳,一步一步往前向分針靠近。

  「哢噠、哢噠、哢噠……」

  血色的字符和陣紋一起大放光芒。

  好像有風從窗口灌入,供桌前的燭火猛烈搖晃起來。

  「……哢噠。」

  分針和秒針重合在了十二。

  日高清水的心跳猛地提到最高,整個世界仿佛停滯了一刻。

  凌晨四點整。

  紅芒和金光倏然熄滅。

  什麼都沒發生。

  空氣一時間安靜得仿佛死了。

  「……怎麼回事?」滿室死寂中,急促喘息著的日高清水第一個茫然開口。

  「我……」

  她下意識看向跪在供桌前宛如石雕的身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意外發現自己居然可以動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下一秒,供桌被猛地掀飛,瓜果和香燭滾了一地,桌椅和地面嗑出劇烈的聲響,日高清水被嚇了一跳,瑟瑟發抖地看向毫無預兆地跳起來,像是瀕臨瘋狂的男人。

  他的眼瞳充斥著赤紅的血絲,俊秀的臉扭曲到猙獰。他像個被激怒的野獸,喘著粗氣在房間走來走去,不斷重復,「那些神秘和傳說明明是存在的,為什麼我會沒有成功,為什麼?!」

  他忽然扭頭盯住日高清水,少女被他噬人的目光嚇了一跳,撐著地面的手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幸而對方很快將視線收了回去,然後緩緩移向牆角。

  他盯著陣紋中央的小女孩,好像一瞬間重新冷靜下來,若有所思地低聲喃喃,「難道是靈力不夠……只用陣法抽取這孩子的靈力這種溫和的辦法果然行不通嗎?」

  「那個人說過,所有成功都是需要犧牲的……犧牲……」

  重復念叨著那個單詞,他的表情漸漸扭曲起來,像是陷入了劇烈掙扎。緊接著,他回頭重重看了一眼縮在原地不敢說話的少女,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他回過頭,漆黑的眼瞳磨滅了最後一點人性,他大步走向角落的小女孩,伸出的手像怪物扭曲的爪子,一把朝她抓過去。

  「等等,你要做什麼?」從他的舉動中讀出了某種不祥的含義,日高清水猛地直起身子,顧不上害怕朝他撲過去大喊道,「住手!那只是個孩子,你不要……」

  然而她剛跌跌撞撞衝過去就被順手一推甩倒在地,松尾圭人扭過頭,赤紅的雙目中寫滿瘋狂,「再試一次,我要再試一次,這一次我一定可以……」

  「不,就算再試一百次,你也不會成功。」

  清澈的少年音忽然在塔樓裡響起。

  糾纏中的兩人同時一怔,下意識扭頭看過去。

  伴隨著球鞋踩在木質地板的腳步聲,一個纖細的身影從經幡的陰影裡走出來,黑色短發,衛衣牛仔褲貼著單薄的骨架。這個突兀出現在這裡的孩子冷靜得過分,他冷而銳的視線朝牆角一掃,確認了某個讓人操心的銀發小蘿莉焉噠噠地靠著牆站著,目測還完好無損。他無聲松了口氣,緊接著將視線投向面前的兩人。

  「你之所以會確定五方塔的佛鐘能夠實現你的願望,除了用某些辦法判定這裡的確特別,還因為它曾經制造過一個先例,就是五方塔的那個傳說,對吧?」

  他的聲音平靜而篤定,「我問過旅館的老板,你來過這裡不止一次,還在鎮子上住過一段時間,到處和人打聽五方塔的事,就是為了確定那個故事的真實性。」

  松尾圭人:「……是又怎麼樣?」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警惕的視線審視來人。陌生的黑發小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往牆角走,行動間的從容不迫完全不像個小孩子。

  他的面容還帶著尚未長成的柔軟稚嫩,氣場卻強硬得比成年人還要凌厲成熟,這種詭異的反差甚至讓松尾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在這裡和他對話的不是這個七歲的小孩,而是某位凜冽強大的神明殿下借著他的身體短暫降臨到人間。

  這個認知讓他在黑發孩子走近時甚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給他讓開了路。

  「五方塔的佛鐘據說來自道成寺,這一點你肯定也查出來了,你相信五方塔的傳說裡,那個年輕人一定也是找到了正確開啟道成寺鐘的方法,所以最終成功地改變了『現實』,娶到了自己深愛的女人。由此確定這座佛鐘就是你要找的東西,認為它可以實現你的願望。」

  松尾圭人看著那個黑發孩子像是有著讀心能力一樣,用冷淡的語氣將他心裡的話全都翻出來,一邊走到牆角的小蘿莉旁邊。他漫不經心地從口袋裡抽出手,覆上她的額頭,然後眉心微微皺了一下。

  男人咽了口口水,居然感覺到一絲緊張,「所以說,是又怎麼樣?你為什麼確定我不會成功?」

  黑發孩子回過頭,輕飄飄瞟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因為那個故事是假的啊。」


第30章 遙久的鐘鳴(六)

  「你是說, 犯人綁架了兩個小女孩, 連夜前往五方塔, 想要復刻五方塔那個傳說?」

  長崎縣的警官長大了嘴看著面前的毛利小五郎,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哪個的腦子有問題。

  那只是個傳說!就算有張模棱兩可的照片當例證, 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 誰知道不是後人牽強附會的?

  他覺得只要是個智商達標的靈長目人類就不會把傳說當真並且親身跑去嘗試一下。

  而且你嘗試就嘗試, 自己帶著女朋友深夜翻景區,最多治你一個危害公共安全罪,閑著沒事拐兩個小朋友干什麼?當電燈泡嗎?!

  毛利小五郎撓著頭干笑,並且在心裡把信誓旦旦地得出這個結論的大弟子噴了一萬遍。

  「好吧……」雖然心裡十二萬分地不相信, 但是看在毛利小五郎名偵探的信譽上,警官先生猶豫片刻, 還是現場點了幾個人,「你們幾個,去五方塔方向看看吧。」

  .

  五方塔頂層。

  澤田彌靠著牆, 耷拉著眼皮,覺得身體有點乏力。

  她在幾個人來來回回的對話中表現得毫無存在感,像個任人擺弄的玩偶娃娃。

  當然是有原因的。

  這個原因正在她身體裡燒,讓她連對外界的注意力都收回了八成。

  她不太在乎那個將他帶到這裡的男人要做什麼, 環繞著她一層一層的保護太多了,這個世界上能夠真正傷害到她的東西已經太少。

  但她從屍魂界回來之後,晴明對她說, 「姬君, 你現在要開始小心, 不要讓自己傷害到自己了。」

  我上午就帥氣了三分鐘!

  小蘿莉憤憤地想著,為什麼就這樣靈力就開始沸騰了啊?它的沸點是不是太低了?!

  那個男人嘰嘰喳喳說的話她全都沒有聽清楚,腦海昏昏沉沉之際,忽然感覺一只手貼了上來,為她發熱的大腦輸送過來一絲涼意。

  她懵懵地睜開眼,對上了一雙湛藍色的眼眸,裡面盛了一泓流水似的光,水底沉著對她的擔憂。

  「柯南?」她迷迷糊糊開口。

  「你發燒了?」黑發小少年蹙著眉說。

  .

  另外一頭,柯南話音剛落,松尾圭人被刺激得第一時間反駁,「不可能!我核對過相關資料,還查到了那張照片的出處,故事裡的那位小姐是真實存在的人!我還找到過她的照片……」

  他哆哆嗦嗦地在身上摸手機,剛低下頭,一張紙頁如攜風而來的鴻羽,颯然掠至近前,他下意識伸手一抓。

  那張紙似乎是從旅游手冊上撕下來的,黑發孩子清亮的聲音在幾步外響起,他伸手扶了一把軟軟靠過來的小女孩,看都沒有看他,「仔細看看那張照片,你們都認為那是故事裡那位小姐出嫁時留下的影像,對吧?」

  松尾圭人:「……對。」

  他也是因此而相信了故事的真實性。

  「你們沒有發現嗎?照片裡那位『新娘』身上穿著『白無垢』,卻根本沒有帶上白棉帽或是角隱。」

  松尾圭人一怔,低頭視線下意識落在白衣女人的頭頂。

  「雖然現在我們看來,白棉帽和角隱只是用來遮擋新娘容貌,或者希望新娘在夫家收起棱角,表達對新娘賢良淑德的希冀。但是在早期時候,它們的意義可不是這樣。」

  「過去的人相信女性的長發有靈體,如果懷有嫉妒之心就會頭上長角生成鬼。《源氏物語》裡面就有這樣的情節,六條御息所因為嫉恨生魂離體化為鬼怪,害死了源氏的戀人夕顏。所以帶著白棉帽和角隱把頭發遮擋起來,是祈盼驅邪避凶,出嫁的新娘不要將靈力和禍事帶到夫家的意思。有這樣重要的含義,那時候的婚禮上不可能會被忽略。」

  這個寓意原先是僧侶的松尾圭人只會比柯南更清楚,只不過他從未往這個方向想過,所以反而忽視了這個細節。此刻聽到這裡,男人仿佛被點破了什麼,捏著照片的手出現了一絲顫抖。

  「另外,雖然是黑白照,但是從顏色的純度還是可以判斷,照片角落裡有兩位女性身上穿的衣服和新娘是一個顏色。然而在婚禮上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這是服裝上的禁忌,新娘穿著代表純潔的白色時,前來觀禮的嘉賓不可以穿白色禮服,以免奪去新娘的風采。」

  柯南終於轉過身,面朝供桌旁的男人。他將小蘿莉擋在身後,平靜地說,「所以,那張照片上紀錄的場景不是婚禮,是葬禮。」

  好像有什麼東西怦然碎裂在虛空中,清亮的少年音擲地有聲,將五分鐘前房間裡狂熱的氣氛砸了個七零八落。

  日高清水扶著桌腳坐在地上,有些無措地看看他,又看看緘默成雕像的男人。

  在她不知所措的視線中,那人捏著照片的手青筋凸起,抖動幅度越來越大,然後他終於抬起頭,神色掙扎地低吼。

  「就算是這樣,也許只是後人傳錯了,或者那位小姐嫁人後不久就去世,這也不能證明……」

  柯南:「如果再加上五方塔裡這座古鐘根本不是來自道成寺呢?」

  松尾圭人驟然僵住,「……你說什麼?」

  「道成寺廢寺的時間,是寬永十一年。」

  皮鞋踩在木質台階上的腳步聲沿著樓梯傳過來,松尾圭人機械地扭過頭,一個挺廓修長的身影被搖曳的燭火照亮,一步一步走進他眼簾。

  聽到了哥哥的聲音,澤田彌下意識扭頭尋找。她身邊的柯南在看到那人的瞬間微微松了口氣,這家伙終於來了。

  「寬永年的幕府將軍是德川家光,在他的統治期間,日本曾經爆發過一次江戶時代最大的農民起義——島原之亂。」

  安室透緩緩走過來,目光往堂妹位置一掃,見小蘿莉被柯南扶著站穩,除了精神不太好,沒看出受傷的痕跡。青年眼底冰封的寒氣略微收了收,終於將視線轉向面前的人。

  「島原之亂的爆發時間正好是寬永十一年到寬永十五年期間,參與者大多數都是基督教徒。那段時期島原和天草地區天災頻發,再加上隨後又經歷了四年戰亂,餓殍偏野,民不聊生。」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是當初的原城。它不但是起義爆發的地點,當時占據這座城的勢力還是天草四郎所率領的基督教徒,城上立著十字架,城門頂端常年飄揚基督聖像的旗幟。你覺得,在那種情況下,會有人千裡迢迢穿過戰亂地區,從道成寺所在的和歌山運一口佛鐘回來嗎?」

  當然不會。

  雖然在有些評論家口裡,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這種涉及到大範圍戰亂的正史,可信度還是很高的。相比之下,旅游景點為了攬客而抬出的人文歷史,才更像位艷麗的游女,被削皮去骨推到台前,乍一看誰也分不出那張臉的真假。

  就比如五方塔的佛鐘,就是後人為了提升它的身價的牽強附會。

  載著黑白照片的紙張輕飄飄落在了地上,松尾圭人怔怔地回過頭看向供桌上方的那口古鐘。

  它依然平穩地立在燭火裡,鐘面上的佛像垂眸投下慈悲的目光,世人給它安上的種種來歷像不請自來沾在鐘頂上的灰塵,輕飄飄抖落之後,它還是它,不會有任何變化。

  「不……不會……」男人僵硬地搖著頭,低聲喃喃,「……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世人曾說,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每個人都只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東西,就算證據擺在眼前,也想要假裝自己是個瞎子、傻子。

  無論是柯南還是安室透都對松尾圭人這個被打破希望即將瘋癲的狀態並不陌生,下意識提高了警惕。

  果然,下一秒,男人猛地扯斷手腕上的佛珠。一道金色的光從他周身浮起,迅速朝四周擴散,而他本人則暴起衝著日高清水撲過去。

  柯南眼瞳猛地一縮,腕上的麻醉手表表蓋「哢」地一聲彈起來,但還沒等他瞄准,身旁人已經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他眼睜睜地看到那道玄乎兮兮的金光彈到安室透身上,然後……什麼都沒發生。

  金發青年像穿過了一面薄紗,水紋般蕩開的金光沒有起到一點阻攔作用,他眨眼間就來到松尾圭人面前。

  松尾似乎以為那道光一定能把他們攔下,沒料到會有這個發展,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反剪雙手按著腦袋倒在了地上,有效抵抗時間加起來全程不到半分鐘。

  柯南:「……」

  「那個……」望著金發青年沒多少表情的臉,他謹慎措辭,「透哥哥,這個人還是要交給警察的。」

  他真的覺得有必要強調一下,否則誰知道這個黑衣組織成員會不會下一秒就從哪裡摸出一把槍來把人崩了。

  安室透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他才在柯南緊張的目光中轉過頭來,唇角微勾,眼瞳幽深,「我知道啊。」

  柯南:「……」

  ……你是真的知道嗎?

  松尾圭人被按在地上依舊不太老實,他沒時間思考自己的術為什麼沒有奏效,只急切地仰著頭衝著桌腳的日高清水道,「清水,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下一次我一定……」

  男人的眼瞳布滿血絲,在搖曳的燭火下表情扭曲又猙獰。

  日高清水嚇出了一聲尖叫,下意識地拼命後退,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什麼醜陋詭異的怪物

  對上她視線的瞬間,松尾圭人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著像躲避洪水猛獸一樣逃開的女孩,仿佛明白了什麼,半晌,從喉嚨裡崩出一聲低啞的悲鳴。

  安室透和柯南沉默的目光下,他的眼睛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終於熄滅了,白茫茫像雪崩過後的荒原,聲音裡悲聲刺骨,冰層斷裂。

  日高清水逃走的動作一僵,有些無措回頭。看著地上仿佛被抽去了靈魂,像攤爛泥一樣癱軟在地上的男人,她好像又有一點後悔,不自覺地朝他的方向抬了抬手,唇瓣微動,啞然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怔怔地望了他一會兒,又將視線投向剛進來的青年。

  安室透卻沒有看她,他垂眸對被自己按在地上的人說,「走吧,長崎縣的警察已經往這邊過來了。」

  男人渾渾噩噩地回頭,目光沒有焦點地在他臉上落了一下,又看向被他檔在身後的兩個小孩。

  然後他點了點頭,像一具靈魂泯滅只剩本能反應的軀體,失魂落魄地從地上站起來。

  安室透冷靜地審視著這個人,半點不為方才那出痴情劇目動搖,銳利的視線仿佛要剝開這具行屍走肉,把他內裡崩潰的靈魂拎出來仔細翻看。最終他得出判斷,這具空落落的皮囊的確不再有攻擊意圖,威脅程度比寒風瑟縮中的街頭乞丐大不了多少。

  青年終於回頭看向堂妹,清冷淡漠的眸光落在小女孩稚嫩的臉龐時柔和下來,「彌醬。」

  .

  澤田彌朦朦朧朧地聽到了堂哥的聲音,她努力地睜開眼睛,堂哥帥氣的臉在眼前放大,灰藍色的眼瞳正盛滿了擔憂。

  她往前趔趄了一下,旁邊立刻伸過來一只手把她扶住。

  「她好像有點發燒。」清朗中透著幾分稚氣的少年音在她耳邊說,不知道是不是同樣因為擔心的原因,音色有點低沉。

  一只手伸過來,搭上了她的額頭,澤田彌無意識地在對方溫涼的掌心蹭了蹭。

  「警察快來了,就在這裡等等吧,不要帶她下去吹風了。」

  然後兩人好像又低聲交流了幾句,她沒再注意聽了,困倦地閉上眼睛。

  柯南往後踉蹌一步,接住了倒在他懷裡的女孩。他像抱著個大型娃娃一樣抱著銀發蘿莉,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他面前的安室透悶笑一聲,「嗯,你就這樣扶她一下吧。」

  ……喂喂!

  柯南虛著眼睛望向他,知道你要防備房間裡另外兩個人需要時刻騰出手,但是你是不是過於放心了一點?

悠于 2023-11-4 12:26

第31章 遙久的鐘鳴(七)

  長崎縣的警察們途中接到了安室透打來的電話, 得知毛利小五郎那個不靠譜的猜測居然是真的, 嫌犯和人質果真在五方塔裡被他們抓了個正著, 頓時瞠目結舌,一邊感嘆現代人腦洞為何如此大, 一邊迅速調集警力拼命往五方塔方向趕。

  幸而先前已經有一隊人在路上了, 安室透幾人在塔樓頂層沒等多久就接到了警方的聯絡電話。

  「我, 我們已經到五方塔了……」

  對方像是一口氣爬了十多層樓梯,說話都喘著氣,「犯,犯人現在的位置是……」

  「我馬上帶他下來。」

  安室透掛斷電話, 回頭看向柯南。

  黑發小少年把一縷纏到自己脖頸間的銀色長發撥開,抬眸朝他點了點頭, 「你先下去吧,我在這裡守著她。對了,步美……」

  「已經被警方保護起來了。」

  金發青年垂眸發出去一條消息, 又看了一眼閉著眼睛安靜趴在柯南肩上的堂妹,這才帶著松尾圭人離開。

  柯南望著他筆挺修長的背影,眸光微動,湛藍的眸底悄然浮起一縷疑惑。

  剛剛他們分開走了兩條路, 他自己走的那條沒有任何異常,一路通到了佛寺門口。他立刻給安室透發了消息,對方卻沒有回他。

  他不知道他在另外那條路上遇到了什麼, 導致爬上塔頂的時間比他晚了那麼多。

  眼見著對方似乎也沒有要提的意思, 他垂眸思忖了片刻, 顧及到安室透黑衣組織成員的身份,將那點沒來得及出口的疑惑按在了心底。

  這時候,埋在他肩上的小腦袋忽然動了動。

  「澤田?」

  他低頭,見小女孩緩緩睜開眼,淺色的眼瞳霧氣朦朧。她迷茫地看了看他,又慢吞吞將視線轉向周圍,像是在尋找什麼。

  「你找安室嗎?他剛剛壓著嫌犯下去了,很快就上來接你。」

  「……哦。」銀發小蘿莉愣愣地應了一聲,像是還沒完全清醒。

  然後一只手伸過來,覆上了她的額頭。

  澤田彌呆呆的抬眸,順著抵在眼前的手腕看過去。

  柯南掌心在她額頭上落了一會兒才收回手,他有點詫異地揚起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發現小女孩額上的溫度好像消退了許多。

  她又沒有吃什麼藥,怎麼這麼容易就退燒了?

  不過既然她醒過來了,柯南拉著她站起身,決定他們干脆自己走下去好了。

  他視線往房間裡一掃,冷不丁發現供桌前的陰影裡還站著個人,正仰頭盯著上面的佛鐘發愣。

  他詫異地看著那道人影,「日高小姐?」

  日高清水神色怔愣,緩緩回頭。

  因為確認了她是被松尾圭人強制帶過來,勉強也是受害者之一,柯南和安室透都沒有特別防備她。他方才專心致志地在思考別的事情,這會兒才發現她居然沒有跟著安室透一起離開,而是一個人立在佛鐘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那個……」日高清水的表情有些恍惚,慢慢地開口,「這口鐘,真的不是道成寺的嗎?」

  柯南察覺到了一絲古怪,但並沒有表現出來,只不動聲色地把身邊的小女孩往身後拉了拉,若無其事地解釋,「按照當時的歷史,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古代的原城,當時是基督教徒的根據地。宗教衝突,再加上兵荒馬亂,這口鐘真的是有人千裡迢迢從道成寺運來的幾率很小。」

  「是這樣啊……」日高清水聽完後點了一下頭,眉宇間依舊籠著幾分迷茫,連帶著語氣都飄忽得像是在夢游,「可是為什麼我會覺得這口鐘有些熟悉……」

  「嗯?」

  .

  發生了這麼多事,警察都上門了,佛寺的和尚們睡得再沉也全都被嚇清醒。

  安室透押著松尾圭人下樓時,就見五方塔前的空地上已經圍滿了嗡嗡議論的人,大部分都頂著一顆程光瓦亮的光頭,在月光下格外顯眼。

  步美被警察們保護在中間,她剛剛被留在一樓之後,咬牙准備轉頭去找寺廟的僧人求救。沒想到卻被一扇無形的門關在了佛塔內,怎麼掙扎都出不去,直到柯南到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剛一到塔下,那扇門就無聲消散了。步美先後和他和安室透遇到,又被要求在底下等著他們,直到最後被遲來的警察撿到。

  見到安室透押著犯人從塔裡出來,小女孩終於松了口氣,把眼角的淚花憋回去,跑到他跟前仰頭急切地問,「澤田同學和柯南呢?」

  「他們還在上面,我馬上就去接他們。」

  體諒小孩子對朋友的擔憂,安室透朝她溫和地點點頭,將松尾交接給走上前的警察。

  天空中的明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恢復正常,清冷的月光灑落,沾著深夜寒意的風在空地上吹過。

  松尾圭人的衣角被風掀起,他低垂著頭,了無生氣地一步步走向等著的警察。

  這件事到了這裡好像要就此落幕,前來抓人的警員們看著似乎已經失去反抗意志的男人,微微松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忽然聽到了一聲鐘鳴。

  那鐘聲悠長縹緲,在夜色中水波般徐徐蕩開,好像一瞬間就傳出去了很遠。

  現場眾人同時怔住。

  松尾圭人怔怔地回過頭,目光迷茫地看向身後的佛塔。

  鐘聲並不是從那裡傳來的,但透過最高層打開的窗樞,他看到了一個窈窕的身影正站在窗邊,屋內的燭火勾勒出她美麗的輪廓。滿室燭光裡她似乎回過頭,遙遙朝他看了一眼。

  松尾圭人忽然想起第一次遇到清水的場景。

  那時候正是初春,滿寺柳絮如越過寒冬的春雪,他被飛舞的雪片迷了眼睛,跌跌撞撞在青石板路上摔了一跤,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聽到少女清脆如鈴音的笑聲。他尷尬地抬頭,猝不及防望進一雙噙著笑意和俏皮的眼睛裡。

  初春的第一縷風息繾慻地漫過長階,白裙少女站在長階盡頭,在滿目綠意中笑得天真爛漫,仿佛一段到來得恰到好處的春光。

  那是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墜入的夢境,從此再也不願醒來。

  「清水……」

  松尾圭人無意識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臉被夢游一般的神情籠罩,交替著露出了痴迷和憤恨的恍惚神情。

  復雜矛盾的情緒漸漸地在他眼底堆成一座亟待爆發的火山,男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似乎聽到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呢喃,你真的願意放手嗎?你真的能夠忍受她離開你嗎?

  放不下吧?無論怎麼樣都放不下吧?

  那個聲音循循善誘地對他說道,既然求不得,不如抓著她一起走?

  一聲怨憤的、不似人聲的大吼把被鐘聲蒙昧的眾人全都驚醒過來,他們恢復意識的瞬間就看到一個身影朝著五方塔衝去,速度快到來不及阻擋。

  「等等,那是……松尾?」

  一個警員剛辨認出人影,就見他已經一步跨入佛塔大門。

  下一秒,赤色火焰衝天而起。

  仿佛傳說的場景在眼前重現,從佛塔大門噴湧出洶湧的火焰,赤色烈焰席卷成長蛇,繞著高塔一圈一圈纏繞。

  瓦欄被烈火灼燒得嗶啵作響,炙灼的熱浪滾滾而來,從火焰沒有來由地出現到包裹整座佛塔只用了短短幾秒,東邊的天際被烈火映得通紅。

  「……救,快救火啊!!!」

  現場震驚空白了剎那,登時陷入一片混亂,沒人再關心剛剛那個鐘聲是怎麼回事,所有人都陷入了驚惶和恐慌裡。警員一把拽住旁邊張著嘴仿佛震飛了半拉魂魄的住持的衣領,衝著他大吼道,「寺廟的水源在哪兒?!」

  「在……在那裡……」住持終於回過神,急急忙忙安排人去拿木桶取水。

  幸好因為五方塔是木制建築,當初圍繞著它建寺時就考慮過以防萬一失火的情況,在塔前的空地上打了一口水井。

  百多年過去,水井依然能夠正常工作。

  和尚們擦著冷汗,剛哼哧哼哧從井口抬出一桶水,旁邊忽然伸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抓過桶邊,用力拽了過去。

  冰涼的井水兜頭從一個人頭頂淋下,水聲「嘩啦」濺了一地。

  「安,安室君?」

  警員震驚地看著金發青年把桶一扔,甩開**蓋住眼睛的碎發,扭頭就要往塔裡衝,趕忙撲過去攔住他。

  「等等,你要干什麼?!」

  「放開我!我妹妹還在裡面!」

  青年手臂被拽住,掙扎著扭頭就朝他怒吼,灰藍色的眼瞳映著灼灼火光,亮得攝人。警員呼吸一滯,但還是咬牙按住了他的肩,「現在火勢太大了你不能進去,我們已經通知了消防車……」

  「等消防車過來就晚了。」

  對方的聲音忽然冷下來,熱浪環繞之下,警員生生打了個冷戰。一絲危險的預兆在心頭一閃而過,之前逮捕連續犯下大案的殺人犯時都沒有過的強烈危機感倏然在腦海中拉響警報,他心底猛地一跳,按住對方肩膀的手忽然被反扣住,那人一拉,一絆,再回過神他已經被扔出去摔了個四腳朝天。

  顧不上爬起來,警員第一時間大吼道,「攔住他!」

  眾人紛紛反應過來,幾個同僚齊齊撲了上去。然後他就震驚地看到那個纖細修長的人影在人群中一閃,動作干淨利落,他那群身經百戰的同僚仿佛全成了剛上警校的弱雞,幾秒鐘都沒能堅持住就被放翻在地。

  警員失態地張著嘴連疼都忘了。

  這位安室先生怎麼回事?特殊部隊出身的嗎?對他們的路數也太熟悉了吧?!

  眼看著那個身影攜著令人生畏的寒意,鋒芒畢露一路放倒所有擋在他路上的人,一腳踩上了佛塔門前的台階。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指著頭頂震驚地高喊,「那是什麼?」

  正要衝進火場的安室透一怔,猛地抬頭看去。


第32章 遙久的鐘聲(完)

  鐘聲響起的時候, 柯南正拉著澤田彌站在樓梯口, 警惕地打量供桌前神色恍惚的女人。

  她容貌姣好的臉被搖曳燭火生生照出幾分艷麗詭譎, 像是忽然失了魂,身體緩慢向前一步, 伸出手, 好像要去夠供桌上的佛鐘。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 像是被鬼上了身。

  這座夜色中的佛塔原本就透著幾分邪氣,再加上這對痴怨糾纏的情侶十多分鐘前剛在這裡瘋了一個,剩下的緊接著也出什麼問題好像也並不會讓人太驚奇。

  他正防備之間,身後忽然傳來動靜。

  火焰灼燒的嗶剝聲交錯成轟鳴一圈一圈順著樓梯蜂湧而來, 緊接著就是火箭般騰起的熱浪。

  好像有一整噸的□□在佛塔一樓引爆,不過沒有爆炸的衝擊, 只有飛速騰起的火焰。

  柯南一回頭,瞳孔猛地一縮。

  圍繞著牆壁站立一圈的經幡率先被火舌舔過,一個沒落全燒起來, 成了最好的幫凶。火光鋪天蓋地,跟著騰起的濃煙直嗆咽喉。

  烈焰燃燒的轟鳴中倏然響起一聲尖叫,那位鬼上身的日高小姐被火舌一撩,總算清醒了, 下意識驚叫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咳咳……」柯南把身邊的蘿莉拉到房屋正中央,自己扭頭跑到供桌前衝著日高清水大喊, 「跟我一起把這口鐘搬過來。」

  「哈?為什麼?」

  「別問了, 快點!」

  少年的語氣一瞬間凌厲, 說一不二的壓迫和著灼燙的熱流強勢壓來。

  日高清水被震住,乖乖聽了話。

  .

  熊熊大火暫時還沒燒到房間中央的位置,但頭頂的屋梁在火焰炙烤下已經開始發出支撐不住的哀鳴。

  澤田彌的視線掃過熊熊燃燒的塔樓,眉心微微皺了一下。

  在鐘聲響起之前,她一直在疑惑一件事,既然五方塔裡這座鐘不是來自道成寺,那麼松尾圭人那個和列車上的陰陽師如出一轍的,被執念束縛泥潭深陷得宛如中邪的狀態是怎麼回事。

  他們兩人都有執著的東西,求而不得的執念的確會在人心中生出黑暗。但無論是陰陽師還是僧侶大部分時候都是需要靜心冥神的,能夠有所成就的都是心志堅定之人。

  他們墮落得這麼輕易完全不符合常理,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對他們造成了影響。

  按照松尾圭人自己的說法,加深他執念的是道成寺鐘。

  可是現在看來五方塔裡的鐘分明是假的呀,到底是哪個地方不對呢?

  沒等她想出個結果,滔天烈火已經將她的思緒全部打亂。

  小蘿莉垂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靈力沸騰的熱度剛剛褪去。按照晴明對她的叮囑,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妄動靈力,否則後果會比較不好承受。

  可是人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安安穩穩地擇取那個最優選項的。

  熊熊火焰的包圍圈越來越小,翻滾的濃煙開始讓人呼吸都困難起來。

  澤田彌嘆了口氣,也沒有其他辦法吧。

  熾熱的火舌已經燎到近前,電光火石之間,她指尖一動,剛要彈出風神卡片,一個身影穿過煙霧衝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古鐘在他身後落地,重重地砸得地板震動,滿室濃煙火苗跟著晃蕩。

  「吶,澤田,」她聽到柯南冷靜的聲音,「一會兒我喊『一、二、三』,你們跟著我一起往下跳。」

  話音未落,立刻傳來日高清水震驚的尖叫,「你瘋了?這裡是五樓,跳下去會摔死的!」

  「留在這裡被燒死和跳下去賭一把,你應該知道怎麼選吧?」

  柯南頭也不回地將她的反駁堵回去,然後握緊了澤田彌的手,他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沾濕,透過鏡片看過來的目光格外專注,「別害怕,相信我。」

  這個危急時刻,他的語氣有種說不出的強勢,卻越發冷靜沉穩。

  然後不等澤田彌回話,他動作迅速地拉著她後退幾步,目光往呆立一旁的日高清水身上一掃,「做好准備。」

  「一,二,三……」

  他飛起一腳狠狠踹在古鐘上,銅制的佛鐘像顆被踹出去的足球撞碎燃著火的牆壁橫飛而出,熊熊火牆應聲裂開一個缺口。

  柯南反手拉住身邊的女孩,抓住時機穿過張牙舞爪的火線,毫不猶豫朝著深邃高遠的夜空跳下去。

  高空掠過的氣流被火焰烘烤得滾燙,澤田彌的長發被裹挾在熾熱的風中,她在火光裡眯起眼睛,淺色的眼瞳含了抹月色般寧靜的光亮,倒映出面前的人。

  少年的額發被掀得紛亂,露出柔軟稚嫩的輪廓,眉眼間張揚著一抹超出年齡的銳氣。從高空的火場跳下來的剎那,他的眼瞳映著火光亮得攝人,好像纏繞在他身上的枷鎖全都被狂風掀走,深埋在底下的屬於少年人的銳意狂放肆意翻了出來。

  在那一刻,呼嘯的風聲和高空墜落的失重感縈繞下,他湛藍色的清透眼瞳卻亮得好像在發光,游刃有余中透著一股肆無忌憚的狂傲。

  非常陌生,甚至和他原本氣質衝突矛盾,卻好像掀開一層模糊的面紗,他整個人在澤田彌眼中都多了幾分真實。

  一陣不知從哪兒來的風盤旋著繞過塔樓,托住了幾人下落的去勢。

  在距離地面只有百米的時候,柯南朝底下大喊了一聲,「讓開!」

  底下眾人被他喊得不明所以,他們原本聚在一起想要去嘗試著接住他們,忽然聽到這樣一聲,一時之間摸不清他的路數地在原地進退兩難。

  沒等他們繼續猶豫,一個黑白相間的足球忽然在半空中彈出來,像是在被快速充氣一樣越來越大。

  眾人一呆,終於明白柯南的意思,頂著越壓越下的陰影四散奔逃。五方塔下終於在足球落地之前清出大片空地,巨大的充氣足球率先砸在地上,臨時客串了一把安全氣墊,緊跟在它後面的三人紛紛掉在氣墊上,安全落地。

  十多秒緩衝之後,「安全氣墊」「嗤」地一聲放氣扁塌下來。

  在旁邊睜大眼睛怔愣好一會兒的眾人立刻衝上去。

  澤田彌剛暈暈乎乎地從氣墊上爬起來,立刻被拽進一個冰涼的懷抱裡。

  幾滴冷冰冰的水落在她的脖頸間,她有點茫然地被水汽和堂哥身上清冽的氣息包裹起來,安室透濕漉漉的發梢蹭過她的眼角,留下幾點涼涼的濕意。

  「……尼醬?」

  抱著她的人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到極致的弓,她耳後傳來急促的喘息,青年緊貼著她的胸腔心跳聲轟鳴,明明剛剛經歷了生死一刻的是她,卻好像他才是劫後余生的那個人。

  「……抱歉,彌。」好一會兒,安室透才慢慢放開她,指尖拈起一點她臉側被沾濕的碎發,「我忘了我身上是濕的。」

  澤田彌有一點不知所措,她小心翼翼地拽住堂哥的衣角,抬眸望進他灰藍色的眼瞳裡。然而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那人眼底已經看不出一絲端倪,甚至沒給她說些什麼的機會。

  他似乎重新恢復了平靜,方才一瞬間的激烈情緒像飄落在湖中心的鴻羽,眨眼間了無痕跡。

  澤田彌最終遲疑地搖了搖頭,她伸出小手,柔嫩的手指撥開堂哥遮住眼睛的濕漉漉的碎發,看著他沒多少血色的臉,下意識擔憂道,「會感冒的。」

  安室透沒想到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他眼底的平靜微微一僵,然後看不出任何破綻地,若無其事地朝她一笑,「嗯,我會注意的。」

  .

  他們身後的五方塔還在夜色下熊熊燃燒,看這火勢是徹底搶救不回來了。

  蓬勃火光把佛寺住持的臉色都照綠了,來他們佛寺的游客大部分是衝著五方塔來的,現在這項重要進項被一把火燒了干淨,住持哭都沒處哭。

  它起火的原因還如此離奇,說出來別人都不敢信。

  「松尾圭人,沒救回來嗎?」柯南問。

  話音剛落,挽回了三條人命的喜悅從眾人臉上褪去,在場的警員們臉色重新沉重下來,打頭的警官抹了把臉,「他一衝進佛塔裡,火就燒起來了,而且眨眼間就躥到塔頂,就好像……」

  就好像整座佛塔都被汽油裡外淋透了一樣,飛卷而起的火舌組成了大蛇攀援而上,讓人不由得想起道成寺鐘的故事中清姬化為巨蛇包裹住大鐘將自己和安珍一起燒死那一幕,這種事說出去人家都會當靈異故事聽。

  「是這樣嗎?」柯南的神色中多出幾抹復雜,他回頭看向身後。佇立在空地中央的五方塔像個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炬,將天際映得通紅。

  「圭人……」日高清水怔怔站在塔前,望著那片熾烈的紅光。

  澤田彌抬起頭,看到她望著望著,忽然輕輕「誒」了一聲,伸手摸了一把臉頰,摸了滿手潮濕。

  清澈淚水從她的眼眶泊泊滑落,她茫然地又「誒」了一聲,恍惚又不解。

  「為什麼,為什麼會哭呢……我明明……」

  明明不喜歡那個人的,不是嗎?

  「吶。」柯南忽然在她身後輕聲開口問,「輪回轉世真的存在嗎?」

  澤田彌回過頭,黑發小少年的視線落在跟她相同的方向,灼灼火光前,精致妍麗的少女正茫然而不自知的哭著,湧起的悲傷連自己都不知來路。

  柯南:「我在塔頂聽到她說過一句話。」

  【可是為什麼我會覺得這口鐘有些熟悉……】

  會覺得某個仿造品眼熟的前提是對原件更加熟悉。

  誰會那麼熟悉道成寺的鐘?

  在發現了這一點之後,他立刻拉著澤田彌遠離了供桌前的人。

  在那個情況下,他很難不生出某些猜測。

  誰最熟悉道成寺的鐘呢?不是在鐘前誦過經的道成寺的僧侶,不是躲在鐘裡的安珍,甚至不是親手鑄造出那口鐘的匠人,而是那個死死纏繞在鐘上,懷著無限的悲憤和怨恨,一把火拉著鐘裡的愛人和自己一起共赴黃泉的少女。

  「……簡直就像清姬的詛咒一樣。」柯南輕聲喃喃。

  嘗盡了愛而不得的無邊痛苦,下一世要將這些痛苦和折磨全都返還到無情的愛人身上,讓他也品嘗到在嫉恨和無望的地獄中痛不欲生的滋味。

  「……」澤田彌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太清楚,但是,「很久以前是有的,輪回。」

  至少晴明那個時代是有的,至於現在……沒人知道地府去了哪兒,所以她也沒辦法回答柯南的問題。

  「松尾圭人名字裡的『圭』字,在漢語中有『珍寶』的意思。」安室透單手插兜走過來,帥氣的臉被火光映亮,衣擺上還在往下滴水,「而傳說中那位僧人安珍出身的鞍馬寺,就在松尾山上。至於日高清水……」

  日高河,清姬,再明顯不過的暗示了。

  他微微轉過身,和兩人一起看向夜色下燃燒的佛塔,半晌,他自嘲地搖了搖頭,「嘛,也許是我們想多了呢。」

  澤田彌睜著大眼睛,看看佛塔,又看看怔怔站在塔前流淚的人,有點迷茫地呢喃。

  「……春地藏指的就是這個嗎?」

  她白天遇到那位四處游歷修行的春地藏時,對方告訴了他一件事。

  「有個綿延千年的死結,近些時日終於出現了要解開的征兆,姬君如果遇到了,能幫就幫一把吧……」

  春地藏高大的身影隨著清脆的鈴聲走遠,只給她留下這句模棱兩可的預言。

  她那時候沒想明白,但是在車上發現自己被人擄走時,順手用硬幣蔔了一卦。

  卦像顯示「隨緣」。

  所以她猶豫了片刻,最終沒有反抗。

  松尾圭人是不是真的是安珍的轉世?在他衝入佛塔引火**之後,清姬的怨氣平息了嗎?可是日高清水在圭人死後不停地流淚,是不是代表,那個深愛著安珍的少女最終還是後悔了呢?


第33章 清姬

  古早古早, 紀伊國牟婁郡真砂有位富豪, 名莊司。

  莊司膝下只有一位獨女, 從小對她寵愛非常,愛如珠寶。

  在他的精心教養下, 女公子出落得亭亭玉立, 溫柔嫻雅, 是十裡八鄉有名的美人,和歌山的明珠。

  這位女公子原本應該無憂無慮地在父親的庇護下安樂長大,但從某一天開始,她忽然遇上了麻煩。

  她不知為何連著幾日開始做一些奇怪的噩夢, 夢醒之後就哀哭不止,但問她到底夢到了什麼卻總是說不清楚。

  富商莊司十分憂心, 甚至懷疑自己的女兒是不是惹上了什麼邪祟,他篤信佛法,近些時日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去熊野請一位高僧回來看看。

  這天夜裡, 夜涼如水。

  明亮的月光灑滿庭院,茂盛生長的春草被月光渡上了一層銀邊,細長的綠葉被夜風吹拂得輕輕搖晃。

  紙窗旁的芭蕉樹蓄了半宿夜露,寬大的葉片被壓得微微下垂, 晶瑩的露水沿著葉脈一路滾動到葉梢,最後往下一墜,在窗樞上敲打出「啪嗒」一聲響。

  屋子裡的少女再次從夢境中驚醒, 猛地從床榻上坐起身, 按著胸口劇烈喘息, 柔順的長發從臉側散落下來鋪了滿床。她還沒從殘余的夢境中徹底抽離,那種刻骨的悲苦和哀怨縈繞著她,讓她此刻的心髒疼得仿佛被人往裡捅了一刀。

  不但疼,而且空,好像那個捅刀的人順手還從裡面挖走了什麼,只把一個空洞留在原地,冷颼颼地往裡透風。

  她坐在床上平復了好一會兒,夢境的殘余影響才漸漸消退,那口苦澀卻還堵在嗓子裡不上不下,連殘存的睡意都沒了。

  月光透過紙窗灑落進來,照亮了半面房間。少女慢慢爬起身,走到窗樞邊上推開了窗子。

  帶著深夜寒意的風灌進來掀動了她散落在脖頸間的發絲,她單手抓著胸口的衣領,靠在窗邊怔怔地望著天空中的月亮發呆。

  今夜是滿月,夜空一清如水,浮雲和星子都不見蹤影,只有一輪銀盤一般的圓月在夜空中央大放光明。

  靠在窗邊的少女看著看著忽然睜大了眼睛。

  她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下意識屏住呼吸,待反應過來立刻返身推開房門,跌跌撞撞地一邊朝主屋方向奔跑一邊大聲呼喊道,「父親,父親!」

  凌晨三點,廂房中的燈一盞一盞亮起來,靜謐的宅院被就此喚醒。

  這一天的夜晚,女公子深夜驚醒,見到明月大放光明,有一束明亮的月光自天橋立墜下,好似恰好落在了他們家門前。

  女公子立刻前去將父親喚醒,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莊司將信將疑,但見女兒信誓旦旦,似乎十分相信是有高天原的神明大人乘興出游於此處路過,他不忍打破女兒的期待,收拾了衣物喚醒所有下僕,打開中門隆重地出門迎接。

  然後,於明亮的月色下,真的有神明降臨了。

  披著月光一樣的銀色長發,宛如傳說中年幼的輝夜姬,周身籠著一層朦朧的輝光。她披著華貴的天之羽衣漫步在月光下,所在之處連夜風都溫柔了起來。

  「神明大人,一定是神明大人……」

  看到這一幕的下僕們戰戰兢兢地全都跪了下來,莊司震驚之下想起女兒的話,趕忙上前迎接。

  年幼的神明似乎的確只是路過,但莊司的態度十分虔誠殷切,並且提及了自己最近被邪祟所困的女兒以及她半夜驚醒見到月光從天橋立而落之事。

  「不敢驚擾神明大人,但小女無論如何也想要拜見殿下。」

  「這樣啊。」年幼的神明聽完後思索了一下,「好像的確有跟我的緣分。」

  莊司大喜過望,立刻恭敬地將神明大人迎接了進來。

  女公子正在家准備恭迎神明的祭台,接到僕人傳來的消息之後也立刻趕到了前院。

  年幼的神明最終在女公子的房間下榻,女公子屏退了下僕親自侍奉。

  房間內搖曳的燭火和床邊的月光交相輝映,柔和的光亮中,她跪在在妝台後捧著神明大人披在肩上的長發緩緩梳理,像掬了滿手月光,心中久違地寧靜下來。

  然後,她看到神明大人微微回過頭,淺色的眼瞳像一泓溫柔靜謐的水。

  「你最近遇到的困擾是什麼呢?」她輕聲問道。

  這一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幾乎是在莊司家激動地恭迎神明到來的同時,有一位住在奧州白河要前往熊野禮佛的年輕僧侶經過長途跋涉,恰好路經了此處。

  他路過莊司家時見長街寂靜,唯有這家人似乎還醒著,便停在門口敲響了房門,告知門房自己徒步從白河走到這裡,已經十分疲憊,想要找一戶人家借宿。

  莊司家常年禮佛,門房聽到僧侶這個請求之後先是欣喜,然後忽然想到自家現在還正在接待來自高天原的神明大人。

  神道和佛道雖然沒有什麼明面上的矛盾,但畢竟宗教信仰不同。

  如果在神明大人下榻之地收留僧侶借宿對祂來說會不會是一種冒犯呢?

  門房拿不定主意,將這件事告訴了莊司。

  莊司得知消息也苦惱起來。

  這時候,家中女公子端著一枝柳枝路過大堂,恰巧聽到僕人的話,她立刻說道,「能夠得到神明大人青睞在此下榻是何其有幸之事,父親此後應該虔誠供奉才是,怎能如此三心二意呢。請門口那位僧人離開吧,我家此後當專心供奉神明。」

  莊司恍然大悟,覺得女兒的話十分有道理,於是找來了門房,「再往前走一條街有一戶人家也是虔誠的佛門信徒,讓那位僧人去那裡吧,我家實在不方便接待了。」

  門房於是將此事告知了等在門口的僧侶,僧侶念了一聲佛號輕嘆道,「可能的確沒有緣分吧。」

  於是朝宅院行了一個佛禮,轉身離開了。

  女公子告誡完父親,端著剛從庭院折下的柳枝回到了房中。

  年幼的神明坐在房內安靜地等待她回來,她看了一眼折斷的柳枝,又看向跪坐在面前神情恭敬的少女。

  「你決定了嗎?」她的聲音清澈空靈,像清風吹過神殿屋檐下回蕩起的高遠鈴音,「要徹底了斷這段緣分。」

  女公子微怔了一下,神色一時有些恍惚,「我並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但是,這幾日的悲傷痛苦已經讓我無法承受。如果日後會演變到如此地步,那麼還是不要開始吧。」

  她好像聽到了一聲非常輕的嘆息,然後,她看到面前年幼的神明執起柳枝。

  青翠的綠意在眼前晃過,一滴冰涼的夜露落在她眉心。

  潮水翻滾的日高河,有大片僧人誦經的道成寺,晨光下回蕩的古鐘,還有衝天而起的赤色火焰。

  這些鮮活的畫面在她眼前掠過又極快地消褪了顏色,像一張落入水中的畫,色彩消融在了流水中。

  「你叫什麼名字呢?」神明大人問。

  「清姬,」女公子怔怔地回答,「我名為清姬。」

  同一時間,風塵僕僕的年輕僧人敲響了住在另外一條街上的富戶的房門。

  他抬手行了一個佛禮,「打擾了,小僧安珍,正在前往熊野禮佛的路上,途徑此處,能否在主人家借宿一宿?」

  夜風中,一條綿延了千年泛著血色的紅線悄然斷裂。

  .

  明月當空,黛青色唐衣的少女衣擺曳地,踩在石階上微微仰著頭,素白纖細的手腕從袖擺中探出,正努力攀附在垂楊邊上從枝頭折下一支細長的柳枝。

  澤田彌跪坐在桌旁,望著面前這張清姬的卡發呆。

  屋檐下的陽光漫過來,將小蘿莉臉上的茫然照得格外清晰,她抬起頭,「晴明,這是怎麼回事呢?」

  大陰陽師一如既往地靠在廊檐下喝酒,一邊欣賞本丸庭院裡生機勃勃的春光,聞言回頭輕輕笑了一下,「姬君不明白嗎?」

  「不明白。」澤田彌耿直地說,「我是真的遇到清姬了嗎?」

  「是啊。」

  「所以,我把歷史改變了?」

  「可以這麼說。」

  小蘿莉驚訝地睜大了一下眼睛,「可是,改變歷史……」

  她想起了快被玩壞的時之政府的世界,輕聲嘟噥,「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安倍晴明笑了,「姬君認為會出什麼問題呢?」

  澤田彌表示她不清楚,她只是一個九歲的蘿莉。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澤田蘿莉依舊茫然,「晴明你不是說我現在的情況依舊好多了,不會隨便掉到其他地方去了嗎?」

  「的確是這樣沒錯……除非姬君你又和哪個存在結下了無法忽視,能夠撬動時間長河的『緣』。」

  這個「又」字真是用得很是意味深長。

  銀發小蘿莉無辜地仰頭看向她的飼主,「可是我什麼也沒做呀。」

  是的,這一次她是真的很無辜了,她只是很倒霉地被綁架了而已,從頭到尾都沒有出手。

  「嗯。」安倍晴明微笑著說,「但即便姬君什麼都沒做,依舊會被主動找上來呢。」

  澤田彌:「……」

  這就很不講道理了。

  「而且姬君被拉到那個時代之後,還是實現了清姬的願望吧。」

  澤田彌默了默,想起了那個靠在窗邊凝視著明月,目光茫然中蓄滿無盡悲傷的嫻雅少女。

  「她都那麼努力地朝我伸出手了呀。」她小小聲說到。

  安倍晴明輕輕笑了,半點不意外的樣子。他放下酒杯,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所以這個,就是給姬君的回報了。」

  澤田彌拿起桌上那張卡,「所以說,晴明,這個到底是什麼呀?」

  類似的卡片她還有好幾張,風神一目連、醜時之女德子、青女房青沅……全都是晴明給她的。

  老實說這就很像現世的抽卡游戲了,卡面上還能標注式神等級什麼的。

  她剛想到這裡,屬於清姬的卡牌閃過一道金光,然後四顆亮閃閃的星星出現在了卡面的正下方,跟她想像的一模一樣。

  澤田彌:「……」

  這麼智能的嗎?

  「這是『羈絆』哦,姬君與妖怪們結下的羈絆。」

  晴明剛好在這個時候解釋。

  澤田彌看看手裡的卡牌,又看看他。

  大陰陽師笑著撥弄了一下手裡的蝙蝠扇,「只不過,我只是幫姬君把『羈絆』固定下來,至於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這就是由姬君自己的潛意識決定的了。」

  澤田彌睜大了一下眼睛。

  所以我內心裡其實這麼喜歡抽卡游戲的嗎?

  「總而言之。」大陰陽師望著面前的小女孩,唇角微勾,眸光卻沉靜下來,「記住我說的話,姬君,在現世盡量不要使用靈力。如果需要就讓這些與姬君結下了羈絆的妖怪們來幫忙吧,只要呼喊名字,他們一定會回應你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若無其事地笑道,「話說回來,姬君想要一張我的卡嗎?」



第二卷 魍魎之匣(上)

第34章 宣戰?

  澤田彌的溫泉之旅就這樣結束了。

  結果到最後她也沒泡上溫泉。不止是她, 連小鳴人也期待落了空, 因為他把最兵荒馬亂的時候睡了過去, 等醒過來他姐已經回來了,而這個時候天都亮了, 大家也沒有了泡溫泉的心情。

  然而對小鳴人來說還有更慘的事, 因為在列車上九尾沒忍住, 半途冒了個頭,他能待在這個世界的時間被飛速消耗掉了,剛回來沒多久就被拽回了火影世界等CD更新。

  金發小正太慘兮兮地是哭著被她姐送走的。

  這趟旅行帶給澤田彌小蘿莉的唯一收獲,大概就是多了一個可以上課摸魚發郵件的小伙伴。

  【所以道成寺鐘的確是存在的?】

  手機屏幕在桌肚裡亮了一下, 澤田彌抬頭看了一眼,新來的那位國文老師正背過身在黑板上板書, 她於是鎮定的摸出手機。

  【對呀,你們在車上聽到鐘聲就是道成寺鐘發出來的。】

  雖然真正的清姬的命運被她改了,但是道成寺鐘的故事並沒有就此消彌, 依舊在歷史中留下了痕跡。也就是說,現在的清姬有兩個版本,一個是在月下遇到神明此後終身侍奉月神的虔誠信徒,一個是化為巨蛇將自己和安珍一起燒死的原版清姬。

  所以晴明還特意提醒過她用清姬的卡牌時要注意一點, 因為一個不注意遇到關鍵詞她就有可能狂化= =

  【難怪我聽到鐘聲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對……是那個去找你們的陰陽師?】

  【是噠。】

  【所以鐘呢?】

  【……】

  澤田彌發了一串省略號過去,那邊只間隔了幾秒,立刻追過來一句話。

  【你給別人了?那人不讓你說?】

  澤田彌:「……」

  我的小伙伴為何要如此機智?

  【誰?那個殺掉了陰陽師的人嗎?你們打過照面了, 但是那個人沒動你只把鐘要走了?】

  「……」

  澤田彌開始懷疑小伙伴是不是提前拿到了劇本。

  【所以在五方塔的那聲鐘響也是他?他是去滅口的?】

  澤田彌嘆了口氣。

  【這個我就不知道啦。】

  只不過她總感覺那個人好像對她沒有多大惡意啊, 小蘿莉有點苦惱地想。

  【所以我剛剛的推測是對的, 你果然是在列車上遇到了那個人,然後把鐘給他了。】

  澤田彌:「……」

  你套我的話= =

  她鼓著臉把手機扔回了桌肚裡。

  .

  咖啡廳。

  郵件顯示發送成功了好一會兒,那邊卻沒了回應。黑發小少年勾了勾唇,按下鎖屏鍵將手重新揣回口袋。

  「喂,我說,我從剛才開始就想問了。」

  一個清爽的少年音從對面落下來,語氣帶著一點不滿但更多的是要滿溢出來的好奇,「你到底是在跟誰聊天,這麼專心致志,我說話你都不搭理我。」

  「那是因為你說的都是廢話吧。」

  江戶川柯南終於賞臉回了他一句,「所以呢?你特意找我出來到底想說什麼?」

  「嘿嘿,原來你真的沒收到啊,那個邀請函。」

  「什麼?」

  「邀~請~函!」

  對方得意地笑著將一張撒著金屑的卡紙遞到眼前,柯南順手接過,往上面一掃。

  「……橫濱?」

  「委托人神秘兮兮的,沒說明具體事件,只說要找最優秀的偵探替他解決一個難題。」

  柯南抬眸,對上了關西偵探意味深長的笑臉,「居然沒找你嗎,工藤?」

  .

  午間,冰帝食堂。

  擺在隔斷上的綠植蔥翠欲滴,餐桌旁的走道人來人往。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咬著筷子尖,保持著望著盤子裡的天婦羅發呆的姿勢已經五分鐘了。

  表情之糾結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人在她的餐盤裡投了毒還被發現了。

  向日岳人坐在她對面,維持著暗中觀察的姿勢偷偷摸摸打量她。

  表情之嚴肅仿佛他就是那個投毒的人。

  忍足侑士:「……」

  作為唯一的正常人,他平靜地抬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

  十二點四十,就午飯時間來說還算早,但一般情況下澤田彌小公主還有午睡的習慣。

  已經淡定接受了自己執事定位的忍足出聲提醒,「彌,吃完了嗎?」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應聲抬頭看向他,表情有點茫然,似乎沒有完全醒過神。然後她又低頭看看盤子裡的天婦羅,乖乖點了點頭,把筷子橫放下來擺好。

  「我吃完啦,承蒙款待。」

  一般她在處於有點懵的迷迷糊糊狀態時是很好安排的,忍足也不問她又想到了什麼,將自己的筷子也放下就站起身,准備陪她一起去小叔叔的辦公室休息。

  然而他剛往外邁出一步就被拉住了。

  「……」忍足侑士扭過頭,對上了紅發妹妹頭少年一張格外嚴肅的臉,雙目中的神色異常堅定。

  ……你又想干什麼算了別說了我不想知道。

  然而大概是還沒有組過搭檔打雙打的原因,向日岳人並沒有心有靈犀地體貼到他的拒絕。他以一種堅定的態度把小伙伴留了下來,並且揮了揮手對還等在一旁的澤田彌道,「彌醬,我有點事跟侑士說,你先走吧。」

  他難得這麼嚴肅,澤田彌看看他,又看看翻著雙死魚眼被牢牢拽住的忍足侑士。

  雖然感覺到侑士好像並不想留下來聽他說,但本著「也許這就是男孩子的友情吧」的體貼,澤田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十分大方地了解道,「好噠。」

  忍足侑士:「……」

  等等,你了解了些什麼啊?

  眼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施施然走出了食堂大門,對面前局勢已經回天乏力的忍足嘆了口氣,終於認命。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只見向日岳人冷靜地一抬手,剛剛一邊吃飯一邊觀察他們的同學們立刻應聲而起,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侑士。」向日一手搭上他的肩,用「少年啊世界等著你去拯救」的肅穆語氣說道,「作為我們冰帝公主保護協會的會長,面對這種情況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忍足侑士:「……先不提你要我說什麼,那個奇怪的設定你是什麼時候給我加上去的?」

  而且「冰帝公主保護協會」是個什麼鬼玩意兒?聽起來格式像是從《珍稀動物保護協會》上照抄下來的一樣,彌聽到了會揍你的哦!雖然她脾氣很好,但她不動手也有人會幫著她揍你的哦!

  一句話挑出三個槽點,忍足覺得做向日岳人的捧哏這個任務對他來說有點太艱難了。

  向日岳人聽著他的發言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他身後的同學們也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朝他看來。

  「在這個危急關頭,你怎麼能退縮呢?」紅發妹妹頭少年痛心疾首,「侑士,你肩負著我們全校的希望啊!」

  眾人在他身後跟著用力點頭。

  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麼重要的忍足侑士:「……不好意思,你說的危機是指?」

  「就是那個江戶川柯南!」

  向日岳人情緒激動地伸手一指,要不是姿勢不方便他大概還想順手拍個驚堂木什麼的,「我上課的時候就發現了,彌醬一直在跟他發郵件吧!剛剛吃午飯的時候還吃著吃著就走神了!」

  他表情一冷,雙目森森地瞪過來,「這代表著什麼你知道嗎侑士?」

  忍足侑士:「……代表著什麼?」

  向日岳人沉痛地閉上眼,「代表彌醬很有可能是看上那小子了啊!」

  他的身後應聲響起一聲悲痛的哭嚎,同學們宛如被偶像戀愛消息實錘的粉絲,紛紛抱頭痛哭。

  忍足侑士:「……」

  他面無表情,冷靜地思考,我的同學們是不是都有病?

  「你們想多了吧,彌吃飯走神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或者應該說她哪天不走神了才是真正奇怪吧。

  「並不是只有這一個原因!」向日岳人一推鼻梁上並不存在的眼鏡,眼瞳中閃過犀利的光,「首先,彌醬第一次見面就主動問了他的名字,而且他說一次就記住了!」

  忍足侑士:「……雖然少見也不算太特別吧,她記憶力一向很好。」

  向日岳人悲憤抬頭看他,「侑士,你還記得我自我介紹了多少次彌醬才沒有把我名字裡的向日念成日向嗎?!」

  其他至今還在小公主眼裡沒有姓名的路人同學們跟著留下悲傷的淚水。

  忍足侑士:「……」

  他要是現在說她其實是逗你們玩的還來的及嗎?或者說這群一直堅信澤田同學是天上月霧中花的沙雕同學們會信嗎?

  「然後,」向日岳人繼續,「那個小鬼找她要聯系方式之後她爽快地就給了,還給他發了那麼多郵件,那~麼多!我們認識這麼久,彌醬給我發郵件的次數還沒他多!」

  忍足侑士:「……」

  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扭個頭就能看到發什麼郵件啊!你清醒一點!!

  「最後,我上次問彌醬她在和江戶川聊什麼,彌醬猶豫了一會兒,摸了摸我的頭就走了,就走了!果然是已經有小秘密連我們這些朋友都排除在外了嗎?!」

  哦,這個他倒是知道。

  忍足侑士的目光飄了飄,道成寺鐘的事澤田彌回來之後就告訴他了。不告訴向日岳人的原因他也能夠理解,畢竟裡面牽扯有點多,以向日傻白甜的性格,知道太多對他來說的確不太好。

  「所以說,真相只有一個!」向日岳人單手叉腰,一伸食指,做出陳詞總結,「彌醬一定對那個小鬼有好感!」

  忍足侑士:「……哦。」

  「你就『哦』一下?!」向日岳人難以置信。

  忍足侑士:「……所以我應該做什麼?」

  「身為冰帝公主保護協會的會長,出現了實力如此強勁的敵人,你難道不應該身先士卒,去打探一下那個小鬼的底細嗎?!」向日岳人義憤填膺。

  「那個小鬼就讀的學校是帝丹小學,我已經讓人去打聽過了。據說那小子長得帥,成績好,受歡迎,頭腦聰明,運動神經出眾,足球水平一流,會玩滑板,拉小提琴,背圓周率……」

  向日岳人背著江戶川的技能樹,越背越發現這簡直是個完美的大眾偶像配置。

  「除了有點高冷完全沒有缺點呢。」當時給他們江戶川資料的那個小迷妹如此說。

  「但是如果找他幫忙的話,柯南同學都會同意的。」小迷妹又星星眼加了一句。

  忍足侑士:「……岳人,你這個行為像個痴漢你知道嗎?」而且最後一項技能是什麼鬼?!

  「這是必要的策略!」向日岳人義正言辭,「『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個道理難道侑士你不知道嗎?!」

  忍足侑士:「……」

  ……行,可以,你居然連成語都用上了,國文老師要是知道一定會很欣慰的。

  向日岳人衝他搖了搖頭,對他的表現簡直怒其不爭。

  然後他嚴肅地抬起手。

  「我現在宣布。」

  全場起立,兩個學長鄭重搬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後。

  「帝丹小學的江戶川柯南,就是我們目前的頭號敵人。從今日起,我們對帝丹宣戰。」

  向日岳人一屁股坐下,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錯抵在唇邊,深沉擺出澱真嗣的經典姿勢,鏗鏘有力地發表宣言:

  「諸君,這是戰爭!」

  「啪啪啪……」

  所有人莊嚴肅穆,整齊鼓掌。

  忍足侑士:「……」

  該讓小叔叔給學校醫務室請個專業點的心理醫生了……他滿臉冷漠地想,我的同學們全都病得不輕。


第35章 櫻花樹

  時值正午。

  午飯時間剛過, 學校裡到處都是穿著校服的學生們打打鬧鬧。國小的學生正是活潑愛動的年紀, 連迎面吹來的風裡都沾著清脆稚嫩的笑。

  澤田彌從食堂出來, 准備去另一端的理事會大樓蹭忍足隆一的辦公室。

  她有辦公室的鑰匙,隆一給的。忍足家二公子日理萬機, 在學校的時間比他回忍足家大宅的次數還少, 於是他那間裝修典雅還額外配了浴室和休息室的豪華辦公室大多數時候都是澤田彌和忍足侑士在用。

  她一邊往往理事大樓的方向走, 一邊低頭給堂哥發了條消息,對方似乎在忙暫時沒有回她。

  春日的風徐徐穿過校園,澤田彌的裙角和發梢被風牽起,她剛剛抬頭, 一點濕潤溫柔的觸感落在臉上,又很快被風牽著遠去。

  小蘿莉微微怔了一下, 下意識回眸,發現那是一片剛從枝頭飄落的櫻花花瓣。

  她愣神的片刻,更多柔軟的花瓣被風送來, 洋洋灑灑像一場越過冬季的緋色春雪。

  幾片淺色的雪片落在她的發梢,澤田彌額前的碎發被風吹亂,她眯了眯眼,順著花瓣飄來的方向看去, 這才發現從食堂到主干道的路旁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株櫻花樹。

  應該是寒假期間移植的,她記得以前立在這裡的是幾株枝干筆直的常青樹。

  這株櫻花樹的樹齡至少在百年以上,雖然比不上晴明院子裡那一株, 但也非常美了。清淺的緋色簇擁在枝頭, 爛漫如雲霞。

  這會兒樹下正站了兩個穿著冰帝校服的小女孩, 手拉手仰頭望頭頂如落雪般的櫻花。

  「麗子,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哦。」其中一個小女孩認真說道。

  「嗯!向櫻花樹許願,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不要畢業,也不要分開!」

  小孩子的心願就是這麼純真,好像只要許下誓言,就一定能夠實現一樣。

  澤田彌站在花圃外的走道上,若有所思地望著那株在四月春風裡盛開得如雲霞燦爛的櫻樹。

  小女孩們稚嫩的聲音方落,一陣風吹來,墜滿櫻色的花枝搖曳作響,像是在對她們誓言的回應。

  澤田彌眼前忽然閃回一個畫面,兩條纖細的沒有形體的線分別從兩個小女孩身上延伸出來,纏繞上櫻樹枝頭,又順著主干一路滑入地底。

  黑色的氣從櫻樹伸展根脈的地底浮起,無聲無息地圍繞著樹干彌散。緋色的花瓣飄落進不祥的黑氣裡,美不勝收的櫻花樹莫名多出了幾分詭譎。

  「誒?澤田大人!」

  小女孩欣喜的叫聲把她從發呆中喚醒,澤田彌回過神,眼前的櫻花樹依然在靜靜飄落花瓣,櫻色如雪,乍一看不見任何問題。

  那個驚喜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的女孩子還在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等她把視線移過去,對方粉嫩的小臉上浮起一抹薄紅,有點害羞又緊張道,「澤,澤田大人,抱歉,打擾到您了嗎?」

  打擾到什麼了她也不知道,只是本能地覺得銀發女孩站在櫻雪裡仰頭看向花枝的樣子美得像一幅畫。她搭在肩上的長發發梢還沾了幾點落英,冰帝低調奢華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像哪個少女漫中走出來的貴族大小姐,格外漂亮又有氣質。

  小女孩下意識屏住呼吸,攢緊了身邊小伙伴的手,在心裡大聲尖叫:啊啊啊啊啊搭話了搭話了她和澤田彌大人搭話了!

  她旁邊的小伙伴並沒有比她的情況好上多少,特別是在不遠處的銀發女孩歪了歪頭朝她們看過來時,名為麗子的小女孩暈暈乎乎地沐浴在那雙淺色眼瞳的眸光裡,只聽到她有點好奇的聲音,「你們在干什麼?」

  啊啊啊啊澤田大人的聲音也好好聽!!!

  「許,許願……」麗子結結巴巴回答,「因為聽說只要對這株櫻花樹許下不要畢業,永遠在一起的願望,就能夠實現了……」

  小孩子的心思格外簡單,想將這一刻留下來就理所當然地這樣許願了,她們不會去考慮無論考試升學還是朋友遠離,都是人生必須經歷的過程,沒人能真正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光裡。

  澤田彌輕輕「哦」了一聲,繼續望著櫻花樹若有所思。

  兩個小女孩好不容易跟她搭上話,不願意就這樣結束,其中一個試探著問,「澤田大人也想許願嗎?永遠不畢業之類的……」

  「嗯?」澤田彌回過神看向她,想了想,十分現實地說,「還是不了,我應該會繼續升學。」

  兩個小女孩面面相覷。

  「說起來,」麗子忽然意識到,「如果澤田大人升學走了,我們卻留在這裡,以後是不是就見不到澤田大人了?」

  小伙伴也有點懵,「見不到澤田大人來學校還有什麼意義?」

  兩人互相對視半晌,忽然鄭重點頭下定決心。

  「那我還是不要許這個願了。」

  「是呀是呀,繼續升學好了。」

  ……嗯,小孩子的心思也就是這麼多變,說好的願望說改就改。

  「錚……」

  延伸出去的兩根線半途繃斷了。

  櫻花樹憤怒地一陣搖晃,落下沉沉疊疊的花瓣,仿佛雪轉冰雹。

  然而樹下的兩個小女孩卻開心起來。

  「麗子你看,櫻樹大人也在同意我們的決定呢。」

  「果然追隨澤田大人是正確的事,連櫻樹大人也這樣想的嗎?」

  這時候澤田彌已經走遠了。

  總感覺那株櫻花樹有點奇怪……她單手抵著唇,正若有所思,是不是應該把周一找來看看?

  .

  安娜家中有事,這一天沒來學校。因此放學的時候,澤田彌是跟忍足侑士還有向日岳人三個人一起走的。

  她的兩個小伙伴心情反差強烈,一個格外疲憊,另一個卻鬥志昂揚仿佛要上戰場。

  澤田蘿莉左右看看,有點茫然地靠近忍足,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你們怎麼啦?」

  忍足侑士怏怏地回過頭,給了她一個無精打采的死魚眼。

  「……沒事,你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澤田彌:「???」

  這種滿頭霧水的狀態被一路保持到了回家。

  既然在東京,她理所當然是住在大哥這裡。HOMRA的開業時間是晚上八點,白天到黃昏的時間段一般沒什麼人,精力充沛的不良少年們也大部分都在外面胡鬧,所以酒吧裡勉強能贊一聲清淨,一般情況下忍足和他家司機把澤田彌送過來後會和她一起在窗明幾淨的大廳裡做完作業順便吃個飯再走。

  據忍足所說,他家小叔叔和家裡老爺子的矛盾越發劇烈了,如果可以他也實在不想在那個好像埋了成噸的□□隨時可能爆發的家裡多待。

  不過這天的情況和往常有點不同。

  今天的忍足侑士不知為何格外地沒干勁,他將她送到門口就怏怏地揮了揮手,「我今天先走了,岳人有事要找我。」

  「誒?」澤田蘿莉站在台階前,滿頭霧水地目送他耷拉著肩膀往回走的背影。

  態度之不情願,從那恨不得走一步拖三步的姿態就能看出來。

  小蘿莉迷茫地站了一下會兒,最終搖了搖頭。

  算啦,也許這就是男孩子們的友情吧!

  「我回來了。」

  將這件事放到一邊,她轉身推開酒吧的玻璃門,習慣性地抬頭准備跟草薙哥打招呼,卻發現往日這個時間一般都會在吧台後做開業准備的金發青年並不在那裡。

  「彌醬。」

  小蘿莉正在愣神,旁邊斜插過來一聲招呼,她跟著扭過頭,這才看到坐在待客區的幾人。

  草薙出雲似乎正在招待客人,隨著他開口,坐在他正對面的兩人一起回過頭看來。

  澤田彌被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震了震。

  咦?雙胞胎?

  那對雙胞胎不但臉一樣,連神態氣質都透著分毫不差的冷漠感,像同一工廠出場的人形AI。粉色長發,黝黑的皮膚,還帶著眼罩款式的墨鏡,除了衣服有點差別完全分不出誰是誰。在看到門口的小女孩後她們齊齊站起身,動作一致地出了待客區朝她走來。

  「等等。」

  澤田彌還在好奇地打量這兩人,草薙出雲已經三兩步走過去擋在她面前。

  「我說過,這件事跟我們商量就可以了吧。」

  他的語氣有點不好,惹得澤田彌有點疑惑地仰頭看了一眼。

  「但是您並不是瑪雷指環的主人。」

  「我們所說的事情需要瑪雷指環的主人親自前去確認。」

  兩人被草薙出雲擋住,說話語氣依舊不緊不慢,透著股提前設定好程序般的機械感。

  金發青年眯著眼打量她們,半晌,他聳了聳肩,氣勢一收,往旁邊讓開一步,給身後的小女孩介紹道,「彌醬,她們是來找你的。」

  「誒?」澤田彌有點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可是我不認識她們呀,她們是誰?」

  「切爾貝羅,黑手黨世界的絕對中立組織,同時也是七三的看守裝置。」

  草薙出雲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稚嫩的聲音出人意料地插入談話。眾人齊齊扭過頭,就見酒吧的玻璃門被人推開,黑色西裝頭戴禮帽的小孩不緊不慢地在眾人視線中走進來。

  「ciao。」他紳士地抬了抬禮帽,十分有風度地微微欠身,黝黑的眼眸鎖定澤田彌,自我介紹,「初次見面,我叫做reborn,是你哥哥的家庭教師。」

  「啊。」小蘿莉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這就是哥哥口裡那個鬼畜老師?

  「哦?原來蠢綱在心裡是這樣想我的嗎?」對方唇角一挑,勾起一抹十分「意大利」的笑。或許是氣場太強,這種略顯戲謔成熟的笑容出現在他尚且稚嫩的臉上居然並沒有多少違和感。

  誒誒誒?

  澤田蘿莉登時驚訝,漂亮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十分可愛地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噠?

  這行疑惑幾乎明晃晃地寫在了她的小臉上。

  Reborn拉了拉帽檐,唇角微勾。這樣一個笑容出現在他身上,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了。

  然後他看了一眼站在澤田彌跟前的草薙,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金發青年的視線和他在空中一碰,一個對視中兩人不知道無聲交流了些什麼,草薙出雲默契地往後退開一步,將局面交了出來。

  「那麼。」reborn平靜看向切爾貝羅,帽檐上的綠色蜥蜴乖巧爬到他手裡,變成一把黑色□□,他黑漆漆眼眸中情緒一轉,無形的壓力毫不掩飾地傾瀉而出,「彭格列第十代家族現在是我在照顧,你們來了日本,卻繞過我直接找上西爾維婭。」

  「哢噠。」□□上膛。

  「給我一個解釋,切爾貝羅。」

悠于 2023-11-4 12:27

第36章 意大利人

  客廳裡一時間變得非常安靜。

  澤田彌看看擋在自己身前的嬌小的身影, 又看看對面兩個表情機械得像AI的陌生女人。

  忽然凝滯的氣氛似乎並沒有對他們造成影響, 兩人依舊像設定好的程序一樣開口, 「我們來找的是瑪雷指環的現任主人。」

  「發現她是彭格列第十代家族成員是意料之外的事。」

  「這是我們的失誤,請您諒解。」

  兩個人一人一句話仿佛共用的一個靈魂, reborn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瑪雷指環?」

  他回頭看向身後的小女孩, 饒有興致,「瑪雷指環真的在你手裡?」

  澤田彌乖乖點了一下頭, 「三哥哥給我的。」

  「……白蘭傑索。」

  不知為何這個名字在他口中多出一分微妙。但reborn隨後並沒有多問,他握槍的手一松,□□變成蜥蜴列恩趴在他手背上。他重新看向切爾貝羅。

  「所以, 你們要西爾維婭去做什麼?」

  「去一趟橫濱。」粉色長發的女人說, 「我們希望西爾維婭小姐去橫濱確認一樣東西的存在。」

  .

  Reborn在下午來了一趟就走了,用他的話說,蠢綱距離合格的首領有太多不足之處了, 他要抓緊時間, 一刻也不能放松。

  澤田彌懷揣著對親哥的滿滿同情,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夕陽裡。

  「說起來, 這位reborn先生還真是非常典型的意大利人呢。」

  草薙出雲站在她身邊, 若有所思道。

  澤田彌抬起頭, 有點疑惑地看向他。她亮閃閃的銀發打著卷兒披在肩上, 左側的鬢邊多了一枚鑽石發卡。

  優美典雅中帶著一絲俏皮, 設計靈氣蓬勃, 格外貼合她的氣質, 意大利頂級珠寶大師的作品……大概市值一套東京銀座的房子吧。

  「……來見女孩子永遠不會忘記帶禮物什麼的。」

  草薙出雲的視線落在那枚鑽石發卡上,同時不由得想起了白蘭,雖然接觸得不算多,但那一位也是滿身的意大利式風流氣質遮都遮不住。

  說起來這群人裡面最不像意大利人的應該就是澤田小弟了吧,連彌醬都比他會撩。

  他剛想到這裡,就見身邊的小蘿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頭上的發卡,「出雲,被人幫了忙,為了表示感謝是不是應該送禮物啊?」

  「嗯?啊,親近的朋友的話不用,記在心裡就行,但如果是剛認識沒多久,為了表示感謝的確可以送。」

  說道這裡他有點感興趣地蹲下身,「彌醬要送人禮物嗎?」

  澤田彌點了點頭,之前柯南在五方塔幫了她,她一直沒來得及正式表示感謝。

  「送什麼比較好?」

  「看對方幫了什麼忙吧。」草薙出雲見小蘿莉還是有點迷茫,提出建議,「沒辦法做決定的話可以看看周圍人是怎麼做的,當做參考。」

  澤田彌想起忍足隆一之前在商場爽快地掏出一張卡遞過來給弟弟當見面禮的一幕。

  她眨了眨眼睛,恍然點頭,「我明白了。」

  草薙出雲這時候還並不知道她明白了什麼……要是知道了估計得把忍足家二公子腿打折……他摸了摸小蘿莉的頭,換了個話題,「彌醬要去橫濱嗎?」

  澤田彌:「去吧。」

  切爾貝羅根本沒解釋要她去確認什麼東西,只說她到了橫濱就知道了。這件事非常重要,涉及到空間的穩定,身為空間軸的基石——瑪雷指環的擁有者,建議她最好盡快去一趟。

  「地點在橫濱的話,我和八田他們就沒辦法陪你了。」草薙出雲嘆了口氣,有點遺憾。

  對生活在表世界的普通人來說,橫濱可能就只是一個普通的港口城市,充其量再加上那裡前些年局面有些混亂,有一個非常有名的合法黑道組織港口黑手黨駐扎。

  但在裡世界,橫濱是一個自主獨立出來的城市,那裡聚集了大部分不受黃金之王掌控的權外者。

  十多年前的迦具都隕坑事件,橫濱也是受災地點之一。雖然不像其他地方一樣徹底損毀,但也死了不少人。這件事雖然後來被官方用隕石掉落的借口遮掩了過去,但裡世界的異能者們卻不是那麼好騙的。

  迦具都隕坑事件後黃金之王和橫濱一個非常強大的異能者達成了協定,王權者及其氏族不再踏入這座城市,橫濱歸異能者們自治。

  因而近些年也有些不願意受到黃金之王監管的權外者們主動逃去了那裡,只要踏入橫濱的地界,黃金之王就對他們沒有監管權了。

  按理說身為第三王權者周防尊的氏族,澤田彌小蘿莉也是被限制進入橫濱的。

  奈何她身份多。

  Reborn的建議是,澤田彌可以作為彭格列門外顧問組下一任繼承人,用西爾維婭彭格列的名字進入橫濱。

  「正好我們要和港口黑手黨接洽,對方近些年的發展的確值得重視,之前派出去接洽的人地位已經不夠了。我本來准備讓蠢綱走一趟的,Sylvie你去的話倒是更加合適。」

  臨走前他隨意推了推禮帽,又加了一句,「當然,這只是一個建議,你可以做好決定之後再聯系我,到時候我會和你一起。」

  如此通情達理的reborn,她親哥澤田綱吉知道了怕是會羨慕得淚流滿面。

  .

  去橫濱的事情定下來之後,澤田彌沒有多做耽擱立刻就給reborn打了電話。

  對方表示到時候會來接她。

  「我需要了解一下那邊的勢力咩?」澤田彌小蘿莉還是十分負責的,就算是去當吉祥物,她也要做個有底氣的吉祥物。橫濱不是陰陽道的勢力範圍,她對那邊還真不是很了解。

  「資料我稍後發給你,只用大致知道名字就行了。」reborn的聲音很愉悅,顯然是對她這種認真的態度十分欣賞,「期待下次再會,Sylvie。」

  「ciao?」澤田蘿莉遲疑地說。

  那邊傳來一聲輕笑,「的確有『再見』的意思,ciao。」

  最後的發音稍稍一卷,像一支柔軟的羽毛溫柔撫過耳畔。小蘿莉放下電話後默默揉了揉耳朵,reborn果然是個意大利男人啊,她深沉地想到。

  跟她三哥哥一樣,永遠不會被身體限制發揮,說著說著就撩了起來。

  哥哥要是學到他一半功力我以後都不愁沒有嫂子了。

  澤田彌認真地托著下巴沉思,畢竟她的幾個哥哥一個比一個受歡迎,唯一會讓她產生這方面擔憂的也只有親哥了。

  啊,不對,博雅哥哥雖然也很受歡迎,但似乎也是個注孤身的人設?

  她的思緒不知不覺飄到了千年前的平安京,站在陽台發了幾分鐘呆,直到堂哥忽然來了個電話,重新把她拽了回來。

  「彌醬?抱歉,我剛剛在忙,才看到郵件。」青年像是剛剛進行了什麼激烈的運動,有點輕微的喘息,清朗的聲線中夾雜了一點溫柔的氣音,格外好聽……也格外地蘇。

  澤田彌:「……」

  哦,堂哥之前也在意呆利念書呢by忽然發現自己被意大利人包圍了的小蘿莉。

  「沒事啦。」雖然走了一下神,但澤田彌還是聽出了堂哥聲音中淺淺的疲憊,她小小聲關心地嘟噥,「哥哥最近很忙嗎?」

  「有一點,不過,總算是有些收獲……」

  安室透靠在椅背上,隔著汽車的前窗,平靜注視著一個從冰帝小學走出來的纖細人影。他灰藍色的眼瞳含著抹冷而銳的光,周身不自覺縈繞一縷引而不發的殺氣,對著手機說話的聲音卻依舊溫柔。

  「奈奈請我去做客嗎?可以啊,告訴我時間我一定過去。」

  直到掛斷電話,副駕駛座上終於傳來一個優雅魅惑的聲音。

  「原來你跟小女孩說話是這麼溫柔的嗎波本?我怎麼感覺自己被差別對待了?」

  「哢噠。」

  上膛的□□毫不留情抵到女人面前。

  「我覺得你管得有點多了貝爾摩德。」

  相比起剛剛電話中的聲音,男人比起換了語氣更像是切換了一個人格。

  冷漠、危險,敏銳至極,他從淡色的碎發下撇過來一眼,灰藍色的眼瞳中沒有一點溫度。

  望著他唇邊那點僅代表禮貌的笑意,貝爾摩德識趣地舉起手表明自己的無害,「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最好不要對任務目標付出太多感情。」

  「哦?」

  「清酒說在五方塔的時候你差點衝進火場裡去救她,居然會為了那孩子冒這樣的危險,你當時在想什麼波本?」

  她提到清酒的名字時,青年的眸色微不可查閃過一抹晦澀,但面上沒有顯出分毫。

  「你不是說過了嗎?」安室透面不改色地收起槍,「我就是喜歡那種類型的。」

  「!」貝爾摩德詫異地扭頭盯著他看了三分鐘。

  「怎麼?不相信?」

  「不……」她不可置信地輕聲喃喃道,「我只是因為自己的魅力被一個小孩子比下去了而感覺到了挫敗。」

  安室透:「……」

  他平靜地任由這個話題過去,「我記得我們是來這裡監視的?」

  「只有你,」貝爾摩德提醒,然後她百無聊賴地從包裡拿出粉底和口紅開始補妝,「你對跟我們合作的這個組織的疑心還真是大啊,都跟到這裡來了。」

  安室透:「難道你不是?不要告訴我你真的相信這群神神秘秘裝神弄鬼的家伙。」

  「啪」地一聲蓋上粉底盒,貝爾摩德用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懶洋洋道,「可是鬼神的確存在。」

  「即便如此我依舊不相信他們。」

  「為什麼?」

  「眼神,那群人看待普通人的眼神。」安室透轉向她,冷靜地說,「貝爾摩德,你不要忘了,對那些人來說我們也是普通人。」


第37章 港口黑手黨

  港口黑手黨本部, 首領大樓會議室。

  懸在會議桌上方的環形頂燈投下暗紅色的光, 除了橢圓長桌所在之處, 其余地方都是黑暗一片。

  室內的座椅和長桌都是西歐古典風格, 暗沉沉的色調籠罩在血色燈光下, 壓抑沉重的氛圍像是古老吸血鬼家族的內部議會。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完美符合了大眾對「可怕的黑手黨」的所有想像。

  就是空氣裡此起彼伏的游戲聲效有點破壞氣氛。

  不過此時在房間裡的人都沒有在意這個。

  最上首的男人將彭格列方面事先發過來的預告函放到桌面,饒有興致地揚了揚眉。

  「嗯?彭格列派來跟我們接洽的負責人換了啊。」

  他修長的手指在某幾個關鍵字符上輕輕一敲,語氣像是漫不經心, 又像別有深意。

  「呵, 內部派系鬥爭嗎?」坐在右側第一個位置的和服美人撫唇一笑,語氣有種看好戲式的戲謔。

  「也許,不過我認為, 主要原因應該是他們終於認為之前的負責人身份不夠了……對我們來說算是好事, 但是人選的確定肯定伴隨了內部派系的鬥爭。」

  「所以如果我們和新的主事者接觸,就相當於在彭格列的內部爭鬥中站隊了?」左側第二個人一手支著下顎開口道。他垂在耳側的白發掃過手掌,語氣帶著點不自覺的傲慢。

  森鷗外:「這是不可避免的,只看到時候來接洽的誰,就知道現在彭格列內部是哪個派系占了上風。」

  中原中也微微蹙眉,「我們沒有選擇權?」

  「啊, 這是弱者必須要面對的困境哦。」

  港黑首領不緊不慢地開口, 自詡為「弱者」時語氣格外坦然, 有種對自身可怕的清醒, 「彭格列內部正在面臨首領換屆, 目前局面的確有些混亂。不過, 那位和九代目有私交的世界第一殺手先生似乎是站在了初代血脈後裔那邊,這一次接洽也會同行。從這方面來看,那位初代後裔占了很大的贏面啊。」

  尾崎紅葉有點詫異地揚眉看了他一眼,「聽起來你對彭格列還挺推崇。」

  老實說這可真是讓人意外。

  「這是對強者應有的尊重。」森鷗外十指交錯抵住下顎沒有否認,語氣仿佛別有深意,「彭格列,那可是個相當可怕的家族啊……知道彭格列最可怕的地方在哪兒嗎,A?」

  「嗯?」作為一個窮得只剩下錢,干部位置都是買來的土豪,A毫不猶豫,「有錢有勢?」

  「金錢和勢力都是會隨著時間流逝、局面變動而跟著更改的東西。」森鷗外否定了他這個說法,「太過易變,不足以成為支撐一個家族長久存在的支柱。」

  尾崎紅葉:「所以支撐彭格列在黑暗世界屹立了百多年的是?」

  森鷗外斬釘截鐵,「命運和人心。」

  房間中倏然一靜,除了巋然不動的游戲音效,連右側的褚發少年都不知道因為想起了什麼而微怔了一下。

  和服美人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輕聲笑了,「哦呀,那不是更易變嗎?」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命運更琢磨不透,比人心更容易變更的東西嗎?

  「所以,這就是彭格列的可怕之處。」森鷗外語氣有種讓人讀不懂的復雜和驚嘆,「彭格列創立至今經歷了九代首領更迭,每一代的家族高層裡,沒有出過一個叛徒。」

  無論當時的局勢如何,無論家族處於高峰還是低谷,家族的六大守護者、門外顧問組,甚至是最桀驁不馴的暗殺部隊,從初代開始彭格列的內部鬥爭從未停歇,但沒有一個高層人員背棄過這個名字。

  「真想知道彭格列的首領到底有什麼魔力,實在是讓人羨慕啊……對吧,太宰君?」

  一直坐在左側上手第一個位置打游戲的黑發少年被點到名字,終於從滿屏飛濺的鮮血和子彈中抬起頭。

  然後他歪了歪腦袋,露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誒?」

  .

  世界第一殺手先生向來講究效率,澤田彌答應去橫濱後,沒過幾天,和港黑洽談的時間就被定下來。

  四月三十日,陽光灩瀲。

  港口黑手黨大樓前。

  澤田彌一身緋色的振袖走下車,衝替她拉開車門的司機微微點頭,然後抬眸看向面前五棟高聳入雲的大樓,眯了眯眼睛。

  清澈的陽光從天際灑落,高樓的外表泛著冰冷的光,像涼絲絲冒著冷氣的寒冰,一眼看去格外不近人情。

  「你是……彭格列方面的主事人?」

  清朗中帶著一絲低啞的聲線在不遠處響起,澤田彌回過頭。

  港黑方面派來迎接的人正從冰冷建築門口走過來,打頭的是一位褚色發色的少年。一陣風經過掀起他的衣擺,他抬手壓了一下帽檐,垂眸朝她看過來,清透的眼瞳是一種和天空同色的湛藍。

  不知道是不是主事人的年紀出乎了他的意料,少年原本的冷漠表情混了幾分糾結,視線觸及到車邊年幼的小女孩時下意識放柔了一點。

  澤田彌露出了一點意外的神色,「咦?」

  reborn從她身後的車上跳下來,語氣自然地介紹,「這一位是西爾維婭.彭格列,彭格列方面的代表。」

  不用多說別的,光是這個姓氏就已經有足夠的分量。

  中原中也神色鄭重了幾分,摘下帽子覆在胸前,紳士地欠了欠身,「歡迎來到港口黑手黨,我是組織的干部之一,中原中也。」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伸出手。

  褚發少年單膝跪下,輕柔地托住小女孩幼嫩的指尖,唇瓣在她指背上輕輕碰了一下。

  他額前的發絲被風溫柔掀動,眼睫微微垂下,好看得像一幅畫。

  .

  中原中也接到人之後,帶著他們徑直走進中央大樓。

  彭格列這次派來的人不少,但最重要的只有三個,一個是之前就和港黑打過交道的負責人,主要負責接洽商談;一個是reborn,主要負責武力威懾順便掂量一下港黑的情況;最後一個就是澤田彌小蘿莉,主要負責充當彭格列的門面……以及吉祥物。

  港黑的戒備外松內緊,一樓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但乘坐電梯上了頂層之後,一路上設立的關卡異常多且繁瑣。

  讓人忍不住想探究這位港黑首領是受過多少暗殺才會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如此周全。

  港黑會議室裡,除了出去接人的中原中也,剩下三位干部加上首領本人森鷗外全部到齊。

  「不知道彭格列這一次會派誰過來。」無所事事不事生產的土豪A在會議室坐了半天,產生了一點好奇。

  坐在他斜對面的和服美人撫唇一笑,大概是對這個話題有些興趣,難得接了句他的話,「既然那位世界第一殺手先生親自出馬了,如果沒料錯,來的應該是那位繼承人吧。」

  「那位繼承了初代血脈的十代目候選嗎?據說才十多歲吧,彭格列將他藏得真是嚴實,除了年齡居然打探不出任何消息了。」

  「哦?」尾崎紅葉笑了,漂亮的眼睛裡從袖擺裡露出一點眸光,「連你的金錢攻勢都不起作用嗎?」

  「嘖。」語氣有點嘲諷,A聽出來了,不爽地撇過頭。

  「好了,客人馬上就要到了。」坐在上首的森鷗外適時開口打斷了手下兩個部下的針鋒相對,「議論的話等他們離開再說吧……另外,太宰君,可以起來了嗎?」

  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閣下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深夜去做了賊,一到會議室就以一個撲街的姿勢趴到了桌上,半晌沒動靜,乍一看仿佛是死了。

  這會兒被森歐外一喊,他終於屈尊動了動。

  少年筋骨分明的手搭上後腦,卷曲的碎發從指縫間支棱出來,修長的手指掠過發梢,移到後頸上隨意捏了捏,這才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打了個哈欠。

  「抱歉,我昨天晚上通宵了。」

  語氣非常理直氣壯。

  他的相貌精致秀氣,臉側覆著紗布,右眼還纏了些亂七八糟的繃帶,給人的第一印像病弱又無害。

  坐在他旁邊的A目光掃過這個人時,眼底隱隱閃過一絲懼色,但又忍不住回懟,「要接待彭格列特使的任務昨天就下發下來了吧,太宰君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當然!」黑發少年目光忽然閃亮,提起這個話題似乎連精神似乎都好了起來,「卡了一個星期的關卡昨天終於被我打通關了!反觀那條蛞蝓到現在都還卡在那裡,昨晚通關之後我立刻就把截圖發給他了……」

  在太宰治忽然興奮起來的背景音中,尾崎紅葉看都沒看臉色難看的A,有點頭疼地按了按額頭。

  啊,所以這就是今天早上來會議室時中也精神也不好的原因嗎?

  「好了,太宰君。」森鷗外再次開口,作為一個不偏不倚的首領,他沒有對部下通宵打游戲的行為作出任何評價,只再一次強調,「一會兒不要失禮了哦。」

  「啊。」黑發少年不靠譜的氣質一收,臉色忽然沉靜下來,意外地多了幾分正經,「放心吧。」

  幾人話音剛落沒一會兒,會議室大門響起三聲禮貌的敲門聲。

  森鷗外:「進來吧。」

  「失禮了。」

  色調深沉的大門緩緩向兩側打開,出去接人的干部中原中也出現在門口。褚發少年欠了欠身,「boss,彭格列方面的負責人到了。」

  說完他往旁邊後退一步,露出了剛剛被擋住的嬌小身影。


第38章 森歐外

  一群黑西裝環繞下, 站在中央的銀發小女孩格外顯眼。

  晨間的陽光從斜側裡灑下來,打了一個明媚的光, 她披著銀色的長卷發從陽光裡走進來, 像神話中那位年幼的輝夜姬從天照大神的神國歸來,纖長的眼睫一顫, 灑落幾點金粉一樣的碎光。

  小蘿莉清澈的目光在會議室一掃而過, 視線所及之處滿室寂靜。

  「?」

  望著裡面忽然定格的畫面, 她疑惑歪了歪頭, 精致的小臉上露出一點茫然。

  殺傷力max。

  一室落針可聞的安靜中,尾崎紅葉率先暴起,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攔住他!」

  下一秒, 太宰治和A閃現在森鷗外身後, 一左一右同時伸出手按在他的肩上將男人牢牢固定在原位。

  「真是, 你們太誇張了吧……」

  森鷗外收起搭在桌上的手,有點顫抖地放回扶手上, 面上笑容從容鎮定,「我再怎麼說也是港黑的首領,代表了港黑的顏面,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的。」

  尾崎紅葉眯了一下眼睛,懷抱著對這個前科無數的男人的極度不信任,眸底透出懷疑的光。

  但坐在原地的森鷗外看起來確實十分鎮定,端著一張斯文敗類的臉, 人模人樣的好像真的沒有受到影響似的。

  眾人打量他片刻, 將信將疑地將他放開, 道歉道,「抱歉,失禮了,boss。」

  「不,你們只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森鷗外被放開之後從容理了理衣領,站起身,緩緩走到門口,在一頭霧水的銀發女孩面前單膝跪下來。

  他注視著小蘿莉清澈的眼睛,聲線有一絲顫抖地開口,「請容我做一個自我介紹,在下森鷗外,港口黑手黨的現任首領……不知道彭格列家族近期有聯姻的意願嗎?」

  「哢噠。」

  □□上膛聲應聲而響。

  □□黑洞洞的槍口眨眼間抵在了森鷗外的額頭上,閃現到澤田彌身前的世界第一殺手速度快得幾乎讓人無法察覺,「港口黑手黨是想換個首領了嗎?」

  「就是就是,森先生你讓我太失望了。」

  港黑其他干部還沒來得及反應,太宰治忽然憤然起身,「森先生你這樣是會被抓進警察局的哦?愛麗絲!愛麗絲你在哪兒,快過來……」

  港黑這位干部閣下忽然格外精神起來,整個人充斥著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氣息,有點緊張的氣氛被他一鬧生生多出了幾分無言和滑稽。

  中原中也看到reborn拔槍的瞬間立刻就想上前,只是在旁邊的小蘿莉回頭看了他一眼之後,腳步忽然滯了一下。

  意外地比大部分人都正常的道德觀念告訴他剛剛自家首領的確是對人家做出了類似性騷擾的行為,但森先生是港黑的首領好像又不得不救。

  中原中也一時間有點糾結。

  這時候被人用槍指著的森鷗外已經乖乖舉起手,「嘛,我只是情不……開個玩笑。」

  你剛剛想說的是情不自禁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瞬間飄了飄。

  「呵。」

  Reborn的視線在他身後的幾個干部身上掃過,看熱鬧的太宰治,感到丟臉地偏過頭的尾崎紅葉,臉色難看的A,還有看起來最正常的中原中也。

  然後他勾了勾唇,收起槍,端著張天真可愛的臉說,「港口黑手黨真有意思。」

  就您剛剛一一看過去,仿佛在數人頭的架勢,誰敢相信這句話是表揚啊。

  森鷗外敢。

  他甚至略微欠了欠身,紳士地替他和澤田彌拉開椅子,「我的榮幸。」

  直到澤田彌坐上椅子,雙方歸位,正准備重歸正題。小蘿莉忽然輕輕「啊」了一聲,天真又疑惑問,「reborn,聯姻是什麼意思?」

  她好像才反應過來,側頭看身邊的黑發小少年,淺色的眼瞳盈著滿滿的純真。

  雖然她聲音很小,但會議室裡都不是常人,該聽到的自然全聽到了,空氣頓時又是一靜。

  世界第一殺手掃了一眼長桌對面的男人,面無表情,開口解釋時卻意外地正經,「聯姻就是以婚姻關系為紐帶,讓兩個勢力達成合作關系。」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也跟著看向長桌盡頭的男人,有點茫然地說,「所以這位森先生……」

  Reborn黑漆漆的眼底閃過一道冷光,眾人心驚膽戰地盯住他的手。

  直到小蘿莉慢吞吞說完下半句話,「……想跟哥哥聯姻?」

  眾人:「???」

  為什麼你會想到你哥???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銀發蘿莉露出了糾結的表情,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自己能不能接受這麼大一只男性嫂子。

  緊接著,reborn准備去摸槍的手一頓,若有所思地停了下來,一雙黑漆漆的眼眸看向長桌盡頭的森鷗外,仿佛陷入沉思。

  森鷗外:「???!!!」

  您在沉思什麼啊?!

  「噗……」

  太宰治終於忍不住,憋出一聲短促的氣音,然後趴在桌上將臉埋進了手臂裡,瘦削的肩胛骨隨著身體的起伏一抖一抖。

  森鷗外尷尬地干咳了一聲,「我們還是開始商談正事吧。」

  .

  開頭一波鬧劇過後,雙方終於進入正題。

  畢竟都是黑手黨中的精英,胡鬧歸胡鬧,談起正事來還是十分嚴肅認真的。

  於是會議對澤田彌來說就挺無聊了。

  畢竟大部分東西她都聽不太懂,也沒什麼意思。

  就在小女孩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無聊得快要睡著的時候,旁邊忽然橫伸過來一個PSP。

  「玩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達過來的黑發少年俯下身,笑著問。

  澤田彌迅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定位。

  吉祥物。

  大家在忙正事的時候吉祥物在旁邊玩耍有問題嗎?一點問題都沒有啊!

  於是她愉快地謝過這位十分有眼力見的小哥哥,接過了PSP。

  太宰治把游戲機給她後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順手拉來一把椅子在小女孩身邊坐下來,一手撐著臉側,看她玩游戲。

  沒多久,會議室裡就響起了太宰少年各種方式的驚嘆。

  「誒?選這個選項嗎?」

  「她是這個意思??」

  「誒誒誒,還能這樣?!」

  旁邊的人聽得實在好奇,忍不住朝澤田彌手裡的游戲機屏幕上看了一眼,然後抽著嘴角發現彭格列家這位小公主正在專心致志打的居然是一款戀愛攻略向游戲。

  而且攻略的不是漢子,而是五花八門各種各樣的妹子。

  眼見著隨著游戲音樂跳動,屏幕上又跳出一個高分並且帶出一連串愛心。坐在椅子上銀發小蘿莉從容淡定,一臉大佬風範,反倒是她身邊的太宰治眼睛越來越亮,幾乎要和游戲裡的女主角表情達成同步。

  彭格列的隨員干咳了一聲,委婉問道,「西爾維婭小姐喜歡玩這種類型的游戲?」

  澤田彌抬起頭,百忙之中給了他一個疑惑的回答,「我都還好啊,這個是太宰選噠。」

  旁邊的太宰治也跟著乖巧地舉起手,「是我選的沒錯。」

  隨員:「……」

  感覺到處都是槽點,卻不知道怎麼吐。

  這時候,正在商談的大部隊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看了一眼不知什麼時候湊到一起的澤田彌和太宰治,Reborn黑漆漆的眼瞳中閃過一道晦澀的光,然後他若無其事地扭頭對森鷗外提議道,「Sylvie的出席本身已經代表了彭格列的態度,剩下的可以交給我們來談,不如請森先生這邊派出一個人帶她在橫濱逛一逛怎麼樣?她還是第一次來這這個城市,之前就對這裡十分好奇。」

  森鷗外一手托著下顎,另一只手夾著用來簽字的鋼筆思考似的在桌面敲了敲,然後他禮貌地笑著點了點頭,「當然可以,那麼就中也……」

  「森先生。」澤田彌旁邊的太宰治自然地舉起手搖了搖,態度非常積極地申請,「我去吧我去吧,蛞蝓還是留在這裡好了。」

  中原中也抬頭看了他一眼。

  黑發少年笑眯眯地完全看不出這個舉動是否有其他用意,森鷗外抬眸,視線和他在空氣中一撞,指間的鋼筆停在了半空中。

  然後他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那就拜托你了,太宰君。」

  .

  「撒,從哪裡開始呢?」

  走出港黑據地,黑發少年一手搭在小臂上伸了個懶腰。淺色的陽光從天際灑落,他似乎有點不適應一般抬手在眸前擋了擋,指縫間漏過的光線讓他眼睫輕輕往下一壓,眯了一下眼睛。

  然後少年回過頭,興致勃勃地朝身旁的小蘿莉伸出手,「Sylvie想去哪兒?」

  才認識沒多久,這個人就自顧自地將彭格列小姐換成了和reborn一樣的昵稱Sylvie,簡直不能更自來熟。

  澤田彌牽住他的手,想起之前路過橫濱港時從車窗裡看到的那個巨大的延伸到海面的雲霄飛車。

  「游樂場?」

  太宰治好脾氣地點頭,仿佛去哪兒都沒問題一樣,「沒問題,就去那兒吧!」

  他懶洋洋地抬手,立刻就有一輛黑色賓利劃過來停在兩人面前。太宰紳士地幫小客人拉開後座車門,微微俯身扶住車頂,看顧著小蘿莉走進車中坐下。

  「話說回來,Sylvie。」他忽然若無其事地問,「你真的不知道聯姻是什麼意思嗎?」

  擦著他的肩膀灑進去的陽光將車內的空間照亮了一半,坐在明亮光線裡的小女孩隨手撫平自己翹起來的裙擺,抬起頭,給了他一個無辜地笑,「嗯?」

  太宰治勾了勾唇角。


第39章 橫濱(一)

  橫濱奇幻樂園是橫濱市的一個地標性娛樂設施,和按照歐洲古堡規格修建的紅堡飯點遙遙相對, 一個現代, 一個古典, 並列在一個空間中,兩種衝突的風格有種矛盾又和諧的時空穿梭感。

  今天是周末, 來游樂園的游客格外地多,連入口處都排了長長的隊伍。

  「哢嚓。」

  黑發少年單膝跪地幫小蘿莉把手表式的ID扣到手腕上, 「游樂場的VIP ID,可以隨意進出, 一會兒Sylvie如果餓了我們可以中途出來吃飯。」

  澤田彌有點好奇地抬起手腕打量, 一邊點了點頭。

  午間的陽光透過玻璃頂棚投下斑駁的光斑, 四月的陽光並不太曬,甚至可以說落在身上時很是舒服。

  澤田彌和太宰治排隊入了場。

  奇幻樂園的游樂項目非常多,大部分熱門項前方早早地排起了長蛇。所以在沒有事先規劃的情況下, 想一次性把每個項目都玩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澤田彌來游樂園的想法都是臨時冒出來的,自然不會事先想好要去哪兒。

  而帶她來的人似乎也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一點,滿臉悠閑地站在她身邊,單手插在口袋裡垂眸按手機, 「Sylvie決定好了就告訴我哦。」

  正努力翻著一本厚厚的宣傳冊的小蘿莉無言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大概他們站在入口發呆的時間實在太長了一點, 沒等澤田彌把宣傳冊翻完, 旁邊忽然插進來一個詫異的聲音喊了她的名字。

  「澤田桑?」

  嗯?

  澤田彌回過頭, 太宰治注意到她的動靜也跟著抬頭看去, 就看到三個各有特色的漂亮女孩子穿過人群朝他們走過來。

  「真的是你啊。」打頭的毛利蘭走到他們跟前後俯下身,雙手撐著膝蓋,平視著小蘿莉的眼睛笑道,「我還以為認錯了呢。」

  「蘭姐姐?」

  澤田彌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時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後的鈴木園子和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女孩。

  找了一圈,沒發現另外一個經常出現在她身邊的人影,她有點奇怪地問,「柯南呢?」

  「誒?為什麼你就記得那個臭小子啊。」鈴木園子有點不滿地雙手叉腰俯下身去,看著小蘿莉睜著大大的眼睛扭頭看向自己,心癢地又想上手捏一下……可惜依舊不敢。

  「嗯?Sylvie,是你的朋友嗎?」旁邊旁觀了好一會兒的太宰治終於開口。

  他的存在感實在太高,剛一出聲,其他人立刻將目光移了過來。

  太宰治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給了她們一個溫柔的笑。

  少年的容貌俊秀至極,輪廓線條有種藝術品一般的精致脆弱感。此時他鳶色的眼瞳中並沒有多少溫度,僅僅只是露出了一個禮貌性的虛假微笑,但由於相貌加成太過開掛,依然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的錯覺。

  幾個女孩子臉頰全都紅了一下,但不同於陷入花痴狀態的園子,被美色短暫衝擊了一下的毛利蘭又很快清醒過來。

  她禮貌地朝少年笑了笑,互相做了自我介紹之後,趁著園子開始纏著少年說話,女孩將小蘿莉拉到一邊,彎腰在她耳邊小聲問,「吶,澤田,這位太宰先生真的是認識的人嗎?家裡人知道你跟他出來了嗎?」

  其實她們剛剛很遠就看到澤田彌了。

  她和她身邊的少年實在顯眼,且不說銀發小蘿莉一身緋色小振袖仿佛從浮世繪中走出來的古代貴族家姬君,站在那兒就是一道風景,要多引人注目有多引人注目。她身旁的黑發少年存在感比她還要高。

  他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肩上暗色的修長風衣垂到了腳踝,修飾出了種筆挺的利落。正規又成熟的服飾穿在他一個少年人身上,不知為何氣質卻意外貼和。

  像《教父》電影中走出來的少年黑手黨和歐洲古老貴族繼承人的混合體,蒼白、病弱、神秘、危險。他微微側過臉時,墨一般的碎發掃過雪白的襯衣領口,全身上下只有黑白兩色,好像落在身上的陽光都無法將他所在之處照亮。

  再加上手腕、脖頸處露出的繃帶,還有覆在臉側的紗布,這個看起來像是剛從醫院潛逃的人沒有一絲病人應有的虛弱,渾身縈繞的氣場強大到要冒出妖氣。

  總而言之,一眼看去就不像什麼好人。

  心地善良的毛利蘭擔心之前見過的這位小妹妹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黑社會團體拐賣了,這才急急忙忙地拉著兩個同伴上前來打招呼。

  澤田彌想了想,也小小聲在毛利蘭耳邊說,「是今天才認識的,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噠。」

  「誒?」

  「畢竟算是……世交?」澤田彌有點遲疑地選擇了一個詞。

  彭格列和港口黑手黨在港黑上一任首領在位時就有接觸了,雖然達成合作是現任首領上位之後的事,但要說是世交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小蘿莉乖乖解釋,「今天和長輩一起過來的,大人們在談事情,我坐著無聊,太宰就帶我出來玩了。」

  毛利蘭:「啊……哈哈,是,是這樣啊,所以是長輩的朋友家的孩子嗎?」

  而且看起來這麼危險居然意外地會照顧小孩子?

  發現是自己誤會了,少女一時有點尷尬。

  澤田彌點點頭,仰起小臉給了她一個萌萌的笑,「放心吧!」

  「Sylvie和這位小姐在說什麼?」這時候,太宰治似乎終於注意到了這邊。

  他插入談話的時機恰好是她們說完話之後,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計算好的。

  對上那張微笑的臉,毛利蘭少女頓時有點支吾,臉上再次浮起一抹薄紅,十分不好意思。

  畢竟背地裡懷疑人家不是好人這種事怎麼都不好當著本人的面說出口吧……

  澤田彌伸手指了指毛利蘭手腕上的ID,十分自然地給她解圍道,「在說蘭姐姐的ID為什麼一直在閃。」

  「誒?」

  提到這個幾人同時聚集過來,望著跳動著紅光的手表狀ID,毛利蘭一時也被岔開了注意力,「啊,對,我剛剛就覺得奇怪了。從靠近入口開始這個ID就開始跳紅色的提示,和葉的也是,我們正准備去找入口處的工作人員問問。」

  說著她的視線落在小蘿莉的手腕,發現她帶的ID款式和自己似乎是一樣的,「澤田桑你的呢?」

  澤田彌舉起手,側過手腕給她展示,「沒有哦。」

  「咦?」遠山和葉因為和幾人並不認識,方才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這時候也不由得好奇地靠過來。

  她仔細觀察了片刻,驚奇道,「真的沒有誒,奇怪,明明款式是一樣的啊。」

  說著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太宰治,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雪白的襯衫連帶著西裝外套袖口往上翻了幾折,露出的小臂被繃帶層層包裹出纖細有力的線條。和她們一樣的手表款式的ID就扣在他瘦削的腕骨上,察覺到她視線過來,他笑著抽出手往上揚了一下,「我的也沒有哦。」

  遠山和葉:「啊,額,是……」

  太宰治的視線落在身邊的小蘿莉臉上,見她盯著黑發女孩手腕上的手表式ID,眉心微簇著,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

  少年笑了笑,抬起手臂掌心向上,做了一個非常紳士的「請」的手勢,「介意讓我檢查一下嗎,那個ID?」

  「啊?」

  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和葉,見他似乎是問的自己,少女怔了一下,下意識把手遞了出去,「沒問題……」

  然後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輕柔地往前帶了帶,少年動作十分溫柔,只用指尖輕輕托住了腕骨和表帶,沒有一點借機占便宜的意思,紳士得讓人不由得對他心生好感。

  「嗯……」

  和葉有點臉紅地盯著他的臉發呆的時候,太宰治的注意力似乎全都集中到了那個紅光亂閃的ID上。

  他的指尖在表盤上輕輕敲了敲,墨色的眼睫低低垂下,然後,不知道從紅光跳動的頻率中讀出了什麼,他鳶色的眼瞳中閃過一道晦澀的流光,唇角的弧度有點微妙起來。

  「炸彈啊……」他輕聲喃喃。

  黑發少年那一瞬的表情不自覺流露出一絲隱晦的危險,像是有是有什麼黑暗的、冰冷的東西,平時好好掩蓋在「太宰治」這具漂亮皮囊下,只在被某幾個關鍵詞觸動時,這才在他深不見底的眼瞳深出冒出一點模糊的輪廓。

  他的聲音很輕,但毛利蘭幾人離他不遠,一時捕捉了個大概,頓時全愣住了。

  「誒?」

  「我說,很像□□啊,臨近設定好的時間,高頻率紅光跳動,對周圍發出警告。」太宰治若無其事解釋,聲音沒有一點緊張感。

  幾個女孩子齊齊睜大了眼睛,然而等她們理解完這段話,還沒來得及驚恐,黑發少年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說笑的哦。」

  他放開遠山和葉的手,隨意地說,「應該只是ID內的讀卡裝置出了問題。」

  「啊……」毛利蘭三人有點呆愣地望著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只不過幾位小姐現在真的要出去嗎?這種有問題的ID只能過一次安檢入口,要是出了游樂場的範圍,就再也進不來了。」

  太宰治微笑著問,語氣十分正常,好像剛才關於炸彈的話真的只是一個不太合時宜玩笑。

  毛利蘭率先回過神,「這樣的話……園子,你說的party我還是不去了,一直把灰原還有步美他們留在這裡我不太放心。」

  遠山和葉緊接著點頭,「我也是,平次說讓我在游樂園裡等他的。」

  「呼……那好吧。」鈴木園子見狀也只好有點遺憾地嘆氣,「那我一個人去好了。」

  她們誰都沒有懷疑太宰治,大概是少年的氣場太過神秘危險,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格外地有信服力。

  幾人剛剛決定好,游樂場上空忽然響起廣播。

  「來自米花町的毛利蘭小姐,以及同行的遠山和葉小姐,如果聽到廣播,請立刻到醫務室來一趟。」

  廣播重復了三遍。

  「該不會是灰原她們出什麼事了吧……」毛利蘭有點愣地聽完一輪廣播,忽然想起幾個還在游樂場的孩子。

  「撒,那毛利小姐你們快去醫務室吧。」太宰治開口安排。

  大概是他的態度太自然了,而且自帶經常發號施令的氣場,毛利蘭和遠山和葉一時間也沒覺得不對,不自覺地點點頭,朝他道謝後,又和澤田彌以及鈴木園子道別,然後扭頭就往醫務室跑去。

  只是剛跑出幾步,忽然被叫住。

  「毛利小姐。」

  毛利蘭有點意外地回過頭,就見黑發少年站在距離她幾步遠的位置,墨色的碎發被風吹著擦過眼角,臉上的笑容十分平靜,「奇幻樂園的雲霄飛車『超級巨蛇』,啟動之後是會超出游樂場的範圍衝到海面上的哦。」

  少女一怔,有點沒明白他突然提醒自己這個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感謝地點點頭,「啊,好的,我知道了。」


第40章 橫濱(二)

  毛利蘭和遠山和葉離開後,鈴木園子和他們告了聲別也去參加party了。

  隨著時間接近正午, 頭頂的太陽也越發大了起來。

  太宰治像是格外怕曬, 靠在告示牌後的陰影裡一邊按手機一邊愉快地安排道, 「隊排好了,Sylvie我們先去『超級巨蛇』, 下來後就准備去吃午飯吧。」

  他話音落地沒等到回應,終於把視線從手機上挪開, 「嗯?」

  銀發小蘿莉正望著毛利蘭離開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 「Sylvie在擔心剛剛那兩個漂亮的小姐姐?」

  澤田彌:「……也不算太擔心。」

  畢竟她並沒有看到死氣。

  剛准備告訴她那兩人的事有人會處理的太宰治迎接到了一個意外的答案, 他稍稍挑了一下眉, 並沒有多問,只是把手機鎖屏塞進口袋,然後愉快地朝小蘿莉伸出手, 「走吧,去雲霄飛車,再晚就趕不上了。」

  澤田彌乖乖牽住他, 聞言疑惑了一下,「咦, 為什麼?」

  太宰治拉著她重新走回陽光下,習慣性地抬手壓在眼睫擋了擋。

  「因為過不了多久, 『超級巨蛇』就會因為『故障』臨時檢修吧。」他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

  太宰治一語成讖。

  這位港口黑手黨的干部濫用職權地率先支使部下去雲霄飛車前排了隊, 然後帶著澤田彌過去直接頂替了部下的位置, 等他們從雲霄飛車上下來, 這個奇幻樂園的最大賣點「超級巨蛇」果然被宣布了發現故障要進行臨時檢修。

  與此同時奇幻樂園內還多出了許多身穿便衣的警察。

  其中不少是橫濱本地警局借調的,在看到港口黑手黨各種程度上「盛名在外」的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帶著一個銀發小蘿莉出現在這個跟他畫風嚴重不符的地方,兢兢業業的警察們一個個眼睛差點瞪脫框。

  橫濱本地警司得知消息之後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和奇幻游樂場的負責人溝通,讓他們今天閉館算了……他覺得所有娛樂設施都需要一輪安全檢查。

  但如果這位大佬今天真的只是帶著親戚家的小孩子來玩的,他們把游樂場關了攪了他的興致,他接下來不是要加倍地搞事?

  話又說回來,太宰治有親戚這種配置嗎?或者說他有父母嗎?

  他明明一直都像個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妖怪,還是吃人的那種。

  橫濱的警司陷入糾結。

  但這一切暫時都還和被牽著逛游樂園的澤田彌以及太宰治本人沒什麼關系,前者是壓根不知道,後者是發現了也沒在意。

  從雲霄飛車上下來後他們又依次去了海盜船、跳樓機,但凡游樂場內以驚險刺激為賣點的項目全都沒錯過。

  澤田彌小蘿莉全程表現完美,從跳樓機上下來的時候如果不是風太大,她的頭發絲都不會亂上一根。

  反觀太宰治……

  跳樓機下的休息區旁。

  「嘔……」

  黑發少年抱住垃圾桶,滿臉虛弱,黑色的風衣襯得他的臉色愈發蒼白,一眼看去簡直弱小、可憐、又無助。

  澤田彌無語地握著一瓶礦泉水站在一邊,體貼地幫他擰開瓶蓋,遞過去。

  「太宰你不是不怕這個嗎?」

  剛剛在跳樓機上往下掉的時候明明眼睛都在發亮,一副非常想把安全裝置掀了自己親自跳一跳的樣子。

  「我是不怕……」黑發少年接過礦泉水瓶漱了漱口,然後虛弱地按著胃,踉蹌兩步往旁邊自動販賣機上一倒,一副靈魂即將升天的表情。

  「我只是單純地身體有些不舒服……」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唇色淡得接近於無,讓人忍不住懷疑他身上纏滿的繃帶和紗布下是不是真的覆蓋滿了鮮血淋漓的傷口。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太宰你多久沒休息啦?」

  「……兩天?三天?一個星期?嘛,不記得了。」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抬手,手背貼上冒著冷汗的額頭,像在緩解耳邊縈繞不去的轟鳴,語氣淺淡得無所謂,有種事不關己的漠然。

  澤田彌納悶,「黑手黨的工作這麼多的嗎?」

  咦,那以後她家親哥(的頭發)不是很危險?

  「啊,不……」

  黑發少年忽然來了一點精神,豎起一根手指低頭看她,滿眼亮晶晶道,「我只是在試驗過勞死這種自殺方式的可行性。」

  澤田彌:「……那試驗出來了嗎?」

  「太痛苦了,我拒絕承認這種自殺方法!」太宰治又忽然泄氣,將自己攤在了自動販賣機上,望著天空失神喃喃,「我要把這種死亡方式永久拉黑,前段時間那些社畜加班猝死的新聞果然是森先生特意讓人找來給我看的吧,太狡猾了,不愧是黑手黨首領……我的理想是找漂亮的小姐姐一起殉情啊,這種死法怎麼可能找得到漂亮小姐姐……」

  「……」澤田彌先是無言了一秒,然後本著「要尊重別人愛好」的良好教養,禮貌地順著這個思路思考了一下,「如果太宰的部下裡面有漂亮小姐姐還是有可能噠。」

  「嗯?」

  太宰治被提醒,先是忽然活過來了一下,緊接著想起自己部下全是男人。

  因為沒有女孩子能夠忍受「頂頭上司是太宰治」這種折磨,紛紛選擇了跳槽走人。

  太宰治:「……」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自己作過的死,遲早都會還回來的?

  四月末的風帶著春日的涼爽在游樂園中穿過,帶起黑發少年的發梢和衣角,他搭在肩上的風衣被風掀開,露出一截纖細到單薄的腰線。

  他微微仰頭,在明亮的光線下虛虛搭著眼睫,線條精致溫柔的臉被溫暖的陽光暈染出一種虛假的靜謐美好。

  這個人只要不接觸,只看看,就是個上帝創造出來的完美生物了。

  澤田彌歪歪頭看了他一會兒,又將視線往周圍一掃。

  不遠處電線杆旁有一個穿著褐色皮夾克的男人已經站在原地往這邊暗中觀察好一會兒了,澤田蘿莉打量他一眼,猜測是不是太宰把自動販賣機擋了,對方想買水卻不好意思過來。

  (其實只是習慣性盯梢太宰治的警察:???)

  拽了一下身邊人的衣角,小蘿莉開口道,「走吧。」

  「嗯?」

  太宰聞言閉了一下眼睛,纖細修長的五指撐著額頭揉了揉,然後站起身,低頭繼續朝小女孩興致勃勃微笑道,「Sylvie接下來想去哪兒?」

  澤田彌:「去吃飯然後休息。」

  太宰治:「???」

  小蘿莉嘆了口氣,「太宰都已經這麼累啦,我又不是周扒皮。」

  然後她抬起手,素白的指尖從振袖寬大的袖擺裡探出來,被陽光一照像通透的暖玉。

  小女孩的眼眸清澈得像蘊了一泓暖融融的光,「走吧,先陪你去休息。」

  太宰治低頭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從善如流的點頭,十分乖巧的樣子,「好啊。」

  他蒼白的手伸過來,沒有血色的指尖靠近,就在只剩下一個指節的距離的時候。

  「搶劫啊!」

  「快攔住他!!!」

  這樣的吵鬧忽然在人群中爆發,緊接著某個人急促的腳步和喘息聲越來越大,壯碩的陰影從他們背後迅速逼近。

  澤田彌的手忽然被太宰治握住,然後緊跟著被對方拽了一把。黑發少年反手托在她肩上緩解了小女孩往前踉蹌的趨勢,身體和她錯身而過。

  下一秒,逃竄的搶劫犯攜風撞了上來,然後手臂一橫凶狠地鎖住了跌到面前的現成的人質。他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扭過頭衝著追在身後的人獰笑著威脅道,「通通不許動!否則我就把這小子干掉!」

  畫面陡然定格。

  懵逼地被推到一邊的澤田彌,緊跟著追上來的見義勇為的毛利蘭和遠山和葉,還有一邊震驚得臉色都空白了的某盯梢警察。

  所有人集體失聲,空氣凝滯得可怕。

  「……好險。」

  一地寂靜中,被劫匪箍在身前安靜得像死了一樣的少年微微動了動。他慢慢地抬起頭,墨色的碎發掃過眼角,神色先是百無聊賴,隨後好像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似的,表情先是呆了呆,然後忽然明亮起來,鳶色的眼瞳裡閃起……興致勃勃的光?

  「太,太宰先生?」

  毛利蘭意外認出了被搶劫犯困在手裡的人質,天生的正義感和對剛剛幫助了她們的少年的好感讓她立刻著急起來,「住手!快放開太宰先生!」

  一旁的遠山和葉也緊跟著喊道,「太宰先生還是個傷患,你快放開他!」

  澤田彌:「???」

  小蘿莉陷入了沉思。

  按理說現在情況十分危急,但不知為何她就是陷入了茫然狀態,硬生生在綁架現場愣了三秒鐘。

  太宰被人持刀挾持了啊。

  她懵逼地想到。

  可是這句話好像無論主謂賓哪裡都很有問題的樣子?!

  這時候,緊跟著兩個少女身後的目暮警官一行人終於也趕到。

  在看到被劫匪挾持的那個少年的身影的瞬間,橫濱當地警察差點當場瘋了。

  什麼情況???!!!

悠于 2023-11-4 12:27

第41章 橫濱(三)

  橫濱的警察們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麼橫濱特產的奇怪異能。

  除了說服自己是產生了幻覺沒有其他辦法能解釋面前的情況了!

  太宰治,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干部, 那個犯罪檔案摞起來有一人高, 從裡到外黑的不能再黑的黑手黨。

  在他們面前被一個手持利器的歹徒給挾持了。

  他們甚至開始懷疑面前這個太宰治是假的。

  帶小蘿莉逛游樂園, 逛到一半被路過的小偷撈去當了人質……聽聽,這是一個黑手黨干部能干出來的事嗎?

  哦, 不對……

  領頭的警官恍恍惚惚地想到,如果這個黑手黨叫做太宰治的話這還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不知為何忽然對港黑的首領產生了微妙的同情。

  在自己的同僚們開始懷疑世界觀的時候, 目暮警官一行人還在嚴肅認真地和歹徒對峙。

  他們平時活動的地點在東京,對橫濱的情況並不太清楚。而太宰治此時的外表實在具有欺騙性, 側臉覆蓋的紗布, 右眼處纏繞的繃帶,再加上沒有一絲血色的俊秀的臉,一眼看去蒼白病弱的少年讓目暮警官十分於心不忍, 身為警察保護市民的職責督促著他上前一步對劫匪協商道, 「不要牽連到無辜者, 有什麼事衝著我們來,你把那個少年放開, 我來做你的人質!」

  「閉嘴!」

  劫匪的刀口壓在懷裡人質的脖頸上, 看看對面膀大腰圓的目暮警官,再對比自己手裡纖細單薄的黑發少年,他得意洋洋地笑道, 「你以為我傻嗎?!」

  橫濱的警察們:「……」

  你低頭看清楚你挾持的人再來說這句話好嗎?!

  各懷心思的眾人緊張對峙, 畫面一時間簡直令人窒息。

  持刀搶劫的劫匪似乎是個外地來的二愣子, 硬是沒認出自己挾持的是誰。

  橫濱當地的警察們非常頭疼, 他們不斷地給劫匪懷裡的黑發少年使眼色,想請示一下他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被劫匪挾持好玩兒嗎?

  這位大佬該不會覺得這是什麼游樂園新項目,所以興致勃勃地在玩角色扮演吧?

  由於動作幅度太大,原本滿心注意力都在對面劫匪身上的目暮和白鳥警官終於察覺到同僚的異狀。

  望著他們仿佛臉部抽筋一樣的表情,目暮警察疑惑道,「高橋,你們這是?」

  橫濱的高橋警官抽著嘴角湊到他耳邊,小聲解釋了幾句。

  「???」

  目暮警官聽完那個「可憐的被挾持的黑發少年」的真實身份,硬生生在這個挾持現場呆了半分鐘,他當警察這麼多年,見過的變態不勝枚舉,但還真沒見識過這種款式的神經病,不禁出聲質疑道,「你們沒認錯人?」

  高橋警官沉痛點頭。

  目暮警官以驚嘆的目光看向了那邊一對劫匪和人質。

  而這時候,太宰治散布在游樂場(幫他排隊)的部下們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

  他們震驚地凝望自己的頂頭上司,不知道是應該組織救援一波還是配合地裝作視而不見。

  太宰先生好像玩得很開心啊,要是打擾了他不會被事後報復吧?

  但是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上司被劫持好像也不太對???

  下屬們手足無措地陷入糾結。

  直到某只銀色長發的蘿莉默默朝他們看了一眼。

  哦,還有合作方的人員在現場呢。

  他們恍恍惚惚地想到。

  太宰先生您別玩了啊,作為港口黑手黨的干部您被一個偷錢包的小混混挾持了這像話嗎?像話嗎?!

  您好歹挑一挑,選個搶銀行的啊!

  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的排面呢?!

  下屬們面色沉痛地圍了過來並且齊齊掏出了槍,「放開太宰先生!」

  劫匪原本正拽著太宰治往出口方向移動,等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前後左右的路都被人堵了,十幾只黑洞洞的槍口統一對准了自己。

  他慌張地左右張望,發現對方訓練有素完全沒有給他留下逃竄的縫隙,最終他失措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警察上,好像終於找到了背鍋的人,劫匪憤怒地喊道,「你們這群狡猾的警察!」

  現場「狡猾」的警察們:「……」

  這是他們警方背鍋背得最冤的一次。

  周圍一圈舉著手槍的黑西裝們被錯認成了警察也不解釋,為首的一個冷著臉道,「把太宰先生放開,給你留個全屍。」

  眾警察:「……」

  這麼凶殘的話當著警察的面說真的好嗎?

  而且是他不把你們太宰先生放開嗎?明明是你們太宰先生玩得太開心不願意從角色裡走出來啊!

  作為一個從來沒有被當做無辜群眾被匪徒劫持經歷的凶殘黑手黨,太宰治這時候簡直玩得高興過了頭。他甚至十分配合地跟著劫匪的腳步,半點沒有要反抗的意思。

  看著他那個開心得背後要冒小花的表情,警官們都不忍心打擾他的游戲了。

  ……啊對,同樣因為感覺打擾了會被事後報復。

  最終,跟著他們走了一路眼看著已經到游樂園出口的某只蘿莉終於不耐煩了。

  「太宰。」她怏怏地打了個哈欠,「我餓了。」

  因為現場眾人懷揣著各種各樣詭異的心情,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欲望,所以除了那個還在洋洋得意的傻逼劫匪的獰笑,周圍十分安靜。

  小蘿莉這句話順利地被黑發少年收入耳中,他從角色中冒出頭,笑容微收地抬頭看了一眼天,輕聲喃喃,「啊,我都忘了……那邊那位警官先生,現在幾點了?」

  目暮警官下意識看了一眼手表,「下午兩點過十分。」

  「誒?!果然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間了嗎?」

  太宰治大驚失色,然後他極其自然地抬起手,指尖在抵在自己脖頸前的匕首上敲了敲,「喂,這位小哥,能把這個危險的東西收起來了嗎?」

  「啊。」劫匪聽話地往外移了一下,緊接著又反應過來,感覺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立刻憤怒的把刀往後一壓,「你閉嘴!給我老實一點!」

  一線血色從太宰治的脖頸滲出來,在雪亮的刀面上蜿蜒出艷紅的血線。

  在場人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看向劫匪的目光宛如在看烈士。

  澤田彌望著那抹艷紅,忽然覺得有點不太高興。

  「太宰。」

  「……唔,好吧。」

  太宰治意猶未盡地嘆了口氣,搭在劫匪手腕上的手倏然一收。

  游樂園上空響起一聲慘叫,黑發少年反手抄過劫匪脫手的短刀,頭也不回地往身後踹了一腳。

  劫匪從劇痛中回過神時已經暈頭轉向地被人踹翻在地上,硬底的皮鞋狠狠踩在他臉上,一抹銳利的寒光攜著風聲颯然下落。

  不遠處的目暮警官看著太宰治的動作下意識大聲喊道,「等等!別殺他!」

  「噌。」

  在劫匪滿頭冷汗中,那把鋒利的匕首釘在了距離他的眼瞳只有一毫米的位置,精確至極。刀口擴散的寒氣刺入瞳仁,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欣賞過自己的刀的劫匪嚇得渾身都在顫抖,眼睛驚恐地睜到了最大,眨都不敢眨一下。

  在他心驚膽戰的注視下,那只握住刀柄的蒼白修長的手緩緩下移,指尖在刀面上輕輕一彈,刀鋒震動帶起的「嗡嗡」聲震得劫匪腦子都要跟著炸開。

  然後,匕首終於被拔了起來。

  太宰治踩著劫匪的腦袋半蹲在地上,漫不經心地握著刀柄轉了個刀花,背對眾人揮了揮手,示意因為目暮警官忽然開口而調轉槍口對准他的手下們把槍收起來。

  然後他站起身,因為過長而拖到了地面的風衣衣擺微微一晃,重新垂落下來擦過腳踝。黑發少年歪了歪頭,手裡匕首轉了半圈,刀柄向外做了一個往外遞出的姿勢,微笑道,「這位警官太緊張了吧,我怎麼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呢?」

  他的臉幾乎和脖頸處整齊的襯衣衣領白成一色,微卷的墨色碎發貼在耳側,看起來分外乖巧。

  但目睹了剛剛那一幕的人沒人敢真這樣認為。

  目暮警官嚴肅地走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刀,「那麼,這個人犯我們就帶走了。」

  太宰治往後退開一步,表示「請便」。

  隨後他笑著對呆立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毛利蘭和遠山和葉微微頷首示意了一下,方才還握著刀的手朝澤田彌伸出來。

  「撒,Sylvie,我們走吧,去吃飯了。」

  澤田彌抬手牽住他,也和毛利蘭兩人打了聲招呼,「蘭姐姐,和葉姐姐,我們走啦。」

  毛利蘭、遠山和葉:「啊,哦……」

  在眾人的無聲目送中,兩人在出口處刷過ID,離開了游樂園。

  直到那個嬌小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目暮警官終於有點嚴肅的掏出手機,走到一邊去撥通了一個號碼。

  等那邊傳來回應之後,他緩緩開口,「柯南,長崎的同僚跟我說,你最近認識了一個做澤田彌的銀發的小女孩是嗎?」

  他回頭朝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群黑西裝正在有序地撤出游樂場。

  「你了解她的底細嗎?那孩子……是不是跟黑手黨有些關系?」

  那邊的江戶川柯南似乎正在處於奔跑狀態,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吸一刻不停地順著線路傳過來。

  目暮警官的話音剛落,他好像忽然頓了一下。

  緊接著,尚且有些稚嫩的童音在電話中響起。

  柯南的聲音冷靜得出奇,「我知道啊,她跟黑手黨有關系這件事……很早就知道了。」


第42章 橫濱(四)

  橫濱海洋大學。

  柯南掛斷目暮警官的電話, 單手夾著滑板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站在教學樓前的服部平次和白馬探聽到腳步聲回過頭。

  服部:「怎麼樣工……柯南, 目暮警官那邊是有什麼消息嗎?」

  「不,是別的事情, 暫時與我們查的這件事無關。」

  江戶川柯南心不在焉地回答完,在兩人面前停下腳步, 頓了頓,又重新掏出手機發了封郵件出去。

  【你來橫濱了?】

  郵件發出去後暫時沒有得到回應。

  服部平次正奇怪地掂量著他那句「暫時與我們查的這件事無關」的用詞,不知道那個「暫時」是個什麼意思。

  白馬探在旁邊笑了笑,提議道, 「既然目暮警官那裡沒有新消息,怎麼樣, 要不要先去學校餐廳吃個飯?血糖值下降,腦袋也會跟著不靈光的。」

  服部迅速收回注意力,「現在哪兒有時間吃飯?我還在等電話啊!」

  被兩人的爭論驚醒,江戶川終於從思考中抬起頭, 看著面前的兩人。

  服部平次,大阪大阪府警局本部長的兒子, 關東小有名氣的高中生偵探;白馬探, 警視廳警示總監的兒子, 同樣是有名的高中生偵探。

  再加上披著江戶川柯南的馬甲內裡是知名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的他自己。

  再來一個世良真純他們就可以湊一桌麻將了。

  他們這群人會聚集到一起的原因也很有意思,起因來自於同一個坑爹委托人。

  對方用邀請函將他們請過來,然後以招待毛利蘭和少年偵探團的小孩子們去游樂園游玩的名義在他們的ID上裝了取不下來的炸彈。如果沒有在規定時間內解決委托人的事件, 被限制在游樂園的蘭和孩子們, 還有手腕上同意扣著裝了炸彈的ID的他們自己, 全都都得跟著ID上的倒計時一起GG。

  威脅方式非常沒有創意,但有效。

  所以盡管十分想把這個坑爹委托人找出來打一頓,但在受制於人的情況下,他們也只能先跟著對方的步調走。

  而這一次委托人的奇葩是全方位的,他要他們查案也不詳細說明白,而是神神秘秘地給出了一連串提示讓幾人自己去猜。

  美其名曰要篩選出最優秀的偵探來幫他完成委托,簡直是最惡劣的甲方了。

  服部平次和白馬探和他倒霉到了一起,三人根據委托人給出的提示找到了橫濱海洋大學一個叫做「橫濱犯罪研究社」的社團,隨後又察覺到社團教室牆壁上懸掛的歷代社長的照片上的異樣,推理出那位唯一照片被取下的第三任社長伊東末彥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案件相關人員。

  從社團出來後服部平次和白馬探各自聯系了大阪府警局和警視廳的熟人查詢伊東末彥的相關案卷,而柯南就是這個時候接到目暮警官的電話的。

  他從思索中回過神,面前的人還在爭論要不要去吃飯。一位穿著卡其色風衣的青年恰巧在兩人身後路過,攔下一個從教學樓出來的學生,「抱歉,請問你認識這位清水小姐嗎?」

  清水?

  聽到熟悉名詞的柯南下意識抬起頭,他的視線剛好和陌生的紅發青年手中的那張照片構成了一個傾斜的角度,但也已經足夠看清楚上面的人。

  栗色長卷發,精致成熟的妝容,帶著一絲傲慢的眼神。

  正是他們剛剛在「橫濱犯罪研究社」的牆壁上看到的那位和伊東末彥同屆的女人,清水麗子。

  被攔下的學生正好是同一社團的,接過照片後稍微辨認了一下,「這是……大我們好幾屆的清水學姐?」

  因為清水麗子是個氣質出眾的大美人,學生雖然沒和她真人見過面,但只看社團中留下來的照片就單方面認識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我認識學姐,但學姐並不認識我啊……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嗯,的確有一點事。」紅發青年問,「你有她的聯系方式嗎?」

  「啊,抱歉,沒有啊。」

  「沒事,打擾你了。」

  十分有禮貌地送走了被攔下問話的路人,他望著手裡的照片好像有點頭疼,「我真的不擅長這種事啊,到底要去哪兒找……」

  「吶,大哥哥。」

  這時候,在一旁觀察了他許久的柯南終於走上前。

  他微微揚起臉,端出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可愛的表情,指了指他青年手中的照片好奇問道,「大哥哥是來這裡找人的嗎?」

  「啊?」

  紅發青年聞言低頭,發現是不認識的小孩也沒有不耐煩地走開,而是十分耐心地蹲下身,「是啊,小弟弟你見過這個人嗎?」

  他似乎是個對小孩子很溫和的人,而且脾氣看起來還不錯。柯南敏銳意識到這一點,然後毫不猶豫利用自己的優勢開始套話。

  「只是覺得有點眼熟,大哥哥找這個人干什麼?」

  「要說的話……應該算要債吧。」青年抓了抓頭發,自言自語,「原本也不是我的工作,只是之前跟她聯絡的人出了點事,這個任務就落在我頭上了,可是我跟這位清水小姐事先沒見過,手裡也沒有她的聯系方式啊……」

  「誒……」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這筆債務大概是收不回來了。」

  白馬探走過來時剛好聽到了這段話,隨口插了一句道。

  其他人聞言抬頭看他。

  「四月四日在馬車道附近發生的運鈔車搶劫案你們還記得吧。」金發少年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伊東末彥、清水麗子都是這場搶劫案的犯罪嫌疑人,目前伊東末彥處於在逃狀態,已經被警方通緝,而清水麗子則是已經在四月十五日那天自殺了。」

  「啊?死了嗎?」紅發青年愣了愣。

  「是的,所以建議你還是去找清水麗子的財產的繼承人或者其他家庭成員,他們會在繼承的財產範圍內清償死者債務。如果有債務擔保人的話也可以去找他,對方也有保證範圍內承擔保證的責任。」白馬探好心地給出了建議。

  「謝謝。」紅發青年聽完後先是禮貌地道了謝,緊接著面露疑惑道,「可是,四月十五日是十幾天前吧,我收到消息說最近幾天還有人在橫濱海洋大學附近見過她啊。」

  白馬探三人同時一怔。

  「應該不是那人看錯了吧……」青年有點摸不著頭腦地思考了一下,站起身,「總而言之還是謝謝你們了。」

  柯南:「大哥哥不找了嗎?」

  「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紅發青年說完好像就准備離開了,只是臨走前忽然想起來什麼,又回頭看了看柯南,「對了小弟弟,我就算了,如果遇到其他人還是不要這樣說話了,會有麻煩的。」

  柯南眨了眨眼睛,「嗯,我知道了,謝謝大哥哥。」

  紅發青年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服部平次靠著教學樓前的布告欄疑惑道,「他最後那句話什麼意思?」

  柯南:「大概是察覺出來我在套他的話了吧。」

  「哈?那這個人脾氣還不錯啊。」服部聞言下意識喃喃,「可是套個話而已,為什麼說會有麻煩?」

  白馬探:「因為他是黑手黨啊。」

  服部:「?!」

  另外兩人齊齊看了他一眼。

  白馬探驚奇道,「你沒注意嗎?他腰上有一塊地方鼓囊囊的,明顯是別著槍啊。」

  服部平次陷入思考,他剛剛注意力全在大瀧警官打來的電話上,還真沒怎麼注意他們這邊在說什麼,「橫濱這邊的警察也能配槍吧。」

  江戶川柯南:「還有他剛剛說的話,他說自己是來找清水麗子要債的,還說上一個人出了點事,這個任務臨時落在他頭上,他沒有清水麗子的聯系方式。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找同僚要就好了啊,為什麼要跑來問完全沒有關系的陌生人。」

  白馬探:「最大的可能性是,上一個和清水麗子聯系的人已經死了,臨死前沒有來得及把信息告訴他,所以他只能自己來找線索。如果是涉及到相關事件的警察犧牲,我這裡應該會收到消息,那個人死得這麼無聲無息,在橫濱這個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黑幫了吧。」

  「……」服部平次無法反駁,其實這點簡單的推理如果他剛剛注意聽了的話自己也能發現。而且他最開始之所以沒有往這方面去想主要是因為:「那個人看起來完全不像黑手黨啊!」

  柯南雙手插在口袋裡平靜地說,「大概是遇到好人了吧。」

  服部平次詫異低頭看他,「黑手黨裡面還有好人?」

  柯南:「誰知道呢。」

  .

  織田作之助從橫濱海洋大學出來之後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有點頭疼地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要不然去找安吾問問情報吧,或者把那個恰巧看到了清水麗子的成員找來問他具體是在哪裡看到她的。

  紅發青年站在橫濱海洋大學門口,試圖從團成亂麻的紛亂信息中找出一點頭緒來。

  他是真的非常不擅長做這種事,還不如去拆彈,甚至去調理高層人員家庭糾紛都比現在簡單多了。

  在黑手黨的劃分裡,他應該算是個武力派,他的另一個名為太宰治的好友倒是很擅長這些。

  織田作之助剛想到這裡,視線還漫無目的地停留在街對面,那個名字剛剛從他大腦裡路過了一下的黑發少年的身影忽然十分具有戲劇性地從視野裡彈了出來。

  織田作之助:「???」

  隔著一條長街,他看著太宰披著風衣懶洋洋從一輛黑色賓利上下來,紳士地替後座的人拉開門,然後微微俯身從車上牽下來一個……銀色長發的小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街這邊的人投來的目光,太宰治把人帶下車,順手關上門後,漫不經心往街這邊掠了一眼。

  「織田作?」

  他先是意外了一下,然後興高采烈地開始招手,「這邊這邊,織田作你也是來吃飯的嗎?」


第43章 橫濱(五)

  西餐廳。

  織田作之助在太宰治對面坐下來時表情還有點懵。

  十分鐘前他對太宰表示的自己並不是來吃飯以及接下來還有事要辦, 然而這個解釋並不能阻止少年興高采烈地拽著他往裡拖, 「難得遇到了就一起吃個飯吧,不用你掏錢, Sylvie付賬哦。」

  意識到Sylvie指的是他身邊那個銀色長發的小蘿莉的織田作之助:「???」

  太宰你請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吃飯還要人家付賬?

  即便是神經粗大如織田也感覺這似乎有點過分了?

  被提到名字的澤田彌從手機上抬起頭,她嘆了口氣, 寬容地看了一眼笑嘻嘻的黑發少年,淡定穿過侍者拉開的餐廳大門,默認一般走了進去,「走吧。」

  太宰治:「對啊對啊, 走吧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就這樣茫然地被拉了進來。

  都已經落座了,再離開好像就不太合適了。紅發青年想了想, 既來之則安之地重新淡定下來, 況且他也的確還沒來得及吃午飯。

  地點是太宰治選的,牛排也是太宰治推薦的, 澤田蘿莉負責付錢, 織田只用負責吃就行了。

  幾個人分工十分明確。

  織田作之助握著餐刀看向對面正努力地拿著刀叉切牛排的小女孩, 「話說回來太宰,這孩子是?」

  太宰治沒有妹妹,而以他的身份能夠讓他親自陪同游玩的人可以說寥寥無幾。

  黑發少年聽到他這個問題後干咳兩聲, 十分具有儀式感地地舉起叉子湊到唇邊, 一手平舉起來比了一個介紹的手勢,神色一正, 進入嚴肅的官方時間。

  「介紹一下, 這一位小小姐是彭格列方面派來和我們接洽的負責人, 全名是西爾維婭·彭格列。」

  澤田小蘿莉也迅速放下刀叉,雙手交疊放在膝上,背脊挺直十分含蓄有禮地頷首,「ciao。」

  織田作之助:「額,你好?」

  官方時間結束。

  澤田彌重新拿起刀叉繼續糾結地和面前的牛排做鬥爭。

  太宰治把叉子一扔,興致勃勃糾正她,「Sylvie,ciao是對熟人說的哦,第一次見面而且是下午四點之前,應該用Buon giorno才對,來跟著我念,Buon giorno。」

  「Buon giorno。」銀發蘿莉乖乖重復,然後停下手裡的動作有點迷茫地眨眨眼睛,「是這樣嗎?」

  「沒錯!」

  坐在對面的織田作之助看著他們一個教一個念,餐廳裡的學習氛圍忽然就濃厚起來。

  「太宰你跟這位彭格列小姐相處得不錯啊,真不可思議。」

  太宰治抬頭驚奇,「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好相處嗎?」

  如果坐在這裡的是他們的另外一個朋友板口安吾,大概會毫不猶豫把「你知道『大言不慚』四個字怎麼寫嗎?」這句話拍到太宰臉上。

  然而現在在這裡的是織田作之助,紅發青年思考了片刻,居然點點頭表示了認同,「也對。」

  午間的陽光透過一旁的落地窗灑進來,悠揚的鋼琴曲像一泓清澈的泉水在空氣中脈脈流淌。

  太宰治握著餐刀嫻熟地將牛排切成小塊,動作流暢優美,「話說回來,織田作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織田作之助已經說過一遍他是來橫濱海洋大學辦事的,這個人之前顯然壓根沒有在聽,紅發青年習以為常地再次解釋,「接到了一個任務,港黑前段時間招收了一個外圍成員,叫做清水麗子。她加入組織後不久就提交了一份計劃書,是一份詳細的運鈔車搶劫計劃。那女孩似乎對港口黑手黨的業務範圍有些誤解,但首領好像認為她很有才華,就讓她去試試了,還提供了她需要的槍支彈藥,結果沒想到她真的成功了。」

  「四月四號那個發生在馬車道的搶劫案嗎?」太宰治把切好的牛排移到澤田彌面前,又把她那份邊緣被切下一小塊的端過來,「的確做得很漂亮,如果不是死了一個保安的話。」

  吃到一半餐盤被端走的小蘿莉舉著叉子有點迷茫地看看他,又看看面前切好的牛排。

  織田作之助:「後來清水麗子就被警察傳召了,警方似乎掌握了什麼對她不利的證據,幾天之後就有在港口附近釣魚的人目睹了她跳下斷岩自殺的畫面。」

  「哦?所以她真的死了嗎?」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應該沒有,幾天之前還有人看到過她。」

  「假死躲避警方追捕,順便還想把港黑這邊也賴過去啊。」

  修長的手指握著餐刀在牛排上輕輕一劃,拉出還沾著細微血絲的切口,黑發少年拖長了聲音用詠嘆調懶洋洋道,「好久沒見過膽子這麼大的人了,這位小姐如果還活著真想見一面啊。吶,織田作,你說如果我邀請她一起殉情她會答應嗎?」

  織田作之助:「應該不會。」

  太宰治聳了聳肩,「真遺憾……話說回來,織田作你現在有頭緒了嗎?」

  紅發青年老實承認:「一點也沒有。」

  太宰治把另一份牛排切好後也不急著吃,反而漫不經心推到一邊,單手支著額,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身旁的小蘿莉吃東西,一邊隨意道,「我給你幾個提示吧,那份計劃書肯定不是清水麗子本人寫的,她能夠躲到現在也肯定有人幫她。你可以嘗試去找一下真正寫計劃書的人,或者從清水麗子的人脈關系上入手,比如說,她大學時期參加的那個社團,『橫濱犯罪研究社』。」

  織田作之助沒問自己都沒有提過,他是怎麼知道清水麗子的資料的,反正太宰一直都是這樣。紅發青年點了點頭,「謝了太宰,我會朝這兩個方向注意的。」

  「也不用太著急。」太宰治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紙巾漫不經心擦掉了餐刀沾上的一絲血絲,聲音輕到接近於無,「明天到來之前,說不定這件事就已經結束了。」

  織田作之助:「嗯?」

  兩人的談話在澤田彌耳邊過了一遍,小蘿莉暫時沒往心裡去。她放下刀叉,左右看了看。

  「waiter。」

  太宰治抬手把服務生叫過來,「洗手間在哪兒?」

  「這邊請。」穿著黑白西裝三件套的服務生彎了彎腰,做出了一個指引的手勢。

  黑發少年低下頭,「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Sylvie。」

  澤田彌:「……」

  我都沒開口,你是怎麼知道噠?

  小蘿莉的臉上寫滿疑惑,她默默搖了搖頭,從座位上跳下來。

  太宰治笑意盈盈地目送澤田蘿莉滿頭霧水的跟著服務生離開。

  「你好像真的挺喜歡這孩子啊,太宰。」

  「嗯?」回頭看向忽然出聲的人,黑發少年歪了歪頭,看起來十分無辜,鳶色的眼瞳深不見底,「喜歡?」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總感覺,你好像特別關注她。」

  這句話也不算錯,他能感覺到,即便是在和他說話的時候太宰都分出了至少三成注意力在身旁的小女孩身上。

  細心體貼得簡直異常。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連森首領都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太宰治對這句話不置可否,他蒼白修長的手指正捏著餐刀刀尖,用「安全用餐禮儀」中絕對不推薦的姿勢百無聊賴地左右搖晃,然後指尖輕輕一松,銀亮的餐刀砸落在餐盤裡,碰出讓人有點心慌的「哐當」一聲響。

  太宰治說,「我有些好奇。」

  「好奇?」

  「好奇彭格列家族到底有什麼不同。」

  織田作:「啊?」

  太宰治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擦過刀尖,蒼白的指尖上瞬間多出一道窄窄的血線。他盯著那枚在血線邊緣搖搖欲墜的血珠看了一會兒,這才抬頭。

  對面的紅發青年此時正露出和剛才的澤田蘿莉極其相似的滿頭霧水的表情,太宰治看得笑了,「嘛,不用在意……織田作呢,你覺得Sylvie怎麼樣?」

  織田作之助認真想了想,「是個好孩子。」

  「……是個,好孩子嗎?」太宰輕聲重復,眼睫微微低垂,將已經開始滲出血珠的手指湊到唇邊,漫不經心舔了一下。

  然後他的表情忽然閃亮起來,抬起頭,像發現了什麼驚喜一樣,伸出手指晃了晃,「吶,織田作,果然用口水消個毒就好了呢!」

  「嗯……」織田作之助望著他的確沒有再滲血的指尖,「還是用OK綁比較好吧。」

  太宰治:「啊,好像是這樣沒錯,可是我沒帶啊。織田作你帶了嗎?」

  織田作之助:「抱歉,我也沒帶。」

  ……

  這段令人窒息的對話一直持續到澤田彌回來。

  小蘿莉剛回到座位就注意到了不遠處侍者的表情。

  那種想吐槽又不敢吐,感覺自己遇到了兩個神經病但怕他們突然發瘋又不敢趕人的憋屈、擔憂、糾結。

  澤田彌:「……」

  她默了默,選擇了對對方朝她投來的擔憂目光視而不見,淡定地重新拿起刀叉。

  「Sylvie怎麼去了這麼久?」太宰治似乎毫無所覺,見她回來了又開始笑嘻嘻地撩閑。

  澤田彌:「順便拐去前台付賬了。」

  黑發少年意外地睜大了一下眼睛,然後就看到她舉著叉子鼓著臉看向自己,「但是人家說你早就已經把錢付掉了。」

  說好的我請呢?

  小蘿莉眼中透出明晃晃的譴責。

  太宰治愕然片刻,繼而失聲笑了起來,「Sylvie你也太可愛了吧,我怎麼可能真的讓女孩子幫我付賬呢。」

  咦,不是嗎?

  澤田彌愣了愣,眨了一下眼睛。

  可是你明明長著一張很適合讓女孩子付錢的臉啊。

  就跟她三哥哥似的。

  「所以Sylvie已經做好了養我的准備了嗎?」黑發少年支著側臉,笑意盈盈道,仿佛有讀心能力。

  澤田彌:「……」

  旁邊的侍者:「……」

  他看向黑發少年的目光像是在看人渣。

  澤田彌嘆了口氣,「好吧。」

  ???

  銀發小蘿莉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伸出手,小指微彎,做了一個拉鉤的手勢,大方道,「如果太宰哪天無家可歸了我就收留你吧。」

  她說得格外隨意,但正是這種不假思索的隨意反而顯得意外真實。

  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讓織田作之助都楞了楞,他扭頭看向太宰。黑發少年的表情忽然收了一下,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唇邊溢出一聲輕笑,「約定好了?」

  「嗯,約定好了。」

  太宰治於是懶洋洋抬起手,蒼白修長的小指和小蘿莉暖玉一般的指尖輕輕勾到了一起。


第44章 橫濱(六)

  吃完午飯送走了還要工作的織田作之助, 澤田彌和太宰沒有回游樂園,而是順勢在距離西餐廳不遠的河岸邊散了個步。

  正值春夏交替之際,河岸上的春草已經綿延出大片新綠, 煥發著生機勃勃的氣息。岸上隔一段路就擺了一張長椅,供前來游玩的旅客休息。

  途中澤田彌收到了reborn給她發來的郵件,問她在干什麼。她乖乖彙報剛剛跟太宰在西餐廳吃完飯, 現在正在河岸邊散步。

  那邊reborn的消息回得非常快。

  【干得好,繼續加油!】

  澤田彌:「???」

  小蘿莉滿臉懵逼地收起了手機。

  說是飯後散步,但是某個身體虛弱的黑手黨干部剛走了一段路就不肯動彈了。澤田彌只好無奈地陪著他在岸邊的長椅上坐下休息。

  四月的風穿過河面,沾著一絲清透的水汽,吹在身上時非常舒服。天際灑落的陽光帶著融融暖意,空氣中還有著草木清香的味道。

  澤田彌一直有午睡的習慣,然而今天中午那段時間過得實在熱鬧,她自己都將這一茬忘了。這會兒放松地坐在長椅上,在清風的吹拂下,她終於感覺到了一絲遲來的困意。

  她打了個哈欠,還沒來得思考是就地睡一覺還是去酒店,忽然察覺到身後有動靜。

  草木搖晃的聲音窸窸窣窣,一只胖胖的三花貓從草叢裡鑽出來, 在小蘿莉驚奇的目光下, 它用和身體不相符的靈巧跳上她身旁的空位,然後舔了舔爪子, 看向她。

  「喵。」

  澤田彌從來沒見過靈魂火焰如此旺盛的貓, 甚至如果不是察覺不到妖氣她幾乎要以為這是哪只剛蘇醒不久的大妖怪了。

  貓咪的眼瞳像上好的琉璃, 在陽光下暈染開一圈溫潤的光,它看過來的眼神像一位睿智又詼諧的長者,讓人實在沒辦法將它當做普通貓咪來看待。

  澤田彌下意識坐得端正了一點,朝它伸出手,「你好呀。」

  貓咪抬起一只爪子托住她的手,湊過去在她指背上親了一下。

  「喵。」

  小蘿莉朝它鄭重頷首,正准備讓太宰也來打聲招呼,只是她剛轉過身就發現半天沒有動靜的黑發少年正半躺在長椅上,他瘦削的腕骨橫過眼睛,呼吸聲清淺。

  太宰治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她身邊睡著了。

  澤田彌看得楞了一下。

  少年微卷的碎發從脖頸擦過,墨色的發梢和蒼白的皮膚對照得黑白分明,滑落在身側的手腕線條被繃帶收束得纖細又脆弱,手背下露出的下半張臉白得和紗布連成一色,有種極具欺騙性的乖巧。

  澤田彌默默回過頭,食指抵在唇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太宰睡著啦,我們就不吵他了。」

  貓咪贊同地點了點頭。

  .

  遠東投資顧問公司舊址大樓。

  柯南和服部平次、白馬探出了橫濱海洋大學之後就徑直來了這裡。他們在橫濱犯罪研究社發現的關鍵人物伊東末彥大學中途退學,然後創立了這間投資顧問公司,在四月四日搶劫案發生到伊東末彥潛逃被通緝期間,公司中曾經發生過一起凶殺案,被害人是伊東末彥的同屆西尾正治,且同為橫濱犯罪研究社成員。

  偵探們敏銳地意識到,或許這就是委托人想要他們查的那個案子。

  伊東末彥被警察通緝之後,他創立的遠東投資顧問公司也沒過多久就解散,最後被深山商會收購了。公司的原址被廢棄,柯南幾人進門時大樓的玻璃門上還貼著「禁止進入」的提醒。

  也正是這個原因,西尾被殺的現場保留得意外的完好。

  西尾正治是遠東投資顧問公司的營業部長,他是在自己的辦公室被人在對面的大樓洗手間狙擊。柯南幾人推門進去時,因為大半個月沒人打掃,辦公室裡已經堆積起厚厚的灰塵,西尾的辦公桌就在窗前,靠背椅已經倒在了地上,兩側的吧台、沙發上布滿彈痕,如實反映著案發當日的景像。

  西尾的屍體已經被人挪走,但地面上還保留有來查案的警察畫下的痕跡固定線。

  幾個偵探在辦公室裡轉了一圈,案發現場留下的線索實在有點多,在他們這樣的人眼中簡直到處都是破綻。

  服部平次:「當時開槍的有兩個人吧。」

  「一個人冷靜沉穩,子彈穿過西尾的後腦,第一槍就將他狙殺在原地。」白馬探繞過地上的椅子,望了一圈辦公室裡的彈痕,「另一個人明顯是個新手,開槍時非常緊張,把剩下的七槍全部打空了,按照後來警察們找到的線索,連彈殼都留在了對面大樓的衛生間裡沒有拿走。」

  服部平次:「可是西尾的屍體上只有一處槍傷。」

  也就是說,後面那個菜雞對著個屍體開了七槍,一槍都沒打中。

  服部和白馬探同時默了默。

  雖然不太想做這樣的推測,但是結合橫濱海洋大學遇到的那個陌生紅發青年給出的清水麗子沒有死的信息,那個開了七槍都沒狙中屍體還留下一堆痕跡為前者背下了一口大鍋的傻子,似乎就是遠東投資顧問公司的老板伊東末彥了。

  甚至對方還很有可能就是他們那個神坑的委托人。

  所以他們就是被這樣一只菜雞給逼到這份上的?

  兩人的表情都有一點微妙。

  為了緩解這種奇妙的尷尬,服部平次不自覺地看向房間裡的另一個人,秉著好兄弟有難同當的精神,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也關心一下工藤的感受。

  被這樣一個傻子給套路了,請問名偵探你有什麼想法?

  名偵探壓根沒有注意這個。

  服部平次將視線投過去時,發現江戶川柯南正側著身子站在玻璃窗旁往外看。

  那是一個十分謹慎的姿勢,既能夠將底下的畫面收入眼底,又不會引起外面人注意。

  「工藤,你在看什麼?」他正准備走過去,就看到柯南回過頭,食指壓在唇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然後他往後退了一步,身體沒入窗簾後的陰影裡,拿出手機發出去一封郵件。

  幾乎是郵件界面顯示「發送成功」的同一時間,底下的樓層忽然傳來玻璃破裂和機動車的引擎轟鳴。

  像是有什麼人騎著機車撞碎了樓下的玻璃門然後一路沿著樓梯衝了上來。

  房間裡的三人同時怔了怔。

  服部平次:「什麼情況?」

  白馬探:「總歸不會是什麼好事。」

  話音落地,三個人扭頭就跑。果不其然地,剛出辦公室大門,幾輛機車從樓道裡衝了出來,來者全都帶著頭盔遮住了相貌,上來就開著車朝他們撞過去,殺人滅口的姿勢十分專業。

  服部平次在逃命的同時深刻覺得他們的委托人簡直有病,「想干什麼啊他?」

  真把自己當游戲策劃了?拉著他們來玩解密游戲還在中途插入來追殺的小怪?這麼真實的嗎?

  白馬探:「大概是覺得這樣游戲會更有趣吧。」

  服部平次:「太有趣了,有趣過頭了!」

  「不要分開跑。」柯南飛快道,「如果跑不了就盡量拖延時間。」

  「哈?」服部平次百忙之中不忘回頭驚訝,「拖延時間?要干什麼?」

  .

  太宰治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黃昏。

  夕陽給傍晚的大地渡上一層柔和的橙紅,遠處地河面波光粼粼,映著絢爛的晚霞,美得像莫奈筆下色彩爛漫的油畫。

  他在黃昏的風中睜開眼,感覺到一股久違的寧靜。

  「太宰?」

  幾縷銀色的發絲垂下來,輕飄飄擦過臉頰。他的視野中出現一雙明亮的眼睛,美麗的淺色瞳仁被夕陽暈染開一圈溫柔的橙紅,澄澈高遠好像包容了一整片天空。

  他受到了殘余夢境的影響,微怔地朝那片天空伸出手。

  「……Sylvie?」

  「嗯?」

  小蘿莉疑惑地回應,下意識偏過頭在他指尖蹭了蹭。

  柔軟的溫度從指尖傳遞過來,像一杯溫度剛好的水,緩緩流過喉管,所有的疲憊、焦渴都被溫柔地撫平。

  「……原來是這樣嗎?」黑發少年輕聲喃喃。

  澤田彌:「?」

  澤田彌疑惑了一會兒,見長椅上的少年半闔著眸,神情介於將醒未醒之間,於是乖乖地沒有動,任由對方修長的手指搭在自己臉頰上。

  對方現在給她的感覺有點奇妙。

  老實說,即便是在見過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人類和妖怪的澤田彌眼中,太宰治這個人也是最獨特的個體之一了。

  又一個比六道骸還要矛盾的人。

  那個藍色頭發的鳳梨妖怪厭世歸厭世總歸還是像個人類的,有著「消滅全世界的黑手黨」這個宏大目標,並且在積極地采取行動……雖然現在已經跑偏了八千裡吧,但還是十分努力的。

  但太宰治……

  這是澤田彌見到的第一個用妖怪的視角旁觀世界的人類。

  她有點迷茫地低頭對上那雙鳶色的眼眸,夕陽的光照進裡面偏折出一點暗沉的血色,就像人世在這雙眼睛中的樣子。

  澤田彌沒有繼續探究,她握住扶在自己臉側的手腕,「太宰,起來啦。」

  「唔……」

  黑發少年似乎終於清醒了幾分,然後他懶洋洋地支起身,順手抱住旁邊的蘿莉,像抱住了一個大娃娃,腦袋垂下在她肩窩蹭了蹭。

  澤田彌:「……」

  這個人是有剛醒的的時候朝身邊的人撒嬌的屬性嗎?

  她懵逼地扒拉一下垂到自己脖頸的柔軟發梢,感覺自己身上趴了一只大型貓科動物。

  「太宰,」她有點糾結地說,「我是沒什麼啦,但你繼續這樣是會被當做蘿莉控抓到警察局的哦。」

  旁邊的路人已經在用奇怪的目光看你了!

  肩上傳來一聲輕笑,不知道是不是剛睡醒的原因,少年的嗓音有一點低啞。

  「沒關系,讓港黑去贖人好了,反正森先生有經驗。」

  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嗎?為什麼這種經驗你們也有啊!

  小蘿莉鼓起了臉。

  就在這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郵件提醒。

  她愣了愣,低頭看過去。


第45章 偵探的鎮魂歌(一)

  服部平次覺得自己接這一趟委托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霉。

  機車的轟鳴緊追在背後, 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死追著他們不放。他們從大樓裡被趕到了大街上,被迫體驗了一把被狗追的快感。

  「有種下來跟我剛正面啊!」某劍道高手憤怒地叫囂, 「開車撞人算什麼本事?」

  給他一把劍他可以單挑他們一群!只要這些人從車上下來!!

  柯南:「……你消停點吧。」

  「話說回來,我們為什麼不分開跑?」

  被迫用雙腿和機車引擎競速,服部扭頭看旁邊踩著滑板的小鬼,羨慕嫉妒恨的同時氣都快喘不勻了, 與此同時還伴著濃濃不解。

  柯南一邊觀察著附近的路況一邊飛快道, 「不方便定位。」

  服部:「啊?定什麼位???」

  剛剛在大樓裡面, 白馬探終究是跟他們跑散了, 只有服部被抓著跟他跑了同一條路。

  光天化日, 法治社會, 一群歹徒衝出大樓之後居然還沒放棄,明目張膽地就追上來了。

  服部覺得橫濱的治安是真的不太行,而且這群人膽子也太大了, 大概還真的是不知從哪兒請來的職業殺手。

  為了照顧服部平次這個被迫用兩條腿和機車賽跑的,他們一出了大樓就往巷子裡竄。伊東末彥的遠東投資顧問公司的選址十分具有歷史品味,嘉永年間黑船事件爆發,美國海軍准將培裡率領艦隊直接開進了橫濱港, 幕府無奈之下派來使者談判,在橫濱劃分出去大片區域供給外國人的居住。時至今日,本地的建築依然保留了幾分當初的風貌, 經過百多年的擴建和維護, 地勢錯綜復雜。

  柯南和平次來之前看過地圖, 兩人記憶力好,匆忙一眼就把附近的地貌都背了下來,本來想借此甩開身後的追蹤,沒想到那群殺手好像比他們還要熟悉路況。

  要麼是早有准備過分專業,要麼這些人全是橫濱本地人。

  兩個偵探逃亡過程中不忘反向試探對面的來路。

  服部平次:「這些人該不會是本地黑幫吧,我記得這裡好像有個叫做港口黑手黨的?」

  柯南:「不太可能。」

  「哈?」服部被他肯定的語氣驚得詫異了一下,「為什麼?」

  「光天化日之下追殺大阪府警司本部長和警視廳總監的兒子,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不像這麼沒有理智的人。」

  權勢這種東西,平時看不見摸不著,在某些關鍵時刻還是會賦予某些人特殊意義。

  從上任後的一系列動作來看,那位港黑首領是個極為理性的人,一切都從港黑利益出發,絕對不會做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同時得罪大阪府警司本部長和警視廳總監這樣失了智的事。

  「總感覺你對黑手黨好像很了解啊。」服部平次嘟噥,「追查黑衣組織的附加影響嗎?」

  柯南:「……你就這樣想吧。」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自己被罵蠢了還是終於厭倦了這個貓捉老鼠的游戲,柯南話音剛落,旁邊牆壁上支棱出來的一扇窗子忽然「啪嗒」一聲響,被什麼東西洞穿,窗樞緊跟著砸落在地。

  服部平次和柯南同時反應過來,汗毛直豎。

  「這群混蛋居然還帶了槍,工藤快躲開!」

  柯南應聲低頭,一顆子彈幾乎是擦著他的發梢飛了出去。

  隨後兩人身後像點燃了一串鞭炮,槍聲絡繹不絕,讓兩人只能慌忙躲避。幸而並不是每個會開槍的人都能有赤井秀一的准度,身後那殺手一邊開車一邊開槍,打空了一梭子彈只給兩人描了個邊。

  然而他們的好運似乎也就到這裡了。

  擦著最右側甩開身後的子彈拐過巷子口,服部平次和柯南剛一抬頭就同時停住。

  巷子盡頭,兩輛機車橫在路中間蹲點似的正等著堵他們。

  與此同時身後機車轟鳴聲迅速逼近。

  前有狼後有虎,服部平次目光掃過對面機車上的人,眼角余光瞟過不知被誰扔在路邊上的一根廢棄鋼管。

  「工藤,拼一把嗎?」

  江戶川柯南沒有開口,他和服部背靠著站立冷靜注視身後越來越近的機車,手指搭在腰間,腦海中飛快計算對方靠近的速度和時機,湛藍色的眼瞳映著路燈光亮得像冬夜中的寒星。

  服部平次目光微微往後斜了一下,兩人似乎達成了無聲的默契,不必開口,同時在心中默數。

  三、二、一……

  就在這個時候,三聲突如其來的槍響劃破夜空。

  不同於剛才那個殺手鬧著玩一樣的表現,開槍的人沒有一秒停頓,但槍槍命中,連槍聲中似乎都帶著懾人的殺氣。

  衝到柯南面前的機車應聲翻倒,鮮血濺射、引擎轟鳴,機車上的三個殺手悶哼一聲身體猛地一晃摔落在地。

  剛准備動手的服部和柯南同時怔了一下。

  「噠、噠、噠……」

  有腳步聲不緊不慢靠近,在場所有人怔愣的目光中,一身黑西裝披著長長風衣的黑發少年從巷子盡頭走過來,如血的殘陽給他的身影渡上了一層妖異的紅光。他右手修長的手指間還扣著一把槍,那冰冷的器械仿佛到了他手裡才是真正殺人的凶器。右眼纏著繃帶的少年看起來十分病弱,氣場卻像最後登場的大魔王,詭異又危險。

  比起意料之外的外援,他看起來更像是來將敵我雙方一起殺掉滅口的。

  服部平次緊盯著來人,並沒有感覺到被人救了的安慰,反而更加警惕了,「工藤,你認識嗎?」

  不認識,但他差不多猜到是誰了……畢竟畫風這麼獨特的人整個橫濱也找不出幾個。

  柯南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熟悉的嬌小身影從黑發少年身後鑽出來。

  小蘿莉似乎是著急著跑過來的,銀色的長發有些蓬松,頭頂還支起了一根呆毛,難得的是一身繁瑣的正裝居然沒有凌亂。她往巷子裡掃了一眼,看到他時眼睛一亮,毫不猶豫朝他跑過來。

  「柯南!」

  .

  小巷子裡的場面一度有些混亂。

  三個殺手被人一槍撂倒,趴在地上流血喘息,服部平次望著忽然冒出來的兩個人發愣,而現場唯二能夠給兩方人馬做個介紹的小孩子還在自顧自地互相關心。

  澤田彌著急地撲到黑發小少年面前,「你沒事吧?」

  「沒事。」柯南松了口氣順手接住她,並且把她拎遠了一點,跟躺在地上還沒徹底失去行動能力的歹徒隔開距離,「來得剛好,我就知道你能夠找過來。」

  澤田彌嚴肅著臉上下把他打量了一圈,確認他的確沒受什麼傷,這才神色緩了緩。

  隨即她鼓起臉,生氣中帶了一點點指責,「你應該早點聯系我的。」

  小女孩漂亮的大眼睛裡凝了一點落日的光亮,像一小簇燃燒的火焰,那張精致的小臉忽然就有氣勢起來。

  柯南不知為何感覺到了一絲心虛。

  「額,抱歉,估算失誤。」

  他干笑了兩聲,看著面前的小女孩不太開心地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圍,然後似乎是轉移了生氣目標,盯著地上三個殺手問,「這幾個人是誰?」

  他默默松了口氣,死道友不死貧道地解釋,「這是委托人派來的……等等。」

  他忽然頓了一下,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麼,望著地上的幾個殺手陷入沉思。

  這時候,太宰治終於不緊不慢走過來。

  「Sylvie。」

  少年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若有似無的溫柔笑意,細聽之下卻能咂摸出裡面並沒有費心偽裝的虛假。

  「Sylvie,這是你的朋友嗎?」太宰治輕笑著問。

  柯南驟然中斷思緒,抬眸看去。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撞到一起。

  澤田彌感覺他的語氣有點奇怪,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柯南,點點頭,「是呀。」

  太宰治:「果然Sylvie的朋友都很有意思呢。」

  澤田彌:「???」

  她正望著他呆了一下,旁邊伸過來來一只手把她頭頂的呆毛往下按了按。

  「柯南?」她注意力立刻被岔開,回過頭。

  「出來這麼久跟家裡長輩聯系了嗎?」黑發小少年收回手若無其事地問。

  澤田彌:「還沒有。」

  柯南:「跟他提一下吧。」

  「哦。」澤田彌乖乖低頭發郵件。

  這時候,旁邊安靜很久了的服部平次終於發出了不甘被忽視的聲音,「工……柯南,你們認識?」

  被他提醒,澤田彌終於注意到旁邊這個陌生的帥哥。

  對方長相俊朗,有種和太宰治和她家三哥完全不同風格的英氣,小麥色的膚色健康得幾乎和堂哥有一拼。因為這個原因小蘿莉莫名對他有了一點好感,朝他伸出手,「你好呀,我叫做澤田彌。」

  小女孩一副大人狀自我介紹的樣子格外可愛,盡管身邊跟了一個一看就很危險的人物,服部平次也很難對她產生太大防備。

  黑皮少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單膝跪下和她握了握手,「你好啊小公主,我叫服部平次,是個偵探哦。」

  「誒?和柯南一樣嗎?」

  「是啊。」

  澤田彌睜大了一下眼睛,然後朝他鄭重點頭,「那你一定很厲害!」

  服部平次:「謝謝?」

  雖然如果你不加前面那句話我可能會更高興?

悠于 2023-11-4 12:27

第46章 偵探的鎮魂歌(二)

  自我介紹的流程走完, 澤田彌又給他們介紹了一下身後那個危險分子, 用的還是之前對毛利蘭說的那一套。

  「這是世交家的哥哥,名字是太宰治, 今天帶我出來玩的。」

  江戶川柯南嘴角抽了一下, 他旁邊的服部平次恍然大悟, 然後他好像並沒有感覺到什麼不妥一樣熱情地朝太宰治伸出手,「你好你好,謝謝你救了我們啊。」

  「哪裡哪裡, 這是我們橫濱的三好市民應該做的。」黑發少年也迅速握了上去, 睜眼說瞎話時仿佛忘了自己手裡還握著槍。

  「哈哈哈,橫濱真是個熱情的地方啊。」

  「對啊對啊,歡迎常來。」

  「……」

  柯南虛著眼睛看著這兩個人對著演戲,覺得差不多可以了的時候, 開口喊了停, 「這三個人怎麼辦?」

  「這個啊。」互飆演技的兩人回過頭。

  服部平次:「報警吧。」

  太宰治:「報警吧。」

  眾人:「???」

  所有人齊齊看向太宰治。

  服部就算了, 作為一個黑手黨你說什麼騷話呢?

  所有人的注目下, 太宰治面不改色。

  他淡定地走上前, 拽起前方巷子口正在往前爬的殺手,一腳把快要被他指尖夠到的槍踹到一邊, 「不過在此之前我有點事想問他, 先借用一下了……Sylvie不要過來哦。」

  說著他就拖著掙扎的殺手去了隔壁巷子。

  服部平次:「……」

  他低頭看柯南,表情有點糾結, 「沒問題嗎?」

  柯南嘆了口氣。有問題啊, 很大的問題。

  然而站在他旁邊的澤田彌小蘿莉滿臉茫然, 「咦,有什麼問題?」

  「……」

  兩人同時看了她一眼,發現她好像是真茫然。

  服部平次頓時有點牙疼,喂喂大小姐,你真的不覺得你帶來的這位人物很危險嗎?危險得他都有點為那個被他拖走的殺手擔心了啊。

  他撞了撞柯南的肩正准備問他這只蘿莉是他從哪兒拐來的,就被先一步打斷。

  「先把地上這兩個人綁起來吧。」柯南說,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轉移話題,臉上表情非常平靜。

  服部平次一時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他抓了抓頭發,「哦」了一聲,很有眼色地沒有多問。就目前來說也的確是綁殺手這件事比較重要。

  他自覺地讓現場的偽正太和真蘿莉先站到一邊,然後走到還趴在地上的殺手身邊,蹲下身觀察的時候才發現那個叫做太宰治的少年槍法精准得可怕,他不僅避開了要害還准確把握住了對方受傷的程度,沒有致命的同時最大程度廢掉了幾人的行動能力。

  「嘛,你就忍著點吧。」

  發現傷口的確沒有嚴重到會即刻斃命的程度之後,服部當即不客氣的把兩人的皮帶抽出來,將他們雙手背到身後捆了個扎實。

  巷子口傳來的隱隱約約的悶哼讓他有些分心,他用力扣上皮扣,回頭看向柯南,發現對方也正緊盯著巷子口,「工藤,真的沒問……」

  「題」字還沒出口,太宰治已經一臉清爽地從隔壁走了回來。

  服部和柯南迅速瞟了一眼他手裡拎著的人,對方不知道在這幾分鐘裡受了什麼樣的摧殘,臉色白得像紙,身體還在不斷地發抖宛如在地獄裡走過一遭,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是這個人姑且還有氣。

  太宰治仿佛沒注意到他們隱晦的目光,隨手像扔大型垃圾一樣把人往地上一扔,「這幾個人的雇主是清水麗子。」

  服部平次恍然:「是她啊。」

  江戶川柯南:「果然是她。」

  澤田彌:「那是誰?」

  幾個人同時看向她。

  只見小蘿莉問完之後秀氣地皺了皺眉,她對清水麗子本人不太感興趣,只是回頭看向柯南,表情帶上了一點點無奈,「你又惹什麼麻煩啦?」

  江戶川柯南:「……」

  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但是無法反駁= =

  .

  在場三個人,服部平次和柯南不能靠近警察,讓太宰治去報警警方會要麼會以為他又吃錯了蘑菇要麼會懷疑現場有陷阱。

  於是能夠留在原地看著還有一口氣的殺手們等著警方到來的居然只剩下澤田彌小蘿莉。

  「所以你們就真的把她一個人留在那兒啊?那可是三個殺手,就算失去行動能力了,可澤田小妹妹才九歲吧,她害怕了怎麼辦?」

  服部平次趴在車窗上,望著巷子的方向十分擔心。

  澤田彌作為一只軟萌又可愛的蘿莉,實在容易激發人的保護欲和好感,這個決定一出來,跟她第一次見面的服部反而是最不贊成的那個。

  江戶川柯南:「擔心的話就出去看著她吧,記得距離巷子口遠一點。」

  「那我下去了。」服部平次迅速下了車。

  柯南透過車窗看到他跑到正對著巷子口的街面,揮著手蹦蹦跳跳地吸引對面人的注意,動作幅度有點誇張,路過的好幾個人看他的目光宛如在看神經病。

  江戶川柯南嘴角一抽,還真符合那家伙的性格啊,就不知道先找他要個電話號碼嗎?

  安靜的車裡響起一聲輕笑

  「特意把Sylvie和服部君支走,你是想跟我說什麼嗎,小偵探?」

  他漫不經心的話音剛落,駕駛座上的司機自覺拉開車門下了車。

  車上頓時只剩下柯南和太宰治兩個人。

  落日的光從車窗玻璃鋪進來,車內的光線色調有些暗。

  江戶川柯南不動聲色往前看了一眼,副駕駛席的人整個人坐在陰影裡,略微卷翹的黑發從座椅上支棱出來一點發梢,像一筆化不開的濃墨。

  太宰治這個人經常性會給人一種矛盾的錯覺,一邊蒼白又平淡像是從黑白照上就地裁下來的,但另一邊落在他身上的黑色仿佛都比旁的背景濃墨重彩。

  江戶川平靜地先起了個和他們現在查的這件事有關的話題,「清水麗子加入了港口黑手黨?」

  「嗯?」太宰似乎絲毫不意外他能夠猜出來,也並沒有要隱瞞的意思,「是的喲,不過剛才那幾個殺手可不是我們的人。」

  「所以她四月十五日在海邊假死想要躲避的除了警方還有港口黑手黨?她在搶劫運鈔車計劃成功之後干掉了同伙西尾正治並且把這樁案子嫁禍給另一個同伙伊東末彥,又在次日給伊東末彥的車動了手腳,想將他們一起除掉,然後獨吞這筆資金。她一開始跟你們談好了協議,但臨到頭來卻又想要反悔了。雇佣殺手來追殺我和平次,也是因為不希望我們再查下去。」

  太宰治唇角輕輕勾了勾,也不知道從這段話中讀出了什麼,突兀問道,「你希望我把她交給警察?」

  後座上的黑發小少年微微皺了一下眉,夕陽暖橙色的光落在他的眼瞳裡,他的眼睛澄澈得像明淨的琉璃。

  「法律和程序只是一個固定的框架,只要執行者是有七情六欲的人,背地裡就必定會有漏洞。作為偵探,我能做到的只有找出真相……我曾經很不理解,但有人告訴我,要保護整個世界框架的穩定,非黑即白是不可能的,就像沒有人能做到純粹的黑或者純粹的白……所以不要轉移話題,你知道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他話音忽然一轉,剔透的湛藍眼眸多出一絲銳利的探究,「我以為你會一直保持旁觀態度,這種只是底層人員背約的小事,你為什麼會主動插手,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閣下?還是說……其實你是有別的目的的?」

  空氣安靜了一瞬。

  「你真的很聰明啊,小偵探。」太宰治終於微微側過頭,夕陽下他鳶色的眼瞳仿佛暈染開了一圈妖異的紅芒。

  .

  警察到得非常快,澤田彌在那個巷子裡沒站多久就回來了。

  遠遠看著三個殺手被抬上救護車,在街邊上接到了澤田蘿莉的服部平次還有些不可思議。

  「他們什麼都沒問嗎?」

  澤田彌:「沒有呀。」

  服部平次:「……我還以為至少會帶你回去做個筆錄?」

  澤田彌想了想。那位帶隊的警官在看到她時表情十分微妙,也不知道是有人事先打過招呼還是認出了她的哪個身份,總而言之對方做事異常有效率,揮揮手把人帶走就送她離開了。

  如果不是看到對面有人接似乎還打算安排個人送她一下。

  澤田彌:「因為那位警官是個好人吧。」

  服部平次:「……」

  這個形容是這樣用的嗎?!

  他覺得橫濱這邊的治安狀況真的不行,包括警局人員都有點奇奇怪怪的。

  兩人上車時司機已經回到座位上了,這輛車是太宰治叫來的,服部平次也沒跟他客氣,自覺將他加入了隊伍。

  「接下來去找委托人?」

  澤田彌往裡靠了靠給他讓出位置,回頭時發現柯南在發郵件。

  江戶川:「紅堡酒店,為了防止刺激到委托人提前引爆炸彈,我們先上去。」

  太宰治在前面笑眯眯接口,「然後等你將他逼到精神動搖無暇他顧的時候我和Sylvie再上去看熱鬧?」

  澤田彌:「……」

  我為什麼要去看這種熱鬧?

  她默默看了一眼太宰治,又看了看身邊的柯南。

  黑發小少年將手機鎖屏,頭都沒抬,「那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的真相。」

  太宰治:「即便那是他是他不能接受的?不過話說回來這樣一個人渣即便接受不了真相想要自殺也沒什麼大不了吧。」

  江戶川柯南:「是嗎?大概人渣都是這麼想的吧。」

  澤田彌:「……」

  服部平次:「……」

  服部悄悄俯下身湊到澤田彌耳邊,「你覺不覺得在我們離開的這段時間這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澤田彌默默點了點頭。

  覺得氣氛好像忽然緊張起來的兩人並不想卷入大佬們的鬥爭,坐在自己座位上安靜如雞格外乖巧。


第47章 偵探的鎮魂歌(三)

  晚上七點整。

  黑色的SUV停在了紅堡酒店門口, 柯南和服部平次率先下了車前去找那個極有可能是伊東末彥本人的委托人。

  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口,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看向前座的人。

  似乎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 太宰轉過身, 「Sylvie?」

  澤田彌:「你跟柯南說什麼啦?」

  「嗯?」

  「為什麼他突然就對你很有意見的樣子?」

  趴在椅背上的黑發少年笑出了一聲氣音, 「那不是很正常嗎,對我有意見?」

  澤田彌:「不是啊。」

  在太宰治略微有些意外的目光中,澤田彌繼續道, 「柯南很少對誰有意見的, 畢竟……」

  她想了想,「他很少真正將哪個人看在眼裡吧。」

  「誒?」太宰治煞有介事地驚奇,「原來那個小鬼在Sylvie眼中是這麼傲慢的家伙嗎?」

  他似乎對這個話題格外感興趣,連目光都興致勃勃了起來。

  澤田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她想了想。

  「不算傲慢吧。如果看到的風景都不一樣的話還能說是處於同一世界嗎?生活的世界都不相同, 就算物理上處於同一空間, 但也的確只算無關緊要的過客吧。」

  「看到的風景?」黑發少年唇角輕輕勾了勾, 「所以, Sylvie覺得你跟我是處於同一世界嗎?」

  不知為何車廂裡忽然安靜了幾分。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看向他,對方漆黑的眼瞳像透不進光的黑洞。他依然是輕飄飄笑著的, 但那點笑意有種格外虛幻的味道。

  「太宰認為呢?」澤田彌問, 「你希望是嗎?」

  對方似乎微微怔了一下。然後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在她那雙明亮的眼眸下又毫無預兆地移開了視線。

  少年將臉轉向了車窗, 像是忽然對人來人往的酒店大堂產生了興趣。

  盛大的晚霞已經落幕, 車窗外透進來的路燈光比起夕陽的自然光多了一份機械的冷感, 他的側臉被燈光照亮了半面,有種飄忽不定的遙遠。

  澤田彌收回了目光。

  她不知道太宰治剛剛忽然想到了什麼,但也並沒有探究的意思。

  小蘿莉拿出手機開始回消息,剛剛堂哥問她在橫濱玩得怎麼樣,她思考了一下回了一封郵件。

  【挺好玩噠,警察的態度特別友好。】

  「我以為Sylvie你會繼續問的。」

  好一會兒,車裡重新響起太宰治的聲音。

  澤田彌從手機上疑惑地抬起頭,還沒跟他視線對上就率先注意到了駕駛座上的司機先生。

  對方臉色慘白,身體僵硬得像根柱子,平放在方向盤上的手卻在劇烈顫抖。

  小蘿莉茫然地望著他眨了一下眼睛。

  順著她的視線,太宰治好像也終於注意到了駕駛座上的人,「佐藤你還在啊。」

  他似乎只是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司機卻猛地抖了一下,露出了絕望的表情,「太……太宰先生,我什麼都沒聽到……」

  「嗯?」太宰治笑了,「真是個聰明人呢佐藤……你聽到了什麼?」

  「什,什麼都……」

  他雙目平視前方,根本不敢看身邊的人,害怕身邊這位喜怒不定的干部下一秒就掏出槍來將他滅口。

  空氣好像凝滯了。

  一滴冷汗順著司機的額頭緩緩劃落,男人呼吸中的顫抖越來越明顯。

  終於……

  「下去吧。」太宰輕飄飄說到。

  司機如蒙大赦一般拽開安全帶,連滾帶爬跑下了車。

  於是車上終於只剩下澤田彌和太宰治兩人。

  車門被司機驚惶摔上的聲響還在空間中回蕩,襯得車子裡愈發安靜。

  前座的人沒有說話好像在依然等著她的回答。澤田彌在這樣的安靜中嘆了口氣。

  「因為我覺得這是很不禮貌的事。」

  「嗯?」

  「探究一個人的內心,」澤田彌重復,「是很不禮貌的事。」

  這也是司機佐藤如臨大敵甚至以為自己會被太宰治殺掉的原因,他們剛剛的談話已經踩到線了。

  澤田彌:「我曾經問過晴明,為什麼有的人內心像迷宮一樣,要費好大的勁才能靠近,看到他的真心。但晴明告訴我,對方在心的外面建一圈迷宮就是不希望被其他人看到啊,不敲門就闖到別人家裡去是很失禮的事情。」

  「是這樣啊。」太宰治微笑著說。

  澤田彌抬頭看他,黑發少年臉上的笑意輕飄飄的,他只是習慣性地帶上一個表情,但並不能借此看出他在想什麼。

  「太宰在我和柯南身上看到什麼了嗎?」小蘿莉問。

  太宰治沒有說話。

  澤田彌:「無論看到了什麼,但人是永遠無法對另一個人感同身受的對吧?」

  「……是啊,原來Sylvie也是這樣想的嗎?」太宰終於開口,眼瞳中甚至因此染上了一抹真實的笑意。

  澤田彌安靜地看著他照不進光的眼睛。

  「可是我之前說的話依舊算數哦。」她歪了歪頭,在太宰治略微詫異的目光中說到。

  .

  在大部分人眼裡,太宰治就是個間歇性神經病加心髒鬼畜十級。

  在他的部下眼中這種印像尤甚,他們對他又敬又怕,敬是這個人的確厲害好像什麼疑難雜症交到他手裡都能像捋線團一樣眨眼間捋得清晰明了,怕則是因為絕大部分時候,九成九的人都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他整個人就像個黑洞,連光照進去都會被吞噬,要不是他經常莫名其妙地把自己搞出點傷來,港黑眾人私下裡大概會懷疑這個人連血管中奔騰的血液都是黑的。

  佐藤滾下車後身體抖了三分鐘才緩過來,回看汽車的眼神依舊帶著一絲後怕。

  因為車技好加上熟悉路況他經常會被太宰治提溜過來當司機,算是港黑中和他接觸比較多的人,放在其他人那裡稱呼一聲親信也不為過了。

  但太宰先生不需要親信,整個港黑所有人除了首領和格外不對盤的中原干部,其他人在他眼中沒什麼區別,都是需要時隨時可以拿來使用的工具。

  雖然也有傳言說太宰干部在港黑有兩個朋友,但傳言畢竟是傳言,至少佐藤是不太相信的……那樣的太宰干部怎麼可能有朋友?

  所以說彭格列真是可怕啊。

  回想起剛剛車上的場景,佐藤心有余悸。

  居然能夠在那種氣氛下跟那位太宰先生若無其事地聊天,而且太宰先生他似乎也……

  佐藤不敢再想,默默地蹲在街頭假裝自己是只無辜的鵪鶉。

  這時候,他身後的車門拉開,太宰治牽著澤田彌走下了車。

  佐藤聽到動靜回頭,下意識立正站直。

  「太宰先生,彭格列小姐,你們這是……」

  「哦,佐藤啊,我和Sylvie去那邊了,你繼續回車上等我們吧。」黑發少年抬手指了指街對面。

  不知道兩個人在車上說了什麼,至少在佐藤眼中太宰先生似乎已經恢復成了正常情況下的太宰先生。

  這樣的太宰先生雖然折騰起人來會讓人想死,但好歹不是真死。

  佐藤司機心裡默默松了口氣,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抬頭,然後楞了一下。

  紅堡酒店?

  剛才不是還說不上去的嗎?

  他心中升起疑惑,但並不敢質疑太宰的決定,恭敬地應聲給他們讓開了道。

  「走吧Sylvie,我們去見見那位膽大包天的清水麗子小姐,這個時候她差不多也該到了。」

  澤田彌被牽著過了馬路,聞言回憶了一下,「那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大姐姐?」

  「嗯?」太宰治稍微意外地低頭看了看她,「你看到她了?」

  澤田彌:「沒有啊。」

  她沒注意到人,但看到了些別的東西。

  .

  他們抵達會客廳時,寬大明亮的房間裡面空無一人,長長的會議桌擺在房間中心,正對著一面巨大的屏幕。

  這會兒屏幕上沒有任何畫面,會議桌前方還倒了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

  澤田彌的視線掃過去,發現是不認識的人,就平靜地掠了過去。

  「在這裡,他們應該是直接進去找那位幕後操縱一切的委托人了。」

  太宰治撿起地上的遙控器,隨手一按,屏幕旁邊緩緩打開一個暗道。

  「看起來那位清水麗子小姐已經上去了,Sylvie我們要加快速度了。那位清水小姐可是一位帶刺的玫瑰,去晚了你的偵探小朋友處境就不太妙了。」

  嗯?

  澤田彌有點茫然地抬頭看他。

  「雖然那位服部君身手似乎還不錯,但是清水麗子身上肯定是帶了槍的。Sylvie,話說你的朋友有空手接子彈這個技能嗎?」太宰治饒有興致地問。

  .

  哪個正常人類能空手接子彈啊!

  她的小伙伴都是柔弱的普通人,不要把他們和不拿槍支彈藥當一回事的怪物們相提並論好嗎?!

  拽著太宰治跑進暗道的路上,小蘿莉差點氣成了個球。

  偏偏被她拽著的人還不緊不慢。

  「放寬心Sylvie,你要對你的小偵探有信心。」

  暗道中有樓梯,似乎是通往上一層。

  澤田彌氣呼呼地踩上一層台階,臉頰鼓了起來。

  「我對柯南的腦子很有信心。」

  但是對他的武力值就一點信心都沒有了啊!

  通道兩壁沒有燈,也或者是他們沒找到開關,前後都是一片暗沉沉的黑。

  太宰治似乎笑了一聲,「有區別嗎?」

  嗯?

  「Sylvie覺得槍支彈藥危險嗎?」

  「?」

  「或者我換一種說法,Sylvie認為異能力危險嗎?」

  澤田彌一邊努力往上爬一邊想了想,「對普通人來說很危險吧。」

  「如果使用異能力的是心智低弱的小孩子呢?」

  「誒?」

  「低智、愚蠢、弱小、好騙,這樣的家伙就算手裡拿著能夠置人於死地的武器也沒什麼好怕的吧,因為操縱他的大腦實在太簡單了,稍微動動腦子就能夠將他變成聽話的工具。」

  黑暗中太宰治的語氣並沒有多少波動,依舊是他一貫的帶著三分虛假溫柔的聲線,非常好聽,同時又縈繞著揮之不去的涼意。

  「這個世界是由人組成的,而人心中到處都是漏洞,所以Sylvie,力量不是絕對的,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到處都是可以鑽的空子。」

  「要小心哦,無論是對我,還是對於你的小偵探。」

  他最後的語氣頗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

  暗道中靜悄悄的,於是也顯得太宰治的聲音格外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黑暗的環境摒去了外界嘈雜的原因,聽著他可怕的言論,澤田彌沒有升起多少對這個人的防備,反而有點意外地察覺到了一點微妙的真實。

  她正有些茫然地愣了一下,來不及細想,走道盡頭忽然響起一聲突兀的槍響。

  澤田彌心裡一緊,飛快地跑了過去。

  走廊盡頭的房間光越來越近,與此同時,連續不斷的槍鳴像點燃了一串鞭炮。

  就在她的腳踏到門口的瞬間,槍聲中斷。

  一聲什麼東西砸在□□上的悶響和女人的痛呼同時摔到她腳下。

  黑白色的足球反彈到牆壁上,在地上跳了兩下滾到一邊。

  「澤田?」

  完好無損的江戶川柯南從盾牌後面走出來,表情略微錯愕,隨後了然道,「你是看到清水麗子上來了嗎?」

  「噠、噠、噠。」

  太宰治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停在身後。

  「你看,我就說不用擔心吧。」

  她終於長長舒了口氣。


第48章 偵探的鎮魂歌(四)

  頂層的這個暗室十分具有科技感, 鋪了整面牆的電子屏幕圍城一個弧形將中央的座椅環繞起來。

  椅子上還躺著個人。

  從他們進門開始他就一直沒說話, 應該是暈過去了。

  澤田彌往那邊望了兩眼就不在意地移開了視線,改看清水麗子。

  穿著紅色外套的女人正倒在地上,長發遮住臉似乎也失去了意識, 冰冷的彈殼掉了一地,那把小巧的□□正落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

  然而小蘿莉的視線落點卻既不是清水麗子也不在旁邊槍上。

  她的表情有一點點疑惑。

  其他人暫且還沒注意。太宰治懶洋洋走進來,絲毫不拿自己當外人地在房間裡溜達了一圈。

  「誒?紅堡酒店上面還有這樣的地方啊,真有意思。」

  「是啊, 太有意思了……我說橫濱的槍支管制是不是有點問題啊,為什麼是個人就能隨手從身上掏出一把槍來。」

  服部平次一邊從盾牌後走出來一邊低聲嘟噥,還好他們剛才留了個心眼借用了一下底下大廳裡那具鐵皮騎士的裝備,否則就只能期待清水麗子是和追殺他們的殺手是同一個人體描邊大師訓練出來的了。

  「剛才真的很危險啊柯南, 你還特意拿話激怒她……雖然我也知道你是想讓她把那把walther PPK裡面的八發子彈打完抓住時機動手吧。」

  江戶川柯南干笑了兩聲, 「嘛,抱歉抱歉……嘶……」

  「怎麼了?」

  服部平次習慣性嘮叨完正自覺地低頭收繳清水麗子的武器,注意他聲音不對, 應聲回頭。

  正望著清水麗子不知道在看什麼的銀發小蘿莉同樣快速把視線移了過去。

  只見到小偵探眉心微皺著放下捂著右臂的手,一抹血色從他短袖襯衣被擦破的邊緣滲了出來。

  「沒事,剛剛被子彈擦了一下,只是小傷……對了, 趕緊把ID解除。」

  他隨手抽出手巾擦了一下指縫間的血, 走到座椅旁邊的筆記本電腦前, 左手摸上鍵盤指尖迅速地敲了兩下, 態度渾然不在意。

  江戶川柯南這個身體比起大部分被養得肉嘟嘟的同齡小孩總是顯得纖細又單薄, 特別是站在電腦屏幕的冷光裡的時候,屬於小孩子的天然萌感被削去了八成,意外凸顯出一種少年人的銳氣和鋒利。

  他的氣場太強,於是手臂上那道還在流血的傷口好像真的就無足輕重了一般。

  澤田彌的視線在在那片不斷暈染的紅色上落了好一會兒,隨後緩緩移到了座椅上的那個人身上。

  「那就是我們的委托人。」

  旁邊忽然插進來一句話。

  柯南的視線還在電腦屏幕快速翻出的選項上,也不知道是怎麼注意到她的動作的。

  大概見是她的目光停留時間長了一點,以為她好奇,他順口解釋,「他和清水麗子,就是地上那個人,是大學同學……」

  小蘿莉聽著聽著就被這個狗血的愛情故事轉移了注意力。

  旁邊拎著槍走回來的服部平次見狀莫名松了口氣,輕聲嘟噥,「工藤這家伙還挺會哄小孩子的啊……」

  不知道為什麼剛才銀發小女孩盯著伊東末彥看的時候,他感覺到氣壓都低了好幾度,有種危險的預兆在腦海中拉了一片紅的警報。

  他剛想到這裡,還在一邊操作一邊和澤田彌說話的柯南動作忽然一頓,「密碼。」

  「什麼?」

  眾人迅速地圍過去看屏幕。

  服部平次:「密碼提示,『我最愛的人』……肯定是清水麗子了。」

  伊東末彥為了清水麗子搞出這麼多事情,他最愛的人要不是清水麗子都對不起之前被他騙過來弄死的偵探們。

  然而,世情有時候就是這麼無理取鬧……

  伊東末彥最愛的人還真就不是清水麗子。

  【password error】

  「密碼錯誤?!」

  方才還信誓旦旦的服部瞪大了眼睛,盯著那個跳出來的紅色提示像是想將屏幕瞪出個洞來,「你不會是打錯字了吧工藤?」

  江戶川:「不可能。」

  密碼錯誤的提示在屏幕上閃了兩下自動切換成語音警告。

  「如果密碼再次錯誤,系統將自動結束。」

  來不及感嘆他的前輩們死不瞑目了,服部平次迅速低頭看手表,「可惡,那家伙把炸彈設置了倒計時吧?現在幾點?」

  「七點三十二,倒計時結束的時間是十點整,還有兩個小時二十六分鐘。」柯南冷靜地盯著屏幕,大腦飛快運轉。

  服部平次:「那就還有時間,這家伙最愛的人居然不是清水麗子!那到底是誰啊?」

  太宰治:「是啊,真意外呢。」

  服部平次:「……」

  這句洋溢著看熱鬧氣息的話插進來得過於突然,焦頭爛額狀態的兩人同時哽了一下。服部虛了虛眼回頭看忽然冒出來的人,「你什麼時候湊過來的。」

  「密碼錯誤的時候哦。」太宰興致勃勃,明顯是對這件事產生了興趣,「服部君你覺得呢?伊東末彥最愛的人居然不是清水麗子,那是誰?」

  「……是啊,居然不是我,那是誰呢?」

  電腦前的幾人同時一怔。

  下一秒,槍聲響起。

  澤田彌剛反應過來就已經被人眼疾手快拽到身後,她耳邊響起一聲悶哼,擋在她面前的柯南身體晃了晃,單膝跪倒在地。

  「叮當。」

  金屬彈殼掉到地上滾了兩圈,清脆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房間裡。

  不知什麼時候從地上爬起來的清水麗子右手舉著一把小巧的□□,握槍的手還有些發抖,妝容精致的臉上已經帶上了得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因為我左右手都很靈活,所以習慣在身上帶兩把槍呢。」

  「嘖。」服部平次死死盯著她手裡的槍低聲嘟噥,「我記住這個教訓了。」

  「啪啪啪……好厲害!」太宰治也點點頭,驚奇鼓掌。

  服部:「……」

  你這家伙到底是站哪邊的啊?!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把這個神經病帶來的人,卻發現她壓根沒注意這邊。

  銀發小女孩正努力地扶住身體略微發顫的柯南,有點無措地盯著他左腳腳踝湧出的鮮血,眉心皺成了一團,「……沒事吧。」

  「……沒事。」柯南喘了口氣,將掌心搭上她的手背安撫性地握了握,「只是擦傷。」

  澤田彌轉身就想摸瑩草的卡,雖然瑩草還沒醒但姑且還是能稍微借用一點力量,只是她剛剛動了一下就被身邊人有意無意地按住了。

  「先別亂動,」他輕聲提醒,「清水麗子。」

  澤田彌倏然抬頭,就見到太宰治懶洋洋地往前邁了一步。

  好像清水麗子手中的槍是把玩具一樣,黑發少年往前走得相當悠閑,甚至給人種迫不及待的錯覺。

  「這位美麗的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殉情呢?剛好現在你的追求者也死光了吧。」

  「……太宰治?」不同於手下那群憨逼殺手,清水麗子一個照面就認出了他的身份。她眉心下意識一皺,但很快又舒展開來,往上抬了抬槍口,「港口黑手黨的五大干部之一嗎?據我所知你是戰鬥力最弱的吧,換句話說只要命中要害也是能夠被殺死的。」

  「是的喲。」太宰徑直走到她面前,幾乎是按照她所說的把自己的要害放到了槍口下,「要試試嗎?」

  眾人一驚。

  服部:「喂喂,太宰!」

  清水麗子同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然而這個女人不愧是心狠手辣到能夠眨眼就翻臉把同伙全部干掉的狠角色,她心神迅速地鎮定下,抬手就是一槍。

  「嘭。」

  一枚子彈擦著太宰治的臉頰飛出,少年臉側驀地多了一道赤色的血線。

  清水麗子揚了揚下巴,傲慢道,「你覺得我不敢殺你嗎?雖然殺掉港黑的干部會很麻煩,但只要這裡的人死光了,也沒人知道是我做的吧?」

  太宰緩緩地抬手,蒼白的指尖在血線邊緣抹過。

  「沒有打中啊。」他望著指尖那點刺目的紅,有些遺憾抬起眸,幽幽地說,「下次准一點啊。」

  這個異常的反應讓眾人再次一怔,連傲氣十足的清水臉上也露出一絲錯愕。

  「撒,動手吧。」太宰直直地望著她,鳶色的眼眸空洞,他歪了歪頭,唇邊浮起一絲微笑,語調輕柔地誘哄道,「希望你能夠理解到我的欣喜啊,只要你的手指輕輕一扣扳機,就能幫我實現我夢寐以求的事了,這一次一定要瞄准一點……」

  他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低啞,甚至帶上了一絲隱隱的激動。

  仿佛他的確是誠心誠意地,帶著喜悅的心情准備奔赴死亡。

  震驚之下,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房間中的溫度開始突兀地降低,蹲在柯南旁邊的銀發小女孩淺色的眼瞳倒映著面前的畫面,臉上表情越來越淡。

  她鼻間還縈繞著一絲淡淡的血氣,是從身邊人身上傳過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的原因,柯南按在她手背的手溫度有點低。

  她忽然反手把他的指尖在掌心握了握。

  柯南察覺到動靜有點詫異,剛准備回頭就被前方的對峙重新調回注意。

  「其實你逃不了哦。」太宰輕聲說,「在我上來之前,港黑的人就已經在往這邊趕了,現在大概已經將整座酒店圍起來了。」

  清水麗子身體僵住。

  「反正都是會死。」黑發少年溫柔笑道,「怎麼樣?要拉著我一起走嗎?」

  他的聲音輕柔沙啞,像惡魔在耳邊低語。

  太異常了,異常到甚至讓人會懷疑面前的男人是異類的程度。

  不只是忽然感覺到一陣涼意的服部,在對上他那雙深淵一樣的眼睛的瞬間,清水麗子也像被兜頭澆下桶冰水,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你……」

  澤田彌:「夠了。」

  氣氛詭異的大廳被這一聲砸得倏然一靜,眾人下意識扭頭。

  所有人意外的視線中,銀色長發的小女孩面無表情站起來。

  她淺色的眼瞳像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寒冰,映著室內冷調的燈光,格外沒有溫度。

  她平時總是看起來又乖又萌像軟乎乎的小天使,然而這會兒沒有了表情,神色一冷,室內仿佛就應景吹進來了一陣凜冽寒風,眾人被凍得一哆嗦一時間竟都住了口。

  「可以把槍放下來了嗎。」銀發小女孩站在原地,看起來非常平靜地問。


第49章 偵探的鎮魂歌(五)

  大廳中一時間非常安靜。

  清水麗子望著站在不遠處的小女孩, 她長長的眼睫微垂著,銀色的長發打著卷從肩上披下,緋色的振袖衣擺低垂, 華貴又繁瑣。

  像浮世繪中走出來的古代貴族家的姬君,氣質高貴凜冽。你能感覺到她在生氣,但良好的教養將怒火壓在了平靜表面下, 於是這種若無其事的冷靜反而讓人更加戰栗。

  她不知道為什麼感覺到了一絲緊張。

  「你, 你在說什麼啊?」她似乎是想嗤笑一聲,但微微收縮的瞳孔卻暴露了內心的慌亂,「你沒有聽到他剛剛說的話嗎?這位太宰先生可是非常重要的人質,我怎麼可能……」

  澤田彌:「我說夠了。」

  大廳裡再次一靜。

  清水麗子的話再次被打斷, 望著面前的人囁喏了一下唇瓣, 卻不知為何不敢再開口。

  空氣中無形的壓力越來越大幾乎凝成了實質。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面無表情地緩緩抬眸, 看了她一眼。

  這時候房間內的溫度已經低到所有人都能察覺到異常的程度, 服部平次下意識搓了搓手臂, 驚訝地發現不是錯覺, 溫度是真的降了。

  清水麗子暴露在空氣外的皮膚竄起成片的雞皮疙瘩, 汗毛聳立, 一股寒氣從腳後跟竄上背脊。

  在她緊張的視線中, 小女孩偏了偏頭, 目光落在她身邊的空地。

  那裡明明什麼都沒有, 但她的表情卻好像那裡站著某個人一樣, 輕聲問, 「你叫什麼名字?」

  清水麗子身體猛地一抖, 條件反射問,「你在和誰說話?!」

  然而銀發女孩沒有理她,她的目光依然落在那個地方,像是聽到有人問了句什麼,她神色很淡地說,「隨便吧,我心情不太好,不想管。」

  房間內室溫再次驟降,眨眼間從春末過渡到寒冬。

  清水麗子這時候神經再緊繃也感覺到不對了,她握槍的手都開始顫抖,終於忍無可忍猛地調轉槍頭,發著顫的聲線幾乎拉出破音,「告訴我你在跟誰說話!」

  在座椅上死了半程的伊東末彥被這一過於尖利的尖叫驚醒,身體驚愕地抽搐了一下,「……麗子?」

  滿室寂靜中,銀發小女孩好像沒看到直指自己的黑洞洞槍口,她沒什麼表情地向某個人確認了一句,「確定叫這個名字嗎?」

  所有人同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誰都說不清楚那種預感是什麼,但就是有種模糊的感覺,就好像……即將有什麼可怕的東西要從另外一個世界跨界到這邊來了。

  驟降的室溫中,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人淡淡地說,「那就這樣吧……西尾正治。」

  她話音落地的瞬間,狂風乍起。

  幽冷的風像是來自黃泉的出口,裹挾著無盡的寒意,吹在人身上如同針扎,眾人下意思抬手去擋眼睛。

  一只慘白的手從風中伸出來死死扣在了清水麗子的手腕上。

  「……麗子。」

  伴隨著一聲仿佛來自地獄的呼喚,眾人震驚的視線下,一個消瘦如惡鬼的人影像逐漸和信號接頻的影像,從模糊到清晰,在空氣中凝聚成實體。

  清水麗子手腕一陣劇痛,像墜了一塊冷沉沉的冰,她回過神時一張死灰色的人臉已經懟到了眼前。棕色的半長發,消瘦得幾乎脫了型的骨相,以及一雙黑漆漆沒有一點光的眼睛。這張臉有著她最熟悉的面貌,甚至對方額頭中心那個血淋淋的空洞都是她親手送的。

  暗紅色的血從血肉模糊的槍洞流出來,順著那張死人臉一路滑落,「啪嗒」一聲打在清水麗子素白的手腕上。

  西尾正治裂開了唇,並且嘴巴越長越大,張到了一個人類絕對不可能到達的程度。

  「麗子,抓到你了……」

  房間裡短暫寂靜了一瞬。

  「啊!!!!!」

  .

  冷颼颼的大廳裡當場瘋了兩個。

  一個是被鬼找上門來報仇的清水麗子,另一個是躺在座椅上早就沒了半條命的伊東末彥。

  這兩人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一前一後拿著槍狙殺西尾正治時從來沒想過這個被他們背叛的伙伴還有重新從黃泉爬出來的一天。

  而西尾正治成了鬼顯然也沒忘記之前的同伴們的「深厚情誼」,無論是一槍送他去黃泉的清水麗子,還是在他死後額外附贈了他了七顆子彈的伊東末彥,他公平公正一個沒落下。

  大廳裡一時宛如群魔亂舞,鬼物猖狂的大笑和女人的尖叫哀求混雜在一起,幾乎要把人耳朵震聾。

  旁觀著這出惡鬼復仇大戲,柯南、服部平次還有太宰治三人表情都是一模一樣的空白。

  太宰治空白中還帶著失落,「……人死了真的會變成鬼啊,這樣死亡不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嗎?」

  服部平次:「……這個時候你的關注點居然在這裡嗎?正常人這個時候不是該大喊『有鬼啊啊啊』嗎?!」

  江戶川柯南:「……」你不覺得你的關注點也很清奇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伊東末彥只剩下半條命了,最終西尾的鬼魂冷颼颼地給他留下一句「我在下面等著你,伊東。」就追著跌跌撞撞逃走的清水麗子走了。

  伊東末彥被活生生嚇暈了過去,大廳裡重新恢復安靜,眾人還沒從這個別具一格的「驚喜」中緩過神。

  「噠、噠、噠……」

  清脆的腳步聲在大廳裡響起,眾人下意識扭頭看去,只見到銀色長發的小女孩路過死了一半的伊東末彥,不緊不慢朝他們走過來。

  一直來到柯南面前,她終於停下,略微彎下腰,伸出右手,素白的指尖遞出來,「還能站起來嗎?」

  小女孩眼簾低垂,纖長的眼睫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精致漂亮的小臉上神情依舊很淡。

  望著這位一言不合就震碎了大家世界觀的大佬,名偵探也好,黑手黨也好,大家莫名都有點慫。

  服部平次和太宰治乖巧地閉上嘴,將場面交給了江戶川。

  一個偵探一個黑手黨大概這輩子都沒有這麼同步過。

  靠著牆面半坐在地上的黑發小少年似乎也愣了一下,他怔怔地望著面前的人看了好幾秒,隨即似乎忽然反應過來什麼,神色一變,傾過身握住她的手。

  小蘿莉冷不防被往下一拽,身體順著力道倒了下去,被面前人扣進了懷裡。

  「哦!」

  太宰治和服部平次同時睜大了眼睛,隨即兩人紛紛露出了「哎呀厲害!」「看不出來啊工藤!」的佩服表情。

  澤田彌被淡淡的血氣和柯南身上特有的冷冽氣息撲了滿懷,頓時懵逼,方才冷冽強勢的大佬氣場仿佛也被摔到九霄雲外。她撞在柯南身上的時候下意識想要避開他身上的槍傷,但剛動了一下就立刻被按著肩膀拉了回來。

  柔軟的發梢擦過她的臉頰,少年帶了一絲喘息的急促聲線落在耳邊。

  「你不是不能用嗎,那個力量?」

  誒?

  對方扣在她肩上的右手還有槍傷,周圍的血氣似乎因此又濃了一點,澤田彌乖乖地不敢再亂動,但聽到這句極低的耳語還是怔了一下。

  你怎麼知道噠?

  她有點懵地在小少年的肩頭蹭了一下,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五方塔的時候,你突然發燒就是因為這個吧?」

  柯南眉心微微收攏,小女孩涼絲絲的長發蹭在他的鎖骨處,讓他因為槍傷而開始發熱的大腦冷靜了幾分。

  對他而言這是很容易猜到的事情。

  只要將「這個世界的確存在超凡力量」這個前提加上去,那麼很多他之前的疑惑都能迎刃而解了。

  陰陽道的存在並不是真的沒有資料可以查。

  他以前不相信,所以從未關注過這些。而現在他想要打開這扇門,就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阻止他。

  「你在陰陽道的身份很高吧,高到拿走道成寺鐘的人殺了上一個陰陽師卻沒有動你。但那個死掉的陰陽師最開始沒有發現端倪,主動找上了你,是因為你身上有封印嗎?」

  柯南靠在她肩上低低喘了口氣,右臂和腳踝的兩處槍傷還在往外滲血,讓他說話的聲音多了一絲沙啞,「當然,這些都是我看過有關陰陽道的資料結合歷史傳說做出的猜測,我也不知道了解的東西是真是假,但是,在五方塔的時候,你的確是想做什麼把我們救出來的對吧?」

  「沒有在大火剛起來的時候就動手,說明你並不是毫無顧忌,會有代價對嗎?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用。」

  所以那個時候他察覺到後就立刻衝過去阻止了,在還有其他辦法的時候,他並不想讓一個九歲的小女孩去站出來勉強自己。

  雖然就像他剛才所說的那樣,這些都只是他的推測,並沒有站得住腳的證據。

  澤田彌還在愣神中,肩上的人稍稍往後靠了靠,一只手伸過來輕柔撫開碎發搭在了她的額頭上。

  對方比平常低一些的體溫透過掌心轉遞過來。

  柯南微簇著眉看著她,湛藍色的眼瞳沉澱著清澈透亮的眼神光,明銳的目光穿過被汗水沾濕的額發專注注視過來。

  好一會兒,他似乎輕輕松了口氣,「……沒有發燒。」

  抵在眼前的手腕非常白,幾乎能看清楚淡青色的血管紋路。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沒有動,直到他放下手才小聲說,「沒有關系噠,不用太多就沒事。而且西尾不算我召喚的妖怪,我只是借了一點點靈力出去,支撐不了多久的。」

  所以清水麗子如果跑得快還是能活下來的。

  這個時候她又顯得格外的乖了,跟剛剛那個氣場兩米八的大佬簡直判若兩人。

  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靠在牆上的小偵探有點無奈地朝她笑了一下。

  「啊,那我就放心了。」


第50章 協議

  柯南靠在澤田彌耳邊說了半天話,但聲線壓得極低, 服部平次和太宰治什麼都沒聽到, 唯一能夠感覺到的是室內的溫度開始緩緩回升了。

  兩人對視一眼,分別肅穆地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佩服。

  厲害厲害, 不愧是小偵探/工藤!

  話沒聽到,但他伸手試探澤田彌額上溫度的動作他們還是看懂了的, 於是紛紛圍過來。

  「澤田小妹妹/Sylvie發燒了嗎?」

  「沒有。」江戶川柯南扶著澤田彌站起來,然後順勢看了一眼手表, 「……八點整了, 服部,快點把ID解除。」

  「啊對!」服部平次瞬間回過神, 把那點調侃的心思扔到一邊,轉頭跑到電腦前去忙正事, 「話說回來, 還是需要密碼啊, 把伊東末彥搖醒問問嗎?」

  「不用,我已經知道了。」柯南說, 「伊東末彥最愛的人, 不是清水麗子, 是他自己吧。」

  兩人對話的時候, 澤田彌從他身上爬了起來, 讓開位置給太宰幫他包扎傷口。

  也不知道這位黑手黨干部什麼毛病, 身上的繃帶多得用不完, 儼然一個繃帶浪費裝置。等他幫柯南處理完槍傷, 忽然感覺到一束目光定定地落在自己身上。

  太宰治鎮定地回過頭露出一個溫柔的笑,「Sylvie?」

  澤田彌:「太宰剛剛玩得開心嗎?」

  太宰治:「……」

  聽到這句話的服部手一抖,差點敲錯了字。

  他和江戶川柯南腦海中整齊劃一地冒出了同一個詞。

  秋後算賬!

  太宰治……太宰治眨了眨眼睛,看起來非常無辜,「Sylvie我剛才是在演戲哦,清水麗子的肩膀被小偵探的足球砸中了手還在發抖,沒辦法打中我的。」

  澤田彌:「哦。」

  眾人:「……」

  服部平次安靜如雞地敲密碼,並不敢多說一個字。

  江戶川柯南抬頭望天花板,似乎對頭頂光影交錯的藝術風格產生了興趣。

  澤田彌:「所以太宰,玩得高興嗎?」

  太宰治:「……」

  黑發少年眉眼溫柔地彎起,露出一個十分乖巧的笑,「……還行?」

  「哦。」澤田彌小蘿莉也同樣回了他一個笑,又萌又可愛,「可是我不高興呢,怎麼辦?」

  所有人:「……」

  .

  從紅堡酒店走出來的時候,眾人都非常安靜。

  銀發小女孩走在最前面,小小的身影帶給了大家無盡的壓力。

  司機佐藤遠遠看著他家太宰先生跟顆鹽撒多了的白菜一樣焉了吧唧地跟在彭格列家小公主身後,他有點摸不著頭腦地走上前,「太宰先生。」

  「佐藤啊,」太宰治似乎終於回過神,分給他一點目光,「怎麼樣?」

  「非常抱歉太宰先生。」佐藤低垂下頭,十分羞愧,「人被警方搶先一步帶走了。」

  停在街口的警車正好發出一聲車鳴,紅藍的燈光亂閃,像是給他的話提供佐證似的,太宰治視線剛掃過去就見到一個身材圓乎乎的警官站在車邊上,盯著一個漂亮干練的女警官將頭發蓬亂雙手被拷住的清水麗子押上了押送車。

  「……呵。」

  太宰治唇邊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收回視線看向走在另一側的人,「動作很快啊,小偵探。」

  江戶川柯南放下手機,目光往街角位置掃了一眼,那裡藏著幾個港黑的成員,「彼此彼此。」

  兩人的視線若有似無地錯開,空氣中卻仿佛忽然多了幾分壓力。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喵嗚」叫著的救護車從街道另一端衝過來,在酒店門口前一個急停。

  醫護人員一下車就急匆匆朝著他們奔來。

  太宰治和柯南被同時引過注意,柯南還詫異地問了一句,「是來接伊東先生的嗎?他還在樓上……」

  話音未落,就見最前面的蘿莉回過頭,手指干淨利落地往他們身上一劃。

  「就是他們兩個,帶走。」

  醫護人員一擁而上。

  江戶川柯南和太宰治懵逼地被抓進了救護車。

  澤田彌回過頭,犀利的目光掃向愣在原地的服部平次。

  黑皮少年怔愣兩秒,乖巧地舉起手,「我沒有受傷……不過我覺得去醫院做個檢查也不錯啊,哈,哈哈……」

  小蘿莉終於滿意收回視線,帶著一只安靜如鵪鶉的服部平次上了車。

  救護車來去如風,一車子把港黑干部和兩位名偵探全拖走了。

  定在街角的黑手黨和正准備走過來的警察們看到這一幕同時目瞪口呆。

  「怎,怎麼辦?」一個港黑的下屬懵逼地問帶隊的上司,「要報告總部嗎?」

  隊長:「……那好像是彭格列小姐的人吧?我們最近正在和彭格列方面談合作,所以應該……沒問題?」

  與此同時,對面的警察們也問了相同的問題。

  白鳥警官:「柯南和服部君被黑手黨抓走了?!」

  目暮警官:「……啊,不,那好像是柯南君的朋友來著。」

  所有人:「???」

  隔著半條街,黑手黨和警察們面面相覷,同時感覺到了頭禿。

  .

  港口黑手黨。

  雙方的談判人員經過一整天的唇槍舌劍,終於得出了一份彼此都較為滿意的協議。

  森鷗外和reborn作為雙方的領頭,並沒有親自下場,任由己方談判人員自由發揮,只分別坐在長桌兩端聊一些無傷大雅的閑話。

  此時見商談終於進入尾聲,在會議室坐了一天依舊神采奕奕的港黑首領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九點了,算算時間,太宰君和彭格列小姐也該回來了。reborn閣下和彭格列小姐留下來在港黑用個便飯如何?」

  說曹操曹操到。

  港黑首領話音剛落,會議室大門就被人推開。彭格列家小公主走在前面,太宰治稍稍落後她一步走了進來。

  會議室的燈光明亮,足夠眾人將進門的兩人看得清清楚楚。

  「太宰君?」望著黑發少年臉側多出來的那塊紗布,森鷗外真心實意地詫異了,「路上遇到什麼意外了嗎?」

  說著他的視線還下意識朝長桌對面掃過,幸而彭格列家的小公主表情非常正常,連頭發絲都沒亂上一根,完完整整地出去也完完整整地回來了。

  「不,並沒有什麼意外哦。」太宰治若無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森鷗外看了一眼他自然的表情,回憶起這人出個任務在槍戰中毫發無損結果回來時腳一滑摔進排水溝的輝煌戰績,「這樣啊,那就好。」

  這時候桌對面的reborn正好也在問澤田彌,「Sylvie,在橫濱玩得怎麼樣?」

  澤田彌:「挺好噠。」

  「那就好。」reborn也沒有多問她這個「挺好的」包含了什麼,看顧她坐下後將一張干淨工整的羊皮紙移到她面前,然後在小蘿莉疑惑地目光中平靜解釋,「談好的協議,Sylvie你看一看吧,有什麼異議可以提出來。」

  雖然澤田彌只是來當吉祥物的,但reborn也不會真的讓她什麼都不知道就簽字。把協議給她之後,又提溜來幾個彭格列的主要談判人員讓他們給她解釋。

  自覺這好像的確是自己的任務,澤田彌小蘿莉於是專心地開始看文件。

  港黑眾人禮貌地在一邊等待,為了不使氣氛太尷尬,森鷗外繼續和reborn閑聊。

  「reborn先生還要在日本再待一段時間吧?」

  「這個嘛,要看阿綱的情況。」

  「啊,是那位即將繼承彭格列的十代目閣下嗎……」

  把兩人充斥著各種試探以及刀光劍影的談話當成背景音,澤田彌正專心聽著彭格列的談判員給她講解協議上的條例,忽然感覺到一束目光遠遠投來。

  她有點疑惑地抬眸,覓著視線的方向看到了單手支頤靠在椅背上的黑發少年。

  他朝她勾起一抹極淺的笑,不知道是不是過遠的空間濾去了其他復雜情感,那抹笑容意外地溫和寧靜。

  「……話說回來,不知道在下有沒有榮幸和十代目閣下一晤呢?」

  「以後會有機會的,現在見到Sylvie也一樣,對吧,Sylvie?」

  澤田彌被reborn的聲音喚回注意,下意識回頭,「嗯?」

  小蘿莉的表情有點懵,像打盹被喚醒的貓咪,格外可愛。

  Reborn輕輕笑了笑,寬容地對於她的走神行為視而不見,像看著家中備受寵愛的孩子,甚至用輕松的語氣對對方首領調侃到,「Sylvie可愛的小毛病。」

  森鷗外十分捧場地笑了……或者說不是捧場他的確是從內心深處深深認同對面的彭格列小姐剛剛一瞬間有點小迷茫的樣子的確非常可愛。

  還好港黑首領表面上繃住了,只紳士地頷了頷首。

  於是對面的世界第一殺手還能維持著表面的禮貌繼續介紹,「Sylvie是阿綱的妹妹,他們的立場是一樣的,所以某種程度上來說Sylvie也可以完全代表阿綱的態度。」

  「哦?」森鷗外聞言神色不變,禮貌又欣喜地笑道,「那真是太好了。」

  他的視線在對面繼續聽著隨員講解的小女孩身上一劃而過,微微垂眸,斂下了眸底若有所思的光。

  這時候澤田彌已經認真聽完了談判員的講解,然後把羊皮紙重新放回到桌面上。

  Reborn:「有問題嗎?」

  澤田彌搖搖頭。

  彭格列派來的都是精英,最後把關的還是reborn,當然不可能有什麼問題。Reborn讓她再看一遍,實際上也只是走個程序。

  世界第一殺手閣下點點頭,然後,他從懷裡拿出一個東西放上桌面,指尖一推,滑到銀發小蘿莉面前。

  這個動作吸引了在場大部分人注意力。

  澤田彌有點呆地望著面前小巧的木匣,四四方方,外表低調奢華,頂端還印著彭格列的家徽,在水晶燈冷調的燈光下顯得非常有歷史氣息。她頓了頓,伸手打開。

  頂蓋投下的陰影緩緩後退,一枚精致又古樸的指環徐徐暴露在空氣中。

  在看清楚戒面紋印的瞬間,桌邊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彭格列指環?!」

  長桌盡頭的港黑眾人同時抬頭看過來。

悠于 2023-11-4 12:27

第51章 簽字

  沒人想到九代目居然會讓reborn把彭格列的大空指環帶來日本。

  聯想起世界第一殺手閣下剛剛透露的西爾維婭小姐是那位身在日本的繼承人的親妹妹, 桌邊的眾人一時間浮想聯翩。

  九代目這個舉動代表了什麼?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彭格列的下一代首領真的已經內定了嗎?

  所有人或震驚、或激動、或迷戀的目光中,澤田彌將彭格列大空戒從深藍色絲絨墊上取出來, 捏在指尖左右看了看, 然後眨了眨眼睛看向了reborn,目光有一點疑惑。

  「臨行前九代目托我帶過來的。」世界第一殺手對投在自己身上的各種各樣含意復雜的目光視而不見, 非常平靜地說, 「不用將協議帶回彭格列了,Sylvie你直接在這裡代替他簽名就可以了……會用嗎?」

  澤田彌點點頭。

  她家三哥哥教過她。

  Reborn勾了勾唇,將另一份協議也拿過來並排擺在她面前, 「那就開始吧。」

  會議室中的眾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望著銀發小女孩拿起指環套進了右手中指。

  隨後她伸出手,輕輕平放在兩張協議紙上。

  「以彭格列的名義, 我承認此份契約。」

  橙紅色的火光倏然亮起。

  彭格列指環戒面上死氣之炎燃起的瞬間, 兩道金色的紋路同時在紙面上蔓延,一左一右勾勒出伸展開翅膀的貝殼、交錯的槍和子彈, 最後蜿蜒著打著旋兒合流在紙頁最底側。

  彭格列家族的家徽被完整地在協議上被勾勒出來。

  隨後,筆尖在紙面摩擦的「沙沙」聲撲簌響起, 像有一只無形的手握著羽毛筆在羊皮紙的下方優雅的落下一行漂亮的文字。

  西爾維婭.彭格列。

  澤田彌怔怔地回過頭。

  她的視野中, 一個帶著幾分虛幻的修長身影抬手搭上她身後的座椅, 深色的披風從他肩上滑落, 西裝革履好像剛從哪個上流社會晚宴上歸來的青年滿身衣香鬢影, 以一種半環抱著她的姿勢傾過身, 還沾著硝煙氣息的漂亮手指握著羽毛筆在協議上代替她輕巧地寫下一行花體簽名。

  額前跳動的火焰照亮了青年溫柔好看的輪廓, 他和她的哥哥沢田綱吉長得非常像, 但多了一種成熟凌冽的氣質。

  似乎注意到了她怔愣的視線,青年寫完之後放下筆,微微側過頭朝她眨了眨眼睛,食指抵在唇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他的眼眸光彩明亮,倒映著盛大火光,沉澱著輝煌的歷史,但注視著她時卻只留下了溫柔笑意。

  「Sylvie。」

  .

  火光飄然灑落。

  兩份協議上留下了西爾維婭.彭格列的名字,兩道灼灼燃燒的死炎之印在簽名上跳動。

  全場寂靜無聲。

  彭格列家小公主這個簽名的場面實在有點大,港黑方面特意准備的筆並沒有派上用場。

  坐在澤田彌身邊的前任負責人死死盯著那個簽名的字跡,臉上表情錯愕、震驚、懷疑、難以置信,最後落地成燒紅了臉的激動。

  他下意識回頭去看創造了這個奇跡的人,卻發現她正扭頭望著身邊的位置,表情怔怔地出著神。

  負責人愣住……小公主閣下在看什麼?

  協議上那個熟悉的簽名字跡再次在眼前晃過,一個讓人震驚又激動的猜測忽然在他腦海中閃過。

  負責人的眼睛猛地睜大,同時看向了那片空蕩蕩的位置,並且下意識站起了身。

  「嘩啦。」

  椅子挪開的聲響帶起一片,彭格列方面的人幾乎是集體起立,右手覆在胸前恭敬地俯下身。

  Reborn:「Sylvie。」

  澤田彌終於回過神。

  青年的身影已經消散在空氣裡,她抬手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指環,小心摩挲了一下戒面。

  那個人真的跟哥哥長得好像啊。

  她有點懵地想到。

  而且不僅僅如此,那種血脈相連的熟悉感在她看到他的第一眼就開始在血管中沸騰,溫暖的感情彙聚成熱流,她整個人像被泡在溫水裡。

  要形容的話,大概像是把貓咪抱到陽光下,只被他溫柔注視著就開心得想要撒嬌。

  「reborn。」澤田彌茫然地回過頭,眨了眨眼睛。

  「那一位真喜歡你呢。」黑發殺手似驚訝又似感慨,唇邊勾起一抹笑。

  澤田彌:「誒?」

  然而reborn只是贊賞地摸了摸她的頭,並沒有多做解釋。

  Reborn:「都坐下吧。」

  彭格列的人員應聲落座,隨後黑發殺手手指在桌上一扣,其中一份簽好的協議沿著桌面劃出恰好停在對面的森鷗外面前。

  橙紅色的火焰還在簽名上靜靜燃燒,違反自然規律的畫面像一個展現在眾人面前的活生生的奇跡。

  方才彭格列眾人的一系列動靜都被這位港黑的首領收入眼底,盡管心中已經有了猜測,但在看到那個漂亮的花體簽名的一瞬間,森鷗外的眼瞳還是猛地收縮了一下。

  他面上依舊是四平八穩不動聲色的禮貌笑容,搭在扶手上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了顫,好一會兒才重新穩定下來。

  視線在紙面那簇格外明亮的火焰上別有深意地停了停,他拿起協議交給等待在一旁的下屬,「既然協議已經達成,港口黑手黨和彭格列從此刻起就是盟友了。」

  森鷗外絲毫不問方才的事情,將身為盟友不插手對方家族事宜的態度表現得十分明確,「宴會場已經准備好了,彭格列的諸位,我們移步到宴會廳去嗎?」

  會議室中的氣氛重新松緩下來。

  兩方結盟之後開個宴會,聯絡一下感情是常態,港口黑手黨這個首領是個難得的聰明人,reborn看好他們之後的發展,並沒有拒絕這個邀請。

  澤田彌將指環從手上取下來,放進戒盒裡交還給reborn,然後緊跟著站起身。

  .

  一行人出了會議室,轉移到宴會廳。

  比起方才在會議室中寸步不讓的唇槍舌劍,這場港黑主持的宴會就純粹是娛樂和社交了。

  這個任務用不著澤田彌親自去,小蘿莉純粹就是來吃晚飯的。

  宴會廳現場觥籌交錯,頭頂的水晶燈灑下明亮的光。港口黑手黨的前後兩任首領品味都偏向西式,再加上宴請的是來自意大利的盟友,於是會場中主題風格也跟著自由爛漫起來。

  港口黑手黨請來的大廚手藝不錯。

  澤田彌坐在桌邊正開開心心吃東西的時候,港黑首領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邊。

  「彭格列小姐在橫濱游玩得怎麼樣?」對方微笑著搭話道。

  他開口的瞬間,附近的所有人同時看了他一眼,目光充滿警惕。

  澤田彌頓了頓,有點糾結地放下蛋糕叉。

  雖然對方是個蘿莉控,但好歹是盟友組織的首領,還是要給點面子?

  於是她正襟坐直,微微頷了頷首,「挺好噠。」

  「橫濱是一座歷史悠久且非常美麗的城市。」森鷗外端著酒杯朝她微笑道,「歡迎彭格列小姐常來。」

  在看到他往這邊靠近時,尾崎紅葉就立刻跟了過來。此時她剛一走過來就聽到了這句話,目光頓時凌厲。

  「如果彭格列小姐再來橫濱,請務必告知港口黑手黨,讓我們一盡地主之誼。」和服美人微笑著插入談話,並且不著痕跡地將森鷗外擠出去,袖擺後半遮半掩著的眸光倏然一冷。

  她也可以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把這個蘿莉控按在總部!

  澤田彌看看她,又看看森鷗外。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她微妙地感覺這個大姐姐對自己的善意。於是小蘿莉眨眨眼睛,給了她一個可以萌化人心的笑容,「好噠。」

  殺傷力有點大,港黑首領手中端著的酒杯出現了一絲波紋。

  而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太宰治和A同時閃現到了他身後,雙雙伸手按在了他的肩上。

  「……」港黑首領鎮定地微笑,「太宰君,A,雖然彭格列小姐的確很可愛,但你們的反應也太大了。」

  太宰治、A:「……呵呵。」

  把你手裡搶拍的手機收回去再說這句話好嗎?

  中原中也:「……紅葉大姐。」

  「啊,妾身知道。」和服美人單手撫唇,遮住了唇邊鋒利的微笑,「稍後就處理。」

  澤田彌:「……」

  她默默看著不知什麼時候就全都圍過來的一群人。

  總感覺這個盟友充斥著一股吃棗藥丸的氣息呢……

  她的視線從對方的首領和干部們身上一一掃過,心裡忽然有點愁。

  所以說,給哥哥找這樣一群家伙當盟友,真的沒問題嗎?

  .

  遙遠的東京。

  安室透白天在收到小堂妹給他回復的郵件時無語了好幾秒。

  橫濱的警察態度特別友好?

  那孩子到底在橫濱玩了些什麼啊??

  但當時他和貝爾摩得在一起並不方便詳細詢問,而且想想她身邊的人覺得小堂妹無論做了什麼應該都有人幫她兜著,於是他直到晚上回到家才給她打了電話。

  線路一接通就聽到那邊觥籌交錯,似乎在哪個宴會場。

  「嗯?彌醬在參加宴會嗎?」安室透在玄關放下鑰匙,在背景音中敏銳捕捉到了幾個認識的聲音,挑了挑眉。

  「是呀。」

  小蘿莉軟乎乎的聲音從對面傳過來,隨即是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她似乎是換了個一個比較安靜的地方,「我在港口黑手黨,今天和reborn叔叔一起過來的。」

  猜到了。

  你還真是一點都不防備人啊。

  安室透失笑,不知道該感到欣慰還是頭疼。

  他踩上客廳的木質地板,順手打開壁燈,往書房方向走,「彭格列和港黑結盟了」的信息在腦海中轉了一圈,往下延伸出各種推測以及其他地下勢力對這個消息的反應。

  他甚至抽空思考了一下,要不要跟黑衣組織的BOSS打聲招呼……姑且還是提一下吧,不然他們真要以為他在消極怠工了。

  「我今天還在橫濱遇到柯南了哦……」

  小蘿莉歡快的聲音繼續通過電話傳遞過來,像清透的泉水,安室透一邊大腦高速運轉一邊認真聽著她說話,兩邊都沒有耽誤。聽著聽著,他不自覺勾起了一抹笑。

  他的小堂妹好像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的,無論什麼事在她眼中都很有意思,像一個明亮又溫暖的光源,只是站在她身邊都能被這種歡快的情緒感染,漸漸地也跟著明亮起來。

  跟人虛與委蛇了一整天的青年有點疲憊地將自己砸在書桌後的靠椅中,身體還是有些沉重,心情卻不知不覺好了起來。

  他噙著一抹淺笑,跟著堂妹的話問,「是嗎?那柯南和那位太宰先生的傷沒事吧?」

  一邊說他一邊打開電腦上的文件夾,抽出太宰治的資料,視線掃過,唇邊笑容不變,眸底閃過一抹晦澀。

  「我把他們全送進侑士家的醫院檢查了。」

  小蘿莉憤憤地說,「一個兩個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送進醫院?

  安室透剛翻到太宰治進入港口黑手黨的時間,聽到這句話搭在鼠標上的手指一頓,略微意外了一下。

  那位小偵探且不論,身為黑手黨干部的太宰治會這樣輕易讓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身體數據資料嗎?

  這個疑問在他腦海中轉了一圈,安室透有點微妙地先將它放在了一邊。

  「說起來,彌,前段時間向日君給我發消息說你們換了一個國文老師?」

  向日?

  向日岳人??

  他是怎麼跟堂哥搭上線噠???

  澤田彌忽然聽到這麼一句有點懵,但還是乖乖回答,「對,開學來了之後剛換噠,叫做祝部天行。」

  「……祝部?」

  安室透輕聲重復了一遍這個少見的姓氏,灰藍色的眸子在冷調的燈光下似乎顏色深了深,隨即他若無其事地笑著關心道,「彌醬感覺新老師怎麼樣?」

  「嗯……」澤田彌想了想,然後忽然有點困惑起來,「感覺好像……對她沒什麼印像?」

  「哦?」

  安室透輕聲笑了,卻並沒有沿著著這個話題問下去,反而話音一轉,「今天還回東京嗎?還是要在橫濱住一晚?」

  「回去噠,宴會結束了就走。」

  電話那頭的小蘿莉沒有多想,她乖乖彙報完行程安排,安室透又叮囑了她幾句讓她到家之後就給他發個消息,這才掛斷了電話。

  隨後他把手機從通話界面切出,打開了通訊頁面,收件箱裡躺著向日岳人今天發來的郵件。

  他上午的時候以關心堂妹的名義給他發了條消息詢問學校的情況,然後就收到了長長一段回復,事無巨細到一封郵件都沒裝滿,還分了兩條分別發送過來。

  從這份專業細心程度上來看,這位少年倒真是個當警方線人的好料子。

  安室透一手支著頤,指尖在屏幕上一劃,跳過最前面的向日少年雄心勃勃的「對江戶川柯南大作戰」,視線落在最後面那段關於他們新來的國文老師的描述上。

  「……祝部老師課講得很好,感覺好像是哪個大家族出來的一樣,有時候用詞都文縐縐的。而且她還喜歡給我們講怪談,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學校裡最近好像特別流行這個了……」


第52章 祝部老師

  冰帝。

  時間不知不覺走到了春末, 教學樓外的綠樹枝椏連天,葉片的顏色漸漸轉深, 穿過窗樞吹進來的風中也開始帶上夏日的氣息。

  上午第二節 課, 正是大部分小孩子們開始犯困的時候,教室中彌漫著一股昏昏欲睡的氣息, 江山淪陷得厲害, 正在講課的國文老師優美動聽的嗓音也沒能挽回大勢。

  年輕的女教師看著底下快要趴倒一片的小腦袋,無奈地笑了一下,微微抬高了聲音, 「現在把書翻到第十九頁……」

  「嘩、嘩、嘩……」

  小朋友們懵懵地揚起小腦袋看了她一眼, 努力提起一點精神,隨後教室裡響起一片窸窸窣窣的翻書聲。

  澤田彌單手托著腮, 隨手把面前的課本往前翻了一頁, 目光依舊在講台上的老師身上沒有移開。

  年輕的女教師脾氣很好,看著底下小孩子們無精打采的樣子也沒有訓斥, 只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在黑板上寫下一行板書。

  一陣風擦著窗沿吹進來, 帶起她垂到腰間的長發, 她的背影纖細, 站姿十分優美, 正如向日岳人所說, 有一種出身大家族的教養良好的氣質。

  即便是在貴族學校氣息濃郁的冰帝, 這種氣質也絕不會被埋沒在人群中。

  所以說, 我為什麼會對她沒有印像呢?

  望著那個認真講課的身影, 澤田彌微微斂眸陷入沉思。

  如果不是昨天堂哥忽然提起,她甚至都不記得學校裡有這樣一個人。

  但身邊其他人無論是忍足侑士還是向日岳人全都對她印像深刻,昨天她稍微問了一下,岳人就迫不及待地給她說了一堆。

  溫柔漂亮,用詞文雅,課講得很好,好像還喜歡怪談。

  「……啪啪啪。」講台上的女教師拍了拍手,微笑著說,「為了讓大家打起精神,我來講一個故事吧。」

  「誒?」底下的小朋友們立即從枯燥的課本裡拔出目光,一個一個將小腦袋抬了起來。

  祝部老師露出一個無奈的笑,「但是聽完之後大家要好好聽課哦。」

  小朋友們異口同聲,「好~」

  「那麼我就開始講了。」祝部老師放下書,溫柔地笑著說道。

  ……喜歡怪談。

  澤田彌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她眨了眨眼睛,略微端正了一下坐姿,認真聽了下去。

  女教師動聽的聲音在教室中回蕩。

  「古早古早,某個寺廟中有一個僧人,為了超度亡故的父母,每天都要抄寫《心經》,一天十遍,持續一千天……

  「在他開始這個修行一個多月之後,在某一天的夜裡,僧人忽然從睡夢中醒來,他自己不知道原因,但見當夜月色很好,便忽然起了興致起身出了門。」

  「他來到外廊,正准備欣賞灑落在庭院中的月光,忽然察覺到前方外廊內有一個『東西』。他凝神細看才發現那是一位身著紗羅單衣跪坐在地上的女人。」

  「那女子有一雙非常美麗的眼睛,望著僧人時仿佛在哀傷地訴說什麼。僧人於是問她『你是誰?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但女子並不回答。僧人又追問了幾句,女子的神色越發哀傷,然後她緩緩放下了遮住嘴巴的手。這時候僧人終於發現,這位深夜出現在他屋前的女子,並沒有嘴巴。」

  「啊!」小朋友們正屏氣凝神地聽到了這裡,齊聲驚訝,捧場地連連追問。

  「老師,所以那個女人是妖怪嗎?」

  「僧人最後會怎麼樣呢,會被妖怪吃掉嗎?」

  祝部老師笑眯眯地聽著他們討論,直到課堂上重新安靜下來,這才繼續講道,「女子做完這個動作就消失了,而從這一天開始,僧人每天夜裡都會醒來,然後就看到女子在外廊、窗邊、枕畔哀傷地看著他。」

  「僧人實在害怕,到第七天的時候,他干脆強撐著沒有睡覺,讀著《古今和歌集》打發時間。然而沒過多久,被困意侵襲,他還是睡著了。這天夜裡醒過來時,那位女子果然又跪坐到了枕畔。」

  「只不過這一次,她將僧人睡前看的《古今和歌集》拿了過去,翻到某一頁,一邊繼續哀傷地望著他,一邊指了一句和歌給他。」

  「無耳山得無口花,心事初來無人識。」

  女教師轉身在黑板上寫下這一行字。

  「僧人分外不解,但女子做完這個動作後就消失了。他實在忍受不了這樣的狀況了,於是托人找到了當時一位很有名的陰陽師,將這件事告訴了他。」

  「陰陽師得知此事後,十分感興趣,便和僧人一起回去了他居住的寺廟。當夜,那女子果然又出現了,陰陽師見到她後從懷中取出一張寫著一個字的紙片遞到她面前。女子看著紙上的字露出了欣喜的表情,隨後她就轉身走進了僧人抄寫經書的房間,消失不見了。」

  祝部老師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底下的學生們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她。

  「老師,然後呢?」

  祝部老師:「然後陰陽師就幫僧人把這件事情解決了啊。」

  「誒?!」小孩子們齊聲驚呼,「可是怎麼解決的啊!」

  「老師不能說詳細一點嗎?」

  「老師我沒聽明白呀……」

  祝部老師笑眯眯地,「這個謎題的答案就在我們今天學習的內容裡面哦,所以大家接下來好好聽課吧。」

  學生們:「誒……」

  澤田彌收回視線,看了一眼課本,他們這節課學習的是常用漢字。

  她正望著那幾個字若有所思,右邊忽然傳來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彌醬,彌醬!」

  她循聲往旁邊一望,只見到向日岳人朝這邊伸著腦袋,口型誇張地向她比劃。

  「老、師、說、的、是、什、麼、啊?」

  「……」澤田彌默了默,在草稿紙上寫了個字展示給他。

  向日岳人看看紙面上那個字跡漂亮的「如」字,又看看她,滿臉懵逼。

  這時候澤田彌忽然察覺到了什麼,忽的回頭。

  春末的風已經開始沾上夏日的暖意,為了保持空氣流通,教室裡的窗子大部分時候是敞開的。

  此時靠外側的窗台上正擺了幾盆青翠的綠蘿,繁茂的枝葉順著雪白的牆壁垂下,長勢良好得將窗台占了大半。

  就在幾盆綠蘿中間,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扒著縫隙伸了出來。緊接著,青翠的綠葉後面冒出兩只犬科動物的耳朵尖,奶黃色的絨毛在綠蘿枝葉間動了動,又迅速蟄伏下來。

  澤田彌:「……」

  已經發現了,你不要藏了= =

  .

  走廊上鈴聲一響,祝部老師就干淨利落地宣布了下課。

  「謎題要自己解開才有意思嘛。」

  她將挖坑不填的精神貫徹得十分徹底,直到最後都沒有告訴學生們故事中的陰陽師發現了什麼,笑眯眯地收起課本就離開了教室。

  班長:「我合理懷疑祝部老師是對我們剛才沒有好好聽她講課的打擊報復。」

  他旁邊的同桌快要把攤在面前的教科書瞪出洞來,「答案在書上?哪裡?哪裡寫了?!」

  「祝部老師是在逗我嗎玩吧?」

  「哪個智商高的猜出了答案的公布出來挽救一下我的智商啊……」

  一地哀嚎中,幾個女孩子趁亂看向教室後排,抱著「澤田同學說不定知道呢?」「就算不知道也可以上去搭個話這波不虧了」的心情,正准備羞澀地結伴往那邊挪,就見到大部分時候一下課就開始補覺的銀發女孩忽然從座位上站起身。

  她稍微一動就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教室裡哀嚎的同學們不自覺都朝她看過來。

  大家愣愣望著他們的高嶺之□□直走到第二扇窗戶的窗台邊,伸手在茂盛的綠蘿後面撈了撈,然後抱出來一只狐狸。

  ……一只狐狸?

  同學們集體睜大了眼睛。

  在大家安靜的視線中,澤田彌泰然自若地抱著狐狸走回到座位。

  「……這是澤田同學養的寵物嗎?」有人懵逼地問。

  澤田彌想了想,一邊在椅子上坐下一邊認真回答,「這是我養的弟弟。」

  所有人:「誒?!」

  然後目光忽然閃亮。

  原來澤田同學是會把小動物當做家人的類型嗎?

  好可愛!!!

  忍足侑士:「……」

  不用猜他都知道班裡這群沙雕同學們忽然亮起來的星星眼是什麼意思。

  別傻了,那真是她弟弟。

  ……然而這個時候說實話有人信嗎沒有好的那就算了。

  他虛著眼轉過身,一手搭上椅背,毛茸茸的小狐狸從澤田彌的懷裡鑽出來,頂著幾縷落在鼻尖上的銀色長卷發打了個噴嚏,一抬頭正好和他的視線對上。

  忍足望著那雙蔚藍蔚藍的眼睛,頓了頓,一邊將手伸過去幫他把那幾縷長發撥開,一邊小聲問,「鳴人?」

  鳴人狐狸蹭了蹭他的指尖,「嚶嚶嚶~」

  忍足一怔,「……怎麼?有人欺負他了?」

  澤田彌:「沒有呀。」

  忍足:「沒有他為什麼要哭???」

  澤田彌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沒有哭啊,狐狸不就是這麼叫的嗎?」

  小鳴人在她懷裡贊同地點頭。

  忍足:「……」

  兩只萌物同時睜大了眼睛看著他,臉上是一模一樣的疑惑表情,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樣子。

  忍足侑士,忍足侑士收回手,艱難地移開了視線。

  他默默地換了個話題,「……鳴人現在不能變回來嗎?」

  「嗯,本來應該還要在那邊待一段時間的,但是鳴人想過來,晴明說可以這個形態壓力比較小,再過幾天就可以變回來了。」

  澤田彌摸了摸懷裡小狐狸的頭,然後被十分自然地蹭了一下。

  忍足只知道澤田彌這個弟弟每隔一段時間必須被關去一個地方,而且他本人也並不喜歡那裡。關於這個他還猜測過是不是因為他力量太強所以受到了限制,像德子小姐必須要沉睡一樣,但他很有分寸地並沒有多問。

  他掃了一眼朝已經這邊觀望許久有些蠢蠢欲動的同學們,站起身,「走吧,先把鳴人送到小叔叔的辦公室去。」

  「誒?」

  再不送過去你弟弟就要被人擼了= =

  望著絲毫沒有察覺到危機的澤田蘿莉,忍足侑士嘆了口氣,忽然慶幸剛剛向日岳人被人叫了出去。

  向日還不知道小狐狸就是鳴人,他要是帶頭上了手,接下來的發展簡直要失去控制。

  畢竟這麼萌的澤田同學和這麼萌的狐狸放在一起,澤田同學是擼不到的,大家還不能肖想一下狐狸嗎?!


第53章 學校的怪談

  忍足侑士頂著滿室的幽怨目光, 帶著澤田彌出了教室。

  用向日岳人的話來說,「侑士你簡直像那個中國神話中冷酷無情的王母娘娘!」

  所以這到底是誰的錯啊!

  如果不是你們一個個病得這麼嚴重,他至於天天心這麼累地把小公主跟你們隔離起來嗎?

  學校醫務室已經換了新的心理醫生,麻煩你們有空去看一看好嗎?!

  忍足侑士冷酷無情地關上門, 把他的沙雕同學們依依不舍的目光全拍在了門板後面。

  然後他回過頭, 發現澤田彌小公主抱著弟弟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正乖乖看著自己。

  他默了默, 思考了兩秒小公主是真沒察覺還是又黑了。

  澤田彌:「侑士,怎麼啦?」

  忍足侑士:「……沒事。」

  嗯, 他能怎麼辦,就算小公主是又黑了,作為一位合格的臣民,他不是還是會繼續扮演在她挖坑時給她遞鍬的角色嗎?

  忍足淡定地把沙雕同學們扔到腦後,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走吧,課間有二十分鐘, 來得及。」

  .

  忍足隆一辦公室所在的行政樓和二年級教室離得並不太遠,途中唯一要經過的岔道通往學校食堂。

  上午第二節 課的下課時間比其他課間要多出十分鐘,於是趁這個機會跑出來放風或者補食的學生也格外多。

  澤田彌和忍足往行政樓走時和好幾個同學擦身而過,眼見著他們似乎全都是往食堂跑的。

  好像今天沒吃早飯的人特別多, 都趕在了這個時候跑出來去買吃的填肚子。

  澤田彌跟著往食堂方向看了一眼,一陣風吹過, 帶過來幾點落紅和櫻花淡淡的清香。

  「侑士?」

  她疑惑地回頭, 正好看到少年從自己頭頂抽回手, 修長的手指夾著一片櫻花花瓣。

  「剛剛吹過來的。」忍足攤開手, 將花瓣放在手心,隨口感慨,「那顆櫻花樹還開著啊,花期太長了吧。」

  澤田彌低頭看看那片嬌嫩的花瓣,眨了眨眼睛。

  這時候她懷裡的鳴人狐狸扒著她的手臂探過頭,哼哼唧唧地伸出爪子,「侑士哥哥。」

  「嗯?鳴人要這個嗎?」忍足注意到他的動靜,將手遞過去。

  他看到小狐狸湊到自己的掌心,鼻尖微微動了動,一張狐狸臉形像地傳遞出了疑惑的感情。

  忍足:「怎麼了?」

  「感覺味道有點奇怪。」鳴人歪了歪頭,又低頭嗅了嗅,遲疑地說,「像什麼東西壞掉了的味道……」

  「?」忍足詫異地把花瓣拿起來湊到鼻間聞了聞。

  櫻花的清香沾著點雨露的氣息輕柔地漂浮起來。

  是非常正常的櫻花花瓣的香味,他沒察覺到任何異常。

  ……所以這反而就是最大的異常了。

  忍足眉心下意識皺了皺,詢問地看向了身邊的人,「彌?」

  銀發小女孩這時候也恰好停下腳步望向岔路口。

  清澈的陽光從天際灑下來,站在那兒的櫻花樹在陽光下柔順地舒展花枝,雖然櫻花花期已經過了,但它依舊盛開得雲霞爛漫,沒有一點要凋零的意思。

  忍足之前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並沒有多想,以為是學校理事會從哪兒找來的改良過的櫻花品種。但這會兒就著鳴人剛剛的話往那邊一看,五月的陽光底下,他心底忽然升起一陣無聲的寒意。

  「最近學校裡很多怪談嗎?」澤田彌忽然問。

  忍足被她的話喚回神,下意識應了一聲,「對,是有些多。」

  他理了理思緒,「其實有關學校的怪談一直都很流行,七大不可思議什麼的,以前也有,但是最近好像特別多,連有些老師都開始傳了,雖然她們大部分只是當故事,像祝部老師……」

  ……好像今天上課的時候彌望著祝部老師看了很長時間。

  他的聲音忽然停下來,忍足微垂下眸眼瞳中閃過一抹深思,「之前的國文老師在寒假的時候家中出了點事離職走了,祝部老師是這個學期新來的。的確是在她來了之後,怪談就忽然開始流行起來。」

  但光是這樣並不能說明太多問題。

  忍足侑士想了想干脆拿出手機,指尖迅速地點了幾下,「我讓小叔叔查查她的資料和背景吧,看看當初是誰把她推薦進來的。」

  澤田彌點點頭,然後繼續望向路口的櫻花樹,她走到這裡才發現剛才不少往食堂方向跑的同學居然不是來吃飯的,而是像得到了什麼召集一樣,這會兒全聚在了櫻花樹下。

  人頭攢動中,她才往那邊看了沒一會兒,就毫不費力地挑出了一顆熟悉的紅色腦袋。

  「岳人?」

  「?」忍足侑士把注意力從手機屏幕上拔起來,覓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然後就聽到他家小公主充滿了疑惑的聲音,「岳人他們在那裡干什麼啊?」

  忍足侑士:「……」

  澤田彌:「?」

  忍足侑士艱難地扭過了頭,「他們在組織部活吧。」

  「咦?」澤田彌蘿莉眨巴了一下大眼睛,似乎更加茫然了,「網球部?」

  忍足侑士:「……」

  不,向日岳人同學除了網球部還額外領導了一個社團,叫做「冰帝公主保護協會」 ……

  並且把他拉去當了會長= =

  .

  忍足侑士剛在路口停留一會兒,就被眼尖的向日岳人發現,並且不由分說地把他拽了過去。

  ……有時候他真的希望岳人除了在網球場上其他時候都是瞎的。

  忍足睜著雙死魚眼站在向日身邊,剛剛澤田彌小公主見他們有活動於是十分體貼地留下他,自己去隆一辦公室安置弟弟了……有時候其實他也希望小公主殿下也不要這麼體貼。

  希望程度和向日的沙雕程度成正比。

  但這個時候覺得沙雕的大概只有他一個。

  向日岳人此時表情十分嚴肅,正經得宛如在發表自由宣言,「出征之時已至……我已經給江戶川柯南下了戰帖,大家有沒有信心打贏這場戰役?」

  眾人:「有!」

  字正腔圓,感情飽滿,現場如同誓師大會。

  忍足侑士:「……你什麼時候下的戰帖,不對,你在戰帖上寫了什麼?」

  「哦,我說我們學校最近發生了許多奇奇怪怪的事,邀請江戶川君來調查一下。」很顯然,向日岳人同學姑且還是長了腦子的,沒有真的說盛情邀請江戶川同學蒞臨冰帝,他們准備一群單挑他一個。

  忍足侑士:「……奇奇怪怪的事?」

  他覺得向日岳人這句話簡直大言不慚,還有人比你們更奇怪了嗎?

  他一句吐槽憋到嗓子眼,忽然一頓。

  「等等,你指的該不會是……」

  「就是學校的怪談啊!」向日岳人一臉「機智如我」,「他們不是有個少年偵探團嗎,請他們過來調查很正常吧。」

  「而且我也不是故意誆他,最近的確有很多有人撞到了這些怪事的傳聞,路過音樂教師忽然聽到有人彈琴走過去卻發現裡面沒有人、在對面的走廊上看到美術室的人體模型忽然跑出來、美術教室前的樓梯忽然出現了第十三階……」

  向日岳人掰著手指一個一個數過去,數到後面大家都漸漸跟著安靜下來。

  我們學校的怪談這麼多的嗎???

  眾人對臉懵逼,甚至感覺到有點害怕起來。

  向日岳人:「……」

  他干咳了兩聲,努力把心底同樣騰起的一絲瑟縮壓下去,用力挺直了肩背,「總而言之,等今天江戶川到了學校之後,所有人一定要好好表現!一定要讓他見識到,我們冰帝的高嶺之花不是那麼好摘的!」

  眾人重新振奮起精神,「是!」

  忍足侑士:「……」

  待人群散了之後,他撇了一眼向日,「我記得你是怕鬼的吧?」

  紅發少年下意識瑟縮了一下,「誰,誰說的?!」

  忍足侑士:「……」

  你現在的表現就很明顯了好嗎?

  寧願把自己坑進去也要作這個大死,你也是很拼了。

  覺得自己宛如一個操心的老媽子的忍足嘆了口氣,「你就這麼看那個江戶川柯南不順眼?」

  他沒見過那個江戶川本人,但老實說他覺得以彌的眼光,她願意承認的人不太可能有什麼問題。

  向日岳人聽到這個問題居然扭捏了一下,「……也不是。」

  忍足:「?」

  「那小子其實有時候其實還挺帥的……」特別是在用智商碾壓人的時候。

  「……但這不是重點!」他話音一轉,忽然握拳,眼中燃燒起灼灼火光,「我要讓他知道我們冰帝的公主殿下不是那麼好攻略的,就算他拿了女主劇本也不行!這是我身為娘家人的堅持!!」

  忍足侑士:「……恕我直言,日向你現在不像娘家人,你像劇本裡的惡毒女二。」

  還是馬上要被男主親自打臉的那種。

  向日岳人頓時委屈,「為什麼又喊我『日向』?還有侑士你到底是站哪邊的啊!」

  為了表示我和你不熟,而且我哪邊都不站。

  忍足侑士若無其事地帶過了這個話題,「你確定他明天會過來?」

  「當然確定。」向日岳人一臉認真,「我都跟他約好了,他一定會來的。」

  .

  服部平次:「什麼?你不去?!」

  「嗯,你自己去吧。」柯南收起手機,雙手插在口袋裡漫不經心地說。

  「為什麼啊?我可是為了你特意從大阪趕過來的。」

  「明明是因為委托人在東京所以你才過來的吧?」

  柯南撇過去一眼,斜視這個為了達成目的特意把事情誇張化的人。

  「可是你不感興趣嗎?魔犬啊,這個世界怎麼可能真的有魔犬……」

  剛說到這裡,服部忽然想起之前在橫濱發生過的事,「額……雖,雖然也是有可能的,但是我覺得沒這麼巧,這一個一定是謀殺案!」

  「可是我真的去不了。」柯南嘆了口氣,「誰讓你忽然這個時候來了,我已經提前跟其他人約好了。」

  「哦?跟誰約好了?你要去哪兒?」服部平次虛著眼看他,開口質問,宛如一個聽到約會被爽約的女朋友。

  江戶川柯南:「……澤田的學校。」

  「什麼?」

  「我說……我要去澤田的學校,她一個同學說他們學校最近發生了很多怪事,七大怪談什麼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請我去看看。」

  聽完他的話,服部平次頓時表情凝重,「……居然是這樣嗎?」

  「哈?」

  「所以居然是這樣嗎?在我和澤田小妹妹之間工藤你果然是選擇了澤田是嗎?」

  「……理論上沒錯,但是為什麼你這樣說我感覺有點奇怪?」

  「我們這些年的情誼果然還是不夠深厚,是因為對方是蘿莉的原因嗎?」

  「……服部你再這樣說話我就揍你了。」

  服部平次終於泄氣。

  路燈的燈光沿著街道灑落了滿地,兩人正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的街上晃悠。

  服部的確是因為委托人才跑到東京來的,但是因為正好工藤也在東京,所以他干脆過來打了聲招呼,也的確存著想拉著他一起去的意思。

  然而他剛把事情說完,看出他來意的柯南就找了個借口把他拉了出來。

  「話說回來,澤田小妹妹到底是什麼背景啊,能支使那個太宰治的人全日本都找不出幾個來吧?」服部平次踢開一顆石子,又想起之前在橫濱的事,重新開始納悶。

  柯南撇了他一眼,「原來你知道他是誰啊,我還以為你真當他是橫濱熱心市民了。」

  服部平次:「我又不是傻子!我一見面就認出他來了好嗎,知道我要去橫濱的時候家裡的老頭子還特意提醒過我,只不過對方似乎不想直接表明身份,所以我就配合著裝裝傻而已。」

  柯南繼續棒讀,「哦,很聰明嘛。」

  服部扭頭瞪他,「別轉移話題,那個澤田小妹妹該不會是港口黑手黨首領的女兒吧?姓氏不一樣啊,私生女?」

  柯南:「……不是,而且服部你這個猜測說出去是會被打的。」

  「那是誰?而且真的沒問題嗎,我感覺工藤你對她格外注意啊,還是說她也跟你追查的那個黑衣組織有關?」服部平次停下腳步,語氣中多了一絲認真地追問道。

  江戶川柯南終於長長嘆了口氣,也跟著停下來,「都不是,你不要多想了,澤田她……算是一個世交家的孩子。」

  「啊?」服部平次一愣,完全沒想到還有這個關系。

  「所以沒關系,你不用擔心她的事情……最好也不要追查。」

  「既然你這樣說了……」

  看著他分外認真的表情,服部撓了撓頭發,遲疑道,「那好吧。」

  事情談完,兩人就准備回去了。

  「話說回來工藤,你跟澤田小妹妹家是世交,澤田妹妹家和那個太宰治也是世交,難道你……」

  「不,我跟那家伙一點關系都沒有,完全不熟!」


第54章 友誼賽

  第二天, 冰帝。

  「哇……」

  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子們站在冰帝的大門口, 驚嘆地望著面前的景像睜大了眼睛。

  下午三點多, 太陽遠不到落山的時候, 淡金色的陽光從天空灑下, 冰帝那低調又不失奢華的學校大門把受邀前來的幾人齊齊震了震。

  怎麼說呢,有種「果然不愧是貴族學校啊」的感覺。

  「我還以為只有漫畫裡是這樣呢。」元太仰頭望著最頂端的冰帝校徽嘴張得圓圓的。

  光彥怔怔地補充說明, 「而且是少女漫畫。」

  此時正是放學的時間點, 冰帝校門口停滿了前來接人的車輛。

  擁擠卻非常有秩序, 給人一種忙而不亂的感覺。

  幾個人站在一旁看著各種各樣的豪車從面前開過, 恍然以為走錯到了國內外名車展。

  「不愧是將的東京上流社會家小孩囊括了近七成的貴族學校。」灰原哀平靜地說, 用的感嘆句的語序語氣卻沒有多少真的感嘆的意思, 「壓力大嗎,工藤君?」

  柯南:「哈?」

  他莫名其妙地回望,卻見灰原若無其事地轉移了話題, 「不是說會有人來接嗎?」

  「哦,我給向日打個電話……」柯南沒有細究,剛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正前方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大聲喊了他的名字。

  「江戶川同學!」

  幾人徇聲抬頭,就見到一個紅色妹妹頭的少年浩浩蕩蕩帶了一群大部隊出了校門朝他們走來。

  在看到他的瞬間, 這群人眼睛一亮, 隨即摩拳擦掌, 個個帶出了即將上戰場的氣勢。

  察覺到好像有哪裡不對的江戶川柯南:「……」

  「呵……」灰原哀在旁邊一聲輕笑, 「所以我剛剛問你了, 壓力大嗎?」

  江戶川:「……」

  .

  面對遠道而來的少年偵探團, 向日岳人非常熱情。

  他一一把自己身後的人介紹了一遍

  「這一位是我們冰帝劍道部的部長,這位是將棋部,這位是文學部……」

  嗯,都是後援會的骨干……在忍足侑士表示你真的要叫這個名字嗎?先警告你肯定會被打的啊,向日岳人終於將那個奇怪的「保護協會」改成了「後援會」。

  江戶川柯南木著臉看著這群人被介紹之後就目光炯炯地看向他,眼睛中戰意滿滿……直到向日岳人介紹到最後一個人。

  「這是我們的會……啊,不對,是網球部的忍足侑士同學。」

  名為忍足的少年往前走了一步,朝他伸出手,「你好,歡迎來到冰帝。」

  這位少年言辭禮貌,風度周全,一身貴公子範十分撐得住場子,但柯南的目光的目光剛和他對上,就迅速地從對方深藍色的眼瞳中讀出了那一絲並沒有怎麼遮掩的生無可戀。

  「……」柯南無言地上前一步,跟對方握了握手,看向這位唯一看起來比較靠譜的人,用眼神無聲表達:你們什麼意思?

  忍足侑士:抱歉,擔待一下,我回去就讓小叔叔把這群人全送給醫務室的心理醫生。

  兩人第一次見面的人對視一眼,居然生出了種無言的默契。

  必要的社交流程走完,向日岳人打頭,他帶來的大部隊迅速裹挾起遠道而來的少年偵探團往學校裡走,仿佛生怕他們跑掉了,有種土匪搶親的架勢。

  土匪頭子向日岳人同學一邊領路一邊粉飾太平地介紹,「主要是我們學校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了,大家都有些擔心,所以才特意請少年偵探團的各位來看看。」

  元太和步美幾人暫時還沒察覺到此人的險惡用心,聽到他的話紛紛高興地打包票,「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

  向日一邊和他們說話,一邊回過頭,只看到他心中重重標了紅的那個重點人物正雙手插兜走在人群中心,目光漫不經心地在冰帝校園中掃過,似乎在找什麼人。

  他迅速蹭過去,「江戶川同學在找誰?」

  柯南回過頭,隨口問,「澤田呢,怎麼沒看到她?」

  話音剛落,周圍忽然安靜。

  夾在四周的所有人,包括旁邊走過的路人甲,齊齊停下腳步扭頭看他。

  江戶川:「……」

  畫面停滯了將近三秒鐘才重新流動起來,向日岳人「呵呵」笑著扭過頭,指著前方的岔路口煞有介事地驚奇,「啊,快看,這是我們學校的櫻花樹,現在還開著花哦!」

  仿佛完全沒有聽到剛剛那個問題。

  眾人假笑著重新往前走,就是氣氛略微尷尬了幾分。

  灰原哀撇了一眼身邊的人,壓低聲音,「誰讓你提這個問題。」

  江戶川柯南:「……我就是關心一下世交家的小妹妹在學校過得怎麼樣。」

  誰知道這群人反應這麼大= =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向日岳人重新湊到他身邊。

  這位少年似乎已經假裝把剛才那一樁忘了,客氣而不失禮貌地微笑道,「江戶川同學,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向你請教。」

  「請教」兩個字壓得有點重。

  「……」柯南,「什麼事?」

  「昨天上課的時候,我們老師給我們講了一個怪談……」

  懷揣著「我倒要看看你猜不猜得出來」的陰暗心理,向日把祝部老師講的故事重復了一遍。大概怪談這種東西,大部分人都很感興趣,他講著講著,其他人也不自覺把注意力投了過來。

  向日:「我後來才知道,好像祝部老師不止在我們一個班講過這個故事,但是那個謎題大家都沒猜出來,那個陰陽師到底是怎麼解決這件事的?」

  旁邊有人接口,「陰陽師當然是用陰陽術啊。」

  向日反駁,「可是那個沒有口的女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還有那句和歌,到底有什麼聯系?」

  「無耳山得無口花,心事初來無人識……麼?」

  沒理會身邊幾人的爭論,柯南聽完之後沉思了片刻,「我想弄到耳成山的無口花,如果用它染色,就能無耳無口,自己的戀情也不會被其他人聽見察覺……這句和歌是《古今和歌集》裡的,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他忽然抬頭,「老師說謎底在你們今天學習的內容裡面?你們那天是國文課吧,在學習漢字嗎?」

  向日岳人沒提過漢字的事,不知道他是怎麼猜到的,聞言愣愣點頭,「啊,對。」

  然後他就看到黑發少年笑了一下,那笑容有點像戳破了別人精心設計的謎團的小孩子,帶著一點並不過分的惡劣和狡黠。

  他拿出手機,打了一個字遞過來,「就是這個。」

  向日岳人:「???」

  他看著屏幕上那個大大的「如」字,滿臉懵逼,覺得這一集他好像看過。

  就在這個時候,冰帝足球部的部長終於帶著人迎接了過來。

  「向日副會……咳,向日同學。」

  「啊?哦……」向日岳人暈暈乎乎地抬頭,和面前的足球部長對視半晌,在對方從疑惑到焦急的目光提醒下,終於想起今天主線任務。

  然後他重整旗鼓,神色一變,鄭重地扭頭介紹,「江戶川同學,這一位就是我們冰帝足球部的部長。江戶川同學難得來一趟,不然我們先打一場友誼賽熱熱身吧,從足球開始怎麼樣?」

  江戶川柯南:「……」

  喂喂,說好的來查怪談呢?

  而且「從!」足球開始是個什麼意思啊?

  .

  半個小時之後,足球場。

  灰原哀望著球場上熱血朝天的景像,特別是剛剛踢入一腳射門隨後被隊友們歡呼著壓起來的某人,嘆了口氣。

  「結果,你這不是玩得很開心嗎?」

  「吶,哀醬。」步美這時候終於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壓低了聲線,湊過來擔心地小聲問,「柯南是不是被針對了啊?」

  你才發現啊。

  灰原哀淡定地說,「沒關系哦。」

  「誒?」

  「冰帝這些少爺小姐們人品不錯,還是很公平的。」

  的確是很公平,足球部的那個部長說了要打練習賽之後就將他們帶到球場,把主力成員全都叫出來介紹一遍,然後讓柯南先挑人。

  被挑中的隊員也十分賣力,完全把自己部長當成了對手,一點沒有要放水的意思。

  灰原哀:「總而言之,看著就好。」

  沒看到球場上那個人自己都玩得開心起來了嗎?

  因為稍後還有其他事,這場臨時組織的球賽只打了半場。

  雙方結束比賽從球場上下來的時候,記分牌上的比分是五比一,冰帝足球部長輸了個爽。

  客場隊伍這邊,有四腳射門是柯南踢進去的,全場MVP當之無愧。

  球場旁邊一直等著的步美終於松了口氣。

  灰原哀:「我說不用擔心的吧。」

  「哀醬?」步美疑惑地扭頭,就見她揚了揚下巴,「你看。」

  步美順著她示意的方向看過去。

  剛剛踢完比賽的隊員們正走出球場,拿了MVP的柯南同學被隊友們熱情地圍在了中心。跟比賽剛開始的時不冷不熱相比隊員們的態度簡直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紛紛有轉投陣營的趨勢。

  黑發小少年在眾人的簇擁下往球場旁的休息處走,一邊笑著偏著頭跟旁邊人說著些什麼,他額前的碎發沾了點汗水貼在頰邊,因為剛剛經歷過劇烈運動,說話時有點輕微喘息,臉側染了些薄紅,眼神卻非常亮,青春的朝氣蓬勃洋溢。

  步美看得愣住了,「柯南同學好像很開心呢……」

  灰原哀:「熱血上頭地拿出實力跟人踢了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當然高興了。」

  步美:「誒?」

  熱血上頭?她有些怔怔地想,是在說柯南同學嗎?可是柯南同學不是一直都非常冷靜嗎?

  這時候一行人已經回到了球場邊,灰原哀拿著一瓶水走上前遞過去,「恭喜啊。」

  「額,謝謝。」柯南下意識接過礦泉水,剛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忽然聽到灰原湊過來輕聲說,「用高中生的實力欺負了一群小朋友,玩得開心嗎工藤?」

  「噗……咳咳咳……」

  江戶川柯南一口水嗆住,旁邊立刻有人靠過來幫他拍了拍背關心地問,「沒事吧,江戶川?」

  「沒,沒事……」柯南跟隊友道了聲謝,順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毛巾,回頭再看灰原哀時眼睛虛了虛,「喂,我說你……故意的吧?」

  灰原哀:「哦呀,難道我說的不對嗎?」

  「……」江戶川柯南的目光飄了飄,「我只是一不小心就……」

  嗯,就認真了起來。

  ……這麼一想好像的確是挺欺負人的。

  「江戶川同學!」

  他的思緒剛飄到這裡,對倒霉地被他虐了的冰帝足球部部長生出了點歉意,就聽到對方忽然鄭重其事地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足球部長大步走過來一鞠躬,「這場比賽是我們輸了,江戶川同學的實力果然很強。願賭服輸,我承認自己的能力不足,我代表足球部退出這場戰役!」

  江戶川柯南:「……也不用這樣。」

  這不是就真的顯得他剛剛在欺負小孩子了?

  而且「代表足球部退出」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有其他人要上嗎?

  「不過江戶川同學,」足球部長忽然抬頭,目光炯炯,「江戶川同學是帝丹的吧?帝丹在足球方面並不是特別強勢的院校,我覺得江戶川同學的實力不該被埋沒,你認為冰帝如何?如果江戶川同學願意的話我可以幫你包辦所有轉學手續,只要你能過來就行。」

  江戶川柯南:「……這個就不用了吧。」

  「就是就是!」

  元太、光彥、步美同時跳出來,警惕地瞪向這個試圖挖角的敵人,「柯南才不會轉學呢!」

  足球部長雖然是個體格良好的少年,但還沒有良好到元太的地步,他被元太同學圓乎乎的肚皮頂得往後一退,愣了愣。

  這時候一只手從身後伸出來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眼看著場面有點失去控制,忍足侑士嘆了口氣,終於站出來。

  「抱歉,山崎他失禮了。」

  他按著耿直過頭的足球部長跟他一起彎了個腰,然後衝元太幾人微微頷首,「山崎的性子直了一點,並沒有貶低帝丹的意思,十分抱歉。」

  看到他這個舉動元太幾人反倒愣了一下。

  「啊,沒,沒什麼。」

  「就是,那個,我們也有點激動了。」

  一場爭端就此消彌於無形,幾人背後,柯南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對面那個身姿筆挺的少年身上。

  灰原哀:「你在看什麼?」

  「吶,灰原,這個忍足君是二年級吧。」

  「剛剛介紹的時候說了,二年級,跟你家澤田妹妹一個班。」

  「但是那個足球部長是五年級。」

  在日本這個上下等級森嚴的地方,一個二年級的學弟壓著五年級學長道歉,而被壓著道歉的那個還沒有一點不情願,老老實實就跟著做了,其他人看起來也習以為常。

  柯南挑了挑眉,剛准備說什麼,忽然反應過來,「等等,什麼叫『我家』?」

  「嗯?你不是說過嗎?」灰原哀淡定地說,「世交什麼的。」

  「話是這樣說,但是我也只是在她出生後不久見過她一面啊,她自己都不一定知道有這件事……」

  柯南剛有點頭疼地解釋到一半,旁邊忽然插進來一個鄭重的招呼。

  「江戶川同學!」

  「……」

  覺得這個語氣有點耳熟的江戶川柯南帶著點不祥的預感回過頭,就見向日岳人領著一個四年級學長迎面走來。

  這位少年似乎再次重整旗鼓,越挫越勇地給他介紹道,「這一位是我們學校將棋社的部長,聽說江戶川君你也會下將棋吧?」

  江戶川柯南:「……」

  喂喂,不是吧?

  他虛著眼看向幾人身後的忍足,對方這一次用比他更虛的目光給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江,江戶川同學,加油,我們支持你!」這時候,旁邊一個冰帝的女孩子忽然結結巴巴喊道。

  「沒錯,江戶川同學一定可以的,加油!」第二個叛徒緊接著出現。

  「是啊是啊,江戶川君加油啊!」

  「一定不要輸給佐藤!」

  周圍瞬間響起嘰嘰喳喳的加油聲,現場的妹子們一場球賽過後當場倒戈,冰帝的江山眨眼睛淪陷大半。

  江戶川柯南木著臉聽到灰原輕笑了一聲,「你還是這麼受女孩子歡迎啊工藤。」

  喂喂!

  他看看對面戰意衝天的對手,又看看周圍激動起來的圍觀群眾,最後視線落在某個目光灼灼的紅發妹妹頭身上,差不多搞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所以那家伙在學校這麼受歡迎的嗎?

  柯南嘆了口氣。

  他剛想到這裡,聚集在足球場邊的人群外忽然傳來更大的動靜,幾聲驚呼擠在加油聲裡,卻異常顯眼。

  「澤田殿下!」

  「還有安娜大人和會長大人……」

  察覺到動靜的眾人應聲回頭,只見到足球場高處的台階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幾個人,打頭的身影十分熟悉。

  球場邊的人群摩西分海一般散開,披著銀色長發的女孩一左一右帶著兩個人,從長長台階上走下。嬌小的銀發女孩仿佛自帶氣場和結界,一路走來,吵嚷的聲音從外到裡逐漸安靜下來。

  向日岳人在看到最前面的那個身影時整個人已經直接呆掉,他喃喃地說,「彌醬不是已經回去了嗎?」

  忍足侑士:「她今天找學生會會長有點事,走晚了一點。」

  向日用看叛徒的目光狠狠看了一眼學生會會長倉橋涉。

  眼看著一行人快要走過來,忍足在向日身後用淡定的聲音輕聲提醒道,「岳人,記得你的人設嗎?」

  向日岳人一懵,忽然想起昨天忍足形容他的話。

  ……即將被男主打臉的惡毒女二。

  向日岳人:「……」

  這時候澤田彌已經走到了他面前。

  她先是跟江戶川柯南幾人打了聲招呼,然後眨了眨眼睛,准確看向他,「你們在干什麼?」


第55章 七大不可思議

  四個字足以形容向日岳人此時的心情。

  天、要、亡、我!

  對著小公主那雙明亮的眼睛, 向日同學連瞎話都不敢編, 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接下來怎麼辦,一邊用看叛徒的目光狠狠掃射澤田彌身後的學生會會長。

  會長倉橋嘆了口氣, 並不想真的被打成叛徒地上來解圍, 「我們剛剛路過足球場的時候,這邊的聲音太大了, 所以過來看看。」

  然後一來就看到你們在給江戶川同學上車輪戰。

  這個就沒辦法解釋了。

  他默默退到一邊。

  向日求幫助的目光緊接著掃向忍足。

  忍足侑士:「……」

  壓下心裡強烈的吐槽欲望,他無奈地上前一步接棒, 「學校裡怪談的事情,岳人有些擔心,因為不知道真假, 所以特意請江戶川同學來查探一下。」

  澤田彌看看周圍人潮擁擠的足球場, 又看看據說是來查怪談但是連冰帝的球衣都換上了的柯南,最後重新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

  忍足侑士:「……」

  嗯,所以為什麼查怪談查到了足球場來呢這個我也不知道啊……

  兩撥人正相顧無言,一個眾人意料之外的聲音忽然插入了談話。

  「然後因為時間還早, 就借了衣服先過來足球場玩了。正好冰帝的足球部實力很強, 我也一直想討教一下。」

  兩撥人討論的焦點,江戶川柯南若無其事地走上前。他隨意聳了聳肩, 笑著說, 「嘛, 謝謝大家陪我了。」

  足球部眾人一怔, 下意識道, 「額, 不,不客氣……」

  澤田彌:「這樣嗎?」

  驟然聽到柯南給他解圍,向日先是一呆,然後迅速地抓住這個台階,努力點頭,「沒錯,就是這樣!」

  澤田彌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轉向周圍。視線過處眾人紛紛點頭,全都端著一副「我很乖」的表情小動物一樣乖巧回望。

  全場安靜中,小公主閣下終於收回視線,歪了歪頭,露出一個非常好看的笑。

  「那就好。」

  現場響起一片松氣聲。

  一陣風從球場上吹過來,空氣中無形的壓力仿佛就此消散。

  柯南眼角的余光看到冰帝的小動物們紛紛拍著胸口露出劫後余生的表情,他有些失笑,轉移話題道,「嘛,既然比賽已經結束了,還是說說怪談的事吧……阿欠!」

  他一句話剛說完就打了個噴嚏。

  澤田彌的目光掃過去。

  他貼在額上的碎發還沒干透,精致的鎖骨露在寬大的領口外。冰帝的球衣是冷調的藍白兩色,襯得他搭在脖頸上的黑色碎發和肌膚的對比更加黑白分明,少年人尚未長成的纖細單薄感在他身上表露得格外明顯。

  五月的天氣已經轉暖,但他剛穿著薄薄的球衣在球場上瘋跑了一陣,這會兒沾在脊背上的汗意涼下來,在風裡打了個寒顫。

  銀發蘿莉隨手把校服的西裝外套脫下來遞過去,「給你。」

  「額,謝謝……」柯南揉了揉鼻子,下意識接過道了聲謝,然後忽然頓住。

  等等?

  他直著眼睛盯著手裡米色的西裝愣了三秒,又抬頭去看把衣服給他的人。

  只見澤田彌小公主似乎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樣子,淡定地做完這件事後就回頭和學生會會長說起話來。

  江戶川柯南:「……」

  他提著小公主的校服的衣領,感覺到周圍人視線忽然灼熱,其中有一道灼熱中還帶著幽怨。

  他木然扭頭看去,只見向日岳人抓著旁邊忍足的手臂虎視眈眈地瞪他,眼睛中明晃晃寫著:虧我之前還以為你是個好人,結果我沒看錯,你果然是個拿著女主劇本的狐狸精!

  灰原哀調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的確是女主角的待遇哦,你看周圍的女孩子們多羨慕你。」

  江戶川柯南:「……呵呵。」

  你們夠了。

  .

  冰帝體育館。

  澤田彌來了之後,眾人雖然十分不舍但還是乖乖散去。

  安娜家裡,穗波老師這幾天生病了,她有點擔心,忍足跟澤田彌打了聲招呼後就順路送她回去了。

  向日岳人對此憤憤不平,「侑士這家伙居然也說他有事要回家不參加!有什麼事能比集體活動還重要啊!」

  學生會長倉橋在旁邊無奈地笑,「嘛,跟我們比起來,忍足君的確是挺忙的。」

  忍足家的事情在上流社會不是秘密,忍足家那位厲害的二公子和家裡老爺子的矛盾已經趨近白熱化,而幾乎所有人都更看好忍足隆一。作為小小年紀就被那位二公子看重的後輩,忍足侑士插手到家族事務的時間比他們都要早得多,這一點他們同輩的人也不知道該羨慕還是同情。

  澤田彌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一邊翻著一本筆記本一邊聽著他們說話,鳴人狐狸趴在她的膝蓋上努力伸長脖子往筆記本上看。

  他白天在忍足隆一的辦公室睡了一天,這會兒正精力十足,活潑得過分。要不是姐姐隔一會就摸摸他的頭安撫一下,他都要跳到元太頭上去了。

  澤田彌正捏著一張紙往後翻頁,耳邊倉橋和向日的說話聲忽然停了下來。

  倉橋:「江戶川君,你這邊已經收拾好了嗎?」

  「啊,抱歉,久等了。」

  澤田彌回過頭就看到柯南從浴室走回來,他身上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深藍色襯衣領口上掃過的墨色碎發沾了點浴室的潮氣。

  他徑直走到她身邊坐下來,目光往她手上筆記本上一掃,「這個是?」

  「倉橋整理的資料。」澤田彌把筆記本遞給他。

  「因為最近遇到怪事的同學實在太多了。」倉橋涉補充,「有很多向學生會反應,我就特地調查整理了一下。」

  雖然這個冰帝到處彌漫著沙雕的氣息,但學生會還是十分靠譜的。學生會會長倉橋涉是五年級生,性格比較溫和,但能夠在能人輩出的冰帝當上學生會長,本人也是十分有能力且認真負責的。

  看著江戶川開始認真翻看資料,他在一旁向其他人大致講解了一下冰帝目前的情況。

  「傳聞最多的就是七大不可思議,有不少學生撞到過。雖然到目前為止並沒有產生什麼特別嚴重的後果,但總覺得還是搞清楚為好。」

  「沒錯沒錯!」元太幾人紛紛握拳,十分有干勁道,「我們學校以前也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呢,我們很有經驗的,就交給我們少年偵探團吧!」

  倉橋:「額,那就拜托你們了。」

  一邊說話,他的目光一邊往幾人身後看去,只見到那個坐在他們小公主身邊的黑發少年視線依然落在筆記本上,微斂著眸,臉上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

  「七大不可思議說是只有七個,實際上在傳聞中有很多版本。」

  倉橋涉領著眾人出了體育館,前往舊校舍的方向,一邊走一邊解釋,「不知道算不算巧合,我們學校現在討論最多的怪談正好也是七個,最有名的應該是很多版本中都出現過而且排位最高的「廁所裡的花子」吧。」

  光彥:「啊,我看過那個電影,《鬼娃娃花子》。」

  倉橋:「對,因為太有名了,所以還被拿去創作成了漫畫,電影裡的花子也是從漫畫裡改編的。」

  幾個人在前面討論,澤田彌和柯南不知不覺就落在了後面。

  柯南:「話說回來,你怎麼也跟著來了?」

  澤田彌正抱著弟弟想事情,乍然聽到他的聲音回過頭,「因為我不放心啊。」

  語氣理所當然,好像已經料定了他們會一定會搞出什麼事情來。

  柯南:「……」

  到底應該是誰不放心誰啊?

  澤田彌沒注意到他有幾分無奈的表情,因為這個時候她終於想起來之前提起花子的怪談時,她腦海中一閃而過的熟悉感是什麼了。

  說起來,德子以前好像的確跟她提過,冰帝校園裡有什麼東西來著……

  說話間眾人抵達了舊校舍樓下。

  下午六點多,白日的陽光已經從明亮溫暖的淡金色過渡到橙紅,古舊的校舍立在夕陽裡,樓上緊閉的玻璃反射出昏黃的光。受到怪談傳聞加持,眾人剛走到這裡,就好像感覺到了樓底下縈繞的不祥又詭異的氣場,一股子寒意不受控制地往心底鑽。

  「……」望著眼前古舊的高樓,向日岳人打了個寒顫,「進,進去嗎?」

  「走吧。」他話音剛落,江戶川柯南從倉橋手裡拿過鑰匙,第一個打開門走了進去。

  其他人緊跟著魚貫而入。

  紅發少年眨眼間被落在了最後,頓時一個激靈,「等等我啊!」

  .

  校舍裡門窗緊緊閉合,走廊上堆積滿了灰塵和被落下的雜物,因為大門常年鎖著,空氣難以流通,走道裡彌漫著一股悶久了的霉味。

  眾人的腳步聲回蕩在長長的走廊上,四周靜得讓人心慌,向日岳人捂著鼻子走在最後,輕聲嘟噥。

  「我們學校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

  倉橋:「這棟校舍年頭很久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沒拆。有傳言說是因為風水的原因,還有人說是因為校舍裡鎮著什麼。」

  向日岳人和元太幾人同時一個哆嗦,「什麼?!」

  走在前面的會長回過頭溫和地笑了笑,「都是傳言而已,不用緊張。」

  向日、元太、步美、光彥:「……」

  真的只是傳聞嗎?!

  向日岳人正哆嗦著,忽然聽到走在前面的柯南開口問道,「吶,地上這些腳印是怎麼回事?」

  「這個啊。」倉橋轉過注意,也跟著低頭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年代太久遠的原因,走廊上部分角落裡滲出積水,地板落著一層厚厚灰塵,一連串凌亂的腳印蓋在灰塵上,一路通往樓梯。

  「應該是有學生偷溜進來去找花子的。」倉橋望著這些腳印也有點頭疼,「舊校舍三樓女廁所第三個隔間有一位花子桑,她會實現呼喚之人的願望,但相應地,呼喚她的人也會被取走一樣重要的東西——怪談是這麼說的。」

  「有人相信之後真的跑過來嘗試,雖然校舍的大門鑰匙在我手裡,但它還有個後門,年久失修,如果找准辦法還是能夠翻進來的。」

  「這樣啊。」柯南聽著他說話,視線卻並沒有從腳印上移開。

  他不知道發現了什麼,拿出手機蹲下來拍了張照片,然後站起身,「走吧,我們去三樓看看。」

  見他好像並沒有多說的意思,倉橋點了點頭,也沒有多問,轉過身繼續帶路,「這邊走。」

悠于 2023-11-4 12:28

第56章 廁所裡的花子

  三樓的廢棄女廁。

  冰帝到底是不差錢的貴族學校, 舊校舍雖然不知道廢棄了多少年,但修繕依然十分完好。當初搬出這棟樓的時候, 似乎也派人專門打掃過, 就連廁所裡面居然也沒什麼難聞的異味。

  夕陽的光通過正對著門的拼接玻璃窗照進來,女廁裡的視野還算明亮。緊閉著門的廁所隔間順著右側整齊排列,對面是占滿了牆壁的玻璃鏡和洗手台, 只在中間夾出一條尚算寬敞的走道,一行人進來之後, 立刻就將空間塞得滿滿當當的。

  「第三個隔間……」向日的目光從門口一路數過去, 最後停在那扇緊閉的隔間門上,有點尷尬, 「那個, 誰去?」

  現在不是深更半夜,人還這麼多, 他倒也不是非常害怕,只不過……雖然是來調查的, 雖然已經廢棄了,雖然裡面肯定沒有人, 但不管怎麼說這也是女廁吧?就這樣去敲門感覺好像變態哦……

  氣氛頓時有點沉默……主要是男孩子們。

  一陣尷尬的對視中,灰原哀嘆了口氣,淡定站出來, 「你們站遠一點吧。」

  眾人立刻乖乖聽話, 齊齊注視著這個氣場強大的妹妹越過人群走到隔間門前。

  「呼喚的方式是敲門三次。」她屈起手指, 用指節在門板上輕輕扣了三下, 「花子,花子,你在嗎?」

  眾人立刻屏息,死死盯著那扇閉合的門。

  安靜等待三分鐘之後……什麼都沒發生。

  所有人:「誒?」

  元太:「花子桑呢?」

  光彥:「果然是假的嗎?」

  步美:「誒……我還以為真的可以實現願望呢。」

  向日岳人:「……太好了。」

  沒有發生靈異現像不好嗎?簡直太好了啊!

  他猜測是不是因為有位大佬在這兒鎮著的緣故,感激地扭頭去看。

  就見銀色長發的小蘿莉抱著只狐狸,正望著那扇閉合的門,精致的小臉上表情有一點點疑惑。

  「怎麼?」

  柯南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她旁邊,視線同樣落在門上,低聲問,「有問題嗎?」

  澤田彌有點困惑地搖了搖頭,「感覺……」

  感覺有點奇怪。

  她其實是感覺裡面有「東西」的,或者說用「某種存在」來形容更為貼切。

  然而對方好像並不是很想出來跟他們打招呼。

  不是她的原因,也不是鳴人的原因。她們倆身上的封印還壓得死死的,隔著這麼遠對方應該不會察覺出什麼端倪。

  所以是為什麼呢?

  生平第一次被「靈異」給拒絕了的小蘿莉有點懵逼。

  當然,這種情況在其他人眼中當然就是——怪談是假的,廁所裡根本就沒有花子桑。

  「要打開看看嗎?」灰原哀微微側過身,一手握住了門把手。

  步美小蘿莉有點不死心,「看看吧。」

  廁所隔間應聲打開,灰原放下手,和眾人一起往裡面望去。

  只見隔間正中央立著一個款式老舊的抽水馬桶,旁邊放著已經空了的抽紙盒,除此之外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果然沒有花子啊。」

  眾人齊聲嘆了口氣,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遺憾。

  望著垂頭喪氣的學弟學妹們,倉橋涉笑著安慰道,「這也是好事啊。走吧,我們去下一個地方。」

  「……嗨。」

  倉橋打頭,眾人跟著他一個一個走出了女廁。澤田彌最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隔間,疑惑地跟上大家的腳步。

  夕陽橙紅的光從玻璃窗照進來,女廁所裡重新恢復了安靜,直到不速之客們的腳步聲消失在走廊拐角,廁所的門重新自動合上。

  門板轉動時老舊的轉軸發出一聲輕微的「吱呀」,仿佛此地的主人在送走一群難纏的客人之後,終於松了口氣。

  .

  保健室。

  「這個怪談也是出現得比較早的,最開始是三年級的木村同學,因為把美術作業本忘在了學校跑回來取。」

  倉橋涉打開保健室的門,帶著眾人走進去,「當時是晚上八點多,他從這邊路過,忽然看到一個人影從對面走廊上跑過去。他一開始沒有在意,以為是學校的保安,但是路過這間保健室的時候,他恰好往裡看了一眼,然後忽然發現原本一直立在牆角的人體模型不見了……吶,就是這個。」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發現一個高高大大的人體模型正站在牆角。

  鮮紅的肌肉紋理暴露在外,一雙圓滾滾的眼球直愣愣盯著前方。

  乍一看過去,幾個小孩子差點嚇了一跳。

  元太:「……太,太逼真了吧。」

  「確實有點嚇人。」倉橋嘆了口氣,走過去撿起人體模型腳下的白布,「很多學弟學妹都被嚇到過,所以不用的時候一般會用布把它蓋起來的,這次不知道是誰忘記了。」

  「嗯……」大家湊過去觀察起來。

  澤田彌還在想剛剛洗手間的事情,有點心不在焉,抬眸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她旁邊擠過來一個紅色的腦袋。

  向日:「彌醬你有什麼感覺嗎?」

  澤田彌:「沒有啊。」

  然後她就聽到身邊人長舒了一口氣。

  小蘿莉疑惑地看過去,「怎麼啦?」

  向日:「沒,沒事……」

  他干笑了兩聲,視線左看又看正想找點什麼轉移話題,忽然看到江戶川從人體模型後面走出來,臉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迅速湊了過去,「江戶川同學發現什麼了?」

  對方被他一句話從思考狀態打斷,下意識說了一句,「那個模型……」

  隨即他好像忽然回過神,抬頭朝他笑了笑,「嘛,其實也沒什麼。」

  向日岳人:「……」你這樣說我就有點慌了啊!

  他內心頓時抓耳撓腮,想抓著江戶川的肩膀把下半句話搖出來。

  這時候學生會會長看了一眼時間,笑著對還在觀察的其他人說道,「怎麼樣,很普通吧?」

  的確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眾人:「……嗯。」

  .

  因為確實沒發現什麼異常,又逗留了片刻之後,眾人就離開了保健室。只是少年偵探團幾人都還有點不太死心。

  元太:「不是說有人看到它半夜在走廊上跑嗎?」

  光彥:「是啊,總不可能是看錯了吧。」

  步美:「就是,就是。」

  「其實我們一直猜測木村他們看到的是不是保安們在搬運模型。」倉橋說,「畢竟當時光線很暗,還隔著一條走廊,看錯了也是有可能的。」

  眾人:「誒……這個猜測就一點意思都沒有了啊。」

  倉橋:「額,抱歉?」

  他正有點無奈地笑著,聲音忽然一頓,下意識搓了搓手臂,「話說回來,你們覺不覺得好像有點冷?」

  「嗯?」

  眾人聞言停下討論,同時認真感覺了一下,發現是真的有點冷。

  不是周圍氣溫降低,是前方拐過樓梯吹來的風裡夾著著些奇怪的寒意。

  眾人面面相覷,抬頭循著風看去時卻發現江戶川和澤田彌已經走在了最前面。

  「柯南,澤田桑,等等我們啊!」大家急忙追了上去,剛往前跑了兩步就發現那兩人忽然停下來。

  「怎麼回……啊!!!」

  向日岳人第一個追到了他們身後,剛探頭往外一看,下意識就是一聲尖叫,叫完倒抽了一口涼氣。

  因為樓梯的拐角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積了滿滿一灘血跡,與此同時還有鮮紅的血線不斷地順著上一層往下淌,整個畫面宛如凶殺案現場。

  另外幾人跑過來一抬頭,也看到這一幕,樓道裡頓時像往雞籠裡扔了串鞭炮,尖叫聲此起彼伏。

  江戶川柯南:「……別叫了,這不是血。」

  眾人叫聲一滯,「誒?」

  沒有管那一張張懵逼的臉,柯南把身邊的人拽住自己衣角的手拿下來握住。

  他有點無奈的回頭,「你不是應該不怕鬼嗎?」

  銀發小蘿莉望著面前淌著紅色液體的樓梯,看似十分淡定,就是聲音弱了幾個度,細品之下甚至有一絲絲的委屈,「可是那邊沒有鬼啊。」

  江戶川柯南:「……」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瞬間,他居然詭異地明白了她的邏輯。

  對澤田彌來說一截正在淌血的樓梯上有鬼怪是非常正常的,一點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樓梯上沒有鬼。

  這才是她眼中的世界裡的「異常」。

  他望著小女孩精致的側臉,心裡忽然軟了一下……換一種角度來看,她眼中的世界恐怕從來沒有正常過。

  「只是紅色的顏料而已,這裡的低溫也是樓上淌下來的干冰造成的。」柯南解釋,「應該是有人事先在這裡布置了陷阱想把我們嚇走吧。」

  眾人紛紛從驚嚇中回過神,「啊?為什麼?」

  「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牽著身邊的蘿莉,柯南率先往前走去。

  血色的殘陽裡,跟鮮血同色的顏料積了一地,還在沿著台階「滴答、滴答」往下流。

  老實說即便知道了地上的不是血,這個場景還是有些滲人。

  眾人對視幾眼,互相鼓了鼓氣。在知道這是有人故意嚇他們之後,小朋友們心中反而被激起了勇氣,緊跟在柯南和澤田彌身後爬上了台階。

  .

  「藝術樓這邊的樓梯也是怪談之一,」倉橋說,「就是現在這條B樓梯。」

  「據說是從這邊上樓的時候,如果認真去數的話,有時候會數出第十三階樓梯。如果真的踩到了原本不存在的第十三階,就千萬不能回頭,否則就會被拉入死者的世界,被守在對面的怪談四分五裂。黃昏時,犧牲者的血就會從縫隙裡流出來,滴落在樓梯上。」

  向日岳人顫抖地問,「就像我們現在這樣嗎?」

  倉橋:「對,額,不過剛才江戶川同學也說了,這些不是血,只是有人故意弄出來的顏料吧。」

  向日岳人:「話是這樣說沒錯……」

  眾人停在那截樓梯前,仰頭看去。

  長長的台階一路向上,最頂端的窗戶開著,有風穿過窗樞吹進來帶起兩側的窗簾。外面的太陽已經落了大半,殘陽的顏色越來越向血色靠攏。

  他們上來時並沒有抓到在這裡設置陷阱的人,只好先調查怪談。

  眾人斂了斂心神,光彥率先開口道,「第十三階樓梯應該也是假的吧?」

  有了剛剛的事情打底,大家理所當然地對這個怪談的真實性產生了懷疑。

  倉橋:「不管怎麼說,我們先……」

  他話說到一半,一個人影已經越過他徑直走到了樓梯前。

  倉橋定睛看去,詫異道,「殿下?」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微仰著頭,目光落在樓梯上方的虛空。她的相貌天生就十分給人距離感,平時被溫暖的氣質壓著,還不太明顯,這會兒表情一收,周身驀地多了幾分遙遠和冷淡。

  若是讓神道的人看到,必然會對這份遙遠的冷淡非常熟悉。

  倉橋一時之間居然不太敢說話,直到他看到江戶川走上前。他似乎低聲問了句什麼,銀發女孩輕輕點了一下頭。

  然後黑發少年回過頭,若無其事,「嘛,我和澤田先走上去看看,你們先在這裡等我們吧。」

  日向、元太、光彥、步美:「為什麼,我們也想試試啊。」

  柯南:「那你們就等下一輪吧。」

  他的目光隱晦地和眾人背後的灰原對視了一下,褐色發色的女孩並不知道他又發現了什麼,但還是衝他點了點頭表示她會把這群小孩子看住。

  這時候澤田彌終於從台階盡頭收回視線,然後她轉過身,把弟弟往旁邊一遞,「幫我照顧一下鳴人。」

  灰原:「額,好……」

  她下意識接過毛茸茸的小狐狸,低頭對上它清澈的藍眼睛,忽然反應過來,「它叫鳴人?」

  「咦?」

  小朋友們迅速被吸引過注意力,齊齊扭頭看向她懷裡和鳴人同名的狐狸。

  趁著這個機會,柯南拉著澤田彌迅速往前踏了一步。

  「一……」


第57章 第十三階樓梯(一)

  藝術樓的樓梯並不算長, 但一眼看過去,也不是用肉眼就能輕易數清的。

  向日幾人被鳴人狐狸吸引過注意力,反應過來時發現前面那兩個人已經往上爬了一半了。

  「啊, 柯南和澤田好狡猾!」元太立刻蹦蹦跳跳就往上衝,「一、二、三……七、八……」

  灰原哀站在原地, 閑閑摸了摸懷裡小狐狸的頭, 「數錯了哦。」

  元太:「啊?那, 那我重來……」

  步美:「……五、六、七……」

  灰原哀:「你也錯了。」

  步美:「咦?!」

  向日岳人:「……七、八……」

  灰原哀:「中間有層台階跳過頭了。」

  向日:「啊???」

  .

  樓梯上。

  沒有管身後吵吵鬧鬧的小孩子們, 柯南平靜地在心中默數著一邊往上走。

  「十、十一、十二……」

  他踏上最後一層台階。

  「……十三。」

  第十三階台階。

  他瞳孔微縮, 一絲詭異的寒意從初夏的溫度中冒出頭,悄然貼上了脊背。

  他稍稍閉了一下眼睛, 大腦脫離詭異的現狀開始飛速運轉……絕對沒有數錯, 之前上樓的時候也順便注意過了, 其他樓層都是十二階,只有這一層多出了一層台階。

  這藝術樓的樓梯轉角都有窗子,每層的間隔完全一樣, 每一階台階的高度也事先量過全部相同, 多出的這節台階的高度到底加在了哪裡……

  「柯南。」

  他垂在身側的手忽然被握住。

  江戶川柯南猛地回過神, 怔怔地扭過頭,身旁的小女孩正安靜地看著他,淺色的眼瞳蘊著一泓寧靜的潭水,溫暖的溫度從對方指尖傳遞過來, 他像是被這一點溫度拽著從方才忽然騰起的寒意中抽身出來, 重新腳踏實地地落到現實。

  他長長吐出了一口氣, 略微松開眉心,「我沒事……所以這裡確實不能回頭是嗎?」

  澤田彌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她的目光上移,緩緩落在頭頂的虛空中。

  柯南跟著往上看去,只看到了光影交錯的天花板,這就是正常人眼中的景像。

  柯南:「那裡有什麼?」

  澤田彌輕聲說,「一道裂縫。」

  具體地說,是一道通往異常世界的裂口。長長的縫隙宛如一條醜陋的蜈蚣爬在空氣中,那裂口仿佛有生命和意識,它微微咧著嘴,朝底下的人猙獰又得意地笑,仿佛在看自己送到了嘴邊的獵物。

  .

  柯南和澤田彌停在台階上的時間有點長。

  灰原哀在底下再次給步美打了個岔,然後有些疑惑地抬頭望向站在最高處的兩人。

  她的視線一路往上,越過層層台階時,下意識開始在心裡記數。

  「……十、十一、十二……十三?」

  她的身體忽地僵住,不可置信地迅速收回目光重新由下往上又數了一遍。

  十三階。

  澤田彌和柯南踩著的那層,正好就是傳說中的第十三層台階。

  一股寒氣從地底竄出來爬上脊背,她的瞳孔劇烈收縮了一下,抱著鳴人的手不自覺地加重了力道。

  「嚶嚶。」

  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掃過脖頸,灰原哀猛地回過神,低頭就對上了小狐狸蔚藍色的眼睛。它用一種極為人性化的關心的眼神看著她,並且努力直起身在她臉頰邊蹭了蹭。

  「……抱歉,弄疼你了嗎?」

  灰原哀下意識松開手,正准備摸一摸小狐狸的頭,鳴人卻趁此機會從她懷裡跳了下來,在底下墊了個腳,就直奔樓梯而去。

  灰原:「!」

  灰原哀發呆的片刻,一個沒看牢,向日岳人已經手腳迅速地蹦跶到了最高層。

  「……十、十一、十二、十三,嗯,嗯????十,十三??……唔唔唔……」

  這倒霉孩子數完了數先是愣了半秒,然後終於反應過來十三層台階代表了什麼,登時被嚇得聲音都抬高了,只是還沒來得及叫出聲,旁邊忽然伸過來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

  這個體驗過於恐怖片,向日岳人一腳踩空差點摔下去,又被身邊人拽了一把,這才反應過來,他手忙腳亂站穩,直著脖子側過頭,終於對上了身邊人的眼睛。

  堵住他的嘴的江戶川掃過來的目光少見地帶上了一絲凌厲,另一側的彌搖了搖頭,食指豎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

  向日岳人僵硬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睜大著眼睛看著江戶川柯南緩緩放下手,直到這時候他仿佛才發現自己還能呼吸一樣,深深喘了口氣。

  「怎,怎麼回事……」向日聲音顫抖地問,「第十三階台階是真的?所,所以我們現在是被困在這裡了嗎?」

  他話音剛落,一團黃白相間的毛茸茸閃電般竄上來撞到了他腳踝上。這倒霉孩子差點又被嚇出一聲雞叫,與此同時,底下的灰原正緊張地喊道,「等等,鳴人!」

  鳴人:「?」

  小狐狸踩在台階上疑惑地回過了頭。

  向日岳人、柯南、灰原哀、澤田彌、倉橋涉:「!」

  下一秒,整個空間毫無預兆地震動起來。

  第十三層台階上的幾人同時抬頭,昏暗的視野中那條不存在於現世的裂縫從空氣裡浮出來,逐漸由模糊到清晰。它緩緩咧開了一個得意又醜陋的笑,裂縫張開,一雙雙蒼白的手從黑暗的夾縫裡伸出來,像一條條沒有骨頭的蛇,朝著下方的人抓去。

  粘稠腥臭的液體順著這些手臂滑落,「啪嗒」一聲打在地面,積起泥潭一般的污穢。

  看不到這個場面的其他人還在茫然,底下的元太幾人扶著搖搖晃晃的樓梯扶手努力站穩,一邊迷茫地扭頭朝四周看去。

  「地,地震了?」

  顧不上多說,澤田彌指尖迅速一彈,一道金色的光浮起,張開咒文組成的結界,將樓梯上的人全部籠罩了進去。

  那些慘白的手臂撞在結界上,皮肉剛和金光碰上就立刻被灼燒得「滋滋」生響,手臂們猛地退開,虛空中似乎有個意識發出了一聲憤怒的怒吼。

  然而,還不等人松一口氣,滴落到地面上的污泥忽然擴大連成一片。緊接著,空間的震動開始加劇,站在污泥邊上的鳴人狐狸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腳下的階梯就被污泥吞噬,整只狐狸像掉進了沼澤地中,迅速沉了下去。

  整個過程快得讓人反應不過來,澤田彌和柯南剛回頭就看到這一幕,與此同時他們頭頂的手臂發現實在突破不了結界,集體換了個方向,繞過金光朝著距離不遠的元太幾人抓去。

  電光火石之間,澤田彌來不及細想,飛快念出了一段咒語。

  金色的桔梗印迅速在她腳下成型。

  只是咒文還沒來得及生效,幾人視野裡乍然閃現一道雪亮的光。

  像突如其來的閃電劃從空間中橫亙而過,夾縫裡伸出的手臂剛抓到元太頭頂,忽然齊齊一滯。下一秒,整齊的切口從小臂上蔓延開,連成一條筆直的血線。血液飛濺中,手臂們像被整齊割斷的麥子,齊刷刷掉了一地。

  虛空中似乎響起了一聲什麼生物被激怒的怒號。

  澤田彌只感覺到一個輕柔的力道扶在自己的腰上,隨即,只是一眨眼的時間,她就被帶離原地。

  重新腳踏實地時,她的身體被慣性帶著往後一靠,撞上了一個瘦削堅實的胸膛。

  「沒事了喲。」

  一只手伸過來,像撫摸小動物一樣安撫地揉了揉她的腦袋。

  小蘿莉有點茫然地抬起頭,對上了身後人的眼睛。

  夕陽最後一點余輝映在對方的眼瞳中,是清透漂亮的湛藍色,像澄澈而虛無的天空。

  有點像……

  她忽然愣愣地想到……有點像太宰。

  對方和她的目光對上之後眉眼一彎,給了她一個燦爛的笑容。

  「……」

  同樣被帶離了那層詭異的台階卻只是被隨意地往牆角一扔的江戶川柯南面無表情地爬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灰,虛著眼睛看向那邊那個突然出現,到現在還抱著蘿莉不肯放手的人。

  「你是誰啊?」

  「啊。」金發少年好像終於反應過來,放開了澤田彌,一手摸著後腦勺回過頭笑嘻嘻地自我介紹道,「那個,我叫做源光,是個除妖……」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第十三層台階的怪異終於不滿自己被忽視,數量龐大的手臂重新從裂口處伸出來,裹挾著大量的淤泥,齊齊攻過來。

  「嘛,現在好像不是自我介紹的時候,先搞定了這個再說吧。」

  他迅速背過身,擋在了他們面前。

  向日岳人同樣是被往牆角一扔就不管了的差別對待組中一員,他被柯南順手拽起來的時候還滿臉空白,下意識一抬頭就看到視野中擠滿了慘白的手臂,它們熱情地從頭頂伸下來,想要突破除妖師的封鎖跟他們近距離親密,仿佛異空間降臨的畫面簡直能讓人SAN值狂掉。

  向日岳人被這一幕衝擊得大腦差點跟著表情一起空白了。

  這個時候他聽到旁邊的江戶川還在跟那個突然出現的除妖師冷靜討論。

  「這個到底是什麼?」

  「七大不可思議中的第二個,消失的第十三層階梯……雖然我才不想承認這個是二號就是了。」

  最後一句話是金發少年的小聲嘀咕,輕得幾乎聽不到。

  這個關頭來不及細究陌生少年的身份,看起來對方姑且是站在他們這邊的,柯南直截了當地問,「弱點是什麼?」

  「是神的憑依物哦。」

  「什麼?」

  「七大不可思議的起源,賜予七大不可思議特別力量的重要之物。」孤身對上一群慘白的死人手,金發少年卻仿佛依舊游刃有余,說話的語氣都不緊不慢,「就好像玩具裡面的電池一樣,只要破壞了那個,七大不可思議也會像壞掉的玩具無法運轉了……嘛,正常情況下來說是這樣沒錯。」

  柯南:「……也就是說現在的情況不正常了?」

  所以這個人說話就不能抓個重點嗎?

  源光:「的確不正常哦,不過運轉規律都是相同的。雖然這個『第十三層樓梯』的怪異不是『神的憑依物』造就的,但也一定有個核心,破壞了那個就能夠消滅這個怪談。」


第58章 第十三階樓梯(二)

  攻擊過來的手臂全都被少年除妖師擋在了外面, 他的動作非常快, 甚至讓人看不清楚他用的什麼武器。但慘白色的死人手仿佛源源不絕, 砍斷了一條立刻就有另一條補上, 情況就這樣陷入僵持。

  澤田彌摸著右腕上的水晶手鏈, 望著這個景像秀氣地皺了一下眉。

  有什麼不太對, 她模模糊糊地感覺到。

  怪談與其說是妖怪,更像一種靈異現像。但即便是「現像」也是有一個中心主體,比如說廁所裡的花子, 跑動的人體模型,第十三階台階後背棲息的妖怪……

  因為這個主體的存在才導致了怪談的產生, 絕大多數情況下主體都是有自我意識,也能夠交流的,和正常妖怪也沒多大區別。

  但面前這個怪談不是。它沒有意識,不能交流,只知道向一切踏入自己領地的人發起攻擊, 宛如一個被刻意改造過的程序。

  水蛇一樣慘白的手臂們暫時都被源光攔在了台階上, 血腥和腐臭的氣味在空氣中越積越濃。

  這樣僵持下去當然不是辦法, 源光頭也不回地問,「怎麼樣少年,准備怎麼做?」

  他似乎一眼就看出了幾人中腦子最好的人,准確找上了柯南。

  被點名的江戶川柯南視線穿過戰場往樓梯底下看了一眼,元太、灰原哀幾人不知什麼時候都暈了過去。他們這邊拉住了主要仇恨, 「第十三層樓梯」暫時也沒去管那邊。

  他短暫松了口氣, 隨即抬起頭, 目光銳利地掃向頭頂,「還用說嗎?既然是核心,肯定是藏在那個空間最深處的對吧?只能進去拿吧。」

  源光:「可以,上吧!」

  柯南:「……你回答得這麼快總感覺你在賣我啊。」

  話雖如此,他卻毫不猶豫地松開了澤田彌的手,「澤田,在這裡等我。」

  澤田彌剛回過神就見他們已經自顧自決定了,她微微怔了一下,有點無措地看向他。剛准備開口,又忽然感覺到什麼,露出了一抹疑惑的神情,視線轉向地面。

  這時候,一旁的向日岳人也迅速反應過來,「等等,你要進去?進那裡面去?!」

  他被救上來後就乖乖縮在一邊不敢給大佬們添麻煩,此時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了,「你想過那邊是什麼嗎?!」

  江戶川柯南:「不能在這裡干耗,這是唯一的辦法。」

  向日:「可是……」

  他看看那邊宛如從地獄伸出來的慘白手臂,又看看面前鎮定地准備往前踏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他抖了又抖,終於咬著牙站起來,「不行,不能讓你一個小孩子去,這件事本來就是我先提出來的,還是讓我來……」

  「小孩子」江戶川柯南:「……你還是待在這裡吧,我有分寸的。」

  向日岳人拼命拽住他,「我才不信!你比我都小兩歲,我怎麼能讓你去啊,以後肯定會被侑士拼命嘲笑的!」

  江戶川柯南:「……」

  現在拿出他「工藤新一」的身份證還來得及嗎?

  兩人正在僵持間,柯南忽然被身後的蘿莉反手拉住。

  「那個,」她盯著那片污泥,有點遲疑地說,「我覺得你們不用爭啦,鳴人已經去了……」

  江戶川、向日,連帶著還在和手臂們糾纏的源光同時一怔。

  下一秒,黑色的火焰衝天而起。

  充斥著濃烈不祥和煞氣的黑焰從淤泥中鑽出來,貼著牆壁一路燒過去,繞著三人轉了個圈。

  一個巨大的,九條尾巴的狐狸的影子在空氣中逐漸清晰。它毛茸茸的大尾巴將三個人全部圈了起來,然後仰起頭,衝著頭頂上那條裂縫咆哮著張開了嘴。

  黑色的光點在它牙齒尖利的嘴巴之間亮起,隨著高速旋轉越來越大,最後像光炮般射了出去,撞碎了無數的白手,穿過裂縫衝進另一邊世界。

  空間裡像爆發了九級地震,澤田彌幾人被震得搖搖晃晃全都一頭栽進九尾毛茸茸的大尾巴裡。

  虛空中響起幾乎要把人耳朵震聾的轟鳴,一個憤怒驚恐的聲音夾在在轟鳴裡,像斷了線的風箏,只持續了半秒就戛然而止地消失不見。

  澤田彌暈暈乎乎地回過神的時候,正一左一右被柯南和源光扶著。巨大的九尾狐狸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他們跌坐在地上,直愣愣望著面前的地面。

  四個人無言的目光中,鳴人小狐狸有點不好意思地撇過頭用後爪撓了撓臉頰……然後打了個飽嗝。

  .

  十分鐘後。

  「鄭重介紹一下。」銀發小蘿莉坐在眾人面前,認真地說,「這是我的弟弟。」

  源光:「……」

  柯南:「……」

  向日岳人:「……」

  一陣無言的寂靜,以上三人有兩個承受力比較強的同時開了口。

  源光:「……所以他把二號吞了?」

  柯南:「……所以他真的是鳴人?」

  異口同聲說完,兩人懵逼地互相對視了一眼。

  澤田彌點點頭,統一回答,「是噠。」

  「……」

  又是片刻的沉默後,柯南率先理清思緒,恢復冷靜試圖理清這個邏輯,「所以,鳴人是妖怪?」

  澤田彌抱著弟弟茫然,「不是呀,鳴人是人類。」

  源光、柯南、向日岳人:「……」

  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你懷裡的狐狸,再告訴我他是人類???

  剛剛被他吞掉的那個怪談會死不瞑目地哭的啊!

  「這只是暫時的。」澤田彌摸著弟弟的頭,認真解釋,「鳴人的靈魂暫時寄居在狐之助身上,而且剛剛把怪談吞掉的也不是鳴人,是九喇嘛。」

  「……」

  源光和柯南分別理解了一下。

  源光:「九喇嘛就是剛剛那只九尾?」

  柯南:「所以說狐之助身上有兩個靈魂,不對,是三個?」

  兩個思考回路再次岔開的人又彼此對視一眼。

  澤田彌先回答了源光的問題,「是噠。」

  然後看向柯南,「只有兩個哦,狐之助的靈魂現在在鳴人的身體裡面。」

  源光、柯南、向日岳人:「……」

  你們陰陽師都這麼會玩嗎?

  柯南嘆了口氣,「總而言之,你心裡有數就好。」

  隨即他像是並不想在這裡討論這個話題,話音一轉,「話說回來,你又是誰?」

  於是這一次輪到另外三人同時看向源光。

  金發少年長著一張好看的娃娃臉,身穿冰帝國中部的校服,乍一看像是陽光爽朗的普通高中生,除了右耳上墜著的御守,幾乎沒辦法將他跟除妖師這樣的職業聯系起來。

  然而按照他本人的說法,他整個家族都是除妖師,歷史悠久到能夠追溯到平安京時期。

  「因為聽說小學部這邊在鬧怪談所以才特地過來看看的。」源光摸著後腦勺爽朗地笑道,「然後就跟你們撞到一起了哈哈……」

  「……是嗎?」

  聽完他的自我介紹,柯南虛著眼睛瞥了他一眼,「所以,你對怪談很熟悉了?」

  源光:「沒錯沒錯。」

  柯南:「那麼怪談的起源是什麼?」

  源光:「啊?」

  「雖然你說過賜予怪談特殊力量的東西是神的憑依物,但是怪談的本體,也就是構成怪談的『故事』最開始是由人類創造出來的吧?」柯南冷靜地看著他的眼睛,「都是故事,為什麼只有七大不可思議擁有了特殊力量,而其他作為小說出版的,被拍成電視劇的,卻沒能擁有這種力量?」

  「……」源光看著他,忽然笑了,「是啊少年,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江戶川柯南:「因為『相信』吧?」

  「曾經有人給我解釋過幻術的原理,他說幻術的本質就是『欺騙』。欺騙人的眼睛,也欺騙人的心。只要對方將被呈現出來的東西當成了真的,那麼幻術就會變成『真實』。」

  「怪談也是一樣,因為有人相信,所以它才能夠成為『真實』,對嗎?」

  空氣忽然一靜。

  向日岳人的大腦信息加載過量還在蒙圈,澤田彌抱著弟弟坐在台階上看看他,又看看源光。

  樓道裡的光線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昏暗下來,金發少年坐在陰影裡,半張臉隱沒在黑暗中。

  澤田彌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覺有一瞬間對方的氣息有點奇怪。她有點疑惑地歪了歪頭,正准備認真去探查,源光忽然往前傾了下身,重新進入光亮處。

  「……啪啪啪,你真的很厲害呢少年。」他驚奇地鼓掌道,語氣十分真心實意。

  澤田彌的注意力被岔開,眨了眨眼睛,下意識跟著說,「是呀,跟晴明跟我解釋的一樣呢。」

  眾人:「嗯?」

  場面一瞬間發生了一個短暫的停頓。

  柯南:「你說的『晴明』該不會是指……」

  源光:「哦哦,那位大人是怎麼說的呢?」

  澤田彌正給吃撐了的弟弟揉著肚子,先是衝柯南點了一下頭確認就是他猜的那個「晴明」,然後想了想。

  「晴明說,『語言』是每個人都能施展的『咒』。當一個故事在人們口中流傳開來,經過時間的積累,相信的人越來越多,於是故事裡的東西就漸漸變成了真的。比如說……泰山府君?」

  她回憶了一下晴明的話,「最開始是並不存在泰山府君這個神明的,那只是一股存在於天地間的力量,並沒有名字。但人們祭祀這種力量,並且將其稱之為『泰山府君』,於是漸漸地,隨著泰山府君的故事流傳開,天地間便有了泰山府君這位神明。」

  她這個例子舉得有點大,聽著她的話的柯南和源光都難得呆了一下。

  然後緊接著她就說出了更加可怕的話,「如果有一天,大家都忘記泰山府君的故事了,那麼泰山府君這個神明也就消失了。所以說,歸根結底,泰山府君之所以成為泰山府君,是因為人們施下了咒,這個世界上所有東西,其形態都是由咒決定的——晴明是這樣說的。」

  向日岳人的大腦剛重啟完畢就聽到了這段話,再次成功地僵住。

  他左看看睜大了眼睛的源光,右看看若有所思的江戶川。

  向日岳人:「……」

  你們都聽懂了嗎?為什麼我完全沒明白啊?

  雖然不明白但是莫名感覺小伙伴剛剛那段話非常可怕啊!

  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安撫了一下自己殘存的世界觀,剛准備從心地帶過這個話題,就見江戶川若忽然摸了摸下巴,「……我有一個想法。」

  眾人:「?」

  江戶川柯南:「就像泰山府君如果被所有人遺忘,認為並不存在這個神明時,就會從世界上消失;怪談也是一樣的吧?當大家都認為所謂怪談只不過是某些時候幾個特殊條件湊在一起產生的錯覺,完全是可以理解的,並不存在什麼神秘的靈異現像,那麼怪談是不是也會消失了?」

  源光遲疑地說,「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江戶川柯南:「那就好辦了。」

  眾人:「???」

  「簡單來說。」他平靜地繼續解釋,「在靈異世界探尋真相向大眾證明怪談是真的很困難,但是制造一個『真相』出來證明怪談是假的就很簡單了吧?」

  眾人:「!!!」

  萬萬沒想到還能有這種思路……你還真敢想啊少年!

  澤田彌和源光一呆。

  向日岳人木然地闔上了自己的下巴。

  日常覺得小伙伴身邊都是大佬,只有自己是弟弟。


第59章 音樂教室自動演奏的鋼琴(一)

  半個小時之後。

  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子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周圍光線格外地暗, 他們從地上爬起來往樓梯間窗子外一看, 發現天都黑了。

  元太、光彥、步美:「!」

  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醒了啊?」

  幾個小孩一個激靈,徇聲抬頭, 這才發現坐在不遠處的台階上的四個人。

  江戶川柯南、澤田彌、向日岳人,還有一個不認識的金發少年。

  見他們全都清醒了, 柯南跳下台階朝他們走來,「介紹一下,這個是源光學長。剛剛發生了地震,幸好他路過,把我們救下來了。」

  「誒?哦,謝謝學長哦。」

  小朋友們迷迷糊糊地道謝, 他們的記憶都停留在昏倒之前,依稀記得仿佛的確是有地震這麼回事。

  元太暈暈乎乎地晃了晃腦子,伸手扶了一下腦袋,忽然摸了滿手粘稠的液體。他懵逼地放下手,攤開掌心看去, 一片鮮紅的血色刺入視野。

  元太:「?!啊!!!!這是,血,血嗎?我的頭破了???」

  眾人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 正要緊張地圍過去。

  柯南:「別喊了, 那是顏料。」

  所有人:「……啊?」

  他掏出一塊手巾遞過去,表情平靜地解釋, 「還記得之前有人設下的陷阱嗎?元太大概是倒在地上的時候把顏料蹭到頭上了。」

  「是, 是這樣嗎?」元太懵懵懂懂地接過手巾, 擦了擦額角,然後恍然大悟,「對哦,確實不痛呢。」

  「呼……」小孩子們終於松了口氣,然後紛紛教訓元太,「不要一驚一乍的呀!」

  「是啊,很嚇人的!」

  「啊,對不起……」

  柯南收回視線,正若有所思地看向同樣從地上爬起來表情還有些迷糊的倉橋涉,身後忽然傳來灰原哀冷靜的聲音。

  「那個人是誰?」

  「什麼?」柯南詫異地回頭。

  灰原:「那個金色頭發的人,剛剛在我們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麼……你不用糊弄我,肯定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元太頭上的不是顏料,是血,這個你瞞不過我的。」

  柯南剛一張嘴就被她下半句話堵回去,他頓了頓,無奈地笑了一下,「的確發生了一些事情……不過你還是不要知道為好。」

  ……

  「辦法是不錯,」源光說,「但是你做好准備了嗎?進入到這個光怪陸離的,危險又詭異的世界?」

  柯南:「什麼意思?」

  「吶,少年,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個世界是有『怪異』和『怪談』存在的。但是為什麼有的人相信有的人不信,有的人死在了怪談下,有的人卻終其一生都沒遇到過任何靈異?」

  「你自己的人生中,此前不是也從來沒遇到過這些事嗎?要不要回憶一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你發現自己的世界開始『異常』的?」

  柯南:「……」

  「想起來了?是從遇到殿下開始的吧?」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哦,看起來大家都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但實際上在馬路上和你擦肩而過的人,說不定就身處在和你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妖怪也好,靈異也好,並不是每個人都能遇到的,對這邊的世界了解得越少,它們就越不會找上你……對於普通人來說,不要去了解才是聰明安全的選擇哦?」

  ……

  柯南把思緒從回憶中抽出來,對上灰原哀狐疑的目光,他若無其事地聳了聳肩,「作為一個科學家,為了你的三觀著想,你還是不要知道這些事情為好。」

  灰原哀:「……奇奇怪怪的。」

  .

  等澤田彌和源光從台階上走下來,柯南又給倉橋涉做了個介紹,並且補充說明源光學長對他們調查的怪談也很感興趣,想要加入他們。

  倉橋迷糊地摸了摸後腦勺,「這個倒是沒什麼,話說回來,源學長也是我們冰帝的?」

  源光朝他笑道,「是啊,我是國中三年級,不放心的話可以在學校系統裡面查一下,有我的照片哦。」

  倉橋:「啊,這個倒不是……」

  他就是有點奇怪為什麼國中部的學長會來這裡,但是既然對方都那樣說了,再問下去好像就不合適了。

  倉橋把疑問憋在了心裡,剛准備說話,就見江戶川若無其事地看向自己道,「走吧,可以去下一個地點了。」

  倉橋:「……這邊已經好嗎?」

  江戶川柯南:「已經調查完了,樓梯只有十二階。」

  灰原哀猛地回頭看他,其他以元太為首的小孩子們齊聲驚訝,「誒?真的只有十二階嗎?」

  「你們可以自己去數數。」柯南拿出手機,「你們昏迷的時候我們數過了,還錄了視頻。」

  說完他回頭看倉橋,「白天的那位忍足君剛剛打了電話過來,你當時還在昏迷,他說等你醒了就跟你聯系……」

  他剛說到這裡,倉橋涉的手機就響了。

  棕發少年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說曹操曹操到,果然是忍足侑士打來的。他於是道了聲歉,有點懵逼地走到一旁去接電話了。

  幾個不信邪的小孩子們蹦蹦跳跳地跑到樓梯上自己重新去數台階,只有灰原哀站在原地沒有動。

  「那個樓梯,我之前數的時候是十三階。」她目視前方,輕聲說。

  「……呵呵。」柯南干笑了一聲,「也許是你數錯了?」

  灰原哀:「我看起來像小傻子嗎?」

  柯南:「……」

  他無奈地移開視線,「你的科學觀還要不要了?」

  灰原哀:「哦呀,是會動搖我的科學觀這麼嚴重的事嗎?」

  她的話讓柯南沉默了片刻,等她感覺到奇怪扭頭去看時,就見他正望著一個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

  灰原哀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了正在和那個自稱源光的學長說著什麼的銀發小女孩。

  「灰原,」柯南輕聲開口,「不要接觸這些。」

  「嗯?」灰原哀詫異地回頭看他。

  「和黑衣組織不一樣,你是因為被他們盯上才不得已和那些人打交道,但這些東西原本是與你無關的……不要了解,不要接觸,你就會離那個危險的世界越遠。」

  灰原哀沉默了一會兒,「跟你也沒關系吧?」

  「話是這樣說,但我可是偵探啊。」黑發少年扭過頭朝她笑了,「偵探可是一種好奇心比命重要的生物哦,在知道了那邊世界的存在之後,我怎麼可能退回去重新關上門,裝作視而不見呢?」

  灰原哀驀地對上了他的眼睛,湛藍又明亮得過分,像有一簇生機勃勃的火焰常年在那抹藍色的最深處燃燒,仿佛永遠不會熄滅。

  她微微頓了頓,然後忽然抱起手臂撇過頭,懶洋洋道,「哦,是嗎?其實還有別的原因吧?」

  江戶川:「啊?」

  灰原哀:「蘿莉控。」

  江戶川:「???」

  .

  「真的只有十二階啊……」

  江戶川柯南的懵逼被小孩子們的驚叫打斷了。

  發現這個怪談也是假的,小朋友們雖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備,但還是難免失落。

  他們正一個個垂著小腦袋失落,忽然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都打起精神來吧。」

  柯南雙手插在口袋裡走了過去,「後面還有四個呢,我們是來把這件事調查清楚的,重要的不是怪談,是要向大家證明,所謂的怪談完全是不存在的,這才是我們來的目的啊。」

  「……是哦。」少年偵探團的小孩子們先是抬頭望著他愣了一會兒,然後重新熱血起來,「沒錯沒錯,真相才是最重要的,對吧柯南?」

  柯南彎眸一笑,「對啊。」

  澤田彌剛和源光說了幾句話就聽到那邊傳來的歡呼,她扭過頭就看到一群再次打起了精神的小朋友。

  「真有干勁啊。」面前的人說。

  澤田回頭看他。

  「嗯?」源光見她視線在自己身上落了好一會兒,笑著問,「怎麼了?」

  然後他就見小蘿莉沉默了一下,「學校出什麼事了嗎?」

  源光微笑的表情似乎停頓了片刻,隨後他露出了茫然的神色,「誒?」

  他茫然得跟真的似的,澤田彌歪了歪頭看看他,然後調轉了目光。

  「准備走了嗎?」

  這句話是問柯南的。他搞定了小朋友,正好在這個時候走過來。

  「嗯,准備去下一個怪談地點了。」

  他掃了一眼面前的兩人,感覺有點奇怪,但並沒有多問。

  「倉橋說接下來去音樂教室,正好也在這棟樓裡。」

  .

  藝術樓整體是個U字型,音樂教室在美術室的對面,兩者還不在同一樓層。

  倉橋涉一邊說話一邊領著眾人穿過走廊,「音樂教室的怪談最開始是幾個四年級的學生傳出來的。」

  「他們也是晚上來學校取東西,路過藝術樓這邊的時候忽然聽到了鋼琴聲。但是大樓黑漆漆的,並沒有哪間教室亮著燈。他們覺得奇怪,去找了學校的保安上來查看,最後發現鋼琴聲就是A棟的音樂教室傳出來的。」

  「保安最開始以為是有人留在了學校練琴,還疑惑對方為什麼不開燈,直到他們來到音樂教室門口,發現門是鎖著的。一打開門,裡面的琴聲就停了,擺在教室中間的鋼琴蓋被打開,教室裡卻空無一人。」

  「音樂教室裡自己彈奏的鋼琴」這個怪談大家也算耳熟能詳,怪談的起因的傳言也多種多樣,有說是有鋼琴老師在音樂教室自殺,留下了怨靈的;有說是某個音樂才女在鋼琴比賽中失利,回來責怪學校的鋼琴,結果頭顱被鋼琴蓋壓斷留下了鬼魂的……

  總而言之,全都跟鬼有關。

  此時外面的天空已經徹底被夜色覆蓋,樓道裡沒有開燈,只有手電的光直直照在前方的黑暗裡。在這樣的環境下聽著學生會長用溫柔的聲音講鬼故事,感覺不是一般的酸爽,小朋友們聽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澤田彌小公主太有安全感的原因,他們一邊害怕一邊往她靠攏,沒過多久澤田彌身後就擠了一團瑟瑟發抖的鵪鶉。

  倉橋涉:「據說從那以後,只要晚上經過這棟樓,就會聽到漆黑的樓道裡傳來縹緲的鋼琴聲……」

  向日岳人抓著小伙伴的手臂顫抖地問,「是不是就像現在這樣?」

  倉橋:「啊,對……誒?!」

  眾人同時定在原地,雜亂的腳步聲一停,空氣中似有若無的鋼琴音就清晰起來。

  優美如流泉的旋律盤旋著穿過樓梯,從上方的樓層遠遠飄下來,縹緲又空靈,仿佛還沾著陰森森的鬼氣。


第60章 音樂教室自動演奏的鋼琴(二)

  聽到鋼琴聲的瞬間, 澤田彌和眾人一起停下了腳步。

  她旁邊的柯南當機立斷,「我和源光學長上去看看, 你們留在這裡。」

  「……」澤田蘿莉默默看了他一眼, 轉身把弟弟放到灰原懷裡, 又重新轉過頭來看著他。

  柯南:「……好吧,你也來。」

  「柯, 柯南……」

  幾個小孩子們全都擠到了一起, 光彥掙扎著從人群中伸出一只手, 牙齒打顫地插話道,「不用我們跟你們一起上去嗎?」

  柯南:「不用,這麼多人,動靜太大了,把人嚇跑了就不好了。」

  眾人:「誒?」

  「一定是有人在上面練琴啦。」大家只見他若無其事解釋道,「這個音樂是《夢中的婚禮》, 對於入門者來說有些困難, 我剛剛還聽到琴音錯了幾拍,如果真的是怪談怎麼可能彈錯呢?一定是有人怕白天練琴的時候被人聽到,感覺不好意思,所以才晚上偷偷來這裡練習的。」

  「……是,是這樣嗎?」

  眾人似懂非懂地點頭, 這裡對音樂最熟悉的只有柯南, 其他人自己沒辦法分辨, 下意識就相信了他的話。

  「怪談不可能彈錯節拍」這個理由實在太有說服力, 眾人紛紛松了口氣。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 看向身邊的人。

  好歹也是被平安京的雅樂之神教了這麼久,雖然小蘿莉在彈奏樂器方面十分極其地沒有天分,但是基礎的音樂素養還是甩其他人一大截的。所以這時候她當然能夠聽出來,其實樓上傳下來的這個曲子並沒有哪個音階彈錯了。

  所以江戶川柯南同學是在明目張膽地編瞎話騙人。

  然而他好像天生就有種讓人信服的氣場,他一本正經地這樣說了,其他人下意識地想也不想就相信了。

  這其中甚至包括明知道有怪談這回事存在的向日岳人。

  紅發少年不但相信得毫不猶豫,甚至升起了一股對那個半夜不干人事的家伙的怨念,「什麼啊,真的有人在這個時候來練琴啊,我們一起上去不是更好抓住那家伙嗎?」

  話音剛落,他就看到江戶川無語地看過來,臉上的表情明晃晃寫著「為什麼你也信了啊?」

  向日岳人:「?」

  向日岳人:「!」

  「……但是我轉念一想這麼多人跑上去,場面太混亂了很容易讓對方跑掉。」向日岳人忽然正色,「所以我們還是在這裡等著吧。」

  眾人:「……」

  你剛剛好像不是想表達這個意思吧?

  紅發少年干笑了兩聲。

  江戶川無語了兩秒後輕巧地將這個插曲帶過,「總而言之,就算聽到什麼動靜也不要亂跑,更不要走散。」

  向日岳人立刻將功折罪地第一個響應,「好的好的,我一定把他們看住了!」

  眾人:「……」

  他們說話時源光一直靠在樓梯口上懶洋洋地等著,直到看柯南安排完,終於開口道,「那走吧?」

  .

  三人從倉橋那裡拿到了鑰匙就直奔樓上音樂教室。

  夜晚八點多,幽冷的琴聲在摻在腳步聲裡,像徘徊不去的幽靈一路在前牽引著他們,最後沒入音樂教室的大門後。

  源光率先在門口停下腳步。

  「就是這裡了。」

  說完他就把鑰匙插進鎖眼,「哢噠」一聲響後,毫不猶豫地推開門走了進去。

  澤田彌和柯南緊跟其後,木質大門往後退開,讓出了教室裡面的場景。

  在源光走進門的瞬間,幽幽的琴聲戛然而止。教室裡靠外的窗子開著,有風穿過窗樞帶起兩側的窗簾,窗子前的區域被月光照亮,從門口看過去能夠看到一架鋼琴正坐落在交錯的光影裡。

  鋼琴的琴蓋已經被打開,兩只白色的手套正懸浮在琴鍵上方,正是方才彈琴的「人」。

  它好像被幾人忽然進門的舉動驚住了,呆呆愣在原地。

  源光笑眯眯地反手帶上門,「查房時間到。」

  .

  五分鐘後。

  源光不知從哪兒找來了一段繩子,按著手套把它捆了一圈又一圈,手套奮力掙扎,又被重新按下去,攻擊力還不如兩只被捆好了等待上鍋的螃蟹。

  澤田彌在旁邊看著,表情有點困惑,「這個怪談這麼弱嗎?」

  源光笑嘻嘻回答,「是啊,不是所有的怪談都是像你剛剛看到的那個二號那樣可怕的,這取決於各自的故事啦。」

  柯南在旁邊插了一句嘴,「故事?」

  源光掄著手套轉了一圈,甩來甩去地宛如在玩溜溜球,「對,故事。怪談是會按照人類為它們編造的故事行動的,像二號的故事裡面就提到如果踏上樓梯,會跌入彼岸,被守在對面的怪談殺掉,所以二號的攻擊力非常強,殺掉的人越多就會越強。」

  「但是『音樂教室裡自動演奏的鋼琴』就不一樣了,雖然對於它的來源的描述有些可怕,但是並沒有提它會殺人的話吧?它只是每天晚上跑出來彈彈琴而已,有人來就自己跑掉了,彈多久都不會變強的。」

  他甩完了十個周天終於停下,捏著繩子提起來湊到眼前,被捆在尾端的手套已經被甩暈了,十根手指焉噠噠地垂下來仿佛失去了夢想。

  「這樣啊。」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望著那雙生無可戀的手套,不知道為什麼讀出了一絲委屈兮兮的感覺。

  「如果大家不相信它的怪談了,它也會消失嗎?」

  「會在這個學校消失哦。」源光笑著拽了拽那幾根焉噠噠的手指,「但是其他地方還是存在的,畢竟『音樂教室裡自動彈奏的鋼琴』這個怪談流傳度很廣。這裡的人不相信,只是把它從這所學校『排除』出去,只要其他地方還有人信,它就還是能找到彈琴的地方。」

  那雙手套被他不輕不重地拽了兩下依舊堅定地裝死,源光懶洋洋地拎著它又甩了甩就沒再搭理,而是抬頭看向面前兩個小孩子。

  銀發小女孩看著他手裡的怪談眨了眨眼睛,「那就好。」

  源光挑了下眉,「小殿下你真奇怪啊,居然會為怪談擔心嗎?」

  澤田彌有點茫然地看向他,「因為它也沒做什麼呀。」

  半夜裡跑來學校彈彈琴而已,彈完後還記得把琴蓋闔上把布蓋回去,很有禮貌了。

  就因為這樣就要把人家干掉的話,也太無理取鬧了吧。

  她用譴責的目光看向源光。

  金發除妖師:「……」

  柯南在教室裡轉了一圈,剛若有所思地走回來就看到了這麼個相顧無言的畫面。

  「你們怎麼了?」

  源光默默拎起裝死的手套晃了晃,「小殿下剛剛在擔心我們把學校的怪談弄沒了的話,這家伙是不是就真的□□掉了。」

  柯南看向澤田彌,小蘿莉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迷糊地回望。

  他頓時笑了,把捆好的手套從源光那裡拿下來遞給她,「很正常吧,澤田不是一直都對小動物很友好嗎?」

  世交家的小妹妹從小就溫柔善良,還懂事可愛,江戶川柯南同學覺得這樣很好啊,一點問題都沒有。

  源光:「小動物……」

  「嘛,怎麼說呢……」柯南把手插回口袋裡,看向身邊的人。

  小蘿莉正好奇地戳了一下白手套焉噠噠垂下的手指,手套詐屍一般動了動。

  柯南:「有時候其實有種它們也是活著的生命的感覺。」

  不像人類世界有公檢法系統能夠准確衡量一個人的罪行,在面對怪異的時候,似乎只有將它們消滅或者封印兩種選擇。

  如果是「第十三階層台階」那樣會殺人的怪談,將它消滅掉是為了保護其他人而做出的無奈之選,但如果是像這個「音樂教室裡自動彈奏的鋼琴」這樣的怪談呢?

  只是晚上跑出來彈彈琴而已,沒有傷害任何人,僅僅只因為它是怪談就要把它消滅掉的話……有種自己在扼殺一個普通生命的感覺,這樣的行為他老實說他也沒辦法認可。

  「誒?你會這樣想嗎?」源光坐在鋼琴上低頭看他,垂在琴蓋下的雙腿晃了晃,帥氣的臉上露出漫不經心的神情,「可是以前沒有殺人不代表它以後也不會殺人哦,畢竟是怪談,誰能夠說得准呢?」

  柯南撇了他一眼,「我不覺得這是問題。」

  「放在人類身上不是一樣的嗎?以前沒有做壞事的人,誰也不能保證以後也不會變成殺人犯,但是能夠因為這樣的原因就對一個人草率定罪嗎?無罪推定是司法領域最低限度的標准吧?」

  「這樣嗎?」源光停下來,他拖著腮看了他一會兒,輕聲道,「真是奇怪的人呢,無論是你還是那邊那位殿下。」

  「嗯?」柯南回過神來左右看看,這才發現剛才還乖乖待在他身邊的小蘿莉已經不見了。他立刻轉頭去找,然後在教室前面的課桌旁找到了人。

  「澤田?」他奇怪地走過去,看到澤田彌從課桌抽屜裡翻出一支筆和一本便簽紙,「你這是……干什麼?」

  銀發小女孩回頭看他,「讓它乖一點呀。」

  「它?你是說怪談?」

  柯南跟著她重新走回到鋼琴旁,看著小蘿莉在窗台前蹲下,借著月光的光亮,握筆飛快地在便簽紙上畫下一個符號。

  澤田彌:「雖然在這裡把它干掉也會在其他地方重生出來,但是能不干掉還是不要干掉吧,讓它待在這裡,安靜一點,等謠言停歇就扔出去。」

  她的語氣像是在形容一只不聽話地跑到了自己地盤撒野的野貓,一句話說完符篆就已經畫好了。然後她把它從便簽紙上撕下來,走到源光身邊,「啪嘰」一下拍上了手套。

  被捆得死死的手套頓時安靜,像一副真正的手套一樣,悄無聲息地攤在了繩子上。

  「……」

  柯南和源光瞪著眼睛看著那張粘在手套上的便簽紙。

  柯南:「……這個沒問題嗎?」

  「沒問題呀。」澤田彌疑惑地回頭看他,「這個是晴明教噠,我不會畫錯的。」

  柯南、源光:「……」

  不,那位大陰陽師絕對沒有教你用圓珠筆和便簽紙來畫符咒吧?

  「……」柯南的目光飄向源光,對方無言地對他點了點頭。

  是啊,這樣無理取鬧的方式畫出來的符咒居然有效呢,這位殿下是多受偏愛啊……

  覺得細究下去自己得心肌梗塞,金發少年默默換了個話題。

  「我們已經耽擱了好一會兒,該把底下幾個小鬼叫上來了……你想好怎麼編了嗎?」

  「哦,這個啊。」柯南默契地跟著轉移注意,他拿出手機找到一段音頻按下播放鍵,《夢中的婚禮》悠揚的旋律從擴音器飄蕩出來。

  「只要告訴他們是這間教室的多媒體設備出了問題就行了。」

  .

  十五分鐘後。

  「誒?播放器壞掉了?!」

  眾人等著站在播放器前的柯南,驚訝地異口同聲問。

  「是啊。」黑發少年笑著按了一下播放鍵,果然,和剛才一模一樣的旋律在教室裡響起。

  柯南放了一會兒就按下了暫停,「應該是哪個老師或者學生在練習這首曲子的時候自己錄了一段放在了播放器裡忘了導出來,這段時間這個播放設備出了點問題夜裡自己啟動,就把這段曲子播放出來了。」

  「可是。」元太懵逼地問,「播放設備能自己啟動嗎?」

  「可以啊,播放器不是有一個定時功能嗎?」柯南解釋,「大概是這個程序出了點錯誤,所以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就自己啟動了。」

  「……是這樣啊。」大家茫然地點了點頭。

  「而且我們進來的時候鋼琴也是闔上的哦。」柯南又往鋼琴的方向一指,大家順著他的指尖看過去,只見到教室中央那架鋼琴果然被白布蓋得好好的,源光正懶洋洋地坐在琴蓋上,見眾人看過來,抬頭朝他們招手笑了笑。

  柯南:「保安看到的那次應該只是白天在這裡彈琴的人忘了把鋼琴重新蓋上,正好遇到了播放器啟動,所以才被認成了鋼琴自動演奏的怪談……都是誤會啦。」

  「原來如此。」

  接二連三地發現怪談全是假的,大家也漸漸習慣這個節奏,連失望的情緒都減少了。

  等柯南解釋完之後,光彥甚至舉一反三地思考了一下,「那麼,那個『畫室裡會對人微笑的蒙娜麗莎畫像』該不會是因為光線的原因,所以從某個角度看上去的時候好像它對你笑了一樣?」

  柯南:「嘛,或許的確是這樣吧,我們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於是魚貫離開了音樂教室。

  教室的大門闔上,小孩子們的腳步聲消失在樓梯轉角,這一層的樓道重新恢復了安靜。

  月光沿著走廊上的玻璃窗灑落一地,一個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抬頭看了一眼小孩子們離開的方向,走向音樂教室門口,打開門,徑直來到鋼琴前。

  掀開蓋在鋼琴上的白布,被壓在琴蓋上的一雙白色手套暴露在月光下。人影伸出手,輕輕撕掉了手套上貼著的符咒。

悠于 2023-11-4 12:28

第61章 不存在的教室(一)

  冰帝作為一個貴族學校, 從小學開始就開設有藝術鑒賞這門課程。

  用來上課的畫室裡放著的大部分都是真品,規模堪比一座小型美術館。因為畫作十分值錢,為了防止被人盜竊出去賣, 這邊的安保也是最嚴格的, 夜晚還有人巡邏。

  「蒙娜麗莎的畫像會微笑的事就是夜裡巡邏的保安發現的。」

  一行人穿過長長的走廊, 兩側的牆壁掛滿了光怪陸離的畫作,在黑暗中無聲地看著他們。

  倉橋拿著手電在前面帶路, 深夜的畫室靜悄悄的,只有他們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中回響。這宛如恐怖片開頭的音效讓大家有點哆嗦, 幸而《蒙娜麗莎的微笑》這幅畫距離入口處並沒有多遠, 他們沒走幾分鐘, 倉橋涉就率先停下腳步。

  「到了。」

  手電筒的燈光緩緩上移, 元太、步美幾人也跟著打開了手表上的手電功能,四五束燈光齊齊射出來打在畫像上。

  畫室掛著的這幅《蒙娜麗莎的微笑》當然是仿品,但作畫者也十分用心, 畫像上的蒙娜麗莎和背景的河流、山川共同構建起朦朧又虛幻的效果,畫中人唇邊浮起的微笑在手電筒的燈光下顯得愈發神秘。

  「嗯……」

  大家盯著畫像看了好一會兒。

  「感覺,沒什麼奇怪的啊?」光彥看了半天沒發現什麼異常, 詫異地說。

  他的話代表了大家的看法, 大家齊齊點頭。

  澤田彌站在幾人身邊望著那副「沒有異常」的畫像,默默摸出了一張便簽紙。

  她還沒來及動, 旁邊忽然擠過來一個人, 向日發顫的聲音落在了耳邊, 「彌、彌醬, 我剛剛怎麼看到那個畫像的眼珠動了一下,是是是是我看錯了嗎?」

  澤田彌:「……」

  ……這倒霉孩子。

  她幾乎憐憫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同樣小小聲說,「不是啊,你沒有看錯。」

  向日:「!」

  他的身體瞬間僵住了,與此同時,視野中那副畫像上的蒙娜麗莎唇角似乎輕輕往上勾了一下,他眼睜睜看著畫框中的「人」好像活了過來,慢吞吞地朝著他轉動眼珠。

  向日岳人下意識就想要抓著小伙伴的手臂汲取一絲勇氣,但手臂剛抬起來就被人按了下去。

  那個按著他的人還迅速開口說,「有人來了,快把手電關上!」

  向日岳人:「!!」

  畫像裡的鬼快要鑽出來了江戶川你還讓大家關燈?為什麼?這樣死得安詳一點嗎?!

  其他人沒有向日少年這麼細膩的心理活動,被柯南急促的聲音催得一愣,來不及細想,齊齊聽話地關上了手電。

  黑暗的視野驟然籠罩下來,向日岳人心底剛一「咯噔」,就看到一抹銀色的流光在面前閃過。

  在燈光熄滅的剎那,澤田彌迅速跑到了畫像前,抬起畫框,「啪」地將一張符咒拍在背面,畫像上笑到一半的「人」驟然僵住。

  這時候其他人終於從柯南突然的命令中醒過神。

  元太懵懵地問,「柯南,我們進來的事保安大哥們不是知道嗎?為什麼要害怕有人過來啊?」

  「額……哈哈,我忘記了,對不起。」

  柯南摸著頭干笑,一邊用視角的余光瞥向澤田彌,注意到她回到了原位,這才說,「嘛,是我弄錯了,大家把手電打開吧。」

  「哦……」小朋友們重新打開手電。

  蒙娜麗莎畫像再次被燈光照亮,湉靜地在牆上衝他們微笑。

  眾人又在畫像前觀察了十多分鐘,畫像依舊安安靜靜地掛在牆上,並沒有要活過來跟大家打聲招呼意思。

  「所以之前那個保鏢大哥看到畫像在對他笑果然是光線的原因嗎?」看著看著,光彥走近了一點,將手電從下往上打了個光,若有所思地研究道,「你們看,這樣照過去是不是看起來就像是笑容變了?」

  「嗯……」眾人擺出了思考的神色,點點頭。

  望著這群研究得煞有介事的人,剛剛唯一被嚇到的向日虛著眼睛站在一邊,有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抓狂,他的內心在咆哮。

  才不是這樣啊!這個畫像剛剛是真的笑了啊!眼珠子都轉過來了!現在只是被小伙伴鎮壓了而已,你們不要靠那麼近啊啊啊!!!

  然而他不敢說。

  非但不敢說他還要忍痛拋棄自己的智商,跟著附和,「沒錯沒錯,就是光線的原因。」

  澤田彌抱著弟弟非常乖地看著他們,仿佛一個一無所知的圍觀群眾。

  她旁邊的柯南望著他們的表演,扯了扯唇角。

  嘛,你們能夠自己編出來也不錯……

  .

  「然後就是『不落櫻』了。」

  又成功證明了一個怪談只是人們的臆測,眾人從畫室走出來,除了某深知內情的向日,全都精神奕奕。

  轉換思路之後,他們反而不再為怪談是假而遺憾了,心中充滿了又戳破了一個流言的另類成就感。

  倉橋涉領著他們往走廊方向走,一邊解釋,「白天你們應該已經見過了,就是食堂和主干道交叉路口的那顆櫻花樹。已經過了花期,但是到現在還開著,所以就有了那株櫻樹是『不落櫻』的傳言。」

  柯南:「『不落櫻』我記得是……傳說櫻花樹下埋了屍體,所以櫻花才會會開得那麼茂盛,甚至過了花期都不會凋零,對吧?」

  倉橋涉點點頭,「對,而且據說在『不落櫻』樹下許願,願望就能夠被達成……不過這個應該也是假的。」

  「誒?」眾人驚訝地扭頭看他。

  「因為這株櫻花樹是寒假期間移植過來的,剛才忍足君跟我說他已經找忍足理事確認過了,這顆櫻花樹的花期之所以這麼長是因為它是理事會特意移植來的新品種啦。」倉橋涉摸了摸頭,干笑道,「跟屍體什麼的沒什麼關系,就是一株普通的櫻花樹,也沒有實現人的願望的能力。」

  眾人:「……果然是這樣嗎?」

  有種果然不出所料的感覺呢= =

  一路走來證明怪談們全都是假的,少年偵探團的小孩子們虛了虛眼睛,「你們學校的學生想像力也太豐富了吧。」

  倉橋涉:「額……哈哈,因為大家都是小孩子嘛……」

  光彥嘆了口氣,「那這個我們還去看嗎?」

  步美:「白天已經看過了吧。」

  說著她有點擔心地低頭看了看手表,「而且,現在是不是很晚了?」

  「已經快九點了,」倉橋涉被提醒,也挽起袖口低頭看了一眼腕上的表,「抱歉,我也沒想到居然搞得這麼晚……不過只剩下最後一個怪談了,應該也沒什麼問題……」

  他話音剛落,走廊右側的玻璃窗忽然被燈光照亮。

  一直沒有參與他們談話的澤田彌、柯南和源光三人同時回過頭。

  只見和藝術樓隔了一條主干道的教學樓裡,有一間教室的燈忽然亮了。

  「那是三樓,」柯南迅速地趴上了窗子玻璃,語速飛快問,「那邊是幾年級的教室?」

  倉橋涉幾人一怔,也跟著圍了過來,「那好像是二年級……」

  「啊!」他話音剛落就響起了向日岳人驚訝的聲音,「好像是我們班。」

  澤田彌在向日的大喊中皺了一下眉,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她遠遠看到對面的教室裡似乎有人影幢幢,靠講台的窗簾沒拉,一個纖細的人影在講台上一晃而過。

  「那個,難道是……『不存在的教室』?」倉橋涉同樣注意到了這個場景,頓時驚住了。

  元太、光彥、步美:「什麼?」

  「『不存在的教室』,這個怪談講的是每個學校裡都有一個沒有記錄的班級,只有在晚上才會出現。」源光雙手插在口袋裡走到幾人身後,看起來沒有一點緊張感宛如在講故事,「怪談的本體是一群沒能在學校火災裡逃出去的學生和老師,他們死後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依然隨機在某些學校裡出現,在夜晚來臨的時候繼續認真學習,努力准備著考試……就像現在這樣哦。」

  所有人:「……這麼勵志的嗎?」

  變成了鬼都還記得要好好學習,相比之下有著良好的環境重要的是還活著的自己居然如此不知感恩,簡直像是浪費教學資源的廢物啊。

  「……」眾人不知為何忽然羞愧。

  倉橋涉干笑著接過話題,「是這樣沒錯,總而言之……」

  他一句話沒說完,被柯南打斷,「那邊有人!」

  「什麼?」大家又迅速把注意力轉移過去。

  只見對面亮著燈的教室裡,穿過前半段沒有拉上的窗簾,一個纖細的人影出現在了窗台後,這一次不是一晃而過,她在眾人視野中停留了好一會兒。

  對方似乎是一名女性,手裡還拿著一本書,仿佛正在上課一般講著什麼。

  眾人:「!!!」

  最後這個怪談該不會是真的了吧?!

  望著對面大樓那個分外靈異的畫面,向日岳人咽了口口水,「我,我們先冷靜一下,總而言之恐怖電影裡面不是講過嗎,這個時候作為主角的我們最好不要衝動,跑過去作……」

  他剩下的「死」字還沒說完,就見到大佬們完全沒聽他的話,扭頭就跑下了樓梯,儼然是想趁著怪談還沒消失作個熱乎的。

  向日岳人:「!!!」

  你們悠著點啊,那可是一屋子的鬼啊!

  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澤田彌、江戶川柯南、源光一個個跑進樓道走掉了,在其他人茫然地朝自己看過來時呆了兩秒,迅速把表情一收。

  紅發少年干咳了兩聲嚴肅道,「大概對面是哪個老師在備課吧。」

  其他人:「……」

  你剛剛真的不是這麼說的。

  向日岳人義正言辭,「也許是哪個新老師不好意思,半夜來學校練習呢?老師也不是一開始就會當老師的,我們要給老師成長的空間啊!所以現在跑過去圍觀的話實在太不禮貌了,讓彌他們悄悄去確認一下就行了,我們這麼多人跑過去老師不好意思了怎麼辦?」

  他的表情太過振振有詞,小朋友們一時間被忽悠住了,紛紛愣愣地點頭道,「這樣啊,那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吧……」

  向日岳人剛松了口氣,這時候,一直安安靜靜只在解說時有存在感的倉橋涉忽然舉手,「那個……」

  .

  三樓的教室。

  源光一腳踹開了門。

  透過門縫傳出來的隱隱約約讀書聲戛然而止,風從打開的窗樞吹進來,幾人站在門口往裡看去,明亮的燈光下,教室裡空無一人。

  柯南緩緩走進去,拿起第一張桌子上擺得端端正正的銘牌,上面是一個學生的名字,底下還印著班級,是那種學校統一發放給學生別在胸前表明身份用的。

  銘牌有些舊了,上面還有大火撩過的痕跡,和冰帝窗明幾淨的教室和低奢風格的課桌放在一起,有種畫風不統一的怪異感。

  整間教室三十多張課桌,每一個上面都擺了一個這樣的牌子,每一個牌子上的姓名都不相同。

  它們端正地立在課桌中央,像一塊塊沉默的墓碑。

  江戶川柯南穿過課桌的走道,一一看過去,發現還有人在課桌上記了筆記,是幾串零零散散的物理公式。

  澤田彌和源光也跟著走進門,目光往教室後一掃,看到後面還立著幾個高大的假人,像是圍觀學生學習的家長一樣。

  她的視線落在牆角,剛准備走過去,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連串急匆匆的腳步聲。

  教室裡的三人回過頭,就看到被留在藝術樓的幾個小孩子像一群圓滾滾的土豆接二連三從門口蹦進來。

  「澤田同學,柯南……哇啊,這是什麼?!」元太率先跑進門,然後就被滿屋子的銘牌嚇了一跳。

  「別動那個!」柯南迅速地阻止了他想拿一個起來看看的行為,視線緊接著掃向跟著進門的向日。

  沒忽悠住嗎?

  黑發少年疑惑地用眼神表達到。

  向日岳人一臉心累地指了指身後,倉橋涉跟在他後面走進來,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那個,我畢竟是學生會的會長,有點不放心,還是想過來看看。」


第62章 不存在的教室(二)

  人都已經來了, 也不能把他們趕回去。

  小朋友們一個個走進門, 抬眼就被滿屋子的銘牌嚇到了, 特別是發現銘牌上似乎還有大火撩過的痕跡, 無形跟怪談的細節對上的時候, 哭唧唧地就擠在一起又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鵪鶉。

  「柯柯柯、柯南, 你們進來的時候沒發現什麼不對的地方嗎?」光彥牙齒打了三個顫才成功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江戶川柯南嘆了口氣,那麼害怕就不要跟過來啊。

  他的視線掃過教室後面的假人,表情絲毫不慌,特別淡定地說,「你們不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嗎?」

  少年偵探團:「啊?」

  柯南:「就是上一次在帝丹小學的時候,不是也出現了怪談的傳聞,然後我們晚上去了學校調查,後來找到教室的時候……吶, 跟現在一模一樣吧?」

  「……」澤田彌默默看著他又開始若無其事地忽悠人,而且其他人也果不其然地又被他忽悠住了。

  「說起來……」元太望望擺在後面的假人, 又看看桌子上標著名字的銘牌, 產生了遲疑, 成為第一個上鉤的小傻子, 「的確是啊,那個時候好像也是這樣……」

  其他幾人也跟著他的視線晃來晃去,感覺到了奇怪的熟悉感, 連互相抱著的手都松開了。

  被夾在中間的灰原哀終於能探出頭來, 她瞥了一眼身邊的人, 嘆了口氣, 送了個助攻,「桌面上的銘牌代表班上的學生,後面的假人代表學生的家長,跟小林老師那時候的做法一樣呢。」

  小林老師是帝丹小學的老師,曾經帝丹小學也傳出了怪談的傳言,少年偵探團大半夜跑去學校調查,結果發現那些奇怪的現像都是小林老師因為即將到來的家長會半夜在教室演習而弄出來的。

  灰原哀一提,元太幾人的思緒果然轉到了這裡。

  「也就是說……」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他們立刻跑到講台上的課桌往下看,卻發現底下並沒有像他們以為的那樣藏著人。

  正愣神間,就見柯南指了指窗簾,「在那裡哦。」

  「哦哦!」

  仗著自己離窗台最近,元太率先跑了過去,「嘩啦」一下掀起窗簾,然後在某人意料之中地,成功找到了躲在窗簾後的老師。

  源光走過來挑了挑眉,「你怎麼知道那個地方有人的?」

  「能藏人的地點就只有那幾個,她一定會躲在一個容易被小孩子想到然後找出來的地方。」

  柯南順口解釋完,看著那個被元太找到後乖乖走出來的女教師,輕聲問,「那是誰?」

  從進教室門開始,澤田彌就已經望著那邊看了好一會兒了,她的神態有一點疑惑,不知道看到了什麼。

  「她是祝部老師。」

  她身邊人勾了勾唇,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時候向日岳人也同時認出來人,驚訝喊道,「祝部老師!」

  「向日同學……還有澤田同學也在這裡嗎?」

  發現在場的還有兩個自己班上的學生,半夜出現在這裡的祝部老師臉頰上泛起一絲薄紅,「實在抱歉,那個……嚇到你們了嗎?」

  看看澤田彌還站在一邊沒有要過來的意思,向日自覺擔負起溝通任務,「這麼晚了,祝部老師在這裡做什麼?」

  「其實……那個,我是在為即將到來的家長會做演習。」她果然說出了和柯南預想中一模一樣的話。

  小朋友們對視一眼,齊聲重復,「家長會演習?」

  「啊,對……」祝部老師有些靦腆地垂下頭解釋,「因為,其實我剛當老師沒多久,對自己不是很有信心,所以才想著晚上來學校練習一下,沒想到被傳成怪談了。我本來是想等家長會過去之後就給大家解釋的……」

  「那這些銘牌是怎麼回事呢?」光彥指了指桌面。

  「那個是我在學校的舊倉庫找到的,可能是以前的學生留下來的東西吧。」祝部老師也跟著將視線移過去,抱歉道,「因為正好和班上的學生數量相同,所以擅自借用了一下。」

  元太虛了虛眼睛,「所以『晚上在走廊上跑步的人體模型』該不會也是有人看到你搬東西,誤會是模型自己在跑,所以才傳出來的吧?」

  祝部老師:「大,大概是這樣沒錯吧……哈哈……」

  幾個小孩子圍著老師說話期間,江戶川柯南站在人群外,視線始終落在這個出場有點怪異的老師身上,然後他拿出手機迅速按了幾下。

  「吶,老師,這個題我不會做,能請教一下你嗎?」

  柯南的忽然開口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祝部老師看著舉著手機表情單純地望著她的孩子,下意識應了一聲,伸手接了過來,然後剛看向屏幕就愣住了。

  「那個……」祝部老師遲疑地說,「小朋友,你這是物理題啊。」

  柯南:「是啊,我在蘭姐姐作業本上看到的,她也不會做准備明天去學校問老師,剛好現在有老師在這裡我就幫她問啦。」

  「原來是這樣啊。」祝部老師在他面前蹲下來,笑著道,「對不起啊,這道題老師也不會。」

  柯南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誒?」

  「因為老師是教國文的啊。」祝部老師苦笑道,「而且大學也是念的文學專業,已經好多年沒有接觸過物理了,物理公式都忘掉了。」

  「是這樣嗎?」柯南眨了眨眼睛,失落地說,「我還以為只要是老師都會呢……」

  祝部老師捂住了臉,「……非常抱歉。」

  幾步之外。

  向日岳人:「……」

  他望著那邊那個天真可愛的江戶川同學,表情先是驚悚,然後懷疑,最後冷漠。

  他小心地挪到澤田彌旁邊,鬼鬼祟祟壓低了聲線,「彌醬,那個老師有什麼問題嗎?」

  澤田彌:「?」

  「江戶川明顯是在套路她吧?!」

  向日岳人心有余悸,他早就發現了,這個江戶川同學根本就有兩個人格。表人格是天真可愛的臭屁小鬼,裡人格就是位冷靜狡猾的高智商大佬,現在的狀況明顯是大佬看你傻正處於往死裡忽悠你的狀態,要不是是因為祝部老師有問題他當場表演一個吃桌子!

  然而,他剛在心裡咆哮完,就見到他的小伙伴回頭給了他一個茫然的眼神。

  「柯南不是一直都這樣嗎?」她說。

  向日岳人:「……」

  哪裡有一直這樣啊!你的女主角濾鏡是有多厚啊!

  .

  冰帝的七個怪談全部調查完畢,雖然都是假的,但這一趟探險也足夠讓小朋友們心滿意足了。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半,這個時間已經有點晚了,因為不放心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單獨回去,向日岳人干脆把他家司機找來主動承包下了送他們回家的任務。

  學校門口,柯南站在台階上衝車裡的幾個小孩子招了招手,「那你們就先回去吧,我在這裡陪澤田等一下來接她的人,順便送她回家。」

  三個小孩子擠在窗子邊上,虛著眼看他。

  「柯南好狡猾!」

  「就是就是!」

  「我也想送澤田桑回家啊,為什麼只有柯南一個人可以留下來?」

  江戶川柯南嘴角一抽,「哈?」

  他剛准備說什麼,唯一還沒有上車的向日忽然從旁邊竄過來把他拉到了一邊。

  「你們是不是還要回去做什麼?」紅發少年壓低了聲音問。

  「嗯,的確有些事情還要處理。」柯南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黑漆漆的學校,「你們就先回去吧,不要操心這件事了。」

  向日岳人忍了忍,沒忍住,「既然已經知道學校有問題,明天找幾個除妖師來處理不好嗎?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啊。」

  柯南:「源光學長也是除妖師,還是除妖師世家。」

  「那個人……」提起這個,向日默了默,隨即臉上露出了一絲糾結的表情,「我總感覺有點怪怪的,真的可以相信嗎?」

  雖然懷疑救過自己的人不太好,但是每次在對方靠近的時候,他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大概是小動物天生的直覺?

  他對這個看起來陽光爽朗的學長有點慫,潛意識裡總覺得他的性格並不是表現出來的樣子。

  向日遲疑地說完這句話,就看到江戶川有點詫異地看了自己一眼。

  向日岳人:「怎,怎麼?」

  「沒事,」對方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只是突然發現你還挺敏銳的。」

  向日岳人:「???」

  這個小鬼是什麼意思?是說他以前一直覺得他遲鈍嗎?啊?!

  然而這句憤怒的質問他沒敢說出來,因為現在江戶川柯南還是裡人格的大佬狀態,他有點慫,所以他不敢說話,他只敢默默BB。

  然後這個冷靜帥氣的裡人格就對他說,「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向日岳人:「……是啊,我從未見過如此有分寸之人。」

  一個正體不明的異空間都敢往裡闖的人,你告訴我你有分寸?

  江戶川柯南:「……」

  望著向日懷疑的表情,他有點無奈……也沒辦法跟他解釋「第十三層台階」的時候,他是根據源光的態度做出的判斷。畢竟那家伙那個時候不像是真的讓他去送死,他肯定有別的准備,需要有人進入那邊配合,所以他去總比讓向日和澤田去好。

  然而源光的計劃還沒拿出來就被鳴人打斷了,小狐狸露出獠牙宣告了他才是真正的BOSS。

  江戶川柯南嘆了口氣,干脆再次把鳴人拉出來當擋箭牌,「……澤田和鳴人都在呢,你就放心吧。」

  「彌醬是很讓人放心沒錯啦……」向日聞言果然松了口氣,但是似乎還是有些糾結,「但是不知道她是體質特殊還是怎麼樣,總容易牽扯出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來。」

  柯南:「那不是正好嗎?」

  向日:「啊?」

  「趁著這個機會把那些只敢藏在黑暗裡的東西全都挖出來,」黑發少年朝他揚起一個笑,湛藍色的眼瞳如刀鋒鋒利,「……那不是正好嗎?」

  .

  澤田彌望著街角發了會兒呆,直到柯南走到身邊才回過神。

  「都送走啦?」

  「嗯。」柯南隨口問,「電話打完了嗎?」

  澤田彌點點頭,一邊順手摸了摸懷裡昏昏欲睡的鳴人狐狸。

  柯南跟著低頭,這才發現小狐狸狀態好像有點不對,「鳴人怎麼了?」

  「累了。」澤田彌揉了揉弟弟的頭。

  雖然狐狸形態承受的負擔沒有人形那麼重,但是鳴人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中途還讓九喇嘛出來吃了個東西,要不是他體質和靈魂都很特殊,早就該被強制打入沉睡狀態了。

  「這樣啊。」不是出了什麼事就好。

  柯南微微松了口氣,伸手握了一下小狐狸的爪子,「那鳴人就先休息吧,沒問題的。」

  小鳴人掙扎著睜了一下眼睛,他雖然不太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天生的直覺讓他有種預感,姐姐他們似乎馬上要面對很麻煩的敵人。

  小鳴人努力地喃喃,「……我要保護姐姐。」

  「嗯,鳴人很努力了。」他感覺到一只手伸過來溫柔地在他頭頂摸了摸,柯南平穩的聲音落下來,「所以這個任務就暫時先交給我吧。」

  意識被困頓墜著飛速下沉,小鳴人在對方的安撫下,終於閉上了眼睛。

  看看已經睡著的弟弟,澤田彌想了想,把他遞給了柯南,「一會兒我要是召喚出了什麼,你帶著鳴人走遠一點哦。」

  江戶川柯南:「……」

  看著小蘿莉一副准備好放大招的樣子,他無奈地笑了笑,「啊,我知道了。」

  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第63章 不落櫻

  源光已經靠在校門口等了好一會兒了。

  直到看著澤田彌和柯南將那一群小朋友都送走, 他終於歪了歪頭, 望著走過來的兩人,「都處理好了嗎?」

  江戶川柯南:「啊。」

  三人站在校門口, 面對著黑漆漆的校園, 有夜風呼嘯著從高樓和綠化帶的林木中穿過,發出的呼號宛如傳說中帶來災難的妖怪「鵺」的叫聲。

  澤田彌:「從哪裡開始呢?」

  源光在夜風裡伸了個懶腰, 「嘛,前面都見識過了,不如先從那個唯一沒有露過面的怪談——『不落櫻』開始吧。」

  .

  十五分鐘之後, 岔路口的櫻花樹。

  源光扶著鏟子的把手, 一腳把鐵鏟踩進泥土裡。

  他百無聊賴地鏟起一捧土, 頭也不回地潑到身後, 一邊虛著眼睛道, 「話說, 這個事我們是不是可以請兩個學校保安來幫忙啊?」

  帥氣的話才說完, 忽然就過渡成挖土的苦力,作為一個芳齡十五的柔弱除妖師, 源光表示他有點接受不了這個過於突兀的轉折。

  「抱歉抱歉, 」柯南拿著另一把鍬走過來, 「因為怕出什麼事連累到其他普通人, 只好麻煩一下你了,需要幫忙嗎?」

  源光回頭看了一眼:「……算了, 你和殿下還是在上面站著吧, 你們倆還沒鍬高呢。」

  被攻擊了身高的兩人對視一眼, 柯南聳了聳肩,把鍬一扔,「那就拜托了。」

  源光:「……我覺得你這句話語氣格外幸災樂禍啊,是對我遇到二號的時候准備賣你的報復嗎?」

  江戶川柯南:「……你那時候還真准備賣我啊?!」

  澤田彌抱著弟弟站在一邊,看看源光,又看看柯南,眨了眨眼睛。

  黑發少年剛好扔下鍬走回來,「怎麼了?」

  小蘿莉睜著大眼睛地看著他,「感覺柯南比剛認識的時候活潑了一些呢。」

  「誒?」江戶川柯南一愣,「有嗎?」

  兩人正說著話,那邊在樹底下挖坑的源光忽然停下動作,「你們倆快過來看!」

  他似乎找到了什麼的語氣讓澤田彌和柯南瞬間將注意力轉移了過去。

  柯南大步走上前,擰開手表上的手電筒,持著燈光往坑底一照。

  明亮的光線下,一截白慘慘的指骨正躺在鐵鍬旁邊,後部分還隱沒在泥土裡沒有完全出來。

  源光拿起鍬迅速地又往旁邊挖了幾下,掀開灰褐色的泥土,一具完整的手骨暴露在幾人視野裡。

  「人類的手,應該是一名女性。」柯南的聲音驀地沉下來,「還有這些土……」

  他蹲下身捻起一點裡層的泥土,放在鼻間輕輕嗅了一下,表情更加晦暗了。

  「……裡面肯定摻雜過大量的血。」

  「……」源光拎著鐵鍬站起身,「我換個地方看看。」

  .

  他們在樹底下不同的位置挖了三四個坑,每個坑底下都挖出了一具屍骨。

  櫻花樹繁茂的根莖纏繞在屍骨中,這些坑洞凌亂灑在地面上,像一個龐大黑暗的秘密被敲碎了幾片外殼,還有更加可怕的東西藏在更裡面。

  只是隨便找個地方就能挖出屍骸,連土壤都被血液浸染得變色,所以這片土地下到底掩埋了多少死不瞑目的人?

  盤旋在校園中的夜風吹過,櫻花的清香摻雜在生物爛到一半的腐臭裡,被夜風帶出很遠。幾人頭頂的櫻花樹枝葉在風裡搖晃,撲簌灑落一陣柔軟的花瓣雨。

  他們被這陣花雨淋得遍體生寒。

  源光把鐵鍬扔到一邊,「報警吧。」

  柯南站在他旁邊,目光沉沉落在坑裡的屍骸上,「這件事警察能管嗎?」

  「警察本來就是管這個的。」源光說,「這是人類世界的規則,雖然只是人類自己制定的規則,但是這個世界上大多數神秘本身就是因人而起,這種普遍通行的規則,即便是在這邊的世界也是適用的,所以很多妖怪都會自覺地離警察局這樣的地方遠一些。」

  「是嗎?」柯南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說法,但接受得意外平靜,他低低垂下眼壓下了一抹復雜的眸光,拿出手機,「可是現在這些屍骨卻是被故意藏在了櫻花樹下,真是諷刺……」

  他話音剛落,手機上剛按下兩個按鍵,手腕忽然一緊,被身邊的小女孩眼疾手快地拉著拽到了身後。

  一道青色的光擦著少年的手背沒入地底,他握著的手機脫手而出,掉到地上滾了兩下滑入土坑裡。

  幾人同時面露警惕地回過頭。

  只見到對面隔了一條主干道的綠化帶上,枝葉茂密的櫸樹底下不知什麼時候立了一個纖細的人影。

  她一頭黑發垂到腰間,靛青色的長長裙擺被夜風掀動,有種幽冷的氣質。

  望著來人,柯南隨手抹了一下手腕流下的血,表情看不出半點意外,「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才會出來,沒想到你這麼沉不住氣啊,祝部老師。」

  祝部天行:「怎麼猜到是我的?」

  「舊校舍的走廊上,那些凌亂的腳印中有幾個明顯不屬於小孩子,更像是年輕女性留下的。那時候我就開始猜測是不是有人在關注和引導學校裡的怪談,再加上祝部老師你今天出現得這麼湊巧,很難不讓人產生懷疑。」

  「就因為這個?」祝部天行挑了挑眉,「也許我真的只是來做家長會演習,只是湊巧遇上這些事的呢?」

  「可是祝部老師不是說了嗎?你對物理不了解。但是那間教室的課桌上卻記了物理公式的筆記。」柯南睜著一雙清澈的眼睛看著她,小孩子的聲音有種天真的稚氣,「學校每天放學都有學生值日的,而且就算今天的值日生沒有發現,但小學的課桌上,怎麼都不該出現高中才會學習的物理知識吧?所以今天晚上的確有人在那裡上了課,祝部老師你只是匆匆趕去掩蓋這個異樣的。」

  「今天在樓梯間放干冰和紅色顏料的也是你吧?祝部老師不希望我們繼續查下去,想用那個把我們嚇走?」

  「啊啦,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安靜聽完了他的話,祝部天行略顯意外地笑了一下,從樹底下走出來。

  隨著落在她身上的樹影緩緩後退,她的語氣也逐漸低啞,溫柔的聲線中似乎有什麼黑暗的東西在蠢蠢欲動地想要冒出來,「所以你們為什麼不能蠢一點呢?乖乖被我騙過去;或者更聰明一點,裝作不知道地離開這裡不好嗎?」

  「抱歉,做不到,」柯南平靜地說,「這樣的聰明我可能永遠學不會。」

  今晚的月光明亮,照亮了前方的視野。她徹底走到光亮處,澤田彌幾人才發現她身後還跟著一個黑漆漆的影子,似乎是她的式神。

  祝部天行遺憾地嘆了口氣,「所以說,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有你們這樣什麼都要尋根究底的人,所以才會死那麼多人啊。」

  說完她就調轉過視線,歪了歪頭打量了一下站在前面的銀發小女孩,這才十分溫婉地雙手交疊在身前俯下身行了一個古典的禮儀。

  「初次見面,殿下,我是天邪鬼,代表組織向您問候。」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代號?」

  「是的。」

  「學校裡的那個東西是你做的啊。」

  「啊啦,被察覺到了嗎?」

  天邪鬼直起身,一手捂住唇,狀似驚訝地笑了,「是的哦,我只是根據傳說做了一些嘗試,沒有想到真的成功了,這個學校所處的地方不愧是重靈地的中心。」

  小蘿莉有點不贊同地簇了一下眉,「所以,櫻花樹下的人也是你殺的?」

  「為了『不落櫻』的傳說,這是必須付出的代價哦。」

  天邪鬼坦然承認,深埋在樹下的幾十條人命在她口中輕飄飄的仿佛不值一提。她觀察著小蘿莉的表情,斟酌著說,「您不喜歡嗎?我們也可以稍微收斂一點。」

  「稍微?」

  「畢竟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要得到強大得怪談必須要給出相應的祭品。等價交換,就是這麼一回事。」她嘆了口氣,理所當然道,「可是死掉太多人又容易引起注意,說起來殿下跟日本現在的統治者關系不錯吧,能夠幫忙解決一下這個問題嗎?」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對面,「組織一直都很想跟殿下接觸,邀請你加入我們,只要您加入了,我相信這個問題很快就能夠得到解決吧。」

  澤田彌淡淡地說,「不要。」

  天邪鬼笑了,她並不意外她拒絕得這麼快,只是露出一個十分溫柔的表情,看起來非常有耐心地解釋,「殿下可能對我們有一定的誤會,其實我們也不是什麼濫殺的壞人,都說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不落櫻』是逼不得已,畢竟故事中的背景就是這樣,你看,其他幾個怪談也並沒有殺人對吧?」

  「那是因為你還沒來得及把他們改造成殺人的怪談吧?」

  她話音剛落,一個慵懶的少年音色忽然插進了談話。

  眾人徇聲望去,只見到站在櫻樹底下的金發除妖師懶洋洋挑起唇,「吶,我說得對嗎?」

  「怪談會按照流程的故事行動,不願意跟隨故事的怪談會被彼岸拋棄。你以這個學校為中心,在東京不止一座學校中散布了那七個怪談,等它們成型之後,你就逐漸改變它們的故事,將原本惡作劇一樣的行為改成真正地奪取人的性命,二號就是這樣被改造的。這個學校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死人,是因為你還沒有將怪談改造完全,害怕現在暴露會引起關注,實際上在其他地方,被改造過的二號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了吧!」

  「噗呲。」

  利器捅進□□的聲音驟然截斷了他後面的話,鮮紅的血液飛濺,將他的視野都染得通紅。

  天邪鬼的聲音在不遠處冷漠地響起,「你的話太多了。」

  源光怔怔地低下頭,目光盡頭只見一截灰褐色枝條從他胸口伸出來,像植物的根莖。他身後的櫻花樹忽然活過來,腳底下的根脈齊齊沸騰,宛如張牙舞爪的蛇群,從四面八方伸出手來,游走著纏繞上了他的四肢。

  整個過程電光火石,澤田彌和柯南應聲回頭,只來得及看到活過來的櫻花樹變成一個張牙舞爪的怪物,死死纏住源光的腳踝將他拖入黑暗深處。

  「好了,殿下,」祝部天行在他們身後微笑著說,「跟我走吧。」


第64章 花子君

  黑暗中櫻花樹的枝葉劇烈搖晃, 像有什麼可怕的怪物藏在裡面吞食著被拖進去的人的血肉, 源光的慘叫夾雜在「咯吱咯吱」的聲響中在夜色裡傳出去老遠,音效格外滲人。

  祝部天行招招手, 讓「不落櫻」重新平靜下來, 然後她望著面前的人,唇邊勾起一抹勝券在握的笑容。

  她對面的小女孩同樣微抬著眸看向她, 表情有些沉默,她像是防備一般把剩下的同伴拽到身後, 抿了抿唇,「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祝部天行:「這個等你加入我們就知道了。」

  澤田彌沒有接這個話題,繼續問,「死在鈴木特快列車上的那個陰陽師也是你們組織的嗎?」

  「你說置行堀?」祝部天行也不在意她的回避,她知道小公主不會輕易就聽從她, 但是她應對小孩子的經驗豐富,故而十分有耐性地回憶了一下,「算是吧, 不過是底層的一個廢物,我不太記得了。」

  「置行堀……所以你們組織的人都是用妖怪命名的?」

  「對啊,你也有——玲彥姬,那位把太陽天之岩背後放出來的女神, 您認為怎麼樣?」

  澤田蘿莉顯然認為不怎麼樣, 「拿走道成寺鐘的那個人又是誰?」

  「嗯?拿走道成寺鐘?」

  祝部天行悠閑的表情一頓, 終於楞了一下, 「道成寺鐘不是毀了嗎?」

  澤田彌頓了頓, 捏了一下背後人的手指。

  收到她的暗示對方似乎有點無奈,他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堅持,舉著領結變聲器換了個話題,「鈴木特快列車發車的那天,除了置行堀,你們組織裡還有誰在那輛車上?」

  然而祝部天行並沒有被跟著岔開注意,反而把他這個問題和前面那句話連了起來。

  她瞳孔猛地一縮,方才悠閑得宛如貓捉老鼠的姿態一掃而空,臉上的情緒下意識帶上了一抹恐懼,「……是他?他沒有上報組織自己把道成寺鐘拿走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她身體一個激靈,臉上血色都褪了一層。

  她的表情不像有什麼抓住了同僚小辮子的喜悅,反而像知道什麼要命的東西,即將被迫成為一條要被大火殃及到的池魚,連身體都有些僵硬起來。

  這個表現異常得實在明顯。

  柯南捏著著澤田彌的指尖,從後面越過她的肩頭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表情,拿著變聲器用澤田的聲音試探道,「你在害怕?」

  「閉嘴!」

  祝部天行一句大聲的訓斥脫口而出,聲音砸落在空曠的校園裡,被曲折的高樓折返出隱約的回聲。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額前瞬間浮起一層薄汗,慌慌張張把那層貴女的儀態找回來武裝回身上,然後,像光著身子在外面走的人重新穿上了衣服一樣,她喘了口氣,終於站直了身體抬起頭,往回找補地溫柔笑了笑。

  「那個人……殿下還是不要遇到為好。」

  她難得發了點善心提醒,隨即像是逃避這個話題,匆匆撇過頭道,「好了,殿下,問答游戲結束了。時間不早了,快點跟我走吧。」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在這裡做的事情,組織的其他人知道嗎?」

  她話音剛落,就見祝部天行的表情就微妙地變了一下。

  澤田彌:「看來其他人不知道啊,你是私自行動?」

  祝部天行的臉一冷,「我已經快要成功喚醒那個東西了,而且只要在這裡把你回收回去,就能夠功過相抵,殿下,跟我走吧,不要再讓我重復第三次。」

  喚醒那個東西?

  澤田彌沒有把她後面的話放在心上,聽到前半句時下意識抬頭望四周看了看……是那個嗎?

  她還沒來得及抓住那個一閃而過的靈感,放在身後的手就被輕輕握了一下。

  柯南在她身後放下領結變聲器,示意她可以了。

  「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等把這個人抓回去再說吧。」

  少年低低的聲音落在她耳根後面,小蘿莉回過神,重新看向還在等著自己答復的人。

  「還是不要。」

  「嗯?」

  祝部天行陪她聊了半天最後換回個拒絕二連,她眉頭一皺,終於意識到什麼,語氣咬牙切齒起來,「你在耍我?」

  澤田彌:「……」

  對啊,好過分哦。

  可是剛剛的話全都是柯南說的,我什麼也沒做啊。

  她無言地替小伙伴背下這口鍋,眼看著對面人的表情徹底陰沉,眉宇間虛假的溫柔裂開一條縫,一絲隱藏已久的殺意終於迫不及待地鑽出來。

  「抱歉了,殿下,你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現在的情況,看來我必須要用一些強硬一點的態度了……去把殿下請過來,另外一個直接殺掉。」

  話音剛落,她身後的式神應聲而動,黑色的大鳥「刷拉」一下張開了雙翼升到半空,朝著對面兩個小孩子俯衝而去。

  黑色的巨翼遮天蓋地,仿佛將月光都遮擋住了。

  黑漆漆的影子將兩個小孩子籠罩其中,他們似乎被嚇愣住了,直愣愣站在原地連逃跑都忘了。

  啊,果然,早就該這樣做了。

  像是把剛剛受到的驚嚇化成怒氣一口氣吐了出來,祝部天行隨手將一縷滑落的發絲挽到耳後,唇邊浮起一抹得意的笑。

  剛剛還讓她耐下性子哄了那麼長時間,以為能輕松一點騙過來,接過最後還是要動用武力,真是不知好歹……

  她的唇角剛剛挑起一個優美的弧度,一道颯然風聲忽然在空曠的路口響起,緊接著眼前的夜色被雪亮的刀光照亮。

  黑暗中電射而出的刀光仿佛帶著血色,閃電般撕裂天空,黑色大鳥的身體猛然僵在半空,巨大的身體從上到下緩緩蜿蜒出一條紅色的血線。

  一蓬鮮血濺射而出灑進櫻花雨中,慢悠悠飄落的花瓣被血打落,那抹紅更加深了。

  「啪嗒。」

  式神被一分為二的屍體僵硬地掉在了地上。

  刀光亮起的瞬間,柯南眼疾手快地拉過面前的人,抬起另一只手擋住她的眼睛,扭頭朝突然出現的人抱怨,「喂喂,這裡還有小孩子呢,剛剛的場面過於血腥了吧?」

  「小孩子」澤田彌在他的掌心下眨了眨眼睛,沒有說她其實感覺還好,乖巧地接受了這份好意。

  來人懶洋洋擺了擺手,「抱歉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

  他們熟稔的對話像是早就知道彼此存在一般,祝部天行唇角的笑意錯愕地僵住,盯著那個把自己的式神一刀秒了的人,甚至有些沒有回過神來。

  「……你是誰?」

  明亮的月光照亮了視野,突然出現的黑發少年從地上站了起來,明治時期的黑色校服將他的身體包裹得單薄瘦削,月光凝在他手裡的刀尖上,正好照亮了一滴順著刀鋒往下流的血。

  他慢悠悠回過頭,燦金色的眼瞳宛如深不見底的幽潭,一片沾著血的櫻花緩緩飄落在他的發間,他抬起手,修長的手指夾住花瓣摘了下來,再抬眸時視線正好和祝部天行對上。

  他常年不見日光的蒼白皮膚,貼在左臉上的畫著赤紅「封」字的符篆,還有縈繞周身的幽幽鬼火,無一不透出一股陰郁不祥的氣息。

  無形的壓力和危險撲面而來。

  目光交接的瞬間,祝部天行心底一顫,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這個學校居然有這種程度的惡靈嗎?

  ……這種程度的惡靈棲息在這裡為什麼這所學校的人還能活著?

  她的聲音出現了一絲顫抖,「……你到底是誰?!」

  「誒?你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就跑來這所學校制造怪談啊。」

  她的質問被一個尚且稚嫩的少年音色打斷,祝部天行下意識回頭,只見到那個一直都沒被她放在心上的小鬼從小公主身後走出來,雙手插在口袋裡看向她。

  「七大不可思議的最後一個,也是流傳度最廣的那個,『廁所裡的花子』,怎麼,祝部老師你沒有聽說過嗎?」

  祝部天行:「!」

  她雙眼微睜,愣住了,下意識道,「我以為花子是女的?」

  畢竟地點也在女廁所不是嗎???

  眾人:「額……」

  不知為何現場的畫面忽然尷尬了一下,緊張的對峙場面忽然變了一點點畫風。

  柯南和澤田彌的目光同時飄了飄,按理說是這樣沒錯啦,但是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邊的花子是男孩子呢。

  然而當事鬼並沒有體會到大家的尷尬,依舊一臉爽朗,「我的確是男人哦,除了這個其他跟傳說都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住在女廁所這一點也是一樣的。

  祝部天行:「……變態麼你?」

  澤田彌、江戶川柯南:「……」居然無法反駁。

  場面一時間更尷尬了。

  花子君:「喂喂,作為同伴你們好歹站在我這邊幫我反駁一下啊……我太傷心了,再見。」

  黑發幽靈說著就隨風而逝。

  澤田彌:「……」

  江戶川柯南:「你給我回來啊!」

  .

  不知道很少有人能和他說話的原因,花子君意外地好哄。柯南喊了一嗓子,他就聽話地幽幽地飄了回來,脾氣看起來跟那個酷炫的出場完全不相符。

  黑發幽靈繞著他們飄了一圈,非常有求知欲地問,「話說回來,少年你們是怎麼認出來是我的?」

  澤田彌困惑地看向他,「你們不是長得一樣嗎?」

  「……」花子君幽幽看她一眼,「沒有問你,你開掛了,下一個。」

  被「下一個」的江戶川柯南:「……不是很明顯嗎?你和除妖師源光是同一個人這件事,或者說是你假扮成了源光的樣子吧?」

  他話音剛落,旁邊立刻插進來一句祝部天行驚訝的質問「什麼?!」

  花子君回頭看了看她,默默伸手一指,「你看,她就沒發現……所以哪裡明顯了?」

  祝部天行:「……」

  她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鄙視。

  被花子依依不饒盯著的柯南嘆了口氣,「要我從頭說起嗎?你在『第十三階樓梯』那裡就露出破綻了。」

  「『話雖如此,我才不想承認這個是二號就是了』這句話是你說的吧,比起人類,這明顯是站在怪談那邊的語氣啊。」


第65章 怪談們

  「音樂教室的怪談彈的鋼琴曲是《夢中的婚禮》,對初學者來說雖然有些困難, 但是對怪談來說應該非常容易才對。我一開始說它彈錯了是騙元太他們的, 但是在我們走到音樂教室門口的時候,我注意到了, 你站到門口准備開門的一瞬間, 音樂亂了。」

  「對於怪談來說這絕對不是一個正常情況,它是察覺到了門外的你, 被你嚇到才彈錯了吧?可是如果是發現門外面是要來除掉自己的除妖師的話,怪談正常的反應應該是直接跑掉才對, 但是它依然等在那裡,說明它雖然害怕你,但相信你不會對它做什麼, 因為你和怪談是一邊的。」

  「我們送向日他們回去的時候, 你一開始是和我們走在一起的, 但是一到學校門口就停下了, 因為你受到身為怪談的限制不能走出學校吧?」

  「還有送走他們後你說的那句『前面都見識過了,不如先從那個唯一沒有露過面的怪談——『不落櫻』開始吧』」

  「然而實際上除了不落櫻,廁所裡的花子和跑動的人體模型我們也沒有看到, 你下意識地沒有把它們算進去,說明對你而言,它們是現身過了。保健室的人體模型的背面有一道長長的刀口,和『第十三層階梯』時那些手臂受的傷一樣, 那是你干的吧?你趕在我們到保健室之前, 先一步把那個怪談干掉了。」

  柯南一口氣說完長長一串, 直到這裡終於停了一下,聲音略微低沉下來,「因為那個怪談受到了『改造』,也已經殺過人了是嗎?」

  穿梭而過的夜風吹起了花子垂落在眉宇間的額發,黑發幽靈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柯南頓了頓,風輕雲淡地繞過這個話題,「在櫻花樹下挖坑的時候,你讓我來給警察打電話也是因為你自己不能報警吧……還有其他一些細節我就不提了,總而言之,破綻很多,所以我早就發現了。」

  他話音落下後,現場安靜了片刻,緊接著……「啪、啪、啪」三聲拍掌的聲音響起。

  眾人齊齊抬頭望去,就見祝部天行慢悠悠放下手,「很精彩的推理,原來你這麼聰明啊小弟弟,我都有點可惜了。」

  她話音裡夾雜的硝煙味瞬間把眾人重新拉回了劍拔弩張的決戰現場。

  「本來不想用這個的,畢竟是半完成品,但是你們真是出乎了我的預料,看來不用不行了。」她十指交錯抵在唇邊,歪了歪頭溫柔地笑了,「現在想想,讓你們見識一下也不錯,我最得意的傑作。」

  話音剛落,地面傳來一絲震動,澤田彌幾人覓著動靜回過頭,只見到身後的「不落櫻」再次活過來,從地面抽出根莖,變成長滿「手腳」的怪物。

  與此同時,一個纖細的女人的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是他們在畫室中看到的那個會動的蒙娜麗莎畫像。她身邊是一個帶著白色手套的消瘦男人,脖子上還有一圈青紫的勒痕,很顯然就是那個在音樂教室自殺的音樂老師。

  在兩「人」身後,更多的人影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他們穿著款式老舊的校服,有的手裡還拿著書和筆,生前應該還是還在念高中的年紀,打頭的是一個帶著眼鏡身材纖細的老師。

  澤田彌、柯南和花子君一步步後退,漸漸地被這些「人」圍在了正中間。他們聽到了「人群」外的天邪鬼志得意滿的笑聲。

  「這都是你們的錯哦,都怪你們不乖乖離開,非要挖掘真相。秘密只要永遠是秘密,就不會忽然變成吃人的怪物,如果你們還能活著出去,要記住這個教訓啊……嘛,不過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澤田彌默了默,回頭看向身邊的人,「真的不讓我動手咩?」

  「你安靜待著。」柯南頭也不回地說,一邊冷靜地觀察著圍過來的鬼魂,視線冷不丁地和走在最前面的音樂教師對上。

  身材瘦削氣質也有些萎縮的男人垂著臉,目光看過來時似乎是認出了他,艱難地張開嘴做了一個口型。

  「快跑!」

  柯南一怔,然而緊接著男人便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慘嚎,身體不受控制地朝他們撲過來。

  這一聲哀嚎似乎拉開了大戰的帷幕,花子剛剛把男人踹出去,其他人影接二連三地就衝了上來。

  澤田彌迅速地把柯南拽到身後,一個響指,重新張開了結界。

  金色光芒張開的瞬間,一條粗壯的根脈由上至下狠狠抽下來,撞得金色的波紋如水波蕩漾。

  小蘿莉扒拉了一下手腕上的水晶珠串,清澈的眼瞳倒映著面前的畫面。

  江戶川柯南好像看出她在想什麼,飛快道,「再等等。」

  他低頭看了一眼時間,然後迅速調開聯系界面,發了封郵件出去。

  第二道抽擊緊接著砸下來,只不過剛落到結界表面,就被一刀斬斷踢了出去。

  花子君在殘存枝干上借了個力,又重新跳回去踹開一個准備往結界上撲的學生幽魂。

  「喂喂,少年,你的大招呢?」

  柯南手指迅速在手機屏幕上點了幾下,拉開一個頁面,看了一眼後台數據,大腦飛快計算。

  「五分鐘。」

  花子君:「我信了哦。」

  .

  幾乎是同一時間,向日家的車上。

  剛從學校出來沒多久,元太就嚷嚷著餓了想吃東西。

  向日岳人知道自己的小伙伴正在作死,心中心神不寧也不想這麼快回家一個人等著,干脆讓司機把他們一車小孩子拉去還開著門的快餐店吃了個夜宵。

  不到十點的時間,對大部分人來說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快餐店的人也不算少。

  向日拿著漢堡啃了兩口就覺得沒胃口地扔到了一邊,自己守著手機焦急地等消息。

  那個源光學長到底靠不靠譜啊,江戶川到底在計劃什麼,他怎麼感覺這麼慌呢?還有彌醬可千萬不要出事啊!

  他正胡思亂想地自己嚇自己,聽著旁邊幾個小孩子無憂無慮地嘰嘰喳喳,「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抓狂再次湧上心頭。

  唉,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傻子可真幸福。

  他深沉地想。

  向日少年的思維剛進入哲學領域,眼看著思想都快得到升華,忽然被光彥一聲興奮的叫喊拽了回來。

  「誒?大家快看,真的發了帖子,在冰帝的論壇上。」

  其他幾個小孩被他吸引過注意力,聽著他舉起手機念,「因為最近學校內怪談的謠言泛濫,學生會特地邀請帝丹小學少年偵探團的成員前來調查……嘿嘿還提到了我們!」

  元太和步美立刻擠過來盯著他的手機,「光彥,這是什麼啊?」

  「臨走之前柯南告訴我的,說我們這次的行動被冰帝學生會記錄了下來,還在網站上發了帖子,讓我回去之後就去冰帝官網上看看。」光彥指著手機,「你看你看,這裡提到我們了哦。」

  「真的嗎真的嗎?」元太和步美見狀也跟著興奮起來,「說什麼了?」

  光彥繼續往下看,「額,後面講的就是怪談的事,說學生會來到怪談中藝術樓的B樓梯調查時,發現有人在現場放了紅色顏料和干冰,懷疑怪談為有人故意創造出來的謠言,希望冰帝的學生如果掌握了相關線索,主動站出來揭發。然後也已經確認美術室前的B樓梯只有十二階,與怪談傳聞不符……後面還放了一段視頻。」

  他順手把視頻點開,「啊,是向日同學。」

  視頻中,雖然光線比較暗,但向日岳人的紅頭發在暗處也相當明顯。鏡頭只往他身上晃了晃,就對准了腳下的樓梯,跟著爬樓梯的向日岳人一步一步往上走,背景音裡還有向日的計數。

  「……十、十一、十二,吶,大家看吧果然只有十二階,所謂的美術室前的第十三階樓梯是假的啦。」

  帖子是忍足侑士以學生會的名義發的,甚至還被轉到了學校的官網上,點擊率在他們看的時候就已經飆升到了一個很恐怖的數字。

  冰帝的學生們不僅是小學部,國中甚至高中部也有人注意到了這個帖子,大家紛紛在底下踊躍留言。

  有討論怪談的,有覺得這個調查很有意思准備追直播的,也有覺得學生閑的沒事來做這種事關鍵是為什麼不喊上他的……

  當然,最多的是——

  「為什麼是向日來錄視頻?澤田學妹不是也參加了嗎?我們要看澤田學妹!」

  「沒錯沒錯,居然只給了澤田學妹一個鏡頭,攝影師差評!」

  「蘿莉蘿莉蘿莉……我要看蘿莉嘿嘿嘿……」

  「樓上發言警告!」

  小孩子們擠在一起認真地看完了帖子和最上面的評論。

  光彥:「大家很關注這件事情啊。」

  元太:「是啊是啊,都在討論呢。」

  步美的關注點和他們不太一樣,「只說了『第十三層台階』嗎?」

  光彥緊跟著往下翻,「後面還有,好像當時是實時更新的,忍足學長編輯完一段就發了一段,我看看,都是我們剛剛調查的結果——『音樂教室自動演奏的鋼琴』其實是教室裡的播放器壞了;『畫室裡會微笑的蒙拉麗莎』是光線造成的錯覺;『不落櫻』花期持續到現在是因為理事會移栽的特殊品種;『不存在的教室』是有學校的老師晚上借用教室為即將到來的家長會做演習;『走廊上跑動的人體模型』也是老師在搬動模型到教室時被其他人看到誤會了;最後『廁所裡的花子』學生會成員去敲過門了,根本沒有反應……所以最近學校流傳的『七大不可思議』其實全都是誤會,啊,後面還有個投票。」

  「嗯?」向日岳人終於將注意力轉過來。

  前面那些忍足侑士都跟他說過了,他基本都知道,所以聽幾個小孩討論的時候他一直興致缺缺地在旁邊單手支著腦袋發呆,唯獨光彥最後說的那個投票他沒聽侑士提過。

  他飛快地擠開了元太的腦袋湊過去,目光垂下往光彥手機上一瞟,只見到那個帖子的最後果然有一個投票。

  【你現在認為學校的『七大不可思議』是真的還是假的?PS:敢瞎投就承包三個月的打掃舊校舍廁所哦】

  後面那個威脅太過凶殘,冰帝的學生們老老實實都投了「『七大不可思議』是假的,怪談根本不存在」。

  當然,也不是沒有想作死的,但是還是惜命的學生居多,「怪談是假」的票數遙遙領先,都快要趕上冰帝小學的人數了。

  「怎麼這麼多人投票?」

  向日岳人愣住了,然後旁邊就傳來一個力道把他擠到了一邊。

  元太:「向日,讓我看看啦。」

  坐在最外面的灰原哀面無表情地看著這群擠來擠去的小傻子,「你們自己不是都有手機嗎?」

  小傻子們:「……對哦!」

  向日岳人一拍腦門,重新彈回自己的座位上,從口袋裡掏出手機。

  這時候他才發現手機上有學生會發過來的郵件,提醒他立刻上線看網站上的辟謠帖子,並且不要忘了最末尾的投票。

  看格式這封郵件應該是學生會群發的。

  「怎麼回事?」向日拿著手機愣住了,「突然鬧這麼大動靜,侑士那家伙在搞什麼?」

悠于 2023-11-4 12:28

第66章 咒

  花子君雖然是七大怪談中最厲害的,但到底只有一個。

  被天邪鬼調動過來的怪談太多了, 其中光「不存在的教室」中就有三十多個幽魂。

  雙拳難敵四手, 況且這有七十多只手,再加上個變成了章魚怪的「不落櫻」, 手簡直要數不清。

  沒過多久, 金色的結界就被幽魂包圍了起來。

  澤田彌站在最裡面沉默地看著一個又一個撲到結界上的學生和老師,最前面的女教師一拳錘在了金色的咒文上, 手掌被金光炙烤得「滋滋」作響,她蔚藍色的眼睛直勾勾望著裡面的兩個小孩子。

  「吶, 」柯南望著外面的前僕後繼的身影,輕聲問,「為什麼呢?」

  澤田彌站在他身邊沒有說話, 沉默地看著女教師身邊的學生緊跟著撲上來。

  他手上還自帶了「武器」, 不像老師那樣砸牆式攻擊,而是拿著筆一下一下往裡捅。

  大概這樣的確比較有效率, 也大概是承受了許久的攻擊的確快到了極限, 他堅持不懈地捅了幾十下, 最後一下重重落下, 金色結界蕩開的一圈圈水波中間忽然出現了一道裂紋。

  這道裂痕剛一出現, 像是夜空中的明星,瞬間把所有人目光集中過來。

  甚至制造出那道裂紋的學生自己都好像被這個「意外之喜」砸懵了, 僵在原地。

  下一秒, 一股力道猛地從旁邊撞了過來, 他被人抱著摔到地上往外面滾了好幾圈, 最後摔進一個大坑裡。

  學生枕著坑底的屍骨,怔怔望著頭頂黑漆漆的夜空,「……老師。」

  幾滴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滾進了坑底的泥土。

  撲倒他的女老師來不及多說一句話,再次被控制著站了起來朝結界走去。

  她慘白的臉頰上滾落兩道透明的淚水,一步一步往前走。

  隔著結界的金光,澤田彌再次對上了她的眼睛。

  難過又痛苦的,被淚水洗的盈滿悲傷的眼睛,好像在對他們說話。

  【快逃走啊!離開這裡,快點!】

  「……所以,為什麼呢?」

  澤田彌看著結界外又一個差點突破了封鎖的學生被他緊急關頭擺脫了控制的同伴掙扎著拖了下去。

  眼前的場景幾乎顛覆了正常人的認知,多諷刺啊,身為人類的祝部天行把自己當成了天邪鬼,驅使怪談去殺人,然而本該站在對立面的怪談們卻在盡最大努力擺脫控制想要保護他們。

  女教師重新走到了結界外,她一頭撞到那條裂縫上,睜大了眼睛直直地望過來。

  澤田彌看到她沒有血色的唇努力地張開做了一個口型。

  ……快逃。

  金色的裂縫越張越大,就在她半個手臂都要伸進去時,一個身影忽然從天而降,一腳把她踹了出去。

  「喂,少年,」花子略略側過頭,聲音有一絲喘息,「還沒好嗎?」

  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呼吸,江戶川柯南再次刷新了手機頁面,垂下眼定定注視向最底下的投票人數,「……差不多了。」

  ……

  【投票:你現在認為學校的『七大不可思議』是真還是假?PS:敢瞎投就承包三個月的打掃舊校舍廁所哦】

  一個學生單手支著臉看到這裡,自言自語道,「應該是假的吧。」

  「肯定是假的啊,傻子才信。」

  「學生會都確認了應該是假的。」

  「這種事居然真的有人信啊。」

  「我覺得是假的。」

  「假的吧。」

  「假的。」

  「假的」

  「假的」

  ……

  【嗯,是假的哦。】

  冰帝的上空似乎有這樣一個意志開口說道。

  正抱著臂靠在樹干上的祝部天行一怔,臉上悠閑的看戲一樣的神色略微變了變。

  不落櫻、音樂教室的老師、蒙拉麗莎畫像、三十多個學生和老師……所有的怪談動作全部頓住,僵在原地。

  像一個災難題材的電影播放到一半忽然卡頓,幽靈的影像一陣模糊。

  女老師的幽靈被某種力量束縛死死束縛住,露出了怔愣的表情,半晌,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望著對面結界中的兩個小孩,她的唇角忽然往上勾了一下。

  下一秒,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緊接著是音樂教室的老師、蒙娜麗莎畫像、班上的學生……幽靈們一個接一個消失,就好像有某種力量忽然發威,把原本不屬於這裡的怪談們全都彈了出去。

  巨大的櫻花樹搖搖晃晃地定在原地,重新變回了一顆普普通通沒有靈智的樹木。

  與此同時,祝部天行的感知中自己和怪談們的聯系一個個斷掉了,苦心經營眨眼間付諸東流,她猛地站直了身子,雙目幾乎要噴出火來。

  這個場景幾乎超出了她的認知,讓她差點以為自己是中了什麼高明的幻術。

  這麼多怪談,一瞬間就消失了?

  就算是組織最厲害的那幾個家伙來,也不可能一次性把它們全都干掉。

  「這到底怎麼回事?!」祝部天行氣瘋了。

  「『語言是所有人都能夠使用的咒』,這是一位非常厲害的大陰陽師曾經說過的話。」

  似乎還嫌她瘋得不夠,有人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青衣女人猛地扭過頭,「……你說什麼?」

  「給你解釋怪談消失的原因。」

  她仿佛要吃人的視線下,江戶川柯南淡淡地說,「有人告訴過我,『神秘』原本就是從人類的想像和相信中誕生的,所以它現在被人類否定也沒什麼奇怪的吧。」

  「……你在說什麼鬼話?!」祝部天行怒火高漲乎下意識就想反駁這句話,然而剛要開口就愣住了。

  ……從哪裡反駁?

  「神秘」是從人類的想像和相信中誕生的,這是她剛成為陰陽師時就被告知的基礎。

  所以按照邏輯推理,它能夠被人類否定……有哪裡不對?

  可就是不對啊!

  一個來自她受過的所有教育彙聚成的聲音在大聲在腦海中回蕩,拒絕去承認。身為高貴的陰陽師,她怎麼可能被普通人打敗?

  「……」無法反駁的焦躁在胸腔中打轉,一輪一輪炙烤著她供奉在神態上的信念,在她還沒有察覺的時候,某些她以為會永固在心底的東西崩出了一條細碎的裂痕。

  她死死盯著面前那個黑發小鬼的眼睛,渾身殺氣沸騰得像洶湧的潮水,然而對方在她的視線鎖定下平靜地抬頭和她對視,沒有表現出半點她想要的恐懼反應。

  她沒能找回身為陰陽師的高高在上的優越感,反而被對方鎮定的目光看出了一絲心慌……她自己都說不清這心慌從何而來。

  柯南在她越發凶狠的視線下平靜地說,「這座學校的學生和老師才是這裡的主人,怪談是因為他們而起的,他們當然也有權利請它們離開。當全校大部分人都否定了怪談的存在的時候,它們自然而然就只能從這裡『消失』了……也順便擺脫了你的控制。」

  祝部天行:「……你說我被普通人打敗了?」

  她似乎完全無法理解這句話,瞳孔中都浮現出一絲恍惚。

  然而柯南並不關心她的想法,依舊不緊不慢以一種近乎殘酷的態度踩碎了她的僥幸。

  「很驚訝嗎?然而人無論擁有多神奇的力量,也不可能一個人對抗整個群體。這個世界上真正掌握了『力量』的,終究還是占了人類絕大多數的既沒有異能力也沒有靈力的普通人類。」

  「你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不願意承認你和其他人其實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大的差別,你也只是被涵蓋在人類這個群體範圍內,能夠被集體意識否定的普通人。」

  像是有一聲雷鳴在天靈蓋上方炸響,沿著她極力壓下的焦躁燒出一場燎原大火。

  天邪鬼被劈得僵在原地,垂在身後的長發被夜風吹得像一團張牙舞爪的水草,她的眼瞳中像是起了一場地震,有什麼立在她心裡宛如豐碑的東西都被這場地震動搖了。

  澤田彌有點呆地回望身邊的人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踩著天邪鬼的痛處給了她最後一擊。

  柯南……好像在生氣?

  她抱著弟弟有些迷茫地想到。

  她太少見到這個人生氣了,甚至有時候會懷疑冷靜如他是不是永遠不會出現這樣的情緒。

  所以原本自己也要生氣的,忽然就被嚇回去了。

  她懵逼地擼了擼弟弟,平復了一下被驚到的心情,再回神時忽然聽到天邪鬼一聲刺耳的大喊。

  「……不可能!」

  她優雅的儀態被砸了個粉碎,死死盯過來的目光甚至透出一抹鬼氣。

  「你在騙我,如果像你說的那樣,那為什麼他沒有消失?!」

  她的手指繃得筆直,用力得幾乎顫抖地狠狠指向持刀擋在他們面前的花子。

  她的臉激動得泛起一絲血色,澤田彌的目光掃過去,歪了歪頭。

  「因為我承認他了啊。」

  祝部天行怔住,她愣愣地看著銀發小女孩朝自己看過來,眼底眸光平靜。

  「花子君不是作為怪談,是作為和我契約的妖怪存在在這裡的。」

  那個在美術樓B樓梯時,她在緊急情況下念出來的咒文,並不是沒有生效。

  它給她契約來了一個附近最強大的靈,就是正好跟著他們到了那裡的花子君。

  「所以,沒有騙你哦,這個學校裡所有的怪談都已經消失了。」

  還在掙扎著反駁的女人因為她這番話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盡,她沉默了良久,忽然古怪地笑了一下,「所有的怪談?那這個呢?」

  她猛地從口袋裡抓出一張紙,然後咬破手指凌空畫了個符文,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

  「無口女,出來吧!」

  無口女?

  澤田彌被這一嗓子喊得懵逼了一下,第一時間就想起了幾天前上課時祝部天行給他們講的那個怪談。

  那個可憐的,哀求僧人把「口」還給她的字靈。

  她剛想到這裡,一縷清甜的梔子花香飄過鼻間,幽幽的白影出現在了視野裡,連帶著祝部天行像是瘋了似的的獰笑。

  「去吧無口女,把他們全都干掉。」

  沒有口的女人身體微微一震,但她剛拖延片刻就被毫不留情地催促。

  「快點去!別忘了你的本體在我這裡,你不想拿回自己的口了?」

  「……」無口女沉默半晌,身體一轉,單薄的身影像一個被風撕扯著的紙鸞,搖搖晃晃地朝他們衝過來。

  「啊,失算了,沒想到這裡還有一個。」花子第一時間將兩個小孩擋在身後,嘆了口氣,「搞清楚這裡是誰的地盤啊你們,一個一個地跑進來搞事經過我的允許了嗎?我說你啊,能出去嗎?離開這所學校你干什麼我都不管的哦。」

  最後那句話顯然是對無口女說的,然而對方沒有給他任何反應,她長長的袖擺下露出尖利的爪子,一爪抓破空間朝他衝來。

  黑發幽靈往後一跳,敏捷地躲過對方的攻擊,順手重新從校服下抽出刀,「結果還是要打啊,我明明不是武鬥派來著。」

  電光火石之間兩個怪談迅速過了兩三招。

  祝部天行在無口女身後猖狂又怨毒地笑,「沒用的,無口女的怪談已經誕生了近千年了,區區幾十年歷史的『七大不可思議』,就算你是其中最厲害的一個也沒辦法跟她相比!」

  「哦哦,厲害厲害。」

  刀光一閃,再次和對面對拼過一招,花子迅速往後跳到了半空中。

  然後他打了個響指,「這樣啊,那我也認真一點好了……過來,白杖代。」

  白色的幽火應聲飄來繞著他轉了一圈。

  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見他忽然一鍵換裝,仿佛當場氪了一個覺醒皮膚。

  換了一身軍裝氣場忽然強大的黑發幽靈抬手壓了壓帽檐,踩在身後的櫻樹上閃電般俯衝下來。

  看起來不只氣場,連速度和戰鬥力都翻了一倍。

  澤田彌、柯南:「……」

  雖然情況緊急,但他們依然有一句槽不吐不快。

  ……所以說剛剛那麼危急的情況你壓根沒使全力,完全是在旁邊摸魚嗎花子君?


第67章 魍魎之匣

  花子君覺醒之後,一改方才被壓著打的劣勢, 跟無口女有來有往起來。

  局面眼看著陷入了僵持。

  望著那個在夜空中時不時閃過的白影, 澤田彌有點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感覺到了一點奇怪的熟悉。

  「那是她幾天前在課堂上講的怪談?」柯南在她身邊問。

  澤田彌點了點頭。

  「……有點奇怪。」他緊接著說了跟她心中想的一樣的話。

  澤田彌疑惑地回頭, 見他輕聲解釋, 「我向花子君詢問過,怪談的產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除了有足夠廣的流傳度和認可度, 產生怪談的土壤也是非常重要的。」

  「土壤?」

  柯南:「就是和故事背景相同的環境。『七大不可思議』的背景都是在學校,所以它們會出現的地點也是在這裡。但是無口女那個怪談, 它發生的背景是在深山古寺,出現的人物也是僧人、陰陽師,和這裡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再加上它實際上只在這所學校流傳了兩三天, 它是怎麼被召喚出來的?」

  這個懷疑的確十分有道理, 澤田彌順著他的思路補充,「如果有規格外的力量插手, 也是有可能的。」

  「規格外的力量?」柯南先是一頓, 忽然想起了什麼, 「她之前說在這個學校做的實驗, 是什麼?」

  「這個啊, 」澤田彌想了想,「應該是『魍魎之匣』。」

  柯南:「魍魎之匣?」

  「是一個裝著怪談的『匣子』, 也可以理解成泰山府君那樣的概念性的存在。可以當它有實體, 也可以當它沒有實體。」小蘿莉認真回憶當初晴明是怎麼跟她講的。

  ……

  「就如同泰山府君是人們的『咒』制造出來的神明, 『魍魎之匣』也是同樣的。天地間有這樣一股力量, 人們將其稱之為『魍魎之匣』,並且編造了『裝著妖怪的匣子』這樣的故事流傳。於是,『魍魎之匣』就誕生了,並且真的掌控了將怪談關進去就能生成出怪談中的妖怪的能力……『魍魎之匣』的本質,就是將人類的想像和恐懼實質化——這樣說姬君明白了嗎?」

  ……

  澤田彌把回憶重新翻出來,簡單給柯南解釋了一下「魍魎之匣」的來由,最後總結道,「所以,現在整個冰帝就是一個還未徹底成型的『魍魎之匣』。」

  千年前的大陰陽師這種將所有的「神秘」都歸結到人類「咒」上面的解釋方法,看似玄而又玄,但是莫名透著一股極為縝密的理性思維。

  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是沒有來由的,所有靈異的根源都是可以解釋的。

  所以從來沒有什麼可以隨意插手更改別人命運的存在,就連「神明」也是人創造出來的。

  這種極端冷靜犀利以旁觀者的角度觀察剖析世界的思維方式意外地契合工藤新一的世界觀。

  對於澤田彌的解釋,他接受得飛快,並且迅速找到了其中的矛盾點,「祝部老師想要用冰帝特殊的環境來喚醒被稱之為『魍魎之匣』的力量,制造一個真的『魍魎之匣』出來。但是到目前為止她的計劃還未成型,『魍魎之匣』也沒有真正被制造出來,所以她實際上還沒有掌握將怪談中的妖怪召喚到現實的力量,這個無口女應該是她通過作弊的方式召喚出來的……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她借用的是誰的力量?怎麼借用的?」

  只要找到這個關鍵,就能順利解開面前的死結。

  他們剛討論到這裡,天外忽然飛來一句花子君急促的高喊。

  「你們兩個,快點躲開!」

  一道青色的光芒緊跟其後急射而來,伴隨著天邪鬼得意怨毒的笑聲,「你們是不是忘了,我也是陰陽師啊,也不完全是靠式神戰鬥的哈哈,哈哈哈……去死吧!」

  柯南猛地從沉思中回過神,就看到身邊的小蘿莉毫不猶豫地把他往身後一拽,自己迎上了那道光。

  江戶川:「!!澤田!」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幽白人影忽然閃現過來,將銀發蘿莉擋在身後。

  青色的光芒眨眼間沒入那人纖細的身體,祝部天行的聲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震驚地睜大了眼睛。

  忽然出現在澤田彌面前的無口女微微側過頭看向身後的小女孩,漂亮的眼睛倒映出她完好無損的身影,她似乎微微松了口氣,身體晃了晃,脫力地跪倒在了地上。

  現場一時間鴉雀無聲,眾人都沒有料到這一幕,一時間居然呆住了,直到祝部天行第一個回過神。

  「……你在干什麼?你在干什麼?!」

  她死死攢著手中那頁紙,不可置信地瞪著那抹背叛了自己的白色幽魂,宛如一個輸紅了眼睛的瘋子。

  「我讓你去殺了他們,你沒有聽到嗎?你想讓我把這個東西撕了嗎?廢物!蠢貨!快點給我去啊!!」

  她像徹底撕下了那層優雅的皮,把醜陋不堪的內裡暴露在了人前。

  天邪鬼惡劣的咒罵聲中,柯南怔怔地望著跪在幾步外的那抹白色影子,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猛地扭頭看向身前的人。

  銀發蘿莉正露出有一點無措的神色,似乎也被這個意外的場面弄得有些茫然。

  望著她被月光照亮的精致側臉,柯南忽然想起之前花子說過的一句話。

  「殿下可是非常受這個世界寵愛的存在呢。」

  所以,規格外的力量……連用圓珠筆和便簽紙畫符咒都能應驗算不算規格外的力量?

  「澤田,你……」

  他剛反應過來,正要提醒,就見身前的小女孩調轉視線,目光定定落在天邪鬼握著的那張紙上。

  「……那是我的。」她忽然輕聲說。

  她淺色的眼瞳中,一抹薄而亮的光燃了起來,像月光忽然大放光華。

  柯南看著她蹲下身,隨手撿起旁邊的樹枝在地上熟練畫出一枚桔梗印,緊接著在邊緣添上了一串又一串陌生的符號。

  他剛准備問,忽然聽到天邪鬼猛地抬高了聲音。

  「看到了嗎?立刻給我起來!否則我就把你的本體徹底燒了,不過是一個低等的字靈,少給我不知好歹!」

  柯南下意識抬頭看去,就見對面的女人掏出了一個打火機,點燃了火焰湊到紙頁底下。

  在她的持續威脅咒罵下,白色的影子沉默著跪在原地,單薄的身體在夜風中微微顫抖,看起來瑟縮又可憐。

  無口女被迫重新站起來,身影一晃,眨眼間又和趕回來的花子打了起來。

  「……」柯南沉默地看著這一幕,有點想提醒花子下手輕點。

  畢竟身邊這只蘿莉的狀態有點接近危險值了,他感覺再這樣下去他有點兜不住……

  「澤田?」他重新低頭看身邊的人,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不等他們了。」

  澤田彌微微垂著眸,輕聲說,「我要自己搶回來。」

  話音落下,她捏著樹枝在桔梗印正中心飛快地寫了一個「如」字,然後在旁邊的「口」上畫了個叉。

  隔著一條主干道的櫸樹下,長發散亂已經徹底把優雅的儀態扔下的祝部天行攢緊了手裡那張紙,死死盯著頭頂上的戰鬥。

  她在心裡默默安慰自己,沒關系,她還沒輸,只要能在這裡把小公主殿下帶走,她還能夠將功補過,到時候……她一定要殺了那個人!

  「你只是不願意承認而已,不願意承認你和其他人其實並沒有你想像的那樣大的差別……」

  她的身體猛地一抖,隨即眼中的怒火更勝。

  沒錯,殺了他,一定要殺了他!

  她剛想到這裡,就見天上已經衝到了花子面前的白影忽然一滯。

  緊接著,一個金色的桔梗印在她腳底下亮起,莫測的符文在夜色中炸開,漂浮著環繞她徐徐轉動。

  金色的光芒照亮了無口女如釋重負的臉,在花子意外的目光中,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

  祝部天行眼睛猛地睜大,朝對面看去。

  幾十步之外,那位公主殿下拎著樹枝站起來,她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聽到淡漠的聲音被夜風送過來。

  「我反向解除了召喚……她是我寫的字,對嗎?」

  「!」

  「你還有底牌嗎?」銀發小女孩淡淡地問。她身後,黑發幽靈沒了對手翻身從天上落下,燦金色的眼眸看過來。他唇邊還勾著一抹笑,周身暴動的殺意卻如同浪潮般湧來將她淹沒了進去。

  「沒有的話,輪到我了吧?」

  祝部天行身體僵在原地,透過枝葉灑下來的月光照亮了她慘白的臉,她所有的牌已經全部打出去,輸得一無所有。

  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望著那個惡靈提著那把帶血的刀一步步朝自己走來,衝刷過來的殺氣和惡意讓她雙腿發抖,脫力般地靠在了身後的樹上。

  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她明明,明明應該一直是贏家……

  ……

  「你居然有這樣的力量,跟我走吧。」

  「從今天開始你就姓『祝部』了。」

  ……

  「天行,祝部家靠你了,你和那些廢物是不一樣的!」

  「不用搭理那些廢物,記住,你們是不一樣的人。」

  ……

  「要用你的力量重振祝部家,一定要重振祝部家,這是你唯一存在的意義!」

  「聽到了嗎?祝部天行!!」

  ……

  祝部天行猛地抬起頭。

  澤田彌淡漠地看著對面的女人不知從哪裡重新汲取了力氣,扔下一枚符篆擋住衝到自己面前的花子,扭頭就跌跌撞撞往外跑。

  花子君懶洋洋地背對著他們揮了揮手,身後長長垂下的披風在夜色中翻出一抹猩紅的底色,眨眼間就追了上去。

  小蘿莉收回視線,靜靜站在原地望著那個「如」字,柯南的腳步聲停在了她身邊。

  「那個字是你寫的?」

  澤田彌點了點頭,她蹲下身,把「如」字上打了叉的「口」擦掉,重新寫了個「口」上去。

  桔梗印金色的光芒在補完的「如」字周圍亮起,他們身後傳來衣袂被風吹動的細碎摩擦。

  澤田彌和柯南回過頭,只見到那個白色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夜風中。

  她慢慢放下捂住嘴的手,露出秀麗的臉龐朝他們溫柔地笑了一下,然後感激地深深地俯下身。

  「……」澤田彌輕聲說,「對不起。」

  女子怔了怔,直起身,朝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張紙是祝部老師從我的課本上撕下來的,我當時寫給岳人看的那個字,」小女孩望著她,慢慢地說,「……我早該注意到的。」

  女子眉眼彎起,溫柔地笑了。

  她第一次開口,聲音柔軟清雅,像夜色中的梔子花。

  「可是,您還是將我帶回來了,不是嗎?」


第68章 「如」

  學校的樹木被夜風吹得嘩啦作響, 祝部天行跌跌撞撞跑在寂靜的校園裡,她能夠感覺到那個惡靈已經追上來了, 她留下的符咒沒能阻攔他太久。

  但是沒有關系,他沒辦法走出這個校園,只要她能夠成功逃出去就能徹底擺脫他……

  她在心裡不斷安慰自己。

  只是一次失敗而已,她可以從頭再來。

  可以從頭再……

  她的思維戛然而止。

  金色的火焰在夜色中浮起照亮了面前的視野,主干道的入口, 一隊異常眼熟的人影整齊站在前方,像是恰好在這這裡等她一樣。

  領頭的人上前一步, 「祝部小姐,請跟我們走吧。」

  望著他的臉, 祝部天行雙腿一軟, 終於怔怔地癱倒了下去。

  .

  另外一邊。

  女子似乎只是特意出來向澤田彌道謝的。

  只停留了幾分鐘,她就在澤田彌和柯南的目送中再次消失。

  夜風吹過殘留在戰場上的櫻花,那個單薄身影消融在了月色中,兩個孩子站在漫天花雨中安靜地沉默著。

  柯南:「他們也是有自我意識和感情的吧?」

  澤田彌回頭看身邊忽然開口的人。

  「會哭、會笑、會惡作劇,迫不得已被逼著去害人的時候會內疚痛苦,即便身不由己, 也有拼盡全力想要保護的重要存在。」

  「所以怪談和真正生命的區別到底在哪裡?」

  柯南的聲音充滿了困惑和不解, 飄落在岑寂的夜色中。好一會兒, 他聽到身邊的人輕聲問,「柯南對於生命的定義是什麼呢?」

  江戶川柯南微微一怔。

  「□□的死亡不是結束, 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

  他回頭看, 見身旁的小女孩微微垂下眼睫, 似乎想起了些什麼。她銀色的長發在月色中籠著朦朧的輝光,淺色的眼眸像靜謐幽深的湖泊。

  「晴明是這樣跟我說的。而且,我不覺得他們是真的死掉了哦,雖然生命形態和人類不同,但是他們依舊是『活著』的呀。」

  「……」

  柯南:「……依舊是『活著』的,嗎?」

  他回頭看向面前這片戰場,一陣風吹過,掀起落了一地的緋色花瓣,漫天花雨把被翻出來的屍骨都重新掩蓋了下去。

  冰帝的校園恢復安靜,連穿過教學樓的風聲都聽得清清楚楚,方才經歷的惡戰像他們在櫻花雨中做的一場奇異的夢。

  但他的大腦並沒有忘記,那些怪談們在他的記憶中留下了存在過的痕跡。

  「我大概明白了……」柯南忽然說,「之前就在疑惑,祝部老師故意將美術樓的B樓梯布置成那樣,是想把我們嚇走。她不希望我們發現這裡的事,如果她能夠控制,應該是會讓其他怪談們安安靜靜,粉飾太平地讓我們以為那真的是謠言。」

  「但事實卻沒有,我們一路走過去,幾乎每一個怪談都主動跳出來了,所以我在想,它們這樣做是不是為了提醒我們,這座學校有問題,就像『不存在的教室』裡那個故意在課桌上寫物理公式提醒我的學生一樣。」

  那些怪談在學校出生,在學生之間流傳,惡作劇把學生們嚇得驚慌大叫的同時,也早已把自己當成了學校的一員。

  學校就是它們的家。

  每一個在學校念書的學生和工作的老師都是在它們漫長生命中短暫停留的「家人」,所以它們才會那麼努力地保護他們。

  颯然的風聲從身後傳來,兩人扭頭看去,只見到黑發幽靈從天而降,肩上的披風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翻騰出猩紅的底色。

  「你們在干什麼?」

  落到半空中時他就跳了下來,迫不及待的舉動意外露出了一點少年人活潑的朝氣。

  澤田彌抬頭看他,「花子,它們還會回來嗎?」

  花子:「嗯?」

  「學校的怪談,它們還會回來嗎?」

  黑發幽靈在她身前蹲下,一手托著腮輕笑著問,「殿下允許它們回來嗎?」

  澤田彌想了想,「只要別鬧得太過分的話,是可以的哦。」

  反正小孩子嘛,嚇一嚇比較容易長記性。用堂哥的話說就是,只有親身體驗過挫折才不會長成無法無天的熊孩子。

  她覺得堂哥說的話可有道理了。

  「這樣啊,」花子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那麼……等夏天到了它們就會回來了。」

  柯南:「……」

  因為夏天適合玩試膽大會嗎?

  懷著對冰帝的小孩子們的微妙同情,他淡定地走上前,「說起來,學校裡連花子的怪談都被否定了,你之後還能繼續留在這裡嗎?」

  他一邊說話一邊把黑發幽靈rua個沒完了的爪子提起來扔到旁邊,順便把某銀發蘿莉拉到身後跟這個疑似蘿莉控保持距離。

  「可以啊,畢竟我已經和小殿下簽了契約了。」花子也不介意他警惕的視線,攤了攤手無辜道。

  「話說回來,」黑發幽靈又想起了什麼,左右看了看,沒找到那位剛剛和他「友好交流」了一場的前輩,「那一位走掉了嗎?」

  澤田彌點點他,「把『口』還給她就走啦。」

  那個女子是「如」字的字靈。

  故事中那位僧人潛心抄書,落筆在紙上的文字生出了靈性。但某一天他在抄寫心經時一時大意將一團墨水落在了剛剛寫下的「如」字旁邊。「如」右邊的「口」被墨水封了,生出的字靈也因此沒有了「口」,因此她才會夜夜出現,想要提醒僧人把「口」還給她。

  小蘿莉簡單地講了一下前因後果,「之前上課的時候祝部老師講了這個怪談,岳人問我是什麼意思,我就寫了一個『如』字給他。」

  隨後她寫在課本上的字估計是被祝部老師看到了,她特意將那一頁撕下來,把『如』上面的『口』塗黑,重新復制出了這個怪談。」

  所以,如果不是祝部天行強迫,那個怪談本身其實並不會傷害人。故事中的那個陰陽師解決這件事時也沒有多做什麼,只不過是剪下了一片紙貼在「女」字旁旁邊,把那個「口」補了上去還給她,女子心願達成,就釋然消失了。

  澤田彌說到這裡,想了想,補充了一句,「是晴明哦。」

  「什麼?」

  「故事裡那個陰陽師,是晴明。」

  另外一人一幽靈一怔,「……所以這的確是真實發生過的事嗎?」

  澤田彌點了點頭。

  「……真神奇啊。」柯南輕聲喃喃。

  隔著千余年的時光,他們似乎經由這個重現的怪談跟那位傳說中的大陰陽師產生了一絲聯系。

  雖然這絲聯系非常淺,但依舊讓人有種身在傳說中的虛幻感。

  .

  「對了,」柯南回過神,「你不是去追祝部天行了嗎?怎麼半路跑回來了?」

  花子朝身後的櫻花樹招了招手,巨大的樹木「站」起來,走到原來的位置把自己重新種了下去。他懶洋洋地回道,「因為你們找的人已經來了。」

  早在「不存在的教室」的時候,柯南就懷疑那個突然出現的祝部老師有問題了。

  雖然沒有確鑿證據,但這並不妨礙他把人忽悠過去之後立刻報警。

  但陰陽界的事情不歸警察管,那時候他也不知道表世界的警務系統業務範圍包不包括抓鬼……怎麼想都不可能包括吧= =

  所以這個任務他交給了澤田彌,畢竟他們這群人中她跟陰陽界是牽扯最深的了。而小蘿莉聽完他的話後的確乖乖點了點頭,表示沒問題,轉身就給官方機構打了電話。

  但柯南怎麼都沒想到……這只萌萌的蘿莉一個電話把黃金之王的非時院給叫來了。

  好吧,想想她跟彭格列的關系也不是能理解吧……

  只不過接下來非時院的兔子們的態度,讓他微妙地產生了一些其他的猜測。

  一行人和非時院碰面時祝部天行已經被金色的光芒構成的鎖鏈鎖了起來,幾面符文牆繞著她緩緩轉動,像陰陽術組建的牢籠。

  為首的兔子彎腰對澤田彌行了一禮,說明情況,「祝部天行會由非時院暫時收押,和其他行徑惡劣的異能者一起關在御柱塔下。關於您提到的她背後還有一個由陰陽師組成的組織的情報,御前閣下已經引起重視。後續審問也暫時由我們負責,得到消息後我們會第一時間告訴您。」

  他的話中用了兩個「暫時」,讓江戶川柯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他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吶,大哥哥,你們是專門處理這些犯了錯的陰陽師的組織嗎?」

  「並不,我們只是暫時代為看管。事實上御前大人已經退出了陰陽界的勢力範圍,這位犯人是我們在澤田閣下的授權下,暫時將她關押在御柱塔。」

  澤田的授權?

  顧不上關心兔子那平鋪直敘仿佛機器人的語調,柯南詫異地回頭看向身邊的小女孩。

  喂喂,這孩子在陰陽道到底是什麼身份啊?

  在他驚訝的目光下,小蘿莉回過頭,給了他一個疑惑的表情。

  「澤田閣下是安倍晴明大人在現世的代行人。」似乎看出了柯南在想什麼,兔子平靜道,「她有權利總領陰陽道的一切事物,並且……」

  並且後面他微微頓了頓,沒有繼續說出來,反而像是掩蓋什麼一般把話題轉移到了柯南身上,「工藤閣下,御前大人此前也一直很關注您。」

  誒?

  澤田彌疑惑地跟著扭過頭,就見黑發小少年一怔,隨即露出了一個意外平靜的表情,「什麼啊,你們果然知道。」

  「您的命運非常特別,就連御前大人也曾經感嘆過。」兔子沒有說那位黃金之王感嘆了什麼,只是繼續道,「您的遭遇御前閣下也知道了,只不過導致了您目前狀況的組織是公安部門負責的範疇,非時院不會隨意插手,您如果有需要我們可以幫您跟這方面的負責人聯系。」

  柯南點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見他沒有立即答應下來,兔子朝他微微頷首,「如果有需要您可以撥打這個號碼。」

  他十分世俗化地將一張名片遞了出去,這個接地氣的行為反而讓柯南呆了一下,伸手接過來。

  他們說話時澤田彌一直乖乖抱著弟弟站在一旁神游天外,直到兔子重新看向她。

  「澤田閣下,政府內部最近通過了一項預案,到時候會議可能需要您出席,請您務必賞光。」

  「嗯?」澤田彌回過神,愣了一下,茫然道,「會議?不是大哥去嗎?」

  「是邀請您。」兔子重復,「因為是陰陽界的事務,所以希望您能夠出席。」

  「這樣啊……」澤田彌想了想,點點頭,「可以呀。」

  兔子:「那麼,請容許我等告退。」


第69章 超級大麻煩

  非時院來得快去的也快,一群兔子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柯南和澤田彌重新回到食堂門口的岔路, 黑發幽靈正優哉游哉地坐在樹枝上等著他們。

  用他的話說, 自己一個惡靈,能不見陰陽師還是不要跟陰陽師碰面了, 免得互相看不順眼打起來多傷和氣。

  澤田彌於是也沒有勉強他。

  他們回來時發現花子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 剛才戰鬥留下的痕跡被全部抹除了, 櫻花樹底下只剩那幾個被他們自己挖出來的坑洞。洞口蓋了滿滿的櫻花, 清淡的櫻花香味將屍骨的腐臭都壓了下去。

  「再過幾天, 這顆櫻花樹就要全部凋謝了。」

  見他們回來花子也沒有動, 只靠在樹杈上晃悠著腿,懶洋洋說道。

  澤田彌和柯南跟著抬頭。

  粉色的花瓣在夜色中飛舞,這場櫻花雨落了半宿, 給地上鋪了層厚厚的地毯, 像是櫻花樹盛大的謝幕。

  一片花瓣飄飄搖搖地落在了小蘿莉鼻尖上, 她眨了眨眼睛, 打了個噴嚏。

  「阿欠……」

  「嗯?」柯南回過頭,「澤田你冷嗎?」

  然後不由分說地把外套脫下來搭在了她的肩上。

  澤田彌:「?」

  她下意識伸手拽著衣領, 看著黑發少年松了口氣的臉,有點懵, 「……其實我還好呀。」

  終於把白天那個借外套的動作還回去的柯南目光飄了飄, 「嘛, 反正你就披著吧。」

  澤田彌:「……哦, 好噠。」

  兩人說話間, 花子已經從樹上跳了下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算好的,恰好落在被櫻花花瓣蓋著的坑洞旁邊。

  「給警察打電話了嗎?」

  「啊,已經報警了。」柯南的注意力轉過來,也跟著看向了他腳邊上那個被蓋住的坑,「……只不過,這件事應該是找不到最後凶手吧。」

  犯事的人是個陰陽師,公檢法系統可以審判她,卻無力對她做出處罰。甚至為了向普通人掩蓋裡世界的存在,她連審判席都不用上,雖然最後她也付出了代價被黃金之王押回御柱塔,但這種情況依舊讓人有種一拳打到了棉花上的無力。

  「嘛,」花子淡淡地說,「至少可以送他們回家。」

  柯南沉默片刻,「……也對。」

  澤田彌望著地上那幾個蓋著厚厚櫻花地毯的坑洞也跟著沉默下來。

  「對了澤田,」不知道是不是覺得氣氛太低沉了想轉移話題,柯南想起了什麼般扭頭問道,「剛才那個非時院說我的命運特殊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小蘿莉還沒來得及說話,一個幽幽的聲音從旁邊插過來,「我、知、道、哦~」

  澤田彌、柯南:「……」

  兩人無言地扭過頭,看向這個忽然就鬼裡鬼氣起來的家伙。

  哦,不對,這家伙本來就是鬼。

  他性格太過鮮活,柯南一時間居然都忘了面前這個穿著明治時代校服的「人」是個貨真價實的惡靈。

  惡靈君在空中飄了一圈,幽幽看向他,「少年,你真的沒有一點自知之明啊。」

  江戶川柯南:「???」

  花子:「在廁所的時候,我看到這位小小姐我就想出來了,但是看到你之後我又跑回去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柯南:「……為什麼?」

  花子:「因為你是個超、級、大、麻、煩啊~如果不是情況特殊完全不想跟你扯上關系呢。」

  澤田彌想了想,鄭重地點點頭表示同意。

  江戶川柯南:「……哈?」

  他詫異地看看他,又看看跟花子站到了同一戰線的銀發小蘿莉。

  他抽了抽嘴角,虛著眼睛盯著這兩人,「喂,你們給我說清楚一點啊,什麼叫『□□煩』?」

  而且到底是誰比較麻煩?給我有點自知之明啊!

  .

  因為接到報案說發現了大量屍體,情況嚴重,報案人還是那位享譽警視廳的「死神」,警視廳搜查二科來得飛快。

  呼嘯的警車駛進冰帝大門,被埋藏在六尺黃土之下的屍骸終於重見天日。

  屍骸層層疊疊堆積的數量將來辦案的警察都嚇了一跳,沒過多久,學校的部分校懂半夜被驚起傳訊,再加上校長、保安、當時翻修校園的負責人……車輛來來往往將冰帝校門口吵得如同菜市場。

  警察到來後,在目暮警官驚訝的目光下,江戶川柯南解釋完現場情況意外地沒有要求留下,而是讓他們派輛車送他們回家。

  這當然是沒有問題的,現場又挖出一具屍骸的嚴重情況也讓目暮警官來不及探究,立刻就安排好了車輛將兩個小朋友送走。

  載著兩人的警車駛出冰帝,在街角時和一輛白色馬自達擦肩而過。

  錯身的瞬間,貝爾摩德感覺警車裡的小女孩似乎奇怪地往這邊看了一眼。

  啊啦,真是敏銳的孩子。

  她一手支著額,懶洋洋道,「現在放心了?」

  駕駛座上的人輕笑了一聲。

  貝爾摩德不想看到這個無視她選擇了蘿莉的人太得意,故意說,「不過,你好不容易找到的線索被你的小妹妹送給非時院了呢,怎麼辦呢?」

  「那不是更好嗎?」駕駛座上的金發青年握著方向盤淡定道,「我可以直接問她了。」

  貝爾摩德:「……你不是喜歡她嗎?欺騙小妹妹你不內疚嗎?」

  安室透回頭衝她一笑,「這兩者有什麼衝突嗎?」

  貝爾摩德:「……渣男。」

  安室透:「謝謝?」

  .

  距離冰帝不遠的一條小巷。

  直到聽到警車呼嘯而過抵達冰帝的聲音,倉橋涉終於微微松了口氣,放開一直緊緊握在手心的手機。

  他旁邊的人發出一聲低啞的笑,「你看,我不是說了嗎?她不會有事的。」

  倉橋涉神情復雜地抬起頭。

  那人站在巷子口的明暗交界處,身體大半浸在黑暗中,只有掃過脖頸的一點金色碎發被月光照得分明。

  倉橋涉並不敢直視他的臉,視線落在那點金色上就不再上移,只垂手站在原地低低道,「你要我做的事,我已經做完了。」

  「嗯。」那人輕笑了一聲,「做的不錯啊喵。」

  他的聲音懶洋洋地帶了點古怪的九州腔,語氣有種雲淡風輕的敷衍。

  倉橋涉沒在意那點漫不經心,他自知不僅是自己,他們整個家族在這個人眼中都不算什麼。

  但是……

  少年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緊張和畏懼的情緒讓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腔跳出來。

  他艱難地開口,「你答應我的……」

  「哦,那個啊。」那人好像才想起有這回事,漫不經心道,「放心吧,我不會對那位小公主殿下出手的,至少現在不會……」

  倉橋涉抿了抿唇,繼續堅持,「請您離開東京。」

  「?」

  那人挑了挑眉,微垂下眸,似乎終於正眼看了他一眼。

  倉橋涉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灌注在自己身上,他咬著牙堅持在原地站得筆直扛住了壓力,臉色卻越來越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感覺那束目光收了回去。

  「好吧。」那人若無其事地說,「我明天就離開東京……只不過。」

  倉橋涉剛松一口氣就聽到他話音一轉,頓時又提起了心。

  「從幾代前開始,你們倉橋家就不再聽土御門的號令,沒有想到你們居然還沒忘啊……自己曾經是安倍的分支這件事。」

  倉橋涉默不作聲,所幸那人別有深意地扔下這句話之後也沒有再多為難他,轉身懶洋洋走進了巷子深處。

  直到那個腳步聲走遠,棕發少年終於真正松了口氣,慢慢地抬起頭。

  這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一聲,他垂眸打開,發現是澤田學妹答應發給他的報平安郵件。

  【我安全到家了,謝謝關心。】

  「對不起……」望著那幾個字,他喃喃自語,「……但是您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殿下。」

  .

  澤田彌到家的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了。

  警車在HOMRA酒吧面前停下時,無論是柯南還是開車的警察,表情都有一絲微妙的復雜。

  怎麼說呢,這個地方……

  雖然早有耳聞但是真的到這裡來還是頭一次啊。

  酒吧的玻璃門閉合著,依舊擋不住慵懶的藍調音樂從門縫中泊泊流淌出來。從玻璃門透出的燈光是溫柔的橙黃色,搭配著徘徊在門口的旋律顯得非常有格調。

  開車的警察陪著兩個小孩子走下車,抬頭就看到台階的陰影處亮著一個紅點,似乎是煙頭。

  那裡有人?

  她剛愣了一下,就見煙頭的紅點在黑暗中閃了閃被人掐熄,一個身高腿長穿著酒保服飾的金發帥哥從陰影裡走出來。

  他領口的紐扣松開了兩顆,修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茶色的墨鏡,不知道是不是臉長得太帥的原因,被背後酒吧的音樂和燈光一襯,有種格外「不安於室」的氣質。

  被美色短暫衝擊了一下的女警官咽了口口水,看著這個帥哥修長的手指搭在領口隨手扣上了那兩粒散開的紐扣,一路走過來氣場微妙轉變,直到來到近前時那點屬於地下世界的暗色氣息褪得一干二淨,只剩下陽光干淨的鄰家哥哥式的溫柔笑容。

  「彌醬。」

  「出雲~」

  女警官眼睜睜看著自己帶過來的銀發蘿莉抱著狐狸歡快地朝對方撲過去,又被青年順手抱起來。然後對方微微抬眸,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

  「謝謝你送彌醬回來。」

  女警官:「……沒,沒事。」

  青年輕輕一笑,「要進來喝一杯嗎?」

  女警官:「!」

  糟糕,這個段位她有點扛不住……

  「不不不不用了,我們還有事我只是送這兩個孩子過來一會兒還要繼續回去案發現場。」

  「這樣啊,那好吧。」

  幸而青年似乎也只是隨口一說,並沒有勉強,很快就轉移了注意力。

  他蹲下身,目光平視向站在她腳步上的另一個小孩子,笑著邀請道。

  「你就是彌醬提過的柯南君吧?要進來玩玩嗎?」

  江戶川柯南眨了眨眼睛,「好啊。」


第70章 炎之魔犬

  江戶川柯南接到服部平次電話時正和澤田彌坐在靠窗的座位上說話。

  這個時候正是酒吧營業的時間點,裝潢典雅的大廳裡客人不少, 喝酒的喝酒, 調情的調情,但意外地全都非常有素質, 保持著公共場所不大聲喧嘩打擾他人的社交禮貌——也有可能是懾於酒吧主人的身份就算沒素質也要努力裝一裝的原因。

  吧台附近的一群嬉笑的不良少年們是唯一發出吵鬧的聲源, 但也並不太過分。

  看起來是十分日常且閑適的場景, 但不知道為什麼, 他總感覺空氣中縈繞著一股焦躁的氣息。

  維持著若有所思的狀態, 柯南看了一眼來電提示, 也沒有特意去找個安靜地方,坐在原位直接接了起來。

  江戶川柯南:「有什麼事嗎服部?」

  ……雖然緊接著他就後悔了。

  「工藤你有那天那個澤田小妹妹的聯系方式嗎,我有點事想要問她……等等,工藤你在酒吧?」

  那邊服部平次一句話劈頭蓋臉從手機裡衝出來, 開頭語氣顯而易見地焦急,但緊接著就一個急剎車, 真心實意詫異起來。

  並且詫異中充斥著濃濃的八卦氣息

  江戶川柯南:「……」你能不能有點輕重緩急。

  他淡定地無視了後面那個問題,「澤田現在我邊上,你要問什麼直接說吧, 」

  「等等!你真的在酒吧吧工藤?澤田小妹妹現在在你身邊也就是說你大半夜地帶著蘿莉去酒吧?工藤?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工藤嗎?!」

  江戶川柯南:「……」

  不好意思啊, 你口裡那只蘿莉就住在這個酒吧裡。

  「……再不說正事我掛了。」

  「等等等等一下,好了好了我說……」

  那邊的服部小聲嘀咕了幾句, 柯南權當沒聽到, 直到對面的家伙聲音終於嚴肅幾分, 「吶工藤, 你幫我問一下澤田妹妹,她知道炎之魔犬嗎?」

  「嗯?」

  柯南下意識抬頭,他面前的人正咬著吸管扭頭看著窗外。

  她精致的側臉被落地窗外冷調的路燈光映亮,銀色的長卷發打著旋兒從肩上垂下來,察覺到他的目光,她微微側過頭,有點疑惑地看過來。

  柯南沒有立刻開口,虛壓著眼皮先對著手機那頭的人問道,「喂喂,不是吧?你該不會那麼走運地真的遇到了炎之魔犬吧,之前不是還信誓旦旦說那邊肯定只是普通的殺人事件嗎?」

  「那個,怎麼說呢……」服部平次抬頭看了一眼,干笑著撓了撓臉頰,「情況有點復雜。」

  電話那頭傳來柯南淡定的聲音,「哦,那你先等等。」

  接著他似乎把手機拿到一邊問了句什麼,然後傳來桌椅被拉開的動靜。背景音裡的酒吧音樂和客人的碎語漸漸拉遠,服部聽到上樓的腳步聲在電話裡響起,一個明顯是柯南本人的,另一個輕快平緩,有種輕靈的韻律。

  那位澤田小妹妹該不會是哪個世家大族家的小小姐吧?

  就著腳步聲,服部平次短暫地跑了會兒神。他記得以前見過的幾個真正世家出身的女孩子,她們的腳步聲就是這樣,有種獨特的韻律,據說是從小培養的禮儀規範。除了幾個祖上名字被寫在歷史書上並且傳承至今的著名姓氏,現在還這樣培養家裡小孩的家族已經很少了。

  然而那幾個一只手都能數出來的姓氏裡面並不包括「澤田」。

  服部平次撓了撓頭,覺得工藤這個「世交」實在神秘,身為偵探的本能讓他忍不住就想往裡探究。

  「好了。」

  他走神的功夫,柯南和那邊的小妹妹似乎已經換了一個地方,背景音裡空蕩蕩的只有他們兩個了。

  「我開擴音器了,你直接說吧,到底遇到什麼了?」

  服部平次回過神。

  「這個嘛……」他將方才的猜測打包扔到一邊,注意力重新轉回正事上。

  視線落在正前方的河堤,少年偵探露出了頭疼的表情,「事情是這樣的……」

  現在擺在服部平次面前的,是一個足以震碎正常人三觀的畫面。

  斜右側,一直威風凜凜全身燃燒著火焰的大狗站在夜色中,微微伏低著身體喉嚨裡翻滾著咕嚕嚕的咆哮,伴隨著這個攻擊的前奏,它周身的火焰也被夜風撕扯著張牙舞爪,氣勢洶湧,讓人看一眼都要心驚膽戰到腿軟。

  然而此時營造了現場緊張的氛圍,針鋒相對地對峙的卻並不是它,而是擋在它面前的茶色短發的面容清秀的少年,以及對面被犬伏禪也請回來的除妖師。

  服部平次望著這個令人頭禿的場景,長長嘆了口氣,「我從頭說起吧。」

  最開始是他接到了犬伏家的養子犬伏伸一先生的委托,去幫他調查犬伏家另外兩個養子被傳說中的魔犬的詛咒殺死的案件。

  犬伏家的養子最開始有八個,都是多年前犬伏家前代家主逝世後自己找上門的私生子女。犬伏家主的正妻犬伏娑臣女士和家主並沒有孩子,在這些子女找上門後她將他們全部承認了下來,記為了養子。

  而近些年擔任犬伏家現任家主的娑臣女士身體越來越差,眼看著時日無多,甚至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犬伏家於是也拉開了每個大家族在這個時期都會上演的遺產爭奪大戲。

  犬伏家的遺產爭奪戰比較慘烈,開場就死掉了兩個,犬伏伸壹先生被這個凶殘的戰報勸退,縮回了東京想要退出這場戰爭。然而幕後凶手似乎並沒有見他縮了就放過他,服部找過去時發現犬伏伸壹已經死在了自己的公寓裡。

  所以他才又輾轉找到了犬伏家的本宅,想要將這件事徹底調查清楚。

  原本經過調查他已經確認了這件事絕對是個謀殺案,炎之魔犬只是凶手打出來的幌子,然而現在,像是要故意打他的臉一樣,他正准備宣布殺人凶手的時候,活生生的炎之魔犬出現了。

  不過大家可能並不太在意服部君被打臉這件事,因為現場所有犬伏家的人已經被突然出來搶戲的魔犬君嚇傻了,一個個縮在他背後嚇成了鵪鶉,除了那個除妖師,服部平次反而是最冷靜的一個。

  他看著那個跟著魔犬出現的神秘少年擋在魔犬前面,強壓著焦慮努力鎮定地衝著對面的除妖師解釋,「我說了,那些人不是它殺的,它之所以會醒過來是感覺到犬伏家的後代遇到了危險,它是來保護他們的。」

  對面的除妖師一聲冷笑,並不肯相信,「妖怪會保護人,你在說笑話嗎?」

  「它不是妖怪,是犬神。」

  「這只是你說的,你根本沒有證據證明你後面那只怪物沒有殺人。所以,給我讓開,否則我不客氣了!」

  「那個……」聽到這裡,服部平次不得不站出來,「雖然我也不知道這位魔犬閣下到底是哪邊的,但是如果是前面犬伏家死去的那幾個人的話……還真不是它殺的,凶手另有其人。」

  眼看著對峙的兩人一怔,同時朝自己看過來,服部平次嘆了口氣,「我早就說了啊,這只是一樁普普通通的謀殺案……如果我的推理沒有出錯,犯人就是犬伏知晃先生。」

  現場復雜的情況讓他連關子都懶得賣,直接揭開謎底。

  他身後擠在一起的犬伏家鵪鶉們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就將知晃鵪鶉孤立出來。

  犬伏知晃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下身體一僵,下意識抬起手,「那個,我……」

  「好了,你不用反駁了,」服部平次面無表情地說,「情況緊急我就直接把你的犯案過程說一遍吧……」

  驚嚇到了之前兩位死掉的養子,將他們一一趕下山崖摔死的魔犬,其實是犬伏知晃用打火機、家裡養的狗狗、燈光和披在狗狗身上的布做出來的機關。

  因為魔犬傳說的存在,那兩人一看到燃燒著火焰特效的狗,下意識就想到了魔犬回來復仇了,所以才會被驚嚇到連被改變的路都沒看到,就跌下山崖摔死了。

  「復仇?」

  服部平次解釋到這裡,同樣在電話那頭聽著他的推理的柯南插了一句嘴,疑惑問道。

  服部平次:「啊,犬伏家的傳說。據說是明智時期吧,家主的小女兒在山林裡走丟被家中的狗狗救了回來,但是當時家主看到昏迷的女兒還有她身上的傷口,誤會是那條叫做房太郎的狗狗干的,於是把讓人把房太郎打死燒掉了,等到女兒醒過來之後他才知道自己做錯了事,懺悔地為房太郎立了墓碑供奉起來。但是第二年犬伏家發生了火災,只有家主一個人在火災中被燒死了,所以傳言說房太郎變成了魔犬,回來報仇了。」

  他三兩句把傳說解釋完,看向犬伏知晃,「東京的伸壹先生也是你殺的吧,你下午故意讓我們看到『魔犬』撲倒你的畫面,還自己在身上點了火就是為了讓我們減輕你的嫌疑,並且相信魔犬是真的。」

  「不,不是這樣!」眼看著隨著他的敘述眾人的目光愈發懷疑起來,犬伏知晃急忙結結巴巴辯解道,「我那時候是真的遇到了魔犬,你們看,魔犬的確是存在的啊……」

  「房太郎沒有攻擊你,」不等其他人發問,茶色發色的少年立刻反駁,「除了下午的時候感覺到那位女士有危險,跑出去救她那次以外,它今天一直跟我在一起。」

  眾人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犬伏家的養女之一犬伏佐記愣愣地跟著指了指自己,「救,救我?」

  她先是一呆,然後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一聲驚叫,「啊,說起來今天下午的確……」

  似乎想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她的臉色瞬間慘白,下意識往身邊人身後躲,直到被身邊的大姐安撫地拍了拍才勉強平靜幾分。

  「是,是這樣的……」見眾人都在等著自己說話,犬伏佐記心有余悸地往服部身後縮了縮,努力組織語言道,「我今天下午的確遇到了魔犬,被它追著差點掉下了懸崖,但是就在快衝動懸崖邊上的時候,魔犬又跑出來把我撲倒了,所以我才撿回了一條命……」

  服部平次:「所以,把你追到懸崖邊的魔犬和最後救了你的魔犬不是同一只吧。」

  犬伏佐記怔怔地點點頭,不自覺地朝河堤上那只大狗看去,「大概……是這樣沒錯。」

  眾人驚疑的視線中,那只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大狗搖了搖尾巴,衝大家叫了一聲。

  「汪。」

  眾人同時往後一縮。

  但,但是還是感覺好可怕,活生生的魔犬啊!

  和魔犬一起出現的茶發少年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身後狗狗的頭,「你們不用怕它,犬伏家供奉它很多年了,它已經成為了犬伏家的家神,不會傷害你們的。」

  大狗乖順地在他手底下蹭了蹭,老實說如果沒有那身火焰,它的一些小動作的確和普通的狗狗沒什麼區別。

  眾人面面相覷,服部舉著手機問道,「吶,澤田妹妹,有這回事嗎?」

  「有的哦。」

  手機那頭傳來一個清脆空靈的聲音,不急不緩地解釋道,「犬神這種家神很早就有了,家中養的狗狗死去後,如果長期供奉,香火不斷,的確是有可能變成犬神守護那個家族的後代。」

  「那,那個,可是……」一個犬伏家的人小心地插嘴道,「可是最開始房太郎它……它是被家主冤枉了啊。」

  說話時他還小心翼翼地看了河堤上的魔犬一眼,生怕提起這件事激起了它的凶性。

  「因為它原諒你們了啊。狗狗都很單純的,要報復也只會報復在當初那個家主身上,其他供奉它的後代它還是會繼續保護的。」

  是這樣嗎?

  犬伏家幾個子女聽完這話先是松了口氣,又互相對視幾眼,依舊有些猶疑。

  和服部一起過來的遠山和葉一眼就看出了他們在猶疑什麼,干脆替他們問出來,「吶,平次,你問的這個小妹妹靠不靠譜啊,聽起來年紀很小的樣子。」

  服部平次迅速回頭虛著眼瞪她,「你說什麼呢,澤田妹妹比以前家裡請來的法師陰陽師什麼的靠譜多了好麼!陰陽師這種職業全看天賦,年齡根本說明不了什麼。」

  因為是大家族出身,服部平次以前也不是沒有和有名的和尚、神主、陰陽師打過交道。但是他一直認為宗教信仰什麼的只是心靈的寄托,鬼神之說從小到大都沒相信過。

  因為那些法師們都不能反手從空氣裡抽出一只惡鬼,拍碎他的世界觀。

  所以他堅定地認為,雖然澤田妹妹年紀還小,但一定是他見過的陰陽師中最厲害的。

  .

  有服部平次背書,犬伏家幾人雖然還有些猶疑,但還是勉強相信了犬神之說。

  這時候,見他們好像討論完了,那個和魔犬一起來的茶發少年忽然開口道,「那個……」

  眾人一抖,同時緊張地看向他。

  老實說,茶發少年長得其實並不可怕,他面容清秀好看,身材纖細,氣場也不算太強,換個地方遇到應該是很能給人好感的類型。

  然而再能給人好感也比不上傳聞中的魔犬在他手下乖得跟家養大狗一樣。

  雖然現在大家知道那是犬神了,但固有印像一時半會兒扭轉不過來。

  服部平次無奈地被縮到自己身後的和葉拱得站出來,「請問,有什麼事嗎?」

  隔著河堤,茶發少年笑了一□□貼地沒有走過去,而是遠遠指了指他的手機,「其實我是想問,你的手機那頭的……是小彌嗎?」

  服部平次:「誒?」

  他話音剛落,就聽到電話裡傳來澤田妹妹疑惑的聲音,「咦?夏目?」

  「真的是你啊。」聽到她的聲音,名為夏目的少年似乎長長舒了口氣。

  服部平次看看他,又看看手機,意識到他們真的是認識的,驚嘆地摸了摸下巴。

  澤田妹妹的人脈有點厲害啊,怎麼哪裡都能碰到她的熟人?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這還沒完。

  夏目和澤田彌剛接上頭,那邊那位和他對峙了半天的除妖師遲疑片刻,上前一步道,「請問,那邊的是澤田閣下嗎?」

  眾人懵了懵,扭頭看他。

悠于 2023-11-4 12:29

第71章 夢境

  HOMRA酒吧。

  澤田彌和夏目說完話, 一臉若有所思地掛斷了電話。

  柯南:「認識的人?」

  小蘿莉點了點頭。

  柯南打量著她的神情,疑惑道, 「怎麼了?」

  「我感覺……」澤田彌把手機還給他, 一邊想了想,遲疑地說, 「有點奇怪。」

  「嗯?」

  「夏目說, 他剛開始遇到那只狗狗的時候,它的狀態不太對。」

  和夏目接上頭之後,澤田彌私下和他說了會兒話。後面的內容沒開擴音, 小蘿莉慢吞吞給柯南復述, 「感覺不像是被正常喚醒的,混混沌沌地一見到他就發起了攻擊。如果不是夏目正好路過, 它可能已經傷了不少人了。」

  「家養的犬神如果傷害了守護的人類, 是會徹底墮落成魔犬的。」

  這樣一看,犬伏家這場遺產爭奪大戲背後明顯沒有那麼簡單。

  柯南迅速反應過來, 並且當場鎖定了一個嫌疑人,「剛才和你打招呼的那個除妖師?」

  「那是靜司的人。」澤田彌順口解釋, 「靜司是的場一門的家主, 他肯定是不會有問題啦, 但是……」

  但是他手下的其他人就沒辦法保證了。

  特別的場一門跟主要成員都由血緣維系的土御門不一樣, 說起來是家族, 實際上更像是不同姓氏來歷的除妖師聚集到的場家旗下, 共同維系的一個組織。

  她想了想, 拿出手機, 「我還是跟靜司提一下吧,那個叫做田中的除妖師……總感覺有點不太對。」

  .

  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早就過了澤田蘿莉平日裡睡覺的點。要不是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制造的刺激還在那裡撐著,她大概一回家就要抱著鳴人睡著了。

  饒是如此,草薙出雲端著點心和紅茶上樓時,剛走進客廳,迎面就看到銀發小蘿莉打了個困頓的哈欠。

  她旁邊的黑發小孩無奈道,「你快點去睡覺吧。」

  澤田彌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問,「柯南不去休息嗎?」

  「……我還有點事。」

  草薙出雲踩著他們的話音走上來,聞言笑了笑,把茶點放上茶幾,順手揉了揉家養蘿莉柔順的長發,「彌醬,你先去睡覺吧,我和柯南君有點事情要談。」

  「誒?」澤田彌放下手,維持著似睡非睡的茫然表情看看他,又看看旁邊的柯南。

  隨後她乖乖點了點頭,從沙發上跳下來。

  和留在客廳的兩人打了個招呼,她就准備回房間了,只是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今天大哥沒有出門嗎?」

  草薙出雲准備去拿小蛋糕的手微微一頓。

  「嗯,尊今天一天都沒有下樓呢。」

  他把小蛋糕遞給澤田彌,若無其事地笑著說,「應該沒什麼,多多良也上來來看過了。」

  小蘿莉叼著蛋糕咬了一口,想了想,「我去看看大哥。」

  說完她就轉身「噠噠噠」跑進了走廊裡,披在肩後的銀色長發像抹流光,跳動著繞過轉角。

  淺笑著目送她離開,草薙出雲這才回過頭看向面前的孩子,淡金色的眼眸閃過一抹莫測的情緒。

  「早就想認識一下了呢,柯南君……不過你這次來是找我們有事吧?」

  .

  澤田彌輕手輕腳推開大哥的房間門,還沒來得及走進去就被迎面而來的熱浪衝了個趔趄。

  房間裡正對著床的窗子大開,有風從窗口吹進來,可房間中的溫度依舊高得有些不正常。

  她默默走進去,帶上門,打開燈朝床上那個「熱源」看去。

  紅發青年手腳張開以一個仰躺的姿勢躺在床上,閉目沉睡著。充盈房間的能量完全是他無意識散發出來,大概是青年在睡夢中的壓制松動了一絲,這才趁隙冒了頭。

  他並沒有意識到有人進來,也或者是進來的人在他默許的範圍,所以直到澤田彌走到床前,紅發青年依然沒有要醒過來的跡像。

  看著他在睡夢中依然微擰著的眉心,小蘿莉嘆了口氣。

  她趴在床邊上,微微傾過身,從自家大哥領口拉出一條繞著他脖頸垂下的銀色長鏈。

  銀光在空氣中一晃,鏈子末端墜著的指環順勢滾到她手心裡。

  澤田彌伸出手輕輕點了點指環中央的藍色寶石,有點愁地嘀咕,「你要加油啊。」

  指環回應一般微微亮了亮。

  隨著光芒的亮起,清潤的涼意以指環為中心擴散開來,像是房間中忽然淅淅瀝瀝下了一場小雨,籠罩空間的熱浪徒勞掙扎了片刻就被重新壓制下來。

  小蘿莉松了口氣,剛放下指環,就感覺被自己壓在身下的手臂動了動。她還沒反應過來,那只手就抽了出來搭在她的肩上,順手拎住了她的後領。

  澤田彌有點懵逼地被她家醒過來的大哥像拎小貓一樣拎上了床,柔軟的被子隨即罩下來把她蓋住了。

  「尼醬?」

  小蘿莉在杯子裡拱了供,努力鑽出腦袋,仰頭看。

  躺在她身邊的紅發青年依然閉著眼睛,只從鼻腔裡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澤田彌在他肩頭蹭了蹭,乖乖地不動了。

  輕緩的呼吸聲縈繞在耳邊,她閉著眼睛躺了沒一會兒,困意爬上頭,酣甜的夢境如窗外的夜幕般籠罩下來。

  .

  澤田彌這天晚上熟門熟路地跑去了她家大哥的夢境世界串門。

  比起上次來的時候,這片空間愈發荒蕪了。

  大地都被炙烤得龜裂,遠處的建築坍塌崩毀得只剩下地基,像□□轟炸過的廢土,讓人懷疑有什麼生物能夠在這樣的環境下生存。

  世界邊緣翻滾的帶著毀滅氣息的火焰範圍暴漲,像已經將牢籠撞碎了一半的野獸,急不可待地想要從禁錮中衝出來。

  澤田彌仰頭看著天空,幾片陰雲正漂浮在烈日暴曬的藍天上。

  這裡之前似乎下了一陣雨,但沒堅持多久就被太陽曬熄了。澤田彌一落地,那股力量似乎得到支持一般,陰雲的範圍瞬間擴大,沒過多久就將整片天空遮蓋起來。

  淅淅瀝瀝的雨絲從天而降,將空間中酷暑的熱意打壓下了幾分。

  高懸於天際的達摩克利斯之劍下方,一枚張開著雪白翅膀的指環靜靜懸浮在那裡,散發著清亮的藍色光芒,像是以一己之力托住了王劍的下墜一般,從劍柄上碎落的赤紅色碎片漂浮在它周圍,像拱衛中心的衛星環繞著它緩緩旋轉。

  澤田彌披在肩上的銀色長發被風帶起,靜靜望著天空。

  她像是在想某些非常嚴重的東西,又像是只是單純地站在原地發了會兒呆。她的眼睛倒映著天空的雨雲,淺色的眼瞳被天光照出一抹晦澀。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蘿莉回過神。

  天上的細雨已經飄了好一會兒了,她披在肩上的長發發尾都沾上了晶瑩的雨珠。

  澤田彌低頭看了看,在她進入到大哥的夢境世界時,身上的衣服已經一鍵切換成了之前穿過的那件緋色小振袖。

  進入到其他人的夢境世界的時候,外在表現出的形像都是由夢境的主人對客人的印像決定的,主人對夢境的控制能力越高,形像就越清晰。

  原來大哥比較喜歡這件衣服啊。

  小蘿莉有點懵地想著,然後隨手從空氣中一撈,抓出把唐式風格的紙傘。

  她慢悠悠地把傘撐開,開始在這片荒蕪的空間中轉悠著找她大哥。

  不知道是不是周防尊已經接過了天空中那片雨雲的控制權的原因,沒過多久,飄落下來的雨點越來越大。

  不到一刻鐘,輕飄飄的雨絲轉為了從天而降的暴雨,有種要將這片天地都衝刷干淨的氣勢。

  澤田彌最後在一片高高的殘垣上看到了自家大哥。

  彼時紅發青年單腿屈膝坐在那片斷壁上,一手支著下顎望著天空,看不清神情。赤紅的碎發被淋得透濕遮住了眼睛,雨水順著發尾從他的脖頸蜿蜒而下,貼著身體不斷滑落。

  澤田彌也沒有喊他,舉著傘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就見到青年從殘壁上跳下來,朝她走來。

  「大哥。」等他走到身邊,小蘿莉努力把傘舉了舉,又被她哥按了下去。

  她也不堅持,只乖乖把手從傘底下伸出來,被青年垂手牽住,然後帶著朝櫻姬的方向走去。

  那顆櫻花樹還開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周防尊刻意控制過,一路走來雨勢越來越小,到櫻姬近前時,只剩下春雨一般細潤的雨絲溫柔從櫻花樹枝頭拂過。

  櫻花樹底下的空地甚至都還是干的。周防尊把她帶過來之後,就隨意地枕著手臂往樹上一靠,一副對自己身上還在滴水的衣服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澤田彌在他身邊坐下,推了推他的手,「大哥,這樣睡覺會感冒的。」

  青年漫不經心「嗯」了一聲,手指動了動。

  下一秒,他濕漉漉的衣物中的水分全都被抽出來扔到了一邊。

  小蘿莉這才滿意,雙手抱住膝蓋靠在他身邊。

  沒過一會兒,她就再次睡著了。

  他們身後的櫻花樹無風自動,飄落了點點花瓣,打著旋兒落在小蘿莉發尾上。她身邊的紅發青年抬起一只眼皮,垂眸看向她。

  「您對她真好呢。」櫻姬笑著輕聲說。

  王權者在自己的夢境中能感冒才是有鬼,周防尊會順著她的話去做,只是因為對家中小妹妹的無聲的縱容。

  第三王權者閣下哼笑了一聲,抬手揉了揉身邊蘿莉的頭發。

  「少操點心吧,你。」他望著小女孩安靜的睡顏,嗓音低啞地說。


第72章 scepter4

  一晚上過去, 冰帝國小櫻花樹下埋著的屍骨被通宵作業的警察們全部清理出來。

  這個消息不知道從哪兒走漏,傳到網上後頓時鬧得沸反盈天。

  殺人埋屍, 地點還在有名的貴族學校,這兩個信息湊在一起簡直是一篇恐怖懸疑小說的經典開頭,說不定還摻雜了豪門恩怨那種。網絡上的吃瓜群眾們紛紛被這個開頭戳中,自發為其續寫了無數精彩劇情。

  澤田彌早上去學校的時候發現食堂門口到主干道那一塊位置已經被警察圍了,想要去食堂還得從門口繞著走。

  不過發生了這樣的事, 還有心情去食堂吃早飯的也沒剩幾個了。

  在冰帝忙了一晚上的警察們直到第二天早晨也沒走,澤田彌來到教室時發現不少同學正趴在窗台上好奇地往下看。

  她來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想了想,戳了一下前桌, 「侑士, 讓學生會安排一下給樓下的警察叔叔送點吃的吧。」

  挖出來的屍骸一共十三具, 攤上這麼個大案子,搜查二科的諸位估計得連著加班半個月了, 忙完一通後還注定抓不到犯人……想想也是很慘。

  忍足侑士轉過身朝她點了點頭,「放心, 已經安排了。」

  澤田彌這才發現他眼底下還掛著厚厚的黑眼圈。

  她眨了眨眼睛,有點迷茫,「侑士你昨天晚上忙到很晚嗎?」

  她記得發完帖子後續事情就不用他繼續負責了呀, 難道還有其他收尾工作他也接過去了?

  她忽然覺得這樣壓榨小伙伴有點抱歉。

  忍足像是猜出了她在想什麼, 打著哈欠擺了擺手, 「不, 主要是小叔叔那邊……」

  那個做主遷入那株櫻花樹, 並且全權負責了學校寒假期間翻修的董事倒大霉了,更加倒霉的是祝部天行也是他引薦進冰帝的。警方現在懷疑他和某大型犯罪團體有關,昨天大半夜裡就被從被窩裡挖了出來被迫配合調查。

  這個事件爆出來他的位置基本已經宣告完蛋,冰帝這所囊括了東京七成權勢家庭的孩子的學校,董事的位置並不僅僅是一所學校的校董那麼簡單,而且他如果真的跟這樁殺人案有關,說不定還會把背後整個家族勢力拖下水。

  這人眼看著要垮台,其他人這個時候忙起來當然不是見義勇為要拉他一把,恰恰相反,他們正忙著把他徹底踩下去。吃人血饅頭的資本家們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鯊魚,等著在他身上磨牙吮血。

  忍足侑士昨天晚上就是被他小叔叔帶著忙這件事去了,而且因為從他這裡得到了第一手資料,忍足隆一在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中前期就占了巨大優勢。

  他覺得他小叔叔和家中老爺子的鬥爭結果也差不多要出來了。畢竟老爺子再固執下去也沒什麼用,他的父親——忍足家大公子兼現任家主,看著一直沒說話像要維持平衡,實際上背地裡是站弟弟那邊的,忍足家差不多已經完全被忍足隆一帶著綁上了赤王閣下的戰船……未來甚至還有可能跟意大利最大的黑手黨彭格列扯上關系。

  不過這些事他當然不會跟小公主殿下說,作為將諸多勢力牽扯到一起的中心點,這些瑣事也沒必要拿去煩她,所以忍足只是輕輕提了一句就將其一筆帶過了。

  他輕描淡寫地換了個話題,「話說回來,你昨天說的舊校舍那邊的那位花子君是怎麼回事?」

  澤田彌小公主果然跟著轉移了注意力,「那個啊……」

  .

  此時正是上午八點多,距離上課時間還早。

  因為學校忽然爆發了這麼一樁大案子,教室裡的小朋友們一改往日清晨的昏昏欲睡,紛紛被刺激得精神起來。趴窗台的不算,還有許多趴完了後回到原位津津有味繼續討論的。

  坐在靠前面座位上的一個帶著眼鏡學生正不管同桌的死魚眼,振振有詞著安利著自己的續寫版本,唾沫橫飛地說到一半,前方的門板上忽然響起三聲彬彬有禮的敲門聲。

  同桌頓時雙眼綻放出「得救了」的光彩,迫不及待抬頭看去,「您好,您找誰?」

  自己精彩推理被打斷,眼鏡少年也不太高興地抬頭,然後就和同桌一起愣住了。

  視線順著那雙戳在門前被西裝褲包裹著的筆直長腿一路往上,他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靠在教室大門前的黑發帥哥,他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露出的下半邊臉完全不輸明星。

  同樣的黑色西裝,有人能穿成酒店門口保安,有人穿著就像出來拍時尚雜志的模特。

  這位封面男模收回扣在門板上的修長手指,低頭朝他們看了看,懶洋洋道,「抱歉打擾了,澤田小妹妹是這個班嗎?」

  他一開口,帶著三分懶散的桀驁氣質撲面而來。

  兩個小朋友被震住了,下意識伸手朝教室中央指了指。

  教室裡,澤田彌還在和忍足侑士說話。

  被人小心地提醒後,她愣了一下,這才朝教室門口看去。

  「喲,」門口的男人遠遠看過來,唇角挑起一抹笑,「好久不見啊,澤田妹妹。」

  看到來人,澤田蘿莉意外地睜大了一下眼睛,「陣平?」

  .

  雖然對松田陣平忽然來學校找她這件事有點意外,但對方朝她招了招手時,澤田彌還是乖乖起身走了過去。

  兩人出了走廊,一直走到一處無人的樓梯拐角,領著她的松田這才停下來。

  大概是明白她的疑惑,他開口就直接說,「其實我來找你就是問問昨天晚上的事,報警的是你和一個叫做江戶川柯南的小朋友吧。」

  澤田彌點點頭。

  說是來問情報的,但事實上松田陣平卻只是輕描淡寫提了幾個問題,跟昨晚他們目暮警官說的內容並沒有多少差別。無非是學校裡最近在傳怪談,他們好奇就跟學生會的人一起查了查,然後就在櫻花樹下挖出了屍體,於是就報警了。

  一些細微的疑點,比如那幾個坑他們兩個小孩子怎麼挖開的;為什麼不找學校的保安;說是跟學生會的人一起為什麼警察來之後只看到了他們兩個人……他完全沒有多問的意思,像是只是把詢問案情當幌子扯來打一打,實際上來找她還有別的原因。

  就在小蘿莉開始疑惑時,她面前人干咳了兩聲,仿佛終於結束了正事開始閑聊一樣,摸了摸喉結撇過頭去,「那個……聽鳴人說你有個堂哥叫錐生零?」

  說到這個名字時他的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澤田彌點點頭,「對呀。」

  然後她就看到面前的人表情微妙地復雜起來,那種想笑又被強行按下去,盡管努力控制,混合著揶揄和調侃笑意還是從唇角微微翹起的弧度中冒出了頭。

  「你確定他真是你堂哥?」

  小蘿莉對這個問題有點茫然,「我確定呀。」

  「噗……咳咳,好吧,那個……如果你哪天遇到他了,能幫我把你堂哥約出來吃個飯嗎?」

  一句話說完,松田陣平頓了頓,自己先微妙了一下,感覺自己這樣七轉八折地約人出來有種奇怪的在追求哪個女神的既視感。

  幸而純潔的澤田蘿莉腦子裡暫時還沒長那根弦,她並沒有感覺什麼不對地爽快答應下來。

  真正的正事講完了,松田陣平抬手看看表,發現距離上課還有幾分鐘,也不急著把小蘿莉送回去。

  見她一臉「還有什麼事咩?」的樣子看著自己,他撓了撓臉頰,「話說回來,鳴人最近怎麼了?」

  澤田彌:「?」

  「我最近沒怎麼收到他的消息了。」

  鳴人是個行動力非常強的小孩子,他學會了用手機後,立刻就跑去東京警局問到了他松田大哥的郵件地址。然後他幾乎每天都會給他發一封洋洋灑灑的郵件說自己今天做了什麼事……郵件裡還摻雜著大量錯別字。

  松田陣平每天像給他改作業一樣把錯別字挑出來,閑著沒事就和他聊幾句。

  沒事陪一個五歲的小孩子聊天,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這麼有愛心的時候,明明他其實最煩這個年齡的什麼都不懂只會咋咋呼呼的小鬼。

  但鳴人這段時間忽然沒有消息了,他又有點擔心。

  澤田彌想起了家裡還是只狐狸的弟弟:「……」

  在他沒有熟練掌握用爪子玩手機的技能前,大概是沒辦法給你發郵件的,畢竟因為上次九尾又跑出來了,他的狐狸形態還得持續半個月……

  小蘿莉默了默,「鳴人最近回老家了,那個地方很偏沒有信號,等他回來了應該會聯系你噠。」

  「這樣啊。」松田陣平略略松口氣,「沒事就好。」

  隨即他像是只是隨意提一句道,「對了,你們學校這個案子會被轉交給scepter4,稍後他們應該還會來找你。」

  咦?

  澤田彌一怔,緊接著她就聽到外面樓道裡傳來「嗡嗡」的議論聲,下意識扭頭看去。

  透過樓梯轉角的玻璃窗正好可以一眼望到學校門口,只見幾輛藍色的輕式箱車穿過大門開進來,最後停在食堂門口的櫻花樹前。

  車門打開,穿著舊時帝國軍人制式的靛藍色制服的成員有序跳下車,直到他們走上前開始和警察接洽,一道瘦削的人影這才扶著門從車上下來。

  似乎察覺到了遠遠投來的目光,他一手搭著腰間的劍柄,漫不經心抬起頭。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伏見?」


第73章 陰陽廳

  事實上,這個案子伏見猿比古最開始是不想跟來的。

  然而道明寺一直在慫恿他:那不是彌小妹妹的學校嗎?你不擔心她出了什麼事嗎?就算不擔心趁這個機會來看看她也好嘛。

  伏見:……嘖。

  東京出事了那家伙都不會出事。

  話雖如此, 不知道為什麼一行人出發的時候他還是跟著上了車。

  於是果然出現了現在這個情況。

  「伏見~」

  銀發小蘿莉遠遠看到他就歡快地喊了一聲, 穿過長長的人行道朝他蹦跶過來。

  伏見猿比古一瞬間想扭頭回車上,然而身體只稍稍動了一下, 還是停在了原地被軟乎乎的蘿莉撲了個滿懷。

  他咂了下舌,最終還是沒有把她推開, 只狀似不耐地壓低了嗓音道, 「你怎麼來了?」

  旁邊一個路過的隊員驚悚地回頭,被他們三把手閣下這個近乎示弱的態度嚇了一跳,以為三把手閣下今天出門記得吃藥了。

  然而對方隨即掃過來的不耐煩的目光讓他緊接著就意識到, 吃藥什麼的是不可能的, 伏見閣下還是那個熟悉的嘲諷的伏見閣下,為了防止他下一句「你在這裡站這麼久是偏癱了嗎?」砸在自己臉上,隊員用驚奇的目光瞻仰了一眼他面前的蘿莉,就麻利跑掉了。

  被瞻仰的蘿莉這時候正乖乖仰起頭回答伏見的話,「因為陣平說你們會來找我,我在樓上看到你在這裡就干脆自己過來啦。」

  伏見猿比古默了默,蒼白的手指從著她的耳際擦過去理了理她剛剛跑亂的長發,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

  澤田彌左右看了看,「跟你說就可以了嗎?一會兒不用再跟其他人重復一遍了吧?」畢竟好多字呢。

  伏見:「不用, 跟我說就行了。」

  小蘿莉於是「哦」了一聲,慢吞吞地組織語言把昨晚七個怪談的事情講了一遍。

  伏見:「……」

  他微微皺了一下眉, 氣壓低下來, 「你的身體到底怎麼回事, 哪兒來的封印?」

  伏見你的重點好像有點不對?

  澤田彌愣了愣,在他那雙冷淡的黑眸的逼視下,最後還是乖乖道,「晴明說我的靈力太強了,現在的身體承受不住,封印是為了保護我噠。」

  原本她身體中的靈力和彭格列血脈的力量保持著一個完美平衡,然而自從她從屍魂界回來之後,靈力暴漲得過分,平衡被打破,她要是稍不注意動用靈力,反而會先傷到自己。

  至於她身上的封印,在屍魂界時就有了,那時候她還不知道,回來之後被晴明提醒才發現的。

  澤田彌:「晴明說暫時也沒什麼,等我慢慢長大自己就能控制了。」

  伏見沉默片刻,身體微微放松下來靠上身後的車門,「……晴明閣下有數就好。」

  隨即他恢復了一貫的冷懨表情,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江戶川柯南的電話給我。」

  澤田彌:「???」

  她有點茫然地「哦」了一聲,低頭翻手機,「你要柯南的電話干嘛?」

  「他追查的那個組織。」伏見漫不經心地說,「我有點興趣……這個案子原本不應該歸scepter4管。」

  「嗯?」

  他突然跳了個話題,澤田彌一邊把柯南的號碼給他發過去順便也給柯南編輯了一封郵件提醒,一邊十分習慣地跟上,「因為不是異能者犯罪嗎?」

  「差不多,要不是事發地點在東京而且人撞到你手上還被你直接移交給了那位御前閣下……」

  伏見說,「政府准備組建陰陽廳的事情御前閣下告訴你了嗎?」

  然後他就看到小蘿莉抬起頭,臉上帶著茫然表情顯然是並不知道這件事的。

  伏見:「嘖……算了。」

  反正事情都會有人幫她安排好,也用不著她操心這個。

  把這個話題也扔到一邊,伏見頓了頓,「來之前,室長讓我問問你尊……赤王閣下的身體怎麼樣。」

  然後他就看到小蘿莉低著頭按手機的動作停住了。

  過了一會兒,她抬起頭,眨了眨眼睛,「大哥挺好的呀。」

  「是嗎」伏見凝視了她一眼,側過頭去,「……那就好。」

  .

  這天放學,澤田彌照舊是和忍足、安娜一起回到HOMRA。

  夏日即將到來,HOMRA酒吧門口換了新的風鈴。

  忍足率先推開門,一眼看到倚在吧台邊上那道人影時,詫異地抬高了聲音,「小叔叔?」

  他叔叔忍足隆一像剛從哪個宴會上回來,一身挺正式的白色西裝,外套脫了下來放在一邊,襯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勾勒出結實好看的輪廓線條,正一手搭在桌面上和吧台後的人說話。聽到聲音回過頭,他略微意外地揚了揚眉,朝進來的三個小孩子招招手,「喲,回來了?」

  他身體往後一靠,方才恰好被他擋住的人影就露出了頭。吧台後的金發青年用同樣意外的目光看向進門的三人,「彌醬,安娜還有侑士?你們……」

  他下意識地偏過視線去看大廳的座鐘,然後話音一頓有點恍惚,「……已經到這個時間了啊。」

  青年干淨修長的手指間還夾著一支燃到一半的香煙,輕薄的煙氣盤旋上升,整個大廳中的空氣都染著淡淡的煙味。

  澤田彌目光微微下移,看向他手邊,瓷白的煙灰缸裡煙蒂攢了一缸。

  她眨了眨眼,「嗯,今天放學比較早。」

  其實每天放學的時間差不多都是一樣的。

  身邊的安娜和忍足同時抬頭看了她一眼。

  草薙出雲沒注意幾個小孩子的互動,他單手掐了煙,另一只手取下墨鏡揉了揉眉心,聲音帶了點疲憊的沙啞,「抱歉,沒來及做飯,一會兒帶你們出去吃吧。」

  放下手後,他的視線恰巧晃過桌面上的煙灰缸,微微停了一下,草薙不動聲色地把它端到吧台後面,順便朝忍足隆一揚了揚下頜,「去把窗子打開。」

  忍足隆一早就習慣了自己堂堂忍足家二公子在HOMRA裡就是個打雜的長工,聞言只是聳了聳肩,十分具有同甘共苦精神地順手把自家侄子也提溜走了。

  沿街的窗子一開,滿大廳煙味頓時散去不少,就是恰逢下班時間點,滿街的車鳴跟著新鮮空氣一起湧進來,依舊沒落下清淨。

  澤田彌和安娜把書包放在沙發,沒急著做作業,而是跑到了吧台前並排坐下,看著草薙出雲給她們倒果汁。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吧,感覺怎麼樣?」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嫌吵,草薙把店裡的音樂都關了,去榨果汁時才順手重新打開。柔和的藍調音樂如水波般緩緩鋪開,澤田彌抱著玻璃杯在音樂裡歪頭想了想,老老實實回答,「睡了一上午。」

  草薙頓時就笑了,「小彌昨天晚上沒睡好嗎?」

  「喂喂,你那是什麼關注方向啊,作為家長這時候不是應該教育小孩子上課不能睡覺嗎?」忍足隆一當完長工領著自家侄子走過來,順口懟了一句。

  其實他關注的重點也不是上課睡覺,純粹就是剛剛被安排活了嘴賤想懟人。

  草薙出雲望著他挑了下眉,「沒辦法,我跟尊上學的時候也經常睡覺,完全沒有立場去教育彌醬呢。」因為晚上要去打架搶地盤,不良少年的業務也是很繁忙的。

  「……」似乎同樣想起了和這兩個牲口做同學的日子,忍足隆一的表情變得有些一言難盡,「所以說,我一直沒想明白你到底是怎麼考上東大的。」

  草薙聳了聳肩,「誰知道呢,天賦吧。」

  忍足隆一:「呵呵。」

  問完澤田彌,草薙又關心了一下安娜上學的問題,連帶著忍足侑士也沒落下,對家裡的小孩子顯出了十分的溫柔耐心。

  話說到半途,一個電話突然插了進來。

  金發青年來電提示時目光稍凝,然後他不動聲色地抬了抬手表示歉意就拿著電話走到了一邊。

  澤田彌這個時候在跟安娜說話。

  「怎麼啦?」她低下頭往小女孩身邊湊了湊。

  安娜把玻璃珠從眼前拿下來,回過頭看她,表情有點迷茫,「……綠色的。」

  「咦?」

  澤田彌看看她,又看看正單手撐著酒櫃打電話的草薙。

  落地窗後的陽光灑進來在他身上落了半扇陰影,青年微擰著眉,金色的碎發從額前垂下,神色間多出抹不太常見的冰冷。

  今天下午的HOMRA酒吧難得地沒有多少人,牆角的唱片機獨木難支,勉強撐起的熱鬧不起足以驅散他周身的寒意。

  「綠色的?」澤田彌茫然地抱起果汁喝了一口。

  這段時間吠舞羅的氣氛著實是有些奇怪,大家好像忽然忙了起來,連早上吃飯時都湊不齊多少人。雖然知趣地沒有打擾他們,但澤田彌多少有些好奇。原本是想讓安娜用能力「看一看」大家都在忙些什麼,結果就得出了這麼一個奇怪的結論。

  她抱著果汁發了會兒呆,那邊草薙出雲已經打完電話快步走了回來。

  澤田彌感覺到青年的目光在自己身上落了好一會兒,茫然地抬頭。

  「小彌。」草薙出雲似乎是斟酌了片刻,忽然說道,「我給你請幾天假吧。」

  咦?

  「小彌回並盛去陪陪阿綱和澤田夫人。」草薙的目光劃過她身邊的安娜,停了停,又落向她身後,「侑士也一起去。」

  忍足侑士:「???」

  突然被點名,小少年腳步頓在原地,表情頗有些莫名其妙。

  但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身後的忍足隆一按上頭頂,腦袋強行往下點了一下。

  「就這麼辦吧。」小叔叔懶洋洋的嗓音從身後傳來,「侑士你好好聽話不要惹事,繼續乖乖給彌醬做牛做馬啊。」

  忍足侑士:「……」

  雖然他小叔叔賣侄子已經賣成了習慣,但倒霉催的忍足少年還是忍不住想問一下,這一次又是為了什麼?


第74章 綠之王

  當天晚上, 忍足侑士徑直去了自家叔叔的書房。

  他聽到一聲「進」推開門時, 忍足隆一正伏案寫著些什麼。對他的到來半點沒驚訝,青年頭都沒抬, 視線繼續盯著紙面, 隨意揚了揚下巴,「自己找位置坐。」

  忍足侑士搬了把椅子正對著他的書桌坐下,又自己給自己倒了杯咖啡, 一邊默默喝著一邊看著自家小叔叔繼續奮筆疾書儼然把他當空氣。

  過了好一會兒, 他似乎終於把手頭的事情忙完了, 這才蓋上筆帽抬起頭,把面前的資料往前一推, 望著他似笑非笑道,「來問我出了什麼事?為什麼要你們躲並盛去?」

  忍足侑士點頭。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忍足隆一一手支起下顎, 俊美好看的臉上扯出個漫不經心的表情, 「去年九月多, 京都大亂的事你還記得吧?亂子結束之後, 赤王周防尊去找比水流打了一架。結局你大概還不知道, 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比水流死了。」

  「……」

  忍足侑士先反應了一秒「比水流」是誰。

  又反應了一秒「誰死了」。

  最後把兩個信息結合起來。

  「!!!」

  忍足侑士手一抖差點沒把咖啡扔他叔叔臉上去。

  比水流, 綠之王, 七大王權者之一的第五王權者, 綠之氏族的頭領, 死了!

  你管這叫「不是什麼大事」?!

  那什麼算大事?

  把天捅破了才算嗎??!!

  忍足隆一輕笑一聲, 看著自家侄子都嚇懵了, 這缺德玩意兒大概還覺得挺好玩,不緊不慢地安慰,「沒事,綠王的死其實跟赤王閣下沒關系。」

  說完他頓了頓,「沒太大關系,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忍足侑士木著臉看著他,「我不覺得這是安慰。」

  「哦,那我告訴你一個更不『安慰』的。綠王比水流的死牽扯到一個很大的秘密……這件事綠之氏族的人還不知道。」

  「……」

  這種話說一半非等著你去問的混賬說話方式他小叔叔常用,而且等著你問的大部分都不是什麼好話。忍足侑士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所以?」

  然後他就看著小叔叔抬頭對著他笑了,干淨修長的手指夾著支鋼筆悠閑地轉了一圈,「所以,到目前為止,綠之氏族的人都還以為他們的王是死在周防尊手裡。」

  「……」

  忍足隆一無視他侄子都嚇僵了的臉,繼續道,「你下載了JUNGLE那個軟件嗎?」

  忍足木木地拿出手機解鎖屏幕晃了晃,之前他聽說了綠之氏族的事後出於好奇特意用備用手機下了一個。

  「不錯,知己知彼。」忍足隆一笑眯眯地誇了他一句,「你可以點進去看看,這個軟件最近特別熱鬧,為近半年來東京犯罪率和東京警司的加班率雙重增長做出了卓越貢獻。」

  「……」

  忍足侑士打開軟件,論壇上最近發的帖子果然很多,他跳過一個懸賞殺人的,又跳過一個召集人手炸商場的,最後看到一個公然販賣槍支彈藥的。

  大半年不見,論壇大變樣,儼然地下黑社會交易市場。

  他忍不住點進那個賣槍支彈藥的看了一眼,發現底下的留言大部分都在問是真的嗎?要買的話怎麼取貨呢?

  喜歡這個論壇的大部分都是青少年人,他們有著強烈的好奇心並且大部分時候不知道輕重,輕易地就會被周圍的人影響。

  知道傷害別人不對,知道購買槍支犯法,但是當論壇上出現大量這樣的帖子似乎周圍的人都在這樣做的時候,漸漸地就會出現一種聲音,「好像也沒什麼大不了嘛」,「大家不都是在做這樣的事嗎,也不止我一個啊」……

  這是一種潛移默化的引導,引導這些對未來還懵懵懂懂地青少年們跟著踏入會毀掉他們一輩子的路。

  「……」忍足深吸一口氣,強忍著什麼一樣,「這個論壇還沒封嗎?」

  「封不了。」忍足隆一冷靜地點了根煙,「這個叫jungle的軟件以綠之氏族的異能為載體,最高端的黑客也查不到上面任何一個ID的信息。而且……」

  他說道一半忽然止住,忍足等了幾秒沒等到下文,詫異地抬頭看他。

  他只看到他小叔叔正盯著指尖燃著紅點的煙頭,有幾秒的時間他像是忽然走了神。

  但很快這人就抬起頭來,恢復了懶散的表情,重新混賬起來,「而且這上面的人大部分都比你年紀大,你一個小孩子都看出來了這是個什麼回事,這些人還爭先恐後地跟著去做,不是蠢就是毒。路是自己選的,自己想作死誰也沒辦法。」

  「……小叔叔!」忍足侑士無奈又不太贊同地打斷他。

  忍足隆一挑了下眉,似乎是無心爭論這個,他輕描淡寫地略過這個話題,「總而言之,綠之氏族最近不太安分……雖然他們以前就不安分,但這次尤其地沒腦子。大概跟綠王死了,同為氏族成員的灰之王帶著綠王的屍體走掉了,於是現在群龍無首有關吧。」

  忍足侑士:「……」

  他無奈地嘆出口氣,「你這樣一說突然覺得綠之氏族也挺慘的。」

  然而他小叔叔並不關心綠之氏族慘不慘,只百無聊奈地擺擺手,「就這麼回事兒吧,雖然綠之氏族只剩下那幾個高級干部了,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發瘋後會搞出什麼事來。畢竟神經病人腦洞大,瘋子的思路誰能猜得到。最近這半個月他們鬧出來的亂子尤其多,像是在計劃什麼一樣。你跟著小彌暫時去並盛避一避,看在小公主的份上彭格列的人會順便罩一罩你這個拖油瓶的。」

  忍足侑士已經學會了對小叔叔的diss視而不見,繼續問道,「安娜呢?」

  「安娜跟你又不一樣,她還有個親人在鎮目町。我找了個理由讓她小姨去並盛出差,過幾天安娜跟她一起走。」

  哦,那你這話說得我好像沒有親人一樣哦。

  忍足侑士虛著眼睛看著自家小叔叔。

  忍足隆一難得這麼好說話地給他解釋了一大堆,但他當叔叔的良心基本也就這麼點了。低頭把資料扒拉回來,他語氣開始不耐煩,「問完了就去睡覺,明天上完學你就陪小公主去並盛。」

  「最後一個問題,」忍足侑士抓緊時間,飛快道,「綠王的死涉及了什麼秘密?」

  忍足隆一手一頓,抬起頭,盯著他看了半分鐘,勾起一個笑。

  「想知道?」

  忍足點頭,他確實很好奇。

  「那是個秘密哦。」

  「……所以?」不祥的預感又來了。

  「都說了是個秘密了,我怎麼知道?」

  忍足隆一這句話理直氣壯,差點把他侄子噎了個倒仰。

  忍足少年氣鼓鼓地從椅子上跳下來,拉開門就走,身後落下小叔叔一句懶洋洋的「把門帶上」。

  已經走出去的小小身影一頓,頭也不回地伸手。

  「啪」,門帶上了。

  望著被用力撞到門框上的門板,忍足隆一一手轉著筆,輕聲笑了。

  .

  第二天,並盛。

  忍足家的車在開到小鎮入口時就停了下來,忍足侑士從車上下來後斜視副駕駛座上的人。

  「你可沒說你也會來。」

  「嗯?我沒說過嗎?」忍足隆一伸出長腿邁下車,又繞到後座替澤田彌拉開門,聞言淡定道,「你就當我忘了吧。」

  忍足侑士:「……」

  不,我覺得你就是故意的。

  「……你該不會也准備跟我們一起住到彌家去吧?」

  綱吉哥說家裡最近來了不少人,裝不下你了。

  他睜著雙死魚眼臉上明晃晃這樣寫道。

  忍足隆一挑了挑眉,伸手就把侄子抬起的腦袋揉了下去,並且惡趣味發作地用了不小的力氣,「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訂了旅館。」

  澤田彌抱著弟弟從車上下來就聽到叔侄倆這段對話,她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抬頭,「隆一,媽媽說家裡還有房間噠。」

  「沒事,我就是來臨時落個腳,不用麻煩澤田夫人再收拾一個房間出來了,而且我都已經把旅館訂好了。」

  他隨手晃了晃手機,屏幕上真的有一條並盛的旅館發來的消息。

  忍足侑士氣鼓鼓地把他的手扒開,聞言微妙地頓了一下。

  不同於毫無所覺的澤田彌,視線掃過那條短信,忍足侑士眸光微動,抬起頭深深看了自家小叔叔一眼。

  最開始彌告訴他她出生的小鎮叫做並盛的時候,忍足少年是有點奇怪的。

  奇怪的原因在於,他以前和堂弟謙也玩過一個極其無聊的游戲。兩人就著日本地圖打賭,拿著電車站點和全國各地地名一通背,背完了互相考,誰答不上來誰輸。

  這兩個打小沒有兄弟愛的坑爹玩意兒互相不懷好意,留下互坑的結晶——定賭注誰輸誰就拿著香去燎他小叔叔的虎須……可以說是極其作死了。

  結果就是兩人無論輸家贏家都被忍足隆一一頓收拾,結局慘不忍睹。而忍足也因為這個原因幾乎把日本地圖全背了下來。無論給出哪個偏僻地名他都能隨口報出所在的府縣,偏偏這個並盛卻讓他卡了殼,半天沒想起它在哪兒。

  不服輸的忍足少年跑回去查了地圖,這才知道為什麼他對並盛沒有印像,因為外面的日本地圖上根本沒有並盛這個地方。

  換句話說,雖然並盛這個小鎮的確有旅館這個配置,但是它根本沒辦法在網絡上訂到票,更不可能有外地游客前來。

  能找到這裡的,都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並盛町是彭格列家族的自留地,小叔叔能拿出信息顯然是背後已經跟彭格列家搭上了線。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忍足侑士忽然對小叔叔今天跟他們一起過來的目的生出了點其他猜測。

  忍足隆一這時候已經從後備箱上拖下了行李箱,一手一個拽著走到了前面來。

  他對小侄子探究的目光視而不見,懶洋洋道,「走吧,先送你和小公主回家。」


第75章 並盛

  和大部分人對黑手黨的印像不一樣, 並盛町是一個非常平和的小鎮。

  街道平直整齊,家家戶戶都是帶院子的獨棟小樓, 隔著鐵柵欄,某戶人家院子裡放養的吉娃娃在太陽下打了個滾又睡著了。

  到處都是安靜祥和的景像, 和自帶腥風血雨BGM的黑手黨隔了大概三個太平洋。

  「這裡跟我想的有點不一樣……」走在大街上,忍足輕聲呢喃。

  澤田彌理所當然地說, 「我說過並盛很普通的呀。」

  忍足侑士抽了抽嘴角, 沒忍住吐槽,「我記得你上次用了『很普通』這個詞是形容黃金之王的御柱塔。」

  澤田彌奇怪地回頭看他, 「就是很普通呀。」

  ……所以人類的建築已經沒有辦法讓你感到驚訝了是嗎。

  這句吐槽忍足侑士忍住了,因為他怕說出口之後澤田蘿莉歪頭想一想,真的給他說出個神鬼造物一二三。

  他的世界觀還在重建期, 他想要穩健發展,一步一步來。

  趴在澤田彌懷裡的鳴人狐狸望著眼前熟悉的街道,歡快地叫了一聲。

  「姐姐, 我們回家了嗎?」

  澤田彌摸摸他的頭,「是呀,媽媽現在應該在家呢。」

  「彌醬, 」這時候,走在他們身邊的忍足隆一忽然開口。他伸手指了指街對面,饒有興致, 「說起來, 那是並盛的特產嗎?」

  澤田彌和忍足侑士同時抬頭看去。

  隔了一條街的斜側方, 兩棟民居高高的院牆夾出條窄窄的小巷, 七八個飛機頭堵在巷子口,左右分了兩隊,站得十分整齊全身上下透著訓練有素的氣息。

  忍足有點疑惑地眺望了片刻,「那邊,是在干什麼?」

  「啊,」澤田彌習以為常道,「風紀委員會在整頓風紀吧。」

  她話音剛落,巷子裡就響起了打鬥聲響和撕心裂肺的慘叫。

  忍足表情復雜地看看堵在巷子口的飛機頭小混混,又看看傳來求饒聲的窄巷。

  怎麼聽那傳說中的「風紀委」好像都是被整頓的一方。

  忍足侑士:「……沒問題嗎?」

  澤田彌:「沒問題呀。」

  得到了澤田蘿莉這個單純歡快的回答的忍足少年默了默。

  好像有哪裡不對?

  「……你說的風紀委是誰?」

  「那邊就是。」並沒有覺得哪裡不對的澤田彌爽快抬起手……指向了圍在巷子口的那群飛機頭。

  忍足侑士:「……」

  他抽了抽嘴角,「你們這裡的風紀委員會成員真有個性。」

  澤田彌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謝謝誇獎?」

  「噗……」站在兩人身後的隆一被這段對話逗笑了,他順手揉了一下忍足小少年的頭,懶洋洋拉長了聲音,「所以我說了這是並盛的特產嘛。」

  忍足侑士躲了一下居然沒躲開,他扯了扯唇角,給了他一個干笑,「呵呵」。

  幾人說話期間,對面巷子裡風紀肅清行動已經結束。在一幫飛機頭的列隊簇擁下,巷子裡走出來一個清俊挺拔的黑發少年。

  幾片鮮紅的花瓣打著卷落在他腳下,他肩上披著件黑色的國中生制服,略略低了頭隨意理著右手襯衫袖口,鴉羽一般的黑發劃過耳際,襯得皮膚白得驚人。

  對比周圍發育壯碩過了頭的飛機頭壯漢,他在一群人中間身形稍顯單薄,但卻有一種鋒利逼人的氣質,仿佛看一眼連目光都會被割傷。

  忍足侑士愣在原地,心中剛生出這個人不簡單的評價,就看到他家小公主已經開心地朝那個「不簡單」跑過去。

  「恭彌!」

  小女孩像一團暖洋洋的陽光,從街道另一邊蹦跶到黑發少年面前。

  雲雀恭彌應聲抬頭,下一秒已經被軟乎乎的小蘿莉抱住了,銀色的小腦袋還在他腰間蹭了蹭。

  澤田彌抱了一下就松開手,後退一步抬頭看著他笑,可愛得像見到主人的奶貓。

  她懷裡的小狐狸也同步抬起頭,澄澈蔚藍的眼睛亮閃閃的。

  雲雀蹲下身,修長的手指理了理她散落在鬢間的銀發,「提前回來了?」

  澤田彌乖乖點頭,「請了幾天假。」

  .

  那一邊的忍足侑士看到這幅場景呆了呆,正准備跟過去,忽然被人按住肩膀。

  「怎麼?」他回頭看攔住他的小叔叔。

  「提醒你一下。」忍足隆一從那個方向揚了揚下巴,懶洋洋道,「那一位可不是普通人物哦。」

  忍足侑士目光有幾分無語,「小彌身邊有誰是普通人了?」

  他虛著眼地加了一句,「除了我。」

  忍足隆一低頭看看自家這個自稱普通人的忍足家繼承人,笑而不語。他一手握著手機,手指還在屏幕上扒拉,只分過來點眼角余光,「說起來,侑士你知道嗎,並盛町是沒有警察的。」

  「哈?」

  「這裡屬於警察的職能被一個叫做風紀委員會的組織取代了,委員長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位少年。也就是說,並盛町全部都是他的領地範圍。」

  忍足侑士一怔,下意識回頭看向街對面,忍足隆一在他身後輕笑。

  「怎麼樣?是個大人物吧?」

  並盛是彭格列家族的自留地,當年一手創立彭格列家族的一代目退位後渡海來到雨守的故鄉,那個名為日本的島國隱居。他的守護者們大部分都追隨了他的腳步,在這裡留下了血脈。

  所以對於彭格列來說,家族中真正的「純血」只出自兩個地方:西西裡,或者並盛。

  這位名叫雲雀恭彌的少年跟當年彭格列初代雲守阿諾德的血緣關系明顯到從長相上就能輕易辨認,真是再正統不過的下一任雲守接班人。

  原本遠在意大利的彭格列家族內部變動應該是和他們這些日本的財閥家族沒什麼關系的,然而誰讓忍足家已經被他帶著登上了赤王閣下的船呢?

  誰讓赤之王閣下在街上隨便撿了兩個小孩子回去養成了弟弟妹妹,結果兩個小孩都是彭格列下一代的核心人物呢?

  這個組合都不知道是哪邊抽中了大獎。

  彭格列內部說是還處於下一代繼承人之爭,事實上熟知內情的人都知道已經沒什麼好爭的了。

  德累斯頓石板選出的王權者都是人形核武,這一代的第三王權者閣下更是移動天災。

  澤田綱吉有這麼一個大哥,有彭格列初代血脈,還有被九代目派過來的世界第一殺手給他保駕護航,他如果不想繼承彭格列也沒人能逼他,但只要他想,彭格列的十代目就一定是他。

  忍足隆一這一次來就是想確認一下這位身上牽系了許多重要勢力的少年的態度的。

  畢竟,老實說,在他印像中澤田綱吉的確是個好孩子,但是他的性格溫和善良老好人到了弱氣的地步。彭格列的首領是整個歐洲所有黑道組織的教父,面對這樣沉重的壓力和責任,他實在不知道這孩子會怎麼選擇。

  忍足隆一雙手插在口袋裡,站在原地難得地走了一下神。

  這時候澤田彌小蘿莉已經「噠噠噠」從街對面跑了回來,她停到忍足面前,單手抱著弟弟,另一只小手一伸,掌心放著兩顆糖。剔透的糖心外包裹著透明玻璃紙,在夕陽下折射出七彩的光,一眼看去十分漂亮。

  「恭彌給的哦。」小女孩解釋說,並且示意忍足拿一顆。

  「我也有?」忍足侑士有些意外,忍不住抬頭朝街對面方向又望了一眼。

  黑發少年正側過頭跟他身邊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說話,側顏凌冽淡漠,實在不像是會給路過的小朋友發糖果的人。

  澤田彌已經拆了自己那顆橘子味的塞進嘴裡,小臉上鼓起一個小包子,於是說話有點含含糊糊的,「恭彌喜歡小動物啦。」

  她十分自覺地把自己劃分到了「小動物」的行列,順便把她的小伙伴忍足也拉了進來。

  忍足侑士看著鳴人狐狸也咬著一顆糖衝他認真點頭,嘴角抽了抽,收起這個「小禮物」。

  「謝謝。」

  「啊,對了侑士,我們要先去學校一趟。」澤田蘿莉又說,「先去看哥哥。」

  「綱吉哥?他怎麼了?」

  銀發小蘿莉咬著糖果認真回答,「哥哥要跟別人決鬥,我們去給他加油。」

  「……不好意思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忍足侑士臉木了。

  決鬥?

  澤田綱吉?

  這兩個詞到底有那一點搭得上邊的???

  .

  澤田綱吉也想知道他哪一點能和決鬥這個詞搭上邊的。

  雙手握著劍站在體育館中央時,棕發少年依舊一臉恍惚。

  周圍環繞著熱烈的喧嘩,大部分是給他對面的町田學長的加油的。當然,不知道為什麼喊他的名字的也不少。

  對面的學長還在叫囂,「來吧,看在你是初學者的份上,十分鐘內只要從我這裡取得一本就算你贏。當然,如果你做不到的話贏的人就是我了,勝利品就是笹川京子!」

  「……」沢田綱吉嘴角抽了抽,「那個……先不說我是不是初學者的問題,說笹川桑是戰利品也太過分了吧。」

  「沒錯,你這個垃圾!竟然敢挑釁十代目!放開我棒球混蛋,我要上去把那家伙炸飛!」

  「嘛嘛,獄寺你也冷靜一點,阿綱不是同意了嗎。這點小事不過是活動一下筋骨,阿綱想上就讓他玩一下嘛。」

  兩個熟悉的聲音在場地旁邊響起來,伴隨著的還有同樣熟悉的女孩子們的尖叫。

  「啊啊啊,獄寺君好帥,山本君也好帥!」

  「太帥了啊啊啊!」

  澤田綱吉:「……」

  沒關系,他已經習慣了,從白蘭開始就是這樣。作為一個不知道為什麼身邊朋友全是帥哥的天選之子,他已經感覺到學校的女孩子們看他的目光越來越奇怪了……這還是她們還沒見過吠舞羅那一幫人的情況下。

  說起吠舞羅,不知道大哥最近怎麼樣了……

  站在體育館中央,他想著想著就這樣發起呆來。

  對面的町田不滿自己的風頭被場邊的山本和獄寺搶走,氣衝衝地把這份仇恨算在了廢柴綱身上,然而抬頭一看這家伙居然還走神,頓時更氣了,「你這家伙是在看不起我嗎?」

  澤田綱吉被他一聲大喊吼拽回注意,「啊,那個,不是……」

  「算了,跟你這樣的廢柴生氣也沒用。」然而他一句話沒說完,對面的町田學長心態極好地重新調整好了心情,再次得意洋洋起來,「聽好了,算是給你這個初學者的優待,你可以先攻,十分鐘內只要從我這裡取得一本就算你贏……雖然我覺得你肯定做不到就對了哈哈哈……」

  澤田綱吉:「……」

  他無奈地耷拉著肩膀嘆了口氣,「不,我覺得真的不用。」

  「嗯?你的意思是不用給你十分鐘時間掙扎嗎?你要是想就這樣認輸我也不反對,不過這樣的話笹川京子就是我的了哈哈哈……」

  澤田綱吉:「……」

  你好歹聽我說一句完整的話啊。

悠于 2023-11-4 12:29

第76章 爸爸的朋友

  澤田彌抱著弟弟被雲雀帶進體育館時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熱熱鬧鬧的場景。

  她親哥垂頭喪氣地拿著把竹刀站在場館中央, 對面還有個叉腰大笑的學長,圍繞著他們倆, 周圍一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加油打氣聲。

  她正懵著,旁邊忽然傳來一聲招呼, 「ciao。」

  澤田彌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回過頭,「reborn叔叔?」

  她reborn叔叔手裡還端著杯咖啡, 滿臉都是看戲的表情。澤田彌看看他, 又看看場中央滿臉無奈的自家哥哥,茫然問,「這是怎麼回事啊?」

  雖然她來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哥哥好像是要跟誰決鬥……但是為什麼呀?

  Reborn心情愉快地喝了口咖啡, 「因為白蘭哦。」

  澤田彌:「???」

  哥哥要為了三哥哥要跟別人決鬥?

  她更懵了。

  跟著一起來了的忍足侑士:「……」

  他看了一眼被澤田彌稱為叔叔的黑發小孩, 輕易就窺到了他眼底的惡趣味, 再看看眼睛裡都要轉起蚊香圈的小公主, 終於沒忍住。

  「……剛剛對面那個學長提到的是一位女性的名字吧?」

  Reborn被戳破這一點也若無其事, 「沒錯,但是起因的確是白蘭。」

  去年京都決戰過後, 白蘭就消失了。

  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兒, 學校這邊也請了無期限長假。作為一個人氣超高的帥哥, 他的行蹤自然被學校的許多人關注, 其中就包括笹川京子的好友黑川花。

  「笹川幫朋友轉交信件給蠢綱, 讓他把信給白蘭, 然後被人看到以為是向蠢綱表白呢。」

  Reborn喝了一口咖啡, 用毫不八卦的語氣說著特別八卦的話, 「然後就是你們看到的這樣了。」

  澤田彌:「……」

  她又不笨, 看他這個表情就能猜出來這麼多巧合絕對不是自然發生的。

  小蘿莉糾結了一下,「reborn叔叔……這件事其實是你弄出來的吧?」

  她用懷疑的小眼神看向身邊的人,黑發殺手也沒有否認,饒有興致地問,「哦?超直感嗎?」

  澤田彌默默點頭,「我知道reborn你是想制造機會鍛煉哥哥啦,但是為什麼會選這樣一個人呢?」

  場地中央,棕發少年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妹妹也來了。他見對面的學長態度堅定怎樣都不打算更改自己的決定,終於耷拉著肩膀嘆了口氣,雙手握住刀柄,抬起竹刀。

  澤田彌:「這個人的話……」

  場地邊的尖叫頓時高昂,名為町田的學長臉上揚起得意的笑。他當然會得意,因為場邊擔任裁判的學弟已經被他收買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輸的。

  這個笑容剛剛成型,颯然風聲掠過,持劍的棕發少年和他錯身而過。

  町田勝券在握的笑僵在了臉上。

  澤田綱吉平靜放下竹刀,「多謝指教。」

  澤田彌:「這個人的話……哥哥不是一擊就能干掉嗎?」

  她的聲音和町田倒在地上的響動同時響起。這位幾秒鐘前還在叫囂的學長被一刀敲暈,一頭栽在地上都沒能摔醒。

  滿場喧鬧戛然而止。

  被學長收買的學弟目瞪口呆,這麼明顯的實力差距,他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已經結束了?這種情況想判學長贏都沒辦法啊!

  望著拎著竹刀走下場的人,大家一時都有些怔愣。

  這是那個廢柴綱?

  「十,十代目……」

  「干得不錯嘛阿綱!」

  獄寺還在發呆,他旁邊的山本武搶先一步走上了前笑道,「我都不知道你還學過劍道啊。」

  「額,學是學過……」澤田綱吉摸著後腦勺,干笑著走過來。

  所以他剛剛一直想跟町田學長說他不是初學者,真不用讓他,然而對方並沒有給他開口的機會。

  況且他學的劍道可不是這種用來在道場上跟人比試的……倒不如說他的劍道老師要是知道他把劍道用在這方面了大概會第一個揍他一頓= =

  想起在屍魂界的那位劍道老師,澤田綱吉嘴角一抽,剛准備把竹刀還給山本,腦海中忽然閃過一絲危險的預兆。他眸光一凝,猛地往後退了一步。

  凌厲的風聲夾雜著殺氣迎面撞到他臉上,沢田綱吉眼疾手快地抬起竹刀架住忽然襲來的浮萍拐,眼睫一抬,就看到了襲擊者的臉。

  「……雲雲雲雲雀前輩?!」

  「身手不錯嘛你。」

  他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勾起一個讓人心驚膽戰的笑,灰藍色的眸子映著兵器的冷光,亮起某種躍躍欲試的灼熱。

  「繼續。」

  下一秒,銀色的寒光閃電般抽了過來。

  「等等啊雲雀前輩!我不想跟你打啊啊啊……」

  澤田彌:「……」

  她看著自己的哥哥慘叫著被恭彌從體育館一路追殺了出去,阿武和另外一個似乎也是哥哥朋友的銀發少年也動作迅速地跟上。

  三人的身影眨眼間消失在大門口,只留下一片狼藉的體育館以及倒霉地被恭彌一拐子順手抽飛的町田。

  小蘿莉默了默,「侑士,叫救護車吧。」

  忍足侑士默默放下手機,「……已經叫了。」

  隨即兩人一狐狸齊齊看向了端著咖啡看戲的reborn。

  澤田彌:「……reborn叔叔,這才是你的目的吧。」

  Reborn:「呵。」

  .

  當天晚上,澤田彌的房間。

  澤田蘿莉迎接到了一只哭唧唧地抱著她不放的親哥。

  「彌醬哇啊啊啊……」

  小蘿莉坐在床邊摸摸親哥的頭發,和趴在一旁的鳴人狐狸對視一眼,表情是一模一樣的同情。

  「綱哥好慘。」小鳴人望著沢田綱吉臉上的青紫,心有余悸,「那個人是誰啊?」

  明明白天他和姐姐說話給他們發糖的時候還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他是雲雀恭彌,我們學校的風紀委員長。」

  澤田綱吉用盡全力逃跑,最終還是被雲雀拖回去打了一架。比那位被當場送進醫院的町田學長好一點的是,至少他全身的骨頭保住了,一根沒斷,其余的青青紫紫都只能算小傷了。

  想起雲雀學長臨走前扔下的那句「明天繼續」,澤田綱吉簡直悲從中來。他擦了擦疼出來的淚花,聽見鳴人的問題倒是沒有忘記安慰弟弟,「沒關系,鳴人不用怕他,雲雀學長對小動物和小孩子都很友好的。」

  而鳴人狐狸既是小孩子又是小動物,簡直是雙倍的安全。

  澤田彌望著自家哥哥臉頰上的青紫,有點愁地嘆了口氣。

  老實說,其實她覺得自家親哥的氣質無害得和小動物也沒什麼差別了,她也不明白為什麼恭彌會追著他不放。

  聽到妹妹嘆氣,澤田綱吉倒是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沒事啦小彌,反正雲雀學長他……額,他也沒有下死手,就當鍛煉了。」

  說著說著他又想起雲雀那張冷臉,嘴角一抽……老實說關於沒下死手這一點,他自己都不怎麼信。

  然而對比被一拐子抽進醫院的町田學長,他也只能相信雲雀對他下手還算輕了= =

  不想妹妹因為這些事煩心,澤田綱吉迅速地轉移話題,「對了彌醬,前幾天家裡收到了爸爸的一個朋友寄過來的禮物。」

  「嗯?」他妹妹果然被引開了注意力,「生日禮物?可是最近不是我的生日也不是哥哥的生日呀。」

  澤田家那位只活在照片上的爸爸,存在感基本上靠家裡收到的養家費用維系。澤田兄妹倆之所以勉強相信他的確是個大活人而不是什麼沒有感情的打錢機器,就是因為他有幾個非常照顧澤田家的朋友。

  兄妹倆每年生日的時候都會收到「爸爸的朋友們」從世界各地寄來的禮物,而且據奈奈媽媽說澤田彌剛出生的時候,他們還來並盛看過她。

  然而爸爸的朋友們和他本人一樣神秘,除了單方面收到禮物,澤田兄妹倆也並不知道他們的身份。

  啊,有一個倒是知道的,畢竟太有名了。

  「是工藤優作叔叔寄過來的,不是生日禮物。」

  澤田綱吉一邊說一邊從地上站起來,走到靠窗的桌子旁邊,低頭拉開抽屜在裡面找了找。

  這段時間家裡小孩子越來越多,特別藍波還喜歡到處亂跑,所以他收到東西之後就放到了妹妹的房間裡。

  「好像是優作叔叔和朋友聯合制作的一款游戲,他給我們送了體驗名額……鳴人的事他還不知道,所以只送了兩個。」

  鳴人狐狸搖了搖尾巴表示沒關系,反正就算有他的他也去不了。

  澤田彌順手把弟弟撈過來抱住,一邊看著哥哥遞過來兩個徽章。

  「就是這個,還有一個介紹。」

  沢田綱吉重新盤腿在她面前坐下,拿著隨著禮物一起寄過來的信件給妹妹講解,「好像是最新的虛擬現實技術制造出來的一款據說前所未有的游戲,叫做『繭』。可以支配五感,體驗和現世中一樣……怎麼樣,小彌想去玩嗎?」

  「唔……」小蘿莉盯著徽章沒說話。

  她長長的眼睫安靜地垂下,銀發散落在臉側,比起以前的無憂無慮好像多了一種沉靜的氣質。

  「……去看看吧。」沢田綱吉忽然說。

  見妹妹疑惑地抬頭,他抓了抓頭發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就當是去散心了,我陪你一起去。」

  .

  澤田綱吉闔上妹妹房間的門,剛垂著眼靠上門板,旁邊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可沒有答應給你放假哦。」

  「reborn?!」

  他嚇了一跳,差點一個趔趄摔下去。等搖搖晃晃重新站穩後,回頭看向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人,棕發少年吐出口氣,「你什麼時候來的啊。」

  「哼。」黑發殺手拉了拉帽檐,跳到旁邊的樓梯扶手上平視著他,「怎麼回事?」

  「啊?」

  「別裝傻。」

  澤田綱吉和他黑漆漆的眼瞳對視了一會兒,那雙黑色的眼眸一旦帶上一點逼視的情緒,給人的壓力瞬間大得驚人,棕發少年下意識喃喃,「也沒什麼,就是大哥他……」

  他忽然一頓,好像重新反應過來,「……不,什麼都沒有。」

  Reborn看了他一眼,目光緩緩下移落在他死死扣在門板,骨節有些發白的手上。

  他最後沒有多問,「那就好。」

  「話說回來蠢綱,你單方面決定要去玩游戲,得到我的同意了嗎?」

  澤田綱吉剛松了口氣,聞言一呆,愣愣地抬頭看他,「誒?Reborn?那、那個,不能請假嗎??」

  「呵,看你這段時間的表現了。」

  「哈?」

  .

  與此同時,房間裡。

  澤田彌坐在床上看著弟弟好奇地扒拉那個徽章,一邊在和柯南打電話,「非時院跟我聯系了。」

  「啊,我知道,情報對方也發了我一份。」

  小少年清朗的聲音從電話中流淌出來,「有點匪夷所思的東西……我們找個機會見一面吧。」

  「我現在在並盛,」澤田彌想了想,「不過下個月應該會回一趟東京參加『繭』的發布會。」

  「誒?」電話那頭的柯南聞言一愣,隨即笑了,「正好,那個發布會我也會去,到時候再見吧。」

  「好噠。」


第三卷 魍魎之匣(下)

第77章 東方仗助

  半個月後, 東京法務科第四分室, 室長辦公室。

  伏見猿比古單手夾著報告, 漫不經心地看著他們家室長被剛剛匆匆推門進來的男人拽住衣領, 一把摜到牆上。

  「嗯?善條先生,您今天氣色比平時好多了。」室長閣下還這樣若無其事地打招呼道。

  真嘲諷。

  伏見懶洋洋旁觀了一會兒,見男人雖然渾身殺氣但強壓著怒火似乎並不打算就地把他們室長揍一頓的樣子, 有點遺憾地嘆了口氣。

  「……室長, 您好像在忙, 那我待會兒再來吧。」

  「不必, 你待著無妨。」

  宗像禮司依舊滿臉淡定,他面前的男人倒是聞言扭過頭冷冷看過來一眼。

  少頃,他深吸了口氣, 像是重新強壓下情緒, 放開了抓著室長領口的手。

  宗像毫不意外地笑了笑,「那麼,兩位現在可以聽我說了嗎?」

  「關於楠原剛加入特務隊當天緊急出動的情況——那是暴力組織火並引起的一起典型的β案……」

  楠原剛,被室長閣下扔去資料室的新人,後來被同在資料室的善條剛毅收為了弟子……也是這個男人刻意設計的結果。

  然而被認可重新加入特務隊以後,第一天緊急出動就遇到了重大事件。難怪他的殉職消息剛一傳開,這位鬼之善條一改往日要蹲在資料室養老的態度, 情緒激動地直奔室長辦公室。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也是被計算好的。

  伏見猿比古雙手插在口袋裡, 一邊聽著他們室長說話一邊百無聊賴地走神。

  具體情況他早就已經從當時在場的隊員那裡聽過了。在特務隊員把β級別的異能者壓制下去之後, 原本一切結束, 任務順利完成到了收尾階段,隊員大概也因此放松了警惕,出現了一個重大的失誤。

  β級別異能者的破壞力已經比子彈要大多了,除了某些特殊型號,普通的槍支在異能者那裡已經屬於淘汰設備,誰都沒有想到現場某個犯罪者身上還藏著把□□,並且毫不含糊地一顆子彈送給了當時正背對他的青之王。

  楠原剛為室長擋下了這一槍,子彈正中他的頭部。

  這名英勇的隊員在調入特務隊第一天,就此殉職……原本的走向應該會是這樣,如果沒有出現某個意外的話。

  「也就是說,楠原君現在被保護在scepter4旗下的醫院裡,暫時沒事。」宗像禮司說。

  善條剛毅愣住了,「那楠原殉職的傳聞……」

  宗像:「是我放出去的,畢竟當時的情況太過特殊,這樣也是對當時在場的另一位少年的保護。」

  楠原剛倒下時,子彈正中頭部,鮮血濺射出來流了滿地,正常情況下這個傷已經沒有獲救的可能了,他甚至都沒辦法撐到上救護車,在場隊員基本已經放棄希望了。

  就在這個時候,之前被卷入暴力組織火並被他們救下來的一群人中,一個飛機頭衣著有些奇怪的少年忽然舉手站了起來。

  「那個,我可以救他,如果抓緊時間的話。」

  宗像禮司走回到辦公桌前坐下,十指交錯著搭上桌面,「那個少年是一名權外者,他的能力是『替身使者』,跟由德累斯頓石板催生的異能者不是同一體系。重點是,他擁有治愈的能力……而且是完全治愈。」

  善條剛毅心底一跳,死死盯著他,「也就是說楠原他……」

  宗像禮司:「沒錯,楠原君已經被完全治愈,並且沒有任何後遺症。但是那名少年的能力太過出眾,如果被有心人注意到可能會有其他我們並不想見到的發展,特別是這個時候……所以我暫時把這個消息壓下來了,這一點善條先生可以理解吧?」

  「……抱歉,我剛剛情緒太激動了。」善條剛毅沉默地認可了他的說法。

  「沒關系,」宗像禮司早就料到了他的反應一般,平靜地笑了笑,然後視線轉向房間裡另一個人,「那麼伏見君,那位少年的資料查到了嗎?」

  伏見猿比古在一旁無聊地站了半天,終於等到他們說完了閑話。他懶洋洋地抬眸掠了一眼,翻開手裡的文件夾,用平鋪直敘地語氣做介紹到:

  「東方仗助,16歲,出身本州島,日本杜王町葡萄丘高中一年級生,家庭住址是杜王町定禪寺1區6段。母親東方朋子,日本籍,沒有異能使用的記錄;外祖父東方良平,日本籍,杜王町在任巡警。兩個家人都很普通,猜測他的異能應該來自於父系。」

  「東方朋子二十一歲時遇到一個從美國回來的男人,生下了東方仗助,沒有登記結婚記錄,是未婚生子。情報部調取了當時的入境信息,找到了幾個特殊登記記錄,其中有一個男人和東方仗助從長相上有血緣性的相似度,懷疑是他的父親。」

  「『特殊登記』……嗎?」宗像禮司意味不明地重復了一遍這個詞,「那麼,伏見君,你認為有可能的那個男人是?」

  「喬瑟夫·喬斯達,現年78歲,喬斯達不動產的創始人。這只是表面身份,這個人在裡世界是個相當有名的大人物,還摻和過二戰,是個大麻煩……」

  話是這樣說,但伏見的表情完全不像有多麻煩的樣子。他用懶散到有些有氣無力的聲音彙報完,闔上文件夾,「所以室長,你打算把東方仗助在scepter4關多久?」

  善條剛毅沒想到他們直接把那個少年帶回來了,聞言頓時有點詫異地朝宗像看過去。

  青王閣下笑了笑,他似乎思考了一下,「東方君現在怎麼樣?」

  「在待客室,秋山正看著他,說是還算配合。」

  「那麼,伏見君你也去吧,讓他登記一下。跟他說明情況,要暫時留下來,不過可以跟家裡人打電話。」

  「……是。」伏見猿比古轉身就往外走。

  「伏見君,」宗像禮司一手支著下顎看著他的背影,「那位少年畢竟救了楠原君,可以的話態度客氣一點解釋清楚吧,不要讓對方誤會我們scepter4是恩將仇報。」

  「我盡量。」黑發少年頭也沒回,懶洋洋地扔下一句話就拉開門走了出去。

  「……」宗像禮司沉默片刻,回頭看善條,「我總感覺伏見君好像並不知道『客氣』怎麼寫呢,善條先生認為呢?」

  善條剛毅:「……」你的隊員你問我?

  他平靜地看了青王閣下一眼,略略欠身,「打擾了,我先行告退。」

  .

  東方仗助在被告知可以聯系家裡人之後,立刻給剛認回來沒多久的大外甥打了個電話,「承太郎先生,抱歉,我好像被抓進警察局了,你能來保釋我一下嗎?」

  空條承太郎:「……」

  他此時正在老爺子的一位朋友家拜訪,乍然聽到這麼一個消息,不得不放下端到了唇邊的咖啡杯,冷靜地問,「被抓到了哪裡的警局?」

  電話裡傳來仗助遲疑的聲音,「等等,我問問……哦,他們說這裡是scepter4.」

  以為他只是普通惹禍的空條承太郎:「……你什麼時候跟王權者扯上的關系?」

  「啊?」純樸的小鎮少年東方仗助迷茫反問道,「王權者是什麼?」

  「……你等等。」

  空條承太郎向對面表示了歉意,在對方朝他輕笑了一下示意自便後,他拉起座椅拿著手機走到了一邊,「詳細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東方仗助:「哦,是這樣的……」

  對於東方仗助來說,他今天是真的很倒霉。

  他來東京只是幫媽媽朋子帶點東西回去,買完後順便在街上轉了一圈,結果就被卷進了一樁暴力組織火並事件。

  他的外形實在不太像個良民,又擁有替身使者,來辦案的警察們似乎把他也當成了犯罪組織的一員帶走了。

  雖然因為他救了一名對方的隊員,他們對他的態度比較友好,但是他被關起來這個事實還是無法改變的。他已經在東京逗留很久了,再不回去肯定會被朋子罵。

  如果告訴朋子自己在警察局肯定會被罵得更慘,東方仗助無奈之下只好聯系新認識的大外甥。

  畢竟比起他,對方已經是個十分可靠的成年人了,在這方面一定會有其他辦法。

  空條承太郎聽完他的話沉默了片刻。

  比起很少出杜王町對外面世界一無所知的東方仗助,空條承太郎由於自身特殊的經歷,對裡世界錯綜復雜的勢力結構了解得比大部分人透徹多了。所以他一聽就明白了scepter4把仗助帶走並不是他以為的那樣將他當成了犯罪者的同伙……倒不如說真是這樣還好辦多了……是另外的更加復雜的原因。

  是這個國家的歷史遺留問題,王權者氏族和權外者之間的矛盾。

  權外者到底應不應該受王權者氏族監管,監管的力度又到什麼程度。

  誰願意永遠處在別人的監視掌控下呢?

  再加上前幾年因為青之王的空缺,權外者的監管控制權被下放到超能力者教育研究中心的所長御槌高志手裡,結果就是權外者和王權者氏族的矛盾被愈發激化。

  空條承太郎在來日本之前就已經通過某些地下渠道了解到現在日本幾位王權者之間的局勢非常緊張,半年多以前,還死了一位第五王權者,他殘留下來的氏族似乎一直不死心地想要報復。

  仗助在這個時候出現,有這樣強大的能力,還被scepter4抓到了,他們會就這樣放他離開才怪。

  「遇到什麼麻煩了嗎,承太郎。」大概是見他沉默太久,他來拜訪的那位長輩問道。

  空條承太郎回過頭,「reborn叔叔。」

  那個外形看起來完全不像叔叔輩的黑發殺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聽到你提到了王權者,發生什麼事了?」

  「是老頭子留在杜王町的那個兒子,我之前跟你提到的東方仗助。」

  想起這位長輩背後的勢力,猜測他說不定有其他門路,空條承太郎走回桌前坐下,坦誠解釋道,「他剛剛給我打電話說被第四王權者的勢力扣押了。」

  「嗯?」reborn抬頭看了他一眼,忽然意義不明地笑了,「你想保釋他嗎?」

  空條承太郎:「可以嗎?」

  Reborn:「這個啊,那你要問Sylvie了……吶,怎麼樣Sylvie?」

  兩人身後,銀色長發的小蘿莉正抱著弟弟從樓梯上走下來,聞言茫然地抬頭。

  「誒?」


第78章 保釋

  東京法務科第四分室, 接待室。

  對面名叫秋山的警察先生說, 「希望你能夠理解。」

  東方仗助遲疑地撓了撓臉頰,看著面前的登記表,「……這樣啊。」

  剛剛這位警察先生給他詳細解釋了一通, 他終於明白了他被帶過來的原因不是對方將他誤會成了犯罪組織成員。

  「我們scepter4是對異能者治安機構, 專門負責管理特殊能力者以及處理各種特殊能力者引發的事件。對於普通人來說,異能者是非常危險的,異能人員犯罪造成的損失也比普通罪犯要嚴重得多。所以scepter4會對全國範圍內的異能者進行收攏登記, 部分特別強大或者有前科的異能者, 我們還肩負監管的責任和義務。」

  「雖然東方君此前的信譽良好,但是你的異能實在太強大了,也在要受到我們監管的範圍內。你可以放心, 我們不會打擾你的日常生活,但還是建議你將活動地區轉移到東京來,一旦出現什麼問題我們可以及時處理。」

  「你的家人的工作和住所我們都可以幫忙安排, 有其他需要也能提出來……希望你能鄭重考慮一下。」

  ……

  對方是這樣給他解釋的。

  雖然異能非常強大, 衣著發型也朝著不良少年的發展方向在走,但是只要不被觸及雷點, 東方仗助其實是個性格善良溫厚的好少年。

  對方態度禮貌, 言辭也很有道理,再加上外公是警察的原因他本身就對警務人員好感度較高, 所以救了人還被抓走時也沒有反抗。

  現在對方給他解釋完了, 他也能夠理解, 但是真要離開杜王町搬到東京來, 他還是有些為難。

  畢竟那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而且朋子很喜歡那裡,不一定願意到外面生活。

  他還在遲疑,對面的另一個人已經漫不經心地說,「先把登記表填了,能力範圍和表現形態寫清楚,稍後會有人來給你做等級測試。」

  「哦。」東方仗助回過神,依言開始填表。

  秋山冰社端起桌上的水杯灌了一大口,雖然室長是讓伏見來解釋情況,但是剛剛基本都是他在說。

  他旁邊的人就拿著份資料有一下沒一下地隨意翻著,做了半天安靜的美男子。直到秋山解釋完,問他還有要補充的嗎,他們的三把手閣下才懶洋洋扔出一句,「沒有。」

  相當地惜字如金。

  秋山:「……伏見你真的把這個任務全扔給我了?」

  伏見猿比古蒼白的手指夾起一頁紙,可有可無地一點頭,語氣散漫,「室長說他救了楠原,讓我對他客氣一點。」

  秋山:「……所以呢?」

  然後他就看到他們三把手閣下用「你是不是智商不太高?」的目光不耐煩瞟了自己一眼,「所以讓你來。」

  秋山冰社:「……」

  原來您對您一開口就嘲諷的屬性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啊?您這種說話方式是故意的吧?絕對是故意的吧?!

  秋山冰社是個性格沉穩的人,他一般不吐槽,除非忍不住。

  他又給自己灌了口水,艱難地維持住了人設,想要轉移話題地將目光落在伏見翻來覆去看的那沓資料上。他正准備問那是什麼,接待室的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莫西莫西~」

  道明寺的腦袋從門後面探了出來,「伏見、秋山,和東方君談完了嗎?有人來保釋他了哦。」

  正在填表的東方仗助和放下水杯的秋山冰社同時詫異地朝門口看去。

  伏見猿比古坐在原地拿著資料又翻了一頁,嗤笑一聲頭也沒回,「我怎麼不知道scepter4還有保釋這個程序?」

  「那個,因為來的人特殊,室長說要給個面子嘛。」

  道明寺笑嘻嘻地推開門,讓開位置。

  小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腳步聲和小女孩歡快的聲音一起從門口滑了進來,像一束灑進屋裡的明亮陽光。

  「伏見。」

  伏見猿比古翻著文件的手忽然頓住。

  .

  「你覺得室長是故意的嗎?」拿著文件遮住了半張臉,道明寺悄悄地問旁邊的秋山。

  秋山冰社雙手抱臂,沉穩的表情並不能掩蓋雙眼中八卦的光芒,「我覺得按照室長一貫的風格……一定是故意的。」

  唯一一個並不了解情況的東方仗助走在他們身邊像只茫然的果子狸,「故意什麼?」

  然後他就看到這兩人齊齊回頭看了自己一眼,其中那個叫做道明寺的少年竄過來,一把攬住了他的肩,「吶,東方君,你覺得我們的三把手閣下怎麼樣?」

  東方仗助:「啊?」

  秋山也稍稍退後一步跟他站到了並排,目不斜視地低聲說,「問你對他的印像。」

  「額……」東方仗助下意識抬頭看。

  他們剛從會客室出來准備去往室長的辦公室,跟他們隔了幾步遠,那個剛剛來保釋他的銀色長發的小妹妹走在前面,黑發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跟在她身後。

  他的身形清瘦,一身軍裝穿的自由散漫,氣質又冷又銳,雖然從頭到尾沒說幾句話,但是——「無聊、沒興趣、不要煩我」,光看背影就能給人這樣的感覺。

  東方仗助想了想,「感覺是個很厲害的人,就是應該不太好相處吧?」

  聽完他回答的道明寺驚訝地睜大了眼睛看向他,「東方君你真是個好人呢。」

  東方仗助:「哈?」

  道明寺:「用詞居然這麼委婉,『不太好相處』什麼的,放在伏見身上真的過於委婉了啊。」

  東方仗助:「……」

  「伏見君不是『不太好相處』。」秋山平靜地在旁邊補充,「是他的字典裡根本沒有『跟別人相處』這個概念。」

  「沒錯沒錯,」道明寺贊同地點頭,「大概我們在伏見眼裡跟游戲裡的NPC一樣吧。」

  這句話他居然還說得很歡快。

  「……」秋山冰社有時候覺得同僚中腦回路難以理解的並不止伏見一個。

  不過話說回來,scepter4的成員中也沒哪個人的腦回路是好理解的吧,就連淡島副長和室長也……咳咳,他默默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眼前的畫面上來。

  他們出任務時正趕上了場大雨,等回來之後雨反而停了,只是天空中的陰雲依然黑沉沉的壓著。

  他們穿過廣場往對面的大樓方向走,天光晦暗,穿著一身暗色洋裝的小女孩開開心心地走在前面,披在身後的銀色長卷發隨著她的動作輕輕跳躍著,整個人仿佛自帶柔光效果,連陰沉的天色都被照亮了。

  她一邊走一邊回頭和身後的伏見說話,黑發少年漫不經心地偶爾回上一句。

  能聽得出來他的語氣依舊是一貫的不耐,但同樣能夠感覺到他的不耐煩後面還排著長長的進度條,遠沒到飄紅的時候。

  「果然伏見對彌妹妹比對我們的耐心多多了。」道明寺摸著下巴沉思。

  東方仗助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加入這個八卦,但還是從大流地接話道,「所以,那位伏見君是對小孩子比較寬容的類型嗎?」

  話音剛落,身邊兩人同時驚悚地回頭看他。

  秋山冰社:「……你想多了,真的。」

  東方仗助:「啊?哦……」

  他們正說著話,前面忽然飄過來一個懨懨的聲音。

  「……抱歉,打擾一下。」

  幾人齊齊抬頭,就見前面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下了。

  伏見猿比古單手插在口袋裡,微微側過身子朝他們看過來,晦暗的天光下那張送葬臉格外地冷漠無情。

  「需要轉回去繞一圈,再給你們點時間多聊一會兒嗎?」

  「……」秋山干笑一聲,「那個,這就不用了。」

  伏見:「那就快點跟上。」

  三人:「……是。」

  .

  保釋東方仗助的程序並不復雜,因為青王閣下其實挺好說話——僅代表澤田蘿莉個人的看法。

  但是人雖然從scepter4帶出來了,但是大家都知道這件事肯定還有後續。

  Scepter4不會放任這麼強大的一個異能者一直保持自由之身,特別是在局勢緊張的現在。但是青王閣下的態度也並沒有太強硬,大概能和平解決還是想和平解決。

  澤田彌不是一個人來的,reborn還有來家裡拜訪的那位名為空條承太郎的大哥哥也陪著她一起過來了。

  一行人接完人後沒有在scepter4久留,由青王的副手淡島世理小姐送了出去。

  澤田彌和伏見走在了後面。她微微低著頭,牽著身邊人的手像在玩游戲一般蹦蹦跳跳地跨過底下青石板的縫隙,旁邊忽然飄過來一句話。

  「發布會上自己小心。」

  「嗯?」她疑惑地抬頭。

  「『繭』的發布會。」伏見目視前方,神色淺淡地說,「你穿成這樣是去參加那個晚宴的吧。」

  「哦……」澤田彌有點迷糊地點了點頭。

  她今天穿了一身哥特風格小禮服,紅黑兩色碰撞出神秘復古的氣息,像在吸血鬼的城堡高塔中安眠的小公主,銀色長發左側還別著枚黑曜石拼接的發卡,是一個小巧的面具的形狀,底下垂落長長的流蘇。

  因為工藤優作叔叔寄來的信中提到「繭」的背景是他編寫的,五個故事世界,其中有一個是十八世紀末的倫敦。

  奈奈媽媽對那個時代非常感興趣,知道之後開心地給女兒收拾出了這身行頭,說是為了貼合時代背景。

  「那個晚宴會發生什麼事嗎?」小蘿莉茫然地問身邊的人。

  日本的政要聚集了大半,還有個美國來的財閥,綠之氏族那群家伙不做點什麼簡直浪費了這個大好機會。

  伏見的目光漫不經心地在走在最前面的那個帶著禮帽穿著黑色西裝的嬌小身影上落了一下,「誰知道呢……你別去惹麻煩就行。」

  「?」澤田彌鼓了鼓臉頰,「我這麼乖,才不會呢。」

  伏見的視線一頓,低頭看她,蒼白的手指從袖口伸出來戳在她的包子臉上。

  「……這種話你還真好意思說啊。」

  澤田彌:「咦,難道不是嗎?」

  她抬起頭,清澈的眼睛落了一點雲層間灑落的天光,漂亮得像教堂壁畫上的小天使,氣息干淨又無辜。

  「……嘖。」伏見撇過頭去,「……麻煩。」

  澤田彌:「???」

  「伏見你說我是麻煩我聽到啦!」

  「哦。」


第79章 貝克街的亡靈(一)

  當天晚上,跨時代游戲「繭」發布會場。

  米花市政大樓前沿階鋪下了長長的紅毯, 周圍早早簇擁起舉著□□大炮來自各大報社電視台的媒體。

  六月初的夜晚溫度被人為炒得火熱, 每當一輛豪車停在大樓前有人拉開車門下車, 立刻就會吸引來鋪天蓋地的閃光燈, 三百六十度的集中關注, 連衣袂上的褶皺都被拍得清清楚楚。

  門口還有電視台的主持人小姐舉著話題給坐在電視機前的全國各地的觀眾做介紹。

  「今天發布會的主人公「繭」,是日本游戲場商和美國辛多拉公司共同開發的一款體驗虛擬游戲。根據發放給媒體的資料,這款游戲會讓玩家進入如蠶繭的膠囊裡, 在催眠狀態下,與具備聲音識別系統的游戲對話, 就像真人進入虛擬世界一樣,是目前最先進的科技精華……這場發布會不對外公布,具體是怎樣的情況等今天被邀請的孩子們體驗完之後就知道了。」

  「……好,好多人啊。」

  穿過安檢門進入會場, 被門外的燈光洗禮了一通的澤田綱吉剛松了口氣, 又被裡面的人山人海嚇到了。

  「這點小場面就開始緊張了嗎?」

  他的話引起身邊的家庭教師不滿的一瞥,並且飛起一腳就踹了過來, 「你以後可是要做彭格列的boss的人,給我打起點精神來, Sylvie就跟你完全不一樣。」

  「……是, 是。」澤田綱吉頭也不回地往旁邊一閃躲過了這個突然襲擊,動作行雲流水習慣得簡直讓人心疼, 然後忍不住吐槽, 「沒辦法, 彌醬比較像大哥嘛。」

  Reborn:「……」

  他懷疑自己這個蠢學生已經完全忘了周防尊壓根不是他們親哥。

  在哥哥和reborn說話的時候,澤田彌牽著他的手開始在會場左看右看地找人。

  她和柯南約了在這裡見面,但是……老實說現場人也太多了一點。

  「繭」的首批體驗邀請函只有五十張,被邀請來的孩子家中全都非富即貴,她一眼看過去見到了不少眼熟的同學,大部分是冰帝的,其他私立貴族學校的也來了不少。

  見到她也在現場,冰帝的同學都自覺跑來跟她打了招呼。

  送走不知道第幾波人之後,澤田綱吉終於對自家妹妹在學校的受歡迎程度有了清晰的認知。

  澤田綱吉:「……辛苦你了,彌醬。」

  澤田彌默默看了哥哥一眼,小大人似的無奈嘆了口氣。

  宴會現場是自助餐模式,他們剛好路過一張擺滿酒水和食物的長桌。

  小蘿莉恰好有點渴了,視線瞟過去,挑了一杯紅色的飲料正准備端起來,旁邊忽然伸過一只手率先將它端走了。

  「這是『血腥瑪麗』,裡面加了伏特加,有酒精的哦,別喝錯了。」

  熟悉的清朗聲線落在耳畔,澤田彌一愣,回過頭,「柯南?」

  江戶川柯南穿了身白色的西裝,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後。他把那杯血腥瑪麗放到一邊,隨手挑了杯不含酒精的飲料遞過來。

  「剛才就看到你了,只不過你身邊一直有人,所以就沒過來。」

  小蘿莉乖乖接過飲料,不過視線還是在那杯看起來很好看的雞尾酒上停了一下,「血腥瑪麗?」

  「那是一個鬼魂的名字,來源於『血腥瑪麗』的傳說。」見她好像有點好奇,柯南順口解釋,「『血腥瑪麗』的傳說版本有很多,最有名的有兩個:一個是英國的瑪麗一世女王,她在位期間為了復興天主教殺戮了很多新教教徒,統治暴戾殘忍,所以被稱為血腥瑪麗;還有一個是十六世紀的匈牙利的納達斯迪伯爵夫人,伊麗莎白·巴托裡。她在晚年時謀殺了八十多名少女,沒人知道為什麼,也因此有她其實是吸血鬼的傳說,現在很多游戲和影視裡面的吸血鬼女伯爵都是以她為原型。因為不管哪個版本都很血腥,所以這種雞尾酒的顏色也跟血液的顏色一樣。」

  澤田彌聞言睜大了一下眼睛,望向那杯酒,默默離它遠了一點。

  這個動作有點可愛,柯南單手握拳虛抵在唇邊干咳了一聲笑道,「嘛,其實也沒什麼,這是用番茄汁刻意調出來的顏色。」

  澤田彌看看他,又看看酒,乖乖「哦」了一聲,但是並沒有站回去。

  這時候,在旁邊站了好一會兒的澤田綱吉終於找到機會插嘴道,「那個,彌醬,這位是?」

  澤田彌終於反應過來,給他們雙方做了介紹。

  .

  老實說,對於妹妹層出不窮冒出來的新朋友,澤田綱吉已經相當淡定了。

  他妹強大的社交能力幾乎讓他嘆為觀止,從妖怪到神明,好像沒有她不認識的存在,這一次只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實在太普通……不對,好像不那麼普通的樣子?

  遲疑地打量著這個自稱江戶川柯南,比他妹妹還小兩歲的小弟弟,澤田綱吉遲疑地問,「那個……江戶川君,我們是不是見過啊?」

  對方似乎略微怔了一下,視線落在他身上。

  澤田綱吉這時候才感覺這句話好像有點不太妥當……這要是換個性別換個年齡,簡直是街頭搭訕金句。

  視線和面前人對上,對方湛藍色的眼瞳似乎也透出了一點無語的神色,澤田綱吉登時一慌,急忙擺手道,「不是,那個,我……」

  「我應該沒有跟大哥哥你見過哦。」

  沒等他慌裡慌張地找到解釋,對面的小孩嘆了口氣,開口道,「如果見過我應該會記得的,大哥哥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澤田綱吉:「……可,可能?」

  「吶,我們的其他朋友在那邊,我先帶澤田過去玩一會兒,等一下再把她送過來啦。」黑發小孩轉移了話題,伸手指了指會場另一端道。

  澤田綱吉下意識點點頭,「啊,好的。」

  於是他就這樣被安排了,直到妹妹被人帶著走遠了,好哥哥澤田綱吉終於反應過來。

  「reborn,」他下意識看向旁邊的人,「那個叫做柯南的孩子是不是……」

  無論是看出他詞窮後打斷他的話刻意轉移話題的敏銳體貼,還是安排時不容置疑的態度,都讓他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總感覺他好像見過這樣一個類似的人,在他很小的時候。這種微妙的熟悉感甚至讓他沒能對他升起多少防備,輕易地就讓他把妹妹帶走了。

  Reborn掀起帽檐撇他一眼,「是不是什麼?」

  「額……」

  反應過來自己小時候見過的人reborn不太可能知道,澤田綱吉搖了搖頭,把他從地上抱起來,「不,沒什麼……對了reborn,你不是說工藤優作叔叔也在這裡嗎?」

  黑發殺手輕笑了一聲,沒有追究剛剛那個問題,「是啊,你想去認識一下?」

  澤田綱吉遲疑了片刻,「畢竟是爸爸的朋友,而且每年還給我和小彌送了禮物,還是去打聲招呼比較好吧。」

  Reborn:「可以,我一會兒帶你過去。不過現在現在先跟我去見一個人。」

  澤田綱吉:「啊?」

  Reborn淡定地說,「你父親的遠房堂妹,雖然已經離婚了,但她的前夫也在這個會場,他跟家光也是朋友。怎麼樣,要去見見嗎?」

  澤田綱吉:「……」

  什麼鬼?他那個只活在照片上的親爹還有堂妹?他不是孤兒院從垃圾桶裡撿來的嗎?

  .

  另一邊,柯南當然沒有帶著澤田彌去找元太他們。

  隨意挑了張周圍人比較少的長桌,他拿起一個餐盤,夾了幾塊點心遞給旁邊的小蘿莉,「晚上過來之前吃飯了嗎?」

  澤田彌乖乖伸手接過來,在盤子裡挑挑揀揀,撈出塊不太甜的羊羹,「沒有哦,剛從禮司那裡出來就到這裡來了。」

  「禮司?」

  小蘿莉咬了一口點心,教養非常好地細嚼慢咽地吞下去後才重新張口,「宗像禮司呀。」

  柯南;「……」

  哦,第四王權者的名字。

  「柯南,伏見讓我今天在發布會上小心一點。」她捏著蛋糕叉想了想,又補充道。

  然而柯南聽完之後表情毫不意外,甚至都沒有問「伏見」是誰,只平靜地說,「我知道。」

  咦?

  澤田彌疑惑了一下,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

  柯南淡定地轉移話題,「非時院跟你聯系過了的話,那件事你應該知道了吧?」

  小蘿莉的注意力於是也跟著跳到新的話題上來,「你說祝部老師的事咩?我知道了。」

  代號為「天邪鬼」的祝部天行,幾天前死在了御柱塔底下的牢房裡。

  她的看守非常嚴密,沒有人能夠突破到牢籠裡去刺殺她,她是死於陰陽師的遠程咒殺。

  根據非時院提供的信息,祝部天行的右肩背後有一個淺色的像山茶花的咒印。陰陽師們檢查時發現那個咒印發生了變化,紋路變成了血一樣的顏色,周圍的花瓣也完全盛開,而在他們找到那枚咒印時,它在短短幾秒內就飛快走完了從盛開到凋零的過程,最後一片花瓣落下時,祝部天行也停止了呼吸。

  黃金之王國常路大覺是陰陽師世家出身,國常路家雖然為了異能者和陰陽道間的平衡,主動退出了陰陽道勢力,但並不代表他們把陰陽師的力量也一並拋棄了。

  他們在關押祝部天行時也同樣考慮過她身後的組織會不會因為她被抓而放棄她的情況,事先防備了所有的咒殺手段,然而祝部天行居然還是在他們眼前死掉了。

  她肩上的那朵山茶花是此前從未出現,也完全不被人了解的咒術,至今無解。

  澤田彌鼓著臉,拿著蛋糕叉戳了一下盤子裡的小點心,「元夜也親自過去看過了,他說那個咒術土御門家沒有記錄,就看其他兩家怎麼說了。」

  柯南看著她好像沒什麼胃口的樣子,干脆把餐盤接過去,「其他兩家?」

  「嗯,源氏和皇一門。」

  柯南嘴角一抽,「還真有源氏啊……還以為是那家伙瞎掰的。」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有的呀,賴光的後人呢。」

  在去年京都大戰結束之後她還見過這兩家的家主一面,不知道為什麼那位源氏的家主看到她時表情有一點點奇怪。

  柯南:「……所以說現在信息還是不足嗎?」

  這句話的聲音很輕,比起詢問更像是自言自語的低聲呢喃。

  澤田彌望著垂眸沉思的少年,暫時沒看出他在想什麼,於是將視線重新轉移到了會場。

  小蘿莉的心十分大,雖然已知有神秘組織盯上自己,但是現在也猜不出來對方會有什麼行動,她就干脆不想了。

  反正就算她什麼都不做,最後也還是會找到她這裡來的嘛,她對自己的事故體質可有信心了。

  她剛想到這裡,仿佛是為了驗證她的信心,一道颯然風聲衝著她的後腦勺流星般墜落下來,伴隨而來的是一聲緊張的高喊,「快躲開!」

  澤田彌尚未反應過來就被身邊忽然回過神的人拽住往後一拉,身體和柯南交錯而過。

  她聽到「嘭」的一聲悶響,被柯南拉著重新站穩,這才看到一顆不知從哪兒來的足球蹦蹦跳跳地掉在了地上。

  柯南平靜地把球勾回來,踩在腳下,直到這時候才有幾個小孩子喘著氣衝過來,瞪著他開口就道,「把球還給我。」


第80章 貝克街的亡靈(二)

  一句話就能聽出,這小孩教養真不太好。

  澤田彌小蘿莉長這麼大, 身邊的孩子都很乖……或者被迫在她面前很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熊」字打頭的物種, 好奇地從柯南身後走出來看了一群人一眼。

  隨後, 打頭的那個十幾歲的少年好像被這一眼看愣住了, 氣勢洶洶的囂張氣焰一滯。

  看著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自己的銀發小蘿莉, 好半晌,他憋出一句話,「……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柯南:「……」

  這搭訕金句有點耳熟。

  這群少年個個西裝革履打扮得仿佛會場的成年人, 神色驕矜得幾乎有些目中無人。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在外面惹麻煩後可以隨口用「你知道我爸是誰誰誰嗎, 敢惹我會怎麼怎麼樣……」造句那種。

  澤田彌的目光掃過去,很快就對他們失去了興趣,只平靜說了一句「沒有」就拉了拉柯南的衣擺。

  「柯南我們走吧。」

  她的聲音有一點並不常見的冷淡,顯然不想跟這群人多交纏。

  柯南聽出來了, 也沒覺得意外。

  他早就發現了, 世交家的這位小妹妹看起來乖巧軟萌,脾氣好得像個小天使一樣, 其實她是有任性的一面的。

  也不知道是以什麼為判斷標准,大部分人好像一眼就能看透, 喜歡的就能開開心心和人家交朋友, 無感的也能保持基本禮貌,還有不喜歡的, 就直接把人當空氣了。

  這種公卿世族式的挑剔冷淡也不知道是被誰養出來的。

  所以這是不喜歡了?

  思緒淡定地在腦子中轉了一圈, 也不妨礙他一腳把球送回領頭人腳下, 然後衝他點點頭,牽著身邊的蘿莉就准備離開。

  可誰知道,他們是懶得搭理人,卻並不代表人家願意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等等!」

  澤田彌腳步剛邁開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叫喊,她十分平靜地當做了沒聽到,繼續往前走。

  大概是從來沒遇到過像這樣不把他們放在眼裡的,一群二世祖愣了一下,當即就要繼續追上去,「喂,我說讓你等等沒聽到嗎?」

  話音剛落,一道寒光倏然破開視野直直釘到他腳下。

  颯然的風聲幾乎是擦著鼻尖墜下來,距離最前面人的腳尖不到一釐米。

  這個危險的距離把眾人嚇住了,一時間居然連下意識尖叫都驚在了喉嚨裡。

  「秀樹你在干什麼?!」

  與此同時一個人迅速地走了過來,高大的身影落下一道影子擋住了前面的光。

  熊孩子們的領頭諸星秀樹怔怔地抬頭,「爺,爺爺……」

  隨即他回過神,指著底下那個差點將他串了的暗器正要開口嚷嚷,被爺爺諸星登志夫一把按住,「行了,快走。」

  諸星登志夫的聲音嚴肅得有些過分,且話音中完全沒有要追究的意思,讓早就習慣了一點小事就會被小題大做的□□們齊齊愣住。

  男人微微回過頭,望著剛才那兩個人離開的方向,聲音壓低得幾乎有些凝重,「我不是告訴過你今天不要惹事嗎?」

  諸星秀樹愕然地發現他爺爺眼底極快閃過了一絲忌憚,快得幾乎以為自己看錯了。

  熊孩子們面面相覷中,被諸星登志夫一並帶走了。

  .

  幾十步外,澤田彌腳步停了停,疑惑地回過頭。

  伏見?

  她閉上眼睛,感知的觸覺徐徐鋪開,很快就找到了靠在二樓走廊上的人。

  然後緊接著發現,不僅僅是伏見,今天下午在scepter4遇到的大部分人幾乎都到場了。

  那些帶著點漂亮的藍色的靈魂火焰有序地散布在整個會場中,恰到好處地監控到了會場的所有情況。

  小蘿莉呆了呆,重新睜開眼睛茫然想到,禮司要干什麼呀?

  「怎麼了?」她旁邊的柯南等到她似乎回過神了,這才開口問。

  澤田彌搖了搖頭。

  「總感覺……會發生什麼事的樣子。」她遲疑地小聲嘟噥。

  這個時候,會場的燈光同時熄滅,一束追光打到了最上面的講台上。

  西裝革履的主持人站在台前拿起演講稿,帶著官方笑容禮貌開口道,「女士們先生們,歡迎來到跨時代虛擬游戲『繭』的發布會……」

  「繭」的發布會終於開始了。

  .

  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布會場底下的暗室。

  澤田綱吉死也沒想到自己只不過是被reborn帶著來拜訪一下父親的朋友,結果迎面撞上了殺人現場。

  哦,說錯了,應該是殺人未遂現場。

  他懵逼看看reborn一顆子彈廢掉了凶手右手,在對方叫喊出來之前順手將人打暈扔到牆角。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熟練程度讓人不由得想感嘆不愧是世界第一殺手。

  「……reborn,這是怎麼回事啊?」

  黑發殺手冷淡地收起槍,「看不出來嗎蠢綱,托馬斯辛多拉是來殺人的。」

  我當然知道這個辛多拉董事長先生是來殺人的,可是為什麼啊!

  澤田綱吉依舊懵逼,不明白這個知名財閥的董事長為什麼要和他的合作對像過不去,還親自跑來行凶。

  「還是我來解釋吧……咳咳……」

  受害人,也就是reborn帶著澤田綱吉來拜訪的那位長輩堅村忠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回答了澤田綱吉的困惑。

  「我手上掌握著一項辛多拉先生想要的技術,因為這個技術偵破了一個足以讓辛多拉帝國崩潰的秘密,大概是因為這樣辛多拉先生才起意想要殺我的吧。」他頓了頓,輕聲嘆息,「他之前還說願意公布秘密向大眾道歉,我才跟他約在這裡見面,沒想到居然是騙我的……」

  Reborn冷哼了一聲,「你太天真了。」

  「啊,可能是吧,畢竟他照顧了弘樹那麼多年,我以為他還是有起碼的良心的……」

  堅村忠彬苦笑著搖了搖頭,似乎有些傷感。

  「reborn先生,謝謝你救了我。你是來拿DNA追蹤系統的吧,我這就給你。」

  DNA追索系統?

  澤田綱吉光聽這個名詞就感覺不明覺厲,但這倒是解開了他之前的疑惑。

  他就說reborn不可能這麼熱情地帶著他來看什麼長輩,果然主要是來拿其他東西,帶他認人只是順帶的吧?!

  堅村先生說完話後轉身就開始在電腦上敲敲打打似乎在導出資料,澤田綱吉抓了抓頭發,看了一眼牆角已經無人關注的辛多拉董事長。

  「那個,reborn,這個人怎麼辦?」

  黑發殺手看著堅村的動作頭都沒回,淡定地說,「報警吧。」

  澤田綱吉:「???」

  你在說什麼騷話啊reborn?我們身為黑手黨遇到困難找警察這樣真的好嗎?!你是不是忘了你剛剛還給了人家一槍啊,警察來了你准備怎麼解釋那個彈孔啊?!

  雖然槽多無口,但在reborn大魔王的氣壓壓制下,澤田少年並不敢多BB。

  他默默拿出手機,誠實地報警了。

  .

  一系列亂子結束之後,和妹妹會和時,澤田綱吉表情還有點恍惚,惹得小蘿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尼醬,怎麼啦?」

  「啊?哦……」澤田綱吉回過神。

  凶殺案這種事還是不要跟妹妹說了吧?

  他遲疑了片刻,含糊地一筆帶過,「沒什麼……啊,對了,柯南也要來玩這個游戲嗎?」

  這個轉折生硬得有點明顯。

  澤田彌看看自己的哥哥,又和身邊的柯南對視一眼,十分體貼地「嗯」了一聲。

  這時候會場內的迎賓小姐已經開始指引收到測試名額的小朋友們進入游戲倉了。

  三人隨大流地開始排隊。

  澤田彌望著自家哥哥似乎松了口氣的背影,小聲問柯南,「哥哥怎麼啦?」

  她旁邊的黑發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表情十分平靜,莫名有種司空見慣的淡然。

  「遇到凶殺案了吧。」

  「誒?」

  「不過凶手應該沒能成功,所以不用擔心。」

  澤田彌也沒問他是怎麼知道的,乖乖「哦」了一聲就真的不再關注了。

  一行人排隊進入了游戲倉。

  .

  這場游戲發布會異常盛大,游戲倉居於會場中心的舞台。底下自助餐的餐廳已經撤去,受邀前來的觀眾們坐在觀眾席,帶著社交專用笑容互相交流。

  社會名流來了大半,會場中的人人之間似乎都是認識的,遇到誰都能說上幾句話。

  不是聊天氣就是聊股票,偶爾互相吹捧一下對方家中的晚輩,空氣中似乎都流動著成人社會特有的客套虛偽。

  道明寺雙手抱臂靠在牆上,耳邊上流淌過各種無聊的話題,幾乎要被這上流社交晚宴的格調泡得昏睡過去。

  「綠族那群家伙怎麼還不來啊。」

  「道明寺,」他旁邊的榎本嘆了口氣,「不要說得好像你很期盼他們過來一樣啊。」

  「本來就是啊。」scepter4的問題兒童道明寺安迪同學百無聊賴,「我寧願去跟他們打一架,在這裡守著這群人干等著也太無聊了。」

  榎本:「你多少耐心一點……啊,伏見君?」

  「嗯?」道明寺順著他的目光回過頭,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走道盡頭走來。他望著來人終於打起了點精神,笑嘻嘻招了招手,「喲,伏見。我剛剛看到了哦,你居然威脅小孩子,干得漂亮。」

  榎本:「……」

  這不是什麼值得表揚的事吧?

  雖然說那群小鬼的確很欠揍就是了。

  他看著伏見猿比古懶洋洋走過來,雙手抱臂往牆上一靠,似乎懶得對道明寺的話給出什麼回應的樣子。

  道明寺安迪對他這個態度早就習慣了,還在自顧自地嘰嘰喳喳,「不過話說回來,一想到以後要靠這些人長大之後接過父母的班領導國家,就感覺日本的未來完全沒有希望呢。」

  榎本嘆了口氣,「同感。」

  「嘖……政治家的兒子會成為政治家,銀行家的兒子會成為銀行家,階層固化,世襲罔替,這個國家不就是這樣腐爛的嗎?」

  這句話一針見血又鞭辟入裡,聲音裡天生自帶的嘲諷極具畫面感,就是說話的人讓道明寺和榎本齊齊愣住,回過頭。直到伏見猿比古被他們的視線看煩了,冷冷抬起眼皮,「干什麼?」

  榎本:「不,那個,總覺得有點驚訝……還以為伏見君是對外面世界完全漠不關心的那種人呢。」

  道明寺用力點頭,「沒錯沒錯,伏見你給人感覺像只是來scepter4上班打卡單純混飯吃的樣子。」

  雖說道明寺的說話方式有點微妙,但這倒霉孩子一貫是這樣,本意還是帶著驚嘆和贊賞的意味的。

  然而三把手閣下完全不領情,他不耐煩地咂了下舌,滿臉都寫著「你們是不是有毛病」,「……有空關注我,會場看好了嗎?」

  道明寺笑嘻嘻地擺擺手,「放心放心,我們盯著呢,暫時沒出什麼事……」

  這位少年大概是屬烏鴉的,他話音還沒落地,變故徒生。

  全場燈光同一時間全部熄滅,緊接著一個冷冰冰的電子合成音在會場中響起。

  「晚上好,歡迎各位來觀看這場游戲,我的名字是諾亞方舟。」

  突然插進來的開場白讓還在聊天的來賓們愣住了,大部分人沒有多想,還以為是發布會特意設置的彩蛋,下意識抬頭開始找那個聲音的出處。

  同樣聽到了這句話的道明寺若有所思,「諾亞方舟?有點耳熟啊,你知道嗎伏見?」

  「嗯……」

  冷調的音色比平常還要淡一點,像是無意識的回應。道明寺扭頭去看時只見到他的目光直直釘在舞台中央某台游戲倉的方向,居高臨下的角度讓他鏡片後的眼眸半斂著,鴉羽一半的碎發順著眼角垂下來,落下的陰影像風雨欲來的前兆。

  道明寺眼睜睜地看著一場風暴在同僚眼底成型,不知道在這短短一兩秒內他想到了什麼,臉色忽然變得異常難看。台風的風尾隨著對方驟然轉身拍在了道明寺臉上,他懵逼地站在原地視野中只剩下伏見迅速消失的背影。

  道明寺:「?」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還是下意識地跟了上去,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問身邊的榎本,「你知道諾亞方舟是什麼嗎?我怎麼感覺伏見有點不對……哇,你的臉色怎麼也這麼難看?」

  臉色的確很難看的榎本深吸了一口氣,一邊往前跑一邊用簡潔快速地解釋,「諾亞方舟是只需要一年就能完成正常人類五年成長的人工智能,是兩年前在美國自殺的天才少年澤田弘樹臨死之前的研發成果。澤田弘樹自殺之後諾亞方舟就消失了,很多機構都嘗試過尋找它但一直沒有找到過蹤跡,因為澤田弘樹的死,誰也不知道它會不會對人類抱有敵意。」

  至少它現在這個出場方式,以及接下來的話完全就是一副大反派的氣場。

  「我已經完全接過游戲的主控權,游戲已經無法停止,如果沒有一個人通關,進入游戲的所有人都會當場死亡。來看看吧,有沒有人能夠走到結局,日本這個國家到底有沒有重來的機會。」

  片刻的寂靜之後,發布會場倏然大亂。

悠于 2023-11-4 12:29

第81章 貝克街的亡靈(三)

  主監控室。

  房間裡已經亂成了一團,工作人員們坐在電腦前滿頭大汗地敲代碼, 試圖將控制權重新搶回來。

  再次被抬了回來的辛多拉董事長拖著被草草包扎了一下的手, 臉色慘白地被一把黑色博/萊塔抵著的腦門, 瞳孔緊縮地望著面前的人。

  Reborn:「把游戲停下來。」

  □□的保險發出「哢噠」一聲響,他搭在扳機上的手指好像下一秒就要扣下去。

  黑發殺手一身魔王氣場壓得全場寂靜無聲,除了還在搶救的程序員, 其他被台風風尾掃到的池魚們戰戰兢兢地翻著肚皮僵在岸上,不敢彰顯出一點存在感, 生怕風眼轉移把他們全扔進火裡變成烤魚。

  押著托馬斯辛多拉回來的警察頭上的冷汗不比黑發殺□□底下那個倒霉蛋少多少。

  他艱難地堅守住了職責, 心驚膽戰地勸著,「那,那個,reborn先生您冷靜一下……」

  少年人模樣的殺手掃過來一眼,把警察嚇得往後一縮後, 頓了頓,當真放下了槍。

  沒等其他人松口氣,就聽到他用天真稚嫩的聲音對辛多拉董事長說道, 「你希望辛多拉家族明天登上世界所有媒體的頭條嗎, 以全族被滅門的新聞?」

  死盯著屏幕的程序員們手一抖差點敲錯了代碼, 背後大汗淋漓地感覺自己的生命好像也受到了威脅。

  氣氛低沉得幾乎要凝滯在當場,就在眾人戰戰兢兢地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房間的門猛地被人踹開。

  「讓開。」

  一個程序員下意識回過頭, 立刻就被人粗魯地拽開了位置。

  凌亂的腳步聲仿佛這才和新鮮空氣一起抵達了現場, reborn回過頭, 對一進來就搶了程序員位置的伏見猿比古和跟他一起出現的另外幾個scepter4成員並不意外,倒是看到跟在他們後面進來的人時稍微揚了一下眉,「工藤?」

  「reborn先生,好久不見。」

  工藤優作帶著搜查一科的警察們走進門,亂成一片的現場中,他可能是最鎮定的幾個人之一。

  他的視線掃過癱軟在牆角的托馬斯辛多拉,示意身後的警察們把他帶過去重新包扎一下傷口,這才看向坐在電腦前的幾人,「情況怎麼樣?」

  「……不行。」

  「繭」的負責人堅村忠彬一直沒有參與方才的混亂,只專心在主控機前緊急搶救,直到這時候才狠狠皺了皺眉開口,「沒辦法把控制權搶回來,現在只修復了監控畫面,勉強能夠看到他們的情況。」

  他指尖敲了一下鍵盤上的回車鍵,上方的監控屏幕閃了閃,一個較為清晰的畫面鋪開在屏幕前。

  「這是倫敦,孩子們剛剛抵達白教堂區。」

  十九世紀末的倫敦,街道上永遠彌漫著朦朧的霧氣,是很多文學作品中都提到過的霧之都市。

  然而如果真的給一個機會讓人鑽進文學作品中親自體驗一下就會發現,這個在後人的幻想中總蒙著一層黃金面紗的時代,實際上並不真的如同人們想像中美好。

  游戲中的背景顯然是盡量還原了現實。

  黑沉沉的陰雲壓在夜幕中,街邊老舊的路燈起到的作用十分勉強,畫面的視野也受到了光線和霧氣的干擾,好在距離拉近之後,人物的輪廓還是清楚的。眾人看到幾個小小的身影正從光門中走出來,澤田家兄妹還有江戶川柯南都在這群小孩子裡。

  旁邊某個旁邊的警察見狀略松了口氣,「還好,孩子們好像還算鎮定的樣子。」

  其他人沒說話,只繼續專注凝視著屏幕。

  游戲剛剛開場,游戲裡的孩子們落地時伴隨著一聲雷聲轟鳴,似乎是即將有一場大雨降下。

  他們聽完提示,正在討論接下來去哪兒,畫面內外的眾人就同時聽到了一聲凄厲的慘叫,尖利得仿佛要刺破耳膜,是女性臨死前的哀鳴。

  屏幕裡的那幾個小小的身影立刻就覓著聲音追了上去。

  視角跟著他們的腳步轉換,拐過紅磚石牆壁的夾道,濃霧中一個嬌小的身影驟然出現在眾人眼前。

  人影雙手各持了一把刀,破爛的黑色鬥篷掩蓋了她的身形,腳下倒著一名正在泊泊往外淌著鮮血的女性。

  這個造型實在太具有標志性了,眾人下意識就異口同聲叫了出來。

  「開膛手傑克?!」

  「不對,那不是傑克!」

  工藤優作否定的聲音幾乎和他們同時響起,大家愕然地回頭看去,就見男人擰緊了眉,看向屏幕的表情多了一絲凝重。

  「游戲的劇本都是我寫的,十九世紀末的倫敦這個世界的劇情的確有開膛手傑克出現,但我設定的傑克是一個身形高大纖細的男人,不是這個樣子。」

  眾人聞言愣了愣。

  「所以是諾亞方舟修改了你的設定?」

  工藤優作默了默,「沒有必要……」

  「什麼?」

  「如果是不希望我們影響了孩子們的游戲,諾亞修改劇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它為什麼要連人物也一起改了?」

  所有人面面相覷,這個問題他們當然回答不了。

  Reborn漆黑的眸子直直看向工藤優作,「工藤,你想到了什麼?」

  「我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工藤優作沉默了片刻,輕聲道,「再看看吧。」

  說話間,那個疑似傑克的身影已經跑了,小孩子們跟著追了半條街,結果還是把人追丟了。

  與此同時屏幕上的霧氣越來越濃,能見度持續降低。

  這個情況讓屏幕外的人都感覺到了異樣,這時候一個眼尖的警官忽然警醒,「等等,孩子們的人數是不是不對?」

  眾人一怔,立刻朝屏幕看去。

  「一、二、三……」

  和工藤優作一起來的目暮警官迅速點起人頭,然後表情頃刻變了,「人少了六個。」

  .

  十九世紀末的倫敦這個世界,剛才進來的人有十一個。

  澤田家兄妹倆、江戶川柯南、以褚星秀樹為首的一幫熊孩子,還有幾個跟著澤田彌過來的冰帝的同學。

  然而現在,眾人仔細辨認之後,發現畫面裡的人只剩下了五個。

  澤田彌、澤田綱吉、江戶川柯南,還有褚星秀樹和他的跟班之一江守晃。

  除此之外的其他人,全都詭異地消失在了那片濃霧中。

  不只是屏幕前的大人們,游戲裡的小孩子們也同樣察覺到了這個異常情況。

  「褚星,菊川他們怎麼不見了?」

  走在最後的江守晃是個圓敦敦的小胖子,也正是這個原因他才被落在了後面。等他好不容易追上先行部隊,回頭一看發現自己身後一個人都沒了,這個宛如鬼片的劇情發展把他嚇了一跳,下意識就緊緊抓住了老大褚星的手臂。

  「菊川他們是不是走丟了?我我我們要不要回去找找他們?」

  街上的霧氣太濃,四周又一片寂靜,古舊的建築連成重重陰影,和翻滾的濃霧共同構建出恐怖片中的經典場景。一眼看過去,想像力稍微豐富一點的就很容易產生出「霧裡有什麼東西」的可怕聯想。

  小胖子江守晃顯然就是個想像力極為豐富的人,他抓著老大的手抖了半天,終於發現身邊人沒理他。

  他疑惑地扭頭,就見褚星秀樹望著他們身後的方向擰起了眉,臉上的表情讓他有些看不懂。

  .

  他們在原地耽擱了一會兒,還是沒見人找過來。

  作為一群小孩子中年紀最大的,澤田綱吉自覺自己這個時候應該負起責任來。

  「那個,」他抓了抓頭發,站出來,「我們回去找找吧,霧這麼大,可能是他們跟丟了。」

  只是他剛帶頭走出一步,立刻就被身後的妹妹拉住了。

  「彌?」

  「……不見了。」

  澤田綱吉一愣,「什麼?」

  在他茫然的目光下,他家小妹妹秀氣地簇了一下眉心,「學長他們,不見了。」

  「?」

  幾個剛准備回去找人的小朋友們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稍微理解了一下,然後身體同時僵住。

  澤田綱吉:「……彌彌彌彌醬,不見了是指?」

  棕發少年抓著妹妹的手都開始發抖了,小蘿莉安撫地拍了拍親哥,想了想,似乎是在組織語言,臉上露出了一點茫然的神色。

  「好像……被扔出去了?」

  眾人:「……」

  扔什麼?誰扔的?扔哪兒去了???

  游戲內外的人被她這句話灌了一頭的霧水。

  不過沒關系,他們也沒有時間去想了。

  最先注意到周圍動靜的是柯南。

  「有東西來了。」

  眾人在他的提醒下朝四周看去。

  直到這時候他們才注意到有輕巧的、什麼大型生物踩碎了石子的腳步聲影影約約傳來。

  四面八方都有。

  靜得讓人毛骨悚然的街道上,一個又一個巨大的黑影從霧氣中浮現出來。

  紫色的雷光環繞在它們周圍,野獸的喘息聲越來越大,猩紅的、充滿殺意的眼瞳在夜色中緩緩睜開。

  正常人在現世社會哪裡見過這個陣仗,一時間幾個小孩子都嚇得呆住了。

  柯南目光往周圍一掃,冷靜開口,「跑。」

  .

  他們被那些黑影追了三條街。

  整個倫敦像是死了,靜悄悄的除了霧氣就只剩下鬼影。

  最後眾人被這些慢慢靠近的影子逼到了一處牆檐下,褚星秀樹滿頭大汗,也不知道是跑的還是嚇出來的。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沒人回答他。

  想也知道大家都不知道這是些什麼鬼,這時候更沒閑心去研究。

  不,還是有人的。

  褚星剛喘了一口氣,就聽到那個叫做江戶川柯南的孩子在旁邊冷靜發問,「這些東西是妖怪嗎?」

  他問的那個銀發蘿莉搖了搖頭,困惑地說,「不太像。」

  大家都在緊張的時候,這兩人淡定得簡直像兩個異類。

  褚星秀樹不自覺扭頭看了他們好幾眼,忍不住問,「你們有辦法?」

  柯南看他一眼,正要回答,忽然一頓,猛地扭過頭。

  其他人不明所以地跟著看過去,然後同時怔住。

  「……彌醬?」看著那片空地,澤田綱吉茫然地張了張口。

  幾秒之前還在站在那裡的銀發小女孩,不見了。

  .

  與此同時,另一個空間。

  「……來玩游戲吧。」

  澤田彌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灰蒙蒙的、仿佛永遠不會放晴的天空,四周樹木的枝椏徒勞地朝著天空伸出手,像是在向什麼存在發出熱烈又無望的祈求。

  空氣中有種沉默又死寂的氣息。

  「來玩游戲吧。」有人走到了她身邊,慢吞吞地說道。

  小蘿莉默了默,「好的呀。」


第82章 愛麗絲的茶會(一)

  主監控室。

  無辜的程序員們在Reborn大魔王驟然爆發的殺氣下瑟瑟發抖,手裡的動作更加快了, 半點不敢懈怠地仿佛身後站了個舉著鐮刀的死神。

  警察們默默的貼著牆壁站成一排, 這件事一個處理不好就是嚴重外交事故, 他們已經緊急聯系上級,此時也不好插口。跟兩邊都有交情的工藤優作接過了現場的指揮權,「還是找不到彌在哪兒嗎?」

  「找不到。」項目負責人堅村忠彬額前已經滲出細密的汗水, 指尖在鍵盤上迅速敲擊,緊盯著屏幕, 「倫敦這個世界的鏡頭好像是固定的,只能跟著綱吉這邊移動。暫時還不知道它跟隨的主體是誰, 或者是默認選擇人多的一方。唯一的好消息是鏡頭一直處於錄制中, 這是幾分鐘前的情況。」

  他的指尖在鍵盤上敲了一下,主屏幕旁邊切出一個畫面,畫面上顯示的正是三分鐘之前, 澤田彌在所有人眼前消失的那個剎那。

  其他人注意力立刻集中過來, 慢放了數十倍之後,眾人終於看清發生了什麼。

  畫面中柯南正在和褚星秀樹說話,站在他旁邊的銀發小女孩正望著一個方向, 精致的小臉上表情有些疑惑。屏幕底下的進度條繼續往前跳過一格, 她的腳底下突兀地出現了一個黑洞,她眨眼間就從那個洞裡掉了下去, 沒來得及發出一點聲音, 速度快得幾乎有些不正常。

  顯而易見, 她是被什麼「存在」帶走的。

  「我在劇情裡只設計了開膛手傑克一個BOSS。而且倫敦的世界是個解謎游戲, 世界觀中並沒有超自然力量存在。」視線緊盯著望著屏幕,工藤優作的聲音有些發沉。

  reborn冷哼了一聲,「看來諾亞把你的劇本完全換了。」

  「……」工藤優作沉默了片刻,「不,我現在擔心的是另一點。」

  「嗯?」

  電子屏的冷光將男人的側臉照得有些晦暗,他略微垂了一下眼,輕聲道,「這個劇本真的是諾亞編寫的嗎?」

  .

  游戲裡。

  發現澤田彌不見的一瞬間,江戶川柯南幾乎是第一時間看向了澤田綱吉,「澤田,冷靜下來。」

  褚星秀樹也迅速拽住了棕發少年的手。

  在發現自己重要的存在遇到危險時,大部分人都是沒有理智可言的。褚星秀樹緊張看向他,生怕他被刺激得扭頭衝進怪物群裡。

  然而……

  「……我知道。」他們意外地聽到了澤田綱吉沒有絲毫起伏的聲音。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過頭去,繼續以保護的姿勢擋在兩個小孩子面前。背影依舊瘦削纖細,帶著少年人尚未長成的稚氣,氣場卻微妙地變了。

  「江戶川,有發現什麼嗎?」

  江戶川柯南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口上毫不猶豫,「帶走彌的那個『人』應該還在這裡。」

  澤田綱吉:「是嗎?我也是這樣想的,他在哪兒?」

  柯南指向了斜右側,「那個方向。」

  「等等……」

  兩人一問一答好像忽然之間有了種無言的默契,褚星秀樹沒能跟上節奏,一邊搞不明白為什麼方才還軟乎乎一副弱氣少年模樣的綱吉哥好像忽然切換了人格,另一邊也不明白為什麼江戶川也外掛上線了的樣子。

  他不可思議道,「你們怎麼發現的?」

  江戶川柯南:「沒注意到嗎?那群黑影明顯很忌憚那裡。」

  褚星秀樹下意識看向他手指的方向,愣了愣。

  江戶川:「對方顯然跟這群黑影不是一邊的,但是又在那裡沒有走,是對我們也很感興趣嗎?」

  「咦,你怎麼知道的?」

  似乎同樣感覺到了好奇,在他們緊盯著的方向,一個稚嫩的聲音隔著霧氣回應了。

  「我還以為只有她能看到我呢,你也看到了嗎?」

  這個「她」顯然指的就是剛剛被帶走的澤田彌,她一開口就證實了柯南的推斷果然是對的。幾人心中略略松了口氣,同時也暗自提高了警惕。

  江戶川冷靜地說,「看不到,我是猜出來的。」

  「這樣啊,」那個聲音似乎有些失望,但緊接著又重新歡快起來,「沒關系,猜到的也可以,你好像的確很聰明呢,我就幫你們一把好了。」

  這個聲音只聽其聲不見其影,聽起來像年齡尚幼的小女孩。但正像柯南說的一樣,周圍的黑影似乎對她非常忌憚,聽到她開口,圍過來的影子們伏低了身體,喉嚨滾過低低的咆哮,似乎開始焦躁起來。

  濃濃的霧氣像煮開的水一樣翻滾,黑影們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他們的對話,領頭的影子大聲咆哮了一聲,搶先朝著被圍在中心的孩子們撲過去。

  紫色的電光照亮了它的身影,它從濃霧中奔出,眾人這才看清那似乎是一只黑色的巨犬。

  但現實世界中絕對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犬類,它高高騰起時碩大的身體幾乎將月光都擋住了。

  正好被罩在了它影子下的褚星秀樹眼瞳猛地一縮,撲面而來的殺意幾乎將他的大腦都凍結。

  ……結束了?

  就在他腦海中驚恐地騰起這個想法的時候,那個巨大的即將落地的黑影忽然被人甩出,「嘭」地摔到另一個影子上,巨大的慣性讓被墊底的倒霉蛋發出「嗚咽」一聲哀鳴被砸趴了下去。

  僵在原地得救了的孩子頭腦一片空白地睜大雙眼,瞳孔中倒映出了那個突然出現將黑犬扔出去的影子。

  「……玩具槍兵?」

  .

  意料之外的救援出現,不止是游戲裡的小孩子,屏幕前的大人們也終於松了口氣。

  然後他們才有心情盯著突然出現的救援發愣。

  「那是……玩具槍兵?」

  出現在他們眼前的仿佛是皮克斯電影中的畫面,一整隊一看就是玩具的槍兵們列隊出現,進退有序地和那些黑影打了起來。

  熱熱鬧鬧,宛如一場真實的戰爭。

  然而戰爭的其中一方被開了掛,和黑影比起來槍兵們的實力並不算強,但他們每當被打碎一個,半秒不到的時間就能自己把自己拼起來原地復活。

  這種無限復活的招式過分到有點無賴了,黑影們久攻不下,最後只得不甘心地退場。

  它們一具屍體都沒有留下,因為每個黑影只要被擊潰,就地就消散了,宛如幻想游戲中的怪物。

  那個至今身份不明的家伙說話算話,說了幫孩子們一把,就沒讓一個黑影突破防線給他們造成威脅。

  一切結束之後,那個稚嫩的小女孩的聲音再次開了口。

  「吶吶,我們來玩游戲吧。」

  澤田綱吉:「好啊。」

  他話音剛落,幾步外的空地上,空間一陣扭曲,一個黑漆漆的極具幻想風格的洞穴憑空出現在了倫敦街道的磚石中間。

  那個聲音開心地說,「就在這裡啦,你們跳下來,通過考驗的話就能找到我啦。」

  游戲外的大人們看到幾個小孩對視一眼後,一個一個地走過去,跳進了那個兔子洞一樣的洞穴。

  小朋友們表現得十分鎮定,倒是外面的大人們一個個為他們捏了把汗。

  一個警官緊張道,「澤田君是不是答應得太快了?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抱有善意,應該多考慮一下吧?」

  工藤優作:「不,他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啊?」

  「彌被對方帶走時,主動權就已經不在他們手裡了。而且現在的信息太少,沒辦法判斷對方的身份做出主動應對,既然如此不如表現得干脆一點更加給人好感。」

  「是,是這樣嗎?」警官只愣了一下就被有理有據地說服了,隨即他就有些驚嘆。

  「才年紀這麼小,短短時間內就能夠想到這麼多嗎?這孩子真是厲害啊。」

  reborn:「……」

  他雙手抱著臂冷淡地看著屏幕沒有說話,心裡知道會想到那麼多的是那個叫做江戶川柯南的小鬼才對。他的那個蠢學生才沒有這份機巧,他之所以會毫不猶豫答應,純粹因為「超直感」告訴他應該那樣做。

  在混亂的局勢中准確抓到那個唯一正確且合適的判斷,彭格列的初代遺留下來的這份才能,只有真正接觸過的人才知道有多可怕。這一代的彭格列血脈中,真正擁有這份才能的也只有兩個人。

  屏幕中的畫面過了一段色彩斑斕的扭曲通道,像人們幻想中的時空通道。隨後澤田綱吉、江戶川柯南還有褚星秀樹三人終於在一片泥石版地面上著陸,他們揉著屁股爬起來看看周圍,皆是愣了一下。

  一路跟著他們的鏡頭稍高,拍到了一片恢弘龐大的迷宮群。泥土的石板盤旋繚繞,像古希腊神話中能夠困住米諾陶洛斯的迷宮,一眼看去簡直讓人頭暈目眩。

  屏幕外的大人們同樣被震住了,游戲內的三個小孩倒是怔愣片刻就回過神,聚集到一起討論起來。

  reborn看著畫面中澤田綱吉那張尚顯稚嫩的臉,忽然開口,「土御門家的人什麼時候來?」

  土御門?

  主控室裡的其他人還處在迷宮的震撼中沒有反應過來,就聽見一個冷淡的聲音仿佛不受任何影響地開口,「早就通知了,已經快到了。」

  坐在電腦前的伏見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視線卻依舊盯著屏幕,幽寂的眼瞳中似乎有暗潮洶湧,「土御門家的家主說他親自過來。」

  工藤優作若有所思地看向他們,「reborn先生,你懷疑還有其他勢力插手嗎?」

  黑發殺手拉了拉帽檐,「呵」了一聲。

  「工藤,你的懷疑是對的。」

  這已經不單單是諾亞方舟的問題了。

  彭格列這一代兩個「超直感」都在這裡,如果不是被什麼力量蒙蔽了感知,他們怎麼可能一無所知地踏進這個明擺著的陷阱?

  .

  某個神秘空間。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手肘撐在桌面上,專注看著面前的畫面。

  一面寬廣得比她面前的餐桌還要大的鏡子懸浮在半空中,像個大型的直播平台,正如實反饋著她哥哥和柯南幾人進入迷宮後的影像。

  「你真的要跟我打這個賭嗎?」一個稚嫩的聲音在旁邊說,「我可是直接把米諾斯的迷宮復制過來了,他們不可能走出來的。」

  澤田彌認真地反駁,「可以的。」

  那個聲音鍥而不舍,「那可是只有雅典的英雄忒修斯完成過的偉業哦,而且他還是在米諾斯的女兒阿裡阿德涅的幫助下才找到了迷宮的入口,普通人的話根本沒辦法從裡面走出來的。」

  澤田彌:「你不是已經答應我把迷宮裡的米諾陶洛斯換成了斯芬克斯嗎?」

  「可是斯芬克斯也只會給出三次機會,如果回答錯了他們還是會死掉的哦。」

  澤田彌用小手托著下巴,「那就夠了,有柯南在,哥哥他們一定能夠走出來的。」

  只要不拼武力,這種智力型的難題,她才不擔心會難倒她的小伙伴呢。


第83章 愛麗絲的茶會(二)

  這片空間沒有任何記錄時間流逝的東西, 迷宮裡的人不知道已經走了多久。鏡子裡的視野並沒有囊括完整畫面, 所以澤田彌也不知道哥哥他們迄今為止選擇的路是不是對的,但是她對他們很有信心。

  「說起來, 」小蘿莉想了想, 問坐在長桌上首的人,「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怔了一下, 「誒?」

  澤田彌:「你一直都沒有自我介紹過呀。」

  她停了一下, 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沒有自我介紹。

  「……」

  她假裝忘記了這一茬, 十分自然地說, 「我叫做澤田彌, 你呢?」

  「……」對方沉默了好一會兒, 才慢吞吞回答,「……愛麗絲, 我叫□□麗絲。」

  自稱愛麗絲的小女孩有一張非常精致可愛的臉,周身纏繞著童話般夢幻的氣質,說她是哪部童話裡的主人公也絕對不會有人懷疑。

  澤田彌:「這裡只有愛麗絲一個人嗎?」

  她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是茂密的森林的中心,毛茸茸的青草鋪成了天然的地毯,一張歐式風格的橢圓餐桌擺在中央的空地上。

  漂亮的手工編織桌布順著餐桌邊緣垂下長長的流蘇, 銀質茶壺、紅茶、方糖、糕點、水果,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各樣的繪本。

  茶會的主人准備得相當充分,但參與茶會的客人卻很少,確切來說只有澤田彌和她自己兩個人。圍著餐桌擺放了一圈紅木椅空著大半, 於是就算長桌上的餐點很豐富, 也沒辦法將熱鬧氣氛一並撐起來。

  「因為, 一直等不到其他人來……」愛麗絲抱著一本童話書輕聲說。

  澤田彌拿起桌上的一本繪本翻了翻,是安徒生的童話故事,她一打開就翻到了小美人魚在海邊化為泡沫的那一幕。

  「這些都是愛麗絲看過的嗎?」

  「嗯。」

  「感覺……」她拿起另外一本,封面寫著《雪人》,同樣是安徒生的童話。

  雪人愛上了房子裡的爐子,它隔著玻璃窗和自己的愛人遙遙相望了一個整冬季,最後抱著自己的愛情安然融化在了火爐的懷裡。

  的確是凄美又憂傷的故事,像一杯苦茶,清淡的茶香從唇齒間流過余下縈繞不去的澀意……但從小孩子的角度看,卻並不討人喜歡。

  因為故事的主人公最終沒有得到好的結局。

  「……是悲劇呢。」

  愛麗絲也低頭翻開了自己懷裡的書,神態卻像是習以為常,「小孩子的童話故事的確充滿了悲傷的故事啊。」

  「……」澤田彌看著她微微低下的臉,「愛麗絲,沒有其他的朋友嗎?」

  對面的小女孩似乎不太明白她為什麼不笑了,她歪了歪頭認真地說,「有的。」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

  「雖然大哥哥後來離開了……」似乎陷入了回憶中,愛麗絲的聲音漸漸低下來,「雖然等了很久,雖然很難受,但是大哥哥最後的確是記起我了。還有愛麗絲……」

  雖然,愛麗絲早就死掉了……

  澤田彌:「……」

  她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屏幕。

  「咦,哥哥他們快走出來了。」

  自稱愛麗絲的小女孩怔了怔,也下意識抬頭去看。

  果不其然,鏡子中的一行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快要走到迷宮的出口了。

  她驚訝地睜大了一下眼睛,「……真的,走出來了。」

  沒有阿裡阿德涅的線團,那幾個人居然真的就這樣走出了只有忒修斯才走出過的迷宮。

  然而被她邀請到這裡的客人似乎半點不意外,看著鏡子笑得十分開心,「我就知道哥哥和柯南能夠找過來的。」

  她的笑容裡有愛麗絲不太明白的東西,正如同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可以這麼相信他們。

  「是因為……羈絆嗎?」愛麗絲不懂就問。

  澤田彌:「?」

  「因為你們之間有著緊密聯系的羈絆,所以你的朋友才做到了傳說中的英雄才做成的事嗎?」

  澤田彌:「……」

  不,他們能從迷宮走出來純粹是因為她的小伙伴柯南同學智商高。

  然而這樣說好像打破了對方對人類的美好期待?

  她略微糾結了一下,「唔,你要這樣想也可以吧……」

  「真好,」愛麗絲輕聲說,「如果是你們的話……一定也能夠遵守約定再次相見吧。」

  「我輸啦,按照你提出的游戲規則,在他們來到這裡之後,我會把你們想知道的信息告訴你們,然後放你離開。」

  .

  此時,剛剛從迷宮走出來的一行,完成了只有雅典的英雄忒修斯完成過的偉業的澤田綱吉幾人,正滿臉空白地發愣。

  具體來說滿臉空白的只有澤田綱吉,他之前就有過妹妹的朋友都不會是普通人的設想,但是沒想過見識的時機來得如此之快。

  他妹妹的小伙伴,江戶川柯南同學,以一己之力帶他們走完了整座迷宮,迷宮中的斯芬克斯提出的所有問題他全都回答上來了,沒有給這位傳說中會稱量人類智慧的可怕怪物一點面子,他覺得那只長了翅膀和人面的大貓短時間內再也不想見到他了。

  一波操作,堪稱天秀。

  「好像跟特洛伊迷宮的石板不一樣。」

  澤田綱吉還在發愣,聽到柯南的聲音他下意識回過頭。

  黑發少年正隨手把一根樹枝扔開,蹲在一塊沙土地前,腳下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畫出來的蜿蜒復雜到讓人頭暈目眩的迷宮。

  澤田綱吉:「啊?」

  「我們剛剛走過的那座迷宮,看風格應該是希腊古時代的建築。那時候最具有傳奇性的迷宮有兩個,一個是希腊神話中的第一座迷宮,由古代名匠代達羅斯為克裡特島的國王米諾斯設計,用來囚禁國王的兒子半人半牛怪物彌諾陶洛斯的米洛斯迷宮……」

  柯南簡略將米洛斯迷宮的傳說講了一遍,「但這是神話故事,米洛斯迷宮到底是什麼樣子誰也沒見過。另外一個就是歷史有記載的,特洛伊市的一座王宮的侍臣在黏土板背後勾畫的迷宮,因為那塊黏土版奇跡般地在地下躺了三千多年,被後人完整挖掘出來了而舉世聞名。」

  他指了指地面上的自己復制出來的路線圖,「但是你們看,這些我們走過的部分明顯跟特洛伊石板上的迷宮不一樣。」

  褚星秀樹蹲在他身邊若有所思,「的確,而且設計思路也完全不同。」

  澤田綱吉:「……」

  我就不問為什麼柯南能夠把他們走過的路線記得這麼清楚了,褚星秀樹弟弟,你!不該是和我一樣被繞暈的普通人嗎?為什麼你能夠接上他的話題啊?!

  那邊的兩個小孩子還在繼續討論。

  「難道這個迷宮真的是神話中米洛斯用來囚禁米諾陶洛斯的那個的復制版?」

  「可是如果那樣我們在裡面遇到的應該是長著牛頭人相貌的米諾陶洛斯,而不該是斯芬克斯啊?」

  「會不會是其他的……」

  「……那個,」澤田綱吉艱難地開口,「可以走了嗎?」

  「啊?」

  江戶川柯南和褚星秀樹同時回過神,這才想起他們好像耽誤了正事,「啊,抱歉。」

  「不,沒事,我可以理解……」

  澤田綱吉撫了一下額,遇到這種神話中的著名謎題,他完全可以理解他們的興奮。

  智商高的小孩子都是這樣吧,這種讓人頭痛的難題在他們眼裡就像好玩的玩具一樣。雖然他看不到跟他們同樣的世界,但是他卻能夠理解他們的行為。

  澤田綱吉一手一個把倆小孩拉起來,彎下腰拍了拍他們衣服上沾到的泥土,然後一人揉了一下腦袋,「好了,這些問題可以一會兒再討論,我們先去找彌醬吧,她應該就在前面了。」

  褚星秀樹抬頭望著他,表情像是有些發愣,整齊梳在腦後的短發被揉弄得掉下來了幾縷,衝淡了那種小少爺式的高傲,一眼看去居然真的有了幾分符合年齡的可愛了。

  同樣被當做小孩子的柯南有點無奈地也被牽住,一邊寬慰道,「把我們放進迷宮的人能弄來斯芬克斯當然也能弄來米諾陶洛斯,如果真的有惡意,放一只米諾陶洛斯進迷宮,我們大概一個都跑不掉。相比之下斯芬克斯的危險性小多了,所以對對方而言,可能這真的只是一個游戲。從這一點來看對方的攻擊性並不算強,應該是能夠友好交流的,澤田現在應該還是安全的。」

  從迷宮出來之後,外面就是一片茂密的樹林,一條蜿蜒的小路從林子中探出頭,明顯暗示幾人接下來該往這邊走。

  澤田綱吉依舊帶頭走在最前面,雖然很想吐槽他關於「斯芬克斯危險性小多了」的話,但聽到這位人形外掛弟弟和自己的判斷相同,還是微微松了口氣,「是嗎?我也是這樣想的。」

  .

  這座森林非常寬廣,一眼望不到盡頭,樹冠間偶爾露出一線的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像安徒生童話中巫婆居住的陰郁而可怕的森林,空氣都透著悲傷晦暗的色調。

  林木間靜悄悄的,沒有鳥鳴,也沒有任何動物活動的痕跡,整座森林像是早就死去多年,樹上發出的綠葉像人為用顏料和畫筆描上去的。

  「真的有人住在這裡嗎?」

  澤田綱吉走在林間小道上,望著周圍的景色,感覺毛骨悚然。他腦海中還盤旋著一句話,但感覺不太方便說出口——住在這樣的地方的人,心理狀態還正常嗎?

  不知道是不是也被這個氣氛影響,後面兩個小孩都沒有說話。

  好在這個近乎折磨的境況沒有持續太久。

  拐過一片櫸樹林,前方忽然豁然開朗。

  澤田綱吉剛走出林木夾著的路口,一個嬌小的身影像迎接主人回家的貓咪一樣朝他撲了過來。

  「哥哥。」

  「彌醬!」

  這個場景太過熟悉,他身體自發地迎了上去接住了她。抱著自家軟乎乎的妹妹,澤田綱吉好像終於在這片死寂的空間中感到了一絲活氣,直到這時才真正松了口氣放下心來。

  「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澤田彌被自家親哥抱了個滿懷,自覺應該是把他嚇到了,於是非常溫柔地摸了摸他埋在自己肩上的毛茸茸的腦袋,耐心安慰道,「我沒事啦,我一直在看著哥哥你們哦。」

  澤田綱吉抱著妹妹回了半管血,這才把頭抬起來,「啊?」

  他的視線越過小蘿莉的肩,終於看到了森林中央那茶會的餐桌,餐桌上懸浮的巨大直播鏡,以及站在桌邊上的那個穿著黑色洋裝的小女孩。

  雖然早就有過預想帶走妹妹的應該是個小孩子,但是他還是被對方和妹妹外表上的相似程度嚇了一跳。

  同樣是銀色長發,紫色眼睛,連身上穿的裙子款式都有些類似,要不是對方長著一張歐美國家小孩子的臉,他幾乎要以為這是妹妹照鏡子時裡面的影子跑出來了。

  她給人的感覺也像自家妹妹在鏡子中的對立面,陰郁虛無,一雙眼睛像連光都會流走的空洞。

  「我叫愛麗絲。」澤田綱吉眼中的那個和妹妹長得非常相像的孩子開口道,聲音有種奇異的虛無感,目光直直落在他身後。

  「這個游戲,你們覺得好玩嗎?」

  怎、怎麼說呢?雖然另外兩個小孩好像玩得挺開心的,但是對他來說完全是對智商的沉重打擊啊!

  當然,總感覺如果真的這樣說了會當場觸發即死結局……

  澤田綱吉還在糾結中,身後的柯南代替他回答了這個問題。

  「很不錯哦,我覺得很有意思。」

  「是嗎?那就好。」名為愛麗絲的小女孩抿著唇露出了一個開心的笑,湉靜秀氣,像夜色中開發的紫藤花。

  「這個游戲是你們贏了,按照約定,你們可以把彌帶走了。另外,你們想知道什麼,我知道的都會回答你們。」

  澤田綱吉愣了愣,和身後的褚星秀樹對視了一眼。兩人也不知道怎麼在這個對視中達成的共識,他抱著妹妹和秀樹一起往後退了一步。兩人非常自覺地把中間的柯南讓了出來。

  江戶川柯南:「……」

  行吧。


第84章 愛麗絲的茶會(三)

  在看到完好無損的銀發小女孩撲進澤田綱吉懷裡的瞬間,主控室的眾人同時松了口氣。

  不誇張地說, 有種撿回一條命的感覺。

  程序員們終於能夠把心放回胸腔裡……太好了, 他們不會被身後那個大魔王拿去祭天了。

  旁觀的警察們也終於有了心思驚嘆。

  「居然真的走出來了,柯南君真是厲害啊。」

  「雖然以前就知道他很聰明, 沒想到……智商也太高了吧。」

  眾人紛紛驚嘆。以前被這麼震一下,大概要驚訝到幾乎懷疑江戶川柯南是不是妖怪的程度, 但現在有一個超級天才澤田弘樹在前,他十二歲的時候研發出的諾亞方舟這個人工智能正讓他們所有人都束手無策著, 對比之下江戶川柯南的特別看起來也不是太誇張了。

  反正天才的世界凡人總是理解不了的嘛, 警官們甘拜下風……畢竟設想一下,如果是他們中任何一個人被扔進了這個迷宮裡,大概只有被那只獅身人面的大貓叼走當晚餐的份, 它提出的問題他們一個也回答不出來。

  這時候游戲裡,柯南已經在向那個突然出現的名叫愛麗絲的小女孩詢問消息了。外面的警官們也拿出了辦重案的態度, 一邊聽一邊記筆記。然而即便如此努力了,有些東西依舊沒能聽懂。

  比如說……

  「她說外面攻擊他們的那些黑影是妖精?」

  一個警官拿著筆愣住,「妖精長這個樣子?」

  童話裡的妖精不是溫柔漂亮的小可愛嗎?只住鮮花喝露水的那種,誰家妖精長這個鬼樣子還吃人啊?

  「這個問題由我來解釋吧。」

  眾人正懵逼著, 主控室的大門倏然打開, 新鮮空氣從門口的走道灌入,送進一陣氣息清冽的涼風。

  房間中的人回頭看去, 只見到一位軍裝佩劍的青年身姿筆挺地走了進來。他有種如青松如山巒般淵渟岳峙的氣度, 像收攏在鞘中的傳世名刀, 華貴與凜冽並重, 讓人第一眼就將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他身上,反而忽視了剛剛說話的並不是他,而是和他一起進來的另一位老人。

  「室長。」

  安靜待在一旁的scepter4幾人見到來人立刻站直了身體,俯身行禮。

  scepter4的室長,親自到場的青之王閣下揮了揮手示意他們起來,隨後從容給眾人介紹,「這位是土御門家的家主,剛從京都趕過來。」

  他介紹完後也沒有要寒暄兩句的意思,雷厲風行地說,「土御門閣下,您剛剛要說什麼,請繼續吧。」

  土御門元夜點了點頭,視線落向屏幕,看到裡面那位銀色長發的小女孩還好好地站在一邊的時候,他明顯微微松了口氣。

  「來的路上,伏見君已經把之前的視頻全都發給了我,老夫對當前的情況已經有所了解。」

  確認了自家殿下目前情況安好,土御門元夜把重心重新轉回之前的話題,「之前在濃霧裡攻擊澤田殿下的黑影,如果我沒認錯,的確是妖精,或者說它們的正確名字是『black dog』。」

  「不列顛有一個傳說,死去的人如果去不了天國和地獄,就會變成死靈或者妖精繼續徘徊在這個世界上。在狂風和雷鳴的天氣,會有一只死靈軍團出現橫掃城市和曠野,就是亞瑟王率領的『wild hunt』,而亞瑟王就是統領所有幽靈和妖精的國王陛下。」

  房間裡的警官們面面相覷,同時想到了游戲剛開始時的那一聲雷鳴。

  其中一個輕聲嘟噥,「襲擊孩子們的總不會是亞瑟王吧?」

  在不列顛的國土,面對一個真身為亞瑟王的boss——這是什麼死亡劇本?能打贏才是有鬼吧?

  幸而土御門元夜很快否定了他們的猜測,「應該不會,雖然說黑犬的主人是亞瑟王殿下,但如果他真的在這個劇本裡出現了,以傳說中那位王者的氣度是絕對不會和小孩子們過不去的。所以這應該只是妖精和死靈們出於對生者憎恨的私自行動。」

  恰好這個時候游戲中名為愛麗絲的小女孩也對柯南說了同樣的話,證實了黑犬們攻擊他們只是自發行為,背後並沒有別人主使。

  柯南:「那麼倫敦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街上一個人也沒有?」

  愛麗絲:「因為你們進入到愛麗絲和傑克的結界裡面來了。愛麗絲和傑克的結界連接著陰界,所以你們才會遇到妖精。」

  柯南一怔,「什麼時……等等,是不是我們遇到開膛手傑克的時候?」

  他終於回想起來,他們剛剛登入游戲時遠處的確是有人聲的,而且那時候街上的霧氣也沒有後來那麼濃。再結合之前澤田彌說的,其他幾人「被扔出去了」,也就是說進入了結界的只有他、澤田彌、澤田綱吉、褚星秀樹,還有……

  江戶川柯南忽然怔住,猛地回過頭,「江守晃呢?」

  其他人齊齊一愣。

  像是腦海中的記憶被人為屏蔽了一塊一樣,在柯南提起這件事之前,大家完全不記得跟他們一起的還有一個人。黑犬出現之後小胖子江守晃跟他們跑散了,然後他們好像理所當然地就把他的存在忘記了,直到現在。

  澤田綱吉努力地從腦海中翻找了半天,終於從某個角落找到了那個幾乎被他扔進垃圾桶的信息,他懵逼了片刻,低頭看自己的妹妹,「彌醬你也不記得了嗎?」

  小蘿莉茫然地搖了搖頭。

  對,她居然也不記得了。

  同樣尋求確認地看了一眼某只蘿莉後,柯南默了默,「還有一件事,我們是跟開膛手傑克打過照面的,但是你們現在記得他是男是女,長什麼樣子嗎?」

  「……」

  幾人再次呆住。

  他們努力地在記憶中搜尋了半天,最後發現……完全不記得了呢。

  .

  游戲外。

  旁觀到這裡的reborn冷冷地問,「你們有誰記得開膛手傑克長什麼樣?」

  監控室裡的眾人愣愣地看著他,仿佛他講了個鬼故事。

  「開膛手傑克不是……誒?誒?!」

  眾人接著震驚地發現自己真的撞鬼了,而且還是集體性質的,他們面面相覷地意識到在場眾人居然真的沒有一個人記得那個開膛手傑克長什麼樣了。

  坐在電腦前的伏見擰起眉,手指迅速在鍵盤上敲了敲,調出一段視頻。

  幾個腦子轉得快的人緊接著反應過來,朝他面前的電腦看去。

  被調出來的正是開膛手傑克出現的那一段,在看到畫面中那個嬌小的身影時,眾人終於恍然大悟,重新想了起來。

  「沒錯,就是她!」

  可是,剛剛為什麼他們完全不記得了呢?

  「reborn先生。」土御門元夜望著屏幕神色凝重地開口,「您的懷疑沒有錯,這的確已經不是單純的游戲了。」

  諾亞方舟在網絡上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影響到游戲外的人。

  剛剛就連他們這些旁觀者的意識都被蒙昧了,這其中肯定有超自然力量的參與。

  .

  游戲內。

  愛麗絲聽完柯南的話楞了一下,「你們想阻止傑克?」

  江戶川柯南:「對。」

  他們剛剛討論了一下,游戲進行到這裡顯而易見是已經亂套了,他們已經不知道現在怎麼樣才算是達成通關,在沒有其他信息的情況下,暫且還是按照之前諾亞給出的主線往前走吧。

  愛麗絲認真想了想,「你們打不過傑克的。」

  柯南:「所以我想問的是,除了正面對敵,有沒有其他辦法?」

  「這樣啊,我想想……」

  愛麗絲聞言當真思考了一下,「傑克一直想找到她的媽媽,如果你們能幫她找到媽媽的話,說不定她就不會繼續殺人了。」

  「開膛手傑克殺人是為了找媽媽?」

  幾個人聞言面面相覷,感覺有點不可思議。

  傳說中血腥可怖的殺手忽然跳頻到了小蝌蚪找媽媽的童話故事……這畫風怎麼想都有些怎麼不太對?

  「不,也不是不可能。」柯南托著下巴忽然說道,「開膛手傑克手下的所有受害人全都是女性,她用刀將她們的身體剖開的行為也像是……」

  褚星秀樹:「……像是想回到媽媽的子宮裡,嗎?」

  澤田綱吉:「……」

  他被這個帶著血腥味道的□□弄得汗毛直豎,下意識抱住了旁邊的妹妹。

  小蘿莉回過神來,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家哥哥毛茸茸的腦袋,「尼醬別怕。」

  澤田綱吉:「哦」

  然後把妹妹抱得更緊了。

  「總而言之,」柯南思索片刻,理了理前因後果,「我們在遇到開膛手傑克後就掉進了陰界,從事後我們都不記得傑克的信息可以推斷這可能是她本身的能力,也可能是這個地方有別的規則。想要阻止傑克繼續殺人就要幫她找到媽媽……但不管怎麼樣我們所需要的信息在陰界肯定是找不到的。」

  說完他抬起頭,「抱歉,能夠把我們送回到真正的倫敦去嗎?」

  愛麗絲直接把澤田彌帶走時好像表現得有些不講道理地,但是宣布他們贏了之後就很遵守游戲規則了,問什麼都會回答,此時面對柯南的附加要求也乖巧地點了點頭。

  「可以的。」她伸手指了指他們來的那條小路,「我把出口開在對面了,從那邊走,穿過森林就可以出去。」

  能夠回去就好,柯南松了口氣,「謝謝。」

  .

  愛麗絲像個專門出現來給他們提供線索的NPC,問完需要的消息之後,一行人就准備離開了。

  澤田彌站在路口回頭看身後。

  愛麗絲抱著童話書,正站在原地目送著他們。

  她背後是茂密幽寂的森林,茶桌上主人精心准備的茶點襯著空無一人的長桌,有種刻入骨髓的孤獨寂寥,頭頂上陰沉沉的天空壓下來,那沉郁的顏色仿佛像要將她整個人包裹進去。

  澤田彌和她對視了好一會兒。

  「你還會再來嗎?」愛麗絲小聲問,「如果我一直在這裡等你的話,你還會再來看我嗎?」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奇怪地說,「為什麼要等我?」

  「愛麗絲不是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嗎?想和我玩的時候可以直接來找我呀。」

  愛麗絲好像愣住了,「……誒?」

  「想見一個人的話,不要一直在原地等著呀,思念是沒辦法傳遞出去的。」小蘿莉歪了歪頭,給了她一個明亮的笑,陰沉的天色似乎都被這抹笑容照亮了,「要主動走出來哦,無論是來找我還是去找其他人。」

  「這樣,你才能見到想見的人,才能在路上交到新的朋友啊。」


第85章 間奏(一)

  倫敦街頭。

  澤田彌幾人從霧氣中走出來,發現自己所在的地點是他們之前被黑犬們逼到一起的那處牆檐。

  夜色已深, 空曠的長街上沒有路過的行人, 但對面牆壁的窗子有燈光亮起, 窗簾前時不時晃過一兩個人影。街道盡頭有零碎的人聲傳來, 昭示著他們的確回到了游戲裡正常世界的倫敦。

  柯南左右看了一圈,確認了地點,若有所思,「所以裡世界和游戲內的現世是重疊的嗎?」

  澤田綱吉牽緊了自家妹妹,在寒風蕭瑟的街頭打了個哆嗦,「那個, 我們現在去哪兒?」

  「貝克街221B。」柯南脫下西裝隨手遞給旁邊的小蘿莉, 「根據諾亞一開始的提示, 我們應該能在那裡找到有關開膛手傑克的線索。」

  「這樣啊。」

  在動腦子這方面, 澤田綱吉已經甘拜下風,乖乖交出主動權。他蹲下身替妹妹整理了一下衣物, 「話說回來, 其他沒有跟我們一樣掉到裡世界的人應該還在這裡吧, 我們要不要去找找他們?吶, 彌醬……彌醬?你在看什麼?」

  他疑惑的詢問下, 銀發小女孩好像終於回過神。她眨了一下眼睛低頭看看他,然後伸手指了指, 「那邊。」

  眾人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見到遠方倫敦的標志性建築大本鐘正靜靜立在茫茫霧氣中。

  澤田綱吉:「那個鐘怎麼……等等, 它指針的方向是不是有些不對?」

  他下意識回頭看, 卻見周圍三個小孩的表情都凝重起來。

  半晌,還是柯南輕聲開口解釋,「那個指針代表的是游戲中的孩子們存活人數。」

  褚星秀樹緩緩接口,「也就是說,現在游戲裡面還活著的,只剩下五個人了。」

  澤田綱吉:「……」

  簡單的兩句話像一桶冬夜裡攙著冰渣的冷水兜頭淋下,他登時僵在原地沾了滿身寒氣。

  澤田彌有點擔心地抬頭看了看哥哥,拉住他的手指,「尼醬。」

  「啊,我沒事……」澤田綱吉下意識道,完全是被妹控神經牽扯著的條件反射,表情依舊是過於震驚導致的空白和茫然,「五,五個的話,也就是說除了我們還有一個孩子吧?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他找回來?」

  江戶川柯南默了默,默契地跳過了那個過於沉重的話題。

  「直接去貝克街吧,他跟我們收到了同樣的提示,沒有意外的話應該也會去那裡,我們直接過去等他。」

  .

  貝克街221B是著名大偵探福爾摩斯的住所,按照工藤優作的原劇本,參與游戲的孩子們會在這裡找到福爾摩斯先生,並且作為他的助手一起破獲「開膛手傑克」的殺人案。

  但不知道是諾亞改了劇本還是發生了其他意外,澤田彌幾人找到這裡時,發現福爾摩斯和華生出門了。他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點正值福爾摩斯和華生醫生前往達特摩爾偵破巴斯克維爾獵犬案件,兩人此時都不在倫敦。

  好在房東太太似乎將他們錯認成了福爾摩斯先生的助手,還是幫他們打開了門。

  一行人順利地來到了福爾摩斯的書房。

  這位大偵探的書房內的情況只有一個字能形容——亂。

  各種文件、書籍扎堆擺放,雖然從散亂放置的書籍名稱來看它們彼此間似乎是具有微妙的聯系的,有種混亂中其實存在著秩序的感覺。但正常人似乎也沒辦法弄明白這位大偵探的腦內秩序。

  所以大家只能用最笨的方式,一本書一本書地翻過來。

  澤田彌的目光在室內轉了一圈,「噠噠噠」跑到高高的書架前,望著整面牆的書,先是發了會兒呆,然後努力伸長了手,指尖恰好在一本厚脊書的邊緣蹭過。

  ……夠……夠不到QAQ

  「這邊應該是最近倫敦發生的懸案的相關資料。」

  柯南搬了把椅子走過來,然後踩上椅子隨手幫她抽出那本書,「你要這個嗎……嗯?這本書怎麼會放在這裡?」

  他愣了一下,掉了個頭把書遞過來。

  黑色封面映著燙金文字的書籍到手裡後,書面上復雜的英文自動變成了能看懂的日文。

  澤田彌伸手接過,一眼就看到了書名。

  「……《弗蘭肯斯坦》?」

  「也有被譯作《科學怪人》的,這是英國作家瑪麗·雪萊創作的長篇小說,講的是一個叫做弗蘭肯斯坦的科學家用亡者的軀體創造出了一個怪物。」

  柯南詫異地回頭從書架上抽出一沓文件,隨手翻了翻,幾張鮮血淋漓的照片恰好掉了出來,「這是九月份蘇格蘭場的案件調查資料……沒記錯啊,這裡的確是案件資料區,為什麼這本小說會放在這兒?」

  澤田彌抱著那本小說仰頭看他,那幾張照片掉出來進入她視野之前就被少年若無其事地重新夾回文件裡。

  隨即他回過頭,「澤田……」

  「啊?」

  正在另外一邊翻資料的澤田綱吉茫然地同步回頭看過來。

  江戶川:「不是喊你……算了,我就叫你們名字了。」

  他低頭看了看站在旁邊的小蘿莉,「這邊我來找,彌你去沙發那邊看書吧。」

  「誒?」銀發小女孩困惑地歪了歪頭。

  柯南從椅子上跳下來,鎮定自若地搭著她的肩將小蘿莉轉了個方向,推著她往沙發走去,「放心吧,交給我了,反正你看完我還是要過一遍的。」

  澤田彌:「……我聽出來了哦。」

  她鼓了鼓臉頰,被柯南帶到沙發旁邊,對方還順手倒了杯茶遞給她,「好了,你就在這裡看書,一會兒我們可能還要出去一趟,你要是餓了可以讓樓下的哈德森太太給你做點吃的……我覺得你應該做得到。」

  看著銀發蘿莉那張小天使一樣的臉,他十分肯定地說。

  「額……」這時候,在旁邊旁觀了一會兒的澤田綱吉終於舉起手,「那個,柯南,我們不是在游戲裡嗎?在這裡餓了吃東西有用嗎?」

  沙發旁的兩人同時回頭看向他。

  澤田綱吉:「怎,怎麼了?」

  他旁邊的褚星秀樹嘆了口氣,闔上手裡的資料,「綱吉哥,你要做好准備,這可能已經不是一個游戲了。」

  「啊?」

  這個之前在外面和澤田彌打過照面的少年像變了個人一樣,他之前一直沒什麼存在感,但在米洛斯迷宮的時候卻意外表現出了能夠和柯南相媲美的記憶能力。

  澤田綱吉怔怔地看著他回頭看過來,以一種非常鄭重的語氣,仿佛宣告著什麼一般,「這個世界很有可能已經脫離諾亞的掌控了,誰都不知道它會走向什麼地步。而且,游戲內外的時間已經同步了。也就是說,我們很有可能會在這裡待很久,像真的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上一樣,我這樣說綱吉哥你能明白嗎?」

  「……」澤田綱吉愣愣道,「也就是說如果在這裡受傷或者死去的話……」

  褚星秀樹:「那麼游戲外的身體就真的死了,這是諾亞也無法控制的。」

  .

  主監控室。

  宗像禮司開口,「外面發布會場的情況怎麼樣?」

  剛從會場回來的秋山冰社微微垂著頭站在他旁邊彙報,「場面已經基本控制住,雖然那些進入游戲的孩子們的家長情緒還是不太穩定,但也是以擔憂恐懼為主,還有不斷追問我們什麼時候能把這件事情解決的。」

  道明寺雙手背在腦後,靠在牆邊望著天花板,「發布會開始之前就發布過預警可能會發生意外建議取消的吧,堅持非要參加的不是他們自己嗎?」

  「道明寺,」剛進門的榎本聞言嘆了口氣,「說話不要跟伏見學啊。」

  他有點懷疑這孩子是不是跟伏見猿比古在一起混多了,可是他們的三把手閣下嘲諷歸嘲諷,其他人要麼玩不過他要麼打不過他,熊孩子智力值和武力值沒跟上就不要走這條危險的路線了啊!

  他剛想到這裡,一直坐在電腦前盯著屏幕的伏見終於有氣無力開口了,「室長。」

  「嗯?」

  「可以把那些小孩子從游戲倉搬出來了,讓醫院准備好病床,他們至少要保持植物人狀態好幾天……嘖,如果能夠成功通關的話。」

  秋山冰社站在他們的王旁邊,也聽到了這句話,聞言一愣,代替其他人詢問道,「可是,之前諾亞不是禁止我們停止游戲嗎?」

  在諾亞方舟剛剛發出游戲被它劫持的宣告的時候,就有不止一個情緒激動的家長衝上台想把自己的孩子搶回來。但才接觸到游戲倉,立刻就被過了電,還被諾亞方舟威脅再這麼做就不止警告這麼簡單了。

  伏見淡淡地說,「情況已經超出諾亞方舟的控制,就算把小孩子們從游戲倉裡搬出來游戲也中止不了了。」

  他難得這麼好說話地問什麼答什麼,但已經和他比較相熟的scepter4幾人卻從這個人冷到沒有起伏的語氣聽出來,他現在的心情其實非常差。

  宗像禮司:「按照伏見君說的做吧。另外,跟參加游戲的孩子們的家長解釋一下情況。」

  青之王都拍板了,主控室的其他人也沒有表示出異議。

  秋山冰社點點頭,領命准備回去發布會場。他剛走到門口,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大聲的喧嘩,某種熟悉的微妙排斥感漸漸從門外靠近。

  秋山微微一怔,聽到他們的王饒有興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算起來,他們的確是該來了啊。」

  話音剛落,他面前的門猛地被人暴力推開,「啪」地一聲摔在牆上。

  門板擦著他的鼻尖掠過,給背後炙熱的風讓開位置。

  溫度高出房間許多的氣流從門口灌進來,吹在人臉上有種被火焰撩過的滾燙。

  漸漸逼近的氣場極具攻擊性,室內眾人腦海中在這一瞬間拉響的警報如果能夠具像出來大概能組個大合奏。強悍又危險的存在感潮水般湧進來將整個房間塞了個滿滿當當,眾人下意識回過了頭,條件反射地露出了警戒的姿態。

  「第三王權者閣下大駕光臨,真是榮幸啊。」望著緩緩踏入房間的男人,宗像禮司偏了偏頭,笑著道。

  周防尊的視線在室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宗像身上。他漫不經心地挑了一下眉,幾點煙灰從他唇邊叼著的細長香煙上落下。

  「青王?」

悠于 2023-11-4 12:29

第86章 間奏(二)

  王權者的存在在裡世界不是秘密。

  雖然王權者們基本不出日本島, 但是他們的實力卻不是任何勢力能夠忽視的。

  尤其這一代第三王權者說是移動天災也不為過, 不知道多少人慶幸他常年蹲在東京不出門, 鎮目町那一塊位置都快被列為禁區。

  在場的人除了無辜的程序員們, 其他人或多或少都聽說過赤王閣下的名字, 見到紅發男人走進來時條件反射就是一頓緊張。

  意識到青王閣下也在場之後就更緊張了。

  誰都知道第三、第四王權者天生地不對盤, 歷任青王赤王從屬性到性格無一不衝突。

  眾人戰戰兢兢地旁觀著兩位王權者一內一外對視,生怕他們一個互相看不順眼就要當場打起來。

  詭異的寂靜無聲蔓延了好一會兒。

  周防尊意外地率先收回目光, 懶洋洋掐了煙,走了進來,「情況怎麼樣?」

  門內的宗像卻像對他的舉動並不意外,目光隨之落在了牆壁上那個巨大的顯示屏上, 「澤田君他們正在尋找離開游戲的辦法,但到目前為止還沒什麼線索。」

  解開開膛手傑克的案件只是柯南提出的嘗試,但是將傑克的事件了結之後是否真的能夠通關游戲,就誰也不知道了。

  屏幕裡,澤田綱吉已經找到了福爾摩斯記錄的開膛手傑克的信息, 他們發現開膛手傑克的出現和倫敦地下犯罪帝王莫裡亞蒂教授有關,正准備順著這條線索先去找莫裡亞蒂的手下蒙朗上校, 看能不能將教授一起引出來。

  因為要等著可能會找到這裡的第五個孩子, 去找蒙朗上校的人只有柯南和褚星秀樹,澤田綱吉和澤田彌留在了福爾摩斯家裡。

  這是正常的游戲解謎流程,孩子們從陰界出來後遇到危險的可能性小了很多, 宗像禮司看了一會兒就收回了注意力。

  「你該不會是一個人來的吧?」

  他不點名不道姓, 不知為何大家卻都知道青王閣下是在和誰說話。

  周防尊從鼻腔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嗯?」

  宗像禮司:「我只是有些意外, 你的氏族成員們會放任你一個人出來。」

  周防尊:「難道像你一樣出個門還要前呼後擁?」

  宗像禮司不緊不慢,「首先,我並沒有出門時讓部下前呼後擁的習慣;其次,你對你現在的危險性沒有一點自覺嗎?」

  周防尊懶洋洋笑了一聲,「你不是在這裡嗎?就算出了什麼事也來得及吧?」

  兩位王權者話說時沒有避諱,其他人或出於畏懼或出於禮貌都保持了安靜。紅發男人低沉懶散的聲音落在靜悄悄的房間裡,那個語氣莫名的「來得及」讓聽到了他們談話的眾人怔了怔,大部分沒有明白什麼意思,卻莫名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他們下意識偷偷將目光轉向了青之王,卻見宗像禮司表情多了幾分晦澀。

  他沉默了片刻,「不要告訴我你是抱著會出什麼事的准備來這裡的。」

  周防尊沒說話,視線依然落在屏幕上。

  畫面裡棕色短發的少年牽著妹妹正站在貝克街221B門口給另外兩個小孩送別,他視線的落點在這對兄妹身上停了好一會兒,「……誰知道呢。」

  「啊,另外,」他好像想起了什麼般,漫不經心道,「我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話音剛落,一大波更加嘈雜的聲音從門外通道湧過來,scepter4 的成員隔著門板都聽到了吠舞羅某突擊隊長的大嗓門。

  「你這家伙給我老實點!」

  主控室的門再次被人暴力摔開,「啪」地一聲響之後,回過頭的眾人看到了一邊打電話一邊走進來的金發青年,以及跟在他身後押了一個男人進來的吠舞羅突擊隊長。

  先走進來的人大家該認識的基本都認識,吠舞羅的高層干部十束多多良,就是後面八田美咲的舉動讓大家有些迷茫了。

  宗像禮司挑了挑眉。

  周防尊在旁邊說,「見面禮,驚喜嗎?」

  宗像禮司:「謝謝,不過送過來之前你能先給禮物標個注釋嗎?」

  .

  兩位王權者閣下相互過招,其他人再次安靜如雞——不包括reborn,這位大佬旁觀得饒有興致。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追在吠舞羅的兩人身後衝了進來。

  「八田君等一下……」

  他急匆匆地跑進門,一抬頭發現裡面的人包括自家室長都在看自己,頓時下意識地立正站直。

  「室長。」

  「秋山,」宗像禮司從善如流地選擇問自家的隊員,「怎麼回事?」

  「剛剛會場有人衝擊舞台,似乎是想趁亂把游戲倉裡的孩子們搶走。」秋山冰社不愧是親隊員,立刻簡明扼要地回答了自家室長的疑問,「吠舞羅的幾位恰好撞上也幫忙抓了人,現在混亂已經平息下來了,衝擊舞台的嫌犯已經被我們抓住,大部分都是異能者,這個人是那群家伙的領頭人。」

  「嗯,」宗像禮司挑了個重點先問,「孩子們沒事吧?」

  秋山:「沒事,他們還沒接近游戲倉就被我們攔下了,現在淡島副長和吠舞羅的草薙君正在外面協調指揮,醫院那邊也安排好了。」

  他們說話時土御門家的家主一直保持著安靜,似乎沒有要干涉的意思,直到此時忽然開口,「青王閣下准備將殿下送去哪家醫院呢?老夫能否派人去照看一二?」

  「當然可以。」

  宗像禮貌地朝他微微頷首,毫不意外他會提出這個要求。對他想起做什麼,青王閣下也心知肚明。

  現在摻和進這件事裡面的不止異能者,還有陰陽師的痕跡。土御門家對scepter4的安保手段不放心,想親自去布置結界保護他們家小殿下,他自然只有樂見其成的。

  「那麼,請容老夫先行告退,」土御門元夜微微頷首,「如果殿下這邊出了什麼意外,還請立刻告知我。」

  他說完看了一眼屏幕,見畫面中小殿下的情況尚且穩定,於是就准備先行一步去醫院設置結界。他剛轉過身,忽然聽到青王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土御門閣下留步,有一件事情,我想先處理一下。」

  土御門元夜腳步一頓,表情疑惑地回過頭來。

  「趁著諸位現在都在,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回答我一個問題?」

  青王的目光在室內眾人身上一一掃過,他唇角挑起一絲笑,語氣彬彬有禮,氣場卻倏然一變,仿佛鋒銳的名刀「鏘」然從鞘中滑出了半寸,迸射出一段雪亮的刀光,逸散而開的威壓將現場的氛圍都逼得再次緊張起來。

  「伏見君剛剛判斷出諾亞方舟已經收回控制,可以安全將孩子們從游戲倉裡移出來,立刻就有人衝擊游戲倉想要率先將人搶走——對方也能時時監控游戲裡的情況並且手下也有像伏見君這樣敏銳的人才所以同步作出了判斷;或者現在這個房間裡有內鬼將情報泄露了出去……諸位認為哪個可能性比較大?」

  話音落地,主控室裡霎時間死一般寂靜。

  .

  此時在現場的人包括:最開始就在這裡的「繭」的程序員,搜查一科的諸位警官,scepter4的人,土御門家的家主,剛進來的吠舞羅,以及代表了彭格列的reborn和僅代表自己的工藤優作。

  勢力可以說錯綜復雜,黑白兩邊的大佬都有,正常情況下該出面控場的警察們反而沒有了發言權。

  黑發殺手帽子上的列恩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變成了一把小巧的□□,reborn拿著槍轉了一圈,抬起帽檐冷淡道,「你覺得呢,工藤?」

  「工藤優作先生?」宗像禮司也將視線移了過去。

  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來,現場的大佬們顯然都明白這個道理。

  眾人或緊張或期盼的目光一時間全集中到了工藤優作身上,這位世界著名的推理小說家倒依舊是溫和平靜的表情,「我要不要先自證一下自己的清白?」

  宗像禮司笑了笑,「我相信工藤先生的人品,以及彭格列方面的信譽。」

  周防尊懶洋洋地望著屏幕沒說話,十束多多良笑著替他們的王回答,「我們這邊也相信工藤先生不會和這件事有關。」

  土御門家的家主微微頷首表示自己的看法和大家一樣。

  程序員們沒有發言權,搜查一科帶隊的目暮警官更不會懷疑老朋友。

  於是工藤優作在眾人的視線中思考了片刻,目光在室內轉了一圈,又在被押進來的那個異能者頭領身上落了落,然後伸出手點了一個人,「是他。」

  眾人同時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是個身量矮小、發量謝了一半的中年男人,是坐在電腦前的程序員之一。他外表相當不起眼,正常情況下是隨意掃一眼就會忽略過去的那種人,然而隨著工藤優作這一指,男人存在感驟然飆升,突然就成了現場的明星,各方勢力的大佬同時將目光投過來,讓他獲得了此生從未有過的關注度。男人本就一頭冷汗戰戰兢兢的表情,在沉重的壓力下當場臉色煞白,目光下意識飄向被押進來的首領。

  這個不自覺尋求庇護的動作給名偵探的話提供了最好的佐證,等他自己也意識到不妥時,滿頭火氣的八田美咲已經一陣風一般衝上來,一手肘把他撂翻了。

  他拽著那人的領口剛准備開口逼問,忽然聽到青服們的王淡定優雅的聲音在身後落下來,「謝謝了八田君,這個人交給我們吧。」

  八田美咲:「……」

  他當場吞了個蒼蠅般扭頭瞪著這個大言不慚地命令別人部下的家伙。

  .

  八田最終沒有炸毛,因為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他十束哥笑嘻嘻拉了回去,「好了八田,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來吧。」

  八田美咲在他手下奮力掙扎,「你說什麼啊十束哥,我們哪裡不專業了?!」

  十束多多良:「是是,所以快回來吧。」

  伏見猿比古有氣無力地敲著鍵盤,「你好吵啊美咲。」

  八田美咲:「哈?你這個臭猴……不對,你這個叛徒,居然還好意思說話?!」

  沒有把那邊的吵鬧放在心裡,宗像禮司揮了揮手讓隊員把那個內鬼和異能者首領全都壓下去拷問,還不忘朝搜查一科的警官們禮貌地微微頷首,「因為涉及到了異能者,這個事件暫時移交我們scepter4處理,諸位沒有異議吧?」

  搜查一科的警察們能怎麼辦呢?他們當然只能乖巧地點頭表示沒問題,並且在手機上瘋狂地催上級領導趕緊派個位置高一些,能夠跟面前這些大佬們對話的人過來,否則他們警方真的連說話的權利都沒有了。


第87章 愛麗絲的茶會(四)

  內鬼和異能者被拖下去後, 殘存的程序員們戰戰兢兢, 恨不得把乖巧兩個字刻在臉上。

  他們也不想坐在這裡, 可以的話他們十分想把手上的位置交出去, 閉起眼睛當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無辜群眾。

  然而「繭」這個游戲一直都是由堅村忠彬手底下的程序員們運行維護, 各種數據也是他們最熟悉, 再加上和辛多拉合作的本身就是國內最有名的游戲公司,程序員們能力十分優秀, 一時間還真找不到可以替換他們的人。

  於是程序員牌鵪鶉們只能被迫繼續和大佬們共處一室,體驗時時刻刻命懸一線的刺激。

  伏見猿比古坐在堅村忠彬下手,一直冷靜注意著游戲內的情況,他指尖在鍵盤上輕輕敲了一下, 提醒道,「鏡頭分開了。」

  懸在前方牆壁的大屏幕切成了兩塊,一邊顯示著離開貝克街去找蒙朗上校的柯南兩人的情況,另一邊則是依然待在221B的澤田兄妹倆,銀發小蘿莉正抱著那本名為《弗蘭肯斯坦》的小說, 坐在一樓的客廳一邊看,一邊等著廚房裡的哈德森太太給她弄吃的。

  「嗯?」十束多多良湊了過去, 「我記得你們說之前倫敦的鏡頭只能跟著一邊走的?」

  伏見:「對。」

  他「對」完就沒了下文。

  會特意指出這一點, 足以見得這人其實是有推測的,然而有也懶得說。

  幸而十束多多良是個非常會和人相處的人,在吠舞羅時就習慣了這種伏見式的不耐煩, 很有經驗地繼續問道, 「伏見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伏見猿比古搭在鍵盤上的手指懶散地抬了一下, 聲音有氣無力,到底還是回答了他,「……兩個可能。」

  「一是諾亞方舟在最開始對我們做出了限制,但現在局面超出了掌控,它開始傾向於和我們合作,於是將限制解放了。」

  「另一個是在陰界時情況特殊,諾亞方舟的控制權延伸不到那裡,所以只能任由鏡頭被動地跟著某一個人走……」

  他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修長的手指虛虛搭著鼠標,被電子屏的冷光照亮的臉清俊冷懨,不見一點少年人該有的熱情,唯有望著屏幕的眼睛認真專注,好像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都集中在了那點眸光裡。

  伏見望著電腦上的畫面微微皺了一下眉,「江戶川回來了。」

  「嗯?」眾人立刻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屏幕上。

  .

  江戶川柯南一行人回來得很快,大概只用了澤田彌小蘿莉看了四分之一本書的時間。

  而且他們出門的這一趟效率驚人,不但帶回了開膛手傑克的線索,還順手在路上把那個走丟的第五個孩子撿回來了……那孩子居然就是之前在陰界跟他們跑丟了的江守晃。

  褚星秀樹:「……我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被倫敦街頭的野狗追得往一面矮牆上爬。」

  「……」

  澤田彌看著旁邊捧著松餅狼吞虎咽的小胖子,默默的遞了杯紅茶過去,得到了小胖子感激涕零的一瞥。

  這倒霉孩子不知道經歷了什麼,進來時一身時髦的小西裝已經變成了更加時髦的乞丐裝,臉上身上的灰像是把倫敦大街當床睡了一覺。

  不過,想想他走丟之前的情況,能夠全手全腳地活下來就已經是個奇跡了。

  據江守晃本人所說,他跟他們跑散之後,被黑犬追進了教堂。

  那群黑犬作為死靈,對教堂似乎還存在著敬畏,它們在外面圍了一圈卻沒有進來。他戰戰兢兢地躲在教堂裡不知道和黑犬們對峙了多久,不知怎麼睡著了,等他醒過來就發現外面的黑犬已經不見了。

  他試探著從教堂走出來,終於在街道上看到了人,然後在路上游蕩的時候就被柯南兩人撿了回來。

  順便說一下,他不是在去往貝克街的方向被撿到的,柯南和褚星秀樹遇到他時小胖子根本是在往相反方向走。

  江守晃特別委屈,「我又沒有你的智商,我怎麼知道提示裡指的地方是在貝克街啊。」

  江戶川柯南:「……就算沒猜出提示,貝克街221B,福爾摩斯的住所,這麼有名的地方你沒想過來看看嗎?」

  「……」江守晃縮了縮脖子,「我,我沒看過福爾摩斯……」

  所以壓根不知道有這麼個打卡勝地來著。

  眾人:「……」

  這個故事告訴了我們多讀書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

  澤田彌同情地拍了拍小胖子的肩,對方給了她一個更加委屈的眼神。

  .

  「總而言之……」

  沉默兩秒,柯南裝作沒聽到地掠過了這個話題,「根據我們從莫裡亞蒂教授那裡得到的線索,他說開膛手傑克是他手下的殺手,但是那幾起謀殺案並不是教授指使。傑克現在已經失去了控制,但是莫裡亞蒂教授在某種程度上依舊可以對他下命令。教授答應明天會在報紙上登出和傑克交流的暗號,給他布置一個任務再次將他引出來。」

  「那個,」澤田綱吉舉了舉手,不懂就問,「我們的主要任務不是要找到開膛手傑克的媽媽嗎?還是說還是准備正面對上傑克?」

  江戶川柯南:「愛麗絲說我們打不過他,但是和他正面交流獲得的信息是最直觀的,所以也不能放過這個機會,總而言之先做好准備吧。」

  澤田綱吉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裡的手套,點了點頭。

  「對了柯南……」他想了想,又要開口,卻見黑發少年正扭頭望著書架,臉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澤田綱吉:「怎麼了?想到什麼了嗎?」

  「總感覺……」在他疑惑的視線下,柯南頓了頓,「總感覺有什麼地方忽視了。」

  澤田綱吉和旁邊的褚星秀樹對視一眼,對臉茫然。

  他們看著柯南站起身走向了書架,「我還是再找找,應該還有其他線索被我們遺漏了。」

  兩人下意識也跟了過去。

  「我們也來幫忙吧。」

  .

  幾個人說話時,澤田彌一直在旁邊看著小胖子狼吞虎咽,慘兮兮的樣子生生讓她看出了一點對小動物式的憐愛。

  「你在外面這麼辛苦的嗎?」

  「誒?」江守晃好像愣了一下,吃東西的動作一頓,埋在松餅裡的頭抬起來,呆呆看向她。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回望。

  兩人對視幾秒,他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居然熱淚盈眶起來。

  「嗚嗚嗚……大小姐……」

  澤田彌:「……」

  她摸了摸抽抽搭搭的小胖子的頭,像哄鳴人一樣耐心地道,「乖。」

  「嗚嗚嗚……謝謝大小姐,我能要個抱抱嗎QAQ?」江守晃哭得更凶地問。

  「不可以!」

  澤田彌還沒回答,書架前的三個人同時回過頭,齊齊瞪向了他。

  「江守,」褚星秀樹沒有起伏地開口,「過來幫我們查資料。」

  江守晃:「……哦。」

  小胖子委委屈屈地放下手裡的松餅,蹭了過去。

  .

  「話說回來,」澤田綱吉抱著一沓厚厚的資料走回來,沉沉放到書桌上。

  他揉了揉手腕,看著桌子上鋪開的倫敦地圖,以及翻開的各種各樣不知道按照什麼順序擺放堆疊的文件,心中莫名升起對高智商人士的敬畏。

  他有點咋舌地問,「柯南,你到底想找什麼啊?」

  「靈異事件,」黑發小少年單手撐著桌面,頭也不抬道,「我在找倫敦最近這段時間發生的無頭案,以及上報的靈異事件。」

  澤田綱吉看著他身體伏在地圖上,手上迅速地拿筆在某個位置畫了個圈。他抓了抓頭發,和抱著一沓報紙走回來的褚星秀樹對視了一眼。

  「我去找哈德森太太要了最近的報紙,這是能夠找到的全部了。」褚星把報紙放到桌邊,盤腿坐下,伸手拿起一份,「靈異事件的話,據哈德森太太說最近的確挺多的,好像附近街區還發生了少女無緣無故失蹤事件……只不過這些和傑克的案子沒有關系吧,為什麼想找這個?」

  澤田綱吉走了過來和他一起篩選報紙上的新聞,一邊保持著同樣的疑惑聽到柯南說,「我們今天見到的莫裡亞蒂教授,我試探過,他只是一個沒有特殊力量的普通人。」

  褚星秀樹一愣,拿著報紙忽然反應過來,「但傑克不是……」

  柯南:「對,從我們轉身就忘了傑克的信息來看,他肯定是具有特殊能力的。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聽教授的命令?」

  褚星秀樹想了想,「莫裡亞蒂的智商非常高,而開膛手傑克很顯然是有人格缺陷的,教授要控制他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根據我今天試探的結果,莫裡亞蒂教授好像並不知道傑克有特殊能力這件事。」

  澤田綱吉看著他們一來一回的討論,試探著道,「也許莫裡亞蒂教授是騙我們的呢?他可能知道傑克的事,但沒有表現出來?」

  「沒錯,教授的話也不能全信……雖然我找不到他在這件事上撒謊的理由,但也許是我們這邊知道的信息不足的原因。」柯南拿起另外一本筆記翻開,「所以我想查一查,傑克擁有的超自然力量,到底是他本身具有特殊性,還是這個世界原本就涵蓋了這個世界觀只不過普通人不知道。」

  他們三人說話時小胖子江守晃抱著本書站在一邊,宛如一只茫然的果子狸。因為中途和他們跑散了,他知道信息落後一大截,一時間感覺自己和他們玩的簡直不是同一個游戲。

  「你們在說什麼?什麼傑克有特殊能力?」

  「……」

  其他三人扭頭看他,這才想起這裡還有一個還不知道他們已經把普通游戲玩成了大逃殺的小傻子。

  一群人中自己終於不是最懵的了,澤田綱吉不知為何居然有種詭異的欣慰。

  「那個,江守君,」他善意提醒替他墊了底的小胖子,「回想一下你還記得傑克長什麼樣嗎?」

  江守晃:「?!」

  澤田綱吉:「就是這樣,我們都不記得了。還有我們遇到他之後就掉進了陰界,所以開膛手傑克已經不是歷史上那個普通的犯罪者了,他肯定擁有我們不知道的特殊能力。」

  雖然用「普通」來形容那個惡名昭彰殺人狂相當有槽點,但跟上天入地的異能力比起來,初始版本的開膛手傑克也的確只能算一聲普通。

  小胖子江守晃懵逼在原地,明顯一副腦子轉不過來的樣子。

  柯南嘆了口氣,「總而言之,肯定還有什麼線索被我們忽視了。現實世界的事愛麗絲也不清楚,只能我們自己來查探倫敦最近發生的異常事件,看能不能找到蛛絲馬跡。」

  「所以……」把江守晃更加懵逼的「愛麗絲又是誰?」放在一邊,他回過頭去正准備找支筆把剛剛查到的線索記錄下來,視線掃過對面的沙發,忽然一停。柯南表情微微怔了怔,隨即唇角的弧度無奈了下來,「……睡著了啊。」

  「?」

  其他人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坐在茶幾旁的銀發小女孩正靠在沙發背上,那本厚厚的書不知什麼時候從手裡滑了下去,纖長的眼睫搭在眼瞼上,睡顏十分安靜乖巧。

  壁爐搖曳的火焰給她渡上一層暖色的光,周圍的空氣好像也隨之溫柔起來。被肢解的肢體、殺人案、變態凶手等等血腥可怕的東西漸漸遠去,重新變成了壓在書頁上的故事,眾人就著室內被壁爐烘暖的空氣,緩緩吐出口氣。

  澤田綱吉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拿起旁邊的毛毯蓋在妹妹身上。

  「綱吉哥。」柯南看著他的動作,忽然說道,「和哈德森太太商量一下吧,這段時間我們可能要借住在這裡了。」

  「誒?」澤田綱吉回過頭,愣住了,「……可是我們好像沒有錢?」

  「嗯……」

  江戶川柯南看看他清秀可愛自帶小動物一般柔弱感的臉,又看看睡在沙發上的銀發小女孩,視線在桌上的松餅和紅茶上轉了一圈,在內心估算了一下哈德森太太的守備值。

  「沒關系,」他信任地說,「你們可以的。」

  澤田綱吉:「???」


第88章 愛麗絲的茶會(五)

  澤田彌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她行走在一片陰沉沉的森林裡, 天空灰蒙蒙地, 仿佛隨時都會坍塌下來。

  周圍的樹木早已死去多時, 只留下無望地朝天空伸展著枝椏的殘骸。

  她腳下長了成片的蘑菇, 灰撲撲的, 像河邊不起眼的石子。

  放眼望去, 視野裡不見一點明亮的色彩,像是一張正常畫卷被洗掉了顏色,擦去精心勾勒的細節, 最後只剩下最開始那張粗糙單調的黑白線稿。

  甚至線稿中應該廢棄的線條都沒有被擦干淨, 於是整片空間有種古怪又生硬的異樣。

  四周圍死寂一片, 彌漫著沉郁悲傷的氣息, 沒有半點生命的痕跡……或者說在這樣的地方還有生命存在才是怪事。

  作為空間中唯一活著的生物, 澤田彌沿著森林裡蜿蜒的小路往前,越走越有種詭異的熟悉感。

  帶著這樣的疑惑, 她忽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哢噠」,像是什麼體型巨大的生物踩碎了枯枝的聲響。

  她愣了愣,回過頭。

  暗沉沉的天光下, 她身後站立著一只怪物。

  圓柱和球體隨意拼成的腳踩在地上, 下身像一只巨大的蜘蛛,胡亂罩著破舊且灰撲撲得看不出原色的裙子, 上半身是不知道什麼材料揉捏成的又細又長的身軀, 被帶著補丁的破布包裹著, 背後橫生出灰褐色的樹枝一樣亂七八糟的肢節。像是把各種各樣不同類別的元素打碎, 胡亂拼湊在一起, 硬生生捏造出「人」的輪廓,卻不講究任何邏輯,仿佛神經錯亂下的作品。

  一眼看去,會讓人產生精神都被污染的錯覺的,徹頭徹尾的怪物。

  在小蘿莉茫然的目光下,巨大的怪物緩緩抬起了腳。

  澤田彌:「愛麗絲?」

  「!」

  准備轉身逃跑的怪物愣住了。

  龐大的身體往後瑟縮了一下,怪物可怕的身軀中發出了小女孩稚嫩的聲音。

  「……彌,能夠認出我嗎?」

  澤田彌點了點頭。

  她走過去,仰頭找了找,實在不知道她的頭在哪兒,於是也不執著於「說話要看著別人的眼睛」的禮貌了,視線停在她的頭頂那個用奇怪的幾何物品和破布拼湊的地方。

  「你怎麼變成這樣啦?」她困惑地問。

  愛麗絲低下頭,長長的脖子像柔軟的長蛇一樣垂下來,澤田彌這才看到她的頭中間圓溜溜的鏡頭一樣的東西,似乎就是眼睛。

  她看了她一會兒,「鏡頭」眨了眨,「……太好了,彌還記得我呢。」

  澤田彌不確定她是不是露出了一個笑。

  「這裡是愛麗絲的結界嗎?」她終於認出來了,腳下這條小道就是之前曾經走過的通往森林中間的茶會會場的道路。

  愛麗絲點了點頭,「嗯。」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澤田彌伸出手,摸了摸愛麗絲垂到面前的長長發梢。它原本應該長在後腦勺上,但現在完全顛倒地從眼睛下方伸了出來,乍一看像愛麗絲長了胡子。

  「愛麗絲出什麼事了嗎?」她有點擔心地問。

  愛麗絲:「沒有……這是,過去的記憶。」

  .

  澤田彌陪著愛麗絲走在死寂的森林裡,前方拐了個彎,豁然開朗後正是之前舉辦茶會的地方。

  長長的茶桌上別說已經沒有了茶點,連桌子本身都蛻化成了幾根粗糙的線條,像是有人偷懶隨手塗上去的。

  沒有鮮花、沒有草地、沒有任何生物生存的跡像,這裡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訴說著一種走到窮途末路的瘋狂絕望。

  「我在這裡等大哥哥回來,一直一直,等了很久很久……」

  澤田彌走到茶桌前,拿起上面放著的一本書。

  在這個所有東西都粗糙簡劣得宛如簡筆畫的世界,唯有這本書保持了奢侈的真實感。它不知道在這裡放了多久,時間流淌過的痕跡都被泛黃的書頁記錄了下來。

  她一邊打開這本童話書,一邊聽著愛麗絲繼續回憶。

  「我也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忽然有一天,我發現自己的『存在』在漸漸減弱,這樣下去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了。」

  「可是我還想等大哥哥回來,所以,我開始吸收這個世界裡的東西作為能量。」

  女孩子是由砂糖、香辛料和某些美好東西組成。

  可是這些美好的事物掃蕩一空之後,大哥哥還是沒來。

  澤田彌慢慢地翻開脆薄的紙頁,紙面上是漂亮的花體英文,她又看到了那張小美人魚在海灘上化為泡沫的圖片。

  「我想留在這裡,無論怎麼樣都想等到大哥哥回來。」

  所以這個世界的構成越來越少,而她自己也在日復一日什麼都吞噬的過程中,變成了怪物。

  澤田彌緩緩地將書頁往後翻,在幾十頁後面翻到了一枚藍色的書簽,書簽上是一個穿著藍色洋裝的小女孩。

  「這是愛麗絲嗎?」她指給身邊的人看。

  愛麗絲大大的腦袋湊過來,「嗯。」

  她歪了歪頭,「彌是怎麼認出來的呢?」

  「誒?」

  「我現在的樣子,大家一見到我就會害怕地逃跑,認為我是怪物。」

  那些毫無理由的痛罵、攻擊,她在變成這個樣子後遇到了不知道多少次,她默默地忍受了過來,像幽靈一樣在這個世界徘徊了千年,終於等回了當初說會回來找她的人。

  「但是大哥哥最開始也沒有認出來呢。」

  最後的最後,他也只記起了這本被她小心保存了千年的童話書。

  不過沒有關系,只是這樣,愛麗絲就已經知足了。

  知足地放棄了再次復活,目送他和同伴離開了她所在的世界。

  「可是,為什麼彌醬能夠認出來呢?」陷入回憶中的小女孩輕聲問。

  「?」被問到這個問題的澤田彌困惑地回頭看她,「為什麼認不出來啊,不是一個樣子嗎?」

  愛麗絲:「……」

  不,就算是她也不覺得自己和最開始是一個樣子呢。

  然而小蘿莉的語氣非常理所當然,像是並不覺得自己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一樣,她繼續低下頭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書上。

  童話書在她手上捧了好一會兒,並沒有像外面的書籍一樣自動轉換成日文。

  澤田彌:「愛麗絲,這個我看不懂。」

  「嗯?」

  愛麗絲回過神,湊了過來。

  「愛麗絲能給我念嗎?」銀發小女孩眨了眨眼睛期待地抬頭看向她。

  愛麗絲怔了怔,「……可以啊。」

  於是澤田彌順手翻到書簽那裡,「之前是看到這裡了嗎?」

  「對。」

  「那我們繼續往後看吧。」

  說完她低頭有點糾結地看向茶桌旁,只剩下幾根線條的椅子看起來不像能坐的樣子。

  小蘿莉回頭看了看,最後在一顆枯樹下找到片空地坐下來。

  然後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這邊來吧,愛麗絲。」

  巨大的怪物模樣的英靈在她旁邊坐了下來,她長長的腦袋垂下,湊到她打開的書頁邊。

  銀發小蘿莉毫不在意地往她身上一靠,自顧自地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代替沒有手的愛麗絲捧著書,聽著她一字一句地將書上的英文翻譯成她能夠聽懂的語言念了出來。

  嬌小的孩子靠在巨大的怪物身邊,背靠早已枯萎的森林,遠遠看去應該是一副非常驚悚的畫面,但因為死寂的空氣中響起的念著童話的稚嫩童聲,卻仿佛莫名多出幾分溫馨的味道。

  「我開始念了,這個故事的名字叫《野天鵝》。在很遠很遠的地方住著一個國王,他有十一個兒子和一個名叫艾麗莎的女兒……」

  不知不覺間,隨著小女孩稚嫩的聲音,毛茸茸的綠草試探性地從深褐色的泥土裡鑽出來,幼嫩的綠芽站在樹枝上探頭探腦地開始往底下張望。

  「在浪濤上淌來的海草上有11根白色的天鵝羽毛。她拾起它們,扎成一束。它們上面還帶有水滴--究竟這是露珠呢,還是眼淚,誰也說不出來。……」

  彩色的桌布沿著長桌上鋪開垂下長長的流蘇,精致的茶點在餐桌上像春日的鮮花一樣一朵朵盛開。

  「她的心中一直鮮明地存在著這樣的想法,這使她熱忱地向上帝祈禱,請求他幫助……」

  天空中的陰雲漸漸散開,一陣風吹進了森林,樹木們從沉眠中蘇醒過來,揉著眼睛發出「沙沙」的互相招呼。

  「『現在我可以開口講話了!』她說。『我是無罪的!』」

  「她蘇醒過來,心中有一種和平與幸福的感覺……所有教堂的鐘都自動地響起來了,鳥兒成群結隊地飛來。回到宮裡去的這個新婚的行列,的確是從前任何王國都沒有看到過的。」

  「咦?」

  故事末尾,堅強勇敢的艾麗莎解開了哥哥的詛咒,並且洗脫了自己的冤屈和哥哥團聚,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愣了一下,「是個歡樂的故事呢。」

  「是啊。」愛麗絲的聲音在旁邊響起。

  她回過頭,看到銀色長發穿著天藍色的裙子的小女孩模樣的愛麗絲坐在自己旁邊。

  白色的天鵝從郁郁蔥蔥的森林上方飛過,幾片雪白的羽毛從天空飄下來,落在愛麗絲的掌心。

  「是一個難得的,大團圓結局呢。」她偏了偏頭,露出了一個羞澀開心的笑容。

  .

  現實世界。

  主控室的內奸被抓出來之後,土御門元夜便沒再關注後續。

  這件事背後明顯是異能者一方的勢力,按照異能者和陰陽師進水不犯河水的默認規則,後續事情他自然不會插手……除非scepter4的人審問出來跟他們合作的陰陽師是哪一方。

  土御門元夜平靜地讓scepter4的人帶路去了醫院,因為這件事內幕眾多最後選定的醫院是忍足醫療旗下的私立機構,大概是有人打過招呼,醫院方面非常配合,直接把整層樓空了出來,並且成立了專門的醫療小組。

  確認過殿下身體的安全,又設下保護結界,親自將從土御門家帶來的人做好安排,土御門元夜走出醫院的時候已經過了轉點很久了。

  土御門家的車還盡職盡責地在醫院門外等著,元夜上車後就揮了揮手讓司機先下去,他想一個人待一下。

  將近凌晨三點,外面的大街上空蕩蕩的,四壁安靜,更無一點人聲。

  土御門元夜在黑暗中坐了好一會兒,終於拿出手機撥了一個號碼。

  鈴聲響了三聲就接了起來,快得出乎意料,少年低啞磁性的聲音從擴音器中傳出來。這個點接到電話,他的語氣卻清醒得像根本沒睡覺一樣。

  「喲,老頭,好久不見啊喵。」

  那頭的少年音語氣歡快,隨即話音忽然一轉,「你還沒死啊,真遺憾。」

  熟悉的森冷和惡意幾乎要從聲線中溢出來,突兀卻並不讓人感到意外。

  至少土御門元夜是完全不意外的,他平靜地無視了少年近乎詛咒的話,平靜地繼續道,「老夫聯系你,是想知道一件事。」

  「哦,你問。」那頭的人語氣恢復了漫不經心,「我想想告訴你真話還是假話。」

  「殿下這一次遇到的事,你知道嗎?」

  「嗯?」那頭停頓片刻,忽然玩味地笑了,「你們不是防我跟防賊一樣,生怕我接近她嗎?我要是真的知道點什麼,你們頭一個該提防的就是我吧?」

  「……」

  長久的沉默之後,土御門的家主緩緩吐出口氣,語氣有些微的蒼老,「我的確一直都在阻止,但是你應該知道,跟她保持距離不要見面對你對她都是最好的選擇。」

  「呵……」那頭一聲嗤笑,「行了老頭子,不用跟我說這些無聊的話,你到底想問什麼?」

  「這次的事是『他們』設計的嗎?」土御門元夜果然沒有再繞彎子。

  「是啊。」對面散漫地說。

  「他們找到了什麼?主使者是誰?」

  「呵,你還真把我當土御門家的臥底了?」對方頓了頓,隨即懶洋洋道,「提示我已經給過了,自己去想吧,至於主使者是誰……你還記得座敷童子嗎?」

  「……」

  「想起來了?你們土御門家做出來的孽,結果反噬到大小姐身上了,真想知道晴明祖宗知道了會是個什麼表情呢。」


第89章 夢想的歌劇院(一)

  游戲內, 第二天。

  柯南的設想讓大家一晚上沒睡好。

  要直面歷史上有名的殺人狂, 這原本已經很地獄難度了, 然而「這個世界存在超自然能力」這一設想更是直接把模式拉到了深淵。

  小胖子江守晃甚至突發奇想, 「是不是因為我們沒有做前置任務的原因?說不定游戲裡哪個地方能夠接到任務, 讓我們也能擁有異能力, 然後再去跟開膛手傑克對上呢?這才是打boss的正常流程吧?」

  其他人以憐憫的目光看向這個還在做夢的孩子,「……不,你想多了。」

  他們現在玩的就是一個剛出新手村就直面boss, 不給技能不給裝備不給武器, 連升級的時間都不給, 有且只有一條命, 打得過就能活打不過就會拖著所有人一起死的無理取鬧到了極點的游戲。

  這導致了第二天在餐桌前集合時,所有人精神都怏怏的。

  澤田綱吉和哈德森太太一起出門去買早點了——也不知道為什麼哈德森太太非常喜歡他, 昨天他期期艾艾找她提出了讓他們在這裡借住的請求時, 她不但爽快地一口答應下來,順便還熱心地把幾個小孩子的三餐都包了,其他人都懷疑是不是他們綱吉哥渾然天成的小動物氣質激起了這位獨居且沒有孩子的房東太太的母愛。

  褚星秀樹把報紙遞給柯南,「早上在門口發現的, 應該是哈德森太太訂的,莫裡亞蒂教授答應的消息已經登出來了。」

  「謝謝。」柯南端起桌上哈德森太太早上准備好的紅茶喝了一口,一邊伸手接過。隨即他打開報紙的動作忽然一停,低頭端起茶杯仔細打量了幾眼。

  褚星秀樹:「怎了?」

  「這是大吉嶺紅茶……」柯南觀察著茶湯的顏色輕聲喃喃。他放下杯子, 打開報紙捻了捻紙頁, 又湊到鼻尖聞了聞, 「墨水的味道,紙張的觸感也跟現實世界一模一樣,這裡的東西連細節也越來越真實了。」

  桌上的另外兩人微微怔住。

  半晌,褚星秀樹輕聲說,「是啊,好像我們真的穿越到了十八世紀末的倫敦一樣。」

  柯南:「所以,諾亞方舟真的能做到這種程度嗎?」

  連報紙紙張的紋理都沒有重復的地方,目前最先進的計算機也擔負不起如此巨大的運算量吧?

  「……」

  餐桌旁另外兩人的表情凝重起來。

  「啊,找到了,莫裡亞蒂發的布告——『今晚去清掃歌劇院的舞台,M給J的消息』。」

  一片沉默中,柯重新拿起報紙,「還有昨天晚上發生的案子新聞上也登出來了,『開膛手傑克再次出現,這次的受害人有兩個』……兩個?」

  他的表情實在正常,餐桌旁的兩人面面相覷了片刻後,江守晃表情有些遲疑地問,「那個,柯南君,你不擔心嗎?」

  「現在擔心這麼多也沒用吧,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先阻止傑克。」柯南頭也沒抬地拿著報紙繼續往後翻,表情和語氣是一致的平靜,「『居住在歌劇院附近的瑪麗女士失蹤』……又有女性失蹤?」

  見他專心致志閱讀新聞的樣子,褚星秀樹和江守晃對視了一眼。

  「……還是別打擾他了吧?」

  小胖子默默地點了點頭。

  江戶川柯南這時候的注意力已經全都放在了報紙上登出的女性失蹤案件上。

  「失蹤女性為歌劇院的歌女瑪麗,於前夜離開劇院後再也沒有回家,家人等了一天後意識到瑪麗可能出事,遂去蘇格蘭場報警。這是本月發生的第三起失蹤案件……第三起?哦,對,這是半個月前的報紙……被害人皆為女性,在劇院或附近街道工作……」

  讀著報紙上的新聞,名偵探默了默,頭疼地自言自語,「這個劇院怎麼想都有問題啊,我們今天晚上去歌劇院該不會又出什麼事吧?」

  「柯南。」

  「嗯?」江戶川柯南的思緒從案子上抽出來,抬起頭,這才發現澤田家小妹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過來走下了樓。

  小蘿莉揉著眼睛站在樓梯口,銀色的長發被背後的晨曦渡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她頭頂翹著根呆毛,似乎還處於剛起床的懵懂中,視線迷茫地在客廳找了一圈,「尼醬?」

  「綱吉哥跟房東太太出門了。」柯南放下報紙朝她招了招手。

  澤田彌看看他,又看看客廳裡的其他人,迷迷糊糊地走了過去。

  感覺到手裡的發卡和梳子被人接過,她十分習慣地轉了個身。

  「出門?」

  「對,去買早點了。」

  她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下文,有點茫然地回頭看。

  就見身後人拿著梳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好像忽然反應過來,臉上一副懵逼的「這要怎麼做?」的表情。見她回頭,他迅速收斂神色,干咳了兩聲,「彌你轉過去吧。」

  「哦,好噠。」

  小蘿莉又乖乖轉過頭。

  木齒的長梳生疏地順著她的長發滑過,不過沒過一會兒身後人好像就找到了訣竅,動作流暢起來。

  「莫裡亞蒂和傑克定下的時間是晚上,劇院開場之後。正好白天有時間,我和褚星還有江守一會兒會出門到傑克殺死那五名女性的案發現場看看。」

  江守晃正趴在桌上羨慕地看著柯南給小蘿莉梳頭發,一副很想搶過來自己上手的樣子,聽到自己的名字懵逼了一下,「我也要去?」

  褚星秀樹坐在他身邊端著紅茶看報紙,面無表情地把他沒出口的反抗拍了下去,「沒錯,你跟我們一起。」

  「……」小胖子委屈,但不敢說。

  澤田彌有點茫然地看了他們一眼,聽到身後的柯南繼續道,「你和綱吉哥就去街上轉轉,可以的話順便幫我查查那樁女性失蹤案的信息。」

  小蘿莉果然被轉移了注意,乖巧地點點頭,「柯南覺得這個案子有問題嗎?」

  「我只是有個猜測……」身後的人動作頓了頓,隨即若無其事地將話題岔了過去,「嘛,雖然不是在陰界,但十八世紀末的倫敦街頭上小偷和混混還是很多的,你們要小心一點……好了,轉過來吧。」

  澤田彌乖乖轉過身,柯南拿著發卡的手伸過來,「哢噠」扣在了她的左側長發上,冰冰涼涼的流蘇搖晃著掃過耳畔。

  「話說回來,這個發卡……」

  他收回手後,目光落在她的長發上停了停,神色有點微妙。

  銀發蘿莉茫然地抬手摸了摸,「這是去年收到的生日禮物,爸爸的朋友送噠。」

  黑曜石拼接而成的發卡有種哥特風格的設計感,簡約的結構中隱隱約約透著一點暗色氣息,和小蘿莉本身的氣質構成了微妙又和諧的反差。

  柯南挑了挑唇,伸手幫她把有點歪掉的發卡扶正,「這樣啊,禮物喜歡嗎?」

  澤田蘿莉乖乖點頭,「喜歡。」

  「那就好。」

  柯南收回手,湛藍色的眼瞳中含著一抹薄薄的光。

  他就說很適合嘛,有希子還說他是直男審美,這不是很好看嗎?

  他想了想,「你等我一下。」

  澤田彌有點迷茫地看著他轉身在沙發上翻了翻,不知從哪兒找到一個紙袋遞了過來。

  「今年的生日禮物。」

  咦?

  小蘿莉保持著茫然表情拆開禮品袋的包裝,一雙精致華美的黑紗手套從袋口掉了出來,恰好落在了她的裙子上。

  在柯南示意的目光下,她拿起手套帶上,驚奇地翻著手指左右看了看。

  一旁的江守晃懵逼地問,「哪兒來的禮物?你瞞著我們做了什麼支線任務得到的獎勵嗎?」

  「……你想多了,這是在街上買的。」

  「?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早上你們還沒醒的時候,我去街上轉了一圈。」

  柯南端起紅茶喝了一口,看著小蘿莉滿臉好奇的樣子,笑了笑狀若無意道,「嘛,感覺和你身上這套衣服挺配的,所以順手就買了。」

  .

  主控室。

  游戲內外時間同步,前一天晚上澤田彌幾人忙完就去睡覺了,游戲外的大人們雖然擔心他們,但是也不至於連他們睡覺都要盯著。大佬們分別留下了幾個人在主控室守著以防意外,就各自先回去了。

  負責游戲維護的程序員倒是沒辦法休息,但也安排好了換班。

  早上的換班時間是上午九點,來接替位置的人還沒到,幾個盯了一晚上的程序員打著哈欠,一邊繼續看著屏幕,一邊聊著天消解困意。

  「江戶川君起來了啊。」

  因為在迷宮裡鎮定自若的超神表現,這個程序員已經成了柯南小朋友的腦殘粉,一見他在畫面中出現,立刻就將注意力轉了過來。

  「褚星君和江守君也起來了。」另一個人在旁邊說,他看著跟在柯南身後下樓的兩個小孩,臉色有點同情,「黑眼圈好重,昨天晚上沒睡好吧。」

  「這種情況能夠睡著就已經很厲害了吧。」

  「也對,還是小孩子心思單純,要是換了我在這種環境下,大概一晚上都闔不上眼。」

  「不,換了你根本活不到能睡覺的時候……」

  幾人說著話,身後主控室的門向兩側劃開,清晨的新鮮空氣和穿過走道的風一起從門口灌進來。

  程序員們察覺到有人進門,聊天的聲音一停回過頭,看到來人後下意識站了起來,「青王大人。」

  宗像禮司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不用緊張,他視線先掃向屏幕,畫面裡的小孩子們已經開始在221B的一樓大廳吃早飯了。

  「辛苦諸位了,昨天有發生什麼事嗎?」

  一個程序員拘謹地站出來,「沒有。昨天孩子們都只是正常地睡覺,並沒有意外發生,相關視頻我們也已經錄好了,青王大人想要查閱的話現在就能調出來。」

  他是這一組的組長,專門負責監控的情況。

  宗像禮司頷了頷首,「我知道了,謝謝了渡邊君。」

  沒想到王權者閣下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渡邊組長頓時有些受寵若驚,「沒、沒事,應該的……」

  這時候主控室的門再次被推開,吵雜的喊聲像離弦的箭從門外釘進來,比來人的身影還要先一步抵達現場。

  「十代目!」

  這個聲音有點陌生,帶了一點異國的口音,惹得主控室內的程序員們詫異地回過頭,就見一個陌生的銀發少年急匆匆推門跑了進來。

  他的臉部輪廓帥氣鋒利,有明顯的異域感,混血兒的外在優勢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他三兩步跨到屏幕前,雙手用力撐在主控台上,身體往前一傾死死盯像屏幕。

  看到畫面裡的棕發少年的瞬間,他呼吸倏地一滯,「十代目……」

  「那個……」

  看出了他應該是其中某個孩子的親友,旁邊的程序員剛猶豫著想安慰一下他,胸口的衣領就忽然一緊。盯著屏幕的人猛地回過頭,一把拽起了他的領口,聲音拌著怒火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這家伙,給我把十代目放出來!」

  程序員被他刀鋒一般的目光刺得身體一抖,渾身汗毛倒豎,那一剎那他切切實實地親身感受到了只在小說和影視作品中看到過的,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意。和昨晚某方勢力相同的來自地下世界的氣息從面前少年身上逸散出來,程序員一時失聲,某種熟悉的戰栗從四肢百骸潮水般湧出來。

  「等等,獄寺!」

  程序員失神間,清朗的少年音緊接著在腦後響起。一只筋骨分明的手從旁邊伸過來,用力掰開了拽著他衣領的手指,「這不關這位先生的事吧,你先放開他。」

  「怎麼不關他的事?要不是這個游戲,十代目會被困在這裡嗎?!」

  名為獄寺的少年雖然順勢松開了手,但轉頭就朝來人吼了起來。

  來人無奈地道,「嘛嘛,總之獄寺你先冷靜一下。」

  「十代目現在這個情況你要我怎麼冷靜啊棒球混蛋?!」

  「太失禮了,獄寺隼人,我已經提前預告過你不要激動吧?」

  兩人眼看著就要在大庭廣眾下吵起來,一個稚嫩的聲音忽然以不容置疑的語氣插入了對話。

  被殃及的程序員靠著控制台,驚魂未定地抬頭看去,就見昨天的大佬之一,那個穿著黑色西裝少年模樣的殺手先生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鼻梁上貼著創口貼的灰色短發的少年。

  「reborn先生……」看到來人,獄寺猛地一怔,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冷水,他拽緊山本武衣領的手慢慢松開,脫力一般垂了下來。

  像是被這桶水潑熄了膨脹到衝昏頭腦的怒火,他似乎重新找回了理智,低下頭道歉道,「……抱歉,reborn先生,是我太激動了。」

  「哼。」

  reborn掃了他一眼,目光轉向倒霉被殃及的程序員。

  「抱歉,阿綱手下的人給你添麻煩了,中村君。」

  中村:「!」

  他沒想到居然連他的名字這群大佬們也留意了,一時不知道是驚訝還是惶恐地囁喏道,「沒,沒關系。」

  他一句話剛說完,方才的銀發少年似乎被提醒一般,垂著腦袋轉向他,低頭鞠了個標准的九十度,「非常抱歉,剛才是我魯莽了,十代目之前麻煩您照顧了。」

  進來的幾人中,這個名為獄寺的少年氣質是最危險身上黑暗的氣息也是最濃的,似乎從生長的土壤就跟其他人有本質差別。這個道歉反而把只是個普通人的中村嚇了一跳,急急忙忙擺手道,「不不不,沒關系,我能夠理解。」

  沒有再關注那邊的交流,reborn看了一眼屏幕,確認彭格列家的兩個孩子目前情況良好,這才將視線轉向一直安靜旁觀的宗像禮司身上來。

  「阿綱的家族成員還不成熟,見笑了,青王閣下。」

  「reborn先生叫我宗像就好。」宗像禮司禮貌地笑道,「發現重要的同伴遇到了危險,年輕人激動一些是可以理解的,澤田閣下的家族成員感情的確非常好。」

  和reborn一起來的笹川了平見獄寺和山本的爭執平息,也沒繼續旁聽他們的談話,直奔屏幕和另外兩人一起擔心地盯著畫面裡的澤田兄妹。

  留在原地的兩個成年人禮貌地寒暄了兩句,又說了些場面上的客套話,宗像禮司終於話音一轉。

  「reborn先生,我聽說黑手黨內部有幻術師這樣一個職業對嗎?」

  「嗯?」聽出他似乎有話要說,reborn挑了挑眉,「的確有,你想問什麼?」

  「據說高明的幻術師是可以進入別人的夢境的。」宗像禮司回過頭,看向屏幕裡那個異常真實的倫敦。

  「『繭』這個游戲也是需要玩家在睡夢中進行,reborn先生認為,這是否和人沉睡時進入夢鄉的情況有些像呢?」

  他話沒說完reborn就已經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因為他也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黑發殺手同樣看向屏幕,沉默片刻。

  「幻術師能夠進入人的夢境在黑手黨世界也只是一個未證實的傳言,達到了這個層次的幻術師非常少……在彭格列已知的範圍內,的確一個人有很大可能能夠做到,只不過那個家伙太危險了,我也不知道他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會做什麼。」

  前面聽到了他這番話的獄寺幾人下意識回過了頭。

  青王閣下微垂著眸,擺出願聞其詳的表情。

  reborn抬起帽檐掃了他們一眼。

  「你們聽說過復仇者監獄嗎?」


第90章 夢想的歌劇院(二)

  游戲內。

  吃完哈裡森太太准備的早飯之後, 孩子們就分成兩路出了門。

  十九世紀末的倫敦是大英帝國最後一個安居樂業的時代, 但這並不代表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生活幸福安康。表面上美好的倫敦實際上貧富差距非常大,窮人沒有食物沒有飲水也沒有容身之所, 而富人則恰恰相反。

  這導致了這個時代的社會治安相當差,澤田兄妹倆出門之前, 柯南就已經關照過他們, 但澤田綱吉依舊沒有想到街頭的治安居然能夠差到大白天發生搶劫案的地步。

  當然,被搶劫的不是他, 而是路過的一位衣著考究的女士。

  那倒霉搶劫犯搶了手包直挺挺從澤田兄妹倆身邊跑過,姿勢擺得太好,澤田綱吉默默伸出腳, 「啪」地一下將人絆倒後三兩下就把他制服了。

  趕過來的女士拿回手包後對他們千恩萬謝, 並且毫不猶豫抽了幾張紙鈔塞進他手裡當謝禮。

  澤田綱吉:「……」

  那個, 他真的不是為了這個來著……

  「嘿, 拿著吧,你今天讓她避免了一大筆損失, 這是應該的。」

  身後傳來街邊的面包店老板看熱鬧的調笑, 澤田綱吉覓著聲音回過頭, 對方還朝他爽朗地笑了笑,好奇地問,「小弟弟, 你是不是專門練過?功夫之類的?」

  澤田綱吉:「……」

  不, 這玩意兒叫做「白打」, 而且你一個生活在十九世紀末的倫敦的英國人為什麼會知道「功夫」啊?李小龍這個時候還沒出生吧?!

  澎湃的吐槽欲望塞滿了澤田綱吉的腦海, 於此同時他微妙地意識到自己果然不是真的穿越了時空。他依舊處於游戲裡,這個bug也不知道是哪個游戲設計人員一時疏忽放進來的。

  這個地方距離失蹤案件中那位叫做瑪麗的受害人的住所已經不遠,和開膛手傑克的作案範圍也大致重疊——這兩個案子都發生白教堂區,也不知道白教堂區的人們是倒了什麼霉。

  見面包店這個老板似乎挺有跟他們聊天的興趣,澤田綱吉干脆站在售賣窗口前跟他聊起來,順便詢問他知不知道失蹤的那個叫做瑪麗的歌女的情況。

  「瑪麗啊,哦,她的確住這條街來著。」面包店的老板說,「她失蹤十幾天了吧,她家裡人去找了蘇格蘭場,據說都已經登報了。」

  「我就是在報紙上知道件事的,」澤田綱吉抓了抓頭發,「那個,請問您有什麼有關她失蹤的線索嗎?」

  為了讓自己顯得可信一點,他有點點歉意地把借宿的房間的主人也扯了過來當幌子,「福爾摩斯先生正在查這個案子,我是幫他來搜集線索的。」

  「哦哦,那位大偵探嗎?」面包店老板果然相信了,隨即他猶豫了一下,彎下腰從窗口伸過頭來,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既然如此,那我悄悄告訴你一件事吧。」

  澤田綱吉沒想到路邊隨便抓的一個人卻好像真的知道什麼秘密的樣子,一時間表情都懵逼了起來,乖乖湊了過去。

  「我跟你說,其實我覺得,瑪麗不是失蹤,她是跟別人私奔了。」

  澤田綱吉:「……哈?」

  「是我偶然看到的。」面包店老板維持著這個「我有一個大秘密」的表情,繼續道,「瑪麗每天下班都會從我的店門前經過,她失蹤那天晚上霧特別濃,但我還是看到了的確是她。她原本已經快走到家門口了,霧氣裡忽然走出來一個人跟她說了幾句話,她是自願跟著那個人走的。」

  澤田綱吉:「額……」

  是,是這樣嗎?

  所以這不是什麼神秘失蹤案,只是一起普通的小情侶私奔事件?

  面包店老板似乎對自己的推測深信不疑,還在旁邊補充,「小瑪麗會跟人私奔我一點也不意外,她的那對父母又窮又摳,把她賺來的錢全都收走了,還說是怕她在外面亂花幫她收著,依我看最後肯定不會還給她……」

  「額……」澤田綱吉木著臉聽了滿耳朵的十九世紀倫敦式的雞毛蒜皮家長裡短,一時恍惚地以為自己錯頻進了哪個專講一地雞毛的婆媳鄰裡關系的電視劇。

  哥哥在和面包店的老板聊天的時候,澤田彌小蘿莉牽著他的手站在一邊有點無聊地左看右看。

  她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街道,東方天際迸發出金色的晨曦,浸泡在清晨薄霧下的倫敦大街已經蘇醒。路過的行人埋著頭穿過長街,穿著工裝褲馬丁靴的工人階層,手持文明杖西裝革履的上流社會紳士,時不時還有架著馬車的車夫甩著鞭子從面前駛過。

  這是維多利亞時期的倫敦,大英帝國的黃金時代中心。

  街角處,一位衣著得體的紳士正扶著一位女士登上馬車,澤田彌目光掃過去時忽然覺得那位紳士的長相有點眼熟。

  大部分時候她都是記不住別人長相的,比起相貌直接看靈魂不是更簡單嗎?還能一針見血地看穿靈魂成色不會被皮相迷惑——是的,就是這種陰陽師式的無理取鬧的看人方式。

  而現在在她視野中打了個晃的這位皮相優越的紳士就是個靈魂與之成反比的貨色,小蘿莉只短暫地掠過一眼就默默扭頭,想要去看著她哥洗洗眼睛。

  於此同時,她想起自己為什麼會覺得這個人眼熟了。

  「尼醬,那個人是劇院的老板。」

  正在和面包店老板說話的澤田綱吉一愣,下意識回過頭。載著人的馬車恰好駛過面前,裡面兩位乘客的側臉在打開的窗口一晃而過。匆忙一瞥下,澤田綱吉還來不及將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和報紙上登出的劇院老板對上,他身後的面包店長已經隨口道,「哦,沒錯,那的確是奧爾科特.布朗,歌劇院的老板。」

  遠去的馬車留下一點濺起的煙塵,慢悠悠朝著歌劇院的方向駛去。

  澤田綱吉目送著馬車走遠,想起自己在報紙上看到的報道。事實上蘇格蘭場也不是傻子,連續那麼多起失蹤案都發生在歌劇院附近,許多受害人還是劇院的工作人員,他們當然會懷疑劇院本身有問題。但懷疑也只是懷疑,他們拿不出證據證明失蹤案件和劇院有關,再加上這位劇院的幕後老板似乎和某位貴族搭上了線,蘇格蘭場傳訊他幾次之後最終還是放棄了從他這裡找突破口。失蹤案還在不斷發生,許多家庭親眷失蹤的無助和恐慌還在繼續,這位劇院老板也依舊在他人悲苦的呼號中享受他參加宴會欣賞歌舞的悠閑生活。

  面包店的老板同樣望著馬車走遠的背影,感嘆道,「這家伙現在應該是處於最春風得意的時候吧,畢竟剛剛讓繼承的歌劇院起死回生,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

  「起死回生?」

  報紙上沒提過這件事,澤田綱吉詫異地問了一句,「布朗先生的歌劇院之前情況並不好嗎?」

  「那當然,一個多月前的歌劇院可不是你現在看到的樣子,好像是經營不善,而且聽說演出質量也不高還都是些老舊的劇目。」

  面包店老板像個八卦廣播站,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聽到這些消息的,還說得煞有其事。

  「但新老板接手之後不知道從哪兒請來了一個水平非常高的歌劇老師來□□演員,還拿出了許多讓人耳目一新的新鮮歌劇,之後的演出非常成功,所以才有了現在的規模……嘿嘿,所以你看,他現在還有錢邀請夏普小姐。」

  他露出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笑容,然而沒料到面前的少年並沒有到可以和他「盡在不言中」的年紀,只回了他一個茫然的表情。

  「哦~boy。」面包店老板貝克拉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地伸出手拍了拍面前少年的肩,「看來你的家教一定很嚴格,果然是因為是東方人的原因嗎?」

  澤田綱吉:「???」

  為什麼扯到他的家教上了?雖然他的家庭教師的確很嚴格沒錯?

  「夏普小姐……」他懵逼的問,「是做什麼的?」

  「哦,對女人而言非常賺錢的職業,夏普小姐是其中最賺錢的一批,畢竟你知道的,她是個漂亮姑娘。」

  望著面前少年微微睜大了看過來的清澈眼睛,老貝克微微一頓,難得有點帶壞小孩子的罪惡感。他干咳了兩聲,有點不自在地轉移了話題。

  「話說回來,我們街上的小瑪麗也是個漂亮姑娘,她倒是從來沒想過要從事這個……她是個好孩子,唱歌也好聽,一直很努力想登上劇院舞台,雖然拿的薪水不值一提,她家裡那對窮酸的父母也沒逼過她,從這方面看他們倒是對她也不錯……」

  明明是自己找了這個話題,說道後來他的語氣卻低沉了下來。

  澤田綱吉牽著妹妹,有點無措地看著這個紅頭發的凱爾特男人目光悠遠地望向街角,似乎漸漸陷入回憶中。

  「她是個好姑娘啊,只不過……」

  只不過這個年代,好姑娘不一定能夠有個好的結局。

  .

  另外一邊,白教堂區教會。

  柯南雙手插在口袋裡若有所思地從教會走出來。

  褚星秀樹靠在門口等他,「怎麼樣,找到線索了嗎?」

  柯南點了點頭,漫不經心地踩著樓梯往下走。

  「教會門口貼了一張布告,『十月也會在第二個星期六舉辦親子慈善義賣會』。也就是說這個義賣會九月份也舉辦過,九月的第二個星期六是九月八號,正好是第二位受害人哈尼.查爾斯的被害日期。」

  褚星秀樹略微一怔,「親子慈善義賣會?我記得福爾摩斯先生留下的資料裡有一張照片……」

  柯南:「對,這樣一來開膛手傑克的母親是誰就很明顯了。」

  他的語氣非常平靜。褚星秀樹看過來一眼,發現謎題解開了,但這人卻好像沒有一點高興的表情。

  「你怎麼了?」

  「我覺得太簡單了……算了,現在信息不足,也許只是猜測。」

  柯南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他目光往周圍轉了一圈,視野範圍內沒找到另一個跟他們一起來的人,詫異道,「江守呢?」

  「那家伙去教堂裡面了,說是去找找有什麼其他線索。」

  提起這個,褚星秀樹伸出大拇指往背後指了指,語氣也有幾分無語,「然後直到現在還沒出來,我懷疑他是不是在裡面迷路了。」

  江戶川柯南嘴角一抽:「……呵呵。」

  兩人默默地互相對視一眼,正准備起身回教堂裡找人,就聽到熟悉的聲音大喊他們的名字從背後傳來。

  「江戶川,褚星……」

  某個疑似在教堂迷路的小胖子揮著手像顆球一般從教堂門口蹦出來。

  「你怎麼了?」

  兩人看著他氣喘吁吁地跑過來,來到近前後,彎腰扶著膝蓋一陣氣喘,一邊伸手往後指著教堂,「我,我在裡面……」

  柯南和秀樹同時露出了詫異的表情,「發現線索了?」

  江守晃:「沒有。」

  柯南、秀樹:「……」

  小胖子一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雖然我沒發現跟開膛手傑克有關的線索,但是柯南你早上不是還關心了另外一個案子嗎?那個劇院附近的少女失蹤案?」

  看著江戶川意外的神色,小胖子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我剛剛在裡面聽到了兩個大媽聊天,她們說其中一個受害人可能不是失蹤,是跟情人私奔了。她失蹤的當晚,她們親眼看到她了,是自願跟著別人走的。」

  江戶川柯南一怔,下意識追問道,「那個受害者是誰?」

  「那兩個大媽說是附近一個裁縫家的女兒,」江守晃肯定地說,「叫做麗莎,麗莎.斯托克。」

悠于 2023-11-4 12:30

第91章 夢想的歌劇院(三)

  當天晚上, 白教堂區的歌劇院。

  游戲中他們進入倫敦的時間點是九月份, 牆上掛鐘的指針才走過下午六點,陰沉沉的烏雲就迫不及待地驅散了白日的陽光, 連帶著將夜幕也一起懸掛到天際。

  夜晚的倫敦依舊泡在散發著刺鼻硫磺味道的霧氣裡,寬闊的街道兩邊, 老舊的路燈懶懨懨地散發著路燈光, 只照亮自己跟前的一畝三分地,但從道路上打馬經過的倫敦市民們卻非常精神, 歌劇院門口被來來往往的馬車和客人襯得格外熱鬧。

  澤田綱吉幾人站在劇院門口看著一位位衣著精致考究的紳士淑女們扶著僕人的手走下馬車,空氣中漂浮著香水和脂粉的味道將霧氣的辛辣都蓋了下去。

  淑女們顏色明亮的蛋糕裙、柔軟美麗的緞帶、雪白的脖頸和其上纏繞的珍珠,將畫面堆砌得花團錦簇,只看這一幕,完全能夠理解為什麼狄更斯說這是最好的時代。

  但同時他還有著下一句, 這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看著這個繁華的景像, 想想他們白天路過的貧民窟,幾人都有些怔愣,「差別這麼大嗎……」

  「也不算奇怪, 這個時代歌劇本來就是上流社會的人才能享受的消遣。」

  沉默片刻,江戶川柯南率先收回目光,攏了攏手裡的鮮花踏上劇院門前的台階, 「走吧,趁著演出還沒開始, 我們試試看去勸勸艾琳女士能不能取消這場公演。」

  其他人點點頭, 也收回了注意力跟上。

  只是往前走了兩步之後, 江守晃忽然反應過來,「等等,艾琳是誰?我們為什麼要去勸她取消公演?」

  其他人:「……」

  見眾人表情復雜地扭頭朝自己看過來,意識到自己可能問了個蠢問題,小胖子有點瑟縮道,「怎,怎麼了?」

  「……」

  怎麼說呢,頭一次遇到比哥哥還跟不上節奏的人,澤田彌小蘿莉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欣慰。

  懷著這種糾結的心情,她抬頭看了看她哥,發現親哥澤田綱吉少年果然也一臉微妙。

  他抓了抓頭發,「額」了一聲,然後似乎拿出了對待藍波的耐心,給小胖子解釋道,「艾琳是今天公演的女主角,也是莫裡亞蒂下令給傑克讓他去刺殺的目標。」

  然而江守晃依舊懵逼,「可是你們怎麼知道是她的?報紙上的布告沒寫目標的名字啊?」

  「……布告上說『打掃舞台』,很顯然目標是會上台表演的演員。」柯南嘆了口氣,「而今天晚上最重要的公演就是作為華特沙王室歌劇偶像的艾琳安多拉的演出。」

  褚星秀樹:「而艾琳是福爾摩斯唯一喜歡過的女性,所以作為他的敵人的莫裡亞蒂教授把目標放在她身上完全不奇怪吧?」

  「原來是這樣嗎?」江守晃摸著後腦勺,恍然大悟。

  「……」

  眾人看著他那一副「原來如此」顯然是剛剛才想明白的表情,默了片刻,齊齊嘆了口氣。

  「走吧。」柯南率先轉過頭。

  「再不去就晚了。」褚星秀樹第二個跟上。

  「……」澤田蘿莉最後對上了一頭霧水的小胖子委屈的小眼神。她看著這蠢萌的孩子就想起自家同樣蠢萌的小伙伴向日岳人,憐愛的摸了摸他的頭,「沒事啦,跟著我們走就好了。」

  小胖子似乎呆了呆,然後忽然鼻子一抽,露出了一個哭唧唧的表情,「嗚嗚嗚大小姐……」

  澤田彌:「……好了好了,不要哭啦。」

  「嗚嗚嗚謝謝大小姐,大小姐我能要個抱抱嗎?QAQ」

  走在前面的倆人同時回過頭,異口同聲,「不可以!」

  江守晃:「QAQ」

  澤田彌:「……」

  小蘿莉給了委屈兮兮的小胖子一個無奈的眼神,轉頭去找她家親哥,卻發現棕發少年半天沒摻和他們的對話,望著一個方向不知道在看什麼。

  「尼醬?」她有點疑惑地跟著看過去,只看到了陸續入場的賓客。

  「那個,彌醬。」澤田綱吉在她身邊遲疑地說,「你看那邊走過來的是不是那位失蹤的瑪麗小姐的父母?」

  其他人聞言一怔,也跟著回頭看去。

  歌劇院的歌女瑪麗.格雷,那個沒頭沒腦的少女失蹤案裡的第二個受害人,於十三天前的夜晚從歌劇院下班回家,此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她。她的父母去蘇格蘭場報警時,有記者拍下了他們的照片,還登上了報紙。幾人稍微回憶了一下,才勉強將報紙上那對面目模糊的夫妻和迎面走來的人對上。

  對,迎面走來,那對夫妻很顯然是衝著他們來的。

  直到走到近前,幾人才看清楚這對夫妻的樣子。兩人都是很典型的高加索人長相,輪廓立體,和倫敦大街上路過的行人沒有多少區別,倒是並不太貼和面包店老板口中「窮酸」的形像。窮是的確可以從穿著和爬上額頭的風霜上看出來,但兩人的衣服都很整潔干淨,格雷的父親還帶著一頂禮帽,腰杆挺得筆直,非常符合大眾對沉悶死板的英國男人的印像。

  他直挺挺走過來,目光在幾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落在了看起來年紀最大的澤田綱吉身上,直截了當地問道,「我聽說你們在查瑪麗失蹤的案子?」

  沒想到他一上來連寒暄都不談,直接就問了這個,澤田綱吉愣了一下才回答,「是的,那個,具體來說其實是福爾摩斯先生在查,我們只是幫他搜集線索。」

  男人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看向他,繼續追問,「所以你們查到什麼線索了嗎?」

  「暫,暫時……還沒有。」澤田綱吉不知為何被他看得有點緊張,聲音差點打了個結。

  男人聽完他的話後似乎有些失望,眉間緊皺的痕跡又深了深才緩緩松開。旁邊挽著他的手臂的太太露出了一點急切,她張了張嘴,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眼珠又黯淡下去,臉上重新覆蓋上凄苦的神情。

  瑪麗的父親拿下帽子,朝他們欠了欠身,「抱歉,打擾你們了,如果有什麼線索,請務必告訴我們……什麼線索都可以。」

  澤田綱吉連忙答應。

  這對夫妻重新互相攙扶著離開,夜風送來一聲悲啼,似乎是簡太太喃喃地喊了瑪麗的名字。她挽著丈夫的手,身體半靠在他身上,好像殘存在那具佝僂身體中的精氣已經無法支撐起她直立行走了一般,她身邊的人腰杆倒是挺得筆直,行走在瑟瑟夜風中,卻沒來由給人種蕭索之感。

  愣愣地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澤田綱吉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對夫妻給人的感覺太真實了,那種和他們面對面時,從兩人身體、言語中湧出來的鋪天蓋地的悲傷,幾乎能夠將每一個旁觀的人淹沒進去。

  眾人被那樣龐大的悲傷裹挾著,愣愣地沉默在原地。

  直到柯南忽然皺了皺眉,「他們不是要回家?」

  澤田綱吉幾人被提醒,下意識放遠了視線,這才發現簡的父母正走向劇院入口。

  女兒失蹤了十多天,怎麼想他們現在應該也沒有去看歌劇的心情吧?

  眾人正奇怪,旁邊站著旁觀了好一會兒的劇場看門的工作人員插進一句嘴道,「這對夫妻來了好幾天了。」

  「好幾天?」澤田綱吉下意識回頭看他,隨即忽然明白過來,「他們是想找瑪麗小姐失蹤的線索嗎?」

  「是啊,瑪麗失蹤那天他們就來過劇院了,前前後後好多次,怎麼趕都趕不走。被攔著不讓進,就買了門票趁演出的時候進來。」

  門衛嘆了口氣,話雖如此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同情,「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就是固執地覺得瑪麗的失蹤和劇院的人有關,怎麼解釋都沒用……不過他們應該也固執不了多久了,劇院的門票可不便宜,再加上今天的主演是那位著名的歌劇女演員艾琳小姐,他們能買到今天的門票都讓人驚訝了。格雷家裡的財產已經被掏空了吧,之後應該也沒辦法再來了。」

  其他人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來,之前柯南的確說過維多利亞時期的歌劇是上流社會的消遣。就算瑪麗在歌劇院工作,但她處於社會底層的父母原本是連劇院的門都進不了的階級。

  遠處,瑪麗的父母果然走向了等待觀看歌劇的觀眾們。他們伶仃的身影夾在衣香鬢影的人流中格格不入,簡先生筆直的身杆似乎也被壓彎了幾分。他們像兩個闖入文明世界的怪物,被周圍人投以異樣的眼神,淑女們將嬌美的臉龐隱在精致華麗的團扇後和同伴們竊竊私語,或許音樂會後的宴會上會又多出一分談資。

  澤田彌淺色的眼瞳在旁邊搖曳的燈火下仿佛蒙上了一層朦朧的霧氣,望著那兩個即將彙入門口人流的身影,像看到了歷史長河中分出來的一條又細又淺的支流,艱難地在時間荒野中跋涉,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命運隨意落下一顆碎石,就將他們前路無情地截斷。

  她被牽著的手忽然被輕輕松開,澤田彌抬頭看去,就見身邊的人抿著唇,垂在身側的手用力握了握拳,忽地追了出去。

  「尼醬?」

  .

  短短一段路,互相攙扶著的簡夫妻走了半天,澤田綱吉卻幾步就追上了。

  「那個,簡先生,請等一下……」

  聽到背後傳來的聲音,瑪麗.簡的父親很快停下腳步,回過頭。

  「是你啊,是想起了什麼事嗎?」

  「不,我是說……」澤田綱吉在他略帶期盼的眼神中囁喏了一下,還是艱難地開口道,「您有沒有想過瑪麗小姐她可能是,跟人離開……」

  「你是說瑪麗可能跟人私奔了嗎?」

  「額……」

  「是街角面包店的貝克告訴你的吧。」瑪麗的父親表情卻意外的平靜,「他跟我說過了,但是不可能,我的女兒不會做這種事。」

  他旁邊的簡太太忍不住道,「我的女兒,瑪麗她是個那麼柔順乖巧的好孩子,她去劇院的那天早上還高興地告訴我她快要升職了,她的工資會多一些,很快就能讓我不再每天起那麼早地去接幫人洗衣的粗活,她早上還說過那樣的話,怎麼會、怎麼會……」

  她的喉管中崩出了一聲細若游絲的悲鳴,像是承受不住一般將全身的支點靠在了丈夫身上。

  簡先生攬過妻子的肩,衝澤田綱吉點點頭,「就是這樣,就算貝克看到了瑪麗離開,也一定她是被人騙了。謝謝閣下的提醒,但我們不會放棄找回她,如果福爾摩斯先生那裡找到了什麼線索,還是希望你們能夠轉告我們。」

  「……」

  任何時代,少女拋下父母和情人私奔都是一件會被人鄙夷,甚至父母本人都恥於提起的事。澤田綱吉追上來之前就已經做好會被這對夫妻惡言相對的准備,卻沒想到得到了這樣一個反應。

  他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眼看著瑪麗的父親說完就禮貌地微微頷首扶著妻子准備離開了,他急忙道,「請等一下。」

  簡先生回過頭,用「還有什麼事嗎?」的疑惑目光看過來。

  「我知道你們來劇院可能是想找瑪麗失蹤的線索。」澤田綱吉深吸一口氣,盡可能拿出了最誠懇的表情,「但是今天,只有今天還是請你們回去吧。」

  沒想到聽完他的話,簡先生目光忽然多了幾分銳利,「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麼事嗎?」

  「額……」

  看著棕發少年不知怎麼開口的躊躇表情,簡先生眸光閃動,唇角忽然向上扯了扯。他似乎嚴肅著臉太久了,以至於這個帶了點善意的笑容都顯得古怪而僵硬。

  「謝謝你,孩子。」

  說完他就拿下帽子朝他欠了欠身,扶著夫人一起重新朝入場的人流走去。

  「等等……」

  澤田綱吉下意識抬起手,指尖伸出卻撈了個空。

  「他們不會回去的。」

  澤田綱吉一愣,低下頭,這才發現黑發小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

  「柯南?」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那對夫妻離開的方向,像是給他解釋,也像自言自語,「他們認為瑪麗的失蹤和劇院有關,之前一直找不到任何線索,如果今天晚上劇院會出什麼事,這就是揭開秘密的最好機會。就算為了這個微不足道的可能,他們也不會回去。」

  澤田綱吉:「……」

  他沉默片刻,收回了手,回頭看向身後金碧輝煌的劇場。

  朦朧的霧氣中,這棟具有典型維多利亞時期風格的圓頂建築燈火輝煌,像一座黑暗中指引人前行的燈塔,讓人完全無法想像它本身蘊藏著多少黑暗。

  「……柯南,你覺得拐走瑪麗的人真的在這個劇院裡嗎?」

  江戶川柯南跟著抬頭看去,「按照目前找到的線索,的確很有可能。」

  澤田綱吉:「……那,瑪麗小姐還活著嗎?」

  這一次向來有問必答仿佛無所不知的小偵探沒有說話,澤田綱吉也沒有繼續問下去,因為他再怎麼沒常識其實心裡也早已知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失蹤了十多天,還能生還地被找回來的可能性很小……更不用說在她失蹤後犯人並沒有停止犯案,失蹤人口還在持續增加。

  夜晚的風穿過劇院前的草坪從大門口灌入。已經檢票入場的簡先生按了按頭頂差點被風掀飛的帽子,抬頭看向面前燈火通明的華麗會場。

  「我覺得,說不定今天晚上我們能見到瑪麗呢。」他忽然輕聲說。

  他旁邊的太太木然點了點頭,被淚水洗的渾濁的眼睛微微睜開看向還未拉開的帷幕。

  帷幕後就是她的女兒瑪麗夢想站上去的地方。

  「這樣啊,」她低聲喃喃,「那就太好了……」


第92章 夢想的歌劇院(四)

  「瑪麗.格雷和麗莎.斯托克都是圍繞著這座劇院發生的少女失蹤案的被害人, 而且她們失蹤當晚都有人目擊到她們『自願』跟一個男人離開。這太巧合了, 兩人的『私奔』一定有問題。」

  歌劇院內場,褚星秀樹幾人齊齊盯著面前的紙鶴, 呆滯地看著它發出柯南的聲音。

  「我問過劇院裡和瑪麗一起工作的人,得到的關於她的評價都是『努力、乖巧、好說話』, 這種性格的人不太可能突兀地做出和情人私奔的決定, 而且和她熟識的人都說沒發現她和哪個男性走得近。麗莎.斯托克也是差不多,她也在這座劇院工作,同樣不具備私奔的人選和理由。」

  名偵探很認真地在進行推理, 然而聽他說話的其他人注意力微妙地飄到了別的地方。

  褚星秀樹:「……居然真的有用。」

  江守晃:「……太厲害了。」

  澤田綱吉:「額, 所以我們在這邊說話柯南也聽得到嗎?」

  澤田彌:「聽得到呀。」

  「我的確聽得到。」那邊人無奈地停了下來, 「我說你們真的有在聽我說話嗎?」

  「哦,有的,」終於感覺到自己這樣好像很失禮, 褚星秀樹連忙說, 「聽到你說了去查了受害人。」

  江守晃也緊接著回過神, 「對……等等,你什麼時候去查的?」

  他看看拿出可以代替手機通訊的紙鶴的銀發蘿莉,又想想紙鶴那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好像把案件全都捋清楚了的江戶川,滿臉懵逼。

  大家玩的同一個游戲, 為什麼你們比我秀那麼多?

  「白天,下午的時候我來了劇院一趟。」柯南嘆了口氣, 語氣平淡, 仿佛這只是基本操作, 「其他四個受害人我也調查了,都是類似的情況。她們的共同點是全都和這座劇院有交集,所以關於瑪麗的父母對於劇院的懷疑,我認為的確是有道理的。」

  江守晃繼續懵逼,「是這樣嗎?等等,我們不是來抓傑克的嗎?為什麼又繞到這個案子上了?」

  「因為根據這些線索,我懷疑這座劇場裡面有某個和開膛手傑克同等級的存在。」那頭傳來下樓的腳步聲,名偵探同學似乎拐進了哪個樓道,「做好准備。」

  江守晃:「?!」不是,做好什麼准備?

  然而懵逼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其他人的神色下意識嚴肅起來,澤田彌默默點了點頭,回頭看向旁邊的玻璃窗,落在窗台上的月光不像往日清澈明亮,反而帶著一絲詭異的血色。

  所以今晚會發生什麼事是當然的吧。

  小蘿莉嘆了口氣,畢竟連月光都透著搞事的氣息呢。

  .

  因為剛才沒能成功說服艾琳小姐取消演出,幾人商量片刻後兵分了兩路,柯南去了後台繼續查找案件線索順便試試能不能找到混進來的開膛手傑克,而澤田彌幾人則是回到觀眾席,靜待事態發生然後隨機應變。他們的位置距離舞台並不遠,一旦出現什麼意外能隨時上去支援。

  澤田彌左邊是自家哥哥,右邊是非要貼著她坐下的江守晃。

  澤田蘿莉對小動物的親和力不知道是不是也蔓延到了他身上,小胖子蹲在她旁邊就像只找到了家的胖雞崽,安全感爆棚,連剛才被柯南三兩句跳起來的驚恐都扔到了腦後,還有心思左看右看地看稀奇。

  維多利亞時期的歌劇,對他們這些來自現代的人來說的確算是難得一見的奇景。光是身邊的女士們爭奇鬥艷的禮帽、華麗繽紛的長裙,就足以令人目不暇接,更不用說這個古色古香的劇院本身,空氣中都好像彌漫著那個黃金時代浮華喧囂的氣息。

  游戲外,被請來的歷史教授們正激動地撲在屏幕面前。

  「這個服裝風格、這個建築結構還有不同階層的人物面貌,毫無疑問這就是維多利亞時代!」

  「沒錯,你們看剛剛鏡頭掃過的歌劇院,內部風格和當時英國主流的以希腊復興為代表的古典浪漫主義完全一致,這個時期因為工業革命和民主思想的傳播,建築設計的變異思潮已經開始掀起。你們看這座歌劇院,就是新材料被應用後萌發出來的具有現代建築雛形的形制……」

  這群專門研究維多利亞時期歷史的教授們激動得近乎語無倫次,旁邊的程序員被他們科普得一愣一愣。

  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個場景,工藤優作問走過來的好友,「游戲背景的設定細致到了這種程度嗎?」

  「繭」的項目負責人堅村忠彬聞言苦笑,「事實上,雖然在做背景的時候我們的確請了有名的研究十九世紀末英國歷史的教授來做顧問,但是坦白來說,像現在這樣找不出任何問題……這基本是不可能的。」

  他們的目光同時投向屏幕前正在激動研究的教授們,有幾個甚至當場拿出筆記本唰唰往上寫著什麼,這群研究維多利亞時期的歷史研究了半輩子的學者們臉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那個沉睡在歷史中的夢幻時代揭開面紗,真實地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老實說,這其實並不是什麼好消息。

  游戲中的這些細節越真實,就代表著情況已經越發超出了控制。

  .

  游戲中的歌劇院。

  澤田彌小聲和哥哥說著話,「哥哥剛剛在找人?」

  「啊,對,我想看看瑪麗小姐的父母坐在哪兒。」

  澤田綱吉有點困擾地回頭看了一圈,「不過人太多了,實在找不到他們的位置。」

  柯南那邊似乎並不太忙,聞言插了句嘴,「那對夫妻的話,可以往角落方向看看,這種熱門的演出,就算他們買到了票也不可能搶到視野太好的位置。」

  「綱吉哥你找他們干什麼?」江守晃在一旁奇怪地問。

  「那個……一會兒不是很有可能會出事嗎。」澤田綱吉回頭看了幾眼,壓低了聲音,「就算發生了意外,那對夫妻肯定不會跑的。總覺得這樣很危險啊,所以我想先確定位置,如果發生了什麼也可以稍微照看一下。」

  江守晃似懂非懂地點頭,「可是,他們不是NPC嗎?」

  「誒?額……」澤田綱吉聞言一呆,愣住了。

  「真是……綱吉哥你好像完全沒想過這一點啊。」

  褚星秀樹無奈地說,「雖然我們在這個世界遇到的人可以對話、交流,也各自有著自己的故事,但本質上還是設定好的數據。」

  「是,是這樣嗎?」

  澤田綱吉懵逼地低頭和妹妹對視,澤田蘿莉也給了他一個「我也不知道呀」的茫然表情。

  兩兄妹懵得一樣一樣的,把旁邊幾人看笑了。

  「綱吉哥和彌都是溫柔的人呢,或許就是因為這樣……」

  褚星秀樹話音一轉,聲音忽然輕了下去,澤田兄妹同時回過頭,只看到他微微垂下的側臉。

  「就是因為這樣,即便是數據也能得到溫柔的對待嗎……但數據就是數據,即便有自我意識,有思考能力,但作為生命基礎的□□和靈魂都是不存在的,看起來再真實也不過是徘徊在網絡裡的幽靈,綱吉哥你們……該分清楚還是分清楚吧。」

  長長的眼睫微斂遮住了少年此時的表情,光看那張平靜的臉,完全猜不出他在想什麼,就好像他此時的內心也和語氣同樣毫無波動一樣。

  「那個……」不知道為什麼看著他這個樣子澤田綱吉內心忽然有點抖,但還是努力發出了聲音,「我覺得,還是有區別的。」

  「嗯?」

  「真正沒有靈魂的事物壓根不能思考吧,就像,額,就像人偶一樣?」澤田綱吉努力組織語言,不知道該怎麼表達,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應該說,必須在這裡把自己的想法傳達給某個人,「但有自我和感情,也有作為人的思維方式,那就是『人』啊,畢竟靈魂這種東西大家也看不到……」

  咦,不對,他妹妹好像是能夠看到的?

  他下意識去看自家妹妹,就見到小蘿莉一手托著下巴,看看他,又看看褚星,不知道為什麼還看了江守一眼,隨後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

  她一臉「你們這些大人為什麼總是想這麼多」的表情,「生命的範圍才沒有那麼狹隘哦。」

  「?」

  「就算是大家普遍認為沒有思考能力的石頭,也是能夠生出『靈』來的。也就是說,在世界看來,連石頭也是『生命』的一種。沒有□□就不算生命、堆砌的數據不會有靈魂,只不過是部分人類狹隘的想法而已。」

  「狹隘」的褚星秀樹和江守晃:「……」

  「只要有了自我意識,就是被世界所承認的。」澤田彌一錘定音,並且肯定了一把她哥,「所以哥哥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沒有問題。」

  澤田綱吉:「額,好的。」

  作為一只被世界偏愛的蘿莉,她在解釋這個問題時莫名透著一股權威的氣息。不但游戲內的褚星秀樹和江守晃神色有些恍惚地被鎮壓了下去,游戲外也一片安靜。

  獄寺隼人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是這樣嗎?如果我撿一塊石頭回去,天天和它說話就能孵出妖怪來了?」

  聽到了他自言自語的其他人:「……」

  不,彌小姐絕對不是那個意思!

  .

  晚上八點整,演出正式開始,悠揚的音樂拉開了歌劇的帷幕。

  不愧是提前幾周就開始在報紙上宣傳的熱門演出,艾琳.安多拉的歌喉優雅美妙,歌唱技藝非常精湛,周圍的觀眾們很快就沉醉其中露出了享受的表情。

  只不過,對完全聽不懂歌劇並且對其並不太感興趣的人來說,時間就比較難熬了。

  努力熬過了前兩幕,澤田彌默默打了個哈欠,又往哥哥懷裡縮了縮。

  作為一只把平安京「雅樂之神」可以感動惡鬼的笛聲當催眠曲聽的蘿莉,她覺得自己已經盡力了。

  在音樂素養上,澤田兄妹很顯然不相上下。

  「柯南,」澤田綱吉努力克制住和妹妹一起打哈欠的欲望,怏怏問,「有發現什麼異狀嗎?」

  「暫時沒有,你們那邊呢?」

  「我們這邊也暫時沒有……」

  一句話尚未說完,爆炸的轟鳴猝不及防地響徹大廳。

  .

  「組長,緊急情況!」

  坐在監控前的程序員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滿頭大汗的同時,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動,屏幕上迅速多出了幾個方向的鏡頭。

  大部分畫面上都煙塵彌散,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和此起彼伏的尖叫,精美的雕梁不斷斷裂墜落,撲簌砸下的磚石似乎將鏡頭也帶得震動起來。

  眾人同時朝抬頭看去,劇院裡方才還儀態優雅的紳士淑女們正狼狽地尖叫著逃跑,現場已然大亂。

  這時候調到舞台正上方的鏡頭忽然拍到上面的頂棚最先斷裂,碎落的磚石傾灑而下,其中分量大到足以一發將人送去輪回的那塊像是瞄准了一般衝著底下的人砸下來,而站在舞台正中央的艾琳.安多拉甚至都還沒回過神。

  「危、危險啊!」旁觀的眾人同時一驚。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身影閃電般竄上來,拽著艾琳滾到了一邊,攜著風聲倏然下墜的大塊磚石幾乎擦著他們的肩膀砸在了舞台上,舞台的木板連臨終的哀鳴都來不及發出就被撕開巨大的坑洞。

  很顯然只要慢上半秒,方才站在那裡的人就會被斷梁連帶著木板一起砸進地底,絕無生還可能。

  監控室內眾人像是在旁觀一場驚險的電影,心跳隨著他們的行動拔升到頂端,眼見著主角們逃過一劫,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澤田君趕上了。」

  「這也太刺激了吧,慢半秒就晚了……」

  「這劇院看起來要塌了,趕緊離開……誒,不對,澤田君怎麼還不走,出什麼事了嗎?」

  與此同時,游戲裡褚星秀樹也在台下大喊道,「綱吉哥,我們快走,再不走劇院就要……」

  「你帶著艾琳小姐和彌他們先走。」

  棕發少年用近乎命令的語氣打斷了他。

  褚星一怔,這才發現他一直背對他注視著舞台背面的方向。那裡方才的爆炸炸出了一個黑漆漆的大洞,他的目光徑直落向那片黑暗深處,說話的語氣異常凝重。

  緊盯著澤田綱吉這邊鏡頭的監控人員猛地呆住。

  「那是……什麼?」

  沉重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好像踩在人緊繃的神經上,彌漫的煙塵後,細長的人影拖著一具屍體慢慢從最深的黑暗裡走了出來。

  游戲內外的眾人同時聽到一個陰郁病態,仿佛從地獄中傳出來的聲音幽幽地從舞台後飄了出來。

  「克裡斯蒂娜,我的克裡斯蒂娜……你要離開我去哪兒?」


第93章 夢想的歌劇院(五)

  劇院的頂棚還在不住搖晃, 磚石撲簌砸落, 煙塵彌漫。

  耳邊是歇斯底裡的尖叫和磚石落地的巨響,整個空間都在震顫, 身後到處都是慌不擇路地往外逃跑的人群。

  然而無論是台上的澤田綱吉還是台下震驚僵立在原地的褚星秀樹幾人都無暇顧及。

  正對著他們的舞台背面的方向,被剛才的爆炸炸出了一個巨大的坑洞。

  連光都無法照進去的位置, 一個高挑修長的身影緩緩從最深的黑暗裡走出來。

  硬底的皮鞋踩上舞台的木質地板, 留下一個個血色的腳印,他像扔垃圾一樣把手裡已經死成一堆爛肉的人體往旁邊一扔,妖異血紅的眼睛直勾勾看向艾琳。他緩緩地抬起手, 用命令的語氣道, 「克裡斯蒂娜,過來, 到我身邊來。」

  目光從他還在滴血的衣擺緩緩往下移到地上那個被開膛破肚的陌生男人, 艾琳震驚地認出了來人,囁喏半晌才艱難地開口,「埃利克老師……你做了什麼?」

  「嗯?」那人歪了歪頭, 瞳光漆黑渾濁,「這個人居然敢傷害你,所以我就殺了他,有什麼不對嗎克裡斯蒂娜?」

  「……」

  眾人同時僵硬地朝地上那具還在不斷往外滲血的屍體看去。

  「殺了他」,多輕巧的一句話。

  然而且不談那是條活生生人命,地上那具屍體給人的感覺更像是死前遭遇了一場殘酷萬分的虐殺, 一眼看過去凶手的瘋狂和惡意幾乎要沿著視線污染過來, 如密密麻麻的蟲蟻一般往人骨縫裡鑽。

  澤田彌的目光剛移過去就被身邊人擋住了。

  「秀樹?」

  小蘿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不要看。」好一會兒, 旁邊才傳來少年艱難的聲音,他的聲線有些微的波動,但聽得出來是在盡量保持著冷靜。

  「那具屍體很醜,彌醬不要看了。」

  他用了一個盡量不會嚇到小孩子的詞,話音落下連聲線都平穩了下來,這一刻他幾乎和柯南有些相似,有種超出年齡的冷靜。

  「?」

  屍體能有多醜?再醜也是個人呀,總不可能有妖怪醜吧?

  澤田彌似懂非懂,但畢竟人家是怕嚇到他,於是小蘿莉乖巧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並且從對方過涼的指尖感覺到了他此時的緊張,體貼地幫他找了個話題轉移注意道,「吶,秀樹,克裡斯蒂娜是誰?」

  「……克裡斯蒂娜是歌劇魅影的女主角。」

  歌劇院、克裡斯蒂娜,還有艾琳口中那個「埃利克老師」,現在還認不出面前一副殺人狂模樣的人是誰就是傻子了。

  褚星秀樹深吸了一口氣,他完全不知道歌劇魅影是怎麼冒出來的,但光看他一爪子將開膛手傑克切成爛肉的架勢,很顯然是沒辦法用武力對抗的對像。

  「埃利克先生……」少年上前一步,明顯是想試試看能不能采用正常溝通行為避過爭鬥,澤田彌眼疾手快地就把他拉住了。

  「?」

  「不要過去哦。」小蘿莉拉著他的衣角壓低了聲線輕聲道,「那是berserker,不要看著他現在好像有理智,實際上根本沒辦法溝通的。」

  Berserker……狂戰士?

  褚星秀樹一怔,沒來得及發問,聯絡紙鶴忽然從澤田彌的袖口飄了出來,江戶川柯南的聲音攜著奔跑的喘息衝進他耳朵裡。

  「褚星,如果遇到了歌劇魅影趕緊跑,不要試圖和他交流!」

  「他已經瘋了,後台的人全都被他殺光了!」

  褚星秀樹瞳孔猛地緊縮。

  .

  幾分鐘前,主控室。

  電腦前的程序員們幾乎亂成了一團。

  「後台不知道被誰入侵,守在後面的工作人員全部遇難。」左邊盯著柯南這邊鏡頭的工作人員滿頭冷汗,「柯南君已經去查看了,目前看來現場人員完全沒有生還可能。」

  「前台的爆炸已經停下,但是根據專家的初步估計劇院的房梁已經斷裂,頂棚堅持不了多久了。」右邊澤田綱吉一行人的觀察人員也慌張得不遑多讓,「孩子們尚未安全撤出去,澤田君一直站在舞台上背對我們,暫時看不清發生了什麼,但懷疑是遇到了敵人。」

  旁邊還有彭格列十代目家族在緊張地盯著屏幕大喊。

  「十代目,快走啊!」

  「極限地快點離開那裡啊澤田!」

  主控室內仿佛放進了五百只鴨子,並且現場打起來。

  宗像禮司:「停。」

  第四王權者的聖域橫掃而出,強勢把在場所有人罩進了領域內。如芒在背的危險感如沉重的山巒般壓下來,強制性地讓所有人閉上了嘴。

  慌張的、緊張的、手足無措的眾人全都被突如其來的壓力壓趴下了。

  「我希望諸位知道,」在眾人含義豐富的目光下,青王閣下這才慢條斯理地說,「無論我們在外面怎麼緊張也沒辦法和游戲內的人聯系上,諸位此刻所有的慌亂和焦慮都是無意義並且會影響效率的行為,我們能夠做的只有觀測,希望諸位能夠正確認識到我等現在無力的處境。」

  「……」被壓趴下的眾人僵硬地點了點頭。

  「那麼現在,全部冷靜下來,木村君……」

  宗像的目光掃過去,負責監控柯南那邊的小組組長下意識抬起頭,「是!」

  「把鏡頭調出來,先解釋一下江戶川君那邊的情況。」

  「是,是的……」

  名為木村的組長頓時急忙地在面前電腦前一通操作,主屏幕微微一閃,很快呈現出了劇院後台的畫面。

  一句話簡單來說,人間地獄。

  牆壁、地面、家具、桌椅,到處都是血。地面鋪著的手工羊毛地毯飽吸了鮮紅的液體,一腳踩上去都要微微往下陷一下,像踩進了淤泥裡。後台所有工作人員保持著臨死前驚慌逃竄的姿勢僵硬在地上,身體被開膛破肚,有些甚至直接被分屍,像是有什麼爪子尖銳的猛獸闖進了這裡,幾分鐘殺掉了所有人,然後從容離去。

  游戲中的柯南似乎無意識下與殘暴的凶手擦肩而過,他來到現場時滿屋子的鮮血還沒干透,從桌子流到地面,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響。

  他衝進去檢查了所有人的生命跡像,最後沉默地垂下手,走到濺滿鮮血的牆壁前,對著上面三道似乎是凶手留下的爪痕安靜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過於震撼的畫面讓沉默從屏幕裡蔓延到了屏幕外,正對著那片刺目紅色的程序員震驚得半晌才找回呼吸能力,一口空氣入鼻時莫名好像被濃稠的血腥味灌了滿腔。

  老實說這樣凶殘的畫面,就算是經常和異能犯罪者打交道的scepter4也是頭一次見到。

  「室長,」秋山冰社同樣被震撼了幾秒才找回聲音,「這難道是開膛手傑克做的……」

  宗像禮司:「不太像……木村君,你繼續監測。渡邊君,澤田那邊怎麼樣了?」

  「啊,是,澤田君這邊目前還在……等等!」

  主屏幕一閃,眨眼睛切換了畫面,顯然是負責監控的渡邊組長來不及彙報就直接將畫面切了過來,

  屏幕上血光一閃,眾人同時直面了歌劇魅影緩緩從黑暗中走出的一幕,並且視線不約而同地落在了他的右手上。

  那是三道長且鋒利的爪刃,尖端還在緩緩往下滴血,正常人類絕對不可能長出的器官。

  「看來破案了。」一片寂靜中,宗像禮司說,「把後台的工作人員殺掉的人就是這一位,歌劇魅影了……reborn先生,冒昧問一下,澤田閣下目前的實力到了什麼程度呢?」

  他一句話把室內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過來,大家的視線下意識投向reborn。

  歌劇魅影是個神經病殺人狂,事情眼看著已經不能用正常溝通和平解決了,這群孩子裡面唯一稱得上戰力能夠站出來保護大家的只有年紀最大的澤田綱吉。雖然他本人也只是國中生的年紀,但不管怎麼說作為意大利最大黑手黨家族的繼承人,戰力值應該能夠期待一下吧?

  只不過看看屏幕上抿著唇和歌劇魅影對峙的棕發少年纖細柔和的側臉,大家又有點絕望。

  這孩子哪裡看著像黑手黨了啊?就算在這群小孩子裡面氣場都是最柔和的,把他們放在一起總感覺最需要被保護的是他才對啊!

  眾人情緒各異的目光中,黑發殺手拉了拉帽檐,冷靜淡漠地說,「我是今年四月份才到日本的。」

  「……」

  也就是說,這位黑手黨少主也才接受彭格列繼承人教育一個多月?

  眾人聽完更加絕望了。

  這點升級時間,神仙也來不及吧?!

  眾人紛紛露出了藥丸的崩潰表情。

  宗像禮司的目光掠過reborn,又落在角落裡某位王身上。

  他靠在牆壁上看著屏幕,從頭到尾一句話沒說,神色也沒有半點變化,單看神情絲毫猜不出他在想什麼。

  宗像禮司挑了挑眉,眸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

  就在這個時候,監控組忽然發現了什麼。

  「宗像室長,發現了特殊情況。」

  主屏幕旁邊驀地多了一個窗口,眾人抬頭看去,只見到一片眼熟的霧氣不知道從哪兒鑽出,在走廊上蔓延開來。

  .

  游戲內。

  「彌,快點離開這裡。」

  澤田彌正望著歌劇魅影發愣,忽然聽到熟悉的稚嫩聲音在耳邊響起,急促提醒道,「快點走,彌留在這裡會被波及的。」

  「愛麗絲?」

  「嗯?」旁邊聽到她聲音的褚星迅速回頭看了一眼。

  澤田彌搖了搖頭,看著她親哥還在和歌劇魅影對峙。魅影似乎對艾琳等於克裡斯蒂娜深信不疑,一往情深地看著她,不斷地勸說她到自己身邊來。

  那偏執到瘋狂的目光宛如來自深淵,要不是澤田綱吉才十幾歲怎麼看都只是個小孩子沒給他提供吃醋的條件,這個神經病早就陷入嫉妒的瘋狂大開殺戒了。

  但是看他精神不穩定的情況,似乎也距離發瘋不遠了。

  「彌,快點離開!」愛麗絲的聲音愈發急促,「再不走傑克就要來了。」

  誒?

  「歌劇魅影殺了傑克的媽媽,她快要追過來了……」

  澤田彌眼睛睜大了一下,與此同時隔著厚厚的牆壁,她感覺到某種力量正在飛快侵蝕過來。

  「哥哥!」

  時間緊急來不及說清楚,然而澤田綱吉不愧是資深妹控,跟妹妹幾乎達到了心有靈犀的程度,他迅速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拽著艾琳的手就跳下舞台朝他們跑過來。

  「等等,克裡斯蒂娜,我的克裡斯蒂娜,你要帶著她去哪兒?!」

  歌劇魅影毫不意外地被這個舉動刺激了,他的眼神逐漸渾濁,嫉恨的怒火眨眼間就將他僅剩的理智燃燒殆盡。他猛地扯下了另一只手的手套,露出了底下巨大的染著血的勾爪,緊跟著朝著背離自己的兩人追殺而去。

  就在歌劇魅影的爪子即將碰到澤田綱吉的後背的時候,迷霧蔓延了過來。

  「媽媽……你,傷害媽媽,去死去死去死啊啊啊啊!」


第94章 夢想的歌劇院(六)

  歌劇魅影和開膛手傑克打起來了。

  老實說這個發展誰也沒能預料到, 導致游戲內外統一了一致的懵逼表情。

  澤田綱吉、澤田彌、褚星秀樹還有江守晃四人縮在牆壁後, 一起探著腦袋往劇院內張望。

  雖然霧氣覆蓋了視野, 但仔細觀察還是能勉強分辨個大概。

  就算看不到也能聽到兩個打得熱鬧的家伙精神污染的大喊聲。

  目前看來應該是歌劇魅影處於劣勢,因為他嚎叫著「克裡斯蒂娜」嚎得格外慘烈。

  「我覺得我以後對『克裡斯蒂娜』這個名字要有心理陰影了。」褚星秀樹揉了揉耳朵,嘆了口氣。

  「怎麼樣都好吧。」江守晃哆哆嗦嗦的蹲在他下面, 「所以我們為什麼還留在這裡不走, 等柯南嗎?」

  澤田綱吉「啊, 不,柯南已經帶著艾琳小姐出去了。」

  江守晃「?!那我們還在這裡干什麼?」

  「嗯,」澤田綱吉猶豫片刻,望著戰團中心的目光卻沒有移開,「難得這兩個『人』打起來了, 我想觀察一下他們的進攻路數。」

  江守晃「???」

  棕發少年望著外面的側臉格外認真,專注的表情代替了平日裡的天真稚氣,驀地多出了一分讓人意外的沉穩。

  江守晃恍恍惚惚地看向他, 「綱吉哥你為什麼說得好像觀察了就能打得過一樣?」

  小胖子表情沉痛,你清醒一點!我們加起來還不夠人家一爪子的好嗎?

  澤田綱吉「額……」

  就在這個時候,似乎感覺到自己的「克裡斯蒂娜」已經徹底走遠, 想要追出去卻被傑克不斷阻撓的歌劇魅影終於瘋狂了。

  「啊啊啊啊啊克裡斯蒂娜!!!!歌唱吧歌唱吧, 我的天使……吾之情歌只在地獄回響(christe, christe)!」

  空間震顫, 霧氣被忽然爆發的魔力衝散, 煙塵彌漫中碩大的管風琴像一棟高大的樓房, 拔地而起。

  此時同樣在劇院內的澤田彌幾人被震得東倒西歪, 澤田綱吉一手攬著妹妹一手扶著牆壁剛站穩,眼角余光掠過牆後,正對著他們方向的牆壁轟然倒塌,有人跌跌撞撞地摔了出來。

  「小心!」

  澤田綱吉迅速跑過去一把把那人拽起來。

  「先生你沒事吧……格雷先生?」

  那人一抬頭,那張幾個小時前剛見過的布滿風霜的嚴肅面孔映入眼簾,澤田綱吉微微一怔。

  「格雷先生你……你果然沒走啊。」

  然而男人卻沒有回答他的話,他甚至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把自己拉起來的人是誰,只維持著半趴在地上的姿勢怔怔地望著他身後。

  「瑪麗……」

  澤田綱吉下意識回過了頭。

  歌劇院的頂棚已經被徹底炸散,血紅的月光不知什麼時候穿過屋頂落下來,照亮了那具管風琴慘白的琴鍵。一排排骸骨組成的音管正在歌劇魅影的指揮下就位,管風琴的最頂端用來放裝飾性雕塑的地方,一排整齊排列的少女的頭顱雙目閉合地沉睡在那裡,柔順的長發瀑布般垂落被夜風溫柔地撫動。

  其中最邊沿上的那個,他曾在報紙上和她打過照面。

  「瑪麗……」

  瑪麗格雷的父親,那個沉悶的英國男人怔愣地跪在地上抬起了頭,他的眼珠黯淡無光,一貫冷硬的臉上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他像是被卷入天崩地裂的海嘯中的逃難者,代表了災難的浪潮打下來的那一刻,他反而是滿面空白地茫然著,並不知道自己此後的人生已經被徹底摧毀。

  血紅的月光下,瑪麗格雷的眼睛安靜地閉合,宛如只是陷入了一個酣甜的夢境,素靜的臉龐還維持著生前的樣子。

  「瑪麗……」

  梅森格雷朝那個美麗的頭顱伸出手,指尖緩緩顫抖著像努力去觸碰一個無望的夢境。

  他的預感沒有出錯,今天晚上,他的確看到了他的女兒。

  有一瞬間的時間,震顫的空間、歌劇魅影的尖叫、身邊男人顫抖的呢喃還有眼前不住往下墜落的沙石,聲與光好像全都離澤田綱吉遠去了。

  他的視野中只剩下那座巨大的骸骨組成的管風琴,一個個美麗的還處於青春年華的少女的頭顱們帶著湉靜的表情合攏雙眼,被帶著血色的月光籠罩。

  激烈沸騰的血液衝撞著湧向腦海,從腳底竄起的寒意凝成冰川將他牢牢釘在原地。

  他終於意識到了,那些失蹤案件的真相。

  雖然早就有過那些少女們已經遭遇不測的心理准備,但是像現在這樣……死去後的身體被人打碎重組成武器,頭顱被高高掛起當做炫耀的資本,軀體不得安眠,靈魂也不得安息。

  他看著那座管風琴,仿佛看到了一扇緩緩打開的地獄之門。

  門後面掙扎的不止有遇害的少女們,還有他們的親友一輩子被痛苦束縛的靈魂。

  「哢嚓」冥冥中似乎有一把鎖裂開了縫隙。

  少年淺色的眸光中蔓延開細密的冰裂紋,有金色的光芒衝破枷鎖迸射出耀眼的輝光,那些被眼前的災難和慘劇激起的血氣潮水般衝至腦海,「嘭」地炸裂開來,燃起了一場大火。

  聲音和光亮重新歸來,他的眼瞳中終於映出了站在管風琴前的那個人影,與此同時天外也飛來一聲大吼。

  「綱吉哥小心!快躲開!!」

  意外發生的瞬間,旁觀的褚星秀樹幾人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在場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拔地而起的管風琴震懾了,月光下慘白陰森的骸骨像鎖住靈魂的牢籠,眾人甚至沒辦法思考它是怎麼冒出來的。

  而在管風琴出現之後,歌劇魅影戰鬥力忽然暴漲,幾乎是壓著迷霧中的傑克在打。

  霧氣糾纏片刻,開膛手傑克終於不甘地退去。

  眾人還沒從這個轉折中回過神,沒料到傑克剛走,歌劇魅影就立刻掉頭一道魔力放出衝著澤田綱吉的方向衝刷過去。

  褚星秀樹只來得及爆發出一聲驚恐的高喊,澤田綱吉頭頂一塊巨大的磚石被歌劇魅影的攻擊衝撞得「嘭」地砸下來,底下人連躲避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埋在了底下。

  「綱吉哥!!!」

  「克裡斯蒂娜,克裡斯蒂娜,快把我的克裡斯蒂娜還給我,還給我!」

  不等他們衝過去查看情況,舞台上的歌劇魅影再次發瘋,無形的魔力無差別掃射,管風琴的音樂奏響,像來自地獄的哀鳴。

  與此同時,主監控室內快炸了。

  程序員們手指在鍵盤上紛飛,滿頭大汗地迅速切換角度試圖找到澤田綱吉的位置,監控組的人員也在緊急確認澤田綱吉的狀態。

  不僅僅是畫面,進入游戲裡的每一個孩子的狀態,後台都是可以監控到的——當然那是原版的游戲,游戲世界變異之後以前的功能廢了大半,程序員們只能艱難地一次次試圖搶救。

  沒人敢回頭看,大家寧願面對屏幕上發瘋的歌劇魅影和恐怖的骸骨管風琴,繼續和讓人撓破頭皮見都沒見過的復雜代碼奮戰,也不想試探彭格列的那位殺手先生現在的心情。

  哦,還有那位親眼看到弟弟生死不明的第三王權者。

  身後一片沉甸甸的安靜,每一個程序員都感覺好像有一把刀懸在了自己頭頂上。巨大的壓力壓迫下,此前一直沒辦法攻關下來的難題居然得到了飛快的突破,監控組的組長一敲回車鍵,驚喜到近乎破音道,「連接上了,澤田君的狀態!」

  柱狀圖迅速在屏幕側面打出來,代表能量級的光芒像爆發的火山一路上揚幾乎衝破了柱狀圖頂端。

  監控組眾人正看得呆住,兩人高的巨石忽然從斜側方彈出來炮彈一般正中屏幕中央發瘋的歌劇魅影,將他狠狠砸在了身後的管風琴上。

  宏大的曲樂猛地一停,磚石四濺,煙霧彌散。

  眾人呆滯地順著轉移過視線,只見到剛剛被下墜的磚瓦埋起來的地方,澤田綱吉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不僅他自己,被他順手護在身後的梅森格雷也毫發無損。

  橙紅色的大空火焰違背自然地在他額前跳躍,少年沉靜的眼瞳被火光鋪開灼目的金色,像晚霞遍布的天空,雲層席卷著火焰熊熊燃燒。

  「彌,帶著格雷先生和褚星他們先走。」他的聲音仿佛也變了個人,冷靜淡漠有種讓人信服的氣場。

  澤田彌抬頭看向自家哥哥,精致的小臉上的表情卻好像毫不意外,「那哥哥我們在外面等你哦。」

  隨即不等身邊還在怔愣的兩人回過神來,小蘿莉一個響指,金色的咒文在空氣中浮出組成鎖鏈,將澤田綱吉身後的格雷先生腰身一扣就拽了過來。

  然後她一手一個提起身邊的褚星秀樹和江守晃,「好了,我們出去吧。」

  「誒?誒??誒?!」

  江守晃發出三聲高昂的困惑,懵逼地被銀發蘿莉拽了出去。

  搖搖欲墜的劇院大廳內終於只剩下澤田綱吉和歌劇魅影兩人。

  身姿筆挺的少年站在原地,看著那個已經徹底褪去人類形態,幾乎可以被稱為怪物的男人從磚石後爬起來。

  「她們全都是你殺的嗎?」他輕聲問。

  然而問題並沒有得到回答,歌劇魅影像個腦子裡只剩下「克裡斯蒂娜」和進攻這一個機能的狂躁症人。他似乎還記得剛剛就是面前的人把他的克裡斯蒂娜帶走的,剛一起身就揮舞著爪刃,又是一道攻擊朝著澤田衝過去。

  澤田綱吉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再出現時已經是懸停在半空中。

  橙紅的火焰灼灼耀目,他微微垂下眸,居高臨下看著底下似乎已經徹底陷入瘋狂的人。

  「沒辦法交流嗎。」少年若有所思地輕聲說,「那就打一頓再說吧。」


第95章 夢想的歌劇院(七)

  白教堂區的歌劇院今天晚上倒了大霉。

  外面的大街上依舊是兵荒馬亂的狀態, 往日裡端莊優雅的紳士淑女們像沒頭的蒼蠅,蘇格蘭場的警察們也已經到達了現場。然而看著還在不斷震顫的歌劇院, 聽著裡面仿佛神仙打架的動靜, 沒一個敢進去的推開新世界大門。

  劇院門口,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望著宛如在經歷一場暴力拆遷的歌劇院,雙腿一晃, 滿臉崩潰地跪倒在地。不一會兒他猛地從地上彈起來,轉身死死拽住一個路過的無辜警察, 狀若瘋狂地咆哮著要求他們立刻進去阻止裡面的人。

  澤田彌出來的時候路上順手撿到了格雷夫人,爆炸發生後她似乎和丈夫走散了, 但在所有人都急匆匆往外逃命時她同樣固執地留了下來。澤田彌干脆把她也捆上, 一並帶走了。路過正門時,她的目光掠過那個還在發瘋的劇院老板, 又輕飄飄從他身上滑了過去。

  幾人一出門, 柯南就迎面跑了過來。

  「我把艾琳小姐交給警察了, 已經叮囑了她不要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他簡單介紹了自己這邊的情況,視線在他們身上掃過,「劇院裡面現在什麼情況?傑克呢?還有綱吉怎麼沒跟你們在一起?」

  澤田彌先是把格雷夫妻松開, 看著他們不准備繼續往劇院裡跑了,這才慢條斯理地回答,「傑克已經走啦, 哥哥現在正在裡面和歌劇魅影打架。」

  江戶川柯南「???」

  他那個軟乎乎像小動物一樣的綱吉弟弟, 和殺人狂歌劇魅影, 打架???

  冷靜理智如柯南都懵逼了一瞬。

  這件事放在澤田彌小蘿莉身上都不會讓他這麼震驚。

  因為這只蘿莉被惹急了是真的敢擼袖子上的, 但澤田綱吉不同,他對他的印像還停留在他小時候,被隔壁家吉娃娃追得滿院子跑最後跑不過嚇哭了,直到自己幫忙把吉娃娃抱開蹲在旁邊看著他哭了五分鐘才緩過來。

  柯南冷靜思考了三秒鐘,看著面前的蘿莉表情比她還冷靜,思及澤田綱吉再怎麼說也是意大利最大黑手黨的繼承人可能後續受過什麼專業訓練,終於接受了這個魔幻的事實。

  他接受得已經很快了,屏幕外圍觀的大人們至今都沒有反應過來。他們親眼看著澤田綱吉少年一鍵切換人格,能力覺醒,一路火花帶閃電地正面把歌劇魅影打成了狗。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覺澤田君忽然變得好帥啊,」一個隱藏屬性是二次元宅男的程序員懵逼地說,「這就是少年漫男主角外掛上線的感覺嗎?太燃了吧?」

  「是的吧,」旁邊一個同樣二次元中毒不淺的程序員無意識接到,「澤田君還自帶了bg呢,果然是主角待遇。」

  其他人「……」

  醒一醒,那個bg是歌劇魅影的攻擊,不是澤田綱吉自帶的!

  橙色的光芒像流星劃過屏幕,澤田綱吉的動作快得讓人完全看不清,歌劇魅影召喚出的管風琴看起來是加強了攻擊,然而機動性反而被廢掉了,一時間場面仿佛像是在被壓著打一樣。

  宗像禮司看了一眼屏幕,「reborn先生不是說只教導了澤田君一個多月?」

  「呵……」黑發殺手壓了壓帽檐,視線同樣落在屏幕上,好整以暇地說,「他再怎麼說也是初代的血脈,危機時刻下爆發出這樣的戰鬥力也是很正常的。」

  其他人「……」

  哪裡正常了啊!

  一個多月就能和怪物打成這樣,你們彭格列是什麼少年漫男主角必備的史詩級血脈?!

  游戲內。

  歌劇院外依舊聚集著擁擠的人群,從劇院中跑出來的柔弱的上流社會貴族們飽受驚嚇,一出劇院就迫不及待地鑽進馬車吩咐僕從趕緊駕車回家安撫自己脆弱的心髒,此時還聚在外面的除了蘇格蘭場的警察和個別膽大不肯走的,居然大部分是附近街區的居民。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聽到動靜全都跑來看熱鬧了。

  大概聚眾圍觀這個習慣早就深深銘刻在人類的基因裡,就連維多利亞時期的人也不能免俗。

  今夜是難得一見的紅月,倫敦街道上巴洛克風格的建築尖尖的屋頂立在血紅的月光中,穿過屋檐的風似乎也染上了不祥的氣息。

  澤田彌和其他人一起在外面等著劇院裡的戰鬥結束,被帶著秋末的寒意的夜風掃過肩胛,她抱著手臂剛打了個噴嚏,肩上忽然一暖,還帶著體溫的西裝外套罩了下來。

  小蘿莉拽著衣領下意識回過頭,「柯南?」

  「嗯。」

  黑發少年站在她身後,手指輕巧地把他壓在衣服下的長卷發抽出來,借著這個幫她整理頭發的姿勢,狀似無意地在她耳邊輕聲問,「愛麗絲來了?」

  澤田彌「?」你怎麼知道的?

  她懵逼又有點習慣地點頭,聽到他繼續壓低著聲線說,「你現在能聯系上她嗎?幫我轉述一句話。」

  澤田彌「可以呀,愛麗絲沒走遠。」

  「那就好,幫我告訴她……」

  後面細碎的聲音隱沒在了夜風裡,小蘿莉專心聽完後點了點頭。

  「吶,柯南。」

  兩人說話時,江守晃和褚星秀樹一起站在劇院外望著不遠處不斷發出爆炸聲和響亮bg的建築發呆。

  半晌後,小胖子有點按捺不住,他眼瞅著他們一群人除了傻站在外面等結果之外好像並不能做什麼有建樹的事情,忍了忍終於決定趁現在有空閑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被歌劇魅影干掉的那個人是怎麼回事啊?不是說要殺艾琳的是開膛手傑克嗎?」

  「那個啊,」柯南回過頭,「那就是開膛手傑克。」

  江守晃「?那後來和歌劇魅影打了一架的又是誰?」

  柯南深深看了他一眼,「那也是傑克。」

  江守晃「???」

  柯南「這個世界的開膛手傑克有兩個一個是原本的劇情裡,諾亞方舟准備讓我們找的普通殺人凶手;另一個則是世界變異後產生的那個和歌劇魅影同一種類的……惡靈。」

  他停頓片刻,終於找出了一個指代詞。

  見江守晃依舊一臉茫然,他耐心地繼續道,「你可以理解成表裡兩個世界,表世界是處於諾亞方舟掌控下的正常倫敦,這裡的開膛手傑克也是我們要找的那個殺人魔,莫裡亞蒂教授手下那個失控的殺手,但就身體素質而言還在普通人的範疇;而裡世界是脫離了諾亞方舟掌控的,已經產生變異的倫敦,它擁有超凡力量的規則,歌劇魅影、陰界、追著我們的黑犬全都屬於裡世界的倫敦,而這一邊的倫敦同樣存在一個開膛手傑克,擁有能夠抹消情報的能力且總是跟霧氣一起出現。」

  江守晃「是,是這樣嗎?」

  「白天去教堂的時候,」一旁的褚星秀樹忽然開口,「我們找到了表世界那個傑克的線索。他在第二個受害人哈尼查爾斯身邊留下了一對戒指,並且殺死受害人的當天是教堂的親子慈善義賣日,再結合哈妮查爾斯本人的經歷可以推測,她就是傑克的母親。那對戒指大的是哈妮的,小的則是她曾經留下來給傑克的,傑克一直戴在手上,因此他的手指有一根比常人細很多。我觀察過歌劇魅影帶來的屍體,對方的右手小指的確出現了畸形變異沒錯。」

  那種情況下你還有心情觀察屍體?!

  江守晃震驚地看了一眼小伙伴,忽然覺得這個隊伍裡好像只有自己是弟弟。

  褚星秀樹並沒有在意的目光,只微微垂著眸,比起和他們說話更像是自言自語,「也就是說,想要從這裡出去,阻止傑克完成任務這個方法已經行不通了,那麼只剩下……」

  這時候,周圍忽然嗡嗡響起一陣震驚的叫喊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那是什麼?!」

  「oh,ad!」

  「快看屋頂!」

  無論對於倫敦的居民還是蘇格蘭場的警察,這原本都應該是寧靜普通的一個夜晚……雖然「寧靜」已經隨著開膛手傑克的炸彈離他們遠去了,但考慮到倫敦的犯罪率要強行挽留一下「普通」也不是不行。但是現在,在看到月光下穿過劇院破洞攀升而起的明澈冰川的時候,「普通」這兩個字已經注定宛如那被掀翻的屋頂一樣碎裂在了夜色中——連帶著倫敦人民的世界觀一起。

  血紅的月光照在冰川上,流瀉出妖異的紅光,蘇格蘭場的警察們看到這幅場景終於放棄用「劇場裡是兩個恐怖分子亂鬥,只是打架的動作激烈了一點」這個傻瓜借口催眠自己,畢竟這麼大一坨冰塊怎麼看都不是正常人能夠弄出來的。

  放棄挽救自己的世界觀後,他們現在現在掙扎的點變成了「要不要派人進去看看」以及「派誰去」???

  兵荒馬亂之下,沒人注意到有幾個身影消失在了人群裡。

  澤田彌幾人穿過狼藉的走廊,推開搖搖欲墜的門,那座奇跡一般的冰川披著血紅的月光終於出現在他們眼前。

  棕色短發穿著白色西裝的少年就站在冰川前,微微抬著頭,側影被月光勾勒得沉靜挺拔,不知道在想什麼。

  澤田彌有點困難地穿過滿屋子廢墟,小跑了過去。

  「尼醬。」

  棕發少年低下頭。

  被火光燃成了金棕色的眼瞳倒映出一抹銀色的流光,他慢慢抬起手,大拇指輕輕擦過小女孩臉側,抹掉了一抹不知道什麼時候沾在她臉上的灰塵。

  「彌。」

  小蘿莉乖乖仰起頭,「哥哥剛剛在想什麼?」

  澤田綱吉放下手,「在想他為什麼要殺這麼多人。」

  澤田彌愣了愣,跟著轉頭去。他們面前的管風琴有半層樓高,死在歌劇魅影下的所有受害者的屍骸組成了慘白可怖的琴身,失蹤案件中的十二名少女一個不落地全在這裡。

  像是對敵人的震懾,更像歌劇魅影殘酷又惡意的炫耀。用受害者的屍骸、鮮血和痛苦,來裝點他殺人者的凶名。

  這是毫無人性,甚至完全無法無法被囊括進「人類」範疇裡的慘劇。

  澤田彌默了一下,才輕聲說,「剛剛愛麗絲告訴我,像他們這樣的存在在表世界活動是需要魔力的,如果沒有人給他們,就只能通過吞噬靈魂的方式補足。」

  澤田綱吉「原來是這樣。」

  他輕輕抬起手,將手掌搭在了冰川上,歌劇魅影就在那層冰層底下,隔著明澈的冰層是永遠定格在了扭曲和偏執的已經淪為了鬼物的臉。

  棕發少年微微斂下眸。

  歌劇魅影雖然在原著中偏執可怖但也只針對女主角身邊的人,到了這裡卻變成了毫無理由的殺人狂,原來這就是原因。

  多簡單,多可笑。

  但無論出於何種理由,對毫無反抗之力的普通人下手這種事……

  「……果然還是無法接受。」他輕聲說,不知道是指面前發生的事,還是已經能夠預見的很有可能會發生的未來。

  他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他的能力、血脈全都是一個名字賦予的——彭格列。

  給了他力量也給了他枷鎖。

  他在看到歌劇魅影的骸骨風琴的時候,甚至有一瞬間產生了聯想。

  意大利最大的黑手黨家族,王座下的屍骸恐怕比這座骸骨風琴更加可怖。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坐上了那張椅子……要怎麼做?

  他真的,能夠對那樣龐大的黑暗視而不見嗎?

  或者……像戰勝歌劇魅影一樣將它徹底摧毀。

  寂靜無聲蔓延了半晌之後。

  「可以喲。」一個稚嫩的聲音忽然說道。

  澤田綱吉略微怔了怔,低下頭,看到了妹妹抬起的小臉。她的眼眸漂亮得像高遠遼闊的天空,明媚的笑容是第一縷照徹黑暗的晨曦。她用肯定的語氣,毫不猶豫地說,

  「哥哥想做什麼就去做吧,無論哥哥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的!」
頁: [1] 2 3 4 5
查看完整版本: 《(綜)世界重啟中》作者:蕭暖陽【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