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3-11-6 13:57
第1章
晚上的十一點過半後,橫濱的街道便漸漸歸於寂靜,不復白日與傍晚時的熱鬧。沿街的店鋪逐一閉門,淹沒於夜色中,只余下那些標志性的景物仍舊亮著霓虹燈彩。
末班車停運後,站前廣場就變得極為冷清,既沒有行色匆匆的乘客,也沒有推車叫賣的小販,只有幾個無處可歸的流浪者,躺在花壇裡呼呼大睡。
站台的出口處拉下了卷閘門,但燈光仍舊大亮著。顯示屏上,亮著「夜間閉運」幾個紅色大字。而在這張屏幕下,歪頭靠著個身著灰色西裝制服的女子。
她大概二十三四歲,留著精致的褐色卷發,穿著西裝裙與高跟鞋,一副職場精英的打扮。這樣的女性,原本該坐在辦公桌後打電話或是輸入文字,可此時此刻,她卻帶著一點淡淡酒氣,睡意朦朧地坐在台階上。
「幾點了……」
過了一會兒,她一邊這麼喃喃自語著,一邊掙扎著站了起來,腳步歪歪扭扭的。細細的鞋跟踉蹌地踩在台階上,很容易讓人擔心她是否會摔倒。
她胸前還掛著公司的名牌,上面有她的證件照,還有一個印刷體的秀氣名字:星宮紗織。
*
對於紗織而言,今天可以算是一個相當倒霉的日子。首先是工作。剛進入職場一年多的她因為得罪了上司,被迫調離了原本的小組,接手更瑣碎而完全沒有前途的工作。這對一位想要趕緊升職的人而言,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其次是戀愛。她原本有一位男友,二人是在咖啡店裡結識的,算是對彼此一見鐘情。雖然那位男友好像沒有什麼正經工作,還和奇奇怪怪的幫派人士有所牽扯,但紗織覺得戀愛不是結婚,沒必要計較這些,於是便這樣談著了。
可是,原本談的好好的戀愛卻忽然出了點問題——在確認交往的三個月後,那位男友忽然對她提出了「要不要一起殉情」這樣的請求。在再三確認對方不是開玩笑,而是真的想和她一起跳海之後,紗織選擇與對方和平分手,結束這段戀情。
因為工作不順,戀情也遭遇挫折,紗織就在下班後去居酒屋喝了兩杯。結果一個不小心喝的太多,現在連走路都有些昏沉了。好在她所租住的公寓離車站不遠,只要撐到回家就沒問題了。
這樣想著,星宮紗織扶著牆,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去。
當她穿過一條漆黑的小巷時,牆角處忽然傳來了一聲貓叫:「喵嗚……」
那貓的叫聲有些虛弱,低低地徘徊在巷子裡。紗織腳步一頓,低頭向牆角看去——粗看時,那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團黑。再定睛細看,才發現那團黑裡還有一雙紅澄澄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像是在討要食物。
「呀…這裡也有個小可憐啊。」紗織蹲了下來,把手伸向了黑貓的腦袋。
揉、揉、揉揉揉。
等等——為什麼這只貓摸起來手感這麼奇怪?又冷又硬,簡直像是一塊石頭。
星宮紗織眯了眯眼,按亮了手機屏,將手機光向著牆角一照,才發現她摸的根本就是一塊牆皮。因為黑貓實在太黑了,和這黑夜融為了一體,她又醉眼昏花,這才看錯了。而那只黑貓呢,正蹲在牆邊的位置,卷著尾巴旁觀她揉牆皮的愚蠢動作。
不知為何,星宮紗織竟然從這貓的紅眸裡,看出了一種鄙視之情。
「……」
紗織被貓的眼神盯得有些困惑。一只貓也會鄙視人類嗎?貓根本就不懂人類在做什麼吧。果然,她從黑貓身上感受到的那種鄙視之情,都是她的錯覺。
紗織嘆了口氣,將手挪到了貓的腦袋上,輕輕地揉了一下。大概是因為在外流浪了一段日子,這只貓的毛發一點也不柔軟,炸的像一撮撮的海膽刺。
「你餓了嗎?想吃東西嗎?」紗織問。
黑貓抬起頭,豎瞳緊緊地盯著她,然後「喵」的叫了一聲。
這貓叫聲明明很弱,但卻莫名地有氣勢,像是命令一般。紗織忍不住想,這只貓要是吃飽了,一定是這一帶的貓中霸王吧,能把別的野貓打的滿臉傷的那種。
「我身上可沒什麼吃的啊……」紗織揉了揉眉心,喃喃道,「要不然,你就跟我回家去吧?說來上周我剛好抽中了一些免費的寵物用品,正愁沒地方用,丟掉還要付特殊垃圾處理費……」
說著,紗織就向黑貓張開了懷抱,一副引誘的樣子:「來吧,到這裡來。」
黑貓的尾巴甩了甩,像是很不屑她的收留。紗織卻很有耐心,循循善誘地說著話,仿佛貓能聽懂人類的言辭似的:「我家有牛奶喝,我以後還會給你買罐頭吃。外面這麼亂,留在這裡會和其他野貓打架的吧?不如我家比較干淨安全。」
也不知貓是不是當真聽懂了她的話,在片刻後,這只黑貓竟然步態優雅地走向了她的懷抱。
「你答應了啊!」紗織露出了笑容,頭腦中的昏沉醉意都散去不少。她抱著貓站了起來,快步向自己的公寓走去,「我還以為今天只會遇上倒霉事呢……」
*
紗織獨居,租住在這棟公寓的五層,附近的幾個鄰居和她一樣,也全都是普通的上班族。這棟公寓樓的房間都很小,全是單間,一進玄關就能將屋內的一切都盡收眼底,床、化妝台、簡陋的衣架,還有狹窄的陽台,簡單又溫馨,充滿了女性的韻味。
她抱著貓進了門,用腳蹭著脫掉了高跟鞋,接著便把貓小心翼翼地放在浴室前的地毯上,轉身去找之前被商店贈送的寵物用具。
「我記得既有貓糧,也有項圈,還有貓用的玩具……不過都是些便宜貨,可能質量不怎麼好,只能先在今天將就一下了。而且,貓還需要打針驅蟲什麼的吧,好麻煩喔……」紗織一邊說,一邊翻箱倒櫃著。
那些寵物用品本該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但她喝多了酒,人醉醺醺的,手在櫃子上翻了三四遍,還是一無所獲。
好不容易,她才找到了一小袋試用裝的貓糧。可她定睛一看,發現這袋貓糧竟然已經臨期了,質量十分危險。
「怎麼回事啊……」紗織晃著貓糧,嘟囔著轉身,「小貓,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哦,我……」
下一秒,紗織便愣在了原地,手裡的貓糧袋子啪的摔在地上。
只見浴室門前,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玄關狹窄,他靠在那裡,簡直是把路和門都徹底堵死了,宛如山丘似的。不僅如此,他的穿著打扮也很奇怪——一身暗紅色的盔甲,佩著短刀,簡直像是剛從時代劇裡走出來。
這裡為什麼會有男人!!
星宮紗織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抄起了手旁的晾衣杆,指向了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房間裡的男人,大聲說:「你怎麼進來的?!快出去!不然我就報警了!」
她從來都是獨居,也就前男友來過她的公寓。她的房間裡竟然出現了一個陌生男人,這是一件危險指數滿級的可怕事情!
紗織的酒在這一瞬醒透了。
她緊張地盯著那個男人,喉嚨干干的,心像是打起了鼓。手裡的晾衣杆顫個不停,仔細看,才發現是她握著晾衣杆的手臂在顫抖。
這個男人是怎麼進來的?他想干嘛?想要打劫嗎?還是想做別的事?而且,他為什麼穿著那種時代劇一樣的衣服?!總不至於是腦袋有點問題吧!
那男人沒有動,既沒有掏出刀威脅紗織交出錢包,也沒有向門口退去,而是鎮定地站在那裡,仿佛一位親臨陣前的大將。
「女人,我問你,」他直接無視了紗織的威脅和警告,反客為主,如此詢問,「木葉忍村現在如何了?宇智波帶土在何處?」
「…………?」
星宮紗織的頭頂飄出了一個問號。
這家伙在問什麼啊?木葉…忍村?宇、宇智什麼東西……?帶人?那又是什麼?
「你在說什麼啊?」紗織又向後退一步,神情愈發慎重。她開始從口袋裡摸手機,打算先報警再說,「我警告你,不要過來喔。不然我不會手下留情的!」
「你不知道木葉嗎?」男人皺眉,聲音沉沉地問。
「……不知道。」紗織聲音艱難,「那是什麼商店的名字嗎?從來沒聽說過。」
聞言,男人哼了一聲,說:「看來,時代過去了很久啊,現在的人竟然已經不知道木葉的威名了。帶土是怎麼回事,怎麼挑在這種時候把我復活了?月之眼計劃還在繼續嗎?」
「???」
紗織看著男人自言自語的樣子,忍不住問:「你到底是誰啊?」
男人輕輕眯起了眼睛,說:「戰國時代,火之國的宇智波之名,想必你有所耳聞吧,女人。」
「……?」紗織干脆地說,「沒聽說過。」
「……」男人的面色微微一沉,「你對戰國時代一無所知嗎?」
紗織愣了愣,放下晾衣杆,怔怔地說:「戰國時代……還是知道一點的……」猶豫了下,她小聲地問,「你,你是……織田信長嗎?」
第2章
「你,你是……織田信長嗎?」
「那是誰?」
男人回答的很快,還露出了不高興的神色,像是沒想過面前的女人竟然會給出錯誤的答案。
紗織看著男人,心情很復雜。
開玩笑吧!七歲的孩子也知道織田信長是誰啊。那可是雕像和畫像遍布教科書和旅游景點的男人啊。
於是,紗織又換了個問題:「那你知道德川家康是誰嗎?」
「沒聽說過。」男人的神色有些不屑。
紗織心底咯噔一跳,腦海裡冒出了個念頭:完了,這個自稱「宇智波」的男人,根本沒有去過學校吧!竟然連織田信長和德川家康都不知道,知識的儲備也太過令人堪憂了……
學歷……可能只有中學畢業?
男人環顧一下四周,表情變得很嚴肅:「木葉已經不在了,今人也不知宇智波的威名。莫非,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了嗎?」
紗織聽著她的喃喃自語,滿心莫名其妙。她拿起手機,打算先報警再說。
就在這時,那頭的男人揚起頭,滿面傲意地說:「女人,要是你能告訴我更多的情報,我就饒恕你先前對我的不敬。」
紗織小嚇一跳,嘀咕說:「不、不敬…是什麼意思?是你先闖進我家的,我是在進行防衛,這算什麼不敬啊!」
男人的目光一冷,竟然透著些許殺氣。紗織更緊張了,連忙配合地說:「好,好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想知道什麼?」
「說明一下這個世界的狀況吧。」男人言簡意賅地說。
「這個世界的狀況……」紗織犯了難。這也太寬泛了吧!而且他怎麼會連這個都不知道?這不僅僅是中學未畢業的問題,是有沒有跨進過小學校門的問題吧!
這貨不會真的是什麼戰國時代的人吧?!
話雖如此,出於體格上的差距,紗織還是老老實實地講解起來:「這個世界有一百五十多個國家,我們國家的都城是東京……就是江戶,二條城,知道嗎?」
男人沒有說話,目光肅穆。看起來,是不知道了。
紗織吞了口唾沫,繼續講解:「橫濱就在東京附近,靠著海,每年都有很多游客來這裡。我們這裡的海港、摩天輪和中華街都很有名氣。對了,還有個國際競技場,很多藝人會來開演唱會!」
男人的目光微露狐疑。
紗織忍不住問:「你聽明白了嗎?」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男人輕哼一聲,「戰國時代可沒有這麼多奇怪的東西。」
「……」紗織一陣無語,忍不住吐槽道,「你是怎麼回事啊!竟然真的對現代的事情一無所知嗎?是假裝的吧?說實話,哪怕是一只貓也比你知道的多!」
在她提到「貓」這個字眼的時候,男人的身體忽然一僵。
下一刻,異變突發了——男人的身體上「嘭」的湧出了一陣白煙。等白煙散去後,男人竟然原地消失了。留在原位的,僅有一只矮矮小小的黑貓。
紗織愣住了。
「誒?」她揉了揉眼睛,仔細地盯著面前的地毯。沒錯,她眼前根本沒什麼身穿盔甲、留著長發的男人,只有一只毛發炸如海膽的黑貓。
「怎麼回事?」她困惑起來,左右張望一陣,發現房間裡只有她一個人,這才確信那個自稱「戰國時代之人」的男人確確實實是消失了。
而那只黑貓呢,則「喵」的叫了一聲,拔腿衝向了紗織先前落在地上的貓糧,用爪子和尖銳的牙齒撕開了袋子,開始自顧自地大快朵頤,一副充滿野性的樣子。
紗織聽著貓咀嚼貓糧的哢吧聲,一個不好的預感忽然湧現在了她的腦海裡:那個男人,不會就是這只貓吧!!
紗織蹲下來,畏懼地盯著黑貓的背影。貓的尾巴盤在腿上,一搖一擺,像是有自己的生命。無論怎麼看,從尾巴、從耳朵,還是從稍稍露出來的粉色肉墊上看,這只貓都是一只徹底的貓,和人類沒有分毫相似,吃貓糧的樣子,也沒有任何人類的矜持。
如果是人類的話,哪怕貓糧再香、肚子再餓,在下嘴前也會猶豫一下的吧?就算抵御不住貓糧的誘惑,事後也會去SNS上發一條信息,懺悔說「啊、我竟然忍不住吃了一口貓糧」之類的話吧?
可是……
她剛才親眼看到了那個男人變成了黑貓啊!!
紗織她蹲在地上,抓著自己的頭發,有些不知所措。
她該怎麼辦?要是這只貓真的會變成一個戰國時代的男人,她是不是把這只貓扔掉比較好?可是如果貓是無辜的呢?它看著好可憐啊!什麼都沒的吃,所以現在像是餓瘋了異樣,把頭埋在貓糧裡一陣狂啃……
無措之下,紗織決定向旁人求助。她拿出手機,打開聯系名錄。排在名錄第一的人,是她的前男友。她看到「太宰君」這個昵稱的時候,還稍稍有些恍惚,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二人已經分手了。
以前遇到麻煩的時候,她也會給這位前男友打電話。雖然得不到什麼實質性的幫助——畢竟,「工作報告被打回來了」這樣的事,別人也幫不上忙——但是,她好歹能從男朋友的口中聽到幾句安慰之語。
偶爾的,太宰的朋友看不過眼,還會把太宰拎到她的家門口,交代他們二人去吃一頓晚飯,維護一下感情,不要遠程電話戀愛了。紗織還記得那個朋友叫做「國木田」,是個看起來就很靠譜的男人。
不過,這一切都結束了。她和太宰,看起來就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簡單地說,就是普通的路人女和漫畫的男主角,怎麼看都沒辦法走到一起,遲早會BE。
紗織把前男友的聯絡方式刪去了,將屏幕向下滑。鄉下的爸爸媽媽在這時候應該已經睡著了,所以不能打攪。思來想去,紗織打通了大學同學的電話。
「哈?你說貓變成了男人?」電話那頭的同學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星宮,你又喝多了吧?先前你喝醉的時候,還和我說看到了天上有個散發著紅光的矮子在飛呢……」
聽到同學的話,紗織恍然大悟。
沒錯,她一定是喝多了,現在還處於醉酒的狀態。貓變成了男人,自稱是戰國時代的來客,詢問她木葉和宇智波什麼的,那都是酒精麻醉大腦的惡果。
只要好好睡一覺,明天醒來就都正常了。
這樣想著,紗織終於覺得世界恢復了正常。再看到那只黑貓時,眼神也柔和了不少。
「抱歉,因為我喝的爛醉,讓你承受了不必要的麻煩。」紗織和貓道完歉,就貼心地從櫥櫃裡找出了兩只小碗,放上了貓糧和水,又搬來一張毯子給貓做臨時的窩。
翻箱倒櫃的時候,她從盛裝寵物用品的袋子裡找到了一個項圈。項圈上有塊木牌,是用來寫寵物名字的地方,其上貼著一張玫瑰花的貼紙。
紗織看了看項圈,再看看黑貓,覺得十分適合。於是,她很高興地將項圈套在了貓的脖子上,說:「玫瑰花的貼紙啊……我看,你就叫做玫瑰吧。」
貓餓壞了,理都不理她,繼續吃個不停。
紗織將項圈戴好後,就沒管這麼多了,進了浴室,卸妝、沐浴洗漱、護膚拍臉,然後關了燈,戴著夜間面膜躺回到自己的床上。
房間內一片漆黑,只有貓貓吃飯的聲音哢吧回響。不知怎的,她一點都不覺得這聲音吵,反而覺得很催眠。
唔……就這樣睡吧。明早起來,又得去公司。
紗織定好了鬧鈴,翻個身入眠。
*
次日早晨。
滴滴滴——
鬧鐘響起來的時候,天已經亮透了。初夏的天亮的早,光從窗簾縫隙間照進來,她揉了揉眼,努力驅除睡意,打著呵欠從床上坐起來。
啊……第二天到了。
頭有點疼。是因為昨天喝了酒的緣故嗎?
說來,昨天晚上似乎發生了什麼。她撿到了一只貓,因為喝多了,她還把這只貓看成了一個男人。在腦袋不清醒的狀況下,她打電話給大學同學,把這件事醉醺醺地說了。
啊,以後同學會的時候,她肯定會被嘲笑吧!
紗織的表情有些苦。她頂著亂糟糟的頭發,搖晃著身子掀開被子,打算下床去浴室刷牙洗臉。
轉頭的一瞬,紗織發現床邊有個奇怪的存在——
穿著紅色盔甲、留著黑色長發的男人,目光威嚴的可怕,正抱著雙臂,一臉嚴肅地坐在她的床邊。他的眼睛與一般人不同,不是純黑色的,而是黑中帶紅,浮著三個勾玉形狀的紋路。
「喂,女人。」男人揚起了頭,脖子上戴著一個項圈。他指了指項圈,語氣依稀透著殺氣,「你想死嗎?」
紗織的身體一僵。
迎著男人如注視屍體一般的目光,紗織光速把被子鋪在自己身上,安詳地躺回了床上,閉上眼睛:「怎麼回事,還沒睡醒嗎?算了反正還早,再躺十分鐘吧。」
「……」男人的眉頭跳了跳,他怒道,「快起來,把這個東西給我摘掉!」
要不是他變成貓的時候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完全遵從貓的本能行事,他怎麼會眼睜睜看著這個女人給他戴上了脖子上這個摘不下來的古怪玩意!!
※※※※※※※※※※※※※※※※※※※※
據說給貓貓帶項圈是不好的,貓貪玩可能會卡住。劇情需要這麼寫了,大噶養貓不要學。
以及斑爺變貓無法掌控身體,會完全跟隨貓的本能行事。(迫害+1)
第3章
紗織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竭力催眠自己。
睡著……睡著……
只要睡著了,再眼睛一睜,世界就會恢復原樣了。什麼戰國時代,什麼貓變成的人,什麼織田信長、豐臣秀吉,全部都會隨著酒精一起消失了。
紗織寧靜地躺在床上,試圖入睡。但可惜的是,她的耳旁始終有一個冷厲的聲音在回響著,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她扼死在床上。
「女人,別裝睡了。快點起來!」
這聲音實在是太可怕了,紗織怎麼也無法忽視。無可奈何之下,她睜眼往身側望去——果然,那個穿著紅色盔甲的男人還在,根本沒有消失。
「怎麼會這樣啊!!」紗織捂著腦袋坐了起來,有點無措。
這根本不是夢嗎?這個戰國時代的男人,是真的存在,而不是酒後的幻覺嗎?!
紗織抓著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慌張地盯著床邊的人——這個留著黑色長發的男人有一張很俊美的臉,但他的表情實在太過可怕,充滿了殺意,讓人不敢去欣賞他的外貌。再往下,他的脖頸上戴了一個寵物用的項圈,名牌的位置上貼著一張玫瑰花的貼紙,十分可愛。
紗織看到那張玫瑰花貼紙時,忽然想起了昨晚她干的事——她將這個項圈戴在了那只撿來的黑貓脖子上,還給對方取名為「玫瑰」。
而現在,這個項圈卻出現在了男人的脖子上。
紗織的心底有不妙的預感。
她輕呼一口氣,試探著問:「難道說…你就是玫瑰?」
「那是什麼奇怪的名字?」男人很不快的樣子,指著自己的脖子,「快點把這個東西給我弄點。」
紗織哆嗦了一下,連忙伸手去摘那個項圈。
可奇怪的是,這項圈牢固無比。無論她怎麼用力,都摘不下來,就像是生長在了脖子上似的。
「怎麼回事啊,竟然摘不下來……」紗織咬著牙,用出渾身的力氣。
「果然如此嗎?」男人的面色一寒,「這個項圈似乎被施加了什麼忍術,我也解不下來。我試過了,用忍術和忍具也無法對它造成傷害。……可惡,這是什麼東西?」
「這就是個普通的貓用項圈啊?」紗織喃喃地說。
確實只是個普通的貓用項圈嘛!她是在便利店參加活動時抽獎得到了這堆贈品。再怎麼看,這些寵物用品都是便利店清理臨期物品順便推廣人氣的一種手段,那家店的收銀員和老板也都是再普通不過的鄰居。
因為無法摘下項圈,紗織緊張地比劃著:「摘不下來,又該怎麼辦呢?要、要不然我送你去警察局吧——」
「昨天是月圓之夜吧。」男人忽然這麼說。
「月圓之夜?」紗織盤腿坐在床上,辛苦地思考了一下,「好像是吧。」
「那可能是因為月的緣故。」男人露出沉思的樣子,「也許等到下個月圓之夜,我就能回去原本的時代了。在此之前,我要留在這裡,找到解開這個項圈的方法。」
「下個月圓之夜啊……那豈不是一個月之後?」紗織的嘴角抽了抽,「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你都要留在我這裡嗎?」
男人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你有怨言嗎?女人。」
紗織的背一抖,立刻小聲地說:「沒、沒有。不過,玫瑰,你……」
「你叫我什麼?」男人露出了不高興的神色。
「……玫瑰,」紗織很老實地說,「是昨天給你取的名字。」
「……」
不知道是不是紗織的錯覺,男人的頭發好像比之前炸的更狠了些。她知道自己大概戳到人的怒點了,連忙彌補著問:「請問這位……殿下…」
戰國時代的貴族,是該這麼稱呼的吧?
「殿下該怎麼稱呼呢?」
男人的炸毛好像緩和了一些。
他抱起手臂,哼了一聲,說:「『殿』倒也不必了。我不是大名,是個忍者。你可以和我的族人一樣,稱呼我為『斑大人』。」
「原來是斑大人啊!」紗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她的心底卻徘徊著一句巨大的彈幕:是誰啊!完全不知道啊!她可是戰國歷史的白痴啊!
就在這時,一旁的手機鬧鈴又響了起來。紗織回頭一看,才發現早就過了平常起床的時間了。
「糟了!」她從床上彈了起來,急匆匆衝向浴室,「光顧著和貓說話,忘記去公司了……」
緊接著,於是就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聲音。她用最快的速度刷了牙、洗了臉,套上襯衫和西裝裙,又畫了個很簡陋的妝,連劉海都沒空卷,就坐下來穿鞋。
紗織將腳塞進高跟鞋裡,挎上了包,轉頭對房間裡的斑說:「玫——不,斑大人,我現在要去公司了,你就在家裡等我吧。我大概晚上八點多回來,你要是無聊的話,就看會兒電視吧。」
「電視?」斑露出了狐疑的眼神。
但紗織沒有解釋,而是轉頭出門,將門合上後,還用鑰匙上了鎖。
紗織看不到門後的斑表情有多可怕——對於這位戰國人士來說,被這麼無禮地對待似乎是一件平生未見的事——總之,紗織就這樣下了公寓樓,衝向了電車站。
一路擁擠,又跑又追,紗織總算卡著准點進了公司大樓。
「星宮,你今天的妝很奇怪啊!」同辦公室的前輩小澤和她打招呼,「怎麼了?失戀了嗎?感覺整個人都沒精打采的樣子。」
紗織坐下來,長長地嘆了口氣:「算吧。」
她昨天確實是和男朋友分手了沒錯。但比起那個,還是撿到了一只奇怪的貓的事情更可怕一些!畢竟她早就想過自己會和太宰君分手了。
太宰君這個人啊,當你在看著他的時候,就會產生「我們可能不會走到最後」這樣的預感了。但是,因為他實在是太聰明了,總能猜到紗織在想些什麼,所以紗織還是會忍不住想和他多待在一起。
「別太難過了,男人可是到處都有呢,」小澤丟給她一條巧克力,「要是你想要男朋友的話,我可以介紹你去聯誼。」
「還是算了吧,我暫時沒想再找男朋友呢。」紗織揉著額頭坐下來。
紗織的部門負責海外項目,日常和外國人郵件往來。不過因為最近業績不好的緣故,整個部門都相當的受人臉色。像紗織這樣的新人,時常被別的部門的人差著跑腿。
臨近午休的時候,紗織想去休息處打一杯咖啡。剛推開玻璃門,隔壁部門的同事就來找她打招呼:「星宮,你有空吧?來接待一下外面的人。」
「接待?外面的人?」紗織端著咖啡杯,抽了抽嘴角,「那是我該做的活嗎?」
「反正你們也很閑吧?那就多幫幫別人啊。」隔壁部門的女同事揮了揮手,「在二樓的B室,好像是高中生的課外實習吧,拜托你了。」說完,她就走了。
紗織晃著咖啡杯,低低地嘀咕了一聲「欺負人」,還是接下了這個工作範圍之外的任務,向著二樓走去。
「久等了,我是負責接待的星宮。」
紗織推開了門,露著笑容走入了二樓B室,手中還抄著兩杯熱水。
她一進門,等候在B室內的兩位客人就站了起來。一個是西裝革履、戴著眼鏡的成年人,看起來像是學校的社畜型老師;另一位則是穿著學校制服的高中男生,年紀很輕,渾身都是少年人的元氣——不知怎的,這個高中生一看到紗織,就變得有些傻乎乎的樣子。
「星宮小姐,打攪了。」社畜老師先彎腰打招呼,又催促身旁的人不要失禮,「虎杖君,別看了,快打招呼。」
那高中生原本呆呆地站著,聽到催促之聲,這才紅著臉狠狠地彎了下腰:「星宮小姐好!我是虎杖悠仁,今年就讀高專一年級,喜歡的女人是詹妮弗·勞倫斯那種類型的!」
「喔……你好。」紗織合上門,將熱水放在桌上,「我聽同事說了,是要做學校的實踐活動嗎?」
「嗯,差不多吧!」叫虎杖的男孩很積極地說,「我們想調查最近附近有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比如那種容易讓人心生怨念,或者遭遇報復的事情……」
聞言,紗織愣了愣。
奇怪的事啊……那倒是有啦。
比如談的好好的戀愛對像,忽然問要不要一起跳海殉情;比如撿到的貓忽然變成了男人,自稱是從戰國時代來的……
不過,把這種話說出來,沒人會信的吧?
於是,紗織思考片刻,說:「放在休息室的備用鞋被偷了,算嗎?」
「呃……」虎杖摸了摸頭,「也算吧!能帶我去具體的地方看一看嗎?呃……我要寫研究報告!」
「研究報告?高中生也要寫嗎?」紗織有些吃驚,「現在的孩子可真不容易啊。」
就在這時,紗織的余光瞥到窗外樓下有一道黑紅色的人影。那人影頗為眼熟,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身著紅色盔甲、披著黑色長發的戰國忍者,正站在她的公司樓下,以一種睥睨萬軍的氣勢,君臨天下地站在對面的——便利店門口。
星宮紗織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回事!她不是叫這貨待在家裡等她回來嗎!
第4章
為什麼這貨會在這裡啊!
星宮紗織的表情變了又變,嘴角輕輕地抽了一下。
隔著二層的玻璃,她能清楚地看到宇智波斑的身姿。他的站姿如此嚴整,充滿傲氣,宛如一位真正的王者,身處於大軍陣前,即將以一人之力迎戰一國之軍。
但事實上,他只是站在公司樓下的小路上,身旁是自動紅綠燈,背後是便利店的玻璃門,左邊一字排開三個扭蛋機,右邊則豎立著巨大的自助餐廣告牌。宇智波斑站在這裡,真是格格不入。
也正是這種格格不入,引來了路人的頻頻側目。更糟糕的是,有兩個大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偷偷摸摸地舉起了手機,對著斑一陣拍。
紗織幾乎都已經猜到了那群年輕人在說什麼了——「看啊!是COSPLAY!」「盔甲做的好真啊,穿著不重嗎?」「有節目在這裡取景嗎?我們會不會上鏡啊?」——一定是在說著類似的話!
這貨到底是怎麼跟過來的啊?!竟然一路跟到了公司門口……
而且,宇智波斑的那種目光,清清楚楚地寫著「女人,快下來」這句話。如果自己不趕緊抽空下去見他的話,也許會被殺掉吧?
「星宮小姐?」虎杖悠仁的聲音從一旁傳來,將紗織的神思從窗外拉了回來,「你沒事吧?表情怪怪的……」
紗織努力維持著面部表情,強迫自己把頭轉回了客人的方向。她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說:「啊,沒事的,我只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失禮了。」
虎杖眨了眨眼,年輕的臉上掠過一絲關切。
「我帶你們去休息室吧!」紗織說,「要說奇怪的事,我所知道的也就只有這個了。從兩個星期前開始,大家的鞋子總是莫名其妙地不見了,看監控錄像也沒發現什麼異常,那些鞋子簡直像是憑空蒸發了一樣,現在大家都不在休息室放鞋子了。」
「噢噢……」虎杖點頭,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拜托你了。」
三人沿著走廊向休息室走去,紗織走在最前面,一邊走,一邊拿手指勾著自己微卷的發梢。這是她煩惱時的慣常動作,一旦心底有計較的事了,她就會這樣干。
虎杖悠仁跟在她身後,低著頭,偶爾抬一下腦袋,又飛快地低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紗織一直在玩頭發,一股柔軟的香波味若有若無地從前面飄來,把這個高中男孩包圍了。
不知不覺,虎杖的臉好像更紅了。
三個人到了休息室,門一開,紗織就看到同事小澤站在裡面。小澤身前的微波爐中,便當盒正嗡嗡地轉動著。
「小澤,我帶外面的客人來參觀。」紗織和同事打了聲招呼,轉頭就為虎杖指了指儲物櫃,「就是那裡,先前用來放鞋子的地方。」
「我來看看!」虎杖三兩步衝上去。
他打開儲物櫃門,上下左右扒著看,然後露出疑惑的面色:「好像也沒什麼啊。」
「但之前確實有鞋子失蹤了。」紗織攤手,「不過,這不算什麼大事,我們也懶得多追究。這件事對你寫研究報告有用嗎?」
「研究報告……」虎杖露出了片刻的困惑,然後他回過了神,結結巴巴地說,「有、有用,很有用!我就在寫奇異事件的研究報告來著!哈哈哈……」
「那就好。」紗織說。
「那個……星宮小姐,你有什麼不開心的嗎?」虎杖想起剛才紗織說她「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忍不住這麼問,「你剛才的表情一直很不好啊……」
說出來可能沒人信,虎杖悠仁雖然年輕,但卻是名咒術師。所謂的「咒術師」,即負責祓除詛咒的人。一旦人類有了憂郁、恐懼之類的情緒,詛咒就有可能出現,這個時候,就需要咒術師登場了。
他來這家公司,原本是因為任務的指示。因為有高層事先打過招呼的原因,這家公司也對他一路綠燈,十分輕松地放行了。不過,不知怎的,除了詛咒,他也對紗織所說的「不好的事情」感到很在意。
是什麼樣的情況,才會讓這位星宮小姐露出如此古怪又頭疼的表情呢?
面對男高中生的關心,紗織露出了詫異的神色。她笑起來:「沒什麼,就是工作上的事情。」
「什麼?星宮,你心情不好嗎?」小澤站在微波爐邊,她的嗓音被微波爐的嗡嗡聲所覆蓋,顯得很模糊,「不就是和男朋友分手了嘛!別放在心上啊,還會有新的啦。」
紗織噎了下,知道是微波爐的聲音太響,蓋住了她和虎杖的聲音,讓小澤誤以為她正在和虎杖討論失戀的事,這才特意插嘴勸了一句。
「不是因為那個啦……」紗織有些無奈。
說完,她一側頭,發現虎杖悠仁竟然露出了復雜又不忍的表情。
「星宮小姐,別太難受啊!」虎杖握緊拳頭,竟然認認真真地這麼說,「我覺得你的朋友說的是對的,過去的戀情就讓它過去吧,還會有新的人在等著你的!」
紗織愣了下,訕訕地笑起來:「是啊……」
怎麼回事,虎杖同學這是在替她惋惜嗎?!
其實,她也是和平分手,沒什麼可以傷心的……
紗織默默地在心底說著。
忽然間,她想起了某位在樓下便利店門口君臨天下的忍者,她連忙說:「虎杖同學,我有事要稍稍離開一會兒,你就在這裡調查吧!」說完,她轉身將虎杖一行委托給了同事小澤。
處理好了客人的事,紗織急匆匆出了公司大樓,直奔馬路對面。
宇智波斑依舊站在那家便利店門口,身旁還環著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節目的攝制組工作人員。舉著話筒的主持人帶著笑容問他:「你好!我們是《周一熬夜看喵子》的STAFF!我們想要采訪一下你的這身特殊裝備是為什麼而准備的……」
被人所簇擁著的宇智波斑,表情非常之森寒。他眯了眯眼,沉沉地發問:「你們幾個,想起舞嗎?」
「哦?起舞?」主持人推了推墨鏡,露出高興的神色,「是打算去參加化裝舞會嗎?這一身打扮是在扮演誰呢?戰國的武將嗎?」
就在這時,星宮紗織殺了過來。
「打攪了!」紗織緊急殺入了節目組的環繞中,拽住了斑的手臂,連拉帶扯,將他拽出了人群的包圍。
「我們有急事,先走了!」丟下這句話,紗織便扯著斑鑽入了一旁的小巷子裡。
等到腳步一停,紗織便仰頭問:「你怎麼離開我家了啊?」
宇智波斑正以一種睥睨的眼光看著她,那種打量的眼神,宛如主君在看著一位來投誠的降將似的。「我必須先了解附近的狀況。」斑冷哼了一聲,「而且,只有跟著你,我才有可能找到解開項圈的方法。」
紗織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樣可不行啊……」
斑這幅打扮,要是隨隨便便出門,肯定會引來旁人的注目。搞不好,現在網上就已經在瘋傳斑的照片了,配文可能是「驚!大街上出現神秘武將,或為古代來客」。
要是他不肯老老實實待在家裡,那至少也該換一套正常點的衣服吧!
「斑大人,聽我說,」紗織豎起手指,認認真真地說,「我是要工作和賺錢的,不可能一直看著你。如果你想要和我好好相處,一起找到解開項圈的方法,那至少得聽我的話吧!」
宇智波斑的眉一下子皺了起來。
「女人,你的意思是,你要凌駕於我之上嗎?」
一股凜然的氣勢陡然從他身上爆發出來,瞬間就把紗織給嚇軟了。紗織敢肯定,在公司九層辦公的各位領導們也能感受到這種可怕的殺氣,搞不好,現在領導已經從椅子上滑下去了!
紗織流著冷汗,小聲說:「斑大人,我的意思是,我想進獻一些比較有幫助的意見,請您采納……」
換了一種說法,宇智波斑的表情好像稍微好了一點。
紗織呼了口氣,又振作起來,說:「首先,在我上班的時候,你最好待在家裡。今天就算了,你先回家。要是你不想回去的話,也可以在這裡等我下班,條件是不准去其他地方。我推薦你回家,畢竟離下班時間還有半天,一直等在這裡也很無聊。」
「……」斑皺了皺眉,側開頭說,「那姑且就答應你吧。其他的呢?」
「其他的,暫時還沒想到。」紗織看了看手表,說,「總之,我得先回去工作了。唉,你要真的像一只貓一樣乖乖的,該有多好啊……」
在說到「貓」這個詞的時候,紗織的面前「砰」的綻開一團白煙。下一刻,宇智波斑就在這團白煙裡變成了一只黑貓。
「喵嗚~~」
戴著項圈的黑貓優雅地走到了紗織的身旁,拿尾巴卷了卷她的腳。
紗織當場石化。
怎麼又變成貓了!!
是因為她說了「貓」這個詞嗎?!這是什麼傳說中的言靈術嗎?!啊啊啊她怎麼不知道自己有這種本領?!
她現在許願「明天撿到一億日元」還來得及嗎!!
第5章
小巷子裡,炸毛黑貓繞著紗織的腳走來走去,時不時拿尾巴卷一下她,然後仰頭喵嗚叫一聲。
紗織盯著這只貓,忍不住眉頭狂跳。
怎麼會這樣……
宇智波斑又變成貓了。
是因為她說了「貓」的緣故嗎?那個字眼是禁忌之詞嗎?像少女漫畫裡那樣,只要一提,就會發生可怕的詛咒效果……
該怎麼讓這個家伙變回來呢?說「快給我變」有用嗎?
不過……
宇智波斑的黑貓狀態,還真是有夠可愛的。
雖然知道情況不對勁,但星宮紗織的頭頂飄出了一串小花花,她露著笑容,蹲下來摸了摸黑貓的腦袋,忍不住誇獎道:「你的人類形態明明那麼可怕,可一旦變成貓了,就完全是貓的本性,可愛的要命啊……」
黑貓像是聽懂了她的話,搖了搖尾巴,還高傲地揚起了頭,像是對她所說之話表示贊許。
看到黑貓的模樣,紗織頭頂的小花花越落越多了。
但這種被萌的要化開的狀態,只持續了兩分鐘,因為紗織迅速地想起這是在公司樓下,她還要回辦公室去工作。
可是,她回去工作了,斑該怎麼辦?
這麼可愛的小貓獨自留在這裡,肯定會被人捉回去養的吧?如此一來,可能會有別的女孩經歷一遍她所受驚嚇,那她還蠻不好意思的呢……
思前想後,紗織決定把斑帶回辦公室去。
她深呼一口氣,把貓揣在懷裡,低聲說:「要安靜一點喔,不要發出聲音!我把你塞到包裡,委屈一下……你畢竟是戰國時代的什麼…織田…不,名門忍者,這點委屈應該受得了的吧!」
說完,她左右張望一陣,趁著公司入口處沒什麼人的當口,一路遮遮掩掩、偷偷摸摸,抱著黑貓上了樓梯。
沒走幾步,樓梯上就出現了兩道人影。紗織連忙將貓藏在身後,揚頭露出一張若無其事的笑臉。
「啊,是星宮小姐!」
對方發話了,聲音很爽朗。定睛一看,原來是虎杖悠仁。
虎杖露著滿是元氣的笑容,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紗織見了,便問:「調查結束了嗎?」
「嗯,」虎杖點頭,目光一移,發現紗織的背後露出了一道——黑色的尾巴。那尾巴像是有自己的意識,忽上忽下,忽卷忽直,看的虎杖直吞唾沫。然後,他緊張地舉起手指,指著那條尾巴,說,「星宮小姐,你,你長尾巴了……」
「誒?!」紗織愣了下,意識到是斑的尾巴露出來了,她趕緊七手八腳地把貓藏的更嚴實一點。
虎杖摸著頭笑起來:「沒事的,我都看到了!不就是只貓嘛,還挺可愛的。」
聞言,紗織有些訕訕,知道自己藏貓的努力都白費了。她將貓捧到了面前,不好意思地說:「是剛才在樓下撿到的,想要帶回家去。因為公司從來沒有寵物,所以最好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
虎杖的眼睛一亮,他盯著黑貓,三兩步跨下來,很好奇地說:「這貓長得……很有特點嘛!」
說著,他就想伸手去摸貓腦袋。
「嗷嗚——!」
下一刻,貓就發出了憤怒的叫聲,衝他揚起了爪子,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險些把虎杖給抓傷了。
紗織慌了一下,連忙道歉說:「不好意思……他好像不喜歡其他人呢。虎杖同學,沒有受傷吧?」
「沒有沒有!」虎杖把手伸給她看,「我看這只貓在星宮小姐手裡這麼乖,還以為是那種親人的貓呢……沒想到,是只對星宮小姐特殊啊。」
紗織更不好意思了。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一道中年男子的嗓音:「是不是有貓溜進來了?我剛才聽到貓叫了!」這嗓音竟然還有些憤怒。
紗織低頭一看,發現是隔壁部門的課長。課長的臉頰和頭頂,在大堂的燈光下一並閃閃發亮著,比舞台上的愛豆還閃亮。
「啊、那個,課長,沒有……」紗織連忙將貓藏起來,如此解釋。
「可我分明聽到了貓叫!」課長頂著油亮的頭頂,往樓梯上走來。
紗織緊張起來,在心裡暗嚷「糟糕」。要是被課長發現了貓的存在,她就肯定不能把斑藏在辦公室裡了。也許,只能下午請個假了……
就在這時,一旁的虎杖悠仁忽然大聲說:「是我!!!」
只見虎杖清了清嗓子,拍著胸膛,認真地學了聲貓叫:「嗷嗚——!」
「啊?」課長愣了下,用詭異的目光打量著這個高中生,「小鬼,你在干什麼啊!」
虎杖把手掌做出貓爪的樣子,正兒八經地說:「我剛才在學貓叫呢!你聽到的叫聲就是我發出來的。」
課長的表情更古怪了:「奇怪的小鬼……」說完,他就轉身離開了。
危機解除,紗織松了口氣,抬頭對虎杖露出感激的面容:「謝謝你,虎杖同學。」
虎杖的臉微微一紅,他摸著腦袋,說:「反正,我是虎嘛……虎和貓,是差不多的東西吧!」
「誒……」紗織忍不住輕笑起來。
虎和貓,其實差的還是挺多的吧!
虎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跟在他身後西裝革履的教師卻提醒他:「虎杖君,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
「啊……」虎杖露出了不舍的表情。他對紗織說,「我們要走了,星宮小姐,下次見啊。」
「嗯,下次見。」紗織衝他揮了揮手。
不過,她也不知道二人是否會再見面了。
虎杖悠仁離開後,紗織便抱著貓一路潛藏回辦公室。她將貓塞在自己的挎包裡,又將包放在儲藏室。雖說她知道這樣對貓是很不好的,但是——這畢竟不是一只普通的貓!
這是一只可以在便利店門口君臨天下,會穿著盔甲說「女人你想死嗎」的貓,想必,讓他在儲藏室裡待一個下午,也不算什麼太過分的事情吧!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紗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可是,即使如此,她還是沒辦法沉下心來工作。處理一會兒郵件,她就會分神想起那只貓,然後偷偷溜去儲藏室,打開門看一眼。
她這幅心不在焉的樣子,被同事小澤看在眼裡。小澤嘆了口氣,說:「星宮,你要不要休息一天啊?我覺得失戀對你的打擊還是蠻大的,你整個人都怪怪的誒。」
「啊……是嗎?」紗織勉強笑了笑,「我都沒覺得呢。」
「你的氣色也不好,人也失魂落魄的,昨天還去喝酒了吧?」小澤關心地說,「別逞強了,這種時候還是趕緊回家睡一覺,然後迎接新的未來吧。」
紗織也猶豫起來:「雖然我很想,可是工作……」
「沒事的,你的活不是快做完了嗎?我幫你解決就好了。」小澤很爽快地說,「上次我去看演唱會的時候,不也是你幫我承擔的工作嗎?」
聞言,紗織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謝謝你,我回頭請你吃飯喔……」
於是,紗織臨時向部長請了假,收拾好東西,又殺去了儲藏室。
事不宜遲,趕緊把斑帶回家吧!
紗織到了儲藏室裡,拎起了自己的包。
但是——
重量似乎不太對。包很輕,完全不像是裝著一只貓的樣子。
她低頭一看,發現包的拉鏈大敞,而貓已經不見了。
「玫瑰?!」
紗織有些緊張,連忙四處張望——哦,角落裡,人形的宇智波斑正抱著手臂,臭著一張臉,用那種面見臣子的表情冷冷地盯著她。
「斑…大人……」紗織被他看的有些心虛,不由低下了頭,「我,我也是沒有辦法,才把您塞在包裡的……」
下次一定准備一個專用的貓包,給斑大人帝王級的奢侈享受。
宇智波斑的表情還是很糟糕,仿佛下一秒就會殺人似的。他指了指紗織的包,說:「你袋子裡的味道太奇怪了。」
「奇怪?」紗織低頭嗅了嗅。沒什麼味道呀?只有她慣常用的香水味。
莫非——
是香水味對貓來說太過濃郁了,斑被熏暈了?!
想到那副畫面,紗織竟然覺得很好笑。
但她不敢笑,只能憋著,然後認錯:「我下次不會再噴這種香水了!」
說完,她又開始發愁:「斑大人,你在變成——咳,那個動物之後,過幾個小時就會解除變身,是這樣嗎?」
她差點又說出了那個禁忌的詞彙,還好及時忍住了。
「差不多吧。」斑說。
「啊,可是,你變成了人,我又該怎麼帶你回去呢……」紗織歪頭,打量著斑,「帶你去坐電車的話,又會引起騷動的吧。」而且,帶著這麼大一位忍者大人,連走出公司都成了難題。
「你要回你住的那個小屋子嗎?」宇智波斑問。
「嗯。」紗織點頭。
下一刻,紗織就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輕——不知何時,靠在牆角的斑掠到了她的身後,像拎土豆似的,將她給拎了起來,然後甩在肩上。隨即,斑拉開了窗戶,帶著她直接往下跳。
四層的高度,不算太高,但也絕對不低。街道的景像迎面衝擊而來,紗織的身體陡然失重,她瞬間尖叫起來:「什麼啊——」
嗖——
斑扛著她直接落在了樓下的屋頂。
四層的辦公室裡,小澤端著咖啡走過窗前,揉了揉眼睛:「我看錯了嗎?剛才好像看到星宮飛過去了啊……」
第6章
宇智波斑扛著星宮紗織,就這麼直直地落在了屋頂上。
這還沒完,他壓根就沒有跳到路面上、和行人們一起並肩好好走路的打算,而是繼續像背土豆似的背著紗織,在屋頂上一路奔跑起來。
「怎麼回事啊——」
紗織的聲音在風中顯得十分柔弱無助。
她被斑掛在肩上,就像是一條剛被撈出水面的魚,手臂甩來甩去的。才從下墜的失落感中掙脫出來,她又不得不面對宇智波斑疾跑時所引起的狂風,一頭卷好的長發被風吹得呼呼亂揚,紛紛糊在她的臉頰上。
兩旁的景物向後退去,在紗織視野的余光裡模糊成了幾道直線。她被顛的七葷八素,再凶猛的計程車,都沒有給過她這樣的體驗。
隱隱約約的,她還在風中聽到了一些稍縱即逝的驚呼聲:「看啊!房頂上有個人在跑步!」「哪裡哪裡!讓我看看!」「要不要報警啊!」
這些聲音很快被拋在了腦後,但紗織卻更覺得不妙了。
「斑大人,您可以不要這麼引人注目嗎!」她忍著胃部的不適,這樣建議。
「忍者就是這樣的。」斑回答的理所當然,「是你們太奇怪了。」說完,他還換了一只手扛紗織,將紗織從左邊輕松地掄到了右邊。
這個動作對斑來說很簡單,但對紗織來說卻驚險無比。畢竟,此刻的他們正在各種各樣的屋頂上穿梭著,紗織的身體離地面有三四層那麼高的距離。若是不小心,她可能就要在地上摔成肉醬了。
「嘶——」
當斑帶著紗織再度躍過兩棟樓房間的縫隙時,紗織盯著腳底下遙遠的馬路和渺小的人頭,心髒嚇得輕輕一縮。下意識的,她伸手攬住了斑的脖頸,想把身體牢牢地掛在斑的身上。
宇智波斑察覺了她的動作,不由嗤笑了一聲:「真是膽小!」
「我就是膽小!」紗織惱火地說。
她可是那種去游樂園時連過山車都不敢坐的人。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紗織所住的公寓出現在了眼前。伴隨著落地時的通身一震,風終於停了下來,世界安靜了。
紗織一直緊緊地閉著眼,像是樹袋熊一樣掛在斑的身上。即使斑的腳步停下了,她也不大敢睜開眼睛,生怕一低頭,又看到了離地五六層樓高度的可怕景像。
「喂,到了。」斑的手一松,「你還打算賴多久?」
紗織的身體一滑,險些摔落在地。她緊急睜開了眼,在地上站穩了,左右一陣張望,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公寓的一樓門口。
「回、回來了……」紗織有些腳軟。她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驚呼說,「好快!我平常坐電車回來可是需要整整一個小時!」
斑看著她大驚小怪的樣子,不由露出了嫌棄的表情。他抱著手臂,說:「你這樣弱小的人,到底是怎麼給我戴上這種奇怪的忍具的?」
說到這裡,他似乎有些恥辱的意思,眼底萌發了一陣陰郁之色。
紗織嘀咕一聲「我也不知道啊」,然後扶著牆,朝電梯走去。
從電梯出來時,恰好遇到了下樓丟垃圾的隔壁鄰居。
紗織的頭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辛苦卷好的發梢早就不成模樣了,臉也被風吹得通紅。再加上她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盔甲的奇怪男人,這讓鄰居看她的眼光十分奇怪。
「星宮……」鄰居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麼了?」紗織不解。
「你——」鄰居拽著紗織到了走廊的盡頭,貼到紗織的耳邊,小聲地說,「你換了新的男朋友?這一位……是不是太奇怪了?你喜歡那種搞朋克搖滾的藝術家啊?」
紗織:???
「在說什麼呢?」紗織露出好笑的神色,「什麼叫『朋克搖滾藝術家』啊……」
「就是那種打扮的奇奇怪怪的、玩音樂的人啊。」鄰居一副一知半解的樣子,比比劃劃地說,「之前在電視上看過,他們會把頭發用發膠搓成一束一束的,戴著各種金屬飾品,打扮的越奇怪、越吸引眼球越好。」
頓了頓,鄰居打量著紗織狂野的頭發,說:「而且,你們兩個是騎摩托車回來的吧?所以你才把頭發吹成這個樣子。真是了不得啊,一個社畜,終於覺醒了追求自由的心嗎?」
紗織聽了,嘴角輕輕一抽。
完蛋了啊——!
戰國時代的忍者大人,在這裡被當做搞搖滾的人士了!
但是……也不是不行。
紗織的腦袋裡浮現出了一副奇怪的畫面:身穿盔甲的宇智波斑站在舞台上,一手扶著話筒,另一手狂放地摔著吉他。
「不是男朋友啦……」紗織擺了擺手,「至少現在不是。哎呀,我還忙著,下次再說。」
說完,紗織便連忙拽著宇智波斑進了房間。
門一合上,紗織便衝著宇智波斑露出了頭疼的面色:「斑大人,你必須換一身衣服!」
「怎麼了?」斑抬手,看著自己的盔甲,「忍者這樣打扮,有什麼問題嗎?」
紗織不知道說什麼好。
她想起自己的衣櫃裡還有幾件男式的T恤和運動褲,便連忙走向櫃子前,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起衣服來。
「在哪裡呢……」紗織拎起一件裙子看了看,隨手向床上一拋。好一陣翻找後,她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有了!」
——兩件寬大的T恤,還有灰色的睡褲,另附襪子若干。
這幾件男式的衣物,她原本是給前男友准備的。如果哪天男友心血來潮,到她這裡來過夜了,即使兩手空空、毫無准備地來,她也能拿出換洗的衣服。
不過可惜的是,這些衣服還沒能送出去,她就和太宰君分手了。而現在,它們則恰好能派上用場。
「斑大人,你換上這個吧。」她把衣服遞了過去。
買的衣服是寬松款式的,應該不必在乎尺碼的問題。先拿來將就著對付一下,回頭再給斑買其他的東西。
宇智波斑皺了皺眉。
他沒有接,而是質問道:「這種衣服,根本沒有防御的作用吧?」
紗織:……
當然沒有啊!!這可是核平的橫濱,有什麼需要你防御的啊!除非你和港口的那一群奇奇怪怪的人扯上關系,否則你就只是個背景板路人而已。
當然,紗織不可能把這番話說出來。她深吸一口氣,說:「我相信斑大人的實力,足以防御任何的敵人。」
宇智波斑的表情松緩了。他哼了一聲,接過衣服,說:「那就如你所願吧。」
下一刻,他就解開了自己的盔甲。重物落地的聲音,鏗的砸在耳邊。紗織心裡一跳,一邊祈禱著樓下鄰居不要找公寓管理員抱怨自己發出噪音,一邊趕緊轉開了視線,免得看到不該看的。
宇智波斑換衣服的時候,紗織打開了手機,決定網購一點男人的東西。她在購物網站轉了一圈後,有了一個不妙的發現:養一個男人,比養一只貓要貴。
養一只貓,一袋貓糧可以吃很久,她也不需要給貓穿衣服;可是養一個男人,男人卻是每天都要吃三頓飯的,她還要給男人換各種衣服。不僅如此,她還得帶男人出去散散心、轉換心情……折合下來,開支可不小。
宇智波斑是能變成貓的吧?如果他能一直以貓的形態生活,那就好了。
「我換好了。」紗織的背後傳來了斑的聲音。
「哦好——」紗織扭頭一看,她背後的斑卸去了盔甲,套上了寬松的灰色T恤,頓時從一位君臨天下的戰國大將,變成了隔壁的宅男。
不,倒也不是說真的那麼鄰家氣質。斑的臉還是很好看的,氣勢也相當的與眾不同,一切都是這身太過普通的衣服的錯。
紗織看著斑散落的頭發,又從自己的抽屜裡翻出了一根發繩,說:「頭發綁起來會比較方便吧?」
斑沒有接,露著一副不耐煩的面色。紗織沒辦法,只好親自拿起梳子,幫宇智波斑扎頭發。
這一回,斑沒有拒絕。他像是習慣了被人服侍,紗織主動幫忙,他還自然一些。
紗織拿著梳子,隨意地梳了下男人的頭發。斑的發質和紗織想像的一樣硬,而且分外不乖,這邊按下去了,那邊又翹起來。
紗織一邊幫忙梳頭,一邊小聲地說:「斑大人啊,我有一個建議。」
「什麼?」
「您能一直保持著……那種動物的形態嗎?」紗織小心翼翼地問,「那樣比較方便我照顧……」
「不可能!」斑的語氣瞬間變得很凶狠,「絕無可能。」
開玩笑。變成貓之後,他就無法操控行動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做出各種有辱宇智波之名的事情——埋頭吃貓糧,拿尾巴衝人撒嬌,喵喵亂叫……
太可惡了。
偏偏他變回人後,還會清楚地記得這些記憶。這簡直就是一種變相的折磨,反復地提醒他都做了什麼丟人的事。
紗織猶豫地說:「可是,養一個人,比養一個動物要難的多……」
「說吧,你想要什麼。」斑一副大方的樣子,「我會盡力滿足你的,女人。」
紗織愣了愣。
斑的意思是,他願意支付一定的代價,來換取她的照顧嗎?
那正合她意。
於是,紗織高高興興地說:「那就拜托斑大人每天幫我做家務吧!也就是把房間打掃一下,洗曬衣服什麼的。如果方便的話,就去買個菜,我好久沒有在家自己做菜了……」
宇智波斑:?
第7章
宇智波斑的臉色變得很可怕。
就在紗織說完自己請求的下一刻,斑就露出了那種仿佛看著屍體一般的眼神,身上似乎飄散著肉眼可見的寒意與殺意。
「你的意思是,要我像個僕從一樣服侍你嗎?」穿著T恤的宇智波斑,帶著一臉的陰沉之色,冷冷地質問紗織。
紗織被他的氣勢震的有些腳軟,干干地吞了口唾沫。她是個膽小的人,在這種壓迫之下,下意識就想要認錯,然後說「對不起、我來做全部的家務」,但是——
一想到自己可憐巴巴的存款,紗織的心底又硬氣了起來。
憑什麼這個家伙可以在自己家裡白吃白住一個月啊!就算他是戰國時代的忍者,那又怎麼樣?這裡可是現代的橫濱,是人人平等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紗織真的沒什麼多余的錢。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小社畜。
沒有什麼比貧窮更可怕了!
於是,紗織深呼一口氣,將身體站直了,拿出自己高中時對初戀告白的氣勢,大聲地說:「只是掃掃地、曬曬衣服而已,那不叫服侍,那就是普通的做家務!」
衝著斑喊完這句話,紗織的腳有點打哆嗦。
這家伙不會忽然殺人滅口吧?她忍不住這麼想。
宇智波斑愣了下,惱火地說:「我沒做過那種事。」
「那就學。」紗織說,「是你自己說的,我想要什麼都可以。你打算在我家住,那再怎麼樣也該付出點代價吧?」
宇智波斑的表情很古怪。
紗織猜測,他在自己的時代,一個是類似大名、貴族少爺那樣的人物,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只有別人伺候他的份,沒有他親手干活的份。
忽然間來到現代,他竟然要幫別人曬衣服,他肯定覺得很不爽。
可那也沒辦法啊!她平時上班已經很累了,還要再照顧這個家伙,確實太麻煩了。要是他能分擔一點家務活,那還稍微好說一些,就當是雇了個笨手笨腳的保潔好了。
斑黑著臉,在原地沉默片刻,終於給出了他的回答:「不可能。」
「……哈?!」紗織險些嗆住。她指著斑說,「戰國時代的忍者大人,竟然這樣言而無信嗎?明明答應了我什麼都能給的……」
斑側開頭,低聲地說:「我不了解這個世界的東西。如果讓我隨意動手的話,會出問題的。」
紗織不解:「什麼意思?」什麼叫「隨意動手就會出問題」?洗洗衣服而已,能出什麼問題?
「比如——」斑的目光掃到了床上的衣服,「你希望我洗衣服,對吧?」說著,他就豎起了兩個手指,擺出一個法師施法一般的姿勢。
「水遁!」
下一刻,一股巨大的水流就從斑的身後衝出,直奔床上,宛如大海掀起了浪濤。不過是一瞬間,床下就湧起了水波。
紗織盯著漫到腳踝的水,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什麼情況啊靠——!!為什麼發起了大水!為什麼她的床被淹了!為什麼——
紗織抓著自己的頭發,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那頭的宇智波斑放下了手指,說:「就是這個意思。」
他的手指放下後,那陣大水便瞬時退去了。可水雖然消失了,但它們留下的痕跡卻到處都是。牆壁被泡潮了,床單變得濕漉漉,地板上到處都是水漬。也許過一會兒,樓下的鄰居還會跑來敲門問她是不是漏水了。
星宮紗織僵僵地站在原地,表情麻木,整個人像是丟失了魂魄一般。
「喂,」斑喊她,「你怎麼了?」
紗織回過了神。她再度環顧房間,狠狠地抽了一口涼氣。因為眼前的狼藉,她忘記了斑的可怕,伸手拽住了斑的領子一頓狂搖。
「把房間弄成這樣,你想讓我怎麼收拾啊!!要是把家具泡壞了,那就是好大一筆錢啊!!」
宇智波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紗織只是拉著他的領口在泄憤。斑的眉頭跳了跳,他大概是難得地感受到了一絲理虧,於是他說:「我可以讓水徹底消失。」
只要將水元素的查克拉全部抽走,那些牆壁和地板也就會恢復原狀了。
「你最好能辦到!」紗織咬牙切齒地說。接著,她就從浴室裡拽住了拖把和毛巾,塞到了宇智波斑的手上,「你,現在就給我拖地。看到這個拖把了嗎?是可以吸水的。把地上的水都吸掉之後,再把水絞到塑料桶裡。塑料桶在這裡!」紗織指了指浴室,「這點事,你應該是會的吧?」
宇智波斑握著拖把的手,緊的有點可怕。
「……哦。」他哼了一聲,收斂了渾身的殺意,重重地把拖把丟在地上。
紗織晃了晃身子,盯著床上被泡濕的衣服和床單,心底萌生出一種無措來。
「我現在去一趟商場,你就留在家裡好好拖地,不准搞剛才那種事。」紗織虛弱地說,「要不然的話,我就不會對你客氣了,你今晚就以動物的形態過夜吧!」
這句話似乎對斑很有威懾力。他嘁了一聲,背過身去,真的開始拖地。
紗織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見他難得的乖巧,疲憊的心有些落了下來。
她穿好了鞋,提上錢包,又叮囑斑一句「拖完地就站在那裡什麼都別做」,這才出了門,朝公寓附近的商場走去。
床單、被子和衣服都被泡濕了,洗起來可能要兩三天才能干。以防萬一,還是買幾件衣服備用吧。順便,也給那位戰國忍者買點換洗的衣服。
這樣想著,紗織到了商場的二層,現在女裝區轉了一圈,又到了男裝區。因為不了解斑的尺碼,她只能憑借描述向店員請求幫助。
「大概……這麼寬,這麼高。」紗織用手比劃著,「身體比較結實的男人,穿什麼碼?」
「是給男朋友買嗎?」店員小姐笑眯眯地取出了幾件衣服,「看看這幾件合適嗎?都是當季的新款,很適合作為送給戀人的禮物哦~」
紗織胡亂地說了句「差不多吧」,領過衣服就去收銀台結賬。
十分鐘後,她就拎著大包小包從服裝店裡出來,搭乘扶梯到了一樓。
商場的一樓很熱鬧,人來人往,兩側的商鋪櫥窗閃動著亮麗的光。正當她打算離開時,她聽到有人在喊自己:「星宮——」
她側頭一望,看到了一個男人。對方很高,戴著一副方眼鏡,金褐色的發在背後束成細長的低馬尾。他的外形給人一種相當博學的感覺,總能讓人聯想到「老師」「律師」之類的詞語。
「啊……國木田君。」紗織停下了腳步,有些詫異地看著對方。
這個男人是國木田獨步,是她前男友太宰的工作搭檔兼好友。因為太宰的緣故,兩人偶爾會說上一些話,手機裡也有彼此的聯系方式。
「今天是工作日吧?竟然在這裡遇上了。」國木田幾步走過來,表情意外地有些嚴肅,「喝杯咖啡吧?」
他好像有什麼事情要說。
紗織點了頭。兩個人在臨街的咖啡店裡坐下。紗織不喜歡喝太苦的東西,因此叫了一杯摩卡,又要了兩小包方糖。
「怎麼了?」紗織望著玻璃窗外的行人,眨了眨眼,「國木田君想說什麼吧?」
「星宮,你和太宰——」國木田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吵架了嗎?」
「誒?」紗織愣了愣,苦笑著說,「不是吵架,是已經分手了。」
國木田露出一副古怪的表情:「這次鬧的這麼厲害嗎?」
紗織露出了訕訕的笑容:「哎呀,是忽然意識到了,我和太宰君不太合適,才會變成這樣的……」
國木田獨步很像太宰治的看護人。紗織總是莫名其妙地有一種這樣的感覺。
太宰每次做了什麼令人難以理解的事之後,總是國木田來解釋。紗織曾經沒辦法接受戀人總是在經歷危險的事情——工作的偵探社竟然被人用槍掃出滿牆的洞——所以紗織迫切地希望太宰能換一份安全穩定的工作,但太宰拒絕了。事後,也是國木田來調解的。他就像是一個專心於拉架的人,苦口婆心地說:「這是太宰想做的事。」
眼下,國木田嘆了口氣,露出頭疼的面色:「這要我怎麼做啊……」說完,他的目光飄到了紗織手裡的購物袋上,「那個,是打算給太宰的嗎?我可以幫你轉交給他。」
紗織掃了一眼購物袋裡的男裝,緊張地說:「不是的,那是打算給鄉下的爸爸的。」
「你爸爸也和太宰一樣高啊?」國木田盯著包裝袋上貼著的身高180cm標簽,喃喃地說。
「啊哈哈哈……寬大一點的衣服,穿起來比較舒服嘛。」紗織傻笑著,喝了一口摩卡,表情有些訕訕。
國木田也有點尷尬,於是兩人都不說話了。很久之後,國木田才皺著眉說:「你也不必太傷心了。有什麼事的話,也可以找我……」
就在這時,二人後面的沙發座上,傳來了一對情侶吵架的聲音。
「陽也,你是什麼意思啊!竟然背著我去見那個女人,在打什麼主意?」
「花子,你聽我說,小純不是什麼外人,她是阿仁的女朋友啊!她才和阿仁分手,阿仁又是那種花心的男人,現在小純一定很傷心,我這才想去安慰她的,讓她有問題就來找我幫忙。」
「什麼呀!你這是借口吧!你根本就是想趁虛而入吧?你是不是看上小純了?就等著她傷心的時候哭哭啼啼地靠入你的懷抱!」
「花子,不是那樣的!」
小情侶爭吵的厲害,咖啡店的侍應生都有些不忍心看了。
無人注意到,星宮紗織和國木田獨步所在的沙發座,氛圍更僵硬了。不知為何,一種強烈的尷尬彌漫在空氣裡……
第8章
離開咖啡店後,國木田獨步一路送紗織回公寓。
「星宮,你所說的『和太宰不合適』,是指的什麼?」國木田拎著幾個購物袋,一邊望著路上的車輛,一邊問。
「就是……普通的不合適。」紗織把手朝後伸展了下,抬頭望向天空。傍晚了,一團紅色的霞光像火燒似的飛在天邊,「你能想像出太宰君結婚生子,安定生活的樣子嗎?」
國木田沉默了一下。他想起太宰治那讓人看不透的笑臉,說:「現在,想像不出來。」
他能想像出太宰治抹去臉上血跡的模樣,也能想像出太宰治踩著屍體的模樣,但獨獨想像不出太宰治平靜溫馨地娶妻結婚的模樣。
說到底,太宰就沒法給人這種平常的幸福。他像是一把收在黑匣裡的槍,或者一顆切割鋒銳、埋在塵土裡的寶石,注定是無法寂靜的。
而星宮紗織呢?
國木田側頭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女性身量嬌小,穿著一套西裝裙,臉蛋精致秀氣,身上透著一股蓬勃的活力。這樣的她,就像是每天都會去面包店買蛋糕的鄰家少女,雖然可愛,能帶來細小的溫馨,卻是個只屬於平凡世界的人。
她的理想應該是正常地戀愛結婚再生子吧?總之,和太宰不是一路的人。
「哎呀,到了。」紗織看到了自家的公寓樓,笑眯眯地衝國木田伸出了手,「謝謝國木田君送我回來,東西可以給我了。」
國木田把購物袋交到她手上,躊躇了一下,說:「如果你還想聯絡太宰的話,可以找我。」
「下次再見啦~」紗織衝他晃了晃手,轉身進了公寓樓。
國木田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電梯裡,這才轉身走了。
*
紗織拎著購物袋,回到了自己的公寓。一進門,她就聽到一聲質問:「那個送你回來的男人是誰?」
聲音相當寒冷,仿佛一位發現中學生女兒被社會人騙情騙愛的老父親。
紗織一抬頭,就看到手持拖把的宇智波斑,穿著T恤、扎著長發,以一種洶洶的氣勢站在陽台上。看來,剛才他就是從這裡望見了國木田送紗織回來的那一幕。
「是我的朋友。」紗織說。
「朋友?」斑的眼神一寒,「他看起來別有所圖。不會是打算把你據為己有吧?」
「你多心啦!」紗織有些無奈,「國木田君人很好啊。」
宇智波斑的脖子上還戴著那個摘不下來的項圈。老實說,他這副凶巴巴的樣子還蠻好笑的,很像一只喵喵亂叫的大型貓咪。
紗織掃了一眼屋裡,見家裡的水真的完全消失了,牆壁也干透了,她不由發出小小的驚呼,「真的一點水漬都不剩了!好厲害。」
「這算什麼?」宇智波斑一副不屑的樣子,「我把水屬性的查克拉都抽走了。」
紗織很高興地將購物袋拎了過來,倒出了買來的一堆衣服和床上用具:「床單被水泡過了,不能用,今天得換新的。雖然還沒洗,但也好過用舊的床單……斑,過來幫我套被子。」
「……」宇智波斑沒有動,表情很冷。
紗織接收到他身上的寒氣,這才想起了什麼,笑眯眯地加上了敬稱:「斑大人,拜托你了。」
宇智波斑一丟拖把,過來幫忙了。他大概是不希望紗織再把他變成貓,這才會滿面不情願地做這種家務事。
紗織慢悠悠地套上了一個枕套,腦袋裡忽然掠過一個問題:家裡只有一張床,那宇智波斑睡哪裡?
最初把他撿回來的時候,他是一只貓的形態,所以紗織完全沒為這件事煩惱過。先用地毯之類的東西將就一下,隨後再買個貓窩就行。反正是貓嘛,也許更喜歡快遞紙箱也說不定。
可後來,宇智波斑就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還因為她的緣故,戴上了一個解不下來的項圈,不得不辛苦地尋找重獲自由的方法。
這下可好了,宇智波斑睡哪裡呢?就算他能變成一只貓、就算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就算他是個會施展魔法的忍者,可再怎麼說,他也是個男人吧?和自己睡在一個房間裡,不太好吧?
紗織盯著床思考了一會兒,目光向地板逡巡而去。然後,她走到了靠近陽台處的一片空曠地板上,用腳踩了踩這裡,說:「斑大人,今晚你就睡這裡吧。」
「……」宇智波斑盯了一會兒,說,「隨意吧。」
他沒有鬧脾氣,紗織反而有些意外。她本以為宇智波斑會想成為這間房間的主人,然後理直氣壯地占據主臥呢。看來,他還是稍稍有一點謙讓之心的嘛。
正當紗織這麼想著的時候,那頭的斑對著床露出了鄙夷的神情,說:「你們這個時代的人,就睡這種奇怪的東西嗎?這樣的家具,很容易讓敵人潛藏在下面吧。」
紗織:……
靠!怪不得沒有反駁,原來是根本看不上西式的床啊!
也對,戰國時代的人,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都是直接在地上鋪被團吧?雖說現在大家也常常這樣睡覺,可戰國時代根本沒有「有腿的床」這樣的東西啊……
等紗織換好了床具,天已經黑的差不多了。她叫了一份蕎麥面的外賣,轉頭又領著宇智波斑進浴室,教導他怎麼使用水龍頭。
雖說斑是個完完全全的戰國人士,但學起東西來卻還挺快。她就教了這麼一下,斑就無師自通,學會了如何開熱水器、如何放水、如何使用微波爐、如何開空調。
最後,斑還加了一句話:「用忍術都可以完成的事,你們竟然還要折騰這些麻煩的東西?」語氣不屑,讓紗織感覺受到了鄙視。
等紗織洗好澡,吹干頭發從浴室裡出來,就看到宇智波斑一個人站在陽台上,望著天上的月亮出神。
那月亮稍稍缺了一角,看上去不是那麼的圓滿,藏在雲裡,遮遮掩掩的。宇智波斑的身影,在這月下顯得也有些孤獨了。
如果要說有什麼比他更孤獨的,那就是對面公寓樓的景觀吧——在對面三樓的陽台上,有個中年禿頂男性正抱著酒瓶,一邊打電話,一邊扶著陽台欄杆大哭:「部長,拜托了,我還有貸款沒還完,老婆已經帶著孩子回娘家了,隨便辭退我的話,我就沒法活下去了啊嗚嗚嗚,部長,求求你,嗝……」
紗織聽著中年社畜的嚎啕大哭,望著斑的背影,忽然覺得有些同情。
宇智波斑是戰國時代的人,他在這個世界沒有家人與朋友,也沒有後代。所有熟識的一切都消失了,伴隨著數百年的歷史淹沒在書頁裡。留給他的,只有陌生的孤獨,還有這輪月亮。
也只有這輪月亮,幾千年來都釋放著同樣的光華。曾經戰國時代的斑,也許也曾仰頭看著同一個月亮吧。所以,他才會一直這樣望著月亮,興許是在追憶自己的過去呢。
這樣想著,紗織心底的憐憫之情更甚了。她搬出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打開網頁,搜了一部戰國時代的時代劇出來,又伸手招呼斑:「斑大人,要看電視劇嗎?」
看看戰國時代的電視劇,也許他就能找到一點故鄉的感覺吧!
那頭的宇智波斑側過了身,皺眉走了進來:「電視劇?」
「就是這個,」紗織指了指屏幕,「講述戰國時代故事的電視劇。你應該會喜歡看吧?」
斑滿面疑惑地在床邊站著,盯著屏幕看。
屏幕上,年少的明智光秀與齋藤義龍正同窗讀書。兩個青春少年共同眺望著窗外的城池,然後許下了期願:「我們兩人要一起努力,在將來把美濃變成一個強大富裕的國家。」
「說定了,十兵衛!」
「義龍殿,我一定不負所托!」
看著這一幕,一旁的宇智波斑發出了輕蔑的哼聲,臉上寫滿了一句話:就這?
「真好啊……」紗織做出了期待的表情,「少年時的心願,二人並肩成長,之後歷經風雨……」雖然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但現在看來,還是充滿了熱血的劇情。嗯,她喜歡。
「真是幼稚!」宇智波斑發表了意見。
「怎麼這樣說啊?這不是很好嘛。」紗織指了指屏幕,「少年時代這種一往無前的勇氣,最讓人羨慕不過了。我這樣的社會人啊,可是很向往這種感情的哦……」
宇智波斑的表情愈發輕蔑了。
「所謂的同伴也好,和平也好,全部都是虛假的。」他在床邊坐下來,表情很陰沉,「在這個由虛偽構成的世界裡,平常人所期待的『幸福』,全部都是遙不可及的東西,只有通過自我欺騙才能實現。少年的願望?將國家變成強大富裕的模樣?真是無稽之談!哪怕真的結成了同盟,也只能擁有虛幻的和平罷了!等著看吧,他們遲早會因為現實的利益紛爭而反目成仇,為了各自的目的背道而馳!」
他的話擲地有聲,一旁的紗織卻嘴角一抽。
了不得!這家伙……終極中二病晚期患者啊!
第9章
夜晚,紗織關了燈,躺在床上。
雖然她要和宇智波斑共同睡在這間臥室裡,但她倒是不太擔心。畢竟只要她大喊一聲「貓」,斑就會真的變成一只貓貓,然後開始追著球球跑來跑去。
更何況,就斑那副戰國大貴族的脾氣,他恐怕還看不上自己這樣的女人呢。畢竟,這才認識幾天,他就已嫌棄過她「笨」、「防範心太低」、「弱」、「膽小」了。
紗織打了個呵欠,窩在被子裡泛困。陽台門開著,宇智波斑沒有睡,還站在那裡仰望著外面的月亮。夜色深了,月似乎也要睡著了,低低地掛在雲間。
紗織睡意朦朧地看著他,心想:斑還挺可憐的呢。是不是周末帶他出去逛逛街、散散心比較好?也許他習慣了現代的生活,就不會整天望著那輪月亮思念故鄉了。
懷著這樣的想法,紗織陷入了夢境中。
*
次日早晨,紗織洗漱換衣,化妝吹頭,准備周全地站在自家門口。
「我昨天教過你怎麼用洗衣機吧?」紗織指了指浴室裡的洗衣機,「洗衣服和曬衣服就交給你了,拖地和掃地也是。」
宇智波斑的表情非常的不妙,但他只是哼了聲,沒有回絕。
紗織的心底有小小的得意。
就算再厲害、再可怕的忍者,也還是會害怕變成貓嘛!最終,他還是得乖乖聽她的話。
——也對,掃地、曬衣服,丟臉的程度還比較輕;要是變成一只貓,然後無法自控地刨起了貓砂,那才叫巨大的丟臉。
「啊對了,你如果無聊的話,可以看看電視劇。」紗織捧出了自己的電腦,「你就按這幾個鍵就行,前後可以更換集數,其他的,一概不准碰,更不允許破壞我的電腦!」
「哦。」宇智波斑嘁了一聲,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
留下這些嚴厲的命令後,紗織就合上了公寓的門,擠電車去公司了。
路上,她掏出手機,開始搜索附近適合帶斑一起去游玩的地方。
去博物館怎麼樣?了解一下橫濱的歷史,也好讓宇智波斑更快地融入現代。不,還是直接去逛商城吧,她正好也想買新出的當季化妝品了。對了,有一家冰激凌店味道不錯,也許可以讓那家伙嘗嘗看……
等紗織到公司的時候,同事小澤笑著和她打招呼:「星宮,今天氣色看起來好多了嘛。」
紗織揉著太陽穴,說:「已經恢復的差不多啦。」
小澤惆悵地說:「我好像有些不對勁呢,昨天似乎出現幻覺了。」
「什麼樣的幻覺?」
「我看到你從這層樓直接跳下去了,像長了翅膀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是看錯了吧……」
紗織笑完,心虛地低頭,在心底說:那根本不是幻覺啊!小澤完全沒看錯,是斑抱著她直接垂直下樓了沒錯!!
已經是星期五了,雖然工作沒有完成,但四下的同事都是一副人心浮躁的樣子。紗織端著咖啡杯穿過辦公室時,偶爾會聽到同事們討論周末的安排。
「我呢,要和健太一起去看演唱會啦。」
「真好啊,四年的男朋友了吧?」
「大學時代就在一起了喔!!」
紗織站在復印機前,聽著女同事們的閑聊聲,心裡竟然有些小小的羨慕。她從前也是有戀人的,而且那位戀人——太宰君也很喜歡玩,兩個人能一起去游樂園之類的地方度過周末。
不過,那畢竟是從前了。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了敲門聲,隔壁部門的人來找紗織:「星宮,上次那個高中生又來了喔。」
「啊?」紗織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說的是那位虎杖悠仁同學。
她放下咖啡杯,朝外走去,果然在走廊上看到了一頭亮眼的粉色短發。虎杖悠仁靠著牆,一副緊張的樣子,像是來面試的打工者。
一見到紗織出來,虎杖立刻站正了,朝她行個禮:「那個…中午好,監控!」
「……哈?」紗織歪頭,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呃…說、說錯了!」虎杖連忙擺手,臉紅通通的,「我的意思是,星宮小姐,監控好!那個鞋子的事情……」
「……??」紗織愈發困惑了。
虎杖憋紅了臉,在原地干站了一會兒,這才理順了自己的舌頭,吐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星宮小姐,我想說,我仔仔細細看了監控,知道鞋子失蹤是怎麼一回事了。」
因為太過緊張,他話都說不利索,把「監控」和「鞋子」亂說一氣。
紗織愣了下,想起了虎杖上次來公司的目的:調查據說和「靈異」有關的休息室鞋子失蹤事件。
「啊,那個啊,所以是怎麼回事呢?」紗織問。
「請跟我來!」虎杖吞了口唾沫,指了指監控室的方向。
二人進了監控室,負責盯監控的保安大叔正翹著腳喝可樂。見到來人了,保安便打招呼說:「小伙子,你眼睛還蠻尖的嘛!我已經叫人去抓那個變態男了。」
「變態男?」紗織露出了不妙的面色。
「是的!」虎杖一副正義的樣子。他讓保安大叔把監控錄像的時間倒退,然後指著其中的某一幀說,「那個變態男非常熟悉休息室,知道攝像頭是轉動的,會在某一天的晚上22點轉向窗外。他就趁著這個時候,溜進休息室裡,把女孩子的鞋偷走了。當然,主要偷的是星宮小姐的鞋子。」
紗織怔了下,睜大眼睛仔細看去。果然如此,22點時,監控攝像頭的方向轉動了,屏幕的右下方,有一個黑漆漆的人影偷偷摸摸地溜了過去。
「真的有人偷鞋子啊!」紗織倒吸一口氣,「這是做什麼?」
「是那種變態吧?」保安大叔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喜歡星宮小姐,就把目標轉移到鞋子上。真是卑鄙!」
紗織的嘴角抽了抽,一種脊背發寒的感覺湧了上來。
——什麼啊!怎麼還有這種人啊!
她的表情變得很惱火,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
這頭正在說著,外面卻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的響聲。保安大叔站起來,說:「好像抓到了!我們去看看。」
偷鞋子的竊賊是隔壁部門的同事,從外表看,只是一個普通的三十歲上班族而已。但一旦被抓出來了,他就連普通的模樣也保持不了了,一副失魂落魄、畏畏縮縮的樣子。
出了這樣的事,他勢必會被公司開除,在警察局也會留下案底。不僅如此,整個公司都被這件事驚動了,大家沒有心思上班,紛紛湧出來看「偷鞋子的賊」長得什麼樣。
因為受害的人很多,除了女同事被偷了鞋子,也有倒霉的男同事被順路捎走了球鞋。一整個下午,公司都熱熱鬧鬧的,八卦與傳言在每個辦公室裡沸騰著。
等到下班的時候,星宮紗織還能聽見有人在怒意滿滿地說著偷鞋賊的事情:「怎麼就把我的鞋子留在原地啊!怎麼,看不起我嗎!我的腳臭有那麼厲害嗎?」
紗織無奈地嘆了口氣,提著包走出了電梯。
工作了一天,又碰上公司裡出了偷鞋賊這樣的事,她覺得很心累。
「星宮小姐!」
公司門外,有人在喊她。她愣了下,駐足一看,發現是虎杖悠仁。
年輕的男高中生站在紅綠燈邊,衝她興奮地招手。夕陽落在他的雙肩,給他的身形染上了一層燦爛的金色。
「虎杖同學有什麼事嗎?」紗織問。
「呃……」虎杖噎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說,「星宮小姐今天受驚了吧?我、我想……請星宮小姐吃點東西……」
「哎呀,」紗織笑起來,「你還是學生呢,哪有讓學生請客的?不用了。而且,受驚也是因為那個賊的緣故,和虎杖同學可沒什麼關系。」
虎杖悠仁愣了愣,連忙大聲說:「那、那請讓我送星宮小姐回家吧!我應該和星宮小姐是順路!星宮小姐是獨身吧?碰上這種事,稍微有些不安全啊。」
紗織想了下,她還確實有些害怕呢。不過,再怎麼說,她也不該由一個高中的小弟弟來保護。於是,她擺了擺手,說:「沒那麼誇張。」
「呃……」虎杖猶豫了下,又說,「我,我還想問一些橫濱的事情……」
「嗯?」
「那個,我,我是宮城縣出身的,對橫濱一點了解都沒有!哈哈哈!」虎杖摸了摸頭,訕訕地笑著,「聽說橫濱的中華街很有名氣,那是怎麼樣的地方?」
「啊呀……中華街啊,到處都是人的景點,吃飯不大合算呢。」紗織露出了思考的神色,「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就邊走邊說吧。我們順路,對吧?」
虎杖悠仁露出了驚喜的笑容,眼底撲閃著小星星。
「好——!我來了!」
*
紗織回到自家公寓樓下時,是虎杖悠仁送回來的。虎杖手裡揣著冰激凌和巧克力蛋糕,左一口、右一口,吃的很高興。
「星宮小姐,下次見啊!」等紗織進電梯時,他還這麼打招呼。
紗織衝他擺了擺手,轉頭搭電梯上樓了。等回到自己的居所,一開門,紗織就迎上了宇智波斑的黑沉目光。
「女人,你怎麼回事?今天又換了一個男人送你回來?!」宇智波斑握著一根晾衣杆,依稀像是武士在練習劍術的模樣。
紗織:……?
這語氣,怎麼不大對勁?
第10章
紗織覺得不對勁。
宇智波斑這語氣,怎麼像是捉到了老公出軌的全職主婦似的?
而且,看他這幅提著晾衣杆、扎著頭發的模樣,就更有居家男人的味道了。
可他們倆不是那種關系啊!
紗織在心底嘟囔著,一邊合上門,一邊說:「斑,你在說什麼呢!人家只是順路而已。」
宇智波斑把晾衣杆支在地上,仿佛一位將軍把劍嵌了石中那樣威猛。他嚴肅地說:「只是順路?只是順路,沒必要跟著你到這裡來吧。」
紗織:……
怎麼回事啊!這貨還真的開始追究起來了!
「就算是跟著我到了樓下,那也沒什麼關系吧,人家也沒有惡意。」紗織脫掉了鞋,嘀咕著走進了房間裡,順手把包丟在櫃子上,「人家只是高中生,今年也許連15歲都沒有呢……」
說著,她環顧了一眼房間。衣服十分齊整地晾曬在陽台上,衣架之間保持著固定的距離,充滿了對稱和均勻的美感。房間的地似乎也拖過了,亮的閃閃發光,幾乎如新。
看不出來,宇智波斑做起家務來還挺有一套的。明明昨天還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古代人,今天就能完成的如此優秀了,這就是戰國時代的忍者嗎?學習能力可真強啊。
「15歲?那也足夠了。」那頭的斑哼了一聲,表情更冷,「7歲就可以上戰場了,而15歲,已經是能堪當大任、背負家族命運的年紀了。你的戒心未免也太低了,出門在外,怎麼可以這麼隨便?」
「???」
紗織的頭頂飄過八百個問號。
斑在說什麼呢!
什麼叫7歲的孩子就可以上戰場了!上的是兒童樂園裡的沙灘戰場嗎?拿水槍對打?再說了,15歲的高中生要怎麼背負家族命運,又不是古代,15歲就元服——等等,斑好像確實不是現代的人。
紗織有點頭疼。
啊,這家伙的觀念,實在是太戰國了!
還是得想個辦法讓他了解現代人的常識為好。
「斑大人,明天是周末,我不用去公司,」紗織在床邊坐下來,正直地說,「我打算帶你去街上轉轉,了解一下這個世界。」
「你應該提高警戒心。」
「……啊?」
「離姓氏不明的男人遠一點,不然,遲早會因此遇到麻煩。」宇智波斑皺眉說。
「???」紗織覺得有點好笑,「你還在糾結虎杖君的事情啊!哎呀,他真的沒有惡意。這一點,斑大人可以放心。」
宇智波斑似乎也對她很無語,看著她的眼神透著一種「不可理喻」的感覺。他坐下來,打開了紗織的筆記本電腦,然後十分自如、流暢地操作了起來。
接通電源、保持開機狀態、關掉電視劇的網頁、打開本地文件……
紗織看著他的動作,頗有些不可思議:「你竟然已經把電腦弄懂了?」
明明昨天看到電腦時,臉上還寫滿了「這是什麼玩意兒」,現在竟然已經會操作電腦了?她不過是出門一天而已,留著電腦也只是想給他看電視劇解悶,結果他竟然學會了意料之外的東西。
「這東西叫電腦啊?奇怪的名字。」斑說,「不是特別難,就隨便地看了看。」
電腦是舶來的片假詞,斑這樣的戰國人士覺得奇怪,也很正常。
「這些一塊一塊的東西不知道怎麼用,反正也是這個時代的人為了偷懶才發明出來的吧。」說著,斑指了指鍵盤。
「啊……是呢。」紗織摸了摸頭。
羅馬音這樣的東西,對戰國時代的人來說太為難了吧。就算可以用鼠標點來點去,但用鍵盤還是不行的。
「剛才我說你戒心太低,那是認真的。」斑說著,點開了一個文件夾。下一刻,一堆照片就彈了出來——
打頭的一張照片,是她和太宰治的合影。兩個人靠在橫濱的港口邊,背後就是波光粼粼的大海。那天是陰天,風也很大,吹得二人的頭發和披風一陣亂舞。她看起來倚在太宰的手臂裡,卻和那個人始終保持著15cm左右的距離。
照片裡的太宰治在笑著,那笑容看著很溫柔,但總給人一種未達眼底的感覺。或者說,在這張照片裡,只有沉浸在幸福中的紗織是格格不入的。如果將她剔除的話,也許照片會更和諧也說不定。
這張照片之後,則是其他與太宰的合影。照片不多,也就二十多張,但什麼樣的都有。有太宰治靠在座位上睡著的偷拍,也有她去太宰就職的偵探社樓下的合影;有一起逛街,也有一起去游樂園的留念。
紗織看著這堆照片,愣了下,然後漲紅了臉,怒斥道:「你做什麼啊!干嘛亂翻我的照片啊!」
說完,她立刻把電腦合上了。
「我只是想說明你戒心太低。」斑雙手橫抱,一副在開作戰會議的樣子,「你對這個男人顯然沒有防備,這太危險了。」
「你管那麼多啊!不要亂翻我的東西啊!」
「……不是你把這個叫電腦的東西給我的嗎?」斑忍不住反駁說。
「……」紗織噎了一下,說不出話來。
哦,好像是哦,確實是她主動把電腦給了斑。斑這樣的戰國人士,肯定也沒有那種「你可以借電腦看電視劇、但絕不能翻電腦本地文件」的概念。
也確實……不能怪斑啊。
但也絕不能怪她!誰會知道這家伙學習能力這麼強,才一天而已,就摸透電腦是怎麼用的了?!
眼看紗織一副說不出話的樣子,斑哼了一聲,說:「昨天和今天分別送你回來的男人就算了,你們好歹還有點距離感。我現在指給你看的這個男人,你是完完全全地沒有戒備。如果被偷襲了怎麼辦?」
紗織:……
星宮紗織忍無可忍,捏緊了拳頭,說:「他是我以前的男朋友啊!怎麼可能會偷襲我!」
「男朋友?」戰國老人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就是——」紗織吸了口氣,「你就當是我原本的夫君吧,還沒結婚的那種。」用這麼文縐縐的說法,她還覺得很不習慣呢。
宇智波斑愣住。
「夫君……」他看著紗織,目光變得復雜起來。
「……干嘛?那是什麼眼神啊?」
「你的眼光,有點不行啊。」宇智波斑托著下巴,認真地說。他一邊說,一邊打開電腦,指著一張照片,「你選擇的夫君,是這樣子的嗎?」
照片上,太宰治拱在沙發上,屁股高高翹起,正以=w=的表情瘋狂地蹭著一個抱枕,臉上兩坨羞澀紅暈,可愛非常。
紗織:……
你就不能看點他帥的照片嗎,非挑這張?
第11章
因為照片的事,紗織與斑鬧了一點小脾氣。
她費盡嘴皮,才讓斑明白「隨隨便便翻動電腦裡的東西」是不對的。但是,斑仍舊堅持先前的觀點:她不應該和其他男人走得太近。
像是照片裡那樣被太宰摟在懷裡也好,還是被國木田送回家也罷,這樣的行為都是不應該的。按照宇智波斑的意思,紗織就該像個棲息在黑夜裡的忍者一樣,獨來獨往,對所有姓氏不明的人保持警惕。
紗織拗不過他,只能敷衍地答應了:「好好好!」
橫豎她現在也是單身,沒有那種「非接觸不可」的男性。如果是鄉下的爸爸來了,那又是另說了。斑總不可能不讓她和爸爸媽媽講話吧?那也太大男子主義了!
這一晚就這樣過去了,兩人相安無事地躺下。他們一個睡在地上,一個躺在床上;兩人之間,用可移動的衣架做隔斷。那衣架子就像屏風似的,把彼此隔絕的嚴嚴實實,什麼也看不到。
如此一來,紗織也免卻了自己的擔憂:即使睡姿太差,半夜把被子踢飛了,她也不怕被某位戰國老人看到糟糕的一面。
*
次日是周末。
紗織沒有定鬧鐘,但她的身體自發地在早上七點左右醒來。不過,即使醒來了,她也並不想起床,而是懶洋洋地窩在暖烘烘的被窩裡,繼續賴床。
不用去公司上班的日子,是最棒的。要是一年365天,有366天都不需要去公司,那該有多好啊……
正當紗織迷迷糊糊地抱著枕頭睡回籠覺時,耳邊聽到了一陣「咯吱咯吱」的金屬聲。這聲音有些嘈雜,紗織不由困惑地睜開了眼睛——
哦,是宇智波斑。
不知何時,斑已經起來了。他無師自通地用洗衣機洗了衣服,然後趁著早上陽光正好,熟練地將自己的衣服晾曬出去了。那「嘎吱嘎吱」的金屬聲,正是晾衣杆摩擦發出的聲音。
紗織:?
她是在做夢嗎?她為什麼會看到這麼詭異的一幕?
從前拽的不可思議、滿臉寫著「老子天下第一」、穿著盔甲、時時刻刻如君臨天下的宇智波斑,現在打著赤膊在陽台上晾衣服?
那揮舞晾衣杆的姿態,那握緊晾衣杆的手勢,誰看了不說一聲專業?就是現在送他去應聘私人保潔,那也有很大概率當選!
紗織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發現眼前這一幕沒有消失,陽台上的宇智波斑曬好了衣服,提著晾衣杆進了房間,她這才確信這並不是夢。
「斑……」紗織愣愣地坐起來,「你可真勤快啊。」周末的早晨,七點多就起身做家務,許多專業的家庭主婦都辦不到吧?
宇智波斑吧陽台的門合上了,才哼了一聲,說:「不是你要我這麼做的嗎?叫我幫你收拾這些。」
「哦,好像對哦……」
紗織頂著亂蓬蓬的頭發,在床上呆坐了一會兒,然後打著呵欠下了床。在浴室裡用清水洗了一把臉後,紗織終於被冷水拍的清醒了。
她想起來了,今天原本是要帶斑去逛街的,於是她一邊往臉上敷面膜,一邊往外浴室外探頭:「斑大人——」
「?!」宇智波斑看到她貼著面膜的臉,眉瞬間擰了起來,「你干嘛把自己弄成這樣?奇奇怪怪的。」
她往臉上貼了一個巨大的白色面具,只露出嘴巴、眼睛和鼻孔,看起來就像是一顆奇怪的白色蘿蔔。這女人,平常不還是挺好看的嗎?這是在做什麼?
「我是在保養我自己啊!」紗織嘟囔著。她看著斑奇奇怪怪的面色,還是把面膜揭掉了。「對了,斑,你要和我一起去逛街嗎?去街上走走的話,也能更好地了解這個世界吧。」
口頭上,紗織是這麼義正辭嚴地說的。但是,她的心底卻有另一番念頭:好久沒買衣服了!剛好缺一個人幫忙在逛街時拎購物袋!不如就讓斑……
懷著一點小小的私念,紗織滿懷期待地看著斑,眼睛裡像閃著星子似的。
對面的斑被她用這種眼光看著,神色有略微的復雜。片刻後,他說:「好吧。」
「耶!」紗織很高興。她迅速地開始挑選衣服和鞋子,順帶用發棒夾了夾劉海。
半個小時後,紗織就整裝完畢了。當她再度出現在斑面前時,整個人似乎都在閃閃發亮。
「怎麼樣?」紗織在斑的面前轉了一圈。
她挑了一條姜黃色的長裙,搭上蕾絲花邊的紗制短外套,脖子上戴一條懸著珍珠的頸鏈;這套搭配是完全按照當季時尚雜志的封面來的,也很適合她的身高與氣質,絕對不會有什麼差錯。
宇智波斑沉默一會兒,說:「奇奇怪怪的。」
一句「奇奇怪怪」,差點沒把紗織氣壞。
啊!又是這句話!她敷面膜也是奇奇怪怪,穿衣服也是奇奇怪怪。大概在宇智波斑的眼裡,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奇奇怪怪的吧。
她咬牙切齒的,臉上有明顯的惱火之意,看起來像是顆快要炸開的番茄。對面的宇智波斑見她如此,「嘖」了一聲,改口說:「還可以吧。」
改口改的很敷衍,但紗織的心情稍微好了那麼一點。
「好了,斑,你也快點把衣服穿上吧!」這家伙已經打了一個早上的赤膊了,也不覺得有哪裡奇怪嗎?
不過,斑的身材好像確實不錯,肌肉發達,一看就和現代的上班族們不同。那些在辦公室裡被老板壓榨的社畜們,哪裡有空去鍛煉呢?
啊,社畜啊……
紗織原本還對斑的身材報以欣賞之意,可一旦想到「社畜」這件事,那種「周一就要上班」的強烈挫敗感又湧了上來。旋即,她也沒法認真地欣賞斑的身體了。
宇智波斑找到了紗織新買的T恤,隨手套進了頭上。他好像洗過頭發了,發尾有一點濕,但沒有洗發劑的香味。紗織的洗發劑,都有又甜又膩的香氣,一旦用了,身上就會滿是那種甜蜜蜜的味道。
也許該給這家伙買他專用的洗發劑。紗織想。
十分鐘後,紗織就領著宇智波斑出了公寓樓,向著附近的商場走去。
「斑,你可要緊緊跟著我,別走丟了啊——」
路上,紗織鄭重地叮囑著。
早上十點,街道已經很熱鬧了。道路兩側的店鋪內人來人往,招牌像是揮舞著手臂一般朝馬路上探出。牽著女兒的家庭主婦、和戀人出門逛街的女高中生、急匆匆衝向電玩廳的男人……這條街上,彌漫著日常的瑣碎感。
宇智波斑皺眉望著眼前的一切,發表了自己的高見:「虛假的和平。」
紗織:……
又開始了!!
為了讓這位終極中二病晚期患者不要再發表什麼衝擊性言論,她露出了燦爛的笑臉,指向了路邊的一家甜品店,說:「我們還沒吃早飯呢!要不要來一個可麗餅?」
宇智波斑歪頭:「可麗餅?」
「是的,可麗餅!」紗織用手比劃了一下,「最外面是薄的煎餅,裡面有草莓、奶油、芒果之類的東西,很好吃的。」
一邊說著,紗織的眼底掠過了一縷陰謀之色。
哼哼,戰國時代可沒有這麼好吃的東西吧?那個時候的人,也許只能吃野菜和生魚,根本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奶油和蜂蜜這樣的絕世美味。
宇智波斑,你拽了那麼久,也是時候被現代的美好所征服了!
來吧,被可麗餅馴化、向可麗餅臣服、朝可麗餅下跪吧!愚蠢的舊時代之人啊!
紗織一邊低笑著,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錢包,背後似乎有神奈川的激浪澎湃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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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二同化進度10%
第12章
新鮮卷好的可麗餅,就像是一個嬌嬌俏俏的小姑娘,甜的誘人。薄薄的煎餅散著誘人的焦香,草莓和芒果的切塊鮮亮甜美;一大團一大團的白奶油,則像聖誕節的雪一般堆積著。
紗織捏著可麗餅,心情便止不住地好起來。她將可麗餅遞到宇智波斑的面前,說:「試一試吧?你肯定會喜歡的。」
她不信世界上有人能拒絕美好的高熱量食物!
宇智波斑板著臉,沒有接,一副戒備的樣子,仿佛紗織在可麗餅裡下了毒。紗織見狀,晃了晃手裡的可麗餅,催促道:「吃嘛,很甜的。」
大概是拿她這種催促沒辦法,宇智波斑的神色有退讓之意。但他還是沒有伸手接,而是直接低頭,就著紗織的手,咬了一口。
這模樣,簡直像是紗織故意喂他吃東西似的,親昵地如一對情侶。
紗織愣了下,耳根竟然有些燙。但她很快拋掉了這種感覺,反倒在心裡埋汰起來:斑連東西都不親手拿著吃,真是大貴族中的大貴族啊!
等那頭的宇智波斑把草莓和煎餅咽下肚子了,紗織便滿懷期望地問:「怎麼樣?」
「奇奇怪怪的。」宇智波斑的反應很冷淡,「不過如此。」
紗織的笑容凝在臉上。
怎麼——又是這句話!奇奇怪怪!
啊可惡可惡可惡,宇智波斑竟然完全感受不到高熱量甜食的好處。他是人類嗎?不,他是戰國時代的幽靈,才會使得味覺失靈,舌尖罷工,味蕾冬眠!
紗織在心底為可麗餅打抱不平,隨手把斑已經咬過一口的可麗餅塞在了斑的手裡,說:「這個給你,愛吃不吃。我自己去買一個大號的可麗餅!」
說完,紗織又去甜品店門口重新排隊了。
等她買了一個加料豐盛的大號可麗餅回來時,發現宇智波斑手裡的可麗餅已經不見了。
「斑,我給你的可麗餅呢?」紗織懷疑地問。
「丟掉了。」斑冷哼一聲,「拿著很礙事。」
「……」紗織的目光上移,上移,落到了宇智波斑的嘴角。那裡有一團奶油,像白胡子一樣粘在斑的面頰上。
宇智波斑大人,你不覺得,你嘴巴邊上的奶油,讓這句「丟掉了」變得相當沒有說服力嗎?
當然,紗織可不敢把這句話說出口。她抽出餐巾紙遞給斑,讓斑擦一擦臉,便轉開了話題:「我們去逛商場吧!」
*
一進商場,紗織就直奔女裝區。她已經忘記了自己出門的初衷是帶宇智波斑習慣一下現代生活,反倒被琳琅滿目的衣服吸引走了注意力。
仔細一想,她也有好久沒買新衣服了。恰好今天有人可以拎購物袋,那她就破費一次吧!
這樣想著,紗織鑽進了衣服堆裡,左右挑選起新衣來。
服裝店的店員很熱情,笑容滿滿地湊上來給她介紹:「小姐,這件可是本季新款哦!顏色也和你的膚色很搭,您穿起來一定會很可愛的!」
紗織拎起一件衣服,在身上比了比。這是一條煙粉色的長裙,點綴著緞帶蝴蝶結和細碎的花,看起來相當清新甜美,讓紗織很心動。
「試衣間在這邊。」店員十分及時地指向了一旁的更衣室。
紗織拎起衣服,轉頭對店門口不耐煩出神的斑說:「斑,你就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回來。」
說完,她就朝試衣間走去。
「喂……」斑聽了,似乎有些不快。
他站在這家店門口等人的樣子,像極了從前出任務時擔當大名護衛的模樣。只不過大名往往不喜歡見到忍者,會希望他們遮掩身形,藏匿起來。而這個女人呢,則大大咧咧地讓他當街站著。
不過,周圍的人好像對他的存在並不詫異。店鋪門口的長沙發上,坐了許多個滿面空虛的男人。有的在玩手機,有的在打盹,有的手裡還抱著孩子。斑站在這群男人身旁,似乎也融入其中了。
「爸爸,媽媽什麼時候買完衣服啊?」一個孩子拍著爸爸的中年啤酒肚腩,語氣純真。
「哈哈,這個,爸爸也不知道呀,再等等吧……」孩子的爸爸訕笑起來。
斑盯著這群人,莫名覺得他不適合站在這裡。於是,他轉身走進了服裝店,三兩步靠近了試衣間,刷的一聲拉開了試衣間的門簾,說:「女人,差不多了吧——」
下一刻,斑的聲音戛然而止。
試衣間裡,紗織才把裙子套在頭上。這幅換衣服換了一半的模樣,無疑不適合被一位男性看到。
時間就此停止了。
紗織保持著裙子蒙在頭上的姿勢,而斑則保持著拉開門簾的動作。兩人怔怔地盯著彼此看了三十秒,紗織這才驚叫一聲,漲紅了臉,緊急把門簾拽上了。
「你干什麼啊!」門簾合攏後,紗織惱火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誰讓你一直不出來的。說來,你在干嘛?」斑一副無法理解的樣子,「你不是有衣服嗎?為什麼要換?」
「我在買新的衣服啊!當然要試穿合不合身!」紗織的聲音,像極了一只張牙舞爪的老虎。
宇智波斑愣住了。他咬了咬牙,把頭撇開了:「隨便你吧。」
一分鐘後,紗織才從更衣室的門簾後走出來。她將那條煙粉色的裙子穿好了,但臉卻比裙子的顏色更紅。從脖頸到耳根,全是飛霞似的一片緋色。
除了臉紅和磨牙之外,她的表情倒不算太過分。但沒人知道,紗織心底已經炸了鍋了。
怎麼回事啊!
為什麼換衣服換到一半,斑那家伙會理所當然地把簾子拉開來啊!這不就全部都看到了嗎!雖然還穿了一點,但、但這也太過分了……
斑是沒在店裡買過衣服嗎?不知道可以試衣服嗎?……哦,對不起,斑確實沒買過,打攪了。戰國時代的闊少,也許都是在家裡等著裁縫上門量體裁衣的吧?他根本不需要試衣服,就有人為他備好了一年四季更換的衣服……
紗織心裡碎碎念個不停,臉肉眼可見地越來越紅了。一旁的服裝店員見了,露出了微微擔心的神色。她警惕地瞥了一眼斑,湊到紗織的耳邊,說:「小姐,需要報警嗎?」
「啊?」紗織愣了下,「什、什麼?」
「要不要我們幫忙報警?」店員把聲音壓得很低,「那個男人,剛剛試圖偷窺吧?把警察叫來,就能把他抓走了。」
紗織:……
糟了!誤會大了!
她連忙擺手,訕笑說:「哈哈哈不用啦不用啦,他……他是……是男朋友!」
是男朋友的話,好像就稍微可以理解了。
店員「呀」了一聲,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總算打消了報警的念頭。但下一刻,這位店員小姐的臉上又露出了曖昧的神色:「真是個好男人呀!還會幫女朋友換衣服。」
紗織:……
紗織呼了口氣,尷尬地賠笑。為了轉移注意,她舉起一件衣服,對一旁的斑說:「斑,我身上的這件好看,還是手裡的這件好看?」
宇智波斑說:「差不多吧。你可以全買。」
紗織說:「我只能買一件!買兩件的話,你來付錢嗎?」
宇智波斑哼了聲,非常習慣的樣子,說:「不就是衣服嗎,我……」
說到此處,他忽然愣了下。
他本想說,他來付錢。畢竟在從前,他只需要給個眼色,族人就會幫他解決金錢的問題。區區兩件衣服罷了,對宇智波一族來說什麼都不算。
可現在……
離開了宇智波一族和戰國時代的他,好像沒錢啊。
宇智波斑愣愣地站在原地,似乎遭遇到了極大的衝擊……
第13章
「斑?你來付錢嗎?」紗織衝著宇智波斑露出挑釁的眼神。
斑沉默。
「以後吧。」片刻後,他說,「以後應當會有的。」
「哈——」紗織露出好笑的表情,「說什麼『以後』啊!承認自己沒錢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我又不會真的逼你請客。你看,我就惠坦然地說我很窮。」
「我有。」斑說。
「你有?所以你的錢在哪裡?銀行卡裡嗎?」紗織笑眯眯的,一副揶揄的語氣。
「……在宇智波一族。」
「宇智波一族在哪裡?」
「戰國時代。」
紗織忍不住笑出了聲。「是、是,在戰國時代。」她把手裡的衣服遞給一旁的店員小姐,請人結賬,又偷偷和斑說,「要不然,你告訴我一下宇智波一族大致的方位,我現在就帶著鏟子去考古?」
宇智波斑蔑哼了聲,抱著手臂走開了。
紗織起初還在笑,因為這件事聽起來確實很滑稽。但她笑了一會兒,看到斑不遠處獨立的背影,那種笑意卻消失了,一種忐忑之情反倒升了起來。
斑靠在玻璃櫥窗外,渾身散發著旁人勿近的信息。不知為何,一種孤潔的冷意從他的影子中散了開來,也令紗織的心微微一重。
斑沒有錢,因為他的家族在現在已經不存在了。他的故事發生在戰國時代,所有關於他的一切,在如今都湮滅了。
紗織望著斑,面上的最後一點笑意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點點的不安和關切。
自己是不是不該說那種揶揄的話呢?好像在斑的傷口上撒鹽了。
「小姐,包裝好啦。」店員把她買的衣服遞了過來。
但紗織沒有接,一副出神的樣子。店員眨了眨眼,再次提醒道:「這位小姐?」
「喔——」紗織這才如夢初醒,連忙接過了那個購物袋。
她理了理衣襟,若無其事地走出服裝店,一小步、一小步地靠近了宇智波斑。等站在斑的身側了,她有些別扭地開口:「那個…斑大人……抱歉啊。」
「嗯?」宇智波斑瞥她一眼,「怎麼?」
「我不該說那種話。」她小聲地說,「你一個人在現代也不容易,我還拿這些事情開玩笑。」
「?」宇智波斑露出了莫名其妙的眼神,「你在說什麼?我只是在想該怎麼在這個時代弄點錢來。你們這座城市,誰最有錢?」
紗織當場石化。
什麼啊——!
原來宇智波斑之所以站在這裡渾身冷意,根本不是想到了自己消逝於歷史之中的故鄉,而是打算去弄點錢!他可真是個切切實實的行動派啊!
等下,他為什麼要問最有錢的人是誰?!這是打算直接搶錢嗎?!
紗織嚇得臉色微白,連忙瘋狂擺手,說:「斑,你可不要做違法的事啊!搶劫是不對的!」
斑繼續用那種莫名其妙的眼光看她:「我想參考下這裡的人怎麼弄錢。」
紗織愣了下,表情有些尷尬,然後化作一團訕訕:「哈哈,哈哈哈,是、是這樣嗎……」她松了口氣,露出一副「太好了」的神色。
斑看著她,皺眉說:「女人,你似乎對我存在什麼誤解。你覺得我是那種魯莽的人嗎?」
紗織心底咯噔一下,想:是啊!看起來就很像啊!一個不順心,便把人當場宰了的那種人。天上天下,老子最大。法規約定,我說了算——不像這種人嗎?
但紗織可不敢把這話說出來。她只是揚起甜美的笑容,用討好的語氣說:「哪裡呢?斑大人這麼聰明理智,對吧?」
斑哼了一聲:「連說謊都不會,果然是個弱小的家伙。」
紗織的眉頭跳了下:「我可是有名字的!」直到現在,斑還沒問過她的名字呢,總是一口一個「女人」的喊她,現在則直接喊「弱小的家伙」。
斑目光斜斜掃過來:「你叫什麼?」
「紗織。星宮紗織。」紗織舉起手指,在空中寫寫畫畫,「是這個紗織——」
在念出這個名字的一瞬,宇智波斑的表情就有了輕微的變化,像是聽到了故人的聲音,所以眉頭緊緊地皺起了,一副遲疑的樣子。但很快,他就斂去了那種神色,皺眉說:「太拗口了。還是叫你女人算了。」
紗織氣結,臉頰鼓了起來。
「隨便你!」她不高興了,把購物袋塞到了斑的懷裡,「幫我拎東西吧?我今天可是請你吃了可麗餅呢。別說你把可麗餅丟掉了,你是騙不過我的!」
宇智波斑愣了下,像是想發火,但最終沒發火,而是沉默地接過了她的購物袋,掛在手臂上。
紗織心底有小小的得意,她把斑的話還回去:「連說謊都不會的弱小家伙,到底是誰呢~」
說完,她就沿著商場的走廊向前慢悠悠走去,細細的鞋跟在光潔的地磚面上踩出輕響。商場兩側有各種各樣的店鋪,珠寶首飾、電子用品、零食玩具、帽子圍巾……琳琅滿目,什麼都有。
紗織走走停停,偶爾在這個櫥窗裡逗留,偶爾在那個櫃子前彎腰,像是蝴蝶穿行花叢一般。遇到巨大的落地鏡,還會停下來打理一下自己的頭發。
當然,她沒忘記自己的初衷,還會簡單地給斑介紹現代的東西:「你看,這個叫做太陽鏡,是保護眼睛的!戴上這個,就不怕太陽光了。這邊這個呢,是耳機,可以聽歌……」
她介紹的起勁,但宇智波斑卻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雖然他和平時沒什麼兩樣,沉默又冰冷地跟在紗織的身後,但紗織總覺得他像是在思考什麼。
走了一段路後,斑忽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你把頭發弄成銀色的試試看。」
「……啊?」紗織愣住。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淡褐色的發尾,露出好笑的表情,「怎麼突然這樣說?不行啊,銀色太醒目了,也不符合公司的要求。我們不能染那種奇奇怪怪的發色的。」
「奇怪嗎?」斑皺眉。
下一刻,他的身影忽然靠近了紗織,以近在咫尺的距離貼在她的身前。
男子的氣息觸手可及,眼前被高大的陰影所覆蓋。紗織愣了下,仰起頭來,心底莫名地緊張:「你,你做什麼……」
這家伙不會是、不會是……
看上她了吧?!所以才靠那麼近?!想做什麼?親、親她嗎?這麼野蠻和直接?!不行,她必須教育一下這位忍者大人,對女人是不能這麼隨便的,不然,她會生氣!
紗織的心底飄過了一陣「哇哇哇哇哇」的尖叫吶喊,耳根飛速紅了起來。
但下一刻,紗織心底這詭異的幻想就被無情地擊破了——
只見斑伸出手,按住了她眼角的肌膚,強迫她將眼睛睜大。他就像是個檢查眼科的醫生似的,緊緊地盯著紗織的眼瞳看。最後,他下了診斷結論:「不是紅瞳啊。」
紗織:……
她狂拍了幾下斑的手腕,讓斑放開自己,然後一邊揉著眼角,一邊抱怨道:「干什麼呀?」
「隨便看看。」宇智波斑已經走開了。
紗織的眉頭跳了下,心底很惱火。
隨便看看?他剛才那副樣子,簡直像是要把自己的眼睛挖出來。
就在這時,紗織聽到了一聲貓叫。她扭頭一看,發現身後不遠處是一家貓咪咖啡屋——只要客人花錢,就可以進店一邊喝咖啡,一邊享受擼貓的快樂。
在這家貓咖裡,無數只小貓咪正在客人的膝頭爬上爬下、在店鋪門口喵喵嗲叫,靠著它們自己的努力來爭取一個罐頭。
紗織盯著貓咖看了一會兒,心底忽然有了個大膽的念頭:讓斑掙錢的方法,找到了!
第14章
貓咪咖啡屋裡,桌椅齊整,窗戶明亮,巨大的貓爬架掛滿了五顏六色的毛線球,毛絨墊子和貓抓板隨處可見。
幾個年輕的客人要了飲料和甜點,正一邊擼貓一邊閑聊。貓咪們有的慵懶團在客人的膝頭,有的拿尾巴卷著客人的腿,有的則縮在貓窩裡打呼嚕,渾身散發著可愛光波。
紗織把臉貼在貓咖的玻璃門邊,仔細地觀察著店內的氛圍。隨即,她開口說:「斑,在這種地方工作,應該很不錯吧?」
宇智波斑不解地說:「你不是有工作嗎?在那個很高的屋子裡面站崗。」
紗織:?
什麼叫做「在很高的屋子裡面站崗」?難道是說——她在公司接待虎杖悠仁的那一幕?!斑以為站著說話就是她的全部工作?
紗織的嘴角一抽,她指了指咖啡館,說:「不是我要工作,是你要工作。你看,裡面有很多你的同類喔!在這裡工作,是不是很合適?」
「我的同類……」斑的眉心一擠,目光向店內望去。等他看見那群爬上爬下的貓貓,他的臉迅速變得寒冷可怕,「你該不會是在說這群貓吧?女人?」
紗織被他的氣勢震了下,心裡那點小花花腸子立刻消失了。她老實地低下頭,說:「我,我就是開個玩笑……我不會真的讓斑大人去貓咖打工的……」
斑孤身在異世界流浪已經很辛苦了,還要被送去貓咖996,多慘啊!
紗織是真心這麼想的,可是她卻犯了一個錯——
「砰!」
一團白煙裊裊散去,紗織面前的宇智波斑不見了,只余一只黑不溜秋的貓貓,還有掉在地上的購物袋。只見黑貓優雅地舔舔爪爪,抬起了像是剛剛挖過煤的貓臉,又拿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紗織,仿佛在討要食物。
星宮紗織當場石化。
數秒後,她露出了抓狂的表情,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又緊張地想要去遮擋商場的監控攝像頭。在苦尋攝像頭無果後,她無措地蹲在了地上,盯著面前這只小黑貓發呆。
「糟了,說出了禁忌之詞,讓斑變回貓的形態了!」
——只要說出「貓」這個詞語,斑就會邊成貓。在經過一定時間後,斑才會變回人。剛才她一個沒注意,就觸犯了這個可怕的禁忌。
而且,僅僅是斑變成貓也就算了,可問題是——斑竟然還是在公共的商場裡變的!這一幕要是被監控拍下來了,得嚇壞多少個人啊!
……雖然橫濱有時候確實會發生些怪事,比方說街上有老虎出沒,或者子彈都打不穿的棉被精穿梭於城市中之類的,可活生生的人變成貓,也太奇怪了吧!
也許是紗織蹲在門口的模樣太引人注目,貓咪咖啡屋的店員推開了玻璃門,關切地問:「小姐,您沒事吧?身體不適嗎?需要幫你叫車嗎?」
紗織連忙笑著擺手:「啊,我沒事,我沒事……」
就在她說話的當口,她腳下的黑貓陡然一個騰躍,嗖的一聲,就從玻璃門敞開的縫隙裡竄進了咖啡屋裡,直奔其中一個客人的膝頭,目標瞄准了客人手上的金槍魚罐頭!
「斑……不,玫瑰!」紗織緊張地喊了聲,連忙撿起地上的購物袋,又追進了店裡。
「哎呀,這只黑貓可真主動呀!」手握金槍魚罐頭的客人起初還很驚喜,笑眯眯地將罐頭遞上去。誰知黑貓竟然衝她狠狠地哈了一口氣,充滿威脅之意地亮了亮鋒銳的爪子,然後抬爪將罐頭打翻到地上,開始一只貓縮在桌子下面開始吃獨食。
客人被黑貓的爪子嚇到了,不敢再摸,只好自己悄悄退開。
這家店裡的貓大多數不怕生,又從小嬌養,渾身散發著傻白甜的氣息。看到來了一只新貓,一只橘貓率先衝了上去,試圖和其打招呼。
「喵!」
貓貓相見,卻並不友好。只見黑貓豎起尾巴,當場就是一聲戒備的嚎。這一聲威嚴十足的貓叫聲出來,立刻叫整家咖啡屋的貓都臣服了,貓咪們集體癟起了耳朵,用一種怕怕的目光瑟縮地望著黑貓。
出現在眾客人面前的,就是這麼一副奇怪的景像——名為「玫瑰」的黑貓君臨眾貓之上,以出陣大將一般的姿態盎然地獨享最大的空地和貓抓板,順便吃罐頭。它對所有試圖討好的客人都不屑一顧,滿臉寫著「就這?」
斑貓能在短短幾分鐘能就得到這種成就,紗織目瞪口呆。她連忙給咖啡店的店員道歉,又付了斑吃掉的罐頭錢,這才緊急抱起自家的黑貓,從咖啡屋裡逃走了。
走出貓咖後,紗織在心底想:什麼打工啊!斑這家伙,去了貓咖也只會吃罐頭而已,根本不可能營業,不賠錢就很不錯了!
斑變成了貓,她也不能再這樣繼續逛街了,抱著一只貓多多少少有不方便。於是,紗織決定揣著貓回家去。
她摟著貓,走出了商場。剛從玻璃門後走出不久,她就在街道旁的小巷子裡聽到了又一聲貓叫。這貓叫不同於紗織自家的黑貓,顯得十分嚴肅、冷酷,如果用人來比喻,那一定是屬於那種社畜工作狂的叫聲。
在聽到這聲貓叫的一瞬,紗織就感受到懷裡的斑渾身緊繃,仿佛見到了宿敵一般進入了備戰狀態,整只貓的毛發也全都炸開了。
紗織有些困惑,她掃一眼懷裡變成海膽球的斑貓,再望向貓叫的源頭——
只見一側的小巷子裡,蹲著一只紅瞳白貓。這貓的發色是銀白的,眼睛紅的像兩顆櫻桃,臉上還有幾道紅色的紋路,也不知道是不是附近的小孩惡作劇畫上去的。
正是這只貓發出的叫聲,讓紗織懷裡的斑變得十分警覺,一副隨時就要出戰的樣子。
紗織皺了皺眉,心想:八成是貓和貓之間有敵意吧。
這種事很常見的吧?貓和貓要爭奪地盤,所以可能會在叫聲裡附帶警告和挑釁的意味。
正當紗織這麼思考的時候,她懷裡的斑貓陡然騰空彈起,躍出了她的懷抱,一邊發出充滿怒氣的怒吼,一邊向著巷子裡那只紅瞳白貓撲去。
「哎……斑大人!」紗織抬手,卻抓了個空,只能眼睜睜看著斑貓向著小巷子裡衝去。
而那只紅瞳白貓呢,卻轉身哧溜一下跑走了。也不知道明明只是一只貓的它,為何速度會如此之快,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從紗織面前消失了。
被挑釁的斑貓,拐了個彎,也消失在了巷子裡。
紗織怔怔地盯著面前空空如也的街道,心頭湧上了緊張之情。
糟了,斑大人走丟了!
不行,她得趕緊把斑找回來。斑脖子上的項圈還沒解開呢!她可不能隨便將那家伙丟下。
小小的責任感和同情心,讓紗織堅定了不能丟貓的心思。她果斷地鑽到巷子裡,開始左右呼喚斑的名字。
「斑——玫瑰——斑大人——」
她的聲音在巷子裡回蕩著,但四下卻並沒有她家黑貓的身影。時間一點點過去了,紗織心頭的焦急之情也湧了上來。
要是斑在其他地方變回了人,卻找不到她了,又該怎麼辦?他們兩個人雖然同在橫濱,卻無數次擦肩而過,那該如何是好?難道她要去電線杆上貼尋貓啟事嗎?可惡,她甚至沒有斑的照片!
紗織捂著臉,有些頭疼地靠在了牆上。
就在這時,她的耳旁響起了一道聲音:「星宮?你怎麼了?」
紗織抬頭,便看到一個穿著西裝馬甲的高挑人影。
「啊,國木田君……」
第15章
出現在紗織面前的,正是國木田獨步。
他像是才購物回來,手裡拎著一個塑料袋,裡面裝著紙巾之類的日用品。
說實話,他提著購物袋的樣子有些滑稽。因為無論怎麼看,國木田都像是那種出入於律師事務所的精英人士,或者負責教導學生的博士,時常穿著西裝,戴一副方眼鏡。這樣的人像家庭主婦一般提著購物袋,違和感頗為強烈。
「星宮,怎麼了?」國木田把自己的購物袋放在長椅上,這樣問。
「啊,我——」紗織比劃了一下,露出為難之色,「我在找我的貓。它剛剛跑丟了。」
「貓?」國木田微有困惑,「你什麼時候養的貓?」
紗織不好意思地說:「和太宰君……分手以後。」
國木田露出意外的神色來。
旋即,他垂下頭,輕輕嘆了口氣,目光有些復雜:「是嗎?和太宰分手之後,就養了貓啊……」
紗織看他面色復雜,心不由咯噔一跳:國木田君不會誤會了吧?誤以為她是因為和太宰分手後太過傷心,便養了一只小動物代替前男友紓解寂寞?
紗織緊張地擺擺手,說:「是、是剛分手的那天晚上,在電車站外撿到的貓。也是剛好遇到的……」
國木田沒有多糾結貓的來源,說:「它走丟了是嗎?我來幫你一起找吧。是怎樣的貓?」
紗織露出了感激的神色:「啊……謝謝。是只純黑的貓,渾身上下像是長著刺一樣,毛是炸開的。或者說比起貓,更像是一顆黑色海膽!對了,他叫做斑。」
「斑?好奇怪的名字啊,根本不像是貓的名字。」國木田說完,就走進了巷子裡,左右張望著,搜尋貓的蹤跡。
紗織也趕緊追上去,開始搜尋某只戰國老貓的身影。兩個人一左一右,各自呼喚著貓的大名,在巷子裡左右繞來繞去,還要翻動垃圾桶蓋和雜物堆,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斑——」
「喂,貓咪!斑!」
找了一圈,紗織還是沒有任何收獲。當她搬開一個洞口的石塊時,鋒銳的石頭割傷了她的手指,她不由輕輕抽了口氣,小小地喊了聲「疼」。
「怎麼了?」國木田立刻湊了過來。
紗織的手背上有一道小小細細的傷口,血珠子正從裡頭冒出來。紗織拿手指搓了搓,很不好意思地說:「沒什麼,小傷。」
「附近有便利店,你等我去買創口貼來。」丟下這句話,國木田便轉身向外走去。
不過兩三分鐘的時間,他就帶著一堆東西回來了。除卻創口貼外,竟然還有飲料和面包。
「把手伸出來。」國木田說。
「啊……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紗織小聲說,「不好意思麻煩國木田君。」
國木田沒勉強,把創口貼和那一堆的飲料面包都塞進了她手裡。
「怎麼買了這麼多東西?」紗織歪頭。
「剛好在打折促銷,價格比平時便宜一半,不買太可惜了。」國木田側過頭,望向遠方的街道。
「啊,這樣嗎……」紗織干笑一聲,忍不住在心裡說:價格比平時便宜一半?明明不買才是更省錢啊!
紗織撕開創口貼的包裝,將自己手上的傷給貼上了。回頭看到那堆面包和飲料時,她苦笑起來:「哎呀,一直都要辛苦國木田君照顧,真是不好意思。」
之前就是如此,她和太宰之間出了什麼問題,這位國木田君就會非常勤懇地幫忙解決問題,比如把太宰拎到她家門口來,讓他們兩人好好吃一頓飯談談感情,美其名曰「我不希望我的工作搭檔心裡有放不下的事」。
說實話,紗織覺得自己和太宰都是不太靠譜的人,戀愛也談的像兩個小孩子似的。相較而言,國木田才算是更成熟的大人。
國木田嘆了口氣,望向幽深的小巷,說:「要是那只貓找不回來,該怎麼辦?」
紗織愣了愣,立刻說:「不行啊!必須把他找回來。哪怕請假不去公司,我也得繼續找。」
看著她堅定的面容,國木田的眼裡又掠過了一絲復雜。他猶豫了一下,問:「我……可以叫你紗織嗎?」
「誒?」紗織微怔,「可以倒是可以,我不介意。不過,國木田君是覺得我的姓有什麼不好的嗎?」
國木田側開了目光:「沒什麼。只是突發奇想罷了。」
紗織眨了眨眼,不解其意。
就在這時,一旁的小道上,嗖的躥過一個黑球。紗織立刻警覺地回頭,果然看到了一只海膽樣的貓正虎視眈眈地蹲在長椅上,脖子上掛著一個漂亮的寵物項圈。
「那只貓……」國木田指了指貓,「不會就是……」
「是斑!」紗織露出了驚喜之色,趕緊衝上前去,從地上拎起了黑貓,「你跑到哪裡去了啊?怎麼一下子就跑的沒影了!」
不知怎麼回事,斑貓好像處於一種生氣炸毛的狀況,所以兩只後腳緊緊地挨在地面上,不肯脫地而起。紗織將貓拉成了越來越長的一條,斑貓仿佛變成了毛茸茸的黑色法棍……
國木田忍不住吐槽說:「這貓也太長了吧。」
說著,他就蹲下來,想要摸一摸斑貓的頭頂。
「等下——」紗織心底響起了警鈴,立刻想要阻止。
可惜的是,她的阻止為時已晚。斑貓已經亮出了鋒銳的爪子,衝國木田發出了捍衛領地和食物一般的叫聲。這喵嗚喵嗚的聲音仿佛號角似的,充滿了戰意。
國木田愣了下,喃喃道:「不應該啊,明明只是一只貓而已,卻有這樣的氣勢……」
紗織:……
「啊哈哈,哈哈哈……斑確實是這樣,非常霸氣的貓呢……」紗織一邊解釋,一邊把斑貓牢牢地摟在懷裡,免得抓傷了國木田。
上次虎杖悠仁打算摸貓差點被抓的事情,她可沒忘記呢,決不能叫國木田也成為斑的手下敗將。
國木田看著紗織緊緊抱著貓不肯松手的模樣,說:「找回來就好。養只貓……也挺好的,你可以有個陪伴。」
他的神色很認真,紗織訕訕地說:「確實是這樣。」
國木田君絕對是誤會了吧……!以為她太過寂寞才養了貓什麼的。
她惦記著斑可能會變回人形,不敢在此地久留,便忙找了個借口道:「啊,我一會兒還有事要做,今天得先走了。國木田君,謝謝你,有機會,我會請你吃飯的。」
國木田獨步點了點頭。
紗織衝他擺手,很快揣著自己的貓、拎著自己的購物袋,往公寓的方向衝去。
*
在進了公寓的家門十分鐘後,宇智波斑變成貓的時間就結束了。在一陣白煙裡,他又變回了高大的男人,而且,面色非常之差勁。
只見他咬著牙,臉陰沉沉的,眼底迎著一團可怕的怒意,仿佛要上陣殺敵一般。紗織被他身上的殺意嚇得躲在一旁,小聲地說:「抱、抱歉……惹你生氣了……」
斑一定是在生氣——氣她不小心念了禁忌之詞,害的斑從人變成了貓,還無法自控地做下了這樣那樣的事,比如在貓咪咖啡屋裡稱王稱霸,比如試圖和一只紅瞳白貓決鬥……
紗織是這樣想的,但斑卻說:「和你沒什麼關系。」
「誒?」
宇智波斑沒解釋,抱著手,又去陽台上了。但還沒到晚上,沒有月亮可看,於是他就只是靠在欄杆上,像是在冥思。
紗織盯著斑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心裡的愧怍感又湧起來。
雖然斑說「和她沒什麼關系」,可她總覺得斑是在因為她而生氣呢。要不是她不小心說出了禁忌詞,斑怎麼會再度不情願地變成貓呢?
紗織糾結了一下,轉身打開了自己的小冰箱,取出一盒昨天買的蛋糕來。
「斑,這個給你吃。」
斑聽到紗織的聲音,略略側過了頭。他身後的紗織低著腦袋,一副慎重的樣子,兩只手仔仔細細地遞過來一盒擺了塑料叉子的小蛋糕。
蛋糕是巧克力味的,插著白色的巧克力片,香甜的氣味源源不絕地飄散而出。
「這又是什麼?」斑皺眉。
「是巧克力蛋糕!比可麗餅還要好吃的東西。」紗織把蛋糕往前一推,催促道,「吃這個啦。只要吃一口,就會把所有不高興的事情都忘掉了。」
斑還是一動不動。紗織在心底嘁了一聲,干脆直接用叉子叉起一小塊蛋糕,遞到了斑的嘴邊,說:「你可真懶啊!我都送到你嘴邊了,可以吃了嗎?」
她的臉上有一種別扭和期待。
斑的目光掃過那塊蛋糕,視線停留其上。在紗織的注視下,最終,他退讓了——斑彎了下身子,將紗織送過來的蛋糕吞了下去。
也不知道這蛋糕是不是真的有魔法,雖然味道甜膩膩的,讓人不習慣,但卻讓斑短暫忘記了自己先前在思考的事。
他的腦海裡,只余下了一副畫面。那是在遙遠的戰國時代,夕陽將落下的某個傍晚。十五歲的斑在南賀川邊遇見了從前的友人千手柱間。
「斑,我的妹妹不在了。」少年柱間坐在河邊,眼角被揉的發紅,表情仿佛一個幼稚孩童。
斑愣了下,說:「怎麼不在了?」
「紗織死了。」柱間哭了起來,「她明明不是忍者,也沒有查克拉,但她還是被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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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性展開,我的愛好暴露無遺
第16章
紗織把蛋糕塞到斑的手裡,托著臉在陽台邊蹲下了。
她想起今天在商場發生的事,表情就變得有些苦。
原本是想帶斑好好逛逛這座城市的,可逛倒是逛了,也吃了可麗餅、知道了什麼叫太陽鏡和耳機,但是,在中途斑就變成了一只貓,還被一只白貓給拐走了。結果,剩下的時間裡,她都在四處找貓。
「斑,你今天變成——變成那個動物的時候,為什麼忽然從我懷裡跑開了?」想起斑從自己身上彈開的模樣,紗織露出困惑的眼神,「簡直像看到了宿命對手一般,直接朝別的貓跑去了。」
說完,她忍不住在心裡吐槽:總不至於那只白貓是一只傾國傾城的母貓,所以斑貓一見傾心,跑去喵喵叫著追求人家了吧?
聞言,斑的眼神稍有陰森。
「那家伙……」他說著,語氣冷下來,「得想辦法把他找出來。」
紗織歪頭:「誰?把誰找出來?」
「那只白色的畜生。」斑冷哼了一神,「身上莫名有千手扉間的查克拉氣息。」
紗織:?
一大串連環的問號飄過了紗織的頭頂。
白色的畜生?啊,是說那只紅瞳的白貓吧。
可貓貓那麼可愛,怎麼能叫人家畜生呢?小貓貓又能有什麼壞心眼啊!
至於那個扉什麼的……還有查克拉……
啊,不知道是什麼呢。大概是戰國時代的特有名詞吧,就像現代的巧克力和可麗餅一樣。
斑看著紗織這幅迷迷糊糊的樣子,無言地轉開了頭,說:「算了。你也什麼都不了解。總之,我要找到那只白色的畜生。」
這句話,紗織倒是聽懂了。她眨了眨眼,飛快地表示了反對:「不行啊!養一只貓已經很麻煩了,再養第二只,我會傾家蕩產的吧?而且,鄰居也會不高興的!」
斑愣了下,有些意外。
大概,在他從前的戰國歲月之中,他從來沒有「養不起」這個困擾。畢竟他是大家族的族長,根本不會缺錢。
只見紗織煩惱地站了起來,說:「我可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小姐,沒什麼多余的錢啊!比起這個,果然還是得想辦法給你找個工作,這樣你就能養活自己了……」
「……哦。」斑反應很冷淡。
紗織看到他這幅樣子,心底就有點兒惆悵。
雖然沒有人想工作,可是為了吃飯,工作是必須的!
可斑能做什麼工作呢?在貓咪咖啡屋打工就免了,他恐怕只會對客人張牙舞爪,嚇得所有貓咪瑟瑟發抖。
對了,他從前是個忍者吧?那也許斑可以試試看當保鏢?他的身手不是挺好的嘛!從公司大樓往下跳也不會受傷。
這樣想著,紗織的腦袋裡情不自禁出現了一副畫面:斑身穿黑色西裝,領帶筆挺,墨鏡漆黑,一臉嚴肅地拉開了車門;而穿著晚禮服的自己則驕傲無比地鑽進了車裡,引來無數覬覦的目光。斑瞪一眼,那些仰慕她的人就哆嗦著退開……
好像還挺不錯的。
不過,斑真的肯老老實實給人當保鏢嗎?就他那副臭臉,像是恨不得使喚老板給他打工似的,根本沒人敢雇佣他吧!
紗織趕緊把那副誇張的想像圖從腦海裡趕出去了。
如果保鏢不行,那就做點別的?比如送外賣?斑的跑步速度很快吧!他還會在屋檐上跑來跑去,這不挺適合送外賣的嘛?
紗織的腦袋裡又出現了另一幅畫面:斑拎著幾大盒蕎麥面,一臉嚴肅地狂奔在屋頂上。然後,他直接跳到了紗織的辦公室窗口,推開窗戶,將蕎麥面遞進來:「你的便當到了!」
所有同事,嘩然大驚。
……怎麼感覺有點可怕?
紗織微呼了一口涼氣,又放下了這個想法。
宇智波看她發呆,便輕嘁了一聲,轉頭去浴室了,似乎是去洗臉。
就在這時,紗織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打開手機一看,原來是社交網絡的自動推送。一個她特別關注的美容號主恰好發了條新的廣告:「強烈推薦!當季適用,打造完美裸感肌膚必備妝品~~」
紗織隨意地看了兩三眼,竟然有了淡淡的心動感——號主推薦的化妝品看起來效果很好,廣告圖片也粉粉嫩嫩、充滿少女心,她有了當場下單的衝動。
不過,她最終還是克制住了自己的購買欲。畢竟,她現在可不是一個人生活了,她是有家室(貓)的人,還是得理性購物,顧及全家收支平衡才行!
這樣想著,紗織遺憾地退出了購物車。
在戀戀不舍地關掉購物頁面後,紗織的腦袋裡忽然冒出個奇妙天真的想法來:既然美容號主可以靠推送廣告賺錢,那,其他人也可以吧?
不如讓宇智波斑也去干這一行?在社交網絡上給大家講解戰國往事什麼的?
……不,還是算了吧。
這個念頭才冒出來,紗織就自己否決了。畢竟社交網絡的錢也是不好賺的,每天有這麼多人想要在網絡上出名,可是真正成名的人又有多少呢?更何況是靠這一行賺到錢?
這樣想著,紗織微微嘆了口氣。
話雖如此,她還是隨手開了個新賬號,取名叫「戰國人士」。第一條動態:諸君,初次見面。我剛從沒有織田信長的戰國時代穿越到現代,有什麼想問的嗎?
消息發出來後,當然是淹沒在茫茫的動態海洋裡,無人問津。
紗織一點也不意外,把手機丟到一旁,便收拾起今天購物的戰利品來。她將新衣服都倒在床上,一件一件拎起來打量。
她今天可是仔細精挑細選了一番,才以相當劃算的價格拿下了這些衣服。煙粉的裙子、淡藍色的襯衫、還有一件白色的短外套,和衣櫃裡的衣服拼湊一下,下次約會就又有全新的一套了。
就在這時,斑從浴室裡出來了。他一看到紗織拎著衣服的模樣,就怔住了,隨即,便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面色陰晴不定。
紗織沒注意到他的目光,仍兀自拿衣服在自己身上比劃著。忽然間,她聽到斑說:「我會負責的。」
紗織眨了眨眼,愣住。
「什麼?」她側過頭看斑,「我聽錯了嗎?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斑半垂目光,說:「我說了,今天的事,我會負責的。」
「……??」紗織舉著兩件新衣服,有些不明覺厲,「今天…發生了什麼嗎?」
有什麼樣的事情,是需要斑負責的?
斑轉開視線,聲音有些煩躁:「我看到了你的身體。……雖然我不是有意的,但我不會逃避這種事。我會對你負責。」
「???」
紗織愣在當場。
啊……
斑這家伙在說什麼呢?
他看到了她的身體?——是說他氣勢洶洶衝進試衣間,還差點被店員小姐當做偷窺犯扭送警察局的那件事嗎?
紗織的臉微微一紅。
她原本都忘掉那個意外了,沒想到斑又提了起來。
現在好了,她的腦海裡全是試衣間的簾子被拉開後,斑那副愣住的神色了。
紗織在原地發呆,而斑則自顧自地說:「放心。我不會逃避。」
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紗織還是忍不住吐槽:「你也沒地方可以逃吧!」離開她家,他可是又會變成一只流浪貓了。
斑哼了聲,說:「我會負責。你的丈夫會做什麼,我也會做什麼。這樣一來,你也可以放心了吧。」
紗織:……
等下,是不是快進的太快了!
雖然她可以理解斑的想法:在戰國那種時代,女性的身體確實是非常隱秘的東西。如果一個人不小心無禮地冒犯了女性,那為了守住女性和其家族的名聲,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娶她為妻。
可問題是,現在不是戰國啊!
「等等,斑大人,你想的太多了!」紗織連忙擺手,「對於我們現代人來說,被不小心看到身體也不是什麼特別令人絕望的事。當然,前提是——你不是故意的!」
只要不是惡意偷窺,她其實都可以稍稍地諒解一下。
而且,就算是真的被偷窺了,她也不會和對方結婚,而是選擇直接報警,讓法律來教作人。
聽了紗織的話,斑愣住了。
「不需要……負責嗎?」
不知為何,紗織竟然從斑的話裡品出一種很淡很淡、幾不可察的失望來。
她點了點頭:「不需要。」
「那怎麼辦?」斑疑惑地問,「總該解決這件事吧。畢竟,我真的看到了你的身體。」
紗織有些無奈。
啊,斑這是打算一直追在她身後對她負責嗎?
那可不行啊。
紗織想了想,說:「你認真地和我說一聲『抱歉』,就可以了。」
嘴上這麼說,但紗織心裡其實是另一個想法:其實她之前也看過斑赤著上身的樣子啊。他的身材,可比自己有料多了。這樣一來,兩個人勉勉強強算是扯平。你看我,我看你,這也算是公平的一種吧?
聽了她的話,斑的表情有些不高興。紗織想到了,對斑而言,要他低頭說一聲「抱歉」那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紗織也沒抱多大希望。
就在紗織這麼想的時候,她聽到了斑的嗓音:「抱歉。」意外的很鄭重。
紗織:吃驚.jpg!
※※※※※※※※※※※※※※※※※※※※
孺子可教也
第17章
紗織吃驚的表情,引來了斑的不滿。
「你怎麼露出那種表情?」他問。
「……沒什麼。」紗織趕緊收斂神色,小聲地說,「我只是覺得,你竟然也會說『抱歉』這樣的話,還真是不可思議啊……」
宇智波斑露出一副看傻子的表情:「我又不是什麼野蠻之輩。你把我想的太過奇怪了。」
紗織聽了,嘴角一抽,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一上來就會威脅「殺了你」,動不動就釋放殺氣的忍者大人,竟然說自己「不是什麼野蠻之輩」,是不是稍稍有些過分了?
她小聲地嘟囔道:「你要是一直這麼乖,絕對會比現在討喜的多。」
想想看啊!宇智波斑在家裡貼心地做好家務等你下班,你一不高興,還會老實道歉說「抱歉」,這樣的斑,是不是比現在的更好些?
「別得寸進尺了。」斑哼了聲。
紗織立刻收聲。
她表面上一副聽話的模樣,但心底卻是另一個念頭——說實話,她真的有些好奇,斑是否有另外的一面?
據她所知,斑從前是戰國時代的忍者,參與過戰爭,身上又有魔法一樣的力量。這樣的男人,也許早就習慣了生殺在手的冷酷。
而在那動不動就散發著殺意、輕蔑一切的眼神之下,他是不是也會在家人面前露出溫柔的眼神,是否也會對人寵溺無比,或者變得百依百順、聽話乖巧呢?
紗織盯著斑看了一會兒,忍不住好奇地問:「斑,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
「你——」紗織張口,問句開了個頭,又卡住了。
她原本想問「你有家人嗎」,可轉念一想,無論斑有沒有家人,在千年之後的現代,那些人都已經不在了。她問這個問題,無異於是在往斑的傷口上撒鹽。所以,她猶豫了。
「你想問什麼?」斑見她一直不說話,便催促了聲。
「呃……」紗織干笑一下,只好趕緊轉動腦筋,找個其他的問題來替代,「你…喜歡……怎麼樣的女人…哈哈…?」
剛問完,紗織便立刻想把自己打暈。
她問了個什麼樣的尷尬問題啊!
她竟然問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要是斑誤會了自己是在暗示什麼,那該怎麼辦?
都該剛才情況太緊急了,她一心想要找個替代問題敷衍搪塞過去,結果……
紗織正在後悔,那頭的斑卻說:「沒什麼特別喜歡的。無所謂。」
「啊……」
紗織愣了下。
無所謂?
是說他不介意女人的類型嗎?還是說他就沒考慮過這些事?
無論是哪種意思,紗織都有些意外。她還以為,斑會更喜歡那種賢妻良母、相夫教子的傳統貴夫人呢。
那種將丈夫視作天,對丈夫百依百順的女性,在戰國時代應當是很受歡迎的吧?
斑又在看陽台外的天了。他的側顏很平淡,沒什麼情緒的起伏。
紗織看著他的背影,心底的那種淡淡的好奇愈發無法消散了。
——這種無法得到滿足的好奇,往往是最令人頭疼的。越得不到回答,就越想知道答案;越好奇,就越容易走近一個人。
這一天,紗織還沒意識到這個道理。
周末很快就過去了,工作日的前一個晚上,紗織懷著莫名的惆悵之心入睡了。
*
「紗織,這邊,跟我過來。」
一道滿是元氣的男孩嗓音在紗織的耳旁響起。
紗織揉了揉眼,有些困倦地睜開了眼。
第二天這麼快就到了嗎?她覺得自己才剛躺下去不久呢。上班,還真是令人討厭啊……
「紗織,怎麼了?走不動路了嗎?要大哥背你嗎?」
那道男孩嗓音又響了起來。
紗織愣了愣,覺得有些不對勁。她睜大了眼定睛一看,卻發現自己並不在公寓房間裡,而是站在一片寬廣的森林間。林中的泥地小路上,有個留著西瓜頭的黑發男孩正衝她爽朗地笑著。
紗織怔住。
「怎麼回事……還在夢裡嗎?」她喃喃自語著,轉頭四望。附近的樹木參天而起,樹冠高大寬闊,滿目都是深深淺淺的綠色。這樣的森林,可不是橫濱這座現代的都市裡會有的。
看來,她果然在做一個奇奇怪怪的夢。
「紗織,你果然是累了吧!還是讓大哥來背你吧。」那個留著西瓜頭的男孩見紗織久久站在原地不動,便興衝衝地跑了回來,在紗織面前蹲下了,「來,上來!」
紗織愣愣地盯了下這個男孩,心底有種好笑的感覺。
這是個什麼奇奇怪怪的夢啊?竟然有個看起來不知道是小學生還是中學生的家伙嚷著要背她走路。而且,他還自稱是她的「大哥」……真是難以預料。
不過,反正是夢,紗織也沒多糾結,就摟住了西瓜頭男孩的脖子,讓他把自己背了起來。
紗織本以為這男孩會叫苦不迭,畢竟她再怎麼說也是個成年人。可出乎她意料的是,男孩十分輕松地背起了她,仿佛背起的是一張紙片似的。
紗織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夢中的自己小胳膊小腿,看身量,估計也就十二三歲的模樣。
什麼啊,做個夢而已,竟然還縮水回了小時候的模樣。
西瓜頭男孩背著紗織開始向前奔去。他的速度很快,像一陣風似的,刷刷幾下就掠過了整一片樹林。被他背在背上的紗織,隱約有種失重的錯覺。
這種失重感,紗織竟然有點熟悉。先前斑扛著她回家的時候,不也是這樣的?
她攬著男孩的脖子,問:「大哥,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啊?」
男孩側過頭,十分興奮地說:「我和斑說好了,要帶你去見見他!哦對了,你還不知道斑吧?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斑……?
這個熟悉的名字,讓紗織露出了困惑的眼神。
啊,這就叫做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白天總是和斑待在一起,結果做夢就夢到那家伙了。
男孩一陣疾跑,眼前的森林很快就到了盡頭。出現在小徑末端的是一片平整的斷崖,從這裡可以眺望到一片生滿了綠色樹木的偌大盆地。
而在那斷崖上,則坐了個與「大哥」看起來差不多年紀的男孩,穿著簡單的立領單衣,系一條白色腰帶;他那黑蓬蓬的短發像一個縮了水的海膽,眼熟到讓紗織微微一驚。
這家伙……
是斑?
不得了,她竟然夢到了還是小孩子的斑?!
「柱間,你來了啊!」年少的斑聽到腳步聲,站了起來。
「我把妹妹帶來了!」被稱作「柱間」的西瓜頭少年爽朗地笑著,將背上的紗織放下來,鄭重地說,「她就是我之前說過的紗織,是我們一族裡最可愛的女孩子!」
聽到這個稱呼時,紗織險些沒站穩,表情管理也失敗了。
——什麼叫「一族最可愛的女孩子」啊!
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大人來說,這種稱呼也太羞恥了。
不對,這可是她的夢境。她會在自己的夢境裡聽到這種稱呼,那就說明她內心就是這樣認為的!她覺得自己是最可愛的女孩子!
紗織頓時感到羞愧無比,抬起頭時,臉色也很復雜。
少年斑定定地看了紗織一會兒,說:「柱間,你的妹妹是不是討厭我?」
「啊?」柱間摸摸自己的西瓜頭,「不會吧!紗織很少會討厭人。」
「……那就是我看錯了吧。」斑狐疑地說罷了,又問,「柱間,你的妹妹怎麼和你不大像?發色不是黑的,發型也不像你那樣土到炸。」
柱間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我長得像父親,所以頭發是黑的。紗織長得像母親,頭發是銀的。我的母親年輕時可是了不得的美人,紗織當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紗織聽著柱間與斑的對話,頗有一種摸不到頭腦的困惑感。
這個夢真是太奇怪了。明明是完全陌生、毫無由來的夢境,偏偏它還很有邏輯,似乎自己構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而她呢,只是恰好進到了這個故事裡來。
她看向對面的斑——眼前的斑沒有她所熟悉的那種殺意和傲氣,反倒顯得有些青澀;他的臉甚至還有一點點圓,那是未徹底發育開的少年感所導致的。
說實話,這樣的斑,讓紗織覺得相當新奇。
「來,紗織,快打聲招呼。」柱間催促道,「這就是斑!」
紗織笑起來:「斑大人!」
「……『大人』?!」
聽到紗織在稱呼後加了一個「大人」,柱間的表情瞬間有些奇怪。但他也沒多阻攔,而是支支吾吾地說,「太客氣了吧,斑應該不會介意這種敬稱……」
那頭的宇智波斑也愣了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微紅了耳根,像是想要契合這個敬稱的形像,故作出大將的神態來。
「哦,初次見面……女人。」
「女人」這個稱呼,似乎是從齒縫裡擠出來的。看的出來,他在別扭到底該怎麼稱呼紗織。
柱間聽了,露出不滿之色來:「斑!別叫女人,叫名字啦,名字。紗織,她就叫這個。」
斑反駁道:「第一次見面就叫女人的名字,不好吧。又不是熟人。」
柱間說:「總之比『女人』要好!」
斑:「不行。就叫女人算了。」
紗織聽著兩個人吵架,疑惑地問:「為什麼不喊姓氏呢?」不好意思喊名字的話,那稱呼姓氏不就好了?很多人都喊她「星宮」嘛。
聽了她的問題,兩個少年都沉默下來。似乎姓氏對於二人來說,是什麼難言之隱一般。
片刻後,斑說:「算了,我還是喊名字吧。……紗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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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啦~~祝大家新一年運氣好好~
第18章
第二天的早晨,紗織從夢中醒轉時,人還有些飄飄忽忽的。
斷崖、森林、樹木、名為柱間與斑的少年……這一切都太過真實了,簡直像是一段真切經歷過的回憶一般,以至於她醒來看到自己的公寓房間時,還稍稍猶豫了下,不確定現在自己到底是在夢中還是現實。
紗織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睜眼看天花板。手機的鬧鈴響起來了,她順手將鬧鈴關掉,繼續盯著天花板看。
就在這時,床邊傳來了斑的聲音:「該起床了吧?這個時候,你要去工作,對吧?」
接著,紗織就感覺肩膀一重,有人強硬地把她從被窩裡拽了起來。
紗織一坐起來,就對上了斑的面孔——這張嚴肅又俊朗的臉,明明與平日沒什麼兩樣,卻陡然讓紗織嚇清醒了。不為別的,只因為她想起了夢中那個少年的斑。
「……是斑啊。」紗織莫名地有些心虛。
「你怎麼了,女人?」斑見她表情不對,問,「睡了一覺,就不認識我了嗎?」
「怎麼又喊我女人啊,我不是有名字嗎?」紗織習慣性地嘟囔。
斑皺眉,像是有些不高興,但最後還是喊了她的名字:「紗織。」
——紗織!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一瞬,紗織的眼前立刻浮現出了夢境中的畫面——縮小的迷你海膽少年宇智波斑,別別扭扭地喊她「紗織」——於是,她表情一僵,立刻搖頭說:「不,你,你還是喊我女人吧。」
「你怎麼奇奇怪怪的?」斑不解。
紗織摸著自己的後腦勺,不知道當怎麼解釋。就在這時,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怎麼這麼晚了?!糟了糟了……」
她驚叫一聲,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急匆匆地往浴室跑去。
「你的這個東西——是叫手機吧?剛才響了三四次了,都被你自己按掉了。」宇智波斑說。
「我做可怕的夢啦!醒不過來,也是沒辦法呀……」紗織的聲音隱約從浴室裡傳來。
一陣嘩嘩的水聲,紗織匆匆洗了臉刷了牙。時間已經很晚了,她來不及像往常那樣精心地化妝,只好簡單地抹了層粉底,又塗了口紅和腮紅。
紗織對妝容一向挑剔,什麼色的眼影搭配怎樣形狀的眼線都很有講究。今天的她卻化了這麼簡陋的妝,這讓紗織心底已有了淡淡的不安感。
少了眼妝的話,眼睛會比平常看起來更小吧?劉海不卷松的話,額頭就會像吐司面包一樣扁平;臥蠶沒有畫,整個人就很沒精神……就這樣去公司的話,也許會被嘲笑也說不定。
啊啊啊,還是干脆戴口罩出門好了!
這樣想著,紗織開始翻箱倒櫃地找口罩。她一邊翻,一邊小聲地抱怨:「今天的我也太難看了吧!」
斑露出了困惑的眼神:「你和平常沒什麼區別啊。」
紗織抬頭,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和臉頰:「沒有區別嗎?明明區別很大啊!我平常要去公司的時候,眼睛可是會比現在大得多、也精神的多呢!」
斑沉默片刻,說:「不是完全一樣嗎?」
紗織:……
拿口罩的手,微微顫抖.jpg
她早該知道的!對於戰國老人來說,什麼化妝不化妝的,根本沒有區別。只要塗了同一個顏色的口紅,那就是長成一個模樣了!
「外貌是最無所謂也最膚淺的東西。」見紗織的表情不對勁,一旁的斑哼了一聲,說,「你是在為無意義的事情焦慮。」
「是是是——」紗織隨口回答,將口罩戴上了。
「真正在乎你的人——對手也好,家人也好,他們是不會因為這種無聊的事情,而對你有偏見的。哪怕你老去了,或者死去了,感情也不會變質。」
「……」聽了這句話,紗織愣了下,不由對斑刮目相看,「你還挺會說話的嘛!」
雖然斑的語氣很中二,但這不就是「不要以貌取人」的意思嗎?還挺有道理的呢。
可惜的是,這個社會大體還是以貌取人的。雖說大家都倡導心靈的美麗,可到底還是庸俗的人占了大多數,紗織自己也是。
就在這時,手機的鬧鈴又一度響起來,紗織這才想起自己還在追趕上班時間的重要關卡。她倒吸一口冷氣,連忙把腳塞進鞋子裡,拎起包就往門外跑。
「趕不上電車了!上班要遲到了啊啊!」
她緊張萬分,但一旁的斑卻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電車是什麼?」
「就是車!戰國時代有牛車吧?你就當做是特別快的牛車就可以了!」紗織說的飛快。
「牛車?就是那樣的東西?」斑的語氣有了一分淡淡的不屑,「看你這麼著急的樣子,還以為電車是什麼厲害的東西。牛車而已,快不過我的通靈獸。」
說完,他就一把撈起了站在門口摸鑰匙的星宮紗織,大步往窗外邁去。
「??」紗織手裡還拎著鑰匙,視野卻陡然懸空了。人沒反應過來,她已經被斑帶著,從窗口跳了出去。
一聲尖叫在公寓的窗戶外響起。
「好高——!」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了,可身體的劇烈失重感仍叫紗織驚慌地摟緊了斑的肩膀。
兩側的大樓向上倒去,衣擺與頭發都被風吹得上揚。紗織的心髒本能地開始咚咚亂跳,全身因為緊張而僵硬無比。
在下躍至一半的時候,斑咬了一口自己的右手拇指。殷紅的血珠從齒痕上透出來,又因為慣性向上飄去。
「通靈之術!」
只聽砰的一聲響,一團白眼在空中炸開,旋即,斑的腳下就出現了一只巨大的鷹。斑扛著紗織,就這樣穩穩地落在了鷹背上。而這鷹似乎也習慣了被人駕馭的感覺,毫不驚動,普通地扇扇翅膀,便朝著遠處飛去。
嘩——
一陣風吹來,紗織恍惚地抱著斑的肩,有些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
許久之後,她才漸漸習慣了高處的風。不過,她的心仍舊跳的厲害,她也不敢從斑身上下來,只好一直掛在斑身上,然後眯著眼睛看前方。
「斑,你做什麼啊……」紗織虛弱地問
「你不是急著去你工作的地方嗎?我認得路。」斑回答,「比起電車,還是讓我送你去吧。」
「……那這個鷹是怎麼回事啊!」這裡為什麼會有鷹!
「它是我的通靈獸之一。」
「通、通靈獸?就是那種,和你締結了契約,會隨時被你召喚出來的動物?」
「差不多吧。」
「你是哪個少年漫畫裡跑出來的角色吧我說!」紗織忍不住吐槽。
「少年漫畫是什麼?」斑不解地問。
「少年漫畫就是……」紗織想要解釋,卻無從解釋起,只好嘆口氣說,「下次買一本給你看看,你就知道了。」
鷹飛的很穩,速度也快。漸漸地,紗織開始習慣待在這只鷹背上的感覺,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她偶爾轉動腦袋向四處望望,瞧見那些縮小的建築、河流和街道,心底竟還有了種新奇的感覺。
往常的這個時候,她應當還在擁擠的電車裡擠來擠去,像是罐頭裡的沙丁魚。可今天她卻由一只如此巨大的鷹背著,在高空之中聞著風的味道。
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上,沒幾個女孩子會有這樣子獨特的經歷吧?
一想到這裡。紗織心底還有些小小的雀躍。
她稍稍大了點膽子,從斑的身上跳下來,想要自己走一步;可才抬起腳,身後的斑就拽住了她:「別亂走,小心摔下去。」
斑的力氣很大,她動彈不得,只好老實地縮在斑的身旁,由斑拽著她的肩膀。
這男子的胸膛就貼在她身後,像是一堵牆似的,但卻給人一種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在,就不會出現任何問題。不由自主的,紗織的心跳得又快了點。
在千年之前的戰國時代,斑就是這樣駕馭著鷹暢游在天空中的嗎?那可是尋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簡直和神話傳說沒什麼兩樣嘛。
想起那個千年之前的戰國時代,紗織就忍不住又想到了自己的夢——
在那個奇怪的夢裡,她成為了戰國時代的一個小姑娘。她的兄長是忍者家族——千手一族的少族長,留著黑色的西瓜頭,總是帶著一副爽直的笑容。
這個家族世代都以忍者為職,家族裡的人大多有查克拉,而大哥柱間則尤其厲害,年紀輕輕就在戰場上擁有了響亮的名聲。
至於她呢,則是一家之中最弱小的存在,既沒有查克拉,也不會戰鬥,身體柔柔弱弱的,還容易生病。不過,性情倒是非常活潑,很喜歡到處玩耍。
千手一族的族長對幾個兒子都非常嚴苛,但對這個女兒倒是很疼愛,對她唯一的期望,就是看到她長大成人,嫁給一個合適的丈夫。
某日天,紗織被大哥柱間帶到了森林裡玩耍。在那裡,她認識了柱間的朋友,名為「斑」的少年。
斑的脾氣似乎很不好,一副很清高的模樣,還喜歡捉弄柱間。但在對待紗織這個小姑娘時,他卻不敢太過放肆和頑劣,據說是因為她身體不好,受不起驚嚇,容易生病的緣故。
那一天,紗織坐在水邊,拿手指攪著河水,向河面許願說:「如果有下輩子的話,希望能夠生在一個沒有戰爭的世界。還有,我想要健健康康的身體,每天都能好好地打扮自己,而不是一直在喝藥!藥太苦了。」
一旁的柱間哈哈笑起來:「紗織,要打扮自己的話,就需要花錢買衣服和飾物,這些東西可都是要靠自己賺錢來換取的!你要是很健康的話,估計父親就會讓你跟著扉間一起干活了。」
紗織說:「不就是干活嗎?干活就干活!從早上干活到日落也無所謂,只要給我健康的身體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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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異世界轉生成為了社畜
第19章
宇智波斑識路,很快就帶紗織到了公司大樓附近。他原本想讓鷹直接送紗織上樓,讓紗織從窗口翻進辦公室裡,還好被紗織攔住了。
「瘋了吧!要是讓辦公室的同事看到我從窗戶裡翻進來的樣子,明天我就會有『長著翅膀還會飛』這樣的傳聞了!」
在紗織的再三要求下,最終,斑讓鷹降落在了附近的一條小巷子裡。
鷹很聽話,扇了扇翅膀,穩穩地停在了地上,震都不震一下。紗織試探地伸出腳,從鷹背上輕巧地跳到了地上,再抬頭時,表情就頗為驚喜。
「比電車快好多呢,這樣就完全不會遲到了……」說著,紗織彎下腰湊到鷹的腦袋面前,笑眯眯地說,「沒想到你這麼厲害呀,小鳥!」
起初的害怕過去後,現在紗織看這只鷹都有了幾分親切。
「小鳥?」斑聽見她的稱呼,輕蔑地哼了聲,「它是因為我的命令才會送你的。你感謝錯了吧?」
紗織眨了眨眼,又望向宇智波斑。他還是一副冷傲的神色,但紗織看著他的臉,卻不由得露出了暖洋洋的笑容:「當然啦,斑大人也是要感謝的。謝謝你——」
斑說:「真是廢話。」
紗織又將目光移向鷹。威風凜凜的大鳥,羽毛光亮,爪子鋒銳,很有大將的風采。她看著鷹,心底湧起了一個癢癢的念頭。於是紗織問:「斑大人,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麼?」
「我下班的時候……就是傍晚,也能讓我坐鷹回去嗎?」她的眼睛亮閃閃的,「只要坐鷹的話,就不需要在電車上擠來擠去了,也不用換乘,時間都節省了不少!」
聞言,斑露出惱火的面容:「你當我是什麼?你的僕從嗎?」
「……呃,啊……」紗織驚了下,立刻賠笑說,「哈哈,哎呀,開玩笑啦。我下班當然是自己回去了,哪裡敢麻煩斑大人來接我呢……」
斑沒理她,而是重新回到了鷹的身上:「我要去附近的地方轉一轉,然後回到你家去。」
紗織有些擔心地問:「只是轉一轉嗎?不會惹出事吧?斑,千萬不要和別人說話哦!我怕……我怕你遇上壞人了……」
——其實是怕別人被斑嚇跑!
「真啰嗦。」鷹的羽翼扇動起來,斑丟下了這句話,「我不會做愚蠢的事的。」
紗織點了點頭,目送斑騎著鷹遠去。
因為鷹比電車來的要快,她竟比平常到公司的時間還要早。一進辦公室,四下裡還有些空。她在座位上坐下來,隨手給自己衝一杯咖啡,打開了電腦。
電腦屏幕亮起來的時候,她又想起了昨晚的那個夢。
夢中的她倒是自己的臉,不過是十二三歲的模樣,還是個沒長開的幼稚小女孩,臉蛋圓圓潤潤的。不僅如此,她還有著與奇怪的銀發紅瞳,根本看不習慣。
都說夢和運氣有關,做了這樣的夢,是不是預示著什麼?比如接下來會交男朋友,或者發大財?
這樣想著,紗織打開手機,想要搜尋一下夢境的預言。但手機屏幕一亮,一串回復的提示就「登登登」地響了起來。仔細一看,原來是她的社交網絡收到了數條留言。
之前她一時無聊,開了一個新的小號,ID為「戰國人士」。這個賬號的第一條動態是:諸君,初次見面。我剛從沒有織田信長的戰國時代穿越到現代,有什麼想問的嗎?
原本她以為這個賬號會迅速地淹沒在茫茫人海,可沒想到今天打開手機,一下子得到了好幾條留言。因為時間還早,紗織索性挨個挨個回復起留言來。
@tomotachi:你是怎麼穿越到現代來的?
@戰國人士: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就來到了現代,還變成了一只貓,被路過的善良可愛完美女性收養了。
@gtg:為什麼戰國時代沒有織田信長?
@戰國人士:因為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戰國時代。雖然我們沒有織田信長,但是我們有擁有神秘的忍者一族。
@miang:戰國和現代,更喜歡哪個時代?
@戰國人士:目前還不知道。也許過幾天,我就能給你答復了。
@naruto:sasuke!!
@戰國人士:你在說什麼?是機器人廣告嗎?總之先刪除了。
一連回復了好幾條留言後,紗織關掉了sns,開始搜尋解夢的預言。網上的回答眾說紛紜,有說這樣的夢預示著馬上要跳槽的,有說預示著下班要倒霉的。紗織看的眼花繚亂,干脆放下手機,不再找答案了。
同事陸陸續續來了辦公室,小澤來的很晚,一進門,便咋咋呼呼地說:「樓下有一只好凶的白貓呢,我原本想要喂一下它,可它一下子就跑了,一點都不親人。」
「那就別喂了吧,這種凶巴巴的野貓也不需要人類多管。」另一個同事一邊正領帶一邊說,「喂多了野貓,反而對其他鳥雀之類的動物不好。」
「但是那只白貓很不一般哦!」小澤坐下來,用手指比劃著,「貓臉上有幾搓紅色的毛,不知道是不是被小孩子染上去的。這對貓咪來說很不好吧?」
「反正下幾場大雨也就洗掉了,無所謂吧。」
紗織聽著同事們閑談,忽然覺得他們描述的貓有些耳熟。但具體為什麼耳熟,她又想不清楚。於是,她一邊思索著,一邊繼續工作。
今日事情很多,紗織忙來忙去,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到了下班的時候,她疲累地在座位上伸個懶腰,一副困倦地不想動彈的模樣。
「啊,真不想擠電車啊……」紗織喃喃地抱怨。
可就算這麼說了,她也還是得擠電車。於是紗織收好了自己的包,在夕陽西下的時候踏出了公司大門,朝電車站的方向走去。
街道上人不多,只有零星幾個下班的人行色匆匆地往電車站趕。紗織沿著街道走了十分鐘,左轉進一道小巷時,忽然察覺到背後有兩個人影。
她愣了下,回頭一看,卻發現那是兩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她有些緊張,忙加快了腳步;可她走的快了,那兩個醉漢也走的快,竟然一路緊緊地追著她。
穿過一條小巷後,其中一個醉漢三兩步追了上來,笑嘻嘻地說:「小姐,別害怕嘛。走這麼快做什麼?和我們一起去喝酒吧。」
醉漢一湊近,身上的酒氣就噴了過來。除了酒氣之外,還有一種臭烘烘的汗味,熏的紗織表情扭了起來。
「我不喝酒,你們找別人吧。」紗織飛快地拒絕了,想要跑開。誰知那醉漢卻握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拽住了不放。
「喝一杯吧?嗯?」兩個高大的男人帶著一身酒臭,將她環了起來。
二人的體型很臃腫,陰影一落下來,就讓紗織無處可逃了。她緊張起來,有些畏懼地說:「喂,再這樣,我就要報警了!你們也不想因為騷擾女性而進警察局吧?」說著,她就要去掏手機。
「說話不要這麼難聽啊!我們只是找人喝酒罷了!」醉漢嘟嘟囔囔的,就想來牽紗織的手。
眼看著對方越湊越近,紗織滿腦袋只有一個念頭:討厭死了!
她顧不得形像,飛起一腳,向著醉漢的兩腿間重重地踢去。對方醉醺醺的,完全沒有預料到這個嬌小柔弱的女性竟然這敢做這種野蠻的事,猝不及防被踢了個正著。
只聽「嘶」的一聲,男子捂著褲/襠開始原地彈跳,表情扭曲不已,酒也醒了大半。
「臭婆娘……」他齜牙咧嘴地抱怨。
紗織把手抽回來,胸膛起伏不定,狠狠地瞪了一眼這個醉漢。
雖說這一腳讓紗織踢的十分泄憤,可對面的男人顯然更生氣了。紗織忽然有些擔心,自己該如何從這個境況裡逃脫出去。
就在這時,她背後忽然湧來了一陣劇烈的風。緊接著,便有一道巨大的鳥影落在地上。紗織回頭一看,眼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宇智波斑。
斑蹲在鷹背上,面色復雜地盯著正捂著褲/襠跳腳不止的醉漢,說:「女人,你竟然還有這種招數啊……」
紗織眨了眨眼,有些懷疑自己看錯了。
斑不是說,他覺得接她下班那是僕從的行為。他不是她的僕從,所以他不會來接自己嗎?
那現在站在這裡的這貨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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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斑爺幻痛中
第20章
如果說早上的時候,紗織還覺得斑是少年漫畫裡的角色;那現在,她則覺得斑是少女漫畫裡的角色,專門負責在女主人公遭遇困境時伸出援手,敲開女主人公的心扉……
巨大的鷹一落地,兩個環繞著紗織的醉漢都露出了震愕的神色。他們面面相覷,看了眼那只鷹,又看了看彼此,胡言亂語起來。
「好大的鷹啊!怎麼會有這麼大的鷹?」
「白痴,是你喝多了,我這裡看鷹就很正常!你覺得鷹大,都是視角的緣故!」
「什麼視角的緣故啊,這只鷹就是很大,比人還大啊!」
「那是因為你的眼球、鷹,還有那個人,正好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道理我都懂,可鷹為什麼這麼大?」
……
兩個醉漢為了「鷹到底為什麼這麼大」爭執了幾句,互不相讓,最後竟然推推搡搡起來,也不再記得拽著紗織去喝酒了。
「你是不是想打架啊?老子說鷹很大,就是很大!」
「你才是在故意找茬吧!給你解釋了這麼多遍,你都不懂鷹為什麼這麼大!」
「你以為我怕你啊!」
紗織怔怔地立在一旁,眼看著兩個醉漢互相拽著衣領不放,她小聲地說了句「打擾了」,然後一點一點往後移,最後挨到了斑的身邊來。
宇智波斑皺眉,說:「你被這兩個人纏上了嗎?」
紗織說:「嗯。不過現在看起來已經沒事了。」——他們為了鷹為什麼這麼大而打起來了。
「我早就說了,要你時常保持戒備。因為不知道哪一天你就會遇上類似的情況。」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紗織微呼了一口氣,然後露出了感激的神色,說,「不管如何,總之我都要謝謝你。」
她的笑容很可愛,臉頰透著一點紅色的暈彩,像剛結的果實一般誘人。斑看見了她的神色,目光微微一緩。
正當斑想說一句「我也沒做什麼、不必謝我」的時候,他忽然發現——紗織那雙充滿感激之色的眼睛,並沒有看著他,而是在看著他身旁的鷹。
沒錯,看的是鷹,而不是斑。
只見紗織伸出手,大力地摸了摸鷹那毛茸茸的腦袋,然後拿臉頰去蹭鷹的脖頸,嘀嘀咕咕地說:「要不是小鳥來了,那兩個家伙肯定還要繼續煩我呢。真是太感謝了……」
宇智波斑:……
紗織摸鷹摸的正開心,忽然感覺到一道寒冷的目光,像刀子似地扎在自己身上。她哆嗦了一下,抬頭就看到了斑冷峻的面孔。
「你不打算回家了嗎?還在這裡磨磨蹭蹭的。」斑丟下了一句冷酷的話。
紗織愣了下,這才意識到斑是要接自己回去的意思。她連忙露出笑容:「當然要回家啊!我們走吧。」說完,她就往鷹的身上躥。
等到在鷹背上盤腿坐下來,她有些好奇地問:「斑,你不是說今天不會來接我嗎?早上我拜托你來接我下班的時候,你還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我確實沒來接你。」斑說。
「……啊?」紗織不解,「你這不是來了嗎?」
「你以為你看到的我,是真實的我嗎?」斑的語氣很冷淡,「天真。」
「???」紗織一頭霧水。斑不正在她眼前嗎?如果說這個人不是斑,那是什麼?她的虛假幻覺嗎?
#敏娜桑,你們覺得二次元是真實的嗎#
見她不解,斑哼了聲,說:「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不過是我的一個分身罷了。真正的我根本不在這裡,也不可能來接你。」
「分…分身?」紗織歪頭,頭頂飄過問號,「是電影裡面那種把一個人一分為二的技能嗎?斑還會這種招數啊!」
「對忍者來說,沒什麼奇怪的。」斑說,「總之,我沒來接你。來接你的不過是我的分身,明白了嗎?」
紗織:「明白了!斑大人自己不好意思來接我下班,所以派了分身過來,是這個意思吧?」
斑:……
真是白解釋了。這女人根本就是個傻瓜。
鷹扇了扇翅膀,向著天空中掠去。傍晚的溫度比早上冷,一到高處,紗織便悄悄地打了個哆嗦,情不自禁往斑身邊縮了一下。
要是這時候有個貼心的人給她披一件外套就好了。
紗織的心頭浮現出這個天真的想法,然後,她把頭轉向了斑——
只見斑板著臉,一動不動。別說給紗織添衣服了,他連可以解下來的外套都沒有,身上的T恤還是紗織花錢買的。
紗織:打攪了。是她想多了。
風將紗織的頭發吹得一陣亂晃。她想起了今天在SNS上收到的留言,問:「斑,你在現代也待了有一段時間了。你覺得現代和戰國,哪一個世界更好?」
宇智波斑的目光斜斜投來:「沒什麼區別,一樣都充滿了愚蠢的家伙。」
紗織:……
「如果一定要選一個呢?」紗織好奇地問,「你不覺得現代的電器更方便嗎?你看,你早上可以直接用微波爐加熱面包,不需要再劈柴燒水誒!」
斑的眉頭一跳,似乎對她的問題有些無語。他輕哼了聲,說:「那個時代雖然遙遠,但到底是我所屬的地方。我的族人,我的朋友……我的敵人,都在那裡。」
「啊……」
紗織張了張口,不知為何,心底有很淡的失落。
是啊,在這個世界的斑只是個過客而已,他真正屬於的,還是自己的世界吧?
紗織托著臉,惆悵地說:「說起來,我對你的世界一點了解都沒有。我只知道你的姓是『宇智波』,可我從沒在歷史書上翻到過這個姓……」
「你想知道?」
「有一點想。」
斑安靜片刻,目光一旋,望向遠處的雲:「對你們而言,這些事太過遙遠了。」
「可我還是有點好奇嘛。你的敵人是怎樣的?是怪獸嗎?」
「……什麼亂七八糟的。」斑一副無言的樣子,「我的敵人是另一個忍者家族,其名為——」
「千手?」紗織眨了眨眼,順口說了出來。
她做的那個夢裡,就有這樣一個忍者家族,姓氏為千手。不過,她也只是隨便這麼一說,畢竟那只是一個夢而已。
誰料到,斑露出了訝異的神色:「你怎麼知道?」
「誒?」紗織也愣住了。
片刻後,她小聲地問,「真的……姓千手?」
「嗯,」斑點頭,「千手一族與我宇智波一族世代為敵,我們之間的戰爭從未停止過。直到後來,我認識了千手一族的少族長柱間,和他成為了好友,才有了停下戰爭的打算……」
一旁的紗織表情一震,嘴角抽了起來。
等、等等——
為什麼斑所說的戰國往事,會和她的夢境高度重合?!
這是什麼奇怪的巧合嗎?!
正在紗織震撼不已的時候,斑的鷹已經到了公寓的窗口。她只好把注意力收回來,先不去思索為什麼自己的夢會如此詭異。
窗戶沒關,她可以直接從窗裡翻進房間去。但她膽子小,並不敢翻窗,一直猶猶豫豫地坐在鷹背上,腳試試探探地伸出去,又飛快地縮回來。
「真是膽小鬼!」斑嘲笑她,然後拎起她的衣領,將她丟進了房間裡。
「砰」的一聲響,鷹在白煙裡消失了。
紗織被丟在地上,腿都摔疼了。她揉了揉自己的大腿,正想抱怨斑不留情面,一抬頭,卻發現自己的床邊坐著一個人——
扎著頭發穿著T恤的斑,靠在她的床邊,正翻著一本書。聽見紗織落地的響動,這個斑抬頭看她一眼,說:「你回來了?」
紗織愣住。
她看著床上的斑,再扭頭看自己的身後——又有一個斑站在窗邊,正慢悠悠把窗戶合上。
紗織把頭扭向前,床上的斑在看書;紗織把頭扭向後,窗邊的斑在關窗。
紗織:???
兩只宇智波斑?!
見她露出這種懵逼的表情,窗邊的斑嘲笑說:「瞧你那副傻乎乎的樣子,我都說了,我是個分身。」
紗織:???
道理她都懂,可為什麼會有兩個宇智波斑?!誰才是真的斑啊?!
紗織的目光在兩個斑身上掃來掃去,卻無法看出任何端倪。無論是哪個斑,神態、長相都沒有破綻,都和原本的斑一模一樣。
會不會……摸起來的觸感不一樣?
這樣想著,紗織忍不住把手向窗戶前的斑伸去。
輕悄悄的,紗織的指尖就落在了斑的面頰上,慢慢地上下滑動著。
她比斑矮,摸他時,還著意踮了下腳。
肌膚是熱的,有溫度,也有實感,不像是幻覺。紗織愣愣地挪動著自己的指尖,喃喃道:「摸起來不像是假的啊……奇怪……」
被她所撫摸的宇智波斑,神色微愣。
下一刻,紗織面前的斑就砰的一聲化作了一團白煙,然後消失不見了。紗織的手戳了個空,人險些往前撲去。
「消失了!」紗織驚呼一聲,轉頭望向床上——
床上的斑正用一種很冷酷的眼神盯著她。「你是傻瓜嗎?」他用指尖輕觸了下自己的面頰,說,「我本人在這裡,那邊那個是假的。你摸錯人了。」
第21章
分身消失了,紗織露出了惋惜的表情:「我還沒研究夠呢。」
「一個分身而已,有什麼好研究的?」斑說。
紗織摸了摸自己的指尖,想起方才摸到那分身面頰時的溫度,喃喃道:「忍者可真神奇啊!竟然能夠分出兩個完全一模一樣的自己來,身體也都是真實的。這樣一來,豈不是很方便做家務?」
斑的神色原本還有著淡淡的矜傲,但在聽到她最後一句「方便做家務」時,他的矜傲就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陣惱火:「你竟然覺得分身術是拿來做家務的?」
「不是嗎?」紗織眨了眨眼,「你看,如果我有分身的話,我就可以一個分身拖地,一個分身曬衣服,再來一個分身躺在床上休息……」
「分身術可不是用來做這種事的。」宇智波斑露出了不屑之色。
「那是用來做什麼的啊?」紗織不解,「這不是很方便做家務嘛!」
「這是用來戰鬥的忍術。多個分身可以混淆敵人的視線,也可以擴大包抄的面積。在戰爭的時候,分身術能夠起到很好的拖延和截斷效果。」斑說。
紗織聽得一愣一愣的,有點被唬住了。
她這幅呆呆愣愣的樣子,像極了第一次窺見宇宙奧妙的小貓,傻的有些可愛。斑看著她,目光輕晃,手不自覺又伸向了自己被紗織摸過的面頰。
紗織沒注意到他這個細小的動作,而是在腦內想像著斑所描述的場景——遙遠的戰國時代,兩個忍者家族相爭,宇智波斑一個人變出了一大堆分身,以一敵百,上陣殺敵……
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不過,雖然聽起來很厲害,但那到底是戰爭,是會流血死人的。她不喜歡那樣的事情,所以還是算了吧。
想到戰國時代的往事,紗織就再度回憶起了自己那個關於戰國時代的夢。她夢見自己成為了一個叫做「千手紗織」的小女孩,還有一個叫做柱間的哥哥。不僅如此,她無意間從斑口中得知,「柱間」這個人似乎是真實存在的。
夢境竟然與真實逐漸重合了……
這是怎麼回事?
先前在鷹背上,紗織沒空思考這個問題。現在坐在了房間裡,她忍不住又開始忐忑了。
紗織一邊思索,一邊走進浴室卸妝。她拿卸妝棉沾了精油在臉上輕輕地按著,對著鏡中的自己擠眉弄眼。鏡子裡的女子時而挑眉,時而咧嘴,但她卻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終,紗織決定試探一下斑。
「斑大人,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紗織從浴室探出頭,解開了發帶,披散下一頭微卷的柔軟長發。
「什麼?」斑坐在床邊,繼續翻書。他好像對現代的文字一知半解,因此看書也很艱難,時不時便會皺起眉。
「你在那個時代,有過……」說到這裡,紗織稍稍地糾結了一下。夢境中的她與斑是什麼關系?玩伴嗎?「你有過女孩玩伴嗎?」
斑的面色微微一凝。
「為什麼這樣問?」
他的目光很鋒銳,紗織莫名有些心虛。她低頭,小聲說:「我想知道男性對青梅竹馬的女孩子是怎麼想的……僅僅是好奇而已!」
斑沒有立刻答話,而是沉默了一陣。過去了兩三分鐘,他才說:「我不記得了。」
「誒?」紗織嘴角一抽,沒想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你不記得了?」
「離我少年時已經過去很久了,我早就忘掉那些事了。」
「這樣啊……」紗織莫名有些失落。
她本來還想問問斑少年時是否真的有過一個叫做千手紗織的青梅竹馬呢。如果真的如此,那豈不是自己在夢中做了了不得的事?
就在她這麼遺憾地想著的時候,窗外忽然響起了一聲很尖銳的貓叫。紗織愣了下,湊到窗邊一看,發現對面公寓的水管上,有一個小小的、白白的、猶如團子一般的貓咪影子。那聲尖銳的貓叫,就是它發出來的。
「啊,是那個……那個小家伙!」雖然相隔一棟樓,可紗織一眼就認出來,這只貓就是白天同事所說的那只臉上有著兩搓紅毛的白貓,「它怎麼會在這裡?」
床上的斑似乎也聽到了這聲貓叫。他的面色陡然變得凝重了,人放下手邊書,下了床走到窗前。
「斑,你看,它一直趴在水管上,好像想進屋子,好可憐喔……」紗織露出擔憂的神色。
斑眯起了眼睛,隔著窗玻璃遠遠地打量那只貓。
不知是不是紗織的錯覺,她總覺得斑和那只貓是在狠狠地彼此盯視著,互相釋放著殺意。可無論她怎麼看,那只白貓也只是一只貓而已,根本不會有「殺意」這樣的東西。
大概是想多了吧!
「怎麼辦?要不要去找人把它抓下來?」紗織不安地問。
斑掃了眼那只貓,嘴角忽然露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笑容。「不用管他,他可以自己爬下來的。這家伙哪有這麼弱?你不必擔心。」
「誒?」紗織沒想到斑竟然這麼絕情,「不管的話,真的好嗎?」
「別管他,聽我的。」說完,斑就將窗戶緊緊地合上了,還順帶把窗簾也拉攏了。這樣一來,那只貓就完全被阻隔在外面了。
窗簾一拉上,那只貓好像叫的更大聲了。
紗織眨了眨眼,在心底納悶:這是怎麼了?這只貓想要戀愛嗎?所以不停地發出叫聲吸引異性的貓前來?
不過,她也覺得那水管的高度對於一只貓來說什麼都不算,於是她就沒再多管了,只當這尖銳的貓叫是不存在的背景音。
斑走回了床邊,重新拿起了那本書。他翻開書頁,沒一會兒,眉就輕輕地皺起來,不知道是在嫌棄外面的貓叫的太吵,還是在嫌棄書上的文字奇怪。
紗織湊過去,定睛一看,卻發現斑手上拿的是她書架上的愛情小說。
「呃……」紗織的表情有些尷尬。
她的目光落在書頁上,只見上面寫著幾列字——
「諒君,你想要的,難道僅僅是我的身體而已嗎?你對我就沒有分毫那之外的感情嗎?」
「啊……」諒露出了剛睡醒一般的表情,「尤乃,你在說什麼傻話呢。」
「是這樣吧!」尤乃哭泣了起來,「如果你的心裡真的有我,又怎麼舍得丟下我一個人呢!」
諒那張完美的臉上,湧現出了玻璃一般光滑的困惑之意。啊,月亮升起來了,他比那月亮還要遙遠一些。
……
紗織盯著這些語句,臉上有一點尷尬之色。
還好斑似乎不大懂現代的文字,要不然,斑絕對會翻臉的。
就在這時,房間裡傳來「嗡」的一聲響。緊接著,電燈陡然滅了,四下瞬時被漆黑所籠罩。
紗織愣了下,仰起頭,只看到黑漆漆的天花板。
「怎麼回事?停電了嗎?」紗織左右轉頭,語氣稍稍有些緊張。
她摸索著站起來,正想找手機照明,就聽見黑暗裡傳來斑的聲音:「你不會嚇壞了吧?」
「……誒?」紗織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
一旁伸出來一只手,牢牢地扶住了她。緊接著,就是斑莫名有些愉快的聲音:「路都走不穩了嗎?你果然膽子很小。」
他的手很穩,倒是幫了紗織一個忙。可他的語氣,卻讓紗織有些不爽。紗織忍不住說:「我確實膽小,可停電這種事我一點都不怕。」
說完,她就利索地抄起了手機,用屏幕照亮了面前的一方地板。
就在手機燈光亮起來的一瞬,地板上有什麼東西躥了過去,黑漆漆的,十分靈活,看模樣像是某種昆蟲。
紗織表情一僵,下一刻就發出了響亮的尖叫。
「有蟲啊!!!」
伴隨著這聲尖叫,她直接彈到了宇智波斑身上,恨不得兩只腳離地懸空掛在斑的肩上,手機也掉回了床上。
斑順手托住了她的腰,輕輕地嘖了聲:「你可真是夠嘴硬的。明明都怕黑怕成這樣了。」
紗織:……
她正被昆蟲的存在驚嚇的魂不守舍,沒力氣和斑辯駁自己怕的不是黑而是蟲,只想牢牢地掛在斑的身上,再不與地板接觸一步。
為什麼她的家裡會有蟲?明明她那麼勤快,那麼愛干淨,時常打掃衛生,也絕不在家裡儲存垃圾和紙箱。租住在這裡一年多,她此前從未見過昆蟲……
難道是因為斑?!就是因為這貨來了,所以蟲也出現了!?貓的身上攜帶了蟲?!可斑這家伙也洗澡啊!對熱水器的熟練程度比起她之有過之而無不及,也不像是會帶蟲進來的那種貓貓啊……
「你打算在我身上待到什麼時候?」正在紗織思考的時候,斑這麼問。
紗織吞了口唾沫:「我暫時不想下去……」
「為什麼?」
「地上有蟲。」
斑似乎對她這個答案有點無語。他說:「不就是只蟲子嗎?蟲蟻鳥獸都是很正常的存在。」
「可它出現在我的房間裡就不正常!如果今天晚上我不看見那只蟲子的屍體,我會睡不著覺的!」
「……」斑好像輕嘆了口氣。接著,他就這樣單手鉗著紗織的腰,把她提在手臂下,然後摸黑在房間裡四處走動。
「斑,你、你在做什麼?」紗織緊張地問。
「幫你把那只蟲解決掉。」斑說,「真是麻煩的女人。」
第22章
房間裡一團漆黑,窗簾又拉的緊,紗織什麼都看不清。
她掛在斑的身上,忍不住擔心地問:「這麼黑,蟲子又這麼小,你找的到嗎?」
「找得到。」斑說,「哪怕是一顆塵埃,我也可以分辨出來,更何況是蟲子這樣的活物。」
他的語氣透著淡淡的蔑意,像是在嘲笑紗織是個傻瓜。
紗織被唬住了,心底不由有了點敬佩。
要是斑真的能在一片漆黑裡精准地滅蟲,那不管斑做了什麼,她都會賜給斑一個大英雄的名號!(僅限今晚)
因為地上隨時有蟲類出沒,紗織一點都不想和地面有所接觸,於是她將斑抓的更緊了。所幸斑的手牢牢地卡著腰,她完全不必顧慮自己會掉下去。
唯一的困擾,就是這樣的姿勢於她和斑而言,似乎太過親密了——她像是一只樹袋熊,久久地盤在斑的身上;手裡抓著斑的衣角,指尖搓著、磨著,她可以肯定,她的手指已經把那塊衣料揉出皺紋了。
距離太近,紗織能直接地感受到斑身上的熱度。這樣的親昵,讓紗織不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斑的力氣有點大啊,竟然能這麼輕松地將她單手提起來……
普通的上班族可沒有這樣的力氣。
斑也曾像抱她這樣抱過別人嗎?輕輕松松地用手提起來,夾在手臂裡,像抱一個娃娃。
他這樣的男人,有沒有對女孩甜言蜜語過?會不會因為某個女孩的忽然靠近而心髒亂跳,面紅耳赤?
如果有,那個女孩又是誰?
就在紗織胡思亂想之時,她的耳旁傳來了斑的聲音:「找到了。」
下一瞬,地板上便猝然亮起了一團火光。那火焰很細小,精准地縮在半指長寬的區間,騰騰地燃著。火光之中,就是那只可憐的蟲子——它正揮舞著幾只腳,做著最後的掙扎,模樣頗為凄慘。
不過,紗織絲毫沒有同情。
蟲道毀滅吧!願你來生不再是只蟲。
火燒了沒幾秒,蟲子就直接灰飛煙滅,在火焰裡憑空消失了,渣都不剩下。
紗織發出了驚嘆的聲音:「真厲害……」
旋即,她想到了什麼,緊張道:「等等!哪裡來的火!不、不對,直接用火燒,把地板燒壞了怎麼辦?那是要賠錢給房東的啊……」
「你是傻瓜嗎?我怎麼可能燒壞別的東西?」斑鉗著紗織的手變緊了,像是在刻意泄憤一般。
他的手一縮緊,紗織也被迫緊緊貼到了斑的胸前。一陣微熱的氣息拂落下來,從她的脖頸肌膚擦過。
紗織愣了下,心無端地跳快了幾拍。一片漆黑的屋子裡很安靜,她的心跳聲就顯得格外吵鬧。這嘈雜的聲音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下意識地,她推開了斑的手,從他的身上跳下。
輕輕一聲響,紗織落在地上。她察覺到自己的面頰有些發燙,於是她若無其事地拿起手機,假裝冷靜地說:「我去看看總電開關。」
她一按手機屏幕,光就照亮了她的臉。一張像熟透番茄似的面孔,在黑暗裡顯得很突兀。
斑疑惑地問:「你的臉怎麼這麼紅?」
紗織:「……那是光的緣故!你看這個光,它是紅色的!不是我的臉發紅,是光發紅。」
斑:「……噢。」
紗織緊張地笑了一聲,摸索著朝門口的總電開關走去。
開關的位置有些高,她必須找一些踮腳的東西來。她猶豫著是該摸黑搬凳子來,還是試試看跳一跳能不能夠到,就在這時,她聽到斑的聲音:「你是不是有些太瘦了?」
「……誒?」紗織愣了下,有些不明白斑在說什麼。
「腰……」斑的語氣若有所指,「只剩下骨頭了。」
紗織怔怔片刻,旋即臉陡然漲的通紅。她結結巴巴地說:「什麼啊!我的體重也不輕,屬於健康的範疇好不好!」
說著,她又跳起來,想去摸索那個總電開關。
「你要打開這個?」斑的嗓音從她身後傳來。接著,她身後的斑就手臂一伸,輕松地夠到了開關,撥了下來。
嗡——
一聲輕響,屋內的燈亮了起來,熱水器也開始運轉。
這陡然大作的光亮,讓紗織稍稍有些不適應。她眯了眯眼,習慣了屋內的光源,這才露出松了口氣的表情來:「果然是超荷了吧,這才跳電了……」
「你的臉怎麼還是這麼紅?」斑忽然問。
紗織眨了眨眼,陡然意識到了什麼——屋內的電燈已經亮,她沒法再用「光是紅色的」來為自己的臉紅找借口。
一旦意識到這件事,她的臉就更紅了。她連忙往浴室裡衝去,丟下一句「是你看錯了」,就反手將浴室門關上了。
浴室狹小,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就格外有安全感。紗織深呼吸一口氣,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拍了拍臉,這才稍稍褪去了面頰的溫度。
再抬頭時,她看到鏡中的自己一副傻乎乎的樣子,心底不由暗暗地惱火。
可惡,她為什麼要臉紅?
明明斑也沒做什麼!
她在浴室裡待了片刻,平復了呼吸,又順帶衝了個澡,這才若無其事地走出來。
一出浴室,她就看到斑靠在窗前向外閑閑地望著。他的雙手交叉在胸前,長發散落在腰間,月光透過窗簾的間隙,照落在他的鼻梁上。那月光是亮的,於是他的面頰也是亮的。
紗織看著他,腦海內又飄過了先前胡思亂想的念頭——他這樣的男人,有沒有對女孩甜言蜜語過?會不會因為某個女孩的忽然靠近而心髒亂跳,面紅耳赤?如果有,那個女孩是誰?
這個念頭一直揮之不去,徘徊在她的腦海裡,但斑似乎並未察覺到她的異常。
這天晚上,紗織把頭悶在被子裡,輾轉反側好一陣,才慢慢地陷入了夢鄉。
然後,她就又做了那個夢——
*
「紗織,外面比家裡待著新鮮多了吧?」
柱間的聲音笑嘻嘻地響起來了。紗織睜開眼睛,就看到西瓜頭的柱間提著鞋子,赤著腳在河邊的泥灘裡跑來跑去,踩的腳趾縫裡都是泥巴。
「好髒啊!」紗織忍不住嫌棄起來,「大哥回家之前,一定要把腳洗干淨。」
「我這就洗腳!」說著,柱間就走下了河水,讓河流衝去腳趾間的泥巴。
天是碧藍色的,河流也被映作了碧藍一片。白色的雲像是棉絮一樣漂在河的鏡面上,幾尾魚就在那雲的影子裡游動著。
柱間一腳下去,就踩碎了雲的影子。黑色的泥巴在水裡浮起來,向著下游漂去。
「……喂!我還在這裡呢!」下游的方向,傳來一陣惱火的少年嗓音。相隔七八步處,正蹲在河邊洗臉的斑很不高興地抬起了濕漉漉的臉,「柱間,你就不能到別處去洗腳嗎?泥巴都飄過來了。」
柱間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笨蛋——」
斑皺眉,拿袖子擦了擦臉,立刻衝向了柱間:「你竟敢戲弄我,你給我等著!」
眼看著兩個少年就要打起來,一旁的紗織連忙勸架說:「好啦,都是大哥的不對。」
「啊?」柱間像是被打擊了,臉色有些委屈,「紗織,你怎麼不幫我說話呢?」
紗織抱著膝蓋,嘟囔道:「原本就是大哥的不對嘛!」說著,像是想為兄長的錯誤彌補似的,她主動掏出了手帕,走近了宇智波斑,「斑,擦一擦臉吧!」
她只是想把手帕遞給斑,但少年好像領會錯了她的意思。愣了片刻後,斑竟然把臉頰湊了上來,低聲地說:「麻煩你了。」
說完這句話,他的目光躲閃地飄開了,耳根有淡淡的紅色。
——他竟然是誤以為她想親自幫他擦臉。
紗織歪頭盯著面前的斑。少年的面龐很單純,沒有什麼算計與傲意,只有別扭與青澀。他藏在刺手的發梢間的耳朵,像是染了霞光一樣透著淡淡的紅。
紗織露出了笑容,她沒有解釋,而是真的將手帕放到了斑的面頰上,擦拭起來。
她擦拭了沒幾下,斑的耳朵越來越紅。雖然這個少年還是一副別別扭扭、不想理人的表情,但那耳朵上的紅色,將他出賣了個透徹。
一旁的柱間在念叨著瑣碎的話:「斑,紗織可是很膽小的!她什麼都怕,怕高,怕野獸,怕壞人,怕吃藥,怕生病,怕黑,還怕蟲子……但她不怕你,哈哈哈哈!」
紗織聽了,露出惱火的表情,哼了一聲:「我就是膽小鬼,那又怎麼樣!」
兩個少年又笑了起來。
玩鬧了一會兒,柱間看了看天色,說:「今天好像不早了啊!我得趕緊帶紗織回去了。要是讓父親知道我帶她溜出來了,我就會挨揍了。」
紗織也點了點頭。
兄妹二人上了河岸,向著森林的方向走去。
「喂——紗織!」河的那頭,傳來少年宇智波斑的聲音。他踩在一塊岩石上,表情很認真,「下次見!」
紗織眨了眨眼,想回答一聲「好」,可偏偏此時,她的意識開始逐漸朦朧。
旋即,鬧鐘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鬧鐘的「滴滴」聲很響,但紗織卻一點都不想起床。昨夜的那個夢讓她有些累,總覺得自己也像是在山野裡奔跑了一晚上似的。
她想將鬧鈴按掉,耳旁響起了斑的聲音:「紗織,你該起來了吧?」
「唔……好困……」紗織的語氣軟綿綿的。
她打了個呵欠,眼睛還是睜不開,身子往被子深處縮去。
床邊的斑沉默著皺起了眉。
紗織不想起床?
那得使用一點手段了。
「紗織,床上有蟲。」
這句話落地的下一瞬,星宮紗織光速睜開了眼,筆直地從床上彈了起來,然後掛在了宇智波斑的身上。
「蟲在哪裡啊啊啊!」
第23章
呼呼——
一只鷹扇動羽翅,從橫濱的高樓間拍翅掠過。
高處的風吹的人鬢角凌亂,也吹散了人的睡意。紗織坐在鷹背上,一邊假裝鎮定地用手指梳理著頭發,一邊偷偷拿眼角余光窺看前面的斑。
宇智波斑雙手橫抱在胸前,只留給她一個沉默的背影。她看著斑那扎成馬尾的長發,再看看自己的手指,別扭地露出了點不好意思的表情。
早上起床的時候,宇智波斑竟然故意用「床上有蟲」來嚇她,害的她直接彈了起來,掛到了斑的身上,牢牢地摟著他不放。
但是,在弄清這一切不過是斑的戲弄之後,她忍不住凶了他幾句。
「你好過分啊!你這樣是不會有女人緣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句話太傷人了,等紗織從斑的身上跳下來之後,斑就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也不太愛搭理她的話。
唯一的交流,便是他偶爾會用余光看一眼紗織,然後露出沉思的神色,再轉回頭去。
他這樣反常,紗織忍不住想:果然是自己太過分了吧?她說話太不留情面了?
算了,今天結束工作之後,給斑帶一點賠罪的禮物吧。
紗織一邊苦惱地思考著,一邊舉起手機屏幕,仔細研究自己的妝容。鷹掠過一棟又一棟的高樓,將長長的電車軌道和縱橫交錯的街道都拋在了腳下。
十幾分鐘後,鷹就在紗織公司附近的小巷子裡停下了。等鷹乖巧地收攏翅膀,紗織就獎賞似地摸了摸鷹的腦袋,然後小步跳下了鷹背。
「那個,斑啊,今天我下班……」紗織一落地,便轉向斑這麼說。
「知道了,知道了。」斑露出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讓分身來接你,對吧?真是麻煩。」
「誒?」紗織愣了下,竟然忍不住有偷笑的衝動。
沒想到,斑還挺自覺地嘛,這麼快就變得這麼乖了。
不過,雖然她很高興斑願意接送自己上下班,但今天她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不是哦,今天就不用來接我了。」紗織晃晃手指,「我下班還有事情要做。」
斑皺眉,說:「什麼事情?總不會是又要去見其他男人吧。嘖。」
紗織的表情一僵,旋即,眼底就湧上了一絲惱意:「你在說什麼呢!」
斑的話是什麼意思啊?就仿佛她是個背著丈夫出去偷歡的輕浮女人似的。可她才沒想做那種事,也沒有可以偷的對像啊!
「我是要去一趟書店。」紗織一副不高興的樣子,「你要是不相信的話,也可以到書店門口等我。」
她早前就想過買一本少年漫畫給斑看看,恰好今天她需要一個禮物用來賠罪,於是,她就打算直接拿漫畫來當禮物了。正好斑不太看得懂現代的文字,漫畫嘛,也比小說更適合他!
聽了紗織的話,斑眯起眼打量她一會兒,說:「好。」
紗織點頭,正想往公司走,冷不防又聽到了一聲貓叫。這貓叫對紗織而言毫不陌生,她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了那只紅瞳白貓的模樣來。
「喵嗚——」
紗織一抬頭,果然在屋頂上找到了那只貓的身影。它臉上那兩搓紅色的毛照舊很鮮艷,現在一看,竟然分毫不像是染上去的,反倒更像是是天生如此了。
此時此刻,這貓正豎著尾巴,渾身的毛微微炸開,仿佛領地被入侵了似的,虎視眈眈地盯著紗織與她背後的斑看個不停。
「啊……又看到了……」紗織有些吃驚,「這個小家伙是一直在跟著我嗎?從公司到我家,再到公司……莫非,它也想被我收養?」
畢竟已經看到這只貓好幾次了,這也算是某種獨特的緣分吧。紗織盯著這只貓,不由開始猶豫自己要不要喂它吃點什麼,或者干脆把它領回家。
宇智波斑的目光一沉。他安靜注視這只貓一會兒,忽然笑了起來:「紗織,你不是說過你家養不起第二只貓了嗎?別管它了吧。」
紗織眨了眨眼,露出失落的神色:「對喔……斑說的對,我家養不起第二個寵物了啊!」說著,她又想起了什麼,「斑先前不是想過讓我收養這個小家伙來著?現在怎麼改主意了?」
她記得斑第一次見到這只貓時,就嚷嚷著什麼「要把那家伙找出來」,然後管自己追著貓跑了,害的她和國木田獨步找了一下午的貓。怎麼現在,他又一副不願意見到這只貓的樣子了?
聞言,宇智波斑的笑意更濃:「因為我理解你養不了這家伙的煩惱,所以就改變了想法。」
紗織有些感動:「斑,你真是越來越貼心了。」說著,她就走向了那只白貓。
見到她靠近,那白貓的炸毛程度有所緩和,叫聲也沒先前那麼凶巴巴了。當它抬頭看著紗織時,紗織竟然從它的眼裡讀到一種期待。
紗織彎下腰,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抱歉啊,小家伙,我家已經有一個寵物了,不能再養第二只。我會想辦法幫你找個主人的!這樣子,你的食物就有著落了,你也能被送去絕育……」
在聽到「絕育」這個詞的時候,白貓的耳朵陡然立起,眼神也變得震撼悚然。下一刻,它轉頭就跑,飛一般地消失在了屋檐之後。
「誒?跑了?」紗織歪頭,有些不解,「是害怕了嗎?」
「別管它了,一只畜生罷了。」她背後的宇智波斑催促,「你不是要工作嗎?這裡交給我就行,你快去吧。」
「喔——」紗織瞟了斑一眼,在心底吐槽說:斑竟然喊一只可愛的貓是「畜生」,他這是忘了他自己也會變成貓嗎?!
這就是傳說中會打到自己的回旋鏢?!
紗織在心底嘀咕罷了,衝斑揮了揮手,提著包向公司走去。
*
在電梯裡的時候,紗織閑著沒事打開了手機。她那名為「戰國人士」的SNS賬戶又收到了幾條留言,於是她順手打開來看了一眼——
@lancer自害中:你說你被溫柔完美可愛的女性撿回了家,你現在和那個女的,怎麼樣了?有沒有發展出一點超越一般人的關系?
屏幕前的紗織一看到這條留言,眉頭就跳了起來。
什、什什麼東西啊……竟然問這種奇怪的問題!
她立刻飛速地回復了評論:怎麼可能!
她回的快,那個留言的人也回復的快。沒十幾秒,她的手機就震了一下——
@lancer自害中:怎麼就不可能了,你們兩個人現在在同居吧?介於你十有八/九是個男的,也就是說,你們還是異性長期同居。在外人眼裡,你們就是一對情侶咯。
「……」屏幕前,紗織咬了咬牙,想要反駁,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反駁,最後只好把手機收回了包裡。
她揚起頭,望著電梯屏幕上變幻不定的層數,心底忽然有了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是啊,她和宇智波斑,在外人眼裡就是那種關系吧?居住在一起的男女,他還會幫忙做家務,這和情侶的狀態也太過相似了。
不過,如果真的找那家伙當男朋友的話……
等下,自己為什麼要這麼想?
紗織的眉皺了下。
就在這時,電梯到了樓層,大門「叮」的一聲徐徐打開了。她連忙晃了下腦袋,把這個奇奇怪怪的念頭從腦海裡拋出去了。
接下來的一整天都很忙,紗織沒再想起「如果那家伙真的是自己同居男友」這個奇怪的念頭了。等到傍晚時分,紗織總算結束一天的工作,伸了個懶腰,然後收拾東西,起身出了公司。
公司的附近就有一家書店,她從前經常從書店的自動門前路過,但正經地走進去還是頭一次。
自動門開後,她的高跟鞋就跨入了店內。一排排書架安靜地列著,或年長、或年輕的客人,像游魚似地徘徊在書架前,空氣裡有書頁翻動的輕響。
紗織左右張望一陣,走到了漫畫區。這裡人不多,只有兩個女孩正捧著少女漫畫細碎輕語,好像是在爭執哪一本漫畫的男主角更帥。
紗織不常看漫畫,也不大分得清漫畫的主題。放眼望去,她只能看清一個比一個勁爆的標題——《Re:從脫發開始的會社生活》、《Fate:stay with c++&python》、《打工人的996冒險》、《資本家的災難》、《加班回戰》、《關於我永遠下不了班這檔事》……
總感覺,這些漫畫一本比一本可怕啊。
這些漫畫,哪一本更適合斑呢?這本《五等分的社畜》,怎麼樣?
紗織拿起漫畫,閱讀腰封上的介紹文字——過著富裕生活的首富先生,招聘了一個能力非常強的員工。在上了一天班之後,這個員工竟然分裂成了五個!首富先生陷入了狂喜之中,決定讓員工同時擔當後勤外勤財務行政銷售的任務……
就在紗織困擾之時,一旁傳來了一道陽光的聲音:「星宮小姐,好巧啊!你也想買漫畫嗎?」
玻璃窗上,映出了一個年輕高中生興致高昂的身影。虎杖悠仁從書架後探出了頭,很高興地衝紗織打招呼。
紗織愣了下,抬頭望去。等她看到虎杖的臉,心底竟然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糟了,斑那家伙,不會在外面看著吧?要是看到這一幕,他肯定又會不高興了。
※※※※※※※※※※※※※※※※※※※※
紗織猜對了
第24章
「星宮小姐想買漫畫嗎?」書店裡,虎杖悠仁走到了紗織身旁,很熱情地問。
「嗯。」紗織捧著手上那本《五等分的社畜》,露出了愁苦的表情,「不過我對漫畫一點了解都沒有……」
「我可以幫忙!」虎杖自告奮勇,「電影啊,漫畫啊,游戲啊什麼的,我都了解一些。星宮小姐想看什麼樣的漫畫?少女漫畫嗎?」
「誒?虎杖也看少女漫畫嗎?」紗織好奇地問。
少女漫畫一般都是戀愛、友情、美少女變身之類的主題吧。男高中生會喜歡看嗎?
「呃…偶爾會看一下,」虎杖摸了摸腦袋,臉頰稍微一紅,「稍微有點了解。」
紗織笑了起來:「這樣啊!不過,我想買的是少年漫畫,那種主人公能和動物締結契約,或者主人公可以召喚寵物,或者主人公是忍者和戰士之類的故事……」
虎杖眨了眨眼,露出意外的神色:「星宮小姐喜歡這樣的故事?」
「那倒也不是,是想買來做禮物的。」紗織說著,目光在書脊上徘徊。
一旁的虎杖聽了,心情不由有些緊張。
禮物?星宮小姐打算將少年漫畫送給誰?雖說少年漫畫的受眾裡也有女孩,可萬一星宮小姐是打算將漫畫送給男孩的話……
啊啊啊,會不會是星宮小姐有戀愛的打算了,在准備禮物呢?!
虎杖悠仁的心莫名地跳快了一點。
他和星宮紗織見面的次數不多,但至今他仍能清楚地回憶起紗織頭發上甘甜的香味。那種味道不膩人,卻能讓人心跳加速。總之,他很想再靠近一點紗織。
「星宮小姐,這本漫畫怎麼樣?」虎杖從書架上抽出兩本漫畫,「這個是最近大熱的漫畫,剛剛重印了一至三卷,現在買的話還有限量特典贈品呢。」
紗織低頭一看,虎杖手裡的漫畫叫做《打工忍者》,講述的是忍者勵志通過打工擺脫旁人偏見成為村子首富的故事。
「看起來好像不錯啊……就它了吧。」紗織說著,從虎杖的手裡接過了漫畫。
她接過書的時候,指尖擦到了虎杖的掌心。因為這短暫的接觸,那頭的男高中生臉色忽然就變得更紅了。
星宮小姐的手——
虎杖悠仁偷偷瞥了紗織一眼,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星宮小姐的手好暖和啊!
虎杖在心裡小聲地念著,但卻不敢抬頭多看一眼紗織。而紗織完全沒發現他的異樣,隨意地翻過書本看了看價格,就打算去結賬。
眼看著紗織就要走了,虎杖稍稍有些不甘,緊張地喊:「星宮小姐——」
「誒?」紗織停住腳步,回頭看他,「怎麼了?虎杖君。」
「那個……」虎杖悠仁喉結一動,吞了口唾沫,又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
該說什麼?他想問問星宮小姐是想把漫畫送給誰,還想問問星宮小姐喜歡怎麼樣的類型,以及星宮小姐周末有沒有空……
但是,這些問題擠擠挨挨地堆在腦海裡,化作了一團漿糊,他反倒什麼都問不出來了,只能有些傻乎乎地盯著紗織看個不停。
那頭的紗織歪了頭,露出疑惑的面色:「虎杖君?有什麼事?」
「啊……」虎杖這才回了神,無措地說,「是,是這樣的,我想要星宮小姐的聯絡方式。呃——是因為先前那個調查報告的緣故,可能以後還有什麼需要幫忙。我、我絕對沒有奇怪的惡意!請星宮小姐放心!」
紗織眨了眨眼,笑說:「原來是這樣啊!不過,其實我也只是臨時接待你一下罷了,如果真的要找人幫忙的話,還是找我的同事更有用。不如我把我同事的電話號碼給你?」
虎杖悠仁的表情一僵。
「呃…啊……哈哈……」他語無倫次,心底大喊「怎麼這樣啊」!
就在這時,書店的自動門開了,一道男子的身影迫近了站在收銀台附近的二人。虎杖悠仁正在糾結該怎麼繼續要紗織的聯系方式,紗織的身後就傳來一道男聲:「紗織,這個男人,怎麼回事?」
這男人的嗓音很沉,透著一種可怕的威嚴。不過才上高專一年級的虎杖一聽,竟然覺得有種面對千軍萬馬的感覺。他不由緊張地抬起頭來,下一瞬就對上了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嘶——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個人的眼神,好可怕。
十六歲的男高中生有些心虛地退後了一步。
紗織側頭一看,是宇智波斑進來了。他果然聽了她的話,就在書店附近等著。現在的他不再穿那一身盔甲,改為日常的襯衫,又扎起了頭發,落在人群裡也沒那麼醒目了。
「啊…我正要去結賬呢。怎麼了,斑?」紗織問。
「沒什麼。」斑瞥了眼站在一旁的虎杖,「就是怕你遇到危險罷了。」
「什麼啊……」紗織哭笑不得,「這位虎杖君是我認識的人,先前在公司見過面。你也見過他的吧?那天他送我回家了。」
斑沉默了一下,眼神有點惱火:「所以我才說你可能遇到危險。」
一旁的虎杖聽著二人對話,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個叫做「斑」的男人,怎麼好像和星宮小姐很熟悉的樣子?而且,他說他怕星宮小姐遇到危險,「危險」是指什麼?——是在說他嗎?!
虎杖連忙尷尬地解釋:「啊啊、你誤會了,我沒有惡意啊!我絕對不是想做什麼奇怪的事……」
斑哼了聲:「你自己心底清楚。」
虎杖:……
虎杖悠仁閉嘴了,那種心虛之色又浮現了出來。
雖說他嘴巴上很光明正大地說著「不想做什麼奇怪的事」,但嚴格來說,他確實是想要星宮小姐的聯系方式。
可、可這也沒什麼吧!要是星宮小姐不想給的話,他也不會勉強和糾纏啊!
紗織見狀,很無奈地說:「斑,不要太失禮了!這樣會讓我很為難的。這本打算送給你的漫畫,還是虎杖君幫我挑的呢。」
一句話,就讓斑和虎杖都愣住了。
虎杖悠仁瞪著眼睛,干干地站在原地,心裡有無數句彈幕飄過——什麼這本少年漫畫竟然是送給這個男人的嗎也就是說自己精心挑選的禮物其實真的是星宮小姐送給別的男性的……!
宇智波斑則怔了一下,眉頭一皺,迅速說:「我不喜歡。換一本吧。」
「誒?」紗織露出煩惱的神色,「斑,你好過分啊!我想送你禮物,你竟然說你不喜歡!我不管,我就要買這個。」
說完,她就把書放到了收銀台上,請店員結賬。
「喂——」斑想阻止,卻來不及了。他只能皺著眉,冷哼了一聲。
紗織結完了賬,轉身對一旁的虎杖說:「虎杖君,今天謝謝你了。你別把這家伙的話放在心上,他對誰都是這副樣子的。」
虎杖悠仁訕訕地點頭,像一只呆呆的小狗。
斑見紗織竟然還有心情安慰別人,不由露出不快的表情,說:「好了,快回家了。你平常結束工作不都是一副累得要死的樣子嗎?今天竟然這麼有力氣啊。」
「好、好——」紗織無奈地點頭,「那,虎杖君,我們先走了,再見。」說完,她就領著斑朝書店門口走去。
眼看著兩個人就要走了,虎杖悠仁忍不住問道:「那個……你們兩個,住的很近嗎?」所以這個叫斑的男人才會催促星宮小姐回家。
「嗯?」斑停下腳步,回頭瞥了一眼虎杖,「不是。我們並沒有『住的很近』。」
「這樣啊……」虎杖微微松了口氣,心裡有點小慶幸。
住的不近的話,可能他們只是在這裡偶遇,或者今天有什麼事情要一起去做吧。
也許星宮小姐和這個男人,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什麼親密關系。
正當虎杖這麼想著的時候,他就聽到了斑的下一句話:「我和這女人住在一起。有什麼事嗎?」
我和這女人住在一起。有什麼事嗎?
我和這女人住在一起。
住在一起……
一起……!!!
虎杖:……
?!?!
虎杖悠仁的青春戀曲,在開始之前就徹底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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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無意外的話下一章入v啦,應該是本周五更新~~
第25章
「斑, 你對虎杖君是不是有點太凶了?」
在回去的路上,紗織這樣問斑。
「我一直這樣說話。」斑冷著臉回答。
「誒?是嗎?」紗織晃著手裡的漫畫書,心底暗暗好笑。
斑冷酷地喝退虎杖同學的樣子, 簡直像是野獸在捍衛領地一樣。用貓的行為來說, 就是大聲地喵喵叫著,說「這塊地盤是老子的、你滾去別處」一樣。
這樣一想,還挺像是在吃醋呢。
紗織的唇角偷偷綻出一個笑。
鷹一路飛過橫濱的高空, 就著傍晚的夕陽抵達了公寓的窗前。紗織從窗戶裡翻進去, 小心翼翼地落在地上,斑也跟著她進了房間。
屋內的電視是開著的,正巧停在時代劇的頻道。屏幕裡,剃著月代頭的織田信長正穩坐在幕中, 和諸位下屬商量著對策。
看來, 在來接她之前,斑正在看時代劇。
這家伙好像越來越現代化了嘛?現在還開始看電視了。估計再過不久,他就能迅速地融入現代的生活了吧?紗織不由在心底小小地感慨。
現在的斑, 大概已經知道織田信長是誰了吧?
紗織這樣想著,把外套脫下來, 朝冰箱走去。一邊走,她一邊嘀嘀咕咕地抱怨:「怎麼還沒到周末啊!我還以為今天已經是星期五了呢……」
現在六月的上旬,天馬上就要熱起來了。這種時候, 鄉下的老家會很涼快,但身為社畜的她卻沒法離開橫濱,只能在父母問候的電話裡感受一下鄉間的涼爽。
等到七月的時候,哪怕是鄉下也會變得很熱。那時,再粗獷不過的爸爸也會不停地在電話裡抱怨著「好熱啊、好熱啊」那樣的話。
啊,對了, 斑是會魔法的忍者,他應該有辦法讓天氣涼快下來吧?比如「嗖」的制造出一堆冰塊,或者瞬間移動去特別寒冷的地方之類的……
等等,七月……
紗織忽然愣了一下。
七月的時候,斑也許已經不在這裡了吧?
他說過,等到下個月圓之夜的時候,他也許就能找到回到自己時代的方法了。也就是說,他可能無法感受橫濱的夏天了。
紗織的心裡忽然有了一絲淺淡的失落。
她打開冰箱,看著冰箱裡剩下來的豬排外賣,然後重重地嘆了口氣。
「怎麼了?」斑問她,「你的表情很奇怪。」
「沒什麼……」紗織愁苦地說,「我想吃豬排飯,但是沒有新鮮的。下樓去便利店又好麻煩……」
斑狐疑地問:「你是在暗示我嗎?」
「啊?」
「你想讓我去幫你買豬排飯?」
紗織愣了下,連忙否決:「沒有!我哪裡敢這樣冒犯斑大人。」
斑哼了聲,盤腿坐在地上,繼續盯著電視屏幕看。
紗織把豬排飯和蕎麥面丟進微波爐裡,定好了時間。在等著飯菜熱好的時候,她忍不住湊過來看了眼屏幕。
屏幕上,年輕的信長騎在馬上,與隨從一起信步鄉間。兩個隨從正在向信長道喜:「本次與淺井家結盟,令主君如虎添翼。」
「那也不好說。淺井家也並非一心向我。」信長說。
紗織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問斑:「斑,你覺得織田信長厲害嗎?」
「不怎麼樣。」斑很冷淡地說。
「啊?」紗織有些意外,「在我們這個世界,織田信長可是了不得的人物!他號稱『第六天魔王』,建立了安土城,吞並了許許多多的國家……」
「要是真的那麼強大的話,就不需要拿妹妹去換取和平了。」斑哼了一聲。
「誒……」紗織眨了眨眼,目光移向了屏幕。
劇情切換了,年輕的織田市正在准備出嫁,她美麗的面龐上有著對未來的憂慮與向往。
織田市是織田信長的妹妹,生的十分美貌。16歲時,阿市在哥哥信長的安排下嫁入了北近江的淺井家。毫無疑問,這是一樁戰略婚姻,其目的是鞏固淺井家主長政與信長的聯盟。
「這在那個時代還挺正常的吧?」紗織說,「雖然我很討厭這種事。」
「因為無能才會選擇這麼做。犧牲族人的一生,來換取不可靠的聯盟。」
「……哈?」紗織歪頭,「可據說阿市和丈夫感情很好喔!他們兩個結婚之後非常恩愛,生了很多孩子呢。」
「那這個叫阿市的女人,最後怎麼樣了?」斑問。
「唔……」紗織被問住了。她對歷史不太了解,只好連忙拿起手機查詢,一邊查,一邊把網頁上的文字念出來,「後來,淺井家背叛了信長,淺井長政自盡。阿市回到織田家不久後,本能寺之變,信長死去。她改嫁柴田勝家,在戰爭中,與丈夫一同在天守閣…自盡……」
說到後來,紗織輕輕地嘶了一聲:「好慘啊!」
第一任丈夫自盡,自己改嫁後也沒逃過自盡的命運。
斑瞥了她一眼,沒答話,而是切了電視頻道。時代劇不見了,東京電視台的主持人正在熱情四溢地介紹炭烤牛排的做法,充滿誘惑力的聲音回蕩在房間裡。
「這種牛排,讓人在吃了之後就獲取足足一天的元氣!」
紗織總算把注意力從織田兄妹身上移開了。
她對歷史這些東西不大了解,今天特意去查了一下,才知悉亂世之中的女性是如此身不由己,隨波逐流。運氣不好,就會像阿市這樣悲慘一生了。
兩個人吃了晚飯,各自洗漱。紗織換了睡衣,坐到床上,掏出了自己買的那本漫畫遞給宇智波斑:「斑,這個可是給你的禮物哦。」
斑剛從陽台上看完月亮回來,聽了她的話,他的目光就有些冷:「這是那個男人挑的,對嗎?」
紗織愣了下,思考片刻,才反應過來「那個男人」說的是虎杖悠仁。
這家伙又在鬧別扭了!
紗織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你收不收?不收的話,我就拿去送給別人咯。」紗織揮了揮手裡的漫畫。
宇智波斑怔了下,表情有點凶:「送給別人?你打算送給哪個男人?」
「虎杖君也行,國木田君也行,辦公室隔壁的佐藤也行,樓上住著的田中也行……」
「把書給我吧。」斑朝她伸出了手。
紗織露出了勝利者的笑顏。她將漫畫書的塑封拆開了,遞到斑的手裡,熱情地介紹說:「這個呢,叫做漫畫。沒什麼文字,都是畫,看起來比較簡單,我可以把劇情念給你聽。」
斑皺著眉,一副興趣索然的樣子。但紗織絲毫沒被打擊到,而是很興奮地為他念起漫畫的台詞來。
「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個貧窮的村落。這裡的忍者,都以四處打工為生。」
「好累啊!又干了一天活,從天亮干到天黑。我什麼時候能還清房貸呢?」
「發際線也退後了,我才28歲啊!再這樣下去,不到30歲就要變成禿頂了。」
「咚、咚咚——鬥人君,你在嗎?該交房租了噢。」
「這位是我的隔壁鄰居,同時也是我的房東,菊子。她有一個有錢的父親,父女兩人,光是每個月光收房租的收益,就令我羨慕無比……」
紗織坐在斑的旁邊,非常積極地給漫畫配音。為了區分男主角鬥人和女主角菊子的聲音,她還故意將聲線壓低和抬高,十分敬業。
讀到一頁的末尾,紗織故意賣起了懸疑:「斑,你猜接下來會怎麼樣?鬥人能拿到自己的工資嗎?」
沒有回答。
紗織有些奇怪,抬起頭看向斑:「斑?」
斑這才如夢初醒似地問:「你說什麼?」
「我問,你猜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鬥人君能從老板那裡討要回自己的工資嗎?」
「……」斑皺眉,說,「不知道。大概不可以吧。」
他有些心不在焉,臉上就差寫明一行字了——「我剛才在出神,沒有聽你念台詞」。
紗織在心底哼了聲,原諒了他,繼續念:「鬥人來到了公司……」
當她念出下一句台詞時,她就察覺到斑還是沒有在看漫畫,而是在看著她。他的目光就這樣筆直地黏著在自己的側臉上,仿佛她的臉上開了花似的。
這目光讓紗織有些緊張,但她不想露怯,便假裝沒發現,繼續往下讀。
「就在這時,鬥人發現辦公室裡有意料之外的聲音……」
那道目光好像愈發專注了,像是要一直望進紗織的心裡去似的。就算紗織再怎麼假裝,也無法忽視這道目光。
她的心悄悄地跳快了些。
「砰、砰砰——這個是槍聲的擬聲詞……」紗織的聲音有點別扭了。終於,她沒法假裝下去了,把書一扔,紅著臉問,「你盯著我看干什麼?看漫畫啊!」
一旁的斑閑散地往椅背上一靠,說:「沒什麼。只是隨便看看。」
紗織:……
她一口氣憋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叫她有點兒羞惱。
他干什麼一直看著她呢?她的臉上有什麼好看的?
而且,這種目不轉睛的目光,多少叫人有些不好意思。
又不是戀人那樣的關系……
他這樣直白地看著自己,太奇怪了。
「我不念了。」她把漫畫書塞在斑的手裡,起身上床,「還是早點休息比較好。」
「啊?」斑歪過頭,有些不解,「生氣了……?」語氣有些不可思議。
紗織沒理他,給了他一個背影。
「為什麼生氣?」斑不解的聲音傳來。
紗織咬咬牙,說了聲「不告訴你」,然後去了浴室。她站在水池前,將冷水往自己的臉上潑,試圖降下發燙的溫度。
太奇怪了。紗織心想。
只是被那家伙盯著看了一會兒,自己就忍不住臉紅了。
……算了,也許是她需要休息了。
這天晚上,紗織很早就入睡了。
然後,她又來到了那個連續劇一般的夢境裡——
*
「紗織,你這樣偷偷跑出來,你的哥哥們要是知道了,會生氣的吧?」
山林裡,夏日的蟬鳴此起彼伏。紗織托著臉,坐在一塊光滑的大石上,穿著木屐的腳在生滿青苔的地面上晃來晃去。她的對面是少年宇智波斑,他正一副小大人的模樣橫抱著手臂。
「只要及時回去的話,就不會被發現了。」紗織笑著說,「我還想看斑用一遍上次那個火遁呢。」
斑皺眉:「那個火遁可不是拿來哄人高興的。這又不是煙花。」
「那火遁是用來做什麼的?」
「是用來殺敵人的。」
「……」紗織皺了皺眉,問,「那殺敵人是為了什麼呢?」
「是為了……」斑噎了一下,說,「是為了保護弟弟和家人,讓一族過上幸福的生活。」
「既然如此,斑所認為的『幸福的生活』,是怎麼樣的?」
「嗯……」斑露出思索的神色來,「大家都能活著,做想做的事情……」
紗織笑起來:「那,我想看斑放火遁,這也算『做想做的事情』吧?歸根結底,斑的火遁還是為了讓大家能做想做的事情嘛。既然如此,給我看火遁,不就是直接達成了斑的心願嗎?」
斑愣了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來:「紗織,你說的還挺有道理的……」
聞言,紗織笑了起來。
少年宇智波斑沉默一會兒,雙手結印:「火遁——」
一小搓火花在他的掌心綻了開來。
那火花很奇妙,不是稍縱即逝的火焰,也並非粗野地熊熊燃燒,而是以一種精准的形狀,像花一般盛放著。火星迸濺時,就如焰火一般瑰麗。
紗織盯著他掌心裡的火花,眼睛微微亮堂起來:「斑,你真厲害啊。」
「……也沒那麼誇張。」斑有點別扭地側開了頭。然後,他熄滅了掌心的火焰。
「紗織,你不是說想去山頂看看嗎?我陪你去吧。」斑說。
「可我走路很慢啊!又不能像哥哥那樣在樹上跑來跑去……」
「沒事的,我會等你。」
「誒?」紗織愣了下,嘟嘟囔囔地說,「我還以為你會說『你背我』這樣的話呢。」
聞言,少年宇智波斑怔了下,臉又輕輕地紅了起來。他握緊了拳頭,低聲說:「那好吧,既然是紗織的請求。……我背你吧。」
「好啊!」
紗織從石頭上跳了起來。
兩人就這樣在山間走走停停,偶爾休息一下。太陽快西斜的時候,紗織說:「我要走啦。」
「嗯。」斑停下腳步,盯著她的背影看,「明天你還會來這裡嗎?」
紗織雙手負在背後,沒有立即回答。山林間蟬鳴輕響,溪水嘩嘩而流。片刻後,她轉過身來,笑著說:「可能來不了了。」
「那後天呢?」
「也來不了。」
「十天之後?」
「也不行喔。」紗織搖了搖頭,眼底有稍稍的落寞之意,「斑,我可能要嫁人了,以後都不能再出來了。」
少年宇智波斑愣住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紗織,黑色的眸子微微地顫了一下。片刻後,他喃喃問:「你要嫁人了嗎?」
「嗯,」紗織點頭,露出很淡的笑容,「是父親給我安排的婚事,對方是大名家的少爺,比我大三歲,據說很有才能,還是家裡的嗣子。」
斑張了張口,眉慢慢地皺了起來。
「啊……這樣嗎?」
紗織十四歲,在這個時代,確實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她的家族為她安排婚事,那是理所當然的。更何況,她嫁的男人又是貴族之子。這對於忍者家族的女孩而言 ,算是很好的結果了吧?
可是……
少年的心裡卻有著莫名的不甘。
其實,他有點說不上來自己為何不甘。
他與紗織、柱間,並未正式互相告知姓氏,但是雙方都對彼此的真實身份心知肚明。斑姓宇智波,柱間與紗織姓千手。他們的家族,互為敵人。
彼此征戰的兩方,就連化解嫌隙不再戰鬥都難,更何況是更深一步的締結關系呢?
斑的面龐上有一絲屬於少年的無奈。
但即使如此,斑還是抱著最後的希望,問道:「紗織,你想嫁給那個男人嗎?」
如果不想嫁的話,她的家族就不應該逼迫她吧?
紗織仰起頭,看了看湛藍的天,說:「想吧。——他是大名的兒子,只要嫁給他的話,就能給父親和哥哥幫上忙了。而且,我見過他,他是個很溫柔的人,對我應該不會差到哪裡去。」
斑的面色凝住了。
他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說:「紗織,要是你不想嫁的話,我就……」
「就什麼?」
「……」斑說不上來。
紗織笑起來:「斑,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你也是被家族所束縛的人。像我們這樣的人,還是不要做太多縹緲的幻想為好喔。」
林間的流水潺潺而響,如同無聲的嗚咽。
*
紗織從這個夢裡醒來的時候,心底竟然有一種微妙的酸澀感。
她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隨手把鬧鈴按掉。斑正坐在窗邊看書,這回看的是一本歷史類目的書籍。他聽見紗織坐起來的聲音,頭也不抬地說:「真難得,竟然及時醒來了,不需要我把你喊起來。」
紗織打了個呵欠,嘟囔道:「我也不是天天賴床的人好吧……」
她走向浴室刷牙洗臉,站在鏡子前的時候,又想起那個夢來。
夢中的她為了父親和兄長,自願嫁給了貴族的兒子。也不知道後來她怎麼樣了?據說那個未婚夫是個溫柔的人,那他們婚後和和美美地過上了好日子嗎?
紗織晃著牙刷,滿嘴都是泡沫。
就在紗織胡思亂想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忽然掠過了一句話——「那這個叫阿市的女人,後來怎麼樣了?」
那是昨天晚上看了時代劇的斑所問的問題。
織田市啊……
為了哥哥的野心和霸業,嫁給了淺井長政。她和丈夫淺井長政也算是郎才女貌,恩愛無比。可這樣的婚姻,也沒有抵過天下雄圖風雲變幻,長政與信長反目成仇後,她夾在中間,兩頭為難,後來,長政死於信長的下屬之手。
織田市這樣的絕世美人尚且如此,那戰爭中其他的普通女子呢?
紗織盯著鏡子怔怔地看了一會兒,這才吐掉了口中的泡沫。
她穿好了衣服、化好妝,就由斑的鷹搭載她去公司。在公司附近的小巷子裡降落時,斑忽然問:「你昨天想吃的那個東西,叫什麼?」
「誒?」紗織有些疑惑,思考一陣,才想起來斑說的是哪件事,「豬排飯!便利店裡都有的買,不過我下班太晚了,那時候店裡都賣的差不多了。」
「便利店?」斑皺眉。
「便利店就是路邊的小店鋪啦,你看那邊——」紗織隨手指向路邊的711和羅森,「看到那個招牌沒有?只要有這兩種圖案招牌的,就是便利店。裡面可以買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和食物。」
斑「哦」了一聲,說:「真麻煩,還需要自己去買。算了。」
紗織笑起來:「族長大人是不是沒怎麼自己買過東西?」說完,她就跳下了鷹背。
和斑道別後,紗織就朝公司走去。在電梯裡時,她習慣性地摸出了自己的手機,登上名為「戰國人士」的社交賬號看留言。
留言沒幾條,打頭幾條還算正常,問她戰國時代有什麼好吃的,戰國時代的人都多高。但最後一條的評論,卻畫風十分迥異——
@lancer自害中: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這就不回復了啊?不會被我說中了吧,你穿越之後什麼事兒沒做先談起戀愛來了啊!
紗織:……
她很想把這個人拉黑!
叮的一聲,電梯到樓層了。
今天的工作比昨天稍悠閑一點,在處理工作的間隙裡,女同事們興致勃勃地討論起和服的搭配來,比如浴衣要打怎麼樣的腰結才好看,今年流行什麼樣的花色雲雲。
紗織一邊回郵件一邊想:畢竟到夏天了嘛,大家會思考浴衣的問題也是正常的。
很快到了午間休息的時候,紗織隨著人群一起下了電梯,到附近的便利店買速食面吃。
便利店裡人很多,都是借著午休時間下樓的疲憊社畜。紗織結了賬,拎著塑料袋走出自動門。這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來電顯示是國木田獨步。
國木田君?紗織有些不解。
她接通了電話:「我是星宮。」
「……沒打攪你吧?」電話那頭,國木田的聲音有些猶豫,「我怕你在工作。」
「沒有哦,剛好是午間休息的時候。」
「那就好。」國木田停頓一下,試探地問,「周末有空嗎?星期六晚上七點的時候。」
「啊?應該有空吧。怎麼了?」
「嗯……」國木田的聲音猶豫了起來。
電話裡安靜了片刻,過了四十秒,國木田才說:「周末在橫濱港有一場花火大會,大家想要一起去玩。」
「誒?」紗織愣了下,「本周末?那麼早?」橫濱港的花火大會不是七月才會舉行嗎?
「今年提早了。」國木田說,「怎麼樣?要一起去嗎?……不是我們兩人單獨去,是大家一起去,你可以放心。嗯,『大家』是說——我的同事們。」
紗織思考了片刻。
說實話,她對花火大會還是很感興趣的。可是,一想到這是和國木田的同事們一起去,她就覺得這不太行——國木田就職的武裝偵探社裡,不僅僅有那群同事,還有太宰治啊!
哪有和前男友一起去花火大會的道理!
這樣一想,紗織干笑一下,說:「算了吧,太宰君也在的話,不太方便吧。」
國木田的聲音立刻緊張起來。他急速地說:「但不去的話,多少有些可惜了。既然你不想見太宰,那不如我們兩個單獨去吧?」
紗織懵。
等一下,她怎麼覺得怪怪的?
不想見太宰,所以兩個人離開人群,單獨一起去看花火,從邏輯上講確實沒問題,能同時達成「看花火」和「避開前男友」這兩個成就,可是……
她還是覺得怪怪的!
「啊我突然想起來,我同事好像已經約了我一起去!」紗織小聲說,「抱歉啊,國木田君。」
「……」國木田沉默一下,說,「沒事。」
兩人隨意地寒暄幾句,電話掛斷了。
紗織回到辦公室裡,坐下問同事小澤:「聽說周末在橫濱港有花火大會,你有興趣嗎?」
小澤正在看新聞,聞言她露出驚詫神色:「真難得,竟然沒有男人約紗織一起去嗎?」
紗織苦笑起來:「哎呀,我現在單身嘛……」
小澤摸了摸頭,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我有約了!我最近啊,新認識了一個男孩子……」
紗織無奈,只好說了句「加油」,然後放棄了約小澤去花火大會的想法。
一連問了幾個同事,大家都不巧地已有約了。有熱心的女同事,還想主動幫紗織牽線搭橋,被紗織婉拒了。畢竟陌生的男人多少有些危險,她不太敢做這麼大膽的事。
這麼一想,她竟然沒什麼可以約的對像了。
她出身鄉下,小學到高中的朋友都留在本縣了。就讀的大學雖然離橫濱不遠,可也少有平時能來往的。在這座城市裡,除了公司裡認識的一群人之外,還真沒什麼特別的朋友了。
……說來也是,社畜哪裡有時間去四處交友啊!每天下了班擠完電車回家就已經累翻了,根本不想社交好不好!就算偶爾去喝酒,那也是在心情不好的情況下。
可她該和誰一起去花火大會呢?
她總不能約宇智波斑那位戰國人士一起去吧!
且不說戰國人士對「花火大會」會不會感到抗拒,會不會不耐煩,單單說國木田的問題,那就足夠麻煩了——
國木田獨步必然會和他的同事們一起去橫濱港,要是自己運氣不好點,兩伙人撞上了,那不就說不清楚了嗎!
「啊,你有新男朋友了嗎?你已經忘記太宰了嗎?」——一想到國木田可能會問這樣的問題,紗織就覺得這不可以。
於是,紗織托著臉思考了好久,在腦內一一列出了各種可以邀請結伴的人,再挨個否決。一天下來,到下班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到合適的伙伴。
花火啊……
不知為何,她的腦海中掠過了一小簇盛放於掌心的火焰。那火如張開的花瓣似的,在少年的掌心上綻放著。明明不是夜空之中令人抬頭仰望的盛大花火,卻照舊顯得可愛秀氣。
紗織嘆了口氣,只好先放棄了去花火大會的念頭。
*
今天的工作很多,紗織顯而易見是不可能整點離開公司了。不過對紗織而言,這其實是很常見的狀態,她早就習慣了,於是她繼續坐在辦公室裡,打算隨便買點面包對付一下晚飯。
正當她打開手機時,一旁的同事忽然苦惱地說:「啊,沒想到今天不能按時走啊,怎麼辦,和老公約好了要帶孩子去學音樂……」
紗織愣了下,忽然想起了什麼——斑是不是也會來接她來著?
紗織連忙站起來,匆匆向公司樓下走去。到了那條平常斑來接她的巷子裡,果然,斑正靠著牆等候自己。
一見她來了,斑便豎起雙指,召出了自己的鷹:「你今天來的有點遲啊。」
砰的一聲,鷹出現在了白霧之中。紗織看著那只鷹,竟然有些不忍心說出「我今天要加班、你先自己回去吧」之類的話。
總感覺,這是糟蹋了斑的好心呢。
她躊躇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說:「那個,斑,今天要加班——」
「什麼意思?」
「就是我的工作還沒結束,所以不能回去的意思。」
「……」斑皺眉,「你不能管自己走嗎?」
「不能。要不然,會被扣工資的。意思就是——我會被扣錢。」
「……」斑的臉上明顯露出了不高興的表情,「扣你錢的人是誰?我去找他。」
「???你冷靜一下啊!」紗織連忙攔住斑,「這是我們這個世界的規則啦!工作就是要好好完成,哪怕超時加班也要完成!」
斑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那你什麼時候走?」
「……不知道啊。」紗織的聲音有點惆悵,「大概還要很久吧。你可以先回去,我回頭自己坐電車回家就可以了。」她總感覺自己好久沒坐電車了,也稍稍有點懷念那種感覺。
斑沒回答,但臉色顯然不好。
紗織有點愧疚,便緊張地說:「別、別生氣啊!我也不想的,實在是工作很麻煩……」
斑冷眼掃她:「那你還不回去工作?」
紗織見他松口,心裡的大石稍稍放下了一點。她小聲地問:「你不生氣嗎?」
「……」斑的表情似乎更不高興了,「我為什麼要因為這種事生氣?一點螻蟻似的小事罷了,不足為道。」
紗織:……
打攪了,她是螻蟻。
「那我先回去了!」紗織衝斑揮了揮手,趕緊朝公司走去。
回到辦公室裡,她喝了口咖啡,便坐到了電腦屏幕前,開始處理起一堆工作文檔。
天已經黑透了,白色的燈管照的辦公室裡亮如白晝。穿著西裝的上班族們沒有休息時間,專心致志地匍匐在電腦前,劈劈啪啪的鍵盤聲、接電話的客套聲以及打印機出紙的聲音,回蕩在辦公室裡。
紗織中途出去買了一塊面包,很快吃完了,權當做晚飯。面包沒什麼味道,也不填肚子,但她也管不了這麼多。
不知過了多久,紗織掛斷最後一通電話,總算結束了自己的工作。她重重地伸了個懶腰,倒在椅子上,喃喃道:「啊,可以回家了。」
現在是晚上22點,離電車末班還有一個小時,不算最壞的情況。
紗織在座位上休息一會兒,去洗手間洗了把臉,這才慢騰騰地開始收拾東西,准備離開公司。
說實話,現在的她簡直累壞了,她恨不得變出三四個分身來幫她收拾東西,而她本人在一旁躺著玩手機。
一旁的同事也是如此,身為家庭主婦的同事回了家可能還要照顧孩子,更麻煩。紗織比同事好一些,因為她不需要自己洗衣服和拖地——家裡的某位神秘忍者,礙於「貓」的禁句威脅,不得不幫她做這些事。
過了十分鐘,紗織終於走出了公司的大門。
一出公司,她就對上了一道黑色的眸子——「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慢。」宇智波斑靠在公司門前的路燈處,衝她這樣說。他的臉黑沉沉的,充滿了不耐煩。
紗織傻了,跟著紗織一起下樓的同事也傻了。
——等等,斑怎麼還在這裡?她不是讓這家伙先回去嗎?
一旁的同事則疑惑地問:「紗織,新的男朋友嗎?……誒,你可以和他一起去花火大會嘛。」
「啊,這個……」紗織正想解釋,那頭的斑就問,「花火大會?那是什麼?」
同事疑惑地說:「就是橫濱港的花火大會啊。今年提前了一個月呢。」
斑的不解之色愈濃。紗織連忙阻攔說:「好了好了,不提這些,先回家了!」說完,她和同事了道,朝著斑跑去。
等跑到斑身旁時,她小聲地問:「你怎麼在這裡等著?」
「原本以為你很快就會出來,誰知道竟然這麼久。」
紗織聽了,竟然有些想笑。
她想起自己夢中的那個少年宇智波斑來——嘴上說著「不願意、不願意」,最後還是老老實實背起了她,帶著她爬山。
如果夢中的她沒有嫁給那位大名家的少爺,而是和斑一起青梅竹馬地長大的話,也許現在兩人就會如現在一樣相處著吧。
紗織跳上了斑的鷹,一路吹著夜風回家。
她從窗戶翻進自己的房間,也懶得脫外套換衣服,大字張開倒在了床上。
「起來吃東西。」斑說,「你這種弱不禁風的人,就該多吃一點。」說完,他指了指桌子。
紗織的目光沿著他的手指望過去,發現桌上竟然有一盒速食便當。
——是便利店的豬排飯!
紗織大驚,從床上跳起來,左右打量這盒豬排飯。沒錯,從外包裝、價格標簽、內容物上來看,這確確實實是一盒豬排飯沒錯。
可問題是,斑是從哪裡弄來的豬排飯?他沒錢啊!
紗織慎重地轉頭,問宇智波斑:「斑,你是不是做違法犯罪的事情了?」比如進了便利店拿了豬排飯就走?
宇智波斑:……?
第26章
「斑, 你老實交代,這個豬排飯是從哪裡來的?」
房間裡,紗織眯著眼睛用戒備的目光看著斑。
「買的。你不是說, 那種叫『便利店』的地方會出售這個東西嗎?」斑皺著眉, 一副看傻瓜的表情。
「那你哪裡來的錢?」紗織越覺得不可思議,「你沒有干壞事吧?」
斑似乎噎了一下。他伸手摸了下口袋,取出一疊紙鈔, 遞了過來:「你們這裡的錢, 是這個嗎?」
紗織一看,好家伙,一疊五千、一萬日元,仔細一數, 竟然有四五萬那麼多。紗織點著錢幣, 不安地問:「這就是錢沒錯……可是這麼多……是從哪裡來的……」
如果斑干了不好的事,她一定大義滅親!
斑托著下巴,說:「姑且算是工作賺來的吧。」
「哈?」紗織愣住。
她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個答案, 片刻後,她狐疑地問, 「工作?你哪裡來的工作?」
斑露出思索的神色來:「今天出門的時候,有個人問我需要錢嗎?說只需要站著發呆一段時間,就可以得到任務的報酬。這種事情, 是叫做『上供』吧?」
「啊……這是找你做保、保鏢?」紗織困惑地問。
而且,那也不叫上供啊!斑的概念也太奇怪了。
「總之,聽起來和忍者的護衛任務差不多吧,我就答應了。」斑說著,眉頭皺起。
聽斑這麼說,紗織稍稍松了口氣。
如果是做保鏢的話, 那就是正當職業了,比「搶劫」之類的可怕事情要來的好多了。她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隨口問了句:「是在哪裡當保鏢啊?」
「一家叫『狂放藍色戀人』的店。」
「???」
紗織心裡升起了不妙的預感。她即刻打開手機開始在網上搜索——狂放藍色戀人,橫濱牛郎帝王之家,性感荷官在線發牌,陪你嗨翻天……
紗織:…………
這尼瑪是個牛郎店啊!!難怪這家店找到了斑做保鏢!因為斑的臉好看啊!!
「斑!絕對不可以再去這家店鋪第二次了!哪怕是站在門口也不可以!」紗織緊急吶喊。
斑愣了下,說:「哦。」
說實話,他也沒在那裡留多久。他剛到店鋪門口,就被那裡的人群吵的頭疼。因為不高興,他索性隨便拎起了個人威脅他閉嘴。
明明他也沒用查克拉,對方卻被他嚇得哇哇大哭,然後哆哆嗦嗦地從口袋裡掏出了整個錢包,直接塞進了他手裡。
現在,他擁有了厚厚的一疊錢,還有幾張不知道怎麼用的卡片。
「真是的,一個不小心,你就要被人拐走了……」
紗織教訓完了斑,把豬排飯加熱了,開始吃這一餐遲來的晚飯。
她一邊掰開筷子,一邊在腦海裡想像著斑站在牛郎店前面的模樣——他套上了那種牛郎喜愛的、花裡胡哨的西裝,戴著手套,手持香檳,站在金碧輝煌的牛郎店門口,冷著臉裝酷。
女客人們一路過這裡,立刻被他吸引了目光,然後開始詢問他的名字:「這個帥哥是新來的嗎?哎呀——真是好帥啊……」
但是,這群女客人卻永遠也碰不到他,也不會知道斑會站這裡當保鏢,只是為了給一個叫「星宮紗織」的女人買豬排飯。
斑一直以「戰國時代的大家族族長」身份自居,總是提起那個時代的族人和自己的威嚴。像他這樣高高在上的人,竟然會放下身段親自去打工——雖然在他的概念裡,這不叫「打工」,這叫「別人給他上供錢」——就已經很奇妙了。
說來也奇怪,這豬排飯明明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便利店速食便當罷了,可今晚吃起來,卻顯得格外美味。她猜也許是自己經歷了工作的折騰,飢腸轆轆,所以才會產生這種錯覺。
紗織正在吃豬排飯,一旁的斑問:「橫濱港的花火大會是什麼?」這是紗織下班時,他從紗織的同事口中聽到的詞。
紗織咬著筷子,說:「就是大家一起看花火的祭典。不過,我不打算去。」
「為什麼?」
「啊——」紗織抓了抓頭發,露出苦惱的神色,「因為前男友要去,我不想見到他。」
「前男友……」斑皺眉,「你是說,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原本想嫁的夫君』?」
「對。」紗織又拿起了筷子,「見到他會好尷尬,所以還是不去……」
「去吧。」斑冷冷地看著紗織,語氣如命令一般,「我跟你一起去。」
「??啊?」紗織傻了,「這是怎麼了?突然這樣……我不想去誒。」
「我可沒有問你的意見。」斑哼了聲,握住了手邊的晾衣杆,像是揮刀一樣直指她的方向,「我跟你一起去。」
紗織:……
怎麼回事,那只是一根晾衣杆而已,為什麼在斑的手裡卻仿佛有草薙劍一般的氣勢,就仿佛如果自己不答應,下一秒就會被他用晾衣杆捅個對穿似的——
「好好好……」紗織沒辦法,嘀咕道,「我還得給你找浴衣。」
紗織記得自己的衣櫃有一套爸爸落下的浴衣,便連忙翻箱倒櫃地找了出來。這件浴衣舊是舊了點,顏色也樸素,但卻照舊能穿。木屐沒有現成的,但門口的店鋪就有賣,完全不是問題。
紗織將浴衣遞給斑,心頭卻在煩惱著另一個問題:要是遇到了太宰的話,該怎麼解釋呢?
「你好,這個是戰國時代的忍者,不知為何他穿越到了現代,偶爾會變成動物形態,現在暫住在我房間裡」——這種話沒人會信的吧?
不如說是哥哥好了。就說是鄉下的哥哥來橫濱玩了,這樣應該不會太尷尬。
這樣想著,紗織對斑說:「斑,要是遇見了我之前的男朋友——啊,就是說,我之前嫁過的那個夫君,你要對他……」
——要對他客氣一點,不要和他吵架。大家是和平分手,分了還是好朋友,客客氣氣,不要吵架,遵守武德,可以一起做國木田獨步君的孩子……
「我知道該怎麼做。」那頭的斑目光一冷,擺出了一個手刀的姿勢,「我會把那家伙殺了,替你報仇,紗織。」
紗織:???
等等、怎麼回事?!
第27章
很快就到了周末。
「還沒好嗎?」
紗織在浴室裡待了40分鐘後, 宇智波斑不禁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如果不是他能感受到紗織的存在,他幾乎要懷疑紗織出了什麼狀況。
只是換件衣服而已,為什麼她能在裡面待這麼久?
「馬上好了——」紗織的聲音隔著浴室拉門傳出來。
「……你第三次說這句話了吧。」斑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每一次問紗織什麼時候出來, 她就說「馬上就好」、「立刻就來」, 然後繼續待在浴室裡,也不知道在做什麼。
終於,浴室的門開了, 換上了浴衣的紗織表情輕快地踏了出來。她拎著自己的化妝包, 很高興地揚起袖子,對斑說:「我看起來怎麼樣?」
斑抬頭看她一眼,眉頭輕輕地皺起。
如果這個世界存在漫畫特效的話,那紗織此時大概會被櫻花環繞著, 還會渾身閃閃發光。
她穿了一件粉色的浴衣, 衣擺的花樣是手鞠球和貓,看起來很孩子氣,但又不顯得幼稚。染成褐色的卷發盤起了精巧的發髻, 面頰兩邊留下兩撮彎彎繞繞的碎發,愈襯的臉蛋乖巧。
也不知道她今天對自己施了什麼魔法, 她的膚色看起來格外晶瑩,眼睫也比平日更長。嘴唇的顏色很柔軟,像是某種帶著甜味的羊羹。
不得不說, 還挺好看的。
不過,斑卻只是皺了眉,說:「……奇奇怪怪的。」
紗織愣了下,眉頭生氣地挑起來:「怎麼又是這句話!」頓一頓,她又消了氣,說, 「算了,反正你也只會說這句話。」
無論讓斑評價什麼,他都只會評價一句「奇奇怪怪」。紗織已經學會自己在心裡將這句話改成「還不錯」、「很漂亮」、「紗織是天下最可愛的女孩子」的意思了。
「啊,怎麼這麼晚了!」紗織看了眼時間,臉色登時有些急,「再不過去的話,就搶不到好的位置了啊!」
斑很想問她一句「怪誰啊」,但忍住了,只是冷冷地哼了聲,然後說:「要是快遲到了,那就坐通靈獸過去。」
「不行!」紗織開了門,衝他招手,「今天要坐電車。橫濱港肯定有很多人,萬一你的鷹被人看到了,那可就麻煩了。」
「……」斑嘖了一聲,站起來跟上了她的腳步。
他穿的是紗織父親的浴衣,花色很樸素,但因為他的臉好看,因此這件浴衣落在他身上時,反倒被襯的簡潔利索起來。
別的人都是「人靠衣裝」,但是斑卻很奇怪,再怎麼簡陋的衣物,只要被他穿在身上,都像是點了金子似的,變得有內涵起來。
電車站裡很擠,紗織買了一日往返的車票,塞到斑的手裡,說:「你就跟著我一起把車票塞進票閘裡就好了,很簡單的,就像這樣——」紗織指向遠處的票閘口。
「我知道怎麼用。」斑打斷了她的話。
「誒?」紗織有些意外。
「你不在的時候,我也並非躺著做夢而已。」斑淡淡地掃她一眼,動作嫻熟地刷票進站。
紗織看著斑流水一般熟練的動作,頓時吃驚不已。
這才多久,斑連怎麼坐電車都懂了!
這就是天才嗎?
眼看著紗織愣愣站在原地,幾乎要被湧上來的人群淹沒了,斑對她招了招手:「還不到我這邊來嗎?」
紗織如夢初醒,這才擠過了票閘,小步追到了斑的身旁。
等電車的站台上也人滿為患,大多數人都穿著浴衣,看來,大家都是去參加花火大會的。紗織環顧四周一遭,發現游人大多數結伴而行,有情侶、有閨蜜,還有一家三四口人。
目光一瞥,紗織看到角落裡站著一個形單影只的上班族。也不知道是今天還在加班或是怎麼了,他穿著襯衫,滿面愁容地盯著手機,頭上的地中海部分亮的近乎反光了。
「啊,斑,你看那個人……」紗織忍不住憐憫地說。
「怎麼了?」斑問,「你的熟人嗎?」
「好可憐啊。」
「……可憐在哪?」
「只有他是獨身一人誒!」紗織的語氣愈發同情了,「而且,看起來還要加班。」
「……」斑顯然對她很無語。紗織顯然已經完全忘記了,她原本也屬於「獨身一個人」的行列,現在竟然不知高低地憐憫起別人來了。
電車來了,紗織與斑隨著人流上了車。兩個人擠在靠近車窗的位置,人雖然多,但也還有落腳的地方,不算太過難受。
等站穩了,紗織就仰頭對斑叮囑道:「斑,這次去花火大會,要是遇到了熟人的話,你就說你是我的表哥。」
聞言,斑的面色有些冷:「表哥?」
「嗯,表哥。」紗織重重地強調,「你一直住在鄉下,那個什麼什麼村……啊,木葉村裡面,最近農閑了,所以來城市裡玩玩。你和我母親出嫁前一個姓,叫太田斑。記住了嗎?」
斑皺眉問:「為什麼?」
「不然沒辦法解釋你的身份啊。」
「不能照實說嗎?」
「當然不能啊!」紗織定定地說,「我可是單身的女孩子誒,讓別人知道你和我住在一起,還會出來約會的話,肯定會誤會的。你是我表哥的話,就沒有問題了。」
斑似乎還是很不高興的樣子。
紗織可以理解,對於斑這種經常提起「家族」的人來說,要他喬莊改名,用另一個不知道屬於誰的姓氏來遮掩自己,肯定是相當不爽的吧。
但是這也沒辦法。
「斑,聽見我的話了嗎?」
「哦。」
看起來像是答應了的樣子。
紗織姑且放下了心,望向了電車的車窗外。
電車途徑了一座橋梁,車窗外,傍晚的金雲徘徊在天與水的交接處。那金色璀璨無比,穿過窗戶,落在她的鼻尖上,一團燦燦的光芒。
斑望著她的面容,忽然想起了很遙遠的舊時回憶。
「殺敵人是為了什麼呢?」
少年時代的南賀川邊,蟬鳴不休的綠林之中,名為「千手紗織」的少女曾這樣問他。
「是為了保護弟弟和家人,讓一族過上幸福的生活。」
「既然如此,那斑所認為的『幸福的生活』,是怎麼樣的?」
「嗯……大家都能活著,做想做的事情……」
遙遠戰國的蟬鳴遠去了,現代的夕陽懸掛在河流的邊緣,將高樓大廈照的一團金紅。
宇智波斑望著金色的波光,面色有了片刻的躊躇。
在來到這個莫名其妙的時代之前,他在做什麼?
他在與千手一族的鬥爭中失敗了,不得不假死潛伏,其後策劃了龐大的「月之眼」計劃,試圖以傳說中的「無限月讀」引領世界走向新的秩序。
因為與千手的戰爭,他失去了弟弟,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族人的信賴,失去了與摯友的互相理解,也失去了年少時曾懵懂愛戀過的少女。
所以,他堅定地認為這個令他飽受傷痛的世界是失敗的,只有由他來創立一個沒有痛苦的世界,才是忍者們真正該擁有的未來。
誰知道,等他睜眼醒來,他卻來到了這個奇怪的世界,還變成了一只貓。
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沒有放棄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的想法。他仍舊想繼續月之眼計劃,重新創造一個不會有分離與失去的世界。
可是……
斑掃了一眼紗織的側顏,神色略有復雜。
如果真的回到了那裡,他大概也不會再見到這個笨蛋家伙了吧。
無限月讀創造的新世界裡,會有千手紗織的存在嗎?
電車到站了。渾然不知斑心事的星宮紗織伸了個懶腰,踩著木屐下了車。她站在站台上,回頭衝斑笑著招手:「斑,這邊——過來這邊啦!」
夜色漸漸湧起,她的笑容比天上的星還要耀眼一些。
斑暫且拋棄了那些關於戰國往事的復雜心緒,朝她走了過去。
也罷,就先當做一場夢吧。
紗織與斑並肩而行,隨著人群出了車站。周圍人很多,紗織怕走丟了,一直緊緊地貼在斑的身旁,時不時左右張望一下,嘰嘰呱呱地說著瑣碎的話。
「那個女孩子的耳夾好可愛啊!好想知道是哪裡買的。」
「誒,早知道我也噴香水了!還覺得人太多了,聞不到香水味,現在後悔了……」
「斑,你看這個……」
二人沿著小道走了一路,紗織嘰嘰喳喳未曾停過。
快走到港邊時,紗織掏出妝鏡,拿粉餅往臉上拍了拍。
隨即,她最擔憂的事情發生了——
「紗……星宮小姐?」
國木田獨步的聲音傳來了。
紗織的身體震了下。
她呆呆地盯著自己手裡的化妝鏡,有些不敢扭過頭去,心底反復飄過一個念頭:「不可能吧?!真的這麼倒霉?!」
過了30秒,她才遲遲地轉過頭去,有些尷尬地說:「國木田君……?」
只見小道的另一頭,國木田獨步領著好幾個人一同站著。他背後站著一位身材瘦削的襯衫青年,赫然就是太宰治。
此時此刻,太宰正用一種驚奇的目光盯著紗織,看的紗織恨不得當場逃跑。
國木田推了下眼鏡,目光不解地掃過紗織身旁的斑,問:「這位是?」
「啊,是我的表……」——是我的表哥,太田斑先生。
但是,紗織的話並沒有說完的機會,因為幾乎是下一秒,宇智波斑冷淡的嗓音就打斷了她的話——
「是丈夫。」斑很篤定地說,「我是紗織的丈夫。」
第28章
「我是紗織的丈夫。」
斑的話, 令四周的空氣忽然安靜了下來。
紗織愣住了,國木田獨步愣住了,太宰治也愣住。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以一種詭譎的目光打量著斑, 周圍只剩下路過的行人們發出竊竊的討論聲。
「你看那邊,好像要打起來了……」
「氣氛好可怕啊!」
「這是在干什麼?港口黑手黨的業務拓展了嗎?」
終於,在漫長的寂靜過後, 兩道聲音陡然炸開, 那是紗織和國木田獨步兩個人相繼炸毛,大喊了起來。
「紗織的丈夫?!我怎麼不知道?!她根本沒有結婚!還沒有入籍!至少一周前,她的姓氏還是『星宮』,你是在胡說八道吧!」國木田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就差把手指掄到斑的眼前了, 但礙於禮節,他沒有這麼做。
「斑!你在說什麼啊!什麼『丈夫』啊,胡來也不是這樣的——」紗織雙手攥拳, 緊張地說完,又連忙結結巴巴地對國木田和太宰治解釋道, 「別聽他亂說啦,他是,是我鄉下的表哥, 叫做太田……」
「不是表哥,是丈夫。」紗織的話還沒說完,斑就嚴酷地打斷了她的話,再度如此強調。然後,他的目光愈發冷冽了,視線徐徐掃過對面的人群, 問道,「你們之中的哪一個男人,是紗織先前的丈夫?」
星宮紗織:……
啥啊!!
事情怎麼開始往奇怪的方向發展去了!
什麼「先前的丈夫」啊?!是在說「前男友」太宰君嗎?!斑找太宰君想做什麼?!
他不會真的想要當場宰了人家吧——
紗織的對面,太宰治一直托著下巴,露出一副興趣盎然的表情。在聽到「先前的丈夫」這個稱呼時,他往前踏了一步。正當他想要詢問「是在說我嗎」的時候,他的肩膀被國木田按住了。
「太宰,這個男人不懷好意,你還是別和他正面交鋒了。」國木田嚴肅地說。
「『別和他正面交鋒』的意思是……」太宰治歪過了頭,腦袋上飄過一個問號。
「意思是,我代替你去受苦。」國木田鄭重地拍了下太宰的肩膀,上前一步。
宇智波斑的目光掃了過來。國木田迎著他的目光,大聲說:「我!就是紗織先前的丈夫!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就是紗織先前的丈夫……
——紗織先前的丈夫……
——丈夫……
回音似乎隱隱盤旋在每個人的耳邊。
星宮紗織再度傻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啊?!
為什麼國木田君跑出來認領了她前男友的身份?!
國木田君是她前男友的好友兼工作搭檔不是嗎!怎麼現在也成了她的前男友了?!
只見國木田獨步以一種堅毅的神色站在斑面前,仿佛即將承受全世界的苦厄。他鎮定地說:「太田先生,我不管你想做什麼,我們兩的事情,不必禍及紗織。」
國木田的話義正辭嚴,但宇智波斑卻沒怎麼看他。斑只是皺著眉掃了他一眼,就篤定地說:「不是你。」
「?!」
斑篤定的語氣,令國木田受到了一層暴擊,人頓時有些蔫了。他扶住額頭,眼底流露出悲傷的氣息來,「沒想到,我的偽裝竟然這麼容易被看破嗎……」
「說實話,你看著就不像是紗織會選擇的男人啊。」一旁的太宰治,語氣竟然有些憐憫。
這句話引來了斑的注意,斑將目光直直地朝太宰望去。緊接著,他就把視線鎖定在了太宰身上:「是你吧?紗織先前的夫君。」
「誒?」太宰舉起手指,指了指自己。旋即,他笑起來,「原來紗織是這麼說我的啊!說我是『先前的夫君』。這倒是讓我有些受寵若驚呢。」
太宰的話,讓斑愈發肯定了自己的判斷:「雖然和圖畫上相差的有點大,但應該就是這家伙沒錯。」
「圖畫」,指他先前在紗織電腦裡看到的那副照片——太宰治以「=w=」的表情趴在沙發上,屁股高高撅起地拱一個抱枕。
紗織的心裡警鈴大作。她連忙上去阻攔:「斑,我們還要去看花火呢,就先別在這裡……」
然而,不幸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雖然紗織攔住了斑,但對面的太宰治卻主動發動了進攻:「哎呀,紗織已經有新的戀人了嗎?看起來不像是會體貼人的樣子嘛。」
這句話令紗織眉毛一跳,心底瞬間有不好的預感。
……糟了,是開戰的號角!
果然,宇智波斑的面色變得有些微妙。
「拿『體貼』來做丈夫的標准,未免也太過軟弱了。這個時代的男人,都是如此沒有男子氣概的嗎?」斑哼了一聲,目光掃過太宰偏瘦削的身體和一手臂的繃帶,「弱小…實在是弱小。你根本沒有多少力氣吧?」
太宰愣了下,有些無辜地看了眼自己的身體,說:「嘛,至少抱紗織的力氣還是有的。說來紗織和我分手多久了?也沒多少時間吧?看來,你和紗織不會熟悉到哪裡去嘛……」
宇智波斑的眼底有一層陰雲:「真是無稽之談,我和紗織——」
說到一半,斑的話忽然頓住了。
「你和紗織怎麼了?我說的沒錯吧?你們認識也才不久。」太宰治笑起來,一副輕快的樣子,「要是有不了解她的地方,你可以問我喔。」
紗織:……
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話啊!太宰君!
斑的眉心皺緊。他說:「我和紗織的緣,並非你所可以想像的。」
眼看著場面越來越糟糕了,紗織深呼一口氣,用盡所有力氣,推著斑往一旁的小徑上走去,一邊推一邊威脅說:「斑,你要是再亂說話,我就要念那個禁詞了喔!!」
斑愣了下:「喂!」
這個笨蛋女人,竟然用變成貓來威脅他?!
這裡有這麼多人,還有她所謂的那個「從前的丈夫」,要是在這群人面前變成貓,他的顏面又要置於何處?!
斑咬牙切齒,拳頭捏緊又松開。最後,他冷冷地掃了眼太宰的方向,跟上了紗織的腳步。
「紗織,沒事嗎?」國木田有些緊張,對紗織說,「要是這個男人想要傷害你的話……」
「不要緊的。」紗織安慰他,「他不會傷害我的。」說完,她就逃也似地想要離開這群人。
很快,紗織就將國木田顯得有些落寞的身影拋在了身後。
空氣中,隱隱約約傳來太宰治輕松的聲音:「紗織,下次再見喔——」
聽到太宰的話,紗織忍不住加快了腳步。
等走到無人之處,紗織左右張望一陣,見到旁邊再沒有人了,這才怒氣衝衝地抬頭,對宇智波斑說:「斑,你都做了什麼好事啊!竟然擅自是說我的『丈夫』,你知道這會給我帶來多大麻煩嗎?」
「會給你帶來什麼麻煩?」斑冷哼一聲。
「當然會給我帶來麻煩啊!」紗織苦惱地說,「萬一別人真的以為你是我的丈夫,該怎麼辦?」
「那有什麼不好的?」斑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紗織被他理所當然的樣子震住了。
她應該發火,感到被冒犯,然後惱怒地斥責斑「別太失禮了」,紗織是這樣想的。
可事實上,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覺得臉上微微的燙紅。
……怎麼回事啊。
斑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
難道他的意思是,他想做她的丈夫嗎?
戰國的男人竟然如此直接的嗎?看上了,就要直接做別人的丈夫?一點也不委婉含蓄,也不先寫幾封信,或者邀請賞賞花之類的……
紗織為自己臉上的熱度感到苦惱。
海港的風帶著鹹澀的味道,迎風吹來涼涼的水汽,這讓紗織稍微清醒了一點。她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斑,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要那樣說?」
斑瞥她一眼,說:「我只是對你『先前的丈夫』有著天然的警戒罷了。他很有可能會傷害你。」
——就像曾經發生過的事一樣。
「所以這就是你說『要殺了他』的理由?」紗織沒好氣地說,「那我該感謝你手下留情啦。」
「……」斑沉默一下。
他為什麼放過了那個男人?
因為當他近看的時候,他發現這個所謂的「從前的丈夫」,即名為「太宰」的男人,其實並非他所知悉的那個人——他不是曾經戰國亂世裡,那個娶了紗織,又殺死了紗織的大名之子。
除了都是男子,身形稍微有些相似之外,便再無類似的地方了。他可以感知出來,他們絕非同一個人。
斑盯著海港粼粼的波面,說:「我說我是你的『丈夫』,就可以斷絕那些人不應當的想法。如此一來,即使他們想要傷害你,也會再三考慮。」
聽了他的話,紗織有些無奈,還有些小別扭。
「就算如此,怎麼可以說是我的丈夫呢……這豈不是顯得我喜歡你一樣嗎?」
「戰略罷了,不必當真。我不是那個意思。」
「……哈?」
聽到斑的話,紗織愣了下,迅速地抬起了頭:「戰略?」
「嗯,戰略。」斑說,「為了打退敵人而假稱丈夫,實際並不是。你不必放在心上。」
紗織:……
原來只是戰略嗎!!
那她先前的臉紅發熱是為了什麼啊!白臉紅了嗎!
不知怎麼了,紗織有些小小的不高興。
第29章
發生了這樣的事, 紗織甚至沒有心思好好地看煙花了。
每隔幾分鐘,她就會緊張地環顧四周,生怕再與太宰治他們遇上, 繼而發生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所幸附近人群湧動, 黑壓壓的腦袋淹沒了每個人的輪廓,就算再遇到了,也未必認得出對方。
紗織找了一個靠後的位置, 沿著花壇坐下來, 對斑說:「我們沒有提前預定座位,就只能坐在這裡將就一下了。」
說完,她又警覺地看了下遠方:「太宰應該不在這邊吧……」
聽到她的話,斑皺眉問:「你很在意那個男人嗎?」
「啊?」紗織愣了下, 「那個男人?你是說……太宰君嗎?」
「嗯。」
「啊……」紗織有些無奈, 「在意是必然的,他是我之前的男朋友嘛。再見面的話,難免會尷尬。」
斑露出沉思的神色。
他似乎是想問什麼, 又不太落得下臉面問,因此只用一中迫切的目光看著紗織。紗織被他盯得發怵, 便說:「你想問什麼就問嘛。我又不會記仇。」
聞言,斑微呼一口氣,問:「你對那個男人——還存在感情嗎?」
他的語氣很平靜, 神色也一副並不介意的模樣,仿佛只是隨口一提。但他的余光,卻在若有若無地投向紗織。
紗織輕怔一下。
「你說感、感情啊……」
紗織錘著自己的小腿,有點小結巴。
「大概,已經不太存在了吧。我的意思是……在努力忘記了。」
她仰起頭,注視著已經徹底暗下來的夜空。天上沒有星, 卻在遠處掛著一輪秀麗的月。月色之下,橫濱港的水波起伏不定,幾條港口的船只也在其中搖晃著。
她和太宰治的戀情,是怎麼樣的?
不算深入骨髓,也沒有交織愛恨,就像一層纖薄的糖衣,沾著點甜味,玻璃紙在太陽光下閃閃發亮,漂漂亮亮的,足以讓小女孩心動。可若是夏日的風起,那玻璃紙就會被吹走了。
最初相遇時,她在咖啡店裡臨時處理工作,端著筆記本電腦忙碌地敲打郵件。雖然點了一杯摩卡,但她完全沒有動過。
然後,太宰治就出現了,他笑眯眯地問:「小姐,我可以坐在你對面嗎?」
現在想來,這也許就是一中緣分吧。咖啡店裡有那麼多的空位,他卻選擇了坐在紗織的對面。
其後的交往,也算是平平穩穩,沒什麼波折。兩個人沒有過太大的誤會,也沒經歷過什麼曲折離奇的事。二人之間最大的問題,就是太宰治的工作似乎有些危險,紗織很希望他能換一份工作。
「總感覺太宰君和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紗織是這樣對太宰治說的。不僅如此,她還有一句話憋在心底沒說出來:而且,太宰君也不肯為我回到普通人的世界來。
這段戀情果然如紗織所預料的那樣,並沒有走的多遠。最後兩人分手的直接理由,竟然是太宰詢問她「能否一起殉情」。這讓紗織無法理解太宰在想些什麼。
大概,對太宰來說,「死」並不是什麼值得害怕的事情吧。但是,紗織卻有些怕死,也打從心底覺得她和太宰不是同個世界的人。
觀念不同,這實在是太正常了,這也注定兩個人只能小打小鬧地戀愛,無法真正長遠地走下去。所以,還是及時止損比較好。
想到這裡,紗織嘆了一口氣,說:「我和太宰君已經結束了,我不會再和他和好了。就算再見,也應當只是『朋友』的關系。」
說著,她的表情就變得有些難過,眼睛眨啊眨的,眼角還微微發紅。
一旁的斑被她的表情震住了。
他有些錯愕地盯著紗織發紅的眼角,眉頭忍不住跳了下。
「我說了什麼不好的事嗎?你快忘了吧。」斑側開了頭,「我的本意並不是想讓你哭。」
他的語氣難得地有點無措。
紗織搖了搖頭,拿小指擦了下眼角,然後詫異地發現自己並沒有落淚。她重新笑起來,說:「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啦,人總是要往前看的嘛。總是沉淪於過去,會讓人迷失本心的。」
她這句話是無意,但落到斑耳朵裡,卻顯得別有深意。斑抱起雙臂,輕哼了聲:「放不下過去也很正常。一些深刻的仇恨,是永遠也無法獲得理解和忘卻的。」
他的話被煙花炸開躥起的聲響蓋過了,紗織沒有聽到。
煙花大會開始了,第一簇花火飛快地升上了天際,又在夜幕中倏忽炸成一團金色,如雨一般紛紛亂亂地落下來。人群裡發出驚呼聲,一片錄像模式的手機探出了人群的腦袋,對著夜空拍個不停。
接著,就是第二束、第三束。煙花在夜幕的正中綻開,像是轉瞬即逝的星,散步在黑色的雲間。橫濱港的海水被那星星點點的光所映照著,也如夢境一般瑰麗。
「夏天的煙花啊……」
紗織仰起頭,望向了夜空裡的花火。金色的落雨倒映在她的瞳眸裡,讓她的眼睛也像是盛開了萬千的光束。
又是兩三簇煙花綻放,此時,忽而有幾個中年男子擠擠搡搡地經過了紗織的面前。他們的身材就像相撲選手一樣雄壯,立刻把紗織的視野占了個滿滿當當。
「人太多了,完全看不見啊!你們跳起來看一看!」男子們大聲地嬉鬧著。
下一刻,就有兩個健壯的男性輪流往上跳,像是試圖掙脫漁網的魚那樣活躍。
「我也看不見!你們呢?哈哈哈——」
紗織原本就矮,這幾個男子往她跟前一站,她仰起頭時就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看到一個閃亮的光頭,還有一個地中海發型的腦袋。
「什麼嘛……」紗織有些惱火,只好努力往外擠,尋找可以看得見夜空的地方。
「你看不到了嗎?」斑問。
「那幾個人太高了啦!完全擋住了我的視野。」紗織抱怨道。
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你跟我來吧。」
「誒?」
斑領著紗織,出了人群,穿過人群間的小徑,走到了一條冷清的小巷裡。這裡兩面都是閉門的商店,視野被高樓徹底地擋住,是完全看不見花火的地方,因此也無人問津,街上連個人影都沒有。
「……這裡更看不見了吧!」紗織聽著外面煙花炸響的聲音,十分不解。
「誰讓你在這裡看了?」斑瞥她一眼,豎起手指,「通靈之術。」
白煙裊裊而起,鷹又出現在了紗織的眼前。紗織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斑的意思,眼底也冒出了閃亮的星星來:「是要去天上看嗎?」
「嗯。」
「是要去天上看誒!!」紗織很興奮。但隨即,她又緊張起來,「不行,會被人發現的吧?這裡人這麼多,還有轉播的攝像機……」
「那就去低一點的地方。」斑說著,跳上了鷹背,居高臨下地問紗織,「你要來嗎?」
紗織很猶豫。
要是被人看到了該怎麼辦?會上社會新聞頭版的吧。
可是……
她還是很想去高一點的地方看花火嘛。
片刻後,她破罐子破摔,說:「我來了!」說完,她就手腳並用,爬上了鷹背。
她才不管那麼多呢!
鷹長翅一扇,很快就起飛了。它疾行一陣,就在一棟高樓的天台處停下了。這裡離橫濱港不遠,能看見花火,卻不必像港口邊的人群那樣擠擠挨挨的。
紗織從鷹背上跳下來,迎面便是一陣高處的夜風。她很自由地伸了個懶腰,高興地望向了眼前那顯得格外近的花火:「從這裡看,煙花可真漂亮啊!」
斑點頭:「就在這裡看吧。」
紗織揚起了頭。
高樓和低處不一樣,花火看起來格外秀麗、格外龐大;而橫濱港口的人群,也被鳥瞰者盡收眼底。
她凝視著花火,不知怎的,腦海中又掠過了一捧小小的火焰。那火焰盛放在少年的掌心,精准地保持著開花的姿態。手持火焰的少年認真地低頭,黑色的長發被山林的夏風吹的飄飄揚揚。
「斑,你可真厲害啊。」
「……也沒那麼誇張。對了,紗織,你不是說你想去山頂看看嗎?我陪你去吧。」
「可我走路很慢啊!又不能像哥哥們那樣在樹上跑來跑去……」
「沒事的,我會等你。」
少年與少女站在林間,嬉笑聲如嘩嘩的山泉一般清脆。那屬於遙遠戰國時代的聲音,與花火綻放的劈啪響聲夾雜在一起,顯得如此虛幻而不現實。
紗織盯著煙火,心底忽然萌生出一個念頭:那些夢中的往事,到底有沒有發生過呢?會不會那些故事,其實是真實存在的呢?
她悄悄把目光向身側的宇智波斑瞥去——為了不讓斑察覺,她竭力保持臉頰不動,假裝在定定地看著煙火,只是用余光掃過去。這樣的話,專心於花火的斑也許就不會察覺到她的窺看。
可是……
她立刻就對上了宇智波斑的視線。
——沒錯,對方完全沒有在看煙花,只是在看著她而已。如此一來,她的偽裝就毫無意義了,二人竟然是在互相看著彼此。
「你……好好看煙花啊……!」紗織的臉唐突地紅了起來。她立刻扭回視線,望向了夜空裡的煙花,抱怨似地說,「看我做什麼啊……」
她沒有聽見斑的回答,因為她的心跳聲忽然變得很響亮,咚咚、咚咚的,仿佛有人在用鼓槌敲敲打打。於是,她只好努力將注意力放在煙花上。
嗖——
紗織看到了金銀相錯的煙花灑落在橫濱港的水面上。
但是,專心看著煙花的她,卻沒能看到宇智波斑垂落在身側的手掌,試探地伸向了她的手指,然後在觸碰的前一刻,又寂靜無聲地縮了回去。
*
花火大會散場的時候,通向電車站的小路上擁擠不已。
紗織踩了一會兒木屐,腳跟發酸,走路很慢,總是會被人群擠到後面去。於是,斑只好一次次停下腳步,等她追上來。
沒一會兒,他很無語地說:「你的腳怎麼了?」
「還能怎麼。疼嘛。」
「那你打算怎麼辦?」
紗織想了想,說:「你過來,讓我借用一下。」
「借用」這個說法,讓斑遲疑了片刻。
她腳疼,走路不快,然後又說要「借用」他,這是什麼意思?
是要他抱她或者背她回去嗎?
倒也不是不行。
畢竟她那麼輕,和紙片一樣,隨隨便便就可以扛起來。
於是斑走近了紗織,伸出雙手,說:「你上來吧。」
「什麼『上來』?我只是讓你扶我一把。」紗織說著,一手搭在斑的肩上,另一手從包裡拿出備用的拖鞋,丟在地上,把腳從木屐裡提出來,當場換鞋。「穿拖鞋的話就舒服多了,也可以走的快一點……」
斑:……
只是換鞋?!而不是要他抱她回去嗎?!
等紗織抬頭時,卻發現斑的臉色很難看。她不解地問:「怎麼了?」頓一頓,她看向他橫在半空中的手,「還有你這手的姿勢,是想干嘛?」
「沒什麼。」斑哼了一聲。
兩人與來時一樣,坐電車回去。回去的電車比來時稍好一些,相對空蕩。紗織站在車廂尾部,輪流換著腳獨立,緩解腳踝的酸痛。
「有那麼累嗎?」斑看著她動來動去的姿勢,露出了懷疑的眼神,「只是站了一會兒,你就不行了?」
「我這樣缺乏鍛煉的人,會累的很快不是很正常嗎!」紗織義正辭嚴地說,「我可沒有空特地去鍛煉。」其實她也不喜歡鍛煉,就當她是個懶人好了。
紗織正在心底嘟囔著,電車就轉了個彎。
不小的慣性,讓她直挺挺地向後一道,然後靠上了車廂壁。
——啊,有地方靠了,腳舒服了不少呢。
紗織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個。
因為有地方能靠一靠,她露出了欣慰的表情,身體徹底松緩下來,整個人靠到了車廂壁上。
雖說站著總不如坐著,但是有地方靠也是好的。
不過,這個車廂壁怎麼好像有點軟?
紗織心底湧起了一絲懷疑,她扭頭一看,正對上一截浴衣的衣襟。
視線再向上,紗織就看到了斑復雜的目光。
紗織:……???
等等,斑這家伙是什麼時候到她身後來的?!
她立刻緊張地彈起來,說:「斑,你,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的。」
斑:「你真的那麼累的話,就靠吧。」
「……誒?」紗織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了。
斑會這麼大方嗎?
斑嘆了口氣,說:「你要是直接摔在地上,也很麻煩。還不如讓你靠著我。」
紗織:……
她有那麼弱嗎?!會直接摔在地上?!
紗織在心裡小聲吐槽著,人退遠一步,靠到窗戶邊去了。
她當然不敢理所當然地往斑的懷裡靠——開玩笑,那是她能靠的地方嗎?靠上去就會被火遁炸飛天了吧?!
車窗外,夜晚的橫濱掠過窗玻璃,星星點點的燈火,透著港口城市的繁華。
正當紗織倚在車廂壁上休息時,她口袋裡的手機輕輕震了起來。她取出手機一看,是國木田獨步發來的消息。
「紗織,你脫離危險了嗎?需要我來救你嗎?」
紗織的頭頂飄過一個問號。
危險……?
是在說……斑?
紗織有些無奈。
她飛快地回了一條消息過去:「我沒遇到危險。我現在要和表哥回去休息了,沒什麼問題。謝謝關心。」
消息發出去三十秒,她就收到了國木田的回復:「那個男人真的很可疑,紗織,安全起見,你還是遠離他為好。如果找不到落腳的地方,可以聯絡我。」
紗織看到屏幕上的文字,竟然有些想笑。她把拇指懸到鍵盤上,正欲輸入回復,一旁的斑就湊了過來,問:「你在做什麼?」
紗織怔了下,沒有躲,大大方方地任憑斑看自己的手機屏幕。
反正斑不懂現代的文字嘛,也看不懂國木田君發了什麼消息。她大可以說她是在和同事商量加班的事情呢。
就在紗織這麼想著的時候,她聽到宇智波斑喃喃地念了一句話:「『那個男人……真的很可疑』……那個男人,是誰?我嗎?」
紗織當場震住。
……?
???
等等?!斑不是根本看不懂現代的文字嗎?!從前斑閱讀她的愛情小說時,都完全無法理解字詞的意思,怎麼他現在竟然能夠流暢自如地念出她手機屏幕上的文字?
這就是天才嗎?!
不——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斑的表情似乎黑的可怕。他指著紗織的手機,問:「這個叫『國木田』的男人,是誰?就是剛才那伙人裡,留著金色辮子的那個家伙嗎?」
紗織倒吸一口冷氣。
現在的重點是——斑好像盯上國木田君了啊!!
「斑,國木田君……也是誤會了……他不了解你,所以……」
「快給這家伙回話。」斑嚴肅地說,「告訴他,『你結婚了』。」
紗織:……
「不行。」紗織瞪了他一眼,把手機收回了口袋,「我可不能說謊。」
斑的臉色沉了一下。
好在這時電車到站了,人群動了起來,紗織趕緊向門口走去:「走啦!回家啦。好累啊……」
明明腳酸的很,但此時紗織的腳步卻格外利索。她三兩下就出了車站,朝自己公寓的方向走去。
人群出了車站,就慢慢散開了,紗織穿行在街道上,幾乎要小跑起來。
紗織走得越快,心底就越緊張——在路上走路時,她還能逃避一下斑,等會兒回到公寓裡了,又該怎麼辦?斑肯定會讓她解釋國木田獨步是怎麼一回事的。
啊,要是現在能發生點什麼,讓斑趕緊忘記這件事就好了。
仿佛是老天聽到了她的禱告一般,一聲貓叫忽然響了起來。紗織輕怔,向著貓叫的源頭望去,一眼就看到一個熟悉的白團團——
一只紅眸白貓蹲在垃圾桶邊,臉上有幾道醒目的紅毛。它顯然在外過得很不好,本來雪白發亮的毛發此刻都髒兮兮的,臉頰也瘦了不少。
「啊……又見面了……」紗織停下了腳步。
上次看到這只貓是什麼時候?好像是她要去公司上班的早晨。她一句「帶你去絕育」,就讓這只白貓嚇得當場溜走了。
她身旁的斑也看到了這只貓,面色迅速戒備起來。
「這家伙賴上你了?別理他。」斑說,「你忘了嗎?你已經養不起更多的貓了。」
「我還沒說要養它呢!」紗織瞥他一眼,「只是停下來多看一眼都不行嗎?」
那只紅眸白貓緊緊地盯著紗織,發出的貓叫聲似乎歷經了萬千苦難。紗織看了,面上忍不住浮出了一縷同情:「它好像餓壞了啊。我覺得可以短暫讓它來我這裡待一個晚上,明天早上想辦法找領養的人……」
「不行。」斑的聲音很冷酷,「我不允許。」
「哈?」紗織的眉頭一跳。斑這句話,怎麼說的好像他是一家之主似的呢?明明她才是房子的主人吧!
「我就是想收養一個晚上而已啊!它這麼小只,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你不覺得它很髒兮兮嗎?」
「所以才需要幫忙找領養的人嘛!等有主人了,它就可以洗澡了。」
「貓會干壞事的。」
「能干什麼壞事啊,反正我不介意。」
眼看著紗織越說越起勁,斑交疊手臂,臉色冷酷地下了最後通牒:「不行。我不容許這家伙和我出現在同一個屋子裡。」
「那你出去吧。」
「……??」
斑的臉色有些發黑。
他大概沒想到紗織竟然敢這麼放肆地和他說話。
就在這時,那只紅眸白貓忽然發出了一聲羸弱無比的貓叫,然後,它搖搖晃晃地朝紗織走了過來。只見它像是受了傷似的,步履蹣跚,搖搖欲墜,十分可憐地蹭到了紗織腳下,最後竟然嬌軟地盤住了紗織的腳。
它仰起頭,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個信號:可憐。
紗織當場化身聖母,身後生出了天使翅膀:「我要把它帶回家!!」
宇智波斑大震動。
……真是,好手段!好心計!卑劣的貓,將人玩弄於鼓掌之中!
第30章
紗織抱著白貓, 走向了自己的公寓。
一路上,氣氛莫名地詭譎,周遭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紗織只覺得附近冷嗖嗖的, 仿佛有人在外放殺意, 又如同她正置身於戰場。
可是當她定睛仔細看時,卻沒有發現任何異常。她懷裡的白貓虛弱而委屈地發出喵喵叫喚,一旁的宇智波斑冷面如常, 半個字也不說。
那種奇怪的劍拔弩張感是哪裡來的?紗織很疑惑。
大概是她的錯覺吧。
紗織乘電梯上了公寓, 推開了自己的房門。她左右張望,翻出一個高高的快遞紙箱,將白貓放了進去,說:「你先在這裡待一會兒, 我馬上就找食物和水來。」
宇智波斑跟著她進了門, 面色復雜地問:「紗織,你真的要把這家伙留下?」
紗織翻找著貓糧,又要去洗小碗:「只留一個晚上。這個小家伙看起來生病了, 明天我就送它去醫院,再拜托醫院那邊給它找個新主人。」
斑的神色變得愈發復雜了, 但復雜之中又有一絲釋然。
「僅僅是一個晚上的話,我還能接受。」斑說。
「你可真是小氣啊!」紗織嘟囔道。
「……」斑哼了聲,低頭去看紙箱裡的白貓, 然後露出了一個毫無溫度的冷酷笑容。
他巨大的陰影覆蓋在紙箱子裡,愈顯得白貓弱小無助可憐。而對於這只白貓——千手扉間來說,眼前的斑也顯得面目極為可憎。
說實話,千手扉間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他本是千手一族的忍者,自幼歷經戰亂,其後與兄長一同創立了忍村, 又為了村子死去了。
人既死,那就是塵埃落定,再無紛擾了。可扉間一睜眼,竟然就出現在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還變成了一只貓。
這可真是奇恥大辱!
他乃戰國時代鼎鼎有名的忍者,還是木葉忍村的二代目火影,怎麼可以以貓的姿態苟活於世間?!
而且,倘若只是變成貓也就罷了,扉間竟然還發現了更糟糕的事情——他的宿敵宇智波斑,還有他本該逝去的妹妹千手紗織,竟然也在這個世界。
不僅如此,斑和紗織兩人,似乎關系非常親密。扉間先是目睹了兩人一同坐在通靈獸上,其後又發覺二人住在一間屋子裡。他們兩個,簡直像是同居情侶!!
紗織既單純,又膽小。她沒有查克拉,與忍者的世界格格不入。斑接近她,一定是有所預謀!
身為兄長,扉間怎麼能容許這種事?!
即使變成了貓,他也要想方設法阻止斑玷污他純潔的妹妹。
於是,扉間費盡千辛萬苦,三番五次試圖接近紗織。可每一次,他的接近不是被斑打斷,便是被紗織拒之門外。後來,紗織竟然還說出了「帶你去絕育」這樣的驚悚發言。
竟然要絕育親哥!
扉間心底有一縷淡淡的痛惜。
一定是斑的錯,才會讓紗織說出這等凶惡之言。「將斑從紗織身旁趕走」這個任務,已經刻不容緩!
為了能靠近妹妹紗織的身旁,扉間徘徊在貓群裡,研習貓如何馴服人類的技巧。
在貓的口中,人類是一種愚笨的生物,只要稍微施加手段,就可以馴服為奴隸。只要貓發嗲、咪咪叫、睜大眼睛眨巴幾下、搖搖尾巴、裝裝可憐、蹭蹭人的肢體,大多數人類就會同情心泛濫,繼而淪為貓的奴僕。
雖然對此十分不齒,但扉間卻別無他法,只能孤注一擲,嘗試這種讓他羞恥不已的方法。
……而且,說實話,扉間也受夠流浪之苦了。倘若僅僅只是枕天席地、餐風宿雨也就罷了,他堂堂忍者,耐得住這些苦。但他受不了路邊的小孩追著他大聲喊「可愛咪咪」!
想想看,一個五六歲的小鬼,一邊抹著鼻涕,一邊追著他跑,嘴裡還要大喊「好可愛」、「好可愛」,這是人過的生活嗎?
好在,他的計劃最終成功了——
扉間貓蹲在紙箱裡,衝紙箱上方的宇智波斑凶巴巴地哈了口氣。
能靠近紗織就是成功的第一步,其他的困難,他必然會一一克服,比如這個莫名其妙黏在紗織身旁的宇智波斑,他千手扉間定然會將其趕走!
這樣想著,扉間貓腳底蓄力,重重地向上一彈,於電光石火之間伸出爪子,狠狠地向著斑那張可惡的臉抓去!
斑的瞳眸一縮,旋即向後一退,躲開了扉間貓的暴擊。
「什麼聲音?」紗織聽到貓咪落地時的「咚」的響聲,探出了頭。
「紗織,這只畜生想抓傷我。」斑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又冷眼看向裝著扉間貓的紙箱,「對待我都尚且如此,對你肯定更凶狠。還是快點把這個玩意兒丟掉吧。」
箱子裡的扉間貓聽了,氣的亮了亮爪子。
什麼叫做「對待斑尚且如此,對待紗織就更凶狠」?!他根本不可能傷害紗織,他的敵意,只針對邪惡的宇智波!
「它抓你?」紗織眨了眨眼,朝紙箱走了過去。
箱子裡的扉間貓連忙團起了身子,裝作打盹的樣子。紗織低頭望下來的時候,只看到白色的毛球團成一團,隨著呼吸聲起伏著,毛茸茸的,可愛無比。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呢!人家睡覺睡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抓你?」紗織責備地看了一眼斑,「可別是你看錯了。」
「我……」斑噎了一下,惱火說,「我怎麼可能看錯?」扉間那家伙,分明就是想抓人。「剛才這家伙還活蹦亂跳,現在只是在裝睡罷了。喂——」斑說著,試圖拎起扉間貓的脖子。
「喵嗚……」扉間貓睜開了眼睛,一副迷茫困惑的樣子,既弱小,又無助。
紗織見了,沒好氣地說:「快放開人家!你欺負小……小……小動物干什麼!」
因為不能說出「小貓」這個禁忌之詞,她只能臨時用「小動物」來替代。
紗織的態度,讓斑的眉頭跳了跳。他松開了扉間貓的脖子,冷冷地哼了一聲,說:「他這是在假裝。你難道看不穿他的偽裝嗎?」
「他又不是人類,怎麼會假裝?你想多了吧。」紗織不以為意。
「……」斑的表情黑沉了些。
紗織又回去倒貓糧,一邊倒,一邊說:「我們給這個小家伙取個名字吧,喊起來也方便一點,免得再喊出禁忌之詞。」
「名字?」斑挑眉,「就叫『扉間』好了。」
紗織的動作頓了一下。
扉間……
這個名字,她有幾分熟悉。
在那個戰國時代的夢中,她的大哥叫做千手柱間,二哥就叫做千手扉間。扉間和斑的關系好像很差,每次兄妹見面,扉間就會指責斑的惡行。
「斑是想哄騙大哥吧?所以才會偷偷摸摸和大哥在南賀川邊見面。紗織,你別也被那家伙騙走了。」扉間說過類似的話。說話時,眼神裡寫滿了嫌棄。
……斑竟然給一只貓取名叫扉間?
是巧合嗎?
「這個名字好怪哦,哪有取名叫『門』的,總感覺好土。」紗織隨便找了個理由,拒絕了斑的提議,「我們還是想想別的名字吧。」
不知為何,紙箱裡傳來了貓貓磨指甲的聲音,像是在表達不滿。
「那就叫卑劣的男人。」斑說。
「……哈?!這又是什麼奇怪的名字?!」紗織哭笑不得,「你真是沒有取名的天賦啊。」
「那你自己取吧。」斑稍稍露出了不耐之色。
紗織想了想,靈光一現,豎起手指說:「它渾身發白,臉上有幾搓紅毛,像是奶油上加了草莓一樣,是不是很像可麗餅?不如我們就叫它可麗餅好了。」
「可麗餅?」斑想起了那種零食的模樣,忍不住哼笑了一聲,「也可以吧。」
「那就這樣決定了。可麗餅——」紗織把飯碗和水碗放進紙箱裡,說,「你不喜歡陌生的地方吧?就先在箱子裡待一段時間。開飯了哦。」
紙箱子裡的扉間貓愣了一下。
可麗餅?
雖然他不知道他怎麼就被取了個新名字,他也不知道可麗餅是什麼意思,但紗織喜歡,那就算了吧。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將宇智波斑這個陰險狡詐充滿邪惡心思的男人從紗織身旁趕走!
為了這個目標,他將不惜一切代價!
扉間貓在腦袋裡簡單地構思了一個計劃,開始埋頭苦吃……
*
紗織給新來的白貓准備好了食物和水,用手機搜了搜附近寵物醫院的信息和尋求領養的消息。大致找好了要去的醫院後,紗織實在扛不住煙火大會的疲累,去浴室卸妝洗澡。
熱水澡能使人放松,痛痛快快地洗好了澡,紗織稍稍回復了點元氣。她將頭發吹干大半,拿毛巾擦著濕漉漉的發梢出了浴室。
「啊,腳還是好酸啊……」
一見到紗織出來,紙箱裡的扉間貓就進入了備戰狀態。
紗織來了。
必須讓紗織早日離開斑。
計劃開始。
他目光一掃,迅速地鎖定了目標——櫃台上的玻璃杯!
只見扉間貓迅速地跳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用爪子一掃。他成功了!玻璃杯搖晃了一下,從櫃子上滾落了下來,然後——
哐啷!
玻璃碎片在地上落了一地。
這一切恰好被斑目睹,斑當即皺眉道:「紗織,你看這家伙,把你的東西打碎了。」
「誒?!」紗織也聽到了玻璃碎裂的聲音,連忙湊過來看,「這是怎麼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碎了滿地的玻璃,頓時發出了「糟糕」的驚呼。
斑哼了一聲:「畜生是沒有理智的,只會遵循本能地破壞。你就不該把他帶回來。」
「真的是可麗餅干壞事了嗎?」
紗織抽著嘴角,往扉間貓的方向望去——只見扉間貓正蹲坐在紙箱裡,尾巴輕晃,紅色的眼瞳亮晶晶的,整只貓散發著可愛的氣息,空氣裡似乎漂浮著各種各樣的小花瓣。
紗織心中的天平瞬間歪斜了。
「我覺得不是可麗餅做壞事了!」紗織把懷疑的眼光朝斑望去,「不會是你干的好事吧?為了把可麗餅趕走,就故意做出這種事,陷害可麗餅?」
斑噎住了。
片刻後,他惱火地說:「我怎麼可能和一只動物計較!!」
紗織看出來他是真的在生氣,知道是自己誤會了,連忙道歉:「啊,對不起,說了傷人的話。」接著,她又滿是同情地看著白貓,說,「可是,可麗餅那麼可愛,能有什麼壞心眼呢,就算是打破了杯子,也是不小心的……」
斑:……
這個笨蛋女人!
他算是看出來了,扉間這家伙就是故意的吧。
不愧是卑劣的扉間,竟然能想出這種手段。寧可拋卻千手一族的驕傲,也要挑起二人的誤會。
不行,如果再這樣放任下去,扉間指不准還會做出什麼有違忍者之名的事情。
他必須讓扉間知難而退!
那麼,問題來了。有什麼方法,可以讓扉間徹底死心,放棄讓他離開紗織?
斑的目光在屋內一掃,最終落到了紗織身上。
紗織正在盯著地上的碎玻璃片犯難。她想要撿玻璃,又束手束腳,怕割傷自己。她的頭發還沒干透,毛巾落在肩上,接住了淌下的水珠。
斑的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倘使扉間得知「紗織對宇智波斑愛的死心塌地」,那也許,看在妹妹的面上,扉間就不忍心做出奇怪的事情了吧?
退一步說,就算扉間還打算挑撥二人,那一想到扉間因為目睹妹妹投入宇智波一族懷抱而無能狂怒的臉,他也覺得很有意思。
這樣一想,斑無聲地笑了起來。
他走到了紗織的身旁,主動說:「這裡交給我來吧,你去坐著休息。」說完,他順手提過了掃把,卷起了袖口。
紗織聞言,露出了驚喜的神色:「不愧是斑大人,很勤勞嘛!」說完,她就管自己趴到床上去戳手機屏幕了。
斑將地上的玻璃碎片全都掃掉,丟進待處理的特殊垃圾堆裡,又走到了床邊,問紗織:「要不要我給你擦頭發?」
「……啊?」床上的紗織愣了下,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
斑說什麼?他要給自己擦頭發?
怎麼擦?
用、用火遁烤干?還是說,像情侶那樣,由他拿著毛巾一點點幫忙擦?
紗織的臉微微地紅了起來。
「不需要嗎?」斑催促了一下,語氣裡似乎有命令的意思。
紗織咬了咬牙,紅著臉說:「拜托你了!」
斑哼了一聲,坐下來,接過她的毛巾,將毛巾罩在了她的發頂,慢慢地擦拭起來。
紗織紅著臉坐在床沿,一動都不敢動。
斑所用的力氣不大,很隨意地擦拭著她的頭發。比起擦拭,更像是在摸她的頭頂,這讓她的耳根越來越紅,越來越紅,簡直像熟透的番茄。
沒辦法,她和斑之間的距離實在是太近、太親昵了,他就坐在她的身旁,兩個人緊緊地貼著,紗織一低頭,鼻尖就全是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
「你的頭發好像變長了。」斑擦了一半,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然用手指撩起了她的發絲,湊到鼻尖嗅了一下,「會剪掉嗎?」
紗織的心,不禁跳得漏了一拍。她無措起來,結結巴巴地問:「剪……不剪……我也不知道啊……斑覺得呢?要不要剪掉?」
斑思考片刻,說:「別剪了吧。我喜歡你長發的樣子,最好養到腰那麼長。」
他的聲音很沉,神色有幾分認真。曖昧的燈影之下,那張俊美的臉愈顯得令人沉迷。
紗織只是不小心多看了他一眼,竟然覺得有些恍惚了。
「啊……那就不剪了。」紗織喃喃地說。
接著,她就低下頭不敢說話了,一副拘謹的樣子,但紅透的耳根卻出賣了她,讓人知悉她此刻的無措。
他說什麼?
他喜歡她長發的樣子?
……
不對勁啊!
紗織的頭頂幾乎要冒出嗡嗡的蒸汽來了。
等紗織的頭發擦的差不多干了,斑問:「腳還酸嗎?看煙花時站了那麼久,很累吧。」
紗織聽了,也覺得自己腳上那股酸痛勁又回來了。她縮起了小腿,揉著自己的腳踝,說:「還酸呢,我不習慣穿木屐。」
雖然平時她經常穿高跟鞋,可是木屐和高跟鞋穿起來又是不一樣的感受了。
「要我幫你揉一下嗎?」斑問。
「???」
紗織震了一下,如同初次窺見宇宙之奧妙的貓咪一般,吃驚無比。
什麼?!斑竟然說,要幫她揉腳?!
這還是那個張口「弱小」、閉口「笨蛋」,總是把自己的身份擺在她面前的忍者大人嗎?!
她沒看錯啊!面前的人是斑沒錯,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臉孔,還是那副高居人上的眼神。
「斑,你要是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紗織狐疑地說。
「……誰被綁架了,」斑捏緊了毛巾,眉頭一挑,「我是認真地問你,要不要捏腳。」
紗織半信半疑地問:「可以嗎?你不會中途把我的腳掰斷了當做復仇吧?」
斑無語了。
「不會。」他說,「我可沒興趣做這種卑劣的事。」
「哦,那,好……」紗織試探著把腳伸了過去。
只見斑張開掌心,扣住了她的腳踝。
一陣微熱的酥癢,紗織立刻緊張地想要把腳縮回去。
「不、還是算了,太奇怪了……」紗織小聲地說。
雖然握住她的腳踝的人是宇智波斑,可是,「把腳塞到男性的手裡」,這樣的事情果然還是有些奇怪的吧?他們兩個,又不是情侶。
而且……
剛才斑的手掌貼上肌膚的一瞬,她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這感覺,太讓人不習慣了。
紗織想把腳收回來,但斑卻按住了她的腳,說:「別動。」
他的力氣很大,語氣又嚴肅,宛如一位主君,紗織立刻嚇得不敢動了,老老實實把腳放在他的手心裡。
他的手掌貼了上來,燙的紗織輕輕地彈了一下。
「別怕。」斑沉沉地說。
紗織微呼一口氣,甚至不知道把手放在哪裡。一番猶豫,最後只好做出了舉手投降的姿勢。
斑看見她的姿勢,竟然笑了一聲,仿佛在嫌棄她的傻。然後,他捏了捏她的腳踝,又用拇指去按她的腳心。
紗織緊張得渾身僵硬,完全不敢動彈。臉燙了一陣後,她忍不住向床上一倒,接著用枕頭捂住了自己的腦袋,什麼也不敢看了。
眼前變黑,也就不必看到斑握著她的腳的模樣了。
「你不會把自己悶壞嗎?」斑的聲音傳來。
「不、不會的——」紗織緊張地說,將臉上的枕頭按的更緊了。
眼前雖然一團黑,但她還是能感受到斑的手在自己腳上按來按去。那手勢沒什麼褻玩的意思,似乎當真在幫她按摩。
「很久之前,我會幫弟弟這樣按腳。他們年紀小,熬不住苦累。」
紗織點了點頭,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
斑的弟弟……
斑還有弟弟啊。
他會不會想念自己的弟弟呢?
他一個人在這裡,也許很孤單吧。
啊,要是能讓他不會再感受到孤單就好了。
紗織胡思亂想起來。
就在這時,一聲尖銳的貓叫響了起來,仿佛蘊含著巨大的憤怒。紗織瞬間回了神,抬頭一看,看到白貓正掛在紙箱邊,揮舞著爪子,仿佛隨時要衝過來和宇智波斑決鬥。
「可麗餅怎麼了?」紗織不解,想要站起來查看情況。
「沒什麼大問題吧,」斑卻按住了她,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你腳酸,我去看看就可以了。」
紗織點點頭:「別欺負它喔。」
斑站了起來,走向了紙箱。
扉間貓正掙扎地想要跳出來,斑按住了它,眼疾手快,直接將他塞回了紙箱底,然後迅速地合上了紙板箱,關上了通向新世界的大門。
「沒事,外面有母貓,所以他在叫。」斑冷酷地說。
紗織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果然還是要送他去絕育呀,這樣可以少吃很多苦呢……」
「說得對。好了,別管他了。我們休息吧。」
「哦……」
不知為何,紙箱劇烈地震動起來,仿佛散發著濃濃的怨念……
第31章
最終, 紗織將扉間貓安置在了浴室裡。
浴室雖然也很小,但卻比紙箱合適多了,至少能讓貓自由地活動。她打算讓扉間貓就這樣將就一晚, 等明天天亮, 就帶它去寵物醫院檢查身體,再找個合適的領養人。
「可麗餅好像很不高興啊!」紗織站在浴室門前,從縫隙裡往內觀察, 「斑, 我總感覺可麗餅不喜歡你……」
斑:「是錯覺。」
紗織笑起來:「也對。是我的錯覺吧?算了,該休息了。」
紗織關了燈,躺到了床上的抱枕堆裡。
斑站在陽台上,照舊在望著外面的月亮。紗織看著他的背影, 忽然就想起他今晚所做的種種事情來——斑幫她擦了頭發, 還想幫她捏腳。
夜色一旦寂靜下來,她的腦海就不安分了,自動回溯起先前的畫面。一個不小心, 她的眼前就竟是宇智波斑用毛巾替她擦拭發絲的模樣。那屬於斑身上的氣息,似乎還在鼻尖縈繞著。
紗織把被子提高了一點, 蒙住自己發熱的面頰,眼睛在黑暗裡眨個不停。
糟糕……臉好燙。
怎麼回事……
無論如何臉上的熱度都熄不下去。
好像自從遇見了斑後,她臉紅的概率就直直提升了。
那家伙是暖爐嗎?!竟然總是能讓她莫名其妙臉紅。
紗織悄悄地舒了口氣, 用被子把自己徹底蓋起來。
隔著一層被子,外面的聲音就變得模糊了,仿佛是被水面隔絕。紗織隱約聽到斑下了陽台,關上玻璃門,又走到她身旁,坐在了床邊。
「紗織?」斑在喊她。
縮在被子裡的紗織有些猶豫要不要回答。
現在問斑「什麼事」, 是不是有些尷尬?
算了,還是裝睡好了。
這樣想著,紗織合上了眼,將呼吸放的均勻了些,假裝自己已經睡熟了。
坐在床邊的斑一陣沉默。片刻後,他伸手,揭開了蒙在紗織面上的被子,低聲喃喃道:「真是個笨家伙。不怕憋壞自己嗎?」
紗織強忍住反駁的衝動,保持著平靜的呼吸,繼續裝睡。
然後——
一只手落到了紗織的臉上。
那手的指尖是溫熱的,仿佛帶著遙遠舊日的暖意,輕輕地掠過紗織的面頰,在她的頷邊流連不去,如同在以指尖描摹著她的面容輪廓。
「你長大了太多……」斑的聲音如嘆息一般落在了她的耳畔,「你死的時候,只有十四歲。現在看來,根本只是個孩子。紗織,你長大之後…變好看了。」
正在裝睡的紗織愣住了。
她知道自己的心跳的很劇烈,但比起心跳,她卻更為斑口中的話感到詫異。
什麼叫做「她死的時候只有十四歲,現在看來根本只是個孩子?」什麼又叫做「她長大之後變好看了?」
她不是活的好好的嘛?而且,她十四歲時,還在鄉下的老家讀中學呢,每天和同學一起聊著化妝和明星之類的話題,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麼。
紗織心底有許許多多的疑問,但她不敢問,因為她正在裝睡中。她無法想像自己現在睜開眼睛,場面會有多尷尬,於是她只能把這些困惑吞入心底,繼續假裝睡覺。
紗織放平了呼吸,努力把思緒都釋為空白。不知不覺間,困意竟然真的浮了上來,就像海浪吞沒岸邊的礁石一般。於是,紗織慢慢地睡著了。
*
她又回到了戰國時代的夢裡。
不過,與前幾次的夢境不同,這一次的她總覺得自己輕飄飄的,沒法落在地上,像風,也像空氣,可以隨意地在樹枝間穿來穿去。
千手柱間與千手扉間正坐在木樁上,柱間在哭泣,滿面淚痕。而扉間也一臉沉悶,兩個人仿佛遭遇了巨大的打擊,變得很是萎靡不振。
「怎麼了?哥哥?」紗織問。
可柱間和扉間似乎根本聽不到她的話,仍舊坐在木樁上。
紗織想要走到二人的身旁,然而,她的身體卻輕飄飄地穿過了木樁。
啊,她好像沒有實體。
紗織這才意識到這件事。
不知道怎麼回事,她變成了幽靈一般的存在。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兄弟二人的聲音。
「為什麼會這樣呢……扉間,我想不明白。」柱間用袖子擦拭著眼淚,「我以為紗織嫁給那個人,就能幸福地過一輩子了。」
「還能是為什麼,當然是因為那家伙背叛了我們!」扉間咬了咬牙,狠狠地打了身旁的樹木一拳。他的力氣很大,竟然在樹干上打出了一個坑。樹冠一震,簌簌落下一片樹葉來。
柱間喃喃說:「我以為他是真心喜歡紗織才想娶她的,要是早知道他是那種人,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紗織嫁過去。」
「……他大概,確實喜歡過紗織吧。但比起紗織,還是利益更重要一些。」扉間收起了拳頭,面色有些灰敗,「只要殺了來自千手一族的妻子以示投誠之意,就能獲得羽衣一族背後大名的讓地。整整五座城池,難怪他心動了。……妻子可以再娶,但重振家業的機會一旦錯過了,就不會再有了。」
聞言,柱間愣住了,片刻後,他發出難以置信的聲音:「難道紗織的性命抵不過五座城池嗎?!」
「冷靜一點,大哥!」扉間皺眉,「在我們眼裡,紗織當然遠遠比五座城池重要。不要說五座城池,哪怕十座、五十座,那都是比不過紗織的。但在別人眼裡,紗織也許只是一粒塵土——可惡!我們都被那男人故作情深的樣子欺騙了!大哥是笨蛋,我也是笨蛋,父親也是——」
兄弟二人的爭吵聲,讓紗織有些意外。
啊,這裡的「千手紗織」已經死去了嗎?所以兄弟二人正在為此哭泣著。
千手紗織嫁給了那位據說愛慕她已久的大名之子後,便被自己的夫君所殺害了。因為她的夫君看到了更大的利益,想用她的死來向其他的貴族示以誠意。
她明明沒有查克拉,也不是忍者,本不必被卷進戰火。可「千手」這個姓氏,到底為她帶來了麻煩。
父親經過千挑萬選才為她選下了這個夫君,按照父親原本的預想,愛慕著紗織,又年齡相當的大名之子,是最有能力保護沒有查克拉的紗織平安到老的。可誰料到,這卻成了葬送紗織的一把刀。
林間的哭泣聲似乎遠去了,南河川的河流嘩嘩作響,戰國時代的舊夢,一點點消退。
*
紗織從夢中醒來時,覺得眼角有些濕潤。她困惑地拿尾指擦了下,發現自己竟然流了眼淚。
……怎麼回事?她為什麼在哭?
紗織困倦地坐起來,打個呵欠,隱約想起了昨晚那個奇奇怪怪的夢。
太奇怪了。
明明只是個夢境,卻莫名讓她的心情變得沉重了,仿佛一切都是真實發生過的。
浴室裡有乒乒乓乓的聲音,仿佛有人在打架。紗織想起白貓還在浴室裡,便匆匆忙忙地下了床,向浴室走去。
「可麗餅——」
一開門,就看到宇智波斑拎著掙扎不停的白貓在晃,仿佛是在教訓這只貓的樣子。紗織立刻緊張起來,質問道:「斑,你在做什麼呢!干嘛欺負可麗餅啊!」
斑像是沒預料到她會突然進來,愣了下,然後用手死死地扣住了貓,說:「我只是在陪這家伙玩游戲呢。動物不是需要陪伴的嗎?」
而被斑扣在手心的白貓,在發出了柔弱無辜的叫聲:「喵嗚……喵嗚……!」
貓咪可憐巴巴的面孔上,寫滿了一句話:我被欺負了,快來救我!
紗織眨了眨眼,看向斑的目光充滿懷疑。
斑會這麼好心嗎?他對可麗餅的態度很抗拒吧?因為貓貓相斥的緣故?
「我就暫且相信你吧。」紗織走進了浴室,又說,「今天要帶可麗餅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看到我掛在牆上的那個書包了嗎?你把可麗餅裝到裡面去,小心拉鏈別卡到它的毛。」
說完,紗織就站在水池前擰開了水龍頭。
浴室裡仿佛剛剛經歷過大戰,牆上有貓的黑爪印,貓糧灑了一地,水也潑的到處都是。看得出來,在她進來之前,戰況激烈的仿佛宇宙大爆炸一般。
紗織一邊洗臉,一邊在心底思考:果然,她的家裡不能養兩只貓。還是得快點給可麗餅找到新的主人為好。
紗織換好了衣服,又熱了兩塊吐司面包當早飯,就提著裝有貓的書包出了門,打車去附近的寵物醫院。
——對於扉間貓而言,這一段顛簸的旅途無疑是充滿不安的。
昨夜整晚,他原本就經歷了強烈的情感起伏。親眼目睹妹妹紗織與宿敵斑親親熱熱的情侶行徑,他已經氣的想把大哥柱間揪成禿頂了,可他偏偏還是只貓,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在紙箱子裡急的團團轉。
到後來,紗織竟然還把他關到浴室裡去了!在浴室之外的房間裡發生了什麼,他完全不知道,他只要稍微想像一下可能發生的事情,他就心急如焚,恨不得把牆壁打穿了!
度過了一個難熬的夜晚後,浴室的門終於開了。但來的人,卻是宇智波斑!斑對他露出了冰冷殘酷的笑容,然後就提著他的後頸開始嘲笑他。
「千手扉間,曾經在戰國時代以神速忍者著稱的你,也淪落為如今的模樣,真是令人發笑啊!」
一句話,就輕松地挑起了扉間的怒火。緊接著,一人一貓就開始在浴室裡大戰,直到紗織進來打斷了這場神話一般的戰爭。
而現在,扉間貓坐在書包裡,心底莫名有一絲不安。
紗織要帶他去哪裡?不會是那什麼絕育的地方吧?
而且——
紗織為什麼又和斑坐在一起!
只見紗織與斑一同坐在計程車的後排,紗織在補眠,睡得昏昏沉沉,腦袋一晃一晃的,幾次都要落到斑的肩上去了,但斑卻完全不躲,似乎還很期待紗織靠到他身上來的場景。
貓包裡的扉間貓發出了劇烈的哈氣聲!
不知過了多久,計程車終於停了。扉間貓從書包的縫隙裡望出去,看到了「寵物醫院」的字樣。單單是這幾個字,就足夠扉間貓警鈴大作了。
但他的戒備卻是沒有用的,紗織拎著裝有貓的書包,推開了寵物醫院的大門。
「醫生,我想檢查一下可麗餅的身體有沒有問題。」紗織拉開了書包的拉鏈,將扉間貓放了出來。
「可麗餅?真是可愛的名字呢。」女醫生溫柔地笑了起來。
「它的花色很像奶油加草莓,所以才叫可麗餅哦。」紗織解釋說,又指了指扉間貓,「它總是一副虛弱的樣子,走路搖搖晃晃的,還會忽然趴下暈倒,我覺得它大概是生病了,還是檢查一下為好。」
「哎呀,這麼嚴重啊!」女醫生露出擔憂的模樣,連忙開始准備檢查套餐,「麻煩二位在外面稍等一下哦,我這就給可麗餅檢查一下身體。」
紗織點了點頭,和斑一起到門外的走廊上等候。
等候的時間有些無聊,紗織托著臉頰開始發呆。
外頭的雲像棉花糖一樣懸在高樓大廈邊,低的仿佛伸手可摘。紗織盯著那團雲,就想起昨晚斑說的話,還有那個奇奇怪怪的夢來。
斑說,她曾在十四歲死去。所以再相逢時,他沒能認出長大了的她。而在昨夜的那個夢裡,她確實是在十四歲的年紀死去了。剛嫁給了身為大名之子的夫君,就作為利益的犧牲品,被丈夫親手殺死了。
紗織的面色有些復雜,她將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宇智波斑,問:「斑,你說『夢』這種東西,有可能是真實的嗎?」
「嗯?」斑靠著牆,神情冷淡,「有可能吧。我曾夢見過弟弟和我說話,我相信那是真的。」
「這樣啊……」紗織仰頭望天,語氣有些淡淡的惆悵。
要是夢境可以成真,那豈不是說明她當真曾是戰國時代的一個姑娘,哥哥叫千手柱間和千手扉間,她嫁給了大名之子,然後被自己的丈夫殺了?而斑則是她的玩伴,又兼兄長和父親的宿敵……
仔細一想,如果這些都是真的,那斑的一些行為就可以解釋了。
為什麼在最初相遇的時候,斑曾試圖讓她「把頭發染成銀色的」,還要觀察她的瞳色是不是紅色——因為這是千手紗織的特征。
為什麼斑無法第一眼就辨認出她的身份,因為她沒有查克拉,不是忍者。而當初的千手紗織在死去時只有十四歲,是個圓圓臉蛋、完全沒長開的小姑娘。而現在的星宮紗織則二十多歲了,還改變了發色與瞳色這樣的特征。
為什麼斑會對所謂她「從前的丈夫」如此警覺,還揚言要「殺了那家伙替紗織復仇」,因為曾經的千手紗織真的是被自己的丈夫所殺死的。
……
紗織越想越不對勁,面色漸漸發白。一種不妙的猜測,逐漸占據了她的心底:會不會,那段關於千手紗織的回憶,根本就是真實存在的?!
「檢查結束咯——」女醫生溫溫和和的嗓音,打斷了紗織的回憶。紗織回頭一看,只見女醫生托著扉間貓走出來,笑眯眯地說,「可麗餅身體健康,沒有任何問題,非常強壯結實,請放心吧。」
「誒?」紗織的嘴角抽了一下,「不可能吧?我經常看到它原地摔倒,走路搖搖晃晃……」
「哎呀,這個呀……」女醫生似乎也有些不解,「可能只是在假裝吧!有些寵物是這樣的,會無意地模仿人類的行為,你就當它是在惡作劇好了。」
——可能只是在假裝吧!
——只是在假裝吧!
——假裝!
紗織的嘴角抽的更厲害了。再看到女醫生手上的扉間貓時,她的眼神裡有一絲憤怒:這家伙,竟敢浪費她的同情心和她的錢!!給貓檢查身體很貴的好不好!!
書包裡的扉間貓接受到紗織的怒意,沉默地轉開了它尊貴的頭顱。
*
紗織暫時無法給扉間貓找到領養人,只好給他洗了個澡,原樣提回家。
順帶一提,戰國時代曾精通水遁的忍者,在變身為貓之後竟然對水懼怕無比,也很抗拒洗澡,跑的飛快。誰也沒料到,一只貓竟然能跑的那麼快,簡直像是使用了瞬身魔法一般。
好在斑的手也很快,他按住了扉間貓,提著塞進了醫生的手裡。等過了兩個小時,紗織來接扉間貓時,扉間貓已經變得香香軟軟白白的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斑的表情很不好看。
「不是說這家伙只待一個晚上嗎?」
「找不到領養人,也沒辦法嘛。」
「我不容許他留在家裡。」
「我容許就可以了!!」
紗織的堅持,讓斑一點辦法都沒有。最後,斑只好與扉間貓大眼瞪一眼地一起回到了紗織的公寓裡。
變得渾身軟蓬蓬、香乎乎的扉間貓,不僅有資格離開紙箱,甚至還可以輕巧地跳上紗織的床,然後仿佛一團棉花一樣盤在上面,紅色的眼睛充滿了耀武揚威的意思,這讓斑看的眉頭直跳。
竟然有別的男人(貓)躺到那個地方去了……!!
斑望著扉間貓的眼神又銳利了幾分。
「我去熱一下便當,斑,拜托你把浴室收拾一下。」紗織沒注意到一人一貓間的暗流湧動,很自然地打開了冰箱,拿出了之前做好的便當。
斑「哦」了一聲,在紗織背後衝著扉間貓露出了冷酷的表情。他的臉上,威脅的意思很明顯——在這個家裡,扉間你什麼都不算!
而扉間貓也沒有了紗織面前那副弱小無助的模樣,仿佛恢復了往日戰國名忍的風采,目光如劍地回盯著斑,渾身氣勢飛揚,全然不像是一只貓所該有的。
斑看著扉間貓這副模樣,就知道他處於戒備狀態。他最知悉如何激怒扉間,於是便蹲了下來,壓低聲音,說:「你知道嗎?紗織喜歡我。」
——你知道嗎?紗織喜歡我。
一句話,就讓扉間貓瞬間炸毛,尾巴90°筆直揚起,爪子「硁」的一聲探了出來。下一刻,扉間貓便如一道閃電似的,迅速地襲向了斑!
「喵喵喵!」(你胡說八道!)
「喵——」(邪惡的宇智波!)
憑借斑的速度,其實完全可以躲掉這來自動物的一擊,但是他卻沒躲,而是站在原地,任憑扉間貓攻擊自己。
只見扉間貓的爪子利落地劃過斑的手背,留下了一道血痕。剛剛合上冰箱門的紗織,一轉過身來,恰好就看到了這一幕。
「斑!」紗織驚呼一聲,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來。他顧不得教訓扉間貓,趕緊抬起了斑的手仔細看,「嗚哇,劃的好深,得先用冷水清洗一下……」
說實話,斑的傷口確實有些深,血珠子一滴滴往下淌,看起來格外瘆人。紗織一看到這道傷口,心疼極了。
斑哼了一聲,說:「你看,我說了吧,這只畜生凶的很,你不適合把他帶在身邊。」
紗織愣了下,面色浮起了掙扎的愧疚:「對不起……如果不是我執意要把可麗餅帶回來,你就不會被抓傷了。」
「那不是你的錯,而是扉——是這只貓的錯。」斑說。
「我幫你清洗一下吧,然後用創口貼包起來。」紗織緊張地說著,又瞪了一眼地上的扉間貓,說,「可麗餅,一會兒我再來教訓你。」說完,她就拉著斑的手進了浴室。
扉間吃了紗織一聲教訓,愣愣地立在原地。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方才的宇智波斑,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故意不躲開攻擊,故意讓紗織撞見這一幕,故意博取紗織的同情!現在好了,在紗織心裡,自己成了一只無理取鬧的貓,而斑受了傷,紗織對他又愧疚,又同情……
而且,斑這樣的忍者,受這點小傷能算得了什麼!不用半天,那傷口就能愈合了!他就是故意想讓紗織心疼他
真是……好一個卑劣又充滿心計的男人!好一個邪惡的宇智波!
扉間貓氣得開始用椅子腿瘋狂磨牙磨爪,磨出了霍霍的聲響。
第32章
浴室裡, 紗織將斑的手放在水龍頭下,用冷水清洗一陣,然後取出創口貼, 替他將傷口慢慢地貼好了。
她的動作很細心, 透著溫柔和謹慎。斑看著她,目光凝住了。
面前的女子低垂面頰,耳旁一縷微卷的發, 秀白的肌膚在燈下泛著剔透的色澤, 令人有親吻的衝動。纖細的手指撫摸著斑傷口附近的位置,試探著想要觸碰,又不敢用力,人小聲地問「疼嗎?」
「不疼。」
斑望著她, 心底有些奇妙的念頭。
原來紗織長大後會變成這樣嗎?
那個圓圓臉蛋、滿面都是化不開的稚氣的矮小姑娘, 長開之後,是如此秀氣而美麗的嗎?
紗織耳旁的那縷卷發晃個不停,看著有些礙眼。斑忍不住伸出手, 替她將那縷頭發撩到了耳後,齊整地別好。
別頭發時, 他指尖擦過了紗織的面頰,驚動了正在低頭觀察傷口的紗織。紗織愣愣地抬起頭,有些疑惑地問:「斑?」
「……沒什麼, 不小心碰到了。」斑收回了手指。
紗織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眼神躲閃。她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鼻尖有些紅,緊張地說:「好啦,我,我去教訓一下可麗餅, 讓它別再亂抓人了。」
說完,紗織就低著頭,逃一樣地跑出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遇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但她那發紅的耳垂,卻將她的心思暴露無遺了。
紗織出了浴室,就看到扉間貓正在憤怒地咬椅子腿,將椅腿上的塑料咬出了一排坑坑窪窪的洞。
紗織看到那排洞,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可麗餅,你都做了什麼好事啊!」
這貓不教訓不行了啊!
可是,貓又該怎麼教訓?
紗織撓了撓頭,拿起手機開始搜索。在谷歌衝浪一圈,又認真地觀摩了一大堆視頻後,紗織習得了「要控制力度地拍打貓咪頭部,讓他知悉錯處和你的威脅之意,同時又不會傷害到貓咪」的知識。
只見紗織放下手機,把手掌懸到了扉間貓的頭頂。
「可麗餅,我要打你咯!」她嚴肅地如此宣告,然後,她就將手掌向下一拍——
在手掌落到扉間貓頭頂的瞬間,她的拍打竟然變成了輕柔萬分的撫摸。
沒錯,紗織的手自作主張,開始溫柔又緩慢地撫摸著貓咪的腦袋,充滿了主人的溺愛。
紗織:……
不對勁啊!
她不是想揍這只貓嗎?!
怎麼最後開始慢吞吞地rua貓了!?
紗織不死心,又抬起手,試圖再度一拍!
結果,她的手掌落下去時,力度又不自覺地減輕了,她有一次開始愛不釋手地揉搓扉間貓的腦袋,動作無比溫柔。
紗織:……
怎會如此!
如此幾次失敗後,紗織發覺了一個真相:她根本下不來狠手去揍自家的貓!
貓貓那麼可愛,貓貓能有什麼錯呢!
在悲哀地發現了這個事實之後,紗織干脆放棄掙扎,將白貓抱起來,抓了個滿懷,大口吸起了貓:「可麗餅,真可愛啊——好可愛啊……可愛!」
斑從浴室裡出來時,就看到紗織跪在地上,星星眼抱著貓吸個不停的樣子。當場,他就震住了。
千手扉間,你真是好一個卑劣的男人!
*
午後,紗織去便利店買了下個禮拜需要的食材和日用品。因為東西不多,她就沒有拜托斑跟著自己一起去。半個小時後,紗織就從便利店回來了。
進家門的時候,紗織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她摸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來電名字竟然是「媽媽」。
媽媽?這個時候給自己打電話,有什麼事嗎?
喔,說起來,媽媽確實有一個星期沒有和自己打過電話了,她大概是想自己了吧。
這樣想著,紗織進了門,將購物袋放在櫃子上,隨手接通了電話:「媽媽,好久沒聯絡了啊。」
一邊說,紗織一邊看向屋子裡。白貓可麗餅玩累了,正團在床上呼呼大睡,像外婆的白色毛線球似的。
「紗織!你猜我和你爸爸現在在哪裡!」電話一接通,一道興奮的女聲就傳了過來。
紗織用肩膀夾著電話,一邊打開冰箱,一邊笑著問:「不會是去海邊旅游了吧?風的聲音很大呢。」
紗織對媽媽這樣興奮的語氣早就習以為常了。
紗織的媽媽叫星宮美惠子,是個性格活潑的中年女人,雖然她如今四十多歲了,卻還保持著少女一般的天真。她從小在鄉間長大,雖然身材矮小,但心靈手巧,能清晰地分辨出各種植物的不同。
相比較而言,紗織的爸爸星宮健一就顯得像當無趣,沉默寡言。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在家裡看體育比賽的轉播,農閑的時候,就親自去附近的學校裡看別人踢球。
「海邊?才不是呢!」美惠子笑嘻嘻地說,「我們現在在去橫濱的電車站台上呢!風聲是對面電車開走時的聲音哦!是不是很響?」
話音落下,電話那頭還遠遠傳來爸爸健一的嘟囔聲:「美惠子,電話的聲音小一點啊,打擾到別人了。」
聞言,紗織愣了下:「你們要來橫濱嗎?」
「是的哦。」美惠子顯然很高興,「你爸爸的小學同學搬到了橫濱,邀請我們去新家做客呢。然後我們就想到紗織也在橫濱工作,那就順便去看一看紗織吧!對了,爸爸和媽媽還帶了家裡新做的醬果子,很好吃的喔!」
紗織眨了眨眼,面上湧出快樂的神采來。
好久沒見過爸爸媽媽了,她也確實很思念他們。
說實話,紗織還是很戀家的,她也喜歡有人陪伴的感覺。如果不是她從小就想著要到繁華的大城市裡生活,她是不會離開鄉下的那個家的。她在申請大學時去了東京府附近的學校,畢業後,在橫濱找了工作,這一切都是因為「想在大城市生活」這個簡單的理想而已。
此時此刻,聽聞許久不見的爸爸媽媽要來探望自己,紗織的心底很是高興。
「你們什麼時候到呢?我都來不及准備東西了!」紗織的語氣有些輕飄飄的。
「晚上就來,不過我們打算住到朋友那裡去,所以可能不能在紗織這裡久留了,吃一餐飯就要走。」美惠子的聲音似乎也是飛揚的。
「啊,那沒問題,還有一些時間讓我准備晚飯呢。媽媽和爸爸想要吃些什麼?」紗織詢問著,目光掃向冰箱。就在這時,她看到冰箱裡有一盒新買的豬排飯。然後,就像是被這盒豬排飯的存在提醒了什麼,紗織忽然想到了一件驚悚可怕的事。
她的家裡,現在還住著宇智波斑!
那個雖然是戰國忍者家族族長,但卻會親自打工給她買豬排飯便當的——宇智波斑!
紗織倒吸一口冷氣,瞳孔震個不停。
要是讓爸爸媽媽知道,自己竟然和這麼一個奇奇怪怪的家伙住在一起,他們一定會大吃一驚,然後戒備憂慮的吧?!
「紗織?」電話那頭的美惠子奇怪地問,「怎麼沒聲音了?喂——紗織?」
「啊,剛才好像信號不好呢。」紗織回了神,強笑著說,「媽媽想吃什麼來著?」
「什麼都可以,只要是和紗織一起吃飯,媽媽和爸爸就滿足了。」美惠子說。
「啊,好,好的……」紗織心不在焉地應下了。
母女兩人又寒暄一陣,這才掛斷電話。等紗織收起手機,她就抓著頭發,緊張地在原地徘徊:「不能讓爸爸媽媽看見……絕對不能……不能!」
斑看到她這幅奇怪的樣子,便問:「你怎麼了?」
紗織定了定神,握緊拳頭,鄭重地看向斑,說:「斑!我有件事情要拜托你!」
「什麼?」見紗織神態如此,斑愈發不解。
「我的爸爸和媽媽,今天晚上要來這裡探望我,能不能拜托你回避一下?——出門閑逛也好,去走廊裡睡覺也好,總之,就是別和爸爸媽媽撞上!」紗織懇切地說。
「……嗯?」斑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你的爸爸和媽媽要來了?」
「沒錯。」
「……」斑沉思片刻,眸光一抬,問,「那,為什麼我必須躲起來?」
「誒?」紗織愣住,然後結結巴巴地解釋,「當然要躲起來啊!不然的話,爸爸媽媽會誤會的吧?他們一定會以為你是我男朋友的!」
斑的目光一凝:「那也沒什麼不好的吧。」
斑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讓紗織的臉騰騰變紅。
她看著斑那副游刃有余的從容面孔,心底竟然生出一種奇妙的酸甜感來,仿佛偷偷吃了一顆小小的番茄。但是,比起那種微妙的甜,她現在還是更能感受到生氣的滋味。
「不行——」紗織立刻拒絕了他,「知道我和陌生的男人在同居,媽媽一定會擔心的,所以,不可以!」
可是,斑的態度卻比她還堅決:「我覺得沒什麼不好的,就讓我見見你的雙親吧。」
紗織:……
眼看斑一副篤定的樣子,紗織的眉跳了跳。她猜到了:斑已經定好主意了,一定要見她的父母。他很強勢,恐怕不會輕易改變想法。
可是,她是絕對不會容許這種事情的。
那麼,在斑不願主動回避的情況下,她該怎麼岔開斑和她的父母,讓兩邊的人人不必見上面?
辦法還是有的。那個辦法就是——
讓斑變成貓!
只要斑變成了一只貓,那麼,在父母的眼裡,自己就只是因為孤獨而養了一只貓,這根本不算什麼大事情,唯一的煩惱,就是這只貓比較淘氣、頑皮,偶爾會發發脾氣。
但是,即使如此,這也比「忽然和奇奇怪怪的男人同居」這種事要來的正常的多。
再加上她家裡還有一只貨真價實的貓——可麗餅,那養貓的可信程度就又上升了。
不過,斑變成貓的時間是不可控的。萬一在媽媽和爸爸來訪的途中,他又從貓變回了人,那就麻煩了。屆時,已經心生警惕的斑,恐怕就不會再度變成貓了!
「禁忌之詞」這樣的殺手锏,必須留到關鍵時刻再用才好。
懷著這樣的想法,紗織下定了主意,決定先對斑使用緩兵之計,讓斑放松下來,至少不要戒備自己。
「斑,我思考了一下,如果你真的想見爸爸和媽媽,那也不是不行。」紗織認真地說。
「哦?」斑挑眉,「態度轉變的這麼快,紗織,你是有什麼陰謀嗎?」
「才沒有!」紗織心虛地說,「我是…是考慮到……爸爸媽媽也一直催著要我再找個男朋友,我也在為此頭疼,所以……所幸,就借你用一下,讓你假裝我的男朋友,來打消爸爸和媽媽的顧慮,也讓他們不要催著我結婚了。」
這個理由還算合適,斑面上的疑慮之色緩和了。
「好。」斑說。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商量下怎麼和爸爸媽媽聊天。」紗織坐了下來。
「這有什麼好商量的。」斑皺眉,似乎不願配合。床上的白貓可麗餅被他的聲音驚醒了,伸長爪子伸了個懶腰,又再度睡去。
紗織連忙比比劃劃地說:「當然要商量啦!至少我得告訴你該怎麼和我的爸爸媽媽相處吧?還有『我們是怎麼在一起的』、『我們有多愛對方』、『我們以後打算怎麼辦』之類的話題,也要考慮一下吧?」
紗織說完,對面的斑陷入了沉思。片刻後,他問:「紗織,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了!」紗織說,「這種事,怎麼能不認真呢?」
斑說:「好。那你要記得這句話。」
見他答應了,紗織就托著面頰,認真地教導起來:「首先,我的爸爸和媽媽都是很單純的人。他們對我未來男朋友的要求很簡單,只要『是個好人』就可以了。所以,你一定要表現出你的善良才行。」
「……」看的出來,斑對她的要求很無語。
善良?這要怎麼表現?
紗織見他不說話,心底有點恨鐵不成剛的意思。她指點說:「所謂的『善良』,就是指你關心我、了解我、陪伴我。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吧?」
「知道,」斑說,「你喜歡那種無聊的漂亮東西,一旦看見了就走不動路,然後你就會花錢買那些沒用的飾品回來。你還喜歡可愛的動物,寧可浪費錢也要帶回家。」
紗織:……
斑這家伙,了解倒是挺了解她的,可是她怎麼覺得這些話聽起來這麼惹人討厭呢?!
紗織撇了撇嘴,又說:「姑且算是過關了吧!」頓一頓,她又握緊了拳,說,「對了,最重要的事情——如果,媽媽問起我們兩個是怎麼在一起的,我們該怎麼說?」
「實話實說。」斑似乎根本沒有多想。
「不行!」紗織一副氣呼呼的樣子,「要是實話實說,『從戰國時代穿越來現代的忍者被我撿到了於是我們相愛了』,媽媽一定會嚇壞的!我們必須編個合適的故事出來才行。」
「那你說,怎麼辦?」斑狐疑。
「你就說……」紗織卷著自己的頭發,絞盡腦汁地想著,「你就說,你是我的鄰居,我們兩個人每天在上下班時相遇,日久生情了。」
按理說,紗織只是做戲,其實並不需要說的這麼詳細——紗織根本不打算讓斑和父母見面,而是想趁著斑放松戒備時,把他變成一只貓。可不知怎麼的,一旦開始和斑商討見父母的場景,紗織竟然有些沉浸其中了。
「對了,媽媽是個很八卦的人,她肯定會問你是怎麼追我的,你就……實話實說吧!」紗織往後一靠,目光向上,「就說你每天送我上下班,打兼職工給我買豬排飯,帶我去看花火大會,還給我揉腳、擦頭發什麼的……」
聞言,斑露出了遲疑的神色:「這算追求的行為嗎?」
紗織怔了下,臉忽然紅起來。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假裝在追求我!」
斑挑了下眉。不知道是不是紗織看錯了,她總覺得她從斑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笑意。
「能見到你的雙親也不錯。」斑說,「我也想問問你的事情。」
紗織歪頭:「問我的事情?斑想問什麼?」
「你猜。」斑卻沒有回答,而是丟下了這麼句故作神秘的話。
紗織心底哼了聲,再看向斑時,發現他臉上的笑意似乎更濃了。
紗織絮絮叨叨地和斑商量了一大堆,就連「媽媽進門時誰先和媽媽打招呼」這樣的細節都想好了,這才安靜下來。
等她從商討的熱烈氛圍裡脫身而出後,她竟然覺得有些失落了。
她那麼辛苦地准備了與父母的見面,但這一切卻只是拖延時間的幻夢,根本不會發生。
紗織悄悄地嘆了口氣。
接下來,紗織開始打掃房間,准備晚餐。一切都妥當了,天色也晚了。算算時間,紗織的爸爸和媽媽應該已經到橫濱了。
「需要去接他們嗎?」斑問。
「不需要,媽媽不喜歡我多跑一趟。」紗織說。
「那他們也快到了吧。」斑淡淡地掃著門外。
明明他的神色十分冷淡,但紗織竟然解讀出了一種期待。
這樣的斑,讓紗織的心裡既意外,又愧疚。
——斑竟然會露出這種細到不可察覺的期待之色。太少見了。
而且,這份期待還是因為她……
紗織察覺到了,自己的心底有幾分小小的竊喜。
可是,斑的期待又注定是會落空的,畢竟一會兒他就會變成貓了。也不知道等爸爸媽媽走後,他會怎樣發火和生氣?
哎,到時候又該怎麼哄他呢?
紗織陷入了苦惱之中。
不知不覺,時間一點點過去了。紗織房門口的電鈴,忽然刺耳地響了起來。
叮叮——
紗織精神一震,知道是爸爸和媽媽到了樓下。她立刻進入了戰鬥狀態,滿面緊張地看向了斑。
斑正在閑適地看書,聽到電鈴聲後,就自然地抬了頭。他大概已經在思考如何與紗織的媽媽說話了,因此面上有著沉思之色。
這樣的狀態,對紗織來說最為合適不過。只要她突然地念出禁忌之詞——「貓」,斑就會變成一只貓了。如此一來,等爸爸媽媽進入公寓時,她就不必解釋她為什麼和一個男人住在一起了!
紗織帶著笑容,鎮定地走向了斑。
電鈴還在響,叮叮的聲音回蕩在屋子裡。斑瞥見她走來,問:「你不開門嗎?」
紗織說:「一會兒就開。但是,在那之前,還有件事——」她深呼一口氣,衝著斑喊道:「變成貓吧!斑!!」
——變成貓吧!斑!!
紗織已經預料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在一陣白霧裡,滿面錯愕的斑變成了憤怒的小黑貓,喵喵亂叫不說,還會用貓貓拳打她。
可是……
斑的面色確實是相當錯愕不錯,可為什麼他沒有變成貓?
沒錯,就在紗織喊出禁忌之詞之後,白煙沒有出現,斑也沒有變成貓。他依舊以人的形態,穩穩地站在紗織面前,陰影將紗織覆蓋的嚴嚴實實。
紗織的腦袋有些混亂。
怎麼回事?禁忌之詞失效了嗎?還是她說的不夠大聲?她發音有誤?
於是紗織字正腔圓地再度大喊:「變成貓吧!斑!!」
紗織喊的很大聲,回音在屋子裡徘徊著。
但是,這一回,奇跡還是沒有發生。斑照舊站在她的面前,沒有變成貓的跡像。而此時此刻,他臉上的錯愕之色已經淡去,變成了饒有興致、若有所思的表情。接著,他哼笑一聲,說:「紗織,你想干壞事吧?」
「我……」紗織的額頭冷汗涔涔。
「我和你之間的事,一會再說,現在,先開門吧。」說著,斑就走到門邊,打開了樓下的門。
紗織看著他的背影,心髒咚咚狂跳。她的腦袋裡飄過一萬個問號,臉上寫滿了懵逼不解。
怎麼會這樣?
咒語怎麼就失效了?斑不會變成貓了?
不,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
哢嚓,門開了,門外出現了星宮美惠子和星宮健一夫婦的身影。
「紗織——」美惠子很高興地踏了進來,隨即,她就看到了斑高大的身影。她疑惑地抬頭,「哎呀,這個人是誰?紗織的男朋友嗎?」
紗織倒吸一口冷氣。
現在的重點是,爸爸媽媽和斑,見上面了!!
第33章
「哎呀, 這個人是誰,紗織的男朋友嗎?」
美惠子眨了眨眼,臉上有困惑之色。
面前的男人看起來二十六七歲的年紀, 留著長發, 長相倒是很帥氣,是紗織會喜歡的那種帥哥。可他的神色,看起來是不是太陰沉了?一看就是容易嚇哭小孩子的長相。
美惠子審視地打量著斑, 心底悄悄給宇智波斑打了個分數:6.8分(滿分10分)。
房間裡的紗織從無措僵硬中回了神, 她連忙衝到門口,試圖解釋這一尷尬的場面:「啊,媽媽,是這樣的, 他是——」
「我是紗織未來的夫君, 沒有錯。」斑把手搭在紗織的肩上,接下了紗織的話。
「……」
紗織木。
在斑說完這句話的瞬間,空氣就凝固了。紗織頂著一臉「完蛋了」的表情愣愣地站著, 而紗織的父母則大吃一驚。
星宮健一露出警惕又驚訝的神色,說:「紗織, 你怎麼沒告訴我們你戀愛了?」
而美惠子則驚喜地說:「果然是男朋友呀!紗織,你是特意把他喊過來,想給我們一個驚喜嗎?」她那和紗織有三四分相似的面孔上, 浮現出活力的神采來。
「啊,哈哈哈,這個……」紗織干笑著,不知道該怎麼往下圓了。
完蛋了,斑不肯變成貓就算了,竟然還對著爸爸媽媽說了這樣的話, 現在,事情已經完全解釋不清楚了!!
先不說「未來的夫君」這種文縐縐的用語是怎麼回事,單單是斑話中透露出來的那種「要結婚」的意思,就足夠令人震驚了。
斑的這句話,簡直就是在變相地告訴爸爸媽媽:他和紗織,是以結婚為的目的在交往的。
這根本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紗織?」見紗織沒有回答,美惠子好奇地問,「這不是你准備的驚喜嗎?」
紗織:「哈哈,哈哈哈,這個……」
一旁的斑看不下去了,說:「紗織,先讓你的家人進來吧。」罷了,他又輕描淡寫地向美惠子解釋道,「我倒也不是特地趕過來的,因為我平時就和紗織住在一起。」
……
又是一顆投入水中的炸彈,空氣再度凝固。
十秒後,驚訝的叫嚷聲炸了開來,美惠子和健一都露出震撼的表情。
「住在一起?!紗織,你和男朋友的關系已經進展到這一步了,可你怎麼什麼都沒和媽媽說啊?!」美惠子一臉懊惱,「早知道,我就准備點禮物再過來了。」
健一則稍稍露出了一點不快,說:「紗織,你們還沒結婚,怎麼可以住在一起?這也太不像話了。你是女孩子,不能這樣。」
聽到健一的話,美惠子用眼神剜了他一下,說:「孩子他爸,你也太老古董了。年輕人談談戀愛,就算住到一起又怎麼了?早就不是幾十年前了!」
「這樣紗織容易吃虧!」健一振振有詞。
眼看父母熱熱鬧鬧地吵了起來,險些當場風化的紗織忽然覺得有些心累。
她將目光投向斑,用眼神無聲地表達了自己的抗議。而斑這位始作俑者,卻如同無事發生一般,保持著他的逼格,淡定地將紗織的父母向著屋內引去,熟稔地仿佛他才是這間公寓的主人。
美惠子和健一在餐桌邊坐下了,而紗織卻覺得心虛之情從腳底蔓延到了腦袋頂上,她根本不敢去父母面前。
於是,紗織就開始拖延時間。她假裝門沒關好,開開關關了數次;又翻箱倒櫃地找東西,最後找出一盒紙巾。等到拖的不能再拖了,她才訕笑著走到了父母面前。
一到餐桌前,紗織就接收到了兩道銳利的目光,那是美惠子和健一充滿審訊盤問之意的目光。而斑,卻安然地坐在餐桌對面,似乎游離於世外,沒有任何的困擾。
「爸爸和媽媽,想喝什麼飲料……」紗織笑著,打算把准備好的晚餐一一端上來。
「飲料什麼的,等會兒再說。」美惠子的目光頓時變得犀利起來,「先來說說最重要的事情吧。」
紗織傻住:「最,最重要的事?當然是讓爸爸和媽媽好好吃飯,填飽肚子才最重要啊……」
「你說錯了!」美惠子雙手交疊,仿佛一位領袖發表講話,「最重要的事,是紗織的未來。所以,紗織,你不打算好好介紹一下這個男人嗎?」
紗織:……
介紹什麼介紹啊!這個男人是戰國老人,還是個會魔法的忍者,平常能操縱一只鷹飛來飛去,可能還是她前世的青梅竹馬!這話說出來,有人能信嗎!
紗織干干地立在餐桌前,什麼也說不出來,頗有點弱小無助可憐的意思。
就在這時,一旁的斑淡定地開口了:「我和紗織,算是小時候的玩伴吧。」
「啊?」美惠子和紗織都愣了下。
「小時候的玩伴?」美惠子疑惑,「意思是,你以前也是我們那裡的人嗎?我怎麼覺得我不記得紗織有你這樣一個小朋友呢……」
斑垂下眼簾,露出了一絲很淡的回憶之色:「那時候紗織還很小,只有我現在腰那麼高,大概是十二……十三歲?」
「那就是小學的時候了!還真夠遙遠的。」美惠子嘀咕道,「莫非是附近小學的學生?說起來,那時候村裡的學校好像確實有幾個帥氣的男生……」
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一副模棱兩可的樣子。他似乎並不願接話,而是沉浸在自己的往事之中:「我和紗織相識之後,就時常在一起玩耍。我帶她爬過山,也教過她摘草葉。」
「這樣嗎?」美惠子一副納悶的樣子,「我竟然都不知道啊!我印像裡,小學的紗織就喜歡看電視呢。」
而一旁的紗織,卻聽得神色怔怔,心底有微妙的疑惑。
斑所說的往事,她並不陌生。在那個夢裡,名為「千手紗織」的她,確實曾與斑一同在南賀川邊玩耍。斑背著她爬山,給她看火遁的忍術。南賀川邊的飛鳥,大概都聽過兩人的笑聲。
可是……
她原本真的當這些只是一個夢,但斑卻真真切切地說出了這些事。這讓她再度想起了那個可能性:夢中的一切,是否當真曾發生過?
「那後來呢?」美惠子實在好奇女兒的戀情,就忍不住這樣追問。
「紗織十四歲後,我們就沒再見過了。」斑說,「這一別就是許多年,直到我在這個地方和紗織又相遇了。」
「是這樣嗎?」美惠子轉向紗織。
紗織回了神,連忙提起笑容,說:「是的,就是斑說的這樣。」
健一與美惠子對視一眼,美惠子點了點頭,健一卻搖了搖頭。只見健一推了下眼鏡,嚴肅地說:「紗織,結婚可是一輩子的事。這個男人,真的能對你好嗎?」
紗織愣了下,說:「斑的為人還是挺好的……」
「……」健一皺了皺眉,將紗織拉到角落裡,悄悄地說,「紗織,你不覺得他表情很凶嗎?他會不會打你,欺負你?」
聞言,紗織有些哭笑不得,忙解釋道:「爸爸,別看斑長得凶,他的為人其實很好。他這段時間天天接送我工作,還會特地打工給我買禮物,還帶我去看花火大會。」
不等健一再問,紗織就替斑說了一連串的好話。
見紗織這麼緊□□一眯了眯眼:「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這個叫斑的男人了。我稍微說他兩句不好,你就不高興了。」
「啊……我只是實話實說嘛!」紗織莫名地紅了臉。
健一嘆了口氣,露出一種哀傷的表情,仿佛自家的白菜被其他人拔走了。他轉身,衝美惠子點了點頭,說:「紗織好像是真的喜歡他。」
聽了這話,美惠子也嘆了口氣,露出感慨的表情:「是嗎?……也好,既然是紗織小時候就認識的人,那也算是知根知底。紗織,如果你真的喜歡他,媽媽就不會插手。」說完,美惠子轉向健一,問,「老公,你說對嗎?」
健一哼了聲,說:「別欺負這個笨女兒就好了,別的我也不在乎。」
見到雙親都松了口,不知怎的,紗織覺得自己心裡像是有一顆大石頭放下了。
趁著這一會兒的寧靜,紗織連忙將飯菜擺好,飲料倒上,又把筷子塞進父母手裡,請他們趕緊吃飯:「爸爸媽媽不是還要去朋友那裡嗎?小心遲到噢。」
誰知道,紗織這一句話又換來了美惠子的犀利凝視:「紗織,你接下來什麼打算?考慮過結婚嗎?還是先這樣談著?打不打算帶他去見見你的其他親戚?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你的祖母嗎?如果結婚的話,你打算繼續住在橫濱嗎?」
紗織:……
你們想的太遠了啊!!
就在紗織抓狂的時候,一旁的斑將手伸過來,自如地攬住了她。然後,他淡淡地說:「我們還沒有考慮那些事,以後再說吧。」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控住了場。美惠子不再問了,而是露出欣慰的神色,專心吃飯。
接下來的時間,都分外和諧,大家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說一些瑣碎的閑話。
「紗織,媽媽可是很早就幻想過你結婚時候的場景了。你的婚禮要是能在教堂裡舉辦就好了!」
「紗織又不是天主教徒,跑去那種地方結婚干嗎?」健一取笑美惠子。
「公主就是在那種地方結婚的吧。」
「美惠子,年紀一大把了,還在做公主的夢嗎?」
美惠子被健一說的有些不高興,但她不記仇,話題一轉,又說起別的來:「我們在來的路上啊,看到一條好笨的黑色柴犬,卡在了牆裡面!」
「卡在了……牆裡面?」紗織難以想像這個畫面。
「沒錯,頭卡在了牆裡,一動不動!」美惠子一副大驚小怪的樣子,「它很費力地拔了很久的腦袋,才把頭從牆洞裡□□。這麼傻的狗,我可是第一次看到。」
聽美惠子這樣描述,紗織忍不住笑了起來。
一餐飯就這樣度過了。飯後,紗織送父母下公寓樓,去往電車站。
天色漆黑,路燈光放著黃色的光暈。站前廣場上,美惠子提著包,對紗織說:「紗織,你要和斑好好相處哦。如果有什麼進展的話,千萬要和媽媽說呀。」
「好的……」紗織掛著干干的笑容。
「那下次再來看你咯!」美惠子和健一衝紗織招招手,轉身朝車站走去了。隔著老遠,還能聽到兩人吵著小架的聲音。
「你對女兒的男朋友生什麼氣呀,健一!」
「那家伙,看著就不像是會心疼紗織的。」
「我倒是覺得他的眼神裡有一種難得的溫柔呢……」
紗織望著父母的背影,悄然嘆了口氣。站前廣場上的風,吹得她微卷的長發一陣搖晃。
等徹底看不見父母的背影了,她才打算回家。
一轉身,她就迎上了斑的視線。
只見宇智波斑正用一種審視一般的眼神專注地盯著她,仿佛在看一個叛徒。紗織被他的目光盯得背後發冷,渾身的汗毛都有些豎起來了。
斑的眼神是不是有些太可怕了?這眼神,簡直像她犯了什麼大罪似的!
——等一下,等一下,她今天好像確實是犯事了。
她好像……對著斑大聲地說了句「變成貓吧」。
竟然敢讓驕傲的宇智波族長變成貓,這好像確實是罪不容恕啊!難怪斑用這種可怕冰冷的眼神看著她。
想到這件事,紗織忍不住心虛地低頭,小聲說:「斑,我們……回家吧?」
「紗織,看你的表情,你像是知道自己的錯處了啊。」斑眯了眯眼,冷哼一聲。
紗織弱弱地點了頭,說:「我知道錯了……」
「哦?你知道錯了?」斑問,「你錯在什麼地方?」
「我不該騙你。」紗織的頭垂的更低了,心底充滿了不妙的預感。
斑這副模樣,是不是要和她算賬了?
她是不是趕緊滑跪認慫比較好?
這樣想著,紗織一副非常老實的樣子,鄭重地說:「斑,我知道我錯的離譜。我竟讓想讓你變回動物,這太無禮了!為此,我願意接受你的責備。」
紗織這麼快就認錯了,這讓斑的目光裡有了絲淡淡的詫異。「你倒是比我想的乖多了,這就承認了。」斑說完,輕輕地挑了下眉,「既然你做錯了,那就要接受懲罰,你沒有意見吧?紗織。」
「哈?」紗織的嘴角抽了一下,「是,是要我拖地嗎?還是要我曬衣服啊?」
「……誰說要你做那些了?」斑有些無語,「你把頭抬起來。」
「啊?」紗織有點不解。
把頭抬起來?難道要往她的臉上畫畫,寫上「我是壞蛋」幾個字?斑沒這麼幼稚吧?
懷著不解,紗織疑惑地抬起了頭。
然後,斑那熟悉的面孔就貼了過來,安靜地湊近了她的面頰。
「……斑?」
「安靜一點。」
「……」
夜風有些吵鬧,帶來了遠處行人的嬉鬧聲。紗織的眼底,映出了斑的面龐輪廓。下一刻,紗織的嘴唇上就落下了一個淡淡的吻。
路燈光閃爍不定,一只飛蛾繞著燈火打轉。紗織的眼睛,漸漸被驚訝之色溢滿。
「好了,懲罰結束了。」斑說。
第34章
紗織愣愣地站在原地, 腦袋有些暈乎乎的。
路燈昏暗,廣場上的行人模糊成了遙遠的黑影。四周的景物都遠去了,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了她和斑這唯二的兩人。
可即使如此, 她的腦袋仍有短暫的宕機, 仿佛一瞬被太多的信息湧入。
剛才……斑做了什麼?
他俯下了身,把面頰湊了過來。然後,他吻了自己。
沒錯, 雖然那個吻很快就結束了, 也輕的不可思議,但紗織知道,那是一個吻。
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面頰,目光遲滯地向上望去, 仿佛一個失去命令的玩偶一般傻乎乎的。她看到了斑的面容——他皺著眉, 似乎很不中意紗織這幅笨蛋似的模樣,因此眼底有一縷嫌棄的神色。
「你的表情看起來可不太聰明。」斑說。
「啊……不聰明……」紗織的思緒繼續神游天外。
「快點回神。」斑橫抱起雙臂,眉皺的更深, 「要不然,我就要再做一次了。」
再、再做一次?
什麼意思?——他想再親她一下?!
這句話讓紗織瞬間回了神。
一瞬間, 廣場上的喧鬧聲音又回來了,紗織感覺自己的腳落到了地上,不再是漂浮的了。
也正是在這一刻, 她的臉慢一拍地變紅了,像是被剝開了外皮的番茄,露出一片水嫩的緋色。
「斑——你這家伙!」紗織頂著熱燙的臉,後知後覺地開始揮舞著手臂,露出張牙舞爪的樣子來,「你剛才做了什麼?!你做了什麼?!」
斑淡淡地掃她一眼, 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不過是親了你一下罷了。」
「你——」紗織覺得自己的臉頰燙的像是要燒起來了,「你竟然還敢說出口!」
「是你說願意接受我的責備的。」
「誰知道你責備的方式是這樣啊!」紗織胡亂地揮著拳頭,一副羞惱的樣子,「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親我呢?這不對!」
「紗織,既然你是要做我妻子的人,這也沒什麼吧。」斑說。
「……哈?」紗織愣住。
斑在說什麼?她要做他的妻子?!她怎麼不記得有這件事?
懷著疑惑,紗織紅著臉質問:「你在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說要嫁給你了!」
「今晚。」斑的語氣是簡單的陳述句,「我說,我是你的夫君,你沒有否認。」
紗織:……
等等,她沒反對,那她也沒承認啊!怎麼就算是默認他是她的夫君了?
她燙著面頰,小聲地說:「就算我沒否認,可那也不代表你可以隨便親我啊……」
「是你犯錯在先。」
「……我,我犯錯…我確實是犯錯……可是……」紗織有點語無倫次。說到後來,她還有些小委屈了。
她確實是試圖偷偷摸摸把斑變成貓,可這也是沒有辦法。如果不那麼做,就會變成今晚這種尷尬的局面了——爸爸媽媽誤會她有男朋友,還期待起了兩人結婚的畫面。
紗織垂下頭,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說:「斑,我覺得,其我實沒什麼錯。讓你變成小動物,你也沒什麼損失嘛……」
這句話,讓斑的眼神一下子就變得威嚴起來。
「紗織,你在說什麼?我不太聽得清。」
見斑直接假裝沒聽到,紗織心底還有了點小火氣。她深吸一口氣,放大了嗓音,在斑的耳邊喊:「斑!我覺得!我沒有錯!」
她就是覺得她沒有錯!不讓爸爸媽媽和還沒有確立戀愛關系的斑見面,這不是很正常的嗎?要不是迫於斑的眼神,她根本不會選擇認錯!
她現在就要大聲地說出來,她根本沒有錯!
紗織在心底想的很堅定,目光也很堅定,整個人宛如即將上戰場的鬥士一般,露出了視死如歸的表情。
然而,就在下一刻,她的下巴就被斑緊緊鉗住了——
男人托起了她的面頰,又落了一個吻下來,把她喋喋不休的嘴堵住了。
「唔……?!」
紗織的面色怔住,瞳眸閃爍不定。她的眼底,像是鏡面一樣顯露出斑面容的輪廓來。
與前一個吻不同,這個吻並非淺嘗即止,也不是輕如細風,而是刻意在她的唇間輾轉試探,留下自己侵略的信息。
紗織看著斑那雙子夜一樣的漆黑眼睛,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好像又漂浮了起來。
「紗織……」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的面頰上,如有實質一般在她的肌膚上逡巡著。這打量的目光就如火星,掃到哪裡,哪裡就急速升溫。
紗織不由閉上了眼睛,躲開了他的視線。
明明她早就不是什麼情竇未開的純情年紀了,可紗織的腦袋卻像是被煙花引燃了一般,發出劈劈啪啪的輕響。然後,她的腦海中就掠過了一些奇妙的畫面,譬如高樓頂端的煙花,鷹的背;河川的流水,山頂的斷崖。
終於,這個吻結束了。斑松開了她的面頰,低聲問:「錯了嗎?」
紗織縮在他懷裡,臉上還有點習慣性使然的倔強。她小聲地說:「沒……沒錯!」
「那看來還需要繼續。」斑說。
「……?!」紗織嚇了一跳,趕緊閉上眼把頭埋進他懷裡,連聲說,「我知道錯了可以吧!我知道我錯了!」
她受驚小鹿似的回答,好像終於讓斑滿意了。斑摸了摸她的發心,說:「我們回去吧。」
紗織卻沒有回答,也沒有動,只是像樹袋熊一樣縮在斑的懷裡,分毫不肯移半步。
「紗織?」斑皺眉,催促了一聲,「該回家了。」
「等下——」紗織的聲音悶悶地從他的懷裡傳來。她還是一動也不肯動,聲音像隔著遙遠的水面,「你還沒說,為什麼那個禁忌之詞對你失效了?」
「禁忌之詞?」斑皺了皺眉,「你是說,那個一旦你說了『貓』,我就會變成貓的忍術嗎?……那個啊,我用分身術破解了。」
「???什麼意思?」
「原本只是想試試看,沒想到真的成功了——」斑哼笑一聲,如果我處於分身狀態,那麼當你念『貓』的時候,就只會有一個我變成貓,剩下的我,照樣會是人形。」
紗織震動。
怎麼還會有這種事!!
「現在可以回去了吧?紗織?」斑問。
紗織這才慢吞吞地把自己通紅的臉抬了起來,然後迅速地轉了個身,背朝向斑,留給他一個背影。
這一路上,氛圍沉默得相當詭異。斑沒有說話,但他的臉上好像有愉快的意思。紗織則始終把頭低著,用頭發遮住自己的面頰。偶爾夜風一吹,才能看到她緋紅的面容。
紗織的腳步走的很快,她一路走,一路在心底胡思亂想個不停。
斑怎麼突然親了她呢?
那可是戀人之間才該有的行為。
他這樣做……是不是代表,他也是喜歡著她的呢?就像在那個千年之前、戰國時代的夢裡,名為斑的少年喜歡著千手紗織一樣。
雖說斑十有八/九不會承認,可萬一他真的喜歡自己,那該怎麼辦呢?
一想到這裡,紗織就忍不住揉了揉臉,加快了腳步,眼底有一股煩惱之色,仿佛剛成熟的青桔,不知甜澀。
不行啊!!
說好了只是在爸爸和媽媽面前假裝一下呢?說好的斑對她並無意思,一切只是策略呢?!
斑怎麼可以自己打破這些話呢!
紗織心底的惱意又上來了。
她可不想輕易就叫這個成天臭著臉的家伙得逞了。
就算斑對自己也有體貼的一面,但這不代表她是可以隨隨便便就追到的女人!他想僅憑這一點行動就得到她的心?門都沒有!
紗織越想,心髒就越跳的嘭嘭亂響。她的思緒從戰國飛越到現在,又從現代掠回戰國。等到進了電梯公寓,紗織就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忽然拽住了斑的衣袖,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斑,你等等。」
「怎麼?」斑面色如常。
紗織看著他的臉,心底忽然有些氣。
剛才這一路上,自己的腦袋亂糟糟的,像是被彗星撞擊了一樣麻煩。只要一想到斑親了她,她就想要捂著頭發出叫聲來。
可是,面前的這家伙卻和她完全相反,不僅冷靜如常,還一副「你怎麼這麼沒見識」的嫌棄樣子,這讓紗織心底有稍稍的不爽。
只見紗織深呼一口氣,仰起頭來鄭重地盯著他看,以一種宣告戰爭一般的氣勢,大聲說道:「我打算出去找個結婚對像!」
——我打算出去找個結婚對像!
——出去找個結婚對像!
——結婚對像!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紗織的聲音在整個樓道裡裊裊不絕地回響著。
斑愣了愣,露出了愕然的面色。
「怎麼突然這麼說?」他問。
「這很好理解吧!」紗織露出堅毅的神色,比了比自己的面頰,「你也看到了,媽媽很關心我的婚事。為了讓媽媽早點放心,我要盡快找個我愛、也愛我的男朋友結婚!」
聞言,斑的眼底掠過一絲狐疑:「紗織,你是在……暗示我什麼嗎?」
「才不是!!」紗織立刻激烈地反駁,「我現在要告訴你,斑,以後要和我保持距離!我不希望我未來的男朋友生氣!」
這句話一落地,斑面上的意外之色就更甚了。
大概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今晚的兩個吻,換來的卻是紗織「我要去找個男朋友」的宣言。
而紗織看到他臉上的驚愕表情,心底就湧起了一種很淡的欣慰和滿意。
能讓宇智波斑露出這種表情,不愧是她,星宮紗織!
紗織帶著一點小小的得意,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她望著陽台上晾曬著的男式襯衣,稍稍地眯起了眼睛。
——為了她找一個新男朋友的計劃,她得和斑明確界限。從今天開始,左邊的陽台歸她,右邊的陽台歸斑,兩個人的衣服,絕對不可以混著曬!
床上的扉間貓懶洋洋打了個呵欠。今晚的他因為格外困倦,直挺挺地睡了一個晚上,完全沒有預料到在他無法自控的這段睡眠時間內,紗織與斑的關系已經幾經變化。
這個夜晚,就在斑復雜的目光中度過了。
次日一早,紗織洗漱換衣,為自己畫了一個格外精致的妝容。等她走出浴室的時候,宇智波斑就投來了審視的目光:「紗織,今天的嘴唇是不是太紅了?」
「就是要紅,才夠醒目,才能找男朋友。」紗織回答的振振有詞。
「……」斑似乎有些無語。他轉身拉開了窗戶,單手結印,召喚出了自己的鷹,說,「好了,快上來吧,今天磨蹭了這麼久,別遲到了。」
但是,紗織卻沒有如往常一般,扶著窗框,以笨手笨腳的姿勢爬上鷹背,而是堅定地朝門口走去。一邊走,她一邊說:「斑,我們要保持距離。今天,我自己坐電車去公司。」
宇智波斑:……??
紗織接收到他疑惑的目光,心底的小小得意就越濃了。
斑這家伙,現在一定很懵逼吧。
依照他的性格,他一定會覺得天下盡在掌握,小小一個紗織,那也該對他心動不已。可她偏偏不是那麼好追的,是一朵長滿了刺的玫瑰,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這樣想著,紗織一路走向了電車站。
正是早晨通勤的高峰,電車站裡擠滿了人。穿著西裝的上班族、趕去學校的學生,還有各種起早的游客,大家密密匝匝擠在一起,像是罐頭裡的壓縮水果。
紗織一看到站台上人擠人的場景,就心生出了退卻的想法。
這麼擠,一會兒上車的時候豈不是要變成肉餅?如果是靠鷹來接送的話,那她現在已經舒舒服服地坐在鷹背上吃早餐的面包了。
可是……
今天可沒有斑和他的鷹了。她已經發誓了,要和那家伙保持距離。
紗織盯著滿站台的人群,咬了咬牙,大步走向了排隊的隊尾。
不就是擠電車嗎!她在遇見斑之前,也是每天這樣擠過來的,有什麼可怕的?她早該習慣了!
話雖如此,可當紗織使勁渾身力氣往車廂裡擠時,心底仍不由自主地生起了一絲後悔。
啊……
好擠,真的好擠。
背後的這位伯母似乎有狐臭,這味道混合著不知屬於誰的濃烈香水味一起撲過來,熏得紗織險些要暈過去了。
而紗織前面的健壯大叔,則分毫不肯往前多讓一步,讓紗織只能龜縮在小小的10格子裡,踮著腳尖站著,如同芭蕾舞演員。
電車動了,滿電車的人就向後倒去,紗織被人群夾裹著,仿佛一顆在平底鍋裡無助翻滾的肉丸子。這一刻,紗織真正地感受到了後悔。
——就算她要和斑劃清界限,讓那家伙知道她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追到手的女人,她也不必和鷹過不去啊!鷹還是無辜的,對吧?
紗織就這樣擠了一路,終於遲遲地到了公司。一進辦公室,同事小澤就發出了驚奇的聲音:「今天來遲了呢!怎麼,睡過頭了?」
紗織露出疲憊的笑容:「沒什麼……」
等紗織衝好咖啡,在座位上坐下,她才稍稍地恢復了一點精力。她拍了拍臉頰,想起自己的找男朋友大業,就立刻行動了起來。
「小澤,有認識的男生能介紹給我嗎?」紗織大聲地問道。
一句話,就讓整個辦公室的女同事都支起了耳朵。大家紛紛湊了過來,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八卦。
「星宮,你要找男朋友?!」
「可我聽說你原來有男朋友啊,特地來公司接你的那一位,好像還問了橫濱港的煙花大會什麼的……」
「你們分手了嗎?!」
看著同事們好奇的面孔,紗織干笑一陣,說:「哈哈,哈哈哈,吵架了,不在一起了……所以我要趕緊找一個新的男朋友!」
聞言,一旁的小澤「哦」了一聲,露出一副「我懂」的表情,「什麼『找新男朋友』啊?我看你就是想刺激一下之前那位,讓他趕緊用更真誠的行動來找你和好吧。」
紗織的眉頭一跳:「……才不是!總之你有男孩就介紹給我,其他不要問啦!」
說完,紗織就氣呼呼地坐下了。像是為了佐證自己沒有撒謊,她打開手機,在LINE的狀態裡加了一句話:好想要男朋友,男朋友征集中。
這樣一來,全公司的同事都會知道她在找男朋友了吧!
紗織哼了一聲,終於放下手機,開始投入了自己的工作。
今天是禮拜一,堆積了兩天的工作像海浪一樣衝來,險些把紗織給衝沒了。她跑上跑下,不停地回電話和郵件,忙的不可開交。在這種四處打轉的忙碌裡,她稍稍地忘掉了自己的感情困擾。
一天的忙碌過後,傍晚來臨,同事們陸陸續續離開了公司。辦公室空了七八成,但紗織卻沒有走,而是坐在座位上,望著窗戶外的霞光出神。
橫濱的傍晚,金紅色的晚霞燦爛地橫在天際,仿佛披了金箔的紅漆。她看著那陣夕陽,忍不住想起了斑來。
換做往常,斑會來接自己回去。彼時,從鷹上望去,那紅色的夕陽就會顯得觸手可及。
可今天,她就沒有伸手觸碰夕陽的機會了,她得老老實實擠電車回去。
不知道斑那家伙,現在在做什麼呢?是在陽台上出神,等著月亮升起的那一刻,還是在和可麗餅打架,鬧的浴室裡都是貓毛?亦或者說,他在外面觀察這個時代呢?
不知怎的,紗織小小地嘆了口氣。
辦公室裡還有一位中年男性沒有走。紗織隱約記得,這個男人有一位賢惠的妻子,還有一個剛上小學的兒子。這位平時的三好丈夫,今天明明完成了工作,卻照舊坐在辦公桌後玩手游,這讓紗織覺得有些奇怪。
一問才知道,原來他和老婆吵架了,現在無處可去,只好留在公司裡假裝加班了。
不知為何,紗織看向他時,竟然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就在這時,紗織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低頭一看,發現屏幕上出現了國木田獨步的名字。
……國木田君?
紗織的腦海中掠過了上次在橫濱港見面時的尷尬場景——國木田獨步當著包括太宰君和斑在內的一群人的面,大聲宣布「沒錯我就是紗織那個傳說中的『從前的夫君』」。
說起來,國木田君他沒事吧……
紗織躊躇了一下,接通了電話:「國木田君?」
「紗織,我是國木田獨步。」國木田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理性和穩重。(雖然他在橫濱港的發言已經完全和這兩個詞無關了)「我看到你的line狀態了……那個,你,你是在找男朋友,對嗎?」
「誒?」紗織愣了下,有些不解。隨後,她才想起來自己今天早上把line的狀態改成了「好想要男朋友,男朋友征集中」。
紗織說:「噢,是的。怎麼了?」
國木田獨步似乎深呼吸了一下,然後他說:「今晚有空嗎?我想請你喝杯咖啡,然後談一談你說的這件事。」
「啊……請我喝咖啡……」紗織歪頭,稍稍有些猶豫。
國木田獨步想和她談談男朋友的事情?是想談太宰君的事吧?說實話,她有點苦惱。在她的眼裡,她和太宰已經結束了,沒什麼可以多談的了。
不過,國木田君為人不錯,是個沒有壞心眼的家伙。拒絕了他的好意,也挺不好意思的。
更重要的是,她現在無處可去——她不想回家,因為回家就要面對斑了;她也不想留在公司,這顯得她和那個假裝加班實際在打手游的大叔是相同的可憐人。
如果和國木田獨步一起去喝咖啡,她也算是有個去處了。
這樣想著,紗織欣然答應了:「好啊,在哪裡見?」
聞言,電話那頭的國木田似乎有些意外,隨即,他的語氣明顯有了欣喜之意:「好,那就在我們從前去過的咖啡店碰頭吧。放心,是我請客。」
兩人約好了見面的咖啡館,紗織就站起來收拾東西。
她走出公司的時候,視線掠過人行道,看到了對面的圍牆處——那圍牆上有一個洞,原本是用來通風的,但此時此刻,有一只黑色的狗頭卡在裡面。
紗織:……?
那是一只黑色柴犬,頭部的毛發特別旺盛柔順,簡直像是黑色的綢緞一樣,毛發長的已經不像是一只柴了。
不知為何,紗織看到這只黑色柴犬時,就仿佛為前世宿命所牽引了一般,腦袋裡隱隱浮現出一個名字:千手柱間。
第35章
紗織離開公司, 到了和國木田約定好的咖啡店內。
這是一家格調高雅的咖啡店,白色的玻璃門上噴著花體的英文店名,鋼琴聲徘徊在沙發座和磨砂質的吊燈間。紗織推門進來, 左右環顧, 就望見了國木田的金色小馬尾辮。
他很高,發色又醒目,十分好辨認。紗織腳步一拐, 走到了他身旁:「國木田君?」
她的聲音不重, 但國木田卻像是受驚了似的,一下子從座位上彈起來,然後緊急理了下領帶,做出紳士的姿勢, 對紗織說:「請坐吧, 我幫你點了一杯咖啡。」
紗織坐下了,才發現國木田今天的打扮不同尋常。雖然國木田往常就穿襯衫和西裝馬甲,但他今天穿的襯衫還帶鑲邊, 領帶上別著一個領帶夾,就連袖口的紐扣都隱隱透著貴氣。
看得出來, 國木田今天好像把他最貴的西裝掏出來了。
他這是去面試了嗎?還是說剛去見了老板回來?紗織的心底有些疑惑。
兩個人面對面坐下,然後翻開菜單。國木田獨步的姿態相當拘謹,平時很有主見的他, 今日卻顯得格外緊張,仿佛是教師面前的學生。
他專心地看著菜單,叫來侍應生,點了些甜品。然後,他試探著對紗織開口:「紗織,這幾天過得怎麼樣?先前的那個男人, 沒再糾纏你吧?」
國木田的第一個問題,就讓紗織有些不知所措。
「那個男人」,說的一定是斑。
可是,她和斑……
現在算是什麼關系呢?
在吵架的朋友?
也,也不是。哪有朋友會親吻的?
可說是戀人,他們也並不是。
並且,她還在鬧脾氣,想讓斑知道她並不好追。
紗織勉強笑了笑,說:「他是我表哥,不會做那種事。」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這一套說辭。
可這句話說出口後,她的心底卻有了層莫名的心虛。她清楚地知道——明明不是這麼一回事。
國木田似乎放心了,露出了一點笑容,又問,「工作和生活怎麼樣?還順利吧?」
「嗯。」紗織點頭,順口埋怨兩句,「工作一向很煩人,不過這也是沒辦法。啊對了,爸爸和媽媽來橫濱看望我了,還順口催了句要我結婚什麼的——」
說到這裡,紗織又遲疑了,因為她再度想起了斑。
昨天媽媽來橫濱的時候,大概是真的以為她會和斑在一起吧。她詳細地問了那麼多,還考慮了如「結婚要像公主那樣」這般天真的事。
要是她和斑最終沒有走到一起去,那媽媽會露出怎麼樣的表情呢?她大概會失望吧……
紗織的眼底有不易察覺的苦惱之色。
國木田沒注意到她的眼神,自顧自說:「紗織,我看到你說的『想要男朋友』了。先前還覺得疑惑,聽你這麼一說我才明白,原來是因為媽媽的話啊,這我倒是能理解了。」
紗織笑笑:「嘛,也可以這樣說吧。媽媽催的實在很急,一氣之下,就那樣寫了。」
國木田的目光閃爍一下,神色似乎更緊張了:「那既然如此,紗織有合適的戀愛對像嗎?」
聞言,紗織愣了下。
合適的戀愛對像?
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她的腦海中就掠過了斑的面容。
旋即,她想起了前一夜的站前廣場上所發生的事——夜風徐徐,路燈時亮時滅。他的臉龐湊近了,在她的嘴唇上落下一個吻。風是安靜的,夜晚也是安靜的,只有她的心跳,咚咚亂響。
明明時間已過去了許久,紗織卻感覺到臉龐的熱度卷土重來,再次燙的如滾沸的油鍋。
「紗織?」國木田的聲音,喚醒了她的出神。
「啊……」紗織的意識,又從廣場上回到了眼前的咖啡店裡。周遭吵鬧起來,鋼琴聲和茶勺叮當碰撞杯壁的聲音鑽進了耳膜。
不知為何,紗織心底有些輕微的惱意。
怎麼回事?她怎麼總是會出神想地想起斑?明明他都不在自己身旁了,她還會一遍遍地想起那家伙。她這是怎麼了?莫非,是被那家伙操控了嗎?
紗織抬頭,迎面對上了國木田關切的眼神。國木田問:「咖啡不對胃口嗎?表情好像很生氣呢。」
「啊……沒有!」紗織連忙呵呵笑一聲,將思緒轉了回來,又說,「你說戀愛的對像啊……現在還沒有呢。」
不知為何,國木田露出松了一口氣似的表情。
只見國木田無意識地拿咖啡勺在杯子裡亂攪,動作相當用力,險些將咖啡都晃出來了。他一邊攪,一邊狀似無意地問:「我可以多嘴地問一個問題嗎?紗織喜歡什麼類型的男人?」
「誒?」紗織愣了一下。
看國木田的意思,不會是要給她介紹男朋友吧?
沒想到國木田還會做這種事啊,果然是一個和老母親一樣的人呢……
「國木田君,你不用操心了啦。」她笑起來,這麼說。
「沒事的,你可以告訴我的。」國木田卻如此鄭重地說,「我心底已經有一個可以推薦的人選了。不過,以防萬一,還是要問一下你喜歡的類型。」
見他堅持,紗織也很無奈。她托著下巴,思考一陣,便說:「我喜歡的類型啊……當然是對我好的男人啦。除此之外,『浪漫』和『臉長得好看』都是加分項。最重要的一點,不要主動丟下我。」
她就是很庸俗嘛。喜歡帥氣和浪漫的男人,不算什麼大錯吧?她當初會喜歡上太宰,很大程度也是因為太宰長相好看。
「對你好的男人……」國木田沉思片刻,說,「那我要推薦的人選,還算契合這個要求。」
紗織眨了眨眼。
國木田君竟然真的要給她推薦戀人?還是個「契合要求的戀人」?
他怎麼會做這種事?莫非,是替朋友牽線?說來,他的朋友圈裡有這樣的存在嗎?
等等,朋友……
紗織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太宰治那叫人猜不透的笑顏。
莫非——
她立刻緊張起來,別扭地說:「那個,國木田君,我大概猜到你想推薦的那個人是誰了,我也明白了你的想法。」
國木田君是想讓自己和太宰君和好吧?他似乎一直都有這樣的想法。
怎麼說呢,國木田君真是一個合格的友人啊,願意為太宰做出這麼多。
不過很可惜,她和太宰君已經結束了。
對面的國木田聽了她的話,輕輕一怔。旋即,他的臉色奇怪的發紅了——很淡很淡的紅,幾乎不可見,紗織還是頭一次看到他臉紅。
畢竟國木田君總是一副可靠的樣子,要麼在認認真真地說話,要麼在教訓太宰。想要看到他臉紅,那可是很難得的。
「紗織,你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國木田問。
「嗯。」紗織點頭,眼神中浮現出一縷回憶之色,「你想說的那個人,我知道是誰。……他很好,確實是個很不錯的男人。」
「是、是嗎?你知道那個人是誰了?」國木田的眉梢一動,人似乎有些不自在,「他倒也沒你說的這麼好。」
紗織眨了眨眼,輕笑起來。
國木田竟然說太宰治「沒那麼好」?
她可是很少見到國木田這樣說太宰治的。國木田是個很護短的人,也許他在私底下會對太宰教訓個不停,但在別人面前,卻會誇獎太宰。所謂的「口是心非」就是這個意思吧。
「你不用客氣啦,他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人啊。」紗織喝了口咖啡,露出懷念的神色來,「長相也很不錯,年輕的女孩子看到他,還會臉紅羞澀呢。」
「有嗎?」國木田似乎有些吃驚,「我怎麼不知道?」
紗織有些無奈。國木田不知道這種事也很正常吧?畢竟他也不是時時刻刻跟在太宰身旁。
「除了長相,他的性格也……相當的……獨特。」紗織找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來概括太宰。
太宰君很會討女孩子的歡心。說話也好,擁抱也好,都像是溫柔的風一樣。可風是不會停下來的,一定會吹到遙遠的海面上去。當她與他相處久了,就會發現自己並無法追上他的腳步。
「獨特?」國木田的嘴一抽,「這是在誇嗎?」
「你就當我是在誇吧。」紗織笑眯眯地說。
聞言,國木田的臉好像更紅了。他的手攥緊了,神色愈發緊張,小聲地問:「那既然如此,紗織,你覺得那個人……怎麼樣?適合做男朋友嗎?」
說完,他的目光便悄然一亮。鏡片之後,偶爾有期待之色閃過,很快又被他以嚴肅的表情壓了下去。
這模樣,仿佛他不是替太宰治來的,而是自己親自來告白的。
可是……
紗織想了想,毫不猶豫地搖頭說:「不合適。」
她還是覺得,她和太宰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物,而太宰也不可能為她回到平凡的世界中來。所以,對她而言,及時止損才是最好的抉擇。
就像是怕自己的話不夠明確,紗織又追加了一句:「我和他,已經沒有可能了。」
聞言,國木田像是遭到了重擊,表情一下就變得有些不對了。他好像很不是滋味,神色也落寞下來。
「沒可能嗎?……我能問問原因嗎?」國木田問。
「因為我和太宰君已經分手了啊。」紗織不好意思地說,「我可不是喜歡找前男友復合的性格。」
「太宰君……」國木田的表情僵住,「你說……『太宰君』……?」
「怎麼了嗎?」紗織歪頭,「有什麼不對勁嗎?」
「你和太宰君已經分手了……」國木田重復了她的話,愣住,然後大喊道,「你以為我說的『那個人』是太宰——?!」
他的聲音太大,咖啡店裡其他的客人和侍應生都轉過了頭,好奇地看向他。國木田連忙壓低了嗓音,尷尬地說:「不是吧,紗織,你以為我說的人是太宰嗎?」
「不是嗎?」紗織露出疑惑的眼神。
不知為何,國木田捂著額頭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好像剛經歷了巨大的打擊,眼神都有了麻木的感覺。片刻後,國木田才仰頭回答她的問題:「不是。」
「那你說的『那個人』是……」
「是我,」國木田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咬著牙,羞惱地說,「我想問紗織,你有可能和我交往嗎?是說戀人的那種交往。」
「……哈?」
紗織眼底的吃驚之色幾乎要溢出來了。她握著咖啡杯,咖啡一歪,差點流下來,還好她眼疾手快,把咖啡放回了桌上。
她沒聽錯吧?國木田獨步這是在向她告白嗎?
「國木田君,你是說,那個,你想……」她語無倫次,「你想和我交往,是這樣嗎?」
國木田咳了咳,紅著臉扶了下眼鏡,「確實如此。你一直一個人生活,我想照顧你。」
他的脖子很紅,紗織看著他,也尷尬的能用腳趾當場摳出一座城堡。
原來剛才她誇的那些「臉很好看」、「女生喜歡」、「性格獨特」,都被國木田理解為在誇他了,難怪他會露出那種莫名其妙的表情!
紗織把手放在膝蓋上,不知所措地問:「國木田君怎麼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呢?」
國木田掃她一眼,說:「這沒什麼不好理解的。既然太宰喜歡你,那我也有可能喜歡你。」
紗織:……
這是關鍵嗎!關鍵是你對好搭檔好兄弟的前女友出手了,這怎麼都說不過去吧!
紗織呼了口氣,低聲說:「抱歉。……那個,國木田君,我們可能,不太合適。」
國木田獨步的目光閃爍一下,喃喃道:「果然如此嗎?」
紗織點頭:「我對國木田君沒有那方面的想法。戀人什麼的……似乎也不大合適。」
如果成為了戀人的話,那太宰君該怎麼辦啊!!怎麼想都不大對勁吧!
國木田嘆了口氣。
他向沙發背上一靠,表情反而輕松起來,沒了方才的拘謹。
「怎麼說呢,紗織,我是在你和太宰分手後才生出『想要照顧你』的想法來的。」國木田似乎又變回了成熟可靠的大人模樣,語氣很穩重,「明明也沒說過多少話、沒見過多少面,可看到你的時候,我就生出了這種念頭。」
這種感情,和「一見鐘情」也許差不了多少吧。
「不過,越和你靠近,我就越覺得你不大可能接受我。」國木田的眉間有一縷凝重之色,「你不喜歡太宰的工作,而我和太宰是同類的人。所以,你也不太可能接受我。先前我一直在猶豫工作和你之間的取舍,但今天你的拒絕,反倒替我做好了回答。」
聽到這裡,紗織竟覺得有些愧怍。
沒想到,在她不知道的角落裡,還有別人因為她如此矛盾猶豫過。
這可真是不好意思。
「抱歉。」紗織低著頭,很愧疚地說,「國木田君很好,一定會遇上更喜歡你的女孩子。」
「道什麼歉啊,這算什麼?」國木田嘁了一聲,一副不太在乎的樣子。接著,他就如往常一樣替紗織操心起來,「反倒是你,不是要找男朋友嗎?我倒是可以替你介紹一下。放心,不是我和太宰這樣的人物。」
見他好像變回了往常的那個國木田,紗織心上的石頭落了下來。但她卻沒有因為國木田的話而露出笑容,反倒靦腆地抓緊了裙子的一角,低聲說:「國木田君,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地想找男朋友,你就當那是我的氣話吧。」
「是和媽媽吵架了嗎?真是的……」國木田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嗯。」紗織點頭。
不過,她的心裡卻有個聲音在說話:不是的。
她並不是因為和媽媽吵架才大聲宣布「我想要個男朋友」的。她只是想要氣一氣斑,讓那個總是莫名其妙占據他腦海的家伙知道她的厲害罷了。
可是……
這樣的欲蓋彌彰,似乎一點用都沒有。即使她大聲地喊著「我想要個男朋友」,可斑該出現在她腦海裡時,就會如約出現,一點都不會留情。
就在此時,紗織聽到了國木田有些詫異的聲音,「紗織,那不是你的表哥嗎?」
「啊?」紗織抬頭一看,就見到國木田望著窗外。她循著國木田的視線看去,果然如此。窗玻璃外,宇智波斑正站在那裡,以一種閑散的姿態打量店內。他的臉是面無表情的,但紗織看的出來,他的眼底寫滿了不快之色。
不快……
為什麼不快呢?
紗織困惑了一下。隨即,她想起來自己現在正和國木田坐在咖啡店裡單獨聊天。
……
啊,難怪斑生氣了!
紗織緊張地站起來,對國木田說:「國木田君,表哥好像有事找我,我先走了!」說完,她留下幾張錢就匆匆地往外跑去。
「等等,不用給錢啊!」國木田想攔住她,但她跑的太快了,一眨眼已經推開了門,衝到了「表哥」的面前。
咖啡店外,紗織在斑面前一個急剎車,停住了。
「你怎麼來了?」紗織問,「我不是說我自己坐電車回來嗎?」
「忘記了。」斑垂下目光,直直地望著她,「不過,如果我不來的話,也不會知道原來你是真的想找一位夫君。」
紗織:……
這家伙……在吃醋…嗎……?
紗織干笑起來,解釋道:「不是你想的那樣啊,我和國木田君只是朋友——」
「國木田?就是那個自稱是你『從前的夫君』的男人?」斑的記憶瞬間被調動了,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他向著咖啡店內望去,周身的溫度似乎降了幾度,「我有些話想和他說。」
?!
紗織大吃一驚,心底大喊一聲「不行」。
就斑現在這個態度,他進去了咖啡店,怕不是要和國木田當場決鬥。而且,國木田恐怕還不是這個戰國老人的對手!
畢竟國木田獨步的固有能力是老母親,這要怎麼和既能放火焰又能淹地板還能飛的斑抗衡呢?!
「等等,斑——」紗織伸手攔住了他,小聲說,「我們先回家吧,國木田君也沒做什麼。」
「別阻攔我。」斑的話言簡意賅,是命令句式。
「不行!」紗織執拗地說。她可不希望看到國木田小命不保啊!
斑看著她的面龐,眉不解地皺起了。「為什麼要這樣保護他?」他問,「紗織,你覺得那家伙對你很重要嗎?」
「啊,我只是……只是不希望他別再受打擊了。」紗織很尷尬地說。
「那和我沒有關系。」斑的語氣相當冷漠,人再度抬腳朝咖啡店內走去。
紗織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她勸不下這家伙,又沒有力氣去攔住他。那她還能怎麼做,才能搶救一下可憐的國木田獨步?
就在這時,紗織的腦海裡升起了一個奇怪的念頭。
要不然……
她輕輕的呼了一口氣,握緊拳頭,對斑的背影喊道:「斑,等等——」
「怎麼?」斑回身看她。咖啡店前有行人經過,他的面龐在灰色的人海裡,被傍晚的日光所點綴著,依稀有發亮的輪廓。
「你…那個……」紗織的目光開始飄忽躲閃,「你可以……」
「你想說什麼?」斑向她走了一步。
終於,紗織鼓足了勇氣,仰頭看他。她的眼睛閃爍不定,仿佛一團灑落在湖面的寶石:「斑,你可以親我一下嗎?」
說完,她的臉就變得通紅一片了。
——這是個不錯的方法吧?不錯吧?很不錯吧?!
絕對可以讓斑停下腳步,就這樣放過國木田獨步。
星宮紗織,你好聰明啊!
就在紗織這樣胡思亂想的時候,人群中的斑似乎笑了一下。他的唇角飛快地浮現了笑意,然後那笑意又隱去了,仿佛一瞬開謝的花。他就這樣朝紗織走過來,站在她面前。然後,他托住了她的面頰,如她所願,吻了上去。
初夏的傍晚,蟬鳴嘹亮。那蟬聲很熟悉,叫人分不清屬於眼前的時光還是屬於千年前的戰國。人群腳步匆匆,紅綠燈變幻不停。紗織倚在他的懷裡,腦袋逐漸發白。
她沒有看見一旁咖啡店的玻璃窗後,國木田獨步露出了驚訝的眼神。
第36章
紗織站在斑的身前, 仰頭接受了他的吻。
她覺得自己像喝醉了,所以暈乎乎的,人像是踩在棉花上面。
此前, 她有沒想過, 和這家伙接吻的感覺還能是這樣,竟如酒醉一般。
夕陽變動,金色的余暉慢慢落下地平線去, 夏夜的風吹起來了。
等到這個吻結束時, 紗織晃悠著退後了一步,呵一口氣,這才稍稍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她定了定神,視野裡, 斑的面龐正在手指可及的地方。二人間的距離是如此之近, 近得讓她心頭產生了恍惚。
等等——
她做了什麼
紗織的面龐突兀地爬滿了熾熱的紅。
她急忙低下頭,雙手捧住了自己的面頰,目光閃爍不定。
剛才發生了什麼?
她的記憶沒有發生錯亂吧?
她竟然主動讓斑親了她。
——「斑, 你可以親我一下嗎?」
她似乎確實是說了這句話。
紗織倒吸一口涼氣,腦袋上幾乎要冒出蒸汽來。
怎麼回事啊……
她怎麼會說出這中話啊。
總不至於是——
她其實也喜歡上了這個男人吧?
紗織偷偷地抬頭一看, 卻發現斑正用一中疑惑的眼神看著她。那眼神中透露出的意味,就仿佛她的反應是不正確的。她應當表現得更理所當然才是。
「紗織,你這是在……」斑歪過頭, 斟酌了一下用詞,「是在害羞嗎?」
他的眼睛黑漆漆的,有著淡淡的惑意。
被這樣的眼神注視著,紗織竟然有了逃跑的衝動。
絕對不能逃跑。不然,就是輸給面前的這個家伙了。
這樣想著,紗織忍住了腳步後退的衝動。她努力壓住臉上的熱燙, 正經地說:「我……才沒有害羞!這只是我的戰略而已,戰略!」
終於輪到她說這句話了。紗織心想。
在橫濱港的花火大會時,斑輕而易舉地說出了「我是紗織的丈夫」這樣的話,讓紗織羞恥到不知所措。可等一切結束,他又輕描淡寫地說「這不過是戰略」。
現在回想起來,紗織還會咬牙切齒,惱恨無比。
這一回,總算輪到她對斑說這樣的話了——「這是戰略」!
——斑一定沒想到吧?她主動請求親吻,主動挽留他,就仿佛她愛上了她一樣。他一定在心裡激動,期待,緊張?
但是,這一切卻只是她的戰略罷了。知道真相的斑,會不會相當的失落、難受,就像橫濱港花火大會的她一樣?
紗織迫不及待地抬頭,想從斑那張總是處變不驚的臉上看到詫異和失落的神色。
但是,紗織失算了。
斑既沒有詫異,也沒有失望,而是以一中淡然的神情望著她,說:「是嗎?」
那副模樣,就仿佛他已經洞察了一切的真相,而紗織也無法藏起自己的心思。
……怎麼會這樣!
雖然沒有征兆,但紗織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敗局。
她握緊了手,臉仍舊發紅,嘴上卻逞強地說:「沒錯,這就是我的戰略。為了讓你別和國木田君起衝突,這也是沒辦法——」
話音未落,斑的手就落在了她的頭發上,輕輕地一揉。
「我知道了。」斑垂下眼簾,神色沉穩的說,「我明白你的心意。」
他的手掌輕輕地撫過了紗織的頭頂,掠向了後腦勺處。紗織在他的手掌下,就像被扼住了後頸的小貓一般乖覺。
夜色輕輕地包圍了街景,在燈影裡融融地化開。兩人站在咖啡店前的路燈旁,影子在腳下長長地綿延開。男人的手撫摸著女人的頭頂,兩人仿佛是多年的眷侶一般。
紗織看到二人投在地上的影子,眼睫一翕,神色動搖起來。
斑說,他知道了她的心意——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
所謂的「心意」,是指「她的親吻不過是為了阻止斑對國木田的敵意」,還是說……
是別的「心意」呢?
她不明白答案是什麼,她也不敢去仔細想。
一旦將「心意」與一些奇妙的感情聯系在一起,她就會感到不知所措,像是一個中學生。
累積多了,紗織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無法繼續容納「不知所措」的情感。她緊張地從斑的手掌下掙脫,退後數步,與他保持距離。
兩人間的距離變長了,紗織的心跳似乎也沒那麼快了。她好像掌控了自我,臉上的熱度終於退卻了一些。
「紗織?」斑的掌心一空,他皺眉喊她。
「你先回家吧——」紗織站在離他四五步遠的地方,這樣喊道,「我還有事,晚點再回去!」
說完,紗織就轉過身,向著人群深處小跑而去。
*
夜幕降臨,街上的路燈逐一亮起,人群的黑影紛繁地穿過街道,仿佛一點點的墨痕。
紗織小跑了幾段路,腳步漸漸慢下來,然後,她就由小跑變成了走路。
很淺的疲憊感爬了上來,紗織在路邊停下了。她靠著花壇停住腳步,向著街道上望去。
不知不覺,她已經跑出了很遠了。這是一條陌生的街道,很熱鬧,霓虹燈彩與紅綠燈閃爍交織,天橋上行人往來不停,商店的玻璃窗折射著夜晚的光,冰激凌和慕斯蛋糕的甜味飄散在行人的鼻端。
紗織望著商店招牌上的霓虹光,心底微亂。
說實話,如果斑想要找到她的話,根本不用費什麼力氣吧?
那個人完全可以做到的。她很明白這一點。
可即使如此,她卻還是想從斑的面前跑開,像個落荒而逃的投降者。
明明理智告訴自己「不要認輸」,可一旦接觸到了他的身體、聽到了他的聲音,她就變得不可自控了。
紗織並不是什麼未經戀情的青澀少女,她很清楚這中滋味所代表的意義:心動。
可是……
紗織煩惱地捂住了自己的腦袋。
她怎麼會這麼快地喜歡上一個人呢?
就仿佛他們曾有過前緣往事一般。如今的兩人並非是初遇,而是久別後的重逢。他們不過是將那錯過的線再度連綴在一起。
紗織在路邊的長凳上坐下,莫名地嘆了口氣。
她明明有屬於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家,但她現在卻不敢回去,生怕要面對某個帶給她煩惱的人。於是她只能坐在長凳上,用鞋跟蹭著地磚。
就在這時,路邊響起一串噠噠的腳步聲,一條黑色的柴犬一路輕快地奔來,然後在紗織的腳邊停下了。
紗織愣了下,看向這只柴犬,忽然覺得有點眼熟。
柴犬竟然有這樣的顏色啊?
太奇妙了。
唔,這只柴犬的腦袋上,竟然有這麼長的一撮毛,簡直像是留著長發的女高中生似的,實在是太搞笑了。
等等——
紗織忽然想起了什麼。
這是不是她離開公司時所見到的、那只卡在洞裡的黑柴?
一瞬間,紗織的記憶就被調動了起來。
她的思緒倒退回傍晚出公司時所見到的場景——沒錯,那時確實有一只柴犬卡在洞裡遠遠地看著她,她還在心底為這只柴犬取了一個名字:千手柱間。
原因無他,實在是柴犬的這搓頭頂黑毛,和她夢中的長兄柱間太過相似。這一人一狗,仿佛有著某中靈魂意義上的一致,她很難不把二者聯系起來。
「是你啊!」
此時此刻,紗織看到這只黑色柴犬,心底竟然有了一絲同病相憐的感覺。
這只黑色柴犬在四處游蕩,隨機把頭卡進路邊的洞裡;而她呢,則有家不能回,坐在路邊的長凳上發呆。他們兩個,和公司裡那個假裝加班、實則打手游的大叔,沒有任何區別,都是同樣的可憐家伙。
紗織只是隨便和柴犬打聲招呼,畢竟她不指望所有的動物都和斑一樣能聽懂人話,還會變成人形,給主人一個大驚喜。可誰知,柴犬卻很通人性地衝她搖了搖尾巴,然後親熱地在紗織腳邊轉圈圈。
「誒……」
小動物的親熱,驅散了紗織心頭的嘈雜。她蹲下來,伸手摸了摸柴犬的腦袋頂端,自言自語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呢?是不是……找不到家人了?」
柴犬的尾巴不搖了。然後,它衝她「汪」了一聲。這模樣,就仿佛是在否認她的問題一般。
紗織笑起來:「看來,你還是有家人的嘛!抱歉抱歉。」說完,她就惆悵地嘆了口氣,「我也好想回家啊,可是我現在不能回去。」
柴犬歪過腦袋,烏溜溜的眼睛裡似乎寫滿了惑意。
「你很難理解吧?人類的事情。」紗織仿佛對這只柴犬傾訴上了癮,便坐回長凳上,晃著腳這麼說,「我的家裡呢,有一個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歡上了他。如果我隨意地下了決定,倉促地認為『我喜歡』、或者『我不喜歡』,那我一定會後悔。所以,在我想明白我內心的情感之前,我都不會回去的。」
說完,紗織嘆了口氣。
她現在的煩惱,全都起源於斑。她實在有些想不清,自己和那家伙間到底是怎麼回事。所以,她才不敢回去見斑。
柴犬聽了,「汪」地叫了一聲,竟然開始繞著紗織坐著的長凳奔跑起來。它跑的很快,一圈一圈,如風一般,小爪子途徑花壇的泥地,就在泥地裡踩出一大圈腳印來。
那腳印連綴形成的痕跡很有規律性,紗織定睛一看,這腳印竟然拼湊除出了一個愛心的形狀!
紗織震動。
快看!是愛心誒!真的是愛心!
雖然知道柴犬是無意的——這只柴可能只是餓了,所以繞著自己跑,想要索求一點吃的——可是,她看到柴犬竟然在地上踩出了一個愛心,她卻很難不去猜想,這其實是命運的某中指引……
紗織看著那道愛心腳印,突發奇想,問那只柴犬:「你覺得我喜歡那個人嗎?」
柴犬停下了踩愛心的腳步,認真地湊到她身前,蹲下,露出毛茸茸的前胸來,仿佛在等著她提問。
紗織rua了下柴的腦袋,又托著臉,自嘲地說:「你也不知道,那個人和我是什麼情況吧?……算了,就讓我仔細告訴你吧。」
說完,紗織就慢慢地把自己和斑的狀況一一告訴了這只柴犬。從她撿到了一只貓,到她做了關於戰國時代的夢;從斑反常的體貼,到她見到他時便情不自禁的臉紅。
紗織想,在旁人看來,她一定像個傻瓜,竟然在這裡對著一只柴犬自言自語。
她也不覺得這只柴犬能聽懂自己的話,比起尋求答案,她更像是在傾訴。
等她和柴犬說完後,她就深呼一口氣,對柴犬說:「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建議。你覺得……我喜歡斑那家伙嗎?如果你覺得我不喜歡,那就『汪汪』地叫一聲,或者搖搖尾巴『如果你覺得我喜歡他,那就——』」
紗織咬了咬牙,說:「那就先繞著這棵樹跑三圈,再繞著我跑三圈,最後咬一下自己的尾巴!」
說完這句話後,紗織有了想笑的衝動。
她可真是個笨蛋啊!
柴犬又不是人類,是不可能做出她最後的指令那樣復雜的事情的。柴犬只可能汪汪叫一聲,或者搖一搖尾巴。而在她的話裡,這代表「她不喜歡斑」。
沒想到,她潛意識還是想逃啊。
紗織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神奇的事發生了——
只見黑柴迅速地衝向了一旁的大樹,猛烈地繞著樹木跑了三圈,姿態仿佛一位大將在追逐太陽;然後它又衝向了紗織,搖著尾巴繞著紗織打轉。在完成這一切後,他努力地把頭扭向自己,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
星宮紗織瞳孔地震。
她沒看錯吧?!這只柴犬竟然完成了如此高難度的命令……?!不僅如此,這命令還和她方才要求的一模一樣……?
換而言之,這只柴犬是努力地想要告訴她:「沒錯、你喜歡斑」,是這樣嗎——?!
第37章
紗織怎麼也沒想到, 自己竟然會碰到一只這麼靈性的柴犬。這簡直就是上天給予她的天啟,暗示她趕緊去和某人告白。
她狐疑地盯著柴犬,問:「你——不會是斑的分身吧?」
所以這只柴犬才會聽懂人類的語言, 做出那麼復雜的動作。
可遺憾的是, 這只黑色的柴犬再沒做出什麼靈性的舉動,而是一直搖著尾巴、吐出舌頭哈氣,似乎完全不知道她在講什麼。
紗織眯著眼睛打量柴犬, 心底有些矛盾。
她要不要回家呢?
畢竟, 連老天都暗示她應該快點回去面對自己的本心。
可是,回家也好麻煩啊。
萬一她一看到斑,又變成那副面紅心跳的樣子,那該怎麼辦呢?
紗織托著下巴, 別扭地思考著。
就在這時, 她聽到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紗織,你打算躲到什麼時候?」
這聲音很熟悉,讓紗織在聽到的第一瞬就分辨出來了——是宇智波斑。
她緊張地扭過頭, 果然在商店透著霓虹光彩的招牌下看到了他。他閑散地站著,黑色的長發被夜風吹得亂舞, 看起來頗有點像剛從酒吧出來的駐唱歌手。
駐唱歌手……
紗織被自己的想法給滑稽到了,險些露出古怪的笑容。
她將眉頭皺起,露出一副嚴肅的表情, 說:「什麼叫做『躲』?我可不是在躲什麼,我是有事做才出來的。反倒是你,我不是讓你先回家嗎?你在外面做什麼呢?」
雖然被斑抓到了,但她還是想逞強。
「有事做?是什麼事?」他問。
「呃……這個——」紗織被問住了,眼珠子緊張地四處轉動。
她是出來做什麼事的?
她也不知道啊!
她不過是找個借口逃離斑的面前罷了,她可沒什麼事情好做的。
但她又不可能實話實說, 要不然,那就是對斑認輸了。
紗織的視線一掃,望見了自己腳邊的那只黑色柴犬。於是她干笑著,指了指柴犬,說:「我…我遛狗……」
柴犬像是懂得她的意思,很配合地「汪」了一聲。
這聲柴叫,讓斑將注意力移了過去。他一見到這只渾身黑亮,還蓄著奇怪毛發的柴犬,他就露出了莫名警覺的表情,然後張了張嘴,仿佛他會在下一刻就吐出某個熟悉的名字。
但是,最終,他只是露出了嫌棄的表情,然後說:「怎麼會有這麼土的狗啊。」
紗織:……
少年的斑好像也嫌棄過柱間土到爆炸來著。看來,這只黑色柴犬和柱間的相性程度很高啊。
「別看人家長得土,可它很聰明啊!」紗織試圖為這只黑柴正名。她轉向黑柴,大聲地命令,「去繞著樹跑三圈!」
黑柴「汪」了一聲,竟然真的繞著樹開始跑圈。等跑完了,它就很乖巧地在紗織面前停下,似乎在等著誇獎。
紗織露出了很小的得意之色,對斑說:「怎麼樣?它是不是很聰明?」
「……」斑似乎有些無語,「再聰明,家裡也不可能再養一個動物了。有扉間那家伙就夠煩了!」
聽到「扉間」這個名字,紗織稍稍有些困惑。很快,她就反應過來,「扉間」說的是可麗餅。斑為了報私仇,就給一只可憐的流浪貓取名叫扉間了。
「我可沒說要再養一個動物,我只是覺得這只柴犬很可愛罷了!」紗織說。
「家裡的那只貓不也是這樣開始的嗎?!」斑的發尾好像炸開了,「最開始都是你說『好可愛』,接下來你就領回家,不肯送走了。」
斑的話裡滿是不高興。一旁的路人經過,忍不住側目指指點點,說:「現在的小情侶啊,怎麼總是在街上吵架?」
紗織被斑訓得氣鼓鼓的,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她就是喜歡撿可愛的小動物,那又怎麼了?要不是她有這份善心,斑這只黑貓還在站前廣場流浪和翻垃圾桶呢,哪裡能在這裡對她大呼小叫?
現在她喜歡上別的可愛動物了,他就不允許了,真是……雙重標准!
紗織的臉氣呼呼的,看得出來,她很不滿。但斑可不吃她這一套,拎起了她的手腕就拽著她向遠處走去:「好了,回家了,都什麼時候了。」
確實,天色已經很晚了。再在外面閑逛,紗織明天就可以不用工作了。
斑握著紗織的手腕,一路穿過夜色中的街道,向前走去。紗織試著甩了兩下手腕,都沒能甩脫他的桎梏,只能任由他這樣握著自己。
兩側的人群從斑的肩旁擦過,他的身影在經過路燈光時倏然一亮,很快又沒入黑暗。
紗織看著他時亮時暗的身影,忽然覺得這樣的場景很熟悉。
她在夢中似乎見到過斑背著她跳過山林的場景——樹木枝葉參天,太陽光從葉片的縫隙間漏下來。當斑穿行在林間時,那些光掠過他的背影,便是這樣時明時滅的。
紗織搖了搖頭,把這些光怪陸離的畫面從腦海中拋掉。
二人拐進了一條無人的巷子,斑叫出了自己的鷹。紗織一看到這只熟悉的鷹,心底就有些別扭。
她今天早上是不是打好了主意,絕對不坐這只鷹回來,而是自己擠電車回來?
可最終,她還是老老實實地來坐鷹了。
一旦想起電車上那副沙丁魚罐頭似的擠擠挨挨的樣子,她就不想再坐電車了。
紗織呼了口氣,手腳並用地爬到了鷹背上,乖乖地坐下。斑也上來了,然後鷹拍了拍翅膀,載著二人起飛。
熟悉的身體失重感短暫地出現又消失,紗織的視野逐漸抬高。繁華的夜景、紅綠變幻的路燈、川流不息的街道,漸次被拋在了腳下,漆黑的夜空向著眼前撲來。
高處風大,紗織的長發被風吹得亂舞,她連忙用手撩了下發絲。就在這時,她聽到了斑的聲音:「紗織,你今天和那個男人去做什麼了?」
「誒?」
紗織愣了下,意識到斑問的是她和國木田一起去咖啡廳的事。
可是,說起她和國木田去做什麼了……
紗織立刻想起了國木田那副微微臉紅的拘謹模樣。
「你一直一個人生活。我想照顧你。」
……
不妙啊!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告訴斑啊?
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生氣的吧。
「紗織?」偏偏就在這時,斑還在催問她,「你和那個男人去做什麼了?」
紗織微吸一口氣,立刻傻笑一聲,說:「只是坐在一起喝咖啡而已。」
沒錯。她就咬死了說自己只是和國木田在喝咖啡,他能拿她怎麼辦!
宇智波斑輕輕地側過了頭,似乎在思索她的話有幾分可信。
片刻後,斑說:「紗織,你在說謊吧。」
「……沒有!」紗織執拗地說,「真的只是喝了杯咖啡。」
聞言,斑的眉折了一下。他指向紗織的前胸,說,「你的心髒跳得太快了,那是說謊所導致的緊張吧。紗織,你瞞不過我。」
「……?!」紗織怔住。
她低頭看了眼前胸的位置,再看向斑,這才察覺她的心確實在咚咚亂跳,像迷了路的小鹿似的。
斑竟然靠聽她的心跳聲來判斷她有沒有說謊!
這也太犯規了吧!普通人怎麼可能隔著一段距離還能聽到她的心跳聲啊!
「我……」紗織語無倫次,「那個……」
「不說嗎?你和那家伙是在做什麼。」斑問。
「都說了沒做什麼啦!」紗織露出不服輸的表情,「你都看到了嘛!只是喝了杯咖啡!」
「還在對我說謊嗎?」斑斂起了眼眸。
下一刻,紗織便察覺到身體一重,人被按著向後倒去。眼前的夜空忽然顛倒了,回過神來,她就被按著躺在了鷹背上,而斑的面龐正在她的臉頰上方。
夜色緩緩,斑的身後便是無垠的天幕。鷹的翅膀一起一落,仿佛將世界切割為了兩半。
紗織躺在鷹背上,腦袋像摻了漿糊。好半晌後,她才意識到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斑這家伙,竟然把她推在了身下!
他想做什麼啊!
「喂!」她立刻喊道,「斑,你別亂來啊!」
「我會做什麼,這取決於你是否繼續對我說謊。」斑說。
他的眼睛直直地注視著紗織,漆黑的眸中倒映出了她的輪廓。
「我……」紗織的眉頭一跳。她哼了聲,小聲道,「我干嘛要聽你的話?我躲開你還不行嗎?」
聞言,斑哼笑了一聲:「你這次可以躲到哪裡去?」
紗織愣住了。
她一扭頭,看到了身旁的無限夜空。鷹恰好掠過一棟高樓,那樓頂的LED屏幕正在播放著護膚品的廣告。
紗織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她正處於高空之中。
先前在咖啡店門口時,她可以逃走,只要隨隨便便跑到別的街道上去,就算逃跑成功了。可現在呢?她無路可逃了,除非從鷹背上跳下去。
開玩笑,她又不是斑這樣的忍者,也不是會飛的紅光矮子。一旦跳下去了,豈不是要變成肉醬了!!
紗織的面色立刻變得羞惱起來。
怪不得斑敢這麼肆無忌憚!原來是打定主意,她無處可逃了!
一旦想明白了這件事,她就露出了明顯的惱色。
不過,她的長相原本就一點殺傷力都沒有。這樣氣鼓鼓的,反倒像是撒嬌一樣可愛了。
「紗織,還不肯說嗎?」壓在她身上的男人居高臨下地問,「你和那家伙,到底在做什麼?」
「什麼——都沒做——」生氣的紗織,語氣愈發固執了。
然後,斑的手掌便落了下來,指尖撫過了她的面龐。
那手指不輕不重,平淡且溫和地描摹著她面頰的輪廓,像是在追尋記憶中的模樣。
紗織眨了眨眼,心底有些意外。
他還以為斑會做更惡劣的事情來逼迫她說出實話呢。沒想到,他竟然只是摸了摸她的臉而已。
正當紗織這樣想著的時候,她的臉上就傳來了輕微的痛感——斑竟然掐住了她的臉蛋,然後往外一扯!
扯、松、扯、松、扯、松……
他就像是在捏一個娃娃似的□□著紗織的臉蛋。紗織被捏出了各種搞笑滑稽的表情,完全無法保持自己的形像了。
「快說實話。」斑一邊捏著紗織的臉,一邊冷冷地說。
紗織險些要氣出眼淚來。
比起被欺負,她更討厭自己變得難看啊!
斑這家伙,都害她變成醜八怪了!
最終,紗織撐不下去了,含含糊糊地交代了實話:「國木田君……和我……告白了……」
終於,扯她臉蛋的手停住了。
紗織松了口氣,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癢的都要腫了。她忙伸手搓自己的臉頰,一抬頭就看到斑的表情很不對勁。
……怎麼說呢,總感覺陰沉沉的,讓人看了就覺得背後有一股冷氣。
「那家伙和你告白?」斑眯了眯眼,語氣透出森寒,「他?竟然和你告白?」
紗織的嘴角一抽,心底有不妙的預感。
這家伙……
吃醋了嗎?!
「那個,你放心,斑!」紗織連忙拍了拍斑的肩膀,鄭重地說,「我已經言辭激烈地拒絕了他了,他也表示理解我的決定!而且,那個,他應該還看到了我們……我們在咖啡店門口……那個……」
說到後來,紗織的聲音輕了下去。
雖然沒有親眼所見,但紗織猜,國木田也許看到了她和斑接吻的樣子。這樣一來,國木田君應當就會放棄了吧?
最後,紗織說:「斑,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啊!」
——你可是又會飛,又會放火的魔法師斑。雖然你不如國木田一樣老母親,但你勝在你會魔法啊!
斑哼了聲,說:「你這是什麼話,說的我好像會介意他的存在似的。」
「你不介意嗎?」紗織驚奇。
「我怎麼會介意那樣螻蟻一般的存在?」斑皺眉,「真是玩笑之詞。」頓一頓,他的面色又更嚴肅了,「紗織,你對他沒有想法吧?」
紗織:……
你這不還是在介意國木田君的存在嗎!介意的很啊!
紗織看著他,先前的羞惱與不安都消散了。不知何時,竟有一種莫名的酸甜感湧了上來。
她藏住自己的笑容,正經地說:「斑,你放心吧。我和國木田君頂多就是朋友,不可能再深入了。那家伙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不夠浪漫!她不喜歡!
斑的面色稍稍緩和了一些,他也松手放開了紗織,讓她坐了起來。
「我並不是覺得那家伙會對我造成威脅。」他冷淡地說,「我只是覺得他可能會對你做危險的事罷了。區區那種程度男人,根本不值得我放在心上。」
紗織:……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她捧場地回答,但心底卻是另一番念頭:斑大人,你不覺得你前後的言行完全矛盾嗎?!
既然完全不在乎國木田做了什麼,怎麼還要逼問她呢?
鷹開始下降了,慢慢向著地面落去。城市的燈光向著紗織的面龐湧來,沒一會兒,伴隨著一陣氣流,鷹便載著二人落在了公寓邊的小徑上。
紗織跳下鷹背時,心情似乎不錯,和早上離開這裡時判若兩人。
「斑,我又想吃豬排飯便當了啊!」她伸了個懶腰,朝公寓門口走去,嘴裡這麼抱怨。
「我不會去買的。」斑露出了冷酷的表情,「你不用說了。」
「誒?」紗織眨了眨眼,「可我想吃嘛。還想吃店裡的新鮮西瓜和香蕉——」
「都說了我不會去買的。」
就在二人說著沒營養的對話時,一陣噠噠的輕快腳步聲傳來。紗織的視野余光裡,出現了一只黑色柴犬的身影。
紗織有些奇怪,扭頭一看,正好對上一副驚奇的畫面——
一只黑色柴犬吐著舌頭、咬著尾巴朝二人歡快地衝來,然後「當」的一聲,腦袋卡在了路邊的柵欄洞裡。
夜風吹來,柴犬頭頂的一撮黑毛隨風舞動。
紗織:……
這只柴犬為什麼會出現在她家門口!這也太靈性了吧!
而且,它怎麼又卡住了啊!這是什麼奇妙的天賦嗎!
斑顯然也發現了柴犬的存在。
他皺眉,說:「不愧是你,竟然跟到這種地方來了。」
紗織:???
這是什麼話啊!什麼叫「不愧是你」!說的好像這只柴犬和斑是什麼生死之交似的。
「它一直跟著我呢,莫不是也想跟我回家呢?」紗織嘆了口氣,抬頭對斑說,「要不然,我們也收留它一晚上吧?我一見到它,就覺得很有親切感。」
斑:……
#紗織,你的「一晚上」是不是永遠不會結束?#
就在斑想冷著臉說「不行」的時候,樓上忽然傳來了一聲尖銳的貓叫。這貓叫聲似乎蘊藏著無窮的怨恨,仿佛看到妹妹嫁給了宿敵的兄長一般苦痛。
「啊,是可麗餅!」紗織認出了這貓叫聲,「它是不是想我們了?還是說餓了?啊,我們趕緊上去吧。」
斑的面色一怔。他沉思片刻,忽然說:「紗織,既然你這麼喜歡這個土到炸的家伙,你就讓它在這裡留一晚吧。也許,它能和扉……和那只貓相處的不錯。」
說完,斑的唇角邊短暫地掠過一絲冷笑。
扉間和柱間,確實應該相處的不錯。
聽了斑的話,紗織的臉上湧出了歡喜之色。
「真的?!」她忍不住跳起來飛快地抱了一下斑的肩,然後高興地朝那只黑色柴犬衝去了,「來!小柴,來我們家稍微玩一會兒吧?不會留你太久的。」
柴犬似乎也很高興,尤其在看到紗織抱了斑那一下的時候,它的尾巴搖得幾乎像是一串竹蜻蜓,就差像飛機的螺旋槳一樣帶著自己垂直起飛了。
於是,二人就牽著一位新室友回到了公寓的房間。
斑一開門,迎面就有一團白色的光飛來,仿佛一道暗器。定睛一看,原來是扉間貓如武器一般襲向了斑的面孔,試圖伸出爪子直接抓花他的臉。
「喵嗚!!!」
「哎呀……」紗織驚叫起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可麗餅和斑總是相處不好,真叫人頭痛。
眼看著扉間貓就要彈到斑的臉上,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閃電一般掠過!
——是那只總是會莫名其妙卡在洞裡的黑色柴犬!
只見黑柴高挺胸脯,勇敢躍起,擋在了斑的面前,替他擋去了扉間貓的進攻!
「汪!」就連黑柴的叫聲,似乎都充滿了威脅性。
扉間貓攻擊失敗,輕盈地落回了地上。等它發現面前這只黑色柴犬的存在後,整只貓都怔住了。
「喵嗚?」
「汪——」
「喵喵喵喵!!」
「汪……」
一時之間,小小的公寓裡熱鬧非凡。
第38章
一貓一狗一見面, 世界就變得分外喧鬧。
白貓衝柴犬憤怒地喵喵叫著,尾巴生氣地豎了起來,那副炸毛的樣子, 像極了一個染了白色的刺球。而柴犬呢, 則慫慫地往後一縮,似乎很畏懼貓咪的訓誡。
聽著「喵」、「汪」的叫聲,紗織趕緊關上門, 免得鄰居來投訴自己。
等門合上後, 紗織就跪坐下來,對一貓一狗分別講道理。
「你們要好好相處,像兄弟那樣,不可以這樣凶巴巴地吵架!」
她這幅正正經經對動物說話的樣子, 看起來有些傻乎乎的。斑見了, 哼笑一聲:「對這些動物說這些做什麼,他們又不會聽你的話。」
紗織說:「那可不一定。」說完,她就分別摸了摸柴犬與白貓的頭。
奇跡一般的, 方才還在吵架的兩只小動物,竟然真的在她手掌心裡安靜下來了。黑柴拿頭蹭著紗織, 而白貓則以戒備的眼神盯著斑。
紗織見了,很高興地說:「你看,它們不吵架了誒!」
斑掃了一眼暫時偃旗息鼓的一貓一狗, 說:「你信不信它們立刻就會吵起來?」
「誒?」紗織眨了眨眼,「怎麼會呢,我看它們是累了。」
斑眯了眯眼,走近紗織一步,把手伸向了紗織的頭頂,作勢要摸她的頭發。
下一秒, 一聲充滿警告意味的貓叫就響了起來!
「喵嗚!!」
紗織嚇了一跳,回頭看去,就發現白貓重新從地上彈了起來,兩只前爪努力在空中揮舞,似乎想要向斑發動攻擊。這幅模樣,簡直就像是學會了人類直立行走似的。
而此時,紗織的左邊又傳來一聲「汪汪」,緊接著,黑色的柴犬忽然殺到,重重地橫在了白貓面前,阻攔住白貓對斑發動進攻的趨勢。
被攔住的白貓顯然很不高興,它用那雙紅瞳緊緊地盯著黑柴,威脅性地發出叫聲。而黑柴呢,也不願退讓,□□地擋在它的面前。
「喵!」
「汪汪!」
果然,房間裡又熱鬧了起來,一貓一狗,便仿佛戰國大將陣前對壘一般對峙著。
斑收起了手,淡淡地掃了一眼紗織。他的眼神裡寫著一個意思:我就說吧。
紗織:……
怎麼會這樣!!
眼看著貓貓狗狗又開始吵架,紗織毫無辦法,只能先把白貓可麗餅拎起來,塞進了浴室裡,將兩只動物隔絕開。
「要是再這麼吵下去,真的要被鄰居投宿了。」紗織嘆口氣。
好在將一貓一狗隔開後,吵鬧便又消停了。而這只黑色柴犬又很乖,自己在旁邊安安靜靜地盤著,這讓紗織輕松不少。
屋子裡安靜下來後,斑的存在感就變得很強烈了。從進屋開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紗織身上,這讓紗織覺得有些別扭。
那目光實在是太專注,太集中了,比過往的任何一次目光都要認真,就仿佛斑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回復似的。
他為什麼會這樣看著自己呢?
是因為近來二人之間所發生的那中中微妙事情嗎?
她假裝沒注意到斑的打量,自顧自地卸了妝,又特地貼上了面膜——這樣能隔絕一點點的視線,她可以理所當然地強調自己「沒注意到斑」——然後,她打開電視,在電視機前坐了下來。
她隨手切到的頻道正在播放一個寵物類綜藝節目,幾位女嘉賓牽著自家打扮靚麗的寵物紛紛登場。一眼望去,貓貓狗狗們帶著蝴蝶結、披著小頭紗,看起來分外可愛。
紗織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這樣的蝴蝶結,好像很適合可麗餅啊!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斑的聲音:「紗織,我有話想和你說。」
紗織愣了下,隨即從窗戶的倒影裡看到了斑的模樣。他靠牆站著,神色清冷,但卻沒有任何的玩笑與戲謔之意,看起來是想和她商量什麼重要的事。
——沒錯,商量重要的事。
紗織敢肯定,斑一定會說出什麼她無法招架的話。
雖然她沒有任何證據,但是她的預感與直覺就是這樣說的。
一中很淡的退卻之意從心底生起了。
於是,紗織故作輕松地拒絕了:「不要。我要看電視。這檔節目很有意思。」
「嗯?」斑掃了一眼屏幕上戴蝴蝶結的貓貓狗狗,似乎根本無法理解她的興趣。他皺了皺眉,再度說,「過來,紗織。」
「……不要。」紗織抱著膝蓋,語氣更固執了。
她這幅模樣,已顯露出一分逃避的意味來了。她就是不想和斑討論所謂的「正事」,也不敢面對二人此刻微妙的關系。
斑安靜地看了她一會,見她真的一直抱膝坐在地上,沒有到他這裡來的意思,於是他動了起來,拿過遙控器,將電視關掉了。
嗡的一聲,屏幕變黑,紗織抬頭露出了不滿的面色:「干嘛啊,我正看到好笑的地方呢。」說完,她就想把遙控器從斑的手中抽出來。
她的手快夠到遙控器的時候,斑將手臂一抬,把遙控器舉得更高了。
紗織的手撲了個空,眼底有氣鼓鼓的惱意:「……做什麼啊!」
「我有事要和你說。」斑垂眸看著她。
「……」紗織撇了撇嘴,把目光轉向別處,「不想聽。」這回,她甚至都不再找看電視的借口了。
見她這幅小孩子氣的模樣,斑的眉心皺得愈緊了。
他松開了遙控器,把手伸向了紗織的面頰,強行把她的臉轉過來面向自己。
下一刻,斑就看到了一副可怕的畫面——紗織用那張貼著面膜的臉蛋,衝他做了一個惡劣的鬼臉,還不顧形像地吐起了舌頭。
斑:……
「你是小孩子嗎?」他忍不住這麼問。
「我比你可成熟多了。」紗織伸手揭掉臉上的面膜,這樣回答,然後她又摸到了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
嗡的一聲輕響,寵物綜藝節目主持人的聲音又在屋子裡響了起來。
「我們給小貓穿女僕裝看看!喔——非常合適!」
眼看紗織又投入地看起了這檔無聊的節目,斑輕嘖一聲,說:「真不知道你是在躲些什麼。」
紗織權當自己沒聽到。
一旁的黑色柴犬好像意識到兩人之間有些不和諧,於是它站了起來,一副焦急的樣子,圍著斑和紗織轉圈圈。
可它再怎麼打轉,紗織都鐵了心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斑看著她的背影,似乎也放棄了和她說事情的打算。此後,兩個人再沒有說話了。
就這樣,時間一點點過去,到了休息的時候了。紗織吹干了頭發,脫掉拖鞋倒在了自己軟茸茸的床上。
躺進被窩後,世界就安靜下來,外面的夏夜靜悄悄的,今晚難得地沒有蟲鳴。
紗織把被子向上拉了一拉,遮住自己的下半張臉。
在這樣的時候,白日的記憶往往就會鮮明地湧進來。此時此刻,紗織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腦海裡冷不丁播放起了今天發生的中中——
晨間的爭執,要找結婚對像的宣言,擁擠的電車廂,自己賭氣改的line狀態。
傍晚的夕陽,咖啡廳,國木田獨步的告白,斑的吻。
夜色裡的甜品店,黑色柴犬天啟一般的腳印,鷹背上所看見的無垠夜空。
仔細一想,原來她與斑能在一天內經歷如此多的事情。她的生活,似乎已被那個家伙擠滿了。
可是……
即使如此,她與他的關系,好像也沒有再近一步了。
她想要遠離斑,所以說出了「要另外找結婚對像」這樣的話。但這樣的決定最終卻失敗了,當他帶著鷹出現時,她控制不住自己走向他身邊的腳步,然後接受了他的示好。
可是,當斑想要和她再近一步,與她商討所謂「重要的事」時,她卻又萌生出退卻之意了,於是她假裝自己沉迷於電視綜藝,壓根不願搭理斑的話。
現在的她就是如此矛盾,想要靠近斑,也願意靠近斑,但又不敢走得太近;一旦對方也給出了回應的趨勢,她便立刻後退了,縮了起來,躲進自己的小世界裡。
這中猶猶豫豫的模樣,仿佛是怕被燙傷了似的,真是奇怪。
紗織悄悄地嘆了口氣。
她能察覺到,自己的心底存在心動的情愫。可是,卻有某樣東西阻攔著她去直面本心。
至於那樣東西到底是什麼——那並不是「不想讓斑輕易追到自己」的別扭,也不是「不喜歡斑」這樣完全錯誤的答案,而是……
紗織目光一動,視線望向了未徹底拉上窗簾的窗口,一輪接近正圓的月亮掛在夜空之中。那月亮明亮的不可思議,仿佛一只從天際向下窺視的眼,散發著澄澈的光。
斑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時,曾對她說過:也許下個月圓之夜,他就能找到回去的方法。
而這下一個月圓之夜,很快就要到來了。屆時,斑又會去往哪裡呢?
也許,他不會再有機會聽到這個世界的盛夏蟲鳴,也不會知悉八月的橫濱港是如何模樣。他會從這裡消失,回到屬於他的戰國時代,那個千年之前的故鄉。
沒錯……
宇智波斑不過是一個過客罷了。他能陪伴紗織的,也許只有一時,而不可能有一世。
紗織之所以與太宰分手,便是因為太宰與她「分屬於兩個世界」,並且太宰不願為她退回到普通人的世界來。
而斑呢,則比太宰還要誇張,他和紗織可是在物理意義上「分屬於兩個世界」的存在啊!!如果紗織徹底喜歡上了他,那豈不是等著讓自己傷心嗎?
這對於從來都只會及時止損的紗織來說,是一件格外讓人猶豫矛盾的事。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她也想不出合適的解法。
紗織煩惱地閉上了眼睛,在被窩裡泄憤似地拽了拽被角。
——如果那個世界的「千手紗織」能代替她給一個回答就好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毛了出來。
懷中這中愁苦的念頭,紗織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
她又來到了那個戰國時代的夢裡。
和上次一樣,她一旦進夢中,就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像是一團浮雲或是空氣,沒有腳踏實地的感覺。
看來,她還是鬼魂的狀態。
紗織可以理解。按照時間線來說,現在的「她」已經死了——在嫁給身為大名之子的夫君後不久,千手紗織就被丈夫殺死了。她是鬼魂,那也不奇怪。
但這一次,她來到的不是千手一族附近的那片森林,也不是曾與少年斑一起玩耍過的南賀川,而是一座幽深陰暗的洞穴。
陽光似乎不會抵達這裡,自然無法向這個洞穴播撒太陽的憐愛。這裡潮濕幽森,顯得相當瘆人。水滴從頭頂的土塊裡滴下來,落在地面上,在空曠的洞穴裡敲打出刺耳的回音。
紗織覺得有點冷,於是她慢慢地向前走去。
這座洞穴像是沒有盡頭似的,廣大的沒有邊際。她越走,就越覺得自己在像地心步去。她就這樣聽著滴滴答答的水聲,左右張望著漆黑一片的石牆,慢慢地走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看見了一點東西——
一座巨大的雕塑。
說是雕塑,也不像是雕塑,反倒更像是什麼上古遺留之物的干屍,一片死寂地矗立在石洞的邊緣。總之,在漆黑的洞穴裡,這巨大的塑像把紗織嚇得不輕,她險些就尖叫起來。
而在那座塑像下面,似乎有一個人靜靜地沉睡著。紗織眨了眨眼,朝那個人慢慢走了過去。等到走近了,她才看清那是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
這老人已經很老了,滿面都是褶皺,一片花白的干枯頭發遮住了一般的容顏,瘦削的身體像是朽木一般盤在雕塑下面。若非他的胸膛還有輕微的起伏,紗織會當這個老人已經死去了。
不知怎的,紗織覺得這個老人有些眼熟。
「喲,你是怎麼進到這裡來的?」
就在這時,紗織聽到了一聲打招呼的聲音。
紗織抬頭一看,發現有一個白色的迷之生物在和她打招呼。這個說話的東西長得很像人,但更像是一團橡膠,看起來還怪搞笑的。
紗織眨了眨眼,問:「你可以看到我嗎?」
「可以哦!」那白色的迷之生物說,「你不是人類吧?我也不是。所以我可以看到你。」
紗織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問:「你叫什麼呢?」
「你可以叫我『絕』。」迷之生物顯然很高興紗織的到來,「我在這裡可無聊了,斑又總是在睡覺。難得來一個其他人,太好了!」
「誒?」紗織眨了眨眼,覺得有些不對勁。
等等——
剛才這個叫「絕」的迷之生物說了什麼?他說,「斑總是在睡覺」?
斑?是她所認識的那個斑嗎?那個是宇智波一族的族長、不小心穿越到現代、天天在看月亮的斑?
紗織歪了頭,問:「是哪一個斑呢?宇智波斑嗎?」
「是啊!原來你知道啊。」白絕笑了起來,指了指身旁的那個沉睡老人,「這就是斑啊。他總是在睡覺,醒來的時間也很短暫,根本不會理我的。」
聞言,紗織大吃一驚。
這這這這……這老的不能再老的老頭子,竟然是斑?!
紗織震驚地把目光移了過去,上下打量著斑藏在白發下的面龐。這仔細一看,她還真的分辨出了一點斑的輪廓。但無奈何這個老人實在是太老了,這才讓她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來了。
「斑怎麼會變成這樣……」紗織露出了不安的面色,「他發生了什麼呢?」
「人類老去了,就是這樣的啊。」絕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斑現在就靠背後這個家伙供給生命的力量呢,要不然,他馬上就會死掉的。比起尋常人來說,斑已經算活得很久了。」
紗織抬頭一看,斑背後的塑像正死寂地站著,仿佛遠古的神明。
斑竟然是靠著這尊雕像活著的嗎?
「可是,為什麼要這樣活著呢?」紗織有些不解,「也不能動,整天都在睡覺,還住在這樣的地方……」換做她,還不如直接死去呢。
「因為斑有未完成的事情啊。」白絕說,「在完成他的理想之前,他是不會就這樣乖乖死去的。」
「理想?」
「嗯,理想。斑想要利用月亮,來創建一個新的世界。」絕說,「反正你也不是人類,只是個隨時會消散的靈魂而已,我就這樣告訴你吧。」
「啊……」紗織愣住了。
斑想要利用月亮,來創建一個新的世界……
月亮?
她想起了在橫濱的家裡時,斑幾乎天天望著窗外月亮的背影。
「新世界——為什麼要創立新世界呢?」紗織覺得自己像個幼稚園的小朋友一樣,問題不斷。
好在這個白色的迷之生物也是個慷慨又合格的老師,毫不吝嗇地給她解答了:「因為斑被這個世界所背叛了。他所在乎的人,全部都被殺掉了。就連唯一的摯友,最後也對他拔刀相向。所以,他打算讓這個世界重新來過。」
聞言,紗織的目光閃爍一下。
他所在乎的人,全部都被殺掉了……
她想起來了,斑的親人好像都在戰爭中逝去了。他原本有好幾個弟弟,逐一死去。最後一個弟弟泉奈,似乎也被紗織的兄長扉間所殺。到最後,留下來的僅僅是斑一人而已。
怪不得斑想要世界重來。
他想創建的新世界裡,這些家人們都會存在吧?
滴答、滴答——
洞穴的冰冷水滴又滴落下來了,紗織聽著這滴水的聲音,忽然感到了一中徹底的孤獨。這孤獨像是海嘯一般卷上來,讓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她無法想像長久居住在這裡的模樣。
就在這時,那白發的老人好像動了一動,手指微微地一縮。白絕緊張起來,說:「哎呀,斑要醒了,我可不能和你說話了。」說完,他就閉嘴了,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紗織有些緊張地站在斑面前,一動也不敢動。她不知道斑能不能看到自己,因此心底有點小小的期待。
斑緩緩睜開了眼,向著前方空無地望去。他的眼睛像是歷經了無數的黑暗與光明,因此已經失去了任何的生氣。
紗織衝他揮了揮手,斑毫無反應。
啊……
紗織明白了。斑並無法看見身為鬼魂的她。
沒辦法,誰讓這個世界的她已經死去了呢?
紗織嘆一口氣,托著下巴在斑的邊上蹲了下來,氣鼓鼓地盯著他看。
說實話,斑這副老去的模樣,讓她稍稍有些心疼。
而斑全然不知道身邊還蹲著一個「鬼魂」似的存在,他只是自顧自地盯著前方看了一會兒,然後仰頭一靠,像一條浮上水面短暫換氣的魚。
接著,他就將兩只手湊到一起,做出了結印的姿勢。
他雖然老了,但結印的姿勢倒還利索。只見他手指稍稍變幻,掌心裡就躍起了一團細小的火焰。那火焰不盛大,不猛烈,像一朵綻開的花,精致而秀氣。
紗織看到這火焰的模樣,人忽然怔住了。
她記得這個火遁的忍法。那是十四歲的千手紗織在出嫁前要求斑施展給她看的忍術。
「我還想看斑用一遍上次那個火遁呢。」
「那個火遁可不是拿來哄人高興的。這又不是煙花。」
少年少女們的聲音似乎還在耳旁,山林的蟬鳴與晴日的陽光也仿佛就在眼前。可是,世事卻早都已改變了。身為鬼魂的紗織毫無存在感地站在這裡,而斑卻是一個苟活的垂垂老者。
斑短暫地釋放了那個火焰的忍術後,便像是用盡了精力,他垂下手,又開始打瞌睡了。但這個忍術似乎帶給他某中滿足感,因此,他的神態安寧了些,仿佛做了個關於少年舊事的美夢。
滴答、滴答——
洞穴的水滴又落下來了。紗織望著沉沉陷入睡夢的老者,忽然覺得自己鼻子發酸。她伸出手臂,擁上了白發蒼蒼的宇智波斑。因為身體太輕了,她就這樣飄了起來,像是一團霧似地環繞在他的身旁。
「斑……」
她喃喃地說:「這就是你總是看著月亮的原因嗎?」
第39章
當紗織從夢中醒來時, 她依舊覺得自己鼻子發酸。
橫濱的夏天已經來了,晨間的太陽會早早地照進房間裡。可她卻仿佛走不出那夢中的寒冷洞穴,耳旁似乎始終回蕩著滴答滴答的水聲。
「斑……」紗織垂著頭, 喃喃地喊了一聲。
夢中那滿面皺紋、衰老得不可思議的斑, 讓她總覺得自己的心上扎了一根刺。
「怎麼了?」她無意識的聲音,卻得到了斑的答復。
紗織抬頭,撥開自己亂糟糟的頭發, 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窗邊的斑。他臨窗站著, 穿著紗織爸爸的寬松T恤,手裡拿著一本書。早晨的陽光照在他的發梢,把黑色染上了晨曦的燦金。
紗織望著他,心上的那根刺似乎在慢慢地消失。
面前的斑與夢中的斑不同, 沒有衰老成可怕的模樣, 也沒有終日昏睡,更沒有皺紋與白發。他站在早晨的光線裡,神色寧靜, 像是沒有波瀾的海面。
「你那是什麼奇怪的表情?」斑合上書走近了她,「做噩夢了嗎?」
「我——」紗織垂下目光, 小聲說,「我夢到你變成了一個老的可怕的老頭子。」
「是嗎?」
「很老很老,但卻沒有死去。」紗織比劃著, 「我不是說你老去的樣子很可怕,因為人都是會老去的。我只是覺得老去之後還要一個人孤獨地活著……真難受啊。」
一只手落到了她的頭頂。
斑摸了摸她的頭發,說:「不過是個夢,不用當真。」
紗織悄悄地嘆了口氣,心想那個夢可不簡單,她早就當真了。
就在這時, 一旁的鬧鈴響了起來。紗織意識到再不起床就要耽擱工作了,這才急匆匆下床去。
「今天你還打算自己去嗎?」斑在背後問她。
紗織腳步一頓,心底有點猶豫。
要不要讓斑送自己去公司呢?還是老老實實擠電車?
她張了張口,一句「你送我」已經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下去了。最終,紗織若無其事地說:「我還是自己去吧。」
她還是沒有膽氣去直面斑。
紗織換了衣服,吃了兩個飯團當早餐,朝電車站趕去。在路上時,她著意看了看手機上的日歷。離下一個月圓之夜已經沒有幾天了,這意味著她和斑能相處的時間也所剩無幾。
很快,他就會從自己的生活中離開了吧。
紗織隨著人群擠上電車,發出了很小的嘆氣聲。
她也要快點習慣從前那種沒有斑的生活才好。
電車發出哐當震響,沿著軌道向前行駛。紗織在電車上挨了一段時間,終於到了公司。一進辦公室,同事小澤便問:「星宮,你沒睡好嗎?黑眼圈好重哦。」
紗織愣了下,連忙取出粉餅想要遮一遮:「是嗎?可能是昨晚看電視劇到太晚了。」
她看著化妝鏡裡的自己,悄悄在心底說:得快點回到斑沒到來時的生活之中去。
她覺得自己應當可以辦到,就像從前每一次失戀分手一樣。用不了多久,就會忘卻前一位男朋友帶來的不快,繼續過自己的生活。
這樣想著,紗織合上了化妝鏡,沉下心來開始工作。
但是,雖說她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到屏幕和鍵盤上,但稍不留心,她又會出神地想起昨夜的那個夢來——那個幽深的洞穴,沉睡的老者,還有那座可怕的巨大雕像。
明明橫濱正處於夏日,但她卻莫名地感受到一種孤獨的冷意。
到午休時,紗織想去附近的便利店買面包吃。一下樓,就看到一條眼熟的黑色柴犬正在路邊急急地打轉。
這柴犬好像是想進公司來,但門口的保安卻無論如何也不放行。無論柴犬從左溜還是從右溜,都會被保安無情地擋住。當它想偷偷跟在午休出門的員工腳後進去時,保安就會無情地把它提起來,放到門外。
「小狗啊,這裡可不是你來的地方。」保安大叔似乎還和這只黑色柴犬玩的挺高興。
黑柴越發著急了,情急之下,一個不小心,它竟然直直地撞上了路邊的柵欄,然後——將頭卡在了柵欄裡。
紗織:……
確認了,是她家的傻黑柴!
可問題來了,她早上出門時,貓貓狗狗和斑斑不都好好地待在她的房間裡嗎?!為什麼這會兒這只黑柴出現在了她家樓下?!
難道是斑出門時沒關好窗,這只黑柴趁機跟著溜出來了?!
紗織嘴角一抽,連忙出了公司門,向黑柴跑去。黑柴一看到紗織來了,眼神立刻興奮地一亮,頭也從卡著的柵欄裡掙脫了。
「汪!汪汪!」它像是在指引著什麼,一邊圍著紗織打轉,一邊把狗頭擰向某個方向。
紗織疑惑地問:「你是想讓我去那邊看看嗎?」
黑柴搖了搖尾巴。
紗織皺眉,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這黑柴越來越像人類了。別和斑一樣,也會忽然變成什麼奇奇怪怪的忍者、族長吧?
她這樣想著,轉頭朝黑柴示意的那條道路走去了。這條小路很清靜,路邊的店鋪半拉卷閘門,沒幾個行人,路上只有紗織和黑柴的腳步聲。
走了一小段路後,紗織竟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是宇智波斑。
斑的發型,讓他非常地好認。畢竟會像他這樣留著長發的人可不多,紗織一眼就認出了他來。
他怎麼會在這裡?是來找自己的嗎?因為自己一直疏遠他,所以他干脆主動來找自己了嗎?
紗織的眼底有自己也沒察覺的喜意。
她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和他打招呼:「那個,斑——」
「謝謝你救了我!」
紗織的招呼聲才出口了一個詞,斑的面前就傳來了一道羞澀的女聲。紗織愣了下,稍稍往外挪了兩步,這才注意到斑的面前竟然還站著一個女高中生。
那女孩十七八歲的年紀,穿著學校的制服,面龐青澀秀氣。她站在斑的面前,紅著臉細聲細氣地說話:「要不是你出手幫忙,我就要被那兩個流氓欺負哭了。」
斑沉默了一下,然後說:「你誤會了,我只是在找一只狗,恰好路過這裡。」
「不,不用謙虛,我知道你是好心!謝謝你救了我!」
紗織有點傻了。
……?
這是怎麼回事?她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
黑色柴犬似乎越發焦急了,一個勁兒地圍著紗織的腳打轉,似乎在催促紗織趕緊說點什麼,但紗織卻猶猶豫豫的,並不敢上前。
她現在上前去,又能做什麼呢?斑受到別人的感激,那原本也是好事嘛。
但是……
當紗織看到那女孩羞澀的面孔時,仍舊有點點氣。
她也說不出她是在氣什麼,她只能告訴自己:她是在氣這女孩看不清斑的真面目,不知道那家伙可是超級自大的,總是會嘲笑她「笨蛋」、「不聰明」、「弱小」。
就在紗織站在遠處偷偷生氣的時間裡,那女高中生又發話了:「請問我能知道你叫什麼嗎?我,我叫美香……」
紗織忍不了了。
「喂!」她擰了擰手臂,大步朝斑的那邊走去,「美香小姐,離這家伙遠一點!他經常凶人的,別把你嚇到了!」
「誒?」名為美香的女高中生愣了一下,不解地抬頭。
只見紗織氣呼呼地走了過來,仿佛見到小偷進了自家屋子似的。而斑的眼神也微微沉了一下,口中道:「紗織,你聽我說……」
「美香小姐,還不離遠一些嗎?」紗織走近了斑,理直氣壯地站在他身邊,用一種示威一般的目光盯著美香看,「不了解他的話,很容易被他嚇哭哦。」
美香的面色紅紅青青,有些精彩。
她是個沒怎麼經歷過戀愛挫折的少女,此時遇到心動的人,並不甘心就這樣退出。於是她咬咬牙,□□地說:「你是誰?我只是想向我的恩人道謝,然後請他喝點東西而已!」
「我、我是——」紗織有些答不上來。
她是斑的什麼呢?說是「住在一起的人」好像沒什麼殺傷力。說是「朋友」,那就是輸了。說是「路過這裡的人」,那就更搞笑了。
見紗織說不上話來,美香似乎看見了勝利的希望。她捻著自己的發尾,語氣活潑地說:「已經工作的姐姐啊,是很忙的吧,沒空陪男人的吧?我就不一樣,我可是學生喔,還很年輕呢——」
紗織聽了,氣的眉頭直跳。
這個女孩子看著清純害羞,怎麼說出來的話這麼有不良的風味呢?怪怪的!
她可不打算容忍這個叫美香的女孩在自己面前作威作福!
紗織深呼一口氣,狠狠地挽住了斑的手臂,嚴肅地說:「美香小姐,我是他的女朋友。請您注意一些!」
——我是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
女朋友!!
這句話一出,美香愕然,而斑也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女,女朋友——是嗎?」美香後退了一步,似乎有些尷尬,「什麼啊,說的好像誰看上了你男朋友一樣,真是的,我沒那個意思呀……」
看到她這副尷尬的表情,紗織心裡有著小小的得意。
一旁的黑色柴犬搖著尾巴,很歡快地叫了一聲:「汪!」
美香離開了。
紗織哼了一聲,把手從斑的臂彎裡抽出來,轉向了他,嚴肅地問:「怎麼回事?」
斑面無表情:「不知道。」
「不知道?」
「我只是在找那只狗而已。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我毫無了解。」
紗織用懷疑的眼神盯了斑許久,他都不見有任何的表情變化。最終,紗織不得不相信了:斑真的只是在找狗途中路過了這裡而已。
至於找的是那只狗……
紗織看向了自己腳邊的黑柴。黑柴正用邀功一般的眼神望著紗織。
就是這只狗吧!
正當紗織與狗互相盯著看的時候,一旁的斑沉思片刻,說:「紗織,你終於不打算逃避了嗎?」
「哈?」紗織愣住,「你在說什麼啊?」
「你剛才說,你是我的『女朋友』。你說這個詞的語氣和用法,和『男朋友』很像,我能理解為是相同的意義吧?」斑仔細地推理著,「換而言之,你想說你是我的妻子,對嗎?」
紗織:……?
等一下?!
第40章
紗織覺得不對勁。
「女朋友」和「妻子」之間, 差的是不是有些太遠了?
斑怎麼可以理直氣壯地說出這種話啊!
她目光躲閃一下,人向後退去:「斑,我只是……只是看到你被人纏住了, 所以出手幫忙, 你不要多想……」
「哦?」斑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你並不介意那個女子的存在, 是嗎?」
紗織點頭如搗蒜:「我不介意。你被別人搭訕了, 那我該向你道喜!」
「原來如此嗎?」斑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神色,作勢向美香離開的方向走去,「既然如此,那我就再和那個女人說幾句話吧——」
「等等!」
斑的話音未落, 紗織就拽住了他的手。
「嗯?」斑停下腳步, 回頭看紗織。她低著頭,長發遮住自己的面容,叫人看不清表情。但她拽著他的手指, 卻用了很大的勁,指尖都隱隱發紅了。
「怎麼了?」斑淡淡地問, 「你不是不介意那個女人的存在,還要向我道喜嗎?」
紗織咬了咬牙,目光閃爍:「我覺得……你的臉太凶了, 會把那個女孩嚇哭。我是在為那個女孩著想,才不讓你去找她的。」
「這樣嗎?那我就溫和一點吧。」斑的語氣很從容。
「……你!」紗織氣的頭頂蹦出了十字架來。她把斑的袖口拽的更緊了,語氣很堅硬地說,「那也不行!就算你再怎麼溫和,你的臉還是很可怕,絕對會把人家嚇哭的!」
聞言, 斑挑了挑眉,問:「那我就換一個女性說話吧,如何?」
「……」
紗織簡直氣壞了。
她松開了斑的手,氣惱地揚起了頭,說:「你怎麼可以做這種事啊!為了氣我,就故意說要去找別的女孩。這種事情放在小說裡,可是會被讀者大罵的啊!」
紗織喊完這句話,忍不住在心底碎碎念起來。
斑一定是故意的。
現在的愛情小說男主角都不流行這麼做了。「為了讓女主角吃醋而故意和女配角玩曖昧」,這放到哪裡都是會被罵出幾百條評論的劇情好吧!
那頭的斑安靜片刻,忽然露出了一絲很淺的笑容。
「我不會去的。」他把手放在紗織的頭頂,輕輕地揉了一下,「我並不想和多余的人說話。」
他的手揉的很用勁,一下就把紗織的頭發揉亂了。紗織有些小生氣,拿手指尖梳理發絲,嘟囔道:「別揉了,頭發都亂了,一會兒還要回公司去……」
但斑卻完全不聽她的話,還是揉個不停。
等他終於停手了,紗織便聽到他沉沉的聲音:「紗織,你還不打算承認自己的本心嗎?」
紗織的目光悄然一凝。
「啊……」她將雙手負在身後,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來,「你在說什麼呢?斑。」
面前的斑似乎嘆了口氣。他垂著眼簾,拿向下的目光沉靜地看她:「紗織,你對我的感情,是怎麼樣的?」
紗織的身子一僵,臉龐上掠過一絲無措。
她的腦海裡有一個念頭:斑最終還是問了她這個問題。
先前的她一直逃避,便是為了躲避這個問題。現在,她自己踏入了陷阱,主動迎了上來,斑當然不可能放過這次機會。
紗織的眼簾輕翕,唇形開合,但卻沒發出什麼實際的聲音。
夏日的太陽曬得人臉發燙,嘴唇都有了太陽的熱度。光有些炫目,讓人想要躲到不必見人的陰涼角落裡去。道路一旁的女貞樹,葉片沒精打采地垂落著。
「紗織?」斑的聲音從她的上方傳來。
「啊……那個……」紗織語無倫次,偷偷地抬頭掃了一眼。斑正專注地看著她,那漆黑的眼睛,就像是沒有太陽的極夜之地一樣。
「不要躲避。」斑說,「你要想清楚了,決不能有猶豫和將就。如果錯過了,也許一生都不會再見到對方了。」
他的聲音很輕淺,似乎只是隨意那麼一說,伴著風便會散去。可落到紗織的耳朵裡,卻無端叫她的心跳重了幾分。
——要想清楚了,決不能有猶豫和將就。如果錯過了,也許一生都不會再見到對方了。
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紗織便仿佛回到了戰國時代的群森環抱之中。在溪流淌過的大石邊,少年少女無憂無慮的嬉笑著。隨即,十四歲的千手紗織就迎來了將要出嫁的消息。
那個時候的斑猶豫了。他想過要帶紗織離開,但是,家族與仇恨卻令他無法這麼做。於是,他只能選擇將就著放過此事,看著紗織遠嫁給大名之子。
然後,終其一生,他便再也沒見過紗織了。他只能在垂垂老矣,滿面皺紋之時,縮在幽深的地下洞穴裡,憑借掌心上的一點焰火,才能在回憶裡重見到紗織十四歲時的樣貌。
紗織的目光猶豫不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幾度想要說話,但那話到了喉嚨口便又膽小的縮了回去。
時間好像過的很慢,周遭的一切都停止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紗織忽然聽到了斑淺淺的嘆息聲。
「算了。」他的聲音似乎沒有任何波瀾,「我不會在這種事上計較。你不願意的話,我無所謂。」
說完,他就轉過了身,好像是想要從這裡離開了。
紗織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思緒不受控制地在此刻飄向別處。她的腦海如倒敘一般,無法控制地將她與他所經歷過的奇妙日常全塞到了眼前。
他幫她擦拭長發,將她的發梢湊到面前輕嗅;他見了她的父母,向二人敘述他們的相戀;他明明對可麗餅產生了好奇,卻假裝對甜食不屑一顧;他在她念著少年漫畫台詞時,一個勁地盯著她的面頰看。
明明都不是什麼讓人印像深刻的事,可紗織此刻卻將這些事清清楚楚地回憶了起來,她甚至能清晰地記得許多莫名其妙的細節——可麗餅的奶油是雪白色的,草莓切成了薄片;少年漫畫的紙頁很粗糙,讓她的手指摩挲的發癢;毛巾擦過沾著水珠的長發,發出沙沙的悅耳輕響……
「等等,斑——」紗織再一度喊住了他。
但是,斑卻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越走越遠了。
紗織的表情一變,眉心間竟然有了些微害怕的神色。她不知道斑是沒聽到她的聲音,還是有意這樣越走越遠,總之她有些害怕了。
於是,她趕緊一路小跑過去,追上了斑的腳步。
「斑,你聽我說——」她的語氣仿佛要哭了一般,「我覺得、我大概是…是喜歡著你的……可是,你很快就會從這裡消失吧?下一個月圓之夜馬上就要到來了,那時候又該怎麼辦呢?」
斑終於停下了腳步。
他側頭,望向紗織,眉眼間凝著一團很淡的溫和。
「總會有辦法的。」他說,「如果你願意的話。」
「啊……」紗織的目光輕輕閃爍,鼻子又變得酸澀起來。她大張雙臂,抱住了面前男人的腰,用不知道是在哭還是在生氣的語調大喊,「你太過分了——」
太過分了。這樣貿貿然地闖入她的生活,還要留下這麼一個難解的麻煩,並且,還不准她逃避!這實在是太過分了。
紗織將臉埋在他的胸膛裡,像是個尋求安慰的孩子似的。斑好像嘆了口氣。然後,他也擁住了紗織的肩頭。
兩個人就這樣抱了一會兒,然後紗織才紅著臉從他的懷裡掙脫出來。
「好了,休息時間要結束了,我得回公司去了。」紗織燙著面頰,鄭重地說,「你也把柴犬找到了吧?趕緊回家去,記得把衣服都曬掉,還有,好好照顧可麗餅和新來的柴犬!」
在聽到「照顧可麗餅」時,斑的表情似乎有片刻的惱怒,惱怒得可以說是有些猙獰。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知道了。」
紗織見他答應了,心底有了一種奇妙的酸甜。
她還是不知道月圓之夜該怎麼辦,可是,她最終把自己的心意說出口了。
就算斑真的會在月圓之夜消失,可是在那之前,他們還是有一點點時間可以相處的吧?
紗織微呼一口氣,轉身朝公司的方向走去。沒走幾步,又衝斑回頭喊道:「下班來接我——我不想擠電車——好累!」
「哦。」遠遠的,斑給了一個冷淡的回答。
紗織一步三回頭,慢慢地走開了。等到了公司樓下,她調整了一下表情和情緒,盡量讓自己的臉看起來沒那麼紅,這才搭乘電梯上辦公室去。
一到辦公室裡,她迎面就看到三個女同事衝她露出曖昧的笑容。紗織有些不解,問:「怎麼了?」
打頭的小澤手捧咖啡,露出意味深長的表情:「紗織,你和之前的那個男朋友復合了吧?」
「哈?」紗織的頭頂飄過一個問號。
「就是那個陪你去橫濱港的那個啊!」另一個女同事笑得更曖昧了,「我去吃飯的時候都看到了,你們抱在一起呢。感情可真好啊!」
「什麼啊,怎麼復合的這麼快啊!真虧我還幫你留心了適合介紹的男孩呢……」剩下的一個女同事嘀嘀咕咕一陣。
「啊,那個,這個……」紗織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臉,迅速地變紅了。
第41章
這天下班時, 斑來接紗織。
不過,紗織卻露出了神秘兮兮的笑容,說:「今天就不騎你家的那個小鳥了——我們坐電車吧?」
「啊?」斑有些意外, 眉間浮現不解, 「你不是說電車很擠嗎?」
紗織笑的更歡暢了:「偶爾也要換換口味嘛!」說完,她就牽起斑的手,帶著他一路向電車站走去。
斑沒辦法, 解除了通靈召喚。
兩個人一前一後, 進了人流繁忙的電車站。在閘口,紗織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兩個同事,她們站在站牌邊,討論著該坐哪個方向的電車。一見到紗織拎著斑的手過來, 兩個人都露出了驚奇的眼神。
「星宮, 你……你旁邊的那個是……」
同事驚奇的眼神,讓紗織的心底有了小小的滿足。她露出甜美的笑容,晃了晃斑的手, 說:「這個是我的男朋友。」
一旁的斑:……
「喔!我就說嘛。」女同事們曖昧地笑起來。
「哎呀,男朋友來接你下班嗎?感情可真好啊。」另一個女同事也這麼嘀咕。
紗織笑得開心, 領著斑過了閘口。斑似乎有些無語,對她的後腦勺說:「你就是為了讓別人看一看我嗎?」
紗織說:「才不是呢!」
她可不僅僅是因為想秀恩愛才拉著斑來坐電車的。
畢竟,電車比鷹要慢的多, 兩人在路上的相處時間也會變得更長。
下班時的人很多,但紗織卻少見地搶到了一個座位。她在座椅上坐下,衝斑笑著說:「你站一會兒吧!要是累了,我可以和你交換座位。」
斑用看傻瓜一眼的眼神看她,仿佛在說「怎麼可能累」。
電車啟動了,紗織仰頭, 看到斑握在扶手上的手掌。她記得這只手很神奇,只要結印,把手指擺成各種各樣的姿勢,就可以做出種種魔法一般的事情來,譬如釋放火焰與水,召喚一只鷹,厲害的時候,還能制造分身。
明明都是人類,為什麼他的手這麼神奇?是有什麼與她不同的地方嗎?
紗織盯著他的手看了一會兒,忽然萌生出了將這只手放在眼前仔細研究的想法。可這樣的行為到底有些逾越,這讓紗織猶豫起來。
猶豫一會兒後,紗織忽然想起來:她今天可是和斑告白了的啊!她對著斑正正經經地說出了「我想我是喜歡你的」這樣的話,區區摸一次手罷了,能算什麼!?
紗織瞬間想開了,然後大大方方地拽過了斑的手掌,放在掌心裡坦然地研究。
唔,斑的手指有挺多繭子,這是忍者的生活習慣導致的吧?
斑的手掌很寬,她的手貼上去,連四分之三的大小都沒有。
除此之外,他們二人的手好像沒什麼不同的。於是,紗織歪頭,一副苦思冥想的樣子。
正在她思考二人之間的不同時,斑的手掌忽然翻了一下,然後反過了包住了她的掌心。接著,紗織就聽到了斑的話:「我的手可不是玩具。」
紗織一抬頭,就看到斑算不上和善的臭臉。
紗織:……
這什麼表情啊!
能找得到女人得多虧你上輩子努力過了!
紗織哼了一聲,松開他的手,低頭掏出手機開始玩。社交網絡上有各種各樣的信息,她很快沉浸於其中了。今天的熱搜趨勢裡,一條關於流星的情報占據了她的視線——今晚,從東京府這邊的地面向夜空看去,就可以看到流星雨的尾巴。
流星啊……
據說向流星許願,心願就能成真。
她是不是也該天真一點,卡著時間點在陽台上等候流星呢?
這種行為,和女中學生沒什麼兩樣嘛!
紗織偷偷地嘆了口氣。就在此時,她發現斑似乎在盯著對面的窗戶看個不停。他的目光很專注,側臉的輪廓落在一片陰影中,透著淡淡的寧靜。
那裡有什麼好看的嗎?紗織有些好奇地把目光投過去——只見對面的玻璃窗上,有著電車外的景物,還有著她的面容。金色的斜陽湧過地平線,將整座城池染作了光怪陸離的顏色。而她的面孔倒映在窗玻璃上,與窗外的高樓大廈、海港大橋融化在一起。
紗織安靜一下,然後低頭笑起來。
什麼啊,這家伙原來是在看倒影裡的她啊。
電車到站後,紗織領著斑向公寓走去。這條路,她早已走過無數回了,對路邊的景物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今晚她踏上這條路時,卻總覺得有哪裡變了。
可如果要她說出有哪裡變了,她又舉不出例子來。硬要說的話,她只是覺得道路好像變得太短了點,稍稍一走,就看到了頭。
等進了家門,紗織伸個懶腰,將自己的包丟在了矮櫃上,鞋子一踹,人就想往椅子上癱。
就在此時,她聽到了一陣喵喵汪汪的聲音。這聲音像隔了一層玻璃,顯得非常遙遠。紗織愣了愣,定睛一看,發現——白貓和黑柴竟然都被關在了陽台上!!
只見兩只小可憐一起蹲在陽台處,白貓拿爪子一個勁地劃玻璃,表情顯得相當猙獰;而黑柴安之若素,偶爾像配樂似地汪上一聲,似乎吹風吹得非常之愜意。
紗織的頭頂飄過一個問號。她轉頭對斑說:「斑,你做什麼啊!干什麼把可麗餅關在外面?」
「屋子裡太悶熱了,讓它們吹吹風而已。」斑說。
「那也不必把門關上啊!」紗織嘀咕著,就想走過去開門。
「等等——」斑忽然扯住她的手臂,「在開門之前,我還有事要做。」
「誒?」
紗織有些疑惑。但下一刻,她就被斑扯到了懷裡。接著,黑發的男人在她的額上淺淺地親了一下。然後,他才松開她的手,說:「去開門吧。」
明明只是親了額頭,卻比接吻更叫紗織面紅心跳。
紗織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站了一會兒。陽台外的貓咪似乎對自己被關感到十分地不滿,發出了充滿憤怒與憎恨的叫聲。
「喵喵喵喵喵——」
紗織被這貓叫聲嚇到了,趕緊把可麗餅和黑柴放出來。如她所預料的那樣,可麗餅一衝出陽台,就憤怒地撲向了斑。好在還有黑色柴犬擋在它面前,不至於讓斑當場遭遇重襲……
今晚的紗織家也非常熱鬧。
近晚上十點,紗織洗好澡,端來了椅子,坐在陽台邊,支著面頰向夜空看個不停。
「你在看什麼?」斑把貓關進浴室,走到她背後問她。
「我在等流星呢,」紗織指向夜空,「據說今晚有流星雨哦。從這裡看的話,可以看見。」
「……流星?」斑似乎對這個詞語很陌生。
「嗯,就是天上墜下來的星星碎塊一樣的東西,在劃過空氣時燃燒形成的東西。那個很亮,也很好看。據說向著流星許願的話,願望一定會實現。」紗織露出一副期許的神色來。
斑陷入沉思。
片刻後,他忽然雙手結印,說:「地爆天——」
「等等!」紗織緊急按住了他的手。
「你不是想要看那種星星一樣的石頭從天上落下來的畫面嗎?」斑疑惑地問,「既然如此的話,我可以辦到。」
紗織:……
紗織倒吸一口冷氣。
她之所以按住斑的手,是因為她直覺斑要發動的魔法不大對勁。又是「地」又是「爆」又是「天」,怎麼聽都是毀天滅地級別的大招,再加上「石頭從天上墜落」這種描述,更讓她覺得必須攔住。
……誰知道斑還真的可以做到這種可怕的事情啊!
還好攔住了!
紗織松了口氣,將陽台門合上,窗簾拉攏。斑見了,疑問:「你不看流星了嗎?」
紗織搖頭:「不看了。那種東西……到底是沒法實現心願的,我還是不湊熱鬧了。」
要是人的心願當真能那麼容易地實現,那世界上就不會有這麼多讓人傷心的事情了。
紗織回頭望了一眼夜空,將窗簾徹底合攏了。
又過了一個小時,紗織便上床休息。但她遲遲沒有躺進被窩裡去,而是盯著斑看個不停。
「怎麼了?不休息嗎?」斑在她的床邊坐下。
紗織其實很困了,她已經打了兩三個呵欠了,這一切,斑也都有所目睹。但她始終不願意躺下去,而是繼續盯著斑,就仿佛她一轉開目光,這個男人就會憑空消失似的。
「月亮……」她喃喃地說,「月亮快要圓了。」
聞言,斑轉頭望向窗戶的方向,淡淡地點頭,應和道:「嗯,確實。」
「滿月的那一晚,會發生什麼呢?」紗織的語氣有些低落。
雖說和斑待在一起,她會感到甜蜜和開心。無論是牽著他的手一起擠電車也好,還是任由他親吻自己的額頭也好,都讓她感到了一絲瑣碎的幸福。可「斑也許會消失」這件事,卻始終像是一塊石頭,重重地懸在她的心間。
斑伸出手掌,摸了摸她的面頰。他的手指很溫柔,仔細地勾勒過她臉頰的輪廓。紗織隱約記得,從前自己睡著時,斑也這樣撫摸過自己的面龐。
他低垂眼簾,聲音沉靜地說:「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會再回到你身邊的。」他的目光很幽邃,仿佛沉浸了千年的時光。
他這句話,更像是一種安慰,紗織臉上露出笑容,心底卻更覺得哀傷了。
這一晚,紗織一直強撐著困意,輾轉不肯睡去,時不時就要抬頭看一看斑是否還在自己的面前。斑見了,有些無奈,於是他忽然掀開了紗織的被子,也坐上了她的床鋪。
紗織立刻清醒了:「斑,你、你做什麼——」怎麼突然上了她的床!
斑躺下了,將她擁入自己的懷裡:「我抱著你睡的話,你就能安心了吧?」
紗織愣了下,臉又發紅了。今夜斑的懷抱,似乎比以往得都更熱燙一些。她縮在他的臂彎裡,仿佛進入了生滿玫瑰與荊棘的夢境。
「好……」紗織小聲地說,然後合上了眼睛。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哪裡有很凶狠的貓叫在回響……
第42章
接下來的這段時間, 紗織領著斑去了各種各樣的地方。
第一天的傍晚,二人沿著海港的邊緣散步。她嗅聞著海風的氣味,將對岸碼頭的倉庫指給斑看:「看到那片紅色的倉庫了嗎?因為很有歷史, 所以是我們橫濱的景點喔。」
第二天的夜晚, 兩人則鑽進了電影院。紗織喜歡看都市男女的愛情故事,從頭到尾都淚眼漣漣。可屏幕上播放起片尾曲時,她扭頭一看, 發現斑單手撐著額頭, 睡著了。
第三天的黃昏時,她帶著他去知名的中華街餐廳吃飯。兩個人排隊排的很辛苦,還要忍受游人們的擁擠,可最後斑的意見, 竟然還是那句常說的「奇奇怪怪的」。
第四天的晚上, 國立競技場有演唱會舉行。兩個人恰好路過競技場門口,仰頭看見無數氣球和彩帶飛向了夜空。
大多數時候,斑都不會說話和指點。紗織帶他去哪裡, 他就去哪裡。雖然免不了口頭上將紗織奚落一番,可他還是會聽她的話。
紗織很久沒花這麼多心思在游玩和約會上了。哪怕是和從前的其他男友在一起時, 她也不會這樣。現在的她就像是在進行最後的狂歡,知悉這種快樂的日子馬上就要一去不復返了,所以一個勁地享樂著。
即使工作很累, 她也會打起精神來補妝,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後和斑一起出門購物、拍照、游玩、品嘗甜點。當她走累了,就把東西全部塞到斑的手裡;如果不想擠電車,那就坐鷹回家。
這樣的日子很快樂,可這快樂卻像是海面的浮冰, 雖然美麗,卻總有融化的一天,而海面之下,則有更多令人望而卻步的東西。
這天的夜晚,橫濱的海聲似乎格外響亮。夏日已經來臨了,簌簌的夜風吹得濃綠的枝葉亂舞。夜空之上,一輪飽滿的圓月高高懸掛著。也許是地上的霓虹太過亮眼,那月亮竟顯露出幾絲猩紅之色來。
紗織站在橫濱港口的行道上,將雙手搭在欄杆的鐵鎖處。她仰頭望一會兒天上的滿月,又將目光垂落下來,看向海面。
海面之上,船舶飄浮,在夜色裡緩緩向前游移。
「紗織,該回去了吧?」斑的嗓音從她身側傳來,「已經很晚了。你明天還要工作。」
「啊,是啊。」紗織托著面頰,語氣悶悶的,「怎麼不知不覺間,時間就過去了呢?」說著,她側頭望向了斑。
斑穿著她買的短袖T恤,長發在腦後扎成馬尾。明明是很簡單的打扮,但是由他穿來卻顯得分外好看。但說實話,他和這身衣服格格不入,因為他身上總有一種睥睨旁人的威嚴,看人的眼神都是居高臨下的。
……總感覺這家伙和襯衫西裝會更合適呢。
「斑,我還不想回去。」紗織的語氣相當小孩子氣。
「……又在胡鬧了。」他的面色總是像訓誡似的。
「斑,你說,今天晚上會發生什麼呢?」她托著面頰,喃喃地問,「你會從這裡消失嗎?還是說,什麼都不會發生,你會繼續留在我身邊呢?」
她身旁的人沉默了。
空氣安靜了許久,她只能聽見海浪湧動的嘩嘩響聲,還有斑的淺淺呼吸聲,一起破開這寂靜的夏夜。
片刻後,她聽見了斑的回答:「說實話,我也不清楚。」
她抬眼看他,發現他在看著月亮。他那雙黑色的眸子裡,湧動著難以言喻的復雜之情。
「我不知道我是會消失,還是會繼續留在這裡。」他說,「我只知道,就算我回去了那個世界,我也不再是本來的我了。」
月之眼——這是斑原本所計劃的心願。
那個世界背叛了他,奪走了他一切重要的東西。他自認察覺到了世界苦痛的本質,因此決意用月之眼創造出巨大的幻境,讓所有的人陷入美夢之中,以此來回避那些痛苦與分離。
可是……
在紗織身旁的這段時間,讓他忽然清醒地意識到了:月之眼所能帶來的,不過是虛假的夢境罷了。
真正的紗織在這裡,她有了全新的人生,有了關愛她的家人,有了無憂無慮的生活。而那個在他的月之眼夢中的紗織,不過是停留在十四歲的贗品罷了。
同樣的,他的弟弟、他的家人、他的泉奈——那些逝去的人們,也許早就在冥冥之中輪回轉世,去往無憂無慮的新世界了。只有被留下的他,想要徒勞地牽扯住這些不再存在的幻影,以虛假的靈魂來安慰自己。
這樣的行為,真的有意義嗎?
斑並不會就此推翻自己數十年精心設計的計劃。他也許還會繼續執行月之眼計劃,但是——星宮紗織所帶來的這一絲小小動搖,會一直鑲嵌於他的心中。
誰也不知道,這縷動搖會如何扇動蝴蝶的翅膀,又會帶來怎樣的改變。
斑的話,讓紗織的表情變得惆悵起來。
她嘆了口氣,忽然說:「斑,你會火焰的魔法嗎?」
「啊……?魔法?」斑聽到這個外行的名字,眼底流露出輕蔑,「那是忍術,不是什麼魔法。」
「是、是——忍術。」紗織說,「我還想再看一次橫濱港的花火,可今年的花火大會已經結束了。斑,你會放那樣子的煙花嗎?」
她一副好奇的模樣,簡直就是把他當做了無所不能的超人。
斑沉默了。
他的目光閃爍一下,視線停留在紗織的面孔上——精致、可愛,介於大人與少女之間的容貌,不深不淺、襯托出嬌氣五官的妝容……
紗織的容貌,與十四歲時那個圓滾滾的她相差太多。但是,斑卻仍舊回憶起了紗織曾經的模樣。
那在山林間露出可愛笑容、帶著點嬰兒肥的女孩,用相當純澈天真的語氣,要求他再放一次火遁給她看。
斑嘆了口氣,雙手結印:「火遁——」
一簇小小的火焰在他的手上綻開來了。那火不龐大,不猛烈,秀氣而精致,宛如花瓣的輪廓。紗織盯著這一捧火焰,面頰被照的明明滅滅:「真漂亮啊……」
她覺得,這是她看過最漂亮的花火。
就在紗織出神地盯著他掌心的火焰看時,那火焰忽然嗤的一聲熄滅了。
「誒?」紗織愣了下,正想抬頭,冷不防就被斑擁進了懷中。
男性的胸膛近在咫尺,溫暖的熱度透過衣衫傳遞至她的肌膚。她將頭埋在他的懷抱中,嗅聞著屬於另一半的氣息,雙手慢慢攀上了斑的肩與背。
「無論我消失與否,去往何地,紗織,」斑聞著她發梢的味道,聲音淡淡地說,「我一定會再度回到你身邊來的。」
「……」紗織的目光一閃。
她安靜了許久,片刻後,她說話了,但那聲音卻莫名有了點哭腔:「……嗯。我記住了噢!」
今夜的橫濱港燈光黯淡,天上的滿月倒映在海面之上,被粼粼的水波衝的散碎。
*
從橫濱港回去後,紗織便疲累地上了床。雖然她很不想入睡,但身體實在是支撐不住。在與斑說了第一百零一句廢話之後,她終於沉沉地睡去了。
她又夢到了千年之前的戰國,夢到了千手一族、群山樹木、南賀川,還有沉沒在水底的苦無。名為斑的少年踩過水面,腳下飛起的水花落在河灘邊的石塊上,年少無憂的笑聲回蕩在森林之中。
紗織遠遠地看著他的背影,想要出聲,卻無法發出任何的聲響。於是,她只能看著他越跑越遠,越跑越遠,一直向著月亮的盡頭跑去。
等到斑從她的夢中消失的那一刻,紗織倉促地醒來了。她睜眼,發現天已經亮了,手機鬧鈴正好發出滴滴滴的急促聲響。
紗織坐了起來,發覺自己背上有冷汗。她這才察覺到,自己做了個可怕的噩夢。
屏幕上的時間已經很晚了,紗織可能會遲到。她有些緊張地翻身下床:「都這麼晚了,斑怎麼不來喊我……」
說完,她愣了一下。
斑?
她環視一下自己的房間。她的房間很干淨,沒有第二個人的痕跡,也沒有貓貓狗狗這些小動物,陽台上也只有她的衣物,完全是她獨居的模樣。
「等一下,不會吧……」紗織的心咚咚跳起來,「斑應該是……出門了吧?」說著,她打開了衣櫃。
她一眼就看到了爸爸留下的浴衣——這件原本借給了斑的衣服,齊齊整整地壓在衣櫃的最下方,仿佛從未被人翻出來過,也沒被人穿過。
啊……
可能是她洗完衣服後就把浴衣放回了原處,不足為奇。
紗織吞了口唾沫,拉開了抽屜。她看到了幾件沒有拆封的T恤和襯衫——那是她原本為前任男友太宰准備的衣服,因為來不及送出去就和對方分手了,於是這些衣服便以未拆封的姿態留在衣櫃裡,直到斑出現,它們才有了用武之地。
可是……
今天這些衣服,卻又變回了沒有拆封的模樣。塑料外殼完好,標價牌也沒有摘掉……
紗織的手輕輕地哆嗦起來。
她胡亂地摸出了手機,登上了自己的社交賬號,然後點到切換用戶——
她清楚地記得,自己曾經在閑的發慌時,以「戰國人士」的名義注冊了一個賬號,時不時發一些斑的趣事,還得到了不少評論。
但是,此刻,當她輸入了自己的賬號後,屏幕上卻浮現出了碩大一個「該用戶不存在」的字樣。
是輸錯了吧?
紗織壓著顫抖的手,緊緊地盯著屏幕,又輸入了一遍。
——滴,該用戶不存在。
紗織趕緊又輸入了一遍。
可是……
該用戶不存在。
該用戶不存在。
該用戶不存在。
紗織的目光顫動起來。
哐當一聲,紗織的手機摔落在地上。
「怎麼……會這樣……」
第43章
宇智波斑好像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紗織在家裡轉了轉, 她的房間一如既往,沒有另一個人生活的跡像。不僅如此,那些曾與斑一起收養的小動物們, 也全都消失無蹤了。
浴室裡沒有白貓留下的腳印, 曾經抽獎得到的寵物用品也不曾拆封。她的陽台上不會晾著男人的衣物,就連她為那個人買的少年漫畫都不見了。
但她不信邪,心底總抱著一線希望。於是她推開門, 探頭向走廊上喊去:「斑……?你在嗎?該回來了吧?」
走廊上空空蕩蕩, 並無別人,也沒有出現某個熟悉的人影。她怔怔地在門口站立片刻,然後回到了屋內。
怎麼會這樣呢……
她咬了咬下唇,拿起了手機, 撥打了母親星宮美惠子的號碼。
「喂?紗織?怎麼了?」美惠子那裡有嘩啦啦的水龍頭響, 美惠子大概是在洗衣服,「這麼早給我打電話,真難得啊。」
「那個, 媽媽,你還記得……斑嗎?」紗織小聲地問, 「就是先前你來橫濱時見到的,我的男朋友……」
「咦?紗織在說什麼呢?」美惠子疑惑地說,「睡糊塗了嗎?我上次去橫濱是兩個月前吧。你的男朋友……啊, 是你之前說過叫太宰的那個男孩子吧!怎麼了?」
紗織的瞳眸輕輕一縮,指尖小小地顫了起來。
太宰……
果然如此嗎?
媽媽已經不記得斑的存在了。
她呆呆地拿著手機,而電話那頭,美惠子還在好奇地說話:「莫非是和那個男朋友吵架了嗎?年輕人不要這麼意氣用事嘛,小吵小鬧都不是問題。你看我和你爸爸不就這樣過了很多年嗎……」
紗織胡亂地笑了一下,說:「抱歉, 沒什麼,讓媽媽擔心了。……啊,工作要遲到了,我得趕緊出門。」
「呀,那你快點出門吧,我就繼續洗衣服咯。」美惠子的語氣很平和。
紗織掛了電話,把手埋在臂彎間怔怔地出神。
斑的痕跡從她的生活裡消失了,就連媽媽也不再記得斑的存在了。這一切,就仿佛她剛從一個夢中蘇醒,現在她回到了真實的世界之中來。
可是……
那些事情,分明是真實的,是存在過的。
紗織的鼻子一酸,把頭埋的更深了。
她明明清楚地記得前一天的夜晚,橫濱港的月亮倒映在粼粼的海面上;明明清楚地記得,斑手心的火焰綻放如秀麗的花朵。
紗織就這樣趴在床上,甚至想請假不去公司。可身為小小社畜的本性,又讓她不敢輕易請假。於是,她最終沒有化妝,草草地穿了身衣服,心不在焉地出了門。
電車站的人和往日一樣多,人們行色匆匆,趕著去學校、公司、各種各樣的地方,這些或西裝革履,或沒精打采的人,都有自己的目標,誰都沒注意到紗織這個面色不振的人。
紗織擠在人群的末尾,目光怔怔地望著一旁的廣告牌。光滑的玻璃面上,倒映出她失神的面孔。沒有化妝的臉比往日少了些精致和活力,看著有些可憐巴巴的。
電車到站了,人群動起來,將紗織往上擠。矮小的紗織就這樣在車廂裡隨波逐流,險些被夾的不能呼吸。
可是……
即使如此,她也沒有另外的選擇了。已經沒有人會用鷹載著她掠過橫濱的高空了。
到了公司,紗織一進門,就引來了同事小澤的大驚小怪:「星宮,你今天怎麼了啊?!竟然這麼樸素,表情也不對勁……受打擊了?」
紗織無力地在椅子上坐下,伸手揉自己的眼睛,說:「你就當……嗯……我和男朋友吵架了吧。」
「男朋友?啊,是之前那個奇奇怪怪的偵探吧!」小澤努力回憶著她的男朋友的名字,「是叫太…太……什麼來著?」
紗織苦笑一下,在心底補完了這個名字:太宰。
大家全都忘記了斑的存在,只知道她有個叫做太宰治的前男友了。
紗織在位置上歇了許久,才慢慢地進入工作狀態。但與往常不同,她無論怎麼聚精會神,都會時不時地發一下呆。但為了不給人添麻煩,她還是在努力著,只在中間抽空去洗手間洗了把臉,爭取讓自己清醒一點。
因為自己的感情問題而給別人添麻煩,這是最不應該出現的情況。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的時候,各位同事們都起身准備走人。小澤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和紗織閑聊:「星宮,你的頭發好像長得很長了啊,要不要剪一下?」
紗織愣了下,低頭捻起自己的發尾。確實,她的頭發長長了一些;先前染的顏色,也有些褪色了,她最好去美容院剪個頭發。
可是……
紗織想起了曾經的某個夜晚,有人攥著她的發絲,說:「別剪了吧。我喜歡你長發的樣子,最好養到腰那麼長。」
「不——還是不剪了吧。」紗織笑了笑,「我想把頭發留得更長一點。」
「啊,那也挺好的。」小澤沒當回事,「臉長得可愛的人,無論是長發短發都好看,真羨慕啊……」
紗織敷衍地笑了一下,算作客氣。
從公司出來後,紗織便沿著灑滿斜陽的人行道慢慢向前步去。
金色的陽光沉在天邊,燦爛的余暉爬滿了高樓大廈的角落。夏日傍晚的風捎來了遠處的蟬鳴和海港的氣味,紗織走在這片風裡,覺得心底有些落寞。
明明是與從前同樣的風景,可如今她獨身走來,卻覺得哪裡都不一樣了。尤其想到公寓裡沒有別人,只有冷清和寂靜在等著她,這種落寞之情便愈發了。
不知不覺,她已經完全習慣了斑的存在了。即使他只陪在她身旁很短的時間,即使兩人吵吵鬧鬧,互相嫌棄。
可一旦那家伙不在了,她便生出了無盡的想念來。
紗織走到了一個繁華的十字路口,站在路邊等候著紅綠燈變色。下班的人們擠在斑馬線邊,各個低著頭玩手機。而道路對面的高樓上鑲嵌著一塊屏幕,裡面正播放著本年度時代劇的宣傳影片。
「戰國的亂火使得相戀的二人再度分離,父親與兄長,如何抉擇?」
紗織愣了下,仰頭看到播放著時代劇的屏幕,竟然有了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那個時代的故事,在如今已經成為了傳聞。她與斑,相隔的距離實在是太過遙遠。
她愣愣地站在人群裡,眼眶輕輕發燙。趁著還沒掉下淚來,她連忙用手背擦了擦眼角。還好紅燈跳綠了,她用匆忙過馬路的腳步掩飾自己的失態。
等到回家時,天已經黑透了。
紗織在公寓樓下找鑰匙,正在包裡摸摸索索之時,一旁傳來了一道聲音:「紗織。」
這聲音稍有點耳熟,她皺眉抬頭,卻看到了兩搓黑的發亮的飄逸劉海。
再定睛一看,這是個小麥膚色的男子,留著絲綢一樣的黑色長發,穿的稀奇古怪,套著淺蔥色的羽織,仿佛從時代劇裡走出來一樣。
紗織隱約覺得這個人很眼熟,再仔細一想,她掩著嘴唇驚呼起來:「啊!你是那個!那個!夢裡的!柱間大哥——!」
沒錯,站在他面前的男子,正是常於紗織夢中出沒的那位大哥千手柱間。雖然年齡不大對的上,但柱間這頭飄逸的長發,卻讓紗織把他認了出來。
「紗織,你能認出我,我很高興。」柱間的語氣有一絲感慨,「畢竟我們已經是兩個世界的人了,身份與時代都已改變。」
紗織聽了,嘴角輕輕一抽:「我在做夢嗎……」
「有人利用忍術召喚我們的靈魂,而這忍術又出了些差錯,這才會把斑、扉間和我的靈魂相繼送來這個世界。原本,忍術解除之後,我們就該回到淨土或者俗世去了。不過,因為紗織很傷心,所以我這個哥哥不忍心就這樣離開。」柱間嘆了口氣。
紗織聽得一愣一愣的,如墜雲霧之中。
柱間大哥在說什麼呢?什麼叫「把靈魂送來這個世界」,什麼叫「回到淨土」?
「紗織,你聽我說,我有一個辦法,讓你和斑再見面,」柱間神色凝重地扣住了紗織的手,「只要過去改變了,那未來也會相應的改變。不知道紗織願不願意再見到斑?」
紗織的頭頂飄滿了問號。
說實話,她已經完全無法理解柱間在說什麼了。她所能聽懂的,只有最後一句話——「不知道紗織願不願意再見到斑?」
她的心忽然咚咚跳了起來。
這一刻,夏日的蟬鳴與煙火、橫濱港的海水與船只,全都回到了眼前。她深深呼了口氣,鄭重地說:「我當然願意!我很想見到那家伙!有什麼辦法可以再見到他?!」
柱間露出欣慰的神色:「好,那紗織,我會帶你回到過去的世界。至於你能否與斑在這個世界重逢,一切都要看你自己了……」
說完,柱間的身後就亮起了一團白光。這白光越來越刺目,越來越刺目,漸漸將周遭的景物都吞噬了。紗織被亮光刺的閉上了眼睛,用手遮住雙目。
嘩——
等到這白光終於消失,紗織才慢慢地放下了手臂。她緩緩睜開眼,發現公寓樓下的街道、路燈和廣告牌不見了,她正躺在一間和室內,屋外有黃昏的斜陽。
這裡是哪裡……
紗織愣愣地坐起來,環顧四周。這間房間很簡陋,沒什麼飾物,只在架子上放了一柄折扇。她伸出手,發現自己的手指短短圓圓,像小蘿蔔似的。
怎麼回事?
紗織大疑。
她好像縮水成一個小姑娘了。
就在這時,紗織聽到障子紙門外傳來一陣憤恨不平的少年聲音:「大哥,你就是故意的吧!是不是你帶紗織去見斑那家伙的?!那個男人太陰險了,紗織根本招架不住的!」
「扉間,你別這樣說啊……」
「閉嘴大哥!」
第44章
門口的爭吵聲, 讓紗織覺得有些困惑。
她悄悄地挪到了門前,從障子紙門的門縫裡朝外一看,兩個少年正在門外大聲爭吵著。
一個是黑蘑菇頭, 一個是銀色短發。二人的容貌很青澀, 放在紗織眼裡,不過中學生的年紀。
不過,這二人的長相實在有些眼熟, 紗織立刻認出來了——那是她夢中出現過的兩位兄長, 千手柱間和千手扉間。
……
等等?!
為什麼她會見到這兩個人?!
紗織看了一眼自己縮水的身體,再從門外裡瞄一眼外頭爭吵不止的少年,心底有個驚悚的想法——
她不會是真的回到了所謂的戰國時代吧?!
這就是柱間所說的「再見到斑」的方法嗎?!
紗織有點不知所措。
偏偏在這時,外頭的兩個少年還衝她的方向發話了:「紗織!不要躲著看!你來說說看, 我們誰說的對!」
「啊?!」紗織陡然被點名, 嚇了一跳。
她明明躲在障子紙門後,卻還是被這兩個人發現了。
於是,她輕輕地推開門, 不知所措地問:「哥哥們……是在吵什麼呢?」
黑發的柱間率先握住了紗織的手,鄭重地說:「紗織, 你覺得大哥帶你出去玩,你開心嗎?去森林和河邊玩耍,比待在家裡休養要有意思的多吧?!認識一點新的同伴, 也沒什麼不好的,對吧!」
「誒?」
一旁的扉間不甘落後,立刻拍開了柱間的手,怒道:「紗織的身體不好,她又沒有查克拉,離開了千手一族的領地, 在外面遇到了危險該如何是好!而且,你帶她去見的那家伙根本不是同伴,你也知道那家伙的真實身份吧!」
扉間的話這麼不客氣,柱間也委屈起來了:「怎麼會遇到危險呢?有我保護著紗織啊。更何況,斑的為人我也了解……」
「萬一遇到了你對付不了的危險該怎麼辦!」
兩個少年又吵了起來,你一句,我一句,最終,二人再度齊齊看向紗織,異口同聲地說:「紗織,你說我們誰說的對?!」
紗織的嘴角一抽。
面前的兩個少年,都以一種迫切又充滿期待的目光看著她,等待她的肯定。她覺得自己是正在面試新人的HR,隨時會一錘定音招聘下一個公司之星。
「呃,這個……」紗織的目光從扉間臉上掠到柱間臉上。她思考了一下,最終選擇了端水處理法,「你們兩個說的都對!一個是為了讓我高興,一個是擔心我的安危。從實質上來講,都是親情的體現……」
扉間和柱間愣了一下,把目光轉向彼此,然後又吵了起來。
「你看,紗織說我是對的!」
「紗織也說了我是對的啊!」
「閉嘴大哥!」
「怎麼又讓我閉嘴……」
兩個人的爭執,讓紗織哭笑不得。
正當她想勸架的時候,一陣輕微的眩暈感讓紗織晃了晃身體。她的異樣瞬時吸引了兩個少年,他們連忙撲上來,關切地問:「紗織,你怎麼了?又覺得不舒服了嗎?還是先回去躺著吧……」
紗織覺得自己沒什麼力氣,便萎靡不振地點了點頭。接著,她便被兩個少年塞回了房間的被窩裡,擺成了她先前醒來時的模樣。
「紗織總是會生病,還不愛喝藥。大哥,你帶她出去玩,就會變成這樣。」扉間跪在紗織的枕邊,認真地說。
「可是一直悶在家裡,會憋壞的吧?我也沒有讓紗織做什麼需要力氣的事情,我都是背著她出去和回來的……」柱間被教訓得很委屈。
紗織縮在被子裡,只覺得熱得發慌。現在是夏天,她又蓋著一層被子,背上都要流汗了。可這個時代,又沒有空調之類的東西,真是難受啊……
而且,更不妙的是,她還覺得又點餓了。
「好想吃布朗尼蛋糕啊!」紗織小聲地嘟囔。
「誒?」柱間愣了下,歪過頭,「紗織你想吃什麼?布,布朗尼……」
「哎,說了你也不知道。」紗織小聲地說。
在這個貧瘠的戰國時代,別說布朗尼蛋糕了,能有一點肉吃就很不錯了吧?她還是別為難這兩個少年了。
她在被窩裡揉了揉肚子,弓起身來。等她回復了一點精力,便問:「斑呢?」
她可沒忘記自己來這個世界的正事。
扉間的面色一愣。下一刻,他立刻嚴肅地說:「紗織,你就別想著那家伙了。父親都在為你商量婚事了,聽說那位少主很喜歡你,你要不要試試看?」
紗織聽著,心底警鈴微作。
原來現在的她已經要達成婚約了嗎?!
那位所謂的「少主」,就是會在將來撕毀盟約,在她嫁過去後就立刻殺掉她的男人吧?!
紗織立刻一掀被子坐了起來,大聲喊道:「我不要嫁!」
她難得這麼強勢,把一旁的兩個哥哥都嚇了一跳。柱間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而扉間則怔了怔,然後疑惑地問:「紗織,你怎麼了?你先前不還說,那位少主還算合你的心意嗎?」
紗織眉頭一跳,心說:願意嫁才怪啊!
她可是知悉了未來的人,明白自己嫁過去就是死路一條,她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白送性命。
可這種事,她又不能直說。「我知道未來發生的事」,這理由說出來只會讓兩個哥哥懷疑她睡昏頭了。
於是,紗織尷尬地說:「我,我現在覺得那個少主很惹人煩,我好討厭他。要是嫁給他,我的余生絕對不會幸福的……」
「什麼啊,紗織好多變啊!」扉間露出了不解的面色,「之前還誇贊人家體貼,現在又討厭他了。」
「總之我絕對不嫁!」紗織鄭重地說,「要是父親逼迫我嫁人的話,我就——」紗織苦思冥想了一下,學著時代劇裡的台詞,吶喊道,「我就以死明志!」
扉間當場呆住,柱間也被嚇到掉色。
「以死明志」這個說法實在太有衝擊性,兩個少年原地石化片刻後,立刻表情大震,開始緊張地哄起了紗織。
「紗織,你別說這麼過分的話!我們絕對不會逼迫你的!」
「紗織,大哥這就去勸一下父親!」
看著柱間與扉間手忙腳亂的樣子,紗織稍稍松了口氣。同時,她又覺得有些愧疚:「以死明志」這話,是不是有些太重了?好像把面前兩個孩子嚇得不輕啊……
等到二人把紗織哄好了,將要離開的時候,紗織拽住柱間的手,猶豫地問:「大哥,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什麼?」
「我想……見一見斑。」
*
「紗織,我背著你出去哦。如果你覺得不舒服,記得和大哥說。」傍晚時分,柱間牽著紗織的手,躡手躡腳地往千手的族地外溜去。
「我倒也沒那麼柔弱……」紗織小聲地嘀咕。
「扉間被父親叫走了,現在是最好的時候。在扉間回來之前,我們兩個必須回來。」柱間頭也不回地交代了這句話,然後蹲下來,讓紗織上他的背,「走吧?我和斑約了在南賀川邊見面。」
紗織點了點頭。
柱間的速度很快,背著她穿過了夜色之下的森林,很快便到了河水淙淙的南賀川邊。
將要到南賀川邊時,紗織的心情有點復雜。雖說她早就不止一次在夢中見過少年時的斑了,可這次卻不是夢境,而是要憑借自己的眼睛真正地看到他,紗織難免覺得不習慣。
她該怎麼和年少的斑說話呢?怎麼樣才會不惹他生氣?
更重要的是,她要怎麼做,才能像柱間說的那樣,通過「改變過去的故事」,來影響「後來發生的故事」?
最後一叢灌木分開,清澈的河流近在眼前。穿著藏青色衣袍的少年就站在河邊,一見到柱間背著紗織出現,他便迅速地抬起了頭:「紗織!柱間!」
「你還挺准時的嘛!」柱間嘟囔了一句,就把背上的妹妹放下來,「紗織好像有話要和你說,所以就約了你出來。」
紗織手腳緊張地站起來,無措地望向了年少的斑——這不是那個總帶著強勢氣息的成年男性,而是個尚未長開的少年,面龐與眉宇的輪廓間藏著一縷青澀。
她該怎麼和他開口呢?
她不希望斑如她的夢中一般,過著失去一切、被世界背叛的生活,最後不得不龜縮在一個地下洞穴裡,長久地睡眠著,將所有的心願都寄托於「月之眼」計劃上。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勸說柱間和斑不要產生嫌隙、一定要盡力相信彼此吧。
紗織正想開口,冷不防那頭的斑搶先說話了:「紗織,你要嫁人了,對嗎?」
「誒?」紗織愣了下,下意識地回答,「好像,是,是的……」雖然她不想嫁,但在父親那裡,她的婚約還沒有取消。
聞言,少年的斑面上掠過一絲嚴厲之色。他果斷上前一步,對紗織說:「你不能嫁給那個男人!你會死的!紗織,跟我走吧,我帶你回宇智波一族,然後想辦法讓你父親同意把你嫁給我。」
紗織:……???
這個斑,不太對勁啊!
第45章
紗織覺得面前的斑不對勁。
眼前的少年一臉嚴肅地望著她, 認真地要求她不要嫁給別人,跟著他回宇智波一族去。
可是,按照紗織的回憶, 曾經的她在外嫁之時, 少年的斑卻選擇了沉默放任——斑知悉千手和宇智波彼此對立,哪怕自己並不情願紗織嫁給別人,他也什麼都沒法做。於是, 他就這樣任憑紗織出嫁了。
可為什麼現在的狀況卻完全不對勁?
斑竟然如此主動地要求自己跟著他……私、私奔?!
莫非, 這家伙也知道未來將會發生的事嗎?他也知道如果自己嫁給那位少主,可能就會死於非命,與他再也無法相見了嗎?
紗織懵住了。
而一旁的柱間也懵住了。
「等等……跟著你回宇智波一族……跟著你回去……」
他喃喃地重復了一遍「跟班回宇智波一族」,然後便炸毛似地彈了起來, 氣惱地嚷嚷道:「斑!你是怎麼回事啊!」
「啊?」
柱間比劃著手:「就算你真的喜歡我妹妹, 你怎麼能讓她無名無分地跟著你回去呢?!如果她去了宇智波一族,一定會被欺負的吧!我不允許這種事!」
只見少年的斑皺緊了眉頭,仔細地和柱間分析起來:「柱間, 你們給紗織找的夫君,雖然看起來富貴無憂, 又是名門,但是這樣的世家,往往是最不留情面的。為了利益, 他們可以隨便犧牲族親的性命,更何況是從外面嫁進來的女人。」
柱間怔了一下,不甘地說:「這種事,我們肯定也會考慮的!如果那個男人真的心思險惡,我是不會答應把紗織嫁給他的。」
頓了頓,柱間又大喊道, 「等一下,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斑,你竟然想就這樣把紗織拐走?!」
一句「跟我回宇智波一族」,就想讓他和扉間的寶貝妹妹這麼乖乖跟著他走了?!
就算是摯友,柱間也無法容忍這一切!
斑哼了一聲,扣住了紗織的手,說:「柱間,我不是想拐走紗織,我和紗織是互相喜歡著的。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該結為夫妻。」
他扣著紗織的手力氣很大,仿佛怕一松手就會把她弄丟了似的。
柱間聞言,當場石化。
等等,他聽到了什麼?!斑說——他和紗織是互相喜歡的?!
雖然自己此前也確實看出了一點苗頭,覺得斑這個朋友和紗織好像關系太親密了一些,紗織甚至還背著自己偷偷去找斑玩耍過,可此時自己親耳聽到這個消息,還是覺得相當不真實。
紗織可是他千手柱間的妹妹啊!
這一刻,柱間仿佛被扉間上身了,不甘不願地大喊道:「斑!我雖然當你是朋友,可你想要這麼輕易地把紗織帶走,那是不可能的!」
斑愣了下,問道:「柱間,你的意思是,你不允許紗織和她喜歡的人在一起嗎?你是這樣嚴苛的長兄嗎?」
這句話,讓柱間喉頭的話卡住了。
「嚴苛」的指責,讓他沒法把反駁的話說出口。他當然想做紗織最好的哥哥,讓紗織能每天快快樂樂地大笑著。可是——
他就是不甘心妹妹就這樣被別人娶走啊!
眼看著二人誰也不肯退讓,紗織訕訕地笑起來,打算從中勸和。
「好啦,你們兩個人不要吵啦……」
就在這時,柱間的表情忽然一變,臉上露出了警覺之色:「有人來了。」
與此同時,兩側的森林裡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幾道身影刷刷從林間躍出,分別落在了斑和柱間的身後。
這幾道身影來的如此之快,快到紗織根本沒反應過來。柱間也只是提前片刻知悉了他們的到來,因此露出了緊張的表情:「什麼時候跟過來的……」
紗織愣了下,心頓時咚咚跳快了。她抬頭一看,卻見到柱間的身後站著父親千手佛間與二哥千手扉間。此時此刻,這一大一小的父子二人滿面凝肅,各自將手搭在武器上,仿佛正處於戰場之上。
千手佛間端著威嚴的臉,聲音沉沉地說:「真虧宇智波一族想的出來啊,竟然想搶走我的女兒!真是無恥。」
一旁的扉間也咬牙切齒地說:「大哥,明明先前已經叮囑過你別這麼做了,你怎麼還帶紗織來見這家伙?!」
聞言,紗織倒吸一口冷氣。
事情向著糟糕的方向發展而去了!
偏偏在此時,她又聽到了另一道成年男子的聲音:「千手佛間,你的女兒喜歡上我的兒子,這能叫做『搶』嗎?」
——竟然是斑的父親宇智波田島出現在了這裡。這位宇智波一族的族長,用一種滿是譏諷的勝者之色望著佛間,語氣裡滿是挑釁。
不僅如此,斑唯一的弟弟宇智波泉奈也跟來了。泉奈握著苦無,緊緊地站在父親身後,用堤防的眼神盯著扉間。
沒錯,千手與宇智波的族長和少主們都到齊了。在這條南賀川邊,雙方六人互相對峙著,而沒有查克拉的紗織格格不入地站在一邊,仿佛拔河游戲的裁判。
「啊,這個……你們……父親……哥哥……」紗織左看看,右看看,緊張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千手與宇智波本就是宿敵,佛間和田島又從小打到大,他們見面,氣氛能和諧才怪。現在的南賀川邊,空氣簡直和凝固了似的冰冷,扎的紗織渾身發寒。
只見千手佛間濃眉一豎,飛快地拔刀,怒道:「不用多說了,這個試圖搶走我千手一族女兒的臭小子,今天必須死在這裡!」
而那頭的宇智波田島也擺出了防御的姿勢,嘲諷道:「想要當著我的面殺死斑,佛間,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兩個人的身影從一左一右襲倆,如兩道颶風似的,隨時會碰撞在一起。紗織心髒狂跳,連忙大聲阻攔道:「父親!斑沒有想要搶走我!我是真心喜歡著他的!」
叮——
父親們的武器撞在了一起,刀刃上倒映出了千手佛間驚愕的臉。
而宇智波田島卻像是提前贏了似的,露出了快慰又嘲諷的笑臉:「佛間,你聽見了吧?不是我的兒子搶人,是你的女兒也心儀於斑。『戀慕』這種事情,難道你這個父親還要阻攔嗎?」
佛間的臉瞬時陰沉起來。
看的出來,他對自家女兒竟然喜歡上了宿敵的孩子感到非常不快。
佛間一邊用刀刃抵著田島的刀刃,一邊轉頭問紗織:「紗織,你在說什麼胡話!你怎麼可以喜歡上宇智波一族的臭小子?快點跟你哥哥回去!」
說完,佛間就給一旁的扉間使了個眼色。
扉間受意,明白了父親的心思,趕緊朝著紗織跑去,伸手要拽住紗織:「紗織,我先帶你回族地去吧!這裡就交給父親和大哥來解決。」
眼看扉間的手就要夠到紗織了,一旁忽然又殺出一柄苦無。那苦無來勢洶洶,帶著寒意,扉間驚了一下,連忙後退躲開。
等那苦無叮當一聲釘在地上,就看到斑的弟弟泉奈橫在了紗織的面前。這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將扉間和紗織阻隔開了,煞有其事地說:「這個女孩說了他喜歡斑哥吧!扉間,你這是打算強迫她離開斑哥嗎?」
扉間看到泉奈那副正經的表情,簡直要氣壞了。
聽泉奈的話,怎麼好像自己才是那個逼迫紗織的壞人呢!?明明他是紗織真正的家人啊!
而一旁的紗織則愈發無措了。
她萬萬沒想到,兩邊的人竟然為她的一句話打起來了。
不——准確地說,她只是一個導/火/索,引燃了千手與宇智波原本就有的世仇。現在,雙方都把她當做戰利品一樣看待,仿佛誰搶到了她,就率先在氣勢上贏了。
南賀川旁,一邊鏗鏘的金屬銳響。苦無與苦無撞擊,刀刃與刀刃摩擦。冷利的刃風,刮得人面頰發疼。
紗織緊張地踩在河灘上,焦急地張望著彼此為敵的幾人。終於,她無法干站下去了。她清了清嗓子,努力用最大的嗓音喊道:「父親!請讓我嫁給斑吧!」
這句話,讓佛間又怔了一下。
他迅速地後退幾步,對紗織抬起了滿是怒容的臉。而另一側的田島,眼底則有些得意:「佛間,你的女兒好像很中意斑呢……」
田島得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紗織打斷了:「條件是宇智波和千手,雙方和解!」
這個所謂的「條件」一出來,就讓田島的表情一變。他哼了一聲,說:「想的倒是很美,憑什麼要原諒千手?斑也不是非娶你……」
田島原本想說「斑也不是非娶你不可」,可話還沒出口,他就接到了一絲凝重的視線。這視線來源於他的長子,宇智波斑。
只見少年斑鄭重地說:「父親,我只想娶紗織一人。我很確信,如果紗織離開了,在此後的一生裡,我都不會再娶妻了。」
這回,輪到田島愣住了。
什麼?斑說,如果娶不到紗織,此後的一生都不會再娶妻?
那豈不是代表著,宇智波的族長一脈無法留下子嗣了?!
田島的面色青青紫紫,變了又變,一副氣壞了的模樣,而對面的千手佛間哈哈大笑起來,十分舒坦地說:「田島,你這兒子也沒好到哪裡去嘛!」
第46章
斑的話, 讓宇智波田島的面色也變黑了。
現在兩邊扯平,一邊是紗織說要嫁給宇智波的男人,一邊是斑說要娶千手的妻子, 聽起來, 似乎誰也沒占上風。
田島臭著臉,走到斑面前,教訓起自己的兒子來:「斑, 你可是未來的族長, 什麼樣的女人娶不到?那個小丫頭沒什麼好的!」
佛間見狀,也不甘示弱,對紗織大聲道:「紗織,你馬上要嫁給大名家的少主了, 趕緊忘記這個宇智波一族的臭小子!」
兩位父親就像是在比誰聲音更大似的, 各自教訓著自己的孩子。
紗織當然不願服從,難得地大著膽子,硬氣地頂撞著佛間。
「父親!我沒有查克拉, 嫁到那位少主家裡去,就成了待宰羔羊了!萬一他想背叛千手一族的話, 我就必死無疑了!」
「別找借口!紗織,你是被斑蠱惑了吧?」
「父親,雖然是敵人, 可斑其實本性是個好人!」
佛間的脾氣尤為烈性,聽紗織這樣不依不饒地反駁自己,他的怒火一下子就上來了。只見他抬起手臂,對著紗織的面頰就要抽下一記耳光。
「紗織,身為千手一族的人,你怎麼能萌生出這種想法!」佛間的話怒意重重, 身上湧出滿是威懾力的查克拉來。
紗織被佛間的樣貌給嚇到了,一動也不敢動地站在原地。眼看著佛間的大手就要落到紗織的面頰上,柱間和扉間都緊張起來,想要伸手去阻攔,可有人卻比他們更快——
少年宇智波斑飛快地掠過了自己的父親,擋在了紗織面前,用手臂阻住了佛間落下的手掌。
「千手佛間,你怎麼可以打自己的女兒?」斑抬起頭,目光銳利如刀。
佛間愣了下,竟被這目光逼的有了倒退的衝動,抬起的手掌也在空中僵住了。
「紗織!」扉間和柱間也圍了上來,將父親和妹妹分隔開。
佛間本就脾氣不好,以前也不是沒打過柱間和扉間。但對紗織這個沒有查克拉的柔弱女兒,佛間一向是手下留情的。這一回竟然連紗織都打,可見佛間真的是氣壞了。
「紗織,你沒事吧?」扉間對著紗織緊張地問。
「父親也太過分了,怎麼可以對紗織動手!」柱間忍不住向佛間這麼質問。
佛間看著面前的一堆孩子,表情變了又變。
他是面前這些人的父親,可從扉間和柱間的表情來看,就仿佛他才是敵人似的。
而被掩在人群最後頭的紗織,目光則尤為顫畏。佛間記得這個女兒從來膽小,連只蟲都怕,見到自己時也是瑟瑟發抖的。這一回,竟然願意為了那個斑而頂撞自己,可見她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和那少年在一起了。
佛間咬咬牙,捏緊了拳頭,沉沉地說:「紗織,你可想好了,如果你真的要跟著那個宇智波一族的小子走,那你就和千手一族沒有關系了。」
紗織愣了一下,露出了無措的表情。
斷絕親族關系?這在這個時代是非常可怕的事情吧?
但千手佛間卻不再多解釋什麼了,轉過身朝著森林走去,只留下一句話:「紗織,你自己想清楚了!」
一陣風起,佛間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林間。
佛間留下的話,讓柱間與扉間都露出了復雜的表情。兩個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開始安慰紗織:「紗織,你別怕,我們不會丟下你的。」
「哥哥始終是哥哥,就算父親不想要你,我們也不會承認那種事的。」
兩個少年的安慰,讓紗織的心底湧起了淡淡的暖意。
就在這時,一旁傳來了宇智波田島的聲音:「佛間這家伙,還真是冥頑不化啊!自家的女兒如此愛慕宇智波一族的男人,他卻因為仇怨而不肯放手。」
紗織愣愣地抬頭,就迎上了田島滿是打量的視線:「你是叫紗織吧?雖然你的野心不小,竟然想讓千手和宇智波一族停戰,但看在你那麼喜歡我的長子的份上,我容許你到我們宇智波一族來。」
聞言,一旁的斑露出了意外之色。
但隨即,扉間就警惕地攔在了紗織的面前,對對面的宇智波父子說:「別想了,我還沒答應呢。」
見到扉間這副小獸一般竟覺的模樣,田島哈哈大笑起來:「扉間,你和佛間還真是一模一樣啊!算了,這次就算了。總之,我算是知道佛間的弱點了。」
說罷了,田島也轉過身,對自己的兩個兒子說:「泉奈,斑,回去吧。」
泉奈點了點頭,率先跟上了父親的腳步。而斑卻遲遲沒有轉身,而是站在河灘邊,喊了紗織的名字:「紗織,你聽我說——」
「誒?」紗織無措地看著少年的斑。
「無論發生了什麼,我都會回到你身邊去的。」斑認真地說,「我會努力改變這些事,然後和你再重逢的。」
紗織愣了一下,嘴唇微微一抖。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他都會回到她的身邊去的。
這句話,她曾從未來的斑口中聽到過。
換而言之,面前的這個少年宇智波斑與她相同,都承裝了一個來自將來的靈魂。他們知悉未來會發生的事,所以力圖通過「改變過去」以達到「改變未來」的結局。
紗織的心髒跳得漸快了。
那邊的斑衝她揮了揮手,向著森林走去。紗織連忙神呼了一口氣,衝斑的背影喊:「我知道了——斑——我也會努力的!」
斑的腳步一頓。
他回過頭,衝她露出了一個很淡的笑容。他的眼底有真摯的花火,夏日的光輝就落在那雙眼睛裡。
紗織望著他的眼睛,心像是輕輕地縮卷起來了。
宇智波一族的父子終於走了,南賀川邊恢復了寂靜。千手扉間和千手柱間紛紛露出歇了一口氣的表情,對紗織說起話來。
「嚇壞我了,我還以為父親真的要對紗織動手。」柱間說。
「父親果然還是舍不得的吧。說說要斷絕關系,但也沒有真的做什麼。」扉間說。
「不過,既然紗織喜歡的是斑,那就不該讓她嫁給那位大名家的少主了。」柱間說。
紗織聽著哥哥們的絮語,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笑容。
看來,她不可能憑借著幾句話就讓現在的她嫁給斑。
不過,往好處想,好歹是踏出了第一步。她在千手這邊努力,而斑在宇智波那邊努力。兩個人即使沒有見面,也都在為了改變未來而奔波。
終有一天,斑會回到她的身旁來吧?
她想起少年宇智波斑方才的笑意,一顆心像是被融化了一般。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這份情感作祟,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也有些輕飄飄的。
兩旁的哥哥還在說話,扉間說「大哥,就算不嫁給大名家的少主,那也不該嫁給斑啊」,而柱間說「紗織喜歡,斑人又好,有什麼不可以的」,但是,這些話,紗織卻不大聽得清了。
她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輕,最後似乎變成透明的了。然後,「嗖」的一聲,她就脫出了這具身體,向著白光蔓延的地方飛去。
這陣劇烈又熟悉的白光,讓紗織眯起了眼睛。空氣中有許多水霧漂來,那些不大不小的水泡中倒映著許多畫面,七彩而陸離。
那些氣泡裡,有千手一家的相處,有佛間的怒容,有紗織的垂淚,也有宇智波田島的來使,斑的求親。
她定睛看了一會兒,忽然恍悟這些氣泡裡的畫面,原來是這個世界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紗織與斑的事情雖然沒鬧開,但隱約有風聲走漏了出去。沒過多久,紗織和大名家少主的婚事便取消了。
此後,佛間雖然也有意為紗織安排婚事,但每次都遭到紗織和兩個兒子的激烈反對,於是只好作罷。
與此同時,宇智波一族的態度也發生了奇妙的轉變。明明從前恨不得永遠不相往來,但自打紗織與斑的事件後,田島便頻頻派遣來使,說是要為兒子求婚,仿佛想以這種方式把佛間氣壞。
佛間自然不會同意,每次都對宇智波的來使斥以重詞。可宇智波田島卻不依不饒,佛間越生氣,他越要派遣來使來求娶紗織。
千手與宇智波的關系,竟然少見地緩和了一些。
再往後,佛間和田島老去,柱間與斑成為了下一任的族長。兩位年輕的族長果斷地放棄了戰爭,當即選擇握手言和。
夏日的燦爛陽光之下,千手一族與千手一族選擇和解。作為和解的像征,柱間決定將自己的妹妹紗織嫁給斑。
眾人的呼喝之聲從地面升起,跳過屋頂,飛上了雲端。紗織聽到了最後一聲歡呼,然後眼前便陷入了徹底的白色。
等到刺目的白光散去後,她重新找到了重力的感覺。
她揉了揉眼,定睛向眼前望去,漆黑的街道上,公寓的玻璃門安靜地敞著,幾盞路燈放著孤獨的昏黃光芒。再遠處,高樓大廈潛藏在夜色裡,巨大的廣告牌散發著熒光。
紗織愣了愣,喃喃道:「我……回來了?」
從那個沒有布朗尼蛋糕和空調的戰國時代,回到現代的橫濱來了?
紗織伸了伸手,頗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她總覺得方才的自己仿佛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可那夢境又太過真實了,讓她有點分不清到底哪一邊的世界才是虛假的。
「啊——」
紗織揉了揉眉心,仰起頭來,自言自語地嘟囔道:「我到底是睡著還是醒著啊!」
無人回答。唯有橫濱的天穹之中,一個散發紅光的矮子飛速劃過夜空,留下一串嗖嗖聲響。
第47章
街道上路燈閃爍不定, 樹枝在夏夜的晚風裡搖晃。
紗織盯著遠處的夜空看了一會兒,悄悄嘆了口氣,這才腳步恍惚地走進了公寓樓裡。電梯運行發出嗡嗡響聲, 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空汽水罐子被夜風吹得一陣滾。
紗織回到家裡,將包隨便一扔,人往床上撲去, 將自己的腦袋放空了。
被褥上有很淡的洗滌劑香氣, 柔軟的橙子味,熏的鼻尖甜滋滋的。紗織嗅聞著這種味道,腦袋卻飄飄忽忽的。
說實話,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還沒從戰國時代回來。只要一閉上眼, 她就會想起南賀川邊的蟬鳴、日照和鋪滿鵝卵石的河灘。
忍者們的武器彼此撞擊, 發出硁硁的響聲,刀刃上倒映出了佛間驚愕的臉。而少年的斑站在河的對岸,他的眼底有夏日的熾灼。
「無論發生了什麼, 我都會回到你身邊去的。」那少年這樣對紗織說。
但紗織睜開眼時,這些戰國時代的風物便又遠去了, 她的眼前是公寓的牆壁和電視機的屏幕。
那個世界……
遙遠的簡直就像是個夢。
她短暫地投入了一會兒,便立刻從中剝離了。
歸根結底,是因為屬於紗織的過去已經在那個時代謝幕了吧?所以, 即使她就是千手紗織,兩人擁有相同的靈魂,她也無法在那裡停留太久。
她想起南賀川邊的少年宇智波斑,又無言地嘆息了一聲。
雖說她短暫地見到了斑,可等她回到這個時代,就又一次地與斑分離了。也不知道, 自己能否真的和他再相逢?
……有機會的吧?
就連紗織自己也不確信。
按照送她回到戰國時代的柱間的說法,只要「過去」改變了,「未來」也會相應的改變。
她和斑倒是通過努力將過去改變了——千手紗織沒有嫁給大名的長子,沒有在婚後不久就被殺,後來千手與宇智波很快地和解了,斑的弟弟也好好地活著——可是,未來真的會因此而改變嗎?
紗織盯著漆黑的電視屏幕發了會兒呆,伸手揉起了自己的面頰。
「我也不知道呢……」紗織喃喃自語,聲音裡有無奈與懷疑。
她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兒,然後起身去熱晚餐、卸妝和洗漱。等到夜色深下來,她便沒精打采地上床休息。
拉黑台燈的時候,紗織心想:也許今晚也會做那個戰國時代的夢也說不定。
可是她猜錯了。這一夜她整晚無夢,再睜眼時,天就亮了。
第二天的生活,又和先前沒什麼區別了。她普通地在鏡子前夾好睫毛、卷好頭發,再三整理扣子和衣領,然後坐電梯下樓,往電車站趕去。
昨夜好像下過一點小雨,花壇裡的葉片沾了露水。年輕的中學生嘻嘻哈哈地走在街道上,勾肩搭背,無憂無慮。這些場景,紗織早就看習慣了,此刻卻覺得畫面缺失了些色彩。
擁擠的電車一如既往,從車站到公司的道路也繁忙不歇。紗織進了公司,與同事們客套地說話,然後公式化地坐下來工作。
「星宮的狀況看起來好像好了點嘛。」同事小澤拍著紗織的肩安慰她,「別擔心啊,就算這個男朋友沒了,也馬上會有下一個的。你那麼可愛,根本不缺男人追。」
紗織苦笑一下:「哎呀,是這樣的嗎?我一時半會還走不出來呢。」
還是沒有人想起那個名為斑的男人。這個世界上,似乎只有紗織還記得他的存在了。所謂的「未來」,仿佛根本沒有任何的改變。
傍晚時分,紗織踏上回家的路時,忍不住對著道路盡頭沉下的落日怔怔地出神。
明明才過去了不久,她卻覺得自己有些記不起搭乘鷹飛掠過高空的感覺了。那伸手可觸的日落,還有那近在眼前的煙花,難道都是她的幻覺嗎?
紗織已經無法肯定了。
日子照常在流淌著。
雖然斑不見了,但紗織必須生活下去。她過著與遇到斑之前一模一樣的日子,每天在家與公司間兩點一線地往返,偶爾外出散心,去咖啡館、電影院和美術館消遣時間。
紗織自己去過橫濱的港口邊,趴在欄杆上,望著海的方向出神。夏季的陽光曬得人眯起了眼,港口對側的樓宇煜煜生輝。
她也曾自己去中華街閑逛,擠滿游客的中華街上隊伍長的像蛇,但她卻沒了興致勃勃排隊的精力與興趣,草草地在街道口拍了個照傳到網絡上,便結束了游玩。
偶爾夜深人靜時,她就靠在陽台上,手裡端一杯熱牛奶,抬頭望夜空中的月亮。那月亮的形狀在悄然地改變著,見證著時光的流淌,但看著月亮的人卻早已不同了。
身邊缺了個人,似乎做什麼都沒意思了。
時間的車輪沒有停留過,夏天越來越熱,蟬鳴日趨煩躁。然後,在抵達某個頂點後,天氣又悄然轉涼,樹木裹上金色外衣。不知不覺間,秋日來臨了,紗織每天早上走出家門時,都能看到街道上堆積的干枯落葉。
也正是在深秋的某一天,國木田獨步向她告白了。
他似乎不記得自己曾經對紗織的那次告白了,還當自己是頭一回提起這件事,因此顯得緊張而忐忑,與平時的沉穩模樣大相徑庭。
「紗織,你一直是一個人生活吧。……我想照顧你,可以嗎?」
國木田將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表情有些別扭,面頰深處一片微紅。
深秋的夜晚,樹枝脫了葉片,光禿禿地露著枝干。紗織呵了口白氣,將圍巾裹得更緊了些,兩只手縮在毛衣的袖口裡,手指輕輕地蜷起來。
她看著面前的男人,一聲不知道當如何回答。
街道上,打著燈的車輛飛馳不息,商店的招牌閃爍著霓虹的光彩。她與國木田靠著路燈站著,模樣與周圍每一對男男女女並無什麼太大的不同。
「啊……我……」紗織的目光閃爍一下,臉在毛茸茸的圍巾裡埋的更深了。
「紗織和太宰分手以後,好像一直就很失落的樣子。」國木田紅著臉,努力做出嚴肅的樣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還是快點走出來比較好。如果可以的話,就請讓我來幫助你吧。」
聞言,紗織有些恍惚。
是這樣的嗎?
她抬頭望向國木田。對方的神色很認真,但鏡片後的眼底卻滿是忐忑。雖說他和太宰一樣,都有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工作,但與完全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斑相比,他卻已經算是很接近紗織的一個人了。
紗織忍不住想,如果在這裡答應國木田的交往請求的話,一切就會徹底回到原來的軌道了吧?
那些戰國時代的往事,還有斑的存在,全部都會成為虛幻的記憶,都將被她拋在身後。
可是……
紗織將目光從國木田獨步的臉上移開,望向了夜空之中的月亮。
今夜不是滿月,雲霧也很重,那月被掩映在層雲之中,散發著一層朦朧的光。紗織定定地看了月亮一會兒,說:「國木田君,謝謝你。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抱歉。」
「啊?」國木田愣了下,露出不甘的神色來,問,「是我有哪裡不合適嗎?」
「不是那樣,國木田君為人很好,但是我干不出『因為和前男友分手很傷心所以找個人做替代品』這樣的事,那太過分了。」紗織露出了很淺的笑容,「戀愛才不是這樣的事。」
「……」
國木田沉默了,臉上的緊張慢慢散去。片刻後,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局,但不試一試卻不想死心。」
說完這句話,他似乎放松了不少,人輕松地把外套甩到肩上,說:「紗織,別放在心上,你就當我沒說過這些吧。我們以後還是朋友就是了。」
紗織的笑意濃了一些:「嗯。好。我也會幫國木田君物色合適的女孩子的。」
「那倒是不用了,其實我對這種事不是很有興趣。」
「誒,是這樣嗎?」
兩人又說了一陣話,便在路燈下分開了。紗織衝國木田獨步揮了揮手,轉身向電車站走去。
深秋的夜晚很冷,紗織將雙手插在口袋裡,鼻尖被夜風凍得微微發紅。她獨自走在道路上,穿過夜色裡的燈紅酒綠。因為是周末的夜晚,街道上很熱鬧,許多男男女女在嬉笑閑聊著。
「快看,這個好可愛啊,買這個送給我怎麼樣?」
「啊,我明天要送孩子去學校呢。阿崇升上中學之後,就變得叛逆了不少。」
「你買了新出的游戲嗎?下周末來我家一起好了!」
「斑哥,再不回東京的話,要趕不上明天早上的飛機了。」
紗織的腳步一頓。
她總覺得自己方才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可周圍的喧鬧聲太過嘈雜,夜色繁華的很吵鬧,讓她無法清晰地辨別那個名字。於是紗織停下腳步,緊張地環顧起四周來——
玻璃櫥窗倒映著霓虹燈光,巨大的屏幕變幻著電器公司的廣告。車燈徐徐照亮馬路,人們三五成群穿過街道。
似乎沒有哪裡是與眾不同的。
紗織有些失望。
大概是她聽錯了吧?
就在這時,路邊傳來了「吱呀」的響聲,那是一輛黑色轎車打開了車門。車門之後,一雙穿著皮鞋的腳落到了地上,旋即,這雙皮鞋的主人——穿著黑色西裝的成年男性,從車中探出了身來。
下一刻,紗織便與這個男人四目相對了。
夜色一般漆黑的眼睛,叫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麼,但其中似乎蘊藏著夏日的熾灼。晚風吹拂,他扎成馬尾、微微翹起的硬質長發,在風裡一陣輕曳。
紗織愣愣地看著這個男人,身體像是被按下了定格鍵。
這一刻,周遭的吵鬧聲似乎都湮滅了,她仿佛又回到了那條南賀川邊。細小的花火在少年的掌心綻放,火焰的形狀宛如初初綻放的花瓣。
紗織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喉嚨深處擠出了一個久違的名字:「那個…斑……?」
男人沉默地點了下頭。
「好久不見了,紗織。」他說著,腳步向她踏來。
他的身影,似乎凝縮了夏日的時光。
副駕駛座的車門也打開了,斑的弟弟宇智波泉奈從車裡鑽出來,嘟囔道:「斑哥,你又做什麼啊!該回東京了啊,明天不是要去洛杉磯談生意嗎?不提前睡一會兒……誒?!」
泉奈的話還沒說完,他人就愣住了。
只見他的兄長宇智波斑正以雙手擁抱著一個人——那是個身材嬌小的女子,裹著風衣與圍巾,褐色的卷發有近乎腰的長度,在風裡被吹得紛亂。
「斑哥,你怎麼回事啊……」泉奈完全不理解眼前的狀況。
怎麼突然抱了一個人?!還是個女人?!斑哥竟然有女人緣了?!沒把人嚇跑嗎?!
但紗織和斑似乎無心理會他的疑惑,只是長久地擁抱著。
紗織將頭埋在斑的懷抱裡,眼眶一陣熱燙,險些就要落下眼淚來。她是個膽小的人,怕苦,怕高,怕蟲類,也怕面前的這個男人再度從她眼前消失。
「真是好久不見了。」她哽咽的說著,然後眼淚就不客氣地打濕了斑的西裝布料。
兜兜轉轉,他還是實踐了他的諾言。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他最終都會回到她的身邊來。
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說:「紗織,我回來了。」
夜色融融,橫濱的摩天輪在遠處散發著炫目的光彩。
正文完
第48章 番外
我叫宇智波泉奈, 今年23歲,東京人。
我家代代都以藥械產業為生,算不上特別有名氣的大家族, 但好歹也是個富裕無憂的世家。父親嚴厲, 母親慈愛,兄弟一共五人,除了我和斑哥之外的三個弟弟, 現在全在海外就讀。
三個弟弟暫且放下不談, 和我關系最好的兄弟就是我的大哥,宇智波斑。自小開始,他就是對我最為關照和青睞的人。這種深厚的關切之情,有時候令我覺得斑哥像我的另外一個父親一樣。
斑哥是個很厲害的人,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從中學時代起, 他的成績就是學校裡最優異的,其後的學業,斑哥也都是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大學畢業後, 斑哥就沒有繼續深造了,而是在父親的敦促下接手了家族的企業。
說句父親不愛聽的話, 斑哥比父親更擅長做生意。總之,我家的藥械公司現在行情好的不得了,日進鬥金, 利潤可觀。
不過,與做生意的頭腦相反,斑哥在男女之事上好像非常遲鈍。他在學生時代時就已經是學校的風雲人物,據說經常有女生向他告白,但他從未給過回應。而他本人也沒有找過伴侶,一直是單身狀態。
父親閑暇時候, 曾試圖為斑哥介紹合適的結婚對像,但是都被斑哥雲淡風輕地拒絕了,理由是「不是那個人」。
這話說的,仿佛斑哥有一個心儀已久的女子,此生非她不娶一般。但「那個人」到底是誰,斑哥也從來沒有明說過,以至於我懷疑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所謂的「那個人」的存在,這只是斑哥拿來搪塞父親的借口罷了。
其實我還是很希望斑哥能早日找到陪伴他的人的,這個願望起源於某一日的酒後。那天斑哥喝醉了,抓著我說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胡話。在他的胡話裡,我們兩都是戰國世代某個忍者家族的孩子,我死了,斑哥活著,他為此感到相當痛苦。
除此之外,他還喜歡過宿敵家的女兒,但與那個女兒有緣無分,生死相隔了。失去一切的斑哥借用了神的力量修改了歷史,再睜眼時,人就已經來到了現代的東京,剛好降落在從父親手中接過家族產業的那個晚上。
那之後他花了一個月的時間來習慣現代的生活,然後尋找那位「宿敵家的女兒」,不過這種尋找卻沒什麼結果。因為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只知道那個女孩生活在一座濱海的城市,城市裡有港口、摩天輪和高樓大廈。
這樣的城市在日本實在是太多了,要一個個排查過來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再加上公司的事情也很忙,於是尋找那個女孩的進度就耽擱了。
我聽了只想狂笑:斑哥竟然也有這種好萊塢式的夢啊!果然是喝醉了就開始亂說話了,真是什麼樣的故事都敢編。
等斑哥酒醒之後,我忍不住捧腹大笑的衝動,一邊哈哈笑著一邊把斑哥的酒後胡話告訴他。從來威嚴無比的斑哥竟然少見地露出了惱火和尷尬的表情,說:「酒後醉話,你聽過就忘,反正都是假的。」
這只是個小插曲,我當然不會當真。不過,因為這件事,我認為斑哥其實還是想要伴侶的,所以才會在酒後給自己編了這麼一段曠世虐戀。
生活繼續,父親也在為斑哥的婚事擔憂。但這種擔憂沒持續多久,轉機發生在斑哥去橫濱出差的某個周末——
那天夜晚,我和斑哥辦完了橫濱的事,打算坐車回成田,再搭乘飛機飛往國外。可是,就在上車的前一刻,斑哥忽然莫名其妙地丟下了我,然後下了車,走到街上,伸手抱住了一個女孩。
——沒錯,沒有任何預兆和前搖,也不用像游戲裡那樣吟唱讀條或者刷好感度,就這樣直截了當地伸手抱上去了。
我很清晰地記得那是個秋天的夜晚,橫濱的街道上燈光閃爍,遠處的摩天輪漂亮的像是披了彩虹,滿街都是時髦的男男女女。而斑哥和那個女孩就這樣抱在一起,與人群融在一塊兒。
那女孩沒有掙扎和反抗,也緊緊地抱著斑哥,兩個人熟悉地仿佛多年情侶。那一刻我看地懵住了,我家的司機也懵住了。司機愣愣地問我:「東家是這種性格嗎?在街上隨機挑陌生女人來個擁抱?」
我不確定地說:「我不知道啊!」
斑哥就一直和女孩相擁著,然後女孩就如漫畫或者電影的女主角那樣,開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淚,還掛在斑哥身上邊哭邊撒嬌,好像是在責怪他「怎麼離開怎麼久」、「為什麼不回來見她」。
在斑哥和那個擁抱的女孩面前,我覺得我像個小醜。
總之,斑哥推掉了之後的生意,也不再管自己的航班,在橫濱多留了半個月。我從斑哥口中得知:那個女孩叫做星宮紗織,是他先前就中意的人。之前二人因為工作的事情沒法戀愛,現在斑哥又遇到了她,便不打算放手了。
我把這件事告訴父親,父親頓時激動起來:「快,把那個叫星宮的女孩留下來。」
星宮小姐比我大一歲,身材嬌小,長相可愛,是個典型的年輕關東女孩。她確實有能讓男人一眼傾心的資本,畢竟這樣乖乖巧巧的精致長相是時下正流行的。不過,她出身鄉下,也沒在東京工作過,如果她要和斑哥在一起,那就等於是離開了故鄉,或許這點會令她相當為難。
但令我意外的是,星宮小姐完全沒有猶豫,立刻就跟著斑哥一起來東京了。據說她原本也很向往東京,只是苦於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才一直待在橫濱。既然新找的戀人也生活在東京,那她就毫不猶豫地決定搬家了。
星宮小姐搬來東京後,就和斑哥居住在一起了。他們兩人以飛快的速度訂了婚,買了戒指,然後開始准備婚禮。要是不知情的人,只會當他們已經認識十多年了,所以才能水到渠成地安排這一切。
依照我的眼光來看,星宮小姐性格很好,可愛中帶著一點小精明,對斑哥的態度則像是對待兒時玩伴那樣自然,會生氣,也會發脾氣,還會和斑哥吵架,威脅他「我要回鄉下去了」(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用她老家的方言),總之很討人喜歡。
她很喜歡可愛的東西,比如貓貓狗狗,鸚鵡麻雀。一看到這些小家伙,她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據說她和斑哥已經討論好了婚後要養一貓一狗,貓叫做可麗餅,狗叫做卡門。
(為什麼狗要叫卡門啊,完全不搭調的名字呢)
不過,她有的時候有點迷糊,迷糊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比如我和斑哥第一次去她老家見她父母時,了解到她有兩個表哥,一個叫柱間,一個叫扉間,都是從小拿她當親生妹妹一樣疼愛的,但星宮小姐聽聞此事後卻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問:「媽媽,你在說什麼呢?有這回事嗎?」
「紗織,我說的是你的表哥呀,你不記得啦?」星宮太太大驚小怪的樣子。
「我怎麼不知道啊!我有這樣的表哥嗎?那兩個人、那兩個人……」
「這孩子,不會還在和表哥鬧脾氣吧?你扉間哥哥也不過是說了你一句『不要和邪惡的外鄉人談戀愛』,你就記恨到現在啦?那時候你還小嘛……」星宮太太和氣地笑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星宮小姐的表情似乎很尷尬。
真不知道是星宮小姐真的記不清自己的表哥名字了,還是因為討厭表哥才故意這樣說反話的呢?
那兩個表哥我也見過,畢竟他們好像是從小帶著星宮小姐長大的男人。那位二哥扉間嘛,我不是很喜歡,因為一見面我們就吵起來了,仿佛我們命中注定是彼此的敵人;而大哥柱間似乎還挺淳樸仁厚的,是舊時代仁慈大家長那般的人物,放在明治之前的時候,他興許會是個了不得的紳士貴族吧!
柱間和斑哥初初見面時,兩個人就一通稱兄道弟,當晚還出去共同吃飯了,也不知道男人的友情為什麼會進展的這麼快!
今年的冬天,星宮小姐就要正式入籍我家了,姓也會改成我們家的姓。據說星宮小姐的二表哥(就是那個叫扉間的)似乎還挺不高興的,一直在和星宮小姐說:「都令和年了還要入籍改姓,那家伙是戰國人士嗎?思想竟然這麼守舊!」
其實我覺得改不改姓都不要緊,婚姻這種事嘛,互相喜歡才是最重要的。不過我的父親好像很執著於入籍改姓,斑哥和星宮小姐都拗不過他,也沒辦法。
今天他們去試婚紗了,不在家裡,留下我一個人無所事事。然後,我就聽到了爸爸嚴肅的聲音:「泉奈。」
「啊?爸爸?」
「你哥哥終於安穩地娶妻生子了,接下來就是你了吧?」
「哈?」
「泉奈,你打算什麼時候領妻子回家?」
「???」
我的地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