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3-11-12 13:16
《(綜漫)優學姐與沢田學弟》作者：張不喪【完結+番外】
文案：
這是少年還未成長時所發生的故事。
國中一年級，人稱「廢柴綱」的他，與疑似並中弓道社社長、身份成謎的優學姐相遇了。
--
好感度變化
0%
「那、那個……你還好吧？」怯懦又躲閃的眼神，看起來並不擅長與人交談的瘦弱少年。
30%
「不要把所有活都推給我然後一個人在那裡睡覺啊優學姐……」已經學會適當表達自己的不滿，然而還是會認命地抱著拖把乖乖干活。
50%
「太過分了優學姐！」小心翼翼的態度不再常見，相處時能夠非常自然的進行吐槽。
70%
（突然臉紅別開視線）
80%
「以後可以不叫學姐麼，優。」（突然焦躁起來的氛圍和認真的直視）
100%
【啊，是點收藏才能看到的隱藏內容呢（笑）】
《關於後來有一群Mafia組成了我的弓道社這件事》
《論一堆運動日常番中突然混入熱血少年漫的奇妙化學反應》
關於本文：
1.男主27，年齡差2歲的姐弟戀。
2.背景設置有暴露年齡的少女漫，沒看過不影響整體觀看。
內容標簽： 網王 綜漫 家教 姐弟戀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優；27 ▏ 配角：mafia；超網；公關部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和27的校園戀愛輕喜劇
立意：生命璀璨如歌
[url=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6192103]原創網[/url]
悠于 2023-11-12 13:22
第1章 戀愛商談
並盛中學的某處，兩個人正談論著青春的話題。
「事實上，前輩……我最近有了在意的人！」
這是因為害羞和緊張而繃緊了的女聲。
「啊、是誰呢？」
這是懶洋洋一聽就沒什麼誠意的女聲。
「就、就叫他K學長吧。最近只要一看到K學長，我的心就『砰砰砰』的快蹦出嗓子眼！如果和他對視的話，大腦就會停止思考，就像加熱後變得黏黏糊糊的史萊姆一樣！」
「誒？大腦會變成黏黏糊糊的史萊姆嗎？這種症狀是什麼時候開始出現的呢？」懶洋洋的女聲繼續問道。
「事實上，K學長在整個並盛都是很有名的人物，據說整個商業街的人都要上交保護費給他。所以很早我就知道並中有這麼個人了，但那時只覺得他是個可怕的不良少年而已。」
「嗯嗯。」
「要說轉變的話大概是在正式入學之前。事實上，我有非常嚴重的恐鳥症，但是那天回家路上，竟然在公園的地上見到了還不會飛的雛鳥。」
「啊，雛鳥掉在了地上嗎？」
「大概是因為那天剛下了大雨，鳥窩被狂風吹落到地面的緣故吧。」
「原來如此。看到被狂風吹落在地的雛鳥啊，那時候一定很糾結吧？」
「是這樣沒錯！我很害怕鳥類，但又沒辦法丟下哀鳴的雛鳥不管。就在局面演變成我對著它不管不顧之前——K學長出現了！在發現地上的小鳥後，他就立刻用手捧了起來！居然可以毫不猶豫的和長著羽毛的尖喙動物進行接觸，真的真的很厲害吧！很帥氣吧！」
「哇！」女聲沒什麼誠意地驚嘆一聲。
「更厲害的還在後面！捧起小鳥後，一向沒什麼表情的K學長居然露出了很溫柔的笑容！啊啊啊啊K學長那時的笑容我一生也忘不掉！」因為激動的緣故，正不斷傾訴著的女聲逐漸變得高昂起來。
「總、總之，自從那天後，我就無法像從前那樣抱著平常心態來看待K學長了。就像剛剛說的那樣，一想到K學長就會失眠外加心跳加速doki doki；每當看到K學長的身影，整個人就會被巨大的欣喜感淹沒，那種感覺真是既幸福又恐怖！KYA！！！」女聲以一個高昂而意味不明的語氣詞結尾。
「原來如此。是會這樣呢，既幸福又恐怖什麼的……」
「前輩，一切的一切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我對K學長，果然還是抱有著、抱有著……」
因為過於羞澀，少女沒能將心中的話語說完。她不由自主的湊近傾聽者，期待對方能將她心中所想補完。
從她臉上的紅暈以及閃閃發亮的眼神來看，答案其實已經昭然若揭——
「是心髒方面的疾病吧？」
「……誒？」
氣氛短暫的凝滯了。
完全不會讀空氣一般，懶洋洋的女聲還在繼續：「也不一定啦，神經官能症也有可能導致心律失常。啊，野原學妹還提到過自己失眠吧？那麼心理方面的問題，譬如焦慮症這些也要納入考慮之中呢——」
「誒？誒？？？？？」
就在野原學妹不知所措的時候，第三個人的聲音——不，與其說聲音，不如說是咆哮——在房間響徹起來：
「怎麼想都不可能得出這種結論吧！！！？？？」
「沢、沢田同學！？」
野原學妹瞠目結舌。她對突然出現的第三人並不陌生，來人正是與她同年級、又在隔壁班的不起眼男生沢田綱吉。因為體育學習干什麼都不行，才剛入學就獲得了「廢柴綱」的外號。
想到剛才的少女心事全被一個同年級的男生聽去，野原學妹滿臉羞紅，恨不得把頭埋進沙坑裡。
這時，剛才還在危言聳聽的女聲平靜道：「沢田，不可以在道場大聲喧嘩喔。看，嚇到野原學妹了。」
「明顯是你剛才的那番話更嚇人吧！？對病症的描述也具體得過了頭了！啊，野原同學，剛才的事我會保密的。你、你不要哭啊？啊啊啊，總之快來一起道歉——優學姐！」
又要吐槽又要安慰哭泣的野原，不起眼男生沢田綱吉頓時手忙腳亂。
優學姐不為所動，甚至儀態優雅地喝了一口茶，「也不可以在弓道場土下座喔，這裡可是神聖的場所。」
「誰要土下座了啊——而且從你選擇開設戀愛商談小組的那一刻起，這裡就完全不神聖了吧！？對道場最不敬的人在這兒說什麼呢！」
沢田抓狂道。
沒錯。視角拉遠再拉遠。明亮的和室、古舊但看得出保養精良的木質地板，以及寬敞的、足以容納五到六人並排拉弓的射場——此刻三人所處的，正是位於並盛中學偏僻一角，自建校起就存在的弓道場。
而被稱作「優學姐」的少女，正是疑似弓道社社長（？）、並盛中學三年級生的優。
——姓氏不詳。
--
十幾分鐘後，在沢田一連串的賭咒發誓絕對保密下，野原學妹終於破涕為笑。
臨走前，野原學妹鄭重的向優鞠躬，並表達了謝意：「真是非常感謝優學姐，幫助我明確了自己的心意！傳聞果然不假，今天下定決心來找優學姐商談真是太好了！」
優淡定的點了點頭。
「……不，她根本什麼都沒做吧。明明只是心不在焉的重復對話以及給出可怕又不著邊際的結論而已。」
在沢田綱吉「見了鬼了」的目光中，野原學妹往優面前的紙箱裡投了一枚50日元的硬幣，再次鞠躬後才心滿意足的離開。
「16、18、19……好耶，算上野原學妹的份，正好攢到20枚了。」
優心滿意足的數著紙箱裡的硬幣。
「誒！居然有這麼多學生來商談嗎？」
沢田瞪大眼睛：「明明優學姐的情商比盆地還要低。」
「真是失禮。我可是有很認真的在學習。」
優一本正經拿出從圖書館借的《戀愛的五十種哲理》。
「為什麼會有人相信還在看這種書的人的戀愛商談啊……」
惡俗粉紅色封皮加上彩虹裝飾。沢田簡直無力吐槽。
「所以，是這本書教學姐報出一連串病症恐嚇野原同學的嗎？」
「不是啦，沢田你真是不明白。」
優恨鐵不成鋼的將書翻到中間某一頁，然後懟到了他面前。
不，完全不想被情商盆地的人這樣說。
看著一臉認真的優學姐，沢田綱吉硬生生將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拋硬幣理論？」
「沒錯。電視裡也經常出現吧？當一個人面臨選擇猶豫不決時，常常會用硬幣正反面來幫助抉擇。」
優豎起右手食指，「但這種行為真的是將選擇權交給上天嗎？其實不然。」
「研究表明，70%的人不會遵從硬幣的指令。事實上，在拋硬幣之前，他們內心就已經有所選擇，只是希望借助拋硬幣這個行為進一步明確心意而已。」
沢田綱吉：「……所以呢？」
「說到這一步還不明白嗎？沢田真是笨蛋啊，怪不得一直都是年級倒數。」優感嘆道。
「喂喂=-=」
「所以說，在來找我商談以前，野原學妹心裡就已經有了答案。而我所要做的——」
優將手中的一枚硬幣拋擲起來又接住，金屬制的表面在半空中折射出明晃晃的光澤，「——就是這個。隨便說出硬幣的某一面，幫助野原學妹確定自己的心意。」
「畢竟比起想做的事，人更清楚什麼是自己不想做的。」她對沢田微笑，「很有用的理論，不只適用於戀愛而已。沢田有空也可以試試喔？」
「……不，我果然還是覺得學姐在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沢田綱吉毫不留情地說道。
優忽略了他的話，然後輕輕拍了拍手，「好了，今天的部活時間結束，我們開始收拾吧。」
這麼說著，她把《戀愛的五十種哲理》蓋在臉上，接著向後仰倒、如屍體般睡著了。
沢田綱吉：「……」
「什麼收拾啊！？優學姐根本只是在偷懶而已！」棕發的少年陷入抓狂，「怎麼可能這麼快就睡著啊——快起來一起干活了，優學姐！」
然而於事無補。栗發的女孩呼吸清淺緩和，似乎真的就是一秒鐘陷入了深度睡眠。
沢田綱吉望著那具一動不動的「屍體」，終於還是沒能下定決心把她叫醒。他抓抓頭發嘆了口氣，認命的獨自朝放置清潔工具的櫃子走去。
反正留在教室也會被其他同學強制幫忙打掃衛生，現在這樣也沒差不是麼……沢田垂頭喪氣地想道。
但是……身在巨大的弓道場內，弱小可憐無助的棕發少年抱著木桶和抹布瑟瑟發抖。此時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要清理這麼大的場地，根本還不如幫同學打掃教室吧啊啊啊啊！？
--
等沢田綱吉重新把打掃用具放回櫃子，優便准時醒來了。
「喔，這次只用了45分鐘。沢田，你比最開始進步咯？」她看了看後方的鐘表。
「學姐你剛剛果然是在裝睡吧……」他怨念滿滿地望過去。
「這是給你鍛煉身體的機會啊沢田。」優睜著眼睛表情無辜，「身為運動少年，沒有強健的體魄怎麼行呢？」
「居然就這麼坦然承認了裝睡的事。」沢田一臉震驚，旋即又苦澀道，「學姐你看我像哪門子的運動少年啊……」
在他心中，運動少年應該是那種身材高大、陽光又帥氣的形像，就像同班的山本那樣。而他本人瘦胳膊細腿，跑30米就會累得氣喘吁吁，這輩子與運動的唯一聯系大概就是每周強制的體育課，排球籃球足球都特別喜歡他，個個往他臉上砸。
「不要妄自菲薄啊沢田，」優拍拍裙子站起來，「你可是我們弓道社的副社長。」
「我根本只是個雜役而已。」沢田吐槽，「而且還是被硬拉進來的那種……對弓道根本一竅不通。」
「不要這麼說啊沢田，」優一本正經，「想想未來，等我畢業你就是弓道社的正社長，前途一片光明。將來寫在簡歷上也很加分喔？」
「等你畢業這個社團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學姐你只是想把爛攤子甩給我吧。」沢田綱吉有氣無力。
優自說自話，「總之，成為弓道社的支柱吧，沢田！」
「好好聽人說話啊喂！不要以為說幾句帥氣的台詞就可以蒙混過去了！」棕發少年再度抓狂。
這時已是夕陽西下。瘦弱的少年與高挑學姐並排走著，嘴上吐槽不斷。兩個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交融並入充滿了無限可能性的未來。
以上這些都是屁話。早在這時，少年就已經無比堅定的下定了決心：
——成為這種行將破滅的社團社長的未來，他才不要呢！
作者有話要說：
開篇好感45左右，已經是可以無所顧忌開玩笑的前後輩關系。相識還有加入社團的事會在之後的幾章裡穿插日常講完。大概是個在彼此最孤獨的時候相互陪伴的溫馨故事。這時候的阿綱還是個經常早退對人生毫無盼望的廢柴，優則是條動都懶得動的鹹魚，多麼適合發展姐弟戀23333（喂）小劇場：現在的27：誰要成為弓道部的支柱啊！等Reborn出場後，27：……算了我還是去成為弓道部的支柱吧。
第2章 委托
「學姐，下午——欸、野原同學？」
褐發少年邊拉開道場的木質拉門、邊熟稔地打著招呼。不想裡面居然還有其他人在，他頓時收斂了原本懶懶散散的表情。
「啊、沢田同學，下午好！上次之後久疏問候了！」
野原同學立即朝他微微鞠躬，沢田也猶豫著回了禮。
距離上次野原同學來道場戀愛商談已經過去差不多兩周了。他們是同年級的學生，所以平時經常在各個場合碰上。
最開始野原總是表現得很不自在，似乎是害怕他把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然而隨著時間流逝，她大概是徹底放了心；現在已能很自如地裝作不認識他了。
這也讓沢田綱吉松了口氣——升入中學後，班上的男生就開始對男女關系格外掛心。如果野原同學的異常表現被其他人注意到，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都會是一件麻煩事。
不過……明明平時都裝作互相不認識的，現在居然又像熟人一樣打起招呼。感覺真是奇怪。
他正兀自腹誹，但思緒很快就被優學姐的聲音打斷了。
「沢田，不要擺出一副神游天外的樣子。快點坐過來。」說著，她一臉正氣地拍了拍身旁的坐墊。
——平時最喜歡神游天外的人不就是你麼！？
顧忌到外人在場，沢田拼命把這句吐槽咽了回去。他乖乖小跑到她身邊挨著坐下了。
「那麼…繼續剛才的話題。學妹今天過來不是為了戀愛商談麼？」優問道。
「是、是的！」似乎是被高年級前輩的氣勢所懾，野原同學一下子坐直了身體。
「事實上，我今天來是有事想要拜托……」她邊說邊從書包裡取出一本雜志，封面上是一個十分俊俏的金發少年，正對鏡頭笑得一臉燦爛，超級時髦的樣子。
沢田認出他是最近大火的高中生模特，近來班上的女生課間總是圍在一起嘰嘰喳喳地談論他。名字好像是叫黃瀨，如果沒記錯的話，以前就在隔壁町的初中念書。
真好啊……受歡迎什麼的……
他酸溜溜地出著神。這時野原與優學姐的話題已經進展出去很遠了。
「學姐有聽說過這個『愛心挑戰』麼？最近在JC*間超流行的！」野原學妹將雜志翻到某一頁，然後遞了上來。
「完全沒有……不過原來如此。」優接過雜志掃了一眼。
光看標題，挑戰的性質就一目了然了。十六開的書頁上赫然用跳躍的粉色氣泡印著一行大字：
——「lovelove~1000元*就能做的豪華愛心便當大挑戰！快給你的他注射濃濃愛意吧~」
旁邊還用加粗體另印了一行醒目提示：
「廚藝苦手者也可挑戰！內附詳細教程，詳見47頁喔~」
「好恐怖……」被這個頁面完全震撼到，沢田綱吉不由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優學姐輕輕用眼神警告了他。
「學妹說想拜托的事情是指…？」她神色如常地望向野原。
「我、K學長…那個，」野原學妹忸怩一陣，最後閉著眼睛大聲宣布道，「其實我也想給K學長做這個愛心便當！」
最艱難的宣言發出後，她的敘述便順暢了很多——原來野原家裡對她放學後的行程安排得很滿，晚飯前是舞蹈，之後是鋼琴和聲樂。除了這些外還要再預留課後作業的時間……
——這是什麼離譜的時間安排，根本只在媽媽喜歡的電視劇上看到過。野原同學難道是什麼了不得的有錢人家出身麼……
聽著聽著，沢田綱吉心裡就充滿了同情與無奈。與此同時，野原同學這次的請求也漸漸明朗了。
「我認真地計算過——雖然很想為K學長做愛心便當，但是根本沒有購買食材的時間。」她苦惱地敲了敲頭，隨即一臉期待地看著優。
「所以就想到了你們——能不能拜托學姐幫我買好便當需要的材料呢？當然、食材的錢和報酬我都會預先支付！」
完全就是跑腿的活……沢田綱吉下意識感到麻煩（但他沒有表現出來）。所以為什麼要來拜托他們，這種明顯是在網上下單更加方便吧！
可是緊接著，野原同學就又很不好意思的小聲補充道：
「雖然也可以在網上請人幫忙，但我果然還是覺得…覺得拜托給學姐的話事情會變順利！因為當初幫助我明確心意的人就是學姐——學姐就像我的戀愛守護神一樣！」
…不不不不不，比起戀愛守護神什麼的、優學姐明明更接近騙子一類的家伙！
沢田綱吉恨不得衝上前瘋狂搖晃野原同學來拜托她清醒一點。
面對學妹充滿希冀的目光，優的面部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這並不是野原所期待的反應，她很快就變得一臉不安，視線在優與沢田綱吉之間來回逡巡。
沢田頓時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了頭。
他非常非常不擅長應對這種場合，特別是野原同學這樣明顯沒想過會被拒絕的情況。
沒錯、一定會被拒絕的！沢田綱吉是如此確信著——
野原同學看錯人了。盡管愛好賺些蠅頭小利，但優學姐是絕對不會干幫人跑腿這種體力活的。
她根本是個懶鬼：平時能坐著就絕不會站著、能躺著就絕不會坐著……
況且剛剛聽完野原同學敘述時，學姐有一瞬間已經露出遲疑的表情了！
所以絕對、絕對會被拒絕的！
「…我明白了，野原學妹的委托。」這時，優終於慢吞吞地開了口，「但在正式給出答復以前，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
「假設我們買到了食材，之後要怎麼處理呢？」她邊說邊像時代劇裡那樣微微前傾身體，雙手支撐在前的向野原確認。
「按照我校規定，社活的最晚時間不能超過6點。雖說弓道社這樣的運動社團還會有1小時的延長優待，但那時學妹應該正在進行鋼琴課程，是無法和我們碰面的吧？」
「關於這一點，學姐不用擔心。我已經事先想好了。」說著，野原同學也跟著伏下身體，和優學姐嚴肅地對視著。
她們兩個人的聲音都壓得低低的，就像在進行什麼黑.道間的非法交易。親眼目睹這種場面，沢田簡直連吐槽的力氣都沒有了。
「購買食材的地點在雜志上都有。買好之後，學姐可以直接放到學校家政教室的冷藏庫裡。我有那邊的鑰匙，現在就帶在身上。」
「…但是這樣一來，家政老師那邊沒問題麼？」優微微一愣。
「學校的家政教室本來就是免費向學生開放的呀。」野原學妹認真地解釋起來。
「負責教授家政課的子安老師人很好，我已經和她預先說過了。老師說空余的冰箱格層都可以隨意使用，只要不和教學材料亂放在一起就行。當然，廚具那些也都沒有問題，只要用完後做好清洗~」
看野原學妹的意思，肯定是想好連之後的愛心便當也要在家政教室一起做了。
「什、原來家政教室在課余時間也能使用麼？那豈不是能省很多煤氣費！」優學姐瞳孔地震，「還有洗潔精的費用也——！」
她的眼睛越來越亮，坐在一旁的沢田綱吉也越來越害怕。
他已經能感受到空氣中翻滾的『動搖』了——話說回來優學姐的腦回路究竟是怎樣的！究竟哪個正常人會從家政教室&愛心便當的組合瞬間聯想到煤氣費和洗潔精這樣的東西啊！？太現實了！已經現實到可悲的地步了！
「欸？當然！」野原學妹看出事情出現轉機，短暫的呆愣後趕緊點了點頭。
「如果學姐想要借用家政教室，我可以直接拿備用鑰匙給你。我是班上的家政委員，兩把鑰匙一直都是我來保管的。」
說著說著，不知為何她也跟著激動起來：
「哪怕是長期借用也完全沒有問題！子安老師之前說過，只要是並中的學生的話，一切用具都是免費開放，只要和她說一聲就可以！」
聞言，優頓時小步膝行著向前，野原學妹也迎合著她的方向靠近，兩個人就像時代劇裡的武士那樣深情對視、並通過呼喚名字的方式確認著彼此的決心。
「學妹！」
「學姐！」
沢田綱吉：「…………」
看到這一幕他整個人都不好了。偌大的道場裡仿佛只剩下他一個正常人，這種魔幻的展開到底是什麼情況！？讓人根本看不明白啊喂！
「我明白了。」這時優卻鄭重地點了點頭，「總之，學妹的事就放心交給我。」
下一秒她就站到了道場門邊，側頭望著還坐在原地的兩人。
「——好快！」沢田綱吉無比震驚，「閃現麼！？」
「有吐槽的時間還不快點跟上。太慢了！沢田！」優學姐義正言辭。沢田綱吉發誓，這是他入社以來她最像一個運動系社團社長的時候。
……雖說這背後的驅動力十分叫人悲哀就是了。
「果然把我算上了麼……」盡管哭喪著一張臉，但他還是站起了身。
這其中包含的心情非常復雜——很大一部分是因為看到優學姐信心滿滿的樣子就無法放心——與其說這個人沒有生活常識，倒不如說她的常識都十分古怪。
「這是當然的吧。」優言之鑿鑿，「這可是社團活動——身為副社長的沢田怎麼能不參加呢？」
「…學姐你還記得你的社團是弓道社麼？好歹也請開展一些弓道場內的活動吧！」
「我不是一直有在做麼？道場的清掃工作！」
「不你沒有，你只是在睡覺而已！而且我說的社活才不是指這個！」
望著在門口拌起嘴的兩人，野原學妹有些發愣。又過一會兒，看她一直不動，優微微偏了偏頭。
「學妹，我要鎖門咯？」
「欸？啊、是！」
野原同學反應過來，趕緊拿好書包、快步走出了弓道場。在前往校門的路途中，她並沒有加入優和沢田，而是跟在兩人身後、保持著不遠也不近的距離。
果然，現在的沢田同學和平常給人的印像不太一樣呢……她再三地確認了。
記憶中的『廢柴綱』總是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連笑都笑得小心翼翼，一副沒什麼底氣的樣子。
但是現在看來，原來他也是會好好的抬起頭、大聲和人說話的嘛……
還有傳說中的優學姐，性格也和傳聞中大不相同呢。
其實關系很好吧，這兩個人。
望著陷入新一輪拌嘴的優與沢田，野原同學悄悄想道。
作者有話要說：
*JC：與JK同理，指女子初中生。*元：文中出現的『元』一律為日元，1000日元價值大概在50-60RMB之間。趁著休息淺淺填一下坑。無憂無慮的學生時代真好啊（發出老阿姨的感慨）
第3章 計算
分別前，野原同學表示如果有剩余的找零不用給她，之後又掏出1000日元，一起作為本次委托的報酬，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跑腿費」。
「那麼，一切就拜托學姐了！」她鄭重地鞠了一躬，「啊、還有沢田同學！」
…補充得也太刻意了，明顯就沒在指望他吧喂！
沢田暗暗腹誹。不過類似的狀況他也早就習慣了。不如說、要是真的被野原同學好好拜托，他才會感覺詫異。
「放心交給我們吧，」優學姐如是回應道，「家政教室的事還是承蒙學妹才知道，我們這邊也非常感謝喔？」
「哪裡的話，學姐太客氣啦……」
就這樣原地客套了一陣。最後野原同學露出一個十分甜美的笑容，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
優學姐則低下頭，一言不發地看了看手裡的千元紙幣。
沢田綱吉突然覺得氣氛有些微妙。
「學姐？我們也走麼？」仿佛刻意打破沉默一般，他主動說道。
然而他剛要往通向商業街的路口拐，卻被學姐一把拉住了。
「我們走這邊。」優將1000日元好好放進了錢包裡，然後指著與商業街完全相反的反向道。
「欸？但是『7-家』的話確實是在……」
望著恢復了常態、一臉篤定的優學姐，沢田綱吉默默把後面幾個字咽了回去。
「的確，雜志推薦去連鎖便利店『7-家』購買食材。但那只是因為『7-家』遍布全國，比較容易找地方而已。」優學姐自信滿滿。
「我剛剛已經確認過了，購買清單上並沒有『7-家』專營的產品。也就是說，所有東西在普通的大型超市一樣可以買到。」她豪氣萬丈地指著某個方向。
「所以我們走這邊。我們去『LIFE』買。」
「欸——『LIFE』——！？那不是只有歐巴桑們才會去的地方麼！？」震驚之余，沢田也把自己的內心想法脫口而出。
「…太失禮了喔，沢田？」
聞言，優的表情沒什麼變化，而是相當認真耐心地糾正道：
「聽好了、歐巴桑們在變成歐巴桑以前，曾經也都是懷揣美好夢想的少女。之所以會變成歐巴桑，是因為選擇幾十年如一日為家庭付出的緣故。歐巴桑們都是很偉大的人，所以提到她們的時候，我們不可以用剛才那種嫌棄的語氣，而要心懷敬意才行喔？」
她的語氣那叫一個循循善誘，反而讓沢田感到有點不自在。
總覺得被優學姐當作小學生來對待了。
「這種事我當然也知道……」他有點不滿地嘟噥了一句。然而接觸到優平靜的目光時，沢田還是條件反射的為剛才的語氣小聲道了歉。
接著，優學姐又繼續道：
「況且真要計較起來，歐巴桑們的智慧可是可以吊打JC和雜志社的。」她豎起一根手指，搭配上她那平鋪直敘的語調，就好像是一臉冷漠地在說冷笑話。
「知道為什麼歐巴桑們都喜歡去『LIFE』這樣的大型超市麼？」
沢田綱吉壓根沒思索就搖了搖頭。他記得媽媽平常也是更願意多繞點路去大超市裡買東西，可卻從來沒想過這背後的原因。
這仿佛就是鐵則或者定律那樣的東西：家庭主婦們都喜歡去LIFE，7-家這樣的連鎖便利店則是學生與上班族的天地。
看到他搖頭，優學姐似乎有些失望，就好像他沒答上來的是『1+1等於幾』這樣的超簡單問題一樣。
但她還是揭曉了答案。
「這當然是因為——」優學姐非常嚴肅地說道，「大型超市裡的東西更便宜啊！」
沢田綱吉：「……」
——還以為你要說出什麼了不得的結論，沒想到搞了半天卻說出了最常規的回答啊喂！
……不對！這樣不就顯得連最常規答案都沒答出來的他是個超級大笨蛋麼！？
沢田綱吉怨念地盯著優學姐，完全忘了剛才是他自己先放棄了思考。
可惜優學姐絲毫沒有接收到他的怨念光波。她再度指了指路口的另一邊，然後篤定地重復了一遍結論：
「總之，我們去LIFE！」
--
比起商業街，LIFE的位置沒有那麼核心，還需要多走二十分鐘的路。
他們在五點二十一分到達超市門口。
沢田綱吉原本以為看到的景像會是空曠荒涼的，但沒想到入口處已經聚集了一大群家庭主婦，個個都挎著購物包，燙了頭發或者沒燙頭發，戴著眼鏡或者沒戴眼鏡，總之全都是一副摩拳擦掌、鬥志昂揚的樣子。
「好多人……」沢田綱吉本能地感到一陣畏懼。他不怎麼喜歡人多的場合。
優則保持著與往常一樣的淡定模樣。
「今天是周二，又碰巧是27號，LIFE在這兩個日子都會打折，撞在一起就是折上加折。」她熟稔地向沢田介紹著一般JC絕對不會掌握的知識。
「一般來說是5點30分正式開售，但是很多人5點就會過來排隊了。」
「學姐你到底是為什麼會這麼熟練啊……」沢田綱吉抽了抽嘴角，同時卻也升起一股好奇，「會比平時便宜多少？」
聽到這個問題，優一下子肉眼可見的興致高漲起來。
「這就要看待會兒我們的分工了！如果分頭行動、把能搶到的食材都搶到手的話——200元——不、說不定節省300元都是有可能的！」
沢田綱吉頓時陷入沉默。
「學姐你清醒一點啊喂！」半晌後他抓著頭發一臉崩潰，「300元根本什麼都干不了吧！？勉勉強強才夠買瓶可樂而已！」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要為了節省一瓶可樂錢特意繞遠路來這兒啊！優學姐的腦回路根本就讓人搞不明白！
「沢田，你可不要小看了這區區300元。」說著，優學姐臉上流露出些微得色。
「4個300元就是1200元了。如果節省一些，每月在町內租房的用水和煤氣也差不多是這個花費。也就是說，1個月只要節省下4個300元，那麼就足夠cover掉水和煤氣的費用喔？」
接著，她又興致勃勃地說起能夠借用家政教室後，節省下的水和煤氣費用就又可以並入最昂貴的電費，這樣林林總總東拼西湊下來，原本需要繳納的電費瞬間就能少掉三分之二。
這時沢田綱吉已經聽得一臉呆滯了。
他早在優說起水費時就已經放棄了思考，耳朵裡聽到的話等同於一大堆數字和「然後…所以…這樣一來，1個300元就變成了4個1200元。」這樣離譜的東西。
「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相當敷衍地點點頭，「也就是說，即便300元也很重要對吧？」
優卻表現得很是失望：「…真是的，沢田根本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吧？」
「因為全都是數字嘛，學姐你還是饒了我吧……」數學測驗只考37分的沢田綱吉同學選擇破罐子破摔擺爛到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數學差。」
「所以我才說……要想提高數學成績就應該讓大家早當家，」優頗為沉重地嘆了口氣，「畢竟誰也不會真的關心什麼把兔子和雞放在一個籠子裡的問題嘛。」
作者有話要說：
漫畫前期的27確實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家伙hhh印像很深的是第1話裡他拒絕吃奈奈媽媽燒的飯並問她要錢去外面吃233333再對比後面他的成長，真的就好感慨。沒想到上章還能收獲那麼多評論，瞬間就有了更新動力嘿嘿~
第4章 搶購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接近五點半，在超市門口等待的人群也愈發騷動起來。
「總覺得、好可怕……」沢田綱吉窩在一大群家庭主婦中間瑟瑟發抖。
本來因為穿著學生制服，他和優學姐就顯得格外突出了：他們剛到的時候就已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主婦們多半是把他和學姐當成了幫家裡做事的一對姐弟之類，總之當時紛紛投來贊許的目光。
可是現在——沢田綱吉敏銳地察覺到了空氣的變化——主婦們的眼神都變得又冷又硬，如果相互碰撞上，好像就會直接炸開金屬摩擦時的那種火花。
每個人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每一次對視，都好像是在表明「就算你們是學生也不會手下留情喔」之類的態度。
「聽好了，沢田，」
「嗚哇！」他被突然出現在耳邊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原來是優學姐在小聲說話。
她微微伏低了身體，側臉看起來近在咫尺。沢田甚至能聞到從她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他也說不清具體是什麼味道，只覺得幽幽地，沁著一股寒涼。
他臉頰微紅，腳步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
優學姐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但沒說什麼；只是等到他重新擺出聆聽的姿態，才繼續道：
「今天的特價區是最受歡迎的生鮮。肉類比較好區分，待會兒就拜托給沢田了！」
…欸？所以真的要分頭行動麼？
這是他的第一想法。然而看到優學姐主意已定，沢田綱吉只好把話咽了回去。
「學姐你先等等、肉類……肉類……」
他著急忙慌地翻閱起雜志上的購買清單。
成功找到後他長松了口氣：或許是照顧到女子初中生大多生活經驗不足的緣故，清單上把購買物的種類、品牌都列得一清二楚，並且還貼心的配了圖。
這種程度的話，即使是像他這樣對家務一竅不通的學生也能輕松完成。
「啊、對了，除了清單上的『雞塊』以外，記得也看看其它品種的肉類。預算要在300元以下。」這時，優學姐又突然補充道。
「欸？還是按照雜志的指示來購買比較好吧……」沢田綱吉猶豫著道。
與其說他提出異議是顧慮到野原同學的心情，倒不如說是害怕麻煩。
比起自己動腦子區分品種，怎麼想都還是照著清單按部就班行動比較輕松嘛。
「不是給野原的。」優學姐說，「我也要買。」
聞言，沢田綱吉吃驚地瞪大了雙眼。他看看雜志，又看看一臉自然的優學姐，有些遲疑地確認道：
「難道說，學姐也…？」
「嗯，不覺得很有趣麼？」優點點頭，一派坦率的樣子，「我也是受雜志啟發、剛剛突然才想到的。」
…不不不、絕對不可能吧？
聽到優給出肯定的答復，沢田綱吉更加吃驚了——那個平日裡超級懶惰又超級摳搜的優學姐、明明是個每天躺在道場的地板上睡大覺、對每一枚硬幣都斤斤計較的家伙，居然也會對『愛心便當』這樣的挑戰感興趣麼？！
「不過是我的話，肯定做不到雜志上的這種程度。」優學姐正拿著雜志和超市的宣傳單反復對比研究，「假如在這裡和這邊減少一點預算的話……」
聽她一個人自言自語的盤算，沢田綱吉心裡也忍不住嘀咕起來：
怎麼可能呢……平時也沒見學姐對誰格外青睞。要說在學校裡跟她走得比較近的人，而且還得是男生的話……
……是男生的話。
視線在下移看到自己的腳尖時突然頓住，一同停滯的還有沢田綱吉的思緒。
他陷入一種相當復雜糾結的情緒當中。既驚慌又害怕，既抗拒又有那麼一絲絲期待：
——不不不，雖說知道肯定不可能；而且就算是真的，事情也會變得超級麻煩……但萬一呢？總之、難道說……
可惜3秒鐘都還沒有，這股完全違背邏輯的期待就被優的一盆冷水徹底澆熄了。
「嗯、我覺得完全可以做到。」說著，優堅定地抬起了頭，「干脆利落的用1000元解決掉1周的糧食儲備！」
她掏出一個小巧的零錢包。裡面正是她最近做戀愛商談賺到的50元硬幣，總共20枚，被整整齊齊的碼在了一起。
沢田綱吉：「………………」
他的眼神瞬間從一種倉皇的游移變為了「果然如此」的凝滯。
一個吐槽的小人在他腦內嘶聲咆哮。
——這完全不是一種東西吧！？你究竟是從少女雜志中獲得了多麼窮酸的靈感啊喂！
「所以，300元以下的肉類。」優又重復一遍，征詢地望著他。
「可以拜托給沢田麼？」
在她的注視之中，沢田綱吉條件反射地挺直了身體。
額外多出一項任務，第一反應果然還是不情願的。
況且他知道學姐只是在征詢他的意見而已。就算得到拒絕的答復，她也不會拿他怎麼樣。
但不知為何，在感到麻煩的同時，內心又有一點喜悅。或許是因為此前鮮少被人認真拜托過，所以才想要好好地回應。
「…我、我知道了！」他吞了口口水，很鄭重地點了點頭，「300日元以下的肉類！」
--
「噫、好恐怖……」
憑借著單薄瘦小不引人注意的初中生身軀，沢田綱吉艱難的從戰鬥著的主婦堆中擠了出來。
……或者說『爬』會更加恰當。如果不是因為要護著懷裡的兩包肉類，他根本已經要退化到用四肢行走了。
剛一脫離人群，沢田綱吉立馬劫後余生般大口呼吸起新鮮空氣。
想到剛剛主婦們凶狠的表情和不斷推搡的強力手臂，他就一陣後怕。
「還以為真要死了……媽媽平時到底是怎麼成功買到打折商品的啊？」
身為家庭主婦中的一員，奈奈同樣熱衷於去超市搶購便宜的食材以及日用品。每當她在飯桌上興致勃勃地說起這些時，沢田總是一邊翻漫畫一邊心不在焉地應和兩三句。畢竟漫畫可比什麼超市的紙巾買一送一之類的話題有意思多了。
可是現在，沢田綱吉卻由衷的對奈奈生出敬佩之心來：要每天在這些凶狠的歐巴桑中間搏殺出一條血路，真不知道同樣身材瘦小的媽媽是如何做到的。
他邊感嘆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戰利品。
首先是野原同學需要的『雞塊』。優學姐所說果然不錯，雜志上標價500元的同品牌腿肉，在LIFE這樣的大型超市只用了370元就買到了。
另外就是優學姐要的、價格更便宜的『其它肉類』。老實說拿取的時候他壓根沒時間好好看清種類，冷櫃裡舉目都是顏色包裝差不大離的產品，再加上背後人群強有力的擠壓和推搡，他只能瞄著價目表見縫插針拿取了折扣力度最大的。
「應該是在300元以下的吧……」沢田綱吉有點心虛地自言自語。難得會被好好拜托一件事，他心裡一點也不想搞砸。
然而還沒等他再次確認價格，優學姐就已經去而復返了。
「沢田，怎麼樣？都買到了麼？」優的目光先是掃向雞塊，看到品牌種類都准確無誤後，她才又望向自己需要的那一份。
然後優學姐瞳孔地震。沢田綱吉甚至覺得她的身體都微微搖晃了兩下。
「…沢田，你手裡拿著的是？」學姐語氣虛浮。
「欸？是打折肉，我看到打了三折……」沢田綱吉下意識看向包裝，薄薄的塑料膜上確實是貼著『-70%』的醒目黃色標簽沒錯。
「是三折沒錯。」這時優學姐已經收斂了龜裂的表情，但眼神仍然是空寂的，「但這是高級肉。」
「——這是A5級和牛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寫小甜餅真快樂，治愈.jpg重溫漫畫，27前期真是蠻消極的一個家伙。但寫著寫著我發現，比起冷靜果敢什麼的，我果然還是喜歡他廢柴的一面嗚嗚嗚，他真的好可愛！！！
第5章 超市裡的遭遇
A5級和牛的原價是3500元。打三折的話，價格就應該是、應該是……
沢田綱吉在腦內掀起風暴般的超負荷運算。
「7、750元？」他試探著說出答案。
「是1050元啦，」優學姐展開空蕩蕩的荷包，「…不行啊，沢田，還是把肉放回去吧。」
她已經恢復了古井無波的表情。盡管沒說任何責怪的話、也沒有絲毫生氣的跡像，但卻令沢田綱吉更加郁悶慚愧了。
看學姐手上拎著的購物籃，她已經把除肉類以外的所有東西都買好了。反觀他自己，明明只需要搶兩樣東西，到底是為什麼還會把其中的一項搞砸啊……
要是剛才再仔細一點就好了！
沢田綱吉左看看右看看，想要做出一些補救。可明顯為時已晚——浩浩蕩蕩的主婦軍團現在已經散得七七八八，不遠處肉類的立式冷櫃也早已空空如也了。
「那個、學姐……仔細想想還是很劃算的，三折買到和牛的話…」
他猶猶豫豫地開口了，但越說聲音就越弱：和在腦中的預演不同，這段話根本起不到任何安慰作用，反而很像是在找借口。
他再也說不下去，索性低著腦袋，垂頭喪氣地道歉了：
「學姐，對不起……」
少年亂蓬蓬的棕發軟軟的垂落下去，看得人想伸手揉一揉。
於是，優真的上手薅了一把。結果感知到少年散發出的濃重郁卒之情。她停頓一下，又輕輕揉了揉。
「沒有關系。」她說，「把肉放回去吧，我們再去蔬菜區看看。」
「…學姐你都不生氣麼？」沢田綱吉聲音悶悶的。
「雖說這種時候確實應該感到惱火，」她以一貫的冷靜語調道，「但一想到沢田上次的數學測驗分數，就又覺得沒辦法生氣了。」
沢田綱吉：「…………」
——該怎麼形容呢！這種被輕易原諒後本該十分感動卻又立即被插上一刀的微妙感受！
就在沢田默默憋屈的時刻，一道帶點沙啞的低沉男聲從背後傳來。
「那個、不好意思，我剛剛不小心聽到了你們的對話。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不要和我互換一下商品呢~」
優和沢田皆是腳步一頓。
——意想不到的轉機出現了！
沢田綱吉含著寬海帶淚激動回頭，興奮使他忽略了對方話尾那個聽起來就異常蕩漾的波浪號。
雖說從小老師就教導大家，在外面遇到不認識的大人搭訕一定一定要謹慎小心，但是有哪個壞人會在『LIFE』這樣的大型超市出沒呢！所以即便對方聽聲音是個如假包換的成年男人也——
高跟鞋哢嗒輕響。
再往上是被黑色絲襪包裹的修長雙腿、輕飄飄的深紫色連衣裙、以及除了口紅和化妝鏡外什麼都裝不了的細帶閃鑽挎包。
來人用手一甩酒紅色的大波浪長發，視線恰好與回頭的沢田綱吉對個正著。
看清對方打扮的那一刻，沢田就哢吧哢吧僵成了慘灰色的石膏像。
來人似乎被他的反應逗樂，當即用手捧住了側臉，一副和藹長輩被萌到的姿態。
「啊啦，看校服你們是並中的學生吧？兩個人長得都很可愛嘛~」
從那塗著鮮艷口紅的薄薄雙唇中吐出的，正是剛才叫住他們的沙啞男聲。
石膏像沢田又哢吧哢吧的從邊角開始碎裂了。
沢田綱吉：「……人，」
「什麼？」一身輕熟女裝扮的搭話者故作疑惑地眨了眨眼。
沢田綱吉：「…人，」
「嗯嗯，你說『人』？」對方跟著點了點頭，臉上笑容不變，接著又拿手撥弄一下頭發，一派眼波嫵媚的樣子。
「…………」
沢田綱吉說不出話了。
不如說，他的腦內已經被鋪天蓋地的吐槽占滿，連一點重拾說話技能的空余都沒有了！
盡管搭話者身材纖細妝容精致，但從那低沉雄渾的聲音、略顯剛毅的面部細條以及毫不掩飾的凸起喉結來看，對方百分之一百是個男人啊！
人妖！是從來沒有在現實生活中遇到過感覺只生活在獵奇深夜檔電視頻道裡的人妖！！！
如假包換的人妖出現在了LIFE！救命，他們在大型超市被看起來超級無敵可疑可怕的人妖搭訕了啊！！！
怎麼辦，早知道剛剛就不該回頭的！！！所以剛剛到底是為什麼要回過頭啊啊啊啊啊啊！！！！
還沒等沢田綱吉崩潰地抱頭蹲地懷疑人生，他就被上前兩步的優學姐擋住了。
「您好，我們確實是並中的學生。」優看起來完全沒被對方異常的打扮嚇到，反而相當精准地抓住了重點。
「您說想要互換商品？」
「啊啦，討厭~不需要用敬語喔？叫我『蘭花』就可以了，店裡的人都這麼叫我。」
看到優略顯冷淡的表情，蘭花先生（？）的語氣好像反而更加親近了。
如果忽略他舉手投足間釋放的那股不合時宜的嬌媚的話，那麼大體上還是能感知出他是一個善良且溫柔的人。
……個鬼啊！
沢田綱吉的感知系統再次被蘭花的話擊沉。他腦海裡不斷回蕩著放大的「店店店店店店店」……
——什麼店！？這真的是可以對初中生提起的話題麼！？PTA*那邊沒有問題麼！？
就在他不斷嘗試重建自己稀碎的世界觀並恢復語言功能的時候，優學姐已經和蘭花展開了一段親切友好的交談。
沢田看到她們沒說幾句，蘭花就屈起手指抵住嘴唇、非常和藹地笑了。
緊接著，優學姐就把剛才搶到的和牛遞了過去，蘭花也用另一個深藍色塑料盒做了交換。
臨走前，蘭花還不忘衝僵立的沢田拋了個媚眼。
沢田綱吉嚇得一陣惡寒，感到自己的雞皮疙瘩從脖子後一路爬到了腳後跟。直到目送蘭花踩著高跟鞋裊裊婷婷地離開，他才成功找回自己的聲音。
「450元500g，再加上折扣正好可以用280元的低價買到手。」優滿意地點點頭，「好！分量和價格都合適。」
「現在才不是說『好！』的時候吧學姐……」沢田虛弱地模仿著她的語氣，「你們究竟都說了些什麼啊？」
其實比起對話內容，他更好奇的是優學姐到底是哪兒來的勇氣，才能做到和那樣的怪人如常交流且面不改色的。
「沒說什麼，」優學姐一臉淡定，「他說他剛發了獎金，想要犒勞家裡可愛的女兒一頓大餐，但很可惜來遲一步，沒能搶到超低價和牛。之後就聽到我們說話了。」
這樣的怪人居然還有女兒麼！？沢田綱吉嘴角微抽，思緒不受控的越跑越遠：那他到底算是爸爸還是媽媽……
「蘭花姐人很好喔？」優學姐像是看穿了他的失禮os，當即又補充道，「不光主動交換給我們便宜的肉，而且還額外附贈了多余的打折券。」
「但優學姐你都不覺得他哪裡奇怪麼……」比如明明是個男人卻穿著裙子之類！
「欸？還好啦，他女兒好像還和我們在同一所學校喔？」
「這種情報也完全是多余的啦……」
棕發少年張張嘴巴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再多說什麼。
他憂愁地嘆了口氣，主動上前幫學姐分擔了一部分重物。
「你只拿這麼點麼？」學姐頓時譴責地看著他。
沢田綱吉：「……」
可惡，差點忘了她是個平時把活全都推給他的惡魔了！
--
再出超市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
沉落的夕陽給河面鍍上了一層昏黃色的光影。他們就沿著河邊慢慢步行。
唯一的不同是，兩手空空的優是真的閑庭漫步；雙手都被購物袋占滿的沢田則苦大仇深的向她發射怨念光波。
「啊，對了。」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她停下腳步，低頭從口袋裡翻找出荷包。
「學姐你還要干嘛啊……」沢田綱吉沒好氣地問道。
本來一個人負擔全部物品就已經夠辛苦的了，看她能這樣富余自如的使用兩只手根本就是火上澆油。
「我好歹也是前輩，沢田你用這種語氣太失禮咯？」優回道。但從她那冷淡的表情根本看不出她對這件事有多在意。
「這個。」她從荷包中挑揀出兩枚銀白色的硬幣，靜靜遞到了沢田面前。
「這是？」
「報酬啊。」優說，「今天野原學妹的購物單一共節省了200元，再加上先前的1000元跑腿費，我們一人一半。」
「…欸，我也有份麼？」沢田綱吉驚訝道。
老實說，從野原同學拿著那本雜志跑到弓道社開始，今天的一切就已經在朝著他認知範圍以外的異度空間一路高歌猛進了。
事到如今，他都差點忘了優學姐特意選擇繞路來『LIFE』的初衷。當然也沒想過她會把辛苦省下的錢分一半給他。
…雖說節省下的金額如此寒酸就是了。
「這是當然的吧？」優學姐不假思索地說，「今天沢田也出了力。」
「但我差點就害學姐一個禮拜沒有肉吃……」
「沢田，不要一臉認真地說出這麼搞笑的話。」優涼涼覷他一眼。
「我的事是我的事，野原學妹的委托是野原學妹的委托。好了，沢田，快拿著。」
望著那兩枚閃閃發亮的銀白色硬幣，沢田綱吉頓時陷入沉默。
「可是學姐，我現在根本就沒手拿啊。」半晌後他耿直槽道，邊說邊將手上的兩只購物袋微微向上提了提，以此控訴學姐對他的無情壓迫。
優：「……」
「總之學姐你拿著就好，我是沒所謂啦——1200元肯定比600元的作用大吧？」在優的注目下，沢田縮了縮脖子。他沒好意思說他看不上這區區600日元。
…而且總覺得學姐大費周章跑到LIFE，最後卻只省下600元什麼的……有點凄慘可憐。
「不行。」優卻認真地搖了搖頭，「會說出這種話，說明沢田還不知柴米貴呢。」
說著她上前兩步，與他面對面站著。
「聽好了，沢田，千萬不要小瞧了金錢。」
優將那兩枚銀色硬幣輕輕放入沢田校服的上衣口袋裡。沢田綱吉眨了眨眼，隔著不厚的夏季校服，他甚至感受不到它們的重量。
「即使只是區區100元和500元的硬幣，」優看著他說道，「將來說不定也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喔？」
沢田看到她的瞳孔是一種淺淡的琥珀色。夕陽將她的輪廓也鍍上了一層金邊。
「所以學姐，你真的不打算幫我分擔一點重物麼？」他冷不丁問道，順便把氣氛破壞了個徹底。
「…這可是力量訓練。」優一瞬間義正言辭，「如果現在連提起蔬菜和肉的力氣都沒有，將來又怎麼拉得開弓弦呢？居然會說出這種抱怨的話，真是太松懈了，沢田！」
「你剛剛猶豫了一秒對吧學姐？是在想借口吧、你剛剛絕對是在臨時想借口吧！？」
「好！現在朝著學校跑步前進，目標是6點45前到達目的地！」
「等等為什麼突然就跑起來了？學姐你給我好好聽人說話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PTA：家長和學校委員會，在日本的影響很大；以前《銀魂》每年都與其鬥智鬥勇（不是23333）本章出場的蘭花是《櫻蘭》女主藤岡春緋的父親，配音是子安武人（兩句話說明很多信息哈哈哈哈哈）需要注意的是，這裡的『人妖』並不是泰國那種，而更偏向一種職業。啊啊，多少年過去了，重溫櫻蘭裡面的各種設定還是好時髦。經典永不過時嗚嗚嗚嗚，我永遠喜歡櫻蘭高校男公關部！
悠于 2023-11-12 13:22
第6章 漢堡肉大挑戰！
「那個，學姐……」
「怎麼？」
「所以你現在已經完全放棄弓道社了是麼？」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現在明明是部活時間，我們卻在家政教室裡啊！？」少年忍無可忍地吐槽道。
入目是一排排整齊掛著的粉色圍裙，以及擦得锃亮的鍋碗瓢盆，就連空氣中都飄著一股清新的檸檬香氣。
並中的家政課並不強制男生參加，*是以這是少年第一次踏足這間教室。
他才待了不到五分鐘，就已經感到渾身不自在了。就好像光是身處這樣的環境，就會對他的男性氣概造成什麼毀滅性打擊一樣。
……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此刻他身上也套著一條粉紅色圍裙的緣故。
沢田綱吉暗暗祈禱這副打扮不會被班上的其他男生看到，否則他中學三年的平靜生活算是徹底完了。
「雖說之前學姐也沒有在干正事，但好歹還是待在弓道場裡……現在這麼肆意妄為真的不要緊麼，萬一被西園寺老師知道怎麼辦？」沢田憂心忡忡。
西園寺老師是並中弓道社的前任監督。不過由於身體緣故，他於今年4月申請了提前退休。
在把弓道場的鑰匙交付給優以後，他便帶著妻子出國療養去了。
順帶一提，西園寺老師還曾負責沢田他們班的數學教學。盡管相處時間非常短暫，但是比起語言刻薄、唯學歷至上的根津，沢田綱吉還是更喜歡慈眉善目的西園寺老師。
「沒事沒事，」優揮了揮手上的鍋鏟，「老師只是委托我打掃道場而已，又沒說過不准在部活時間跑到家政教室來。」
「不，一般也不會額外規定這種事吧…而且你也根本沒有在打掃道場！話說，學姐你難道忘了西園寺老師臨走前說的話了麼？」
沢田綱吉頓了頓，然後故意壓低嗓子，模仿著西園寺老師的語調道：
「老夫任並中弓道社指導三十年，早已與這道場融為一體。即是說，弓道場即是老夫，老夫即是弓道場！這裡到處都是老夫的眼睛！優，你可不要想著偷懶啊！」
雖然西園寺老師平常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但言談間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嚴。沢田直覺他真正生起氣來會非常恐怖。
優似乎也有同感，只見她條件反射地放下了鍋鏟。
「…沢田你學得也太像了。」她心有余悸般輕輕呼出一口氣。
「但是你別忘了，老師現在可是在瑞士修養。沒有個一年半載是回不來的，怎麼可能管得到學校這邊。」
看優學姐這副輕松的樣子，儼然是完全懈怠、將西園寺老師的「威脅」拋到腦後了。
她重新抄起鍋鏟，「好了，讓我們開始吧！弓道社社活之sp特輯——『漢堡肉』挑戰！」
旁觀的沢田綱吉一臉木然。
「光聽名字就覺得很不靠譜。」他直白槽道，「學姐你真的沒問題麼？」
「當然沒問題，」優以手握拳斬釘截鐵，沢田幾乎能看到她背後熊熊燃起的實質性火焰。
「好歹我也是有過餐廳工作經驗的人。再說漢堡肉也不是什麼很復雜的料理。」
「可是學姐，」沢田綱吉耷拉著眼皮，「你鍋鏟拿倒了。」
「…欸？是用這頭麼？」優頓時表情動容。
沢田綱吉：「……」
「…學姐你真的在餐廳打過工麼？」看她一臉好奇地顛倒鍋鏟、就像做研究一樣捏了捏鏟頭，他實在很難想像這個人曾經深入接觸過廚房。
「有啊，」優眼神飄忽，「校園祭的時候做侍應生，把廚師做好的餐品裝進盤子裡……」
「這不是完全扯不上關系麼！？」沢田綱吉奮起吐槽，「最關鍵的一環根本被別的人做了啊！」
他抓抓頭發，心頭湧起極其不祥的預感：
——看來這次的家政教室之行，是不會像預想中那樣，在一片風平浪靜中順利結束了。
--
「首先第一步，將洋蔥切丁，下鍋翻炒至透明…」認真地確認完步驟，優學姐從購物袋中找出洋蔥，然後看著它陷入沉思。
「沢田，你說切之前要不要先洗一下？」
她十分嚴肅地征求著意見。
「要的吧。」沢田綱吉憑借幼時旁觀奈奈做飯的經驗推測，「學姐你看，這邊好像還沾著土。」
他指著蔥頭的位置——超市裡的蔬菜不像便利店那樣會預先進行清洗。不過這樣反倒增加了某種鮮嫩感，就好像這只洋蔥是才從地裡拔出來的一樣。
…說起來，洋蔥確實是長在地裡的吧？還是說其實有洋蔥樹這種東西？他不怎麼確定地想道。
優學姐點點頭，打開了水龍頭。衝洗完成後的洋蔥並沒有變得多麼油光華亮，表面還是一片粗糙，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入口的模樣。
他們疑惑地對視一眼。然後優學姐抿抿唇，將這顆洋蔥拍到案板上，一刀將其砍成了兩半。
「啪」的一聲響，洋蔥兩邊各翹起一層脆生生的薄膜。
見狀，優和沢田不約而同地「啊」了一聲。他們再度看了看對方，同時意識到剛才他們都忘了考慮要給洋蔥剝皮這件事。
沉默。無盡的沉默在二人間蔓延。
半晌後，他們一人拿了一半洋蔥，背對著背灰頭土臉地剝起了皮。
這一次，重返案板的洋蔥終於變得水靈靈的。
優學姐又拿起刀「哢嚓哢嚓」切了起來，沢田綱吉則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盡管學姐每一刀都毫不猶豫仿佛成竹在胸，但切出來的成品真是怎麼看都與『洋蔥丁』毫無關系……
「…沢田，」這時優突然把頭偏向一邊，聲音不知為何帶點顫抖，「給我拿張紙。」
「啊……哦！」沢田綱吉不明所以地遞了紙上去。他是在優倉促回頭的當口、看到她泛紅的眼圈和鼻頭時才恍然大悟的——原來學姐是被洋蔥熏到了啊！
不過洋蔥的催淚效果真有這麼強麼？就連平時慣於板著一張撲克臉的優學姐都不能幸免……？
他將信將疑地望著案板上的『罪魁禍首』。趁著優背過身擦眼淚的功夫，沢田綱吉取而代之，站到了她原本的位置上。
……
不出十秒。
「學姐！請給我紙！拜托了！」棕發少年發出一聲慘嚎，淚眼盈盈的樣子，再配上那身俏麗的粉色圍裙，十分惹人憐愛。
--
十分鐘後
案板上，那顆可憐的紫色洋蔥呈現出涇渭分明的兩種形態：
一種是優切的不規則矩形，另一種則是沢田綱吉創造的表面坑窪的長條（因為有很多刀沒有切斷）。
但是總之，這兩種形狀都和『洋蔥丁』扯不上絲毫聯系。
萬幸的是經過下鍋翻炒，它們總算毫無芥蒂的融在了一起，變成了某種半透明的糊狀物（因為炒過頭了）。
優學姐冷靜的把這坨糊狀物一起倒在了肉沫上。
「接下來是鹽、胡椒還有一顆生雞蛋……」放佐料是最輕松的一步，優邊讀指令邊舒展開眉頭。
「沒問題麼學姐？」
「沒問題。」她堅定答道，「我的化學實驗課是滿分！」
「…不、等等！這完全是兩個不相關的技能吧！？」
沢田綱吉眼角抽搐地看著學姐以一種嚴謹得過了頭的方式往盆中滴入佐料。
雖說她的動作標准的不能再標准、簡直下一秒就可以披上白大褂，但把這副情態放在家政教室這樣的場景真是怎麼看怎麼詭異搞笑……
蘭花用來交換低價和牛的是牛肉與豬肉的混合肉沫，已經被超市的絞肉機絞成了細長的肉條。遠遠看上去的話，形狀就像是一坨肉粉色的方便面。
現在這坨『方便面』上又多了一大片半透明的糊狀物、黑白相間的顆粒以及一顆水汪汪的蛋黃——尤其是在生雞蛋打入以後——
「怎麼覺得、有點惡心……」沢田綱吉耿直地喃喃道。
說實話他自己也十分震驚。要知道漢堡肉是他最喜歡的食物之一，喜歡到如果第二天的便當裡有這個、他甚至可以期待上學的程度。
可是現在，看著盆裡那坨黏糊糊的克蘇魯不明物，不要說期待了、他甚至有一點想要奪門而逃。
「學姐，下一步是什麼……？」沢田綱吉聲音發顫。
優學姐低頭看了看食譜，又看了看盆裡景像，接著又看了看食譜。
她面無表情地抬起臉：
「下一步：把手伸進去，把它們攪成微微粘手的糊。」
沢田綱吉立即後退一步並瘋狂搖頭。
優一個人慢條斯理地戴上廚房用手套。
「沢田，老師很早就教過的吧，面對食物要心存感激。所以在開飯前，我們才要雙手合十、虔誠地說一聲『我開動了』。」她鎮定道，「你還差得遠呢。」
「少來！」沢田綱吉一秒拆穿了她，「有本事就不要一邊說這種話一邊干嘔啊喂！」
「我才沒…嘔。」
「學姐！？」為什麼這個人連干嘔的時候都能做到面無表情啊！？
就在他們吵吵鬧鬧的時候，家政教室的門被輕輕拉開。
「啊啦，抱歉抱歉。」闖入者的聲音輕柔溫和，仔細聽的話還帶著一點調侃。
「我不知道有學生在用教室，剛才應該預先敲個門的——」來人衝他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是不是打擾到你們『約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在網上查了查，現在日本的家政課似乎是男女一視同仁都要參與的。但從漫畫第9話（也就是碧洋琪出場那話）來看，並中的家政課（至少烹調）是只有女生參與，男生等著吃就行了。當時我看著覺得有點微妙，不過這裡還是遵照原設。優學姐的設定順著日常持續解鎖：雖然對算賬很有一手，但意外的對廚房一竅不通呢23333順帶一提，十年後二人間負責做菜的是270，他很喜歡看優大快朵頤並露出饜足的神情來。
第7章 新委托
「約、會…？」
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優和沢田都沒什麼大反應，只是疑惑地對望一眼。
像『約會』這種通常和『交往』、『男女朋友』掛在一起的詞，到底是為什麼會被用在他們倆身上啊……？
「哎呀，看來是我弄錯了。」來人敏銳地察覺到了空氣中浮動的困惑，當即笑眯眯地自我糾正道。
「——現在的你們之間還沒有『戀愛』的氣息呢。」
『現在』、『還』等字眼稍顯刺耳。優自動略過了這句話，主動朝對方打了招呼：
「子安老師好。」
「優同學也好~」
笑盈盈走進教室的年輕教師留著一頭深棕色的披肩長發。盡管長相平平，但甜美的嗓音與柔和的笑容無疑使她具備了另一種沉穩的親和力。
原來這就是負責家政課的子安老師啊……看起來是個很溫柔的人啊。沢田綱吉在心裡想道。怪不得她在女生中間很受歡迎。
盡管老早就聽說過她，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真人。
畢竟像家政課這種『女子力』很高的科目，一向是被男生們敬而遠之的。在剛剛覺醒性別意識的初一生之間尤其明顯。
並中似乎也是照顧到男生們的感受，所以才采取了「女生必修、男生選修」的教學模式。
老實說，沢田還不是很能理解同班男生「牙白，誰會想去上家政課啊——」之類的發言，他覺得有點誇張得過了頭了。
但對他自己來說，總歸也是能少上一門課就少上一門。因此這麼久過去，他與家政課的唯一聯系也就只是望著女生們課後做好的蛋糕默默眼饞。
…當然，也從來沒有人分給過他就是了。
這邊沢田還在走神，子安老師卻已經將注意力轉向他了。
「看樣子你是一年生吧？抱歉，因為選擇參加家政課的男生很少，所以我都不是很熟悉名字……」
「是，老師好！」出於學生對教師的天然敬畏，沢田就像上課中途被突然點名一樣繃緊了身體。
「我是1年A班的沢田綱吉！」
「沢田同學是麼？」子安老師似乎看出他在緊張，於是又把聲音放緩了一些，「我好像聽班上的女孩子說起過你。」
「欸！？真的麼！」沢田吃驚的一下子拔高了音量。
雖然心裡知道『廢柴綱』的聲名遠揚，同班女生口中多半也不會有什麼好話，但他這個年紀的男生果然還是避免不了對同齡異性評價的在意。
「真的。你好像在擔當一個社團的副社長吧？才國一就擔當這樣的職務，非常厲害喔？唔、是什麼社團來著……」子安老師用手指點著下巴回憶。
「…戀愛商談社？」最終，她不怎麼確定地說道。
沢田綱吉：「…………」
早在子安老師說出『副社長』三個字的時候他就已經失去希望了——社長帶頭擺爛，現在的弓道社根本已經是名存實亡。
但是萬萬沒想到！在外界眼中他們居然連弓道社的名頭都保不住了麼啊啊啊啊！？
他的嘴唇動了動，猶豫著要不要將實情和盤托出。可是這樣一來，想必又會產生「為什麼弓道社不練習弓道反而天天戀愛商談」這種他自己都沒搞清的奇葩問題……
就在這時，一旁的優學姐非常淡定地開口糾正了。
「老師，不是戀愛商談社，而是弓道社。我們只是會偶爾利用課余時間幫助同學解決戀愛方面的煩惱而已。」
沢田綱吉頓時對優學姐投之以無比欽佩的目光。
——說出來了！這個人把真相扭曲到一種聽起來可以接受的程度然後毫不臉紅地說出來了！
而且還是以一種斬釘截鐵容不得人質疑的語氣！
子安老師果然沒有深究，只是帶著疑惑的表情點了點頭。
「但你們確實也接受學生的戀愛商談？」
「是的。」優學姐再度給予肯定答復，「在不影響正常社活的情況下。」
——騙人！除了戀愛商談以外他們根本沒有其它社活！
沢田綱吉有一瞬間表情動搖，但優立即用眼神掃視了他。於是他只好拼命壓抑住吐槽欲，暗暗在心裡嘀咕：居然能夠面不改色地說出這種謊言，學姐真是比想像中還要恐怖多了……
「啊，這麼說起來的話，我這裡恰好就有一位學生需要幫助呢。」仿佛心血來潮一般，子安老師嘴邊緩緩綻出一個微笑。
「是老師也無法解決的問題麼？」優的詢問不卑不亢。
「從教師的角度出發，果然也還是會有難以出面的時候。尤其是涉及到青春期學生的戀愛方面。」子安老師有點苦惱地咬咬嘴唇。
「所以、不知道能不能拜托給弓道社呢？」
優學姐只思索了很短的時間，「當然沒有問題。請老師讓那位學生在部活時間來弓道社吧。」
「唔，對方那時候恐怕也有其它社活要參與呢……」
「這樣啊……那麼午休時間如何？道場附近非常僻靜，也不用擔心談話內容被人聽到。」
「那就一言為定了。」子安老師舒展開眉頭，「我會先商量好時間，之後再告知給你。」
「我明白了，有勞子安老師。」
沢田綱吉左看看右看看——剛剛互動還顯得有些生疏的兩人，此時已然是一片其樂融融了。
「哎呀，優同學真是可靠——感覺拜托給你的話，就什麼都不用擔心了。」
「哪裡的話。是我要感謝老師給我們學習的機會和空間才對。」優很自然地一個欠身，讓出了案板前的位置。
「說起來，現在就有一個問題想要請教。子安老師，關於漢堡肉的做法……」
望著三言兩語就輕松獲得成年人信任的優學姐，沢田綱吉可謂是又敬又畏。
相處時間長了，他一下就堪破了學姐的真實意圖。
——她之所以會接受子安老師的委托，絕對、絕對是打著更進一步利用家政教室的主意！
可怕，總覺得學姐時不時展露出來的某些特質、簡直是比成年人還要可怕！
--
兩日後
「唉……」
沢田綱吉抱著飯盒，有氣無力地在弓道場門前嘆了口氣。
今天上午的三四節是體育課，老師安排男生踢足球。
采取的是自由分成兩組的形式，他毫不意外地被落在了最後。
兩邊的男生都不遺余力地想把他推到對面，說著「你們那邊比較強，加上廢柴綱才公平吧」、或者「反正阿綱在哪組哪邊就會輸，上次排球他歸我們，這次就輪到你們」之類的話。
他孤零零站在中間，垂著腦袋恨不得當場變成隱形人。
然而即使額發能遮擋住視線，周遭的聲響還是會溜進耳朵。看著男生間的推諉，一旁自由活動的女生也都發出了低低的輕笑。他根本只是被當作了笑料而已。
最後還是因教學進度嚴重落後而額角蹦出井字的體育老師出面，命令男生用猜拳的老方法決定他的去向。
……而不幸分到他的那組，之後果然也是輸了。
體育課什麼的，果然最痛苦了。
他再次嘆出一口氣，第一次慶幸有「社團活動」的借口在。否則午休時間待在教室，絕對免不了新一輪的嘲笑。
雖說身為廢柴他早就習慣了就是了。
懷抱著這樣喪喪的心情，沢田綱吉拉開了道場的門。
「打擾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午休時間過來這邊。室內的光線比下午時還要明亮得多，木質地板看上去水汪汪的，依稀能映出房梁與人影。
周圍非常安靜。與嘈雜的校園仿佛是兩個世界。
優學姐已經老神在在地坐在射場的廊邊了。聽到他的聲音，她慢吞吞地轉過頭，朝他揮了揮手。
「沢田，到這邊來。這邊有風，還可以曬太陽。」
他立即點點頭。小步跑到她身邊後卻又頓了頓，像是想衡量出一個合適的距離。但不知為什麼，最終還是挨得很近。剛坐下他就又不自在的往外挪了挪屁股。
說起來，這樣和學姐一起吃午飯也是第一次。
細想的話也沒什麼好奇怪的。一年級與三年級在不同樓層，他和優學姐在學校的課間是很少能碰面的，當然也就不會特意約時間在中午坐在一起。
平時，沢田總是和班上其他幾個不起眼的男生一起吃飯。
如果說班級是一個小小的生態圈，那麼他們就是食物鏈最下層的幾個人。其實心裡都清楚沒多少友誼，但誰也不願意當落單的那一個，所以才心照不宣的圍坐著取暖，聊些游戲和漫畫一類的無營養話題。
至於優學姐……優學姐肯定不在食物鏈下層。但沢田綱吉也想像不出她像其他『上層』女生那樣，在教室嘻嘻哈哈的樣子。
看她坐在廊邊愜意曬太陽的樣子，沢田莫名覺得她可能一直以來都是獨自吃飯的。
沒錯，如果到了三年級食物鏈依然存在，優學姐會是落單的那個。
他垂下眼簾，心中有一瞬間湧動起某種奇異的情愫，說不上是同情還是羨慕。
緊接著，沢田綱吉和優同時打開了飯盒。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學姐的午飯被27的完爆了，奈奈媽媽yyds！（不是）關於本文的時間線安排~漫畫R爺應該是在27初一第1個學期就來了。不過由於原作國一一年過得賊快，且重要劇情不涉及過多季節相關（經典的煙花和廟會都要到初二的暑假），所以會把r爺的造訪挪到秋天（也就是暑假後）開始。多出的時間用於給這兩只培養感情~
第8章 便當
沢田綱吉的午飯就是很普通的日式便當——炸雞塊、章魚小香腸和玉子燒，其間還有西藍花、青豆與小番茄這樣的蔬果做點綴。
優的午餐盒裡則是一小坨細細的渣、另一小坨黏黏的豆子以及一大坨黑色不明物。
他們盯著彼此的便當沉默3秒，然後不約而同地感嘆道：
「這都是些什麼啊……」
然後就又是3秒靜默。
「…不對！這話只應該由我來問吧！？學姐你到底是對食物做了什麼才能把它們變成這樣啊！？」沢田綱吉奮起吐槽。
優學姐抿抿唇。
「胡蘿蔔，納豆，還有漢堡肉。」她指著便當裡的東西依次介紹，「…昨天第一次自己嘗試，稍微有點努力過頭了。」
「…不，這根本不是一句『努力過頭』就可以解釋的。」沢田綱吉耿直槽道。
還胡蘿蔔納豆漢堡肉…這三樣明明更像是『纏繞的觸手、堆積的蟲卵和殘破的煤炭渣』之類的東西。說是外星球產物都不會有人懷疑的程度！
「那沢田的午飯又是怎麼回事？」優學姐不甘示弱，「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家庭便當麼！」
「不要無視我說的話啊喂！」沢田綱吉道，「還有學姐你這副新奇的語氣才不對吧——我這不就是最最普通的那種便當麼！？」
接著，自然而然地，他就又順嘴多問了一句。
「難道學姐家裡沒給你做過麼？」
明明只是一句再尋常不過的反問而已，但一說出口，沢田綱吉就感到後悔了。
他正想著要怎麼補救，優學姐卻仿佛根本沒有察覺到他的驚慌。她懶洋洋地將雙手往身後一撐，一副陷入回想的樣子。
「…好像確實是沒有。」半晌後，她才篤定地開口，「他們應該都不會做飯。」
她邊說邊看了沢田一眼，「但我不是說這個——本來以為沢田的便當會更可愛一點的。」
「比如呢……」沢田綱吉抽抽嘴角，順著她的話繼續了。
「比如飯團會捏成可愛的兔子或者狐狸之類？」
「…學姐，我好歹也是國中生了。」沢田嘆道，「如果還吃那種孩子氣的便當，在班上揭開蓋子的那一刻我就約等於死了好麼……」
其實在他上小學的時候，奈奈確實熱衷於把飯團捏成各種可愛的樣子：懶懶熊、奧特曼、哆啦A夢……
每天小綱吉最期待的就是中午打開便當盒的那一刻。鄰座的同學都會發出由衷的驚嘆聲，後來還一度在班上掀起了互相攀比便當花樣的風潮。
可是再後來——也不記得具體是什麼時候——可愛的便當突然之間就變成眾矢之的的東西了。
「那家伙居然在吃龍貓形狀的飯團誒——」被這樣嘲笑過一次後，沢田就要求奈奈從此給他做普通式樣的午餐了。
雖然媽媽一開始有些失落，但不用再每天變著花樣精心准備，總歸也是一件節省時間精力的事吧。
沢田綱吉把這看成『長大』的證明。他只是不想再引人注目了而已。
不過此刻，身在寂靜空曠的道場，大概無論拿出怎樣的便當都不會被人譏笑吧？
他邊想邊把飯盒往優學姐那兒挪了挪，「學姐要嘗嘗麼？」
「好啊！」優學姐點頭點得非常痛快——沢田綱吉懷疑她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了。
然後優學姐也把自己的便當往中間移了移，「沢田，你也不要客氣。」
沢田綱吉：「…不了學姐，我姑且還是想要活著的……」
「…真是失禮。雖然賣相確實一般，但味道還是可以的。」優學姐勇於證明自己，當即拿筷子夾了一坨『堆積的蟲卵』放入口中。
「……」
沢田綱吉不由屏住了呼吸。
半晌後，優學姐幽幽啟唇。
「沢田，剛剛道場中央突然出現一條河，河邊有位老婆婆一直在朝我招手……」
「學姐！？」沢田綱吉立馬把她腿上的便當推到了很遠的地方。
「傳說最頂級的膳食能夠讓人看到幻像——沢田，難道我竟然做出了傳說中的料理？」
這種時候居然還能自我吹捧一番，沢田半是敬畏半是不可思議。
「…且不說那坨不明物能不能被稱作料理，」他無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學姐你已經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它的不可食用了！」
她到底是往裡面加了什麼料才能讓人一口看到三途川啊！
「…我不！這可是我辛苦賺錢買到的食材——拼死也要全部吃光。」優學姐努力掙扎著向前伸手，「橋也好老婆婆也好，都給我等到吃完便當再——」
「學姐！？學姐你清醒一點啊喂！」沢田綱吉驚恐萬狀地拽住她的另一只手，「為什麼這種時候還在想著省錢的事啊！？不行、前方無論是橋還是老婆婆都不可以過去——」一旦過去就再也回不來現世了！
他撕心裂肺的吼聲在空曠的道場裡回蕩，幾乎把突然出現的另一道聲音壓得聽不見。
「那個…我是不是來的不是時候？」他們的委托人小心翼翼站在門口，就像是被道場內的景像嚇住了一般，只堪堪探了頭進來。
廊邊維持著扭曲姿勢的兩人同時一僵。
沢田綱吉驀地放開了學姐的手；之後，優學姐以一種極其緩慢優雅的姿勢直起了身。
「剛剛發生了食物吸入氣管的緊急事件，」她無比鎮定地說，臉色還隱隱泛著食物中毒的綠意，「我們正在實施急救。」
委托人：「……」
沢田綱吉：「……」這種借口鬼才會信啊！
「原來如此！」委托人作恍然大悟狀，「前輩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再去醫務室讓老師看一下？」
「…謝謝，已經沒事了。」優學姐沉著點頭。
沢田綱吉：「……」信了、他居然真的信了啊！？
--
道場中央，優學姐與委托人相對而坐。沢田照例坐在學姐身旁。
「那個…是子安老師介紹我來的。」委托人似乎不太習慣跪坐，有點坐立不安的樣子，「我是二年A班的荒井。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
說著，他就微微鞠了一躬；起身時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們笑了笑。
「如果介紹人是子安老師的話…也就是說，學弟也選修了家政課麼？」優順勢問道。
事實上，沢田綱吉也有相同的疑惑：當子安老師說要介紹自己的學生時，他想當然的認為會是一名女生。
可最後出現在道場卻是荒井學長。這樣一個身材高瘦結實、一看就很擅長體育的爽朗系男生，到底是為什麼會對家政課感興趣啊？
不過畢竟是二年級的學長。低年級的沢田是無法像優學姐那樣，直截了當的將內心的疑惑問出口的。
「是的。像我這樣參加家政課的確實比較少吧……哈哈，其實到現在我都還會被班上的其他家伙取笑。」
家政課算是一個不錯的切入點，荒井肉眼可見的沒有最開始那麼緊張和不自在了。
他笑著抓了抓頭發，坦率地說明了原因。
「是因為我叔叔在輕井澤開了一家蔬果店啦。從國小開始，我就每年夏天都過去幫忙了，順便在那邊過暑假。升到國中以後，想著還是了解一點相關知識比較好，所以才報名了家政課。」
這種開朗、坦誠又帶點害羞的態度很難不讓人心生好感。當荒井笑起來時，給人的感覺就像夏風一樣清爽。
沢田猜測荒井學長在班上一定很受歡迎，是那種無論男生女生都能相處得很好的類型。
但是這樣的爽朗系男子居然也會碰到戀愛方面的困擾麼……根本想像不出來！
無論面對男生還是女生都沒有交談自信的沢田綱吉帶著點怨念想道。
與此同時，荒井也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還不等優學姐開口詢問，他就將自己近來遇到的困惑一股腦說出來了。
「事實上，我喜歡上了同班的女生。該說是一見鐘情還是其它呢…」他羞赧地撓了撓臉皮，「最近在想要不要干脆鼓起勇氣向她告白……但果然還是害怕會被拒絕。所以才總是心不在焉的……估計也是因為這個才被子安老師抓包的吧？」
說完，他就無奈地干笑了兩聲。
好厲害……能夠這麼坦率的在人前承認對『誰』的喜歡。
面對這樣的荒井學長，沢田綱吉既覺得欽佩羨慕，又有點酸溜溜的。
畢竟相比之下他就差勁多了——光是產生『班上某個女生很可愛』的想法都會在心裡覺得很不好意思，更不提要正大光明的承認『喜歡』這種事了。
像他這樣食物鏈底層的家伙，一旦做出這樣的事，肯定會招致比『龍貓飯團』那時還要激烈一千倍的嘲笑。
又或者升到二年級後情況會變得不一樣。時間自然的改變了一切、然後他突然變得非常受歡迎什麼的——體育課時大家都搶著和他一隊、家政課結束也能收到女生親手做的點心……
盡管內心深處覺得不大可能，但沢田還是放任自流、不無樂觀地想道。
然而他腦內自娛自樂的幻想很快就被優學姐涼絲絲的聲音凍結了。
「沢田，不要在別人說話的時候走神。」
「…是！」被抓包的沢田1秒挺直了背。對面的荒井倒是不在意地擺了擺手。
「抱歉抱歉、聽我一個人啰嗦這麼久很無聊吧？」
他先是這麼爽快地笑道，接著又轉向優。這次他的表情變得認真嚴肅了很多。
「——總之…可以拜托學姐傳授給我麼？能夠提升告白成功率的方法！」
作者有話要說：
27：成功的方法我不知道，但會失敗的我倒是知道1個！（不是！）荒井是《櫻蘭》原作角色hh，是個好人（斬釘截鐵.jpg）
第9章 憧憬
沢田綱吉跟著望向了優。原因無它，他就想聽聽學姐這次要怎麼忽悠。
之前的野原同學尚且對自己的心意一知半解，所以即便扯著什麼離譜的『拋硬幣理論』信口胡說也能歪打正著。
可面對心意明確的荒井學長——現在的空氣可容不得優學姐隨意踐踏一顆純粹又堅定的真心！
就像是感受到了壓力一般，優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如果想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那麼大概是無法做到的喔？」她慢慢道。
「當、當然！」荒井立即有些慌張地解釋起來，「再怎麼說，最起碼的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百分百成功什麼的、像我這種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家伙，根本不可能達到那種程度。」
說這話時他又摸了摸後腦，抬起的小臂肌肉緊實線條流暢。同為男生的沢田綱吉不由感到一陣酸楚。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想變得普通！就像荒井學長一樣『普通』！他很沒出息地在心中吶喊道。
「那就先來說一說吧，」優點點頭，「學弟想要告白對像的基本情況。」
「是！」荒井的聲音不自覺地放小了一點，「她和我同班級，該怎麼說呢…是個非常可愛、又有點特別的女生。啊，我不是說她哪裡奇怪的意思！藤岡同學她很溫柔，做事情也非常認真……」
荒井有點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繼續著敘說。
原來，他和藤岡同學坐在同一排。由於對方是女生，而且長相非常可愛，出於一些青春期男生的別扭心理，他們其實沒說過多少話。
而之所以會喜歡上藤岡，是因為剛開學時的理科測驗。
他因為沒帶橡皮而急的滿頭大汗，結果被坐在鄰座的藤岡察覺，她就偷偷遞了文具給他。
下課後荒井立即找她道謝，少女則微笑著說了聲「不客氣」。
彼時微風吹過，窗外的櫻花與少女的笑顏交相輝映，叫情竇初開的少年付了初心。
大概是由於心懷戀慕的緣故，荒井所描繪的場景都自帶一層夢幻的濾鏡，美好且動人。
聽著聽著，沢田綱吉不禁感同身受，流下了寬海帶條般的淚水。
可惡，這是什麼少女漫畫般的情節——這就是國二前輩的日常生活麼！？
還是一年生的沢田還在暗自向往，坐在一旁的優學姐卻仍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這位藤岡同學平常有什麼愛好麼？」她冷靜地發問道。
這個問題似乎觸及了荒井的知識盲區，他很明顯的一愣，過了好一會兒才組織起語言。
「藤岡的話…她挺文靜的，經常一個人看著窗外——但我覺得她肯定不是在發呆！……唉，其實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大概是些很深奧的東西。她學習特別好。」
「但是，」荒井又急急忙忙地補充道，「在和人說話的時候，藤岡總是會一直注視著對方的眼睛、特別專注地聆聽著，一直以來我都很欣賞這點！」
「還有就是、剛剛也提到了，藤岡的成績很好，一直都是年級第一，所以她大概也不討厭學習……」
說著說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優沉默一下，「學弟其實不知道藤岡喜歡什麼吧。」
——說出來了！她居然把不能直接說的話就這麼直接說出來了，好歹讀一讀空氣啊喂！
沢田綱吉內心的小人頓時作《吶喊》狀。
然而優學姐對他的os毫無所覺，仍在面無表情繼續著輸出：
「不，不只是喜好而已…學弟對藤岡的其它方面也沒什麼了解吧。」
「僅有的幾次交談似乎也只是日常打招呼和運動會喊加油而已。」
「一般來說，對自己喜歡的對像了解會這麼少麼。」
盡管語氣平淡，但她說的話就像利箭一樣扎進了荒井心裡……沢田綱吉仿佛能看到荒井學長的心被一箭一箭射成了渣渣……
整天說弓道社弓道社的難道你修習的是這種利箭麼，語言上的！？
「學、學長，請冷靜下來好好想一想——學長對藤岡學姐的了解絕對不僅限於這些！」
不想場面變得過於凄慘，他連忙著急忙慌地補充道。
對於他的支持，荒井先是略帶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後便陷入了苦苦思索的沉默當中。
「呃，藤岡她非常受歡迎——這個算麼？」半晌後，他小心翼翼地說，「從上學期開始，她平均每個月都會被告白一次，當然、至今還沒有人成功過……」
——當然不算了！你這算什麼情報，只是把hard模式調成了hell而已吧！？
沢田綱吉內心咆哮。
「果然，」荒井苦笑一下，「像我這樣的家伙還是沒什麼希望吧？現在只是在浪費時間而已……」
「不會。」優學姐這時卻道，「只是聽學弟說想要提高成功率，所以多問了一句而已。初中生的社交時間有限，僅僅依靠在學校的數個小時就想對對方有什麼深入了解，確實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如果藤岡同學性格內斂，想要有所了解就更困難了。」
「前輩……」荒井表情震動。
「既然如此，無須猶豫——不要大意地直接上吧，學弟！」
「欸！？前輩的意思是讓我直接告白麼？」
優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告白的話，最重要的果然還是坦誠吧。」她說，「只要認真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對方，哪怕失敗了也不會後悔。羞怯、恐懼但又一往無前，所謂戀愛，不就是這樣不確定的確定麼？」
「唔喔——原來如此！」荒井恍然大悟。
不，才不是這樣——她只是覺得學長你沒希望所以干脆放生你而已！連「哪怕失敗」這種鬼話都說出來了，根本連裝都懶得裝了啊這個人！
沢田綱吉在心裡大聲吐槽。
「等等啊學姐！」他慌慌張張地阻攔道，「肯定還有其它辦法吧？」不能讓荒井學長就這樣去送死！
「不，沒有喔。」優學姐淡定地搖搖頭。
「說白了，提升告白成功率能做的也只是提升外部條件，一不小心反而會走上花裡胡哨的歪路。」
「比方說、唔，想著如果告白時的場面特別一些，對方是不是就會答應呢，」她豎起食指，「結果糾集一群男生在樓下點著蠟燭大聲喊女生的名字、她不出現就不停止之類的——
「男生可能會覺得這樣做很浪漫吧？但要我說，根本像是什麼奇奇怪怪的作法現場；而且人多勢眾的，女生百分之百會有被脅迫的感覺吧？」
「欸，原來是這樣嗎？」沢田瞪大眼睛。他曾經目睹過類似的告白場面，當時還覺得有種大人的浪漫呢。
「就是這樣嘛。再比如電影裡常見的英雄救美，」優學姐繼續道，「且不說現實中這樣的事發生概率有多低，如果對方借此表露出想要更進一步的意思，我一定會懷疑最初的危機是不是也是他做的手腳。」
「欸？？？」沢田綱吉直接變成了豆豆眼。
「目的是詐取金錢……或者把我拐到黑市割腎。」優學姐一臉嚴肅。
「給我等等，學姐你看太多法制節目了吧！」能從羅曼蒂克的告白急轉彎到割腎，她的心理究竟是有多黑暗啊！
「再再比如，唔…」似乎是靈感枯竭，優皺了皺眉，「比如為了營造出終生難忘的特別氛圍，全.裸著向我衝過來……」
「——那根本只是變態吧！？」沢田再也聽不下去了，真是的，從來都沒聽說過這麼離譜的告白方式！
「我也只是隨便舉例而已。」學姐淡定地飲了口茶，「歸根結底，告白根本沒有什麼捷徑可走。最重要的是讓對方能夠直截了當看清你的心意。」
「現實中的戀愛，就是依靠誠心決勝負！」
她義正言辭地說完，然後身體微微動了動。
沢田突然看見她坐墊底下露出來的一隅粉紅色邊角——等等，這不就是那本萬惡的《戀愛的五十種哲理》麼！
——合著你剛才說得頭頭是道，結果全都是從書上照搬來的麼？而且還是一本超級不靠譜的戀愛指南！
望著已經被優的氣勢所懾、滿臉肅然起敬的荒井，沢田綱吉頓時掩面。
——學長，快跑！
他在心裡發出無聲嘶吼。
你面前的可不是什麼戀愛保護神——優學姐只是個只會掉書袋的騙子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詐屍下一更在後天雖然荒井是個好人但確實追不到春緋hhh畢竟憧憬是距離理解最遙遠的感情嘛，要說cp那還得看環春！
第10章 樓頂告白
次日，教學樓頂。
沢田綱吉藏在樓梯間外側的角落裡，忐忑地看了眼時間。
「…真是的，這種時候學姐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啊？」他忍不住小聲咕噥。
昨天，在一起確認了最最樸實無華的屋頂告白計劃後，荒井學長便拜托他們到場作後援。
因為擔心會臨陣退縮，他希望能借助這個方式斷掉退路。再加上——
「總覺得和你們聊過以後，頭腦都變清明了很多。」荒井學長羞澀地摸摸後腦勺，「如果明天你們也在的話，感覺就能成功。我是這麼想的，雖說多少有點不靠譜吧，哈哈哈哈……」
記得野原也說過類似的話，學姐是她的戀愛保護神之類的。而且這次，荒井學長還把他也加上了。
到底還有沒有人記得他們其實是弓道社啊……
沢田綱吉邊想邊憂愁地嘆了口氣，感到社團的未來越發渺茫。
這時，他聽見樓梯間傳來響動，似乎是有人一前一後地上樓。他趕忙往陰影裡藏了藏，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了頭——
微風輕拂。
元氣的少年與沉默的少女相對而立。
是荒井學長麼？沢田綱吉努力向前伸脖子確認，可惜少年是背對他站立著，告白對像也被他的身體擋得嚴嚴實實，從沢田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雙锃亮的女式學生鞋和黑色腿襪。
少女一直沒說話，似乎是在等少年開口；而少年的背部很僵硬，只見他猛地做了一個深呼吸。
空氣有短暫的凝滯，又傳達出某種心跳鼓噪的信息。
連帶著沢田綱吉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萬一真出了什麼意外狀況怎麼辦，如果荒井學長向他求助的話要怎麼辦？他倉皇地胡思亂想著。
真是的，這種時候學姐到底是上哪兒閑逛去了啊？
這時，告白的少年終於打破了沉寂。
「那、那個…我喜歡你很久了，拜托，請務必答應和我交往！！！」說著，他就是一個激昂的深鞠躬。
與此同時，他的告白對像也總算露出了真容。
淺栗色的短發，以及如雪的面孔。
少女的聲音溫和，回應得不卑不亢，「很抱歉。我不能答應。」
被一秒拒絕的少年肉眼可見地陷入沮喪。
在和少女對視片刻後，他郁悶地轉過身——並不是荒井，看面孔應該是三年級的學生——小聲說了一句「打擾了」，然後就低頭快步離開了屋頂。
如果放在平時，沢田綱吉一定會出於某種男生間的感同身受而好好同情他一番。
可是現在、現在沢田根本無暇他顧：
盯著仍舊留在屋頂的少女，他的眼球震驚得暴突，簡直像是要掉出來了一樣。
優優優優優學姐——？？？
——被告白的怎麼變成了你啊！！！說好的下午屋頂見，沒想到你居然是站在那邊的啊？？？
這時優也看到了他，正快步朝他的方向走近。
「已經到了啊，沢田。」一如往常般，學姐和他打了招呼。
沢田綱吉沒吱聲。
沢田綱吉心裡五味雜陳。
非要形容的話，他現在的心情就是「本以為我們都是悲苦農奴沒想到你居然是億萬富翁」；
以及「幼稚園時期心愛的玩具被孩子中的惡霸搶走」；
以及「游戲廳高高在上的第一名突然間被第二名追趕上來」。
總之就是酸澀沉悶恐慌的集合體。
樓梯間再次傳來響動。優學姐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兩個人一起藏到了角落的陰影處。
是荒井和藤岡。
二年級的藤岡學姐長發飄飄，眼神清亮而剔透，給人一種「如果是這個人的話，受歡迎也是沒辦法的事」的天然好感。
放在剛剛，沢田綱吉也一定要為荒井學長捏一把汗了。
然而現在，他腦海裡久久縈繞的卻還是優學姐收到的告白。
沒想到那個優學姐也會收到告白，難道…難道說學姐在男生間很受歡迎麼？班花校花什麼的？
把優學姐和校園偶像劃上等號的那個瞬間，沢田綱吉不禁打了個寒顫。
等等等等，優學姐受歡迎？那個優學姐？？？
他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起優來：
學姐把頭發染成了淺栗色。這在高年級學生間好像挺流行的，還有電視上，年輕的演員偶像都這麼打扮。
但他覺得這種發色放在學姐身上其實怪別扭的。雖說她也是大眼睛白皮膚，但和蹦蹦跳跳神采飛揚的偶像根本是兩個極端，反而更像一尊女兒節人偶。
特別是眼睛。老實說，學姐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總是讓他聯想到敲木魚的老和尚……
眼睛下面是高挺的鼻梁，以及紅紅的嘴唇……學姐嘴唇真的好紅潤，是每天都吃特辣的炒面面包麼？
沢田綱吉看了好一會兒，但終究也沒看出什麼名堂來。
反倒是之前從沒有過從『男生』觀察『女生』的角度看學姐的經驗，伴隨著生出的是一種十分古怪的別扭感……
「沢田，回神。」優突然說道。她仍然維持著觀察荒井的姿態，目不轉睛的樣子。沢田有點尷尬，他以為學姐不知道他在偷偷看她。
「又有人來了。」優說。
緊接著，樓梯間的門就又被推開了。
進來的同樣是一對少男少女。看到荒井和藤岡，他們的表情都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站到了距離稍遠一點的地方。
看到那個男生緊張的臉色，沢田突然就知道他是要做什麼了——
微風輕拂。
元氣的少年與沉默的少女相對而立。
「那、那個！我喜歡你很久了！」少年一個九十度鞠躬，「請答應和我交往！」
過了數秒後。
「萬、萬分抱歉！」少女囁嚅著回以鞠躬，「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告白與拒絕來的都很快。樓頂的氣氛一下子有點沉悶，沢田看到荒井學長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他好像更緊張了。
好在那對少男少女很快離開了。然而，還沒等荒井學長調整好呼吸，樓梯間的門就被再次推開——
微風輕拂。
元氣的少年與沉默的少女相對而立。
沢田綱吉覺得今天這一幕看得有點多。
「那、那個！我喜歡你很久了！」少年一個九十度鞠躬，「請答應和我交往！」
而且他們竟然連台詞都不換，現在的告白難道都是批量生產的嗎！？
不過拒絕的理由倒是變了——
「對不起！我對K學長一心一意！」
——結果居然是你啊野原同學！？
沢田綱吉的眼睛脫眶而出。
這次，野原同學他們剛走到門口，樓梯間的門又雙叒叕被打開。
「我喜歡你！」
「呵呵，雖然很開心，但是學校是不允許師生戀的喔？」
門被推開。
「我喜歡…」
「對不起！其實我是男生，扮女裝只是愛好而已！」
被推開。
「我喜…」
「抱歉，隔壁超市的薯片半價我著急去買。」
「我…」
「噫，討厭！我拒絕，你不要過來啊！」
——這、都、是、些、什、麼、啊！
全程圍觀的沢田綱吉瞠目結舌呆在原地。
走向越來越怪了——還有中間是不是還混入了什麼超級戲劇性八點檔的東西——所以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你們就非得擠在一起告白麼？！
而且最後為什麼全都是被拒絕——？？？這個屋頂難道是被詛咒了麼！？被戀愛之神給——？？？
「糟糕了。」優學姐突然道，「你看荒井的狀態，是不是有點奇怪？」
沢田順著優的視線望去——何止是奇怪，荒井學長現在根本已經是汗流浹背面如土色了。
這也難怪。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告白，結果居然碰上這種千載難逢的慘劇，將心比心，如果現在站在那兒的是他，心裡的退堂鼓肯定已經砰砰作響了。
果然，只見荒井學長目光游移，然後突然就和藏在暗中的沢田一個對視。
「……」
沢田綱吉很沒出息地往陰影裡藏了藏，相當崩潰地雙手抱頭。
「怎麼辦——荒井學長剛剛擺明了是在求助——我們到底該怎麼辦啊學姐？？？」
「…沒辦法了。」優沉默一下，然後沉著冷靜地看著沢田。
不知為何，沢田綱吉被她看得又是一陣寒顫。
「既然這樣，就只能采取行動。現在荒井能依靠的只有我們了。」
優學姐緩緩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的27剛上國中，四舍五入還是只小學雞啦，但是第一卷結束會讓他成長起來的！無論身心都是！（發出暴言）下一更還是後天。
悠于 2023-11-12 13:23
第11章 「小弟」篇
「說是這麼說…但是學姐，就憑我們兩個能做到什麼啊？」
沢田綱吉一整個茫然無措。他們又不能代替荒井學長向藤岡學姐告白。
「不要擔心。」優學姐冷靜地雙手捧出《戀愛的五十種哲理》，「這本書裡應該也記載了相應的解決措施才對。」
「…不，學姐，你捧著這本書讓我不要擔心才是毫無說服力。」擔心值瞬間反向暴漲的沢田木然槽道，「說起來，現在你是連裝都懶得裝了麼？」
之前好歹還會把書藏一藏啊喂！
「在沢田面前沒有偽裝的必要！」優學姐言之鑿鑿，「讓我看看…唔，果然，目錄裡記載了『小弟』的篇章。現在我們的角色就是荒井的『小弟』吧？」
「『小、小弟』？？？」沢田綱吉嘴角抽搐。
到底是什麼樣的戀愛工具書才會出現『小弟』這種稱呼啊？日本□□？這是□□寫的什麼邪道戀愛指南麼？
「不是喔。」優學姐將書翻到扉頁，一本正經地讀道，「這是來自意大利的占蔔專家泡泡大師親筆書寫的戀愛秘籍，經歷了三十年的沉澱與錘煉，可謂是誠心滿滿的心血之作。」
「意大利，就是那個做披薩的國家麼？要說浪漫怎麼也該是法國吧？」沢田說，「還有三十年的沉澱……那不就純粹是上個世紀的老掉牙手段麼？學姐你清醒一點啊喂！」
什麼泡泡大師，根本只是個騙子吧！
他的視線迅速掃過扉頁的作者信息——不出所料的沒有照片，只有一張黑色的神秘剪影。
「這是個什麼形狀……頭？」可一般人的頭會有這麼大麼？這得是普通人的兩倍了吧……還有頂部那個伸出的詭異觸手，蜥蜴？？？
為什麼會有人相信這種人寫的這種書上的東西啊？
沢田綱吉萬般無奈。
只要是關於戀愛的話題，學姐根本一點都不靠譜！
然而時間緊迫，這種時候也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了。他眼神死地看著學姐劈裡啪啦翻到『戀愛的助攻——小弟篇』。
他也跟著湊過去看。只見上面寫道：
「哼，身為家族成員，想要干涉老大的感情問題，你們還早了八百年呢。有這個功夫不如多去澆幾根水泥柱子，把家族的敵人全部都埋葬到西西裡海峽的最深處去。」
優：「……」
沢田綱吉：「………………」
這本書到底是在以什麼視角說著什麼樣的故事啊！最後那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講的根本就不是戀愛了吧！？
「…沒關系，欲揚先抑是泡泡大師慣用的寫作手法。後面肯定還記載了其他辦法。」學姐低聲說道。
她翻到下一頁。果不其然，最上方就是一個異常醒目的淡粉色提示框：
「無論如何也想成為老大的助力？既然如此，就拼死創造出讓Ta能輕松開口的空氣吧！」
光是你這種表達方式就讓人輕松不起來啊喂！
沢田綱吉激烈槽道。
話又說回來這個叫泡泡大師的大頭怪物竟然也會在意空氣麼？感覺他明明是那種面無表情給所有壞他好事的家伙挖墳的狠人啊！？
然而，面對同樣的提示框，一旁的優學姐卻用手抵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有道理啊，」片刻後，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問題的關鍵正在於空氣。書上說，重復發生同樣的慘事會讓空氣變得奇怪。現在荒井之所以難以開口，也是因為先前不斷失敗的告白場景疊加出了相當恐怖的空氣吧？」
…不要說什麼重復發生的慘事了，學姐你好像就是給這樁慘事開了頭的人！
沢田綱吉無語凝噎。
與此同時，優還在冷靜沉著地獨自分析。
「也就是說，就像書上說的那樣，」她緩緩道，「只要制造出『能讓人輕松將告白說出口』的空氣，一切問題就都會迎刃而解了吧？」
「…學姐，你到底想做什麼？」沢田綱吉眼神死。
優煞有介事地豎起食指。
「很簡單。反向推導的話，只要樓頂出現告白成功甜甜蜜蜜的學生couple，現在這種悲慘的空氣不就能一掃而光了麼？」
她的表情相當理性；仿佛不是在商討戀愛話題，而是解出了一道高深的數學難題。
沢田綱吉在這種冷酷的視線下條件反射抖了三抖。
「所、所以呢？」他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膽戰心驚地看著學姐不知道從哪掏出兩個紙片眼鏡。
那大到誇張的造型、五顏六色的配色，很難不讓人把它們和那本不靠譜的戀愛指南聯系在一起。
果不其然，只聽學姐沉著說道：
「這是泡泡大師從忍者朋友苦苦大師和無無大師那裡借到的秘法忍具，隨書附贈，傳說是能完全隱蔽身份的珍貴道具。」
「…不，比起隱蔽身份，不如說身份和存在感都被前所未有的放大了啊學姐。」沢田綱吉木然槽道。他都已經不想糾結苦苦大師和無無大師這種一看就是隨口編造的名字了！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要隱蔽身份……等等！
直到此刻，沢田綱吉終於後知後覺地猜到了優的計劃。
「學、學姐，」他艱難地吞了一口口水，「你該不會…是想讓我和你告白吧？」
「准確地說，是T君向Y子告白。」優學姐冷靜地說，「或者Y子向T君，效果都是一樣的。」
「告白成功後就著力營造出浪漫氛圍，創造出能讓荒井輕松開口的空氣！」
轉頭就捏造了兩個土到不行的化名啊這個人！聽起來就像那種永遠都紅不起來的漫才組合！
但…但是！讓他和優學姐告白什麼的——
「不不不不不不不可能的！」驚恐之下忘了時間地點，沢田綱吉的聲音一下高了八度。
緊接著，不遠處就傳來了藤岡學姐略帶疑惑的聲音。
「咦，有誰在那裡嗎？」
……暴露了！！！
沢田綱吉額頭瞬間流下瀑布冷汗。他現在的表情幾乎和荒井一模一樣了。不，可能比荒井學長還要糟糕一些，畢竟他手上還捏著一副搞笑組合才會用到的七彩眼鏡。
「唔，不行嗎？」優學姐道。光聽聲音，她倒好像完全沒被現在的不利狀況影響；由於大半張臉都被誇張的紙片眼鏡遮擋，沢田只能看見她的嘴唇抿緊一下，又很快恢復常態。
「那也不要緊，我再想想其它辦法。總之先把目前的狀況應付過去再說。」
說著，學姐沒再勉強他，而是轉過身，一個人朝外走去。
……仍然戴著那副搞笑的眼鏡。
她的背影看起來有點蕭索。孤零零的。這仿佛觸碰到了某個開關，一些破碎的畫面自沢田綱吉腦海深處閃現。
陰沉的天空，巷口破舊的電線杆，沾著雨水的凌亂發絲和濡濕的黑色和服，以及……
真是的，一個人想辦法…這種情況是能想出什麼辦法來啊！話說學姐真的相信戴上這種眼鏡就沒人認得出來了麼，認真的！？
他急得跺了跺腳。
不行、這樣下去的話……絕對會校園性死亡的這個人！
【「沢田，可以拜托你…暫時陪在她身邊麼？」】
明明、明明是被這樣拜托過的！
想到這裡，沢田綱吉心一橫，把剩下的另一副眼鏡往臉上一戴，搶先優一步，慌慌張張跑出了陰影區。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之前有點子忙，下次更新看情況~麼麼！
第12章 告白
沢田綱吉漲紅著臉，沒敢多注意荒井學長和藤岡學姐，生怕一看到他們就會戳破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
然後一個迅猛的立定轉身，褐發少年悲壯立於陽光之下。
「學…不對、我是說Y子！」
他躲閃著視線，根本不敢直視學姐。最後干脆閉上眼睛，毅然決然地一口氣說道：
「我…我、我喜歡你很久了請務必答應和我交往——！！！」
無可阻擋地，他的聲音一路衝向高昂。最後破碎成一個不明的單字節，在喉頭徹底偃旗息鼓。
天台一片寂靜。
不止是身後的荒井他們，就連被他留在安全陰影處的優學姐都好像被他的行動震懾住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出聲。
沢田綱吉還是緊閉著眼睛。
不如說，光是講出那些曖昧話語，就足以將純情少年的腦子攪成一團漿糊了。
總覺得過了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他感到優學姐慢慢走近，靠近側臉的地方被輕輕觸碰了一下。
「眼鏡戴歪了。」在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範圍，優學姐小聲道。
沢田條件反射地睜開眼：彩色鏡片將世界模糊成一團朦朧的紫色，就連一貫冷冽的優學姐都被蒙上了一層不真實的溫柔。
幫他扶正眼鏡的手緩緩垂下，又順勢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知道了。」她這麼柔聲道，「之後還請多多指教，T君。」
隨著話音落下，少年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皮膚貼合的地方一片滾燙。這或許是由於彩色眼鏡的什麼神奇功效。
然而，還沒等他明晰這一瞬的奇異悸動，就見優學姐維持著深情款款的表情和動作，拉著他快速平移到了荒井學長和藤岡學姐面前。
然後就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了。
荒井學長：「……」
藤岡學姐：「……」
沢田綱吉：「…………」這樣真的沒問題麼學姐——！？
藤岡學姐也就算了！荒井學長可是實打實和他們交談過的啊？？？
他僵硬地和優學姐繼續著深情對視。
「你們是……」荒井學長表情復雜。
糟糕！果然還是被認出來了！早就說那個什麼泡泡大師和珍稀忍具都是騙人的！
沢田綱吉頓時目露驚恐。
「你們…你們也是二年生麼？」荒井學長的表情逐漸茫然松懈，「好像沒在學校裡見過……」
「……」
沢田綱吉表情鬼畜。
——有用！這個什麼見鬼的珍貴忍具居然真的有用啊！！？？
按照計劃，下一步就是營造浪漫氛圍，徹底扭轉因連環告白失敗而導致的悲慘空氣。
但是浪漫氛圍什麼的……他根本完全不懂啊？！
戀愛經驗為零的國一少年下意識向學姐投去求助目光——只見優深吸了一口氣，雖然表面淡定如常，但望向他的眼神不知為何充滿了視死如歸。
她硬邦邦地清了清嗓。
「戀…戀愛是盲目的，戀人們瞧不見他們自己所干的傻事。」優學姐如此棒讀道，「…戀愛就是一個偶然的機遇；有的人被愛神用箭射中，有的人卻自己跳進網羅……*」
沢田綱吉滿目猙獰：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麼啊學姐——！
這奇異的韻律，這復雜的語言，雖然聽起來好像很優美，但怎麼想都不是正常人的說話方式！
學姐是指望用這些話來達到效果麼……難道這就是她用來營造浪漫表達愛意的方式、認真的！？
真是的，戀愛白痴也得有個限度！沒看到荒井學長的眼睛都已經要變成兩個蚊香圈了麼！
「……啊！」
就在這時，藤岡學姐突然以手握拳，恍然大悟般敲擊了一下另一只掌心。她的視線在優與沢田之間逡巡一圈，一副已經「完全領悟了」的樣子。
誒？
沢田綱吉心中突然升騰起不切實際的希冀：
難道說、優學姐實際想要攻克的是藤岡學姐這邊？難道說、藤岡學姐已經明白了他們的意思，她對荒井學長其實也——
「這是莎士比亞的《威尼斯商人》吧，」藤岡學姐不負眾望地說道，大大的眼睛裡滿是好奇，「課本上的節選，老師昨天才講過的。是不是，荒井同學？」
聽她這麼說，荒井趕忙也胡亂地點頭附和。沢田綱吉猜學長當時肯定沒認真聽講。
「啊、兩位是戲劇社的同學麼？」藤岡學姐的目光在他們的紙片眼鏡上停留3秒，最後綻出一個天然至極的笑容，溫柔又清爽的樣子。
「真是怪人！」
她的發言不帶任何惡意。不如說是相當純粹的直抒胸臆。但也正因如此，威力才成倍暴增。
只見優學姐身形搖晃幾下、難以置信地在口中重復著「怪…怪人……」，好像下一秒就要蹲到角落去種蘑菇。
看她這副備受打擊的樣子，沢田綱吉望向藤岡學姐的目光不由多出幾分敬畏：
該說是一物降一物麼——居然能讓那個優學姐動搖至此，藤岡學姐的天然力恐怖如斯！
「不過，荒井同學的臉色好像也變好一些了。」藤岡學姐繼續道，「太好了——剛剛還在想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她朝優和沢田友好地點點頭，便又將注意力放回到荒井身上了。
少女眼中閃動著純粹的關切：「荒井同學叫我來天台，是有什麼事嗎？」
話題終於繞回去了！並且由於學姐和他的胡攪蠻纏，天台上的空氣總算不像先前那樣悲慘——
眼見此景，沢田綱吉很有眼力勁地拉過學姐（仍然深受打擊中），躲到一邊充當背景板。
短暫的愣怔後，荒井學長也閉了閉眼。再度望向心儀之人時，他的眼神重又充滿了堅定。
微風輕拂。
元氣的少年與等待中的少女相對而立。
空氣有短暫的凝滯，又傳達出某種心跳鼓噪的信息。
去吧！荒井學長——！
沢田綱吉在心中為他慷慨應援。
「藤、藤岡，其實我——」
作者有話要說：
*出自莎士比亞《威尼斯商人》拖了這麼久這篇終於復更啦——翻翻存稿，接下來會維持一段時間的隔日更，如果有特殊情況會在評論區置頂請假~小修了一下前文，大的劇情方向未作改動，優化了部分語言，增補了一些細節~以上！大家2.14見啦
第13章 玩笑
傍晚，弓道場內
「難得你們這麼為我費心，這次真是萬分抱歉！」
荒井學長非常不好意思地伏低身體。在他對面，坐著淡定的優和一臉慌亂的沢田綱吉。
「哪裡的話，學長根本不需要道歉啊！」沢田慌忙道。
「不，雖然沒有現身，但你和前輩一直都有在場為我應援吧？」荒井學長直起身，帶點苦澀地笑了笑，「不用說、最後肯定也見證了我那副沒出息的樣子。」
聽他這麼說，沢田頓時一臉復雜。
是的，學長到最後還是沒能將告白說出口。在深情呼喚了藤岡學姐的姓名之後，緊跟其後的卻是「今天數學作業第二小問沒搞明白，求你再教我一遍！」這樣急轉彎的無釐頭內容。
沢田綱吉震驚得一頭栽倒。天然呆滿點的藤岡學姐倒是不疑有他，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隨著二人離開天台，這次告白作戰——大失敗！
「不過也多虧了這遭才讓我明白，現在的我還不足以站在藤岡身邊。」荒井學長羞澀地撓撓頭。
「所以我決定了！接下來要好好努力，等到國三再向她表明心意，那個時候的我，肯定會比現在更加從容吧！」
回想起藤岡學姐的天然笑臉，沢田綱吉莫名覺得：即便到了國三，荒井學長的戀情也不會順利……
但看見學長元氣滿滿的樣子，他也只好跟著加油鼓勁，衷心祝願他到了國三能夠時來運轉。
「不過那天真是夠嗆，所有來天台的學生都告白失敗了……啊，除了那對怪人。用單個字母做名字很少見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外號。」
「雖然藤岡說他們是戲劇社的學生，但我倒覺得不怎麼像。你們怎麼看？唉，總之希望他們的戀愛能順利吧。」
最後留下兩句話後，荒井學長往紙箱裡投了一枚50元的硬幣，便趕去參加足球社的社活了。
徒留兩個「怪人」原地面面相覷。
「…荒井看上去總算是恢復了精神，這樣一來，子安老師的委托也完成了。」怪人1號如是說。
「所以學姐你是要一份委托收兩份錢麼？太奸商了……」怪人2號如是槽道。
「不，比起區區50元，我已收到價值更高的回報了——」
「拜托你不要說是內心的滿足與喜悅，我是不會相信的學姐。」
「——子安老師的烹飪指導！雖說之前的廉價便當計劃受到一點挫折，但我是不會放棄的！啊，不過在能獨立做飯以前，如何經濟實惠地解決餐食也是一個問題……要不要干脆去打工呢？」
「學姐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還有你的烹飪技術才不只是『一點挫折』呢！差點吃死人能算是『一點挫折』麼！」
話題越扯越遠，但「房間裡的大像」仍然存在。
因此，當他們好好注視著彼此時，便又突然陷入了相當詭異的沉默之中。
「沢田，先前向我告白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優冷不丁問道。
果不其然，這招致了純情少年相當激烈的反應。
「學姐你怎麼突然提這個——拜托不要用這麼讓人誤會的說法，那根本不能算是告白吧！」
「因為沢田當時的表情很有趣。那時候在想什麼？告訴我嘛。」優認真地看著他。
彼時她停在陰暗的角落裡，看他搶先跑到了明亮的地方。
陽光燦爛熱烈。褐發少年筆直僵硬地站在那裡，那副紙片眼鏡可笑地歪斜在他臉上，表情神態便一覽無余。
紅透的耳朵和尚且稚嫩的臉。看上去非常緊張，雙眼緊閉著，仿佛在拼盡全力地祈禱著什麼。
若說是故意演出來的，反應未免太真實了。因此難免有一瞬恍神。
褐發少年猶豫一下，還是老老實實開口道：
「那個時候啊……那個時候學姐不是還沒從陰影裡走出來麼？」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好像在坦白什麼非常羞恥的事一樣。
「所以我就想，要是學姐一直待在那裡不出來就好了——那裡是不會被荒井學長他們看見的區域吧？總之就是安全區。啊啊啊我在說什麼……」他苦惱地抓抓頭發，「如果就這樣完成…咳、完成那個行動的話，就算身份暴露也只會是我一個。」
「拜托學姐老老實實待在原地，千萬不要出來——當時就是在想這個啦。」
說完，他很不好意思地撓撓臉；見她還是一言不發，便偷覷她一眼，故意換上一副擺爛口吻：
「結果下一秒優學姐就自己走出來了。真是的，幸好那個眼鏡管用，不然學姐也要跟著一起丟臉……我是沒所謂，天生廢柴嘛，這種事老早就習慣了……」
「不可以自己說自己是廢柴吧。」優突然說。
「沒事沒事，大家都這麼說啦……」沢田綱吉很平和地擺擺手，表示不計較。
「別人說和自己承認是兩碼事啦。」優說，「至少在我看來，沢田並不是廢柴，只是學習和體育驚人糟糕而已。」
「…我說學姐，最後一句完全是多余的。」
「並且，沢田今天孤身衝出去的樣子很帥氣喔。」優歪頭看看他，慢吞吞地說道，「干嘛一副天上要下紅雨的表情？當時你是想要保護我吧？這可不是廢柴能做出來的事。雖說我一個人也能行，沢田完全沒必要站出來。」
「都說了，最後一句話是多余的啊學姐——拜托你肉麻也肉麻得像樣一點！」難得被人這樣誇贊，一時手足無措的少年采取了口嫌體正直的別扭態度。
「並不是在肉麻，只是將自己的真實感受如實表達出來而已。」
看他又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地垂下腦袋，優故意屈手支著下巴，擺出沉吟的樣子，「在那個瞬間，我真的有對沢田動心也說不定喔？」
這話太輕佻隨意，剛一出口就有些後悔，不明白為何脫口而出了這樣不合適的發言。
正想著要補救一番，卻見沢田從忸怩中抬眼，正好與她對上視線。
出乎意料地，褐發少年眼中溢蕩的光彩仍然坦然柔軟，好像並未受到絲毫困擾。
……畢竟在他眼裡，學姐口中的事根本毫無可能，所以干脆利落地將之劃分為了「逗弄人的玩笑話」範疇，隨意有余，但並不惡劣。
「學姐真是……」沢田綱吉想了想，有點無奈地說，「壞心眼。」
他的指責說得弱氣，臉上還帶點殘余的紅暈。明明是一副任人搓圓捏扁的好脾氣樣子，卻又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種成熟的包容。
突然被沢田綱吉這樣注視了。優微微一愣，等反應過來他的意思，心裡不知為何竟有一絲空落。
但竟然會失落，這才奇怪吧？
得知他在天台上的真情流露完完全全是出於其他原因，無論如何也該松口氣才對。才合理。
「啊、是這樣嗎……」
她回過神來，輕笑一聲當作結語，拋卻了無端湧起的心緒。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情人節快樂鴨~~~
第14章 初照面
某日課後，弓道場內
「嗚嗚哇哇哇……」撕心裂肺的哭泣聲。
「嗖嗖嗖——」抽紙的聲音。
「唔嗯…謝、謝沢田同學，嗚哇哇哇哇——」擤鼻涕的聲音。道謝的話語。繼續撕心裂肺的哭聲。
「野、野原同學你冷靜點，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幫忙解決啊。」蹩腳的安慰。順帶一提，說幫忙解決是違心話，其實心裡有點嫌麻煩，只是不想她再哭了。
「嗚嗚嗚嗚嗚……」不絕於耳的哭泣聲。
「嘩啦啦——」慢悠悠的書本翻頁聲。
「優學姐！這時候你還裝模作樣看什麼書啊，快來幫忙了！」面對止不住的哭聲手足無措，迫切想讓無良學姐一同分擔；邊指責邊想著：這樣冷酷的學姐，將來一定會成長為那種孩子哭了也不哄、美其名曰「挫折教育」的懶惰母親！
「沒事，等她哭累了就會自己停下了。」
「…………」原來她都不用成長，現在就已經是了啊！！！
「嗚哇哇哇哇……嗚，哼、唔……」
然而，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優學姐話音剛落，野原同學就真的哭聲漸歇，轉而慢慢用紙巾捻起通紅的鼻子和眼角來了。
待她完全冷靜，優終於放下遮擋在面前的書本，若無其事地跟她打了招呼：
「野原學妹日安，今天過來是要進行戀愛商談麼？」
「誒——完全無視剛才的事！？」沢田綱吉滿臉震驚。
「是、是的前輩！」野原也用力吸吸鼻子，哭喪著臉道，「怎麼辦，K學長沒有收下我的愛心便當……事實上，他根本一副毫無興趣的樣子——真是的，K學長簡直就像入江直樹一樣冷酷！」
入江直樹……那不是媽媽很迷的哪部偶像劇的男主角麼？學校居然還有這樣類型的男生存在麼？
沢田綱吉陷入迷惑的回想。
「那麼，學妹這次是想問吸引那位K君注意力的方法嗎？」優表情不變，「還是說，想要知道怎樣才能擺脫失戀的陰影呢？」
「不是這樣的！」聽到「失戀」兩個字，野原學妹急忙搖了搖頭。
「其實……我仔細想了想，與K學長在公園的邂逅只是我這邊單方面的，他對我根本一無所知，」她羞怯地說，「在送愛心便當之前，果然還是先得讓K學長認識我才行！」
「所以突然之間就很想聽——所有關於初次邂逅的故事！比如說，學姐和沢田同學是怎麼認識的呢？我想要聽這樣的故事！」
等等野原同學你這轉折是不是稍微生硬了點！？
還沒等沢田綱吉吐槽出聲，優就已經率先潑了冷水：
「但是學妹，沢田和我並不是戀人關系。我們的經驗對你恐怕沒有多少參考性質喔？」
「怎麼會？雖說不是情侶，但學姐和沢田同學關系很親厚吧？」野原同學突然正襟危坐，十分嚴肅地看著他們。
「——我也想和K學長產生這樣親厚的羈絆！所以說，參考學姐和沢田同學的經歷也是十分必要的！拜托了，優學姐、還有沢田同學！」
她雙手合十。眉頭緊鎖，就像拜神一樣拼命祈求著。
見狀，優沉默一下，轉向一旁的褐發少年，「沢田，你怎麼看？」
「啊？」沢田綱吉愣了愣，「我是沒關系啦……如果學姐也覺得可以的話。」
「…我明白了。」優慢吞吞地說，「那麼，可以拜托沢田來進行講述麼？」
「誒？」他有點猝不及防，第一反應仍是推拒。然而回憶起那時的光景，最終也不得不同意學姐的觀點：
——確實，如果當成故事來講的話，或許從他這邊的角度出發才是最合適的。
「嗯、我知道了……」沢田綱吉點了點頭。
於是，在優平靜的目光、以及野原同學充滿希冀與好奇的眼神中，他的思緒慢慢回到了幾個月前……
--
優學姐所指的第一次見面，應該是剛開學不久時的事——
「喂！阿綱，打掃倉庫的事就交給你了！」
「啊，可是……老師是讓我們一起打掃……」棕發少年弱氣地反駁。
「哈？放學以後這麼寶貴的時間怎麼可能浪費在打掃上啊！而且今天的球賽也都是因為你才輸的，你就給我好好擔起責任來啊！」男生笑著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如果說剛剛沢田綱吉還有一絲絲反抗的勇氣，那麼這絲勇氣在接觸到男生的笑容時便消散殆盡了。
從他的表情看，應該是沒有想過會被拒絕之類的吧？褐發少年這麼想著，隨後耷拉下腦袋。
「我、我明白了……」
倉庫大門轟然闔上，黑暗一下子侵襲了整個空間。沢田綱吉嚇得「噫」了一聲，趕緊摸索著去找電燈開關。按完以後，隨著「哢噠」一聲輕響——
——什麼也沒有發生。
倉庫仍然昏暗無比，只有頂部的一扇方型小窗透出些許光亮。但這麼點光線完全不足以照亮空間，只是勾勒出許多大型體育器械的模糊輪廓。
沢田綱吉狂按幾下開關無果，又去推門。不知道是不是被剛剛離開的同學無意中反鎖，他使出了畢生力氣，門卻像是被焊死了一般，根本紋絲不動。
「不、不會吧……」他吞了口口水。剛開學不久，居然就發生被鎖在倉庫裡這種倒霉事！本來還想趕快打掃完回家打游戲的！
而且一個人的時候才發現、這裡會不會太恐怖了一點？？？
望著陰森漆黑的倉庫，沢田綱吉的後背嚴絲合縫地貼到門上。
怕什麼來什麼。就在這時，上方突然傳來一聲響動。
沢田身體一僵，半晌後終於鼓起勇氣、顫巍巍地抬頭望去：
就在堆疊在一起的、高高的軟墊頂部，一團模糊的黑影正在搖晃。緊接著，從那團黑影中又探出一雙觸角——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褐發少年條件反射地抱頭蹲下。他非常想要大喊大叫，然而實際發出的聲音卻像在擠牙膏，還沒升高就已啞火。
「…什麼？」軟墊上的「鬼」動作一頓。
……好像可以交流的樣子？
沢田綱吉猶豫片刻，終於做足了心理建設，再次朝上方望去。那團黑影已經坐了起來，也正望著他的方向。
這下可以很明顯的看清黑影的輪廓了，頭、軀干、手臂……根本沒有觸角那種東西。
不是鬼……少年頓時松了口氣，但很快又因自己失禮的舉動而陷入新一輪的赧然當中。
「那個、我是負責打掃的值日生……」他怯怯地說，之後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被動等待黑影開口。
「我知道。」黑影說，「抱歉給你添了麻煩，我這就離開。」
她表現得十分通情達理，但冷冰冰又慢條斯理的說話方式，總讓沢田感到有那麼點壓迫感。
「但是、那個、門好像打不開了……」
「這樣啊……」黑影平淡應道。
說完，她就又直挺挺地躺了回去，毫無繼續對話的意思。徒留少年一人在黑暗中凌亂。
——不是、這是正常人聽見被鎖住以後該有的反應麼！？話說爬這麼高睡覺真的不怕掉下來麼！？你是什麼重度中二病患者啊！？
作者有話要說：
突入過去篇~點擊看學姐黑歷史！（bushi）
第15章 倉庫怪人
「那個、前輩…學姐？」沢田綱吉小心翼翼喚道。他直覺黑影不是同級學生，叫學姐應該沒錯。
「抱歉打擾到你睡覺……」有空倒是一起來看看怎麼脫困啊！他才不想一直被關在這裡，他的游戲還沒通關、漫畫也才看到一半——高年級學生肯定會比他這種國一菜雞有主意吧！
「我沒有在睡覺。」黑影說。不知為何，沢田綱吉總有種感覺：對方其實一點也不想說話。
但這次他的感覺出錯了——在頓了頓後，黑影突然沒頭沒尾地發問了：
「剛剛，為什麼不拒絕？」
「誒？」
沢田綱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麼事。
「本來打掃倉庫的應該還有一個人吧？但他把事情全都推給你了，」黑影說，「為什麼不拒絕？他在欺負你。」
「啊，也沒到欺負那麼誇張啦……」沢田綱吉擺擺手，心裡有點尷尬，覺得黑影多管閑事。
「你很喜歡打掃倉庫麼？」黑影相當一板一眼地問。
「…不，沒人會喜歡這種事吧……」沢田沉默一下。他一點也不想和陌生人聊這些，無奈被困在同一個空間，連找借口溜走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硬著頭皮繼續。
「但反正只用隨便打掃一下，不是多麻煩的事……再說今天也是因為我才會輸掉比賽，這時候多出點力也是應該的……」
然而，這些都是拿來自我安慰的違心話。說到最後連他自己也覺得沒意思起來。
「…比賽和清掃是兩件事。不如說，對方以完全無關的事為借口、將責任全都推給你的行為十分惡劣。」
黑影不近人情地分析著，好像一點也沒注意到他的窘迫。
「說不定會被關在這裡，也是對方故意為之。為什麼不再強硬點，為什麼不拒絕？」
到了最後，她卻突然語氣一松，有些迷茫、仿佛自言自語般道：
「到底是為什麼、會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呢……？」
……本來聽聲音還以為是個冷淡的人，沒想到其實超級失禮啊！？怎麼會有人對著完全不認識的人在指手畫腳、你是打哪兒來的正義使者啊！？
沢田綱吉在心裡瘋狂吐槽，但一想到黑影好像是在為他打抱不平，就又縮縮脖子，有些無奈地開口了：
「呃，我覺得是學姐你想多了……吉野同學他不是那樣的人。」他回想一下同班同學平日裡的言行，「雖然有時說話不中聽，但他是做不出故意把人鎖在倉庫裡這種事的……那已經完全是霸凌了吧？」
「強迫你一個人打掃這裡，就不算霸凌了麼？」黑影冷冷問。
「我…我覺得不算吧？」沢田弱弱道。其實他也被問得不確定了：確實、這段時間常被強行安排做各種事，就連小學時期的「廢柴綱」綽號也被重新翻了出來，最近大家都開始這麼喊他了——
等等，這麼一想，居然真有點像傳說中的「霸凌」啊？沢田綱吉呈囧字臉。
「不、大家並沒有做出過什麼過激行為。而且我也不是別人說什麼都會照做啦……」他沒什麼底氣地說，「如果是特別麻煩的事，也會找借口糊弄過去，比如家裡有事要提早回去、或者身體不舒服什麼的。」
嗚哇……他到底在說什麼，這不是顯得更加沒出息了麼？
一面這麼腹誹，沢田一面硬著頭皮繼續。
「那剛剛呢，為什麼不拒絕？」黑影再次問道。
「因…因為不算特別麻煩。我順便幫個忙，吉野同學也會輕松一點……」
沢田綱吉感到對話繞了個圈回到原點，心裡卻想著：早知道會和個怪人一起被關在倉庫裡，他絕對拼死也要找理由推掉這件事。
黑影聞言陷入沉默。趁著這個機會，他趕緊更換了話題：
「對了學姐，你知道倉庫的其他出口嗎？現在大門怎麼推都推不開……」
「…推？」黑影有些疑惑地重復一遍，然後突然撐起身體，直接躍下了高高的軟墊。
輕巧落地後，她又從角落拎起一根細細長長的不明物體，緩緩朝門這邊走來。
沢田綱吉被嚇得一動都不敢動，一時間腦子裡全是「初一男生因不明原因被學姐持棍型凶器暴揍」這樣的法制新聞。
難道是剛剛一不小心說了什麼激怒她的話——怎麼辦、新買的漫畫還沒看完呢！
眼看黑影越來越近，一只慘白修長的手緩緩落下，他不禁認命地閉上眼睛，在心中吐露了悲慘的遺言。
不過最終，腦內那些凶殘的場面都沒發生。他只是被輕輕拉遠了一點。
「哢嗒——」與大門被開啟的金屬碰撞聲響一同降臨的，是閉著眼都能感受到的明亮光線、以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淡淡冷香。
「倉庫的門是用拉的。」黑影慢吞吞地說。
「……誒？？？」
察覺到自己究竟犯了怎樣白痴錯誤的沢田綱吉頓時面紅耳赤，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真、真是萬分抱歉！！！」
就在他埋頭找地縫的時候，又聽黑影沒頭沒尾地說道：
「我覺得…如果是自己不願意做的事，還是好好拒絕掉比較好。」
「誒？」
「聽你剛剛的話，你把他人的感受放在自己之前了吧？」她低聲道。
「那樣會很辛苦。沒有人會因此體諒你。久而久之，大家只會習以為常……或者變本加厲。」
她似乎還想再說些什麼，但卻突然剎住了，快得像被什麼毒刺蟄了一下。
「…抱歉，是我多言。恕我先失陪了。」
黑影、不，應該說學姐，冷冰冰地與他道了別。
驚慌之下，沢田綱吉也沒顧得上好好看清她的樣子，來得及看到的只有一個高瘦的背影，抱著一個極其細長的黑色袋子，不緊不慢地消失在教學樓拐角。
「什、什麼啊……」沢田綱吉呆呆握著掃把，一瞬間感到某種震動，但很快又覺得不能理解，似乎黑影的話裡包含著的什麼東西，是他所不能贊同的。
「好怪的家伙……」他想了想，又耿直吐槽道，「倉庫怪人……」
--
然而還沒過上幾天，就如同被倉庫怪人不幸言中一般——
「喂，廢柴綱——中庭的打掃你來替我們做了，可以吧？」
「但是…今天應該是輪到田中同學你們值日……」棕發少年一邊小聲反駁，一邊腹誹類似情形最近出現得是不是太頻繁了點。
不，說類似情形或許不太准確——畢竟說出這話的田中與吉野同學不同，是班上有名的「不好相處」。
和他玩在一起的男生也都一樣，臉上掛著流裡流氣的笑容，在班上大聲地議論女生。沢田一點也不喜歡他們。
「哈？你在說什麼啊？區區廢柴綱——」田中眯起眼睛，居高臨下地盯著沢田。
他身邊的男生也像收到信號一樣聚攏過來，把瘦弱的少年圍在了正中間。
「既然是廢柴就乖乖幫我們打掃，」田中伸出手，重重推搡了他一把，「喂，可以的吧？」
他被推得朝斜後方倒去，但很快又被右邊的男生推向其它方向。
「喂！可以的吧？」右邊的男生笑嘻嘻地重復一遍。
還沒來得及站穩，又被左邊的男生推搡了一把。這一次的力道很重，幾乎像是被拳頭打中了。
「喂！可以的吧？」那名男生也笑著問道。
噫！怎麼辦——這次真的要變成被霸凌了！不答應的話絕對會演變成被打！
沢田綱吉目露驚恐，試圖從圍著他的男生間隙找到路過教師的身影。
然而，不要說老師了，就連光線和氧氣都好像被鐵壁般包圍過來的男生隔絕了。
他勉強從嗓子裡擠出聲音：「我、我知道……」
然而，細若游絲的妥協卻被另一道冷冷的聲音打斷了。
「那邊的低年級，你們在干什麼？」
圍著他的男生都循聲望去。借著松動的人群，沢田綱吉總算又看見了陽光，以及踩著光向他走來的，那道身影。
--
「嗚…嗚嗚……這也太感人了——這是什麼純愛文學的展開啊！」
「嗚哇野原同學，你怎麼又哭了！？」
回憶暫時中斷。時間回到現在的弓道場內，沢田綱吉連忙為再度泣涕漣漣的野原同學遞上紙巾。
「說到a班的田中他們，就是那群很討厭的男生吧？老是開女生的玩笑。」野原同學擤擤鼻涕，「聽說上周終於因為群聚而被委員長狠狠教訓了一頓，真是大快人心……」
「啊哈哈，是這樣嗎……」沢田干笑兩聲。
「這麼說起來，先前在倉庫裡時，沢田同學並沒有看清優學姐吧？」野原同學好奇地前傾身體，「也就是說，這次才算是你和優學姐的第一次見面！」
「唔、嗯……算是吧……」沢田綱吉目光閃躲一下。
「那沢田同學對學姐的第一印像是怎樣的呢？」野原同學眼中充滿了八卦的光彩。
「可愛？還是說帥氣？又或者果然是成熟？」她一連給出了好幾個選項。
這個問題似乎也引起了優的好奇。被二人用無比專注的目光盯著，褐發少年不由感到壓力倍增。
「嗯……非要說的話……」他回想一下，然後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
「——大概是『可怕』吧？」
悠于 2023-11-12 13:23
第16章 邀請
「哈？？？」
聽到了與純愛小說展開大相徑庭的形容，野原同學目瞪口呆，優也輕輕挑起眉毛。
「因…因為啊！」擔心會被誤會，沢田綱吉趕忙看著優，手忙腳亂地比劃起來。
「學姐那時候握著那麼高那麼長的一根黑棍子……」
「身在道場，居然把和弓袋說成是黑棍子。沢田，小心弓道之神降下懲罰喔？」優垂眸飲了口熱茶。
「…不，唯獨這點我完全不擔心，要罰肯定也是學姐先被懲罰……」畢竟你都在道場開起戀愛商談的神棍課堂了！
不過，比起長度驚人的和弓，其實還是那時候的學姐本人更可怕。沢田綱吉悄然想道。
臉色慘白灰暗；眼眶底下泛青，眼神也空落落的……像一張浸了水的白紙，散發著死氣沉沉的氣息。
不過像這樣的細節，應該是不需要講給野原同學聽的。
懷抱著這樣的私心，沢田綱吉繼續著講述。
--
「你…你是？」
看清楚來人，田中的氣勢頓時有些松垮下去。同樣地，沢田綱吉感受到周圍的其他人也都在瞬間心生動搖。
畢竟對方一看就是三年級的學生。
對於剛剛邁入國中的一年生來說，與二年級的前輩還能勉強插科打諢一番。但在更加成熟的三年生面前就不行了，無論閱歷還是氣勢都被遠超。沒錯，三年生是更為遙遠的、近似於另一物種的存在。
來人根本沒有理睬田中的問話，只是冷冷重復了一遍先前的話：
「你們在做什麼？」
「也…也沒什麼！就是在普通聊天而已。喂，對吧廢柴綱？」田中勉強硬氣起來，用一種隱含威脅的語氣向著沢田綱吉道。
「啊…嗯。」沢田含混地應了一聲，低著頭沒再說話。
「…看樣子，都是1年A班的學生吧？」學姐繼續道。她的神情無比冷漠，相較之下，被一語道破班級的田中等人則明顯變得動搖和弱勢了。
「這樣干擾弓道社正常社活的行為，請不要再出現第二次。」
「什…前輩在說什——」然而，即使更換成了敬語，田中的話還是被毫不留情地打斷了。
「同理，圍住我社成員這樣容易引起誤會的行為，也請不要讓我看見第二次。」學姐冷冰冰地說道。
她的言辭維持在一個國三前輩會對國一新生使用的、最基本的禮貌上，無可挑剔、從容傲慢。
說完，她看都沒看田中一眼，而是將目光落在了尚且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沢田身上。
「走了，沢田。」
「誒…啊、是！」沢田綱吉條件反射地應道，忙不迭地跟上她的腳步。
徒留田中等人在原地面面相覷。
「誒？所以意思是…廢柴綱加入了弓道社！？」
「我們學校還有弓道社麼……？誒——什麼時候有的？」
「剛才那個前輩，長相好可愛……但是好可怕！」
「…………」這是自覺顏面受損又不願意承認的田中。
「都看什麼看！還不快點打掃完去商業街了！」他咒罵了一聲，然後憤憤地拿起了掃把。
另一邊，褐發少年猶猶豫豫地跟在學姐身後。
堪堪脫離了險境，他目前最大的願望是趕緊回家窩進被子裡。然而，果然還是應該先道謝才行。
但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謝謝學姐救了我」這種、會不會太遜了點？
因此，苦惱的少年只好數度陷入欲言又止的循環。
直到學姐將他帶到無人的陰影處，然後自己停下了腳步。
「之前，我們有過一面之緣。」學姐看著他說道。
「是…是的！我記得的！」沢田綱吉連忙道。事實上，剛才聽聲音就認出來了，是前兩天在倉庫的時候。
到了現在，他終於有機會好好地注視她。然而在接觸到那雙淡琥珀色瞳孔的瞬間，沢田綱吉又是一愣。
井水一樣的眼睛。深沉黯淡，裡面沒有映照出任何東西。
「恕我之前一直沒自我介紹。」學姐慢慢地說道，「我叫優，最近剛剛轉學到並盛，還請多多指教。」
「請、請問姓氏是何呢？」受她文雅的說法影響，沢田嘴裡也不受控的冒出了詭異（且錯誤）的古代措辭。
學姐聞言沉默一下。
「現在的話，沒有姓氏。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怎麼可能沒有姓氏……認真的？還是說皇室成員！？
沢田綱吉忍不住在心裡吐槽。但在表面上，他還是恭恭敬敬地道謝了。
「我、我明白了！剛才真是多謝優學姐！」
「…不需要道謝。」優學姐面無表情，「下次如果遇到同樣的事，不妨借用弓道社的名號。」
「誒？」沢田綱吉瞪大了眼睛，有點沒反應過來。
「…我是說，如果又被強迫做不喜歡的事，可以的話，請用弓道社作為理由拒絕。」這次優學姐說得更直白了一點，「目前社團是我在管理，所以不需要有其它方面的顧慮。」
「如果遇到難以解決的事，也可以來三年級的樓層找我。三年A班，名字是『優』。」
學姐的語氣十分鄭重。空洞的眼瞳卻並未映照出他的樣子，視線虛浮地移開了。
「那麼，恕我先失陪了。」說著與先前在倉庫時別無二致的話語，她衝他點了點頭，然後就慢慢地走遠了。
「……誒？」沢田綱吉呆呆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還是沒太搞明白狀況。
剛剛學姐的意思是，以後他可以借著弓道社的名號、就這麼在校園裡肆意妄為嗎——多余的值日一個也不要做，哪怕遲到早退也可以用社活當借口？誒？？？
還沒等他腦海裡冒出更加沒出息的想法，就聽到後方傳來另一聲熟悉的、充滿興味的感嘆。
「啊呀，真是難得……」
沢田綱吉扭頭望去，然後立即繃直了身體。
「西、西園寺老師？！」
西園寺老師負責他們班的數學教學，身形高高胖胖，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雖然已到了快要退休的年齡，但仍然神采奕奕、聲音洪亮。
在課堂上碰到沢田答不出問題，西園寺老師總是會制止同學們的嘲笑，用幽默的話語化解他的尷尬。所以沢田非常喜歡他，並且覺得長此以往下去，自己說不定也能喜歡上數學。
「喔，沢田，這邊、來這邊！」西園寺老師神神秘秘地朝他招手。
「剛剛我可是全聽到了。雖然優是那麼說了，但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老師的笑容到末了，又透露出一點狡黠的意思。
「要不要干脆就這樣，加入我們弓道社呢？」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中的學姐：失去高光（bushi）
第17章 弓道場
講實話，面對這樣一份突如其來的邀請，沢田綱吉不是沒有心旌搖曳過。
而最後之所以會接受，除了不想辜負西園寺老師的期待以外，大概也有對弓道社心懷憧憬的緣故。
因為啊——弓道社什麼的，雖然他還搞不明白弓道究竟是什麼，但果然一聽就很厲害吧？
而且漫畫裡不是也經常出現這種橋段麼：像他這樣的廢柴在學校被奇怪但有才能的前輩收留，從此踏上堅定的夢幻征程——說不定他其實有高超的弓道才能，所以才會被優學姐那樣的怪人和西園寺老師一眼相中！
好！干脆從今天起就努力學習弓道！花上幾天成為超絕的弓道天才、贏得各種比賽，然後被班上同學「唔喔——」地誇贊！
懷抱著這樣單純且夢幻的期待，沢田綱吉第一次拉開了並盛中學弓道場的木門。
——歪斜的箭靶，荒草叢生的射場，古舊的木質地板，晦暗的和室中央，眼底發青的優學姐陰森森地朝他望過來。
「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沢田綱吉條件反射抱頭蹲下，凄慘的哀嚎在道場響徹。
--
「具體的事項，我已經聽西園寺老師說過了。」優學姐一本正經地說道。聲音在空寂的道場寒涼地回蕩著。
在她對面，憋屈跪坐著含淚捂頭的棕發少年。
……由於剛剛在道場大聲喧嘩，所以被學姐毫不留情地教訓了。
總覺得在道場的優學姐，比先前在校園裡遇見時嚴格好多。他悄悄想道。
「很遺憾，正如你所見，目前的道場還不足以支撐日常的弓道練習。所以在正式開展社活以前，」優學姐展開一卷卷軸，一板一眼地讀道，「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打掃射場和清理雜草，讓神聖的道場恢復二十年前的榮光。』……西園寺老師是這麼說的。」
等等、二十年前是什麼意思——難道這地方已經廢棄這麼長時間了麼？
仿佛進入了一個與日常校園完全不同的世界，沢田綱吉一時間目瞪口呆。
「那個…學姐，你都不覺得有哪裡不對勁麼？」他小心征詢前輩的意見。
優學姐沉吟片刻，然後慢慢卷起卷軸，「不，到目前為止，我沒有發現任何問題。」
——不，你手裡面的就是很大的問題啊！為什麼這裡會突然出現卷軸？忍者麼！？還是說戰國時代！？
沢田綱吉內心咆哮。
可惜優學姐聽不到他的os，已經開始自言自語地總結起任務來了。
「首先是清理雜草，然後打掃和室、地板，最後再修繕和弓、更換標靶……」
「那個、學姐，」盡管內心對打掃工作有點不情不願，沢田綱吉還是弱弱舉起了手，「請問我要做些什麼？」
優學姐看他一眼，道，「那就辛苦沢田之後幫忙一起替換標靶。」
「誒？但是之前的工作……」
「嗯，之前的工作都比較耗費體力。你可以先在旁觀察學習，覺得無聊的話，回家休息也不要緊。」學姐平淡道。
不得不說，「回家休息」四個字瞬間戳中了棕發少年的內心。可這樣一來，學姐不就要獨自負擔起幾乎所有的勞動麼……他猶豫一下，還是沒有出聲應和。
這副遲疑的情態被優看在眼裡。她輕輕嘆息了一聲，有點無可奈何的樣子：
「沢田是被西園寺老師硬拉來的吧？那位老師總是心血來潮，其實你不必遷就他的。」
……不，與其說遷就，倒不如說他真是主動來的。帶著成為「弓道天才」的幻夢。
沢田綱吉眼神迷離了一瞬。
「如果你不想參加社團，可以直接和我說。不用擔心西園寺老師那邊，我會負責跟他溝通明白。」
優學姐看著他，語氣十分認真。他卻不由地想低下頭避開對視。
真奇怪，明明學姐現在所說的每一個字都無比符合他內心的期望，但答應的話語就這麼卡在喉間，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不行不行。
沢田綱吉像小狗甩掉雨水那樣甩甩頭，再抬眼時，目光雖然仍透出些許羞怯，但已是十分堅決了。
「我…果然我還是來幫優學姐一起吧！兩個人一起的話，總會比一個人要好一些吧？」
聞言，優微微一愣。然後看到他邊說著「首先是拔草對吧？」邊匆忙站起身來，結果左腳絆右腳「噗通」一聲摔到地上，順便帶翻了一旁的水桶。
下意識想去扶的手堪堪停在半空。
「痛痛痛痛……」褐發少年齜牙咧嘴，心裡一時無比郁卒——明明他已經好久沒平地摔過了！真是的，還以為這個習慣已經隨著小學卒業變成黑歷史了！
「…噗。」
偏偏在這時，他聽見這樣一聲可疑聲響。
「…學姐、你剛剛是不是笑了？」他郁悶地問。
「…？沒有的事。」優學姐已經恢復了平淡的表情，照樣一副目無下塵的樣子。
「不、道場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沢田綱吉大著膽子說道，「學姐你剛剛絕對笑了吧……」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開個玩笑逗逗他：道場已經廢棄了這麼長時間，怎麼能確定沒有吸引來幽靈一類的東西呢？畢竟西園寺老師之前說過這裡鬧鬼喔之類的話。
但又怕真的嚇到他。很快，優的眼睛一黯，嘴裡一板一眼地說道，「沒有事吧？沒事的話，我們就正式開始清掃工作吧。」
「是——」沢田綱吉連忙爬了起來。
於是第一天：兩個人一起沉默地拔野草。沢田發現學姐不怎麼喜歡說話，絕大多數時間都在默默干活；但人很客氣，言必說謝謝，明明沒有擺三年生前輩的架子，卻讓人感到有些難以接近。
第二天：繼續拔野草。他開始習慣這種不交流的作業模式，只是偶爾想偷懶的時候卻看見學姐還在干活，會覺得很不好意思。
第三天：拔野草。學姐上手比他快，所以偶爾會指點他一下。
……
第不記得多少天：破天荒地，優學姐抹地抹到一半，突然有點遲疑地叫了他一聲。
「…沢田，」她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又很快抿住，好像倏忽間打消了說話的念頭。
沢田綱吉小心翼翼觀察一下她：還是和之前一樣，一副沒什麼精神的樣子。黑眼圈甚至更重了，總擔心學姐會在干活途中毫無征兆地倒下……
噫，如果學姐真的倒下了，他要怎麼辦？醫務室和弓道場離得好遠，萬一因為他的緣故而耽誤了什麼——
懷抱著這樣半是關懷、半是怕惹禍上身的擔憂，褐發少年試探著道：
「學姐……是覺得累了嗎？那樣的話，不如先休息一下吧。」
聞言，優學姐先是立即搖了搖頭，但又很快垂下眼簾，低聲道：
「…那我去廊邊坐一會兒。你需要幫忙的話就叫我。」
內心巴不得她這樣做的少年使勁點點頭：「我知道了，學姐請盡管休息！」
再之後，當他終於完成了射場的清理、想要告知優學姐的時候，卻發現她已經靠在廊柱邊沉沉睡著了。
微風吹過，頰邊的發絲被輕輕拂起，又有點凌亂地落到唇邊。反而為平日裡一絲不苟的學姐增添了一點可愛。
總覺得優學姐平時給人的感覺……像一根時刻繃緊的弦。他驀地想道。
但是此刻，弓弦卻不可思議地松弛了下來。雖然可能也只是這一刻而已。
即便是弓弦，繃得過久也會很辛苦吧？說不定還有點危險……這麼一想，學姐的反應算不算一件好事呢？
應該是好事吧……如果是好事，那就再好不過了。
國中一年級，尚且對弓道一竅不通的褐發少年悄然想道。
作者有話要說：
當時的27：既然如此，今天的清掃工作就先一個人做了吧╮(╯▽╰)╭現在的27：……還能怎麼辦呢，自己養出來的鹹魚只能自己寵了_(：з」∠)_下章收個尾就進入新日常啦~接下來會嘗試一段時間日更，明天開始更新時間改到晚上9點，請大家多多指教~~筆芯！
第18章 tbc
「就這樣，學姐這根弓弦越來越松……到最後一發不可收拾，變成了現在無可救藥的懶惰模樣。」
沢田綱吉結束了回想。
「唔、應該差不多就是這樣了——我和優學姐第一次遇見時的事。」
「誒——！？」
野原和優一起發出了意猶未盡的喊聲。
「野原同學也就算了，學姐你是為什麼也要跟著叫啊！」沢田綱吉瞪著故事的另一個當事人。
「不，因為總覺得那段時間的記憶有點模糊……現在回想起來，簡直就像上個世紀的事情一樣。」優學姐優雅地扶了扶太陽穴。
何止是上個世紀——回想起當初那個會搶著干體力活讓他直接回家的優學姐——她如今的變化根本可以登進吉尼斯紀錄！
由於知識的匱乏，沢田綱吉在心裡進行著這樣完全錯誤的吐槽。
「不對！不行！怎麼可以就這樣結束了！」這時，野原同學推開他們兩個，像演話劇一樣跑到了道場正中。
「冷艷孤高的神秘學姐！」她一指茫然坐在原地的優。
「還有柔情似水的可愛學弟！」再一指抽搐著嘴角、此刻內心必然滾動著無數條吐槽彈幕的沢田綱吉。
「表面上是學姐庇護著學弟！內裡卻是學弟陪伴著學姐！」野原同學沉醉地雙手捧心。
「這個故事怎麼可以沒有後續——我想知道！後來、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呢！？」
「…不，野原同學，後來姑且就是你現在看到的樣子，」沢田綱吉流著冷汗，試圖讓她冷靜下來。
「我們一起打掃好了道場、然而學姐並未像她說的那樣開展弓道活動、反而做起了戀愛商談、成為了一個滿嘴胡話的騙子……」
「啊呀，沢田真是失禮，我可不是騙子喔？」/「前輩才不是騙子！前輩是我的戀愛保護神才對！」
優學姐淡定的反駁與野原同學激動的維護聲同時傳來。
「是、是……」沢田綱吉眼神死地說道。
「但是果然，我也很好奇後續呢，哪怕是在還未到來的將來——」溫柔的女聲突然自弓道場門口傳來。
「子安老師！？」沢田綱吉的眼睛差點脫眶而出：老師又是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兒啊！？
「抱歉抱歉，我本來是想就上次的委托對弓道社聊表心意，所以就自作主張、做了曲奇小餅干帶來。」子安老師面露歉意，抬起手上拎著的精致小籃。
「但沒想到你們在說故事……結果一不小心，我也聽入了神，錯過了離開的時機。」老師苦惱地咬咬嘴唇，「希望優同學和沢田同學不要介意？」
反正也說給野原同學聽了。沢田綱吉剛想搖頭表示沒關系，身旁的優卻露出一點為難的表情：
「嗯……如果老師願意保密的話？」
「嗯！當然沒有問題！」子安老師立即點頭答應。
「那就再好不過了，非常感謝老師！」優自然地將她迎進道場。
「啊、這麼說起來，承蒙老師上次關於漢堡肉的指教。可惜後來我嘗試獨立完成，明明前面的步驟都沒有問題，結果卻失敗了……」
「會不會是最後的火候沒有掌握好呢……嗯，我們就邊吃曲奇邊聊吧？」
目睹三言兩語就再度籠絡了子安老師的優學姐，沢田綱吉嘴角抽搐。
——憑他對學姐的了解，她剛剛的為難表情絕對是有意為之！目的是賣子安老師一個人情！
學姐有時可怕就是可怕在這種突如其來的世故上！
但是話又說回來，除了戀愛商談外，現在弓道社又要把業務拓展到烹飪上了麼……
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他這輩子大概都無緣成為「弓道天才」了吧？
望著坐在子安老師和野原同學中間、成天不務正業的優學姐——她正小口小口吃著曲奇，眼睛微微眯起，流露出些許饜足的神態——沢田綱吉抓抓頭發，露出了非常無奈的表情。
……嘛、還是算了，現在這樣的日子好像也不錯。
--
轉眼又是夕陽西下，道場外傳來零星的幾聲鴉啼。
沢田綱吉放好了清掃工具。子安老師和野原同學都已經換好鞋子到了室外，優學姐則等在玄關處，此刻正同他一樣，靜靜望著空曠干淨的弓道場。
——脫胎換骨的道場，即便光線晦暗也與初見時的落寞黯淡不同，此刻正溫柔地盛著黃昏。
……算是他和學姐之前共同努力的成果吧。
沢田綱吉內心不可思議地湧起一股滿足感。
「沢田，我要鎖門咯？」優學姐在門口對他說。
「是、馬上就好！」他闔上櫃子，一路小跑回到玄關處。趁著彎腰換鞋的功夫，又偷偷地看了學姐一眼。
……其實剛剛，他還對野原同學隱瞞了其它的事情。
開學時在倉庫的相遇，並不是他和學姐真正意義上的初見。
沒錯，那其實是在更加久遠的時候、遠在倉庫之前。
現在的學姐估計早就不記得了。他也早就決定把關於那件事的記憶深埋在心底，不對任何人提起。
「沢田，」優突然小聲叫他，「對野原學妹和子安老師說謊了呢，剛剛。」
「誒？」沢田綱吉一愣。
外面隱約傳來野原和子安老師聊天聲，隔著木板不甚清晰。於是優更加壓低了聲音：
「因為、倉庫那次其實不是第一次見面吧……還是說沢田已經忘記了？」
她的語氣是一種共同隱瞞秘密的、共犯般的親密。已經沒有了黑眼圈、淡琥珀色的眼眸澄澈，清晰地映照出了他此刻呆愣的表情。
「…啊，」像是突然明白了什麼，優突然視線平移。
「走了，沢田。」
「誒…等等！學姐，難道說你還記得——」褐發少年反應過來，立即漲紅了臉。
「啊啊，今天的夕陽格外紅呢。」
「好敷衍、轉移話題轉移得也太明顯了啊喂！」
鏡頭上移再上移。晚霞燦爛，拌嘴吵鬧聲不斷。
——看來，未來有緣還會繼續講述呢。
關於雙方都未曾忘記的、於無意之間締結下的珍貴羈絆。
作者有話要說：
共同隱瞞小秘密，算是預備役小情侶的一點小默契！真正初見文案有寫，是個既俗套又有點搞笑的故事hhh回憶篇正式結束~下章開始進入新日常，感情線同步進入新階段，我將之命名為「發育吧，27！」（bushi）（住嘴啊）
第19章 學姐生病了
「啊啊……」
課間時間，沢田綱吉有氣無力地趴在自己的座位上。
剛剛的數學課，他又因為沒回答上問題而被根津當眾嘲弄了一番。
討厭的根津、就算是東大出身，也不至於說出「學習差的人連活著都不配」這種話吧？
干脆今天午休也躲去弓道場好了……不知道學姐會不會也在。
他正這麼想著，身後突然傳來同班男生帶點驚慌的呼喊：
「喂，阿綱，快點出來！外面有前輩找你——」
不只是那位男生而已，周圍突然也一片嘈雜。班上幾乎所有同學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門外。
沢田綱吉著急忙慌地站了起來。
說到會來班上找他的前輩，而且還是會引起騷亂的那種、那不就只有——
懷著點自己也說不明白的期待，他匆匆跑到了門外。
教室門口。
雄偉得不像初中生的強壯身軀、深邃成熟的面容、還有挺立的飛機頭，嘴裡叼著根葉子的男性前輩微微皺眉，上下打量了他幾眼。
沢田綱吉瞬間汗如瀑布後背狂流。
還以為是優學姐找他——結果來的居然是風紀委員啊！！！
最近、最近應該沒有做過違反校規的事情才對？他在腦內陷入瘋狂回想：沒有遲到也沒有早退、校服好好地穿好了、在走廊上奔跑的事也完全沒有——
就在這時，威嚴的風紀委員終於開口了：
「弓道社的副社長…沢田綱吉對吧？」
「啊、是！」褐發少年一個立定挺身，感覺全身都在發抖，只靠頑強的腳後跟勉強支撐著。
難道說、在社團活動期間開展戀愛商談的事終於被發現了……那些全部都是優學姐的錯——
「本周會舉行並中第一學期體育社團全體會議，地點在第二會議室，每個社團需要各派一名代表參加。」高大的風紀委員邊說邊遞過來一張A4紙。
「如果社團在暑期有集訓或是合宿計劃，需要提前進行申報。這點還請不要忘記。另外，在假期使用學校設施的申請也要按時提交。」他公事公辦地說了一長串。
並中…社團…學期……什麼體育？
沢田綱吉還在糾結最初那個會議的名字。但看到風紀委員威嚴的面孔，又不敢多問了。
「我、我知道了！」他囫圇應道，趕緊接過了申請表。
「我剛剛說的，你真的有聽清嗎？」風紀委員有些懷疑地看著他。
「是、是的！」被那凶神惡煞的目光一激，一股求生本能直竄沢田後腦。
「這周要開會！會前要填表！」他大聲說道。
風紀委員：「…………嗯，差不多就是這樣。」
在離開前，那位表面凶惡的風紀委員又貼心地補充道，「本來會議的事應該直接通知給各個社長。但你們社長今天請了病假，就辛苦你代為轉達了。」
留下攥著表格的褐發少年原地愣怔：
「…誒，優學姐她、生病了？」
--
「叮咚——叮咚——」
沒有回應。沢田綱吉猶豫一下，又低頭確認了一下三年A班的班主任老師提供的住址。
並中舊職工宿舍，20A室。
「應該是這裡沒錯吧……」
他正要再按門鈴，就聽見門的另一側傳來一陣激烈的「叮呤咣啷」聲，然後大門被倏地拉開一條縫——隔著頗具年代感的防盜鎖鏈，貼著退燒貼、發絲散亂的優學姐出現在了門口。
「嗚哇、學姐！？你沒事吧？」剛剛屋子裡是發生什麼了！？
優學姐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幾秒，「請問有什麼事？」
「呃，今天風紀委員來找我，說是這周要開社團會議，」沢田綱吉猶豫一下，將手裡的東西隔著門縫塞給了她，「這是會議要用的表格，還有老師讓帶給你的學習資料……」
「…我明白了。勞煩您特意跑這一趟，感激不盡。」優學姐有禮有節地收下了東西。
這樣一來，任務就算完成了吧？今天沒有社活，接下來就可以直接回家、悠閑地躺在床上看漫畫打游戲了。
但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沢田綱吉又觀察一下學姐，回想剛才她使用的敬語、以及現在這種冷淡生疏的目光，遲疑著問：
「學姐，你知道我是誰嗎？」
「是…」學姐罕見地陷入了猶豫，「班長さん。」
沢田綱吉：「……」明顯就是隨便蒙了一個最可能來送作業的人選吧你！
「優學姐——是我啊！沢田綱吉！」他蹙著眉道。
「騙人，」優反駁道，嚴肅剛正又莫名可愛的樣子。
一瞬間，少年覺得仿佛在配合她出演什麼「不要隨便給陌生人開門」的兒童安全防範意識小短劇。
「沢田才沒有長著兩個頭！」
「……沒有人會長著兩個頭吧喂！」她真的不要緊麼？發燒都燒出重影來了啊！？
「嗯……」
優學姐又凝神細看他幾秒，然後恍然大悟地「啊」了一聲。
「原來真的是沢田啊……已經到早上了麼？」
「…不，現在已經是放學時間了。」好歹被成功認了出來，沢田綱吉嘆了口氣，「學姐你真的不要緊麼，感覺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沒事，每年到換季的時候都會這樣來一遭。」優頓了頓，又道，「沢田要進來嗎？沢田的話應該沒關系……」
說著這樣不知道是做客邀請還是自言自語的話，她干脆地解下了防盜鏈，然後就直接拖著步子返回了屋內。
褐發少年猶豫一會兒，終於還是輕手輕腳推開門，探著頭道：「打擾了……」
映入眼簾的屋子是很典型的舊式獨居結構。進了玄關就是一個狹長的簡易廚房，再往裡是客廳，中間的矮桌四腳朝天翻倒在一旁，東西散落一地，估計是學姐起床開門時撞到了，所以才會搞出那麼大的動靜來。
盡頭是一個半開的壁櫥，隱約能看到淡藍色的床鋪……啊，應該是學姐睡覺的地方。
他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
怎麼辦……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來女孩子的房間做客。雖然這個女孩子指的是學姐、指的是優學姐沒錯！
等確認她沒事就趕緊回去吧……莫名慌起來的少年在心裡下了決斷。
「沢田，可以先去客廳坐。」
優學姐悶悶的聲音傳來。她似乎對客廳的狼藉一無所覺，此刻正一門心思在冰箱裡翻找著什麼。
半開的冰箱門把她的頭擋住了一大半，發絲若隱若現，扶在冰箱門的纖長五指慘白分開，有點像那種劣質恐怖片海報上的女鬼……
沢田綱吉被嚇得「噫」了一聲，別扭的旖念轉頭就被衝淡了不少，當即老老實實跪坐到了客廳。
跪坐在客廳，又不好意思東看西看，只能僵硬地等待學姐過來。可是等了半天……
冰箱前的優學姐還是一言不發、甚至一動不動。過了半晌，隨著「哐當」一聲響，扶著冰箱門的手突然軟軟垂下了。
「學、學姐！？」褐發少年驚慌地一躍而起，結果不小心撞到了翻倒的矮桌一角。
「唔！」他吃痛地發出一聲悶哼，也顧不上腳尖傳來的尖銳疼痛，連滾帶爬衝到了優面前。
「Zzzzzz……」只見少女以一種扭曲的姿勢陷入了沉眠。
「優學姐！？快醒醒、不可以把頭伸進冰箱裡睡覺啊啊啊！」他試圖把人從冰箱裡拖出來，結果用力過猛。眼看學姐的頭就要重重磕在牆上，趕緊又猛地往回一拽。
就這樣，學姐以一種凄美的姿勢仰面躺在他懷裡；過了半晌，她才迷茫地睜開了眼睛。
「是沢田啊……現在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就只有這個。」她勉強擠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將一個硬硬的小盒子塞進他手裡。
「來吧，請好好享……」還沒說完，她就脖子一歪，靠在他懷裡徹底沒了聲音。
留下無措的褐發少年欲哭無淚：
「學姐！？也不可以就這麼睡，快醒醒了！再說了、普通來家裡做客，哪兒有人會招待納豆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さん=桑，因為不想打中文諧音所以干脆用日語偷懶了的作者是屑_(：з」∠)_回歸搞笑日常！生病篇主題：在人夫的道路上不要大意地越走越遠吧，27！
第20章 照顧
一塊退燒貼四平八正地貼在腦門上，淺栗色的額發被倉促撩起。少女雙頰浮現出不自然的潮紅，半闔著眼睛，有氣無力地吐息著。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人搬到了壁櫥。沢田綱吉幫她掖好被子，十分擔憂地望著她。
「學姐，你要不要還是給家裡打個電話？」猶豫了一會兒，他還是問道。燒成這樣，果然還是應該聯系家人過來照顧才行。
然而，幾乎是在聽到的一瞬間，她就立刻蹙起眉頭，幅度很大地搖了搖頭。
「不要……告訴家裡。」優的眼睛稍微睜開一點，茫然地望著上方，然後突然道，「…討厭那裡。」
這句話說得突兀，像在賭氣。她眼中有一道冷茫一閃而過，但是很快，那種微冷的神情就又被痛苦急促的呼吸取代了。
「不聯系…家裡。」她的眼珠不安地動了一下，轉向了他的方向，好像要他也跟著承諾似的。
總覺得……生病的學姐就像小孩子一樣。
「知道了知道了，」沢田綱吉也趕忙像哄小孩一樣哄道，「不聯系家裡。」
聽罷，她的眼睛便又安心地闔上了。
「…睡一覺就好。你先回去……辛苦……」她顛三倒四地說道，聲音越來越小。
真是的……這種情況，肯定也不能放她一個人待著吧？
沢田綱吉邊想邊看了眼時間：才下午4點20，遠遠沒到平常社活結束的鐘點，倒是暫時不用擔心媽媽那邊……
這麼一想，他認命地嘆了口氣，輕輕闔上了壁櫥；又把客廳那張翻倒的矮桌扶起，幫她把散落一地的東西撿起來收好。
一盞黃色的塑料台燈。看起來像是百元店的便宜貨，還好還好，尚且運作正常。
各種各樣的課本。看著封面上那些稀奇古怪的字母符號、以及全是漢字讀都不會讀的古詩文，褐發少年不由心生敬畏——三年級的學科都好厲害！但一想到兩年後他也要學，心裡就又是一陣抵觸。
幾本筆記本，應該是整理好的學習資料。其中一本攤開在正中，筆跡非常工整，部分文字拿紅筆做了記號。幫忙合起收好。雖然他一點也看不懂內容，但一看就知道，優學姐一定是個優等生。
一些圓珠筆和尺子之類的文具。同樣來自百元店的廉價設計。
旁邊還有一沓薄薄的海報，幸虧用大頭針夾住了一角，才沒有散得到處都是。拿起後，沢田綱吉下意識翻了翻，全是些招聘打工的廣告。有些在薪資上打了紅圈，有些則是在地點上打了叉。
學姐她……果然過得很不容易吧？
沢田綱吉蹙了蹙眉，心裡有點不是滋味。
最後是一個扎得牢牢的、深藍色的布袋，立起來有大半個課本那麼高，堪堪能單手握住。
明明上面印有的是常見的、像征「幸福吉祥」的清海波紋樣，但卻莫名散發出一種與其它物品格格不入的高貴。
……說高貴或許有些誇張了。但這確實是沢田綱吉看到時的第一感受。
他沒拆開來看，心裡卻已經隱隱預感到：這大概是很重要的東西。因此放置的時候非常小心。
收拾好矮桌上的東西——說是收拾好，其實毫無整理經驗的少年也只是把它們哆哆齊然後疊放在一起，布袋被小心安放在了一旁——沢田綱吉百無聊賴地環顧客廳。
客廳裡的布置非常簡潔。除了矮桌就只有一個老式櫃子，被黑布包裹的和弓斜斜倚靠在櫃旁。
說起來，學姐真的有在練習弓道麼？從認識那天起她似乎就在不務正業，一開始還會抱著和弓出現在道場，後來干脆連帶都不帶了……
他東想西想著，思緒在弓道社上停了一停，又突然蹦跶回了叼著葉子一臉威嚴的風紀委員那邊。
【「本周會舉行……會議……各派一名代表參加。」】
等等！
褐發少年唰地一驚。
會議就在後天，每個社團一名代表。可弓道社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如果學姐這幾天都請病假，那參加會議的豈不就是……
他頓時目露驚恐。腦內已經開始上演起悲慘的絕命小劇場：
他顫顫巍巍推開門，一百多個面相凶狠的風紀委員齊刷刷向他看過來；會上有一個問題沒能答得上來，憤怒的風紀委員們把他逼到角落，眼中紛紛射出了紅色的激光……
不行不行！絕對會死！這樣的艱巨使命他絕對承擔不來、絕對！！！
短暫的崩潰後，油然而生的是另一種沒出息到極點的堅毅決心。
——這兩天絕對要照顧好學姐！拼死也要讓她在後天前恢復健康！！！
但是話說回來…照顧病人，應該怎麼照顧來著？
褐發少年瞬間變成呆愣的豆豆眼，幸虧靈光一現掏出手機，以學習時從沒有過的認真態度專心致志地搜索起來。
--
就在少年堪堪准備妥當的時候，壁櫥那邊突然傳來「咚」的一聲輕響。
沢田綱吉一愣，趕忙小跑過去，拉開了門。
驟然接觸到光線，優眯了眯眼，一只手垂在被褥外面，眼神還是暈乎乎的。
「學姐？現在有沒有感覺好點？」
「嗯……」她喑啞著嗓子應了一聲，「我睡了多久？」
「也沒多久，大概一個多小時，」沢田看看時間，殷切問道，「學姐要喝水麼？」
【每天給病人倒水。】
優點點頭，勉強撐起身體，「我自己……」
話還沒說完，褐發少年已經殷勤地將保溫杯遞到了唇邊。
她一愣，潛意識覺得他的態度有點可疑。
然而，這種熨帖難免戳中病者心中某個柔軟的角落。她沒多想，當即握住水杯喝了一小口。
「……」
優閉上眼睛，一下將杯子推了回去，久久久久都沒說話。沢田綱吉在一旁緊張地觀察著。
「沢田，」她終於開口了，聲音不知為何有些含糊，「…燙。」
「誒？」他愣了一下，看到她以手捂嘴伏低身體的痛苦樣子才反應過來，慌亂地從冰箱翻出冰水，噸噸噸灌進杯子裡。
優松開捂唇的手，又接過杯子喝了一大口。被燙麻的舌尖覺察不出危險，直到五髒六腑都被寒冰凍結，才又勉強道，「這次…太涼了。」
「不、不用再倒了，」制止了褐發少年再度衝出去的動作，她顫顫巍巍地躺了回去。
看到雙眼緊閉面色發白的優學姐，少年心中又悔又急——怎怎怎怎麼辦，學姐好像病得更厲害了！
「沢田……」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口叫他。本來是想讓他回去，但對上少年焦急自責的灰暗眼神，話到嘴邊就自己拐了個彎。
「……肚子餓了。」優垂下眼簾。
【病人不宜吃刺激的食物，可用清淡的粥或湯補充能量。】
「我、我明白了，」沢田綱吉使勁點點頭，「學姐想吃什麼？我去給你買！」
其實完全沒有胃口的少女陷入艱難回想，「以前…會吃八種魚翅熬的粥。」
那是什麼東西啊喂——！？
褐發少年瞬間變成斯巴達臉。
然而，這次無論如何也不想搞砸。
於是他只點了點頭，拋下一句「學姐先好好休息」，就慌慌張張拿著鑰匙跑出了門。
等一路跑到了校門口，他才踟躕著停住：學姐住的舊職工宿舍離學校只有幾步路，離中心商業街卻有一段距離。
再說商業街賣的也都是蛋糕還有章魚燒一類的小吃。哪裡會有粥賣……家庭餐館或者中華料理店麼？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直接跑回家、請媽媽幫忙的時候，一道正朝學校教學樓方向走去的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
沢田綱吉眼前一亮，如逢救星般大聲喊道：
「子安老師！請等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我永遠愛一些小情侶一方生病一方洗手作羹湯（喂）的土狗劇情哈哈哈哈哈嗝下章努力結束生病篇。布袋的話，看過京弓的筒子應該能猜出來是啥！沒看過也呆膠布，過幾章就提到了（豎大拇指）（擠眉弄眼）
悠于 2023-11-12 13:23
第21章 料理
子安老師幾乎是立刻轉過了頭。不知為何，沢田總覺得她臉上閃過一絲慌亂。
但大概是錯覺吧……等他跑近的時候，老師已經露出與往常無異的溫柔笑容了。
「啊呀，沢田同學，怎麼這個時間了還在學校？」她掩嘴笑了笑，「而且還一副滿頭大汗的樣子？」
「是這樣的、子安老師……」他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老師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原來是這樣……」沉思一陣後，她舒展開眉頭，溫柔道，「現在的家政教室或許就有你需要的東西。」
「真的嗎！？」沢田綱吉欣喜道，轉而想到現在已是放學時間，當即又有點赧然，「會不會太麻煩老師？」
「不麻煩的，」子安老師笑笑，「我本來也是要去家政教室拿忘記的東西，正好順路。跟我來吧，這邊。」
並中的特殊課程都安排在另一棟樓，每層都與平時的教學樓相連。除了一樓是幾間會議室、以及四樓的招待室（聽說是學校最豪華的所在）外，二三五層分別被數間化學實驗室、家政教室以及音樂美術教室占據。
「剛好今天教了二年級捏飯團，」子安老師打開冰箱，「嗯嗯、需要的材料都還有。」
她熟稔地拿出幾樣東西，又從櫃子裡翻揀出一個小小的砂鍋。然後轉過身、對著沢田親和微笑道：
「那麼，就教給沢田同學吧？吃起來熱乎乎暖和和的、最適合給病人品嘗的家常雞蛋粥！」
「…誒？」褐發少年遲疑地指指自己，「意思是、子安老師要教我做？」
「當然啦。」子安老師卻好像會錯了意，「沢田同學說想要好好照顧優同學對吧？既然如此，親手做出的食物可謂是最頂級最浪漫的照顧了！」
總覺得她好像誤會了什麼……
沢田綱吉流著冷汗，看她雙手捧臉、散發出「青春真好啊你什麼都不用解釋」的小花花。
「但是老師、說實話我一點做飯經驗都沒有，」他硬著頭皮繼續推辭道，「真的不會太麻煩您嗎？」
可惜子安老師只是毫不在意地揮揮手，「沒事沒事，提升學生的動手能力本來就是家政老師的本職工作。況且只是雞蛋粥這樣的簡單料理，我相信沢田同學一定可以順利完成喔？」
「……」
這回，面對成年人全然信任的笑容，沢田綱吉無論如何也說不出拒絕的話了。
--
真、真的順利完成了！
望著砂鍋中被晶瑩滑嫩的蛋液包裹、但又顆粒分明的米飯，沢田綱吉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雖說中途被子安老師挽救了無數次——比如搶救打進了蛋殼的蛋液、燒得撲出來的水等等等等——但切實地依靠自己的雙手做出食物什麼的，這還是第一次！
看、看起來還不錯，聞起來也很香，就是不知道味道……
「待會兒拿給優同學的時候，可以把這個加進去，吃起來會更香。」子安老師將一小盒芝麻海苔放進了保溫袋。
轉頭看見褐發少年有點不安的神情時，她了然地笑笑，鼓勵般說道：
「不用擔心，味道絕對很好喔？」
「嗯……」
看到少年還是一臉不自信，子安老師換了一種更輕快的語氣：
「嗨~現在是提問時間——在家政課上，即便面對同樣的食譜，每位同學做出來的食物味道卻各有不同。沢田同學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身在教室，面對的又是如假包換的學校教師，沢田綱吉本能地感到一陣被提問的慌亂。
不過子安老師並未計較，反而十分寬容地彎了彎眼睛。
「那是因為，它們各自包含著制作者的心意。是思念著某個人、或者某樣東西，才能做出來的、獨一無二的食物。」她輕輕說道，「要知道，心意是可以被感知到的喔？」
「所以優同學在品嘗粥品的時候也一定能感覺到，沢田你希望她早日康復的心意。」
「——這是身為家政課老師的經驗之談。」如同分享什麼了不得的秘密般，子安老師朝他眨了眨眼睛。
老師她……一定非常喜歡烹飪吧？
看到子安老師露出的溫柔笑容，沢田綱吉腦中突然冒出了這樣的想法。
總之，有了老師這句話，他心裡一下安定了不少。
希望學姐能夠感受到——褐發少年以手握拳目光灼灼——他無論如何、無論如何都不想去參加會議的決心！！！
「今天真的非常感謝老師！」校門口，沢田綱吉又向老師鞠了一躬。
「沒事沒事，沢田同學不用這麼客氣。」子安老師頓了頓，聲音很輕地說，「…說不定是我該感謝你才對。」
「誒？」
「啊……沒什麼。」她指指舊職工宿舍的方向，「快給優同學送去吧？她應該在等你。」
「啊、是！」
等快跑回到學姐住處的時候，沢田綱吉才突然想到：
之前子安老師明明說在家政教室忘了東西，可最後出來的時候卻還是兩手空空。
是又忘記了嗎？剛剛要是能在分別前想起來、然後提醒老師一聲就好了……
褐發少年有些遺憾，但也沒有多想，轉眼將這個小插曲拋在了腦後。
--
砂鍋蓋子被揭開，一股混合著蛋香的自然米香撲鼻而來。少年將裝著海苔和小菜的兩個盒子打開，又殷勤遞上勺子。
「這是……？」優遲疑問道。
與之前她做的、堪堪用於攝入足量卡路裡的食物不同，眼前的粥品等級明顯要高上一層，屬於久違了的、需要被細細品嘗的「菜肴」範疇。
「嗯……八種魚翅熬的粥？」沢田綱吉也猶豫一下，企圖趁她發燒蒙混過去。
「……」
學姐無言地與他對視片刻，淡琥珀色的眼瞳並未泄露出多少情緒。因此他也不知道有沒有欺瞞成功。
等她拿起勺子，舀起最頂上一點米粒，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少年的心髒突然又是一陣砰砰亂跳。
萬一不好吃怎麼辦？萬一中途在子安老師不注意的時候出了什麼差錯怎麼辦？果然應該先試一下味道的……不對、說到底為什麼要選擇手作料理，仔細一想果然好羞恥！！！
他胡思亂想著，後悔的情緒從腳後跟一路衝到頭頂，一時覺得連坐都坐不住，可其實還是僵硬地坐著。
就這麼僵硬著、看到學姐眨眨眼睛，放下了勺子。
她沒看他，嘴角卻浮現出淺淡的笑意，像是無意間的流露。
「…比魚翅粥好吃。」她輕聲道。然後繼續舀起第二勺，眼簾低垂、一副認真品嘗的模樣。
沢田綱吉呆呆望著她。也不知是因為這句評語、亦或是學姐的反應本身，總之，原先那些混亂的心情霎時間消失殆盡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以名狀的喜悅與滿足。
「是、是嗎……」他長吁了一口氣，同樣帶著不自覺的笑容，「太好啦……」
學姐沒再說話，似乎是恪守著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古板准則。直到發現她的唇瓣恢復了一絲血色，沢田綱吉才終於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盯著她看的失禮行徑、通紅著耳朵移開了視線。
【病人的胃口比常人更小，所以不強迫病人進食，應以少食多餐為主。】
「優學姐，剩下的粥放冰箱了，你到時候熱一下吃……你會熱東西的吧？」
雖說只是成功（在子安老師的幫助下）做出了一次簡單料理，但一想到學姐在烹飪方面的「卓越表現」，沢田便覺得在家政方面遠勝過她、不得不為她擔心起來了。
「…當然知道了。」優涼絲絲地覷他一眼，又道，「沢田，剛剛的飯多少錢？」
「誒？」褐發少年一愣。
「剛剛、你不是說出去買的飯麼？」她提醒道，「多少錢？」
「啊啊……」他反應過來，連忙擺擺手，「不用錢的學姐。」
看到優學姐蹙眉，他又趕緊將在校門口遇到子安老師的事說給她聽。然而說到後面又突然頓住。
「……所以說不是買的，而是、而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覺得承認是自己親手做的有點羞恥，於是褐發少年靈機一動，「——全部都是子安老師做的啦！」
總覺得他的反應有點可疑。優將信將疑地點點頭：
「這樣……那之後必須得向子安老師道謝才行。」
褐發少年聞言猶豫一下，但到底沒有勸阻的立場。因此，他也只好支支吾吾地應付過去了。
「那學姐，如果你有不舒服的話就打電話喊我。」他在門口與她道了別。
學姐隔著門檻看著他，一瞬間似乎有些遲疑。可最終還是微微頷首，「好。」
下樓的時候，回想起她比之前紅潤了一點的臉色，他不由有些安下心來：
這樣一來，優學姐應該就能按時趕上了吧？後天的社團會議……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27料理初挑戰大成功
——
雖說現在難免因為青春期的自尊而別別扭扭，但經過十年的沉澱，可能又會變成這番光景：
回到家熟練脫下西裝外套卷起袖口，水池邊洗手的時候被攔腰抱住。
因為手上沾了水，所以干脆轉身低下頭，和睡得暈暈乎乎的年上女友額頭碰額頭。
270：好像還是有點燙……下午睡著了麼？
優因為發熱所以超不想說話，會懶洋洋把頭埋在他胸口胡亂點點點。
到案板前的時候又會變成背後抱，270會邊找廚具邊問她想吃什麼。
優（毫不猶豫）：雞蛋粥。
270（輕笑plus輕嘆）：每次都是這個，真的吃不膩嗎？
優會繼續抱著他蹭蹭，嗓子因為發燒所以啞了，但就這樣低低地笑：真的真的吃不膩呀。
第22章 社團會議
「為什麼風紀委員會的活動經費比全部社團都高了十倍不止——」在部員們的支持下，並中網球部的部長站起來發表了異議，「這樣根本不合理！」
「雖然今年我們敗給了不動峰，沒能拿到都大會的出線資格，但往年也都是止步於此啊！」網球部長慷慨陳詞，「就這樣被削減經費、我實在是不能接受！」
周圍，幾乎所有社團的代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不僅是由於主持會議的風紀副委員長草壁哲矢皺起了眉頭，更因為原本斜靠在窗台邊的、那個瘦削的黑發少年緩緩轉過了臉——
印有「風紀」二字的袖章迎風飄動。在很多人看來，那是宛如招魂旗般的存在。
——雲雀恭彌，並盛中學風紀委員長。毫無疑問、當之無愧，制霸了整個並盛町的男人！
對於並中的學生來說，其實鮮少能有與雲雀正面接觸的機會。
即便是在學校刷了最長時間經驗的三年級學生，最常出現的景像也只是邊哭嚎著「雲雀來了、雲雀來了！」邊作鳥獸狀四散逃開。
「討厭群聚的」雲雀、「能止小兒夜啼的」雲雀、「一拐子能抽死十頭牛的」雲雀……總而言之，被冠以了各種各樣的誇張綽號。
然而，這般令並中學生聞風喪膽的存在，並不如常識中的惡霸那般肌肉壯碩、面目凶狠。
倒不如說恰恰相反：細長的鳳眼、堪稱秀美的古典長相、以及看似隨意卻又透露出矜貴的傲慢儀態——
對方是個世所罕見的美少年。
「記得有說過，每個社團只能派一名代表吧？」美少年的嘴角微勾，掃視一眼網球社的成員們。僅僅一個對視，就令後者全體不寒而栗、其它社團代表也全都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了頭。
至此，會議進入了流程以外的「特別環節」。優坐在最左邊的位置，一臉認真地神游著天外。
並中沒有學生會，一切職權都由風紀委員會代行。在履行職能的過程中，後者不乏使用暴力，采取的是與以前學校迥異的管理風格。
凶暴的拐狀武器擦著勁風襲來。判斷出沒有閃躲必要，她低頭提筆勾了幾個待會兒的發言要點，任其從額前掠過了。
但是仔細想想，以前的學校才是脫離了「常識」的範疇。再看看周圍同學習以為常的反應，或許這樣的暴力統治才是大多數中學的常態。這麼一想，大驚小怪的反而是自己。
慘叫聲響徹會議室，又在短短數秒內偃旗息鼓。
鎮壓完成，雲雀又坐回到了窗邊；望著窗外、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
鼻青臉腫低聲哀嚎的網球部部員則陸續被一臉不良相的風紀委員們拖到了屋外，會議室重新恢復了安靜。
在這死一般的寂靜中，草壁見怪不怪地重啟流程。
「那麼下一個是……」他看看手裡的文件，「弓道社。」
「是。」優應了一聲，回過神來。
「弓道社的彙報將分為以下三個方面：期中總結、未來規劃、以及相關的經費申請。首先是我社自開學以來的成果展示……」
她的聲音沉穩平靜，似乎完全沒受剛才的突發狀況影響。更難得的是，發言結構也很清晰，不單單是提出問題、也囊括了相應的解決措施，算是相當成熟的一次彙報。這讓草壁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我明白了。接下來是關於弓道社申報的、暑期合宿的相關事宜，」他拿出預先收到的表格，微微皺眉，「聯合的社團是——青春學園……網球部？」
--
另一邊，一年級的家政課剛剛結束。女生們帶著做好的甜品回到教室，等待已久的男生都發出了「喔喔——」的興奮叫喊。盡管是初夏，空氣裡卻彌漫起情人節般的躁動氛圍。
為了避免浪費，家政課上做好的食物都會由學生自行處理。女生們常常邀請男生品嘗，算是小小地填補他們缺席家政課的遺憾。
——當然，像這種相當於檢測異性緣的活動，從來都是與沢田綱吉無緣的。
他絲毫不起眼地坐在座位上。看著同班的山本武和笹川京子各自被一大群同學包圍，眼中流露出一絲羨慕。
真不愧是班上最受歡迎的男生女生。要是他也能像他們那樣……
他想像一下自己加入到山本與京子的行列、被他們還有其他同學熱熱鬧鬧簇擁著的場景——
不過想也知道，這種事是完全不可能發生的嘛。
熟練掐滅心頭那點向往，沢田綱吉撐著下巴，以一種近乎樂觀的心態自暴自棄著。
京子那邊的蛋糕很快就被拿光，山本手裡也塞滿了各式各樣的甜食、不得不屈起手肘抱著。即便這樣，聚在一起的同學也沒有散開，而是各自與朋友說笑起來、盡情享受起提前開始的課間休息。
正當沢田被教室裡這種歡快的空氣裹挾、想著要不要去廁所躲避一下的時候，京子與朋友黑川花走到了他課桌附近，兩個人的聊天聲也在不經意間溜進了他的耳朵。
「總覺得子安老師最近沒什麼精神……」面容姣好的女生輕聲說道，臉上浮現出隱隱的擔憂。
「大人也有大人的煩惱嘛。」黑川花這麼應和道。無論從語氣還是神態，都好像是同樣站在大人的立場上。
「而且，說不定是你多想呢。」瞥見好友越發擔心的神情，黑川不動聲色地話鋒一轉。
「三年級還沒走的時候，子安不是和一個前輩聊得挺開心的麼？那個看起來蠻成熟的、弓道社的——」
聽到「弓道社」三個字，沢田綱吉一下子就坐正了身體，幾乎像是條件反射。
黑川花話語一頓，臉上已經流露出了「你小子不會是在偷聽我們說話？」這樣的不客氣意味；京子倒是不甚在意，十分友好地朝他笑了笑。
基本沒有和女生交談的經驗，沢田綱吉只好向她們點點頭，回以一個尷尬又膽怯的笑容。
在雙方即將陷入不必要的招呼之前，他就隨便找了個由頭，遁逃到了教室之外。
「原來三年級今天也有家政課啊……」
褐發少年雙手插兜，微微佝僂著背，獨自走在走廊上。
也就是說、優學姐也會動手做料理——在回想起她那堪稱恐怖的廚藝之前，不知為何，腦海中率先浮現出的卻是她像京子那樣、被很多男生簇擁著的場景。
……畢竟學姐也很受歡迎吧？還會被拉到天台上告白，和他這種廢柴完全不一樣。
想到這裡，沢田綱吉酸溜溜地嘆了口氣。
「…誒？等等、我是在這裡在意個什麼勁啊？？？」
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半是驚恐半是煩惱地停在了走廊正中。
作者有話要說：
「為什麼弓道社會和網球部一起聯合訓練啊！？」這個槽留給27之後去吐。不過他在得知消息前得先完成第三個委托hhhh畢竟合宿是暑假的事嘛（攤手）關於草壁的ooc小彩蛋：暑假後三年級自動退部，也就是說下學期開始去參加會議的就變成27了。到時候草壁會覺得弓道社要完蛋了。但是十年後的草壁會覺得當時覺得弓道社要完蛋了的自己才是差點要完蛋了。（bushi）《陽光開朗大男孩》的旋律依舊縈繞耳畔，決定在作話記錄到它消失的那天。
第23章 謝禮
結果還是非常在意。
由於思緒一直有意無意地往某個方向飄，褐發少年在今天的數學課上也走了神，並且相當倒霉地被根津察覺。
在公開發表了一番「不思進取的人到哪裡都只會拖後腿：現在是拉低平均分、將來是浪費社會資源」的言論後，根津直接把他發配到了教學樓外，頭頂一只空水桶、手上再拎兩只、像稻草人似的罰站。
原本站立的位置還可以聽見從一樓教室傳來的講課聲，估計根津也能透過走廊的窗戶瞥見他。
於是沢田綱吉又悄悄往旁邊挪了一段距離。等到背景音變成了隔壁班的英語課，他就立即放下了手上提著的兩只水桶。
不用上無聊的數學課，其實對他來說倒不如算獎勵吧？反正他也根本不在意成績。
他不無樂觀地想著，感到自己在精神層面上打敗了根津。然而心裡還是不算開心。
直到一道清清泠泠的女聲從窗邊傳來。
「沢田？」
「是！」
沢田綱吉的第一反應是被老師抓包，於是立馬雙手一抬、恢復了老老實實的罰站姿勢。
優的目光在他身上的三個水桶處停了停，有點遲疑地問：
「你這是……在祈雨麼？」
「誒？」他也反應過來，兩只手當即松懈地落下了，「什麼啊……原來是優學姐啊……」
少年猶豫了一會兒，想著要不要取下頭頂的水桶、轉過頭去跟她說話。然而顧慮到不知會從哪裡突然冒出來的根津，終歸沒敢冒險。
「學姐怎麼在這裡？」三年級明明在高樓層才對。
沒法回頭，他只好繃著下巴、拼命用余光表示有在好好和她說話。
「剛開完會。」優答道，將兩只手虛虛搭到窗沿上，低低地嘆了口氣，「今天又是家政課又是社團會議……好累，真想快點回道場睡覺。」
沢田綱吉：「……」這個人已經完全放棄弓道了吧，把「回道場睡覺」說得像是「回家吃飯」一樣自然啊喂！
然而，「家政課」三個字就像戳中了某根隱秘糾結的神經。
先前想像的、優學姐被男生們圍著要甜品的場景又蹦回到腦中，瞬間讓他有點沒滋沒味的。突然之間就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學姐也陷入了沉默。雖然沒回頭，但沢田綱吉覺得她好像又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是當然的吧。畢竟他現在正以一種超可笑的姿勢罰站，自己都覺得自己遜斃了。
他有點想低頭，可惜再次被水桶限制了行動。
可是突然之間，頭頂的重量一輕。
「沢田，轉過來啦。」優輕聲說道。教學樓的走廊本來就比外面高出一截，所以她很輕易地就抱起水桶、將其放到了一邊。
既然是優學姐發話，他當然是乖乖轉過了身。
有什麼硬硬甜甜的東西被抵到了唇邊。他都還沒反應過來，只是下意識張嘴咬住。
直到看到她手裡的糖紙，他才後知後覺：剛剛，好像是被學姐投喂了。
「好吃嗎？」窗台邊，優用手托著下巴，懶洋洋地望著他。
「……」
沢田綱吉遲疑一下，試探性地將口中的巧克力糖咬開了。
有一股可可特有的香醇氣息在唇齒間彌漫開。
巧克力的裡面還是巧克力。可口感似乎不太一樣，更加綿軟甜蜜。最裡面還有一小顆堅果，與微苦的外殼搭配在一起，確實、確實是很好吃的。
他又看一眼學姐——雖然她故意眯起了眼睛，但此刻無疑是在認真觀察著他的反應。
初夏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到她臉上，閃閃發光的樣子。她的眼瞳由此呈現出一種非常漂亮的、流光溢彩的金色。
一時間，他的大腦有點宕機。話語根本跟不上思緒。
「難、難道是家政課的時候……？」
「嗯。」優坦率承認了，繼而好奇地看著少年：臉紅了，這點毫無疑問；眼神在短暫的明亮後，就變得躲躲閃閃的；說話聲音也因為缺乏底氣而越來越小，同時也顯得格外輕軟。
突然就聯想到了松鼠或者倉鼠那樣容易受驚的動物。
怎麼說呢……有點可愛。
「誒，真的是優學姐親手——」沢田綱吉頓了頓，最初的受寵若驚很快演變為了另一種意義上的訝異。
「學姐竟然做出了能吃的食物——啊痛痛痛！」
「擺出一副『彗星快要撞地球』的表情也太失禮咯？」優冷淡收回在他頭頂猛敲一記的手。
「是……」少年含淚汪汪雙手捂頭，「但是、究竟是為什麼……？」
「——是謝禮。」優說，「感謝沢田先前的照顧。」
她妥帖地使用了概括性的表達，沒說一些諸如「謝謝你之前為我做的雞蛋粥」這類會令少年發窘的話。
雖然是像這樣程度非常細微的體貼，但好像也被對方好好地感知到了：只見褐發少年肩膀一松，既像是憑空卸下了一點力、又像是有點垂頭喪氣。
「原來子安老師告訴學姐了啊……」
「嗯，原本也不是什麼需要瞞著我的事吧？」
看他有點不精神的樣子，優抬手揉揉他的頭發，半是埋怨半是鼓勵的意思。
「子安老師誇你在家政方面有天賦喔，下學期要不要選她的課看看？」
與此同時：揉。揉揉。揉揉揉。
「學姐你這是什麼安慰小狗的手法啊……」沢田綱吉誠實吐槽道。
但說歸說，他還是任她在腦袋上作亂了一會兒。直到發現她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才偏頭躲開了她的手。
「這不是希望沢田快點振作起來麼，」優歪歪頭，「…還要巧克力麼？我做了很多喔。」
「也請不要把我當成小孩子賄賂！」褐發少年立即抗議道，同時又忍不住想：還有很多巧克力的意思……是不是意味著學姐沒有把糖果分給其他人呢？
「我可從來沒有那樣做過，」優言色一正，「沢田可是我們弓道社的支柱——承擔著無可替代的職責！」
「被一個天天在道場睡覺的人這樣誇獎，只會覺得未來無比灰暗啊喂！」
喀嚓，喀嚓喀嚓——
突然之間，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優停下對話，抬頭朝著某個方向皺起了眉。
「…學姐？」
「啊……沒什麼，」她回過神來，「剛才，總覺得那裡有股窺探的視線……」
「誒？難道是根津！？」褐發少年也立馬跟著四下張望一圈。
而在不遠處，某個人收回了手中的相機。低頭審視著屏幕中親密無間的兩個人，就如同獲得了什麼把柄一般，他志得意滿地推了推眼鏡。
「這樣一來，弓道社也不得不接受了吧……」他桀桀地笑起來。
「我的委托——」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我覺得還挺甜的hhh隔著一扇窗戶，在外面罰站的少年和窗邊曬太陽的少女什麼的，可能這就是青春吧（喂）把生病篇留的尾巴收掉惹，下章突入第三個委托~魔性的旋律時而消失，時而盤桓，不知何時起突然變成了陽光彩虹小白馬，這何嘗不是一種進步。
第24章 第三個委托
這天，弓道社迎來了一位新的訪客。
來人戴著一副黑邊眼鏡，是標准得宛如刻板印像般的理科生長相。
除此之外，還帶著一個照相機，有如獎章般懸掛在胸前。
「那麼，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訪客推了推眼鏡，「我要進行委托！」
說完，他就目光灼灼地望著優和沢田，像是在等待他們主動詢問似的。
平日裡的話，優學姐也確實會主動詢問。然而這一次，她卻毫無反應，只是平靜地與訪客對視著。
總覺得他們在相互較量……這是什麼「誰先開口說話誰就輸了」的游戲麼？
眼看場面就要淪為幼稚的比拼，沢田綱吉試圖打圓場：「那個…請問是有什……」
「——醜話說在前頭！」訪客瞬間截斷了他的話，「弓道社沒有拒絕的權力。因為我已經掌握了你們的把柄。」
…所以剛剛等在那裡、就是為了特意打斷他一次嗎！？
望著露出得逞笑容的訪客，沢田綱吉萬分震驚。
該怎麼說呢這個人……性格好差！！！
另一方面，訪客掏出一沓照片，推到了弓道社的二人面前。
難道是拍到了他們沒有在正經進行部活的證據——沢田一時心跳加速，有點心虛地低頭看去。
「誒——！？」他立即驚呼出聲了。原因無它：照片裡正是那天罰站時的他和學姐，從學姐路過走廊時看到他停住、到學姐雙手抱起他頭頂的水桶、再到她往他嘴裡塞糖、兩個人隔著窗台說話……
由於是連續的抓拍，這些照片顯示出一種不容辯駁的自然與親密。再加上是當事人毫不知情的偷拍，難免讓人聯想到狗仔或者明星緋聞，總之是些天生就帶有曖昧不清屬性的東西。
其中最後一張最叫他吃驚。畫面裡的優學姐用手撐著下巴，笑意淺淡；而他微紅著臉，專注地凝望著她。微微抬眼的樣子有點像在偷看，仿佛正懷著什麼難以言明的少年心事……
原來、原來他會用這樣的目光注視著學姐嗎？
褐發少年突然心生迷茫。
「如果被別人知道你在和一年級的小鬼談戀愛，即使是弓道社社長也會覺得困擾吧？」說完，訪客又得意洋洋地轉向他，「同理，如果被知道在和三年級的前輩交往，你也會一下子壓力倍增吧？」
「這……」沢田綱吉一時語塞。明明他和學姐沒有那種關系，面對這種威脅完全可以一笑置之。但是不知為何，此時此刻，他卻感受到了真實的、遭人脅迫的心情。
看他陷入被動，訪客志在必得地拔高了聲音：「但是，只要你們接下來老老實實按我說的做——」
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優學姐冷漠打斷了。
「恕我們拒絕。」
「哈……？」
訪客難看地瞠目結舌了，有如一只飛在半空中卻被槍射爆的氣球。
「事先說好，身為新聞社的副社長，我把這些照片刊印在校報上也不過一句話的事。你可要想清——」
他試圖加大威脅的力度。然而這一次又被毫不留情地打斷了。
「嗯，沒有問題。」優平靜地說道。
看到她毫不畏懼的模樣，沢田心裡突然也多了幾分底氣：是、是啊！竟然想要威脅惡魔學姐，這個人根本還早了八百年呢！
他當即也坐直了身體，努力擺出不受威脅的表情。
「……」
訪客的視線繞著他們二人轉了轉。接著，他猛地站了起來，並高高昂起了下巴。
「那麼，我走了。」
「請自便。」優點點頭。
這下，訪客的下巴昂得更高了。結果由於用力過猛，反而變成了搞笑的地包天表情。
「我真的走了哦？被拒絕我也完——全無所謂，唔、真、的、肘、咯？」
不……明顯超在意的吧這個人。
沢田綱吉突然看穿了訪客的外強中干——下巴都已經抬到影響正常說話的高度了。
優學姐冷漠道，「不送。」
她話音剛落，訪客就「噗通」一聲跪下了，土下座的姿勢無比卑微標准：
「拜托了優同學——現在能救我的只有你們弓道社！求你們千萬不要對我棄之不顧！」
面對這樣情真意切的懇求，優卻只是不為所動地喝了口茶。
「一開始就擺出全部籌碼，反而容易被人輕易拿捏。可謂是最糟糕的談判策略啊。」她淡淡道，眸中劃過一絲冷酷的光。
「現在雖然稍微像點樣子，但這也不是好好求人的態度吧，班長さん？」
聽到二人陡然轉變的稱謂，沢田綱吉一臉懵地瞪大了眼睛：
——搞了半天，這兩個人原本就相互認識的啊？
--
「這位是三年A班的班長，人稱『班長さん』。」道場內，優向沢田綱吉作著介紹。
自入社以來，褐發少年第一次免於清潔打掃的工作，反而和學姐坐在一起，悠閑地看著別人努力擦地。
「說的好聽，其實是因為班上沒人記得我的名字啦。」
班長さん滿頭大汗地抹著地，先前的精明和刻薄全都蕩然無存，現在在這裡的只是一個一臉倒霉相的普通國三生而已。
「最開始也是隨隨便便被選上的班長，」他學起其他人的口氣。
「『那個人戴著眼鏡誒，一看就很擅長學習，不如就投他做班長吧~』也不知道是誰最先這樣說，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已經成為了『班長さん』。到了現在，就連自己都想不起自己真正的名字了……」
——不！一般來說肯定不會發生這種事吧！你背負的是綽號又不是詛咒！
沢田綱吉抽搐著嘴角，就算天天被叫做「廢柴綱」，他也沒有忘記自己的名字啊？
話說回來，這個人的性格是不是也發生微妙的變化了？直接就從激進的精明人變成自暴自棄陰沉系了啊！？
「就這樣，我做了三年班長。但是事實上，我的成績只是年級中游……」班長さん坦白道，「這副眼鏡也只是當初為了顯示cool的裝飾，其實只是一副平光鏡而已。」
——不，沒人想聽這種坦白！說話時夾著英文的方式也完全是潮流的反義詞，根本土得要死！
沢田綱吉努力把吐槽憋在心裡。
「只是因為錯誤的飾品，就被強安上了完全錯誤的人設……這樣悲慘的一生，大概沒人能夠體會吧？」班長さん摘下眼鏡，露出一個滄桑的苦笑。
「再這樣下去，一定會變成長谷川老師那樣的MADAO。明明是厲害的化學老師，卻被大家MADAO老師、MADAO老師地稱呼著……」
——突然就顧影自憐起來了！還有長谷川老師又是哪位！？給他向無辜中槍的長谷川老師道歉啊喂！
沢田綱吉有點克制不住，剛想轉頭和優學姐眼神交流，卻見學姐陷入愣怔，一副為之動容的模樣。
沢田：「……」
——不是、學姐你又是在共哪門子的情啊！
國三生的世界，根本讓人搞不懂啊摔！
--
等到道場的清掃工作完成，班長さん再次與優和沢田相對而坐，然後鄭重其事地伏低了身體。
「今次，你們願意聆聽在下的苦惱，在下實在不勝感激。」他嚴肅地說道，「在下自知這次委托是在強人所難，但是除卻委托弓道社，在下已無其它退路——」
突然就變成時代劇了，一直『在下』、『在下』的！而且態度根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啊這個人！
沢田綱吉嘴角抽搐。
「實不相瞞，這次委托，牽涉到了並盛中學最最不可違抗的三條隱形校規。」班長さん直起了身體。
即便是一直在心裡吐槽的沢田綱吉，此刻也被他過於嚴峻的面色震懾到，不由屏息等待著。
「其一，不要群聚！」
「其二，不要群聚！！」
「其三，不要群聚！！！」
弓道場內一片寂靜。半晌後，一直屏息的沢田綱吉小心翼翼道：
「…那個……班長さん……這三句話好像一模一樣啊？」有必要搞得像黑魔法詠唱一樣嚇人麼！？
「會說出這種話，說明你還不知道雲雀的恐怖之處呢。」班長さん深深看了他一眼。
沢田綱吉當然聽說過雲雀——並中的每一個學生都聽說過，學校的風紀委員長，傳說是校長見到都要鞠躬行禮的存在。
「但是再怎麼說……也沒有那麼誇張吧？」他干笑著打個哈哈，心裡卻嘀咕著：要說群聚、現在他們三個不就算是在群聚麼……
這時，一直沉默的優學姐終於開口了：
「也就是說，這次的委托或許有與雲雀正面為敵的風險麼？可是班長さん，我們只接受戀愛相關的委托喔？」
——你究竟是怎麼從那堆無釐頭的話裡提煉出有效信息的！？
沢田綱吉不由側目。
「但確實是關於戀愛的委托啊……」班長さん哭喪著臉，「好不容易、接下來就是和女朋友的初次約會，可她偏偏想要夜探校園，這不是往雲雀頭上拔毛麼——」
不、完全是把雲雀前輩比作了吃人的猛虎啊——世界上哪會有那麼可怕的人！
沢田綱吉心想道。
「如果是初次約會，選擇校園以外的地點不是更好麼？比如游樂園或是海洋館。」優學姐提議道。看得出來，她也竭力想要避免與雲雀對上。
「不，非得是校園才行。」班長さん垂頭喪氣，「其實就算沒有雲雀的存在，這次約會也夠可怕的。花子對那些超自然事件非常感興趣。於是聊著聊著，就變成這樣騎虎難下的局面了……」
「你們兩個，」他抬眼望向二人，目光炯炯。
「——知道並盛中學的七大不可思議怪談麼？」
第25章 不可思議傳說
夜晚，弓道社
「學姐，這樣真的沒問題麼……」
「嗯，一定沒有問題。之前不是已經成功過一次了麼？」
「…不，我還是覺得那時的事很難被稱為是『成功』……」
一邊這麼吐槽著，褐發少年一邊戴上了那副紙糊的彩色眼鏡。
半信半疑地輕吐出一口氣，他拉開了弓道社的門。
此時，班長さん已經一臉焦灼地等候在外面了。看到戴著眼鏡的沢田與優，他先是一愣，繼而神情就轉變為了欣喜與敬畏：
「你們、不，二位就是T君和Y子吧？真沒想到，優同學竟然會認識傳說中的人物！今次的double date，就麻煩二位了！在下、不勝感激！」
有空還是改改這種時代劇混雜英語的說法吧班長さん！即使是他都不知該如何吐槽了！
沢田綱吉默默想道。
以及——這個眼鏡居然真的再次起效了……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已經稱得上是因果律武器了吧？那個泡泡大師究竟是何方神聖……
「你好，初次見面，還請多多關照。」優學姐敬業地扮演著Y子的角色，「另一個人還沒到麼？」
「應該馬上就到了，花子她很守時……啊，花子ちゃん，這邊這邊！」班長さん朝著某個方向揮了揮手，不一會兒，一個穿著並中校服、扎著土氣麻花辮的女生就小跑到了他們面前。
原本聽班長さん的描述，沢田綱吉還以為花子會是那種有點任性刁蠻的女生。但對方看起來卻十分文靜纖弱，這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對不起，是不是讓你久等了，」花子對男朋友露出一個甜美羞澀的笑容，「班長さん！」
「啊啊，沒關系的，花子ちゃん……」班長也回以幸福陶醉的微笑。
望著明顯陷入lovelove情侶模式的二人，沢田卻莫名生出一點辛酸的同情。
結果就連女朋友都不知道這個人的真名啊……真是好慘吶、班長さん。
而面對戴著眼鏡的他們，花子展露出了同樣的激動與喜悅：
「你們就是T君和Y子嗎？沒想到竟然有幸和傳說中的情侶一起探索校園的七大不可思議！花子好開心！」
兩次聽聞這樣可疑的稱呼，沢田終於忍不住道：「那個…請問『傳說中的』是指？」
為什麼在學生間會流傳起他和學姐的傳說啊，他可完全不知道這事！
「啊、失禮了，看來二位對並中的『七大不可思議』了解不深吧？」花子充滿善意地說道。
「那就讓我來簡單介紹一下吧！所謂的七大不可思議，其實並不都是怪談，其中有一半都是學生間口口相傳的傳聞、或是大家無意中發現的神奇規律。」
「譬如說我們面前的弓道社——你們應該都知道弓道社開展的戀愛商談活動吧？這就是學校七大不可思議之首，傳說中一定能夠成功的戀愛商談！」
優：「……」
沢田綱吉：「…………」不、不要說什麼不可思議之首了，這個七大不可思議根本從一開始就錯得離譜啊！！！
然而，一旁的班長さん倒像是對這個傳聞深信不疑，非常自信地挺了挺胸膛。
「然後是第二個，」花子繼續說道，「站上去後就會令人精神消極的天台：據說在那上面告白一定會失敗，自.殺則一定會成功！」
「…也就是說，因為我們打破了這條鐵則，所以才被稱為『傳說中的情侶』麼？」優問道。
「是的！不過天台的詛咒只被破解了一半，目前還沒有自.殺者從那裡生還的記錄——所以還被勉強保留在七大不可思議之中。」
沢田綱吉：「……」當然不可能有了！天台可是在六層，從那裡頭朝下地跳下去、根本只有超級賽亞人才能生還吧！？
沒想到校園七大不可思議裡，竟然有兩個都與他們有關……
本來沢田還對怪談類的東西心存抵觸，但是被這麼一攪和，恐懼緊張之心一下子消彌了不少。
「第三個是埋在操場的時空膠囊，傳說挖到的話就可以趕走討厭的人，這個倒是沒什麼特別的。」花子豎起一根手指，「但是，接下來的三個就不一樣了。」
她驀地壓低了聲音。
「第四個，夜半會傳來射箭聲的弓道場。」花子神神秘秘地說，「並中的弓道場雖然自建校起就存在，但中間荒廢過一段時間。相傳每到夜半，亡靈們就會聚集在這裡，齊刷刷地射箭——」
本來也不是多麼恐怖的傳聞。但偏偏在花子說話的時候，道場門前的燈泡突然閃爍了兩下，宛如是在有意識地附和著她的話。
花子的表情也因為光線的變化而顯得詭異神秘。受她影響，沢田綱吉臉色一白，心髒「砰砰砰」地跳起來。
這麼說的話……他突然想起來，有時下午參加社活，學姐會讓他幫忙一起懸掛標靶，但是她好像從沒讓他幫忙卸除過。難道說，那就是給亡靈們准備的——
就在他寒毛聳立的時候，優學姐冷靜地插話了。
「不過，現在已經入夜了，道場卻還是很安靜。」
雖然對於鬼故事來說有些煞風景，但這句不加修飾的話語很好的挽救了瑟瑟發抖的沢田與班長。
「也可能是還沒到時間，現在才7點30呢。」花子有點失望，「如果是半夜12點的話……」
「這也沒辦法，畢竟我們還只是國中生，不能讓家裡擔心。」優適時地寬慰道，「最後探索完校園也還會回到這裡，說不定那時又會有新發現呢？」
「說的也是！」花子高興地點點頭，然後指著他們都很熟悉的方向，「那我們就先繼續往前走吧，第五個還有第六個傳說都在教學樓那邊！」
--
從弓道社到教學樓之間有一小片樹林。現在天色已經基本暗沉下來，今晚既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抬頭只能看見兩側枯瘦的樹干、如同手臂一般環抱著他們，無盡地向前延伸著。
周圍異常安靜。微風吹過，只有婆娑樹影發出的「沙沙」聲，以及時不時的陰森啼鳴。
明明是平時走過幾百次的道路，但或許是因為剛才的怪談影響，沢田綱吉越走越發怵。
「真是的，為什麼會有人想到在這樣的地方約會啊……」他忍不住小聲嘀咕。
他們與班長和花子隔著一段距離。在確認後者聽不見他們的談話聲後，優也悄聲道：
「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沢田聽說過『吊橋效應』麼？」
「嗯、好像在哪裡聽說過，還是說沒有呢……」褐發少年露出了茫然的神色。
「顧名思義，就是指兩個人心驚膽戰過吊橋的時候，由於心跳加速，會誤將這種錯誤的生理反應理解為心動。即是說，這是一種自我欺瞞的戀愛現像。」優解釋道。
她說話時的語氣和神情都分外冷靜。偷偷看她一眼，沢田綱吉心下稍定：學姐應該是那種堅定的無神論者吧？感覺她即使是去鬼屋也會從頭到尾一臉淡定……
「不過，心裡果然還是有點不安，可以和你牽手嗎，T君？」優學姐突然更換了一種語調。
誒——？？？
沢田綱吉猝不及防，既驚訝於那個優學姐主動暴露心緒，又羞恥於這種事是由她來提出。學姐明明是女孩子……不對不對、重點好像偏移了……
正當他被這個重磅炸彈砸得暈暈乎乎的時候，學姐的手已經悄然靠近了他。感受到那份不同於自己的溫度，少年微微猶豫一下，終於還是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原、原來學姐也會害怕嗎……那他就不可以害怕了……
就在他模模糊糊萌生出這樣的想法時，又聽見優學姐冷靜棒讀道：「啊，牽了T君的手，心裡一下子覺得好安全。」
沢田綱吉：「…………」
視線後移再後移。果不其然，他看見班長與花子不知何時靠近了他們，且男方正在恍然大悟地有樣學樣：
「花、花子ちゃん會覺得害怕麼？害怕的話也可以牽我的手呦！」
「誒，我還好啦。」花子興致昂揚，「如果班長さん害怕了的話……」
「不、在下完全不害怕！」班長瞬間挺直背脊，「七大不可思議什麼的，真有意思呢。真期待看到滿身是血的鬼魂，哈哈哈哈哈……」
——不，很明顯害怕極了啊這個人。身體邊緣都變成二維鋸狀圖了！
沢田綱吉嘴角抽搐。
不過、原來學姐剛剛是為了給班長さん他們助攻才那樣說的……
他垂下眼，心裡莫名有點失落。
現在既然沒起作用，他是不是也該松開手呢？不不不，主動伸手的是學姐，那麼果然還是該等她主動松開——
就在他暗自糾結的時候，林中突然傳來猛力振翅的聲音。他被突如其來的響動嚇了一跳，原本逐漸松弛開的手指瞬間緊緊貼合。
學姐的手卻還是很穩。掌心溫熱，一下子反握住了他的。
「…是鳥，」她看他一眼，然後輕聲安慰道，「別怕，會一直牽著你的手。」
聽聞這句，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一瞬間分不清究竟是偽裝成Y子的學姐在做戲，還是她本人在認真地許諾。
胡思亂想之際，他們已經走出了樹林。這時天色已經完全暗沉下來，面前的教學樓宛如漆黑龐大的怪物，沉默地佇立著。
遠處有兩盞零星的路燈，或許是由於電流影響，此時正一明一暗地交相閃爍。
「現在的氣氛很好呢，」在他們身後，花子壓低了聲音，「事不宜遲，那就快點來說說吧，第五個不可思議怪談——」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個委托是Gintama風味怪談，夏天就是煙火、戀愛和鬼故事！（發出暴言）
悠于 2023-11-12 13:23
第26章 實驗室
第五個怪談與小學時期就開始流傳的鬼故事類似：熱愛鋼琴的學生為了准備比賽，每晚都在學校刻苦練習，結果卻因意外橫死。
然而，身為幽靈的學生忘記了身死的事實。於是每晚每晚，都仍在忘情地演奏著……
「既然是這樣的故事，地點就應該在五樓的音樂教室了吧？」優冷靜地說，「不過進了教學樓就要格外小心。聽說風紀委員每晚都會巡邏，雲雀有時還會親自過來。」
聞言，班長さん和花子都立即點點頭。不同的是，前者眼中寫滿驚恐，後者卻夾雜著幾絲興奮。
該怎麼說呢……感覺是一對好扭曲的情侶。
尚未見識過風紀委員長的恐怖之處，沢田綱吉邊吐槽邊正了正自己的七彩眼鏡。
於是，一行人就這樣向音樂教室進發。一路上非常順利，四人暢通無阻地來到了五樓。
走廊上靜悄悄的，沒有一絲響動。在花子的堅持下，他們挨個查看了並中的三間音樂教室，同樣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看來和弓道場的傳聞一樣，都是空穴來風呢。」優平靜地作了總結。
這時，不只是沢田，就連原本最緊張的班長さん都已經放松了下來——接連兩個地方無事發生，看來怪談終究只是以訛傳訛。在褪去了超自然的外衣後，夜探校園的恐怖程度一下子就大打折扣了。
「嗯……難道說並中的怪談都是假的嗎？」花子苦笑一下，但也很快就釋然了，「不過能和班長さん一起，也算是特別的回憶了！」
「那麼，我們就往最後一個傳說進發吧——被困住的惡靈。」
由於年代久遠，這個怪談似乎衍生出了兩個版本：
「第一種說法是，某一天，某個學生因為內急衝進了男廁，直到方便完才發現，卷紙已經是用完了的狀態。」花子以標准的鬼故事語調說道，「因為沒有手紙，所以那名男生一直不敢出去。就這樣、在無盡的恐怖與絕望中化為了地縛靈……」
沢田綱吉：「……」不、雖然確實很羞恥，但請不要因為這種理由就隨隨便便化為地縛靈啊！這屬於是變成怪談都只能讓人發笑的程度！
「第二個版本則是，」花子維持著抑揚頓挫的語調，「某一天，某個學生因為實在憋不住內急，迫不得已衝進了學校的化學實驗室……」
——因為內急所以衝進化學實驗室是什麼鬼！？那名學生究竟是想做些什麼啊喂！
沢田綱吉腦內的吐槽機超負荷運轉。
「……在消滅罪惡證據的中途，那名學生不慎將硫酸倒在了自己身上。他痛苦地發出了哀嚎，」聽得出來，花子極力想讓大家回到恐怖的氣氛中來，「最後，為了不讓其他人看見自己的樣子，就這樣、在無盡的恐怖與絕望中化為了地縛靈……」
——不、在想嚇人之前，首先請先說清楚那個被消滅的『罪惡證據』是什麼！現在注意力根本在故事的前半段就消磨殆盡了！
沢田綱吉眼神死。
「無論哪個版本，召喚惡靈的方式都是一樣的！」花子豎起手指，「在廁所是敲廁所門，在實驗室則是敲擊櫃子，邊敲邊問『有人在嗎』，聽說只要在深夜全部敲完一遍，就會得到來自彼岸的回應！」
「原來如此，」優點點頭，「也就是說，想要驗證這個怪談，就必須去兩個地方嗎？」
「嗯！」花子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興奮地「啊」了一聲，「既然如此，接下來要不要分頭行動看看？如果是四個人一起，即便是『靈』也會被嚇到吧？」
沢田綱吉：「……」所以說為什麼要對幽靈體貼啊！？
「我和班長さん就去廁所：畢竟說到日本最有名的廁所妖怪，就是『花子』嘛、誒嘿！」花子敲敲自己的腦袋，做了個俏皮吐舌的表情。
「啊、要分頭行動嗎……」班長還有點猶豫，花子卻更加靠近了他。
「誒？不行嗎——又或者說，其實花子我就是惡鬼，這次是只想邀請班長さん做我一個人的俘虜呢……」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旁若無人，帶著點情侶交流時特有的、讓人臉紅的親密。
「如、如果是花子ちゃん的話，就算是我也——」班長さん漲紅了臉，忙不迭地點頭迎合道。
看他的反應，顯然是已把恐懼拋到九霄雲外、只想著和女友甜蜜相處了。
可是真的嗎？收到的可是一起去廁所的邀請啊！
沢田綱吉很煞風景地想道。
「但是即便如此，別忘了還有風紀委員的存在。」優學姐適時地提醒道。
班長臉部的一塊肌肉抖動了一下，他看看他們、又看看滿眼期待的花子，最後咬牙道：
「沒、沒關系！我才不怕雲雀！不就是全身骨折去醫院住上三四個月麼，只要是為了花子ちゃん——」
「呀，班長ちゃん好帥——」花子雙手捧臉。
優：「……」
沢田綱吉：「……」這是什麼笨蛋情侶啊！
弓道社收到的委托本來就是陪同班長幫他壯膽、讓他順利完成與女友的初次約會。
現在，既然本人的膽子已經壯大到了無法無天的程度，他們也就不再堅持、果斷放棄了繼續當電燈泡的打算。
「不過，恐怖電影裡好像也經常出現這樣的橋段：一群人分開之後就開始出事什麼的……」
和學姐單獨走在通往化學實驗室的樓梯上，褐發少年突然又有點不安緊張起來。
「如果沢田說的是超自然現像，我認為是沒有的喔。」優拎著手電筒，聲音在樓梯間發出輕微的回響。
「學姐不相信幽靈的存在麼？」
「嗯，所謂的『亡者有靈』，只是生者的寄托、或是宣揚『善惡有報』之類的因果論吧，」優低頭望著顯現在一小片澄明光亮中的影子，「否則世上的壞人怎麼還會有那麼多呢。」
「說、說的也是。」
可是，不安的感覺依然沒有絲毫減少。沢田綱吉趕緊加快了步伐，跟上學姐的腳步。
「到了。等到把花子同學要的視頻拍好，就直接回去吧。」優低頭看了看時間。
在分別前，花子請求他們幫忙拍攝化學實驗室裡的情景，並提出到時候相互分享——儼然是把他們也當作怪談愛好者了。
實驗室裡櫃子林立，乍一看很像圖書館的布局；白色的櫃子在黑暗中呈現出灰撲撲的質感，裡面裝著各式各樣的化學藥劑，櫃門全部都緊鎖著。
「這麼多櫃子，難道說要全部敲一遍嗎……」褐發少年舉起攝影機，覺得工作量實在是有點龐大。
「沒辦法，按照花子同學說的來吧。」優學姐邊說邊快速敲了敲第一個，「有人在麼？」
然後是第二個、第三個……
看她面無表情一臉無畏的模樣，沢田突然就從恐怖片常見作死橋段出戲到了不耐煩的惡霸胖虎在線催債……
優很快就把裝著試劑的櫃子都敲了一遍，來到了最後一排。
「有人在麼？有人在麼？」她從最靠近門的櫃子開始、依次敲擊著。
沢田綱吉也繼續跟著攝影。可是不知為何，他的心突然一緊，或許是因為那陣突如其來的陰冷涼風——
可是教室此刻門窗緊閉，從哪裡來的風呢？
「有人在麼？有人…」就在優學姐敲到倒數第二個櫃子時，角落裡突然傳出一聲幽幽的嘆息。
與此同時，還有凄厲的、「吱呀——」的一聲響，給人的感覺就像牙醫用錘子敲擊牙齒。
在二人有些呆滯的注目中，最後一扇櫃門緩緩開啟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一發結束第三個委托順便發點糖恰恰歐耶！
第27章 吊橋效應
打開的同時，櫃子裡面竟然傾瀉出一點昏黃色的燈光。
那是什麼！？來自冥府的光芒麼！？
「學學學學學學姐！？」沢田綱吉抓住優的胳膊，面如土色。
優在第一時間將他擋在了身後。短暫的呆愣後，她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維持著鎮定的表現、緩緩朝那裡靠近。
沢田綱吉跟在她後面拼命挽留，看她沒理會，他也不松手。最後就變成她拖著一個瑟瑟發抖的人形掛件往前艱難挪動。
「在·這·裡·呦~」櫃子裡面突然傳出了緩慢沙啞的男聲。
說說說說說話了！
沢田嚇得寒毛聳立，這時卻感到優學姐原本繃緊的胳膊一松，似乎是放松了下來。
「是…長谷川老師麼。」她冷靜地打了招呼，「晚上好。」
「你是生面孔啊。是我沒教過的班級麼……晚上好。」櫃子裡的「鬼」友好地回應了。
……誒？
半晌，沢田綱吉大著膽子探出身體，發現櫃子裡窩著一個身穿白大褂、身形清瘦的男人，現在明明是晚上，卻還帶著副墨鏡。
「你們是來探索校園不可思議傳說的吧？」長谷川老師抱著膝蓋，主動搭話道。
「很遺憾，關於化學實驗室的怪談是編造的喔。不然我在這裡住了這麼久，應該早就被拖走了吧……」
老師明明是在笑著說話，可臉上的顏色卻分外灰暗，如同下一秒就要死去一般。
這個人真的沒問題麼！？身為教師卻大晚上不回家待在學校實驗室的一個櫃子裡啊！？
褐發少年瞪圓了雙目。
即使是擅長與成年人打交道的優學姐，也在一瞬間陷入了無言之中。
「…打擾到老師，真是失禮，」她只好彬彬有禮地告辭，「我們這就離開。」
「沒事沒事、難得有學生來做客，」長谷川老師邊說邊回身從櫃中翻找出三個破損的燒杯和一瓶烏龍茶，「家裡也沒什麼好招待的……」
沢田綱吉：「……」收回前言：這個人不是大半夜不回家、這個人居然在學校安了家啊、在學校實驗室的一個櫃子裡安了家啊！？
「別看我現在這樣。年輕時候也曾經是班裡的班長，因為戴著墨鏡就被成功選上了……」長谷川老師露出一個慘淡的微笑，「後來和喜愛怪談的女朋友一起探索校園怪談……」
等等、這不完全就是班長さん的故事麼——而且為什麼突然開始回憶殺了，自顧自地就開始！？
沢田綱吉滿頭黑線。
「……結果因為一時內急，跑到了化學實驗室。銷毀罪證的時候又不幸被雲雀發現，被暴揍了一頓……」
……其它的先不說。望著長谷川老師年近四十的滄桑面孔，沢田綱吉怎麼也不能把他的青春時代和雲雀前輩盤踞並中的時間重疊在一起。
「……但是即使這樣，我也沒有放棄。而是堅持學習著化學，長大後回來母校當了一名化學教師。雖然因為姓氏和長相，每天都被學生『MADAO』、『MADAO』的喊著，但只要能接觸到心愛的化學，心裡就感到無比安心……」長谷川老師迷離一笑。
「誰知道、偏偏弄丟了那麼危險的試劑……啊啊、這樣幸福的日子也要到頭了吧……」
……怎麼說呢。雖然好像確實很可憐，但看到長谷川老師的樣子，突然就對長大成人這件事失去期待了。
褐發少年滿懷同情地抽搐著嘴角。
「這可真是辛苦啊。」優學姐有點敷衍地附和道，「但是老師……」
就在她說到一半的時候，外面走廊突然傳來了皮鞋踩踏地面的聲音。一下一下，漫不經心。
聞聲，優學姐面色凝重，長谷川老師則直接停止了呼吸。看到他們這樣，沢田綱吉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有什麼人正朝著這個方向孤身走來。
「是雲雀吧。」長谷川老師平靜地說。但是比起處變不驚，沢田覺得他此刻的表情更接近於等待死亡……
「好了、你們快走吧。雲雀就由我來攔住。」說著，長谷川老師從櫃子的紙箱中掙扎著爬了出來，「你們還年輕，不可以死在這種地方。」
沢田綱吉：「…………」這場面槽點太多，他已經不知道如何吐槽了。
「那個、要不大家一起……」一起向雲雀前輩求饒。看在教師的份上，就算是那位雲雀前輩肯定也會網開一面吧？
可惜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長谷川老師深深看過來的一眼打斷了。
「快走吧。雲雀可不是你們這樣的孩子可以抗衡的——要說他還有一點好，那就是每次打完人都會幫忙叫救護車——快走吧。」
沢田綱吉：「……」不、這究竟好在哪裡啊！？這已經遠遠超過風紀委員的程度了吧！！
「非常感謝長谷川老師！屆時我們一定會去醫院看望您！」優學姐卻嚴肅地朝教師點了點頭，「沢田，我們走！」
誒？誒——？？？
就這樣，沢田綱吉被學姐拉著跑了出去，攝影機和手電筒都被扔在一邊。在他身後，他清晰聽見了長谷川老師激昂的吼聲：
「喂，雲雀！你要找的人在這裡才對吧！」
隨之響起的是一道慢條斯理到有點散漫、卻又莫名透露出冰冷的聲音：
「放學時間在校舍逗留，這是違反並中校規的。即便是教師也同理。」
然後就是干脆利落的一擊。聽聲音，長谷川老師似乎發出了「噗呦——」的可疑叫聲，櫃子接連倒下，玻璃劈裡啪啦碎了一地。
瞬、瞬殺——！？
沢田綱吉後知後覺地緊張起來。跑過拐角的時候，他依稀感到身後有人正看著他們，目光嘲弄冷漠。
「還有兩只。」
追、追上來了！？他完全不敢回頭，跟隨學姐拼命向前跑去。恍惚之間，竟然產生了非洲大草原上弱小的食草動物被捕獵般的錯覺。
為什麼校園怪談突然之間就變成奇奇怪怪的大逃殺了——嚇破了膽的同時他還不忘激情吐槽。
更關鍵的是，明明剛剛在音樂教室的時候，什麼也沒發生——
可為什麼偏偏在被雲雀學長追捕這樣的獵殺時刻，耳邊會突然響起激昂的鋼琴聲啊啊啊啊！？
--
學姐拉著他左拐右拐，最後逃進了三年級的一間教室裡。
「快點。」她拉開了最後面的、供學生存放課本的儲物櫃，一把將他推了進去，然後自己也躲進來關上了櫃門。
黑暗中，學姐似乎摸索到了什麼布料一樣的東西展開。他剛想開口叫她，就被她一把捂住嘴壓到了底下，她自己伏在他身上。布料輕軟地包裹住他們。
「！」褐發少年一瞬間瞪大了眼睛，暖棕色的瞳孔寫滿不知所措。
大概是怕他出聲，學姐的手掌壓得很緊。雙唇之間嵌入一點掌心的軟肉，他下意識想抿唇躲避，卻因為起伏失序的喘息而有點像在一下下吮吸。
好在他很快就意識到了這點，當即一滯、著意放緩了呼吸。
放緩了呼吸、可是控制不住心跳。學姐靠得很近，肢體錯亂貼合。他漲紅了臉，一時竟然分不清此刻重重敲打胸腔的心跳來自於誰。只覺得黑暗中冷香縈繞，學姐的發絲若有若無地劃過脖頸。
教室的門被拉開。皮鞋踩地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靠近了。
【「吊橋效應。」】
明明被可怕的雲雀學長圍追到了角落，沢田綱吉腦中卻不合時宜地響起了學姐先前說過的話。
【「兩個人一同面對危險的時候，由於心跳加速，會將這樣的生理現像誤認為對彼此的心動。」】
心動。
他的心高高懸起，充溢著惶惑。
腳步聲在櫃門口停住。
學姐將臉壓在了他的肩膀上。身體微微顫抖著。
…她在害怕麼？
少年勉強分出一點神思來想，很快腦海都被這個想法占據。其實他好像沒有那麼恐懼，只是有點茫然。盡管現在五感銳化到了可怕的地步，好像能透過黑暗直接看到雲雀學長舉起的武器。
但離他更近的是優學姐的某種不安——隱秘的、柔軟的，不見於人，近在咫尺。
櫃門被擊碎的那一刻，他下意識伸手護住了她的頭。櫃子劇烈地晃動了一下，他閉緊了眼睛，心跳如擂鼓。
然而，什麼也沒有發生。反而是外面響起了一大群凌亂的腳步聲。
「委員長！我們搜查過教學樓了，在五樓廁所發現一名陷入昏迷的學生！」粗獷的男聲響起。
「繼續搜。」雲雀冷冷道，「違反校規的家伙，一個都不能放過。」
用不良的語氣說了超反派的話啊這個人——心髒砰砰亂跳，沢田綱吉又緊了緊攬著優的手。
就在這時，雲雀卻好像對櫃子失去了興趣。毫不留戀地轉身離開了。
誒……？
褐發少年眨眨眼睛，對這次死裡逃生有點不敢置信。學姐似乎也有同感，仍然緊緊捂著他的嘴巴。
事實證明：優學姐的選擇是正確的。過了差不多三分鐘的時間，風紀委員的腳步聲再度在教室門口響起。
他似乎感受到雲雀的目光在櫃門旁審視般的停了停，「天亮之前，把櫃子修好。」
「是！」風紀委員們忙不迭地應了。沒過多久，沢田綱吉就感到櫃子被搖搖晃晃地抬了起來。
「委員長今天心情好像格外差……」風紀委員A呼哧呼哧說道。
「誰讓學校的器械被破壞了，委員長會生氣也是當然的啊。」風紀委員B也氣喘吁吁地回道。
等等、器械那些不都是他自己破壞的麼，就這樣還生氣也太霸道了！
褐發少年忍不住在心裡吐槽道。
「話說、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櫃子特別重？」
「我覺得還可以啊，是不是你出院以後疏於鍛煉了？好了，就放到這邊吧。」
等到腳步聲漸漸遠去，優學姐終於松開了手。
「…沢田，可以了。」她輕聲道。呼吸似乎有些急促。
「誒……啊！」褐發少年這時才發現，他的手還環繞著學姐，這種情況有點像是一個主動的擁抱。
他立即通紅著臉撒開手。如果不是學姐此刻還撐著他的肩膀，他簡直要嗖嗖嗖後退到櫃角了。
籠罩在頭頂的布料被掀開。他不敢直視學姐，偏過頭恰好看到被劃出一道長長口子的櫃門，透過那條裂縫，校園寂靜的夜晚清晰顯現。
……傳說中風紀委員長使用的不是拐狀武器麼？那個人是怎麼把拐狀武器用出電鋸效果的啊！？
他正膽寒，又想到剛剛優學姐是為了保護他才一個人擋在前面——
「學姐，你有沒有哪裡受傷？」
優沉默著搖搖頭，微閉著眼徑直推開了櫃門。沢田注意到清涼的空氣湧入後，她的臉色立即變好了一點。
「…我不是很喜歡黑暗的密閉空間。」她揉揉眉心，簡短地解釋道。
「喔……」他將信將疑地看看她，想到剛才的死裡逃生，又長吐出一口氣。
「剛剛真是好險……」
無論是雲雀學長還是那兩個風紀委員，只要有一個徹底檢查一遍櫃子，他們就完蛋了。
「應該是因為這個，」優拎起手邊的黑色布料，「泡泡大師隨書附贈的另一珍貴道具——能夠百分百隱匿行蹤的神奇魔術布。據說取材自上世紀超受敬仰的傳奇魔術師黑羽盜一。因為不是很便攜，所以就放在教室的儲物櫃裡了。」
……又是隱蔽身份的眼鏡又是隱匿行蹤的魔術布，究竟什麼人談戀愛才要用上這些道具啊！？
沢田綱吉一哽，但不知為何，他竟然已經開始熟練接受泡泡大師的各種離奇設定了……
「走吧。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回道場。」
優疊好手中的黑布，便拉著少年往林中小跑。
一開始沢田差點又平地摔，優伸手扶住他，兩個人手牽著手向樹林深處一路奔逃。
月亮悄悄探出了頭。優學姐躍動的淺栗色頭發在月下仿佛有著銅絲般的質感。
注視著被銀輝籠罩的學姐，褐發少年突然一陣緊張，就好像心髒從胸口一路連接到了指尖，在二人貼合交握的地方突突地蹦跳著。
心髒變得有點奇怪，既輕盈，又似乎充滿著恐懼。他惶惑地想。可是現在身後明明已經沒有雲雀學長在追殺他們了……
從教學樓回去的路程變得十分短暫。很快，道場便映入眼簾，一同的還有那個正在門口焦急等待的身影。
「Y子！還有T君！太好了……你們平安無事！」看到他們出現，花子頓時長松了口氣。
「剛剛來了一大群風紀委員，班長さん讓我先走——你們有沒有看到他？」
「風紀委員說在廁所發現了一名昏迷的男生，已經叫了救護車。」優看了她一眼，「應該就是班長さん。」
「這樣啊……」花子捻了捻眼角的淚花，「那他應該也算平安無事……啊、啊，真是太好了……」
「嗯。風紀委員或許馬上會來搜查弓道場，我們還是盡快離開比較好。」優說道。
事不宜遲，三人又趕緊跑回到學校後門。花子表示家在另一個方向，便在門口和他們道了別。
「總、總算是活著出來了。」漸漸有了從風紀委員手上死裡逃生的實感，沢田綱吉越走越覺得腳底發軟。
和他並肩而行的優卻突然道，「只有六個啊。」
「什麼只有六個？」少年一愣。
「七大不可思議傳說，」優說，「今晚只聽到了六個。」
是這樣麼？沢田綱吉默默偏頭數了數：一定會順利的戀愛商談、會讓人心情消極的天台、可以趕走討厭的家伙的時空膠囊、夜半有人射箭的弓道場、會傳出鋼琴聲的教學樓、被困在廁所或是化學實驗室的惡靈……好像確實只有六個傳說。
「第七個會是什麼呢……稍微有點在意。」
優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沢田綱吉卻覺得：無論第七個傳說是什麼，這輩子他都不想再和它扯上什麼關系了……
「學姐要是在意，就之後再問問花子同學吧。」他隨意地提議道。
優眨了眨眼睛：「嗯，說的也是。」
--
「花子，花子是誰？」
醫院裡，班長さん正抱著病號餐大快朵頤。
與全身骨折、只能靠吸管吸食流食的長谷川老師不同，班長さん沒有任何外傷，聽醫生說，過兩天就可以出院。
「雖然不知道弓道社為什麼會來探望我，」班長さん推推眼鏡，目光裡多出幾分警惕，「但像我這種單身十四年的家伙，是沒可能惠顧你們的戀愛商談的喔？」
「啊？」
聽到這番話，沢田綱吉直接變成了豆豆眼。
「那個…班長さん還記得前幾天為什麼會倒在學校麼？」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這種事我怎麼可能記得，多半是深夜想留在學校拍什麼大新聞，結果被雲雀打了吧。」班長さん蠻不在乎地說道。
「…聽護士說，他最近幾天的記憶出現了混亂，所以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出去打探消息的優回到病房，低聲和沢田綱吉咬著耳朵。
兩個人對視一眼，不出所料地在彼此眼中找到一點動搖。
「…來醫院探望，是因為有事想要請教班長さん。」優學姐平靜道，「班長さん知道校園的七大不可思議傳說麼？」
「當然了，身為新聞社副社長，我對這些小道消息可是了若指掌。」班長頓時目露不屑。
「說到不可思議傳說，第一個不就是你們弓道社的戀愛商談……」他扳著手指數起來。「……第六個，被困住的惡靈；第七個，愛惡作劇的花子。」
「誒！？」
沢田綱吉一下子驚呼出聲了。
「前、前輩，請問那個『愛惡作劇的花子』究竟是——？！」他忙不迭地問道。
「喔、就是那個啦——很久以前因為意外身亡的女學生，死去之後不想成佛，反而選擇留在並盛，看到中意的學生就會現身逗弄一番，邀請夜探校園什麼的。要是答應就會被神隱——基本就是改編版本的『廁所裡的花子』啦。」班長邊說邊嘟噥一句，「說起來，花子這個名字聽起來怎麼好像有點耳熟……」
探視時間很快結束。優和沢田綱吉出了醫院，明明是初夏正午的陽光，卻仿佛沒有多少暖意——
「學、學姐……」沢田綱吉戰戰兢兢。
「別怕，我們現在不是沒事麼？」說是這麼說，優的臉色也有點發白，「…既然班長さん的記憶出現了混亂，那麼不記得女友也是情有可原。花子也不是什麼罕見的名字。」
她試圖用科學解釋方才聽到的一切，說著說著卻又轉而道：
「…說到神隱的傳說，其中必須的條件之一就是被知道名字吧？」
好像是這樣……褐發少年回憶起以前聽過的狐仙傳聞，隨即腦中電光一閃：
「班長さん因為一直被叫『班長』，忘記了自己的真名……」
他望著優學姐。後者頗有默契地補充道：「同樣提起過和女友夜探校園的長谷川老師一直被叫做『MADAO』，而且中途還跑走到了化學實驗室……算是被雲雀救了吧。」
「至於我們……我們當時戴著泡泡大師的眼鏡，確實、當時花子還特意確認了一下我們是不是叫做Y子和T君……」沢田綱吉當即驚恐地揪住頭發。
——也就是說、他們其實是被泡泡大師的神奇道具救了嗎！？誒、誒？？？居然連惡靈都能騙過，那家伙到底是何方神聖！？
「兩種猜測似乎都有可能，」優豎起食指，「其實要驗證也很簡單，只需要確認目前學校裡有沒有名叫花子的學生。也就是說，只要拿到各個年級的學生名冊——」
「學姐我求你不要！」褐發少年崩潰地以手抱頭，「總覺得那樣做的話會被詛咒！」
「如果是沢田這麼說的話……」優學姐可疑地移開了視線。
「學姐！？你看著我的眼睛答應我你不會！」
「嗯、好吧好吧……」
「回答得也太敷衍了！」
醫院門口，無良學姐懶洋洋地安撫著陷入抓狂的少年。對視的瞬間，後者立即不自在地移開了目光，末了卻又忍不住偷偷抬眸看她一眼。慌亂的眼神和通紅的耳尖。
初夏的日光又漸漸有了暖意。
——只是「愛惡作劇的花子」這一怪談究竟是真是假，看來還不到驗證的時候吶。
作者有話要說：
27：思想逐漸不純潔（bushi）
第28章 戀愛休止
今日的弓道社也是一片祥和。
既沒有運動社團所應有的刻苦訓練聲，也沒有平日裡那些奇奇怪怪的戀愛商談——
「那麼，今日的社團會議正式開始，」優以手虛虛握拳，放到嘴邊輕咳了一下，「本次會議主要是宣布兩則事項。」
她站在一塊立板前，板子上規整地掛著一本展示冊。而沢田綱吉跪坐在她對面，時不時用自以為隱蔽的動作挪動一下微微發麻的雙腿。
說起來……這不就是最近在學生間超流行的「模擬新聞發布會」嗎？
宣布消息的人會故意使用超級正式的口吻，之後還會把聆聽的人都聚在一起、安排類似記者提問的環節。
本以為優學姐不會趕這種國中生潮流——結果沒想到玩得超級開心啊這個人！
他的思緒眼看就要越跑越偏，但是很快，就被她拋下的第一個「重磅炸彈」一把拉扯了回來。
「首先，我宣布，自今日起，弓道社額外開展的戀愛商談活動將正式休止。」
「誒——真的嗎，為什麼？」沢田綱吉一下瞪大了雙眼。
倒不是說他對戀愛商談心存什麼留戀。只是這項活動從剛開學時的某天被學姐莫名其妙地啟動，期間經歷了無數怪人怪事——其中甚至還有疑似怪談的靈異事件——卻還是頑強不息地□□到了現在。
事到如今，他早就習慣了每天看到奇奇怪怪的學生在弓道社出沒。還以為學姐就會像這樣一直保持下去呢。
「現在還沒到提問環節，」優學姐有點不滿，但還是解釋道，「因為活動已經達成了預計目標，可以圓滿收官。」
說完，她微微挑了挑眉。於是沢田綱吉咽下了原本就要脫口而出的「什麼目標？」，老老實實配合她演了下去。
「在過去的一學期中，除了多次商談外，我們還額外接受了三次戀愛委托：分別是一年級野原學妹的愛心便當采購、二年級荒井學弟的天台告白助攻，以及三年級班長さん的校園怪談探索。」
她將展示冊翻頁。褐發少年發現她居然還手繪了關於這三次委托的Q版場景，依次是提著購物籃的兩只小熊、面對面站著吹風的小熊以及打著手電筒走路的小熊……但是等等為什麼畫的全部都是小熊！？
「心動，告白，約會，」學姐依序豎起三根手指，「可謂是戀愛必經的三個階段。」
「經過這三次事件後，現在的我已經完全領悟了戀愛的真諦。有關戀愛的課題報告已經發送給了西園寺老師。即是說，活動的預計目標已經完美達成。」
「……」
沢田綱吉弱弱舉起了手。
「是的，那麼沢田記者。」優一本正經地有請他發言，就好像真的有很多記者在台下舉手等候一樣。
真的是玩得不亦樂乎啊這個人！褐發少年一邊這麼想，一邊努力配合著用記者的口吻問道：
「呃，也就是說，請問、戀愛商談的事是來自西園寺老師的要求嗎？」
「正是如此。」優點了點頭，「雖然老師的原話是『沒有戀愛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優，你也差不多該去談場戀愛了』。但是經過慎重的思考，我方果然還是采取了更為保守的解決策略。」
——不，就算你用這種正兒八經的發言人口吻也掩飾不住這件事的離譜！到底是經過了怎樣的腦回路才能把老師的話理解成這樣啊！
想到遠在大洋彼岸的西園寺老師收到學姐提交的課題報告時的心情，沢田綱吉不由為他感到一陣酸楚……
但是話又說回來，西園寺老師為什麼要鼓勵學姐談戀愛呢？
少年內心突然生出一種難以言明的、淡淡的抵觸。面對看上去什麼都會向他坦然說明的學姐，他再次舉手，問出了心底的疑惑。
「老實說，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優說。
「西園寺老師讓我把這件事當作弓道的修行來完成。於是我就這麼認真做了。但是事到如今……果然還是難以明白老師的真意。」
說著，她露出了有點慚愧的表情。同她一樣，褐發少年也實在難以理解戀愛與弓道之間的關系。
但由於他對這二者都是一知半解，於是干脆放棄了深究這個話題，三度舉手時問的卻是：
「順便問下……學姐所領悟的『戀愛的真諦』，具體指的是什麼呢？」
「啊，這個的話，」優一下子舒展開眉眼，「所謂的『戀愛』，指的就是一種在青春期活動相當頻繁的感情，會讓人身體不適、患得患失乃至精神發狂。」
——結果完全只看到了消極的一面啊這個人！戀愛白痴的稱呼實至名歸！
沢田綱吉的嘴角克制不住的一陣抽搐：真想讓平時將學姐奉為戀愛保護神的學生們看看，真實的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副嘴臉……
不過，也就是說，學姐現在果然毫無戀愛的打算吧？想到不會哪天突然在校園裡看見學姐和哪個男生旁若無人地卿卿我我，他的心情驀地有些輕快。
雖說很快，這種輕快又變成了另一種意義上的沉重——他也不知道這沉重是從何而來。
或許是因為戀愛商談的開始和結束都非常突然，讓人難以產生實感的緣故吧……心裡總覺得這件事還沒有結束，但也只是種毫無根據的預感。
「如果沒有其它問題，下面就繼續到會議的第二項進程，」優學姐在這時道。
展示板繼續翻頁。這次的畫面是兩隊小熊在一棟房子前站立著，左邊的舉著和弓、右邊則是拿著網球拍。
「就在昨天，風紀委員會通過了弓道社暑期活動的申請：八月份，我們會和青春學園網球部進行為期一周的聯合訓練，也就是通稱的合宿。」
這一次，沢田綱吉沉默一下，然後毫不猶豫、唰地一下舉起了手。
「那麼，沢田記者。」優從善如流地點了他的名字。
「其它的暫且不說——為什麼弓道社會和網球部一起合宿啊！？」
他震驚問道，腦海中不由已經出現了好幾個網球被擊打到半空中，然後被學姐「嗖嗖嗖」幾箭射中這樣的鬼畜場面。
「啊、原因的話——」優學姐道，「因為這次借用的是西園寺老師和青學網球部的龍崎老師共同好友的房子，聽說是既有網球場又有弓道場的綜合類建築。兩個社團聯合的話可以大大節省經費。」
不、又有網球場又有弓道場那得是什麼風格的房子！完全想像不出來啊喂！
沢田綱吉瞪著眼睛。
「等真正到了那邊，兩個社團的訓練當然會分開進行。」優繼續道，「並且，為了獎勵過去半學期弓道社所作的努力，西園寺老師還特別向青學訂購了整整一周的網球部名產。」
「——聽說是名為『乾汁』的蔬菜汁，飲用過後能達到強身健體的功效。」
乾汁又是什麼東西，聽名字就超級可疑！他立即發出了這樣的吐槽。
「…確實，我也覺得這個名字實在讓人有些心情微妙，」優點點頭表示認同，「但既然是蔬菜果汁一類的東西，口味上應該怎麼都不會難喝吧。」
不。他心中突然升騰起某種近似危機感的直覺：這個乾汁一定不是像果汁那麼簡單的東西……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本次合宿的地點在長野縣的輕井澤，不僅風景秀美，而且氣候宜人，可謂是國內頂級的避暑勝地。」
優再度翻頁，這次的手繪頓時繽紛多彩起來：兩只小熊笑眯眯地站在類似郊外的地方，背景是綠色的山和白雲，有點像幼兒園時期會組織的那種郊游活動。
沢田綱吉突然一愣，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就表情松動。
「怎麼樣，參加合宿的話，就可以免費去輕井澤游玩喔？」見狀，優立即趁勢鼓動道。
誰知褐發少年聞言一窒，發出了完全無關的小聲抗議：「這是什麼哄小孩的語氣……明明我也只比學姐小了兩歲而已。」
這個時期的自尊心總是尤為敏感脆弱。優沒多想，當即道了歉，接著又不動聲色地進取一步，「但是，是在輕井澤喔？」
「啊、嗯……」褐發少年含糊地應著，又偷偷看了她一眼。
「那就這麼定下來咯？」她筆直地對上他的目光。
「…好啊，我知道了……」他馬上閃躲著視線小聲道。
一邊這麼說，他一邊繼續瞥了瞥手繪正中的兩只小熊。它們都是簡單的站立姿勢，各自伸出的手挨在一起，乍一看就像是手牽著手。
倏忽間，他感到有點臉熱，於是有點不自在地撓了撓臉。
下一秒，溫馨美好的畫面就被一只無情鐵手毫不猶豫地翻頁了。
接下來的場景是一只小熊額頭扎著綁帶、沒日沒夜地伏案苦讀。旁邊還有另一只熊在後面咆哮——或許是在吶喊助威，但怎麼看都更像是邪惡的監工在揮舞著鞭子……
少年剛才那副溫軟的表情頓時凝固了。
「那麼，根據學校的規定，如果期末考試成績過於糟糕，則必須留校補習，暫停一切社團活動。因此，為了確保合宿能正常進行——」優義正言辭。
「——接下來的社活時間，都會用於課程補習。」
在沢田綱吉「你是魔鬼！」的無情控訴目光中，她冷酷地把話補完了。
「這麼一想，休止戀愛商談的時機也剛剛好呢。」
「不、究竟哪裡好了啊學姐！」悲劇來得猝不及防，沢田綱吉萬分崩潰地發出了慘嚎。
也就是說、接下來的時間，都要用於學習——？那還不如繼續不靠譜的戀愛商談呢！
「優學姐，我求你放過我啊啊啊啊啊——」
拖長的哀嚎從道場直直傳入林中，驚起一片烏鴉落羽。
--
與此同時，青春學園網球部。
正選隊員們剛剛結束了一輪嚴苛的訓練，此刻正處在稍作休息、補充水分的閑暇時刻。
雖然沒有一大群人聚在一起，但大家不約而同地聊起了上午龍崎教練宣布的、與並盛中學弓道社的聯合訓練。
「像這樣的跨部聯合很少見呢。弓道社啊……」留著雞蛋頭的溫厚少年想了想，「雖然都是運動社團，但莫名給人一種很高雅的感覺啊。」
再看看不遠處說著說著就臉貼臉眼看就要打起來的二年級學弟、以及本來是去勸架卻不幸卷入其中的自家搭檔和被塞了球拍的河村，他不由嘆了口氣：
要是在別校弓道社的男生們面前也是這副不像樣的樣子，那可真是不得了……
「啊呀，難道大石感到壓力了嗎？」在他身旁，長相文雅的同級生笑眯眯地問道。
「不二……」這句消遣也太壞心眼了。
大石頓時向他投去了輕微譴責的目光。
前不久，身為部長的手塚前往德國醫治舊傷。在那之後，網球部的大小事務便都是副部長的大石代理。遇到像這樣跨校跨社團的「外交」事件，他會感到緊張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不過內心的隱憂被像這樣戳穿後，他倒沒有最開始那麼憂心忡忡了。
「不過，輕井澤啊……說不定還會遇到其它熟人。」輕描淡寫幫同伴卸除了部分負擔後，有著「天才」之名的少年突然又道。
這次接話的是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旁聽對話的乾：
「作為國內最知名的豪華別墅區與社會名流聚集地，輕井澤的合宿預算是其他地區的二到三倍。」他捧著筆記本，面無表情地推了推眼鏡。
「即使是在整個關東地區，能夠負擔這樣開銷的學校也是屈指可數……」
但是說到不計花銷的學校……
大石與不二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到了某個排場誇張的家伙。
不過很快，閑暇的談話便被龍崎教練中斷了。
「休息時間結束！下面開始分組訓練——下周就是關東大賽決賽，對手是立海大附中，大家都不可松懈！」
「是！」
重新拿起球拍的少年們意氣風發。心中所想唯有接下來的對手。
只是偶爾會有一兩句嘟噥飄散在風中。
「——真令人期待啊……暑假的合宿。」
作者有話要說：
跑去捋了捋超網時間線，發現tv版和漫畫版的記憶混在一起了_(：з」∠)_可惡啊腦闊疼瞬間不想理了（喂）於是暫定目前時間線為關東大賽決賽前夕，暑期合宿在全國大賽之前。期間腿子卡都在德國，所以這次合宿沒有大柱子只有小柱子（喂）雖然只有小柱子，但想想多麼令人期待——這可是弓道社與網球部未來支柱的碰面啊（震聲）腿子卡的話等全國大賽再拉出來，就很想寫一些27去看比賽誤把腿子卡當成指導老師的迫害劇情（bushi）不過超網總體來說還是偏背景_(：з」∠)_合宿篇更多還是推感情線，敬請期待啦www
第29章 弓道服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暑假。
車站前廳，沢田綱吉一身輕松地站在冷氣口，久違的感受到了生活的美好。
在過去的一個半月裡，他沒日沒夜的被優學姐押著做題。最後依靠著學姐傳授的得分技巧——當然，更多應歸功於她考前劃的重點和猜題——國文和數學竟然雙雙飄過了補習最低線，免於暑假還要累死累活跑到學校的悲慘命運。
回想起根津宣讀他的成績時大跌眼鏡的模樣，心裡就是一陣抑制不住的快意。
就這樣，少年一舉嘗到了學習的甜頭，決心從今往後痛改前非認真刻苦——如果他們身在一部勵志漫畫，那麼大概會是類似這樣的展開。
但是果然……沢田綱吉以手握拳，眼神無比堅定：
——學習什麼的最討厭了！！！
地獄般的日子總算過去了。
那每天被學姐押著背書的不堪回首的日子，他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
什麼拗口的九九表、什麼國一必背的七十二個英語單詞，當然是在考完以後就全部忘光了！
四十天的暑假漫長得仿佛看不到盡頭。這麼美好的日子，學習就該被流放到天邊去。
除此之外，更加令少年感到欣喜和欣慰的是：或許是被痛苦的學習喚醒了曾經對惡魔學姐的恐懼。總而言之，他那自夜探校園起就時不時變得怪異的心髒總算又恢復了正常。
時至今日，他終於又有了如常面對學姐的自信——
「沢田。」
似乎天生就沁著股清涼的呼喚自身後傳來。沢田綱吉轉過身，在看清學姐的裝扮後，眼眶吃驚得微微放大了。
——雪白的棉質半袖弓道服、深藍色的袴包裹住纖細腰肢；平時會稍顯冷漠的面容與氣質，在袴服的襯托下便立即變得凜然而出眾了。她抱著被黑布包裹的和弓與箭筒靜靜注視著他，衣服下擺蕩出井水般的漣漪。
陽光熱烈，蟬鳴鼎沸。
他木木地望著弓道服裝扮的優學姐。一時分不清蟬聲從何而來，胸腔裡似乎也有薄薄蟬翼一下下振動，隨之而生的癢意透明纖細。
引發了這般生理亂像的優學姐似乎對一切毫無察覺。她懶洋洋地將隨身行李中的小包丟給少年，後者手忙腳亂地接住了。
「學…學姐！？你怎麼穿成這樣出來啊！？」
他好不容易找回聲音，但說出口時的音調卻比平常高上了不少。
「…有哪裡奇怪麼？」優一愣，低頭檢視了一下衣著。
「不是奇怪的問題……一般來說，不會有人直接穿著弓道服在外面行走吧？」
「…這幾年不是很常見麼？畢竟現在的弓道比賽和社團活動都很多嘛。」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沢田你平時應該多出門，不要老是悶在家裡面。」
雖說不是阿宅，但自放假以來確實一直癱在房間裡優哉游哉的沢田綱吉頓時陷入憋屈沉默。
「況且，西園寺老師不是說了麼，合宿的時候要穿正規隊服，不可以給並中丟臉，」優說，「沢田不是也穿了學校的運動服麼？」
這麼說的話……好像確實有這麼回事。褐發少年陷入回想：
西園寺老師在幾天前發來消息，先是鼓勵他努力修習弓道、早日站到靶前，這樣才能領到屬於自己的袴服；接著又提及合宿時最好穿並中的運動服，和青學的一年生們保持統一。
老師發話，他姑且就這麼做了。不過在看見學姐的正式裝扮前，他都還沒有什麼參與社團活動的實感。
糟糕，這麼一想，突然就沒了游山玩水的心情。反而還有些緊張起來了……
褐發少年暗自吞吞口水，這時卻聽學姐寬慰道：
「不過反正也就是做做樣子。等到單獨訓練的時候，就可以像平常一樣松懈下來了。」
說出了一個運動社團社長最不可能說的話啊這個人！
沢田綱吉頓時滿頭黑線，同時又不禁憂愁想到：網球部什麼的，聽起來就元氣滿滿。等他們看見學姐的鹹魚樣子，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就這樣，他們搭電車到了東京站，准備從那裡換乘新干線。
一路上，優學姐都表現得興致勃勃。她好像對進站閘機特別感興趣，排隊的時候就看個不停。輪到自己成功過閘時還發出了「喔」的驚嘆，把褐發少年羞恥得拉著人就走。
中途到了便當的自動販賣機，優也停下來研究了一會兒，不過最終還是因為價格不劃算而遺憾作罷。
前輩如此玩忽職守。沢田綱吉不得不擔負起引路的職責——結果他們在偌大的東京站迷了好幾次路。
好在有不少熱心人主動幫忙。人們似乎對弓道這樣的傳統技藝抱持著天然的好感，投來的目光大多是欣賞贊嘆的。解答問題時也格外的有耐心。
最終緊趕慢趕，他們總算是按時乘上了駛往輕井澤的JR列車。
「說起來，優學姐以前去過輕井澤嗎？」成功落座後，沢田綱吉隨口問道。
「嗯……好像在很小的時候去過吧，」優回憶一陣，「應該是和爸爸一起去的，具體什麼時間就有點記不清了。」
從她嘴裡聽到「爸爸」兩個字，沢田綱吉一愣：還以為她會用像是「父親」或者「父親大人」這樣稍微古板一點的稱呼呢。
「沢田呢，是第一次去嗎？」學姐也問道。
「我也是小時候和爸爸媽媽一起去過……」沢田綱吉回道。
他依稀記得是和爸爸媽媽、還有一位很慈祥的老爺爺一起去的，當時住在一幢很大的房子裡，但是更多就回憶不起來了。
……對了，那時爸爸還好好的活在這個世上。
許久沒有想到媽媽口中變成了「天上的星星」的父親，現在才發現已經有些記不清他的長相了。
褐發少年一時怔住，優看了他一眼，沒有再追問。
由於乘坐的是特快，不過一小時出頭，他們就到達了輕井澤站。西園寺老師說會有人等在車站門口，開車送他們去合宿地點。
沢田綱吉想當然地想像了一位中年大叔司機的形像。因此，當發現對方實則是一位滿頭銀絲、面容清臒的老者時，他不由得大吃一驚。
「…日吉老師？」優學姐似乎也嚇了一跳。沢田注意到她臉色一僵，但很快就收斂了表情，恢復了往日的模樣。
至於日吉老師，他好像也在意外著什麼，上下打量了學姐許久，才終於發出一聲輕嘆：
「看起來真是變了好多吶，優。」
--
「日吉老師是全日本弓道聯盟的講師，同時也是錬士六段的弓道高手。」在前往合宿地點的路上，優向沢田如是介紹道。
即便完全不了解弓道的組織還有段位，但沢田還是成功明白了學姐的意思：日吉老師一定是位相當厲害的射手。
「現在也只是個退休的老頭子啦。」日吉老師邊開車邊謙遜地回應道，「沢田君是剛開始接觸弓道麼？」
……回想起過去一學期在道場進行過的吃便當、開模擬記者會以及戀愛商談，沢田綱吉的一聲「是」回應得十分心虛。
然而，日吉老師卻看錯了他的顧慮，當即大聲鼓勵道：
「不用擔心！弓道是不分年齡段的技藝——無論是年幼的孩童還是像我這樣的老人，隨時都能從零基礎開始、盡情享受其中。你有優這樣的前輩引領，相信一定很快就能體會到引弓射箭的樂趣！」
沢田綱吉和傳說中「能夠引領他」的優秀前輩對視片刻，在後者暗含威脅的目光中，抽搐著嘴角道了聲「是！」
日吉老師雖然面相嚴厲，為人卻意外的豪爽。是以一路上車內的氛圍都很輕松。
唯一讓少年比較困擾的是：日吉老師似乎對他欣賞過頭，竟然說從他眉宇間感受到了一股武人的將帥氣質。
從出生到現在，他都沒被人如此誇贊過。比起飄飄然，心裡好像還是尷尬驚懼的成分更多。
——畢竟是像他這樣的廢柴。無論是和「武人」還是「將帥」，都八竿子打不著邊嘛。
與此同時，優學姐則顯得寡言多了。她和他一起坐在汽車後排，除了在他被日吉老師誇得實在應付不過來時會開口幫忙解圍，更多時候只是沉默地望著窗外。
「不過，看到你把頭發剪短，還染成這麼時尚的顏色，我一下還真有點認不出來。」或許是察覺到優的沉默，日吉老師透過後視鏡看了她一眼，感嘆道，「該說果然是年輕人麼……」
「哪裡。我才是嚇了一跳，」優學姐說，「真沒想到會遇見您。西園寺老師只說借用了您在這邊的房產。」
日吉老師笑著「嗯」了一聲，「是我讓西園寺那家伙別說的。他要是老實說了，恐怕今天我就只能見到沢田君一個人了吧？」
優頓了頓，過了會兒才干巴巴道：「怎麼會。」
沢田綱吉看看陷入沉默的學姐、再看看笑得有如計謀得逞的日吉老師，突然覺得車內氛圍變得有些微妙。
好在，他們很快就抵達了目的地。
遠遠地，沢田綱吉就看到一群穿著藍白色隊服的人整齊劃一地揮舞著球拍。正式的合宿明明到明天才開始，這些人卻好像已經進入干勁滿滿的狀態裡了。
即便看得不甚清晰，也能明顯感受到他們身上所散發出的青春洋溢的氣息。
「青學的學生到的比你們早些，早上就來了，」日吉老師說道，「既然在這裡碰到了，就先去好好打個招呼吧！」
作者有話要說：
遵照指環戰設定，現在的27真誠地覺得父親沒了。後面有機會他會和學姐進行一場稍顯深刻的談話，然後學姐會很認真地安慰他……總之會寫一些這樣略地獄的搞笑情節（喂）附本章涉及的兩個弓道小知識（內容來自Kyo桑的弓道雜談blog）：袴：音同『褲』，練習時所穿著之褲褶裙。錬士：對弓道有著堅定信念、並同時具備弓道指導能力，功績顯著並授有五段以上段位的射手。本文關於弓道的知識大多來自網絡資料或紀錄片，有些地方出於情節考慮會酌情省略，歡迎大家批評指正嘿嘿！不管怎麼說，29章過去，他們總算要變得像弓道社團一點了……雖然也只是一點點而已（望天）
第30章 引弦
與青春學園網球部的初會面，總體來說是平淡而順利的。
在日吉老師的介紹下，優與網球部的副部長大石握了手，客氣地各自作了自我介紹。
學姐平常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這樣的性格通常給人以不擅長社交的印像。
但沢田綱吉卻發現，她在必要的場合總是表現得坦然自若。即便面對人多勢眾的網球部，也絲毫不露膽怯。連帶著原本有些忐忑的他都跟著鎮定了下來。
反觀網球部的大石學長，自我介紹的時候相當嚴肅，結果卻說反了自己的名字，反而會讓人猜想他是不是在暗自緊張。
在他身後，網球部的其他隊員們紛紛露出了或憋笑或揶揄的神情。沢田綱吉猜測他們平時的關系一定很好……
大家看起來都是好人，而且各自的訓練場地也有一段距離，這讓褐發少年暗自松了口氣。
就在他以為會像這樣和網球部平淡相處一周、乃至順利結束合宿的時候，不過一夜過去，就意外迎來了兩個社團間的聯合交流。
雨滴不斷敲打著窗戶，在玻璃上彙集成數道蜿蜿蜒蜒的溪流。
雖然還不到瓢潑大雨的程度，但這樣的天氣也實在杜絕了室外活動的可能。
剛剛結束清晨集訓的網球部隊員們都坐在客廳。光是原本已經舒張開的肌肉逐漸冷卻的感受，就足以令每個運動少年露出憂郁的神情。
就在這時，穿戴整齊、抱著和弓背著箭筒的優走下了樓梯。
「優さん，早上好。」首先微笑著向她打招呼的是離她最近、獨自坐在窗台邊的不二。
優也朝他微微頷首，相互道了早安。因為沒在客廳看見褐發少年——估摸著是還在睡懶覺——她干脆在窗邊停了停，耐心等待著睡過頭的後輩。
「今天的天氣不湊巧呢。」不二望著外面驟急的雨勢，「優さん打算出去訓練嗎？」
「…嗯。像現在這樣的雨，還是可以正常練習的，」優答道，「不過台風天就另當別論了。」
「這麼說起來，弓道社的活動好像確實不怎麼受天氣影響呢……不用擔心和弓受潮麼？」不二流露出淡淡的好奇。
她已經很久沒有談論過弓道相關的話題，一時竟然有點恍惚，但還是解釋道：
「如果是竹弓的話，雨天確實會有保養的麻煩。但合成弓就沒有那麼麻煩了。」
這時，青學的乾也加入了對話。
「所謂的『合成弓』，就是指用碳纖維板或玻璃纖維板這樣的合成材料制成的現代和弓吧？」他翻閱一下手裡的筆記本，「不光大大降低了制作成本，在耐用性上也遠超傳統竹弓。可謂是現代工業的勝利呢。」
沒想到網球部也會有了解弓道的人。這讓優不由多看了他幾眼。
「確實如此。乾君對弓道也有了解麼？」
「因為提前知道要和弓道社聯合訓練，所以多少了解了一些。」乾推推眼鏡，雖然表情平淡，但似乎對優話語中隱含的誇贊十分滿意。
「真不愧是『博士』。」不二也輕笑一聲，跟著稱贊道。優猜測這應該是青學內部給乾起的綽號。
他們的對話似乎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原本有氣無力仰坐在沙發上的二年級男生也嚷嚷著道：
「誒，這麼說的話，傳統竹弓豈不是又昂貴又脆弱麼？」
優記得他的名字應該是「桃城」。在與她對上視線後，少年露出一個大大咧咧的笑容。一看就知道，對方在性格上是不拘小節的類型。
她剛想回答，卻聽不二笑吟吟道，「不知道『博士』對此有何高見呢？」
「嗯……總體來說，也不能算不對。但現在有些專業射手仍在使用竹制弓，該說是因為尊重傳統嗎……」這次，乾的回應明顯比先前吞吞吐吐一些，說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應該是故意的吧。優看了一眼仍然笑眯眯的不二。雖然外表溫和，但似乎在性格上不容小覷呢。
「說起來，優さん怎麼看待竹制弓呢？」乾在說了一堆後，順勢把話題拋給了她。
「除了乾君說的那些，竹弓和合成弓最大的差別大概是使用手感吧。」她說，「竹子在材質上更具韌性，所以牽引時的感覺會更加溫柔。」
「不過因為造價昂貴，加之需要十分精細的保養——特別是在這樣的雨天——所以現在學生間大多是使用碳素弓了。」
「嗯……」不二用手抵住下巴，半開玩笑地評價道，「聽起來雖然高貴，但好像又有種『溫室中的花朵』的感覺呢。」
雖說這是完全外行的論斷，但其中意味也不失為有趣。
聞言，優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有相似的地方。」
他們都是眉目俊秀的少男少女，此刻在窗台邊輕聲細語地說話，構成的畫面和諧美好。
而落到他人眼中，則不免延伸出一些更進一步的含義。
至少在沢田綱吉打著哈欠走進客廳的時候，就正好撞上了優學姐和青學的不二學長相視一笑的場面。
而更加火上澆油的是負責後勤的三位青學一年級男生的竊竊私語：
「喂喂，你們覺不覺得……」眉毛連在一起、長得有點像猴子的男生壓低了聲音擠眉弄眼。
他的兩個同伴也都心照不宣地點點頭。
「看起來很般配呢……不二學長和並中的優學姐。」
哪、哪裡般配了！
沢田綱吉忍不住在心裡反駁，內心的小人有如看到天崩地裂般呆滯崩潰。
他沒法追溯到此刻心中抗拒與別扭的源頭，只覺得莫名其妙——明明他只是起晚了一點，為什麼心情忽然便如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一般陰沉了。
就在他兀自憋悶的時候，別墅主人日吉老師與青學的龍崎教練也走進了客廳。
看見外面雨勢不減，日吉老師便突然提議道：「現在機會難得，要不要來一場社團間的相互交流呢？」
「誒，是指網球和……弓道間的交流學習麼？」大石有點遲疑地追問道。
「弓道也是武道的一種。對肌肉、呼吸的控制都自有學問竅門，」日吉老師笑著看了一圈青學的正選隊員們，「說不定你們也能從中悟出什麼與網球相關的招式呢？」
他這麼一說，諸如桃城、菊丸等人一下子都躍躍欲試，乾和不二也都表現出興趣。唯有沢田綱吉流著冷汗望向學姐。
——入社一個學期，他從來沒見過學姐引弓射箭。就算再好的技藝，半年不練習也絕對荒廢了吧？！
又不如說，學姐她現在真的能在這麼多人面前演示弓道嗎？
當眾人一齊打著傘向弓道場進發的時候，褐發少年悄不做聲地跑到了優身旁。他剛要壓低聲音詢問學姐，日吉老師卻突然插了話。
「喔，對了，」老師像是驀地想到了什麼般說道，「優，你現在用的還是從前那把竹弓麼？」
而學姐則搖了搖頭，低聲道：
「不，已經換成碳素的了。」
--
合宿的別墅依山而建，弓道場則設置在半山的高度，環境十分清幽。
由於是私人道場，所以不像學校裡的那般寬敞；而是極力追求簡約精巧，最多僅可容納二人同時射箭。
因為面積上的限制，當青學正選、教練以及後勤的一年生們紛紛湧入後，空間便愈發顯得局促了。
於是大家只好緊緊挨在一起，盡量留出足夠的場地。
在正式的演示開始前，還需要做些准備工作。
日吉老師給網球部講解起關於弓道的基本知識，趁著這個時間，沢田綱吉和優一起在安土*上掛好了標靶——這是自加入弓道社以來就經常一起做的工作。
也正是在安放的時候，褐發少年才猛地意識到一件早該察覺的事：
明明學姐過去從未在道場射過箭，卻常常讓他幫忙懸掛標靶……
【「聽說每到夜半，弓道場就會傳來嗖嗖的射箭聲——」】
那位疑似惡靈的花子同學曾說過的、關於弓道場的怪談驀地在腦中閃現。他頓時滿頭黑線地望著優學姐：
——難道說、這個人其實一直有在偷偷練習弓道嗎！？她是什麼表面上吃喝玩樂其實半夜偷偷用功的別扭優等生麼！？
不過這樣一來……應該就不用擔心學姐待會兒會出糗了吧？
雖然為她對自己有所隱瞞的事而感到些許郁悶，但褐發少年此刻更多的卻是放下心來。
回到道場，或許是剛才在設靶時表露出了嫻熟的姿態，所以收獲了網球部一眾的贊嘆目光。一時間，他既不好意思、又有點飄飄然，當下甚至還產生了一種與弓道社休戚與共的奇妙心情。
而在這時，學姐也已經調好了弓弦，又從隨身攜帶的布袋中取出折疊好的布制白手套和皮制手套*，依次戴上右手。
那只布袋上繪著清海波的圖案。褐發少年一下便認出，那是學姐生病時、他在她家裡看到的那只。
然而，注視著她單手纏繞手套系帶的嫻靜模樣，又突然覺得這樣的學姐有些陌生。
另一邊，日吉老師向他們介紹起了弓道必須的三樣道具：弓、箭、以及弽——也就是學姐正在佩戴的鹿皮護手。
盡管老師的用詞已經盡量簡短，但生澀的發音與完全陌生的科普還是讓沢田綱吉產生一種身在學校課堂的錯覺。
就像本能一樣，大腦開始自動過濾那些聽不懂的話。雖然表面還是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但他的注意力已經全都集中到了學姐身上。
戴好護手後，她就安靜地跪坐在道場另一邊等候著。側身的弧線帶著少女特有的溫柔，眼神卻是極其漠然的。
不知為何，她此時的姿態與剛開學時的樣子重疊在一起。沢田綱吉嘴唇微抿，原本安定下來的一顆心又悄然一緊。
弓道的禮儀十分繁瑣，並不是直接站到射位拉弓那麼簡單。
在日吉老師的講解下，學姐從進入道場的行禮開始，慢慢拖步行進至標靶前。然而，這裡還不是真正射箭的位置——坐下後，學姐向著標靶的方向微微鞠躬，然後又再次起立——挪至射位、又再度坐下，豎起了和弓。
整個過程中，即使沒有特意關注旁觀者的反應，沢田也能直觀地感受到，大家（包括他自己）從一開始的期待興奮變得逐漸茫然，或許還產生了「為什麼要如此繁瑣？」的想法。
以致於優學姐真正開始搭箭時，空氣已經不像最開始那樣湧動著激動了。
但也只是到她手持和弓起身的那一刻而已。
學姐維持著搭弓的姿勢，先是微微向前一步，繼而右腳緩緩後撤，以一個穩定的「人」字形站定。
期間，她一直筆直地注視著前方，好像這些動作已經刻在了她的血液和骨骼裡，並不需要刻意去關注儀態。
接著，學姐將和弓壓低至左膝的位置，於箭羽處微微調整了一下方向，便正式搭好了弓箭。
然後她舉弓。
當弓弦呈拉開的狀態時，優學姐的動作突然停了一停。在這樣雙手抬高、高舉弓箭的情況下停住其實不是易事，可她竟然維持了一段時間。箭鏃直指標靶。有那麼一會兒，沢田綱吉幾乎以為她就要松開手了。
可是沒有。
短暫的停滯後，她的右手緩緩後撤，徹底拉開了弓弦。
很難形容沢田綱吉在那一瞬間的感受。在此之前，他甚至不知道和弓竟然可以張開到這種地步。
弓身發出了低低的嗡鳴。弓弦緊繃，箭鏃蓄勢待發，這一刻操弓者與箭矢構成完美的十字形，帶來的張力安靜，卻又如同山一樣肅穆。
道場內一片寂靜。甚至連一絲呼吸聲都聽不見。觀者們似乎都感受到了某種無形力量的牽引，皆為這一箭的去向而暗暗懸心。
可優的眼神還是如此平靜。除了射手本人，誰都不知道這一箭會在何時射出。所有人都好像正在心裡猜測著、猜測著。
這一刻、下一刻、或者下下一刻……
然後，於某個瞬間，箭鏃射出。弓弦發出了金石般的鳴響，和弓向著手臂後方回旋一圈，被她輕巧握於手中。
結果正中靶心。
——弓返。
--
回程途中，幾乎所有人都在談論著優學姐剛才的演示。
「弓道麼……確實，呼吸的節奏很奇異。看來有納入考察的必要。」這是若有所思的乾學長。
「真想讓手塚也看看剛才那一箭呢。」這是笑眯眯的不二學長。
「呀，剛剛前輩瞄准的那一瞬間，真是看得讓人連呼吸都忘了！」這是發出感嘆不明覺厲的桃城學長。
「白痴，沒聽日吉老師說麼，那個步驟叫『會』*。」這是認真聽了老師講解、並默默記下了「射法八節」的海堂學長。
「哈？死蛇你說什麼？！」
「我說白痴。」
他們頭對著頭，眼看下一秒就要打起來。一片嘈雜中，跟著一起往回走的褐發少年卻露出了惴惴不安的神情。
走在他身旁的大石誤將他的低落理解為對前輩實力的仰視，於是溫聲安慰道，「只要努力訓練，將來也能達到那樣的實力。」
然而這句話沒起到任何作用。褐發少年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腦海裡全都是學姐拉弓時漠然的側臉。走著走著，他突然停下腳步，慌忙中說了句「要回去一趟！」，便頭也不回地向著弓道場的方向跑去。
懷著某種自己也難以言明的擔憂，褐發少年呼哧呼哧跑回道場門口，正好聽見了從裡面傳出的談話聲：
「今年你沒報名全國大賽，屆時恐怕要輪到四宮家的小丫頭獨占鰲頭了。」
「輝夜在練習時的表現很出色。」學姐靜靜道。少年幾乎可以想像她答話時低垂的眼睫。
「但你並不贊同那孩子的『射型』吧？」
「…她以前告訴我，曾射出過理想的一箭，此後便一直重復當時的動作，因此能一直『中的』*。」學姐回復得十分克制。
沢田綱吉不懂弓道，不知道他們此刻說的術語，只能憑朦朧的直覺感知到她是在委婉地表達異議。
就在這時，日吉老師突然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
「今天看到你射箭，讓我一下子回憶起你小時候的樣子。西園寺說你的射型有了變化，我卻沒能看得出來。如果你真的荒廢了半年，怎麼可能像剛才那樣拉弓呢？」
「——已經過去半年了，難道你就從沒有改變過想法？」
「是的。」學姐輕聲道。
「如果是因為那件事，」日吉老師猶豫一下，「誰都知道那是個意外……」
「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與那件事情無關。」優學姐溫和地說。溫和而堅持。
「可你有那樣的天賦和起點！」老師的聲音驟然嚴厲，滿是痛惜。
「——你真的要就此放棄弓道麼？」
聽到這樣的問話，少年的眼睛微微睜大，意識到了這場對話的含義深遠。他不由也屏住呼吸，等待著學姐的回答。
可優沒有回答。
她只是久久久久地沉默著。直到這沉默本身也變成一種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明明是弓道天才卻要放棄弓道，看看，劇情是不是一下就王道了起來（喂）盡力描寫了拉弓的場景，能體現出實際百分之一的魅力我就心滿意足了嗚嗚嗚嗚！「會」的那個時刻真的好迷人好迷人好迷人（到處亂爬）（隨地發瘋）下章發點糖恰恰！ps下章開始更新時間恢復到晚上9點，即3.7號21：00（我應該沒算錯時間，嗯嗯）照例附上本章涉及的一些弓道小知識：安土：架設標靶及緩衝箭勢之土丘。因道場高度而異，靶心約高於地面27公分，且向後方傾倒5度，並以竹串固定。手套：弽（音同「射」）行射時為保護右手手指之鹿皮手套。會：射法八節之一，為「引分け」後的延伸動作。名稱由佛語中的「會者定離」而來。延續「引分け」，使氣力充實且達飽滿的狀態，也可說是整個行射的集大成。箭矢位置在「頰付け」與「口割り」之間。全身保持飽滿狀及上下左右之延伸感。中的：指箭射中靶心
悠于 2023-11-12 13:24
第31章 系帶
「歡迎光臨荒井蔬果……誒，等等、你不是弓道社的沢田麼！？」
「荒、荒井學長？」
收銀台前，褐發少年與扎著頭巾的二年級前輩愕然對視，身後還跟著青學負責後勤的三名一年級學生。
了解完事情緣由後，荒井學長不禁發出羨慕的感嘆：「真好啊……合宿什麼的，今年好像只有棒球部和弓道社成功拿到經費，我們部長還不甘心地念叨了好一陣呢。」
「現在可是來輕井澤的好時候，」每年都在這裡度過暑假的好心人學長向他們介紹道，「不僅商店全都開業，還會有很多流動攤販，這周末還有花火大會！」
「花、花火大會！？」一年級們都不由驚呼出聲。
「嗯，你們要在這邊待七天吧？那應該正好趕得上，」學長邊說邊找出一沓宣傳海報遞過來，「每年8月的花火大會可是輕井澤盛景，好多游客都會特意來這邊看的。」
「誒，好厲害……」沢田拿著海報、望著上面絢爛的煙火感嘆，青學的學生們也都自然地圍過來看。他很少有這種被簇擁著的時候，當即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最後結賬時，荒井學長還慷慨地給他們打了折，順便推薦了輕井澤好幾個值得游玩的地方。
離開商店時，正是下午最熱鬧的時候。街上都是度假的游客，空氣裡充滿著悠閑的氛圍，讓人忍不住跟著放松下來。
「感覺沢田君好厲害，在輕井澤也能碰到熟人，而且還是二年級的前輩！」青學的加藤勝郎感慨道。他是個留著西瓜頭、個性容易害羞的少年。某種程度上，沢田綱吉覺得他和自己有些相似。
「不不不不是這樣……」他趕緊擺手，可三人組明顯把他的反應當作了謙遜。看他們的樣子，說不定還會覺得他在學校裡很受歡迎。
可是事實上……他只是個廢柴而已。沢田綱吉暗自嘆了口氣。
與荒井學長的機緣也全是因為優學姐胡來的戀愛商談——但像這樣的事，現在就算說出來恐怕也不會被相信。
說到優學姐……褐發少年眼神一黯，又回想起了今早在道場門口聽見的對話。
當時他愣在原地，恰好被推門而出的日吉老師撞了個正著。
老師並沒有對他的偷聽加以叱責，只是安撫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嘆息道：
「現在先讓她一個人好好想一想吧。」
然後，他就被老師不由分說地拉回到了別墅。因為無事可做、雨停後網球部的正選們也都出去訓練了——便被青學的一年生們邀請、一起去鎮上吃飯，順便采購這兩天的食材。
他們把采買好的東西搬到廚房，然後便開始准備晚飯。
褐發少年明明對廚藝一竅不通，可是在處理食材的時候，竟然也展露出了比同齡國中男生更多的經驗——比如他知道洋蔥需要預先剝皮、燒水時怎樣才不會燒得撲出來……
就這樣，在青學那個性格開朗的堀尾的「你是全才嗎！？」的震驚目光中，沢田綱吉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同齡人仰視的滋味。
…大概也不能說不開心。但是因為這種感受過於陌生，反而怪讓人害怕的……
他抽搐著嘴角，一瞬間覺得自己多出了什麼非常名不副實的人設。
另一方面，青學三人組的水野勝雄也展現出了令人驚嘆的料理才能。據本人說是因為家庭成員多、所以從小就幫忙做事的緣故。因此之後的時間，三人都在幫他打下手。
又一段時間過去，在不知不覺間，四個少年已經比最開始時熟絡上不少了。
准備好晚飯，天空又開始飄雨。由於夜色已至，無法直觀的從窗戶上觀察到雨滴落下的痕跡。只有「啪嗒啪嗒」敲打窗沿的聲音時不時響起，帶給人某種山雨欲來的煩躁與不安。
「誒，學姐還沒有回來嗎？」褐發少年的聲音一下子拔高了。
「啊，優的話不用擔心。」日吉老師卻好像根本不以為意，「她一向這樣。等到想清楚，就會自己回來了。」
看到少年擔憂神情不減，老師又補充道，「放心吧，這裡是私產，不會有奇怪的人闖進來。不用為優感到擔心。」
「可是……」褐發少年看看外面的天色，驀地回想起優學姐之前說過的話。
【「…我不是很喜歡黑暗的密閉空間。」】
記憶中，她明明…明明是曾經皺著眉頭、這麼和他說過的。
「日吉老師，我果然還是過去看看吧！」這次，沢田綱吉的神情中現出不容辯駁的堅持，「現在太晚了……學姐她不喜歡黑的。」
說著，他匆匆向日吉老師點點頭，便徑直向玄關跑去了。留下後者站在原地愣神：
「什、不喜歡黑的……她怕黑？」日吉老師震驚得喃喃自語，「那個優？！」
褐發少年打著傘，急匆匆地朝著半山的道場行去。驚慌關切之中，他似乎短暫地遺忘了一件事：
——其實說到底，他自己平時也很怕黑的。
--
在別墅裡還不覺得，到了外面，沢田綱吉才發現雨勢比他想得更加急密。等跑到道場門口，即便撐著傘，身上的T-恤也整個黏在了後背上，整個人像是跌進了水裡。
猛地拉開木質拉門，他一眼就在角落找到了學姐——她端正地跪坐著，背脊挺直，身體的一大半都隱沒在黑暗中。面前就是架設和弓的木架，她靜靜凝視著弓與箭矢，好像根本沒注意到開門聲，神情肅穆，叫人不敢驚擾。
學姐她好像、好像確實在思考著什麼重要的事。褐發少年的腳步一頓——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她如此專注的姿態，讓他覺得有些陌生。
就在他陷入猶豫的時候，優學姐的身影被忽地照亮，一片慘白。而後驚雷乍起，受到驚嚇的少年很沒出息地大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鬧出的響動終於將優從沉思中抽離。她循聲望過來，平靜的面容被二度照亮，伴隨著緊隨其後的雷聲，依稀有某種殘余的冷漠疏離在空氣中浮散。
「學…學姐……」褐發少年欲哭無淚，既為打擾到她而感到抱歉、又為出糗的事而心生羞恥。
「對、對不起我剛剛被打雷嚇到了……」
「…不，要說嚇人，」優的目光閃動一下，然後慢吞吞道，「我這邊可是突然看到一個渾身濕透的家伙趴在門口——還是沢田你比較嚇人喔。」
--
「喂，日吉老師……嗯，他到我這邊了……沒事，等雨小一點我們就回去……好的，我知道了。」
優用道場的電話聯系了別墅那邊，剛剛掛斷，更衣室裡面就傳來「噗通」一聲響、以及少年的痛呼聲。
「沢田，沒事吧？」她走過去敲敲門，更衣室裡的動靜瞬間偃旗息鼓。
……幾乎能想像到褐發少年身體一僵、然後直接一動不動的樣子。
「被浴衣腰帶絆倒了嗎？」她冷靜地問。
門的另一邊立刻傳出一聲羞憤又結巴的「沒有！」
「一直待在裡面會感冒，」優說，「出來，我幫你穿。」
過了半晌——她猜測他是在努力拯救腰帶，因為沒多久裡面再次傳出了摔倒的聲音——更衣室的門終於被顫巍巍推開了。
褐發少年沉默地低著腦袋，一手緊緊揪著衣領、一手攥著腰間系帶，頭發亂糟糟的，露出來的耳朵血紅。他的目光直直盯著地面，像是要把地板燒出一個洞。
她拂開他掩在腰間的手，發現腰帶和腰鈕奇異而詭異地纏在一起，看起來像個堅決堅定的死結。
優：「……」
她無言地和他對視片刻——少年囁嚅著不吭聲，棕眸瑩瑩閃動，羞恥得像是下一秒就要爆炸了一樣。
於是她決定不再火上澆油，沉默著把他拉到燈下，微微伏低了身體，耐心幫他解浴衣帶子。
外面雨聲如潮，敲打在道場的屋檐上，發出「簌簌」的聲響。室內的空氣同樣潮濕，唯有點亮的一豆昏黃，驅散涼薄寒意。
他們的影子在牆上挨得很近，雷聲也好像變得遙遠。
他不敢看優學姐的臉，但又不想表現得好像什麼都不做，只好緊緊盯著腰帶的部位，盡力體現一些「我與你同在」的精神型應援。
學姐的手指纖長，在系帶的各個結之間靈巧地穿梭活動著。明明是用來拉弓的、非常漂亮的手，現在卻做著幫他解衣帶這樣的事，他越想越覺得羞恥，心裡酥酥麻麻，腦袋裡漿糊一片。
過了好一會兒，腰間終於一松；優成功把腰帶和腰鈕兩條系帶分別解放出來，放到了一邊。
「松手，」抬眼看看被他揪得亂七八糟的衣襟，她幾乎是冷酷地命令道。
少年的手抖了抖，似乎是做了個想要松開的動作，結果下一秒闔得更緊了。
優：「……」
她嘆了口氣，稍稍比劃一下腰部以下的位置，「沢田，一直揪著衣領的話，下面就沒法遮住了。」
「誒！？」沢田綱吉飛快地低頭一看，這時才發現兩條小腿居然都露了出來。
「……」
他的臉瞬間變成了蒸熟的番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優趁機撥開他的手，認認真真幫他理好了衣領。
之後他就變得很配合了；讓抬手就抬手，讓轉身就轉身，幾乎讓她產生一種童年時期裝扮娃娃的錯覺。除了偶爾手指隔著衣料觸碰到身體，他會不由自主地發顫。或許是怕癢。
系好腰鈕，優拿起更加寬大的腰帶。弓道場的更衣室裡只有日吉老師的舊浴衣，盡管老師算是瘦小的身形，但到底不比骨骼尚未長成的少年單薄。
她繞著他的腰纏了五六圈，期間靠他很近。或許不用擔心他會著涼。她想。好像已經能感受到他身上蒸騰的熱氣了。
最後在身前打成一個完美的結。她滿意地點點頭，重新審視一下後卻又點評道：「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
聽到「小孩子」三個字，他撇了撇嘴，雖然沒說什麼，卻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他們重新面對面坐下。不知何時，外面的雷聲已經停止，只是雨勢驟急。
「沢田怎麼會突然過來？」優問道。
事到如今，才被照顧著穿好衣服的少年無論如何也吐露不出「因為擔心學姐」這樣的發言。腦子裡一時蹦出無數借口，然而一個比一個蹩腳，最後只好抿著唇一言不發。
「…難道是在擔心我嗎，」優觀察著他的神色，「為什麼？」
……被一眼看破，沢田綱吉只好結結巴巴地邊後悔邊承認了。
「我…我記得學姐說過不喜歡待在黑的地方，」就在她暗自驚訝的時候，又看到少年縮縮脖子，沮喪否認道，「可能是我記錯了……結果給優學姐添了麻煩，對不起。」
「…不，沢田沒記錯喔。」優輕聲說，「雖說我都不記得什麼時候告訴過你了……我確實不喜歡黑暗的地方。」
「不過也沒有到需要被擔心的程度，非要說的話——」她想了想，「我對黑暗的討厭，就像小孩子對青椒的討厭一樣。」
沢田綱吉：「……」不，學姐，這個比喻太微妙了他實在get不到啊！
這時，又聽學姐繼續解釋道：
「以前的家裡有間不透光的房間。每當需要想清楚一些事的時候，大人就會讓我進去裡面。直到想清楚再出來。於是慢慢自己也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小孩子討厭吃青椒，但為了身體健康最好還是吃下去；我不喜歡太黑的地方，但為了避免錯誤的決定最好還是待在裡面一段時間……歸根結底也就是這種程度的討厭而已。」
她說得雲淡風輕，似乎並不覺得有哪裡不對，沢田綱吉卻不由蹙了蹙眉。他想像不出年幼的優學姐是什麼樣子，只能模糊勾勒出一個幼小的孩子、一如剛剛的學姐那樣端正地坐在黑暗裡。那畫面有種殘忍的意味，好像有什麼東西在無形中被蓄意扼殺了。
「後來，如果家裡來了我不想見的客人，我就會躲到裡面。」學姐邊說邊露出了追憶的神色，「漸漸發現那裡是睡覺的好地方。因為一點光都沒有，入眠的速度也比平常午憩時快。」
剛剛還在為她揪心的沢田綱吉：「……」原來你從那麼小就開始鹹魚了啊喂——！？
「不過，也是今天獨自坐著的時候才發現，」她垂下眼睫，輕聲道，「原來現在已經有點不習慣一個人待著了啊。」
她的神情隱沒在昏暗的燈光中，原本蒼白的皮膚看起來暖融融的。沢田綱吉愣了愣，明白過來她的意思，有點臉紅和不知所措。
「…白天的弓道演示，沢田覺得怎麼樣？」優學姐突然道。
他一愣，嘴上說道：
「回去的路上，網球部的大家都覺得很厲害。」
「嗯，」她不甚在意地應了一聲，繼續追問，「沢田覺得怎麼樣？」
「…我覺得、」他眸光閃爍一下，半晌才猶猶豫豫地開口，「我覺得學姐射箭的時候……樣子變得有點陌生，不像平常，而且……」
回憶起她當時斂弓行禮，半垂的眼簾遮住了情緒，面容疏離。他終於鼓足勇氣抬眼，問出了白天時就一直想問的問題：
「難道優學姐在射箭的時候，覺得很不開心嗎？」
優一愣，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就像也在認真思考一樣，過了很久才慢慢道：
「老實說，我沒有想過『開心或者不開心』這類的問題。」
「但我的老師說過，『從一個人的射型中可以看見那個人的心靈』。如果沢田從我的行射中看出痛苦，那麼或許確實是這樣。」
不不不。沢田綱吉趕忙就要擺手：他才不是那麼厲害的人，而且對弓道一竅不通。怎麼能讓優學姐把他隨口說的話當真——
「不過說到底，當時我什麼都沒有想，所用的也並不是自己現在的射型。」她低聲道。
「誒？」褐發少年的眼睛微微睜大。
「弓道是武道，然而終歸先是一門技藝。只要掌握技巧，譬如回憶和模仿曾經的射型，『中的』並不是件難事。」她解釋道。
沢田綱吉立即想到了她與日吉老師上午的對話，他們談論的某個同學似乎就是這種情況——可優學姐當時分明是不贊同的……
明明不贊同，為什麼白天卻還是做出了同樣的選擇？日吉老師看起來也像是毫不知情的樣子……
他遲疑著，不知道該如何問出口。學姐卻在此時主動提出了。
「…沢田要看看麼？」她邊說邊站起身來，燈影在瞳中熠熠搖曳。
「——我現在真正的『射型』。」
作者有話要說：
堀尾那句反應莫名戳我笑點hhhhh本章關於「射型顯現心靈」的觀點來自采訪KYUDO-MarikoSatake。
第32章 決定
雨勢漸歇。
今晚沒有月亮，又到了這樣的時間，細弱的燈火堪堪照亮道場一隅，不要說距離二十八公尺外的標靶，就連射道的一小半都難以企及。
這樣真的沒有問題麼？沢田綱吉不禁生出這樣的顧慮。然而看到優學姐平靜的面容，他便又立即改變了想法。
如果是學姐的話，一定沒有問題！
他堅定而盲目地想，將隱隱產生的某種擔憂強行鎮壓了下去。
少年坐到了白天觀看學姐演示的位置。原本坐滿網球部隊員的地方，現在卻空空蕩蕩，只有他一個人。
這是只面向他一個人的行射。
學姐戴好鹿皮手套，又往上面灑了防滑粉，摩挲時發出了「呲呲」的響聲。
道場只有他們兩個，少年本以為她會省略流程、直接站到射位，然而優學姐卻還是選擇手持弓矢，慢慢拖步行進至靶前。
彼時沢田綱吉尚且對弓道一知半解，只能從這套禮儀中看出刻板的肅穆；盡管竭力想要保持住專注，但最後還是不免分神。
最期待的當然是瞄准、不，應該說是「會」的那一刻。無論對弓道有無了解，那是只要觀看過一次、就絕不會忘記的時刻。
他注視著優學姐靜靜行至射位，搭箭引弓、跨步站定，有如上午那般半開弓弦。
可好像……還是有哪裡不對。看著看著，他突然想道——明明她的身姿一如白天時平穩優美，他卻總覺得有什麼地方變了。
他不由皺眉，更認真地把目光聚焦到她身上。後者仍是一副平淡的表情，對他的注視視若無睹；但給他的感覺卻像被封在冰層下的火苗，孤單寂靜，茫然虛弱。
……不會有問題、這次的話不會有問題。按照西園寺老師說的那樣、只要放松就好了。
站到射位的時候，她這麼告訴自己；同時卻心裡一沉，好像已經預感到了結局。
足踏み、胴造り、弓構え、打起し……
依照著射法八節的步驟，她緩緩拉開了弓弦。
【「可你有那樣的天賦和起點！」】
日吉老師的話語忽地在耳邊炸開，還有很多其他人的聲音，交替來回，宛若雷霆。
【「手持弓箭，它們將喚醒你內心的本質。當你牽引弓弦時，你的自我會跳出來阻礙你。」】
【「『優』是美好出眾的意思，你要比所有人都優秀。」】
【「優，現在就去齋室！記住，以後的每個決定都要慎之又慎！」】
【「——膽小鬼！」】
然後倏忽之間，這些聲音全部隱去了。
引分け，會……
到了這個步驟，前方變成了一片深藍色的黑暗。黑暗也滲入她眼中。還是什麼都無法看見，什麼也無法聽到。
還是什麼都無法企及。
某個瞬間，拉弦扣箭的右手再次微不可查地一抖。
離れ。殘心。
優松開弦。這次箭矢並未疾馳著射出，而是在松手的一瞬間掉落。弓弦發出異常的弦音，帶著巨大的彈力打回到胳膊和臉上，火辣辣的疼。
即便心中對這疼痛已經有所預感，她還是短暫現出了懵然的神情。
見狀，褐發少年發出驚呼，一下子站了起來。
「學姐！？」
他還在看著。優這麼提醒自己，於是維持著站立的姿態闔了闔眼，收斂住了難堪的情緒。
「這是射癖的一種，」再開口時，她已如往常般鎮靜了。
「所謂的『射癖』，就是指射箭時產生的錯誤習慣，又或者說是『不好的射型』。」
「剛剛在引分け時，箭尾從弦枕上脫落，所以即便進行到離れ的一步，箭矢也不會順利飛出。」
她以一種平直的口吻向他解釋著。即便知道一次性使用那麼多生僻詞彙，他大概率難以聽懂，但她只想快點說完。
「——像是剛才那樣的射癖，被稱作『空筈』。」
很多人難以理解空筈，曾經的優也一樣。
這是初學者才會犯的錯誤。既然已經清楚原因，只要去做對應的糾正不就好了？只要不再做出錯誤的動作不就好了？
可是無能為力，無法糾正。除非是像機械那樣無意識地引弓，一旦清醒地站到射位，就無法順利地放出弓箭。
即便是在白天也一樣。到最後連標靶也難以看清，眼前一陣陣暈眩，黑暗鋪天蓋地地壓過來。
優垂眸站在原地，並不想面對失望的眼神，於是率先失望地望著自己。
直到手腕被人一下握住。褐發少年的面容映入眼簾，不像平常那樣怯生生的，反而寫滿焦急。
她努力去聽他在說什麼。
「學…不痛？！」
「什麼？」
「學姐，剛剛弓箭發出好大一聲響，」他倉促地比劃著，「是不是打在你身上了，痛不痛、要不要緊！？」
早知道是這麼危險的演示，剛才就拼命阻止她了。明明口頭表述也是可以的。
沢田綱吉臉上已經浮現出擔憂與自責的神情，學姐卻只是搖搖頭，答非所問：
「大概是在八個月前，突然就變成了這樣……不要告訴日吉老師。」
日吉老師大概以為她放棄弓道是出於其它原因。
可事實不是這樣。
之所以要放棄弓道，只是因為一個簡單的、尋常的、懦弱的理由。
她努力壓抑著情緒，聲音卻驀地一顫。
「我已經沒辦法像從前那樣行射了。」
--
「最初決定放棄弓道的時候，西園寺老師讓我再多考慮半年。結果時間一長，反而變得拖泥帶水起來。」優低聲道。
也曾在學校的道場裡重新嘗試。可是沒用。弓弦一次次彈回到臉上，所帶來的不止有痛苦，還有難以忍受的恐懼與羞恥。
「但是已經拖了小半年，到了應該抉擇的時候。」優自嘲地笑笑，「本該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才對。」
聞言，沢田綱吉卻立即搖了搖頭：
「…如果真是那麼輕易，學姐為什麼會考慮那麼長時間呢？之前在學校的時候也是吧？在夜晚的時候，學姐其實……」
學姐其實……非常喜歡弓道吧？他遲疑片刻，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盡管對弓道毫無了解，他卻能立即設身處地為對方考慮，而非想當然地憑自身經驗做出輕易的評判。
優知道這是眼前少年可貴的才能，因而不由面容一肅：
「沢田的意思是，認為我不該就此放棄麼？」
誰知，少年卻又搖頭道：
「這麼重要的事，我沒辦法告訴學姐。」
他眉眼間難得顯現出某種堅持。優立即明白，他並不是又在妄自菲薄、或因懼怕承擔責任而開口推卸，而是在切實地訴說著自己的想法。
「我當然明白，」她說，「只是想聽聽沢田的意見。」
「但我的想法一點也不重要！」褐發少年看著她，有點急切的樣子，「我的意思是，無論是我的想法、還是其他人的想法，都不應該影響到學姐才對！」
說著說著，原本的堅定就蕩然無存了；他的眉眼重新變得溫軟，語氣也一下子不確定起來：
「我覺得……我只是覺得、學姐不用逼自己現在就決定，猶豫也沒什麼不好的……不對——如果、我是說非得是現在……」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不常做口頭表達、才導致嘴巴跟不上思緒。總之，他的表情逐漸痛苦糾結，就像上課開小差被老師抓包並要求回答問題一樣滯澀。
就在優看不下去，想要讓他不必再勉強自己的時候，又見褐發少年「啊！」了一聲，如同被同桌提醒了正確答案般眼前一亮。
他拖著浴衣，轉身就往被雨水打濕的舊衣服那邊跑。因為衣擺太長，差點又摔一跤，幸好本人似乎提前做好了准備，勉強穩住了。
就這樣，他急匆匆地從褲子口袋裡翻找出什麼，然後徑直塞到了優的手裡。
望著手裡的東西，她不由愕然。
「…硬、幣？」
「學姐以前不是說過麼——『拋硬幣理論』，在拿不定主意的時候就用這個，一下就能明確心意！」
他急急說到一半，察覺到她錯愕的神情，原本那種「找到答案了！」的激動消退，立馬意識到自己究竟說了多麼隨便的話。
——優學姐明明在說那麼重要的事，結果他不光什麼有用的建議都沒能給出，反而遞過來一枚硬幣，說拋一下就知道答案了什麼的——
「呃…果然、這樣還是太草率了……？」沢田綱吉試探著做出挽救，內心的小人卻已經在抱頭崩潰。
「…噗。」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臉上天崩地裂的表情逗笑，總之，在他面前，學姐突然低頭掩住了嘴。
「學、姐？」他遲疑地看著她，擔心她是不是被氣到精神失常——可她只是擺著手。原先糾纏著她的那股肅重壓力好像一瞬間消失了，就連空氣都變得輕快起來。
他不知所措地看著她，之前也從沒見她這樣過。可是看到燈光融融下，她的臉龐被襯得紅潤喜人，又覺得她笑得好看，以後多像這樣笑笑就好了。
最後優輕咳一聲，勉強整理好儀態，從少年手裡接過了硬幣。
「好，那就用拋硬幣來決定吧。」
她一本正經地說著，聲音裡有股掩飾不住的、顫動的輕盈。
不過就是預先想好兩面的答案、拋到半空、用手蓋住、看到結果這樣簡單的四步。
500元的硬幣，最後呈現的是橘與竹的圖案。
看到的一剎那，她心裡驀地一松，最先感受到的不是過程的輕率，而是一切塵埃落定。
「優學姐……決定好了嗎？」褐發少年觀察著她的反應，小心翼翼地問道。
「嗯，決定好了。」她點點頭。
少年頓時松了口氣，跟著露出了輕松的神情：「是嗎，太好啦……」
「沢田不問我最後的結果麼？」
沢田綱吉還是搖搖頭，不甚在意的樣子，「我覺得……只要是憑心做出的選擇就可以了。而且——」
他撓撓臉，終於還是赧然道：
「而且，不管優學姐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說話的時候他視線微垂，像是想要好好看著她、但又不好意思。暖棕色的眼睛泛著非常溫暖的光彩。聲音很輕，但卻擲地有聲。
「……沢田真是個溫柔的人啊。」
望著這樣的少年，她不禁心生感慨，並遵從本意說了出來。
「…誒？」沢田綱吉一臉懵地指指自己，嘴角一抽，「學姐，這是傳說中的好人卡麼……」
在課間休息的時候，他曾經聽女生們討論過：如果想要拒絕男生、但又不想給對方落下太糟糕的印像，只要微笑著誇贊「你真溫柔呢」就行了。當時他還腹誹過，覺得在現實裡收到這樣的評價還真是凄慘……
不對不對、但這跟他和學姐的情況又不一樣——
沢田綱吉剛要擺正思緒，就看到優學姐故意沉吟一下，然後微微一笑：
「嗯……不是好人卡呢。」
她輕飄飄丟下這麼一句，撫著袴服處的褶皺優雅利落地站起身來。徒留少年陷入新一輪的糾結之中：
誒，不是好人卡、是什麼意思？是說是真心的誇贊，還是說、還是說——
其實無論怎麼想，學姐應該都只是在表明誇贊的內容出自真心。
然而內心還是一陣克制不住的躁動，總期待她的話別有深意。
——總之，陷入了這樣一種古怪的情緒裡。
而此時此刻，距離懵懂少年真正明晰自己的真實心意，還有不到一周的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哇哢哢，之所以要休止戀愛商談，當然是因為理論知識已經學習完畢，接下來就是實踐環節啦！（得意叉腰）誰能不誇我一句結構工整！（閉嘴）好了以上就是弓道社在合宿期間的全部正經社活，七天的量一天完成系列。本章涉及的弓道小知識：射法八節：行射動作的八個項目。為「足踏み」、「胴造り」、「弓構え」、「打起し」、「引分け」、「會」、「離れ」、「殘心／殘身」。（這個闊以搜圖解，會更清楚些~）空筈（音同「闊」）：於「引分け」同時箭尾脫落，但未掉落的狀況下「離れ」，而造成箭矢無法順利飛出的狀況。
第33章 乾汁
回到別墅後，他們才發現青學網球部的隊員們也才剛結束訓練——據說是分組練習時打到了興頭上，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因為區區下雨而中斷，於是就這樣堅持了下來。
沢田綱吉有點難以想像他們在雷雨天裡打網球的樣子——與弓道場不同，網球場可是完全露天的啊！？
然而看到青學的大家都是一副盡興的表情，他也難以詢問更多，萬一被當成質詢就不好了。
總之，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合宿第一天，弓道社與網球部得以在同一時間用餐。
最初的座次采用了年齡劃分法：換上干淨衣服的褐發少年一進餐廳，就被已經熟絡起來的青學一年級三人組招呼著同席。優學姐下樓後似乎看了看他，然後才加入了三年級的行列。
不過到了最後——盡管晚餐是咖喱這樣的簡易料理——這場聚餐還是變成了歡騰無拘束的跨校跨社聯歡會。
沢田綱吉被三人組帶著、莫名其妙和青學的河村隆學長聊了起來。
河村學長為人謙遜友好，一點沒有前輩的架子。就在他暗生憧憬時，學長手裡突然被塞了一只網球拍，然後瞬間進入了讓人汗顏的熱血模式。
一片混亂中，他勉強適應著河村學長的風格，心裡卻在吐槽：怎麼會有人能在完全相反的兩種性格中切換自如，想想真是令人不安……將來絕對不要變成這樣！
也是在這時，他用余光瞥見優學姐，她正和網球部的副部長大石前輩坐在一起，兩個人低聲交談著，看表情很是嚴肅認真。
再看看河村學長——此刻他正手握球拍咆哮著「Burning——Come on Baby！！！」之類的話，根本無暇他顧。少年猶豫一下，默不作聲地靠近了學姐他們的座位。
「……原來大石同學已經決定好直升了啊。」他挪動速度太慢，只來得及聽見優學姐的最後一句話。
「嗯。青學高中部歷年的偏差值都在68以上，網球部也很強勁……」
沢田綱吉：「……」這兩個人居然在眼下這種空氣裡認真討論著升學啊！？好可怕、他們究竟是什麼品種的新興人類！？
談到學習與擇校，大石學長像是打開了話匣子，說了很多很多，然後才道，「啊、這麼說的話，優同學不考慮直升麼？」
「並中沒有直屬高中，所以稍微會有點頭疼……」優的聲音不高，但在沢田少年看來，她清涼的音色即便在一片嘈雜中也很有辨識度。他更加努力地豎起耳朵。
「優同學在擇校的時候，果然也要考慮到弓道社的部分吧？」聽大石學長突然提起弓道，沢田綱吉心裡一緊。
「不，我應該會以偏差值為最優先。」優學姐道，語氣聽起來很是堅決，「像是秀德或者井闥山高中……」
「誒，那都是相當厲害的高中啊……」大石學長倒抽了一口氣，「都是公立的話，競爭壓力果然也會更大一些吧？」
「嗯，好像確實是這樣。」學姐附和道。然而任誰都能聽得出來，她並沒有把激烈的競爭當作特別嚴重的負擔。
原來學姐已經在考慮升學的事了啊……對了，她到明年就要正式卒業了。
沢田綱吉有些茫然——這些讓大石學長一聽便了然的高中，他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彼時他的世界尚且由媽媽的手作便當、汽水零食以及漫畫游戲組成，因為討厭學習，所以只想著以後隨隨便便念個什麼願意接收他的學校，船到橋頭自然直嘛。
可是優學姐的話……她一定會選擇非常優秀的高中，而他就連普通等級的學校都不一定能考上呢。
這麼一想，豈不是還有大半年就要分開了！？
於歡鬧的氣氛中意識到了嚴峻的現實，少年後牙一緊，頓時現出了慌張抵觸的神情。
緊接著，就好像是老天故意要和他作對一樣，大石學長又問出了另一個令他猝不及防的問題：
「是啊，從下學期開始就要認真准備升學考試了……這麼說起來，並中的社團交接也是在9月份麼？」
「是的，9月上旬。等開學之後就會交給下任社長了。」優平淡道。
沢田綱吉心裡咯噔一聲。
「啊、那位同學今次是缺席合宿了嗎？」大石接著問。
「不，下任社長就是沢田啊。」優想也不想地說。褐發少年立即想要堵住她的嘴，可是來不及了，大石學長已經發出了「誒！？」的一聲驚呼。
「啊、不是不是，」等反應過來，他趕忙補救道，「我的意思是，跳過二年級直接交給一年生什麼的，好像有點罕見呢，哈哈哈哈……」
聽他尷尬的干笑，想也知道，大石學長內心並不認為他能勝任弓道社社長的職責，現在百分百是在腹誹著什麼。
……不、不要說大石學長了！就算是他自己也不覺得會真的當上什麼社長啊！？
沢田綱吉縮在角落裡，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了雙腳踩凳雙手抱頭的姿勢：
就算優學姐之前一直把接手弓道社這事掛在嘴邊，但總覺得她是在開玩笑，又或者下學期會發生這樣那樣的事，讓他避開這個什麼的！
結果怎麼一眨眼，一切都好像近在眼前了——時間還是永遠停住算了——要是可以永遠停在一年級的暑假就好了！
少年越想越崩潰，就在他打定主意要找優學姐好好談談、堅決向她表明不要接手弓道社的時候，又聽見青學的菊丸學長貓一樣蹦跶進了對話：
「誒，好狡猾，趁著大家都在熱鬧的時候——大石一個人在和優ちゃん說什麼呢？」
「優、優ちゃん！？」大石紅了臉，壓低聲音規勸道，「喂，英二，這樣也太——」
「沒有關系，大家都是同齡人，又一起合宿。按照彼此的習慣來稱呼就好。」優學姐及時道。
她好像一向不怎麼在意稱呼方面的問題。於是沢田綱吉也跟著悄悄嘀咕了一句「優ちゃん」，反應過來後又很別扭地撓撓臉，覺得這樣叫學姐違和感簡直衝破天際。
「喔！是在說社團新生代的事麼？」菊丸學長的語氣肉眼可見地興奮起來。
「說到這個——那我們這邊不就是小不點了？」他的手臂靈巧一伸，把不遠處正獨自喝Ponta的少年勾到了優面前，「小不點可是我們青學未來的支柱——嗯，手塚是這麼說的！對吧大石？」
被強拖過來的矮個頭少年立即不滿地發出抗議。在沢田綱吉看來，比起「青學的支柱」，對方似乎還是在意「小不點」這個稱呼更多一點。
「謔……」聽出菊丸語氣中隱隱的比試邀約，優微微眯了眯眼。
這時候可千萬別起什麼奇怪的勝負心啊優學姐……
褐發少年在心裡默默祈禱，可惜這次，他的希望果然還是落空了。
「好巧，沢田也是我們弓道社的支柱。」她靜靜道。
於是菊丸學長也意味深長地「謔」了一聲。
他們兩個人的語氣表情分明都很正常，然而對視的時候，空氣中竟然有隱隱的硝煙味彌漫。
「小不點可不簡單了，他是我們青學有史以來第一個一年級正選！」菊丸學長自豪滿滿。
「沢田也在社內擔任著重要的職責，」優雲淡風輕，「說起來，下學期就會升任社長一職了。同樣是並中有史以來第一位。」
——什麼有史以來第一位、並中有史以來第一位光杆司令嗎！？
光是想像下學期獨自面對空蕩蕩的道場的景像，沢田綱吉額前的黑線就像面條一樣垂掛了半張臉。
「小不點會很多厲害的網球招式！外旋發球、抽擊球B、火焰旋風扣殺、才氣煥發之極致的無我境界！」菊丸學長不甘示弱。
——等等、前面兩個也就算了！後面兩個真的是網球招式的名字麼！？感覺就算放在Naruto裡也毫無違和感啊！？
沢田綱吉在心裡大聲吐槽。
現在，因為他們這邊鬧出的動靜，大家都把目光聚焦到他和青學的越前同學身上了。
褐發少年與越前同學的視線對上，對方神情淡淡的，自帶一種不怒自威的驕傲氣勢，一看就是超厲害的天才少年。
完、完全比不了！
光是這麼一個對視，沢田綱吉就覺得自慚形穢——拜托學姐千萬不要說些「他每天都在堅持不懈地打掃衛生而且打掃得很干淨」之類的話，更不要編些「他能閉眼射中十萬米之外的靶心」的謊言出來！
他凄凄惶惶地望向優，卻發現她也正看著自己。目光相遇時，她似乎還朝他笑了笑。
「沢田的才能不在表面，」她說，「但是不可小覷。正因如此，我才會把弓道社放心交給他。」
……誒？
褐發少年一愣，察覺到她這次非常認真，說的是不摻任何水分的真心話。
「喔，優的話我也贊同。」日吉老師也笑眯眯地附和道，「看眼神就知道了，沢田君是隱藏著巨大潛力、亟待挖掘的少年啊！」
「誒？」聽到有老師幫腔，菊丸學長立即發出抗議，「優ちゃん和日吉老師的這種說法也太狡猾啦……」
「那、那個！其實我也覺得沢田君很厲害！」
這時，不起眼的角落突然傳來一道怯生生的聲音。察覺到所有前輩的注意力都到了自己身上，青學一年級的加藤勝郎頓時有些手忙腳亂。
「啊、當然！龍馬君也很厲害！」他急急地補充道，「但是沢田君也是！不但認識熱心腸的學長、幫我們采購的東西打了折，而且在家政方面也很擅長——那個、我是說、感覺他們兩個厲害在不同的領域……」
「喂，怎麼可以幫外校的說話啦！」堀尾拉著他低聲道，但很快自己也忍不住附和道，「雖然他是很會給洋蔥剝皮沒錯啦！」
對於他們的「倒戈」，青學的前輩們似乎都有些吃驚，但並沒有任何不悅。不二看著沢田綱吉溫和地笑了笑，主動誇贊道：
「能夠在短短一天內就得到大家的承認，看來沢田確實有著特別的才能啊。」
「但是不二學長，明明『小不點』也不錯吧、小、不、點！」頂著越前格外冷酷的目光，桃城邊說邊唯恐天下不亂地朝他齜了齜牙。
這場莫名其妙的支柱之爭總算是告一段落。
同為一年級的越前走過沢田綱吉身邊時看了他一眼——乍一接觸到那雙琥珀色的銳利貓眼，後者便習慣性的閃躲了視線——於是越前收回目光，淡淡說了句「還差得遠呢。」
沢田綱吉有些不明白這位天才少年的意思，只好無言地撓了撓頭。
不過……得到大家的承認什麼的……
他默默咀嚼一遍不二學長的話，感到心裡升騰起一股暖流，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這是他在學校時不曾有過的體驗。
就在他想著「這次能來參加合宿真是太好了」的時候，突然感到肩上一沉。
他的視線順著一只長長的胳膊來到修長手指，再到手指彎曲握著的、裝有奇異液體的玻璃杯上。
「那麼，現在差不多也到時間了，」一道低沉悅耳的男聲在身後響起，莫名帶著點陰惻惻的意味。
「噫！？」他驚呼一聲，並發現周圍除了不二學長還保持著微笑以外，青學的其他人都面色發青嘴角抽搐，像是想起了什麼極度恐怖的回憶。
鬧騰的房間瞬間就安靜得像是道場。
「在合宿之前，並中的西園寺老師特別向青學訂購了為期一周的網球部名物。」
身後的男聲繼續說道。沢田綱吉哢吧哢吧地轉過頭：發現是青學三年級的乾學長。
乾學長的眼鏡擋住了他的上半張臉，也就顯得他此刻的笑容格外高深莫測。
「因為是外校老師的要求，」他稍微抬了抬手，讓優和沢田綱吉能夠看清他手裡的兩只玻璃杯。
「所以我這邊也稍微努力了下——差點以為就做不成了，還好剛剛靈機一動去了外面，臨時找到了需要的材料。」
「——青學名產·乾汁·輕井澤暑期特供版~請二位務必好好品嘗。」
全副注意力都被那色澤可疑的液體吸引，沢田綱吉努力消化著乾學長的話語。
也就是說、誒，這東西因為是乾學長做的所以叫「乾汁」——誒！？所以這東西是可以喝進身體裡的麼！？認真的！？
但是、剛剛去外面找材料又是什麼意思——這可是在山裡啊！？除了樹和草叢什麼都沒有的山間別墅啊！？
望著那時而是一種深綠，時而又泛著五彩斑斕的漆黑光澤的可疑液體，沢田綱吉眼球暴突，耳邊仿佛響起了死神的喪鐘。
如同漫畫轉場一般，沢田綱吉和優學姐並排坐到了空蕩的長桌上。一人面前擺著一杯乾汁，讓人幻視一些懲罰游戲的環節。
——話說這就是懲罰游戲吧！？菊丸學長都在對著他們流淚了！還有拼命搖頭的桃城學長和河村學長，擺明了就是在警告他們啊喂！？
沢田綱吉微微顫抖著手，偷偷瞥了眼身邊優學姐的反應。
她低垂著眼睛，望著那杯詭異的東西。
「真是、有趣的顏色啊……」良久良久，優學姐才遲疑著道，「不知道乾同學方便透露下原料麼？」
「很遺憾，這個是商業機密。」乾學長的眼鏡鏡片一閃，「但總體來說，是蔬菜汁。」
——什麼叫總體來說是蔬菜汁！？難道還有其他成分在裡面麼、不不不這個說法擺明了就是有其他可疑成分在裡面啊！？
沢田綱吉內心瘋狂搖頭，祈求學姐能夠拒絕。這時，菊丸學長豎起手掌悄悄問道：
「喂喂，你們是不是無意中得罪了自己的社團老師啊……」
聽到這句，少年驀地想到：說不定是因為戀愛商談的事情暴露了，所以西園寺老師才會——
「…不知為什麼，總覺得好像是因為我犯下的罪過。」優學姐低聲道。
不、本來就是因為你犯下的罪過吧！沢田綱吉頓時在心裡吐槽，然而看到優慢慢握住杯柄、將杯沿靠近嘴唇，那泛黑的液體也隨著杯身緩緩傾斜——
「優學姐、不可以！！！」腦中的某種直覺突突作響，驅使著他一把奪過了學姐手裡的杯子。
與此同時，這也導致他成為了屋中的焦點。
一時之間，少年從不少前輩眼中讀出了「真男人！」的贊嘆，感到自己一下就被架到了一個退無可退的高度。
他拿著杯子進退不得，扭頭看看學姐略帶驚訝的眼神，終於是心一橫，仰頭將杯子裡的東西「咕咚咕咚」灌進了喉嚨。
於是，這也構成了當天他最後的記憶……
--
朦朧之間，他看見一條河，河對岸有人在朝他招手，曼珠沙華沿岸怒放，乍一看就像紅色的海洋。
「阿綱、阿綱！」耳畔響起熟悉的清冷嗓音，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一只白皙纖細的手伸在面前晃動著。
誒？
手掌收回。他看見了對面坐著的人：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姐姐，深棕色的長發漫卷，面容冷淡精致；她手裡拿著一個平板電腦，無框的銀邊眼鏡下，淡琥珀色的瞳孔正微微眯起。
「反應太誇張了，」她說，「我做的菜哪有那麼難吃？」
……誒？
他的視線下移，發現自己正坐在類似家裡餐廳的地方，餐桌布置得小而溫馨。正對著的盤子裡裝著一坨黑色的不明物體，看起來非常克系。
——優學姐！坐在對面的人是優學姐啊！！！
他瞬間就非常肯定了。輕易接受了這個超現實設定的同時，他不由又在心裡想：都已經到了未來，她做的東西竟然還是如此可怕！但既然面對的是學姐，那也只能敢怒不敢言了……
然而這時，身體卻不受控地動作起來。他輕輕嘆了口氣，伸手將領帶扯松、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說真的，以後下廚的事還是交給我吧。該說是近墨者黑麼……與碧洋琪不相上下了吶，優。」
誒，怎麼回事？先不說碧洋琪是誰——這低沉溫和的嗓音，這游刃有余的應對，這熟練使用的成語——這個人真的是他自己麼！？
仍然是少年思維的沢田綱吉有點發懵。
成年版的優學姐譴責般的睨了他一眼，眼波凜冽嫵媚。與此同時，在桌子下面，小腿被不輕不重地踢了一下。
再度不受控的，他發出了低低的笑聲：
「生氣了嗎？」
她沒回應，仍然專注於自己手頭的東西。眉眼仍然是冷冷淡淡的，既帶著沢田熟悉的前輩的威嚴，又比他印像中多出了一種鋒利成熟的美。
沒有回應。於是他的手探過去，將她空閑的左手指尖攏於掌中摩挲，末了還輕輕捏了一下她的手指。觸感溫涼細膩，像是玉石。
「別鬧。」她淡淡道，還是沒有抬頭。
「但這些明明是下周的工作吧，」他說，「優應該多注意休息。」
「之前是誰為了工作，三天只睡了七小時來著？」
聞言，他頓時哽了一下，有點訕訕的樣子。
「那是因為想趕上紀念日的休息……」
男人咕噥了一句。看他吃癟，少年總算是勉強把他與自己聯系在了一起。
「是啊，那天你確實『休息』得很好。」優學姐說，帶點嘲笑的意思，似乎意有所指。
「……」
男人立即不說話了，而是低下頭，揉捏著她的手指，直到蒼白指尖終於泛出淡淡粉色才停下。
「…真的生氣了？」他又問。
她還是沒立即回答，半晌後才摘下眼鏡，將平板放到一邊。
「是啊，所以今天你沒有晚飯吃了。」她這麼宣布道，懶洋洋地撐著下巴看他。
小腿處再次傳來觸碰，這次是高跟鞋面的輕蹭。
這回輪到他目露譴責了。
誒？什麼？這是什麼展開？沢田少年有點發懵。
他感到高跟鞋面一路上移，在膝窩處輕輕刮蹭。就在他隱隱覺得不妙的時候，室內卻突然下起了雨。
溫暖的雨水中，他撤離了原本的軀體，從餐廳飄到了外面，遠離了樓宇，去到了空中。
雲層間傳來隱隱的雷聲，顏色變幻莫測。他渾身濕透，漫無目的，只能隨著熱風，被吹得東倒西歪，似乎就這樣一路茫茫然往下墜，最後一頭栽進了軟和潮濕的泥土裡……
少年猛地睜開了眼睛。
微涼的晨曦透過窗簾落入房間，夢中那些場景便如泡沫般紛紛破碎了。快得叫人來不及抓住。
他又迷糊了一陣，對自身的處境恍若未覺，只懵然感受著那些尚且殘留在現實中的夢境碎片。那些無知的失落與恐懼。
直到夢見的對像，自一片白霧隔斷的幻像中，於腦海清晰地浮現。
沢田綱吉噌地清醒了。現在心裡沒了失落，只剩下極度的恐慌與負罪感洶湧而至。
「…………」
宛如追求安全感一般，他用小被子將自己裹了起來。
又過了半晌，褐發少年終於是沮喪地嘆了口氣，自暴自棄著把腦袋埋進枕頭，「啊啊啊啊啊——」地嚎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乾汁，大補之物（bushi）
第34章 觸碰
時鐘的指針從9慢慢悠悠指向了10，褐發少年卻還是沒有半點出現在客廳的跡像。
回想起他昨晚暈倒後鐵青的臉色，優蹙了蹙眉，向著二樓的房間走去。
剛要敲門，房門便自己打開了。出現在眼前的一年級後輩不知為何一臉壯烈，不像是要出門，反倒像下一秒就要被拖去切腹。
他們都沒料到這樣的巧合，兩個人都有些愣怔。
她敲擊的動作落了空，差點落到少年額際。他的視線似乎也在她的手指上停了停，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忽然目露驚恐向後一跳，嘭地一聲把門關上了。
優：「……」青學的乾汁是有什麼讓人精神異常的副作用麼？
「…沢田？」她在門上敲了敲，「身體不要緊麼？」
隔著門板，他似乎在低聲重復著什麼，神神叨叨的語氣像在念誦咒文。
她側耳聽了聽，也不是特別清楚，模模糊糊，什麼「夢……學姐」之類的，大概不是說給她聽，而是在自言自語。
「沢田，這門不隔音喔。」她出聲提醒。話音剛落，絮叨聲便戛然而止。
又過了好一會兒，在她的催促下，房門終於打開一條縫。細小的縫隙間，勉強能看見少年通紅的臉頰與無措的眼。
「優、優學姐……？」他以一種古怪的虛弱語氣道，「你怎麼突然過來了……」
「現在已經十點咯？」她微微皺眉，「身體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麼？」
聞言，他瘋狂點點頭，又拼命搖搖頭，好像突然喪失了語言功能似的。門縫越來越小，眼看又要徹底關上。
看他突然這麼反常，她頓時心生疑竇，於是有點強硬地扒拉住門縫。
最開始，他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本能地想把門闔上，但還沒等她感到門板的壓力，他便又猛地後撤，手「嗖」地從門把上放開了。
打開房門，他的樣子毫無遮擋地出現在眼前。乍一看似乎也沒什麼異常，只是眼神飄忽不言語，耳朵紅紅的，好像比平時還要瑟縮一些。
「…臉怎麼這麼紅，發燒了麼？」說著，她就想伸手去碰他的額頭。然而指尖堪堪觸到棕色發絲，少年便反應很大地再度後退，躲開了她的手。
「……」
她的手還停在半空。場面一時有些尷尬。
「我、我沒事！」沢田非常大聲地回應道，好像想以這種方式來彌補剛才的失禮似的。接著，聲音又一下子變得細若游絲。
「我是說……謝謝學姐來看我、不對……」他現出苦惱的神情。這種神情讓她回憶起他剛進弓道社的時候。
那會兒怯懦的少年也常像這樣結結巴巴地措辭，生怕說錯什麼惹怒她。後來時間久了，他才逐漸在她面前放松下來。
現在突然故態復萌，他總不能是一夜失憶，又忘了怎麼和她相處。
心裡陡然浮起一絲煩躁。優沒表現出來，只是輕輕挑了挑眉，表面上很自然地收回了手。
「沒事就好，」她說，「昨天你倒下後，臉突然變成了鐵青色，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鐵、鐵青色！？」驚呼過後他一臉的後怕，「那不就是屍體的顏色……噫，所以昨晚夢到的果然是三途川麼！？」
然後，像是想到了什麼，他急急地看了過來：
「那優學姐呢？你昨天沒喝那東西吧？！」
看得出來，他的反應完全出自一種天性的關切；本人在意願上還是不太想與她對視，只是為了得到她的回答，所以才在勉強自己好好看著她。
優沒吭聲，沉默地對上他的目光。原本絲絲縷縷的煩躁讓心底生出一種尤為惡劣的癢。
少年的眸光稚嫩柔軟，在她刻意認真的注視之中，沒過多久就又瀕於閃躲邊緣。她看他動搖著、退縮著，在心裡估算著他的極限，掐到最後一秒才慢吞吞地開口。
「我沒事。」現在，因為她的回答，他不得不將這個難以為繼的對視繼續維持下去。
「昨天我也嘗了兩口。口味有點像之前做失敗的料理……以蔬果汁的標准來說，難喝到了相當離譜的程度。」她故意以一種緩慢的語速，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說著。
如果放在平時，褐發少年一定會毫不客氣地說些「那是因為學姐的料理和乾汁一樣恐怖！」、「你也該反省下自己、這是吃出了抗藥性吧喂！？」之類的吐槽。
可是現在，他卻只是愣怔地看著她的眼睛，好像並沒有真正將她的話聽進耳朵。有什麼話語以外的因素正干擾著他。
「但是，沢田真的沒事嗎？」於是她說，「表情果然很奇怪。」
「…誒？」他如夢初醒，又露出那種特別心虛的神態。看到她重新向他伸出手，少年本能地再度瑟縮了一下。
「別躲。」她淡淡道，采用的是強硬的半命令式口吻。他好像短暫地掙扎了一下，這次任由她靠近了。
手指拂過略長的額發，終於觸碰到他的額頭。溫度上沒有異常。可是手掌之下，他還是在毫無緣由地輕輕顫抖。
憑著對少年的了解，大概只要「溫度正常」的話語一說出口，他就會迫不及待地跳到一邊了。
所以優還是什麼也沒說。內心的不悅占了上風，沒有在他眼前成功掩飾過去的自信，於是手掌緩緩下移，輕輕蓋住了他的眼睛。
「優、優學姐！？」
毫無防備的，視野變得一片漆黑。沢田綱吉不安地抿著嘴唇，剛想掙開她的手，就聽她輕聲問道：
「我有那麼恐怖麼？」
「誒？」
「剛剛沢田的表情，就像看到了洪水猛獸一樣。」她的聲音很平靜，他卻從中聽出一點傷心的味道，「我有那麼可怕嗎？」
「…不是這樣的！」他漲紅了臉，趕忙解釋道。可在她的觸碰下，心髒兀自砰砰亂跳，一句稍微像樣點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只好苦悶地思索著，這時又突然察覺到一點視線被阻斷的好處——這樣就不用看著優學姐的眼睛；思路好像變得比之前更清晰了一點。
「是因為…因為昨晚做了特別可怕的噩夢，」他說，心裡覺得這樣不算撒謊，「剛剛還稍微有點分不清現實……」
「…噩夢？」她半信半疑地重復，想到剛才他確實喃喃自語著類似的詞語。
「是那麼可怕的夢麼，需要一看到我就躲起來的程度？」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著：干脆就說在夢裡被學姐逼著就著乾汁吃她做的料理，這樣絕對能糊弄過去。
然而，或許是視線被遮擋的緣故。看不到她的眼神，本來怯懦的膽子，突然就比先前大了一點點。
「…嗯，」他輕聲應道。微微頷首的動作有點像在輕蹭她的手掌。
「因為是很可怕、很可怕的夢……」
可怕到現在心跳還是失序，隔著胸腔一下下敲打。那節奏仿佛一種催促，推著他與舊生活告別，重新鋪展在眼前的道路陌生而令人恐懼。
優學姐的手終於移開了。失而復得的日光之中，她露出了非常無奈的表情。
「那也只是夢而已。居然被噩夢嚇成這樣——沢田是笨蛋麼？」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已經重新用手托著他的兩邊臉向正中揉搓，好像是想把他的沮喪頹喪統統搓掉一樣。
「誰、誰且（學姐）！？」他被她捏成了豬豬臉，又不好反抗，只能怨念地任她施為。
「…果然是笨蛋吧。」她觀察一下他的眼睛，一本正經道，「無論發生什麼，我都不覺得自己會在現實裡欺負沢田喔？」
「…唔、理現寨就是寨西護唔（不、你現在就是在欺負我）……」他眼神死地發出吐槽。
見他終於恢復原狀，她輕笑一聲，心情很好地撤開了手。
「行了，快到中午了。為了讓沢田振作起來——難得來一趟輕井澤，今天要出去逛逛麼？」向他發出了這樣的邀請。
「誒？」少年一愣，「但是日吉老師那邊不要緊麼？」他們不是還在合宿途中麼——采購東西另說——像這樣擅自跑出去閑逛真的不會被罵麼？
「啊……老師那邊的話，我去和他說一聲。」優不甚在意，「反正昨天已經進行過部活了，現在是松懈下來的時間了。」
……不、你究竟在用義正言辭的語氣說著些什麼呢！
沢田綱吉頓時陷入沉默。
聽到窗外傳來的、青學網球部隊員們「再上山跑五十圈！目標是全國大賽冠軍！」的熱血宣言，褐發少年又覺得：像他和學姐這樣的鹹魚遲早會遭天譴……
「誒，沢田不來嗎？」優適時地向他作二次確認，「那我就一個人出門咯？」
……在辛苦的部活和出去悠閑地閑逛之間二選一，好像並不是什麼難事。
沢田綱吉猶豫了三秒鐘都沒有，便忙不迭地點了點頭：
「…我知道了！那今天就出去逛逛吧。」
雙方達成一致，優便下樓去找日吉老師。在她離開後，少年回憶著她剛剛說的話，有點煩躁和苦惱地撓了撓頭：
是啊，學姐說的沒錯，夢終歸只是夢而已。
說到底，像他這樣的廢柴，到底是有什麼好在這裡糾結在意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現在的27，引用R爺原話：散發著天生的失敗者氣息_(：з」∠)_但我才不會拖到死氣彈才讓他明確心意呢哼唧！
第35章 才能
「哎呀，沢田要點哪個？提拉米蘇還是冰激凌吐司呢？從經濟實惠的角度來說，果然還是提拉米蘇比較劃算……」
家庭餐廳內，優拿著菜單，邊瀏覽著上面的菜品邊露出了新奇的神色。
「唔，抹茶芭菲也不錯的樣子，但是這樣就和自助飲料區衝突了吧？」
幸好她沉浸在興致勃勃的研究當中。坐在她對面的沢田綱吉得以將自己的那份菜單豎起、遮擋住了此刻驚慌無措的表情。
學姐或許完全沒有意識到。但是像這樣穿著常服、面對面坐著的模式——
就宛如印證他內心所想一般，在他們座位左手邊，高中生模樣的爽朗少年拿著飲料杯，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啊、我來吧，黑沼想喝什麼？」
對面黑色長發的少女則羞怯地低了低頭，「那、那個，我果然還是和風早君一起去吧！」
「嗯，好啊。」說著，他們就一起站起了身。雖然相互的稱呼還停留在普通朋友的階段，但毫無疑問正散發著兩情相悅的戀愛泡泡。
沢田綱吉默默將菜單拉得更近了一點，上面的字和圖片在他眼前令人崩潰地放大了。
——現在這完完全全就是date模式啊！？
雖說在優學姐心裡，他們此刻可能更像是——
「小新，不可以挑食，給我把剩下來的青椒全部吃掉！」座位右手邊，燙著時興卷發的家庭主婦眉眼凌厲地威逼利誘，結果帶來的調皮小孩卻直接跳上桌子，快速拍打起了自己的屁股。
「美伢大笨蛋，誒嘿嘿嘿嘿……」
然後被狂暴化的媽媽毫不留情地教育了。
……希望在學姐心裡，他們不會是這樣。
沢田綱吉流著冷汗撤回目光，不期然間卻與優的視線撞個正著。
「沢田，不可以在date途中東張西望吧，」她挑了挑眉，「很失禮喔。」
誒？
心髒當即重重漏了一拍。他尚且處在震驚的呆愣當中，優學姐卻好像錯把他的表情當成了抗拒。
於是她也將菜單立起，遮住了下半張臉，只剩下漂亮的淡琥珀色眼眸，相當緩慢地眨了眨。
「誒呀，沢田不願意和高年級的前輩約會麼？」
……她以前有這麼可愛的麼！？
青澀的少年還是不知該如何回應；兀自猶疑的時候，優學姐已經輕飄飄地將話題揭過了。
「要去打飲料麼？」
「好、好啊……」他表面結結巴巴地應了，內心卻無比崩潰，不明白身體的各個部件為什麼全都不聽使喚，甚至退化到了連普通對話都做不到的程度。
打飲料的時候也是。他的動作比學姐稍微快一點，於是又開始不自覺盯著她的側臉發呆，並且過了很長時間才意識到這點。好在最後及時挪開了視線，學姐應該是沒有發覺……
等回到座位，褐發少年內心已將「恢復與優學姐的正常交流」作為今日一大課題。
於是在所有能聊的話題中，他主動選擇了最為嚴肅認真的那件。
「——9月的社團交接？」聽他提起這個，優有點驚訝。
「確實是在月初沒錯，」她稍稍正了正身體。都不用他再說什麼，就已經看穿了他的本意。
「沢田不願意接手弓道社麼？」
當然不想了！只有他一個人的社團到底是有什麼接手的必要啊！？
他這樣暗自腹誹著，表面卻還是采取了另一套溫和綿軟的拒絕措辭。
「也不是不想……不如說、學姐你真的放心把社團交給我麼？」
「當然放心了，」優想也不想地就說，「沢田可是我們弓道社的支柱，是我信賴的後輩。只要把社團交給你，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套話說得滴水不漏啊這個人——其實根本就是在甩爛攤子！
褐發少年此刻毫無被誇贊的喜悅，反而久違地感受到了優學姐那沒有絲毫良心可言的圓滑。
他一下漲紅了臉，心裡對接手社團的抗拒之情占了上風。
「學姐一直在說什麼『支柱、支柱』的，昨天晚餐的時候也是……可我根本沒有什麼優點可言啊——突然就讓我接手弓道社，難道是因為我打掃衛生打掃得特別干淨嗎？」
「嗯……」聞言，優學姐頓時陷入了可疑的沉默。
於是沢田綱吉更加崩潰了——所以說、還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沢田，關於打掃衛生這方面……」她短暫地猶豫一下，「其實我覺得還是有可以改進的地方……」
沢田綱吉：「……」搞了半天你居然是在糾結這個啊！？
「確實，沢田不擅長體育，跑1000米可以連續摔倒三十次；學習成績也不行，背九九表會算出『二九三十』、英語會造出『I am dog』這種句式……」優學姐冷靜地細數著他的缺點。
「……對自己缺乏自信、遇到吉娃娃會嚇得躲到我身後、做飯做得比我好吃卻不經常做……」
「……等等，學姐你也說太多了吧？」而且最後一句完全是在小心眼！
褐發少年原本還在暗自期待她的「但是」，誰知道她就像停不下來一樣，來回掰了二十多遍手指。搞得到最後他頭頂黑線越掛越多，也不希冀她說出什麼好話，只盼望著她能趕緊閉嘴了。
「——但是，這些都只是細小的瑕疵。」優終於道，「沢田有著常人所不能企及的才能。這是我經過半學期的相處後得出的結論，並不是在信口胡說而已喔？」
聞言，褐發少年眼神飄忽游移一下，最後還是忍不住追問道：
「…什麼才能？」
「沢田在平時生活中都沒有發現麼？」優正了正言色。
「——你特別擅長吐槽。」
沢田綱吉：「…………」
看看她那副正兒八經的表情，再聽聽那副正兒八經的表情下說出的「吐槽」兩個字，少年覺得他們兩個中間總有一個頭腦徹底壞掉救不回來的人。
「吐槽究竟算哪門子的才能啊喂——！」是說他特別有成為搞笑角色的天賦嗎！？
「普通的吐槽當然不算，但是能精准到沢田這個程度就很罕見了。」優說，「說明你的洞察力很敏銳，能夠快速抓住事物的特性；也側面說明你的腦子轉得很快，可以一眼看穿事物的本質。」
她前面半句還在他的理解範圍之內，後面的就完全超脫、變成天書一樣的東西了。
「不、學姐你實在是高看我了……」他抽搐著嘴角，半點沒把她的話當真。
他倒是也想當真，然而學姐說的根本不是他。他只是個普普通通、隨處可見的國中生而已。
「真是如此嗎？」優冷靜道，「可是先前接受戀愛委托的時候，沢田總是能立即察覺到委托人的情緒變化，並做出安撫的行為。雖說後者在運用上仍有青澀之處，前者的敏銳卻是不容否定的。」
「那不就是普通的讀空氣麼……大家不都是這樣。」
「我就不行，」優說，「說實話，有時候完全不能理解。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你確實不是這樣。倒不如說、能把自己的這種情感缺陷這麼理直氣壯地說出來，你根本跑到另一個極端去了！
沢田綱吉剛想吐槽，但一想到學姐對他這方面的評價，突然就暗自審視了一下自己的「吐槽質量」，反而錯過了說出口的時機。
「再比如在學校遇見的時候，」優繼續道，「當時我剪短了頭發、又染了顏色——老實說，現在就算是曾經朝夕相處的朋友見到我，也不一定能立刻認得出來。」
「但是沢田卻立即認出了我吧？明明在那之前也只見過一次面而已。」
聽她主動提起初遇時的事，褐發少年一愣，心裡想那是因為像那樣的相遇一點也不尋常、任誰碰到都會深深刻進腦子裡。
然而這時，優學姐已經在自顧自地作總結了。
「敏銳的洞察力、能捕捉到人瞬間的情緒變化，這可不是隨隨便便誰都能有的素質，」她冷靜地說，「這些是領導者的才能。」
如果她是用那種激昂的語氣說出來，少年還能說她是在胡編亂造哄騙後輩。可偏偏她的口吻平淡又理性，反倒給人以一錘定音、不容辯駁的印像。
「領、領導者的才能……？」他訥訥地重復一遍，腦子裡隨之浮現的畫面卻是他率領著一幫長相和他一模一樣的廢柴，在大街上雄赳赳氣昂昂地行走，結果因為一只攔路的吉娃娃，綱吉軍團便立刻土崩瓦解、四散著抱頭逃竄……
「學姐，你還是別開玩笑了。」他要是能領導別人，簡直就像哪天雲雀學長會願意群聚一樣不合常理。
「但是，沢田雖然內向，其實心裡並不討厭熱鬧吧？」優一針見血地說道，「昨天晚上被青學的大家誇贊時，露出了很開心的表情呢。」
「…這個和那個是兩回事！」內心最柔軟隱秘又不可得的渴望被突然指出，褐發少年臉一紅，展現出了稍顯激烈的防御態度。
「我想說的是，沢田完全具備接手弓道社的素質。」優平淡道，「不過，如果你實在不願意的話，也沒有關系。」
「誒？」沢田綱吉一愣。
「這是當然的吧？」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難道我還會逼著你去繼承社團麼，這對我又沒有好處。」
「意思是如果有好處你就會那樣做麼……」褐發少年滿頭黑線。
得知可以不用接手社團，他頓時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又面露猶疑。
「那…如果我真的拒絕，弓道社會怎麼樣？」
「嗯……那麼開學之後，我會向委員會提交廢社申請，」優說，「之後應該就是把道場鑰匙上交，正式休止社活吧。」
「就這樣？」沢田綱吉心裡有點不上不下的：聽起來似乎也沒什麼不好，可又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覺得就這樣結束是錯誤的。
「離開學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沢田可以再想一想。」優看出他的猶豫，「但從我個人的角度，倒是希望你能先試試看喔？」
「總覺得是沢田的話，說不定可以在下學期吸引到新鮮血液加入社團。」
「學姐、你還是饒了我吧……」
沢田綱吉對此不抱任何希望——哪有人會在第二學期加入社團的，轉學生麼？
接著，他們又簡單聊了聊五日後的花火大會。褐發少年這才知道，青學的一年級們將荒井學長給的傳單交給了老師——正好日吉老師和龍崎教練也都覺得機會難得——於是，弓道社與網球部的合宿就正式決定以花火大會作為收尾。
他偷偷摸摸想像了一下：摳搜如優學姐，大概不會穿浴衣。然而光是與她一起並肩看煙火的畫面，就足以令少年暗生期待了。
也就是說，接下來可以悠閑悠哉地度過合宿，看完花火大會回到家，暑假也還剩下大半，不用補習、省下來的時間就可以天天看漫畫打游戲。至於開學，那可是一個月以後的事呢！
不思進取的國一少年在心中如此盤算著，臉上也不由浮現出一個充滿懈怠的微笑：
這樣的日子，也太幸福美好了吧……
--
四日後，花火大會前夜。
狂風暴雨，電閃雷鳴。
展示櫥櫃裡的古董鎧甲閃爍著冷冷的寒光，扭曲地映照出了褐發少年獨自向前狂奔的身影。
大廳裡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尚且在他腦中回蕩。缺乏鍛煉的身體受不了長時間的奔跑，喉頭已經泛起絲絲腥甜。
事情究竟是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驚慌地加快步伐，如同追尋答案般、在巨大的英式城堡內倉皇搜尋著。
必須快點找到優學姐才行！
心裡只剩下這麼一個念頭。
——真是的、偏偏是這種緊要關頭，她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啊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突入合宿篇最後一個副本歐耶！不要相信最後那個仿佛是正劇的尾巴，其實這是一個究極沙雕生草的故事……
悠于 2023-11-12 13:24
第36章 起因
事情要從一場爆炸說起。
合宿倒數第三天，弓道社被邀請旁觀網球部的練習賽。畢竟第一天就早早約定了社團間的交流學習，這回算是禮尚往來。
或許是因為優學姐上次的行射給青學留下了深刻印像，又或者他們本就是一群無論什麼樣的比賽都會認真對待的少年。總之，網球部的大家熱情洋溢、各自招式盡出。
在旁觀看的褐發少年也從一開始的好奇驚嘆變成了後來的恐懼膽寒。
為什麼會有人打網球打著打著就分裂成了兩個人而且還能相互交流啊？
為什麼能有人在躍起扣殺的同時在網球場上召喚龍卷風把對手吹飛啊！？
相比之下，不二學長那招讓網球落地後再飛回自己手中的招式都顯得平平無奇了——但即使是物理24分的沢田綱吉也清楚——這絕不是什麼能輕易做到的事，這個人是在網球裡安了遙控器嗎！？
「那招是不二學長的『飛燕還巢』！」青學的堀尾激動地向他解釋著招式的原理。
「當對面打來上旋球的時候，順著網球的旋轉方向、在上面加上更強的回旋！」他空手向褐發少年示範著動作，「對手打過來的球越強，這招的效果就越明顯！」
不、就算你這麼說……
沢田綱吉勉強自己擠出一個「原來如此」的笑容；想到一旁的優學姐曾與不二學長傾心交談，又暗戳戳扭頭觀察她的反應。
只見學姐沉吟片刻，擺出一副「已經理解了一切」的樣子故作深沉：
「可能這就是網球吧。」
——騙人！這無論如何都不只是網球吧！？放在Naruto裡都起碼是個中忍的水准啊！
沢田綱吉內心崩潰咆哮。
變故就是在這時發生的。
只見青學的河村學長雙手緊握球拍，高喊了一句「喝啊！」。隨即，網球拖著長長的尾波從沢田綱吉身後擦過，當他轉過頭的時候，依稀看見了類似《龍珠》裡龜派氣功的明黃色特效。
就這樣，那顆網球撞進了別墅客廳半開的窗戶。
下一秒：煙波四起，轟鳴聲若雷，混雜著滾滾濃煙與火焰，碎玻璃飛了滿地。
——在所有人呆滯的目光中，別墅一樓爆炸了。
人生中第一次目睹這樣的景像，沢田綱吉只覺得耳膜「嗡嗡」作響。雖然雙眼成功接收到了畫面，大腦卻難以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沢田、沒事麼？」
直到耳畔響起優學姐比之平常略顯焦急的聲音，他才有些回過神來。
是、夢麼？
剛才那顆網球是堪堪擦著腦後飛過去的，少年後知後覺地摸了摸後腦勺。也就是說、只要他剛剛稍微再往後站那麼一點點……
……誒？？？
他看看著火的別墅一樓、再看看緊急向這邊奔過來的日吉老師與龍崎教練，後怕的情緒翻湧上來；然而又因為這展開過於荒唐，毛骨悚然的同時居然還感到了些許可笑。
「糟、糟糕！」堀尾震驚得喃喃自語，「河村學長的波動球讓別墅爆炸了啊！！！」
不、在此之前，先說說你為什麼這麼輕易就接受了網球可以讓房屋爆炸這樣的事情啊！？
褐發少年抽搐著嘴角，身為這群人中唯一的正常人，發出了崩潰的吐槽：
這根本已經脫離普通國中生運動的程度了！
他活了這麼長時間，從來沒聽說過網球可以當炸藥使的啊啊啊啊啊！？
--
幸好，牛頓似乎還沒徹底放棄這個世界。
「燃、燃氣泄漏！？」
在一片消防員裡裡外外忙碌吆喝的背景中，大家紛紛驚呼出聲。
「這是初步做出的判斷，具體原因還需要之後進一步的排查。」日吉老師的表情有些沉重，「萬幸的是，事發時大家都在室外，所以沒有人受傷。」
老師的視線恰好與惴惴不安的河村學長對上，於是又溫聲安慰道：
「不要在意，剛剛的事只是巧合而已。再怎麼說，區區網球也不可能造成這麼嚴重的後果。」
聽他這麼說，再聯想到先前在網球場上看見的影分.身之術與風暴召喚大法，沢田綱吉又覺得，或許再給他們一些時間，沒有什麼突破極限的網球招式是開發不出來的……
「日吉老師，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優學姐低聲問。她的話也引發了網球部隊員們忙不迭的一連串點頭。
日吉老師卻只是擺了擺手。
「現在還是交給專業人士處理吧。問題是接下來的合宿……」
他看了一眼身後的那片焦黑，目露滄桑：「這裡今晚肯定是沒法住了。」
就在沢田綱吉以為合宿要因為意外半途結束的時候，日吉老師已經轉過頭、換成了一臉不甚在意的神情。
「那就先換到雉山的別邸去吧。雖然比這裡小一點，但像網球場和弓道場這樣的基礎設施還是有的。」
被他不經意間顯露出的土豪之氣所懾，沢田綱吉不禁陷入了沉默。
先不說老師在輕井澤到底有多少套房產……網球場和弓道場這種根本算不上是基礎設施吧！？
爆炸區域主要集中在一樓的廚房與客廳，樓梯也斷了大半截、木渣殘立，但二三樓的客房卻沒有什麼損失。
在消防員的幫助下，他們草草收拾了行李，准備轉移到日吉老師口中的別邸。
原本沢田以為是要搭青學的校車前往目的地，不料老師卻指示他們往山上走。
……難道別邸在徒步就可以到達的距離麼？
沢田綱吉背著書包提著換洗衣物、望著一路筆直向上的坡道，心裡頓時有點打退堂鼓。
這時，優學姐也提著行李慢吞吞走了過來。褐發少年原本做好了她會把大包小包統統丟給自己的准備、甚至於連接手時要發出的吐槽都已憋在喉頭蓄勢待發。
誰知優學姐這次竟然什麼也沒做，只是抱著東西一言不發，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本來就比別人多背著和弓與箭筒，再加上行李，一眼看過去反而像是負重最多的人。
於是，也不知怎麼的，他默默咽下了原本的吐槽，話說出口卻變成了：「學姐、要不我來幫你拿吧……」
聞言，優學姐即刻轉過頭來面色微變。
沢田綱吉：「……你也不至於露出這種『天上要下紅雨』的表情吧喂！」
最後，還是青學的桃城學長與海堂學長主動請纓、幫忙分擔了行裝。只是他們到後來似乎將這事看作了什麼負重比拼，不光是優、就連沢田的部分行李都被他們搶去掛到了身上。
就這樣，他們兩個人背著最多的東西、赤紅著雙目跑到了隊伍的最前面，背影卷起了滾滾塵土……
其他人也跟著往山頂進發。優和沢田綱吉走在最後，臨行前，她又轉過身、最後看了一眼一樓被炸毀大半的別墅。
「沢田，你覺不覺得……」這不太像是燃氣爆炸。
優猶豫一下，沒有把話說完。
「學姐？」
望著尚且一臉懵懂的褐發少年，她搖了搖頭，道，「沒什麼，我們走吧。」
他們慢悠悠地吊在隊尾。遠處青山寫意，陽光透過樹葉縫隙、落到學姐臉上，將她的神色襯得晦暗難明。
沢田綱吉現在回憶起來，覺得就是從那場爆炸開始，合宿的一切朝著不可扭轉的大混亂一路狂奔。
彼時他不知道雉山是什麼地方，也不明白學姐突如其來的遲疑與分神。
同樣的，他對盤踞在前方等待的東西一無所覺。令人猝不及防的埋伏，又或者說是早已注定的命運。
那是一個即便是現在的他，也感到難以理解的、光怪陸離的世界。
變幻莫測的。
遙不可及的——
「學、學、學……」學姐，到底還要走多遠才能到山頂啊！？
沢田綱吉背著書包以手撐地，發出了「呼哧呼哧」的絕望喘息。
像這樣的戶外運動絕非他過去、現在乃至未來的愛好。
更令他自慚形穢的是，一直自己背著和弓的優學姐竟然連呼吸都沒亂一分。她在不遠處的坡道向下望過來，好像一點汗都沒流，氣定神閑得像座冰雕。
「沢田，不要站得那麼靠邊，」她提醒道，「最近一直下雨，泥土變松軟的話、有可能會塌陷。」
聞言，少年趕忙應了一聲，勉強自己又往前走了兩步。
這時，更高處傳來了桃城學長熱情而遙遠的呼喚：「大家加油！馬上就到山頂啦！話說、這裡有個超了不得的東西——」
這句含糊的話語一下點燃了少年的希望。他深深呼出一口氣，強撐著直起了身體。
課本上常說，在山頂看到的美景，會讓人忘記登山時所經歷的苦難。
然而，當沢田綱吉終於爬到山頂時，只覺得呼吸急促意識迷離，恍惚間已經退化到了用四肢行走的地步——將來這一生都不要再爬山了！
山頂的景色或許確實不錯，但山腳一樣看風景、相比之下也沒什麼特別的……
他迷迷糊糊地向前看去；等到看清眼前的景像、又連忙眨眨眼睛，誤以為是看到了什麼海市蜃樓。
「那、那是什麼啊……」沢田綱吉不由震驚得喃喃低語。
在對面稍矮一點的山頭、那獨占了一整座山頭的超顯眼建築——
反復確認眼前的一切並非幻像，他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誰能告訴他、為什麼在長野縣輕井澤的深山之中，會坐落著一棟讓人誤以為到了國外的英式城堡啊！？
這種華麗巍峨的建築風格、放在這裡會不會也太浮誇了一點啊喂——！？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吧，開局扒褲蛋！但是，如果把這想像成是一部超網劇場版，是不是就毫無違和感了_(：з」∠)_合宿篇最後一個副本又名《27碎裂的世界觀》，不過沒事，等他組成了超能力弓道社（喂）就會把現在的一切都找補回來。但是等他聽到王子們吐槽又會覺得很崩潰：竟然被能夠召喚龍卷風的家伙吐槽了，說明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更牙白的存在啊喂！
第37章 鶴與雉
仔細一看的話，對面還有不少其它建築。
雖說都沒有獨占了一座山頭的英式城堡誇張，但也都造型各異、奢華耀目。
它們相互之間依稀是刻意保持了距離，看似毫無聯系、各自彰顯著主人的獨特個性；但與此同時，又不著痕跡、仿若眾星捧月般拱衛著城堡。
所以說、那裡是什麼超級富豪聚集地麼……
遙望著那座存在感爆棚的城堡，沢田綱吉嘴角微抽。
該怎麼說呢……因為帶給人的感覺過於震撼，反而叫人難以生出嫉妒比較之心了。
青學網球部的大家似乎也被城堡吸引了全部注意。
「說到英式城堡……很難不想到某個家伙呢。」
「是這樣、是這樣！」
「根據數據，能建造出這種規模的私人建築的財閥，在全國範圍內也是屈指可數……」
「…還差得遠呢，猴子山大王。」
誒，他們居然認識什麼有可能和城堡扯得上邊的人麼？好厲害、真不愧是網球部！
在不知不覺間，褐發少年已經有些適應網球部眾人的風格了。
他自己倒還是很難想像：會住在這種建築裡的得是什麼樣的人，國王大人麼？
「那邊就是雉山。」這時，身旁的優學姐輕聲道。
「值…窒山？」沢田綱吉生澀地模仿著她的發音，其實沒太聽懂。
優看了他一眼，沒有直接戳穿。
「是綠雉的雉，」她說，「一種日本才有的鳥類，羽毛艷麗。雖然不善飛翔，但腳力強健。」
聽到「腳力強健」這樣的描述，褐發少年還是一臉迷茫。於是她又進一步解釋道：「跑得快。」
沢田綱吉順著她的描述努力想像，最終腦海中浮現出一只五顏六色的短腿鴕鳥。
「是日本的國鳥喔。」看穿了他不敬的聯想，優涼涼地補充道。
「嗯……反正就是有錢人待的地方吧。」少年撓了撓頭。反正他這輩子都與那種地方無緣，所以也沒什麼興趣了解。
對於他的話，優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事實上，她只掃了那座巍峨的城堡一眼，便又沉默著望向另一個方向了。
「那裡是鶴山。」她突然道，就好像背後長了眼睛、知道少年也正順著她的目光往同個地方看一樣。
她口中的「鶴山」既沒有仙鶴、也沒有雉山上那堆奇奇怪怪的顯眼建築，只有一片郁郁蔥蔥、一望無際的樹海。
當風吹過的時候，搖晃的樹影便化為一層層綠色的波浪；在夏天看到這樣舒適的景像，人的心情也會泛起某種天然的涼爽。
雖然只能看見學姐的小半張臉，沢田綱吉卻莫名感到，她真實的心緒並不如表面般平靜。此刻她投向鶴山的目光，一定包含著極為復雜的情感。
「……嗯、應該是那邊。」學姐冷漠地收回視線，補充道。
沢田綱吉：「……」所以你其實不確定鶴山的具體方位啊喂！？
「我也只是小時候跟著爸爸來過一次而已。」優表情無辜，「這裡到處都是樹，怎麼可能記得住嘛。」
……那些什麼「鶴」啊「雉」啊的復雜名字倒是記得很清楚！
沢田綱吉拼命忍住了吐槽欲。
這時候，優似乎來了什麼教學的興致，豎起手指問道：「這麼說起來，沢田小時候有聽說過『鶴與雉』的故事麼？」
每當她擺出這副架勢，沢田綱吉都有種被當作小學生戲耍的錯覺。隨著成為國中生時間的增長，這種憋屈感也在與日俱增。與之相對的，某顆「希望她把自己作為同齡男生對待」的種子也被悄然種下，靜待著來日破土而出的時刻。
「聽起來有點像寓言故事，」彼時尚且對自己心意一知半解的少年老實答道，「龜兔賽跑之類的？」
他也只是不動腦子地隨口一說，沒想到卻意外得到了學姐的肯定。
「沢田很敏銳。」優說，「整體來看，或許確實是龜兔賽跑的故事。」
接著，她慢慢開始了講述，說的是一個極為簡單的三段式故事：
白鶴出身高貴、生性高雅，所以輕視不會飛翔的綠雉，將其艷麗的羽毛貶斥為低俗。
然而，或許是雲端之上鶴的嘲笑過於渺遠，綠雉對此置若罔聞，只是悶頭在地上繼續著奔走。
就這樣，憑借著自己的努力，綠雉得到了大家的肯定。而傲慢的白鶴自食其果，最後不得不與最看輕的雉鳥分享王座。
「就算是寓言——鳥居然還有王座的說法，這也太奇怪了。」沢田綱吉耿直地說。
「你就只有這一個感想麼？」優斜睨他一眼，語調卻是格外輕松的。
沢田綱吉稍微想了想，覺得或許該說些「這個故事教導我們不要驕傲自大」之類的話，但是這樣就更像小學生了。
「但是，故事到這裡還沒有結束。」就在他猶豫的時候，學姐又慢悠悠道。
「無論是鶴還是雉，都難以接受共存的局面。於是兩邊都下定決心，要將對方趕盡殺絕。」
沢田綱吉：「…………」為什麼一眨眼就從童話轉變成R-13的限制級故事了，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啊喂！？
「沢田覺得贏的會是哪邊？」優轉頭看著他。
平心而論，少年果然還是更偏向努力的雉；然而想到這樣一來滅亡的就會是高雅的鶴，不知為何又陷入遲疑。
「就沒有兩邊和好的選項麼？」默默糾結一陣後，他放棄了思考，干脆選了最偷懶的說法。
「還真是天真的說法啊。」優仔細看看他無辜的眉眼，突然道，「沢田考慮過將來從政麼？」
完全沒聽懂只憑直覺察覺出是諷刺的少年：「……學姐你的性格是不是變得比以前更惡劣了？」
「啊呀，一不小心就在沢田面前暴露了本性。」優文雅而虛假地彎了彎唇，「不過，沢田的膽子好像也比以前大咯？」
她的話聽起來意味深長。雖說百分百是單純的威脅警告，但畢竟語調悠長溫柔。沢田綱吉聽了臉上一燙，又有點不自在起來。
「那…最後究竟是哪邊勝利了呢？」急於掩蓋自己的異樣，他趕忙問道。
「這本來就是編造的故事，」優說，「所以兩種版本的結局都有。」
「從現實的角度來說，綠雉成為了國鳥，已經是不可替代的存在；然而鶴的地位畢竟根深蒂固，大家將其與雉放在一起比較時，又會不自覺地偏向前者。」
她平視著前方，用的是一種事不關己的語氣，似乎是站在旁觀者的視角。
沢田綱吉還是跟著她的目光——聽完這個故事，再去看別墅林立的雉山與松濤陣陣的鶴山，會覺得學姐其實意有所指。
「小時候，總記得兩邊是涇渭分明的狀態。」優低聲道，「可現在再看，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差別。」
「除了那座城堡。」說著，她微微眯起眼睛，情緒難明，「無論看多少次，都是那麼霸道的審美……」
褐發少年本就比旁人多出幾分敏銳，因此輕易察覺了她話中欣賞贊嘆與嫌棄兼備的復雜情態。
老實說，他自己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再怎麼說，這座城堡的風格都誇張得過了頭了。光是看著，就好像能想像主人坐在裡面「哇哈哈哈哈哈哈」地撒錢的囂張模樣。對方一定是為了排場不計花銷的那種超級大富豪。
這時，仿佛是現實在有意印證他的猜想一般，有什麼東西從英國城堡頂端升騰而起。少年揉了揉眼睛、反復確認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那居然真的是一架直升飛機。
沢田綱吉頓時沉默，再度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
……但是等等。
那架直升機、是不是好像、衝著他們的方向飛過來啦？！
--
隨著飛機靠近，槳葉的旋轉聲越發震耳欲聾。
然後，在一個方便所有人抬頭仰望的距離，直升機進入懸停、放下軟梯。
軟梯上面掛著一個人。
紫灰色的短發，囂張又魅惑的淚痣。只見那人單手抓著軟梯，剩下來的一只手輕撫淚痣，居高臨下望過來的眼神是極為恣意而輕慢的：
「看起來還真是一臉的狼狽相啊——青學！」
地面上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沢田綱吉震驚得眼球都要脫眶而出了：
——那、那個人是怎麼回事！？竟然毫無安全措施地吊在那麼高的地方，以為自己是詹○斯·邦德嗎！？
他明明沒有把內心獨白說出口。然而，幾乎就在這句吐槽於腦中生成的一瞬間，飛機上的人就敏銳地看了過來。
即便隔得非常遠，褐發少年也還是能清晰感受到對方眸光之銳利，好像世界上沒有什麼東西是那雙眼睛看不透的，就算是人藏在心裡的想法也無所遁形。
幾乎是下意識的，沢田綱吉眼觀鼻鼻觀心地低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真、真的就像國王大人一樣啊……
原來世界上真有這種人：明明做的事情誇張過頭到了會被嘲笑的地步，但也是真的唯我獨尊，讓親眼目睹者只能俯首帖耳。就算心裡還是會嘀咕幾句，可更多的反而是真心的敬佩與感嘆。
不過，說到唯我獨尊——
他偷偷看向旁邊，想知道那個平日裡處變不驚、似乎無所畏懼的優學姐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結果是白紙一樣的表情。
她既沒俯首也沒抬頭，唯有嘴唇微不可查地翕動一下。就算是離得最近的沢田綱吉也沒聽清她說了什麼。
然而，憑借著對她的了解以及自身的直覺，少年覺得她絕對是輕聲吐露了什麼文雅又犀利的嘲諷。
難道說，這兩個人其實是相互認識的麼？！
毫無緣由的，他突然產生了這樣的猜想。
另一邊，直升機已經緩緩降落於山頂。除了那位把囂張跋扈寫在臉上的「KING SAMA」外，從機艙中又輕巧躍下一名茶色頭發、面容清秀的少年。明明後者看起來是那種溫文爾雅的長相，沢田綱吉卻總覺得他的眼神中閃動著某種堪稱「冷酷」的危險信號。
「跡部，還有日吉！？」青學的大家顯然也同二人打過交道，「為什麼冰帝的人會在這裡啊？」
「誰讓你們合宿借用的是我祖父的別墅啊。」茶發少年答道。他音色沙啞，聲調也比尋常人拖得更慢一些，既可以說是溫和，又有種說不出來的怠慢感。
他們應該也是網球部的，與青學眾人的交流不說親密，至少也算得上熟悉。
對話中透露出的意思是日吉老師——同時也是那位茶發少年的祖父——在托人清掃別邸時得知孫子也在雉山，干脆就拜托孫子的部長跡部一起照顧。反正跡部城堡裡什麼都有，設施比日吉家的別邸完備多了。
——但是像這樣安排會不會也太簡單粗暴了點啊日吉老師！？
一直在偷摸旁聽的沢田綱吉於心中發出無聲大吼。從那位跡部學長落地開始，他心中的警鈴就莫名響個不停，明明身邊的優學姐還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他卻總覺得這二人的碰面會是件極其不妙的事情。
然而，該來的還是會來。跡部三言兩語與青學網球部敲定合宿事宜後，便直接與優對上了視線。
他的雙眼審視般微微眯起；空氣似乎都靜默了一瞬。
當他大步流星、毫不遲疑地朝著弓道社的方向走過來時，從锃亮的皮鞋到精致耀眼的頭發絲，一路都透露出無可阻擋的霸氣。
跡部身後的背景恰好是停下的大型直升機，再後面是雉山上那座巍峨雄偉的城堡，可說是將盛氣凌人發揮到了極致。
反觀優學姐身後……褐發少年左看看右看看，內心無比崩潰：
不要說飛機和建築了，現在的學姐背後連棵像樣的大樹都沒有——
有的偏偏只是他這個膽子都快被嚇破的廢柴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一個副本會把大背景稍微鋪開些，這樣等r爺來了地圖全開會更有意思hhhh不過會盡量把背景講得有趣！我個人覺得設定的還是蠻好玩的（喂）本章大爺終於出場（撒花）稍微在發色上糾結了下，本來更喜歡漫畫版的啞金色，但是鑒於閃閃事件（痛苦面具.jpg），還是走動畫的形像吧（大拇指）無責任番外：未來篇說27長大後廣羅摩托豪車飛機飛艇，雖說或許是從為家族成員安排逃生工具的安全角度出發，但maybe也有個人喜好的因素。……成為了少年時代最不想成為的樣子呢，270（bushi）
第38章 姓與名
跡部學長和優學姐相對而立，然而誰都沒有率先開口。
最先打破沉默的反而是日吉老師的孫子。
就如同完全沒注意到二人隱隱相峙的氛圍般，他上下打量了優一番，那不加掩飾的目光讓沢田綱吉直接幻視了一個更加年輕莽撞版本的日吉老師。
「你還真是……變化很大。」日吉這麼說道，用詞和語氣介乎於熟人與點頭之交之間；作為二年生卻與三年級的前輩這樣講話，幾乎算得上是「以下犯上」了。
優卻沒有表現出絲毫介意，只是溫和地寒暄道：「很久沒見了，日吉君。你好像又比之前長高了一點。」
日吉若：「……」
沒有錯過對方眼中凶光的沢田綱吉：「……」她這絕對是故意的！
「還有跡部，」學姐繼續道。從稱呼的不同中，隱約可以窺見微妙的關系差異，「真沒想到……會在這裡再遇見。」
明明是很平常的一句問候，跡部學長的眼神卻在頃刻間明銳到了讓人膽寒的地步，仿佛是在審察著什麼。
即便是被間接掃視到的褐發少年也被嚇得兩股顫顫，無端生出一股心虛。
然而，直接承受這等目光的優學姐卻連嘴角微揚的弧度都無一絲抖動；那是一種虛假、但又讓人挑不出錯的笑容，宛如戴著玻璃制的假面。
「…啊嗯，」只聽跡部漫不經心地回道，同樣冷淡而不失禮數，「這句話應該由本大爺來說才對。」
不對、這個人的自稱居然是本大爺啊——他是從媽媽看的那些少女漫畫裡走出來的男主角嗎！？
褐發少年腦子裡的吐槽機自動啟動，結果再次被犀利掃視了一遭。好在跡部這次連一秒的停頓都沒有，很快就興致缺缺地略過了暗自發抖的少年。
「學姐，那個人到底是誰啊……？」趁著大家排隊上飛機的功夫，少年壓低聲音發出了疑問。
「跡部財閥的少爺。」優下意識回答道。
「…那是什麼？」察覺到自己問了個顯得過於淺顯的問題，沢田綱吉又趕忙改口，「是不是很厲害？」
優聞言一愣，終於從自己的思緒中抽離出來，回過頭去認真看他。
那雙暖棕色的眼眸一眼便能望得到底，此刻裡面盛滿擔憂和茫然，還有絲絲的恐懼。
「學姐，你以前是得罪過他麼，我們像這樣過去……你真的不要緊麼？」棕眸的主人這樣問道。
她恍然發覺，原來他並不是在害怕跡部，而是在設身處地、為她的處境憂慮。
「……」
原本鑲嵌在嘴角的虛假微笑緩緩隱去了。優飛快地眨了眨眼，同樣壓低了聲音。
「其實我也不太確定，我和他不熟。」她實話實說。
「誒——？」少年十分震驚，那種「不熟你們還擺出那種緊張對峙的氣場」以及「居然連得沒得罪過人都不清楚你以前的性格是有多糟糕啊！」的os在臉上一覽無余。
「學姐、我們果然還是不要去了！」他當機立斷，也不知道是腦補出了怎樣的刀山火海。
她卻不由彎了彎唇。這次不再是模式化的笑容，反而變得真切輕松。
「但是我聽說，跡部家將所有在英國搜集到的藏品都放進了那座城堡。所以那裡也是日本最大的私人博物館，只對跡部家的客人開放。機會難得，沢田不想去看看麼？」
聽她這麼說，褐發少年難免露出好奇的表情，但很快又蹙眉，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可是學姐呢？」
「老實說，我也有點好奇。」她邊說邊看了一眼那座城堡，「以前雖然收到過請柬，但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成行。」
…還說沒有得罪過人家、你這不就是赤.裸裸的得罪麼！？
褐發少年嘴角微抽，剛要吐槽，又聽優學姐輕聲道：
「剛剛還是多虧了沢田，我才反應過來——無論跡部現在是什麼樣的態度，我都沒有必要再懷著從前的心態應對了。」
她要考慮的東西還是很多：像是來年的升學考試、後天的花火大會、最近褐發少年越發詭異和反常的行為……
但是，唯獨那些往日的、山一樣緘默的立場、海一般難填的鴻溝——
唯獨是這些事情，與現在的她已沒有半點關系了。
--
人生中第一次，沢田綱吉乘上直升飛機、緩緩降落在了那座巍峨不可逼視的城堡。
這段經歷過於離譜。即使回家後一五一十地說給媽媽聽，她大概也只會笑著以為他是在胡編亂造的程度。
事實上，當少年的雙腳真實踏上古樸的石磚時，他也在一瞬之間產生了一種身在夢中的錯覺。
在管家的帶領下，他們穿過紅玫瑰怒放的花園——那裡甚至用綠植搭建了一座迷宮，此前他只在電視上看到過這種布置——然後進入了裝飾得富麗堂皇的城堡內部。
在這裡，諸如油畫、古董花瓶、盔甲這類尋常人家絕對看不見的擺設隨處可見，青學網球部的大家也都情不自禁地發出了驚嘆。
「啊、冰帝的家伙果然都在！」抬頭張望的時候，桃城一眼就看到了待在三樓平台的其余冰帝網球部正選。
其中留著妹妹頭的向日岳人朝他懶洋洋地揮了揮手，但所有人都還是站在原地，絲毫沒有下來打招呼的意思。
「什麼啊，還是一群眼高於頂的家伙……」桃城不滿地嘟噥一聲。
他的話被跡部聽見。沢田綱吉本以為按照後者的性格，一定會直接無視、或是干脆發難，但沒想到他只是微微揚眉，甚至算得上是好好地回應了：
「要打招呼什麼時間都可以，有空在這糾結禮儀，不如保存點體力到下午的練習賽如何？」
……雖然說出口的話還是如此桀驁不馴就是了。
果不其然，桃城學長毫不示弱地應戰了，摩拳擦掌著宣稱要將冰帝打個落花流水。跡部則淡淡應了一聲，傲慢而肯定地表示「最終的勝者是冰帝」。
在這樣專屬於網球少年的熱血世界中，褐發少年又默默退遠了一些，與同樣一臉鹹魚相的優站到了一起。
同一時間，順利完成迎接任務的日吉若回到了三樓平台。冰帝的正選們仍然都待在那裡。
「就是那個女生麼，跡部叫我們不要隨便靠近的？」向日岳人問道。
在新來的一群人中，只有她背著和弓，因此相當顯眼。然而除此之外，隔著這樣的距離遠遠觀察，即便是動態視力絕佳的他也看不出她有什麼特別之處。
原本冰帝網球部的正選們就對成天圍著球場放聲尖叫的女生們心有余悸，連帶著日常生活中也不怎麼願意主動打交道。
然而，這還是跡部第一次明確要求部員去刻意回避誰。像他那樣性格的人，竟然也會對誰心存忌憚，反而讓人克制不住好奇心。
「遜斃了。」對於部長的行為，宍戶亮如此評價道。
「所以她到底是什麼人？日吉，是你認識的人麼？」向日岳人詢問平時就相熟的後輩。
「只是以前在埴……在其他老師家的道場碰到過幾次。」面對前輩的提問，日吉若回應得很是彬彬有禮。
「但是我也認為，向日前輩還是不要隨便去招惹她比較好。畢竟是她的話，大概一擊就能放倒二十個向日前輩。」
「喂！？」向日岳人一下炸了毛，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日吉並未回答自己的第一個問題。
就在他行將發難的時候，又聽學弟語焉不詳地說：「關於她的事，我也不是十分了解。只知道京都那邊有些相當誇張的傳聞……但祖父是一概不信的。」
就這樣，他將向日的胃口高高吊起，然後輕描淡寫把球踢給了隔岸觀火的某位三年級前輩。
「不過，既然是從關西來的消息，忍足前輩應該會比我清楚吧？」
似乎是對這一遭早有預感，忍足有點無奈地推了推眼鏡：
「喂喂，大阪和京都可不是一回事……被像這樣混為一談，可是會把兩邊都惹怒的。」
「你們一個兩個在打什麼啞謎呢？」向日岳人很快便失去了耐心，「侑士，你知道她的事麼？」
頂著搭檔炯炯有神的目光，忍足將手一攤，干脆地終結了話題：
「我家又不是開報社的。既然跡部那麼說了，我們跟著照做就是。」
網球部的成員都很清楚，跡部絕不是個會僅憑傳言就輕易做出判斷的人。他會特意囑咐避開那個女生，一定是基於某些更加確切的因素。
「但你都沒有一點好奇心麼！？」
「嗯……」忍足故意思索一下，然後以一種慣常的輕浮語調敷衍道，「可她不是我感興趣的類型吶……」
於是，搭檔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轉移到了抨擊他的人品上。趁著這個時間，忍足微微偏過了頭，透過平光鏡片，目光有意無意地落到了樓下的女孩身上。
她正和身旁的褐發男生說話。後者身材瘦小，看起來不怎麼起眼，估計是社團後輩。
然而，憑借著多年來鑒賞純愛電影訓練出的直覺，忍足侑士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某種淡淡的浪漫情愫。
女孩的小半張側臉與記憶中的樣子重疊在一起。盛放著飄零的櫻花，繡著家紋的和服，被簇擁著恭維的，溫和的笑容與漠然的眼睛。
雖說只是一面之緣，但現在真是一點也認不出來了吶……他在心裡默默感嘆。
傳聞中因犯下駭人的罪行，又一說是被上京的大人們遷怒——
被剝奪了姓氏的、那位「鶴山的姫君」。
--
次日，沢田綱吉睡到自然醒，便打算上樓去找優學姐。
然而，剛走到樓梯拐角，就差點和一個酒紅色妹妹頭的男生撞到一起。幸好對方身手敏捷，及時閃到了一邊。
他正要道歉，就聽男生道：
「啊！你是那個、並中弓道社的吧？」
……看上去明明和他是差不多的年紀，男生使用的卻是毫不客氣的口吻。
即便沒有從對方身上感知到惡意，沢田綱吉一時間還是覺得他有點咄咄逼人。
「喂、我說，你們社長叫什麼名字？」男生繼續問道。
「誒，是問優學姐……？」沢田綱吉下意識道，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喔，她叫『優』啊，」男生點點頭，「姓氏呢？」
「岳人。」妹妹頭身後還站著一個戴圓框眼鏡的男生，此刻眉頭微皺，出言制止了同伴。
「啊、抱歉……我沒有逼迫你的意思。」妹妹頭男生似乎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於是稍微往後退了一步。
沢田綱吉抿唇點點頭，剛打算離開，結果又被攔了一下。他本能地想找人求助，可住在這個樓層的都是青學的正選。這個時間，大家都已經去網球場訓練了。
「能告訴我你們社長的全名麼，」男生問道，有種尋根究底的架勢，「她到底姓什麼？」
「岳人，可以了。」他的同伴試圖將他強行拉走。
就在這時，他們身後傳來了另一道冰冷的聲音。
「沒有必要為難一年級學生吧。」
兩個男生俱是一愣，緩緩轉過身去。
優學姐靜靜立於樓梯上方。明明穿著最普通的常服，但當她的目光沉沉壓下來時，竟然有種讓人呼吸一窒的壓迫感。
淡琥珀色的眼眸淡漠地映出二人的樣子：
「——好奇姓氏的話，直接來問我本人不是更快麼？」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好想快點寫到u27各自的親友團啊（瘋狂打滾），我要加快節奏了哼唧！下章就開始神展開！話說關於忍對跡的稱呼問題，我少年時代的記憶依稀是有開玩笑叫「小景」的印像，但去翻了漫畫和抓都是叫的姓氏，可我記得不是同人二設哇（撓頭）有沒有妹子記得出處嗚嗚
第39章 去留
那場衝突到最後不了了之。
一看到優，冰帝那個戴著眼鏡、操著一口慵懶大阪腔的男生便當即道歉，然後強行拉著還想說話的妹妹頭同伴離開了樓梯間，似乎心懷顧慮的樣子。
優沒有阻攔，只是冷冽的目光一直跟隨，直到那兩個陌生的冰帝男生徹底消失；光是看背影，沢田都能感知到他們的心有余悸。
在此之前，他從未見過學姐顯露出那麼嚇人的模樣。或許是從樓梯上居高臨下俯視著的緣故，給人的感覺森寒冷硬，是另一種和跡部學長完全不同的威嚴傲慢。
然而，當那二人離開後，學姐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低垂下的眼簾所半掩的，分明是某種茫然厭倦的神色。
「沢田會好奇我原本的姓氏麼？」
後來，當他們兩個單獨坐在花園裡的長凳上時，優突然問道。
褐發少年有種古怪的篤信：假使他現在點頭，學姐一定會將答案告訴給他。剛才冰帝的人、還有並中的學生，一定有很多人都對這件事心存好奇。
可是即便好奇，這件事本身卻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就算優學姐告訴我，對我來說也沒什麼差別……」他老老實實道。無論什麼姓氏，對他來說也就是一個單純的稱呼而已。就算財力誇張如跡部，他也是昨天才第一次聽說。
要說日本的名門，他只粗略知道一個道明寺集團——那還是媽媽年輕時沉迷那個集團的繼承人與雜草灰姑娘的愛情故事、老是把它當床頭故事說的緣故。具體的少年也記不太清，大概是稱霸校園的F4什麼的。
「那、沢田想知道為什麼我現在沒有姓氏麼？」優學姐繼續低聲詢問。
「嗯……好像也沒有很想，」沢田綱吉略微遲疑了一下，最終遵循本心答道。
「因為最初認識的時候，學姐就已經是『優學姐』了。無論知不知道那些事，都不會改變我認識的學姐。」
等到說完，他才發覺好像無意間說出了什麼蠻深奧的話，簡直就像J○MP裡的主角會對同伴說出來的台詞——難道平時看那麼多漫畫的作用會顯現在這裡——他有點得意又有點羞恥，於是撓撓臉，又悄悄去看身旁學姐的反應。
她並沒有露出什麼受到震撼或是感動的表情。這再次讓沢田綱吉意識到生活並不像漫畫般順遂簡單。
學姐只是笑了笑，是那種表明收到了安慰、但內心並不信服的笑法。
少年突然陷入沮喪，同時又有點生氣，不知道是對那兩個冰帝的男生、還是對無力改變現狀的自己。
他低下頭，難得專注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鼓起勇氣提議道：
「學姐，要不我們還是離開吧。」
優聽了一愣，「為什麼？」
少年認真地注視著她，語氣篤定：
「學姐其實很不開心吧，被詢問姓氏的時候。」
即便是這樣說的時候，他的眼神仍然是柔軟赧然的，好像在為擅自揣度她的想法而感到抱歉。然而，在那溫柔的眸光背後，又暗藏著某些執拗的堅持，似乎是下了什麼決意，誰也無法改變他的想法。
面對這樣的眼神，她的嘴唇翕動，卻難以說出任何敷衍逞強的話。
「可明晚就是花火大會了，沢田之前不是很期待麼？」優頓了頓，又道，「如果現在離開的話，不就看不到夏日煙火了麼……稍微有點可惜吶。」
聽她這麼說，沢田綱吉目露訝異：還以為學姐不在意花火大會的事，之前提起時，明明都是一臉平淡的樣子……她也太擅長掩蓋自己的想法了！
「如果是煙花的話……其實每年八月末，並盛的廟會也都會放煙花。」說完，少年又趕忙補充道，「啊！但是、肯定沒有輕井澤的那麼盛大……」
說著說著他就中途頓住，因為恍然間發現：雖然只在外面待了一周不到，他卻有些想念並盛了。
不只是想念家和媽媽做的飯菜，還有並盛簡單的生活：每天只需要按時去上學，下了課就到弓道社，會看到優學姐坐在道場裡悠閑地喝茶、偶爾接待奇奇怪怪的學生。雖說會陷入各種混亂的事件，最後還會被她壓迫著干活……但其實每天都很開心，日子過得悠長。
他開始想念那樣的生活了。
比起住在華麗的城堡裡、參加很有名氣的花火大會，他好像更想和優學姐待在偏僻寧靜的校園一隅，和她一起看小時候就看過很多次的、簡陋但總是充斥著很多歡笑的煙火。
這麼想著，褐發少年的眼神越發堅定。他站起身，朝她伸出了手：
「學姐，我們回去吧——回並盛去，等到了月底廟會的時候，再一起去看煙花。」
優驚訝地望著他，覺得仿佛只是一夕之間，他變得有些陌生了。盡管眉眼仍然稚嫩，但不再像個孩子；抿唇時不經意間流露出固執的神態，卻又讓人恍惚間覺得是可以依靠的。
可以依靠。但若就這樣依靠，身為年長兩歲的前輩豈不是太不像樣了麼？
因而她微微一笑，稍稍前傾了身體逗他：「一起回去、然後月底看煙花——沢田，難道說這是約會的邀請麼？」
「誒！？」果不其然，少年瞬間現出了慌亂又驚恐的神情，嘴巴無聲地張了張，不知道是想解釋些什麼。手也下意識往回撤了。
但優根本沒給他留退縮找補的時間，緊接著便搭上他的手，笑盈盈地說了聲「好啊」。
他當即面紅耳赤——或許是因為手指相觸、或許是因為彼此間默認的約會邀請，總之是害羞到了結巴。
很多年以後，沢田綱吉仍會回憶起那天的光景。
玫瑰怒放的花園裡，坐著端莊從容的少女。她握住少年的手，輕聲應下了那場慌忙又青澀的出逃邀約。
很多變化大概都是從那一刻開始的。
--
對於他們突然的辭行，青學網球部顯得有些吃驚。盡管不清楚具體原因，但他們中有不少生性敏銳者，早在先前便察覺到優與跡部間湧動的暗流，因此不動聲色阻止了其余同伴探尋緣由。
後勤的三個一年級男生也有點依依不舍，不光和沢田綱吉相互交換了聯系方式，還向他發出了「務必來看全國大賽！」的邀請。
身為城堡的主人，跡部並未出言挽留，只是表示會派車直接送他們去車站，免去了二人額外轉乘公交的麻煩。
收拾好行裝、在樓下等待的時候，沢田看到了正圍著城堡跑圈的那兩個冰帝男生。
妹妹頭已經是氣喘吁吁、眼鏡男則一臉「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的冤種表情——大概是那位跡部學長知悉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對這二人采取的懲罰措施。
離開的時候，天色又陰沉下來。明明是夏日的午後，太陽卻被厚厚的、髒黃色的雲層遮擋。沒有陽光，同時又很悶熱；空氣仿佛是靜止的，密不透風地貼在人的皮膚上，催下黏膩的汗液來。
汽車裡開著空調，坐進去後本該覺得舒爽。然而隔著窗戶，褐發少年依稀聽見天邊傳來隱隱的雷聲，時有時無，心裡也跟著不踏實起來。
這種危險感在駛上城堡前的車行橋時達到巔峰，心跳驟然空落，兀自在胸膛砰砰預警。
「…沢田？」優注意到他的異樣，剛想讓司機停車，說出口的話語卻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吞沒。
橋聲巨震！
前窗玻璃的景像瞬間被濃煙覆蓋。跡部家的司機全都訓練有素，當即反應很快地踩了剎車。然而，車子還在因慣性而不斷向前。他們一頭栽進了煙塵裡，沒人知道等在前面的會是什麼。
沢田綱吉猶在呆滯當中，不能理解發生了什麼。腕間卻突然一痛——面色慘白的學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用的力氣很大，指甲幾乎嵌進肉裡。
疼痛令少年稍微清醒了一點。
這時，車的方向九十度傾斜，最終橫在了橋上。然而此時，車裡卻沒人敢亂動作。四面視線都被煙霧遮擋，三個人都不由猜想：現在車身或許只是達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任何一點異動都有可能摧毀它。
「…右邊，我數到三。」司機說，聲音微微發顫。
褐發少年還沒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坐在右邊的優沉默著點點頭，空余的另一只手放到車門上，將其輕緩拉開。
在這期間，她一直將少年的手抓得緊緊的。幾乎是在踩上實地的瞬間，便用力將他連拖帶拽地拉了出來。
與此同時，司機也從副駕駛的座位一躍而出。看得出來，他身手敏捷，做司機以前大概還從事過什麼其它的職業。
此刻煙霧未散，三個人都心有余悸、捂著口鼻不敢亂動。身後依稀傳來零散的腳步聲與焦急呼喚，他們便往那個方向靠近，直到被城堡中聞聲趕來的人們團團圍住。
後知後覺的，沢田綱吉耳邊一陣長長的嗡鳴，好像有好多人在問他問題，但他顧不上回答，只是茫茫然地瞪著前方。周遭一片嘈雜模糊的混亂中，唯有緊緊相握的手是真實可靠的存在。
他在無數雙眼睛中找到優學姐的，她也正看著他，臉上木木的。
視線相遇的那一刻，她的手略微動了動，又被他下意識地牢牢握住。
等心裡稍微安定，沢田綱吉終於有勇氣回頭看去。
漸漸稀薄的煙霧之間，原本該是橋梁的地方空空如也，只剩下斷裂的缺口，與記憶中別墅樓梯歪斜的木渣重疊在一起。
所有人都清醒地意識到一個事實：就在剛才，有人蓄意炸掉了連接城堡與外界的車行橋。
這是第二場爆炸。
作者有話要說：
這麼好的城堡，不炸了多可惜（閉嘴）本章最暴露年齡的少女漫出現——看我下章把它們全給串在一起！
第40章 巧遇
「景吾少爺，剛剛聯系了警方……」訓練有素的管家在主人耳邊低語。
「…道路塌方？」
聽見消息的瞬間，跡部便皺起了眉頭。
「我們這邊的直升機呢，多久可以啟動？」他詢問道。
「至少也要等雷雨過去。但是從天氣看，情況似乎不容樂觀……」
正說著，優走了過來。管家默默止住話頭，眼觀鼻鼻觀心地垂首。跡部淡淡看了她一眼，但沒說什麼。
「也就是說，最壞的情況，我們會被困在這裡一夜？」他繼續道。
「是。」
跡部的目光在冰帝網球部部員處停了一停，順便以眼神呵止了同樣意圖靠過來的忍足和日吉。
「除此之外，」管家略有遲疑，「還有一批觀光客滯留在城堡裡，是原本預約參觀的游客。」
「這裡什麼時候對外開放了？」跡部皺眉。
「是財團內部的員工通道，」管家說，「原本只開放前廳與樓下，不會打擾到少爺和客人。現在暫時安排他們待在樓下的僕人餐廳裡。」
「先給他們安排房間……不，在大廳收拾出床鋪，也給城堡內的其他員工准備好位置。今晚所有人留在大廳。等到雷雨停止，就即刻安排撤離。」跡部道。
聞言，管家欲言又止。一直默默旁聽的優卻突然道，「不行。」
她的面色仍有些蒼白，但大體上已經恢復了鎮定。
「如果日吉老師別墅的爆炸也是人為，那麼對方就是一路跟著我們來到雉山，兩次在白天使用範圍性武器，說明根本不在意牽連的傷亡。」她低聲道，「不能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一起，那樣太危險。」
跡部與她對視片刻。即便心高氣傲如少年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的確有道理。
「現在樓下有多少人？」
「游客有十人，僕人十二人。」管家答道。
和網球部人數相近……他略微思索一下，當機立斷道：「把所有人分組安排在一樓，四個房間不要緊鄰，行李也不必收拾。不要用城堡內的任何交通工具，額外再調兩架直升飛機到附近待命。」
「是。」管家緩緩欠身離開。
--
另一邊，沢田綱吉被青學的大家圍在正中，或是安慰，或是七嘴八舌地詢問爆炸發生時的情況。
就在這時，又有僕人從樓下領上來十多個游客裝扮的人，都是二三十歲的成年人。
他們似乎沒怎麼被爆炸的事情影響，一上來只是各自東張西望、感嘆著城堡內部的金碧輝煌。
其中，一位年輕靚麗的女性一看到他們就熟稔地叫起來：
「啊、是青學的各位！」
青學網球部也都十分吃驚：「芝小姐！？你怎麼也在這裡？」
原來，對方是職業網球報刊的記者，此前一直跟著前輩采訪東京有名的中學網球部，而且還單獨負責過青學的專訪，與各位正選都算熟悉。
「啊……我是跟著朋友來的啦，」芝小姐語焉不詳地答道，「真沒想到會遇見這種事——早知道就把相機也一塊帶來了！」
就算遇到這樣的意外，第一反應也仍然是要忠實地把事件記錄下來並寫成報道，這大概是記者的職業病。網球部的大家都有些汗顏。
不過，能在這樣的情形下遇見熟人，總歸是一件讓人寬慰的事。
同樣的，在芝小姐身後的那群成年人中，沢田綱吉也一眼就認出了某個熟悉的溫柔面容：
「子、子安老師！？」
他不由驚訝地大叫出聲了。子安老師也睜大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被叫出名字的那一刻，她的臉色似乎隱隱有些發白——同時，她下意識拂掉了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另一只手。
站在老師前面的人稍稍讓出點位置。褐發少年這才注意到，子安老師身旁還站著一個高瘦的男人，兩人姿態親密，一看就是情侶。
「惠，是你認識的人？」男人問道。
「是我的學生。」子安老師簡短回了一句，然後馬上跑到了少年面前，神情關切。
「沢田同學，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是和爸爸媽媽一起來的嗎，還是說和優同學？」
老師問了一系列問題。沢田綱吉就將合宿的事告訴給了她，由於事前毫無准備，所以說得結結巴巴。子安老師耐心地聽著，時不時在他卡殼時問出一些問題，幫助他理清思路。
「……最後，我們只能又回到城堡這邊。剛剛優學姐說要去找跡部學長，問一下之後的安排，」他指了指大廳的另一邊。子安老師還沒說什麼，之前攬著她的男人卻面色一變。
「跡部……？是說跡部景吾少爺麼？」他追問道。然而還沒等少年回答，男人就自己得出了答案，「那我得去打個招呼。還是多虧了財團內部的申請通道，我們才可以到這裡參觀。」
說著，他向眾人點點頭，就朝跡部學長那邊獨自走去了。
「真不愧是『洋彩雀騎士』啊。」男人沉穩的姿態在游客小隊內部引發了感慨。
聽到他們對男人的稱呼，沢田綱吉有點訝異。子安老師便輕聲解釋道：
「我們是同個游戲公會的，會長經常組織線下的集體聚會。」
說完，或許是覺得這樣的介紹不太正當，她又緊接著補充道：
「他在跡部財團本社工作。」
這本來就是老師的私人事務。沢田綱吉也不知道該回復什麼，只好有點尷尬地點了點頭。
他追隨著老師的目光，看到男人還沒走到跡部學長面前，就被忠心耿耿的管家攔下了。
與此同時，優剛好也從那邊經過，看到站在少年旁邊的人，她同樣目露訝異，當下加快了腳步。
「子安老師？」
「…優同學好，」子安老師露出一個半是欣慰半是無奈的笑，「真沒想到，在這裡也會遇到弓道社。」
沢田綱吉和優聽了都是一愣，覺得她的這句感慨有些奇怪。
這時，子安老師的男朋友也回到她身邊，並且又用手環住了她的肩膀。
「惠，這也是你的學生麼？」男人看著優道，「你是跡部少爺的朋友麼？」
子安老師的表情有些尷尬，二度躲開了男人。
「你和『跡部少爺』打過招呼了麼？」她輕聲問。
「管家不讓我見……看來之後還得在公司繼續努力才行。」男人扮了個鬼臉，看似陽光爽朗的樣子，「干嘛站那麼遠？」
說著，他第三次勾住了老師。這次，就連沢田綱吉都感到一股淡淡的不舒服，但是又說不出來。
「子安老師，現在弓道社的指導老師還在山對面，」優學姐突然道，「可以麻煩你先代為照顧一下麼？」
「嗯嗯，當然沒有問題！」子安老師立即答應下來，順勢掙脫了男友。
「啊、那我也……」男人還不死心，話到一半卻被一旁笑眯眯的不二學長打斷了。
「優さん，待會兒好像會分開休息，弓道社要不要還是和青學一起？」他邊說邊向子安老師點了點頭，「還有芝小姐也在，之後要辛苦兩位照顧我們這些未成年學生了吶。」
作者有話要說：
笑死，氣氛逐漸柯學。
悠于 2023-11-12 13:24
第41章 犯罪都市
跟著青學網球部一起，沢田綱吉一行被安排在了靠近側門的角房。夏日的雷雨天，天色本來就比平常暗得快些。僕人們送來簡易餐食，大家吃著東西，夜色便在不知不覺間降臨了。
原本褐發少年看子安老師與芝小姐不算熟悉，還擔心兩個成年人相處起來會尷尬。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是在杞人憂天：遠離男友後，子安老師似乎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在一段「芝小姐是A型血嗎？我也是！」「誒真的嗎？！好巧！」的對話之後，二人便開始以名字相稱，讓人不得不感慨一句，女孩子的友誼有時就是如此巧妙……
至於此刻房間裡的另一個女孩子——
沢田綱吉悄悄看了眼躺在旁邊睡袋裡的優學姐：自從下午的爆炸開始，她就似乎心事重重。即便閉著眼睛，眉心也不自覺地微蹙。
他有些在意她的想法，但是現在房間裡都是人，根本找不到開口詢問的好時機。
就這樣，懷著對優的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擔憂，在芝小姐「涉谷有家超棒的甜品店！」的背景音中，褐發少年緩緩沉入了夢鄉……
之後偶然再醒來的時候，子安老師與芝小姐的談話聲又溜進了他的耳朵。
竟然聊到了這個時候嗎？沢田綱吉模模糊糊地想著，稍微還有一點犯迷糊。
「……現在說起貴族學園，學生們想到的都是冰帝、櫻蘭或者秀知院，但在我們那個年代，第一反應果然還是英德吧？」子安老師說道。
「啊、確實是這樣沒錯！」光是聽聲音，就能察覺到芝小姐的懷念，「前幾天看到道明寺夫婦帶著小孩在紐約街頭吃熱狗的新聞，我還很感慨呢。呀、他們結婚都是十二三年前的事了吧？」
「學生時代經常談論呢——F4什麼的，我記得國中時為了不錯過杉菜ちゃん和道明寺的婚禮轉播，還特意裝病在家、結果被臭罵一頓！」
「紗織也是麼？」子安老師一下子激動起來，「我記得那個時候非常迷戀呢——道明寺少爺！上高中前還擔憂：萬一班上也有個像那樣的男生該怎麼辦？那樣就不得不交往了吧、什麼的……」
「啊、我懂我懂！」芝小姐輕易附和了沢田綱吉怎麼聽都聽不懂的話題，「不過我是花澤類少爺那派的，那種帶著點神秘感的溫柔真是讓人欲罷不能……」
這種氛圍、難道是傳聞中的女子會麼？
無意間聽到這些對話的褐發少年有點尷尬。然而，人可以閉起眼睛卻無法關掉耳朵，他只好裝作熟睡的樣子翻了個身，結果發現身旁的學姐居然已不見蹤影。
這下，沢田綱吉徹底清醒了。
正猶豫著要不要假裝剛睡醒、詢問一下在那邊聊得熱火朝天的兩個成年人，他就聽見她們的話題轉向了一個更加叫人難以介入的方向。
「嗯、說到男朋友……」芝小姐短暫地猶豫一下，像是怕觸怒對方般鋪墊道，「只是因為正好聊到，所以隨便問下。小惠覺得為難的話也完全可以不回答——」
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後，她終於問道：「那個、小惠對『洋彩雀騎士』是怎麼想的呢？」
雖說這個問題中並沒有包含對老師男友的任何攻擊，但光是問話時小心翼翼的態度，就足以說明芝小姐的傾向性了。
果然，大家都不喜歡子安老師的男朋友……沢田綱吉邊這麼想，邊默默祈禱她們趕緊度過這個話題。
老實說，能夠做到完全無視眼下的空氣、直接起身打斷她們對談的人，在他認識的人裡、大概也只有此刻突然不見的優學姐本人……
不過，面對這樣叫人為難的問題，依子安老師那樣溫柔的性格，估計會出言維護男友、或者干脆沉默到底吧？
就在褐發少年這麼想的時候，下一秒，老師就以一種又羞怯又輕盈的語氣道：
「嗯……該怎麼說呢、老實說喔，因為現在已經度過熱戀期了。再看那個人的時候，果然是會覺得，馬上就會變成一坨【嗶——】了吧？」
誒——！？
這種輕飄飄卻又明顯十分惡毒狠辣的發言完全超出了國一男生的認知範圍。沢田綱吉瞪圓了雙眼，聽見身後的芝小姐誇張地長舒了一口氣。
「誒——真的嗎？原來小惠是這麼想的、太好了！」她說，「我還在那裡擔心，萬一小惠真的喜歡那種男人要怎麼辦。小惠的話絕對可以找到更好的！」
「嗯…其實一開始也不能說不喜歡，畢竟游戲裡的形像帥氣，聲音也好聽。」子安老師苦笑一聲，「但等實際交往之後，果然就會有各種覺得『怎麼這樣！？』的瞬間吧？」
「我懂我懂！」芝小姐似乎深有所感。
「那天一起看電視的時候也是：看到新垣○衣出現的時候，他突然轉過來和我說，『想要一個gakki這樣的女朋友』。雖然現在這麼說出來會覺得他在開玩笑，但當時絕對有一瞬間是認真的！想想就很不可理喻吧？竟然說出這種話。」
「噫、好惡心——！」
「對吧對吧？還有不分場合隨便撒嬌這點也很討厭。熱戀期是會覺得可愛啦，可是把襪子在家亂放，被發現了竟然不道歉，還要黏黏糊糊地撒嬌。那種時候真的會想：到底幾歲啦？惡不惡心呀？」
「確實確實，」芝小姐附和道，「一旦開始覺得男人惡心，印像就再也回不來了。」
「是這樣沒錯。老實說，在說過他一次結果又在沙發縫隙看到襪子的瞬間，」子安老師以一種溫溫柔柔的語氣道，「真是想著，干脆殺了他算了。」
「嗯嗯，殺掉吧殺掉吧，我和小惠一起！」芝小姐說完又停頓一下，「竟然想要gakki當女朋友，我還想要木○拓哉做男朋友呢！」
「誒——真的嗎！其實當時我腦子裡想的也是木○拓哉！」子安老師瞬間激動，和芝小姐一起壓低聲音「啊啊」亂叫，仿佛相見恨晚。
已經完全無法入眠的沢田綱吉則聽得毛骨悚然：這話題究竟是怎麼繞回來的，還記得你們剛剛是在認真討論著殺人嗎！？
他原本是想著，等老師聊完男朋友的事，就裝作剛醒的樣子起來。可現在卻陷入了進退不得的境地：
一聊起男友的缺點，她們的話題好像一下子變得無窮無盡；中途還會岔出去無數次，但每次都能無比精准地收回來。
「還有喔，亂開玩笑這點也很討厭。他有次竟然說，以後干脆就在米花町買房算了，房價那麼便宜——先不說根本走不到結婚這一步，就算可以、聽到米花町的瞬間也絕對不行了吧？」
「誒，你說的米花町、難道是那個世界聞名的犯罪都市米花町嗎！？真是不可理喻！」芝小姐義憤填膺，轉而又道，「順便一提，那邊的房價跌到多少了？」
「嗯……靠近車站的高級公寓好像只要100萬就能買下。」子安老師回憶一下，「不過誰讓那邊的房子都是凶宅。聽說完全『干淨』的已經和紐約曼哈頓差不多價格了，就這樣都還有價無市！」
「啊，確實，我聽說現在除了鈴木財團以外，已經沒有承包商敢在米花町蓋房子了，因為馬上就會變成凶宅。」
「說到那個鈴木家，上次修建的美術館也爆炸了吧？」
「是、是！」身為記者的芝小姐消息果然比一般人靈通，「聽說就是因為鈴木家投資的建築總是爆炸、最後沒有承包商敢接手，所以他們才自己開了建築公司。」
「這麼一想的話，就算是鈴木家建的房子也不敢隨便買來住啊，說不定哪天就會爆炸啊……」子安老師發出了很是賢惠的擔憂。
她們在那兒說這話，沢田綱吉自己害著怕：要說那個犯罪都市米花町的傳聞，他倒是也聽說過。有次坐電車時恰好碰見有人在那邊下車，當時一列車的人都慘白著臉試圖阻攔。
不過那個不顧阻攔非要下車的人也很奇怪就是了，現在回憶起來竟是通體一片漆黑，只能想起眼白很多的眼睛以及古怪猙獰的笑容……
話說回來！等待起身時機已久的褐發少年精神一振——她們的話題總算從男友這樣的私人事務上挪開了！結果他才剛微微探起身體，就聽芝小姐道：
「說到米花町的那些殺人案，不覺得現在的模式就很像嗎？雷雨天被截斷橋梁的城堡、還有炸彈和直升飛機這樣的大場面，就算拍成電視劇肯定也是2小時的sp特別篇！」
她似乎笑著拱了拱子安老師的肩膀：「吶、吶，如果是電視劇的話，小惠覺得死者會是誰？」
「…誒，會是誰呢？」子安老師也跟著輕笑一聲，「放在現實中想的話，果然還是覺得不太好呀……」
「誒，但是小惠剛剛停頓了一下吧？」芝小姐暗暗與她交心，「啊、一瞬間想的果然是男友吧？」
「才沒有！」
「但是剛剛的停頓就很可疑呀……」
她們再度嘻嘻笑開了。沢田綱吉則重新趴下，感到內心對於女性的理解更上了一層樓：
雖說子安老師的男朋友是非常討厭沒錯，但是這兩個人若無其事地說著讓他去死的話也很可怕好不好！？明明白天老師對男友說話還輕聲細語的，沒想到內心竟然如此漆黑剛強——女孩子私底下原來是會這樣的嗎！？
她們低聲笑了一陣。芝小姐隨即一收：「不過沒事啦，反正也就是隨便說說而已。我聽說就算在米花町，發生凶殺案也是要具備三個條件的！」
「欸欸，什麼什麼？」子安老師趕忙追問。
「第一、當然就是性格足夠討厭的死者啦！第二則是要湊齊三個有殺意的嫌疑犯，」芝小姐如數家珍，「然後是第三——必須要有偵探！比如說那個有名的毛利小五郎……」
這時話題一轉，她們討論起那個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據說此人凶案纏身，已經到了出門做客都會被主人直接撒鹽驅逐的地步。
據芝小姐的內部可靠消息，這位毛利小五郎本想上電視節目澄清關於自己的荒唐傳言，結果錄制當天主持人就慘死演播室。那檔節目最終也不了了之……
「誒、好可怕……」子安老師意興闌珊地感慨著。
「但現在城堡空路陸路都被切斷，就連直升飛機都進不來。那個毛利除非是長了翅膀，否則是絕對不可能突然出現啦……」芝小姐溫柔安慰。
不、那位毛利先生明明是正義的偵探，結果卻被你們拿來當作惡魔一樣調侃啊！要說可怕還是你們兩個比較可怕！
褐發少年一邊在心裡吐槽，一邊下定決心不再猶豫、非得趁這次機會假裝剛睡醒起身不可。
然而芝小姐話音剛落，側門那邊就驀地傳來激烈的拍打聲。
「有沒有人在啊？喂——」一個中年大叔惡狠狠地拍著門，「開車開到一半突然沒油，真是倒霉！還好看到這邊有座城堡……有沒有人在啊？喂——」
一個稚嫩的童聲插話道：
「或許裡面是發生了命案！叔叔，讓蘭姐姐把門劈開吧，或者，就讓我用這顆足球——」
「不行！」大叔音斷然否決，「上一個案子你不就是一不小心用足球把山路弄塌了嗎。小孩子少擺弄那些奇奇怪怪的道具！」
什、什麼啊！
沢田綱吉面色慘白：光是這麼三句話，其中蘊含的槽點就多到讓他超負荷運轉的程度了！
為什麼突然就斷定城堡裡發生了命案啊！還有究竟是什麼樣的足球才能把山路都弄塌啊！話說原來弄塌山路的就是你嗎——說到底你們到底是怎麼出現在隔絕了一切通路的城堡門口的啊！？
「小、小惠、難道說……」芝小姐顫顫巍巍。
「紗…紗織……」子安老師同樣一把抓住她的手。
當她們相攜相伴著離開房間後，沢田綱吉終於坐起了身。這時他才發現，原來他並不是唯一一個清醒過來的人。
青學網球部全體成員都緩緩坐了起來。
面面相覷時，所有人的臉上都出現了「原來你也是不敢起身啊！」的表情。
「該怎麼說呢……」不二學長苦笑道，「女孩子們還真是不可小覷啊。」
桃城學長慘白著臉：「將來絕對不能亂丟襪子！」
「nya…」發出意味不明聲響的菊丸學長則是完全灰暗了，「等成年就不再撒嬌了。」
等等，菊丸學長還真是遭受了很大的打擊——就連自己的人設都想著要徹底拋棄了啊！
不、不對！現在才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跟隨著大家的動作一起，沢田綱吉也迅速爬了起來。
他得趕緊去找優學姐——
伴隨著外面越發激昂的拍門背景音，內心的不祥預感也越發深重。
總覺得、總覺得馬上就要出特別可怕的大亂子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為什麼大家都猜到是柯學了（咬手帕）不過雖然是柯學，但這篇綜的不是柯南本篇，而是衍生漫畫《犯澤先生》（驕傲叉腰）！漫畫一言以蔽之就是從正常人角度看柯學世界：米花町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犯罪都市；毛利大叔體內的麻醉劑可以毒死一頭大像；小蘭是可以徒手捏子彈厭倦殺人事件內心微妙壞掉了的戰鬥少女（有個角長在正中的設定但這點會被我蝴蝶）；柯南偶爾原畫，但大部分時間是個臉上有兩坨紅暈的「啊嘞嘞」小胖子……總之非常有趣！安利！子安老師和芝小姐的對話希望有寫出那種日式聊天吐槽的感覺hhhh雖說男友只是普通的不討喜罪不至死，但是在柯學的影響下所有人都會希望他去死……唯一勘破柯學真相的只有未來的世界基石持有者27！總之接下來的展開會非常生草，光是想想我就已經要笑出聲了（bushi）
第42章 Death
因為持續不斷的拍門聲，大家都被吵醒來到大廳。
冰帝網球部的人、還有游戲工會的人……褐發少年在人群的間隙中不斷尋找，卻依然沒有看到優學姐的身影。
「不、不能讓他們進來！」芝小姐失聲尖叫，「他們是米花町的——這種時候讓米花町的人進來，一定會死人的！」
她話音剛落，正好有一道驚雷在天際炸響。閃電的光芒將門口的二大一小三個人影照得白森森的。聽到「米花町」三個字，所有人都不禁往後退了一小步。
「…那個犯罪都市米花町？不是說那邊為了防止人口流失，已經頒布了禁止市民外出的條令嗎？」
「笨蛋，你沒認出那個人嗎，那可是那個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啊！聽說只要他一離開，米花町的犯罪率就會立刻降低90%，所以市長特別允許他們一家外出，每逢這時町內就會舉辦毛利祭典！」
「誒，那意思不就是說、米花町的命案全都是因為那個人嗎……」
游戲工會的成員發出竊竊私語。
雖說心裡都清楚，正確的因果關系應該是顛倒過來：全虧了毛利小五郎，那些凶案才得以解決。
然而，一個人竟然能夠遇見那麼多起案件，這樣的偵探強運果然不是光靠一句「科學」就可以解釋的……
被暴風雨籠罩的城堡之中，所有人的眼神都變得十分微妙，大廳內一時人心浮動。
另一方面，作為被吐槽的對像，那位大名鼎鼎的毛利小五郎臉上卻絲毫不見怒意。恰恰相反，他就像完全沒聽見那些議論般，大喇喇地打了個哈欠。
「呼、呼哈，好多人啊……」
比起剛從睡袋裡鑽出的客人們，毛利才是更加顯得睡眼惺忪的那個。只不過，他的這副情態落在他人眼中，反而引起了更大的恐慌。
「糟糕！那個毛利小五郎要陷入沉睡了！怎、怎麼辦！難道城堡裡已經發生命案了嗎！？」
「哇啊啊啊——快把他們趕出去！米花町的人都是魔鬼！喂、誰快去廚房拿鹽來！」
望著眼前這群明顯已經陷入瘋狂的家伙，沢田綱吉克制不住地嘴角抽搐：非要說的話，更失禮的明明是你們才對！這一路的對話又是地域歧視又是人身攻擊，要說害怕，那也應該是對面害怕，說不定還會以為是誤入了什麼高級瘋人院——
然而，面對屋內的騷亂，除了不停打哈欠的毛利小五郎外，在他身後的小學生與女子高中生都表現得分外淡定。
他們並沒有試圖去解釋什麼，就好像已經見識過了無數次相似的場景；表情中透露出來的意思與其說是「見怪不怪」，倒不如說是「你們就認命吧！」的憐憫。
雖然直覺到有哪裡不對，但同樣有過被排擠經歷的褐發少年還是試圖朝他們發送同情與支持的目光。
但是，就在那個有點胖胖的可愛小學生踏入屋子的瞬間——
沢田綱吉使勁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自己沒有出現幻覺：
在他身後，分明有一個巨大的、半透明的、充滿了宮崎○高風格的虛影凌空而至。那陰冷的黑色兜帽、那殺氣騰騰的鐮刀——
褐發少年舉目四望，再次確定周圍只有自己看見了那道恐怖虛影，不禁嚇得冷汗直流。
難道說，他的精神也出現異常了嗎？！
他再度望向小學生身後。這時，對方似乎心有所感，與背後的虛影一同望了過來。一瞬間的眼神是絕非小學生可有的犀利程度，甚至就連臉上那自帶兩坨紅暈的嬰兒肥都消失了——
沢田綱吉流著冷汗抱頭蹲下，感到自己的世界觀和精神狀態同時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死神！跟在那個小學生身後的虛影毫無疑問就是死神！米花町的人背後竟然真的跟著死神啊喂——
可是、再怎麼說，現在也是屬於科學的時代。沒錯，一定是因為缺少睡眠才出現了幻覺！正當他這麼自我安慰的時候，就看到死神的虛影突然離開了矮小的小學生、直直朝著他的方向飄了過來。
噫！？
他頓時渾身僵硬，嚇到呼吸靜止。
擦身而過的剎那，鐮刀的尖尖堪堪擦過少年額發，並在觸碰到的一瞬間化為了水墨般的渾濁泡影。這一幕映在微微凸起的棕色眼球，連撞碎的顆粒都分毫畢現。
絕對不是幻覺！單憑他的想像力可創造不出這種造物！
沢田綱吉斬釘截鐵地確定道，然後近乎絕望地看著那個死神一路穿過無數人，最終暢通無阻地到達了某個人身後。
「惠，你看我在那邊的房間找到了什麼！」子安老師的男友一臉興奮，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大難將至。
然而，在沢田綱吉眼裡，死神已經在他背後高高舉起了鐮刀，刀尖折射的光芒刺目而冰冷。
……芝小姐說過，米花町的凶殺案需要湊齊三個條件。首先是性格足夠討厭的死者。
這麼想著，少年心裡突然升騰起一陣希冀：就算子安老師的男友言行舉止都讓人覺得很不舒服，但是再怎麼說，也不可能惹人厭到會被殺死的地步——
「呀！」只見子安老師尖叫一聲，驚恐地從男友身邊跳開了。某個瞬間，少年還以為老師是和自己一樣，看見了那個死神。然而，當他再定睛看去，才發現罪魁禍首是另外的東西。
「哈哈，你們女孩子就是膽小！」男友扔掉了手上的蟑螂，哈哈大笑地就要用同一只手去勾子安老師。
……要不果然，還是讓他就這樣去死吧。
即便善良如褐發少年，霎時間心頭也閃過了這樣的冷酷想法。但他立即驚恐地搖了搖頭，感到自己是受到了某種冥冥中不可抗的神秘力量影響。
凶殺案條件之二：三個懷有殺意的嫌疑人。
「喂！你這家伙到底在做什麼啊！」已經與老師發展出友誼的芝小姐立即護住了掩面哭泣的子安老師。她一臉怒容，毫不留情地呵斥著男人。
「…嘁，開個玩笑而已嘛。」男人訕訕道。不知為何，在沢田綱吉眼中，他又變得更加討人厭了一點。再加上在他身後虎視眈眈的死神加成，總而言之就是「一臉死相」。
在男人轉過身時，少年清晰看見，芝小姐眼瞳一縮，臉上有凶狠意味一閃而逝。
在她眼睛與鼻子中間出現了一塊可視的三角形陰影，那毫無疑問、是充滿了殺意的表情。
……但是不管怎麼說，芝小姐絕不是會對人狠下殺手的人！而且案件需要三個嫌疑人，就算芝小姐占去其中一個名額，也還有兩個空缺！
沢田綱吉這麼想著，心裡卻不怎麼確信。因為他覺得以子安老師男友的討厭程度，就算再像那樣招惹兩個人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剛產生這樣的想法，他就聽見了奇怪的「咯吱咯吱」聲。一個抬頭，褐發少年看到了讓自己終生難忘的一幕：
身材高大、燕尾服筆挺的管家就站在他身旁。此刻管家先生的牙齒全部露在嘴唇外面，用力且錯位地彼此摩擦，生動形像地詮釋著什麼叫做「咬牙切齒」。
「在我治下的宅邸是絕不可能有蟑螂出現的……」管家低聲道，眼睛緊緊盯著正沒心沒肺和朋友談笑的男人，並緩緩從身後掏出了一瓶深綠色的殺蟲劑。
「要說現在房子裡礙眼的蟑螂，就只有你這家伙一個！」
看著外包裝上毫不掩飾的「劇毒！」二字，沢田綱吉眼球暴突：別說殺意、看起來就連凶器都准備好了啊這個人！
話說表現得這麼赤.裸裸真的沒關系麼管家先生！？先不提那位大名鼎鼎的毛利偵探、就連他帶著的小學生都一臉好奇地看過來了——眼鏡鏡片上都出現了反光、露出了像在沉思的深沉表情來啊！？
與此同時，右邊也傳來一聲輕微的冷哼。察覺到聲音中所包含的涼意，褐發少年一僵，哢吧哢吧三度轉頭：
「真沒想到、沒有打掃房間的事竟然因為你這家伙暴露了……」身形纖細的女僕面容扭曲，雙手握著的釣魚線泛著泠泠的寒光，「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請你去死了！」
原來屋子裡有蟑螂是因為你真的沒打掃啊——話說把這作為殺人理由完全站不住腳吧！你究竟要為了多麼隨便的理由殺人啊喂——！！！
沢田綱吉心中萬分崩潰。雖說殺意的產生原因一個比一個離譜，但此刻大廳內無疑聚集了三個殺氣滿滿的犯罪嫌疑人。
就連死神都好像察覺到了這點，將鐮刀橫在了仰頭大笑的子安老師男友脖頸之上，眼看著下一秒就要做出收割的動作。
怎、到底要怎麼辦才好！？大廳內一片嘈雜，「快把米花町的人趕出去！」的憤怒咆哮與「全都怪這個人……」的陰暗低語交織，共同在少年腦中譜寫出了混亂而恐怖的樂曲。
對了、優學姐！如果是學姐的話，一定能想出阻止這場鬧劇的辦法！
如同尋求到萬能公式一般，沢田綱吉眼前一亮，大腦頓時一片清明。
他抿抿唇，突然離開大廳，轉頭向著城堡的更深處跑去。
窗外，狂風暴雨不止，電閃雷鳴不息。
少年獨自向前狼狽奔逃，其身影被展示櫥櫃裡的古董鎧甲扭曲映照；就好像盔甲裡藏著什麼人，正透過鐵制的縫隙冷冷凝視著他。
大廳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尚且在他腦海中回蕩。缺乏鍛煉的身體受不了長時間的奔跑，喉頭已經泛起絲絲腥甜。
原本他們應該好好地待在別墅裡、計劃第二天的花火大會。可事情究竟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他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驚慌地加快步伐，如同追尋答案般、在巨大的英式城堡內倉皇搜尋著。
必須快點找到優學姐才行！
心裡只剩下這麼一個念頭。
——真是的、偏偏是這種緊要關頭，她究竟跑到哪裡去了啊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35章結尾畫面回收完成（check）27現在一整個san值狂掉。但像這樣一直依賴學姐是不行的，快給我成長起來叭小男孩！雙手捧臉蛆式扭動嘶哈嘶哈（閉嘴啊）還有幾章、終於就要寫到開文時就一直在腦子裡打轉的場景了！越是鄰近就越是焦躁不安，希望能寫好啊啊啊啊——
第43章 對峙
「關於這次的事，你有什麼頭緒了麼？」
高聳的落地窗邊，跡部景吾如此問道。這是一種居高臨下的發問方式，使用者的目的通常是為了掌控談話。
然而，站在對面的少女仍是一副白水般的表情，不露一絲破綻。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慢吞吞地說，「提出要交談的人是你，有話不妨直說。」
聞言，生性驕傲的少年微微眯眼。
「下午的那場爆炸。本大爺知道的人裡，會不計後果地指使他人做出這種瘋狂舉動的只有一個——」
說著，他眼中閃過一絲嫌惡，像是回想起了什麼極度不愉快的回憶。
「京都的那個瘋女人。」他輕而篤定地說，吐露發音的方式無比輕蔑。
「不會是她。」優立即否定了，似乎早就知道他會提起誰。
這樣毫不猶豫的否定，其中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偏袒的意味。
跡部當即揚眉，話語間帶著淡淡的嘲諷：「我倒忘了，你們『華族』之間復雜的血緣關系。」
「…和血緣無關，」她眼睫微垂，平淡道，「對她來說，我已經是家族的棄子。如果想要報復，隨時隨地都可以，只是為了泄私憤而已。」
「——只是泄私憤，就不會把你也卷進來。」她頓了頓，又輕聲道，「其實他們比表現出來的更加忌憚你們。」
「現在還真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啊。」跡部看她一眼。
「我說了，」優道，「那個家的事已經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你沒必要再把我當作華族敵視。」
她話音剛落，半空中恰好現出一道閃電，將窗邊對峙的二人分隔開來；兩個人的身影都被照得煞白。
「本大爺對那些可笑的立場之爭毫無興趣，」跡部景吾冷冷道，「無論是公卿華族還是暴發戶，鶴山還是雉山，都不過是趨炎附勢者想出來的無聊把戲。」
「那你現在的敵意還真是令人費解。」她輕輕道，話裡含著根軟釘子，聽不出有多少在意。
跡部景吾盯著她的眼睛。天生的敏銳賦予他善於觀察的個性，因而他很早便覺察到，華族出身的人所具備的某種相同的特質——
那些尤為古老的家族經歷了上百年的傳承，自詡高貴的同時，只散發出腐朽的味道。
看看他們教養出來的孩子就知道了：
輕則如埴之塚家的下任當家，明明對蛋糕與玩偶心存喜愛，卻偏偏要為了迎合家族期待而佯裝無事，眼淚汪汪地強迫自己擺出凶狠威嚴的表情。無論他在武學上的造詣有多麼登峰造極，封閉內心、欺騙自我到了這般令人發笑的地步，何其悲哀；
更進一步，像是赤司家的繼承人。那天偶然路過某個籃球比賽場地，竟看到那位以「溫柔謙和」聞名社交場的少爺抄起一把剪刀隨意傷人，之後邊發出弱肉強食的強勢宣言，邊「咵嚓咵嚓」當眾剪掉了自己的劉海……人前人後反差之大，簡直像是突然間換了種人格；
而最最不可救藥的，便是如眼前少女般的人：從小被無上的金錢與權力堆砌著養出來，冷漠和驕傲都浸到了骨頭裡。生命在她口中已經變成如此輕賤的東西，唯有被衡量估算的價值。這其中甚至包括她自己的性命。
他們臉上永遠掛著溫和的、面具般的微笑，眼睛永遠缺乏情感；一個一個都像是被金石雕刻出來，隱沒在繚繚的香火之後，永遠高高在上，不染塵埃。
「本大爺不信任你。」跡部突然道。這論斷完全發自內心，也正因如此，所以才顯得毫不客氣。
「竟然難以獲得你的信任，真是令人傷心。」優淡淡回敬，「我聽說你在球場上當眾調戲對手的妹妹。怎麼，是在英國養成的紳士風度麼？」
這是與青學聊天時得知的消息，來自不二有意無意的透露，以及親歷者桃城生動形像的描述。
雖然眼前少年出場必伴隨玫瑰花瓣雨的誇張排場已經足夠令人側目，但這樣的事還是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懷疑他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終於從證券公司董事的兒子進化成了游手好閑的紈绔。
跡部聞言一梗，反應過來後臉上一黑，暗中給青學記上一筆。
「隨便你怎麼看待我，我不關心。」優繼續道，「我們連熟人都算不上。除卻在京都的那次交集，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
「但是看在曾經一同作為命案相關方被調查、又一同被那位關西的名偵探洗脫嫌疑的份上，」她極盡冷漠地說，「在我面前你至少可以放輕松一點。」
「還是說，」
優的嘴唇毫無情緒地上挑，帶出一種虛偽又無畏的嘲諷。
「你也聽信了那些無聊的傳聞——認為我真的在警察與偵探的調查下瞞天過海，犯下了殺人的罪行？」
「傳聞？」跡部景吾輕輕挑眉，冷哼一聲，「那些烏七八糟的東西進不了本大爺的耳朵。本大爺只依從自己雙眼做出的判斷。」
「——就像你說的，當時不止你一個人在京都。」
他沒有把話說完，她卻好像明白了話中的未盡之意，淡琥珀色的瞳孔微微一縮，裡面一剎那翻湧的情緒堪稱凶毒。
但是緊接著，她就面色一變，表情松動間泄露的情緒愕然慌亂，甚至夾雜著些許恐懼。
正當跡部暗暗驚訝，以為她竟被言語所刺、以致於展露出虛弱時，卻見她偏開目光，盡管表面鎮定，聲音卻像走鋼絲般微顫：
「…沢田，你怎麼在這裡？」
聞言，不知道從何時起就半蹲在拐角處的褐發少年揉揉膝蓋，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復雜表情。
「我…那個、大廳那邊突然有米花町的人敲門，」他結結巴巴地答道，「芝小姐說不能讓他們進來，後來大家都在大叫，所以我才來……」
他瞟了跡部一眼，改口道：
「……來找跡部學長。」
然後他便望著她不說話了，嘴唇微張又很快抿住，一副想要解釋什麼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樣子。
優也只是看著他不說話。
跡部景吾擰眉。其實他沒太聽懂少年說的話，只是從沉默著相互凝望的二人間察覺到某種極其詭異的氛圍，當即決定盡早脫身。
「本大爺先去大廳。」冷冷拋下這句話後，他便徑直離開了。
優與沢田綱吉待在原地，一時間還是相對無言。
在不斷漫延的沉默中，有那麼好幾個瞬間，少年都以為學姐會問他剛剛聽到了什麼。
然而她的眸光閃動一下，再開口時卻是與往常一樣的語氣。
「是不是還發生了什麼？」
「誒？」
「能讓怕黑的沢田一個人從大廳跑過來，肯定不止是單純的騷亂吧。」她涼涼瞥他一眼，「別蹲在那裡了，你是忍者麼？」
「不、不是……」沢田綱吉條件反射般回答道。
感到氣氛一松，他老老實實站起來，「吧噠吧噠」小跑到她面前，主動交代了子安老師男友陷入的死亡危機。
原本是迫在眉睫的、想要立即向她求助的事，但此刻竟然越說越覺得乏味枯燥。
就這樣干巴巴地講到「看見了具現化的死神」，沢田綱吉自己也覺得超現實，可還是沒聽見她發表什麼評論。
少年便欲偷偷觀察她的反應，沒想到恰好與她撞上視線。她的眼神深得像井水，目光相觸時眼睫微顫，仿佛有星火破碎在裡面；依稀是種萬念俱灰的脆弱表情。
他一愣，下意識想說些什麼。但就在同一時刻，她已經收斂了情緒，淡淡說了句「回去吧」，然後就干脆地轉過了身。
伸出的手什麼也沒來得及抓住。
回去的路上，望著優學姐的背影，少年突然清晰地認識到了他們之間存在的距離。
就好像他遇到問題的第一反應是向她求助；而她此刻明明被牽動情緒，卻仍然選擇背對著他不斷往前。
他惶惑地跟在她身後，恍惚間覺得再不加快腳步，就會被她拋下一樣。
--
等回到大廳，一切又都仿佛回到了正軌。
他們正好趕上那位大名鼎鼎的毛利小五郎激情推理的尾聲：
「……單純把我們困在城堡沒有意義，對方一定會有下一步行動。也就是說，『炸彈魔』就在我們之中！」
不、推理之前倒是先解釋下你們三個是怎麼憑空出現在這裡的啊喂！還有「炸彈魔」是什麼中二稱呼——這裡又不是《HUNTER×HUNTER》！
沢田綱吉條件反射地吐槽了。
然而，毛利的一番話顯然將大廳裡的所有人都震懾住了。就連他帶來的小學生都一臉震驚、好像看見了什麼破天荒的事情。
之後，跡部學長當即委托毛利偵探調查炸毀城堡橋梁的犯人，後者信心滿滿地應下了。
「…好了，我們這邊也該開始行動了。」優學姐看了一眼正試圖靠近跡部的、傳說中被「死神」跟隨的男人，以及在他不遠處虎視眈眈的芝小姐、管家與女僕。
「既然如此，只要消除掉他們的殺意就行了吧。」她當機立斷地說，臉上的表情就像在補習時告訴少年「這是一元二次方程，可以用因式分解法得出結果」一樣，兼具了「自然」與「難以理解」兩種特質。
「……」
仿佛已經預感到接下來的離譜展開，沢田綱吉不由陷入了沉默。
作者有話要說：
好了，這章是他倆感情線唯一的虐點。之後一切就像吃了德芙般絲滑甜蜜（喂）本章解鎖學姐信息：1.出身封建大家族；2.疑似被來自京都的親戚記恨；3.和跡部一起被卷入過命案，後者當時似乎觀察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如果27不是關心則亂一定會吐槽：本來是想逃離柯學，結果沒想到你倆早就被柯學籠罩過了啊喂——
第44章 啊嘞嘞
「啊嘞嘞，這個睡袋好奇怪啊。」
「啊嘞嘞，叔叔，這裡有本很久以前的建築雜志，難道說是女僕姐姐忘在這裡的嗎？」
「啊嘞嘞……啊嘞嘞……」
身在游戲公會眾人待過的房間，褐發少年抽搐著嘴角，看著那個胖乎乎的小學生一個人在屋子裡東翻西找。
小學生每次開口都能發現一些新的線索，但不知為何永遠伴隨著「啊嘞嘞，好奇怪啊……」的口癖；然後次次都會被怒吼著「小孩子不要到處亂跑！」的毛利偵探暴揍一拳。
眼看著小學生腦袋上的包越來越多——後來沢田都有點看不下去，覺得像這樣打小孩也太過分了——他們總算是完成了對這個房間的勘察，向著門口走去。
剩下少年抱著一堆清掃工具瑟瑟發抖，「學姐，這樣真的行得通嗎！？」
「絕對沒問題，」優安撫道，「因為現在的沢田已經非常擅長打掃了。」
「我才不是在擔心這個！」
鬥嘴的同時，他又有了點回到學校弓道場的錯覺；偏頭去看學姐，卻發現她心不在焉地垂眸，主動從他懷裡分過了一部分工具。
「我也來幫忙。」優說，「沢田就負責把地上的針清理干淨吧。」
「…誒？」聽到後半句，他下意識低頭，發現腳下不知何時落滿了銀針。
等等、這個數量未免也太驚人了……這裡原本是用作什麼縫紉用途的房間嗎！？
掃著掃著，褐發少年發現銀針從房間深處一路延伸到了屋外。他順著密密的軌跡向前望去，恰好看見了佝僂著背一臉疲態的毛利偵探。
「呼啊……」毛利又打了一個哈欠，順便撓了撓脖子，「今天還真是困啊……」
隨著他的動作，又一根亮閃閃的銀針掉到了地上。沢田綱吉一愣，跟著抬眼，下一秒就震驚得眼球暴突：
這個人的脖子後面烏青一片——仔細看看的話，居然連一塊完好的皮膚都看不見，密密麻麻地插滿了針啊！？
太可怕了、死神明明應該跟著這家伙才對！
「喂，你這小鬼又跟在我後面干什麼！？」這時，毛利一把提溜起了在身後鬼鬼祟祟的小學生。
從沢田綱吉的角度，恰好可以看見小學生雙手背在身後藏著的東西：一個白色箱子，足有家用醫藥箱大小，上面明晃晃地寫著「替針」兩個大字。
「誒，你在說什麼啦叔叔……」被打得滿頭包的小學生訕笑著歪歪腦袋，語氣十分天真無邪。
——所以幕後黑手就是你啊！？你們兩個原來是這樣互相傷害的關系嗎！？
沢田綱吉目瞪口呆。
毛利將信將疑地放下小學生；後者推推眼鏡，嘴角勾起的弧度一瞬間犀利無比。但是很快，他就又恢復了兩團紅暈的天真表情，晃蕩著小短腿向前輕快跑去。
……仔細想想的話，其實還是小學生更加可怕——小小年紀居然就有兩幅面孔！
沢田綱吉震驚目送他稚嫩的背影遠去。
轉眼間，他又用余光瞥見了殺氣騰騰的女僕。她正藏在一根柱子後面，默默試圖用釣魚線纏住子安老師男友的脖子。
男人對此一無所知。在他身後，漆黑的死神翹起嘴角，高高揚起了手裡的鐮刀。
見此情景，少年的心髒瞬間狂跳。等看到優學姐出現在眉目猙獰的女僕旁邊、距離鋒利勾起的死神鐮刀不過毫釐時，心裡就更加著急和後悔了。
他連滾帶爬地朝著學姐的方向衝了過去。
不、不行，直接接近預備役殺人犯什麼的，果然還是太危險了——
「誒？房間…被打掃好了？」只聽女僕愣怔道。
優淡定地搖了搖頭，「原本就很干淨喔，肯定是每天都有被認真地打掃過吧？」
「每天、都有打掃……？」女僕呆呆地重復一遍，然後突然微笑著點點頭，臉上重新煥發出光彩。
「是！因為我每天都有在認真打掃！」
一邊這麼說著，她一邊收起了手中的釣魚線。
盤踞在半空的死神發出一聲尖嘯，猛地後退了一步，漆黑的身影似乎也變得黯淡了一些。
管用了……那個對症下藥消除殺意的方法竟然真的管用了啊！？
本來向前衝刺的少年一頭栽倒。
而在距離不遠的地方，偵探們的調查還在繼續。
「嗯？問我們為什麼能來城堡參觀？」
面對毛利偵探的提問，子安老師的男友驕傲地挺起了胸膛。
「當然是因為我啦——這是跡部財團提供給優秀員工的內部福利！什麼時候決定的？嗯……大概是兩個月以前，那天在東京，會長找我去銀座喝酒。是的、我們每個月都會小聚……」
他絮絮叨叨地說著。插滿針的毛利和滿頭包的小學生一大一小，各自拿著一本筆記本，嚴肅認真地在上面記錄著。
在他們身後，管家端著一只裝著酒杯的托盤虎視眈眈。眯起的雙眼中，濃稠的殺意有如實質。
死神的身影瞬間高漲，二度揚起了鐮刀。
——那瓶酒裡絕對放了毒藥！
沢田綱吉驚恐地瞪大雙眼。
「乾君……」
與此同時，優學姐則不慌不忙地找上青學眾人，並與乾學長低聲說了什麼。
難、難道說……
褐發少年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看到學姐一臉淡定地接近管家先生，在後者毫無察覺的情況下，將托盤中的紅酒替換成了一杯色澤可疑的飲料。
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你才是忍者吧喂！？
心生敬佩的同時，他也不禁發出了這樣的吐槽。
之後，管家端著托盤，走到了子安老師的男朋友面前。後者不疑有他，從神情看，似乎還很是受寵若驚，忙不迭地就將杯中的東西喝了個干淨。
唇邊滴下五彩斑斕的漆黑液體，男人直挺挺且無比安詳地倒下了。
見狀，管家露出得逞的獰笑，迅速逃離了現場。
「……」
只有親自嘗試過乾汁威力的少年清楚，男人只是陷入了假死狀態而已。
證據就是半空中的死神鐮刀並未落下，反而在一陣尖嘯後，退化成了某種泛白的灰色影子。
「我知道引發爆炸的犯人是誰了！」這時，毛利偵探自信滿滿地宣布道。一瞬間，屋子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犯人就是——」他一手插兜，一手緩緩指向了人群之中。
「現任跡部財團員工、網名是『洋彩雀騎士』的……誒、洋彩雀騎士哪裡去了，難道是畏罪潛逃了麼？！」
毛利偵探原本沉著犀利的眼睛變成了豆豆眼。
…不、他已經因為飲用乾汁而陷入假死狀態了。
沢田綱吉默默答道。但他很快發現，其實根本沒有人關心洋彩雀騎士的下落。
「嘁，什麼啊……最先被排除嫌疑的竟然是那個家伙。」芝小姐面露不屑。
「就是啊，」立即有人附和道，「現在誰都知道毛利偵探的推理習慣了——總是會先隨便指認一個最不可能的嫌犯，等陷入沉睡再出言糾正。所以命案裡第一個被他懷疑的肯定不是凶手。」
「是這樣沒錯！唉，毛利偵探，我們都知道你的流程了，你還是直接陷入沉睡吧……」
聽到大家這麼說，毛利偵探的眼神漸漸無措。圍觀的褐發少年突然覺得：他可能並不是在遵循什麼獨特的推理習慣，而是的的確確在認真懷疑著子安老師的男朋友……
然而，即便是他也認為，老師的男友是最不可能犯案的人——盡管人品和性格都很糟糕，但那個男人基本只有被人殺死的份……
這麼說起來，現在還對他抱有殺意的只剩下芝小姐了。
他朝著芝小姐的方向看去，卻發現她與洋彩雀騎士不知何時都不見了蹤影。
難道說……！
少年悚然一驚，趕忙在屋中尋找起來；然後在某個偏僻的角落，看到了被倒吊著掛起來、仍然陷入昏迷的男人，在他身旁手持球棒的人是——芝小姐與……優學姐！？
他啪嗒啪嗒跑近了幾步，看見優學姐正豎起一根手指，一臉認真地做著科普：
「芝小姐，下面是人體中一些即便用力擊打也不會造成生命危險與明顯損傷的部位……」
沢田綱吉：「……」快住手——雖然不是殺人但這無疑也是相當惡劣的犯罪！！！誰快來阻止一下她們，難道滿屋子的人裡只有他看得見此刻牆角的慘劇麼！？
他倉皇轉頭，恰好看見胖乎乎的小學生吭哧吭哧推來一把椅子，然後用腕間手表對准了毛利偵探；一根銀針嗖地射出，被射中的毛利偵探頃刻間便一頭栽倒到椅上，陷入了沉眠。
沢田綱吉整個人都要接近崩潰了：所以說——除了他以外真的沒人看得見嗎！？是那個小學生迷暈了毛利偵探啊——他基本是當著所有人的面這樣做了啊！？
然而，就連毛利偵探的女兒小蘭小姐都是一臉漠然。
其余人則都非常震驚地望著毛利。雖然少年也看不懂他們是在震驚些什麼，剛才一直在那邊起哄叫囂著讓他快點沉睡的不就是同一批人麼！？
「讓你欺負小惠！讓你衝她丟蟑螂……」
看看正在牆角進行快樂全壘打的芝小姐；
「咳咳、剛剛的推理只是為了試探大家的反應。接下來才是進入正題……」
再看看明顯已經失去意識、嘴巴一動不動卻仍在發出聲音的毛利偵探；
沢田綱吉木然靠近了正在為芝小姐提供技術指導的學姐。
假如城堡裡的所有人都注定被來自米花町的神秘力量影響，那他還是寧願和學姐待在一起。
少年緩緩揚唇，露出一個寂滅的微笑，腦海中莫名佛音響徹。
注意到太多東西的話，腦子好像就會壞掉。
這麼想著，少年干脆放棄了吐槽役的身份。還是與大家一起，不帶腦子地觀賞毛利偵探的現場推理秀比較輕松。
「……綜合以上這些證據，有條件在城堡制造爆炸的只剩下一個人。」
「一手謀劃了爆炸、把大家困在城堡裡的犯人就是你——」
毛利偵探的大手下出現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托著它指向人群中面色慘白的某人。
「本職是建築系高材生、又師承那位森谷帝二的游戲公會會長……」
「——『破壞輕井澤美感的跡部城堡給我爆炸吧』先生！」
上一秒還決心從吐槽役畢業的沢田綱吉：「…………」
不是、這還需要什麼推理，真相難道不是從他的網名就一覽無余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森谷帝二——來自97柯學劇場版，一個因為受不了建築物不對稱就要把它們全部炸掉的炸彈狂魔。my童年陰影，曾經夢到他和伏○魔一起站在床頭凝視幼小的我_(：з」∠)_最近幾章寫得非常痛苦。但痛著痛著好像又悟到了什麼新東西，有一種「腦袋好癢要長新腦子了」的詭異樂趣（喂）等這個副本結束復個盤康康。可惡啊拼死也要把這篇文寫好看！（中死氣彈）（爆衣）（下樓狂奔）（跑出赤道）（飛上銀河系）（高歌《我的太陽》嗚啊啊啊啊啊——）這周就能讓R爺出來！
第45章 白金之星
在沉睡的毛利偵探的步步緊逼下，游戲公會會長終於放棄了抵抗，承認了罪行。
他以沉痛的語氣說起了自己的故事，總結一下就是「我對建築有著與外部環境和諧自然的高要求，所以破壞輕井澤美感的跡部城堡給我爆炸吧！」
「……我已經無法忍受了！看我把這裡統統炸光！」會長獰笑著解開外套，露出了裡面各種線條纏繞的捆綁式炸藥包。
見到炸藥，所有人都嚇得六神無主，拼命往後逃退。
沢田綱吉隨著大流，雖然心裡也很驚恐，但這個展開實在過於離譜，反而難以讓他產生多少真實感。
會長似乎被大家的反應取悅，於是繼續以一種恐怖的柔和語調剖白著內心：
「像你們這樣的白痴是不會懂得的，森谷教授所追求的美感……我們不過是拒絕幫雉山的暴發戶設計房子，你們就用這種醜陋的建築來侮辱我們的眼睛！不可原諒！」
確實是不懂啊！這種炸藥感覺只在○萊塢的電影裡見過，你和老師學的究竟是建築還是爆破啊喂！？
被人流裹挾著，由於毫無真實感所以緊張感也欠缺的少年不禁繼續著吐槽。
人群逐漸散開。這時候還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人就顯得十分顯眼了。
比如冰帝的日吉若學長，他冷眼盯著大廳中央哈哈大笑的犯人，不顧身後妹妹頭前輩的叫喊，緩緩擺出了一個古怪的武術姿勢；
再比如仍然坐在椅子上的毛利偵探，但沢田怎麼看都覺得他好像是真的陷入了昏睡狀態……
然而，無論是日吉學長還是毛利偵探，都沒有另一個人距離犯人更近。
面容姣好、毫無懼色的少女。
——毛利蘭。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是全國高中空手道大賽的冠軍。」優學姐輕聲道。
與此同時，手上傳來一絲輕微的掙動。沢田綱吉低頭一看，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又下意識拉住了學姐的手。他臉一紅，趕緊松開了。
「可就算是空手道冠軍，對方可是綁著炸藥啊……」少年還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擔憂。
從進城堡開始，毛利學姐的存在感似乎就不如她爸爸還有小學生高。少年對她的印像是笑容溫暖又隨和的女孩子，一點也不像古怪的米花町人。
「笨…笨蛋！」游戲公會的某個人低聲駁斥，「你沒看到她用的手機麼？」
「…誒？」這話題實在過於跳躍，沢田綱吉有點沒反應過來。
「為了提高生存率，米花町的市民都配備了高科技的智能手機。比如能憑使用者的意念自動報警的手機、能錄入死亡訊息並生成亂碼的手機、能組裝變成□□的手機……」本職工作是記者的芝小姐貼心解釋道。
…等等！且不說這些手機科技離譜得像是另一條世界線的產物——光是最後一種就已經脫離確保生存率的範疇了吧！感覺明明是在往恐怖分子的方向一路高歌猛進啊！？
沢田綱吉嘴角一抽。
「但是……你再看毛利小姐用的手機！」芝小姐的聲音裡滿是敬畏，「那可是翻蓋手機啊！」
「沒錯！會在令和時代的米花町使用翻蓋手機的——只有憑自身武力行走在那個犯罪都市的頂級強者！」
「……」
褐發少年的嘴巴張了張，最後無聲地閉上了。
多虧了他們的議論，現在的他就連最後一絲恐懼都消失殆盡了。
少年的視線轉回到毛利蘭那邊，正好看到她將自己的手機好好放回到了口袋。她的動作非常小心，充滿了珍視意味。他不由猜測，那或許是什麼很重要的人送給她的禮物。
接著，毛利蘭也並沒有像日吉若那樣，擺出什麼正兒八經的防御姿勢。她只是雙手背在身後，簡簡單單地站在那裡，然後看向了手持炸藥按鈕的游戲公會會長。
都不要說面無懼色了，她的眼中甚至不見一絲波瀾。沢田綱吉突然覺得，就算是東京塔在她面前爆炸，她的表情也不會出現任何變化。
就像人們說的那樣，心地柔軟感情充沛的人是無法在米花町生存下去的。雖然表現得不甚明顯，但是這名少女的內心有一部分已經徹底壞死了。
「你…我警告你不要過來！」
公會會長似乎是感受到了什麼無形的氣場，一下子猛退一步，甚至說出了一般電視劇裡嬌弱少女會對惡霸武士說出的台詞。
毛利蘭確實沒動，但從她的表情也看不出絲毫懼怕的意思。
受到刺激，會長頓時面容扭曲，眼看就要狠狠按下炸彈的啟動按鈕。
不行！這個距離果然還是太勉強了！
沢田綱吉心裡一糾。
但是，緊接著發生的一幕超脫了他對物理學一切淺薄的認識——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上課一直開小差，以為牛頓和愛因斯坦是父子關系的緣故——
完全看不清少女的動作。
她好像只是憑空往前揮了一拳。下一秒，公會會長就被飛旋而起的氣流掀飛，結結實實嵌進了牆裡；四肢抽搐兩眼翻白，失去意識摳都摳不下來的那種。
瓦礫也落下來一點點。整個城堡似乎都為這一擊所震動。
那、那是什麼東西！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褐發少年雙眼暴突，世界觀在頃刻間碎了個干淨：在他的認知範圍裡，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根本只有替身使者的攻擊、但那可是漫畫裡的技能啊！？
米花町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就連看似溫和無害的少女都好像隨身帶著白金之星啊喂——！？
一番心理活動後，他又頗為憂愁地嘆了口氣。
總覺得自從米花町人出現開始，吐槽就一直停不下來……雖然看似什麼都沒做，但是精神到現在已是疲憊至極了……
然而，殘酷的現實可沒有給予吐槽役絲毫休憩的時間。
「不好了！二樓這邊也有炸彈！大家快點散開！」不知何時出現在二樓的小學生朝他們焦急怒吼，這時他的嬰兒肥完全消失了，簡直帥氣得像個高中生偵探一樣。
接下來，帥氣的小學生開始熟練地拆解炸彈。很難想像，小學時期就會拆炸彈的他將來究竟會成長為怎樣的大人。
可是到最後一步的時候，即便是最靠譜的小學生也倉皇停住了。
「和森谷那時一樣！會是藍色的線麼……還是說，是反其道而行之呢？」他喃喃低語著，冷汗緩緩從額角低下，眼睜睜看著炸彈上的倒計時從10秒慢慢變小。
他無疑正在飛速思考著什麼，神色嚴峻，讓人不由跟著一同心驚肉跳。
「可惡，管不了那麼多了！」小學生一個咬牙，往自己的球鞋上啟動了什麼按鈕，用力將炸彈向上踢去。
「唔啊啊啊啊啊——」他似乎是竭盡了全力，發出了鳴人與佐助對波時才會出現的那種熱血怒吼。
眾人跟隨著呆呆仰頭：只見城堡天花板一聲巨響，露出了落雨的陰沉夜空；夜空中炸起一朵明黃色的蘑菇雲花朵，末了帶著七零八落的屋檐碎片巴拉巴拉掉了一地。
硝煙味四起。
「……」
在這樣的情境下，沢田綱吉突然不合時宜地想到：明天就是輕井澤的花火大會。如果不是別墅一開始的爆炸，他和學姐本該一起去看煙花的。
可是像現在這樣的惡劣天氣，如果一直持續到明天，即便是再盛大的煙火大會也只能改期吧？
「是煙花啊……」少年突然大徹大悟，「優學姐、那其實是煙花啊……」
游戲公會與網球部的大家聽了，也紛紛從一種震驚的迷思中驚醒，跟著一起附和道：
「原來是煙花啊……原來如此、我完全理解了……」
「太好了！我們都活下來了！」
「全虧了毛利先生的名推理、蘭小姐英勇的搏鬥、還有小學生消除炸彈的技術！真不愧是米花町出身！實在是太可靠了！」
在一片歡天喜地的happy ending氛圍中，優看到褐發少年的嘴唇抖動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沢田？」她不由問道。
「早知道可以直接踢出去的話……」
一邊這麼說著，少年一邊深深吸了口氣。
「一開始就直接這樣做不就好了麼啊喂——！！！」
伴隨著少年響徹雲霄的吐槽，在米花町熱心市民不遺余力的幫助下：
跡部城堡爆炸事件圓滿落幕。
--
「nya，也就是說，別墅的瓦斯爆炸果然是巧合？」
房間裡，青學網球部的大家不由提起先前別墅的爆炸事件。對於他們來說，那才是一切波折的開端。
「應該是這樣吧……聽毛利偵探的推理，那名犯人針對的只有跡部城堡。」手裡沒有拿球拍的河村隆答道。
他邊說邊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畢竟最開始就是他失誤發出的波動球打進了別墅客廳，當時還以為爆炸的原因就是那顆網球呢。
「優さん打算回去麼？」不二問道。
由於爆炸事件告一段落，城堡內的氛圍一松，撤離的事情也沒有那麼緊迫了。
再加上現在大廳上方破了一個大口子，嗖嗖的漏風漏雨，出於安全考慮，跡部便吩咐管家重新給眾人安排住處。
冰帝的部員都回了原本的房間休息；青學則因為晚上的經歷過於離奇波折，所以還聚在角房的床鋪上興奮討論著。
面對不二的提問，優強撐起精神點了點頭。她現在沒什麼說話的心情，一晚的情緒堆積在胸口，只感到一種空落落的疲倦。
「是在等沢田君麼？」沒在少女身邊看到和她形影不離的一年級後輩，不二輕笑一聲，帶出點了然的意思。
「……」
想到剛剛褐發少年通紅著耳尖別扭了半天，終於用細若游絲的聲音表示「想先去趟洗手間」的無措樣子，優神情一松，流露出些微無奈。
「還是個小孩子哪。」她這麼嘆息道。
--
抽水聲響起。
隔間門打開。
優口中的「小孩子」乖乖洗好了手，不出意外地在鏡中看見了如釋重負的輕松表情。
爆炸案告一段落，先前纏著子安老師男友的死神也煙消雲散。
這漫長的一夜總算是結束了。
最遲明天中午，他們就會乘坐跡部學長家的直升機離開；也就是說，明天晚上就一定能回到家裡，吃上媽媽做的熱熱的飯菜了。
……雖然這麼說好像很沒出息，但是回想起家鄉平和的生活，褐發少年甚至覺得眼眶發熱，恨不得現在就長出翅膀飛回家裡。
也是這回出來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實在是太可怕了：不是殺人案就是爆炸事件，還有掌握替身能力的女子高中生和會拆炸彈的小學生……
想到這兒，沢田綱吉禁不住緩緩打了個寒顫：
——如果可以的話，將來一生都要窩在平靜美好的並盛町！這輩子都不要再出去了！
懷抱著這樣的決意，少年離開了廁所。想到優學姐還在角房等他，他當下加快了腳步。
結果在走廊上，卻正好迎面撞見了跡部學長。
或許是家裡的城堡被踢出一個大窟窿的緣故，跡部學長的臉色並不算好，視線相撞的時候更是一沉。
一瞬間，長廊的氣氛變得十分可怕，連角落擺放的盔甲都好像在陰森森地注視著他。
但這也是當然的……畢竟跡部學長對優學姐印像不佳，連帶著對他肯定也不會有好臉色。
沢田綱吉在心裡「噫」了一聲，覺得自己未免有點太過倒霉。像這樣狹路相逢、對方又是三年級的前輩，也不曉得會不會被他當作出氣筒教訓一頓……
他當即十分驚恐地盯著跡部；果然見後者腳步一頓，對著他面露不耐。
「本大爺沒有在背後說人是非的習慣。」跡部學長冷冷道，語言間盡顯傲慢。
「如果好奇自己前輩的私事，就自己去問她。」
誒，等等、他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褐發少年消化著跡部的話，突然反應過來：他應該是誤以為自己想向他打探關於學姐的消息。
……老實說，雖然被誤解了，但他對跡部學長的印像反而變好了一點。
雖說對方瞪眼的樣子實在有點凶惡，但應該是個好人吧。
知道不會被打，沢田綱吉頓時松了口氣，正打算隨便說一句「知道了」之類的應付過去，卻恰好捕捉到跡部眼中一閃而逝的嫌惡。
對方似乎也並不在意他的回答，已經自顧自地繼續往前了。
…那抹嫌惡針對的並不是他，而是不在此處的優學姐。跡部學長是發自內心的討厭著她。
少年敏銳地意識到了這個事實，腳下突然像生了根一樣一動不動了。
「……跡部學長，」他忍不住叫住了對方。
「還有什麼事，啊嗯？」跡部景吾皺眉回身，居高臨下地望著那個怯生生的一年級男生。
在他的目光掃視下，褐發男生肉眼可見地退縮了。
然而，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在支撐著他。明明一副已經快要被嚇死了的表情，少年卻還是結結巴巴地把話說完了。
「我、那個…當時，我一不小心聽見你們說話……」他躲閃著視線，拼命組織語言，最終說出口的話卻是極為簡短的。
「優學姐她……不是學長說的那樣。」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卻還是相信著她麼？」跡部不由揚眉，「還是說，那個女人竟然跟你講了京都發生的事？」
聞言，少年飛快地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那些事。但學姐確實不是跡部學長以為的那樣。」
他的目光終於不再躲閃，但微微抬眼的姿態仍然顯露出十足的怯懦。
「錯的人是跡部學長。」
跡部景吾微微眯眼，斂起自身的訝異、第一次正眼打量這個褐發少年。對方那軟弱的表像下，竟然藏著某種堪稱固執的堅持。即便現在明顯是膽子都快被嚇破了的狀態，卻還是沒有後退一步。
「……」
跡部從不討厭有骨氣的人，但也不欲與一個低年級學生陷入爭執的境地。因此他什麼也沒說，一個微不可查的簡單致意後，便直接離開了長廊。
被剩下的沢田綱吉屏住呼吸良久，末了腿一軟，差點一頭栽倒在身後的盔甲上。
「呼啊……」
他長吐出一口氣，既驚恐又疑惑，不明白剛剛為什麼要腦子一抽，去和別校的可怕學長理論關於優學姐的事。
只是看到對方眼中的厭惡就沒忍住……學姐她明明是那麼好的人啊。
他暗暗搖了搖頭，正打算離開，口鼻處卻猝不及防被人緊緊捂住了。
「！」
意識消失以前，少年在朦朦朧朧間察覺到兩件事：
盔甲裡居然藏著人，就是那個人襲擊了自己、還有……
得逞的襲擊者桀桀地笑著，語氣中透著可怕的血腥氣；
他說的並不是日語，像英語、但好像又有很多奇怪的卷舌音。
哥拉……gola……？
他只來得及捕捉到話尾的一點音調，隨即便沉入到了無盡的黑暗之中。
「……」
等在角房的優沒來由的心頭一跳，擰眉望向了長廊的方向。
「優さん？」不二注意到她的異狀。
她突然站起身來，「我去那邊……」看看。
話還沒說完，聲音就被另一聲巨震打斷了。
房間裡的網球少年們面面相覷，老實說，這段時間同樣的聲音已經聽了太多次，震驚與恐懼還沒來得及湧上心頭，最先產生的反而是一種「怎麼又來」的厭倦。這麼多年來米花町人的心境大抵也是如此。
唯有優面色一白，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算上被小學生踢出天花板的那個炸彈。
——這是最後的爆炸。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大爺os：勞資家的城堡，非得被你們這幫人炸得千瘡百孔是吧！？其實我也不曉得城堡被這麼炸還能不能待，但想到霍格○茨保衛戰，感覺城堡應該還是抗造的嗯嗯（堅定點頭）好了漫長的吐槽終於結束了，期間27真是好槽不斷，所以獎勵你一段綁架劇情（bushi）我真的好愛狗血劇情——說實話27被綁架也不怕，畢竟現在這裡可是同時聚集了柯學與超能力網球，感覺就算是白花花來了也一樣會被打得滿地找牙_(：з」∠)_接下來接下來，走了這麼長時間劇情，感情線當然也要來波大的啦！
悠于 2023-11-12 13:25
第46章 墜落
優趕到的時候，跡部景吾已經站在那裡了。他臉上的表情既呆滯且震驚，仿佛看到了什麼自己所不能理解的東西。
長廊被炸出一個豁口，冷風嗖嗖的灌進來，叫人忍不住跟著打個寒顫。
她掃視一圈，按理說這麼大的動靜，膽小如褐發少年早該雙腿發軟地撲過來了。
可是沒有。到處都沒有他的身影。
她的心驀地沉了下去。
「剛剛發生了什麼？」優盯住跡部。後者遲疑片刻，才道：
「…你帶過來的那個一年級……」
下一秒眼前一花。跡部景吾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居然被一把揪住了前襟。
「喂！」他面色一黑，看清對面人的反應後卻又是一梗。
那雙淡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放大，銳利陰沉，醞釀著風暴。
「沢田怎麼了？」瞳孔的主人一字一頓。那個少年明明如此牽動她的心緒，真虧她還能保持住理智平穩的聲音。
「…被帶走了，」跡部啞然道。他跟著恢復了一點冷靜，「綁走他的是個外國男人，他——」
他突然擰眉，不知道該不該把話補全。盡管他離得最近，聽到動靜趕來時也只來得及看到綁匪最後一眼：對方手中似乎燃燒著金黃色的火焰。眼神凶戾，短暫的對視間也滲出血腥的味道。
「或許是專業殺手。」他沉聲道，緊接著也不免疑惑：像那樣一個人畜無害的一年級男生，究竟要從哪裡招惹上這樣的人呢？
「他們往哪個方向去了？」優繼續問，眼神冷冷地逼視他。
「……」
跡部微微側目，回避了她的視線。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他並沒有來得及看清更多。
見狀，優愣怔地松開手，轉頭望著洞口外蒼茫的夜色。一股難以言明的巨大恐懼攫住她，就像濃雲裡藏著的滾滾雷聲。
這時，一道稚嫩的童聲突然響起，代替跡部回答了問題。
「他們正在往北邊走。」童聲沉著道——是那個一直跟著毛利偵探的小學生，此刻他的眼鏡鏡片上浮現出一個不斷移動的紅色小點。
優和跡部都沒花時間糾結小學生過於精良的裝備。對於此刻的他們來說，那顆紅點無疑像征著希望。
「北邊是森林。」跡部景吾立即道。他正要安排僕人搜救，就看見小學生獨自面向破開一道大口的廊邊，腳下蹬著一只蓄勢待發的滑板。
「等等、帶我一起！」優說，目光懇切，「拜托了！」
小學生看她一眼，微微點頭。在跡部景吾「見了鬼了」的注目中，他們兩個被滑板載著高高飛起，頭也不回地衝進了夜幕之中。
雨水大滴大滴地砸下來，砸得皮膚隱隱作痛。樹葉與枝干同樣被這樣劇烈敲打，彎折的聲音宛如沸騰的竊竊私語。
明明是滑板，不知道經過了怎樣的改造，再加上使用者爐火純青的技術，竟然能在林間暢通無阻地一路飛馳。
只是駕駛者的個頭太小，為了保持住平衡，優只能狼狽地跪縮在滑板上，兩只手緊緊搭著他的肩膀。
「接近了，就在前面！」小學生嚴肅道，末了又像是想起什麼，切換成另一種天真無邪的童聲。
「剛才，我往棕色頭發的哥哥身上放了發信器，是認識的發明家爺爺送給我的禮物！」
……其實不難看出，這種幼小稚嫩才是偽裝出的假像。能夠為了救一個陌生人，毫不猶豫地一頭撞入危險，像這樣的膽識和氣魄，即便在成年人中也是少有。
「…小弟弟，你究竟是什麼人？」優不由輕聲詢問他。
而對面則沉默一下，再度揚起的聲音自信沉穩，帶著種少年人獨有的意氣風發：
「——我叫江戶川柯南，是個偵探！」
--
腹部被什麼硬物硌著、一路顛簸，沢田綱吉在頭暈目眩間恢復了一絲意識。
迷迷糊糊地，他聽見某個凶狠粗糲的男聲，用完全陌生的語言罵了句什麼，隨即身體一個顛轉，他被直接甩到了地上。
「……放開…他…」嘈雜的雨聲中，他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他不由皺眉，努力去分辨她說的每個詞彙；
這是經過一學期相處後養成的習慣，時至今日近乎於一種條件反射：無論她在說什麼，無論是怎樣離譜荒誕的內容，他總是會先一個字一個字的認真聽進耳朵裡。
「要錢…話…我可以…給…」她的聲音斷斷續續地，語氣冷酷篤定，「多少都……」
她究竟在說些什麼啊……這還是那個摳摳搜搜、平時連1日元都舍不得多花的優學姐麼？
在這樣的危急時刻，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想法竟然還是吐槽。然而，也是借著這股十分現實的震驚，褐發少年用力掀動了眼皮。
「No Japanese…」面前的男人緩緩道。他說英語時帶著一種十分古怪的卷舌腔調，一語雙關的同時，嘴角僵硬上提，露出的弧度陰險猙獰。
對方沒有任何讓步的打算，之所以放下沢田，是因為對她起了殺心；優清晰地意識到這點。
但是比起警惕恐懼，心裡反而生出一股堪稱輕盈的暴戾。
她的視線落在崖邊神志不清的少年身上一瞬，瞳孔便不受控制的一縮；與此同時，身體也向後微微躬起。
這樣正好。她本來也沒有半點與之談判的意思。
--
原本的計劃是他用麻醉針和足球來制住犯人，少女卻堅持自己誘敵。
「跡部的眼力很好。既然他說對方是專業的殺手，直接從暗處襲擊或許難以起效。」
「我去拖住他，」少女緩緩道，「我曾在埴之塚家的道場學過一點武藝，單純的自保沒有問題。」
「到時可以拜托柯南君找時機發動攻擊麼？」
雖然話語間充滿信任，但她使用的仍是和小朋友商量事情時的口吻，其內心所抱有的想法多半也是靠自己制住敵人。
見她態度堅持，他便著意避開了爭執，心裡想的卻是盡早一擊即中。
就像眼前負責任的國中生不會放任小學生孤身對敵一樣，本體是高中生的工藤新一也不可能叫一個國三的小鬼獨自陷入險境。
因此，當全力踢出的足球真的被一層奇異的金黃色火焰擋住並打破時，生性溫柔正直的高中生偵探在短暫的震驚後，又一次咒罵起現在這具幼小無力的身體。
不過，也正是在這時，他突然回想起來，曾經究竟是在哪裡聽說過埴之塚的名號——
那是還在夏威夷的時候，某天在基拉韋火山的另一頭目擊到了一朵巨大的蘑菇雲。
正當他以為是遭遇了什麼武裝襲擊時，一旁的爸爸卻樂呵呵地說：那是某個從日本來交流武藝的教官被人從睡夢中驚醒了啊……要不晚上請他到家裡來一起吃飯吧。
於是當晚，他就見到了造成蘑菇雲的真凶——一個長相超絕可愛笑起來會散發出粉紅色花朵的金發少年。明明只小他兩歲，身形卻嬌小可憐得像個孩子，萌得媽媽捧臉又為他准備了三個巨大的蛋糕。
比那令人咋舌的武藝更加不科學的是：那晚工藤新一眼睜睜看著身高不足一米五的對方呼哧呼哧快樂吃掉了三個與其等身高的蛋糕，明亮的眼神宛如外星生物……當時的那個謎之少年，是不是就叫做「埴之塚光邦」來著？
……也就是說，她竟然和那個家伙師出同門麼？
工藤新一嘴角微抽，果不其然看到少女抓住敵人分神應付足球的時機、一整套的腹部喉部面部擊打，動作干脆利落又狠辣無比。男人被一腳踹飛的同時，他清晰聽見了對方骨頭劈啪碎裂的聲音……
「沢田！」放倒男人後，少女沒有停留，而是毫不遲疑地向前跑去。然而到了最後，呼喚的聲音卻猝然高昂。
糟糕！
不忘確認殺手徹底失去行動能力的偵探循聲望去，恰好看見山體邊緣被雨水衝垮，裹挾著尚且意識不清的褐發少年直直墜入深淵。
--
大滴大滴的雨水砸落。
對外部世界的感知正慢慢恢復，然而其中難免混雜著錯亂。
沢田綱吉時而認為自己已經清醒地站立了起來，正在林間倉皇奔逃；時而又感到飄浮在湖面，正順著水波緩緩沉沒，逐漸遙遠的水面光影浮動，一片幽藍。
「沢…田！……田！」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仍然斷斷續續的，帶著乏力與焦急。
她的聲音傳到耳朵，催促意識甩開迷離。
那是自清醒的世界中伸出來的一只手，抓住它就能掙脫湖水。
「沢田！」
清晰的呼喊自上方炸響。
雙腳懸空的褐發少年本能抬頭；適逢雨滴砸進眼眶，將頭頂優學姐的身影模糊成一團疼痛酸澀的水汪。
「抓…緊！」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著。原來剛才的那些停頓並非源自他的臆想，而是她確實已近乏力。
單手拽住一個體重相當又陷入昏睡的人不是易事。他們交握的兩只手間沾滿雨水與泥巴，滑膩濕潤，就連說話時帶來的最細微的肌肉牽連都可能造成打滑。
見他睜眼，她無聲地將另一只手也探過來，示意他拉住。
少年那雙暖棕色的眼睛此刻充溢著驚恐，皮膚仿佛泛著冰冷潮濕的死氣；他背後的深淵張嘴欲嗜人。
指尖堪堪觸碰又反復錯開幾次，交握的另一只手也在這時猛地下滑。
她心中陡然升起一股煩躁恐懼，頭一回覺得雨聲也那麼吵，恍惚間好像人聲鼎沸。
【「本大爺只依從自己雙眼做出的判斷——你從骨子裡就是一個傲慢冷漠又自私的人。別忘記，當時不止你一個人在京都。」】
【「誕下你，養育你，給你優渥的生活、地位、尊嚴！你還有什麼不滿足？你已經過得夠幸福了！」】
【「優，我想到該怎麼反駁他們了、我想到了！你不問我方法麼、你不問我麼？」】
【「——膽小鬼！」】
雨水濺到臉上，又順著眼瞼向下。她望著那個不斷往下滑落的少年，心裡一時充滿了無措，覺得跡部說的真對、你們說的都對，她確實是有罪的人，現在報應來找她了。
記憶與現實在眼前不斷交織。天幕也變成另一種深淵，無力感蠶食著軀體，從顫抖的指尖爬向眼球。
她拉不住他。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真的好愛這種土狗劇情啊啊啊啊（瘋狂扭動）名柯名場面回收歐耶！泥土松軟flag回收歐耶！學姐崩潰進度99%歐耶！反正有神奇的伸縮自如的腰帶在不怕！下章就來欺負一些小男孩叭嘶哈嘶哈
第47章 手
一年以後，得知未來的自己已死於密魯菲奧雷家族的槍口之下時，沢田綱吉將會回想起險些墜崖喪命的那個模糊的雨夜。
在時空穿越的加持下，「死亡」這一概念變得更加令人費解。他難以想像自己「死」後的世界，卻在未來真實地經歷著它。
他走在空曠的地下基地，試圖琢磨自己「死」前的心緒；所穿梭的恐懼淡薄而漫無邊際，正猶如夏日輕井澤連綿不絕的雨水。
優學姐死死地抓著他的手。
他努力抬頭；冰冷的液體砸落下來，阻隔住了視線，其中有幾滴似乎是溫熱的。
他難以看清優的表情，只在恍惚間產生一種錯覺，學姐正被懸崖與夜幕合伙吞吃，雨水消化著她；一種無望的、潮濕的悲愴。
「堅持住！」
懸崖另一頭傳來小學生的呼喊，他的聲音在這樣的情境下顯得異常冷靜可靠。沒過多久，他們的身體真的開始緩緩向上。
小學生是不可能有那麼大的力氣的。沢田綱吉迷迷糊糊地想。但如果是來自米花町的、有著諸多神奇道具的小學生，或許沒有什麼事是他辦不到的。
等真正接觸到堅實的地面，他又被猛地拽到離懸崖足夠遠的地方——做完這個動作以後，優學姐似乎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在他身旁，她勉強用手支撐住身體，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一縷頭發散落在額前，被她粗暴地一把捋到後面。於是她的臉上發上也沾上一溜的泥巴，在蒼白皮膚的襯托下，那些污濁尤為刺眼。
沢田綱吉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這時，學姐的視線從他臉上虛浮地移開了。
「閉嘴。」
她扶著額頭，沒有看他，聲音也那樣輕。這話像是在自言自語，就好像她腦中有另一些紛亂的聲音在自顧自地響起，而她試圖命令它們停止。
雨珠在她眼睫上積了密密的一層，沉沉壓著、將落未落的樣子，莫名叫沢田綱吉聯想到山崩之前。
「…閉嘴。」她喃喃自語著，眼神絕望陰沉。
他也跟著無措起來，覺得自己應當做些什麼。要快點做些什麼。
「優……」
可他剛開口說了第一個字，聲音便被樹林裡傳來的人聲截斷了。
「找到了！在這邊！」
是城堡裡組織的搜救隊伍。懸崖上一時站了許多人，很多道手電筒的燈柱混亂地打在他們身上，宛如舞台上方的聚光燈。
優任由光捕捉，被籠罩時的表情很木然。在人前，她大概從未有過如此狼狽的時候，無力地癱坐在地，渾身沾滿泥巴。
過了一會兒，在澄明到刺目的光線裡，她略微闔了闔眼睛，那些讓少年心慌意亂的雨珠便簌簌滾落了。它們順著臉頰的輪廓來到下巴，因為經過泥濘而變得渾濁，在末端微微顫動。
這時，沢田綱吉注意到，有一道光柱從學姐身上稍微偏移開了。順著那道光線，少年在盡頭看到了跡部學長，他神色復雜，眼中一瞬間似驚訝似憐憫。
跡部身後的僕人分別送上厚毯子與雨具。人群自然地隔開了他們，透過縫隙，少年看到學姐禮貌地道謝，面容已變得很平和。
就在他因看不見她而心生不安時，她撥開其他人來到他面前，不由分說地把自己的毯子也套到他身上；期間沒有看他，只是機械地用各種保暖的衣物包裹住他。
如果說這種眾目睽睽下的細心照顧只是讓少年感到些微羞恥，那麼下一秒發生的事就更加讓他不知所措了。
優學姐再次牽起了他的手。
這一路上，直到他們回到城堡，她都再也沒有松開。
--
學姐徑直把他帶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進門後就一件一件扯掉他身上的雨衣和毯子，最後開始幫他脫衣服。
「…等等、這怎麼想都不太對吧！？」好歹他也是男孩子啊！
沢田綱吉漲紅了臉，雙手捂胸堅定堅決。
優微微蹙眉，「但是衣服褲子全都濕掉了，不換的話會感冒。」
「我、我自己來就行了！」少年結結巴巴地說；看學姐只是點點頭，沒有半點要回避的意思，羞憤崩潰的同時，只好又小心試探道：
「學姐，要不我還是回自己房間……」
聞言，優的目光閃動一下，但沒說什麼，只是默默把他帶到角落，拉開一個步入式衣帽間。她自己先進去檢查了一番，之後才將管家送來的干淨衣物和毛巾遞給他。
「就在這裡換，」她頓了頓，又安撫似的補充道，「剛剛看過了，裡面沒有藏著其他人。」
…不、被你這麼一說反而更恐怖了！
褐發少年在心裡吐槽。
衣帽間的門沒有完全闔上。他猶豫一下，沒去管它，背過身抱著換洗衣物嘆了口氣。
……這次大概真的把學姐嚇得不輕吧？
沢田綱吉突然想到被綁走以前和學姐說要去上廁所，當時她的目光還很無奈，隱約透露出點「去廁所也要和我說麼？」的意思。
可是按照現在這樣寸步不離的程度……少年立即腦補出一幅活潑生動又離譜的畫面：
當著大家的面，學姐維持著一本正經的表情：「沢田，鑒於之前你遭遇的襲擊，以後每次上廁所都要和我報備。」——總覺得像是這樣的話、現在的她也不是說不出來！
——該不會真的要演變成那樣吧？早知道當時死也不去上廁所了！
他有點崩潰地抱著腦袋，結果因為扯動到傷口，一下子疼得齜牙咧嘴。
但也正因為疼痛，異常紛亂的思緒突然安靜了一瞬。
只不過一瞬，耳邊好像又響起了懸崖邊細密幽暗的雨聲。他打了個寒顫，本能地低下頭，想確認雙腳是不是還好好地踩在地面上。
再抬頭的時候，褐發少年看見了鏡子裡自己的倒影：面色煞白，眼中的恐懼簡直快要溢出來。
他不由一愣，忽然明白過來——她那樣輕聲細語的說話方式和過分細致的體貼，原來也並不是毫無緣由的。
等換好衣服、小心翼翼推開門時，沢田綱吉原本以為學姐會就在外面。可是掃視了一圈也沒看到她的人影。
他心裡下意識一緊，直到聽見房間另一頭傳來的隱約的清洗聲，才算松了口氣。
也是這時才發現，學姐住的房間好像比他的大上一些。角落甚至配備著壁爐，加之各種豪奢的裝飾，不知為何，竟令少年感到些許恐怖和寂寞。
玻璃矮幾上已經擺好了急救箱。他哆哆嗦嗦坐到沙發邊緣，屁股只敢挨一點點邊。
再出現時，優學姐也已經換了一身干燥的衣服，然而整個人仍然帶著濕漉漉的潮意。
「剛剛去洗了手。」注意到他的目光，她輕聲解釋道；戴著手套將他的臉扶近一些。
「別動。」
於是他乖乖地一動也不敢動——因為感到她的呼吸霎時間近在咫尺，好像一偏頭就會不小心蹭到一樣。
--
用生理鹽水衝洗完側臉的傷口，褐發少年疼得嗷嗷慘叫，又怕牽連到傷口，只能小幅度做著怪表情。
看他的樣子太凄慘可憐，她湊近一點，安撫性質地輕輕吹了吹。結果少年直接僵住了，被棕發遮擋住大半的耳朵一下子血紅。
……害羞的反應太明顯了。
她看他一眼，突然道，「等回去以後，伯母那邊我會去說明情況。」
「…誒！？」他驚呼一聲，抗議色彩明顯；腦袋也下意識一偏，被她眼疾手快一把摁住。
因為扭動，傷口顯得更加觸目驚心了。
【「他是因為你才受傷的。」】
腦海裡有個輕柔的聲音響起。她本該駁斥這邏輯的荒謬，可是一看見他側臉還有胳膊上一道道滲著血的暗紅色傷痕，心裡竟然自顧自地生出認同。
【「或許跡部沒說錯，真的有人想要報復你。而且找到了正確的方法」】
閉嘴。
【「你該早點和他劃清界限。」】
閉嘴。
這時，褐發少年突然不安地抿了抿唇。她意識到沉默了太長時間，因而道：
「…弄痛你了？」
「沒有。」他答道。接著又像是刻意為了延續對話一樣，「能不能不告訴媽媽？」
「你一身傷的回去，她不會問麼？」她固定好少年臉上的紗布。
「我可以和她說去參加相撲大賽……啊疼疼疼。」他從學姐驟然加重的力道感受到了她的不贊同。
「我去跟她說。」優道，「合宿過程中讓社員遇到危險，本來也是我作為社長的失職。」
聽到這句話，少年立即擺出一個明顯的不贊同表情。
「這又不是學姐的錯……」他還想再說什麼，優卻已經說了聲「手」。
他就聽話地把手伸過去，同時自以為不動聲色的偏過頭，看她小心翼翼卷起他的袖子，眼瞳裡像含著火。
「學姐…在生氣麼？」沢田綱吉問。問出口的一瞬間，她的眼神就重新變得平靜，像結了一層薄冰的水面。
「…沒有。」優否認道，同時加快了包扎的速度。
「不該來參加合宿的。」她突然又道。
「…可之前很開心。和青學的大家一起，還和學姐一起去了家庭餐廳。」少年干巴巴地說。
聞言，她沉默一下，然後才以一種清晰平穩的語調說：「你差點死了。」
「……可學姐救了我啊。」他小聲道。
「你差點死了。」說到最後，她的聲音還是抖了一下。這時他們的視線恰好對上，少年落下的眼神奇異的溫柔，一瞬間竟有種被洞穿內心的感覺。
優不由避開了他的目光。
「…好了，去睡吧。」她低聲說。
剛想起身，手腕卻被輕輕握住了。在她訝然的注視中，褐發少年又坐近了一點，俯身小心褪去了她戴著的手套。
虎口處隨便貼著的創口貼就這樣露了出來。
「…每次動的時候都會抖一下。」少年悶悶解釋她的破綻。
她下意識想躲，可被他以一種輕柔又執拗的力道留住。他一邊松松握著她的手指，一邊拿右手去揭創口貼；因為過於小心，連呼吸都不自覺屏著，還貼著紗布的側臉輪廓柔和。
恍惚間她突然想起，這是懸崖邊無論如何也觸碰不到他的那只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太菜了，48h生出3300，這不是難產什麼是難產（哀泣）主要卡在怎麼把角色聯系在一起，寫了接眼淚同床共枕過呼吸等無數版本，最後感覺還是看傷口最合適，畢竟學姐的弱點就是一生要強嘛（喂）為了保證文章質量，周一周二會停更攢一波稿順便修文，之後再恢復穩定更新，然後我再也不要斷更了！啊啊啊啊啊——
第48章 吹拂
「優學姐總是喜歡把傷口藏起來。」沢田綱吉悶悶道。
他揭開了創口貼，露出的傷處猙獰，血跡已近干涸，卻還有細小的石子碎粒嵌在肉裡，一看就沒有經過好好處理。
「之後我會自己來……」
自知理虧，優低聲解釋，但這似乎恰好印證了少年的話。於是她干脆收聲，默然看著少年處理傷處：動作生澀，同時又非常仔細小心，大概是在照著她剛才的樣子有樣學樣，步驟是沒有錯的。
看著看著，她突然想到之前押著他背九九表，他怎麼都記不住帶「7」的那行，到最後自暴自棄，說反正自己就是個記憶力為零的笨蛋。
但九九表難道比處理傷口還復雜麼？可見他並不是個笨蛋——她決定下次就用這件事來舉反例。
然而轉念一想，如果回去後就和他斷掉聯系，就沒有「下次」了……這就是最後一次了。
「…這次的事是因為我。」她低聲道。
褐發少年動作一頓，抬頭看她，眼神裡滿是疑惑。所以她進一步道：
「日吉老師別墅的那場爆炸，還有你被綁架、差點送命……大概都是因為我。」她略微閉了閉眼，「不想再被遷怒的話，沢田應該離我遠一點。」
聽完，褐發少年很久很久都沒說話，只悶頭繼續處理她手上的傷。
最開始，優以為他是被嚇到了，可他消毒清理的動作一點也沒亂。碘伏觸到傷口，有種牽拉到血管的錯覺，火辣辣的、一抽一抽的疼。
等到清理工作告一段落，沢田綱吉才終於開口：
「差點從懸崖上掉下去的時候，其實我一點真實感都沒有。」
似乎是知道這句話來得沒頭沒尾，他有點赧然地笑了笑。
「因為、怎麼會有人真的在現實生活中墜崖啊？總覺得好像電視劇裡的橋段一樣…什麼的。那個時候看到學姐拽著我，好像很痛苦，有一瞬間想著，學姐要是松手就好了。」
聽他這麼說，優微微皺眉，又見少年臉部某塊肌肉抽動了一下，現出一種既茫然又恐懼的神情。
她默默咽下了快到嘴邊的訓斥，突然明白過來：他那一瞬的想法並非出於什麼無私的品德，大概是極端驚怖下大腦啟動的什麼防御機制，其實沒有經過多少思考。
「我平時就總想著要放棄什麼的……所以那個時候也想到了，」褐發少年低聲道，「要不是優學姐，我已經掉下去了。」
「因為學姐當時緊緊抓著我的手，我才能活下來。」他邊說邊看著她，輕攏著她手指的那只手慢慢收緊了。
「所以…現在我的心情也是一樣的——無論這次的事是出於什麼原因……我都不想放開優學姐的手。」
聽完，她的手忽地一顫。感受到這點的少年頓時有些慌亂。
「啊、是…是弄痛學姐了嗎？！」
他趕忙說了一連串的道歉，一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的樣子。遲疑到最後，又下定決心般俯下身，對著她的傷處輕輕吹氣，氣息癢癢的。
耳朵又通紅了……怪不得剛才他的耳朵會變紅，優想。她都好像有點被傳染到了。
一邊這麼想著，她的手指一邊微微彎曲，輕輕搭在了他的手上。
「不過、我都不知道學姐一直把這些事歸咎在自己身上……」沢田綱吉悶悶地說，「怪不得你之前那麼難過。」
優張了張唇，下意識想要否定。然而與他對視時，又忘了要說些什麼。稍顯昏暗的燈光下，他的眼瞳呈現出一種瑩潤的蜜棕色，裡面閃動著純粹的溫柔與關切。沐浴在那樣的目光之中，人似乎會變得軟弱。
「……」
她傾身靠近他，沒怎麼受傷的那只手支在他腰側的沙發上，這是目前僅存的、還支撐著她的力量。
一覽無余的距離。少年的情緒都誠實地映在眼中。慌亂、退縮、留戀……他好像已經准備好了要為不值得的事奉上自己的一切，叫她也產生一種矛盾的心理：想以前輩的身份教訓他；想哄誘他快點應下。
「你沒有聽到我和跡部說的話麼？」優冷冷道。從他的反應來看，她知道他聽見了。
於是手繼續向後，在沙發上劃出幽暗的漣漪，她更加逼近了少年。泛潮的空氣浮動著危險，其中甚至帶一絲絲□□的味道，在他們濕漉漉的呼吸間彌散。
「我在京都做了可怕的事。」她的聲音放得很輕。少年因此望進她寂然的眼瞳，只在裡面找到自己空洞的影子。這樣的學姐莫名讓他回想起剛認識的時候：散發著生人勿進的氣場，最後卻倚著道場的柱子沉沉睡著。
或許她真的犯下了什麼不可原諒的罪行。他驀地想道。心裡不可避免的湧起恐慌——就像此刻他覺得他們離得太近了——然而比起排斥，更多升起的卻是某種隱秘的渴望。
「——無論發生過什麼，我都不會松開學姐的手。」
短暫的沉默後，他主動迎上她的視線，神情與其說堅定，不如說是倔強固執。他奉上一種無條件的包容，這種包容本身就是含帶著偏袒的。
聞言，她輕哂一聲，不知道是喜悅還是嘆息。就這樣，少女神情間一直存在的某種疏離在他面前鏘然碎裂了。她慢慢慢慢地湊近，最終將頭抵在他的肩膀，呈現出的姿態虛弱而親密。
脖頸處傳來發絲輕蹭的癢意。沢田綱吉剎那間一僵，手腳都不知道應該怎麼擺，只是下意識挺直腰杆，是做根合格道場柱子的決心。
腦漿咕嘟咕嘟地沸騰冒泡；朦朧間，少年萌生出這樣的想法——
優學姐並不是個脆弱的人，這是他一直以來都知道的事。但是她也不像跡部學長說的那樣……
感知到肩膀處傳來的、某種克制又枯竭的悲意，他試探性地輕輕環住她，感到她是如此柔軟的。
「學姐不開心的時候，就算表現出來也不要緊。」少年低聲道。
「大家都是這樣。會肚子餓、會受傷、被誤解了會不開心、碰到難以承受的事會崩潰，需要好好休息一陣才能重新振作。學姐不是孤單一個人，我會和學姐一起……」
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這些話語中蘊含的力量陌生卻堅實，如同海浪，推動著他得出結論：
「我…我會保護學姐。」
她闔眸靠在他肩上，聲音細若游絲。
「…不管發生什麼？」
褐發少年輕聲應了。話語仍是青澀磕巴的，然而任誰也無法否認他流露出的堅定。
「是，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在什麼時候、我都會保護學姐。」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感到她的頭在肩窩處動了動，以氣音表達了某種含糊的情緒。說不上是徹底的信任，但到底是帶著輕微的釋然與慰藉的。
少年的懷抱袒露著赤誠的情感，但他的肩膀如此稚嫩，話說得太漂亮。
「…等你成為弓道社的正社長以後再說吧。」
最終，她這麼說道。
--
沒過多久，優抬起頭，開口時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把少年的意識轟地一聲送離了世界。
「待會兒留下來吧，」說著，她注意到褐發少年驚慌失措欲言又止的表情，臉上也不免跟著浮現出錯愕。
「馬上就到早上了……你在想什麼？」她看看他，眼神可以說無奈，也可以說是暗含著某種戲謔。
褐發少年當即拼命搖頭，頻率之高讓她覺得下一秒他就會雙腳飛離地面……
最後是在床邊鋪了厚厚的褥子打地鋪。
優學姐很快睡熟。然而，聽到她沉沉的呼吸，沢田綱吉反而覺得自己這邊呼吸困難、以致於到了影響正常睡眠的地步。
說起來，優學姐果然沒把他當男孩子看吧？少年不免有點郁悶。哪有主動邀請異性深夜留在房間裡的啊。而且——
為、為什麼要朝著他這邊睡啦……
猝不及防看到她的睡顏，夜燈在她眼睫上落下深淺不一的影子。沢田綱吉也不知道為什麼，總之是面紅耳赤，視線想躲閃又忍不住的老是往上方瞟；怕吵醒學姐，也不敢頻繁翻身宣泄躁動，只能這麼僵硬地躺著。
極度的寂靜間，感官被放大，他好像連自己心裡最細微的變化都能感知到；那是種輕微但本質的改變，仿佛種子破土而出，第一次沐浴到連綿的雨水。
就這麼躺著、直到霧藍色的光從窗簾縫隙透進來。沢田綱吉看看時間，眼神漸趨堅定。
他確認了一下學姐仍在沉睡——順便把她伸出的手好好放回到被子裡——少年躡手躡腳地離開了房間。
地下一層，廚房。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溜了進去。
米飯、雞蛋……沢田綱吉還記得雞蛋粥需要的食材與步驟，這本來就是最簡單不過的料理。
廚房內一時香氣四溢，粥水在砂鍋中咕嘟咕嘟滾動著。
黑影唇邊現出一抹微笑，但是又很快僵住。
因為她看見了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少年。
「…沢田同學？」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好巧、你怎麼也起這麼早？」
「子安老師…」沢田綱吉定定地望著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老師已經下定決心……了嗎？」
「……」
子安惠不由陷入沉默。她聽清了他的問題——作為家政課老師，她在廚房被學生問過無數問題，唯獨這個是她難以回答的。
——老師已經下定決心要殺掉那個人了嗎？
在她的印像中，面前的少年總是跟在三年級的優同學身後，目光怯懦躲閃——從教師的角度來說，是授課時需要給予特別關注、不斷培養信心的類型。
可這時她才恍然發覺，他似乎在不知不覺間發生了某種變化。盡管依舊柔和，但視線仿佛能洞穿人心；眼神深得她看不懂。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說出了少年漫主角的台詞啊27，寫到這裡時有種娃長大了的欣慰（bushi）子安老師的線是從日常篇開始埋的，之後修文會在合宿篇再補點相關情節。因為和27互動比較多，所以也是他來回收；不過會寫得比較簡短_(：з」∠)_下章收個尾，終於就結束漫長的合宿、開啟新篇章了啊啊啊啊啊——快放我回民風淳樸並盛町！（大吼大叫）
第49章 推理
「沢田同學在說什麼啊……」子安將手背在身後，若無其事地笑笑。
「我只是來給男朋友做早飯而已喔？真是的，也不知道昨晚是被誰打傷了……一直纏著我說要吃手作料理。」
說著，她臉上浮現出略微苦惱的神情。然而，這種程度的偽裝在少年不加掩飾的復雜目光中逐漸僵硬。到了最後，她終於連笑容都難以保持。
「沢田同學……是怎麼看出來的？」子安惠輕聲問。
沢田綱吉猶豫一下，說出了自己的推論：
「…我們班的女生很早就注意到老師心情不好了。」
【「總覺得子安老師最近沒什麼精神……」】
「之前優學姐身體不舒服，我在校門口遇見老師、老師說要去家政教室拿東西，可其實…你想去的是化學實驗室吧？」
【並中的特殊課程被安排在另一棟教學樓，二層是化學實驗室，三層是家政教室。】
「後來我聽長谷川老師說，他弄丟了重要的試劑，所以才會嚇得住在實驗室的櫃子裡。」
【「誰知道、偏偏弄丟了那麼危險的試劑……啊啊、這樣幸福的日子也要到頭了吧……」】
「那瓶試劑——現在就被老師拿在手中吧？」沢田綱吉低聲道。
「……」
廚房裡的女人背在身後的雙手緩緩向前，果然正拿著一個貼著標簽的棕色瓶子。
「聽你這麼說，感覺有點對不起長谷川老師啊……」她苦笑一聲，將瓶子放在桌角。
「沢田同學好厲害，推理的時候簡直就像來自米花町的偵探一樣。」
「不不不不是的……」沢田綱吉趕緊擺手否定，誠惶誠恐的樣子。這是他面對教師時的一貫態度。
況且「來自米花町的偵探」這種稱號——實在是太不吉利了他一點也不想要！
他所做的也根本不是推理，只是簡單梳理了過去的記憶，將觀察到的東西串聯起來而已。
之所以能確定子安老師的想法，是因為被綁架前無意間偷聽到她與男友的對話，在對話之後、他就又在男人身後看見了熟悉的死神虛影……不過，像這種超現實的事是無法說給老師聽的。
「沢田同學真是敏銳啊，」子安惠又誇贊了一句，「那麼，你要告發我麼？」
褐發少年一愣，只猶豫了很短的時間，就憑著本心搖頭了。
「我是來阻止老師的。」他說。
「為什麼？」子安歪了歪頭，表情卻顯得很麻木。
「因為……」少年動了動嘴唇，可接觸到老師的目光，到了嘴邊的話便都紛紛堵住了。
殺人是不對的。老師根本沒必要為了那種人搭上自己的將來——原本他提前想好了規勸的話，然而這種時候，又恍然發覺這些大道理都是空泛無用的。
——連國一生都明白的事情，作為成年人的子安老師沒可能不清楚。
明明清楚、卻還是選擇這樣做了——老師此刻的眼神裡，清晰明白地透露出了這樣的意思。
「沢田同學知道我為什麼想殺掉他麼？」子安老師似乎是看出他的為難，因此貼心地換了一個話題。
等等、這也完全算不上貼心吧？這樣的對話要是被PTA知道，老師可就慘了……
沢田綱吉一邊在內心默默吐槽，一邊擺出了聆聽的姿態。只要能多知道一點內幕，或許就有成功勸阻老師的可能。
可是下一秒，他就覺得這項任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就如同旁聽女子會時的感受一樣，身為男生的他或許永遠也無法做到完全理解女孩子們的想法。
子安眉眼一彎，輕聲說出了自己的殺人動機：
「因為他誇我做飯好吃，將來會是個好妻子。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著同樣的話，說到了讓我厭煩的地步。」
「……」
在少年看來，這樣的理由是完全構不成殺人動機的。然而，從子安老師顫抖的聲音與木然的表情中，他還是能懵懂地感知到：老師她一定因為這件事承受了難以想像的痛苦。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細微的討厭之處，說出來不會覺得有什麼。可實際經歷的話，會覺得非常煩人喔？就像怎麼趕都趕不走的蒼蠅一樣……」
子安老師維持著授課時才會有的明媚笑容，同時不停掉著眼淚，樣子十分凄慘。到最後，淚水像玻璃珠子一樣簌簌掉落，辛酸委屈有如實質。
可是——明明已經這麼痛苦了，為什麼不和那個男人分手呢？
沢田綱吉不由在心裡想道。但此刻的空氣卻讓他有些退卻，不敢輕易把問題問出口。
「也就是說，老師想要永遠擺脫那個男人吧？」
正當他們陷入僵持的時候，少年身後響起另一道清晰冷靜的聲音。
「優、優學姐！？」剛聽到第一個字的時候，沢田就嚇得回過頭去了：身後的少女挑挑眉，眼中不客氣地顯露出「大清早的到處亂跑，真以為可以瞞過我麼？」這樣的意思。
或許是沒睡好的緣故，她眼底泛青，看起來比往常憔悴上不少；背後散發的黑氣簡直濃稠到了肉眼可視的程度。
……起、起床氣麼？
看著這樣自帶殺氣的學姐，少年真怕她會說出諸如「那就讓我們一起來想個完美無缺的殺人計劃吧！」之類的提議……
幸好她沒有這樣做，只是在子安愣愣點頭後，順著剛才的話低聲道：
「可是殺掉他的話，老師的生命不就被那個男人烙下了無法磨滅的烙印麼？那樣就真的永遠都沒法擺脫了……老實說，我不建議老師這樣做。」
等等、像現在這種經驗交流分享會一樣的空氣是怎麼回事！？你們女孩子說起殺人都這麼輕描淡寫麼！？
學姐一出現，少年就像吃了一顆定心丸，干脆回歸到了原本的吐槽役身份。
而聽到「永遠都無法擺脫」的時候，子安惠面色一白，臉上不可抑制的出現了抗拒的神情。
「老師還記得麼…我們弓道社在社活之余，也承接戀愛商談及相關委托。」優學姐說，「老師要試試看麼？」
「可我聽說…這個項目不是已經被弓道社休止了麼？在學生之間可是議論紛紛哪……」
子安吸吸鼻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或許是因為提到學校的事，她這次的笑明顯比先前真心。
「如果對像是子安老師的話，額外再開設最後一次商談也完全沒有問題。」優面色不改，朝著子安惠伸出了手，「老師要試試看麼？」
沢田綱吉也跟著拼命點頭，滿懷希冀地注視著她。
良久良久，子安惠終於破涕為笑，她捻了捻眼角，猶如放棄了什麼一般，將手從島台上移開了。
「好啊、畢竟是這麼難得的機會……那就…拜托弓道社了。」
子安老師如是說道。
--
子安老師的故事並不包含多少跌宕起伏的經過。
相貌普通、但聲音好聽的年輕女孩，不為日本主流社會所接受、被稱作「御宅女」的另一面，游戲中的邂逅，在現實中忐忑不安的集體見面。
擔心會被嫌棄，不自覺地把自己擺在了卑微的位置。明明對方也是長相平平的男人，卻因為在大名鼎鼎的跡部財團工作，被公會會長大肆吹捧。
周遭人都跟隨會長，紛紛發出贊揚。在那樣的空氣中，默認了男人的權威，甚至在對方提出正式交往時受寵若驚，暗自擔心自己不夠優秀、難成良配。
這樣的心理被男人發現，沒有得到安慰，得到的是不斷的暗示與提醒。
——本來就不夠漂亮，不能在打扮上多下功夫麼？
——就算長相是先天的……我想要個身材好的女朋友啊。
——喂，惠，這種時候再多主動一點啊。
提醒。提醒。提醒。
「然後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啊、原來他就是個人渣啊。」子安老師輕輕道。明明說著類似頓悟的話，少年卻覺得她的神態算不上清醒。
「…老師不考慮和他分手麼？」優低聲問出了那個少年一直想問的問題。
子安老師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你們年紀太小，不明白的。大人分手並不是簡單說一句『分手吧』就能解決的。與其讓那個人把我的工作和生活攪得一團糟，還不如像那樣干脆……這想法很蠢吧？」
她自嘲般笑了出來，眼睛卻又不自覺地瞟向放在正中的劇毒試劑。
優定定地看著她，數秒後干脆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我支持老師的決定。」
「學、學姐！？」一旁的褐發少年當即驚呼出聲，就連子安老師都從自己的沉思中抬首，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因為、如果會像這樣影響到生活，不殺是不行的吧？」優說，「兩弊相權：就算之後那個人的死狀一直刻在腦子裡，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聽她這麼說，子安突然打了個寒顫，目光從試劑上移開了。
沢田綱吉注意到她的反應，眼神閃爍一下，有點明白了學姐的用意。
「但是恕我直言，在有那位毛利小五郎在場的情況下殺人實在不是明智之舉。」優一本正經地給出建議，「所以調換一下順序如何？」
「調換…順序？」子安老師愣愣地重復一遍。
「先提出分手，」優認真地說，「如果之後那個男人真的不依不饒，再殺掉他也不遲。」
聞言，子安老師苦笑著搖了搖頭，「…優同學，你在拿我當小孩子哄。」
「沒有喔，這是完全認真的建議。」優靜靜道，「還是說，老師其實不敢和那個男人提分手呢？」
「……」
子安老師的眼睫輕顫，卻只是沉默以對。
優起身，將那瓶棕色的試劑放回到子安老師手中。
「老師始終擁有殺掉那個男人的權力。」她溫和地說，「懷抱著這樣的想法、試著再和他提一次分手怎麼樣？」
她邊說邊緩緩闔上了對方的手。
子安老師呆呆地握著那瓶毒藥，眼中的神色飛速變幻著，最終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沒、沒能結束掉。一看章節，算了等50章湊個整吧_(：з」∠)_不知為何一寫劇情就滿腦子yellow廢料，啊啊、好想拉時間線，好想寫成年人愛情，遂決定發一段意識流電波：壁咚；親脖子；喘息；笑；拉弓的手指；羞恥；挺動；反壁咚。看懂的都給我去面壁！（銀八先生.jpg）
第50章 終
子安老師離開房間後，沢田綱吉收回視線，表情有點黯然。
「怎麼了，一副沒精神的樣子。」優看看時間，「還早，再去睡會兒吧？」
少年沒有反應。過了一會兒，他才猶豫著道：「其實…我還是不太明白……老師會選擇那樣做的原因。」
「…覺得害怕麼？」優臉上沒什麼表情。
「不是這樣！」他立即搖搖頭，「老師她一定承擔了很多很多的痛苦和壓力，我只是覺得、覺得……」
腦海中又浮現出子安老師絕望麻木的微笑，那種神情與她在學校的溫柔笑顏重疊在一起。
褐發少年不由皺眉，順應著自己的內心，如同擠牙膏一般慢慢道：
「我覺得，就算子安老師殺掉那個男人，比起開心、還是會非常痛苦……老師明明是個善良溫柔的人……」無論是察覺到荒井學長的心不在焉、還是在他感到不自信的時候給予鼓勵。
「這樣的子安老師，卻做出了殺人的決定。」試劑丟失是很早以前的事，也就是說，這是老師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他努力思考著自己的疑惑，臉都皺在了一起：
「…為什麼到最後，離開的方法只剩下殺死對方呢？」
優靜靜看著他，看出少年這番話並非出自道德高地居高臨下的俯視，也不帶任何評判。
換句話說，他完全接受了子安老師面臨的現實，此刻正試圖設身處地理解她的困境。
「怎、怎麼了？」頂著她過於專注的目光，沢田綱吉撓撓臉，感覺渾身不自在。
「沒什麼，只是覺得沢田也成長了，」她感慨道，「以前明明連大型超市和便利店的區別都懶得去想，現在卻會主動思考這麼深奧的問題——就好像是一夜之間長出了腦子一樣。」
「……學姐，你以後還是不要誇人了。」少年瞬間擺出殘念臉。
優徑直無視了這句吐槽：
「也就是說——老師為什麼不和那個人渣分手，而是非得殺死對方不可——沢田是在疑惑這個麼？」
褐發少年猶豫一下，點了點頭。
「…我想，大概是由於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復雜性吧。」優說道，「這個世界上既存在輕易就不會再見面的人，也有無論如何都無法脫離的關系。簡單來說…就好像人與蟑螂的關系一樣。」
沢田綱吉：「……」
他原本聽得認真，直到最後一句才反應過來——他居然在聽一個把人情比作蟑螂的家伙講解人際關系啊喂！
「如果在家裡看到巨大的蟑螂，有用蟑螂藥毒殺和掃帚掃出兩種選項，沢田會怎麼選呢？」優問道。
構想出那種蟲子亂爬的場景，少年不由毛骨悚然，第一反應其實是叫媽媽——可是面對著優學姐，他又有點說不出這種損失男子氣概的話。
於是順著學姐給出的選項去想：用蟑螂藥當然是大多數人的選擇，但是處理蟲子屍體也很惡心；掃帚掃出可以避免殺生，可蟑螂這種生物就是以頑強出名的，總有種還會爬回來的擔憂，這麼一想果然還是應該用藥毒殺麼……啊。
他一愣。雖然這麼說不太恰當，但卻真的在一瞬間有些理解了子安老師的處境。盡管只是短暫的一瞬而已。
「沢田也偏向用藥毒殺麼？」優觀察著他的表情變化，「我還以為你會說出試著和蟑螂溝通、理解蟑螂的想法之類的話呢。」
沢田綱吉：「……學姐你究竟覺得我是什麼品種的神奇生物啊？」有哪個精神正常的人會這麼做啊！？
不對，現在在談的話題才不是蟑螂！他突然反應過來：「可是人和蟑螂又不一樣。」
優學姐不置可否。
「人與人的關系說到底是一種權力關系。」她說，「沢田覺得出於恐懼殺人，二者間的關系、究竟是殺人者凌駕於被殺者之上，還是被殺者凌駕於殺人者之上呢？」
……這是什麼繞口令一樣的問題。
少年的眼睛都要變成蚊香圈，他無力地張了張嘴，其實心裡已經放棄了思考。
優似乎看出了他的打算，「動機是恐懼的話，殺人者即便做出加害的事，也仍然身處被害的立場。『我是因為沒辦法才這樣做的。』很容易產生這樣的想法吧？」
「可這是個悖論，」她垂下眼簾，「當你握著致命凶器的時候，實際已經遠遠凌駕於對方之上。這時對像是人、是蟑螂、還是螞蟻，其實沒什麼區別。」
她聲音冷淡，話語中既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又仿佛帶著淡淡的茫然，像是恍然間想到了什麼。就在沢田心有所感時，學姐卻突然話鋒一轉：
「我想……子安老師大概已經意識到這點了：在這段關系中，她並不一定只能是忍無可忍、被逼上絕路的人。
「換句話說，她並不是非殺掉那個人不可的——當然，如果那個男人一直糾纏不休，老師還是會後悔沒有動手吧。」
「那、那要怎麼辦啊！」沢田綱吉一下子緊張起來。以那個男人的討人厭程度，總感覺根本不可能輕易放手！
「嗯……這方面我覺得不用擔心喔。」優語焉不詳地敷衍他。見少年還是一臉不信，她又額外補充一句。
「如果對方真的敢繼續糾纏，」她邊說邊平靜地豎起一根手指，「那就由弓道社出手，把他埋葬到西西裡海峽的最深處去。」
沢田綱吉聽得眼球暴突。
「啊…後半句是隨便說的。」
「…不、學姐你的表情明明寫滿了認真啊——話說你怎麼也開始學泡泡大師說話了！」後半句不就是那本《戀愛的五十種哲理》中的原句麼！？
--
清晨，就如優學姐說的那樣：當子安老師的男友狀似撒嬌地大聲抱怨沒吃到手作料理時，老師平靜地將冷掉的雞蛋粥全部倒在了他身上，然後當眾提出了分手。
或許是深感男性尊嚴受到挑戰的緣故，男人一瞬間目露凶光，卻被護著老師的芝小姐一個瞪眼嚇退了——看來被芝小姐用球棒瘋狂擊打的事還深深刻在他的腦海裡。
在游戲公會眾人、冰帝青學學生、米花町三人組的統一注目中，男人動了動嘴唇，到底沒說什麼，沒好氣地回了房間。
「媽的，真是被芝那家伙傳染了…那個臭女人……」
從房間換好衣服出來，他獨自站在走廊裡，眼神無比陰鷙。他想到很多使他平靜的手段，其中無一不包含女人哭泣哀求的模樣。
他終究是喜愛她的。他想。所以才必須教她吃點苦頭……
就在這時，身後卻突然傳來了讓他意想不到的傲慢男聲。
「你准備做什麼，啊嗯？」
「跡、跡部少爺！？」
在真正意識到事態發展以前，男人率先下好的是溜須拍馬的決心。因此，忙不迭地回頭後，頂著對方銳利的目光，驚喜諂媚的笑容突然一僵，像瀝青一樣在臉上慢慢融化了。
「…真是難看的嘴臉啊。」跡部景吾只看了他一眼，就立即厭惡地移開了視線。
他冷漠地報出男人在財團的職位、隸屬部門、以及頂頭上司。每多說出一個字，對面的臉色就白上一點。到最後恐懼與不甘鋪了滿張紙，顫顫巍巍地抖動著。
「……控制好自己。不要再讓本大爺聽到一絲半點關於你的消息。」
說完，他不耐地給出逐客令。
「聽清楚了就快點消失。」
等到男人落荒而逃，他轉向藏在角落陰影裡的另一人：
「這樣可以了吧？」
「…這次麻煩你了，」優頓了頓，「多謝。」
「…算是本大爺還你的人情。」跡部景吾同樣一梗，「如果這裡出現未成年學生墜崖事件，我也難以向家裡交代。」
說完，他們兩個對視一眼，各自的心情都十分難以言喻：前一晚還在針鋒相對的兩個人，現在居然能心平氣和地對話溝通，有一瞬間他們都覺得彼此不太正常。
趁著這股不正常，跡部干脆地開口了：
「本大爺還欠你一個道歉。」
他臉上的神色不可謂不復雜，然而態度終究是鄭重的。
優目露訝異；如同條件反射一般，譏諷的話語已經到了嘴邊，被她強行吞咽了回去。
「昨天晚上的那些話，本大爺收回。」跡部的話點到即止，沒再解釋更多。
但他們都很清楚他指的是什麼：當時他說她是漠視生命、本性可怕的人。可看到她渾身是泥地坐在水坑裡時他就知道——就如那個差點墜崖的一年級學生說的那樣——他做了過於片面和嚴苛的指責。
優沉默著點點頭，目光閃爍一下，突然道：
「…可以告訴我麼？你當時那麼說的原因。」
跡部景吾皺眉，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似乎是難以啟齒的意思。
短暫的遲疑後，他偏開視線，聲音壓得很低：
「…你當時在笑。」
當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時，優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那個時候——看到屍體的時候，你在笑。」跡部一頓，又道，「本大爺不會看錯。」
「這樣、啊……」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就仿佛是習慣一般，她僵硬地扯起嘴角。
「就是這樣的表情。」跡部景吾突然說。
「…誒？」
「——當時你的臉上，就是現在這種笑容。」他冷冷道。見她怔住，他神色略緩，眼底壓著的情緒復雜矛盾，說不上是厭惡、了然、還是同情。
「這也是所謂的『公家體面』麼？」跡部的評價比先前溫和不少，「你也差不多該舍棄這些東西了吧？如果是現在的你的話。」
「…我只是沒想到。」她低聲說，目光落在窗外碧綠的樹海。搖晃的樹影猶如幕簾，透過陰翳的縫隙，依稀又能窺見那個陰沉的雨天。
「人與人的關系是無法輕易脫離的。」她突然道，「跡部怎麼看待這句話呢？」
「啊嗯？」驕傲的少年面露不屑，「本大爺不需要脫離任何關系，因為本大爺的一切都是完美無缺的。對吧，樺地？」
他打了個響指，高大又面目呆滯的男生不知道從哪裡出現到身後，緩緩應了聲「是」。
優：「……」
眼前少年驕傲得沒有一絲陰翳，是那種生來就站在太陽底下哈哈大笑的人物。他大概是給不出她想要的答案的。
……或許任何人都無法給出。這個問題的解要她自己去找。
優收回思緒，向跡部和他身後的少年告別。沒走出幾步卻又被叫住。
「等等，本大爺還有一件事問你。」
「什麼？」
「聽說你離家以前，發出了相當狂妄的宣言。」跡部景吾揚聲道，「本大爺想知道，你所拋棄的諸多事物中，也包括弓道麼？」
某次偶然的機會，他曾見過她引弦拉弓。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假如真如日吉所說，眼前的少女決心放棄，那麼這的確是件可惜的事。
優聞言一愣，率先出現在腦海中的畫面是一枚高高拋起的500元硬幣，邊緣在幽暗的道場中閃爍著銀光。
橘與竹的圖案。少年擲地有聲的話語。
【「不管優學姐做出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會支持你的。」】
她微微抿唇，半晌後輕吐出一口氣，認真地回應道：
「不，我沒有放棄弓道。」
說罷，她便點點頭，轉身離去了。
離開時的步履輕盈堅定，與前一天截然不同，像是倏忽間卸下了一些很沉重的東西。
--
二樓平台。
沢田綱吉看到了子安老師的男友…不對、應該說是前男友。他一個人待在外面，正對著城堡外的大樹發泄怒火。
……竟然拿植物出氣，好爛的家伙。
少年有點猶豫，想著要不要去阻止他，但又擔心陷入不必要的麻煩。正糾結的時候，他遠遠看見優學姐從樓梯上走了下來。
「學姐、這邊！」他衝她揮揮手，看到她似乎是笑了一下。
「行李都收拾好了麼？」她走到他身旁問。少年點點頭，兩個人站在窗台邊，一同沐浴著上午的陽光。
一切都是那麼美好。除了正在樓下用力踹樹的某個爛人。
「……要不、果然還是去和管家先生說一聲吧。」沢田綱吉正欲轉身，卻被優拉住了。
「那個人的話不用管。」她懶洋洋地說。
話音剛落，一樓就響起了驚恐中莫名透著歡快的預警聲：
「那邊的那位！要小心nya~」
「誒？」
在沢田綱吉呆滯的注目中，數顆網球帶著不同的弧線紛紛砸落到了踹樹的男人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眼花——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一顆足球——話說這絕對不是他眼花吧一堆網球裡足球的存在感也太明顯了！
少年順著軌跡望去，果然在一群國中生間看到了自帶兩坨紅暈的可愛小學生：
「喂——那邊的叔叔、可以麻煩你把球踢過來嗎？」
——不、不要說把球踢回來了，他看上去已經快淹死在三途川裡了啊喂！
小學生還是揮著小短手，面容天真宛如天使。手揮著揮著，原本一直跟在男人屁股後面的死神就如受到某種召喚般，默默飄回到了小學生身後。
親眼見證了這一幕的沢田綱吉眼球暴突，下定決心這輩子都不要再和他扯上任何關系——
能夠收服死神的小學生絕對是這世上最可怕的小孩，沒有之一。
然而，到這裡一切還沒有結束。還有最後一顆網球沒有發出。
使用者的河村學長雙手握緊球拍，如同釋放卍解般氣勢磅礡：
「波——動——球——」
網球墜著黃色的尾波，其威懾力竟讓小學生都不由側目。
沢田綱吉：「……」以波動球開始的城堡之旅，也以波動球結束……其實這也是很合理的吧？
他抽搐著嘴角，視線上移再上移。看到白雲在藍色的天空中悠悠浮動，一派歲月靜好。
很快，又有數架直升機在中庭降落，其中有兩架載著東京來的警察、負責押解伏法的兩位犯人。
管家開始招呼大家准備離開，連空氣中都浮動著塵埃落定的氣氛。
終於能回家了……
少年最後看了一眼城堡外的風景，感到合宿時經歷的一切如夢似幻。然而——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少女白淨的側臉，結果心跳再度不受控地加快——又覺得有很多東西正悄然改變。
「…學姐，我們回去吧？」他的手貼在褲縫，最後不自在地蹭了蹭。
優點點頭，朝他微微一笑。
「嗯，回去吧。」
在彼時的少年心裡，「回去」意味著回到從前平靜的生活。他渾然不知，自己的命運將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新的邂逅正等待著他。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埋的flag基本都拔了，除了32章那個！那個下章拔！（大聲）
悠于 2023-11-12 13:25
第51章 廟會
八月八日
押解犯人的警車在高速路上飛馳。
「策劃輕井澤別墅爆炸、涉嫌誘拐未成年學生未遂……」
狹小封閉的車廂內，警察壓了壓帽檐，低聲列舉著犯人的罪狀。
對面的殺手偏過頭，將不屑的表情藏進了陰影中。
「涉嫌危害公共安全、殺人未遂……」警察對此恍若未覺，繼續著公事公辦的口吻。
「啊，抱歉，」他突然反應過來，「你是不是聽不懂日語？」
【那麼，現在這樣如何？】
在殺手驚恐的目光中，切換成意大利語的警察面色不變，微笑著略微伏低了身體。
警車駛入隧道，就此消失蹤影。
沒過多久，一輛海產貨運車自另一頭駛出。
「問出來了嗎？」司機問。
「和對恩利柯下手的是同一批人。」副駕駛座上，男人漫不經心地脫下警察制服。
「待會兒拖去樹海埋了吧。」
「這次真是夠嗆，」司機叼了根香煙，「在懸崖底下待命的滋味怎麼樣？」
男人沒好氣地看他一眼，「給大戶人家當『司機』的感覺又怎麼樣？」
後者握著方向盤，痞痞地笑了。如果褐發少年此時在這兒，就會驚訝地發現：他竟然就是當初跡部城堡裡的那位司機。
「這回九代目該下定決心了吧？」
「老大那邊已經決定好了麼？『帶孩子』的人選。」
聞言，司機刻意壓低聲音，臉上帶著隱隱的敬畏：
「還用得著決定麼？多半就是『那位』……」
八月十四日
今天的米花町也是一片祥和。
「誒——你們這次居然沒遇到殺人事件麼！？」冷飲店內，鈴木園子聽著好友的暑期經歷，臉上的詫異就猶如聽見「彗星撞地球」、或者「今天米花町連一起案件也沒有發生」一樣。
話音剛落，隔壁的銀行就爆炸了。滾滾的煙霧中，依稀有一個小學生腳踩滑板飛馳了出去；與此同時，一輛白色的馬自達RX-7緊跟著油門踩底加速駛離了。
「今天天氣很好呢。」
小蘭平靜地收回視線。
「嗯、嗯，」園子咬著吸管點頭，突然又恍然大悟般「啊」了一聲。
「會不會是因為KID大人易容跟著你們？」
身為「米花町生存率向上委員會」的領軍人物，園子與其他會員一樣，狂熱地將怪盜KID奉為米花町的「生存率之神」。
——畢竟眾所周知，在KID出場的時候，基本上是不會發生死人事件的。
「嗯……應該不是這個原因。」小蘭偏頭想了想，「當時城堡內都是都內其他地方的人，啊、說起來，我們有拍照片。」
她邊在包裡翻找邊道，「忘了是誰提議的了、因為感覺很有紀念意義就打印出來了——看。」
園子接過照片，眯起雙眼、如同X-光一樣在上面掃視著，誓要從這張照片中找出KID大人的蛛絲馬跡。
突然，她的視線在一個人身上停住了。
「怎麼了？」小蘭注意到好友的停頓。
「嗯……總覺得這個女生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園子托著下巴、宛如推理中的偵探般陷入沉思。
「究竟是在哪裡呢……」她拼命回想著，目光定格在女生如雪的面孔上——拋去這個發型和發色，光看這張冷淡到莫名讓人感覺火大的臉的話——
「啊！」
回憶的關竅被突然打通，她愕然地瞪圓了眼睛：
「她是——」
八月二十九日
沢田綱吉對即將圍繞他與優學姐展開的風暴一無所知。
對於此刻的少年來說，盡管暑假已經臨近尾聲，但與此同時，這也意味著另一件讓他緊張到近乎打退堂鼓的事件終於要來臨了。
往日空曠的磚道上，現如今商販與小攤林立。穿著浴衣的行人來往不絕，將留出的通道塞得更為擁擠。
歡笑聲和說話聲塞滿了褐發少年的耳朵。可是很奇特的，他依然能清晰聽見自己噗通噗通跳個不停的心跳聲。這種慌亂感讓他回想起還沒徹底放棄學習時、在教室裡等待老師發放試卷的時刻。
每年八月末的廟會就在今天。
神社門口，沢田綱吉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沢田。」當那道微微泛著涼意的聲音終於真實地響起時，少年一個立正轉身，結果因為用力過猛，一不小心轉了360度。
優：「……」
她嘆口氣，伸手扶住了暈暈乎乎的後輩。
胳膊被溫熱的掌心托住，褐發少年的臉頓時像煮熟的蝦子一樣紅透了。
「暑假作業寫完了嗎？」她問。
聽清楚問題，沢田綱吉原本快被蒸熟的臉肉眼可見的一片慘白，整個人搖搖晃晃，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學姐……今天就不要提學習了吧。」他一片愁雲慘淡。
「下個禮拜就要開學咯，」優不由提醒道，「除了暑假作業，還有是否接手弓道社的事，在剩下的這幾天裡也要好好考慮清楚——」
「…弓道社的事的話，我已經想好了。」沢田綱吉垂著眼，聲音很小但語速飛快。
聽他這麼說，優微微挑眉，等待著他的回答。結果少年卻干脆地閉上了嘴巴，一副「誓死不在假日談論學校話題」的堅決模樣。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優總覺得他今天有點奇怪，於是猶疑地盯著他看。
盡管穿著的是普通的短袖和褲子，但少年似乎是特意洗過澡才來赴約的，皮膚微涼，隱約散發出檸檬味沐浴露的淡淡香味。以國一男生的標准來說，簡直算得上是鄭重准備了一番了。
在她的注目之中，他的臉又開始泛紅，神情慌亂且羞恥，像是下一秒就會從耳朵裡噴出蒸汽。
「學、學姐以前有逛過廟會嗎？」猶如刻意掩飾自己的異常般，他結結巴巴地主動詢問道。
「沒有喔，這次是第一次。」優坦誠相告，「不過我專門做了研究，還准備了活動經費！」
「…順便一問，經費有多少？」沢田眼神死。
優伸出手，頗為嚴肅地比了個巴掌，「500元！」
「誒！？」這回他是真的驚訝了：沒想到那個摳搜的優學姐此次竟然如此大方——要知道、500元都可以買3瓶可樂了！
「因為是一年一次的活動嘛。」優說，「而且最近找了份新打工，手頭也寬裕了一點……」
一邊聊著天，他們一邊朝擁擠的攤販走去。廟會的最外層是食品區，蘋果糖處吸引了不少小孩，都眼巴巴地扒在桌台觀望；章魚燒、炸雞等小攤則聚集了許多中學生。只是粗略一眼，沢田綱吉就在人群間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大家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他腳步一頓，如同被這份喜悅感染一般，心在輕快散漫的空氣中飄浮著；
真好啊……並盛這種幸福平靜的生活：既沒有爆炸也沒有殺人事件，沒有能引起龍卷風的網球，也沒有跟著死神的小學生。並且——
他偷偷瞟了一眼身旁的少女。她正被廟會的氛圍吸引，專心觀察著兩側的攤販，眼中時不時閃過驚奇。
天色已近昏沉，商家們紛紛點亮彩色的紙燈籠。她的臉被人間的火光照亮，泛著融融的暖意，顯得很溫柔。
沢田綱吉收回視線。不知不覺間，笑意也悄悄爬上他的嘴角。
突然，一道雀躍的男聲叫住他們。
「啊、這不是沢田麼！還有優前輩——你們也來逛廟會麼？」
二人循聲望去，果然在賣巧克力香蕉的攤販後看見了熟悉的面孔。
爽朗系的二年級男生朝他們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順便舉起兩根裹了厚厚巧克力的香蕉：
「剛剛做好的，要來嘗嘗麼？」
「荒井學長！？」驚呼過後，沢田綱吉趕忙跟他打招呼，「輕井澤的時候、承蒙學長照顧了！」
合宿還沒發生意外時，少年曾在輕井澤的蔬果店偶遇荒井學長，後者慷慨地給他們打了折。
因為這件事，他還意外收獲了青學後勤三人組的誇贊、又或者說，用「誤解」來形容才比較合適……
「哪裡哪裡。」荒井學長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可惜今年那邊的花火大會臨時取消了。你們有聽說麼？據說是因為富人別墅區那邊發生了惡性恐怖襲擊，爆炸還是傷人案什麼的……」
聞言，沢田綱吉與優立即對視一眼，但兩個人都頗有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他們簡單聊了幾句。不過，由於荒井學長還要兼顧著賣東西，他們就沒在攤前停留太長時間。
臨行前，學長半是強硬地將兩根巧克力香蕉塞進他們手裡。
「——免費贈送！」荒井學長邊說邊大大咧咧一笑，學著褐發少年剛剛的口吻。
「上學期承蒙弓道社照顧，下學期也請二位多多指教啦！」
聽他這麼說，少年一愣；莫名的，心裡驟然湧起一股感動。他呆呆地接過香蕉，看到優也流露出了相似的神態。
荒井學長……真的是個好人啊！
沢田綱吉不由流下寬海帶淚：雖說不知為何學長暑假一直在擺攤，但他人真好……希望下學期他能順利向藤岡學姐表明心跡！
正當他這麼衷心祝願著的時候，居然真的就在不遠處看見了藤岡學姐的身影。
藤岡學姐仍然是長發飄飄，即便沒有穿浴衣，尋常的打扮在人群中也顯得十分亮眼。
她的表情還是有點冷淡，似乎是對周遭的一切都沒什麼興趣。不過依見識過她天然程度的沢田看來，藤岡學姐此刻的思緒或許出人意料地接地氣也說不定……
在她旁邊，還站著一位高挑靚麗的成年女性——難道說，藤岡學姐今次是跟著媽媽一起來的嗎？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藤岡學姐的「媽媽」轉過了頭，恰好與少年對上視線。
對方確實是沒話說的美人：漂亮的五官、精致的妝容、火辣性感的大波浪長發——以及那毫不掩飾、存在感十分明顯的碩大喉結。
封鎖恐怖記憶的某扇門被猛地撞開。沢田綱吉頓時目露驚恐，內心的嘶吼鋪天蓋地：
是人妖、藤岡學姐的「媽媽」居然是人妖啊——！！！
「啊啦，你們是之前在超市遇見的那兩個學生吧？」
正巧，對方也認出了他們，於是帶著女兒走上前來。
「這是我的女兒春緋，你們在一個學校喔，平時有碰過面嗎？」蘭花姐捧著臉，一派主婦見到小孩社交時會露出的慈愛表情。
優先和他打了招呼，然後又與藤岡春緋互相問候。後者禮貌地鞠躬回應，抬起頭後，望著他們露出了略顯疑惑的表情。
「……」
頂著二年級少女尤為平靜的目光，優和沢田不由同時感到些許壓力。
果不其然，只見少女突然「啊」了一聲：「你們是那時候在天台遇見的——」
不對、當時他和學姐明明戴著隱蔽身份的眼鏡！難道說泡泡大師的道具竟然對藤岡學姐無效嗎！？
萬分驚訝的同時，沢田綱吉又莫名生出點「果然如此」的奇妙心情。
可是這附近都是並盛的學生，萬一在這裡被藤岡學姐叫破Y子和T君的身份就糟了！
正慌亂的時候，他看到優學姐反應很快地握住長發少女的手，一秒鐘將她帶到了巧克力香蕉攤前。
——這個速度你果然是會閃現吧！？
少年瞪大眼睛，然後看到荒井學長代替他們陷入了驚慌失措的狀態，不慎將一根香蕉打翻到了地上。
「……」
他再顫顫巍巍轉頭，看看身旁打扮靚麗的蘭花姐：目睹女兒與同齡男生交談，他周身有一瞬間泄出了不爽的黑氣，被少年敏銳地捕捉到了。
然而——很大可能是因為看出荒井學長沒有任何希望——學長正手忙腳亂地往香蕉上裹巧克力醬，裹了厚厚的一層又一層（一旁店主看得臉都黑了），藤岡學姐卻對此毫無察覺，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淡定樣子，如常地與他對話。
總之，望著正與同班同學交談的長發少女，蘭花的眼神重新變得柔和欣慰。
他沒有上前加入，而是獨自站在一排彩色燈籠下，安靜地注視著女兒。明明是十分溫馨的一幕，不知道為什麼，卻又好像有一絲絲落寞。
然而下一秒，他就恢復了元氣滿滿的狀態，一臉促狹和八卦地貼到褐發少年身邊，問他是不是在和學姐約會。
沢田綱吉當下又是驚嚇又是害羞。蘭花才不管他欲蓋彌彰的擺手，向他傾情傳授著戀愛經驗，又是牽手的時機又是告白的timing；
他默默聽著，邊聽邊像受驚的倉鼠一樣狂啃巧克力香蕉，直到學姐回來才停止。
……不管怎麼說、荒井學長加油！
一邊為好人學長暗中鼓勁，少年一邊心有余悸地與蘭花告別，和優學姐一起，向著廟會的更深處行去。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段的時候有點感慨，不知不覺間，弓道社還是積攢了不少人情的嘛。廟會上會讓這些角色都出場一遍。寫的時候感覺又溫馨又有點舍不得555就像寶子們說的，這是最後的平靜時光——之後就要告別他們，邁向新伙伴啦！
第52章 心意
「味道怎麼樣？」
看到優試探性地咬了一口巧克力香蕉，沢田綱吉不由出聲詢問道。
他對甜食沒什麼興趣，剛剛無意識地吃掉了一整根香蕉，現在嘴巴都膩得發苦。
然而，巧克力香蕉畢竟是廟會的經典食物。看到優學姐小口品嘗，不知為何他也跟著緊張，生出一種「希望她會喜歡」的奇妙心情。
「嗯…有點奇怪的味道，」說著，優又咬了一小口，評價道，「不過不討厭，很有祭典的感覺。」
「是嗎……」少年驀地松了口氣，當注意到她唇邊淺淡輕松的笑意時，忽然一怔，嘴巴裡又感知到了巧克力香蕉的甜味。
穿過最外層的食品攤，他們步入更熱鬧的游戲區。幾個熱門項目如撈金魚、射擊等都圍滿了客人，褐發少年因此陷入躊躇，不知道先帶她去哪個才好。
「優學姐有什麼感興趣的麼？」他邊說邊掃了一眼射箭的小攤，首先把那裡排除了。
「沢田一般會玩哪個？」優問。
「……」
面對她好奇的眼神，沢田綱吉怎麼也說不出自己哪個都不擅長這樣的話。
糟、糟糕，早知道就在家練習一下了！套圈什麼的！
他有點緊張，但表面還是勉強做出了一派老練的姿態。
「我都可以…那就先選個人少的吧。」
他的視線在五顏六色的各類招牌間逡巡一圈：巨大的金魚、哆啦A夢、戴墨鏡的長谷川老師、深藍色的水氣球……
等等，是不是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沢田綱吉目光唰地後撤，發現那並不是自己的錯覺：
在熱熱鬧鬧的彈珠游戲與射擊攤位之間，陰沉又不起眼的狹小縫隙裡，長谷川老師抱著膝蓋安靜地坐在紙箱裡，與其說像被人遺棄的小狗，倒不如說是等待被超度的亡靈……
「長谷川老師——你究竟是在這裡做什麼啊！？」褐發少年驚道。
「喔，是游戲攤位喔。」長谷川老師木然指了指紙箱上歪歪扭扭寫著的「游戲」二字。
……這個攤位也太可憐了。不要說游戲了、根本辛酸得讓人想直接給他錢啊！？
沢田綱吉滿頭黑線。
「前幾天清點材料，發現之前丟失的劇毒試劑又回來了。」長谷川老師綻放出一個迷離的微笑。
少年少女看向彼此，不出意外地在對方眼中找到了欣慰與喜悅。戴著墨鏡的老師對此毫無察覺，自顧自地繼續解釋道：
「所以老師我呀一個開心，」他拍拍箱子，「就把房子搬到祭典來了。」
沢田綱吉：「……」不、拜托你倒是回家啊喂！回到有房頂的屋子裡去啊！！！
「你們兩個要來玩游戲嗎？」長谷川老師問，「100日元一次，很好玩喔~」
老師的「攤販」上什麼也沒有。老實說，這讓發出邀請的他看起來愈發像個可疑的變態了。
雖說心裡已經預感到不祥，沢田綱吉還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主動問道：「…老師，請問是什麼游戲啊？」
「給我錢，」長谷川老師的背景都變成了灰色，「作為交換你可以打我一拳。」
「——世界上哪有這種游戲！！！」褐發少年大聲吐槽：這個人根本只是在出賣尊嚴啊喂！
再看旁邊的優學姐，她竟然露出了輕微動搖的神情：「…原來祭典上還有這樣殘酷的游戲麼？」
「不是的、根本沒有！」沢田綱吉無力地比劃著，試圖把她產生的錯誤印像扭轉回來。
就在這時，一隊梳著飛機頭的風紀委員直直朝著這邊走了過來，少年嚇得「噫」了一聲，趕緊拉著學姐閃到一邊。
「……」
優低頭看看他下意識護在她身前的一只瘦弱胳膊，目露訝異。
「到收地皮費的時間了，一個攤位5萬！」風紀委員惡聲惡氣，根本無視了長谷川老師的身為學校教師的尊嚴。
得知後者交不出錢後，一群人當即一擁而上，把老師連同紙箱踩在了腳下。
「你打我了！100元、還有你也是！啊！不要打我的墨鏡！噗呦——」
長谷川老師哀嚎連連。就連旁觀的褐發少年都看不下去了：真沒想到，風紀委員會的勢力範圍竟然已經拓展到了校外——強行征收保護費什麼的、這根本是個喪心病狂的□□組織……
「喂，那邊的風紀委員，MADAO老師的費用就由我來出如何？」
一道平凡中帶點高傲的男聲打斷了風紀委員的惡行。眾人紛紛望去——一個典型理科生長相的國三男生傲然站立，舉起的一只手一搓，便現出五張嶄新的萬元大鈔。此時的男生從頭到腳都散發著金錢的霸氣。
「班、班長さん！？」沢田綱吉叫道。他的聲音與長谷川老師「不是MADAO，是墨鏡老師。」的嚴肅糾正重合在一起。
……話說墨鏡老師又是什麼啊！？
少年百忙之中不忘回頭吐槽。
「看在曾經在醫院和老師同住一個病房的因緣上。」班長さん推推眼鏡，笑容高深莫測。
「幸好有班長さん在！」沢田綱吉松了口氣，真心實意地誇贊道。雖然他也很想幫忙，但還是學生的他無論如何也付不出這麼多錢。
「哼，舉手之勞而已。」班長さん得意地笑笑，又轉身向著優高聲道，「居然在和社團後輩約會麼……你也墮落了啊、優同學！」
沢田綱吉：「……」收回前言，這個人的性格還是和之前一樣差勁！
然而，更讓少年動搖的是；學姐竟然沒有否定，只是神色如常地看著班長さん。
「班長さん一個人來逛祭典啊？」
她輕飄飄地問候道，把形單影只的班長さん氣得臉都綠了。
「只有像你們弓道社這樣的閑散社團才會把時間浪費在約會上！」班長さん騷氣地一撩頭發，「身為新聞社的副社長，我可是已經抓住商機了！」
「喔？」優終於正眼看他。
「哼、200元！」班長さん看看他們，比出一個「2」的數字，「破例讓你們200元各自體驗一次——我社的攤位活動！」
優和沢田綱吉對視一眼，兩個人都點點頭，跟著班長來到了他口中的攤位。
——竟然是當下時興的占蔔活動。吸引了不少女孩子圍在一起，興奮地討論分享著手中的簽文。
「這些都是我靠關系從神社偷出來的簽，」班長得意地抱著一個紙筒，「來吧！很靈驗的。」
沢田綱吉：「……」說起來他們現在不就在神社範圍內麼——這個人這樣做是真的不怕遭天譴、難怪會被鬼纏身啊！
或許是班長疑似曾真實卷入過靈異事件的原因，當他說起這些玄而又玄的東西時，總覺得好像自帶一股靈能。
少年不由抖了一下，優卻沒什麼反應，交出200元後，就隨便從裡面抓了一卷出來。
簽文展開：是個【中吉】，上首寫著一首和歌。
「——來去匆匆君何似，長空萬裡雲遮月。」
優下意識吟誦出聲，停頓間帶著一種很古典的韻律，竟讓褐發少年產生一種穿越到了古代的錯覺。
「…是寫友人重逢的和歌啊。」她低聲道。
果然，展開的簽文下方也用更白話的語句做了解釋：
【故友重逢，也會認識新朋友；想要的答案都能找到，或許還會收獲意想不到的驚喜；寒冬來臨時，會遇到小小的風浪，相信身邊人，小心水源。】
「…看起來還不錯？」沢田綱吉說。雖然心裡覺得占蔔都是騙人的，但他的目光還是在最後一句話上停了停，努力想把這句意味不明的提醒記下。
接著，懷著一點期待，他也將手伸進紙筒，一開始一不小心抓到兩個，他稍微猶豫了一下，才松開其中一個。
不知道會是什麼和歌，待會兒也拜托學姐來讀好了。
一邊這麼想著，他一邊迫不及待地展開簽文：
【大凶】
【天使降臨，開啟地獄之門。】
【現實中，內心的所有願望都會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發展。】
沢田綱吉：「…………」
「為什麼神社的簽文裡會出現『天使』和『地獄』啊！！！」他崩潰大叫道，「而且這也太不吉利了！」
「不可對神社的神簽無禮。」班長さん嚴肅道，「學弟你要不要買個護身符？正好我也順了很多出來……」
「明明你才是那個最無禮的人吧！？」沢田綱吉瞪著他。
「大概是什麼整蠱簽文吧，」優看了一眼他的，「沢田，快說我一定考不上重點高中。」
「——結果轉頭就信了啊你！」少年哭笑不得，付了錢後沒好氣地把簽文塞進了口袋裡。
告別班長さん，他們繼續向前，路上優學姐沉默許久，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學姐是在想簽文的事嗎？」
「不，」優說，「我只是在想，在祭典上擺攤好像是個好機會……」
沢田綱吉：「……」還真是滿腦子想著賺錢啊你！
「還有，」優慢吞吞地說，「也在想沢田的事。」
「誒？」他頓時愣住，反應了好久才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優默默側目看他：少年低著腦袋，似乎是陷入了某種苦惱的狀態，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追問。
「什、什麼事啊？」
「總感覺今天的沢田和以前不太一樣，嗯……」她思考一下措辭，然後笑了笑，「好像長大了一樣。」
「……」
少年腳步一頓。優走出兩步回頭，發現他停在原地、一臉糾結，好像不大開心的樣子。
「…我本來就只比學姐小兩歲而已，」他鼓起勇氣抬頭看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少年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目光很執拗。不佝僂著背的時候，身姿也顯得很挺拔，像一根年幼的竹子。
反抗期麼？
優一愣，隨即露出欣慰的表情：「沢田也到了這個年紀了啊……」
沢田綱吉一秒破功：「少用這種老母親的口氣啊喂！」
「抱歉抱歉，」她彎了彎眼睛，顯然沒把他的抗議聽進去，「作為賠禮，我們去玩那個怎麼樣？」
優一指不遠處的撈金魚攤位。
「這算什麼賠禮——你只是自己想玩吧！」少年吐槽她。
「因為是祭典必玩項目，所以很想試試吶，」優拖著他哄道，「走啦走啦。」
她用的是哄誘的口吻，話尾的語調因此放得很輕軟。
恍惚間，褐發少年竟然產生一種「被撒嬌」的錯覺。如果是以前的他，早就嚇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然而現在，心生驚悚的同時居然又有一種詭異的饜足。或許就像學姐說的那樣，他真的發生了什麼質的改變也說不定。
撈金魚攤上，一人拿到5個紙網。薄薄的一層，浸了水就碎，沢田綱吉很快鎩羽而歸。優觀察著周圍人的動作，在最後一次嘗試時摸到一點門道，撈到一只紅色的小金魚。
攤主熟練地將金魚放到灌了水的塑料袋裡，遞給了她。她將手指輕輕點在塑料袋上，幼小的金魚便猶如被吸引般湊過來吐泡泡，隔著透明的薄膜望著外面的世界。
她沉默片刻，將金魚還給了攤主。
「誒，不要了嗎？」沢田綱吉問。
「帶回去養的話還得買魚糧，」優振振有詞，「那樣就超預算了。」
「說的也是。」少年贊同地點點頭。老實說，他也覺得那樣有點麻煩。
500元的預算全部花光，他們索性繼續閑逛。聊著聊著，話題就又轉到簽文說的「故友重逢」上。
「嗯、大概有3…不，4個人吧，」優說，「但我覺得沒有再見的可能了。」
她的語氣平淡篤定，但或許就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盡管是無意之間，她的側臉還是流露出一絲寂寥的神情。
「也不一定，簽文上都說了嘛……」沢田綱吉干巴巴地安慰道，心裡一瞬間希望她抽到的簽文能夠成真。然而轉念又想到自己那張——果然、天使降臨什麼的還是算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那張不吉利簽文的緣故，他們竟然迎面碰上了親自來收保護費的雲雀學長。
這個人不是最討厭群聚的嗎——為什麼會出現在人多的地方啊喂！？
被雲雀學長追殺的記憶在腦子裡嗡嗡作響。幸好對方沒注意到他們，只是眼神銳利地掃了他一眼。然而，光是這樣一個對視，就足以把他嚇得兩腿發軟了。
當雲雀學長與跟隨著他的風紀委員們離開後，沢田綱吉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又在不遠處的攤販一角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野原同學……？」他遲疑著道。原因無它，這位一向以可愛形像示人的同年級女生正暗搓搓縮在一根柱子後面，表情痴迷地望著前方，眼睛裡仿佛要射出粉紅色的愛心。
「……」
順著她熾熱的目光，少年看見了正沿攤收取保護費的雲雀學長。福至心靈一般，他默念起對方的名字。
——Hibari K…誒？
沢田綱吉悚然，感到自己在偶然間撞破了什麼極為恐怖的事：也就是說、野原同學暗戀的K學長竟然是雲雀學長麼？她到底是什麼品種的勇者啊！？
或許是他驚恐的目光過於具現化，野原同學心有所感地轉頭，看到他們後，她很不好意思地理了理浴衣，從柱子旁邊挪開了。
「學姐、還有沢田同學，感覺好久沒見了！」像是想到了什麼，她眼前一亮，「你們是在約會嗎？」
……為什麼今天遇到的所有人都這樣說啊！
少年不由腹誹。然而，與其說真的感到困擾，倒不如說現在他正竭力勉強自己做出困擾的表情來。
偷偷瞄一眼學姐的反應……結果發現她已經若無其事地和野原同學聊起來了！話說到最後就只有他一個人在意「約會」的說法嗎！？
沢田綱吉有點抓狂。
「說起來，你們知道並盛廟會的傳說嗎？」野原突然道，「大概是有這麼一個故事……」
她的視線痴痴跟隨著在攤販間一路燒殺搶掠的風紀委員會，眼看著他們越走越遠，連飛機頭都變成了一個個小點。
「故事麼就不說了，反正那些傳說都差不多。」她果斷道，「總之，只要是在廟會上看到煙花的人，最後都能收獲幸福喔！」
沢田綱吉：「……」雖然是很樸實美好的傳說，但這講法也太隨便了！
「我之後還有事，待會兒見啦！」野原同學這時卻道，順便還朝他擠了擠眼睛，「沢田同學，要加油喔！」
加、加什麼油啊！？
少年情不自禁地臉紅，剛想反駁，卻見她已經腳底抹油般跑到了另一根柱子後面，痴痴凝望著不斷作惡的風紀隊伍……
被迫揮別野原同學，轉眼就臨近了放煙火的時間。他們被人流推動著前行，感到廟會的氣氛同樣在逐漸攀升高漲。
最終到達的是一片略顯擁擠的草坪。說實話，由於人實在太多，就算大家都壓低了聲音說話，合起來也是嘻嘻哈哈聲不絕，完全沒有少年想像中和學姐並肩看煙花的浪漫氛圍。
……如果是輕井澤的花火大會，說不定會好些吧。
他忍不住想道，但很快又打消了想法。
畢竟在輕井澤的話，就無法像今天這樣遇到大家了吧？
他的思緒回到了剛剛開學的時候，猶如樹葉脈絡般不斷向前延伸：
無論是難以明確自己心意、後來又向弓道社發出第一個戀愛委托的野原同學，還是不知如何向藤岡學姐表白、以致於被子安老師察覺異樣的荒井學長；
說起來，藤岡學姐的父親竟然就是完成愛心便當委托時意外遇見的人妖；除此之外，還有疑似被惡靈纏上、性格差勁的班長，住在紙箱子裡的長谷川老師……
陷入回憶的少年不禁第一次體會到了因緣的神奇。正想著要和優學姐感嘆一番，於是他轉過了頭。
就在這時——
第一顆煙花在夜空中炸開。少年猝不及防，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煙火盛放。
噗通。
心髒在胸腔重重跳動一下，與煙火的燃放聲重疊在一起；嘈雜與喧鬧都變得浮於表面，他呆呆望著她干淨的側臉，明明一直在一起，卻驀地產生一種相逢的感覺。
「…沢田，你不看煙花麼？」過了一會兒，學姐輕聲問道。
「……」被發現了！
如同被灼燒到一般，褐發少年唰地一下扳正了頭，五顏六色的煙花空泛地映入眼簾，都不如最初的那顆絢爛。
他默然看著它們一下下綻放又消散，思緒愈發紛亂不休，最終煙花不是煙花，變成了兩枚硬幣的虛影，高高拋起時像兩顆小小的月亮，落下時清輝撒了一地。
那是從輕井澤回到家的晚上。
在完成野原同學的愛心便當委托時，學姐曾放進他衣服口袋的兩枚硬幣。
第一枚拋起落下，正面是不當社長，結果卻是反面，由此而生的心情沉重抗拒。
於是他明白：他果然不想接手弓道社。對於他來說，那是太超出能力範圍的職責；
第二枚拋起落下，結果仍然是反面，反面……反面的意思是「喜歡」。正中紅心。
「……」
房間裡，少年試圖催眠自己，失敗；給自己找了一大堆借口逃避，失敗；最終只能服輸地垂下腦袋，在一種近乎絕望的了然中，早先便悄然埋下的種子終於衝破土壤、得見天日。
他小心翼翼地呼吸著，感到世界截然不同，多出的每一秒都在編織一個奇異的夢。
就像現在，優學姐就在他身邊。他們挨得很近很近，袖子蹭著袖子，手背仿佛能直接感受到她的溫度。
他自然而然地回想起曾經有過的牽手，心裡癢癢的，眼神卻黯淡了。
等到煙花放完，人群熙熙攘攘地散開，臉上都洋溢著心滿意足的微笑。優和少年順著磚道慢慢往回走，望著路邊穿著和服、嬉笑打鬧的年輕情侶，優突然道：
「今天沒穿浴衣，稍微有點可惜吶。」
「…誒？」少年有點驚訝：還以為她絕對會說「浴衣都是浪費錢的玩意兒」之類的話呢。
「那樣比較有祭典氛圍吧？」她看他一眼，繼而微微一笑。
「那、明年要一起穿浴衣逛廟會嗎？」
收到了這樣意味不明的邀請。
褐發少年呆滯地望著她的眼睛，那裡曾有世界上最美麗的煙花盛放，現在卻只映著他的身影。
內心不可抑制地湧起雀躍；於月初破土而出的種子經過一個暑假的生長，早已變得枝繁葉茂。此刻輕輕搖晃著，樹葉搔刮內壁，悸動是癢且痛的。
「好、好啊……」他聽見自己這麼答道，但願表情沒有想像中那麼傻。
等到學姐點點頭，往前走了幾步，他才反應過來，腳步輕快地跟上了。
彼時的少年還不知道愛戀是種如何叫人變得貪心的感情。
對於此刻的他來說，光是遙遠的一年以後的約定便足夠令他滿足。少年篤信世界不會發生任何變化，成長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事，在那以前，人生就是由上學、媽媽的飯菜和嘮叨、還有優學姐組成的。
他下定決心將對她的喜歡埋藏在心底。害怕她會露出為難的神色，害怕改變會導致疏遠。
至於願望破滅，是在新學期開學後不久的事。
自說自話的小嬰兒，開玩笑般拿在手裡的槍械，毫不遲疑的射擊。
「砰」的一聲槍響，死亡近在眼前。
還沒來得及吐槽這神一樣的展開，腦中便已經出現了人生走馬燈：從開學時野原同學的戀愛商談開始，直到不久前的煙火大會結束。
下一秒他突然原地復活，開始在大街上狂奔。
身體的活動異常自由涼爽。血脈賁張間，來自路人的驚恐注目與殘余的一絲理智試圖提醒他，現在似乎是摒棄了什麼在人類社會中尤為重要的東西。
遙遙地，學姐纖瘦高挑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她似乎是在和誰說著話——兩個穿著外校校服的男生——但這不重要、反正是被他一頭撞開了！
「——優學姐！我超級超級超級喜歡你！想要一直握著你的手，請務必和我交往！」
公然大聲說出這句話後，心頭燃起的烈焰逐漸熄滅。
世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身上的涼爽好像不是因為奔跑時帶起的狂風。
冰冷的刺痛加速了清醒，沢田綱吉驚恐地抱住雙臂。
他、他他他他都做了些什麼啊！？
在他正對面，優學姐似乎已從短暫的錯愕中恢復，此刻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眼神深不見底。
生氣了——她這個表情絕對是生氣了！
沢田綱吉內心的小人崩潰抱頭，感到溫馨的小世界一下子搖搖欲墜、天崩地裂也不過如此。
就這樣，他們沉默地望著彼此，共同沐浴在周遭人看熱鬧的目光當中。
人群間的竊竊私語潮水般灌進少年的耳朵。
「可怕。」
「自不量力。」
「不可能。那個廢柴綱誒！」
「到底是在想什麼啊……」
這些話語如同匕首，將堪堪持續了一個月的幻夢撕破了。露出的現實冰冷，像一面灰白的牆面。
少年默默垂下腦袋。心裡對這些話是認同的；仿佛只要認同了，它們就不會再被耳朵接收。
直到此時，優學姐的聲音終於響起，一如既往的冷靜清晰。當她開口以後，那些湧入耳朵的潮水便紛紛退去了。
「…我明白了。」她慢吞吞地說。然後走近幾步，將手遞到他眼前。
「好啊，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眾目睽睽下——在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注目之中——她如此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在27章入v，52章寫告白劇情，有時候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天選之子（bushi）本章末尾有2個櫻蘭角色出場，闊以猜猜是誰！但我覺得沒有人可以猜到！（驕傲叉腰）沒看過櫻蘭的小天使也不慌！會采用不影響閱讀的寫法，當原創角色看就可嘿嘿。順便向全世界安利這部寶藏番，我心中的乙女第一神作。日常的搞笑程度和家教不相上下（大拇指）kiss kiss fall in love~
第53章 決鬥
沢田綱吉愣愣地抬起頭，和優學姐對上視線。
她還是沒什麼表情，眼睛裡毫無波瀾，看不出任何情緒。
……果然、其實是在生氣吧？
憑著對她的了解，少年驀地想道。心裡毫無告白成功的喜悅，反而像揣了塊鐵塊般重重一沉，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正惴惴不安的時候，思緒突然被一道發顫的少年聲音打斷了。
「…優姐、優姐被奇怪的人告白了——優姐答應了超級奇怪的人的告白啊！」
沢田綱吉循聲望去，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兩名少年。刺蝟頭和茶色短發，不知道是不是穿著外校校服的緣故，在背景裡一片並中學生的襯托下，兩個人隱約散發出一種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氣息。
他們都面色震驚地瞪著他，像是受到了什麼極大的震撼……依稀好像、就是剛才被他撞飛的兩位。
刺蝟頭略微顫抖的手筆直地指向他，另外一只則瘋狂搖晃著身邊的同伴。
「喂，你看到了麼——靖睦！」
「…我又不是沒長眼睛，」被稱作「靖睦」的少年冷冷回應道，「太不像樣了。快點松手，悟。」
……所以說，這兩個人是誰啊？沢田綱吉心頭滿是問號。
就如同解答他的困惑一般，身後同學們的議論傳進耳朵。
「那兩個人看校服……是櫻蘭的學生吧？」
「誒？那不是都內的超級貴族學園麼？」
「什麼什麼、難道說是有錢人家的少爺？」
對於這些評論，兩位少年都表現得渾不在意。事實上，他們的注意力根本全部集中在他身上。兩個人的目光都無比犀利。
「……」
一時間，褐發少年瑟瑟發抖，不安全得有如赤身裸體站在寒風中——話說本來就是吧！？他的衣服又是到哪裡去了啊！？
沢田綱吉捂著內褲不知所措：怪不得會被這兩個人這樣瞪著，現在這副模樣不是板上釘釘的變態麼！？
「走吧，道場有替換的衣服。」優學姐低聲道。她正要用自己的外套給他遮擋，卻被刺蝟頭少年攔住了。
「還是用我的吧，我的大一點！」少年邊說邊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遞過來，「給你。」
沢田綱吉訥訥道了謝，心裡一下對刺蝟頭萬分感激：雖然有點咋咋呼呼，但對方無疑是個好人……不、就算是剛才的表現也不能完全怪對方——將心比心，如果他看到優學姐被一個裸奔男告白還答應，他的反應一定會更為激烈……
「走吧。」幫他套好衣服，學姐就徑直牽過他的手，往道場的方向走。
少年低著頭，感到周圍人的眼神一道道扎在他身上。他失魂落魄地任由學姐拽著。
等到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沒有遮擋的雙腿被風吹得十分清涼，真實感與羞恥感終於慢慢上湧，讓他恨不得直接離開這個可怕的世界
一路無話。
直到褐發少年換好運動服出來，等在更衣室外的優才終於開口。
「我和老師請了第一節課的假，」她說，順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學姐的掌心很溫暖，就是不知道這是安撫的意思還是給他量溫度的意思。
……大概是量溫度的意思。少年想。因為，緊接著優學姐的下一句話就是：
「發生什麼事了？」她非常認真地看著他。
「誒？沒、沒什麼事啊……」沢田綱吉猶豫一下，最後避開了她的視線。
這兩天的經歷實在是過於玄幻，連他自己都有點理不清楚：先是媽媽自作主張為他請了一個家庭教師、又是到訪的家庭教師是個出手暴力的小嬰兒，說著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再到今早他被一槍打中，衣服全都沒有了，然後、然後，竟然向學姐告白了……
越是回想，少年的頭就壓得越低，傾情演繹什麼叫做「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他聽見學姐嘆了口氣，聲音放得很溫和。
「突然□□著身體跑過來告白什麼的，怎麼想都不正常吧。」她頓了頓，像是照顧到他的心情一般。
「被誰欺負了嗎？」她輕聲問。
盡管語氣平靜，沢田綱吉還是從她的話中察覺到一絲危險的預兆。
原來，學姐以為他是被人惡作劇、強迫著來告白的嗎？某種程度上來說，好像也不能算錯……
忽然，少年的眼睛微微睜大。
……所以剛剛在校門口，她才會那麼生氣嗎？
松了口氣的同時，又不免生出點失望：也就是說，優學姐會點頭答應，果然只是顧慮到他的面子問題。
面對著耐心等待他回答的優，沢田綱吉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一方面，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告訴她自己被一個嬰兒欺負了的事的。那個眼睛烏漆嘛黑的大頭嬰兒很不正常！絕對不能讓優學姐也被牽扯進來！
……而另一方面，如果就這樣咬死不承認，不就側面證實他是完全出於自身意志做出的裸奔告白行為麼！？
他實在是很難想像學姐聽到這話時的反應，但總之她是不可能微笑著點點頭、然後就全盤接受的。
說起來、造成這一切的元凶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啊！？
褐發少年警惕地四下張望。然而轉念一想，這裡可是學校，那麼小的孩子怎麼可能進得來。他應該是暫時安全了吧……
「這是來自西西裡的頂級茶葉，請好好品嘗。」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
和室內一時茶香四溢。
「喔，味道很不錯呢！」刺蝟頭少年發出贊嘆。
「…還可以。」茶發少年矜持肯定。
沢田綱吉眼球脫落：等等、為什麼這群人全部都在道場裡啊！？
還有你——他瞪著那個不知為何換上老太太服飾的嬰兒——這種意味不明的cosplay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自顧自地變成了招待人的老奶奶角色啊喂！？
「在領地好好招待客人，這也是首領的必修功課。」嬰兒一眼看破他內心的吐槽，簡直就像擁有讀心術一樣。
「什麼領地啊——你不要在那自說自話好不好！？」褐發少年立即抗議道。
「這位是？」優低頭看看穿著一身西服的嬰兒。
到底什麼時候把衣服換回來的！？沢田綱吉見縫插針地吐槽。
「我的名字是Reborn，」嬰兒的語氣天真無邪，「是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家庭教師。為了把阿綱培養成……」
「啊啊啊啊啊——」褐發少年發出怪叫，試圖制止他對學姐說出奇怪的話來。
「是親戚家的小孩！」他衝到學姐面前，斬釘截鐵地說道，「媽媽托我照——啊好痛！」
還沒說完，他的右手就被嬰兒毫不客氣地向後一折——「喔，相當漂亮的一招啊！」旁觀的刺蝟頭少年眼前一亮——
「隨意打斷別人說話，可是很失禮的行為喔？」嬰兒維持著魔鬼的動作，表情卻十分無辜。
「怎麼樣都不如你現在這樣失禮吧！？」
腕間傳來劇痛，少年只能大聲吐槽，以此來緩解自己被嬰兒一招放倒的尷尬。
這時，優學姐蹲下身來，同樣輕輕握住了他的胳膊。
「小朋友，不可以隨便使用暴力喔？」她的目光居高臨下，帶著能把尋常小朋友嚇哭的威懾力。
Reborn抬頭看了看她。
「我是阿綱的家庭教師，」他掏出槍指著她的腦門，「質疑我的話就去死吧。」
「這兩句話是有什麼邏輯關系啊！？」沢田綱吉繼續大聲吐槽。但他心裡知道，嬰兒手中拿著的可不是玩具，絕對不能讓學姐陷入危險！
「學、學姐，我沒事，」他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拽住她，勉強自己忍著劇痛，擠出一個扭曲笑來。
「小孩子鬧著玩的，不要和他一般計較。哈哈哈哈哈……」
優面無表情地看看他，沒有理會。同時手上使力，想要強行把他從桎梏中拖拽出來。
嬰兒臉上同樣波瀾不驚，細小的胳膊輕描淡寫地鉗制著少年。
「……」
他們冷冷對視了。兩邊同時加大了力道，夾在中間被迫受力的沢田綱吉頓時感到靈魂出竅，下一秒就要離開這個美麗的世界。
為什麼到最後受傷的人變成了他啊！
少年疼得淚眼盈盈。萬萬沒想到，最後救他於水火之中的會是一直看著這邊的刺蝟頭少年。
「靖睦，這就是傳說中的庶民小品麼？」說出這話的刺蝟頭一臉好奇，看得出來毫無惡意。
與沢田綱吉對上視線時，他甚至還友好地笑了笑。因為剛才主動借出外套，所以現在他只穿著一件襯衫，與身邊一絲不苟漠無表情的茶發少年比起來，就顯得相當平易近人了。
——真的是個好人啊這個人！
沢田綱吉不由目露感激，同時又忍不住想：話又說回來、這兩個人到底是誰啊？
「是我以前在道場認識的朋友。和沢田一樣，今年都是上國一。」優適時地介紹道。
「不止如此喔，」Reborn也說道，「這兩個人都來自日本有名的武道名門：埴之塚家，以及世世代代服務埴之塚家的铦之塚家……」
說著，他們幾乎是同時撤開了手。由於少年的胳膊已經麻木，因此根本分不清誰先誰後。
話說這兩個人是怎麼回事——明明前一秒還一副針鋒相對的架勢，為什麼現在看起來又這麼和諧啊！？
同時面對優學姐和Reborn，少年莫名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威壓。他生怕這兩個人又回到先前對峙的狀態中去，所以拼命咽下了吐槽；一邊揉著失去知覺的手臂，一邊乖乖按照他們介紹的順序，向端坐在道場裡的兩名少年打招呼。
首先是看起來更為陽光開朗的黑色刺蝟頭少年。
「這位是小悟，在道場主修劍道，從小味覺就不是特別靈敏。」優說。
「铦之塚悟，櫻蘭初等部一年A班，O型血，唔…算你便宜點，600萬好了。」Reborn說。
然後是面容冷淡的茶發少年，在被介紹時，他微微偏開了頭，看起來有點傲慢。
「這位是靖睦，主修空手道和柔道，不要被他嚇到，靖睦的性格其實很好。」優說。
「埴之塚靖睦，同櫻蘭初等部一年A班，A型血，他的話要800萬。」Reborn說。
沢田綱吉瞪著他：「等等，最後那個價格是怎麼回事！？」聽起來也太可疑了！
「當然是幫忙干掉他們的價格了，」嬰兒一臉理所當然，「順便一提，因為他們的哥哥都很麻煩，所以每人還要額外再加1000萬的善後費。」
「沒人想知道這種情報！」沢田綱吉吼道。
幸好那兩名少年看起來沒把Reborn的話當真：茶發的靖睦似乎正因被誇贊「性格很好」而生氣，被說「味覺白痴」的刺蝟頭小悟倒是一副樂呵呵渾不在意的模樣。
「铦之塚家族從古代開始就是埴之塚家族的家臣，後來又逐漸發展成為姻親關系。」Reborn繼續介紹，「也就是說，這兩個人既是主僕，又是表兄弟。」
「家臣」什麼的也太誇張了！現在可是現代社會啊？
盡管心裡吐槽，沢田綱吉還是把Reborn的話聽了進去——確實，如果非要說的話，精致又冷淡的靖睦更像上位者，豪爽開朗的小悟則會給人留下某種類似「忠誠」的印像。
「最重要的是——」Reborn接著道。
聽他這麼說，褐發少年不由豎起耳朵。
「——剛才我開的價碼，都是美金。」嬰兒睜著一雙黢黑的眼睛。
「這是最無關緊要的情報！」被無語到的少年大聲吼道。
另一邊，看到他們已經和優學姐聊了起來，他趕忙拋下胡言亂語的嬰兒，將注意力集中到那頭。
「聽鈴木家的大小姐提起時，我們還有點不相信，」铦之塚悟說，「沒想到是真的。也就是說、優姐真的從櫻蘭退學了嗎？」
「嗯，」優點點頭，「不要在學校裡宣揚。」
「知道了！」小悟立即答應下來，「絕對不讓其他人打擾到優姐！」
他們說話時的語氣很熟稔，一看就關系很好。褐發少年不禁有點泛酸：說起來，學姐對這兩人都是直呼其名的……好像還是第一次聽到她對誰直呼名字。
…從小認識、那不就是青梅竹馬麼？
他有點黯然，自己都被自己的悶悶不樂嚇了一跳。
與铦之塚悟相比，埴之塚靖睦的語氣就很不善了。他冷冷瞥了褐發少年一眼（後者被他的目光嚇得一激靈），面露諷意：
「這麼長時間不見，你的腦子終於壞掉了嗎……喂、悟，你干什麼！？」
嘲諷的話語還沒說完，他頭上就被小悟拿竹刀猛敲一擊。
「靖睦，怎麼能這麼對優姐說話？」小悟義正言辭，毫不留情地對他進行著拳打腳踢。
「對前輩的態度要放得更尊敬才行！」
「知道了、知道了，快住手啊！白痴悟！」靖睦被打得不斷求饒，先前那種傲慢冷漠的神態頃刻間破裂了。眼淚汪汪的樣子甚至有點惹人憐愛……
…收回前言，這兩個人才不是什麼傲慢少爺和忠誠下僕。而是兩個有點奇怪的家伙！
沢田綱吉看得嘴角抽搐——並且，那個竹刀究竟是從哪裡抽出來的啊！？看靖睦被敲得滿頭是包，他都覺得剛剛承受的扭胳膊沒有那麼可怕了。
「哼，竹刀麼……」旁邊的Reborn低語道，掏出一本迷你的筆記本記錄著什麼。帽檐的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這讓他無端翹起的嘴角顯得更加恐怖了。
「你可不要瞎學啊！」沢田綱吉扭頭對著他吼。
「…咳、讓三位見笑了。」鬧劇結束後，铦之塚悟輕咳一聲，面容嚴肅。
「我們铦之塚家代代侍奉埴之塚家。正因是家臣，所以才要以更嚴苛的標准時刻監督主君！」
他如同一位真正的武士般端坐在道場，「即便化身惡鬼，我也要對靖睦的失禮行為予以糾正！」
…不、倒不如說，你快要把你效忠的主君殺死了……
望著躺在地板上、有如屍體般一動不動的靖睦，沢田綱吉不禁對他生出了無限的同情。
「這正和家庭教師的精神不謀而合啊。」Reborn接話。
「少來，你只是單純想打人而已吧！？」少年大聲吐槽——差點忘了、自己身邊還有個更誇張可怕的家伙！
「不過，我也和靖睦一樣，無法直接信任你。」猝不及防間，一身武士氣概的铦之塚悟突然轉向他。
「雖然你是優姐承認的男人，在校門口一頭撞過來的氣勢也很驚人，」他沉聲道，「但是，放任優姐就這樣和一個會當街裸.奔的人在一起什麼的，我果然還是沒辦法放心！」
「……」
褐發少年越聽越是發顫，簡直已經羞恥得想把頭埋進膝蓋裡了——早上的行為被像這樣認真嚴肅地說出來，他根本已經沒有任何繼續生存的顏面了。
「那可是覺悟的像征喔，」Reborn告訴刺蝟頭少年，「如果你想要阻止，就也得拿出拼死的覺悟來。」
「你就別再火上澆油了！！！」沢田綱吉無比崩潰。讓他更絕望的是：铦之塚悟聽完真的眼神一凜，被武道世家出身的他這麼盯著，褐發少年一瞬間真的產生了會被殺死的錯覺……
「那麼，就讓我們用武道的方式來解決吧。」铦之塚悟一揮手裡的竹刀，氣勢磅礡，「劍道、空手道、柔道、弓道……隨你選擇。假如輸了，就請你收回對優姐的告白！」
不可能贏的、不管什麼道他都不會！
沢田綱吉欲哭無淚，轉而又陷入猶豫——其實、干脆認輸也沒什麼不好，反正學姐也只是因為顧及到他的面子才會答應告白。不如說，能夠像這樣撤回的話就再好不過了……
「好啊，你的挑戰阿綱已經收到了。那就采取生死決鬥的形式，唯有一方死亡才能結束。」Reborn伸出手。見狀，铦之塚悟笑了笑，配合地伏低身體與他擊掌。
「不要隨隨便便就替人定下生死決鬥的約定啊喂——！」事情開始朝著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少年本能地轉向優學姐求助，希望她能出言阻止。
恰好這時，優學姐也看了過來，朝他微微頷首。
「…沢田，你先回去上課。這裡交給我。」她干脆道。
沢田綱吉一愣，聽話地點點頭。轉身離開的時候，他聽見铦之塚悟「喂」了一聲，像是想要留住他。
「小悟！」優學姐的語氣趨向嚴厲，警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
就這樣，少年順利離開了弓道場。然而，穿過通往教學樓的那片樹林時，他越是前進，就越感到迷茫。
就那樣離開真的好嗎……雖然學姐一個人絕對可以解決這些事，但心裡總有種直覺，好像這樣做是錯誤的。
他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躊躇地停住了。
可是、如果不離開，他又能做些什麼呢……總不可能真的和那個铦之塚悟決鬥。沒可能贏的，那樣不是更加給學姐丟臉麼？
這麼一想，他好像又好受了一些。正要繼續邁步向前的時候——
「再往前走的話，和她的距離只會越來越遠喔。」
奶聲奶氣的聲音突然響起。少年驚恐地看了半天，發現Reborn竟然像一只貓頭鷹一樣出現在了高高的樹枝上。
「你這家伙是忍者嗎！？」出於某些原因，他自動忽略了嬰兒說的話；但心頭像被針刺了一下，更加邁不動步子了。
Reborn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難道是想些說什麼振奮人心的話來激勵自己麼？
沢田綱吉耷拉下眉眼，打定主意無論聽到什麼，都不客氣地吐槽回去。
結果嬰兒直接面無表情地掏出了槍械：
「猶猶豫豫的男人就是會陷入這種境地，干脆地幫你做個男人怎麼樣？」
少年大驚，當即後退一步。還沒等他發出求饒的聲音，對面就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額頭再次中了一彈，他維持著呆滯驚訝的表情，緩緩向後栽倒……
又、又要死了……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剛剛就答應和刺蝟頭的決鬥了。就算不能贏，也可以讓學姐知道，他喜歡她的感情是真實的，其實他一點也不想收回對她的告白……
既然如此，就回去吧！
回道場去！
下一秒少年頭頂火焰，衣服撕裂原地復活。
「——拼死也要證明對優學姐的真心！」
懷著這樣與決鬥南轅北轍的決心，他回過身、奮力朝著弓道場的方向跑去。
「……所以說，你真的要為了那種家伙留在這裡嗎？」
優沒回答。靖睦正欲張口勸說，道場的門卻再度被「唰」地拉開了。
在三人齊刷刷的注目中，渾身□□的褐發少年仰天大吼道：
「——來吧！刺蝟頭，和我決一死戰！」
「…他怎麼又脫得只剩內褲了！？」靖睦目瞪口呆。
一邊的小悟則愕然指指自己，變成了豆豆眼，「誒…刺蝟頭是在說我麼？」
見少年赤手空拳赤身裸體，他也欲放下竹刀應戰。然而對方已經速度奇快地衝了上來。
會被打中！
铦之塚悟眼睛一縮，憑著多年習武訓練而來的直覺揮劍。竹刀狠狠擊在褐發少年額頭，轉瞬間碎裂成了一片一片。
他當即棄刀，以手臂格擋住少年張牙舞爪的攻勢。
「…竟然能和悟打得有來有回。」短暫的震驚後，靖睦不由凝神細看兩個人的動作。
……這太荒唐了。
優默然上前，准備去分開他們，卻被一把拽住。
「…現在打斷他們的話，那個內褲男的決心不就白費了麼？」靖睦低聲道，眼神復雜地望著她。
「優姐，你關心則亂了。」
她一愣。恰逢褐發少年雙手交叉架住對手的一擊，在打鬥中發出了歇斯底裡的宣言：
「——拼死也要贏！絕對不要收回對優學姐的告白！」
「……」
她默默捂臉，耳朵變成了淡粉色。
「當然，他這個表達方式是有點羞恥就是了。」靖睦目露同情，「所以你喜歡的居然是這種類型嗎，認真的？」
優沒有承認也沒有否定，維持著掩面的姿勢，在他腦袋上猛敲一記。
「…喂！」於是靖睦又變得眼淚汪汪了。
「他應該沒學過武道才對……」
說著，她又透過手指的縫隙去看翻著三白眼的少年；正好看到他一個浮誇的大鵬展翅，遂不忍直視地將縫隙再度闔上了。
「那個就是死氣彈的效果，可以最大程度的激發人體潛力。」稚嫩的童聲突然自腳邊傳來。優與靖睦都有些驚訝。
「不過，死氣彈可沒有改變人心的能力。現在阿綱說的都是自己的真心話。」Reborn看著優道。
他的眼睛深不見底，似乎在衡量著什麼。優微微皺眉，沒有避開視線。她消化著他說的話，剛想詢問「死氣彈」的事，嬰兒卻仿佛心有所感，冷漠地轉過頭，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褐發少年的戰鬥。
「但是，對上有古老傳承的铦之塚家，果然還是有點勉強嗎……」
Reborn低聲道。才剛說完，沢田綱吉就落了下風。
不過緊接著，這場戰鬥本身好像也產生了十分微妙的變化……
「我絕對不要撤回告白！」少年毫不害臊地發出了超級羞恥的宣言。
「不行、快點給我撤回！」铦之塚悟同樣不甘示弱。
「不要！」
「快點！」
靖睦跟著扶額，「這已經不是決鬥了吧……完全變成意味不明的小學生吵嘴了。」
優「嗯」了一聲，和他上前一人一個，將兩個少年分開了。
「——好了，比賽終了。」
話音剛落，褐發少年額上的火焰恰好熄滅，眼神逐漸清明。
「…誒？」脆弱的理智回歸，又被中彈時的記憶反復衝刷折磨。
他剛剛都做了什麼？他剛剛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啊——！？
頂著優尤為平靜的目光，少年瞠目結舌雙手抱頭，表情漸漸變得和世界名畫《吶喊》一模一樣。
「…過來，」她向他伸出手。他本能地躲了一下，但是沒能成功，被她半是強硬地抓住拉近了。
「額頭流血了，」她拂開他的額發，目光很平和，像位盡心盡責的社團前輩，「先去換衣服……出來我幫你上藥。」
沢田綱吉這才想起，他又變回了只穿內褲的狀態。他的臉瞬間漲紅，慌慌張張就要跑進更衣室，結果中途就因為肌肉酸痛摔倒了。
「小…」優的提醒戛然而止。可少年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痛一樣，立馬又重新爬了起來。
靖睦和小悟都在偷笑，她的眼刀橫掃過去，兩個人的笑聲頓時偃旗息鼓。
沢田綱吉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看到兩個少年都在苦兮兮地被迫打掃道場。
「為什麼連我也要跟著一起啊？」埴之塚靖睦邊發出抱怨邊乖乖擦著地。
沢田綱吉頓時覺得：就像學姐說的那樣、這個人的脾氣其實真的很好……
「過來。」
優打開急救箱，朝他招招手。少年猶豫一下，小跑著靠近了。
包扎的時候，兩個人各懷心思。不過因為背景裡不斷有打掃聲傳過來，氣氛也不會太過安靜尷尬。
自覺把一切都搞砸了的少年數度欲言又止，然而每每視線相觸就心亂如麻、徹底喪失思考能力。
優感到手下觸碰到的肌膚溫度直線上升，於是直接看進他的眼睛。那雙暖褐色的眼瞳溢著微光，急切又膽怯，小心又莽撞。
「…就那麼不想收回告白嗎？」她靜靜問，然後指腹處感受到的溫度就直接上升到另一個全新的高度，簡直像是從額頭冒出了火苗。
「……」
他很久很久都沒說話，臉紅得像祭典上看到的蘋果糖；最後抱著膝蓋，很沒出息地做出一個既像點頭、又像埋頭的動作。
……大概是沒有准備好的意思吧。
優沒有勉強他，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就繼續加油吧，」她輕描淡寫地發出絕殺，「男朋友さん。」
她這是什麼意思啊！？
褐發少年欲哭無淚，隱隱感到自己是被她欺負了，同時又覺得好像確實應該讓她欺負的。
「但是現在——」
思緒正紊亂間，肩膀上她的力道逐漸加大，聲音也趨於冷酷。
「私自在道場鬥毆。你也給我過去擦地板。」
最後，三個少年被罰著徹底清掃了道場。想到之後還要回教室上課、接受同學們的奚落嘲笑，沢田綱吉頓時感到人生無望。
「我們還會再來拜訪的。」
道場門口，靖睦和小悟齊聲道。
……不、求你們別再來了！
褐發少年真心實意地暗自祈禱。這時的他還不知道，今天只是未來雞飛狗跳日子的序曲而已。
就這樣，這場莫名其妙的鬧劇終於結束了。
遠處，穿著黑色西服的嬰兒站在枝干上，嘴角微微勾起：
「那麼，接下來，也是時候吸納一些新的家族成員了——」
作者有話要說：
想不到吧，出場的角色是弟弟組！（驕傲叉腰）動畫刪掉小悟真的好可惜，漫畫裡弟組互動超級萌超級萌！我一整個瘋狂安利，指路漫畫29-30，裡面的靖睦和小悟真的超可愛！然後一些年齡設置上的小巧思（住嘴啊）：弟組比春緋小一屆，也就是說這裡和27是同齡的。就很想寫一些這樣的聯動：27帶著59和80，優後面跟著靖睦小悟，六個人面面相覷……莫名感覺能玩到一起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過櫻蘭角色不會進家教主線，也不會加入mafia，純日常聯動嘿嘿！這章寫得很開心，臨到發的時候又有點忐忑嗚嗚嗚。怎麼會越寫越長了……下章一定把字數糾正回來！
第54章 new mission
「喂，阿綱！外面有前輩找你，快點出來！」
教室裡，當被某個同班同學這樣呼喚時，沢田綱吉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同樣的場景……以前好像也曾經出現過。
等在門外的人似乎引起了諸多關注。班級裡驀地安靜了一瞬，所有人的視線都有意無意地往同一個方向瞟。
難、難道說……
少年著急忙慌地站了起來，轉身、小跑到走廊上、熱切地抬頭——
又一次看到了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他的飛機頭。
沢田綱吉頓時汗如瀑布背後狂流：
——就知道不該心懷期待的！這一次來找他的，居然還是可怕的風紀委員啊！！！
「草壁學長好……」他惴惴不安地和對方打招呼。
風紀委員隨意地點點頭，開門見山：「兩周後，學校會開展一年一度的社團資質審察。弓道社屬於運動社團，所以審察會在周一部活時間進行……」
「誒？」少年才聽了第一句話就覺得哪裡不對，因此鼓足勇氣小心翼翼道，「那個……弓道社難道不是已經休止社活了嗎？」
早在開學第一天，他就和優學姐表明了不想接手社團的態度。她當時也並未勉強，現在廢社申請應該早就提交上去了才對。
「…什麼？」草壁停下，用一種「你還沒睡醒嗎？」的責備眼神看著他。
「委員會這邊已經收到弓道社的交接申請了。新任社長就是你：一年A組的沢田綱吉。」他皺眉，滄桑的面容一瞬間顯得有點凶惡，「難道是有什麼問題嗎？」
沢田綱吉嚇得一個激靈，條件反射道：「沒、沒有問題！」
「那，記得好好准備。」公事公辦地提醒了一句，風紀委員便回高年級的樓層去了。
留下尚未完全反應過來的褐發少年站在原地：「…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正迷茫間，牆壁突然毫無征兆的彈開，他被「pia」地一聲打到了地上。
「Ciao su.」藏在裡面的嬰兒表情無辜，有點口齒不清的問候語讓其顯得更加可愛了。然而，在沢田綱吉眼中，對方簡直就是魔鬼在人間的代言人。
「為什麼會從這種地方出現啊！」他捂著被打到的右臉大聲吐槽，隨即產生了可怕的猜想。
「難道說、弓道社的事也是你搞的鬼？」
「聽說因為辦公室發大水，之前提交的申請表格全部作廢了。」Reborn提著一根水管。
「果然就是你干的啊！」沢田綱吉欲哭無淚：早就說了、他才不想當什麼弓道社社長！
「領導力可是家族首領的必修功課，這次是很好的鍛煉機會。」Reborn說，忽略了少年「倒是給我好好聽人說話啊！」的抗議。
「順帶一提，資質審察的第一條就是要求至少三男三女的社團成員加入。如果無法通過的話，」嬰兒黑黢黢的眼睛望著他，「會死。」
「世界上哪有這種事！？」少年無比崩潰。
「總之，利用你的人望順利度過這次危機吧。」嬰兒深沉地凝望著遠方。
「這次危機不就是你創造出來的嗎！」少在那邊自說自話了！
沢田綱吉還想抗議，結果牆壁卻無情地闔上了。
「喂，廢柴綱一個人在那干什麼？」不遠處，同學的聊天聲傳進了他的耳朵。
「竟然在自己對著牆壁說話，感覺稍微有點討厭……」
聞聲，少年更加郁卒。他坐在地上揪著頭發，感到灰暗的未來沉沉地壓在身上：
——兩周後的資質審察，到底該怎麼辦啊！？
禍不單行。這天下午，已經一身疲憊的少年又從學姐那裡聽聞了更大的噩耗。
「去外縣比賽？」他瞪大了眼睛。
「嗯，是上學期報名的綜合學科知識競賽，」優用圓珠筆的另一頭揉揉眉心，「原本是在都內舉辦，可以當天往返。但是……」
她瞥了一眼少年，發現他正眼巴巴地等著自己說話，眉眼間不自覺地現出某種祈求的神情，有點乖又有點可憐。
「…原定的會場大樓突然發生了爆炸事故，」優心裡一軟，但還是繼續說道，「所以場地臨時換到了鄰近縣的桐先高中，這樣就不得不外宿了。」
為什麼又是爆炸啊——沢田綱吉感覺自己都要對這個詞產生陰影了：
「難道說、原本的會場是在米花町嗎？」
「不是，」優的眼神也變得有點微妙，「但是聽說建築的承包商姓鈴木，案件發生時那邊正在舉辦什麼寶石展覽。」
米花町威力恐怖如斯。沢田綱吉突然有點暗自慶幸：雖然Reborn做事誇張，經常用槍威脅他做些不情願的事、還在校園裡四處建造秘密基地，但至少還沒搞出什麼離譜的爆炸事故來。
自暑假合宿以後，他是真的不想再和什麼炸彈爆炸的扯上任何關系了……
這個想法一經產生，少年又覺得自己某些地方已經徹底壞掉了也說不定。
「…我離開的話，沢田一個人沒關系嗎？」學姐似乎同樣心存擔憂，有些遲疑地看著他。
那是一種保護者看向被保護者的眼神。
【「凡事都想著依靠別人的話，是沒辦法真正成長起來的。」】
嬰兒曾經說的話驀地在腦海中響起。
沐浴在學姐擔憂的目光下，沢田綱吉鬼使神差地改變了想法，將有關社團審察的事吞回了肚子裡。
「…我不要緊。」他頓了頓，又道，「學姐這次要去多久？」
「唔、半決賽再加上決賽，之後會順便去拜訪一下住在那附近的弓道前輩……」優拿圓珠筆點點下巴，「大概會離開4天左右吧。」
4天啊……再加上周末，那樣豈不是有將近1周都見不到麼？
之前想到學姐明年就要畢業，還希望時間可以過得慢一點；可現在又希望快點到下周了。要是他可以自由操控時間就好了。少年不禁產生這樣幼稚的野望。
盡管內心有點失落，但他沒有表現出來，而是努力以一種大人般渾不在意的語氣輕飄飄道：
「那…學姐比賽加油。」
優一愣，捕捉到他臉上一閃而逝的低落。雖然沒有戳穿，但還是忍不住伸手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
「嗯，」她輕輕笑了笑，「我不打算輸喔？」
--
比賽很順利的拿到了第一名。
在回程的前一天下午，與帶隊老師打過招呼後，優按照西園寺老師給的地址下了公交。
寫著「夜多神社」四個大字的木牌已經斑駁。在它指向的方向，一道石階筆直向上，將綠意盎然的森林劈成了兩半。
在東京鮮少能看見如此茂盛的密林，樹木高聳入雲。盡管沒有岔路，獨自往上走著走著，她還是產生一種近似迷失的心情。
穿過樹林來到平地，景色豁然開朗。古舊的夜多之森弓道場內，對方已經等候多時。
……說等待或許不太恰當。男子手持弓箭，此刻正處於滿弓的「會」的狀態。松手的那一刻，弦音清脆得有如金石；真是完美的射型。
她在一旁靜靜觀看著；直到對方又放完三支箭、准備取箭時才出聲打了招呼。
「瀧川さん。」
「喔。」穿著袴服、留著深藍色短發的男人隨口應了一聲，轉過頭來。
與拉弓時肅穆的姿態截然相反，他長著一張秀氣的心形臉，笑起來時會莫名給人留下一種摸不清狀況的天然印像。
——瀧川雅貴。其祖父生前是十分有名望的射手，他本人也繼承了卓越的天賦，卻在高中畢業後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迷茫期。
西園寺老師認為他能給她一些建議。但從以前有過的交集來看，優對此持懷疑態度。
「…看起來變了好多啊，」他看到她後一愣，緊接著又跳脫地接上一句，「叫我小雅哥就行了，現在社團的學生都這麼叫我。」
她點點頭，只回應了他的第一句話：「因為換了發型嗎？很多人都這麼說。」
「——是眼神，」瀧川笑著指指自己的眼睛，「看起來柔和了不少。太久沒見的人，大概很難認出現在的你吧。」
她一怔，不是很想回應這句話。對方似乎看出她的為難，於是笑了笑，直接跳過了話題。
「進來說吧。」他指指道場的門，「請你喝咖啡。」
--
道場內，優低頭看看面前的罐裝咖啡，等待著對方開口。
「原來如此、是『空筈』啊……」聽完她的問題，瀧川雅貴沒有給出過於誇張的反應。
「要在這裡試著拉弓看看嗎？」
「…我今天沒有帶護手過來。」她說。但這當然是故意為之的。
他沒有勉強，微微一笑後，問出了第二個問題：「那麼還記得嗎？射箭時的感覺。」
聞言，優的手指微不可查地扣緊，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策。她發現要她在人前把自己的感受一五一十地形容出來，似乎是件比當眾丟臉還要困難的事。
「如果什麼都不去想，只是單純模仿以前的射型，就可以中的。」她避重就輕地答道。
這並不夠得上一個好的回答。瀧川卻沒有深究，第三個問題緊隨其後：
「啟蒙的時候，道場的老師常會把這句話掛在嘴邊：『射擊是心靈的影子。』你怎麼理解這句話呢？」
比起前兩個問題，這個就顯得簡單多了。優立即一板一眼地答道：「在行射時，誠實地面對自我，不退縮，不妥協。」
「這樣說確實不錯，但是、果然會覺得有些空泛吧？」瀧川雅貴邊說邊做了個有點滑稽的表情，接著又以這種隨意的態度繼續道：
「即便是射手，也不可能一天24小時地待在道場內。倒不如說，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一定是花在道場外的時間更多——」
優驀地嗆了口咖啡，不動聲色地將咳嗽強行吞咽下去。老實說，雖然事先做好了准備，但她還是沒有預料到，今天的對話竟然會包含「吃喝拉撒」這種詞彙。
「所以我認為，所謂『心靈的影子』，其實不在靶前，而在更廣闊的道場之外喔。」他彎了彎眉眼。
「…也就是說，要從日常生活中找解法嗎？」
優垂眸。雖然確實能從他的話裡感到某種啟迪，但心裡還是困惑的成分更多。
「你還記得學習弓道的初衷嗎？啊、當然，像這種隱私問題，不用說出來也沒關系，」瀧川體貼地補充道。
她陷入回想，繼而默然以對。
「到了現在——最開始的那個願望還成立嗎？」他溫和地說，「我覺得順著這個思路想的話，或許能有些幫助。」
「……」
優點了點頭，表情若有所思。
臨別時，瀧川雅貴將她送到公交站台，又像想起了什麼似的問道：
「對了，之前你參加的一直是個人賽吧？」
「也參加過團體比賽，」優說，「不過我覺得沒什麼區別。」
他笑起來，「區別其實挺大的喔——有機會再試試團體比賽怎麼樣？或許會有新收獲。」
優想了想，沒有提所在社團已經休止的事，默默將話聽了進去。
「聽西園寺老師說你換了學校，怎麼樣，有交到朋友嗎？」瀧川換了更隨意的話題。
「上學期，社團來了一位學弟。」優慢吞吞地說。
「嗯嗯……」他邊聽邊豪爽地舉起了咖啡罐，看起來像是最後一大口。
「但是現在變成男朋友了。」她淡定地補完了整句話，看到他猝不及防猛嗆一口。
「…難道說是故意的嗎？」瀧川雅貴無奈地搖搖頭，看到她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不知是因為報復成功，還是因為想到了男朋友。
此時的她與記憶中那個黑色馬尾高束、朝他冷漠頷首的少女重疊在一起。
沉默半晌，瀧川重新感嘆道：「真是變了好多吶……」
公交來了，優朝他鞠躬告別，真誠地道了謝。
四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踏上回並盛的旅途時，朦朧之間，她竟然產生了一絲回家的錯覺。
--
回到並中的舊職工宿舍，第一件事是打開燈，第二件事是給褐發少年打電話。
「嘟」的一聲還沒結束，電話就被接通。「……都給我安靜點！」他身在一個特別嘈雜的環境，不知道是不是電視背景音，優依稀聽見了類似爆炸和小孩哇哇大哭的聲音。
然後是關門聲。大概是為了隔絕噪音而去了其它房間。
「學姐到家了嗎？」少年略顯急切地問。
「嗯，剛到。」優邊回答邊看了一眼房間，又覺得把這裡稱作「家」好像有點勉強。
接下來的時間，她聽他絮絮叨叨了一些學校裡的事，但每件都似乎掐頭去尾含糊不清：
比如「班上新來的有點可怕的轉校生，最開始很可怕……現在還是很可怕。」；為什麼可怕的原因被略過了。
比如「同班的山本手臂受傷了，但最後成為了朋友。」；其中的過程同樣省略了。
再比如「討厭的根津離開了學校」、「家裡新來了麻煩的小孩」等等等等……
雖然一直在說「麻煩」和「可怕」，但優卻從他的話裡感受到某種很溫暖的意味。
她猜測他說話時，臉上也一定不自覺地帶著非常溫暖柔和的表情。因為光聽語氣，就有種在說「遇見了好事」的感覺。
此時的優還不知道，少年「內褲男」的稱號已經享譽全校，更不知道他刻意省略的細節包括但不限於：被炸彈追著炸、跟著人一起跳樓、一掌劈開學校操場等等等等，是以接受得十分良好。
聽著聽著，旅途的倦意漸漸泛上，是種帶著滿足的懈怠感，猶如泡在溫水裡。
這時，就如同心有所感一樣，他突然停下了訴說。
「是累了嗎？」
「還好。」她說，聽他問有沒有吃飯，就回答「冰箱裡還有飯團，待會兒熱了吃。」
之後，大概是不想打擾到她休息，他沒再多說什麼。
等掛斷電話，優向後一仰，待在重新變得極度安靜的環境，疲倦反而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想了想，索性起身關了燈，在黑暗中重新坐直了身體。
這樣的時刻適合用來想事情。
白天與瀧川雅貴的對話重新在腦海浮現。
【「那麼還記得嗎？射箭時的感覺。」】
她閉上眼睛，於想像中站到了靶前。
……會聽到很多人的聲音。
眩暈、動搖。
等到聲音消失後，視野也跟著變得昏沉。難以看清標靶，只想快點脫離。
或許該給這些情緒一個概括准確的形容。
回憶與此刻的情境重合，她眼睫微顫，逼迫自己完成思考。
瀧川將她的射癖歸為心理症結，建議她從日常生活中找到解法。
【「還記得學習弓道的初衷嗎？」】
她不由蹙眉。
率先回想起的是很多雙眼睛，有意無意地掃過來，無視或是應對。唯有在道場時、唯有全神貫注面對標靶時，那種感覺才會消失。
最初學習弓道，是因為可以一個人待著。
順著這條思緒，她仿佛終於在茫茫然的黑暗中尋到了一點方向。
偏偏在這時，手機鈴聲在房間裡突兀地響起。她有些不悅，瞥到來電顯示的一點光亮時卻又愣住。
「…沢田？」
「學姐…你是睡了嗎？」少年的聲音猶猶豫豫地傳過來。
「沒有，」她看了一眼時間，提醒道，「現在才19：30喔。」
「喔…」他很明顯松了口氣，接下來卻又支支吾吾，說起些天氣和季節的話題。
她聽見背景音裡夏日余燼般的蟲鳴，夾雜著他些微克制的氣喘，突然有了模糊的猜想。
懷著這個猜想，她推開門，從漆黑的房間走到廊邊——與樓下的褐發少年對上視線。
「學姐？」略微失真的聲音從手機傳來，和他此刻的表情一樣意外。
「我媽媽做多了晚飯，我就說帶點過來……等等、我忘記把菜帶過來了。」
他看看空空如也的另一只手，滿臉「搞砸了」的郁卒。
如果要過來的話，至少提前說一聲啊。
她在心裡想，但沒能說出來，只是在二樓靜靜望著少年。明明只是4天沒見，可此刻看到他，竟然真的有種久別重逢的感覺。
思緒還有小半陷在剛才未竟的考量裡。
——最初學習弓道，是因為想要一個人待著。
優垂眸望著燈下的褐發少年，他被昏黃的光線照亮，氣喘吁吁，看起來那麼溫暖那麼遙遠。
【「到了現在，最開始的願望還成立嗎？」】
她突然笑了笑，對著手機那一頭輕聲道：「我回來啦。」
聞言，少年也平復一下因急促奔跑帶來的氣喘，仰頭回以一個溫柔的笑容：
「嗯，歡迎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弦音裡的小雅哥友情客串！（沒看過也呆膠布反正也不會二次出場了（喂）
第55章 審察前
第二次來優學姐家做客，時間從白天變成了晚上，心情從緊張變成了……更緊張！
沢田綱吉忐忑不安地坐在矮幾旁。學姐正在廚房燒水泡茶，偶爾那邊會傳來一點類似水壺蓋磕碰的清脆響聲。
她還穿著並中校服，在灶台邊忙碌著。這是非常閑適家常的畫面，看著看著，少年感覺有點坐不住：「學姐，要我幫忙嗎？」
「不用，泡茶而已，」她的聲音被水壺裡冒出的水蒸氣模糊成溫暖的一團，「你坐著吧。」
他乖乖應了一聲，繼續看著她出神：她將熱水注入杯子，然後從櫥櫃裡取出一盒袋泡茶；熱氣熨著茶香，還有隱隱的蘋果香氣；
過了幾分鐘，她輕輕提放著茶包上的細帶，動作隨意又優美，黃澄澄的燈下，手指有種近乎透明的質感。
這一幕莫名叫他有點臉紅。盡管是常見的廉價袋泡茶，但被她這樣一番處理後，叫人一下子期待起味道。
「小心燙。」端過來的時候她提醒道。他動作一頓，改為小心翼翼地啜飲一口。
淡淡的蘋果香在唇齒間彌漫，沢田綱吉不禁流下了感動的寬海帶眼淚：
生活原來是可以這樣安靜美好的……沒有爆炸也沒有小孩大哭大叫，也不用擔心隨時隨地的嬰兒飛踢——要是可以一直過這樣的日子就好了！
「好像比之前憔悴了不少。」優看看他，「最近沒休息好嗎？」
聞言，少年張了張嘴巴，明顯是欲言又止；最後干笑著搖搖頭，欲蓋彌彰的樣子：「還、還好啊……」
她輕輕挑眉，更加確定了有什麼隱情。他也看出學姐沒相信，但更加不想讓她也被卷入那些莫名其妙的mafia爭端。於是，在短暫的猶豫後，他就說起了有關下周一社團審察的事。
「我提交了廢部申請，」優不禁皺眉，「風紀委員會不該來找你。」
她的眼神十分認真。原本就在慌亂中的少年大腦一片空白，結結巴巴道：
「…聽說是因為辦公室裡突然發大水……」
他邊說邊內心崩潰：學姐怎麼可能被這種無釐頭的借口糊弄住！剛剛為什麼不說水管破裂啊！？
然而，奇跡發生了——在靜靜看了他數秒後，她竟然真的只是簡單點了點頭，沒再繼續追問。
沢田綱吉松了口氣，掩飾般端起了茶杯。
「之前的那個小嬰兒，現在還住在你家麼？」她冷不丁問道。
毫無防備聽到這個問題，他直接猛噴了一口茶出來。頂著她駭人的目光，他趕緊道了一連串歉，然後又手忙腳亂地幫她擦桌子，結果又差點把桌上的兩個茶杯都碰翻。
這出滑稽劇目結束後，上天沒有回應他的祈禱：她耐心地重復了一遍先前的問題，等待的姿態很堅持。
「Reborn嗎？」最後他硬著頭皮裝作無事發生，以一種格外虛浮的語調道，「是的，他是親戚家的小孩，說是要暫時寄養在我家一陣子……嗯、但他不重要啦，只是個奇怪的小鬼；還是社團審察比較頭疼。」
現在每每提到Reborn，少年心頭就會泛起一陣接一陣連綿不絕的恐懼：總覺得只要提到他的名字，下一秒那個漆黑的嬰兒就會從不知道哪個意想不到的角落冒出來嚇人，簡直像是伏○魔的親兄弟……
老實說，在說完「奇怪的小鬼」幾個字後，他甚至都做好被突然飛踢的准備了。雖然這次Reborn沒有出現，但他反而更加不安，總感覺好像有什麼更大的陰謀正在孕育一樣。
見他一直回避問題，優沒再追問，而是順著他的話茬問起社團審察的事：「這個周末一過就是審察日了，你准備得怎麼樣？」
他撓撓臉，有點心虛的樣子，「嗯…三個男生算是勉強湊齊了。」
問題是女生這邊——
除了優學姐，學校裡他打過交道的女生就只有隔壁班的野原同學。但少年覺得，他和野原的關系是無論如何也夠不上邀請加入社團這層的。
Reborn說是看在他過去一周很努力的份上，女性社團成員的問題會由他來出面解決。
盡管一個嬰兒說出這種話怎麼看怎麼不靠譜，但現在也只能寄希望於他了。
想到這兒，褐發少年收回思緒，對著學姐干笑道：「應該沒問題吧？嗯、到時候就順其自然……」
「是嗎。」優意味不明地應了一聲。
在少年略顯不安的注視中，她也低頭啜了口茶。淡琥珀色的眼瞳被眼睫半掩，看上去心緒難明。
窗外，穿黑西裝的嬰兒高舉望遠鏡，將屋中情形盡收眼底，嘴角微微翹起。
--
周一 放學後
今日的弓道場尤為吵鬧。還沒靠近房屋，就聽見了裡面不斷傳出的人聲。
「那個、今天真的麻煩大家了……」這是褐發少年的聲音。
「沒事、沒事，反正今天棒球部也不訓練。」這是閑適得有點天然的聲音。
「喔！沢田，極限地上吧！」這是相當熱血的聲音。
「喂！你們兩個的態度給我放尊敬一點！」這是異常暴躁的聲音。
「十代目，請您放心！」異常暴躁的聲音一下變得柔情似水，「那個風紀委員只要膽敢說一個『不』字，就由我來——」他似乎是掏出了什麼東西。
「這我要怎麼放心！？求你快點把炸藥收起來！」褐發少年在吐槽時聲音驟然高亢，幾乎能想像得到他此刻欲哭無淚的模樣。
沒有猶豫，她拉開了道場門，與裡面的四個人對上視線。
「——優學姐！？」少年肉眼可見的慌了，一下子迎到門口，像是想用自己的瘦弱身軀擋住她和屋內幾個人的聯系。
她的目光順勢越過少年的肩膀，依次掃過了後面的三個男生：面色不善的銀發男生，還有與其互為反義詞般、笑容友善的黑發男生，最後是拳擊部的部長笹川了平。
「學姐，你怎麼會突然到這來？」沢田綱吉緊張兮兮地問道。
聞言，優收回視線。望著惴惴不安的褐發少年，又有點被他的樣子可愛到，於是故意頓了頓才開口：
「好歹也一起刻苦訓練了一學期，難道退部了就不能來了嗎？」
他嘴角一抽，無奈道：「不、刻苦訓練什麼的究竟是哪個異次元的記憶啊……」
優笑了笑，沒管他的吐槽，繼續以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音量小聲調侃：
「真是無情啊……社長さん。」
「社長」兩個字被她說得干脆，但又仿佛帶著某種悠長的余韻，叫人浮想聯翩。少年的耳朵一下子爆紅，聲音下意識也放得很輕，「快…快點回去了……」
他鮮少用這種口吻和她說話，好像不是面對前輩、而是在包容什麼任性的惡作劇一樣。優一時感到新奇，正要回答，卻被一道暴躁又警惕的聲音打斷了：
「你這家伙、居然敢用這麼肉麻的眼神盯著十代目——難道是其他家族派來的殺手麼！？」
優：「……」
老實說，這句話裡包含了太多富有衝擊力的信息。她聽了不由一愣，而在看清對方夾在手指間的數根炮仗後，心情就變得更微妙了。
「獄寺君，快把…把那些東西收起來！」一旁的褐發少年看起來快嚇瘋了，「學姐不是可疑人士，她是——」
他突然卡了一下，皺著臉變了好幾次嘴型，估計是在糾結要怎麼介紹她。
但是很快，這件事就由道場內的另外兩個人代勞了。
「喔，說起來、獄寺你剛轉學過來，所以不知道吧？」黑發少年的笑容明明很友善，但從炮仗男孩不斷陰沉下去的臉色看，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在對方的敏感神經上彈跳。
「——優前輩是阿綱的女朋友啊，他們兩個在交往的事全校都知道啦。」黑發少年笑眯眯的，一句話讓獄寺與沢田同時瞳孔地震。
「就是啊，章魚頭，你該更有眼力勁一點！」另一邊，拳擊部的笹川了平也猛拍了一下獄寺的背，起到的效果大概和火上澆油差不多。
「十、十代目……」名為「獄寺」的銀發少年看向沢田，翡綠色的眼睛裡充滿動搖。
優也跟著望向「男朋友」，結果發現他好像一直在偷偷摸摸觀察她的反應。
視線相撞的時候，見她目光坦然平靜，他似乎更糾結了，心理鬥爭之艱難直白的體現在表情上：眉頭緊蹙、嘴唇抿成一條直線，最後甚至擺出一副行將赴死的決然態度：
「是的、我們在交往…學……」除了最開頭的那個「是」字勉強還在正常音量範圍內，之後的聲音就越來越小。
最後「學姐是我的女朋友」一句說得快而輕，就像簌簌掉落的葡萄，只有站得最近的她才能勉強聽見。
「……」
不知為什麼，聽他這樣直白地說出來，突然間她也有點無所適從，不復剛才游刃有余的態度，視線驀地從少年身上挪開了。
再看獄寺，他的眼部出現一大片陰影，簡直就像戴上一副墨鏡一般。他收起夾在指間的炮仗——優不確定他是把它們藏在了哪裡——然後久久久久地陷入了沉默。
就在她以為他是遭受了什麼沉重打擊的時候，他卻驀地抬首，朝褐發少年投去了無比欽佩的目光。
「竟然能把別的家族派來的殺手變成女朋友，」獄寺的眼睛閃閃發亮，「——真不愧是十代目！」
優：「……」
背景音裡是沢田「為什麼認定學姐是殺手啊！？」的吐槽。她看看一臉認真、不斷發出無釐頭吹捧的銀發少年，他背後仿佛長出了一條棕色的尾巴，此刻正如直升機螺旋槳般快速搖擺著。
——這人有點傻。
以上就是優對獄寺隼人的第一印像。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一章發完的，結果9.9漢堡王吃撐了腦子不轉了_(：з」∠)_59前期給我的感覺就是那種渾身尖刺但又柔軟得像牛奶布丁一樣那種（試圖比劃）。很快優對他的印像會從「這人有點傻」變成「這孩子有點傻」，總之是一些微妙的改變。這部分寫優遇見各種各樣的人，同時也導致各種各樣的人遇見（指櫻蘭和家教片場），就特別特別想寫出那種人與人相遇的奇妙（二次試圖比劃）但是我好菜喔，根本寫不出角色的魅力；邊哭又邊覺得好撐。我再也不要吃那麼多薯條和雞塊了。
悠于 2023-11-12 13:25
第56章 代價
一番吵鬧後，優終於順利進入道場。褐發少年跟在她身後，就在他猶豫要怎麼為她介紹這三個人時，介紹與問候已經在自顧自地進行中了。
首先是拳擊部的笹川了平。他主動問候道：「喔，優前輩！好久不見了！」
「確實是這樣，」優客氣地說，「今年也很期待拳擊部的表現。」
雖然只是客套的說法，但笹川似乎毫無察覺；在大聲應了一聲後，他的背後仿佛燃起了熊熊的烈焰。
「誒，學姐和了平さん*以前就認識嗎？」沢田綱吉驚道。
「嗯。因為同屬運動社團，以前開會時偶爾坐在一起。」優答道，「笹川是個很有精神的人。」
聞言，少年明顯一梗，多半是在心裡吐槽「有精神」的說法。
「但是，為什麼了平さん會叫學姐『前輩』……你們不是同級生嗎？」
對於這個問題，後面的黑發男生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那個名叫「獄寺」的銀發男孩則將頭扭到一邊，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但優感到，他靠近他們的那邊耳朵似乎悄悄放大了……
「笹川是二年級啊。」她答道。話音剛落，另外三個人的目光就齊齊集中到了笹川了平身上。
「啊、前輩這麼一說的話，」了平一臉恍然大悟，「我想起來了，我其實是二年級啊！」
「這種事情也能忘嗎！？」在褐發少年激烈的吐槽聲中，另外兩個男生一個要擼起袖子揍人、一個苦笑著架住了對方——總之，不知為何，他們之前好像一直認為笹川了平是三年級學生……
和了平打過招呼，優來到一直笑盈盈的黑發男生面前。
「初次見面，前輩，」對方同樣主動和她打了招呼，「我是……」
「山本君，對嗎？」優微微一笑，接上了他的話。
在男生略微訝異的眼神中，她又補充道：
「沢田和我提起過你，說是成了很要好的朋友。」
聽她這麼說，沢田撓撓臉，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山本在微微一愣後，則露出了很高興的表情。
「前輩也要一起來玩家族游戲嗎？」他的語氣變得比剛剛熱絡了一些，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費解。
「家族游戲…？」她輕聲確認。但這段對話很快就被大聲怪叫胡亂揮舞著雙臂的褐發少年打斷了。
「之後請多多指教啦，前輩！」山本最後又笑著說道。
優點點頭。在和山本說話的時候，就一直能感受到一股異常灼熱的視線。她這時順著看過去，恰好對上一雙翡綠色的、充滿期待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在和她對上視線後立刻「嘁」了一聲，很是陰沉地轉過了頭。
盡管他竭力做出蠻不在乎的樣子……但明顯是十分在意吧？關於沢田有沒有提起過他這件事。
他多半就是被褐發少年一直用「可怕」來形容的那個轉學生。實際見到的話，也能大概理解少年口中「可怕」的含義。
「你是……」優故意停了停，果不其然看到對方雙手握拳，暗自咬緊了牙關。氣氛在專注的等待中變得尤為緊張。
「誰啊？」她露出一個禮節性的笑容，七分困惑三分虛偽；他被打擊得直接蹲在地上，黑氣環繞，好像下一秒就要去死。
遭受的打擊好像比想像中還大……也就是說，在沢田面前表露出的誇張崇敬並不是作假嗎？
優冷眼旁觀著。
沢田綱吉看看眼神冷漠的她，再看看意志無限消沉的獄寺，不禁流下冷汗：
——看來、不能讓這兩個人經常碰面……他們實在是太不合了！
還沒等優和獄寺正式打過招呼，道場的門就又被拉開，頂著飛機頭表情嚴肅的風紀委員走了進來——並不是草壁，而是他手下的某個二等頭目，名字是A君。
於是，緊張嚴肅的社團審察…總算要開始了！
三個社團成員站在一邊，身為前社長及社長的優與沢田則在另一邊，五個人呈一個松散的「L」型。
此時的獄寺終於從沉重的打擊中恢復過來。看到這個站位，他立即向優抗議道：
「那邊是十代目的位置！你這家伙給我站到這邊來！」
他看起來很不開心，然而臉上的表情與其說是敵意……優掃視一眼站位，突然了然：他比較想要站到她的位置上來嗎？因為和沢田離得更近什麼的。
老實說，因為過於好懂，反而叫人生出一股愛憐之心了。
一邊這麼想，她一邊繼續維持著虛偽的笑意。
「好像聽到了什麼奇怪的聲音，」她對旁邊的褐發少年道，「但是離得太遠了，稍微有點聽不清吶。」
「學姐……」沢田綱吉嘴角抽搐：總覺得她突然變得幼稚起來了！對面的獄寺君看起來已經快氣爆炸了啊！
「就算是十代目的女朋友……」銀發少年微微顫抖著，眼看就要掏出武器。結果恰逢風紀委員走到面前。
「第一個社員是……一年A組，獄寺隼人是吧？」
「啊，有什麼問題嗎！？」獄寺回以一個無比凶戾的瞪眼，其殺氣之真實，令被雲雀毆打過無數次的風紀委員A君也不由感到顫栗。
「沒、沒問題……」前不久才出院的他弱弱回道。但說完就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恢復了嚴肅又凶狠的表情。
「咳、那麼下一個……」A君迅速略過了獄寺，「同一年A組的山本武，你還是棒球部的正式隊員吧？馬上就是秋季棒球大賽了，同時兼顧兩個運動社團沒問題嗎？」
聞言，山本笑著撓了撓頭：
「嗯……不行吧，還是棒球比較重要。」
盡管笑容溫和，但誰也不會忽略他語氣中的斬釘截鐵。風紀委員還沒說什麼，旁邊的獄寺率先暴起了。
「你在說什麼啊你這棒球白痴！」他直接拎起山本的衣領，「你是說十代目和彭格列沒有棒球重要嗎！？」
又是彭格列……優微微垂眸，暗自默念這個陌生的詞彙，任其古怪的音節在口中滾動。
被同班同學毫不客氣地揪起衣領，山本倒並不生氣，只是繼續樂呵呵地道：
「這是兩碼事吧，家族游戲和弓道。如果讓我在棒球和弓道之間選的話，肯定是棒球更重要啦。」
獄寺緊抿著嘴唇，進一步揪緊衣領。就在優以為兩個人要打起來、沢田綱吉也已經准備上前勸架時——
下一秒獄寺扭過頭，竟然露出了燦爛的竊喜表情：
「這樣一來……弓道社副社長的位置就是我的了。太好了！」
沢田綱吉：「……」
優：「……」竟然已經想到這麼長遠的事了嗎？看不出來，雖然人傻，腦子倒還挺好使的。
前兩個社員表現得如此不靠譜，沢田綱吉不由感到心力憔悴。這次社團審察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也不知道前面會有什麼樣的地獄懲罰在等著他。
這時，面無表情的風紀委員走到了第三個人面前。看到能量滿滿的笹川了平，少年不禁重新燃起希望：
說起來、了平さん是拳擊部的主將。優學姐也說了，之前他就一直在和風紀委員打交道。假如是他的話，說不定可以一舉扭轉現在糟糕的局勢——
了平さん似乎也感受到了他熾熱的期待，當即自信一笑，朝他露出了元氣的大拇指。
「你是…你不是拳擊部的笹川了平麼？」風紀委員有點吃驚，面色也略微和緩了。
「你們的社團審察也是在今天。一般社員不去倒是沒問題，但社長缺席可是會被廢社的。你不知道嗎？」他好心提醒道。
「……」
聽著他的話，笹川了平似乎直接風化成了一尊灰白色的雕像。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中，外殼逐漸碎裂斑駁。
「——極限的朝著拳擊部衝刺！」
發出這樣的宣言後，他重新恢復了色彩，頭也不回的甩開弓道社的大門跑遠了。
沢田綱吉下意識挽留的手還伸在半空，在逐漸冰冷的空氣中顫抖著。
「結果這個人是最不靠譜的啊——！」
少年發出凄厲的吐槽。優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下一個，」風紀委員A君繼續向後。褐發少年的心暗暗揪起了：之後應該就是Reborn說會負責找齊的女性社員了。
可是，今天出現在道場的根本只有獄寺君、山本和了平さん——他們各自貢獻了超不靠譜的表現——接下來、能靠女性社員拉回一點印像分嗎？
懷著並不大的期待，他目光向後，山本旁邊竟然真的出現了人影。
「噗噗、唔唔！」頭發蓬亂如同花椰菜一樣的小牛被綁在一根柱子上，嘴裡塞著毛巾，目眥欲裂地掙扎著。
原本黑白的奶牛裝不知為何變成了劣質的粉色，百分百是遭受了什麼可怕的虐待，小孩眼角泛著憤怒的淚水，表情猙獰宛如惡靈。
沢田綱吉覺得自己也要裂開了：為什麼藍波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啊！？難道他又去隨便招惹Reborn了嗎！？
——話又說回來，女性社員什麼的，怎麼可能靠染成粉色的藍波蒙混過關啊！？
「這是個什麼東西？」風紀委員A君皺眉，居高臨下地望著矮小的奶牛。
不要說女生了，因為樣子過於凄慘，根本連人籍都被開除了啊！
沢田綱吉雙手抱頭（順便一提，此刻山本雖然掛著笑容，但好像並沒有搞清楚發生了什麼；獄寺則發出了猖狂的嘲笑聲，誇張地捶著地板）。少年正要上前拯救藍波，突然，一道同樣矮小的身影出現，一腳把粉色的藍波踹飛了。
「那個只是擺件而已。不要在意，繼續審察吧。」穿著迷你版袴服的嬰兒以童稚的聲線答道。
因為看到沒法蒙混過關就干脆把藍波說成是擺件嗎，你究竟是什麼品種的魔鬼！？
沢田綱吉瞪著Reborn，但是敢怒不敢言。
「你又是？」A君詢問起Reborn的身份。
「我是弓道社的新任指導老師，雷伯山。」Reborn拿出類似任命書一樣的卷軸，展開以後，上面明晃晃的簽著西園寺老師的名字。
這種仿佛戰國時代一樣的做派，倒真像西園寺老師的風格……難道說、他竟然和老師取得了聯系嗎？
褐發少年一下子警惕起來，又扭頭去觀察優學姐的反應：可她沒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沉默地看著這一切，如同旁觀一場鬧劇。
當她打定主意要隱藏起情緒時，即便是他也很難確定她的真實想法。
沢田綱吉心裡莫名一沉，但又毫無辦法，只能繼續將注意力放回到社團審察上。
風紀委員A君絲毫沒有質疑嬰兒可以當老師這件事，在乖乖向雷伯山致以問候後，「那麼，下一個是……」
道場門被突然拉開了。
「哥哥……啊，不好意思！請問…你們看到我哥哥了嗎？」
面容姣好的女生抱著一個書包站在門口，發現自己似乎中斷了屋內的什麼活動後，她立即露出了抱歉的表情。
——是同班的笹川京子。因為是班上少有的、會和顏悅色對待自己的人，所以褐發少年對她的印像一直很好。
總的來說，她的性格偏向文靜。因此，在得知那個超熱血的了平竟是她的哥哥後，少年還很是驚訝了一番。
「剛剛在地上撿到了他的書包，我得趕緊拿給他才行。」京子說道；看表情，她似乎完全沒覺得在地上撿到哥哥的書包有哪裡不對，簡直就像是已經習以為常了一樣。
說起來，第一次遇見了平さん的時候，他也是像這樣把書包漏下了——這個人到底是有多丟三落四啊！？
褐發少年在心裡吐槽。
下一秒——他完全不知道中間發生了什麼——總之，還抱著哥哥書包的京子也出現在了審察隊列之中。
「誒，但是我參加了其它委員會，這樣不要緊嗎？」她向雷伯山發出詢問，笑容間夾雜著些許為難和勉強。看情形，完全是因為不好意思拒絕才被硬拉著站到這來的。
……不止是強行把了平さん卷進他那個莫名其妙的世界、現在竟然連他的妹妹都不放過嗎？這樣也太過分了！
沢田綱吉忍無可忍，剛要出言制止，風紀委員卻已經點點頭，自顧自將她算進社團成員裡了。
「…你們弓道社的社員全部是兼任嗎？」他頓了頓，表情很微妙，「也行吧。那麼，下一個……」
話還沒說完，道場的門被第三次拉開，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冷傲的外國美女出現在門口。
「下一個是我。」她站在門口，風姿綽約的樣子。一見到她，屋子裡的獄寺就捂著肚子面色慘白地倒下了。
「碧、碧洋琪！？」褐發少年嚇得眼睛都要凸出來了。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出現在這裡的離譜程度根本和藍波不相上下！
「…可你根本不是國中生吧？」風紀委員A君懷疑地看看她胳膊上的文身。
「哼，暴露了嗎？」碧洋琪發出冷哼。
——暴露個鬼啊！？你根本也沒有在遮掩什麼吧！？
褐發少年揪著頭發，心裡的吐槽鋪天蓋地。
「沢田，這也是你最近認識的人嗎？」優突然輕飄飄地問。
少年一時語塞：Reborn還可以用親戚的借口搪塞過去，可碧洋琪一看就是外國人，難道也要說是親戚嗎，這也太異常了！
優學姐的眼神十分平靜，好像已經洞穿了一切——怎麼辦，感覺要瞞不下去了！
「你們弓道社是怎麼回事，竟然來了一群亂七八糟的人。你們真的有在好好對待這次審察嗎！？」
正慌亂間，風紀委員的聲音也插了進來。雖然對方充滿憤怒，但此刻無異於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沢田綱吉心虛地與學姐錯開目光。正想著應付A君，就見碧洋琪擺出一副成熟又靠譜的大人姿態，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
誒，她的意思是，讓她來解決這次事端嗎？
少年不由一愣。
然而，期待還沒產生，下一秒他就看到風紀委員臉上蓋著一盆可疑的有毒料理直直栽倒了下去。
褐發少年再次眼球暴突——原來她說的解決是指解決風紀委員啊！？
噫！？現在到底要怎麼辦才好！？
他看著一動不動的風紀委員——這樣的場景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日常生活中發生的，學姐絕對已經起疑了！
根本不敢去看身旁優學姐的反應，面對道場內嘈雜紛亂的人群，少年只感到背後出現一個絕望的黑洞，漸漸放大著籠罩了他……
最終，社團審察以風紀委員失去意識告終。
順帶一提，由於碧洋琪使用的是會讓人失憶的有毒料理，A君似乎喪失了這一天的記憶。
——弓道社社團審察，因此圓滿通過。
「個鬼啊！」褐發少年大聲吐槽。在得知那個「三男三女」的規則是Reborn自己加上的以後，他更崩潰了。
「拜托你不要老是做些有的沒的，也不要把優學姐牽扯進來！」
當天深夜，面對沢田綱吉抓狂的抗議，換上睡衣的嬰兒卻只是回以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躺在自己的那張小吊床上，悠然打起了呼嚕。
--
時間回到數個小時以前。
夜晚弓道場
感受到他者氣息的靠近，身著袴服的優收回拉弓的姿勢，目光微微向後。
「新·彭格列弓道社的參觀邀請……白天向我發出邀請函的，就是你吧？」
她轉過了身。這時恰逢濃雲散開。
今天是滿月，清輝灑落一地，地板上仿佛漾著銀色的水波。
嬰兒就好像站在水上。他沒有出聲回答，但這本身已經說明了很多。
關於白天看到的一切——無論是獄寺口中的「十代目」，還是山本說的「家族游戲」，以及那些奇奇怪怪的人……優有很多問題，也產生了一些模糊的猜想。
她靜靜凝視著嬰兒，又或者說是一切異常的開端：
「你是什麼人？」
「我是世界一流的家庭教師，」嬰兒面不改色地自我介紹道。或許是為了保持吐字清晰，他把聲音放得很慢。
稚嫩的聲線配上說話的內容，令她產生一種近似荒謬的無力感。
「——來到日本，是為了把阿綱培養成彭格列家族的第十代首領。」
優陷入沉默；一瞬間感到被情緒支配，想說些「別開玩笑了！」或者「不可能！」之類的話。但這對眼下的情形當然是毫無助益的。她暗暗調整一下呼吸，恢復了理性的態度。
「…我沒怎麼接觸過你們那邊的人，」她輕聲道，「東京的笠野田組……」
「和彭格列比起來，笠野田只是不入流的小組織喔。」Reborn直接道。
可笠野田是關東地區數一數二的黑.道，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用這樣雲淡風輕的語氣提起的。
優點點頭，從他的態度中大概知曉了「彭格列」的地位。
「為什麼是沢田？」她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嬰兒卻嘴角微翹，「我還以為，你會更關心邀請函的事。」
她目光趨冷，沒有回答。只是現在他們都變得很清楚：她確實是將少年的安危置於自己之上的。
「阿綱是彭格列初代首領的直系後代。」Reborn繼續道，「繼承了彭格列家族血統的他，現在是下任首領的唯一候補。」
聞言，她眼中浮現出明顯的嘲諷。
「真是不給人選擇的說法啊……因為血管裡流著相同的血，就要被你們強行卷入那樣的世界嗎？」
「他早已經身在其中了，」Reborn淡淡道，「從輕井澤那時候開始。」
她的瞳孔一縮。
「勸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比較好喔，」嬰兒說，「如果學生被灌輸了太消極的想法，我這邊可是會很苦惱的。」
「我不覺得他會需要我去提醒。」優冷冷道。然而轉念間又想起褐發少年在白天時的表情：盡管透露著無奈與抓狂，但也毫無疑問是在喜悅著的。
大概是真的很開心吧，因為覺得交到了很好的朋友。
「…白天裡的那些社員，也都和彭格列有關麼？」她低聲問。
「さ，誰知道呢。」Reborn的回答模棱兩可，「把他們聚集起來的人是阿綱，你該去問他才對。」
言下之意是、他們並不是因為「彭格列」而選擇留在他身邊麼？
聽懂嬰兒話裡的潛台詞，她不由一愣，連呼吸都不自覺變得柔軟了一些。
洞察力驚人的彩虹之子將少女的反應盡收眼底，生出一絲欣賞的同時，也為此刻身在意大利的某個男人感到某種幸災樂禍的同情。
原本如同黑白磁鐵兩極般不可能靠近的二人，居然因為種種因緣巧合而走到一起，並且看起來會繼續攜手很長一段時間……
之後，如果真的面臨與少女身後勢力打交道的時刻，即便是家光也會覺得頭疼吧？
不過，這本來就是父母該去煩惱的事，不在他這個家庭教師的職責範疇就是了。
嬰兒漫不經心地收回思緒。少女這時恰好開口：「那麼，向我發出邀請函的目的……難道是想讓我也加入彭格列麼？」
「反正你現在也無處可去吧。」Reborn道，「不過，要加入彭格列家族可不是那麼輕易的事。首先至少得通過審察才行。」
少女淡淡應了一聲，並未順著他的話走，「所謂的『審察』，應該是相互的才對吧？」
「什麼意思？」
「你剛才說的那些話、還有現在他身邊圍繞著的人，」優冷冷道，「之後，我會一一用自己的眼睛去確認。」
道場內，她握著弓與箭，身姿古雅肅穆。畢竟是曾被家族傾盡全力細心培養的繼承人，當她有意顯露威嚴時，氣勢竟然是不落下風的。
「只要讓我發現有一點不對，」優眼神冰冷，「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會切斷他和彭格列的聯系！」
「…如果是以前的你，努力一點或許可以辦到。」Reborn道。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讓此刻的他看起來格外神秘莫測。
「只是現在，已經被家族拋棄的你，又能做些什麼？」
她沒有回答，或許這個問題的答案本就不該訴諸語言。她只是轉身回到射位。沉默著射出的一箭正中靶心。
彩虹之子於是看到她的決心。
無論如何——就像她所憤怒的那樣——血緣是無法改變的既定事實。她有著顯赫的出身，這出身便賦予她一種天然的特權：即便是現在，她仍能達成許多難以達成的事，只要肯支付足夠的代價。
過去，這位世界第一殺手曾認為生死之外無有「代價」。然而在遭命運玩弄、被迫桎梏於一具嬰兒軀體以後，他便又對這個詞有了新的理解。
少女拉弓時的姿態如此漠然，如同一具提線木偶，內裡空空如也，任由幕後者操縱。
對於已經知曉自由可貴、憑借自己的意志走到今天的她來說，這的確是足夠的代價。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對大哥的稱呼，前期27對大哥基本就是叫「京子的哥哥」，但因為原著的京綱線被我砍了個干淨……這裡就蝴蝶效應（喂）然後感覺中規中矩叫笹川前輩也有點奇怪，所以就折中一下，稱為「了平桑」！京春仍然會是重要的劇情角色，不過和27的言情線就是一整個浮雲_(：з」∠)_希望後面可以寫出女孩子的可愛！下章開始，27會感到r和學姐達成了什麼奇怪的默契……
第57章 點火儀式
「今年的校園祭將在11月2日舉辦。除了各個班級自主負責的攤位以外，每個社團都需在白天開放一段時間，供外客參觀。那麼，以下是開放順序以及注意事項……」
並中社團全體會議上，草壁學長正按部就班地對校園文化祭進行著說明。或許是因為雲雀不在，這次會議的氣氛比之以往要輕松不少。
褐發少年坐在最後一排，聽著聽著，思緒就不受控地飄到了九霄雲外。
本來要參加班上的攤位籌備就已經夠麻煩了，為什麼社團方面還會有額外的任務啊？就算現在離校園祭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要准備這麼多事情也太繁瑣了。
「……下午時，會在禮堂舉辦聯合彙演。每個社團都需要……」
由於正在心裡不斷抱怨，沢田綱吉的耳朵自動略過了一些相當重要的信息。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草壁學長的發言已經處在收尾階段了。
「屆時，會有文部省的官員前來觀看彙演。請大家務必好好准備。以上，大家對這次的安排有什麼異議麼？」
什、什麼彙演……？
褐發少年一愣，繼而直接變成了灰白色的石膏像：糟糕！因為草壁學長長得實在太像老師，所以一不小心就走神了！重要的信息竟然一個都沒聽見！
這時，他用余光瞟到了坐在身旁的笹川了平：他正埋頭奮筆疾書，背景裡的熊熊烈焰一如既往地燃燒著。
太好了，看樣子了平さん是在記筆記，待會兒直接問他就可以了。
沢田綱吉頓時放松下來，同時也不免驚訝：沒想到那個粗枝大葉的了平會對校園祭這麼上心，不過，這次也多虧了他——
「終於完成了……」了平停下了書寫的動作，對著筆記本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沢田綱吉趕緊壓低聲音向他求救：「了平さん……之後請務必借我也抄一下。」
「喔，沢田，你終於也……」了平表情動容，「當然沒有問題！」
他神神秘秘地看了看四周，確定了無人注意後，便直接把筆記本推了過來。
懷著感激的心情，沢田綱吉低頭望去：
筆記本上是一團團糾結在一起的直線與波浪線，除了能看出書寫者當時激昂的心情外，就只能讓人聯想到畢加索或者外星人這樣意味不明的東西……
「這是我剛剛想到的新絕招，命名為『極限直拳·三連擊』！」了平熱切地望著他，「竟然能在我完成的瞬間就察覺到。沢田，你果然是百年難遇的天才！快點來加入我們拳擊部吧！」
不，你都完成了些什麼啊——你這基本是什麼都沒做吧！？
沢田綱吉恨不得把筆記本扔回去。
「…拳擊部和弓道社，你們有什麼疑問嗎？」他們在後排的騷亂引起了草壁學長的關注。
「沒、沒有……」少年灰頭土臉地道了歉。待草壁不滿的視線移開後，他又偷偷詢問有著豐富參會經驗的了平。
「了平さん，剛剛的發言我完全沒聽見……這可怎麼辦啊？」
「不用擔心，」了平朝他自信一笑，「這種時候，只要去問弓道社的優前輩就行了！她什麼都知道！」
沢田綱吉：「……」不該對這個人心懷期待的！
他木然與了平對視片刻。一段時間的沉默後，對方總算是反應過來，跟著灰暗了下去：
「啊、對了，現在的社長已經不是優前輩了……」他邊說邊看看少年。
好微妙的眼神和語氣……
沢田綱吉有點無奈又有點生氣：總覺得被這個人嫌棄什麼的，是件超級讓人火大的事！
另一邊，漫長的會議終於到達尾聲。令少年意想不到的是，偏偏在這最後的時刻，弓道社竟然又被涵蓋在了話題之中。
「往年篝火晚會的點火儀式，都是由西園寺老師射箭完成。但是，因為老師現在不在國內……」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草壁學長說到這時好像停頓了一下，接著就往他這邊看過來了。
少年「嗖」地低下了頭，此刻的心情就如同上課時預感到要被老師點名一樣心驚肉跳——因為像是這種不祥的預感十有八九都會應驗！
明知如此，他內心的小人還是在高聲喊著「不要不要不要……」
「…那麼，今年的射箭點火，」草壁繼續道，「預計會邀請町內的弓道愛好者進行。」
聽他這麼說，褐發少年不由瞪大了眼睛。難以想像，這次竟然成功「死裡逃生」了！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
「——異議！」一道充滿童稚的嬰兒聲線在會議室響起，「既然是校園祭的活動，點火儀式當然應該交由我社進行！」
所以你果然要來插一腳是嗎！？
望著那個突然出現在桌角、一身袴服裝扮的大頭嬰兒，沢田綱吉欲哭無淚。
這時候就算捂住他的嘴也沒用了。嬰兒的聲音已經清晰地透過手上的喇叭傳遞了出去，一時間，會議室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少年身上。
「你確定嗎？」草壁皺眉望過來——明明發出這等宣言的是那個無釐頭嬰兒，但不知為何，所有人都只是看著他。
沢田綱吉連忙站起來擺手，「我沒有……」
「身為弓道社社長，我沢田綱吉當然是義不容辭。」他的聲音一下就被喇叭裡的童聲蓋住了。
「你不要隨便學人說話啊！？」少年對著嬰兒崩潰叫道。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屋裡的大家似乎都把那道聲音當成了他的。
了平興奮叫嚷著「沢田，就該這樣、極限必勝！」一類的話，其他人也都被他帶動。在這樣的熱烈氣氛下，甚至連草壁學長都好像被剝奪了腦子，半含贊許地朝他點了點頭。
「既然你有這種決心的話，」學長說，「那本次校園祭篝火晚會的點火儀式，就交給弓道社了。」
不、不要啊……
沢田綱吉內心天崩地裂。絕望之中，他開始很沒出息地思考要不要在校園祭那天請病假。
或者、如果瞞不過Reborn，干脆就真的把自己弄生病算了！
--
「這次校園祭也順利承擔了重任，真不錯啊。」嬰兒慢悠悠地說道。
「還不是你搞出來的事！」無人的走廊上，褐發少年朝他大吼道，「還有，你現在這副奇怪的打扮又是怎麼回事啊？」
現在的Reborn穿著美式啦啦隊的服飾，不光戴著浮誇的雙馬尾假發，手上還拿著兩個塑料彩球，詭異程度直線飆升。
「當然是在為你加油鼓勁了，」嬰兒說，同時很是敷衍地揮了揮彩球，「畢竟校園祭是11月的事……」
「——接下來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你就利用這段時間，努力去掌握弓道不就行了。」
他的語氣雲淡風輕，就好像在說「這又不是什麼難事」。受話語間暗含的某種力量影響，少年有一瞬間真的放松了一些。但是很快，他就又本能地退縮了：
「這種事怎麼可能辦得到！」
「你不去試試，怎麼能知道結果呢？」嬰兒拿黑黢黢的眼睛望著他。
然而，少年長年積累下的自卑根深蒂固，並不是光憑幾句口頭鼓勵就能輕易動搖的。
Reborn突然掏出一張照片：
「優當時就做到了喔。」
這好像還是第一次從Reborn口中聽到學姐的名字。在他們以前的對話中，嬰兒一直都是用【她】來代指的。
少年不由一怔。然而，在看清他手裡的照片後，關於稱呼的問題就登時被他拋到腦後了。
「這照片你是從哪裡找來的啊！？」他震驚道。
照片上方還有垂落的衣料邊角，這種可疑的視角簡直像是偷拍。背景裡有不少人，但都沒拍到臉，只能看見各類深色的和服。都是些少年見也沒見過的花紋。
被完整拍到的則是一個年紀很小的女孩，看起來只有六七歲大，小小的一團；由於穿在身上的和服是淺櫻色的，所以在人群中十分亮眼。
她佩戴著弓道用的護胸，和服長長的袖子被用白布扎起，露出了有點肉肉的手臂。右手邊站著一個手持竹弓的成年女性，作勢要將弓遞給她。
女孩雙手攤開，做好了迎接的准備。她微微仰著頭，黑發間點綴的鵝黃色花朵也跟著垂落，盡管竭力維持住嚴肅的表情，淡琥珀色的眼睛卻亮晶晶的——
雖然臉頰還帶著嬰兒肥、神態也和現在大有不同，但這絕對就是小時候的優學姐沒錯！
不想她的照片被其他人拿在手裡，褐發少年下意識伸手去夠。嬰兒這時卻敏捷地跳到了窗台上。少年撲了個空，失去平衡一頭栽倒，最後只好靠在牆邊齜牙咧嘴地揉後腦勺。
「我有我的情報來源…唔、不過確實也費了一番功夫，」Reborn的回答語焉不詳，聽起來就十分可疑。
「這是優六歲時在御所表演射禮的照片……嘛，總之就和你現在的處境差不多吧。」
「這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吧！」學姐面臨的狀況明顯比校園祭要嚴峻多了！
「但是，當時的她接觸弓道也才一個半月的時間而已。」Reborn看著他說，「怎麼樣，現在你還要直接放棄嗎？」
但他和學姐又不一樣……
盡管立刻產生了這樣的想法，褐發少年卻在脫口而出的一剎那遲疑了。
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變得不願意承認和優學姐之間的差距。即便意識到了，也想要去彌補追趕。
「……」
他定定看了嬰兒幾秒，眼中神色數度變幻，然後突然向前一個猛撲：
「總之先把照片還來！」
「有破綻。」窗台上的嬰兒順勢而起，一個飛踢正中少年側臉。
反應過來的時候，沢田綱吉已經凄慘地仰面躺在了地上，眼前滿是閃爍的星星。
頭暈目眩間，他隱隱聽見了嬰兒漸漸遠去的聲音：
「關於弓道的特訓已經准備好了，現在就出發去道場吧。」
「讓女士久等可不是紳士所為喔。」
誒、難道說……？
少年茫茫然地瞪著空蕩的天花板，周圍一片寂靜，嬰兒似乎已經離開了。突然間，一張照片飄飄搖搖地落到了他臉上，最後恰好輕輕掩住嘴唇。
他臉一燙，趕緊伸手將那張照片拿開了，目光和動作都十分溫柔。
然後，看著照片正中搔首弄姿擺著造型、表情卻十分呆板的嬰兒啦啦隊長，沢田綱吉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半晌後，夾雜著憤怒與受傷（主要是眼睛）的哀嚎在教學樓響徹：
「Reborn——！」快點給他出來、他說的照片才不是指這張！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埋伏筆多一點~校園祭在11月，之後的日常會集中在10月份，快大聲告訴我10月有什麼日子！（叉腰）學姐這章沒能出來_(：з」∠)_so下章發點糖恰恰！（喂）
第58章 測量
弓道場內，優和沢田綱吉面對面坐著。
看到道場內只有學姐一個人時，少年還很是驚訝了一番：原以為以那個鬼畜嬰兒的稟性，一定會准備一大堆誇張又過分的特訓等著他。原本，直覺是這麼警告他的。
不過……自從學姐從知識競賽回來，他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單獨相處了。
一邊這麼想著，少年一邊偷偷看著學姐平靜的面孔，瞬間感覺內心的焦躁都被撫平了很多。
秋季學期以來，他身邊出現了一大堆怪人，她則將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升學准備上。
要不是被Reborn逼著接手了社團，他和學姐的交集一定會比現在還少——像這樣的想法一經產生，他不由又感到慶幸，還好當初的廢社申請被攔截了下來。
不過，他是絕對不會在那個嬰兒面前承認這點的。
「也就是說，要在一個月內掌握弓道、並在篝火晚會上成功用火箭射中柴火堆嗎……」
沉思片刻後，優慢悠悠地飲了口茶。
「嗯，做不到喔，基本上來說。」她語氣輕緩地下了定論。
「…果然是這樣嗎。」褐發少年並沒有露出多麼意外的神情，只是輕吐出一口氣，稍微有點泄氣的樣子。
「但是、學姐以前不是……」意識到說漏了嘴，他猛地頓住了。
「…我以前？」優有點困惑，反應過來後也沒有生氣，「啊、是指射禮演示那時候麼——Reborn告訴你的？」
沢田綱吉點點頭，心裡卻驀地生出一股違和感：就像剛才他從Reborn口中聽到學姐的名字時一樣，這好像也是優學姐第一次對嬰兒以姓名相稱。雖說他們兩個人之前也打過照面，但怎麼想都覺得有點奇怪……
「確實，我當時只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優一本正經地說，「但是，畢竟我是天才嘛。」
他們對視片刻。沉默之中，依稀是有一串啼叫的烏鴉從頭頂上方飛過了。
望著表情嚴肅認真、絲毫不像在開玩笑的她，沢田綱吉忍了又忍：「…等等、這話不該由自己來說吧！？」
「為什麼不行？」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如果是吹捧則另當別論，但我說的是事實喔。」
她一臉的理所當然，反而讓少年不知該如何吐槽了：差點就忘了，她有時候也是個相當無釐頭的家伙！
「而且，點火儀式和普通的射禮表演也不是一回事，光是使用的箭矢差別就很大了。」優豎起右手食指。
「要搭著點燃的特制箭矢開弓，對操弓者的把控力要求很高。再加上是眾目睽睽之下，就算是經驗豐富的射手，也會面臨不小的壓力。」
順著她的話，少年不由將自己代入到了那個場景：在萬眾矚目中，他舉著比自己高出兩個頭的和弓，顫顫巍巍地拉開；結果因為太緊張手一抖、點著火的箭矢直接掉到了腳上。下一秒，他整個人都燃燒了起來……
沢田綱吉默默打了個寒戰，眼神絕望：糟糕、不知為何，總覺得這種事非常有可能發生在他身上——他才不想因為這種搞笑的原因死掉！
「所以說、除非是有著多年經驗的射手，或者是有著超絕天賦的天才……」看到他的表情愈發灰暗，優頓了頓，安撫般說道，「不用擔心，到時我可以去射箭。」
聞言，沢田綱吉目露猶豫。
但是、優學姐射箭方面的問題還沒有解決吧？讓她去進行點火儀式，就意味著她必須使用那種會讓自己不開心的射型……
想到這兒，少年不再遲疑，立即搖了搖頭，「學姐，我果然還是想先自己試試。嗯…畢、畢竟我現在已經接手社團了嘛！」
他欲蓋彌彰地補上了最後一句。優看了看他，盡管沒說什麼，目光中卻帶著淡淡的驚訝。
「…好吧，那就先試試看。」她邊說邊站了起來，「事不宜遲、現在就來體驗一下普通的射箭怎麼樣？」
「誒？」沢田綱吉有點驚訝，他還以為會從最簡單的基本功開始呢。
「要在一個月的時間內達成目標，靠常規方法肯定是不行的吧？」優看穿他的想法，「站起來吧，順便把左手也伸出來。」
沢田應了一聲。即便對她的指示感到不解，他還是老老實實地伸出了手。
優從社團的備用箭筒裡挑出兩支長度中等的箭，回身看到褐發少年左手向前，擺出要和人握手的姿勢，有點忍俊不禁。
他大概從她的神情中察覺到了什麼端倪，手下意識向下垂了垂，望過來的眼神卻仍然是懵懂乖巧的。
她於是搖著頭走近，輕輕托起少年的手腕，往他身側的方向打開。
「是這邊。」
他已經換上了秋季校服，但袖子向上卷起，半個小臂都露在外面。意識到肌膚相觸的時候，他依稀是往外躲了一下，但那時她的手已離開了。
「手伸好喔。」
如同裁縫測量衣服尺寸一樣，優拿出一支箭，認真比著他的胳膊。
「…這是在干什麼？」沢田綱吉好奇地問。
「測量適合你的箭矢長度。」她答道，「每個人的臂長不一樣，所以要根據實際情況來選擇對應的箭矢。從這裡…到這邊。」
一邊這麼說著，她的手指一邊從他手臂上空虛虛拂過了。這個演示性的動作所帶起的空氣震動微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卻莫名感到一陣微風，沁著熟悉的寒涼香氣；落下時又變成小小的火苗，從伸出的手臂一路燒到心髒和耳朵。
離、離得好近啊……現在只要稍稍一偏頭，就能看到她白皙的側臉，微垂的眼睫纖長。
越看越是心猿意馬，甚至產生一種更加貼近的想法。沢田綱吉幾乎是立即強行扳正了頭，心裡像是同時裝了幾百只小兔子在跳。這種震動在他此前的人生中從未有過，隱隱帶著某種侵略性，陌生得叫人害怕。
但是沒用，學姐比對的很認真，箭矢的尾羽時不時擦過他的脖頸；
到了最後，即便她將箭矢拿遠，那股若有若無的酥麻癢意也一直留存、乃至於揮之不去了。
在少年近乎絕望的目光中，她又拿起第二支看起來長度差不多的箭，像是還要再來一次。
「剛剛那支不行嗎？」他小聲問，開口時才發現聲音比平時沙啞，於是掩飾性地咳了一聲。
「稍微短了點。」優說，將他的反應誤以為不耐煩，又補充道，「箭矢一定要認真選擇才行。如果長度不夠，拉弓時可能會卡進弓的內側，造成誤射的話會很危險。*」
見她說得嚴肅，他只好悶悶地點點頭。第二次測量時的心情比先前還要焦躁，兔子們在心裡亂蹦亂跳，混亂而難以停止。
過了大概一個世紀那麼久的時間，優終於露出了滿意的表情：「就用這支吧。接下來是『弽』，嗯……」
沢田綱吉還記得合宿時日吉老師關於弓具的零星科普：所謂的弽就是射手佩戴的鹿皮護手，上面好像有一道用於控弦的凹槽。根據射手的習慣差異，凹槽的位置與形狀也都各不相同。
如果佩戴不熟悉的護手，射箭時的感覺也會非常不順。因此，弽對於射手來說是非常寶貴的私人用品，一般是絕不會輕易外借的。
「社內備用的都大了點啊，」優找出幾個護手，粗粗比了比就都放到了一邊。她看看少年，後者幾乎是立即緊張起來，像是預感到了即將發生的事。
「沢田，把手伸出來。」她說。
「……」
像是條件反射一樣，他將手往身側一抬，恢復了剛才測量箭矢時的姿勢。
見狀，優嘆了口氣，這次是先壓下他的手臂，然後松松握著少年的手腕往前抬起。她的指尖沿著手腕內側向上，柔軟似藤蔓生長，若有若無的觸碰如同箭羽。
在他還沒完全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的手掌已經松垮地貼在一起了。如果這時收緊手指，會變成類似於十指相扣的姿勢。
他的腦子裡像是有煙花炸開。
「別動。」
察覺到他想躲開的意圖，優眼疾手快地捉住他的手腕，從手掌底部到掌心再到指尖，他們的手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了一起。
「嗯，大小差不多，可以用我的護手。」她仔細觀察一下，才謹慎地下了結論；末了卻又忍不住看著他的手笑了笑。
「感覺有點可愛……沢田的手。」沒有多想，這句話便自然而然地從嘴裡溜出來了。
作為男生，手竟然和她的差不多大，似乎是件有些丟臉的事。不過，考慮到他才國一，便完全情有可原了。
手指看起來白白嫩嫩，指甲也修剪得整齊干淨。或許是因為處在發育階段，已能隱約從凸出的骨節看出性別的不同，叫人想到亟待生長的幼竹。
「…還會再長大的。」褐發少年低聲道，聲音有點沙啞，同時動了動手腕，她於是松開了剛才鉗制住他的那只手。
難道說是害羞了嗎？
這麼想著，優不由看向褐發少年，卻正好與他略顯急切的目光相撞：他臉上確實是染上了薄紅，但神情並不像她預想的那樣別扭慌亂，反而帶著淡淡的眷戀；就像是不想放開一樣。
優微微一愣，下意識垂眸避開視線，將貼合的手撤開了；在他沉沉的眸光之中，她忽然感到他們之間隔著的空氣一燙，唯有拉開距離才能恢復一點清涼。
剛想後退，手卻被少年重新握住了。他露出一種既苦惱又茫然的表情，眉毛糾結地擰著：
「學姐、我……」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箭矢短會造成的後果，暫時沒有找到特別完整的解釋，所以這裡參考了《弦音》小說裡的說法。之後會再去翻翻其它資料！本來想一次性寫完的……但這次姨媽有點子凶險，嗚嗚嗚等我順利渡劫。
第59章 比試
現在他和優學姐，究竟是什麼關系呢？
少年獨自在心裡困惑著。
拜某個亂來的嬰兒所賜，校園門口的表白眾目睽睽。最初還有些帶著惡意的、諸如「廢柴綱一定是拿到了三年級優學姐的什麼把柄」的傳聞；但是時間一長，不知不覺間，大家好像都默認他和學姐是在交往了。
可是那時，學姐明明是顧及到他的面子才會答應，對他大概也並沒有任何『喜歡』的感情。
盡管少年察覺到了一些微妙的變化，但他不清楚這些變化究竟是因為告白，還是因為暑期合宿後他們之間距離的拉近。
學姐對他的諸多縱容可以理解為交往中的親密，又或者她只是一直把他當小孩子逗弄。
就像現在，她任由他抓住了手，表情卻沒有絲毫變化，還自然地問他「怎麼了」。
想要告訴她……他現在的心情。
少年的心兀自鼓噪著。
「學姐，我……」
下一秒，他的聲音被道場門猛烈的推拉蓋過了。
「十代目！Reborn先生說你在進行特訓，我們也來幫忙！」
「哈哈哈，看起來很有趣的樣子啊。現在是在進行握手的練習嗎？」
「喔，沢田，讓我們一起朝著極限衝刺吧！」
褐發少年眼球暴突：你們怎麼偏偏在這時候來了啊！？
優感到手上一松，轉過頭，發現他一下退到了離她五米遠的距離；臉變成了蝦紅色，呆滯的豆豆眼，熱騰騰地冒著蒸汽。
她眼中閃過一絲無奈的笑意，而後面色如常地和三人打了招呼；山本與笹川都熱情回應了，獄寺則只是冷淡地朝她點了點頭，好像只有在面對褐發少年時，他才會露出春光燦爛的一面。
比如現在。望著明顯陷入呆滯的沢田，他一臉「十代目你是我的神！」的表情。
「大…大家怎麼來了？」沢田綱吉問。看到笑呵呵的山本和摩拳擦掌的了平，他又不禁腹誹：這兩個人不是各自都有重要的社團嗎，怎麼感覺每天都沒有訓練的樣子！
「這不是很好嗎，」穿黑西裝的嬰兒突然出現在山本的肩膀上，像是看穿了少年所想，「大家都是自發來幫助你的……這可是增進家族成員關系的好機會。」
「你還真是一點機會都不放過啊！」褐發少年崩潰吐槽道。
隨即，他又想到優學姐也在，趕緊扭頭向她解釋：
「那個、家族游戲是陪小孩子玩的，學姐……」學姐要不先回去吧。
他剛想這麼說，卻見優表情自然地點點頭，直接向著Reborn道：「特訓的說法好像很有趣，這次也讓我加入吧。」
「當然沒有問題。」Reborn奶聲奶氣地說，一躍來到優的旁邊。
「不光是優，你們三個也要一起參加——勝利的獎品是這個。」
他掏出一張紙，上面明晃晃地寫著「弓道社副社長」幾個大字。
為什麼突然就從特訓變成比賽了啊！褐發少年頓感無力，然而他很快發現：除了一直都熱血沸騰的了平以外，山本和獄寺的眼神都陡然犀利，像是對勝利志在必得。
「十代目的左右手只能是我，哪怕是要豁出性命……」不、不要為了這種東西就輕易豁出性命啊獄寺君！
「如果是左右手的位置，我這邊可不打算讓出啊……」說到底、你們究竟是怎麼把「弓道社副社長」和「左右手」聯系在一起的啊！？
沢田綱吉越發表情麻木：如果說最開始他還對「大家都來幫助他」的說法心生感動，那麼現在根本只剩下害怕了——這幫人聚集在一起，根本就是雞飛狗跳鬧劇的序曲！
而且，這次優學姐也在，他必須好好控制住事態發展，不讓她發現端倪才行！
要說還有什麼期待的話……看著干勁滿滿三人組，沢田綱吉突然靈光一現：這三個人的運動神經都比他好上太多了，說不定、他們中間有人能擔起點火儀式的重任！那他不就輕松了嘛？
這麼想著，少年對這次特訓便沒有那麼排斥了。殊不知自己的反應都落入嬰兒眼中，後者翹了翹嘴角，是種壞出汁的腹黑表情。
「十代目，請您放心！我一定會取得勝利！」注意到褐發少年投來的期待眼神，獄寺信心滿滿地打著包票。
偏偏在這時，門口突然出現一道穿著並中女子校服的靚麗身影。
「既然Reborn在，那我也要參加。」她單手一撩頭發，帶著種不由分說的強硬態度。
「碧洋琪！？」沢田綱吉驚道：不光如此，她還吸取了上次的教訓，竟然打扮成了並中學生的樣子過來！
「不過是這種程度的偽裝，對我來說輕而易舉。」碧洋琪神情冷艷紅唇嫵媚。
「不、你這也根本不像國中生啊！」少年誠實槽道。
更糟糕的是，一見到碧洋琪，獄寺便滿色慘白地捂著肚子半跪在了地上。
「老、老姐……」呢喃著這樣的話語，他強撐著抬了抬頭，最後不甘地往地上一趴，確定再起不能。
——比賽開始前，獄寺隼人，出局。
「那麼，現在比試正式開始。首先是第一個項目，」Reborn道，「說到拉弓，最先要鍛煉的當然是臂力。所以這一關就由了平來主持。」
了平元氣滿滿地應了一聲，轉過來對著他們道：
「下面、就讓我來傳授給大家拳擊部的訓練方法！請大家拿起各自的拉力器。」
誒，這個拉力器又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沢田綱吉嘴角抽搐地望著面前的彈簧拉力器，握柄的顏色是很有了平風格的明黃色。
接著，他們就像上體育課那樣一字排開了。跟隨著了平「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口號與動作，所有人拉動著手中的拉力器，畫面稀松平常到了一種讓褐發少年震驚恍惚的程度。
沒想到、所謂特訓竟然會是這麼正常的鍛煉場面……這樣一來，也不用擔心學姐懷疑什麼了。
他頓時松了口氣。雖然手臂已經酸得不行，但一接觸到優的目光，少年還是挺直了腰杆，竭力做出了雲淡風輕的表情。
就在他快撐不住的時候，了平終於動作一頓。
總算是結束了……還沒等少年放松下來，就看到熱血的拳擊部部長仰天大吼：
「好！熱身結束，下面正式進入鍛煉！」
在沢田綱吉堪稱驚恐的注目中，了平的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竟然連拉力器彈簧的移動都無法看清，就像在手上操縱著一團鋼鐵色的風暴般風卷殘雲。
「左右做完、接著就換到上面！」
說完，他雙手舉高，那團瘋狂振動的拉力器風暴就移動到了頭頂，如同制作中的披薩面餅那樣不斷擴大著盤桓。
變、變得不正常起來了！
沢田綱吉斬釘截鐵地吐槽道。不知為何，心中甚至有種「果然如此」的欲哭無淚。
「阿綱，你的動作也要跟上。」Reborn睜著他那雙黑黢黢的黑豆眼睛說。
「這種動作怎麼可能跟得上！」他大聲抗議道，順便再一瞥旁邊的山本和碧洋琪，結果發現此刻他們竟然各自頭頂一個一模一樣的拉力器風暴——這兩個人居然完美跟上了了平的動作啊喂！？
山本還是在「哈哈哈」地笑著，碧洋琪則表情平淡，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亂上半分。
看到他們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少年不禁懷疑起人生：難道說、做不到的他才是那個不正常的人……？
糟糕，那在學姐眼裡，現在的他豈不是很糗？
他趕緊向裁判席的方向望去：優學姐並沒有看他，而是認真地盯著了平的動作，頭頂的鋼鐵風暴一如山本和碧洋琪——你又是在什麼時候加入的啊喂！？
這下，少年徹底沒了推托的理由，只能慌慌張張將拉力器往上一舉。然而一邊握柄沒抓牢，「duang」地砸在了腦袋上。
在一陣眼冒金星天旋地轉中，第一場比賽，終了。
「下面是打分時間。」Reborn說。他和優一人握著一個圓形的白色手牌。
「順帶一提，每輪評分最低的選手會自動出局。懲罰是這個。」嬰兒淡定地掏出一杯泛著五彩斑斕的漆黑光澤的飲料。
看到那個眼熟的顏色，沢田綱吉整個人都要不好了——為什麼這裡會突然出現乾汁啊！？
「這是某天我偶然路過黑市時，從那邊的初中生手裡購得的東西。」Reborn介紹道，「因為很有趣，所以就先訂購了100杯的份額。」
「拜托你學點好吧！」褐發少年萬分崩潰。他對乾汁的恐怖威力記憶猶新，驚恐之下，簡直連吐槽的余力都喪失了。
早知道剛剛拼盡全力也要贏的！現在誰會喝乾汁不是已經板上釘釘了嗎！？
無論心裡有多麼不情願，在他絕望的碎碎念中，裁判的打分還是開始了。
首先是女子初中生打扮的碧洋琪。
「力量和速度都無可挑剔。」優說，並給出了「8」分的超高分數。
兩個女生平靜地對視一眼。某種女性的直覺告訴她們，將來還會和彼此有更深一步的交流。只不過目前，她們只是平淡地相互頷首致意了一番。
比起優，Reborn的打分似乎更嚴格一些。他給出的評分是「6」分。
「可以試著再往裡面融入有毒料理的招數。」他評價道。這招來了褐發少年「你究竟是在根據什麼打分！？」的激烈吐槽。
碧洋琪卻對這個評價十分滿意。
「不愧是Reborn，竟然一眼看出了我最近的苦惱。我們果然是命定的一對！」她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來。某種程度上說，她和獄寺會在一些奇怪的地方展現出非常奇妙的姐弟共性。
輪到山本時，裁判們的意見則呈現出了完全相反的態勢。
「敏銳的洞察力，還有卓越的天賦。」這麼誇贊著的Reborn舉起了「9」分的手牌。
「…左右手在使用上似乎並不平衡。」這次，優只給出了「5」分。
你們都是怎麼看出區別來的？這兩個人剛才的動作難道不是一模一樣嗎！
沢田綱吉不由腹誹。
對於優的評價，山本也未有異議，反而相當爽快地承認了：「這也能看出來嗎？優前輩果然很厲害！」
然後……終於輪到他了。
當學姐和Reborn的目光齊齊轉到他身上時，沢田綱吉下意識挺直了背。雖說已經預料到了結果——少年痛苦地看了一眼桌上那杯乾汁——但心裡還是克制不住的緊張。
「……」優沒說話，慢慢舉起的牌子上卻寫著「10」的滿分成績。
沢田綱吉猝不及防，近乎呆滯地看著她。他腦子裡產生的第一個想法卻是：這麼公開偏袒真的不要緊嗎學姐！？
然而，山本和碧洋琪好像比他接受的還快。
「呀，前輩會偏袒阿綱也是當然的。」山本笑眯眯地說，「畢竟是熱戀中的情侶嘛！」
碧洋琪則一臉理所當然，「會讓理性蒸發殆盡的才是愛情。」
你、你們究竟在說些什麼啊！？
沢田綱吉頓時面紅耳赤，手和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擺了。
讓他更感無力的是：就連一旁垂死的獄寺都勉強自己抬起頭，顫顫巍巍對學姐比了個拇指。
「你這家伙……沒想到、還挺有眼力的嘛。」獄寺露出一個凄涼又肯定的笑容，然而下一秒就被衝上前來關懷他的碧洋琪嚇得兩眼翻白失去了意識。
沢田綱吉收回同情的視線，與此同時，心中又不免重燃希望：如果學姐給他滿分，那麼接下來他只要再有、再有……說起來，8加6和9加5各自等於多少來著？
當然，還沒等他算個明白，微弱的希望就被袴服嬰兒毫不留情地撲滅了。
「公平起見。」Reborn的手牌上明晃晃地寫著「1」。
到底是多想看他喝乾汁啊！？
沢田綱吉感覺自己徹底看穿了嬰兒邪惡的陰謀。
然而，評分到這裡還沒結束。他們的視線又繼續平移向了少年的右手邊。
誒、那邊應該沒人才對啊……？
沢田綱吉也跟著往旁邊扭頭，結果在不遠處發現了頂著花椰菜頭、眼淚鼻涕流了一地的凄慘小牛。
他也拿著一個拉力器，只不過頭從彈簧正中穿過了。小小的身體被拉力器纏繞綁縛著動彈不得，明顯是在玩鬧時栽了跟頭。
藍波——你又是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褐發少年又驚訝又崩潰。
「要、忍、耐……」小孩大哭著在地上打滾，弓道場內一時充斥著聒噪的聲音，「藍波大人要忍耐……」
「嘛，以擺件的標准來說……」
Reborn和優都不為所動，表情十分冷酷。他們同時舉起了「0」分牌。
——第一場比試，藍波（在沢田綱吉的安慰中），出局。
第二場比試開始前，Reborn說要稍微准備一番，然後就自顧自地消失了。其他人都留在道場內等待。
山本、獄寺、了平、碧洋琪還有藍波……望著眼前相似的人員配置，少年立即回想起了當初弓道社經歷社團審察的時候。
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
他的目光移向表情平淡、被熱鬧場景環繞的優學姐，心裡突然微微一動。
學姐好像從當時的旁觀…變成了像現在這樣稍微參與的樣子。這是不是種好的改變呢？
他莫名覺得是的，內心甚至還有一絲喜悅。
但是不對、他到底在開心什麼啊？明明應該讓學姐和這群人保持距離的才對！絕對不能讓她知道彭格列的事！
少年忽然反應過來。於是，他的心情便又重新陷落在緊張與崩潰中了。
「那麼，第二場比試的內容是准度。」Reborn的聲音響起，同時出現在道場的還有一個碩大無比的草靶。
「負責教學的教官是——」嬰兒的目光落在他們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重看漫畫才發現，原來80對左右手的位置也很認真，看到他對59說「你頂多是耳垂」的時候我都驚了，好帥啊（喂）最近狀態有點糟糕；遂決定把文案裡的「加班地獄」改成「快樂地掙加班費」，根據吸引力法則，我將重新變成一只快樂小狗！（吸走所有人的負能量）（一拳把大家的不開心都打爆！）
第60章 喜歡
「是我。」
山本主動站了出來，笑容一如既往的陽光爽朗。
誒？
沢田綱吉有點遲疑：確實，就像力量訓練是由拳擊部的了平負責一樣，身為棒球部的新星，山本的准度一定很高——但是，棒球和弓道的准度真的是一種東西嗎？
還是說，山本其實對弓道也有研究呢……？
山本在班上很受擁戴，或許是出於這個原因，褐發少年也對他懷有著十足的信任。看他現在信心滿滿地走到離草靶十米遠的地方，少年也不由期待起他的表現。
是啊，如果是山本的話……說不定真的能做到！
「那麼，首先先由我來示範一次，」山本微笑著說，並拿起一支箭矢。
幾乎是在手持箭矢的一瞬間，他的眼神就變得無比認真銳利，好像不是站在道場、而是手握棒球身在球場一樣。
「喝啊！」發出這樣聲音的山本徒手將箭矢投擲了出去，最後正中靶心。
結果真的是用打棒球的方法——沢田綱吉斯巴達臉——這已經和弓道完全沒有半點關系了吧！？
「在道場不使用和弓是不行的喔。」優默默豎起一個「0」分。
「哈哈哈，前輩真是嚴格。但我對弓箭什麼的，實在玩不來吶。」山本笑著摸摸後腦勺。
「嘛，殺手的話不需要拘泥於武器。」Reborn給出了「8」分的高評價。
「謝啦。果然這又是Mafia游戲嗎？」山本笑容不變，好像完全沒把嬰兒的話當真。
旁觀的沢田綱吉感覺自己要瘋了：為什麼這次連教官都被打分了啊！？而且其中有個裁判的標准已經徹底跑歪了！
「你不要亂說什麼『殺手』的事啊！」他對著Reborn吼，生怕優學姐會察覺到什麼不對。
優看他一眼，突然道，「沒關系，小孩子說著玩的。」
誒？難道學姐也和山本一樣，相信了Mafia游戲的說法嗎？不會吧！？
褐發少年有點難以置信：感覺她明明應該是那種看到小孩子說「殺手」就予以鐵血糾正的人才對！
然而，看到優毫無破綻的表情，他也只有接受、並為此而大松一口氣了：
太好了、看來沒有暴露……
「現在可不是說話的時候喔，」Reborn道。話音剛落，被擊中靶心的草靶就冒出一團白色煙霧，漸漸縮水成了更小的型號。
「這是怎麼回事？」沢田綱吉驚訝道，危機感一下在腦門突突作響。
「這是彭格列武器研究部門研制的新型炸彈，靶心每被擊中一次就會縮小一點，」嬰兒解釋道。
「必須在180秒內連續擊中靶心4次，否則就會爆炸。順帶一提，現在還剩109秒。」
「求你干點人事吧！」褐發少年崩潰了。
這種炸彈研制出來是有什麼用，彭格列的武器研究部門整天都在干些什麼啊！？
「沢田，這裡就放心交給我吧！」了平一手握拳，在掌心上猛錘一下。
「了、了平さん！」看到他那麼干勁滿滿的樣子，不知為何，少年更害怕了。
「——運動就是要極限的熱血！」學著山本的樣子，了平拿起箭矢，徒手猛擲了出去。
「你怎麼也開始打棒球了啊！」沢田綱吉眼球奪眶而出。
但是，這次箭矢連草靶的邊緣都沒挨到，深深扎進了後面的地板裡。
這個人……准頭超級差！
少年扭頭望著一臉不好意思摸著後腦勺的了平。
「不使用和弓的話，我是不會承認的。」優繼續舉起0分牌。
「雖然威力達到，但准頭有待提高。」Reborn舉著3分牌說，「因為沒有中靶，所以時間倒扣30秒。」
「哪有這種規定！？」都什麼關頭了你們竟然還在那裡打分！
在沢田綱吉的怒視下，穿著袴服的（不靠譜）裁判二人組慢悠悠地低頭喝了口茶。
只剩下不到1分鐘的時間。草靶不斷冒出白色蒸汽，正中的靶心閃爍起危險的紅光。
褐發少年著急地拿起弓箭，想起自己不會拉弓又只好頹喪放下，手足無措地抱著頭崩潰。
究竟要怎麼辦才好！？
這種時刻，他突然無比懷念米花町那個胖乎乎的小學生。雖然身後跟著死神，但小學生處理炸彈真有一手；假如他在這裡的話、一定可以用足球把那個草靶踢到天上去！
「什麼事都想著依靠別人可不行，」Reborn舉起了槍對准他，「憑自己的力量度過這次危機吧。」
見此情形，優的眼眶微微放大，下意識想去攔嬰兒，卻被敏捷地躲開了。
「不要小看阿綱。」Reborn道。
槍響以後，褐發少年應聲倒下。
「——復活！拼死也要阻止爆炸！」下一秒，他原地起立，衣服全部撕裂，露出了天藍色的四角內褲。
少年氣勢磅礡地奪過箭筒，瞪著三白眼不斷將裡面的箭投擲出去，速度力度都很驚人。
其中有兩支命中靶心。草靶繼續縮小，終於變成了正常的大小。這時箭筒卻已經空了。
然而，少年沒有氣餒，反而振臂狂呼，宛如一只瘦小但非常嚇人的猩猩：
「還剩最後一次！」
說著，他向前猛衝，將自己化為箭矢，一頭猛撞在了靶心上。
閃爍的紅光停止，危機解除，少年額頭的火焰也隨之熄滅，眼神漸漸清明。
「…誒？」
看到優和Reborn不約而同舉起的「100」分，他先是一愣，繼而慢慢在其他人的歡呼聲中反應過來。
「十代目！」
「這正是極限的力量！」
「不愧是阿綱！」
「干得不錯，這次連我也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一下被這麼多人圍著誇贊，沢田綱吉有點害羞。他抓抓頭發，隔著人群捕捉到優的目光，對她露出的笑容羞怯清淺，眼神柔軟。
等終於意識到自己沒穿衣服後，少年又「啊」了一聲，頓時什麼都顧不上了，著急忙慌、熟門熟路地衝進了道場的換衣間。
優靜靜看著遁逃的少年，眼神有點復雜。她突然道：「你說得對。」
Reborn用余光掃了她一眼，沒有問她這句話的意思，只是翹起了嘴角。
——第二場比試，除沢田綱吉外，其余人出局。
「那麼，接下來是第三場比試……」
「等等、既然大家都出局了，繼續比試還有什麼意義啊！？」換好衣服的少年大聲抗議。
「……點火儀式上使用的是帶火的箭矢，」Reborn繼續道，無視了「給我好好聽人說話啊喂！」的吐槽背景音。
「也就是說，操弓者需要具備不懼烈焰的勇氣。」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跳到了碧洋琪身邊。
「這是碧洋琪特意為你制作的火焰威士忌巧克力熔岩蛋糕，是淋上高純度酒精後再點燃的傳說中的料理。」
隨著他的解說，碧洋琪端出一盤烏漆嘛黑的不明物體——確實是在燃燒著，那盆東西簡直就是蟲子在火焰中慘叫著化為灰燼的地獄圖景。
沢田綱吉：「……」
「現在就來全部吃掉吧，來證明你的勇氣。」Reborn說。
「你這只是在整人而已吧！？」沢田綱吉怒吼。
「來吧，大家都不要客氣。」碧洋琪就像女主人分發餐後甜品一樣，將那坨地獄切開了，每個人都分到了一塊。
大概是為了表達親近，她最先端給了獄寺，導致原本還有稍許清醒的他徹底昏死了過去。
…這已經完全不是特訓了吧！
沢田綱吉抓狂地看向Reborn——此刻嬰兒雖然睜著眼睛，卻冒出了鼻涕泡，一副安詳沉眠的樣子。
「睡著了嗎……那這份就先給你吧。」碧洋琪將切好的蛋糕遞給了旁邊的人。
結果引發這一切的家伙居然用最卑鄙的手段逃脫了啊！
沢田綱吉瞪圓了眼睛：有時候這嬰兒真是比成年人還陰險！但是，他還沒來得及發出唾棄，注意力就被一道遲疑的、泛著清涼的女聲全數吸引走了。
「…謝謝。」說完，優低頭望著那團燃燒的不明物體，肉眼可見的動作一頓。
褐發少年絕望地揪著腦袋——優學姐！在旁邊的人居然是優學姐啊！！
但是、就算學姐不知道碧洋琪毒料理殺手的威力，看到那坨東西也怎麼都不可能真的放進嘴裡吧！？以學姐的智慧來說！
他直勾勾地瞪著那邊，企圖用灼熱的視線傳遞危險警告的信息。
「好像稍微有點像呢……」優露出一個懷念的微笑，「和我以前做過的玉子燒料理。」
少年一頭栽倒：差點忘了——這個人和碧洋琪根本是一丘之貉，都十分缺少對料理的正確認知來著！
眼看學姐舀起一叉子不明物，宛如電影慢鏡頭般，叉子離她的嘴唇越來越近，幾乎是馬上就要碰到——
沢田綱吉不再猶豫，一下子撲了上去。
「學姐，不可以吃那個！」
他猛地拉住她的手腕，強行改變了方向，帶著視死如歸的精神將叉子連同那坨不明物一起塞進了嘴裡。
徹底喪失意識以前，他看到的是學姐錯愕的眼神。原來她的手腕那麼纖細，他迷迷糊糊地想。
她離他越來越遠。當視野變成道場的天花板時，他才恍然頓悟：其實是他被碧洋琪的毒料理毒倒了。
黑暗侵襲時，他還不忘自己吐槽自己：
其實完全沒必要吃下去吧剛剛！真是的、為什麼會突然做出和中了死氣彈時一樣的行為啊？
不會真的死掉吧，這一次？不要啊——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學姐、他喜歡她的事……
--
鴉啼響起。沢田綱吉猛地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道場的天花板。室內光線暗了不少，是一種臨近黃昏的、溫柔黯淡的暖黃色。
周圍靜得可怕，如果不是偶爾響起的一兩聲烏鴉啼叫，他簡直要以為自己已經在頻繁的爆炸中徹底聾掉了……
腦後是柔軟的、溫熱的布料，朦朧間，他感到腦袋被輕輕揉了揉，安寧的冷香纏繞浮動，熟悉的女聲在正上方響起：
「醒了嗎？」
……誒？
少年稍微調轉一下視線，看到了正投下平靜目光的學姐。她還穿著袴服；他們離得很近很近，他甚至只能看到她上半身穿著的白色棉質短袖。
等等……現在這個姿勢——他再度確認一下腦後的溫熱觸感，頓時目露驚恐——難道說是膝枕！？
驚慌之下，沢田綱吉立馬就要爬起來。但綿軟的身體根本提不起勁，在被她以一種輕柔的力道按住額頭後，甚至就連最後一點拉開距離的意志都喪失殆盡了。
「大家都先回去了。碧洋琪說她的料理會讓人暫時喪失行動能力，」她看了一眼時間，「再躺5分鐘比較好喔。」
「……」
他沒說話，只虛弱地做了個類似點頭的動作。手掌之下的溫度直線飆升，優瞥到少年紅透的耳尖，心頭像是有羽毛輕輕拂過。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像是說悄悄話那樣詢問道：
「難道說，是害羞了嗎？」
「沒、沒有的事！」他立即道，轉頭就被自己磕磕巴巴的聲音出賣了。
她笑起來，克制住了想去摸摸他耳朵的衝動。少年好像也明白她是在故意調侃，於是露出了憋屈但又無可奈何的弱氣表情。
不過很快，他就神情一變，既心虛且緊張的樣子。
「怎麼了？」少年的變化落入眼中，優歪了歪頭，「胃不舒服麼？」
「還好。」他回道，視線一碰到她就移開了，「…只是突然、想到昏迷前……」
他吞吞吐吐，接連說了好幾個不連貫的詞彙，諸如「告訴」、「想法」、「沒來得及」這些，似乎是十分難以啟齒的事。
她就耐心地等待著，最後看見他一個咬牙，閉上了眼睛：
「我是說、我喜歡——」
……不對！哪有人會躺在喜歡的人懷裡告白的啊？他又不是將死的電視劇女主角！
想到這裡，因衝動而產生的勇氣頓時煙消雲散。沢田綱吉一臉的大難臨頭，話在堪堪要說出口時打了個急轉彎。
「我喜歡…我是說——我好像喜歡上弓道了！今天的特訓真有趣啊、哈哈哈……」一邊這麼說著，他一邊皺著眉頭慘笑起來，將「違心」兩個字演繹得淋漓盡致。
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啊……還不如就那樣干脆地告白呢。
少年暗自懷疑著人生，更加不敢睜開眼看她的反應了。
聽到他說的話，學姐很明顯頓了一下，繼而身體微顫，刻意壓著的笑聲很是愉悅。
「…唔，原來如此，沢田喜歡上弓道了嗎？」說著，她用手指輕輕撩了撩他的額發，棕色發絲柔軟繾綣，觸感不似弓弦。
感知到她的動作，他還是沒忍住，最後睜開眼望過來，表情有一點點呆。
優注視著他的反應，眼底不禁又浮現出些微笑意。
「嗯，我也很喜歡喔——弓道的話。」
她輕聲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歐耶這個副本終於結束了！下章來點新花樣嘿嘿嘿然後然後、感謝大家的評論嗚嗚嗚！抱住！我我我每個都看了一百八十遍（發出宛如變態的言論）
悠于 2023-11-12 13:25
第61章 綁架
某天，優從超市采購完回家的時候，看到獄寺隼人坐在公園裡，一個人對著鴿子說話。
……真是個奇怪的人啊。
她沒有靠近，只是遠遠看了一眼，然後便離開了。
次日，弓道場內。
今天的弓道社也在為一個月後的點火儀式做准備。由於之前的特訓以社長被毒暈告終，所以最後，前任社長還是決定從基本功教起。
面對草靶，優射出一箭，轉身道：「就是這樣。照著我剛才的動作來一次。」
「你根本就不會教人吧！？」褐發少年激烈吐槽她。雖說是吐槽了，但他也知道時間緊迫，於是老老實實站到了靶前。
「背挺直，拿箭的手不要抖。」對於弓道，她的態度一向認真。看他一直不得要領，索性站在他身後，手把手地教他搭弓。
但是這樣一來，褐發少年似乎更緊張了。好不容易擺出了准備放箭的姿勢——
「現在松手就可以了。」優提醒道。
「學姐，就算你這麼說……」少年欲哭無淚，「我好像松不開來。」
她一愣，沒明白過來他的意思，觀察一下他僵硬的手臂後，「放松一點，不要這麼僵著。」
聞言，他露出了十分努力的表情，看得出來正用盡全力的「放松」著。然而手部還是如同石頭，沒辦法松開弓弦。腿部倒是逐漸顫顫巍巍起來了。
看著看著，優突然嘆了口氣，「是手放松，不是腳喔。」
「好、好像做不到……」少年哭喪著臉。
「誰讓沢田的身體協調性太差了。」她說；還沒說完，便感受到了來自身側的、一道堪稱凶惡的灼熱視線。
她轉過頭，平靜道，「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你這家伙…不准對十代目出言不遜！」銀發少年惡狠狠地警告她，「我會好好看著你的！」
優則看看他，一臉冷漠地說：「把煙滅掉。道場是禁煙的。」
這句話把炮仗一樣的銀發少年點燃了。他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眼部的陰影就像一副墨鏡般橫在臉上。
「先是那個戴袖章的風紀家伙和草坪頭，然後又是你這家伙，」他喃喃道，「一個兩個都對我這麼指手畫腳……」
糟糕，獄寺君又露出那種可怕的表情來了！
把一切看在眼裡的沢田綱吉不由面露驚恐：不好，得快點攔住他們才行！
「獄寺君……對了、你要不要也來試試射箭？」少年趕忙站到了兩人中間。
老實說，他比較希望獄寺能直接回去，讓他和學姐單獨相處。但是，只要一牽扯到弓道的話題，優學姐就會變得十分冷酷威嚴，他又有點害怕和這樣的她單獨待著。
可惜山本今天有棒球部的訓練。如果他在的話，一定可以輕松將氣氛扭轉過來。
褐發少年內心流著寬海帶淚，也沒多想，當下隨便找了個話題過渡。
面對著他，銀發少年頓時收斂起了凶惡的表情，翡綠色的眼睛閃閃發亮：
「我對射箭沒什麼興趣……但是，既然是十代目的命令，哪怕是豁出性命我也會完成！」
「不、並不是那麼嚴重的事！」沢田綱吉立即道。
當看到獄寺收起香煙、過去拿弓的時候，少年才松了口氣：剛剛的危機總算是成功度過了。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這兩個人能夠和平相處……獄寺君性格那麼暴躁，但對上優學姐好像只有吃虧的份。照這樣下去，有天他一定會想把優學姐炸死的！到那時可怎麼辦啊？
光是想像一下那個場面，褐發少年就驚恐地抱住了腦袋。
這個苦惱才剛剛產生——
「那就來試試看吧，解決家族成員之間的矛盾衝突也是首領的必修課。」嬰兒的聲音在腳邊響起，時機准得簡直像是能聽見他的心聲一樣。
「你不要突然出現啊！」少年熟門熟路地吐槽道，「還有、不准把學姐也扯進你那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裡！」
「現在這樣倒是有一點首領的樣子了。」Reborn說，但是這個誇贊怎麼聽都算不上誠心。
說完，嬰兒也沒有離開，而是在原地維持著微笑的表情，似乎連少年接下來的反應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果然，一番猶豫後，沢田綱吉還是沒忍住，主動道：
「你剛剛說……能讓學姐和獄寺和睦相處，是真的嗎？」
嬰兒壓了壓帽檐：
「當然是真的了。」
「…要怎麼做？」問出這個問題時，少年心頭沒來由的一陣突突作響。這大概就是與魔鬼做交易的感覺……
片刻後，被倒吊在某處的沢田綱吉，如同困在蠶蛹裡的蠶寶寶般瘋狂掙扎著：「等等、這怎麼想都不太對吧！？」
「解決共同的危機可是增進伙伴情誼的最好方式。」一身黑西裝的嬰兒埋頭在他旁邊書寫著什麼。
「所以你就要把我變成危機麼！？」少年欲哭無淚：他就知道不該相信他！這個嬰兒的心靈已經是一片漆黑了！
Reborn沒有理會他的吐槽，嘴角勾起一個神秘而不懷好意的微笑：
「嘛，你就等著看吧。」
--
「…綁架？」
「我在十代目的書包旁邊找到了這個。」銀發少年手上拿著一封信件；信封已經被粗暴地拆開過，不難想像當時他急迫的心情。
優劈手奪過那封信，只見上面寫著：
【沢田綱吉在我手裡。想要他平安無事，就解開下面的線索，拿藏在校園裡的寶藏來換。行動保密。如果被第三個人知道，就只能請沢田永遠消失了。】
好敷衍的綁架信……多半是Reborn搞得鬼。
優心下稍定，恢復了平淡的神情。獄寺則與她截然相反，面色無比凝重。
「事情沒這麼簡單。」他沉聲道，「看到信封上的那個印記了麼，我曾在書上讀到過。如果沒有猜錯的話，綁走十代目的——」
隨著他的分析，她翻轉過信件端詳：留在信封上的東西與其說是印記，倒不如說更像一團無意間沾上的泥巴。
不過，既然是牽扯到Mafia的事，還是認真聽取他的意見比較好。就在優這麼想的時候——
「——是UMA！」獄寺隼人斬釘截鐵地說道。
優：「…你說什麼？」她盡量平靜地問。
「全稱是『Unidentified Mysterious Animal』，也就是神秘未知生物！」一邊回答，銀發少年額角一邊滴下了冷汗。
「我一直在關注著它們的動向。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帶走十代目。憑我的直覺，多半是蜥蜴人，留在這信封上的爪印就是最直接的證據……」
他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之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她像看傻子一樣的眼神。
…難道說，是在為隱瞞彭格列的存在而找尋什麼蹩腳的借口麼？
優試圖理解眼前少年的想法。然而，目睹他邊喃喃自語著「有不得了的家伙登陸地球了」、邊緊張到不停流汗擦汗的樣子，她突然就頓悟了：
…這孩子，他竟然是認真的啊。
「好吧，你打算怎麼做？」優嘆了口氣。
銀發少年看了看她，神情間很明顯透露出一股不滿。在嘟噥了一句「算了、總比那個草坪頭好」之類的話後，他十分嚴肅地對她說：
「要盡快把蜥蜴人要的東西拿到手——必須趕在他們把十代目帶去外星球以前阻止他們！」
…不，要說這裡唯一會前往外星球的東西，大概就是你的腦子。
優欲言又止，感到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在造成她扶額掩面的神經上彈跳。話又說回來，這樣的性格真能成為mafia嗎？該說是單純還是脫線好呢……
她的初衷明明是觀察這群以「彭格列」為名義聚集到少年身邊的人，此刻卻又忽然覺得，這或許是相當沒必要的一件事。
這時，獄寺已經自顧自地往道場外衝了。看得出來，他是真的覺得事態已經迫在眉睫了。
優慢吞吞地跟上了他。
--
關於寶藏的第一條線索就寫在信上：
【校園中最不受學生歡迎的角落，埋藏著所羅門王的智慧。】
獄寺一開始似乎根本沒指望她來解謎，一個人兀自捏著信紙思考，眉頭緊鎖。這副焦躁的情態莫名叫優回想起了他在公園裡獨自和鴿子說話的呆樣。
大概是很不擅長和人相處合作的類型。她堪稱冷酷地旁觀評判著。雖說不清楚是什麼樣的經歷才導致了這樣的性格，但沒來由的讓人懷疑他在此前的人生中缺乏正常社交。
半晌後，銀發少年終於從信紙中抬起頭，仿佛下了什麼天大的決心般，艱難地向她求助了：
「喂、你知道…這個學校最不受歡迎的角落在哪麼？」
「我不知道。」優說。這個回答顯然讓他很不滿。
「你不是三年級嗎。在這裡待了三年，怎麼連這個都不清楚！」他的表情很是凶狠。可是，若將之理解為過於牽掛沢田安危而引發的失態，其含義便沒有那麼討厭了。
「我是轉學生，」優回答道。對面的少年不出意外的愣住，隨即面色一緩。
「你也是轉學過來的麼……」他將信將疑地看看她，像是忽然有點拿不准對她的態度。
「嗯，而且我不太關注學生間的事。」她面無表情地說，「不過，隨便找幾個學生問問就行了吧。那邊那個不是山本麼？」
「什麼！？」獄寺一下子如臨大敵。他順著她指的方向跳轉過身，果然在不遠處看見了正朝他們揮手的棒球笨蛋——不知不覺間，他們居然走到學校的棒球場旁邊了。
「優前輩、還有獄寺，真是罕見的組合啊！」山本笑著摸了摸後腦勺，「阿綱呢？」
「他還在道場練習。」頂著獄寺復雜的目光，優面不改色地說道。
「那你們是……？」山本問。
「我們在找人做游戲，」優頓了頓，「比比看誰能說出最多的校園建築……大概是這樣的游戲。」
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山本一瞬間的眼神似乎有了變化，但很快便恢復了原樣。
「聽起來真有趣！」他笑著說，「正好現在棒球部在休息，我多叫幾個人來玩吧？」
「謝謝，」優點點頭，「麻煩你了。」
「沒事沒事~」
棒球部的部員為人都十分豪爽，這似乎是運動少年們的共性。他們圍著優，七嘴八舌地說著學校裡的建築。
看到這熱鬧的一幕，獄寺隼人沒說話。他孤零零地在後面站了一會兒，拳頭微不可查地一緊。隨即，他很是不屑地「嘁」了一聲，正准備掉頭離開時——
「獄寺，你愣在那裡做什麼？」三年級的少女像是心有所感，轉頭道，「過來幫我一起記。」
她面容冷淡，使用的是他最討厭的命令式語氣。但不知為何——或許是因為她的眼神格外嚇人——總之，盡管很不情願擠進那群人中間，最後獄寺隼人還是勉為其難、表情凶狠地幫了忙。
之後，比對著校園裡的地圖，唯一沒被說到的建築便呼之欲出了——
「圖書館麼……確實，和『所羅門王的智慧』也很吻合。」優說道。
與此同時，她心裡想的卻是：被漏掉的建築居然可以是圖書館，這個學校或許已經沒救了吧。
「為什麼圖書館會被漏掉啊，這個學校是要完蛋了麼。」幾乎是同時間，獄寺隼人震驚地說。
「……」
優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後者不甘示弱地瞪了回來。雖然還是凶巴巴的，但好像沒有最開始那麼難相處了。
「總之，先過去那邊看看吧。」優說，越來越有種在帶孩子的錯覺。而獄寺也沒有異議，只是神情復雜地點了點頭。
他們朝著圖書館的方向前進。
第二個關卡正在那裡等待著。
作者有話要說：
前兩個活動都是集體的，接下來學姐會逐步和各個角色有更深入的交流hhhh我自己蠻喜歡59的副本的，希望能寫得有趣_(：з」∠)_第二期待的是藍波的，誰不想看27和u一起帶孩子呢，生動演繹什麼叫做慈父嚴母（bushi）
第62章 鋼琴
所謂「所羅門王的智慧」，指的是兩道數學難題，分別是高一和高三的頂級難度，普通國中生是絕對不可能做得出來的。
「你這難度設置也太高了吧！」聽完嬰兒的描述，被綁著的沢田綱吉費力吐槽道，「話說、把我這樣倒吊著到底是有什麼用啊！？」
「唔，你就當做是在積累被綁架的經驗好了。」Reborn道，同時悠閑地品了品手中的咖啡。
「我一點也不想要有這種經驗！」少年絕望道。盡管知道綁架是假的，但他開始由衷希望學姐和獄寺君能趕緊救他出來——再這樣繼續和這個嬰兒單獨待在一起，他一定會被折磨死的！
但是、深奧的高中數學題什麼的……那兩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褐發少年擔憂地望向屏幕。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嬰兒居然在校園裡裝滿了監控。學姐和獄寺君一路走來，一切表現都盡在Reborn的掌控之中。少年能親眼見證他們「解救」進度的同時，也不由對這個黑心嬰兒更加毛骨悚然了。
僅僅五分鐘後。幾乎是不分先後的，學姐和獄寺君就各自算出了結果。褐發少年緊張的臉色也跟著一下子轉晴：太好了，差點都忘了、他們兩個的學習成績都很好！
拿著兩道數學題答案拼成的數字結果，兩人在圖書館的書架上搜尋起來。第一次沒有找到，於是他們又交換題目相互檢查了一遍。
「這裡，你少算了一個負號。」優說。她看著獄寺，嘴唇微動。還沒來得及說出什麼，隔著屏幕旁觀的沢田綱吉就已經再度提心吊膽起來了：
糟糕，憑借他曾被學姐押著補習的經歷，這時候她一定會涼涼說些不好聽的話，比如「這也能算錯麼？」或者「你是笨蛋嗎，這可是幼兒園級別的算術啊。」之類；
同樣的，獄寺君也一定會因為被嘲諷而暴怒，然後當場掏出炸藥把學姐炸死——
「Reborn，快點把我放下來！」眼看噩夢就要成真，褐發少年立即劇烈掙扎起來，恨不得直接閃現到圖書館，把對峙中的兩人分開。
對此，嬰兒卻不以為意，如同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般說道：「你還是繼續往下看比較好喔。」
沢田綱吉無可奈何，只好眼睜睜看著學姐嘴唇翕動、將計劃要說的話語吐露出來：
「我知道你很牽掛沢田的安危，但關心則亂。冷靜一點，對方既然提出要用寶藏交換，在此之前，一定……」
她的語氣稱得上是溫和了。不知為何，少年甚至覺得、她是在把獄寺君當小孩子哄。下一秒，他的猜測果然被印證。只見學姐闔了闔眼，十分艱難地將話說完了：
「一定不會把沢田帶到外太空去的……」
竟然勉強自己到了這種程度——還真是辛苦你了！
沢田綱吉心裡五味雜陳。他猜優學姐肯定已經推測出了這次事件是Reborn在搞鬼，否則她是絕對不會有閑情逸致這麼照顧獄寺君的感受的。
至於獄寺，雖然臉色絕對算不上好看，但他明顯是把學姐的話聽進去了。兩個人沒有在數學題上過多停留，算出新結果後便重新投入到了搜索之中。
這一次，他們很快就找到了對應的書籍。打開以後，裡面靜靜躺著第二張紙條：
【於第三音樂教室，奏響校園不可思議奇跡之五的旋律吧。】
「校園…不可思議奇跡？」獄寺捏著紙條，看上去十分緊張，甚至吞咽了一口口水。看得出來，他對神秘事件的喜愛不是假的。現在估計已經聯想到了一堆有的沒的的東西。
優則一瞬間眼神復雜：竟然連這件事都知道……Reborn的情報搜集能力遠遠超出了她的預估。還是說…是從沢田那裡得知的呢？
另一邊，沢田綱吉同樣百思不得其解：
「等等、你怎麼會知道校園不可思議奇跡的事啊？」難道說，是學姐告訴他的？
「我有我自己的方法。」Reborn語焉不詳，臉上不知何時爬滿了蜻蜓——褐發少年看得嚇都要嚇死了：這家伙、莫非還能和蟲子對話嗎！？
嬰兒沒理會他驚恐的目光，而是轉頭望向屏幕。盡管表情沒有變化，聲音中卻透出一絲滿意：
「看上去總算有一點合作的趨勢了啊，那兩個人。」
這一次，或許是得知優同為轉學生的緣故，獄寺沒再像之前那樣逼問她有關不可思議事件的情報。
「又得去問其他學生了嗎……」他看看她，使用的竟然是種商量的語氣。
優有點驚訝，但是沒有表現出來，只是搖了搖頭，「這次倒是不用——」
她將上學期班長的委托揀重點說了。聽到校園傳說之五居然是在雲雀打人時會憑空響起的鋼琴聲時，獄寺立即如臨大敵。
「…竟然和那個管風紀的家伙有關嗎……可惡、我就知道當時的聲音不是錯覺！」他咬咬牙，「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
他轉身欲走，被優一把攔下，「…等等，你要做什麼？」
「當然是去找雲雀那家伙，」銀發少年說，「讓他去打人，然後趁那個時候把旋律記下來。」
優：「……」這計劃聽起來真不靠譜。比起乖乖聽從，怎麼想雲雀都只可能冷笑一聲，然後把他暴打一頓。
然而，看他神色嚴峻無畏，似乎是已經做好了與雲雀為敵（又或者說是挨打）的准備，優將到了嘴邊的警告吞咽回去，聲音也跟著放緩一些：
「沒那個必要，我大概記得譜子。但是……」她略一遲疑，「音樂教室裡的樂器只有鋼琴。」
「那又怎麼了？」獄寺皺眉，好像完全沒覺得有什麼問題。
「我不會彈琴。」優說。這時她已經反應過來，Reborn不可能無故設置這樣一道關卡。身旁的少年應該是會鋼琴的。
只是，在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後，他並未露出輕松的神情；緊鎖的眉頭先是一松，但很快便再度糾結在一起。
「…我很久都沒碰過了，」少年低聲說，目光閃爍一下，有點茫然抗拒的樣子。
「但是、如果是為了十代目……」
這麼說著，他抬起頭，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走吧，現在就去音樂教室。」
--
音樂教室
面對著鋼琴，獄寺隼人並未立刻坐下，而是沉默著俯視；他的手指從闔著的琴鍵蓋上輕輕劃過了。這像是無意識的動作，顯得很溫柔，又似乎有些微寂寥。
這樣的柔和只持續了一瞬。下一秒，他便恢復了往常的樣子，毫不猶豫地打開琴鍵蓋，並朝她微微點頭：
「開始吧。」
拼湊曲譜的過程很順利。獄寺並不像他說的那樣對鋼琴生疏，指間音符流轉，如同記憶從水中慢慢浮起。
更令她驚訝的是，他自己彈出了旋律的開頭……雖說也只有開頭。盡管少年陰沉著一張臉，沒有說明緣由，但也不難猜測——多半是以前就招惹過雲雀，以音樂家的敏銳注意到了琴聲，結果被一招放倒了之類的。
「……應該就是這樣。」
琴譜拼湊完成。獄寺板著臉垂眸，一口氣將音符傾瀉。激昂的旋律猶如暴雨。
除卻音樂課上有學生跟唱的簡短伴奏，優已經許久不聽這樣純粹的鋼琴曲；片刻之間居然有一絲恍惚，腦海中莫名浮現出很久以前的異國街頭，被雨水澆得濕透的紅色磚牆與落地窗，以及正隔窗演奏的模糊身影。
「……」
她皺了皺眉，眼中閃過一絲黯淡的光彩。
樂聲停止，優回過神來，對獄寺道：「…你彈得不錯。」
然而，銀發少年似乎完全不知道面對誇贊該如何回應，自己在那邊憋了半天，最後因為一句話都沒能說出來，居然擺出一張超級嚇人的臭臉。
……到底是個多別扭的家伙啊。
優默默嘆了口氣，大概明白了他的性格。
隨著演奏完成，黑色的譜架板正中凹陷下去，露出了又一張字條。
【這是通向寶藏的最後一把鑰匙：在葬身魚腹以前，射出命定之箭。】
射箭麼……看上去像是針對她的考驗。
優將字條收好，與獄寺匆匆趕往下一個地點。
作者有話要說：
bad news：我這次感冒好像有點嚴重……不發燒但感覺頭要裂開了嗓子裡有蟲子在爬只能不停咽口水止癢；檢查的時候發現把「銀發少年」打成了「銀發少奶奶」，於是我人也跟著裂開了_(：з」∠)_先睡覺！如果明天還不好轉會隔日更幾天優先保質量，後面康復再加更把這段時間缺漏的字數補足！抱歉給大家帶來不好的體驗（瘋狂跪地磕頭）
第63章 默契
「葬身魚腹……是什麼意思？」
褐發少年問。他突然想到了優學姐在並盛的廟會上抽到的簽文，如果沒記錯的話，上面確實有一句「小心水源」的提醒。
他內心陡然升起一股擔憂：絕對不能讓學姐陷入危險之中，一定要和Reborn把這點說清楚才行！
「放心吧，」嬰兒說，眼看屏幕上的二人距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他嘴角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看得褐發少年太陽穴突突直跳。
「這句話指的並不是他們。」說著，他拿小小的手握住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推杆，雲淡風輕地推到了中間。
被倒吊著的沢田綱吉頓感頭頂一涼：隨著機關啟動，他正對著的地板慢慢從中間裂開，冷風颼颼的往耳朵裡灌。
與此同時，吊著他的繩子猛地往下降了降，震動劇烈，有點像過山車在准備階段慢慢攀升到最頂點時的那一下動作，總之是叫人理智喪失。
難、難道說……
他無言地望向Reborn，目光與其說是驚恐懇求，倒不如說是已經默許了他要做的事、並瘋狂發射譴責控訴的眼刀了。
「唔，差不多就是這樣。」嬰兒以小孩子獨有的純真眼神看著少年，這種眼神讓他看起來更可怕了。
緊接著，推杆就被果斷推到了最底。褐發少年被繩子綁縛著、頭朝下的直直墜落，嚇得眼淚都快飆射出來了——有一個瞬間他真希望自己會飛，這樣就可以帶著學姐永遠逃離這個魔鬼嬰兒了！
強烈的失重感迫使他發出了「啊啊啊啊啊」的慘叫。等到墜落告一段落，看著底下巨大的水池，還有靜靜切割水面的、充滿著不祥意味的暗青色魚鰭，沢田綱吉陷入了巨大的絕望之中：
「為什麼學校裡會出現這種水池和鯊魚啊？」怎麼想都不科學！
——說到底，那個漆黑的嬰兒到底背著雲雀學長給這個學校做了多少改造啊！？
「沢田！」
Reborn的時間掐得很准，優和獄寺恰好在這時趕到。看到被倒吊著瘋狂掙扎的少年、以及水池裡盤桓的、貨真價實的鯊魚，她下意識踏出一步，但是被一把拉住了。
「等等，那邊有機關！」
獄寺話音剛落，地面上可疑的空洞處便有尖刺驟然突起。兩人高的高度難以跨越，尖端閃爍著冷冷的寒光。
她的瞳孔驟然緊縮。
「冷靜點，」獄寺隼人沉聲道。這次反而輪到他來提醒她了。不過，他的下一句話就沒那麼沉著了。
「你退開些，我來把這裡炸開！」
他掏出炸藥，衝著水池正上方的褐發少年大吼：「十代目，請放心，我這就救你出來！」
不知為何，看到他滿手炸藥的樣子，沢田綱吉反而更害怕了。
下一瞬，預感果然應驗。
輪番的爆炸後，尖刺還是紋絲不動，反倒是那些原本沒發現他的鯊魚變得蠢蠢欲動，不祥的魚鰭開始朝著他的方向聚攏。
「可惡……」身為十代目的左右手，怎麼能連這點小事都做不成！
獄寺隼人暗暗咬牙，將目光集中到游動著的鯊魚身上，「既然如此…」那這次就衝著那邊！
「啊啊啊啊啊——」褐發少年眼球暴突，勉強扭動身體躲避著高高拋來的炸藥。
那些炸藥在落入水中前炸開，鯊魚是一條都沒炸到，少年卻在猛烈的衝擊波與浪花間感受到了宛如海戰般的刺激。火花動蕩之間，就連唯一系住他的繩子都好像變得岌岌可危。
鯊魚似乎也被激怒，其中一條突然高高躍出水面，白森森的尖齒大張，一股腥臭味道撲面而來。
面對著肉紅色的深淵巨口——除了電影，現實生活中絕對很少有人能親眼見證這樣的場景——少年簡直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千鈞一發之際，一根箭矢深深扎入了鯊魚眼球。它向前的勢頭一滯，扭動著跌入了旁邊的水中。
暗紅色的鮮血在深藍色的池水中浮散，暫時吸引住了其它鯊魚的注意力。鐵青色的魚鰭開始向著那邊集中。
褐發少年松了口氣，與岸邊手握弓箭眼神冰冷的少女遙遙相視。她朝他點點頭，放下了弓。
學姐……實在是太可靠了！
少年不由淚流滿面。
「你…干得不錯嘛。」獄寺隼人說。危機還未解除，但他已經想到了一人誘敵一人射殺的戰術。
「…只能像這樣多來幾次了嗎？」他沉聲道。如果此刻被吊在半空中的沢田綱吉能聽見他說的話，一定會哭著求他住手的。
「我不是很會用復合弓。失手的話，沢田會有危險。」優將現代弓放回到原位，估計是Reborn提前准備好的，「應該還有其它方法。我們再去前面看看。」
如同印證她的話一般，房頂的喇叭中傳來了稚嫩的童聲提醒：
「像這樣的做法是沒用的。」
「想要救沢田綱吉的話，就去通過那邊的默契度測試吧。」
你是打哪來的發布任務的RPG游戲NPC啊？褐發少年在心裡吐槽。再怎麼說，只要聽到這個聲音，肯定就能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
獄寺隼人神色一凜，「竟然敢綁架十代目，就算是蜥蜴人…我也絕對不會放過你！」
居然沒聽出來是Reborn的聲音嗎……優默默看他一眼，但沒說什麼。
「走吧，去前面。」她率先向前了。獄寺也緊隨其後，二人一同來到最後的關卡前。
默契度測試的規則非常簡單：他們需要分開答題，只有兩個人選擇了相同的答案才算過關；如果回答錯誤，則會面臨相應的懲罰措施。
面前有兩條通道，優和獄寺各自選擇了一道進入。繼續向前的通路被尖刺攔住，他們就在尖刺前迎來了第一個問題。
【你相信UMA的存在嗎？】
……倒是比她想像中簡單。
優十分違心地選擇了【是】。然而，屏幕中卻亮起了像征回答不一致的紅光。與此同時，通道另一側隱約傳來了銀發少年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這家伙…哪裡相信UMA的存在了！在我說話的時候不是露出了超讓人不爽的眼神麼？」
原來被注意到了啊。
優有點驚訝。她還以為獄寺是那種神經粗大、不會關注他人反應的性格，沒想到竟然出人意料的纖細。
不過……既然能夠相互溝通，這樣的默契度測試還有什麼意義啊。
正這麼想的時候，喇叭裡再度傳來了嬰兒的聲音：
「因為回答錯誤，所以必須接受懲罰。」
說著，屏幕正中就傳來了褐發少年那頭的影像：吊著他的繩子往下降了降，到達了一個更加危險的距離。
「因為出現違規交流，所以還要再度懲罰。」嬰兒毫不留情地說。
這一次，繩子直接猛降到了最底，少年的鼻子離水面只有毫釐，正拼命往後縮著脖子；看表情是快嚇哭了。雖然沒有聲音，但依稀能從嘴型辨認出「這也降得太多了」、「魔鬼」之類的話語。
「……」
這個距離，也就是說，只要再答錯一次，就會game over麼？
優的眼神暗了暗。從旁邊通道一下寂靜無聲的反應來看，獄寺此刻的心情估計和她差不多。
——必須快點通關才行！
屏幕中出現了第二個問題：
【如果只能帶一樣東西去海上荒島，下列東西中，你會帶什麼？】
A.淡水；B. 百科全書；C. 藍波
首先排除C。
優想。
雖然不清楚「藍波」是什麼東西，但聽名字就用處不大的樣子。有點像超市裡打折促銷都沒人願意買的洗衣粉品牌。
少女完全沒將「藍波」與那只曾在道場哇哇大哭的小牛劃上等號（她對後者的印像還停留在「擺件」），因而在內心發出了相當刻薄的吐槽。
接著，她的視線在AB之間掃視一遭，最後選了前者。
淡水是維持人體機能的必需品。包含求生知識的百科全書固然也很重要，但是……只要在出發前背下來不就行了麼？
她一臉理所當然地想。
這次屏幕閃起了綠燈。獄寺和她做了同樣的選擇。
尖刺下落，露出了通道。他們順利前進一格。
下面是第三個問題：
【身為轉學生，最困擾你的事情是什麼？】
A.難以融入大家。
B.食堂太難吃了。
C.背井離鄉。
優的手指一蜷。從她自身的角度出發，她仍然第一個就排除了C。
如果是獄寺的話，說不定真會有A方面的困難。但他好像只在意沢田的看法，大概不會感到困擾。
……況且依他那種別扭的性格，很難想像他會坦率的承認什麼。
她因此選了B。綠燈閃爍，他們再次前進一格。
第四個問題，這次連思考答案的時間都不需要：
【如果沢田綱吉性命垂危，你願意拼死去救他嗎？】
她想也不想就選了【是】。屏幕上「性命垂危」四個字太刺眼，勾起暑假時的一些難堪回憶。
綠燈在同一時間亮起，說明獄寺也和她一樣，絲毫沒有猶豫就做出了選擇。
尖刺打開。他們繼續向前，順利離開了有牆壁阻隔的通道；再次對視時，獄寺一瞬間的眼神十分復雜，其中意味當然算不上友善，但好像沒有先前那麼排斥了。
最終，他們到達兩個露天的小平台；平台就建在水上，往下看就是被倒吊起來的褐發少年。
「十代目！」
獄寺扒著平台的欄杆，大半個身體都急切探到了外面。優沒大聲喊他，盡管保持住了外表的平靜與沉默，握著欄杆的手卻不由自主的一緊。
看到他們，少年一喜。按照他們之間的距離，他應是看不到少女眼中一閃而過的擔憂的。可他還是朝她搖了搖頭，像在示意自己沒事。
然而，他臉上的笑容比哭還凄慘，甚至連大聲說話都不敢。在他不遠處，正有魚鰭虎視眈眈地停留，看起來不懷好意。
在露台正前的屏幕上，擺著最後一道選擇：
【這是允許討論的一題。】
【兩人之中，唯有一人能活著抵達終點。】
A.獄寺隼人；B. 優
真是老套的二選一。優皺了皺眉。考慮到獄寺真的認為這是事關生死的抉擇，這樣的問題設置便又顯得尤為惡趣味了。
然而這時，獄寺隼人已經毫不遲疑地按下了選項。
「沒什麼好猶豫的吧。」他衝著她高聲道，眉頭同樣緊緊糾結著。
「我的目標是成為十代目最引以為傲的左右手，而你連彭格列都沒有加入。所以說…」他的目光閃動，隨即又變得十分堅定。
「這是身為部下的職責！」
「我怎麼樣都無所謂。但你如果出事的話，十代目會傷心的！」說完，他偏過頭，語氣一軟，「…你們，之前一起經歷了很多吧。」
優不由看了看褐發少年——因為距離原因，他只能聽見他們對話的只言片語。但他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正不安地掙扎調整著角度，努力擺出探聽的姿勢。
她不禁一哂，可再度垂眸凝視那兩個選項時，又感到些微頭疼。
「你還在等什麼？」獄寺著急起來，「沒什麼好思考的吧！」
他已經是一臉的視死如歸。這麼說或許不太好，但甚至有點急不可耐的意思。
在少年心中，「為沢田做些什麼」的想法比性命還重要。真是一份沉甸甸的忠誠。
可沢田想要的大概並不是忠誠。
優想了想，才說：
「你剛剛說…你怎麼樣都無所謂對吧？但我覺得沢田並不是這樣想的。」
即便獄寺轉學過來到現在也才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比起已經和沢田同班了半個學期的山本，似乎有些天然的落後。但從沢田提起他時的表情也能看出，他一定是已經把他當成了很好的朋友。
說起來，獄寺先前會在意「轉學生」的身份，是不是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呢？擔心沢田會因為相處時間不夠長而不願信任他什麼的。
聞言，獄寺隼人一愣。趁著這個機會，學著他剛才的措辭，優繼續道：
「如果你因為沢田『死』掉的話，我想…他晚上會做噩夢的。」
現在畢竟不是真正的生死關頭，她不欲把話說得太過頭肉麻。但銀發少年聽了似乎大受打擊：
「竟、竟然只是會做噩夢而已嗎……好歹也去我墳前獻束花吧。」
優：「……」
這句不合時宜的吐槽再次讓她確信，他真的是個大腦有點脫線的家伙，盡管大部分時間都很別扭，在某些時刻卻又意外的耿直。
「…不對！」獄寺反應過來，翡綠色的眼睛瞪著她，「難道你要任由十代目陷入險境嗎！？」
「他是你效忠的對像，不是麼？」優說，「那麼，試著更相信他一點怎麼樣？」
她將手指放到了B選項之上，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面無表情地轉頭補充道：
「而且，我覺得如果在這裡選擇讓你去死，等他知道了，一定會和我吵架的。」
這句半開玩笑的話說完，獄寺活像見鬼了似的看著她。而她在同時間做出了選擇。
一個人選A一個人選B，短暫的凝滯後，屏幕邊緣閃爍起的卻是像征「安全」的綠光。
「在最後關頭，兩個人都選擇了犧牲自己——恭喜你們，順利完成了默契考驗。」
喇叭裡響起如同游戲通關般的歡樂bgm，襯得嬰兒的棒讀更加不真誠了。
在褐發少年「謝天謝地」的感恩目光中，綁縛著他的繩子真的開始緩緩上升，眼看著離水面越來越遠——
繩子突然卡住了。
「糟糕了，因為突發的技術原因，」嬰兒的聲音平靜無波，「這次你好像是非死不可了。」
「我信你才有鬼啊！」
在沢田綱吉歇斯底裡的吼聲中，他又重新直直下墜，維持著倒吊的姿勢，絕望地一頭扎進了水中。
臨入水的前一秒，他看到優和獄寺所在的平台底部也齊齊打開，兩個人同樣向下墜落。
少年瞳孔一縮。
學姐！
藏身在高處的嬰兒拿槍口頂了頂帽檐，嘴角勾起的弧度意味深長。
子彈抓住浪花濺起的間隙射入。頭頂火焰瞪著三白眼的少年踏波而起：
「——復活！拼死也要救下學姐和獄寺！」
優不太記得脫險的過程。迷迷糊糊的，仿佛看到沢田劈著浪朝她游過來，來阻撓的鯊魚都被他一拳一個的打暈，最後水池裡橫著一片翻白肚皮的「魚屍」……場面好像有點搞笑。
「咳咳！」她嗆了好幾口腥鹹海水，到了岸上便不由自主地咳嗽起來，立即引來少年緊張的詢問。
「學姐、有沒有傷到哪裡！？」他一向清潤的嗓音顯出真實的怒意，「Reborn，你這次做過頭了！」
她搖搖頭，安撫般輕輕握了握他的小臂。比起咳嗽，更讓她尷尬的是現在渾身濕透的事實……想讓沢田脫衣服，可他自己都只穿著一條內褲。
正猶疑時，鼻息間的腥鹹氣味突然消失了——不只是氣味，連原本濕透的衣衫都瞬間干涸，好像剛才的墜落只是一場幻夢。
「這是彭格列技術部門研發的新型幻術裝置。怎麼樣，剛才的體驗很真實吧。」嬰兒的聲音突然響起。
與此同時，水池、鯊魚、還有剛才走過的通道和房屋，所有一切都消失了。他們站在並中已經放干水的泳池旁，夕陽的余暉暖洋洋地曬著身體。
「哪、哪會有這種事啊……」沢田綱吉原本怒火衝天的氣勢瞬間一弱。
「reborn先生！」同樣獲救的獄寺沒聽到幻術裝置的事，所以還是一副緊張又警惕的樣子，「剛剛有蜥蜴人綁走了十代目！」
「放心吧，那家伙已經被我趕跑了。」Reborn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
獄寺對他十分信任，當即放松下來：「太好了……那個可惡的蜥蜴人，不光設置那種難題，而且還出爾反爾，一聽聲音就是個陰險的矮個爬蟲！」
義憤填膺地說完，他就被嬰兒飛踢了，五官扭曲著發出了「噗」的慘嚎。
被狠狠教訓後，獄寺隼人不明所以地捂著臉，恰好與同情看過來的褐發少年對上視線。後者嘴角一抽，出於一種「對視後非得說點話」的禮儀，弱弱開口道：
「獄寺君，你沒事吧？」
結果收獲到了無比熱情的回應。
「十代目，我完全沒有問題！方才您救人時的英姿，已經深深刻進了我的腦子裡！」獄寺隼人眼睛亮晶晶的。
求你在腦子裡裝點別的吧！
沢田綱吉在心裡祈求。
獄寺卻對他的os毫無察覺。他一手握拳，一手掏出一把炸藥，「現在，我又欠下十代目一條命……我一定要更加努力報答恩情，盡全力為十代目掃清障礙！」
不、那些炸藥就是最大的障礙！請不要再努力下去了——再這樣下去他有多少條命都不夠送的！
沢田內心的吐槽遮天蔽日鋪天蓋地。
趁著他們在那邊鬧騰的時候，優慢慢走到了Reborn旁邊。
「你對獄寺的『觀察』完成了麼，」嬰兒問，「還是說，你仍然認為他靠近阿綱是別有居心呢？」
「我收回前言。」優輕聲道，「但這孩子是個笨蛋啊……你們不是Mafia家族麼，讓他加入真的沒問題麼？」
「唔，這暫時就不是你需要擔心的部分了。」Reborn彬彬有禮地和她劃開界限。
「說的也是。」她說，毫不介意的樣子；而後又冷不丁道，「這次，其實是針對我的考驗吧？」
嬰兒不置可否。
「看樣子是通過了？」她目不斜視，嘴唇翕動的幅度很小；從鬧騰著的沢田和獄寺那邊看，只會覺得他們正默默並排站在一起。
「如果沒有通過，那些鯊魚還會是幻覺麼？」問話時，她臉上表情仍然未變。與褐發少年對上視線時，甚至還微微笑了笑。
「……」
嬰兒還是沒有回答，或許是不屑於回答，又或許是覺得這樣便是最好的回答。
--
當天晚上，臨睡前，沢田綱吉突然想到：
「等等、今天你一開始用的幌子不是尋寶游戲麼？」結果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有啊！
已經換上睡袍的Reborn停頓一下，然後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本橘色封面的書。
「說的也是，」出言附和他的嬰兒姿態很乖巧，這種乖巧愈發令人心驚膽戰起來，「那就把這個送給你吧。」
明明忙活半天的是優學姐和獄寺君，為什麼最後拿到獎品的卻是他啊……
少年不明所以地把東西拿在手中——這個微妙的大小、還有熟悉的誇張裝飾……他突然心頭一跳。
再一看封面：來自泡泡大師的最新力作，《戀愛的五十種修行》，絕贊發售中！
「這玩意兒竟然還能出到第二本嗎！」沢田綱吉震驚道。結果被毫不留情地飛踢了。
居然這麼維護這個泡泡大師……難道說是朋友麼？說不定真的是，這種奇奇怪怪的家伙從來都是扎堆出現的。
少年捂著臉想。
等疼勁過了，他隨手翻開目錄：自然的親密互動（牽手、擁抱、改變稱呼）、為ta提供強有力的心理支持、如何度過信任危機、信賴關系教會我們什麼……
看起來、竟然還挺像回事的。但是為什麼感覺最後都在說關於「信任」的話題啊？
神使鬼差的，沢田綱吉又翻到後面的正文：
【女朋友做的飯，再難吃也要微笑著咽下去。這不光是紳士的風度，也是將來有利於談判桌的修行。】
這種無釐頭的風格，果然是那個泡泡大師的作品！能說出這種話，一定是沒見識過優學姐做的料理！
他抽搐著嘴角，又翻到更後面一點，大概是書本四分之三的位置。
【掌握接吻的六種時機……】
少年立馬通紅著臉把書闔上了——像這種知識，對他來說還太早了點吧？
--
某天，優又路過公園，看到獄寺隼人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對著鴿子說話。
銀發少年在獨處的時候，沒有平時那麼大嗓門和凶神惡煞，反而很安靜；凝視鴿子時的表情甚至有點呆，給人一種非常容易上當受騙的感覺。
難道說，是在嘗試和外星人聯絡嗎？
她偏頭想了想，然後默默走近了。
「今天真的好閑啊……」銀白色的後腦勺正對著鴿子喃喃自語。
……原來不是在研究神秘課題，只是單純的百無聊賴而已。
這孩子果然有點傻。
優又想了想，對著毫無察覺的後腦勺說：「獄寺。」
「唔啊！」少年猛地站了起來，掉頭擺出了防衛性姿勢。從那一瞬間的驚恐表情看，大概是被嚇得不輕。
「你這家伙…走路怎麼沒聲音！？」等到看清是她後，獄寺隼人收起了武器，同時也恢復了一貫對外的臭臉。
「謝謝。」她說。
「我沒有在誇你！」銀發少年對著她吼，遺憾的是並沒有什麼威懾力。優示意他看自己手上提著的袋子。
「今天打工的店裡發了菜，」她平淡地發出邀請，「要來我家吃火鍋麼？」
獄寺隼人頓時露出了受驚嚇的表情，想也不想就要拒——
「沢田也在。」優說。
話音剛落，少年的態度立馬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眼睛變得亮晶晶的。
「請務必帶上我！」
腦子裡充斥著和十代目一起吃火鍋的快樂——最重要的是那個棒球笨蛋不在——獄寺隼人是如此激動，以致於到了舊職工公寓時，他徹底忽略了褐發少年暗搓搓遞來的「快逃！」的眼神。
火鍋是不可能難吃的。以一般的常識來說。
但是吃著吃著，他們就看到了一條河，河中央有一條船，船上有位老婆婆在對他們招手。
自那天以後，在獄寺隼人心中，優變成了和姐姐碧洋琪一樣可怕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就算u沒通過考驗r爺也不會對她怎麼樣的_(：з」∠)_雖然職介是killer但彩虹之子時期的r爺真的毫無killer感，重刷漫畫甚至覺得可愛又慈祥（戴上十八米厚濾鏡），莫名給我一種被生活磨平棱角的感覺（bushi）。59篇終於結束了（撒花）！補一個我對59的角色理解（非常個人充滿暴言，歡迎大噶一起討論嘿嘿）：59首當其衝的特征我感覺是要強又別扭的性格，或者說外表尖刺內裡柔軟的矛盾感。簡而言之就是外表強勢但容易受傷的玻璃劍！（喂）從他的成長過程也能看出來。漫畫32話有個三連畫印像賊深，大概是59回憶以前的經歷：從小時候被嘲笑是個只會彈鋼琴的柔弱小鬼，到長大一點被嘲笑身上的東方人血統，再到最後手上拿著炸藥但還是一直被mafia拒絕加入家族。天野娘賊會畫表情，真的能從三幅畫明顯看出59從天真柔軟到渾身是刺的變化。遇到27以前，他或許已經有一些根深蒂固的想法，比如「柔軟=軟弱，是不好的會被嘲笑的」，「只有柔弱的少爺才會彈鋼琴，優秀的mafia就該玩炸藥」，「比起被人拒絕不如我先拒絕所有人」之類的，總之看起來非常不好接近。59的界限感是非常明確的。並且，雖然整天「十代目」「十代目」看起來非常像個傻子（閉嘴啊），但他仍然保有內心的敏感。還是32話，在誤以為27更信任80後，他會一個人沮喪地坐在公園，想著「自己還是適合單干」。怎麼說呢……前期就像那種帶殼的軟體動物（喂），一旦被觸及柔軟的部分，立馬就會縮回殼裡。看起來很好玩弄的樣子（bushi）（這句劃掉）但在和27相遇後，或者說漫畫中後期，天野娘開始著重刻畫59柔軟的一面，比如g文字，比如UMA的愛好，角色變得可愛很多。我傾向於後期59所表現的才是角色更本質核心的性格——我們也就來到第二點，59其實是個超實誠的吐槽役來著！他最搞笑最可愛到我的一句吐槽來自375話，吐槽對像：r爺。大致劇情是r爺在代理戰恢復真身教27怎麼打他爸，其中說到要懷著拼死的決心，r爺被家光封住動作後，就干脆甩掉自己被控制住的肩膀關節然後拿頭撞過去（對不起這裡真的好搞笑想到這樣做的是r爺就更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嗝）事後59和80趕到戰場，27就和他們說了這事。在80還在震驚於肩膀脫臼時，59：這個人的戰鬥方式怎麼回事啊？好惡心啊他是變態嗎（當然被r爺飛踢教訓了）但真就非常符合一些沒有親眼見證被人轉述後發出的耿直吐槽。當時一下子就戳中我了！覺得他好可愛好可愛！是和27完全不一樣的吐槽役！（胡亂比劃手足無措）以上是我對59的一些理解啦。再說回他和u的相處，最開始他對u一定是種排斥的態度，也就是他對人的一貫態度。但在熟起來以後，尖刺可能會從防備的尖刺轉變為史萊姆尖刺吧hhhh然後從u的角度出發，一開始覺得59沒禮貌，但這章以後基本就是一種憐愛的心情（喂）走了這麼久劇情，是時候推推感情線了！下章讓我來發一噸糖，大噶明晚見啦~
第64章 充電
人在疲憊的時候，世界會變成慢鏡頭的灰色。
優慢吞吞地拉開弓道場的門。輕便的木制推門好像有千鈞重，棉花塞滿了她的手臂，手臂也有千鈞重。
她與等在道場內的沢田綱吉面面相覷。巧合的是，對方同樣形容枯槁，散發出一種「世界為何這樣」的絕望氣息。
「學姐……」他拉扯出一個慘淡的笑容，雙手有氣無力地拖在身前，活像一個人生已經走到終點的小老頭子。
優沉默一下，還是沒能無視他的異常，勉強自己開口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也沒什麼。」少年眼神無光，「昨天半夜…藍波想要偷襲Reborn，結果被叉子叉到頭，流了好多血。之後、他就大哭著變成了十年後的藍波，又被碧洋琪看見了……後來房間裡到處都是有毒料理，很多東西都爆炸了……」
明明是在講述著凄慘的事，他卻還是虛浮地微笑著。這種疲倦絕望又對現狀無可奈何的情態莫名讓優聯想到了長谷川老師。但是考慮到少年本就低落的心情，她覺得還是不要說出來為好。
單論這段話，她其實有很多地方都沒聽懂。然而腦子像是被灌了鉛，連稍微思考一下的余力都沒有。最後，她只能木然地點點頭，示意自己還在聽他說話。
「學姐呢，」少年褐色的眼眸映照出她慘白的臉與發青的黑眼圈，「看起來也好疲憊……」
她的第一反應是否定。但在他的面前，似乎沒什麼這樣做的必要。短暫的猶豫後，她含糊地說了句「最近有點忙」，而後便回避了話題。
「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們開始今天的弓道課吧，早點結束早點休息。」
太陽穴處隱隱脹痛，優按捺下伸手揉捏的想法，竭力保持著平靜的面容。
少年從喉嚨裡溢出一絲痛苦的□□，勉強自己直起了身。
「那就從熱身開始。」她說。視野邊緣泛著漆黑，恍惚間好像回到了以前受訓的埴之塚道場，話語未經思考便脫口而出。
「——首先，繞著道場跑五十圈。」
聞言，少年哭喪著臉，重新佝僂起背，「學姐，你還不如直接殺了我……」
他們沉默著對視片刻，不出意外地從彼此眼中找到了相同的頹喪與懈怠意味。
半晌後，沢田綱吉試探著道，「要不然、今天的弓道課程就——」
「我還可以繼續喔。」他還沒說完，優便一本正經地表態了。
「少來，你明明一副下一秒就會昏倒的樣子啊！」他耿直戳穿她；想到她近來越發愛逞強的表現，又語氣一轉，堪堪改口道：
「可我實在是太累了……能不能申請休息一天？」
「…如果是沢田這麼說的話。」她終於勉為其難地點了點頭，安詳地闔上了眼睛，「那今天就暫時休息一天吧。」
「你躺下去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少年震驚地看著她。而且動作好熟練，不愧是常年在道場裡偷懶睡覺的人！
優閉著眼睛，卻仍能感到少年在她周圍不斷徘徊的目光，像是在猶豫著什麼。最終頭頂處傳來零星響動，她困惑地抬眼，看到他顛倒過來的臉——他在她面前坐下了。
「學姐你這樣睡…脖子會不舒服吧？」他吞吞吐吐地問。
「還可以。上學期一直都是這樣睡的，我已經習慣了。」優答道。
少年「喔」了一聲，又問，「那、那你還需要什麼其它東西麼？」
優拖著疲倦的神思想了想，「以前的這時候，沢田都會負責道場的打掃。重現那時的場景或許有助於睡眠。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去那邊擦個地試試麼？」
「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麼啊！？」褐發少年眼中寫滿控訴。但他依然沒有放棄，跪坐著的大腿充滿不安地搓了搓。
「之前…我被碧洋琪的劇毒料理放倒的時候……」他小聲說。聲音若有若無地飄進她的耳朵。
「沢田，你是想說『膝枕』麼？」優冷靜地問道。他像是被她的直白嚇了一跳，一瞬間露出了十分後悔的神情，過了好半晌才點點頭，像只主動送上門來受欺負的兔子。
她看看他，原本禮貌謝絕的話語已經到了嘴邊，但不知怎的，最終又被盡數吞咽回去。
「好啊。」優說。在答應的瞬間，她發現自己比想像中還要興致盎然一些，「那我們去廊邊吧。如果腿麻的話，你還可以靠著柱子。」
他的臉色激烈變幻一陣，半天才冒出一句略顯干癟的吐槽：「…你還真是體貼啊！」
廊邊，她有些生澀地在他腿上躺下了。幾乎是在接觸到的一瞬間，沢田的身體便緊繃起來。
她征詢似的抬起了頭。見狀，少年趕忙甩甩腦袋，欲蓋彌彰般說道，「稍…稍微有點癢。」
接著，他強迫自己放松下來。見他如此努力，她只好繼續躺了回去。四目相對時，原本濃重的睡意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沒有挪開視線，心裡卻有點後悔，感到自己好像因為一時的惡趣味而錯失了休息的好時機。
「…學姐不睡麼？」少年輕聲問，目光擔憂的從她的黑眼圈掠過了，「最近這麼忙，果然是因為要准備升學考試？」
這個視角，吐露心聲仿佛也變得容易了一些。反正一時半會也睡不著，她決定就這樣躺著聊會兒天就起來；既不為難自己，也不辜負他的良苦用心。
「報名了幾次模擬考。只是在擇校方面稍微有點頭疼……」
「學姐之前不是說要考秀德麼？」
「秀德的獎學金今年突然取消了。那邊離並盛果然還是遠了點。如果考慮重新在都內租房的話，大概還得再打一份工……」
「那樣不行吧……」
「嗯，時間上有點勉強。」她眼睛微闔，「其實綜合學校實力和經濟因素，帝丹高中是最合適的。」
「誒……？帝丹、是指米花町的那個帝丹麼？」少年嘴角一抽，「昨天的新聞不是才說那裡差點被恐怖分子當作襲擊地點——那邊是最不合適的吧。」
「可是租金很便宜。」
「學姐，拜托你清醒一點……」
「昨天的襲擊案，看新聞好像是柯南君幫了忙。沢田還記得他麼，那個小學生——總覺得有他在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
「…學姐，還是那句話，拜托你清醒一點。」那個小學生背後可是跟著死神啊！
他們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嘮叨的明明都是她獨自煩惱過的內容；可現在多了一個人應和，煩惱的因子也驟然浮起，像風吹動樹葉，掃去了多余的塵埃。
漸漸的，優感到眼皮沉重起來，眨眼的頻率越來越慢。同樣的，少年的聲音也離她越來越遠。
她的大腦漸漸放空，困倦的意識飄蕩至虛無的上空，穿梭過遙遠的時間。
時空交錯。一個真實的、離奇的夢境。
「…我不想再做彭格列的首領了。」清越的男性嗓音突然自頭頂傳來，沉穩成熟，但又似乎帶著點哀怨的意味。
她微微抬眼，只看見一封文件的背面，握著它的那只手清瘦修長，中指上戴著一枚寶藍色的戒指，色澤溫潤。
這個視角……優微微一愣，突然意識到自己正枕在說話男人的大腿上。
這個姿勢親密得過了頭，可她竟然既不尷尬也不僵硬，仍然懶洋洋地躺著，熟稔得像是已經做過成千上百次同樣的事情。
「那就不做。」她聽見自己懶怠的回應，語氣聽起來沒什麼誠意。
男人大概也聽出來了。橫在眼前的文件往旁邊挪開，露出了熟悉的暖棕色眼睛，以及很不熟悉的、堪稱縱容的溫和笑意。
「可是那樣我就沒有工作了啊。」他低聲道。
「你可以來給我當秘書。」她略微調整了一下姿勢，他配合地由著她。
「薪酬有多少？」青年隨口問。
「你這個月損失了多少？」她笑了笑。
她把他的手拉低，掃了一眼那份文件。上面布滿密密麻麻的外文與數字，還是國中生的優只能認出是意大利文，看樣子是財務報表一類的東西。有幾個標紅的數字後面被人為加了感嘆號，看起來格外觸目驚心。
「嘶…你太貴了，我可用不起。」她松開他的手，慢悠悠地躺了回去。
「好過分吶，優。」他垂眸看她，故意用繾綣控訴的語調念她的名字。淺淺的光亮在眼中盈盈浮動，明明樂在其中，偏偏要裝出點委屈的樣子。
他變好看了。優想。褪去少年的青澀後，五官變得明朗清俊，被像這樣注視著，明知他是故意的，好像還是會有一點於心不忍。
然而，在漫長的光陰中有了成長的顯然不只他一個。未來的她仍然不為所動。
「給你開這樣的價格，要害我被董事會找麻煩的。」她繼續著「秘書工作」的話題，「會說我……鬼迷心竅？」
話到末尾，語調同樣微微上揚，是種心不在焉的撩撥。
直到看見他把文件放到一邊，她才終於肯伸出手，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
「我不是在這陪著你麼。」她把聲音放柔，之後又敷衍地補了句「工作加油」。這次手剛要撤開，卻被一把捉住了。
他將她的手貼近臉側，戴著戒指的手指與她的曖昧交纏，垂落的棕色發絲掃在手背，星星點點的癢。
「…不夠。」他說。同時微微偏過頭，淡色的唇瓣有意無意地蹭過手腕，依戀又任性的樣子。
她由著他在腕間落下淺淺親吻。在一個恰當的時機，配合著用拇指指腹劃過他的嘴唇。主動權便一下回到她這邊。
他呼吸一重，默默垂頭望著她，暖褐色的眸光沉沉籠罩，耳朵紅得嚇人。
「這樣也不夠？」她還是好整以暇地枕在他腿上，只是稍微往外歪了歪頭，像是憂心被什麼熱氣灼燒。
「不夠。」他輕且篤定地回答。模樣雖然擺得很乖，但像一個陷阱；在這裡心軟的話，保不齊後面有什麼等著她。
眼看他的臉越來越近，她用手掌抵住青年的嘴，輕輕將他推遠了一些。
「我最近在休年假，倒是無所謂。可你還有那麼多工作吶。」她發出善意的提醒，「起碼要先把最近的赤字危機解決掉吧。」
「赤字危機」四個字猶如一道利箭，青年繾綣的眸光瞬間一滯，遭受劇烈打擊的樣子像極了他的少年時代。
「…真的是好過分吶，優。」他第二次嘆道。吃癟服軟的表情引發了她輕快的嘲笑。他沒吭聲，只是慢慢幫她把凌亂的發絲攏到了耳後。
然後，趁著她不注意，他飛快地低頭偷親了她一口。愉悅的笑聲戛然而止，冷漠的眼刀甩過去，卻被重新橫在眼前的文件攔住了。
「你是小孩子麼？」望著重新擺出認真審閱架勢的青年，她危險地眯了眯眼。
「不是。」青年一本正經地答道，假裝沒聽懂她的意思，話語裡笑意依舊。
「是充電——」他說，「我最近太累了嘛。」
她沒好氣地往他肚子上輕擊一下。這次，輪到他憋不住笑聲了。
這時白霧驟起，夢中的景像與聲音漸漸遠去。
意識慢慢回籠，眼膜處的光亮變成一種幾近透明的橘色。優突然睜開眼睛，看到夕照染紅了道場屋檐外的小半邊天空。淡褐色的木柱邊緣如同鑲上一層耀目的金邊。
在她正上方，猝不及防跟她對上視線的褐發少年像是被嚇了一跳，猛地將腦袋朝後縮了縮。
「學…學姐，你醒了？」他問出一個顯而易見到不需要她去回答的問題。怯生生的情態與夢中游刃有余的應對判若兩人。
「……」
枕在他的大腿上，於相同的視角回憶起夢裡的情境，優的眼神瞬間微妙起來。
…難道說，她剛剛竟然幻想出了一個成年版的沢田麼？
這個認知讓她的心情變得稍微有點糟糕，她是拒絕把自己和懷春少女的形像聯系在一起的。
「你剛剛…」回想起方才睜眼時他正欲低頭的動作，她猶豫一下，還是問道，「在做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他肉眼可見的慌亂起來。盯著少年緊張抿起的嘴唇，她感到現在就該起身拉開距離。然而不知為何，最終卻沒有動作，只是靜靜瞪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他支支吾吾一陣，百分百是在絞盡腦汁找些拙劣的借口。但在她仿佛看穿一切的目光中，最後他還是嘆了口氣，如同放棄抵抗一般，重新將頭湊近了一些。
視野一下被褐發少年的臉龐占據。天空與夕陽都消失了，只有他被染紅的小半張臉，以及緊張屏息的認真注目。
優眨了眨眼睛，這樣的距離即便算不上冒犯，也稱得上是唐突。可她發現自己居然仍未生氣，只是單純的好奇；
她暗自猜測他是不是真的有膽子做她所猜想的事。這種感覺如同與自己賭博，情感與理智在腦中輪流加注，一個押「是」，一個押「否」。
可他沒再繼續靠近了。少年堪堪停在一個安全的距離，只要再稍微湊近一點，就能察覺到她輕軟的呼吸。
與此同時，臉邊傳來指腹溫熱的觸碰。沢田綱吉小心翼翼用手指勾纏住她唇邊的碎發，把它們輕輕抬起。
看得出來，他正竭力不真正觸碰到她。不光是那過分謹慎的態度，還因為每每挨到她的皮膚，他眼眸裡的光都會亂上一下，猶如被石子擊中的水面。
她靜靜看著，任由他將她的頭發攏到耳後。與夢中青年如出一轍的姿勢和動作……這麼看好像確實是同一個人。
大功告成後他頓時松了口氣，很不好意思地撓撓臉——用的是同一只手——又飛速把手放下了。
「剛剛有一陣風……」少年磕磕巴巴地解釋，「學姐的頭發被吹亂了。」
看出他說的是真話，優「嗯」了一聲；腦海裡的熱鬧賭局揭曉結果，這回是理智占了上風，可輸的好像還是她。
「…我睡了多久？」不想被他看出什麼異樣，她當即換了一個話題。
「也沒多久，」沢田綱吉答道，「和平常部活結束的時間差不多吧。」
「你腿麻不麻……要不要交換？」優干巴巴地說，想要趁勢起身，卻被他按住了。
「我…我沒關系，」褐發少年鼓足勇氣直視著她，「學姐才是，再多休息一會兒吧。」
「你之前不是也很累麼？」優提醒他。換來的卻是少年篤定的搖頭。
「該怎麼說呢……」他抓抓頭發眼神飄忽，嘴裡嘟噥了一句「因為看到學姐」之類的含糊話語，才又急急道。
「總之現在這樣就好——就當、就當是在給我充電好了……」
優一愣，恰好與他偷偷摸摸望過來的目光相撞。
她沉默著枕回他腿上，姿態仍舊生疏，遠不如夢中熟稔。盡管著意閉上眼睛，心跳卻仍然失序……這次，不會是輪到她患上什麼心髒方面的疾病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菜（痛苦面具.jpg）後面再修嗚嗚嗚
第65章 再度拜訪
近來的弓道社十分冷清。
山本正忙於秋季棒球大賽的訓練，了平さん也全身心投入到拳擊的修行之中。就連原本在學校寸步不離他的獄寺君，也因為被優喚醒了碧洋琪PTSD而對道場敬而遠之。
部員們一個不在，身為社長的沢田綱吉頓感寂寞如雪……才怪呢！
放學後，他一個人熟練地擦好了地。看到地板閃閃發亮的樣子，他滿意地抹了把汗，像征著幸福的小花花伴隨著陶醉的笑臉。
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美好了！
沒有爆炸，沒有大吵大叫，耳朵是那麼的空閑，就連外面枝頭鳥兒鳴叫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接下來，就是等待優學姐的弓道授課，然後共度一段平和安寧的二人時光——
正這麼想著，入口處便傳來了拉門聲，沢田綱吉趕忙小跑著迎上了。
「學…」
「呦，下午好啊，內褲男！」這是笑容爽朗、完全不覺得自己的問候有哪裡不對的刺蝟頭少年。
「多有打擾了，內褲男君。」這是朝他冷淡頷首、措詞講究說的話卻一點都不禮貌的茶發少年。
兩人都穿著櫻蘭初等部閃亮亮的白色校服，進道場宛如進自己家門般熟練。沢田綱吉還在目瞪口呆的時候，他們已經自顧自脫了鞋，雙雙往裡面走了。
——铦之塚悟與埴之塚靖睦。他們是優以前在道場時的舊識，把她當作尊敬的前輩來仰慕。
機緣巧合下，二人親眼目睹了沢田赤身裸體的告白。至此之後，似乎就對他產生了什麼微妙的錯誤印像……
「你…你們怎麼來了啊！」預感到今天又會是一陣雞飛狗跳，少年十分絕望，「還有、我才不是什麼內褲男！」
「誒，可是我聽說庶民之間有相互稱呼外號表達友誼的習俗。」铦之塚悟眨眨眼睛，看樣子很有點天然，「你之前不是也管我叫『刺蝟頭』麼？」
在中了死氣彈後確實當面叫了他刺蝟頭的沢田綱吉：「……這兩個完全不是同一等級的外號吧！」
「事實勝於雄辯。」埴之塚靖睦冷冷道（少年其實沒太聽懂這句拗口的話），「如果只是一次，還能勉強用偶然或者意外來解釋，但你竟然連著兩次在我們面前赤身裸體……你根本就是愛好裸/奔吧。」
沢田綱吉雙手抱頭：「……」糟了，明明知道是被誤解了，但好像完全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正說著話，他們已經進入了道場內部。身著袴服cosplay的嬰兒坐在正中，無視了沢田綱吉「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啊！」的吐槽，悠然自得地和二人打了招呼。
「Ciao su~」照例是聽起來有點口齒不清、意味不明的問候語。
「…這不是雷伯山老師麼。」上一秒還在出言嘲諷的靖睦瞬間收斂了高傲神情，「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您。」
「竟然是雷伯山老師！」小悟也變得恭恭敬敬的，「前不久的劍術指導，承蒙您的關照！」
旁觀的沢田綱吉心裡五味雜陳：剛才還在那邊自說自話的兩個人，現在居然對造成他「內褲男」綽號的元凶如此畢恭畢敬，這一幕真是叫人火大！
說起來、之前在道場他們不是就打過照面麼。現在Reborn只是換了身cosplay服，為什麼他們就認不出來了啊？！
「你們兩個都請坐吧。」Reborn淡定地招呼著二人，「既然身在道場，就不需要遵循武道以外的禮數。」
靖睦和小悟齊齊答了聲「是！」。等到坐下後，前者又神色復雜地瞥了一眼褐發少年：
「雷伯山老師可是在上一屆武道大會中大放異彩的奇才。現在居然成了你這家伙的指導老師嗎……」
他沒把話說完，但目光中的驚訝與鄙夷已經盡在不言中了。於是沢田綱吉更不爽了：
武道大會這種稱呼根本只在七○珠裡見過！說到底，這個嬰兒究竟有多少稀奇古怪的身份啊！？
「你們到底是來干什麼的——櫻蘭的學生整天都不用上課的嗎？」
面對他毫不客氣的詢問，武道二人組完全沒有生氣，反而都有點驚奇的樣子。
「一段時間沒見，你好像變得更坦率一點了嘛！」小悟露出一個頗為燦爛的笑容。
「上次就是大部分時間都太害羞了，也就不穿衣服的時候比較坦誠！我還以為你是那種把所有事情都憋在心裡，等到受不了了才會一口氣脫衣服釋放的怪人呢！」
…這家伙究竟在說什麼意味不明的怪話？
沢田綱吉聽了滿頭黑線：「不、你說的究竟是什麼品種的變態啊……」
一旁端坐著的靖睦也以武道家特有的犀利目光審視著他。
「確實。之前更像是那種只會縮在優姐身後默默吐槽的家伙，現在看起來倒是稍微有出息了一點。」
明明是在說著近似贊賞的話，但無論是他的表情還是語氣都讓人開心不起來。
聽到他的評價，沢田綱吉一愣：他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了什麼變化。
但是，順著他們的思路想的話，先前他好像的確更喜歡把吐槽都憋在心裡，也就只有在學姐面前會外露一些。現在倒是更習慣把心裡想的都說出口了。
要說讓他發生改變的人……
褐發少年默默與嬰兒對上視線，對方嘴角微微勾起，眼睛卻是一片漆黑深不見底，叫他條件反射打了個寒顫：
還不是因為這家伙吸引來了一堆怪人、又把他的生活攪和的亂七八糟的！每天過著這種日子，不把吐槽全部說出來一定會被憋死的！
他憤憤想道。
另一邊，靖睦還在繼續解釋著他剛才提出的疑惑。從有問必答的角度來說，他倒真是個脾氣不錯的家伙。
「櫻蘭的辦學宗旨本來就和普通學校不一樣，學生的課業安排很自由。至於我們今天過來的原因——」
他與小悟對視一眼，兩個人的神情都變得更加嚴肅。
「現在優姐不在，倒是正好。我有話要問你。昨天，我們碰到日吉道場的老師。他說今年暑假曾和你們弓道社有過一面之緣。」
受改變的氛圍影響，沢田綱吉跟著心中一緊。於某個瞬間，他甚至預感到了他們要問的問題。
靖睦聲音低沉。小悟雖然沒有開口，但同樣以目光表達了沉郁的心境。
「我問你——優姐說要放棄弓道，這件事是真的麼？」
--
…果然是要問這個。
直覺被印證，褐發少年卻一點也不開心，思緒也不由飄回到了暑期合宿的時候：
記得當時，優學姐的確曾在日吉老師面前說過「放棄弓道」的話，但她真正做出決定卻是在那之後。
關於那個道場雨夜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但他仍然清晰記得她在拋完硬幣後露出的、如釋重負的輕松笑意。
他從未詢問過優學姐的決定。無論她是否選擇放棄，他都會支持。然而，面前的兩個男生卻好像抱持著完全不一樣的想法。
見他抿唇欲言又止，铦之塚悟第一個沒沉住氣。
「優姐怎麼可能會放棄弓道！」他皺著眉，「噌」地一下站起身來，面容激動，「她明明那麼喜歡弓道，以前恨不得24小時都待在弓道場裡——」
…不知為何，比起刻苦訓練的學姐，率先在少年腦海浮現的反而是她在道場偷懶睡覺的模樣。
「我記得有天，甚至看到她帶著被子和枕頭，而且還不許任何人打擾。這是何等與道場共存亡的氣魄啊！」小悟以手握拳。
沢田綱吉嘴角抽搐：「她果然只是在睡覺而已啊！」
他的吐槽被情緒激動的小悟忽略了個干淨：
「這樣的優姐有朝一日竟然會想放棄弓道什麼的，簡直就像崇哥有天會放棄劍道一樣不可理喻！果然、全部都是因為那件事——」
那件事？
沢田綱吉一愣。對面的靖睦也跟著面色一變，當即提高聲音呵止道：「悟！」
小悟自知失言，立即閉上了嘴巴。靖睦掃了一眼沢田綱吉、還有一旁已經冒出鼻涕泡的袴服嬰兒，沉聲道：
「剛剛的話…還請你們全部忘掉。」
「…不，就算你讓我記得，其實我也沒怎麼聽懂……」褐發少年老老實實地說。
至於Reborn，他對這些事好像沒什麼興趣，早已經百無聊賴地睡著了。
看他們這麼諱莫如深，沢田綱吉索性沒有多問。這樣平淡的態度不由叫靖睦多看了幾眼：
「看不出來……你還挺干脆的。」
褐發少年只是搖了搖頭，「如果是需要我知道的事，學姐她會自己告訴我的。」
結果靖睦一臉被梗住的表情：「什麼啊…這種正牌男友的態度。怪叫人火大的。」
沢田綱吉：「……」你到底是有多難伺候啊！
突然之間，他們對上視線，一個目露猶疑、一個緊追不放。
「你…果然知道點什麼吧？」靖睦眯了眯眼睛。
沢田綱吉猶豫一下，才道，「你們今天來這裡，就是想問學姐有沒有放棄弓道麼？」
靖睦面色一寒，沒有立即回答。然而，在看見褐發少年異常堅持的眼神後，他終是偏開目光，一改先前強勢的姿態，將聲音放軟了。
「優姐她…變了很多。」他輕聲嘟噥，「你沒見過她以前的樣子。無論是從櫻蘭退學、還是突然把頭發剪短又染色，更不用說答應你這家伙的告白。這些根本不是以前的優姐會做出來的事——」
說到這裡，他的眸光陡然銳利，但很快就又被垂下的劉海遮擋住了。
「…現在、竟然連弓道都說放棄就放棄，這樣子怎麼讓人放心啊！」
他尾音微顫，帶出幾分壓抑的、真情實感的憂慮。以他自幼受到的教育來說，在人前這樣暴露情緒是大忌。
等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埴之塚靖睦趕忙收斂表情、意圖恢復平靜；結果正好看到對面的褐發少年面露訝異。
「你看什麼看！？」他語氣更凶。
「啊、沒…沒什麼。」沢田綱吉趕緊道；兩只手微微向前伸出，做出示弱般的投降姿態。
「我只是覺得……」他頓了頓，最後還是決定將內心想法表露出來，「覺得學姐有你們這樣為她擔心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聞言，靖睦一愣，第一反應是被反諷了。可對面褐發少年的笑意溫軟真誠，好像確實是在真心誇贊……以他從小到大的生長環境來說，像少年這樣不加任何偽裝的人，簡直就是另一個星球的生物。
「你…」靖睦別開視線，「就算不裸/奔也是個奇怪的家伙。」
「…還真是謝謝誇獎。」沢田綱吉嘴角抽搐。
就在這時，原本陷入沉睡的嬰兒突然把鼻涕泡泡吹破了。
「也就是說，你們是因為擔心優，才會特意從櫻蘭跑到並盛來的吧？」他拿黑黢黢的眼睛望著靖睦。
「…是這樣沒錯。」茶發少年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事情就簡單了。」嬰兒奶聲奶氣地說。
「那就讓阿綱現在帶著你們在校園裡參觀一圈怎麼樣？只要稍微了解一點優所處的環境，你們的擔憂也能消減一點吧。」
沉默了這麼久你果然還是要插進來一腳！
沢田綱吉瞪著自己不靠譜的家庭教師。更令他害怕的是：在又看了他一眼後，靖睦居然真的一副在認真思考的架勢！
「那麼，就麻煩你了。沢田君。」最終，他頗為矜貴地點點頭，同意了這個提議。
畢竟是優學姐的朋友。褐發少年一點也不想給他們留下不好的印像，只能像這樣被趕鴨子上架了。
接著，他又和靖睦一起看向道場的一角——在他們說話的時候，由於某個刺蝟頭少年過於陰沉的心情，那邊已經飄起了肉眼可見的蕭蕭風雪。
「竟然因為一時激動而口不擇言，」小悟流著寬海帶淚跪坐在地板上，「我根本不配做崇哥的弟弟……」
見他緩緩敞開外套，又去解襯衫扣子，擺出一副武士切腹的姿態，沢田綱吉猶豫一下：
「那個、你不去阻止他嗎？」
靖睦將頭撇向另一邊，冷哼道：「那個白痴兄控，我巴不得他離我遠點呢。」
直到小悟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把鋒利的肋差，他冷漠的姿態才算破功，急忙撲上去阻攔：
「喂——白痴悟，你還真打算切啊！」
沢田綱吉：「……」
看著眼前鬧作一團的兩人，再想想埋伏在校園裡、每天都在變得更奇怪的幾個家伙，少年頓感前路灰暗。
難以想像、如果這群人碰撞在一起，事態究竟會發展成什麼樣……都不要說什麼消減擔憂了——
他驚恐地揪住頭發：
到時校園裡真的會開起武道大會吧！？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一些聯動歐耶！感覺30w字完結不了了，開始猶豫要不要砍掉一些日常orz
悠于 2023-11-12 13:25
第66章 參觀
「呃，這裡就是我們學校的教學樓。」
入口處的鞋櫃前，沢田綱吉硬著頭皮向櫻蘭二人組介紹。
現在才剛放學不久，學生們大多沒有離開學校。一路上走來，他們吸引了不少好奇的目光，他甚至聽見了「那不是櫻蘭的校服麼，為什麼廢柴綱會和有錢人家的少爺走在一起？」這種竊竊私語。
明天一定會被班上的同學大肆盤問的……然後獄寺君多半會因為聚集吵鬧的人群而發怒，到時又會是一陣腥風血雨。
光是想像一下那個場景，褐發少年便感到身體被一陣又一陣的疲倦衝刷。他只想快點結束這場無釐頭的校園參觀（尤其是在被可怕的風紀委員注意到之前）；然而，靖睦和小悟明顯還處在興致盎然的階段。
「這些小櫃子是做什麼用的？」小悟好奇地指著鞋櫃。
「那是更換室內鞋的地方……」沢田綱吉答道。他壓根沒想到會被問到這種問題，這兩個人大概比他預想中的還要缺乏常識。
「不能穿自己的鞋子進教室麼？」靖睦皺眉。
「那樣會弄髒地板，」看到面前的兩位少爺面露疑惑，一副「讓人定期打掃不就好了」的理所當然表情，褐發少年頓了頓，趕在他們真正問出這種問題前補充道，「校園裡的清潔是要學生自己做的。」
靖睦和小悟都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有點像道場！」
沢田綱吉則沉默著點點頭，於無聲中擠出一個憔悴的微笑。
入口處，他們還在新奇地左看右看。靖睦只是視線微動，小悟則更不加掩飾。他們一個清貴秀美，一個活潑俊朗，引來不少女生在拐角處偷看。小悟和其中一個對上視線，友好地朝她笑了笑，陰影處頓時「kya」聲一片。
「有點像一年級的山本……但又不太一樣！」
「旁邊的男生也好可愛，冷淡的表情不覺得有點像獄寺麼？」
「為什麼廢柴阿綱身邊全是這種等級的帥哥，他上輩子一定拯救了世界！」
傳聞中拯救了世界的沢田綱吉眼神死，他還是完全理解不了女孩子的思路，疲倦得有如一夕之間老了二十歲。
再看看對這些竊竊私語充耳不聞、仿佛早已習慣的櫻蘭二人組，他內心的想法愈發堅定：
必須趕在局勢徹底失控前找到優學姐才行！他一個人根本控制不住這兩個家伙！
「我們能進去看看麼？」靖睦彬彬有禮地問。這句問話立即引發了角落裡的一片騷動。
「啊、但是沒有多余的鞋子了……」沢田綱吉猶豫著道。正當他感到為難的時候，一道清朗的男聲遠遠傳來，救他於水火之中：
「阿綱，你怎麼在這？」單邊挎著棒球棍包的黑發少年朝他揮揮手，三步兩步的從走廊快步來到門口。
「山本？！」褐發少年也很驚訝，「你不是去參加棒球訓練了麼？」
山本露出一個有點尷尬的笑容，「我今早不是遲到了麼……結果被數學老師抓包，叫去辦公室罵了一頓。好不容易才逃出來。」
多、多麼正常的一段對話啊！
少年突然有點感動：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像這種普通的聊天，已經是彌足珍貴到需要珍藏的回憶了！
山本又好奇地看看他身後的櫻蘭二人組，「他們是你的朋友麼，外校的？」
面對他的打量，靖睦回以冷漠的瞪視，結果立即就被小悟以手刀毫不留情的擊打了後腦。
「干什麼啊你！？」靖睦捂著頭炸毛。
「靖睦，不可以失禮。」小悟言之鑿鑿，「既然是內褲男的朋友，當然要好好打招呼才行！」
再度被稱作「內褲男」的沢田綱吉：「…不、我覺得你也沒禮貌到哪裡去。」
這時山本也走到了他身後。雖然也沒做什麼特別的、只是在一旁換鞋，但比起在那邊鬧騰的兩個人，他總歸是更熟悉的、朝夕相處的朋友。少年莫名產生一種被支持的感覺。
「這兩個家伙，看起來還蠻有意思的嘛。」山本還是一副樂呵呵的老樣子。但是，在與铦之塚悟對上視線後，盡管笑意未減，他的眼神卻又變得稍微認真了一點。
「不過，阿綱可不是什麼內褲男。朋友之間的話，還是好好叫名字比較好吧？」
铦之塚悟一愣。山本只比他略微高一點，兩人對視時基本還是平視的狀態。
有一瞬間，沢田綱吉感到氣氛似乎有點可怕。但是下一秒，他的擔憂就又煙消雲散了。
「誒、這難道不是庶民間表達友誼的習俗麼？」小悟直接變成了豆豆眼，「…其實我自己也覺得有點奇怪！」
「哪裡都沒有這種奇怪的習俗吧。」山本無奈擰眉，十分爽朗地將事實戳穿了，「倒不如說其實挺不禮貌的啊，哈哈哈。」
曾經席卷道場的風雪再度在教學樓的一角具現化。
「我…竟然因為無知做了這麼失禮的事，」小悟含淚跪坐，緩緩掏出肋差，「我不配規勸靖睦，更不配做崇哥的弟弟……煩請你為我介錯。」
「你怎麼又來了！」/「拜托你不要隨隨便便在教學樓裡切腹啊！」
靖睦和沢田綱吉同時叫道。
「……？」
山本則稍微打量了一下被強行塞進手裡的武士刀。他笑意微滯，還是一副沒搞清狀況的情態，就連姿勢都是握球棒的姿勢。但是不知為何，沢田綱吉卻覺得他手持刀具站在小悟身後的樣子充滿了殺傷力……
「對…對了，山本，你有沒有看到學姐？」少年急急問道，意圖將話題轉開。這時靖睦也很有默契地上前，和小悟爭奪起肋差的歸屬。
「優前輩？」山本一愣，隨即露出一個燦爛到毫無陰霾的笑容，「嗯，我剛剛才看到她！」
--
「原來如此，今天正好輪到學姐做圖書委員的值日啊……」聽完山本的敘述，沢田綱吉說道。
並中的圖書館一向不怎麼受學生歡迎，所以圖書委員的工作十分清閑——由於過於清閑，在學生間都是輪值，一般一學年也才會輪到一兩次。
「但是我看前輩拿著的書還挺多的。」山本大概比劃一下，竟然到了會遮擋視線的高度。
「這怎麼行！？」褐發少年頓時有點著急。
「我問她要不要幫忙，但是被拒絕了。」山本苦笑著抓抓頭發。
聽他們談到優，靖睦和小悟暫時中斷了爭奪。一柄肋差橫在正中，兩個人同時轉過頭，表情都毫不驚訝：
「優姐就是這樣的啦。」
「沒錯。不管多困難的事都習慣自己做……這點果然還是沒變啊。」
「前輩看起來確實很獨立。」山本也附和著道，「說起來、原來你們是優前輩認識的人啊？」
對此，沢田綱吉則保持了詭異的沉默：
他想起從上學期開始就一直被迫從學姐那邊接手的各種超市購物袋和行李。印像中她分明是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懶鬼……所以當時她果然是在故意欺負他吧！
…糟糕。明明應該生氣的，但不知為什麼竟然有點開心……好吧，應該說是莫名其妙的非常開心才對。
褐發少年努力控制住表情；想到她現在一個人捧著那麼多書，又趕忙提議道，「那我們快點去找學姐吧，圖書館就在那邊。」
靖睦和小悟都點點頭。山本看看他們，突然道，「我也和你們一起。」
「誒，可是接下來不是還有棒球訓練麼？」沢田綱吉問道。想到要耽誤山本的訓練，他有點不好意思，誰知下一秒就被哥倆好的勾住了肩膀。
「沒事、沒事，反正圖書館和棒球場在同一個方向！」山本笑道，「而且都已經遲到了——我們部長很好說話，之後再把訓練補齊就行。放心啦！」
看他堅持，少年也不再推辭。倒不如說、他反而還松了口氣：直覺告訴他，想要找到學姐，山本會是非常可靠的助力——
「我記得…前輩應該是往池塘那邊走了。」山本道，「我們這就出發吧！」
--
事實證明，他的直覺是正確的。
原本的隊伍是他和山本一排、小悟和靖睦跟在後面。不過走著走著，山本和小悟就站到了一起。
「我是不會看錯的，你有著劍士般的眼神——你是並中劍道部的新生嗎？」
「誒？我是棒球部的啦。劍道的話……我老爸以前好像練過，我倒沒什麼興趣吶。」
「喔！那昨天阪神虎和東養的比賽你看了麼？最後那球實在是可惜——」
「啊…確實是這樣！你也支持阪神虎麼？」
這兩個人……莫名很聊得來！
沢田綱吉有點汗顏。
像是被身後熱火朝天「哈哈哈哈」的氣氛逼迫，靖睦驀地加快了腳步，走到了他旁邊。
「同樣的家伙…在這個世界上竟然有兩個。」他面色發青的喃喃自語，像是聯想到了什麼極度可怕的場景。
沢田綱吉只好訕笑著安慰他，「不、我覺得他們還是蠻不一樣的……」至少山本不會突然掏出竹刀在背後痛擊他（這事是那個鬼畜嬰兒的專利）。
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靖睦輕咳一聲，朝他輕輕點了點頭，「你們學校…小是小了點，看起來倒還挺溫馨的。」
話題轉得也太生硬了！而且並中的規模相比一般國中已經算大了，傳說中的貴族學園櫻蘭到底是有多誇張啊！
沢田綱吉不由暗自腹誹。但是現在，他也差不多適應了對方的別扭風格，因而只是順著他的話道，「哈哈哈，是這樣嗎……」
「我以前聽說，在庶民學校裡會有打扮奇怪的不良少年，一邊說著粗野的話一邊勒索金錢。」靖睦小聲道。
老實說，沢田綱吉也很想告訴他這是完全錯誤的刻板印像。但他的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祭典時的風紀委員會——確實是打扮奇怪、確實是在勒索金錢。只不過在並盛，他們變成了完全正當合法的組織而已……
雖然町內市民大多習以為常，但他發現還是很難向身為町外人的靖睦解釋風紀委員會的存在。
況且，他們本來就在擔心優學姐，坦白這個學校存在一群成組織的飛機頭恐怕只能起到火上澆油的作用。
這時，他們正好走到快到池塘的拐角。沢田綱吉就邊走邊回頭笑道：「怎麼會呢，並中還是很安……」
全的。
話還沒說完，他身後就突然飛滿了漫天點燃的炸/彈。仍在微笑著的褐發少年對此毫無察覺，直到聽見池塘邊熟悉的沙啞嗓音，笑容才終於一僵。
「二倍炸——十代目！？」獄寺的聲音充滿錯愕。
「小心！」靖睦面色一變。
沢田綱吉還沒反應過來，只看見靖睦猛地從手上甩了一些烏漆嘛黑的東西出去，然後就是「啪嗒啪嗒」接連不斷的落地聲。
…不祥的預感直衝腦門。
他緩緩轉過身，看見被切碎的炸/彈殘骸落了一地，有的尚未熄滅，仍在地上苟延殘喘地吐著火苗。另外還有數只漆黑的手裡劍插在土裡，邊緣閃爍著鋒利的寒光。
池塘旁邊，同樣差不多高的銀發男生與茶發少年正冷冷對峙，空氣中隱隱有硝煙氣味彌漫。
「沒見過的生面孔……這種身手，你是其它家族派來的殺手麼？」獄寺叼著香煙形狀的點火器，指間抓起了更多炸/彈。
靖睦的視線則在他身上各種誇張前衛的配飾上逡巡一圈，冷冷將一支苦無橫在身前，「打扮奇怪的……不良少年。」
兩個人都錯得離譜！但是腦電波竟然又詭異的對上了！
沢田綱吉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內心的吐槽鋪天蓋地震耳欲聾。
還有，以國中生的標准來說——你們倆隨身攜帶的武器都太過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等到後面honey前輩出場，59和靖睦指不定要成立一個外星生物研究會（bushi）捋了捋大綱決定還是不刪日常orz因為每個情節都非常想寫嗚嗚！但是、但是5月荒野之息2就要來了！可惡——決定等這篇完結再正式開箱，看我到時不玩個天昏地暗！下章發糖！
第67章 可憐
沢田綱吉左看看右看看，剛想開口，就見對峙中的二人進入了某種蓄勢待發的狀態，好像下一秒就要戰成一團。
現在這種情況……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對了！山本也在，如果拜托他的話！
少年眼前一亮。然而，依靠他人的想法堪堪產生，背後就出現一只無情鐵腳。
「這種時候，當然應該由身為家族首領的你出面調解。」
「唔啊！」被大力猛踹的褐發少年向前踉蹌幾步，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站在了行將發生碰撞的獄寺與靖睦中間。
「十代目！」
「…喂！？」
盡管他們兩個人都身形一滯，但時間畢竟太過短暫，只來得及各自偏過武器。
…誒？
褐發少年像只待宰的小雞一樣愣住了。下一秒，左邊臉右邊臉分別傳來一股巨力，他的腮幫子高高鼓起，五官都被擠到了正中間。
眼眶翻白又泛出生理性的淚花。意識朦朧間，少年腦子裡只剩下一個想法：
必須要快點找到學姐才行。再不見到她、這個世界他是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
五分鐘後。
「竟然傷到了十代目，」獄寺跪坐在池塘邊，眼部出現的陰影像極了一副墨鏡，「別說左右手了，我根本不配活著……」
說著，他緩緩解開了襯衫。
兩邊臉頰高高腫起的沢田綱吉目眥欲裂：「唔翁唔裡噫嘁唔嗷！？」為什麼你也跟著開始切腹了啊！
「真沒想到…這個學校竟然也存在著信奉武士道的年輕人！」小悟一臉動容，「雖然打扮奇怪，但是、沒有關系！就讓我來為你介錯吧！」
他出現在獄寺身後，捻了捻眼角泛出的感動的淚水，手中的武士刀高舉。
「你說誰打扮奇怪啊！？還有，誰要介錯了、我只是打算用炸/彈送自己歸西而已！」獄寺衝著身後咬牙切齒地吼，但在看清小悟後又是一愣。
他看看小悟，又扭頭看看另一邊笑呵呵的山本（他似乎完全沒搞清狀況，還在說「獄寺又在玩他那些炮仗了。」的風涼話。）
獄寺隼人表情震驚，顫顫巍巍有如見到世界末日：「棒球笨蛋……有兩個？」
這話被前不久才吐露過類似發言的靖睦聽到，他收拾手裡劍的動作一頓，眼神瞬間變得一言難盡。
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又是這場事件唯一受害者的沢田綱吉：你們兩個倒真是很合拍啊喂！
獄寺的可怕程度和山本根本不是一個等級，再加上現在還有櫻蘭的兩個人在。剛才的事如果再來幾次，他有幾條命都不夠！
因此，比起向他詢問優學姐的下落，褐發少年的第一想法更偏向於怎麼快點甩開他……只不過由於臉腫，他暫時被封印了說話技能，還沒想出脫身辦法，山本就已經很自然地將問題問出口了：
「獄寺，你在這玩的時候有見到優前輩麼？她拿了這麼高的一摞書……」
「誰在玩啊！以為我和你一樣閑嗎！？我是在修習新技能——」獄寺吼道。但是等反應過來他的問題，又條件反射捂住了胃。
「你說那個味覺失靈的家伙？見是見到了……」他慘白著一張臉，「她往那邊去了。」
獄寺指著操場的方向。沢田綱吉捂著臉點點頭，正想用目光向他表示感謝，卻發現獄寺撇著頭，神情似乎有點微妙。
「哈哈哈，難道說、你也是主動提出幫忙結果被拒絕了嗎？」山本笑眯眯地問。
聞言，獄寺頓時炸毛：「誰要幫那家伙搬書了啊！？」
…不、你自己已經把幫忙內容說出來了啊。
沢田綱吉默默吐槽。不過，他倒是很能理解獄寺的心情：按照他那別扭的性格，能忍著胃痛主動提出幫忙已經很不容易了，真虧得學姐還能拒絕……
靖睦和小悟同樣一臉了然：
「肯定是被優姐拒絕了吧。」
「優姐不會讓人幫忙的啦。」
居然被這麼一群人用同情的目光注視著……獄寺臉色一沉，再度緩緩掏出炸/彈：「就在這裡、我現在就把你們全都教訓一頓……」
「唔唔唔！」兩邊臉都高高腫起的沢田綱吉瞪大眼睛：冷靜點啊獄寺君！
之後，在獄寺不由分說的忠誠護衛中（他的原話是「不能放任這群莫名其妙的家伙和十代目待在一起，實在是太危險了！」），「尋找優學姐」小分隊再添一人，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朝著操場進發。
山本和小悟繼續熱火朝天地聊著棒球，隊尾爽朗的「哈哈哈哈」聲不絕於耳。
看得出來，靖睦和獄寺都想離他們遠一點，但因為一個不認得路、一個堅持認為走在十代目前面是件失敬的事，所以，他們就一左一右的走在沢田綱吉兩邊。
被夾在中間的褐發少年壓力沉重如山：總覺得、四個人勉強還好，五個人排成這樣的隊形，其中兩個還穿著外校校服，被當成群聚的風險一下上升了好幾倍……希望雲雀學長今天不在學校！
除了弓道社這樣場地特殊的社團，並中大部分運動社團的部活室都在操場旁邊。因此，在放學之後，這裡也是學校最熱鬧的所在之一。
「總覺得、今天的人好像比平常還多……」終於恢復了說話能力的褐發少年張望一下四周。
不只是穿著運動服的社團成員、還有很多普通校服的學生，所有人都在往同一個方向走，臉上不約而同帶著興奮又新奇的笑意。
「你們學校今天是有什麼活動嗎？」連靖睦都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氛。
「沒、沒有吧？」沢田綱吉仔細想了想，「可能是有什麼突然的熱鬧。」
靖睦「喔」了一聲，有點老氣橫秋地冷哼，「中學生能有什麼熱鬧可看。」
就連小悟都是一副不怎麼感興趣的樣子，「反正優姐也不可能跑去看熱鬧啦。我們還是直接去圖書館吧。」
這倒是真的……五個人中，就連和優學姐打交道最少的山本都目露贊同。
畢竟學姐一看就不是會去湊熱鬧管閑事的類型。除非是發現什麼商機，她大概會把這些事統稱為「浪費時間」。
已經在並中待了大半年，沢田綱吉對這種事也算有經驗：多半是哪個學生又在比賽誰能倒立著喝更長時間的可樂，或者是誰又發生了把燈泡塞進嘴裡怎麼拿都拿不出來的那種慘劇……
「聽說拳擊部的笹川了平要和獅子比賽拳擊，這件事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啊！所以大家才都在往那邊走，這可不是天天都能見到的熱鬧！」
沢田綱吉：「…………」你說的對、這甚至不是中學校園裡該有的熱鬧啊！？
烏鴉飛過，五人小隊陷入一陣沉默。半晌後——
靖睦挑眉：「…和獅子比賽拳擊？」
獄寺擰眉：「那個草坪頭笨蛋……」
山本苦笑：「就算是了平さん，也不會做到這種程度吧？」
小悟眼前一亮：「唔喔——這是庶民錘煉武道的方法麼？」
最務實的還是沢田綱吉：「等等、為什麼學校裡會出現獅子啊！」這裡又不是馬戲團！？
他們面面相覷片刻。對於他的吐槽，山本和獄寺默默頷首，靖睦和小悟則都有點驚訝：
「難道不是從學校的動物園裡借的麼？」
聞言，褐發少年忍了又忍，「究竟是有哪個學校會配置動物園啊！？」
靖睦以一種冷漠又稀松平常的語氣說，「櫻蘭的後山就是。」
小悟搓搓鼻子：「不過裡面大型猛獸的品種也不算很齊全啦。想看獅子的話，直接飛去非洲不是更方便麼？」
沢田綱吉默默後退一步，再次從閃閃發亮的少爺們身上感受到了世界的參差。在他身後，獄寺則鬼鬼祟祟地悄聲慫恿道：「十代目，我聽說彭格列總部也有一座後山！」
不、彭格列什麼的和他才沒有關系！而且、哪怕將來他成了有錢人，也絕對不會干飼養獅子這麼誇張的事！
沢田綱吉斬釘截鐵。
事實證明，就算他們不想湊熱鬧、熱鬧也不會放過他們。
拳擊部搭建的擂台就在操場通往圖書館的必經之路上。聞風而來的人群將通路堵得滿滿當當；隔著老遠，他們就看見了戴著拳套只穿著拳擊短褲的笹川了平，以及他自帶的、24小時燃燒著熊熊烈焰的熱血背景。
「獅子究竟在哪裡！」了平的叫聲響徹雲霄，「今天就讓我和獅子好好較量一番！我的拳頭絕不會輸！」
光是遠遠看著，沢田綱吉就感到腦袋上壓著的山又多了一座：這實在是太丟臉了，真想裝作不認識他……
再怎麼說，和獅子搏鬥也太誇張了。就沒有人來阻止他嗎？比如教師什麼的——
少年四下張望，最後在人群中，與戴著墨鏡的化學老師對上了視線。
「喔、你不是祭典上那個——」長谷川老師一眼就認出了他。
老實說，第一眼見到不住在紙箱裡、好好用自己的雙腿站立著的MADAO老師，褐發少年還蠻不習慣的。
「那個和社團學姐一起逛祭典，一看就暗戀她暗戀得不得了的一臉倒霉相的一年級新生……」
「你還是回紙箱裡待著去吧！」少年衝他吼。
身後的獄寺也跟著擺出了十分嚇人的表情。見狀，長谷川老師瑟縮一下，緩緩轉過了頭：「咳咳、聽說，這裡馬上會舉辦人和獅子的拳擊大賽喔？」
「所以老師、你快點去阻止他們啊！」沢田綱吉急急道。
然而，戴著墨鏡的教師把他的話無視了個干淨，仰頭露出了寂滅的笑容：
「到時，如果抓住機會衝到中間，是不是就能毫無痛苦的抵達彼岸了呢？」
沢田綱吉：「……」這個人已經徹底失格了啊、無論是作為教師還是作為人類來說！
「老虎呢、老虎怎麼還不來！」了平還在擂台上大叫著。
「到底是獅子還是老虎啊……」靖睦和獄寺同時吐槽道。發現同步後，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冷哼一聲，將腦袋撇向了另一邊。
「部、部長！」拳擊部的一名成員慌慌張張地舉著電話，「動物園的人說，無論是獅子還是老虎都帶不過來！」
「什麼？！」了平頓時大驚失色，「怎麼會這樣！」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麼——你到底是在驚訝個什麼勁啊！
沢田綱吉滿頭黑線。
聽到情況有變，人群中頓時噓聲一片。眼看人牆出現松動，少年難得當機立斷，決意盡快離開：實在是太丟臉了，根本不想讓學姐的朋友們知道他認識這個人！
結果，簡直就像上天在故意和他作對一樣，這個想法才剛剛產生，站在擂台上的了平就看見了他們，生怕他們聽不見似的、扯著嗓子大聲道：
「這不是沢田麼？你們是不是在找優前輩——我看到她往圖書館的方向去了！還捧著一大摞書，本來我想極限的幫忙！可她一看到我就轉身快步走掉了！」
沢田綱吉：「……」
這下子，無論是圍觀的人群、還是他身後的靖睦和小悟，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褐發少年腹背受敵躲閃不得，一時間欲哭無淚：
明明他也想走掉的、早知道他也該轉身快步走掉的啊！
「原來是你認識的人嗎……」都不用轉過頭，光是從靖睦的語氣裡，他就已經能察覺到他復雜的心情了。
「不要把那個笨蛋草坪頭和十代目相提並論！」獄寺替他答道，「十代目是這個世界上最英明神武的人！」
謝謝你，獄寺君……
頂著周圍人愈發微妙的眼神，沢田綱吉羞恥得恨不得當場離開這個殘忍的世界。
「…我剛才就想問了，」靖睦冷冷道，「你一直在說的那個『十代目』是什麼意思？」
糟、糟糕了！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mafia的事！
沢田綱吉猛地轉身，打斷了獄寺即將說出口的回答，「是我們在玩的游戲！最近在學生間很流行，輪流當老大什麼的！難道櫻蘭沒有麼，哈哈哈哈……」
靖睦半信半疑地看看他，答了句「沒有」。獄寺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終還是閉上了嘴巴。
也不曉得有沒有成功瞞過去。少年心虛地避開了靖睦懷疑的視線。
就在場面越發混亂的時候，突然，一個二年級學生慌慌張張地跑進了操場，擠過邊緣松散的人群、對著站在擂台上的了平大叫道：
「笹川，不好了！劍道部的持田帶著一群人，把你妹妹堵在圖書館門口不讓她走，你快點過去看看吧！」
作者有話要說：
卡在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設定上（喂）：跑回去重新翻漫畫，發現第1話裡沒說持田的具體年級，但我一直有他是二年級的印像真是奇了怪了_(：з」∠)_求助一下評論區！27寫多了又想跑回去寫270了，這男人真香啊可惡！而且散發出一種注孤生的氣場，戳爆了我的xp；（bushi）啊啊啊啊又想開一個270的預收，寫一些這個坑和隔壁愛電坑都沒機會寫到的我最愛的酸爽古早梗：契約婚姻、先婚後愛、270打臉真香、女主扮豬吃老虎什麼的！名字我都想好了一定要取那種特別土味的！比如《愛情三十六計之迷死那個十代目》（住嘴啊）
第68章 書
作為被褐發少年暗自牽掛的少女，優今天一直在打噴嚏。
「這些就是今天要還的全部圖書了。」
班長さん的話很簡短，往她手上哐當哐當加書的動作卻反復做了七八遭才停。
到最後，視野被一本奇厚無比的《火藥制作指南》遮了大半，從陰沉沉的書山往外看，勉強能看見班長眼鏡的半個鏡框。
「…多是多了點，」鏡框半是幸災樂禍地說，「也是你倒霉，以前都是各班還各班的，但從這學期開始，圖書委員的職務有了調整。不光還書間隔拉長成了一個月，還得一人負責全校的圖書——」
優默然看了看那座書山：有時候就是這樣，平常毫不在意、一點一滴的累積，最後堆在一起，突然就變成了很沉重的東西。
不過，如果這就是整個學校整整一個月全部學生借的書……怪不得圖書館會被說成是全校最不受歡迎的地方啊。
「結果，最近借書的學生還特別多。尤其是那些低年級，嘖、借的都是一些什麼啊……」
鏡框還在不停絮叨，似乎是打量了一下高高摞起的書本，語氣頗有些感嘆。之後，它騷氣地撩了一下作為眼鏡本不該有的頭發，傲慢表示道：
「這麼多書，你一個女孩子怎麼搬得動。哼，假如求我幫忙的話，我也不是不……喂，人呢！？」
趁著鏡框自我陶醉的功夫，優徑直走開了；走了沒兩步，突然毫無征兆地打了個噴嚏。
這是今天的第一個噴嚏。
…是舊書帶著的粉塵麼？
她面無表情地想道。
雙手捧著堆積的重物，果然還是下樓梯的時候最費勁。
幸好大家在看見書山時紛紛主動避讓。隱隱約約間，她還聽見了「到底是什麼人會借《與獅子搏鬥的一百五十種方法》這種書啊？」的竊竊私語。
等踏上一樓走廊的平地，優暗自松了口氣；這時，前面正好傳來了爽朗的招呼聲。
「這不是優前輩麼？好久沒見了！」
隔著嚴重阻擋視線的書本，優看見了黑發少年的半張臉，對方深棕色的眼睛微微彎起，洋溢著朝陽般的暖意。
「山本君。」她朝他微微頷首。確實是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原本作為弓道社的兼任社員，山本偶爾會來道場串門，最近倒是一直看不到人影。
聽沢田說，因為馬上就是秋季棒球大賽，所以他一直都在努力訓練。
「前輩怎麼拿著這麼多書——要不要幫忙？」山本主動問道。
「今天輪到我做圖書委員的值日。」優簡短地解釋道，「謝謝。但只是看著嚇人而已，我一個人沒有問題。」
維持著雲淡風輕的表情，她婉拒了山本的提議。但他似乎並未相信，正待繼續說些什麼，就被旁邊教師辦公室裡的怒吼聲打斷了：
「山本武，你還在外面優哉游哉地聊什麼天！給我滾進來，我們好好聊聊你今早遲到、還有上次數學考試只考了8分的事！」
「啊…慘了！」山本神情微變，「忘記這裡是理科辦公室門口了！」
數學只考8分……原來他成績不好麼？
優抬頭看看他：褐發少年在提起山本時總是一臉憧憬，加上他本人也總是一副對所有事都游刃有余的樣子，沒想到竟然也會苦手學習。
「之前訓練太過頭，結果小測的時候一不小心就睡著了……」山本抓了抓頭發，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前輩，圖書館還蠻遠的。這麼多書，你一個人真的拿得動嗎？」
他再次向她確認道。
…難道說拿不動，他就打算拋下發怒的數學老師過來幫忙嗎……仔細一想，以山本開朗到有點天然的性格，好像也不是做不出來這種事。
優再次堅定拒絕道，「我沒有問題。你還是趕快去找老師吧。」
山本點點頭，拿手指指辦公室的方向，做了個半是苦惱半是無奈的鬼臉。
她猶豫一下，輕聲道，「吉野老師性格直爽，你別接話、多點頭，很快就能出來。」
聽到她的提醒，少年微微一愣，繼而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嗯，多謝前輩啦！」
揮別山本，優出了教學樓。隔絕視線的書山同樣遮蔽了陽光，將她籠罩在一片灰黑色的陰影裡。
現在倒還沒有覺得有多累。她想了想，最終決定抄池塘的近道。那裡平常沒什麼學生，應該會很安靜。
「兩倍炸/彈——！」
優：「……」她後悔了。
「可惡、威力還是不夠麼……」
雖然只露出了小半個銀色後腦勺，但是那沙啞又急躁的嗓音，配合上劇烈的爆炸響動和勁風，不用看臉也能猜出是誰。
就這樣直接走開好像也不是不行。不過，萬一被投出的炸/彈誤傷到就不好了……晚上還有便利店的打工呢。
這麼思考著的時候，猝不及防間，優打了第二個噴嚏。
警醒的銀發少年立即轉過了身，視野中的銀色後腦勺變成了垂落的中分額發和跳躍的眉頭：
「唔啊——是長出腿的圖書妖怪！」他大聲道。
優：「……」
她默默嘆了口氣。
…還是這麼脫線吶，獄寺君。
「獄寺，是我。」優主動和他打了招呼。
然而，少年擰在一起的眉毛絲毫沒有放松，她基本可以想像到他此刻認真思考的表情：「這個聲音…怎麼好像有點耳熟……」
說著，他繞到了書山的另一側。她也配合著偏過頭，平靜地與他對上視線。
「怎麼是你！？」少年的面色頓時一片慘白。他捂著胃，一下跳回到了她的正面——這次只能看見一點銀灰色的發尖，大概是對方略微彎曲了膝蓋的緣故。
說起來，自從那次一起吃過火鍋後，就不怎麼能見到獄寺了。優想。偶爾遇見時，對方也是一副如臨大敵面容扭曲的樣子。
不過，比起剛認識時他那種尖刺倒豎的狀態，現在這樣也算是種趨於軟化的態度吧。
「你怎麼莫名其妙打扮成圖書妖怪的樣子啊……我可沒被騙到！」獄寺聲音緊繃，透露出明顯的虛張聲勢，「咦，這不是我前兩天借的書麼？」
最頂上那本厚得出奇的書突然被拿走了。視野驟然清明不少，四周環境變得出奇明亮，她不由眯了眯眼。
這樣一來，就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獄寺了。可是對視的時候，他莫名目露驚恐，直接又把那本《火藥制作指南》塞了回來。
重新陷入黑暗的優：「……」
他們果然還是合不來。她面無表情地打了第三個噴嚏。怎麼辦，該不會是感冒了吧。
「今天輪到我做圖書委員。」優簡潔地解釋道，「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一步了。」
可是還沒邁出步子，她就又被叫住了。
「喂…你等等！」銀灰色的發尖聽起來猶猶豫豫的。就在她捧著沉重的書山、等得稍微有點不耐煩的時候——
「你…把書放這吧！」他憋了半天才說，凶惡的語氣像是要攔路搶劫。
「這是學校的公共財產喔。」優好心提醒道。
「你在說什麼廢話啊！」對方像根炮仗一樣一點就炸，繼而就又陷入了困頓的沉默之中。
即便看不見臉，她也能想像到獄寺欲言又止的糾結神情。他現在的眉毛簡直能夾死一只甲蟲。
「要幫忙還是免了。」優貼心地說，「光是等你開口的時間，我就可以從這到圖書館走上一個來回了。」
「誰說要幫忙了啊——」少年立即惱羞成怒。然而怒氣還未上升到頂點，就又中途啞火。
就在優以為他是在點燃炸/彈要和她同歸於盡的時候，那本厚厚的《火藥制作指南》被第二次拿走，眼前出現了獄寺別扭撇向一邊的側臉。
「…這本書我再借幾天！」他凶巴巴地說，「這總沒問題吧？！」
優一愣，「那你記得早點去還，超過時間是要扣學分的。」
面對她的提醒，獄寺顯得很不耐煩，「知道了。你快走吧……一個人沒問題吧？」
同山本一樣，他第二次問道。從這方面來看，他們兩個還挺有默契的……這話當然不能當著他的面說出來。
「嗯，沒有問題。」優也很平淡地回道，「多虧獄寺幫忙分擔了一本書，多謝你。」
對於回應他人的好意，獄寺就像剛拿掉自行車輔助輪的小孩一樣笨拙。
只見他露出活吞了一只蒼蠅的憋屈表情，如臨大敵般將那本火藥指南擋在了身前。
「你這家伙…說話方式還真是讓人火大！」他說，「我只是剛好後悔還書而已，並不是在幫你！」
她從善如流地點點頭，揮別了欲言又止的獄寺，繼續朝著操場的方向走去。
視野不再受阻擋後，心情似乎也會跟著變得開闊。
畢竟是運動社團的主要聚集地，放學後的操場非常熱鬧。想到正在道場等待的褐發少年，她驀地加快了腳步，結果又打了一個噴嚏。
遠遠看見笹川了平時，他正在半搭起的擂台旁邊打電話，「喂，是並盛動物園嗎？請務必讓我和你們那邊的獅子一較高下！什麼…我才沒瘋！」
優腳步一頓，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然而向下的視線恰好撞到中間那本《與獅子搏鬥的一百五十種方法》——她沉默數秒，真希望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手開始有點酸了。還是快點去圖書館吧。
在和熱血的拳擊部部長對上視線之前，她毫不猶豫地轉了90度，抱著一種「終於可以擺脫這堆東西了」的心情，快步向著最終的目的地行進。
然後，優被堵在了圖書館的正門口。
一群學生把那裡圍了裡三層外三層。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最外圈全部都是個頭高大的男生，身上統一穿著的深藍色劍道服宛如鐵壁。
優：「……」
她原本就對這個學校的劍道部毫無印像。現在即便有，也變得極為糟糕了。
「京子，當著委員會還有劍道部大家的面，我就直說了——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可以拜托你和我交往嗎！」
鐵壁正中，一道奇高無比的男聲響起，硬是將疑問句喊出了祈使句的氣勢。
他話音剛落，最外層的男生們就像收到了某種信號，齊齊開始高聲起哄。最後、幾乎所有人都被帶動著，大聲喊起了「在一起、在一起！」的口號。
本該僻靜無人的圖書館前充滿了熱烈歡鬧的空氣，被告白女生的回答也被淹沒在了潮水般的歡呼聲中。
優微微皺眉，覺得「京子」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但想不起是在哪聽過。
這群人一時半會大概散不掉。這種時候，曾被褐發少年評價為「情商窪地」的特質便發揮了作用。
比起留在原地耐心等待或是繞路去其它入口，優沒有猶豫，選擇了最簡單便捷的一條。
「麻煩讓一讓，你們擋住路了。」她冷冰冰地說道。
第69章 弓道社
優的聲音很有辨識度。即便在一片嘈雜中，仍然被最邊緣的男生捕捉。他原本只是隨意的回頭一瞥，然而在接觸到她冷漠的目光後，直接下意識側身，乖乖讓出了位置。
外圍的松動繼續擴散到內圈。看到她手上堆著的書，學生們就算心懷不滿也只能紛紛讓道；她舉步向前，像一支箭，將原本牢固的鐵壁劈成了松散的半圓。
被圍在正中的兩位「主角」也露出了真容：男生面色不善，瞪視過來的眼神凶狠自我，如果生活在米花町，多半是個一臉死相的家伙。
女生則有點眼熟……想起來了，是沢田的同班同學，之前社團審察時還來幫過忙。確實是叫「京子」沒錯，笹川京子。
優走得很快，擦身而過時朝她微微頷首打了招呼。京子似乎也認出了她，同樣點點頭，羞怯又帶點感謝的樣子。
由於告白被打斷，起哄聲漸熄。優在快經過另一頭的人群時，聽見了女孩細細的回應聲。
「抱歉，持田學長，我不能答應。」
「誒！？難道你不喜歡我嗎？」持田大受打擊，「但是、今天主動把我約出來的不就是京子你嗎？所以我才叫了這麼多人來！」
「我對學長並沒有那方面的感情，」京子的聲音盡管輕軟，但卻十分堅定。
「今天喊學長出來，是因為有其它事情想說。」
「什、什麼事啊？」持田似乎有點心虛。
「最近……學校裡一直在傳我和學長正在交往的謠言。我昨天才知道，原來是學長這樣和大家說的！」京子略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帶上了明顯的怒意。
她平常是那種性格很溫和友善的女孩，和人說話從來都是輕聲細語和顏悅色。所以現在認識她的人都有點驚訝：原來她也是會這樣生氣的。
「學長這樣會讓我很困擾——請你停止這種行為！」
持田沉默片刻。他原本算准了女孩羞怯溫柔的個性，根本沒預料到她會當眾給他難堪。
「京子，你說得也太過頭了吧。」他欲蓋彌彰般地笑笑，「再說了，我們在委員會那麼久，經常兩個人單獨待在一起，你怎麼可能對我沒有感情？難道之前你一直在玩弄我嗎，你不是這樣的人吧？」
「你怎麼這樣說？根本就沒有這回事！」京子微微漲紅了臉。
「怎麼沒有了？」持田的嗓門比她高出很多，「大家平時都看見了，對吧？」
他說的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但因為聲音大氣勢足，乍一聽竟然更加令人信服。
女孩很快發現，他的話讓自己陷入了一種古怪的境地：這樣一盆髒水潑過來，明明是她受到了傷害，卻變成了需要自證清白的人。
原本起哄的學生跟著陷入了輕微的騷動：他們好像確實看見過持田學長和京子單獨走在一起，雖然不是每天，但至少也有一次或者兩次。
既然就像學長說的，他們真的有過獨處，怎麼能證明其他事就不是真的呢？
說到底，就算她不是故意的，至少也做了叫人誤會的事。否則持田學長又怎麼可能會這麼肯定呢？
這時優已經快要走出人群，傳進耳朵的竊竊私語遠比京子聽見的清晰。
「沒想到…她竟然做出這樣的事。」
「還不是仗著自己長得可愛。」
她腳步一頓；看到人群中明顯也有對持田的話存疑的人，可大多受無形的空氣挾制，謹慎地保持了沉默。
「怎麼會……」注意到周圍人目光的變化，京子短暫地慌亂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勉力維持住了鎮定。
「我和學長只是同在一個委員會而已，我對你根本沒有那種感情。」她堅定地重復道，「持田學長，請不要再胡攪蠻纏了。」
可是，持田根本沒把她的話認真當回事。
「現在胡攪蠻纏的人是你才對啊，京子。」他語氣寬容，像在教訓孩子，「原本我就是照顧到你的心情，才會主動表白的。我也知道你不是那麼惡劣的女孩子。所以，我們還是快點在一起吧。你不要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啊！」女孩攥緊了拳頭，對著他怒目而視。後者卻得意洋洋，認為自己被所有人支持著，已經立於了不敗之地。
「還是說，你要拒絕我，承認自己是個隨意玩弄別人感情的家伙？」
他這句話得意忘形。旁觀者中已經有人察覺到不對，露出了明顯鄙夷的眼神。可還是沒人願意當出頭鳥，氣氛就像過期的果凍一樣黏黏糊糊地凝固住了。
優抬頭看了看圖書館的大門，繼續邁步向前走去；那些懷有惡意的竊竊私語飄進耳朵攪弄思緒，混亂紛雜。
【「記住，永遠不要讓自己陷入無謂的爭執。不要把你的時間浪費在那種事情上。」】
【「…時間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多保重。」】
【「——膽小鬼！」】
「……」
那道凄厲的呵斥再度在耳邊炸響，殘余的嗡鳴猶如蟲翅振動。她忽地停住，覺得手上捧著的書籍變得沉重無比；一雙滿含嘲諷的眼睛扒開書頁，從另一個漆黑的世界凝望著她。
她冷冷地與之對視。圖書館就在不遠處，只要再往前走幾步就能擺脫。然而那雙淡琥珀色的瞳孔如此空洞冷漠，其中暗藏的怯懦軟弱是她所無法忍受的。
數秒之後，她突然掉過了頭。
「麻煩讓一讓。」趁著松散的人群尚未閉合，優快步走回到了正中；迎著京子驚訝的目光，她站到女孩的側前方，替她擋住了持田的視線。
「你…你這人怎麼回事啊！？」連著兩次在勝券在握時被打斷，持田的心情糟糕到了極點。
「誰讓你的樣子太難看了。」她冷冷道，「還是干脆一點，為公然造謠的事好好道歉怎麼樣？」
「…哈？」自知理虧，持田更加拉高了嗓門，「這是我和京子的私事，輪不到你一個局外人來說話吧？！」
「我確實是路過。看到你身為前輩欺負一年級的樣子太難看，所以插手而已。」優說。
「收起你那副想當然的醜態，就此認清自己告白失敗的事實不好麼。」
她的語調清晰冰冷，氣勢上便直接壓垮了對方。大庭廣眾下的爭論可以看作是某種政治游戲，措辭與邏輯只是錦上添花；說到底比的還是誰的聲勢大。
人群中有人認出她是三年級的前輩，當然要壓過二年級的持田一頭；再加上他們一個平靜銳利，一個氣急敗壞，兩相比較下，氣氛便有了微妙的改變。
「說的沒錯、笹川她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啊……」
「我也覺得。明明是持田學長他自己惱羞成怒。」
受到鼓動，先前保持沉默的學生開始交頭接耳，聲音漸漸占據了上風；
而做出過惡意猜測的則都目光閃動，尷尬地相互說著「不知道啊……」。他們紛紛以譴責的目光看著持田，好像剛才是被他蒙蔽了似的。
情勢逆轉。就連最外圍劍道部的成員都是一副不忍直視的樣子。持田的面色越來越黑。
「你這是對我人格的侮辱！」他指著優大聲道。
對此，她只是冷笑了一聲，輕蔑之意盡顯。
「…可以幫我拿一點書麼？我要去圖書館還書。」她沒再理會持田，轉身向著女孩輕聲詢問。
京子一愣，看出她是要借機幫她脫身的意思，立即點點頭，從她手上接過了一半的圖書，「我知道了……謝謝學姐！」
可是，還沒走出幾步——
「慢著！」持田三兩步奪過身邊部員的竹刀，橫在了她們身前。
「就算是三年級的前輩，莫名其妙把我罵了一頓就想走，是不是也太想當然了點？被人三番五次的挑釁還能無動於衷，我的脾氣可沒有那麼好！」他眯著眼道。
優抬眼看看他，身後的京子也生氣地瞪視著他。兩個女孩都沒有露出任何懼怕的神色。
「持田學長……實在是太卑鄙了。」
「怎麼能拿竹刀對著女孩子……」
旁觀學生的目光越發鄙夷，持田倒是破罐子破摔的無視了個徹底。生活中好像就是會有這樣的人，你能在道德上無限的鄙視他，可他還是能順遂的活著。
「我想起來了——你是弓道社的前任社長對吧？」他嘴角拉出一個輕鄙的笑容，「怪不得了，你還蠻有名的。不光和一個喜歡裸/奔的廢柴一年生交往，還把社團都交給那種廢——」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優森然的瞪視一駭。堪堪將未完整說出口的「廢物」二字吞回嘴裡，持田梗著脖子強撐道：
「看什麼看、誰都知道你眼光差得可以！現在的弓道社已經是名存實亡了，社長是廢柴，社員也全部都是兼任——」
「名存實亡？」他的聲音被一道桀驁的男聲打斷了，「你在說什麼傻話啊！」
那道男聲極其富有存在感，沙啞的聲線裡溢出明顯的暴躁。持田一愣，循著聲音的方向望去：
出聲的是一名銀灰發少年，眉頭緊蹙眼神輕蔑，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根本不像是尋常國中生，光是對視就叫人心底發寒。
「雖然都是兼任，但就這麼小瞧我們社團可不好吶。」在他右側的黑發男生接過話茬。盡管是笑眯眯的表情，眼中卻殊無笑意，單手背著長長的棒球袋，同樣威懾力十足。
站在他們中間的褐發少年沒有說話。他先是看了優一眼，確認她無虞，然後才將視線移向持田。
少年臉上並無任何怯意，反而十分嚴肅，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他難得會在人前冷臉；一時間，竟然真的有種領導者的氣魄，與學生們印像中的「廢柴綱」形像相去甚遠。
「…弓、弓道社麼！？」被這三個人同時瞪視，持田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半步。可是瞥到自己身後全副武裝的劍道部成員，他頓時又硬氣起來。
「哼，我們劍道部也不是好……」狠話才放到一半，三人後面突然又高高竄出一個銀白頭發、一臉陰沉的家伙。
其臉黑如鍋底，襯得溢滿殺氣的眼睛亮如星辰；其人戴著拳擊手套，宛如一只隨時可能發狂的大猩猩……
「京子！你沒事吧！！！」他衝著京子吼道。
「哥、哥哥！？」女孩眨了眨眼睛，「我不要緊！」
看到笹川了平，持田條件反射抖了一下，語氣軟了不少，「連拳擊部也要來插一腳嗎？」
「我也是弓道社的成員！」了平大聲道。他看了一眼妹妹，很快又高聲補充：
「這可不是打架，我只是想把你持田的頭狠狠揍進地裡而已！」
「這不就是打架嗎！？」持田嘴角抽搐，看出了平並不是在誇大其詞，頓時面露懼色。
緊接著，又有兩名少年的聲音一前一後的插進來。
「要教訓你的話，算我一個！」黑色刺蝟頭冷冷揮了一下竹刀，「你這樣的人可不配學劍道！」
「…雖說欺凌弱者違背埴之塚家的家訓，」茶發少年推推眼鏡，斜睨了一眼不遠處面容冷淡的少女，「但是，前輩被輕視的情況就另當別論了。」
「持田學長，」沢田綱吉上前一步；盡管聲音保持住了溫和，但無疑是在生氣著的。
「請你向笹川同學還有優學姐道歉。」他沉聲道，暖棕色的眼瞳現出幾分冷意，「你剛才的話太過分了。」
秋風呼嘯。原本圍觀的學生退得更遠。畫面的重心好像一下從被困的少女轉為了對峙中的少年們。
明顯淪為弱勢的持田還未答話，優冷冰冰的聲音先傳了過來。
「等等。」她雙手捧著書，慢慢地走了過去。
「雖然很感謝大家提出幫助，但在此之前——這是我自己的事情。」
「哈？！」獄寺被她一噎；沢田綱吉倒是視線一偏，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這女人怎麼回事，都不會看看場合的嗎！」獄寺壓低聲音吼道。
「如果我需要幫助，我會自己說出來。」優漠然道，「比如現在，我就需要你幫我拿著這些書。」
銀發少年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堆書塞了滿懷。他條件反射地乖乖把東西捧住了，但下一秒就咬牙切齒想要掏炸/彈。
「獄寺君，我也來幫你拿！」沢田綱吉眼疾手快地順毛。
「怎…怎麼能讓十代目親自！」獄寺氣勢頓時一軟，但褐發少年已經不由分說地把書分走了一大半。
「喔、那我也來幫忙！」山本笑眯眯地說。
「還有京子手上的，也拜托大家了！」了平把妹妹捧著的書也都堆到了獄寺手上。
「喂，草坪頭，你不要太過分了！」獄寺額頭蹦出一個井字，把書往（除了十代目的）大家手中塞。最後，就連靖睦和小悟都分到了一點。
轉瞬間，少年們又從意氣風發街頭約架的混混變成了苦兮兮排排站的搬運工。京子有點懵懵地和他們站在了一起。
「你…你到底想做什麼！」持田握著竹刀的手松了松。察覺到劍拔弩張的氣氛消失，他決定就坡下驢，只要優一提出結束今天的鬧劇，他就裝作勉為其難的答應。
「…做什麼？」優挑挑眉，伸手握住了小悟的竹刀。
「既然學過劍道，你就應該清楚，拿竹刀指著別人是發出挑戰的意思。」
她邊說邊重新走到持田面前，下一瞬劍尖便停在了他的咽喉。
後者額角緩緩流下一滴冷汗，他甚至沒能看清她的動作。
「被三番五次的挑釁還能無動於衷——我的脾氣沒有那麼好。」她冷冷道。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對京子一直是那種需要人保護沒主見的柔弱女主角印像。長大重刷漫畫發現這姑娘其實超有原則的啊。第1話裡聽到持田說自己是獎品第一反應是生氣要自己衝上去教訓他，後面聽到奈奈說兒子不爭氣也會想要認真反駁。希望之後能寫出她溫柔善良又有個性的一面嘿嘿~女孩子都給我貼貼！本來想像了一下全員出場時的站姿，後來發現越寫越像jojo立，遂舍去。為了摸准持田的性格我反復觀看漫畫第1話，現在的狀態就是my eyes、my eyes！！！要去看一百遍十代目才能治好嗚嗚嗚（受傷躺平）
第70章 魔王
就這樣，新·彭格列弓道社第一次見識到了優的武力。
劍道場內，盡管在持田的強烈要求下，他們戴好了防具，但是面對她狠辣凌厲的攻勢，尋常的防護好像根本不管用。持田被打得慘叫連連，比起比試，其實這更像一場單方面的虐殺……
「這家伙…實力還不賴嘛。」獄寺有點愣神。
「不愧是前輩、上啊！這招NICE！」了平揮舞著拳頭，發出了觀看拳擊比賽時才會有的應援。
「劍道的招式，看起來還挺有意思的嘛。」山本一直盯著場內的較量，看得尤為認真。
就在沢田綱吉以為他是對劍道產生了興趣的時候，他卻眼睛一彎，笑著表示有些招式好像也能應用在棒球比賽裡。至於棒球和劍道要如何產生聯系，褐發少年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同樣認真注視著比賽的還有京子。她本就是面容姣好的少女，此刻眼睛閃閃發亮，就像星辰一樣，「優學姐，好帥氣！」
確實很帥氣。褐發少年默默點頭附和，心裡卻莫名有點沮喪，「沒想到學姐連劍道都會……」
和她之間的差距好像變得更大了。他現在連弓道都沒法好好掌握呢。
「這是當然的，」一旁的靖睦冷冷道，「埴之塚家的流派本就吸取了從古至今各類武道的精髓。優姐來道場後就一直在刻苦學習，怎麼可能會輸給這種不入流的家伙。」
「簡而言之，埴之塚流就是什麼招式都能用啦。」小悟貼心地補充說明，並衝他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笑容。
「所以說，如果將來敢對不起優姐，絕對會被殺喔。」
「我才不會那麼做呢！」沢田綱吉立即叫道。
「不過，就算是不遺余力的比試，她這次出招也太狠辣了點。」說著，靖睦突然看了他一眼，「…哼，多半是在替人出頭吧。」
「畢竟優姐很護短嘛。」小悟點頭附和道。
聽他們這麼說，褐發少年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一般來說，都是男孩子保護女孩子，哪有反過來的。他未免也太沒出息了點……
另一邊，持田已經丟了竹刀，狼狽逃竄到了場外。優沒有繼續追擊，只是站在原地摘下面罩，冷漠地移開了視線。
「下一個是我！」一旁等待已久的了平舉起手，朝著瑟瑟發抖的持田摩拳擦掌，「還請多多指教！」
「啊、哥哥！」眼看他壓制住持田，一拳一拳把他的頭砸進了地裡，京子慌忙上前，「不是說好不再打架的嗎？」
「這可不是打架。」了平義正言辭，「這是男人與渣滓間的較量！」
「什麼較量打架的、明明是你在單方面揍我啊！」持田簡直要被打崩潰了。
很快，在了平的威嚇中，他每從地裡抬一次頭都會鬼哭狼嚎地和京子道一聲歉。場面看起來殘暴無比……
回道場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趁著優和京子走在一排的時候（兩個人正有點生疏地交談著），靖睦默默走到了褐發少年旁邊。他們不約而同地放緩步速，落在了隊伍的末尾。
「優姐她……果然變了很多。」他維持著冷淡的表情，「以前她不會隨隨便便替人出頭。」
他語氣難辨，聽不出是高興還是嘲弄；沢田綱吉眼中卻劃過一絲了然的柔和笑意，總覺得靖睦已經不再像最開始時那樣擔憂和焦躁了。
在隊伍的最前方，了平似乎是說了什麼激怒獄寺的話，兩個人又陷入了針鋒相對的架勢；山本和小悟勸架說和般伸出手，但也不知道究竟說了些什麼，明顯只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
優和京子原本正輕聲說著什麼，見狀都好奇地往男生那邊看。夕陽為她的臉龐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淡琥珀色的眼眸看起來熠熠生輝。
「她真的放棄弓道了嗎？」靖睦突然問。
「…我不知道。」褐發少年低聲回道，「但是學姐在做出決定以後，表情一下變得很輕松。我想，她是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的。」
靖睦沉默了片刻，才道，「這樣麼。」
他們沒再聊什麼，只是繼續待在隊尾。氣氛卻莫名比先前相處時友善上不少。簡直就像……從泛泛之交變成了朋友一樣。
「你今天竟然沒有裸/奔，是終於放棄這項愛好了麼？」靖睦冷不丁問。
「我才沒有裸/奔那種愛好呢！」少年崩潰地試圖解釋。靖睦卻只是冷笑了一聲，並不相信的樣子。
如果雞飛狗跳的一天能夠在這裡結束，倒也不失為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然而，命運有時就是這麼殘酷和不講道理的——
在通往弓道場的教學樓一層過道，一道修長人影踩著夕陽的余燼，朝著他們的方向緩緩走來。
看到獄寺和山本停下腳步、如臨大敵般各自擺出防御姿勢，靖睦和小悟還有些不明所以。等看清來人手上還拖著一具鼻青臉腫、徹底失去意識的「屍體」後，他們才終於警惕起來。
紅色的「風紀」袖章隨風而動，垂落於額前的黑發柔軟，與狹長鳳眼中的冷冽光芒形成了鮮明對比。
「嗨。」
容貌秀麗的風紀委員長看看他們，堪稱是和顏悅色地打了聲招呼。但在大多數人看來，無論什麼長相什麼表情，他本人的存在都無異於是在地獄最底層飄蕩的招魂曲。
「你們學校…難道還允許殺人的嗎？」靖睦瞪著對方手上拎著的那具「屍體」，面露震驚。
但是此時的沢田綱吉已經顧不上回答他了——由於強烈的驚恐，少年已經褪色成了灰白的石膏像，雙眼都變成兩道空虛的杠杠。
最、最糟糕的情況發生了！
沢田綱吉內心的小人雙手抱頭。
為什麼雲雀學長會出現在這——怎麼辦、他們所有人都會被殺死在這裡的！
「聽說校園裡出現到處亂竄的草食動物，我還有點不相信。」雲雀近乎懶散地說；同時手上一松，那具屍體臉朝下直直栽倒了，從頭到腳看起來都硬邦邦的。
他該不會是真的殺了人吧！？
沢田綱吉萬分崩潰。
「放學時間，在我的學校裡到處閑逛——」雲雀亮出了浮萍拐。明明說著類似責問的話語，但他此刻的笑容怎麼看怎麼嗜血暴虐快樂無比——這個人其實根本超級享受打人吧！
「你們應該做好被我咬殺的准備了吧？」
話未說完，他就已經出現在了獄寺身前。後者堪堪躲過第一擊，卻對緊接而至的下一招無可奈何。正咬牙間，茶發少年卻擋在了他身前，用一柄棍狀武器抵住了雲雀的攻勢。
「…哇哦，」雲雀微微睜大了眼眸，訝異與驚喜兼備，怎麼看都像是被魔王附體，「反應很快嘛……那麼，這樣如何？」
說著，他抬腿猛踹。靖睦眼眸一縮，勉強用武器護住腹部要害、同時借力後撤，半跪著退到了更遠處。他以棍支地，膝蓋在泥地上劃出一道深痕。
「靖睦！」小悟掏出竹刀，阻擋住了雲雀的去路；獄寺也趁機拋出炸/彈，「看我這招、兩倍炸/彈！」
在被包圍的前一秒，小悟敏捷地找准空隙退出，徒留雲雀一人被點燃的炸/彈封鎖住了行動，下一瞬煙塵四起，雲雀的身影被吞沒其中。
「去死吧，你這混蛋！」獄寺惡狠狠地說。山本和铦之塚悟一左一右地護衛在他兩側，前者赤手空拳，後者則手持竹刀警惕著。
為什麼突然就變成齊心協力打關底Boss一樣的場景了啊！
僵在最後面的褐發少年兩股顫顫，只有腦內的吐槽機被恐懼催逼、近乎崩潰地高速運轉著：總覺得有煙必定無傷——游戲裡都是這樣！
果不其然，煙塵未散，雲雀緩緩走了出來，同時閑適地單手揮了揮拐。
「弱小的草食動物們互相掩護麼，」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冰冷殘忍，「真好，讓人更加有咬殺的欲望了。」
「唔、可惡，殺傷力還是不夠麼……」獄寺暗自咬牙。
就在這時，了平突然攔在了三人面前，目光炯炯地瞪視著雲雀。
「——給我慢著、雲雀！」
了、了平さん！
明知不該，褐發少年心裡還是湧起一股希望：聽了平的語氣，好像之前就和雲雀學長認識的樣子！如果是他的話、說不定真的能……
「你的招式果然很利落！我看你就應該加入我們拳擊部！」了平嚴肅認真地發出邀請。
沢田綱吉差點一頭栽倒：結果這個人根本活在另一個世界裡啊！
「草坪頭笨蛋、你在說什麼蠢話啊！？」獄寺的反應同樣激烈。山本和小悟也都面露苦笑。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好啊，」雲雀懶懶應道，「如果你贏了我，我就加入。但是作為交換……」
他邊說邊露出一個反派意味十足的笑容，「假如贏的是我，就都給我留在這裡。」
「——你們所有人的性命。」
世界上哪有這種離譜的交換！？
褐發少年簡直要瘋了。他的目光倉皇移到優學姐那邊，她正將京子護在身後，同樣向著他這邊看過來。
視線相遇的一剎那，少年清晰地從她眼中看出了「要怎麼做？」的商量意味。或許也正因此，他原本亂蹦的一顆心突然一定，人也跟著重新冷靜下來。
「…學姐，你帶著笹川さん先走。」他沉聲道。
這樣的決策並非單純出於保護女生的目的，而是經過了一番稚嫩但妥帖的考量：
學姐留下也會是可靠的戰力，可雲雀學長才不會因為對手是女生就手下留情。萬一他們全軍覆沒，就沒有人收拾殘局了。必須留下足夠可靠的人負責善後才行！
接觸到少年堅定又充滿信賴的眼神，優不由一愣。而在不遠處，舉著望遠鏡的嬰兒微微一笑，流露出幾分滿意：
「身為首領，當然要有主動承擔風險的魄力。努力從雲雀手中保護家族成員吧……阿綱。」
從一個難以被察覺的角度，子彈直直射入沢田綱吉額前。在所有人驚訝的注視中，褐發少年撕衣而起，凶惡的雙瞳搭配上亮紅色的內褲，沐浴在如血的夕陽下，看起來又嚇人又搞笑：
「——拼死也要保護優學姐和大家！」
優：「……」糟糕、她竟然從中看出一絲帥氣，她的眼睛是不是已經壞掉了。
「學姐、我們現在要怎麼辦？」京子雖然看著她，但大半的心神明顯還牽掛在了平身上，「哥哥他……」
「…我們先離開。」優低聲道，「既然沢田這麼說了，這裡就先相信他們吧。」
女孩最後看了僵持中的戰局一眼，了平身後的背景一如既往的熱血沸騰，就像戴著拳套打架時一樣快樂；他差一點點就要被打中，可攻擊卻被山本和獄寺聯合攔下了；
她嘴唇微抿著收回視線、眸中閃動著的光亮柔軟而堅韌，而後輕輕點了點頭。
即便有打了死氣彈的沢田綱吉加入，雲雀也未落下風，甚至還有愈戰愈勇的趨勢。最終還是身穿黑色西裝的嬰兒出面，制止了雲雀猛烈的進攻。
兩人也不知達成了什麼協議；總之，可怕的風紀委員長掃了他們一眼，然後突然帶著令人膽寒的笑意收起武器，拎起那具鼻青臉腫的「屍體」走遠了。
幾位少年身上都掛了彩。在確認危機解除後，他們各自對視一眼，除了沢田綱吉大松一口氣外，其他幾人多多少少目露不甘。
在回道場包扎的路上，褐發少年聽見了嬰兒自言自語般的嘀咕：
「了平的特訓可以往後；目前獄寺的速度和柔韌度都需要提升，至於山本……也是時候為他尋覓一件趁手的武器了。」
沢田綱吉目瞪口呆：他究竟在說些什麼可怕的東西啊喂！？
--
「你果然還是沒有舍棄裸/奔的愛好啊。」
弓道場門口，左臉貼著紗布的靖睦冷冷道。
已經換上一身體操服的褐發少年嘴角抽搐，但最終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看樣子是已經徹底放棄了解釋……
「不過，動作比起上一次漂亮很多，力量上也是。」靖睦一個矜持的點頭，「你這段時間成長了不少。」
「不，我倒是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感覺……」沢田綱吉老老實實道。這陣子每天都在忙著應付Reborn還有他那堆可怕的奇思妙想，比起長進，他只覺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歲……
「下次如果有時間，」靖睦略微猶豫一下，「我們可以切磋一下。」
「…誒？」少年還在驚訝，靖睦身旁的小悟也搭腔了。
「還有我也是！」他右臉貼著紗布，此刻以手握拳，似乎已從落敗的失落中恢復了元氣。
「沒想到…並中竟然還存在著這樣的強者。簡直和光邦學長不分上下……不過還是比不上崇哥！」
「你說反了吧！？」這句話頓時招致了靖睦的激烈反對。
「光邦和崇是他們兩個的哥哥，」優向少年解釋，「靖睦和小悟很崇拜他們。」
「沒錯！崇哥可是铦之塚家的驕傲！」小悟臉上浮現出自豪的神情。
「誰崇拜光邦那家伙了啊！？」靖睦倒是滿臉抗拒。不過，從他剛才毫不猶豫維護光邦的事情來看，他百分百是個傲嬌兄控。
沢田綱吉有點懵地點點頭。記得第一次見面時，Reborn好像就說過這兩人的哥哥是很麻煩的角色。但是，以後應該是沒什麼見面的機會吧……
至此，分別前的寒暄告一段落。
「我們還會再來拜訪的。」各自貼著一邊紗布的兩人說出了與上次別無二致的台詞。
「…求你們別再來了！」沢田綱吉也真誠地回應道。第二次就惹怒了雲雀學長、真不知道第三次會發生些什麼！
離開的時候，身穿櫻蘭制服的兩名少年還在不斷吵嚷：
「靖睦，武道的學習果然是沒有止境的！我們之前還是太自滿了，為了追尋武道的極致，必須從頭開始修行才行——今天就不坐直升飛機，干脆地從並盛跑回家裡吧！」
「你瘋了麼！？那得跑到凌晨吧、好痛！不要突然掏出竹刀來啊白痴！」
「誰讓你太嬌氣了！身為家臣，我可不能慣著你——看招！」
「你這家伙，給我差不多一點！」
他們的聲音逐漸消失在樹林裡。遠遠看過去，依稀還有一棵大樹應聲而倒……沢田綱吉嘴角一抽，決定假裝什麼都沒看見。
優轉過了身。現在道場門口終於只剩下他們兩人獨處。
「總覺得…今天發生了好多事吶。」她輕聲感嘆道。
沢田綱吉對此頗有感觸：「是這樣沒錯……」無論身心都好疲憊，有那麼幾個瞬間，他簡直以為再也見不到她了！
優側過頭，看見少年疲倦地揉了揉脖子，臉微微仰著，棕眸半闔，眼睫垂下淡淡的陰影；沒精打采又有點委屈的樣子。
想讓他打起精神，想看他變幻表情；她驀地生出點堪稱褻玩的惡劣心情，於是故意看了看時間，「現在離打工還有一會兒……」
少年對她的語氣變化毫無察覺，嗓音微啞地說，「嗯，待會兒我送學姐過去。」
「我的意思是，」她朝他眨眨眼睛，「沢田想要先『充個電』嗎？」
「誒…」他一頓，等反應過來後，原本半闔的眼睛一下便瞪圓了，「誒？？？」
她挑挑眉，於無聲的對視中證實了他的猜想。少年的棕瞳跟著眨了眨，熱度從沸亂的心跳一路上湧，蓬亂棕發間露出的耳尖血紅。
「要…要的。」發現自己的聲音太低，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故意沒有看她，對著緊閉的道場大門發呆，手卻悄悄握住了她素白的手腕。
沒有預料到他的大膽，優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繼而又被激出一點奇異的好勝心。
「那……這次沢田想要怎麼充電呢？」她輕聲問，同樣面朝著道場大門，未盡的話尾勾連出漫長的縱容；幾乎是話說出口的一瞬間，少年的手指便一緊，熱度順著他觸碰到的地方向上蔓延。
「我、我想要……」他腦子亂糟糟的，其實什麼都沒想，但又覺得好像什麼都想了一遍。
少年於朦朧間感受到，現在的語塞是因為一些惱人的、天真的空白；這些空白是由於知識的匱乏，是出於某種對原始的、本能的敬畏。
然而，知識終會被填補，敬畏早晚會隨著增長的渴望消失殆盡——時間總能教會他從容；時間的惱人之處大概正在於此，永遠不會按照人現在的想法來。
但是……就這麼停在這裡也太不像話了！他可是男孩子啊、哪有男孩子讓女孩子久等的道理！？
他握著她手腕的手突然一松，試探性的下滑，拇指堪堪停在她掌中。她眼中劃過一絲笑意，沒有說話，只是手指微微彎曲，觸碰來得若有若無，默許、鼓動著他的進一步動作。
於是拇指繼續向下，劃過她的掌心，停在了恰當的位置。
終於握住她的手時，少年簡直覺得快要世界末日了。心髒跳得很快很快，五個指尖各有一個；緊張感焚燒著滿足，好像什麼都握住了，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要是能再靠近一點就好了。
「以後……」他猶豫一下，嗓音更加沙啞，「也能像這樣『充電』麼？」
優偏頭看看他。盡管察覺到她的視線，褐發少年還是沒有轉頭。他屏著呼吸、眼睛死死盯著道場的木門，像是要用意念把那裡灼燒出一個洞來。
她不由輕聲笑了笑。
「嗯，可以喔。」
作者有話要說：
18：日常篇唯一指定反派（bushi）早期的18真是令人捉摸不透，我要用研究持田的精神來研究他！
悠于 2023-11-12 13:25
第71章 連鎖反應
尋找學姐事件雖然告一段落，卻帶來了數個連鎖反應。
連鎖反應之一：因為在與雲雀學長的戰鬥中不慎拉傷了手臂，原本一直在進行的弓道練習只能被迫中止。
「誒，但是這樣會不會來不及……」
得知可以休息，褐發少年先是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又蹙起眉頭，眼中多了幾分憂慮。
「要聽實話嗎？其實原本的進度也來不及喔。」道場內，優打開了自己的書包，「現在已經十月份了，離校園祭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可是沢田連對著草靶放箭都做不到呢。」
「…雖說之前我就這麼覺得了……」沢田綱吉嘴角一抽，看起來認命且絕望，「那到時候該怎麼辦啊！？」
「問問Reborn怎麼樣？」優從包裡掏出一張小毯子，「他應該會有辦法吧。」
一聽到Reborn的名字，少年便如臨大敵。他緊張兮兮地在道場左看右看一陣，等確定那個黑心嬰兒沒有任何出現的征兆以後，才壓低聲音道：
「我才不要！那家伙一定會出些可怕的餿主意！」並中的校園祭是連學生家長以及外校生都會參與的大活動，他可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淪為笑柄！
「…唔，那也沒關系，到時總會有辦法的。」她寬慰道；同時將小毯子展開，蓋在了身上，「沢田，大腿借我枕。」
「你這安慰也太敷衍了——」褐發少年漲紅了臉，「還有、最後那句話是怎麼回事啊？」
「那天枕過沢田的大腿後，才發現道場的地板原來這麼硬。」優說，「然後就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直接躺下去了。」
「這種像是抱怨的語氣是怎麼回事……」沢田綱吉有點無奈。
「誰讓沢田把我變嬌氣了，」優歪了歪頭，「難道說…不打算負責嗎？」
什…什麼啊！？她竟然會說出這種話，難道是吃壞肚子了嗎？
少年急急去看她，結果恰好捕捉到她平靜目光下藏著的揶揄笑意，才知道她是故意為之。
「…我看你是變壞了才對。」他嘟噥一句；又覺得就這麼乖乖聽話實在有損尊嚴，於是努力把臉板著。
「那你下次就再帶個枕頭。」他說。被她柔軟的目光注視得有些飄飄然，其實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要這麼說。
「可是在書包裡裝枕頭不是太奇怪了嗎？」
「剛剛才從裡面掏出毯子的人才沒資格這樣說！」
「那是因為秋天到了，必須注意保暖才行。」
看她這麼振振有詞，少年心裡更無力了；他是永遠都說不過優學姐的，她的歪理總是源源不斷的。
「昨天雖然是休息日，卻在餐廳忙了一天；晚上還有便利店的打工，」優嘆了口氣，故意斜睨著他，「上午又經歷了數學和英文的小測，好不容易才等到了放學……」
這些是早就已經習慣的日常，雖然會感到疲倦，但還遠遠沒到難以支撐的地步。
她以半真半假的口吻訴說著國三生活的忙碌，看到少年原本繃著的表情漸漸松動、臉上不加掩飾的現出關切時，又莫名覺得心頭一暖，就連殘余的一點倦怠都被柔軟的包裹起來。
「…學姐平時也要多注意休息才行。」沢田綱吉皺著眉憋了半天，最終卻只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她點點頭，繼續看著他。他沒說話，垂著腦袋、一本正經地握拳輕咳了一聲，瞥她一眼又飛快望天：
「你…你要在廊邊對吧？」
--
弓道場，廊邊
「感覺怎麼樣？」一枕上少年的大腿，就聽見他半是哀怨地發出了詢問。
優懶洋洋地闔眸感受一下，誠實道，「嗯——要是沢田能再長點肉就好了。」
「…我這麼瘦弱還真是不好意思。」他抽抽嘴角；看到她熟門熟路地調整成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不由得目露無奈。
微風拂過，太陽暖烘烘地曬著身體，是難得的悠閑時光。她聞到少年身上若有若無的檸檬沐浴露香氣，抬眼就看到他瘦削緊繃的下巴。
大概是察覺到了她的視線，他同樣眼眸微垂，表情半是控訴半是委屈，但又好像只是種偽裝——總覺得他根本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不情願。
優笑了笑，思緒不由回到暑假的祭典。他現在臉頰泛紅，叫她想起當時攤販上賣的蘋果糖；心裡突然有一點後悔和好奇，那時應該買一個嘗嘗的。
「怎麼一直看著我……不是說要睡覺嗎？」褐發少年有點不自在地問。
「嗯、」優沉思一下，才道，「因為覺得沢田很可愛？」
「哪有用可愛來形容男生的啊？」他一下子反應激烈；要不是還處在膝枕的狀態，簡直是要立刻跳起來了。
「那麼、因為覺得沢田很帥氣？」她從善如流地改口了。可是，這個回答依然沒能讓少年滿意，他目光閃動，嘀咕了一句「也太假了」之類的話。
「是真的喔。」她半真半假地哄道，「沢田這樣坐久了會累嗎？」
他看出她虛假的關切，干脆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趁著剛才賭氣的那股勁還在，假裝雲淡風輕的攏住了她的手。
「這樣就不累了。」他說。
優微微挑眉，眼中流露出一絲吃驚，「沢田，你膽子變大咯？」
她的語氣仍然很平靜；比起交往中的情侶，還是更像從前的學姐教訓學弟。然而，也不知道為什麼——沢田綱吉突然一陣心跳加速，主動牽住了她的手的真實感前所未有的強烈起來。
他「嗯」了一聲，表面沒顯露什麼特別的反應。優不免有點失望，朦朧間感到他不再是從前那個稍微一逗就慌得丟盔卸甲的小男孩，一些更成熟、更惱人的特質開始在他身上顯現。
「…真是不可愛。」她悶悶道。
不可愛……不可愛才好呢！
少年心中陡然暢快。但又擔心她真的生氣，他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既放肆越界、又帶著討好的意味。她突然悶笑一聲，由他去了。
--
內心疲倦的微瀾被溫柔撫平，優原本的困意也跟著沒了蹤影。
但是，變成像現在這樣稍微有點親密的姿勢後，二人間的相處好像多了一層特殊的含義，叫人留戀，不想那麼快分開。
她略微掙扎了一下，終究沒能戰勝心底的柔軟。於是繼續枕在少年腿上，他則靠著柱子，兩個人都懶洋洋的，像是泡在溫水裡；他握著她的手時不時動一動，手指不經意劃過掌心，酥酥麻麻的癢。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會兒天，學習、打工、還有Reborn最近對他做出的各種迫害；說著說著，話題就又回到下個月初的點火儀式上。
「真的不用我替你去嗎？」她再次詢問道。
「嗯。我果然還是想再自己試試看……」沢田綱吉在這件事上展現出了令人意外的執拗。
她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只聽他又問道：
「所以…也就是說，學姐沒有放棄弓道嗎？」
「嗯。」優輕聲肯定了，「當時丟硬幣做出的決定。」
在她說要去拜訪某位弓道前輩的時候，沢田綱吉就已經有了模糊的猜測，因此現在也沒有特別意外。
但是……要說完全沒有在意的方面，也是騙人的。
少年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試探著、小心翼翼的更進一步道：
「那之前的、那個叫做『空筈』的問題……？」
優一下睜開了眼睛：「沢田竟然還記得『空筈』這個詞麼？」
「…學姐，你也不用表現得這麼震驚吧。」重點完全跑偏，他頓時十分郁悶，感到自己先前十二萬分的小心謹慎全都白費了，「一般來說怎麼可能記不住啊。」
「這話從分不清eat和like的沢田嘴裡說出來，真是叫人難以置信……」
「英語和國文又不一樣！」他耳根發燙滿臉心虛，不由自主地順著想了一下她說的那兩個單詞，其中有一個是不是「小狗」的意思來著——
「竟然一下就反應過來是英文科目。」優更驚訝了。
在她不加掩飾的震驚注目中，沢田綱吉感覺自己已經要羞恥到從耳朵裡噴出蒸汽、變成一尊粉紅色的雕塑了。
真是的、她的反應也沒必要這麼誇張吧……？
接觸到少年郁卒又柔軟、隱含著責怪的眼神，優突然挪開視線，表情稍微變得莊重了一些。
「…還沒有解決喔。」她抿抿唇，瞳孔中的神思被長長的眼睫半掩住了；即便是在他面前，承認這件事還是有些艱難。
少年心思敏銳，同樣察覺到了這點，頓時有些後悔和自責，攏著她的手突然一松。
優抬眼看看他，面無表情道，「松什麼，給我好好握住。」
沢田綱吉：「……」哪兒有人會在這種時候這麼說話的啊！？
等他重新牽住她的手（其實在聽到她這麼說的時候，他暗自松了口氣），她調整成一個更方便四目相對的姿勢，淺栗色的發絲在他腿上慵懶鋪散，宛若銅絲。
這一幕莫名叫少年害羞。他喉結滾動一下，眼神猶猶豫豫地避開，感到自己變得有點奇怪。
然後，他得知了她那天拜訪弓道前輩時的事。
「…從日常生活中找尋解法？」沢田綱吉有些生澀地重復一遍。
「是不是有點難理解？」優露出一個苦笑。
他點點頭：乍一聽好像很通俗易懂；可是仔細一想的話，簡直是把一切都包含進去了。
「我一直在想這句話的意思……」她頓了頓，眼中浮起淡淡的困惑，也沒繼續往下說，而是換到了下一個話題。
「瀧川さん還說，可以試試團體比賽，或許會有不一樣的收獲。」
作者有話要說：
試圖寫出一些關系上的進展_(：з」∠)_就、u在27面前逐漸有了人樣（bsuhi）兩個人開始朝著十年後的方向進化什麼的
第72章 連鎖反應23
「誒，原來弓道也有團體比賽的嗎？」少年有點驚訝。弓道不是棒球或者足球那樣的多人運動，所以他有點想像不出來團體比賽的形式。難道是一群人對著同一個標靶射箭嗎？
「有喔，不過多半不是沢田你想像的那樣。驚訝什麼、看你剛剛的表情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中學的團體比賽一般是五人四射二輪。嗯——也就是說，一個人有8支箭，總共40支。最後按照五人合計的中靶數決出名次。」
優簡單回憶了一下以前參加比賽時的情景。
「不過…歸根結底還是各自面對一個標靶行射，除了站位和形式上有點變化，和個人賽的區別不大。」
「是這樣嗎……」聽她這麼說，沢田綱吉卻莫名有些不贊同。並且一不小心，這種微妙的心情就從語氣中暴露了出來。
優略帶驚奇地望著他，「瀧川さん也是說不太一樣……沢田覺得區別在哪裡呢？」
少年一時語塞。在弓道一事上，他是全然的新手，根本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能依憑著直覺，含糊地說道：
「總覺得一個人面對標靶的話，會有點可怕。可是和大家在一起，或許就會安心一些什麼的？」
「…原來如此嗎。」優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見她一副將他說的話認真納入考量的樣子，他不禁有點慌：「不、我也只是隨便說說啦。」
「沢田有時的感覺很敏銳，」優說，「或許真的應該嘗試下團體賽……不過今年應當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聞言，沢田綱吉猶豫一下，主動道：「那、如果我之後學會拉弓的話——」
優聽出他的言下之意，輕聲笑了笑，「團體賽也是限制性別的喔？畢竟男女間的臂力存在差異，除非沢田變成女孩子——」
褐發少年自知失言，但聽她這麼說，羞恥之下又有點生氣，於是又捏了捏她的手，「…學姐、你這話就說得過頭了。」
「啊呀，讓沢田不開心了嗎。」她望著他眨眨眼睛，是種叫人羞惱的游刃有余，「果然還是小孩子呀。」
少年垂眸看著她，心裡面不太服氣：現在，明明是還躺在他腿上的學姐更像小孩子。她最近好像越來越幼稚了；以前雖然也會逞口舌之利，但沒有眼下這麼、這麼……
她抬眼注視著他，淡琥珀色的瞳孔裡尚帶著淺淺的笑意，明亮又溫暖。沢田綱吉一愣。就這樣，他們突然陷入一個安靜的對視中，四周浮動的空氣變得像是黏糊糊的蜜糖一樣。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她眼中的從容褪去，雖然沒有偏開視線，蒼白的臉頰卻浮起淡淡的紅暈；
他有點不知所措，明明握著她的手卻覺得不夠，又不太敢真的更加靠近，只能繼續注視著她，將呼吸小心翼翼地抵在舌尖吞吐。
「學、學姐……」沢田綱吉輕聲叫她，看起來可憐巴巴的樣子。
「不行……」優語氣一軟，自己也說不清是在推卻什麼。
少年略微低了低頭，褐色的額發垂落，暖棕色的眼睛透露出絲絲的茫然與祈求；她幾乎是在拒絕的同一時刻心軟，目光從他清秀但未脫稚氣的臉上輕佻劃過了。他現在這樣讓人想欺負。
最後打破詭異氛圍的是突然響起的電子鬧鈴。優沉默著坐起來，按掉了發出響動的手機——原來，2個小時的社活時間已在不知不覺中流逝了。
兩人在曖昧的余燼中待了一會兒，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最後，優先清了清嗓子：「…我該去打工了。」
「喔……」沢田綱吉干巴巴地應了一聲，「那我送學姐過去。」
「沢田要先留下來打掃好道場的衛生才行。」她婉拒了，面色如常，可並不看他；視線巧妙停留在他右邊一點的空白處。
他只好呆呆目送她離開（她收拾東西的速度異常迅速）。等到優的身影徹底消失，隨著道場推門處傳來「喀」的一下閉合聲，少年才終於回過神來，陷入了面紅耳赤悔恨交加的狀態。
剛剛、他都在想些什麼啊……！
他捂著自己的下半張臉，嘴唇貼著柔軟掌心，身體溫度一路飆升，好像一下從秋日傍晚的廊邊來到了盛夏瀕臨融化的瀝青路上。
這時，鼻子突然又嗅到殘余的冷香，少年更加羞恥，將臉深深埋進手掌，空無一人的道場裡回蕩著「啊啊啊啊——」的慘叫。
--
尋找優學姐事件的連鎖反應之二：似乎延伸出了新的人際交往。
那是優從道場落荒而逃的第二天發生的事。
「優同學，外面有人找~是一年級的——」教室門口傳來同學的呼喚。
聽到「一年級」三個字，優手指微屈，但還是表面波瀾不驚地轉過頭；等看到窗外橘棕色短發、表情有點忐忑的女生時，她才重新放松下來。
她離開教室後，班裡一陣輕微騷動：
「那不是一年級的笹川京子麼？」
即便是國三生都知道，她是一年級那個長相特別可愛的女生。
「但是，她怎麼會認識優さん？」
「誒，你不知道嗎，前兩天發生的事……」
有學生低聲說起兩天前劍道部的持田為難京子、然後被優教訓的事，又引發了一番感嘆。
「真沒想到，那個優同學也會做幫人出頭這種事，她也沒有表面上看的那麼冷淡嘛？」
「我看是那個叫持田的家伙太過分了才對！優さん就該讓他好好吃點苦頭啦！」
一時間，學生們的目光紛紛集中到了走廊裡的兩個女孩身上：她們一個溫柔甜美，一個典雅清冽，站在一起輕聲細語地交談，這樣的場景可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
「…嗚哇，那兩個人站在一起的畫面，也太美好了點吧？」
半晌後，有人大喇喇地發出感慨，引來不少人默默點頭。
即便教室隔音，透明的玻璃也擋不住那些若有若無的好奇視線。同時被這麼多三年級的前輩行注目禮，又身在自己不熟悉的樓層，笹川京子有點不自在地低了低頭。
「笹川さん？」優注意到她的拘謹，「要不要換個地方說話。」
女孩立即細細應了聲「好」。她們一前一後的往天台走，這情景有點像兩天前的時候：因為年齡不同、又暫時缺乏共同話題，兩個人只能勉強聊一聊天氣，目光相觸時，各自現出些微友善且生疏的笑意。
等到了天台，四下安靜，一年級的女孩終於吐露了來意：
「抱歉突然來打擾學姐——」她的腦袋還是害羞的微垂著，是面對不熟悉的高年級前輩時自然會有的那種生澀。
「關於前兩天的事，因為還沒有好好和學姐道過謝，」說著，京子拿出一個包裝得十分精致的糖果色手提袋，「這是我自己做的點心……一點心意，還請學姐不要客氣。」
優許久不曾面臨這樣的場合，同樣有點不習慣。就在她遲疑著要不要說些「承蒙謝意」的客套話時，卻見京子抬起頭道：
「學姐平時喜歡吃甜品嗎？」
女孩的眼睛突然變得亮晶晶的。優猜她一定是個甜品愛好者。
「…嗯，」她微微頷首，「奶油泡芙或者芝士蛋糕之類的……」還有曲奇餅干。雖說都已經很久沒吃過了。
「誒、真的嗎！」京子臉上頓時現出驚喜，「其實我就是做了這兩樣！還有曲奇餅干！」
因為這個巧合，優也露出了驚異的神色。她們就這樣面面相覷了片刻，突然相視而笑，先前生疏的客套便一掃而空了。
--
至於連鎖反應之三——
「要進去嗎……」沢田綱吉遲疑地站在道場門口。光是想到昨天下午和學姐差點發生的事，他的心髒就不受控制的怦怦亂跳。
根本沒辦法面對她、干脆裝病好了，反正手臂處的拉傷還沒好全……退堂鼓嘣嘣作響，沒出息的想法一個接一個的從腦海裡冒出來。
「收起你這副沒出息的樣子，」惡魔嬰兒冷冷的聲音從身後響起，他還沒來得及轉身，一股大力就從後背傳來。
「——身為彭格列的首領，一直這麼優柔寡斷可不行。」
「唔啊！」
少年被一個猛踹弄得失去平衡，一頭栽進了拉門裡。隨著「哐當」一聲巨響，他的腦袋卡在門裡動彈不得。因為鬧出的動靜太大，道場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來。
「十…十代目！您沒事吧！？」這是誠惶誠恐撲上來的獄寺，「難道是敵對家族的襲擊……？！」
他警惕地掏出炸/彈，點燃的火苗距離褐發少年的鼻尖只有毫釐距離。
「求你快點把武器收起來！」沢田綱吉嚇得崩潰大叫，眼睛差點脫眶而出。
「剛剛好像聽到小鬼的聲音了。阿綱，你們是又在玩什麼游戲嗎？」本應在棒球部的山本竟然也走了過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了平粗啞的嗓音也元氣滿滿地響起了：「竟然想出與門框合二為一的修行方法——沢田，你果然不容小覷！」
沢田綱吉：「……」這三個人的腦回路一個比一個奇怪！
「大…大家怎麼都在這裡啊！？」少年試著想從門裡掙扎出來，結果卻以失敗告終，只好悻悻地繼續維持著被卡住的姿勢。
「還不是那個一臉欠扁相的混蛋、說什麼弓道社已經名存實亡的混賬話……」獄寺面色一黑，「十代目領導的彭格列是絕不會滅亡的！」
「這兩樣根本不是一個東西！」沢田綱吉立即吐槽道。
「我也同意獄寺的看法，」山本露出一個爽朗又帥氣的笑容，「雖說我和了平さん都是兼任，但也不能隨隨便便就讓人小瞧了啊。」
「喔！」了平さん以手握拳，大聲應道，「沢田，具體的事情，我們都已經聽優前輩說了！」
「…什、什麼事啊？」少年心裡隱隱有了個模糊的猜測。
「十代目，下個月的點火儀式，請務必命我幫忙！」獄寺正色道，「身為十代目的左右手、弓道社的副社長，這段時間一直待在您身邊、卻沒能洞察您的煩惱，我實在是太失職了！」
「誒……？」沢田綱吉還在呆愣之中；山本卻已經笑眯眯地接話道：
「什麼左右手和副社長，獄寺你根本一個都不是吧？上一次的比試不是一開始就暈過去了嗎？」
「棒球白痴，你在說什麼蠢話啊！？」被戳中軟肋，獄寺瞬間又暴躁起來。
「等、等等，難道說……」褐發少年的視線順著三人身體的間隙往後瞟，果然看見優學姐手握弓箭站在不遠處，朝他微微頷首；身邊還站著同班的笹川京子。
了平接下來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想：
「如果一個人兩個人都沒有辦法，那就全員一起、極限地朝著一個月後的點火儀式衝刺！」
「道場的推門屬於公共財產，損壞的話請記得賠償。」優的提醒涼絲絲地飄了過來，「麻煩三位快點幫他從門裡脫身，訓練馬上就要正式開始咯？」
「…十代目，原來您是被困住了麼？！」獄寺雙手舉滿炸/彈，「我這就救您出來！」
「還是讓我來吧。」不知為何，這麼說著的山本卻舉起了一根球棒。
「我也來幫忙！」了平さん也熱情洋溢地戴上了拳套。
「求你們冷靜一點！」沢田綱吉欲哭無淚——這三個人拿著的東西根本沒一個能和「營救」挨得著邊，這種像是拆遷一樣的陣仗是怎麼回事啊！？
時隔多日，弓道場重新變得熱鬧起來。拜某個鬼畜嬰兒所賜，少年得以從一個奇異的（門的）視角觀看這一神奇的景像：
圍著他吵鬧的笨蛋三人組，還有不遠處輕聲交談著的優學姐和笹川京子；干淨的地板與古樸的木柱橫梁；斜斜照進室內的、溫和明亮的日光。
毫無緣由的，沢田綱吉回想起最初見到的，那個空寂、破敗、荒草叢生的道場，以及獨自坐在裡面、冷漠又寡言的學姐。
比起那個時候，現在倒是更有一個社團的樣子了。
然而，少年眼中的欣慰還未來得及完全流露——
「十代目，我這就把門炸開——可能會稍微產生一點衝擊力，但如果是十代目的話，一定能承受得住！」
「不我不行絕對做不到！」
沢田綱吉的慘嚎響徹雲霄。
「學姐，求你快來救我啊啊啊啊——！！！」
尋找優學姐事件的連鎖反應之三：
從那以後，大家開始時不時地往弓道場跑。
容易擦槍走火的二人時光減少了，此後的弓道社變得比曾經戀愛商談的時候還要熱鬧。
作者有話要說：
女孩子的交往就給我一種大家剛開始都會客客氣氣的，需要一個契機才能變親近的感覺。所以友情線打算慢慢鋪~寫這章前半段的時候我be like：理智一直在耳邊嘶吼：他還只是個初中生啊——！！！二刺猿不是法外之地——！！！但是情感上：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小首領真的好可愛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dbq我寫得超開心的（跪地）
第73章 戀愛quiz
「阿綱~」
少年的意識尚在沉沉的美夢間飄浮。突然，一道來自現實的、柔情似水的聲音鑽了進來。
「嗯…媽媽、再讓我睡五分鐘……」
他含糊不清地回道，舒舒服服地繼續翻身，抱著夢裡一團柔軟的雲。
「阿綱、阿綱~快點起來啦~」對方鍥而不舍地呼喚著。
在接連不斷的打擾下，他終於勉強抬起了沉重的眼皮，於睡眼朦朧間看到的是——
淺栗色的短發，如雪的面容，晶亮的唇膏，趴在他的床上、灰色的齊膝百褶裙——
還有嬰兒漆黑的、宛如深潭的大眼睛。
「鬼啊啊啊啊啊啊！」
沢田綱吉一秒鐘清醒過來，「嗖」的一下想要遠離這個可怕的不明嬰兒。結果因為一時不慎，他直接從床上一頭栽倒了。
「痛痛痛……大早上的你究竟想干嘛啊！？」少年衝著嬰兒大吼，「還有，不要隨便打扮成學姐的樣子來嚇人！」
「只是嘗試新的叫早方式而已，」Reborn的表情無辜，用詞卻分外貼心，「比起被炸/彈叫醒，你更喜歡哪個？」
「我哪個都不想要！」沢田綱吉習以為常般大聲回答道；再一看時間，他趕忙慌慌張張地套起了衣服，「糟糕、要遲到了！」
「針對你的訓練已經開展了一月有余，可你在起床這件事上竟然還是沒有任何長進。一個優秀的家族首領……」
在他手忙腳亂收拾東西的時候，嬰兒不慌不忙地說著各種風涼話。
沢田綱吉全部無視了個干淨：反正他才不會當什麼彭格列的首領。比起那種遙遠又不切實際的未來，還是會間歇性暴揍遲到學生的雲雀學長更加現實和可怕！
「……家族針對優的考核也即將開始……獄寺和山本的特訓……把藍波發射到外星球的提案也取得了初步進展……」
Reborn說話的時候，少年面不改色完成了穿校服、拎書包、飛速下樓、又連滾帶爬地跑回來這四件事。
「你剛剛是不是說——你剛才說對學姐的考核是怎麼一回事！？」他瞪著一臉淡定的嬰兒，「我警告你、不准把優學姐牽扯進你那個奇怪的世界裡面！」
Reborn對他的警告無動於衷：「畢竟優現在已經初步融入了家族，短時間內你們兩個也不會分手的樣子。」
「所以，在征詢過九代目的意見以後——」他裝模作樣地拿出一張寫滿意大利文花體字的任命書，「針對『未來彭格列十代目夫人』的考核也要正式開始了。」
「什、什麼十代目夫人啊！？拜托你不要整天瞎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少年崩潰道。
不過，雖然內心對這個稱呼充滿著抵觸，他還是克制不住的臉一燙：夫人什麼的…那不就是結、結婚的意思麼？不對不對，這種事對於他們來說果然還是太早了，他和學姐還只是國中生而已啊？
「鑒於你們還只是不成熟的初中生，」Reborn就如洞悉了他的內心想法般適時道，「考核會以不定期戀愛quiz的形式進行。唔、總之，你就心懷期待吧。」
「我和學姐才不需要這種多余的考核！」
「多不多余可不是你說了算的，」嬰兒睜著眼睛說瞎話，「我倒是覺得很有必要喔？傳說中，經歷過彭格列戀愛quiz的情侶，即便是在將來遇到重大的感情危機也能順利度過……」
沢田綱吉只覺得他的話語充滿了不祥，「什麼彭格列戀愛quiz——你可不要亂來！」
「我和學姐才不會遭遇什麼感情危機呢！」少年斬釘截鐵地說道。
兩天後，並盛河邊。
「——拼死也要救小春！」
中了死氣彈的少年救下了莫名其妙要為了Reborn跟他決鬥、結果又不慎落水的少女。
這一幕被恰好經過的優看了個正著。
赤身裸體的少年；雙手合十目露崇拜、並試圖勾住他一邊胳膊的同齡少女；以及正牌女友冷淡的、沉默的駐足身影。
頂著她面無表情的注視，褐發少年不由噤若寒蟬。
「…喂，你可別誤會了！」同樣路過目睹全程的獄寺很有眼力勁的替嚇到失語的他解釋。
「十代目只是脫光衣服抱著那家伙……」出水面……
話才說到一半，獄寺就因為被優喚起碧洋琪PTSD而捂著胃停下了。
你還不如不要開口呢！
眼看事情越描越黑，褐發少年簡直欲哭無淚。
學姐慢吞吞地朝著他的方向走了過來。
「……」
沢田綱吉，在短暫的十幾年人生中，也算經歷過不少危急時刻。
然而此時此刻，他感到自己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危機。
--
「學…學姐，你怎麼會到這來啊？」少年勉強擠出一個微笑。但話一說出口他就想打自己一拳——簡直就像出軌被抓包的時候會說的話一樣。氣氛頓時就變得更微妙了！
……說到底，他明明也沒做錯什麼，現在這種無端產生的心虛是怎麼回事啊？
「公寓最近在管道檢修，所以正打算去附近的錢湯洗澡。」
優似乎對他狂流海帶淚的絕望心境一無所覺，一臉平靜地回答道。
她給他看了手上提著的洗漱小包，又從裡面翻出一塊毛巾。正當少年想伸手接過的時候，學姐卻繞過他，將東西遞到了望著他們愣神的小春面前。
「這是干淨的毛巾，如果不嫌棄的話還請用。」優偏頭想了想，又脫下自己的外套，「女孩子打濕身體的話不太方便吧？」
「嗨咿……」小春的劉海還在不斷往下滴水。她愣愣地接過毛巾和外套，看到優雖然面容冷淡、目光卻隱含關切——沐浴在這樣的注視中，少女的臉突然紅得像四月的蘋果一樣。
…等等、這不就是先前她對著Reborn露出的那種痴笑麼？
沢田綱吉心中警鈴大作；下一秒果然見少女將學姐的毛巾蓋到頭上，又把學姐的外套捧近了一些。
「有、有股甜甜的冷香……」三浦春的眼睛被毛巾蓋住，只露出了不斷上揚的嘴角——她的笑容已經不能用松弛來形容了，根本完全變成了蕩漾的波浪。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沢田綱吉朝她吼。她果然是個莫名其妙的家伙！
而在得知優和少年的關系以後，三浦春也不負脫線之名，立即來了一個正式到嚇人的土下座。
「對…對不起！」她一臉羞恥，似乎恨不得鑽進地縫裡去，「因為阿綱先生一臉不受歡迎的樣子，小春根本沒想到他也能有交往對像……」
「你在說些什麼失禮的東西啊！？」沢田綱吉簡直氣極。
可惜他的吐槽完全被小春無視了——少女只是在略微停頓一下後，紅著臉繼續抬眼偷瞟優：
「而且、還是一個這麼漂亮的大姐姐……」
於是沢田綱吉更生氣了：「不要隨便盯著別人的女朋友臉紅啊喂！？」
「竟然對著別人的男朋友說出了那種不知羞恥的話；還害你們生出誤會……」三浦春淚眼盈盈地跪坐著。
本來今天為了挑戰拐帶Reborn的褐發少年，她特意穿了一身武士盔甲；此刻正襟危坐、又披著優的外套，乍一看就像在演什麼搞笑版的時代劇一樣。
「小春根本不配活著……」她以拔出武士刀的姿勢握著一根冰球棍，看樣子是想用它來切腹。
這孩子，腦子好像缺根弦……
看她一臉認真、根本不是在故意胡鬧耍寶，優莫名覺得她和小悟還有獄寺會非常聊得來。
一邊這麼想，她一邊瞟了獄寺一眼；後者立即如臨大敵，捂著胃搖搖晃晃地瞪了回來。
「沒有關系，」優對著女孩輕聲道，「我並沒有誤會什麼。沢田剛剛是為了救你，所以你才對他表示感謝，是不是？」
見她專注於安慰少女，別說是吃醋了、根本對剛才看到的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樣子，沢田綱吉一愣，突然眼神一黯，心裡面有點空落落的。
揮別了小春——因為優把毛巾和外套都借給了她，所以需要再回家一趟——他們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腹痛難忍，獄寺沒有和他們同行，只是捂著胃再三要優保證，一定要把十代目安然無虞地送回家裡。優面無表情地點頭答應了。
最開始，二人一路沉默。少年抓耳撓腮地想要說些什麼，可話屢屢到了嘴邊就又變成泡沫消逝。
優很快注意到少年的欲言又止，當即歪了歪頭，目露疑惑，「怎麼了嗎？」
沢田綱吉猶豫一下，在她耐心的等待中，終是鼓起勇氣道：
「…學姐，我——哇啊啊啊！！」
突如其來的一記嬰兒飛踢，他的右半張臉都被踢到了左邊、兩顆眼球都要因為劇烈的壓迫而爆出來。
「那麼，接下來是彭格列戀愛quiz時間~」嬰兒戴著金色的假發，一身古希腊女神的白色長裙；由於衣服過於寬大，系帶從小小的溜肩上脫落了。
「你先把衣服穿好再說啊！」褐發少年捂著右半張臉怒吼道。
優遲疑一下，還是道，「要說穿好衣服……沢田現在也是只穿了短褲的狀態喔。」
「學姐、這件事就不用再額外提醒了……」他哭喪著臉答道，氣勢一下就低落下去。
看他可憐巴巴的樣子，她安撫似的揉了揉他的頭發，「讓我看看，踢得重不重？」
隨著她的靠近，少年也聞到了被小春形容為「帶點甜味的冷香」的香氣。他有點臉紅，突然一點脾氣都沒有了；正要去牽她的手——
「哇啊啊啊！！」嬰兒飛踢梅開二度，速度無比迅捷，即便是優也沒來得及攔下。
「你們要學會好好聽人說話才行。」嬰兒奶聲奶氣地說。
「我看你才是要學會注意場合才對吧！？」褐發少年激烈反槽道，但是被Reborn無視了個干淨。
嬰兒站在別人家花園的磚牆上，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簡易電子屏。
「這就是今天的問題~」他以一種表面柔和蕩漾、仔細聽卻根本不起一絲波瀾的聲音說道。話音剛落，電子屏就亮起一陣白光。正中的問題被用浮誇的紅色玫瑰花邊框圈住了。
【如果將來，遇到了瘋狂追求你的另一半的競爭者，要怎麼辦才好？】
「因為是彭格列式戀愛quiz，所以是不設選項的開放式問答。」Reborn相當板正地說，「但是回答錯誤的話，就給我去死。」
「你這算什麼開放式問答啊！？」沢田綱吉發出怒吼。他盯著屏幕正中的問題，光是想像一下，就感到一陣胃疼……真是好無聊的問題、完全不在國中生應該討論和擔心的範疇！
「話雖如此，但優到了明年春天就要面臨升學。」嬰兒像是洞察了他暗地裡的吐槽，「高中生的世界可是很殘酷的喔？」
沢田綱吉：「……」
這句話精准無比地撥開了他長久以來存有的、迷霧般的隱憂，直直擊中了內心。
腦海中不由自主出現了優學姐被各種高中男生圍著獻殷勤的場景——每一個都比他高大帥氣優秀——褐發少年心裡一梗，拳頭握緊又松開，最後很是底氣不足地說：
「那、那當然是要好好警告他……！」
末了，他又想到剛才小春對著學姐臉紅痴笑的樣子，慌忙補充道；「或者是『她』！」
結果優和Reborn都有點無語地望過來。
「…你們這種眼神是怎麼回事啊？」沢田綱吉難免有點惱羞成怒。
「回答太欠缺氣勢。負10000分，」Reborn非常冷酷地評價道，「你還是就這樣等著自己的死期吧。」
不過，說是這麼說，向來行事鬼畜的嬰兒卻沒有做出任何類似「懲罰」的舉措。
弱小無助的少年先是松了一口氣，而後又覺得這不能算什麼好事，於是更加提心吊膽起來。
「下面輪到你來回答。」Reborn轉向優。沢田綱吉也十分緊張地盯著她看。
優想了想，說，「什麼也不做。遇到了新的追求者的是另一半，這裡面似乎沒有我的事吧？」
她表情中流露出一股自然的冷淡，就和安慰小春時一樣，一副毫不介意、滿不在乎的情態。
沢田綱吉不由垂下腦袋，心情就像那時一樣低落。
Reborn看了少年一眼，繼續問道，「如果另一半真的要跟著對方離開呢？」
優神色未變：「那也不是我能改變的事。」
「回答得很有氣勢，態度也很堅定。」Reborn點點頭，予以肯定，「是高分回答。」
假如放在平時，褐發少年一定早就已經跳了起來、大聲吐槽嬰兒的評分標准亂來。可是現在，他卻一反常態的保持了沉默。
戀愛quiz告一段落，他們繼續向前走去。優接著詢問少年剛才被飛踹的地方還痛不痛，他卻只是勉強扯了扯嘴角搖搖頭，既像沒精打采、又像悶悶不樂。
氣氛一陣詭異沉默。在這種沉默中，他們各自加快腳步，到達了分別的路口。
「學姐，那我先走了……明天學校見。」沢田綱吉跟她道了別。還沒等她有所回應，他便立即轉過了頭、拖著沉重的步伐往家的方向走去。
優在他身後遲疑地看著：因為沒有帶換洗衣服，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短褲的少年只能抱著胳膊走，路過鄰居家養的吉娃娃時還嚇得抖了一下。
那頭蓬亂的棕發沒精神地垂落，叫人想到落水後被救起的小狗。
剛剛……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優不由蹙眉；正困惑間，看到嬰兒還未離開，睜著黑黢黢的眼睛望著她。
「在感情問題上逞強，這可不是良好有效的溝通模式喔。」他說。不知為何，這種措辭令她想起了撰寫戀愛秘籍的那位泡泡大師。
…也就是說，沢田果然是因為她剛才的回答才不開心的麼？
優垂下眼眸，重新思索了一下問題；耳邊驀地出現了雨聲，雨中猩紅的磚牆與落地窗；她突然眼睫微顫。
「並不是逞強，而是本來就是這樣。」她輕聲道，語氣篤定。
如果是執意要離開的人，做什麼都沒用，去搶也沒用。
「…哼，來自名門望族的『言傳身教』麼？」Reborn低聲道，但很快便恢復了平常的狀態。
「不過，你剛才的回答也不算是滿分。」他說。
「想知道滿分答案的話，明天就到阿綱家裡來做客吧。」
拋下這麼一句話後，嬰兒徑直消失在了她眼前。
優則在原地停留一會兒，才默然離去。
--
第二天，上學的路上，褐發少年一步一停，心裡充滿了糾結與抗拒。
「這算不算是吵架呢……」他回憶起昨天的分別，心頭的苦意幾乎要從臉上流淌下來。
萬一學姐生氣了怎麼辦……萬一學姐要分手怎麼辦！？
光是這麼想著，沢田綱吉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他捂著沉重的腦袋自言自語：「干脆今天請病假好了，反正昨天也沒睡好。」
就在這時，他聽到一聲古怪又陰沉的應和：
【超級在意學姐的回答，猜她是不是不喜歡自己猜了一夜。】
「誰、誰在說話！？」
被勘破實情，褐發少年登時一慌。他順著聲音的來源望去，眼睛一下瞪得滾圓。
「這是什麼東西啊？」
在他手心，突然出現了一只冒著黑氣的骷髏。骷髏沒有理會他的問題，大張著嘴巴，繼續道：
【其實很早就在暗戀學姐，但是因為自卑不敢承認。】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在猶豫要不要給27一點子甜頭嘗（喂）檢查的時候發現把小春的名字打成了【卷島春】，第一遍甚至沒發現問題，誒多……（望天）翻翻大綱，努力加肥加厚字數然後在30章內完結正文。嗯、我可以的！（握爪）
第74章 戀愛課程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
沢田綱吉瞪著手心的骷髏，臉上卻一陣心虛。
說什麼他很早就暗戀學姐……為什麼會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啊？這骷髏究竟是什麼東西？
「這是一種名叫『骷髏病』的不治之症，」Reborn的聲音突然自牆頭傳來，少年原本習以為常地望去，結果發現嬰兒面色慘白，周遭縈繞著點點鬼火；明明是大白天，卻像冥界使者一樣嚇人。
「阿綱，你時日無多了。」嬰兒眼神幽幽的。
「你還真是冥界使者啊！？」沢田綱吉朝他吼。
「得了這種病的人，身上會逐漸浮現各種羞恥的秘密，直到骷髏文字爬滿全身。」Reborn話音剛落，少年胳膊上就又出現了一只新的骷髏。
【想和學姐親親。】
被戳中心事的沢田綱吉恨不得把那顆骷髏從皮膚上揪起來：「……我才沒有這麼想呢！」
Reborn沒有計較他的嘴硬，「骷髏病的發作時間很快，你大概會在今天太陽落山的時候死去。*」
少年和他對視三秒，清晰地明白過來他不是在開玩笑。
「…什麼日落的時候就會死、我才不相信呢！」他拒絕接受事實，扭頭就往家的方向跑。
肯定是Reborn搞的惡作劇……他怎麼可能會因為這麼荒唐可笑的原因就死掉啊！？
少年暗暗咬牙，內心深處的不安卻仍在不斷蔓延。
先回家看看能不能把這些說話的骷髏都洗掉。不管怎麼說、絕對不能讓學姐看到這些羞恥的秘密……否則、他還是直接死掉算了！
這麼想著，沢田綱吉不由加快了腳步。當熟悉的沢田宅映入眼簾時，他心中也不禁燃起了某種本能的希望。
家是最安全的地方。只要回到家裡，一切就都能恢復正常！
他猛地推開家門，「我回來了」的問候語堪堪說到一半——
「啊呀，一開始小綱和我說的時候，我還不相信。沒想到小優真的在和他交往。我家兒子這麼不成器，之前一定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奈奈一臉殷勤地說，「還請你多多包涵！」
「…伯母哪裡的話，平時更多是我在依賴沢田才對。」優說，不動聲色地將「添麻煩」的事否認了，「沢田很可靠。」
「哼，男人就是要經過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愛才能成長起來。」碧洋琪冷艷地一撩頭發。這句話立刻得到了奈奈的認同。
「確實是這樣！想當初、我和小綱的爸爸剛開始戀愛的時候……」她捧著側臉，明顯是陷入了浪漫的回憶之中。
聽見開門聲，她們的目光齊齊朝著門口集中。沢田綱吉不由後退了一小步，內心天崩地裂。
學…學姐？為什麼學姐這時候會出現在他家啊——偏偏是在這最要命的時候！
「沢……」優剛剛開口，就見褐發少年迅速避開視線、面色發青的「噌噌噌」上了二樓。
隨著一聲不算輕的關門聲傳來，客廳裡的三人陷入一陣無言的面面相覷。
「…這孩子，」奈奈有點尷尬，作勢就要起身，「以前經常從學校回來就是這樣。我去說說他。」
優搖搖頭，低聲道，「伯母，不是他的問題……」她猜測他的反常還是因為她的原因。
碧洋琪卻突然冷哼一聲，「別去管他。無論是什麼原因，這樣不顧及在場女士可不是男人所為。」
說著，她看看優，又提醒道，「而且，你今天過來，是想知道彭格列戀愛quiz的滿分答案吧？」
「沒錯，在關心阿綱以前，」穿著黑色西裝的嬰兒跳上桌子（他一出現就被碧洋琪陶醉地抱在了懷裡），「優，你要先專注自己的事情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們要談話，奈奈在端出水果和點心後就表示要去超市買東西，托碧洋琪代為招待她。
同樣的，Reborn維持著自己一貫的神秘作風，在對碧洋琪說了一句「總之，這裡就交給你了。」之後，便徑直消失了蹤影。
她們一起將奈奈送到了門口。
溫柔靚麗的家庭主婦提著購物袋、哼著歌離開了家門，看起來心情很好。
望著她的背影，優悄悄松了口氣——她不太擅長和奈奈相處，那種友善而又天然大條的性格會讓她想起自己的母親。
「你很頭疼和奈奈的相處，你怕她？」碧洋琪突然看她一眼。
優神情微斂，「…沒有的事。」
「這樣嗎。」她點點頭，看表情卻並未相信，還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那我們就正式開始吧。今天的戀愛課程。」
「請等一等，」優維持著彬彬有禮的態度，「我想我並不需要什麼戀愛課程。」
「那你今天又是為什麼會來這裡？」碧洋琪輕輕挑眉。
「……」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二樓。少年昨日低落的樣子又在腦海裡浮現。但她是沒辦法在他人面前坦率承認對他的在意的，因而只有沉默。
沉默之中，困惑再度湧起——她仍然不清楚少年昨天突然失落的原因。
「…那就麻煩您了，碧洋琪小姐。」優輕聲道。對方卻只是搖了搖頭。
「不用這麼客氣，叫我碧洋琪就行了。」她頓了頓，在打量了優幾眼後，神情莫名變得溫和了一些。
「我覺得我們有點像，」她身上帶著一種外國人才會有的、完全無視日本彎彎繞繞社交潛規則的直接。
「看到你這副滿身尖刺的別扭樣子，會讓我想起自己還是個青春期小鬼頭的時候。」
優一梗，面色不受控的一寒；碧洋琪卻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原來還是會誠實地做出反應的嘛，」她說，「戀愛中適當的偽裝可以增添情趣，全然如此就適得其反了。」
「要說兩者間的區別……」她雲淡風輕地抱著手臂，「就像持續不斷地報復前男友和一不小心殺掉他帶來的樂趣差別一樣。」
…一不小心、什麼前男友？
優眼中流露出一絲詫異，碧洋琪卻未對此做出任何回應。
「閑話少說——那就快點開始吧，我們先從昨天的戀愛quiz開始分析。」
--
客廳內，簡易的電子屏再次出現。上面出現了和昨天一模一樣的問題：
【如果將來，遇到了瘋狂追求你的另一半的競爭者，要怎麼辦才好？】
「該說是心理防御機制麼——」碧洋琪一舉道破了真相，「昨天，你並沒有真正將這個問題代入到你和阿綱之間吧？」
優默然以對，心裡並不覺得這個寬泛但簡單的問題有任何代入自身思考的必要。
不過，就像是想要反駁碧洋琪的話一樣，她當即推演了一遍褐發少年遇到這種情況時會有的反應：他在很多時候都是個優柔寡斷的家伙，就算感到困擾多半也不會說什麼重話……但也不會動搖。
…但這是以目前的情況來說。
她清楚時間會帶來的改變——這是構築起她曾經的全部、宛如「真理」般的知識，她不願僅僅為了一時的意氣便試圖動搖它。
現今的情況下，她似乎只能承認褐發少年也會面臨被時間改變的可能，並為此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荒誕的煩躁。
優握住杯子，手指微不可查地收緊；輕微的疼痛令她恢復了理性，使她從那些無端的想像與堪稱自虐的詰問中抽離。
「就算將來有人要追求沢田，」她冷冷道，「我們也不會是競爭者的關系。」
她不會讓自己陷入那樣的境地。
「正解！」碧洋琪目露贊賞，就像在講解一道復雜的數學題，「所以說，這是一道陷阱題——既然是另一半的追求者，當然是另一半應該負責解決的問題。」
「但是，剛才的滋味並不好受吧。」她說，明明說著類似理解的話語，姿態卻頗為冷傲。
「在明知這一點的情況下，卻還是克制不住內心的紛擾，你覺得是因為什麼原因？」
聽到她循循善誘的設問，優嘆了口氣，但還是配合著答道：「…難道是因為不夠信任對方嗎？」
「當然不是了，」碧洋琪立即不滿地瞥了她一眼，「這種過時的思維，我勸你還是盡快摒棄得好。」
優：「……」
她們對視了幾秒；從向來面容冷淡的少女眼中讀出了「願聞其詳」的信號後，碧洋琪終於開口了。
「把主動權和選擇權全部交給另一半可不是明智之舉。」她沉聲道，「聽好了，這道戀愛quiz的滿分回答就是——」
--
「沢田，我可以進來嗎？」
優敲了敲少年的房門，裡面沒有傳來任何回應。她想了想，直接擰動了把手。
原以為會看到滿地凌亂的零食漫畫游戲機，可竟然出乎意料的整潔……再看看被隨意扔在一旁的書包（裡面凌亂的書本文具與整潔的房間形成了鮮明對比），她心下了然：這大概要歸功於奈奈的打掃。
隨著房門打開，窩在床上的那團被子不安地動了動。
她慢慢走近，離得越近被子就抖得越明顯，幾乎叫她產生一種獵人圍堵已經無處可逃的獵物的錯覺。
優抿抿唇，冷漠的目光穿透被子，注視著瑟瑟發抖的少年。
「沢田，你是在躲我嗎？」
「沒有的事！」他立即否認了，話語裡浸著慌亂，「我、我只是今天不太舒服，明天就會好了……學姐，你還是快點先回去吧！」
還沒等她開口，被子裡率先發出了聲音：
【找借口的時候永遠先裝病。】
優：「……」
沢田綱吉：「……」
「沢田，被子裡面是什麼聲音？」她冷靜地問道。
「什麼都沒有！」他很是決絕地答道。然而，就像是故意要戳穿他一樣，那道陰惻惻的聲音再度響起了：
【被學姐逼問骷髏病的事，嚇得快要尿褲子。】
「…才沒有到那種程度！」少年非常羞惱地反駁道；即便現在看不見他的臉，優也能想像到他一臉絕望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原作骷髏病是一小時發病，這裡為了感情線做了點小調整~本文的奈奈走漫畫路線，大概就是男女主的爹媽湊不出一對靠譜的意思……（喂）學姐為啥也沒去上學的原因會說！不是bug！然後不要對碧洋琪的戀愛課程心懷期待，結局基本就是本章內容提要的程度_(：з」∠)_但我會發糖的！讓27吃飽再上路（bushi）下章涉及一些我超愛的劇情所以想再磨一磨，但是又很想休息，加上之後要進行一些內耗嚴重的社交活動，那不如……（伸出試探的小jiojio）
第75章 被子
「骷髏病是什麼？」優輕聲問；心裡卻已經大概猜到——這多半又是Reborn搞的鬼。
想到他剛才的反常不是因為昨天的事，她暗自松了口氣，干脆端正地坐在床前，等待著「被子」的回答。
「骷髏病是……」少年陷入可疑的停頓，還沒想好措辭，就又被陰沉的聲音拆台了：
【骷髏病會把病人埋藏於心的秘密和醜事全部揭露……因為不敢這樣告訴學姐，所以猶豫要不要一拳把自己打昏。】
「你怎麼還帶問答功能的啊！？」沢田綱吉崩潰大叫道。優倒是很快釐清了事情原委。
眼看被子越縮越小（褐發少年多半是羞恥得把頭埋進了膝蓋裡），她嘆了口氣：「難道說，因為害怕被我知道秘密，所以才躲著我嗎？」
他沒吭聲，看樣子是打定主意要削減自己的存在感到底。優歪歪頭，狀似無意的，「我還以為沢田在生我的氣，因為昨天的戀愛quiz。」
被子瞬間一抖。
「我沒有生氣，」他弱弱地解釋道，「我只是……」
【超級在意學姐的回答，猜她是不是不喜歡自己猜了一夜。】
骷髏適時地填補了沉默。
「這句話早上不是就已經出現過一遍了嗎——為什麼還帶重復的啊！？」他又開始和骷髏說話了，聲音聽起來咬牙切齒。
「…為什麼沢田會這樣覺得呢？」優輕聲問。她一出聲，被子那邊就偃旗息鼓了。骷髏也沒說話。一時間，房間裡似乎只剩下少年膽怯的呼吸。
「學姐今天怎麼沒去上學？」最後，他還是回避了她的問題。
「昨天就想和你說了，」優說，「今天是校慶日，學校放假。可是沢田走得太快了。還有，我很喜歡沢田喔。」
被子一下僵住，像是被她最後的進取弄得一噎，半晌才畏畏縮縮地開口：
「這話不該用埋怨的語氣說出來吧……」
「誰讓沢田一個人縮在被子裡。」她說，「就這麼不想見到我嗎？」
「不是的！」他急切否定道，「是因為我現在全身上下都是骷髏，實在是太丟臉了……學姐，你還是就讓我像這樣一個人待著吧……」
他的聲音充滿著憂郁和自生自滅的決心。優沒有勉強，輕描淡寫地換了個話題，「我從碧洋琪小姐那裡聽取了一些戀愛方面的建議——」
「什麼！？」被子嚇得邊緣都變成了驚慌失措的鋸齒狀，「怎麼能從碧洋琪那邊聽取戀愛經驗！她基本上就是一個料理殺人狂啊！」
優：「……我覺得有些建議還是蠻中肯的喔？」
見他一聲不吭，她便又繼續道，「比如，她一眼就看出，昨天我沒有把沢田代入問題。」
「…誒？」被子裡的少年明顯陷入遲疑。
「啊、並不是我代入了其他人的意思，」優解釋道，「只是把它當成了一個普世的問題去想，覺得另一半的追求者和自己沒什麼關系。」
「…我明白學姐的意思的。」被子說；明明是說著善解人意的、表示認同的話，語氣卻悶悶的。
「但是，實際把情況代入到我和沢田身上以後……」
優看著逐漸隆起的被子。不知道是因為視線被隔絕、還是因為面對著的人是他——她發現如實說出自己的感受似乎比以前更容易了一點。
「我發現…心情果然還是會被擾亂。」她低聲道，「想到沢田會和其他女孩子待在一起，就變得有點焦躁，沒辦法完全放心——」
話未說完，她就被少年急迫地打斷了。
「我、我才不會喜歡上其他人呢！」他頓了頓，語氣驀地故作樂觀，「而且、學姐完全不用擔心這點……像我這麼沒用的家伙，根本不會有女孩子喜歡……」
「我不覺得自己會喜歡一個『沒有用的家伙』喔。」優挑了挑眉，「沢田是在質疑我的品味嗎？」
被子抖了抖，不說話了。雖然沉默，但又好像能看出一點點開心。
「…其實我之前、」半晌後，沢田綱吉猶猶豫豫的聲音才從被子裡傳出，「之前有時候…會擔心學姐是照顧到我的心情、才勉強自己跟我交往的。畢竟我這樣的廢柴，完全配不上學姐。」
【超級在意學姐的回答，猜她是不是不喜歡自己猜了一夜。】
骷髏超陰沉的低吟插了進來。
「怎麼還帶重復第三遍的啊！？」沢田綱吉無比崩潰。
緊接著，就如同故意落井下石一般：
【發呆的時候超級愛幻想。有時候會想：假如和學姐是平輩，她會不會叫自己「沢田同學」。】
「啊啊啊啊啊——」他發出無比凄慘的哀嚎，試圖蓋住骷髏極具辨識力的聲線。
「啊呀，沢田是在和我撒嬌麼？」想像著褐發少年此刻的表情，優笑意漸深，假意忽略了骷髏的爆料。
「難道說，知道了我的心情還不夠，連我喜歡上你的原因都想一個一個了解？」
他不說話了。就在優以為少年會充滿違心的趕緊否認時，他卻咬著牙承認了。
「是…是這樣沒錯！」他破罐子破摔般說道，聲線虛浮，「事實上…骷髏病是絕症，reborn說我馬上就要死掉了。如果能在死之前知道學姐為什麼喜歡我，那麼，我就算到了天國也不會有任何遺憾……」
這是叫人懷疑耳朵的無賴話，偏偏被他說得情真意切，是種自認倒霉的聽天由命。
優：「……」她花了點時間消化他說的話，發現他是發自內心的相信自己真的命不久矣後，不禁哭笑不得。
「世界上哪有這種絕症。」怎麼想Reborn都不可能放任這種病亂來。
「是真的……」沢田綱吉欲哭無淚。
「不如說如果有，我還真想親眼見識一下。」她堪稱冷酷地說。
在他們僵持的這段時間，骷髏病仍在不斷刷著存在感。
【害怕特別小的動物，比如飛蛾、吉娃娃和蟑螂。】
【不擅長乘法口訣。】
【怕黑，不敢在全黑的環境裡睡覺。】
優看看面前蒙得嚴嚴實實一絲光也透不進的被子，輕輕拽了拽其中的一個角，「…那，現在這樣會害怕嗎？」
被子抖了抖，接著又默許了她試探著往上抬的動作。
隨著被子被輕輕掀開，暖黃色的光線傾瀉——少年抱著一盞燈坐在裡面，看起來真是嚇壞了，暖棕色的眼睛泛著盈盈的水光。
「學姐……」他哭喪著臉看著她。她卻有點不合時宜地想笑，被他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可愛到。
「我也可以進來嗎？」優輕聲問；他臉上頓時浮現出羞怯與驚慌並存的神色，嘴巴張了張卻說不出話。
她的語氣溫柔，態度卻很強硬，還沒等他回答，就邊前傾著身體邊松開了手；被子就像帳篷一樣籠罩住了他們。
優還是坐在地上，微微抬頭看著一臉無措的褐發少年。他似乎很不習慣這樣居高臨下的視角，條件反射地往後縮了縮。
「只要知道我喜歡沢田的原因，人生就沒有遺憾了嗎？」她挑眉重復一遍他剛才的話。
少年避開視線，訥訥地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一只嶄新的骷髏出現在他的脖子上，漆黑的印記烙在白皙的皮膚，色彩的對比尤為扎眼。
【人生最大的遺憾是沒有和學姐親親。】
沢田綱吉：「…………」
頂著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少年看上去已經下定決心離開這個地球了。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啊啊啊啊」的慘叫著把自己發射出去，純粹是因為心虛、加之被她身上的某種氣勢壓制，一動都不敢動而已。
「啊呀，原來這才是沢田人生中最大的遺憾麼？」優故意壓低了聲音，抵著他翻騰的情緒捉弄。
「這可不行，怎麼能讓沢田就這麼凄慘的離開人世……」在他瞪圓眼睛的注目中，她慢慢湊近了他；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被唇齒吞沒。
抬高的身體掩過昏黃的燈光，變成漆黑惑人的影子。他的表情混雜著退縮與渴望，身體卻一點也沒後撤。
等靠近到一定距離後，她感知到少年茫然的呼吸，他的眼神柔軟又貪心，擺出了被動者的姿態，卻一直盯著她的眼睛和嘴唇瞧。
他們離得很近，被子變成一個低矮的塌頂；只要他再壓低一點，或者她再抬高一些……
優的眼中劃過一絲笑意，突然變了軌跡，在褐發少年的脖子上親了一下。她感到他的喉結滾動，呼吸在一顫後陡然粗重。
「這樣可以了嗎，沢田同學？」她在他耳邊輕聲調侃。下巴抵著肩膀、氣息噴灑到耳朵，叫他近乎無措地抓住了她的手。手指交叉著扣住，指尖若有若無的觸碰在燈下劃出曖昧的浮光。
「不…還不可以。」他小聲說；心裡被一種茫然的幸福與恐懼充盈：既然是臨死以前的願望，是不是再過分一點也不要緊呢？
她不免微笑，輕易洞悉了他的想法，並由著展現出一種縱容的態度。柔軟的唇瓣擦過發紅的耳尖，來到側臉。她又在他側頰親了一下，沒被拉住的手捧著他的另一邊臉，修長手指探入棕發末梢，親密無間。
「那這樣行不行？」她輕聲詢問。想要撤開一點卻被攔住——他的手無師自通地箍住了她的背，黑色的骷髏們都在尖叫，沸騰的陰沉低語被他們齊齊無視了。
「…也不、不行……」他大著膽子繼續說。心裡感到Reborn說的、他的殞命時刻或許即將到來了，否則心怎麼會跳得這麼快，引發的酸脹感宛如大難將臨？
「那要怎麼樣才可以？」她壓低了聲音，與少年額頭相抵。
被子裡檸檬沐浴露的香氣與淡淡冷香混雜，他紅著臉，意識到這時應該輪到自己主動了，因為緊張，不由把她摟得更緊了一點——
優發出輕笑，沒有閃避。
被子變成了一個尖尖的頂。
作者有話要說：
測試一下。我覺得我so純愛！以後就叫我「純愛大王」（bushi）
悠于 2023-11-12 13:26
第76章 彭格列式葬禮
少年緊張得連心跳都要停止了。原來女孩子的身體那麼軟，就好像抱著一團雲。學姐的香味在呼吸間縈繞，凝望著他的淡琥珀色眼眸瑰麗。就在他下定決心，想要把腦袋湊近、完成最後一步的時候——
「沢田……」
「嗯……？」他嗓音微啞。
「你身上的骷髏…好像都不見了。」
「誒？？？」
被子裡一陣窸窸窣窣，少年舉起自己的手臂查看，發現那些低吟的骷髏真的不見了蹤影。
「這是怎麼回事？」他一呆，心裡喜憂參半：難道說……他的絕症痊愈了？痊愈當然是好事、可是偏偏在這個節骨眼，會不會也太不合適了點！？
他僵在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似笑非笑的學姐——她的頭發亂了，襯衣也多出不少褶皺，是因他方才那些胡亂的摟抱所致——他心裡一慌，突然間喪失了重新靠近的勇氣，眼睛都不知道往哪裡看才好。
「還要繼續嗎？」優逗弄明顯陷入遲疑的少年。他抿抿唇，伸手將她耳邊微亂的發絲理好。
以前他也做過類似的動作，只是那時還小心翼翼地不敢碰到她，現在卻像故意的一樣，手指微顫地停在她側頰；先前失控的悸動在他們安靜下來的呼吸間延續。
她維持著游刃有余的笑顏，但看到他真的大著膽子重新摟住她的腰時，還是不免驚訝；青春期的男生果然不可小覷。
「學姐……」他壓低了聲音叫她，模樣溫馴可憐；優驀地生出一種古怪的錯覺——他好像知道這樣會讓她心軟。
她不言語，只是伸手摩挲少年的脖子；他乖乖任她觸碰，偶爾迎合，暖褐色的眼睛一直注視著她，溫柔隱忍，波光盈盈；直到她出於好奇輕蹭喉間突出的骨節，他才忍無可忍地垂首，鼻間溢出祈求般的、低低的嗚咽。
就在被子裡的氣氛重新變得灼熱起來的時候——
「差不多到時間了。」
伴隨著冷冷的成熟女聲，房間門被「砰」地一聲撞開了。
「唔啊……咳咳，碧、碧洋琪！？」少年手忙腳亂地從被子裡鑽了出來，一臉受到驚嚇的表情。
優若無其事地和他拉開了一點距離。雖說模樣淡定，但她臉上還是現出淡淡的紅暈。她微微垂眸，斂去了其中殘余的柔和潮意。
碧洋琪冷酷的目光在他們二人之間逡巡一陣，仿佛看透一切般說道：「看樣子成長了不少嘛，阿綱。」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沢田綱吉當即面紅耳赤。他把優擋在身後，擺出了防衛性的姿勢。
可惜碧洋琪完全無視了他的辯解（從這方面看，她和Reborn完全是一丘之貉），「能夠在死之前真正成為一個男人，相信你到了九泉之下也一定會瞑目的。」
「你到底在說什麼不吉利的東西！？」少年看到她身後散發著濃濃不祥黑氣的棺材，嚇得雙眼暴突。一時間，就連二人時光被打斷的不快都拋到了九霄雲外，「你後面的又是什麼啊！」
「Reborn都告訴我了，」碧洋琪裝模作樣地拿出了一方手帕，「沒想到你年紀輕輕，竟然就患上了骷髏病這種絕症。真是……噗。」
她拿手帕捂住嘴，發出了無比快活的笑聲。
沢田綱吉：「……」完全就是在幸災樂禍啊這個人！她根本沒有任何同理心可言！
少年剛想告訴她自己的骷髏病已經痊愈的事，卻被碧洋琪不由分說地請到了棺材前。
「Reborn特意囑咐過，要為你舉辦彭格列式葬禮。現在就進去吧，只要躺進去，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可是我還活著啊！」沢田綱吉嚇得毛骨悚然，轉頭向優發射求救光波，「學姐、快救我……」
果然，在接收到他發出的信號後，學姐立即出聲阻攔。
「請等一等，」她冷靜地看著碧洋琪，「什麼是彭格列式葬禮？」
沢田綱吉一頭栽倒：「這是最無關緊要的問題！！！」
「所謂的彭格列式葬禮，」碧洋琪耐心詳盡地解釋道，「就是趁著人未死時讓其躺進棺材，讓眾人不必看見其凄慘死狀的體面儀式……」
「謝謝、我一點也不需要這種體面！」褐發少年大聲抗議。可是碧洋琪一副沒聽見的樣子，甚至拿出了一塊展示板，如同上課般向優傳授著知識。
「你知道獅子死前會離開獅群的故事麼？彭格列式葬禮和這個差不多是同樣的原理。」
她拿鮮紅的指甲指著展示板上的垂老獅子，接著慢條斯理地翻頁，畫面變成了一群凶神惡煞的Q版小人對著一具棺材瘋狂射擊。
「躺進棺材以後，為了表示對老大的尊敬，全體手下都會使用自己最心愛的武器，朝著棺材射擊……」
「這畫面根本和體面尊敬沒有半點關系啊喂！」沢田綱吉揪著頭發，光是想像一下那個場面，都感覺要瘋了——mafia過得究竟是怎樣水深火熱的日子？他們中間是不是沒有一個正常人！？
「原來如此。」優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風俗是為了掩蓋叛亂篡逆的歷史、又或者說，是暗喻麼……」
「你又是解讀出了什麼可怕的深層含義啊學姐！？」沢田綱吉聽了欲哭無淚，同時也不由得一陣後背發寒……
「你很敏銳嘛。」碧洋琪贊許地看了她一眼。
「可惜，阿綱還沒有正式繼任家族，沒辦法實現像這樣恢弘的大場面……」她頓了頓，等少年「誰想要這種大場面！？」的吐槽消停，才道，「所以我特意安排了可靠的人手——」
不、你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能和可靠沾得上邊！
沢田綱吉嘴角一抽，正要將內心的吐槽傾吐個痛快，就聽見了樓下傳來的、獄寺君撕心裂肺的吼叫聲。
「十代目——說十代目要舉辦彭格列式葬禮是怎麼回事！？十代目還那麼年輕，才不會就這樣英年早逝！！！」
沢田綱吉簡直要石化了。想到獄寺和他最心愛的「武器」，他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自己安詳躺在棺材裡、然後被漫天飛舞的炸/彈炸了個七零八落的凄慘畫面。
「結果你找了最不靠譜的人來啊！」他瞪著闔眸平靜等待的碧洋琪。這時獄寺已經噌噌噌上了二樓。
「十代目……原來您平安無事麼！」獄寺的表情一下春暖花開，但是在瞥見碧洋琪和優後，又瞬間陰沉鐵青。
「老姐……還有你這家伙、可惡，我的肚子……」他扶著牆的手一軟，整個人喪失意識、「咕咚咕咚」地滾下了樓梯。
「獄寺君！？」他究竟是來干嘛的啊！？
沢田綱吉簡直哭笑不得，趕忙伸頭去看；然而，還是心念弟弟的碧洋琪搶先一步，抱住了意識不清口吐白沫的獄寺。
「快！快進到棺材裡去！」她鏘然回頭，「彭格列式葬禮有著能令亡者復生的傳說——這樣隼人就可以痊愈了！」
「所以彭格列式葬禮到底是什麼神奇的東西啊！」少年瘋狂吐槽，感到世界在理智的邊緣岌岌可危。
「沢田……」優遲疑道，「那口棺材，好像有點奇怪。」
少年「誒？」了一聲，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發現棺材的邊緣正在緩緩融化，不斷往外溢出的液體冒著森森的鬼氣。
難、難道說……
他驀地產生一個不太妙的猜測；吞了口口水，將已經上前幾步的優擋在身後，大著膽子去揭棺材。
他的手還沒碰到邊緣，棺材蓋就自己彈開了——裡面鋪滿了白色的玫瑰花，正中安詳躺著一個短發漫卷、穿黑白奶牛斑點襯衫的少年。
因為臉上蓋著一盆劇毒料理，所以看不清五官。只有嘴裡不斷低喃的「要、忍、耐」，才讓人勉強確信他還活著。
料理的汁液腐蝕了玫瑰花、正順著融化的棺材不斷外溢……
藍波！棺材裡面竟然躺著十年後的藍波啊！
沢田綱吉雙手抱頭，快速在腦中拼湊出了事情的原委：多半是藍波又偷玩十年後火箭筒，結果被傳送過來的十年後藍波一下就碰到了誤把他當成前男友的碧洋琪。
「事發突然，」碧洋琪朝他冷淡頷首，「你就先和羅密歐用一個棺材吧。」
「棺材哪還有共用的啊！？」沢田綱吉萬分崩潰，顧及到明顯生死一線的藍波，又急急轉向他那邊，「藍波、還不可以散發出佛光，拜托你再振作一點！」
「…好像已經快不行了。」優垂眸看著棺材裡的「屍體」，半晌後雙手合十，「請好好前往彼岸吧……」
「學姐，你怎麼也……」看她一臉認真地超度藍波，沢田綱吉越發無力。
就在這時，棺材突然冒出一團粉紅色的煙霧。原本意識不清的少年藍波唰地變回了十年前的藍波，小牛臉頰泛著紅光，眼睛亮亮的，難得顯出點孩童特有的純真可愛，一看就是被好好安撫了一番。
他仰頭看看優，把手指塞進嘴裡，像是還沒搞清楚狀況：「短頭發的優……？」
看到瀕死少年大變活人，變成一只奇怪的花椰菜，還熟稔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優不由一愣，面無表情地轉頭問少年：「這是什麼？」
「這是藍波……」沢田綱吉粗略地比劃兩下，不知該怎麼向她解釋十年後火箭筒的事，「…和Reborn一樣，都是寄住在我家的小孩……」
他心虛地說著假話，也是這時候才發覺出不對：他明明還瞞著學姐有關mafia和彭格列的事——剛剛被那口棺材嚇到，所以完全忘記了這點——這下子，彭格列、家族還有老大手下什麼的，豈不是全被學姐聽去了！？
「……」
他看著她平靜的面容欲言又止。正想開口，藍波從可愛小孩的表像中掙脫，一臉欠扁地抱住了優的小腿。
「藍波大人還要那種好吃的巧克力糖果！優！快點、快點再給藍波大人那種……」
「你是無賴嗎！？」沢田綱吉雙眼暴突，一時不知道應該生氣他自作主張黏著學姐、還是佩服他敢於向她要糖吃的勇氣。
優居高臨下地俯視大吼大叫的花椰菜妖怪，他看起來有恃無恐，好像一點也不怕她。她沒怎麼和小孩打過交道，一時覺得有點新奇。
「巧克力糖果倒是沒有……」她略一遲疑，從兜裡掏出另一顆粉色包裝的糖丸，「這個可以嗎？是碧洋琪小姐給我的。」
「碧洋琪」三個字一出，褐發少年立即抓住了小牛細小的胳膊。
「——藍波，不可以吃這個！」
但是，這句警告似乎只起到了反效果。看他試圖阻攔，小牛立即著急忙慌把手裡的糖塞進了嘴裡，賤笑的小臉上寫滿了貪得無厭。
下一刻，他的笑臉就凝固發綠，掐著自己的脖子，冒出了「喀…喀…喀…」的詭異聲響。
憑褐發少年對他的了解，這多半是「要忍耐」的意思。小牛揮舞著小手，淚眼朦朧地從不斷膨脹的頭發裡掏出了紫色的火箭筒。
「嘭」地一聲巨響後，他又變成了昏迷不醒的少年——十年後的藍波身上套著各種復雜的醫療器械，明顯是正處在緊張激烈的搶救當中。
然後，於十年前沢田綱吉無比絕望的目光中，樓下的碧洋琪就像嗅到仇人的氣息一樣雙手捧著有毒料理激情衝上樓來：
「羅密歐——！！！」
「學姐、這些我待會兒再向你解釋！」他雙腿發顫地攔在樓梯前，「求你先帶著藍波跑啊啊啊啊！」
就這樣，在無一人死亡（？）的溫馨畫面中，彭格列式葬禮圓滿落下了帷幕。
--
在所有人都未察覺到的時候，一只蚊子從少年衣領飛出，落到了樓下身著白色西服的男人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泥萌以為我會讓他們就這麼簡單的親親嗎？才不是呢！27你的好日子在後頭！（喂）以及本章最心累的其實是270哈哈哈哈哈嗝
第77章 姐姐
「看起來真是熱鬧啊……」
遠遠望著樓上的鬧騰，男人撓撓額角，胡須拉茬的樣子輕浮頹喪。
「來都來了，不去打聲招呼麼？和認識的人。」神出鬼沒的嬰兒出現在身後；男人向後看了一眼，浮起的笑意像是見到了闊別多年的老朋友。
「碧洋琪妹妹即便和我隔著天涯海角，心也緊緊相連~」他扭動起來，「見不見都一樣啦~」
「那麼另一個呢？」
「隼人？毛都沒長齊的小鬼有什麼好見的……」他嘟噥一句，瞥見Reborn不贊同的笑意，突然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誰。
「喂喂，你該不會是想說那一位吧？雖然確實是位可愛動人的少女沒錯……」他嘴角一抽，一臉「饒了我吧」的表情。
「我只是個浪跡天涯的醫生，和他們那些上等人一點交集都沒有的……嘛，偶爾的生意往來除外。」
嬰兒並不理會他的插科打諢，「這麼說來，夏馬爾，年初的時候，你果然在京都？」
「在不在都是一回事，我只談治病的生意。那種怎麼樣都會發生的家庭悲劇和我無關啦。」
夏馬爾幅度誇張地擺擺手，活潑討厭得像是醉酒後會把領帶扎在頭上唱歌的那種中年日本人。
他以含糊的話語傳達著信息，邊說邊將飛蚊利落地收於掌中。
「即便是你也不能隨便詢問我個人生意的細節吧？」他含著散漫的笑意回頭，「Reborn，再這麼問下去，你要害我壞規矩的。」
「是麼。」嬰兒淡淡應了，果真不再提起，「真的不進去打聲招呼？」
「還是別了。萬一被認出來，會嚇到可愛的小姐吧？」
「…不過，看起來真是變了好多啊……」離開以前，男人又隨意瞥了一眼窗邊淺栗色短發的少女，她正拖著口吐白沫的少年，表情錯愕且生動；
如果被京都暮氣沉沉的「大人」們看見，多半會沉下臉來，怒叱一聲「忘形」吧。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姑娘跟著你們時間久了，就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都會拿她毫無辦法吧？」
經過嬰兒身邊時，素來輕佻的醫生發出輕聲的感嘆。隱含著笑意的話語在風中飄散。
「誒呀誒呀，Mafia真是一群無法無天的家伙吶……」
Reborn沒有回應，只是壓了壓帽檐，嘴角微翹。
--
「優ちゃん~那個孩子又在店門口等你了喔？」
這天，臨下班以前，優打工所在的餐飲店老板美津子小姐暗搓搓來到她旁邊。
她順著美津子指的方向看去，恰好看見褐發少年站在路燈下搓鼻子，一會兒擺出單手插兜的酷帥姿勢、一會兒又樂呵呵地傻笑，多半是在排練待會兒看見她時要做的動作。
好幼稚……他是笨蛋嗎？
她這麼想著，以為自己會嘆氣，可臉上卻不由自主浮現出了淡淡的笑意，連核算賬目的速度都加快了一點。
「是你弟弟嗎？」美津子小姐好奇地追問。
優手上動作一頓。
「…我沒有弟弟，」她說，「是男朋友。」
「誒——？？？」美津子展現出十二萬分的震驚。她同情地看了一眼正在熱情招呼客人的高中生兼職小哥，壓低了聲音。
「我還以為優ちゃん會喜歡成熟一點的類型呢，原來你是年下那一款的嗎？」
優沒完全理解她的意思，所以只是大概地解釋道：「我沒有喜歡的類型，只是沢田正好比我年紀小而已。」
「噫…意思是、理想型就是對方嗎？」美津子捧著臉蛋，「真是的……優ちゃん的萌點就是這種突如其來的坦誠啊！」
「……？」
什麼坦不坦誠、更加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了。
優沒深究她的話，只是歪了歪頭；結果美津子好像更加被她可愛到了，扭動身體發出了「嗷嗷」的低聲嚎叫。
「美津子小姐，今天下午的進賬和找零都已經核對好了。」優照例將一切清點完畢，「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下班了。」
「嗯嗯~」美津子點點頭，又提醒道，「對了，記得再考慮一下喔優ちゃん，我中午時候跟你說的事~」
優面無表情應了一聲，這時又看見生性浪漫的老板陷入粉紅色的暢想：
「接下來，要去和可愛的男朋友過二人世界嗎？馬上就是深秋了，你們可以在公園裡漫步，他抓著你的手塞進自己的口袋，然後兩個人一邊臉紅一邊吃同一個烤紅薯……」
優：「……」
「…美津子小姐，我覺得你想多了。」她艱難地說。
拉開店門，原本正在傻笑的褐發少年聽見響動，一下恢復了單手插兜的冷峻姿勢。她剛想走過去，結果卻被剛來店裡做兼職的高中生叫住了。
「優さん，你現在就要回去了嗎？」
男生和客人道了聲歉，著急忙慌地跑到了門口。
她點點頭，以為他是有什麼工作上的事要問，於是平靜地等著他開口。
「誒…那個、如果，我是說……」對方支支吾吾半天，好不容易才憋出半句話，接著又面色一變，收起了赧然的神情。
「啊，這位是優さん的弟弟嗎？」他好奇地看著她身後。
優轉過頭，發現褐發少年不知何時已經默不作聲地走了過來。原本他抿著唇、看起來既慌亂又堅定，像是要勉強自己步入什麼可怕但不得不干涉的衝突之中。
可是在聽見「弟弟」兩個字後——沐浴在高中生不帶任何敵意的純良目光中——少年似乎遭受了什麼十分沉重的打擊，整個人變成了一座灰白色的石膏像，在蕭瑟的秋風中逐漸龜裂。
「不是喔，是男朋友。」今天第二次，她認真地糾正道。
「誒？？？」
高中生的反應和美津子別無二致。在她看來，誇張得有點過了頭了。
「如果沒有其它事，」優冷淡地頷首，「我們就先走了。」
對方反應過來，慌忙跟她道了別。直到他們轉身走出一段距離，都還能從背後感受到小哥充滿猶疑的視線。
優想了想，干脆靠近一點，勾住了沢田的一邊胳膊。
「學學學學學姐？」原本一聲不吭悶頭走路的少年條件反射挺直了背，舌頭瘋狂打結。
「這樣比較有情侶的感覺吧？」她說；心裡卻覺得這樣的姿勢有點別扭，可能是因為不習慣，兩個人的半邊身體都僵得像石頭。
「學姐不用這麼照顧我的感受啦……」他猶豫著說，「是我自己太不爭氣了。」
「喔，是嗎。那叫聲『姐姐』來聽聽。」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拜托你也不要跑到另一個極端去啊喂！」褐發少年頓時露出了羞惱的表情。看他寧死不屈的樣子，是打定主意、絕對絕對不會這麼叫出聲的。
「誒……」優看著少年，發出了意味深長的感嘆。
「你為什麼一臉惋惜的表情啊！？」
「因為覺得沢田開口叫『姐姐』的話會很可愛？」她隨口答道，故意逗弄他的成分更多。
「…很遺憾、我才不會這麼叫你呢！」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堅定不移地說道。
（……至於經歷了十年歲月雕琢的彭格列十代目，在往後的光陰中是如何變得沒臉沒皮，尤其擅長一邊在女友耳邊低聲叫「姐姐」一邊迫使她做出更多反應，就完全是另一個故事了。）
仍是純情少年的他們沿著街道慢慢往回走。原本吹過來時會有點寒涼的秋風，兩個人一起抵御，就沒有那麼蕭索了。
她還是不習慣勾著胳膊的姿勢，正打算若無其事松開，異狀被身旁的少年察覺，他主動小聲道：
「學姐……這樣果然有點奇怪吧。」
「有嗎？我覺得還好啊。」她一本正經地回應道。他無奈地看看她，眼神中清晰透露出「連這個也要要強嗎？」的意思。
她假裝沒有看見，順著剛才的話道：「但是，如果沢田覺得奇怪的話……」
邊說著，她就邊想把手抽回來，結果動作才做到一半，手就被他捉住了。
「…那這樣呢。這樣會不會好一點？」他紅著臉小聲問，掌心滾燙。
她微微一愣，然後才意識到，他是打算像這樣一直牽著不放開了。這好像還是他們第一次在外面手牽著手，和在私底下這樣做的感受完全不同。
「嗯……好像還是有點奇怪。」她誠實地說；在短暫的猶豫後，還是決定順應自己的內心，如實地把感受表達出來。
「但是…沢田的手很溫暖。」她邊說邊生澀回握住了他的手。
他愣怔一下，原本沮喪的神情褪去，笑容叫人想起冬天捧在手心的烤栗子。但是很快，他就又神情一變，單手插兜、故意做出雲淡風輕的樣子。
「這…這樣啊，那，咳、那樣就好嘛。」
如果這樣是在裝成熟的話……優頓時難以言喻地看他一眼。少年嘴角克制不住的揚起，又冷酷放下，然後揚起、再放下，看起來有點傻乎乎的。
——大概是很失敗的一次裝成熟體驗啊，沢田君。
作者有話要說：
宿醉頭痛，今天少更一點嗚嗚嗚！日常篇進度過了大半，稍微點一下主線，然後再繼續快樂日常~以及，誰不想聽人夫270在意亂情迷的時候在耳邊低聲叫姐姐呢……對不起我的奇怪xp在宿醉後暴露無遺（bushi）
第78章 傳單
這天，沢田宅。
為了延長和優學姐的二人相處，褐發少年不惜以「一起學習」作為借口。
雖說這樣就不得不度過一段煎熬的地獄時刻。但是，在少年看來，只要是和學姐在一起，即便要付出學習的代價也是值得的，哪怕僅僅是為了擁有這樣一段短暫的閑聊時光——
「發傳單？」
「嗯，原本應該是侍應生負責這個，但是現在店裡人手不夠，美津子小姐就問我想不想兼任。」優低頭啜了口茶，「答應的話，會額外再漲200元時薪。」
聽她這麼說，少年基本就知道她的打算了。
「學姐准備答應嗎？」
「…嗯。粗略算下來，每個月能多攢12000。這樣到了年底，就能專心准備升學考試了。」她思索著說，「而且…聽起來也不是多麼困難的工作。」
沢田綱吉無條件相信她說的話，因此只是充滿信賴地點點頭。然而——
「還是不要小看發傳單這項工作比較好喔。」Reborn說，「這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你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啊！！！」褐發少年瞪著突然出現在桌邊的嬰兒。他把自己打扮成了老爺爺的樣子，拖著長長的、完全意味不明的灰色胡須喝茶。原本愜意的二人時光頓時被這家伙破壞了個干淨。
「你的意思是……我無法勝任麼？」優不由皺眉。
「派發傳單是商業宣傳的一種，面對的是無差別的各類群體，可謂身體與精神的雙重考驗。」嬰兒奶聲奶氣地說著與外在年齡毫不相配的拗口話語，「究竟能不能勝任，要實際試一次才知道。」
「…我明白了。」被激起勝負心的優輕輕頷首，「那就來試試看吧。」
望著陷入平靜對視的少女和嬰兒，不知為何，褐發少年突然感到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
就這樣，他們來到了居民區附近的路口，使用的是下個月並盛校園祭的宣傳單，只有薄薄的六張，規定是在一小時內派發完畢。
優獨自站在路口。因為不放心她而跟過來的沢田綱吉則縮在電線杆後面，擔憂地望著那邊。
「你好，」只見她禮貌地將傳單遞了出去，「這是……」
「謝謝，我不需要。」結果話都沒說完，就被直接拒絕了。
優被匆匆走過的行人撂在後面，一瞬間的表情有些許無措，但她很快便恢復如常，抓著傳單靠近下一個迎面走過來的人。
「你好，並盛中學下月將舉辦校園祭，方便的話還請收下，拜托您了。」這次，優很明顯地加快了語速。
「誒，並中？那不是雲雀的地盤嗎……」這次的路人條件反射捂住左臉，露出了驚恐萬分的神情，「可我上個月才出院啊……我才不去呢！」
優：「……」她眼睜睜看著對方加快腳步跑走了；因為慌不擇路，還被地面上凸起的石子絆了一跤。
「你好……」被拒絕。
「不好意思……」還是被拒絕。
幾輪下來，不光優心生迷茫，褐發少年也因為場面太過凄慘而不忍再看下去了。
「現在可不是過去那個年代了。大家基本上只對自己的事感興趣，在路邊派發傳單並不是件輕松的事。」
拖著灰色胡須的嬰兒戴著墨鏡，老氣橫秋地躺在支起的躺椅上，然後慢悠悠吸了一口不明的透明液體——玻璃瓶身上用日語寫著「來自意大利的好喝的水」等數個大字，怎麼看怎麼可疑。
「你也太悠閑了吧！？」沢田綱吉又急又怒，「快想辦法幫幫學姐啊！」
Reborn沉默一下，然後裝模作樣掏出一根雪茄故作深沉，「這個社會可是很殘酷的啊。」
「這話才輪不到你一個嬰兒來說啊！」少年激憤吐槽道。
他扭過頭，看見學姐又被一個行色匆匆的路人擺手拒絕了。她遞出傳單的手僵了僵才收回——雖然沒有流露出多麼傷心的神色，但這場景還是叫人看了心裡難受——為什麼她非得受這種委屈不可啊？
「學姐，果然、我們還是回去吧！」沢田綱吉急急上前，想要安慰她，「或者…或者換個地方，可能是這邊的位置不好。」
「這裡是居民區和中心商業街之間的必經之路，來往的人很多，」優低聲說，「已經是很好的地點了。」
「是我低估了派發傳單的難度……但是，只要摸索到竅門，一定可以全部遞送出去。」
她的眼神平靜又堅定。少年仿佛直接感受到了她的決心，原本緊緊拽著她的手不由一松。
「那…我也來幫忙！」他不由分說地從優那裡抽走兩張傳單，像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把她的辛苦也分走一些。
「你好！這個是……」他伸出的胳膊被直直打過了。
「奇怪，剛剛是不是撞到了什麼……？」
把他無視了個徹底的路人喃喃自語著走遠，直到消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存在。
存在感為零的褐發少年直接風化成了灰色的石膏像，與優在凄涼的秋風中對視。
「…謝謝，」她衝他緩緩點頭，「看到沢田凄慘的樣子，我好像安心多了。」
「學姐，哪兒還有這樣的啊？」沢田綱吉欲哭無淚。
接著，他們又一起在路口忙活了很長時間，可還是一張傳單都沒發出去。就在事情陷入僵局的時候，Reborn的聲音終於姍姍來遲。
「真是兩個不爭氣的家伙，」嬰兒冷靜地壓壓帽檐，「沒辦法，我來教你們一些分發傳單的技巧吧。」
優抿抿唇，一瞬間的神情有些抗拒，但在遲疑一下後，還是低聲道：「…拜托你了。」
「真的嗎…Reborn！」盡管被他坑過很多次，但他現在畢竟是在緊要關頭主動提出幫忙。褐發少年不禁一臉感動地看著嬰兒。
就在這時，從商業街的方向遠遠走來一個棕紅色頭發、戴方框眼鏡的少年，穿著其它學校的制服，看年紀和他們差不多大。
對方自帶一股呆呆的氣質，一看就一臉倒霉相；或許是戴著眼鏡的緣故，其形像似乎和家喻戶曉的野比大雄有著微妙的重合……
「小正，醬油和鹽都買好了嗎？」
少年舉著的手機裡傳出女性的詢問聲。
「為什麼跑腿的事非得交給我做不可啊……」他抱怨著，但接著又乖乖道，「全都買好了，都是媽媽指定的牌子。」
——少年全名入江正一，是一所私立中學的優等生，長大後想要成為世界聞名的音樂家，並且堅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理想能夠實現。
Reborn注視著對方，目光冷酷得如同在看一副教學用具。
「想要成功送出傳單，首先需要的當然是氣勢。」他對著優和沢田綱吉說，「換句話說，要散發出讓人一看就難以拒絕的氣場。」
說完，嬰兒就「吧嗒吧嗒」走了出去。老實說，他那副矮小的身形再配上剛才的話語，褐發少年不由覺得有點搞笑。
然而，這個想法堪堪產生，嬰兒的頭突然往後轉了將近180度，把他嚇得寒毛倒豎。
「…頭轉得也太過了！」他大聲吐槽道，結果面無表情凝望著他的嬰兒突然開槍——從裡面射出的卻不是子彈，而是一顆迅速膨脹的拳頭。少年猝不及防，被打了個正著，倒在優手邊發出了嗷嗷的慘嚎。
優帶點同情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少年動作一頓，然後拉著她的手嚎得更加凄涼了。
這時，入江正一也走到了Reborn面前。
「ciao su~」嬰兒仰起的面容天真無邪，嘴角微翹。盡管用詞客氣，言談間卻會給人以某種強硬的印像，「這是並中校園祭的宣傳單，請你收下。」
入江正一一手拎著購物袋一手拿著電話，明顯露出了為難的表情。
「呃，還是算……」他正打算拒絕。結果嬰兒掏出一把漆黑的槍指著他，槍口在日光下閃著寒光。
「拒絕的話就請你吃這個。」他平靜無波地說。那雙黢黑的眼睛莫名具備威懾力，讓人分不清他是不是在開玩笑。
「你這和氣勢有什麼關系——」沢田綱吉崩潰吼道，「這根本是物理意義上的讓人難以拒絕啊！」
不過，戴眼鏡的少年似乎並沒有把Reborn的威脅當回事，他只是充滿譴責地朝著他和學姐的方向看了一眼（多半是把他們當作了監護人一類的角色）。
「小朋友，你這樣可不——」好脾氣的路人少年半蹲下/身，試圖和Reborn講道理。但是，性格鬼畜的嬰兒從來不會在沒必要的時候展露耐心，因此沒聽完他的話就直接扣動了扳機。
硝煙味自槍口彌散。子彈斜斜擦過側臉，留下灼燒般的熱意。
看到那個少年被嚇得癱坐在地、學姐則是一副頻頻點頭認真學習的情態，沢田綱吉雙手抱頭，心情跟著變得絕望起來：
Reborn他到底想做什麼——他到底試圖教會優學姐一些什麼東西啊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一些未來篇的鋪墊。
寫的時候突然想到——論正一和野比大雄的相似之處：都戴眼鏡；都認識來自未來的朋友；都能進行時空旅行（bushi）（跪地道歉）以及正一和27對彼此的初印像：一臉的倒霉相。來姨媽痛不欲生啊啊啊啊頭痛欲裂誰來鯊了我——但是希望這次能達成新成就，即便姨媽疼也堅決不斷更！（說完就覺得自己立了一個flag）
第79章 貴安
「原來如此，令人難以拒絕的氣場嗎……」
聽了Reborn的教誨，優若有所思。在一旁褐發少年膽戰心驚的目光中，她抱著傳單，再次走到了路口。
「貴安。」重新說出口的是日常生活中十分罕見的問候語，尾音輕盈，浮誇夢幻。
這個問候語……是電視劇裡的那種大小姐才會用到的！？
沢田綱吉瞪大了眼睛：他見過學姐冷漠疏離的樣子、也見過她脫線可愛的一面，但像現在這種完全脫離實際的優雅還是第一次見，她到底是怎麼把那麼誇張的問候語說得這麼自然的啊！？
這次的路人似乎也被震懾，真的頓住了腳步，沒有像之前的行人那樣步履匆匆地離開。
「並中校園祭舉辦在即，您若有空閑，還請務必賞光。」柔和的嗓音加上過度禮貌的用詞，反而給人一種彬彬有禮的壓迫感。
沢田綱吉看看右邊拿槍指著眼鏡少年的嬰兒，再看看左邊背脊挺直散發著大小姐氣場的學姐，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先吐槽誰才好。
——這兩個人都太胡來了！都在用一種發傳單所不應有的氣勢一臉認真地發著傳單啊！！！
「嗨…嗨咿！」站在學姐對面的路人突然顫聲應道，纖細活潑的聲音不知為何竟有點耳熟——
「小春一定會去的！」扎著馬尾的元氣少女目光灼灼，不假思索地接下了傳單。
沢田綱吉雙眼暴突：小春！站在優學姐對面的居然是之前那個為了Reborn和他決鬥結果掉進河裡的三浦春啊！？
「竟然被優小姐這麼正式的邀請了……難道說，你是專門在這裡等著小春的嗎？」少女喃喃低語含羞帶怯，以熱切的目光凝望著學姐。
「才不是啊！」沢田綱吉瞪著她臉上可疑的紅暈。
「不是這樣。」優也認真地糾正道，「是在做發傳單的練習。」
「啊、原來是這樣！」小春似乎非常不好意思，滿臉通紅地彎了彎腰，「非常抱歉！一不小心就說了奇怪的話！」
「…不過，」優猶豫一下，看著她誠懇道，「三浦さん是第一個願意接下我的傳單的人。非常感謝你。」
三浦春沉默著與她對視片刻，忽然無比熱絡地握住了她的手，「優…優小姐！到時我一定會來的！哪怕天上下秋刀魚小春也會來的！」
優一愣，遲疑著松松回握住熱情洋溢、毫無疑問正釋放著友善的少女，「好的…謝謝。」
——天上下秋刀魚是什麼意思！？這家伙的腦回路還是這麼奇奇怪怪的！
不遠處的褐發少年一臉不爽地盯著她們這邊。
還有、現在這種黏黏糊糊又散發著粉紅色小花花的氛圍又是怎麼回事啊！？
「很好，看來發傳單的第一個技巧你已經掌握了。」Reborn收起槍，滿意地看著優。
「你教的東西和發傳單根本一點關系都沒有啊！」
沢田綱吉一邊吐槽，一邊向陌生的眼鏡少年致以十二萬分的同情與歉意目光——他被迫拿著傳單、此刻正慌慌張張地舉著手機往居民區的方向奔逃，連購物袋都差點忘掉。
但願之後不會有什麼奇怪的傳言冒出來才好……
沢田綱吉滿懷誠意地懇求著上天，再扭頭一看，小春和Reborn正聊得興高采烈。
「誒，原來Reborn在幫優小姐做發傳單的特訓啊，好厲害！」少女用的還是一種陪小孩玩過家家的誇贊語氣，「那我也要來幫忙應援！」
「那你就負責偵查工作吧，」Reborn淡淡頷首，「反正阿綱在這方面也派不上什麼用場。」
「發傳單還需要哪門子的偵查啊！？」無端受到攻擊的褐發少年難免惱羞成怒。
「前面前面！有個人從公園往這邊走過來了！優小姐、還請做好准備！」小春突然出現在路邊高出的台階上，如同忍者般把手搭在眉間張望。
「你進入角色得也太快了點吧！？」吐槽太過頻繁，沢田綱吉不禁累得氣喘吁吁。
「那麼，接下來是第二個技巧。」Reborn向著優道，「既然目的是讓客人接下傳單，親和力是必不可少的。也就是說，要有足夠燦爛的微笑。」
這建議聽起來倒是比第一個靠譜。不過……沢田綱吉抽抽嘴角，怎麼也想像不到學姐露出燦爛笑容的樣子，不知為何，總覺得會有點可怕。
「…我明白了。」優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只要做出滿面笑容的樣子就行吧？有點像是應對社交場合。」
…不、學姐你的理解好像有點微妙的不對……！
褐發少年正想開口，心頭卻湧起一股熟悉的不祥預感。他福至心靈地扭過頭：剛剛被小春「偵查」到的人影正朝著這邊走來——
「十代目！」與他遙遙對上視線後，獄寺隼人眼前一亮，當即加快了腳步，「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您！」
沢田綱吉：「…………」
不、不好了！
他揪著頭發，眼眶變成了灰白色的方框：
——怎麼辦、又來了一個只會亂來的家伙！再這樣下去，這條街上要出大亂子的啊！
獄寺走了沒幾步，就被優攔住了。
「…干嘛啊？」他頓時面露不滿，但又因為被她喚醒碧洋琪PTSD而不得不捂著胃，看起來有點凄慘可憐。
「貴安，」優朝獄寺打了招呼，頂著他「你沒事吧！？」的震驚目光，若無其事遞上了傳單。
「並中校園祭舉辦在即，您若有空閑，還請務必賞光。」說著，她微微一頓，再抬頭時眉眼彎彎，背景仿佛百合花開般虛假燦爛。
獄寺隼人：「…………」
「十代目，還請您小心！」他一手掏出炸/彈一手捂著肚子，警惕地看著優，「這個人一定是敵方家族派來的殺手偽裝的……可惡，你把那個味覺失靈的家伙綁架到哪裡去了！？」
…獄寺君，因為太過震驚而開了更加奇怪的腦洞……
褐發少年對眼下的局勢越發心累。他剛才同樣被學姐的笑容閃了一下。但是很奇異的，他覺得她並不完全是在使用什麼社交型微笑，反而是帶著點真情實感的惡趣味在面對著獄寺……
與此同時，死裡逃生的入江正一繼續和媽媽保持著通話。
「什麼、明子姐姐想吃隔壁超市的半價薯片！？」他十分崩潰，「媽媽……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社區裡面出現了一個拿著槍的可怕嬰兒啊！？」
「只是玩具槍而已吧？」
「才不是啊！」入江正一義正言辭，但他的嚴肅只換來了媽媽「你姐姐說要芥末味的薯片。」以及明子笑嘻嘻的「拜托小正了！」
什麼拜托小正……她們根本不知道是在要求他去闖什麼樣的龍潭虎穴！
入江正一顫顫巍巍向身後看去——在那條通往商業街的必經路口上，持槍的可怕嬰兒已經不見蹤影。遠遠看去，只有一群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少男少女站在那裡……假如是這樣，應該沒什麼關系吧？
他吞了口口水，大著膽子貼著牆邊，默默返回了路口。
「獄寺，是我。我在做分發傳單的練習。」優恢復了古井無波的表情。
「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蹩腳的謊言麼？」獄寺絲毫不聽解釋，滿臉篤定，「哼、你暴露的破綻太多了——優那家伙明明是個不會笑的面癱啊！」
優微微一怔，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旁的小春先聽不下去了，「你怎麼能這麼說優小姐！？」
「我看你才是被敵人迷惑了！」獄寺毫不相讓，正要拋出炸/彈，卻突然與優對上視線，「…唔、可惡！我的肚子……」
他手一抖，原本向前的炸/彈全數斜斜拋到了躡手躡腳貼邊前進的入江正一前方。
「哇啊啊啊啊啊——」入江正一在強有力的衝擊氣流中發出連連慘叫。
更火上澆油的是連環爆炸結束後、姐姐明子在電話中冷淡的問候：
「是什麼聲音？小正，你背著我們偷偷去看煙花了嗎？」
「哪兒有人大白天的放煙花啊！」入江正一目眥欲裂：是爆炸、是有個初中生正在社區裡制造了不得的爆炸案啊！！！
「喔，」明子明顯沒把他的話當真，「記得芥末味的薯片——芥、末、味，敢買錯你就死定了。」
「我覺得我現在就走在黃泉路上啊！」入江正一流著絕望的寬海帶淚。
陣陣硝煙還未散去，熟悉又可怕的嬰兒嗓音率先刺破煙霧。眼鏡少年渾身一激靈，條件反射將傳單貼在腦門，生怕那個嬰兒再強迫他接手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
「一小時的時間到。優，你只送出去一張傳單，挑戰失敗喔。」
「…嗯。」在褐發少年擔憂的注視中，少女垂眸承認了自己的失敗，「之前，確實是我小瞧派發傳單的工作了。」
「不過，這次積攢了相當多的經驗。我想現在的我已經能夠勝任了。」她頓了頓，朝其他人點頭致意，「多謝大家。」
「真的嗎！優小姐、這真是太好啦！」這是元氣滿滿的三浦春。
「什麼、你竟然不是別人假扮的……那你剛才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啊！？」這是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的獄寺隼人。
「不…學姐，我覺得我好像什麼也沒做。」一個人吐槽了大半天的沢田綱吉則半是沮喪半是疲憊，「還有、你今天積攢的那些經驗多半是派不上什麼用場的……」
……這群人裡竟然還藏著一個正常人！
默默旁聽的入江正一不由對少年投以震驚的注目，情不自禁就把他的長相刻進了腦子裡。
「不，有用喔。」優輕聲道，眼中劃過一絲淡淡的笑意。
鬧過這麼一陣後，原本緊繃的心情好像放松了一些……之後再遇到發傳單被拒絕的情況，大概不會像先前那樣無措。
盡管她沒明說這些經驗的具體作用，少年卻在短暫的愣怔後、有如心有所感般，跟著露出了一個放松的笑容。
「下個月的並中校園祭，小春一定會准時來參加！」
「你來干什麼啊——你不是其它學校的學生嗎？」
那幾個國中生莫名其妙陷入了大團圓結局的奇妙氛圍中。入江正一最後瞥了一眼正常的褐發少年和他不正常的朋友們，默默加快了離開了步伐。
這一刻，他內心所下的決斷甚至比成為音樂家的夢想還要堅定。
如果說今天的事教會了他什麼，那就是——
以後一定要遠離並盛中學，還有，將來交友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
——他入江正一，這輩子都不要交到這麼可怕的朋友！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又輪到感情線發力了，努力熬糖歐耶！攤牌了，其實我根本不是什麼純愛大王，我純白的桂冠下藏著一顆狂野的心。
（馬路牙子叼香煙.jpg）每當我卡文就會腦上一兩百字的car片段。積攢到現在，包括但不限於18歲vs20歲，青澀顫動の擦槍走火；久別重逢，年下養成系男友一反常態の進取頂撞；深夜失眠，溫柔人夫loveloveの耳邊密語……如果能組裝完整就放出來，讓大家一起體會我卡文時連綿不絕的痛苦。
第80章 嚴母慈父
「謝天謝地！我的水逆總算是過去了！」
「誒，上面說我學習運不佳，不要啊、馬上就是模擬考了！」
「但是，由美你最近的財運好像還不錯喔？」
課間，三年A班的幾個女生七嘴八舌地討論著星座運勢一類的東西。說著說著，由美突然朝其他人擠擠眼睛，主動向著身後搭話道：
「優さん喜歡星座嗎——要不要一起來看看運勢？」
剛剛回到座位的優有些詫異，不過仍然禮貌道：
「謝謝，但是我對星座沒什麼研究。」
如果是在以前的學校，搭話的同學多半會體察到她委婉的拒絕，然後用雙方都不感到難堪的方式及時中止對談。
但由美好像反而誤解了她的意思，以一種近乎安慰的語氣大大咧咧道：「沒關系啦沒關系！優さん是什麼時候的生日？」
「…3月24日。」她說。
「那就是白羊座了！」由美眼都不眨就直接報出了她的星座；身後的女生也都交頭接耳，對此進行了一番熱烈的討論。
「原來優さん是白羊座啊！」
「好意外、我還以為絕對是天蠍座呢！」
優眨眨眼睛：以直接後轉的由美為起點，她在不知不覺中被吸納進了熱鬧的女生群體，一本色彩搭配明亮的雜志攤開在她的課桌中心。
「讓我來看看，白羊座的今日運勢——」由美做了美甲的手指在雜志頁上橫掃，淡粉色鑲了水鑽的指甲很快停在一顆可愛的Q版羊頭上：
【很遺憾，今天你的運勢全星座墊底，會有突如其來的噩運拜訪！要想最大程度規避風險，就帶上棕色的幸運物吧~特別的額外提醒：最近要小心水源！】
竟然是不好的運勢，圍過來的女生都有點訕訕的。有人分享起自己以前運勢墊底的經驗，有人已經在自發找棕色的幸運物；不一會兒，她桌上就堆了不少棕色的發圈還有圓珠筆之類的小玩意。
到了最後，優反而變成了安慰她們的人。
「沒有關系，我本來也不是很相信這些……」她哭笑不得；心裡覺得「小心水源」的提醒有些微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聽過。
「還是稍微做點准備比較好喔，這本雜志上的占蔔還蠻准的。」由美憂心忡忡地將一只小熊形狀的橡皮往她這邊推了推。
優嘴唇微張，剛想拒絕，窗戶那邊突然傳來了顫顫巍巍的敲擊聲。
所有人都是一愣：如果是靠走廊的窗戶還好說，可是朝外的這邊……三年級的教室可是在五樓啊？
大家的目光不約而同集中到了聲源處——
五樓窗外，穿著奶牛緊身服的花椰菜小孩淚眼汪汪，明明嚇得屁滾尿流卻還在嘴硬逞強。
「藍波大人、藍波大人是故意爬這麼高的！」他含淚超大聲地說道。
被他直直注視著的優：「……」
還是裝作不認識吧？
如同條件反射一般，她腦中閃過了這樣冰冷無情的想法。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
「優、優！」小牛眼角溢著淚花，自來熟地叫她的名字，像地縛靈一樣青白著臉色瘋狂敲打窗戶。
「快點讓藍波大人進去——雖然藍波大人最擅長爬高了——快點放我進去哇啊啊啊啊！」
突如其來的噩運……難道指的就是這個麼？
優面無表情望著扒在窗台邊的眼淚鼻涕噪音制造機，感到太陽穴突突地疼。
--
「學姐，怎麼突然讓我來道……藍波！？」
褐發少年匆匆拉開弓道場的推門，當看見坐在優學姐對面的花椰菜頭小牛時，聲音不禁提高了一倍：
「你怎麼在這，不是讓你不要隨便出現在學校的嗎！？唔啊……不要突然撲過來啊！」
小孩才不管這些，小小的手緊緊拽住他的胳膊，眼白泛著壓抑的血絲，仿佛遭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樣。
「短頭發的優……」他吵吵嚷嚷地回過頭，「短頭發的優凶巴巴的、是凶婆婆！」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啊？」少年扒拉著他的牛角，試圖把他從身上扯下來；可藍波就像樹懶抱著樹木一樣紋絲不動，擺明了是賴上他了。
正拉扯間，他突然從道場正中感到一股可怕的寒氣——順著感覺望去，他和一臉森寒的優學姐對上了視線。
「…有什麼好哭的，不准哭了。」她冷冷道，目光和聲音都如同寒冬的湖水。
藍波的身體瑟縮一下，在被嚇得短暫一噎後，反而嚎得更大聲了。
「凶婆婆！短頭發的優是凶婆婆！」
見他毫無停止的征兆，優也起身慢慢走近，那股寒涼的壓迫感同樣迫近。抱著藍波的褐發少年簡直一個頭變兩個大。
「藍波，不可以這麼失禮地和學姐說話，快點來好好道歉了！」略顯嚴厲地說完，他又趕忙和走到面前的優賠笑臉，「學姐、你別跟小孩子計較……」
「是沢田太慣著他了。」優淡淡道，「原本他好好的，看到有人撐腰才會哭得這麼凶。」
「藍波大人才不需要誰來撐腰呢！」小牛邊反駁邊往少年咯吱窩底下躲藏。
沢田綱吉嘴角一抽，手臂下意識地抬高。藍波頓時露出竊喜的表情，剛想順著鑽過去，就後頸一涼，被優拎了過來。
「你說誰是凶婆婆？」她輕輕挑眉。
小孩沉默一下，毫不猶豫道，「阿綱！阿綱是凶婆婆！」
沢田綱吉：「……」你倒是會見風使舵啊！
藍波的眼淚來得快去得也快。被優拎在手裡，他瞬間變得無比安靜乖巧。沢田綱吉鮮少見到他這樣不哭不鬧不瞎擺弄炸/藥的一面，耳根清淨的同時，竟然還看出一點點可愛來……
「去那邊坐好。」優側頭示意一下。藍波點點頭，吧嗒吧嗒跑了過去，然後趁著她回頭時狂做鬼臉——下拉的眼瞼還有做著「凶婆婆」口型的嘴巴。
結果優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突然面無表情轉身拽住了他的連體衣。
「哇啊啊啊阿綱！」
小牛嚇得連滾帶爬就要朝他衝過來，但因為被揪住的衣服撐開到極限，所以基本是在原地奔跑，絕望的小表情看了叫人又恨又愛。
「看來你還是沒吸取教訓。」優涼涼覷他。
「學、學姐，你先冷靜點……」沢田綱吉試圖從中調和，「我現在就把他送回家！」
「那麼，現在是彭格列戀愛quiz時間~」
打扮成希腊女神的嬰兒突然降臨在道場。
「你給我稍微注意點場合啊！」忙於平息藍波和學姐爭端的褐發少年朝他吼，可照例是被無視了。
嬰兒身後的電子屏幕亮起：
【小孩子經常哭鬧的話要怎麼辦？】
「這問題根本和戀愛一點關系都沒有吧！？」少年忙裡抽空吐槽。
嬰兒卻一秒鐘深沉下去，「有的戀愛就是會一不小心就變出孩子來……」
「你在瞎講什麼可怕的東西啊！？」沢田綱吉漲紅了臉。
「上次的先手是阿綱，這次就輪到優先作答。」Reborn指著藍波，「就用你手裡那個很吵的擺件作為例子。」
「…讓他意識到哭鬧不是解決問題的最佳途徑。」優說。她蹲下/身，把不明所以吮著手指的小牛輕輕放進道場的更衣室裡。
「我一個小時後過來開門，你要在那之前把事情想清楚。」
她居高臨下地站在門邊，落下的長長的影子徹底籠罩住了藍波。
「學學學學學姐！？」這樣也太殘忍了吧！
看她真的要把門關起來，褐發少年趕忙過來阻攔她。Reborn也並未像上一次的quiz時那樣給予肯定。
「太強硬，0分。」說著，嬰兒轉向少年，「下面輪到阿綱。」
「呃……」沢田綱吉把自己代入場景粗略想了想，最後不確定地說，「那就、好好和他商量……？」
說著，他掏掏口袋，從裡面拿出一顆糖，蹲到藍波面前溫聲哄他：
「好了好了別哭啦，我這裡有糖，你要不要吃？」
藍波「嗖」地就把糖拿走了，一邊擦眼淚一邊嘟噥：「藍波大人還要糖……還要更多更多的糖！」
沢田綱吉嘴角一抽，「只有這一顆！」
「嗚哇哇哇哇——」藍波又開始滿地打滾，眼淚鼻涕弄得到處都是。
「太軟弱，一樣0分。」Reborn一臉冷漠地說，「兩個人的答案都不合格，所以必須要接受懲罰。」
優心頭一跳，陡然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果不其然，下一秒眼前一花，他們三個被齊齊推入了狹小的更衣室；門鎖哢嗒落下，門外傳來嬰兒冷酷的聲音。
「這裡的門鎖設置成了5分鐘不感應到聲音就會自動打開的模式；在讓藍波停止哭聲前，你們就給我在裡面好好待著吧。」
「什…」沢田綱吉瞥一眼正在捶地的小牛，腦中自動開始回憶他真正安靜下來的時候。
囂張的大笑、吵鬧的大哭、爆炸、爆炸、爆炸……越是回憶，少年的面色就越是慘白。
——不可能做到的、要讓藍波安靜下來5分鐘什麼的，完全是件不可能做到的事啊！！！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一口氣發完，但是感覺寫得不夠甜，且讓我再磨磨~
悠于 2023-11-12 13:26
第81章 小心水源
狹小的更衣室內，藍波的哭聲至少被放大了三倍。
借著高處通風口落下的那一點光亮，優與沢田綱吉面面相覷，片刻後冷靜道：「下午還有課。」
憑借著與她這麼長時間相處得來的經驗，褐發少年精准無誤地明白了她的潛台詞——如果因為這件事而錯過了上課，學姐她一定會生氣的！
也就是說，只有一小時不到的時間……
他面色一白，弱小可憐無助地貼在門板上數秒，然後果斷蹲下/身來。
「藍波，你不要哭了好不好？」少年試圖好言好語地商量，「我們來玩游戲怎麼樣？」
「…游戲？」藍波哭聲一頓，葡萄般的眼睛懵懂地看著他。
沢田綱吉精神一振，連忙連哄帶騙，「是比比誰安靜的時間最長的游戲——贏的人就有糖果吃！」
藍波聽了一撇嘴，「好無聊的游戲，藍波大人才不要玩！」
就知道沒有這麼容易……少年還沒來得及挫敗，就看到小孩含著淚花朝他坦然伸手：「藍波大人的糖呢？」
「才沒有糖給你啊！」沢田綱吉崩潰道。
然後藍波就又開始哭了。在一片嘈雜哭聲中，少年看見優以拖電鋸的氣勢拖著一把椅子緩緩走了過來。
「學學學學學姐！？」藍波他罪不至死啊！
注意到她略顯陰沉的面色，少年下意識把小牛擋在了身後。
「沢田，讓開。」她輕聲道。
「學姐、拜托你先冷靜點！讓我再和藍波好好談談！」沢田綱吉邊瑟瑟發抖邊嘗試求情。
「…你在說什麼？」優動作一頓，表情變得有點復雜，「我是想把門鎖砸開。」
他聽了一愣，心裡覺得這樣做大概沒用。然而觸及到她冷冷的目光，身體便自作主張地讓開了位置。
他抱著藍波，感到學姐每砸一下鎖頭，懷中小孩的身體就跟著抖一下，身體也因恐懼而變得冰涼……焦躁的氛圍在空氣中蔓延。直覺告訴他現在情況並未變好，反而還有越來越糟的趨勢。
「學…學姐，還是停下來吧。」趁著她又一次嘗試無果後停頓的空檔，少年握住了她的手。
等到發現優的手也是一片冰涼，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她是很討厭黑暗的密閉空間的。
這裡現在這麼昏暗，她的實際感受大概比表現出來得還要糟得多。
怎麼辦，更衣室的照明開關在外面……他在焦急間靈光一現，趕忙掏出手機，打開了照明模式。
白熾光刺目明亮，劃破了黑暗。
「學姐，這樣會不會好一點？」
或許是因為光線原因，她此刻臉色慘白，幾乎是在光照亮起的一瞬間就松開了椅子。
無端湧起的恐慌稍稍褪去，理智重新浮出水面。優揉揉眉心，直到恢復的理性足夠拼湊出一張平靜的面具，才終於睜開眼睛。
「……」
不期然間，她與縮在少年懷裡的懵懂小牛對上視線——不知何時，他已經停止了哭聲，此刻正含著手指，表情呆滯可愛。
剛剛，不該想把他一個人關進這裡的。
她心裡浮起愧意，不禁張了張嘴，然而轉念又想到門鎖開啟的條件，就沒有出聲。沢田綱吉同樣如此。就這樣，兩個人抱著自己都覺得不切實際的希望，陷入了安靜的等待之中。
三秒以後——
藍波：「給我糖吃！短頭發的優是凶婆婆！」
優：「……」
沢田綱吉：「……」他根本活在另一個世界裡啊！
優放棄般嘆了口氣，蹲下來檢查椅子，還好沒有損壞；再看看在手機光照下吵鬧不休的小孩，她突然之間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你之前哭，就是因為我不給你糖吃麼？」她頓了頓，半是自暴自棄地詢問，「我為什麼非得給你糖吃不可？」
藍波還沒說話，抱著他的沢田綱吉先開始膽戰心驚——他小心翼翼觀察著學姐心平氣和的樣子，生怕她是已經被氣瘋了……
頂著她平靜的目光，黑白連體衣裡的小牛條件反射瑟縮了一下。然而，當後背觸到少年溫暖的懷抱，他的膽子便又重新壯大起來。
「優就是給藍波吃了全世界最好吃的巧克力糖！」他以孩童特有的沙啞嗓音嘟噥道，「不是短頭發的優……藍波大人還想再吃那種巧克力糖！」
他說得前言不搭後語，褐發少年倒是產生了一個模糊的猜測：難道說、是在藍波頻繁穿越到十年後的時候，在那裡遇到了未來的優學姐麼？所以回到過去，他才會那麼理所當然地問學姐要糖吃——
也就是說……他和優學姐十年後還在一起麼？太好了！
趁著現在光線幽暗，少年躲在陰影裡，握拳流下了感動的淚水。
優也挑挑眉，聲音變得溫和：「你一直說『短頭發的優』，難道你還見過其他樣子的我麼？」
聽她主動請教，小孩似乎一下子得意起來，窩在少年懷裡揮舞著短短的手臂。
「藍波大人當然見過了！優的頭發長長的卷卷的、就像裙帶菜一樣！」
優：「……是麼。」她這一聲應得尤為艱難。
雖然知道是藍波在瞎用比喻描述，但沢田綱吉還是大不敬地想像了一下學姐頂著一頭裙帶菜的樣子，然後情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只是短促的一聲。但被優精准捕捉。她瞥了少年一眼，狀似無意地問小牛：「那他呢，你見沒見過其他樣子的沢田？」
沢田綱吉一下子緊張起來，手臂都下意識一緊。
結果懷裡的藍波扭頭看看他，聲音斬釘截鐵：「阿綱一直都是一樣的！」
什……
沢田綱吉心裡天崩地裂：什麼叫做一直都是一樣的！？難道說他這十年毫無變化——難道說他已經不會再長高了麼？這種事情不要啊！！！
優卻輕輕笑出了聲。笑聲在黑暗中蕩開柔和的漣漪，就連刺目的手機燈光都好像變得溫馨了一點。
「長頭發的我是怎麼給你糖吃的？」她繼續閑聊。
「…藍波大人才不要告訴你，你是凶婆婆！」小牛突然面露警惕。
「凶婆婆心情好的話，也會做巧克力糖。」優淡淡道。
「優在花園裡抱著藍波，身上香香的。她說阿綱在專心工作，暫時不可以去打擾。」
小牛交代的語速飛快。
他投降的速度也太快了！
沢田綱吉頓時有點心生無力。旁邊的優也不太滿意。
「為什麼聽起來很閑的樣子……難道我沒有自己的工作麼？」她不禁皺眉，比起質疑還是失望更多，心裡並不指望藍波能回答得上。
出乎意料的是，小牛立即否定了：
「優比阿綱忙多了，總是不在——阿綱經常和她打電話，哭著喊著說自己不要工作了。」
優：「……」
沢田綱吉：「……」
少年內心更崩潰了：這聽上去倒真像他會干的事。不要啊——難道說十年後的學姐變成了忙碌的女強人，他卻成了整天夢想著無所事事的社畜麼？這個走向聽起來就很不妙！
看到他們都聽得一臉認真，藍波好像非常興奮，繼續吐露道：
「然後、等優回來的時候，阿綱會和她打架。」
「打、打架！？」沢田綱吉一愣，趕緊望向學姐自證清白——她也同樣露出了吃驚的神情——拜托、他才不會干出這種事呢！
小牛吮著手指點頭，「嘴巴貼在一起玩相撲！」
「……」
尚且幼小純潔的CPU被這句話燒干。少年張著嘴巴，手呆呆一松；藍波差點一頭栽倒，還好被優眼疾手快接住了。
可是，沢田綱吉現在已經無暇顧及這個了——他雙手抱頭面紅耳赤，腦內一邊模糊想像著藍波說的場景，一邊又十分抓狂暴躁：
十年後的他們到底在干什麼，這種事當然要避諱著小孩子的啊！
而且、而且聽起來好激烈……想到這裡，即便是腦內的自言自語也跟著變得很小聲。少年越想越是熱血上湧心亂如麻：他可從來都沒想過會跟學姐走到這一步的啊？
這麼想著，他的視線心虛地與她的撞在一起。優抱著藍波，如果忽略變成粉紅色的耳朵，她的表情稱得上是鎮定且冷酷的。
「沢田，你以後離我遠一點。」她朝他淡淡頷首，就好像擔心他會突然發狂撲上來似的。
「學姐！？」少年頓時十分受傷，轉頭又看見藍波壞笑的表情。
「其實藍波大人什麼都知道！阿綱是在和優kiss對吧？」小牛朝他做了個誇張的噘嘴動作。
「你在這方面倒是很早熟啊！」少年又好氣又好笑又害羞。
小牛的身體軟軟的，像一團溫熱扭動的豆腐。優更加小心地抱著他，發現他根本沒有安靜下來的時候——雖說現在是不哭了，但不是吵著吃糖、就是說一些要統治世界和全人類的怪話。
沢田則沒好氣地跟他拌著嘴，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除卻手機散發出的白色光束，房間裡的昏暗逐漸被吵鬧聲填滿。因身處密閉空間而產生的不適在不知不覺間消彌，她突然想到了什麼，怔然望向少年。
「沢田……你之前說藍波可以穿越時空、和未來的自己交換五分鐘對吧？」
優在「五分鐘」三個字上加了重音。少年在短暫的愣怔後，立即明白過來她的意思。
對啊！現在的藍波還是小孩子，但如果是十年後的藍波，只要好好和他說明情況、一定能做到配合他們安靜等待五分鐘這樣的事！
他立即激動起來，趕忙正色問小牛；「藍波，你現在有沒有帶著十年後火箭筒？」
「才…才沒有帶呢！」藍波滿臉心虛地摸摸頭發。
沢田綱吉：「……」這也太明顯了、一看就是帶了啊你！
「快點給我啦！」他湊近跟小孩掰扯，熟稔地撓他癢癢，往他頭發裡搜尋。藍波也不甘示弱，仗著他不敢太靠近優，時而縮進優懷裡、時而又壞笑著伸長手臂去掏他的口袋。
「找到了！」
藏在花椰菜頭發裡的火箭筒剛剛探出邊角，藍波的小手也到了他褲子口袋。
「藍波大人的糖果！」
緊接著，因為要躲開藍波的手，少年下意識偏了個角度，與此同時手上一個使勁，也不知道是按到了什麼，火箭筒突然毫無征兆地竄起，又以極快的速度下落——
在沢田綱吉呆滯的注目中，優所處的位置被一片紫紅色的煙霧籠罩。
--
…剛才沒能躲開麼？
視野被紫霧遮蔽，優略微眯了眯眼，感到周圍的環境在一瞬間內變得潮濕溫暖。
溫泉特有的硫磺味於水氣間浮動，耳邊傳來潺潺的流水聲，兼有鳥語婉轉；她覺得這地方似曾相識，卻來不及細看。
時空間的置換在瞬間完成，並不給任何人以任何的准備時間。
因此，她很快便察覺到了十年後的自己上一秒所面臨的「不妙」境地——
她維持著站立的姿勢，背部靠在溫泉池旁立起的巨石上。
那塊石頭經過精挑細選，又常年被水氣浸潤，早就有了玉石般的質地，所以即便被壓在上面也不算磕碰。
她的手正被另一只修長瘦削的手壓制著抵在石上，一個松垮纏綿的十指相扣。腰部同樣被緊緊扣住。
灼熱的氣息自頸間傳來，原本那氣息吮吻著更不妙的地方，幸而把她困在石頭與自己之間的家伙反應夠快，及時抬首、止住了輕薄。
她與僵硬著「哢吧哢吧」緩緩抬頭的褐發青年陷入漫長對視，背部和腰部以下都被溫泉水浸濕。
伴隨著遠處竹筒發出的清脆敲擊，她在倏忽間想起了上午那本星座占蔔的提示：
——小心水源。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270正在快樂反攻，試圖磨女友說一些動聽的話，並且眼看就要成功了。但我純愛大王豈能讓他如願！（bushi）
第82章 羞澀
她嗅到熟悉的檸檬香氣。
與記憶中不同的是，這次他身上還摻著淡淡的清酒香，清冽甘醇。
「優……？」青年嗓音沙啞，尚沾染著情/欲。
在發現懷中人確確實實變成了未成年制服少女後，他一瞬間的面色堪稱精彩紛呈，暖褐色的眼瞳中清晰閃過了「愕然」、「驚恐」、「我究竟是個什麼品種的人渣」等諸多情緒。
從已經長成的男人身上找到熟悉的少年身影，優的精神略微放松，但仍掛心著現在更衣室內的情景。
「十年後的我…也沒穿衣服麼？」她輕聲問，表情冷靜。
聞言，青年張了張嘴，表情混雜著窘迫與慶幸，「你穿了浴袍……咳。」
他心虛地避開了視線。
優推演不出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況，才會令十年後的自己穿著浴袍被他壓在溫泉池旁的大石頭上。這其中顯然包含一些違背理性的激情與衝動。
她一點也不認為十年後的她會在這些事上扮演「共犯」的角色，因此只是用略帶譴責的目光注視著青年。也是這時才恍然發現，十年後她需要抬頭看他了。
優終於有了一點時空置換的真實感。
十年後的沢田綱吉苦笑一聲，似乎已經從突發事故中恢復了冷靜，不欲使自己陷入「越解釋越亂」的境地。
可世事好像總是不如人願。他正要退開一些，溫泉入口處的木格門卻被「嘩」地拉開。不遠處傳來的女聲肅穆嚴謹，讓人想到寺廟內日復一日准時響起的晨鐘。
「優小姐，女僕在庭院聽見了古怪的聲響，希望沒有不速之客驚擾到您。」
優：「……」
心中的猜想被證實：她現在果然身在箱根別邸的溫泉庭院裡。
她再看看拉門一響就藏回巨石後的褐發青年——他儼然就是管家言語中暗示的「不速之客」——與她對視時，他的表情浸透著熟悉的灰暗色彩，依稀是「這下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的無地自容與絕望。
她突然想到藍波說的那句「阿綱一直都是一樣的」，眼中反而閃過一絲笑意。
「優小姐？」因為沒聽見回應，女管家往前走近幾步，木屐敲擊地面的聲響清脆。
「…我沒事，」她低聲道；嘗試回憶管家的姓氏，卻發現想不起來，只好又道，「別邸裡出了什麼事？」
管家細碎的腳步聲在巨石前止住了。
「優小姐什麼也不用擔心，」光是聽聲音，就能想像到她此刻古板冷漠的面容，「您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會長吩咐，如果西西裡的小子還敢半夜偷溜進您的房間，就把他赤身裸體趕出門去。」
「……」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她又偏頭去看褐發青年；他以手掩面，正把頭一下一下往石頭上磕；
她趁機欣賞一下他變得清俊優美的側臉，心裡想：如果現在被抓到的話，好像還省卻了僕人把他扒光的時間。
「……這樣也太過分了吧？」不忍看他繼續這麼摧殘自己，優伸手止住青年的動作，又在他訝然望來時不自在地偏開了視線。
管家的聲音浸著寒冰，「西西裡的小子在裸/奔方面經驗豐富，遠非常人所及。不算為難……這也是會長的原話。」
他們再度沉默對視。青年臉上浮起一點委屈。同樣的表情，出現在他十幾歲的臉上只是可愛，現在卻莫名具備另一種意義上的殺傷力。
泡在溫泉裡，他整個人都濕漉漉的。有水珠順著他溫潤的眉眼滾落至鎖骨；優突然看見他側頸處的點點紅斑，她皺眉上手撫了撫，等動作做完才感到唐突。
「…我知道了，」她收回手，若無其事地對著管家說道，「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煩請送一點防蚊蟲叮咬的藥膏來……放到門口，不要讓人打擾。」
管家冷冰冰地道了聲「是」，木屐聲漸行漸遠。隨著木格門重新闔上，她輕舒一口氣。再轉身時，褐發青年已體貼地拉開一點距離，他拿手捂著側頸的紅痕，看表情似乎有些忍俊不禁。
「五分鐘的時間快到了。」他主動道。
優點點頭，猶豫一下，還是輕聲詢問，「十年後的我……和家裡和好了麼？」
很難說她此刻的心情究竟如何。時空穿梭是太違背常識的經歷，她對這樣粗暴的蓋棺定論有種本能的排斥。
青年笑了笑，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
「嗯……很難回答，大概也不能算是和好的狀態。」他含糊不清地說，「不過，如果站在未來的視角，把這十年間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優也會覺得討厭吧？」
說對了。
但他此刻的目光溫柔得像在看孩子。優挑挑眉，心裡對這樣的態度算不上喜歡。
「優只要憑自己的想法做決定就好，不需要被未來這短暫的五分鐘桎梏。」青年微微一笑，目光坦然。
「你說得對，」她微微頷首，冷不丁又道，「可聽到十年後的你會半夜偷偷溜進我的房間，這實在是令人不安。難道說，mafia在未來又開展了什麼新業務嗎？」
她以未成年人的純潔視角，居高臨下地審視著變得糟糕的大人。這注定是場勝仗。
青年無可奈何，只得在火箭筒紫紅色的煙霧中舉手投降。
「啊呀，好委屈的表情…難道說，被十年前的我欺負了嗎？」
煙霧中伸出一雙瑩白的手臂，主動勾住了褐發青年的脖子。
「是呀……冷不冷？」他從戀人身上感知到冬日的寒氣，於是又把人往懷裡帶了帶。揚起的水珠澆打水面，蕩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她卻並不回答，只是湊得很近地端詳他。與遭受連環暴擊的褐發青年不同，女人看起來神采奕奕、精神飽滿，這場意外的時空交換想必令她愉悅。
她親昵地蹭蹭他的鼻子，「…這麼看的話，果然還是十年前比較可愛。」
十年後的沢田綱吉：「…………」
--
重新回到十年前，優被陡然轉冷的空氣刺激得打了個噴嚏。
「學…學姐？！」少年脫下自己的外套，又用很多件衣服把她罩住（這是被困在更衣室的好處之一）。優和那雙柔軟稚嫩的眼瞳對上，突然感覺到了時間的神奇。
坐在地上的藍波指著少年幸災樂禍：「阿綱剛才流了好多鼻血！」
「你不要胡說八道啊！」他轉身抓狂地衝著小孩吼，熱度從脖子根一路燒到頭頂。
優看他一眼，慢吞吞地說，「我看到十年後的沢田了。」
「欸？」他的眼睛一下子瞪圓，「但是、十年後的優學姐不是在……欸？？？」
他驀地反應過來什麼，像做錯事情一樣縮了縮腦袋，根本不敢和她對視，嘴巴像魚吐泡泡那樣無聲張合著。
優被少年的樣子可愛到，決定在這個話題上放他一馬。她現在渾身濕漉漉的，還不知道要繼續關多久，身上的衣服不能再穿。
「…我要把衣服換掉。」優清清嗓子，「你帶著藍波轉過去……不可以偷看。」
「我、我才不會偷看呢！」沢田綱吉漲紅了臉。
她看看羞惱的少年，腦海中突然冒出他十年後的那些「豐功偉績」：會把她壓在石頭上；會半夜偷溜進房間；還有做出委屈巴巴表情時會於眼中浮動的、狐狸般的笑意……
「總覺得沒辦法再信任沢田了。」她說。
沢田綱吉欲哭無淚，非常想質問十年後的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麼。但是當務之急還是讓學姐趕快把濕衣服換掉。
於是，在她的指揮下，他幫忙用備用的袴服搭出一個簡易的布簾子；藍波以為他們要玩搭帳篷的游戲，跟著跑前跑後地要衣服玩。
最後大功告成；少年老老實實抱著藍波面壁——小孩成功討到一件寬大的運動服，正鑽在裡面拱來拱去。
「這裡是藍波大人的王國……嘿嘿嘿嘿！」
少年把他抱好在腿上，又熄掉了手機的燈光。
身後非常安靜，幾乎沒有聲音。過了幾秒，他面前突然一亮——仔細看才發現，原來是角落裡半掩著一面鏡子，鏡子又反射出身後的光景。
學姐大概是打開了自己手機的照明，純白的光透過袴服布料，映出窈窕修長的影子。
他當即就要出聲提醒，可不知道為什麼，話語全都卡在喉嚨裡，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透過兩件袴服的間隙，他隱約看見她仰頭擦拭脖子，露出的肌膚雪白……
沢田綱吉在慌忙中閉上眼睛，力道之大，感覺眼球都要被塞回腦子裡了。
與此同時，他又緊緊捂住藍波的眼睛，把小牛當成了類似救生圈一般的存在。
「怎麼了？」優聽見藍波掙扎的動靜，動作不由一頓。
「沒…沒事！」少年答道，「學姐快點換好吧，不要感冒了……喂、你不要咬我啊！」
後面半句又是和藍波說的了。聽著他們的鬧騰，優搖搖頭，伸手解掉了領口的蝴蝶結。
--
她很快換好運動服，披著少年的校服外套撩開簾子，坐到了離他最遠的另一邊。
「阿綱的力氣像牛一樣大！」藍波似乎飽受摧殘，一邊說著這樣意味不明的話語一邊飆射著淚朝她奔過來。
「你是最沒資格這樣說的！」沢田綱吉發出吐槽，然後默默用肉眼丈量了一下二人間明顯拉開的距離。
「學姐……」他的表情又哀怨又心虛，「你在十年後都看到了什麼啊？」
優想了想，說，「沢田變成了糟糕的家伙。」
「糟糕的家伙！」藍波傻乎乎地應和。
「拜托你就別添亂了！」少年邊說邊往他們這邊挪了一點，「我…我才不會變糟呢！」
這可不是現在的你說了算的。
優默默在心裡說。
想到現在連親她一下都不敢的少年，在十年後竟然變成了能一起泡溫泉的關系——或許還遠不止是這樣的關系——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又有點害怕，覺得不得不好好珍惜和守護他如今的純情才行。
「好好坐在那邊，不准再過來了。」她平靜勘破少年慢慢湊近的動向。
「不准再過來了！」小牛賤笑著搭腔，舒舒服服靠在她腿上，半晌後揉揉眼睛，發出了類似「呼哈」的嘆息聲。
「…你倒是舒服啊你！」少年半是生氣半是好笑地吐槽。
然而，重新面向她的時候，他的表情又變得分外正經。
「學姐，十年後的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他的嘴唇抿成一條嚴肅的直線，「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去找他算賬……但我肯定不會變成那樣，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他好像想到奇怪的方向去了。而且，到底是要怎麼找十年後的自己算賬啊？
以及，現在這種可憐巴巴的樣子至少已經有60%的重合了。
吐槽在優的腦海裡逐個顯現。她猶豫一下，低聲道：「不是這樣，只是……」
只是，他們現在的關系進展，會不會太快了一點？
她不由產生這樣的惶惑。盡管內心還是想要靠近，但另一方面，真正知悉十年後兩人關系的親密後，不知怎的，又有點想要躲避。
她掃了一眼身旁昏昏欲睡的藍波，沒有把話說完。褐發少年卻像是等急了，稍微提高了一點聲音：「只、只是什麼？」
優把手指豎在唇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示意沢田去看藍波——小牛正靠著她呼哧呼哧吐息，眼看就要墜入香甜夢鄉。她又瞥瞥門的方向，提醒他現在天時地利人和，只要安靜五分鐘就能出去。
沢田綱吉點點頭，突然又躡手躡腳挪過來幾步，默不作聲地湊過來端詳她的表情。
「……」
她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耳根一燙，下意識錯開了視線。
等到反應過來、重新瞪視回去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這樣代表羞澀的表現逃不過少年專注的眼睛。
大概是知道她並未生氣或是排斥自己，他長松了一口氣，試探著用指尖觸碰她的指尖。
優的手往後縮了一點，閃爍的眸光更趨嚴厲。但他並不閃避——或許是仗著現在都不能說話——只是安撫般的輕輕碰觸，直到她不再閃躲，任由他握住。
【你這是趁人之危。幼稚。】
她試圖用冷冷的眼神傳達信息。
少年眉眼一彎，既像討好、又像得逞之後的淺淡笑意。
他們手拉著手，陷入安靜的對視之中。光線昏暗，檸檬的香味也仿佛綴著幽藍。
他就不能換個沐浴露麼？
發現自己堪堪建立的防線被少年以近乎耍賴的方式攻陷，優有點不快。她捏著他的掌肉，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以示對他這種賴皮行為的不滿。
他又笑了，既不慌張也不委屈，反而有恃無恐的更加湊近了一點。現在呼吸交錯，她緊緊盯著他的動作。然而，當少年發現她不准他靠近的真正原因時，目光的威嚇便徹底失去了作用。
藍波倚著她翻了個身，小小的身體像是陷入熟睡的小狗那樣抽動了一下。
就在優分神的瞬間，褐發少年在她側臉輕啄一口；速度很快，親完就開始傻乎乎地笑，又傻又像只狐狸。
優於沉默中瞪著他，發現了十年前後兩個人的相同之處。
而他緊緊抓著她的手不放。
--
後來，優還是給藍波做了巧克力糖。
沢田綱吉也第一次見識到了她制作糖果時的嚴謹態度——家政教室不知為何出現了燒杯量瓶等可疑器具，她在咕咚咕咚的可疑蒸汽間穿行，穿上白大褂就能說是化學家。
在藍波的歡呼聲中，巧克力糖順利出鍋。
「我還是凶婆婆麼？」優面無表情問他。
小牛很沒出息地把頭搖成飛機螺旋槳，「不是，阿綱、阿綱才是凶婆婆！」
沢田綱吉：「……」
後來，他出原料她出時間，巧克力糖變成了他們的第一項共同支出。
——再後來，隨身攜帶巧克力糖變成了優的習慣之一。十年後她第一次見到穿梭時空的小牛藍波，唇邊現出了溫柔懷念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27：偷親一下臉就傻笑，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270（咬玫瑰）（意大利血統開始顯現）：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要貫徹到底咯（bushi）（我在說什麼ooc的東西）
第83章 躲藏
「哇哈哈哈，藍波大人是最強的！向著巧克力城堡進發、進發！」
「——復活！拼死也要抓到藍波！」
五分鐘後。
穿黑白緊身衣的小牛在舊職工公寓二樓的欄杆上得意蹦跶。一路追逐他而來的沢田綱吉則半蹲在樓下。
額頭的死氣火焰已經熄滅，他現在渾身上下只穿著一條橘紅色內褲，累得氣喘吁吁。
「藍、藍波，你快點給我下來！」看見小牛壞笑著從亂蓬蓬的頭發裡掏出一顆炸/彈後，褐發少年的語氣頓時轉向驚慌。
「那邊是優學姐的房間！藍波，不准亂來——」
「巧克力城堡、巧克力城堡！」小牛舉著炸/彈，站在細細的欄杆上手舞足蹈。
「意大利的老大給藍波寄來了□□，藍波現在就要用它打開巧克力城堡的大門！」
「快住手啊、藍波！」那才不是什麼□□！
沢田綱吉顧不上休息，噌噌噌就往樓上衝。但這反而令小牛加快了動作——只見他著急忙慌就把炸/彈丟了出去，優學姐家的門瞬間就像被熔岩灼燒一樣，化出一個大洞。
「你們家族一天到晚都在研發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啊！？」
震驚恐懼之下，少年發出了超大聲的吐槽，腦海裡已經出現了他和藍波被學姐持弓射殺這樣的凶殘畫面。
然而，藍波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看到小牛壞笑著從洞裡蹦了進去，他連忙去攔，結果因為用力過猛，跟著一起栽進了洞裡。
「痛痛痛痛痛……學、學姐？」褐發少年揉著腦袋，意識到自己非法侵入了學姐的住所，下意識怯怯喚她。
可是無人應答。小小的房間無比安靜，冰箱、茶幾、斜倚在衣櫃旁的和弓袋……與記憶中別無二致的簡潔擺設。學姐現在不在家麼。
沢田綱吉暫時松了口氣，一把揪住還想往屋子裡竄的小牛，「真是的、都說了不准亂跑了！」
還有學姐家的門……這可怎麼辦啊？
他頭疼地回望，結果發現被熔化的門竟然在慢慢恢復原狀——原本能容納他通過的洞口，如今已經回縮成足球大小了。
「所以說、你們家族一天到晚都在研發些什麼奇怪的東西啊……」少年嘴角一抽，「這種發明，萬一被用作犯罪用途可怎麼辦啊？」
不過，眼下這種情況，倒真是幫了大忙了。
他提溜著小孩，准備趁著學姐不在趕緊逃離現場（這時大門已經完全恢復原狀了）。可是還沒碰到把手，沢田綱吉就聽見了樓下傳來的、優學姐的聲音。
「到了，就在二樓。」她似乎在和什麼人說話。
「誒，獨居什麼的，真不錯啊……」
「小春也這麼覺得，不愧是優小姐！」
「那學姐，我們就打擾啦？」
三三兩兩的輕柔女聲傳來。沢田綱吉立即意識到：學姐是要招待朋友——如果單單是她還好，少年難以想像優學姐當著一群朋友的面打開房門，結果發現他赤身裸體站在裡面的場景……
他一個分神，藍波趁機掙脫了束縛。沢田綱吉下意識追著小孩跑進了裡間……屋外，優學姐的聲音越來越近，好像已經上了二樓的樓梯。
少年驚慌地左看看右看看，視線在緊閉的衣櫃處猶豫地停了停。
各種方案在腦中蹦個不停。等到鑰匙插進鎖孔轉動，他已經來不及跑到衣櫃，只好拉開身後的壁櫥躲了進去。
直到闔上壁櫥門，被濃郁的冷香包圍纏繞，少年才臉紅著感到後悔：他到底在想什麼，這裡可是優學姐平時睡覺的地方啊？
萬一像這樣被發現……褐發少年面色一白，本能地想要汲取溫暖，於是把旁邊的被子團在了懷裡。
——會被殺掉的！絕對會被當成變態殺掉的！
他抱著被子瑟瑟發抖。
聽聲音，學姐現在應該是在廚房泡茶。壁櫥的門沒有完全合攏，他勉強透過那一點縫隙觀察著外面，企圖找到脫身的時機。
矮幾旁坐著學姐的客人們。令少年驚訝的是，不光是之前與優學姐有過交集的笹川京子和三浦春，就連與他同班、那個總是一臉成熟相的黑川花也在。
並且不知為何，從剛坐下開始，她就在不停地撓著手臂。
「小花，你怎麼了？」「嗨咿，手上起了好多疹子！」
京子和小春都注意到了她的異常。
「沒什麼、沒什麼，就是我對小孩子過敏啦……」黑川花不以為意，「估計是剛剛逛街的時候見到太多小孩了吧。」
「真是的，小花老是這樣，一看到小孩子就衝他們『去、去』地喊。」京子露出一個天然的笑容。
「欸，但是小孩子明明都很可愛啊……」小春撅起嘴巴，明顯有點不贊同。
對小孩過敏到起疹子什麼的，也太誇張了吧！？
躲在暗處的沢田綱吉在心裡瘋狂吐槽。
但是，說到小孩子……他很快想到了什麼，努力轉動著觀察的角度。
果不其然，少年在距離黑川花不遠的角落裡找到了藍波——小牛向前伸出一只小短手，正擺出一個別致又凄慘的造型。
看得出來，小孩正竭力維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已經憋到眼球暴突臉色青白。
還真偽裝成了擺件啊你！？
沢田綱吉嘴角抽搐，心裡又好氣又好笑。
不過，或許是藍波的造型擺得太成功，在場的女生們好像真的沒察覺到什麼違和感，仍在自顧自地聊著天。
「茶水好了，還請用。」優學姐端著托盤加入了她們。已經坐下的三個女生都往同一側挪了挪，給她讓出位置。
「非常感謝大家今天的幫助，」優坐下後，朝著她們微微鞠了一躬，「因為我沒什麼挑選禮物的經驗……」
她的舉動引發了一陣「用不著這麼客氣啦」、「平時也承蒙學姐照顧」的回應。
在不知不覺間完全陷入了偷聽狀態的沢田綱吉則是一愣。
學姐……要送人禮物嗎？那個摳摳搜搜一毛不拔的優學姐？她要送給誰？
他酸溜溜地沉思一陣，突然心頭一跳：說起來，現在已經是十月份了……他的生日就在下周。
難、難道說？！
下一秒，黑川花的話印證了他的想法。
「要我說，隨便給沢田買個什麼就好了。」她老神在在地喝了口茶，「只要是你送的禮物。哪怕是從垃圾堆裡撿的破爛，那家伙也絕對會傻笑著收下的。」
竟、竟然真的是送給他的禮物！！！
褐發少年又感動又害羞，一時間完全遺忘了自己正赤條條藏身女友臥床的緊張刺激現實。
沒想到、居然意外撞破了學姐為他准備的驚喜。不行不行、絕對不能讓她知道這點，必須從今天開始練習驚訝的表情才行！
他把被子團在懷裡，一會兒傻乎乎地笑，一會兒又拍著棕色的腦袋、做出超級浮誇的驚訝表情。
聖光與吹著喇叭的小天使們一道降臨壁櫥，未完全閉合的縫隙裡不斷飄出像征幸福的粉紅色小花花。
優突然面無表情地朝那邊看了一眼。
「小花，不可以這麼說啦。」京子試圖制止友人。
「為什麼不行？」黑川花說，「當初他們交往的時候，全校都以為沢田抓到了她的什麼把柄誒。要我說，他也不知道是走了什麼大運……」
「沢田並沒有威脅我喔。」優立即道。
「但你還是要小心一點。那個年紀的男生，滿腦子基本都只想著h的事。」
黑川花抱著手臂，語出驚人。
「沢田那小子看著膽子小，說不定早就想著怎麼埋伏你了。比如趁著沒人，用只穿內褲的裸/奔狀態偷偷潛進你家，躲在衣櫃裡偷偷觀察你什麼的——隔壁米花町之前不是就有報道過相關案件嗎？你可千萬不能讓他知道住址啊！」
她一臉無所謂地說著男女交往方面的話題，京子和小春都有點臉紅。但是，當話題轉向對沢田綱吉的攻訐時，善良的女孩子們還是紛紛出言維護了。
「嗨咿！？阿綱先生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我也同意。沢田君不會做小花你說的那些事啦。」
被她們維護的少年本人則冷汗狂流。拋去目的不談，他現在的狀態基本和黑川花的描述一模一樣……少年抱著赤/裸的手臂瑟瑟發抖：絕對不能讓她們發現他的存在，否則一定會被當做是變態跟蹤狂的！
「住址的話，沢田很久以前就知道咯？」優慢吞吞地說，「之前生病的時候，他有來照顧過我……況且，如果是沢田的話，比起藏在衣櫃，多半還是會躲進壁櫥裡吧。」
「噫，那不是更變態了嗎？壁櫥是你睡覺的地方誒！」黑川花搓搓手上的雞皮疙瘩和疹子，「還有你這家伙也是，意思是即便他做出那麼可怕的事也不要緊嗎？小心他真的偷襲你喔！」
「唔、偷襲暫且不論，假如他真的私自進入我的房間，大概真的會有點生氣。」優說。
「會想著…必須要給他一點教訓什麼的？」
她頓了頓，似乎意有所指。可惜這句話被恐慌到極點的少年忽略了個干淨。
他現在滿腦子只想著要怎麼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房間，甚至想出了一拳把自己打昏然後靈魂離體這樣的昏招。
當理智再度回歸時，女生們的話題已經進展到下一階段了。
「欸，原來阿綱先生還會做雞蛋粥啊！」小春的臉紅撲撲的，洋溢著分享八卦的興奮。
「這麼說起來，記得子安老師以前有說過…專門為了喜歡的人努力學做雞蛋粥的低年級男生，」京子瞪大了雙眼，「原來就是沢田君嗎？」
「看不出來，那小子還算是有成熟的地方。」黑川花照例不說好話。
這個時候，三個女生齊刷刷地看向優，每雙眼睛都亮晶晶的。在一種無形的柔軟氛圍的驅使下，小春最先開口了。
「其實…小春一直都想知道！」她就像學生上課那樣舉起了手，「優小姐是怎麼喜歡上阿綱先生的呢？」
拜托、像這種問題，優學姐才不會回答呢！
沢田綱吉立即篤定地想道。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欸，怎麼喜歡上沢田的嗎？」優抵著下巴沉思一陣，繼而語氣一松。
「沒辦法，既然是三浦さん這麼問的話……大家，還請務必幫我保密喔？」
欸欸欸？
完全沒想到一直困惑的問題會在這種情況下得到解答。
意外之下，少年整個人都緊張兮兮地貼到了壁櫥門上。狹小的縫隙間，優學姐放下茶杯，眼看就要說出答案——
「事實上……」
他的心頓時高高懸起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日常是作者被空知猩猩附身後寫的（土下座）所以…會充斥著各種神展開，27大概又會對女子會產生全新的理解吧……總之，要怪就去怪空知猩猩吧！（喂）
第84章 懲罰
老實說，自打在跡部城堡被迫旁聽過子安老師與芝小姐的聊天後，沢田綱吉就一直對這種女生間的談話抱持著不小的心理陰影。
但是，眼前的女子會又把他的想像稍微扭正了一點——雖說他基本上是被黑川花當作變態跟蹤狂惡意揣測了一番，但她們討論的問題總體還是很正常的嘛！
「優小姐是怎麼喜歡上阿綱先生的呢？」
褐發少年默默對問出這句話的小春豎起大拇指，屏息等待著優學姐的回答。
「事實上……」優垂下眼睫，聲音很輕，「我是E○A的大飯。」
…欸？
這是躲在壁櫥裡的沢田綱吉。
「欸？？？」
這是聽到回答的京春花三人。
為什麼這裡會突然出現E○A啊！？沢田綱吉雙手抱頭理解不能。而且，還是從優學姐的嘴裡冒出來，違和感簡直就像獄寺君突然愛上打棒球一樣突破天際！
「嗯…不覺得很像麼？」優面無表情地說，「沢田和其中的某個角色……」
「啊、這麼說起來的話……」小春瞪圓了眼睛，像是想起了誰。
「嗯，好像確實是……」京子猶豫著點點頭。
「看來大家都想到了同一個家伙啊。」就連黑川花都給予了認可。
要說E○A裡和他相像的角色……對不起，他只能勉勉強強想到一個。
壁櫥裡，沢田綱吉無精打采地抱著膝蓋。
難道說，優學姐是因為他有點像碇○嗣才會和他交往的嗎？這個理由……也太爛了點吧？
怪不得、之前問她原因的時候她一直都避而不談……少年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郁悶失望的同時，只好不斷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
不管怎麼說，學姐現在都在和他交往。不如說、他應該為和○嗣有共同點而被她看中這點而心懷喜悅才對……
壁櫥裡的天使和聖光都不見了蹤影。只有不斷外溢的沉重黑線，以及讓人難以忽略的凄風苦雨……
把他從這片濃重陰影裡挽救出來的還是優略帶吃驚的聲音。
「誒，大家也覺得沢田很像二號機嗎？」
……蛤？？？
這是躲在壁櫥裡的沢田綱吉。
「沒錯沒錯！」
這是齊聲應答的京春花三人。
原來在大家心裡，他竟然有那麼帥氣嗎？
兒時理想是成為巨大機器人的沢田綱吉在一瞬間受寵若驚。
不過，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是更喜歡初號機啊……不對不對！
他反應過來——他和二號機到底是有什麼相似之處啊！？
而且，優學姐因為他像E○A裡的二號機所以和他交往什麼的……聽起來會不會太奇怪了點？總覺得好像包含了什麼可怕的癖好。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學姐嗎？
少年隱隱直覺到不對，還在期盼她能做出更多解釋。可是，女孩子們的話題可不會隨著他的意志推進。
她們又聊起要送給他的生日禮物，徒留少年陷入無邊無際的、有關「二號機」的苦惱糾結當中。
「原本是想送給沢田全套國中習題的。那個量的話，基本夠他做滿六年……」優輕聲道，話語裡似乎含著些微笑意。
聽到「習題」兩個字，少年一秒鐘從困頓糾結中清醒過來。
為、為什麼要送他這個！？他絕望地揪著腦袋。還有，為什麼是六年？難道是默認他每年都會留級嗎！？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送習題更加糟糕的禮物嗎？
就在他這麼想的時候——
「可惜，我低估了習題集的價格。」優繼續道（偷聽的少年當即長松了一口氣），「多虧三浦さん想到了手工制作……」
「嗨咿！優小姐，請你放心交給小春吧！」小春元氣滿滿地應道，「我在這方面很有信心！」
「嗯，我們也會一起來幫忙！」京子同樣拉著黑川花道。
太好了、是手工禮物！
沢田綱吉努力用美好的暢想壓制住還在腦海中不斷蹦跶的「二號機」話題。
會是什麼樣的禮物呢……手工畫，還是折紙？
說起來，馬上就是冬天了，會不會是圍巾或者手套之類的？如果是這樣，他一定會充滿感激地戴上一整個冬天…不、是生命中的全部冬天的！
少年貪心地作著妄想，優學姐的話語也及時傳來了。
「嗯，那就讓我們開始制作吧，」她微微一笑，「能夠把沢田變成二號機的道具。」
沢田綱吉：「…………」
——比習題集還要糟糕一萬倍的禮物出現了啊！！！
褐發少年用雙手捧著自己的斯巴達臉。
更令他懷疑人生的是，旁邊的三個女生竟然都沒有出言質疑（特別是黑川花），反而都表現得相當平常——好像人真的可以通過手工做出把人變成二號機的道具一樣。
一時間，房間裡只剩下窸窸窣窣的制作聲。
…不、他完全想像不出來啊！此刻在這個屋子裡進行的究竟是怎樣的手工？
沢田綱吉痛苦地cos著世界名畫《吶喊》，試圖用殘留不多的理智思考現在的事態發展。
但是，越是思考他就越是絕望：
你們女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聚在一起的時候不是討論殺人、就是興高采烈地想把人變成二號機啊？？？
--
她們不斷動作著，屋子裡的氣氛詭異的祥和。
不知怎麼的，話題又轉到了藍波身上。
「優學姐是怎麼看待藍波的呢？」京子問。
「小春也想知道！」小春捧著臉，「那天看到優小姐、阿綱先生還有藍波站在一起，簡直就像一家三口一樣！」
「藍波？什麼藍波，是小孩子嗎？」黑川花表現得很警惕。
聞言，褐發少年不由將目光轉向不遠處cos擺件的小孩：他還是一動不動，但一邊的耳朵肉眼可見的放大了。
「唔、藍波嗎，與其說是當成小孩子……」優偏頭想了想，但手上動作不停。
「不如說是儲備糧喔。」她面無表情地說。
「欸？？？」京春花三人十分震驚。
沢田綱吉不知為何倒有點麻木：可以的話，他真希望她們能把震驚多分一點給聽見學姐要把他變成二號機的時候……
與此同時，他看見小牛冷汗狂流不止，汗液瞬間化成一條小溪——話說這個程度也太誇張了，他是海綿做的嗎！？
「啊，是哪裡漏水了嗎？」地面的異常引起了黑川花的注意。
「可能是水管的問題吧，」優似乎不以為意，「因為是老房子，所以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
「要、忍、耐……」細若游絲的聲音從擺件的方向飄來。
「好、好像有什麼聲音……」小春往藍波那邊看了看，一瞬間面露不忍。
「大概是鬧鬼吧，」優面無表情地說，「因為是老房子，所以也寄居著各式各樣的靈。」
「欸……」京春花三人將信將疑。
「噫！？」花椰菜擺件向上猛彈了一下。慌忙恢復原樣的時候，伸出來的小手都換了一只。
為什麼反而是你被嚇到了啊！？
沢田綱吉在心裡吐槽他。
不過……他又把目光聚焦到學姐身上，她正專心致志做著手工，側臉溫柔恬靜，好像一點異狀都沒察覺到。
這樣的學姐，真的會想要吃掉藍波嗎？她該不會是Reborn假扮的吧？
少年心中生疑。就在這時，外面的門鈴突然響了。
「欸，你今天還請了其他人嗎？」黑川花問。
「啊，應該是廚師さん到了。」優邊起身邊答道，「是最近認識的料理界的前輩，我們偶爾會交流一些這方面的心得。」
聽她這麼說，不祥的預感直衝沢田綱吉腦門。
「這位是碧洋琪小姐——」優領著客人向三個女生作介紹。
求求你們兩個放過料理界吧！！！
少年內心咆哮。
矮幾旁的女生變成了五個。相互打完招呼後，大家又各自往旁邊挪了挪，緊湊地坐在一起。
「我聽說你最近搞到了相當稀有的食材，所以我這邊也配合著想出了菜單。」一落座，碧洋琪就主動開啟了料理方面的話題。
「看看這個怎麼樣？」她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塊巨大的展示板，料理步驟清晰，就連藏在暗處的沢田綱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最後的成品是一只昏厥的、躺在面團上的小牛。
「藍波那不勒斯披薩。五歲的小牛肉質最是鮮嫩，特別是、你最近還在用巧克力喂養吧？」碧洋琪一臉篤定地說，「那樣烤出來也會帶有巧克力的香味喔？」
「原來如此……」優點了點頭，「步驟看起來也很簡明扼要，多謝你了。」
「小事而已。做出成品後記得也給我留一份，」碧洋琪臉上現出陶醉的可疑紅暈，「可以作為我和Reborn燭光晚餐的主菜。」
求求你們快點停下來，藍波都快被嚇得變成紫波了啊！！！
沢田綱吉望著臉色發紫的小牛，覺得自己也快要崩潰了——這個世界一定有哪裡錯亂了，他從一開始就不該進入這個房間，女子會剛開始的時候他就應該把自己的耳朵扎聾——他還是比較喜歡那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天真的自己！
「請…請等一等！」旁聽的小春忍不住站了起來，「烹飪藍波什麼的…這實在是太殘忍了，優小姐和碧洋琪小姐怎麼能做這樣的事呢？」
沒想到，她竟然變成了這個屋子裡最正常的人……
沢田綱吉看到藍波眼含熱淚、宛如看救星一樣看著小春。
「藍波明明可以成為阿綱先生的駕駛員啊！」小春握著拳頭面色激動。
沢田綱吉：「…………」你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些什麼，所以現在話題又回到E○A了是吧？？？
「那就先做成披薩，再去駕駛阿綱不就行了？」碧洋琪提出折中方案，語氣淡淡的。
都被做成披薩了還能怎麼駕駛他啊！？不對、他從一開始就不是能被駕駛的物種啊！！
一直在沉默中高頻吐槽，少年疲憊恐慌到了極點，把手撐在被褥上氣喘吁吁。
與此同時，房間裡的抽泣聲越來越大，淚水在地上淌出了一條小河。
「要、忍、耐……」藍波不停用小短手擦著眼淚，「藍波大人才不會被做成披薩……」
「唔啊，這次是水管破裂了嗎？」黑川花不停撓著手臂上的疹子。
「唔…那這樣怎麼樣？」京子看看互不相讓的小春和碧洋琪，「先讓藍波駕駛沢田君，然後再一起做成披薩！」
結果你用最天真的笑容說出了最凶殘的話啊！！！
褐發少年雙眼暴突，做出了和藍波一模一樣的驚恐表情。
「…欸，要把沢田也做成披薩嗎？」優沉吟一下，「那麼配料也得重新考慮才行……」
這是最無關緊要的問題啊學姐！！！
少年淚流滿面，默默拿手摳著櫥門。
「事不宜遲，現在就開始尋找藍波吧。」碧洋琪第一個站起了身。其他女孩也紛紛響應。
房間裡突然傳出「喀喀喀」的奇異響動。
「什麼聲音？」黑川花皺眉。
沢田綱吉順著聲音望去——是藍波的牙齒在響，小孩已經嚇到六神無主的地步了啊！！！
「差、差不多可以了吧？」小春突然說。幾個女生對視一眼，各自點了點頭。
再顫顫巍巍抬起頭的時候，小孩發現自己被女孩們的陰影籠罩了。
「唔啊！」他慌不擇路，立即飆著眼淚想要逃跑，結果被優在腦門上輕輕彈了一下。
「找到你了。」優低頭望著小牛，看到他捂著額頭的呆樣，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下次還敢偷偷跑進女孩子的房間嗎？」
「抱歉，藍波，是不是嚇到你了？」小春蹲下來雙手合十，一臉的歉意。
「藍波，對不起——但是，以後不可以隨隨便便偷溜進女生的房間喔？一定要事先獲得允許才行！」
京子也半蹲下來向小孩道歉，溫聲細語地和他講道理。黑川花和碧洋琪則抱臂站在後方，雖說面容冷淡，但總算不再是剛才一本正經商討吃人的可怕模樣了。
小牛被團在中間，不知所措地左看看右看看，最後就像得到安全信號般徹底放松下來：
「藍、藍波要吃好吃的蛋糕！」
——他看起來根本沒長任何記性啊！
躲在壁櫥裡的沢田綱吉滿頭黑線。
不過，溫柔的女孩們對小孩展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包容態度。京子與小春似乎都很喜歡同一家店的甜品，於是很快敲定下來帶藍波一起去那邊吃蛋糕。
眾人帶著吵吵嚷嚷的藍波走到門口，優突然停下了腳步。
「麻煩你們先帶藍波過去。」她把揪著她衣領的小孩交給京子，朝著其他女孩點了點頭。
「別耽誤太長時間，待會兒的聚會是girls only喔？」碧洋琪提醒她。
「小心別被偷襲。」黑川花拍拍她的肩膀，離開時順便幫忙帶上了門。
隔著牆壁，藍波和女孩們的笑聲越來越遠。房間裡重歸安靜。
優轉過身，慢慢走回到壁櫥面前，然後拉開了櫥門。
--
少年似乎早已預感到了這一遭，特別心虛地拿被子掩住了赤/裸的身體，只露出白皙瘦弱的肩膀和形狀漂亮的鎖骨。
壁櫥門半開，光線將他劈成灰白色的兩片。他就下意識往更暗的地方躲，同時還不忘提著她的被子。
優挑挑眉，覺得這場景既搞笑且香/艷，他好像很適合被關起來欺負。
「學姐……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沢田綱吉哭喪著臉問。
「老遠就看到了。」她目光掃過少年，「碧洋琪小姐說要給你們一點教訓。」
「對不起…不該私自闖進學姐的房間，還藏進壁櫥裡……」他老老實實地跪坐著道歉，「請不要把我變成二號機，拜托了。為了這個我什麼都願意做。」
「什麼都願意做？」優不動聲色地向他確認。
「…是，」他咬咬牙，多半是想到了「打掃道場一百遍」這樣的可怕懲罰，「什麼都願意做！」
她於是朝他招招手；後者猶豫一下，還是乖乖湊近，結果被揉成了豬豬臉。
「誰、誰且（學姐）……」他哀怨地任她揉弄。
「還不可以動喔，動的話就把你變成二號機。」她涼涼說著以前絕不可能說出口的台詞。
想到先前在更衣室裡他那副得意的樣子，優捏臉的力道稍微加重了一些。但是看到少年的臉頰因此泛出一點紅潤，她又不由改用手背輕輕拂了拂。
褐發少年的臉更紅了。
優動作一頓，「你好像很享受嘛？」
「才…才沒有啊！」他頓時很羞恥地反駁了，「學姐你這完全是摸狗的手法吧……唔啊！？」
她修長的手指向下，來到脖子，他下意識低頭，結果臉被她的另一只手托住了。
「不可以動。」優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眼中劃過一絲笑意，「只能看著我。」
她拿手指在他耳後一小片柔軟的皮膚處慢悠悠刮蹭，好奇他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很快她就得到了答案。
細碎的哼唧鼻音開始在狹窄的壁櫥四處飄浮。
他確實一直看著她。只是後面呼吸漸重，目光變得悠長放肆，從眼睛延伸到臉，再到其它地方。
她抿了抿唇，心知肚明，故作糊塗。
於是，那雙抬起的褐色眼眸變得更加迷茫，像是身在瑰麗的夢境之中；片刻後她停下觸碰，一個促狹的對視，幻想便片片碎裂，少年驀地被拉回到冰冷的現實。
「只是摸摸脖子和耳朵就這麼開心嗎？」優作勢要收回手，卻被他一把拉住。
「學、學姐……」他抓著她的手放回到鎖骨，從那裡依稀能感受到少年的心跳，一下一下，熾熱真摯。他眼神裡帶著毫不掩飾的留戀。
優的心跳跟著變快了，她目光下移，突然回歸理智，毫不留情地彈了一下少年的額頭。
「想都別想。」她冷酷無情地收回了手，「時間差不多了。我要去找碧洋琪她們了。」
「欸！？」褐發少年一臉的天崩地裂，眼睜睜看著她離開壁櫥，打開了衣櫃。
「上個月超市促銷的時候送了件T-恤，你應該能穿……之前那件校服外套也還在我這裡，正好帶回去。」優在衣櫃裡翻找出衣物，又拿出另一沓柔軟布料。
「那麼，我就先走一步了。」他哀怨的目光一路追隨到她站到門口換鞋。
「你離開以前記得關門，」臨走前，她遞來一個調侃揶揄的眼神。
「還有，幫我把床單換掉。」
欸？
眼看大門「砰」地闔上，少年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突然慌亂地弓腰後退。
他把目光所及之處的被子毯子全都堆到了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eva不是機器人，這裡只是玩梗，粉絲輕拍嗚嗚嗚換床單只是因為弄亂了，不要想歪不要想歪不要想歪！
第85章 生日
「為了幫Reborn慶祝生日，所以你和獄寺一起表演了魔術？」
「…是的。」
「但是獄寺沒有在魔術箱裡設置機關，所以必須依靠自己躲過他刺來的劍？」
「對……」
「像這種危險的事，獄寺居然也願意讓你去冒險麼？」
「獄寺君一開始找了山本，但是山本告訴他做不到……」
「山本真明智。但是你說你能做到？」
「學姐，你還是別問了。」褐發少年哭喪著臉。他總不能把彭格列式生日聚會還有死氣彈的事統統告訴她，所以只能繼續憋屈地扮演一個自不量力的笨蛋。
「我只是好奇。」優在旁邊幫他削蘋果，「一般來說，不會有人在生日前一天把自己搞到全身重度扭傷，然後不得不住院的嘛。」
沢田綱吉全身纏滿繃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還有一條腿高高吊起，活像是從搞笑漫畫裡走出來的木乃伊角色。
「好了，生日快樂。」優把削好的蘋果放到他面前，動作優雅；直接令少年幻視了一些在墳前放貢品的操作。
少年徒勞地張了張嘴，「學姐，我吃不到……」
接收到可憐巴巴的眼波攻勢，優定定地看了床上的「搞笑木乃伊」幾秒。
「你越來越不像樣咯？」一邊這麼說著，她一邊重新拿起蘋果，幫忙削成了小塊。
「張嘴。」蔥白如玉的手指拈著牙簽，將香甜的蘋果果肉送到了嘴邊。她端莊地坐在椅子上，落下的目光無奈又寵溺。
沢田綱吉露出一個幸福的傻笑，突然覺得這樣也蠻好——雖然身上很痛，但能度過一段平靜美好的二人時光……
「那麼，接下來是彭格列戀愛quiz時間~」嬰兒奶乎乎的聲音憑空響起。
「結果下一秒你就出現了啊！！！」少年沒好氣地大叫；這次黑心嬰兒直接降落在了他的肚子上，少年頓時被打擊到眼球脫框。
「因為今天是阿綱的生日，所以他享有special待遇，不需要作答。」Reborn在壽星的肚子上不斷彈跳。
「拜托你在說人話以前先干點人事吧！」沢田綱吉隨著他的動作反復詐屍。
「那麼，你有什麼想問優的問題麼？」Reborn睜著黢黑的大眼睛望著他。
少年被問得一愣，下意識扭頭，與她平淡無波的眼眸對上。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了上周女子會時小春問她的那個問題。
【「優小姐是怎麼喜歡上阿綱先生的呢？」】
雖說當時是被學姐二號機的回答惡整了一頓，但是果然，他還是想知道真正的答案……
「嘛，所以我已經提前幫你把問題准備好了。」Reborn朝他點點頭（這個動作由一個大頭嬰兒來做，顯得有點驚悚）。
他身後的電子屏「唰」地亮起：
【你更喜歡甜味噌還是鹹味噌？】
優：「……」
「誰會想問這種問題啊？！」
少年大聲咆哮，纏著繃帶的手顫顫巍巍。
「尊重和愛護女性家族成員是彭格列的傳統，所以婚禮的菜肴一向都是按照女方這邊的口味來安排的。」Reborn說。
「沒人能理解你的這種腦回路！」
如果不是因為關節疼痛，沢田綱吉已經要崩潰得雙手撓頭了。他拼命去看學姐，生怕她會因為「愛護」、「婚禮」之類的話題生氣。
「我並不需要誰的愛護喔？」優靜靜道，「非要說的話，那就鹹味噌吧。」
「唔呣。」Reborn掏出一本筆記本，在上面飛快記錄了一長串。
「你到底是在寫些什麼啊？！」沢田綱吉不由吐槽，「一般來說也就是一句話的事吧？」
Reborn沒有理他。
這時，優看了看時間，拎著書包站起身來。
「我得過去學校了，等晚點放學再過來看你。」
說著，她捏捏少年的手指。後者臉上頓時現出戀戀不舍的神情。他努力地屈起指關節挽留，但她的手最終還是撤開了。
單人病房的門輕輕闔上。在與一臉天真的Reborn對視片刻後，沢田綱吉開始在心裡祈禱媽媽能快點送飯過來。
「伯母今天突然有老同學拜訪，所以就把你托付給我了。」Reborn說。
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沢田綱吉內心天崩地裂。他哆哆嗦嗦望向門口，期盼著學姐能突然回來——
怎麼辦、他一點也不想把生日和忌日放在同一天啊！？
--
「誰讓你今年的生日在工作日，大家都要上學呢。」Reborn拖著一推車東西來到床邊，「再舉辦一次彭格列式生日聚會是沒可能了……」
他的話立即被寒毛聳立的褐發少年打斷了。
「謝謝！我一點也不需要那樣的聚會！」他姑且還是想要活著的、這就是他今年最大的心願！
「這些又都是什麼啊？」他勉強扭頭望著一旁的拖車。
「這些是大家給你的禮物，」Reborn說，「即便沒辦法親自到場為你慶賀生日，他們還是送來了各式各樣的東西。阿綱，你在這段時間交到了不少好朋友喔？」
「大、大家……」沢田綱吉瞪大了眼睛，感動的同時，又有些不敢置信。
長這麼大，除了家人以外，他還從來沒有收到過其他人的生日祝福……更別說是禮物了！
「事不宜遲，現在就挨個拆過來看看吧？」嬰兒用一種棒讀般的歡悅語氣說道。
因為少年現在沒法動彈，嬰兒便幫他拿起推車上的禮物，一個一個主動遞到他眼前。
沢田綱吉被他這種無比反常的溫馨態度搞得毛骨悚然——比起生日時的特別待遇，Reborn現在超乎尋常的體貼反而讓他聯想到什麼可怕的臨終關懷……
「喔，這個是迪諾送來的禮物。」Reborn拆開附在禮物包裝上的賀卡。
「等等、為什麼第一件禮物就是一個不認識的人送來的啊！？」
單腿吊在床上的木乃伊少年發出抗議：比起陌生人，他還是更期待其他人的禮物，特別是優學姐的！
「迪諾可不算是陌生人。他所率領的加百羅涅家族與彭格列一直是同盟關系。」Reborn說道，「我在來日本以前，就一直是在擔任他的家庭教師。換句話說，他是你的師兄才對。」
什麼，他是Reborn的學生，而且也是Mafia……那不又是一個板上釘釘的危險分子了？
「迪諾現在的實力也很不錯。假如認真起來，瞬間毀滅一幢房子也是很簡單的事。」Reborn雲淡風輕地做著補充。
順著他的話，沢田綱吉頓時腦補了一個北鬥○拳畫風的壯漢：穿著陰森的黑西裝、筋肉隆起面目猙獰，只要心情激動，就會從眼部射出赤紅色的激光……
「賀卡是意大利語的，姑且就由我來翻譯給你聽吧。」Reborn面無表情地念道。
「親愛的師弟：聽說你住院了，這真是糟糕的消息！對於家族首領來說，醫院可是刺殺高發地。願你有得力的下屬能夠依靠！我不日將前往日本找你玩，希望那時你能康復。PS，生日快樂，隨信附上你需要的東西。」
「最重要的生日祝福根本被一筆帶過了啊？」沢田綱吉大聲吐槽，「基本都在說刺殺和來玩的事！」
「哼，迪諾這段時間倒是越來越上道了。」Reborn則發出了完全意味不明的誇贊——他們Mafia是不是都活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裡！？
嬰兒將迪諾的禮物遞到少年面前——裡面竟然塞滿了各式各樣的槍/支彈藥——到底是覺得他能在什麼場合用到這些東西啊！？
褐發少年腦海中，剛用激光毀滅了一幢房子的壯漢身後瞬間又出現了十八只手，每只手上都拿著一把高殺傷性武器，壯漢嘴角邪魅一歪、開始對著四周突突突激情掃射……
怎麼辦，這樣的家伙竟然說要來日本見他……且不說惹怒他會不會被殺，萬一把學姐也波及進來可怎麼辦啊？
預感到灰暗的前路，沢田綱吉驚恐地揮了揮手臂。結果不慎牽扯到挫傷的關節，他齜牙咧嘴地發出了嚎叫。
「下一個，」Reborn隨手把迪諾的禮物放到了一邊。少年開始慶幸自己這次住的是單人病房，否則一定會在醫院內引發不小的事端。
希望是學姐的禮物……他默默在心中祈禱。
這次打開的盒子裡竟然堆滿了白玫瑰。正當少年心中一驚時，Reborn面無表情地拿出了賀卡——卡片完全展開後竟然從床邊延伸到了房間的另一頭，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字。
這絕對不可能是優學姐送的東西！
沢田綱吉斬釘截鐵地想道。
很快，賀卡的第一句話便暴露了送禮者的身份。
「致尊敬的十代目：竟然害您在生日當天住院，我根本不配活著……」
「開頭第一句就寫了超陰沉的話啊！！！」
沢田綱吉忍不住吐槽。他果然還是沒辦法理解獄寺君的腦回路！
「這封賀卡太長了，接下來我就只讀每段的第一個字吧。」Reborn一臉純良地說。
「那還能聽懂個什麼！？」少年說。不過，他心裡對這個提議倒不算特別排斥。
雖然很感激獄寺君的心意，但他確實不想在生日當天躺在病床上聽Reborn一字不落地讀這封信件。總覺得氣氛會變得超級陰沉，嬰兒讀完就會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送他歸西……
等、等他康復了以後再找機會慢慢讀完吧。少年在心裡向獄寺道歉，就在這時——
「因為太自責，所以打算去青木原樹海結束自己的生命。」Reborn放下賀卡，「每段的第一個字是這麼說的。」
「哪會有這種事啊！？」沢田綱吉崩潰抱頭，「巧、巧合吧！？」
雖說這種無釐頭的決定確實很像獄寺君的風格……但就算是他也不會做到那種程度吧！？不會的吧！？
「接下來的禮物來自山本，」少年還在掛心獄寺的情況，Reborn卻已經自顧自地進行到下一項了。
山本的生日祝福與獄寺的風格完全不同，樸素的賀紙上字句簡短真摯：
「阿綱，生日快樂，昨天的魔術真厲害啊，希望你早日康復！這是我家做的壽司，還請務必嘗嘗！」Reborn平靜念道。
「PS，今早我看見獄寺買了去青木原樹海的車票，手上還拿著一根繩子，難道是想去那裡cos人猿泰山嗎？哈哈哈哈……」
沢田綱吉的臉都綠了。
「怎麼辦，獄寺君他真的去樹海了啊！」他驚恐地撓著頭發，「拜托誰快去阻止他！」
「在此之前，還是先來看看山本的禮物吧。」Reborn雖然面無表情，嘴角卻流下了可疑的液體，看起來恐怖極了。
「我看你只是想吃壽司而已吧！？」沢田綱吉忍無可忍地拆穿了他。
然而，打開山本送來的巨大盒子，裡面裝的卻不是壽司。
壽司盒邊緣還殘留著幾顆米粒，雙眼翻白的小牛被全身綁縛著塞在裡面，已經口吐白沫失去了意識。
「藍波——你又是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啊？」沢田綱吉頓時無比心累。
Reborn拿起了蓋在藍波身上的卡片。
「隼人不見了，我要去找他。壽司就先作為干糧帶走了。作為補償，送給你藍波那不勒斯披薩。」
光是從寥寥的語句之間，就能感受到書寫者高傲冷艷的氣場。
「碧、碧洋琪！？」於是沢田綱吉更加不放心了：前往救援的人竟然是碧洋琪（雖說由身為姐姐的她出面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這下子，獄寺君真的還有活著走出樹海的可能嗎？
「還有，不要再把藍波當作食材欺負了！」他不由替悲催的小孩打抱不平，一旁的Reborn卻面無表情地將子彈上膛了。
「總而言之，先把多余的東西清理一下吧。」他的槍口直指藍波。
「你只是因為壽司沒了在遷怒吧！？」沢田綱吉朝他吼。他趕忙伸著手臂去護小牛，疼得每個關節都在哢吧哢吧響。
昏睡的小孩嘴巴一張一合，勉強吐露出的話語卻不是常掛在嘴邊的「要忍耐」。少年下意識凝神去聽——
「要祝阿綱生日快樂……金槍魚統統都是藍波大人的…呼哈呼哈。」小牛不停砸吧著嘴。
「原來偷吃壽司你也有份啊？」沢田綱吉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把藍波搶救下來，Reborn又繼續拿出了下一件禮物。
這一次，會是優學姐准備的禮物嗎？
少年暗自緊張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
原作沒有27過生日的情節，所以私心彌補一個~生日篇算是本27廚廚力放出的幾章hhh希望能盡量貼近原作風味啦糖在後面！（努力熬ing）沒想到已經快寫到32w字了，默默去把最開始體量預估裡的25w字改掉……我真的不擅長預估字數以後再也不估了（痛苦面具.jpg）
悠于 2023-11-12 13:27
第86章 樹海
「生日快樂，阿綱先生。」嬰兒念道，「PS，最近經常會去優小姐家玩，感覺我們已經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小春好開心！」
沢田綱吉：「……」這種「你女朋友很好，下一秒我的了」的詭異既視感是怎麼回事！？
…這麼說起來，學姐最近好像確實經常推托有事，還以為她是在忙學習，原來是和小春待在一起嗎？
褐發少年頓時心情復雜，既有少許寂寞，又為她交到新朋友的事而開心。
「這是小春送的禮物。唔，真不錯吶。」Reborn勾起一個意味不明的微笑，把盒子遞了過來。
裡面居然裝著一套嶄新的數學習題，封面锃亮，散發著讓人自動分泌恐懼激素的油墨味。
「結果送習題集的人變成了你啊！」
沢田綱吉瞪著那嚇人的紅色封面，仿佛能透過它看見那個總是產生奇奇怪怪想法的馬尾少女的臉。
他的目光匆匆逃離這件可怕的禮物，但偶然在中途捕捉到了編纂者的名字：「三浦晴良」。
居然和小春一個姓氏，但多半是巧合吧。
下一件禮物來自同班的笹川京子，她送了一盒手作的點心糖果。
Reborn才剛剛拆包，原本有氣無力躺在褐發少年旁邊的藍波就睜開了眼睛。下一秒，原地復活的小牛直接出現在了點心盒旁邊。
「糖果、糖果……全世界的糖果都是藍波大……噗哇！」
話還沒說完，小牛就被Reborn一腳踹出了窗外。他的小短腿在半空中瘋狂蹬動一陣，神情慌亂，但最終還是飆著淚花掉了下去。
「藍波！？」病床上的沢田綱吉徒勞地向外伸出一只手。
「不用管他。就當是鍛煉耐受力的訓練。」Reborn淡定展開手裡的卡片，「還是先來看看京子的生日祝福吧。」
「你倒是說得輕巧啊！」早已在不自覺間產生保姆覺悟的少年朝他吼。
「沢田君，祝你生日快樂。」Reborn無視了他的抗議，自顧自讀道，「這學期能認識大家，真的好開心！PS，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哥哥了，請問你最近有沒有見到過他？」
「…欸，了平さん？」還在牽掛藍波的少年暫時從窗口收回視線，「這麼說起來，好像是有一段日子沒見了……」上次在學校見到，好像還是學姐和京子被持田學長刁難的時候。
「但是，這件禮物就是了平送來的喔。」Reborn從拖車上拿起一個盒子。
「他平安無事的話就太好了，」沢田綱吉松了口氣。
他瞥了一眼那個小盒子，心裡有點驚訝：了平さん的話，還以為他絕對會送拳擊相關的東西呢，比如一對鮮紅色的大拳套什麼的。結果竟然是這麼精巧的東西，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是一套自制明信片。」Reborn幫忙拆了盒，把上面寫的字讀了出來，「10月3日，圍著並盛極限地跑步，結果一不小心跑到了青木原樹海……」
「原來他也去了那邊啊！！！」褐發少年震驚地大吼，視線不由轉到明信片上。
只見上面印著了平燦爛的笑容，他在茂密的叢林裡舉著大拇指，背景熱血燃燒，仿佛是要直接在陰森的樹海引發一場森林火災……
「10月5日，和當地的猴子成為了朋友，掌握了蕩樹藤的技巧。一邊在叢林間穿梭，一邊盡情地練著拳擊，我變得更自由了。」
平淡讀完，Reborn將手裡的明信片展示給少年看。
「…是要怎麼一邊蕩樹藤一邊打拳……確實是變得更自由了啊！」
看到畫面中的了平さん從一身運動服變成了僅僅拿可疑皮毛遮住胯部的詭異打扮，沢田綱吉不由大聲吐槽——話說、這些照片都是誰給拍的啊？
「在叢林裡生活，人類的日子記數仿佛變得沒有意義……」Reborn又接著拿起下一張。他明顯展露出了比看獄寺的懺罪書時更多的耐心，似乎是覺得這個比那個有意思多了。
「x月x日，在樹海裡偶然遇到了獄寺。他正在用脖子練習引體向上。看起來十分極限，特留影一張。」
「那不就是在上吊嗎！？快點去阻止獄寺君啊！」少年不顧胳膊疼痛，劈手奪過了那張明信片。
這似乎是了平さん的自拍，大半個畫面都是他的臉。了平さん對著鏡頭，熱情洋溢地比著剪刀手。在他的斜上方，獄寺拖著繩子吊在枝頭，腳正被數只猴子抱著。
雖然獄寺君看起來有點生氣，但至少性命無虞。
「是、是被猴子救了嗎？」沢田綱吉長松了一口氣。盡管這事聽起來多少有點離奇，但被通人性的動物解救好像也不是沒有先例（影視作品裡尤其多），所以也不算是特別離譜。總之，只要人平安無事就好。
「x月x日，猴子公主看中了獄寺，我被邀請參加他們的婚禮。」
沢田綱吉：「…………」離、離譜起來了啊！！！
他懷著恐懼的心理望向那張明信片：還好，上面沒有什麼太過獵奇的畫面。
了平的配圖是一堆香蕉和一只椰子——等等，為什麼青木原樹海裡會有椰子出現啊！？
「沒、沒關系…以獄寺君的實力，相信他一定可以打敗猴群……」
少年吞了口口水。不安緩緩消退的同時，他又覺得自己仿佛是遺忘了什麼——
「x月x日，碧洋琪小姐竟然也來了。我們一起參加了獄寺與猴子公主的婚禮。」
沢田綱吉：「…………」他都忘了、還有碧洋琪啊！！！
畫面正中是了平、獄寺還有碧洋琪三人。獄寺君被碧洋琪攙扶著，口吐白沫脖子後仰，看起來已經徹底喪失了行動能力。
「怎、怎麼辦！？獄寺君看起來馬上就要和猴子結婚了啊！？」
少年雙手抱頭，他做夢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句子。
幸好——或許是來自生日的奇跡——下一張明信片打消了他的憂慮。
「x月x日，婚禮很熱鬧，碧洋琪當眾表演了香蕉奶昔的制作。猴子公主喝完突然暈了過去，我們也被趕出了樹海。」
盡管配圖是三個落寞的背影（獄寺還是被碧洋琪架著肩膀）、文字背後還附帶了哭哭的表情，但沢田綱吉的臉色卻一下轉為輕松了：
太好了！他們三個都平安無事，而且還順利走出了樹海！
「…該怎麼說呢，總覺得、心好累……」他長吐出一口氣。被了平さん的奇妙冒險一攪和，他好像也跟著經歷了一遍這些遭遇，心情疲憊到極點，連帶著對墜樓藍波的擔憂都減弱了一些。
「下一個，來自風紀委員會。」Reborn利索地進行到下一項。
「欸？」沢田綱吉眼睛微微睜大，腦海中自然浮現出雲雀學長迎風飄揚的校服外套，以及宛如死神旗幟般獵獵作響的紅色「風紀」袖章。
難道說……不、不可能吧！？他頓時目露驚恐。
「沢田，校園祭聯合彙演的節目單只剩弓道社和拳擊部還未提交了。最後期限是下周一。」
沢田綱吉一頭栽倒：原來是來自草壁學長的催促啊。
「等等、什麼聯合彙演？我怎麼一點也不知道這件事？」他拈著信紙拼命回想。
「多半是開會的時候走神了吧。」Reborn說。
少年與他對視片刻，覺得嬰兒平淡的表情怎麼看都像是在醞釀一個可怕的陰謀。
但是、算了……反正下周一呢。他才不要在生日想這些事！
沢田綱吉自暴自棄地把那張紙條扔到了一遍。嬰兒見狀發出一聲嗤笑，但是沒有多說什麼。
他們兩個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拖車上。
現在，那上面只剩最後一個箱子了。它被深藍色的布料包裹，布匹表面泛著熠熠的光澤，仿佛被陽光照耀的流水，說不出來的名貴。
難道說，這竟然會是優學姐送的禮物嗎？
沢田綱吉心裡覺得不大可能。要說在他認識的人裡，會使用這種豪奢包裝的——
他隱隱有了個模糊的猜測。很快，Reborn抽出的賀卡便驗證了這點。
「綱吉，生日快樂！距離上次拜訪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最近靖睦和我都忙於武道的修行，下次再來並中，一定不會輸給那個吊梢眼的不良少年！
「PS，靖睦也托我向你轉達生日祝福：沢田，生日快樂。隨信附上禮物，我們都覺得你會喜歡這個。」
雖說Reborn的聲音古井無波，但沢田綱吉還是從信中感受到了小悟與靖睦各自的神態語氣。
沒想到……他們竟然也特意給他准備了禮物。
少年受寵若驚，同時又不免產生點世俗的期待與苦惱：畢竟那兩人都是出身古老名門的少爺，也不知道會送些什麼。萬一是太名貴的東西，以後該怎麼回禮呢？
Reborn替他打開了箱子。盒子揭開，倒沒有他想像中的金光閃閃。五顏六色折疊好的布料排列整齊，形狀乍一看像是高級壽司店裡端出來的海膽。
「…這是什麼，襪子嗎？」他正想著要一探究竟，這時卻恰逢藍波「吭哧吭哧」從樓下爬回到窗台。
「Reborn！」小孩雙眼含淚，神情倔強地朝房間裡扔了一個手榴彈，「給我受死吧！」
「你給我等等！我這邊還是想要活著的啊！」無端遭受滅頂之災的褐發少年雙眼暴突。
不過，藍波和Reborn的衝突一向是沒什麼懸念的——
只見嬰兒面色不改，甚至眼神都沒往窗台多瞟，就輕巧地將手榴彈踢了回去。
床上的箱子被連帶著踢翻。緊接著，裝在裡面的東西又被窗外爆炸的余波波及，散得滿房間都是。
浮世繪風格、迪○尼風格、還有宮崎駿風格，甚至連E○A都有——各式各樣的四角內褲紛紛揚揚落了一床，場面看起來變態極了……
沢田綱吉嘴角抽搐，沒好氣地把手上那條印著唐老鴨的內褲扔到了一邊。
他早該想到的！因為在那兩個毫無生活常識的少爺印像中，他的愛好是裸/奔啊！
竟然送了他足夠穿一輩子的內褲，真不愧是他們！
「這些就是拖車上的全部禮物了。」Reborn拿黑黢黢的大眼睛望著他，嘴角微勾，「那麼，接下來是我的。」
Reborn的禮物？以這家伙的鬼畜性格來說——
一直慘遭他迫害的少年吞了口口水，忍不住往後躲了躲：
他該不會是要打他一拳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又到了我開文以來就一直很想寫的情節了，好期待。蒼蠅搓手.jpg
第87章 生日快樂
「既然昨天你的禮物是魔術，」嬰兒模樣很乖巧地看著他，「那我這邊就也送你一個魔術吧。」
「什、什麼魔術？」難道是把他的頭打飛的魔術嗎？
沢田綱吉當即又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
Reborn看看他，下一秒果然說道：「是把頭像這樣……」
少年頓時心髒狂跳，結果看到嬰兒面無表情把自己的大頭往下一扯，脖子和腦袋呈90度的直角。
「好嚇人…話說你這根本就不是魔術吧！？」
在他猛烈的吐槽中，嬰兒面不改色地恢復了原狀，將小手背在身後。
「開個玩笑而已。」他小大人似的說道，「其實，我打算請人幫你把關節治好。」
「欸，真的嗎？」沢田綱吉一愣，心裡不由升起些微希望：不得不承認，Reborn認識不少奇人異士，其中說不定真的有能治好他病痛的存在。
「當然是真的，」Reborn點點頭，「畢竟一直住院的話也會妨礙到學習，那樣我可是很頭痛的。」
少年還沒來得及感動，就突然一陣眩暈。潔白的天花板變得越來越模糊，意識徹底消失以前，他似乎聽見了嬰兒的話語：
「也差不多該生效了，夏馬爾的『多動症』蚊子。」
夏馬爾又是誰啊……沢田綱吉迷迷糊糊地想。
還有什麼多動症蚊子，聽起來就好可怕。他只是關節扭傷不能動彈，可不想跑到另一個極端去啊……
--
一段時間過後。
少年褐色的眼睛慢慢睜開，嬰兒的大頭映入眼簾。
「醒了？」
「鬼啊……哇噗！」
沢田綱吉才剛叫到一半，就被鬼畜嬰兒毫不留情地飛踢制裁了。
「起來看看關節怎麼樣。」Reborn半是命令地說。
「欸……竟然真的不疼了。」少年將信將疑地活動著手臂。難以想像，醫生說要靜養一個月以上的病痛，竟然在轉眼之間就消失了……
話說回來，早晨病房裡的光線有這麼暗麼？
想到這兒，他下意識去看窗口，發現天邊的太陽已經變成了赤紅色，正滾滾融化在雲層裡。
「竟然已經是這個時間了嗎？」沢田綱吉一驚，他昏倒的時候明明還是上午才對。
「治療需要一些時間，」Reborn淡淡道，「還有等其他人過來也是。」
其…他人？
少年一怔，當即有了個大膽的猜測，但又不敢真的往那個方向去想。
就在他暗自惴惴不安的時候，房門恰好被篤篤敲響。隔著薄薄的門板，他聽見了外面吵吵嚷嚷的說話聲。
「棒球白痴，你往那邊去一點，這裡是身為十代目左右手的我的位置！」
「你在說什麼啊獄寺……啊，你肩膀上怎麼有根香蕉，給你。」
「什…香、香蕉——猴子，嘔！」光是聽聲音就能想像到獄寺君鐵青的臉色，他好像又快暈倒了。
「你們兩個的聲音都給我極限地放小，不是說好要給沢田一個驚喜的嗎？！」
「你的聲音是最大的啊笨蛋草坪頭/了平さん！」獄寺君和山本異口同聲。
「藍波大人也要祝阿綱生日快樂！順便還要送Reborn去見鬼！」
「藍波，要和Reborn好好相處才行喔，也不可以說髒話！」這次是小春元氣又耐心的勸導。
「哥哥，不可以在醫院走廊上打鬧…快點放開山本君和獄寺君啦。」京子也刻意壓低了聲音。
「隼人，打架的話不可以輸，但要注意保護好自己。來，先把這杯能強壯身體的香蕉奶昔喝掉吧。」碧洋琪則又淡定又冷酷。
「…都給我安靜。護士長在往這邊看了。」最後是開口維持秩序的優學姐，她的聲音充滿了威嚴。
「個子高的都站到後面，獄寺和笹川，都不准踮腳。藍波，把手裡的東西收起來。正中間的位置留給伯母；快點，我要開門了。」
隨著她的安排，門外安靜了一瞬。緊接著，在褐發少年眼睛一眨不眨、心髒快要飛出胸口的緊張注目中，病房門被推開了——
醫院窄窄的門就像相框一樣，熟悉的面孔局促又熱鬧地一起擠在裡面。大家將端著生日蛋糕的奈奈簇擁在正中，七嘴八舌地說著同樣的祝福：
「十代目、生日快樂！」
「阿綱先生/沢田君，生日快樂！」
「阿綱——藍波也要生日快樂！」
「小綱，生日快樂喔！」奈奈端著一個精致漂亮的奶油蛋糕。
在夕陽的映照下，每個人的笑臉都染著刺目絢爛的金紅，溫暖，擁擠，熱鬧。
「因為今年要做一個大蛋糕，所以多花了一點時間，」奈奈笑著說，「和Reborn玩得開心嗎？」
「媽媽……」沢田綱吉不知所措地看著她。
往年只有他們母子兩個慶生，所以蛋糕總是做得很小。但今年的很大很大，是小獅子的造型，溫暖的燭光在其上飄搖。
以前明明覺得，生日只是個稍微有一點紀念意義、就算不慶祝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日子……但是此刻，沐浴在大家的微笑與祝福之中，沢田綱吉卻很沒出息的眼眶發熱。
他體會到龐大的善意與友誼，之前的人生中從未有過，那是一種滾燙的、閃閃發亮的幸福。
他的視線與人群中的優學姐對上。她對他微微一笑，同樣做出了「生日快樂」的口型。
「蛋糕、蛋糕……藍波要最大的那塊！」藍波的口水已經飛流直下。
「蠢牛，你給我離遠點！先得讓十代目許願才行！」站在中排的獄寺努力伸手阻攔小牛。
「許願之前要先唱生日歌，」優說，「那就拜托獄寺來起個頭吧。」
「什麼……？！」獄寺隼人措手不及，臉上瞬間飛出了羞恥的薄紅。
「我知道了！如果是為了十代目……！」
當眾唱生日歌這事實在是有點為難他。只見獄寺深吸了一口氣，結果在中途一臉糾結地頓住，接著又深吸一口——
「祝你生日快樂~」但是其他人已經自顧自地唱起來了。
見狀，落後一步的獄寺趕忙去跟其他人的旋律。但他很快發現這是件艱難的事，因為大家的唱法都各不相同。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了平さん，他似乎將生日歌與意大利名曲《我的太陽》搞混在了一起，並用一種無可阻擋的氣勢帶偏了所有人。
Reborn壓了壓帽檐，似乎也說了句什麼。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了雄渾的歌聲裡，只有離得最近的少年聽見。
接著，嬰兒不知道從哪掏出一根指揮棒，以十分專業的動作進行著指揮。在嘹亮的《我的太陽》版生日快樂歌中，奈奈端著生日蛋糕走近，場面迅速從溫馨感動變成了搞笑鬼畜。
……確實是又搞笑又鬼畜沒錯。
但是，沢田綱吉卻沒有像平常那樣大聲發出吐槽。他只是呆呆地望著大家，目光自每一張喜悅的笑臉上流連而過。他衷心地希望眼睛能變成一台精密的攝影機，將此時此刻毫無遺漏地記錄下來。
希望大家能一直一直像今天這樣待在一起。
在吹熄蠟燭以前，少年許下了這樣的願望。
就這樣，沢田綱吉度過了一個非常開心的生日——是自他有記憶以來，最最開心的一個；同時也是往後很漫長很漫長的人生中，一切熱鬧開懷的起點。
--
生日派對進行到中途時，發生了這樣一件插曲：
「抱歉！因為是多年沒見的老同學突然回國，」奈奈雙手合十，做出了十分抱歉的表情，「媽媽果然還是覺得應該去接下機……！」
「原來老同學要來拜訪的事是真的啊……」沢田綱吉撓撓頭發，反正現在他已經康復了，在意的倒是其它方面，「但是，是凌晨的航班，媽媽一個人不要緊嗎？」
「放心吧，媽媽好歹也是成年人；而且和百合子她們約好了在機場碰面。」感知到少年的關心，奈奈不由眉眼一彎，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但是，讓小綱晚上一個人在醫院也不太好……」說著，奈奈猶猶豫豫地轉向了碧洋琪，似乎是想托她照顧。
「媽媽，我一個人也完全沒問題！現在就出院都沒問題！」沢田綱吉趕忙道。
「欸，但是醫生說過，還是再留院觀察一晚比較好。」奈奈明顯猶疑不決。
少年看著抱著手臂不置一詞的碧洋琪，目露絕望：開什麼玩笑，比起照顧他，碧洋琪明明更可能找個機會把他毒死。畢竟她滿腦子都只想著和Reborn雙宿雙飛……
「這個世界上能讓我照顧的只有Reborn和隼人。」碧洋琪冷哼一聲，「況且比起我，這裡不是還有另一個更加合適的人選嗎？」
她突然把優拉了過來，單手摟著她的肩膀，姿態就像姊姊關照妹妹般親密。優有點不適應，身體不由得一僵。
「欸，那，可以拜托小優嗎？」奈奈也轉向她，眼睛亮晶晶的。
接收到她明亮又殷切的目光，優微微一愣，猶豫片刻後才道：「我晚上還有打工，結束後到醫院大概九點半。如果奈奈伯母覺得時間上沒問題的話……」
奈奈還沒說什麼，沢田綱吉先有點坐不住了，「等、等等！那個時間也太晚了，我一個人也不要緊，學姐還是先回去……」
「我到時去你打工的地方接你，」碧洋琪不耐地打消了少年的憂慮，又對著他們道，「而且，你們今天都還沒怎麼單獨相處過吧。重要的生日，難道都沒有什麼想對彼此說的話嗎？」
聽她這樣說，少年少女情不自禁地望向對方。目光相觸的瞬間，優的眼睫飛快地顫了顫，下意識將書包往身後放了放。
「我知道了。那麼，我十點鐘再過來。」她沒顯露出什麼表情。
褐發少年則訥訥地點點頭，心裡還是覺得碧洋琪的提議胡來。但是另一方面，因為學姐也開口應允了，所以他根本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
之後，大家一起鬧騰地開了生日派對。因為還要打工，所以優最早離開；她離開後不久，京子和小春也起身告辭，由了平負責護送；
山本走的時候帶上了藍波，獄寺離開得最晚——倒不如說，他根本沒有離開——因為不小心目擊到摘下護目鏡的碧洋琪，獄寺胃病復發，所以就地住院了……
之後，奈奈一直陪少年到了十點。在優准時過來後，她又說了些感謝的話，這才匆匆趕往機場。
病房門輕輕闔上。被留下的兩人四目相對，氣氛莫名變得有點微妙。
也正是到這一刻真正來臨的時候，沢田綱吉才終於反應過來碧洋琪的提議究竟意味著什麼——
生日的最後兩小時，竟然是和優學姐的單獨相處，而且還是在這樣的深夜裡什麼的！
房間裡靜得只能聽見她走近的腳步聲。他內心的小人一時間無比恐慌：
這種時候…像是這種時候，他到底應該怎麼辦啊啊啊啊！？
--
在褐發少年含羞帶怯的目光中，優默默拉開病床旁邊的椅子，然後打開書包抽出課本，開始了今天的學習。
沢田綱吉：「……」
「你早點睡覺。」她輕聲道，「光線會不會太亮，要不要把床頭燈關掉？」
他趕緊搖搖頭，不想打擾到她做事，干脆就枕在枕頭上，靜靜看著她學習。
房間裡一時只剩下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她眼簾低垂，側臉在燈下溫潤寧靜。
「怎麼一直看著我？」過了一會兒，優冷不丁問，但是大半的注意力還放在書上。
「呃……」她問得直白，讓沢田綱吉有點臉紅。他覺得既然在交往，這時候就該說些情侶間才會說的話來彰顯親密。但是仔細想想，又不知道具體該說些什麼。
「因…因為學姐很好看？」少年猶豫一會兒，勉強吐露了肉麻的話語，然而用的還是試探的口吻。
「……」
優筆下一停，於無聲間望過來的眼神與其說是「羞澀」，倒不如說是清晰表達出了「你是笨蛋嗎？」的含義。
沢田綱吉頓時心虛移開了視線。看到她掛在椅子旁的書包，他忽然一怔，想到今天還沒有收到她的禮物。
也、也不是說優學姐一定得送他禮物。少年想。她自己的日子都過得那麼拮據；比起把金錢浪費在給他准備生日禮物上，他倒更希望她能對自己好一點。
但是，他心裡又隱隱有種感覺，覺得她不可能是毫無准備的——
感知到從右側傳來的、混雜著期盼緊張和猶豫的目光，優的思緒不由一頓。盡管視線還在和開頭的數學題纏鬥，但她的部分注意力還是分散到了身後的書包。
那裡面靜靜躺著她為今天准備的東西。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刻，她又開始猶豫要不要送出去。
想到這兒，優握著筆的手微不可查地一緊，但很快又若無其事地繼續著書寫。
她原本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少年卻如同注意到了什麼一般問道：
「學姐，怎麼了嗎？」
「…我在想要不要給你補習，」優慢條斯理地說，「如果你現在確實是睡不著的話。」
他立馬哭喪著一張臉，「學姐，求你饒了我……」
優唇角劃出淺笑，扭過頭去看他，發現少年乖乖靠著枕頭，白皙的面孔在床頭燈旁呈現出微黃的暖意，失望在他眉宇間落下淺淡的陰影。
她心裡微微一動，一直壓在舌尖的話語便自作主張地從唇邊溜出了，「還有，剛剛突然想起來，我還沒把生日禮物給你。」
「欸，學姐給我准備了禮物嗎？！」沢田綱吉的眼睛一下子亮起來。
「嗯…三浦さん建議我做玩具公仔。正好之前子安老師在課上也有教過。」看到他的表情越發期待，優立即又道，「…但是不太成功。」
「怎麼會！」沢田綱吉坐直了身體，滿心滿眼都是喜悅，「只、只要是學姐做的，我肯定會喜歡——我會珍藏一輩子的！」
優動作一頓，「說得太誇張了。」
盡管面色平淡，但她臉上還是現出了淡淡的紅暈，在燈下好看極了。褐發少年看得心裡一癢，剛想再傾身湊近一點，就被她拋來的袋子打斷了動作。
「我可以拆開嗎？」
得到她矜持的首肯，少年當即火急火燎地拆開袋子，將柔軟的禮物握在了手中。
「欸，好可愛的河馬！」他低頭看著手裡小巧的玩偶，同時心裡也不免疑惑：一般來說，會有棕色的河馬麼？
優定定看他三秒，而後面無表情地說，「這是熊。」
沢田綱吉：「……」
他一邊虛浮地「欸」了一聲，一邊大腦瘋狂轉動，想著該怎麼找補回來。
但是這時，優已經收回視線了。
「我小時候有過一只類似的……算是護身符一類的東西吧，可以放在衣服口袋裡。」她盯著課本，筆在草稿紙上寫寫劃劃，「你不喜歡也沒辦法……嗯，我要繼續學習了。」
「怎麼會，我超級喜歡！」少年試圖用誇張撲騰的肢體動作表達出此刻內心的喜悅——雖說是一只長得像河馬的小熊，但這可是學姐親手做的，所以他越看越覺得可愛。
「謝謝學姐！我會一直帶在身上的。」他斬釘截鐵地說道，邊說邊露出一個幸福的傻笑。
優在草稿紙上塗畫計算的速度變慢了一點。盡管她眉眼間還是沁著某種沉迷理科習題的冷酷，但眼神似乎柔軟了一瞬。
「…隨便你啦。」她輕聲說，「生日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以為這樣就結束了嗎？不是的，生日篇還有一章！『多動症』蚊子是私設，應該勉強算是符合夏馬爾治病的設定……吧。不行也不管啦（喂）玩偶當護身符的靈感來自Downton Abbey~嗚嗚嗚嗚王國之淚來了來了，但我發誓一定要完結這篇再開始玩的，嗚嗚嗚嗚快讓我寫！快點讓我寫完——！！！
第88章 枕頭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都很安靜。
優繼續學習，沢田綱吉就望著她的側臉出神。
和他完全不一樣，學習對她來說好像是件行雲流水的事。即便偶爾有停頓，也絲毫看不出中途卡殼、或是冥思苦想的跡像。
優學姐不光要學習，還要兼顧打工和生活。每個人的一天都只有24小時，她過得肯定比他辛苦和努力多了……少年將玩偶握在手中，目光在她臉上淡淡的黑眼圈處停了停。
「還不睡嗎？」優突然道。
他頓時有點尷尬：還以為剛才偷瞄的視線很隱蔽，學姐不會察覺到呢。這時，他又看見她闔上了課本，將身體轉了過來。
「學姐做完了嗎？」
「嗯，只是稍微復習一下，本來也用不了太長時間。」她說，「早點睡吧，馬上就到凌晨咯？」
「欸，原來已經到這個時間了啊……」沢田綱吉瞥一眼床頭的時鐘，這才發現現在已經十一點四十分了。
也就是，他的生日還有二十分鐘就要結束了。
少年突然察覺到了心境的奇妙變化。明明從前覺得生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現在，心裡竟然有種戀戀不舍的感覺……
「奈奈伯母留了毯子，」優拿筆揉揉眉心，「我也去沙發那邊躺一下。」
「這怎麼行？」沢田綱吉立即道，「我去沙發睡，學姐還是好好休息——」
「我答應了伯母照顧你，」優一挑眉，「哪有讓病人去睡沙發的事？」
「那，」少年猶豫一下，但沒思考太多，「那一起睡？」
此言一出，優立即面無表情地望著他。沢田綱吉在她的注目中反應過來自己究竟說了怎樣的提議，臉先是漲紅，而後又慢慢變得煞白。
「我…那個意思、不是，我——」他語無倫次地解釋著，慌張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給她跪下了一樣。
優看看他驚慌失措的樣子，突然將筆放到一邊，點了點頭。
「可以。」她慢吞吞地說，「但是，不可以做奇怪的事。」
「我才不會呢！」褐發少年大叫道。他恨不得向神明發誓，證明自己的提議是完全純潔、毫無邪念的。
然而，當她走到床的另一邊，並在床沿坐下的時候——望著她窈窕纖細的背影，少年突然又是一陣心虛緊張。
他腦子裡好像有兩個小人在吵架，一個高聲勸他放棄無謂的掙扎抵抗，快點遁逃到沙發去；另一個則說不能動不能動不能動，再多堅持一會兒、只要再多堅持一下就好啦！
優掀開被子，發現少年直挺挺地仰面躺著，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胸前，如果忽略瞪得像銅鈴一樣的兩只眼睛，儼然是一具十分合格的木乃伊了。
優：「……」
床上只有一個枕頭，被褐發少年占著。他現在的全部神思都飛在天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點。優想了想，將奈奈給的毯子折了幾疊，充作一個簡易的依靠。
「我關燈咯？」她說，然後看到沢田目不斜視，十分僵硬地努了努下巴，大概是點頭的意思。
隨著「啪嗒」一聲輕響，房間裡重回黑暗。擺在床頭的時鐘嘀嗒嘀嗒響。夜色清透如流水，在二人之間靜靜地流淌。
他們陷入一種詭異的狀態：睡意全無，但沒人說話；都希望快點睡著，但是都知道彼此清醒。
「…學姐，你睡了嗎？」片刻後，沢田綱吉遲疑著問。
優從鼻子裡「嗯」了一聲，想偽裝出快要睡著的假像。但她很快發現這樣沒用，安靜下來的時候，身旁躺了一個人的事實反而前所未有地放大了。
她索性側過身，去看旁邊的褐發少年。他睡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在關掉燈以後，就變成一道模糊的影子，只能看出一點柔軟的輪廓。他還是仰面躺著。
「…沢田呢，睡了嗎？」她輕聲問。
「沒有。」他很快回答。聲音仍然硬邦邦的，叫人莫名聯想到電視機裡的薄荷味牙膏廣告。
一陣沉默。優開始思考要不要回沙發上睡，正琢磨怎麼開口的時候，少年便又干巴巴道：
「今年的生日…好熱鬧。沒想到大家都過來了，嚇了我一大跳。」
「嗯，但是沢田很開心吧？一直在笑喔，下午的時候。」
他沒說話，但依稀是又露出了個靦腆的笑容。她不由在心中嘆息，覺得少年容易滿足，想要的東西其實那麼少。
「說起來，學姐的生日是什麼時候？」
她收回思緒，猶豫一陣後才道，「3月24日。」
「欸，原來已經過去了嗎……」他似乎非常失望，連發尖都耷拉下去一點。
「嗯，那時候的沢田還是個小學生喔。」她不動聲色地作補充。
「…但是明年！明年的那時候就快要國二了！」他聲音變大了一點，不甘示弱的樣子。
「誒呀，這樣嗎，真是了不起。」優就故意用和小孩子說話的口吻逗他。
等看到他的氣勢果然變得低落，她就又想伸手揉揉他的臉頰，讓他打起精神。可是一想到現在躺在同一張床上，又覺得還是避免像這樣的肢體接觸比較好。
他們重新陷入沉默。房間裡只剩下時鐘發出的滴答聲，時間慢悠悠地往前，她感到他有什麼話想說，沉默中有種無形的勇氣正在積蓄，不會倒退的指針正推著他走。
「學姐…今天馬上就要結束了。」他吞吞吐吐地開口。
優「嗯」了一聲，隱隱預感到了他想說什麼。
話到嘴邊，他似乎多了一點勇氣，試探著道，「那…我能不能趁著最後幾分鐘，再問一個問題？」
她不鹹不淡地應了。得到應允，他反而陷入了更大的困境。透過黑暗，優仿佛能直接看到少年蹙著眉頭、反復斟酌措辭的模樣。
「難道說，還是之前女子會時的那個問題？」她靜靜問道，主動幫忙解了圍。
「……」
他瞬間不說話了，是承認的意思。
「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沢田卻還是好奇嗎？我喜歡你的原因。」優故意發出嘆息，「在明明已經躺在同一張床上了的現在？」
她刻意壓低了嗓音，話語便自然拖出一點曖昧的腔調。
假如放在平常，他的注意力百分之百會被這句調侃分走一些。可是現在，褐發少年仍然全神貫注，緊張得連呼吸都屏住了；就好像她手中握著掌管他生死的繩子，一牽一引皆觸及要害。
見他這麼認真，優無可奈何，只好跟著陷入思考。
然後兩分鐘過去了，她還是一句話都沒說。
「…想…想的時間也太長了吧！？」沢田綱吉屏息屏到面色發紫。他又等了等，直到疑心她是睡著了，終於忍不住轉過了身——
猝不及防間，少年的視線直直撞進了那雙淡琥珀色的眼眸。他沒料到轉身後會和學姐離得這麼近，她的瞳孔如同湖泊，溫柔地盛著他的倒影；柔軟的呼吸近在咫尺，與他紊亂的氣息交錯。
沢田綱吉的意識哢吧哢吧往後仰著脖子要拉開距離，身體卻紋絲不動。
但是，當發現學姐完全沒意識到距離的拉近，且臉上正流露出一種半是疑惑半是苦惱的神情時（她連做數學題的時候都不會露出這種表情），少年內心的羞澀頓時化作了冰封的渣渣。
「欸，難道說…其實不知道嗎？」他一眼看穿了她的想法。
「怎麼會。」優先是很快否定了，但緊接著又沉默不語，半是好奇地打量起他來。
「…怎、怎麼了啊？」少年被這種目光看得毛骨悚然，語氣不由變凶了一點。
與此同時，他又注意到，原來她只枕著一張疊起來的毯子，於是趕忙抬起頭、把自己的枕頭往中間推了推。優沒有拒絕，將頭靠在枕邊望著他；淺栗色的發絲散落，散發出好聞的香味。
沢田綱吉又有點臉紅，但沒有躲開視線。
「只是突然發現，」她慢慢地說，「我喜歡沢田的原因可能比想像中淺薄。」
聽到這個形容詞，沢田綱吉備受打擊：淺薄的原因、難道說是因為臉嗎……可他又不是獄寺君或者山本那樣帥氣的男生，能夠讓女生第一眼就產生好感。該不會，她又要說些二號機之類的話吧？
「以前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喜歡上誰。」優在這時靜靜道，「喜歡是種短暫的心情，我以前總覺得…人與人的關系是靠更堅實的東西來維持的。」
「…什麼東西？」盡管知道這是與問題完全無關的話題，沢田綱吉還是忍不住問道。
「比如說共同的利益，目標，或者血緣？」她聲音很輕，好像自己也不能確定。特別是在提到「血緣」時，她眼中閃過某種淺淡的悲哀。
「但我和沢田之間就完全不存在這些更『堅實』的東西，」優頓了頓，「非要說的話，也就是一開始的時候，為了打掃道場而共同努力了一個學期……」
「…努力了一學期的人是我，你根本一個月不到就徹底放棄了啊喂！」少年覺得十分有必要糾正她。
「好吧。」優微微一笑，「那，說不定，我就是因為這點才喜歡上沢田的。」
猝不及防間被直球攻擊。少年臉一燙，心裡一方面覺得這個理由糟糕透了，另一方面又感到其中藏著什麼更深切的東西。
「我本來以為，需要很嚴苛的條件才會放任自己喜歡上誰。比如說吊橋效應，對方對我有救命之恩——」
「學姐你明明說過，那種情況會懷疑對方別有所圖，想把你拐去黑市割腎……」
「嗯，我說的每一句話都牢牢記得。說不定這個才是我喜歡沢田的原因。」優說。等到他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她才又接著之前的話道，「再比如，對方見過我最狼狽的樣子，又在合適的時機安慰了我。」
這在他們之間倒是有先例可循。
「但仔細回憶的話，那時積攢的好感好像還沒有沢田每天幫忙打掃道場的時候多。」
「…你對這點到底是有多執著啊！」
優又笑笑，難得有點隨意，就好像是惡作劇成功了一樣。
「所以我想，會喜歡上沢田，大概並不是因為一起經歷了多少特別的事。」她的頭稍微在枕頭上動了動，「說不定完全是因為偶然性。」
聞言，他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因為偶然，才會相遇。然後偶然間，沢田決定留在弓道社；偶然間聽到沢田說出我以前說過的話；偶然間品嘗到沢田做的美味的食物；偶然間牽住了手，然後不想放開。」說著說著，優突然面露遲疑，「嗯……怎麼辦，這麼一想，我好像真的不清楚喜歡沢田的具體原因。」
可是他的眼神變得很柔軟，仿佛已經得到了答案。
「喜歡就是這樣一種難以捉摸的心情，不知道從何而來，說不定哪天就會消失。時至今日，我也還是這麼想。」她的眼神很溫和，卻又透著說不出的冷漠與孤單。
少年明顯不太贊同，剛想開口，就又被她的話堵了回去。
「但就算這樣也沒有關系。」她輕聲說，「我還是會喜歡沢田。」
「……」
他們都沒說話，但都能感受到某種湧動在空氣中的、柔和的情愫。
優突然主動湊近了一點，清淺的親吻落在少年的側臉。她本想像先前親/熱時那樣捧著他的臉頰，但手肘被他托著，自然地環在了脖子。
唇瓣一觸即離，距離卻未立即拉開。優拿鼻尖蹭蹭他的，呼吸仍然親密纏繞。她感到沢田的手來到腦後，但在更加靠近以前，少年暖褐色的眼瞳中透露出小心翼翼的征詢。
她點點頭，眼睛微闔，被月色浸得透白的臉逐漸隱沒入黑暗；純白的月光下，沁涼的發絲滑過枕頭，被他用手指輕輕托住。
溫熱的觸碰落在嘴角，他的呼吸顫動，鄭重又依戀。
「我會永遠喜歡學姐。」沢田綱吉輕聲說，反駁的是她先前說的、有關「喜歡會消失」的言論。
「這樣嗎。」優笑了笑。
「學姐不相信麼？」
她低低地嘆息一聲，與他額頭相抵，「我只是沒有見過。」
少年摟著她的手不由緊了緊，「那麼…我會向你證明。」
他沒有使用敬語。優被這種老成肉麻的口吻逗笑，伸手擰了擰他的耳朵，「你要怎麼證明？」
「痛痛痛…」褐發少年頓時原形畢露，顯示出極度天真執拗的一面，「只要我一直一直喜歡學姐，就能夠證明了！」
「喔，是嗎？」她又捏捏他的臉，明顯是對待小孩子的方式；結果被他抓住時機偷襲成功，便又被激起了其他意義上的好勝之心。
床頭櫃上，時鐘的指針剛好轉過零點，植物柔軟的枝葉向外延伸，模糊了戀人的絮絮笑語。
又到了新的一天。
作者有話要說：
生日篇應該是最後一個純日常。正文3/4進度達成，之後會慢慢開始帶文章主線玩and邁入收尾啦~
第89章 聯合彙演
學校，天台。
秋風呼嘯，落葉橫掃。
三年A班的兩名學生正處在緊張嚴肅的對峙之中。
「優同學……」來人推推眼鏡，「關於這件事的意義之重大，我就不多作贅述了。最重要的是，有能力完成這件事的人選，數遍全校也只有你一個——」
他絮絮叨叨，臉上寫滿志在必得。
「換言之，你非得答應不可！」
站在他對面的少女面無表情斬釘截鐵：「請恕我拒絕。」
她轉身欲走，結果卻被一排眼鏡男攔住了去路。每個人都一臉嚴肅，一模一樣的黑框眼鏡閃著一模一樣的反光，看起來嚇人極了。
優冷冷道：「讓開。」
她自帶一股莫名可怕的威壓，人牆噤若寒蟬，但還是一動不動。班長さん大搖大擺走到隊伍最前，定定與她對視三秒，然後——
「拜托了，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他做了一個標准的土下座。身後的眼鏡男們也紛紛效仿，齊齊撲到了地上：
「前輩，請你務必幫幫我們，拜托了！」
就在這時，樓梯間傳來著急忙慌的腳步聲，天台門被一把推開了。
「學姐，Reborn說你被圍堵…欸？？？」
望著天台上跪滿一地的壯觀景像，沢田綱吉直接變成了豆豆眼。
班長さん機敏地朝他這邊望了一眼。褐發少年的到來似乎開啟了什麼浮誇的演繹開關，只見班長さん突然膝行向前兩步，指著少年義正言辭：
「優同學，你不管在下也就罷了！但是對於社團後輩兼男友的阪田氏，難道你也要無動於衷麼！？」
沢田綱吉沉默三秒：「你在對學姐說什麼奇怪的話啊！還有、阪田氏又是誰啊！？」求人的時候，至少也應該把他的名字記對吧！？
可班長並不理會，反而更加進取道：「聽說校園祭的聯合彙演，弓道社至今都還沒有提交節目單吧？」
少年被一下問住，頓時支支吾吾：班長さん說的確實是實情。之前開社團全體會議的時候，他因為走神，結果把關於校園祭聯合彙演的事項漏得干干淨淨。直到不久前住院時收到草壁學長的催促，他才知道還有這麼個東西要准備……
「身為弓道社的現任社長，你准備如何應對這次危機？」班長さん拿出了記者提問般的氣勢。
「呃…我打算…到時大家一起上去唱首校歌什麼的？」沢田綱吉冷汗直流，勉強敷衍道。
他心裡想的卻是：反正現在離校園祭只剩下兩周不到的時間，無論准備什麼都來不及。到時候干脆請假不去算了。
「這是何等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啊！」班長さん感慨道，「真不愧是你啊，阪田！」
沢田綱吉：「……」這個人果然很討厭！
「但是，現在就有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班長さん浮誇地劃動一下手臂，「這次彙演，你們弓道社要不要和我們新聞社聯合進行？」
「欸？」沢田綱吉猶豫地望著班長和他身後的眼鏡男們。他們的眼鏡鏡片統一閃著詭異的光彩，嘴角也都掛著意味不明的笑容。老實說，莫名讓他聯想到了青學的乾學長……
「這次彙演的節目我們這邊已經搞定99%了。弓道社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掛個名。」班長さん搭著他的肩膀，「怎麼樣，很不錯吧？只要你答應一個條件——」
一邊這麼說著，班長さん一邊拼命朝著優那邊使眼色，用力如同眼角抽搐。
「想都別想。」優說。
「前輩，我不可能替學姐做出決定啊……」沢田綱吉也說。
班長さん用力把他勾到了優面前：
「優同學！你好好看看阪田這張倒霉的小臉！」
「說誰一臉倒霉啊！？還有，我才不叫阪田！」沢田綱吉瘋狂掙扎。
「如果彙演失敗，他一定會被風紀委員會的人殺死的！現在能救他的只有我們新聞社，只要你答應加入我們的節目——」
他慷慨激昂的陳詞很快就被少女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
「弓道社的現任社長是沢田。我尊重他做出的一切決定，但不會替他承擔風險。」
她言辭冷酷，幾乎算得上是不近人情。班長さん聽了一愣，扭頭望著少年：
「她是不是不喜歡你啊？」他壓低了聲音問。
沢田綱吉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優淡淡掃了一眼。
「沢田，吃午飯去麼？」她問，明顯是不想再在這裡多做糾纏。
「好…好的！」少年趕忙應了，又抱歉的朝班長さん點點頭，小跑著追上了少女。
天台上徒留新聞社的眼鏡男們排排站立，一同沐浴著蕭瑟秋風。
「哪有關系這麼冷淡的情侶……」班長さん一臉篤定，「我看他們兩個是離分手不遠了。」
他的話引起附和聲一片。
--
弓道場，廊邊。
現在已經算是深秋，樹葉掉落，枝干都變得光禿禿的。偶爾有烏鴉在枝頭棲息，歪頭注視著僻靜的道場，以及零星響起的暗昧低語。
「…唔、可以了。」
優偏頭躲避，差點就要撞到身後的柱子。但腦後及時出現一只手，實際的觸感是溫熱的。
「學姐，沒撞到吧？」沢田綱吉輕聲問。
「…沒有。」她不欲讓他察覺到凌亂的呼吸，簡短回答後便微微抬頭，方便他撤回手。
但他沒有離開，反而順勢揉了揉她的頭發。
他最近好像很喜歡這樣。優想。沒大沒小。
「再、再親一下臉好不好？」他低聲求她，眼神溫馴，似乎對她背靠柱子退無可退的境地毫無察覺，還有不斷向前靠近的趨勢。
「不行。」優盯著少年抿緊的嘴唇看，心裡清楚他是個騙子，既黏人又不講信用。
聞言，他露出失望的神色，但還是乖乖撤開了身體，並作勢要去拉她的手。
「也不可以。」優一下將手抬高，決意要給他一點教訓，免得他真的得意忘形。
「以後不能在道場做這些事，這裡可是神聖的場所。」她一本正經地說。
「喔……學姐，對不起。」或許是自知理虧，沢田綱吉老老實實向她低頭道歉。原本蓬松的褐色頭發都垂落下去，顯得有點沒精神。
「好了，那現在快點到這邊來坐好。」優滿意地點點頭，「我要用沢田的膝蓋睡覺。」
沢田綱吉：「……」
--
幽暗私密的空氣褪去，秋日午後的陽光穿過光禿禿的枝頭，將道場的地板照得一片金黃。
優舒服地靠在少年的膝蓋上。原本還做不習慣的動作，經過幾乎每天的重復，已經算得上是駕輕就熟。他們照例聊了會兒天，班長さん剛才的那一出鬧劇無可避免。
「欸，原來是舞台劇嗎？」沢田綱吉有點驚訝，不過想到班長所屬的新聞社，又覺得合理：那個人的話，大概很擅長寫劇本一類的東西吧……
「那，班長さん是想找學姐出演裡面的角色麼？」
「嗯。」她覺得直射過來的陽光有點刺眼，正想躲避，眼前便落下舒適的陰影——少年很自然地將手橫在她面前充作遮光板。
他似乎還記著她「不准靠太近」的警告，所以努力保持著距離。落下的目光無辜又溫柔。
「秋季學期了，他應該也已經退社了才對……」優順著原本要說的話到一半，突然很認真地抬眸看他。
「…會覺得不開心嗎，」她輕聲問，「我說不會替你承擔風險的時候？」
「欸？」少年一愣，繼而很不好意思地撓撓臉，「倒不如說，其實還挺開心的……」
「為什麼？」這回輪到優愣住了。
「嗯……因為本來就是我的問題嘛。」想到是因為當初自己沒認真聽講才鬧出漏聽彙演節目的烏龍，少年眉眼間不可抑制地浮上了心虛的色彩。
假如放在以前，優學姐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把他納入保護的羽翼之下。但是，比起一直依賴她，他還是更喜歡現在這樣兩邊平等的相處模式……
少年的心態在不知不覺間產生了變化。但是，這些話如果就這樣說出來，好像又有點羞恥。因此，他只是斟酌著道：
「學姐並不想演舞台劇吧？而且，本來你學習和打工就很忙了……不需要為了我的失誤而勉強自己。」
優靜靜地看著他，突然覺得他變得有點陌生。從前那個一遇到事就揪著腦袋問她「到底該怎麼辦！？」的少年，有一天竟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叫人有點感慨。
「但是，下個月的校園祭可怎麼辦啊……草壁學長說今天必須提交節目單了，」沢田綱吉揪著頭發愁眉苦臉，「該不會真的要上台唱校歌吧？」
優：「……」這樣看來，他也不算是完全有了長進。
「——正是如此。」道場內忽然憑空響起稚嫩的童聲，附和的竟然是她堪堪產生的心聲，這樣的事實稍微有點討厭。
優從少年膝上坐起來，注視著不遠處的嬰兒。盡管她保持住了表面的平靜，但內心還是不免猜測，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潛伏在那的……
相比起她，沢田綱吉的反應就激烈得多了：「說了多少次了、你不要突然出現…你這是什麼打扮啊！？」
Reborn穿著一件小小的格紋馬甲，手裡還拿著一只巨大的喇叭，儼然是一副導演裝扮。
「誰讓你一直耽於享受，不務正業呢。」嬰兒維持著天真的表情，魔音從喇叭內不斷湧出，優和沢田綱吉都不由捂住了耳朵。
「知道了、我知道了！」少年當即大聲告饒，「你這次又想做什麼啊？」
「當然是校園祭的節目准備了。」Reborn奶聲奶氣地說，「和新聞社的聯合彙演可是個很好的機會，所以你們兩個都得參加。」
作者有話要說：
突入校園祭篇歐耶！最近瘋狂缺覺，腦霧症狀有點嚴重，寫出來的幾章都不是很滿意。
我不確定我再調整調整，如果還是不行，這周剩下的幾天會隔日更+修前文保一波質量_(：з」∠)_然後下周再把更新量補上。
第90章 角色
此言一出，優與沢田綱吉立即對視一眼。
「什麼叫很好的機會？」少年率先發出抗議。難道mafia還有什麼奇奇怪怪的舞台劇風俗嗎？
他本想這麼發出質詢，但是顧忌到優學姐在場，只好努力把這句吐槽憋了回去。
「我們的世界可是很殘酷的，尤其是像彭格列這樣龐大的家族，被聯合針對也是常有的事。因此，學習與其它勢力協作共存，這也是成為首領的必修課。」Reborn站在原地，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你到底在亂說什麼東西啊！？」沢田綱吉朝他吼。
聽到嬰兒話裡一連串的「彭格列」、「首領」、「我們的世界」，少年急急轉向一旁，勉強笑著道：
「學姐，你不要聽他胡說八道，這個是我們在玩的——」
「Mafia游戲，對吧？」優輕飄飄補上了他的話。
盡管直覺她現在的態度不太對勁，但少年一時也找不出其它端倪，只好訥訥地點點頭，暗自祈禱她永遠不要發現Mafia的事才好。
「就算是有教學意義，很遺憾，我對舞台劇不感興趣，時間安排上也不允許。」優看著Reborn說道。
聽她這麼直白地拒絕Reborn，沢田綱吉嚇得冷汗直流，趕緊擋在他們中間，生怕嬰兒會被惹怒，然後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手/槍來指著她……
優對他的擔憂恍若未覺，向著他們優雅頷首道：
「午休時間快結束了。那麼，我就先回去了。」
她走出幾步，身姿娉婷，就在她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嬰兒壓壓帽檐，嘴角微勾：
「聽說這次彙演，會有文部科學省的官員前來觀看。」
優腳步一頓。
「說到日本的文部省，似乎是和教育部門掛鉤吧。」嬰兒淡淡道。
「…確實是這樣沒錯。」優同樣語氣平淡。
沢田綱吉左看看右看看，覺得他們既像是話裡有話，又像是在做什麼無形的交鋒。
「聽說，彙演的前三名會由文部科學大臣親自頒發獎章。像這樣的經歷，在這個國家的某些場合有點作用吧。」Reborn點到即止，「比如高中的入學面試……」
下一秒，優直接站回了褐發少年旁邊。
「好快！」少年驚得雙眼暴突：她果然是會閃現吧！？
「沢田，」優面色不改，「目標是第一。」
「你態度變得也好快啊喂！」剛剛還在說對舞台劇沒興趣的人是誰啊！？
吐槽歸吐槽，看她露出這種堅定的眼神，沢田綱吉就知道：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而且，參加舞台劇就可以應付掉草壁學長的催促，輕松度過校園祭，好像也不是什麼壞事嘛……
「我明白了……」他應了一聲，但轉眼就看見了嬰兒意味深長的笑容。
沢田綱吉不由毛骨悚然。過去慘痛的經驗告訴他，這家伙絕對又在打什麼壞主意！
--
新聞社，彩排地。
「什麼，你們又改主意了？」班長さん推推眼鏡，將信將疑地看著他們。
沢田綱吉還以為他絕對會說什麼刁難人的話，沒想到，班長只是點點頭，干脆又平淡地答應了：
「那就太好了。找不到合適的人選，我還在頭痛要怎麼辦呢。」
說著，他打開門，讓出了位置：
「快點進來吧。我給你們大致講一講劇本的內容。」
這次舞台劇的故事由班長さん親自操刀。考慮到校園祭上各個年齡段的觀眾都有，所以改編自耳熟能詳的童話故事。沢田綱吉小時候也聽奈奈講過，記得大概的劇情。
很久以前，王國裡有位不愛笑的公主。國王在全國發布告示，誰能讓公主露出笑容，就能娶她為妻。許多人被公主的美貌，還有國王許諾的榮華富貴吸引，然而使盡渾身解數，都無法令公主展顏。
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是位貧窮但心地善良的農夫，在前往王都的路上，他因自身的善良結識了許多伙伴，最後又在他們的幫助下成功逗笑了公主。
從此以後，公主與農夫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
聽完班長的講述，優和沢田綱吉雙雙陷入沉默。
「原來班長さん喜歡這樣的故事，」優涼涼道，「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她語氣淺淡，依稀是藏著某種委婉的刻薄，根本聽不出是嘲諷還是真心誇贊。但是看班長的反應，明顯是當成贊嘆照單全收了。
「不止如此！」他自豪地一撩頭發，「就算是這樣普通俗套的童話故事，經過我的改編，也能煥發出新的生機——」
在他身後，新聞社的眼鏡男們正吭哧吭哧繪制著背景圖。明明應該是西方故事，但圖上竟然畫著古色古香的竹子與樓宇。
「不光是把背景換到了日本古代，還在裡面融合了各國文化。特別是開頭部分，靈感撞擊的瞬間，記得是一個寂靜的雨夜……」班長さん滔滔不絕，看起來能一個人講三個小時。
「…你要我們扮演的角色是？」優默默打斷了他。
「優同學毋庸置疑，要扮演的當然是『公主』一角！」班長さん說，「我的眼睛不會出錯，你身上有種出眾的古典氣質，這個角色數遍全校也非你莫屬。」
果然是公主的角色嗎……沢田綱吉看一眼優，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平淡地點了點頭，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學姐內心並不喜歡這樣的安排。
這時，班長さん又轉向他，目光猶疑。少年幾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體育課上男生分組活動時，不想要他加入的同學都會露出相似的眼神。
「現在其他角色都已經有人飾演了，」他說，「阪田的話…嗯，就辛苦你幫忙搬運道具吧。」
被、被分配打雜了。
沢田綱吉心裡五味雜陳：這麼明顯地不被看重，要說開心肯定是不可能的；然而不用上場，也就不用花時間記台詞做准備——想到這兒，他很沒出息地松了口氣，連被叫錯名字的事都懶得糾正了。
他看到優學姐微微皺眉，似乎是想說些什麼，於是趕忙在她開口以前應道：「好的，我明白了！」
--
工作內容敲定，班長さん就帶著他們去見其他參與舞台劇的同學。原本少年和優還是並肩而行，但是走著走著，扮演公主的優就被熱情圍住，身為雜役的沢田綱吉則被擠到了一邊。
「這位是負責飾演國王的……」班長さん為她挨個介紹。少女從容應對人群，溫和的態度中透露出冷淡，就好像是真的王室覲見一樣。
她時不時就要往他這邊看一眼。可是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到了最後，就連一點多余的縫隙都不剩了。
早知道，是不是還是應該爭取一個角色呢？這樣至少能站在學姐身邊。可是，這也不是他能決定的事……
褐發少年酸溜溜地嘆了口氣，正暗自後悔的時候，腳邊突然響起了熟悉的嬰兒嗓音。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去演個角色怎麼樣？」
「…你還真的會讀心術啊！？」沢田綱吉瞪著突然出現的嬰兒，但是說著說著，語氣又軟下來，「沒聽班長說麼，現在已經沒有名額空缺了……」
「只要再創造一個不就行了。」嬰兒說得輕描淡寫。
「欸，總不能這時候再麻煩班長さん修改劇本增加角色……」少年說到一半，看見了Reborn掏出的手/槍。
「你的意思是再創造一個空缺嗎！？」他的眼球頓時嚇得脫眶而出。
「你也該早點習慣Mafia的思維才是。」Reborn說，把少年「我才不要習慣那種東西」的抗議忽視了個干淨。
「等等等等！你不是說要鍛煉…什麼和其他勢力間的協作能力麼？都把人殺掉了還怎麼鍛煉啊！」
眼看這個硬核嬰兒就要在校園裡鬧出命案，沢田綱吉急中生智，搬出了先前他說過的話。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Reborn面無表情地抬眼看他，身後突然出現一塊金光閃閃的展示板。
「裡世界可不是什麼玩過家家的地方，不存在友好的互幫互助。更重要的，是在協作中一步步蠶食掉對方的勢力：讓其表面看起來一成不變，實際的主人卻換了一家……」
「你究竟在說什麼可疑的東西！？」沢田綱吉顫顫巍巍地指著展示板，「還有，為什麼舉例時用的圖片會是賭/場啊？」總覺得窺破了什麼超級肮髒的Mafia爭鬥！
這時，人群中班長さん的聲音突然暴躁：
「等等，男主角呢？！飾演農夫的桐谷同學到哪裡去了？」
話音剛落，立即有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了房間：
「班長さん，大事不好了！桐谷同學因為意外被卷入死亡游戲，現在生死未蔔，沒辦法參加演出了！」
「怎麼會這樣！？」班長頓時大驚失色，「不是都讓他平時少玩點游戲了麼？」
……不，在此之前，你們不是應該先關心下那位桐谷同學的安危麼？死亡游戲什麼的聽起來就超級可疑啊！
默默旁聽的沢田綱吉嘴角抽搐。
「這下可糟了，」班長面色陰沉地喃喃自語，「當初選中桐谷同學，就是看中他長了一張主角臉，特別是身上那種莫名吸引桃花的氣質……現在要到哪裡去找第二個像這樣的人啊？」
……難、難道說？
沢田綱吉心有所感，哢吧哢吧低下頭，與嬰兒陷入死寂的對視之中。
【到你出場的時候了。】他清晰地讀懂了Reborn眼中的潛台詞。
「不…不可能的！」少年本能地心生抗拒，「男主角什麼的…我根本做不到！」
舞台劇什麼的……他撐死了也只能演棵樹啊！
悠于 2023-11-12 13:28
第91章 排練
面對他的遲疑，Reborn奶聲奶氣地安慰道：
「聽好了，阿綱。你身上有種天生的失敗者氣質，這個角色簡直就是為你量身定制的。」
「等等，哪有像這樣安慰人的！？」褐發少年用吐槽的方式回避問題，「根本讓人振作不起來啊喂！」
然而，性格鬼畜的家庭教師才不會顧及學生的想法。
「那麼，要我來幫你一把麼？」Reborn面無表情拿槍指著他。
「…噫！？」沢田綱吉臉上瞬間現出驚懼，腦海中已經出現了自己當著所有人的面爆衣衝到班長さん面前祈求角色的畫面……那樣百分之一百會被當成是變態吧！？
「我知道…我知道了！」他頓時妥協，扭頭看看人群的方向，最開始的聲音細若游絲。
「那個……」
「怎麼辦！在這個關頭，男主角竟然中途跳水——我平時都讓桐谷少玩點奇奇怪怪的游戲了。再沉迷游戲，他就等著單身到死吧——現在要我再到哪裡去找一個男主角啊！？」班長抓狂的聲音蓋過了一切。
人群松動，優一眼看到了縮在後面的褐發少年。他目光游移著，手顫顫巍巍地舉了起來；比起毛遂自薦，更像是上刑場……特別他身後還有一個舉著槍的Reborn的時候。
「那個……我可以麼？」沢田綱吉縮著脖子，直到吸引到周圍人的目光，木已成舟，他說話才算順溜了一點。
「我對舞台劇很感興趣……」少年邊說邊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如果忽略僵硬上提的嘴角，他現在基本就是在哭的表情），「能讓我試試看麼，班長さん？」
「你？」班長以挑剔的目光打量著畏縮的褐發少年，然後逐漸陷入認真的思索。
「雖然一臉倒霉相，但關鍵時刻還是很有勇氣的嘛……要說農夫的氣質，也算是勉強吻合…真情侶的話，說不定也能自然地真情流露……」說到這，他懷疑地看看他們，「你們不會在排練中途分手吧？」
優淡定地搖頭否定。與此同時，沢田綱吉額頭蹦出一個井字，內心的小人大叫著「才不會啊！」。
見狀，班長さん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那好吧，既然如此，本次舞台劇的男主角就決定是你了——」他用手指指著褐發少年，自信一笑。
「要給我打起精神好好干啊，阪田阿綱！」
優：「……」
沢田綱吉陷入抓狂——這種時代劇炮灰一樣的名字是怎麼回事！？
他剛想出言糾正，班長さん卻已經走過來勾著他的肩膀，把他拉進了人群之中。
畢竟是擔當挑大梁的男主角，他因此收獲了與學姐相同的關注，雖說多半人的眼神都像是在說「你行不行啊？」之類的質疑。
少年的目光與優的對上。她眼中飛快地劃過一絲笑意，見狀，他趕緊掙脫班長的胳膊，跑到了她身旁。
排排站著時，她還是若無其事看著前方，聲音幾近淹沒在喧囂的人群中。
「加油啊，男主角さん。」
沢田綱吉臉紅了。他感覺到她用手背隱秘地蹭了蹭他的，小指若有若無地勾在他的手指上。他不好意思在大庭廣眾下牽她的手，只好跟著指節一勾，兩個人的小指扣住彼此，就像拉勾定下約定一樣。
…這麼一看，參加舞台劇好像也不錯。
這樣的想法堪堪在他們腦海中產生——
「那麼，我們就繼續介紹演員了！」男主角的問題得到解決，班長重回熱情洋溢的狀態，「下一個角色是吉爾伽美什——吉爾伽美什在哪裡？」
優和沢田綱吉再度雙雙沉默。
等等、雖說之前是說過綜合了多國傳統文化沒錯！
褐發少年內心咆哮。
——但是什麼樣的日式改編童話裡會出現吉爾伽美什啊？這究竟是個怎樣的故事！？
--
就這樣，十月下半旬，舞台劇的排練匆忙開始。
既然沢田綱吉和優都要參加，弓道社（或者說彭格列）的其他成員肯定也少不了。可惜的是，所有角色已經被新聞社占滿，大家只能在後勤方面盡一份心力。
其中最積極的當屬獄寺。原本他強烈要求劇本中加入「農夫的左右手」這一角色，在慘遭駁回後，每逢排練，獄寺便時刻跟在褐發少年五步內的位置，只要班長さん敢對男主角的演技加以質疑，就會收獲獄寺冰冷而令人膽寒的瞪視。
不過，在知道劇本裡有一段外星人降臨地球的戲份後，獄寺的興趣就稍稍偏移，改為了一邊和負責戲服制作的新聞社成員爭論外星人的造型，一邊對班長施加威脅性的凶惡眼神。
再後來，雞賊的班長さん把戲服制作的地點挪遠，獄寺不得不兩頭奔跑，班長總算又有了短暫的、盡情排練劇目的時間。
「CUT！」班長的怒吼聲震耳欲聾。
「那邊那個農夫！記住你是第一次見到公主，我要的感覺是驚艷、驚艷！是那種你願意立即為了她去死的狂熱的痴迷，不是三個月沒有和老婆親/熱的中年人哀怨，你懂麼？！」
沢田綱吉漲紅了臉，非常想說自己不懂。但是、因為最近他們都很忙，所以他確實是好幾天沒和學姐單獨待在一起了——但怎麼也和中年人扯不上邊吧？他哪有演得那麼猥瑣！
「如果演不出來，你就回憶現實中第一次見到優同學的時候！」班長咄咄逼人，「兩個感覺應該差不多吧，啊？」
沢田綱吉一愣，下意識去看學姐，發現她同樣看了過來——淺栗色的短發，面容平靜。
少年腦海中飛速閃過一張空洞蒼白的笑臉，以及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黑色和服，還有掛著雨珠、如鴉羽般的纖長發絲。但是很快，他的思緒就被班長さん恨鐵不成鋼的怒喝打斷了：
「給我爭點氣啊，阪田！」
「我才不叫阪田！」沢田綱吉條件反射地糾正了他。
就在這時，參與縫制外星人戲服的獄寺趕了過來，班長さん頓時一改顏色，邊諂媚笑著說「知道知道，你叫十代目是吧？」，邊轉向了負責扮演公主的優。
「很不錯，優同學！」班長和顏悅色地說，「記住，在這部戲裡，公主是絕對的美的像征！還可以再優雅遙遠一點，就是要那種會讓人覺得高不可攀的美貌！」
他的話讓褐發少年隱隱覺得不大舒服，但又說不出具體的問題在哪裡。
優看起來倒是毫無反應，她拿著一把蝙蝠扇，慢慢遮住了半張臉，只剩下一雙冷若冰霜的眼睛；一系列動作自然得像是流水，明明還穿著校服，卻讓人想到平安京裡宛轉哀涼的物語。
「這樣？」優的眼神冷冷的。
「就是這樣！」班長さん豎起大拇指，「公主這個角色說難也簡單，只要美就可以！畢竟是驅動農夫開啟冒險的欲/望化身！其它什麼都不用考慮！」
這是什麼話？簡直把學姐說得像是工具一樣。
沢田綱吉本能地踏出一步。可是優已經點點頭，走到一邊休息去了。下一場沒有公主的戲。
「——異議！」
突然出現在舞台正中的嬰兒這次戴著詭異的地中海假發，拿著一支長長的羽毛筆。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他。
「這身裝扮…」獄寺君喃喃道，「難道就是那位寫出過無數名作的、傳說中的劇作家，莎士比——」
「這怎麼看都不可能吧！」
褐發少年立即吼道，同時又不免腹誹：為什麼Reborn一換上這種詭異裝束，所有人就都不認識他了啊！像這麼詭異的大頭嬰兒全世界上哪找第二只！？
「不，」班長さん深深看了他一眼，「眾所周知，莎士比亞有兩位。一位是生活在十六世紀、傳說中的戲劇家；另一位則是當代，人稱『莎士比亞』轉世的——」
「怎麼聽都太扯了吧！？」沢田綱吉的吐槽蓋過了他的話。
但是，班長徑直無視了他的話，以柔情似水的崇敬目光注視著Reborn。
「沒想到大師竟然會蒞臨並盛，請您務必讀讀在下今次的劇本！」
「啊，那個的話，我已經讀過了。」嬰兒說，「其他都很不錯，只有一個問題。」
「什麼？」班長和褐發少年異口同聲。前者是因為緊張，後者則是回想到Reborn出言反對的時機，不禁心懷希望。
嬰兒略微低了低頭，面部陰影看起來高深莫測：
「比起農夫，還是打撈蛤蜊的漁民更符合主角的身份。」
沢田綱吉一頭栽倒，「你這改動到底有什麼用啊！？」
接著，他又三兩步走近嬰兒，刻意壓低聲音道：「難道不是應該說說學姐的角色嗎？」
Reborn用一種看陌生人的目光望著少年。
「我是劇作家，」他很是裝模作樣地說，「如果她覺得自己的角色沒有問題，我為什麼要去作改動呢？」
沢田綱吉沉默片刻，耿直槽道：「那我也覺得當農夫完全沒問題，為什麼非得改成漁民啊？！」
--
另一邊，優慢慢走到了走廊上。排練的地方太沉悶，她亟需一些新鮮空氣。
「還真是辛苦你了，」涼涼的女聲自不遠處傳來，「舞台劇的排練。」
優腳步一頓，向倚在牆上的外國美人打了招呼，「碧洋琪小姐。」
後者淡淡頷首回應。她還是穿著並中的校服，但成熟的面孔怎麼看都不像學生，只是由於氣場太強，無人敢於質疑而已。
「真虧你能忍得住啊，那種把人當成戰利品的說法。」碧洋琪說，「之前不是說過麼？叫我碧洋琪就行了。」
「碧洋琪。」優就慢慢地重復一遍，模樣看起來很溫順，「只是一個愚蠢的劇本而已。」
「欸…原來你是那種會勉強自己的性格麼？」碧洋琪上下打量她。
「和性格無關。只要能拿到獎項，在高中的入學面試上加分就好。」優輕聲道，「而且台詞少一些，也很省事。」
「那種垃圾劇本也能行麼？」
「這次來觀看彙演的是黑澤大臣。」優面色平淡，「沒記錯的話，他對外宣稱自己喜歡新奇科幻的東西，保持著開明的形像。但私下為人保守。我參加過他次女的生日宴席。」
碧洋琪露出了嫌惡與驚嘆同情兼有的表情。
「強迫自己登台表演不喜歡的劇本，還是在那種人面前，不會覺得不開心麼？」
優沉默一下，然後低聲道：
「你說的那些無關緊要，只是為了達成目的而已。」
碧洋琪挑挑眉，明顯是不贊同的意思。面對她的眼神，優並不閃避，表情固執冷漠。
打斷她們對視的是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看清來電顯示後，優微微皺眉，朝碧洋琪點點頭後，匆匆來到無人的角落：
「喂，西園寺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舞台劇可生草了，我將之命名為「請與這樣的我寫下童話日常」_(：з」∠)_
第92章 疑問
在浩浩蕩蕩的舞台劇排練中，十月下半旬過得飛快。
期間，又有不少奇奇怪怪的的人拜訪沢田宅。比如在沢田綱吉住院時就寄信致以慰問的師兄迪諾——與想像中凶狠蠻橫肌肉壯漢的形像截然不同，對方是個金發大帥哥，性格雖然有時脫線，但總體就像鄰家大哥哥一樣溫和。
再比如來自中國的一平。她是個高度近視眼，因為錯把沢田綱吉認作任務目標而鬧出一堆烏龍。最終，一平決定留在並盛，繼續自己的修行。她和藍波成為了很好的玩伴，每天都把小牛打得抱頭鼠竄。
日子一天天的熱鬧起來。少年白天忙著上學和排練，休息天又時常被卷入莫名其妙、雞飛狗跳的Mafia事件之中。有時候累得過了頭，總覺得自己好像遺忘了什麼——
「校園祭當晚的點火儀式，你打算怎麼辦？」
這天，在少年接女友打工回家的路上，她靜靜問道。
褐發少年沒有回答，只是驚慌失措地雙手抱頭。優便知道了他的答案。
彼時他們已經快走到舊職工公寓樓下。最近兩個人都很忙碌，單獨待在一起的時間很少，他本想和她一起躲在路燈旁的角落裡，再偷偷聊會兒天的。但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明顯是不可能了。
「要現在去道場看看嗎？」優問。
沢田綱吉點點頭，心裡其實已經不抱希望：自從生日那時全身扭傷住院後、他們各自忙著各自的事，他就再也沒好好練習過弓道。
學校，弓道場。
在先前的教學中，優學姐已經教了他拉弓的方式與技巧。期間偶爾也會讓他嘗試放箭，就像現在這樣：
沢田綱吉換上運動服，站在草靶前，顫顫巍巍拉開了弓。
暑期合宿時旁觀優學姐的演示，『會』的那一刻叫人印像深刻，但是等自己實際做起來，才知道有多難。
當弓弦被拉開時，人也會跟著感受到和弓巨大的張力。每到這個時候，少年心中就會升起一股強烈的、難以名狀的恐懼，感到手中巨大的力量並不為他所控。
松開手的同時，少年的身體下意識一抖，箭矢歪歪扭扭地射了出去，勉強擦過草靶*邊緣，掉落到了地上。
沢田綱吉頓時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草靶只是練習射型時使用的道具，和人相距僅有十步，就連藍波都能在稍加練習後擊中。
…倒不如說，假如他在點火儀式上站到離火堆只有十步遠的地方，然後射出這種歪歪扭扭的箭，得到的一定不會是贊嘆，而是「如果這就是弓道那麼我上我也行」的噓聲……
「沢田，你進步咯？」在旁觀察的優卻說。
「欸？」沢田綱吉驚訝地望著她。學姐在弓道教學時一貫嚴格，竟然能從她這裡得到好評價，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力量方面的進步很明顯。」優說，「先前，你很難維持住弓的張力，總是到了手臂能承受的極限就松手。但現在已經能拉滿弓了。」
「難道說，平時有在做力量訓練麼？」她自然而然地詢問道。
「呃，該說有、還是說沒有呢……」沢田綱吉回答得很是心虛。
說起力量訓練，率先出現在腦子裡的就是他幾次三番把進入筒子炸彈模式的一平投擲出去的鬼畜畫面……
但是，假如真按這樣計算也太扯了。難道說，他平時追趕胡鬧的藍波是在鍛煉耐力、夾在獄寺君和山本之間則是在強化協調力嗎？
怎麼想都很不現實，他明明只是個什麼都做不好的廢柴而已。
「沢田就是太沒自信了。」優看穿他的想法，「你最近明明成長了很多喔？」
「學姐，你的意思是校園祭的點火儀式上，我可以像這樣出去直接射箭嗎？」沢田綱吉愁眉苦臉。
「啊，這倒是不行。」優眨眨眼睛，「在弓道這條路上你還有的走呢……假如你還想要繼續走下去的話。」
沢田綱吉遲疑一下，還是沒說話。他學習弓道純粹是為了應付校園祭的點火儀式（這都還是被Reborn強迫的結果），後來又摻雜一點能和優學姐獨處的私心。要說自己在練習中對這項運動產生了興趣，其實沒有多少。
優看出他的猶豫，於是微微一笑，換了話題：「沢田在拉弓的時候，有什麼樣的感受呢？」
「欸？」少年變得吞吞吐吐的。他發現要用切實的語言將自己的感受形容出來，並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由於面對的對像是她，他並不怎麼慌亂，反而認真地想了想。
「我覺得，嗯……拉開弓的時候，會感到一股很大的力量。」
「…是害怕弓弦會打到自己麼？」優安慰他，「很多初學者都是這樣。」
沢田綱吉卻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他臉上現出略微茫然的神情，「只是一想到自己正掌握著那麼大的力量，就覺得心裡沒底。」
優定定地看著他。
「沢田和普通男孩子不太一樣。」她歪了歪頭，「一般來說，感受到力量，不是都會覺得刺激過癮嗎？」
少年頓時回以哀怨的凝視，「學姐，你也不至於說我不像男孩子吧？」
「只是覺得有點神奇。」她說，「原來男孩子也會這樣，什麼的。」
「這句話就更過分了……」
她笑了笑，沒有答話，只是望向草靶。少年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索性沿著剛才的話題繼續道：
「那…學姐剛開始學習弓道的時候，有過和我類似的感受麼？」
「沒有過。」她立即答道，眼簾低垂，「我是天才嘛，很輕松就入門了。拉弓的時候一直很享受。」
「欸……」看她對自身這麼不吝誇贊，沢田綱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不過，我的弓道老師說，一開始就很順利的人，之後反而會遇到更多困難。」優看他一眼，「反過來也是一樣的。」
她沒有顯露出多少負面情緒，蒼白的臉龐攜著溫和的笑意。但少年立即便回想起暑假時，她向他展示的、名為「空筈」的射癖。
「…那麼現在呢？」少年不禁問道，「學姐現在拉弓射箭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
雖然這麼問了，他卻並不期待少女的回答。他知道，她一貫喜歡回避自己的感受，將袒露情緒視為暴露弱點。可就算這樣還是想發問，想將自己的關切傳遞出去。
「……」
優望著褐發少年，並不言語。他的眼睛總是含著一種奇異的悲憫，看人的時候仿佛能洞穿人心。
就像現在，他似乎看出她內心安靜但洶湧的掙扎，於是甘願陪她一起沉默，以不求回應的耐心等候著她。
「沢田知道弓道為什麼是武道麼？」良久後，優開口問他。
聞言，少年眉間現出糾結。他尚且分不清武道和戰鬥的區別，只能將它們與暴力聯系在一起。劍道就是用劍打敗對手，柔道就是用拳頭和腿打敗對手。
至於弓道……弓道倒是沒有對手。如果不是學姐，他對弓道的印像大概會簡單粗暴地停留在一個脫得半/裸的老頭拉開弓弦。
「呃、因為…以前的武士們都會射箭？」少年勉強回憶著以前看過的電視劇。
「這麼說也沒錯。」她點點頭，「箭術是傳統武藝的一種。也有人說，標靶的大小模仿的就是人類的肚子。在戰國時代，武士們用這種方式練習戰場上的對敵。」
這種說法溢出難以忽視的血腥氣，森寒古老，沢田綱吉本能地心生排斥。想到手中的和弓也可以是傷人、甚至殺人的利器，他突然不大自在，連握弓都不知道該怎麼握才好。
優看出他的抗拒，於是伸手接過了和弓。當她手握弓箭的時候，聲音便也跟著放緩了。
「但是，弓道是反對暴力、追求和平的武道，首要的禁忌就是將箭對准他人。這麼做的人沒資格再在道場持弓射箭。傷人的力量不是射手應該追尋的東西。」
她沉穩的話語如同流水，衝淡了方才的血腥氣。一邊這麼說著，她一邊輕彈了幾下弓弦，看似隨意，其聲起先如金石般尖銳，回彈時的鳴響卻漸趨低沉，好像是和弓本身在低吟著回應。
沢田綱吉不由屏住呼吸，注視著眼前的一幕。
她是引動那弦音的人，神情肅穆莊嚴。當她低頭凝視著和弓時，有一種柔和相通的力量在他們之間緩緩流動，弓弦帶來的顫動直指人心，仿佛一個古遠的相視。
少年的心情堪堪放松，緊接著，便聽見她聲音一沉。
「不過，弓道也絕非溫和的武道。」優低聲道，「棄絕與他人的相爭後，戰鬥的對像就變成了無形的東西……難以打敗的東西。」
說著，她取代少年站到了草靶之前，似乎是要做出演示。
「拉弓時應該心無旁騖，但要真正做到這一點很難。」優眼中的神采晦暗不明。
「我的老師曾經告訴過我：當你拉動弓弦時，你的自我會跳出來阻礙你。你面對的是標靶，瞄准的卻是自己。這個過程自然而然，甚至先於你的認知。」
沢田綱吉不由順著她的話去想。思考著思考著，他就露出了類似痴呆的表情。
當他拉弓的時候，他無疑是在擔心畏懼著什麼的。作為初學者，該擔心畏懼的東西有很多：動作有沒有失誤、弓弦會不會打到臉、最後能不能射中等等等等——
可是按照學姐的說法，難道他竟然是在憂慮和恐懼著身懷力量的自己麼……聽起來好遜！雖然很像是他會干的事、但是好遜！
就在少年內心有點崩潰的時候，他聽見了優的回應。
「沢田問我現在拉弓時的感受，」她頓了頓，「我想…我的感受和沢田是一樣的。」
一樣…的？
沢田綱吉一愣，可她已不再說話。他看她沉默著抬高雙手，做出了引弓的起勢。
少年下意識想要阻攔，可她的神態那麼專注，叫人不敢驚擾。
和弓拉滿、箭矢離弦的一瞬間，他看到她的身體輕顫一下，和弓旋即發出悲哀的鳴響，快得像是錯覺。
下一秒，箭矢已經穩穩停在草靶中心。與他剛才歪歪扭扭的射型相比，這無疑是漂亮的一箭。但其中似乎仍埋藏著什麼令人不安的東西。他回憶著她剛才的那一下顫抖，不禁心生疑惑。
學姐說弓道瞄准的是射手自己。那麼當她拉弓時，她究竟看見了怎樣的自己？
她究竟，是在畏懼著怎樣的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
這篇文的靈感來自弦音，當時看完番出於興趣去了解弓道，結果發現裡面的一些理念和家教莫名吻合，然後就開了這個腦洞嘿嘿嘿。所以最後一部分會是家教部分主線加上27和學姐的弓道探索，希望能寫出相輔相成的感覺~但說實話弓道裡有部分內容屬實有點子玄妙_(：з」∠)_我會盡可能平衡劇情和科普，往有趣的方向寫嗚嗚！最後一部分也要好好寫！但我再也不說預估完結的話了，感覺一直在啪啪打臉啊可惡！第三部分日常寫大綱的時候原本計劃頂天7w字，結果最後寫出來竟然有14w……但是不管怎麼說，這篇文都不可能寫到50w字。不可能的不可能啦，攤手.jpg然後是久違的弓道小知識：草靶：弓道、弓術裡練習射型的靶子，將稻草橫放以使箭不能穿過又傷箭的強度捆起架在高台上。草靶和實際射箭時的標靶並不相同，一般僅為練習射型時使用。
第93章 准備就緒
優收回動作，偏頭望向少年。
「沢田覺得這一箭怎麼樣？」
沢田綱吉遲疑片刻，才道：「好像和之前、在日吉老師道場的時候不太一樣……」
「嗯，最近，我的射型有了變化。」她低聲說，「『空筈』的情況有了好轉，雖然只是偶爾。」
意思是，箭矢中途掉落的射癖並未完全糾正麼？但總歸，有好轉就是好事……
少年還未來得及松一口氣，又聽她淡淡道：
「之前，西園寺老師打電話過來，問我有關點火儀式的事。他最近正好要回國，有需要的話可以來幫忙。」
也就是說，西園寺老師能回來射箭麼？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
少年在心裡想道。然而，在與她眼神相觸的一剎那，他突然改變了想法。
「學姐想去麼？」他冷不丁問道，立即收獲了優詫異的注目。
「…除非模仿以前的射型，否則我沒有射中的把握。」她低聲道，垂眸凝視著和弓。
這不是她現在心裡真正在想的事。而且以前明明就說過，不願再依靠那種方法行射的。
褐發少年抿唇，直直望著她，輕聲重復了一遍問題：「學姐想去麼？」
優很快察覺到他目光中隱含的執拗。她當即收斂神情，冷漠又嚴厲的樣子。
「沒聽到我剛才的話麼？『空筈』的射癖並未完全糾正……現在的我只是個半吊子。你不該問我這樣的問題。」
「就算是那樣也沒關系。」沢田綱吉毫不動搖，「學姐想去麼？」
優眼睫微顫，玻璃般的假面裂開一道口子，其中透露出一絲無可奈何——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曾抱有的、面對前輩時該有的敬畏之心全然淡去了。現在竟然能將她逼到啞口無言的境地。
她瞪視著少年。一時間，內心驚異與後悔參半：或許先前不該一直任他靠近；那些肆無忌憚的貼近與親吻，還有耳畔的竊竊私語，或許正是這些東西模糊了界限，才叫他的膽子越來越大。
她覺得自己該發出警告。一句簡單的「沢田，你越界了。」就能嚇退他。然而一想到少年臉上可能出現的受傷神情，她就又開始猶豫。
另一邊，他似乎也看出她的惱怒與克制，眉眼突然變得柔軟安撫，好像在說「沒有關系。」。沁在那樣的溫柔注目中，言語的利劍逐漸變鈍，無謂的堅持則化為泡影。
「…我不知道。」她終於答道，「或許有一點點想要嘗試吧。」
他暗自糾結一陣，還是小心翼翼道：「學姐…是害怕會失敗麼？」
優想了想，說：「就算失敗了，最嚴重的後果也只是被嘲笑一通……沒什麼好害怕的。」
然而，她此刻的表情與頓悟無關，反而罕見地目露迷茫。良久後，她忽然道：
「你還記得舞台劇的結局麼？」
「欸？」少年一愣，而後露出了無比心虛的神情，原因無他：他目前的進度遠遠落後，還在死記硬背明天要排練的、與吉爾伽美什王以及青蛙王子的三人決鬥。
他現在基本已經絕望到想跪下來求Reborn從他的萬能口袋裡翻出一塊記憶面包的程度。所以之前匆匆翻過的劇本結局早就忘了個精光，只依稀記得是個圓滿歡樂的結尾……
「沒什麼。」優看出他的茫然，慢慢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有些處境上的相似。」
盡管對她的話一知半解，直覺敏銳的少年還是感知到，她需要更多的思考時間。於是，他沒再追問，只是沉聲道：
「我會告訴西園寺老師，點火儀式我自己來想辦法。學姐慢慢考慮，就算最後不去射箭也沒關系。」
優望著眉眼稚嫩的少年。他以前一貫是那種怯懦柔軟的性格，遇到事情總會下意識逃避；現在突然變得這麼有擔當，不適應的同時，還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怎麼自己想辦法？」她輕聲說，「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這麼短的時間，我不…我應該做不到用新射型去射箭。」
「就算最後不去射箭也沒關系。」少年固執地重復一遍，似乎打定主意為她的一切決定兜底，不做出任何評判。
「至於辦法……」不知為何，沢田綱吉腦海中飛快閃過了被迫點燃死氣之火然後拿頭點火這樣的鬼畜畫面。
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嘴角一抽，眼神僅僅閃爍了一瞬，就重新變得堅定。優簡直能看到某種拼死的覺悟在其中熊熊燃燒。
「大、大不了我就站到離火堆十步遠的地方去射箭！」
褐發少年擰著眉，雙眼緊閉、拳頭緊攥。她看他幾秒，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沢田綱吉的面部表情先是呆滯，繼而就轉為哀怨。
「學姐，這種時候一般不是應該覺得感動才對嗎？」為什麼會突然笑出來啊！？
「…嗯，我很感動喔。」優輕聲說，心情不可思議地松弛下來，「只是稍微有點不好意思，竟然被沢田照顧了吶。」
「這是什麼話？」少年頓時漲紅了臉，竭力假裝雲淡風輕地說，「本來就應該是我來照顧你才對。再怎麼說，我也是男孩子啊！」
這句話脫口而出，沒有經過思考。直到看見她挑眉，他才慌忙改口：
「我是說…互相照顧……之前的時候、學姐也一直有在照顧我——」
--
那天回去以後，沢田綱吉就專門去翻了劇本的最後一段。可即便看完，他也仍然對她說的「處境相似」的意思一知半解。
在那之後，優也一直沒有提點火儀式的事。
就這樣，轉眼間，就到了校園祭當天。
沢田綱吉苦大仇深地站在禮堂門口，分發著下午舞台劇的宣傳海報。
他已經換好了戲服——在Reborn的建議下，舞台劇主角的身份竟然真的由農夫改成了漁夫，少年的服裝也從土氣的種田服變成了更加意味不明的漁網外套。
為了限制人流，並中給每位學生發了六張參觀券。除本校學生和教職工外，外來人員只有持券才能進入。
低年級的學生們大多會把參觀券分給家人。然而總有例外——沢田綱吉就在參觀隊伍中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身影。
「沢田君、果然是沢田君啊！」
就在他頂著周圍行人難以言喻的目光遞送傳單時，人群中突然傳來了一道略帶沙啞的少年嗓音，隱隱有些耳熟。
沢田綱吉循聲望去，眼睛微微睜大了，「你是……」
和他一般年齡的西瓜頭少年立即驚喜地點點頭，身邊還站著兩個同齡人。一個樣貌穩重，另一個長得很像猴子。
——是青學的後勤三人組。他們和他一樣都是一年級的學生，曾在暑期合宿時打過不少交道。
「一聽說這次的友誼賽是在並中，我們就在想會不會遇到你……」西瓜頭少年加藤說道。
從他口中，沢田綱吉得知，青學的正選們現在也都在並中，似乎是因為收到了並中網球部的集體邀請。
「……雖說不二學長他們已經退部了，但大家都想看看新晉正選的實力，所以也跟著一起來了。」加藤勝郎絮絮叨叨地說著，但很快，他就被旁邊的堀尾打斷了。
「這些話什麼時候說都不遲啦。」堀尾還是一副咋咋呼呼的樣子，「既然遇到了沢田君，當然應該問一些並中學生才知道的情報啦——」
聽他這麼說，褐發少年心頭莫名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然而，完全是出於禮貌，他還是詢問道：「是什麼事呢？」
「當然是最近興起的都市傳說啦！」堀尾神神秘秘的，「所以是真的麼？你們並中出了一個懲惡揚善、聽起來就超厲害的奇怪家伙——青學這邊都管他叫『內褲俠』！」
沢田綱吉：「…………」
他艱難地吞咽一下口水，聲音顫顫巍巍的，「什、什麼俠？」
「對喔，沢田君人脈這麼廣，會不會認識內褲俠呢？」加藤眼前一亮，滿懷期待地看著他。
也是在這時，沢田綱吉才想起來，因為暑假時的一些機緣巧合，這三個人對他應該還抱有著「人脈廣、受歡迎」的誤解。
「聽說內褲俠愛好見義勇為，不光拼盡全力拯救意圖輕生的同學，而且還機智地趕走了霸凌學生的老師。」言談間，加藤似乎對「內褲俠」很是憧憬。
「但是果然，我還是覺得，只穿著內褲行俠仗義什麼的——」性格穩重的水野則微微皺著眉。雖然他沒把話說完，但光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就足以叫人無比羞恥了。
「我完全沒聽說過這個人！」沢田綱吉回答得斬釘截鐵。他邊說邊攏了攏身上穿的網狀服飾，試圖找回一點安全感。
就在他們說話的時候，人流驟急。恍惚之間，少年仿佛聽見了其它熟悉的聲音。
「真是的，為什麼這次委托人要選在這種地方見面啊？到處都是小鬼頭。」
「爸爸，你稍微慢一點啦……咦，柯南到哪裡去了，明明剛剛還在這裡啊？」
聽到「柯南」兩個字，沢田綱吉頓時一陣心驚肉跳。他趕忙回頭，卻沒能在人群中找到對應的身影。
周圍沒有「啊嘞嘞」的聲音響起，地上也沒有銀針掉落；空氣中雖然散發著硝煙味，但多半是獄寺君或者藍波或者一平引發的爆炸，而不是什麼野生的炸/彈魔……
總之、剛剛的聲音一定是錯覺對吧？
沢田綱吉的面色一寸一寸慘白下去：
米花町的人，不可能會突然出現在並盛，對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三次元被拉去做伴娘，好累再也不想來第二次啊啊啊啊，統共只睡了仨小時，回來碼字碼得像一頭驢_(：з」∠)_明天再來補點前半段的細節，今天實在是撐不住了嗚嗚嗚嗚，晚安晚安！（飛吻）
第94章 回答
除了在暑期合宿時期就打過交道的青學，還有存在感薛定諤的米花町市民以外，少年還遇到了優學姐那邊的朋友——
「呦，綱吉。」刺蝟頭少年笑眯眯的。
「久疏問候了。」茶發少年冷冰冰地推了推眼鏡，「喜歡我們送的生日禮物麼？」
他們今天沒穿櫻蘭的校服，各自一套設計簡約的私服。然而，這兩個人身上自帶的金光閃閃的氣場還是難以掩蓋，一時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目。
「你們果然還是來了啊！」沢田綱吉微紅著臉朝他們吼。其實，他心裡隱隱猜到了這兩個少爺會來。畢竟校園祭是並中最盛大的活動之一，他們那麼掛心優學姐，肯定不會錯過。
「學姐給了你們參觀券麼？」他問。
靖睦聞言一愣，隨即淡淡道，「不需要那麼麻煩。想要的東西，吩咐管家一聲就可以了。」
…該不會是學姐根本沒告訴他們有關校園祭的事吧？
沢田綱吉不由腹誹。但是，頂著靖睦冷冰冰的目光，他還是默默把話吞咽了回去。
「優姐沒和我們說這個啦。」小悟倒是大大方方承認了，「這種時候，先前雇佣的私家偵探就派上用場了。」
沢田綱吉嘴角一抽，「…等等，你是不是承認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不要在意這種細節啦綱吉！」小悟朝他友善一笑，「不說這個，你現在這身破爛打扮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庶民用來慶祝祭典的什麼新花樣麼？」
「你果然是個天然黑吧你！？」被他無意識攻擊到體無完膚的褐發少年大聲道。
不過，畢竟也算是有交情（指一起被雲雀前輩打過）的朋友，來都來了……他沒好氣地把舞台劇的宣傳單塞給了這兩位少爺。
「阪田阿綱？」小悟念出上面的主演名字，「倒有點像是歌舞伎的襲名……」
「十代目阪田阿綱、之類的麼？」靖睦嘴角現出一絲冰冷笑意。
「十代目」這個稱呼從他嘴裡說出來，沢田綱吉頓時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靖睦注意到他的異常，很奇怪地瞥了他一眼：
「怎麼了，先前那個章魚頭的不良少年不就是這麼叫你的麼？」
原來是當成玩笑了嗎？
沢田綱吉暗自松了口氣，訕笑兩聲，「沒什麼。那個只是學生間玩的游戲啦，哈哈哈哈……」
靖睦和小悟似乎都沒懷疑。他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宣傳單上的另一個名字吸引了。尤其是靖睦，他瞪著演員名單，眉頭糾結。
「等等，這個名單是怎麼回事？」他頓了頓，一臉見鬼了的樣子，「上面的『優』…該不會是指優姐吧！？」
「呃……」沢田綱吉流著冷汗點點頭，立即收獲了二人天崩地裂的神情。
「不會吧！？」
小悟捂住嘴，「優姐怎麼可能去演舞台劇啊？她家可是——」
他與沢田綱吉好奇又懵懂的目光對上，突然止住話頭，訕訕道：「我是說，如果是以前的優姐……」
沢田綱吉猶豫一下，還是問道：「學姐以前…家裡管得很嚴麼？」
小悟和靖睦對視一眼，才答道：「和家教無關。只是…以前的優姐根本不可能理會這些事。」
「…是啦，她原本確實是拒絕的……」少年下意識有點排斥他們話語中的篤定，於是故意用一種更了解狀況的語氣說道。
等到說完，他還以為面前不食人間煙火的兩人會發出些諸如「不想做的事為什麼還要去做？」的疑問，但沒想到，他們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
「…忘了優姐已經不在櫻蘭了。」靖睦微微抿唇，立即得出了真相，「庶民學校是不是也挺重視課外活動的，是和升學相關麼？」
接著，話題便毫無阻礙地過渡到了優最近在准備的升學考試。
褐發少年一面回答他們的問題（大多是常識性問題），一面卻仍舊在想他們剛剛的反應。
對於她在做自己不情願的事，沒有驚詫、沒有質疑……少年有種奇異而篤定的直覺，那並非僅僅出於對學姐本人的了解，更像是司空見慣，習以為常。
就像他們輕易便想到她這樣做的原因。不會是因為樂趣，也不會是因為心血來潮，更不會因為朋友或伙伴熱情相邀。
並非在諸多可能中加以推測，選出最合理的解釋。他們的邏輯是一條簡單明了的直線，就劃在腳下，分隔出涇渭分明的兩個世界，截然不同的兩套規則。
少年意識到他們與自己是如此不同的。
--
禮堂，下午。
「欣賞完棒球部與拳擊部聯袂帶來的『烈焰拳擊大戰棒球小子』，大家是不是想稍微平復一下緊張刺激的心情呢？接下來，請欣賞詩歌社精心准備的原創詩朗誦，《並中是個好地方》……」
主持人在台上說著串詞，柔和的嗓音一路飄到緊張忙碌的後台。
「人呢？人都到哪裡去了！？」
過道被各種稀奇古怪的道具塞得滿滿當當，班長站在正中，正在大發雷霆。
詩歌社之後就要輪到他們上場了。然而，現在除了沢田綱吉和優，很多重要配角都未成功抵達後台。與其說是不小心遲到，倒不如說他們是被各種各樣的意外拖住了。
為了幫助入戲，班長一直要求部員以角色名來稱呼演員。這就使消息的通報顯得更加曲折離奇。某種意義上來說，其跌宕起伏的程度甚至超越了舞台劇本身……
「大事不好了，班長さん！青蛙王子因為腦震蕩被送去醫院了！」
「什麼！？」班長大驚失色，「難道是遇到雲雀了麼？像今天這樣的大群聚日，看到雲雀一定要繞道走的啊！」
【我們的同學善良友愛，我們的學校熱鬧非凡……】
舞台上傳來了詩歌社深情的詩朗誦。
「不是的！一個目擊者說看到青蛙王子往網球場的方向走，之後那邊還傳來了類似『波動球』的咆哮。」報信部員沉痛無比，「等再找到青蛙王子的時候，他已經被、被……被活生生嵌進牆裡了！」
「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班長無比絕望，「那青蛙王子的侍從們呢，他們總該有一個到了吧？」
「侍從們本來是快到了。但一聽到噩耗，他們就自發組織了王子復仇隊前往網球場。被找到的時候，也全都意識不清，和王子上了同一輛救護車——醫生說他們很可能是被卷入了山火或者龍卷風這樣的自然災害……」
「網球部的人到底都在干些什麼啊！？」班長さん崩潰地扶著額頭。
旁聽的沢田綱吉就悄悄和優咬耳朵：「今天、青學網球部的大家好像在並中打友誼賽……」
回想起在合宿別墅見識到的網球對戰，優沉默一下，深沉道：「可能這就是網球吧。」
沢田綱吉嘴角一抽，「少來啊，我看是研發忍術還差不多！」
這邊，瀕臨崩潰的班長也勉強冷靜了下來，「…沒關系，那就把三人決鬥換成兩人決鬥——同樣要和主角決鬥的吉爾伽美什王呢？吉爾伽美什到哪裡去了！？」
【並盛啊！我們的家鄉，你是如此寧靜祥和……】
報信部員面露不忍，「吉爾伽美什…他被卷入爆炸危機，被迫困在實驗樓裡了！」
「…該不會是藍波鬧出來的事吧？」一聽到爆炸，沢田綱吉就憂心忡忡。
「為什麼學校會突然發生爆炸事故啊！？」班長則是無比震驚。
他的這句吐槽令褐發少年陷入突如其來的沉默。想到現在竟然已習慣了爆炸，以致於完全沒察覺到有什麼不對，他不禁開始懷疑：不知不覺間，他是不是已經和真正的正常生活漸行漸遠了……
優安撫般握了握他的手，「放心吧，藍波在化妝間睡覺。」她換好衣服的時候小牛正好過來要糖，吃完就陷入了美美的睡眠之中。
她的手剛要離開，就被褐發少年牽住了。他掌心溫熱，又緊緊拉著不放，眷戀得有點過了頭。但看他現在好像有點郁悶的樣子，她頓了頓，由他去了。
「雖然不知道傳言是不是真的……但聽說一同被困的還有一名米花町的小學生。」報信部員認真負責，解答了班長的困惑，「現在警方正在和綁匪交涉，但吉爾伽美什王一時半會大概難以脫困！」
【啊，並中！啊，並盛！希望之花在這裡綻放！】
班長さん的劉海遮住了眼睛，看身形依稀是虛弱地晃了晃；半晌後，他才重新開口。
「你的意思是，這些人不能來的原因……是因為網球部的人正在制造自然災害，」他語氣輕柔，身體微微顫抖，「還有米花町的都市傳說？」
報信部員一愣，小心翼翼道：「班長さん，你不要緊吧？」
「什麼要不要緊的！？」班長抬起頭，雙眼閃動著激動熱烈的光芒，「這樣的大新聞，我們新聞社怎麼能錯過！？快點都抄家伙，趕緊分組去兩邊記錄啊！」
優：「……」
沢田綱吉：「……」
怎麼辦，這個人的反應好離譜，但是仔細想想竟然又透著一絲絲合理……
「普通人一輩子能遇上幾次爆炸事件啊！」班長激動得脖子根都紅了，「更別說超自然異像了——是在網球部的方向對麼？」
眼看新聞社的人都被說得意動，這回輪到沢田綱吉崩潰了。
「等等啊班長さん！」他趕忙叫住對方，「那舞台劇要怎麼辦啊！？」接下來可就要輪到他們了！
「事出有因。」班長撇撇嘴，「抱歉啦，麻煩你們和主持人說一聲吧，之後新聞社會補償你們的。請你們兩個吃炒面面包好不好？」
這個人究竟是什麼品種的人渣！？
沢田綱吉震驚了。
然而，還沒輪到他表示抗議，他身旁的人便率先開口了。
「馬上就要上場了。」優靜靜道，「現在才提出要退出，班長さん，你未免也太天真了點吧？」、
說著，她露出一個虛假燦爛到極致的笑容（她曾用這種笑嚇退過獄寺），背景仿佛帶著黑得能滴出汁的百合花。
再加上身穿和服，她周身散發出的氣場莫名的凌厲恐怖，無論是直面她的班長還是牽著她手的少年，都條件反射抖了三抖……
「我知道——我知道了！」討人厭的班長一秒鐘妥協投降，「我可以不走、我們都不走！但是優同學，少了青蛙王子和吉爾伽美什這些重要角色，本來就撐不起劇情了。這點你心裡應該也清楚吧？」
「就算是這樣，弓道社也沒有義務替你善後。」她冷冷道。
沢田綱吉左看看右看看，這才意識到，學姐其實和班長一樣，已經放棄接下來的舞台劇了——可之前她耐心准備了那麼久，犧牲了很多休息時間、才在學習和打工的空隙間勉強擠出空閑……
「那麼，接下來是彭格列戀愛quiz時間~」棒讀語氣的嬰兒忽然從天而降。
「你倒是也看看時機啊！」少年立即大聲抗議，但Reborn就像沒聽見一樣，將身後的電子屏露了出來。
【面對共同危機的時候，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這道是開放題，請結合現在的情況做出解答。」Reborn說，「順帶一提，剛剛優快速判斷情勢，以恐嚇的方式穩固同盟，成功挽救了阿綱的尊嚴，避免了更大的窘境，所以是高分回答。」
…意思是、就連Reborn都覺得，現在這種情況應該放棄舞台劇嗎？
沢田綱吉不由更迷茫了。還沒等他混亂的腦子想出個所以然，嬰兒就已經面無表情地轉向了他。
「那麼下面，輪到你來回答。」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一直沒懂59的發型到底哪裡像章魚_(：з」∠)_是說像章魚香腸那種麼？等等，這麼一想好像又能get到了……下章試圖熬一些細膩的糖。
第95章 邀約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褐發少年身上。他先是本能地瑟縮了一下，但在一個痛苦糾結的抿唇後，還是鼓起勇氣、將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覺得…」他輕聲說，「我覺得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或許是由於缺乏自信，他仍然佝僂著背，僅僅是羞怯地抬起了眼睛。這樣的姿態並不能使人信服。
「漂亮話誰不會說？」班長さん冷哼一聲，「但是，重要角色的空缺要怎麼填補？他們的台詞都太長了，沒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記住！」
沢田綱吉不擅長面對衝突，下意識去看學姐。她並未像以前那樣出言袒護，只是很安靜地望著他。她無疑是在認真聆聽他的話的。
「…用旁白來填補怎麼樣？」少年於是大著膽子說出自己的想法，「高潮部分的決鬥是動作戲。如果配合默契，說不定可以成功……」
他早已習慣了在發言後引發一片嘲笑。因此，當發現大家都陷入若有所思的沉默時，少年反而有點不太自在。
「就算是這樣，還是要找到合適的演員。如果要毫無准備的登台，面臨的壓力是難以想像的，」班長的聲音似乎不像剛才那樣剛硬輕蔑了。
「他們必須具備強大的心理承受能力，最好是些天不怕地不怕、腦子缺根筋的家伙，而且打戲要做得干脆漂亮。」
沢田綱吉嘴角一抽：如果說一開始他還在茫然選角，那麼現在，隨著班長的描述，出現在他心中的人選也越來越清晰眾多……
正這麼想著，人選之一就自己來到了面前——
「十代目！喂…你們給我讓開點！」獄寺擠過擁擠的過道，手裡還拖著兩件戲服。
「您之前囑托的、外星人的服裝總算是設計好了！雖說是查閱了百來份文件，還去恐山實地調查了一番……但我總算不辱使命！」
…不，他才沒有囑托過這種事情！
沢田綱吉目瞪口呆。然而，看到獄寺君興衝衝的神情，還有他眼下各自掛著的兩大片黑眼圈（他明顯是十分快樂地熬夜通宵縫好了戲服），他默默把話吞咽了回去。
「辛苦你了，獄寺君！但是，現在還有其他事想請你幫忙——」他急急道，「可以把山本和了平さん也找來麼？他們剛剛表演完節目，應該就在附近！」
看獄寺的表情，他明顯還沒搞清狀況，多半還腹誹了一句「為什麼還要叫那兩個笨蛋，我一個人就能搞定。」之類的話。但是一接觸到褐發少年堅定倚重的眼神，他一下便挺直了身體。
「我明白了，十代目！」他難得沉穩地點點頭，「我現在就去！」
獄寺匆匆跑走。作為學校裡有名的不良plus天才少年，他此刻展現出的態度無疑點燃了其他人的希望。
【我們終將遠行，雷霆暴雨，風雪加身……】
舞台上的伴奏轉向激昂，詩歌社的表演眼看就要進入尾聲。
「…這樣行不通。」優嘴唇翕動，以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的音量低聲道。
她憑這段時間相處得來的經驗合理推測，這三個人不會怯場，但他們都是隨性的人，所以一定會發生什麼意外狀況。或許是在台上打成一團；這已經是最溫和無害的情況……
「不要緊，我…我會努力看住他們……」說著，少年露出了心虛的表情，明顯是對說出的話缺乏自信。看樣子，他大概率也在腦海中勾畫出了這群人一起上台表演的「盛況」。
優頓了頓，說，「沒有這麼做的必要。」
「可是學姐…明明之前也為舞台劇的准備付出了很多。」沢田綱吉看著她，「你不喜歡自己的角色，對不對？可還是犧牲休息時間准備了那麼久。現在放棄的話，不覺得可惜麼？」
「…不是這麼算的。」優輕聲道，「得不到獎項的話，一切都沒有意義。」
然而，在這件事上，褐發少年一反常態，展現出了罕見的堅持態度。
「…但是我覺得，說不定能成功……試過了才不會有遺憾。」他稍微有些磕絆地說著老掉牙的道理，不知道是安慰還是在加油打氣。
「而且，學姐不是說過麼？」他低聲道，「就算失敗了，最多也就是被嘲笑一通，沒什麼好怕的。」
優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恍然間想起，這是那天他們在道場談論點火儀式時她曾說過的話。
她驚訝地與他對視。少年褐色的雙眸帶著融融的暖意，似乎意有所指。
「所以…就算失敗了也沒關系！」他話語溫和，一直注視著她的眼睛。
「十代目！我把人帶來了！」這時，獄寺的聲音遠遠傳來，「但是、又多了幾個吵鬧的家伙……」
還沒說完，他抱怨的尾音就被各式各樣的聲音淹沒了。
「具體的事我們都聽小鬼說了，」山本緊接著獄寺的話，「阿綱，你這邊需要臨時演員對吧？」
「放心交給我們吧！」了平さん摩拳擦掌，一如既往的大嗓門，「總之，外星人的角色就交給我和山本！」
「什麼！？」獄寺聽了十分震驚，當即吐槽道，「你們兩個最多演演笨蛋星人吧！」
「別這麼說嘛。」山本很友好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獄寺立即露出了便秘的表情。「難道說，獄寺你也想演外星人嗎？」
「哼，我可不會和你們兩個人同流合污！」獄寺很響亮地「嘁」了一聲，但是剛說完，他就隱隱露出了後悔的表情。
…其實超級想演外星人吧這個人？不過被山本這麼一說，反而拉不下臉承認了……
沢田綱吉嘴角抽搐地圍觀著他們的吵嘴。
優那邊同樣非常熱鬧。
「還是第一次看到學姐的和服裝扮，好漂亮！」京子眼睛亮晶晶地稱贊著。
「王子的角色是藍波大人的！」睡醒以後精神抖擻的小牛鼓著腮幫子做鬼臉，乍一看確實和青蛙有幾分神似……
【藍波，站住！】一平的話裡中日文夾雜。她是個乖巧、直爽但又容易害羞的女孩，自從和藍波玩得熟了，就自發承擔起了監督管理他的職責。
「小春不擅長表演……」穿著綠中校服的小春流著寬海帶淚。不過，一與優對視，她就立即重振精神元氣握拳，「但是，幕後的事就交給我吧，我對道具方面的工作很有信心！」
「我也來幫忙！」京子邊說邊走到小春身邊，兩個女孩相視一笑。
優望著他們不言語。
有些事情不是人多就能成功的，臨時組建起來的陣容，怎麼可能順利演出一場高完成度的舞台劇？
只是胡鬧而已，這件事毫無意義。心裡有個聲音冷冷地告訴她。
這時候應該說些感謝的話，然後陳明情況，叫他們看清現實。
那些冰冷的話語就停在嘴邊。身著和服，她本能地將手垂落交握在身前，姿態端莊。手指無意識地收攏了。
女孩子們似乎把她的遲疑誤認為緊張。她們對視一眼，突然各自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優一愣，任由她們握住，三個人團團圍成一個親密的三角形。
「沒關系的，學姐！大家都在！」京子輕聲為她打氣。
「嗯，一起加油吧，優小姐！」小春捏了捏她們的手，笑容燦爛。
「……」
優神情漠然，嘴唇微啟；最終卻一句話都沒說，眼中劃過一絲無奈，沉默著點了點頭。
「那麼，剩下的角色就是吉爾伽美什王了吧？」先前一直沒說話的青年抱著手臂站在最後，他相貌英俊，一頭耀目的金發，莫名有一種會開法拉利的氣質。身後還跟著一名西裝革履的部下。
「迪…迪諾先生！？」沢田綱吉驚訝地看著他。雖說先前告別時，他就表示會很快再來拜訪，但沒想到竟然真的這麼快就來了。
「有段時間沒見了，阿綱。」迪諾笑著和他們打招呼，看上去十分成熟。
少年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班長さん突然激動起來。
「你…你很適合吉爾伽美什！」他指著迪諾說，「要是表情再狂傲一點就更好了！」
迪諾很好脾氣地配合了，「像是這樣？」
他面色一沉，大概是拿出了平常身為首領對外時的氣場，看起來隨時都會暴起，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手/槍大殺四方……
「…完美！」班長邊瑟瑟發抖邊衝他豎起大拇指，「但是原本吉爾伽美什的扮演者只有1米6，他的黃金甲你穿不下，只能委屈你半裸出演了……觀眾們會很開心的！」
「欸……？」迪諾眨眨眼睛，還沒說什麼；褐發少年已然發出怒吼：「你到底在說什麼奇怪的東西啊！？」
最終確定的分工名單如下：
公主：優
漁夫：阪田阿綱
吉爾伽美什：迪諾
青蛙王子：藍波
王子侍從：一平，京子
外星人：山本，了平
道具以及後勤：小春
旁白：獄寺
「我說，阿綱，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故事啊……」這群人中，勉強還算具備正常人常識的迪諾悄悄問他。
「呃，」少年一時語塞，「應該算是創新劇本吧……」
「唔，角色倒是都挺貼合，看來你有一群值得信賴的部下！」迪諾進行著像這樣完全意味不明的稱贊，「不過，要是說到最適合外星人的家伙……」
這時候，這對師兄弟的腦回路突然同步，齊齊將視線轉向了身著黑色西裝的嬰兒。結果嬰兒面無表情地迎上他們的目光，兩個人頓時害怕地聊起了今天的天氣。
然後就被一人賞了一記飛踢。
沢田綱吉捂著腫起的腮幫子，疼得嘴角一抽一抽。他下意識想找學姐安慰，但看到她正和京子還有小春待在一起，表情比起先前松弛很多。
他愣怔一下，隨即眉眼柔和下來。
「旁白的職責重大，需要隨機應變的能力與強大的記憶力。」Reborn對少年的安排予以肯定，「現在的情況下，交給獄寺的確是最適合的。」
少年含糊地點點頭。關於旁白的人選，他倒沒考慮這麼多，只是覺得，獄寺基本算是他們中間最聰明的。或許小春除外，但她有時候的腦洞著實是有點可怕……
「十代目，請您放心！」獄寺挺直了腰杆，「身為漁夫的左右手，我一定拼死完成任務！」
「等、等等……」沢田綱吉目瞪口呆——漁夫的左右手是什麼？他把自己代入了完全不存在的角色啊！
舞台上音樂停止，觀眾席那邊掌聲雷動。
詩歌社的朗誦結束。接下來，就要輪到他們出場了……
第一幕是漁夫與公主的相遇，所以其他人還有一小段更換戲服、了解劇情的空閑。獄寺則戴上眼鏡，快速翻閱著劇本。
大家都蓄勢待發，好像完全沒意識到接下來的舞台會變成一場橫衝直撞的災難。
優不由垂眸，在心裡數著能夠告知主持人及時跳過舞台劇的時間。可是直到心中的倒計時變成「0」，後台聽見了柔和的報幕聲，她也沒有任何動作。
道具組的同學們開始往舞台搬運布景。
她在來往的人流間與少年對上視線。直到此刻，他才終於緊張起來，從台邊窺視著坐得滿滿的觀眾席，後知後覺地雙腿打顫。
接下來會是一場災難麼？絕對會是一場災難吧。
他們同時在心裡想道。並且在對視的時候，兩個人都清晰地意識到，對方也是一樣的想法。
可短暫的沉默後，他還是向她伸出手；仿佛這是一場共同譜寫童話的邀約。
作者有話要說：
可惜這時候69還沒出場，總覺得旁白的工作給他最合適。他和初霧都莫名其妙給我一種很會講童話故事的感覺（bushi）就像59給我一種會一臉暴躁地做出巨牛b的針線活的感覺一樣（bushi）（在線蹲一些設定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