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洪荒)我是一棵樹?》作者:玉食錦衣【完結+番外】

悠于 2023-11-15 11:30

《(洪荒)我是一棵樹?》作者:玉食錦衣【完結+番外】

文案:

當希榕醒來變成了一顆榕樹幼苗,漂浮在灰蒙蒙的虛空。

之所以知道自己是榕樹,是因為就在她的前方,有一個她猝死前玩的游戲面板,《我是一棵榕樹》
沒錯。這游戲就叫這名,作為一個寫實的大樹模擬器,這游戲沒有任何操作鍵,玩家只能放置play,看著一棵樹慢慢發芽長大,日升日落。

現在,希榕就成了這樣一顆動也不動的樹。
希榕:……正所謂一動不動是王八,以後大家就叫我小王吧。:)

然而還沒回過神來,她就被人踩了一腳。
希榕顫抖著葉片,此刻的她甚至連句臥槽都說不出!

她含淚悲憤:今天你踩我頭上,明天我長你墳上!

於是幾天後,她看著一個巨人開天地,撐天地,當那巨人化身萬物後,她如願以償的從空中落下長在了他的墳頭上。
而那巨人……好像叫盤古。

希榕:……就離譜!

2.
希榕:這是什麼?
眾人:功德至寶,鴻蒙量天尺!
希榕:不,這只是一把普通的直尺。
希榕:這是什麼?
眾人:混沌青蓮蓮台所化,先天靈寶造化鼎!
希榕:不,這只是用來煮粥的青銅鼎。
希榕:最後一個問題,我是什麼?
眾人:神秘莫測,算無遺策,在洪荒翻雲覆雨的恐怖老怪物!
希榕怒了:全錯,說了多少遍了,我就只是一顆普普通通的樹!
一如既往地蘇爽沙雕文。喜歡的小天使就收藏一下吧!

內容標簽: 強強 穿越時空 洪荒 爽文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希榕 ▏ 配角:盤古 ▏ 其它:

一句話簡介:離譜的大樹生涯

立意:無論何時都要保持好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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悠于 2023-11-15 11:34

第1章

  一片寂靜的混沌中,這裡空洞荒蕪的什麼也沒有,上無天,下無地。唯有虛空中那灰蒙蒙的氣息充斥其間。

  一株幼苗靜靜的立於這灰蒙蒙的虛空之中,根部有少許土壤托著它,雖不過一捧之數,卻黑得深沉,讓人看了無端就有一種沉甸甸之感。

  而這小苗細細瘦瘦的一根,連葉子都只有可憐巴巴的一片,不過顏色新綠,少一分則清淡,多一分則濃艷,這般卻是正正好,猶如初春的嫩芽,讓人見了就歡喜。

  其葉尖分泌出一滴晶瑩的水珠,水珠越來愈大,滴落在了根部的泥土上。

  滴答!

  寂靜的虛空傳來清脆的響聲,接著黑土和小苗之間幾縷七彩流光閃過,分外奇異。

  然而事實上,那一滴水珠實則是小苗的淚水。

  小苗……准確來說應該是希榕正在痛哭出聲。

  她錯了,她真的錯了,她單知道通宵加班容易猝死,但也沒人跟她說通宵加班途中摸魚打游戲竟然會被卡游戲裡啊!

  早知如此,她哪可能為了碎銀幾兩和那狗比上司虛與委蛇?直接在他說要加班的時候上去就是一記工人爺爺的鐵拳了!

  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她好像被困在游戲裡了。

  希榕淚水漣漣的往周圍『看了看』,努力的想要打起精神查探自己現在到底怎麼回事,結果突然想到自己現在連眼睛都沒有了。頓時又是汪的一聲哭成狗。

  她只能再次看向面前的游戲面板。

  那是一個半透明的光屏,其上的畫面正是一個無窮盡的灰蒙虛空,中間有一小苗懸浮,隨著她意識的動作,這畫面也在轉動,方便希榕三百六十度的感受自己此刻的新身體。一顆瘦巴巴的,在菜市場冒充豆芽菜人家都嫌棄少只有一片干癟葉片的小樹苗。

  這就是她加班摸魚玩的游戲裡,說是玩也不盡然,因為這是一款純粹的放置游戲,基本沒啥操作鍵,玩法就是把這游戲面板放在桌面上,眼看游戲內日升日落,草長鶯飛,小小的榕樹苗長成參天大樹。

  不過這游戲還是有些趣味性的。

  榕樹有氣生根的特性,可以從長好的樹枝上生出粗壯如樹枝的氣根,這氣根往下長,頂端鑽入地後和其他根須一樣可以為榕樹吸取養分和水分。

  垂落的氣根多能讓榕樹吸取更多養分,長得更大,而同時榕樹枝繁葉茂,樹冠覆蓋越大,垂落的氣根也越多。古老巨大的榕樹覆蓋面積甚至能有上千平方米之多,遠遠看去,這些氣根或粗或細,好似樹木一般。

  這一奇景被稱為獨木成林。

  大概是參考了這一特性,所以當游戲內的榕樹長大到一定程度,就可以解鎖地圖特殊地點進行催生,榕樹會長出氣生根鑽入地下,緊接著選中的地點會冒出榕樹小苗。

  這些地點都很有特色,有叢林有花海,有海底深處,有火山岩漿。每一個動態背景都美得如詩如畫。

  所以為了解鎖全部地點,希榕這段時間有空就會打開游戲安置在桌面上,等新的幼苗長大,好讓她再次解鎖新地圖。

  結果她萬萬沒想到,只是這樣平常的舉動,卻讓她落到了現在這可怕的境地。

  她竟然變成了游戲裡的榕樹苗!

  雖然她每年都和沙雕網友們一起叫囂著讓國家把植樹節定為法定節假日,好讓他們這些社畜為了世界的綠化出一份力。但……好吧,她承認,她懺悔,她就只是想偷懶不上班而已!

  她真的沒有那麼高尚的情操為了綠化事業直接變成一棵樹啊!

  而且變樹就變樹,她也不在乎滿頭綠了,可……可好歹給她一個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吧?

  希榕悲憤的看著周圍灰蒙蒙的一片。

  【額滴個老天爺啊,這到底是哪啊?!有沒有人啊,有就吱一聲啊喂!】

  「吱!」

  有人……不對,好像不是人?!

  希榕一個激靈,頓時『看』過去,因為她現在是三百六十度的視角,所以毫不費力的就看見了遠處的一抹黑影,在一片灰霧中那一抹黑影很是顯眼。

  來這裡這麼久,她在這虛空真是什麼都沒看見,這死寂虛無的連空間和時間的概念都仿佛消失了,待久了怕不是要瘋?

  然而她聽到動靜有多激動,待看清那靠近的黑影後就有多驚愕。

  那吱吱叫喚的自然不是人,只見其踏著虛空緩緩走來,狀似老鼠的腦袋,老牛的身形,外加三條蛇一般的尾巴,不僅長相凶惡恐怖,體型更是龐大到猶如山岳一般!

  若不是希榕現在視角變化,尋常人怕是要仰斷脖子才能看清這怪物的全貌!

  【臥槽!那個……那個我是叫人,不是叫你啊!你老哪位啊?姓甚名誰啊?今年高壽啊?】

  希榕嚇了一跳,語無倫次道。

  但她這聲音不過是心中發聲,那怪物顯然聽不到,她隨後又下意識的想躲,但一棵樹連腿都沒有,又能跑到哪去?

  她只能強自鎮定,想著自己這麼點點大,都不夠這怪物塞牙縫的,人家應該不會注意她吧?畢竟她這樣都不夠炒一盤菜的,莫慌,莫慌。

  起先也確實如此,那怪物似乎並沒有發現她,只是在虛空中慢慢走著,左看看右嗅嗅,但隨著兩方距離越來越近,那怪物似乎注意到了眼前的小樹苗。它湊過來嗅了嗅,眼神頓時變得貪婪起來。甚至還饞得舔了舔嘴角!

  希榕:……你個子這麼大卻來吃她這屁大點的草,請問這合理嗎?

  但希榕又能怎麼辦呢?她只能看著那怪物衝過來,對著她就是一爪子,可憐那怪物的爪尖都比她大的多!

  讓她不由想要含淚高呼一聲,殺草焉用牛刀啊!

  誰知凶惡的一爪過後,卻是無事發生,希榕的葉片連點劃痕都沒有!

  怪物的攻擊看似窮凶極惡,但落在小樹苗上就仿佛刮痧推拿。

  希榕:???

  「吱吱吱!」

  那怪物仰頭咆哮幾聲,凶狠的又是幾爪子下去,卻依然損傷不了小樹苗一絲一毫。它本來不死心的還想繼續,但就在這時,這片虛空竟是晃蕩了一下,周圍灰蒙蒙的霧氣泛起古怪的波紋。遠處更是傳來一連串憤恨嘶吼的聲音。

  「殺!」

  「你休想!」

  「哪怕我死,也決不讓你如願!」

  那些聲音絕望中透著無盡的恨意,光是聽其聲,就仿佛能感受到那些人要把敵人啖其肉寢其皮的恨意!

  怪物的動作猛地頓住,原本凶煞的雙眼滿是驚懼,竟是扭頭就跑!

  但已經來不及了,希榕只見這片寂靜的虛空一下子嘈雜下來,遠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群無數古怪的家伙,他們長得仿佛群魔亂舞,有巨猿,有長蛇,有壯熊,有猛虎。也有一些怪模怪樣的人形家伙。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些家伙實在太過巨大了,最矮的家伙那拳頭都有攻擊她的那只鼠頭牛身的怪物那麼大,最高的又有兩個最矮的家伙那麼大!

  希榕咂舌,這都是些什麼怪物?

  而聽這動靜,他們似乎是在圍攻一個人。隨著這些巨人的打鬥,周圍混亂一片,霧氣翻騰,虛空出現裂縫,似有什麼破碎不絕於耳。恍惚間,仿佛能聽到悲鳴之聲。

  希榕驚疑不定的左右看看,想要找到那個被圍攻的家伙,誰知一片陰影不知何時籠罩下來,她下意識的往上一看,那竟是一個大到沒邊的腳丫子!

  啪嘰!

  那腳丫子重重踩了下來。周圍的霧氣如浪一般翻湧,虛空裂出數道縫隙。

  可憐那鼠頭牛身的怪物,對比這只腳丫子的大小就仿佛成了真的小老鼠,被一腳踩成鼠片。

  不遠處的希榕也是慘遭大腳無情的踩踏,以她的體型,對比那只大腳丫子就如一粒塵土。不過她還算幸運,被踩了一腳只是枝葉倒伏下來,等到那腳挪開,枝葉立刻如不倒翁一般直立回去。依然是毫發無損。

  但任誰來說,被一只大腳丫子踩了一腳想必都不是什麼舒服的事。

  原本還很是希望看見人的希榕此刻氣得跳腳。【喂喂,懂不懂愛護花草,請勿踩踏啊!知不知道什麼叫愛護花草就是愛護美麗的世界啊!這年頭的人怎麼這麼沒有公德心呢!】

  【你這家伙,你知道一個大腳丫子對我這樣的小姑娘來說是多大的心理傷害嗎?!】

  【信不信今天你踩我頭上,明天我長你墳上!】

  她憤怒的仰頭看去,終於看到了踩了自己一腳的家伙。

  那同樣是個巨人,甚至比圍攻他的家伙們還要高。膚色呈現古銅色,眉毛濃黑,鼻梁英挺,五官輪廓深刻。

  那巨人身材極為高大健碩,只是有些不修邊幅,頭發蓬亂,手持一柄巨斧。腰間隨意系著一條有些破損皺巴的灰色皮裙,皮裙破損處似乎有霧氣時而逸散而出,仿佛就是用這虛空灰蒙蒙的霧氣凝結成的。

  面對眾人的圍攻和怒喝,巨人並不說話,只是沉默的不斷攻擊,動作大開大合,粗獷而冷硬,自有一股凶猛霸道。

  他每一次揮舞巨斧,都會有一個或是數個巨大的敵人隕落,無數鮮血好似不要錢一般灑落。

  他或許長得還算英俊,但此刻沒人會注意他的外貌。因為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就仿佛有一股蠻荒之氣直衝面門而來!

  最可怕的是,有一隕落的巨熊臨死前竟是絕望的嘶吼了一聲。聲聲啼血。

  「大道不公,我恨啊!盤古!盤古!」

  希榕唯一的葉片一顫。

  盤什麼古?!

  古什麼盤?!

  「盤古,我必殺你!」

  「盤古,我與你不死不休!」

  「殺殺殺!」

  灰蒙蒙的混沌氣息翻湧,凶煞血腥之氣遠比往日強了百倍不止。

  那些高壯的巨猿、壯熊不是其他,正是混沌孕育而出的混沌魔神,混沌無歲月,在這期間,魔神們不是沒有摩擦和仇怨,但此刻,他們卻聯合在了一起,只為了斬殺一人,盤古!

  所有魔神都知道,盤古欲開天,開天必先破開混沌,他們是混沌生靈,混沌沒了,他們必然遭受重創,實力大減,難道要他們這些唯我獨尊性子的魔神躲在盤古開辟的新世界裡苟延殘喘嗎?

  休想!

  盤古妄圖開天地以力證道,他們的道卻皆在混沌。

  混沌魔神生來尊貴,絕不肯屈居盤古之下,所以他們之間必然不死不休!

  混沌魔神自然是強大的,擁有十萬丈真身的都只是尋常,為首最強的幾個魔神真身甚至高達十二萬九千六百丈!

  但盤古卻遠比他們還要高一頭,其手持巨斧,每一下都會有混沌魔神隕落。

  「啊!」

  絕望怨恨的嘶吼響徹混沌,鮮紅的血雨嘩啦啦的灑下來。在混戰中正好兜頭澆在了一顆巨大的空心楊柳樹上,此樹乃混沌靈根,也是混沌魔神之一,名為楊眉。

  粗糙的樹干上長有一張蒼老的人臉,仿佛被那鮮血燙醒了一般,楊眉身子一僵,因為沒有及時躲開,他被盤古的斧風掃到,頓時樹身一道深深的血痕,傷口處湧出大量鮮血順著樹皮滑落。

  但他卻顧不得這一傷勢,而是顫巍巍的舉目四望,在看見虛空中漂浮滿地的混沌魔神屍身,以及戰場周圍幾乎凝結為實質的血霧後。他身上的凶煞氣猛地散去,蒼老的雙眼開始緩緩滋生出恐懼來。

  三千混沌魔神,什麼時候……竟然已經死了這麼多了?

  贏不了的,會死的,會死的。

  楊眉驟然清醒過來,心裡已經有了計較。盤古開天勢不可擋,他們再怎麼努力也不會有用了,他們都會死在這,成為天地初開的祭品!

  楊眉樹身一哆嗦,他在混沌魔神中本就不是什麼好戰分子,此刻清醒過來,當即想要逃跑。可他樹葉簌簌間猛地想到,他不能就這麼逃。

  僅剩的混沌魔神都在以死相拼,他們已經殺紅眼了,但凡他露出一絲想要逃跑的意思,或許盤古還沒動作,那些混沌魔神就會殺了他。

  逃也是個死,留也是個死,楊眉仿佛到了中年危機一般,樹枝晃動間葉片撲梭梭的往下掉。

  他看著那滿地的魔神屍體,咬牙在戰場上渾水摸魚,想要找到逃跑的良機,但卻遍尋不到,就在他心生絕望之際。忽然,他朝下看去。

  在離他樹根不遠處的地方,那裡有著一點新綠。竟是一株小的只有他葉片大的樹苗。

  這小樹苗靜靜地立於虛空,身處於混亂的戰場,周圍隕落的混沌魔神屍身不知凡幾,它卻毫發無傷,仿佛從屍山血海中長出來的一般。自顧自的閃爍著絲絲清光,葉片微動間仿佛有道韻劃過!

  這一看就不是普通的樹苗,最可怕的是,在此之前,楊眉完全沒有發現有這株小苗的存在!

  要知道混沌魔神雖然真身極高大,但他們感受萬物可不是用眼睛,而是用神識,別說是這丁點大的小苗了,只要他想,就連小苗葉片上的脈絡他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但偏偏他就是一直沒發現,若不是肉眼看見,真就仿佛睜眼瞎一般。

  而且不只是他,就連他們恐怕也無人發現。

  楊眉一邊渾水摸魚,一邊眼神復雜的掃過還在酣戰的眾人,隨後又謹慎的看向那顆小樹苗。

  這等遮掩氣息的本事實在厲害,楊眉心頭一跳,忽然想到,既然如此,那他……是不是可以借助這小樹苗的威能藏起來?

  他下意識的想要摘取,但隨後又想到,這小樹苗能有這樣的威能,鐵定來歷不凡,或許還有別的厲害之處也說不定,這樣的寶貝可不是好摘的,若是他冒然去摘,弄出動靜暴露自己在渾水摸魚可怎麼辦?

  楊眉定定心,趕緊悄悄湊過去,想要先細看一下這小樹苗,現在樹命關天的時候,他也不貪心什麼寶貝,只要讓他能借這小苗的神通活命他就心滿意足了。

  殊不知,小樹苗希榕被他的突然湊近嚇了一跳,還以為這長著人臉的巨樹也想給自己一腳丫子,但隨後就發現這樹只是鬼鬼祟祟的湊到她前面。看似背對著她,伸著樹枝裝模作樣的襲擊前面的盤古,實則背後伸出一根樹枝偷摸的來到她這邊,即將觸碰她的小葉子。

  希榕一驚,葉子猛地一顫。

  干啥呢?干啥呢?

  她可就這一片葉子,掉了就禿了!

  這回輪到楊眉一驚,那根樹枝猛地縮了回去。

  這……這樹苗竟然是有元神的?

  要知道有元神和沒元神的區別可大了。

  沒元神這小樹苗就只是一株任人摘取的寶貝,不過是難度和時間的問題。

  但有了元神就代表這小樹苗和他楊眉一樣,是靈根化形!

  可怕的是他離得這麼近都沒察覺到這一點,還是對方似乎因為他的舉動,神識不悅的『看向』他,他才注意到。

  在這『視線』下,楊眉頓時滿是驚愕和忌憚。

  他好歹在混沌混了這麼多年,仗著空心楊柳樹的跟腳,也算是混沌魔神中有名號的,就算厲害如掌握時間法則的時間魔神時辰遮掩自身,也不可能在這種情況下躲過他的探查!

  當然,也可以說這小樹苗可能只是跟腳奇特,所以能夠遮掩自身氣息,並沒什麼厲害的。

  但一個沒什麼實力。沒有底氣的家伙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看戲嗎?

  沒錯,在楊眉看來,這家伙在這裡分明就是在看戲,還是惡劣到就那麼堂而皇之的站在戰場中央,冷眼盤古和混沌魔神們廝殺,混沌遍地屍山血海,也不知這家伙到底看了多久!

  楊眉驚出了一身冷汗,樹葉簌簌發抖。他趕忙小聲傳音道。

  「吾乃空間魔神楊眉。無意冒犯道友,還請恕罪!」


第2章

  楊眉?

  對方的聲音准確的傳入希榕的『耳中』,並且玄而又玄的清楚是楊眉,而非揚眉,楊梅。

  她覺得這棵樹實在有些奇怪,她上班摸魚就算了,這家伙竟然敢在戰場上摸魚,實乃摸魚大師。不過因為對方賠罪的話語,她對對方的感官倒是好了不少。

  鑒於希榕現在無法說話,所以在楊眉看來,那神異非常的小樹苗只是微微晃動了一下葉子,而那股不悅的『視線』緩緩消失。

  楊眉見此情形,不僅沒有松口氣,反而更加忌憚。

  對方沒有回話的態度讓他心中更加確定,在這混沌之中,只有強者才敢這般傲慢,對方對他的態度就仿佛路遇了一只螻蟻一般,雖因為螻蟻的無禮而不悅的掃了一眼,又因螻蟻的緩慢道歉而轉移視線,輕慢的理所當然。而對於一只螻蟻,看一眼已經是多余,自然是不需要回話的。

  混沌中什麼時候還藏了這樣的怪物?!

  楊眉下意識的想要遠離,但想到現在的處境,他一咬牙一跺腳,再次傳音道。

  「剛剛是我有眼無珠,道友慈悲,寬恕我的罪責已經是大恩,只是……只是我鬥膽,還請道友再發慈悲,救我一救啊!」

  楊眉的聲音發顫,透著十足的恭敬和小心翼翼。聽得希榕懵逼了一瞬。

  啥玩意兒就讓她救一救?

  她現在就一顆『豆芽菜』,連去爐灶當木材燒火都不夠格,被盤古的大腳丫子差點踩成標本都罵不出一句話,她能救啥啊?

  大兄弟,要不你還是安心去吧,她會記得幫你在精神上譴責盤古的!

  小樹苗立在虛空,別說葉子,連根部的泥土都紋絲不動,唯有絲絲縷縷的流光閃過,顯現她的不凡。

  楊眉沒得到半點回應,心裡沉了沉,心神疏忽之際,恰好盤古朝著這個方向掄了一斧頭。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以及一聲凄厲的慘叫,一只巨虎被砍成了三段,砰砰砰散落在虛空,血流成河。

  楊眉雖然緊急關頭避開了要害,但卻依然被砍掉了小半邊的身體,他驚駭的扭頭看去,只見剛剛的位置出現一道巨大而漆黑的虛空裂縫。就差一點,他就要被砍成兩半了!

  但這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剛剛的位置就在小樹苗的前方,此刻那小樹苗依然嫩生生的立在那裡,竟是硬生生挨了盤古一斧!

  小樹苗的下方就是剛裂開的虛空裂縫,煞氣呼啦啦的直往上面吹,周圍混沌魔神的屍身哪怕再怎麼堅硬如鐵,被這風波及到依然是被剮了個血肉模糊,

  唯有這小樹苗,盤古斧傷不到她,混沌颶風吹不滅她!

  這家伙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過現在最關鍵的只有一點,楊眉此刻越發確信,現在能救他楊眉一命的,恐怕就只有對方了!

  「求尊者救我一命!只要尊者救我一命,我楊眉願意從此聽候您的差遣、絕無二話!」

  差點被斧頭砍成木材的楊眉是真的急了,傳音的話語聲聲啼血,仿佛溺水的人絕望的想要抓住最後一絲稻草。

  希榕聽了沉默下來,說實話,剛剛看盤古斬殺那些奇形怪狀的家伙,她並沒有什麼感覺。

  畢竟相對於自身穿越的震驚,這些巨猿巨虎的死亡在她看來就仿佛看史詩大片一般不真實。唯有那個叫楊眉的戳破了這層不真實的屏障。

  聽他喊得這麼可憐,作為一個大大滴的良民,希榕面對這種情況自然也有些遲疑,可她實在無能為力啊。

  難道要她憑借自己現在疑似砍不死的特性直接衝到盤古面前,對他大喝一聲,放過楊眉,系兄弟就來砍我嗎?

  但希榕轉念又悲哀的想到,她可是連說話和移動都做不到了。

  【大兄弟,真不是我不想救你,實在是無能為力啊。】

  想到傷心處,希榕的葉子再次晃動起來。就在這時,她唯一的那片葉子忽然一動,竟是脫落下來,飄飄然飛向了楊眉。

  希榕一個激靈。

  她……她的葉子飛了?

  什麼鬼?

  本來就只有一片葉子,這下豈不是全禿了?

  好在就在那片葉子脫落後,希榕的頭頂飛快的再次長出了一片葉子,和剛剛的一模一樣。

  與此同時,那片葉子緩緩的飛到了那巨大的空心楊柳樹的身前懸浮,楊眉先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趕緊伸出樹枝小心翼翼的接住那片葉子。

  「多謝尊者慈悲!」

  他得了葉子很是欣喜,但到手後,卻很快又疑惑起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這葉子是干什麼用的,他神識掃過葉片,雖然看出它的不凡,卻領悟不到更深入的東西,仿佛一個門外漢對著門內的救命稻草抓耳撓腮一般。

  最後只得厚顏再次詢問。

  「在下愚昧,敢問尊者,這……要如何使用啊?」

  但那神異的小樹苗似乎覺得給他一片樹葉已經是恩賜,根本不再理會他。

  楊眉皺成苦瓜臉,攥著樹葉不得其法,但好在他很快就發現了異樣。

  那些正在廝殺的混沌魔神似乎都不約而同的忽視了他的存在。雖然之前在戰場上,這些混沌魔神也沒誰注意楊眉的摸魚,但在混亂的戰場,難免有衝撞誤傷的情況。楊眉之前就有幾根枝丫被別的混沌魔神衝撞斷裂。

  但現在詭異的是,那些混沌魔神卻都避開了他的位置,在這混亂血腥的戰場,巨大的空心楊柳樹所立的這片小空間就仿佛被隔絕了一切。形成了一個突兀的淨土。

  楊眉仿佛意識到了什麼,他小心翼翼的收攏樹枝,開始屏住呼吸緩緩後退。

  那些廝殺的混沌魔神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一幕,唯有盤古似有察覺側了側頭。一雙深邃黑眸准確對准了楊眉的位置。

  盤古發現他了?

  那一刻,楊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氣都不敢喘!

  然而盤古很快就再次扭頭,繼續和混沌魔神廝殺,不再看向這邊。

  楊眉一愣,隨後小心翼翼的再次挪步,一步三看,當他成功挪出了戰場後。他的眼中瞬間閃現出狂喜。

  這時候,他忍不住再次細看向那片小的可憐的樹葉,相比於他的葉片,這樹葉小若塵埃。他甚至到現在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從那戰場上活著出來了。

  那片樹葉好似碧玉,脈絡細看間奧妙無比。

  也不知是不是剛剛借由它逃出生天的經歷,楊眉雖然依然看不透這葉片,卻冥冥中自有一絲感應,讓他震驚而恍惚的心中喃喃。

  「一葉……障目……」

  原來如此,一葉障目……好一個一葉障目!

  只憑借一片葉子,竟是把在場所有人的眼睛都給騙過去了!

  這混沌竟然有如此厲害的法術神通,其中對於空間法則的運用更是奧妙無比,讓他這個自稱空間魔神的老樹都自愧不如!

  這位怕不是在他們混沌魔神之前就誕生的老怪物吧?

  楊眉嘆息一聲,如此說來,怪不得那尊者不願意和他多談了。

  當他再次看向戰場中那一點新綠樹苗的時候,眼中已經是全然的敬畏了。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傳音道。

  「多謝尊者賜葉救命之恩,所立誓言楊眉必不敢忘,待到楊眉劫數過去,定然去尊者身前聽候差遣。現在,楊眉不敢打擾尊者雅興,這就去了。」

  話音剛落,已經被盤古斧砍掉半條命的楊眉攥緊那片樹葉,朝著混沌深處遁去。

  他想得清楚,自己劫數未過,留在這只是尊者看戲時的妨礙,對方肯施以援手,幫忙掩蓋他的身形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可不敢再杵在這打擾了尊者的雅興!

  楊眉以混沌魔神的思維來思索,自以為自己這般最是恰當,但這話聽在希榕『耳朵』裡,卻讓她盡是迷茫。

  她救了對方?

  她啥時候救了對方?

  雖然她確實看見了自己的葉子脫落飛了出去,但不久前還是普通人的希榕實在想不到自己的一片葉子竟然能救那楊眉。

  畢竟作為一個社畜,她早就過了自認為自己是救世主,開天辟地無所不能的時候,更何況這還是在盤古大神的眼皮子底下。難道還有誰厲害得過盤古大神嗎?

  所以在希榕看來,現場的情形分明是那楊眉臨陣脫逃,其余混沌魔神都在喊打喊殺,沒空注意這家伙,而唯一注意到楊眉的盤古大神大概是有正事要忙,不屑於追殺這個逃跑的家伙,所以只是看了一眼就放任自流了。

  重傷虛弱的楊眉只顧著往混沌深處遁去,卻沒有發現,有一混沌魔神羅睺被盤古重傷後,也在這邊藏匿,察覺有動靜後,羅睺迅速睜開眼睛。

  是那顆空心楊柳樹?

  以他的實力竟然還能活著逃出來?

  羅睺視線一掃,注意到那片被楊眉緊緊攥住的小葉子,眼中精光微閃。

  這場混戰不知何時起,但希榕見到的時候卻也差不多到尾聲了,不知何時,虛空中躺滿了那些奇形怪狀的的巨人巨獸屍身。

  周圍的虛空仿佛飽受□□的破布娃娃,到處都是細小的裂縫。

  僅剩的活物似乎就只有希榕這如同塵土般的小苗,以及那最手持巨斧的巨人了。

  巨人站立在虛空中,古銅色健碩的身軀上皆是傷痕,但他既不看地上敵人的屍首,也不在意身上的傷痕,他大拇指抹掉臉上血漬,隨後手持巨斧猛地對虛空一揮。聲音若雷霆在這虛空中響起。

  「吾乃盤古,今手持盤古斧,開天!」

  他再次揮出第二斧。

  「辟地!」

  第三斧。

  「大道鑒之!」

  剎那間,虛空震動,隨著盤古的不斷揮斧,灰蒙蒙的虛空開始片片碎裂。而盤古斧也因為這開始破損,那些灰色霧氣開始劇烈變化。有些開始上升,有些開始下降。

  天地初開,那些巨大的屍首開始劈裡啪啦的往地上掉,天上下起血雨,隱約有悲鳴之聲出現,仿佛是這些龐大的屍首死後見盤古終於還是成功開天辟地後的絕望和哀鳴!

  隨著這腥臭血雨的滴落,那些分離的氣團仿佛不甘心一般翻湧起來,妄圖再次合並。

  「爾等休想!」

  盤古抬手,肌肉遒勁有力的雙臂和雙腿迅速撐住和踏住剛剛開辟的天地。不讓它們再次合並。

  希榕傻愣愣的看著那巨人盤古,恍惚間,頭頂冒出第二片嫩葉,同時有什麼玄而又玄的東西在她腦海閃過。

  鴻蒙未判,混沌未分之際,有三千魔神,應法則本源而生。

  盤古力戰三千魔神,以盤古斧開天辟地,混沌初開,洪荒初現!

  就如三千魔神生來就知道自己在混沌,知道大道,知道法則本源是什麼一樣,此刻的希榕冥冥中終於知道了自己現在是什麼情況了。曾經看過的洪荒體系小說此刻更是在腦海中清晰無比。

  她之前身處於混沌,攻擊她的怪物不過是混沌最平常的混沌凶獸,而那些圍攻盤古的敵人則是混沌魔神。他們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年月。而他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阻止盤古開天辟地。

  而現在,她則是處於洪荒,盤古是真的,開天辟地也是真的,她剛剛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何為天地初開!

  臥槽?!

  奈何平生沒文化,一句臥槽走天下,希榕自認為平時也算文雅人,但這個時候實在是憋不住了。事實上,任誰到了她現在的情況也憋不住的吧?

  雖然她穿越小說也不是沒看過,青春期的時候也不是沒有暢想過來一段穿越時空的愛戀,但是……人家頂多穿越回古代,再早點也不過是原始社會。你這早得也太離譜了吧?

  希榕默默的看著眼前撐住天地的巨人。

  心裡想著,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

  好消息是,自己並不是卡進了游戲裡,在這片洪荒大陸,她努努力說不定也能踏上修煉之路,搞不好還能活到那個擁有沙雕網友和肥宅快樂水的年代。

  壞消息就是……以後別人若是問起她的年紀。她恐怕只能含淚道:這……就要從開天辟地那時說起了。

  想到這,希榕不禁悲從中來。

  在漫天血雨中,兩片葉片抖動了一下,一滴晶瑩的水珠滴落到根部。


第3章

  天地誕生之初,竟是比混沌還要荒蕪,除了盤古,希榕根本看不到任何其他活物。

  舉目四望,一眼看不到邊的大地上橫七豎八躺著混沌魔神的屍身,因為混沌魔神本就極高大,此刻落到地上,仿佛山巒起伏一般。

  血雨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組成天地的清氣和濁氣不再如最開始那般劇烈翻湧著想要重新聚合,不過盤古依然動也不動的撐著天地。

  他本就才經歷了大戰,不僅蓬頭垢面,古銅色的肌膚上更有道道傷痕,他應當是疲憊的,但那一雙深邃的眼睛卻依然滿是堅毅。

  他微微側頭,看向前方,在那裡有著一株靜靜懸浮的小樹苗,雖然開天辟地後,她長大了的一點,但依然小得還沒他的眉毛長。

  不過在這和混沌比起來也沒好多少的荒蕪世界,這一點新綠卻實在惹人喜愛。

  盤古靜靜看了一會兒,忽然開口。

  「除了那幾個藏起來的,這裡好像只剩下你和我了。」

  還在慢悠悠晃動葉片的小樹苗動作一僵。

  希榕悄咪咪的看向盤古。

  啊這……他不會在和她說話吧?

  不應當,她就是一株小苗苗,盤古大神和她有什麼好說的,錯覺。錯覺。

  希榕假裝自己聽不見,默默的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下面的混沌魔神屍身身上。嗯……這家伙豹頭老虎身,卻有蝙蝠一樣的翅膀。小東西長得真別致。

  「我知你並非混沌魔神,你身上並無混沌氣息,在我開天辟地後才突然出現,似乎合該誕生於此方世界,可我看了又看,卻實在看不出你的跟腳。」

  盤古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濃眉微皺不解道。

  「所以……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呸呸呸!你才東西呢!】

  希榕下意識的心中回懟。

  但很快就意識盤古的意思,頓時也疑惑了。

  什麼叫她開天辟地後才出現的?

  她最開始明明是出現在混沌之中的啊,要知道你這家伙可是結結實實給了她一腳丫子啊喂,這麼快就忘了嗎?

  最後希榕把這事歸結到,是自己體型太小,所以盤古之前壓根沒察覺自己踩到了她,而之後天地開辟,她懸浮在了盤古的眼皮子底下,對方這才注意到了她。

  至於她到底是什麼東西……咳咳,是什麼樣的存在?

  希榕調出游戲面板看了看又關閉,很憂傷的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看似是一棵樹苗,但卻是游戲中的樹,她看似是游戲中的榕樹,但內裡藏著的可確確實實是人類的靈魂。

  不過思索這些都是無用的,畢竟她壓根無法開口和盤古交流,想這麼多干什麼呢?

  想通了之後,希榕把這個難題扔在腦後,自顧自的再次晃蕩起了兩片小葉子。

  盤古得不到她的回答似乎也不介意,只是繼續撐著天地,黑漆漆的雙眸掃過蠻荒的大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洪荒歲月太過漫長,因為連日月都沒有,整個洪荒都是蒙蒙亮的狀態,壓根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連風聲雨聲都沒有的世界實在太死寂,大概是有些寂寞吧,盤古不知何時又對著希榕說了起來,他也不需要對方回答,只自顧自的說得開心。

  「你似乎又長高了一些。」

  「只是為何還是兩片葉子?」

  「你這根上的是混沌息壤吧,只可惜太少了,以至於你長得這般瘦弱。」

  「想那混沌中,無論魔神凶獸個頂個的健碩肥壯、凶神惡煞,我倒是還真沒見過像是你這般干巴巴、瘦癟癟的小不點。」

  「我這邊吹口氣,你怕不是要飛出十萬八千裡?」

  希榕:……敢問大神你這般硬漢形像,何必如此碎嘴?

  是因為混沌魔神都差不多死光了,所以你擱她這釋放本性了嗎?

  「可惜混沌青蓮已碎,否則我還能取一點那兒的息壤給你。」

  說起混沌青蓮,盤古的雙眸閃過一絲追憶和感傷。

  「你知道混沌青蓮嗎?我就是它孕育而出的。」

  「我與它相伴一萬八千年,可惜大道壓制,它終其一生無法生出靈智。我觀你似乎靈智已成,你比它幸運的多。」

  希榕心中的嘀咕一頓,隨後看向盤古,遲疑的晃了晃自己頭上的葉片。

  青蓮已逝,節哀。

  「你這是在安慰我?」

  盤古看這小樹苗搖晃的賣力,心裡一暖又忍不住道。

  「別晃了,本就兩片葉子,把自己晃禿了可如何是好?」

  小樹苗動作一僵,隨後動作劇烈的揮動兩片葉子,啪啪啪猶如人拍手一般。當然這可不是鼓掌祝賀的意思,那劇烈的動作任誰都能品出一分氣急敗壞的味道。

  希榕:好心安慰你,你就給我說這個?

  我的小葉子很堅強,你禿了我都不會禿!

  盤古看她這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想不到你還挺活潑的!」

  『很活潑』的希榕:……

  時間一點點流逝。

  因為此刻天地沒有日月、晝夜之分,希榕並不知道到底過了多久。她仿佛真的成了一株樹苗,漫長的歲月流逝對她來說似乎沒有了意義。

  在她的感知裡,仿佛過了很久很久,又仿佛距離天地初開只是過了一瞬。

  這些年裡,她依然是那顆不會動也不會說話的小樹苗,每天聽著盤古的說話聲,自顧自的晃動著自己的小葉子。

  直到有一天,盤古忽然對她道。

  「時間好像快到了。」

  小樹苗動作一僵。

  盤古扭頭,這頂天立地的巨人仿佛一根柱子屹立在洪荒大陸的中央,深邃的眼眸掃過這片荒蕪的大地。

  「吾盤古生於混沌,斬三千魔神,破無盡混沌,試圖開辟天地,以力證道。現如今,我已經成功一半了。不過看來,似乎也只能止步於此了。」

  但你也累得精疲力盡了。

  小樹苗劇烈的搖晃起來,僅有的兩片葉片發出簌簌之聲。

  她知道,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盤古力戰三千魔神,破開混沌,支撐天地壓根都沒休息過,這麼多年來,他的氣力一點點耗盡,若是他再不收手,他會累死的!

  盤古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此刻的情況。千萬年的相伴讓他對小樹苗很是熟悉,看著希榕的動作就仿佛能聽到的她的心聲一般。

  「小苗,別傷心,求道何其難,死在追求大道的路上本就是平常,死在我手上的混沌魔神是這般,我亦是如此。」

  他笑得爽朗,配上那蓬頭垢面的模樣,外加不修邊幅的形像,就仿佛後世套著大褲衩,穿著拖鞋,正在考慮中午吃哪種口味泡面的糙漢,誰能想到他正在說的是自己的生死。

  小樹苗搖晃的更加劇烈了。

  希榕不懂什麼道不道的。

  她只知道,現在的盤古分明可以活,只要他松開手,不再支撐天地,他就可以活著!

  或許盤古活著,就不會分化萬物,就不會有日後熱鬧的洪荒大地,但千萬年的相伴,相比於這些,希榕更希望盤古活著!

  「不行啊,還未到時候,我現在一松手,天地就會再次合攏,重歸混沌。」

  盤古看著急得不行的小樹苗,笑道。

  「我廢了大力氣斬殺混沌魔神,破開混沌,撐到現在可不是為了半途而廢的,若是現在松手,別的不說,那些被我斬殺的混沌魔神們可就太冤了。」

  說開天地的是他,結果開到一半發現自己沒力氣了,於是當即嚷嚷著,開天地原來這麼難?我不開了!

  這算什麼?

  那些死去的混沌魔神怕不是要氣得詐屍,一口老血噴死他哦!

  說到底盤古和混沌魔神其實沒有仇怨,只是道不同而已,他雖然斬殺了那些混沌魔神,卻也敬重那些混沌魔神為了自己的道敢於拼命的勇氣和執著。

  而這份對求道的執著盤古同樣也有,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以力證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一旦退縮了,那麼從此道心不穩,心境有瑕,日後還談什麼大道?

  聽到盤古那明顯已經下定決心的話語。

  小樹苗渾身散發著哀傷的氣息。

  求道就這麼重要嗎?

  對於盤古來說,求道顯然比自己的生命重要,他看著天地重要徹底成型,感受著自己最後一絲氣力也漸漸散去。他並不害怕,只是有些歉意的看向小樹苗。

  「多謝你這麼多年的相伴,也看在我們這麼多年相伴的份上,你最後幫我一次可好?待我死後,替我多看看這洪荒大地。」

  他已經很累了,干裂的嘴唇艱難的吐露著聲音,但那張蓬頭垢面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不可掩飾的得意。

  「我開辟的洪荒……肯定……比那混沌要好得多。」

  話音剛落,盤古就再也沒了力氣,緩緩倒了下去。

  就如希榕曾經聽過的故事那樣,剎那間,盤古身化萬物,他呼出的氣息變成了四季的風和雲,他的聲音化作轟隆隆的雷鳴,他的雙眼變作了天邊的日月,他的血液變為了奔騰不息的江河……【注1】

  天地間雷鳴大作,轟隆隆的直響,烏雲開始出現,黑壓壓的遮蔽天空,雨露劈裡啪啦的落下去,山巒起伏間,花草樹木開始冒出,河流湖泊開始湧動。

  天地變得熱鬧起來,終於有了些許希榕熟悉的影子,但她卻並不高興,反而哭得眼淚汪汪。

  別人交朋友她也交朋友。

  結果別人交的朋友整天快快樂樂一起沙雕,她交的朋友在自己面前死了不說,連點渣都沒留下!

  雖然這個盤古和她想的不一樣,糙漢又嘴碎。但……

  【好歹相伴這麼多年,你這家伙死前好歹給我留點什麼當紀念吧?這樣我起碼還能弄個衣冠塚,現在倒好,我都不知到哪哭你去!就算幫你看了這洪荒大地,這日後我又如何去你墳前告訴你呢?】

  然而就在希榕傷心的時候,天地的中央,一個極高的山峰開始拔地而起,一直長,一直長,直入雲霄之間,仿佛頂天立地,即將捅破天際一般,此山正是不周山,乃是盤古的脊梁所化!

  不周山高不見頂,山腰間便是濃厚的雲霧繚繞,一出現,其身上就自帶一股威壓,顯示著它作為盤古脊梁,天地脊梁的存在感,

  天空懸浮的小樹苗卻在這時,仿佛受到牽引一般緩緩落下,正正好落在了不周山的頂端。恰好應了她當初的誓言,『今天你踩我頭上,明天我長你墳上。』

  如願長在友人墳頭上的希榕身子一僵,頓時在漫天大雨中哭得更大聲了。

  她萬萬沒想到,自己當初慪氣的話語竟然變成了事實,自己真的成功長在了盤古的墳頭上。

  她發誓,自己當時真的就是口嗨而已,事實上,她口嗨的事情多了,為什麼就這一條應驗了?

  雖然洪荒故事中,似乎確實是一顆草,一塊石頭都能成精,但是這算什麼事啊?

  穿越洪荒之我是盤古的墳頭草?

  希榕:就踏馬離譜!


第4章

  這場大雨下了七七四十九年,隨後洪荒大陸就仿佛一潭死水盤活了。混沌之氣化為了先天靈氣,洗刷著大地。孕育著洪荒生靈。

  不周山巔直插雲霄之間,被一片濃厚的乳白色雲霧籠罩,這並非是普通的雲霧,而是濃稠到幾乎化為液體滴落的靈氣所化。山巔的土地更是黑沉沉的,正是混沌息壤。

  按理來說,這種好地方應該有不少奇花異草,芝蘭玉樹才對,但實際上,這山巔卻並沒一花一草的痕跡,因為不周山巔不僅有濃郁的靈氣和混沌息壤,還有不周山那沉重的威壓和凶猛的九天罡風。這樣一來,它這裡成為死地倒也不是什麼不能理解的事情。

  但奇異的是,這裡沒有花草,卻有一片榕樹林。

  准確來說,這裡只有一顆巨大的榕樹。她枝繁葉茂,主樹干有數人合抱粗細,樹冠翠綠,遮天蔽日,從樹冠的中垂落無數或粗或細的氣生根鑽入地下。仿佛有過百之數,代替主根牢牢的覆蓋住了了這山巔的每一寸地方。這才形成了這樣一個巨大的『榕樹林』。

  不談別的,這裡無疑是極美的。

  靈氣組成的乳白色雲霧幾乎液化,從天上流淌下來,落在了榕樹的樹冠上,再順著榕樹的葉片枝葉往下流淌,一路到了地下,遮蓋住漆黑的混沌息壤。籠罩整個不周山巔。

  到處是白茫茫一片,靈氣滿溢,乍一看,甚至讓人分不清天上地下。榕樹林在雲霧繚繞間看不清全部,翠綠的葉片被乳白的雲霧襯托的好似碧玉。

  一個身穿青色衣裙的姑娘不知何時出現,躺在榕樹粗壯的枝干上,百無聊賴的看著上空透不進光的雲霧。恍若天上仙子,絕非塵世中人。

  希榕其實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明明和盤古相伴的那千萬年裡,自己只有兩片葉子,除了變大一點別無變化,但是落在不周山,被那大雨一澆,她就迷糊了起來,陷入了一種似睡非睡的狀態。並且身體開始迅速生長,等到她睡醒過來時,已經是四十九年之後,她竟是從一顆巴掌大的小樹苗長成了現在這幅樣子。

  甚至在四十九年後,立刻多出了一個人形態,但她並沒有因此而高興。

  一是長在朋友的墳頭上並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事,二是,這個人形態越發的讓她不明白自己現在到底算是個什麼東西……咳咳,什麼樣的存在了。

  當日,她什麼感覺也沒有,忽然自己就變回人了,但問題就在這裡,她變成的正是猝死前的自己。

  那個身穿衛衣長褲,頭發胡亂扎起,腳穿黑色板鞋的普通打工人!

  按理來說,都洪荒大陸了,都經歷了開天辟地了,就她這跟腳,在她看過的洪荒小說裡,不說移山倒海,翻天裂地什麼的,怎麼樣也要有點修為法力吧?

  但希榕嘗試許久終於含淚發現,除了絕對防御和感覺不到疲勞外,她什麼非凡的能力都沒有,別說原地起飛了,她蹦起來都打不到盤古的腳背!

  不對,倒也不是全然沒有非凡的能力的。

  躺在樹上的希榕默默低頭看了一樣自己青色的古風衣裙,那衣裙閃著一層青光,緩緩變作了一條碎花長裙。

  就連頭上的簪子都變成了發箍。

  似乎是不滿意,衣裙閃了閃,再次變回了符合現場場景的青色衣裙,發箍也重新變回了木頭簪子。

  沒錯,希榕唯一算得上非凡的能力就是換裝。

  她嘴角努力想要擠出一個微笑,但最後她還是忍不住,自暴自棄的抬手蓋在臉上。

  所以說……這種能力到底是要鬧哪樣啊?!

  這算什麼?

  洪荒之我在盤古墳頭玩奇跡冷冷的那些年?

  她確實不貪心,只想著努力活到未來,她也確實說過,要猥瑣發育,不要浪。

  但她這技能點點得也太離譜了吧?!

  真就一個普通人身上套個烏龜殼唄?

  敢不敢給她的攻擊加個點?!

  樹生啊,真是寂寞如雪。

  死寂的毫無其他生靈的環境實在是種煎熬,希榕只能自己折騰自己,先是摘片樹葉試圖化身音樂家吹奏一曲,隨後又拽著懸空的氣生根晃蕩,嘴裡怪叫著假裝是人猿泰山,再後來又變成了小頑童周伯通,練習左右手互搏之術,打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

  就在這時,她忽然聽到了什麼動靜,頓時停下動作坐了起來。

  不周山的半山腰處,這裡已經離地面極高,有雲霧繚繞。

  隨著嘹亮的鳳凰鳴叫聲,一只體型巨大,羽翼華美的鳳凰振翅翱翔。飛行間彩光流轉。

  一條九爪金龍緊隨其後,龍尾一擺就是一竄數百裡。

  最後則是一只麒麟,他在不周山的山石溪流間一躍百裡,每一步腳爪下都有祥雲生成。

  這三位的身份可不簡單,正是天地初生的第一只鳳凰,元凰,第一條龍,祖龍,第一只麒麟,始麒麟。

  飛在最前頭的元凰嘴中發出肆意大笑的女聲。

  「哈哈哈,你們太慢了,看來這攀上不周山的第一人,非我元凰莫屬!」

  只是她嘴上說的輕松,但內裡卻並不輕松,畢竟不周山乃是盤古的脊梁,其威嚴不容冒犯,哪怕這不周山的威壓不足盤古本身的百分之一,對於天地初生的生靈們來說,依然太恐怖了。

  若非元凰一出生便是太乙金仙的修為,爬到這裡,怕是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但盡管翅膀已經酸痛起來,她還是裝作游刃有余的模樣繼續咬牙振翅。

  祖龍也不舒服,但好勝心讓他沒法認輸,當即仰天吼了一聲,速度反而還快了一分。

  「元凰,你別得意,還沒到最後呢,誰人知道輸贏?!」

  「元凰,祖龍,我不管你們打什麼賭,此乃我麒麟地界,你們速速退去!」

  不周山的威壓讓始麒麟感覺自己仿佛隨時要被壓趴在地上,他可不是高傲的元凰,也不是桀驁的祖龍,壓根沒興趣攀什麼不周山,做什麼第一人。

  事實上,在務實主義的他看來,這簡直是吃飽了撐的,非得來感受一下盤古大神殘余威壓的毒打!

  但他卻不得不跟來,因為麒麟一族就住在不周山腳。早把周圍當做了他們的族地。

  始麒麟要是不阻止一下,那麼麒麟族地被元凰和祖龍兩個他族的族長肆意的闖入,如若無人之境這事要是傳出去,他還當個屁的麒麟族族長?

  誰知這話一出,祖龍當即譏諷道。

  「還麒麟地界?想把盤古大神的脊梁占為己有?你們麒麟族配嗎?我看你還是趁早下去吧,畢竟不周山上頭的九天罡風太過厲害,你小心風大閃了舌頭。」

  元凰和祖龍不對付,但和始麒麟也沒什麼交情,當即哈哈大笑道。

  「是極!是極!」

  都占了個天地間第一只的名頭,都是族群的族長,都是太乙金仙的修為,就算是始麒麟的心中也難免有幾分驕傲。

  此刻被這麼嘲笑,他也惱了。

  「你們兩個休要猖狂!既然我麒麟一族生於不周山腳,那這裡就容不得你們放肆!」

  祖龍性格桀驁不馴,一聽這話當即大笑。

  「我就放肆了怎麼樣?!」

  元凰冷笑。

  「廢話什麼?天地間雖然有萬千生靈,但我看著,似乎只有我們三個是太乙金仙境界,其余生靈皆不如我等,不若我們趁此機會比一比,看看誰才是這洪荒第一!」

  祖龍和始麒麟眼神一變。他們三個一出生就是太乙金仙境界,位於眾生靈的頂端,雖然平日裡沒有動過手,但他們早就想要壓對方一頭了。

  畢竟誰不想當第一?

  這不僅是一種榮耀和面子,成了洪荒第一人,更有氣運加身、福澤族群!

  這種時候不能退,退了就是認輸,而三人同樣驕傲,誰都不覺得自己會輸。

  祖龍:「正有此意!」

  始麒麟:「既然如此,那我們就比一比好了!」

  始麒麟張大嘴,吐出一方大印,正是他的伴生法寶,先天靈寶,麒麟印。

  麒麟印一出,當即飛到他的頭頂,灑下瑞氣千條,麒麟印是防御法寶,當即替他阻擋住一半的不周山威壓,一時間,始麒麟的速度得以加快。眨眼間就和祖龍並駕齊驅。

  而元凰則是羽毛華彩一閃,同樣使出了自己的伴生靈寶,鳳凰金羽,當即也阻擋了不少威壓,本就快的速度更快了。

  「你們的伴生靈寶都是防御的好寶貝,可惜我的龍珠只能攻擊,不能防御。」

  祖龍假惺惺的開口,話音未落,已經龍嘴一張吐出龍珠,那龍珠當真珠光寶氣,看著就十分不凡,朝著第一的元凰迅速砸過去。

  元凰鳳凰金羽光芒一閃,雖然卸下大部分力道,卻依然被打得翅膀一歪,趁著這個機會,祖龍龍尾一擺,立刻飛到了第一位。張狂的笑道。

  「哈哈哈,我已經能看見不周山巔了,看來這第一是我的!」

  「別忘了,還有我呢!」

  始麒麟不甘寂寞,速度又快了幾分,腦袋上的麒麟印也朝著祖龍砸去,雖然麒麟印是防御法寶,但它砸起人來可也是蠻疼的。

  祖龍當即閃開,同時操控龍珠朝著始麒麟砸過去。

  而元凰仗著本身速度快,再次追上祖龍,利爪朝著他的龍目狠狠抓去。

  一時間,元凰、祖龍、始麒麟三個又要抵抗不周山威壓,又要趕路,又要打鬥,當真是雞飛狗跳,忙的不亦樂乎。

  而最終,到底還是元凰小勝一籌。

  面對後面的攻擊,她尾羽的金光大盛,隨著金光碎裂,她拼著受傷猛地提氣,成功飛上不周山巔。頂著那凶猛的九天罡風,呼吸著濃郁的先天靈氣,元凰顧不得嘴角溢血,興奮的哈哈大笑。

  「哈哈哈,我贏了!天上地下,我就是攀上這不周山巔的第一人……」

  元凰得意的話語剛剛說完,就僵硬的懸停在了空中。

  只見那不周山巔上被一片密林覆蓋,雲霧繚繞間,一個穿著青色衣裙的女子正坐在一根粗壯的枝干上。先天靈氣化為乳白的雲霧在她身邊流淌,青色衣裙和烏黑的發絲隨著九天罡風微微舞動。

  她皮膚柔嫩白皙,杏眼桃腮。其實也算漂亮。但洪荒大地鐘靈琉秀,不說元凰自己華美至極的長相,就說雪兔族,青丘狐族,巴蛇族的女子或是嬌媚,或是妖艷,或是清冷。哪一個不是各有千秋?

  這樣一比,她這漂亮也成了普通,唯有一雙澄澈的杏眼,還算引人注目。

  而此刻,她坐在樹干上,正用那雙杏眼靜靜的看著元凰。

  「攀上不周山的第一人?」

  她的語氣平淡,但元凰卻硬生生聽出了一絲玩味。


第5章

  千辛萬苦飛到不周山巔的元凰震驚的看著下方的青衣女子。

  對方的衣著簡單,長相也不算絕美,普通的隱隱和周圍融為一體,氣質沒有一點攻擊性,但身為洪荒生靈,元凰卻不會因此就看輕對方,反而在看見對方的第一眼時就忌憚起來。

  因為她竟然看不出對方的修為!

  這說明什麼?

  說明對方的修為不僅把她高,而且高了絕對不只一點!

  這樣的人物是何時出現的?

  又是什麼時候來到不周山巔的?

  可惡,那始麒麟嘴上嚷嚷著這不周山地界是他們的族地,怎麼自家地盤來了一個這樣厲害的大能也不知道?

  而聽到對方重復的那句話後。雖然對方沒什麼表情,語氣也很平淡,但元凰硬是品出了那一絲玩味。

  天上那巨大的鳳凰落下來,化作一個身穿彩衣的絕美女子。

  元凰對著那青衣女子恭敬的拱手道。

  「不敢當,不敢當,有道友在這,元凰怎敢稱自己是第一人。」

  說話間,元凰的面上出現一絲羞窘。只覺得自己這次真是丟人丟大了。

  說什麼其余生靈皆不如他們,說什麼要攀不周山比一比。卻不想早有大能的修為遠在他們之上,更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已經攀上了不周山巔。

  說不定,這位剛剛一直在全程觀看她和祖龍、始麒麟的談論、爭搶,只當做好戲來看呢!

  與此同時,遲了一步的祖龍和始麒麟也上來了。因為被元凰搶了先,他們的臉色並不好看,還想著上來放幾句狠話挽尊,誰知一上來剛好聽到了元凰那奇怪的話語。

  再一看那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青衣女子。祖龍和始麒麟皆是背後一寒。這不周山巔竟然有人?!

  而且聽元凰這話,這人還是早就在這的?!

  祖龍和始麒麟對視一眼,也變作人形。

  始麒麟對著青衣女子試探道。

  「我乃始麒麟,看來我們剛剛鬧了一場笑話,想不到不周山巔竟然已有道友在了!」

  不周山腳下就是麒麟族地,結果竟然有人到了不周山巔他卻不知?!

  祖龍則是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青衣女子。

  「我乃祖龍,不知道友尊姓大名,何時到此的?」

  元凰身披彩衣,相貌絕美,透著一股御姐的霸氣,祖龍相貌英俊,眉毛斜飛,滿臉的桀驁。始麒麟相貌略輸一籌,但也周正端方。看著就大氣。

  若是在前世看見這三人,希榕肯定要好好感慨一下對方的顏值,但這裡是洪荒,三人也根本不是人。

  她一臉懵逼的看著三人,她就只是聽到動靜所以下意識坐起來看看而已。結果就看見一只漂亮的大鳥唰的一下飛上來。嘴裡還哈哈哈大笑著說自己是什麼「攀上不周山的第一人。」

  希榕下意識的重復出聲。表示很不解,因為她左看看右看看,這不就是一只鳥嗎?

  誰知那只鳥就變作了人,對她開口說話了,還沒等她消化,又來了一條龍和一只長著龍角,麋鹿身,馬蹄牛尾的巨獸。

  元凰、祖龍、始麒麟。

  希榕心裡一緊,立刻意識到他們的身份。雖然每本洪荒流小說對於鳳族、龍族、麒麟族族長的設定有些並不相同,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在三清女媧還在潛修,妖皇帝俊、東皇太一以及十二祖巫還在孕育之時,這三個是真正的大能、洪荒的主角!

  雖然自認為自己的『烏龜殼』還算硬,但是才發現自己穿越了還是個普通人的希榕依然覺得心裡沒多少底氣。

  都是厲害的大能,惹不起,惹不起。

  好在多年高壓下的社畜不是白當的,希榕收斂起自己的情緒,露出一個不過於諂媚,也不過於冷漠的微笑。

  「希榕見過三位道友。」

  眼看那青衣女子淺笑回話,態度還算友好。元凰三人暗自松了一口氣,誰知下一刻,就聽這青衣女子道。

  「至於我何時到此,自他……自從不周山出現之時,我就一直待在這了。」

  希榕不願意提及好友死亡的傷心事,所以中途改口。她的聲音有些懷念,也有些惆悵。卻聽得眾人心中掀起軒然大波。

  自從不周山出現就在這了?

  而且一直待到現在?

  這怎麼可能?

  雖然他們那個時候還沒誕生,沒有看過那個盛況,但用腳指頭想也知道。不周山剛出現時,正是盤古大神剛死,山上的威壓比起現在厲害的何止十倍?!

  若是那個時候,他們哪裡敢說什麼攀上不周山巔的話來,怕是還沒到半山腰,已經形神俱滅、身死道消了!

  但眾人卻也知道,青衣女子這樣的大能實在沒必要對他們幾個撒謊。

  這樣算下來,對方誕生的年紀怕是比他們還要早些。

  他們心中有了計較,甭管心中如何,反正桀驁如祖龍的面上都多了一絲恭敬。

  「能頂住不周山巔這強大的威壓和凶猛的罡風,希榕道友好修為。」

  元凰美眸一斜。

  這祖龍什麼時候還會拍馬屁了?

  不過她也知道在這種情況下,交好一位大能無論是對她還是對鳳凰一族都是一件好事,當即也笑著道。

  「之前我還說想我等三人跟腳已經不凡,天底下怕是沒有比我們更厲害的了,現在一見希榕道友,方知是我見識淺了。」

  始麒麟周正的臉皮一抖。忍不住側頭掃了他們一眼。

  你們這兩個家伙,平日裡看著高傲的恨不得把尾巴翹到天上,我倒是真的不知道你們竟然這麼能屈能伸啊!

  祖龍&元凰:嘿嘿,基操,勿六!

  眼見這兩人如此,始麒麟當然不能讓他們專美於前。他一咬牙,忽然拱手道。

  「只是這不周山巔到底風大寒涼,道友若是在這待膩了,我麒麟族隨時歡迎道友去我們那住下。屆時必有上好的仙草靈果奉上。」

  這回輪到元凰和祖龍瞪大眼睛了,不是吧?你小子這麼狠?!

  他們也不過拍拍馬屁而已,反正說好話又不要錢。

  結果始麒麟這話直接把他們的漂亮話給比進泥巴地裡去了,敢不敢不要這麼卷啊!

  始麒麟卻只知道舍不到孩子套不到狼。

  雖然隨便叫大能往家裡去可能會引狼入室,但現在的情況是,他們就住不周山腳,對方住不周山巔,以對方的實力,隨時都能神不知鬼不覺的下山來。他們根本防不勝防。

  而讓始麒麟放棄不周山腳這麼一塊洞天福地也是萬萬不可能的。

  所以倒不如對著大能示好,若是成了,拉攏對方的好處多多,別的不說,起碼日後龍族鳳族都得避開他們麒麟族的鋒芒了,說不得,他們麒麟族就可以成為天地間的第一大族,族內氣運飆升!

  就算不成,也給了大能一個好臉,這位大能但凡要點臉面,想必不會隨意對麒麟族下手。

  希榕繃住表情,努力淺笑的看了一眼剩下的大榕樹。

  「三位說笑了,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我也不過是趕巧來到這,算不上什麼厲害人物。」

  希榕心裡很慌的十動然拒了。畢竟她自己幾斤幾兩自己不知道嗎?

  除了那超高的防御力以及不會疲憊外,她和前世的自己幾乎沒什麼區別,就是個戰五渣。

  別吹了,別吹了,你們這麼吹她,她實在發慌。

  畢竟現在吹得越高,日後萬一發現她只是個樣子貨,她都不夠這三個巨獸芭比Q的!

  「至於始麒麟道友的建議……多謝好意,不過還是算了吧,畢竟樹都是不喜歡挪窩的。我在不周山巔扎根習慣了。」

  卻不想這話又成功引起了元凰三人的注意。

  樹?

  三人這才順著希榕的視線看向那樹林。他們看不出希榕的跟腳,還以為對方是本體化形,現在聽這話的意思,本體竟然就在這一片樹林裡藏著,而這化形的僅僅是元神嗎?

  元凰三人立刻把這青衣女子的危險等級再次提高了一點。同時也有了一絲好奇。

  祖龍按捺不住,忍不住試探道。

  「原來如此,還請道友恕我冒昧。不知道友的跟腳是什麼樹?」

  他們不知道嗎?

  希榕遲疑的看過去,畢竟在她的觀念裡,這些厲害的大能可都是生而知之。心念一動,就可以前知過去,後知未來的存在。

  不過她很快就想到,難道是因為她本不該存在於這洪荒之中,所以帶來的差異?

  是了,她的本體可是游戲裡的樹,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

  於是她淺笑著表示。

  「我不過是一顆普通的榕樹罷了。」

  所以你們可千萬別惦記著砍樹啊!

  普通?

  您老要是說自己普通,那他們算什麼?

  元凰三人對視一眼,心中都知道,這怕是人家的謙虛說辭罷了,按照人家這誕生的時間,想必乃是天地間第一棵榕樹!

  他們心中不由感慨,自己因為這天地間第一只鳳凰/龍/麒麟的名頭不知出了多少風頭,常常也以此自傲,卻不想對方不僅修為高強,還如此謙遜,對比之前他們三個在不周山吵吵嚷嚷的舉動,當真是讓他們慚愧了。

  天外有天,山外有山,真是好一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

  又交談了幾句,元凰三人因為不周山巔的威壓實在無法多待,只能敬畏的看了一眼神色如常的青衣女子,然後一齊告辭離開。

  因為他們三個本就不對付,所以離開後,他們立刻冷下臉,也不多看對方,當即兵分三路朝著各自的族群奔去,顯然是急著找族內的長老智者討論今天發生的事情。

  殊不知,在他們走後,希榕狠狠的松了一口氣。

  【沒錯,我就是一顆普普通通的榕樹,砍了當柴燒都差勁,你們可千萬別來找我了!】

  【謙虛是好事,但倒也不必這麼自貶。】

  【這叫什麼自貶,這叫看清事實,對自己有清晰的自我認知……臥槽,盤古?】

  說到一半就感覺到不對勁的希榕葉片一顫,心中驚叫出聲。

  不會錯的,那個渾厚的聲音她不會聽錯的,那正是盤古的聲音!

  臥槽,盤古你詐屍啊?!

  盤古笑了。

  【和我想的一樣,小苗你的性格果然很活潑,哦,對了,現在我應該叫你……希榕?】

  他的聲音還是如當初一樣渾厚爽朗。

  希榕驚疑不定道。

  【你到底怎麼回事啊,你到底死沒死啊?】

  盤古見她急了,解釋道。

  【我確實死了,但一絲元神不知為什麼竟然被你攝進了體內,所以沒有死徹底。】

  死了,但沒完全死。

  希榕當即炸毛,表示不可能,她怎麼可能有那本事把盤古的一絲元神攝入體內。

  但盤古卻很迷茫的表示。

  若不是這個原因,那他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反正他是今早迷迷糊糊的醒來的,當時因為還未徹底蘇醒,所以沒法和希榕對話,只能默默的看她摘了一片葉子試圖吹曲子,結果吹出了『噗噗』放屁聲,拽著氣生根懸空晃蕩,拍著嘴發出『哦哦哦』的奇怪聲音。以及坐在樹干上,左手和右手打架。

  隨後希榕累了就頹廢的躺在樹干上,聽到動靜坐起來,再然後就是元凰三人登場了。

  聽到盤古詳細說明的希榕:……是時候扛著火車頭連夜逃離這個世界了。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自己想要掐死盤古毀滅黑歷史的想法。

  【既不是我干的,也不是你干的,難不成是大道干的?】

  畢竟盤古這麼強,在盤古之上好像就只有大道了吧?

  盤古卻覺得大道至公,不可能做出這種舉動。

  而就算大道有私,那也是徹底滅了他對新生的世界更有利,怎麼可能會打破規則就為了給他留下一縷元神呢?

  別看這只是一縷元神,但卻記憶道韻皆存,沒有半點缺失,不說憑借這一點元神復活,起碼盤古靠著這點元神不滅還是有可能的。

  希榕一聽這話,忍不住挑眉道。

  【所以你可以復活?】

  盤古遲疑:【可以是可以,不過比較困難。】

  雖然被盤古看到了黑歷史,但一聽到這話,希榕還是很講義氣道。

  【那還等什麼,你先跟我說說需要點什麼天材地寶的,我盡力幫你收集!不過你先得從我體內出來,畢竟你一個男的,你呆在我本體內你說你像話嗎?】

  盤古沉吟:【倒也不需要什麼天材地寶,我之道,乃以力證道,無需外力輔助,想要復活,暫時只需要把這一縷元神溫養壯大就行,到那時,我自己就可以去找齊材料,只是……】

  希榕狐疑。

  【你之前不是挺能說的嗎?一個人都能在那絮絮叨叨的不停,怎麼這會兒支支吾吾起來了,有什麼不好說的?】

  【倒也不是不好說。】

  盤古想了想,最終還是說了出來。

  現在的問題在於……盤古好像被鎖在了希榕的本體內了。

  希榕瞪大眼睛。

  【鎖在我的本體內是什麼意思?】

  盤古誠懇表示。就是別說離開,連動都動不了的意思。

  剎那間,榕樹林的葉片細細顫抖。希榕的嘴唇微微哆嗦。

  【也……也就是說,在你沒有找到脫離的辦法之前,你就只能住在我的身體裡?】

  繼自己變成一棵樹後,她連這棵樹的居住權都要失去一半了嗎?

  日後在她拿葉子吹小曲,在林子裡假裝人猿泰山,甚至左右手互搏的時候,都要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了嗎?

  【恐怕是的。】

  盤古也知道這樣對希榕來說不算好事,有些歉意道。

  【抱歉,這段時間恐怕要辛苦你了。】

  榕樹林千萬片葉子齊齊顫動一下,一顆顆晶瑩的水珠下雨一般散落在混沌息壤上。希榕哽咽。

  【……不辛苦,我命苦。QAQ】

悠于 2023-11-15 11:35

第6章

  不周山腳下,乃是一片廣袤的森林,因為有豐沛的靈氣滋養,此處樹木皆是枝繁葉茂,溪水潺潺間,奇花異草搖曳。灑滿陽光的草地上,有麒麟獨臥,幽暗的密林深處,三五麒麟慢慢踱步。

  忽然間,一陣大風刮過,壓彎了那一片的草葉樹木,周圍感應到什麼的麒麟們立刻抬頭,體型比同族大得多的始麒麟從上空掠過,留下一道命令。

  「讓幾位長老速來麒麟洞見我!」

  聽到這話的普通麒麟們皆是一驚,族長何事這麼急?還讓幾位長老都去?莫非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了?

  他們不敢耽擱,趕緊分頭去找幾位長老通報去了。

  沒用多久,五只麒麟出現在麒麟洞門口,一只鱗片泛金,為金麒麟,一只渾身墨綠,為木麒麟,一只鱗片幽藍泛著水光,為水麒麟,一只渾身赤紅,為火麒麟,再有一只鱗片土黃。為土麒麟。

  他們當日緊隨始麒麟其後出世,暗合金木水火土五行,正是麒麟族的五位長老。

  他們各自變作人形,進了麒麟洞。裡面同樣變作人形的始麒麟已經坐在上首等著他們了。

  始麒麟:「你們來了,坐。」

  見自家族長的面色有些凝重,金麒麟遲疑道。

  「不知族長找我們前來……」

  始麒麟知道他想問什麼,直截了當道。

  「今日元凰和祖龍兩個擅闖了我族族地,在不周山打賭,意圖成為攀登上不周山巔的第一人。」

  五位長老頓時面色難看下來。

  「什麼?!」

  「竟有此事?!」

  「豈有此理!」

  「元凰和祖龍是當我麒麟族無人了嗎?!」

  「今日巡視守衛的都有誰?出了這麼大的事都無人通報於我們?!」

  始麒麟抬手一壓。示意他們消消氣。

  「元凰和祖龍的本事你們也知道,咱們的族人都是好樣的,但到底修為差別太大,那元凰和祖龍有意潛入我們族地挑事,他們發現不了很正常。」

  火麒麟憤憤道。

  「也是因為咱們五個只顧著琢磨怎麼加強護族大陣,沒有關注族地,才讓那兩個家伙鑽了空子!」

  「護族大陣若是能加強,那對我族絕對是好事。至於元凰和祖龍,這不還有我嗎?」

  始麒麟擺擺手,表示長老們無需自責,隨後說起了正事。

  「不過我今日找你們來,要說的並非是元凰和祖龍,而是另一位。」

  他緩緩的說起今日的一切,說話間還微微抬頭,仿佛能透過這麒麟洞的牆壁看見那高聳入雲的不周山。

  「……我心知元凰故意擺出這賭局,不過是激我們入套,想仗著自己速度快的優勢,以此獲得這第一的名頭好壓制我們罷了。」

  「但那元凰和祖龍已經闖入我麒麟族地,若是不應戰,豈不是把我和我麒麟族的臉皮都放在他們腳底下任由他們踩?當然……我當時其實也有些貪心了。明知我速度上不是那元凰的對手,卻還起了貪念想要賭一把,結果最後到底還是輸給了元凰……」

  說到這,始麒麟的聲音低了下來。

  五位長老趕緊安慰。畢竟那個時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他們的族長已經做得很好了。真要說的話,分明是那元凰和祖龍皆是心性狡詐之輩,跑到他們家裡來欺負人,簡直可惡!

  「不必安慰我,輸了就是輸了,不過好在我雖然輸了,但元凰也沒贏,因為在那不周山巔上早就有人了。」

  始麒麟回想著當時的畫面,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

  「那元凰拼著受傷也要飛上不周山巔,張狂得大笑著說自己是這攀上不周山的第一人,結果話音未落,就看見那不周山巔有一青衣女子正靜靜看著她,哈哈,你們是沒看見,當時那元凰瞬間沒了聲音,活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雞!」

  一眾長老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頓時也忍不住笑起來,但他們笑過之後立刻注意到了關鍵。

  金麒麟皺眉道。

  「族長是說,不周山巔上竟然早已有人上去?」

  其余長老皆是驚疑不定,畢竟不周山腳就是他們麒麟族的族地,元凰和祖龍就算了,怎麼竟然又冒出了一個人繞過他們的守衛和護族大陣跑到不周山上去了?

  他們的護族大陣又不是篩子,咋是個人都往裡面漏呢?!

  始麒麟面色凝重的表示,他們的護族大陣沒有問題,有問題的乃是那個青衣女子。

  「那青衣女子自稱希榕,說自己是一棵榕樹,早在不周山出現之時,就在扎根不周山巔了。她對我和元凰、祖龍的態度還算和善。但……我不僅之前看不穿她的修為,回來後翻來覆去的掐算也算不出她的一絲一毫。所以我下山來後,這才趕緊召集了幾位長老,想要找你們商量一番。」

  五大長老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頓時明白了始麒麟的意思。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自家家門口出現個厲害而不知底細的人就夠可怕了,更何況不周山可不是在他們家門口,而是在家裡的正中間!

  麒麟一族誕生於不周山腳,早就把這一片都當成自家族地了,付出的心血和感情絕不是可以簡單計數的,結果這個時候,忽然發現家裡一直住著一個這麼神秘莫測家伙,哪怕她的態度似乎還算友好,但這依然阻止不了麒麟一族心中打怵發慌。

  但是商量來商量去,他們也沒商量出什麼好辦法。畢竟他們對於那青衣女子除了她告知的,那真是半點消息也不清楚。而對方那神秘莫測的修為也注定了他們麒麟族陷入被動。

  最後他們無奈發現,暫時只能選擇不去打擾,若是有可能,最後以拉攏為主。

  水麒麟沉吟一下表示。

  「我曾在杻陽山見過一玄龜,雖修為不高,卻極善掐算,不如我請他來算一算?」

  始麒麟點點頭,同時讓水麒麟小心些,別走漏了風聲,別的不說,反正鳳凰一族和龍族怕是和他們一樣,也在瘋狂的查探那位的背景。

  他隱隱感覺,現在的情況是危險,但也是機遇,搶占先機尤為重要!

  水麒麟嚴肅的點點頭,表示自己保證小心謹慎,絕不讓人看見行蹤。

  事不宜遲,等到離開了麒麟洞,水麒麟立刻前往杻陽山,甚至為了掩蓋行蹤,他不走地面,而是直接跳入一條大河中,順著地下水脈過去。

  這途中偶有幾次他在水脈中察覺到有龍族的存在,雖然只是小龍,但為了謹慎,水麒麟還是小心避開,一邊在水中潛行一邊暗罵,這龍族最近的行事是越來越囂張了。東海那麼大都不夠你們這些泥鰍待了嗎?

  洪荒太大了,哪怕是水麒麟這種金仙高手,也花了足足一個月才到東邊的杻陽山。

  杻陽山土地並不十分肥沃,倒是有不少礦石裸露在陽光下,正是上好的紫金礦,之前水麒麟來這裡就是為了挖點紫金礦,不過他現在卻看也不看這些好材料,而是極目遠眺,接著朝著山谷奔去。

  這山谷有一大河,河岸邊有一只巨龜,其龜殼漆黑如墨,有著奇異的紋路,暗合先天八卦,玄而又玄。只可惜現在伏羲還沒出世,更別提領悟出先天八卦圖了,所以不僅水麒麟不懂這龜殼的奧妙,連巨龜本龜也沒參悟透自己龜殼的玄奧。

  玄龜正慢吞吞的吃著岸邊的草葉,眨眼間就見自己面前多了一個穿著藍色衣袍的男人,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趕緊變作一背部有些佝僂的老頭。

  「見過水麒麟前輩。」

  他正納悶水麒麟會出現在這,就見水麒麟左右看了看,像是在確定沒人後,對他開口道。

  「玄龜,我要你幫我算一人。」

  說話間,水麒麟手裡就懸浮起嬰兒拳頭大的一團水來,正是他凝結出的癸水之精,雖然是後天靈水,但對於玄龜來說依然有莫大的好處。

  玄龜一看這水,頓時眼睛一亮。連忙答應下來。得知水麒麟要他掐算的是個叫希榕的人後,當即就盤腿坐下,伸出手細細掐算起來,力求讓水麒麟滿意。

  然而他確實低估了這項任務的難度,沒用多久,他的臉上就開始出現汗水,大滴大滴的汗水順著他的下巴滑落滴在地上,玄龜老頭雙眼緊閉,面色扭曲,就仿佛陷在了一場無盡的噩夢之中。

  忽然,他睜開眼睛,滿眼的恐懼驚慌,張口就噴出一口鮮血來!

  水麒麟一驚:「你算出了什麼?」

  玄龜老頭卻慌亂得語無倫次。

  「什麼……什麼都沒算出來。我只隱隱感覺到……那不是我能知道的……不能知道,知道了就會死!前輩,你的癸水之精看來我是無福消受了。這事我辦不成,你……你還是找別人吧。」

  玄龜老頭像是被嚇壞了,變回巨龜悶頭悶腦的就想往水裡爬,仿佛極度沒有安全感一般試圖把自己藏起來。

  他的話說的顛三倒四,卻讓水麒麟越聽心就越發沉入谷底,心中暗道,原本還以為他們夠小心了,現在看來,那青衣女子比他們想像的還要危險,不行,他必須盡快把這件事告訴族長!

  水麒麟也不是小氣人,當即一揮手。

  「這次辛苦你了,這癸水之精你還是收下吧。不過你記住,今日之事你決不能對第三人提起,否則我絕不饒你!」

  癸水之精落入水中,玄龜探頭趕緊答應下來,眼看著水麒麟離開後。他松了口氣,趕緊鑽回水底,把癸水之精吞了修補自身剛剛受到的傷害。

  三天後,玄龜才緩緩睜開眼睛,面上閃過一絲欣喜,虧了水麒麟的大方,他不僅修復好了傷口,修為還更上了一層樓。成功從玄仙踏入金仙初期!雖比不上水麒麟這樣的金仙巔峰,但在洪荒也算是中上了!

  然而還沒等玄龜高興多久,就見龍族長老應龍出現在河中,同樣也是左右查探了一下確定沒人,才對玄龜張口道。

  「玄龜,我要你幫我算一人。」

  「算一人?」

  玄龜:這話是不是有點熟悉?

  「放心,好處少不了你的。」

  應龍龍爪一伸,赫然也是一團癸水之精。隨後他說出了要掐算之人的姓名,正是希榕。

  玄龜:……

  玄龜老頭頓時陷入了兩難境地,畢竟他上次已經算過,對方不知道是什麼厲害人物,壓根算不了啊。

  但他又不能直說,畢竟水麒麟可是警告過他的。

  鑒於水麒麟和應龍他哪個都不敢得罪,最後玄龜老頭一咬牙一跺腳,只能接下這活,隨後再次因為反噬而吐血三升,瞬間把那一小片的河水染成血紅。

  玄龜老頭虛弱而痛苦的把上次對水麒麟說過的話再說了一遍。

  「什麼……什麼都沒算出來。我只隱隱感覺到……那不是我能知道的……」

  成功勸退了應龍,再次獲得癸水之精以及一個決不可告知其他人的警告後,玄龜老頭疲憊的沉入水底,因為修為提升,他這一次只花了一天就把這團癸水之精吸收完全了。

  但還沒等他高興一下,忽然就聽水面傳來聲音。

  「玄龜,還不出來見我!」

  玄龜趕忙出去,就見竟然是鳳凰一族的長老青鳶。

  哎呦喂,最近是怎麼了,三族的長老趕趟的來!

  「見過青鳶前輩,不知前輩找我……」

  青鳶:「玄龜,我要你幫我算一個人。」

  聽到這熟悉的話語,玄龜心中頓時咯噔一聲。

  ……敢問前輩,你要算的不會也叫希榕吧?

  完全不知道玄龜心思的青鳶伸手,手中同樣是一團癸水之精。

  「此人名為希榕,你務必好好掐算,當然,我也不會讓你白干,此乃報酬。」

  因為哪邊都得罪不起,最後玄龜含淚又雙叒叕重演了一遍吐血三升的戲碼。心中悲憤的仰天長嘆。

  ……我只是一個無辜的小烏龜,你們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傷害我?

  別的不說,你們就不能緩幾天來嗎?

  他吐的是血不是水啊!

  再吐下去他就成烏龜干了,你們三族懂不懂什麼叫可持續利用啊!


第7章

  「看來我是沒有修煉的天賦了。」

  正在不周山巔的希榕看著漫天的雲霧嘆氣道。

  這段時間她正在和盤古折騰自己修煉的事情。之所以用折騰一詞,則是因為對於洪荒生靈來說,猶如喝水吃飯一般自然的修煉一事,對於希榕來說卻怎麼也無法成功。

  哪怕有盤古這樣差點就以力證道成功的大神來指導,依然無法擠進修煉一途半步。她就仿佛和修煉絕緣了一般。

  盤古甚至還耗費了元神之力幫她探查,結果卻依然一無所獲,就如當初盤古搞不明白她的跟腳一樣,雖然盤古此刻就在希榕的本體內,但希榕對於他來說,依然籠罩著一層雲霧,怎麼也看不清她的根本。

  在盤古看來,希榕的存在是神秘的,能抵擋得住他的探查肯定隱藏著什麼原因,哪怕自己的這位好友對自己有些誤解,但他相信,希榕身上隱藏的秘密絕不像是那麼簡單。

  但希榕卻聽得興致缺缺,畢竟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盤古會查探不到她的根底估計是因為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身上還帶了個游戲系統。或者說,也許她現在的本體大榕樹就是數據構成的。

  但這些事情她無法和盤古明說,不僅是因為她不想說,也因為她說不出。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在阻止她說出來這一切。

  就這樣,她希某人成功的憑實力在洪荒大陸活成了一個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治安基本靠狗的普通人。

  希榕:……這麼一想真是讓人心酸到落淚。

  【沒法修煉就沒法修煉吧。好歹還有點防御力不是嗎?】

  希榕嘆了口氣。隨後看向眼前依然毫無變化的游戲光屏。她之前試驗過,盤古看不見這個游戲光屏。這獨一份的待遇並不能讓希榕開心,反而有種和這個世界隔了一層的孤獨感,她與洪荒生靈格格不入。

  這感覺真是久違了。自從她十八歲那年把空間說說裡那些『你若傷我翅膀,我必廢你天堂。』『溫柔嗎?拿命換的。』『十六歲,我已經擁有了六十歲的內心。』『黑夜我哭著入睡』之類的語錄全部刪除後,她就再也沒感受過這種中二又文青的奇妙感覺了。

  呃……當然她一點也不懷念就是了。

  希榕伸了個懶腰。垂眸往山崖下看去,那裡同樣一片雲霧繚繞,讓人看不真切下方的景物,但她知道,那下面就是洪荒。

  【盤古,想不想去山下看看?你應該還沒親眼見過你所創造的這個世界吧?】

  盤古自然是想的,但是他有些擔心希榕。

  畢竟希榕沒有修煉天賦,別說騰雲駕霧了,連在陸地急行都做不到,洪荒之中,哪怕是個修煉有成的蝸牛都能對她彎道超車。再聯想一下不周山的高度,這趟下山之旅簡直讓人想想就絕望。

  【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辦法。】

  希榕挑眉一笑。她表面上是看著底下的雲霧繚繞,實際上是在看自己眼前的游戲光屏。她的游戲系統到底還是有點用的。隨著榕樹的長大,在游戲光屏上早已多出了一個地圖的標識。

  隨著她心念一動,地圖標識微閃,變成一個地圖緩緩展開,正是洪荒地圖,地圖最中央有一座高山,其上寫著不周山三字,邊上還有一個小樹苗標志。

  《我是一棵樹》雖然是一款放置游戲,但為了增加趣味性,也不是全無玩家的操作空間。

  比如它能依照現實中榕樹的氣生根特性,在第一顆榕樹長大後,玩家就可以在地圖上解鎖新地點再次培養一顆榕樹。

  雖然她在洪荒只是一個背著『烏龜殼』毫無攻擊力的小蝦米,但好歹脫離了社畜身份,多了一份自由不是嗎?

  也許她可以借助這個游戲系統,完成自己當年周游世界的夢想?

  希榕的視線掃過地圖,直接忽略了最近也是最適合的不周山腳。畢竟這裡是麒麟族的族地,她一只小蝦米可不敢和這些大能打交道。

  但問題是,其他地方她也不熟悉啊,希榕閉了閉眼,干脆盲狙一個。

  隨著她念頭一動,地圖上的一處山谷處頓時多了一個小巧的樹苗標志。

  而在盤古眼中,就見希榕沉思了一下,隨後榕樹林樹葉簌簌,一團青色的光芒瞬間從大榕樹內飛出,朝著遠處遁去。

  一處漂亮的山谷中,一條瀑布懸於崖上,嘩啦啦的直衝下來,形成一個深潭,潭邊奇花異草搖曳,兩只蝴蝶上下翻飛。

  就在這時,一道綠色的光團迅速飛來落在不遠處的草地上,頓時化作了一顆巨大的大榕樹,肆意的把自己龐大的樹冠蔓延開,數條氣生根從樹枝上長出垂落鑽入地裡。

  幾乎是眨眼間就憑一己之力早就了一個小小的榕樹林。接著主樹干中,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緩緩走了出來。

  盤古贊嘆:【獨木成林,想不到竟然還有這種用途,你這一神通倒是稱得上精妙。】

  不僅可以讓本體占據一大片地盤,甚至還能分化出分身落地生根,讓元神可以在兩地之間無視空間的穿梭,這在幅員遼闊的洪荒大地,實在是個相當實用的技能。

  【可惜用處太雞肋。】

  希榕覺得這技能最大的用處完全就是為了綠化世界做貢獻,甚至她一度有些懷疑自己現在這種情況,到底是不是因為她天天叫囂著把植樹節劃為法定節假日而受到的可怕詛咒。

  不過說起來。原本的游戲解鎖新地點後,應當是由玩家看著一株新的幼苗再次生長成大樹,接著再次解鎖新的地點,卻不想現在直接落地就是大樹了,只是希榕隱有所感,若是想要解鎖下一個地點,必須等到這顆樹的規模長到她在不周山巔本體那麼大才行。

  但希榕已經很滿足了,畢竟不管怎麼樣,她好歹有了第二次生命不是嗎?

  她深吸一口氣,好奇的打量著這個漂亮的山谷,看著那陽光穿過密林灑下光斑,草地上朵朵野花搖曳,瀑布轟然砸下,水珠飛濺的美景。她嘴角的笑意止不住的擴大。

  希榕忍不住彎腰對著一朵花細細嗅聞,然後一手輕輕撫摸花瓣,看向周圍笑著道。

  【盤古,這就是你創造的世界,你感覺怎麼樣?】

  兄弟,快看看你打下來的江山!

  【自然是很美的!】

  盤古看著這生機勃勃的山谷,豪邁的一笑道。

  【哈哈,想不到我的汗毛原來還能變得這麼美!】

  汗……汗毛?

  「咳咳咳!」

  希榕差點因為盤古的話被口水嗆死。

  她說的是山谷美景,誰和你說你汗毛了?!

  但隨後希榕轉念一想,盤古身化萬物,花草樹木什麼的……好像確實是他汗毛變得來著……

  希榕默默的看了一眼手中撫摸的小花,猛地觸電般收回手。然後咬著牙道。

  【你這家伙說話總是這麼煞風景嗎?】

  這種事……知道也別這麼大大咧咧的說出來好吧?

  特別是她嗅聞花香之後!

  然而盤古卻迷茫的回了一句。

  【啊?我這話煞風景了嗎?】

  希榕無語的嘴角抽搐,剛想說些什麼,忽然就聽遠處傳來一聲凄厲的叫聲。

  「你們朱厭一族屢次越界,難道就不怕挑起兩族紛爭嗎?!」

  隨後就是一連串刺耳尖利,仿佛狒狒的笑聲,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黑影重重的從山谷的懸崖上摔下落在了希榕的腳邊。

  希榕愣愣的低頭看去,那是一只體型足有人那麼大的狐狸,有著三條毛毛茸茸的大尾巴,因為其皮毛赤紅,那尾巴尖艷紅的就仿佛火焰一般。

  只是這狐狸此刻很是虛弱,本該漂亮的皮毛顏色黯淡,身上數道猙獰的傷口在不斷流出鮮血,把皮毛打濕成一縷一縷的。

  緊接著,一連串呼呼喝喝的尖利聲音傳來,懸崖之上數道粗壯的身影落下。但對方可不像是這只紅狐那般狼狽,他們在半空中利落的抓住懸崖上垂落的藤蔓,左蕩右蕩的就安全落在了山谷中。

  希榕這才看清他們的樣子,竟是幾只三米多高,狀似猿猴的生物,其皮毛雪白、腳爪鮮紅,獠牙外凸,面相凶惡。他們一落地,當即以紅狐為中心,呈現包圍狀。結果自然把站在紅狐邊上的希榕也給包圍了進去。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這群凶神惡煞的家伙來者不善。

  希榕看著圍住自己的那幾只巨猿外露的獠牙,閃著寒光的爪尖,頓時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所以她這是什麼破運氣,盲狙了一個地點出來逛逛,結果剛好撞上凶殺案現場?

  幾位猴哥,看在大家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的份上,你們千萬別在意她,她真的只是路過!

  然而那群巨猿……或者說朱厭們顯然不這麼想。

  畢竟他們鬧得動靜並不小,只要不是瞎子聾子,想要避開的早就避開了。現在他們把這團團圍住,這青衣女子竟然還敢站在紅狐身邊,絲毫沒有想要逃離的意思,這不是想要保下紅狐是什麼?

  想到這為首的朱厭眼神一沉,當即齜牙咧嘴。

  「此處乃是我朱厭一族的領地,這紅狐也是我朱厭一族的獵物,我勸你還是莫要多管閑事的好!」

  其余的朱厭隨著他話音落下,立刻齜牙咧嘴起來,露出滿臉凶相。

  要知道,這紅狐看似修為不高,但在青丘狐族的地位可不低,抓住她對他們朱厭一族可是有大用處,他們好不容易抓到這家伙落單的機會,他們是絕不可能拱手相讓的!

  那紅狐似乎很憤怒,強撐著身體怒罵了一句。

  「你放屁,這分明是無主之地,什麼時候成你們的了?朱厭一族果然一如既往的不要臉皮!」

  朱厭們卻不理會她,只是一雙雙凶惡的眼睛全都盯在了青衣女子身上。

  希榕聽到朱厭的話,還以為對方是准備放了她,當即用最誠懇的目光看著一眾巨猿道。

  「我本也沒想多管閑事。」

  猴哥們放心,只要你們讓開一條小道,她立刻扛著火車頭連夜順著榕樹分身回不周山巔的榕樹本體!

  誰知聽到她這話,那為首的朱厭當即面色狠厲下來。

  眼看著那青衣女子面色冷淡的站在原地說「自己本也沒想多管閑事。」卻沒有一絲一毫想要離開的樣子,反而用那雙清凌凌的眼睛直視他們,朱厭們立刻知道,這話後面怕是要跟一個『但是』才對!

  本來沒想多管閑事,但是因為他們的警告,所以打算管上一管了嗎?

  呵,想不到你這個女人還挺叛逆!

  為首的朱厭微微弓起身子,眼神狠厲的做出攻擊姿態。怒吼一聲道。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還以為可以順利脫身的希榕:誒誒誒?!

  什麼鬼?

  不是說要勸她不要多管閑事的嗎?

  她都聽勸了,她都這麼誠懇了,你們還要來揍她?


第8章

  叢林之間,一只赤紅的身影正在如疾風一般的奔跑。仔細看,那正是一只皮毛火紅的三尾赤狐。

  只是她的狀態並不好,渾身都是傷痕,鮮血滴滴答答。她的眼中閃過人性化的痛苦神色。

  胡思聽著後面朱厭們尖利的叫聲,咬牙再次提了提速度。但終於還是敵不過人家的圍攻,被一步步逼到了一處懸崖之上。

  「你們朱厭一族屢次越界,難道就不怕挑起兩族紛爭嗎?!」

  退無可退的胡思凄厲的叫了一聲,得來的卻只是朱厭們的譏笑。

  看著那圍上來的朱厭們,胡思的眼中閃過憤恨和絕望。

  一面恨那些朱厭們的貪婪野心,一面又恨自己的無能。身為青丘狐族族長最小的女兒,平日裡深受母親疼愛,卻沒有繼承到母親九尾狐的優秀,到現在也只長出了三尾。

  若非如此,她怎麼會被這群可惡的臭猴子當成青丘狐族的弱點,機關算盡的想要活捉她來威脅母親?

  不行,他們青丘狐族這等小族群在這洪荒生存本就不易,稍有差池就可能有滅頂之災。母親為了族群夾縫求存,每日殫精竭慮,她身為母親的女兒,就算不能幫助族群,但起碼不能連累族裡。

  就算死,她也絕對不能讓朱厭一族的算計成功!

  砰!

  胡思避無可避,被迫接了朱厭狠厲的一爪,瞬間掉下懸崖,重重的摔在地上。

  她虛弱的倒在地上,正想要爬起來,卻驚愕的發現,自己邊上竟然有人。

  胡思睜開眼睛一看,就見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正站在她的邊上,面色淡淡的低頭看她,哪怕是朱厭們陸續落下,把她們兩個包圍了起來。青衣女子的表情依然沒什麼變化,只是在她身下血液蔓延開來的時候後撤了一步,似乎是不想讓那血液碰到她的鞋底。

  而從始至終,對方的表情都沒什麼變化。渾身透著一股淡然處之的味道。

  朱厭們也發現了這個青衣女子。

  「此處乃是我朱厭一族的領地,這赤狐也是我朱厭一族的獵物,我勸你還是莫要多管閑事的好!」

  聽到這話,胡思立刻怒罵出聲。

  畢竟這一片是無主之地,她可從沒聽說過這是朱厭一族的領地!

  但隨後青衣女子的一句「我本也沒想多管閑事。」則是讓赤狐眼中忍不住閃過一絲黯然。

  她知道,她和這青衣女子非親非故,人家不願惹麻煩是正常的,但生死關頭聽到這話,依然讓她心中的絕望加重了一分。

  看來……今天這山谷注定是她胡思的埋骨之地了。

  誰知就在這時,胡思卻聽為首的朱厭爆喝一聲。

  「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手底下見真章吧!」

  胡思一驚,還來不及思索那朱厭這話的意思,就見那為首的朱厭腳一蹬,疾衝向自己身邊的青衣女子,閃著寒光的利爪朝著那青衣女子的面門毫不客氣的抓了過去,因為速度太快,空中甚至響起了破空聲!

  胡思聽到這聲音就忍不住身形瑟縮了一下,因為她身上的傷口九成都是因此得來的。

  她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為首的那個朱厭是朱厭一族的長老,也是個聰明家伙,雖然野心勃勃,但並不喜歡節外生枝,怎麼這回反而不先解決她,反而對那青衣女子一出手就是殺招。

  而更讓她想不通的是,那青衣女子竟然眼見著比她臉還大的利爪直衝面門,卻動也不動!

  眨眼間,朱厭的利爪已經到了近前,仿佛有一股肅殺的金戈之聲傳來,又好似有一股荒古的鐘聲響起,那玄而又玄的聲音聽得眾人腦袋猛地空白,渾身僵直。

  當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胡思就見那只朱厭正站在青衣女子的面前,面對剛剛的攻擊,青衣女子連眉頭都沒動一下,反而是那只朱厭正驚恐的看著自己剛剛揮舞的右爪。

  胡思和其余朱厭不由也看了過去,隨後猛地倒吸一口涼氣。

  那朱厭比精鐵還硬的尖爪此刻竟然齊根斷裂,指尖血肉模糊,一絲絲鮮血順著赤紅的爪子滑落,染紅了他手臂上的白毛。

  只一擊……只一擊就能把朱厭長老傷到這種地步,這青衣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十指連心,朱厭長老此刻尖爪斷裂外翻,哪裡能不痛?

  但他不敢表現出來,只是把那痛得微顫的右爪背在身後,迅速鞠躬行禮。看向那青衣女子的眼神已經全然變了樣子。裡面滿是深深的忌憚。

  「是我有眼無珠,冒犯了閣下,還請閣下恕罪!」

  可看了一眼地上的赤狐,他又到底心有不甘。咬牙試探道。

  「只是這赤狐對我族真的很重要,不知閣下和她到底有何關系要如此護著她?」

  【我護你奶奶個腿!】

  差點被嚇傻的希榕回過神來,頓時氣得心裡怒罵。到現在還心有余悸。

  【好險,好險,幸好我自帶烏龜殼,否則那一爪要是抓實了,我的頭蓋骨怕都要被掀起來了!】

  盤古卻不是很認同道。

  【你得對自己自信一點,先不說你的防御力絕不是這小小的朱厭能破的,就說你現在乃是元神化形,哪來的頭蓋骨,頂多是頭被打歪而已。只要回本體休養休養,幾千年後又是一個盤靚條順的好姑娘。】

  希榕:……不了,不了,這自信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隨後她仰頭眼前那彎著腰卻依然有兩米多高的巨猿,雖然她現在恨不得給這個巨猿來個開顱手術,看看他是不是聽不懂人話,但礙於自身一點武力值沒有,她只能咬牙開口。

  「我已經說過了,我本也沒有想多管閑事。而且……」

  她頓了頓,到底是沒忍住那口惡氣,冷聲道。

  「這地方是我先來的!」

  是你們在懸崖上打架,然後下餃子一樣往下掉的好吧?

  她平白無故挨了一爪子,到底是找誰惹誰了?!

  聽著青衣女子冷冷的話語,朱厭長老動作一頓,自覺自己終於觸摸到了真相。趕忙再次躬身行禮。

  「是我等的錯,我等不知這山谷乃是閣下的所居之地,竟然擅自闖入,無怪閣下發怒,我們這就退出去!」

  說著他就往後退了兩步,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地上的赤狐,但他偷瞄到那青衣女子冰冷的神色,最終還是咬咬牙,領著其余朱厭退出了山谷範圍。

  其余朱厭眼看著煮熟的鴨子要飛了,心裡自然不甘,忍不住對朱厭長老道。

  「長老,我們就這麼放了那三尾赤狐?」

  別的三尾赤狐不值錢,但那一只可是九尾狐最疼愛的小女兒,若是抓住,必然能讓青丘狐族投鼠忌器。同樣也是因為這一點,對方一直被青丘狐族好生護著,他們可是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今天這個機會,若是錯過這次,日後青丘狐族必然更加防備。他們可不好再籌謀了。

  「你們知道我這手是怎麼傷成這樣的嗎?」

  朱厭長老看了眼自己血肉模糊的右爪。面色微沉道。

  「那位閣下在我攻擊之下動也沒動,連還擊也不曾,我的右爪之所以會傷成這樣,完全是因為我被我自己的攻擊反噬了,就如那雞蛋碰石頭,雞蛋越是衝撞的凶猛,破碎的越是凄慘。也幸虧我剛剛出手只用了七成的力道,否則我怕是整個右爪都保不住了!」

  「而僅僅是這樣就能傷我至此,那位閣下想要殺我豈不是易如反掌?想來那位閣下之所以沒殺我,不過是心性仁慈,不屑於髒了自己的手罷了!」

  朱厭們聽到這話頓時驚愕的瞪大眼睛,他們剛剛只看到了個表面,還以為那青衣女子是用了什麼秘法打敗了自家長老,卻不想內裡的真相是這麼簡單而恐怖。

  若對方殺自家長老都易如反掌,那殺他們不就好似砍瓜切菜?

  這時候朱厭們才算理解了朱厭長老的用心良苦,赤狐雖然重要,但自家性命更重要,若是再在那裡糾纏,惹惱了那位閣下,豈不是上趕著找死?

  有朱厭哆嗦了一下。

  「那我們還是快些走吧。晚了,若是那位閣下反悔了怎麼辦?」

  結果這時,朱厭長老卻道。

  「不,我們不走。」

  他吩咐一只朱厭去族中叫人,然後讓剩下的朱厭和他一起在山谷外,把山谷圍起來。

  面對族人們疑惑的表情,朱厭長老信心滿滿的表示。

  「那山谷毫無禁制結界,看著不像是那位閣下的道場,應當只是臨時的落腳地。那位一直強調本不想管閑事,中途一直沒有表露想要救那赤狐的意思,之後也放了我們離開,想來只是不想我們在她的落腳地鬧騰才對。所以我們退出山谷,擎等著那赤狐出來再抓,這就不算犯了那位閣下忌諱了!」

  有朱厭遲疑:「那若是那赤狐一直躲在裡面不出來呢?」

  雖然那位閣下看著冷漠,但從她面對朱厭長老的攻擊都沒有下殺生只是警告一二就可以看出,這已經是這弱肉強食的洪荒之中少有的慈悲了,若是那赤狐抓住了這一點一直躲在山谷,他們豈不是也無可奈何?

  朱厭長老眼睛一眯。

  「既如此,那就再派幾個去抓些狐狸來。到時候以那些狐狸的性命來要挾,不怕那只赤狐不出來。要是能抓住狐狸崽子就更好了,不過記住,做事仔細些,別讓青丘狐族發現。」

  「是!」


第9章

  「咳咳。」

  胡思虛弱的從地上爬起來,毛茸茸的狐狸腦袋低垂。

  「小狐胡思,謝過閣下救命之恩。」

  她說的很是真心,因為她清楚,若是沒有這青衣女子的存在,面對那來勢洶洶的朱厭們,她就只能自裁了。

  但希榕卻只是側身躲開了她這一禮,搖頭道。

  「我沒有救你,你也無需道謝。」

  她只是一個攻擊力打不過半只大鵝的鹹魚,要不是有那『烏龜殼』,連她自己都要被那朱厭給撓開花了,實在稱不上救了這赤狐。

  但在胡思眼裡,希榕的這番舉動就成了撇清關系了。她心裡嘆息,清楚自己不過是只三尾小狐,實力不過天仙境界。人家不想過多搭理她是應該的。

  現在的洪荒,也就真仙往上的玄仙、金仙算得上中流砥柱,讓人多看一眼,而太乙金仙則是當今洪荒的天花板了。

  至於傳說中的大羅金仙,則是到現在也沒誰見過,想來洪荒萬族中,目前也就祖龍、元凰和始麒麟這三位大族族長有希望衝一衝大羅金仙了。

  至於真仙依次往下的天仙、地仙和人仙之流?在這洪荒當真如螻蟻一般存在。誰會過多在意腳下的螞蟻呢?

  不過這並不影響胡思心中的感激。

  「無論如何,小狐因閣下而活是事實,咳咳。」

  因為咳嗽牽扯到身上的傷口,胡思有些羞愧的看向青衣女子。

  「只是……現在小狐實在沒什麼能報答您的,咳咳……恐怕還得借貴寶地療傷。不知閣下……」

  希榕不是喜歡圈地盤的洪荒原住民,聞言只是道。

  「這並非我的地盤,我不過是在此暫時落腳罷了,你盡可自便。」

  胡思聽了很是感激,又是虛弱的謝過一番,這才艱難的挪著身子選了個僻靜,不打擾希榕的地方安靜的療傷。

  眼看危機過去,希榕到底是貪戀這山谷的美景,所以並未回到不周山巔,而是坐在瀑布水潭邊的石頭上,一邊感受著水花迸濺到臉上的絲絲涼意。一邊看著那三尾赤狐感慨。

  【這狐狸倒是挺有禮貌的。而且長得毛茸茸的,還挺可愛。】

  作為一個力戰混沌魔神時砍死了不知多少毛茸茸的硬漢,盤古不懂一只狐狸有什麼可愛的,他只是道。

  【那你想要救她嗎?那群朱厭看樣子可不會善罷甘休。】

  希榕頓時死魚眼。

  【……我救她?拿什麼救?用我的小拳拳錘死那群朱厭嗎?】

  開什麼玩笑啊,大哥!

  她只是個普通人,而人家是三米多高的金剛大猩猩啊!

  她這一拳下去,除了人家跪求她不要死之外不可能有第二種結果好吧?!

  盤古頓了頓。

  這個曾經偉力通天的他總算是想起來自己的這位好友雖然疑似跟腳不凡,但實則是個戰五渣的事實。

  因為觀念不同,認為實力就是安身立命之本的盤古覺得自己相當理解好友因為自身無法修煉的頹廢和哀傷,所以有心想要鼓勵她一番。於是當即表示。

  雖然希榕的攻擊力不足,但是防御卻相當高明,既如此,希榕何不在面對敵人時直接莽上去,死纏爛打,反正人家打不死你,只要你努力,未嘗不可以一通王八拳打死敵人。加油,希榕,你可以的!他永遠相信你!

  希榕:【……但是我不相信我自己。】

  盤古卻很不贊同,聲音渾厚而耿直道。

  【你是我盤古的好友,我比誰都清楚你自身的堅韌,雖然你出生先天不足,沒有功法傳承,無法修煉,在這洪荒連個修煉有成的螞蟻都打不過,平日裡看著還有些膽小,但你能把一切全盤接受,這就說明你的心性之堅韌簡直絕無僅有,這一點就算是我也比不過。你已經足夠好了,大道至公,只要你不放棄,日後未嘗不會有希望改變,所以你千萬別自暴自棄。】

  出生先天不足·連只修煉有成的螞蟻都打不過·膽小·心性堅韌(到現在還沒自殺)·希榕:……我懷疑你在罵我,而且我已經有了證據。

  山谷的瀑布如白練一般嘩啦啦落下水潭,清風拂過,山谷中奇花異草搖曳,林子深處,一只三尾赤狐臥在草叢中閉眼休息。絲絲縷縷的紅光籠罩全身,隨著呼吸而動。

  許久之後,三尾赤狐胡思終於清醒,她離開林子,遠遠的對著水潭邊欣賞美景的青衣女子拜謝,隨後緩緩轉身離開,行走間可以明顯看見她的身形有些踉蹌。

  她只休養了半個月,這麼重的傷勢,半個月的時間顯然是不夠的,若沒有靈藥輔助,起碼也要百來年才行。

  就在這時,她的身後忽然傳來青衣女子的聲音。

  「你現在就要走嗎?」

  頓了頓,青衣女子又道。

  「你最好養好傷再走。」

  胡思心裡一暖,直嘆這位果然是心懷大慈悲之人,她轉頭謝過了青衣女子的好意,直言自己必須得走了。

  她不得不這麼做,因為朱厭一族明顯對他們青丘狐族圖謀不軌,她必須快些回到族中,把這件事告訴母親和其他長老們。

  希榕看著這可憐的大狐狸,心裡一嘆。

  「但是你這樣出去,可不好走啊。罷了,你自己仔細些吧。」

  別動作太大,扯到傷口。

  畢竟那些傷口她看著就覺得疼。

  就這樣,三尾赤狐順著小溪走到山谷通往外界的缺口處,途中她腳步一頓,隨後繼續往前走,剛剛走出山谷外圍,忽然她猛地往後一退。

  砰!

  只聽一聲巨響,她之前站著的位置出現了一只三米高,形似猿猴的朱厭,地面出現三道深深的爪痕,若是胡思剛剛沒有及時推開,這三道爪痕怕是就要落在她背上了!

  狐族腦筋聰明,胡思當即反應過來剛剛那被人窺視的感覺不是錯覺。這群朱厭從一開始就沒離開,而是一直在山谷外蹲守自己!

  「卑鄙!」

  她不敢大意,扭頭就往山谷內竄去。心裡對於那青衣女子感激更甚,她直到此刻才明白過來。

  怪不得,怪不得看著就不喜多言的閣下剛剛破天荒對她說了那兩句話,什麼『最好養好傷再走』『但是你這樣出去,可不好走啊,』『你自己仔細些吧。』這些話每一個字都是在提點她。只是她愚笨,竟然到現在才領會閣下的意思!

  那只朱厭想要追擊,但追了兩步又遲疑的停下腳步,隨後轉頭去給自家長老報信去了。

  朱厭長老聽聞這事,很快就猜到了胡思這麼快就往外跑的打算,只是冷笑一聲。

  「不愧是那只九尾狐的種,倒是機靈,只可惜天資太差。」

  接著他看向身後的族人。

  「讓你們抓的狐狸抓了幾只了?」

  他身後的朱厭有些惶恐的表示,青丘狐族對族人看得很重,平時都不怎麼出青丘,而且胡思下落不明似乎引起了青丘狐族的警覺,所以他們目前才抓住兩只。

  朱厭長老眉頭微皺,這可不太夠啊。

  「算了,反正這三尾赤狐就在山谷內,也跑不了。那兩只狐狸先好生養起來,別死了,你們再加緊多抓一些。另外若是青丘狐族找到這附近,你們就做些手腳,把他們引到別處去。目前還不是我們和那些臭狐狸硬碰硬的時候。」

  「是。」

  希榕正坐在大石頭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之前被朱厭嚇退的出去游玩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心裡想著要不要出山谷玩玩。畢竟美景雖好,但看久了也就那樣。

  正思索間,她忽然聽到動靜,轉頭就看見了那只本該離開了的三尾赤狐。

  這家伙怎麼又回來了?

  胡思一回來,看見希榕後就趕緊感激的拜謝。

  「小狐胡思,謝過閣下的提點。若不是閣下剛剛提點,小狐現在怕是已經落入朱厭一族手裡了!」

  哈?

  希榕懵逼了一瞬。

  她提點啥了,她咋不知道?

  而另一邊,胡思已經自顧自的開口了。

  「是小狐愚笨,之前沒有領悟閣下話中真意,直到除了山谷,意外發現有人窺視,我思及閣下的話,這才留了個心眼,躲開了那朱厭的攻擊,我真是沒想到,那朱厭一族這麼奸詐,竟是一直沒有離開,而是躲在山谷外等我出去!」

  盤古若有所思:【原來你剛剛那些話竟然還有這層深意,希榕,我就知道,你果然不像表面那樣簡單!】

  不愧是他的好友,就是厲害!

  希榕嘴角微抽:【……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嗎?我壓根沒有神識,只用一雙眼睛看世界,十丈外六親不認,五十丈外雌雄不辨,百丈外人畜不分。你說我能用什麼知道朱厭一族在山谷外蹲守?開天眼嗎?】

  盤古一愣。隨後細細思索一下嚴肅的表示。

  這也不是沒可能啊,畢竟希榕沒有傳承記憶,卻知道天眼這項神通,這本身就很可疑有沒有?

  所以你也別藏著掖著了,大家都是兄弟,快點把這神通亮出來讓他康康!

  希榕:……尼瑪,你到底是個什麼品種的鐵憨憨。


第10章

  今日陽光明媚,風也溫柔。

  瀑布衝擊水潭,濺起一片雪花沫,水珠迸濺,水潭邊幾塊奇石散落堆疊,一青衣女子坐在其上,微風拂過,吹動她的發尾,而在她身前不遠處,是一只一人高,皮毛似火的三尾赤狐,正如人般恭敬作揖。

  青衣女子垂眸看向那三尾赤狐,面色微冷。

  希榕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無端被卷進紛爭,好聲好氣的表示自己只是路過卻還是被那朱厭長老不由分說的撓了一爪子就夠讓人生氣的了。

  現在這又是鬧哪樣?

  說好道歉之後離開呢?

  你們躲草叢蹲你爹呢?!

  雖然希榕心裡明白,朱厭們大抵不是針對她,但她之前本就被嚇了一跳,之後又得知這群凶惡的巨猿看似離開,實則一直在山谷蹲草叢,希榕難免感受到了生存空間被侵犯的威脅感。

  不過最慘的還是這只狐狸。

  竟然能讓那群朱厭在外面硬是守了半個月。這狐狸莫不是刨了那群朱厭家祖墳了?

  青衣女子視線掃過那火紅皮毛上一道道難看的傷痕。緩緩開口。

  「那群朱厭能在山谷外蹲守半月有余,想來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

  那毛茸茸的狐狸腦袋頓時露出人性化的痛恨。

  「朱厭一族居於小次山,於我們青丘狐族族地並不遠,但他們那多白玉、赤銅,礦藏雖豐,卻不比我們青丘土地富饒,靈氣充沛,靈芝仙草無數,所以他們這麼多年一直覬覦我們青丘族地。而小狐慚愧,雖修為不濟,卻正是青丘狐族族長,九尾狐之女。那群朱厭現在好不容易抓到我落單的機會,必然不肯放過我,只怕是算計著活捉了我,好利用我去要挾我母親!」

  說話間,赤狐的眼中閃過焦躁和悲傷。

  「剛剛我本想著快點回去,把這件事告訴族內,卻不想那群朱厭那般狡詐陰險。」

  若是不快點把朱厭一族的野心告訴母親,到時候他們狐族在明,朱厭一族在暗,他們青丘狐族怕是要吃大虧!

  希榕眼神一頓,沒想到兩群毛茸茸打架這之間竟然還有這麼多彎彎繞繞。看著這只火紅的毛茸茸那人性化的悲傷和焦急,她心中嘆息一聲。

  「你可想好之後的打算了?你可暫且在這山谷躲藏,但你躲不了一輩子。那些朱厭想必很快就會有後招了。」

  比如突然想通她只是個套著烏龜殼的花架子,於是再次殺回山谷,到時候這小狐狸可就只能芭比Q了。

  胡思怯生生的抬頭,正對上青衣女子那冷淡而通透的雙眼,胡思毫不懷疑,對方已經看出了自己的打算和結局,在這種情況下,為了不拖累族內,她唯有一死而已。

  但螻蟻尚且偷生,若是能活,誰願意去死?

  胡思深吸一口氣,美麗的三尾赤狐撲通跪地,五體投地的對著那高坐在巨石上的青衣女子行了大禮。

  「小狐懇請閣下慈悲,救我一命!救我青丘狐族一命!」

  希榕頓時一臉懵逼。她沉默了一下。

  【盤古。你快幫我仔細看看,我是不是有什麼東西露出來了?】

  盤古一愣,沒明白這話的意思。

  希榕深沉臉:【就是一股傳說中能讓人見了就虎軀一震,口中喊著此子不凡,恐怖如斯,然後納頭便拜的王霸之氣。】

  搞不好她現在就是傳說中的樹傲天,否則怎麼可能是個人看她就膝蓋一軟,求她救命呢?

  其實這樣想想也不是沒可能啊,畢竟她穿越了,還穿到了開天辟地之時,這機遇這輩分就很不平凡了,再加上她跟腳神秘、無法修煉。這豈不就是傳說中的廢柴流開局?

  而盤古元神和自己綁定什麼的……嘶……

  希榕倒吸一口涼氣,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金手指老爺爺嗎?

  然而這話一出,得來的卻是盤古大笑出聲。表示他之前怎麼不知道希榕這麼會開玩笑呢?

  要知道希榕本體這小身板還沒他當年的半只手大,跳起來都打不到他腳背,就這樣還王霸之氣?還恐怖如斯,讓人納頭便拜?

  我的朋友,到底是什麼給了你這樣的錯覺?

  希榕:扎心了,老鐵。

  她面無表情的聽著盤古的哈哈大笑聲。心裡冷漠的想著。

  很好,看來她果然還是那個普通的她,完全沒有因為穿越頂上什麼奇怪的主角光環,畢竟作為廢柴流主角,金手指老爺爺怎麼可能會嘲笑主角?實在是太不專業了!

  再次肯定了自己只是個普通菜雞這個事實的希榕低頭看向那跪求自己的三尾赤狐,很是誠懇的表示。

  「求人不如求己,現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胡思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但很快就想到之前的種種,頓時猜測,閣下這話會不會和之前一樣另有深意,於是她趕緊再拜。

  「小狐愚笨,還請閣下指點迷津。」

  希榕頭疼了,她哪裡懂什麼指點迷津啊。只能把這個問題再拋回去。

  「若沒有我,現在這情形你打算怎麼做?」

  這必然是閣下在考驗自己!

  胡思趕緊凝神靜氣,片刻後才遲疑道。

  「我身負重傷,又急需把朱厭一族的野心告知族內,所以不宜與那些朱厭硬拼,而我青丘狐族天賦神通乃幻術一道,為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暫時借著幻術拖住那群朱厭,神不知鬼不覺的逃回族內。只是……」

  「我母親雖是九尾狐,但我天資愚鈍,出生只是二尾,現在雖是三尾,卻也只是天仙中期修為,幻術也修煉不精。而那群朱厭中幾個天仙巔峰不說,那朱厭長老更是一位真仙……」

  火紅的赤狐面色出現一抹羞愧。

  「說到底,還是我太弱了,比不得我幾位姐姐幻術精妙,我前面的六姐雖然也是天仙修為,但若是她在此,定不至於如我這般狼狽,怕是早就以幻術脫身回族內報信去了。」

  希榕很快理解了胡思的意思。

  這就是一個差生的悲哀,哪怕大家同在小學六年級(天仙境界),但有的人能把一元二次方程用得虎虎生風,殺得敵軍片甲不留。有的人面對一元二次方程自信滿滿,然後看著得出的答案:3=4,眼淚唰的流了下來。

  想到這,希榕憐愛了這三尾赤狐三秒。接著忍不住好奇的開口。

  「你可否把你的幻術用出來我看看?」

  雖說她來到這洪荒已經很久了,但看見過的活物還真沒幾個,所以她十分想見識一下幻術的神奇。

  胡思:「自然可以,只是不知閣下想看什麼樣的?」

  希榕:「在你看來,最能騙過那群朱厭的。」

  「是。」

  胡思恭敬的垂頭,然後狐狸的尖尖嘴一張,一口粉色霧氣吐出。

  被粉色霧氣包圍的希榕先是緊張了一瞬,但想到自己的『烏龜殼』又冷靜下來,屏住呼吸往周圍看去,幻境中,她仿佛到了一處洞天福地,洞內白霧升騰,靈禽仙鶴飛舞,瓊花靈草遍地,池內朵朵金蓮盛開。

  不過在希榕眼中,這些畫面很快好似電視屏幕信號不好一樣閃了閃,真實世界瀑布水潭,奇石異草的虛影出現,和這幻境重疊在一起,顯得很是怪異。

  希榕一愣,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難道胡思的幻術就爛到這種程度了?

  不過很快盤古就解釋道。

  胡思的幻術沒問題,有問題的是希榕,她雖然沒有修為,但目前看來,她天生具有破妄顯真的能力。

  這一現像再次讓盤古堅定了希榕跟腳不簡單的猜測。

  希榕對此卻不以為意,畢竟這玩意兒有什麼用?她還不是打不過一只鵝?

  就在這時,一個甜膩膩的聲音傳來。

  「閣下在看什麼啊?這些花草有什麼好看的,不如看看我們啊。」

  美人計?

  這個可以有啊!

  希榕滿懷期待的趕緊轉頭,結果下一秒就秒變死魚眼。

  只見在她身後站在的那群『美人』有男有女,准確來說是有公有母,全都是形似巨猿、渾身白毛,四爪赤紅。

  沒錯,因為希榕出的題目是怎麼騙過那群朱厭,於是胡思很耿直的把這美人計的美人全部設計成了朱厭的形像。或許在朱厭一族眼裡,這是群帥哥美女,但在希榕看來,這壓根就是一群三米高的母猴子和公猴子。

  雖然因為她的被動技能破妄顯真,這些幻像都很縹緲,但並不妨礙希榕看清楚那些人立而起的猴子對著她搔首弄姿、狂拋媚眼。

  瞬間享受到美猴王待遇的希榕:……不約,猴姐姐猴哥哥咱們不約。

  感覺眼睛要被辣瞎了的希榕趕緊收回視線,扭頭看向胡思示意她趕緊把幻像收了。

  胡思對於那青衣女子不閃不避的放任自己沉浸在幻像中,卻又能在身中幻術中准確看向自己的位置的舉動並不感覺意外,只驚嘆青衣女子的深不可測。

  想到這,她忍不住期待的看向青衣女子。

  「小狐獻醜了。不知閣下……覺得如何?」

  這輩子都沒想到會被猴子性騷擾的希榕沉默了一下,很誠懇的表示。

  「我覺得不如何。」

  雖然她不懂幻術,但她到底是個在信息爆炸的時代享受過各種精彩的電影電視劇,甚至體驗過裸眼3D技術的人,所以她一眼就能看出那三尾赤狐的幻像實在太粗糙生硬了。

  胡思心猛地一跳,忽然察覺這是機緣所在,趕緊再拜。砰砰砰的結結實實給希榕磕了幾個響頭。

  「還請閣下賜教!」

  希榕坐在大石頭上,一時反應慢沒避開,眼看著那三尾赤狐磕完頭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她覺得隨意敷衍實在不好,於是斟酌了一下話語道。

  「賜教算不上,只是我曾聽聞人生有三重境,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注1】」

  她頓了頓,開口道。

  「而幻術在我看來,卻恰好可以反過來,最初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之後看山是山,看還是水,最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最初這句最容易理解,初入幻術一道,所造幻境很難形神兼備,極容易被人看穿,你就在此列。而之後對幻術一道領悟更深,進入第二境界,從此所造幻境形神兼備,讓身中幻術者不由模糊現實和幻境,被騙得在幻境中泥足深陷。但我認為,最高明的幻術當屬最後,」

  「抓住人心的弱點,捏住他人七情六欲的命脈,讓人明知這幻境是假的,卻依然心甘情願的在這幻境中沉淪!」

  這話一出,胡思的腦袋瞬間轟鳴一聲,呆若木雞。

悠于 2023-11-15 11:35

第11章

  ……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之後看山是山,看還是水,最後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

  「……初入幻術一道,所造幻境很難形神兼備,……進入第二境界,從此所造幻境形神兼備,……但我認為,最高明的幻術當屬最後。」

  「抓住人心的弱點,捏住他人七情六欲的命脈,讓人明知這幻境是假的,卻依然心甘情願的在這幻境中沉淪!」

  高坐在水潭巨石之上的青衣女子背對著陽光,一字一頓的開口。

  剎那間,天花亂墜,地湧金蓮,瑞氣千條,端坐其上的青衣女子看似毫無變化,實則周身卻閃過無數晦澀難懂的道韻。

  一人高的三尾赤狐只覺得這些話在她耳邊炸響開來。

  這是道……幻術之道!

  在這個天地初開,大家都是摸石子渡河、求道艱難的洪荒大地,本就天資愚笨的胡思比誰都知道這些話的沉重和珍貴。

  機緣,這是天大的機緣!

  胡思周身氣機迅速變幻,來不及說句話,她就趕緊盤腿打坐起來。

  而引發這一切異動的希榕自己卻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只驚愕的發現自己不過是說了幾句話,忽然半空就落下花雨,落了她個滿頭滿腦。地上冒出朵朵金蓮。數道霞光。而這些異像才剛剛結束,再看向那邊的胡思時,這狐狸則是不知何時盤腿打坐起來。

  正懵逼間,希榕聽著盤古感慨。

  【想不到你竟然對幻術一道領悟如此之深,果然,我就知道身為開天辟地之時第一個誕生的生靈,你一定不像是表面那麼簡單!】

  希榕:【……不,我真的只是一顆普通的樹。】

  什麼幻術一道?什麼領悟之深?不過是當年跟沙雕網友口嗨多了而已,在那個年代,誰還不是個鍵盤博學大師了?

  自認為自己真相了的盤古豪邁一笑,表示都這樣了還想騙他?他盤古又不是傻子!

  希榕:……那你可真是個大聰明。

  悟道不知年月,希榕眼看著三尾赤狐盤腿打坐,一動不動的竟是直接過了一個月,心裡有些遲疑,要知道洪荒歲月漫長,閉關修煉動輒幾千幾萬年都是有的。

  她實在拿不准這赤狐要持續多久。她倒是沒有要趕赤狐走的意思,畢竟這也不是她家,人家愛呆多久呆多久。但關鍵是外面可還有朱厭蹲草叢呢。

  萬一朱厭們不耐煩了衝進來,而這小狐狸卻無知無覺的在修煉,希榕可不清楚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是否能護住這小狐狸。

  說來也巧,就在希榕思索之時,山谷外圍已經蹲守一個多月的朱厭長老確實不耐煩了。畢竟事情拖得越久,青丘狐族找來的危險越大。

  想到那神秘的青衣女子時隔這麼久也沒有出來找他們麻煩的意思,朱厭心中的警惕褪去不少,當即決定速戰速決。對著族人下達命令。

  「把最近抓的那幾只狐狸都給我帶過來。」

  幾只朱厭聽命,很快帶來了幾只萎靡不振的狐狸,正是青丘狐族的族人。

  朱厭長老滿意一笑,當即對著山谷傳音道。

  「胡思,你還不出來?是要當縮頭烏龜當到什麼時候?!」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山谷中迅速回蕩。

  山谷中,希榕扭頭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隨後側頭看向盤腿打坐的三尾赤狐。

  胡思還沉浸在頓悟之中,雙目緊閉沒有一絲反應。

  朱厭長老又喊了幾聲,以為是那三尾赤狐躲在山谷故意不出來,當即冷笑一聲。

  「好你個胡思,倒是惜命。只是你自己惜命,難道就不珍惜你同族人的性命了嗎?你何不出來看看我手中的是誰?」

  這面相凶惡的巨猿手一伸,左爪掐住一只棕毛狐狸的脖子,眼見山谷內還沒有回應,朱厭長老立刻右爪一揮。給棕毛狐狸的背上添了三道深可見骨的爪痕。

  「吱!」

  棕毛狐狸的慘叫聲猛地響起,但隨後她好似意識到了什麼,趕緊咬緊牙關,不敢再露出一絲聲音。

  朱厭長老舔了舔爪尖的狐血,冷笑著對山谷中再次喊道。

  「胡思,聽見了嗎?你這同族倒是挺倔,為了你可是連叫都不敢叫了,多好的同族之情啊,你身為族長之女,享受族內優待多年,這種時候難道還要為了自己苟活,眼睜睜看著你的族人為了你而慘死嗎?」

  隨著那一聲狐狸的慘叫響起,原本閉目打坐的三尾赤狐眼皮動了動。不過很快卻沒了動作。山谷外,狐狸尖利的慘叫聲再次響起。雖是斷斷續續,好似狐狸自己在極力控制,但這樣卻更顯得凄厲痛苦。

  而朱厭長老的誅心之言還在一句接這一句,希榕暗罵,這老猴頭真是人老成精了,每一句話都直戳人心的弱點。讓人哪怕明知他是在故意逼人出去,卻也不得不心生動搖起來。

  三尾赤狐顯然就受到了影響,她的面色越來越痛苦,明顯是聽到了那些狐狸凄厲的慘叫,但她卻依然沒有動,憋足了一股勁。渾身的氣機節節攀升。

  忽然,她身後本來安靜垂落的三條大尾巴如扇面一般抬起搖擺開來,緊接著,第四條尾巴開始緩緩的從她的身後冒出。

  希榕頓時反應過來。

  她在進階!

  而無論是頓悟還是突破境界顯然都是需要安靜的環境的,此刻胡思在同族的慘叫聲中想要突破境界明顯是難上加難。

  若是突破失敗,跌落境界,怕是只有死路一條。

  但她卻也心裡清楚,以她天仙中期的修為現在出去不會有任何作用,唯有拼勁全力突破,配上她對於幻術一道更深的領悟,她和她的族人方能有一線生機!

  求人不如求己,她,胡思身為族長之女,得族人多年優待,現在是時候還了!

  「唔!」

  胡思周身一震,毛茸茸的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不管不顧的強行突破讓她感覺五髒六腑仿佛要被人捏爆了一樣劇痛,但她卻顧不得這些,猛地睜開眼睛。

  再親眼看見自己身後的第四條尾巴後,她嘴角帶血,眼角含淚的大笑。

  「成了!成了!」

  在她們青丘狐族,一尾人仙,二尾地仙,三尾天仙,四尾、五尾真仙,六尾、七尾玄仙,八尾、九尾金仙,十尾、十一尾太乙金仙,傳說十二尾便是大羅金仙。

  她此次頓悟,一躍跨過天仙境界,成功步入真仙初期!

  長著四條大尾巴的赤狐喜極而涕,緊接著反應過來,趕緊對著不遠處站立的青衣女子納頭便拜。

  「小狐謝過老師指點。日後老師只管差遣,小狐願為老師肝腦塗地!」

  道不可輕傳,胡思因為對方得了這麼珍貴的指點,稱呼對方為老師是再應當不過的。

  希榕卻側過身避開了她這一拜。

  「老師就不必了,我也不需要你為我肝腦塗地,既然已經突破。你還是自去做你該做的事吧。」

  趕緊逃回族內搖人,然後把那群朱厭給揍一頓,外面那狐狸叫得也忒滲人了!

  胡思因為希榕的舉動眼神閃過失落,但隨後惦記著山谷外族人的情況,面色頓時冷下來。

  「是,小狐這就去了!」

  希榕眼看著多了一條尾巴的赤狐轉身離開,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忍住跟了上去,看這胡思的模樣,想必能力應該提升了不少。

  她很好奇對方要怎麼使用幻術逃跑。還是准備美人計嗎?

  趁著那群巨猿們沉迷大馬猴美色的時候偷摸逃跑,運氣好再帶著其他被抓的狐狸一起跑路?

  等等……

  希榕忽然想到。

  【說起來那群巨猿可不是正直而純潔的我,都是成年猴,遇到美人計不會出現什麼少兒不宜的畫面吧?哎呀,想想就有點害羞誒。】

  希榕:不懂就問,這是她能免費看的畫面嗎?

  盤古皺眉:【很有可能,要不你還是別看了吧。】

  雖然他知道這一切都在道之內,並不算什麼,但在他看來他這個好友年紀還小,性格上還很保守,平日穿衣服都要把自己裹嚴實不說,還曾經對他腰間胡亂裹一塊破布的粗糙造型做出了批判,想來應該是不喜看這……

  【不行!】

  還沒等盤古想完,希榕就果斷開口,她一改剛剛的故作羞澀,義正言辭道。

  【其實我仔細想想,陰陽調和本就在道之內,只要以平常心去對待,有什麼不宜的呢?所以我絕對不能避開它,我要面對它,正視它才對!】

  說著,希榕就大義凜然的挺胸,眼中閃過三分羞澀三分好奇四分迫不及待,搬起小板凳就准備好見識一下猴片……咳咳,見識幻術的神奇。

  盤古眼神閃過迷茫:……希榕這話挺起來倒是不錯,只是……為什麼聽起來有種迫不及待的味道?是錯覺嗎?一定是錯覺吧?


第12章

  此處山谷呈現葫蘆狀,四面被懸崖峭壁包圍,順著小溪走就可以看見唯一的出口,在兩面懸崖的夾縫之中,呈現三角狀。這裡草木蔥蘢,枝蔓低垂。好似一個天然的門簾。

  正是大中午的,金燦燦的陽光從草木和崖壁的縫隙中擠進來,落在地上呈現出一片片光斑。

  隨著狐狸的慘叫和朱厭長老譏諷的話語中,一只皮毛火紅的狐狸從出口中走出。一雙本該嬌俏的狐狸眼此刻滿是冰冷。

  「住手!」

  本來看著胡思大搖大擺的往出口跑就已經暗道不妙的希榕驚了。

  等等,說好的趕緊逃跑回族裡搖人呢?

  你出來就正面放狠話是什麼意思,你這小身板難不成還打算硬剛啊?

  怕不是要被那些三米多高的金剛給每個一拳錘成狐皮大衣?!

  胡思此刻卻完全無法感覺到希榕的驚恐,她尾巴輕擺,面容整肅,心裡正想著,她得了這般珍貴的教誨,雖那位並不認她這個弟子,但她並不妨礙她把對方當老師來敬重。

  她必然要在對方面前漂漂亮亮的贏下這場,方可回報對方此次對自己的教誨!

  另一邊,朱厭長老本來站在懸崖上,聽到這聲音,當即一手掐著手裡的狐狸跳下來。笑聲尖利透著一股得意。「你終於出來了。」

  但在視線觸及赤狐身後遠遠的那個青衣女子後,他面色一變。他把手中的狐狸往身後族人那一扔。對著那青衣女子恭敬的拱手。話語中卻透著一絲忌憚。

  「當初我們冒犯了閣下,但已然全部退出了山谷多時,現在乃是我朱厭一族和青丘狐族的事端,閣下現在出山谷……莫非是想要偏幫青丘狐族嗎?」

  胡思往前又走了兩步。

  「你不必試探。我族和你朱厭一族的紛爭,我自會解決。不必讓尊者髒了手。」

  看著遠處一個個從山崖上迅速躍下,聚集起來的高壯巨猿們,聽著小狐狸那過於硬漢的發言,希榕沉默了一下,對著朱厭長老開口道。

  「今日山谷外太過熱鬧,我出來看看罷了。」

  她就是一吃瓜群眾,你們隨意,當她不存在就好。

  當然,鑒於和小狐狸和諧相處的這幾天,在情況惡化後,她或許會憑借『烏龜殼』去搶救一波小狐狸。

  至於若是腿短趕不及搶救……呃……那她也能幫小狐狸收個屍。

  盤古卻看了眼那正面迎戰,眼神堅毅的赤狐。深邃的眼中略有些滿意。

  【不必憂心,你之前傳授幻術之道,她哪怕領悟一絲也受益匪淺,更何況此刻她明知此戰凶險卻還敢應戰。顯然是心念通達,忘卻生死,所以此戰,她不一定會輸。】

  希榕默默的看了眼身前孤單單的赤狐,以及遠處一大群凶猛的、拳頭好似沙包那麼大的巨猿。

  ……真的嗎?我不信。

  不過說起來,胡思的第四條尾巴怎麼變成虛影了,是才剛長出來,營養不良嗎?

  原來是出來看戲的?

  聽到青衣女子冷漠的話語,朱厭長老頓時放心了。他先是拍了青衣女子一記馬屁,贊其公正。隨後才看向胡思。

  「我倒是沒想到你胡思還挺有膽識的,往日倒是我小瞧了你。既如此,我也敬你一分,我不動手,你自己自縛雙手,隨我走吧。」

  他嘴上說著敬一分,但這話說得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那傲慢的態度半點沒有遮掩,朱厭長老也不覺得面對一只天仙境界的小狐狸有什麼好遮掩的。

  事實上,若不是沒料到這山谷不知何時多了一位大能,這小狐狸早就已經落到他手上了。

  他現在沒有立刻攻擊這重傷未愈的小狐狸,反而只是讓她自縛雙手,豈非不是天大的恩賜了?

  胡思自然明白朱厭長老的想法,心中冷笑,但面上只是冷聲道。

  「我可以跟你走,但你必須先放了我的幾位族人。」

  「不!」

  「不行!胡思你不能答應他!」

  「朱厭一族野心勃勃,你快走,絕對不能落在他們手上!」

  朱厭長老還沒說話,那幾只渾身傷痕凄凄慘慘的大狐狸就掙扎著叫起來。不過很快就被反應過來的其他朱厭們堵住了嘴。

  朱厭長老聽到胡思話語的時候,還覺得這小狐狸答應的有點快了。但一聽那幾只狐狸的喊聲頓時覺得自己明白了。

  說到底,這胡思到底還是太年輕,剛剛躲在山谷內聽同族慘叫那麼久,怕是已經受不了了。

  他看了眼那幾只最高不過三尾的大狐狸。再掃了眼胡思那毛茸茸的三條大尾巴。沒有絲毫猶豫的對著身後的族人下達命令。

  幾只朱厭聽到命令,直接就地取材在山谷的峭壁上抓了些堅韌的藤蔓。把幾只大狐狸五花大綁不說,為了避免他們多嘴,還順便把他們的尖嘴也捆了好幾道。

  「你出來的同時,我們就把他們扔進山谷內。」

  自以為算計成功的朱厭長老故作恭敬的對著青衣女子拱手,隨後貪婪的盯著那三尾赤狐。

  「你放心,有那位閣下在,我是不會對他們做什麼手腳的。」

  「是不會還是不敢?」

  三尾赤狐刺了那朱厭長老一句,見其只是笑而不語,似乎也覺得沒意思。

  「既然如此,那是最好。」

  她深深的看了眼那幾只被五花大綁的同族,隨後緩緩往前走。

  「好好好!」

  一個多月的等待籌謀總算是看到了成果,朱厭長老也忍不住欣喜起來,當即一揮手,身後的朱厭見此,當即把那幾只五花大綁的狐狸好似丟沙包一樣丟進山谷。

  砰砰砰。

  幾只一人高的大狐狸就這麼砸在了希榕的不遠處。

  大狐狸們顧不得看一眼那青衣女子,拼命的掙扎著扭頭。對著那三尾赤狐的背影發出嗚嗚的聲音,拼命地想要阻止對方。

  但三尾赤狐卻頭也不回的朝著朱厭長老一步步走去。

  「嗚嗚嗚!」

  大狐狸們堵在喉嚨中的嗚咽聲越發凄厲起來。而朱厭們眼中的貪婪和得意越發的顯眼。

  忽然,離朱厭長老僅有幾步之遙的三尾赤狐猛地抬頭,迅速扭頭往回逃去!

  朱厭長老早就料到這情況,當即大笑出聲。

  「哈哈哈,到了這時候你還想跑?!」

  他往前急奔兩步,尖利的左爪朝著三尾赤狐的腰腹抓去。這一下抓實了,本就重傷未愈的三尾赤狐怕是就只剩一口氣了!

  「嗚嗚嗚!」

  胡思!

  看見這一幕的大狐狸們雙眼赤紅,目眥欲裂。

  然而下一秒無論是朱厭們還是大狐狸們們都愣在了原地,只見那三尾赤狐結結實實的挨了一爪子,卻並沒有想像中鮮血噴濺,重傷倒地,反而是瞬間化作一絲青煙不見了。

  糟了,是幻像?!

  本來以為勝券在握的朱厭長老一驚,隨後趕緊扭頭,但已經來不及了。只見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的赤狐擺動著四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爪子正正好抓在了他回身的胸膛之上。

  朱厭長老踉蹌後退,他的胸口添上了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鮮血瞬間打濕了他雪白的皮毛。只差一點就要直插他的心髒!

  「真仙,你竟然已經是真仙了?」

  一擊得手,胡思立刻後退,利爪抓向其余的朱厭,提升了一個大境界的胡思現在的攻擊力相當可觀,當即就殺了兩只天仙境界的朱厭。

  聞言不由冷笑道。

  「怎麼?你以為這世界上就你能成真仙?」

  「呵,你別得意,同為真仙,但也是又不同的!」

  朱厭長老眼看兩個族人被殺,頓時怒火中燒,立刻朝著胡思攻擊過去。他到底是真仙巔峰,實力依然比才突破的胡思高上不少。

  沒過一會兒,朱厭長老就抓住了胡思的破綻,扭頭血盆大口一張,就撕咬過去。那四尾赤狐頓時鮮血迸濺而出,但又瞬間化作兩道青煙,一落地竟是成了兩只四尾赤狐!

  她們悍不畏死一般,迅速朝著朱厭長老撲咬過去。

  朱厭長老一時不察,一只手臂被咬的血流如注,他憤怒的仰天怒吼一聲,瞬間施展神通,化作一只高十丈的巨猿,巨大而沉重的拳頭對著那兩只四尾赤狐就是砰砰砰一頓輸出。打得周圍的地面都震顫起來。

  但那四尾赤狐卻仿佛打不死一般,每一次受到攻擊,就會分化出另一只,眨眼間,四尾赤狐不僅沒死,反而越來越多。

  她們不僅如虱子一般在朱厭長老的身上上躥下跳的攻擊,甚至多出來的一些還開始攻擊普通的朱厭,雖然四尾赤狐短時間奈何不得那朱厭長老。但對付那普通的朱厭就仿佛砍瓜切菜一樣。

  這一片空地仿佛被染成了赤紅色。那些渾身白毛的朱厭在其中反倒成了被洪水衝擊的螞蟻。

  「住手!住手!」

  同族的鮮血讓朱厭長老雙眼赤紅,開始更加狂暴的攻擊四尾赤狐。但他越是如此,四尾赤狐越是凶殘的攻擊普通朱厭們。

  上百只四尾赤狐齊齊狠厲的開口。

  「你傷我族人的時候,又何嘗想過住手?!」

  隨著朱厭們的慘叫聲此起彼伏,沒一會兒就死了一大半。

  眼看著四尾赤狐怎麼也打不死,反而是自己這邊死傷原來越嚴重,朱厭長老終於慌了,動作不由束手束腳起來。而他這一露怯。

  那漫山遍野的四尾赤狐頓時眼中精光一閃,迅速朝著朱厭長老攻擊過去。雖然現在的朱厭長老體型龐大,但螞蟻多了,可也是能咬死像的!

  「滾開!」

  朱厭長老慌忙揮爪,頓時數只四尾赤狐便化作青煙。但更多的四尾赤狐趁著這個空蕩凶殘的撲來。撕咬得朱厭長老渾身鮮血淋漓。

  不,不能這樣下去了。

  這些都是幻像,真正的胡思只有一個,她必然就藏在這些幻像之中。

  朱厭長老拼命的想要克制自己的慌亂,咬牙讓自己仔細觀察。突然,他發現了不尋常的一點,一只四尾赤狐動作看似凶殘,但其實一直呆在原地沒動,周圍的四尾赤狐也隱約在遮擋和保護她!

  這必然就是胡思!

  朱厭長老冷笑一聲,他咬牙沒有理會其他撕咬的四尾赤狐,而是運足法力。朝著那只四尾赤狐狠狠抓去。

  「小狐狸,就憑你也想贏我?!」

  「吱!」

  只聽一聲凄厲的慘叫,那四尾赤狐被拍得重重摔在地上,她並沒有變成青煙,反而是吐出一口血來。

  果然是她!

  朱厭長老眼神憤恨,還想要再次攻擊。但下一刻,他卻猛地停下腳步,呆滯的低頭。那裡除了之前的三道鮮血淋漓的爪痕,看似並無什麼異常,

  但在他的背後,一只四尾赤狐不知何時出現,利爪直插這十丈高的巨猿後心!

  與此同時,不遠處那躺地上吐血的四尾赤狐則是仰頭對著朱厭長老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緩緩散做青煙。而原地只剩下一只仰面朝天、死不瞑目的普通朱厭。

  胡思:「看來,最後還是我贏了。」


第13章

  隨著一聲巨響,變回原來大小的朱厭長老重重倒在地上,沒有了聲息。

  而那遍地的赤狐全部化作青煙,隨著青煙散去,原地只剩下一只傷痕累累,鮮血淋漓的四尾赤狐。顯然在剛剛的戰鬥中,她雖然一手幻術玩得讓人眼花繚亂,但到底還是無法完全彌補自己和朱厭長老之間的實力差異。

  但四尾赤狐沒有理會自己的傷勢,反而第一時間看向那靜靜站在山谷出口處的青衣女子,她艱難的往前走去,但沒走幾步就身形踉蹌著摔在了地上。

  不過這個時候,已經沒有誰會看輕她了,畢竟放眼望去,滿地的朱厭屍體,此刻山谷外還喘氣,就只有她一只狐而已。

  以真仙中期的境界,反殺真仙巔峰的朱厭長老還有幾十只天仙甚至真仙初期的普通朱厭,這一戰仿佛痴人說夢,但事實卻近在眼前!

  幾只本以為胡思要死定了的大狐狸眼中的驚慌已經褪去,只留下和那臨死前的朱厭長老幾乎無二的震驚、呆滯。

  他們看見了什麼?

  自家的小殿下滅殺了一群朱厭,其中甚至還有一個真仙巔峰的朱厭長老?!

  不是說胡思贏了他們不高興,實在是這太讓人不可置信了。

  雖然他們都很喜歡活潑可愛的小殿下,但小殿下的天賦……不怎麼好也是眾所周知的事實。此刻的情形在這些自覺對小殿下知根知底的大狐狸們看來。簡直和看見自家的小螞蟻忽然跳起來吞了哥斯拉一樣!

  唯有那青衣女子依然面色不變,只靜靜的看著遠處的四尾赤狐。

  胡思面對那樣的眼神,不知怎麼又有了力氣,強撐著晃晃悠悠的再次爬起來往前走,她一步三晃,仿佛下一秒就會再次摔倒,但她最後卻憑借那一股韌性,一步步走回了山谷出口處。

  「嗚嗚嗚!」

  見她靠近,大狐狸們立刻激動地出聲。

  胡思這才看向一邊被五花大綁的同族,她用最後一口氣揮舞了一下爪子,幫忙割斷了藤蔓,隨後精疲力盡的臥倒在地。

  邊上脫困的大狐狸們趕緊圍住胡思,想到身上的東西都被朱厭們拿走了,所以有機靈的當即跑去對著朱厭們的屍體摸了摸,倒也摸出了幾株靈草。趕緊搗碎敷在了胡思的身上。

  緊接著,還處於震驚中的大狐狸們圍著胡思嘰嘰喳喳起來。詢問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全都多虧了尊者的指點。」

  胡思聲音沙啞的開口,把最近的事情對著大狐狸們簡單說了一下。

  「……也因此,我臨時突破,長出四尾,到達真仙中期。但我知道以我的實力對付那朱厭一族的長老,依然不夠,只能智取,不可硬拼。所以我以幻術掩蓋了自身氣息和第四條尾巴。讓其以為我還是三尾。」

  「但這還不夠,我深知光靠偷襲不可能一擊殺死那朱厭長老,此番必有一場惡戰,而我慚愧,雖得到尊者指點,但領悟不夠,無法以幻術直接殺他,只能憑借自己對自己的熟悉,幻化出自身幻影,以此干擾那朱厭長老。」

  「說到底,其實我這次也是僥幸,恰好想起了尊者說過的,要抓住人心的弱點,捏住他人的七情六欲,於是靈機一閃,以朱厭長老同族的死來激起他的憤怒和恐慌,這才讓他心神失守,逐漸喪失理智,進一步的被我的幻術所蒙騙。最終被我算計成功。」

  胡思斷斷續續的說著,看似是在對同族解釋,但一雙狐狸眼此刻褪去全部攻擊性,水潤潤的一直盯著那青衣女子。

  「我只是說了幾句話罷了。傷痕累累的是你,打贏了那群朱厭的是你。保護了族人的也是你。」

  青衣女子垂眸看著渾身浴血的赤狐。對上那雙渴望的狐狸眼,頓了頓又加了一句。

  「你做得很好。」

  何止是做得好,簡直好得出乎了希榕的想像!

  她以為必死的小狐狸實則是最後的贏家,她以為小狐狸無腦硬鋼,實則是人家是步步算計,

  她以為小狐狸弱小可憐又無助,結果縱觀全場……最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好像從頭到尾只有她自己。

  希榕:……原來小醜竟是我自己。

  至於小狐狸說的多虧了她?

  希榕表示,她就口嗨了幾句而已,這種口嗨日後網上多得是,也沒聽說哪個沙雕網友白日飛升啊,別的不說,就連她本人不也還是弱雞一個?所以小狐狸聽到這簡單的幾句話就能頓悟,之後的算計更是一環扣著一環,這絕對是小狐狸自己牛批!

  與此同時,那遍地石林,數道山峰好似劍刃直指雲霄的朱厭族地,一個悲憤的吼聲瞬間響起。

  「小弟!」

  其余的朱厭們被這聲音的威勢壓得一抖,齊齊看向聲音出現的地方,只見一道巨大的白影閃出山洞,在懸崖峭壁之上一躍就是數丈,迅速朝著南邊過去。

  其身形遠比其余朱厭要高壯,好似鐵塔一般,模樣也和尋常朱厭略有不同,雖也全身雪白,腳爪赤紅,但那一張毛茸茸的大臉卻也是赤紅色的。極為醒目。

  這正是天地間的第一只朱厭,名曰赤面猿。

  隨後,另一個白影也從洞中躍出。追了過去。

  「大哥,你別衝動!」

  普通朱厭們看著族長赤面和長老白猿一前一後的離開族地,眼神驚疑不定,不是很明白發生了什麼。

  冥冥中感應到自己兄弟已經身死道消的赤面雙目含淚,怒火中燒的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只知道埋頭往南邊趕去。

  他不精通掐算,壓根不知道殺害自家兄弟的是誰,必須得快些趕過去,才好抓住那個凶手,為自己的弟弟報仇!

  就這樣,兩只比一般小樹都高的巨猿四肢伏地,在懸崖峭壁、深山老林之間疾馳,掀起一陣塵土飛揚。

  跑了大半天,一直到了黃昏時分,朱厭族長才終於到了地方。


第14章

  只見殘陽如血,照得大地昏黃一片。

  那山谷峭壁之前,朱厭族長赤面猿舉目四望,只見遍地都是族人的屍體,自己的弟弟赫然躺在其間,已經沒了聲息、死去多時。

  「小弟?!」

  雖然血緣之間早有感應,但真的看見自家兄弟的屍體時,朱厭族長還是心髒劇痛,身形踉蹌了一下。他大步過去,顫抖著抱起自己的弟弟。

  想起自己和弟弟平日相處的點點滴滴,看著弟弟那雖然已經死寂灰敗,卻依然殘留驚愕和痛苦的雙眼,朱厭族長一雙銅鈴大的眼睛落下淚來。打濕了臉頰赤紅的毛發。

  另一邊的山谷出口處,希榕用震驚的眼神看著這突然冒出來的巨猿。心裡一緊。

  不會吧?

  打了小的又來個老的?

  她掃了一眼腳邊正在集體打坐的狐狸們,因為傷勢過重,他們甚至沒有力氣退回山谷內,只能就地打坐療傷。

  希榕完全是想多看兩眼這群皮相可愛的毛茸茸,所以才坐在這的。卻不想竟然等來了這樣一位不速之客,別的不說,光看這位的體型就知道可比那個朱厭長老難對付多了!

  偏偏這個時候,在場最厲害的胡思卻也是傷得最重的那個。

  希榕於心不忍的看了一眼那幾只狐狸,心想這下完了,這群狐狸真是注定芭比Q……等等,這個預言她是不是已經說過好幾次了?

  胡思等狐狸也注意到了不速之客的到來,顧不得療傷強撐著睜開眼睛,站了起來。

  見到那巨猿的面貌後,胡思震驚的脫口而出。

  「赤面猿?」

  其余狐狸也驚慌失措起來。

  「是朱厭族的族長!」

  「這下怎麼辦?」

  對面的朱厭族長心知給弟弟報仇最重要,很快就小心翼翼的把弟弟的屍身放下,隨後猛地轉頭狠厲的看向那邊。

  「是誰殺了我弟弟?」

  他頓了頓,視線掃過那群重傷孱弱的狐狸,怨恨的眼神落在了那氣質獨特,一看就不簡單的青衣女子身上。

  「是你。」

  朱厭族長自認為自己找到了凶手,一雙眼睛因為怨恨染上血紅,配上那赤紅的臉,越發顯得凶惡。怒吼一聲朝著那邊直撲過去,好似要擇人而噬!

  我不是,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干啊!

  希榕睜大眼睛,眼看著那足有五米高的大金剛捶打胸膛,以排山倒海之勢朝著自己衝來,她仿佛已經聞到了對方血盆大口的血腥氣。

  她知道自己躲不及的,她知道自己有『烏龜殼』不一定會死。她知道……

  希榕只覺得那一瞬間自己想了很多,但又好似大腦一片空白。

  但在眾人看來,卻是青衣女子面色淡然的站在那裡,任由朱厭族長攻擊過去,兩者的體型相差懸殊,面對直衝而來的狂暴巨猿,青衣女子就好似一葉小舟。

  可緊接著……砰!

  好似荒古的銅鐘被敲響,在這悠遠而厚重的鐘聲中,青衣女子依然緊緊站立在那,而撲過去的朱厭族長卻是重重的倒飛出去。

  「赤面!」

  一個驚叫聲傳來,朱厭族長的妹妹白猿終於追了上來,她慌忙去接自家兄長,卻被衝擊力撞得悶哼一聲,退行十多步才扶著哥哥站穩身形。

  被自己的攻擊反噬的朱厭族長則是嘔出一口鮮血來。驚怒交加的看向那青衣女子。

  怪不得小弟會死在這人手上,果然厲害!

  而狐狸們則是歡呼起來,隨後用一種敬畏和崇拜的眼神看向青衣女子。

  唯有盤古知道自家好友的性格,心知她嚇得不輕,趕緊安慰。

  【莫怕,莫怕,你放心,那家伙傷不到你的。】

  【誰……誰怕了!】

  不想在好友面前表現太慫的希榕試圖挽尊。

  【就這點小事……還……還想嚇到我?你別擔心了,我這人……優點不多,就……就是膽子大!】

  盤古:……

  你藏在衣袖裡的手都快抖出殘影了,這時候就不必死撐了吧?

  希榕假裝沒注意到盤古可疑的沉默。她看向那還在瞪她的朱厭族長,剛想表示你弟弟不是她殺的,但是很快就想到,她好歹還有『烏龜殼』,若是她解釋過後,朱厭族長把火力對准了胡思他們。這群狐狸豈不是全都要死?

  想到這,希榕沉默下來。卻不想身邊的胡思直接往前一步,聲音沙啞道,

  「殺了你弟弟的是我,並非尊者。」

  我去,我都想著要背鍋了,你這家伙怎麼狼人自爆了?

  希榕忍不住側眸看了一眼身邊那站起來四肢都打擺子的四尾赤狐。再看看那凶神惡煞的兩只巨猿。一時間心中的千言萬語化成一句話。

  ……這家伙一直這麼勇敢的嗎?

  但胡思卻是心裡美的很。

  這幾天的相處下來,胡思不敢說自己了解這位深不可測的尊者,但從對方說出求人不如求己這話就能感受到,對方更喜歡在絕境中自強不息之人。

  既然她得了尊者的教導,自然不能墮了尊者的威名,想必尊者也是不希望她在此時躲在後方的。

  而事實也是如此,這不,她一出聲,尊者就贊許的看了自己一眼。

  沐浴著尊者『贊許』的眼神,胡思忍不住驕傲的昂了昂首。

  然而朱厭族長聽到這話,卻是怨憤的看向青衣女子。

  「不可能,殺我弟弟的絕對是你。」

  他站直身體,抬爪擦掉嘴邊的血跡。一雙眼睛掃過那四尾赤狐。隨後又死死的盯住青衣女子

  「我弟弟好歹是真仙巔峰,邊上還有數十我族內的好兒郎,怎麼可能會被一只區區四尾的臭狐狸殺了?縱觀全場,能殺得了的我弟弟的,除了能讓我看不清修為的你,還能有誰?竟然說出這等謊話,你們莫不是以為我赤面猿很傻、好騙不成?」

  希榕呆滯的站在了原地。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雖然她剛剛是想著幫胡思背鍋的,但替人背鍋和被人扣鍋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

  那個……猴哥,咱就是說有沒有這種可能呢?比如你真的很傻之類的?

  她一看就是大大滴良民,到底哪裡像是殺猴犯了?!

  另一邊,眼看自家兄長越說越激動,妹妹白猿趕緊把他按住。低聲開口。

  「你別衝動!大哥。那人一看就不好對付!」

  白猿說話間,眼神忌憚中同樣藏著深深的憤恨,顯然也覺得能殺自家小弟的,只有那個深不可測的青衣女人。

  青衣女子面無表情的回視,似乎有些厭倦了這無意義的吵鬧,終於開口冷聲說了第一句話。

  「不是我。」

  她應當是有些不悅了,聲音冰冷若山巔的冰雪。好似一盆冷水澆在了怒火上頭的朱厭族長頭上,也讓白猿眼中的憤恨頓了頓。

  比哥哥理智些的白猿深深的看著她。

  「不是你還能是誰?」

  「是我。」

  發現尊者不悅的胡思也不高興了,她冷冷的看向那兩只巨猿。

  「我說過了,殺他們的是我,就憑你們弟弟這種貨色,還不至於讓尊者出手!否則憑你們弟弟和你們現在接連冒犯尊者的舉動,都夠你們朱厭族死幾百次的了!」

  「你?」

  白猿咬牙瞪過去。

  「憑你怎麼可能殺得了我弟弟!」

  「曾經的我或許做不到。不過我幸得尊者幾句大道真言,於幻術一道的領悟精進不少,更以此一躍成就真仙,自然就做得了了。」

  胡思驕傲的開口,同時還不忘崇敬的對著希榕舉爪作揖。

  希榕一聽這話,卻是心裡咯噔一聲,趕緊朝兩只朱厭那邊看去。

  果不其然看見那朱厭族長對著自己血盆大口一張,悲憤出聲。

  「你還說不是你,害死我弟弟的根本就是你!」

  那巨猿的吼聲響徹雲霄,某青衣女子仿佛已經感受到了對方那飽含悲憤的唾沫星子。

  希榕:……

  胡思也怒吼。

  「都說了不關尊者的事!」

  赤面猿怒吼:「若沒有她的提點,你和我小弟一戰,死的只會是你!」

  胡思冷笑:「可尊者想提點誰又與你何干,要怪就怪你那弟弟把我趕到這山谷,尊者慈悲沒有對他出手。他卻接連幾次冒犯尊者,該有此劫!」

  赤面猿頓時悟了。憤恨的看向青衣女子。

  「原來如此,因為我小弟冒犯了你,就才故意派這臭狐狸殺我兄弟的!還什麼尊者?我看你就是個面上裝慈悲,背地裡心思狠辣的卑鄙小人,我呸!」

  希榕:……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


第15章

  被赤面猿張口怒噴了一頓,希榕自己還沒什麼表示,那邊胡思就炸了。

  「你敢罵尊者?」

  「罵就罵了,你要如何?」

  赤面猿冷嘲一聲。

  見那青衣女子還是沒有反應,他眉頭微皺,和白猿暗地對視一眼。接著惡狠狠道。

  「不過讓我不要罵也可以,你這臭狐狸先納命來吧!」

  說話間,兩只朱厭瞬間化作離弦之箭,朝著胡思撲過去。

  此舉一是要抓住胡思,為小弟報仇,二是為了試探那青衣女子的修為。

  他們小弟雖然只是真仙巔峰,但那時因為在孕育時,赤面猿無意識的吸納了小弟的一點真源。所以赤面猿最強,加上刻苦修煉,已經是金仙中期。在洪荒小族群中,他這個族長也算夠看的了。

  而白猿作為老二,則是玄仙巔峰。

  他們知道,金仙中期的赤面猿都看不出那青衣女子的修為,對方至少比他們高一個大境界。

  現如今元凰、祖龍、始麒麟也不過是太乙金仙,大羅金仙只是傳說,所以兄妹兩個都猜測,那青衣女子想必就是金仙之上的太乙金仙了。

  以他們兩人之力,想要殺太乙金仙難如登天,但……

  赤面猿和白猿想到平日最為疼愛的小弟,心裡頓時咬牙,此仇不報,他們誓不為猴!

  狐狸們都沒想到這兩只朱厭竟然會突然發難,頓時驚叫出聲。

  「胡思!」

  「小心!」

  有大狐狸下意識的看向一邊的青衣女子,本以為這位被胡思盡力維護的尊者會幫忙救人。但卻不想對方只是往這邊看來,之後毫無動作!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本就重傷且修為低微的狐狸們連撲過去擋槍的時間都沒有,兩只朱厭就已經近在咫尺了。

  大狐狸瞳孔一縮,恍惚間已經看見自家小殿下血肉模糊的屍體。

  兩只朱厭也被那青衣女子的動作搞得迷茫了,都這樣了,這人竟然還不出手?

  殊不知希榕她不是不想救,而是根本反應不過來,畢竟兩只朱厭跑得比子彈還快,她只不過是個普通人,猝不及防下,完全是下意識的往那邊看了一眼。腦子甚至都沒反應過來啥玩意竄過去了。

  但胡思最終依然沒有死,只聽一陣金戈之聲傳來。

  眾人望了過去,就見一位身姿曼妙,面容絕美的女子擋在了胡思的身前,她身後冒出九條白色狐尾,兩手變作毛茸茸的狐狸爪,爪尖鋒利閃著寒光,剛剛好擋住了兩只朱厭赤紅的爪子。

  「九尾狐!」

  赤面猿和白猿面色難看下來,立刻退後。

  「族長!」

  狐狸們驚喜交加,趕緊湊了過去。

  胡思也欣喜道。

  「母親。」

  白猿看了看及時趕來救援的九尾狐,忽然間明白過來,看向一邊的青衣女子不敢置信的眼神中透著敬畏。

  「怪不得你不出手,原來是早就算到了九尾狐來了!」

  怪不得她只是往這邊看了一眼。原來是算准了胡思不會死?

  這就是高深莫測的大能嗎?

  只是安靜的站在那,卻能控制全場局面!

  盤古也悟了。

  【你果然有天眼!】

  希榕眼角一抽:【我真沒有!我就是一棵普通的樹!】

  眼看希榕還在嘴硬,也不知道她在堅持什麼的盤古只能無奈道:【好好好,你是一顆普通的樹,我知道了。】

  希榕:……你這語氣還能再敷衍一點嗎?

  另一邊,眼見九尾狐來了,赤面猿和白猿越發緊張、忌憚起來。畢竟只那一位青衣女子就已經夠難搞的了,現在連青丘狐族的族長九尾狐都來了。那就更難搞了。

  對方可也是金仙中期,萬一這狡詐的九尾狐干脆仗著那青衣女子的威勢,直接在這把他們兩個殺了怎麼辦?

  雖然想要報仇,但赤面猿和白猿不得不為族群想一想,他們咬咬牙,身形猛地變大,卻不是攻擊,而是搬起弟弟和其余族人的屍身快速撤退。

  「母親!」

  胡思眼見敵人跑了,心裡放松下來,親熱的走到母親腳邊蹭了蹭。隨後趕緊道。

  「母親,那朱厭族妄圖抓我來要挾族內,我現在還活著,全靠尊者庇佑。我還得了尊者指點,不僅到達了真仙,還殺了那朱厭長老!」

  九尾狐已經收起了九條尾巴和狐爪,此刻看上去完全就是一個絕美的女人,聞言她驚訝的看向一邊的青衣女子,發現自己看不清對方修為後,眼神越發的恭敬起來,當即行禮道謝。

  「小狐多謝尊者庇佑我兒,不知尊者可願隨我同去青丘,我族必然把尊者奉為座上賓,好好感謝。絕不敢怠慢。」

  「不必了。」

  青衣女子掃了眼那些重傷狼狽的狐狸們。

  「我喜歡獨處,也不需要什麼感謝。倒是他們想必需要快些回去療傷才是。」

  聽到這話,胡思眼神黯然下來。還想要爭取一下。

  「尊者……」

  「既然尊者喜歡清淨,我等不敢打擾。只是此等恩情並不能不謝,明日我族會送來謝禮,都是些青丘產的靈果靈草,雖不名貴,卻也是我等的一番心意,屆時還請尊者務必收下。當然,日後尊者有需要我族幫忙,盡可來吩咐。」

  狐性狡黠,九尾狐聽出了青衣女子的意思,當即打斷了女兒胡思的話,她身後再次冒出九條毛茸茸的大尾巴,長尾一甩,卷住女兒和幾位族人,拜別了青衣女子後離去。

  此刻天色已經暗下來,月朗星稀。

  絕美的女子站立於一朵白雲之上。

  在她身後,那比雲朵還要潔白柔軟的大尾巴裡,冒出了一個赤紅的狐狸腦袋。胡思埋怨道。

  「母親,你這是做什麼?」

  「我還想問你那是要做什麼呢?」

  美艷的九尾狐斜了小女兒一眼。

  「平日裡你不是挺機靈的,怎麼今日倒是蠢笨起來了,看不出那位嫌棄你打擾了她的清淨?」

  胡思哼唧道。

  「尊者才不會嫌棄我,你不懂,尊者有大慈悲。」

  九尾狐卻道。

  「既然人家有大慈悲,那你就更不能得寸進尺了。」

  胡思頓時不說話了。

  等到回到族地,九尾狐按下雲頭,當即把受傷的族人送去療傷,然後吩咐自己的女兒和族內長老立刻來她的洞府商議此次朱厭族攻擊他們狐族的事情。

  不過很快,在胡思把此次遭遇全盤托出後,一群狐狸們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胡思口中的尊者,還有尊者說的那幾句關於幻術之道的話語中,哪裡還顧得上什麼朱厭族。全都若有所思的瞬間閉目,開始修煉起來!

  雖然他們不像是胡思那般在遭遇絕境後頓悟,但卻依然所獲不少。待到睜開眼睛後,個個都是眼含欣喜。

  而才見過那青衣女子一面的九尾狐睜開眼後,察覺到自己的修為又精進了一份,欣喜之余還滿是驚愕,雖然她確實聽到胡思說了,是因為那位尊者的提點這才到達了真仙中期,但她卻完全沒有想到,這背後竟然有這樣的故事。

  身為族長,她敏銳的知道,這短短的幾句話,對他們青丘狐族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哪裡是胡思天大的機緣,這分明是他們整個狐族天大的機緣!

  九尾狐呼吸急促起來,忍不住看向自家啃靈果療傷的小女兒。

  「尊者果然大慈悲!胡思,你說,咱們現在再去請尊者來我狐族,尊者能答應嗎?」

  現在知道尊者的珍貴了?

  胡思秒懂母親的意思,當即微抬下巴道。

  「當然不行,既然人家有大慈悲,那咱們就更不能得寸進尺了。」

  「你這丫頭。」

  九尾狐忍不住給了這調皮的小女兒一個腦瓜崩。

  但心裡也知道自己這想法是行不通的。

  只能在心裡默默的把要准備的謝禮再次加厚幾分。

  她本以為重點是救命之恩,但現在才明白,這提點才是重中之重,得了對方這麼大的好處,這禮必須慎重再慎重才是。

  於是第二天,希榕眼睜睜的看見胡思和九尾狐帶著一群狐狸扛著大箱子小箱子進了山谷來到她面前。

  那箱子當真是漂亮,不僅木頭主體有異香浮動,看著就很是不凡,其上更有金銀掐絲裝飾,玉石珠寶鑲嵌,江河山川、奇珍異獸雕刻。

  端的是珠光寶氣,精巧華美。

  看得希榕忍不住暗想。盒子都這麼漂亮了,那裡面的東西該多貴啊!

  她是不是要發財了?

  這架勢,她不得先去搞個身價十個億的發型再來開箱啊?

  懷著激動的心情,希榕看著那群狐狸們把一個個沉重的箱子放下,然後把箱子打開。一瞬間,陽光灑下,反射出的光芒讓希榕幸福的眯起眼睛。

  結果等到她定睛一看,只見那撒發著光暈的壓根不是她想像中的金銀珠寶,而是一顆顆或是晶瑩剔透,或是七彩光暈,或是清光環繞的……果子、野草。

  好吧,或許應該叫它們為珍貴上品靈果、靈草。這樣的厚禮,送給洪荒的任何一個人,都能感受到狐族的誠意。

  但壞就壞在希榕不是洪荒原住民,並且她與靈氣絕緣,也就是說,再好的靈果靈草落到她這裡,和普通的野果野草除了味道不同,壓根沒有區別。

  還以為可以發家致富,走上人生巔峰的希榕:……感覺自己好像猜到那群朱厭為什麼對這群狐狸的青丘族地虎視眈眈了。這麼多瓜果特產,哪個猴看了不饞啊?

悠于 2023-11-15 11:35

第16章

  之前希榕見到的胡思,因為是重傷且遭遇強敵的狀態,所以一直是原型示人。

  直到今天,希榕總算見到了胡思的人型。

  狐族多俊男美女,胡思自然長得也很漂亮,只是不像是她母親九尾狐那般美艷成熟,反倒是眉宇間有股勃勃英氣。

  至於跟過來其余小狐狸,大概是為了方便馱箱子,他們都是毛茸茸的狐形。一群小狐狸嘿咻嘿咻地馱著箱子,大尾巴在身後一甩一甩的,當真是憨態可掬。

  再加上此刻,金燦燦的陽光灑進山谷之中,照得那些箱子裡的靈果靈草越發閃著不凡的光彩,那清甜的靈氣充斥周圍,引得幾個定力不足的小狐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這可愛的模樣讓希榕不由多看了一眼。

  一邊的九尾狐眼見著那青衣女子不去看那些靈果靈草,反而是被自家的幾只小狐狸吸引了注意力,原本自信滿滿的她不由遲疑起來。

  「我狐族囊中羞澀,只能獻上這些薄禮,尊者……以為如何?」

  她說這話其實是謙虛了,畢竟為了報答青衣女子對小女兒的救命之恩,也為了能交好這位神秘莫測的大能,九尾狐這次絕對算得上下血本了。

  中品的靈果靈草足足六個大箱子,上品靈果靈草兩個箱子,更有一個玉匣之中,裡面竟是存放了一枚極品朱果!

  青丘狐族也不過是洪荒萬族中名不見經傳的小族群,尋常小族群怕是聞都沒聞過極品靈果的味道,這枚極品朱果還是九尾狐機緣巧合下得來的。可以說,這樣的厚禮,哪怕是拿到性子最傲慢的祖龍面前,那也是能讓祖龍高看一眼的。

  所以九尾狐今早在清點謝禮之時,一方面有些心疼,一方面又有些自信,她篤定這些東西給出去,那位青衣女子肯定能高看他們青丘狐族一眼。

  知道他們青丘狐族雖是小族群,但有錢真給,能處!

  誰知這樣隱晦的自信在到了青衣女子近前後,頓時就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她實在鬧不明白,為何箱子抬來的時候,青衣女子似乎興致還不錯,視線好奇地掃過那箱子上點綴的金銀珠寶,雕刻的山川異獸,怎麼一到開箱環節對方興致缺缺了呢?

  這可是極品的朱果,她九尾狐做夢都要流口水的靈果啊!

  您瞧瞧這火紅的色澤,飽滿的果形,還有這周身凝結如霧的火靈氣,這些難道還不比邊上那只會咽口水的傻狐狸崽子好看嗎?!

  可惡,到底是哪一步出現了錯誤?

  好在九尾狐開口後,青衣女子的注意力似乎被拽回了正確的道路。

  希榕沉默地掃了一眼那些靈果靈草。又看了看那讓她十分心動的箱子。

  【盤古,你說我如果和他們商量一下,只要箱子,不要瓜果可以嗎?】

  【取櫝還果?】

  不知道後世有個詞叫買櫝還珠的盤古沉思了一下,很誠懇地表示。

  【可以是可以,但我知道你的情況,他們又不清楚,你若是這麼干了,那在他們看來怕是……】

  盤古:地鐵老爺爺看手機.JPG

  希榕成功被盤古的假設打消了念頭,她想了想,扭頭看向一邊的九尾狐,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很好,你們有心了。」

  她也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雖然在她這裡,這就是一堆『買了皮膚特效』的瓜果和野草,但哪怕不看這特效,光看那群小狐狸的饞相也能知道,這些東西想必很珍貴。

  「不過心意我領了,東西嘛……」

  青衣女子隨意一指一個裝著中品靈果的箱子道。

  「就把這個留下足矣,其余的你們就拿回去吧。給族內的其他狐狸吃吧。」

  瞧瞧那幾只小狐狸都饞成什麼樣了。

  什麼?

  只要一箱子中品靈果?

  九尾狐和胡思低頭一看,怎麼也看不出這箱子中品靈果到底有什麼特殊的。而事實上,只是因為一箱子中品靈果形似水蜜桃而已,到底是多年沒吃過了,希榕倒也想解解饞。

  但這做法落在一眾大小狐狸的眼中,就成了青衣女子並不在意他們的謝禮,也知道他們小族群日子困難,所以並不想接受這些東西,卻又不忍駁了他們的好意。於是隨意選了一箱子中品靈果,算是給他們狐族面子。

  九尾狐和其余小狐心裡出現一絲感動,似乎終於明白了胡思口中念叨的尊者有大慈悲的含義!

  一邊的胡思更是心裡飽脹酸澀起來。忍不住勸道。

  「尊者,您救我性命,傳我大道,恩德深重,只是一箱子靈果如何能報答。還請都收下吧?」

  九尾狐也趕忙道。

  「是啊,尊者,我知尊者乃是潛修的大能,修為高深,這些靈果靈草對您來說定然算不得什麼,但多少也是我狐族的一番心意,尊者收下只當吃著解渴就是。」

  「我算什麼大能?」

  自認為是洪荒第一普通人的希榕聞言自嘲一番,然後誠懇的表示。

  「這些好東西對我來說沒多大的用處,既然吃了也無用,不過吃個味而已,何須浪費這麼多,所以多余的你們還是拿回去吧。」

  作為社會主義接班人,希榕表示,珍惜糧食,杜絕浪費。

  這麼多靈果靈草吃下去都沒多大用處?

  顯然說明了這些靈果靈草蘊含的海量靈氣在青衣女子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如此都不算大能?誰還算?

  九尾狐和胡思一邊感慨世上怎麼會有這樣慈悲和善還謙虛有禮的厲害人物。一邊更加卯足了勁想要奉上謝禮,眼見尊者一再拒絕,胡思干脆退而求其次。

  「那……若是尊者喜歡吃這紅雪桃,那我明天再讓人多多送來幾箱。」

  啊這……她就是解解饞罷了,她又不是猴,要這麼多桃干嘛?

  希榕自覺自己從頭到尾除了口嗨了幾句,就只是個吃瓜路人,實在當不得狐族的這般熱情,眼看胡思越來越激動。她無奈之下,干脆開口道。

  「其實我留下這桃,並非有多喜歡,不過是將它就想起了另一種桃子罷了。」

  胡思一聽,還以為展示自己的機會來了。急忙道。

  「什麼桃子能讓尊者惦記?尊者只管開口,我去幫尊者摘來?」

  「這可不是現在的你能摘的。」

  青衣女子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回眸看向胡思意味深長道。

  「此桃名叫蟠桃,長於蟠桃樹上,其樹全名又叫先天壬水蟠桃樹,是若無修為,吃了立地成仙,長生不老,若有修為,太乙金仙以下吃了,立馬得證太乙金仙道果,成就太乙金仙之位,太乙金仙之上吃了,若是時機到了,直接突破至大羅金仙也說不定。」

  先天壬水蟠桃樹?

  太乙金仙以下吃了立刻變太乙金仙?

  太乙金仙吃了甚至可以突破至大羅金仙?

  一瞬間,在場的狐狸們全都呼吸急促起來。怪不得尊者看不上他們的靈果,和尊者口中的蟠桃比起來,極品朱果又算得了什麼?

  九尾狐半晌才把自己起伏的心緒按下去。艱難的開口道。

  「尊者說的那先天壬水蟠桃樹,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先天靈根?」

  青衣女子點點頭。「正是。」

  山谷東面的一處懸崖峭壁之上,一個黑影腳踏一朵黑蓮靜靜站在那,垂眸間把下方山谷的一切盡收眼底。先天壬水蟠桃樹?

  雖然到了他這個層次,先天靈根的作用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但……洪荒天地初開,很多寶貝連他都不知道,她才下不周山巔沒多久,又是怎麼知道的?

  該說,能救下楊眉性命的果然絕非簡單之輩嗎?

  黑影思索了一下,忽然轉身離開。

  另一邊,希榕到底只收下了那一箱子的紅雪桃。當九尾狐帶著一眾狐狸抬著箱子離開的時候,他們都有些心不在焉,腳底打飄。

  九尾狐看著一邊小狐手捧的玉匣,不久前還因為要送出這極品朱果而有些心疼的她忽然嘆息道。

  「這朱果雖好,到底只是後天極品靈果。胡思,你說希榕尊者口中的蟠桃是何等滋味呢?」

  此次行動,他們狐族倒也不是沒有收獲,一是知道了先天壬水蟠桃樹的存在,二是知道了尊者想名號。

  胡思搖搖頭。

  「我又沒吃過,如何知道?」

  「是啊,沒吃過又如何知道呢?」

  九尾狐忍不住回頭望了望遠處的山谷。語氣縹緲卻透著敬畏。

  「那你說,希榕尊者是如何知道這蟠桃的?她對蟠桃的功效那麼清楚,看見紅雪桃就聯想起蟠桃,怎麼說也應該是親眼見過的吧……那尊者會不會……也親口嘗過了呢?」

  胡思還是搖頭表示不知道。但她話語頓了頓,又道。

  「不過到了希榕尊者那樣的程度,吃過蟠桃怕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九尾狐想到那深不可測的尊者,頓時深以為然。

  殊不知,她們口中討論的青衣尊者此刻正坐在水潭邊的大石頭上,正在啃著桃子,心裡感慨。

  該說不愧是靈果嗎?

  雖然沒感受到什麼靈氣入體,但味道卻是當真不錯。

  可比當年水果店賣的水蜜桃好吃多了。想起當年自己在店裡十幾塊一顆的水蜜桃面前望而卻步的畫面。窮逼打工人含淚再次啃了一大口桃子。

  隨後再次看向那一箱桃子的她眯起眼睛,很是滿足的樣子。

  其實想想,雖然桃子沒箱子貴氣,但在後世,這些品相極佳的桃子也值不少錢了,能在這裡實現水蜜桃自由倒也不錯啦!

  她在那自顧自的開心,結果盤古把這一幕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明明好友其他傳承記憶涵蓋那麼廣且精細,怎麼偏偏是先天不足,沒有最重要的傳承功法呢?

  若非沒有辦法修煉,以好友這天地間第一生靈的跟腳,何必偏安一隅遇到個猴子狐狸就一驚一乍的,又何必只是吃個普通靈果就這麼開心。她本該有自己的一番作為才是!

  於是就在希榕啃桃子啃得開心的時候,忽然聽到腦海中盤古深深一嘆,沉重而堅定的承諾道。

  【希榕,你我相伴千萬年,我早已把你當做了我的摯友,你放心,總有一天,我一定能治好你的先天不足的,到時候我必然悉心教導你,讓你從此隨心所欲,便是把元凰祖龍打來當坐騎,把先天靈果當飯吃都行!】

  正捧著大桃的希榕:???

  這大聰明又在瞎想什麼?

  她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十動然拒。

  【不必了,我就喜歡縮在角落吃桃,既不想打元凰祖龍,也不想把先天靈果當飯。另外……】

  希榕面色嚴肅道。

  【雖然你把我當摯友我很感動,但不是我說你,現在已經是新時代了,你別老想著打打殺殺的,那元凰和祖龍也沒欺負我啊,就為了缺個坐騎就去把人家小鳥小龍揍一頓?這實在是太血腥!太暴力了!我必須強烈的譴責你!】

  開什麼玩笑,你以為她和你當年一樣壯得可以撐天地啊?

  就她這小身板還想拿人家當坐騎?

  要是沒有『烏龜殼』保護,怕是元凰和祖龍動動手就能把她從百草園打到三味書屋,再從三味書屋打回百草園!

  盤古不知希榕的內心想法,作為洪荒原住民的他聽了希榕的話,頓時心裡一軟。

  在這個只道弱肉強食的世界,希榕雖然缺乏一些銳氣,但有時候,這不正是摯友的可愛之處嗎?


第17章

  朱厭族地最深處的峭壁山洞中,族長赤面猿和其妹白猿正相對而坐,商議著如何為自己慘死的小弟報仇。

  按理來說,妄圖抓住胡思來要挾青丘狐族,結果技不如人死了,死了也是白死,自然沒什麼好說道的。

  但這裡是弱肉強食的洪荒,野性充沛的洪荒萬族可沒有講道理的習慣。

  當然,就算在洪荒之中,赤面猿和白猿的選擇也是異類,因為他們明知道自己不是那青衣女子的對手,明知道這麼做對族群無益,竟然不顧生死也要替弟弟報仇。

  但無論是鏟除青丘狐族,還是殺了那青衣女子都不是簡單的事,赤面猿和白猿兩個眉頭緊鎖。一時間也想不到好辦法。

  忽然,山洞內出現了第三個人的聲音。

  「你們想要殺了她對嗎?」

  「誰?!」

  赤面猿和白猿一驚,趕忙站起身查看,卻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那聲音很是縹緲,難辨雌雄。

  「你們不必知道我是誰,你們只要知道我是來幫你們解決煩惱的就夠了。」

  赤面猿再三查看都沒找到人,頓時知道對方的修為恐怕在自己之上,他眼含忌憚的和妹妹白猿對視一眼,然後對著周圍拱手道。

  「不知閣下你說的她是誰?」

  那聲音低啞道。

  「自然是南邊山谷裡的那棵樹了。」

  赤面猿動作一頓,隨後驚喜道。

  「閣下是說,那青衣女人的跟腳是棵樹?」

  知道跟腳就好辦了,要知道草木之靈最怕的不就是火……

  那聲音仿佛能聽到他們心底聲音一般,當即嗤笑道。

  「收起你們那愚蠢的想法,她並非普通的樹,其跟腳的厲害遠高於你們的想像,九天罡風對她來說都不過是微風拂面,你們能有什麼辦法傷她本體?」

  赤面猿呼吸一窒。

  「九天罡風都拿她沒辦法?那我們……」

  那可是連太乙金仙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的九天罡風,若是這神秘人說的是真的,他們如何能殺得了那青衣女子?

  白猿要機靈點,當即對著周圍拱手道。

  「那不知閣下有什麼好辦法?」

  「她的防御堪比先天至寶,可以把受到的攻擊全盤反彈,讓攻擊她的人反噬其身,這一招想必你們已經感受過了。」

  那聲音不緊不慢道。

  「所以硬得不能來,你們就最好軟著來。」

  話音剛落,一朵巴掌大的黑色蓮花緩緩出現在山洞的半空中。其形狀嬌美,花瓣若墨玉般隱隱有流光轉動,周身絲絲縷縷的黑氣環繞,透著一股不凡和不祥的氣息。

  當然赤面猿和白猿一點也不介意它氣息不詳,反而是咽了咽口水,心裡暗道。好寶貝!

  赤面猿伸手接過那朵黑色蓮花,忍不住神識沉入其間,試圖看看這到底是什麼好東西,卻不想神識剛剛沉進去,就感覺到元神一陣刺痛,恍惚間仿佛能看見無數的黑焰和血氣凶光,氣勢洶洶的朝著自己席卷而來!

  「啊!」

  赤面猿慘叫一聲,趕緊收回神識。

  「蠢貨。這黑蓮雖然只是後天靈寶,但裡面藏的東西,可不是你經受得起的。」

  那聲音不屑的開口。

  「而你們要做的,就是把它送給她,知道了嗎?」

  一股強橫陰冷的威壓瞬間充斥山洞,壓得赤面猿和白猿差點喘不過氣來。

  他們腦中瞬間閃過一句話,不能拒絕,否則會死!

  赤面猿只能強忍劇痛道。

  「可……我們和那人已經有了齷齪,我們去給,怕是會讓那人發現端倪。」

  那聲音沉默了一下,隨後開口。

  「我之前看見,你們是因為一群狐狸和她結仇的對吧?」

  之前看見?此人到底潛伏在他們周圍多久了?

  赤面猿面色難看下來。

  那聲音卻只是自顧自道。

  「那棵樹心中的慈悲多得沒處放,連幾只狐狸都要幫一幫,這點倒是可以利用起來……」

  這一天,希榕難得出山谷溜達。山谷內風景雖好,但待久了也乏味。

  山谷外一面是深山老林,另一面則是一片開闊的平原,此刻草長鶯飛,各色野花點綴其間,不過並沒什麼小動物,這時的洪荒生靈還太少,遠不到隨處可見的地步。

  希榕倒也不介意。才用桃子當了早飯的她怡然自得的漫步在花叢間。嘴裡還得意的念叨著。

  「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以前打工人沒機會,現在她想什麼時候散步就什麼時候散步!

  誰知盤古聽了這話頓時眉頭一皺。嚴肅道。

  【什麼?飯後走百步就只能活到九十九?那希榕你還不快停下!】

  只能活到九十九歲還有什麼活頭?

  打個盹就沒了,這不純純的夭折嗎?!

  玩歸玩鬧歸鬧,別拿生命開玩笑!

  以為這也是希榕傳承的記憶的盤古十分嚴肅的詢問希榕身體感覺怎麼樣,生怕自家好友再活九十九年就嬰年早逝了。

  希榕本來被盤古突然吼了一嗓子還懵逼呢,但聽清楚對方的話後立刻反應過來。

  這裡是洪荒,不是她上輩子的世界了。

  在她上輩子活到九十九是美好的期望。但在洪荒大地……她要是祝福誰長命百歲,怕是會分分鐘得到一個大比兜,問她咒誰呢!

  【咳咳,誤會,誤會,我說錯了而已……】

  希榕趕緊想要解釋,只是還沒說完就看見有什麼東西恰好落在眼前的草叢裡。

  啥玩意掉下來了?

  希榕仰著脖子看了看天,很好,萬裡無雲,連鳥都沒有,更別說鳥屎了。

  她遲疑的低頭在草叢裡面翻了翻,結果就看見草叢裡靜靜躺著一把直尺。其色金光璀璨,仿佛金子做的,兩面各有一些花裡胡哨的刻紋。

  希榕被那金黃的色澤吸引住了注意力,但是剛伸出手就覺得不妥,畢竟這可是萬物皆可成精的洪荒,萬一這是哪位道友大白天裸那啥睡呢?

  那她不成臭流氓了嗎?

  好在她雖然沒有神識,但盤古有啊,哪怕他只剩下一縷元神了,不復當年日天日地的威武雄壯,但也不是半點沒用的。

  盤古:【我沒有感覺到它的元神波動,看它身上的禁制,這應該是一件法寶。不過不用擔心那些禁制,有我護持你的元神,你盡管去拿便是。】

  【真的?】

  希榕眼睛亮了亮,卻依然沒有直接去拿,而是撿起一根枯枝,蹲在不遠處小心翼翼的戳了戳那尺子。那謹慎的架勢,活像是那尺子下一秒就要張嘴吃人一樣。

  把希榕的動作看在眼裡的盤古:【……你不相信我?】

  【怎麼會?咱們都是千萬年的老交情了,我哪會不相信你?甚至依照咱倆的關系,說信任那都是俗了!】

  希榕當即反駁。但手下動作不停。戳了幾下確定這尺子不會突然動起來揍她後,她故作自然的扔掉手裡的枯枝。一本正經道。

  【不過洪荒大地危險重重,你現在只剩下一縷元神了,容不得絲毫損傷,我又是個不能修煉的廢柴,所以謹慎一點我覺得還是有必要的。畢竟要是現在情況不同了,我死了可就是一屍兩命啊,所以你千萬別多心了,我這麼做可都是為了我兩負責!】

  【原來……是這樣嗎?】

  某耿直的漢子聽得一愣一愣的,雖然他不太習慣這麼膽小謹慎的方式,但是聽到對方說出的話語,又忍不住心裡一暖。

  得友如此,實乃幸事!

  與此同時,希榕已經小心的拿起了那把直尺,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著一有不對就趕緊扔出去,但是等了又等,壓根無事發生。

  要知道法寶都是有禁制的,越是厲害的法寶禁制越強,只有實力強大的人才能駕馭它們。

  而這尺子看著神光內斂,其實身上足足有四十五道禁制,絕不是普通的法寶,怕是威力堪比先天至寶。

  盤古看出了它的珍貴和不好對付,但念及好友希榕毫無攻擊力的尷尬局面,便想著拼著受傷也要幫希榕掌控這法寶了。

  誰知他都嚴陣以待了,那尺子身上四十五道威力強大的禁制就仿佛假的一般,乖順得甚至連個掙扎都沒有。

  盤古忍不住神識深入直尺中,這樣的舉動依然沒有引起這直尺的掙扎,甚至這直尺還有些雀躍的嗡鳴起來。

  而很快盤古就明白了原因,此乃後天功德至寶,鴻蒙量天尺。因為是得了盤古當初開天的一分功德所化,自然對盤古親近。

  希榕聽到這解釋後一愣。

  【那它會被我拿起來,是不是也是你的原因?】

  盤古卻表示不可能,因為他的元神是被鎖在希榕體內的,若沒有他刻意催動,誰都沒法從希榕身上感覺到他的氣息,自然也就不存在這鴻蒙量天尺因為察覺到了盤古,所以對希榕格外乖順的可能。

  說到這,盤古忍不住用神識看向希榕。

  【說真的,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你的跟腳了。】

  希榕:然而事實上連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是個啥。總之遇事不決,那就都是穿越和游戲系統的鍋!

  不過這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壞事,希榕很快就把注意力轉移到了法寶本身上。

  所以這就是傳說中的鴻蒙量天尺?

  希榕愛不釋手的摸了又摸,要知道看小說的時候,誰沒做過撿到法寶神器,從此走上人生巔峰的美夢呢?

  第一次撿到寶貝,想想真是有點小激動呢!

  感覺穿越金手指就在眼前的希榕攥緊了鴻蒙量天尺興奮的開口。

  【對了盤古,這怎麼用呢?】

  盤古遲疑:【一般都是烙上元神印記,以法力催動,只是你無法修煉,恐怕完成前半部分,用不出法寶十成的威力。】

  希榕卻一點也不介意這事,畢竟能有就不錯了,還要啥自行車?

  她當即也不散步了,拔腿就往山谷趕,依照盤古的指示,盤腿坐在平日最喜歡的大石頭上,就開始試圖給鴻蒙量天尺做上標記。

  只是問題來了……元神是什麼?

  烙印又是什麼?

  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到底是怎麼在一把尺子上留下同樣看不見摸不著的烙印的?

  上輩子從未玩過唯心主義的某青衣女子端坐在大石頭上手持鴻蒙量天尺、雙目緊閉,面上的表情從興奮期待慢慢變成了糾結痛苦、眉頭緊皺,再到五官放松,神態變得安詳起來。呼吸也開始變得平緩而有節奏。

  盤古:……

  當第二天陽光升起灑落在青衣女子臉上時,她睫毛微微顫動,隨後睜開了還殘留睡意的雙眼。意識到自己竟然坐著睡著了的時候,她沒有半點驚訝,只是默默的看了看還在手裡攥著的鴻蒙量天尺。抬手往草地上一丟。

  去你的法寶,fuck,you!

  什麼鬼的元神烙印,她希某人這輩子就只吃過烙餅!


第18章

  大喜大落後,再次確定自己只能在洪荒當個普通樹的希榕默默的把鴻蒙量天尺給撿了起來。

  雖然這聽起來高大上的法寶在她手上也就是個普通的直尺,但好歹模樣精美,最重要的是,它看上去就像是金子做的。

  這麼想著,希榕把青衣的衣袖變出一個暗袋,一臉深沉的把這把金黃的直尺塞了進去。

  接著她走向自己的榕樹分身,在比之前大了幾分的榕樹林裡拿起一顆桃子啃了起來,只是啃著啃著,她就仰起了頭,看著天空怔愣起來。

  雖然旁人都以為希榕總是面無表情的有些冷漠,但盤古卻是知道她內心有多活潑。此刻見她這樣,不由慌了神。沉聲安慰道。

  【你別傷心,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就算沒辦法解決,還有我在呢。】

  誰知希榕卻是懵逼反問。

  【傷心?誰傷心了?】

  盤古沉聲道。

  【在我面前何必強撐?不能修煉又如何?不能使用法寶又如何?有我在,絕對不會讓人欺辱了你去!】

  青衣女子一愣,陽光下,那雙杏眼閃著細碎的光,隨後她仿佛被戳中行事一般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頭,沉默的看著自己手中啃了一半的大桃子。

  啊這……如果她現在告訴盤古自己只是桃子吃多了感覺自己像個猴,單純懷念一下前世的紅燒肉蓋飯的話,會不會被他一斧頭砍死?

  她趕緊轉移話題,想著既然自己不會那什麼神識烙餅,但盤古肯定會吧?那這鴻蒙量天尺不如就給盤古好了。

  但盤古卻沉默一下表示,他不能這麼做,起碼現在不行。

  【大道至公,但我死後,大道隱、天道出,我能感覺到,天道不全。】

  他細細的和希榕解釋了一番。

  證道是什麼?這是一條九死一生的路。

  盤古冥冥之中有感,自己證道失敗,本該身死道消,卻不知道為何留存了一線生機。

  天道不全,所以天道沒有發現他還活著,但天道不全也代表著,它無法做到大道那般真正的公平,更無法完全掌控這個世界,所以盤古深刻懷疑,天道一旦發現他的蹤跡,為了世界的平衡發展,會直接弄死他這個不安定因素。所以在沒有恢復一定實力之前,盤古不能引起天道的注意。

  希榕一愣,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天空。

  就在這時,一個尖利的、仿佛嬰孩啼哭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山谷中的寂靜。

  那聲音實在刺耳,希榕下意識的側頭看去,就見天空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大鳥,好似金雕卻頭頂長角。翅膀展開有四、五米,不僅體型巨大,鳥喙和腳爪更是尖銳得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蠱雕?】

  希榕沒見過這種鳥,但她卻聽胡思提起過,洪荒大地的生靈中,有一群模樣各異,但都沒有理智,只知道殺戮的凶獸,其中有一種頭頂長角的大鳥,蠱雕,一直盤踞在離這不遠處的山上,並且最近正開始擠壓攻擊周圍的小族群。這也是朱厭族盯上青丘的原因之一。

  而盤古此刻看見那只凶惡的大鳥則是輕咦一聲,隨後仿佛明白過來,不以為意的笑道。

  【看來那些家伙死了都不安分,竟然還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攪亂洪荒。還挺小心眼的。】

  希榕起先沒明白這話的意思,隨後聽了盤古的解釋才反應過來,被洪荒其他生靈避之不及的凶獸們,乃是被盤古斬殺的三千混沌魔神的怨氣所化。

  這些壓根不是正常的生靈,自然沒有靈智可言,它們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報復盤古開辟的洪荒。由此可見,那些混沌魔神對盤古的恨意之深。也就只有盤古這心大的家伙才會見此情景還笑得出來了。

  兩人對話之時,那蠱雕尖利的叫著,沒一會兒就衝擊了山谷,希榕起初還以為這鳥的目標是她,但緊接著就發現山谷入口處有兩個身影倒退著進來。

  准確來說應該是被天上的蠱雕逼退進來的。

  看那背影,這似乎是兩只半人高的小貓,一個是只小白喵,一個是只大橘,渾身毛茸茸的,身後各自拖著兩條尾巴,身上帶著幾道爪痕,滲出的鮮血打濕了皮毛。

  這兩只小貓加起來還沒有天上的蠱雕大,但偏偏倔強的很,哪怕是背對著希榕,希榕都能看見兩只小貓炸起毛對著天上不斷哈氣。看起來真是可憐又可愛。

  忽然,蠱雕似乎沒了耐心對峙,直接俯衝下去利爪瞬間抓住兩只小貓飛向空中。

  「喵嗷!」

  兩只小貓驚怒的尖叫起來,隨後伸出爪子撓向蠱雕。迫使蠱雕松開爪子,而這兩只小貓緊跟著從高空重重摔落在榕樹林不遠處的草叢裡。

  希榕實在不忍心看,咬咬牙還是走出了林子。她的『烏龜殼』還算堅硬,想要在一只蠱雕的爪下救下兩只可愛的小貓咪還是可以的。

  「哇哇哇!」

  蠱雕不愧是毫無靈智,只知道殺戮的凶獸,見到草地上多出了一青衣女子,當即嘴裡發出嬰孩一般的哭聲,朝著她就俯衝下去,鳥喙毫不客氣的朝著她的天靈蓋啄去。

  青衣女子怒喝。

  「滾開!」

  她話音未落,那蠱雕已經遭到了自己攻擊的反噬,瞬間被彈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脖頸不正常的扭曲,它掙扎著站起來,好似一只無頭雞一般到處撲棱了幾下,最終沒了聲息。

  這樣的畫面並不好看,讓希榕忍不住皺了皺眉。

  而被青衣女子護在身後的兩只小貓則是眼中閃過驚喜,趕緊對著那看似單薄卻安全感十足背影道。

  「多謝閣下救我和妹妹性命!」

  「多謝閣下救了我們!」

  希榕瞬間感覺自己干枯的心田被滋潤了。

  【哇,這兩只小貓說話還帶著小奶音誒!這樣的小貓咪我一次能親死十個!】

  盤古雖然聽得出希榕所謂的親死只是說得誇張而已,但他聞言還是不贊同道。

  【不過皮相罷了,而且這種毛茸茸的小東西也沒什麼好看的,還沒我當年的身軀好看呢。】

  盤古這話並非自戀,事實上,他曾經那具以力量法則本源凝聚,以混沌青蓮孕育而出的身軀,一舉一動都是力與美,一呼一吸間皆是道韻,如此暗合大道的身軀自然是完美的。

  可惜希榕不是洪荒原住民,她回憶著這家伙當年蓬頭垢面的糙漢形像,對比一下毛茸茸的小貓咪,頓時嘴角一抽。

  【沒辦法,我的審美和洪荒其他人不一樣,就是口味重能怎麼……臥槽?!】

  希榕一邊美滋滋的轉身看向身後可愛的小奶貓,一邊敷衍的開口,結果還沒說完,在看見身後那兩只小奶貓的臉後頓時小心肝猛地一顫。渾身僵硬的站在原地。

  只見在她的身後的是兩只長著兩條尾巴的小貓,大概還屬於幼崽,所以才半人高,一只橘白,一只純白,看背影絕對是讓人心動的夢中情貓。

  但就是這樣的兩只小貓,卻長著兩張人臉!

  准確來說,應該是兩張形似人臉的猴臉。眾所周知,在萌寵界有個傳說,那就是長得越像人的越醜。望著眼前毛茸茸的身軀,光禿禿猴臉的小貓。

  希榕仿佛感覺到了上輩子外網網友看見人臉熊貓的驚悚心情!

  就連一向不太注重皮相的盤古見了都沉默了許久才耿直道。

  【……那你口味是挺重的。】

  希榕:……


第19章

  希榕這輩子沒見過這麼醜得清奇的貓,一股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隨後還是盤古提醒,她才察覺到了不對勁。

  那兩只小貓乍一看是長著猴臉,但她仔細看就發現其實是小貓圓滾滾的貓臉上,交疊了一張猴臉的虛影。

  意識到這是自己破妄顯真的被動技能在發動後,希榕看向那兩只小貓的表情更沉默了。

  本想著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結果這節奏是不是哪裡不對啊?

  最重要的是……這赤紅的猴臉她好像有點熟悉?

  而她的對面,眼見青衣女子轉過身看著他們一直不說話,偽裝成橘白小貓的赤面猿只覺得那雙清凌凌的眼睛仿佛能看到他們心裡去。

  難道偽裝被看破了?

  不會吧?

  這可是那位把他們的元神搓圓捏扁了好一番折騰,才塞進來的傀儡身軀,那位可是說了,連大羅金仙都看不透的。那樣厲害的大能應當不會吹牛才是。

  再說了,若是這希榕看出了他們的偽裝,怎麼可能還會主動救下他們?

  赤面猿定了定神,暗道自己實在太緊張了,隨後再次做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看向希榕。

  「閣下?」

  大橘瞪圓了自己漂亮的貓瞳,看上去軟萌可愛。若無意外,誰也不會想到這只是具傀儡,而其中藏著一個狡詐的朱厭正一邊嘲笑著救他的人那多余的慈悲心,一邊計劃著復仇。

  然而這事偏偏就有了意外。

  希榕看著可憐貓貓頭上覆蓋著的,正在陰笑的赤紅猴臉。

  啊這……這該不會是那只朱厭族長赤面猿吧?

  邊上這白的……他妹妹白猿?

  她沉默了一下,開口道。

  「不必謝我,我只是不喜有誰擾我清淨罷了。現在那鳥已經死了,你們也自去吧。」

  她不是真心想救你們。識相的就趕緊走開,別打擾她靜靜。就讓她用一輩子來治愈看見猴臉小貓咪的心理陰影吧。

  還等著對方關心一下自己,自己好順杆子爬的赤面猿一噎。說好的慈悲心腸,連臭狐狸都要又是救命又是點撥的呢?

  這麼冷漠他還怎麼發揮?

  好在白猿機靈,她偽裝的小白貓當即立起身子作揖道。

  「閣下當真是慈悲心腸,只是這救命之恩閣下不介意,但是我們卻不能不上心。」

  赤面猿趕緊應和。

  「對對對,救命之恩不得不報。」

  希榕:「……你們現在離開,還我清淨就算報答我了。」

  趕緊把你們那兩張喪心病狂的臉挪開,她的眼睛都要瞎了,愛護花草樹木從你我做起好嗎?!

  赤面猿再次噎住了,下意識的看向自家口舌比較伶俐的妹妹白猿。

  老妹,這咋辦啊?

  白猿也沒想到這希榕明明救了他們,說話卻這麼冷漠。

  「這……閣下,還請閣下莫要生氣,我們真的只是想要報答閣下而已,並非有意糾纏。」

  因為生怕青衣女子再次拒絕。白猿說完後立刻看向哥哥赤面猿。

  赤面猿當即張開嘴巴,吐出一朵巴掌大的黑色蓮花,這黑蓮緩緩懸浮在離地幾尺的空中,形狀嬌美、色如墨玉,縷縷流光閃爍間奧妙無比。

  白猿再次開口。

  「我們兄妹幾年前無意間發現了這朵黑蓮,當時它還未完全開放,我兄妹兩個見它品相不凡,非是尋常靈花,所以耐心等它完全開放,這才采下它,卻不想驚動了附近的蠱雕,我倆被那蠱雕追了兩天兩夜,疲於奔命,若是沒有閣下出手,我們怕是已經身死道消。所以這朵黑蓮就送給閣下了。」

  赤面猿看了眼黑蓮,裝作有些不舍的樣子道。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還請閣下收下這黑蓮吧。」

  繞了這麼一個大彎子就是為了給她送花?

  青衣女子面無表情道:「我不需要,你們還是自己收著吧。」

  赤面猿:「為什麼?」

  希榕看了看那朵黑蓮。又看了看兩只矯揉造作的猴子。很誠懇道。

  「……因為我討厭黑蓮花。」

  特別是那種故意演戲假扮弱小,借助他人的同情心來害人的黑心蓮。

  要不是打不過你們,她現在就給你們邦邦兩拳,真是浪費她時間。

  青衣女子說完後,轉身走回榕樹林,不再理會那兩只猴臉小貓。

  而剛剛和她對視的赤面猿、白猿皆是渾身僵硬。腦海中不斷回放著剛剛青衣女子垂眸看他們的那雙眼睛,清澈、冷漠,以及……洞徹人心後的不耐煩。

  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從一開始就知道。

  赤面猿和白猿想到青衣女子之前的沉默,再想到剛剛青衣女子的眼神,渾身微微顫抖起來,不是剛剛假裝的顫抖,而是真正的因為不可抑制的恐懼而顫抖。

  兩只猴臉小貓對視一眼,吞下黑蓮花快步走出了山谷,那矯健的身姿,迅疾的身影可一點也看不出他們剛剛那可憐巴巴的虛弱感。

  他們就這麼悶頭一直跑出了很遠,經過一處河流的時候,他們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道黑影,那身影腳踏一朵很大的黑色蓮花,被絲絲縷縷的黑霧籠罩,只能隱約看出是個男人的身形。

  他伸出手,那朵巴掌大的黑蓮花自動從橘白小貓的嘴裡飛了出來。落到了他的手上。

  「看來你們失敗了。」

  感受到對方散發的沉重威壓,赤面猿和白猿跪拜在地上。

  「是,我們失敗了。」

  「還請閣下恕罪。」

  男人的聲音不辨喜怒。

  「說說看,如何失敗的。」

  赤面猿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把經過都說了出來。

  男人把玩掌中小黑蓮的動作一頓。「哦?你們覺得她猜到了我的算計?」

  「是。」

  赤面猿垂首。

  「不僅如此,我覺得那位希榕尊者恐怕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不過是我們演的一場戲。」

  尊者?

  聽到赤面猿那略帶恐懼和敬畏從稱呼,男人微微挑眉。

  「但她卻還是出手救了你們。」

  赤面猿沒有說話,但出了山谷後,他再次想起剛剛的事情卻越想越害怕。

  對方分明知道了一切,卻故意沒有點破,反而順著演起來救了他和妹妹,這算是慈悲嗎?

  不,這分明是看戲,對方惡劣的看著他們滑稽的表演,興起就陪他們演一演,但轉瞬就又沒了興致,讓他們滾遠點。但這或許也是一種慈悲。畢竟他們算計了那位尊者,對方竟然讓他們全須全尾的離開了。

  可這也是最可怕的一點。

  他們自以為是的算計,在那位眼中不過是路邊的螞蟻搬家罷了,她可以在一邊看,可以參與進來,也可以在他們最得意洋洋的時候,抬手間把一切都覆滅。

  赤面猿此刻的狀態就是細思極恐,處於精神緊繃的情況下,剛剛的任何一點不對勁都被放大到讓他恐懼的地步。

  看來給那個女人種下心魔的想法是不成了。不過本也就是試探。這次不成日後還有下次。

  男人手一翻,那朵巴掌大的黑蓮花瞬間消失。一點黑紅的星芒鑽回他的體內。他一邊動作,一邊低頭語帶嘲諷道。

  「這不還沒死呢,用得著怕成這樣?就憑你們這樣還想著為你們弟弟報仇?」

  只是話音未落,他的動作忽然停住,隨後猛地仰頭朝南邊看去。

  山谷外側的一處懸崖之上,一抹青色衣角被風吹拂微動,一雙清凌凌的杏眼和男人隔空對視。

  男人終於意識到了哪裡不對,低頭看向自己腳下的巨大蓮台,眼神瞬間暗沉下來。

  「你們剛剛說,她說她討厭黑蓮花?」

  「是……是的。」

  赤面猿眼神微動,也看向了男人腳下的黑蓮花,頓時瞳孔一縮,口中喃喃的重復道。

  「她說她討厭黑蓮花。」

  赤面猿和白猿對視一眼,只覺得一顆心如墜冰窟。

  他們剛剛都以為她說的黑蓮花是要送出去的那一朵,但……但萬一不是呢?

  他們剛剛也以為她知道的一切是從赤面猿和白猿假扮靈貓一族開始,但……萬一不是呢?

  萬一……那位希榕尊者從一開始就知道算計她的幕後之人是誰呢?

  但這可能嗎?

  他們之所以聽從這神秘人的驅使,除了他們看到了復仇的希望外,還因為這神秘人的威壓實在太強了,甚至遠遠強過他們曾經見過的祖龍,所以他們猜測這神秘人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大羅金仙,甚至還可能更強!

  若是那位希榕尊者連對方都看了個透徹,把對方的算計權當好戲來看,那麼那位希榕尊者又該是什麼樣的恐怖存在?!


第20章

  山崖之上,青衣女子看著下方,頗有種居高臨下的味道。

  但實際上,以希榕的目力只能模糊的看見赤面猿和白猿偽裝的靈貓跪拜在一個黑影的面前。等待那三個家伙遠去後,她才收回視線,轉身走進了不遠處的山洞。

  幾個月的時間足夠某人邊走邊逛把這山谷摸索得一清二楚,這山崖上的山洞內部是個深入山腹的天然隧道,直通山谷內部。

  剛剛希榕只是想著那赤面猿和白猿實在奇奇怪怪的,所以才順著這條道快速往山崖上來,想要看看赤面猿和白猿之後是否會有別的動作,卻不想剛一上來,就看見了那樣的一幕。

  回到了山谷,希榕躺在榕樹分身粗壯的樹枝上。

  首先,用腳指頭想想就知道,前不久才對她怒目而視的兩只朱厭今天忽然假扮成可愛的小貓咪,不僅妄圖騙取她的同情,還想送給她一朵奇怪的黑蓮花絕對沒懷什麼好心思。

  簡直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瞧著就不像好人。

  而這樣的兩個家伙在計劃失敗後離開,沒過多久就跪拜在了一個自帶黑霧背景板的黑影的腳下,而那黑影……不是她針對人家,那家伙就仿佛在臉上寫了幾個大字《注定要被愛與正義打敗的反派頭子!》

  以至於看著那邪性的黑霧,希榕不得不懷疑,那朵奇怪的黑蓮花是不是就是出自那黑影之手?

  但問題是……她一棵樹在這個世界安分守己,大大滴良民,也不認識那黑漆麻烏的家伙,他干啥要害她?難不成只是單純的幫助赤面猿和白猿?

  就在希榕滿腦子問號的時候,盤古冷不丁的開口。

  【說起來,那朵黑蓮上的氣息……我總有一絲熟悉感。】

  【所以那黑影是你的老熟人?】

  希榕下意識的開口,但隨後就反應過來。

  【等等,你開天過後就眼一閉腳一蹬了,若是能讓你感覺到熟悉……嘶~那家伙莫非是當時幸存下來的混沌魔神?!】

  盤古想了想表示,大道下任何生靈都有一線生機,所以在那場大戰之後,三千混沌魔神活下來幾個幸存者很正常,當初他撐天地時和希榕說的藏起來的那幾個,指得就是那活下來的混沌魔神。

  希榕立刻詢問盤古能否察覺到對方是三千混沌魔神中的哪一位。

  盤古聽到這問題頓時犯了難,這個耿直的漢子難得委婉道。

  【雖然那些魔神確實算得上我混沌中的老熟人,但你也知道……我和那些老熟人關系不是很好。】

  希榕一愣,隨後立刻想起雖然盤古在和她的相處中仿佛一個鐵憨憨,但事實上,人家可是實打實在鐵與血之中開辟了新世界的創世大神。

  你讓他去砍那些混沌魔神,這事他熟,但是問他這些『老熟人』誰是誰?抱歉,這他就不熟了。

  橫豎想不出來,希榕只能暫時把這個問題擱置,同時之後一直只在榕樹林範圍活動,心裡一直暗自警惕,只等著情況不對,立刻順著榕樹分身溜回本體處。

  但她沒想到山谷之後的兩個月皆是風平浪靜。直到一天的昏黃時分,她才看見一群逃難來的狐狸們。

  原本美麗祥和的青丘此刻完全變了樣子,凄厲的慘叫聲,和憤怒的咆哮聲響徹雲霄。但比這更響亮的是那些猶如嬰兒啼哭一般尖利的鳥叫。

  往上看,看不見被晚霞映紅的天空和紅雲,一大群蠱雕眼神森冷,密密麻麻的飛在天空,好似厚重的烏雲一般朝著青丘壓下來。

  往下看,布滿奇花異草的幽暗林間,此刻多了無數高壯的惡獸,其狀如狗,毛色漆黑跳躍著火光,身後的尾巴粗壯末端分叉,同樣燃著跳動的火焰。這便是凶獸中格外臭名昭著的一種,禍鬥。

  它們喜好群聚,每到一處地方都會吐火焚燒一切,不知燒了洪荒多少景色秀麗之地,多少其他生靈賴以生存之地。

  而此刻,它們在這青丘肆意的咆哮著,吼叫著,每一次張口都會吐出熾熱的火焰。

  原本蒼翠的大樹開始枯黃,烈火順著樹干一路凶殘的往上,幾乎要燒到天上去!

  哢嚓!砰!

  一顆顆參天大樹仿佛發出最後的悲鳴,重重倒在地上。

  控制不住的火勢順著草叢開始在大地蔓延,這火仿佛一頭無形的怪物,誓要把一切生命吞噬殆盡。

  「哇哇哇!」

  蠱雕們在天上尖利的叫著,時不時俯衝下去攻擊青丘的狐狸們。

  遠遠看著,整個青丘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滾開!」

  「這群禍鬥和蠱雕怎麼會湊在一起的?」

  「太多了!」

  狐狸們的叫聲混雜在其中,他們看著這群毀壞自己家園的凶獸,氣得雙眼赤紅,顧不得周身不斷添加的傷口,只一味的往前衝,那凶狠癲狂的模樣幾乎和這群只知道殺戮的凶手沒有兩樣。

  只是凶獸乃是那三千混沌魔神死前濃重的怨氣所化,攻擊力十分強悍不說,還悍不畏死。

  而青丘狐族雖然也很英勇,但大部分族人到底修為太差,作為小族群,他們的數量也少得可憐,不過剛剛過百。最麻煩的是,凶獸靈智未開,狐族最擅長的幻術對上它們效果大打折扣。所以狐族根本不是那些禍鬥和蠱雕的對手。哪怕修為最高的九尾狐拼命殺敵,卻依然挽救不了族群被打得節節敗退的頹勢。

  最後九尾狐只能咬牙選擇帶著族人撤退,丟下他們狐族的休養生息的族地,但就算這樣,那些禍鬥和蠱雕也沒有放過他們的打算。

  「阿弟!」

  「榮哥!」

  一聲凄厲的慘叫引得胡思慌忙看去。只一眼頓時讓她瞳孔一縮。只見一只毛茸茸的大狐狸被一只巨大的蠱雕抓著飛向空中。尖銳的利爪深深嵌進那只狐狸的血肉。那狐狸渾身傷痕,頭尾皆是無力的低垂,一時間竟是看不出他到底還是否活著。

  「小榮!」

  胡思趕忙衝過去試圖救下胡榮。

  狐族族人稀少,大家都是日夜相處,報團取暖,在此刻的洪荒萬族中沒有家人的觀念,但族人不是家人卻勝似家人!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她剛剛躍到半空,立刻有蠱雕們圍攻過來,而與此同時,那只抓住胡榮的蠱雕仰頭尖利的叫著。

  「哇哇哇!」

  「哇!」

  天上盤旋的其余蠱雕興奮的回應,好似嬰兒啼哭的詭異聲音充斥著天地。緊接著它們齊齊衝向被同伴抓至半空中的那只公狐狸,無數利爪或是抓頭或是抓腳,

  下一刻,那只半死不活的公狐狸活生生被撕扯開來,天上瞬間下去血雨。

  「啊啊啊!」

  「榮哥!」

  血雨濺到了離得最近的胡思臉上。還懸於半空中的她心神失守,被一只蠱雕照著毛茸茸的尖臉狠狠來了一爪子。拍得她瞬間摔在地上。胡思卻好似沒感覺到痛一樣,怔愣的看著地上的鮮血和胡榮殘破的屍身。

  「……小……小榮。」

  從小跟在她和其他大孩子屁股後頭的小弟弟……死了?

  在她眼前……死了?

  兩只同樣傷痕累累的狐狸瘋了一般衝到了那裡,一邊哭得撕心裂肺。一邊仿佛不要命一般瘋狂攻擊那些蠱雕,「小榮」

  「滾開!你們滾開啊!」

  胡思當然知道她們,她們一個是胡榮的姐姐胡欣,平日裡很是溫柔,從沒有像是這般瘋婆子一般。另一個哭喊榮哥的是胡悅,前年和胡榮結伴成了一對,聽聞……胡悅肚子裡已經有胡榮的孩子了。

  她當時聽到這事怎麼說來著?

  胡思眼神呆愣,好半晌才想起來,她說,「小榮你這麼傻愣愣的,到時候生下來的小崽子可不能讓你帶。我們狐族的崽子還是得機靈點好。」

  忽然,一聲暴喝傳來。

  「發什麼呆?!」

  九尾狐甩出尾巴,把胡思和胡悅、胡欣從蠱雕的包圍圈裡拽到身邊。

  胡悅和胡欣狀若瘋癲,不顧自己已經重傷,竟是眼神瘋狂的盯著胡榮屍身所在,哭叫著要去給胡榮報仇。

  九尾狐自然不能讓她們過去。尾巴死死卷住兩只狐狸,本來潔白柔軟的尾巴此刻被鮮血打濕成一縷一縷的,不知是她自己的血,還是敵人的血。

  胡思被卷到九尾狐身邊後,呆愣的看著幾乎席卷整個青丘的大火和濃煙。以及那些還在咆哮尖叫的禍鬥。蠱雕們。

  「母親……胡榮死了。胡維死了,胡志、胡嬌、胡彌……他們都死了。」

  胡思不知不覺間已經兩行清淚落下,她仿佛在和九尾狐說話,又仿佛在喃喃自語。

  「別說了!」

  九尾狐聲音冷下來。

  「死了的已經死了,你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剩下的族人活下來!」

  九尾狐的聲音很冷,胡思從未聽過母親如此冷的聲音,她終於回過神來,剛想看向母親,就發現母親已經去救其余族人去了。

  胡思深吸一口氣,止住了眼淚,開始帶領身邊的族人邊打邊退。

  不知過了多久,狐族終於逃脫了禍鬥和蠱雕們的追擊。天漸漸暗下來,一群渾身是血的狐狸們一瘸一拐站在一處山坡上,極目遠眺,遠處是一片火光衝天。濃煙幾乎把月亮和繁星都遮蔽了。

  終是再也忍不住,狐狸們嗚嗚咽咽的哭起來,在這黑夜仿佛女鬼哭墳一般,詭異而凄涼。

  然而身為狐族第一個誕生的九尾狐,最眷戀族地的她此刻卻是半點沒有回頭看的意思,背對著族人們冷聲喝道。

  「不要停下,快隨我走!」

  「走吧。」

  「別看了,快些走吧。」

  九尾狐的幾個女兒分布在隊伍中的幾個方位,她們痛苦的看了眼族地,盡職盡責的幫助母親著催促、帶領族人前進。

  隨著她們的催促,狐狸們只能含淚繼續往南走。

  而在其中,一直火紅的四尾赤狐夾雜在其間,眼神驚慌失措的掃過每一個路過自己的狐狸。

  胡思仿佛感覺不到身上傷勢劇痛一樣,在隊伍裡查看了許久,猛地竄到了最前方九尾狐的旁邊。聲音打著顫。

  「母親……二姐……和六姐呢?」

  在局勢多半的凶險戰場上,胡思根本顧不上關注自己姐妹的情況,只知道戰況一出現,她們立刻分散開來幫助族人們……而直到此刻她才終於發現……她的兩個姐姐們沒有出現在隊伍裡。

  聽到這話,九尾狐腳步一頓,聲音輕得隨風而散。

  「死了。」

悠于 2023-11-15 11:35

第21章

  黃昏時分,希榕還在感慨這落日余暉的美景。卻不想一股血腥味不知何時飄了進來。

  這山谷並不大,就在她往周圍看過去,試圖找出這血腥氣的源頭的時候,山谷出口處傳來了九尾狐拜見的聲音。

  希榕當時只是覺得九尾狐說話時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卻萬萬沒想到再次看見這群狐狸的時候,會是這樣一副凄凄慘慘的模樣。

  曾經的容貌絕美,容光煥發的絕色美人此刻雖然還是身穿一身彩衣,但各處卻被血跡洇濕,其面色蒼白,滿臉的疲倦,哪怕努力想要在希榕面前維持儀態,走動間,依然控制不住身子搖晃。

  而在她的身後,是一大群渾身浴血,走路歪歪扭扭的狐狸,大概是為了表現恭敬,其中還夾雜了幾個勉強能變出人形。

  希榕自然是下意識的搜尋起自己最熟悉的胡思,卻不想正對上了一張鮮血淋漓的臉。

  胡思那原本英氣俏麗的臉此刻多出了三道爪痕,雖然對比其他修為低微的狐狸,她的傷口不算深,但那傷口離胡思的眼睛近在咫尺,任誰都能看出當時的凶險。此刻那傷口還在滲血,鮮血順著她的臉滑落到下巴再到衣襟。

  她依然是一身紅衣,但那紅衣黏在身上,走動間草地上落下點點血跡,希榕甚至分不出這紅衣的紅本就是這個顏色,還是被鮮血給染紅了。

  本來還想問九尾狐有何事的希榕一瞬間仿佛喉嚨口堵了一團棉花。

  【他們……他們這是……】

  盤古只剩一縷元神,神識能輻射的範圍只有希榕周身幾米遠,但此刻已經足夠了。他只是神識一掃就沉聲道。

  【是凶獸,他們受到了凶獸襲擊了。他們傷痕之上有很混沌氣息。】

  和洪荒正統生靈相比,凶獸非自然形成,而是混沌魔神的怨氣所化,繼承的自然是混沌魔神的力量,所以它們沒有元神靈智,也無法吸納天地靈氣修煉,誕生是什麼境界就是什麼境界。終生不會變。

  當然,這些凶獸相對於真正的混沌魔神來說,力量小的可憐,混沌氣息也很淡,但盤古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

  希榕看向狐狸們身上的爪痕,結合前不久看見的猴臉貓身上的爪痕還有其他訊息,忍不住問道。

  「有蠱雕襲擊了你們?」

  「是。西面的蠱雕群聯合不知哪來的十幾只禍鬥襲擊了我們青丘族地。」

  九尾狐當即行禮。一點也不意外青衣尊者猜出了原因,只是眼角含淚道。

  「希榕尊者,我們受到了凶獸群的襲擊。青丘已經化為火海,還請尊者暫時收留我等!」

  她說話間小心翼翼的看著青衣尊者,生怕對方拒絕她。畢竟青丘暫時是回不去了,洪荒天大地大,但九尾狐甚至不知道除了這裡,還有哪裡能夠庇護他們。

  要知道狐族兒女皆貌美,且狐皮狐骨狐丹都是好東西,此刻她和族中其他人全都重傷,一旦她這個族長帶錯了路,那麼大家恐怕會屍骨無存!

  「莫哭,這山谷不大,但也住得下你們。」

  希榕嘆息一聲,同時側了側身,示意狐狸們趕緊進入山谷修整療傷,別頂著一臉血血站著了。她真是看著就幻肢痛了!

  聽了青衣尊者的話,九尾狐心中的重擔終於松下來,得救了。

  她落下兩行清淚,深深一拜。聲音哽咽道。

  「多謝尊者慈悲。」

  其余狐狸們也含淚跟著道。

  「多謝尊者慈悲!」

  青衣尊者卻再次嘆息一聲。

  「不必謝我,我什麼都沒做。」

  狐狸們得了希榕的允許全都進了山谷,懂事的狐狸們來到僻靜處療傷,因為逃得匆忙,他們並未帶上多少家當,能療傷的靈草並不多。

  希榕就讓他們把之前拿過來的那箱桃子也拿去吃了療傷。

  九尾狐下意識的想要拒絕,畢竟送出去的禮物哪有拿回來的道理。

  希榕卻只是道。

  「本來也只是吃個味罷了,這麼多我也吃不完,你們只管拿去就是。」

  九尾狐看著重傷的族人們,最終厚著臉沒有拒絕。

  於是夜裡,這處山谷難得熱鬧起來。一群傷痕累累的狐狸們臥在草叢中,仰頭對月吞吐著狐丹。吸收月華來療傷。

  也是這時,希榕第一次看進九尾狐的真身,純白的九尾狐身後的尾巴好似扇子一般鋪開,半臥在大石頭上拜月療傷。

  那純白皮毛中血紅的傷痕,好似雪裡紅梅,透著一股奇異的美。不過希榕看著只覺得心疼。

  希榕咬牙:【實在是太可惡了,那群混沌魔神不是挺傲的嗎?怎麼怨氣所化的凶獸這麼拉,對付這麼一個小族群竟然還夜襲加群攻,真是不要臉!】

  雖然希榕有時候會說出幾個新鮮詞,但盤古結合上下文也能明白幾分,當即深感贊同道。

  【說的沒錯。】

  希榕:【打架就打架,竟然還燒山放火,手段真是下作,上不得台面!】

  喜歡正面剛的盤古點頭:【說的沒錯。】

  希榕:【最重要的是冤有頭債有主,混沌魔神又不是這群小狐狸殺的,那些凶獸有本事就來砍你啊!砍這些小毛茸茸算什麼本事?!】

  【說的沒……嗯?】

  盤古下意識的想要接話,但話到嘴邊就猛地頓住了。

  ……他倒不是懷疑自己和摯友的友誼,但……這話聽起來是不是哪裡不對?

  與此同時,希榕看著看著,不經意間和四尾赤狐對上了視線。

  胡思正沉浸在失去至親的痛苦中,這種痛苦她不知道該對誰說,畢竟這個時候對族中的任何一位傾訴,都是加重他們的痛苦。

  就在這時,胡思發現青衣尊者正在看她,那雙透徹的眼睛仿佛能看進她的心裡去。等到胡思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來到了樹下。

  青衣尊者坐在樹上往下看,樹下,赤紅的狐狸仰著頭,一雙眼睛痛苦又迷茫。自顧自的開口。

  「尊者……我的二姐……還有我的六姐,就是我和你說過的那位六姐,她們……死了。」

  胡思艱澀的開口,而開了個頭後,剩下的話就自己冒出來了。

  「明明我只是一眼沒看見……明明昨天我們還在一塊說笑,明明說好的以後變強了要一起游歷洪荒的……怎麼……就死了呢?她們那麼強,她們天賦比我好多了,她們漂亮又聰慧,比我好那麼多,怎麼我活著,她們……她們卻死了呢?」

  「胡榮也死了,還有胡志、胡嬌……好多族人都死了。」

  「胡悅的肚子裡已經有小崽子了,可他生出來卻永遠也無法看到父親了。」

  「明明昨天大家都好好的,為什麼就那麼一會兒工夫,就死了那麼多……整個狐族……死傷過半……」

  赤紅的狐狸仿佛不知道自己在哭一般,淚水打濕了毛發,她卻只是仰頭淚眼模糊的看著青衣尊者,仿佛懵懂的孩童詢問自己覺得最聰明的師長,到底是為什麼呢?

  而經過她前言不搭後語的話語,希榕終於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她低頭看著傷心的小狐狸,張張嘴想要安慰,但話說出口卻變成了。「我也不知道。」

  這話一出,希榕自己反倒是愣了一下,面對小狐狸怔愣的淚眼,她沉默的抿了抿唇,仰頭看向天上的那輪明月。

  「你若只是單純問我為什麼會有生死,我能說不少,因為天地需要平衡,有明就要有暗,有陰就要有陽,有生就要有死。這是天地運轉的根本,是世界的基石。但你此刻若是問我為什麼……我只能說,我也不知道。」

  就如她當年父母車禍,痛哭著無法理解為什麼死亡這麼猝不及防一樣。又或是如她當年明知道好友盤古會死,怎麼樣也無法理解為什麼他對死亡的坦然一樣。

  「我也不過是困在生死之間,芸芸眾生中的一個罷了。我自己都無法超脫生死別離之苦,又如何能解釋與你聽呢?」

  胡思聽到這話也沉默下來。但心裡的情緒傾訴出來讓她好了不少,她不再說話,只是蹲坐在樹下靜靜的看著那輪月亮。

  本來還在懷疑自己和希榕的友誼的盤古一愣,隨後道:【抱歉。】

  【你就不必道歉了。】

  本來還有點傷感的希榕死魚眼道。

  【雖然當時有些傷心,但後來我不知怎麼落到你墳頭上就不怎麼傷心了,再到你在我體內偷看我吹樹葉、蕩樹枝、左右手互搏的時候,我就已經完全不傷心了。】

  甚至每回深夜想起這段尷尬到摳腳的回憶,她都忍不住想要先干掉盤古再自殺。:(

  本來還滿懷歉疚的盤古一噎,半晌才憋出一句話。

  【……我沒有偷看。】

  他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摯友也不能憑空污他清白!

  希榕簡直對這個抓不住重點的鐵憨憨絕望了,但還沒等她和盤古爭辯個所以然來。一聲慘叫就緊隨而至。

  希榕轉頭看去,頓時一驚,只見山谷外的天空不知何時竟然出現了大片蠱雕的蹤跡。

  「是蠱雕?!」

  「怎麼回事?」

  「它們追來了?」

  狐狸們嚇得齊齊站起來,希榕皺了皺眉仗著有『烏龜殼』護身下了樹走向山谷外。

  九尾狐等狐本來嚇得手足無措,此刻見青衣尊者面色淡然,不慌不忙的緩步過去,當即鎮定下來,跟在她身後出去一看。

  卻見山谷外除了蠱雕群,地上也是熱鬧,遠處一群朱厭渾身是傷的慌忙逃竄,而其後還跟著幾只禍鬥!

  朱厭白毛赤爪,身上的血跡尤為明顯,此刻一群老弱病殘踉蹌跑來,那模樣在希榕看來簡直和之前居家逃難來的狐族一模一樣。


第22章

  此刻天已經徹底暗下來,一輪圓月掛在夜幕之上,周圍繁星點點,皎潔的月光灑在了大地上。讓周圍雖不像是白天那麼亮堂,但也還算可以視物。

  而因為朱厭生來白毛赤爪,所以身上出現一點血跡就尤為明顯,更何況他們現在一個個渾身是血,傷痕累累。那模樣在希榕看來簡直和之前居家逃難來的狐族一模一樣。配上嘶吼和哀鳴聲,何止是一個慘字。

  而不只是希榕和狐狸們看見了朱厭們,這群朱厭也注意到了他們。

  一個駝背的老朱厭看見遠處山谷出口的一抹青衣。忍不住喜極而泣。

  「族長,那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那位尊者?我們有救了!」

  其余朱厭們一聽,本來傷痕累累,精疲力盡的身體頓時多了一絲力氣。不由加快了步伐。

  他們不知道那位尊者是誰,但他們知道族長之所以帶著他們往這邊逃,絕對不是想害他們!

  正在為族人殿後的赤面猿也扭頭看了那邊一眼,雖然距離還很遠,但他依然把那位青衣尊者看得清清楚楚,她站在那裡,還是那身穿著打扮,還是那一臉淡然處之的模樣。完全沒有因為席卷過來的大片蠱雕群和禍鬥們而產生半點情緒波動。好似這些殘暴的凶獸對她來說也不過是路邊的草芥一般。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可以救下他們朱厭族的吧。

  赤面猿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下一刻,他神色一凜,猛地伸手把妹妹白猿往後一拉,緊接著一只巨大的禍鬥撲倒他,血盆大口一張就咬斷了赤面猿的一條手臂!

  「啊!」

  手臂被齊根咬斷是何其痛苦,赤面猿控制不住的慘叫一聲。

  白猿和老朱厭等一眾朱厭驚叫著看去。

  「哥!」

  「族長!」

  「快走!」

  赤面猿顧不得傷口劇痛,仰天怒吼一聲,榨干僅剩的法力再次變作幾丈高的巨猿,僅剩的那只手狠狠錘在地上,大地瞬間震動起來,讓還在奔跑的禍鬥們東倒西歪。緊接著他扭頭大口一張,惡狠狠的咬死幾只俯衝下來的蠱雕。嘴角帶血、面色猙獰的衝著族人道。

  「都給我快些滾蛋,去那邊立刻跪求那位青衣尊者庇佑你們。聽懂了嗎?」

  快點去,這是他們朱厭族最後的希望了!

  老朱厭看出了他的打算,當即老淚縱橫。

  「族長你也和我們一起,我們一起去求那位尊者庇佑不好嗎?!」

  「我……我不行的。我犯了錯,哪來的臉面求尊者救命?」

  已經重傷的赤面猿呸的吐出嘴裡的蠱雕屍體。再次怒吼著讓老朱厭趕緊帶著族人滾蛋。雖然生的機會就在前面,但赤面猿不敢賭,也不能賭。

  他承認自己是個卑鄙的家伙,他先前因為尊者的慈悲而意圖陷害對方,現在又因為尊者的慈悲,妄圖讓尊者救下他們朱厭族。

  而以己度人,他知道尊者的慈悲或許會讓她庇佑無辜的朱厭老幼,但恐怕不會對他有什麼好臉色,若是他跟著去了,引得尊者對整個朱厭族都產生厭惡拒之門外怎麼辦?

  再有……他赤面猿到底不是沒臉沒皮的家伙,為了給弟弟報仇被人利用、做出小人行徑他並不後悔,但這種情況下,他又如何有臉去向那位尊者求救?

  隨著族長的怒吼,老朱厭只能含淚帶著其余朱厭拼命往山谷的方向跑。唯有白猿沒走。同樣傷勢不輕的她替哥哥赤面猿擋住了一擊。立刻吐出一口血來。

  赤面猿怒吼。

  「你待在這干嘛,還不快走?」

  白猿沾血的臉上卻只是一笑。

  「哥,我陪你。」

  她是赤面猿的妹妹,自然清楚赤面猿的心思,事情是他們兩個一起做的,赤面猿有的顧慮難道她就沒有嗎?

  雖然知道這是哥哥對她的愛護之情,但……還是算了吧。就當是她為族內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她這個做妹妹的最後一次任性。

  希榕沒想到再次看見赤面猿和白猿會是這樣一副場景。兩個巨猿身上的白毛被鮮血染紅,拼盡全力攔住了追擊的蠱雕群和禍鬥,讓其余朱厭有了逃命的機會。

  而那些老的小的朱厭很快就衝到了她的面前。希榕還不知要擺出什麼表情看他們,就見為首的老朱厭帶著其余朱厭撲通跪下來。哭喊著給她拼命磕頭。

  「求尊者慈悲!救救我們族長和白猿長老吧!」

  「求尊者慈悲!」

  「求尊者慈悲!」

  胡思下意識的想要張口說些什麼,說他們朱厭族不知廉恥,說他們朱厭族痴心妄想。那赤面猿和白猿當日那麼怒罵尊者,若非尊者慈悲早就死了,現在哪來的臉面請求尊者救人?

  但她看著那些淚流滿面,不停磕頭的朱厭們,她話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能和其余跟出來的狐狸們沉默的看著這群朱厭們。

  他們和朱厭族有仇,但此刻看著這群仇人的模樣,他們卻並沒有多開心,思及青丘此刻還未滅的大火,想起慘死在面前的族人們。他們只覺得心頭一陣悲哀。

  希榕下意識的側身讓開了朱厭們磕頭的動作,仰頭看著遠處的兩只巨猿一時間說不出什麼話來。

  她其實挺討厭赤面猿和白猿的,畢竟誰也不會喜歡單方面決定和自己有仇的家伙,她也確實暗搓搓的詛咒過赤面猿和白猿喝水必塞牙,出門必摔跤,買菜必定超級加倍。

  但……

  盤古忽然開口。

  【何必這麼煩惱,你想救他們?】

  希榕老實的開口。

  【……我不希望他們死在那群凶獸手上。】

  起碼現在不想。

  【但這又不是我說能救就能救的。】

  希榕緊跟著就苦惱著開口,仿佛在說服自己一般。

  【別人不知道,你肯定知道啊,我毫無攻擊力,拿什麼救他們?】

  凶獸是沒有靈智的,她就算現在豁出去衝到那邊挑釁大喊『系兄弟就來砍我啊!』,那些蠱雕和禍鬥都不一定聽得懂。

  想到這,希榕忍不住垂眸對著那些還在磕頭的朱厭們嘆息一聲。

  「你們求錯人了。我救不了他。」

  老朱厭仰頭看著那青衣女子,聽她居高臨下的冷漠話語,頓時淚水更加洶湧,嘴裡顛三倒四的開口。

  「我知道族長和長老曾經對尊者出言不遜,我知道我這麼說著實厚顏無恥,這也不是族長和長老的意思,我知道,他們自願殿後就是抱著必死的心。只是……只是他們到底是我族的族長和長老啊,我……我沒有別的辦法了。求求……求求尊者發發慈悲,……求尊者發發慈悲吧!」

  「你們到底哪來的臉面求尊者的?口口聲聲說著尊者慈悲,莫非是想逼迫尊者?」

  胡思冷聲開口。她也以為希榕不是救不了,而是不想救,但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的,畢竟一個人不想救一個想殺自己的人,這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

  「不……不是的。族長和長老幾次冒犯尊者,尊者也不計較,尊者有大慈悲……我知道再請尊者救人是痴心妄想,我只是……」

  老朱厭急得不知該如何說了,只能流著淚砰砰砰的磕起頭來。其余的朱厭們跪在他身後,也沉默的磕起頭。

  希榕看著這些猴子,他們雖然渾身是毛,但神情卻和人類沒有兩樣。

  但這也不過是病急亂投醫啊,她可是連赤腳大夫都算不上,頂多算是隔壁賣假耗子藥的。這如何能救人?

  盤古沉思一下道。

  【若你真的想救他們,我或許有個辦法。】

  希榕一愣。

  【什麼辦法?】

  盤古:【你的衣袖裡不還有那把鴻蒙量天尺嗎?】

  希榕卻頓時死魚眼了,盤古不是知道嗎?那玩意兒在她手上根本沒用好嗎?她目前能想到的用處也就是給它加個木爪子,充當癢癢撓了。

  盤古卻道:【雖然這鴻蒙量天尺在你手上沒用,但若是落到他人手上就不一定了。】

  隨後盤古對著希榕細細解釋一番,現在能救那兩只朱厭唯一的辦法,就是希榕把那把鴻蒙量天尺借出去。

  法寶有靈,赤面猿和白猿的修為還不足以駕馭這後天功德至寶,所以倒是不用擔心那朱厭會拿了鴻蒙量天尺就拍拍猴屁股跑了,反而要擔心鴻蒙量天尺肯不肯幫那兩只朱厭一把。

  【那就試一試好了。】

  希榕想了想,從衣袖的暗袋中掏出了那把鴻蒙量天尺。

  青衣尊者這一動作,引得眾人全都看了過來。就見青衣尊者掏出了一把金黃璀璨的法寶,沒有過多解釋,只是嘆息道。

  「那就讓我們看看他倆造化吧。」

  說著,希榕抬手按照盤古的意思把直尺朝著那邊扔了過去。

  她本以為那把毫無動靜的直尺會直接自由落體摔在地上,但就在她扔出去的一剎那,那直尺頓時金光大作,金色霞光環繞其身軀,化作一道流星一般朝著赤面猿飛去。第一次在希榕面前展現出它作為後天功德至寶該有的『傳奇皮膚』!

  感受到鴻蒙量天尺的威壓的狐狸和朱厭們呼吸一窒,好厲害的法寶!

  那上面竟然依稀能感受到功德!

  不愧是青衣尊者,抬手間竟然就是這樣厲害的法寶!

  殊不知,希榕也是一愣,畢竟她把這玩意兒拿到手這麼久,可從沒見過它這種模樣!

  直到現在她才終於有了一種『臥槽,這把癢癢撓……啊不對是鴻蒙量天尺竟然真的是法寶!』的真實感。

  與此同時,赤面猿和白猿也已經挺不住了,他們本就重傷,此刻渾身更是破破爛爛。還能站起來簡直就是奇跡。

  「哇哇哇!」

  幾只蠱雕也看出了他們的虛弱,一齊俯衝下來,極其狠辣的對著兩只巨猿的眼睛抓去。赤面猿自然要去保護妹妹白猿。但還沒等他擋在妹妹身前,頭頂就一陣金光閃過。緊接著那俯衝下來的幾只蠱雕慘叫一聲,紛紛墜落在地。死的不能再死。

  赤面猿和白猿一愣,仰頭看去,就見一個散發著金光的法寶在空中盤旋一下,暫時驅散了天上的蠱雕群,隨後繞著他們飛了一圈,才遲疑的停在了赤面猿的身邊。

  雖然法寶不會說話,但法寶有靈不是假的,赤面猿和白猿能清楚的感覺到這法寶的嫌棄和不情願。

  但就算如此,它還是來了。

  赤面猿沒有立刻抓住法寶,反而下意識的扭頭看去,正對上青衣尊者的雙眼。

  是尊者。

  赤面猿心裡一動,天上不會掉餡餅,更何況是這麼金燦燦的『餡餅』。這是尊者在救他和妹妹!

  只是,在他做出那些事後,尊者竟然還願意救他嗎?

  「尊者……果然大慈悲。」

  赤面猿看著身前的鴻蒙量天尺眼中出現濃重的羞愧和自我厭棄。一瞬間百般情緒湧上心頭,覺得實在沒臉接受尊者的恩惠。

  但鴻蒙量天尺可不管這麼多,察覺赤面猿沒動,它不耐煩的直接飛到了赤面猿的手上。畢竟這臭猴子死了沒關系,但若是主人嫌它辦事不力可不行!

  而隨著鴻蒙量天尺入手,赤面猿頓時感覺到了一股極強的力量,他心裡一驚,暗道不愧是那位尊者的法寶。可他還來不及感受這奇妙的感覺,那股力量就牽引著他僅剩的手臂揮舞起來。

  只一下就揮出數道金光,瞬間把衝到赤面猿和白猿面前的一條禍鬥砍成兩半,更有無數只再次圍上來的蠱雕慘叫著墜落。

  感覺到身子自己動起來的赤面猿:???

  但這其實很容易理解,畢竟法寶有靈,厲害的法寶各有各的傲慢,鴻蒙量天尺再怎麼紆尊降貴,也不可能讓不符合它標准的赤面猿來掌控自己。

  所以現在看似是赤面猿握著鴻蒙量天尺,實則是鴻蒙量天尺拽著赤面猿進行戰鬥。而也不知是不是因為鴻蒙量天尺生怕自己哪天醒來發現自己成了癢癢撓。於是有心想要在自己主人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真正的實力。此刻打鬥起來那叫一個興奮和賣力。

  以至於赤面猿在凶獸群眾騰轉挪移間,一會兒揮手,一會兒劈腿,一會兒來了空中旋體三周半。那叫一個瀟灑不羈,行雲流水。

  鴻蒙量天尺:臭猴子,看我帶你上天帶你飛!

  眾人還以為是赤面猿得了法寶,打雞血一般大殺特殺。看得那叫一個嘆為觀止。

  被保護得密不透風的妹妹白猿在一邊更是目瞪猴呆:……啊這,雖然法寶很厲害,但哥哥也不必這麼活潑吧?

  失血過多外加頭暈目眩的赤面猿:嘔~

  就這麼不知不覺間,蠱雕和禍鬥被殺了個干淨。渾身浴血的赤面猿喘著粗氣,還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和妹妹竟然就這麼得救了。

  結果鴻蒙量天尺半點也不想多待,直接從他手裡脫手而出,自顧自的往回飛去。

  撲通!

  早就沒了力氣,全靠鴻蒙量天尺撐著的赤面猿隨著法寶脫手,猝不及防下直接面朝下摔了個狗吃屎。

  赤面猿:……雖然這是尊者的法寶,雖然這法寶剛剛幫了他,但是他還是要說……艸!

  「哥。」

  白猿踉蹌著趕緊過去扶他。

  「……我沒事。」

  赤面猿深吸一口氣,強撐著想要起來,但兄妹兩個都受了重傷,這麼攙扶的結果就是兩個撲通一下,面朝下再次摔了個狗吃屎。

  嘶~

  壓倒傷口的兩只朱厭不想讓對方看見,背對著對方齜牙咧嘴的倒吸幾口涼氣。面目猙獰的仿佛要當場去世,好在此刻其余的朱厭已經反應過來,趕緊過來攙扶他們。

  本來比族人高一大截的赤面猿此刻仿佛遲暮的老頭,佝僂著背,在族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走著。

  等到了那青衣尊者的面前,赤面猿立刻跪下,他仰頭看著那青衣尊者,對方手拿著飛回來的鴻蒙量天尺,垂眸看他的眼神裡沒有半點波動。既沒有厭惡也沒有輕蔑鄙夷,她的態度一如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面一般,但他卻再也無法以當初的態度來面對她了。

  此刻,赤面猿真心實意的磕下頭,眼底是掩蓋不住的羞愧。

  「謝……尊者救命之恩。」

  或許當初胡思當真沒騙他。這樣的尊者絕不可能會故意聯合狐族害死他小弟。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其余朱厭當即跪下。

  「謝尊者救命之恩!」

  「都起來吧。」

  希榕可不知道朱厭們的心理活動。趕緊叫他們起來。不忍去看他們的模樣。

  要知道這群朱厭此刻的傷勢和狐族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其中赤面猿更是慘不忍睹,不僅渾身看不出一片好肉,一只手臂更是齊根沒了,傷口處嘩啦啦的往外冒血。以後怕是得成猴界的獨臂大俠了。

  就這樣,朱厭一族隨著希榕也進入了山谷。在通過入口之時,九尾狐只覺得世事真是奇妙,前不久他們兩族還針鋒相對。現在卻全成了一群老弱病殘,她甚至還和那就討厭的赤面猿並排走。

  九尾狐沉默了一下開口:「你們也是被一群蠱雕和禍鬥偷襲了?」

  赤面猿看了眼九尾狐,但沒有力氣說話,倒是攙扶他的老朱厭聲音沙啞道。

  「是,就在今天晚上,不知怎麼一群蠱雕竟是和好些禍鬥湊在一起包圍了我們族地,它們來勢洶洶,我們族地雖然多懸崖峭壁,但……大家都喜歡住在高處,那些禍鬥一來,立刻讓族地燃起大火,濃煙滾滾,嚇得我們族人驚慌失措,往下面逃竄的時候那群蠱雕趁此機會下手,只眨眼間我們就……就死了十數個族人。」

  重傷的白猿咳嗽一聲,費力的看向明顯也是重傷的九尾狐他們。

  「你們青丘也……」

  「和你們一樣,皆是被蠱雕和禍鬥所傷。青丘……也化為火海了。」

  九尾狐低聲道,她沒有對著朱厭族說謊,因為此刻兩族都知道,此刻隱瞞沒有意義,這種事是隱瞞不住的。

  因為是特殊時期,兩族之間都顧不上爭鬥,加上害怕冒犯青衣尊者,所以朱厭族進來後,找了一處離狐族老遠的僻靜地開始休養。大家都當對方不存在,誰也不想找事。

  以至於原本熱鬧了一瞬的山谷再次安靜下來。

  因為樹林裡比較暗,希榕坐在了水潭邊的大石頭上,借著今夜皎潔的月光開始對著手中的鴻蒙量天尺凝眸沉思了半晌。才緩緩開口。

  【盤古,你確定它是喜歡我?】

  盤古嚴肅道的點頭。

  【我很確定。法寶都有自己的驕傲,不是誰都看得上的,但現在,這鴻蒙量天尺不需要你的驅使,就能按照你的心意救下赤面猿和白猿,更能自己飛回你的手中。這實在難得,所以不用懷疑,它應當是很喜歡你這個主人的。】

  很喜歡她?

  希榕聽到這話不僅不高興,反而面色更深沉了。

  【既然它喜歡我……那你能解釋一下到底為什麼這家伙跑別人手裡就一路牛皮哄哄帶閃電的,到我手裡就裝死嗎?這算什麼?愛我在心底口難開?】

  雖然她也覺得鴻蒙量天尺之後自己飛回她手裡的動作很不平常,但是……如果這家伙真的喜歡她敢不敢給她一點真誠的表示啊!

  就算你是直尺,是個法寶界的鋼鐵直男,但連多喝熱水都不願意說一句,只知道在那挺屍裝死,這就是這家伙所謂的喜歡嗎?

  我呸,渣尺!

  盤古已經習慣了希榕奇奇怪怪的話,聞言只是沉思道。

  【這……我想這恐怕還是你自身的問題。】

  一般來說,就算希榕沒有法力,但厲害的法寶也是能自己發揮幾分實力的,就比如剛剛鴻蒙量天尺帶飛赤面猿的情況。

  從這方面來看,鴻蒙量天尺沒有問題,那麼問題就只能出在希榕身上。在盤古看來,或許是希榕的特殊限制了鴻蒙量天尺連自主動作都沒有。

  話音頓了頓,盤古又琢磨著表示。【這麼來看,寧願受到限制還願意回到你身邊,這鴻蒙量天尺對你的喜愛實在非比常人。倒確實有幾分你說的……呃……愛在心底口難開的味道?】

  希榕:……

  真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

  所以你分析了半天,除了這尺子疑似暗戀她外,依然屁用沒有對吧?

  希榕垂頭默默的看了眼手中的鴻蒙量天尺,心中釋然了:算了,她還是想想辦法把這玩意兒改成癢癢撓吧。

  殊不知就在她沉默於自己疑似被一根直尺暗戀的時候。另一邊無論是狐族還是朱厭族,大家的視線都有意無意的往水潭的方向飄去。

  在他們的眼中。此刻青衣尊者端坐在水潭邊的大石頭上,月光灑落在她臉上,微風拂過她的發尾,而她只是垂眸看著手中收斂光芒的法寶。微微蹙眉似乎若有所思。

  已經明白尊者是何等高深莫測之人的狐族和朱厭族心裡不自覺地想著。

  想必尊者一定在思索洪荒的未來吧,那些凶獸肆意妄為不是一天兩天了,在洪荒挑起了不少戰火紛爭,讓洪荒生靈塗炭。尊者如此慈悲心腸,想來是不願意看到的。

  只能說不愧是厲害的大能,考慮事情的出發點合該和他們不一樣。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格局吧!

  自覺掌握真相的眾人越想越感慨,眼中的崇敬和愛戴幾乎要溢出來了。

  半晌過後,希榕終於注意到了他們奇怪的視線,也不知是不是被盤古那一番《直尺暗戀史》給影響到了,希榕只覺得那些眼神竟是透著一股……含情脈脈的味道?

  某人心裡打了個寒噤。

  錯覺!一定是錯覺!

  不過被不停的偷看屬實有些尷尬,偏偏希榕還不能直接點破。

  她抬眼掃去,皆是一群老弱病殘,缺胳膊斷腿的,有的昏睡在地上,幾乎就差一口氣了,仿佛她聲音大一點,就能直接把人送走。

  真是的,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專心閉目養傷,在這瞎瞅什麼呢?

  希榕忍不住再次蹙眉,卻不想她越是露出這表情。狐狸和朱厭們越是忍不住偷看她。

  狐族&朱厭族:青衣尊者深夜還在努力思考洪荒大地的未來和發展,實在太偉大了!

  眼看著這些毛茸茸眼神越發熱烈的希榕:……《關於她穿越以後,總是得到非人生物喜愛的那回事》

  最後希榕實在受不了了,忽然站起身,走向了榕樹林。

  作為山谷的『中心』的希榕一動,狐族和朱厭們的視線都看了過去。就見青衣尊者收起手中的法寶,從樹上摘下了一片墨綠的樹葉。然後抬手遞到嘴邊。

  狐狸和朱厭們還以為青衣尊者是餓了想淺嘗一下樹葉的味道,卻不想青衣尊者只是動作優雅的把樹葉貼近唇邊,然後輕輕吹響,一曲舒緩悅耳的小調緩緩流淌出來。在山谷中飄蕩。

  洪荒自然有生而就懂歌舞的生靈,但洪荒大地生靈稀少,散落在各處,自然不是誰都能好運見識到這些的,起碼狐族和朱厭族就從見識過,他們會覺得雨聲好聽,會覺得有些鳥叫悅耳,卻從沒想過一片葉子被吹響竟然會發出如此動聽的聲音。

  拜月的狐狸們和趴在地上休養的朱厭們皆是露出驚訝的表情。

  那葉子吹出的小調仿佛擦去了狐狸和朱厭們心上的蒙塵,讓這些毛茸茸們忍不住沉浸在這輕緩溫柔的曲調中。暫時忘卻了家園被毀,失去親人的悲傷,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仿佛回歸了母親的懷抱。

  九尾狐和赤面猿則是驚愕的看著榕樹下的青衣尊者,她垂眸手持樹葉吹著曲子,明明沒什麼表情,但那曲調卻仿佛母親一般溫柔慈愛,而在這種情況下,又多了一分悲憫。

  隨著那曲調的流淌,無形的靈氣開始瘋狂的朝著山谷彙聚,以青衣尊者為中心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靈氣漩渦,讓青衣尊者的衣角和發尾舞動起來,乳白的雲霧拂過青衣尊者的裙角,開始往周圍蔓延。淹沒了草葉,水潭,也淹沒了臥在草叢中的狐狸和朱厭們。

  但那哪裡是什麼雲霧?分明是以大法力凝聚成的靈氣霧化!

  感受到大量的靈氣湧入體內,九尾狐和赤面猿下意識的煉化起來,傷勢也在這期間開始加速好轉。可隨後他們就又發現。不對,不只是靈氣霧化!

  比同族來說也不過是多清醒一會兒的兩族族長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意識開始模糊起來。但他們還是強撐著努力仰起頭看了一眼天空。

  只見夜幕之上,那一輪明月比平日裡亮了許多,有萬道銀絲彙聚若河流一般從月亮上朝著山谷流淌下來,絲絲縷縷的銀絲閃爍著熒光,隨著青衣尊者的發絲和衣角飛舞。再鑽進山谷中各色生靈的體內,讓這本來黑暗寂靜的山谷仿佛變成了一場瑰麗的夢。

  「……帝流漿。」

  九尾狐喃喃,雖然她從沒見過,但作為拜月修行的狐狸,只一眼,她就冥冥中知道了這東西的名字,和它的珍貴性。

  與此同時,她和赤面猿再也撐不住了,哪怕想要再多看看這綺麗的一幕,卻終是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沉睡過去。

  在洪荒,這種重傷情況下毫無防護的沉睡是很危險的,畢竟誰也不敢保證這樣一覺過後,就被別的靈獸異獸當成大自然的恩賜吃進肚子了。

  但九尾狐和赤面猿卻沒有抗拒,心底仿佛有個聲音在說,睡吧,睡吧,有尊者在,不會有事的。

  溫柔的曲調在山谷飄蕩,乳白的靈霧和璀璨的銀絲遮掩住那些傷痕累累的狐狸和朱厭們,毛茸茸們肚皮微微起伏,睡得很是香甜。

  而另一邊,最開始發現他們的注意力被轉移後,希榕心中還暗暗得意。

  洪荒歲月漫長也不是沒有好處的,當一個人不需要吃喝拉撒,擁有大把時間獨處揮霍的時候,那麼世上的很多事情就不再是問題。

  已經忘掉初次嘗試的『噗噗』聲的某人堅定的把這歸結於了自己身上優秀的藝術細菌。以後大家請叫她,希·洪荒音樂家·榕!

  不過在看見山谷忽然升起大霧,天上飛下縷縷銀絲的時候,希榕卻愣住了。

  盤古開口道。

  【別停,繼續吹。】

  希榕下意識的照做,心裡趕緊問道。

  【這怎麼回事啊?】

  盤古神識希榕周身溜過的靈霧和帝流漿,感慨道。

  【這不是應該我問你嗎?一首曲子不僅彙聚了周圍千裡的靈氣,更是把帝流漿都從月亮上吹下來了。希榕,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好巧,這話也是我想問的。

  隱約明白過來發生什麼的某人看似面無表情的吹著曲子,實則心裡則是滿頭問號。

  【我哪裡知道這是為什麼,你不也看見了嗎?我之前練習這玩意兒的時候,可從沒有出現過這種異像啊。】

  盤古當然也不清楚為什麼,在經過一番討論後,盤古猜測。或許是因為希榕吹曲子的時候心裡想著要為這些狐狸和朱厭療傷,所以心想事成了?

  希榕只覺得盤古又在瞎扯淡了,若是她真的有這功能,那她怎麼還不能修煉,不懂那什麼元神烙餅,沒法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呢?

  敢情這功能專門利人不利己唄?

  那她要這鐵棒有何用?怒摔.JPG

  不過雖然心裡吐槽,但希榕還是坐在大石頭上吹了幾天幾夜。此刻的她完全不會覺得疲憊,時間流逝對她來說也沒了多大的意義,看著日升日落的美景,再加上還能在心底和盤古聊天,時間好似一眨眼就過去了。

  只是在第四日清晨,晨光灑進山谷的時候,伴隨著樂聲,遠處竟是傳來了一聲悠揚的鳳鳴。

  「嚦!」

  這仿佛一個訊號,緊接著雲層上飛落一只巨大的鳳凰,正是和希榕有過一面之緣的元凰,只見她飛到山谷上方盤旋起來。或是展翅翱翔,或是尾羽輕擺,其羽毛華光熠熠。體態優雅輕盈,時不時仰頭低低鳴叫一聲,竟是隨著這輕緩的曲調歌舞起來。

  隨著元凰的舞動,半空中以她為中心再次出現了一個靈氣漩渦,雖然沒有希榕的大,但依然讓更多的靈氣被吸到山谷上空,然後化為絲絲縷縷乳白色的靈霧隨著元凰每一次轉身,每一次飄然起舞流淌進山谷中。

  此刻山谷地面雲霧彌漫,天上還有雲霧好似數條小溪流淌下來,讓人仿佛置身天上仙境,不似人間。

  希榕被這突然亂入的元凰搞得一懵,但卻也不好停下來,只能小心翼翼的繼續吹奏,結果隨著元凰的鳴叫起舞,遠處漸漸飛來了其他鳥類。

  山雀、畫眉、杜鵑、喜鵲……希榕來到這洪荒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或是漂亮艷麗或是活潑可愛的鳥類,要知道她在這山谷住了這麼久,可是從未見過一只鳥從天上飛過,她還以為周圍沒有鳥類生存呢!

  而這些平日裡不知道躲在哪的小鳥此刻皆是以原型飛到元凰周圍,小心翼翼的繞著這巨大的鳳凰盤旋飛舞,見元凰沒有驅趕他們的意思,頓時高興的此起彼伏的鳴叫歌唱起來。

  希榕甚至看見一只胖成球的錦雞使勁撲棱著自己的翅膀,也要給元凰伴舞伴奏。

  隨著群鳥的加入,半空中的那靈氣漩渦越來越大,靈霧流淌的速度也越多越快。單看這百鳥朝鳳,祥雲環繞的奇景當真是一種視覺震撼。

  而天上那巨大的鳳凰現在就仿佛是舞池中央最亮眼的崽。翱翔飛舞的身姿越發靈動飄逸。興致十分高昂,那架勢似乎就差張口來上幾句:「音樂不要停!」

  「接著奏樂,接著舞!」

  「下面的朋友們來點掌聲,謝謝!」

  曾經自認為還算社交牛逼,結果終於見識到真正的社交牛逼症患者的希榕:……


第23章

  本來只是單純想要上個才藝,轉移狐族和朱厭族注意力的希榕此刻人都傻了。

  她就仿佛一個安靜在街頭賣藝的路人,忽然,遇上了一個極其喜歡她的音樂,直接在大街上隨著音樂蹦恰恰。讓她感動之余,又忍不住不可置信的看著那家伙,心裡恍惚的想,啊這……這就是傳說中的社交牛逼症患者吧?

  不過不管怎麼說,自己的音樂被人欣賞自然是件好事,聽著百鳥們那清亮的鳴叫,希榕遲疑了一下,原本舒緩寧靜的曲調一轉,變得活潑靈動起來。

  如果剛剛的曲調好似安詳的夜晚,那麼現在就是晨光下,嬉戲玩鬧的生靈們。這樣活潑的曲調明顯更適合此刻百鳥們的心情,以及此刻的情況。

  與此同時,沉睡了三天三夜的狐族和朱厭族的傷勢已經完全愈合,耳邊不斷傳來的悅耳鳴叫聲讓他們漸漸從黑甜的夢鄉中醒來。

  結果這不醒不知道,一醒嚇一跳。

  狐族和朱厭族先是被周圍稠密的靈霧嚇到了,隨後一個個爬到高處才看清楚山谷此刻的全貌。整個山谷的地面全被靈霧蓋住,極目遠眺皆是白茫茫一片,好似置身於雲海之上。

  而仰頭看去,天空之上無數色彩嬌艷、可愛的鳥類自發的組成一圈圈,一邊嘴裡不停鳴叫著,一邊繞著一只滿身華彩、高傲絕美的巨大鳳凰不斷飛舞,他們在凝聚出的祥雲之間組成千姿百態的陣型。有時好似年輪旋轉。有時好似花苞綻放,有時更似星隨月轉。

  而那最中心的鳳凰時而展翅高飛,時而仰頭高唱。這霸氣而華美的身影幾乎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但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在山谷的一角的水潭邊巨石上坐著一位青衣尊者,在山谷地面流淌的靈霧遮蓋住大半巨石,乳白的雲霧好似河流一般漫過她的小腿,拂過她的袍腳。

  她似乎一點也不驚訝此刻百鳥朝鳳的異像,只是自顧自的吹著唇邊墨綠如玉的葉片。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樣。

  不知過了多久,一曲終了,元凰緩緩停下動作,巨大的鳳凰變作一位身穿彩衣的絕美女子落到山谷中。

  百鳥們不舍的繞著她盤旋了一圈,然後也齊齊落下,能化形的化作或是嬌俏或是俊俏的男女,不能化形的就以原型落地,散在元凰的身邊感激的行禮。謝過元凰大恩。

  天地間第一次百鳥朝鳳引出天地異像,這一場大造化對他們來說實在太珍貴了,說是改變了一生的命運也不為過!

  「不必謝我,要謝就謝希榕道友吧。」

  元凰對前方端坐巨石上的希榕拱拱手。一雙丹鳳眼中有著對吹奏樂曲之人的好感,但同樣也有著一絲試探。

  「若非希榕道友剛剛吹奏的樂曲,我也不會冥冥中有感應來此。卻不想只是隨聲而舞,竟然還引出了天地異像。」

  百鳥們愣了一下,當即調轉方向謝過那位青衣尊者。

  「你們能趕上也是你們的機緣。回去好好感悟吧。」

  青衣尊者隨後把手中的樹葉扔到一邊。葉片被風一吹,沉入雲霧之下的水潭中,沒了蹤影。

  「是。」

  看出了青衣尊者喜歡安靜,百鳥們不敢多待,趕緊克制著喜悅的心情撲棱著翅膀飛走。

  希榕隨後看向元凰。眼中滿是真摯的暗示。

  別的鳥都飛走了,你也趕緊走吧,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偷懶是不對啊!

  可惜的是,元凰顯然沒有看出她的暗示,而是看向了一邊。

  「這些是道友座下的小寵?」

  希榕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

  隨著兩人的停手,山谷中的天地異像也漸漸消散,風吹過,吹散了雲霧,讓山谷的原貌顯現了出來。也顯露出了那些狐狸和朱厭。他們為了看清楚百鳥朝鳳都盡力往高處爬,有的爬到了樹冠中,有的人立而起,緊貼著懸崖峭壁上,一個個此刻正往這邊探頭探腦的,把狗狗祟祟、暗中觀察給發揮的淋漓盡致。

  希榕沉默了一下,果斷回答。

  「不,他們只是之前受傷,我讓他們進來休養罷了。」

  不認識,不了解,不太熟,謝謝。

  還沉浸在百鳥朝鳳中沒下來的狐族和朱厭族注意到這一幕,趕緊夾著尾巴下來,藏在了僻靜處不敢打擾兩位大能。

  「這些小東西倒是好運道,竟然得了希榕道友的庇佑。」

  元凰不僅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學著希榕的模樣就近找了水潭邊的一塊石頭坐了下來。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模樣。

  「當日一別,我本來還想著什麼時候再去不周山巔見一見道友,卻不想今天反而在這見到了。緣這一字果然妙不可言。」

  不是很想和這些洪荒大能相處的希榕面上努力扯出一個淺笑。

  「是啊,今日能看見百鳥朝鳳的奇景,也算我的緣法了。」

  然而實際上,她心裡卻哭喪著臉道。

  【孽緣嗎?一定是孽緣吧?她這是干嘛?我們很熟嗎?為什麼還不走?早知道我就躲在山上不下來了!】

  她倒不是害怕社交,但在這弱肉強食的洪荒,她一個戰五渣哪裡敢和誤以為她也是大能的真·大能多聊啊!

  盤古無奈:【你不是說要看盡世間百態嗎?只一味退縮如何能賞完這洪荒大地的美景?她身為天地間第一只鳳凰確有幾分機緣,但你也不差啊。】

  希榕心中哽咽。【除了那『萬年烏龜殼』,沒屁用的法寶的迷之暗戀,只能對別人起效的心想事成大法,你說說,我到底還有那點可以稱得上不差?】

  盤古頓時沉默了,雖然他一直堅信摯友的跟腳神秘,一定很不平凡,但……單看這些,摯友的實力和運道好像真的差了億點點。

  但哪怕是有時候情商不太夠的盤古此刻也知道不能如實說,否則本來就不自信的摯友豈不是要更對自己喪失信心了?這可絕不是盤古想要看到的。

  所以他想了想,堅定的開口。

  【但你還有我啊!】

  希榕:嘎?

  盤古不理會希榕的懵逼,渾厚的聲音豪邁而堅定的表示。【吾乃盤古,第一個以力證道之人,混沌之中無我這般人,未來洪荒也很可能不會再有,三千魔神因我嚎哭,天地萬物因我而起,而你身為我的摯友,只這一點便是天上地下無可匹敵的!】

  盤古的話語何其豪邁霸氣,聽得希榕心頭一顫,一時間很是無語凝噎,一個人為何能說出讓人深深感動,可細想之余又尬到摳腳的話語的。

  但不得不說……這話還真是該死的有道理啊!

  頭頂『盤古摯友光環』的希榕頓時燃起了一抹迷之自信。覺得自己實在不必總是這般謹慎,畢竟自己可是不僅有『烏龜殼』還有盤古元神庇佑,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盤古可不像是她這麼廢柴。

  所以到了危險時刻,讓盤古帶著她跑路不就得了?!

  聽著希榕自信發言的盤古一噎:雖然但是……他是想讓你有迎難而上的自信,不是讓你對逃跑有自信啊!

  另一邊,元凰再次拱手道。

  「想不到道友以一片葉子竟能吹出如此妙曲,此番百鳥朝鳳,我也受了些好處,在此還得先謝謝道友才行。」

  她伸出手,手中多了一片金色的鳳凰羽毛。

  「此乃鳳凰金羽,還請道友收下。」

  雖然關注點歪了,但希榕確實心緒平穩了不少,聞言淺笑道。

  「我剛剛不過隨性而為,能看到百鳥朝鳳亦是我之幸事,當不得道友一聲謝。這謝禮道友還是收回去吧。」

  雖然這玩意兒閃著金光,但沒用的金尺子她已經有一把了,再收下這個……是准備讓它和鴻蒙量天尺組合出道,變身雞毛撣子嗎?那這毛量也不夠啊。

  希榕偷瞄了一下元凰那茂密的雲鬢,堅定的拒絕了。

  而這一幕落在元凰眼中,就是人家看也不看自己的鳳凰金羽,仿佛那不是能抵御太乙金仙一擊的珍貴金羽,倒像是隨處可見的野草土坷一般。

  此刻洪荒萬族都是野蠻生長狀態,說話也大多開門見山,少有迂回的,所以元凰直接挑眉道。

  「雖是隨性而為,但也因道友而起,如何當不得謝?難道是我這鳳凰金羽還入不了道友的眼嗎?」

  不,其實孩子眼饞的快哭了,但關鍵是她用不了啊。

  希榕心酸的想,正當她想著要不要接過這珍貴的『雞毛撣子材料*1』的時候,她忽然腦中靈光一閃。當即改變了主意。

  「這金羽自然是好東西,只是……罷了,到底也算一段因果。」

  希榕的臉上露出一絲無奈,但她依然沒有去接那鳳凰金羽,而是故作想起什麼一般,側頭看向南邊。

  「若是道友誠心道謝,便幫我一個忙可好?」

  元凰心中一動。看了過去。「什麼忙?」

  青衣尊者側頭看著青丘的方向,聞言幽幽的嘆了口氣。精致的側臉透著一絲悲憫和復雜。

  「最近這附近的凶獸不知怎麼越發暴動起來。著實擾人清靜,只是我不喜殺生,道友若是有心,不如幫我清理一下這周圍的凶獸如何?」

  希榕說的理直氣壯,半點不覺得自己在忽悠元凰,畢竟因為害怕周圍的凶獸而不敢睡覺,可不就是凶獸擾人清靜?

  至於不喜殺生?沒錯啊,不喜殺生和打不過兩者之間又不衝突!

  元凰一愣。

  「就這事?」

  青衣尊者點點頭。隨後遲疑道。

  「道友可是有何難處……」

  元凰不等她說完,就直接道。

  「這事有何難?希榕道友且等一等,我去去就回。」

  應下這件事的元凰當即腳踏祥雲飛上天離開。面上還殘留著一絲懵逼和迷茫。

  原本她還想著通過青衣尊者的要求,來探尋一下對方突然離開不周山巔的原因,卻不想竟然得來了這樣一個回答。

  要知道這可是她元凰欠的因果,你難道就不想著發揮做大的用處嗎?

  殺幾只家門口作亂的凶獸?殺雞焉用牛刀啊!

  而希榕不僅不覺得自己這樣浪費,反而還美滋滋的衝著盤古炫耀。

  【干得不錯,頗有急智!不愧是我的摯友,別的不談,此番才智絕非常人能比!】

  盤古很是捧場的開口。元神甚至呱唧呱唧鼓起掌來。完全沒有思考過希榕這樣是不是浪費了強者人情的可能,反正都沒(曾經的)他強就是了。

  希榕被誇得得意的不行,面上不由帶出了這一絲笑意。隨後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趕緊收斂起來。小心的又瞄了一眼元凰消失的方向,生怕人家剛好返回,看見她這雞賊的笑容。

  卻不想,這一幕恰好被遠處的九尾狐看在了眼裡。

  只見那青衣尊者在元凰聽話離去後,嘴角微微上揚,似笑非笑起來,隨後又冷漠的壓下嘴角,看了眼元凰離開的方向,黑眸深沉,不知在思索什麼。

  本來正欣喜於尊者話語的九尾狐身子一僵。她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只是本能的覺得背後發涼。

  沒過多久,元凰就回來了,畢竟那些凶獸對於狐族和朱厭族是個災難,對於她這等太乙金仙境界的高手來說,也不過是大一點的螻蟻一般。甚至因為任務過於簡單,她還直接擴大了範圍。現在以這個山谷為中心,千裡之外都再無凶獸的痕跡。

  聽見元凰這話以後,藏於林中的朱厭族和狐族都興奮起來,他們既有大仇已報的快意,也有著能重返家園的欣喜。

  雖然他們在這時不敢高聲歡呼,但一個個眉來眼去的,也足以顯露出他們的激動心情。

  唯有九尾狐在這一片躁動環境中反而很是冷靜,甚至有點坐立不安,因為她實在想不明白尊者剛剛那副模樣的原因,而聰明狐就是這樣,越是想不通,越是克制不住的去想。

  胡思察覺到母親的奇怪之處,疑惑的看了過去。九尾狐卻不敢把這事對任何人說,只是沉默的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隨後看向了水潭那邊。

  青衣尊者起身拱手。

  「多謝道友出手了。」

  元凰一雙丹鳳眼露出慚愧。

  「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更何況,我最近也一直在找禍鬥,今日托道友的福,不僅因百鳥朝鳳略有所悟,更是抽取了百來只禍鬥的心火,說來說去,還是我占便宜了。」

  說話間,她伸出手,手心頓時湧出一團黑紅色的火焰。

  這火焰很是霸道,一出現頓時讓山谷內溫度驟升。

  雖然有『烏龜殼』在,高溫傷不到希榕,但對於火焰的恐懼還是讓她嚇了一跳,生怕風把這火往自己這邊一吹,自己就秒變火炬樹樁了。

  「所謂報答,自然是急人之所急。我不喜殺生,正煩惱不知如何是好,元凰道友願意幫忙,這自然就是幫大忙了。」

  青衣尊者輕笑著開口,順便不著痕跡的示意元凰在石頭上落座。自己也坐回了原位,和元凰拉開了一絲距離。

  道友,你還記得她是一棵樹嗎?

  雖然她常說自己是個廢柴,但暫時真的沒有焚燒自己溫暖他人的打算!

  元凰卻搖頭道。

  「急人之所急這話倒是不錯,但我可不認為道友會被這等小事難住。」

  她不由猜測,或許希榕是不願為難她,所以隨意說了一件事讓她來還因果?

  青衣尊者動作一頓,笑而不語。

  雖然不知道姐妹你到底腦補了什麼,但她真的就是個會被這等小事難住的弱雞。

  元凰可聽不到希榕的心聲,她見此情形,頓時覺得自己猜對了,對眼前青衣女子的好感又多了幾分。忍不住勸道。

  「道友當真是難得的好性子,只是恕我直言,在這洪荒,道友不喜殺生的話,怕是會錯過不少機緣。」

  要說洪荒機緣的重要性,看過不少洪荒小說的希榕當然不是不知道,她想起小說裡機緣不斷的龍傲天們,再想想自己,哪怕是鴻蒙量天尺這等日天日地的後天功德至寶,在她手裡也頂多改造成個癢癢撓。

  於是某青衣尊者努力繃住表情,強行挽尊道。

  「機緣、機緣,講究的是一個緣分。一切隨緣而已。」

  別問,問就是沒緣分,總之絕對不是她太辣雞!

  聽到這話的元凰用一種驚奇而敬佩的視線看向面色淡然的青衣尊者,在這個萬事萬物都要爭的洪荒,她見多了為了一根靈草一顆靈果爭得頭破血流的家伙,卻少有見過這樣心境的人。

  元凰不由來了興趣。當即拋出問題。

  「那道友以為,什麼是緣,什麼不是緣呢?」

  她舉了個例子,希榕是一顆榕樹,屬草木之靈,就如她元凰喜歡收集各色火焰,來感悟火之法則,精煉法器一樣,各種珍奇靈植以及木屬的凶獸異獸的血骨皮毛對希榕來說自然也是用處多多。好處也多多。

  但靈植不會自己長腳跑到希榕面前求她吃了自己,凶獸異獸也不會跑到希榕面前振臂一呼:「快把我宰了給希榕道友助助興!」

  所以希榕道友若是不主動,和這些寶貝之間自然就是沒故事了。

  這些東西難道不是機緣嗎?

  又或者,主動得來的就不叫機緣嗎?

  而倘若這些算機緣的話,那希榕道友是否就算是放棄了機緣呢?

  元凰說話間,一雙丹鳳眼緊緊的看著希榕,想要看看她有何見解,雖然元凰還是看不出這希榕道友的修為,但有時候,從一個人對道的感悟就能知道對方的深淺。元凰真的很好奇對方到底有多強。

  終於還是來了,洪荒必備場景,雙人論道局!

  希榕斟酌著用詞,一臉嚴肅的開口。

  「吾輩修行,皆是為了求道。證得大道,從此與天地同壽,日月同輝。所謂求機緣不過是為了加快求道速度的一種手段罷了。」

  「而我之道其實並非草木之道,乃生機大道。一草一木皆是此間生靈,我曾暗下決心,為了更好的感悟大道,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殺生。若現在只是為了求機緣而動手,不就成了本末倒置?」

  沒錯,她不殺生絕不是因為打不過,不主動求機緣也絕對不是搶不過,求道之路絕對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另外……」

  青衣尊者含笑看向若有所思的元凰。

  「我不因求機緣而殺生,反倒以此對生機大道感悟更深,誰又能說,這不是另一種『機緣』呢?」

  「大道……機緣……」

  元凰喃喃重復了一句,隨後周身氣勢轟然而起。壓得周圍的草木盡折腰。

  「嗚嗚~」

  躲在林中的一些修為低微的狐狸和朱厭直接被壓得跪倒在地。一雙雙眼睛敬畏的看向那端坐在石頭上的元凰。

  已經有過一次這種經驗的希榕立刻反應過來。

  【臥槽,她這是要頓悟升階了?】

  盤古看了看道:【你的話雖讓她有所悟,但到底道不同,不夠她直接衝擊大羅金仙的。】

  緊接著,他的注意力回到了希榕身上。話語透著欣賞與興奮。

  【不過我原以為你對幻術之道感悟頗深,卻不想你對生機大道的感悟竟然比這更勝一籌!你莫非真的在修習生機大道?】

  這鐵憨憨又來了。

  希榕死魚眼:【……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說,半點法力都沒有的我其實只是在瞎扯淡,企圖繞暈他們,讓他們發現不了我是弱雞的事實?】

  盤古大手一揮,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說瞎話很簡單,但說瞎話說得全都是大道真言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他還以為希榕老毛病又犯了。當即鄭重道。

  【希榕,沒有法力只是暫時的,你對道的感悟才是最珍貴的。甚至可以說,若你生來是混沌魔神,說不定是最有可能和我勢均力敵的!就算你現在先天不足又如何?我可以保證,你絕不會永遠如此。到那時,你會比所有人都強!站在洪荒的頂端!】

  【而待你日後真正成長起來,我亦恢復了真身,我們再痛痛快快的打一場!】

  盤古很是鄭重而興奮的宣戰,畢竟他修習的是力之大道,在此等洪荒硬漢的思維裡,遇上欣賞的人應該怎麼辦?當然是打一架嘍!

  若是摯友垂頭喪氣不自信怎麼辦?當然是打醒她,告訴她是最棒的嘍!

  不留余力的拳拳到肉,盡情的揮灑汗水才是友誼最好的模樣啊!

  可惜的是,洪荒原住民和後世普通人有壁,盤古此番真摯的話語在希榕聽來就成了:「希榕!……¥#@#@#!等你長大&……#¥!我把膀子掄圓了揍你!」

  希榕面無表情:【請允許我鄭重的拒絕!】

  早知道就在這鐵憨憨的墳頭多踩幾腳了,真是晦氣!

  相比於之前胡思因為朱厭族的阻礙,被迫頓悟中斷的情況,此刻元凰頓悟的時間大大加長,這期間,狐族和朱厭族同時向希榕告別,准備回族地去了。哪怕他們的族地已經被燒成了殘垣斷壁,但到底故土難離啊。

  希榕對九尾狐點點頭。

  「回去也好,只要青丘還在,一切都會好的。」

  隨後她看向赤面猿,他當時傷得太重,甚至傷到了本源,哪怕傷勢都修復好了,但斷臂不會再生,更因為本源的損傷掉了一個境界,從金仙退到了玄仙,這對於赤面猿乃至整個朱厭族來說可都不是好兆頭。

  「你們……哎,日後切記少造殺孽。」

  打打殺殺的多不好,猥瑣發育,別浪!

  狐族和朱厭族面容整肅,當即拱手行禮。

  「謹遵尊者教誨」

  而等到狐族和朱厭族走了,希榕本以為自己的山谷總算可以清淨了,卻不想鳳凰族的長老鴻鵠找來了。

  鴻鵠是只白色的鳳凰,變成人形也是身披白衣的絕美女子,只是相比於元凰的高傲艷麗,她則是清冷寡言的類型。

  鴻鵠本來是找族長元凰稟報事情的,卻不想元凰正在頓悟,頓悟可遇不可求,鴻鵠當即留下來為元凰護法。

  這可難為希榕了,倒不是她嫌棄人家白鳳凰,人家無論是原型還是人形都是妥妥的美人,這誰不喜歡啊?

  但關鍵是,這鴻鵠的性格過於清冷寡言。和高傲的元凰完全相反,她看人的時候也不知是不是為了表現出尊重和禮貌,兩眼總喜歡嚴肅認真的盯著對方才行。加上她個頭還高,低頭和人對視線的時候總有種審視的味道。頗有種希榕中學時期那教導主任的氣質,以至於每天和鴻鵠大眼瞪小眼的,希榕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希榕:都穿越了還要被教導主任凝視也太慘了吧?

  這是什麼恐怖片開場?

  於是希榕表示為了不打擾元凰頓悟,這山谷就暫時借給元凰和鴻鵠了。而她自己則是連夜扛著火車頭溜回了不周山巔。

  只是回到了不周山巔,希榕又不知道該干啥,她左右看了看,干脆的躺在了久違的榕樹本體上。

  總之,遇事不決先睡一覺!

  盤古見摯友睡過去,自己也沉寂下來,元神盤腿而坐,開始休養療傷,只留了一絲神念在外,確保一有動靜就能蘇醒過來。

  不周山巔的榕樹林間,先天靈氣組成的雲霧在林間穿梭,仿佛成了棉被輕柔的蓋在了那青衣女子的身上,九天罡風似乎也溫柔了下來。不敢打擾兩人的好眠。

  「唔~」

  不知過了多久,睡夢中的希榕隱約聽到了一聲鳳鳴,她緩緩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奇怪,總感覺這一覺睡了好久。】

  盤古元神睜開眼睛,聞言道:【不算久,不過百年罷了。】

  【哦,原來過了百年啊……啊?!百年?!我睡了這麼久?】

  希榕迷迷糊糊地應和,但很快反應過來,驚叫一聲。

  雖然之前睡覺的時候,也有一睡過去一天,兩天、一個星期的情況,但百年也太久了吧?

  幸虧她現在是一棵普通的樹,而不是只有百年壽命的普通人,否則的話……《睡神的出生到入土?》

  【百年很久嗎?】

  盤古很不理解。

  【我當年在混沌青蓮可是直接睡了一萬八千年。】

  希榕這可是還不到他的零頭呢!

  希榕聽到這話,心中的驚訝開始消散,對哦,現在是在洪荒,對洪荒生靈來說,最不值錢的大概就是時間了。

  隨後她詢問起了盤古是否聽到了鳳鳴聲,卻不想盤古表示自己並未聽見。這百年來不周山巔並未有過鳳凰出沒的痕跡。

  【或許是你睡夢中對分身所處位置的動靜有所感應?】

  希榕愣了一下,想起了睡前還在山谷中頓悟的元凰,於是好奇的沉入榕樹本體,再出現時,已經是在山谷的榕樹林中。

  她本意是想看看元凰走沒走,以及百年過去,山谷是否變樣,卻不想,剛一來到山谷,她就聽到了震怒的鳳鳴聲,以及憤怒的龍吟聲。

  「祖龍,你欺人太甚!你今日若是不低頭道歉,我鳳凰一族決不罷休!」

  「元凰,這洪荒本就是各憑本事,有什麼要說的,等咱們打過一場再說!」

  希榕抬頭一看,只見山谷不遠處的上空,數只鳳凰在元凰的帶領下,正在和祖龍帶領的幾條龍打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

  不僅個個下狠手,鳳凰羽毛和鱗片嘩啦啦的往下落,嘴上也是毫不留情,你罵我一句臭泥鰍,我罵你一句死野雞!

  句句扎心的讓希榕都忍不住替泥鰍和野雞們心酸了一秒。

  希榕也不知道他們幾個怎麼火氣這麼大,不過這種事她也不敢摻和,抱著盤古給的勇氣,她直接坐在了榕樹上,開始默默吃瓜。順便和盤古交流一下感言。

  【嘶~元凰牛批,一爪子下去,把祖龍腦門上的鬃毛抓了一半,瞧那洋洋灑灑落下來的金毛,看著就痛!】

  【臥槽!這就是傳說中的神龍擺尾嗎?瞧把元凰抽的,在空中都快變陀螺了!】

  【咦?鴻鵠打起架竟然是這種類型嗎?這麼瘋?把那條獨角龍的尾巴毛都要啄禿了!】

  不過這激烈的戰鬥落在盤古眼裡就有些不夠看了,在他看來,這一場戰鬥就跟希榕說過的什麼來著……哦,菜雞互啄差不多。

  砰的一聲,一只頭生獨角的黑龍被鴻鵠打得重重摔在地上,剛好摔在了榕樹林的不遠處。

  黑龍掙扎著飛起來,眼角余光掃過榕樹林,頓時猛地一轉頭。厲喝道。

  「什麼人?」

  這一聲厲喝也成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本來正被攻擊的祖龍看見榕樹林裡悠閑坐著的熟悉身影後,頓時一驚。

  是那個叫希榕的家伙,她怎麼會在這裡?

  她在這裡多久了,他竟然一點也沒察覺到!

  祖龍趕忙停下攻擊後退。他雖然桀驁,但也不是傻子,他與元凰勢均力敵,若是打得兩敗俱傷,被這看不清深淺的家伙給撿了便宜可就不好了。

  元凰也停下了攻擊,不過她和祖龍的想法不同,她在看見熟悉的青衣女子後,下意識的掃了一眼下方,那被打得殘破的山谷頓時讓她身子一僵。

  糟了,她因對方的一番話原地頓悟,人家好心把山谷借給她,結果卻被她打成這副樣子。這可如何是好。

  與此同時,那條被鴻鵠追著打的黑龍想必是心情極度不美妙,憋了一肚子火的他見那青衣女子不說話,還以為對方是看不起自己。黑龍仗著龍族的威勢在面對鳳凰族和麒麟族以外的人時一向是橫行霸道,見此情形竟是直接飛過去,張開血盆大口。

  「問你話呢,為何不答?」

  結果他尖銳的獠牙正正好咬在了無形的屏障上。金戈之聲響起的同時,哢嚓聲也隨之響起,不過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隨後黑龍就被攻擊力反噬,打哪來的倒飛回哪去。再次重重的摔在地上。

  「窩的嘴!窩的牙!窩要撒了你,窩要撒了你!」

  黑龍痛苦的在地上翻滾,隨後龍嘴一張,吐出一大口血來,血中躺著數顆斷裂破碎的龍牙。

  希榕耿直道:「我想你現在還殺不了我。」

  還是快點回家換個結實點的假牙再出來混吧。

  元凰聞言毫不客氣的嗤笑一聲。

  「像是這種分不清形勢的貨色,自然是動不了道友你的,不過是博一樂而已。」

  說話間,她化作人形,對著希榕拱拱手。

  「一別百年,道友可好?「」

  希榕:「還不錯。道友呢?」

  元凰露出一個真切的笑意。

  「多虧了道友當日的一番話,我頗有所悟。」

  祖龍也飛下來,化作人形後踢了黑龍一腳。

  「還不住嘴,丟人現眼的東西!」

  隨後也對著希榕拱拱手,只是比起元凰,他的眼中更多的是警惕和審視。

  「想不到一別許久,竟然會在這裡見到道友。不知道友下山來是為了何事?」

  祖龍這有些質問的語氣可不算友善,希榕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不過是欣賞一下洪荒的大好河山罷了。」

  「是嗎?」

  祖龍往前一步。

  「只是我怎麼聽著,元凰此次頓悟乃是道友點撥?看來道友最近和鳳凰一族的關系變得不錯啊。」

  祖龍的態度透著一絲壓迫,甚至可以說是有一種隱藏的敵意。

  畢竟希榕的跟腳神秘,身份特殊,她保持中立,那麼三族自然不想隨便得罪她,但若她和其中一族交好,那麼自然會成為另外兩族發展的阻礙。

  希榕不是蠢人,作為一個辦公室社畜,這點彎彎繞她只需看一眼就知道了,但這並不代表她喜歡被祖龍以這種態度對待。

  她似笑非笑的開口。

  「如果條件允許,我願意和洪荒生靈的關系都變得不錯。」

  言下之意就是,你若是再以這種態度對她,那就是條件不允許了。

  誰知祖龍大概是唯我獨尊慣了,聽見這話竟是眯了眯眼睛道。

  「道友的願望聽著不錯,但可惜,洪荒萬族之間爭鬥摩擦不斷,這願望怕是完不成了,道友還請聽我一句勸,交友還是謹慎一點好,畢竟日後洪荒萬族中,能登頂的可還不知道是誰呢。若是交錯朋友,可就萬劫不復了。」

  希榕微微睜大眼睛。

  【臥槽,這家伙在威脅我?!】

  盤古顯然也很憤怒。這個連和混沌魔神打群架都沒這麼憤怒過的家伙怒道。

  【希榕你莫氣,這仇我幫你記下了,待他日我恢復真身,絕不輕饒了他!】

  其實並沒多生氣的希榕趕緊勸。【小事,小事,你才是別生氣了。這種家伙不值得你生氣。】

  她心裡沒有說完的是,盤古恢復真身需要的時間長著呢,說不定等盤古恢復了,那祖龍已經死了。

  畢竟洪荒不少小說中,第一次無量量劫就是龍鳳初劫,龍族、麒麟族和鳳凰族爭霸,祖龍大多都是死在了那時候!

  到那時你要怎麼不輕饒對方?

  刨他墳頭嗎?

  算了,算了,給我個面子,咱們都是文明人,咱不干那埋汰事!


第24章

  元凰聽了這話,頓時對著祖龍怒目而視,想要說些什麼,結果卻聽到邊上的希榕開口。

  「確實。」

  這話讓眾人一愣,但希榕卻看著祖龍意味深長的來了一句。

  「這未來能登頂的,說不准是誰呢。」

  反正絕對不會是你就對了。

  畢竟為了洪荒的發展,洪荒萬族注定沒有哪個種族可以真正的登頂長存,龍族也不會是例外。

  崽種,雖然她打不過你,但你若是再敢瞎嗶嗶,小心她日後到你墳頭蹦迪!

  「你!」

  其余龍族立刻對希榕怒目而視。

  而祖龍也是眼眸一冷,但還沒等龍族做什麼,元凰就站到了希榕邊上,其余鳳凰皆是站到了元凰身後。和龍族呈現對峙狀態。

  祖龍看了眼頓悟後更強了的元凰,以及依然坐在樹上一派悠閑,仿佛萬事與她無關的希榕,最終冷聲道。

  「既然道友心有決議,我再多說也不過是浪費口舌了。」

  說完,他拂袖而去。

  「我們走!」

  其余龍族惡狠狠的看了眼元凰等人,化為原形跟著祖龍騰飛而起。但元凰卻猛地飛上天攔住了他們。

  祖龍目光沉沉。

  「怎麼?剛才沒打夠?」

  元凰卻只是冷笑著吐出兩個詞。

  「道歉。」

  祖龍身後的長老應龍怒道。

  「元凰,你可別欺人太甚!」

  「是我欺人太甚,還是你們欺人在先?」

  元凰雖是人形,但彩衣上金光浮動,做足了攻擊姿態。

  「你我的實力不相伯仲,我知道想殺你不是容易的事,但你若是想要當什麼都沒發生的走了,我也絕不允許!」

  祖龍忌憚的看了眼下方的青衣女子,對方只是微微抬頭和他對視一眼。似乎一點想要幫忙的意思都沒有。但祖龍不敢賭,畢竟此人跟腳神秘,修為高深莫測,若是和元凰聯手對付他,那他今天怕是不好走了。

  沒奈何,祖龍只能咬牙憋氣的對著鴻鵠行了一禮。

  「前些日子之事是我的錯,我給你賠個不是!」

  桀驁的祖龍顯然對這種低頭認錯的事情很不熟悉,那梗著脖子咬牙切齒的話語,不像是在道歉,倒像是要把那白鳳凰給活吃了一般。

  鴻鵠半點不怕祖龍,只是冷聲道。

  「總有一天,我必殺你!」

  說完就嫌惡的撇開視線,仿佛多看這家伙一眼都是惡心。

  元凰很是滿意,對著祖龍道。

  「好了,你可以滾了。」

  祖龍哪裡受過這種折辱,眼中的殺意幾乎都要溢出來了,就在他要控制不住的時候,應龍趕緊拉住祖龍,最終幾個龍族消失的無影無蹤。

  希榕心中頓時松了口氣。終於跑了,要不是因為盤古之前的話而多了幾分逃跑的自信,她可不敢和那家伙這麼打機鋒。

  其余的鳳凰們也松了一口氣,元凰揮了揮手,讓她們休息一下,自行療傷。

  希榕掃了一眼,幾個漂亮的美人身上都有些傷,其中鴻鵠的傷勢最重。肩膀上老大的爪痕和血洞,

  她不由看向一邊的元凰。

  「你們和龍族怎麼起了衝突?」

  元凰說起這事立刻冷下臉來。

  「還不都是那不要臉的祖龍來挑事!」

  她恨恨的罵了一句,才把事情緩緩道來。

  本來,元凰在此頓悟,鴻鵠和之後招來的其余鳳凰在此為她護法也沒出什麼事。頂多就是元凰有些貪心,本想著接著這股勁直接衝擊大羅金仙,結果幾次都沒成功罷了。

  結果前幾天,那祖龍不知怎麼竟是來到了附近,鴻鵠怕他發現元凰在此突破,畢竟用腳指頭想都能猜到,這事若是被祖龍知道了,必然會搞破壞。

  於是鴻鵠為了保護元凰,裝作在此處路過,無意間被祖龍發現一樣,試圖引開祖龍。

  卻不想祖龍在看見這位鳳凰族長老之後,竟然想出了一個損到極點的念頭。他想要把鴻鵠擄回龍族,還想來個霸王硬上弓!

  要不是鴻鵠拼死抵抗,而元凰及時蘇醒過來去救援,當真就要讓那祖龍給得逞了!

  元凰說起這事的時候就氣得慌,直罵祖龍喪心病狂,為了折辱他們鳳凰一族竟然連這種損招都想得出,簡直不要逼臉!

  盤古這種只喜歡正面剛的糙漢聞言,對於祖龍的不屑也多了一分。

  希榕也蹙起眉頭,不過她只是單純的對祖龍的做法感到厭惡,並沒有像元凰那樣驚訝於祖龍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畢竟未來祖龍可是連龍生九子,子子不同都干得出來。想想龍生九子故事中的母親,或是母牛,或是海蛇,或是豺狼。就知道祖龍是個什麼德性的老色批了。

  對於這種家伙,希榕一般都是建議直接噶腰子的。

  說到最後,元凰對著希榕歉意道。

  「不過不管怎麼說,把你這地方打壞了是我的過失。我一定把這盡快復原。至於道友之前的提點之恩,道友只管說需要我做什麼就好,我絕無二話。」

  希榕一時間還真不知道讓元凰做什麼,她也不需要靠元凰欠她人情來牟利。畢竟廢柴到她這種程度,什麼好東西都對她沒用。簡直是讓她被動的無欲無求了,呃……說起來莫名的辛酸是怎麼回事?

  思來想去,希榕忽然道。

  「那不如你便再為我舞一曲百鳥朝鳳可好?」

  百年前那場百鳥朝鳳來得突兀而匆忙,她都沒怎麼仔細欣賞呢。借此機會,她還挺想再看看的。

  元凰一愣。

  「只是再來一次百鳥朝鳳?當真?」

  坐在樹上的希榕抬手,直接摘了一片自己的樹葉,自從她脫離了禿頭幼年期,『頭發茂密』起來後,希榕就難免揮霍了起來。

  「自然當真。道友,請。」

  朋友,請開始你的表演!

  元凰還想說些什麼,但看希榕那不是作假的期待表情,終於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

  「道友還真是隨性啊。」

  只是因為一時的興趣,就可以隨意的用掉她的承諾,這樣的性格實在灑脫。

  哪怕是驕傲如元凰都不由羨慕起來,畢竟作為一族族長的她,不光要考慮自己,更好考慮鳳凰一族,她是萬萬不可能像這般隨性灑脫的。

  太陽漸漸西沉,余暉灑在大地,天空被晚霞映成大片大片的火紅色。

  一只渾身金色鱗片的家伙在雲層間穿梭,他有著威嚴的龍首,卻並非是龍,而是麒麟族的長老金麒麟。本來四足踏著雲層趕路的他忽然停住身形,疑惑的朝著遠方看去。

  他好像聽到了鳳凰的鳴叫聲。

  若只是這樣倒也沒什麼稀奇,但那一聲接著一聲的鳳鳴似乎並非一只鳳凰發出的。

  金麒麟思索了一下,調轉方向往那邊跑去。遠遠的就看見有不少鳥類也在朝著那邊聚集,而遠處的上空更是祥雲環繞,霞光四溢。隱約能聽到鳳鳴鳥叫之聲婉轉悅耳,好似在歌唱一般。

  這讓他越發的疑惑,而當他小心翼翼的湊近,低頭往雲層下一探後,頓時瞪大了眼睛!

  只見一處山谷的上空,幾只鳳凰翩然起舞,盡情舒展自己華美的身姿和尾羽。她們有的似乎受了傷,但隨著舞動,彙聚過來的大量靈氣液化為靈霧,隨著她們的呼吸間鑽進去,讓她們的傷勢肉眼可見的好轉。

  剛剛他還奇怪為何朝著這邊聚集的鳥類,此刻繞著鳳凰們盤旋飛舞,不斷組成各色美麗的圖案。

  最讓金麒麟震驚的是,這其中甚至還有元凰和鴻鵠的身影!

  「嚦!」

  兩只巨大而美麗的鳳凰盤旋纏繞著在鳥群中飛舞,華美的尾羽擺動間,散出萬丈霞光。

  金麒麟的視線繼續往下,金麒麟終於發現了山谷中端坐的青衣女子,她坐在樹上,手裡拿了片葉子輕輕吹奏,雙眼欣賞而興味的看著空中美麗而盛大的奇景。

  而鳳凰和群鳥們都在跟著她的曲調和鳴。全場的節奏仿佛被她一個人所掌控。

  金麒麟能夠注意到,元凰的視線一直都在那青衣女子的身上,她帶著群鳥時而高飛時而下降,時而展翅時而擺尾。每一次都力圖把自己最美的樣子展露在青衣女子面前。而當青衣女子因為某些動作面露贊許和驚嘆之時,元凰的動作就更加來勁了。

  這畫面就仿佛……這場由元凰為中心的盛大歌舞,只是因為了博取青衣女子的贊嘆而起。她是今天唯一的觀眾。

  但這可能嗎?

  什麼樣的情況才能讓鳳凰一族的族長和長老帶領族人以及群鳥來舞上一曲,只為了討一人歡心?!

  就在這時,空中的元凰仿佛不經意的扭頭,正對上從雲上探頭窺視的金麒麟。太乙金仙的威壓頓時壓在了金仙修為的金麒麟身上。

  金麒麟渾身一震,知道自己被發現了,不敢再呆,趕緊轉身離開。

  元凰相當守信,很快就開始著手修復起了山谷,希榕反倒是最不在意的那個。

  「倒也不必修繕得多好,反正這山谷也不過是我的一個落腳地。」

  青衣尊者感慨道。

  「當年下山的時候說著要看看這洪荒大地的風景,卻不想來了這山谷就沒走出去多遠。所以我已經打算離開了。」

  元凰好奇的看過去。

  「那道友可想要往哪去了?」

  希榕隨意道。

  「沒想過,不過是走到哪算哪罷了。」

  走到哪算哪?這當真是逍遙自在。

  元凰心念一動,忍不住道。

  「說起來,我這麼多年來一直忙忙碌碌,還從未停下來欣賞過洪荒風景,道友若是不嫌棄,可否讓我結個伴?」

  一來是羨慕人家的灑脫,忍不住想要親近。

  二來則是因為這恩情欠太多了,雖然人家不在意,但元凰的性格讓她無法心安理得的占人便宜。所以想要另尋機會把這恩情還了。

  希榕愣了一下,不過最近和元凰的友好相處讓她沒有拒絕,只是委婉的表示,她是很歡迎和元凰結伴同游啦,只是她的速度恐怕會有億點點慢。

  元凰聽到這話時當即表示不介意,畢竟欣賞風景自然要慢慢品才能品出其味!

  而等到元凰讓其他鳳凰離開,獨自和希榕准備離開山谷之時,她才終於明白了希榕的意思。這位希榕道友既不騰雲也不駕霧,而是自顧自的用兩條腿往前走。

  元凰驚了。

  「道友,你這是……」

  身為洪荒高質量生靈,誰出行用兩條腿啊?

  這速度簡直比成了精的蝸牛還不如!

  「讓道友見笑了,我暫時只能這般腳踏實地。」

  希榕一邊往山谷外走,一邊含糊的開口。

  她沒有說謊,一是因為這種事說謊太蠢了,一下子就能被戳破,二是因為她其實並非一個喜歡說謊的人,細觀她之前說的話,也不過是缺胳膊少腿罷了,算不得說謊。

  說話間,希榕有些期待和忐忑的看向元凰,一方面,她不敢讓元凰知道自己是戰五渣的事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希望元凰可以看出自己『隱藏的脆弱』,帶她蕪湖起飛。

  暫時只能這般腳踏實地?

  什麼意思?

  元凰疑惑的看向身邊的青衣女子。但她半點沒想過眼前人是個連爬雲都做不到的弱雞,而是暗暗猜測,希榕道友這麼做一定另有原因。所以她盯著希榕忍不住思索起來。

  希榕被她這麼看著,還以為元凰是發現了什麼,心裡鼓噪如雷。

  誰知就在希榕緊張得不行之時,元凰終於恍然大悟的開口。

  「我腦子愚笨,倒是有些參不透希榕道友的意思,希榕道友如此作為,莫非是想要以腳丈量洪荒大地,以此作為修行?」

  希榕頓時一臉懵逼。

  而那邊元凰還很是期待的問她。

  「怎麼?我猜的不對?哎,我知道希榕道友絕不可能無聊到用兩腿走路的,這麼做一定有重要的原因,只是一時實在想不出。道友還是莫要賣關子了,與我說說吧!」

  然而元凰這話對希榕來說,就仿佛一個單手開飛機的有錢人對一個窮人道,『小老弟,我知道你一定不可能無聊到只用雙腳走路的,我相信你這麼做一定是有重要的原因!』

  感覺自己有被莫名嘲諷到的希榕:……不,什麼重要的原因都沒有,單純就是因為我廢柴。

  她沉默了一下。再次含糊道。

  「和道友猜的差不多吧。」

  當希榕離開山谷後,發現山谷外比起百年前看似沒有大變,但仔細看又好似多了不少變化,比如小動物肉眼可見的更多了。

  曾經山谷外雖然郁郁蔥蔥,但大多都是草木,少有小動物。

  但托了百年前這附近的凶獸都被鏟除的福,讓這裡的生靈得以更好的繁衍生息,加上百年前靈氣被彙聚後,山谷的靈氣濃度比別的地方高了不少,所以吸引了不少小動物來安家。

  之前希榕沒注意是因為祖龍和元凰打架,嚇得小動物們躲在家裡瑟瑟發抖,現在風頭一過去,希榕抬眼間就看見了樹上站著一只小雀。

  路過溪流,還能看見幾尾小魚,草叢動了動,一只像是鼠又像是兔子的小東西出現,一雙黑豆豆眼傻愣愣的看著希榕。

  就在這時,一個驚喜的聲音從希榕的身後傳來。

  「尊者?」

  希榕扭頭一看,就見不遠處站著一個熟人,一身紅衣似火,眉宇間頗有英氣,正是當年的赤狐胡思,只是相比於當初幾次遇見的可憐相,此刻的胡思更多了一分堅毅和成熟。

  見到熟人,希榕面色柔和了一些。微微頷首道。

  「胡思。許久未見了。」

  雖然對於她來說只是睡了一覺,但對於胡思來說,是真真切切過了百年。

  「尊者……好久不見。」

  看著那熟悉的青衣尊者,胡思激動的聲音都有些發顫。隨後才又對著元凰行了一禮。

  希榕沒注意到這一點,好奇的看了看周圍。

  「你怎麼在這?」

  「我一直都想再見見尊者,只是鳳凰族族長在此閉關,我無法進山谷,之後那位鴻鵠長老又對我說,尊者回不周山巔了,我就回了狐族,只是時不時來山谷外瞧一瞧,想看看尊者什麼時候能回來。」

  胡思看了一眼邊上的元凰緊張的開口。

  「前幾天有族人看見了山谷再次出現百鳥朝鳳的奇景告知了我,我就猜測會不會是尊者回來了,只是被族中事情絆住了,現在才趕來,還好沒有錯過尊者。」

  一邊站著的元凰挑眉,雖然這小狐狸修為低微,但心思純良,倒還順眼。

  希榕:「我不是說了嗎?有緣自會再見,何必一直傻等?」

  胡思卻孺慕的看著希榕的道。

  「我只是……想快點再見到尊者。」

  胡思雖然是人形,但一瞬間,就仿佛一只等了許久主人終於下班的狗子一般,水潤潤的狐狸眼盡是依賴和欣喜。讓希榕身形一頓,瞬間有些招架不住。

  【可惡,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啦,小狐狸這麼黏人很危險的好嘛!社會險惡,小心被我關在家裡揉禿尾巴毛!】

  盤古不是很懂。

  【既然喜歡這小狐狸,想要把她養在身邊就養好了,何必如此糾結?】

  要知道希榕百年前就和他念叨過小狐狸可愛了。而在洪荒,厲害的大能養一只跟寵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甚至這可算得上是搶手的崗位,盤古相信,希榕只要一開口,那只赤狐肯定會很高興的應下來的。

  誰知希榕卻瞪大眼睛。

  【這當然不行了!她又不是真狐狸……啊,我的意思是她是有靈智,有獨立思想的狐,我怎麼好把她禁錮在我身邊當寵物?】

  想像一下,寵物茶話會的時候,人家炫耀自家的小狗、小貓,而她一拉繩子,後頭跟著一只皮毛火紅的狐狸,接著狐狸媚眼一掃,忽然變成一個被套了項圈繩索的貌美女人……

  達咩!達咩!

  她只是個孩子,只想變成形形色色的人,不想變成色色的人,更不想一邊吃牢飯一邊把縫紉機踩冒煙!

  滿腦子都是社會主義好的希榕被盤古的提議嚇得甚至忘記了這是洪荒,不存在牢房和縫紉機這種東西。

  獨立思想?不可禁錮?

  盤古愣了一下,隨後感慨道。

  【希榕啊,你這顆慈悲心在這洪荒當真是難能可貴。】

  希榕卻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好感慨的,畢竟上輩子的普通人那麼多,不都是這麼過來的嗎?

  「尊者……」

  見青衣尊者看著自己不說話,胡思還以為自己說錯話了。

  真的好可愛。明明是人形,為什麼處處都能顯露毛茸茸的嬌態?

  可惡,這就是狐狸精的魅力嗎?

  希榕克制了又克制。最終還是沒忍住伸出手,在胡思的腦袋上摸了摸。

  「你的幻術修習的怎麼樣了?」

  胡思正激動於尊者親昵的動作,聞言忍不住羞愧的低下頭。

  「小狐天資愚笨,百年過去,現今也不過是玄仙中期。」

  玄仙中期?

  她記得這小狐狸之前還是真仙境界吧?

  這是直接又突破了一個大境界了。

  希榕忍不住道。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你只管腳踏實地的努力,就是好樣的。」

  說話間還趁機再次呼嚕了一把胡思的腦袋。

  尊者還是那麼溫柔!

  胡思紅著眼睛點點頭。

  「是。謹遵尊者教導。」

  隨後她小心翼翼的看了眼一邊的元凰。

  「兩位尊者是要去哪?」

  意識到這話有些不妥,她趕緊改口,一雙濕漉漉的狐狸眼盯著希榕。

  「小狐並非是窺視尊者們的行蹤,只是……只是不知希榕尊者離開後,還……回來嗎?」

  「我和元凰道友只是想要相伴同游這洪荒而已,走到哪算哪。」

  希榕動作一頓,對上胡思的視線後。轉頭看向元凰。

  「聽聞青丘山美水美,風景甚好,不若我們就先去青丘看看可好?」

  元凰挑眉一笑。

  「你倒是心軟。不過我沒意見。」

  胡思在一旁聽得一愣,反應過來後立刻狂喜,當即變回原型,主動開口道。

  「兩位尊者不如坐上小狐背部,由小狐帶著兩位尊者去青丘吧?」

  希榕眼睛一亮,這個可以有啊!

  但還沒等她順水推舟的應下來,邊上的元凰就大手一揮。

  「不必了。希榕道友打算腳踏實地丈量洪荒,以作修行。」

  希榕眼睛微微睜大,心中伸出爾康手,啊這……等一等,你別自作主張啊,她可以!她真的可以!

  但她覺得可以沒用,元凰和胡思顯然都覺得不可以,胡思聽了元凰的話後,當即恍然大悟。沒有再提這話,而是走在前面為兩人引路。

  誰也沒有注意到,某個看似高深莫測的青衣尊者此刻內心哭得好似二百斤的孩子。

  面對這種情況,盤古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只能再次發揮耿直的特制:【哎,節哀。】

  希榕:QAQ

  就這樣,明明嗖一下就能到青丘的路程,硬生生讓希榕等人走了半個多月。這還是因為青丘離得比較近的原因。

  「前面就是青丘了!」

  帶路的胡思看見遠方的大山後,當即高興的稟報。

  而隨著他們的越發靠近,青丘的全貌也漸漸在希榕面前展露無遺。這裡果然是一處青山綠水的好去處。陽面草木郁郁蔥蔥,奇花異草,芝蘭玉樹間彩蝶飛舞,清泉小溪、湖泊池塘之中,魚蝦游弋。

  一眼看去,還有幾只狐狸崽子在草叢中嬉戲打鬧,十分憨態可掬。

  「終於到了。我們這是走了多遠了?」

  站在青丘山下,就連元凰都忍不住感慨一番,畢竟她早就習慣了騰雲駕霧,還是頭一次因為這麼點的距離磨蹭了這麼久,幸好她不是急性子,否則怕是已經急死了。

  就在這時,她的身邊傳來希榕的聲音。

  「三千六百五十裡。我們一共走了三千六百五十裡。」

  算的這麼清楚?

  元凰下意識的扭頭看去,結果卻愣在了原地。只見希榕的袖中正散發出金光,隨後金光竄出,飛到半空中,竟是變作了一把金燦燦的尺子。

  而天上更是不知何時竟是聚集了一朵功德金雲!

  轟!

  功德金雲瞬間落下柱狀的璀璨功德金光,盡數落在了那法寶上,本來不大的直尺如鯨吞般吸納功德金光,越變越大,最後變得幾乎遮天蔽日起來!而另有一道功德則是直接鑽入了希榕的體內!

  天降功德?!

  只在傳承記憶中見識過盤古身化萬物導致天降大功德的元凰一雙妙目瞪大。

  功德這東西她也不是沒有,只是平日裡斬殺凶獸所獲得的功德不過一絲,哪裡比得上這粗壯如柱的功德金光!

  她屏住呼吸,下意識的伸出手掐算。

  天降大功德的動靜不小,洪荒各地注意到這一幕的修士都開始閉目掐算。

  天道感應,給出答案。

  鴻蒙量天尺,後天功德至寶,生來作用便是丈量洪荒天地。

  只是無人知曉,致使寶物蒙塵。

  而今天地間終於有人發現了鴻蒙量天尺真正的用途,並加以實施,所以天道有感,降下功德!

  不只是各地的修士算出這結果後齊齊一震,下意識的想要掐算那好運的法寶持有者是誰,所在何地,卻不想掐算出的只是霧蒙蒙一片,什麼也看不見,若要強行深入掐算,更是直接一口老血噴出來!

  而此刻就在希榕邊上的元凰則是手一顫,腦中一片空白。

  鴻蒙量天尺?!

  後天功德至寶?

  丈量洪荒大地?!

  此刻功德金雲已經完成了任務消散開來,那越發璀璨的鴻蒙量天尺再次縮小,飛回了希榕的衣袖。

  這也讓元凰、胡思還有青丘其余因為動靜趕來的狐狸們全都看向了那位青衣尊者。

  元凰深深的看了希榕一眼道。

  「原來如此,道友此舉不僅是要借此磨礪自身,更是激發法寶真正的威力和用途,如此一箭雙雕,元凰佩服!」

  這還僅僅是開始啊,若是希榕真的靠腳丈量完這洪荒大地,到時候天道又該落下多大的功德?

  但元凰只是佩服,卻並不嫉妒。畢竟能看透鴻蒙量天尺的本質,想出這種法子並且堅定實施的,又該是何等大智慧、大毅力之人?

  反正只是靠腳走了半個月就有些急躁的她是萬萬想不到也做不到的。

  這一次,元凰是真的對眼前人心服口服了。

  盤古都忍不住冒泡:【希榕你……】

  【我不是,我沒有,我什麼都沒干!】

  早就料到他要說什麼的希榕慌忙開口,只覺得整件事下來,她才是最懵逼的那個好不好!

  她也不知道為啥,在元凰問出走了多遠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就自然而然的冒出來了具體的距離。她下意識的就順嘴禿嚕出來了,卻不想,這話一出,好家伙,她的右手處忽然開始發光,並且越來越亮!

  那一刻,希榕還以為自己要變成光之巨人了,腦子裡滿是「你,相信光嗎?」

  誰知道這時,平日裡幾乎沒什麼存在感的那把破尺子飛了出來,瞬間成了全場的焦點,先是狼吞虎咽的吃了一大波金光,成功成長為一把巨大且厚重的……破尺子。

  接著破尺子飛回了衣袖,而所有人都用一種震驚、敬畏的眼神看著她。希榕壓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經歷過很多次這種情況的她心裡咯噔一聲,知道肯定又有什麼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了。

  「兩位尊者,請!」

  月光下,狐狸們擺開長桌,呈上不少的靈果瓊漿。九尾狐熱情而小心的款待希榕和元凰,她自然是很高興救命恩人希榕前來的。但不知為何,她總會想起那天希榕尊者臉上那抹奇異的笑容。

  希榕倒是沒察覺九尾狐情緒的異常,她此刻看似在吃吃喝喝,其實心神全被之前鴻蒙量天尺的異變給吸引過去了。

  幸運的是,她雖然廢柴,但盤古還是很靠譜的。盤古的神識在鴻蒙量天尺內掃了一圈,終於讓希榕知道了現在的情況。

  簡單來說,希榕成功解鎖了這把破尺子的真正用途,這尺子的用途也對洪荒有利,於是天道發來祝賀。

  說實話,希榕對自己得到的一道功德不是很在意,因為這玩意兒進了她體內就如泥牛入海,她找都找不到,更何況用了。

  所以她只是對鴻蒙量天尺本身有些小期待的問。

  【既然這鴻蒙量天尺都得了這麼多功德了,那它對我是否增加了什麼用處呢?】

  比如變大了能載著她飛,比如變鋒利了可以砍瓜切菜,又或者能變長變短,好似猴哥的金箍棒一樣,讓她能看誰不爽就給誰一棒槌!

  大概是聽出了摯友的期待,盤古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誠實的開口。

  【呃……做成癢癢撓後會變的更結實?】

  希榕:……

  她默默的端起酒杯,喝下一大口果酒,都別攔著她,她要一醉解千愁,喝死拉倒!

  卻不想這一幕落在眾人眼中,反而變了味道。

  元凰丹鳳眼微微上挑,看了一眼青丘四周。

  周圍離得近,所以不需要掐算就能直接摸索趕來的家伙們背後一寒。

  鳳凰族的族長元凰怎麼在這?莫非……

  不少抱著看熱鬧或者撿漏的家伙們縮了縮脖子,下意識的以為鬧出剛剛那般動靜的正是元凰,尋常的洪荒修士誰敢和元凰對上?

  別撿漏不成,性命都搭上了。

  隱藏在青丘大陣外的家伙們想清楚後,當即靜悄悄的對元凰行了一禮,然後快速轉身溜了溜了。

  元凰沒有在意那些雜魚,只是饒有興趣的看向對面坐著的希榕,對方正在垂眸喝酒,似乎完全沒注意到剛才暗中的窺視。

  但元凰知道,對方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那些雜魚怎麼可能瞞得過希榕的眼睛,不過是不想計較罷了。

  元凰抿了一口酒,心中感慨。

  這就是傳說中的喜怒不形於色嗎?

  得了這麼大的功德,這麼大的便宜,別說一般人,就是她都要得意幾分。免不了誇耀幾句。但希榕卻一直安靜的坐在席上,怡然自得,自酌自飲。好似剛剛那引起全洪荒關注的一幕,只是尋常一般,半點不值得她提及。這份心性在洪荒也是難得的。

  別的不說,起碼前不久還和她打鬥一番的那只臭泥鰍是絕對做不到這種程度的。

  要是那家伙得了這樣的好處,怕是恨不得把那鴻蒙量天尺給貼腦門上,然後大宴三天,狂笑聲能從東海傳到她的不死火山!

  元凰拉踩了一番遠在東海的祖龍,心裡越發舒暢,高傲的臉上也多了一些笑模樣,讓陪酒的小狐狸們也敢湊過去多說笑幾聲了。

  與此同時,麒麟洞和龍族龍宮內正是熱鬧的時候。而他們討論的話題皆是不久前的天降功德。

  要知道功德可是好東西,不僅能幫助自己凝神靜氣,對修行有益,避免很多陰毒污穢的東西,更是能提升自己和族內的氣運。

  而氣運是什麼?它能讓族內發展力壓其他族群,龐大的氣運能幫助他們成為洪荒第一族的野望,而獲得洪荒第一族的頭銜後,氣運必定暴漲,從而反哺族人,讓其修行順遂,機緣多多!

  最重要的是,後天功德至寶還有鎮壓氣運的作用,若是把族群的氣運比作一個池塘,那麼這個池塘有開口和進口,因為族人的動向無時無刻或是增加或是流失。

  而有了那鴻蒙量天尺鎮壓氣運,只要不做什麼人神共憤,天地共誅之的事,那麼這氣運就被死死的圈住了,不會再流失了!

  所以當遠遠看著那柱狀的功德金光轟然落下的時候,始麒麟和祖龍的第一念頭就是去搶。畢竟在他們的觀念裡,洪荒內拳頭最大,好寶貝只配強者享用。

  但當他們發現自己掐算不了的鴻蒙量天尺持有者的時候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畢竟到了他們這種修為,就算掐算之法不精通,但也少有掐算不出來的情況。上一次出現這種情況還是因為那個希榕。

  始麒麟和祖龍猜到了什麼,頓時暗道不好,立刻招來族人前去打聽查探,發現那功德金光落下的地方,果然離那個山谷沒有多遠!

  龍宮內,想起前不久的屈辱,祖龍恨恨的一掌把水晶桌打成粉末。

  「又是她!」


第25章

  話說那天金麒麟無意中窺探到百鳥朝鳳後,當即朝著麒麟族地跑去,想要把這件事告訴族內,但因為路上遇到了一些事耽擱,所以過了將近一個月才終於回到族地。結果一到族地門口還沒進去,就差點被遠處那過於豪放的柱狀功德金光閃瞎眼睛。

  帶到功德金光消失,他才想起正事,匆匆忙忙的進了麒麟洞,而因為剛才那鴻蒙量天尺和功德金光一事,其余的麒麟長老也往麒麟洞趕來。以至於麒麟洞時隔百年,再次擠了個滿滿當當。

  金麒麟趁著還沒開始討論,趕緊先把自己之前路過山谷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這倒是把其余麒麟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一點。

  當聽到金麒麟提及青衣女子,始麒麟腦中頓時閃過不周山巔上那位希榕道友的畫面。趕緊詢問起金麒麟有關那青衣女子的細節。

  而金麒麟聽著始麒麟這麼一描述一對比,頓時恍然大悟。

  「沒錯,和族長說的對得上!」

  因為他之前只是聽族長談論,沒親眼見過,所以之前看見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出這一點來。

  在一旁的木麒麟聞言當即伸手掐算起來。但沒過一會兒面色蒼白的松開手。

  「霧蒙蒙的一片,什麼也看不出來。」

  這神秘莫測的特點也對上了!

  始麒麟所有所思的對著金麒麟道。「如此說來,你遇到的恐怕就是那位希榕道友了。」

  木麒麟遲疑:「離族長上次見那位……已經過了百年了吧?」

  始麒麟皺眉。「當初本想著要去交好一番,但不周山巔不是那麼好去的,我當時和祖龍、元凰爭搶第一之時也傷了些元氣,之後族中事務繁忙,這一時沒顧上,卻不想那位希榕道友竟然自己下山了。」

  「關鍵在於她到底什麼時候下山的?」

  金麒麟很是煩躁的嘖了一聲。

  「之前她在山上我們半點沒有察覺就算了,畢竟說起來她誕生或許比咱們都早,不知道她早就在不周山巔也就算了,現在不周山腳處處都是我族的護法大陣,結果愣是連她什麼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那可是咱們剛弄好的護法大陣,我還拍胸脯說一定好用,大羅金仙進來都能困住片刻,結果這……別說困住了,連人家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火麒麟也是暴躁的性子,聞言也是呼吸間迸濺出個火星子。羞惱道。

  「我真是一張老臉全賣光了!還搞什麼護法大陣,下次還是直接把我拴門口吧!」

  其他麒麟長老趕緊安慰。

  「不至於,不至於。」

  好不容易勸下了心裡不痛快的火麒麟。隨後水麒麟提出問題。

  「護法大陣這事咱們之後再議,我倒是很想知道,那希榕為何突然下山,那元凰又是怎麼和她摻和在一起的?」

  但這兩個問題似乎同樣無解。知道水麒麟忽然開口。

  「等等,金麒麟你再和我說說,你是從哪看見的那位希榕道友?」

  金麒麟很是疑惑的重復了一遍。

  「那山谷是在正南方對吧?」

  水麒麟又問了一句,得了金麒麟懵逼而肯定的答復後,他看向眾麒麟道。

  「你們還記得我們剛剛看見的那功德金光是落在哪個方向了嗎?」

  其他麒麟也不是蠢的,很快反應過來。

  雖然掐算不出那鴻蒙量天尺持有者的方位,但依照肉眼所見,應該就是正南方了!

  始麒麟反應過來,當即招來族人去探查打聽,一個月後,始麒麟得到了確切的答復,事情發生在一處叫青丘的狐族族地附近,當時鳳凰族族長元凰正和一青衣女子同行。

  雖然那派出來的麒麟問詢的修士都在猜測,那功德金光疑似是元凰弄出來的。但當聽到這些線索後,始麒麟的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是她,鴻蒙量天尺的主人必定是那希榕!」

  其余麒麟長老皺起眉頭。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畢竟他們中雖然沒有幾個親眼見過那個希榕,但這段日子卻屢次聽到她的傳說。加上還有族長始麒麟的認證,由不得他們不警惕敬畏起來。

  而若是想要從這樣一個人手中奪取鴻蒙量天尺,不僅很難,還很不劃算。

  不用商量,只需幾個眼神,眾麒麟們就知道之前奪寶的想法怕是不成了。

  於是眾麒麟默契的轉移了話題。

  火麒麟很疑惑,元凰是個高傲孤潔的性子,討厭程度雖然不及喜歡斜眼看人的祖龍,但也相差不多,總之都不是什麼好相處的。

  這樣的一只鳥為何會和希榕混在一起,不僅在山谷中在希榕的樂曲下隨聲起舞。之後更是結伴而行?這怎麼看都很奇怪啊!

  金麒麟低頭回憶起元凰在帶著群鳥飛舞之時,對於希榕那過於熱情的態度。忍不住開口。

  「那個希榕修為高深莫測,跟腳和行事亦是神神秘秘的,現在更是手持鴻蒙量天尺,引動了那麼大一股天降功德,只要長眼睛的都知道她絕不是一般人,既然我們都知道要交好她,那麼元凰應該不會不知道吧?那她現在的如此做派,你們說會不會是……」

  始麒麟面露沉思。

  「你是說,那元凰是在有意討好希榕?」

  水麒麟遲疑著開口

  「可是那元凰好歹也是一族之長,結伴同行就算了,這跑去給人跳舞唱歌逗悶子……也太放得下身段了吧?」

  他這話說得還算好聽,說難聽點可就是自甘墮落了。

  金麒麟卻表示。他們三族中,唯有鳳凰族誕生於不死火山之中,地盤貧瘠的很,所以鳳凰族除開元凰,整體實力是弱於麒麟族和龍族的。說不准元凰是發現了希榕的一些不凡之處,所以為了族群,於是豁出去了抱大腿呢?

  這樣說起來,也挺符合元凰那看似高傲,但實則族群為先的性格的。

  別的不說,就拿最近這事來看,萬一元凰說動了希榕把鴻蒙量天尺借給她鎮壓氣運,那麼鳳凰一族怕是真的會一躍而上,強過他們麒麟族和龍族一線。

  而且誰也說不准,希榕身上的價值只有鴻蒙量天尺一項。

  眾麒麟聽到這話,頓時面露思索,覺得這話似乎有些道理啊。好東西誰不想要?硬的不行就來軟的。

  只是麒麟們自覺身為洪荒三族之一,還是有些傲氣的,雖然有些心動,但卻還是無法理解元凰的做法。代入一下自己,他們可實在丟不起這張臉

  火麒麟對此不屑的冷哼。

  「原來如此,只是以鳥色侍人,能得幾時好?」

  土麒麟嘆息道:「堂堂一族之長竟然如此放低身段,這……嘖嘖。」

  始麒麟也信了幾分,故作遺憾的搖頭晃腦的開口。

  「洪荒之間,我一直覺得唯有龍族和鳳凰一族可與我族一較高下,我也一直頗為敬佩元凰,卻不想她竟然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做出如此行徑,這種事……哎,反正我是萬萬做不出的。」

  成功貶低了元凰,順便抬高了自己的始麒麟心裡暗想。

  抱大腿是不可能抱大腿的了,給再多好處都不換,他麒麟族永不為奴!

  然而這話才剛剛說完,一聲嘹亮的鳳鳴傳遍洪荒大地。

  「吾乃元凰,今在此立誓……」

  分明是從極遠的地方傳來的,這道聲音卻清晰的傳到了洪荒每個生靈的耳朵裡,一朵功德金雲隨著聲音彙聚,待到聲音落下,柱狀的功德金光轟然落下!

  熱鬧的宴會一直進行到了第二天清晨才算結束,清淡的果酒並不會醉人,其實就跟果汁差不多,不過希榕在自認為借酒消愁、發泄一通後,心情依然好了不少。

  之後九尾狐和胡思帶著她和元凰好好逛了逛青丘。就讓她的心情更好了。

  在元凰看來,青丘風景雖然秀麗,但其實並不值得她特地來看一看,畢竟洪荒大地靈氣充沛,多有奇景,相比於鳳凰一族盤踞的不死火山,那烈火與硫磺的氣息碰撞,黑紅的岩漿滾滾,巨大的梧桐古樹參天,赤紅的炎靈花漫山遍野的磅礡景色,這青丘到底是小家子氣了些。

  所以元凰無法理解希榕為何看得津津有味,似乎一花一草都別有趣味一般,最後她只能把這歸結到,或許是兩人的境界不同吧?

  但實際上,希榕會這樣純粹就是沒見識過這般美景而已,特別是有了混沌和盤古撐天地之時的荒蕪場景作對比,青丘這奇花異草搖曳,狐狸崽子嬉鬧的美景更是讓希榕不由發自內心的露出一絲笑意。

  走著走著,她們漫步在了一處林間,希榕忽然看見了遠處的林子裡,影影綽綽的有些土包。有只狐狸叼來鮮花灑在一個墳包上,然後卷曲著身子臥在了邊上。毛茸茸的臉上透著哀傷的神情。

  她立刻猜到了什麼。轉頭道。

  「那是你們青丘的墳地?」

  胡思點點頭,神色也出現了一些哀傷。

  「凡是我狐族族人,死後皆是葬於此處,免得他們被那些凶獸啃食。」

  這時,遠處又有一群狐狸快速跑過,身上都有些傷痕,其中一只傷的最重,背部好幾道血痕。

  希榕往那看了一眼。

  「那是……」

  九尾狐解釋道。

  「百年前多虧了兩位尊者,才讓我們這得以平靜下來,只是之後依然偶有游蕩到我們這裡的凶獸,所以我們和附近幾個小族群聯合在一起,定時在周圍巡邏,誅殺那些凶獸。他們應該是才完成任務回來。」

  希榕微微蹙眉。「又是凶獸啊。」

  邊上時刻注意她動向的元凰、九尾狐以及胡思立刻豎起耳朵,但卻見青衣尊者只是蹙眉說了這麼一句,之後就再無表示。仿佛只是隨口一說。

  青丘不算大,當把青丘逛了一遍後,希榕和元凰就准備離開了。

  胡思自然不舍,一雙狐狸眼可憐兮兮的盯著青衣尊者,希望她能讓自己隨侍左右。

  只是這洪荒危險重重,希榕可不敢保證把她帶出門後,還能全須全尾的帶回來,只能再次使用摸頭殺大法。

  「你還太小,好好努力吧,你的族人比我更需要你。」

  胡思動作一頓,她看了看身後的族人,以及那青山綠水的青丘,最終還是藏起了眼中的不舍,低聲道。

  「謹遵……尊者教誨。」

  待到離開了青丘,希榕繼續踏上了旅程。對著元凰提議道。

  「之前那九尾狐說,這附近有一百靈鳥族,歌喉優美悅耳,我們不如去看看?」

  元凰自無不可。

  去百靈鳥族地的路上,好山好水好景,只要願意欣賞,處處都能發現大自然的魅力。

  元凰慢慢的倒也品出了一分趣味。不過相比較希榕的悠閑,她則是時不時看著天上飛過的鳥類目露沉思。

  經過這些天,希榕和元凰也算是朋友了,隨口問道。

  「道友是有什麼煩心事?」

  元凰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

  「其實自從第一次百鳥朝鳳之時,我就隱有所感,這背後對我有莫大的好處,只是一直都參悟不透。而之後,我因道友的那番話頓悟,試圖以此衝擊大羅金仙境,卻屢次不成,我心知是火候不到。唯有參悟了那百鳥朝鳳隱藏的秘密,才能得償所願。只是……」

  一向高傲的元凰露出苦笑。

  「道友想必也看出來了,我別說參悟了,連入門都不得其法。」

  希榕注意到元凰說這話的時候,一雙丹鳳眼一直在看著自己,仿佛她能再說出什麼名言警句一般,頓時眼角微抽起來。

  別這麼看她,她只是個水貨,她什麼都不知道!

  希榕可想不出來百鳥朝鳳能有什麼秘密?

  打開新世界大門的鑰匙?隱藏著神秘力量的寶藏?還是說解開秘密就能得到嗩吶版《百鳥朝鳳》曲譜。到時候嗩吶一響,敵人集體升天?

  不過她也只是腦子裡想一想,這種亂七八糟的猜測自然是無法對元凰說的。她岔開話題道。

  「悟道本就不是一時之功,道友不必著急,慢慢來,機緣到了,說不定下一刻就能悟出來了。」

  當然,若是機緣未到,那麼一直悟不出來也沒辦法。

  元凰也知道自己有些急躁了。眉頭微蹙道。

  「我也不想這麼急的,還不是那祖龍和始麒麟。逮著機會就來挑釁我們鳳凰一族,那些小泥鰍和祖龍一個樣,不老實在東海裡待著,整天在洪荒耀武揚威、橫行霸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螃蟹變得!」

  元凰有些話和族人說不了,平日都是憋在心裡,此刻多了希榕這麼一個朋友,忍不住對著希榕八卦起了自己的兩個死對頭,言語間都是嫌棄。

  「再有那始麒麟,看著面相老實,實則內心奸詐,野心勃勃,不就是誕生於不周山腳嗎?竟然還敢攀扯上盤古大神,說什麼他們受盤古大神的愛護庇佑?洪荒當以他們為尊?我呸!只是住在山腳下就敢這麼扯大旗,那希榕道友自從不周山一出現,就住在了不周山巔,盤古大神豈不是愛死你了?」

  本來還好奇的想聽祖龍和始麒麟八卦的希榕差點被口水嗆死。

  「咳咳咳!」

  她趕緊擺手,表示道友,這話可不敢瞎說。

  元凰卻不以為然:「這短時間相處下來,我觀道友也不是古板之人,反正盤古大神已經身死道消,我這話也不算大不敬,有什麼不敢的?」

  替元凰尷尬到腳趾扣地的希榕:但關鍵是,你口中身死道消的盤古大神正好在圍觀啊!

  然而盤古一點也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反而相當認可的幫著元凰反駁希榕。

  【她這話不算瞎說,你是我唯一的摯友,我對你的愛護自然比他人多得多。】

  尼瑪,差點忘了這家伙是個鐵憨憨。

  希榕:【……這種時候,你就別說話了行嗎?】

  這種時候為什麼不能說話?

  盤古沉思了一下,恍然大悟。

  【你這是害羞了?】

  希榕:……當年在看神話故事的時候,為什麼沒有人告訴她,盤古大神竟然是個碎嘴話癆、毫無情商的鐵憨憨?

  她心累的看向元凰。試圖轉移話題。

  「總之盤古他……也沒什麼好談的,你還是和我多說說龍族和麒麟族吧。」

  然而元凰卻好似愣住了一樣,直勾勾的看著她。

  希榕遲疑:「元凰道友?」

  「啊?哦哦。」

  元凰很快回過神來,因為希榕的話,再次對著希榕臭罵起自己的兩個死對頭做出的惡心事。小到祖龍瞪她,罵她死野雞,大到始麒麟蔫壞的坑她和祖龍對上,自己坐收漁翁之利。

  只是說話間,元凰時不時余光瞄向身邊的青衣尊者。腦海裡怎麼也無法把剛剛的畫面抹去。

  元凰認識這位希榕道友這麼久,只覺得這人一向是面色淡然,面對任何事都是胸有成竹、喜怒不形於色,很是高深莫測的樣子。

  所以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不過是隨口胡言了一句『盤古大神豈不是愛死你了!』,竟然會引得希榕那麼大的反應。

  那咳嗽和慌亂的模樣實在不像是尋常人因為尊敬盤古大神,遇到這種情況的不悅制止,倒像是……被戳中了什麼,所以才手足無措的否認。

  而那時的元凰還沒察覺到這一點,她真正發現不對勁的地方是在她說出盤古大神身死道消後,她眼睜睜看著對方沉默下來,神色變得十分復雜,透著一絲心神俱疲的味道。

  邊上的青衣女子仿佛不願意回憶起某些傷心事,沉默了一下後,用很生硬的方式轉移話題。那言語間的停頓中似乎藏了許許多多元凰不知道的往事。

  元凰的記憶裡很好,幾乎是一瞬間,她就回憶起了最初在不周山巔初見希榕之時的場景。

  那時,祖龍詢問希榕是何時到此的,而希榕是怎麼回答的呢?

  她說:「至於我何時到此,自他……自從不周山出現之時,我就一直待在這了。」

  當時希榕未說完的那個他……是誰?

  會不會就是盤古大神?

  可這若是真的,那麼希榕到底多少歲了?

  她難不成並非是洪荒誕生後的生靈,而是和盤古大神同一時代的老前輩嗎?!

  元凰屏住呼吸,只覺得自己仿佛發現了一個驚天大秘密。

  一邊的希榕聽元凰說著八卦正聽得開心,忽然覺得鼻尖癢癢的,想打噴嚏卻又打不出來,頓時疑惑的摸了摸鼻尖。

  奇怪,她一棵樹應該沒有受涼感冒的可能吧?

  難道是有人在罵她?

  就在希榕開始沉思自己怎麼回事的時候,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尖叫。隨後還有吼叫聲和火光傳來,頓時引起了希榕和元凰的注意力。

  元凰輕咦一聲。

  「咦?聽著像是禍鬥的聲音。」

  她知道希榕要以腳丈量大地,當即道。

  「道友不能壞了修行,且慢慢走,我先去前面看看。」

  希榕點點頭,等到元凰離開,她繼續往前走,只覺得前方火光衝天,濃煙滾滾。慌亂的尖叫聲和慘叫聲不絕於耳。

  等到她到地方的時候,那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

  這火卻是是禍鬥所做。而受害的正是她和元凰本來想去的百靈鳥族地。一群禍鬥不知怎麼繞到了百靈鳥族地後方。

  因為百靈鳥族住在高大的樹上,喜歡以茅草樹木搭建大型鳥窩、房子。所以禍鬥這邊一放火,百靈鳥族地就芭比Q了。

  不少待在巢中的雛鳥第一個被燒死。而試圖搶救以及和禍鬥搏鬥的百靈鳥也被燒死了不少,畢竟這個小族群比狐族還不如,不僅族人數量少,大部分修為更是低微,有的連化形都還沒完全,人身鳥翼。哪裡是一群凶殘的禍鬥的對手。

  希榕走進來的時候,只見滿地狼藉,燒成焦炭的樹木倒在地上砸成幾截,鳥窩也一並摔在地上,隱約露出裡面焦黑的雛鳥屍體。數只重傷的百靈鳥正或是以人形,或是以原形趴在這些屍體邊哀哀哭泣。而還能動的百靈鳥則是一邊哀鳴,一邊開始救治受傷的族人。整個畫面實在是人間慘劇

  恍惚間,讓希榕回想起了百年前,狐族和朱厭族拖家帶口逃難的那個夜晚。對凶獸的厭惡又多了幾分。

  元凰顯然也對這些無腦殺戮的凶獸沒有好感,看著這麼多雛鳥死亡,她也不由痛惜起來。

  「這些該死的家伙,怎麼總是殺不盡,這邊殺完那邊又冒出來。」

  哪怕是鳳凰一族的族地也總是有這種情況,實在讓元凰頭疼。

  希榕厭惡的看了眼地上的禍鬥屍體。

  「不會殺不完的。這些家伙注定會從洪荒消失,或早或晚罷了。」

  元凰心裡一動。

  「哦?怎麼說?」

  希榕抬頭看了看天。

  「這些家伙畢竟是混沌魔神的怨氣所化,並非洪荒生靈不說還意圖禍害洪荒大地,只這一點,天道就不可能放過它們。」

  其實以她同樣非洪荒生靈的身份,說這話似乎有些奇怪。她也不是沒想過天道會注意到自己這個特殊存在的問題。

  最初她覺得有兩種可能,一是她廢柴成這樣有天道限制的結果,不過往好處想,願意限制她,應該是暫時不想弄死她,給她一條生路,

  二是,天道壓根沒有發覺自己這個特殊存在。畢竟天道似乎就沒發現盤古還活著。

  最後這兩種猜測都被之前的天降功德給打破了,天道對她降下功德金光,這說明什麼,說明天道是知道她的。而且也沒有刻意放生她的打算,還給了她那麼一大坨……雖然對她沒卵用,但真的很珍貴的功德金光。

  所以希榕不由開始猜測,難道還有第三種可能,天道知道她的存在,但只把她當做普通的洪荒生靈,並沒有發現她的特殊之處?

  想到這,希榕心裡輕松了不少,這可以算是她最近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另一邊的元凰可不知道希榕心中的千回百轉,她在聽到希榕的話的時候,腦海中立刻閃過一個念頭。

  什麼?凶獸竟然是混沌魔神的怨氣所化?怪不得這群家伙無腦衝還這麼難對付!

  不過問題來了……希榕為何會知道這種辛秘?

  她元凰的傳承記憶裡只有盤古大神斬殺三千混沌魔神後開天地這個模糊的概念,可沒聽說過凶獸竟然是混沌魔神的怨氣所化這種事!

  元凰對希榕的過往是越來越好奇了,但她卻知道這不是好打聽的,更何況希榕在說出最後一句話的時候,元凰的心頭猛地一跳。

  「道友是說,凶獸是被天道所厭棄的?」

  還沒意識到自己的話信息量過大的希榕點點頭,理所當然道。

  「對啊,要不然斬殺凶獸為何能得功德?」

  砍死其他洪荒生靈得因果殺孽,砍死凶獸,天道反而發『獎金』,這不明擺著的事嘛!

  這就是關鍵點!

  但領悟到這一點的元凰反而更不好受了,因為她依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做,這只差臨門一腳的情況讓她心裡好似貓爪一樣難受。

  就在這時。一只小臂長的百靈鳥撲棱著翅膀飛下來,化作了一個身穿鵝黃羽衣的妙齡女子。這正是百靈鳥一族的族長。她明顯受了不少的傷,背部和腰腹都還有為干涸的血跡。

  但她依然咬著牙忍痛走到反元凰面前,恭敬的跪地開口道。

  「百靈鳥族族長,雲玲叩謝元凰尊者救命大恩。大恩大德無以為報。百靈鳥族願從此追隨鳳凰一族,聽候鳳凰一族的差遣。絕不敢有怨言。」

  說完,雲玲深深拜下去,局促的不敢去看元凰的表情,她這說是報恩,但若是抱上鳳凰一族的大腿,反倒是她占便宜了。

  可除此之外,百靈鳥一族也實在沒有別的能報答的東西了,而且……雲玲想著剛剛差點滅族的災禍,眼中閃過痛苦。

  雲玲已經做好了元凰會不屑,會厭惡的打算,但卻聽前方傳來一句。

  「你想……追隨我?百靈鳥一族想要追隨鳳凰一族?」

  雲玲疑惑的抬頭。隨後趕緊低下頭。把剛剛的話再重復了一遍。

  誰知緊接著就聽見元凰大笑出聲。

  「哈哈哈,好!好!好!」

  一瞬間終於感悟自己應該如何做的元凰興致高昂。

  就在希榕納悶元凰干嘛笑得那麼開心的時候,就見元凰對著她一拱手,丹鳳眼滿是欣喜和佩服道。

  「道友帶我來這百靈鳥族地竟是有這般原因,怪不得道友剛剛讓我不要心急,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哈哈,元凰暫且先謝過道友指點!此恩日後必報!」

  話音剛落,她就仿佛高興的心情抑制不住一般,嗖的一下躥上了天。

  啥玩意兒就謝她啊?

  希榕和抬眼的雲玲二臉懵逼。

  難道元凰這鳥高馬大的,其實還有一顆喜歡嬌小鳥類的少女心?以至於開心得成了一只竄天猴?

  「唳!」

  就在兩人不明所以的時候,天上忽然傳來一聲嘹亮的鳳鳴。希榕抬頭看去,就見元凰不知何時露出了原形,巨大的鳳凰展開華美的羽翼。在空中飛舞著開口。

  「吾乃元凰,今在此立誓,此間凡飛禽當為吾麾下、受吾統領、以吾為尊!而吾必將帶領眾飛禽一齊滅殺凶獸,使洪荒大地再無紛爭雜亂!天道鑒之!」

  剎那間,祥雲升騰,功德金雲彙聚,柱狀的功德金光落下,籠罩住那七彩鳳凰!另有一小股則是擦著七彩鳳凰落下,落入了下方青衣女子的體內。

  之後更有巨大的靈氣漩渦以元凰為中心出現,靈氣液化為乳白色的靈霧飄蕩在空中。

  洪荒飛禽皆有所感應,不由自主的飛上空中,離得近的如百靈鳥一族得了不少好處,受傷的百靈鳥很快在靈霧的滋養下恢復,隨著其余離得近趕來的鳥類繞著元凰盤旋飛舞,百鳥齊鳴。

  而離得遠的則是對著那巨大的七彩鳳凰遙遙叩拜。

  但元凰卻全都感覺不到,最中心的她此刻閉著眼睛,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

  祖龍和始麒麟雖然只是飛在各自族地的上空遠遠看著,但卻立刻敏銳齊齊失聲道。

  「不好,元凰竟是要突破大羅金仙了!」

  一瞬間,祖龍和始麒麟的面色都不好看起來,畢竟目前三族鼎立的局勢是因為三方實力比較平衡,若是元凰成了大羅金仙,那他們還玩個屁啊?

  不對,為何元凰只說了飛禽?洪荒萬族可不只有飛禽啊。

  始麒麟心念一動,立於高空的他當即仰頭,猛地發出嘹亮的吼聲。

  「吾乃始麒麟,今在此立誓,此間凡走獸當為吾麾下、受吾統領、以吾為尊!而吾必將帶領眾走獸一齊滅殺凶獸,使洪荒大地再無紛爭雜亂!天道鑒之!」

  天道有感,果然再次降下大功德,不過始麒麟還來不及欣喜就面色一沉。

  第一總是特別的,元凰第一個立誓,於是功德最多,而始麒麟因為失了先機,這落下的功德難免就差了一籌。

  不愧是始麒麟,就是奸詐!

  本來焦躁的祖龍一愣,隨後急急忙忙的也張口發出嘹亮的龍吟,緊跟著立誓。

  「吾乃祖龍,今在此立誓,此間凡水族、鱗甲當為吾麾下、受吾統領、以吾為尊!而吾必將帶領眾水族、鱗甲一族一齊滅殺凶獸,使洪荒大地再無紛爭雜亂!天道鑒之!」

  祖龍這話一出,比始麒麟稍差一些的功德也落了下來,一時間洪荒大地,本來罕見的功德金光好似不要錢一般灑下來,到處是祥雲密布,霞光四溢,既有百鳥齊鳴,又有走獸仰天狂吼。更有水族大聲恭賀。那叫一個熱鬧非凡。

  只是作為主人公的三個心情卻很不美妙,祖龍是因為此次收獲墊底,心裡正在暗罵元凰和始麒麟奸詐。

  始麒麟暗罵祖龍卑鄙,水族就水族,還非要搞個什麼鱗甲一族,這不是挖他的牆角嗎?

  而元凰更是心中怒罵祖龍和始麒麟卑鄙無恥,雖說從她心有所感說出飛禽二字的時候就知道,這塊大蛋糕絕不是她一個人吃得下的。但是你們兩個難道沒有自己的思想嗎?把她的詞改幾個字就用上這就有點不要臉了吧?!

  元凰:學人精,我呸!

  洪荒難得出現這樣的一場盛世,可以說是全洪荒的視線都集中在那上空的元凰、始麒麟、祖龍身上了。

  但也有那麼一些人,第一時間想到了一抹青衣。

  青丘中,胡思和其余狐族在九尾狐的帶領下皆對著遠方拱手遙拜。其余狐族都是一臉懵逼,不是很清楚為何他們狐族就忽然成了麒麟族的眷屬,不過這似乎也不是壞事,畢竟抱上了麒麟族大腿,最重要的是既然三族族長立誓牽頭,那麼消滅凶獸豈不是指日可待?

  他們狐族飽受凶獸之苦,真是做夢都想那些凶獸趕緊死!

  這其中,唯有胡思和母親九尾狐下意識的對視一眼,只一眼,她們就知道對方肯定是想起了那天希榕尊者對凶獸的厭惡了。

  希榕尊者和元凰尊者是結伴而行的,剛剛的立誓由元凰尊者第一個發出,之後落下的功德金光似乎還分出了一小股朝著地面落下,那這是不是說明……元凰尊者突然立誓其實和希榕尊者有關?

  自覺想通這一切,胡思對希榕尊者的敬佩自然更深了一分,卻沒有注意到母親九尾狐移開目光後,神情流露出一絲復雜之態。

  九尾狐遠遠的看著天上齊齊衝擊大羅金仙的七彩鳳凰、始麒麟以及祖龍。腦海中再次閃過那天青衣尊者盯著元凰遠去的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就是希榕尊者的威能嗎?

  舉手投足間就可以造成洪荒這麼大的震動。輕而易舉的就能結合洪荒萬族的力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消滅讓其討厭的凶獸。

  而另一邊,始麒麟立在高空,低頭看向七彩鳳凰的身下,洪荒幅員遼闊,就算以他的目力,這麼遠的距離也無法看透那邊的情況,但他卻知道,那個叫希榕的青衣女子肯定就在那裡。

  他和元凰、祖龍明爭暗鬥這麼多年,比誰都熟悉他們,所以他很清楚,若是元凰有機會突破大羅金仙,那她早就突破了,絕不會等到這個時候。

  更何況,剛剛那一大朵功德金雲他看得分明,竟是有一股落到了元凰的下方去。

  這讓始麒麟不得不猜測,元凰會突然有如此機緣,絕對和那個希榕脫不了干系!

  若當真如此,只能說,元凰果然還是那個元凰,當真是好算計啊。

  不要臉面算什麼?

  自甘墮落算什麼?

  以鳥色侍人又算什麼?

  元凰得了這麼大的便宜,直接原地突破,而且因為她占了先機,此刻直入了大羅金仙中期。竟是比他和祖龍都高了一個小境界,正所謂一步先步步先。若是真讓元凰得逞,引領鳳凰一族成了洪荒第一族。那時候,還有誰敢說她閑話?敢對她有半點不敬?

  看來……他們麒麟族對待那位希榕道友的態度又要變一變了。

  始麒麟按下雲頭,終於突破大羅金仙的他不僅沒有一絲高興,反而面沉如水,吩咐麒麟長老們立刻隨他去麒麟洞議事。

悠于 2023-11-15 11:36

第26章

  和上次一樣,那一股的功德金光鑽進希榕體內,頓時石沉大海,沒了動靜。活像是希榕社畜時期的薪水,每個月只能在發薪日看見一筆工資卡入賬的提示短信,等到之後再看時,錢就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

  盤古倒是有心想要幫希榕查探一下,可惜他自己都還因為不知名的原因被困在希榕的體內呢,所以他的神識根本無法穿透希榕的本體以及元神分毫。

  好在希榕已經習慣了自己身上這些莫名其妙的廢柴特性,所以她很快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天上的異像上。

  多虧了百靈鳥一族的族地在山頂,所以她的視野還算開闊,一抬眼就能看見廣闊的天空,華美的鳳凰展翅翱翔、霸氣的祖龍騰飛長吟、威嚴的始麒麟腳踏祥雲。

  這一切都仿佛特效大片一般恢弘龐大,帶著獨有的視覺衝擊效果。讓希榕這個普通樹暗自感慨。這就是洪荒啊,她和他們這些厲害的大能,就好似兩個世界的人一般。

  不過這樣也好,洪荒危險重重,她若是能一直這麼安全的縮在角落看遍世間美景,也算是一種幸運了。

  當然,這話希榕卻是不會對盤古說的,大概是因為她穿越和自帶游戲系統的特殊性吧,搞得這家伙明明成天和她綁定在一塊,卻還是和其他人一樣對她有些奇奇怪怪的腦補。洪荒和後世現代人的壁壘都這麼厚的嗎?

  好在希榕想了想,畢竟三年一代溝,他們之間的代溝都得從開天辟地算起了,差異大一點完全可以理解。

  天地異像很快消散,天上的三個主角各自落下,而各色鳥類、走獸和水族、鱗甲也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本來自由散漫的洪荒萬族頭頂現在忽然空降了三個領導,顯然其他族群內部之後是有的聊了。

  而元凰落地後自動變回人形。她雲鬢上珠翠寶簪斜插,身上一襲華美的彩衣,那顏色看似紛雜卻又十分和諧,她相貌雖然絕美,只是此刻看她的人第一眼只會記住她那一身冷冽霸道的氣勢,以及那雙暗藏高傲的丹鳳眼。

  希榕倒是沒感覺到她有什麼變化,但看邊上跪伏在地,幾乎被元凰身上那大羅金仙的威壓壓趴下來的百靈鳥族人,她還是察覺到了什麼。露出一抹笑容開口道。

  「看來道友此次收獲頗多啊?」

  面對希榕,元凰下意識的收斂了氣勢,面色柔和下來,十分欣喜的開口。

  「正是,我搶占了先機,現在已經是大羅金仙中期,比那始麒麟和祖龍高了一個小境界,哈哈,現在他們怕是覺都睡不安穩了!」

  深知元凰之前有多苦惱的希榕笑意更深。

  「那可真是恭喜了。」

  、

  「道友說的這是什麼話?真是羞煞我了。」

  元凰此刻的語氣滿滿的親昵。

  「該是我謝謝道友才是。」

  希榕笑容一僵。

  又來了!

  她明明什麼都沒干,但對方卻追著她說謝謝的奇怪場景!

  青衣尊者努力繃住笑容,試圖掙扎一下。

  「我?我可什麼都沒干啊。」

  「道友雖然沒有明著說,但這一路走來,你做的也夠多了。」

  元凰卻一臉感慨的搖搖頭,那表情仿佛在說『道友你又做好事試圖不留名了。不過沒關系,我都幫你記著呢!』

  然後在希榕懵逼的眼神下,她開始舉例,大概意思就是。

  在她因為百鳥朝鳳而隱有所感卻無法把握關鍵之時,希榕帶著她先去了狐族,看過了小族群在洪荒艱難卻積極的求生。看到了凶獸對狐族的傷害。可惜她性格過於高傲,竟是沒把這事放在眼裡。

  於是希榕再次提議,帶著她來到了這裡。正好受到凶獸襲擊的百靈鳥族!

  元凰很慚愧,她這高傲的性格讓她竟是再次忽略了希榕的提示,一般人怕是早就放棄她這不開竅的榆木了,卻不想希榕竟是給出了第三次提示,把凶獸被天道厭棄這件事直接透露出來。

  在元凰看來,希榕這可真是追著她喂飯不說,就差拿漏鬥給她灌下去了!

  感謝希榕老鐵刷來的求道大火箭,感謝希榕老鐵的不離不棄!

  之後,元凰頓悟所差的那臨門一腳,被百靈鳥族長結結實實的踹來了。這才有了剛剛的事情。

  因為占了最先立誓的先機,本來十成的好處,她一人獨占四成,之後才是始麒麟和祖龍兩人分。

  而這一切的功勞自然被元凰歸結到了希榕身上。她甚至對著希榕面色篤定道。

  「在我突破大羅金仙之時,我就在想。希榕道友百年前讓我斬殺周圍凶獸以還那段百鳥朝鳳的因果,或許不是偶然吧?」

  若是之前她或許還想不到,但結合現在的事情一想,就仿佛草蛇灰線,有跡可循啊!

  然而希榕對上元凰那寫滿了『我全都知道了,你就不必藏著掖著』的雙眼,只覺得眼角微抽。

  不,那真的就只是偶然而已。

  偏偏這時盤古又冒了出來。恍然大悟道:【原來還有這層關系!】

  這家伙又來了!

  希榕頭疼的趕緊開口:【都說了我沒有那個本事……】

  【這我明白。】

  誰知盤古這次直接打斷了她的話道:【你也並非是有意引導元凰,這一切完全都是無意之舉,對吧?】

  希榕一愣。當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後,頓時激動了。

  【你……你真的明白了?!】

  臥槽,這家伙終於理解她一回兒了嗎?

  要知道當真大佬很爽,但明明是個廢柴卻總是被人腦補成大佬可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她只是想偏安一隅,當一棵普普通通的樹,跪求你們這些大能不要那麼喜歡腦補行不行!

  【我明白!】

  盤古聲音深沉而堅定,一副他是全洪荒最懂希榕之人的模樣。

  【這一路走來我也看著呢,你不是那麼多思緒的人,之所以會這樣,完全是因為你對道的理解已經太深了。所以哪怕你並沒有主動去做,但依然在不知不覺間,就引導著元凰明悟了突破的關鍵!你不是有意為之,所以覺得自己不應該應下元凰的道謝,我說的對吧?】

  希榕的善良和謙遜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正感動的希榕動作一頓,仿佛一口老血堵在了喉嚨口。她冷酷無情的開口。

  【不,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隨後任憑盤古怎麼說都不再理會他。

  她剛剛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會覺得這個鐵憨憨懂她!

  自覺自己老懂王了的盤古本以為會得到希榕的推心置腹,誰知卻得來了這麼一句話,頓時一臉懵逼,不懂剛剛還似乎很開心的希榕怎麼就一秒變臉了?

  啥叫他不明白?他覺得自己挺明白的啊?

  另一邊,希榕回過神來,面對元凰的視線,她堅定的開口。

  「我真的沒有做什麼。鳳凰從此為百鳥之王,統御天下飛禽。這本就是道友你注定的機緣而已。」

  元凰卻比她還堅定的搖頭道。

  「但若是沒有你的提點,我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開竅,很有可能今日搶占先機的就不是我了。這一聲謝,你自然擔得起。」

  其實希榕的話她心裡有數,畢竟她那宣誓乃是冥冥中有所感悟才脫口而出的,凶獸禍亂洪荒,殘害洪荒生靈。洪荒萬族卻各自為政,無法有效的反擊。必須由當世的強者牽頭,擰成一股繩來抵御消滅這些洪荒有毒有害生物。

  而元凰、祖龍和始麒麟恰好是當世三個公認的大能,所以希榕說的沒錯,這確實可以說是他們注定的機緣。

  但還是那句話,一步先步步先,元凰要的不僅是大機緣,更要能壓倒祖龍和始麒麟的大機緣,所以在她看來,不僅是謝,希榕更擔得起她一拜。

  說以話音剛落,元凰已經拱手,對著希榕鄭重的行了一禮。

  希榕嚇了一跳,趕緊扶住元凰。說什麼也不肯讓她拜自己。鬧成現在這個局面完全是迫不得已了。日後元凰若是發現了她是個廢柴,衝著也沒什麼損失也還好說。但若是元凰拜了自己,日後再發現真相,那可就丟臉了,到時候她可就真要被當柴火燒了!

  元凰不知道希榕的顧慮,還當她太過謙遜和客氣,同之前一樣壓根沒把這些提點當回事。但人家不當回事,元凰卻不能不當回事。她心裡暗暗下決心,之後一定要把這恩情加倍還上才行。

  想到這,被希榕阻止的元凰又有些歉意的表示。

  她暫時恐怕無法完成和希榕同游洪荒的約定了,畢竟她剛才可是對著天道立誓,要帶著眾飛禽擊殺凶獸,雖然沒說具體日期,但給天道干活,自然是越快越好。更何況還有祖龍、始麒麟兩個競爭對手在一邊虎視眈眈呢。為了後續凶獸滅絕、維護洪荒可能會落下的功德,三族之後肯定要鉚足了勁,盡可能多的擊殺凶獸。

  得到了希榕的諒解後,元凰對著百靈鳥族吩咐了幾句就轉身化為原形朝著不死火山的方向飛去。

  她一邊飛一邊暗暗思索。

  之前兩次她意圖報恩,希榕都只是提出了不痛不癢的小事,本想著跟著對方來找機會還恩情,卻不想不僅欠下的恩情更大,自己現在還要離開了。

  思及此處,元凰面色有些羞愧,想著這次還是先回族內好好商議一下,別的不說,起碼也要准備一份厚禮才是。萬不能像是之前那樣隨著希榕糊弄過去了。

  希榕看著元凰離開的身影頓時松了一口氣。

  可總算走了。

  其實她和元凰相處的這些天還是很愉快的,有個合得來的朋友也是件好事。但這個朋友總是對她有些奇奇怪怪的腦補就讓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最讓她倍感頭痛的是,最近這種對她有奇怪腦補的還不是一個兩個。凡是和她接觸過的人,都仿佛中了某種可怕的劇毒一般。

  有的覺得她跟腳神秘,有的說她有大智慧,還有的啥也沒說,但整天用一種『強者竟是恐怖如斯!』的奇怪眼神瞅她。

  希榕回想著這些日子的遭遇,心中哼唧一聲。

  呵,總之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在這危險的洪荒,她作為一棵廢柴樹必須保持清醒,任你們怎麼吹,總之她是絕對不會聽信你們的糖衣炮彈的!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年頭有個詞叫捧殺!

  這樣想著,希榕轉身也離開了百靈鳥族地,並且和盤古堅定道。

  【現在又只剩下咱倆了,這次我絕對不往別家的族地走,看見人就繞道,我就不相信這樣還能惹出奇怪的事情,讓人鬧出什麼奇奇怪怪的猜測來。對了,這其中也包括你。】

  盤古據理力爭:【我這怎能算奇奇怪怪的猜測?我都是有依據的!】

  希榕:【呵呵。】

  盤古沉默了,他感覺摯友在嘲笑他,可惜他沒有證據。

  而希榕不知道的是,她前腳剛走,百靈鳥族地周圍離得近的族群後腳就陸陸續續派人過來了。畢竟當時離得近的都看見了元凰是在百靈鳥族地上空立誓的,自然多得是人好奇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百靈鳥族也不懼他們前來,畢竟元凰親口承認了百靈鳥族的眷屬地位,離開之前更是說會派族人來幫他們百靈鳥族重建家園。所以百靈鳥族現在可算是腰杆子挺直了。

  狐族自然也派了人來,正是胡思和她的兩個姐姐,百靈鳥族族長雲玲聽聞了狐族之前竟然也接待了元凰和那位青衣尊者,立刻對胡思她們的態度好上了幾分。所以透露的事情也就多了不少。

  而這些話都被胡思她們帶回去,一五一十的說給了九尾狐聽。

  卻不想九尾狐聽見後,竟是露出一副重擔落地的放松表情,喃喃自語道。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胡思疑惑:「母親,你這是怎麼了?什麼原來如此?」

  「哎,也是我之前誤會了。」

  九尾狐自認為解開了誤會,也沒有再隱瞞,而是把有關於希榕尊者盯著元凰背影似笑非笑的表情的事情說了出來。這事之前一直壓在她心底,就好似疑鄰盜斧一般,以至於青衣尊者做什麼事,她總是覺得不對勁。

  按說希榕尊者對狐族有大恩,她實在不該這般想,但就是控制不住,所以這時九尾狐才會松了一口氣。暗道果然是自己多心了。當時希榕尊者讓元凰去殺那些凶獸,想必就是起了提點的心思,所以才會有那樣的表情吧?

  「希榕尊者當然不會是那樣表裡不一之人。」

  胡思聞言,也笑道。

  「不過我倒是不知母親心裡還壓著這麼一件事,怎麼不早和我說說,真是徒增煩惱。」

  九尾狐點點頭,很是贊同。在確定是誤會後,她不再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和女兒聊起了剛剛三族族長立誓、天降功德的事情。

  但她們不知道的是,洞府中並非只有她們兩個,一個渾身被黑霧包裹的神秘男子正堂而皇之的坐在一朵巨大的黑蓮上聽著她們的談話。等聽完自己想要的後,他一揮袖就消失在了洞府中。

  清晨,剛剛下過一場小雨,空氣格外的濕潤清新。青草地越發的翠綠可愛,希榕踩在上面,一邊啃著路邊摘到的下品朱果,一邊和盤古得意道。

  【看吧,我就說我這個行動方針是不會錯的。這都三個月了,是不是一點麻煩事都沒有?】

  而且不接觸人,就不會有人對她產生那些奇奇怪怪的腦補,好耶!

  說話間,希榕轉頭,視線掃了周圍一圈,確定附近沒有人後,這才繼續往前走。

  青衣尊者目光清冷,轉頭看一眼的行為表面上沒什麼異樣,但配上僅有盤古可以聽見的聲音後,就多了一絲狗狗祟祟的味道。

  盤古:……硬漢如他因為過於喜歡硬剛,而和苟系摯友格格不入。

  【倒也不必如此小心吧?】

  希榕嚴肅道:【你不懂,小心駛得萬年船。反正我是暫時不想和其他人接觸了,就我們倆一起游歷洪荒不好嗎?】

  他們倆一起游歷洪荒嗎?

  盤古心裡一暖。

  【自然是好……的。】

  說話的盤古微不可察的一頓,隨後遲疑道。

  【可你這樣其實也並不保險,畢竟現在洪荒生靈越來越多,雖然你主動避開了他們,可他們也可能會自己撞上來的。】

  其實要是希榕有神識的話,倒也不需要這麼麻煩,可惜的是她沒有。而他的神識也無法大面積展開。

  希榕很自信的開口:【放心好了,洪荒生靈雖然增多了,但洪荒大地這麼遼闊,分散了也沒多少。我都這麼謹慎了,怎麼可能這麼巧撞上來。】

  【可是……】

  盤古遲疑了一下,還是告訴了希榕真相。

  【就在你後面,我感受到了混沌的氣息……不是凶獸。這種程度……應該是混沌魔神。】

  混沌魔神?!

  希榕一驚,【臥槽,你烏鴉嘴啊你!】

  她轉身慌忙朝後看去。但隨後又疑惑起來。

  【什麼都沒有啊。】

  不過……左前方的那棵樹根部好像在冒黑煙?

  此刻還沒有人族文字,所有洪荒生靈用得語言其實都是世界自己孕育而出的。可以說,這套語言本身就有著無窮道韻,可以准確的承載和傳遞使用者的意思。

  所以盤古雖然沒聽過烏鴉嘴這個詞,但他卻理解了希榕的意思,思索了一下道。

  【那家伙是從你說完游歷洪荒才主動顯露出自身氣息的,由此可見,他很可能在此之前就在那了,我剛剛只能算是提醒你而已。所以……】

  正在緊張狀態中的希榕:【說重點。】

  盤古沉默了一下,嚴肅臉表示。【……所以綜上所述,我覺得我不算烏鴉嘴。】

  萬萬沒想到盤古要說的是這個的希榕:……她好像從盤古的口氣中聽到了一絲絲委屈和辯白?錯覺吧?一定是錯覺吧?

  【好吧,好吧,是我的錯,你不是烏鴉嘴,我是烏鴉嘴。】

  希榕無奈。

  【所以那家伙到底在哪?是我現在看的那棵樹不?】

  成功洗刷冤屈的盤古這才把注意力放回了正事上。但因為離得太遠,他只能感知到那個方向有混沌的氣息傳來。

  不過他表示,若非這混沌魔神故意顯露氣息,只剩一縷元神的他其實是發現不了這家伙的,而這家伙既然會這麼做,說不定就是想讓希榕發現,那麼現在也不可能再藏著掖著的。

  果不其然,盤古話音未落。在希榕眼裡冒著黑煙的樹中突然傳來聲音。

  「你果然早就發現了我。明知道我在你身後,卻依然以後背對著我三個月有余,看來你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啊。」

  希榕背後一寒:尼瑪?她竟然被人跟了三個月?!

  喂,妖妖靈嗎?警察叔叔就是他!

  緊接著,樹中緩緩飄出來了一個人。一個長相俊美,但卻透著一股邪氣的男人,他站在一朵墨玉一般的巨大黑蓮上,懸浮離地一小截距離。本就上挑而凌厲的眼睛看誰都透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味道。

  【是他?!】

  希榕頓時眯了眯眼睛。

  雖然這人此刻沒有被黑霧包裹,但希榕卻下意識的確定,這就是之前那個疑似指示赤面猿和白猿假扮成靈貓來騙自己的神秘人!

  而就是這樣一個家伙,竟然暗中跟了自己三個月!

  希榕心裡暗自警惕起來。

  【現在能看清臉了,這下你能認出來他是哪位混沌魔神了嗎?】

  盤古卻表示,感覺應該見過,但還是想不起來。

  【這都想不起來?他這長相的辨識度還是有一些的吧?】

  希榕看了看那男人邪氣而英俊的臉龐。

  【你仔細瞅瞅他,這鼻孔看人的架勢沒道理見過一面還會忘啊?】

  盤古沉默了一下。遲疑道:【但是……我記憶裡那些混沌魔神好像大多都是這般……呃,喜歡用鼻孔看人,越是強大的混沌魔神原型越高,越是喜歡以鼻孔看人,好在這些家伙都沒我高,所以真論起來,好像我才是那個……】因為身體原因,在混沌總是鼻孔看人的那個。

  他的話雖然因為羞澀沒有說完,但聽明白的希榕依然沉默了。

  你這家伙要不要這麼搞笑,真是把她的思緒都打亂了!

  她深吸一口氣,轉而看向那邊的黑衣男人。

  「你是誰?」

  那黑衣男人頓時冷笑。

  「果然,那些蠢貨以為的大慈悲都不過是你的偽裝罷了。你是假慈悲真傲慢,明知我的存在,卻連我的名字都不屑於掐算嗎?不過我羅睺有的是辦法讓你從此把我的名字刻進血肉骨髓裡!」

  希榕一時失語,面癱著臉不知道以什麼表情來面對對面的家伙了。

  啥玩意就她假慈悲真傲慢了?

  啥玩意就刻進血肉骨髓了?

  這家伙擱她這演青春傷痛文學還是虐戀狗血劇嗎?

  大哥你走錯片場了吧?

  而另一邊,羅睺看著被他點破之後,干脆不再偽裝,直接面無表情暴露出冷酷模樣的青衣女子,眼中有被輕視的隱怒、有殺意、有忌憚、同樣也有一絲佩服。

  雖然沒從楊眉那逼問出什麼有信息,但僅憑借知道的那些消息,他依然可以確定這家伙的不簡單,雖然之前在混沌中無人知曉,但她不僅逃過了盤古開天的那一場大戰,甚至開天後還能活得如此滋潤,他曾遠遠窺探過,那撐天地的盤古不僅沒有動她,反而和她有說有笑,最後更是讓這家伙落在了自己的墳頭上你敢信?!

  別說什麼當時盤古都死了,死後人事不知,以盤古的能耐,以他開天的功德,正常來說誰有這個殊榮在他的墳頭定居?天道還不五雷轟頂直接劈死那丫的?

  所以羅睺當時就斷定,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貓膩!

  當然,如果只是這樣,羅睺其實沒必要和這個青衣女子作對的,畢竟他又不是那個傻逼魔猿,因為是從戰鬥殺伐法則本源誕生混沌魔神,成天就知道打架,結果第一個嗷嗷叫著對上盤古,上去秒變死猴子。

  事實上,他最初也只是出於好奇和探究的心思,才會困住了那受重傷的楊眉。

  真正讓他盯上此人的原因,則是因為他在盤古死後沒多久撿到的那半張殘破的造化玉碟。那造化玉碟是個好寶貝,雖然是殘破版,但上面的各種大道法則依然讓他被盤古所打傷的傷勢快速愈合,他果斷轉而修煉起了上面記載的魔道。從此修為迅速上漲,竟是在極短的時間就達到了大羅金仙之上的准聖境界。

  可以說,現在的洪荒,聖人未出,准聖就是最強之人!

  但可惜的是,這之後他的修為卻再無進展。

  羅睺費盡心血努力掐算過後,這才隱有所感,知道必須找到另外的半張殘破的造化玉碟進行參悟。方能成就自己的魔道、超凡入聖!

  只是他繼續深入掐算後,卻算不到這剩下的半張殘破的造化玉碟的具體位置。好在他知道這種寶貝會自行擇主,絕不是尋常人可以得到的。

  羅睺可不覺得當時只是太乙金仙的元凰、祖龍這些小鳥、小泥鰍能同自己一般有這樣的殊榮。所以他直接把範圍鎖定在了和自己一樣逃過混沌中那場血戰的混沌魔神身上。

  接著他把遠在不周山的那棵樹當成了自己的第一目標。畢竟怎麼看,這棵樹都太過特殊,實力太過高深莫測。就連他這個准聖都看不清楚!

  聖人誕生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所以羅睺斷定這棵樹不可能到達聖人境界,而造化玉碟放在身上又恰好有遮掩自身修為的功能。最後再加上這些天的試探,羅睺終於可以肯定,剩下的半塊殘破的造化玉碟一定就在這人的身上!

  正對面的希榕被羅睺那緊盯的銳利眼神看得背後發涼。卻並沒有逃跑的意思,畢竟她壓根跑不過人家,只能交通靠腳的她哪裡比得上人家有法器能踩著飛啊?

  而且還是這種墨玉似的黑蓮花,一看就氣質不凡,人家踩在上面,那氣勢那排場……嘖嘖。可比她那把破『癢癢撓』厲害多了。

  「你為何要跟著我三個月?」

  這麼想著,希榕一邊試探的開口,一邊暗自提醒盤古注意:【咱倆的命可就交給『烏龜殼』和你自己了,你看著辦吧。實在逃不過……我努力站直一點,這樣還可以讓我們倆死得比較有尊嚴!】

  盤古:……還沒開打呢,倒也不必這麼悲觀。

  好在羅睺因為忌憚希榕,倒也沒有急著立刻動手。他薄唇一勾。

  「你莫非是在那些蠢貨面前裝上癮了?明知道我要什麼,又何必明知故問?」

  若是之前,他或許會以為對方不知道,但是自從那天在山谷外,他聽到那兩只朱厭對他重復了那句『她說她討厭黑蓮花』,順便和山崖上的她遙遙對視一眼後,他就瞬間明白過來,對方恐怕同樣早就知道他的存在,知道他的窺視,更知道他手裡也有半塊造化玉碟!

  不可否認,這是一個棘手的對手,對方有著他摸不透的修為,神秘莫測的手段,更有著比他還要深沉的心機!

  但……

  羅睺面上冷笑,笑容三分冷酷三分無情四分勢在必得。

  無論如何,另外半塊造化玉碟他一定要拿到手!

  真的壓根什麼都不知道的希榕:……我知道你奶奶個腿!

  【盤古,你知道這家伙要什麼嗎?】

  盤古自然也不清楚。

  希榕想了想,抬起衣袖拿出了暗袋裡藏著的鴻蒙量天尺。畢竟思來想去,她身上唯一有的就是這玩意兒了。

  誰知她這一動作似乎引起了羅睺的誤會。

  「這就是之前鬧出大動靜的後天功德至寶,鴻蒙量天尺?倒是個好法寶,不過到底是後天,恐怕是擋不住我這把先天至寶弒神槍的。」

  他說話間,警惕的抬手一握,一把通體黑紅,渾身煞氣的□□被他握在手中。正是先天至寶,擁有四十八道禁制的弒神槍。

  鴻蒙量天尺也不過是四十五道禁制,本身最大的特點就是能丈量洪荒大地,論起殺傷力,是遠遠比不上這把聽名字就殺氣四溢的弒神槍的。

  「等等!」

  希榕嚇得握著鴻蒙量天尺的手一緊。繃著臉聲音艱澀道。

  「我無意和你比鬥。」

  大兄弟,她把鴻蒙量天尺拿出來只是讓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東西,真不是要和你開大,有話好好說行不行,就像她一直說的,這個社會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殺殺,劃重點,跪求不要殺她!

  不過雖然這大兄弟誤會了她的意思,不過有一點倒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壓根不稀罕她的破尺子。那這就好辦了。

  「我只是想說,我身上唯一的法寶就是這把鴻蒙量天尺,所以……你有沒有想過,你或許弄錯了,我這裡並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希榕說這話的時候,相當的誠懇,特別是小眼神瞄到對方的弒神槍槍尖的寒光後,就更誠懇了。

  這麼鋒利的□□,捅她一下,她肯定就成冰糖葫蘆了吧?

  所以說,她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樹,到底招誰惹誰了啊摔!

  為什麼走了腦補怪,又跑來個奇奇怪怪的謎語人啊!

  盤古安慰她。

  【你不必太害怕,現在是洪荒不是混沌,他也已非昔日的混沌魔神,現在修為也不過跌至准聖罷了。這種家伙,若是我肉身還在,一拳就能重創他。】

  希榕頭疼道:【你也知道今非昔比了,現在的你一拳過去,恐怕就輪到羅睺跪在地上求你不要死了。】

  盤古沉思了一下,大手一揮。【那倒是不至於,以我現在元神的脆弱程度,我現在打他一拳他連求我不要死的時間都沒有!】

  希榕:……不要用那麼豪邁坦蕩的語氣說這麼驚悚的話啊喂!

  最近總感覺這個家伙好像不知不覺學壞了,是她的錯覺嗎?

  事實上,盤古確實是故意逗了希榕一下,為的就是讓她別那麼緊張而已。見希榕無語住了,他反而笑道。

  【好吧,剛剛是說笑的。不過你真的不必驚慌,雖然我現在傷不了他,但危急時刻帶你遁走還是沒問題的。】

  【但是這對於你的消耗很大對吧?】

  希榕沉聲道。

  她也不是傻子,盤古被困在她體內本就行動受限,還要避開天道,這種情況下休養壯大自己的元神已經很困難了,再耗費力量帶她逃跑對盤古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盤古卻豪邁一笑。

  【必要時刻也沒辦法嘛。咱們現在是一體的,幫你就是幫我自己,若是你有事,到時候咱們可就要像是你之前說的那什麼……一屍兩命了。】

  作為力之法則本源中誕生的盤古不是一個會害怕戰鬥逃跑的人,若是他一個人面對這種情況,他哪怕只是一縷殘魂還是會應戰的。這是屬於他的驕傲。

  但現在的情況是,羅睺挑釁的是他那善良膽小的摯友,盤古自然不會看著摯友去死,這就像是……像是摯友說的那什麼……哦,對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自覺在希榕那偷師不少好詞好句的盤古得意的想。不愧是他的摯友,偶爾說出來的話就是那麼有道理,幸虧他都記下來了。

  與此同時,半點沒有被盤古安慰到,反而聽到『一屍兩命』這個詞身子一僵的希榕:……怎麼辦?她好像知道這鐵憨憨是被誰帶壞了。


第27章

  正是雨過天晴之時,林間透著一股清新濕潤的氣息,陽光透過樹冠的空隙灑下來。在地上投射出一塊塊光斑,也在林中兩人的臉上映照出斑駁的影子。

  身穿青色衣裙的女子腳踏實地的站著,她算不得絕美,但小臉精致、杏眼桃腮也算得上漂亮俏麗,只是此刻下頜線緊繃,面色有些冷淡。

  而在她的對面,則是一個男子,相比起那青衣女子,他不僅相貌更勝一籌,長相俊美邪氣,衣著也更花哨些,黑衣上是燙金的雲紋,靴子上是黑紅的暗紋,腳不落地,踩著的是先天靈寶、滅世黑蓮,手裡拿著的是先天至寶、弒神槍。端的是尊貴霸氣。

  明明現在該是陽光燦爛而溫暖和煦的,但兩人之間不太妙的氣氛讓這一片空間的空氣仿佛都凝滯下來。

  不想和他比鬥?

  她這裡沒有他要的東西?

  羅睺聞言動作一頓,一雙銳利的雙眸緊盯著眼前的青衣女子,那雙澄澈的杏眼似乎有很多情緒浮沉,羅睺看不懂,他也不需要懂。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他冷哼一聲。上下打量著那青衣女子。

  「你之前分明也在等我找來,並且迫不及待的想要和我比一比的吧?怎麼?現在忽然開始示弱,是你終於怕了?」

  青衣尊者聽到這話,似乎有些驚訝。

  「我在等你找我比鬥?你怎麼會這麼想?」

  羅睺卻堅定的表示。

  三個月來,希榕一直後背門戶大開、毫無防備的對著他,看似什麼都不知道,實則是早就察覺到了他的存在,才會頻頻往後面看。

  不就是為了挑釁他,試圖讓他率先發動攻擊嗎?

  至於為什麼希榕會希望他先發動攻擊?呵,當誰不知道她那可以反噬攻擊者的奇怪防御之法啊!

  用希榕的話來理解就是:別裝了,都是千年的狐狸你擱我這玩什麼聊齋?

  希榕:……

  《論她因為不想碰到陌生人觸發腦補事件而在走路時東張西望,結果反而再次吸引來一個腦補怪這件事》

  青衣尊者沉默了一下開口:「其實……我並不是在看你。」

  羅睺不耐煩了,這女人是怎麼回事?

  都這時候了還裝什麼裝啊?

  「夠了,無意義的廢話到這裡就夠了。」

  羅睺緩緩握緊手中的弒神槍。

  「總之,造化玉碟在你手上對吧?」

  青衣尊者抬眸:「造化玉碟?」

  「沒錯,正是造化玉碟。你也不必說什麼那半塊造化玉碟不在你身上。我羅睺也不是傻子,事到如今,你的諸多算計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手一抬,槍尖直指對面的青衣女子。

  「我知道,你從不周山巔下來為的就是以身做餌,引得得到另一半造化玉碟之人來主動尋你。百年前,我驅使兩只朱厭試探你,你親口說出討厭黑蓮花一話,想必在那時候……不,或許在那之前你就猜測另一半的造化玉碟在我手上,只是那一次我出手才讓你終於確定了這一猜測。」

  「但你並沒有輕舉妄動,因為你知道還不是時候,我有滅世黑蓮,弒神槍在手,你並非是我的對手。你當時故意說出那話來唬住我,以此拖延時間。」

  而百年前狐族和朱厭族等以山谷為中心的幾個小族群遭遇的凶獸群襲擊事件,正是羅睺因為摸不准希榕的底、想著暫時隱於暗處再做打算而弄出來的。

  俗話說退一步越想越氣、忍一時越想越虧,所以羅睺臨走前一甩袖子,催動法力,這才引來了大量的凶獸聚集。這不算他的報復,頂多說是心情不好的隨意發泄而已,就如尋常人心情不好看見路邊的石子踹了一腳一樣普通。

  羅睺不會在乎自己因為氣悶『踢了一塊石頭』會害死多少生靈,狐族和朱厭族怕是也永遠不會知道百年前那一場滅頂之災只因為某人的一時氣悶。

  早就忘了百年前自己心情不好隨手施法一事的羅睺冷聲繼續道。

  「百年後,你以後天功德至寶得到大量功德金光。我本以為你是准備走功德成聖的路子。但後來我發現,你實在是一個很會騙人的女人,我竟然又被你給騙過去了。」

  「你故意接近那元凰,百年來步步算計,終於成功引導元凰立誓,始麒麟和祖龍緊隨其後,從而推動整個洪荒萬族來替天道消除凶獸。大概是因為這件事你無論如何也藏不了,索性也就不藏了,所以我這才終於明白,你的野心遠比我想像的要大的多。對自己也狠心的多,為了無上的力量,你竟是打算成為受天道操縱的傀儡!」

  「不過拋開這個不談,你的心思深沉、詭計多端,皆是我見過之最。配得上做我的對手!當然,造化玉碟只會是我的!」

  羅睺話音剛落就突然暴起。手持弒神槍猛地朝希榕的心口刺去!

  他實在等不及了,雖然這人又可以反彈攻擊之法,但他相信一力破萬法,最後的贏家一定是他,羅睺!

  希榕:?!!!

  正聽著羅睺的話一臉懵逼的希榕呼吸一窒,腦子裡一片空白。

  要死!要死!要死!

  她這麼一個活潑可愛,聰明漂亮的小姑娘就要死在這個不聽人話的腦補怪手上了嗎?

  這可真踏馬無妄之災了啊!請務必讓她死前在手上紋上一個慘字!

  咚~

  就在那滿是煞氣的弒神槍即將和希榕貼貼的時候,一股荒古銅鐘的嗡鳴聲出現。與此同時,和希榕近在咫尺的槍尖卻再也無法往前進半分。並且一股無形的力量順著槍身迅速反噬到了攻擊者的身上。

  希榕愣了一下,隨後才眨了眨眼睛,恍惚道。

  【誒?我沒死?】

  本來已經准備好帶著希榕遁逃的盤古看了看羅睺的情況,語帶驚訝和笑意道。

  【是啊,看來我們要對你防御力的預測再提升一個高度了。】

  連准聖的攻擊都能擋住,這是何等可怖的防御力,就算沒有攻擊力也照樣能在此刻的洪荒橫著走了!

  他們這邊開心,遭到攻擊反噬的羅睺心情可不美麗,他握著弒神槍的手青筋暴起,卻不願意就這麼無功而返,咬著牙再次加大的法力。弒神槍上黑紅色的煞氣凝結成了猙獰巨獸對著希榕狂吼。槍尖更是如毒蛇吐信,拼命的想要咬希榕一口。

  眼見這樣也無法傷到那青衣女子分毫,羅睺咬牙把弒神槍往天上一扔,雙手掐訣,弒神槍快速朝著希榕自動攻擊過去,眨眼間就繞著希榕刺出漫天黑紅色槍影。

  他就不相信了,以他准聖的修為,竟然找不出這家伙防御上的半點弱點!

  青衣尊者就那麼站在林子裡,動也不動,似乎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任由黑紅色的密集攻擊把自己團團包圍。然而她也不需要動手。因為任何攻擊都到不了她身上就被無形的屏障擋住,宛如泥牛入海。

  不對,說是泥牛入海也不盡然,因為那些攻擊並沒有消失,而是全數反噬到了攻擊者自身。

  「唔!」

  羅睺出手沒有絲毫保留,所以自己也實打實的吃了自己准聖十成法力的攻擊,頓時悶哼著收手,退回了黑蓮之上。

  但相比於劇痛他更震驚於對方的防御,准聖外加先天至寶弒神槍加成的十成十的一擊都沒有破這家伙的防御?

  羅睺的表情變了幾遍。

  從『老子縱橫混沌、洪荒千千萬萬年,什麼樣的對手我沒見過?!』再到『臥槽,這樣的對手我還真沒見過!』

  這家伙的跟腳真的是一棵榕樹,而不是什麼准聖級別的超級大王八嗎?!

  不過最重要的是……

  羅睺召回弒神槍暗自警惕。冷聲開口道。

  「你不動手?」

  眼看羅睺好像殺不了自己,希榕頓時是天晴了,雨停了,她覺得自己又行了。

  聞言她深吸一口氣,嚴肅的對還在斜飛著使勁把弒神槍往她這捅的羅睺道。

  「我說了,我本就不想和你比鬥。」

  這當然是假話,之前她或許是不想,但現在純粹是不能,但凡她有點攻擊力,她都要擼起袖子胖揍這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的羅睺一頓!

  但因為現在戰鬥力不足,所以希榕覺得自己還是跟對方講道理比較好。

  「羅睺,你真的誤會了。造化玉碟不在我這。我下山也只是為了看看洪荒的大好河山罷了,既沒有唬你,也沒有對元凰步步算計。最重要的是,你給我記住了,我,希榕,一點也不心思深沉,詭計多端!」

  盤古當即嚴肅的附和,【說得好,這個必須說清楚了,可不能讓他憑空污了你的清白!】

  他的摯友活潑聰明,善良謙遜。性格可愛極了,哪裡心思深沉、詭計多端了?他們不接受這種污蔑和毀謗!

  然而羅睺的注意力壓根不在最後一句上面,他聽著希榕的話語,眼眸微微有些動搖了。

  「造化玉碟不在你那能在誰那?」

  羅睺此刻以己度人,想著造化玉碟是何等重要的東西,若是此刻他占上風,早就直接強搶過去,順便一槍送走敵人了,再戲精的人也不至於到這種時候還要偽裝吧?

  當然,這一幕看在希榕眼裡只覺得羅睺賤兮兮的。她冷笑一聲對盤古道。

  【你看看,剛剛好好和他說他非不相信,現在打不過我受內傷了才相信,這個故事告訴了我們什麼呢?】

  盤古沉思一下,果斷道。【告訴了我們,日後若是希望別人相信我們,最好提前把他打一頓。這樣比較省時省力省口水。】

  「咳咳咳!」

  希榕猝不及防下,差點被口水嗆死。

  【……分析的很好,下次不許分析了。】

  另一邊的正在等回答的羅睺只見那青衣尊者仿佛想到了什麼,面色變得復雜了一瞬,隨後咳嗽出聲。現在的洪荒生靈連感冒發燒的概念都沒有,羅睺見此情形第一反應就是。

  「你有內傷?竟然有人能傷得了你?」

  這超級大王八……咳咳,這棵大榕樹的防御力連他這個准聖都破不了,她是怎麼受的傷?

  羅睺再怎麼自大也不會覺得是自己剛剛傷到了那希榕,畢竟剛剛的局勢太過分明,對方防御時的表情更是太過輕松,根本不會讓他有任何誤會。

  他只是猜測,莫非是剛剛防御他這一擊,牽動了這希榕之前未愈的內傷?

  青衣尊者咳嗽了幾聲停了下來,聞言動作一頓。

  「不是什麼大事。」

  她仿佛不想多談這件事,只是抬頭看向羅睺。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造化玉碟並不在我這,它在……它在誰手上這我不是我能告訴你的,還是你自己去尋,或者,讓那人自己告訴你吧。而這些麻煩事我不能摻和。也不想摻和。」

  看過不少洪荒流小說的希榕在聽到造化玉碟這四個字的時候就反應過來,小說裡道祖鴻鈞為何會和魔祖羅睺一戰呢?通常不正是因為造化玉碟嗎?

  造化玉碟在盤古開天後破碎,然後被逃脫當初那場大戰的兩個混沌魔神,羅睺以及鴻鈞得到。造化玉碟記載了三千大道。乃是悟道的大寶貝。羅睺和鴻鈞就這樣偷偷發育,成功在洪荒生靈皆以為大羅金仙就是頂峰,連大羅金仙之上的准聖境界,聖人境界都不知道的時候就成了准聖。

  而後為了成聖,為了成全自己的道。他們必須得到對方手上的半塊造化玉碟,這也注定了他們之間必有一場大戰。

  可以說,希榕有八成把握羅睺要找的那另外半塊造化玉碟就在鴻鈞手上,但是她能說嗎?她當然不能說啊。畢竟道祖魔祖她哪個都惹不起啊!

  聽到這些話的羅睺沉默下來,似乎在思索該不該相信希榕的話。

  然而就在這時,邊上竟是有第三人的聲音傳來。

  「道友看來是生氣了?不過這可怨不得我啊,是這羅睺自己弄錯了。」

  那聲音情緒淡淡,不過卻也可以聽出對希榕的親近,以及對羅睺的冷漠。

  這附近有人?!

  羅睺反應最快,猛地轉頭看去,就見一個白發男子走來。而後希榕才轉頭看去。

  對方白發如瀑,面如冠玉。穿著很簡樸,細麻布衣,插著簡陋的木簪子。他長得算是俊美,但一般人看見他卻絕不會記住他的臉長得多俊,只會注意到他的那雙眼睛。

  那雙眼睛布滿滄桑歲月的痕跡,仿佛時間長河、宇宙奧妙、世間萬物盡數在裡面,永遠也探不到底。

  單看那雙眼睛,似乎根本無法斷定此人的歲數,像是青年,像是中年又像是老年。總之這樣的人顯然不是能以皮相或者歲數來界定、區分的。

  希榕分明從未見過他,但結合那句話,以及他此刻那獨特的氣質,一個名字頓時在希榕的腦海中閃過。

  道祖鴻鈞!

  當然,此刻的鴻鈞還不是日後那個以身合道的天道代言人,道祖鴻鈞。只不過是羅睺在混沌的老相識罷了。

  「鴻鈞!」

  同為混沌魔神的羅睺當即認出來了來人,頓時驚愕警惕起來。

  「你什麼時候在這?」

  他剛剛竟然一直沒發現!

  鴻鈞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一般,抬眸淡漠道。

  「我就在這附近潛修,三個月前你們的出現在這附近後,我就注意到了,所以跟上來看看情況,只是你的注意力都在這位道友身上,並未察覺到我罷了。」

  鴻鈞說的附近,自然和普通人說的附近不同。總之他神識能到達的地方就叫附近。

  希榕在邊上面無表情的聽著。努力繃住自己的表情。心裡抓狂的咆哮。

  瞧瞧她聽到了什麼?

  這個看似敞亮的白發美男鴻鈞三個月前發現她被羅睺跟蹤後,竟然什麼都不說,也偷偷跟上來,跟蹤了她三個多月!

  希榕:這合理嗎?就問這合理嗎?

  你們混沌出來的是不是腦殼都有那個大病?!

  也就是這裡是洪荒,她又打不過你們這些大能,否則她反手就是一個報警,送你們兩個跟蹤狂去局子裡狂踩縫紉機!

  而另一邊,羅睺下意識的就想要反駁鴻鈞的話,畢竟開天之後,僥幸逃出生天的幾個混沌魔神都掉了修為境界,此刻聖人未出,准聖就是天上地下第一強者,就算鴻鈞也有機緣得以入准聖之境,同為准聖,他羅睺也不可能發現不了鴻鈞!

  但羅睺話才剛剛到了嘴邊,忽然福至心靈。死死的盯向鴻鈞。

  「另外半塊造化玉碟在你身上?!」

  就如他之前猜測希榕的那般,造化玉碟不僅能這樣修為還能遮掩自身氣息,是實打實的好寶貝。

  若是那造化玉碟在鴻鈞身上,這家伙自然就能躲開他的神識探查!

  面對羅睺的質問,鴻鈞也沒有隱瞞的打算,只是側頭看了一眼邊上的青衣女子道。

  「沒錯。本來我不想這麼早和你相見的,羅睺,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會找錯人。」

  錯了,全錯了!

  羅睺的面色變得難看起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百年來的分析和試探竟然全是錯的!找錯人就算了,還貌似找到了個硬茬子,信心滿滿的張嘴准備吃下好處,結果哢嚓差點把牙都崩掉!

  不過這也不能全怪他吧?

  誰讓這個希榕本身那麼奇怪,疑點那麼多,害得他這麼聰明絕頂的人都被誤導了,生生在錯誤的道路上撒丫子狂奔。

  羅睺惱羞成怒的暗自甩鍋,卻突然想到了什麼看向希榕恍然大悟道。

  「你剛剛說你之前並非是在看我……所以你是在看他?你一直都知道他就在後面?」

  羅睺的眼神變了又變。

  知道有兩個危險的准聖在跟蹤窺視自己卻一點沒有點破的意思,反而還神態自然的帶著兩個『小尾巴』到處走?這到底是對自己太自信,還是這家伙有什麼特殊癖好?

  羅睺:我不理解,但我大為震驚。

  希榕面容僵硬,在幾分鐘之前,她說那句話的時候是萬萬沒想到這麼平常的一句話會如回旋鏢一樣狠狠的扎回她身上的。

  當然,在羅睺和鴻鈞看來,青衣女子似乎有些不耐煩了,面色微微暗沉下來。但卻依然沒有怪罪他們的意思,只是淡淡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們之間的恩怨情仇,我只是想看看這洪荒大地而已,所以你們聊你們的……我就先告辭了。」

  發現自己的『烏龜殼』真的很牛逼的希榕:抱歉,我媽不讓我跟腦補怪玩。

  鴻鈞面色未變,只是看了希榕一眼,沒說自己相不相信這話。

  而羅睺則是嗤笑一聲。

  「我果然沒看錯,你還真是傲慢啊,看了三個多月的好戲,到這會兒還假惺惺的說什麼不知道,不想知道?只是……不知你到底只是想要當個傲慢的看客,還是也盯上了造化玉碟呢?」

  他笑得眉眼間盡是邪氣,分明是看著希榕說的話,但眨眼間卻是手握弒神槍就朝著一邊的鴻鈞刺了過去!

  鴻鈞早有准備,當即大袖一揮,一道清光暫時擋住了槍尖寒芒,而他已經腳踩祥雲退到了半空中。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這片林間的景像已經變了一變。

  那抹清光破碎,弒神槍指著的地面出現了一個巨坑,離得近的石頭、樹木、雜草直接被大法力碾壓成塵土,離得遠的巨石碎裂,參天古樹斷裂,小石子、小樹枝飛濺,遠處一群啥也不知道的飛鳥和野獸驚慌失措的開始逃跑。

  鴻鈞卻似乎並不願意和羅睺打。

  「我雖然隱有所感我們注定要有一戰,但並不是今天。」

  然而羅睺卻是躍上半空,再次攻向鴻鈞。

  「怎麼?你這是怕了?知道怕了就快點把造化玉碟交出來!」

  鴻鈞再退再勸。

  「羅睺,你雖然有弒神槍在手,但今日你已經受傷,恐怕沒什麼勝算。」

  羅睺卻不耐煩了。

  「何必啰啰嗦嗦個沒完,今天咱們只管手底下見真章吧!」

  鴻鈞只是不想進行無意義的戰鬥罷了,但是眼看羅睺步步緊逼,把那弒神槍都快耍出花來,他也只能微微蹙眉,隨後一甩袖子,一道流光迅速從袖子裡飛出。在半空中見風就長,眨眼間就變成了一人高的法寶。

  那法寶形似旗幡,其上繡滿了道道流光四溢的文字,撲面而來的是讓人喘不過氣來的蠻荒氣息。普通人看一眼都能讓人頭暈目眩!

  【咦?】

  盤古輕咦一聲。有些怔愣的看了眼那法寶。

  雖然只是一部分、雖然模樣也變了,但他們一同自混沌青蓮孕育而出,相處了千萬年。早已心神相連、心意相通,所以他只一眼還是認出了這法寶的來歷。

  眼見那法寶竟然擋住了自己弒神槍的攻擊,羅睺頓時面色驚愕。

  「先天至寶?!」

  這鴻鈞當真是好運道,這家伙竟然也有一個先天至寶?!

  他抬手迅速掐算起來,更是面色驚疑不定。

  「盤古幡?這就是那把盤古斧分化的先天至寶之一?」

  當初盤古斧分化成四道光迅速消失在天邊,他當時雖眼饞,但因為身負重傷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卻不想今日竟然能得以看見其中一件!

  鴻鈞聞言只是微微頷首。「不錯,這正是盤古幡。」

  羅睺咬咬牙,卻是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再次緊握弒神□□了過去。

  「你那盤古幡雖好,卻不過是盤古斧的一部分而已,我這弒神槍可是那混沌青蓮的蓮莖吸納混沌煞氣所化,連聖人金身都能傷,殺你一個准聖不過是綽綽有余!」

  知道羅睺不會輕易放棄,鴻鈞輕嘆一聲,控制著盤古幡也迎了上去。

  這一場戰鬥打的那叫一個昏天暗地,飛沙走石。兩人打得難解難分。竟是一下子打了個三天三夜。

  只是羅睺到底是受傷在先,雖然他也沒有落入下風,但他心知自己也沒多少勝算,反而時間拖得越久對自己越不利。最後他咬咬牙,放了一句狠話後踩著滅世黑蓮迅速離開。

  鴻鈞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他並沒有追擊的意思,只是腳踩祥雲,在半空中面色淡然的抬手接過了那縮小飛回的盤古幡。心思則是都在其他地方。

  三個月前,他第一次感知到那個叫希榕的女子的時候,他藏納在紫府中的盤古幡就動了一下,快的好似錯覺。

  但三個月後的今天,當他拋出盤古幡對敵的時候,那盤古幡竟然差點不受控制的往那希榕的方向飛去,鴻鈞終於可以斷定,盤古幡的異常絕不是自己的錯覺。

  但鴻鈞想不通的是,盤古幡乃是盤古大神的遺物,盤古斧分化成的四份先天至寶之一,那青衣女子希榕到底何德何能竟然能夠勾動盤古幡的異動?

  她……到底是什麼人呢?

  百思不得其解、向天道掐算也算不出分毫的鴻鈞垂眸,眼底滿是探究的朝著下方看過去。想要看看那位青衣女子面對盤古幡的出現是否有什麼特殊的表現。

  結果他剛剛看下去,表情微微一愣。

  只見下方遍地大坑、一片狼藉混亂的林子裡,連片青色的衣角都沒留下,哪裡還有什麼青衣女子的身影?!

  鴻鈞:???


第28章

  其實希榕並沒有走遠,就她那以腳丈量大地的速度,這三天可不夠她跑出鴻鈞的神識範圍的,但是她這利索離開的動作卻把她的態度訴說的很明確。

  鴻鈞看了看手中的盤古幡,神識掃過那青衣女子。他也只是好奇的想要探究對方的身份而已,並非是想要和人家結仇。所以也沒有再跟上去。

  只是對方身上的那抹神秘讓凡事都喜歡掌控在手中的他忍不住想要探究,抬手再一次掐算起來,只是這次依然如之前一般,無論如何掐算,他看見的都是一層迷霧。

  鴻鈞垂眸,盤古幡收入袖中,一只手上空隱隱浮現出半片殘破的玉碟。一手再次掐算。

  轟隆!

  大晴天的一道落雷轟然炸響。

  鴻鈞表情未變,面色卻已經白了一分。他抬頭看了看天,沉默的收起了造化玉碟。

  他沒有久留,很快就架起祥雲離開。這個潛修的地方已經暴露了,為了暫時避開羅睺,他需要再找一個潛修的地方。

  另一邊,希榕趁著羅睺和鴻鈞對打的時候,扛著火車頭就跑,半點沒有停下來觀戰的意思。如果可以的話,她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那兩個跟蹤狂了。

  【那兩個家伙沒跟來吧?】

  盤古覺得應該沒有,畢竟羅睺和鴻鈞似乎都覺得希榕之前能發現他們的蹤跡,那麼他們想必就算再追過來,也不會再多此一舉的隱藏自己了。

  希榕卻還是擔心,干脆這麼一口氣又急急走了一個月,確定沒有再看見羅睺和鴻鈞的身影後才停下來,頓時就對著盤古委屈的哼哼起來。

  【哎呦,不行了,累死我了,我的腰間盤啊,我的胯骨軸啊。我的波棱蓋啊,我感覺我這把老骨頭全都在咯吱響啊。】

  盤古卻耿直的表示:【你只是以元神行走大地而已,不可能會感覺累的,而且無論你的本體還是元神都不存在骨頭這種東西。】

  一棵樹哪來的骨頭?

  希榕不樂意的強調。

  【我這是心累!心累!你難道就沒有心累過嗎?】

  雖然她身體是感覺不到疲憊,但她的心神很疲憊好不好?!

  明明她百年前下山一直待在山谷動都不動的,怎麼這次下山她好像每天都在走?要說只是單純的步行也無所謂,畢竟她本來就是因為想看看洪荒美景才走出山谷的,但關鍵是……破事一堆一堆的,簡直是攆著她跑,她真是招誰惹誰了?!

  一誕生就日天日地的盤古勉強理解了一下希榕口中心累的意思。遲疑的搖搖頭。

  【沒有。】

  希榕:……可惡的人生贏家!

  【總之,我現在就是心理上的疲憊引發了身體上的疲憊,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安慰我,順著我的話說,懂了嗎?】

  盤古迷茫的點點頭表示懂了。

  就在這時,希榕眼角余光忽然瞄到遠處山坳的草叢間裊裊白煙升起,她定睛一看,發現那隱約能看見一處水潭!

  【有溫泉?!】

  希榕眼睛一亮,頓時腿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噌噌噌的就往那邊走。

  還在斟酌著要怎麼安慰希榕的盤古:……果然不管怎麼看,這家伙根本就不累嘛。

  希榕可不知道盤古在想什麼,她一靠近那水潭就小心觀察了一下,雖然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但並不濃重,水很清澈,裡面有泉眼咕咚冒泡,水邊草木茂盛,並無動植物的死屍。

  隨後她小心翼翼的用手指點了一下,發現水並不燙後,整只手掌沒入進去。剛剛的水溫讓她不由眯起了眼睛。欣喜的開口。

  【看來我還是有點運氣的嘛,心情不好的時候竟然可以泡溫泉誒,開心!】

  盤古卻疑惑的開口。【為何突然要泡溫泉?還這麼開心?】

  希榕懵逼了一瞬,隨後解釋道。【能泡溫泉當然開心啦,可以洗一洗身上的塵土,而已泡在溫溫熱熱的泉水裡很舒服嘛!】

  盤古卻還是疑惑:【但你本就是不染塵埃的,有什麼塵土可以洗?而且泡在水裡有什麼舒服的?】

  這家伙……該不會是從來沒洗過澡吧?

  希榕想到了一個念頭,頓時嘴角微抽。

  【不是泡在水是,是泡在溫熱的溫泉水裡……哎呀,我也說不清楚,總之就是很舒服啦!】

  【原來重點是溫熱的水嗎?】

  盤古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既然希榕你喜歡這種熱水,何不去一趟不死火山。那不死火山內有大量南明離火之精華彙聚成的岩漿。這種先天之火彙聚的精華雖不是水,但也差不多嘛,泡起來肯定是舒服!】

  《雖然不是水》《但也差不多》《岩漿……泡起來肯定舒服》

  希榕嘴角微抽。

  【我舒服你個大頭鬼!我只是一棵樹,你讓我去泡岩漿?玩火自焚也不是這麼玩的吧?】

  她真是恨不得撬開盤古的腦殼看看裡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麼東西。這家伙何止是不會心累,簡直是把技能點全點在讓別人心累上了!

  盤古卻很委屈的表示,以希榕的防御力,連准聖都不怕,只是在岩漿裡泡個澡又算得了什麼?

  【……你不懂,泡溫泉確實水溫要熱,但不是水越熱越好,哎……】

  希榕知道盤古也是好意,無奈的開口。

  【等你以後恢復了,你自己泡溫泉感受一下好了。】

  她說完就准備下水,手都已經摸上了衣襟,但她很快就想起了什麼,動作微微一頓。

  希榕低頭看了看自己,想到被縮在自己體內的盤古,又看了看天空,想起洪荒到處亂飛的大能們,最後又看了看溫泉水,直接穿著衣服就跳了下去。

  露天溫泉實在太不保險了,但她又實在想泡,既然這樣,直接穿著衣服泡好了。

  撲通!

  溫泉中猛地濺起一大朵水花,隨後希榕再次從水中冒出來。及腰的黑發在水中如黑蛇蜿蜒。清澈的水珠順著她精致的側臉滑落回水中。在水面濺起陣陣漣漪

  那一身青色的衣裙不僅不染污穢,更是水火不侵,裹著那清麗佳人在水中微微散開。

  遠遠看著,溫泉中的青衣女子就好似水中盛開的一朵青蓮。風吹來,正如那句話所說『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注1】

  盤古愣了一下,看著那水中人久久沒有回神。只覺得此刻的希榕仿佛柔和的月光,讓他看著很……很舒服?

  盤古不知道怎麼形容這種感覺,總之就是移不開目光。

  【希榕……】

  泡溫泉正舒坦的希榕閉著眼睛應了一聲。

  【嗯?】

  盤古恍惚道。

  【你說的對,泡溫泉果然很舒服。】

  哈?

  希榕睜開眼睛一臉莫名其妙。

  你這都沒泡上呢就覺得舒服了?

  用啥感覺的?

  用意念嗎?

  就在她懵逼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了哼唧聲,隨後就見一個粉色的身影朝著自己這邊躥過來。她定睛一看,那竟然是一只小兔子一般體型的粉色小豬,這小東西動作飛快,眨眼間就鑽過草叢靠近水潭,大概是沒想到水裡還有人,頓時愣住了。

  【這是小香豬嗎?好小的一只。】

  希榕見它長得圓圓胖胖、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好似一個糯米團子一樣可愛。不由心生好感。誰知下一刻,這只可愛的形似小香豬的生物就回過神來,不高興的啐了一口。

  「不是吧?好不容易找到一口水竟然有個醜八怪在洗澡,真是晦氣!」

  也就小兔子,小狗崽那麼大的粉色豬豬不說話時看起來可愛的仿佛泛著柔光,但是一張口卻是一口粗嘎難聽的嗓音,配上那粗魯的動作,簡直瞬間讓人打破了濾鏡。

  希榕睜大眼睛:醜……醜八怪?

  「看什麼看,瞅你賊眉鼠眼的樣就知道你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多看你一眼我的眼睛都要疼了,還不趕緊給我從水裡出來。現在這裡是我的了。」

  也就兩個巴掌大的小香豬長著最可愛的模樣,放著最粗魯的狠話。

  「我可不是吹,想我山膏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至今還未有敗績,你趕緊給我圓潤的滾一邊去,慢一步別怪我揍得你嗷嗷哭!

  泡在水中的希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這是被一只小香豬給罵了?還是一只跳起來都打不到她膝蓋的小香豬。

  最重要的是……

  盤古神識一掃很肯定的表示。【估計是才開靈智,連人仙境都未入,應當無法化形。】

  人仙境已經洪荒等級劃分的最低一層了,更下面的只分為開智和未開智。

  希榕聽後立刻把這小香豬和自己劃分到了一類,都是開智的菜雞。

  想到這,希榕頓時放松起來。想到自己在這泡澡也確實給這只小豬造成了不便,她倒是好脾氣的往前面一指。

  「你若是想喝水,邊上也有個泉眼,你只管往那喝就是了。」

  溫泉高處的草甸子上也有一處小水窪,裡面同樣有個小泉眼咕咚冒泡。只有溢出來的水的彙聚成一股流到了這處溫泉裡。所以水窪裡的水很是清澈無污染,適合飲用。

  小香豬扭頭一看,頓時滿意了。

  「想不到你這醜八怪眼睛不大,但還算有點眼力見的嘛。」

  說完美滋滋的甩著小尾巴就走了過去。

  再次被罵醜八怪的希榕:「……身為一只豬,你說話這麼不好聽就不怕哪天被人燙熟拔毛變成烤乳豬嗎?」

  誰知這話一出,那小香豬頓時跳腳了。

  「什麼豬?誰是豬?我是山膏,族內最英俊最瀟灑最玉樹臨風的山膏,瞧瞧我這銳利的獠牙,矯健的身軀、有力的四蹄,我和那種蠢豬到底哪裡像了!」

  希榕看了看它粉嫩渾圓的身子,精致的豬蹄,小巧森白的獠牙,以及後面微微卷曲的豬尾巴。學著盤古耿直的模樣道。

  「哪裡都像。」

  「我呸!分明是哪裡都不像!」

  小香豬水也顧不上喝了,氣得跳腳。

  「你個醜八怪自己長得醜就算了,還敢污蔑我的英俊?我看你還像南邊的那群大猩猩呢,沒毛的母猩猩扯了一身屎綠色的破衣裳就真把自己當根嫩蔥了?!有本事就報上名號來,讓我看看你是哪來的爛菜葉子成精了,敢在你山膏爺爺面前充什麼大瓣蒜?!」

  【沒……沒毛母猩猩?屎……屎綠色的破衣裳?還……還爛菜葉成精?】

  上下兩輩子都沒想過會被一只小香豬罵了個狗血噴頭的希榕眼神震顫。

  破防了,家人們!

  盤古趕忙道:【沒事吧?你生氣了?】

  希榕深吸一口氣。

  【怎麼會,我怎麼可能和這種小豬豬生氣呢?】

  但說這話的時候,她卻是面色一沉。

  「山膏爺爺?」

  水中的青衣女子似乎終於有些生氣了,沉著臉冷笑一聲。

  「我可沒看見什麼山膏爺爺,就看見一只三寸丁的小肥豬了,又矮又胖,往下一看都看不見你的腿在哪,跑起來怕是一打眼看過去,還以為一只肉球在地上滾,知道是只豬,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冬瓜成精呢。也幸虧你嗓門大,要不然我這一抬眼看過去,壓根看不見你這矮冬瓜精!」

  和小香豬連珠炮一般的罵聲不同,希榕的語速不算快,只是那慢條斯理的話配上那居高臨下的輕蔑眼神,簡直殺豬誅心。

  盤古被希榕的模樣震驚了,在他的心裡,摯友一直都是膽小謙遜。聰明友善的,雖然希榕口才不錯,時常有妙語連珠,但他以前怎麼不知道自家的摯友罵人都這麼厲害?

  「你……你罵我?」

  小香豬被罵懵了。

  雖然它山膏嘴臭多年,連族內的其他山膏都罵不過它,而一般那些被它罵的其他洪荒生靈都是直接擼袖子來殺它而已。還真沒被人怎麼痛罵過。

  最重要的是,那個女人一張嘴就戳中了它的痛腳。

  所以說……冬瓜就冬瓜,為什麼還非要加個矮字?!

  其實平常希榕倒也不是這麼容易生氣的人,主要是來到洪荒之後,她一直小心翼翼的憋著忍著,結果憋太久,今天猝不及防之下,一下子破防了,這才宣泄出了一絲本性。

  平日裡常備贊嘆慈悲的青衣尊者面色冷漠。仿佛卸下了全部的偽裝。居高臨下的看著那只弱小的小香豬。

  「不是你先罵我的?罵人者人恆罵之。當你罵我的時候,就該知道有這個下場。」

  山膏一愣:罵人者人恆罵之?好……好有道理啊。

  不過它很快就回過神來。不對,現在是想這個的時候嗎?

  「那不一樣。」

  小香豬氣急敗壞的開口。

  「我是山膏啊,罵你很正常,但你個醜八怪不許罵我,你……你這樣實在是太沒有涵養,太粗鄙了!」

  你罵她可以,她不可以罵你?什麼搞笑邏輯?

  不懂洪荒異獸特性的希榕沒懂這話的邏輯。聞言冷笑一聲,朱唇輕啟。

  「矮冬瓜,矮冬瓜,矮冬瓜。」

  「住嘴,不許再罵了!」

  小香豬破防了,氣得猛地一轉身,後蹄對著水中的希榕使勁刨土。只可惜它那還不足巴掌長的小短腿十分的不給力,泥土還沒飛揚起來多遠就落在了地上,連溫泉的邊都沒沾上。

  小香豬:……

  青衣尊者冷笑一聲。

  「呵,矮冬瓜,矮冬瓜,矮冬瓜。」

  盤古:……希榕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嗎?

  粉色的小香豬氣得渾身都要變成血紅色了。前蹄刨土。

  「好吧,既然如此,那咱們就手底下見真章吧,看你山膏爺爺今天怎麼教訓你,說把你揍得嗷嗷哭,就不許你嚶嚶哭!」

  話音未落,小香豬就已經化作一道粉色閃電直衝希榕的面門。

  希榕一驚,好快!

  是真的很快,雖然比不上前不久那場羅睺和鴻鈞兩位准聖的打鬥速度,但這小香豬連人仙境都不是,這速度卻是遠超玄仙境界的胡思了!

  那小香豬連人仙境都不是,可以說還沒踏入修行之列,壓根不會以神識感知對方的修為,它純粹是靠著野獸的直覺覺得眼前的青衣女子沒什麼威脅,這才氣急敗壞的想要去揍對方。

  眼見著那青衣女子像是嚇傻了一般面色驚訝的站在水中,小香豬圓溜溜的眼中閃過一絲得意。已經盤算著怎麼咬這家伙一口,然後看她哭著求山膏爺爺饒命了。

  誰知就在這時,只聽砰的一聲。

  小香豬只感覺重重撞在了一個無形的屏障上,頓時腦瓜子嗡嗡的,倒飛出去!

  然而就在它倒飛出的一瞬間,一雙素手准確無誤的抓住了小香豬。

  小香豬暈乎乎的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被抓住了,一睜眼就正對上希榕那張大臉的它身子一僵。

  「你……你干嘛?」

  「干嘛?」

  青衣女子低著頭,臉上還是那抹冷笑。

  「當然是燙熟拔毛做烤乳豬了」

  說著,她一手把小香豬按在溫泉岸邊的石頭上,一邊就開始徒手拔豬毛!

  「啊啊啊!痛痛痛!」

  小香豬發出殺豬般的叫聲,好似烏龜一般驚恐的揮舞著豬蹄。拼命地掙扎求饒起來。

  「饒命啊!」

  「烤乳豬不好吃,我都好些年沒洗澡了,全身都是豬騷味,真的,信我!」

  「而且這還沒燙呢!還沒燙呢!你干拔啊!」

  小香豬被嚇到了,沒頭沒腦的求饒,大概自己都不知道字節集說了什麼。希榕手一頓,原本還生氣的她一個沒忍住,笑出聲來。

  大概是難得發泄了一通,希榕此刻不僅不生氣了,甚至還很是神清氣爽。

  她捏起小香豬命運的後頸道。

  「現在知道怕了?」

  小香豬連忙點頭。

  「怕了,怕了,是我有眼無珠,是我嘴賤,但我是只山膏啊,我也控制不了啊,還請閣下高抬貴手,放我一馬吧!」

  希榕來了興趣,挑眉道。

  「你一直說山膏、山膏的,山膏到底是你的名字還是你的族名?」

  被希榕抓住後頸的小香豬此刻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當即表示。

  山膏是他族群的名字,這是一種皮毛赤若丹火,形似野豬的洪荒異獸,他因為出生後體型太過嬌小長不大,而且還是粉紅色的,疑似先天不足,所以自小被父母丟棄,沒有名字,之後又被族群趕了出來,所以干脆拿山膏當名字了。

  而至於這小香豬嘴上說的奇怪話,則是和山膏的特性有關。

  山膏,洪荒異獸,其狀如豚,赤若丹火,善詈【注2】

  善詈的意思就是善罵。就如同鳳凰天性喜歡歌舞,聽到好聽的樂曲會忍不住隨曲而舞,龍族天性喜歡待在水裡一般。山膏們的天性就是喜好罵人。見人就罵的那種,憑借這一特性,哪怕它們數量稀少,依然讓山膏族的名字傳遍了洪荒的大江南北,堪稱洪荒第一噴子!

  所以小香豬才會說出自己是山膏,罵希榕很正常,並且驚訝於希榕竟然罵它這種看似邏輯很奇怪的話,畢竟結合山膏族的特性來看,它張口就罵希榕醜八怪,就跟普通人面對面說『早上好』『吃了嗎?』一樣平常。反倒是遇見山膏不被罵才是有問題好吧。

  一般這種時候,熟知山膏特性的洪荒原住民直接擼起袖子就開揍了,誰閑著沒事和這種人盡皆知的噴子對線?

  聽完小香豬倒豆子一般的解釋,閑著沒事,和洪荒第一噴子對噴還贏了的希榕沉默的看了看手裡圓滾滾的小香豬。實在不敢想像這樣可愛的外表下,竟然有這麼見鬼的天性。

  她忍不住對盤古感慨。

  【盤古,作為創造了洪荒的人,這盛世可如你所願。】

  盤古顯然也沒想到洪荒異獸中竟然會出現這麼一朵奇葩。他沉默了一下道:【我當初……死的早。】

  他死得早,這些洪荒生靈都是自己野蠻發育的,偶然有發育格外猥瑣的,這真的不是他的原因!

  希榕嘴角忍不住勾起。沒有再逗盤古,而是對小香豬道。

  「你們山膏族有這樣的特性,竟然到現在都沒滅族嗎?」

  小香豬羞澀一笑表示。前些年確實死得比較多,好在它們那傻大個族長難道聰明一回兒,帶著它們換了一個更荒涼僻靜的族地,並且設下大陣不許族人隨意外出。所以它的那些傻缺族人們目前只能在族內互相對罵來排遣寂寞。

  天道是公平的,給了它們罵人的利嘴,也給了它們遠超尋常洪荒生靈的逃跑的速度。再加上山膏族本身的骨肉皮毛也沒什麼價值,所以一般沒人會專門跑大老遠拼著被罵得狗血淋頭找它們的麻煩。

  至於小香豬自己,因為和傻缺族人們長得不太一樣,那些傻缺族人無法欣賞它渾然天成的英俊和美貌,對罵又罵不過口舌伶俐的它,所以總是暗中排擠它。它這才悄悄跑出來的。

  希榕:……雖然她很不贊同因為外貌差異而歧視他人,但……你這只豬一口一個傻缺族人的,你真的確定人家只是因為你的外貌而排擠你嗎?

  她無奈的把手裡的小香豬放在地上。示意它喝了水就趕緊離開吧。

  小香豬重獲自由,當即好似閃電一般躥了出去,似乎打算跑的遠遠的。可就當希榕繼續泡溫泉的時候,她隱約感覺到哪裡不對。扭頭一看,就見不遠處的草叢裡,那只粉色的小香豬不知何時又回來了。

  希榕一愣。就見那小香豬一咬牙一跺腳,仿佛做了什麼重大的准備一樣,對著希榕五體投地的一拜。

  「還請閣下收我為徒,教我如何修得一張利嘴,學會真正的罵戰之法吧!」

  它,山膏,逃出族地之時一直有一個偉大的願望,它一定要成為全洪荒第一善罵的山膏,讓全洪荒從此一想到山膏就只會想到它,從此讓那些傻缺族人刮目相看!

  而眼前這人可謂是第一個把它罵懵了的人,要不是對方不是一只豬……咳咳,不是一只山膏,它對罵時差點都有種回家的感覺了!

  所以它確信,傳說中的機緣就在眼前,它一定要抱住對方的大腿,把她所有罵人的法子全都學來,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從此罵遍洪荒無敵手!

  希榕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只覺得滿頭的問號。

  這小豬豬說得啥玩意兒?

  為什麼每個字她都認識,合起來她就有些聽不懂了呢?

  那邊的小香豬眼見青衣女子不說話,還以為人家是不願意收下自己,當即有些急了。趕緊道。

  「只要師父肯收下我,我一定日日侍奉左右,聽候差遣,絕不偷懶耍滑。而且……而且我還知道一處洞天福地裡有寶貝,我可以帶師父過去!」

  小香豬說得情真意切。

  「師父,師父,你就收下我吧!」

  總算回過神來的希榕聽得嘴角微抽:八戒,八戒,別嚎了,這個為師真的做不到啊!


第29章

  水汽裊裊的溫泉中,一個青衣墨發的女子正在其中。而溫泉邊上的草地上,一只兩個巴掌大,形似乳豬的小山膏正好似人一般對她五體投地。

  希榕看著那只豬沉默不語。說起來,她其實並不算個好脾氣的人,在十幾歲的中二期那叫一個鋒芒畢露,懟天懟地懟空氣。

  所幸也是因為中二期,她自覺自己是那朵最不一樣的煙火。清高孤傲的很,十分抗拒那些滿嘴帶媽,動不動就讓別人族譜升天的行為。所以成功練就出了罵人不吐髒字的絕學。

  也因為這個牛批的技能,她當時在學校還收獲了一票小迷弟小迷妹。走起路來前呼後擁,拉風的很。

  一直到後來接受到了社會的毒打,她才收斂了幾分。再到穿來了這弱肉強食的洪荒,一是平日都見不到人,二是因為她一個都打不過,所以才把自己過於活潑的本性壓抑下來。卻不想今天頭一次爆發竟然會引來這樣的結果。

  因為罵人太厲害,所以被罵的小山膏納頭便拜,說要拜她為師?

  這是什麼狗血神展開?

  希榕搖搖頭,果斷拒絕。

  「我不能收下你。」

  小山膏頓時可憐兮兮的看過去。

  「為什麼啊,是不是因為我剛剛冒犯了閣下?我願意給閣下當牛做馬來還債!若是閣下還不高興,那……那你就再打我一頓吧!」

  說話間,小山膏閉上眼睛。一副它已經准備好了的模樣。

  它本就有別於其他山膏,渾身粉紅色,體型還那麼小巧,胖嘟嘟的活似個糯米團子,不張嘴罵人的時候,這副模樣實在很有欺騙性。讓希榕深刻懷疑這山膏出來傳蕩洪荒這麼久還沒被人做成烤乳豬,就是因為這副皮囊。

  希榕當然是有所觸動的,但她還是偏了偏頭道。

  「我並不適合做你的師父。」

  師父是個值得人尊敬的稱呼,不說她有沒有那個能耐當人師父,當說這個教學的課程……

  如果她真的應下了這活,日後別家的師父教人讀書認字,琴棋書畫、懂事明理,再看她,她擱那教著小肥豬用罵人不吐髒字?從此和這山膏綁定,在洪荒組合出道?

  開什麼玩笑,本來她在洪荒的名聲就有點奇奇怪怪的,再加上這家伙,那她的名聲得奇怪成什麼樣?

  「師父!我真的是誠心拜師的,師父你就收下我吧!」

  小山膏一看希榕這麼堅持頓時急了,爬了兩步可憐兮兮的大喊。只是無論它怎麼賣力推銷自己,展示自己的誠意,希榕都毫不動搖。

  最後小山膏一咬牙一跺腳。

  「若是……若是你實在不想收我為徒,我也不敢強求,只求能跟在師……閣下身邊伺候。」

  總之先賴上對方再說,小山膏想像只要自己夠誠心,總能打動對方的!

  你這家伙不過兩個巴掌大,連化形都做不到又要怎麼伺候她。用你的小豬蹄子端茶倒水嗎?

  希榕看這小山膏滴溜溜轉的大眼睛就知道它心裡的想法,聞言啼笑皆非的再次拒絕。

  一番糾纏無果,小山膏大概是被打擊到了,哪裡還有之前初見時的囂張跋扈,只眼淚汪汪的看著希榕,見對方一點挽留自己的意思都沒有,這才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

  那丁點大的粉色身影很快就被草叢淹沒,希榕看著它離開,忍不住再次感嘆。

  【小東西還挺可愛的。】

  雖然這小東西張嘴就罵人,但畢竟是山膏嘛,天性如此。

  當然,主要還是這家伙長得好,其余山膏皆是皮毛火紅,形似野豬,可完全沒有這副嬌小可愛的模樣。

  盤古忍不住出聲道:【既然喜歡,就收下好了。】

  希榕頓時死魚眼了。【收下?收來做徒弟,教它罵遍洪荒無敵手嗎?】

  從此別人一看到她就會驚呼:看,這就是那個叫一只豬罵人的希榕!簡直恐怖如斯!

  【我不是這個意思。】

  盤古回想著希榕剛剛嬉笑怒罵的活潑勁。嘆息道。

  【只是……希榕你難道沒感覺到嗎?你似乎有些抗拒和他人相處,並且這種情況越來越嚴重了。】

  不知道後世有一個詞叫作社恐的盤古無法准確的描述希榕現在的情況,但他看得清楚,並為希榕感到擔憂。

  【你總說洪荒很美,但若只是呆站在一邊看著,是不可能感受到它全部的美的。】

  希榕聞言動作一頓。

  她自然知道自己最近的心態有點出問題了,驟然從一個安全平等的世界到了這個弱肉強食的洪荒,她心裡難免有些沒有安全感。這讓她有些壓抑自己,不願意接觸外界,並且在誤打誤撞引起各路大能的注意力後,她就更有點……社恐?

  總之就是不自覺地想要避開外界的人,所以她前不久才會干出躲開一切未知人物的奇怪舉動來。

  結果沒想到反而引來了羅睺和鴻鈞。

  當發現『烏龜殼』竟然連魔祖羅睺的攻擊都能擋下後,希榕的心底著實松了一口氣,她終於有了一絲真實的安全感。那時她是有些開心的,但隨之而來的有一種憤怒。

  因為拋開這些不談,羅睺不查明清楚事情真相就來攻擊她,她差一點就要因為這對方莫名其妙的理由死了!

  若是上輩子,有人敢這麼對她,她早就把對方罵得狗血淋頭,順便送他去鐵窗淚了,但是在洪荒,她卻只能趁著對方和鴻鈞交手的時候離開。

  這樣的事情無疑讓希榕憋屈,她就仿佛一個壓抑許久的炸藥桶,結果小山膏運氣不好,一上來就引爆了她這個炸藥桶。

  所以……小山膏其實是被她當成出氣包了?

  不過說起來,她一直以為盤古是個啥也不懂的鐵憨憨,沒想到這家伙也有如此細心的一面啊。

  【你也知道我膽子小嘛,下山之後適應期自然比別人久一點。】

  畢竟後世和洪荒有壁,總得給她更多一點時間適應。

  希榕捧起一點水澆在臉上。靈動的杏眼透著一絲笑意。

  【不過放心好了,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連羅睺都殺不了我,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嘩啦啦。

  青衣女子緩緩從溫泉中站起來,她身上的青色衣裙水火不侵,所以水珠很快順著衣角滑落回水中,不留分毫。

  她就仿佛在水中洗掉了一層陰影一般,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她看上去比之前更加的神采奕奕。

  希榕沒有在此地久留,而是繼續往前走,只是這一次她走得大大方方,再沒有之前那種走兩步還得左右看看的周圍有沒有其他洪荒生靈的舉動。

  只是走著走著,她就聽盤古道:【那小東西還在跟著你。】

  希榕疑惑的往後一看,第一眼還沒看見,直到盤古提醒,這才發現不遠處的草叢裡一點粉色。

  那只小山膏還沒放棄啊?

  雖然善罵是你們的種族特色,但也不必這麼好學吧?

  希榕嘆了口氣。

  「別跟著了,我真不能教你這個。」

  草叢空隙間的一點粉色一動不動,尋常人不仔細看,只會以為那是一朵野花。

  希榕:「……別裝了,我都看見你了。」

  林間依然一片寂靜,沒有任何回應。希榕無奈,只能再次抬腳走人,希望這小山膏堅持不住就離開。卻不想這小山膏一跟就是十多天。

  並且眼見著希榕發現了它卻沒有直接趕它走的意思,小山膏大概是覺得希望的大門正在向它緩緩打開,之後幾天越來越得寸進尺,不僅大大方方的跟在希榕屁股後頭走,最後甚至還吆五喝六的幫希榕開道起來。

  於是在狹窄的林間小道上,就出現了這麼一幕。

  青衣女子不緊不慢的走著,一只兩個巴掌大的粉色小豬在她腳邊跑前跑後,活潑可愛的仿佛一只兔子。只是一張嘴就沒那麼可愛了。

  見到草叢裡竄出來一只沒開智的野雞,它當即攆上去嚇唬。

  「哪來的禿雞,尾巴毛都被其他鳥叨禿了還敢出來,趕緊走走走,沒看擋著路了嗎?」

  「咯咯咯!」

  可憐那沒開智的野雞啥也不懂,被這麼一嚇,趕緊扭著斑禿的雞屁股跑回了草叢。

  又過了一會兒,一只大烏鴉落到一邊的矮樹上,嘎嘎叫了兩聲後歪著腦袋好奇的看向林間的一人一豬。

  急於表現自己的小山膏當即在樹下嚷嚷。

  「看什麼看你這黑炭頭。叫得那麼難聽嚇著閣下了你擔待的起嗎?」

  巧的是,那烏鴉剛剛開智,見這小家伙竟然敢罵自己,當即飛下來對著小山膏的腦袋就狠狠叨了一下。

  小山膏痛得嗷得叫起來。下意識的想要打回去,結果那烏鴉一擊得手立刻飛在空中盤旋,而連化形都做不到的小山膏顯然是沒法飛的。氣得它跳腳大罵。

  「你這黑炭頭,有本事你下來啊,咱們單對單,看我不把你的羽毛拔光,讓你回去抬不起鳥臉!」

  「傻瓜,傻瓜,傻瓜。」

  剛開智的烏鴉不像山膏族那樣天賦全點在張嘴罵人上了,聞言只能用簡單的詞彙回擊。但這簡單的詞卻足以讓小山膏又氣得渾身漲紅。

  待到烏鴉飛走,憋了一肚子氣的小山膏看見樹上的小松鼠,頓時氣勢洶洶的打劫。

  「哪來的灰毛大耗子,這核桃看起來不錯,趕緊雙爪奉上給你山膏爺爺……咳咳,給我們尊貴的閣下嘗嘗!」

  小松鼠看了看手裡的核桃,又看了看樹下的小山膏,果斷抬手一丟。

  小山膏:「哎呦,你個大耗子還敢用核桃砸我。卑鄙,太卑鄙了,有本事下來單對單!」

  啪啪啪!

  小松鼠再次砸下數枚大核桃。直砸得小山膏一邊抱頭鼠竄,一邊還氣急敗壞的放狠話。

  「哇,你這大耗子太無恥了,你有本事別讓我逮到你,否則我把你窩裡面的核桃全給掏了,我吃一個扔一個!」

  幸好山膏族的速度天賦相當厲害,所以小山膏這才避免了滿腦袋大包的下場。

  待到小松鼠離開,那小山膏興衝衝的人立而起,以前豬蹄捧著一顆最大的核桃到希榕跟前獻寶。

  「嘿嘿,閣下你看,我一出手就讓那傻耗子送來了這麼多核桃,你快嘗嘗好不好吃!」

  說話間,它一臉驕傲的模樣,仿佛一切都在它的掌控之中。

  希榕:……明明是只豬,為什麼她硬生生看出了狗腿子的味道?

  「我不喜歡吃核桃,你自己吃吧。」

  希榕是真的不喜歡吃核桃,但小山膏似乎誤會了什麼,圓溜溜的大眼睛頓時黯淡下來。

  看著這家伙可憐巴巴的模樣,希榕無奈嘆了口氣。

  「我是真的不能做你師父,不過……」

  眼見小山膏垂頭喪氣起來,希榕繼續道。

  「你要是實在想要跟著我,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跟在我身邊怕是學不到你想要的東西。」

  「沒關系!我願意的。」

  小山膏眼睛頓時亮起來。當即把手裡『小松鼠友情贈送』的核桃一扔,對著希榕跪拜。

  「山膏在此見過主人!」

  希榕:「不必叫我主人,我叫希榕。」

  小山膏當即道:「是,希榕主人。」

  希榕:「……」

  作為一個後世人聽到這聲主人,實在讓她有種再過不久就會有警察叔叔送她銀手鐲的錯覺。

  她思考了一下,干脆讓小山膏學著胡思他們,叫自己尊者好了。

  小山膏高興的喊了一句:「是尊者。」

  終於得到希榕的收留的小山膏興奮不已,站起來就再次准備跑前跑後的幫希榕開路。不過被希榕制止了。它倒是閑不住,似乎是嗅到了什麼,飛快的跑到前頭去。過了一會兒竟然叼著一截樹枝跑回來,樹枝上掛著兩個水靈的梨子。

  那梨子雖是低級靈果,但個大皮薄,一個就有它腦袋大了,為了不使梨子拖地,小山膏把自己幾乎沒有的脖子使勁往上仰。小腦袋昂得高高的。

  希榕謝了一聲接過了梨子,走到不遠處的小溪洗了洗,然後找了塊石頭坐下,直接啃了一口。發現味道竟然相當不錯。

  「山膏,你怎麼知道這地方有梨?」

  小山膏啃著自己的那份梨子,聞言仰頭道。

  「我已經在這落腳好幾年了,這方圓千裡我都去過,好果子我也都吃過,加上我鼻子靈敏,附近果子熟沒熟我一聞就知道。」

  希榕挑眉。「想不到厲害挺厲害的。」

  「我可不只是這點厲害!」

  小山膏經不起誇,當即得意洋洋起來,想了想又忍不住壓低聲音道。

  「尊者還記得我之前說得嗎?我知道有一處地方有寶貝!」

  希榕看它這神神秘秘的樣子被勾起了好奇心。

  「什麼寶貝?」

  小山膏回憶了一下,滿臉嚴肅道。

  「嗯……不知道,沒看見過。」

  希榕:???

  你都沒看見過就知道有寶貝了?

  眼見希榕露出狐疑的神色,小山膏四蹄並用的比劃起來。

  「真的有寶貝,那兒是一處很隱蔽的山洞,洞口有陣法,不是那種別人設下的陣法,是那種天然陣法,並且裡面還傳來一股甜甜的果香。根據我傳蕩洪荒多年的經驗,有天然陣法護著的地方,一定有寶貝,說不定裡面的那果子就是極品靈果!好吃到升天的那種!」

  說著說著,小山膏就吸溜了一下口水。作為一個連化形都做不到的土膏,它頂多借著自己的速度摘點低級靈果,那些中級和高級甚至極品靈果都有妖獸、異獸看守,可不是它能肖想的。

  天然陣法,極品靈果?

  希榕啃了一口梨子。

  「離這遠嗎?」

  小山膏趕緊道:「不遠!不遠!半天就能到!」

  希榕聞言思索道。

  「那我們就去看看好了。」

  盤古冒泡:【我還以為你不會去。】

  【極品靈果對我沒用,不過天然陣法我倒是挺想要見識一下的。】

  希榕笑了一下。

  【總是這不敢那不敢的,生活得失去多少樂趣?更何況我那『烏龜殼』連准聖都打不破,還有傳說中的盤古大神給我當靠山,我還有什麼不敢的呢?】

  盤古見她似乎和之前心境不同了,頓時高興一笑。

  【你終於想通了,正是如此,在這洪荒走一遭,若總是束手束腳,何時能得大自在?!】

  總而言之一句話,莽就完事了!

  希榕笑意更深,吃完梨子後和小山膏動身前往它說的地方。只是走了許久後,她忽然發現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看了眼落山的太陽,希榕低頭看向小山膏。

  「你之前說半天就能到?」

  小山膏遲疑了一下。

  「是說半天就能到啊,不過是依照我的速度來說的。」

  它想了想,當即矮下身子,自信滿滿的開口。

  「要不我就給尊者做個腳力吧,尊者快踩上我,我帶著尊者過去,保證半天就能到!」

  踩著你?

  希榕低頭看了眼也就比自己腳大一些的小山膏,頓時眼角微抽。

  雖然她當年有過一個網名叫作騎豬少女,但不代表她真的想要騎豬啊!

  而且……

  「不必了,我怕我一腳上去,你就扁了。」

  小山膏卻以為希榕在說笑話。

  「尊者別說笑了,我可是山膏啊,雖然我們山膏都討人嫌,但力氣大和速度快可是公認的,連蠻牛都能馱得動,怎麼可能馱不動尊者你。」

  說完它就再次催促希榕站上去。它好帶尊者蕪湖起飛!

  不,真的不必了,就算你真的馱得動,但……咱們也要講究一下形像吧?

  希榕看著腳邊的小山膏,腦中瞬間閃過一個畫面,當別的洪荒大能騎著威武霸氣的虎豹、龍鳳的時候,就在這時,一個青衣女子橫空出世,在草地上飛速移動,仔細看,她腳下竟然踩著一只只有兩個巴掌大、並且天賦全點在罵人上的豬崽子!

  希榕:……這真的是碳基生物能想像的出來的畫面嗎?

  她趕緊把腦海中嚇人的畫面塞回腦海深處,並對小山膏的提議十動然拒。掏出自己的鴻蒙量天尺堅定的表示,她是一個注定要以腳丈量大地的女人,為了修行,所以咱們還是腳踏實地地走吧。

  小山膏因為修為低微,消息閉塞,還不清楚不久前的功德金雲就是鴻蒙量天尺引動的,但這並不妨礙它察覺到希榕手中金燦燦的尺子是一件厲害的法寶。

  小山膏頓時用敬佩的眼神看向希榕。

  「原來如此,尊者真是有大毅力之人,我可不能打擾尊者修行,那我們就走著去吧!」

  說著屁顛顛的就在前面引路了。

  希榕松了口氣,把手裡的鴻蒙量天尺毫不客氣的塞回暗袋。心裡想著,這破尺子總算有點用處了。

  許久之後,希榕終於跟著小山膏翻過了兩座大山,來到了一處懸崖底部,撥開肆意生長的藤蔓後,這才露出一個隱蔽的洞口。

  小山膏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豬蹄往前探了探,洞口頓時掛起颶風。吹得它瞬間起飛,還好有希榕在後面一把把它抱住。

  小山膏心有余悸道:「就是這了,尊者小心,這洞口的陣法很是厲害,我之前只是靠近邊緣就被吹飛了,落下時差點摔成肉餅。」

  希榕遲疑的問盤古:【你看得出這裡的陣法嗎?】

  盤古神識一掃。

  【確實是天然陣法,似乎……還有點風之法則的韻味在裡面,這陣法本身就不簡單啊。】

  這陣法本身其實就是個好東西,只可惜希榕不是修習風之法則的,也沒有法力,布置不來陣法。

  她倒是也不在意,只是問詢問自己的『烏龜殼』對這有沒有效果。

  盤古當即給予了肯定回答,畢竟准聖都打不破的防御,護著希榕在此刻的洪荒橫著走都夠了,這一個陣法自然不在話下。

  聽到這話,希榕放下心來,抱著小山膏緩緩走向洞口。

  小山膏一驚:「尊……尊者要帶著我去嗎?」

  「怎麼?你不想去嗎?」

  希榕低頭摸了摸這家伙。

  「放心,不會讓你傷著的。」

  小山膏遲疑了一下,最後咬咬牙道:「我去!」

  它早就想去裡面看看了,此刻正是機會,它山膏爺爺絕對沒在怕的!

  希榕此刻已經走到了洞口處,聞言一手抱著它,一手伸向看似平靜的洞口。小山膏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嚇得緊緊閉上眼睛。就怕下一秒自己和尊者就蕪湖起飛了。

  誰知等了一會兒,竟是無事發生。

  它疑惑的睜開一只眼睛看去,驚愕的發現,青衣尊者抱著自己不緊不慢的進去,什麼陣法、什麼颶風壓根沒有出現過,就仿佛之前它一靠近就被吹飛的畫面是錯覺一般。

  難道這麼短的時間內,尊者就把陣法破了?

  小山膏一驚,但隨後一股微風拂面卻讓它的身體一下子僵住了,它修為低微,其實是看不清陣法的痕跡的,只有天生的敏銳直覺讓它察覺到了陣法的存在。而此刻它分明能感受到,那陣法還在這,就在這,它和尊者正在陣法中毫不設防的行走,而陣法不僅沒有攻擊的意思,似乎還歡呼雀躍著歡迎它和尊者的到來!

  當然,小山膏清楚自己純屬是附帶的。

  想通了這一點,小山膏的豬臉頓時拉得老長,只覺得自己作為山膏的天性在咕嚕嚕的冒泡。

  干啥呢?干啥呢?

  你一個天然陣法連靈智都沒有還區別對待?

  為什麼尊者就能隨便進出,它英俊帥氣、玉樹臨風的山膏爺爺伸個蹄子都要被吹飛?

  瞅瞅這腆著個大臉的諂媚模樣,真尼瑪狗腿子!

  我呸!你剛正不阿的山膏爺爺不屑與爾等為伍!

  就在這時,希榕見小山膏半晌不說話,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

  「怎麼了?嚇到了?」

  尊者摸它腦袋了!

  小山膏眼中閃過開心,趕緊昂起小腦袋在尊者手裡蹭了蹭,鑒於自己嗓子粗嘎難聽,它還努力掐著嗓子道。

  「是有點,不過……有尊者在我就不怕了。」

  聽到小山膏矯揉造作的聲音的希榕手一頓。

  這小東西真的沒事嗎?不會是被風吹壞了腦子了吧?

  只是還沒等她關心一句,小山膏就叫嚷起來,只見昏暗的山洞牆壁上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藤蔓,上面結滿了葡萄一樣的紅色小果子,果然如小山膏之前猜測的一樣,乃是極品靈果。

  只是當小山膏看清楚這果子是什麼的時候,卻立刻瑟瑟發抖起來。

  因為這果子竟然是龍血果,而這藤則是龍血藤!

  顧名思義,只有龍血灑過的地方才會生長出的靈植!

  這玩意兒會出現在這,還長得這麼茂盛,就說明曾經有龍大量失血過。

  就在希榕因為小山膏的話微微蹙眉時,盤古忽然出聲:【不要停,再往前走。真正的寶貝應該還在裡面,不過……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備,我神識看到裡面似乎有龍的屍骸,你小心嚇到。】


第30章

  聽到盤古那話的時候,希榕還有些好笑,心想自己在這家伙的心裡到底是有多膽小,真的龍她都見過,還會被龍族的骸骨嚇到?

  然而等到她繼續往前走,真正走到山洞深處之時,她卻愣住了。

  山洞的洞口狹窄而隱蔽,內裡也很是昏暗,但越往裡走就越是寬敞,到了山洞底部,這裡竟是一個極高極深極寬敞的洞穴。仿佛是把整個山腹掏空了一般。

  並且相比於入口的昏暗,這裡卻有著柔和的光芒,勉強照亮了洞內的一切。

  希榕第一眼看過去時,正對上一個巨大的龍腦袋,慘白的骷髏毫無血肉的痕跡,眼眶處黑漆漆的什麼也沒有,空洞而死寂,只一眼,希榕就忍不住呼吸一窒。

  其實這條死去的龍遠沒有祖龍那麼大,所以她並非是害怕,而是震驚。

  借著柔和的微光可以看出,這巨大的洞穴幾乎被這條龍的屍骸給塞滿了,它盤旋卷縮在這裡,入目所及皆是慘白的屍骸,從頭骨到肋骨再到尾骨,龍爪,它們看似是完整一體的,但仔細看去卻會發現,這不知多長的屍骸渾身都是仿佛被刀鋒砍傷的痕跡。

  大大小小,細細密密的傷痕在慘白的骨頭上並沒有那麼明顯,直到人真正注意到的時候才會猛地一驚,這條龍生前到底遭遇了何等的痛苦,才會血肉盡失之後,還在堅硬的龍骨上留下這樣的傷痕?

  這樣的傷勢,說是被千刀萬剮都不為過了!

  希榕忍不住伸出一只手,細白的指尖緩緩滑過慘白龍骨上密密麻麻的傷痕。這靜靜盤踞在這的龍族屍骸依然殘存著獨屬於龍族的威嚴霸氣,但同時也帶著一股荒涼落寞之感。讓希榕震驚過後,平添一抹感慨。

  小土膏緊緊縮在希榕的懷裡,一雙圓溜溜的眼睛滿是恐懼,別說張嘴說話了,連呼吸都顫抖起來,若是沒有希榕在這,光是靠近這龍族屍骸,那股龍威都能壓死它!

  就在這時,抱著它的青衣尊者似乎察覺到了它的恐懼,摸過龍族屍骸的那只手又收回落在了小山膏的腦袋上,漫不經心的順著毛擼。

  「莫怕,他已經死了。」

  本來渾身打顫的小山膏猛地一頓,這才注意到青衣尊者似乎完全沒有被龍威壓著的不適和恐懼,她摸著龍族的屍骸,語氣很是平淡,只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和可惜,可惜這樣威猛的龍死在了這樣一個山洞中。

  這是尋常人看見一條龍的屍骸會有的情緒嗎?

  眼看著青衣尊者抱著自己繞開擋路的龍族屍骸往裡走,小山膏遲疑的小聲道。

  「尊者,你不把這……龍骨收起來嗎?」

  它是只不入流的異獸,連化形都做不到,所以哪怕只是看見這不會動的龍骨依然會被嚇得腿軟,但是但凡有點實力的修士看見龍骨這樣的好東西,都會迫不及待的收入囊中的吧?

  在小山膏僅有的一點洪荒閱歷裡,這才是洪荒生靈面對龍族屍骸最正常的態度不是嗎?

  結果抱著它的青衣尊者卻一邊走,一邊繼續漫不經心的反問道。

  「收起來?為何要收起來?怎麼?你想要幫這條龍收屍埋葬?」

  在希榕看來,對著一具白骨說收起來,自然就是收殮入土的意思。

  然而小山膏卻睜大眼睛,仰頭努力看向青衣尊者的臉。「自然不是,我的意思是,這龍骨乃是熔煉法寶的好材料,另外這屍骸上雖然沒了血肉,但龍骨內的龍髓肯定還在,抽其髓來修煉或是煉成丹藥也是好東西啊!」

  希榕腳步一頓,低頭看它。微微蹙眉道。

  「你想要這個?」

  她聽到了什麼?

  只聽說過人心不足蛇吞像的,她可沒聽說過豬都敢吃龍的!

  希榕皺起眉頭,思索起來。

  她收留這只小豬崽,或許有它很活潑可愛,起碼外貌討人喜歡的原因,但這並不是全部,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小山膏和她一樣是個弱雞,甚至真要算的話,這小山膏比她還低一個檔次,這家伙連化形都不會。可以說在這洪荒,除了未開智的野獸,這就是洪荒低層。

  所以小山膏對於希榕是完全沒有威脅的,當然,這樣的沒有威脅感的靈獸異獸有很多,只是剛開智的異獸通常智力都不高,連話都說不全乎,遠不如小山膏這般『天賦異稟』『口才了得』。

  她希望借助小山膏了解更多關於此刻洪荒的事情。無論是洪荒各類奇珍異獸的特點,還是行走間觸目所及的花草樹木,能吃的靈草靈果她都想知道。

  畢竟她看過的洪荒小說不可能把此刻洪荒的情況事無巨細的告訴她。至於盤古?開天地後就身化萬物的盤古知道的未必有她多。

  但如果這只小山膏太過囂張,竟然連龍都想吃的話,希榕就不得不思考這個家伙會不會日後太囂張太浪而連累她了。她可不想變成的烤乳豬專用果木炭。

  好在小山膏雖然天賦點在了『噴子』上,但能獨自在洪荒活到現在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聽到這話嚇了一跳,趕緊揮舞豬蹄辯解。

  「不不不,若是沒有尊者幫我,我連這殘存的龍威都抵抗不住,這東西可不是我能取用的。合該尊者享用才是。」

  敢情還是為了她考慮?

  希榕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這一堆屍骸在洪荒的價值有多高。果然,還是洪荒的土著民懂得多啊。

  不過先不提她無法修煉,龍骨對她沒用這事,就說煉器煉丹她也不會啊,總不能把這些大骨頭熬成大骨湯吧?

  雖然豬骨湯她上輩子也喝了不少,但是龍骨,還是活著時能變成人形的那種龍骨……嘔……

  希榕想像了一下那個畫面果斷搖頭道。

  「這些我用不上,也沒興趣拿別人的屍骸做什麼,就讓它在這裡安眠吧。」

  沒興趣?安眠?

  小山膏迷茫的仰頭,從它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見尊者精致的下頜線和小半張臉。它看不見尊者的眼睛,只能看見那長長的睫毛微微扇動,對方還在往前走,視線大多直視前方,偶爾視線掃過龍族的骸骨就仿佛掃過了路邊的一塊石頭,她並不覺得『石頭』有什麼珍貴的,甚至恐怕時刻還覺得對方擋了路。

  希榕很快就進入了幾乎塞滿了整個洞穴屍骸的內圍。

  她個子不高,那龍的屍骸卷縮在這比她高多了,所以一時間也看不見洞穴的全貌,等她矮著身子從一處空隙鑽進去時,她才終於明白這充斥著洞穴的微光是從哪來的了。

  只見龍族盤旋的屍骸中央,有著一顆巨大的芭蕉樹。樹上一共就五片大葉子均勻分布,渾身翠綠,色澤瑩潤鮮艷,正散發著一層蒙蒙光輝。若是俯瞰整個洞穴,就能看出,這條龍族屍骸是繞著這顆芭蕉樹為中心的,就仿佛惡龍守護著他的財寶。

  但希榕很快就發現,真相恐怕並非如此,因為龍族屍骸越是靠近這芭蕉樹的部分軀體,越是傷得厲害。以芭蕉樹為中心的地面更是滿是一道道的深刻痕跡,就像是……攻擊是從芭蕉樹那發出的一般。

  忽然,希榕踩到了什麼,她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塊玻璃碎片。

  而周圍也四散著不少這種玻璃碎片,就仿佛有什麼玻璃制品在這裡被砸得粉碎,連形狀都看不清了。

  不對,這是洪荒,哪來的玻璃碎片?

  希榕很快反應過來,聽著盤古的話撿起了一塊碎片,碎片不大,通透而清亮,在微光下很是漂亮。

  小山膏有些好奇,小聲道。

  「尊者,這是什麼啊?」

  盤古神識掃過,很快就知道這東西的來歷,而得到盤古告知的希榕愣了一下。隨後解釋道。

  「龍珠,這是驪龍的龍珠。」

  小山膏驚愕出聲。

  「驪龍?那不是龍族的長老嗎?難道……」

  這小豬掙扎著從青衣尊者懷裡探出頭來,震驚的看向那邊的龍族屍骸,若是尊者說的是真的,那這條龍豈不就是傳說中的驪龍,唯二和祖龍一般有龍珠伴生的龍族大能?

  希榕見小山膏認識,於是問了一句,這才知道這條龍的身份竟然還大有來頭。但是這樣厲害的一條龍到底為什麼會死在這裡呢?

  盤古沉聲道:【我感受到了一絲風之本源。那棵樹不簡單。你慢慢靠近,一有不對就後撤,別害怕,我會看護好你的元神的。】

  希榕其實想說自己倒也不是非要探個究竟,但隨後想到之前泡溫泉時承諾的話,她還是咬咬牙,一邊走過去,一邊心虛的嚷嚷。

  【誰害怕了,我才不害怕。開玩笑,我超勇的好不好!】

  雖然她活了千萬年,但她自認為自己是永遠的十八歲,年輕人就是要有點衝勁,都有了這麼厲害的『烏龜殼』了還老是束手束腳的,她又不是真的想當一動不動的大王八!

  這麼想著,希榕已經走到了樹下,看著那巨大的,仿佛揮動間就能把她當蒼蠅拍死的葉片,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後面色堅毅的伸出一只手……指頭,對著前面的樹干輕輕的一戳。

  盤古:……這就是你說的超勇的?

  幸運的是,戳過去後,似乎無事發生,但就在希榕剛剛松口氣的時候,忽然間洞穴內平地升起一股涼風,拂過希榕的臉頰和發尾。隨後又盤旋回來,繞著希榕打圈。

  而那棵樹則是樹葉微動,發出簌簌之聲。

  明明只是風而已,但此刻的情形竟是讓人硬生生看出了一種你是風兒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的味道。

  至於那棵樹此刻忽然動起來,渾身上下洋溢著一種雀躍之感,仿佛揩油成功的喜悅溢於言表。

  希榕呆愣的伸出一只手摸上了自己剛剛被風拂過的側臉。沉默了半晌才遲疑道。

  【我剛剛好像……被風給調戲了?錯覺嗎?】

  是的,她用了調戲這個詞,等到她說完後又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否則怎麼會覺得被風給偷親了?!

  錯覺吧?一定是錯覺吧?!

  然而這話得來的卻是盤古更長的沉默。

  【……不是錯覺。我能看到有一絲風之本源正在繞著你打轉。】

  而且是黏黏糊糊的那種打轉。

  確定似乎沒有什麼危險後,警惕的盤古放松下來,他神識探入這芭蕉樹內檢查,隨後輕咦一聲。告知希榕這棵樹的來歷果真不凡,它竟然是先天靈根芭蕉樹,內含風之本源。和希榕說的先天壬水蟠桃樹是同一級別的好寶貝!

  盤古解釋完後,看著那還在樹葉簌簌的芭蕉樹忍不住感慨道。

  【你還真是得這些天材地寶的喜歡啊!】

  那一絲糾纏在希榕身邊的風之本源正是芭蕉樹所為,要知道本源可是先天靈根最重要的東西,用人的心髒作比喻都還嫌不夠的。結果這棵樹因為自己不能動,為了揩油甚至不惜放出了自己的一絲本源之力!

  這是什麼?

  這簡直是為了揩油連命都可以不要了啊!

  盤古毫不懷疑,若不是先天靈根受天道限制太多,基本沒有修煉成人的希望,甚至連動無法動彈,恐怕這芭蕉樹早就把自己從地裡□□追著希榕貼貼了!

  希榕:……

  她沉默了一下,轉身就走。一邊走一邊對小山膏道。

  「待會你去采點龍血果吧。采完了咱們就離開。」

  什麼破地方,又是天然陣法又是龍族屍骸的,她還以為有什麼好東西呢,結果就這麼一顆用生命來性騷擾的樹?!

  啊?這就走了?

  小山膏愣了一下,它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是看見尊者抱著自己慢慢走向最中央那明顯不尋常的樹,伸出指尖輕點了一下那棵樹,隨後洞穴憑空生起一股微風吹過,說實話,那一刻小山膏是被嚇到了,畢竟它也不是傻子,看那驪龍的死狀就知道那棵樹有問題,說不定是什麼厲害的靈智,那驪龍八成就是取寶不成,反而命喪在此。

  一瞬間,小山膏甚至都已經想到了自己被風吹得骨肉全消,只剩皚皚白骨的畫面。

  卻不想等它驚嚇過後發現,那真的只是一股微風,連它的汗毛都沒傷到,那風之後更是繞著尊者徘徊纏綿,半點沒有傷害尊者和它的意思。

  小山膏自幼就直覺很強,否則不可能在天然陣法的隔絕下還能察覺到極品靈果的存在,更何況那風、那樹半點掩飾都沒有,所以它可以察覺到它們在高興,在雀躍。這讓心驚膽戰的它松了一口氣。

  但尊者似乎不太高興,她伸手摸上了自己被風拂過的臉頰,面色不是很好看,就仿佛……被輕薄了一般。接著轉身就走。

  眼看著希榕要走,芭蕉樹似乎有些急了,樹葉抖動的聲音越發的大,好似再叫她回來,於此同時,那一絲風之本源也變成大風裹住希榕,希望能拖著她的腳步。

  剎那間,洞內狂風大作,雖然這狂風對中心的希榕很是溫柔,但對其他可就沒有那麼溫柔的心思了。

  希榕只聽見哢嚓哢嚓的聲音作響,正想著這風不會是把山洞吹裂了吧,就見周圍的龍族屍骸轟然破碎。本就傷痕累累脆弱不堪的屍骸竟是直接解體,變成了一地的碎片和骨粉。

  唯有龍頭最為結實,咕嚕嚕的滾動起來,正好滾到了希榕的腳邊,沒有血肉,黑洞洞的骷髏眼眶正正好和低頭的希榕對上視線,仿佛一條慘死的驪龍對著她無聲的控訴。

  希榕:……

  邊上的小山膏一下子睜不開眼睛了,只能努力眯起眼睛往上看,壓根沒發現周圍情況的變化,它只是看見青衣尊者在風中巍峨不動,只是吹的她頭發在背後亂舞,不過她似乎有些不悅,皺眉對著周圍訓斥了一聲。

  「放開。」

  這一聲過後,那風一頓,隨後慢慢消失。不知是不是小山膏的錯覺,它總感覺這風竟然透出一絲委屈的味道。

  那樹也不抖動了,但很快希榕身後就傳來了破空聲。

  希榕一驚,還以為這棵樹揩油不成惱羞成怒了。誰知一轉頭就見原來是一片巨大的芭蕉葉飛到了她身邊。再看那顆芭蕉樹,五片葉子中最頂上的那片竟是不見了。

  似乎是注意到了她看過來的視線,芭蕉樹再次抖了抖樹葉,而那脫落的芭蕉葉懸浮在空中,身上的光芒越來越大,同時體型越來越小,眨眼間霞光四溢充斥了整個山洞,閃得小山膏趕緊閉上眼睛,等到它含淚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頓時呼吸一窒。

  因為在它的不遠處,竟是漂浮著一把輕巧的扇子。一個念頭頓時在它腦中閃過。

  法寶!

  而且這八成就是驪龍拼死都想要得到的法寶!

  但這樣霞光四溢的法寶卻似乎並沒有引起多少抱著它的青衣尊者的情緒,她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又看向那顆芭蕉樹。

  「給我的?」

  芭蕉樹簌簌抖動了兩下,仿佛人在連連點頭一般。甚至停在半空中的扇子更是主動往她手裡飛,倒貼的十分迫不及待。看得小山膏這沒見識的家伙目瞪豬呆。

  法寶……倒貼?

  這……這是它能免費看的嗎?

  然而小山膏在那邊震驚的淚水從嘴角流出來,那邊希榕卻皺了皺眉。

  「你這葉子就自己留著吧,我要一把扇子干什麼……咦?」

  她正想說自己不需要,畢竟大家都是樹,她幼年期深知禿頭的痛苦,那芭蕉樹攏共才五片葉子,還東送西送的,怎麼能這麼不愛惜呢?

  要知道,年少不知頭發好,老來望禿空流淚啊!

  只是她這扇子一入手,她就愣住了,不是因為這扇子手感太好,若是因為盤古神識探查後告知她,這是一件後天靈寶,芭蕉扇。

  「後天靈寶?芭蕉扇?」

  希榕輕輕呢喃。

  後天靈寶的珍貴性毋庸置疑,雖然比不上她那後天功德至寶、鴻蒙量天尺,但卻是和祖龍的龍珠,元凰的鳳凰金羽一樣的好寶貝。

  不過真正讓希榕驚訝的還是這法寶的名字。畢竟只要看過西游記,芭蕉扇的大名誰沒聽過啊?

  而現在,童年就耳熟能詳的法寶此刻竟然就在她手中?

  「雖然對我沒什麼用,不過平日用來扇扇倒也不錯。」

  有時候情懷的力量是很大的,希榕嘀咕了一句,隨後抬眸看向那芭蕉樹,露出一絲淺笑。

  「這扇子我收下了,我也不白拿你的,待改日我弄點混沌息壤送你。」

  雖然她一窮二白,不過混沌息壤這種東西她還真不少。

  芭蕉樹頓時開心得再次逗起了葉子,也不知道是因為希榕收下芭蕉扇開心,還是因為混沌息壤開心。

  在這一片和諧的氣氛中,只有希榕懷裡的小山膏面色呆滯。

  感覺自己快無法呼吸了,後……後天靈寶?芭蕉扇?!

  它這輩子別說擁有法寶了,連法寶的邊邊都沒摸過,結果跟了尊者後,竟然看了一場後天靈寶倒貼的好戲?!

  那可是後天靈寶啊,世上有多少後天靈寶啊?!

  想像一下,若是祖龍的龍珠飛過來要倒貼它,它怕是要激動的昏過去,然而尊者呢?她起先還不太想要,隨後不知怎麼勉強收了下來。

  至於後面尊者說的什麼混沌息壤……小山膏不懂是什麼東西,但它敏銳的察覺到,這一定也是好寶貝!

  它呼吸急促起來,腦海中此刻只有一個念頭盤旋。

  我的天,它找的這個主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啊?

  希榕不知道自己剛剛不經意間竟是顛覆了一只豬的世界觀,她催促著小山膏把龍血果摘了,隨後一手抱著豬一手拿著芭蕉扇扇扇子,美滋滋的往外走。

  看了那麼多年西游記,誰不希望有一根美猴王的金箍棒啊,不過沒有金箍棒,有芭蕉扇也不錯,嘿嘿。

  然而她剛剛走出洞口,盤古就沉聲道。

  【有人?!】

  希榕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股渾濁的水流朝著她猛衝而來,仿佛大壩泄洪一般自上空洶湧而下!

  小山膏嚇得驚叫一聲。

  「尊者小心!」

  與此同時它知道這種攻擊下自己沒有逃跑的可能,嚇得慌忙使勁把小腦袋往希榕的懷裡鑽,露出一個粉嫩的豬屁股、豬尾巴。完美的詮釋了什麼叫顧頭不顧腚。

  好在希榕的『烏龜殼』正常發揮,這水怎麼落下的就怎麼反彈回去,希榕只聽痛呼一聲。一個身影瞬間從空中掉落下來。而飛上天的水也跟著嘩啦啦落下,把那家伙淋成了個落湯雞。

  希榕定睛一看,攻擊自己的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但這還不是全部,她順著盤古的提點往左右看了看,那裡躲藏的人察覺到自己被發現了,也不再躲藏,閃身落到地面。

  希榕動作一頓,她沒想到會有人在洞口蹲她,更沒想到的是,蹲她的竟然是三個小老頭。

  其中一個小老頭把落湯雞給扶了起來。

  「老二,沒事吧?」

  落湯雞小老頭踉蹌著起身,當即吐出一口血來,但卻一擦嘴角冷笑道。

  「沒事,只是這點小……手段,還……還傷不了我……嘔!」

  小老頭話還沒說完,頓時又吐出一口血來。

  小老頭中的老三當即幸災樂禍道。

  「還說沒事,你都重傷吐血了!要不你還是回去歇息吧,這裡有我和大哥呢!」

  「說了我沒受傷!你們別想甩開我獨占寶貝。」

  老二再次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嫌棄不夠用干脆拿自己雪白的山羊胡又擦了擦,然後堅定的表示。

  「我這只是之前的淤血而已,不是受……嘔!」

  老三睜大眼睛一指地上的一攤血跡。那裡此刻多了一點內髒碎片!

  「這是什麼?你還說你沒受傷?哎呀,老二啊,你就別死撐了,看來這次的寶貝是沒你的份了,你還是回去歇著吧!」

  老二咬咬牙。「說了沒有就是沒有,這……這只是之前吃多了吐出來的果子渣而已……嘔嘔嘔~」

  老頭子話沒說完再次連續嘔出幾口血來。瞬間,眾人都默默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地上混雜著『食物殘渣』的血跡。

  「你們休想,我都守了五十年了,這寶貝必須有我的一份!」

  老二看懂了另外兩個兄弟的眼神,憤怒而踉蹌的甩開老大攙扶的手,不過放完狠話後頓時有點站立不穩,他踉蹌著坐在地上,雖然面色蒼白卻還是死撐著道:「咳,可能是前幾日沒休息好,頭……頭有點暈,你們先把人制住,我……先休息一下,隨後就上。」

  眾人:……你確定你是沒休息好,不是因為吐了快一缸血的緣故嗎?

悠于 2023-11-15 11:36

第31章

  眼見老二這麼堅持,顯然今天不分一杯羹是絕對不甘心的。其余兩個小老頭只能眼中閃過一絲可惜,隨後把貪婪而警惕的眼神對准了那青衣女子。

  老大最先開口。

  「不愧是能從這裡面全身而退的家伙,果然有兩把刷子。」

  希榕眼神掃過這三個小老頭,他們長得並不高,比她還矮一個頭,背部微微佝僂,頭發花白,下巴處皆是留著長而雪白的山羊胡,隨便裹著一件粗麻布衣。手裡拿著枯枝雕成的拐杖,長相幾乎一模一樣。尋常人根本分不清他們誰是誰,但希榕本也不需要分清,她只需要知道這三個家伙來者不善就夠了。

  「知道我不好對付,你們還不讓開路?」

  盤古已經告知了她這三個不過是太乙金仙初期,所以此刻希榕完全沒在怕的。

  老三冷笑著上前。皺巴巴的老人臉透著十足的不友善。

  「我們三兄弟在此潛心修行,其實也不想隨便和道友起衝突的,怎奈何道友不打一聲招呼,就進了我們的道場,還搶了我們的寶物,這就有點不厚道了吧?」

  說話間,他那雙老眼很是貪婪的看向希榕手裡的芭蕉扇,之前他們三兄弟在暗處看得清楚,這女人進去前,手裡可沒有這把扇子。

  要知道現在的洪荒大家都一窮二白,法寶自然是人人都想要,更何況這法寶藏於那天然陣法中,連那驪龍進去都再沒出來,他們可以肯定,這法寶絕對不凡,必須弄到手!

  希榕把這話消化了一下,頓時懂了。

  【我這是……被打劫了?】

  【看樣子是的。】

  盤古豪爽一笑。

  【雖然你不能驅動法寶,但是下山來後,這法寶不知怎麼,仿佛主動往你懷裡鑽一樣,我就說嘛,你這樣早晚會被打劫了,看看,今天果然來了。】

  半點沒有危機感的盤古只覺得平淡的生活終於有點刺激了。但希榕聽到這笑聲卻頓時死魚眼。

  ……為什麼她被打劫你這個家伙要笑得那麼大聲?

  論妙齡少女街頭被三個拿拐杖的八旬老人打劫,身強力壯的朋友在邊上哈哈大笑。拍手稱快,這到底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希榕沒搭理盤古,轉頭看向那三個老頭一字一頓道。

  「我只知道無主之物有能者取之。」

  雖然她不喜歡挑事,但撿來的東西別人一說就慫慫的給出去,那日後她希榕在洪荒還怎麼混啊?

  聽到這話,老大老臉一沉:「道友此言差矣,這地方我們五十年前就已經發現了,只是因為沉迷感悟這天然陣法,不忍破陣進去,這才耽擱到了今天,讓道友鑽了空子。」

  老三虎視眈眈道:「道友隨意闖入我等的道場就算了,我們也不與道友計較,只是還請道友歸還我等的法寶,畢竟凡事也得講究一個先來後到吧?」

  老大緊跟著又道:「是啊,先來後到,我們既然先一步發現這裡,就說明這法寶是與我們有緣,還請道友歸還我等法寶。」

  希榕看著一本正經說著家伙的兩個老頭,只覺得好笑。

  畢竟她手裡的芭蕉扇是那先天靈根芭蕉樹主動贈予她的,沒有她今日前來的話,那芭蕉樹未必會脫落一片葉子變作著芭蕉扇。結果這兩個老頭說什麼?他們五十年前就來了?這芭蕉扇和他們有緣?五十年前芭蕉扇還沒出生呢!你們擱這登月碰瓷就過分了吧?

  而還沒等希榕說話,一邊的山膏就忍不住了。它從希榕的懷裡拱出來怒罵。

  「你們放屁!豬都知道給自己墊個窩呢?你家道場連扇門都沒有?這地方連個結界禁止都沒有,分明是無主之地,哪裡就成了你們三個老貨的道場了?尊者,你可千萬別聽這三個老貨放他那羅圈屁,我保證這地方絕對是無主的!這分明是他們三個不要老臉了,來騙尊者你的法寶!」

  這地方可是它領著尊者來的,這三個老頭說這話要是讓尊者誤會它的用意了怎麼辦?

  「山膏?」

  老三斜藐了那青衣女子一眼,很是鄙夷道。

  「你竟然在身邊養了一只山膏,這種滿嘴噴糞的畜生也能討你喜歡?」

  他嘴上罵的是山膏,但那雙眼睛的鄙夷卻明晃晃的對著希榕。

  山膏頓時怒了。

  「我們山膏怎麼了?我們山膏再喜歡罵人也是正大光明指著你鼻子罵,哪像你們三個老貨不要臉的躲在洞口偷襲,發現打不過又堆個笑臉來騙人?當真是口蜜腹劍,卑鄙無恥,下流齷齪!」

  山膏不愧是洪荒第一噴子,一張嘴就把那兩個老頭罵得漲紅了臉。

  「不過是只畜生,這裡哪來你說話的份。」

  老大面色一黑,當即一甩袖子,一點綠光就朝著希榕和小山膏射去。

  小山膏一驚,不過很快就發現這綠光還沒落到希榕身上,就猛地一轉路線,朝著來時的路急射回去。

  老大一驚,險而又險的避開,只是寬大的衣袖處被打出了一個窟窿。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袖又看了看遠處的青衣女子,面色很是難看。

  「怎麼?被拆穿了所以惱羞成怒的搞偷襲?」

  青衣女子摸了摸懷裡的小山膏,漫不經心的譏諷道。

  「明明化形出來的都是發須皆白的老頭模樣,怎麼行事這麼不穩重啊。都老胳膊老腿的了,凡事還是要慎重些好,免得待會把一口老牙摔出來了,那可就糟了呢。」

  這話譏諷的味道十足,直接讓老三做出攻擊姿態。聲音透著威脅和殺意。

  「少廢話,把你手裡的法寶交出來,否則縱使你修為了得,但對上我們兄弟三個,怕是也不好脫身的!到那個時候,我們可也就沒辦法這麼客氣了!」

  他話音剛落,老大緩緩走到了青衣女子的左邊,而之前受傷的老二則是不知何時站在了青衣女子的右邊。三個小老頭對著青衣女子呈現了包抄之勢。

  「拿著拐杖出來打架的老頭子說話還真是厲害啊,這三個打一個,把搶他人法寶說得這麼清新脫俗我還是第一次見。」

  面對這樣的情況,最中心的青衣女子卻不僅沒有服軟的意思,反而一手抱著小山膏,一手拿著那把芭蕉扇對著自己輕扇兩下。

  「我倒要看看,你們要怎麼對我不客氣,拿你們那三根破拐杖打我嗎?」

  小山膏努力憋笑,想要笑出聲又怕打擾尊者。殊不知,在希榕的腦海裡,盤古已經因為這話笑成了個哈哈怪。

  【哈哈哈,希榕你說話真有意思,哈哈哈,三根破拐杖打你……哈哈……】

  希榕嘴角微抽,大哥,你笑點低也要看看場合吧?

  她這正面臨搶劫現場呢,生死危機啊大哥!你這樣是不是多少有點不嚴肅啊!

  不過同一句話,盤古聽著哈哈大笑,三個小老頭卻是面色黑成了鍋底。老大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既如此,那道友可就莫怪我們三個小老兒不客氣了!」

  說罷,三個小老頭對視一眼,雖然明知道這女人看上去很不好對付,但出於對法寶的貪婪還是讓他們猛地衝了出去。

  當然,他們也並不是無腦衝上前。而是自有自己的思量。

  要知道,他們兄弟三個皆為有毒的莽草化形,不僅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攻擊更是相輔相成,三人合力連大羅金仙都能抗上幾招,未必不能殺了這女人搶了那法寶!

  他們衝上去之時,手裡動作也不慢,把手中拐杖一甩,單手掐訣,拐杖頓時四散化為數條草蛇,正是他們莽草本體所化,眼看那青衣女子似乎仗著她有點防御竟然還是不躲不閃的站在那裡,三個小老頭的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欣喜和惡意。

  「竟然想硬抗我們這招,你還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老二老三,結陣!」

  「是!」

  三個老頭大喝一聲,飛出的那些草蛇在空中瞬間結成天羅地網,朝著那青衣女子鋪天蓋地般籠罩過去。其上不斷閃爍著墨綠色的綠光,有液體滴落在草地上,頓時讓那片草地枯黃一片。畢竟莽草可是有毒的!

  這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那青衣女子仿佛沒反應過來一般就已經被那張劇毒的大網給籠罩起來。三個小老頭仿佛已經聽到了對方血肉被劇毒腐蝕的滋滋聲。

  然而下一刻,只聽砰地一聲!

  劇毒的大網被炸開,聚成大網的草蛇四分五裂、劈裡啪啦落了一地,在地上垂死掙扎著翻滾幾下,灑落了一地墨綠的毒血。

  「咳咳……嘔!」

  本就受了傷的老二此刻被陣法反噬,最先吐出一大口血,其余兩個老頭雖然比他好些,卻也是嘴角滲血。身形虛弱的晃了一下。

  「這……怎麼可能?」

  老大驚愕出聲。要知道他們三兄弟這一招合體技全力使出來,可是連大羅金仙都輕易掙脫不得的!

  一時間,老大貪婪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震驚和瑟縮。

  「老大,愣著干什麼?」

  老三卻不想就這麼放棄,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希榕手裡的芭蕉樹,壓根不在乎嘴角的血跡,而是選擇了加大了法力輸出。

  「等了整整五十年,連龍族那邊咱們都……現在就差臨門一腳了,你難道想要就這麼放棄?!」

  本來有心退縮的老大和老二一聽這話,頓時咬咬牙,再次運起法力,凝結著漫天草蛇飛向了面前的青衣女子。

  驪龍死亡的消息到現在都沒在洪荒傳開,顯然是因為龍族故意壓下了這個消息,而龍族怕是也不知道驪龍死在了哪裡,為什麼而死。

  所以許久之前,有龍族的人順著線索找到了這附近,但卻被他們兄弟三個有意誤導,錯過了真相。龍族都是一群唯我獨尊的家伙,他們此舉若是暴露了,必然會遭到龍族的報復!

  而他們下了那麼大的決心承擔了這麼大的風險,難道是因為嫌棄生活不夠刺激,所以故意老壽星上吊嗎?那當然不是啊!他們為的就是躲開龍族獨吞洞中的法寶!

  也正因為沉沒成本太大,所以三兄弟實在無法就這麼放棄。

  剎那間,半空中的草蛇幾乎遮天蔽日,聚起一股腥臭的毒風,它們也不接近希榕,反而是繞著她不斷飛舞盤旋,變幻陣法,與此同時,腥臭的毒氣越來越重。

  希榕本來還不知道這是毒氣,只覺得這些草蛇口臭嚴重,一股臭氣熏得她不由蹙起眉頭,結果就在這時,聽到小山膏痛苦的聲音。

  「尊……尊者……快走,這風中有毒!」

  希榕一驚,低頭一看才發現小山膏本來粉嫩的小身子此刻青白起來,她這才意識到那三個小老頭此刻的攻擊路數,竟然是以毒風來害她。

  只是她此刻百毒不侵,這才沒中招,唯一麻煩的是,她的『烏龜殼』是被動防御,因為她百毒不侵不會被這毒風所傷,所以並沒有動靜,而這反而害得小山膏中了毒。若是再這樣下去,這小山膏恐怕就要死在這了。

  盤古此刻忽然開口。

  【用你那把扇子。】

  芭蕉扇?

  青衣尊者當即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扇子,隨後當即對著身前扇了一下。

  另一邊的三個小老頭正因為毒風似乎起了作用而欣喜,還以為憑借這一招總算能制住那詭異的青衣女子了,卻不想下一刻就聽嘩啦啦的呼嘯聲猛地響起。

  一股狂風平地而起,讓周圍瞬間飛沙走石,遮天蔽日。它一出現,什麼草蛇毒氣全被它攜裹了去。

  三個小老頭自然試圖抵抗,但後天靈寶芭蕉扇的威力如何是他們三個能擋得住的,隨著狂風壓過,他們的防御就仿佛泡泡一般迅速破裂,緊接著三個小老頭腳再也無法抓住地面,直接在希榕的面前螺旋升天!

  「這是什麼?」

  「二弟!」

  「啊!大哥!」

  他們的慘叫聲掩蓋在了狂風呼嘯之中,待到狂風攜裹著一切呼啦啦的刮走,周圍又回到了最初的寧靜。

  小山膏都不知道是這一天的第幾次震驚了,它呆愣的看著前方,原本翠綠的林子此刻樹木盡數折斷,連草皮都被掀飛了,一派荒涼之景。哪裡還有之前的青翠可愛?而這都只不過是青衣尊者的隨手一扇……

  但事實上,希榕比小山膏還要震驚。

  臥槽,這扇子這麼牛逼的嗎?

  不過……等等,她不是不能使用法寶的嗎?

  希榕看著手裡的芭蕉扇,忍不住又嘗試著扇動了一下,於是再次狂風大作,呼啦啦的追著之前的那道風飛去。

  她眼中閃過欣喜,把芭蕉扇湊到眼前細細觀賞。

  「這扇子果然不錯。」

  【不過我為什麼能用它?】

  不是說學不會那什麼元神烙餅就沒法用嗎?

  盤古細細的和她解釋了一下,希榕是無法憑空催動的法寶的,但法寶本身的特定用處是與生俱來的,不需要她來催動,比如鴻蒙量天尺,它本身是用來丈量距離的,所以希榕拿著它,可以輕松的知道自己走了多少距離。

  而芭蕉扇是把扇子,它本身的作用就是用來扇風的,又因為它是先天靈根芭蕉樹的葉子,威力自然要比尋常靈寶更厲害些,所以不說是希榕拿著它能扇走那三個太乙金仙的小老頭,就算是一個毫無法力的普通人拿著它,都能扇走他們!

  當然,也因為芭蕉扇這個特性,持有者若是對自己扇動,同樣會引來狂風大作,所以這玩意兒其實是有些敵我不分的。堪稱扇子界最不一樣的煙火,只可以給別人扇,絕不可以對著自己扇。

  才剛剛因為有了攻擊法寶而開心點的希榕:……也就是說,幸好她的體質特殊,芭蕉扇扇不動她,要不然剛剛螺旋升天的就是她自己了?

  希榕默默看了眼手中的芭蕉扇,又看了看那三個老頭子消失的方向,果斷把芭蕉扇往自己的腰上一插,接著對中了毒的小山膏道。

  「龍血果可解毒。你快些吃幾顆吧。」

  剛剛摘的龍血果都在小山膏那,准確來說都在它的肚子裡了,山膏的腹部有個特殊空間,就仿佛隨身空間一般可以儲存死物。攜帶東西很是方便。

  但小山膏聞言卻虛弱的搖了搖頭。

  「龍血果這麼珍貴,解毒並非它的主要功效,還是莫要浪費的好,尊者,我知道這附近有一處醴泉,也有解毒療傷之效,我們去那裡吧!」

  希榕挑眉。這小東西知道的好東西還真不少啊。

  她也有心想要見識一下醴泉,於是當即抱著小山膏轉身,想要去找醴泉,不過走了兩步後,她忽然腳步一頓,側頭看了一眼周圍。隨後從小山膏那要了兩個龍血果。

  小山膏不明所以,但還是張開嘴巴,從腹中空間吐出了兩顆龍血果。隨後它就見青衣尊者接過後,手緩緩攥緊,鮮紅若血的汁水立刻被擠壓出來,滴落在了地上。

  由龍血澆灌而出的龍血果果然是好東西。不一會兒,原本被狂風刮得草皮都蕪湖起飛了的林子迅速煥發生機。嫩草從地裡冒出,野花緩緩開放,折斷的大樹長出新芽,飛快的抽枝長葉。它們讓原本枯黃的大地重新變得生機勃勃。

  而青衣尊者腳底下的一株小苗得到的好處最多,它迅速長成一棵大樹後還嫌不夠,伸出一根細細的枝條試探的伸向了青衣尊者的手,見青衣尊者沒有動作後,它細細的把青衣尊者手上殘余的汁液和殘渣吸了個干淨。這才收回枝條沒了動靜。

  小山膏有些怔愣的看著青衣尊者露出一絲笑容。隨後抱著自己離開。

  只是一些毫無靈智的花草而已,一般人根本不會想起它們吧,結果尊者竟然用了兩枚珍稀的龍血果來救它們。

  果然,尊者看著冷漠,實則內心很溫柔啊。

  小山膏有些喪氣的垂下頭。

  所以……尊者會收留它也是因為尊者本身夠溫柔吧?否則它這麼一只只會罵人的山膏好像給尊者提鞋都不夠……

  但實際上,希榕正一邊露出了一絲笑容。一邊心中鄭重的對盤古承諾道。

  【好兄弟,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人傷你一根汗毛的,就算是我自己也不行!看看,我這給你續上的汗毛還行吧?!】

  盤古一噎:……雖然他很感動摯友對自己的呵護,但也實在不必如此呵護備至。

  正在沉默的盤古不知道的是,隨著他的沉默,希榕的笑意越發的擴大。

  嘿嘿,平日裡叫你總是說話噎人,今天總算是被她扳回一局了吧?!

  很快,隨著希榕和小山膏的離開,這處林子再次安靜下來,過了許久,一個人影走了過來。她長得像是女人,卻有豹子的尾巴,老虎的利齒,以及一頭亂蓬蓬的頭發。【注1】

  此人正是在此地潛修的西王母,她站在那,摸了摸那棵新長成的樹。腦海中閃過那青衣尊者停下腳步扭頭看向自己的冷漠雙眼,以及之後青衣尊者站在這樹下淡然淺笑的模樣。

  西王母不知道那人是誰,不過總歸對方幫她把那三個莽草化形的老毒物趕走是件好事。

  想到這,西王母收回視線,轉身也離開了此地。

  而與此同時,東海處,祖龍剛剛離開水面,就察覺到一股狂風撲面而來,那風邪氣的很,力道十足,雖然沒有攜裹著祖龍螺旋上天,卻也狠狠抽了他一個大嘴巴子,順便被風中攜裹的雜物劈裡啪啦砸了滿腦袋。

  好端端的在家門口被風給揍了的祖龍:……

  祖龍當即不樂意了,他立刻祭出龍珠和那邪風撞在一起,怒吼道。

  「何人敢偷襲我!」

  然而卻無人應答,只有那狂風本就刮了很遠,此刻被龍珠一撞,當即在祖龍身前散了開來。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畢竟狂風散了,那狂風一路席卷攜裹的東西自然就沒了控制。

  祖龍還沒來得及得意自己一擊就打散了這邪風,忽然就見頭上有陰影墜下。只聽一陣劈裡啪啦的聲音落下後,祖龍身上籠罩著一層金光,面色陰沉的飛在半空,而他身下的海面則是漂浮著無數雜物,什麼折斷的樹枝。巨大的石頭。帶著土渣的草皮真是應有盡有。

  他的龍珠不是防御法寶,要不是他本身肉身強悍,這麼幾下子過去,怕是腦門都得滋啦啦冒血了!

  當然,就算此刻這一擊攻擊性不高,但對祖龍來說確實侮辱性極強,氣得祖龍一雙龍眼瞪得銅鈴大,誓要找出給自己難堪的家伙,問問他為什麼要亂扔垃圾!

  而這一找,祖龍就看見了水面上漂浮的、半死不活的三個小老頭。他們在風中被那些雜物給好好『揍』了一頓,此刻一個個鼻青臉腫,活生生『胖』了一圈。

  祖龍當即抓起他們三個逼問這邪風是何人所為。

  三個奄奄一息的小老頭看見祖龍頓時一驚,隨後不知出於何種心思,當即把那不知名的青衣女子供了出來。不過略過了驪龍一事,只是直言他們是被一個卑鄙無恥、蠻橫無理的女人給扇飛了出去,意外落在了這裡,總之,錯得都是那個女人,他們是無辜的!

  祖龍卻壓根沒注意到他們對那女子的評價,他的注意力此刻全在一件事上。

  「你們說,你們是從昆侖山一路被扇飛到這裡的?!」

  聽到祖龍突然拔高的聲音,三個小老頭卻不知自己說得哪裡不對,只能哆哆嗦嗦的表示自己絕對沒有說謊,他們真的是被那個可惡的女人扇飛到這裡的!

  「但這裡是東海!」

  祖龍不自覺的拔高聲音。

  有人竟然能憑借一把扇子把三個太乙金仙從昆侖山扇到東海來?

  開什麼玩笑?

  他還以為這三個老頭是在說謊,再次嚴加逼問了一番,但最後得到的依然是那個回答。

  而這一次,祖龍也注意到了剛剛沒注意到的事情。他沉聲道。

  「你們再和我細細說說,那個青衣女子長什麼樣?」

  三個小老頭面面相覷,哆嗦著又重復了一遍,雖然他們和那青衣女子只見過一面,但之前的情況讓他們對那人的印像十分深刻,描繪的非常纖細。

  祖龍聽到這話,面色微沉。

  「原來如此,你們竟然惹上了那個女人。」

  若是那個希榕的話,一切就沒那麼不可思議了,畢竟以那個女人的神秘莫測,似乎做出什麼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不過你們這麼惹怒她,她竟然都沒殺你們?」

  祖龍冷笑著看向那三個小老頭。這事若是放在他身上,莫說是搶奪他的寶貝,就是挑釁他一句,就夠他把這三個小老頭殺個幾百回了。

  想到這,祖龍忍不住言語譏諷了一句。

  「能做出把人扇飛還留一條命這事,恐怕也只有那個傳言『不喜殺生』的希榕尊者了。呵,不過婦人之仁罷了。」

  話音未落,一聲嘩啦啦的呼嘯聲傳來。

  祖龍和三個小老頭猛地扭頭,就見遠處狂風攜裹著沙塵氣勢洶洶的刮來!

  那風來得極快,祖龍本就是三族族長中最不善於防御的那個,他瞳孔一縮去,卻是避無可避。只能咬牙再次靠著肉身力量硬抗了這一擊。同時也被這風結結實實的賞了一個大比兜!

  祖龍剛罵完就被揍了?這是何等驚人的巧合?

  三個小老頭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另一邊的祖龍更是又驚又怒。一方面越發的不相信自己兩次被誤傷是意外,一方面又為那希榕的神秘莫測而心驚。

  對方在昆侖山,而他在東海罵她一句她都能知道?

  這踏馬是不是太離譜了?!


第32章

  東海海面上,一只威武的九爪金龍盤旋在半空,爪子中緊抓著三個面色蒼白的小老頭。

  那察覺到動靜探出頭來的幾個龍族守衛以及小老頭們大氣都不敢喘,而祖龍則是面沉如水,一張龍臉幾乎要拉長成了個驢臉。

  兩次!他被遠在昆侖山的那個女人打了兩次!

  雖然這風隔了千萬裡來到東海已經沒了多少攻擊性,但是在自家門口、在其他龍的眼皮子底下被打這件事本身就仿佛在祖龍臉上狠狠扇了兩巴掌。

  祖龍氣得雙目充血,恨不得現在就直奔昆侖山給自己討個公道,但到底還是生生忍住了,緊緊抓著三個小老頭迅速鑽回了東海。對著那幾個浮出水面的龍族守衛留下一句。

  「讓長老們速來見我!」

  片刻之後。

  化為人形的祖龍和幾個龍族長老齊坐一堂,而三個小老頭正在地上跪著,平日在昆侖山格外囂張的他們此刻被幾條龍盯著,頓時瑟瑟發抖的仿佛只兔子。

  逼著三個小老頭又說了一遍經過的祖龍氣得猛錘桌子,前不久才換了個水晶桌頓時又化為了塵土。

  「都聽到了吧?你們讓我不去找那女人的麻煩,結果那女人和元凰勾搭在一起,卻是把我龍族視為了眼中釘!」

  「那個女人肯定是記著當初在山谷之時的事,所以故意找機會打我的臉!」

  否則這風那兒不能吹,非要等他一出門就正好騎臉?

  這是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人形相貌儒雅的青龍嘆道。「說起來……當日大哥你本就不該去威脅那希榕,否則也不至於把她推向鳳凰一族……」

  「這還是我的錯了?若是當日我不這麼說,而是直接服軟,那若是傳開了,我們龍族的顏面往哪擱?」

  祖龍可不覺得這是他的錯。畢竟龍族和鳳凰一族水火不容,他看見鳳凰一族的長老鴻鵠落單,想要襲擊她削弱鳳凰一族的勢力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只可惜他沒想到當日元凰竟然就在附近,而且不知為何修為竟然有些突破,再有那個突然攪局的希榕,嘴上說著想要和大家友好相處,但實際上卻分明是偏向那元凰。而她偏向元凰,自然就是和龍族作對!

  燭龍冷聲道。

  「希榕現在明顯偏向那元凰,這是不爭的事實。而她此次挑釁我龍族同樣也是事實!」

  應龍也面色冰冷道。

  「這事鬧得不小,該看見的怕是都看見了,咱們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否則就像大哥說的,咱們龍族日後顏面往哪擱?怕是要成洪荒的笑柄了。」

  也沒那麼嚴重吧?

  青龍遲疑了一下,最終沒有說話。畢竟他知道自家幾個哥哥都是好面子的,此次被人在家門口打了個臉,簡直比捅了他們一刀還讓人難堪。

  他只能試著引開他們的注意力。

  「不過說起來,那希榕怎麼到了昆侖山脈附近了?」

  「她要以腳丈量大地,走到哪算哪,估計是路過吧?」

  祖龍像是想起了什麼。

  「不過能讓她看得上眼的法寶,應該不是普通的法寶吧?」

  幾條龍對視一眼,都有些心動。

  畢竟聽這三個小老兒說,她進了那山洞出來後手裡多了一把寶扇,一扇就能送他們離開千裡之外。

  就在這時,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傳來。

  「原來,那個希榕……和龍族竟然有仇嗎?如此說來,那小老兒好像知道一事恐怕也與幾位有關了。」

  祖龍和其他長老看過去,發現說話的正是跪在地上的小老頭之一。

  祖龍不耐煩道:「別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說。」

  小老頭中的老大支支吾吾的開口。

  「其實……那個女人從洞中出來時不僅手裡多了那把寶扇,似乎……衣衫凌亂,經過了一場打鬥,而且……她手中還有龍血果。」

  「龍血果?!」

  幾條龍頓時一驚。畢竟龍血果這種東西可是以龍血澆灌而出的,他們自然對這玩意兒很是敏感。

  老大點點頭,表示自己應該沒有看錯,但再問他深入的問題,他卻是一問三不知了,只推說自己和弟弟們前不久才發現的那山洞,還沒破陣就見希榕進去拿了寶貝,之後發生了衝突被扇飛到了東海,關於洞內的事情他是半點不知道的。

  說完後,老大期期艾艾的看向祖龍,做出一副怯弱無能,想要討賞的模樣。

  祖龍皺了皺眉,揮揮手讓人拿了點靈果靈草送給他們,就讓人離開了。

  接著扭頭就和其余幾個長老商討起來。

  「龍血果可不是能自然長成的。」

  「那山洞應該是我龍族兒郎先發現的!」

  「拿了本該屬於我龍族的機緣,竟然還敢挑釁我們龍族?!」

  「先別激動,不能聽信那三個家伙的一面之詞,咱們先去那個山洞看看再說。」

  「說的也是。」

  「不過若是那女人膽敢傷我龍族兒郎,搶奪我龍族機緣還敢如此囂張,那就別怪我龍族翻臉無情了!」

  隨著三個小老兒越走越遠,能聽到的交談聲也漸漸模糊起來,他們低垂著頭,一副恭敬的模樣,殊不知他們出了龍宮後互相對視一眼,三人的眼中都透著一股陰毒、怨恨以及得意。

  此計雖然危險,不過若是成功,既能隱藏他們當年欺騙龍族之事,又能讓龍族替他們報仇,正好一石二鳥!

  與此同時,遠在昆侖山脈之間的希榕還不知道自己一個『大比兜』帶給了祖龍多大的傷害。她正抱著小山膏在山間穿行。

  這裡雜草叢生藤蔓密布周圍因為植被茂密,陽光透不進來也很是陰冷昏暗,若是尋常人不知這裡的情況,壓根不會走進林間。

  但希榕靠著小山膏的指引,很快就發現這過於茂密的林間有一條小路,或者說是獸徑,顧名思義,野獸踩出來的路徑。

  「噅噅!」

  走著走著,希榕依稀聽到了動物的叫聲。

  小山膏一喜。

  「尊者,就在前面了。」

  希榕當即加快了腳步,當她繞開擋路的一顆參天古樹後,只覺得天光乍亮,面前的景色豁然開朗起來。

  只見不遠處,沒了林子裡或高或低幾乎擠壓了所有空間的植被,只有一片柔軟而青翠的草地,其間各色芝蘭搖曳。怪石嶙峋。

  那草地中還有一汪清泉,其清澈如水,泉眼藏於石縫中,正咕嚕嚕的冒泡滲出甘甜的水來,幾只小動物或是低頭飲水,或是在草地上嬉鬧,很是活潑可愛。

  只是它們好像過於活潑了些,一只小鹿對著天空噅噅噅的叫,聲音高亢而有起伏,像是在唱歌,就是這個歌喉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邊上兩只小松鼠你掐著我的脖子,我掐著你的脖子,嘰嘰直叫著從這邊滾到那邊。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傷害零點五。

  再有一只似老鼠又像是兔子的生物千辛萬苦爬到樹上,但緊急著就伸展四肢往樹下跳,半空中還拼命的揮舞前肢,就仿佛……在學鳥飛?

  啪!

  希榕下意識的伸出手,正正好接住了那奇怪的鼠兔,卻不想人家似乎壓根不需要她接,當即在希榕的掌心坐起來,氣哼哼的對著她嘰嘰直叫。好似人一般『罵罵咧咧』的。

  小山膏虛弱而堅定的表示:雖然它不知道這家伙在說什麼,但是它可以肯定,這家伙罵得可髒了!

  希榕:……

  雖然不知道為何這些小動物的表現如此奇怪,不過小山膏的毒早解決早好,希榕也不敢耽擱,把那『罵罵咧咧』的鼠兔放回草地後,就趕緊把小山膏帶到了泉水邊。

  這泉水並不大,但很是清澈,透著一股奇異的甜香,希榕聞了聞覺得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來。

  「是醴泉!」

  小山膏欣喜的當即躍出她的懷裡,低頭迫不及待的飲著泉水。

  原本中毒而青白的小身子終於緩緩恢復了粉嫩,希榕剛要松口氣,就見小山膏越喝越多,身上粉嫩的顏色又變了,變得越來越紅艷起來。原本萎靡的雙眼也不知怎麼亢奮起來。

  到了最後,它一整個小腦袋直接扎進了泉水仲,咕咚咕咚的喝了個肚圓卻還沒停嘴。

  「哈哈,醴泉!醴泉!果然……嗝,還是醴泉好喝!」

  希榕看它這奇怪的樣子有些嚇到了,趕緊推了推它的小身子。

  「你沒事吧?」

  「沒事了,醴泉解毒功效一流,我的毒已經……嗝……解了。」

  小山膏抬起頭來,渾身透著一股酒氣,看向希榕的眼睛都迷迷瞪瞪起來。

  「嗝~尊者,快來喝啊,這醴泉……可比一般的水好喝多了,可惜,那位娘娘不讓我們多喝,嗝~」

  幾個酒嗝打下來,小山膏松快了一些,然後對著希榕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容,咚的一下倒在了地上,若不是希榕趕緊拉住它,它咕嚕嚕的就要往泉水裡面滾去了。

  「道友不必擔憂。」

  就在希榕疑惑之時,一個有些暗啞的女聲傳來。

  「醴泉之水勝似美酒,喝多了難免會醉。」

  勝似美酒?

  所以這醴泉約等於酒?

  希榕一愣,終於明白了此地的異樣,怪不得她剛剛一靠近就聞到空氣中有股甜甜的奇怪味道呢,現在想來,這不就是酒香嘛!

  所以……這些奇怪的小動物這是喝多了耍酒瘋?

  而那只鼠兔大概就是傳說中酒品不行,拿著酒瓶子、邊走還邊罵罵咧咧的醉鬼?

  希榕嘴角微抽,實在無法把這些可愛的小東西和醉鬼這個詞和在一起。

  與此同時,說話之人已經緩緩從林間走了出來。

  她穿著一身華麗的衣裙,卻是豹尾虎齒,頭發蓬亂。對著希榕友好的行了一禮。

  「吾乃西王母,在此地潛修已久,見過道友了。」

  西王母?!

  希榕心頭一跳。趕緊起身還禮,告知了自己的姓名。

  西王母從誕生就在這昆侖山潛修沒出去過,消息閉塞,並不知道希榕在洪荒鬧出的動靜。

  「原來是希榕道友。」

  西王母露出一個笑容,大大方方的又是行了一禮。

  「另外之前之事,還要謝謝道友才是。」

  希榕疑惑:「之前之事?」

  西王母微微一笑,向希榕解釋了一番。

  她西王母是天生天養的生靈,一誕生就能化為人形,可見跟腳不凡,但跟腳再厲害,修為沒上去也只能憋著。

  本來她呆在昆侖山脈的西面,這裡偏安一隅,平日裡沒什麼人造訪,加上芝蘭玉樹,奇花異草也不少,她老老實實的在這修煉,深諳猥瑣發育別浪的金句,過得其實也不差。

  但偏偏這片地方卻是出了三個莽草化形的家伙,也正是希榕之前扇飛的那三個。

  要說這三個家伙,那可真是壞的冒泡。

  他們仗著自己三兄弟天生帶毒,而且人多勢眾,在這附近十分的囂張跋扈,還貪婪無比,但凡有弱小生靈找到什麼好東西他們都要打劫搜刮一番。不給就打。

  選單挑,那就苦主單挑他們一群,選群毆,那就他們群毆苦主一個。

  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他們的修為也不差,以至於這片地方被他們禍禍得厲害,運氣好的,那就是雁過拔毛,身上煉制過的衣衫被扒下來,最後光不出溜,雙手捂著臉小內八的淚奔離開。

  有那運氣不好、原形肥美的,直接就進鍋裡了。你說慘不慘?簡直慘得人神共憤!

  西王母是個暴躁的性格,當然看不得這樣的事情,但她一個對上那三個陰毒的老頭實在是有心無力,最後形成了她住西面,三個老頭住在東面,雙方井水不犯河水的局面。

  當然,那三個老頭不是安分的主,一直在試圖侵入西王母的地盤,想那山洞和醴泉離得這麼近,其實都歸屬於西王母所在的西面。

  那三個老頭守在山洞外面五十年之事西王母也是知道的,但她曾看見過龍族找來,疑心洞中的東西和龍族有關,她並不覬覦洞中法寶,也不覺得一件法寶值得她惹上龍族,所以才裝作不知道。

  於是雙方就這麼僵持著,一直到希榕來此,打破了這個僵局。

  希榕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原因。

  「我當時出手也不過是為了自保,當不得這一聲謝。」

  西王母卻只是道。

  「無論何等原因,今天之後,我都欠了道友一段因果,不知道友可願隨我回我的道場,由我招待一二、聊表謝意?」

  希榕遲疑著表示。

  她自然是願意的,只是她已經對天道發誓,當手持鴻蒙量天尺,以腳丈量洪荒大地。所以若是要去西王母的道場,也只能腳踏實地一步步的走。怕是會耽擱西王母的時間。

  卻不料此話一出,西王母動作一頓,有些震驚的看向希榕。

  「原來……那日引得天道有感降下功德金雲的就是道友你嗎?」

  希榕遲疑著應了一聲,不明白西王母怎麼反應這麼大。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洪荒很大,消息說流通也流通,說閉塞也閉塞。

  有時候天道就仿佛網絡一般,洪荒生靈以元神溝通天道,掐算過去現在未來,能知道多少,取決於你的修為以及天道願意讓你知道多少。

  而此刻西王母等未來的大能聲名不顯,鴻蒙量天尺和它那神秘的持有者卻是出了名的。可謂是洪荒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

  這就像是網上的名人或者游戲裡全服通告的神裝持有者有朝一日突然空降在家門口,前不久還暗自好奇過此人的西王母如何能不吃驚?

  吃驚過後西王母哈哈一笑。

  「怪不得道友進了那山洞還能完好無損的出來,更是一扇子就能把那三個家伙扇飛了!現在想來,道友還是手下留情了,否則以那後天功德至寶的威能,一尺子下去,那三個家伙怕是連和道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聽了西王母的話,希榕想著袖子裡的『癢癢撓』只是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西王母是個爽利的性格,雖然她對那三個家伙沒嘗到鴻蒙量天尺的厲害感到遺憾,但同時念及希榕連草木都要憐惜一番的慈悲心,頓時對希榕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畢竟誰不喜歡強大而慈悲的人呢?

  她態度再次熱情了幾分,一點沒有嫌棄希榕腿腳慢的意思,直言山中無歲月,走多久都無妨。很快就和希榕並肩走在了回自家道場的路上。

  兩天後,蒙蒙細雨灑向大地。打濕了林間的花草樹木,也打濕了山頂的宮殿。

  領路的西王母開口:「到了。」

  終於到了。

  西王母心裡想。她生來就會騰雲駕霧,所以此刻用雙腳在山間長途跋涉,這就仿佛本來肢體健全的人忽然失去雙腿一般,讓她一時間格外的困難、別扭。

  希榕抱著還酒醉未醒的小山膏不好意思的對西王母道。

  「這兩天真是辛苦道友了。」

  這兩天她看得清楚,西王母憋得那叫一個辛苦,不能飛就算了,還要兼顧她的速度慢慢走,這就仿佛一個人和一只蝸牛並肩而行,希榕自認為要是自己遇到這種情況怕是得憋死。

  然而西王母卻搖搖頭。

  「此行比起平日雖有些別扭,但腳踏實地的在山間行走,卻也讓多了一絲感悟。這是以往高居雲端所感受不到的。」

  她說著對希榕拱手道。

  「我倒是有些佩服希榕道友你。我只是走了兩天就如此不適,總是下意識的想要騰雲駕霧而去,結果邊上的希榕道友你竟然一直勤勤懇懇的腳踏實地,速度雖慢,卻從無凝滯、別扭的情況,就仿佛生來就用兩腳走路一般,如此心性和心境實在讓人可敬可佩!」

  「呃……哈哈,道友謬贊了,謬贊了。」

  希榕腳步一頓,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心中卻已是千瘡百孔,淚流滿面。

  【明明人家是在誇我,為什麼我感覺好像被人罵了一樣?】

  所以說,作為一個普通人混在這群開掛的洪荒生靈中間實在是太難了!

  【別傷心,會好的,等我日後恢復了,肯定幫你想辦法!】

  盤古撓撓頭,不知道怎麼安慰,畢竟西王母是誇希榕,也不是罵她啊。

  希榕卻很悲觀道:【那若是你之後也沒辦法呢?我就是不可能學會飛的呢?】

  結果她就聽盤古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道。【若是學不會……反正你就這麼丁點大,那到時候你騎在我脖子上,我帶著你飛!保證你是全洪荒飛得最高的那個!】

  盤古這話很是鄭重而豪邁,若是其他人聽了,必然會心潮澎湃,想像一下,比十二萬多丈高的混沌魔神還高壯的巨人讓你小孩似的騎在他脖子上,帶著你飛,這該是多麼壯觀的畫面,又該是多麼深刻的友誼才能讓他這麼做?

  但偏偏希榕腦回路和洪荒生靈不一樣,她聽到這話頓時十動然拒。

  【雖然很感動,但請允許我鄭重的拒絕!】

  還騎盤古脖子上飛?

  什麼樣的情況才經常有小個子騎在大個子脖子上的畫面?當然是母子或者父子之間啦!

  她只是想會飛而已,不是想要找個帶著她飛的老爸!

  說好的好朋友一起走,結果你這家伙卻想偷偷的超級加輩?!

  她說完這話就不理盤古了,徒留盤古元神苦惱的撓撓頭,不懂為何希榕又不開心了。最後想不通的他把這事歸結於,大概他的摯友就是性格比較多變的那類吧,不過沒關系,他畢竟年紀比較大嘛,他會包容摯友的!

  另一邊,希榕已經跟著西王母走向了山門,當看見那巍峨的宮殿時,希榕頓時愣住了,那宮殿風格粗獷,極高大寬敞,它不算精巧,甚至有些粗糙,卻透著一股大氣磅礡之感。

  昆侖山盛產玉石,這裡的高大的山門,其下的地磚和圍欄都是整塊的昆侖玉做的,它們除了粗糙的切割並無任何雕刻,卻是另一種天然去雕飾的美。

  而在山門到殿門的空曠處,更有數只體型龐大的豹子、老虎的銅像以一種奇特的擺放規則放置,每一個都是面色猙獰、做咆哮狀。

  盤古提醒,這可不只是做裝飾用的,而是西王母道場防御大陣的一部分,若是敵襲,這些銅像都會活過來攻擊敵人。

  雖然還沒有進去窺見全貌,但希榕心中羨慕的淚水幾乎要從嘴角流出來了。

  這才是人住的地方啊!

  瞧瞧她來到這洪荒之後都是怎麼過的,那可真是以天為被地為席,睜眼和太陽打招呼,閉眼和星星說晚安。人就應該睡床上,睡樹上是個什麼玩意兒啊,她每次在樹上醒來看見那燦爛的陽光和樹冠都覺得自己仿佛一只離群索居的猴!

  不對,朱厭一族可是有山洞有稻草鋪就的窩的,她真要算起來,還不如猴呢!

  希榕又是辛酸又是羨慕,很是仔細的把這宮殿打量了一遍。越看越是驚嘆。

  「道友這處道場建得當真漂亮,在這裡修行不問世事,可稱得上是逍遙自在了。」

  同時她對著盤古暗暗發誓。

  【你看人家這才叫道場呢,待我日後有機會,一定要把不周山巔修建的和這裡一樣漂亮!不對,我別的本事沒有,審美還是可以的,或許我可以想辦法把不周山巔的道場修建成全洪荒第一漂亮?!】

  希榕暗自想著,好歹是後世人,看了那麼多名勝古跡,論起這方面的見識來,怎麼也要比此刻什麼都還處於發展初期的洪荒好多了吧?

  雖然武力值不行,但或許她可以往這方面發展一下?

  【好志向!】

  盤古一向是希榕說什麼都支持的,完全沒有想過摯友在自己墳頭上建房子有什麼不對的。甚至還非常很捧場子的表示。

  【你身嬌體弱的,沒有我體格健壯,若是一時完不成,那就待日後我恢復了真身來建!】

  盤古暗想,到時候就他那大體格子,什麼沉重的山石、玉石、玄鐵、銅髓的,肯定哢哢往上搬。半點不用歇的,保證在他墳頭……啊不對,是不周山巔上建造一座全洪荒最宏偉最壯觀的宮殿!

  到時候就不是摯友羨慕別人的宮殿了,而是讓全洪荒都羨慕他的摯友的宮殿!

  嘿嘿,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而另一邊,完全不知道希榕在想什麼的西王母見她眼神滿是贊嘆,明顯是真誠誇贊,頓時笑起來。

  「我這還算不得什麼,比不得這山中潛修另外幾位,不過倒也湊合,道友若是喜歡,那就在我這多待些時日吧。」

  正說著,三只體型龐大,羽毛翠青色的青鳥在天空盤旋,隨即緩緩落在希榕和西王母的面前。化作三個身穿青衣的女子。她們穿著比希榕繁復得多,衣袂飄飄,珠翠滿頭,很是嬌媚俏麗。

  只是此刻那漂亮的小臉上卻透著一抹焦急,對著希榕和西王母匆匆行了一禮後,為首的那只青鳥趕緊對著西王母稟告。

  「娘娘,那土螻趁娘娘你這幾天不在家,竟然不知從哪引來了一群馬腹正在後山搗亂!」


第33章

  「這孽畜好膽!今日我必殺他!」

  西王母本就不是好脾氣,聽到這話頓時氣得怒發衝冠,怒吼一聲,五指已成獸爪,臉上更是滿是獸類的凶厲。接著她扭頭就對希榕道。

  「不過這孽畜來的也巧,道友你且在這等一會兒,容我去斬了那孽畜掏出心肝來與你做頓美餐!」

  希榕本來還覺得西王母雖然長得凶,但性格還不錯,此刻被她這番變臉嚇了一跳,看著那閃著寒光的獸爪只覺得自己背後一涼,趕忙表示。

  「咳……我倒也不餓,心肝就……不必了吧。」

  西王母卻表示要的,那土螻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肉質鮮嫩,富含靈氣,吃了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待她抓了回來,細細的洗干淨放大鍋煮上一會兒,保管希榕道友滿意。

  說完,西王母沒等希榕再說話就轉身飛快離開。

  兩只青鳥跟著西王母過去,而另外一只青鳥則是留下來招待希榕。

  青鳥引著希榕進了宮殿。宮殿裡面其實是有些簡陋的。這裡並無多少裝飾。僅有雲榻,蒲團,以及青銅制、青鳥形狀的燈。

  不過這燈內用的卻不是燈油,若是昆侖山的一種特產,玉膏,乃是一種軟玉生出的,不僅可以食用,還可以點燃,做照明和熏香之用。

  無論是哪種用法,都可以使人心緒平和下來,對修行有些好處。

  要知道西王母可不是什麼和善的人,她誕生之時就自帶一股殺伐之氣,不僅相貌比常人凶惡些,脾氣也比較暴躁,所以經常使用這玉膏來輔助修行。

  此刻雖是白天,但這燈也點燃著,白煙從青鳥燈底部溢出,並沒有在空中四散,而是如同流水一般在宮殿的地面蔓延,使得希榕走在這大殿之上,如同雲上瑤池一般。

  此時洪荒還沒有茶水的概念,青鳥很快就送來了一些昆侖山特產的靈果供希榕享用。

  「多謝。」

  希榕把醉酒的小山膏放在一邊的蒲團上,拿起一顆靈果嘗了嘗,就在這時,她聽到了窗外有動靜,忍不住走過去看了看。結果發現這窗戶似乎正對著後山。

  雖然希榕目力有限看不清楚全貌,不過能看出那後山植株排列的整齊緊密,有明顯的的開墾痕跡,看起來是有人特意培育種植的,想必是西王母家的後花園,或者是草藥園。

  但此刻那些被精心培育的靈植卻被一群不速之客給破壞了個徹底。希榕努力看過去,想要看看剛剛青鳥口中的土螻和馬腹到底是何等模樣,卻不想只看見了一群凶猛的斑斕猛虎以及一只羊?

  那是一只體型很龐大的羊,足有兩層樓那麼高,讓希榕能清楚的看見它的模樣。

  雖然在洪荒很多族群的原型都很大,這只羊的體型並不算什麼奇特,但它的長相實在是太普通了。除了腦袋上頂著四個羊角,這家伙幾乎和希榕曾經見過的山羊沒什麼兩樣!

  卷曲蓬松的羊毛,肚子鼓鼓的身軀,有些粗壯低矮的四只羊蹄子,外加山羊特有的一字型瞳仁。最後再來上一句「咩~」

  雖然這羊體型巨大,那些斑斕大虎對比這家伙也成了小貓。但希榕還是很像真誠的問一句:……這家伙是怎麼混進老虎群的?

  最可怕的是,這羊看樣子似乎還是老虎群的領頭羊。正驅使著那群老虎對著草木又挖又咬。

  放著肥美的羊肉不吃去吃草?

  希榕表示,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世界了。

  這個時候,兩只青鳥也已經飛到了後山。當即對著最高最顯眼的四角羊出爪。

  「土螻,娘娘當日好心放了你,你竟然還敢來搗亂?」

  「還帶著一群凶獸來破壞娘娘的草藥園,你怕不是找死!」

  遠遠看著的希榕一愣,那四角羊就是土螻?

  「咩~正因為顧念當日的恩情,我這不是沒有對你們怎麼樣嗎?還是那句話,不死樹我不要,但不死樹的果子必須給我一顆,否則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土螻一張羊臉露出邪魅一笑,三分譏諷三分薄涼和四分漫不經心。

  「咩~你們也別想著拖延,東面的那三個老頭最近失蹤了,想必是西王母出手了吧?他們怕是已經打了個兩敗俱傷,現在西王母就算沒死,估計也是重傷,根本趕不回來幫你們的,所以你們最好聽我一句勸,否則到時候,我就不只是要一顆果子那麼簡單了,而是要整棵不死樹,順便把你們幾只小鳥烤了吃!咩哈哈哈……咩……嗯?!」

  大概是這機會千載難得,土螻控制不住自己得意的心情,哈哈大笑起來。只是當他看見遠處雲頭站著的某個聲音時,他頓時仿佛被掐了脖子的雞一般沒了聲音。

  「原來如此,我說你這家伙安分了幾年,怎麼突然有膽子來我這找麻煩!想不到竟是打了這個主意!」

  西王母面色黑沉的看著土螻,豹尾鋼鞭一般在身後擺動,竟是發出了破空聲,顯然是氣得不行。

  畢竟誰在發現自己當初一時憐憫放過的四角羊竟是表面安分,實則一直暗藏壞心,意圖對自己不利的時候都是會憤怒的。不過西王母憤怒之余還有些後怕。

  畢竟她脾氣不好,這些年因為那三個小老兒的一再試探,她早就仿佛憋得快炸了的火山口,心知再這樣下去,他們之間必有一戰,而一旦這麼做了,雖然那三個小老兒會死,但她也肯定會重傷,到時候若是這土螻掐准時機趕來的話,那豈不是……

  「孽畜,看招!」

  西王母越想越氣,直接從雲頭往土螻身上撲去,面相威武而凶厲,身形高挑而霸氣,渾身透著野性和力量的美。

  「咩!」

  土螻慘叫一聲,趕緊蹦跶著甩掉背上的西王母,當西王母一個後空翻落回地面之時,他的背上已經被西王母的利爪戳出數個血洞,鮮血瞬間流出,打濕了他卷曲的羊毛。

  這傷口並不嚴重,但早年就被西王母揍過一頓的土螻卻害怕了。他本來只想要來撿個漏,哪裡想到這西王母壓根沒事?!

  你沒事還和那三個小老頭一齊失蹤了好幾天,你這不是故意坑羊嗎?!

  土螻心中罵罵咧咧的,趕緊以角擋住西王母的再次攻擊,同時大吼一聲。

  「咩,你們這群蠢貨!還不快來助我!」

  「吼!」

  不遠處斑斕猛虎模樣的馬腹們因為是凶獸,壓根不知道西王母的危險,眼見西王母落地,當即朝著她直撲過去。

  希榕下意識的看過去,只一眼就愣在當場。

  因為她之前的注意力全被土螻吸引了過去,竟是沒注意到這些猛虎的異常。這些馬腹肌肉壯碩,背部結實,虎爪粗壯,身上斑紋威武霸氣,單看這些足以讓愛虎人事眼紅心跳。

  希榕粗略掃過一眼的時候也有些犯嘀咕,實在不敢相信這些霸氣側漏的大老虎竟然是無腦的凶獸。直到現在,她終於注意到了這些斑斕猛虎的正面。

  人面!

  這些全身上下無一處不像猛虎的家伙竟然長了一張人臉!

  還是那句話,萌寵界定理,長得越像人的動物越醜。恐怕正常人都無法想像在動物園看老虎,結果威猛的大老虎轉過頭卻是一張人臉對你邪魅一笑的恐怖畫面。

  那一瞬間,希榕瞬間夢回猴臉小貓咪的驚悚片場。她只覺得眼睛一痛。

  臥槽她的眼睛。

  希榕偏了偏頭,痛苦的想。如果她有錯,請直接制裁她,而不是讓她既猴臉小貓咪之後,又看見這人臉大老虎!

  與此同時,西王母看了一眼那些馬腹後惡狠狠的掃過土螻。

  「你果然還是勾結了這群凶獸!」

  土螻狂笑一聲。

  「咩哈哈哈!西王母,上次我單打獨鬥才惜敗你手,但今時不同往日了,我看你一個人是否能從我們中活著出去!」

  說話間,他頭微微低下,以角對准西王母做出衝鋒模樣,猛地衝了過去。

  因為他身形高壯,足有兩層樓那麼高,此刻簡直仿佛坦克一般。

  「娘娘小心。」

  天上的兩只青鳥驚叫一聲。趕緊落到西王母身邊想要幫忙。

  戰鬥中的西王母嘴裡發出虎狼的呼嘯聲,雙手一個用力,撕裂一只撲過來的馬腹就要去抵抗土螻的攻擊。然而就在土螻離她近在遲尺之時,那四角羊竟是羊蹄子一變,身形一歪,擦著西王母的邊衝了出去。

  緊接著他羊蹄子來回倒騰,眨眼間就跑出了百米,濃煙滾滾中遠遠的傳來他那賤兮兮的山羊笑聲。

  「咩哈哈哈,西王母,今天算你棋高一招!咱們有緣再見!」

  站在遠處眼看著土螻『刀片超車』的希榕:……她好像知道為什麼山羊肉那麼騷了。

  不過相比於希榕的震驚和無語,那邊再次被騙的西王母則是氣得怒火中燒。

  「土螻,爾敢!」

  她氣得甚至直接放棄了防御,硬是挨了一只馬弗的一爪子,趁此空擋帶著兩只青鳥從馬腹群中脫身,直追那土螻而去。

  索性有兩只善飛的青鳥在,土螻在地上跑壓根逃不過她們的眼睛,沒過多久西王母就追上了他。因為他們跑出了後山,遠在宮殿內的希榕沒有看見全貌。只依稀聽見了土螻的慘叫。

  隨後西王母處理了剩下的那些馬腹,沒過一會兒,希榕就見西王母和青鳥們回來了,她們還把土螻和馬腹們的屍體也帶了回來,正放在宮殿外面。

  西王母整理了一下衣著大步走進宮殿,高聲吩咐。

  「快快燒火,架上大鍋,把這土螻給煮成湯,讓我與希榕道友好好吃上一頓!」

  希榕面色一僵,想起了之前的那一幕,趕忙表示。

  「道友的好意我心領了,但實在是不必了。」

  吃一只詭計多端、喜歡咩哈哈的笑的四角羊?

  希榕表示,這種事對她一個普通的碳基生物來說似乎還太早了。

  西王母疑惑:「怎麼?道友喜歡辟谷?」

  此刻在洪荒辟谷其實不是主流,畢竟那麼多靈草靈果還有靈獸肉吃了都是有好處的。

  「倒也不是。只是……」

  希榕看了眼宮殿門外隱約露出的山羊蹄子。

  「咳……那土螻看上去就膻味很重。」

  西王母恍然大悟。

  「是了,這土螻不是個好東西,多年前血食不斷,被我教訓過近幾年才改好,血肉的味道確實會重一些,道友口味比較清淡,想來是吃不慣的。」

  她視線掃過土螻的屍體,不知想到了什麼,最終皺皺眉,讓青鳥不要忙活了,直接把那家伙給埋了吧。

  接著她拍拍手,讓青鳥把她那用醴泉水加丹木、玉膏釀造的美酒拿出來。

  隨後又讓另外兩只青鳥之後把那些馬腹的皮給扒了,雖然這些凶獸血肉不能吃,但皮毛骨頭還是有些用的。同時,熱情好客的西王母還問了一句希榕要不要。

  希榕看著那長著人臉的老虎,繃著臉十動然拒。

  大勝而歸的西王母很是出了口惡氣,所以心情很不錯,很快就設了宴席款待希榕,因為希榕口味清淡,所以她面前擺著的都是靈果好美酒。

  希榕嘗了一口,這酒甘甜醇厚,一點也不辣口,倒像是飲料一般,讓她這個自來到洪荒就一直喝水的人忍不住眼睛一亮。

  「好酒。」

  西王母也不謙虛。舉杯大笑一聲。

  「自然是好酒,我這兒的酒一般人可是喝不上的,不過希榕道友盡管喝,我這管夠!」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希榕也對著西王母舉杯,兩人相視而笑對飲一杯。

  隨後希榕好奇道。

  「剛剛我遠遠看著,那土螻似乎和道友你是老相識了?」

  西王母聞言嘆息一聲。解釋了一番。

  那土螻也是昆侖山天生天養的生靈,只是誕生時,無意間被凶獸血液所污,一出生就很是暴虐狡詐、喜食血肉。

  西王母想著這本也不是土螻的本意,所以一直對那土螻多有容忍,把他帶在身邊,教導他好好修行,卻不想那土螻不思進取,一味的殘害附近的生靈不說,還盯上了她的不死樹。

  西王母就把他打了一頓趕了出去,沒想奧那土螻還不死心,這一次竟是和凶獸混在了一起。因為土螻出生時被凶獸血液所污,所以他和凶獸混在一塊,那些凶獸也不會傷他。倒是讓他鑽了空子,不知從哪找來了一群馬腹驅使跑來這搗亂。

  這一次西王母再也容不得他,直接殺了他。

  見西王母似乎還惱恨於土螻的背叛,希榕感慨了一下。

  「很多人求仙問道想要的就是長生不死,與天地齊壽,那土螻也不例外,只可惜走錯了路。」

  西王母動作一頓。「道友說這話……似乎知道我那不死樹的功效?」

  「有所耳聞而已。」

  希榕一愣,意識到自己好像說漏嘴了,她也不想騙西王母,就含含糊糊道。

  「聽聞不死樹的果實可以煉制成丹藥,吃了就能讓人長生不老。」

  至於從哪聽到的?

  嫦娥奔月的故事裡,正是西王母賜給後裔的那枚長生不老藥。

  聽說的?

  西王母抿了一口酒。這不死樹和她相伴誕生,她心知這東西的珍貴,一直在昆侖山潛修不說,更是把不死樹的存在給捂得死死的,出了這昆侖山,外面的人知不知道她西王母還另說呢,又如何能聽聞不死樹的存在?

  更甚者還知道不死樹的果實能做成長生不老藥?

  要知道這事還是她琢磨了百年,近些年才隱約摸索出來的事。

  不可否認,一向大大咧咧的西王母此刻有些緊張的,畢竟自己最大也是最危險的秘密讓人知道了,她還很可能打不過人家,這如何能讓她不暗自警惕起來?

  她甚至忍不住開始想,會不會這位希榕道友來昆侖山的目的本就不單純,會不會人家就是奔著不死樹來的?

  「道友倒是見多識廣。」

  西王母沉默了一下道。

  「世人都道長生不老好,道友以為如何?」

  她還在笑,只是她到底性格直爽,以至於此刻的笑容就有些僵硬起來。

  糟糕。

  希榕察言觀色的技能還是有的,聞言頓時暗道不妙,她說得太多,好像嚇到人家了。

  她努力讓自己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緩緩開口。

  「我覺得沒意思。」

  「哦?這可和道友剛剛說的話不太相符啊。」

  西王母抬頭,正對上青衣尊者的眼睛,那雙杏眼清澈如水,沒有一絲貪婪,語氣平淡的仿佛她說的不是珍貴的不死樹,而是路邊隨處可見的草木。

  「雖然我說大部分人求仙問道是為了長生不老,但我可沒說我是這其中的一人。」

  青衣尊者微抬下巴,一向平易近人的她此刻露出了一絲傲慢之態。

  「事實上,我一直覺得抱著這樣想法的人根本是本末倒置,最是愚蠢不過。」

  西王母心裡一動,趕緊表示:道友,展開說說?

  得了,飯局又改成忽悠局了。

  希榕舉杯抿了一口酒潤潤喉,腦海中閃過千萬年前,那頂天立地的巨人寧願死在求道的路上也不願意苟活的堅毅模樣。

  「敢問道友,道是什麼?」

  西王母一愣,沒及時回答,不過那端坐在蒲團上的青衣尊者也不在意,只是繼續道。

  「道是這個世界的根本,是力量的源泉,是吾輩追尋的目標,道,蹤跡渺茫!道,無處不在!」

  道,蹤跡渺茫……道,無處不在?

  西王母猛地睜大眼睛。一旁隨侍,變成人形的三只青鳥更是僵立在原地,下意識的屏住了呼吸。

  青衣尊者卻不等她們反應繼續道。

  「我再問道友,求道到底為何?」

  她微微側頭,目光順著窗戶看向那廣闊的天空。

  「我不知爾等所想,但對我而言求道就是求道!」

  「我曾聽人說,朝聞道,夕死可矣。【注1】現在,我想把這句話送予你們。」

  「奇珍異獸,天材地寶,長生不老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為了求道而服務,它們只是手段,求道才是最終目的。還望你們切記,切記。」

  希榕話音剛落,就見西王母也不回話,整個大殿一片寂靜。

  怎麼了?

  她這次忽悠失敗了?

  希榕看向西王母,想要問問她有什麼見解,卻見西王母不知何時已經端坐在蒲團上閉上了眼睛。三只青鳥化形的漂亮姑娘則是直接站在原地閉上了眼睛,周圍無數靈氣朝著她們洶湧而來。

  這一幕希榕實在是太熟悉了,當即明白過來。

  看來沒出問題,這三個又被她忽悠瘸了……咳咳,是聊得頓悟了。

  另一邊,盤古已經豪爽的大笑起來。

  【朝聞道,夕死可矣?哈哈哈,好一個朝聞道,夕死可矣!希榕,這又是你傳承記憶裡夢見的嗎?】

  希榕無奈的應了一聲。

  是啊,是啊,人家孔子在夢裡親口對她說的呢。

  說實話,借著聖賢的話瞎扯淡實在讓她有些壓力,若不是情況所逼,她哪裡會滿嘴胡咧咧。

  因為西王母和青鳥們打坐入定,希榕不敢打擾她們,也不敢隨便走動怕觸碰到了護法大陣,只能在宮殿內坐著,吃著靈果,自酌自飲。

  兩天後,酒醉後睡得像是死豬一般的小山膏緩緩醒來,它的意識還停留在到醴泉處喝水解毒的時候,發現自己換了一處地方後頓時嚇了一跳。隨後才看見打坐中的西王母,再抬頭,這才看見了站在窗邊的青衣尊者。

  窗外的清風拂過她的側臉和發尾,她看著窗外的群山連綿,一手拿著酒壺,一手拿著酒杯自酌自飲,目光悠遠透著說不出的意味。

  小山膏呆愣的看著,只覺得青衣尊者站在窗前的背影透著一種說不出的孤寂。它幾乎是下意識的問道。

  「尊者在想什麼?」

  「在想盤古……」的頭毛和汗毛變作了草木,那後世綠化面積減少,土地沙漠化對於他來說算不算英年早禿?

  雖然這不是什麼好事,但希榕一腦補到盤古禿頭的畫面就想笑,好在她很快就反應過來,趕緊繃住臉閉上嘴,隨後看向了一邊。發現是小山膏後微微挑眉。

  「你終於醒了。」

  尊者在想盤古大神?

  小山膏看著青衣尊者沒什麼情緒的臉,覺得尊者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可為什麼想起盤古大神尊者會心情不好呢?

  它那小小的豬腦袋理解不了這麼復雜的事情,只能遲疑道。

  「尊者,我們現在在哪啊?」

  希榕聞言看了一眼還在打坐入定的西王母。

  「西王母的道場。她邀我來她的道場做客」

  西王母的道場?

  小山膏一驚,還沒等它說話,外面就傳來一聲落雷一般憤怒的大喊聲。

  「希榕,你給我出來,我敬你修為高深,一直對你多有忍讓,結果你竟然為了一件法寶害死我兄弟不說,還把他挫骨揚灰!我那弟弟到底有何對你不起,你要如此心狠手辣、蛇蠍心腸?!現在因果已結,你今日必須給我一個說法,否則……否則……我龍族也不是吃素的,今日便水淹了這昆侖山!」

  一臉懵逼的希榕:水淹陳塘關她倒是聽過,水淹昆侖山是什麼鬼???


第34章

  一切都好似化作了虛無,唯有那一抹青衣鮮艷如故。

  坐在宴席上的青衣尊者明明離得那麼近,但又仿佛高坐在雲端之上,她嘴吐大道真言,剎那間天花亂墜,地湧金蓮,霞光四溢,瑞氣千條。

  那一聲聲看似輕緩,實則震耳欲聾的聲音在西王母的腦海中不斷浮現,拷問著她的一顆道心。

  道為何?

  求道為何?

  朝聞道,夕死可矣!

  求道就是求道,切莫本末倒置,切記!切記!

  西王母一時心頭顫動,滿是激動於這大道真言,一時又忍不住因為之前誤會對方的小心思而羞愧起來。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希榕道友當真是光明磊落、光風霽月。她不如也!

  然而就在西王母漸入佳境之時。一聲爆喝想起,打斷了她的悟道。

  「希榕,你給我出來!」

  那聲音如同炸雷一般,剎那間驚醒了打坐中的西王母,也嚇醒了另外三只入定了的青鳥。

  三只青鳥有些慌張道。

  「娘娘。」

  「誰在外面?」

  西王母也不清楚,站起身來的她面色黑沉,心情明顯很不美麗,不過這也可以理解,頓悟的機會有多珍貴洪荒眾生都清楚,外面那家伙打斷了西王母此次頓悟,這因果可就結大發了!

  「是祖龍。」

  青衣尊者抬眸,面色似有不解,微微蹙眉道。

  「他想來是來找我的。抱歉,驚擾了道友你們。」

  「這如何是道友的錯。分明是那祖龍行事太過囂張。來我道場竟然如此大吵大嚷,堂堂龍族族長當真是不成體統!」

  西王母怒氣衝衝的開口,隨後想到什麼,又對著希榕深深一拜。

  「之前還要多謝道友的指點了,聞道友一席話,勝過我千百年苦修,道友莫慌,那祖龍若是膽敢對道友不敬,我必定是站在道友你這邊的。」

  被迫打斷頓悟的西王母正在氣頭上,她雖然耐得住性子潛修,但可絕不是什麼好脾氣,此刻就算沒有希榕的存在,遇到這事她也是要和那祖龍好好『聊一聊的』,更何況現在她還欠了希榕偌大的因果,此刻希榕有事,這就更不能退了!

  隨著西王母話音剛落,她雙手手腕一翻,手中憑空出現兩把開刃的寶劍,變作人形的青鳥們手一動,也各自拿出了寶劍。

  她們手中之劍劍鋒寒芒閃閃,一看就知道是殺敵的利器!

  雖然大殿內之前宴席的案桌、蒲團、瓜果酒水還沒退下去,但此刻的西王母和青鳥們收斂了笑顏,一幅劍拔弩張、殺氣騰騰之感,仿佛只要希榕一聲令下,她們就要去和外面的祖龍戰他個三百回合!

  希榕一驚,隨後趕緊伸出手,寬大的青色衣袖擋在了西王母的身前。比起已經准備好打一架的西王母。

  不至於,不至於。

  打打殺殺的多不好,且容她出去看看有沒有回轉的余地!

  「道友才是莫慌,這其中應當是有什麼誤會,待我先去外面說清楚就好。」

  說完,希榕給了西王母一個安撫的淺笑,衣袖輕擺,朝著殿外走去。西王母看得一愣,只覺得那看似瘦弱的身軀透著一股沉穩而無畏的氣勢。那是唯有真正道心堅定,實力強大的大能才能擁有的氣質!

  另一邊的小山膏一見希榕離開,趕緊跟上她的腳步。

  希榕走出了大殿第一反應就是光線昏暗,天色有些陰沉沉的,再一抬頭,頓時心中唬了一跳。

  好家伙,不大的山頂上空此刻陰雲密布,遮天蔽日,而仔細一看,這些厚實的雲層中都有龍的存在。

  光看體型來說,祖龍最大,希榕曾見過的長有翅膀的應龍排第二,但還有另外兩條龍似乎和應龍差不多的,一條蒼青色,一條渾身赤紅,人面,身子極長,似蛇非龍。這兩位恐怕就是龍族的另外兩個長老,青龍以及燭龍了。

  再有剩下的十幾條體型較小的龍,一個個氣勢也不容小覷,想來也都是龍族的好手。

  其中,體型最大,渾身金燦燦的祖龍最為明顯。

  他在雲層中若隱若現,身子壓得極低,巨大的龍頭仿佛有房子那麼大,龍粗重的吐息仿佛吹拂到了希榕的臉上,他那鋒利的龍爪離那高聳的山門近在遲尺,仿佛他稍微動動就會踏碎這山門。水淹昆侖山!

  相比於龍的威猛和龐大,希榕就仿佛暴風驟雨中的一只小螞蟻。讓她仰頭間恍然心想。

  這就是傳說中水淹陳塘關時,哪吒的視角嗎?

  稍等,容她先找找她的混天綾和乾坤圈!

  盤古沉聲道:【莫怕。不過是大羅金仙而已,以你的防御還有芭蕉扇在手,這幾條小龍絕不是你的對手。】

  沒錯,她還有芭蕉扇呢,這些龍要是敢亂來,她就把他們從百草園扇到三味書屋!

  希榕定了定心。仰頭看向祖龍。

  「祖龍,你說的兄弟……可是驪龍?」

  祖龍和另外幾個龍族長老乃是一前一後自東海孕育而出,以兄弟相稱也說得過去。而此刻龍族長老幾乎都在這了,只除了驪龍。

  結果這話一出可捅了馬蜂窩了,祖龍還未說話,應龍就已經爆喝一聲。

  「竟然這麼快就猜到我們的來意,果然就是你害死了我兄弟!」

  希榕:「……是你們一來就嚷嚷著你兄弟死了,而全洪荒都知道祖龍、應龍、青龍、燭龍還有驪龍乃是兄弟,如今你們幾個都在這了,只有驪龍不在。」

  這種情況下五選一,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來吧?

  怎麼滴?

  難道說驪龍沒死,而是你們其中的一個死了,但是堅強不屈的魂飛這了?

  本來怒火上頭的應龍身子一僵:你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

  隨著希榕那看似什麼都沒說,但什麼都說了的話語落下,周圍頓時陷入一片尷尬的沉默中。

  偏偏這時,一個笑聲傳來。

  「我還以為龍族有多厲害呢,原來全是一群二傻子。瞧你們蠢笨的那樣子,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還有臉來找尊者的茬!」

  正在暗罵自家小弟傻的祖龍頓時氣得噴的一個鼻息瞪過去。

  「何人膽敢辱罵我龍族?!」

  雖然他確實覺得應龍剛剛的話有些蠢,但這並不代表有人可以在他面前指著龍族鼻子罵,只是這一眼看過去,祖龍頓時一愣。

  「山膏?」

  雖然那家伙皮膚是粉紅色,長得也不像尋常山膏那樣形似野豬,但祖龍神識一掃,還是一眼就看出了那小東西的跟腳,這分明是一只山膏!

  小山膏面對那碩大的龍眼瞪視當然是怕的,但是怕過之後卻還是站在希榕腳邊一挺胸膛。

  「就是你爺爺我!」

  小山膏當然懼怕龍族,但若是因為害怕就不罵那就不是山膏了,更何況這些龍現在分明是齊聚一堂來欺負尊者,它當然不會給這些龍好臉色。

  「你不過一只未化形的畜生也敢來罵我?」

  祖龍眼一瞪,張嘴吐出一道金光直奔小山膏而去。他雖然忌憚那希榕,但一只山膏殺了也就殺了,正好也可以殺雞儆猴一番!

  但說時遲那時快,青衣尊者往前一步,正正好擋住了小山膏的身影,那金光直飛向她後,只聽一聲沉重而古樸的嗡鳴,隨後金光立刻折返,朝著祖龍的右眼以更快的速度射回!

  一直暗自防備的祖龍當即偏頭躲閃躲開了那道金光。小山膏本來還嚇得要跑,此刻眼見自己沒事,頓時又支棱起來,從希榕的裙擺後面探出頭來理直氣壯道。

  「罵你就罵你又怎麼樣?你既然知道我是山膏,不被罵才是奇怪好吧!我勸你們這些蠢泥鰍……」

  「山膏!」

  眼看小山膏還要罵,青衣尊者微微蹙眉,對著身後呵斥了一聲。

  小山膏察覺到尊者似乎不高興了,趕忙閉上嘴。

  希榕在心中嘆了口氣。

  這家伙一直這麼勇的嗎?

  沒錯,這家伙一直這麼勇。

  回想著小山膏的做派,以小窺大,希榕只能說,山膏族還沒被滅族當真是個奇跡啊。

  不過山膏的天性真的是個很大的問題,她之後得想辦法管管了。畢竟這種天性無論是對她還是對小山膏本身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

  「抱歉,這小東西出言不遜,是我沒有管教好。」

  希榕對著面前的祖龍拱拱手,但緊跟著又道。

  「不過你所說的事應當只是個誤會,我不喜殺生,你弟弟的死並非我所為。」

  應龍齜牙道。

  「你說不是就不是?你說一句不喜殺生我們就要信?!」

  「應龍!」

  祖龍警告了一聲,他自認為自己這邊占理,所以自然願意和希榕講理。

  「我們可不是空口無憑來找你的。不久前你曾進入過昆侖山冬面的一處山洞,出來後還教訓了三個莽草化形的小老兒是不是?」

  說話時,他一雙龍眼死死的盯著青衣尊者,想要捕捉到她一絲一毫的心虛,但青衣尊者卻爽快的承認了。「是。」

  祖龍:「我弟弟驪龍遠比你要早的發現了那山洞,你之後進去,在那洞中遇見了我弟弟驪龍,是也不是?」

  青衣尊者:「是。」

  聽到她爽快的回答,其余龍都躁動起來,仿佛真相已經大白了,但祖龍卻莫名覺得有些不對。他眼眸沉沉,繼續質問。

  「你為了洞中法寶,害死了我弟弟是也不是?」

  原來是因為山洞裡的事誤會了嗎?

  希榕嘆了口氣。

  「不是。」

  應龍怒吼。

  「你還敢狡辯?!」

  被這麼一再質問,希榕冷下眉眼,緩緩從腰間抽出了那把芭蕉扇。

  早就聽聞這芭蕉扇威力的祖龍等人當即後退一步警惕起來。但希榕只是拿著它道。

  「此法寶確實是我在那洞中所得,但這和驪龍無關,我去的時候,他已經死了。說起來,你們應該去過那山洞了吧?」

  希榕看著祖龍的表情,篤定道。

  「既然你們已經去過那山洞了,就該知道裡面的情況,就算沒有我,驪龍會死在那裡也不是什麼意外。」

  先天靈根芭蕉樹可不是好惹的,龍族進去過,想必已經吃過虧了。

  「沒錯,我們進去過。那顆芭蕉樹著實厲害。我弟弟驪龍若是驚擾了它,死在那不算意外。但是……」

  祖龍眉目沉沉。

  「我族龍骨何其堅韌,那芭蕉樹只是殺了我弟弟也就罷了,何至於把他粉身碎骨、挫骨揚灰?!我可不相信一株未化形的先天靈根有這麼聰慧,對我弟弟有這麼大的仇怨。反倒是你……我們不久前的談話可不怎麼愉快不是嗎?當然,我們最初也沒有想要把這罪扣在你頭上的意思,但之後我族幾次掐算,卻都掐算不清,只看見霧蒙蒙的一片。這和我族之前掐算你的情況何其相似,容不得我們不起疑心。」

  確實,一株植物殺了人可以理解,就算是在後世,植物殺人也是存在的,但植物可不會有把仇人挫骨揚灰的概念。

  希榕恍惚了一下。

  這家伙分析的好有道理,說得她都開始覺得我殺龍了。

  「當日我進去的時候,驪龍確實死得只剩下白骨,至於之後他的遺骨……這只是個巧合。」

  希榕實在不知該怎麼說出芭蕉樹拽著她不讓她走,結果把邊上無辜的驪龍屍骨芭比Q了的事,畢竟先天靈根拽著人不讓走,又是快樂貼貼又是倒貼送法寶這種事,是個人都會覺得編得太離譜了。

  「你說是巧合就是巧合?」

  祖龍看那青衣尊者遲疑的模樣,雖然他忌憚對方的修為,但對方這一直和和氣氣的模樣讓他不由強勢起來。

  身子微微伏低,威武而猙獰的龍頭似乎離希榕近在咫尺。

  「我還是那句話,我弟弟這事,你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答復,我們龍族誓不甘休!你不是口口聲聲說不喜殺生嗎?到時候我們水淹了這昆侖山,這山中生靈死傷皆因你而起!」

  雲層之上,群龍躁動起來,紛紛叫囂著。

  「對,水淹了這昆侖山!」

  「水淹了這昆侖山!」

  「放肆!」

  一直沒說話的西王母忍不住了,當即怒吼一聲。

  「你們這分明是因為知道希榕道友心地仁慈,故意逼她!」

  應龍咆哮。「她仁慈?她若是仁慈,怎麼會害死我兄弟?!」

  西王母吼回去。

  「你們根本沒有證據!如何證明她害死了驪龍?!」

  應龍:「那她也沒有證據說她不是!」

  「夠了!」

  站在中心的青衣尊者面沉如水,冷聲開口,她的聲音不大,卻瞬間叫停了現場的爭吵之聲。

  希榕是真的有些生氣了,畢竟她就是進了一個山中,得了芭蕉樹送得一件寶貝,結果剛出山洞被三個老頭打劫就算了,現在龍族還想把死了不知多少年的驪龍的事扣在她頭上。她看起來就那麼像是背鍋俠嗎?誰家弟弟死了都要找她來認罪?!

  她真尼瑪比竇娥還冤,純純的大冤種了,以後就都別叫她希榕了,叫她希冤種好了!

  眼看這件事爭不出個所以然來,希榕當即決定接受盤古的建議,快刀斬亂麻!

  「你們不是要證據嗎?我給不出證據,但我有比證據更有效的東西能證明我的清白。」

  青衣尊者冰冷的眼眸掃過在場的群龍,隨後仰頭看向天空。

  「我,希榕,今日對天道立誓,我發誓我沒有傷那驪龍一絲一毫,驪龍之死也和我無一絲一毫關系!若我這話有半點假字,當五雷轟頂,天道鑒之!」

  沒錯,盤古的法子就是立誓。在此刻被天道監管著的洪荒,這種誓言可不是能隨便立的,若是有假話,當真是話音未落,人已經被劈得黢黑了。

  希榕自認為自己話中半點假話也沒有,老天肯定不會有動靜,一點也不帶擔心的,卻不想天上的群龍忽然驚咦一聲。

  不遠處的一只青鳥更是驚叫一句。

  『呀!這是?!』

  臥槽?

  不會這麼衰吧?

  立個真誓言老天都要落雷劈她?

  希榕被眾人的反應嚇了一跳,趕緊仰頭看去,卻驚愕的發現事情似乎和她想得不太一樣。

  只見天上並無什麼烏雲滾滾,電閃雷鳴,而是一股大風吹來,吹走了群龍身邊的雲層,眨眼間雲開霧散,燦爛的陽光撒向大地。

  但這並不是眾人驚訝的原因,他們驚訝的是天上那紛紛揚揚落下的潔白細雪。分明不是冬季,分明是個大晴天,但這雪卻出現了,並且越下越多,眨眼間就給這山頂鋪了一層厚厚的積雪。

  仿佛一眨眼的功夫,這片山頭就銀裝素裹起來。

  「雪?」

  「下雪了?」

  「怎麼突然下雪了?」

  眾人都很疑惑。唯有希榕伸手接住一片雪花,頓時心中哽咽出聲。

  【六月飛雪,六月飛雪啊,果然老天都看出了我的冤枉啊!】

  氣氛都到這裡了,她是不是得去額頭上紋個慘字才好?

  盤古提醒。

  【這是好事啊,有了這天降異像,他們不信也得信。】

  希榕一聽這話頓時反應過來。對著祖龍伸出手。

  「看見了嗎?天降異像,六月飛雪,如此可能證明我的清白了?」

  一時間,周圍安靜的仿佛落下一根針都能聽得見。

  「天降異像!竟是天降異像啊!」

  西王母憤怒的看向祖龍。

  「睜大你們那雙眼睛看看,天道都看不得你們如此冤枉人了!」

  祖龍仿佛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雞,什麼話也說不出了。

  他怔愣的看著這鵝毛大雪,實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對著天道立誓的他見多了,但是能讓天道降下異像以證清白的他是真沒見過!

  其余龍也啞口無言了,他們本以為理都在自己這邊,他們本以為自己是正義之師,結果鬧了半天,竟然鬧出個這樣的結果,臉皮薄的龍已經滿臉漲紅,不敢去看那青衣尊者,恍惚間仿佛聽到了自己的臉皮被打得啪啪直響的聲音。

  希榕微微抬手。做出送客的模樣。

  「我已經證明了我的清白,現在幾位可以離開了吧?」

  祖龍沉默了下來。他沒想到自己真的弄錯了,但讓他這麼走他又實在不甘心,畢竟他可是鼓足了勇氣、氣勢洶洶的帶著族人來找茬的,若是就這麼灰溜溜的走了,日後龍族豈不是要淪為洪荒的笑柄?

  「就算我兄弟驪龍不是你害死的,但還有一件事咱們沒算清楚呢!」

  天上的應龍不僅沒有走的意思,反而還逼近了幾步。

  希榕抬眸。

  「哦?什麼事?」

  「就是你手中的芭蕉扇!這可是我兄弟驪龍先發現的寶貝,自然是屬於我們龍族的東西!」

  應龍說的義正言辭,實則眼底滿是對芭蕉扇的貪婪。

  畢竟他們進入山洞後可是發現,那芭蕉樹乃是珍貴的先天靈根,而那芭蕉扇想必不是後天至寶,就是後天靈寶,反正絕對是不弱於祖龍龍珠的珍貴法寶。

  在這洪荒不說別人,應龍、青龍這些龍族長老都沒有這種厲害的法寶呢,若是把這法寶帶回龍族,他們龍族的實力必然再漲上一截。

  所以自知殺不了希榕的龍族出發前就定好了目標,既然他們占理,一定要盡可能的從希榕手上討便宜。其中重中之重就是那把芭蕉扇!

  當然,應龍自然也是有些私心的,他自知自己背生雙翅,修行中偏向風系之法,這把御風的寶扇配他正合適,所以只要龍族得到了芭蕉扇,那麼這把扇子很可能是屬於他的,這麼一想,讓他如何不心動?如何能甘心現在走人?

  希榕眼睛一眯。頓時也明白過來,龍族這是知道殺不了自己,所謂的找說法根本就是……

  「原來如此,你們的目的是我這芭蕉扇!」

  她眼神一冷,緩緩握緊了手中的芭蕉扇。

  祖龍是個好面子的,面對那青衣尊者的眼神他不由視線有些躲閃,但想著龍族的利益為重,還是沉聲道。

  「剛剛誤會了希榕道友,是我的不對。但那山洞是我弟弟驪龍先發現的,若非他出了意外,那芭蕉扇本就該屬於龍族,現在他已經死了,甚至還被挫骨揚灰,屍骨無存,我們只是討要一把扇子而已,還請希榕道友也能體諒一下我龍族的不易。」

  「體諒龍族的不易?」

  希榕快要被這些無恥之徒氣笑了,她抬手捏了捏鼻梁。

  「不過……罷了,也是我的錯……」

  嗯?!

  小山膏和西王母等人一驚,趕緊扭頭看向她,還以為這性格太過仁慈的青衣尊者到這個地步都能妥協,卻不想下一刻,就聽那青衣尊者繼續道。

  「是我沒有考慮過你們的智商,竟然和你們廢話到了現在。」

  話音落下,青衣尊者拿起芭蕉扇,對著群龍就是一扇子。

  「我只是不喜殺生,但也不是沒脾氣!」

  嘩啦啦的狂風呼嘯聲猛地想起,平地升起一股狂風瞬間朝著群龍襲擊過去。

  「快閃開!」

  祖龍當即高喊一聲。隨後瞳孔一縮。

  「小弟!」

  原來是應龍和數條龍已經被狂風攜裹了進去,祖龍想要幫忙,只是他此刻都自顧不暇,只覺得龐大的身軀第一次這般輕,在風中不斷的抖動,仿佛下一刻就會被吹得無影無蹤。

  好在這風來得快去得也快,當祖龍站穩身形還未松口氣,就立刻發現,自己帶來的人已經被扇飛一半了!

  那寶扇果然厲害!

  祖龍看了眼那芭蕉扇,抬頭對著那突然出招的青衣尊者咬牙道。

  「我們龍族剛剛一直好言好語,也並未動手,道友何故一言不合就出手?!」

  然而那青衣尊者卻只是拿芭蕉扇直指祖龍。面無表情道。

  「滾。」

  祖龍咬牙。

  「我知道我不是道友你的對手,但你今日如此欺我龍族,我如果這麼輕易的走了,那日後我龍族臉面何在?」

  青衣尊者似乎被祖龍這不要臉的精神震撼到了,她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仗著我不喜殺生,不會殺你們,你就在這像是一只跳蚤一樣上躥下跳,以不要臉為武器,以卑鄙無恥為盾牌來和我對峙,還和我談什麼臉面?」

  「你!」

  祖龍一下子被罵傻了眼,畢竟他之前只覺得青衣尊者不喜殺生、性格慈悲,甚至算得上軟弱可欺,可從來不知道這女人的嘴這麼厲害。

  待到反應過來,祖龍驚怒交加,但隨後卻又露出一絲冷酷譏諷的模樣。

  「隨你怎麼說吧,不過你這樣還沒有對我們真正動手,想來你應該不是不喜殺生,而是不能吧?或許你修煉的法門有什麼地方限制了你?」

  祖龍是個霸道的性子,他以己度人,自然不覺得有人能忍到這份上還會因為不喜殺生而放過挑釁自己的人,所以真相只有一個,這個希榕因為某種原因根本無法殺人!

  他並不知道自己在真相的門口了,而這也讓希榕心頭一跳,捏著芭蕉扇的手指露出青白之色。

  然而下一秒。

  砰!

  一道翠綠的枝條猛地從雲層伸出,抽得祖龍痛得悶哼一聲摔下雲頭。重重的摔在了昆侖山上,那龐大的身軀讓這片大地都震了震。

  這還不算完,在其余群龍還未反應過來時,雲層中又伸出數道枝條,挨個把他們抽得落下雲頭。

  砰砰砰!

  天上仿佛下餃子一般,墜下數條巨龍。這等奇景看得正暗暗專注這邊的洪荒生靈全都哆嗦了一下。

  「誰?!」

  祖龍敏銳的察覺到這攻擊不屬於希榕,當即掙扎著要起身,但那巨大的龍身仿佛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般,根本動彈不得。

  此刻他還有其他的小龍哪裡還有什麼屬於龍族的霸氣和傲氣,全都在雪地裡打滾,攪和得雪地和泥水混合,渾身髒兮兮的,倒是真有點臭泥鰍的模樣了。

  而隨著祖龍的怒吼,一個蒼老的聲音冷哼道。

  「尊者不喜殺生,沒有對你們下殺手,那是你們的運氣,竟然以為憑借這一點就敢欺到尊者頭上,你們當我楊眉是死的嗎?!」

  天上有祥雲緩緩落下,一個發須皆白,雪白的眉毛格外長的老頭出現在眾人眼前,他看也不看那雙目赤紅的祖龍,只鄭重的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後來到那青衣尊者的面前恭敬的彎腰行禮。

  「見過尊者,楊眉來晚了,還請尊者責罰!」

  他的態度太過恭敬,語氣太過謙卑,以至於這話一出,頓時引得周圍一片死寂。

  這麼強大,抬手間就把大羅金仙的祖龍打進泥地裡的老頭竟然是那青衣尊者的侍從嗎?

  那……這位青衣尊者又到底是何方神聖?!

  祖龍怔愣的沒有再掙扎,一顆心怦怦直跳。他忽然發現,自己猜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

  那希榕或許真的只是不喜殺生,而不是不能殺他,不是沒有能力殺他。

  別的不說,只用那叫楊眉的老頭的話語來推測,那希榕想要殺他根本不需要自己動手,只需要對著那老頭下個命令,他根本不可能有掙扎的機會!

  或許……一開始,他就根本不應該帶著族人來這。


第35章

  天上的雲霧都散盡了,陽光肆無忌憚的灑在大地,山頂一層厚厚的積雪,昆侖玉制成的山門在陽光下散發著瑩潤的光澤。

  山門下,風揚起青衣尊者的衣袖,發須皆白,白眉長長的老者正對她彎腰拱手。

  這這一幕在眾人眼中仿佛成了定格。所有人都在瘋狂猜測老者和青衣女子的身份、背景。

  在這個聖人未出,准聖這個概念只掌握在少數幾人手中的時代,所有人到現在都有些不敢相信,有人能能夠抬手間就把祖龍這一位大羅金仙頂尖高手給打得爬不起來。

  而所有人視線中心的青衣尊者面對這麼強力而恭敬的打手竟是露出一絲怔愣,仿佛不認識對方一樣。只垂眸細細打量對方。

  那老者簡直恭敬的不像話,保持著彎腰的費力姿態,任由對方打量。半晌,青衣尊者仿佛才回憶起來。

  「原來是你啊。」

  希榕一時間還真沒有認出來這突然出現的老者是誰,直到左看右看後她才恍然大悟,這老者的臉不正和當初混沌之中那空心楊柳樹上的老臉一模一樣嗎?

  特別是那兩道長長的白眉毛實在是太獨特了,她想忘都忘不了!

  【你認識他?】

  盤古對現在的情況很是疑惑,因為那叫楊眉的小老兒分明是混沌魔神,開天後的混沌魔神簡直稀少的可憐,希榕是如何認識他的?

  希榕一愣,隨後道:【這事說來話長,我待會兒再和你解釋。】

  「尊者想起來了?」

  楊眉半點沒有因為希榕沒有立刻認出自己而不舒服,反而面帶歉意道。

  「當日我得尊者救命大恩,說好了日後要跟在尊者身邊償還因果,只可惜中途……發生了一些事,因為當時我受傷太重,只能想辦法找地方養傷,直到最近才敢出來面見尊者。如今算起來,那日一別,相隔已經將近有一元會之久了。」

  「是啊,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希榕順著這話陷入了回憶中。

  正豎起耳朵偷聽他們對話的眾人呼吸一窒。

  一元會乃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盤古大神開天地到撐天地再到身化萬物再到現在,如此漫長的時間其實也才將近一元會,若這話是真的,這希榕和那楊眉到底是活了多久的老怪物啊?!

  怪不得如此修為高深、神秘莫測!

  完全不知道自己年齡的老底被揭開一瞬的希榕低頭,注意到楊眉愧疚的模樣勸慰道。

  「你當日受傷太重,繼續療傷很正常,這並非你的過錯,不必歉疚。你今天能出現在這,就已經讓我很高興了。」

  當然,最讓她高興的還是楊眉一來就抽飛群龍的舉動!

  希榕回憶著剛剛的畫面,堅定的對著盤古表示:【你之前一直說的力量的美我現在總算是體會到了,原來強者真的自有一股獨特的美。我以前可從未見過如此氣宇軒昂、威風凜凜、英俊瀟灑的老頭!】

  一直試圖向『審美異常』的摯友展示自己純力量身軀之美的盤古:……他說這些的時候,真的只是想聽希榕誇他一句氣宇軒昂、威風凜凜、英俊瀟灑而已。

  但現在看來……怎麼辦,摯友的審美觀好像更歪了……

  「不不不。」

  楊眉聽到這話反而更歉疚了,他先是連連擺手,隨後想到了什麼,惡狠狠的看向那狼狽的祖龍。渾身的殺氣毫不掩飾。

  「尊者慈悲為懷,卻被這等小人算計,這種時候我卻來遲,實乃不應該,合該責罰才對,當然,在尊者責罰我之前,我願意將功折罪,直接殺了這幾條小龍!以其血來洗刷他們對尊者的侮辱!」

  「昂!」

  楊眉這話一出,被無形的法力壓在地上不能動彈群龍慌了,祖龍等年長的龍還好,有那小龍被嚇到,當即掙扎起來,發出驚慌而高亢的聲音。

  希榕動作一頓,隨後她目光微動,走向了不遠處的祖龍。

  她的腳步不急不緩,每走一步分明是踩在雪地裡,卻又像是踩在了群龍的心上。當她在祖龍身前站立時,祖龍的心也難免出現了慌亂。下意識的開口。

  「你想做什麼?!」

  希榕仰頭看著墜落在雪地裡的祖龍,他的身軀太大了,一眼看去根本看不到頭,只是那龍腦袋就有房子那麼大。渾身寫滿了作為洪荒巨獸的凶猛霸氣。

  「你不用害怕,我不會殺你。」

  「我不喜殺生是其一,你當日向天道立下誓言是其二,既然你收了天道賜下的功德,應下了要替天道除去凶獸的誓言,那麼在凶獸還未殺盡之前,誰殺你,都要背負逆天而為、禍亂洪荒的大因果。」

  希榕緩緩開口,眼角眉梢透著一絲譏諷,半點沒有給祖龍留面子。

  「這才是你敢來找我麻煩的原因,我說的對吧?」

  祖龍身形僵硬在原地,只覺得對方那雙過於清澈的雙眼仿佛把自己的所有小心思都看在了眼裡。

  希榕看著祖龍的模樣心裡冷笑。

  果然,她猜得沒錯。

  能和元凰、始麒麟鬥到現在的祖龍怎麼可能是一個無腦衝動的蠢貨呢?

  他或許狂妄自大,但絕不愚蠢,甚至可以說精明的很,仗著有免死金牌,所以才敢來試探她,但凡她若是露出一絲弱勢,讓龍族覺得有利可圖,有機可乘,到時候別說是芭蕉扇了,連自己都可能被扒皮抽骨,成為龍族抵達洪荒第一族的墊腳石!

  祖龍沒說話,只死死的盯著希榕看,頗有種破罐子破摔,你奈我何的模樣。

  西王母也反應過來,當即暗罵。

  「卑鄙!」

  小山膏:「無恥!」

  「尊者……難道就要這麼放過他們?」

  楊眉氣得咬牙切齒。

  他才剛養好傷出來,對洪荒很多情況都不了解,此刻聽到希榕的話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最重要的一點他卻聽懂了。這群膽敢侮辱尊者的家伙竟然不能殺?!

  希榕沒有理會他們的話,只是面無表情的看著祖龍道。

  「你這個計劃真的很不錯,一旦成功,龍族可以得到的好處非凡,但你難道就沒想過,立誓的只有你,殺你的族人可是不會因此因果纏身的,恰恰相反,他們跟著你污蔑於我,對我一再逼迫,我殺了他們,完全是理所應當。」

  「你……你若是敢殺我族人,我與你不死不休!」

  祖龍龍眼瞪大,終於有些慌了!

  希榕:「不死不休?你和我現在的情況,難道不已經是不死不休了嗎?」

  祖龍來此就是對她抱了最大的惡意,他們的關系已經降到了冰點,根本不可能有回轉的余地。

  不過很快,青衣尊者想到了什麼,她輕笑一聲。

  「當然,還是那句話,我不喜殺生,所以你放心,我不會殺他們的。」

  她說完,毫無留戀的轉身走開,對著楊眉命令道。

  「既然殺不了他,就把他打一頓吧,越狠越好。」

  打得祖龍往後三千年都拉不出屎的那種!

  只是把他揍一頓而已?

  還好,還好,雖然這樣有損顏面,但這點傷養養就好了,他們龍族數量本就稀少,這次帶來的不少都是族中的好手,決不能這在這……

  祖龍一聽這話,不僅不害怕,反而松了一口氣。但一口氣還未松完,那青衣尊者冷漠的聲音就再次傳來。

  「順便……把其余龍的龍筋都給我拔了。」

  西王母等人都驚訝的看向那青衣尊者,只見那青衣尊者面無表情,眉宇間滿是寒霜,她發出這命令後並未看向眾人,只是一步步走回了大殿內,一點也沒有打算看看這些膽敢冒犯她尊嚴之人的下場。

  此刻的她,透著與以往不同的冷酷無情。

  但西王母驚訝了一下後又覺得這樣很正常,都是洪荒生靈,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裡,再怎麼柔軟而仁慈都勢必要帶點鋒芒的。

  事實上,在西王母看來希榕真的是洪荒少有的慈悲和善之人了,若是她有希榕這般高深的修為和能耐,在那祖龍那般步步緊逼的質問自己之時,她哪裡會耐心的解釋和澄清,早就一劍攮死他了!

  但祖龍顯然不這麼想,這話一出,他先是面色愕然,反應過來後頓時目眥欲裂。對著那青色的背影慌張的嘶吼道。

  「不!希榕,你不能!」

  「你若是這麼做了,我祖龍絕不會放過你,龍族也絕不會放過你!」

  「希榕,你聽到了嗎?希榕!!!」

  那祖龍仿佛瘋了一般掙扎,哪怕渾身的鱗片滲血也不管,竟是憑著一股勁慢慢騰空而起。

  他必然是渾身劇痛的,但他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必須阻止希榕這個恐怖的女人!

  砰!

  雪地裡猛地鑽出一道長長的柳樹枝來,對著那掙扎著面前騰飛的祖龍就是一鞭子,瞬間再次把他打進雪地裡。

  楊眉現在可是准聖修為,祖龍不過大羅金仙初期,哪裡是他的對手。這幾乎是單方面的毆打。待到把祖龍打得幾乎只剩下一口氣的時候。楊眉冷笑著走向其余小龍。

  剛剛因為希榕的那一扇子,應龍幾個長老為了保護族內的後輩,所以一齊被風吹跑了,這些小龍倒是留下來不少,卻不想這竟然是噩夢的開始。

  「昂!」

  屬於龍的慘叫聲傳來,幾乎響徹雲霄。所有正秘密關注這邊的其他生靈再次哆嗦了一下。這一刻,不少人都再次認識了那青衣尊者,她或許大多時候很和善,和仁慈,但若是惹怒了她,同樣要以血的代價來還!

  而看著被拔出龍筋的同族,其余龍悲鳴出聲。眼中滿是驚慌和恐懼。

  一但被抽出龍筋,他們就會從此修為散盡,變成廢人!

  到時候看著其他族人求仙問道,步步高升,這簡直比殺了他們還要痛苦!

  「我並非以虐殺為樂的人。所以我動手會很快的。」

  之前因為希榕立誓自證清白而出現的潔白雪地上出現斑駁的血跡,鮮紅的血液仿佛雪裡紅梅,而發須皆白的老者伸手,手裡拿著一條沾血的透明長條物。

  他並沒有因為身前小龍的慘叫而開心,也沒有因為小龍的慘叫而動容。他只是冷冷的開口。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當你們選擇挑釁尊者的時候,就該知道有此下場才對。」

  話音落下,他的手微微一動,又是一聲凄慘的龍嘯傳來。

  渾身血痕的祖龍痛苦的看著這一切,若是之前他看見楊眉出現只是覺得自己決定出現錯誤而感到慌亂,那麼現在,他則是第一次為自己當初的決定感到後悔和痛苦。

  他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

  他以為那個叫希榕的女人雖然修為高深卻過分天真好欺,但現在當對方露出那冰冷的獠牙之時,他才知道,原來真正天真的是他自己!

  與此同時,希榕正坐在大殿之中,她垂眸看著窗外的天空,那些慘叫聲卻分毫不差的擠進她的耳朵裡。

  龍被抽出龍筋並不會死,但會修為散盡,從此變成廢人,無法動用法力,無法使用法術。這種狀態其實和希榕差不多,就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但想來,那些龍應該是無法適應這種生活的吧?

  【不必感到歉疚,你做得很對。遇到這種情況,你就算殺了他們也無可指摘。】

  盤古見希榕久久不語,沉聲安慰道。

  【他們來試探你,今日你能穩住,這是你的幸運,若是你暴露了你的秘密,那他們此刻也絕不會放過你,他們會想盡辦法把你抓起來,奪走你的鴻蒙量天尺、芭蕉扇、混沌息壤、甚至連你的本體也不可能幸免於難。】

  【他們會把你囚禁起來,只要他們不攻擊,你的防御就不起作用,他們就可以盡可能的壓榨你。逼迫你做任何事。】

  【比如戰場上,祖龍把你當盔甲一樣綁在心口,但凡有攻擊襲來就一挺胸膛讓你去擋。】

  【比如有禁制、陷阱的時候,在你身上綁一根鎖鏈,然後把你丟進去。讓你去觸發那些危險的禁制。】

  【再比如龍族發現了你對那些法寶詭異的吸引力,說不定還會故意讓你去色誘那些法寶,從而在這方面獲利……】

  【等等!等等!】

  希榕起先聽著盤古的話還很感動,結果越聽越不對勁,趕緊嘴角微抽的打斷了盤古的話。

  【你這是安慰我還是恐嚇我啊,龍族恐嚇我的話都沒你這說得可怕!】

  那祖龍罵她也頂多說什麼龍族和她不死不休這類不痛不癢的威脅。

  結果這盤古安慰她的話語她怎麼聽著聽著就背後一涼了呢?

  什麼叫祖龍把她當盔甲綁在心口上?

  什麼叫發現禁制、陷阱,把她拴根鏈子丟進去?

  給她開發出護心鏡、排雷鼠的用途也就算了。

  最尼瑪離譜的就是最後一條,什麼叫她對法寶有詭異的吸引力?什麼叫讓她去色誘法寶?

  你聽聽你自己說的是人話嗎?

  希榕對最後這一條表達了強烈不滿。義正言辭道。

  【我可以說我對英俊少男,漂亮姐姐有吸引力,但絕對沒有什麼針對法寶的吸引力!我也沒有色誘法寶的能力!就算咱兩是兄弟,你也不許這麼憑空污我清白!】

  【我這不是在安慰你嘛……】

  盤古委屈了,順便神識掃過希榕腰間的芭蕉扇。很是小小聲的道。

  【而且……我哪裡污你清白了。證據都還在你腰上掛著呢。】

  希榕假笑:【那還真是謝謝你的安慰了,成功讓我對祖龍的憤怒全部轉移到了你身上。】

  盤古瞬間閉嘴了,不過過了一會兒,他還是沒忍住開口。

  【你和那個楊眉到底怎麼回事?】

  【這個啊……其實,我不是開天辟地後才出現的生靈。而是在開天之前,混沌之中就出現了的。】

  希榕回憶著之前的事情,斟酌著用詞道。

  【當時我還是一株只有一片葉子的小苗,當我產生意識的時候,就見你和一群混沌魔神在打架,也不知道打了多久了,總之之後沒過多久,你就開天地了。而也是你和混沌魔神大戰的時候,我遇見了楊眉。他當時也在戰局中,但好像不是很想和你打,反而對著我一株小苗求救,求我救他一命。允諾之後聽候我的差遣。】

  盤古猜測:【所以你就救下他了?】

  希榕趕緊道。

  【哪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哪有什麼能耐救他,當時不是你自己把人放走的嗎?難道你忘了?】

  她為了提醒盤古,細細的把當時的情況講了一遍。

  在她看來自己的葉子無故掉落了一片不是重點,盤古朝著後退的楊眉看了一眼把人放走了,這才是重點。

  但盤古一聽卻否認了這事,表示自己當時確實沒有過多在意戰局中逃跑的混沌魔神,但他並沒有朝著楊眉看了一眼再把人放走的記憶。

  希榕遲疑:【那……難道是我看錯了,當時是楊眉運氣好,所以才逃跑成功的?】

  盤古卻思索道。

  【有沒有可能……和你當時掉落的那片葉子有關?】

  自認為清楚自己幾斤幾兩的希榕大手一揮: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那這個問題暫時先放著。】

  見希榕否認的這麼堅決,盤古話鋒一轉。

  【不過……既然你早在混沌就認識了我,那為何我說你是開天辟地後出現的第一個生靈的時候,你沒有否認?】

  盤古想到這,一向糙漢的人都有些委屈了。

  【總感覺你好像是故意瞞著我的……咱們之間明明都已經到這種地步了,你卻還有事瞞著我……】

  被摯友隱瞞的滋味可不好受。

  聽到前半句還有些心虛的希榕揉了揉額角,趕緊叫停。

  【停停停,什麼叫咱們都到這種地步了?】

  這種地步是哪種地步?

  你這個家伙不要隨便說這麼引人懷疑的話好不好?搞得她差點以為自己成負心漢了!

  盤古壓根沒感覺自己的話有什麼歧義,理直氣壯道。

  【自然是榮辱一體、生死與共,彼此之間坦誠相待的地步!】

  見希榕不反駁了,盤古還來勁了,掰著指頭細數自己對希榕坦誠的事情。中心思想只有一句話『我對你如此坦誠,你怎麼能讓我輸得這麼徹底!』

  希榕:……

  【不是我不想告訴你,只是當時的事也不是什麼好事,不那麼好說出口……你知道了也沒好處。真的,你信我!】

  是兄弟就信她別問了!

  盤古卻嚴肅道:【你不是說過了嗎?身為摯友,好的壞的咱們都要一起承擔!】

  希榕沉默了一下。

  【你不相信我?】

  【……怎……怎麼會?咱們都是千萬年的老交情了,我哪會不相信你?甚至依照咱倆的關系,說信任那都是俗了!】

  盤古很快給出回答,只是這回答莫名的結巴,語速還快得很是奇怪。

  希榕:……這話她怎麼聽起來有點莫名的熟悉。

  她記憶力還不差,這話似乎正是當年她撿到鴻蒙量天尺的時候說的,並且當時問出那句『……你不信我』的人,好像正是盤古。

  似乎察覺到自己不太適合說謊,盤古嘆了口氣,垂頭喪氣道。

  【我只是想更了解你,如果真的是不能說的……那就算了。】

  希榕也嘆了口氣。

  【你真的想知道?】

  有戲!

  盤古當即豎起耳朵,嚴肅道:【我真的想知道。】

  希榕對他來說是特別的,所以希榕的一切對他來說也是特別的,他真的很想更貼近自己的摯友!

  【好吧,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

  希榕面無表情的開口。

  【其實剛有意識的第一天,我先是遇到了一只鼠頭牛身的混沌異獸來啃我。不過我的防御力你也知道,它沒有傷到我,緊接著就聽遠處傳來一陣喊打喊殺的聲音,嘴裡叫著什麼『盤古』『我必殺你!』『大道不公。』當時我聽見這話,頓時一驚,心裡想著,這盤古是誰啊?這麼厲害,被一群人又罵又打的。於是我當即就看了過去……】

  盤古屏住呼吸,心裡閃過當初自己大戰三千混沌魔神的畫面。

  希榕看見了什麼?

  他戰鬥之時的英姿?

  滿是堅強不屈的雙眼?

  寫滿勇往直前的俊臉?

  還是混沌魔神被他斬殺之時血液飛濺的畫面嚇到了希榕,所以她不願意多說?

  誰知他緊接著就聽希榕繼續道。

  【當時說時遲那時快,我剛看過去,謔!】

  希榕故意發出震驚的聲音道。

  【只見一個碩大的腳底板對著我和那鼠頭牛身的混沌異獸就是狠狠一腳,緊接著我就眼前一黑。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了不遠處的兩只大腳,以及邊上被踩成鼠片的混沌異獸!哦,對了,雖然當時我長得矮,不太看得清他的臉,不過我可是牢牢記住了他那揮舞巨斧的英姿呢!所以……】

  接著她頓了頓,冷酷的開口。

  【盤古,和我榮辱一體、生死與共的摯友啊,你猜,當初踩我一腳的家伙是誰呢?記住,要坦誠的回答我哦~】

  這話沒人回答,一時間,仿佛空氣都凝滯起來。

  盤古:……

悠于 2023-11-15 11:36

第36章

  只要不是傻子,自然能夠聽懂希榕話語裡面的意思,而盤古雖然有點憨,但他當然不是一個傻子。

  甚至他還很聰明的聯想到了希榕之前那有些奇怪又有些為難的態度。現在他好像已經知道為何希榕會說這事不好說出口,以及他知道這事不是什麼好事了

  盤古:……忽然發現,摯友之間保留一些小秘密也不是不行。

  【怎麼不說話了?】

  注意到盤古的沉默,希榕又好氣又好笑。

  畢竟都是朋友,她是真心想把這件事給掩蓋過去了,誰知道自己這位摯友偏偏要茅廁裡面點燈籠,找死屎。那她能怎麼辦?自然只能滿足他了!

  【……抱歉,我不知道。】

  盤古結結巴巴的開口。

  【我當時什麼都沒看見,我根本沒發現你,我真不知道……】

  他和希榕的初次相見竟然會是這樣的場面。

  直接狠狠踩了希榕一腳,就這他們還能成為朋友,實在是難得了。畢竟在混沌之中,但凡盤古踩得不是希榕,而是任何一個心高氣傲的混沌魔神,那他們都不可能成為朋友。

  想到這,盤古的聲音越發的小心翼翼。

  【你……你還生我氣嗎?】

  【這個嘛……】

  希榕故意拖長了聲調沒有立刻回答,察覺到盤古緊張的心情後,她才笑起來。

  【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放心好了,我還沒那麼小氣,若不是你非要追問,我都當那事不存在了!】

  盤古頓時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他的摯友是全洪荒最好的摯友,夠豁達!

  只是這口氣還未松完,他就聽希榕緊跟著道。

  【而且有仇我當場就報了,當年你踩我一腳,我心裡當時暗恨道,今日你踩我頭上,明日我長你墳上!所以你看,咱兩的仇也算是一筆勾銷了,莫慌!莫慌!】

  今日你踩我頭上,明日我長你墳上?

  從這短短一句話成功聽出無盡憤怒的盤古沉默了。你這到底是讓他不慌,還是想讓他心慌?

  只能說……不愧是他的摯友,有仇報仇,夠……夠直率!

  就在這時,有聲音傳入希榕耳中。

  「道友這次可是把龍族得罪了十成十了。」

  說話的正是進了大殿的西王母,她看著希榕,眼神很是復雜。

  她本以為認識了一位溫和友善的道友,卻不想這位道友不僅有憐惜草木的一顆慈悲心,還有著對冒犯者的雷霆手段,從頭到腳都寫滿了不簡單。

  不過西王母雖然心緒復雜,對於希榕還是好感居多,語氣中也透著一絲關心。

  希榕心領了這份關心,聞言道。

  「我本來只想要做個到處游歷的旅人罷了,是那祖龍非要招惹我。」

  今日的結果並非她所願,不過最壞的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麼她也不會讓這結果如那祖龍所願。

  她話音剛落,身上還帶著血腥氣的楊眉就已經走了進來。

  「哼,那幾條小龍也敢把主意打到尊者頭上,他們若是就此罷休,那也就算了,若是還敢不識趣,那不用尊者動手,我第一個不放過他們!」

  楊眉頭發銀白,留著長長的白眉和白胡須,長得其實還算慈眉善目,只差一柄拂塵就像是世人眼中的老神仙的模樣了。

  但這不過是表現而已,身為混沌魔神的他自然不可能如長相那般和善,甚至可以說,若不是希榕當時制止了他,他恐怕會直接就要了那群龍的性命。

  希榕見他回來了,微微側頭。

  「他們……可是解決了?」

  「那幾條小龍都已經爬不起來了,未免髒了這地方,所以我施法把他們運到了別處,想來再過不久,他們有了力氣就會自己離開的。」

  楊眉恭敬回話,頓了頓又道。

  「不過我走之前,那祖龍看我的眼神可是滲人的很啊。」

  楊眉自然知道祖龍在記恨自己,他身為准聖,這點視線對他來說不痛不癢,但他還是覺得有必要和希榕說一下。

  西王母聽到這話頓時緊皺眉頭。

  「那三族最近因為三族族長立誓之事,可謂是如日中天,祖龍和龍族現在相當於得天所助,無論是修為還是氣運都節節攀升。雖然三族現在保持這一定平衡,但為了族群、為了氣運,未來三族說不准就會有一場爭端,若那時龍族勝了……」

  西王母看著希榕暗示道。

  「我知道道友實力深不可測,不是我能猜疑的,但……打蛇不死反受其害。道友你日後恐怕要多加小心了。」

  她並沒有說完全,但未盡之語誰都明白是個什麼意思。

  雖然祖龍這次栽在了希榕手上,但並不是說他很弱,恰恰相反,這件事上可以看出,祖龍並非往日大家所以為的那般霸道無腦,事實上,他精明的很,並且到了必要的時候,他甚至願意拋棄最看重的臉面也要為了族群爭取利益。

  他顯然具備了成大事者的天賦,而若是龍族勝利了,一舉吞並麒麟族和鳳凰一族,一躍成為洪荒霸主,那麼到時候他若是還記恨今天的事,希榕難免會有些麻煩。

  楊眉聽到這話,頓時也皺起眉頭。

  這個剛剛出關,尚且不太了解現在洪荒局勢的老頭只聽到這寥寥幾句就已經感覺到這事情的棘手了。這樣的大麻煩要他說,直接抹脖子了事,但現在偏偏還不能殺。

  那到時候若是那祖龍日後一飛衝天,確實會是個大問題啊。

  然而面對這話,最應該忌憚的希榕卻只是微微一愣,隨後像是回憶起了什麼。

  「不,若是祖龍一直保持現在不變的話,那麼待到未來,他必然會在大……」

  洪荒出現後第一次無量量劫,正是龍鳳初劫。乃是發育到最後,無法再維持表面和平的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之間為了氣運為了地盤,為了成為洪荒霸主所發動的牽連了整個洪荒的血戰。

  之前希榕一直覺得這些離自己的生活還很遙遠,但現在她忽然想到,其實不遠了,三族已經立誓,他們已經把洪荒天下三分,形成三足鼎立之勢。三族現在之所以還能維持表面的和平,是因為他們還未完全掌控各自的部族,如飛禽、走獸、水族等,也因為他們還未完全消滅凶獸。待一切外因都結束了。

  那麼這個脆弱的聯盟就會立刻瓦解,為了族群繼續生長的空間,三族怕是會毫不猶豫的把矛頭直指對方!祖龍身為野心勃勃的龍族族長,自然不會成為例外。而一旦這場戰鬥席卷禍害了整個洪荒,那他……也就離死不遠了。

  但還不等希榕恍惚的吐出『大劫』二字,只聽外面轟隆一聲巨響,一道落雷在宮殿上空炸響,雖然沒有傷到一個人,卻讓眾人猛地一頓。

  希榕是猛地抬頭看向宮殿的天花板,她當然不會傻到以為這是普通的雷聲。

  而西王母等人則是意識到了什麼,驚愕的看向希榕。

  盤古愣神了一瞬,隨後篤定道。

  【是天道!】

  【沒錯,是天道。】

  希榕喃喃回應。當初那股冥冥中奇妙的感應再次傳來,這落雷是天道的意思,天道不允許她把未來的事透露下來。

  那一瞬間,希榕面色愕然,頭一次手足無措起來。

  不是因為她被天道盯上了,而是因為她發現自己對穿越的猜想好像從頭到尾都是錯的。

  她是穿越者,是知道未來之人。而天道……知道她是知道未來之人。

  【莫慌,有我在呢。】

  盤古沉穩的聲音流進希榕心中,讓她緩緩平靜下來。

  【我沒有慌,我只是……感到疑惑。想必你也感覺到了,我的……傳承記憶有問題,它涉及到了未來……】

  希榕把自己前世知道的消息包裝成了傳承記憶。

  【我曾以為天道不知道,但現在看來,天道似乎知道我的特殊,卻為何什麼都沒做?】

  盤古:【洪荒之中能知曉未來的也不是沒有,你存在的本身就說明天道承認了你。所以不必憂心。】

  天道承認了她?

  希榕聽到這話,往日的疑雲似乎一下子就散開了。

  是了,洪荒之中能知道過去未來的也不是沒有,她在洪荒生活了將近一個元會也一直都是普普通通的,拋開無法修煉的郁悶,她其實活得比不少掙扎在生死線上的洪荒生靈還要好。該有的功德金光也沒有克扣她的。

  從頭到尾,天道似乎都沒有針對她的意思。

  不過,或許還要試驗一下。

  青衣尊者收回往上看的視線,對著滿臉震驚的西王母等人一字一頓道。

  「祖龍……會死。」

  西王母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想到在天道的警告下她竟然還敢繼續說,幾乎是青衣尊者話音剛落,他們就立刻扭頭看向上空,生怕待會又是一道落雷炸響。

  然而宮殿內很是安靜,什麼都沒發生。剛剛轟然炸響的落雷似乎只是一個錯覺。

  青衣尊者似乎早就猜到了這種情況,聞言臉上沒有任何變化,只是對著西王母微微頷首道。

  「抱歉,今日我有些累了,我想獨自靜一靜。不知道友可否……」

  「道友何須如此客氣。」

  西王母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趕緊吩咐青鳥把青衣尊者帶到偏殿休息。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是,她此刻的話語中隱約透著一絲恭敬。

  短短幾天,希榕一再刷新了西王母對她的認知。

  偏殿比起主殿來更加空蕩,現在沒人住過,要不是有法術來清潔,怕是早就灰塵漫天了。

  希榕也不介意,她在青鳥離開後走進了偏殿的大門,面無表情的臉上開始出現抑制不住的笑容,那笑容太過肆意,卻沒有發出一絲笑聲。在房間的陰影下,顯得有些詭異。

  但希榕真的只是純粹的高興而已,甚至快要喜極而涕了。

  大概所有的洪荒生靈都無法體會她現在的心情,因為他們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而她只是個黑戶。

  她就仿佛腦袋伸在了狗頭鍘上的犯人,每天都戰戰兢兢的擔心天道什麼時候發現異常,直接千裡之外奪她狗命!

  可以說,在此之前的每一天,她過得開心,卻又時刻恐慌的覺得這每一天都是偷來的。也許下一秒就會結束。

  但現在不同了,天道知道她,知道她的異常,但卻沒有要殺她的意思,在她隱去了最重要的『無量量劫』,只是說祖龍會死後,天道壓根不理她,這可真是……太棒了!

  盤古察覺到她那大悲大喜,如同過山車一般的情緒,頓時關心道。

  【沒事吧?你嚇到了?】

  【放心,我沒事。我好得很。】

  再沒有這麼好過了。

  希榕深吸一口氣,揉了揉自己在外人面前繃久了有些僵硬的臉,露出一個比陽光還燦爛的笑容。

  【我只是覺得你說的太對了,洪荒厲害的人物多了去了,我算老幾啊,天道就算知道我也不會在意我的,估計看我一眼轉頭就把我當個屁給放了!】

  她在那整日憂心忡忡的害怕天道針對她,壓根就是杞人憂天嘛!

  盤古:……雖然他們這個情況確實不適合被天道盯上,但是……『當個屁就給放了?』,不至於,不至於,真的不至於用滿臉的笑容說出說這種話。畢竟聽著實在是……太心酸了。

  主殿之中,楊眉已經離開,西王母正坐在蒲團上閉目沉思。按理來說,事情已經解決了,她應該再次入定,試圖抓住頓悟的尾巴,再次進入悟道狀態。

  但西王母卻根本靜不下心來,腦中是無數的疑問和雜七雜八的畫面在亂竄。

  一會是當日她看著青衣尊者手中流出鮮紅的龍血果汁液,浪費兩顆珍貴的極品靈果只為了救那些連靈智都為生出的草木。

  而一會是青衣尊者站在皚皚白雪之中,精致的眉宇間布滿寒霜,轉身看也不看地上掙扎的群龍,只吐出一句。

  『拔了他們的龍筋。』

  再到之後,她面無表情的開口。

  「不,若是祖龍一直保持現在不變的話,那麼待到未來,他必然會在大……」

  轟隆!

  天雷炸響。所有人都驚疑不定的時候,青衣尊者面無表情的繼續道。

  「祖龍會死。」

  未來,祖龍會死嗎?

  在洪荒,知道過去、未來並不是什麼稀奇事,畢竟很多異獸瑞獸都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並且大家都習以為常的掐算之法不正是某種探尋過去未來的手段嗎?只是根據能力大小,能知道的事情也會有所不同罷了。

  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希榕剛剛被天道警告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天道的存在,但天道就像是存在於世界,又游離於世界的無形之物,彼此之間的距離很近,但又很遠很遠。

  起碼恕西王母孤陋寡聞,她從未見過今天這樣的場面。她知道,希榕前後兩句話之間,肯定略去了什麼,而這就是天道不允許希榕說出來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西王母已經睜開了眼睛,右手呈現掐算的姿態,但她卻並未掐算,反而在反應過來後,仿佛火燒眉毛一樣猛地收回手,心裡滿是後怕。

  不,不行。天雷警告都出現了,天道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這不是她能好奇的事情。

  西王母努力壓下翻湧的心緒,心裡苦笑,認識了希榕這個新朋友後,這幾天發生的事情真是比她苦修多年還刺激!

  與此同時,西王母不知道的是,遠在洪荒的某一處地方,有個人倒是完成了她沒敢做的事情。

  在一處山洞之類。此處陰暗潮濕,簡陋的連蒲團都沒有。

  白發如瀑,面如冠玉的青年正端坐在大石頭上打坐。頭上是半塊造化玉碟懸浮,絲絲縷縷的清光順著半塊造化玉碟落下,沒入青年的周身。

  沒錯,在此潛修的正是當日和羅睺大打一架的鴻鈞。

  忽然,他仿佛感應到了什麼,緩緩睜開了那雙眼睛,大概是剛剛還在修煉,那雙眼睛仿佛夜幕星空,滿是宇宙奧妙,大道奧秘。若是定力不足的人看一眼,怕是會再也掙脫不出來。

  但很快,這些就被一絲驚訝所代替。

  得到半塊造化玉碟,鴻鈞走的是意圖斬三屍成聖,把聖人道果寄托於天道之中,天道不滅,聖人不死的路子。

  所以他可以說是洪荒對天道感悟最深的第一人。也因此,他在天道異動之時,第一時間隱有所感。

  但……為什麼呢?

  鴻鈞不知道天道異動的原因。這反而讓他不得不在意。他伸出手,試圖掐算出來龍去脈。但卻只看到霧蒙蒙的一片。

  並且隨著他的深入掐算,下一刻。一道落雷在他耳邊炸響。

  很快遭到反噬,面色白了一分的鴻鈞睜開眼,目光淡淡的看向地面,那裡被落雷轟得一片焦黑,只差一點就會劈在他的身上。

  又是不能掐算的事情嗎?

  這倒是讓鴻鈞忍不住想起了之前見過的那位青衣道友,不過應該不會那麼湊巧吧?

  鴻鈞沒有去管地面的焦黑,也沒有繼續掐算,而是再次借著半塊造化玉碟修煉起來。

  對他來說,太多的未知就是危險,最近的洪荒真是越來越危險了,他得抓緊時間了。

  帶到希榕好不容易平復好激動的心情之時,已經是第二天了,她出了偏殿。剛走沒幾步就聽到了吵吵嚷嚷的聲音。

  遠遠看去,頓時就見楊眉倒拎著小山膏的一只豬蹄正在對罵。

  「放開我,放開我,你這胡子長眼睛上的臭老頭,快點放開我!」

  「小東西,長得不大你膽子倒是不小,半點不知道尊卑上下,若非你是尊者身邊的,我早就活吃了你了!」

  「我們山膏沒別的本事,就是的膽子大,你這臭老頭最好快點把我放下來,否則……否則我就喊人啦!」

  「呵呵,你喊啊,你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希榕:……她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默默走開,不打擾這一老一小的雅興才好?

  不過還沒等她思考完畢,另一邊的楊眉已經發現了她的身影,當即把小山膏往地上一扔,小山膏痛呼一聲趕緊跑到希榕的腳後,而楊眉則是對著希榕恭敬拱手道。

  「尊者。」

  希榕腳步一頓。

  「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你不必對我這般恭敬。」

  楊眉卻異常的堅持。

  「若不是尊者當初賜我一片葉子,以『一葉障目』的神通護我周全,我楊眉早就死在了開天前的那場大戰了。我也曾立誓,待日後我必然聽候尊者差遣,此等因果不能不報,誓言也絕不可不應。日後我跟在尊者身邊,尊者只管吩咐就是。」

  青衣尊者愣了一下,似乎被他的堅持所打動,最終沒有說話。

  但實際上,希榕只是在疑惑。

  【一葉障目?這是什麼玩意兒?】

  盤古很肯定道:【不管是什麼玩意兒,現在看來,當初楊眉能全身而退,確實是靠的你給的那片葉子。】

  但那只是一片葉子,真的有那麼大的作用嗎?

  希榕努力回憶著自己的葉子是否有過這種奇特的妙用,但卻一無所獲。怎麼看,她的葉子也就和普通葉子沒差別嘛……難道是幼年期的唯一一片,所以最為珍貴奇妙?

  正在希榕思索間,楊眉面色遲疑了一下。

  「尊者,其實還有一件事……之前外人太多,我一直沒說。是關於我這麼久才來找尊者的原因的。」

  他一揮手,小山膏頓時飛到了遠處,與此同時,一道結界罩住了他和希榕。

  希榕見他表情嚴肅,也認真聽起來。而隨著楊眉的解釋,她才明白楊眉出現的這麼晚的原因。

  那日混沌之中,楊眉攥著她給的葉子拔腿就跑,因為空心楊柳樹的根須夠多,他可謂是甩開十幾條『腿』使勁逃。就怕晚一步盤古就把他給劈了,成為開天的第一堆柴火了。

  之後他在混沌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養傷,眼睜睜看著三千混沌魔神死完犢子了,而盤古開天地,撐天地,最後化生萬物。高濃度靈氣液化的雨滴落下。洗滌洪荒大地。

  這雨水可是好東西啊。這就仿佛上帝對著人間播撒智慧一樣,這不得用盆接啊,於是還在養傷的楊眉樂顛顛的跑出來,准備搓個澡,接受一下大自然的恩賜。

  誰知道就在這時,說時遲那時快,有人躲在暗處上來就給他一個『大比兜』!

  楊眉自然不是任人打的人,他當時又驚又怒,當即甩開膀子,嗷嗷叫著就准備掄回去,結果口號喊得多響亮,臉就被打得有多腫。

  本就重傷未愈的楊眉被那人用一杆黑紅的□□給捅了十七八個窟窿,差點成了馬蜂的夢想豪宅。

  當聽到楊眉說到黑紅的□□的時候,希榕頓時眉心一跳,而她果然猜得沒錯,楊眉之後緊跟著表示,揍他的正是另一個混沌魔神,羅睺!

  「雖然在混沌之時我們沒什麼交集,但當時三千混沌魔神死的只剩下小貓兩三只,我自然是有心和他友好相處的,卻不想他……他……」

  楊眉想到當初的情況依然悲憤交加。

  「他半點不聽我的好言好語,衝上來就把我一頓打啊!」

  「當時天地初開,我也不知天道對我們混沌魔神什麼態度,連原型都不敢顯出來,而那禍害也不知怎麼那麼快養好了傷勢,更是不知從哪弄來了那滿是煞氣的弒神槍,此消彼長,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只把我這可憐的一把老骨頭打得在地上爬不起來,好在到最後他終於停手了,要不然我就真的再也見不到尊者你了!」

  「本來我還以為他是終於想通了,想要顧念一下咱們都是混沌幸存下來的,總會有點舊情在,卻不想他……他把我打趴下之後竟然就開始扒我衣服!」

  「扒你衣服?!」

  平日裡都是希榕讓別人倒吸涼氣,此刻終於輪到她倒吸一口涼氣了。

  她上下打量著楊眉那銀白的頭發和胡須,以及那滿是皺紋的臉。再想想羅睺那邪氣俊美的模樣。無論如何都腦補不出羅睺扒楊眉衣服的模樣。

  【人不應該,起碼不能……】

  《震驚!七旬老人被社會青年毆打為哪般?》

  《可怕,一社會青年在打倒七旬老人之後竟然這樣做!》

  《人的XP可以接地氣,但不能接地府。》

  盤古一時間也被希榕給帶歪了,喃喃自語道。

  【我……我倒是不知道……原來混沌魔神之間也有這些愛恨情仇。】

  盤古:我總是因為太過純潔而和你們格格不入。

  「是的,那羅睺扒了我的衣服。」

  正在悲憤中的楊眉渾然不覺青衣尊者的眼神已經變了,只是繼續控訴道。

  「他為了不讓我掙扎,甚至還用弒神槍把我釘在了石壁上,盡管我奮力抵抗,但最後……最後……」

  希榕快要繃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還是讓他得逞了?」

  「正是。」

  楊眉痛苦的咬牙。

  「那羅睺最後砍了我一只胳膊,到底還是把尊者你賜予我的那片葉子給奪走了!」

  「太過分了,為了做那種事竟然砍了你一條胳膊……誒?」

  希榕氣憤的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懵逼的反問。

  「只是把一片葉子搶走了?」

  楊眉卻反而驚訝的看著她,然後強調道。

  「那不是普通的葉子,是尊者你賜給我的『一葉障目』!」

  那可是連盤古都能騙過的神器!

  雖然用過一次之後,那葉子似乎就沒了效果,但楊眉依然深知那葉子的珍貴性!

  完全不知道有什麼珍貴性的希榕死魚眼:……所以還不是一片葉子嗎?

  玩還是你們混沌魔神會玩,鬧了半天只是搶一片葉子啊,嚇死她了,她還以為……咳咳……


第37章

  在搞清楚楊眉並沒有失去他的清白,只是失去了一片葉子後,剛剛還處於震驚中的希榕和盤古都沉默了片刻,誰也沒有說話。

  希榕:……你不對勁。咳咳,當然,她也有些不對勁。

  【好吧,拋開剛剛的……咳咳,不談,我們先來捋一捋這件事。】

  「這麼說來,那日羅睺誤會我似乎也就說得清了。」

  希榕一點點回憶起之前和羅睺見面的經過。瞬間解釋給了楊眉知道。

  想來正是因為那片葉子才讓她被羅睺盯上了,羅睺知道她並非開天之後的生靈,而是早在混沌就存在了的。畢竟當時天地初開,混沌魔神死的只剩下小貓兩三只,一個個還都是夾著尾巴生活,在這樣的局面裡,偏偏就她好像活得過於滋潤,於是在一系列的腦補下,羅睺才會以為那半塊造化玉碟在她那裡。

  「造化玉碟?」

  楊眉試探的詢問希榕。

  「能讓那羅睺和鴻鈞都爭搶的東西,應該不簡單吧?」

  希榕點點頭。

  「嗯,聽聞裡面記載了三千大道。以及不死不滅之法。」

  她記得聖人之道好像就藏在造化玉碟裡面吧?

  不死不滅之法?

  被盤古打怕了的楊眉一聽後面一句,頓時呼吸急促起來。

  「那這可是好東西啊,尊者,我們……」

  尊者很強,他也不算弱,不若尊者帶著他先拳打羅睺,再腳踢鴻鈞,把那造化玉碟搶來,共同習得這等妙法!

  「不。它或許對羅睺和鴻鈞是好東西,但對我們可不是。」

  但青衣尊者卻仿佛知道他要說什麼一般,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

  「你以為那造化玉碟真的是因為羅睺和鴻鈞運道好才得到的嗎?」

  說話間,青衣尊者抬頭看了一眼湛藍的天空。眼眸中透著神秘莫測的味道。

  楊眉興奮的神情一僵。

  「尊者是說,那羅睺和鴻鈞是天……」定的造化玉碟的主人?

  青衣尊者伸手,食指放在唇上讓他噓聲。

  隨後她轉移話題道。

  「時間不早了,我准備和西王母辭行了,你呢?」

  楊眉趕緊拱手。

  「自然是尊者去哪,我去哪。」

  隨後他一揮手,撤下了方才的結界。

  希榕對於楊眉還是很有好感的,畢竟一個知恩圖報的人總是讓人喜歡的,更何況這位的武力值還頗高。她點點頭,沒有多說。

  「道友這就要走了?」

  得知希榕將要離開的西王母很是不舍。雖然對方有時候的表現神秘莫測,但對方同樣也是一個說話和善有趣,對世間百態頗有幾分見解的智者,和這樣一個人談天說地,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情。西王母在山間苦修多年實在寂寞,缺的就是這種輕松。

  但天下終究是無不散的宴席,眼看希榕堅持,她也不好糾纏,只能一路送對方下山。同樣又是兩天的腳踏實地,但這一次,西王母的心境和上山之時又是不同。

  山間微風吹得青衣尊者的衣袂飄飄,恢復了以往的淺笑模樣。

  「就送到這吧。」

  「道友……」

  西王母很是不舍的看著對方,隨後雙手一合一開,變出一個巴掌大的玉匣出來,熱情的塞進了希榕手裡。

  希榕打開那玉匣一看,只見瑩潤的昆侖玉被雕成長方形的玉匣,內有三個凹槽,正正好放著三枚水滴狀奇怪東西。它們仿佛青銅一般的顏色,尖端仿佛還帶著斑斑鏽跡。

  西王母解釋道。

  「我自知到了道友這般修為,怕是什麼好東西都見識過了,但道友提點我頓悟之恩不能不報,這三枚不死果還請道友莫要嫌棄。」

  不死果?

  這莫非就是不死樹的果實?

  希榕驚訝的看著那三枚水滴形的果實,只覺得自己這個土狗果然理解不了這種東西,光看這模樣,誰能想到這是樹上長得果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西王母從某個墓穴給她現刨的呢!

  知道這東西的珍貴性後,希榕有些不敢接了。

  「這麼好的東西給我實在是太浪費了。」

  她正想還給西王母,但西王母卻道。

  「我就是自知我搗鼓出的長生不老藥對道友沒什麼用處,才直接以原料不死果贈之,若是希榕道友日後能用得上那自然是好的,用不上,那就全當果子吃了,嘗個味算了。」

  嘗個味?

  希榕默默看了眼手中三枚水滴狀,好似青銅澆築的果實,這玩意兒真的能吃嗎?光是這外形……怎麼看都覺得她一口下去假牙都得崩出來吧?

  不過她也知道西王母因她而頓悟這就是欠了因果,人家自然是要還的,所以想了想,她還是收了下來。對著西王母拱手辭別,轉身離開。

  楊眉和小山膏全程很是安靜,跟著離開。

  不過還沒走幾步,西王母就忍不住對著那青衣尊者的背影道。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能再見道友?」

  「該見面的時候,自然會見面的。」

  青衣尊者轉身回眸,隨後她眼眸微動,提醒了一句。

  「這昆侖山是個好地方,道友記得關起門來潛心修煉,莫要摻和進紛爭雜亂之中。」

  西王母動作一頓,隨後對著青衣尊者拜了一拜。

  「多謝道友提點。我記下了。」

  昆侖山脈其實很大,很廣。西王母所占據的只是昆侖山脈西面的一小部分,希榕有意觀賞一下昆侖山脈的美景,在這山間密林中邊走邊逛,眨眼間就過去了小半個月。

  楊眉很是遵守諾言,當真是希榕去哪他去哪,他也不是十分多話的人,跟個影子一樣墜在希榕身後。

  小山膏倒是活潑的多,蹦蹦跳跳的在邊上一會兒快一會兒慢,大概是滿眼的綠色讓它實在有些膩了,它忍不住開口。

  「尊者,這些有什麼好看的?我覺得這些草木綠不拉幾的都醜兮兮的。還是粉色嬌嫩。」

  希榕無語的瞅了一眼這粉色的小豬崽子。

  啊對對對,就你好看。

  她眼神一動,壞心眼的張嘴。

  「我覺得好看,你覺得不好看,這不過都是心境不同而已。或許有一天,我的心境不同了,那我也許再看這些景色,也會平添一份不一樣的感悟,或許也會覺得這景色也不過如此。而你此刻覺得這景色不好看,或許待你心境不同之後再來此,反而會覺得它仔細看看倒也不錯。景色永遠是那個景色,心境卻不會永遠是那個心境,所以錯的不該是這景,而是你的心。」

  車轱轆一樣的話咕嚕嚕的就滾了出來。只聽得腦容量不大的小山膏頭暈腦脹的,暈乎乎的語不達意道。

  「所以……這些景色這麼醜,其實都是我的錯?」

  可是景色不好看怎麼就成它的錯了?

  到底哪一步錯了?

  楊眉正若有所思,結果聽到小山膏的話頓時嗤笑一聲,蠢豬。

  於此同時,遠處傳來了一個蒼老的笑聲。

  「道友這話倒是有意思,原來景色美不美,全在一心爾。」

  咦?

  前面有人?

  希榕一愣,隨後走了過去。

  而楊眉倒是沒有什麼表現,畢竟他早就發現前面有人了。

  待到希榕順著山路拐了個彎,頓時看見了遠處的老人家。

  他們此刻正在半山腰處,遠處乃是一塊往外凸起的懸崖平台,那老人家就這麼坐在懸崖的邊緣,手裡還拿著一根很是粗糙的釣魚竿。

  希榕探頭一看,頓時沉默下來。

  因為那釣竿說白了就是一根竹竿上綁了個一根絲線,連魚鉤都沒有,而下方雲霧繚繞間,連半滴水都沒有。

  雖然這個時間段,姜太公顯然是不存在的,但卻並不妨礙希榕懷疑這老頭莫非就是姜太公他爺爺,姜太爺!

  老人家似乎對希榕很有好感,見他們到了跟前,當即放下釣魚竿,對著希榕拱了拱手。

  「老子見過兩位道友。」

  楊眉到底也是准聖,對於希榕之外的人他還是很有傲氣的,聞言只是簡單的吐露了兩個字。

  「楊眉。」

  老子倒也並不介意對方的態度,畢竟身為昆侖山潛修之人,那日龍族是怎麼落敗,又是怎麼被抽去龍筋的,他們都暗中看了個清清楚楚。這樣修為高深之人,有點傲氣當然可以理解。

  而且他今日會出現在這,本也不是為了此人,而是為了……

  老子把注意力放回到邊上那青衣尊者身上。心中有些疑惑,因為這青衣尊者自他開口介紹後,就奇怪的沉默下來。難道是他的介紹有什麼問題嗎?

  而事實上,問題就出在了他的名字上面。

  要不是希榕表情管理到位,她現在怕是要驚得五官亂飛了。

  老子,這可是老子啊!

  寫道德經、號道德天尊的那個!

  而在洪荒之中,他未來更是會有一個頂頂響亮的名頭,太清聖人!

  而且不只他是聖人,他的兩個弟弟,元始和通天也是玉清聖人,上清聖人!

  臥槽,聖人開口和她說話,她是跪著聽好,還是趴著聽好?

  盤古察覺到了希榕的異樣。

  【怎麼了?此人有什麼問題嗎?】

  【我不能說。】

  這件事實在太敏感了,希榕不敢說也不能說,若是一出口吸引來了天道,到時候無論是她還是盤古可都討不到好。

  【不過不是什麼大問題,就是……你有沒有感覺到,此人和你頗有淵源?】

  畢竟不少洪荒流的小說中,三清可都是盤古的元神所化。

  盤古知道希榕的難言之隱,他也沒有追問,隨著她轉移了話題。

  【其實你一靠近,我就察覺到了,他確實和我有些淵源。】

  然而緊接著盤古的講述卻與希榕猜測的不同,老子並非他的元神所化,而是他生前的最後一口氣所化。

  別看只是一口氣,這口氣實則非常重要。

  就如僵屍與死人的區別就是那一口氣一樣,有了這一口氣,盤古就不會死,而散了這一口氣,他其實本該死得透透的了,畢竟證道失敗,被天道所不容,自然得身死道消,元神散盡,不留半點轉生的機會。

  並且大概事關他自己,盤古見到老子後冥冥中有感,那一口氣並不只是化為了老子,反而應該分為了三份才對。

  【原來這就是……一氣化三清。(注1)】

  希榕明白過來,喃喃了一句。

  發須皆白,穿著一身灰撲撲麻衣的老子在希榕面前站了許久,臉上的微笑也開始有些不自在起來,這自然不是因為他站得久了,覺得累了。

  而是因為對方實在沉默的太久了,自他開口介紹後,對方就一直沉默的盯著自己看,明明什麼話都沒說,但那雙眼眸情緒翻湧,透著他看不出的復雜之態,老子不知道她到底在看什麼,但莫名有種全身都被看透了的錯覺。

  這讓一向養氣功夫很好的老子有些熬不住了,忍不住再次開口。

  「道友?」

  希榕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拱手。

  「抱歉。我名希榕,見過道友了。」

  老子看向希榕。

  「道友剛才一直看著我,是想到了什麼嗎?」

  希榕動作一頓,自然不能說她一聽到老子的名字,就被王霸之氣震懾到了,腦中腦補了一萬字如何抱上未來聖人大腿的小作文。

  但她剛剛確實呆了太久,若是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怕是會讓人多想,所以希榕想了想,最終含糊的表示。

  「只是覺得,道友有幾分像我一個故人。」

  這話一出,老子愣了一下,他雖然很想知道希榕口中的是誰,但看她的模樣似乎不想多談。也就沒有多言。

  不過他沒多話,另一邊的盤古卻不干了。

  雖然對方是他臨死前的一口氣所化,但脫離了他後,老子就是不一樣的個體了。無論是性格還是模樣都和他不同好吧?

  他那麼勇武無畏,那麼豁達豪邁,長相那麼英俊瀟灑,健壯而俊美,半步大道聖人之體,蘊含了力量法則的全部美感,和這看著就溫吞的老頭有什麼相像的?

  這是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就像希榕之前說的那樣,就算是摯友也不可以憑空污他清白!

  希榕:……果然,她平常的感覺沒錯,這家伙不僅是個鐵憨憨,還是個對自己迷之自信的鐵憨憨。

  不過為了安撫抗議的盤古,她還是應了下來,表示自己這話只是無奈之舉,不是真心話。盤古作為她的摯友,絕對是最英俊瀟灑,最勇武無畏的!她,希榕,為盤古代言!

  誰知她說完後,盤古反而不知怎麼臉紅了。

  【你承認你不是真心話就好,倒……倒也不必這麼誇我。】

  只是從盤古的話裡隨便抄了兩個詞的希榕:……男人,你的名字叫做口是心非。

  希榕轉頭看向老子放在一邊的釣魚竿,到底還是沒忍住好奇心道。

  「不知道友這是在做什麼?」

  老子微微一笑。

  「我在釣魚。不知道友可要和我一起?」

  竟然真的是在釣魚?

  俗話說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用連魚鉤都沒有的釣魚竿在河邊釣,起碼還能給不想活了的魚兒一個機會,再不濟也有些臭鞋子,臭襪子,大褲衩子之類的願意給個機會。你在這懸崖上釣魚……呵呵,城會玩,城會玩。

  土狗希榕覺得自己來不了這麼高雅的游戲,當即拒絕了。

  眼看她似乎想走,老子笑著邀請。

  「這鯥魚味道最是鮮美,我雖不重這口腹之欲,但我最小的弟弟通天卻是很喜歡,常說誰若是不知鯥魚的鮮美,乃是人生一大憾事,兩位道友若是不嫌棄,不若待我釣上來之後,與我兄弟三個一同品嘗?」

  敢情您老真的是在很認真的釣魚啊?

  我還以為你在釣寂寞呢!

  希榕聽出了老子的認真,一邊有些好奇傳說中的三清,另一邊也是被老子這釣魚的奇怪做派給勾起了好奇心,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也不知是否是她幸運,就在她答應下來後,老子放在一邊的釣魚竿就有異動出現。

  老子笑了一聲。

  「看來魚上鉤了。」

  他一抬手,地上的魚竿自動飛起,希榕側頭看去,就見雨霧繚繞的山崖間,一個奇怪的家伙咬著釣魚竿上的線,被釣魚竿甩了上來。

  當看清楚那怪東西的模樣後,希榕滿頭問號。

  這玩意兒是魚?

  只見那家伙足有一人長,長著牛的腦袋、魚的身子,蛇的尾巴,身上還有翅膀。

  怪不得老子要在這懸崖上來釣魚呢,原來是這年頭魚不在水裡游了,改到天上飛了!

  「這鯥魚冬死而夏生【注2】喜歡長於高處,雲霧繚繞之中,味鮮美。只可惜數量稀少。好在我們不需要靠它飽腹,今日就只釣這一條好了。」

  老子笑著和希榕介紹,正准備收了釣魚竿和鯥魚,帶著客人到自己的道場去。

  卻不想這時忽然聽見聲音傳來。

  「兄長怎麼今日在這這麼久還未歸?」

  另一個透著少年期的聲音傳來。「是啊,我和元始都餓了。」

  「是你饞了吧?我可沒有這等口腹之欲。」

  天上有祥雲落下,一個身穿紫袍的青年出現。他長得很俊美,事實上,修為高深之人因為周身道韻的原因,就沒有不好看的。

  而當有人看他的時候,也不會只關注他的相貌,而是被他眉宇間的嚴肅所震懾。不敢過多打量他。

  比起看起來不太好相處的元始,同樣按下雲頭的通天則是一副英氣勃勃的少年人模樣,仿佛初生的太陽,透著少年人獨有的意氣風發。

  只是不知是不是希榕的錯覺,她總覺得這兩人雖然嘴上說著老子,但視線卻似乎一直往她這邊飄。

  其中元始還好,比較會掩飾自己,而通天的動作就……

  希榕:……要不你還是直接對著她看吧,時不時偏個腦袋瞄她一眼又快速轉回頭什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擱這和她玩一二三木頭人呢。

  「咳!」

  元始重重的咳嗽了一聲,提醒自家小弟收斂點。

  結果對方卻只顧著偷瞄那青衣尊者,竟是壓根沒理他。

  元始:「……咳咳!」

  「咳咳咳!」

  通天還是沒注意,希榕卻已經替對方心累了:……別咳了,大兄弟,你直接坦率的提醒他一句能咋滴?

  「通天,元始。」

  最後還是大哥老子心累的開口。這才提醒了兩個不省心的弟弟。隨後對著希榕歉意道。

  「抱歉,之前龍族的事……我這兩個弟弟對道友都有些好奇,讓道友見笑了。」

  「對,我就是……有些好奇。」

  通天順台階就下,連連點頭。成功得到兄長元始暗地裡的一個瞪視。

  希榕倒是很爽快的表示。

  「人之常情,何須道歉。」

  聽到這話,通天眼睛一亮。湊到希榕邊上道。

  「道友豁達。我就說不過是看個幾眼,道友肯定不會生氣的。」

  也就他那古板沉悶的二哥才會這麼計較這些,瞪得他眼睛都快蹦出來了。

  希榕笑著一下,大大方方的任他看。

  倒是一邊站著的元始臉一黑:……雖然通天什麼都沒說,但作為哥哥,他不用掐指算就能猜到這小子現在指定是在心裡腹議他了。

  真是……早知道就不該帶他來,就會惹事!

  老子看著通天興奮的上躥下跳的,生怕他又說出什麼話來,趕緊轉移話題道。

  「我是無意間遇上的希榕道友和楊眉道友,本想著請他們去道場坐坐,沒想到你們倒是先找來的。既然如此,那咱們就不多挪動了,不如就在這天地之間,一品這鯥魚之鮮?」

  眾人自然沒有異議。元始是個講究人,當即招手弄來數塊大石頭,憑空變成石凳石桌讓眾人坐下。

  通天坐著等菜。而老子一揮袖,石桌上頓時多了一個大爐子。

  本來還在等菜的希榕眼角一抽,因為那爐子看著半點不像做菜的鍋爐,倒像是……藥爐。

  說得再明白點,就是傳說中,老子的化身,太上老君的煉丹爐。

  那邊的老子又是一揮手,那爐子自動打開蓋子,一人長的鯥魚就自動飛進了爐子,爐子下方猛地升起一團赤紅的火焰。

  接著老子掏出一把蒲扇施施然坐在石凳上,對著爐子下的火苗扇了扇。

  「好了,咱們就靜等美味吧。」

  通天想來是既喜歡這鯥魚的,當即把對著希榕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這上面幾分,就連楊眉都忍不住好奇起了這鯥魚的美味。唯有本該最饞的希榕逐漸面無表情起來。

  ……怎麼辦?感覺更像了。

  所以說這根本就不是做菜,壓根就是在煉丹吧?

  之後開爐出來的真的是鮮美的魚肉佳肴,而不是什麼九轉還魂丹嗎?

  最重要的是,就算你是未來的天定聖人她還是要大聲的嗶嗶:你那魚是活的啊,活的魚就這麼扔進鍋裡去的嗎?

  你還沒殺魚啊,大兄弟!魚鱗沒刮,魚鰓沒去,連魚腸子都沒掏出來啊!


第38章

  山崖下,雲霧繚繞,山崖上,峭壁奇峰,丹崖怪石,山石間,溪水潺潺、遍地芝蘭。老松斜立,柏樹翠青。

  仔細看,山崖下雲霧之中,有那牛頭魚身而蛇尾雙翼的鯥魚隱約游過,嘴中發出形似「溜溜」之聲。

  再看山崖之上,小鹿幼兔在林間探頭。靠近懸崖邊,那歪斜的老松樹下,幾個或老或少,寬袍大袖之人正坐在其間,幕天席地,以山石為桌凳。烹調一鍋美食。

  桌上的藥爐下火力正旺,蓋子間一股水汽緩緩散出,透著誘人的鮮香,引得周圍的小動物忍不住的探頭偷看。垂涎欲滴。

  希榕一邊牢記那魚壓根沒殺就送進了這藥爐中,一邊又被這鮮香之味引得有些口舌生津起來。

  香,實在太香了。

  讓人不敢相信那未加半點調料的魚怎麼能有這麼大的鮮香味,簡直能把人的魂都給勾出來了。

  「好了。」

  老子精通煉丹,對火候的控制乃是世上一等一的好。他很快停下扇火的手。手中的蒲扇很快消失,隨後手指掐訣,煉丹爐自動打開蓋子。

  但一瞬間,希榕竟是看見了一抹白光冒出,又很快散開。與此同時,那煉藥爐不知何時變作了一方小鼎。熱騰騰的冒著白汽。但是再看時,希榕卻驚愕的發現,那小鼎裡面只有一鍋清澈的白水,壓根就沒有她想像中的,眼睛發著詭異光芒的死魚。

  希榕:……啊這,這是直接把那鯥魚給煉沒了?只能喝湯了?

  她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了,只一心告訴自己,待會不管那白開水是什麼味道,為了給日後的天定聖人面子,她都要大誇一誇一番。

  這一頓,她希榕吃得就是人情世故!

  好在這時,老子已經招來數片寬大的葉子落在眾人的桌前,那葉子略帶弧度,正適合當做碗,邊上則是以青柏削成的筷子,小鼎裡面一半的『白開水』自動分離成數份,落在青翠的大葉子上。它們凝而不散,反而好似透明的果凍一般微微搖晃了一下。陽光照在它上面,折射出七彩的光暈。

  「諸位,請。」

  在混沌可沒有這樣的東西,楊眉也不客氣,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

  「不錯!味美鮮甜,唇齒留香,這才是魚之真味!」

  聽著楊眉對這『白開水』一頓誇,希榕有些狐疑。

  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她遲疑的拿起筷子也夾了一點,放入了嘴中。一瞬間,濃郁的鮮甜仿佛在她的嘴中爆炸開,頓時讓她的眼睛微微睜大。

  奈何平生沒文化,一句臥槽走天下。

  希榕只覺得這味道幾乎要把自己的舌頭都鮮掉了,想要學著楊眉那樣誇上一句,結果腦袋空白間,只能在心底發出一句臥槽。

  為了不暴露出自己沒文化的事實,她只能一邊努力繃住表情,一邊對著盤古道。

  【這簡直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魚!】

  盤古遲疑一下:【但……你這輩子也就吃過這一次魚吧?】

  希榕:好像也是?

  邊上的老子等人一直在觀察希榕,見她雖然沒說什麼,但動作卻加快了幾分,一副認真品嘗的模樣,頓時眼中出現了些許笑意。

  就在這時,邊上傳來了咕咚咕咚的咽口水的聲音。

  希榕低頭一看,原來是腳邊的小山膏已經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哦,差點忘了你。」

  老子笑了一下,一片青葉上盛著一團『白開水』立刻朝著小山膏飛去,當落到地面後,小山膏當即把它囫圇吃進了嘴裡,頗有種豬八戒吃人參果的味道。

  若是平時,小山膏自然是吃不上這等高級美味的,甚至以它的修為,那鯥魚吃它還有點可能。老子這麼做,不過是因為希榕的關系,愛屋及烏罷了。

  但邊上的元始卻皺了皺眉頭。不是很贊同的開口。

  「兄長,這不過是一披鱗戴甲,濕生卵化之輩,如何能和我們一同用餐。」

  這話一出,本來還算和諧的氣氛忽然凝滯起來。

  老子和通天心裡暗道不好,沒想到自家二弟二哥那古板的老毛病又犯了。他們趕緊看向希榕,畢竟打狗還要看主人啊。

  卻不想希榕心裡咯噔一聲,則是趕緊看向小山膏,果不其然這小山膏一聽當即不干了,把種族天性的不怕死和嘴賤發揮到了極致。

  「你了不起,你清高,瞅你那紫茄子成精那樣,還看不上披鱗戴甲、濕生卵化的了,有本事你別對著我說,你對著元凰、始麒麟他們說啊,看他們削不削……」

  「山膏!」

  希榕趕緊出聲呵斥,但因為山膏族不愧是洪荒族第一噴子,嘴巴好似機關槍一般,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對方已經快要罵完了。

  「你!」

  元始面色一冷。

  結果邊上的弟弟通天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紫茄子成精啊?哈哈,我就說嘛二哥,你那萬年不變的紫袍早該換換了!」

  那一瞬間,希榕發誓自己看見了元始眼中的怒火,也不知道是氣膽敢辱罵自己的小山膏,還是氣自家弟弟在後面拆台。因為不善於和人對罵,元始氣得手都有些顫抖起來,盯著小山膏的眼中閃過殺意,仿佛下一刻就要取它小命。

  「元始!通天,莫要胡鬧了。」

  老子這個老大哥無奈的出來調停。

  希榕趕緊道歉。

  「抱歉,是我沒管束好這山膏。」

  「這並非道友的錯。」

  老子搖搖頭。

  「有因才有果,元始先開的口,會被反駁自然是應有之意。」

  說完他看向那又慫又莽的小山膏,實在不知道該說自家弟弟什麼好。

  世人都知道山膏的臭德行,平日裡你不招惹它們,它們還要來罵你,結果今日你罵一只山膏,難道還想著那山膏好言好語的對你嗎?

  老子雖然還未到日後完全無為而治的模樣,不過顯然也出現了苗頭,很快就當這件事過去了,繼續微笑著招呼希榕和楊眉道。

  「來來來,我們繼續用餐,這鯥魚羹若是放久了,可就不中吃了。」

  希榕遲疑的看了元始一眼。本以為元始會連帶著看自己也不順眼,卻不想元始反而眼神躲閃了一下,順著老子的話坐了下來。通天則是半點沒有幫自己二哥的意思,反而熱情的招呼希榕定要多吃一點這鯥魚羹。

  之後的幾人默契的不談別的,只談這鯥魚羹的鮮美,以及昆侖山脈的美景,不多時,吃完了鯥魚羹的希榕等人謝過了三清,准備離開。

  蹲了多日才蹲到希榕的老子倒是沒有久留,而是含笑著看著對方離開,通天本來是提議往希榕去他們道場坐坐的,但被希榕婉拒了,眼中此刻滿是遺憾。

  而一直沒怎麼說話的元始糾結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叫住了希榕。

  「這山膏在這洪荒中卻是人人都厭棄的,實在配不上跟隨道友身邊。道友身份尊貴,便是清修寂寞,也該尋個合乎身份的跟寵才是。」

  這小山膏一聽元始的話,張嘴就要罵回去,不過被楊眉眼疾手快的以枝條捆住了豬嘴。

  另一邊的老子眼中閃過無奈,自己這個二弟果然還是說出來了。

  通天趕緊道。

  「道友你別介意,我二哥沒別的意思,他就是……就是……」

  通天想要解釋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該說元始也是好意?

  但大家不過是才認識不超過一個時辰的人,這過度的關心實在是逾越了,更何況元始的話說得實在有夠僵硬、刺耳的。遇到脾氣不好的,怕是還得想著「你這家伙是哪來的大瓣蒜,也敢來管老子的閑事?」

  然而那青衣尊者聞言。則是露出一個淺笑。

  「我知道元始道友是好意。」

  希榕不傻,她看著元始那話說出口後就閃過的懊惱神色,就知道元始討厭山膏是真的討厭,但這話也確實是出於關心她的角度說的

  「不過……雖然當時收了這山膏是一時莽撞,但既然已經收下了,自然也不好隨意丟棄,我會試著教導它的。」

  三清站在山間,眼看著那青衣尊者離開,隨後才一齊架起祥雲默默回到了自己的道場。他們的道場也在昆侖山的一處山峰頂端,結廬而居,並不像西王母那般還造了大殿。

  回了道場,老子一甩袖子,袖中的釣魚竿,蒲扇以及煉丹爐全部各自回歸了本來的位置。

  隨後老子才在蒲團上坐下。收起了笑模樣的他面色淡淡,眼睛半睜半閉。

  「說好的我去那守著,請那位過來,你們在家守著的呢?」

  要知道因為無法掐算那位的任何消息,所以他只好用笨辦法在那處必經之路蹲守,以釣魚之態吸引對方的好奇心,以此好方便和對方搭話。

  而為了能蹲到對方,他可是足足在那蹲了小半個月。幸虧他修道小有所成,不會感到疲憊,否則光是在那凹凸不平的大石頭上坐滿小半個月,他的尊臀估計都要受不了了。

  說起來,那山崖下的鯥魚也是跟著他吃了大虧。因為他知道那位不是一般人,為了做出最逼真的姿態,他這小半個月都是真的在釣魚。

  但他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自然沒有釣上來一條就弄死一條,於是山崖下的鯥魚們被他釣了又放,放了又釣。折騰得怕是都准備搬家了。

  結果就是這麼苦苦折騰了小半個月,連自己的煉丹爐都貢獻出來做魚羹了,最終還是沒把人請進道場裡坐坐,只是在山野間待了不到一個時辰,就各自分別了。

  就算是一向喜歡順其自然的老子都忍不住心中升起波瀾,暗道自家兩個弟弟不靠譜!

  元始找了另一處蒲團坐下,聞言皺眉道。

  「這可不能怪我,是通天他待不住,非說要去看看兄長你是不是偷懶了,這才這麼久都沒回來。」

  老子默默的扭頭看向通天:……他那小半個月都快和屁股底下的石頭長在一起了,你竟然還懷疑他偷懶?

  坐在另一邊蒲團上的通天心虛的嚷嚷。

  「那……二哥不是也跟著去了嗎?」

  元始嚴肅的反駁道:「我是去看著你,免得你鬧出什麼么蛾子。」

  「不可能。」

  通天聞言硬氣了一回。

  「別的不說,若是二哥真心想攔我,我哪裡跑得過去。所以說,其實二哥你自己也是等得心急了對吧?!」

  都是自家兄弟,誰也騙不了誰,元始心虛了一瞬,偏過頭去沒話說了。

  老子:「你們吶!」

  ……好家伙,原來是你們兩個都在懷疑他偷懶!畢竟是親生兄弟,不生氣!不生氣!

  「不過總歸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我們終於親眼見到那位了!」

  通天趕緊轉移話題,不過隨後就又想到了什麼,忍不住發起牢騷來。

  「只是這次見面,美中不足的就是二哥你了,你那說的都是什麼話,就算那山膏你看不上眼,但那也是那位的小寵,你怎麼能張口就罵呢?」

  元始動作一頓,卻一點也不覺得自己錯了。面色嚴肅古板道。

  「我說得不對嗎?那山膏本就是一濕生卵化之輩,還天性善詈,言辭粗鄙,這等小畜,哪裡配得上那位希榕道友?」

  通天卻道。

  「濕生卵化又如何?天性善詈確實不妥,但那位喜歡不就行了嗎?當時氣氛正好,你這話一出口,鬧得大家都不愉快了。」

  元始:「我只是好意。那位……也是知道的。」

  通天:「那是希榕道友善解人意,若是換了個不那麼善解人意的,怕還要以為你是在譏諷她呢!」

  元始皺眉:「我沒有!」

  「好了,莫要吵了。」

  老子被這兩個弟弟吵得頭疼,只能無奈道。

  「這事實在沒什麼好吵的,總歸那山膏的去留還是要看希榕道友的意思,而且希榕道友看樣子也是沒有介意的,這事也就這麼過去了。」

  「是啊,這件事已經過去了。」

  通天聽到這話,眼中閃過遺憾。

  「那我們之後……還有機會再見她一面嗎?」

  老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

  「現在的洪荒風起雲湧,我們兄弟三人雖然根腳不錯,但還需努力提升修為。」

  元始眉目嚴肅道。

  「今日我們三清不過是洪荒的無名之輩,待到我們努力清修,日後在洪荒闖出一番名頭,自當不必用這些小心思,而是堂堂正正的去和希榕道友交好。」

  通天一聽這話,原本遺憾的眼睛一亮。大笑道。

  「二哥這話我愛聽,說得對極!對極!」

  三兄弟對視一眼,當即回到各自的靜室,開始打坐修煉。只不過一時間心緒難以平靜,在入定前,他們的腦海中齊齊閃過傳承記憶的畫面。

  正所謂『一氣化三清』。

  他們三清乃是盤古大神最後一口氣息吐出而化。乃是盤古正宗,傳承記憶比旁人更完整,知道的辛秘也就更多。

  此刻他們腦海畫面中,以身體支撐天地的巨人腰間胡亂裹著一塊灰蒙蒙的破布,身上是或新或舊的傷痕,他面容有些疲憊,但眼睛卻依然透著光亮,嘴巴一張一合,正在和身前不遠處一株漂浮的小苗說著什麼。

  傳承記憶中並無這段對話的聲音,誰也不知道盤古父神當時都在說些什麼,但誰都能看出他當時的表情無疑是愉快的。

  想必盤古父神說的一定是至理名言,大道真言吧?

  而面對盤古父神的話語,那小苗卻沒有回答的意思,只是安靜的傾聽,時不時的搖晃一下自己兩片葉片。

  就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巨人終於累了,他笑著對小苗最後說了一句什麼,然後轟然倒地,身化萬物,在此期間他吐出了最後一口氣息,終於死去了。

  這口氣化為了三份,在天空盤旋。正是還未孕育完成的三清。天上降下開天功德。三成開天功德在天上彙聚成了兩件後天功德至寶,鴻蒙量天尺、玄黃玲瓏塔。

  其中玄黃玲瓏塔正是老子的伴生靈寶。

  而另外三成開天功德落在了三清身上,一成開天功德落在了盤古斧上,隨著盤古斧一分為四而散開,最後三成開天功德則是撒向了大地。這些開天功德有些融入了大地,福澤蒼生,而還有一些,則是落在了一團鮮血之上,那是盤古父神的精血所化,功德一鑽進去,那團精血當即分為了十二團,這十二團精血未來或許會孕育出全新的生靈。

  不過三清並不在意這些。他們默默的等著這些雜亂的畫面閃過,看著盤古父神倒下的地方,他脊梁所化的不周山拔地而起,一直直入雲霄,直上九層天!

  與此同時,半空中沉默已久的小苗緩緩落下,落在了不周山巔。

  她仿佛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了巨人的死亡,靈氣液化的靈雨很快灑下大地,她的葉片顫抖起來,一滴滴透明的水珠順著葉片滑落。

  明明只是傳承記憶,但隔著這亙古的時光,三清卻依然能夠清楚的感受到她因為這生死離別的痛苦、悲傷。

  千萬年的相伴,換來的只是一場注定的離別。她除了看著盤古死去什麼都做不了,這樣無可奈何的悲傷幾乎傳染了觀看這場回憶的每一個人。讓人恨不得能替她承受一分這樣的痛苦。

  然而當時還未完全生成靈智的三清也什麼都做不了,他們只能在不周山巔上空這麼看著,看著那小苗漸漸長大,長成了一顆巨大的榕樹,最後變成了一片榕樹林,再到林間緩緩走出一個青衣女子。

  他們甚至來不及看清青衣女子的樣貌,就隱有所感,一股風把他們吹到了昆侖。這才是他們注定要孕育而出的地方。此後又是百年,他們三清終於應運而生。

  而在許久的今天,他們才終於見到了那位的真容。

  沉浸在傳承記憶中的老子面色微動,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之前,希榕道友看到我後沉默了許久,我只覺得她仿佛把我的一切都看透了……但她什麼都沒說,只是說……我像她的一位故人。」

  三清雖然同在一個山峰,但為了修煉的清淨,以及各自愛好審美的不同,所以各自結廬而居,並非住在一起,此刻的老子靜室內除了他並無旁人,但老子知道,他的那兩個兄弟一定也還未入定。

  果不其然,老子的靜室內很快憑空出現了通天的聲音。

  「希榕道友真的這麼說?可大哥哪裡像盤古父神了?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

  身為少年人形像,性格最為活潑的通天腦補了一下擁有老子那慢吞吞性格的盤古父神。頓時一陣惡寒,趕緊把腦中的畫面給打散。

  元始對這個蠢弟弟真是無語了。聲音也擠了進來。

  「希榕道友自然不是只看皮相,她說的怕是……我們身上的氣息。」

  三清和盤古並不像,身為獨立的個體,他們之間無論是相貌、性格甚至連走得大道都不一樣,唯有他們身上的氣息,和盤古像了幾分。

  「或許,她已經看出了我們的跟腳了。」

  老子嘆息道。

  「但她什麼都沒有多說,就像是不知道一樣。」

  她不談,他們自然也不好談論當年的事了。就這麼以道友相稱。默契的扮演著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但她一定沒有忘了父神,她真的在一步步的以腳丈量洪荒大地,雖然打聽到的消息都說是那鴻蒙量天尺的原因,但我卻知道,她其實只是想看看父神所化的這片大地吧。」

  通天聲音沉悶下來,一點點的低了下去。

  「她一定很想父神。否則不會從不周山巔下來的。」

  「因為想要保護父神所化的這洪荒大陸,所以她才會去提示元凰,使那三族族長立誓消除洪荒凶獸。保洪荒安寧。」

  畢竟她只有一個人,而這則是最快最好的辦法。

  想到這,坐在蒲團上的通天握拳一錘地面。

  「想那龍族沾了她的光,竟然還敢仗著她的慈悲心欺辱到她頭上!都怪大哥二哥你們當時攔著我,否則我必然不會讓龍族好過!」

  「盡說大話。」

  元始冷聲道。

  「你我前不久才到了大羅金仙初期,境界不穩不說,也遠不如那披鱗戴甲之輩肉身強悍,當時祖龍和那四個龍族長老都到了,你我過去也不過是礙手礙腳。在沒有足夠強大的實力前。唯有努力修煉才是正道。」

  「所以我們就這麼看著?」

  通天咬牙道。

  「若是……若是父神還在,哪裡會讓那些家伙欺辱到她頭上!」

  雖然緊靠著那一點傳承記憶,通天並不知道盤古父神和她到底是什麼關系,但他卻知道一點,那千萬年的陪伴,那不周山巔的痛哭所飽含的悲傷,絕不是簡簡單單可以說的清楚的!

  但偏偏,盤古父神為了這洪荒而死,這洪荒孕育而出的生靈卻反而欺辱到了她頭上。何等的諷刺,何等的讓人氣憤和悲哀!

  這話一出,老子和元始也不說話了。三個靜室內皆是久久的沉默。


第39章

  希榕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悲慘往事』讓三清唏噓不已,她告別了三清後,從天明走到天黑,終於走出了昆侖山脈。

  不知不覺他們走到了一處竹林間。竹林小徑清幽,天上圓月高懸,繁星密布。

  楊眉不說話,只是如影子一般跟著希榕,平日活潑的小山膏卻也不說話了,一直沉默的跟在希榕腳邊。

  不知何時,希榕停了下來,隨便找了塊大石頭,掃去上面的枯葉就坐了下來。

  「這片竹林不錯,我們就在這坐坐吧。」

  楊眉自然沒有異議,學著希榕的模樣,找了塊大石頭坐下來。靜靜的看著周圍從竹林。

  他並不是一個喜歡欣賞美景的人,但跟著希榕這麼一走一停間,摒棄了所有法術,只全身心的投入這自然之中,卻別有感悟。這樣的感悟是他曾經未曾感受到的,也是他最需要的。

  希榕自然還記得正事,低頭看向一邊的小山膏。

  「過來我這。」

  「尊者……」

  小山膏磨磨蹭蹭的走過去,當它抬起頭來的時候,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泛起一層淚光。

  「尊者……是要趕我走了嗎?」

  它雖然說得是疑問句,但眼中卻似乎有著早就料定結局的失落和黯然。

  畢竟它們山膏不就是這樣的,總是被世人所嫌棄,因為天性善詈這種事根本控制不住,就算是族人之間都無法好好相處,

  而尊者又是這麼好的一個人,以至於一路走來,似乎所有人都在說,它配不上尊者。

  小山膏出來闖蕩洪荒這麼久,人見人打,本以為自己已經被嫌棄習慣了。但是此刻,想到以後不能再跟著尊者了,小山膏的心裡還是有些難受。

  聽到這話,楊眉頓時來了精神,雖然沒有說話,但眼睛卻已經悄悄的轉了過去。

  他自然注意到了小山膏眼角的淚光,但他可不在乎,甚至可以說,他早就看不慣這只小山膏了。雖然這小東西對他也不會造成一絲一毫的傷害,但楊眉依然巴不得下一刻尊者就把這小東西趕走。

  至於為什麼討厭?

  在這洪荒,討厭一只山膏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但是希榕卻並未如那一人一豬那樣說出趕走小山膏的話語,她看著小山膏眼角的淚光愣了一下,隨後道。

  「我可沒說要趕你走。」

  小山膏聽到這話,猛地抬起頭,它看著那高坐在石頭上的青衣尊者,想要努力看清尊者的意思,但對方清澈的眼眸好似一面鏡子,只能照出不知所措的它。

  它躊躇了一下,卻沒有說出懇求留下的話語,而是低聲道。

  「可是……我只是一只沒用的、討人嫌的山膏,我……我配不上尊者。」

  小山膏的聲音越來越小,頭越垂越低。

  看著這樣的小山膏,希榕不僅沒有出聲安慰,反而還輕笑了一聲。

  「原來你還知道你討人嫌啊。」

  平日裡只看見這小豬崽子傻樂,她還以為這小東西腦容量太小,沒發現這一點呢。

  她這話一出,小山膏圓溜溜的眼睛微微睜大,眼淚頓時積蓄的更多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滾落下來。

  果然……果然尊者也覺得它討人嫌!

  「你這家伙確實討人嫌,從見到你的第一面的時候,這不就是咱兩都知道的事實了嗎?」

  希榕回想起自己憋了千萬年,最後憋不住了,竟然和一只豬崽子對罵起來的畫面,反而還有些想笑。

  說實話,她之前也想過留下這小山膏是不是錯了。

  雖然她確實通過這小山膏知道了不少關於洪荒的常識,但對方的天性實在讓人嫌棄。更何況後來楊眉還突然跳出來了,這麼一看,似乎小山膏的最後一點作用也沒有了。

  她若是好心,自然該把這討人嫌的小山膏給趕跑,遇到那物盡其用的,怕是得直接把它芭比Q。

  希榕:「但是……你也不是沒有優點的,畢竟不畏強權,見誰都敢罵也不是誰都敢干得出來的。」

  還等著尊者一聲暴喝把那只臭豬趕出去的楊眉:……雖然但是,尊者你真心覺得這種事算是優點嗎?

  小山膏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失落道。

  「這如何能算優點。」

  希榕卻笑看著它道。

  「或許對其他人來說不算。但是當你在面對祖龍來犯,依然敢站在我身邊和他對罵的時候,這一點對我來說,就成了你的優點。」

  山膏討人嫌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經歷了那次的事情後,小山膏對她來說,就不只是一只口才伶俐,討人嫌的小豬崽子了,而是一只雖然討人嫌,卻在腿都發抖的情況下,依然敢站在她身邊維護她的小豬崽子。

  小山膏聽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話,它只是眼睛發亮的看向希榕。

  「這麼說的話,那尊者是不是就不趕我走了?!」

  希榕道:「我不會趕你走,但你若想繼續留在我身邊,就不可再隨意罵人了。」

  小山膏聽到這話,卻是動作一頓。邊上的楊眉卻道:「尊者你有所不知,這可不是它想改就能改的。」

  眼見楊眉插話,小山膏奶凶奶凶的瞪了他一眼,隨後垂頭喪氣的和希榕解釋。

  楊眉說的沒錯,這善詈的毛病並非它想改就能改的。

  否則山膏族又不都是蠢貨,族人日漸稀少,誰都能看出繼續這麼罵下去,遲早會鬧出滅族之禍,但它們為什麼不改?是不喜歡嗎?當然不是啊!

  它們山膏就仿佛身上長了虱子的人,每天都渾身癢癢,那是一種仿佛從心底鑽出來的癢意,越積越多,到最後難受的就像是有人輪流不聽的用羽毛撓腳底板。試問這種折磨誰能忍得住?

  說完之後,小山膏小心翼翼的看向希榕,等著她做出審判。

  但它覺得,已經不需要等了,它連這點要求都做不到,尊者肯定不會要它的,其實也很正常,世上誰人想要一只山膏呢?現在就連它自己都有些討厭自己了。

  但就在這時,它卻聽青衣尊者很具有探究精神的開口。

  「你罵人的時候會高興嗎?」

  小山膏疑惑的看過去。隨後老老實實的解釋。

  這也沒什麼高興不高興的,就是一種,靈魂上癢癢得不行,恨不得撞牆的時候,忽然撓了兩下,頓時渾身舒泰。這種舒服感讓山膏族的一些族人自暴自棄。於是見天的找人罵,不知在罵人,就是在罵人的路上,最後因為出言不遜被人打死。

  這類山膏的墓碑上基本可以刻上幾個字,這是一只山膏,死因: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

  也有一些山膏舒服過後反而會陷入深深的厭棄之中,會想著,怎麼全洪荒就它們渾身長滿『虱子』?

  別的洪荒萬族多好啊,帶來祥瑞的叫瑞獸,渾身靈氣貌美的叫靈獸,再不濟,長相凶惡的凶獸妖獸也好啊。起碼武力值很高。怎麼就偏偏是它們山膏,沒有強大的武力,沒有聰明的頭腦,只要一張不罵人就難受的嘴?

  老天爺賦予它們的這種天性簡直和詛咒一般不講道理。

  都說造化弄人,那它們山膏族真的是快要被被玩弄成破布娃娃了。

  聽著小山膏的話,希榕的腦中忍不住閃過一個畫面。

  老天往人間播撒智慧的時候,山膏淡定撐傘,老天往人間播撒武力的時候,山膏繼續淡定撐傘,唯有老天往人間播撒嘴臭的時候,山膏狂喜,一把扔掉了雨傘!

  雖然她知道萬物各具特色是好事。但山膏這奇怪的特性實在是傷人傷己啊。簡直過於離譜了。

  希榕忍不住對盤古道:【所以說,到底是什麼原因,才會讓山膏如此猥瑣發育?】

  盤古沉默了一下。【不清楚,畢竟我死的早。】

  還是那句話,他死的早,洪荒的某些奇葩事情絕對和他沒關系!

  「尊者……」

  小山膏期期艾艾的聲音把希榕喚回神來,面對小山膏的小眼神,希榕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畢竟面對這種損人不利己的天賦,她說什麼安慰的話似乎都有些過於蒼白了。總不能說:拜托,天生嘴臭,欽定的洪荒第一噴子真的超酷的好嗎?!

  這時,楊眉在一邊勸道。

  「山膏就是一群無可救藥的家伙,天生就是萬人嫌的,尊者讓它跟隨這麼長時間已經是慈悲了,便是現在讓它走,也無可指摘。」

  青衣尊者似乎也終於發現了事不可為,深深的嘆了口氣。

  「既然如此……」

  平日嬉笑怒罵、生機勃勃的小山膏這回倒是沒有罵人,只是頭越來越低,幾乎低到了塵埃裡。眼淚在圓溜溜的眼眶裡打轉。

  「……那你就罵吧。有這等天賦,不大罵特罵實在可惜了!」

  「是,尊者,我這就走……誒?」

  小山膏驚訝的抬頭,泛著水光的眼睛眨動間,啪嗒一聲,一滴眼淚滴落在地。

  和它一樣驚愕的還有正欣喜於某只臭豬終於被趕跑了的楊眉:嘎?

  楊眉懵了,畢竟事已至此,無論怎麼看,好像都只有讓那只臭豬崽子圓潤滾蛋,而他,楊眉從此占據尊者身側第一位置的寶座這一條路了吧?

  「堵不如疏。既然你無法改變善詈的天性,那不如就痛痛快快的罵吧。」

  竹林間,青衣尊者含笑低頭看著身前的小山膏,它那麼小,粉嫩可愛,若是只看外貌,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小家伙,竟然會被全洪荒所嫌棄。

  小山膏嚇壞了,慌忙搖頭道。

  「不不不,這不合適,尊者你還是趕我走吧,若是我這麼跟在你身邊,卻是不合身份,會墮了你的威名的。」

  尊者竟然支持它罵人,天吶,是它瘋了還是尊者瘋……一定是它瘋了吧?或者是耳朵壞了?

  事實上,就連楊眉都以為自己的耳朵壞掉了,恨不得把那兩個耳朵摘下來洗干淨再安回去。

  否則他怎麼可能聽到平日溫柔和善的尊者竟然說出這種話?

  「我可沒什麼威名不威名的。」

  希榕仿佛沒有看見一人一豬的震驚,只是微笑道。

  「你當日不是說要和學罵戰之法嗎?今日我便叫你如何?」

  若是初見的時候,希榕這麼說,小山膏自然高高興興的就應下了,但是相處這麼多天,小山膏是真心敬佩眼前的青衣尊者,她強大、溫柔、慈悲、不嫌棄它,是它見過的最好的人,小山膏咬咬牙,痛苦的拒絕了,心裡想著,絕對不能讓自己墮了尊者的威名。

  卻不想那青衣尊者好似沒聽見它的拒絕一般。

  「罵戰之法需要記住的重點有三,第一點,就是要比任何人都知道嘴中傷人之語的厲害,不可輕易說出口,一旦說出口,就像是往人心上捅了一刀,就算日後愈合也會留疤。」

  「第二點,罵人者人恆罵之,當你說出傷人之語的時候,自然也會被他人所傷。」

  「第三點,罵戰之法也是有等級的,最低級的是惡語相向,因為胸中惡氣,於是逮著無辜之人就破口大罵,因為是不認識的人,所以往往喜好攻擊其外在的缺點,比如相貌,比如實力財力,比如身體上的殘缺。這一點想必你深有體會,畢竟你我初見的時候,你可是罵我醜八怪來著。」

  說話間,青衣尊者含笑看了一眼小山膏。

  「什麼?這山膏竟然還敢罵尊者你……你……」

  楊眉沒敢說出口,只是對青衣尊者的好脾氣又有了一個新的認知。

  心裡暗暗想著,尊者這般好脾氣,他日後一定要再多注意一點了!

  而另一邊的小山膏渾身皮膚因為羞窘漲得通紅。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緊接著,青衣尊者收斂了笑模樣。

  「再高一級的罵戰之法,乃是找到你要罵之人心中最虛弱,最不堪的一點,挖掘他們心中本就糜爛的創口,這樣才能讓他們傷上加傷,痛得他們遍體鱗傷。」

  隨著青衣尊者的繼續深入傳授,楊眉和小山膏再次目露驚愕的神色。

  他們已經不知道這是今夜的第一次吃驚了,他們有時覺得這都能忍的尊者實在好到沒脾氣,一時又覺得,能把這種事情傳授出來的尊者實在冷酷的有些可怕。

  畢竟就算是楊眉這等凶殘的混沌魔神也不過是喜歡以牙還牙、以血還血,可萬萬做不到,也想不出這種殺人誅心之言的。

  盤古倒是面色不變的細細聽著,因為他知道,希榕絕不是會喜歡這種做法的人。

  青衣尊者還在繼續說,她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但我認為,這些都不過是小道,真正最厲害的罵戰之法,莫過於罵旁人所不敢罵之人!罵旁人所不敢罵之事!罵盡天下一切蛇鼠一窩,禍害藏身之人!罵盡天下一切黑暗陰邪、污穢不平之事!」

  剎那間,月光下的竹林間,天花亂墜,地湧金蓮,青衣尊者端坐在大石頭上,聲音讓人震耳欲聾。

  楊眉驚愕呢喃:「這是……大道真言?」

  他的臉上寫滿了『臥槽,這樣也可以?』

  畢竟楊眉活了這麼久,可從沒聽說過有人在教授一只豬如何罵人的時候竟然都能說出大道真言的!

  小山膏則是被青衣尊者不大的聲音震得大腦嗡嗡作響,平日裡靈動的大眼睛滿是怔愣和呆滯。

  一邊的楊眉見此,心裡暗罵一聲蠢豬。

  他一看就知道這蠢東西壓根沒聽懂這話的意思,也就尊者好心,才會對著這一只山膏講道,換作他人,早就把這蠢東西踹一邊去了!

  而事實上,希榕最初的靈感不過是基於『路見不平一聲吼』,畢竟既然小山膏改不了善詈的天性,那改變罵的對像還是能做得到的吧?

  卻不想自己這麼胡扯一頓,竟然又引出天地異像。

  她看了看灑落的天花,又看了看地上緩緩開放的金蓮。隨後深吸一口氣繼續道。

  「看見這一片竹子了嗎?」

  「很多人都喜歡竹子,有人贊它清幽、有節、虛心、謙卑。但我更喜歡它的直,正直的直。從不對著強權彎腰的直。我只盼你有此竹子的氣節,剛直不阿,」

  青衣尊者轉頭看了眼竹林,又深深的看向小山膏。

  「既然天生一張利嘴,那你就罵吧,不是渾渾噩噩,不知為何而罵,而是發自內心、痛痛快快的罵。而當你有了這竹子的風骨,那我相信,你的罵語就絕不再是普通的傷人之語。」

  希榕:小豬崽子,讓我們把格局打開.JPG

  就在希榕為自己的一番忽悠點贊的時候,盤古不知怎麼突然冒泡,語氣透著一絲黏糊糊的興奮道。

  【嘿嘿,原來……希榕你比較喜歡剛直不阿的人嗎?】

  本來還以為盤古又要問自己這麼懂大道真言的希榕:???

  雖然疑惑,不過她還是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這是自然,竹的風骨是世人所艷羨的,我也就是一個俗人。】

  其實說實話,她並不算剛直不阿的人,也正因為如此,才會喜歡這種自己沒有的品質吧。

  希榕心裡感慨,卻不知道盤古聽到這話,一張英俊的臉卻悄悄的紅了。

  因為在某人粗神經的腦海中出現了這樣一個等式,希榕喜歡竹的風骨=喜歡剛直不阿的人,而他盤古自認為自己就是這樣一位剛直不阿的人!

  所以,希榕喜歡剛直不阿的人=希榕喜歡盤古!

  此刻這裡的喜歡乃是欣賞的意思,盤古並未多想,卻依然因為這個等式高興起來,畢竟四舍五入一下,這不就是摯友誇他了嗎?!

  想到這,盤古忍不住又嘿嘿笑了兩聲。

  希榕:……這鐵憨憨在傻樂什麼?

  完全不知道盤古在美什麼勁的希榕觀察著小山膏,眼看它眼神顫動,仿佛被點醒了什麼,但很快它又支支吾吾道。

  「可是尊者……我真的能做到嗎?我不過是一只山膏,這種事……」

  身為一只萬人嫌的山膏,所有人都覺得它們山膏是洪荒大地最討人厭的廢物,這種一聽就很厲害的事,真的是它這種山膏能做得到的嗎?

  「你當然做得到。當初在昆侖山上,面對祖龍的時候,你不就做得很好嗎?那個時候,面對祖龍的威脅,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青衣尊者面色不變,說話間,竟是比小山膏自己還相信它的能力。

  「我……什麼都沒想。我只是覺得那祖龍該罵。」

  小山膏回憶起之前的事。

  它甚至不如祖龍的一只爪子打,它本以為自己應該害怕的,但它當時只覺得一股怒氣湧上心頭。

  它覺得那樣好的尊者不該被那不分青紅皂白的祖龍欺負,於是怒氣上頭的它就罵了出來,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候確實是它罵得最毫不心虛、痛痛快快的時候。

  希榕眼看著小山膏明白過來,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但下一刻,她就見本來粉嫩嫩的小山膏渾身冒出一股白光直衝雲霄!

  「這是……?!」

  楊眉頓時震驚的看過去。

  反倒是希榕很是淡定的看著,不過就是頓悟罷了,這流程她熟,這麼看來,這小豬崽子頓悟完成,應該就能步入人仙境,可以變作人形了……哎呦,臥槽!

  正想著,白光緩緩散去,本來正淡定看著的希榕身子一僵,震驚的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因為在她面前,哪裡有什麼她臆想中的頓悟的小山膏。只見小山膏的位置,豬還是那只兩個巴掌大,渾身粉粉嫩嫩的小豬崽子,但卻渾身散發著柔和的白光,四只豬蹄各自踩著一團小巧的祥雲,白色絨毛覆蓋的皮毛上隱約顯現著星星點點的奧妙紋路。

  「尊者,我這是……」小山膏震驚的看著自己的模樣,結果一張口,那粗嘎的嗓子也消失了,說話聲竟是變成了甜潤的小奶音。

  若是本來這小山膏只有六分的可愛,現在就變成了十分,整個變化看似不大,實則翻天覆地,讓希榕只想問一句:臥槽,大兄弟你美顏濾鏡這是開了幾層啊?!一秒摳腳公鴨嗓變香軟小奶音?

  頓悟還有這種效果的嗎?這也沒人跟她說過啊?

  但事情還沒解釋,天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朵功德金雲,那功德金雲並不大,正正好覆蓋在了小山膏的頭頂,隨後一道小金柱朝著小山膏轟然落下。同時又是一小股功德金光自動飛進了希榕的體內。

  等到功德金雲散去,小山膏冥冥中自有所感,仰頭發出稚嫩的小奶音。

  「今日起,吾名狪狪!當罵盡這世間一切不平之事!」

  這話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遍整個洪荒,昭示著一只新的瑞獸在洪荒誕生。聽到這話的洪荒修士們都一臉懵逼的抬頭,啊這……瑞獸誕生聲勢浩大他們可以理解,但是……瑞獸不是給人間帶來祥瑞、豐收、傳播仁義禮智信的嗎?什麼時候瑞獸還有罵人的了?這真的合理嗎?!

  他們疑惑的伸手掐算起這奇怪的瑞獸來。

  狪狪:其狀如豚而有珠,名曰狪狪,其鳴自叫。【注1】善詈,罵盡世間不平之事。其珠有凝神靜氣之效。

  與此同時,小山膏……啊不對,是新晉瑞獸狪狪昭告完畢,話音剛落,一張嘴就吐出了一顆鵪鶉蛋大小的明珠,散發著溫潤的光澤。

  楊眉驚愕的下巴都要掉地了。他看見了什麼?

  一只萬人嫌的小山膏竟然因為尊者的幾句指點,就這麼變成了洪荒瑞獸?

  要知道這洪荒瑞獸可不是誰都能當的,跟腳這種東西代表的可是潛力,瑞獸自帶祥瑞,乃是天之所鐘,在修行上自然也是快上加快。

  而一般來說,跟腳、潛力這些東西幾乎是一出生就定死了的,基本不可能變動,也就是說,這小山膏眨眼間就完成了千萬人做夢都想要的事情,這比起脫胎換骨又有何區別?!

  那一刻,哪怕是楊眉都有些酸了,他甚至忍不住想,若是尊者肯這般指點自己一句,那他會飛躍幾個台階?

  不過想了想,楊眉又趕緊把這些思緒壓下,畢竟不提提點他一個准聖的難度,單說他這條命都是尊者救的,若是這麼想,可就有些貪得無厭了。

  楊眉這麼想著,小心的偏頭看了一眼那青衣尊者,見她只是面色不變的聽著狪狪開口訴說,抬手隨意的接過那枚明珠,頓時心裡感慨。

  果然不愧是尊者啊,想必她在講道的時候應該就猜到了這個局面了吧?

  或者……她當初收留那只山膏就有這層意思在吧?

  比如尊者早就知道了山膏族中日後會出現瑞獸狪狪,所以她不過是隨手順應天命罷了。

  楊眉越想越深,卻不知道和何人討論這些猜測,只能把它們全部壓在了心底。

  殊不知,希榕從頭到尾比任何人都要懵逼。

  當狪狪解釋完畢後。弄清楚事情原委的她拿著狪狪送她的那枚明珠,心尖正在顫抖。

  沒人告訴過她,洪荒的小豬崽子還能超進化的啊!

  啊這……等等,先不要慌,總之先找到精靈球再說!


第40章

  狪狪一朝脫胎換骨,此刻已經突破了天仙境,可以從它稱之為他了。

  雖然這個境界在洪荒來說一樣不太夠看,但對於一個誕生也不過十年的他來說,已經是天大的飛躍了,更何況他現在的身份乃是新生的瑞獸,身具功德金光庇佑,想來也不會有人冒著被因果纏身的後果去殺他一只小豬崽子。

  不過最讓狪狪大喜的是,他自出生一來,那仿佛從靈魂中使勁往外鑽的,不罵人不痛快的癢意終於消失了,此刻的他神清氣爽,仿佛從來沒有這麼輕快過。

  再看周圍的景色的時候,竟然覺得這些景色似乎也並非他之前以為的那麼沉悶,當然,在狪狪看來,這周圍的景色再美,也不及尊者半分。

  狪狪蹲坐在青衣尊者腳邊,眼中滿是孺慕和崇敬。

  皎潔的月光之下,清幽的竹林之間,青衣尊者手中把玩著那顆鵪鶉蛋大小的明珠。似乎並未因為剛才的事情感到半點驚訝,仿佛一切都盡在她的掌握之中。

  「尊者喜歡這狪珠?」

  狪狪此刻恨不得把天底下所有的好東西都堆到自己的尊者面前,見她這般模樣,當即張口又吐出數顆明珠。

  這些明珠乃是狪狪腹中自動生出的,具有凝神靜氣,讓人頭腦清醒的功效,絕不是一般的明珠可以比的。

  當然在希榕看來,這種狪珠拿在手裡就仿佛大冬天喝了一杯冰可樂,或者往太陽穴上抹了一點超強力的風油精,讓人想不神清氣爽都不行,而她之所以攥著這玩意兒,哪裡是什麼喜歡,完全是想讓自己努力平靜下來罷了。

  她本想要婉拒狪狪的好意,不過看這小豬崽子兩眼亮閃閃的看著自己,她只好收了下來。

  不過也是這時,楊眉忽然扭頭朝著遠處的天空看去。而緊接著,一連串嘈雜的聲音很快傳來。

  「快跑!」

  「這裡怎麼會有這麼多鳧徯?!」

  「別打了,快走!」

  希榕側頭看去,就見遠處的夜空中有幾只異獸越飛越近,定睛一看後,她疑惑了一瞬,因為那竟是三只麒麟以及一只鳳凰。和始麒麟以及元凰對比,他們的體型並不大,應該只是族內的小輩,也不知怎麼混在了一起,此刻正在驚慌失措的逃跑。仿佛在被什麼東西追趕一樣。

  希榕好奇的張望,想要看看是誰在追他們,但還沒看見罪魁禍首,就先聽到了幾聲嘹亮而高亢的鳴叫聲。

  誒?公雞打鳴?

  聽到這聲音後,希榕一愣,自從來到這洪荒,她也不是沒見過野生動物,甚至剛剛她還親自幫一只豬『超進化』了呢,但是雄雞打鳴的聲音她卻是今天第一次聽見。

  希榕眼中不由閃過一絲懷念和對公雞的喜愛,畢竟身為種花人,當社畜的日子裡,誰還沒有個退休後弄個農家小院,重點菜蔬、養點雞鴨,養只狗,養只貓的夢想?

  然而下一秒,希榕就見那逃跑的幾只麒麟和鳳凰驚叫一聲,原來是數個高壯的身影從地面躍起撲向他們。

  那幾個身影足有三、四米高,在月光下,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見它們那鮮紅的雞冠、濃墨重彩的華美尾羽,健碩的兩條大雞腿,以及那和人一般的面孔!

  沒錯,這竟是數只長了人臉的大公雞!

  想像一下,月光白慘慘的,照在一只人臉大公雞的臉上,把那張本就沒多少血色的臉也照得白慘慘的,凸顯出獨屬於雞的呆滯又透著凶狠的雙眼,這是何等讓人不寒而栗的畫面。

  本來還沉浸在田園風幻想中,結果猝不及防之下被『異形貼臉』的希榕:……雖然大晚上的很驚悚,但她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咯咯咯!」

  獨屬於公雞的高亢鳴叫聲再次出現,幾只短暫起飛的雄雞眼睛閃爍著凶厲的光芒,

  希榕眼睜睜看著一只大公雞頂著人臉衝到那麒麟的屁股後面,接著那人臉露出瘋狂而狠辣的模樣,大嘴一張,泛黃的牙齒朝著一只麒麟的屁股就咬了下去!

  瞬間,麒麟的慘叫聲直衝雲霄。

  「吼!」

  嘶~

  希榕渾身僵硬,只覺得自己幻肢痛了。她以前在農村確實見過公雞啄人屁股,但這位雞大哥你都長著人臉了,就不必一直逮著這個部位折騰了吧?

  實在是太血腥!太殘暴了!

  這時,邊上的楊眉皺眉道。

  「是凶獸。」

  雖然凶獸是從混沌魔神的怨氣中誕生的,但同為混沌魔神的楊眉卻並不喜歡這種半點靈智也無的家伙,當即對邊上的青衣尊者請示。

  「尊者,可要我出手?」

  凶獸都是一群見人就殺的殺戮機器,看那些人的模樣,顯然是往他們這邊飛的,到時候他們和凶獸對上也是早晚的事。

  希榕一聽,努力收斂起自己的情緒,微微頷首道。

  「那就有勞了。」

  長著人臉、還喜歡啃人屁股的雞到底是什麼異端?

  請務必趕緊讓它們消失在她眼前!

  楊眉得了命令,當即架起祥雲就朝那邊起了,而一邊剛剛才華麗變身的狪狪似乎有心想要為尊者出一份力,當即表示自己也要過去。

  希榕當時遲疑了一下,不過最終還是同意了。

  狪狪當即高興的謝過尊者,然後朝著天空跑去,之前的他自然是不會飛的,但此刻變成瑞獸的他腳踏祥雲,跳躍幾下就非到了空中。

  「住手!」

  在一只人面雞即將攻擊麒麟的時候,一個小奶音忽然在空中炸響。只有兩只巴掌大的狪狪腳踩祥雲站在半空,低頭看向下面密密麻麻的人面雞怒罵。

  「你們這些凶獸不生靈智、不修功德,只知道渾渾噩噩、攪動洪荒不得安寧,損人不利己,又蠢又毒!當真是十足的禍害!」

  那幾只麒麟和鳳凰眼神閃過疑惑,畢竟凶獸沒有靈智,你便是罵它千百遍,它也是聽不懂的,洪荒中人誰會和凶獸浪費口舌?

  但很快他們就驚訝的發現,隨著那奇怪的異獸的爆喝聲出現,地面幾只再次躍起攻擊的人面雞竟是身形凝滯了一下。

  只是這一下,但卻打破了它們飛行的平衡,這群本就不善於飛行的鳧徯當即砰砰砰好似下餃子一般往地面摔去。

  一時間,幾只麒麟和那只鳳凰都驚訝的看了一眼那只粉嫩的小豬崽子。

  要知道,洪荒凶獸難對付的點不只是在它們的無腦攻擊,悍不畏死,它們本身肉身強悍,並且難以被法術控制也是一方面,而現在,這麼一小丁點的小東西竟然只憑借開口說話就攝住了那鳧徯?

  而且還不是一只,而是一群!

  狪狪顧不上他們的神色,只是低頭看著那些摔落的人面雞,用極其興奮的小奶音嘀咕了一句。

  「果然有用!」

  他在剛剛的變化之時,冥冥中已經知道了自己作為瑞獸狪狪的新能力的,但他到底之前做慣了萬人嫌還沒用的小山膏,以至於直到現在,他才終於有種自己真的脫胎換骨的真實感。

  呵,還不是尊者給你的這般際遇?

  而且得了這麼大的好處也才是天仙境,有什麼好得意的。

  邊上的楊眉看不慣你小豬崽子在那窮嘚瑟,當即一抬手,頓時地面數道柳枝冒出,只一下就弄死了一半的人面雞。

  沒用多久,楊眉和狪狪就已經把全部的鳧徯給殺了,一時間,屬於凶獸血液的腥臭飄進了本來滿是竹香的竹林。

  半空中,那幾只傷痕累累的麒麟和鳳凰當即對著楊眉和狪狪拱手道謝。

  楊眉本來也不是來救這幾只麒麟和鳳凰的,當即面色冷淡道。

  「我不過是奉命行事,你們要謝就謝我們尊者吧。」

  狪狪雖然和楊眉互相看不慣,但對於對尊者的尊敬上卻是一致的,當即小奶音響起。

  「沒錯,是尊者讓我們來的!」

  幾只麒麟和鳳凰順著楊眉和狪狪的視線向下看去,就見不遠處的竹林間,一個青衣女子正坐在大石頭上,似乎注意到了他們的視線,她微微抬頭,淡然的眼眸映出他們的狼狽。

  隊伍裡唯一的那只鳳凰動作一頓,忽然想到了什麼。又驚又喜的對著邊上的楊眉和狪狪詢問。

  「敢問,那位……莫非就是希榕尊者?」

  「什麼?希榕尊者?」

  顯然那幾只麒麟也聽說過希榕尊者這個名號,當即驚疑不定的也看向楊眉和狪狪。

  「正是尊者。」

  楊眉對於他們話語中對尊者的尊敬還算滿意,態度好了不少。

  「沒……沒想到竟然是尊者救了我。」

  鳳凰一時間仿佛自慚形穢,趕緊變作人形,努力整理了一下自己狼狽的衣著,然後才按下雲頭落到地面,對著希榕當即彎腰行了一個大禮。

  「鳳凰一族,凰儀見過希榕尊者,謝尊者救命之恩!」

  剩下幾只麒麟一看,暗罵一聲這凰儀跑得比兔子還快,隨後也急急忙忙的按下雲頭,變作人形對著希榕行禮。

  「麒麟族,木冬春見過尊者。謝尊者救命之恩!」

  「麒麟族,水玲玉見過尊者,謝尊者救命之恩!」

  「麒麟族,火元見過尊者,謝尊者救命之恩!」

  希榕抬頭一看,凰儀乃是一位身穿黃衣的美麗姑娘,關於鳳凰一族的起名方式,希榕也聽元凰說起過。

  鳳凰族雄為鳳,雌為凰,因為這個時候很多文化娛樂發展的不多,這些不像是元凰天生自帶姓名的鳳凰族人干脆就以鳳凰為姓,男的就叫鳳什麼,女的就叫凰什麼,很好區分。

  而再看麒麟族,雖然希榕和麒麟族接觸的不多,但光是聽這規律頓時明白過來。

  麒麟族五位長老暗合五行,尤其擅長五行陣法,乃是龍族和鳳凰一族都沒有的。所以麒麟族起名方式干脆以五行為姓。是哪種麒麟,就以哪種五行之力為姓。讓人一目了然。

  這三只麒麟中的女性,穿著藍色的衣裙,面目俏麗,顯然是一只水麒麟。

  兩個男性,一個穿著綠袍,面目儒雅柔和,乃是一只木麒麟,一只穿著紅袍,長得粗獷健碩。乃是一只火麒麟。而剛剛被人面雞給了一大口『親親』的正是這火麒麟。此刻走起路來還有些一瘸一拐的。

  希榕悄咪咪的掃了一眼,嗯……還挺翹的,怪不得招了那人面雞的喜歡。

  待到眾人說完話,她微微抬手,讓彎腰行禮的幾人起來。隨後好奇的詢問。

  「你們怎麼會招惹上那麼多的鳧徯?」

  麒麟族的三人對視一眼,躊躇著似乎不知道怎麼說,凰儀不屑的掃了一眼他們,當即又是第一個站出來,對著希榕拱手解釋了一番。

  之情三族族長不是立誓嗎?

  這對著天道立誓,雖然沒有說具體完成的期限,但開工自然是越早越好。畢竟天道可是在看著呢。表現的積極些,說不定日後還有些好處呢?

  這樣的做法雖然有些狗腿子,但為了族群的發展倒也不磕磣。

  而恰好這邊就是鳳凰一族和麒麟族的邊界,當時凰儀正在和族內的長輩一起,率領著此地的飛禽盡可能的消滅附近的凶獸。也就是這期間,凰儀在尋找附近凶獸蹤跡的時候,看見了這三只麒麟鬼鬼祟祟的在山間行走。她偷偷跟上去聽見他們的談話,原來他們知道這附近有寶貝,所以特來查看。

  也是這時,她的存在暴露了,兩方人打了起來,卻不想驚動了附近山洞裡這麼一大群的鳧徯,他們四個中,修為最高的凰儀也不過金仙境,自然打不過,最後一群人只能被一群人面雞追得到處抱頭鼠竄。

  聽到這話,脾氣最火爆的火元當即不樂意了。

  「你罵誰鬼鬼祟祟呢?我們怎麼鬼鬼祟祟了?」

  凰儀不甘示弱,當即道。

  「你們明知這是我們鳳凰一族掌管的地方,卻還繞開巡邏的守衛偷入進來,不是鬼祟是什麼?」

  火元卻虎目一瞪。

  「這地方不過是劃給你們清理凶獸的,什麼時候就成了你們鳳凰一族的地盤了?」

  或許三族劃分不同方位的時候,確實有分地盤的意思,但這又不是明面上的事。真遇到事了,誰會理會這些?

  水玲玉緊跟著道。

  「說起來,這裡也算是我們兩族的邊界,也談不上是誰的地盤。」

  凰儀不敢相信他們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邊界離這裡尚且還有百裡遠,你們到底多厚的臉皮竟然說出這種話。」

  火元卻老神在在道。

  「當日劃分的時候就有些模糊,不過百裡而已,算不得多遠。」

  水玲玉點點頭。

  「再說了,你說我們鬼祟,那你跟著我們身後偷聽難道就不鬼祟了嗎?」

  「放屁!」

  凰儀一人難敵他們兩張嘴的刁難,忍不住怒罵一聲。

  「你們明知道我們在那駐扎,卻還是偷偷繞開我們巡邏的守衛,暗中潛入,我怎麼知道你們要干什麼?若是要做什麼對我們鳳凰一族不利的事呢?這我自然要跟上去看看才行!」

  水玲玉譏諷的開口。

  「但事實分明是你小心眼了。」

  火元繼續冷笑的指責

  「而若是沒有你搗亂,我們哪裡會鬧出那般動靜,招惹來那群鳧徯?」

  凰儀顯然是口舌笨拙的,一時間竟是不知該怎麼反駁,被氣得眼睛都紅了。偏偏這時,一直沒有說話,好似攻擊性不高的木麒麟。木冬春往前一步,歉意的看了一眼端坐在大石頭上的青衣尊者。

  「好了,大家都少說兩句,畢竟這說到底也只是一場誤會,而且在尊者面前,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

  說完這話,他又仿佛想到了什麼。看了一眼邊上的凰儀,仿佛好意提醒道。

  「對了,不管怎麼說,凰儀道友你……說話還是注意些比較好,剛剛的言語實在是……有些粗鄙了。」

  他說這話並不是指責,但對於任何一個要臉面的人來說,這種提醒已經足夠讓人尷尬到腳趾扣地了。更何況,在場的人中還有傳說中那位高深莫測,被族內耳提面命要多加討好的青衣尊者。

  剎那間,凰儀不只是眼睛紅了,本來漂亮白皙的臉也漲紅起來,渾身微微顫抖,這不是害羞的,而是被氣的。

  畢竟大家都是聰明人,這家伙和她玩什麼「好意提醒」?若是覺得吵吵嚷嚷對尊者大不敬,若是想要幫著她解圍,那剛剛那兩只麒麟開口的時候他怎麼站在邊上和木頭一般?反倒是大家罵完了他才跳出來說這些?

  凰儀看得分明,這話看似是和她說的,其實壓根就是對著尊者說的,這個木冬春是故意想要讓尊者厭棄她!

  但偏偏凰儀半個字也說不出來,畢竟人家這是『好意勸告』,她剛剛本就被激得口不擇言了一次,若是再和這家伙吵起來,可不就真的順了他的心意,在尊者面前丟了個大醜?

  於是到最後,凰儀忍了又忍,也只能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

  「你說的是,剛剛是我莽撞了。還請尊者恕罪。」

  本來只是好奇才問一句的希榕:……不不不,你們都沒錯,是她的錯,她錯得離譜,她就不該多嘴問上這麼一句!

  「起來吧,不過小事,何須跟我賠罪?」

  希榕趕緊讓彎腰行禮的小姑娘站起身。瞧瞧這小姑娘給氣的,這怕是都要憋出內傷了吧?

  「雖是小事,但卻也是大不敬。」

  木冬春隨後也對著希榕彎腰抱拳。

  「剛剛水玲玉和火元言語無狀,我在此替他們向尊者道歉,請尊者恕罪!」

  「怎麼能讓你替我們道歉呢?」

  水玲玉當即開口,隨後拉著火元對著希榕道歉。

  一邊的楊眉眼神閃過滿意,這幾個麒麟族這是給足了尊者面子,倒是很懂禮嘛,比那什麼狗屁龍族好多了,不錯,不錯。

  然而楊眉滿意了,當事人希榕卻只是默默的看了一眼邊上那快要氣得一口老血噴出來的凰儀,再默默的看了一眼那懂禮儀,知進退,對敵人友善,對自己人更是呵護的木冬春。

  希榕再次叫他們起身,然後對著盤古幽幽的開口:【有那味了,盤古,你聞到了嗎?】

  盤古疑惑的開口:【什麼味?】

  他只聞到竹子的氣味,以及鳧徯的血臭味。但他直覺希榕說的並不是這個。

  希榕卻道:【是一股濃濃的的綠茶的芳香。】

  萬萬沒想到,在這洪荒她竟然會再次聞到這股綠茶的芳香,瞧瞧這說話的時機,瞧瞧這說話的藝術,瞧瞧這清純不做作的行動輔助。

  你真的是一只木麒麟,而不是綠茶成精嗎?

  希榕:今天也是為洪荒的生物多樣性而震驚的一天。

  另一邊的木冬春見那青衣尊者並未如他人一般對他目露贊許,反而只是用那一雙清澈的雙眸淡淡的盯著自己許久,不知在看什麼。

  他等了一會兒,見尊者還在看他,頓時有些站不住了。主動開口道。

  「尊者這般看著我……是有什麼事吩咐嗎?」

  卻見那青衣尊者意味深長的開口。

  「你平日喝茶嗎?」

  「茶是什麼?」

  【茶是什麼?】

  木冬春和盤古懵逼的話語一前一後的傳來。

  聽到這話,希榕愣了一下,隨後忽然想起來,是了,在這個時候,茶文化根本沒出現。

  【現在還沒有……或者說,茶樹是肯定有了,不過喝茶的人還沒出現。】

  當然,希榕剛剛說的綠茶可不是這個意思。但她也不知怎麼解釋給盤古聽,於是就此略過。

  而面對疑惑的木冬春,她則是隨意的解釋道。

  「一種飲品。常喝對人很有好處。」

  她這話說得可不假,在洪荒出現茶文化後,為何飛快的風靡世界?正是因為這茶喝了能幫人凝神靜氣,對入定悟道很有好處。

  茶?

  常喝對人有好處?

  所以茶是好東西嘍?

  能被青衣尊者認定為好東西的事物,肯定絕非普通的寶貝吧?

  木冬春幾人都不是傻子,一瞬間腦中頓時列出多個等式,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只可惜他們在那眼巴巴的等著下文,那邊的青衣尊者卻只是這麼提了一句就不再多說了。

  他們又不敢多問,怕自己表現的太小家子氣惹得尊者對他們的印像下降,只能失落的站在一邊。

  就這麼各自沉默的站了一會兒,那邊靜靜把玩著手裡明珠,仿佛忘記他們存在的青衣尊者才再次抬起頭,似乎有些疑惑道。

  「鳧徯已經除了,你們怎麼還不走?」

  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的希榕眼見這些人站著還不走了,終於忍不住開始開口趕人。

  幾人動作一頓。沒想到尊者這麼快就趕他們走了。三只麒麟對視一眼,都沒有想走的意思,畢竟族內這幾年可是耳提面命讓他們見了這青衣尊者一定要留下好印像,說白了就是要討好對方。

  事實上,就算不是為了族內,他們也是想要討好這位青衣尊者的,畢竟只要消息靈通的都知道,在這位身邊待過的都得到了不少好處,不說那元凰占了多大的便宜,便是那小小狐族抱上了這青衣尊者的大腿,近些年狐族人對幻術一道用得那叫一個漂亮。這種好處讓三只麒麟不得不動心。

  而凰儀自然也知道這點,更何況這三只麒麟都在這,她身為鳳凰一族的人,又如何能在這時候走了,讓他們抱上青衣尊者的大腿?

  這麼想著,兩方人馬面色一肅。緊接著凰儀和水玲玉齊齊出列。

  「尊者,救命之恩不能不報。我願意帶尊者去尋這附近的寶貝!」

  「尊者,救命之恩必當相報,我等願意帶尊者去那藏寶之處!」

  兩人的話幾乎是同時出口同時落地,等到反應過來後,兩個姑娘當即對視一眼。眼中滿是憤怒。

  水玲玉:好不要臉,那分明是我們先發現的藏寶地!

  凰儀:那也是在我們鳳凰一族的地盤!

  兩個姑娘眼神交戰三百回合,對對方的無恥很是唾棄,但一轉臉對著青衣尊者又是笑靨如花,只求尊者收下他們這份謝禮。

  說實話,希榕對那什麼寶貝的興趣並不大,卻一時被兩個漂亮小姑娘的笑容閃花了眼。

  而且按照她那對寶貝奇怪的魅力來說,只要她一個媚眼過去,色誘……咳咳,奪取寶貝好像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希榕想了想,還是點頭應了下來。

悠于 2023-11-15 11:37

第41章

  經過一夜打坐調息,吃過自帶的靈藥,幾個麒麟族和鳳凰一族的年輕人的傷勢已經完全恢復了。

  雖然木冬春幾人說是附近,但其實這個距離是基於他們會飛,和希榕組隊後,尋寶的時間自然就無限拉長的了。

  最重要的是,木冬春等人其實也並非真的知道藏寶的位置。

  他們之前抓住了一只尋寶鼠,那尋寶鼠為保活命,所以才告訴他們,自己知道一處地方有寶貝,乃是一汪靈泉,可以幫人屏息靜氣,快速入定,感悟大道。

  那尋寶鼠正是幼年時喝了一口,頓悟後當即化成了人形,這尋寶鼠知道這靈泉的不凡,私下想要獨占,偷偷在那處做了偽裝,若不是此次性命被捏在了木冬春等人的手上,也不會告訴他們。

  幾天後,此刻已經是黃昏,在晚霞的照耀下,一群人慢騰騰的在大地上走著。

  狪狪雖然會飛了,但他自認為身為尊者的豬,必須凡事都要向著尊者看齊,這樣才能顯示自己的崇敬和愛戴,所以依然邁著小豬蹄子跟在希榕的右側。和楊眉合並成兩大護法。

  若是不看其他,在這洪荒之中,有位准聖當打手,又有一只瑞獸當跟寵,希榕小隊的陣容不大,但質量絕對夠優秀的。

  他們身後則是木冬春等人,這幾人都是小輩,年歲不大,想那清修多年的西王母第一次這般行走都很是別扭,就更不提他們了。

  他們穿山過水的,走著走著有時候還會忘了怎麼走路,順拐起來。若是一般人讓他們這麼做的話,這些心氣高傲的年輕人怕是還會以為對方是在故意折騰他們。但他們現在跟著的是那位青衣尊者。甚至……這份待遇還是他們雙手奉上藏寶地才爭取來的。

  幸好因為不能和那楊眉、狪狪爭青衣尊者左右的位置,他們只能跟在隊伍後面,不至於當著希榕尊者的面丟醜。

  木冬春心中千回百轉間,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前方的那抹青衣,那位青衣尊者脊背挺直,腳步不疾不□□明是這般磨人、難受的事情,她卻走得怡然自得,時不時視線還要繞著路邊的野花,翩躚的蝴蝶走一圈,仿佛這些凡物都要比所謂的寶貝更吸引她。

  就在木冬春思索之時,忽然感覺邊上有股過於強烈的視線,轉頭一看,就見之前被他坑了一把的凰儀正在瞪他,仿佛在警告他別想再耍什麼花樣。

  木冬春對此,只是溫和的微笑以對,眼角閃過一絲輕蔑。

  不提他們有三個,而這小鳳凰只有一人在此,單說這小鳳凰的段位……呵,真是不夠看的。

  「還有多久啊?」

  跑跑停停的狪狪忍不住扭頭問道。

  它倒不是垂涎寶貝,但正常人在通往去尋寶的路上自然還是會有些期待和急躁的。

  木冬春聞言露出溫和的微笑道。

  「應該快了吧?那只老鼠只說往西走,當看見彩霞不在天,而在地上之時,再繼續往西走百裡,會看見一處石山,那靈泉就在石山的山腳。」

  這句話確實有些模糊不清,火元想起不久前吃的癟,當即皺眉。

  「都怪那只老鼠著實奸詐,一時不察讓他給跑了,否則若是有他在,也不至於如現在這般!」

  當時那尋寶鼠以藏寶地點為條件,非要他們把他先放在地上才願意開口。木冬春幾人倒也謹慎,圍成了一個圈才把那尋寶鼠放在地面,卻錯估了那尋寶鼠的打洞技術,到最後只得了這麼一句話。

  說實話,其實木冬春也不知那尋寶鼠給的這是真話還是假話,他們最初只是想著看一眼也不虧,之後木冬春會放任水玲玉把這事告訴尊者,則是做好了萬全的准備。

  這若是真話,自然萬事大吉,若是假話,那也無所謂,畢竟不算怎麼說,這位尊者外在的評價都是慈悲大於狠辣的。更何況,他們的族長始麒麟正愁不知怎麼和這位青衣尊者搭上線呢。若是此時謝禮沒了,他們麒麟族自然要補上一份的,只要族長積極一點,這線不就搭上了嗎?

  木冬春這麼想著,嘴角的笑意更深。

  狪狪皺了皺眉。

  「彩霞不在天,而在地?」

  這又是在打什麼破機鋒?

  然而這時候,一直走在最前面的青衣尊者卻忽然開口。

  「你們說的地方就是那吧。」

  幾個原本正沉浸在各自的小心思裡的年輕人腳步一頓,趕緊用神識掃過去,隨後當即呆愣在了原地。

  希榕也不知何時停下了腳步,她此刻正站在一處高山的懸崖邊,沒了之前樹木的遮擋,放眼遠眺,遠處的地勢瞬間映入眼簾。

  那裡沒了青山綠水,只有連綿起伏的,或是如海浪,又或是如一座座寶塔一般的沙丘。然而這些沙子卻並非黃沙,而是五彩斑斕的!

  赤紅的、靛藍的、純白的、杏黃的、翠青的。每一種顏色的都極純極淨,仿佛天地間最亮眼最澄澈的色彩都在這裡了。

  這些色彩並未胡亂的混合在一起,而是仿佛彩虹一般,在這連綿起伏的沙丘上和諧的展示各自的美。

  其中,赤紅色好似最多,也離他們這邊最近,此刻正是黃昏,往上看,紅艷艷的晚霞占據了大半個天空。往下看,風一吹沙丘上薄紗一般的紅開始朝著周圍鋪展。另外幾種顏色造成的沙丘好似寶石一般在這片紅海中熠熠閃光。

  哪怕已經在洪荒看多了美景的希榕還是要忍不住贊嘆一聲。

  【真美!】這種美不是一貫青山綠水中,素雅、清新的美,而是濃烈的色彩以最抓人眼球的姿態懟你一臉,展示出來的那種驚艷之美。

  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怕是再也不會忘掉這種美。

  希榕沉浸在這片濃艷之美中還沒回過神來,忽然聽到盤古忽然冒泡道:【真的很美嗎?】

  【何止是美,簡直絕美!唯有這自然之美,能給人如此震撼之感!】

  希榕看著眼前濃墨重彩的美,話語頓了頓,然後滿是真心的感慨。

  【盤古,你真的很厲害!正如你所說,之前這世界沒有你這般的人,之後怕是也不會再有了。】

  雖然她總是說盤古是個鐵憨憨,碎嘴子,但她永遠不會否認盤古的強大和功績。他對大道的追求,他的直率,他的信念,都是她這個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

  甚至越是和盤古相處,她越是慶幸,慶幸這樣好的盤古沒有如傳說中那般為了創世力竭而亡,雖然一體雙魂有時候確實不方便,但她又是何其幸運,能得到對方的友誼。

  懸崖上,青衣女子滿眼都是堅定,誰也不會覺得她是在說假話,若是之前,盤古聽到這樣的誇贊自然是要得意的全盤接受,畢竟他知道自己當得起,也絕不會過度謙虛的把本該屬於自己的榮耀推出去。

  但此刻,他的透過神識和希榕的雙眸對視,不知為何,竟是心尖一顫。忍不住收回神識,把自己的元神往更深處藏了藏。

  【也……也沒有這麼好吧。】

  咦?

  希榕愣了一下。微微睜大眼睛道。

  【你怎麼了?平日裡這個時候,你不該哈哈大笑著說我這話說的對嗎?今日怎麼還謙虛起來了?】

  要知道盤古可是她誇贊花草長得好,他都要跳出來得意的來上一句,『摯友有眼光,我的汗毛長得確實好看!』的鐵憨憨。

  她可從沒見過這家伙謙虛的模樣,今天這是怎麼了?吃錯藥了?

  心中奇異的感覺轉瞬就過,盤古回過神來,竟是自己也不知剛剛為何鬼使神差的說了那話。他愣愣的琢磨了半晌,隨後遲疑道。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今天的我比較謙虛?】

  說這話的時候,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再次放出的神識掃天掃地掃空氣,卻下意識的避開了希榕,特別是她那雙過於清澈的眼睛。

  而聽到盤古回答的希榕則是瞬間死魚眼:……敢情你這謙虛還是論天的,今天比較謙虛,明天就不謙虛了是嗎?

  希榕一邊欣賞美景,一邊和盤古對話,這個過程用了一些時間,在眾人看來,就是青衣尊者站在懸崖邊看著遠處的美景沉默不語了許久。

  楊眉不是個喜歡多話的,只是站在希榕後面,狪狪知道尊者喜歡欣賞美景,所以也沒有多話,身後的幾個年輕人也干脆跟著不說話,唯有木冬春直覺能被青衣尊者看這麼久的東西一定不簡單。他忍了一會兒,到底年輕太輕,忍不住問道。

  「尊者,這地方有什麼不尋常嗎?」

  不尋常?

  希榕不太明白這家伙的意思,於是沉默了一下,含糊的開口。

  「它美的不尋常。」

  楊眉視線掃了一眼那木冬春,隨後對青衣尊者恭敬道。

  「想來他們說的彩霞在地,恐怕就是這了。」

  希榕點點頭。

  「嗯,我們先下去吧。」

  被楊眉看了一眼的木冬春身子一僵,隨後才緩緩跟上。

  果然不愧是跟在青衣尊者身後,拔了十幾條龍的龍筋的狠人,這一眼的威壓果真厲害。

  不過他剛剛確實有些急功近利了。之後還是安分些好。

  只是才剛剛這麼想著,當看見那青衣尊者走下高山,走上沙丘後,竟是緩緩伸出手撿起了沙丘中的一枚石子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再次動了心思。

  因為希榕的腳程問題,雖然那些沙丘看似很近,但他們下山還是花了一夜的功夫,當晨曦灑滿大地之時,希榕才緩緩走上了這片色彩艷麗的大地。

  這種沙丘不太好走,一走就是一個坑,沙子會逐漸沒過腳背。

  希榕也是這時才想起了自己那雞肋的『奇跡冷冷』功能,當即把自己的鞋變成了長靴,這才高興的踩了上去。結果沙子緩緩落下,她的腳底和腳邊露出幾顆色彩濃郁的石頭,頓時讓她呼吸一窒。

  因為這些石頭怎麼看怎麼像是價值連城的寶石!

  赤紅的仿佛極品鴿血紅寶石,靛藍的仿佛藍寶石,杏黃的是黃寶石,純白的好似極品珍珠,翠青的仿佛帝王綠翡翠。

  臥槽!

  希榕下意識的挪開腳,畢竟這可是極品寶石啊,她這個兜比臉還干淨的社畜上下兩輩子都沒看見過實物的極品寶石啊,這是她的臭腳能踩的嗎?當然不是啊!

  但她剛剛退後一步,腳底的沙子再次滑落,同樣露出幾枚熠熠閃光的寶石,那一瞬間,希榕的心都在顫抖,因為她忽然明白過來一個事情。或許,這連綿不絕,一眼望不到邊的沙丘地帶中,蘊藏著數不清,甚至不需要費力開采的極品寶石!

  而她,希某人就踩在這個寶礦之上!

  希榕想讓自己快點冷靜下來。

  冷靜點,這裡是洪荒,這些寶石在這一文不值。

  但這是極品寶石啊!

  冷靜點,這些寶石弄回去也對你沒用處啊!

  但這是極品寶石啊!

  冷靜點,都是身懷法寶的人了,有點出息行不行?

  不行,因為這是極品寶石啊。

  希榕終於還是沒忍住,對著盤古商量道。

  【我能不能撿幾塊這些漂亮的寶石?】

  盤古疑惑的看了一眼那些石頭,雖然確實漂亮,但洪荒裡比這漂亮的石頭多了去了,稱不上寶石吧?

  不過他對於希榕的話還是沒有異議的,當即表示:撿,撿大塊的!

  希榕立刻開開心心的撿了五種不同顏色的寶石,握著這上輩子連多看一眼都不敢的石頭,希榕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感動。

  【盤古,能和你做朋友真的是太好了!】

  盤古再次心尖一顫。

  【只是幾塊石頭而已,你喜歡就好。】

  希榕沒注意到盤古情緒不對,她美滋滋的把石頭收進口袋裡。狪狪好奇的開口。

  「尊者,這石頭有什麼妙用嗎?」

  希榕搖搖頭。

  「對你們來說,它們只是石頭罷了。不過對我來說,它足夠漂亮,這就夠了。」

  狪狪聞言不再詢問,畢竟尊者很多時候都喜歡把注意力放在這種無用之物上,一路上,似乎一朵漂亮的花,一只美麗的蝴蝶都能吸引尊者的注意力。反倒是那些真正有用的天材地寶,尊者卻是不屑一顧。

  大概到了尊者這種層次來說,隨心所欲才是最重要的吧?

  狪狪和楊眉都沒多在意,很快就跟著希榕繼續往西邊走,而希榕不知道的是,在她的身後,那群年輕的男女低頭看著腳下的石頭,又看了看遠處的青衣尊者,隨後快速撿起數枚石頭,狗狗祟祟的塞進了袖子裡。

  雖然尊者說這只是石頭,不過他們才不相信呢,能得尊者喜歡的東西,一定不是簡單的東西!

  他們做得隱蔽,但這一切卻還是被楊眉以及盤古看在眼裡。楊眉對此小動作雖然看不上眼,但也沒說什麼,而盤古則是把這事如實告訴了希榕。

  希榕:……萬萬沒想到,她還有能在洪荒帶貨的一天。

  算了,你們開心就好。

  「就是這了!」

  走了不知道多遠,希榕等人終於看見了一座巨大的石頭山。

  想不到那尋寶鼠竟然真的每騙他們。

  木冬春面色忍不住露出一絲期待。

  「現在只要破了那尋寶鼠設下的幻陣就能找到那靈泉了。」

  靈泉?

  不就在那嗎?

  希榕眼神掃過石山腳下,這石山周圍寸草不生,所以她一眼看去,就看到在他們不遠處的地方,有著一汪碧綠的水窪,周圍的石頭仿佛被精心打理過,呈現碗狀。

  她本就是隊伍的中心,此刻眾人見她看著那個方向,當即也看過去。

  「原來在這。」

  楊眉笑了一聲,抬手就破了這幻陣。

  「就是這個!」

  火元興奮的開口。

  「和那尋寶鼠說的丁點不差!」

  眼見火元想要往那邊跑,木冬春趕緊一把拉住這憨貨,然後對著那青衣尊者一拱手。

  「尊者,請。」

  滿了半拍的凰儀一愣,隨後再次對著木冬春怒目而視。

  這家伙是狗腿子成精嗎?

  怎麼這麼會拍馬屁?!

  水玲玉上前半步擋在了木冬春邊上,眼神輕蔑的掃過那凰儀。

  瞪個屁,你想拍還沒機會呢!

  把眾人的眉眼官司看了個遍的希榕:……果然是年輕人,真是有活力。瞧這眉眼間一路火化帶閃電的,她站邊上都怕火星子呲著她。

  希榕對著木冬春微微頷首,走到了拿出那汪碧綠的靈泉邊。正想著捧起來喝一口的時候,結果邊上立刻多出了一只手,手上拿著一個玉杯。

  希榕抬頭看去,正對上木冬春的微笑。

  「尊者,請用這個吧。」

  這回不只是凰儀對其怒目而視了,就連一邊的楊眉都微微眯起了眼睛。畢竟誰都知道他才是尊者的左膀右臂,結果這小子越過他這般做,倒是顯得他伺候尊者不周了。

  希榕:「……多謝。」

  木冬春當即故作惶恐道。

  「不過小事,萬萬當不得尊者一聲謝的。」

  希榕默默掃了一眼被比下去的凰儀和楊眉,又掃了一眼故作惶恐的木冬春。

  ……大兄弟,你再這樣下去,很可能會被人打的你知道嗎?

  不過最終希榕什麼都沒說,接過那玉杯盛了一杯靈泉,那碧綠的色澤和潔白溫潤的玉杯互相映襯,倒也有幾分如詩畫般的美感。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木冬春在邊上的緣故,希榕總覺得鼻尖縈繞著一股綠茶的芬芳……不對,不是錯覺。

  希榕動作一頓,端起那杯靈泉水卻不喝,反而湊到了鼻尖,細細嗅聞了一下。

  木冬春見此情形狐疑的開口。

  「尊者?」

  希榕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這靈泉水,細細品味了一番後緩緩開口。

  「茶。」

  芳香醇厚、入口回甘,喝下去的那一瞬間,希榕感覺嘈雜的世間一下子遠去,只留下心中的一片安詳寧靜。

  哪怕她是個俗人,此刻也不得不贊嘆一句。

  「好茶!」

  「茶?」

  木冬春眼睛一亮。

  「這就是之前尊者說過的茶嗎?」

  希榕也不清楚,為何這靈泉水一股茶的味道。所以她沒有說話,只是眼神探究的看向那不大的一汪泉水。就在這時,盤古提醒她道。

  【你往那石山處再站近點。】

  希榕順著他的話照做。

  盤古:【希榕,把你的手放上去。我要仔細看看。】

  希榕抬起右手,緩緩貼近了石壁。

  「尊者可是發現了什麼?」

  楊眉下意識的用神識掃去,隨後輕咦一聲。

  「這石頭……能隔絕神識?」

  以他准聖的修為,竟然也只能淺淺的穿透外面的這層石壁,完全查探不出這石山的內部,而這種現像本身就代表了異常。

  好在雖然他看不出,但盤古身為創世神,這些本就是他的肌膚血肉所化,所以他的神識很輕松的穿透進去,只是局限於目前元神太弱,所以也看不完全,只是發現這石山腹部竟然是中空,而這泉水的源頭似乎是從這裡面出來的。

  眾人只見青衣尊者站起身,緩緩把手放在石壁上,片刻後才呢喃出聲。

  「在裡面?」

  在裡面?

  什麼在裡面?

  什麼東西在裡面?

  木冬春心裡鼓噪起來,直覺這恐怕就是機緣了,迫不及待的開口道。

  「那尊者……我們現在進去?」

  怎麼進去?

  希榕看了看這嶙峋的石山,這玩意兒嚴絲合縫的,地面都是堅硬的石頭地面,連楊眉的神識都無法穿透,她要怎麼進去?

  抱歉,她不是愚公,也不會移山。

  就在希榕思索著要怎麼婉言拒絕這個提議的時候,忽然間,整座石頭山猛地震動起來,高聳的石山上,小石子劈裡啪啦滾落下來。

  希榕頓時一驚。

  這石山不會是活的吧?

  不會是跟之前的小山膏一樣,要超進化成石頭人了吧?

  等等,如果這石山真的是活的,那對方肯定是沒穿衣服的吧?

  那她……這算不算性騷擾啊?

  希榕看了看摸著石壁半天沒放的手,趕緊心虛的收了回來。

  與此同時,石山的震動還在繼續,而這墜落的石頭們也是邪門,不僅尋常人的神識無法穿透,就連法術對它也沒多大效果,楊眉還好,木冬春幾人修為本就不高,法術不頂用後,當即被這些石頭砸了個滿頭包。

  狪狪也被砸了個抱頭鼠竄,不過他倒是聰明,當即縮在了希榕的衣角邊。那些劈裡啪啦的石頭壓根碰不到希榕的邊就被彈開了。

  就在希榕等著這石山活過來後,她要怎麼解釋自己不是故意性騷擾的時候,這石山正對著她的底部哢嚓哢嚓,出現了一道裂縫。隨後石山停止了震動,恢復了平靜。

  楊眉疑惑道。

  「這是入口?尊者,我們可要進去?」

  進去?

  大兄弟你認真的嗎?

  希榕看了看那黑漆漆的裂縫,冷風一吹,裂縫中發出奇怪的聲音,從頭到腳都透著詭異。她面色僵硬的開口。

  「這地方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對勁,所以我們……」還是趁早跑路吧?!

  忽然,盤古嚴肅道:【我們去看看,這裡面的空間似乎不太對。我聞到了混沌的氣息。】

  希榕頓了頓,面色更僵硬的繼續道。

  「所以,我們還是進去探一探比較好。」

  看在那幾顆極品寶石的份上,她衝了!


第42章

  「這地方有些危險,你們修為尚淺,不如還是在外面等一等吧。」

  青衣尊者充分發揮了大能的行事作風,越是不對勁、越是危險的地方越要往裡面鑽,不過她還記得身後木冬春幾人的安危,所以提點了一句。

  但機緣就在眼前,正所謂富貴險中求,木冬春如何願意放棄?

  於是當即對著青衣尊者表示自己領著尊者來此藏寶地是為了報恩的,現在鬧出這種岔子,也是他失察之過,自然當跟著尊者去一探究竟,他雖然修為低微,但麒麟族的兒郎絕沒有貪生怕死的,

  這番話說的鏗鏘有力,堅毅而無畏,當真是裡子面子都做得漂漂亮亮。

  讓希榕都不由暗道:好小伙,當真是好口才,東廠就需要你這樣的人才!

  而水玲玉和火元一向是以木冬春馬首是瞻,一聽這話,當即照葫蘆畫瓢的也對著希榕表白了一番,那凰儀也自有一股血性,木冬春說完她也當即一口表示要跟著去,就怕晚了一點就會落了鳳凰一族的名頭。

  結果到頭來,唯有狪狪被希榕勒令留在了外面看守那一汪靈泉,說是看守,其實就是讓他老實在外面待著,畢竟這家伙只有天仙境,稍微遇到點危險,最先遭殃的都是他。

  狪狪想要抗議,但可惜抗議無效。

  隨後希榕深吸一口氣,抱著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心情,率先跨步進了這道黑漆漆的裂縫之中。

  結果一走進去,她頓時只覺得眼前一片漆黑。

  按理來說不該這麼黑的,畢竟她才走了一步,就算這縫隙內部再黑,那入口處怎麼都有些微光照射的。但她踏進一步後,就仿佛進了另一個世界一般,這裡一片漆黑。腳下的觸感也不是堅硬結實的地面,若是一種輕飄飄,軟乎乎的感覺。

  這漆黑的環境,腳下奇異的觸感讓希榕瞬間頭皮發麻,最要命的是,她很快就發現,身後一點動靜都沒有。就仿佛剛剛還在一起的楊眉、木冬春幾人都全部消失了一般。

  此刻,希榕站在這純黑的空間裡,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她一人,好在這時盤古沉聲安慰。【別怕,有我在。】

  希榕:【這是怎麼回事?】

  她也沒干什麼壞事啊,怎麼就突然被小黑屋了呢?

  【不太清楚,不過我在這聞到了混沌的氣息。】

  盤古頓了頓,強調道。

  【很濃的氣息。】

  希榕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按理來說,洪荒已經開辟了將近一個元會了,如此長的時間,混沌魔神的屍體已經完全成了洪荒大地的養分,除了楊眉這幾個活著的混沌魔神,凶獸身上殘存的零星混沌氣息就是混沌存在過的唯一證據了。

  但這個地方卻有濃重的混沌氣息,這是不正常的,對於洪荒更是一點益處都沒有的,所以盤古才會想來看看。

  盤古有心調查一番,於是讓希榕試著往裡面走走。

  漆黑一片,希榕連哪裡屬於『裡面』都不知道,仗著『烏龜殼』夠厚,於是就這麼悶頭瞎走,結果越走她眉頭皺得越深。嘴裡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太黑了。」

  誰知她話音剛落,遠處忽然有蒙蒙微光亮起。

  希榕驚喜的抬頭看去,就見遠處發光的乃是一株枝繁葉茂的大樹,那樹並不大,也就兩三米高,比之洪荒中那些動輒幾百上千米的高大喬木來說很不夠看。但它身上散發的光芒卻堅定而溫柔驅散了這漫天的黑暗。

  希榕看到這一幕,還沒來得及欣喜有光了,就被周圍的情況下了一跳。

  她朝著四下看去,總算明白過來自己為何感覺腳下觸感怪怪的了,她竟是真的沒有踩在地面上,而是什麼都沒踩的站在半空中!

  這裡本該是石山的腹部,但希榕放眼望去,只看見一片虛無,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除了那大樹光芒照耀出的地方,其余邊緣皆是隱沒在黑暗之中。

  而希榕就這麼直直的站在半空中,仿佛下一刻就會掉入那無底的深淵!

  希榕:……本來還覺得太黑了,現在想來,還是黑點好。起碼不用面對如此殘酷的事實。

  但希榕也知道那棵樹會發光顯然是個線索,想到她進來的原因,她還是硬著頭皮朝著那邊挪。她也不敢往下面看,只能直勾勾的往那顆發光的大樹上看,面色緊繃,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而緩慢。

  盤古對此有些抱歉。若不是他不能動,也不至於讓希榕吃這種苦頭。

  【沒事,就當練練膽子了。】

  希榕努力想讓擠出一絲微笑,結果這笑容卻透著十足的苦澀。

  可憐她上輩子連玻璃棧道還走不明白呢,直接就上這種大工程了。不過也好,今天過後,就算是讓她爬梯子去修南天門想來也不算難事了。

  希榕:從未想過的職業發展路線又增加了。:)

  希榕就這麼一直朝著那棵會發光的樹走,那大樹仿佛察覺到了她的視線,微微搖晃樹枝,樹葉發出簌簌之聲。仿佛正在熱烈歡迎她的到來。

  走了幾步,希榕見和之前一樣,並無什麼異樣發生,微微松了口氣,誰知就在這時,一聲怒吼忽然在這個虛無的空間炸響。

  「殺!」

  雖然只是一個字,卻滿是殺氣四溢,話音未落,一個滿臉猴毛,滿身腱子肉,身有十二萬丈高的巨猿出現,手持一柄大錘就朝著希榕砸了過來。

  這種情況下,希榕根本無法躲閃,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眼望不到邊的錘面朝著自己重重砸來。

  偏偏在這種緊急時刻,她的大腦竟然還冒出了一個聲音。

  驚雷,這天塌地陷紫金錘!【注1】

  希榕:……這種時候就不需要自帶BGM了吧?!

  盤古震驚出聲。

  【魔猿?!】

  他顯然也沒想到原本早該死去的混沌魔猿竟然會出現在這裡,趕緊瘋狂的調動元神之力,希榕是因為他才會進來這裡的,便是拼死他也要替希榕擋下這一擊!

  但很快盤古就發現不對,他動作忽然一停。

  這是……

  砰!

  巨大的重錘砸下來,當真仿佛要天塌地陷一般,但希榕卻毫發無傷,這並非是因為盤古或者是她本身的防御力救了她,而是因為這攻擊本來就是不存在的。

  希榕當年在混沌也是見過大場面的,她深吸了一口氣,總算回過神來。

  【剛剛那是混沌魔猿?】

  可是混沌魔猿不是早就死了嗎?

  這踏馬……詐屍啊?

  那她要不要去找天道舉報一下?

  盤古剛剛瘋狂的抽取元神之力,雖然很快就又停了下來,但對他難免是一種損傷,為了不讓希榕發現,他暗自咽下元神疼痛的悶哼,隨後才緩緩開口。

  【幻術……不對,是過去的影像。】

  剛剛他關心則亂,現在定睛一看,盤古終於發現了剛剛那畫面的不對勁,那不是現在,而是過去。

  混沌魔猿早就死在了當初的血戰之中。此刻出現的混沌魔猿不過是那時間長河中,倒映出來的一抹影子罷了。

  這幅畫面本身沒有任何的殺傷力,只是殘存著過去的幾分威壓罷了,這沉重的威壓對尋常的洪荒生靈或許是個大麻煩,但對希榕的影響卻幾乎為零,比微風拂面還不如。

  希榕聽了這番解釋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詐屍就行,只是一場驚險刺激的紀錄片而已,這倒是可以接受。

  她抬眼朝著不遠處看過去,那半空中的高壯魔猿還在怒吼和咆哮,舉著錘子砰砰砰的對著前方一頓亂錘,雖然這副畫面只有混沌魔猿一個在唱獨角戲,但希榕從他那猙獰的面容和揮錘的力道還是能看出他對對手的殺意。也讓希榕有些好奇這家伙到底在錘什麼。

  就在這時,半空中再次冒出一個青面獠牙的高壯大漢,仰天怒吼道。

  「盤古!我與你不死不休!」

  希榕:……她好像知道混沌魔猿在打誰了。

  「盤古!我殺了你!」

  「盤古,同為混沌生靈,你到底為何啊!」

  「盤古,住手!」

  一聲聲或是凄厲、或是憤怒、或是悲憤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一個個凶惡的混沌魔神開始在半空中出現,有雙頭巨虎,有六爪的魔熊,有猙獰的巨蛇,也有長著三頭六臂的巨人。

  隨著他們的聲聲呼喚,最後一個人影慢慢顯現。正是手持盤古斧的盤古。面對一眾混沌魔神的圍攻,他面色不變的一下一下揮動盤古斧。而每一次揮動,必然有一位混沌魔神隕落。

  「盤古!」

  「盤古!」

  「盤古!」

  那一聲聲隨著血雨落下的呼喚透著對盤古的無盡怨恨。聽得希榕頭皮發麻,仿佛再次回到了開天之初,那血雨腥風的時候。

  她再怎麼也沒想到,這小小的石山中,竟然留存了當年盤古力戰三千魔神的幻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希榕站在那緊緊的盯著那些幻像看去。可惜以她的眼力,壓根看不出什麼名堂,唯一看出來的就只有……

  【當年沒仔細看,現在看看,這些混沌魔神的原形還真是一言難盡啊,怪不得生出來的那些凶獸全長成那樣了。】

  難道是因為混沌太暗也太大,大家都經常看不見彼此,所以就隨便長長了?

  【不過這麼一對比,你當年果真挺俊的。】

  希榕的視線緩緩移到中心點,昔日盤古的幻像上,他正面無表情的揮動盤古斧,面對混沌魔神的怒吼沒有半點動容,面容堅毅冷硬的仿佛一塊石頭。

  盤古默默的看了眼那些花裡胡哨的混沌魔神,又看了看當初的自己,很是堅定的表示。

  【沒有他們的對比,我也一樣很俊!】

  希榕:……昨天還說自己謙虛,今天就開始自戀起來了,敢情你這謙虛還真是按天算的?

  反正也看不出什麼道道來,希榕沒有再關注半空中的幻像,而是再次直視前方那發光的大樹,朝著它堅定不移的走了過去。

  這個地方就仿佛當初的混沌,仿佛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概念,希榕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只知道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很長很長一段路才終於到了那棵樹的樹下。

  隨著她的靠近,那顆樹好似『活潑』起來,樹葉越發的簌簌出聲,身上的光芒也更亮了幾分。

  【咦?這是……】

  希榕抬起頭有心想要在這樹上找出線索,卻不想細細查看一下後,她反而被這樹的模樣給驚了一下。因為這似乎是一顆茶樹!

  隨著她的靠近,那樹微微搖晃樹枝,樹葉簌簌,一股清雅的茶香撲鼻而來。

  這其實是不對勁的,畢竟尋常的茶是需要特殊加工才能散發各色茶香,若只是新鮮的茶葉,大多不會有那麼濃郁的茶香。

  她想了想,緩緩伸出手,摸上了那粗糙的樹干,她本意是讓盤古用神識探查一番,看能不能發現什麼線索,結果這一伸手,她頓時心裡一顫。

  那一瞬間,那顆樹仿佛不在只是樹,而是她的一部分。摸著它,就仿佛摸著自己的左右手,心中不禁產生一絲親近之感。緊接著,不需要盤古以神識探查,一連串的畫面和信息頓時擠進了她的大腦。讓她一下子愣住了。

  這裡果然有問題,甚至可以說大有問題,因為這裡隱藏著混沌的一抹碎片,它無法和現在的洪荒相融,漸漸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空間,這裡灰蒙蒙的一片虛無,似乎什麼都沒有,連空間都是混亂疊加的,所以楊眉等人才會一進來這裡就和希榕分開。但稀奇的是,這裡卻有時間的存在。

  當年四大最強的混沌魔神之一,時間魔神對盤古的怨恨太深,對這張戰鬥太過於耿耿於懷。以至於時間長河中被硬生生拽出來一條分流,融入了這個特殊的空間,於是才有了希榕看見的那些幻像,在這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重復著當年的那場戰鬥。

  若是長此以往,這些幻像的靈性不斷攀升,怕是會成為真正的生靈,就算他們化形後只有當日混沌魔神本體的三成功力也是不容小覷的,一旦他們出現在洪荒,那將是洪荒的一大災難。

  但幸運的是,這幻像之中長出了一顆悟道茶樹。它正是希榕的幻像得了靈性所化,卻不知為何沒有變作榕樹,反而成了茶樹。想來是因為茶能幫人凝神靜氣,衝淡戾氣,更適合在此鎮壓和淨化此處的時間魔神那時間都銷磨不盡的怨恨吧!

  希榕只覺得那棵樹就仿佛另一個自己,忍不住對其輕聲呢喃道。

  「怪不得我覺得那幻像少了些什麼,原來是少了我。」

  少了她本身,那混沌之中名為希榕的一株小苗。

  但隨後她又覺得這話不妥。

  「不,不對,是少了你,你雖然是因我的幻像而生,但你終究非我。」

  她自認為是個普通人,她做不到悟道茶樹的這般舍生取義,要知道悟道茶樹之所以能靠著嬌小的自己死死鎮壓住這些凶神一個元會,乃是以放棄了化形為代價的,也就是說,悟道茶樹此後就如那些受到限制的先天靈根一般,永遠也無法化形了,從生到死,它都只會是一棵樹。

  洪荒生靈為何都喜歡化為人形,因為人形道體修行速度更快,也因為能化為人形的喚做他/她,而不能喚做人形的喚做它。就如那先天壬水蟠桃樹,說得再厲害,也不過是人人爭搶的天材地寶。

  因為此刻的心神相連,希榕心中堵了很多話,但最後她只是嘆息了一聲。

  「悟道茶樹,辛苦你了。」

  悟道茶樹樹葉簌簌,它的靈智也受到了限制,就如那剛出生的嬰兒一般,它並未覺得自己有多可憐,只因為希榕的出現而感到親切和開心。也正因為這一絲親近,所以它才會主動打開『門』,讓希榕進來的。

  盤古也沒想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只能說,幸好有悟道茶樹的鎮壓,否則若是那些混沌魔神的幻像生出靈智,逃到洪荒來作亂,那絕對是比凶獸還要可怕的存在。搞不好新生的洪荒真的會因為這群混沌魔神的怨恨而被搞得支離破碎,重歸混沌。

  無論是盤古自然不希望這種情況發生,他覺得這悟道茶樹在此鎮壓並不保險,依照他的性格來看,直接解決問題的源頭才是最好的辦法。

  希榕聞言頓時無奈道。

  【你說得輕巧,關鍵是這要如何解決呢?】

  一會兒是時間長河的倒影,一會兒是混沌魔神的怨恨,一會兒又是幻像靈性什麼的,她連聽懂都是勉強了,還能干什麼?

  難道要她給這些死掉的混沌魔神幻影念一段大悲咒,讓他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但問題是,這個時間段佛這個概念還沒出來呢!

  盤古看著半空中還在怒吼的混沌魔神幻影,聲音低沉道。

  【很簡單,既然他們對這段回憶如此耿耿於懷,那我就再殺他們一遍就好。】

  當年那場戰鬥沒什麼對與錯,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而如今也是一樣,為了洪荒的安寧,哪怕沒有盤古斧,他依然能再殺這些混沌魔神一次!

  黑暗中,一連串的驚叫聲傳來。

  「怎麼回事?」

  「好黑!」

  「我……我的法力不能用了!」

  「我的也是!」

  待到木冬春搞清楚情況後,頓時面色一驚,因為這裡只有他、水玲玉和火元三個麒麟族人,無論是尊者、楊眉還是凰儀都不知所蹤。最可怕的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法力和修為竟然無法動用了。

  這一下子,他們就仿佛失去了手腳的人,渾身沒有一絲安全感,怕是出生以來都沒有這麼驚慌失措過。才剛剛進來就有些後悔了。

  雖然他們之前說了絕不貪生怕死,但他們只是為了不錯過機緣隨口說說的,可不是真的想要死在這啊!

  「尊者!尊者!」

  「希榕尊者!」

  三人不敢亂走,扯著嗓子喊了幾聲發現無人回應,三個年輕人忍不住哆嗦起來,感覺自己仿佛被世界遺棄了一般。

  看似最壯的火元反而是情緒波動最大的那個,又怕又怒的他忍不住暗罵一聲。

  「這什麼破地方!」

  「收聲!」

  木冬春這時候也顧不上裝溫和老好人了,皺眉呵斥了一聲。

  「雖然現在動用不了法力,但不是也沒死嗎?你冷靜一點!尊者說不定就在附近,她肯定會救我們的。」

  他像是在安慰同伴,實則也是在安慰自己。隨後他提議,不能這麼傻站著,往前面走走,說不定會有轉機,或許能碰到其他人也說不定。

  三人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行走很是麻煩,為了不走散,他們必須手拉手的走,又怕撞上什麼東西,所以只能伸手往前摸,好似瞎子一般。

  就在他們暗道這黑得也太過分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低聲道。

  「太黑了。」

  「是尊者的聲音?!」

  火元驚喜的開口,隨後三人頓時愣住了。

  只見遠處出現了一顆發光的樹,朦朦微光驅散了周圍的黑暗,分明是樹發的光,但當他們看見那一抹青色背影的時候,瞬間覺得那不算高大的身影也在發光。那是希望的光!

  「是尊者!」

  「尊者!」

  幾個年輕人慌忙叫喚著朝著那邊跑去,生怕跑慢了就被丟在了這黑暗中。

  至於為何他們動用不了法力,但尊者開口說了句太黑了就有了光?

  尊者是何等人物,有這種手段不是很正常嗎?

  然而很快,年輕人們臉上的欣喜就逐漸僵硬下來,緩緩變成了驚愕和恐慌,因為他們忽然發現,無論他們怎麼跑都無法靠近那遠處的青衣尊者,甚至他們之間遙遠的距離連一絲一毫都沒有縮短!

  「尊者!尊者!」

  火元臉紅脖子粗的叫喊了幾聲。但那青衣尊者似乎聽不見他們的聲音。

  虛無的空間內,青衣尊者在半空中如履平地的行走,此刻,她的臉色似乎很不好看,冰冷的仿佛一座冰雕,她的腳步也很慢,慢得出奇。渾身都散發這抗拒的氣息。

  但這樣厲害的尊者在抗拒什麼呢?

  或者說……她在害怕什麼呢?

  木冬春停下腳步遠遠的看著,恍惚的想。

  而很快答案就出現了。

  「殺!」

  十二萬丈高的恐怖魔猿手持大錘朝著那青衣尊者砸了過去,他那麼龐大,以至於青衣尊者在他面前也成了螞蟻。

  但最恐怖的不是他的體型和相貌,而是他那如山如海一般的恐怖威壓。

  撲通撲通,木冬春幾人瞬間被壓得重重跪倒在地,膝蓋處甚至滲出血跡來。他們幾個卻顧不上這些,只是雙眼駭然的看著遠處。

  砰!

  巨錘落下,那一瞬間,仿佛整個空間都震動起來。

  然而在木冬春幾人驚駭的眼神中,那巨錘就這麼直直的穿過了青衣尊者的身體,仿佛幻影一般。青衣尊者直直的看著那魔猿,渾身連一根汗毛都沒有傷到。

  但她的表情卻更冷了,也更不好看了。

  她到底在抗拒什麼?

  她到底在害怕什麼?

  木冬春的腦海中再次閃過這個問題。

  與此同時,更多凄厲的怒吼和嚎叫出現。無數木冬春等人從未見過的猙獰的巨獸、巨人出現,他們嘴裡叫著。

  「盤古!」

  「盤古!」

  「盤古」

  他們是那麼強,哪怕只是威壓就已經壓得木冬春等人嘴角滲出血來。

  然而那青衣尊者依然只是看著,直到……半空中最後一個巨人顯出身形。盤古,那是盤古大神!

  木冬春雙眼滲血,卻還是死死的盯著前方,他看到青衣尊者看著那盤古大神的幻影久久沒有移開視線,原本冰冷的面色如冰雪初融,緩緩露出一絲懷念來。

  但很快,她似乎反應過來,頓時狼狽的扭過頭,不敢再看那抹幻影,而是步伐沉重的再次走向遠處的那顆樹。

  滴答,木冬春眼眶滑落一滴鮮紅的血液。但他的眼中卻只有迷茫。

  尊者在害怕盤古大神?

  不,不對,她那個模樣分明是……害怕再次看見已死的故人的音容笑貌。

  或者說,她不是害怕,只是不敢面對故人已死這個事實的悲傷。


第43章

  「唔!」

  灰蒙蒙的空間內,怎麼也趕不到青衣尊者身邊的凰儀跪在地上,如山如海一般沉重而恐怖的威壓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要知道她曾經也曾承受過龍族族長,祖龍惡意使壞時放出的威壓,那個時候,雖然她也抵抗不了,多虧了元凰族長的相助才沒有出醜,但她當時只覺得憤怒,而不像是現在這般,那撲面而來的凶蠻荒古的氣息逼得她渾身直顫,升不起一絲一毫的抵抗之心。

  她顧不得渾身仿佛被巨物碾壓一般的疼痛,只是拼命的、倔強的仰頭朝著那個方向看去。

  數萬丈、十幾萬丈的巨獸、巨人在咆哮,在怒吼,他們的每一次攻擊似乎都即將打破這個脆弱的空間,天塌地陷。

  他們真的太大了,元凰的原形算大了,始麒麟的原形真正放開了也如小山一般,更不用說那祖龍,他那千丈長的身軀是龍族最喜歡誇耀的事情!

  凰儀本以為這樣的強者就足以讓她一生仰望了,但卻沒想到今天她才知道,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一群巨獸、巨人。

  哪怕三族族長的原形在此也變得嬌小玲瓏起來,什麼千丈長的祖龍,對比那十二萬丈的魔猿當真就如小泥鰍一般!

  自認為天不怕地不怕的凰儀第一次怕得要死。她不是害怕死亡,而是恐懼這般偉力本身。

  他們是誰?

  他們到底是誰?

  為何鳳凰一族的傳承記憶,乃至全洪荒都似乎從未聽說過這世界上有過這樣的一群人。

  為何他們要那般憤怒的圍攻盤古大神?

  盤古大神不是死了嗎?

  為何會再次出現?

  這片空間實在奇怪,甚至……連希榕尊者似乎都與尋常不同起來。

  凰儀費力的轉動視線,她本來想著要扭頭,但實際上她此刻動彈不得,唯有兩顆眼珠艱難的轉動了一下。也就是這一下,就讓她承受不住的流出兩行血淚。

  想到希榕尊者之前說的這地方危險,凰儀心中苦笑,果然,這種絕頂大能口中的危險是真危險啊。什麼機緣,什麼富貴險中求,她現在連動一動都做不到。

  唯一幸運的就是那希榕尊者似乎頗有余力,想來應該能救救她,當然,前提大概是尊者之後能想起她吧。

  凰儀努力回憶著希榕尊者來到這裡後的各種神色變化。

  尊者進入這一片黑暗之時,面色雖冷,但步伐卻從容不迫,一點沒有急躁之感。她只是說了一句『太黑了』,於是那顆發光的樹就自動出現了。

  這讓凰儀不得不猜測,會不會……尊者一開始就知道這裡的情況?

  畢竟尊者一開始看見那木冬春,就意味深長的提到了「茶」,而在石山處發現的靈泉,尊者道了一句「好茶。」

  而之後,看著那突然冒出的恐怖巨獸、巨人,尊者沒有半點害怕。看見盤古大神出現,她不僅沒有流露出半點驚訝之情,反而駐足許久,面帶懷念。隨後她又像是被刺了一般,很快扭過頭去,之後就不在看向那邊,直直的往那一棵發光的樹走去。

  凰儀心中怦怦直跳,念頭千回百轉,她不敢深入去想這其中的奧妙,但有一點是她可以肯定的,希榕尊者一定認識盤古大神,並且絕不是一般的關系!

  「你們還真是……死了都不安生啊。」

  幽幽的聲音傳來。

  「不過也對,你們若是就這麼安分的去死,那就不是你們了。」

  灰蒙蒙的半空中,和希榕失散的楊眉正站在那裡,一雙渾濁的老眼靜靜的盯著不遠處那群老熟人。眼中透著一絲自嘲。

  雖然當初他在最後一刻選擇了苟且偷生,但見到這些寧死不屈的老熟人,他難免還是覺得自己矮了一頭。

  這是他的選擇,他不會後悔,甚至在見到這一幕後,他就更不會後悔了。

  畢竟當初若是沒有尊者出手相救,現在死的渣都不剩,連時間長河之中的鏡像還得在這天天挨盤古胖揍的就是他了。

  到底也是老資歷的混沌魔神,雖然楊眉沒有盤古那般敏銳,但他勝在全須全尾,元神強壯,所以廢了一些功夫,他就也很快的發現了此地的不同之處。

  深吸一口氣,那是滿滿的熟悉的混沌氣息。

  這是一抹混沌的碎片,也可以說是數個交疊、黏連的空間,想必那幾個麒麟族和鳳凰一族的小崽子都被分割到不同的空間裡去了。

  而之所以他無法觸碰到尊者,卻能看見尊者,則是因為唯有尊者所在的那處,才是主空間。

  楊眉不是蠢人,所以他也很快就得出了尊者早就知道此地的猜測。

  但他卻想不通這是為什麼,畢竟這處石山連他這個准聖的神識都探不進去,此時聖人不出,尊者再厲害難道不也只是准聖嗎?

  她到底有什麼手段探查到了這裡?

  而且還對這裡了如指掌?

  瞧瞧,說一句太黑,就有了光,這不就跟回家一般嗎?

  楊眉暗嘆,果然越看越覺得尊者迷霧重重啊!

  就在他努力告誡自己不要過度探尋尊者的秘密之時,這事的答案卻就又這麼擺在了他的眼前。

  「怪不得我覺得那幻像少了些什麼,原來是少了我。」

  「不,不對,是少了你,你雖然是因我的幻像而生,但你終究非我。」

  「悟道茶樹,辛苦你了。」

  身穿青衣的女子走到了那散發著朦朦微光的樹下,原本清脆若清泉叮咚的聲音此刻透著一絲沙啞,憐惜的撫摸著那樹的樹干。仿佛在為自己的姍姍來遲而道歉。

  但那悟道茶樹卻並無任何怨念,它快活的搖動枝丫,樹葉簌簌,歡迎對方的到來。

  分散在別的空間的木冬春和凰儀等人不懂這話的意思,唯有楊眉聽到這話後,頓時腦中好似一道驚雷炸響,讓他立刻反應過來。

  他急切的扭頭,死死的盯著遠處那些幻像的每一處細節,這是時間長河的一抹倒影,它本該忠實的再現當年的一切,事實上,無論是那霧蒙蒙的混沌空間,那一滴滴血珠,還是魔猿的毛發都纖毫畢現。但卻唯獨少了一點,少了尊者的幻影,當初救他的那株小苗!

  「原來……原來如此!尊者,果然慈悲,我不如也。」

  楊眉自覺自己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他本以為那在主空間鎮壓混沌魔神幻像的樹乃是自然長出,是這抹混沌碎片的求生之舉,畢竟若是這些混沌魔神幻像生了靈智,怕是第一件事就是撕裂這殘破的空間,衝進洪荒搗亂。

  但現在想來,或許還有第二種可能。尊者慈悲,其幻像自願化身悟道茶樹,鎮壓這片空間。以保洪荒太平。

  而悟道茶樹就是希榕尊者的鏡像,她們心神相連,她們心念相牽,所以尊者當然會來,她必然會來!

  一時間,楊眉心中對尊者一路向西走來的原因有計較,雖然尊者說是走到哪算哪,看似胡亂走動,但實際上,會順著西邊走,也是有這邊的一份原因的吧?

  所以尊者來此,想必是為了加固悟道茶樹,讓其更好的鎮壓這群混沌魔神的幻像吧?

  楊眉自認為自己想到了全部,正想著要如何助尊者一臂之力,卻在看見那青衣尊者下一步的動作後,頓時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樹下,青衣尊者抬起手,玉白的指尖竟然滲出點點血珠滴落下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既然他們對這段回憶如此耿耿於懷,那就再殺他們一遍就好……】

  當希榕聽到盤古說這話的時候,配上不遠處那面無表情,殺伐果斷的盤古幻像,她是有點被帥到的。但很快她就想到了一個現實問題。

  盤古說得輕巧,但他現在被鎖在她的體內出都出不去,這要怎麼去殺那些混沌魔神幻影?

  總不能讓她去殺吧?!

  希榕嚇得趕緊強調。

  【先說好啊,我就是個廢柴,你讓我去挨揍還行,讓我去殺這些幻像可是萬萬行不通的!】

  就她這刮痧技術,若是她接了這個任務,那得花多少年才能弄死這些家伙啊?

  《論,在洪荒靠刮痧刮死三千混沌魔神的可行性?》

  《我在洪荒的刮痧的日子?》

  《刮痧的上下五千年?》

  盤古一噎,剛剛冷酷的氣勢消失,被摯友這副模樣逗樂了。

  【哈哈,你想到哪去了。我怎麼可能讓你去跟那群家伙打,這裡乃是混沌碎片之中,那些混沌魔神雖只是幻像,可也是能借助這混沌之力恢復傷勢的,就你那兩下子,不說能不能打斷人家的汗毛,就說好不容易真的撓出點血痕,結果人家低頭一看,誒嘿,連傷口在哪都不知道!哈哈,你猜這是為什麼?】

  希榕面色黑沉。咬牙切齒道。

  【我腦子笨笨,猜不到呢,盤古你這麼聰明,那你告訴我為什麼唄?】

  哈哈,當然是因為你撓的血痕還沒人家愈合的快啊。

  盤古下意識的就要開口,好在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他那過於遲鈍的求生欲終於靈敏了一會兒。

  他沉默了一下,最終努力憋出一句。

  【……因為……因為混沌光線比較暗,所以很多混沌魔神眼神都不太好。】

  希榕頓時死魚眼:強如混沌魔神還需要借光看東西?你這話你自己信嗎?

  【咳,說回正事。其實我想說的是,這裡並不只是有我一個盤古。既然這些混沌魔神的幻像一遍又一遍的攻擊我,想要改變當日的結果,那我們何不順著這一點,讓我的幻像徹底殺了他們。然後我再吞噬我自己的幻像。】

  盤古說話間眼神靜靜的盯著不遠處揮舞盤古斧的『自己』。

  【雖然只是一抹時間長河中的影像,但若能吞噬它,倒也能讓我的力量恢復一些。】

  他正努力讓自己的話語正經一點,只可惜效果不大,不過他話語的意思倒是成功吸引走了希榕的注意力。

  她眼睛一亮,【能幫你恢復?具體怎麼做?】

  【這恐怕需要你的幫忙。】

  盤古有些遲疑的開口。

  已知光靠盤古幻像自己是不可能的,否則這段歷史就不會在此一次次重演了。

  而盤古需要的就是借自己的幻像一份力量,但正如希榕為難的那樣,盤古本身被縮在希榕體內,做不出多大的動作,只能借助希榕來實行。

  他需要一點希榕的血液為載體,把自己的力量融入進去,隨後以這些血液描繪陣法,以此增強盤古幻影。

  說著說著,盤古的聲音低了下去。

  這方法很是迂回,但凡他此刻恢復當年的一成法力,也不至於用這種方法。

  誰知希榕聽了反而不耐煩了。

  【就這?就這?那你支支吾吾的干嘛,故意嚇我好玩嗎?】

  她當即一抬胳膊。

  【我這沒刀劍什麼的,要怎麼弄出來血?你有辦法沒有?】

  想當年她也是義務獻過血的人,再說了,她相信盤古絕對不會害她的。

  盤古卻很不贊同她這隨意的態度,當即皺眉道。

  【元神之血雖比不上心頭血,一點一滴都蘊含了人的修為和法力,希榕你……】

  只是說到一半,盤古就停了下來。

  因為他忽然想起來,希榕壓根沒有半點修為和法力。

  盤古再次沉默了一下:【……總之,流血總不是什麼好事。】

  這家伙,平時不是很干脆的嗎?今天怎麼這麼墨跡?

  希榕徹底不耐煩了。

  【我又不是見天給自己放血玩的人,這不是特殊情況嗎?你再嘰嘰歪歪,我就自己動手了!】

  盤古無奈,只能開始運轉法力。大概是因為希榕本人同意,又或者烏龜殼只能反彈外部的傷害,所以很快,她的指尖就開始自己滲出顆顆渾圓的血珠。

  這些血珠雖然滴落,但並沒有墜落到底部,而是懸浮在了比希榕手部低一點的半空中。

  希榕萬事不管,任由盤古在一邊以法力操控這些血珠緩緩鋪開。描繪出奧妙的紋路,彙聚成一個龐大的陣法。

  殊不知,這一幕完全映入了其他人的眼簾。

  「赫赫~」

  楊眉身為一個准聖,此刻卻大口大口的呼吸著,吞吐著那些混沌氣息,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嘴裡發出的沙啞聲音。

  在看見那些老熟人的幻像時,他沒有害怕,在看見盤古的幻像時,他也沒有害怕,可是在看見那大陣,或者說察覺到那描繪大陣的血液那一抹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時,他捂著自己的脖子,覺得自己快要像是一條干涸的魚一樣窒息了!

  盤古!為何尊者的血液裡會有盤古的氣息?!

  不會錯的,絕對不會錯的,哪怕盤古已經死了,但那股氣息他永遠都不會認錯!

  那一瞬間,楊眉沒了身為准聖的穩重,嗅著那透著熟悉氣息的血腥氣,他仿佛再次回到了混沌,回到了他這輩子最害怕的時候。

  與此同時,大陣一成,瞬間金光大作,一股凶蠻荒古的氣息傳來,透著比那些幻像還要沉重而恐怖的威壓,若說那些幻像的威壓很凶,凶神惡煞,那麼這股威壓就是沉,沉得讓人覺得整個洪荒都壓了過來

  「吾乃盤古!」

  「唔!」

  「咳咳!」

  木冬春和凰儀等小輩猝不及防下,當即嘔出一口血來,但隨後他們就發現,並不只是嘔血而已,他們正在七竅流血!

  可他們此刻哪裡還管得了這些,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那青衣尊者以及她身前的大陣上,那裡……正緩緩走出一個手持盤古斧的巨人。

  正是盤古大神!

  盤古大神已經死了是眾人皆知的事情,木冬春幾人很快就猜到這並非真正的盤古,但他們還是不可置信的看著,腦中被各種問題塞得幾乎要爆炸了。

  為何尊者竟然可以召喚出盤古大神的虛影,她到底是何人?!

  希榕不知道因為自己的舉動,害得幾個小年輕渾身的血液好似噴泉一樣往外直咕嚕,她只是仰頭看著那盤古虛影一步步走向盤古幻像。她仔細欣賞了一下自己血液召喚出來的虛影。好奇的詢問。

  【你這個陣法叫什麼名字?】

  不就是召喚一個他的虛影嗎?

  這玩意兒還需要名字?

  一向活得很糙的盤古遲疑了一下。【呃……盤古大陣?】

  希榕動作一頓,默默的看了看那炫酷狂霸拽的大陣,再看看同樣炫酷狂霸拽的盤古虛影。

  ……你這取名還能再敷衍一點嗎?

  相比於後世武俠片裡各種《天上地下唯我獨尊功》《吸星大法》《降龍十八掌》《葵花寶典》……咳咳,好像有奇怪的東西混進去了?

  總之,你這家伙敢不敢給這大陣起個高大上一點的名字?

  不過希榕很快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大陣有些眼熟,她細細思索了一下,很快想起來,盤古大陣不正是未來十二祖巫的合體技,巫族的最強殺手锏嗎?

  要知道這可是最厲害的先天大陣,沒有之一,只可惜必須由十二祖巫同時協力完成,缺一不可。沒想到今天竟然被她和盤古輕易就使出來了。

  希榕心中難免有些小得意,不過這也正常,畢竟誰還會比盤古本身更懂得如何召喚自己的虛影呢?

  與此同時,兩個盤古的影像已經合二為一。希榕眼看著他們無神的雙眼閃出一抹冷光,再出手時,攻擊頓時狠厲了不少。一瞬間血雨更加猛烈的澆下來。

  「啊!盤古!盤古!」

  凄厲的聲音不絕於耳,所有混沌魔神的幻像仿佛肥皂泡一般,被那把巨斧一個個戳破。正如剛剛盤古所說,既然他們死了還不服,那就再殺他們一次!

  除了青衣尊者,所有人都在愣愣的看著那個不斷揮舞巨斧,仿佛不知疲憊的身影。木冬春幾人此刻渾身浴血,狼狽不堪,但他們卻只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畫面,整顆心怦怦直跳,隨著那些幻像的只言片語,他們恍惚的意識到,托那位尊者的福,他們或許正在親眼見證一段連三族族長都不知道的辛秘!

  楊眉倒是知道這是在干什麼,但他卻也無法挪開目光,一方面是怕的,一方面當成為局外人在看,這種血雨腥風的震撼也讓他不由多出了一絲感悟。

  很快,所有的混沌魔神幻像全被殺了個干淨,但那位青衣尊者卻沒有任何動作,依然站在樹下靜靜的看著那個巨人,一如當年的模樣。

  「吾乃盤古,今手持盤古斧,開天!」

  盤古幻影手持盤古斧,對著虛空一揮。聲若洪鐘,透著至死不渝的堅定。

  「辟地!」

  整個空間劇烈的震動起來,仿佛一顆巨大的蛋被打破了蛋殼,刺眼的白光從外界透了進來。若說之前是黑的嚇人,那此刻這白光就是太亮,亮得嚇人。

  木冬春等人的眼睛猝不及防接觸這種強度的白光,一瞬間只覺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但他們卻不敢閉眼,甚至不敢眨眼,反而更加努力的睜大眼睛想要看見眼前的一切。在這種情況下,兩行清淚混著眼角的血跡流下,也不知道是被強光刺激的,還是被剛剛那宏大的一幕給震撼到的。

  開天辟地。

  他們竟然親眼見識到了開天辟地的盛景,更看見了……開天辟地前的事情。

  轟隆!

  陽光下,原本平靜的石山轟然炸響。

  這聲音直直傳入千裡之外,驚醒了附近所有的生靈,其中有兩個道人,一人面色微黃,雙目微垂,透著一股悲天憫人之態,一人消瘦,面容疾苦,好似吃遍了世間的苦楚。

  這二人一聽到動靜,先是下意識的掐算,見掐算不出,他們對視一眼。

  「師兄,我們去看看如何?」

  「可。」

  下一刻,兩個道人騰空而起,朝著發出聲音的位置飛去。

  「誰干的?!」

  狪狪驚叫一聲,致命的危險讓他火燒屁股一樣的逃竄,等到察覺到動靜消失,他轉頭去看的時候頓時瞳孔一縮。

  剛剛還在那的一整座山,竟然整個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一個大坑以及一片灰蒙蒙的粉塵!

  狪狪一驚,這回兒卻不是害怕自己了,而是改成害怕尊者了,他不顧危險,悶頭悶腦的就往那灰蒙蒙的區域衝。

  「尊者,尊者你沒事吧?」

  「咳咳,尊者!尊者!」

  完了完了,尊者不會是出事了吧?

  狪狪又驚又怕,眼淚都嚇出來了。不顧那些奇怪的粉塵,小奶音沙啞了還在大聲喊。

  「尊者,你若是聽見了就吱一聲啊!」

  「吱。」

  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回應了他,他很快被一雙手抱了起來,風吹過,那些奇怪的粉塵散去,露出抱著狪狪的希榕,已經她身後的那棵悟道茶樹。

  盤古吞噬了那抹虛影,恢復了一絲力量,她顯然也很是高興,正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希榕難得笑眯眯的皮了一下。

  誰知還沒等她和狪狪說上幾句話,就忽然察覺到背後有幾道視線刺來。希榕下意識的扭頭看去,結果頓時呼吸一窒。還以為自己進了恐怖片場。

  只見在她的身後,坑坑窪窪的地上或是坐或是躺了幾個血人。

  渾身浴血說的都是輕的,那七竅嘩啦啦的往外湧出血來,好似噴泉一般。只一會兒,就已經把地面給染紅了。甚至恐怖片場都不會把假血漿當成水一樣這般嘩啦啦的往外撒!

  而最可怕的是,這些渾身滋啦啦往外冒血的家伙看也不看自己的傷勢,反而一個勁的死死盯著她看。想想看,坐著的也就算了,躺著的血人脖子歪著,一雙眼睛往上翻,死死的盯著自己,那雙眼睛還滿是紅血絲,眼角不斷往外滲血。這該是什麼樣的畫面?

  這些家伙的眼神就仿佛一群死人看見了一個活人一般不可思議!

  「希……希……希榕……尊……」

  火元很痛苦,身體上的痛苦不及頭腦中的痛苦半分,他死死的看著那位青衣尊者,根本顧不上尊卑強弱,只一心想要知道一切,但他一張口這才發現自己的喉頭發緊,在極度的恐懼、震撼下,他就仿佛被死死掐住了脖子一般,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所以他只能努力用眼神暗示尊者,試圖知道一切的答案。

  然而這一切在希榕的眼裡,就變成了那渾身是血,面目猙獰,死不瞑目的幾人,以嘶啞的聲音叫魂一般叫著她的名字。仿佛下一刻就會把她也給拖到地獄一般。

  希榕:……

  希某人的臉僵硬的仿佛石頭,聲音也帶上了一些沙啞。

  「我說過了,裡面很危險。」

  南無阿彌陀佛,福生無量天尊,你們竟然死了就安心去吧!


第44章

  洪荒眾生所求的是道,搶的是天材地寶,搶的是成就大道的機緣。

  雖然進了一趟那奇怪的空間後,凰儀和木冬春等人空手而歸,但實際上,他們已經得到了他們最想要的東西。那就是機緣。

  不說那盤古力戰三千魔神,開辟洪荒天地是何等盛景,單說三千魔神乃是三千大道法則孕育而出,他們出手的一招一式可都是都帶著道韻的。哪怕他們只是時間長河中的一抹倒影,渾身的道韻十不存一,也夠木冬春等小輩學的了。

  不多,只要木冬春等人能從中悟到半分,就夠他們受益終身的!

  按理來說,他們此刻的傷勢也不是什麼致命傷,應當就地打坐,趁著記憶還新鮮,努力揣摩腦中的畫面,力求感悟其中哪怕一絲的道韻。

  但此刻,他們卻顧不上這些,只是努力的看著眼前的青衣尊者,想要知道答案。

  畢竟對於全洪荒來說,盤古大神終究是不同的!

  那青衣尊者顯然也知道他們的意思,但她卻並沒有回答的想法,只是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

  「我說過了,裡面很危險。」

  雖然尊者的面色已經恢復成了尋常的模樣,但她的聲音疲倦而沙啞,木冬春幾人當然不會臉大的覺得這份疲倦和沙啞是因為他們。

  這話似乎什麼意思都沒有,但本來大腦好似要爆炸、要融化一般的幾人頓時安靜下來。

  是啊,很危險。

  他們在這麼危險的境地能得此機緣,完全是托尊者的福。

  他們誰都清楚,若是今日沒有尊者,他們甚至都不會知道這石山的奧妙和可怕,就算知道了,他們也絕不可能活著出來。

  所以……就這樣吧,尊者既然看出了他們的困惑卻沒有解釋,那就是不願意多說,既然尊者不想說,他們再去探尋尊者的秘密,那絕對比剛剛要更危險的多!

  理智終於回歸的眾人不敢再冒犯尊者,趕緊收了視線,勉強坐起身掐訣把自己弄干淨,隨後開始打坐調息。

  另一邊,楊眉在邊上同樣緊緊的盯著那青衣尊者,他的嘴張了又張。

  和木冬春等人一樣,他也有太多想問的了。甚至因為他本身就知道的比這些年輕人多,才有更多的問題想問。

  比如為何青衣尊者的血液裡會有盤古的氣息?為何她竟然可以召喚出已經身死道消的盤古的殘影?

  最重要的是,混沌魔神的幻像皆死,但那盤古的殘影呢,它到哪裡去了?

  但最終,楊眉卻還是閉上了嘴。

  總感覺,每一次在他以為自己已經接觸到部分尊者的真實的時候,驀然回首,都會發現尊者反而變得更加神秘莫測了。周身的迷霧讓他看不懂,也看不透。

  似乎是楊眉的視線太過明顯,青衣尊者注意到後,轉頭看向他。

  楊眉趕忙壓住心中的雜亂思緒,越發的恭敬垂首。

  「尊者,這棵樹要如何處置?」

  悟道茶樹樹葉簌簌,努力朝著希榕散播著自己的友好和依賴。

  希榕清楚這棵樹並不是她,悟道茶樹雖然托生於她的幻像,但它實打實的洪荒生靈,但卻還是忍不住對它心生好感。更何況它放棄修行的可能在此鎮壓混沌魔神的幻像那麼久,也過得夠苦了。讓它繼續在這,似乎也不太好。

  她伸手摸了摸悟道茶樹,正想著要如何處置這家伙的時候。忽然飛來兩個道人,皆是一身黃色布衣,打扮清貧,兩人皆是中年人的相貌,一個眼皮子微垂,透著一絲悲天憫人的味道,腳下踩著一朵巨大的金色蓮花。

  一個面容疾苦,好似飽經風霜,手中卻拿著一根華彩滿身的法杖,那法杖好似小樹長有枝丫,其上有琉璃、瑪瑙、赤珠……等珍寶熠熠生光。

  他們明顯是奔著這邊來的,其中那手持寶杖的還沒落地,就已經驚呼一聲。

  「道友切莫動手,此樹與我等有緣啊!」

  隨後他仿佛才注意到悟道茶樹邊上的一堆人,面上友好的行了一禮,但嘴上卻道。

  「道友,此樹與我有緣,還請舍了我吧。」

  手還沒從悟道茶樹上下來的希榕:……不愧是洪荒,把搶劫都能說的這麼清新脫俗。

  她上輩子要是有這份膽識,去銀行也這般義正言辭的表示,這些紅票子都與她有緣,是不是就不至於這麼窮了?

  楊眉因為心裡都是剛剛的事情,一時間竟然也沒注意到這兩個道人的到來,此刻聽到這話頓時怒目而視。

  「荒唐,你說有緣就有緣?」

  那道人當即面色更加愁苦了。

  「我與師兄剛剛夜觀天像,忽然心有所感,發現此地有一物與我等有緣,如此才一路趕來。幾位道友還請行個方便吧!」

  狪狪黑眸眸光一閃,頓時怒道。

  「呸,好個不害臊的家伙,你說夜觀天像就是了?我還說我在娘胎裡就已經掐指一算,算出這樹與我家尊者有緣呢!膽敢在我狪狪面前說假話,小心嘴巴長瘡!」

  隨著這話一出,道人頓時感覺一股禁錮之感傳來,雖然因為狪狪只有天仙境,並未對他造成半點傷害,但卻也讓這到人的眼神閃了閃,這才把注意力分了一絲給了那只小豬崽身上。

  隨後這麼一看,頓時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這竟然就是不久前昭告天下,最新誕生的瑞獸狪狪?

  看這樣子,這小畜似乎還有分辨謊言之能?倒是厲害啊!

  被戳破謊言又被罵了一頓的道人不僅不生氣,反而本來愁苦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一雙眼睛有些炙熱的看著狪狪。

  「好神駿的瑞獸。」

  若是也能收入囊中,那可就再好不過了。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那棵樹,他看得分明,這樹靈氣四溢,散發朦朦寶光,實乃不可多得的寶貝。當然,這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東西還在這地下……

  他這眼神倒是把平日裡天不怕地不怕的狪狪給嚇到了。一邊罵著,「你在打什麼壞心思?小心瞎了你的眼。」一邊偷偷往希榕的懷裡藏了藏。

  而那道人也順著這動作抬頭和希榕的視線對上。他和師兄可是注意到了,周圍這些人似乎都以這個女子為首。

  希榕打量了一下這兩個道人,特別是在他們的法寶上打了個轉,心中頓時有了猜測,卻又不敢確定,於是道。

  「兩位是何人,從何處來?」

  那一直未說話的道人當即行了一禮。

  「我們兄弟二人就住在那極西處,我名接引。」

  面容愁苦的道人也行禮道。

  「貧道准提。不知道友尊號。」

  明明想要打劫,這禮數倒是夠周全的。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希榕見他們對自己行禮,微微挑眉也還了一禮。簡單說了自己的姓名。

  與此同時她的視線掃過兩位道人的法寶,心中道了一聲果然。

  雖然洪荒眾人有時候都喜歡扯一句緣分不緣分的,但接引腳下的法寶實在太顯眼也太出名了,想必這多金蓮就是和羅睺的滅世黑蓮齊名的十二品功德金蓮吧。

  這玩意兒乃是混沌青蓮的蓮子落地而成,可想而知有多珍貴。

  而另一位既然是准提道人,那麼他手裡拿著的寶杖,想必就是傳說中的七寶妙樹杖了。

  見那青衣女子以禮相待,從始到終都沒有生氣的模樣,似乎很好相處的樣子,於是准提大膽了一點,再次開口道。

  「道友,我們並非有意叨擾道友,只是這樹……」

  你還真是鍥而不舍啊。

  希榕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這樹與你等並無緣分。我也不能把它交給你們。」

  准提還想再說什麼,結果卻被楊眉冷眼一掃,瞬間渾身僵硬了。

  這人好強的修為!好強的氣勢!

  「尊者的東西,就算不要了,也不是你們可以肖想的。」

  楊眉冷冷的警告了一句。

  「尊者是要怎麼處置這悟道茶樹?不如直接移栽到不周山那邊去?」

  移栽到不周山巔嗎?

  希榕本來就想著要帶走這悟道茶樹,加上有接引和准提在邊上虎視眈眈,她當即點了點頭。

  「也好。」

  聽到這話,楊眉沒有廢話,直接走到了悟道茶樹邊,大手一揮,那悟道茶樹的根須就緩緩從地裡浮起。

  那悟道茶樹樹葉簌簌,開心的不行,壓根沒有半點掙扎的意思,若非它自己的行動力太低,無法到處跑,怕是不需要楊眉幫忙,直接『拔腿就跑了』。

  接引和准提一驚,下意識的想要阻止。

  「等等……」

  「快停下!」

  他們才剛剛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被轟隆隆的巨響打斷。

  隨著悟道茶樹脫離地面,剎那間方圓千萬裡皆是地動山搖起來,周圍地面更是裂開數道大裂縫。並且飛快的朝著遠處蔓延。

  短短時間,這一下片區域竟是露出地裂天崩之景!

  怎麼回事?

  地震了?!

  剛剛恢復一絲力量的盤古暗暗穩住希榕腳下的地面,讓其沒有半分晃動和裂縫,但木冬春幾人可就慘了,若非他們飛的夠快,此刻怕是已經掉進深淵之中了!

  接引和准提趕緊抬手以大法力穩住周圍的裂縫。對著那楊眉驚叫道。

  「道友請住手!」

  「道友快快住手!此處乃是西方靈脈彙聚之地,而這棵樹想必就是那個鎮壓之物,若是道友此刻把它給拔了,我們西方怕是大半的靈脈都要毀了!」

  沒錯,這才是接引和准提真正的目的。

  多年前,他們兄弟兩為了尋找洞天福地,曾經勘測過西方的靈脈,結果發現了這處靈脈交彙之點,當時這裡還是那座大石山鎮壓著,他們心知那石山有些不凡之處,但因為神識無法探查那石山的情況,最後還是放棄了。

  結果今日竟然聽見這邊出現動靜,所以兄弟兩人才來看看,卻不想一來才發現,大石山不見了,原地出現了一個大坑,一群人還有一棵寶樹。

  他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什麼了什麼,但卻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原來鎮壓這裡的並非那石山,而是這棵樹,想必它一直藏在石山內,所以才沒被他們發現。

  這種好東西兩人自然想要,本想著若是能弄到所有權,也好便宜行事,若是無法占便宜,那就直言相告,勸他們不要胡亂破壞這裡。卻不想那青衣尊者看似友好,實則說一不二。

  而那個白眉老者更是脾氣不好,行動力極強。竟是眨眼就把樹給拔了。

  要知道這悟道茶樹的根須下,乃是西方靈脈彙聚的最重要的一處,也是最薄弱的一處,若此處被毀了,到時候靈氣逸散,不只是他們兄弟,還有其余西方生靈的修行怕是都要有大麻煩了!

  一時間接引和准提又驚又怒。想要出手卻又不敢,畢竟剛剛楊眉那一眼的氣勢就足以說明他們兄弟二人不是對手了。

  眼見那楊眉還不停手,准提咬牙道。

  「你們這麼做,必然讓西方生靈塗炭,你們就不怕因果纏身,糟天譴嗎?!」

  聞言,楊眉只是冷漠道。

  「尊者既然說了要這棵樹,那麼這棵樹就只會是尊者的。至於這點因果……呵,這等小事還奈何不了尊者。」

  他身為准聖,神識一掃萬物皆知,自然早就知道這悟道茶樹下面的奧妙,但他也清楚,尊者無所不能,無所不知,她既然命令他做這種事,就代表著她清楚這背後的後果。

  這話一出,頓時引得准提和接引看向一邊的青衣尊者,一個面色越發悲憫,一個面色越發的愁苦。只是眼神中都透著一絲怒意。

  「區區因果奈何不了道友?要知道世事無常,爾等如此肆意妄為,小心日後報應到了,五雷轟頂都是輕的!」

  「道友還真是好大的口氣!我們修為低微,不是你等的對手,所以我們不出手,但你們要知道,這天道是絕不會讓你們胡來的!」

  接引/准提:知道這事的後果還敢干出這種事,你們等著,人賤自有天收!

  然而全世界都以為她知道,實際上她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希榕整個人都快裂開了。

  她就只是想挪個樹,她招誰惹誰了,她怎麼知道挪個樹還能把地給玩裂開了?!

  還有你,楊眉,什麼叫這點因果奈何不了她?到底是什麼給了你勇氣說出這樣的話?

  敢情天雷到時候劈她不劈你是嗎?

  當然最重要的是,你們知道為什麼不提醒她一下,你們早說她肯定就不挪了啊!

  「別說了,楊眉……」還不快把這『定海神針』給本宮插回去!

  希榕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下意識的就要出聲阻止楊眉。

  但還沒等說完,盤古就忽然開口。【等等,讓他繼續拔。】

  希榕一驚,大哥,你瘋了嗎?

  這大地可是你的血肉皮膚所化,『你』都快要裂開了好不好?!

  盤古也知道事情緊急,當即語速很快的解釋起來。

  【還記得你的『獨木成林』之法了嗎?你雖然無法修煉,但本體天生防御力強過洪荒萬千生靈,你不妨用你的分身來代替那悟道茶樹鎮壓這靈脈交彙之處。】

  希榕想說,你以為分身是想有就有的嗎?這是需要時間的!

  但是話還沒有說出口,她就忽然頓住了。

  等等,好像真的可以。

  希榕調出許久不用的游戲面板。這玩意兒因為基本沒什麼用處,她幾乎都快忘記了。

  而就在這游戲面板上,山谷中的第二棵榕樹已經完全長成,她早就可以開始選擇栽種第三顆榕樹的地點了,只是先前瞄了一眼後,她也沒放在心上,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有了解決辦法後,希榕定了定神。吐出了未盡之語。

  轟隆隆,地動山搖的可怕動靜還在繼續,楊眉等人都下意識的飛了起來,唯有那青衣尊者站在地面,此刻除了她腳下的一片完好的地面,周圍已經伸出數十丈的漆黑裂縫。

  有陰風呼啦啦的從下面往上吹,吹得青衣尊者衣袂飄飄,墨發在身後飛舞。面對接引和准提的怒罵,她只是抬眸看了他們一眼,隨後又看向楊眉。

  「別說了,楊眉,動作快點。」

  後面想說的話一變,意思頓時也就面目全非了,她此刻的模樣就仿佛不耐煩楊眉的磨蹭一般。瞬間再次引來了接引和准提的怒視。

  「是,尊者。」

  楊眉恭敬的回答,隨後加大了法力,最終,完整的悟道茶樹終於被拔了出來。

  哢嚓哢嚓。

  地面裂開的聲音越來越大,裂縫迅速的朝著周圍如蜘蛛網一般蔓延,從天上往下看,這片大地很快就滿是瘡痍。

  接引和准提又氣又怒,悲憤交加,他們才剛剛誕生沒多久,就算跟腳不錯,修行速度遠超常人,可到底出世太短,到現在也不過是太乙金仙巔峰,光是對面白眉老者的威壓就讓他們知道他們絕不是對手,更何況那邊顯然還有一個更厲害的青衣尊者。

  他們不能動手,也不敢動手,可是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家園被毀實在是太殘酷了!

  就在這時,青衣尊者卻道。

  「兩位放心,我要的只是那悟道茶樹,而非這片大地滿目瘡痍。」

  本來接引和准提並不打算理這話,畢竟事已至此,說什麼都完了,但是隨著那青衣尊者話音落下,一團綠色光團忽然從遠處急速飛來。

  這正是從不周山巔飛來的『種子』。它來了之後,繞著希榕轉了一圈,隨後迅速鑽進了悟道茶樹原本的位置。

  幾個呼吸間,它就化作了一棵大榕樹,巨大而翠綠的樹冠迅速展開,蔓延到周圍,肆無忌憚的接收著燦爛的陽光,似乎這樣還不夠。又是幾個呼吸間,粗壯的樹枝上垂落下氣生根,氣生根的底端一接觸到地面,頓時鑽了下去。

  也不知是不是這裡靈氣更加充裕,榕樹林凶猛的朝著周圍擴張,榕樹很快變成一大片繁茂的榕樹林,

  「這是……」

  接引和准提驚疑不定的看著地面,他們神識掃過地下,就見那強壯的主根和氣生根密密麻麻的盤踞在下方,鎮壓住那些從下方穿過的靈脈。原本大地的裂縫被榕樹的根須強行修復縫補,再次合二為一。

  再看時,前一天還荒蕪的石山此刻變成了一片茂密的榕樹林,呼吸間皆是濃郁的靈氣,抬眼間皆是濃郁的翠綠,這裡平靜的就仿佛上一刻的混亂是他們的錯覺一般。

  【成了!】

  希榕心裡高興的歡呼,喜不自勝。

  【盤古你怎麼這麼機智呢,簡直太聰明了,以後我再也不管你叫鐵憨憨了,我叫你大聰明!】

  因為洪荒用的是自大道中就誕生的語言交流,所以盤古很快就理解了這裡面的新鮮詞彙,頓時沉默了一下。【……也就是說,你之前一直在心裡叫我鐵憨憨?】

  希榕身子一僵:……糟糕,好像高興過頭了。

  【這個……這個屬於愛稱!沒錯,是愛稱!】

  希榕心虛的解釋。

  【畢竟咱兩對對方來說,都是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身為我最重要的摯友,我就忍不住給你起了一個愛稱,別人想要我還不給呢!】

  愛稱?

  盤古若是平時或許還會發現希榕的心虛,但此刻聽到那幾句話,他的心頭頓時一跳,哪裡還能察覺到希榕的異樣。

  【原來如此,是我錯怪你了。】

  他刻意哈哈大笑著,隱藏起自己的那份連自己都奇怪的扭捏。

  【那我也給你取一個……愛稱吧!】

  希榕委婉推拒。

  【咳,這就不必了吧?】

  但盤古在這方面卻意外的堅持,只是他取名能力有限,自己想也想不出什麼好詞,畢竟在他眼裡,自己的摯友無一處不好的,全世界的好詞放在她身上都稍遜一籌。

  最後他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既然他想不出來,不如就借用一下希榕的詞,就叫她大聰明好了!

  畢竟這可是剛剛希榕來誇他的詞,肯定是個好詞,更何況在他眼裡,希榕確實是整個洪荒頂頂聰明的人物。

  盤古巴拉巴拉的解釋了半天,然後拍板決定。

  【不如就叫大聰明吧,我覺得特別適合你,你覺得如何?】

  希榕:……她覺得不如何。

  但希榕聽著盤古高興的聲音,也知道這家伙是真心實意的想給自己也起個朋友間的『愛稱』的。這讓她如何能敷衍過去?

  罷了,罷了,這都是自作孽,從此洪荒多了一對臥龍鳳雛組合!

  希榕含淚應下了大聰明這個愛稱,不過她很快就對盤古表示,愛稱這東西是放在心裡的,你看她平日裡就不見天的對著你喊吧,所以你……你日後也放在心裡喊喊就好。劃重點,千萬別讓她聽見!

  與此同時,半空中的接引和准提怔愣的看著這場異像半晌,隨後對視一眼,緩緩落地,朝著那位青衣尊者走去。


第45章

  「原來是我們錯怪了道友。」

  「道友,當真好妙法。」

  接引和准提對著希榕行了一禮,很是干脆的為自己的行為道歉。

  希榕:「雕蟲小技罷了,不足掛齒。」

  「如果這也算雕蟲小技,那我等的法術就更不夠看了。」

  准提比師兄接引話更多一些,愁苦的臉上展開笑容。視線探究的在那一片榕樹林上打轉。

  「只是,我與師兄見識淺薄,竟是看不出這棵樹到底是何等靈根,竟然有如此威能?」

  剛剛的一切都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發生的,他自然看得出這一片林子實則只是一棵樹,先不說這獨木成林的本事有多絕,只說這棵樹能代替那悟道茶樹鎮壓此處靈脈交彙之地,甚至還鎮壓的更加完美,就足以說明這棵樹的珍貴。

  只可惜他有些眼拙,神識一掃過去,這棵樹似乎和往前沒有生出靈智的樹一樣,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但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神物自晦,他的修為不夠,看不穿這寶貝靈根罷了。

  希榕:……這家伙不會是又覺得此物和他有緣了吧?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好寶貝誰不想要?

  但希榕可沒有拿自己的秘密去滿足別人好奇心的意思,她不欲和接引、准提多言,聞言只是眼神掃過兩道人顯露出的兩件法寶。意味深長道。

  「不過是我的分身而已。算不得什麼靈根。比不上兩位的功德金蓮和七寶妙樹杖。」

  希榕只是想說,你們手裡既然已經有了這麼好的東西,就別盯著她的三瓜兩棗了!

  然而這話聽在接引和准提耳朵裡,頓時讓他們身形一僵。背後一片冷汗。

  法寶這東西,無主的法寶可以隨便用神識探查,有主的法寶被主人打上了神識烙印,但凡他人神識接觸探查,都會引起主人家的察覺。除非修為高不可攀,才可能繞開主人的神識烙印。

  而此刻,他們分明沒有感受到對方的半點神識,但對方卻一口叫破了他們兩件法寶的名字。這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這個青衣女子早就知道了他們這兩件法寶的名稱,但這基本不可能,畢竟他們兄弟二人剛剛誕生沒多久,一直都是安分的修煉,平日裡根本見不到幾個活人,也從沒有對外透露過他們的這兩樣法寶。

  而第二種可能則是,此女比他們的修為高了至少兩、三個大境界,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繞開他們的神識烙印,探查到他們兩樣法寶的名稱。

  但這就更不可能了!

  要知道他們已經是太乙金仙巔峰,只差一步便是大羅金仙,目前洪荒大羅金仙就是無數人擠破頭都達不到的境界,甚至他們都不知道大羅金仙之上到底是否還有境界!

  這兩個可能都在准提好接引心中浮現,又被他們一一否定,然而他們同樣也無法想出更多的可能來。

  警告,這一定是對方的警告!

  接引和准提心裡一緊,看向希榕的目光中透著一絲警惕。

  大意了,原本覺得這人看著冷淡,但行動間卻還算平和友好,畢竟他們剛才那麼怒罵詛咒都沒有惹怒她。

  但現在看來,那只是對方懶得搭理他們,若是他們再得寸進尺,對方怕是就要出手了。

  接引和准提不敢再多呆,來時兩手空空,回去的時候雖然同樣兩手空空,卻多了滿肚子的疑問。

  那石山處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一回道場,准提就迫不及待道。

  「師兄,那女子實在古怪。」

  接引不是多話的人,聞言他只是吐露四個字。

  「深不可測。」

  那青衣女子算是他們見過的最古怪的人,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剛剛動作間,也是看不見半點法力運轉的痕跡,就仿佛毫無修為一般。但准提和接引自然不會覺得這樣的人很弱,反而可以肯定,她的修為絕對不低。

  當然,這算是一句廢話,畢竟連那白眉老者這等大能都在她手底下聽令做事,這還不能說明她的不簡單嗎?

  瞧瞧對方那個排場。身側跟著白眉老者,懷裡抱著新晉瑞獸,身後跟著的那幾個年輕人雖然渾身浴血,但接引和准提神識一掃就知道這些人的跟腳,正是最近越發如日中天的鳳凰一族和麒麟族的族人。

  再看她腰間別著的一把扇子,樣式精巧,熠熠閃光,一看也絕不是凡品!

  准提思索起來。

  「看來是我們師兄弟二人在此處潛修太久了,竟然不知這洪荒除了那元凰、祖龍、始麒麟外,還出了這樣一位人物。師兄,不如我去打聽打聽?」

  接引點點頭。

  「可。」

  既然樹已經拔了,下一步自然就是栽了。

  因為榕樹分身可以直通本體的特性,希榕自然是要從這條『路』上走,並且她還准備帶著楊眉也從這裡回去,畢竟那棵悟道茶樹還在楊眉袖中呢。

  只是希榕在面對狪狪時就有些為難了。倒也不是她帶上楊眉就不能帶這小豬崽子了,實在是因為不周山巔不是什麼人都能去的,那上面的九天罡風比刀鋒還利,她雖然感覺不到,但以狪狪這天仙境界想要抵抗那九天罡風是絕對不可能的,怕是一上去就得被削成豬肉卷。可以就地打火鍋了。

  當然,有她抱著倒也可以幫狪狪抵御那九天罡風,但她總不能一刻不離的把這家伙抱在懷裡吧?

  就在她提議讓狪狪在某處地方等著自己的時候,狪狪反而面色期期艾艾的想要求個恩典。

  「尊者,我想回族地一趟。」

  族地?

  希榕愣了一下,這才回想起來狪狪的身世。

  「你之前還說這輩子都不想回去了呢。現在怎麼又說要回去了?」

  難不成是因為華麗變身了,所以准備回去炫耀一下,這倒是也說得通,畢竟富貴不回鄉,就猶如錦衣夜行嘛!

  「因為我在族中過得不算好,我確實很討厭我的那些族人。甚至在我化身為瑞獸狪狪之時,我還想著,此後我和那群山膏就是雲泥之別了。但是……」

  狪狪面色羞愧的開口。

  「跟在尊者身邊,我這些日子想了很多,從我還是一只山膏的時候,我厚著臉皮跟在尊者身邊,尊者並未打罵驅逐我,待我也並未有過半點鄙夷不屑,反而對我這等小畜還悉心教導,之後更是助我脫胎換骨。尊者有大慈悲,我不及也,唯願能學到尊者半分就好。」

  「其實仔細想想,族人們雖然對我多有辱罵,但也沒有驅逐我,更沒有在我年幼時咬死我,在我被父母拋棄後,反而是族內共同把我撫養長大。族內到底是對我有恩的。有恩自然應當償還。」

  「不過這畢竟是尊者所傳之道,不知尊者你……」

  眼看狪狪那小心翼翼的模樣,希榕直接打斷,面帶笑意道。

  「我當日說希望你能學到竹的風骨,你做得很好。既然已經決定了,那你就去吧。」

  狪狪眼睛一亮,但隨後又黯淡起來。

  「可是這樣一來,我怕是要許久都見不到尊者了。」

  畢竟傳道並不是一件簡單的活。

  別看尊者做得那麼輕松,但尊者那是有大智慧的人,口吐的是大道真言,而他其實不過是個傳話的,因為自己都沒完全消化尊者所傳之道,所以他講起來,自然是引不來天地異像的,更無法以大法力把這些大道真言灌進對方的腦海中,所以這必然是個慢工細活。

  這小家伙,自己說要去,結果現在反而還舍不得了。

  希榕笑道。

  「洪荒歲月漫長,只是一時的離別,何必瞻前顧後。快去吧。若是能引得整個山膏族走上正道,對你來說也算是一件功德。」

  狪狪也知道正事要緊,想想幾乎快要滅族的山膏族,他咬咬牙,最終還是不舍的朝著遠處奔去。只是臨走前發下誓言。

  「尊者,我此去必定好好教導族人,勤加修煉,待我修煉有成,度過這幼年期,到時候也好給尊者做個腳力」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顯然從小山膏到瑞獸狪狪,這家伙已經確立了自己的奮鬥目標。多吃快長,讓尊者成為全洪荒最靚的騎豬至尊!

  希榕:……騎豬是不可能騎豬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騎豬的,如果只有靠自己和騎豬兩個選擇的話,那以後她腿斷了都寧可爬著走!

  很顯然,狪狪的信念堅定,但希某人的信念比他更堅定。

  一邊的木冬春聽到狪狪的話語,竟是有些羨慕。趁著狪狪飛遠了的功夫,他忍不住上前一步道。

  「若是尊者缺個腳力,我木冬春願意效勞。」

  邊上的其余人一聽,當即也不甘示弱的開口。

  「我水玲玉願意效勞!。」

  「我火元願意效勞!」

  「我凰儀願意效勞!」

  你們願意什麼啊願意。

  去掉後面兩個字,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在求婚現場呢。

  希榕無語的看了眼這幾個年輕人,雖然他們已經用法術把自己打理干淨了,但她還是忘不了這幾個家伙剛剛『死不瞑目』的表情。

  「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需要腳力。」

  見木冬春還想說什麼,她卻不打算奉陪了。

  「此間事已了,你們剛剛受傷不輕,還是快些回去休養吧。」

  話音頓了頓,她又想到什麼,出言讓楊眉弄點悟道茶樹的茶葉送給他們,畢竟不管怎麼說,此次盤古能恢復一絲力量,也有他們的一份功勞。

  木冬春下意識的想要拒絕。

  雖然他不是不知道那茶葉的珍貴,事實上,這天底下怕是沒有人比他們這些進去過那片黑暗的人更能知道那棵樹的珍貴性了。

  但是他要的可不止這些,他要的是真正的和這位希榕尊者搭上關系,入她的青眼,如此一來,他自然不願意收下這茶葉了。

  他心裡都已經打好腹稿,這畢竟是他們還救命之恩的『謝禮』,哪裡尊者得了好處還反過來謝他們的?

  然而那青衣尊者就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並不給他們拒絕的機會。

  「莫要多言,給你們,你們就拿著。這茶葉你們拿回去以滾水衝泡再喝,衝泡出的茶水別有滋味,對你們有些好處的。」

  楊眉早就抬起袖口,裡面自有數片翠綠的茶葉朝著四人飛起。雖然他有些看不上木冬春這等總是動小心思的家伙,不過因為是希榕的吩咐,倒也沒有缺斤少兩。只是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

  尊者是好性子,他可不是!

  木冬春幾人背後一寒,趕緊收下茶葉,恭敬道謝後駕雲離去。

  「如此,我們也走吧。」

  希榕看了一眼他們離去的背影,隨後對著楊眉露出一絲笑意。隨後率先朝著這片榕樹林中最粗的主干走了過去,那主干粗壯、樹皮粗糙,但希榕抬步進去,就如泥牛入海,瞬間沒了蹤影。

  楊眉站在那幾人合抱粗的樹干前面,難得有些緊張,畢竟洪荒眾生都很依賴神識,偏偏在他的神識探查中,這棵樹就只是普通的樹而已。就這麼讓他卸下全身防備,就如同讓一個普通人眼看著面前是牆還要撞過去一般。

  不過楊眉到底不是一般人,幾個呼吸間就調整好了情緒,抬腳走了進去。一股凝滯之感傳來,他就仿佛走進了一片粘稠的水流之中。因為是客人,所以難免沒有主人穿行的那般絲滑。

  這是……空間?!

  楊眉猛地睜大眼睛,他自己就是空間法則中誕生的混沌魔神,沒有誰會比他更熟悉這空間的『味道』!

  他當然清楚,從分身轉眼抵達本體,這確實很可能用的是空間轉移之術,真正讓他驚愕的是,這一片空間給他的感覺太過廣闊。

  就仿佛通過這裡洪荒天上地下皆可去一般!

  無論哪個時候,這樣一個高級且沒有範圍限制的傳送門可絕不是簡單的東西,只是一個分身,既能鎮壓靈脈,又能充當傳送門。這哪裡是什麼分身,這分明是別人費盡心思都煉制不出的法寶!

  最可怕的是,這樣的分身,尊者不只是一個。

  楊眉不知道尊者能一次性弄出多少個分身,但待在尊者身邊這麼久,他已經知道了,不要拿他淺薄的見識去推測尊者的能力。

  還沒等楊眉繼續細細感受,他就已經從樹干中走出來了。一股刀子一般的風朝著他吹拂過來,正是九天罡風。畢竟是准聖,這點風半點沒有引起他的注意力。

  希榕正想著後面怎麼沒動靜,一回頭頓時嚇死了。

  只見這位白眉老者後背還有一點卡在樹干裡,正呆愣的盯著她看。

  「楊眉?」

  【不會是出問題了吧?卡樹裡動不了嗎?】

  第一次使用這種功能的希榕嚇了一跳。

  【完了完了,不會是身子出來了?腦子卡裡面了?】

  盤古:【淡定,他應該沒事。】

  【這還能叫沒事?】

  希榕不信,畢竟這楊眉看人眼神都直勾勾的了。瞅著就像是那種下雨不知道往家跑的那種!

  好在楊眉很快回過神來,當即對著希榕感激的一拜。

  「沒想到尊者在空間這方面竟然還有這等造詣。多謝尊者賜教!」

  他剛剛還以為喜歡以腳丈量大地的尊者會選擇用這種方法回不周山巔只是為了圖方便快捷,但現在想想,恐怕是因為尊者早就猜到了他就是空間魔神,所以特意選擇了這種方法。

  這輩子只知道打打殺殺,不懂人情世故的楊眉被尊者這不經意的溫柔給感動的無以復加。

  希榕:……自動來到了洪荒,總覺得她好像聽不懂人話了一樣,這又是鬧哪出?

  不過好在現在的希榕也算是經驗豐富了,當即轉移話題。

  「不必多禮。悟道茶樹呢?」

  楊眉不知道希榕的所思所想,見希榕尊者對於這事一帶而過,似乎給出這麼重要的機緣也不過是尋常之事,頓時讓楊眉又佩服了幾分。

  「在我這呢,尊者要栽在何處?」

  楊眉說話間一甩袖子,袖中飛出一道綠光,在半空中頓時化作一顆兩、三米高的悟道茶樹。

  不周山巔這裡幾乎被枝繁葉茂的榕樹林占光了,空地方不多,好在悟道茶樹不大,也還是有地方栽種的。不需要希榕做什麼,楊眉以法力把悟道茶樹移到那處地面,悟道茶樹的根須就歡歡喜喜的往地上鑽。混沌息壤好似活物一般蛄蛹了一下,把它的根須包裹的嚴嚴實實。

  先天靈氣凝聚成的靈霧在悟道茶樹的樹冠間飄蕩,一時間,悟道茶樹長得越發的翠綠繁茂。

  希榕見此情形頓時高興了。

  「甚好,甚好,擇日不如撞日,今日我與楊眉你就好好嘗嘗這茶中真味吧!」

  這可是傳聞中的悟道茶樹啊!

  聽說喝了之後可以感受到道韻的好東西,她也不求喝了能讓她擁有法力修為了,只是到了洪荒這麼多年,她實在好奇,洪荒眾生所追求的道,到底是什麼呢?

  與此同時,洪荒大地的另一處天空之上,脫離了尊者的視線範圍後,幾個不對付的年輕人也不裝了,凰儀對著那三個狡詐的麒麟冷哼一聲。

  「虛偽!」

  然後變回鳳凰原形,朝著南邊急飛而去。

  此次的事情著實不小,她得快些把這些情報帶回族內!

  「現在龍族式微,那鳳凰一族仗著自己抱上了希榕尊者的大腿,真是越來越囂張了,看我不撕爛她的嘴!」

  火元脾氣暴躁,聽到那凰儀竟然還敢罵他們,當即就要追上去揍那只臭鳥一頓,但木冬春卻攔住了他。平日溫和的面容嚴肅道。

  「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茲事體大,我們先回族內,把看見的和族長、長老們稟報再說。」

  水玲玉點點頭。

  「正是這個理,火元,你別老是惹事,趕緊回去了。」

  火元憋了一肚子火,聽到這話也只能暗暗咬牙。

  待日後見了,他定不會饒了那只臭鳥!

  他們虛偽?就她清高,就她了不起!

  若是那臭鳥能落到他手上,他就把她的鳥毛拔光,變成了一只禿毛雞,看她還能不能清高的起來!

  三只麒麟面色嚴肅的朝著麒麟族地飛去,洪荒大地幅員遼闊,要從西方一口氣飛向中央,這距離可不遠,怕是要將近兩、三個月,必須加緊趕路才是。

  然而還沒等他們飛出多遠,一個黑影就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木冬春眼看著那人腳踩黑色蓮花,渾身黑氣彌漫,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他試圖帶著人繞開對方,然而那片黑色霧氣卻張牙舞爪的鋪開,擋住了他們的去路。

  來者不善啊。

  木冬春眼神凝重起來。但面上卻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對著那人拱了拱手。

  「敢問閣下攔下我們所為何事?」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洪荒眾生不少也是要面子的,加上麒麟的身份,他這套之前倒也有不少人吃,只可惜今天似乎碰到了硬茬子。

  羅睺一揮手,黑霧頓時把他們團團包圍。

  「你們跟著她去了哪裡?做了什麼?全部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她?

  三人腦海中不做他想,當即肯定,這人說的她正是希榕尊者!

  木冬春下意識的皺眉。

  這人不好對付,但希榕尊者那邊可也不是能隨便得罪的。

  他這邊還沒思索出個對策來,另一邊的火元已經受不了了,他怒吼一聲變作火麒麟的模樣。

  「這事與你何干,我們乃是麒麟,你若是不想同時得罪希榕尊者和我們麒麟族的話,就趕緊讓開!」

  他鬃毛上的烈焰熊熊燃燒,瞬間把周圍的一點黑霧燒了個干淨。火元一喜正准備再接再厲之時,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壓得他重重摔在地面。

  「唔,噗!」

  火元當即吐出一口血來。

  水玲玉和木冬春一驚。

  「火元!」

  「閣下到底想干什麼?」

  只是他們才掙扎了一下,剛剛還很平靜的黑霧頓時活了過來,把他們牢牢的裹了進去,而羅睺則是不緊不慢的落地,走到了那吐血的火麒麟身邊。

  「既然你不說,那我就自己看好了。」

  隨後他的手如切豆腐一般直插進對方的形似龍首的麒麟腦袋中。

  一瞬間,火元的腦海中被迫回想起之前在那處特殊空間中看見的種種畫面。而其中,那嬌小的青衣尊者,和那極高大的盤古巨人最為清晰和深刻。

  本來只是遇見了,所以順手探查一番的羅睺頓時沒了那游戲眾生的模樣,好似觸電一般收回手來。他的臉色透著驚怒,混沌之時,盤古差點殺了他的畫面還歷歷在目,那些疼痛和屈辱現在一下子回想起來,讓他眼睛因為怨恨和憤怒而赤紅。

  「盤古……盤古!」

  羅睺喉嚨裡發出不似人一般的低吼。他因為修了魔道,反而更容易走火入魔。

  好在羅睺到底是准聖,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的狀態不對,神識一掃,他抬手吸來火麒麟身上那幾片翠綠的茶葉。好好的茶葉變成粉末,被這家伙吸進鼻中。

  半晌,他才勉強平靜下來。注意到了那回憶中的細節。

  那不是盤古,盤古已經死了,那不過是一抹殘影罷了。

  羅睺捂住臉,努力告訴自己要冷靜。

  雖然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為何能召喚出盤古的殘影,但這不重要。

  他現在最重要的是提升實力,畢竟他和鴻鈞之後必有一戰,兩方必有一死。而死的那個,絕對不能是他!

  就這樣靜靜站了許久,羅睺才緩緩放下手,他看著奄奄一息馬上就要斷氣的火麒麟,露出一絲冷笑。隨後再次伸出手,但這次卻是直插他自己的心髒,隨後一團紅光出現在他手心,又被打進了火麒麟的身體內。

  片刻之後,羅睺的身影消失無蹤,林子裡有三個年輕人在打坐。木冬春最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咦?

  他們怎麼在這?

  他們不是應該……

  木冬春的念頭卡了一下,隨後恍然想起來,是了,他們之前受傷太重,為了更好的趕路,所以他提議讓大家先在此休息一下,養養精神。而現在休息的差不多了。

  木冬春露出溫和的笑容。

  「好了,我們也該走了。」

  水玲玉一向聽木冬春的,當即附和道。

  「是啊,得盡快把事情稟告給族長和長老們才行。」

  「咱們快些走。還要趕好遠的路呢。」

  火元連連點頭。只是站起來的時候揉了揉肩膀。

  總覺得身上有點疼,好像被人打過一頓一樣。不過應該是錯覺吧。

  三只麒麟架起祥雲,繼續朝著麒麟族地飛去,只是誰都沒有注意到的是,他們原本漆黑的眼珠有紅光一閃而過,詭異不詳。

  而他們待的林子裡,一個身穿黑紅衣袍的俊美男人腳踩黑蓮緩緩現身,臉上露出邪魅一笑。

  他入的是魔道,還有什麼比鬧得洪荒腥風血雨更能讓他增強力量,更能讓他身心暢快的嗎?

  盤古,看著吧,你不惜死也要創造的洪荒只會成為他走上大道之巔的踏腳石!

悠于 2023-11-15 11:37

第46章

  不周山巔似乎永遠都是這麼安靜,不過此地的主人回來後,多少帶來了一些鮮活氣。

  數人合抱粗的巨大榕樹主干下,多了楊眉隨後變化出的石桌和石凳。

  榕樹林樹冠茂密,從上往下看,牢牢的包裹住了不周山巔這一大片地方。乳白的靈霧或是在地面流淌,遮蓋住漆黑的混沌息壤,或是在樹冠間飄蕩,把整個不周山裝點的雲霧繚繞,好似人間仙境。

  而不遠處就是移栽回來的悟道茶樹。

  現在的悟道茶樹比之前大了一圈,最妙的是,它的樹根底部自動出現了一個小水窪,裡面滿是碧波蕩漾的水。透著陣陣茶香。和他們之前在石山腳邊發現的差不多。

  不過喝了正宗的悟道茶後,再品嘗這水就未免有些寡淡了。

  之後希榕才算是明白過來,想來這水乃是悟道茶樹的伴生之物,之前這水會出現在石山外,或許不是意外,而是悟道茶樹自己在向外界求救。

  畢竟混沌魔神凶悍的很,哪怕只是幻影也不是常人能受得了的,悟道茶樹自知以自己的力量不可能長長久久的鎮壓它們,所以才會費力的把這水弄出石山外充當誘餌,想著吸引人進去發現石山中的真相。

  而事實上,悟道茶樹也確實成功了,希榕等人最初不正是被這茶水給吸引過去的嗎?

  當然這茶水也並非全無用處,好水配好茶,這水用來泡悟道茶最適合不過

  石桌前,青衣尊者正和白眉老者相對而坐,面前各放著一杯茶,杯子是簡單的石杯。但茶水卻絕非普通的茶水。

  那茶湯新綠,茶葉翠綠若翡翠。在茶湯間浮浮沉沉。一股氤氳霧氣從茶水間升騰而起。恍惚間,仿佛能從中看到種子發芽,枯木逢春,四季輪回,萬物生長。

  白眉老者眼睛幾乎看直了,喉頭忍不住動了動。

  青衣尊者對著白眉老者露出一絲笑意。

  「請吧。」

  「多謝尊者,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楊眉動作略有些急切的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後就僵立在了原地。無形的漩渦在他周身出現,強勢的吸納著周圍的先天靈氣。

  他雖然早就從尊者的只言片語中察覺到了茶的好處,但沒想到這好處原來這麼大!

  白眉老者甚至來不及和尊者打聲招呼,就已經控制不住的入定了。

  殊不知,對面的希榕正悄悄的打量著閉眼入定的楊眉,心中暗自驚訝。

  只見白眉老者坐在石桌前,連手中的茶杯都還沒放下就已經入定,他那長長的白眉毛在靈氣湧動間飛舞。面色十分陶醉,臉色微微漲紅,仿佛酒鬼看見了美酒,色鬼看見了美人。

  希榕忍不住低頭看了看桌上的茶水。

  這家伙怎麼像是吃了興奮劑一樣?

  所以這茶水到底啥味啊?

  她好奇的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

  剎那間,她微微眯起眼睛,面色雖不像是楊眉那般誇張,卻也安詳寧靜。

  盤古好奇:【味道如何?】

  【好茶!】

  希榕下意識的開口。

  但說起什麼味道,她卻遲疑了。

  她再次拿起茶杯喝了幾口,也沒有研究出個什麼味道來。因為這茶水喝下去的時候,她的身心都忍不住安靜下來。頭腦中好似閃過了很多畫面,有雷霆雨露,有湖泊山川,有游魚有飛鳥有走獸。但再細想之時,卻又仿佛腦子裡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總而言之就是好喝,喝下去仿佛身心都被洗滌了一番,仿佛再也沒有了任何世俗的欲望。

  最後希榕只能對盤古表示,她說不上來,日後有機會的話,盤古嘗嘗就知道了。

  結果盤古卻笑了一聲。

  【既然如此,也不必等以後了,就今天吧!】

  希榕一愣,隨後才聽到盤古的解釋。

  原來他恢復了一絲力量,雖然還不能從希榕的體內出來,但禁錮他的力量似乎已經松動一絲了,也就是說,他再也不是之前那個什麼也干不了的盤古了!

  希榕一喜。

  【真的?】

  此刻沒有什麼比這事更能讓希榕開心的了。她拿起茶杯道。

  【不過沒有多余的茶杯了,給你喝我的,你不介意吧?】

  楊眉也就順手做了兩個杯子,她又不會法術,所以只有這個杯子可以用了。

  盤古自然說著不介意。只是……

  一片黑暗中,僅剩一縷元神的盤古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心髒處。

  又來了,那種奇怪的感覺。

  盤古實在弄不准自己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按理來說,他也沒受傷啊,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感覺。難道是他心髒所化的盤古殿內出了什麼狀況。所以才冥冥中有所感?

  可是這感覺不疼不痛,反而癢癢的,酥酥麻麻的……盤古面色嚴肅的想,難道……是有人在盤古殿給他撓癢癢?

  嗯,畢竟現在的洪荒眾生各有特色,這種事也不是沒有可能。

  希榕不知道盤古的所思所想,只是聽著盤古的吩咐把手緊握茶杯,隨後那杯中剩下的茶水緩緩消失,甚至連茶葉都消失的無影無蹤,最後巴掌大的石杯內干干淨淨,一滴水都沒了。

  盤古努力不去管心頭的癢癢,細細品味了一番茶水。半晌才很中肯道。

  【果然妙不可言,就是這茶葉本身有點苦。】

  希榕:……你把茶葉都嚼了,當然苦了,幸虧沒把石杯都一口吃了!

  【茶葉自然不如茶水味道好,所以一般是不吃的。】

  盤古表示明白了,當即再讓希榕給他倒一杯嘗嘗,他還想喝。

  希榕自然依著他,拿起桌上的石頭茶壺又給他倒了一杯。接著她手握住茶杯,眼看著茶水慢慢見底,不過

  這次盤古倒是把茶葉給留下了。

  這一回兒盤古評價的倒是很快。

  【味道當真不錯,就是……比起剛剛的那一杯好像差了一點。】

  【差了一點?】

  不都是同一個茶壺裡面倒出來的茶水嗎?怎麼可能會有味道差別?

  喝過的茶葉渣自然是不能要看,希榕隨手倒在地上,混沌息壤頓時把這些茶葉渣『吃』了進去。隨後希榕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品了一口。很是納悶道。

  【哪裡差了一點,我怎麼喝不出差別?】

  雖然她平日也不算是個精致的豬豬女孩,但總比盤古那糙得內褲都不穿一條,腰間圍塊布就到處跑的家伙好吧?

  怎麼現在搞得這家伙多精致優雅一樣,一點茶水還品出不同的味道來了?

  結果盤古卻信誓坦坦道。

  【最開始喝的更甘甜一些。】

  隨後他又嘗嘗了希榕杯中剩下的茶水,然後驚喜的發現。

  【誒,甜味好像又回來了。】

  啥玩意兒,茶水的甜味還有回不回來一說?

  這東西又不是長了腳會跑!

  希榕無語的看了看杯中不斷減少的殘茶,只覺得這家伙根本就是在瞎扯淡。

  她沒有再糾結什麼茶甜不甜的問題,轉而關心起了更重要的事。

  【你剛剛說,你的禁錮已經松動一絲了,那你現在能出來了嗎?】

  盤古表示不能。禁錮太強,現在只是松動一絲而已,離能出來還遠著呢。

  希榕也就是不抱希望的隨口一說,隨後就又追問起來。

  【那能使用法術了嗎?】

  盤古表示不能,倒不是現在的他做不到,而是他現在連一成法力都沒有恢復,不方便在天道面前暴露,不到萬不得已,他不能隨意動用法力。

  希榕:【那和其他人神識交流呢?】

  什麼都干不了,和別人說說話總行了吧?

  盤古卻依然表示不能,第一,他沒啥熟人要交流,第二,還是那句話,不方便在天道面前暴露。

  希榕面無表情的開口:【……你就跟我說說,你到底能干啥了吧。】

  盤古很耿直的表示,除了能吃外,啥也不能干,另外這個能力也還是靠著希榕的身軀接觸物品,掩蓋了他本身的法力波動才可以做到的。

  盤古:弱小可憐又無助,但能吃!

  希榕:……

  因為楊眉入定,希榕也不知他什麼時候能醒來,於是就決定在這等等他,卻不想這一等就等了足足三個月。

  三個月後,楊眉緩緩睜開眼睛,就看見面前正坐著的青衣尊者。

  「感覺如何?」

  楊眉長長舒了一口氣,看著手裡拿了三個月的茶水道。

  「果然好茶。」

  隨後他一口喝盡杯中的殘茶,對著希榕恭敬道。

  「多謝尊者賜茶。」

  此刻的他整個人的氣勢都平和了一些,不再如之前那般緊繃。

  雖然他沒有衝破准聖中期,但既然已經到了准聖,再往上自然是難上加難,而這悟道茶本身也並非助人修為飛速上升的寶貝,它講究的是一個凝神靜氣,助人感悟這洪荒萬物,更好的感悟大道。

  當然,這悟道茶對現在的楊眉最好的幫助在於它讓楊眉真正的靜下心來。

  楊眉身為混沌魔神,性格其實並不算好,他之所以現在變得寡言少語,好似影子一般跟在希榕身後,一方面是因為救命之恩,一方面也是因為他自己。當年的血戰把他嚇怕了。之後羅睺趁他傷勢未愈偷襲他,更是讓他成了驚弓之鳥。

  這種情緒得不到宣泄和疏導,一直壓抑在心裡,自然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准哪天憋久了就心境不穩,走火入魔了!

  所幸楊眉之前跟著希榕一路游山玩水,心境得到了沉澱,再在這最恰當的時機喝下這悟道茶,終於徹底的解決了他心境上的這嚴重的瑕疵,讓他的道心可以重歸圓滿。

  甚至楊眉不得不疑心,或許尊者第一次見到他時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所以一切才會安排的這麼巧妙。

  他當然知道,一般人做不到這種地步,他已經是准聖了,不可能有人一眼就看出他的心境問題,然後一步步恰到好處的引導他。

  但這事若是放在尊者身上,似乎就一點也沒有違和了。

  在現在的楊眉心裡,希榕尊者已經成了無所不能的代名詞,就算尊者哪一天說自己是天道化身,他都信!

  然而希榕可不知道這麼多彎彎繞繞,在她看來,就是這白眉老頭不過是喝了杯茶,醒來就對她報以十分火熱的視線,若是視線有溫度,希榕覺得自己都要自燃了。

  「呵呵,不過是一杯茶,楊眉你不必行此大禮。」

  「不過一禮,哪裡比得上尊者對我的再造之恩……」

  看那青衣尊者分明有舉手投足間天崩地裂的威能,為人卻又那麼慈悲謙遜,楊眉不由心中感慨。這便是尊者啊,試問這洪荒之中,何人的風姿能及尊者半分?

  只是楊眉話還沒說完,忽然間,就聽一聲怒吼傳來。

  「元凰,休要猖狂,你當真是你的不死火山嗎?!」

  咦?

  這不是始麒麟的聲音嗎?

  希榕當即朝著山下的方向側眸,雖然她往下面看也只能看見一片雲霧繚繞,但這並不妨礙她的好奇,

  而隨著始麒麟的話音落下,元凰的聲音也迅速傳來。

  「始麒麟,我告訴你,今天你若是不把那……那什麼木冬瓜三人交出來,我絕不與你干休!」

  大概洪荒也講究吵架的時候誰嗓門大誰就占上風,所以兩人的話都用上了大法力,說話聲不說響徹洪荒,也是響徹了中央大陸。

  踩著祥雲的始麒麟一個踉蹌。怒吼回去。

  「什麼木冬瓜,我侄兒叫木冬春!」

  木冬春這名字還是他起的,多好聽的名字啊,一聽就想起了四季輪回,萬物春生冬眠!

  然而這元凰說的那是什麼屁話?木冬瓜?聽起來就一股土腥味!

  元凰也吼回去。

  「我管他叫木冬瓜還是木冬春,總之你把他還有另外兩個給我交出來!他們敢殺我鳳凰族人,必須付出代價。」

  「不可能!」

  始麒麟連想都不想就拒絕了,畢竟這種時候把三個小輩送出來,他們還能好?怕是下一刻就要暴怒的元凰抽筋扒皮了。

  再說了,元凰說給他就把族中小輩送出來,那他們麒麟族的顏面還往哪擱?日後是個人都能踩他們一腳了!

  「說起來,這事是個什麼原因,我們還尚未可知,未必就是木冬春他們的錯,不過畢竟確實……他們這次下手有些重。我族願意賠償你十箱上品靈果,十顆極品朱果,如何?」

  「十箱上品靈果?十顆極品朱果?」

  元凰一字一頓的重復著。

  站在不周山巔的希榕雖然看不見下面的情況,但光是聽到這聲音她的心裡就迅速咯噔一聲。始麒麟這話說得太爛了。元凰怕是被徹底激怒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一聲怒意滿滿的鳳凰尖嘯響徹天地間。

  「始麒麟,你當我鳳凰族是什麼?區區幾枚爛果子就能抵得上我族人的一條命?!」

  接著就是一陣巨大的轟隆聲傳來。

  希榕心道,果然打起來了。

  「元凰,都說了事情未有定論,你別得寸進尺!」

  「我只要你們還我那可憐的孩兒命來!」

  「不過是一只普通鳳凰,你何必這般糾纏,要知道我今日已經給足你面子了!」

  「休要廢話,你不把那三個家伙交出來,我今日就決不罷休!」

  怒罵聲響起的同時,劈裡啪啦的聲音也不絕於耳。

  希榕面無表情的低頭看了看腳底的地面。

  【奇怪,我好像感覺到地面在震。】

  ……所以說,她都穿越到洪荒了,還是沒逃過落下鄰居打架這種事嗎?

  盤古的第一反應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畢竟這不周山乃是他的脊梁所化。身為洪荒硬漢,這不周山簡直邦邦硬好不好!

  但是很快,他就震驚的發現,這不周山還真的在震動。

  【哎,畢竟你都死了這麼久了,骨質疏松很正常嘛。】

  希榕煞有介事的安慰。

  【再說了,他們兩個好歹也是大羅金仙,現在下面的大地恐怕都被大得坑坑窪窪了,咱們這只是地面微微震動已經夠好……】

  砰!

  一聲巨響打斷了希榕的話,等到煙塵散去,只見體型龐大的始麒麟正正好摔在希榕的腳邊。原地出現一個大坑。

  始麒麟掙扎著要起來,卻正好對上希榕的視線,而打著打著就飛到不周山巔的元凰也是這時才看見了那抹青衣。

  希榕:……

  盤古:……

  元凰:……

  始麒麟:……

  「道友恕罪,都是那元凰非要找我麻煩,我才誤闖了道友的道場,還請道友勿怪。」

  始麒麟也不想著打回去了,趕緊爬起來對著希榕垂頭行禮。滿是鱗甲的大腦袋幾乎冒出冷汗來。滿腦子都是這位尊者是如何讓人把冒犯他的龍族給拔了龍筋的!

  要知道道場乃是很重要的地方,尋常人若是未經允許進去了,那就是冒犯,是挑釁。

  雖然這位尊者一直沒有在道場設下結界和禁制,看上去似乎對道場很隨意的模樣,但始麒麟可不敢因為這就去故意冒犯她,畢竟前車之鑒太慘了,那祖龍看似只有皮外傷,但聽聞到現在都還躲在龍宮一直未出來,怕是心境上出了什麼問題。

  元凰在看見那抹青衣的時候,憤怒的大腦瞬間平靜下來,變回人形的她冷眼一掃始麒麟。隨後對著希榕行了一禮。

  「元凰無意冒犯,請道友恕罪,我只是來找這始麒麟討個公道而已。」

  希榕擺擺手,倒也沒有為難他們。

  「不必多禮。你們把我這坑給我修整好就算了。」

  好歹是盤古的墳頭,你們這些受他恩惠的家伙們不來添把土就算了,還刨坑就過分了吧?

  「是!」

  始麒麟心知自己的乃大羅金仙初期,真刀真槍的打,還真打不過大羅金仙中期的元凰,所以當即動作迅速的把土填回去,因為不周山巔有盤古殘余的威壓,使用法術很費力,也為了顯示自己的誠心,所以他當即四蹄並用的刨土,很快就把坑給填好了。隨後見希榕面露滿意,這才變回了人形。

  元凰看他那狗腿樣,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心中冷哼一聲。不過在看見希榕的時候,她頓時面色慚愧下來。

  「抱歉,道友,我剛剛一時間怒火上頭,竟是沒想起來這裡是你的道場。」

  希榕有些疑惑。

  「我剛剛聽見你們在山下吵吵嚷嚷的,是出了什麼事了?」

  「是出了一件事。」

  元凰眼神狠厲的掃過始麒麟。

  「前幾日麒麟族三人偷襲圍攻我族一只雄鳳鳳毅,不僅把他殺了,更是把他扒皮抽筋,削肉剔骨,待到我族發現的時候……」

  元凰眼神中閃過一絲悲痛。

  「他已經沒了聲息不說,屍骨更是零零散散,連個全屍都沒留下!」

  在這洪荒這種事簡直太常見,殘缺的屍骨不是被吃了就是被拿去煉藥煉器了,而鳳凰通身都是寶,殺死那雄鳳的人顯然不會錯過,可想而知那雄鳳遭受了怎麼樣的折磨。

  雖然不是親生的孩子,但那也是她族中看著長大的小輩,是她族中的孩兒。現在死的如此凄慘,這讓元凰如何不恨?如何不惱?!

  「不是這樣的。尊者莫要聽她一人之言。」

  始麒麟趕緊解釋。

  「我族中那三個小輩都是好孩子,木冬春乃是我族木麒麟長老的孩子,平日最是溫和守禮,水玲玉更是堅韌懂事的好姑娘,而火元雖然脾氣暴躁了些,但也不是無腦的莽漢,他們又不是傻,怎麼會做出這種麻煩事呢?」

  「倒是我聽說,是他們三個先發現的一株靈草,而那雄鳳想要強搶,我族的三個孩子反抗,一不小心就殺了他,出了事後,我那三個小輩就趕忙回來了,至於之後的事,想必是有其他人路過,對那具屍骨出的手!」

  「胡說,鳳毅最是聽話懂禮,那日他只是被吩咐著去周圍巡邏,看看有無凶獸蹤跡。怎麼可能會因為和別人爭奪靈草這種小事耽誤正事。而且那處地方乃是分給我鳳凰一族滅殺凶獸的,你族的小輩為何會去那找什麼靈草?」

  元凰氣得咬牙。

  「莫要在巧言令色了,分明就是你族中那三人混進我族地盤不知道要做些什麼事,被鳳毅發現了,所以干脆殺了他!」

  始麒麟:「我說了,木冬春他們不是這樣的人!而且就算是他們干的,他們又不是傻子,為何會留下屍首,讓你們發現?」

  元凰:「那是他們禍害鳳毅的屍首浪費了太多的時間,被我們發現後一時慌亂的逃了,所以才留下了殘破的屍首!你我都是大羅金仙,這種掐算一下就知他們還是鳳毅是板上釘釘是事,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始麒麟:「正是因為掐算一下就知,所以那朦朦朧朧看不清的那部分才會讓我懷疑嘛!畢竟現在原因弄清楚,我是絕不會接受任何人往我族頭上潑污水的!」

  元凰拔高聲音:「你這話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是我族故意害死鳳毅只為了陷害你們麒麟族?!」

  始麒麟冷笑。

  「沒錯,我就是這麼認為的,你現在是大羅金仙中期,比我和祖龍都高一個小境界,祖龍又閉門不出了,現在是你對付我麒麟族最好的機會,誰知道你那小肚雞腸子裡裝的都是什麼念頭。」

  「你!」

  元凰氣得怒發衝冠。

  真·怒發衝冠,希榕眼睜睜看著她的墨發猛地飛揚起來,頭頂鑲滿珠玉的金冠甩了出去,渾身的怒氣仿佛都要具像化了。

  就在希榕以為元凰和始麒麟要在盤古的墳頭大打出手的時候,元凰竟是猛地轉頭看向她,一雙滿是血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她道。

  「道友,你覺得到底是誰對誰錯?」

  她的眼神雖然嚇人,但仔細看,裡面滿是痛苦和哀傷,以及一絲對真相的渴望。

  就連始麒麟都渴望的看著她,仿佛她伸出手掐指一算,就能讓這場案子真相大白。

  但事實上……

  希榕:……她別說掐指一算了,她連算盤都耍不明白呢。

  至於判案?呃……她上下兩輩子唯一看過的判案類型的電視劇,就是包青天。

  然而面對那兩雙眼睛,希榕又不能說她算不出來,畢竟那樣說,他們恐怕只會以為她是在說假話。

  希榕沉默了一下,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只是道。

  「你們先別急,隨我去喝口茶吧。」

  遇事不決,先喝口茶再說!


第47章

  喝茶?

  元凰和始麒麟都是一懵,茶是什麼?

  好在他們記憶力過人,很快就從腦海裡回憶起來。前不久,凰儀/木冬春他們回了族內。說是意外得了尊者相救,隨後帶著尊者去尋了一處藏寶地後,尊者大喜,還賜了他們幾片悟道茶樹的茶葉。

  凰儀/木冬春他們回來後,想著把那茶葉孝敬給他們,不過他們哪裡會搶族中小輩的機緣,所以並沒有要。

  若是平常,元凰和始麒麟或許會好奇一下被希榕尊者格外喜歡的茶到底是個什麼滋味,但現在他們哪裡還有這個心思。

  族中小輩被害死的元凰第一個開口。

  「多謝道友好意,但這種時候了,我實在沒心思喝茶。」

  平日裡她對希榕的聲音都是多有恭敬,但現在卻帶上了一絲尖利。

  希榕倒是沒有介意,畢竟誰家死了人,還死的這麼慘,心情恐怕都不會好,元凰本就不是好脾氣的人,現在還能在這和她好好說話已經算是難得了。

  但不管怎麼樣,茶還是要喝的。

  希榕難得強勢了一點,她沒有理會元凰的話,而是勞煩楊眉泡壺茶來。

  片刻後,雲霧繚繞的不周山巔,石桌邊的石凳變成了四個,雖然座位是夠的,但楊眉並未落座,而是站在了希榕的身後。

  希榕坐在石桌前,桌上是三杯冒著裊裊白汽的茶杯,碧綠色的茶湯散發著清雅的茶香。

  她微微伸手,姿態隨性。

  「坐。」

  元凰和始麒麟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坐了下去。隨後在希榕的示意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一瞬間,他們的腦中閃過了很多,卻又仿佛一片空白,原本滿心的火氣被洗滌,只剩下一片寧靜。

  帶到元凰和始麒麟睜開眼睛後,不約而同道了一句。

  「好茶!」

  「好茶!」

  「族長?」

  就在這時,一個驚疑不定的聲音傳來。

  希榕他們轉頭看去,就見有五只顏色各異的麒麟正咱在遠處。

  這正是麒麟族的五位長老。之前他們誰都沒反應過來,元凰就追著他們族長一直打到山上去了。嚇得他們也趕緊往不周山上趕,要知道元凰可是比他們族長強上一個小境界的,這麼一對一的打鬥,他們族長還能討得到好?怕不是要被打成豬頭!

  誰知他們呼哧呼哧的爬上不周山,卻一眼就看見前不久還打得雞飛狗跳的元凰、始麒麟竟然同坐一張桌子,似乎很平靜的喝著什麼,完全沒了那要死要活的氣氛!

  五位長老:……雖然都說世事無常,但你們這變化也太快了吧?

  始麒麟沒有對找過來的五位長老說什麼,只是又喝了一口茶。心裡暗自心驚,果然不愧是希榕尊者,隨手拿出來的就是好東西啊。

  若非現在情況特殊,他恐怕已經打坐入定,借助這杯茶嘗試著突破大羅金仙中期!

  感受到修為松動的元凰也暗自驚訝這悟道茶的威力。她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多謝道友的好茶。剛剛是我急躁了。」

  但就算悟道茶強制性的讓她冷靜下來,她家死了人也是真的,元凰看向始麒麟的視線依然很冰冷。

  始麒麟反應過來,沒去看邊上的元凰,反而含笑且含蓄的對面前的青衣尊者拍了個馬屁。

  「原來這就是茶啊,之前我那三個孩兒回來後,就和我稟告過他們遇見道友的事了,他們得了道友的救命之恩,本來能領道友去尋寶就已經是他們的幸事了,不想還占了這等好處,實在讓我這個族長汗顏,在此我替他們多謝道友了。」

  端坐在石桌前的青衣尊者的眼神一閃,面色平靜道。

  「這算不得什麼,謝就不必了。」

  雖然面上故作平靜,但希榕心裡有些狐疑。

  【奇怪,這始麒麟好像什麼都不知道,那木冬春三個竟是沒把那事告訴他嗎?】

  盤古:【看起來應該是了。】

  希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中念頭千回百轉。

  她最初並不知道自己在石山中的所作所為被人看見了,所以才不明白木冬春等人渾身浴血後那直勾勾看著她的奇怪表現是為何。

  直到盤古之後提醒,她才明白過來,當時就心裡暗道,既然已經被看見了,看那木冬春幾人的神色就知道他們有多震驚,回去之後怕是要報告族內的。

  這可不是什麼好事,因為盤古還未恢復多少實力,希榕自然希望現在的洪荒關於他的事情越少越好。以免引來天道的忌憚。

  唯有值得慶幸的是,盤古本身從未冒頭,所有的一切在外人看來,大概都是她自己的行為。應該沒誰會聯想到盤古還活著這事。

  結果她在這提心吊膽的幾天,卻忽然發現,始麒麟似乎什麼都不知道?

  准確的說,始麒麟和元凰全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希榕掃過始麒麟和元凰的表情,心裡很篤定的想,但凡他們知道那日之事的一星半點,都不會像是現在這樣隨意。

  不過現在最重要的可不是這個,她放下茶杯道。

  「說說你們知道的吧。」

  分明是掐算一下就知道的事,青衣尊者卻開口詢問顯然是有點奇怪的,但元凰和始麒麟卻沒有遲疑的意思,反而各自纖細的把自己掐算出來的事情緣由說了一遍。

  但希榕聽著聽著就微微挑了一下眉。因為他們這麼一說,反而讓事情更加雲裡霧裡的了。

  始麒麟掐算出,他族中小輩木冬春、水玲玉和火元三人一向形影不離,前幾日大概是發現了一株極品靈草,雖然那是長在了鳳凰一族的地盤,但那又不是不死火山附近,只不過是三族商量時劃給鳳凰一族消滅凶獸的地盤。雖然這般劃分的意思大家心裡懂的都懂,就是洪荒現在三足鼎立,誰也奈何不了誰,所以先分蛋糕嘛。

  但這又不是明面上的,而且那可是極品靈草啊,對於小輩們來說可是個了不得的機緣,可不得爭一爭?再說了,天生天養的靈草,大家都是洪荒生靈,怎麼就不能摘了?反正摘了就跑,只要不被發現就行了。

  事實上,這種事情也算是潛規則了,小族群的人做的更多,畢竟大頭都讓三族拿了,若是這點甜頭還不給,只靠著族地那點可憐的產出還怎麼供族人修煉?那不得逼得人家振臂一呼「元凰、祖龍、始麒麟寧有種乎?」然後拼死一搏嗎?

  所以說,這件事說尋常其實很尋常,但說有問題,也有那麼一點問題,比如小族群也就算了,現在洪荒三足鼎立,都對對方虎視眈眈,你麒麟族的人跑到鳳凰一族的地盤狗狗祟祟的,可不就有些不對勁了?

  而偏偏木冬春他們運氣不好,正好遇上了被派出來巡邏有無凶獸蹤跡的鳳毅。然後兩方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後不知怎麼,鳳毅就死了。

  希榕總覺得後面這段聽起來有點熟悉,隨後想了想,頓時回憶起來,這不就是之前木冬春三人和凰儀爭鬥引來凶獸的翻版嗎?

  所以說著木冬春三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三族地盤也算是平均分吧?麒麟族占的那麼大的地盤都不夠你們禍禍的?非得去隔壁鳳凰族去挖寶貝?

  咋滴,你們莫非是『只要鋤頭揮得好,沒有牆角挖不倒啊』派傳人,誓要通過挖光鳳凰一族地盤的寶貝,讓鳳凰一族無寶貝可挖唄?

  而另一邊元凰掐算到的內容也和始麒麟的也差不多。

  用希榕的話來說,就是鳳毅被派出去巡邏,結果發現了木冬春幾人在偷挖社會主義牆角,薅社會主義羊毛。於是當即氣的不行的上前,結果不知怎麼就打了起來,小伙子還挺勇,三個打一個都沒退縮,結果不知怎麼鳳毅就被打死了。

  大體就是這樣,其中小問題很多。

  始麒麟怎麼也無法掐算出,木冬春他們是如何發現鳳凰一族那邊有極品靈草的。越想要查看,反而越是霧蒙蒙一片,這一種情況有兩個可能,要麼是有人遮掩天機,要麼是天本身不允許查看。

  並且木冬春他們躲回族內後,始麒麟也是問過的,他們卻驚愕的表示,自己竟是沒有印像了,當時他們腦子裡仿佛刻上了那裡有寶幾個大字,所以才不管不顧的往那邊去,現在回想起來,他們壓根想不起來自己是從哪得知的那裡有寶的消息!

  對此,始麒麟很懷疑就是元凰故意引得他族中小輩過去,以那什麼鳳毅來做筏子,故意想要和他們麒麟族開戰,畢竟三族誰都想吞並對方成為洪荒第一族,在這個龍族暫時沉寂下來的時候,占據優勢的元凰若是想吞並麒麟族,那麼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並且當時混亂之中,鳳毅雖然確實是被木冬春他們所殺,但之後的事再次朦朦朧朧的起來,誰也無法確定木冬春他們殺了鳳毅之後又對他的屍身下手了。

  關於這事,木冬春三人表示他們絕對沒做這種事,這種情況下,始麒麟自然是信自家的小輩的。

  所以始麒麟又有第二個陰謀論產生,就算前一個問題和鳳凰一族沒關系,但萬一元凰在看見鳳毅被害死後,將計就計,禍害了鳳毅的屍身,然後嫁禍給麒麟族,意圖以此開戰也不是不可能嘛。

  希榕:……說來說去都是鳳凰一族想對麒麟族開戰,這家伙是多怕元凰現在就帶人來揍他們麒麟族啊?

  不過她也理解始麒麟的顧慮,畢竟一族之長嘛,考慮的多很正常。

  不過元凰可受不了始麒麟的污蔑,當即氣得一拍桌子。

  「你當我是你嗎?我元凰怎麼可能干出這種事?!」

  始麒麟只是道。

  「我只是把我知道都和猜測都說出來而已。」

  「你!」元凰氣得瞳孔緊縮,仿佛下一刻就要對始麒麟出手,但她最終還是喝下一口茶水讓自己冷靜下來。對著希榕說出了自己這邊的猜測。

  不管怎麼說,鳳毅死在麒麟族那三人手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她之所以會懷疑是木冬春三人禍害的鳳毅的屍首,原因有二,一是鳳凰全身是寶,誰都想要。那麒麟族三人都趕來鳳凰族挖極品靈草了,顯然是個為了寶貝想做就做的。

  二是因為當時附近的鳳凰族人察覺到了異樣趕了過去,看見死去的鳳毅當即仰天長鳴叫來其他族人把周圍全都封鎖了。從鳳毅被殺到被發現,時間僅在一刻鐘。除了那跑回麒麟族的木冬春三人,他們並未發現其他人的痕跡。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木冬春三人殺了鳳毅還禍害了他的屍首!

  事實上,若非元凰掐算時也覺得那朦朦朧朧看不清的部分有蹊蹺,她恐怕就不是衝到麒麟族逼始麒麟交出木冬春三人,而是直接衝進麒麟族地找到那三人就地格殺了。

  甚至元凰也很陰謀論的猜測,說不定出手遮掩天機的就是始麒麟,只為了包庇他族中小輩!

  元凰:「那木冬春三人絕對有問題,就算他們不是問題本身,但問題也一定存在在他們身上。所以我才想著讓始麒麟把他們交出來,我好仔細探查一二。」

  始麒麟卻冷笑。

  「得了吧,以你的手段,只怕我前腳把我那三個小輩交出來,後腳他們就變成不死火山口吊掛的熏肉了!」

  或許元凰確實有審問的意思,但這個審問絕沒有她說的那麼輕巧,並且審問過後就算還有命在,元凰怕是也不會讓木冬春三人活下去的!

  元凰咬牙:「他們殺了我族中孩兒是事實。他們必須抵命!」

  始麒麟寸步不讓。

  「但此事有蹊蹺也是事實,他們既然叫我一聲族長,我就絕不會把他們就這麼交給你!」

  兩人分別坐在希榕兩邊,雙眼對視,就在希榕以為他們下一秒眼中就要射出激光把對方給射成馬蜂窩的時候。兩人猛地扭頭看向她。

  始麒麟:「道友修為高深,是我所不能及的,還請道友出手相助,為我等指點迷津!」

  元凰:「道友,我知你已經幫我良多,我本不該再開口,只是……只是我那孩兒死的實在是……」

  被兩人緊盯著的希榕身子一僵。她怕自己誤人子弟,所以遲疑了先提了一句。

  「其實,我並不擅長掐算之法。」

  眼看著始麒麟和元凰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明顯不相信,她無法,只能看著元凰道。

  「木冬春三人絕不是無腦的莽漢。」

  要她說,洪荒萬族講究弱肉強食,鐵血莽漢不少,但木冬春卻恰恰相反,他精明的很。這樣的一個人絕不可能,也不會允許同伴去做禍害鳳凰族人屍體這種無腦之事。

  甚至在聽到木冬春三人失手殺死鳳毅的時候,她都驚訝了一瞬。因為木冬春可不像是會干得出這種事的人。

  元凰一愣,希榕的意思莫非是在說凶手不是木冬春三人?

  然而這時,希榕又扭頭看向始麒麟。

  「但元凰也絕非會以這種事來算計你麒麟族的人。」

  這話一出,始麒麟和元凰都蒙了,希榕尊者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疑惑的看去,就見那青衣尊者端起茶杯不喝,只是垂眸看著那碧綠的茶湯淡淡道。

  「此事既然已經牽涉到了兩族之間,要想知道真相,那你們必須保持冷靜,決不能心急。說起來……」

  「我曾經在一處河邊看見一直河蚌在河邊蚌殼微張,一只鷸尖嘴啄進去,結果被那蚌緊緊夾住。一個掙脫不得,一個不敢松開,於是我走了過去,不費吹灰之力就抓了它們。你們說好不好笑?」

  說話間,一直垂眸的青衣尊者緩緩抬頭,露出一絲淺淡的笑容。

  那笑容和往常一樣溫柔友善,卻讓始麒麟好元凰瞬間背後一寒。

  青衣尊者口中的那個故事若是代入局外人,那自然是好笑的,但若是把自己代入那鷸和蚌,那可就是個恐怖故事了。

  始麒麟頭皮發麻道。

  「道友的意思是,我們兩族就如那鷸和蚌,乃是被人算計了?」

  元凰雙眼滿是寒霜。「是誰?還請道友告訴我那膽敢算計我族的人是誰?!」

  「冷靜。」

  青衣尊者再次開口。

  「若是想要知道真相,就去找木冬春他們吧,切記,不要急躁,必須保持冷靜。」

  說完這話後,青衣尊者就不再開口,就算元凰和始麒麟繼續追問,她也只是笑而不語。顯然並不打算直接把真相告訴他們。

  元凰和始麒麟失望了一下,但也覺得正常,畢竟洪荒最講究因果,而希榕尊者之前說的那個故事,分明是在點醒他們,這事背後的內情絕不簡單,而對方素來喜歡清淨,不想摻和進這堆亂糟糟的事情中也情有可原。人家願意透露這些已經夠他們感激的了。

  所以他們也沒有再糾纏,很快就謝過青衣尊者下了山。

  希榕見此情形終於松了口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盤古迷茫的開口:【你不是不會掐算嗎?】

  希榕眨眨眼。

  【我是不會掐算啊。】

  盤古卻狐疑道:【那你剛才怎麼說了那麼多?】

  希榕卻反問道:【我剛剛說了什麼?我什麼都沒說啊。】

  【不對,你分明說了……】

  盤古下意識的想要反駁,但隨後忽然反應過來。希榕剛剛說的那些話似乎並沒有明確指出真凶是誰。

  【那你剛剛說那話都是什麼意思?難道不是你算出了什麼,所以提醒他們嗎?】

  希榕:【想要查清事情的真相,冷靜是必須的。這話沒錯吧?】

  盤古疑惑的應了一聲沒錯。

  希榕:【這事本身就有些蹊蹺,所以確實有第三方算計的可能,這也沒錯吧?】

  盤古更迷茫了。

  【確實有可能,但是也只是有可能啊,萬一錯了呢?】

  【我只是說了一個小故事而已,又沒有明確說有人暗中算計他們】

  希榕淡定道。

  【難道就不可能是,我在提醒他們可不要兩敗俱傷後,被龍族給得利了嗎?】

  盤古一愣,【那你說的讓他們去找木冬春三人……】

  希榕挑眉。

  【這事總共就那麼幾個人,不去找木冬春他們查線索,難道是要把已經入土為安的鳳毅給刨出來嗎?這也太殘暴了吧?而麒麟族和鳳凰一族聯手,想必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不過這一項的前提是他們必須保持冷靜,絕對不能自己打起來。所以我才幾次提醒他們要冷靜。】

  也……也就是說,希榕看似和元凰以及始麒麟扯了那麼多,實際上……

  【原來如此,你只是在忽悠他們!】

  恍然大悟的盤古眼神透著震驚。

  一向耿直且粗神經的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世界上還有這種操作!

  盤古:他看不懂,但他大為震撼!

  然而對於這話,希榕卻不樂意了。

  【什麼叫做忽悠,我怎麼忽悠了,你品,你仔細品,我剛剛說的哪一句話是錯的,是假話?】

  頂多就是左顧而言他,別人和她問天她說地,別人說東她說西,別人說城門樓子,她在那說胯骨軸子罷了。

  盤古細品了半天,發現還真沒辦法說希榕那話不對,惹得盤古大為驚奇的誇贊道。

  【真的誒,這麼一想,你那些話確實一點錯都沒有!不僅沒錯,細品其實也有幾分道理在裡面。不愧是你,大聰明!】

  剛剛得意沒一秒的希榕:……不是都跟你這家伙說了,愛稱放在心裡叫叫就行了嗎?!

  「諸位放心,長老們都跟上去了,那元凰絕對不是族長的對手。」

  「哼,以多打少,就這還引以為豪,麒麟族當真是不要臉皮!」

  「我麒麟族再如何也輪不到你來評價!」

  「我偏要罵,你奈我何?」

  「呵,你也就耍耍嘴皮子了。有護族大陣在此,你敢進來嗎?」

  「休要猖狂,待我族族長元凰回來,你們麒麟族絕沒有好下場!我亦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有本事你來啊。看我們不把你鳥毛拔了!變成禿毛雞!」

  「哼,我記住你了,待族長回來,我第一個抓你,到時候送到不死火山吊起來!」

  鳳凰族長老青鳶正在麒麟族的護族大陣上空飛舞,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麒麟族的一舉一動,因為有護族大陣,所以那五位麒麟長老才會全部離開去幫自己族長。

  而青鳶本來也想跟上,但被元凰一個眼神給制止了,她必須呆在這裡,免得麒麟族耍滑頭,把木冬春三人秘密轉移出去。

  沒辦法,她只能在這大陣外面和裡面的麒麟族人耍耍嘴皮子,放放狠話。

  只是等著,等著,鴻鵠的心底有些打鼓,明明之前元凰和始麒麟打鬥的動靜還很是熱鬧,但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停了下來,到現在已經安靜了好長時間,這種異常反而讓她有些擔心。

  好在當她和麒麟族人已經進化到『我拔你全家鳥毛!』『我把你全家做成熏肉!』之時。她再次察覺到了自家族長元凰的氣息。

  青鳶當即欣喜的看過去,卻不想這一眼頓時讓她清冷的面色裂開了。

  只見遠處,始麒麟和元凰正並肩下山,並且低著頭不知在說些什麼,他們之間的氣氛雖然不算融洽,兩人都是冷著一張臉,渾身透著一股冷漠之感,當光憑他們此刻的模樣,誰能想到他們上一刻還大打出手?

  那一瞬間,麒麟族地頓時死寂一片。

  明明剛剛上山還是一路打上去的,仿佛恨不得把對方抽筋扒皮的狠辣模樣,怎麼這麼一會兒功夫,就聊得正歡了?再等一會兒你們是不是就要勾肩搭背了?

  不久前還激情對罵,隨時等著族長振臂一呼就開戰的麒麟族人和青鳶全都沉默了。

  說好的不死不休的呢?

  你們卻偷偷背著他們講小話?

  你們這樣讓他們很尷尬的好不好!


第48章

  始麒麟帶著元凰和青鳶緩緩走進了麒麟族地。身邊還跟著五位麒麟族長老,他們沉默不語,顯然對族長的安排並無異議。

  倒是周圍的麒麟族人全都驚愕的看著他們,不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連青鳶都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變成人形的她是一位面容清雅溫婉的女子,完全看不出她剛剛和麒麟族人對罵的氣勢。此刻她看著腳下的地面,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這麼輕而易舉的進了麒麟族地。

  腦子裡恍惚的想著,不愧是不周山腳,果然是好地方,這草地都比她們不死火山的地面軟和些。

  片刻後,他們深入一片密林中,不遠處那是一個山洞。

  始麒麟開口:「木冬春他們都在裡面。」

  元凰聽了這話,當即抬腳跟了進去,連半分猶豫都沒有,這一點倒是讓始麒麟高看了她一眼,畢竟雖然元凰比他高一個小境界,但此處乃是他麒麟族地,不僅人數上他這邊占據絕對優勢,更有護族大陣防護,若是他想要對元凰下手,那麼今天元凰絕不可能逃得了。

  元凰沒有理會始麒麟的眼神,進了山洞,裡面別有洞天,幾株奇花散發著熒光照亮周圍,角落一個小池子內兩條小魚游弋,邊上竹籬笆圍起,邊上一顆腊梅樹正零星盛開著點點紅梅。顏色嬌艷。

  繞開這石桌石凳,再往裡面走,還有另一處洞口,那裡便是內室,這裡面沒有外面那般意趣,只有一張石榻,以及一個蒲團。而現在,石床之上正躺著三個人。正是木冬春三人。

  他們那日和鳳毅交手,雖然殺了鳳毅,但也沒討到好,各自身上都有傷。此刻他們正面色蒼白的躺在那,始麒麟才剛進來,木冬春發現了動靜,當即睜開眼睛。見到是族長後,他心裡一喜,還以為事情解決了,卻不想轉眼間就看見了之後跟著進來的元凰。

  木冬春一驚。

  「族長,這……」

  同樣注意到有人進來的水玲玉和火元面露驚愕,三人仿佛觸電一般猛地坐起來,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因為忌憚元凰,他們下意識的往後面縮了縮。

  終於看見了這三人,元凰當即上前一步,嚇得始麒麟趕緊也連走兩步攔在了她的身前,生怕元凰一時沒了理智弄死木冬春三人。

  好在元凰還記得冷靜二字,只是眼含殺意的讓木冬春等人一五一十的把知道的都說出來。不只是那日的事,在此之前遇見了什麼人,發生了什麼事也全部都說出來。

  木冬春的眼神閃了閃,明白了元凰的意思後,當即很配合的把前些日子發生的一切全都說了出來。

  事實上,他在事情發生之後也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修行之人記憶力何等強悍,但他和水玲玉他們卻完全記不得從哪裡得到的關於極品靈草的消息。這讓他不得不懷疑,他們三個恐怕是被人陷害的。

  但他當時更知道這事和即將趕過來的鳳凰族人解釋不清楚,怕是還沒起個頭他們的性命就要不保了,於是木冬春在看見鳳毅死後,當機立斷帶著水玲玉和火元逃回麒麟族地和族長報告。

  結果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他明明在鳳毅時候就立刻帶人走了,但就在今天早上,他在自己的儲物袋裡發現了……鳳凰的血肉、翎羽。

  明明木冬春並不清楚這東西的來源,卻有種直覺告訴他,這些東西正是來自那天被他們誤殺的那只雄鳳的!

  甚至那血淋淋的鳳凰心上分明才殘存著他的爪痕,木冬春幾乎可以想像出自己是如何用自己的爪子抓出這顆心的。

  木冬春想到這,掙扎了半晌,最終咬咬牙拿出了自己的儲物袋。把今早才發現,還沒來得及告知族內的事情全都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雖然他不知道元凰為何能和族長一起過來問話,但他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了,唯一能洗脫他們冤屈的機會。

  或許他不像表面的那麼溫和,在洪荒中行走他的手上也沾過很多血,但這不代表他就願意受人陷害手上沾染不必要的血腥,更何況現在的情況分明是有人故意在挑撥他們麒麟族和鳳凰一族!

  當那枚血紅的鳳凰心被拿出來的時候,青鳶悲鳴一聲。

  「鳳毅!」

  哪怕性子強悍如元凰也不由紅了眼睛,這是她們看著長大的孩子啊,現在不僅死在了自家的地盤上,甚至連屍身……竟是還要遭受這種侮辱!

  始麒麟看了都忍不住嘆口氣,他們三族跟腳強悍,但越是強悍的族群繁衍問題越是艱難,開天後這麼久了,三族各自也就那麼幾百人,這還是算上了摻了別族血脈的,要只算純血的那就更少了。

  不過他同情歸同情,還是要提一句。

  「元凰,尊者說了要冷靜!」

  元凰閉了閉眼沒說什麼,與此同時,木冬春三人自己都沒有注意的是,他們的眼底深處,一抹紅光微閃。

  遠在無盡血海之上,一朵黑蓮微微懸浮。其上端坐著一個面容俊美卻透著邪氣的男人,正是羅睺,他此刻正低頭看著血海上,那血海上倒映出的卻並非他和那朵滅世黑蓮,而是始麒麟他們此刻的影像。連說話聲都清清楚楚的傳來。

  尊者?

  他面色黑沉,對始麒麟口中的尊者不做他想。除了那個希榕還能有誰?

  他氣得大手一揮,無盡血海頓時炸出數朵血花。

  「多管閑事!」

  說什麼不想摻和他和鴻鈞的事情,結果這又是在干什麼?

  同一時刻,血海的倒影中,元凰正盯著火元道。

  「也就是說,殺了鳳毅的是你。」

  這個時候否認也是沒用的,更何況火元也不是敢做不敢當的慫貨,當即承認下來。表示自己起初只是想打退那鳳毅,卻不想最後越打火氣越打,怒火上頭間,他還沒活過神,鳳毅就已經死了。

  「現在想來,我們那時的怒火其實也不太對勁。」

  一邊的木冬春冷不丁道。

  「火元和我從小長大,他雖脾氣有些不好,但絕不是無腦之人。」

  水玲玉白著小臉道。

  「而且就算火元被罵生氣了,按理來說木冬春也不可能會有那麼大的火氣,我從小就沒看見過他發火過。那天的火氣當真是來的莫名其妙。」

  「說來說去,鳳毅到底是死了。」

  雖然猜到了此事另有原因,但鳳毅到底是死在這三人手上,青鳶心中卻難免有怨。

  元凰深吸一口氣,沒有繼續質問什麼,只是轉頭看向始麒麟。

  「他們的記憶明顯有問題,我需要查看他的記憶。」

  「你要搜魂?」

  始麒麟面色一冷。當即就要拒絕。

  「不行……」

  搜魂就算用力再輕也會傷到元神的!

  但始麒麟還沒說完,火元就道。

  「可以。」

  水玲玉當即皺眉看過去。

  「火元。」

  搜魂可不是鬧著玩的。

  木冬春眼眸微動,最終咬牙道。

  「還是我來吧。」

  他修為最高,理當表態,而且就算搜魂受了傷,之後慢慢修養就是,這事也涉及到了麒麟族,想必族長不會白讓他吃這苦的,到時候有天材地寶用著,他不僅能休養好元神,修為還能更上一層樓。

  「還是我來吧。」

  火元卻撓撓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我不太聰明,平日裡都是你們照顧我,今日就讓我出頭一次好了。而且我也想知道到底是哪個狗東西敢暗害我們麒麟族!」

  說完火元就站到了元凰的身前,元凰沒有多言,直接伸手放在了他的頭頂。隨後神識如針一般刺進了火元的元神。

  火元面色更加蒼白,卻一聲不吭的承受了。

  倒是一邊木冬春的手微微握拳,眼神有些復雜的看了一眼火元。

  羅睺冷漠的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萬事都靠他一人來做,果然還是太勉強了。畢竟元凰和始麒麟也不是傻子。既然這條路走不通,那就暫且換一條好了。是時候再去接觸一下那條小長蟲了。

  他對著血海上的倒影伸出手,隔空遮住火元的頭,然後猛地攥緊。

  砰!

  山洞中一聲巨響傳來,元凰呆愣的站在原地,還保持這伸手的動作。原本還算干淨的內室此刻死寂一片,到處都是血,大片大片濃稠的鮮血噴濺的到處都是、血腥氣衝天。

  元凰、青鳶、始麒麟的周身閃著微光,擋住了撲面而來的血腥。但木冬春和水玲玉卻反應不及,臉上被濺了一臉的血跡。

  一向很愛干淨的木冬春卻仿佛沒感覺一般,只是面色呆滯的看著前方,只見沒了腦袋的火元身形搖晃了兩下,然後撲通倒地,變回了一只無頭的火麒麟。

  「火元!」

  「火元!」

  「火元!」

  三聲驚叫打破了這一片死寂。

  水玲玉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比她更快的是另一道火紅的身影,正是站在門外的火麒麟長老,火元乃是他的徒弟之一,不是父子勝似父子。

  而一個人自然是始麒麟,他簡直不敢相信,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一個小輩死了。那可是他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啊!

  火麒麟長老第一時間衝過去抱住那具無頭屍體,緊接著怒吼一聲,朝著元凰就攻擊過去。

  「元凰,還我徒兒命來!」

  青鳶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也立馬擋在元凰身前和火麒麟打了起來。

  始麒麟憤怒的看向元凰。

  「元凰,你做了什麼?」

  他心裡殺意翻湧,如果元凰不能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那麼他也顧不上什麼尊者的面子了,元凰今天就永遠留在這裡給火元陪葬吧!

  誰知這一看過去,始麒麟發現元凰的面色比他還難看,那雙鳳目赤紅,渾身殺氣翻騰。

  「龍。」

  元凰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一字一頓道。

  「我剛剛……聽見了龍吟聲。」

  「你說是龍就是龍。」

  火麒麟長老怒罵。

  「誰知道是不是你故意趁此機會對我徒兒下手!」

  畢竟不管怎麼說,殺了鳳毅的都是火元,誰知道元凰是不是一時沒忍住就趁此機會殺了火元?!

  元凰卻只道。

  「我若想報仇,絕對不會讓他死的這麼輕松。」

  說完,她再也忍不住,怒氣衝衝的化虹朝著外面飛去。

  她現在就要去找祖龍討個說法!

  始麒麟動作一頓,竟然也沒攔著,反而跟著飛了出去。臨走前只留下一句。

  「你們放心,我絕不會讓火元白死的!」

  青鳶和另外三個麒麟族長老急急忙忙的跟著離開。只剩下木麒麟留下來安慰火麒麟。

  木冬春全程沒有說話,只是坐在石床上看著火麒麟長老抱著火元的屍身痛苦,半晌他才愣愣的摸了一把臉上的血跡。

  火元……死了?

  雲霧繚繞間,閑來無事的希榕正在喝茶,暫且沒有下山的意思。

  倒不是她不想下去欣賞花花世界,而是因為盤古需要安靜的環境來煉化之前吸納的能量,他之前不過是一縷元神,風一吹就散了,現在哪怕得了好處,想要全部吃下也需要點力氣。

  事實上,若非那道盤古幻影因為悟道茶樹的壓制沒有生出靈智來,現在還不知道誰吃誰呢。

  楊眉跟著她這些日子多有感悟,正愁沒時間消化,聽聞希榕這段時間要在山上待著。還以為尊者是在遷就他,頓時心中又是一番感動。

  忽然。

  「唳!」

  「吼!」

  一前一後的鳳凰鳴叫和麒麟吼聲傳來。

  希榕一愣,前腳不是才說了要冷靜嗎?難道這又要打起來了?

  結果她細細一聽,很快元凰和始麒麟又安靜下來,並沒有大打出手的意思。還是說兩人和好了?

  可這聲音聽起來完全不像是友善的意思啊,反倒怒意滿滿,殺意凌然。

  因為山下沒動靜,所以希榕也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直到半個月後,東方傳來祖龍暴怒的聲音。

  「元凰,始麒麟,我殺了你們!」

  緊接著東方傳來龍吟聲,麒麟吼聲,鳳凰鳴叫之聲。那憤怒中夾雜著殺意的怒罵響徹了整個洪荒。

  希榕仔細一聽,總算明白過來,始麒麟和元凰這是查到了之前的事和龍族有關,認定是龍族故意陷害,想要引得他們自相殘殺,好坐收漁翁之利,所以他們帶著人日夜不休的跑到了東海去找祖龍討要說法。

  當然,因為洪荒眾生的彪悍,這個行為寫作『討要說法』,讀作『老子漂洋過海來揍你!』

  而祖龍顯然不認這事是他干的,對於始麒麟和元凰帶人跑到東海揍他的事情相當的憤慨。大概是因為他一個打不過始麒麟和元凰兩個,於是只能在挨揍的過程中罵天罵地罵空氣,對始麒麟和元凰這般粗暴的行為表示強烈的抗議。

  但很可惜,抗議無效,於是希榕遠在不周山巔都仿佛能聽到那群龍挨揍時的慘叫聲。

  說實話,對此情形,希榕多少是有點幸災樂禍的,畢竟她和龍族不對付,看見龍族吃癟她自然就舒爽,此乃人之常情。

  【那些小龍不行啊,叫大聲點,這是沒吃飯嗎?】

  【挨揍這麼久,祖龍還能罵的這麼中氣十足,果然皮糙肉厚!】

  青衣尊者端坐在石桌邊,手邊放著一杯清茶,姿態很是優雅,誰能想到她此刻簡直恨不得把耳朵摘下來扔到東海去聽八卦才好。

  「元凰。始麒麟,你們欺人太甚!」

  「你敢做出這種事,自然該知道惹怒我們的後果!」

  「都說了,這不是我龍族所為!」

  「你說不是就不是?我只相信我所看到的!」

  東海上空,被胖揍的祖龍眼神越發的冰冷。

  雖然他確實有讓鳳凰一族和麒麟族狗咬狗,而他趁機吞並他們的想法,但那只是想法,他還沒來得及實施呢!

  鬼知道這兩族死了人為何要找到他頭上。還一齊來找上他。

  甚至祖龍不得不懷疑,元凰和始麒麟根本只是拿著莫須有的罪名來做筏子,他們一定是達成了什麼協議,准備先干掉最弱的龍族!

  要知道立誓的是他,雖然他有大功德護身,旁人不感動他,但若是殺了龍族的其他龍,只他一個也翻不起什麼大浪的。

  曾經給希榕潑過污水的祖龍第一次知道了被冤枉是何等滋味,他心中怒火暴增。怒極反笑。

  「好好好,既然你們不讓我龍族好過,那我絕不會讓你們好過!」

  始麒麟和元凰眼看祖龍不僅不承認,還一臉要魚死網破的模樣,頓時微微皺眉。

  他們雖然互相看不順眼,但對於對方的性格還是多少有些了解的,祖龍若是真的做了什麼小動作,不可能會是這種模樣,看這樣子,倒真像是他們冤枉了他一樣。

  到底祖龍也是大羅金仙的高手,若是他真的要做出什麼瘋狂舉動,對他們也沒有好處,元凰和始麒麟的動作慢了下來。

  元凰冷眼看他。

  「我搜魂的時候確實聽到了一聲龍吟。」

  祖龍動作一頓。

  「只不過是一聲龍吟,又有我龍族何干?」

  元凰和始麒麟被這話逗笑了,都說了是龍吟了,不找你們龍族找誰啊?

  始麒麟目光沉沉。

  「不是你,也可能是你們族中的某人背著你干的。」

  祖龍不假思索的開口。「不可能!我族中之人絕不會干這種事。」

  就算干出這種事,也絕對不會瞞著他!

  元凰冷笑。

  「那你說那龍吟是怎麼來的?莫非是某條龍剛好路過打哈欠嗎?」

  祖龍也不是個好脾氣的,張嘴頂回去。

  「總之你們死了人是你們倒霉,和我龍族沒關系!」

  話不投機半句多,很快三人又打成一團。只是因為東海乃是龍族的地盤,他們占據地利,而始麒麟和元凰到底不能真的殺了祖龍,也沒有硬性證據指認這事就是龍族干的,以至於這場架打了個昏天暗地,最終卻也沒打出個結果。

  洪荒依然是三足鼎立,唯一變化的,大概就是三族之間越發微妙的氣氛了。

  希榕聽著東海那邊的動靜似乎消停了,因為看不到現場,她吃瓜也吃的不是很明白。頓時有些失落。

  所以說,到底什麼時候她才能咻咻咻的飛啊。

  這年頭在洪荒不會飛,別說吃瓜了,就是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深感惆悵的希榕端起茶正准備喝一口,忽然聽到一聲慘叫。

  她本來還以為東海那邊又打起來,趕緊豎起耳朵想要繼續聽,結果卻發現不是。隨後才發現是山崖下的聲音。

  她的石桌為了看風景視野好,正好就在山崖邊緣,當即往下看去。就見一個身影連滾帶爬的往山上跑。而他的身後則是跟著一條化蛇。

  這蛇有三米多長,長著羽翼,只是不太擅長飛行,一會兒在地上滑行,一會兒撲騰著翅膀往前一衝,哼哧哼哧的要去咬前面的身影一口。

  不周山雖然威壓沉重,但卻也是有活物的,只是這裡的奇花異草,珍奇異獸永遠也生不出靈智。當然,也因此它們反而不受不周山威壓的影響。

  化蛇正是不周山的異獸,只是它們往往都是集中在山腰處,並不會跑來不周山巔。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補償,這類異獸雖然沒有靈智,武力值卻很高,除了不如凶獸那般無腦殺戮,論起凶悍程度卻也是不差的。

  而其中,化蛇的毒性乃是出了名的。雖然它們一般懶洋洋的不理人,但一旦惹怒它們,被咬上一口,金仙以下必定當場斃命,若是金仙……那麼這邊建議可以去找一處陰涼地躺躺,避免自己死了之後太快臭掉,污染環境。

  就在希榕看過去的時候,跑的飛快的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希榕,急忙求助道。

  「道友,還請道友救我一救啊。」

  希榕作為一個良心大大滴有的社會主義接班人,遇到這種事當然不會袖手旁觀。

  事實上,熟知希榕性格的楊眉在發現這情況的時候就已經看向她用眼神示意了,就等著她一個眼神同意,他就過去把那倒霉蛋給撈過來。

  然而就在希榕准備救人的時候,她冷不丁瞄到了那人的臉。

  那人長得說實話,很不符合洪荒主流審美觀。

  只見他略瘦弱的身形配上白皙俊秀的臉,再有臉上的灰印,以及衣服上的草屑,當真是可憐又可愛。被後面那凶殘的大蛇追得仿佛一只奔跑的兔子。

  這樣溫和無害的長相倒是很能戳中希榕的眼緣,如果……不是這人還有另外一張臉的話。

  希榕低頭深深看過去,白皙俊秀的臉下,隱隱浮現出一個邪魅狂狷的虛影,分明嘴上在呼救,但這張臉卻是在邪笑,精神分裂的可以。希榕覺得自己仿佛已經聽到了那『桀桀桀』的笑聲了。

  而這張喜歡邪魅一笑的臉不是旁人,可不正是當初那位拿著弒神槍對她戳了一戳,差點把自己累死的羅睺嗎?

  希榕:……

  說好的誤會解除,你和鴻鈞相愛相殺,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呢?

  大早上的,你個大灰狼套了個小白兔的殼子擱這和她玩什麼cosplay呢?!

  眼見那羅睺還在那假惺惺的嚎著什麼「道友,救命啊,道友!」

  希榕真想不管不顧的直接來上一句『沒救了,等死吧,抬下去,下一個。』

  然而她話還沒說出口,忽然想到了什麼。頓時眼中暗光一閃,對著下面微笑道去。

  「道友,莫急,我這就讓人去救你。」

  隨後她看向楊眉,楊眉還以為這是讓他現在下去救人的意思,當即就要出手,結果卻見希榕眼神示意了一下,手指在石桌上輕輕寫下一個字。『咬。』

  咬?

  咬誰啊?

  楊眉下意識的代入了自己,還以為尊者是讓他咬人呢,頓時手足無措起來,畢竟他跟腳乃是一顆空心楊柳樹,這輩子只抽過人,可還沒咬過人啊。

  而且他都這把年紀了,也是要面子的,這……咬人……咳咳,不太好吧?

  好在楊眉到底不蠢,他隨後見希榕的眼神又轉回了山下,特意看了眼那條化蛇又看了眼那求救的人,頓時明白過來。

  尊者是讓他設法讓那條蛇咬那家伙一口!


第49章

  不周山巔,一片榕樹林郁郁蔥蔥,凸起的山崖之上,一位青衣女子正端坐在石桌前,靜靜喝茶。山崖下方,一個身穿白衣的俊秀男子連滾帶爬的往上跑正焦急的求救,而他屁股後頭跟著老大一條化蛇。

  青衣尊者聽到對方的求救扭頭看了身邊的老者一眼,白眉老者得令,當即飛身下去

  「莫慌。」

  楊眉動作間,看向那白衣男子的眼神閃過一絲探究。

  尊者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楊眉心中,再沒有比尊者品行更高潔無私的了,這樣的人會隨便去對付一個求救的人嗎?當然不會。

  那麼問題肯定出在那求救之人身上。

  與此同時,白衣男子眼神一喜,還以為自己要得救了,只是不知怎麼,身後的化蛇忽然速度加快,猛地往前一竄。朝著他的翹臀就要咬下去!

  羅睺眼神一閃,他雖然是准備來個美救英雄的戲碼,但他可沒有興趣被這種低賤的畜生咬上一口,他身子往左邊一歪,准備裝作不經意的躲閃開。

  結果那楊眉落地竟是正好站在了他的左前方,擋住了他躲閃的路徑。

  羅睺身子一僵身為准聖的羅睺不是不能換個方向躲閃,畢竟修為在那,不周山巔上的威壓或許比其他部分更濃重,但對他來說也是毛毛雨了。

  可關鍵是,他所偽裝出來的這個人不行啊,一個被一條化蛇追著跑的弱者,如何有這般的反應能力?

  至於他干脆就這樣撲到楊眉懷裡,然後讓楊眉幫忙打退那化蛇?

  一向心高氣傲的羅睺腦中閃過自己嚶嚶嚶的一頭栽進那白眉老頭懷裡求庇佑的模樣,頓時一陣惡心。那還不如被咬一口呢!

  電光石火之間,羅睺已經想好了對策,他本來就歪斜過去的身子頓時一個踉蹌,像是踩到了什麼小石頭站立不穩一般,砰的摔在地上。

  此刻化蛇已經襲來,慌亂間,他抬起右臂抵擋,那化蛇血盆大口一張,惡狠狠的在他的右臂上咬了一口。

  「孽畜!尊者面前還敢放肆?!」

  本來還准備動手腳的楊眉動作一頓,隨後一揮袖子,直接把那化蛇打下山崖。不周山巔周圍皆是雲海,那蛇掉進去後就沒了蹤影,不過楊眉沒下重手,它也有兩個大翅膀,想來是死不了的。

  真是便宜那條蛇了。

  羅睺心中冷笑,但表面上卻故作疼痛的悶哼起來。

  「唔!多……多謝道友相救。這恩情待日後我白洛定當相報。」

  【白洛?】

  希榕在凸起的石台邊低頭看去,那白衣男子已經滾成了灰衣,因為剛剛摔倒,玉冠碎了,一頭順滑的墨發一下子散開在身後。

  因為中毒,他的面色越發的蒼白如紙,頭上細汗冒出,雖然中了劇毒,但還是努力的站了起來,朝著她和楊眉道謝。渾身上下柔弱中帶點堅強不屈,可憐中透著堅韌不拔。

  【果然夠白的。】

  好好的一朵黑蓮花愣是被漂白成了白蓮花。那股不傻但白甜的氣質當真是要閃瞎她的狗眼。

  這是羅睺?

  盤古沒有希榕那等看破一切虛妄的能力,以他現在的元神之力自然是看不見那雪白面皮下希榕形容的邪魅一笑的。不過有一點他倒是看得真真的。

  【你若是再這麼看著,他恐怕就要更白了。】

  死了三天的那種白。

  而對於白洛的話,另一邊的楊眉則是直接冷淡道。

  「得了吧。你不過是金仙修為,被那化蛇咬了一口,必死無疑,還談什麼報答?你還是留點力氣現在找塊風水寶地把自己埋了才是正理,免得日頭大,過幾天就臭了。」

  羅睺:……他為何會被咬傷你心底沒點數嗎?

  楊眉都是准聖修為了,若是誠心想要救他,哪裡會讓他被那化蛇咬一口,他可以確定,這家伙就是故意的。只是這楊眉到底為何如此……難道他一個照面就露出破綻了?

  「莫要耍性子。」

  石台之上的青衣尊者側眸看了白眉老者一眼。

  「快些給他解毒吧。」

  「是,尊者。」

  楊眉當即恭敬的回答,隨後才一手拉著那已經搖搖欲墜的白衣男子飛了上去。然後把人隨便一放。

  白洛被放下後,當即踉蹌了兩下,但面色俊秀好似軟玉一般的他卻自有一股堅韌,當即手指緊緊扣住身邊的粗壯的樹干,勉強穩住了身形。

  楊眉假裝沒看見,只讓他把受傷的右臂抬起來。白洛照做。手臂剛一伸出去,楊眉手一揮,白洛本就被化蛇咬破的袖子頓時撕拉一聲,變作碎片飄然落在地上。混沌息壤來者不拒,『啊嗚』一口把這些落地的肥料吃下。

  白洛的傷勢頓時暴露出來,只見那白皙文弱的胳膊上,兩個漆黑的血窟窿看著就滲人,正在往外冒著紫黑色的血跡。

  楊眉手勢一變,悟道茶樹根須下的那一汪碧泉咕嚕嚕的冒泡,一道水流從裡面竄出,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落在白洛的傷口上,這水沒有滑落,而是徑直順著那血窟窿鑽了進去,頓時就仿佛油鍋入水,發出滋啦啦的聲響。而楊眉則是手作抓取狀,隔空憑借大法力把那水在吸了出來。

  其實用悟道茶效果最好,不過在楊眉看來,這等好東西怎能隨意給人用?

  這種不得尊者歡喜的家伙就用點這種水好了。

  很快,一點點被吸出來的茶水已經化為了紫黑色,顯然是把毒素也給帶了出來。只是這個過程顯然是不好受的。

  「唔!」

  白洛的面色此刻當真是比自己的衣服還白了,眼角倒是多了一抹嫣紅,消瘦的身子微微顫抖,薄唇被咬的微微泛紅。仿佛雨打的嬌花,強撐一抹艷色。

  希榕:是不是有點……奇怪?

  好怪,在看一眼.JPG

  楊眉倒是很滿意他現在的模樣。冷聲道。

  「此次也算是給你一個警告,此處乃是尊者的道場,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進來的,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大呼小叫,打擾這邊清淨的。」

  其實前幾日,他看見那元凰和始麒麟竟然打鬧到這裡來了就有些不高興了,但是尊者似乎並不介意,他也就只能憋著,但今天尊者似乎並不太喜歡這家伙,楊眉就忍不住多說了一嘴。

  也是這一嘴,讓羅睺頓時心中安定下來,原來如此,這楊眉只是在怪罪他誤闖了這裡,擾了這邊的清淨所以剛剛才故意看著他被蛇咬啊。

  呵,不愧是那家伙跟前的好狗,倒是會替主子多管閑事!

  羅睺心裡對楊眉越發的鄙夷,不過面上卻是越發的瑟縮了一下,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青衣尊者。

  「是,今日是我不對,冒犯了兩位道友。以後絕對不會了。」

  看我,快看我。我夠可憐了吧?

  你這家伙不是最喜歡揮灑沒用的善心嗎?

  我現在給你這個機會,還不快點來對我噓寒問暖?最好出聲教訓一下這多嘴的楊眉!

  羅睺的臉上浮現出自得的模樣,畢竟他可是好好思考過的,根據這希榕在洪荒的所作所為可以分析出一件事。

  這家伙有毛病,還是那個大病。

  她特別喜歡拯救弱小,而且越弱的她越喜歡。比如狐族,比如得罪了她卻因為被凶獸追擊而得到幫助的朱厭族,以及那只弱的可憐的山膏。

  在羅睺看來,弱者就如螻蟻,平時走路踩死一些都是正常的,而若是螻蟻得罪他,弄死那就更正常了。結果希榕卻天天和那些小弱雞混在一起,這不是有毛病是什麼?

  不過這倒是便宜了他。

  本來他沒想著這麼快再次接觸這個希榕,可惜這家伙卻偏偏在他的計劃裡橫插一杠子,於是羅睺干脆捏出一具傀儡分身來打入敵人內部。

  一是想看看這家伙之前的舉動到底是故意還是無意。是否猜到了他的計劃。

  二是防止她和鴻鈞聯手。

  三是盯著她,他平日掐算不出這家伙的動向,只能用此麻煩的辦法盯著她,免得她再做什麼事來破壞他的計劃。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則是因為羅睺實在有些好奇此人和盤古的關系,畢竟不是誰都能召喚出盤古虛影的。

  盤古聽不到羅睺的所思所想,他看著那朵『被狂風暴雨拍打過,雖然嬌弱,但依然堅韌不屈,眼角一片嫣紅』的小白蓮很是納悶道。

  【奇怪,這真的是羅睺?】

  雖然他們也不是很熟,但好歹是打過一架的關系,用希榕的話說,就……一段時間不見,這家伙怎麼這麼拉了?

  希榕無語道。

  【很顯然,這些都是他的偽裝。】

  她可不相信一個准聖能因為一條蛇咬上一口就眼角一片紅,要哭不哭的。

  若是羅睺不允許,那條蛇怕是一口上去兩顆大牙都得崩斷了!

  【我知道他是在偽裝……但是……他為什麼要偽裝成這樣?】

  硬漢盤古迷茫了。

  就算要偽裝,世上模樣千千萬,為什麼就偏偏要變成這種?

  希榕也不是很清楚為什麼,但她直覺羅睺絕不是做無用功的人,他會變成這副模樣,絕對有他的意圖。

  待到羅睺解毒完畢,希榕看他一副風一吹就要倒的模樣,這才讓他在石凳上坐下。

  「你不過金仙修為,為何會來這不周山?」

  雖然這話由毫無修為的她說來有點飄。但這麼問才是正常,畢竟不周山不是誰都能來的。這裡殘留的盤古威壓沉重,金仙以下連抬腳走都費力。而金仙也不過好上一點,否則剛剛他被那化蛇追逐時,也不至於那般連滾帶爬了。

  而同時,不周山巔的九天罡風更是金仙不可承受之重。

  此刻白洛雖然解了毒,但小臉依然煞白就是因為被這九天罡風吹的,一時半刻的還好,若是他在這不周山巔留一夜,第二天一早他怕是就成骨頭架子了。

  白洛聽到這個問題似乎想到了什麼,面色閃過一絲怒意。

  「我本來也不想的,是那麒麟族欺人太甚……」

  他話還沒說完就忽然意識到自己不該對救命恩人大小聲,趕緊低聲解釋。

  原來他乃是一只白兔化人,本來只是想著來此遠遠看一眼傳說中的不周山,結果意外發現了一株靈藥。結果被麒麟族的人發現了,那裡並非麒麟族地,所以白洛據理力爭,不願意交出手中的靈藥。

  結果反而被不講理的麒麟族人追趕,他慌不擇路,只能跑進了這不周山躲避。結果又因為手中的靈藥惹來了化蛇群,不僅靈藥被化蛇吞了,自己還被追著一路跑到了這裡。

  說到這,白洛瞄了一眼希榕又趕緊低下頭,耳廓微紅的吶吶道。

  「本以為吾命休矣,沒想到竟然能在此遇見兩位道友。當真是我之幸事。」

  羅睺控制著分身說著這黏糊糊的話語,真正的面目卻只是緊緊盯著對面的青衣尊者,眼神透著十足的惡意。

  羅睺入的是魔道,混亂邪惡才是他的代名詞,他的原則就是沒有原則,所以對於用這等面貌來誘騙希榕的信任根本半點猶豫都沒有。

  而且這傀儡分身內雖然藏有羅睺的一點元神,但真正的他並不在這裡,這分身對他來說其實就是那牽線木偶一般,和真正的羅睺隔著一層,所以這些話只會惡心別人,惡心不到他自己,他自然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倒是鋼鐵直男·盤古第一次受到這種精神衝擊,被那羞澀的小眼神一瞧,頓時元神一滯。

  【不知怎麼,我感覺我有點惡心。】

  希榕:【……俺也一樣。】

  此刻,愛小白兔和小奶狗的人真的是同時沉默了。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麼。

  【等等,這羅睺故意捏造這樣的面貌來……他不會是看出我喜歡這一款了吧?】

  希榕驚了,因為她現在越看越發現,這斯文俊秀,靦腆害羞、溫和無害小奶狗不正是她上輩子就很喜歡的類型嗎?而這其中在摻和一點堅韌不屈的韌性,那可真是……起碼放在上輩子,絕對是她會猛看兩眼的程度!

  也就是現在她一眼就看見了羅睺的真面目,否則她怕是真的會對這家伙生出一絲好感來!

  誰知希榕震驚,盤古比她更震驚。

  【什麼?你喜歡這樣的?!不行!】

  希榕怎麼能喜歡這樣的人呢?

  盤古心中一亂,各種念頭紛雜而起,這種男子有什麼好喜歡的,難道不應該喜歡更英俊的、更健壯的、更強大的嗎?!

  盤古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為何這般糾結,最後他把這歸結於希榕的審美果然太偏離洪荒了,有他這樣的摯友在身邊,她的審美還這麼偏這不正常!

  希榕還處於震驚中,聞言恍惚的附和。

  【對,不行,人不能,起碼不應該。】

  再看那白洛時,希榕感覺自己眼睛要瞎了。她借著喝茶的動作掩飾自己,隨後勸退道。

  「原來如此,不過這不周山巔不是你能久呆的,還是快快下山吧。」

  目前為止,希榕沒有和羅睺撕破臉的打算。

  雖然她不怕羅睺,但楊眉可不是羅睺的對手,萬一羅睺發現自己的真面目暴露了,和他們打起來,到時候她幫不上忙,那……《八旬老漢慘遭扒衣》的慘劇怕是又要上演了。

  白洛眼神一閃,隨後他苦笑道。

  「這……那些麒麟族人怕是還在等我,若是我現在下山,他們不會放過我的。而且我……還沒報答道友的恩情呢。」

  俊秀的男子似乎覺得自己這樣不太好,慚愧的開口。

  「我沒有別的長處,唯有煉藥煉丹還算能入眼,若是道友不嫌棄的話,我願意以此來報答兩位。」

  楊眉聞言毫不客氣道。

  「這麼說,你這是要賴上我家尊者了?不過小小金仙,修為不高,膽子倒是不小!」

  白洛一驚。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我只是……」

  「只是什麼?」

  楊眉冷眼一瞪。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我家尊者喜歡清淨,不需要那麼多人往前湊!」

  羅睺氣得臉一黑。

  怎麼哪都有你呢!

  不過是一棵空心楊柳樹,你那麼會叭叭干什麼?

  你等著,待他日後成聖了,定要把你這家伙砍了當凳子坐!

  「好吧,我確實……確實有想要在道友這躲一躲的意思。」

  白洛眼角微紅的說出真心話。

  「但我也是真的想要報答二位的救命之恩的。若是二位不喜我在這多留,我……這就走。只是走之前……」

  俊秀的白衣男子起身,本就虛弱的他身子微微搖晃了一下,但他卻強撐著揮了一下袖子,石桌上立刻多出了幾個匣子和玉瓶,匣子自己打開,裡面正是閃著微光的各色靈草。而玉瓶中放著的則是靈丹。

  「我身無長物,只有這些,還請兩位不要嫌棄。」

  說完,羅睺毫不猶豫的操縱著傀儡分身轉身就走,當然,走到背影還要加點消瘦、顫抖,以及挺直的脊梁來顯示自己堅強不屈的韌性。畢竟他可是查清楚的,這家伙說過什麼……喜歡竹的風骨?

  雖然羅睺這種魔頭完全不懂一根破竹子哪來的風骨,但並不妨礙他借助這一點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一邊走,自信羅睺還一邊數數。

  一,二,三。

  背後傳來青衣尊者清脆的聲音。「等等!」

  成了!

  就知道你這家伙好這一口!

  羅睺眼中閃過得意,白衣俊俏男子則是面色疑惑的看了過去。

  「道友可是還有什麼吩咐?」

  「你……」

  青衣尊者眼中還殘留著一絲驚訝,就在羅睺以為她是為自己表達出來的潔白純淨的品性而驚訝之時。就聽她道。

  「你說你會煉丹?」

  白洛一愣,然後謙遜道。

  「是。我會寫煉丹的粗糙手段。」

  青衣尊者眼睛微亮的看著他。

  「那你隨身帶了煉丹爐嗎?」

  羅睺有些不明白這家伙的意思了,不過還是順著這話點了點頭。結果就聽青衣尊者讓他把煉丹爐放出來。

  白洛很是乖巧,聞言一甩袖,一個玉做的三足煉丹爐就落了地。它看著精巧,實則個頭很大,足有一人高。那青衣尊者似乎對這藥爐很好奇,竟是主動站了起來走過去細瞧了一圈。

  然後在羅睺越發摸不著頭腦的時候,她拍板決定。

  「這煉丹爐要是漂亮,既然如此,你和這煉丹爐就暫且留下來吧。楊眉,今個風大,你把人看護好了。」

  楊眉:「是。」

  他沒問尊者原因,抬手一揮,給那白洛上了一層防護,本來對白洛來說好似下刀子一般的九天罡風當即溫柔起來。

  然而終於留下來的羅睺卻沒有感到開心,反而目光很是納悶的看著那青衣尊者。

  他怎麼感覺……這家伙真正想要留下的是這個煉丹爐,而他反而是順帶的呢?錯覺吧?一定是錯覺吧?

  「對了,既然你說要要替我們煉丹來報答,那不如現在就開始吧。」

  希榕笑眯眯的開口,手裡拿起了石桌上的一個匣子,那裡面放著一串串金黃色、沉甸甸的植物,正是稻穗!

  本來還在糾結於羅睺這奇怪表現的希榕此刻內心激動的無以言表,畢竟這可是米啊。她隔了一個元會,將近十二萬多年都沒吃過的米啊!

  她主動伸手,手從稻穗中捻出一粒晶瑩剔透的白米。生活在洪荒,吸飽了天地靈氣的靈米只是這麼拿著,就讓希榕聞到了一股米香。

  明明之前一直都沒有想起過,惦記過,但現在一碰見,那股思鄉之情不知怎麼就止不住了。

  希榕盯著羅睺道。

  「我要你把這些米弄出來,加以那邊的水,用這煉藥爐弄熟,能做到嗎?」

  說話間,她還和盤古安利了一下米的美味。雖然她沒吃過,但是她的傳承記憶裡表示,這絕對是美味!

  至於沒有菜?那也可以配點酸甜的靈果啃啃啊!

  與此同時,羅睺懂了。正因為懂了,遠在無盡血海之上的他的本體氣得從滅世黑蓮上猛地站起來。氣得頭發炸開,仰天怒吼一聲。

  「希榕!」

  淦,這家伙留下他竟然是為了讓他下廚做菜!

  讓他羅睺給這家伙做菜?!

  他現在就把你一並塞進煉丹爐裡面煉成渣你信不信?!

  說話間,連連揮手,砰砰砰,在血海上炸出無數多血花。仿佛全都打在了那希榕身上。

  遠在血海之下的胚胎狀態·冥河老祖默默把自己往更深處縮了縮。同時在還未誕生之時,就把希榕二字刻在了腦海中。

  羅睺當真是氣得夠嗆,他知道此刻的希榕並不清楚他是誰,應該只是一時興起,但這樣反而讓他更生氣了,總覺得每次碰到這個家伙,好像都是他吃虧。而他偏偏必須答應,因為他做了這麼多,若是就這麼放棄了,他哪裡甘心?

  「希榕,希榕,待我除掉鴻鈞,下一個就是你!」

  羅睺可沒有檢討是自己先招惹對方的想法,他只知道自己吃虧了,那麼就要報復回去。

  雖然希榕聽不到羅睺本體的怒吼,但看見白洛臉上浮現的俊美虛影面目猙獰起來,那被靈米所誘惑的心頓時冷靜下來。她還以為羅睺被激怒了要打她呢。結果就聽見那白洛面上愣了一下,隨後垂眸乖巧道。

  「是。道友只管交給我吧。」

  說完,白洛就從希榕那接過稻穗,大手一揮,以法力把稻穗中的靈米取出,然後塞進了煉丹爐內,又招來悟道茶樹下的水往煉丹爐內飛去。之後手掐法訣,煉丹爐下自有一點靈火猛地竄起。那烈焰赤紅,火勢大而猛。

  羅睺:吃吃吃,小心待會噎死你!

  希榕很擔心這家伙能不能掌握火候,不過看著羅睺真面目上那咬牙切齒的表情,還是默默閉上了嘴。

  哎,算了,若是稀了就當粥吃,干了就當飯吃,若是焦了……咳咳,當鍋巴吃也行,她不挑的。

  與此同時,遠在無盡血海的羅睺本體已經坐回了滅世黑蓮上。還是很氣的他告訴自己不可心急,雖然過程很坎坷,但打入敵人內部的結果是好的。跟在這希榕身邊,早晚能探聽到他想知道的一切。

  而現在,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這麼想著,盤腿坐在滅世黑蓮上的俊美男人身形一閃,另一個羅睺從他身體裡走出來。就這麼站在無盡血海的海面上。

  羅睺冷笑。「去吧,想來那條小長蟲已經知道該怎麼選了。」

  「是。」

  另一個羅睺露出同款冷笑。對著本體拱拱手後,當即朝著東海飛去。龍族沉寂了這麼多天,又被始麒麟和元凰追著打,想必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了吧。

  他會去找到祖龍,談論和龍族合作的事情。

  當然,羅睺自然不會是善心大發要幫祖龍除掉越發猖狂的麒麟族和鳳凰一族。讓龍族一族獨大。他要的是提高自己的實力,為的是讓洪荒大陸充斥著血腥和殺戮,所以,三族之間必須越亂越好,越亂他越能渾水摸魚。

  當洪荒每一寸山河都染上血紅,當洪荒每一處都充斥著哀嚎,到那時,什麼鴻鈞,什麼希榕,全部都不是他的對手,怕是唯有盤古才能阻止他一二,但是盤古在哪呢?

  哈哈哈!那家伙已經死得連渣都不剩了!


第50章

  今天羅睺走了嗎?

  沒有。

  他正在給她做湯圓呢。

  希榕默默的看了一眼不遠處,只見林間空地上立著一個一人高的白玉煉丹爐,而那白洛正站在爐子前,雙手連連掐訣,俊秀的臉透著嚴肅認真,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煉什麼絕世神丹呢!誰能猜到他壓根只是在煮湯圓。

  【這家伙難道就真這麼賴著不走了?】

  要知道這白洛留下後已經快一個月了,每七日讓她點個菜,說上做法,然後這白洛就會自己在不周山上尋找食材,每七天給她奉上一份佳肴。

  若非羅睺那恨不得弄死她的大臉每天都在她面前晃,她幾乎真的要以為這白洛就是一個溫柔無害的小白兔了。

  【你當初就不該留下他。】

  盤古聲音不悅道。

  【這等狡詐之徒就該當場趕走才是。】

  故意變作這種模樣來接近希榕,是何居心?

  盤古最近越看那張白皙俊秀的臉越覺得不順眼。

  希榕無奈:【我這不是不想招惹他嘛,畢竟我沒有攻擊力,只楊眉一個也打不過他。本想著將計就計,讓他知難而退。誰知道……】

  這羅睺當真這麼能忍,順水推舟就這麼留下了。

  「道友,你說的這湯圓好了。」

  正在希榕思索之時,白洛端起玉碗送到了石桌上。清澈的湯水中,有數個小巧白嫩的湯圓在裡面浮浮沉沉。

  她一抬頭,陽光下,俊秀白皙的白洛對她靦腆一笑。

  「道友嘗嘗,可還喜歡。」

  而在希榕眼中,他的面容上浮現著的羅睺的俊臉正目光沉沉的瞪著她,仿佛在說『吃吃吃,你怎麼還沒被噎死!』

  希榕:……你這麼精分你媽知道嗎?

  她端起了玉碗,裡面還放著一個精巧的玉勺。她嘗了一口,湯圓裡面包裹的是黑灰色的芝麻糊,味道甜絲絲的,很是不錯。

  說實話,第一次吃到羅睺做的白粥的時候她都驚了。不是做的不好,而是做的太好了。

  而後來她才反應過來,羅睺無論性格和行事作風如何,他的強大是毋庸置疑的,這些小事又不需要他像個凡人一樣手把手的做,不過是用法力把要用的剝離出來,胡亂往爐子裡一扔,食材的交融、靈火的火候全在他的神識操控中。用這樣的手段來做菜簡直是高射炮射蚊子,怎麼可能做不好?

  但同時,擁有這樣的大法力,結果菜肴的味道卻沒有好得出奇,呃……很顯然羅睺偷工減料了。估計在做菜的時候,這家伙肯定罵罵咧咧的,一秒要罵她八百遍吧?

  仗著自己不怕毒,希榕很是心大的吃完那幾個小湯圓,然後才抬眼對著白洛道了一句。

  「不錯。」

  甭管羅睺有沒有偷工減料,起碼比她做的好吃多了。

  【這種吃食有什麼好吃的,處理的過於繁瑣反而失了其中真味。靈氣都失了不少。】

  盤古可看不得希榕這麼誇那個別有用心的家伙好,酸溜溜的嘀咕道。

  【要我說,你若是喜歡,直接吃就好,何必這麼麻煩。】

  雖然他沒有真的吃過食物,但這並不妨礙他提出建議。

  只可惜這個建議被希榕堅定的拒絕了。

  直接吃?

  讓人直接抱著小麥芝麻生啃嗎?

  達咩,堅決達咩!

  「道友喜歡就好。」

  白洛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隨後仿佛不經意道。

  「說起來,這湯圓倒是有趣,小小一個,裡面卻別有洞天。」

  就像是混沌一般,圓溜溜的一個球,裡面充斥著充斥著灰蒙蒙的混沌氣息,只可惜後來被盤古打破,變成了現在天圓地方的模樣。

  希榕動作一頓。

  這些天白洛雖然表現的很乖巧,並不經常和她搭話,但偶爾說話,就會像是這般。

  若是希榕不知道他的身份,倒也不會察覺,但一旦知道這家伙是羅睺的傀儡分身,這些話似乎也染上了奇怪的意味。

  這家伙到底想要從她這探聽到什麼?

  不過不管羅睺想要干什麼,希榕都是不打算配合的。

  她把碗放在桌上,面色淡淡道。

  「嗯,湯圓嘗起來確實有趣,下一次,你把裡面的餡,換成靈果搗成泥吧。」

  羅睺眼神一冷,這家伙果然很難搞。

  白洛笑容燦爛的拿起玉碗。

  「是,我這就去……」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一聲響徹洪荒的嘶吼。

  洪荒說大很大,說小也很小,大法力者若是願意,自然哪裡都能去得,同時一張口,聲音就能傳遍洪荒。厚重的威壓一出,更是能得到萬族的跪拜和敬畏的目光。大概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有那麼多人前僕後繼的想要成為洪荒第一人吧。

  也因為洪荒呈現三足鼎立之勢,偶爾確實會有三族的高手聲音傳來,別的不說,之前元凰、祖龍、始麒麟打成一團的熱鬧怕是全洪荒都聽見了。

  當這個聲音希榕一聽就知道,這絕非三族之人的聲音。

  不僅因為聲音不像,還因為這嘶吼聲裡面仿佛包含了無盡的血腥和怨恨,和三千魔神臨死前的吼聲何其相似,讓希榕聽了就忍不住心頭一跳。

  楊眉聽了之後頓時猛地抬頭看去,就連羅睺自己也面露驚愕,而被他捏成金仙修為的傀儡白洛聽到這嘶吼聲後,當即身子一顫。眼睛落下兩行血淚。

  而他這已經算是好的了,這嘶吼聲出現後,洪荒大地金仙以下修為的修士糟了大難,修為高點的只是覺得一股巨大的怨恨湧上心頭,想要不管不顧的破壞發泄出來,眼角留下兩行血淚。

  修為低一點的直接軟倒在地,嘔出一口血來。

  更有那倒霉的離得近的,忽然仰天長嘯一聲。

  「盤古!」

  「我恨啊!」

  隨後七竅流血,沒一會兒就這麼沒了聲息。

  而出事的正好是南邊,雖然還沒到不死火山附近,但也是劃分給鳳凰一族處理凶獸的地盤。

  此刻天上盤旋著各色鳥類,為首的白色鳳凰真是出來帶隊的鴻鵠,身側跟著幾只鳳凰小輩,而身後則是聽候差遣的其余鳥族人。因為離得最近,他們受到的衝擊最大。幾乎是那嘶吼聲剛起,就有幾只修為低微的鳥雀劈裡啪啦的往下掉。全都是七竅流血,死的不能再死!

  好在鴻鵠反應很快,心神雖有所震蕩,但還是強忍著難受迅速撐開結界替鳥群抵擋了大半這聲音。同時她眼神驚疑不定的看著前方。

  那裡正橫七豎八的躺著數百只凶獸的屍體,另有一個傷殘的凶獸正在苟延殘喘,當然,這其中也有不少群鳥的屍體。

  很顯然,這裡是一處戰場,還是一場勝利已經往群鳥這邊傾斜的戰場,他們只需要再努力一點,剩下的凶獸也必然活不成了。

  但情況卻在不久前出了點異變,一只狀如赤豹,頭頂一角,身後五尾【注1】的凶獸猙不知為何忽然發瘋,它竟是開始瘋狂的吞食其余凶獸的屍體。

  鴻鵠察覺到不對勁,當即讓人集體攻擊那只奇怪的凶獸,結果早就成了無腦殺戮的代名詞的凶獸們竟然有組織有紀律起來了。

  它們悍不畏死的用身體擋住了那些攻擊,哪怕死了的屍身直接就進了被它們保護的猙的血盆大嘴裡,甚至還有那替猙當了攻擊而重傷殘了的,竟是直接一頭扎進了猙的嘴裡,甘願赴死!

  隨著猙的不斷吞吃同類,它的體型仿佛吹氣一般的膨脹起來。越來越大,越拉越大,竟是如山岳一般。

  群鳥們知道凶獸這種東西有多悍不畏死,卻從來不知道它們竟然……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這一系列超出常識的異變讓群鳥們膽寒起來。鴻鵠心頭也越發覺得不對勁,她顧不上指揮全局,俯衝而下就要擊殺那頭奇怪的猙,結果就成了現在這種情況。

  那猙嘴裡還嚼著一頭蠱雕的屍身,染血的獠牙間肉沫碎骨散落,它仰頭嘶吼,鴻鵠頓時呼吸一窒,仿佛看見了漫天的血雨,以及那比不周山還要沉重的怨恨!

  迅速放棄攻擊,返回隊伍面前防守的鴻鵠看了一眼身側只是流了點血,好歹保住性命的幾只小鳳凰。心裡總算松了口氣。

  結果一抬眼就看見地面的那只猙正睜著那赤紅的雙眼朝她看了過來。

  鴻鵠下意識的張口要發出命令,卻在這時才察覺到自己的喉頭發緊,幾乎擠不出一絲聲音。

  「後退……」

  鴻鵠拼命的高喊,原本悅耳的聲音此刻變得沙啞而尖利。

  「全都後退。」

  那只猙太奇怪了,她身邊還有這麼多小輩在側,後面群鳥們也並非精英,若是硬碰硬的話,她或許沒事,但身後的這些可就不一定了。

  鴻鵠當即決定,保存身後族內小輩和其余群鳥們的性命要緊,這件奇怪的事必須盡快上報給族長元凰。

  這麼想著,鴻鵠咬咬牙。

  「你們先走!」

  一起跑是不行的,唯有她留下來殿後,其余人才有逃跑活命的可能。

  有鳳凰族小輩一驚。

  「長老……」

  「快走!」

  鴻鵠沒工夫廢話,因為那狂暴的猙已經衝到了近前,好似小山一般的利爪朝著天上的鴻鵠抓來。鴻鵠不僅不跑,反而一扇翅膀把身後的其余人扇飛老遠,另一翅膀擋在身前,雪白的鳳凰羽上閃著朦朦白光。

  砰!

  猙的利爪揮下,鴻鵠身上的防御只堅持了片刻就碎裂開來,而她自己也被重重拍在了地上。

  好在鳥類速度本就很快,有她阻擋了片刻,其余人都跑遠了,鴻鵠深吸一口氣,不敢硬抗,掙扎著飛起來左突右閃,並不與這猙正面交手。

  那猙也注意到了這一點,頓時又嘶吼一聲。

  「吼!」

  不好!

  鴻鵠心裡一驚,但已經來不及了,她再次因為那滿是血腥、怨恨的聲音產生了些許恍惚,那猙等的就是這個機會,當即又是一抓把她拍在地上。

  原本雪白華美的鳳凰此刻摔落在泥地上,渾身血跡斑斑,狼狽不堪!

  與此同時,遠在不周山巔的青衣尊者已經站了起來,朝著南邊看去。

  盤古皺眉。【好濃的混沌氣息,是誰?】

  那聲音中的血腥怨恨針對性太強了。他正在向全洪荒宣戰。盤古已死,獨留洪荒,他一日怨恨不消,就勢必要讓這洪荒陪葬!

  希榕遲疑道:【莫非還有之前逃過一劫的別的混沌魔神在作亂?】

  盤古卻對自己的拉仇恨的功力很有自知之明。

  【不,若是有混沌魔神逃過了那一劫,那麼他就不會對我有這麼深重的怨恨才對。】

  希榕:【所以又是什麼混沌魔神遺留的怨恨在作亂?】

  看這樣子,出事的地方似乎在鳳凰一族的地盤,也不知道元凰搞不搞得定。

  說起來,之前發現那石山內有混沌氣息,結果一進去竟是有盤古幻影這種好東西,讓盤古吞噬後,當即恢復了一絲,那麼這一次,會不會也有這樣的際遇呢?

  希榕這麼一想,對這件事也上心起來,但她很快就想到,盤古這一次吃的還沒消化完畢呢,還是先等等才好。

  就在希榕思索間,同樣察覺到那熟悉的混沌氣息的羅睺微微眯起眼睛。隨後白洛仿佛被嚇到了一般,他扶著林中的樹干穩住身形,修長白皙的手擦去眼角的血淚。

  「道友,剛剛的……那是什麼?」

  羅睺這顯然是見縫插針的想要套出點消息。

  沒有神識,壓根看不清那邊情況的希榕瞄了一眼白洛。

  她還想問你,那邊是什麼呢?

  同為混沌魔神,要不你去那邊祭拜一下那死掉的家伙。開導開導,別老想著毀滅世界這麼中二的事情了可以不?

  而在羅睺看來,就是那青衣尊者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看了他一眼道。

  「沒什麼,不需要理會。」

  羅睺: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你敢不敢再敷衍一點?!

  他只能再三告訴自己,不可操之過急。只能操控白洛點了點頭,蒼白的小臉很是乖巧道。

  「好。」

  一旁的楊眉也聽到了這話,他知道自己本不該再問的,但……剛剛的混沌氣息實在濃過頭了,最重要的是,他神識掃過去,那凶獸猙的異變實在太過不對勁。最後實在坐立不安的他還是遲疑的看向希榕。

  「尊者,那邊……」

  希榕完全不知道凶獸的事,但她會觀察,光看楊眉這個反應,她就知道那邊的事情一定很復雜。

  所以她當即道。

  「若是你實在不放心,那就下山去看看吧。」

  楊眉本就是這麼想的,見尊者讓他下山,頓時高興的應了一聲,只是他剛想走,就注意到了還有白洛這麼一個小小金仙。

  想起尊者之前讓他做的事,楊眉隱約猜到這家伙絕對有些問題,否則不會惹得平日最是溫和不過的尊者如此做法,但他眼神不好,竟是這麼多天也看不出這家伙哪裡不對啦。

  奇怪,這家伙到底是何人?上山來想干什麼?

  楊眉走到白洛身前。冷哼一聲,兩條雪白的長眉毛仙氣飄飄。

  「我要下山一段時間,尊者心善收留你一段時日,但你可莫要得寸進尺,擾了尊者的清淨。」

  白洛露出一個完美的微笑。

  「是。」

  楊眉對於他的乖巧沒什麼好感,冷著臉架起祥雲就下山了。

  而遠在無盡血海之上,羅睺下意識的從滅世黑蓮上站起來就想往南邊去,一是他也覺得這事實在有些奇怪,二是本體過去,正好可以教訓那個整天就知道對他哼哼哼的楊眉。

  但隨後他一想,計劃才剛剛才是,現在絕不是他肆意露面的時候,於是羅睺只能暗罵一聲『算你楊眉好運。』,然後派出一個分身去調查事情緣由。

  洪荒亂了。

  之後的時間內,接二連三的聽到那怨恨的嘶吼聲的時候,希榕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青衣尊者坐在石桌前,眼睛看向遠方,只是沒有什麼焦距,下面是一片雲海,她其實看不見什麼東西。但她的耳朵可以聽。

  第一聲嘶吼開始,之後沒多久南邊就傳來了元凰的鳴叫聲,聽上去應該是打起來了。這一架打了七天七夜,越到後來,元凰的聲音越是疲憊。索性最後應該是她贏了。

  但希榕卻還是心驚,畢竟元凰已經是大羅金仙了,可不是誰都能和她交手,甚至能支撐這麼久的。

  之後,東面也傳來了嘶吼聲,再之後是祖龍憤怒的龍吟聲。這一架打了九天九夜。

  此後洪荒沉寂了一個月,但現在,不周山腳竟然也傳來了那讓人聽了就渾身難受的嘶吼聲,大概是離得近了,希榕靜靜聽著,不僅是始麒麟在怒吼,其余的麒麟也在怒吼。其中似乎還摻雜著其他的怒吼聲。

  從麒麟的怒吼聲中,希榕聽到了凶獸、異變等字眼。

  這一個發現讓希榕瞬間推翻了之前的猜測,也許這並非是單對單的戰鬥,而是群戰。只是之前的離得遠,她只聽見兩方領頭打架的動靜罷了。

  【他們打了幾天了?】

  盤古很篤定道。

  【算上今天,二十一天了。】

  二十一天。

  這一場戰鬥已經持續了二十一天了,當真是風雨無阻,這幾天希榕睜眼閉眼都能聽到這嘈雜的聲音。

  她知道,不是始麒麟很弱,也不是麒麟族很弱,而是那些打上門來的凶獸越來越強了。而凶獸們突然的變強,或許和麒麟們驚叫的異變有關?

  深夜,那些怒吼聲,哀嚎聲終於消失了。

  終於結束了。

  坐在石桌前的希榕松了一口氣,戰場是殘酷的,這些聲音哪怕只是聽著,都讓她的心砰砰直跳,一股焦躁感油然而生。

  但這事本身顯然還沒結束。

  幾天後,不周山巔再一次迎來了三位熟悉的客人。正是祖龍、元凰和始麒麟三人。

  他們以原形飛到不周山巔,隨後當即變作人形落下,對著希榕恭敬的行了一禮。

  「見過希榕道友。冒犯來訪,還請道友莫要見怪。」

  希榕對於元凰和始麒麟的到來有些驚訝,但更驚訝的還是祖龍到來。畢竟他們之前鬧得可不太愉快。

  祖龍卻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他對著希榕深深行了一禮。

  「當初是我想岔了,才會聽信那三根莽草說的假話,誤會了希榕道友你。我回去想了這麼久,深知我的不應該。所以我找來了當日誘騙我的那三個莽草化人的家伙,本來我殺了他們後,本想著拿他們的屍身給道友你賠罪。但想了想道友這般心善,怕是不會喜歡的,所以就沒帶來。只帶來了這個……」

  祖龍說這話的時候,桀驁的臉上難得帶上了一絲笑容。看上去十分的真情實感,就連熟悉他的元凰都暗自嘀咕,難道這平日裡鼻孔看人的家伙真的轉性了?

  然而唯有祖龍自己知道,他在面對那青衣尊者的時候有多煎熬,只一看到她,他就會想起那日他族中小龍們的鮮血淋漓,哀嚎慘叫。

  他怨恨她,同時也深深的忌憚她。

  但事情已經發生,為了龍族的日後,他只能這麼做。

  說話間,祖龍手腕一翻,雙手上多了一個紫黑色的木匣子,他把那匣子打開恭敬的遞到了希榕面前,裡面乃是六顆閃著瑩瑩寶光的渾圓珍珠。

  「這六顆定海神珠乃是我龍族寶物,現在獻給道友,當個賠禮。」

  希榕不知道祖龍內心的糾結,她只是看著那六顆定海神珠後,下意識的喃喃道。

  「二十四定海珠?」

  要說旁的法寶,或許她見面不相識,但若說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這她可就熟了,不只是她熟悉,但凡看過《封神演義》的恐怕都不會不認識這個法寶,這在那書中本是截教趙公明的法寶!

  「二十四定海珠?」

  祖龍不是傻子,他細品了一下這個名字,當即試探道。

  「道友的意思是,這定海珠莫非有二十四顆?」

  希榕抬眼,反正法寶對她也沒用,於是她故意道。

  「沒錯,這定海珠有二十四顆,單單只是幾顆的話,它們便是後天靈寶,但若是能集齊,那麼便是先天靈寶。用起來倒也不錯。」

  「先天靈寶?!」

  本來只是來找青衣尊者商議最近洪荒怪事的元凰悄悄的豎起了耳朵,聽到這話頓時驚呼一聲。而比較沉穩的始麒麟也倒吸一口涼氣。

  畢竟這可是先天靈寶啊,他們三族的家底子再厚,也就他們三個族長有伴生的先天靈寶。誰能想到,龍族背地裡竟然還藏有這等好東西!

  就連羅睺都忍不住看了眼祖龍手裡捧著的木頭匣子。

  這定海珠只不過是後天靈寶,其實遠不如他的滅世黑蓮和弒神槍,但他真正在意的是,這希榕到底哪裡知道的那麼多事的?

  又是先天壬水蟠桃樹,又是二十四定海珠的。

  再有她一路向西,看似游山玩水,結果卻准確的走到了哪處石山,做得那些奇怪舉動。

  就仿佛……世上沒有這個女人不知道的事情一樣……

  那她會不會也知道這只是一具傀儡?

  羅睺頓時背後一陣惡寒。

  恰好這時,青衣尊者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但很快就如蜻蜓點水一般移開了。

  羅睺眉頭皺了又松,最後暗道不可能的。

  雖然他不知道這女人到底修為多高,但現在絕不是聖人出世的時候,有天道限制,她絕對成不了聖人,最多就是厲害一些的准聖罷了,連同為准聖的楊眉都沒發現,她怎麼可能發現得了?

  羅睺越想越覺得這樣才是正確的,但剛剛的念頭卻讓他心有余悸,忍不住緊盯著那青衣尊者多看了幾眼。

  被盯得同樣背後一陣惡寒的希榕:……她算是看出來了,跟在她身邊的這具羅睺分身是真閑啊,要不下次不要他做菜了,改教他納鞋底吧。

  她沒有再看羅睺,而是抬眼看向祖龍,此刻祖龍的驚愕之情並不比元凰和始麒麟他們少。看的希榕心中閃過一絲得意。

  這才對嘛,剛剛賠禮道歉什麼的,那表情可就太假了。

  「如何?你還要把這……送給我嗎?」

  祖龍拿著木匣子的指骨泛白起來。

  希榕可是相當的理解他此刻的感受,想像一下,她若是拿了一個在家藏了八百年的酸菜壇子送人,結果人家一看,哎呀呀的叫著不得了,這是古董啊,起碼價值一個億的小目標。這換誰不得震驚啊?

  若是碰上她這樣厚臉皮的,怕是怎麼捧過來的就怎麼捧回去了。至於送禮?

  什麼送禮?

  誰說我端個酸菜壇子來就是要送壇子了?我送點酸菜不行嗎?!

  祖龍恐怕也很想要這麼做,但面對元凰和始麒麟的視線,他實在干不住這種事情來。他深吸一口氣,把胸中雜念全部壓下去,對著希榕繼續笑道。

  「既然是賠禮,又如何能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不過是幾顆珠子,道友拿去彈著玩好了。」

  這話一出,倒是讓希榕有些刮目相看了。不管這家伙真心還是假意,但這禮數倒是做足了。於是她也不介意給祖龍一個禮貌的微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了。」

  隨後她把木匣子放在桌上,視線掃過三人。

  「諸位坐吧,說說你們找我來是為了何事?」

悠于 2023-11-15 11:37

第51章

  榕樹林間,雲霧繚繞,石台之下,茫茫雲海。雖然希榕總嫌棄這地方空曠的很,但不得不說,在正統的洪荒原住民眼中,這一處道場真真是沒有半點毛病。

  元凰、祖龍和始麒麟落座,白洛作為一個金仙境的小小修士,自然是沒資格和三族族長平起平坐的,所以他只能在邊上端茶倒水。

  粗糙的石杯端上來的時候,在龍宮一向喜歡奢靡的祖龍還有些瞧不上眼,但一聞到那清雅的茶香,看見那杯中裊裊白汽,他頓時面色一肅,知道這奇怪的水怕是絕非凡品。

  「這是何物?」

  畢竟人家禮數做足了,還給了賠禮,希榕也沒有刻意冷落祖龍的意思。

  「我前些日子偶得了一棵悟道茶樹,這便是其嫩芽泡的茶水。」

  茶水?

  祖龍視線一掃,很快就發現了榕樹林間藏著的那顆不一樣的樹,想必那就是悟道茶樹了?

  他端起那粗糙的石杯喝了一口,結果動作一滯,許久都沒有動靜。半晌他才又驚又喜道。

  「好茶!」

  只一口茶水下去,他的修為竟是松動了些許,要知道這點松動可不得了,抵得上千百年的苦修了!

  只可惜似乎只有第一口茶水效果最佳,再喝就沒有那般的衝擊力了。不過哪怕只是這樣,也遠比他往日自豪的龍宮美酒甘泉要珍貴的多。

  祖龍忍不住又連喝了兩口,隨後才注意到邊上的始麒麟和元凰的表情,他們雖然神情陶醉,但並沒有如他這般驚訝之色。

  祖龍心裡頓時閃過一個猜測,這兩個家伙怕不是先他一步嘗過了吧?

  與此同時,本來面色疲倦透著焦躁的始麒麟喝完嘆了一口氣道。

  「這茶最妙的就在於,無論什麼時候喝下去,都能讓我等身心寧靜下來。」

  元凰也感嘆道:「這些日子的事鬧得我頭疼,今天來道友這,就等著你這茶喝了好讓我緩緩呢!」

  祖龍眼睛一眯,果然,這兩個家伙早就嘗過這茶水了。也就是說,這兩個家伙背地裡不知道找這希榕多少次了。

  元凰也就算了,畢竟她本來就是第一個抱上這人大腿的,但是始麒麟平日裡看著濃眉大眼,不像是奴顏婢膝的,結果背地裡也是這個樣子。

  不過幸好他那日同意了那個神秘人的合作。否則這樣下去,日後哪裡還有他們龍族的立足之地?

  那神秘人雖然不知是從哪冒出來的,但修為高深,一身威壓讓人膽寒,絕非等閑之輩。

  於是談到之後,祖龍最後問了一句。

  「你覺得那希榕如何?」

  那人傲然邪笑。

  「現在我奈何不得她,她也殺不了我。不過一旦我們的計劃成功,那麼日後整個洪荒都盡在我等手中,她也不足為懼了!」

  便是因為這一句話,祖龍最終哪怕連那人的真名都不知道,依然答應了和對方的合作。

  而現在和這希榕面對面,祖龍更是對自己那不知道在哪的合作者越看越滿意。

  有的時候慈悲善良是好事,但成大事者,太過優柔寡斷可不行。還是他選的合作者最好,瞧那氣魄和性格,一看就是干大事的料。

  越想越覺得勝利在握的祖龍不知不覺就把杯中的茶水喝干了,再想喝的時候才發現沒水,他皺了皺眉,對著邊上傻站著的那個白衣男子使了個眼色。

  還不快給他添茶?

  雖然這是那希榕的道場,他不好隨便指揮她手底下的人,但他茶水都嗦干了還沒有給他添茶,這小小金仙也太沒眼色了吧?

  哼,也就這希榕這邊會有這種家伙,若是在那位神秘人身邊,這小子一定活不過三天!

  神秘人·羅睺:……為了他的計劃,他真的是承受太多了。

  希榕沒有注意到祖龍私底下的小心思和小動作,她此刻正在聚精會神的聽著元凰的話。

  本來他們三族消滅凶獸這件事干得還不錯,集結起洪荒萬族的力量,進行有組織有紀律的反攻後,那些平日裡肆虐的凶獸們被消滅了不少。並且在他們發現凶獸殺的多了,竟然周身還有了一絲功德的時候,洪荒萬族就更加興奮了。

  元凰、祖龍、始麒麟三人更是身先士卒,在各自劃分的地盤大軍壓境,消滅了成千上萬的凶獸。也算是對應了當初的誓言了。

  但就在兩個月前,凶獸們出現了一場異變,最初異變的是一只猙,它就仿佛忽然一下子被智慧占領高地了,不僅更加狡詐、奸猾,不再一味的進攻,反而懂得了躲閃和逃跑,並且它竟然還能控制其他的凶獸,指揮它們進攻,防御、逃跑!

  要知道,凶獸在洪荒算是那人人喊打的老鼠,它們很難對付,沒腦子這一點算是它們最大的缺點了。可以說,現在的圍剿行動幾乎都是以此來設置各種圍攻、衝鋒,把它們衝散了解決,或是圍困在山谷等地方慢慢解決。

  此方法雖然慢,但勝在穩定安全。

  結果現在這情況就好像那粘鼠紙粘老鼠,本來進行的好好的,眼看勝利在望了,誰知道有老鼠忽然變聰明了,竟然能繞開粘鼠紙了,而且它不僅自己繞,它還能帶著其他老鼠繞。你說這氣不氣人?

  當然,若只是這樣,元凰他們倒也不是不能應付,真正麻煩的還是在那變異凶獸本身。

  要問洪荒中,凶獸的特點有什麼?

  是個人都能說上兩句,沒腦子、無法修煉,永遠是哪個境界。這些事情就仿佛人渴了要喝水一樣自然而然的真理。

  但現在,變了,全都變了。

  眾人驚愕的發現,那些異變的凶獸竟然可以通過吞食其他凶獸強行提升自己的境界,並且其余凶獸不僅不掙扎,還主動往異變的凶獸嘴裡蹦。

  單單只是第一只異變的猙,最後被趕來的元凰和鴻鵠合力擊殺的時候,就在短短時間內到達了太乙金仙巔峰!

  它不僅肉身更加強悍,還能通過吞食其他凶獸恢復傷勢,更能遠距離召喚其他凶獸,難纏程度比一般凶獸提升了數倍。也因此,元凰花了七天七夜才宰了那畜生,甚至但凡她當時去的晚一點,她的長老鴻鵠怕是就要沒命了!

  而希榕之前的猜測沒有錯,隨著時間的推移,被發現的異變了的凶獸越來越強。之前不周山腳打的那群凶獸中有兩個異變的,一個太乙金仙巔峰,一個大羅金仙初期。

  就是這兩個領頭的,加上其他一群悍不畏死的凶獸,硬生生逼得麒麟族打了足足二十一天!

  稍微聰明點的就能想到,這恐怕只是冰山一角,那些藏在暗處的異變了的凶獸到底有多少,誰也不知道呢,時間越拖越久,到時候會跑出什麼怪物來,誰也不知道。

  所以元凰他們來了,來求希榕尊者指點迷津了。

  希榕身子一僵。

  雖然她早就猜到了三人一齊出現,連祖龍都上門了,顯然不會只是給她送禮來的。但是聽到這麻煩事的時候,她還是想問一句。

  是什麼給了你們她什麼都懂的錯覺?

  這個臣妾真的做不到啊!

  盤古提議:【要不你和上次一樣,再忽悠他們?】

  希榕嚴肅的表示:【第一,我說過了,我那不叫忽悠。只是一些說話的藝術。第二,忽悠也要講究基本法的,我對這事一竅不通,這還怎麼忽悠啊?】

  盤古:……說白了你不還是忽悠嗎?

  這麼重要的事,希榕知道自己絕對不能瞎扯,畢竟這可是貨真價實的戰爭,她若是瞎忽悠,把人忽悠瘸了,可是會害死很多生靈的。

  於是面對元凰等人期待的眼神,希榕喝了口茶壓壓驚,隨後坦白道。

  「這事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做,你們來找我是找錯人了。」

  本來她只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們相處,結果你們非要誤會她是什麼大佬,把她架得高高的,但現在……她不裝了,她就是個廢柴她攤牌了!QAQ

  坐在石桌前的元凰等人一愣,隨後元凰面色慚愧道。

  「我知道我實在不該因為這事來擾了道友的清淨,把道友扯到這一團亂麻之中,但……此事實在棘手。若非實在堅持不住了,我等絕不會厚顏上山來的。」

  「不求道友教我們如何做,只是我們現在猶如那山谷困獸,實在找不到出路了。」

  始麒麟也眼神黯然的再次懇求道。

  「想必道友也看出來了,之前的那一戰,我已經受了些傷,但凡那異變的凶獸再來兩只,我們麒麟族怕是就要支撐不住了。」

  祖龍也道:「那些凶獸實在太古怪了,我們只怕拖得越久越出問題,還請道友助我們一臂之力吧。」

  希榕一看他們這樣就知道他們壓根沒信自己的話,甚至一邊的白洛看著沒什麼情緒變化,實則羅睺的那張臉上滿是不屑,仿佛在說她號稱有大慈悲,結果這點小忙都不幫,也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罷了。

  希榕頭疼:【為什麼我說真話他們都不願意相信?這個世界到底是怎麼了?】

  盤古:【呃……大概是因為他們都比較喜歡聽你忽悠?】

  希榕:……那他們還真是好棒棒哦。

  面對元凰三人的懇求,青衣尊者微微蹙眉,似乎有些無奈的嘆息了一聲。

  「那些凶獸乃是你們的任務,我不能隨便幫你們的。」

  這話顯然更符合元凰三人的邏輯。他們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確實,立誓的是他們,需要消滅凶獸的也是他們,現在就差臨門一腳了,若是青衣尊者出手解決了,那麼這事到底算是誰解決的?

  他們心知肚明,這件事起頭的是希榕,若是結束的也是她,那麼就算他們在過程中出了大力氣,怕是也不會被天道承認吧?

  到時候他們算不算違背了誓言呢?

  或許不算,但事情結束後,天道給予剩下的大功德還會有他們的份嗎?

  這麼一想,元凰三人瞬間清醒過來,背後一陣冷汗。

  他們先前只想著此事艱難,有希榕的幫忙就能輕松一些,但現在想想,誰干了活,誰沒干天道可是都看著呢!

  甚至元凰三人猜測,或許這次的劫難就是天道為他們准備的,以此待到日後按照各自的功勞分配功德。

  想到這,元凰三人眼眸震顫。隨後紛紛站起身,對著那青衣尊者深深一拜。

  「是我等想岔了,多謝道友提點!」

  「多謝道友指點,我明白了。」

  「此事確實是我們急躁了,本就是我等的任務,既然立了誓,自當由我們來完成。」

  這一次,連祖龍都對面前這青衣尊者有些心服口服了。

  不是因為對方的提點,而是因為對方那沉穩的心境。

  要知道,這事反著來推,若是那希榕在他們來求助的時候沒有選擇點醒他們,而是故意出手幫了他們,那到時候,她不就能順理成章的把這事結束後的偌大功德全部攬入懷中了嗎?

  而之後,就算元凰他們回過味來,誰又能說希榕的一句不是呢?

  畢竟求希榕出手的不正是他們自己嗎?

  真要算起來,元凰他們到時候沒了好處不說,還平白多了一份請希榕出手的因果要還!

  這樣的好事,祖龍自認為自己絕不會放手,也因此,他才會有些佩服眼前這個一句話就放棄了這偌大好處,卻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的女人。

  甚至就連一邊看戲的羅睺都對那希榕另眼相看了。

  畢竟世上多俗人,像是這種難得表裡一致的,他雖看不上眼,但也不得不道一句,難得!

  然而事實上,看似坐在石桌前坦然受了他們一拜,好似萬事皆在掌握中的青衣尊者其實臉都快繃不住了。

  她就是說了一句『自己的事自己干。』這也算是提點嗎?

  她本來還擔心元凰他們會不會覺得她陰陽怪氣呢,所以再看元凰他們站起來的時候,她還以為是自己擺爛太過,要挨揍了,誰知道三人卻是上來就給她行了一禮。把她當時就弄懵了。

  希榕小心翼翼的對盤古道:【我剛剛說的話,難道還有別的意思嗎?】

  盤古耿直道:【這不是你自己說的話嗎?你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我怎麼知道?】

  希榕:……可關鍵是她覺得這些人理解的意思和她所說的意思好像不是同一個意思的意思啊?

  但是這話當然不能說出來,幸好希榕這麼多年的社畜也不是白當,誰還沒經歷過開會神游,完全聽不懂台上的老板的話,卻不經意間和老板對視的情況了?

  她當即雙目和元凰他們對視,露出一個你們終於明白了,吾心甚慰的模樣,含笑不語。

  希榕:雖然她常常因為自己不會腦補而和你們格格不入,但沒關系,這個時候……只要微笑就好了。

  而希榕的這一招果然好用,不僅騙過了上輩子的老板,更是騙過了此刻的元凰三人。

  在元凰三人的眼裡,青衣尊者那含笑的模樣就是對他們腦補的一切的最大的肯定,恰好此刻,燦爛的陽光順著樹葉的空隙灑在了那青衣尊者的身上。

  元凰等人仿佛看見了青衣尊者渾身散發著大公無私的光芒,宛若聖光普照!

  自認為得了青衣尊者指點的元凰三人很是心滿意足的下山了,雖然從表面上來看,他們沒有從青衣尊者那邊得到任何東西,甚至祖龍還賠上了四分之一的先天靈寶·六顆定海神珠。

  不過他們的心情顯然是不一樣了,上山前的他們明顯是焦躁不安的,可現在,他們雖然還是暫時沒有解決辦法,但卻一個個動作輕快了少許,眉宇間透著更積極的情緒。

  難題還是那個難題,但他們已經不再想著逃避了。

  盤古感慨:【這種事不管哪一次看都是那麼讓人驚訝,似乎每一個和你說話的人最後都會高興的離去。這也是一種天賦了。】

  希榕深沉的點點頭:【不僅是天賦,還是不得了的天賦!】

  瞧瞧她這口才,明明什麼實質性的好處都沒給,偏偏就是能在連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況下把人忽悠瘸了,讓人對自己感恩戴德,這是一種什麼天賦?

  這簡直是傳銷頭子才能擁有的,十分可刑可銬的天賦啊!

  幸虧是在洪荒才出現的,否則上輩子開啟了這天賦,免費的一日三餐外加冒煙的縫紉機還會遠嗎?

  然而雖然元凰他們打起精神繼續努力消滅凶獸了,但異變凶獸可不會因為他們的心境變化就放水。一時間,洪荒大陸徹底熱鬧起來。

  慘叫,哀嚎、怒吼和咆哮成了主旋律,有洪荒萬族的也有凶獸的。

  厚重的黃土地被鮮血所染紅,地上橫七豎八的躺著各種獸類、鳥類的屍體。銅鈴大的眼睛被死氣所填滿,滿是鮮血的獠牙上有蠅蟲飛舞,已經腐爛的傷口上密密麻麻的蟲蟻爬動。地上散落著碎裂的刀槍劍斧,上面的血液已經干涸。

  各大水域也被染紅,就連東海邊也沒有幸免。死去的水族巨獸在水面浮浮沉沉,因為一時來不及處理,那股腐爛的臭味簡直衝天。其上飛舞著大量的蠅蟲。

  遠在不周山巔的希榕看不見這些畫面,但她可以聽,不周山附近的慘叫聲斷斷續續的,卻沒有真的停過,甚至恍惚間,她仿佛已經聞到了山下那濃重的血腥氣。

  希榕心裡莫名有些別扭,畢竟這是全洪荒的災難,她好歹也算這其中的一份子,躲在山上什麼都不做是不是不太好。

  盤古趕緊安慰。

  【這有什麼好不好的,你沒有半點修為,別說那些凶獸了,但凡是個硬一點的螞蟻你都捏不死,就算下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又何必下去浪費時間?】

  希榕:……為何你每一次安慰她的畫風都如此清奇?

  希榕不服:【我好歹也有芭蕉扇在手啊,怎麼幫不上忙了?】

  盤古淡定表示,芭蕉扇確實很好用,前提不是在她手裡,在她手裡無法用法力催動的話,只憑芭蕉扇本身壓根扇不死凶獸,反而會把大批凶獸吹散,這不是幫倒忙嗎?

  當然,希榕也可以把扇子借出去,可這場戰爭真正重要的是弄清楚凶獸異變的原因和弱點,只一把芭蕉扇對戰局其實也起不了多大影響。

  簡而言之,戰五渣還是不要瞎折騰了,趕緊洗洗睡吧。

  希榕雖然氣的心梗,但也不得不承認盤古說的很有道理。

  她坐在石桌前,聽著那山下的吼叫聲實在覺得瘆得慌,於是干脆一手撐住額頭。緩緩閉上了眼睛。

  算了,反正她急也沒用,要不小憩一會兒吧?

  睡著了應該就聽不見這些聲音了。

  而且按理來說,凶獸是注定會被消滅的,她應該對元凰他們多一點信心。

  盤古見她想休息,輕聲道。

  【睡吧,我幫你看著。也許等你一覺醒來,事情就已經解決了。】

  盤古的聲音難得多了一絲溫柔,聽得希榕迷迷糊糊的想著。這家伙不說那些氣人話的時候,還算有點討人喜歡。

  他們誰都沒把一邊的白洛當回事,畢竟羅睺本體都打不到希榕,一具傀儡分身難道還能傷到希榕不成?

  大概是許久都沒睡了,不到一會兒,石桌上的青衣尊者就單手撐著額頭睡了過去。

  九天罡風吹拂起她的墨發,她不算絕美,卻此刻卻自有一股沉靜的氣質,睡著時的她一呼一吸間,仿佛和這千萬年不變的不周山融為了一體。

  一邊站著的白洛發現她睡著後似乎愣住了,實則羅睺的那張臉上正露出一絲惡意。但他看了那青衣尊者許久也沒有動手,正如希榕和盤古所想,羅睺也知道只是分身傷不到這個家伙。

  就在他暗道可惜的時候,忽然間,一個奇異的波動從遠處傳來,驚得他猛地看了過去。他神識一掃,立刻穿透了雲海,看到了大地。

  只見洪荒北面一大片荒蕪的戈壁上忽然裂開了一道縫隙,裂縫周圍不知何時已經擠滿了密密麻麻的凶獸。其中不少都是異變過的,這麼多的數量,若是元凰他們看見,恐怕要頭皮發麻了!

  而此刻,這些凶獸們想也不想,直接縱身躍入了那裂縫之中。裂縫內乃是無盡的黑色深淵,隨著凶獸們的不斷跳躍進去,羅睺只覺得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那是混沌的氣息,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

  不對,不僅是混沌的氣息。

  遠在無盡血海之上的羅睺本體猛地站起來,雙目睜大。

  那裡面的,分明是他一位熟人的氣息。

  「寂滅!」

  「寂滅!」

  正好在洪荒北面調查的楊眉比羅睺受到的驚嚇還要大,畢竟這可是寂滅啊。

  從寂滅法則中誕生,天生就是為了滅世而來的混沌魔神啊!

  當年三千混沌魔神都以為他才是那個會顛覆混沌的家伙,誰能想到後來盤古應運而生竟然妄圖以力證道。而寂滅按理來說,也應該死在了那場血戰之中,但現在看來他並沒有死,並且這個家伙在沒有盤古的洪荒……再次出現了。


第52章

  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暗沉下來,烏雲黑沉沉的壓下來,光線驟然暗淡,一股恐怖的威壓漸漸從那漆黑的深淵之中冒出。

  楊眉的額頭冒出了細汗,他感覺自己仿佛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這是他許久沒有感受過的事情了,自從盤古死後,他跟著青衣尊者混,前些日子更是突破了准聖中期,如此種種讓他也不由膨脹起來,本以為最差就是再次遇到羅睺,也能過上幾招了。卻不想原來真正的大麻煩從來不是什麼羅睺,而是不知何時起就藏於大地極深處的寂滅!

  身為寂滅法則中誕生的生靈,走的乃是滅世之道,是個人都能看出這家伙有多凶。

  而現在,他能清楚的感覺到,寂滅的氣勢在節節攀升,遠超過了他這個准聖中期。直達准聖巔峰。

  不,不對。當年那場血戰,他和羅睺活下來後都身負重傷,修為大跌,好不容易才修煉到了准聖,但也僅此而已了。

  但此刻寂滅的氣勢……卻遠比之前還要強盛。

  莫非,寂滅已經戳破了那層薄膜,成就了聖人果位?

  不,也不對。

  寂滅乃混沌魔神,並非洪荒生靈,更何況他還是那麼大凶的法則中誕生,天道怎麼可能會願意他成為第一個天道聖人?這不就相當於給自己找了個不可控的麻煩嗎?

  更何況, 第一位聖人出世,必然驚天動地,絕不可能悄無聲息的掩蓋過去!

  忽然,楊眉心頭猛地一跳,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

  洪荒開辟後,大道隱,天道現,此刻正是天道不全,聖人未出的時候,這是他們這些不屬於洪荒生靈的混沌魔神最大的機會。就楊眉所知,那羅睺應該就是這麼打算的。

  而寂滅或許確實有了成聖的實力,但他卻壓制了自己的這份力量,隱而不發。因為他要的並非天道聖人,而是抱著更大的野心。

  他准備趁著這個時候直接滅世,學著盤古那樣以力證道,好成就大道聖人果位!

  天道,大道,一字之差,差別可就大了。

  天道聖人依然在天道之下,而若是能成就大道聖人的,到時候擁有的實力就能和天道平起平坐!

  不不不,若是寂滅成功證道,怕是也沒有什麼天道了。

  楊眉越想越驚,他不敢在此多停留,迅速架起祥雲朝著不周山巔飛去。

  他得把這件事告訴尊者,莫慌,莫慌,尊者肯定有辦法的!

  與此同時,已經恢復一絲力量的盤古自然也認出了這股熟悉的氣息。雖然三千混沌魔神都是從三千法則中誕生,但寂滅魔神依然是其中最為特殊的。

  也因為盤古本身以力證道過,所以他比楊眉還要快的想明白了那寂滅的打算。

  他當日開辟洪荒證道,而今日,寂滅則要毀了洪荒證道。

  盤古抬眸看向天空,隨著裂縫開口越來越大,天上的烏雲仿佛活過來了一般,不斷的翻湧著,洶湧而恐怖的紫黑色電光在其中不斷閃現。那是天道在暴怒。

  世人都知道天道是維持世界運行的法則,是鞏固世界安定的基石,它與大道一般不死不滅,但盤古也算是半步大道聖人,所以他大概是唯一一個知道天道隱藏的真相的人。

  無論此方世界如何變幻,大道確實亙古不滅,但天道卻是會『死』的。

  天道應洪荒而生,洪荒若是沒了,天道也將會消散,而隱沒的大道會在此出現。

  這也是為何盤古篤定天道會忌憚他還活著的原因,因為他是半步大道聖人,修為沒了,但道果還在。只要給他時間,他就會恢復以往的實力。

  而這樣的實力對天道是個威脅,天道沒有情感,但祂本身的工作就是維持洪荒的運行,為了洪荒能完整有序的運行下去。祂會消滅一切不安定的因素。

  盤古雖然和寂滅不熟,但他知道,寂滅不是傻子,這家伙既然能假死躲開當日的那場大劫,並且躲藏在這地底深處耐心潛伏了一個元會之久,就說明寂滅清楚天道的厲害。

  雖然現在天道不全,聖人未出,乃是混沌魔神最後的機會,但這機會也不是誰都敢去抓的,寂滅膽敢如此毫不掩飾,高調的宣告自己的存在。

  這說明什麼?

  盤古的心沉了沉。

  這說明寂滅對自己的此次行動有很大的信心!

  羅睺顯然也是這麼想的,此刻不僅是無盡之海中的本體氣得咬牙切齒,就連白洛這個傀儡分身都因為受到本體的影響,頭一次露出陰鷙的模樣。

  要知道他再怎麼希望洪荒亂起來,那也僅僅是亂起來,要是洪荒沒了,那還玩個屁啊!

  這就仿佛大家都在按規矩下棋,結果一個人上來就把棋盤掀了,實在不講武德!

  羅睺當然不願意自己費心布置好的棋盤就這麼被毀了,所以他第一反應自然是要去阻止寂滅的,但他也知道僅憑自己一個人是無法阻止寂滅的。

  一瞬間,羅睺的腦海裡頓時閃過鴻鈞和希榕的臉。

  「尊者,尊者出大事了!」

  楊眉到底是空間魔神,很快就從洪荒的北面飛回了不周山巔。

  結果他定睛一看,就見青衣尊者坐在石桌前,手撐著額頭,好似在閉目養神,風吹過,引得她發尾微動,周圍樹葉簌簌,雲霧飄過。一切都那麼的歲月靜好。仿佛完全不在意世界末日就快到了一般。

  楊眉當然不會以為青衣尊者是在睡覺,只是心中暗道,不愧是尊者,瞧這沉穩的氣度,當真不是他可以比的。

  楊眉驚慌的心不自覺地也穩定下來,努力讓自己恢復到往常的模樣,走到青衣尊者身邊把自己剛剛發現的事情稟報了一下,然後詢問尊者要怎麼辦?

  結果巴拉巴拉一堆話說完,青衣尊者依然閉著眼睛,動也不動。

  楊眉心想:尊者一定是在思索這件事如何處理,他不能打擾。

  於是楊眉就這麼站在邊上等著青衣尊者的指示,結果他等啊等,卻一直沒等來半句回答。

  一瞬間,一個可怕的猜測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尊者不會真的睡著了吧?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尊者這樣的大能就算再怎麼酣睡,有人和她說話也不會發現不了的,更何況那寂滅的威壓鋪天蓋地的,這種時候誰能睡得著啊?心這麼大的嗎?

  雖然這麼想著,但楊眉還是小聲又叫了兩聲。

  「尊者?尊者?」

  白洛走了過去,眉頭微皺道。

  「道友不會是睡著了吧?」

  他的表情和平常很不一樣,不過楊眉此刻焦急萬分,竟是沒空注意到這一點。他只是下意識的反駁道。

  「不可能!」

  現在可是世界即將被毀滅的大危機,尊者如此慈悲之人如何能睡得著?她怎麼可能睡得著!

  但許久之後,楊眉有些絕望的發現,尊者竟是真的在睡覺!

  「尊者!尊者!」

  白眉老者是真的有些急了,他甚至伸出手試圖推一推那沉睡的青衣尊者,若是往日,他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冒犯之事的。

  然而他的手伸出去一般,還未碰到那青衣尊者的肩膀,就被什麼阻攔住了,讓他無法前進半分。

  「道友?道友?」

  白洛也很急啊,眼見那青衣尊者怎麼叫都叫不醒。羅睺終於忍不住了。

  「希榕!你死了沒,沒死就趕緊起來!」

  都要火燒眉毛了,這家伙還在睡覺?

  這是干什麼?

  因為不忍心眼睜睜看洪荒被毀,所以就閉上眼睛?!

  楊眉聽白洛這麼冒犯的話,當即怒目而視,正要教訓他,卻被那白洛一揮袖子推到一邊。楊眉沒想到他一個小小的金仙竟然能爆發出這麼大的法力,猝不及防之下還真被他推開了。

  隨後那白洛毫不客氣的伸手朝著青衣尊者。

  結果顯而易見,白洛伸出去的手也被擋住了,他可不像楊眉那樣溫和,直接手一伸,一柄弒神槍的虛影就出現在他手中,隨後他對著那青衣尊者就是一槍,想要打醒這個家伙。

  不過這顯然是沒用的,反倒是他被反彈回來的掌力給拍得踉蹌了幾步,吐出一口血來。

  「嘖!」

  羅睺皺眉擦了擦嘴角的血跡。

  而他這般毫不掩飾自己的氣息,楊眉要是再看不出來他是誰那就是瞎子了。

  「羅睺?!」

  他顫抖的指著羅睺又驚又怒道。

  「怪不得尊者說你有問題,原來白洛竟然是你!」

  原來如此!他就說尊者那樣好的人,怎麼可能指示他干讓蛇咬人的事。原來白洛就是羅睺變的,這人竟然變成這幅樣子潛伏在尊者身邊,當真是不要臉皮!

  此話一出,不只是楊眉臉黑了,就連羅睺的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你說什麼?她早就知道我是誰了?!」

  那這家伙竟然還故意指示他做東做西?

  這不是故意戲耍他是什麼?

  欺人太甚,簡直欺人太甚!

  「是又如何?就你那點拙劣的偽裝,尊者一眼就看出來了,只不過是缺個樂子,才留下了你,也就你什麼都不知道,還在那傻傻的怡然自得!」

  輸人不輸陣,楊眉雖然沒真的聽過尊者說過白洛就是羅睺的話,但這並不妨礙他這麼說,更何況他心裡確實是這麼猜測的。

  羅睺氣得雙目赤紅,渾身殺意凌然。但楊眉可不怕他,畢竟他此刻不過是一具分身,他楊眉打不過本體,還打不過區區分身嗎?!

  羅睺倒是不傻,他也知道現在的情況和楊眉打一架不劃算,只能咬牙道。

  「這件事咱們日後慢慢算,但現在當務之急是解決寂滅!當日盤古只是打破混沌開辟新世界,我們躲得快,尚有地方可存身,但寂滅可不一樣,他是奔著滅世來的,一旦他成功,他成聖了,大道不滅他不滅,但咱們可就慘了!」

  誰知道世界被毀後是什麼樣子?

  他們還活不活的了?

  羅睺不能賭也不敢賭!

  聽到這話,楊眉頓時沉默下來。他也知道事情緊急,但無論他們用何等方法,都無法叫醒希榕。

  事實上,他們面對現在的青衣尊者連觸碰都做不到,還談什麼叫醒她?

  羅睺真是服了,這種時候睡覺,這家伙還真不怕再也睜不開眼睛!

  最後他氣得從不周山巔縱身躍下。

  「我不管了,我去找鴻鈞!」

  不周山巔,楊眉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而另一邊的青衣尊者睡得依然香甜。

  【希榕?希榕?】

  盤古其實也在試圖叫醒希榕,但同樣沒有得到半點回音。不過他倒不是想叫希榕起來去打寂滅,畢竟他清楚希榕並沒有什麼攻擊力,就算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他只是擔心希榕本身。

  不過是小憩一下,為何會變成這樣叫都叫不醒了呢?

  盤古有些擔心的檢查了一下希榕的身體,結果發現一切良好。並無任何異常。

  難道真的只是睡著了?

  盤古抬頭看向那灰蒙蒙的天空,心情很是沉重。

  若是曾經的他,他肯定第一時間趕往那裡去解決寂滅了。

  但現在,他不過是一縷被困在希榕體內的元神,若是沒有希榕帶著去,他連在現場觀看的可能都沒有。

  也就是說,若想救洪荒,就只能靠洪荒眾生自己努力了。

  一個月後。

  不周山巔之上,楊眉最後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青衣尊者,最終咬咬牙,架起祥雲朝著北面飛去。當他到了的時候,那兒的上空已經停了很多人了。

  元凰掃了一眼周圍,這些人中,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最弱的都在金仙,而且這金仙只有幾人,更多的乃是太乙金仙,更有好幾個大羅金仙。

  雖然元凰知道,這個世界所有人每時每刻都在進步,每個人也有各自的機緣和道,她能成大羅金仙,別人也能成。但此刻看見這麼多陌生的面孔,還是讓她好一陣心驚。

  只覺得平日裡自己還是太傲慢了,只看到眼前的方寸之地,殊不知,洪荒大地能人輩出,她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罷了。

  當然,最讓她震驚的還是那幾個……連她都看不出修為的人。

  元凰瞄了一眼不遠處站在一起的兩人,一個身穿黑紅衣服,面相俊美邪氣,手持一柄漆黑□□,腳踏一朵黑蓮,兩樣東西雖不知道是何等法寶,但只憑那氣息她就能肯定,這絕對是頂頂好的寶貝。

  再看另一個白發男子,他穿著粗麻布衣,看著氣勢不顯,身上也沒有什麼不凡的法寶露出,但他卻有一雙奇特的眼睛。

  那雙眼睛仿佛蘊含了世間所有滄桑的歲月,再看時卻又純淨的仿佛稚童,那裡有宇宙的奧妙,世間的真理,大道的軌跡,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包含在了那雙眼睛裡。

  只要看了那雙眼睛的人都會肯定,這絕不是普通人!

  但就是這樣的人物,元凰在此之前卻是從未聽過他們的名頭。

  就在元凰思索間,楊眉匆匆趕到。她先是眼睛一亮,但在沒有看見那熟悉的一抹青衣後,又瞬間黯淡下來,

  「尊者還沒醒嗎?」

  楊眉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嘆了口氣。

  元凰也沒有再問,但是眼神中難免出現了失望。

  羅睺不悅道。

  「那家伙到底在干嘛,睡這麼久?!不會是見寂滅來了,嚇得裝睡吧?」

  寂滅?

  難道要滅世的人叫寂滅?

  元凰等人把這話聽見了心裡。

  一個多月以前,全洪荒的生靈無論是閉關的還是沒閉關的全都心裡一顫,隱隱感覺到有一件非常不妙的事情即將發生,出了這種情況,大家自然要去掐算一番,結果這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他們算出有人要滅世,若是不能阻止,那麼全洪荒都完了!

  至於是誰要滅世,又是什麼原因,他們誰也不知道,只能憑借天道的指引在這守著,本來還有更多人的,只是因為他們修為低微,元凰等人怕他們派不上用場還幫倒忙,就讓他們離開了。

  之後他們等人就在這呆了整整一個多月,因為之前那兩人從未說過話,所以元凰他們並不知道這兩人的姓名,也是直到現在才聽到寂滅這個名號。

  另一邊,楊眉聽到羅睺的話眼一瞪。

  「尊者絕不是這樣的人!她現在這樣一定有她自己的原因。你還是管好自己的事吧!」

  羅睺耍了個槍花對准楊眉。

  「呦?你這家伙跟了那個希榕倒是厲害了啊,還敢和我大小聲了?」

  他現在可是本體在這,真要動起手來,楊眉可不是他的對手。

  楊眉也知道這一點,但他沒有示弱,而是冷哼一聲。

  「那又如何?」

  就在羅睺眼睛一眯,准備給這棵過於飄了的空心楊柳樹一點教訓的時候,鴻鈞往前一步,擋在了兩人的中間。面朝著羅睺淡淡道。

  「都省點力氣,待會有的是你打的時候。」

  「你這家伙還真是會裝好人。」

  羅睺譏諷了一句,不過也收回了指著楊眉的槍尖。

  楊眉也不再看羅睺。

  隨後周圍再次安靜下來,天上密密麻麻的人站在雲朵上低頭看了不知多久,直到羅睺的聲音打破了這片死寂。

  「開始了。」

  所有人迅速打起精神,緊握住手中的武器死死的看向下面的大地。洪荒北面的裂縫已經比原本的規模擴大了千百倍不止。

  從上往下看,巨大的黑暗深淵就仿佛大地朝著天空裂開的一個眼睛,裂縫的周圍干干淨淨,之前那黑壓壓一片,數不盡的凶獸已經全部消失在了這深淵之中。

  隨著鴻鈞的聲音落下,哢嚓,哢嚓的聲音開始出現。

  那大裂縫周圍的地面開始震動,裂出更多蜘蛛網一般的小裂縫,仿佛這底下有什麼大家伙正在奮力動彈。

  「哇哇哇!」

  尖利的嬰兒啼哭聲出現。

  有人下意識的道。

  「是蠱雕?!」

  一個大黑影子從深淵中飛出,那確實是蠱雕,但卻遠比他們見過的蠱雕都要大,它足足有幾層樓高。一雙眼睛赤紅,最重要的是,它的氣息竟是和金仙修士差不多!

  這仿佛是一個訊號,隨後尖利的嬰兒啼哭聲越來越大,深淵裡呼啦啦飛出一團『烏雲』。竟是數百只蠱雕。最低的都是金仙修為,最高的竟是太乙金仙巔峰!

  它們一出來就目標很明確的衝向元凰等人。

  等了一個多月,等的就是這一天了,元凰等人也不再遲疑。

  「動手!」

  只是一個蠱雕群而已,起先還不算難,有元凰等大羅金仙幫忙,沒幾下就把這些蠱雕給殺了個干淨。但與此同時,深淵中有更多原本跳下去的凶獸再次爬上來。並且它們的實力明顯有了驚人的提升,其中更是摻雜了幾只大羅金仙境的凶獸,而最可怕的還是它們有組織有紀律,竟然仗著獸多勢眾,反包圍了他們!

  太乙金仙巔峰的青鳶驚叫道。

  「怎麼會有這麼多?」

  她知道這件事不簡單,但是她真的沒想到會這麼難,那些如同潮水般用來的凶獸仿佛殺不盡一般。而青鳶隱約察覺到,這些都不是正主,要滅世的那個家伙還沒出來!

  就在這時,鴻鈞一聲輕嘆傳來。

  「來了。」

  來了?

  什麼來了?

  所有人滿腦子都是那烏泱泱的凶獸,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傳來。

  北面的大地徹底裂成了兩半,一只巨手從深淵中探出,扶著地面,一個巨人緩緩露出真面貌來,他只有一只眼睛,卻有四只手,四條腿,以及一條長長的形似蛇尾的尾巴。隨著他站到地面上。那一瞬間,原本就不太明亮的四周更暗了。

  凶獸們暫緩了攻擊,所有人在那巨人的陰影下面容呆滯,喉頭發緊,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十二萬九千六百丈。那巨人高壯的仿佛一伸手就能抓裂天空,一跺腳就能踏碎大地。

  除了元凰等傳承記憶涉及到盤古的,不少人連盤古的樣子都沒見過,可以說,他們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巨大的身影。幾乎不敢相信,原來就在他們腳下日日踩踏的大地下,竟然還藏了這麼恐怖的人物。

  羅睺和鴻鈞也終於面色嚴肅起來。

  身為混沌魔神,他們知道的遠比這些還懵懵懂懂的洪荒生靈多得多。

  混沌之中有一個有意思的規則,那就是越強者越大,三千混沌魔神最強者有四個,皆是十二萬九千六百丈,盤古一出生就比他們更高,這代表著盤古強悍的實力。

  而現在,寂滅站出來個頭還是那麼高,半點沒有縮水的跡像,這顯然代表著,他的實力也沒有半點縮水!

  但這是不應該的!

  鴻鈞抿唇,眼中嚴肅中透著一絲迷茫。

  這裡的其他人也就解決一下那些凶獸,真正能和寂滅交上幾手的還得是他、羅睺、楊眉,但就算是他們三個一起上,勝算也不過三成。

  按理來說,不可能會出現這種情況的,這不是明擺著洪荒要死路一條了嗎?

  就算天道不全,或許會出現差錯,但大道呢?

  大道只是隱沒了,又不是沒了,正所謂大道至公,祂怎麼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好久不見,你們還沒死呢。」

  高壯的巨人並沒有一出場就大開殺戒,反而張開大嘴,轟隆隆好似打雷一樣的聲音傳來。他的聲音甚至還帶著笑意,仿佛很熱情一般。只是這話聽起來就不怎麼樣了。

  羅睺臉一黑。

  「你不也沒死嗎?我倒是沒想到啊,你竟然躲在這地下整整一個元會。烏龜王八都沒你會忍!」

  「既然已經在地下那麼多年了,那就干脆一直入土為安的好,何必詐屍呢?」

  鴻鈞說話也難得不客氣了,畢竟他也是有脾氣的,而是個有脾氣的人都不會對一個想要毀滅世界的家伙有好臉色。

  寂滅卻反而有別於他那聽著就滲人的名號,反而笑眯眯的伸開手,做深呼吸狀。

  「這可不行,我要是不出來。怎麼能看見如此美麗的新世界呢?又怎麼能……親手毀了它呢?這麼美麗的世界若是能毀在我手上,想必……會更加漂亮吧?」

  寂滅哈哈笑起來。隨後提起拳頭,猛地朝鴻鈞砸過去,鴻鈞迅速躲開,這一拳頭砸在不遠處的山岳上,只聽砰的一下,塵土飛揚間,原本的大山竟是已經成了一個大坑。看到這一幕的元凰等人頓時面色駭然。好強!

  與此同時,不周山巔之上,本來沉睡中的青衣尊者忽然眉頭微蹙,仿佛有蚊子在耳朵邊嗡嗡嗡一般,睡得不是很安慰。她下意識的一揮手。

  好吵。

  這個天哪來的蚊子?

  砰!

  遠在洪荒北面的寂滅正要繼續對鴻鈞等人出手,忽然間只聽一聲脆響,他踉蹌一步,驚愕的捂住臉。

  眾人同樣驚愕的看過去,只見巨人的側臉出現了一個巨大而火紅的巴掌印。牢牢的貼合了他的側臉。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句恍若風聲、不變雌雄的聲音不悅道。

  「好吵。這個天哪來的蚊子?」


第53章

  洪荒的天沒有一次比今天這般黑沉,畢竟洪荒很大,平日裡都是這邊下雨那邊晴,但今天全洪荒的天都翻湧起了烏雲滾滾。仿佛下一秒這黑沉沉的烏雲就會狠狠的砸下來。

  而在這大團大團的烏雲之中,粗壯的紫黑色電光一次次的閃現,滋啦啦的發出滲人的聲音。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天道在暴怒,有人意圖逆天滅世,為天道所不容。

  沒有被允許參與戰鬥的洪荒眾生都在眺望北面,當看到那十二萬九千六百丈的巨人的時候,那股強大的威壓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事實上,在戰場上,離得近的幾人要不是意志力撐著,差點就軟倒在地了。

  元凰等人全都喘著粗氣的看著那巨人,他們的身上都是血跡,有凶獸的也有自己的,地上更是鋪了一層凶獸的屍體,其中也夾雜了不少修士的屍體。

  誰都知道這場戰鬥是會死人的,他們來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准備。但是在真的看見他們要對付的敵人,那個高大的巨人的時候,不少人的眼中還是閃過了絕望。

  他們真的能殺死這樣一個巨人嗎?

  他們甚至連那些凶獸都殺不完!

  然而這樣的情緒沒出現多久,就被一個清脆的巴掌聲給打沒了。所有人腦子一片空白,呆愣愣的看著那個高壯的巨人。對方側臉上的那抹紅色的巴掌印顯眼的不能再顯眼。

  羅睺和鴻鈞也驚疑不定的看著那抹巴掌印。寂滅這是……在他們眼前被人給打了一巴掌?

  噗呲一聲。

  羅睺直接笑了出來,他可沒有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概念,直接指著寂滅的鼻子譏笑道。

  「哈哈哈,說得好,哪來的蚊子在這嗡嗡直叫,吵得整個洪荒不得安寧,被打了活該!」

  寂滅沒工夫理會這幸災樂禍的家伙,他摸了摸火辣辣的側臉,獨眼中透著怒意,朝著四下看去。就要找那個膽敢打他臉的家伙算賬,誰知他卻神識一掃,除了看見一群弱小的螻蟻外,壓根找不到那個有能力打自己一巴掌的人。

  他只能大聲喊道。

  「誰?!既然來了,何不現在現身?躲躲藏藏算什麼意思?」

  羅睺和鴻鈞等人也不由朝著四下看去。

  其實他們也很納悶。按理來說,該來的人不都在這裡了嗎?

  難道這洪荒之中其實還藏了另一位活下來的混沌魔神。現在正躲在暗處幫忙?

  可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盤古當年看著挺厲害的,難道背地裡這麼沒用,竟然放跑了這麼多混沌魔神在洪荒?

  雖然在場有很多人,但所有人都在等那神秘人的回答,連那些咆哮的凶獸都被寂滅控制著閉上了嘴,可以說,周圍安靜的一根針掉落的聲音都能聽得見。但寂滅等了許久,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他不死心的使用激將法。

  「怎麼?莫非你竟是個藏頭露尾之輩,敢對我出手,卻不敢到我面前來嗎?」

  風吹過,帶來的依然是一片沉默。

  「好好好,竟然如此,我就先殺了他們,再毀天滅地,到時候看你還能躲到哪裡去!」

  寂滅臉上帶著冷笑,大手朝著羅睺和鴻鈞抓過去。

  羅睺和鴻鈞暫時冰釋前嫌,兩人對視一眼,當即不退反進,朝著寂滅衝了過去。

  鴻鈞單手掐訣,袖中飛出盤古幡,那盤古幡迅速變大,眨眼間就和寂滅齊平。飄揚的旗幡上閃過清光,擋住了寂滅的大手,緊接著羅睺手持弒神槍從盤古幡的遮擋下衝出,朝著寂滅的獨眼刺去。那是寂滅的弱點之一!

  「來得好!」

  寂滅半點不懼,反而哈哈大笑著,直接用一雙肉掌迎了上去。他並無什麼法寶伴生,但他那從恐怖的寂滅法則誕生的身軀就是他最有用的法寶。而與此同時,本來安靜下來的凶獸也重新露出猙獰的爪牙朝著元凰等人撲過去。

  只一下,寂滅就輕松夾住了羅睺的弒神槍。而其腰腹上長著的另外兩只手臂迅速朝著羅睺拍去。這寂滅面上帶笑,下手可是半點不留情面。

  這一下若是拍實了,羅睺怕是得不死也殘!

  羅睺暗道不好,卻又不願意就這麼放棄弒神槍,於是他腳下的滅世黑蓮迅速旋轉,一股黑霧朝著寂滅的獨眼刺去。

  同一時刻,鴻鈞操控盤古幡,朦朦清光裹住羅睺的周身。同時鴻鈞袖中飛出一劍,緊跟著羅睺的反擊前後腳朝著寂滅的獨眼飛去。

  邊上的楊眉也顧不上之前和羅睺的恩怨,粗壯的楊柳枝從土裡鑽出襲向寂滅的下盤!

  寂滅無法,拍向羅睺的其中一只手緊急回防,握住那團黑霧,狠狠捏碎。同時上方兩只夾著弒神槍的手松開來,握住了那柄飛劍。

  砰的一聲,羅睺被寂滅的第四只手給拍飛出去,身上的清光閃了一會兒還是破碎開來,他懸浮於空中,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看來你在這洪荒也是另有際遇,竟然得了這兩樣好寶貝。不過這兩樣東西怎麼看都更合我這寂滅法則吧。」

  寂滅捏碎手中的飛劍,四條粗壯的腿齊齊用力,崩斷了楊眉纏繞在他腿上的楊柳枝。隨後他的神識掃過羅睺手中的弒神槍和腳下的滅世黑蓮。

  那弒神槍一看就是當年混沌青蓮扎根吸納混沌煞氣的根莖所化,光聽名字就煞氣滿滿。

  再有那滅世黑蓮,名字更是不詳,和他這寂滅魔神可不是般配?

  羅睺冷笑。

  「笑話,這兩眼法寶都是在此世所化,你一個要滅世的人,有什麼臉面還想著要這個世界誕生的法寶?當真是不要臉皮!」

  說話間,羅睺再次手持弒神槍衝了上去。

  「你雖自寂滅法則中誕生,但也並非一定要滅世不可。」

  鴻鈞看也沒看自己被捏碎的飛劍,畢竟那法寶是他隨意練就的,品階不高,會壞點也很正常。

  「這樣美麗的世界,你忍心毀了它嗎?」

  寂滅聽到這話,躲開羅睺的弒神槍,哈哈笑起來。

  「你們是在跟我說笑話嗎?大道,大道,我們所求的皆是大道。現在我的道就在那,離我僅一步之遙,你們竟然想勸我放棄?你們自己說,這要是你們自己,你們會放棄嗎?!」

  「但你這樣做是和全洪荒為敵。」

  鴻鈞眼神一冷,盤古幡朝著寂滅卷過去。

  「我們未必會輸,你也是有可能會死的!」

  楊眉沒有說話,但楊柳枝鋪天蓋地的抽向寂滅。

  寂滅卻只是笑。

  「哈哈哈。大道就在前方,唾手可得,若是我錯失了這次機會,那還不如現在就死了呢!」

  他話音未落,兩只手拽住抽過來的楊柳枝,兩只手和羅睺戰在一起,一條粗壯的尾巴則是朝著半空中的鴻鈞飛去。

  鴻鈞僥幸躲開,然而他身後的那座大山可就沒這麼幸運了,只聽轟隆一聲,大山仿佛一塊糕點被刀從中間切開一般,從一個高壯的大山變作成了兩座陡峭瘦長的山峰,中間出現了一道長而寬的峽谷。而峽谷的兩面峭壁被切得光滑如鏡。

  這便是洪荒大能的威力,舉手投足間可移山填海,改天換地!

  大發神威的寂滅哈哈笑著。

  「放棄吧,你們是打不過……」

  然而話還沒說完,只聽又是一聲『啪!』

  清脆的巴掌聲再次傳來,而這次受傷的赫然是寂滅的另外半邊臉。

  羅睺和鴻鈞動作一頓,下意識的看過去,就見寂滅的另一半臉上也緩緩出現了一個赤紅而巨大的巴掌印。剛剛好占滿他的大臉。

  甚至這一次的力道遠比剛剛還要重一些,寂滅嘴角滲出血跡,高大而沉重的身軀踉蹌了好幾步,一不小心還踩死了身後的兩只凶獸。

  而四面八方再次傳來那悠遠的、不辨雌雄的聲音。對方似乎更生氣了。

  「好吵,再嗡嗡個不停,頭給你打歪!」

  剛想吹噓一下自己的厲害,結果話沒說完,臉就被打腫的寂滅:……

  接連兩次被打臉,傷身又傷面子的寂滅氣得獨眼瞪大,渾身法力湧動,黑沉粗硬如豬鬃的長發在背後狂亂舞動。

  「是誰?既然要打就和我面對面的打!在背後偷襲算什麼本事?!」

  然而和之前一樣,無論他怎麼叫囂,對方都沒有回應的意思,仿佛那人真的只是提醒他一下不要鬧出大動靜。

  但他這是在打架啊,待會甚至還要毀天滅地,這種事不鬧出動靜,還有什麼事情能鬧出動靜?

  最重要的是……什麼嗡嗡嗡,他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寂滅魔神,不是蚊子精!

  而寂滅不知道的是,他在那邊怒吼,鴻鈞卻是眼眸一閃,似乎想到了什麼。他當即神識擰成兩束飛到了羅睺和楊眉的身前。

  楊眉不覺得如何,倒是羅睺面色有些嫌棄,但現在大敵當前,他只能捏著鼻子接受了鴻鈞的神識傳音。不過這點嫌棄在聽到鴻鈞的話語後,就頓時消失不見了。

  根據鴻鈞的分析,那神秘人兩次給寂滅巴掌吃,都是嫌棄寂滅太吵,是因為寂滅打架動靜太吵嗎?

  他覺的不全是,剛剛寂滅把羅睺打得吐血那神秘人不也沒動靜嗎?唯有寂滅兩次破壞地貌的時候,那神秘人才會不悅的教訓了寂滅。

  所以鴻鈞提出建議,或許他們待會可以從這一點出發,讓寂滅破壞地貌,從而引得神秘人對寂滅出手!

  楊眉當即表示可以。

  倒是羅睺聽了這話眼睛一亮,但還是故意道:【你確定你這猜測准確?】

  鴻鈞冷靜道:【試試也不虧,若是成功了,那就是我們賺了。】

  羅睺挑眉:果然這家伙看著濃眉大眼,其實背地裡蔫壞的,不過這一次嘛……嘿嘿,他喜歡。

  三人的神識交流的速度很快,寂滅剛剛叫囂完畢,他們簡單的幾句交流後,就立刻抄起法寶朝著寂滅攻擊過去。

  寂滅見此情形,手中浮現出血紅色的煞氣,朝著羅睺和鴻鈞就拍過去。

  「本來想著好久不見,我能和你們好好玩一會兒,但現在還是先殺了你們好了。」

  羅睺可聽不得這種比他還傲慢的話。弒神槍戳向寂滅的心髒。

  「哼,我可不是那麼好殺啊!」

  楊眉右手一伸,無數楊柳枝從手心中冒出朝著寂滅的後心襲去。而鴻鈞則是借著盤古幡試圖定住寂滅。

  寂滅聞言狂妄道。

  「那是因為你還沒遇到我!」

  他腰腹的兩只手迅速翻轉,竟是抓住了背後的那些楊柳枝,隨後手一用力,狠狠一拔,剎那間,楊眉的右臂頓時齊根斷裂,一股鮮血迸濺出來。

  而另一邊,寂滅渾身一震,就蕩開了盤古幡的束縛,同時他剩下的兩只手,一手擋住羅睺的攻擊,一手試圖直接捏死他。

  然而羅睺卻似乎早有預料,直接中斷了攻擊,踩著他的手臂迅速躲開,寂滅只能跟著變招,大手好像拍蒼蠅一樣朝著他拍去。

  羅睺好似不敵,被寂滅的掌風從空中掃落,摔在了一處山岳上,對於寂滅這樣的巨人來說,那些山岳就如同路邊的小石頭一般,眼看著羅睺在地上,於是他不假思索的抬起腳,重重的踩了下去。

  轟隆隆!

  又是沉重的巨響在大地綿延開來,那聲音就仿佛大地承受不住的慘叫一般。

  再看那地方,原地哪裡還有什麼山岳,只留下一個巨大的腳印。幸好這周圍的洪荒族群在此之前都被轉移走了。否則還不知道這一腳下去要死多少人。

  而故意引誘寂滅做出這動作的羅睺險而又險的躲開了這一擊,當即期待的看向寂滅的側臉,想要看看這一次寂滅要被打的是哪張臉。

  然而這一次,清脆的巴掌聲卻沒有再次出現,反而黑沉沉的烏雲裂開了一個大口子,一股狂風呼嘯著朝著地面吹來,伴隨的是那怒不可遏的聲音。

  「好個臭蚊子,你給我等著!」

  那聲音再次傳來,羅睺和鴻鈞、楊眉頓時眼中一喜,知道這事成了。

  而寂滅獨眼中閃過怒意和殺意。

  「等著就等著,有本事你就露面,看我殺不殺你!」

  但狠話放完,結果卻又是一片沉默和死寂。足足停頓了一刻鐘。

  寂滅和羅睺等人才迷茫的發現。

  那神秘人說的讓寂滅等著……不會真就是讓他等著吧?!

  他們都洗干淨眼睛等著呢,結果這就沒下文了?

  這家伙是屬王八的嗎?戳一下動一下,不戳就不動了?

  「啊啊啊,欺人太甚!」

  寂滅氣得四只手捶胸。

  「你有本事就一直躲著別出來,否則我定要把你撕成碎片!」

  楊眉看向鴻鈞和羅睺,這咋辦啊?還繼續嗎?

  鴻鈞皺了皺眉,最終還是選擇繼續嘗試。

  剛剛羅睺已經去過一次了,這一次鴻鈞直接自己上陣,他率先攻擊寂滅,當吸引到寂滅的攻擊後,他迅速閃身躲開。

  又是一聲震天的巨響,這一次,一個長長的山脈被從中間截斷,從上往下看隱約能看見一個巨大的掌印。

  而鴻鈞也沒有完全討到好,他雖然躲開了寂滅的大掌,卻緊接著被寂滅的尾巴給抽飛,頓時吐出一口血來。

  好在他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隨著山脈被破壞的巨響出現,緊跟著天上的烏雲再次破開一個大洞,一道猛烈而刺眼的雷柱朝著那高壯的巨人直直落下!

  不周山巔上,粗壯茂密的榕樹林很是寧靜,悟道茶樹自顧自的散發著清雅的茶香,九天罡風吹過,其根須下的碧綠茶水放棄波紋,先天靈氣凝成的靈霧在樹冠間緩緩浮動。

  凸起的石台上,布置著簡陋的石桌石椅,青衣尊者坐在石桌前,手撐著額頭就這麼沉睡著。她離石台邊緣很近,石台下面就是一片白茫茫的雲海,她的裙角被風吹動,仿佛即將化蝶從這雲海中飛下去。

  這裡的景色永遠是那麼美,只是熟睡中的青衣尊者的面色卻似乎越來越不好看了。

  睡夢中的希榕腦子迷迷糊糊地。不知今夕是何年,她仿佛忘了洪荒的一切,做回了那個普通的姑娘。她正在自己的臥室,躺在自己的床上,蓋著自己的被子。這裡是那麼安全和舒適,唯一不美的就是那黑夜中,不知何時嗡嗡起來的蚊子。

  起先希榕迷迷糊糊間只是有些奇怪,這不是大冬天嗎?哪來的蚊子?

  而隨後,她就被這蚊子鬧得有點煩了。

  就如同每一個賴床不想起來的普通人一樣,她伸出手來揮了揮,試圖把蚊子打死,順便往被子裡縮了縮,然而那蚊子也和每一個狡猾的臭蚊子一樣,她伸出手揮個兩下它就躲起來了,然後在她以為蚊子已經沒了,可以安心繼續睡的時候再次跳出來騎臉,很是過分的在她的耳朵邊轉悠!

  可惡,她才二十幾歲,她只是個悲催社畜,她就是想在周六睡個懶覺,她到底有什麼錯?!

  好個臭蚊子,你給我等著。

  她現在就去找她的電蚊拍,不把這該死的家伙電得跳霹靂舞,她就不姓希!

  但是她的電蚊拍在哪來來著?

  該死,離上輩子都過去一個元會了,這她哪裡記得住……嗯?上輩子?

  睡夢中的青衣尊者皺了皺眉,她又動了動。

  盤古趕緊看過去,終於要醒來了嗎?不過這也正常,發生了這麼大的事,一般人都不可能還睡得下去吧?

  然而就在盤古期盼的目光下,坐在石桌前的青衣尊者換了個手撐著額頭,再次陷入了黑甜的夢中,整個過程中她的雙眼緊閉,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唯有她藏在衣袖中的另一只手微微動了動。仿佛那只手睡麻了一般。

  盤古:……看來他的摯友果然不是一般人。

  與此同時,夢中的希榕手捏了捏,緊握住一個堅硬的把手。雖然夢中的希榕在黑暗的臥室閉著眼睛,但她卻下意識的知道,沒錯了,這就是她的電蚊拍。

  夢大多是沒有邏輯的,就比如現在,希榕拿到電蚊拍後,瞬間忘了自己之前腦中的念頭,也半點沒有懷疑這突然出現的電蚊拍是怎麼回事,她只是心裡惡劣的笑起來。

  死蚊子,你再來嗡嗡啊,看我不把你隔夜飯都給電出來!

  只是那臭蚊子大大滴狡猾,希榕拿到手努力戰勝困意細聽了幾下,卻還是沒聽到動靜,難道這次是真的跑了?

  但就在這時,熟悉的嗡嗡聲再一次出現在了希榕的耳邊。

  尼瑪,果然還在?!

  希榕下意識按動開關,對著自己的枕邊就啪的打下去。隱約間,仿佛能聽到電蚊拍滋啦啦的聲音。

  洪荒北面。

  黑沉沉的烏雲裂開一個大圓圈,一道粗壯的雷柱轟的一聲落在了寂滅的身上,那速度快的驚人,寂滅這樣的修為竟然都躲閃不及。雖然險而又險的避開了腦袋,但那雷柱卻打在了他的肩膀上,瞬間電得他半邊身子一陣劇痛。直面攻擊的左肩膀更是皮開肉綻,血肉焦黑!

  「咳咳!給我出來!」

  寂滅怒吼一聲,竟是飛了起來,探頭到了那烏雲之上,想要抓住那偷襲自己的神秘人,但是他神識仔細一掃,九天之上一片荒蕪,壓根沒有人的痕跡。反倒是那厚重的烏雲間雷電閃爍,仿佛躍躍欲試的想要也給他兜頭來一下子。

  難道那家伙跑的這麼快?

  寂滅想不通了,洪荒生靈現在還沒發展起來,不可能有比他強的,否則他也不會在此時現身滅世了,但他又實在想不通,那三千混沌魔神中能打得過自己的又能跑的這麼快避開他的神識的,好像也不存在吧?

  所以這到底是何人啊?

  難道是天道?

  不,不可能,天道沒有七情六欲,祂只是一團無情無欲的規則,祂或許想除掉他,但那是為了洪荒的安寧。而同時,規則本身的公平也制約了祂不能直接對他出手。

  那麼到底是誰呢?

  寂滅怒氣中帶著一絲迷茫的落回地面,結果還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聽到羅睺那毫不客氣的嘲笑聲。

  「哈哈哈,你這頭發倒是有趣,不知再電一電會不會更好看,你們說是吧?」

  一邊的楊眉和鴻鈞也不客氣。一個冷聲笑道:「我可不在乎這家伙電一電會不會更好看,我只在乎他再被電一電,能不能老實點去死!莫要再出來禍害洪荒!」

  鴻鈞冷淡道:「雖然有趣,但這一下沒劈死他還真是可惜。」

  寂滅聽到他們譏諷的話先是沒反應過來,隨後才順著羅睺他們譏笑的視線猛地摸上自己的頭發。只見他本來就粗硬的長發此刻根根直立,整一個怒發衝冠的造型,醜得狼狽而清奇。

  寂滅不是一個對容貌在意的人,但他好面子,此刻這麼狼狽的模樣被人看見還被人這麼譏笑,他哪裡受得了。

  他怒喝一聲。

  「閉嘴!」

  身後那條粗壯的尾巴就朝著幾人抽過去。

  鴻鈞對著羅睺和楊眉使了個眼色。這一次楊眉主動上陣,他雖然剛剛斷了一臂,但他傷口處很快就湧出楊柳枝來,再次化作新的手臂,所以並不礙事。

  很快,楊眉主動引誘寂滅攻擊自己,趁著寂滅用尾巴抽自己的時候,他抓進時間從地裡遁逃。

  而寂滅尾巴一抽,一處小山變作大坑,附近的河水倒灌進去,只是眨眼間,那地方哪裡還有什麼小山,唯有一片大湖赫然在那待著!

  再次聽到嗡嗡聲的希榕真的驚了。

  咦,這蚊子還沒死?

  她發誓一聽到那聲音就立刻揮拍了,結果電蚊拍這樣的大範圍殺傷性武器竟然都沒弄死一只小小的蚊子?

  不是吧,大哥,你有這能力你來吸她一個頹廢社畜的血干嘛?

  你去吸那些肥頭大耳的資本家的血嘛!

  她白日被那些資本家壓榨,晚上還要被你禍害,真的是一滴都沒有了好嘛!

  希榕氣急,再次拿起電蚊拍對著耳邊的位置一拍,並且這一次她沒有立刻停手,而是連續揮舞了好幾下。

  看她滅蚊十三劍!

  今天晚上不是蚊子死,就是她活!


第54章

  「咦?這蚊子還沒死?」

  四面八方再次傳來了那道聲音。那聲音實在奇怪,像是一縷風,聽不出是男是女,聽在眾人的耳朵裡好似離得很近,又像是離得很遠。

  說話的人顯然很漫不經心,透著一絲微微詫異。仿佛這一擊下去,寂滅沒死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一般。那輕慢的態度是個人都能聽得出來,而隨著這話落地,緊接著天上再次落下巨大而粗壯的雷柱!

  被這般輕視的寂滅氣得獨眼中緩緩出現赤紅之色,他這一次有了經驗,快速躲開了這一擊,但還等他松口氣,就見天上緊跟著又是一道雷柱落下。

  轟轟轟!

  天空厚重的烏雲不斷的露出大洞,足足有雷柱從天上朝著寂滅打來。那粗壯的雷柱刺眼的很,透著一股毀天滅地的氣勢落下,尋常人哪怕只是被擦著一點,也必定會灰飛煙滅!

  寂滅忌憚的看著那雷柱,瞬間四條腿好似長了彈簧一般快速閃躲,而這騰轉挪移之間,他的大腳踩在大地上咚咚直響。

  與此同時,那些不斷落下的雷柱看得周圍的洪荒修士心驚膽戰的後退了幾分。畢竟他們可不是那皮糙肉厚的巨人,便是元凰等人察覺到那雷柱之內狂暴恐怖的氣息後,也都忌憚起來,若是他們被那雷擊中,甭管什麼大羅金仙,怕是也只能落個被劈得死無全屍的下場吧?

  羅睺譏諷道。

  「你剛剛不是口氣很大嗎?怎麼這下子只會躲閃了?」

  寂滅現在全神貫注的躲閃那些雷柱,壓根沒空理會他。

  羅睺見激將法不成,不悅的嘖了一聲,而鴻鈞和楊眉則是皺眉看著那寂滅不斷的躲閃,他們倒是有心想要借這勢去除了那寂滅。

  但那躲在背後的神秘人也不知到底是誰,全然沒有和他們打配合的意思,這雷柱落下來聲勢浩大,雖然沒往他們頭上劈,但顯然這雷柱的威力敵我不分,所以鴻鈞他們也無法衝進去圍攻那寂滅。

  於是三人對視一眼,干脆騰出手來去幫元凰等人鏟除那些凶獸,有了三位准聖的出手,那些凶獸沒過一會兒就死了大半。總算讓傷亡慘重的元凰等人有了喘息的機會。

  而另一邊,那神秘人這一次出手顯然不像是剛剛那般小打小鬧。雷柱轟隆落下後,並沒有立刻消散。

  待到寂滅躲開前十二道雷柱後,他忽然暗道不好。

  他剛剛只顧著躲閃,壓根沒注意落點,現在再看時才發現,前面的十二道雷柱竟是錯落有致,形成了一個特殊的『牢籠』,剛剛好把他困在了裡面。

  或者說,前十二道雷柱為的就是為的逼他站在這個點上!

  寂滅猛地抬起頭,不出他所料,上面黑沉沉的烏雲好似怪物一般張來圓形的『大嘴』。隨後又是轟的一聲,刺目的電光仿佛能刺瞎人的眼睛,洶湧的雷柱暴怒著,咆哮著,朝著寂滅鋪天蓋地的罩過去。

  躲不掉了。

  寂滅面色一沉,他當即身子弓起來,四只手臂往前交叉護著頭部,渾身的血煞之氣蒸騰而起。

  雷柱咆哮而下,剎那間十三道雷柱竟是串聯起來,形成了幾乎囊括了半個洪荒北地的雷澤。劇烈閃爍跳動的雷電把這黑沉沉的天地照得恍若白晝!

  而在這狂暴的動靜下,還有一種滋啦啦的就仿佛有人往熱油內澆了一瓢水的聲音出現。那是雷暴和寂滅的血煞之氣相撞的動靜。

  洪荒一眾生靈本來就都在關注北面的情況,此刻有那修為低微的,哪怕隔了這麼遠,眼睛依然被刺得生疼,不自覺的落下淚來。嚇得那些人趕緊閉上眼睛。

  而離得近的元凰等人雖然雙眼有些刺痛,卻是怎麼也舍不得移開視線,任由自己眼含淚光的使勁往那邊看。

  成功了嗎?

  寂滅死了嗎?

  這次的危機過去了嗎?

  很快,雷光緩緩散去,只留下一個涵蓋範圍巨大的深坑,有地下水咕嚕嚕的冒出來,混合著渣土讓坑內泥濘起來。而這泥濘中還殘留著一些跳躍的電弧。正發出劈裡啪啦的動靜,這裡竟是變成了一處少說也要八百裡的巨大雷澤,尋常金仙去了就會被電成渣的那種!

  不過這個時候元凰等人哪裡有時間觀賞這其中的奧妙。他們全都死死的盯著那雷澤的中央,哪裡正半蹲著一個體型龐大的巨人。

  沒死?

  這都沒死?

  一瞬間,元凰等人心中滿是失望和不可置信。

  倒是鴻鈞、羅睺、楊眉三人雖有些失望,但也覺得這是意料之中。這寂滅不知怎麼躲過的當初那場浩劫,看他之前的模樣就知道他在地下過得不錯,可謂是處於全盛期,比起當年的盤古也不過弱上一點。這家伙若是那麼好殺,他們之前就不會如此發愁了。

  不過好在寂滅在這一擊下顯然也沒討到好。

  「咳咳咳。」

  寂滅面色痛苦的站起來,他一動,渾身就撲梭梭的往下掉黑渣。在雷暴之下,他那頭粗硬的長發已經被劈成渣了,他渾身大部分皮膚都是焦黑一片,透著一股肉類烤熟的惡心味道。有的地方更是皮開肉綻,黑紅的傷口之類,還閃爍著跳躍的電弧,正在給他帶來持續的痛苦。

  當然,受到傷害最大的部分還是他之前伸出去護住頭部的那四條手臂,最上方,肩膀處長出來的手臂受到的衝擊最大。此刻不僅是焦黑一片,還萎縮成了細長的兩條,正隨著寂滅的動作無力的晃蕩著。

  可以說,如果寂滅的其他部分是八成熟,那麼這兩條手臂就是十二分熟,直接熟成焦炭了!

  寂滅看了眼自己變成焦炭的兩條胳膊,混沌魔神的軀體自然不是那麼容易壞的的,斷肢重生不算什麼稀有的手段,但現在……他腰腹處的兩條焦黑手臂緩緩握住上方的兩條手臂,不留余地的使勁一拔!

  撕拉一聲。

  兩條萎縮了的焦炭狀手臂竟是被這麼齊根撕扯下來。而寂滅仿佛感覺不到痛一樣。兩只手把那焦炭狀的手臂往嘴邊一送。他直接張開大口吃了進去!

  他的傷口處流出一絲鮮血,鮮血中閃爍著點點電弧,正是這些玩意兒讓他無法斷肢重生。

  不過沒關系,只是一部分軀體而已。待他滅世,成就大道聖人果位,他就會擁有更完美更強悍的身軀!

  哢嚓哢嚓,

  尖銳的利齒摩擦撞擊下,變成焦炭的手臂就這麼被吃了進去。而做出這等舉動的寂滅眼也不眨,那雙赤紅的獨眼冷冷的掃過鴻鈞等人,再沒了之前的虛偽假笑。

  鴻鈞感覺到寂滅的表情,心裡一緊,當即對元凰等人道。

  「都退開。」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還沒等元凰等人反應過來,寂滅深吸一口氣,口中吐出黑紅的火焰。

  羅睺一驚。

  「不好,這家伙被逼急了,這是准備就這麼滅世了!」

  寂滅這個巨人的嘴太大了,這一口火吐出來,頓時燒干了附近的數條大河。無數魚蝦瞬間成了黑灰,地面被燒得焦黑開裂。

  什麼奇花異草、什麼洞天福地,什麼青山綠水,一瞬間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而這火以生機為燃油,越燒越旺,衝天的火光幾乎要竄到天上,燒穿那天空!

  只眨眼間,這大火就已經波及到了三分之一的北地。

  元凰等人根本來不及跑,以至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這大火包圍在了中間。

  「啊啊啊!救我!救我!」

  有凄厲的慘叫聲傳來,原來是有那不小心的被這烈火撩到一絲袍腳,瞬間全身著火,原本引以為豪的法力和修為全成了這火的燃料!

  那慘叫甚至還沒落地,一個太乙金仙就已經成了一搓黑灰,風一吹就散了。

  寂滅怒吼著。

  「我不管你是誰,總之我寂滅注定滅世!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還沒死?」

  那個聲音再次傳來,神秘人似乎也開始苦惱了,隨著她的聲音出來,又是幾道雷柱落下。

  然而那黑紅且不詳的火焰竟是如同活物一樣盤旋而上,卷住了那聲勢浩大的雷柱,隨著一聲爆炸般的巨響,大地上的火焰弱了幾分,但雷柱也消失了!

  「傳說中的滅世之火果然厲害。」

  羅睺眼眸一沉。若是說,剛剛的寂滅是在地下憋久了,所以出來後不急著滅世,而是想先殺了他們過過癮的話,那麼現在寂滅這是等不及要毀天滅地了。

  畢竟乃是寂滅魔神,死亡和終結才是他力量的源泉,只要這滅世之火點燃,毀掉的一切都會給寂滅帶來力量。

  不過說起來……當年盤古和三千混沌魔神血戰之時,他好像並沒有看見滅世之火的蹤跡。當初太過混亂,他一時沒注意到這一點,現在想來,難道當時的寂滅就已經想好了後路了?

  果然,他們這些混沌魔神平日裡一個個看著只知道殺戮,其實一個個心中的算計比誰都不少!

  羅睺心中暗罵這寂滅看著像個莽夫,原來也這麼奸詐,同時一邊手握弒神槍渾身法力高速運轉起來。一邊警惕的盯著不遠處的寂滅,隨著滅世之火的點燃,毀滅所帶來的力量已經讓寂滅的斷臂出開始緩緩長出新的手臂了。

  而另一邊,鴻鈞眼看那些洪荒修士死傷慘重,當即冷聲開口。

  「都到我身邊來。」

  說話間,他袖子一揮兒,本來只是在他頭頂的盤古幡落在大地上,隨後迅速變大,幾乎與頭頂的烏雲齊平。隨後一陣朦朦清光灑下來,勉強算是護住了鴻鈞周圍的一小片地方。

  元凰等人也被這火給嚇到了,不敢多耽擱,趕緊擠到了鴻鈞的身邊求庇佑。就連楊眉都忍不住往那邊湊了湊。畢竟他乃是空心楊柳樹,天生被這火克制。

  修士們的慘叫聲總算消停了,但其余生靈的慘叫聲可沒結束,這其中不僅有周圍那些未開智的生靈的,還有凶獸的。

  「吱吱!」

  「吼!」

  「哇哇哇!」

  寂滅壓根沒有要照顧自己之前利用的那些凶獸的意思,以至於被殺的所剩不多的凶獸被這大火波及,就仿佛油脂一般融化在火中,不知是活的,還要死的凶獸也一樣,一股股濃黑的霧氣飛出來。混雜在了大火的濃煙之中。

  這些濃煙比火焰更快的朝著周圍擴散,凡是觸及到這濃煙的草木全部枯萎,清泉成了劇毒,本來生機勃勃的大山躺滿了普通鳥獸的屍體。緊跟著而來的大火一燒,高聳的山峰被燒得開裂,竟是從半山腰處斷裂,轟隆隆摔下來。

  極目遠眺,到處都是烈火熊熊,濃煙滾滾,未開智的鳥獸連逃都不知道往哪逃,哀嚎聲幾乎響徹了雲霄。

  大概是在青衣尊者身邊待久了,楊眉看到這一幕竟是也有了些許不忍。

  「我們必須阻止寂滅。」

  「你說的簡單,怎麼阻止?」

  一心不服輸的羅睺眼中都產生了一絲頹廢。

  「在此之前,我們和寂滅交手還能說有三成勝算,但現在你看這滅世之火……真不愧是生來就是為了滅世存在的家伙,那火中的死氣你我碰到都討不到好。連火都滅不了,還談什麼阻止?」

  「那神秘人到現在還藏頭露尾的,怕也不是這家伙的對手。」

  他緊握手中的弒神槍,咬牙切齒道。

  「這世上估計也就盤古能殺得了他,可關鍵是盤古已經死了!那個混蛋,竟然放了這麼大個禍害留在洪荒,他到底是怎麼想的?!這根本就是個死局!」

  這時,鴻鈞看著天空輕聲道。

  「我倒覺得未必。」

  天道還沒動手,他相信,天道不會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寂滅毀滅洪荒的,所以……一定還有破局的希望。而鴻鈞隱有所感,那一線生機就在那神秘人身上。

  果不其然,眼看著雷柱似乎不起效果,那神秘人原本漫不經心的聲音變冷。似乎也認真了起來。

  「好樣的,今天我也不睡了,看誰耗得過誰?」

  睡?

  鴻鈞等人微微睜大眼睛。腦海中浮現出那神秘人之前所說的幾句話,把這些話串聯起來後,他們瞬間閃過一個猜測,難道這家伙嫌吵的原因是因為她本來在睡覺?

  等等……這難道不應該是戰前的譏諷說辭嗎?

  不會吧?不會吧?

  不會真的有人在這個時候還能睡得著,甚至因為睡不好覺這種小事就單挑寂滅吧?!

  熱,好熱。

  不周山巔,雙眼緊閉的青衣尊者再次皺起眉頭。

  夢中的希榕發誓自己使出滅蚊十三招的時候,她真的聽到了劈裡啪啦的聲音,一般來說,這不都代表著蚊子被消滅了嗎?

  但結果卻是,世界還沒清淨一會兒,更大的嗡嗡聲再次出現了。一會兒在她的左耳朵轉悠,一會兒在她的右耳朵轉悠,攪和的她不得安寧。

  尼瑪,最近的蚊子也要敢業績嗎?

  你們到底有多少兄弟姐妹潛伏在她家啊!

  就這動靜,你們是指著把她吸成干屍唄?

  希榕使勁揮舞著電蚊拍,心頭的怒火越積越多。結果在一片黑暗的臥室中,她只覺得越來越熱,把被子踢了還是熱出了一身的汗。

  她沒有意識到房間內的氣溫不對勁,只覺得是自己打蚊子打出的汗。

  「好樣的,今天我還不睡了,看誰耗得過誰!」

  累得夠嗆的希榕把電蚊拍一扔,在一片黑暗中朝著床頭櫃摸索著,她記得這裡還有夏天沒用完的滅蚊花露水來著。

  既然物理攻擊無效,那她就用魔法打敗魔法!

  很快,希榕就摸到了自己的滅蚊花露水,大概是睡夢中被打擾實在太讓人生氣了,此刻分外暴躁的希榕本著『今天不是她被花露水腌入味,就是蚊子被花露水嗆死』的念頭,對著自己和周圍就是一頓狂噴。

  她自己都沒注意的是,黑暗中,她那按動噴頭的大拇指快出了殘影。那猙獰的表情似乎深恨自己手中的是花露水,而不是高射炮。

  不過說起來……希榕吸了吸鼻子,她的驅蚊花露水是這個味嗎?

  「那我們就走著瞧好了!」

  此刻的寂滅已經把那神秘人當成了勁敵,所以聽到那聲音再次傳來後,他當即警惕起來,獨眼直直的往天上看,想要看看這家伙還會再出什麼招。

  誰知他卻並沒有等到雷柱,也沒有等到任何別的聲勢浩大的攻擊。就在寂滅狐疑的時候,他忽然感覺到臉上一點微涼,就好似針尖大小。

  若是普通人根本察覺不到,但寂滅雖然身形龐大,卻也有更龐大的神識,任何一點小細節都瞞不過他的感知。

  隨後,又是幾點微涼在臉上閃過,他抬手摸了一下,隨後看向天空。

  「雨?」

  沒錯,天上正在下雨,而且不是瓢潑大雨,而是蒙蒙細雨,它是溫柔的、是綿軟的、是舒緩的。若是平時或許會引起很多人的感慨和惆悵。但在這種時候,它怎麼看也不像是能澆滅這漫天大火的!

  元凰等人的眼中頓時閃過了失望和絕望,就算要下雨你也下大一點啊,這麼點水夠干什麼的?

  寂滅獨自然也是這麼想的,他的眼中閃過驚訝,隨後變作輕蔑。譏諷的笑道。

  「哈哈,我還以為你有什麼手段,沒想到竟是布雨?你難不成以為我這滅世之火是能被水澆滅……唔!」

  話還沒說完,寂滅忽然胸口一痛,他悶哼一聲,驚愕的抬頭看著天空。

  「不對,這不是水。」

  楊眉猛地叫道。

  說話間,他的手臂已經伸出了鴻鈞構建的屏障外。

  外面的熊熊烈火仿佛張牙舞爪的怪物,正想方設法的往裡面擠,天上的綿綿細雨落下來無聲無息,輕柔的過分,但就是這點雨水,卻在溫柔而堅定的一點點消磨著這火的囂張氣焰。不知不覺間,那幾乎要竄到天上的火光竟是不斷矮下來。

  所以楊眉的手伸出去並沒有被燒成黑灰,反而是那綿綿細雨溫柔的落在他的掌心,幾乎是眨眼間,楊眉的那半截手臂變做了擰成手臂狀的楊柳枝,這些楊柳枝快速的抽枝長葉,煥發新綠。那蓬勃的生機是個人都能看得見!

  鴻鈞也伸出手去接了一點雨水,隨後他微微驚訝道。

  「這是……生機?」

  這當然不是水,這是純粹的生機所凝聚而成。

  若是說寂滅的滅世之火像征的是死亡,是毀滅,是一切都終結!

  那麼這雨便是生命的源頭,是新生,是孕育,是一切的開始!

  羅睺可不管什麼生機毀滅的,發現絕處逢生後,他控制不住的仰天狂笑起來。隨後惡狠狠的對寂滅道。

  「看來這一次,寂滅你又輸了。」

  上一次輸在了盤古,而這一次更輸在了一個無名之人手中!

  「不,不。這不可能!」

  滅世之火乃是寂滅的本源,本源被傷,寂滅自然渾身劇痛,但他卻顧不得疼痛,只是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混沌青蓮受大道限制不生靈智,已經四分五裂,這麼濃郁的生機……不可能有人能凝聚的出。不可能的!這世上怎麼可能有人能破了的我的滅世之火!」

  「你是誰?」

  「出來?!」

  「給我出來!」

  原本以為大道聖人果位唾手可得的寂滅再也控制不住的仰天怒吼起來。那只獨眼更是怨恨的滲出血淚來。

  但那神秘人依然沒有回答他的意思,隨著滅世之火一寸寸熄滅,寂滅的生命力也漸漸弱下來。起先他還狂怒的打砸著周圍的山川,攪亂天上的烏雲,試圖把那藏著的神秘人找出來。

  但很快,他的氣息就越來越弱,砰的一下重重的摔下地上。連大地都重重的震動了一下

  在臨死前,他那赤紅的獨眼還在看著天上的烏雲,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有能力殺死自己的到底是誰。

  三千混沌魔神每一個都有相生相克的宿敵,唯有他滅魔神沒有。或者說在混沌中,能克制他的唯有那混沌青蓮。這也是他在混沌之時沒有露出滅世之火的原因,因為他知道自己打不過盤古,就算加上了滅世之火也打不過。所以他才會假死,拼命的逃出一半元神,在地下努力耐心的蟄伏到了現在。然後借著那些凶獸來吸收血肉重塑真身和恢復實力。

  寂滅魔神的獨眼緩緩黯淡下來,他看著那烏雲密布的天空,眼中滿是絕望和怨恨。

  「明明好不容易熬到盤古死了。明明混沌青蓮全部生機孕育出盤古後,沒多久就解體了。明明……就差最後一步了,可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努力籌謀了這麼久,本以為什麼都算到了,就連天道都應該無力阻撓他了,卻還是出現了這種意外?難道……他注定是無法得道的嗎?

  可若是他注定無法成就自己的道,又為何要有寂滅法則?

  為何會讓他寂滅魔神誕生?

  為何不讓他從一開始就和那混沌青蓮一樣永遠沒有靈智?!

  「大道不公!天道不公!」

  這不公平!

  他明明已經那麼努力了,就差一步,就差那一步啊!

  寂滅魔神臨死前最後一聲嘶吼刺耳而尖利,但也僅僅是這樣了。天上的蒙蒙細雨並沒有隨著他的死去而停下。生機重新被注入這片大地。

  連綿千裡的山脈重新煥發新綠,干涸的河床重新奔湧起甘甜的清水,遍地的裂縫和深淵開始有意識的合攏。

  而死去的寂滅那龐大的身軀也快速融化,成了滋養這片大地的養料。

  鴻鈞撤下屏障,本來傷痕累累的眾人在雨水中得了莫大的好處,渾身的傷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但是死去的修士和動物們都回不來了。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寂滅死去的地方,原本那個不可一世的巨人此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他們知道自己應該是要開心的。但他們卻實在開心不起來。

  因為此刻,他們忽然想起,雖然對於他們來說,那寂滅有千萬種必死的理由,但他本身也不過是在追求自己的道罷了。

  都知道求道之路難,但他們沒有什麼時候比這一刻更讓他們明白這一點的了。

  哪怕是這樣厲害,隨手就能捏死他們的巨人最後都倒在了求道的路上,他們這些人……真的能成就自己的大道嗎?

  他們這些人苦修千年、萬年、甚至十萬年,但最後能得道的又能有幾人?

  到最後,他們自己的結局又是什麼呢?

  不過希榕顯然沒有這些人糾結的心理,再等了好一會兒,確信自己聽不到那討厭的嗡嗡聲,渾身的燥熱也散去後,她拉過被子給自己蓋上,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

  總算死了,終於能……

  念頭還沒轉過來,希某人就在一片黑暗中再次陷入了香甜的夢中。

  「總算死了,終於能……」

  那神秘人的聲音打斷了眾人的念頭,他們下意識的抬頭看去,等著對方剩下的話語,結果卻坐等右等等不到接下來的半段。

  「此次事情,真是多謝閣下出手相助了,不知閣下可能出來一見?我們也好當面謝上一二。」

  元凰等人大著膽子開口試圖套近乎。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

  隨後洪荒修士們也各自散去,他們回到各自的洞府後,經歷了這麼大的事情,身體上十分的疲憊,但他們怎麼也睡不著。過於亢奮的大腦不斷重播著之前的那場大戰。不知為何,那些畫面最後都會停在那神秘人最後一句未盡之言上。

  以至於深更半夜,一群努力想要打坐、睡覺來休養的修士們睜著血紅的眼睛到天明。內心完全是崩潰的。

  終於能什麼啊?!

  到底能什麼啊?!

  敢不敢說清楚再消失?


第55章

  大概一個優質的睡眠對於誰來說都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所以當希榕從黑甜的夢鄉中醒來的時候,她哪裡還記得睡前因為聽到那些吼叫、咆哮之聲的焦躁煩悶,有的只有渾身的神清氣爽。

  盤古忽然冒泡。

  【你終於醒了?】

  【嗯。】

  希榕站起身,沒有注意到盤古略有些奇怪的語氣。只是心裡感慨。今天陽光真好,風也溫柔。

  【這一覺睡得真好。感覺全身都松快了不少。】

  隨後她才想起了入睡前還惦記的事情,當即豎起耳朵細細聽起了山下的聲音。當發現山下並沒有像之前那般傳來獸類斷斷續續的吼叫聲後,她頓時眼睛一亮。

  【好像沒什麼動靜了?盤古,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難道說凶獸的事情已經被壓制住了?】

  她倒是沒有期望一下子就解決,畢竟她睡前的時候,那凶獸異變的動靜還鬧得天翻地覆呢。

  誰知盤古卻表示,凶獸早就被解決了,至於這種情況持續多久了?

  【呃……算一算,大概也就一萬年吧。】

  哦,原來都一萬年了,這麼久……嗯?!!!

  【一萬年?!】

  希榕杏眼瞪大,圓溜溜的充斥著著震驚之色。

  【那這……豈不是說我……我睡了……】一萬年?

  希榕伸出手想要努力算一下一萬年到底有多少個日日夜夜,然後那大概算出來的龐大數字頓時讓她有些頭暈。

  她睡了一萬年?

  上一次睡一百年就夠讓她驚愕的了,她也有想過這一次入睡會不會也睡很久,甚至可以說,她就是抱著這種念頭才睡下的。

  畢竟當時凶獸的事情她也幫不上忙,加上心裡知道凶獸的事情最後一定會被解決,所以她難免有些期盼著自己一覺醒來,這些煩惱的事情就都結束了。

  然而希榕入睡前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然一睡萬年。

  哪怕希榕都快被這洪荒的漫長歲月搞麻木了,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會睡過去這麼久。作為一個畢竟是經受過時間就是金錢此類教育的人,她分明也沒做錯什麼事,但內心就是有一種浪費青春的愧疚之感,仿佛自己錯過了一個億。

  想到這,她不由對著盤古嘀咕道。

  【你怎麼不喊醒我啊?你不是說幫我看著的嗎?】

  凶獸之亂既然已經解決了,那盤古早該叫醒她才是。

  【你以為我沒叫嗎?】

  盤古無奈表示,最初的一段時間,他每天都在不斷的叫希榕,試圖喊醒她,如此堅持了整整一千年,之後每隔百年就叫她一次,這百年間想起來他也叫幾聲。

  總而言之,可以說盤古這輩子說過的其他詞語都沒有希榕這兩個字次數多。

  而因為希榕的身體特殊,盤古無論怎麼用神識探查,都探查不出她的異樣,仿佛她真的就只是在那睡得太熟叫不醒一般。

  盤古不知道希榕的情況,也沒辦法解決,只能在一邊干著急。

  希榕這一萬年是幸福的睡過去的,而盤古可是踏踏實實的著急上火了一萬年,這一萬年的心情他是真的不願意回想。他連自己求道失敗身死道消之時都沒這麼怕過,就怕希榕一睡不醒!

  所以盤古更是不顧元神的脹痛,拼命的修煉,只為了快一點恢復實力,掙脫禁錮從希榕體內出來。然後替希榕尋找解決辦法。

  這樣的疼痛絕非一般人能承受的了的,而且若非盤古曾經離大道只差一步之遙,元神堅韌的很,這種過激的方法甚至會損傷元神的根本。

  不過好在……他的摯友終究還是醒來了。

  盤古這一萬年焦躁的心終於安靜下來,他把這些事情藏在肚子裡,並不覺得這些有必要告訴希榕。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肯定嚇著你了吧?】

  希榕不知道盤古隱藏的事情,但她代入一下自己,若是平日裡的好友說著要睡一覺,結果突然就變成了一睡不醒的植物人,這可絕不是什麼好事情。

  而道歉過後,希榕又苦惱的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睡著後確實什麼動靜都沒聽到啊?】

  不是吧?她穿越一次洪荒,沒有修為、法力、不會神識烙餅也就算了,結果她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說好的眯一會兒,結果一睡就是一萬年以後。

  希榕:……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到達廢柴的極限的時候,事實總會告訴她,不,她還可以更廢柴。

  細算她給這個世界帶來過什麼?哦,帶來了一個大大的累贅。

  盤古試圖查探一下這件事的原因。

  【你睡覺的時候,有感覺到別的異樣嗎?】

  希榕迷茫的表示什麼也沒有。她就和平日裡睡覺的感覺一樣,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這一次睡得格外的香,堪稱一夜無夢……不對。

  【好像還是有做夢的。】

  盤古急忙問道:【你做了什麼樣的夢?】

  希榕皺起眉頭想了許久,卻表示自己實在記不起來了,就是覺得當時自己好像覺得有點煩,有什麼很吵。難道這其實是盤古叫醒她的聲音讓她覺得吵了?

  就在希榕和盤古分析的時候,忽然間,一個欣喜若狂的聲音傳來。

  「尊者,你醒了?!」

  希榕扭頭一看,發現遠處的雲海上正飛來一朵祥雲,上面的人影她雖然看的不是太清楚,但那兩條長長的白眉毛可太有存在感了。

  而那祥雲速度飛快,很快上面的那人就近在希榕眼前,可不正是楊眉?

  楊眉還是那個白眉小老頭,但他此刻的裝扮似乎變了不少。

  希榕記得,她睡前時候見到的楊眉還是穿著粗布衣服,渾身上下透著返璞歸真之感,而現在的楊眉穿著一身藍色衣袍,白發用發冠束起,手裡還拿著一柄雪白的拂塵。

  他的氣質更加平和了,原本屬於混沌魔神的那點尖銳和煞氣仿佛被河水打磨過的鵝卵石,不是不存在,但卻被更好的收斂起來。

  也是這個時候,希榕才恍惚中有些感覺,盤古說的沒錯,真的過了一萬年了。

  清風拂過,青衣尊者眼中似乎有些感慨。

  「好久不見了,楊眉。」

  楊眉聽到這熟悉的話語,喉頭一哽,差點老淚縱橫。

  「一萬年了,尊者,你終於醒了。這一萬年您到底是怎麼了啊?我怎麼也叫不醒你。」

  「我什麼都沒干,就是睡得有點熟。抱歉,嚇到你了吧?」

  希榕也很無奈,她真的只是想簡單的睡一覺,怎麼就這樣了呢?

  楊眉嘆息。「尊者這一回兒可真是嚇死小老兒了,不過現在尊者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恨恨道。

  「尊者醒了,某些人也該緊緊皮了!」

  希榕遲疑。

  「是出什麼事了嗎?」

  楊眉這才想到尊者睡了一萬年,怕是什麼事都還不知道呢。

  他則是一肚子的委屈想要找尊者傾訴,當即道。

  「尊者,這事就說來話長了,尊者先坐。」

  說話間,他一抬手,招來茶壺茶杯,熟練的伺候尊者用茶。

  希榕坐回石桌前,看著楊眉的表情有些狐疑道。

  【我睡了這一萬年,發生了很多事嗎?】

  【我與你雙魂同體,所以不太清楚。只曉得那羅睺。鴻鈞、元凰、祖龍、始麒麟之後都陸續來過這不周山巔,而楊眉一直守著你,偶爾下山,最近幾百年他下山的次數多了起來,而且每次下山回來他表情都不是很好。】

  至於更多的,盤古就看不出來了。畢竟他當時還以為希榕是受了什麼攻擊才一睡不醒,所以忍著劇痛拼命修煉,哪裡顧得上這些雜事。

  這個時候,楊眉也泡好茶了,他給希榕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然後坐在希榕對面就開始說起了這一萬年發生的事情。

  「尊者你是不知道,自你睡下沒多久,洪荒北面就開始天崩地裂。蹦出來了一個寂滅。這寂滅乃是混沌魔神之一,寂滅法則中誕生的生靈,實乃大凶,所求之道正是滅世。他當年不知用何種方法脫身,之後一直躲在地下避開了天道,那些凶獸的異變就是他搞的鬼,隨後他終於恢復了力量,就蹦出來准備滅世,以此證得大道聖人果位!」

  希榕聽到滅世二字動作一頓,不過她很快想起來,都過了一萬年了,看這陽光燦爛,清風拂面就知道世界存活的好好的。而既然世界還好好的,那麼不好的那一方就可想而知了。

  「但之後,寂滅失敗了,對吧?」

  青衣尊者雖然是用疑問句,但她的語氣卻十分篤定。

  楊眉一愣,隨後露出一個笑容道。

  「尊者猜得不錯。」

  他說起那時的場景,那日羅睺、鴻鈞和他以及元凰等一眾洪荒修士都等在那裂縫外,本想著拼了命也要阻止那寂滅滅世。卻不想他們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寂滅。

  「幸好出現了一位神秘人,一出手那叫一個聲勢浩大,那粗壯的雷霆恍若神劍,從烏雲中落下,朝著那寂滅就劈下來。特別是那十三道雷霆形成困陣的時候。尊者你是沒看見,那景像何其壯觀。」

  楊眉眼中充斥著回憶,仿佛又再次看見了當年的盛景。

  「只是誰也沒想到之後那寂滅竟然弄出了滅世之火,這火以這世間的一切為燃料,十分凶狠,誓要把整個洪荒燒得渣都不剩。當時我們本以為還有三成勝算,但當看見那滅世之火的時候,我們才知道,原來那三成勝算都是我們想多了。」

  想到那時的驚險,楊眉忍不住喝了一口茶壓壓驚。

  「就連羅睺那樣的人都有些自暴自棄,我等都以為怕是只有盤古再世才能殺了寂滅了,卻不想之前的那個神秘人果真厲害,那神秘人之後又使出幾道雷霆,發現不管作用後,她果斷換招,一招生機化雨之術,直接就破了那滅世之火!」

  無論是混沌魔神還是洪荒眾生都有些慕強心裡,楊眉也不例外,他心中十分想要見一見那神秘人的風姿。

  畢竟這世上誰人能控制住那般純粹而龐大的生機?誰人能舍得把這些多到恐怖的生機揮霍出去?又有誰人有這個本身把這些生機硬是凝成雨露去灑遍洪荒大地?

  這不該是此刻的洪荒能有的,因為這是聖人才有的大法力啊!

  更別提那神秘人對戰寂滅的時候又是何等的漫不經心,簡直是戳中了楊眉的心中癢處!

  但他看了眼青衣尊者後,卻不准備細說。

  一來楊眉清楚的知道自己效忠的是尊者,他更是把自己定位為尊者的侍從,所以他覺得當著尊者對著別的強者大誇特誇不太好。或許尊者是不介意的,但他自己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份。

  二來,則是因為……

  「因為神秘人出手,寂滅死了。本來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情。但……之後洪荒就傳出了一些流言蜚語。」

  楊眉說到這,握著茶杯的手一緊。面色變得很不好看。

  希榕吃瓜吃得正有趣,聽到這話趕緊好奇的催促道。

  「什麼流言蜚語?」

  洪荒還搞流言蜚語這一套了?吃瓜的阿猹眼睛一亮!

  白眉老者不知怎麼開口,只能遲疑道。

  「當初寂滅要出世的時候,全洪荒都隱有所感,幾乎所有人都來准備救世,不過元凰等人後來把修為低微者都趕回去了,所以當時留下來的除了幾個金仙,其余都是太乙金仙還有更上面的修士。這其中不少都是在洪荒有名有姓的,當然也有些平日裡沒傳出什麼名號的。之前尊者你見過的西王母、老子、元始、通天等人也藏在人群中。」

  雖然這幾個看著就是想要躲著潛修,不願意出門的,但他們還是來了。

  不是在說流言蜚語嗎?

  這個鋪墊是不是太長了?

  希榕聽不懂楊眉的暗示,再次催促道。

  「還有呢?你快些說,莫要賣關子了。」

  「在當時,在洪荒揚名的全部都來了,除了……尊者你。」

  楊眉聲音變低,面上閃過怒意。

  「我說了尊者你只是睡著了,但有些家伙卻非說尊者你是被……被寂滅嚇破了膽,所以故意裝睡躲著沒去,是洪荒第一懦弱無能之輩。」

  「不過是一群無腦的蠢貨,就會聽著別人的胡編亂造。尊者你沒去,那些修為低微的蠢貨就去了嗎?連寂滅的面都沒見過的蠢貨也敢在那嚼舌根?!」

  說到這,楊眉氣得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但隨後神色又慚愧起來。

  「這也我的錯,我之前呆在不周山巔竟是不知道有這樣的流言傳出,之後我想要阻止,但……效果甚微。」

  這謠言這種東西一旦火起來,又怎麼能輕易阻斷的,楊眉又不是羅睺,總不能把那些嚼舌根的都殺了吧?

  吃瓜群眾·希榕:啊這……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之前一群腦補怪對她無腦吹就算了,現在就因為她睡過頭了,還多了一群無腦黑?

  這是一個普通人該有的待遇嗎?

  肯定不是啊!這不是頂流才有的待遇嗎?

  希榕喝了一口茶,閉目沉思了半天。終於恍然大悟了。

  原來她的這一生既不是《穿越洪荒之我是盤古墳頭草》,也不是《我才洪荒玩奇跡冷冷的日子》,而是《我在洪荒當頂流的日與夜》啊!

  見希榕沉默不語,盤古安慰道。

  【你別傷心,那些人不過是不明所以跟風亂說罷了,你的為人我是最知道的。何必為他人的言論而自擾?】

  楊眉也怕尊者心情不好,趕緊道。

  「尊者,這些都是那些蠢貨之言,當不得真的,反正我是絕對不信的,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誰知他們這話一出,青衣尊者微微抬眼,卻不是傷心,反而露出一個笑容道。

  「你們不用怕我傷心。月滿則虧,水滿則溢。有人喜愛我,自然也會有人討厭我。這很正常。」

  她大種花家大多喜歡中庸之道,之前那些腦補怪對她無腦吹把她架得高高的,倒是讓希榕有些不安,現在多了一群無腦黑,在她看來,這樣才符合世間常理嘛。

  往好處想,這可是頂流待遇,別人想要還沒有呢。

  至於無腦黑會不會給她帶來麻煩?

  開玩笑,這個世界有沒有網絡,而有『烏龜殼』在,那些家伙也動不了她一根汗毛,就算那些家伙膽敢站在她面前罵,她喜歡就聽著,她若是不高興了……

  希榕微微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芭蕉扇。她抬手就能送人離開千裡之外。

  盤古一愣。隨後爽朗一笑。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話倒是有幾分趣味。你能這麼想很好。是我剛剛多慮了!】

  這才是他最佩服自己這位摯友的地方。她的性格看似柔軟,其實比誰都堅韌。

  若是旁人像她一樣擁有這般的跟腳卻無法修煉,絕不會有如此平和的心態,自暴自棄都是輕的。畢竟不是誰都能眼睜睜看著所有人都會飛天遁地,行雲布雨,而自己卻連個小土坡都得自己腳踏實地的走過去的。

  至於希榕的『烏龜殼』?還有那對法寶的特殊『魅力』?

  這在旁人來看,怕是更加可悲了,畢竟擁有這樣的防御卻沒有半點攻擊力,這樣的被動憋屈,是個爭強好勝的洪荒生靈都受不了。

  而法寶再好,無法用處它真正的威力,就仿佛空守著寶山卻感覺自己要餓死一樣,若非心性堅韌之人,誰又能受得了呢?

  反正在盤古來看,就算是把他放在希榕的位置上,他也無法做得更好了。

  另一邊,楊眉倒是沒有那麼多的想法,只是時隔多年再次和尊者交談後,他心中深深感慨一句。

  果然,尊者還是那個尊者,沒一絲絲改變。

  這就是他誓死追隨的尊者啊,這樣的人如何會是那些蠢貨口中的懦弱無能之輩呢?

  明明被無腦黑的是希榕,但最後反倒是楊眉被希榕的話給安慰到了。他的面色再次平和下來,開始繼續講述之後發生的事情。

  寂滅的事情結束後,其實也有人來看過希榕。

  一個來的是鴻鈞,楊眉當時見希榕怎麼也叫不醒,也以為她出了什麼事,所以當時還求過鴻鈞幫忙掐算一下到底是何原因。楊眉為此甚至願意付出自己的楊柳枝來作為酬勞。

  只是鴻鈞很是奇怪的看了一眼天空,並未同意。只說希榕受天道所鐘,不會有事的。

  再然後來的是羅睺,這家伙來這自然沒有好事,竟是想要攻擊希榕,不知是為了試探還是想干別的什麼,雖然有『烏龜殼』罩著,羅睺傷不到希榕,楊眉忠心護主,還是和他打了一架……好吧,准確來說是被羅睺用弒神槍壓著抽了一頓。

  幸運的是,兩個准聖打起來的動靜不可謂不大,當時不周山巔的地面都在震動,大概也是這樣,惹惱了天道。於是不周山巔的天空頓時烏雲滾滾,雷光閃爍。

  羅睺大概也覺得沒意思,被天道警告後也就離開了。

  始麒麟、祖龍、元凰之後再次組團來了,但因為希榕睡著了,他們來看了一眼後又走了,此後鴻鈞、羅睺、祖龍再沒來過,始麒麟最初來過幾次,之後也不來了,倒是元凰時不時的來看看。不過最近幾百年,她也不經常來了。不是她不想來,而是來不了了。

  說到這,楊眉聲音沉了沉。

  「凶獸滅了之後,三族本來各自安然無事了一段時間,但為了洪荒各類靈草靈果乃到底還是有些摩擦。而這些摩擦在最近幾百年越演越烈。不知尊者可還記得之前鳳凰一族和麒麟族因為族人死亡鬧出來的矛盾。」

  當時都打到不周山巔來了,這件事希榕自然記得。

  「因為這件事出來,所以三族都有意識的約束各自的族人。這是個不錯的決定,只可惜一萬年的時間實在太久了,三族這些年又添了不少小孩兒,那件事也漸漸被淡忘了,加上年輕人年輕氣盛,這麼多年間摩擦加劇,恩怨也越發的深遠。最開始我下山還只是偶有看見三族的小輩遇上後爭吵,再之後是打架。到了最近幾百年……」

  楊眉皺了皺眉。

  「他們開始見血了,而且也開始死人了。」

  最開始死人的時候也鬧得挺大的,但殺人的也不是傻子,把一切證據都銷毀了,受害者屍骨無存,若非其血親隱有所感,怕是麒麟族都不會有人知道自家死了人了。

  因為找不到證據找不到凶手,此事麒麟族就算再鬧也不會有結果。

  再之後,其余兩族也開始有小輩失去蹤跡,當死了一個兩個小輩的時候,三族還鬧得聲勢浩大,誓要給自家小孩報仇,但在怎麼也無法找到證據,也無法懲治凶手後,三族開始給自家族人煉制命燈,人死燈滅。

  當族內再次有小輩無故死亡後,三族不再鬧出動靜,只是猶如受傷的野獸,縮在角落對著另外兩個敵人虎視眈眈。眼中都透著血一般的紅。

  楊眉能夠感覺得出,這洪荒好不容易得來的萬年和平就如那閃爍的豆大火苗一般,怕是再過不久就要噗的熄滅了。

  希榕聽到這話,頓時心頭一跳,一個念頭飛速閃過。

  龍鳳大劫!

  她看向石台下的雲海,仿佛能透過那雲海看向下方三族緊張的氣氛。她還沒想好要怎麼提醒元凰這件事,結果就不知為何睡了一萬年。難道……三族真的是劫數難逃嗎?

  別的先不說,但元凰畢竟是她的朋友……

  就在希榕皺眉沉思的時候,她忽然眼神一頓。

  【盤古,你看見了嗎?】

  盤古神識掃過去。

  【看見什麼?】

  希榕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雲海,陽光灑在雲海上,把那白茫茫的雲海照得閃著微微金光,這本該是一片讓人震撼的盛景,但此刻,希榕卻恍惚間看見一絲黑氣從雲海下飛出,竄入上空不知所蹤。她敏銳的感覺,這恐怕不是什麼好東西。

  【有黑氣。很小很細的一縷。】

  然而盤古看過去,卻什麼也沒看見。按理來說這是不應該的,畢竟相比於希榕的肉眼,修士的神識就猶如那顯微鏡,肉眼都能看見的東西顯微鏡怎麼可能看不見?

  難道一萬年過去,她老花眼了?

  希榕眨了眨眼。卻發現又是一條黑線竄了過去。

  【我真的看見了。不對,我……好像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東西了。】

  希榕眼神迷茫起來。她在哪裡見過來著?

  忽然,希榕恍惚的呢喃出聲。

  「我想起來了!」

  楊眉不知她和盤古的談話,聽到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下意識的看過去。

  「尊者?」

  希榕這才注意到自己把話說出來了,她趕緊搪塞過去。

  「沒事,我就是想起來我之前睡過去時做的一個有趣的夢。明明我睡前還是大冬天,結果我卻打了一夜的蚊子,你說好不好笑。」

  希榕終於想起來夢中的內容後,似乎還能回憶起當時的煩悶和生氣,但現在想來,只有十足的好笑。睡了一萬年就算了,這價值一萬年的夢境竟然只是和一群冬日裡的蚊子大戰三百回合,又是滅蚊拍又是花露水的,只能說,果然是夢,這也太扯淡了。

  不過現在的重點可不是這個。希榕回憶著夢境對著盤古遲疑道。

  【我想起來了,我夢裡打了一夜的蚊子,到處都是黑漆漆的,但我現在不知怎麼,就是有種感覺,覺得那黑暗不是夢裡天黑,而是……這些黑氣所籠罩而成的黑暗。】

  這話說的實在有些奇怪,希榕也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種奇怪的感覺才好。她畢竟是個無法修煉的廢柴,所以她其實自己也搞不清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畢竟做夢夢見什麼的……聽起來就和她在夢裡與冬日的大蚊子打架一樣扯淡。

  然而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希榕沒有注意到的是,她說出這兩段話後,無論是楊眉還是盤古全都是渾身一震,面露驚愕的看向她。

悠于 2023-11-15 11:37

第56章

  風吹過,帶來了一片死寂。

  楊眉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的青衣尊者,一萬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他已經有了些許變化,但青衣尊者卻還是那身萬年不變的青色衣裙,墨發玉簪。本來這在楊眉看來也很正常,畢竟這發生了諸多紛亂的一萬年對她來說不過是睡了一覺罷了。

  然而當他聽見青衣尊者用那很是隨意的語氣說出自己做的夢的時候,他瞬間仿佛被雷劈了一般渾身僵直在了座位上。

  一萬年前的事情仿佛還歷歷在目,楊眉的耳邊似乎再次出現了那個神秘人不辨雌雄的悠遠聲音。

  「好吵,這個天哪來的蚊子?」

  「好個臭蚊子,你給我等著。」

  「總算死了,終於能……」

  他目光有些呆滯的看著眼前的青衣尊者,尊者分明還是那個尊者,但在楊眉的眼中,他們兩者的距離卻一下子遙遠起來。

  楊眉張了張口,努力了幾次才聲音艱澀道。

  「尊者,你說你在夢中……打蚊子?」

  這會是巧合嗎?

  可是世上哪會有那麼多的巧合,更何況他們這種層次的修士,平日裡根本不需要休息,更不會隨意做無意義的夢境。

  可是這若不是巧合,那不正是說明,眼前的青衣尊者就是當日輕描淡寫間就殺了寂滅,阻止了滅世之禍的神秘人?

  楊眉的腦海中不斷穿插閃過兩個畫面。

  寂靜的不周山巔之上,手扶額頭垂首睡去,面色安寧祥和的青衣尊者,洪荒北地,生機斷絕,烈火熊熊的大片焦土之上咆哮怒吼的十二萬九千六百丈的凶惡魔神。

  那神秘人怎麼會是希榕尊者呢?

  怎麼可能是希榕尊者呢?

  是,楊眉承認希榕尊者很強,但他曾以為,此刻聖人未出,尊者再強,也不過是准聖巔峰罷了,她不是聖人,她沒有那麼高得讓人仰望。

  楊眉對她的崇敬和佩服一方面因為當年的救命之恩,一方面則是來源於她的心性,智慧,以及對大道的感悟遠超常人。

  他想過尊者很強,但這樣一個好性子,從不輕易與人動怒的慈悲尊者,真的會有那般強大的法力和雷霆手段嗎?

  這也正是盤古想要問的,畢竟他也不是聾子,當日那神秘人說話的動靜響徹整個洪荒,他想聽不見都難。所以在希榕說話之時,他第一時間也想到了那神秘人當日的話語。此刻見楊眉提及,盤古這才把問話咽了回去。

  希榕並未察覺到兩人的不對勁,她的注意力還放在雲海上那隔一會兒就緩緩冒出的黑氣上呢。聞言只是隨口回答道。

  「是啊,也不知怎麼,做夢夢到的蚊子可吵了,一直在我耳邊嗡嗡嗡的直響。」

  楊眉眼神閃了閃,他喉頭發緊,喝了一口茶緩了緩又道。

  「是嗎?那蚊子還真是可惡,尊者最後怎麼把那我蚊子解決的呢?」

  「當然是打死了。」

  希榕只當這是閑聊,視線一直往石台下方的雲海那邊看。

  楊眉不死心的問:「尊者是怎麼打死的呢?」

  怎麼打死的?

  希榕終於察覺到楊眉似乎對自己的夢有些過於關注了。她收回望向雲海的視線,掃了一眼對面坐著的楊眉。

  而這一幕落在楊眉眼中,就成了原本盯著雲海欣賞美景的青衣尊者聽到他的問題後,微微一頓,朝著他這邊掃了一眼,青衣尊者大概意識到了楊眉的試探,但她一向是個慈悲和善的人,所以她並沒有怪罪楊眉對她的夢的窺視,而是順著他的意思把自己的夢詳細的講了一遍。

  「說起來那夢裡的蚊子還挺厲害的,我先是用電蚊……就是在夢裡夢到了一個帶電的拍子,我拿著去拍那蚊子,有幾次明明感覺已經打中了,結果那蚊子還沒死。後來我又做夢夢到了驅蚊的藥水,終於把那蚊子給毒死了。之後夢中的我也累了,就想著終於能好好睡上一覺了,卻不想一覺就是一萬年。」

  說是詳細,其實也就幾句話的事情,畢竟青衣尊者做的夢真的很短,她眉眼淡淡,似乎也不覺得這個夢有什麼值得說的,也就是楊眉問起來,她才提了幾句,倒是之後浪費的一萬年時光讓她的眼中多了一絲可惜。

  楊眉渾身一震,頭腦一片空白。

  她知道,尊者知道自己的疑問和試探,而她也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是她,一萬年前出手力挽狂瀾,拯救洪荒於危難的神秘人正是尊者!是她親手殺了寂滅!

  楊眉此刻仿佛變成了兩個人,一個人拼命道:他就知道,尊者絕非什麼懦弱無能之輩,她絕對不會因為察覺到危險就裝睡躲避,恰恰相反,她確實提前察覺到了危險,遠比他們所有人都先察覺到了寂滅的動靜。但她不是逃避,反而是用他和其他人都不能理解的奧妙之法阻止了寂滅,拯救了洪荒千萬生靈於水火之中!

  她有仁慈之心,亦有雷霆手段,更何況她修煉的正是生機大道,此前從未動手殺生,對生機一道的理解遠超常人,現在想想,除了她,還能有誰有這樣驚天動地的偉力和能耐?

  但另一個聲音卻在道:那可是寂滅啊,只比盤古弱上一點,除了盤古以外第二個差點證得大道聖人果位的混沌魔神。他當時雖然壓著自己沒有直升天道聖人果位,但實力絕對已經到了天道聖人的地步!

  其他洪荒生靈不清楚,但他、鴻鈞、羅睺三個混沌魔神卻十分清楚,當時的除非天道能違反自己的規則,或者盤古再世,否則僅憑他們絕對不可能阻止寂滅。但天道就是規則本身,祂絕不肯違背自己的規則,盤古死的不能再死,也絕對不可能復活,就如羅睺所說,當日分明是必死之局!

  但就是那個時候,神秘人以強勢的姿態,輕描淡寫的舉動救了所有人,不只是楊眉,就連鴻鈞和羅睺都猜測,那神秘人會不會已經成聖。

  而現在,若是希榕尊者就是神秘人,那說明什麼?

  說明她不管有沒有元神寄托於天道,證得天道聖人的果位,起碼她已經有了天道聖人的實力,甚至……擁有了殺死一個天道聖人的實力。

  光是想想這個可能,楊眉的心髒就控制不住的怦怦直跳,瞳孔微縮。

  在這個洪荒眾生還不知道成聖是何物的時代,楊眉這個准聖比誰都清楚准聖和聖人的區別。

  不能成聖,終為螻蟻。

  這是他在步入准聖,隱約明白成聖和聖人是何東西的時候,腦中唯一的念頭。

  聖人是什麼?

  大道聖人離得太遠,連盤古都失敗了,他自然也不敢奢望,而天道聖人對他來說同樣高不可攀。

  成為天道聖人,需要修為夠,但光是修為夠還不夠,還需要把元神寄托於天道之中。從此聖人做任何事都不沾因果,更重要的是天道不滅,元神不死,聖人不死不滅!

  而其余的,哪怕是准聖,在這危險重重的洪荒也是不夠看的,畢竟別的不說,當羅睺成為聖人,這小心眼的家伙絕對會拿著弒神槍把和他作對的家伙一槍一個。並且那時候羅睺已經是聖人了,他殺人不沾因果,別說償命了,連點因果報應都不會有,你說氣不氣?

  這也是楊眉所說的,不能成聖,終為螻蟻的意思。

  而現在,就在他的面前,在他對面坐著的青衣尊者,就有可能是這樣一位至強者。在這個洪荒眾生不知成聖為何,在他、鴻鈞、羅睺等人拼了命的想要成聖卻不得其法的時候。她或許已經摸到了成聖的門檻。甚至已經成聖……

  希榕不知道楊眉的心中是何等復雜,思緒萬千,她只是被楊眉的眼神看得有點發毛。那眼神激動中夾著敬畏,敬畏中夾著興奮,興奮中還透著一絲仰望?

  搞得希榕差點以為自己和楊眉講的不是自己夢中大戰蚊子,而是開著高達消滅了蚊子怪人拯救世界了一樣。

  希榕遲疑道。

  「怎麼?你對我的夢很好奇?」

  聽到這話的楊眉原本復雜而飽脹的情緒仿佛被一盆冷水澆過去,他握緊茶杯,瞬間冷靜下來。

  「沒有,就是覺得這夢實在有趣,所以隨便問問。尊者可是嫌小老兒多嘴了?」

  青衣尊者搖搖頭。

  「那倒沒有。不過是一個夢罷了,沒什麼多不多嘴的。」

  一個夢?

  楊眉可不覺得青衣尊者說的這話就是表面的意思。他冷靜下來的大腦終於能繼續思考其他事情了,首先,尊者說的做了一個打蚊子的夢肯定不故事托詞罷了。

  就如同有些說的,碾死了幾只愚蠢的螻蟻?那楊眉就會真的把這話中的『螻蟻』當成真的螻蟻嗎?那肯定不是啊。

  尊者打的蚊子就是寂滅,她也知道自己打殺的是寂滅,可她對此卻只是說做了一個夢,並且輕描淡寫的不願意多提及,要知道此次若非他過於敏銳,之後又小心試探,說不得就直接錯過這件事的真相了。

  很顯然,尊者不願意多提及這件事,她並不介意讓他猜到這件事的真相,顯然這事並非需要絕對保密的,但她卻不願意親口承認,只說這是一個夢。

  這是為什麼呢?

  是不能說嗎?

  可若是不能說,尊者這樣的智者會隨意的透露出來『這個夢』嗎?她若是不願意說,怕是他想破天去也不會猜到神秘人和尊者是同一人。

  可若是能說,尊者又為何只說『是個夢』呢?

  說起來,當年還有一個疑點,神秘人救了整個洪荒,天道卻沒有降下功德,也是因為如此,他們找了一萬年都沒有找出神秘人是誰。

  那麼問題來了,天道為何沒有降下功德?

  尊者又為何對這事態度這般奇怪,這其中莫非有什麼秘密不成?

  楊眉腦中一個又一個的問題閃過,就在這時,他手中的那柄拂塵忽然閃起一層白光。引得他和希榕的視線都看了過去。

  楊眉終於把自己的思緒從那些紛雜的問題中拔了出來。他低頭看了一眼那一柄拂塵。

  「尊者,是青丘狐族有事找我。」

  最近的幾百年裡,三族之間的紛爭越演越烈,洪荒萬族或是主動或是被動,不少族群都卷進了這場紛亂之中,而狐性機敏,狐族族長九尾狐知道這事不是他們小族群能摻和的,所以主動找到了楊眉尋求庇護。

  楊眉惦記著這狐族畢竟和希榕尊者有過一段淵源,所以就應了下來,偶爾下山也會刻意路過幾次青丘,而青丘狐族投桃報李,花了大工夫給楊眉置辦了現在的這一身法衣,就連那一柄雪白的拂塵其實都是九尾狐的白毛煉制而成。

  「既然找你,你有空就去看看吧。」

  希榕之前也聽楊眉說過這事,她看了一眼那一柄拂塵,心裡感慨出聲。

  九尾狐為了青丘狐族真是出血本了,就算她有九條尾巴,但狐狸毛又不長,這一柄雪白的拂塵做下來,她的尾巴毛怕不是被揪禿了吧?

  「是。」

  楊眉恭敬的應了一聲,才剛回來的白眉老者揮了揮拂塵,腳下架起祥雲就朝著遠處飛去。

  希榕看著楊眉的背影迅速消失,疑惑的對著盤古嘀咕。

  【你剛剛有沒有發現,楊眉聽了我的夢後變得有點奇怪。】

  終於回過神來的盤古卻道。

  【他若是聽了你的夢沒有變得奇怪才奇怪。】

  希榕:你跟我擱這擱這呢?

  【說人話行不?】

  盤古於是個希榕講了一個故事。

  故事是這樣的,一萬年前,有個混沌魔神寂滅要滅世,一個神秘人出現,口中說著,這個天怎麼有蚊子,嗡嗡嗡的吵死了,然後就啪啪給了寂滅兩巴掌,之後再用雷劈他,用水呲他。終於,混沌魔神連神秘人的面都沒見到,就死翹翹了。

  希榕皺起眉毛。當即大手一揮。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絕對不是那個聲音不男不女的神秘人!】

  盤古嚴肅的表示。【不是不男不女,是不辨雌雄。】

  希榕:【……好吧,那我重申一遍,我絕對不可能是那個聲音不辨雌雄的神秘人。】

  【怎麼不可能?】

  盤古嚴肅的給希榕分析了一遍這個故事。從打蚊子的話語,到落雷,再到呲水,這流程不正好對上了嗎?說不准希榕你這神秘的跟腳就是有這種夢中殺人的喜好和天賦呢?這也不是沒可能的嘛!

  還什麼有夢中殺人的喜好和天賦?

  她只是一棵普普通通的榕樹,又不是心理變態!

  希榕咬牙讓盤古閉嘴,不許他憑空污自己清白。

  首先,神秘人很強,非常強,聲音不辨雌雄,語氣囂張。而她是個廢柴,說句臭不要臉的,她僅剩不多的優點大概就是人美聲甜了。這兩者之間到底哪裡有相像之處了?

  更何況,神秘人是別人,那這個故事才是力挽狂瀾,救洪荒於水火的壯闊史詩,而神秘人若是她,那這不純純是個她亂做夢,結果把人當蚊子滅了的可笑悲劇嗎?

  寂滅得是多大的大冤種才會遇上這麼個破事?

  好好的滅世魔王變成了歡樂喜劇人?這事若是讓他知道了,他不得氣得詐屍啊?

  希榕最後總結。

  【總之,我做的夢和這件事絕對沒有任何關系。這一切都是巧合,也或許是我睡夢中感應到了這件事,所以才會受此影響做出這樣一個夢。】

  她覺得自己上下兩輩子別的優點不多,但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她就是一個連自己雞都沒殺過的廢柴。這個時候居然有人和她說,她睡了一覺在夢裡疑似殺了一個要毀天滅地的混沌魔神?

  人工智障編輯的小說都沒有這麼離譜的!

  盤古卻還是不死心:【我還是覺得沒這麼簡單。】

  希榕冷哼:【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

  盤古:【……要不我們有空的話,還是去寂滅死亡的地方看一看吧?】

  似乎是怕希榕生氣,盤古趕緊保證。

  【我保證只是去看一看,絕不是懷疑你的意思。】

  呦呵,這家伙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自覺自己掌握真相的希榕當即答應下來,准備用事實讓盤古清醒一點,平日裡當個鐵憨憨就算了,當腦補怪是沒有前途的!

  楊眉出了不周山巔,就徑直朝著青丘飛去。這段路程並不近,不過對於他這個准聖來說倒也沒有多遠,然而就在快到地方的時候。他忽然停了下來。

  白眉老者低頭往下看,在下方的山林之中,一個身穿黑紅衣袍的俊美男人正背靠著一顆繁茂的大樹,雖然有樹冠的阻隔,但兩人的神識還是發現了對方。

  羅睺?

  楊眉的眼神微皺,下方的那俊美男人正是羅睺,但不完全是羅睺,只是一具分身罷了。楊眉本來不想多理會這個分身。

  然而那羅睺卻囂張的抬頭,對著天上路過的白眉老者傲慢的笑道。

  「呦,楊眉,好久不見啊。你不在不周山巔伺候你那一睡不醒的希榕尊者,往山下跑什麼?」

  羅睺說話間,很是輕蔑的掃過楊眉的周身。

  「難不成……是覺得你那尊者醒不過來了,所以准備拋棄那家伙,另尋明主了?」

  「羅睺,別以為你到了准聖巔峰就可以隨意譏諷於我!」

  這羅睺真是越來越討人厭了!

  楊眉握著拂塵的手一緊,但隨後他想起了什麼,頓時面色露出一絲冷笑。

  「你也別得意,就算你修為比我高上一點又如何?你照樣不是尊者的對手。連尊者的半點油皮都破不了,有什麼好在這叫囂的。你要知道,會咬人的狗通常都是不叫的。」

  楊眉這話說得夠毒,會咬人的狗不叫。

  羅睺再叫囂,他就是一條只會狂吠的廢狗,而就算他不叫,可這不還是狗嗎?

  羅睺不傻,聽到這話頓時眯起眼睛。

  「你倒是好膽,竟然還敢和我嗆聲了?」

  楊眉冷哼。

  「你罵我無所謂,技不如人我承認,但尊者可不是你能罵的!」

  羅睺冷笑。

  「你倒是忠心護主。只可惜你那希榕尊者睡得跟死豬一樣,怕是聽不見啊。」

  楊眉當即一甩拂塵也冷笑道。

  「那你可就錯了,就在不久前,我家尊者已經醒了,羅睺,你膽敢如此辱罵我家尊者,我是傷不了你,但我家尊者可就不一定了!」

  什麼?

  希榕已經醒了?

  羅睺雙眸閃過一絲忌憚,但輸人不輸陣,他當即微抬下巴道。

  「我會怕她?她毫無知覺的睡了整整一萬年,還不知道是不是求道路子走岔了,走火入魔了,才會沉睡修養呢?你有空在這瞎溜達還不如回去伺候好你那主人,免得她之後虛弱的連路都走不了了。」

  「羅睺,你給我閉嘴!」

  楊眉自己聽多了羅睺的譏諷,他知道自己比羅睺弱,倒也不痛不癢,但聽到羅睺對自家尊者如此惡意揣測和詛咒,他頓時氣得渾身法力湧動,吹得自己的長眉亂飛。

  「尊者才不是走火入魔導致的沉睡的一萬年,她會虛弱的睡上一萬年分明是因為……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這混賬,有什麼資格說這麼說尊者?!」

  羅睺頭一次被罵得不僅不生氣,反而一臉懵逼。

  他仰頭看著天上那白眉老頭,對方指著他的手都在顫抖,分明是氣得發抖,看他的眼神透著譴責、厭惡。仿佛他罵那青衣尊者就是十惡不赦的罪人一般?

  要說楊眉厭惡他,這倒是很正常,但譴責,這老頭憑什麼用這種奇怪的眼神看他?

  羅睺皺了皺眉,只覺得有什麼事情脫離了掌控,他當即腳下生出黑色蓮花飛上半空。

  「你給我說清楚,希榕睡上一萬年到底是個什麼原因,我怎麼就沒資格罵她了?」

  楊眉看著羅睺咬牙切齒道。

  「因為你欠她的,若非當年有她。你根本不可能還活在這世上,又如何還能在這扯著嗓子對她破口大罵?!」

  想到這,楊眉就替自家尊者一陣心酸。

  尊者為何會睡上這一萬年,他已經全明白了,這肯定是因為當初阻止寂滅滅世,又耗費生機來恢復洪荒大地所帶來的後遺症啊。

  對於這種結果,楊眉毫不意外,畢竟寂滅那麼恐怖,殺他要付出巨大的代價是必然的。

  也正因為如此,那看起來無所不能的青衣尊者才睡上了這麼多年。

  一萬年啊,整整一萬年。

  尊者無知無覺的沉睡著,內裡的虛弱他們誰都沒有發現,所有人都以為她只是在睡覺,甚至還有些蠢貨傳出謠言,辱罵尊者臨陣脫逃,辱罵尊者是洪荒第一懦弱無能之輩,這是何等的諷刺和可笑?

  若是沒發現真相前,楊眉想著尊者怕是不願意多造殺孽,所以對於這些人,不撞在他手上他也就放過了,但現在,楊眉恨不得時間倒轉回去抽自己兩巴掌。

  尊者花了那麼大的代價來救了洪荒,救了他第二次性命,他卻讓尊者遭受如此的言語侮辱,他還談什麼報答救命之恩?!

  羅睺眉頭皺得更深。

  「什麼叫我欠她的?我欠她什麼了?」

  「你欠她一條命!」

  楊眉怒吼回去。

  他愧疚於自己的不作為,同時他更心疼自家的尊者。

  她做了那麼多,但誰都不知道,遭受了整整一萬年的非議和辱罵,乃至於……遺忘。

  一萬年過去了,整個洪荒還有多少人記得這位青衣尊者呢?

  這樣的好的尊者,她足夠慈悲,足夠強大,足夠神聖,她幾乎滿足了楊眉對於聖人所有的向往,但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她卻沒有獲得應有的待遇,甚至還被她所救之人之一,羅睺如此辱罵。

  羅睺憑什麼?!

  若是當年沒有尊者出手,他羅睺乃至於那些膽敢辱罵非議尊者的其他蠢貨早就和這洪荒一起煙消雲散了!

  羅睺卻只是愣了一下,隨後古怪的看著那白眉老頭。

  「楊眉,你是不是得失心瘋了?我欠希榕一條命?我怎麼不知道?」

  楊眉紅著眼睛瞪他。

  「你當然欠了她一條命,就在一萬年前。當年是尊者她……」

  他怒意上頭,幾乎要口不擇言了,但話才說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了青衣尊者談及此事的態度頓時閉上了嘴。

  尊者似乎並不想多談論此事,她會想要他把這事說出去嗎?

  「一萬年前?」

  羅睺很聰明,雖然楊眉沒說完話,但他還是聯想到了什麼,頓時哈哈狂笑起來。

  「楊眉啊,楊眉,你還真是得了失心瘋了,你難道要說,當年殺了寂滅,救了洪荒的是你那睡得和死豬一般的希榕尊者嗎?!」

  楊眉沉默了一下,最終到底是不甘心,於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你已經准聖巔峰了,卻還是破不了尊者的防御。而尊者……你可能不知道,她修習的正是生機大道。所以這些年從未殺過一人。」

  既然尊者沒有明令禁止他不許往外說,還給他解惑了,那麼他也學著尊者那般隱晦的透露一些也可以吧?

  當然,這話說是隱晦透露,但其實已經算是明示了。

  那一瞬間,本來還哈哈狂笑的羅睺頓時瞳孔緊縮,沒了聲音。

  比准聖巔峰還強,修習生機大道這兩項加起來,能做到這一步的,除了傳說中的神秘人還能有誰?

  他死死的盯著楊眉看了半晌。

  楊眉有必要說謊嗎?

  沒有。

  他了解楊眉,這家伙不會也不屑於說出這樣的謊話,更何況對方的表情也不似作假。

  事實上,其實羅睺也曾經有一瞬間想過,希榕是他見過修為最高的,她會不會是神秘人。

  說起來,她那麼強,會無緣無故的睡上一萬年本來就很奇怪,更何況她入睡之時還是在寂滅出現動靜的前一刻。也就是說,她很有可能是因為殺死寂滅消耗太大才會沉睡一萬年嗎?

  可……可這怎麼可能?

  若是這是真的,那豈不是代表他真的欠了希榕一命,而他剛剛還……那麼辱罵了對方。


第57章

  半空上,楊眉和羅睺相對而立,原本針鋒相對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羅睺原本高漲的氣焰竟是莫名弱了下來。這可有些奇怪,畢竟羅睺性格狂妄,哪怕這只是他的一具分身,一般來說,他也不可能會給楊眉好臉色看的。

  羅睺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道。

  「這……不可能。」

  他的語氣莫名有些心虛,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願意相信,畢竟他羅睺平生不弱於人,更何況他之前還和那青衣尊者有過不少過節。

  別的不說,單說那家伙忽悠他在不周山巔給她燒火做飯的事情就夠讓他惱怒的了,現在讓他相信對方竟然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對他來說實在有些別扭。

  楊眉卻只是一甩拂塵冷哼一聲。

  「是與不是,你自己心裡清楚。」

  他沒有再多話,直接繞開羅睺朝著青丘過去。

  羅睺這一次也沒有再攔著他,只是站在半空中沉默的看著那遙遠的不周山。不周山極高,在洪荒幾乎每一寸地方都能遠遠的看見它的身影。大概是看的久了,不少人就逐漸忽視了它的存在。連帶著那一萬年前還曾經聲名顯赫的青衣尊者在現在的洪荒,也逐漸沉寂下來。

  半晌,他才收回視線,隨後他沒有按照原定的計劃行動,而是迅速回到了無盡血海的本體身邊。

  分身沒有多言,只是回歸了本體,把記憶全部敞開任由本體閱覽。

  血海無風自動,血紅的浪花拍打翻湧,海面上漂浮著一朵黑蓮,羅睺的本體端坐在黑蓮之上,他本來正閉目打坐,當看過分身的記憶後,他面色變了幾遍,最後滿臉復雜的道了一聲。

  「希榕……」

  時隔多年再次聽到這個名字,血海深處的胚胎微微一動,不過很快就安靜下來。

  楊眉去了青丘狐族後,沒花多少時間就又趕回了不周山巔。

  希榕看過去,一眼就瞧出楊眉心情不好,面色很是不好看。

  「怎麼了?青丘那邊的事情很難辦?」

  「不過是青丘附近的一條大澤中的小龍鬧出來的動靜。對我來說,難辦倒是不至於。」

  楊眉聽到這話,面色反而更加難看了。隨後他和希榕說了一下青丘狐族求助的原因。

  青丘狐族的附近有一條大澤,希榕在附近住過,自然也記得那水澤,那水澤周圍青草密布,草甸子下一踩就是一個水窪,小魚在裡面暢游,水中更是水草密布,清澈的水面下奶綠色的水草仿佛林間一般,各種魚蝦在其中徘徊。算得上是個好地方。

  然而那是一萬年前的事情了,這幾百年間,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各種明爭暗鬥,都牟足勁的把觸須伸向洪荒各處。這大澤龍族自然不會放過,很早之前就有一條小龍住了進去。

  本來這小龍和青丘倒也相安無事,但最近三族之間的摩擦越來越嚴重。這小龍顯然也是摩拳擦掌的准備搞事情,而他就這麼盯上了青丘狐族。揚言自己看上了胡思,要狐族把她送過去侍奉於他。

  此刻的洪荒連婚姻的概念都沒有,洪荒萬族很多還保持著獸性的風格,看對眼了就在一塊,過不下去了就分開,而因為洪荒弱肉強食的特性,也就催生出了一個強者能擁有多個伴侶的情況。比如一女多男,比如一男多女。

  當然,因為洪荒眾生大多一心追求眾生,也並非很多人熱衷於此道,像是楊眉這種萬年單身多得是。一般來說,這種情況很少見。然而龍族對此卻頗為熱衷。

  「……其中以那祖龍為首,尊者你是不知道,那祖龍近些年沾花惹草的,偏偏一個真龍都沒生出來,然而生出來一些似龍非龍的異獸,好像叫什麼……囚牛、睚眥……」

  楊眉下山的時候不對,對此也不是很了解,說起來也就有些含糊。

  希榕卻動作一頓,立刻明白過來。

  「龍生九子,子子不同。」

  一萬年的時間,確實也夠那祖龍把那九子生出來了。

  咦?尊者竟然知道?

  可他之前分明見尊者對此也不熟悉的樣子,這也沒伸手掐算啊,怎麼就忽然明白了?

  緊接著,楊眉又想起一件事。不對啊,他上次下山的時候聽說那祖龍目前似乎只有七個兒子,哪來的龍生九子?

  忽然間,楊眉的腦海中閃過一句話,天道聖人,元神寄托於天道之中,能知過去未來。能行常人所不能行之妙法,通曉常人所不能曉之辛秘。

  那麼按照尊者這話的意思,莫非是說祖龍會生下九個相貌不同的子嗣?

  楊眉不動聲色的把這話記了下來,隨後又想到了什麼,皺了皺眉繼續解釋。

  那祖龍這些年看似沾花惹草,但實際上,他找人的標准可和美色搭不上一點關系,細數他找的那些人,全都是洪荒大族的族長或者是少族長。其中有白狼族,有青牛族,有虎族,有鷹族,更有一子赑屃乃是和元龜族生的!

  希榕不是笨人,她一點就通,當即微微睜大眼睛。

  「你的意思是說,那祖龍他是要靠這……」

  說到一半希榕就不好意思說了。唯有心中十分的震驚。

  尼瑪,這難道就是最早時期的聯姻?萬萬沒想到那祖龍竟然還有這種城府和道道!

  瞧瞧這些族群,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這祖龍分明是在撬麒麟族和鳳凰一族的牆角吧?通過生下兩族之間共同的血脈以此拉進兩族的關系,把那些大族綁上龍族的戰車!

  盤古有著一顆最純粹不過的求道之心,他起先還不明白楊眉和希榕含糊的話語,等到希榕和他解釋了一下後,他頓時雙眼瞪大。

  臥槽,這世上還能有這種操作?

  盤古:【不潛心修道,努力提升修為,感悟大道,反而走這些歪門邪路,簡直……簡直荒謬!】

  希榕倒是很淡定。

  【其實你若是代入祖龍也能理解,畢竟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是龍族的族長。】

  而祖龍從來要的就不是一人得道升天,他要的是整個龍族制霸全洪荒。

  不過說是這麼說,希榕實在想像不能一條龍到底是怎麼和那麼多異族……咳咳那啥的。而且虎、狼、鷹也就算了,連烏龜都可以的嗎?這也太……咳咳,只能說活得久了,真是什麼事情都能看見。

  當然,目前來看這一招效果還出奇的好,畢竟希榕剛醒來就聽楊眉說過了,目前的龍族氣焰已經隱隱壓過了麒麟族和鳳凰一族。只是……

  希榕抬眸看向楊眉:「那些大族族長是自願的嗎?麒麟族和鳳凰一族那邊怎麼說?」

  尊者果然還是太良善了,遇到到這種事竟然第一時間詢問這話。

  楊眉心裡感慨一聲,隨後面上閃過一絲譏諷。

  「尊者不必替那幾族擔心,自然是自願的,他們背靠麒麟族和鳳凰一族,若是不願意,龍族哪裡能硬著來,那幾個……哼,也不過是野心勃勃,不安分之輩。麒麟族和鳳凰一族對這些家伙也算不薄,結果有了更大的好處,他們轉頭就能把矛頭對准曾經跟隨之人。」

  楊眉是天生強大的混沌魔神,這輩子只知道努力提升修為,所以自然看不上這些蠅營狗苟的事情。

  希榕聽了楊眉的話就明白自己想岔了,此刻的洪荒乃是以實力為尊,女性夠強可以做族長,做少族長,同樣也能因為自己的野心和祖龍在一起,生下能維系他們盟友關系的子嗣。拋開表面的一切不談,這裡面有的只有那冷冰冰赤裸裸的利益罷了。

  隨後她想到青丘狐族的遭遇,立刻回過味來。眉宇間頓時染上一抹冷色。

  「龍族因為這事嘗到了甜頭,面對那幾個大族,龍族強硬不來,但對於小族群,想來就不會這般了對吧?」

  楊眉見希榕反應過來,也面色微冷的點點頭。

  「正如尊者所想,龍族最近勢頭正旺,確實有些龍族族人會通過威逼利誘的手段去對付那些小族群,青丘狐族遇上的就是這種。對了,我剛剛忘和尊者你說了,胡思雖然天賦不高,但有尊者你當初的指點,再加上她這麼多年的勤修苦練,她百年前已經突破太乙金仙,正式被其母九尾狐立為少族長。」

  都是修煉多年的修士,很少有傻子的,那小龍嘴上說著看上了胡思的美色,其實壓根就是看中了胡思少族長的身份,打算通過她挾制住整個青丘狐族,給自己在族內添上一筆功績。

  至於為何不選其母九尾狐?那九尾狐明顯更美更強,還是狐族的族長。

  事實上,正因為那九尾狐更強,所以那小龍才不敢選,畢竟他怕自己挾持不住對方。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准備借助龍族的威名逼迫青丘狐族把少族長胡思交出去。到那時候,他再暗地使手段,求族內其他高手幫忙暗中殺了九尾狐,那麼整個青丘狐族可不就都被他捏在了手心裡了嘛!

  「我去的時候,那龍已經帶著一種水族包圍了青丘。龍族當真是越來越猖狂了,以為尊者你睡著了,就敢把爪子伸向狐族頭上了,那小族再弱,亦是尊者庇佑的,哪裡輪得到他們覬覦?」

  這才是楊眉真正生氣的原因,他言語冷酷道。

  「我殺了那龍帶來的大半水族,順手拔了那小龍的龍筋,讓其余水族把那小龍拖回去,順便讓他幫忙給龍族帶句話。尊者已醒。另外,雖然一萬年過去了,我這扒皮抽筋的本事可沒有生疏。」

  說到這,他抬頭有些忐忑的看向尊者,畢竟這事也算是他自作主張。

  希榕沒想到還有這麼一出,注意到楊眉的模樣,她緩緩露出一個淺笑。

  「多謝,你做得很好。」

  說起來,楊眉會為了狐族做這些,本質上還是為了維護她,她若是怪罪才是不識好歹了。

  楊眉聽到這話,心中的忐忑一消,笑眯眯的表示這都是他該做的,當不得尊者的一聲謝。隨後他又想起一件事,向著青衣尊者稟報道。

  「對了,九尾狐和胡思等一眾狐族聽聞了尊者你已經醒了的事情,十分想要再見尊者一面。尊者可要見他們一面?」

  洪荒尋常人去別人道場拜見,倒也不算什麼難事,就算被道場外面的結界禁制擋住,也能在外面喊個兩聲,行個禮,也就算遙遙拜見過了。

  但希榕的道場實在太奇葩了,她竟然住在不周山巔,不周山腳還有凶猛的麒麟族看守,尋常人別說過去拜見了,就現在這種緊張的局勢,偷摸看一眼麒麟族地都得被麒麟族抓去打個半死,問你瞅啥瞅?!

  所以九尾狐和胡思就算想上山拜見也是有心無力。

  希榕愣了一下,想起那群毛茸茸的狐狸她倒是有些意動。不過她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

  「暫時不去了,我現在又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頓了頓,希榕抬眸看了眼楊眉。

  「我之前聽你說那寂滅滅世之事心中有些好奇,所以准備去他身死之地看一看,你可要隨我一道去?」

  尊者要去寂滅的身死之地?

  她去做什麼?

  楊眉可不覺得尊者會因為所謂的好奇心就去那邊看一看,畢竟寂滅就是她親手殺的,她要看的話,早在萬年前就看全乎了。

  不過楊眉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他很快就把各種問題壓在心頭,對著青衣尊者恭敬道。

  「尊者去哪我去哪。」

  希榕微微頷首。

  「那我們這便走吧。」

  在她的面前一塊半透明的游戲面板上正鋪開一整張洪荒地圖,上面有三棵小樹標志,一棵在不周山巔,一棵在青丘附近的一處山谷內,還有一棵在西方,同時,一株新生的幼苗標志出現在了洪荒的北面。

  一萬年過去了,當年代替悟道茶樹鎮壓在西方的榕樹林已經成熟,所以就在不久前,希榕把新的榕樹苗種在了寂滅身死之地,若非怕楊眉回來後找不到人著急,她早就到地方了。

  踏進本體再重見光亮後,希榕朝著周圍看了看。首先她身處於一片榕樹林自不必說,這顯然是她新的榕樹分身。

  這片榕樹林長在半山腰上,她走出林子極目遠眺,這是一片連綿起伏的山脈,上面青山綠水,山脈的左邊是廣袤的平原,遠遠就能看見一片片波光粼粼的湖泊水潭。仿佛點綴在這一片青綠之上的明珠。哪怕希榕沒有修為,但光是用看的就知道這裡靈氣充沛。

  然而最吸引人矚目的卻並非這一片美景,而是被山脈的右面,那漫天刺眼的雷光!

  那右邊是一大片綿延千裡的泥沼,其上籠罩著大片黑沉沉的烏雲,無數或是柱狀雷霆或者球狀閃電從烏雲上落下,轟隆隆、劈裡啪啦的作響,把那泥沼劈得仿佛連一星半點的泥巴點子都閃爍著電弧。

  數道閃電還沒消退,又是數道雷霆轟然落下,漫天刺眼的雷霆形成大片雷暴。就仿佛一張用雷電連接的天羅地網,連一只蚊子都飛不過去!

  希榕看了看山脈的左面。陽光燦爛,晴空萬裡,水草茂盛,牛羊成群。

  再看右邊,烏雲沉沉,雷霆轟隆作響,天地間的威嚴和殘酷仿佛都在此處了。

  希榕懵逼的視線左右轉動,不是很懂這是什麼情況。

  好在這是盤古解釋道,這應該是當初神秘人殘留的一絲力量所導致的,厲害的大能舉手投足間就能移山填海,所以殘留的一絲雷電之力把這裡變成綿延千裡的雷澤也是十分正常的。

  希榕默默看了眼那仿佛要毀天滅地一般的雷暴。

  ……你們洪荒人管這種事叫做正常?

  她無法理解,但她大為震撼。

  而在震驚的同時,希榕更加堅定了自己絕對不是神秘人的信心,雖然她做的夢和神秘人的所作所為確實有些巧合,但這就如同別人考上了清華。考上了北大,她考上了地瓜一樣,根本就是兩碼事!

  那片雷暴實在嚇人的過分,希榕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雖說寂滅是死在這附近的,但具體是死在哪了你知道嗎?】

  盤古表示這他還真的知道。

  【你低頭看看。】

  低頭?

  站在山崖邊的希榕低頭看了看,就見下方乃是一處深淵,她恍然大悟道。

  【你是說那寂滅死在了下面?那我這怎麼下去啊?】

  盤古一愣。

  【下面?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這個下面。我說的是你腳下面。】

  腳下面?

  希榕看了看腳下的雜草。

  【你是說他死在了這半山腰?】

  【不,我的意思是,寂滅的屍身就是這一片山脈。】

  盤古耿直的開口。

  【你踩著的位置應該算是他的屁股。】

  屁……屁股?

  希榕一驚,趕緊後退了一步,但隨後她就意識到,以她這小身板,退到哪裡都是退不出這片廣袤的山脈的,她總不能直接從這懸崖上跳下去吧?

  她站在原地沉默的看了許久,總算從這片廣袤的山脈看出了一點形狀出來。楊眉說的故事中的寂滅四手四腳還有一條尾巴。

  而往前看,這山脈確實有四個分叉,往後看,則是五個分叉,最中間的格外長一些,恐怕就是寂滅的尾巴了。

  至於她腳下的這座山旁邊還有一座剛好對立且齊平的山,很顯然,就算是寂滅,某個部位也是兩半的。

  隨後希榕的視線緩緩掃過不遠處的榕樹林,她正站在一個魔神的尊臀上,她甚至還在這上面種了棵樹。不過說真的,從這兩座山的高度來說,寂滅的尊臀……咳咳……還挺翹的。

  不對,她到底在想什麼啊!

  希榕痛苦閉眼:【……下次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可以早點告訴我的。】

  盤古聽到這話誤解了希榕的意思。

  【不就是寂滅的墳頭嗎?反正你不也天天在我的墳頭踩來踩去,既然已經身死道消,身軀化為了這片山川,那就是給人踩的,這有什麼好忌諱的。】

  他很是大氣的表示,踩,隨便踩,不踩不是洪荒人!

  希榕眼角微抽。

  這怎麼一樣?

  這怎麼能一樣?

  不周山是你的脊梁所化,而她腳下的山岳是人家的屁股啊!

  拜托放過她吧,她只是一個思想迂腐的後世普通人,她受不了你們洪荒原住民的新潮思想!

  然而這些是不能對盤古說的,她只能痛苦的忍下來。隨後換了個問題問道。

  【你說要來這邊看看,到底要從哪一邊看?】

  盤古不假思索的開口。

  【往前走吧。先去丹田、心髒和頭顱處看看。】

  他一方面是不死心的想要看看寂滅的死到底和自己的摯友有沒有關系,另一方面則是想要看看寂滅到底是怎麼做到從當初的他手中瞞天過海的。

  就如羅睺當初暗罵盤古不知道在想什麼,怎麼把寂滅這個大禍害留下來了一樣。

  雖然羅睺等人成功從他手下逃生,但那其實也有盤古並未在意的原因,可寂滅的存活卻是不正常的。盤古不是傻子,他知道輕重緩急,盤古要創世,而寂滅的存在就是為了滅世,他們的大道不同,就如同羅睺和鴻鈞一樣,兩者必有一戰,並且不死不休。

  所以盤古當年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讓寂滅活下來的,事實上,他也是這麼做的,他當初記得寂滅分明被他斬殺了,但寂滅卻又活了,並且差一點毀滅了他所創造的洪荒。

  盤古自信依照寂滅的本事是不可能躲過他的感知的。所以這其中一定有不同尋常的地方。而這一點讓他十分在意。

  【好。】

  希榕大多數時候還是很相信盤古的判斷的,聞言沒有多問,直直的朝著前方走去,而身後的楊眉也沒有多話,跟著往前走。

  與此同時,某個正在勒令族人絕對不許外出的小豬崽子忽然隱有所感,朝著北面望去,圓溜溜的眼睛滿是亮光。

  是尊者!不會錯的,一定是尊者!

  寂滅死後身軀依然龐大,化作的山脈同樣沒有縮水,好在希榕也習慣了這般長途旅行,反正不會累,時間也多得是,她走走停停,只當做又出門旅游了。

  只是在寂滅所化的山脈上一路走走看看,希榕發現了很多不同尋常的事情。

  林間多了很多一萬年前她沒見過的異獸,比如長著龍鱗的蜥蜴,比如有點像是鳳凰的鳥,比如類似麒麟的走獸。

  根據楊眉所說,這些應該都混有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的血脈,或許最初的那代混血力量還算不俗,但一萬年的繁衍後,這些小獸血脈太過駁雜力量低微也是正常的。而其中以龍族的混血最多,畢竟龍族這一萬年來喜歡和大族小族聯姻,混血兒多了也很正常。

  再有一路上靈草靈果的種類也多了。只是讓希榕心驚的是,一個月之內,她就看見了兩處龍血藤的蹤跡。龍血藤是靠龍血滋養才能長出的靈植。這顯然說明這兩處地方都曾經有過龍族大量失血過。

  其後她又看見了鳳凰草和麒麟花。雖然說得含蓄了一些,但那些血紅的靈植同樣是以鳳凰和麒麟的血液澆灌長成的。

  「吼!」

  希榕猛地抬頭看去,就見半空中一只土麒麟慘叫一聲朝著下方墜落,一片血雨隨著他灑下來。而動手的乃是一個穿著紫色衣裙的女子。她手一揮,土麒麟的屍身就沒了蹤影。隨後自己也遁入空中不見了。

  只留下那一片血雨灑下,地上頓時長出幾朵麒麟花,隨後地面竄出數只身形龐大的異獸和幾個化作人形的道人,他們打成一團。爭搶那麒麟花。

  「啊!」

  「放手這是我的!」

  「不許和我搶!」

  慘叫聲和怒吼聲疊加,站在遠處山腰上的青衣尊者默默的看著,看著那血花飛濺,看著那瀕死的聲音響徹天空,到最後一切又安靜下來,草地被大片的鮮血染紅,其上的青草越發的翠綠。

  而唯一的勝者是一頭個頭不大的小獸,他踉蹌搖晃著叼起地上的麒麟花。一口吞入腹中,隨後他痛苦的吼了一聲,開始滿地打滾,希榕遠遠的看著,起先還看不清楚,直到他再次站起來的時候她才恍然察覺,那小獸本來有一分像麒麟的體態此刻像了三分!

  根據楊眉所說,這些東西可是搶手貨,不少混血,或者本來不是混血他族人喜歡通過這種方式淬煉自己的血脈,從而使自己往另外三族靠近,甚至若是血脈純度過高在三族內又有功績,也能被三族認下成為本族族人。

  「這也是最近一百年出現的規矩。」

  楊眉皺起眉頭不知道該怎麼說好。

  「實在是因為三族的人死的太多了,所以不得已通過這種方式補充人數。又因為三族不斷的摩擦,小規模的群戰,到處都在死人,而死亡的龍、麒麟、鳳凰又以鮮血澆灌出更多的龍血果、鳳凰草、麒麟花,催生出更多新的龍、鳳凰、麒麟。」

  瘋了,都瘋了。

  哪怕希榕早就知道龍鳳大劫的存在,但直到看見剛剛那一幕,她才終於理解了洪荒在劫難逃的血腥和殘酷。忽然,她動作一頓,眼眸微動。

  就在剛剛,她看見了那被鮮血染紅的地面冒出一絲極細小的黑氣升騰而起,但又迅速消失不見了。


第58章

  雖然寂滅已經死了,但好在希榕知道他的身形特征,所以還是順利的來到了這片山脈的『丹田』處。這裡的靈氣比別處更加充沛。所以天材地寶似乎也比別處的多些。

  希榕剛到地方就聽到了嘈雜的聲響。她本來正站在山中,不遠處就是一個下坡,聲音正是從那坡下傳來的。

  她走了兩步往下看去,就見下方似乎有一寒潭,潭水的水面上站著一個身穿藍色衣袍的陰柔男子。而譚邊則是一條極大的黑蛇,身子恍若水桶粗細,腦袋扁平,兩顆毒牙在陽光下閃著寒光。正對著潭水中的那男子發出嘶嘶的聲音。

  陰柔男子面對這擇人欲噬的巨蛇倒是一點也不帶怕的,反而對著那巨蛇冷笑道。

  「好個孽畜,我體諒你守了這凌霄花三百年,也算不易,所以才好心放過你,你若是再糾纏,小心我連你的蛇膽一並取了!」

  說話間,他一手拿著一朵靈氣四溢的凌霄花,一手手腕一翻,變出一把晶瑩剔透的小劍來。

  那劍很小,不過巴掌大,對比巨蛇的體型甚至還沒有那蛇的毒牙大,但卻冒著森森寒氣。

  巨蛇忌憚的縮了縮脖子,但卻到底是不甘心,張開大嘴發出嘶鳴一般的聲音。

  「嘶……我守了三百年,那是嘶嘶……我的。」

  「笑話,這天下的寶貝向來是有能者得之。我看見了,自然就是我的了。」

  陰柔男子也不多廢話,只是劍尖一指那巨蛇。

  「你還不快走?還是說,你一個小小玄仙還想和我打一架不成?」

  巨蛇氣得雙目充血,但他到底理智尚在,知道自己再在這裡停留也討不到好,怕是連他自己都要成了別人煉丹、煉器的材料,最後他不甘心的嘶鳴一聲,鑽入山林不見了。

  說來也巧,那巨蛇離開的方向正好是希榕所站立的上坡處,她只來得及看見邊迅速閃過粗長的一條黑影。隨後那條大黑蛇就在她身後的樹林裡沒了蹤影。

  希榕也算是見過一些世面的人了,此刻倒也沒有多害怕,只是心裡感慨,一萬年的時間,洪荒果然發展了很多啊。

  以前的玄仙雖然也不算強,但當時元凰等人也不過是太乙金仙,和玄仙之間也只是隔了一個金仙境罷了,所以到底還有一些體面,結果現在,大羅金仙越來越多,太乙金仙成了中流砥柱,以至於玄仙都不值錢了,這麼凶猛的一條大黑蛇竟然都被欺負的小媳婦一樣嚶嚶嚶的鑽進山林裡。

  這麼一看,或許傳說中那個金仙多如狗,大羅遍地走的時代也不遠了吧?

  因為希榕在那站了太久,那個陰柔男子以為她在窺視自己剛得手的凌霄花,頓時面色不悅,不過在注意到自己看不清那青衣女子和其身後的白眉老者的修為深淺後,他倒是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脾氣。只是冷聲道。

  「看什麼看?」

  還在思索的希榕一愣,這就是傳說中的『你瞅啥?瞅你咋滴?!』名場面?

  不過還不等她說話,她身後的楊眉就眼神一冷,沉重的威壓直直的朝著那陰柔男子壓過去。

  「哪來的小蛟,說話這般不知禮數!」

  因為覺得自己受了青衣尊者兩次救命之恩,但他卻因為自己的不作為,而讓尊者在沉睡萬年中受了不少非議,所以楊眉心裡愧疚的同時還憋著一股火呢。此刻的陰柔男子算是正好撞在槍口上了。

  「啊!」

  本來是站在寒潭水面之上的陰柔男子只覺得一股無形的大山朝著自己壓來,他只覺得渾身的骨骼咯吱作響,痛得他慘叫一聲,就這麼瞬間被壓得摔入寒潭之中。

  希榕雖然感受不到威壓,但也知道這一定是楊眉做了什麼。這本就是一個路過的小插曲,她也沒當回事。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不必理會。」

  說完,她繼續往前走。

  一條小蛟也沒有那個能耐讓楊眉多看幾分,他收回威壓,看也不看那咕嚕嚕冒泡的寒潭,恭敬的跟在青衣尊者的身後離開。

  他們走後過了一會兒,寒潭中才爬出一條青黑色的蛟龍。這蛟龍正是剛剛的陰柔男子所化,他咽下喉嚨口的血腥氣,恨恨的看了眼那兩人離開的方向隨後朝著反方向離開。

  另一邊希榕順著盤古的指示往前走到一處開闊地就不動了。心中對盤古提醒道。

  【你小心點。】

  盤古要用神識大範圍的探查,還是探查寂滅的屍身這麼一個敏感的東西,若是被天道發現可不就好了。

  盤古表示了解,隨後他第一次全面放開自己的神識,籠罩住身下的這片大地。

  希榕詢問。

  【看見什麼了嗎?】

  盤古嘀咕著。【我看看……這裡好多玉髓、赤銅,還有地心火……】

  【地心火?】

  希榕好奇的重復了一句,這就是傳說中的異火嗎?

  誰知盤古誤以為她想要這東西,當即道。

  【沒錯,是地心火,而且地心火邊上也都是煉制法寶的好材料,你要挖一點嗎?對了,那地心火在一處地下石窟內,似乎被一只火蜥蜴守著,不過你不用擔心,以你的防御力那火蜥蜴打不過你的,你只管搶了那地心火就往西邊的石道跑。有我給你指路,很快就能跑出來。】

  所以說……她到底為什麼非要和一只火蜥蜴搶東西不可?

  希榕眼角微抽。【我連撿的法寶都弄不明白呢,要什麼煉器材料?我就是有點好奇問一句而已。你不用連逃跑路線都給我規劃好了。】

  盤古:【真不要?】

  希榕:【真不要。】

  【好吧。這邊已經查看完了,沒有情況,我們去前面看看吧。】

  盤古的語氣中莫名有些遺憾,他有心想要把好東西都堆在摯友的手邊,但摯友卻無欲無求,對什麼都看不上眼,這可實在太讓人失落了。

  而就在希榕和盤古說話的時候,他們誰都沒注意到一邊的白眉老者身子一僵。楊眉瞳孔緊縮的看著眼前青衣尊者的背影。

  她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有什麼無形的能量以她為中心輻射出來,朝著地下深處蔓延。

  楊眉知道,這是神識,這其實也沒什麼不對的。

  雖然尊者有時候舉動和洪荒常人不同,講究腳踏實地,從不喜歡使用法術,甚至連洪荒人最重要的『眼睛』神識,楊眉都從未見過她運用過,但楊眉很清楚,尊者只是為了磨礪自身,所以不用罷了,不是沒有。

  可他想過很多種尊者會運用神識的時候,卻都沒有想過會有今天這種情況。分明是無形無害的神識,但楊眉卻在那一瞬間心髒緊縮、冷汗直流。仿佛有一把鍘刀就緊貼著自己的脖頸,那鋒利的刀刃隨後都會了結他的性命!

  好在尊者的神識掃過這片大地只是一剎那的時間,隨後就迅速收斂得一絲不剩。楊眉身子晃了晃,他此刻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全身都僵硬緊繃起來,就仿佛一根即將崩壞的弓弦。他呼哧呼哧的喘息了幾下,才勉強壓下剛剛一瞬間瀕臨死亡的恐懼感。

  為什麼?

  這種詭異的危機感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這才是尊者平日裡不願意動用神識的原因嗎?

  「楊眉?」

  忽然,一聲疑惑的詢問打破了楊眉的胡思亂想。

  楊眉抬頭看去,原來是青衣尊者已經往前走了好幾步了,大概是發現他沒有跟上來,這才疑惑的轉頭看他。

  他趕緊跟上去,歉意道。

  「剛剛晃了一下神。」

  晃神?

  希榕楞了一下,隨後就明白過來。八成是因為他們腳底下的寂滅魔神的屍身吧。

  畢竟是和楊眉同一個混沌來的老鄉,又是差點毀天滅地把楊眉給害死的家伙,楊眉此刻在這會晃神也是正常的。

  她沒有多問,轉身繼續往前走。而這一走就又是半個月。半個月後,她終於和楊眉來到了這片山脈的『心髒』處。

  【到了。】

  盤古叫停希榕,再次展開神識鑽入地下。他的動作很輕很快,基本上沒人能感受到這股神識的探查,事實上,就算有人察覺到有神識探查,也不會大驚小怪,畢竟神識就是洪荒人的『眼睛』,一般人可不會把別人『看』你一眼這事放在心上。所以盤古自覺自己要避開的只有天道罷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神識卻給楊眉帶來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痛苦。

  又來了。

  楊眉仿佛被釘在了原地動也不動,渾身僵直的仿佛一塊堅硬的岩石,這是身體察覺到危機後的本能反應。但問題是,這是不應該的。

  楊眉很清楚,希榕尊者沒有理由會害他,這份神識也分明不帶一點攻擊性,就只是單純的『看』向了周圍,而他也就是和這周圍的草木一樣被『看』進去了罷了。

  但他只是一被這神識觸碰到,他就仿佛被餓狼盯上的兔子,狐狸盯上的母雞,被野貓盯上的老鼠,背後有一種仿佛針扎一般的刺痛和涼意。

  他的腦子仿佛被劈成了兩半,一半拼命叫囂著危險!快逃!不逃就會死!另一半卻冷靜的分析著,這裡沒有半點危險。

  楊眉艱難的轉動視線看向周圍,大腦努力思索。最終他得出一個結論。若是尊者的神識有問題,那麼這麼大的範圍,不可能只有他一個人受到影響。但事實上,附近和地下的靈獸、異獸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也就是說,真正出問題的不是尊者的神識,而是他自己。

  好在就在這時,盤古收回了神識,對著希榕道。

  【我發現這地下深處有一個天然的石窟……】

  不等他說完,希榕就十動然拒。

  【我不缺地心火,也不想和一只蜥蜴打架。謝謝。】

  盤古無奈一笑。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這石窟裡面恐怕有情況,我的神識竟然進不去那深處,所以我想問你可要去看看?】

  希榕當然表示要去,畢竟她和盤古來這裡不就是為了探查的嗎?自然是哪裡有異常往哪裡鑽啦!

  希榕抬腳就要走,不過走了沒幾步她就停了下來,再次扭頭看向身後。果不其然又看見那白眉老者站在不遠處傻愣愣的站著,眼神明顯在走神,沒有半點焦距?

  【這楊眉自從來到這裡好像就一直心不在焉的,這是怎麼回事啊?】

  希榕疑惑了一瞬,隨後眼中忽然燃起八卦的火苗。

  【難道說……盤古,你說這楊眉和寂滅的關系會不會沒有表面上那麼簡單?】

  盤古迷茫臉:【怎麼個不簡單法?】

  【比如愛恨情仇之類的?】

  希榕眼睛亮閃閃的開口。原諒她是個土狗,除此之外她想不出為何楊眉會在寂滅的墳頭這般走神。

  楊眉和寂滅的愛恨情仇?

  盤古一聽,頓時面色變得古怪起來。他果斷大手一揮表示絕對沒這個可能。他們之間唯一的關系就是死敵沒跑了。

  因為寂滅天生背負著滅世的任務誕生,幾乎所有混沌魔神都和他關系不好,畢竟混沌魔神再狂再浪也是在世界內浪,所以自然沒有人會喜歡生來就要滅世的家伙,若非寂滅夠強,怕是早就被其他混沌魔神聯手滅了。

  這麼說吧,在他盤古沒誕生以前,混沌魔神們最討厭的人排行榜第一就是寂滅,當然,盤古一出生,這個第一的寶座就歸他了。

  沒有聽到想聽的八卦的希榕很是失望:【真的一點愛恨情仇都沒有?】

  盤古默默開口:【我記得你說過的,人不能,起碼不應該……】

  希榕眼角一抽,【停停停,我知道了。】

  這家伙真是好的不學盡跟她學些爛七八糟的!

  她等了一會兒見楊眉還沒有回過神來,只能喊了他兩聲。

  「楊眉?楊眉?」

  楊眉的眼神總算有了焦距,看向眼前的青衣尊者後自然又是道歉。只是不知怎麼,他下意識的隱瞞了自己剛才的情況。

  同伴走神而已,本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是,希榕並沒有多在意,轉而帶著楊眉從山頂往山下走,一直走到半山腰處。

  遠遠看去,半山腰處有個山坳,上方的岩石凸起,被無數灰褐色的枯藤扒著,整個石壁密密麻麻的都是這些玩意,凹陷處垂下的枯藤就仿佛一層厚實的門簾,掩蓋住後面的一切。

  風吹過,若是不仔細看,這些枯藤仿佛群蛇糾纏一般,看著就讓人不想要靠近。

  但通過盤古的指點,希榕知道,這裡面其實另有乾坤。她仗著自己的『烏龜殼』夠厚,直接走了過去。只聽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那些枯藤竟然仿佛活了一般動彈起來,一片黑壓壓的枯藤朝著兩人就急射過來!

  青衣尊者腳步不停,仿佛沒看見那詭異而凶猛的枯藤。沒有絲毫避讓的意思。而她身後的白眉老者同樣也沒有給這些吸血藤多少眼神,身上原本收斂的威壓一處,那些本來准備吃個血食的枯藤們頓時渾身一顫。

  隨後它們急射出去的尾端迅速在空中打了個彎,裝模作樣一般拍了拍趴在石壁上的其余枯藤,一些灰塵撲梭梭的往下掉。

  緊接著,這些動起的枯藤靈活的動作,勾起山坳處的『門簾』,它們把那些真正枯死垂下的藤蔓給勾到一邊。露出一個可供青衣尊者和白眉老者進出的入口來。仿佛它們動起來的本意就是撣灰塵順便充當掀『門簾』的侍從,迎接兩位貴賓的到來而已。

  希榕:……這種藤蔓的名字怕不是叫狗腿子吧?

  不過這些藤蔓的動作也算給她省事了,她順利的走進了那小小的山坳之中,因為上方和左右都有突出的岩石,前方還有『門簾』遮擋,所以這裡的光線很暗,而裡面的石壁上那一道裂縫內部就更暗了。

  希榕走到那前面看了一眼,那裂縫說大很大,足有一人高,說小也算小,因為它很窄,但凡胖一點都是擠不進去的。一般人看見這裂縫壓根不會有想要鑽進去的衝動。

  但希榕卻停頓了一下後當即走了進去,因為這裂縫後面另有乾坤,它是直達下方那處石窟的便捷通道,很快,兩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裂縫的黑暗中。

  那狗腿子的枯藤這才放下勾起的『門簾』,扭動著身子重新扒回了岩壁上。吃血食實在太難了,它還是繼續吃石頭吧。

  希榕本以為走進裂縫中會進入一片黑暗,然而事實上,她走進裂縫內後,發現入口雖然狹窄,但這裡面很是寬敞,隨之而來的是一股清雅的花香拂過了她的鼻尖。

  【好香。】

  希榕深深吸了一口氣,對於這清雅的花香很是喜歡,但更讓她喜歡的還在後頭,她在黑暗中試探的走了兩步,忽然間一點微光從石道深處朝著她這邊飛來。

  希榕還以為是螢火蟲,結果仔細一看,竟然是一朵小巧的白色蓮花。雖然只有拇指大小,卻蓮台、蓮子、花瓣無一不美,無一不精巧!

  再然後,一點、又是一點,點點熒光好似約好了一般陸陸續續的從石道的深處飛出來。

  此刻這一片濃重的黑暗之中,十幾個拇指大的白蓮閃爍著朦朦微光緩緩飛到青衣尊者的身邊。照亮這方寸之地,也照亮了青衣尊者清麗的眉眼。

  她微微睜大眼睛,隨後試探的伸出手來,當即就有離得近的一朵小巧白蓮緩緩落在了她的手心懸停。這乖巧的模樣當真是讓希榕愛不釋手。

  而同一時刻,石道深處陸陸續續還有更多的白蓮湧出。

  盤古一看這熟悉的場景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看來又有被你誘惑到的純情法寶、靈物在裡面等著你了,你快些走吧,可別讓人家等急了。】

  正和小白蓮玩得高興的希榕動作一僵。說真的,這種事情次數多了,連她自己都有些相信自己對這些東西有某種詭異的魅力了,但是這種事情讓她怎麼好意思承認?

  青衣尊者縮回手,很是心虛的表示。

  【什麼叫我誘惑的,都說了我什麼都沒干!】

  【正因為你什麼都沒干,所以我才這麼說的嘛,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你這麼好的人魅力大是應該的,何必害羞。】

  盤古豪爽的笑著。

  【你還是趕緊往前走吧,瞧瞧這家伙熱情的,你要是再晚點,這些花都要把你埋了。】

  這話可不是假的,只是短短一會兒的功夫,希榕的身邊已經密密麻麻聚集了數十朵小白蓮花了,它們來到她身邊後也不飄走,只是圍在她身邊緩緩飄動,在黑暗中遠遠看著,仿佛一群螢火蟲繞著那青衣尊者飛行一般。

  希榕試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這些小白蓮也跟著她往前走。這如果真是某個法寶或者靈物所做,那麼就如盤古所說,這家伙簡直熱情的過分。她仿佛已經聽到了『大爺,快來啊~』的聲音。

  希榕:……

  她深吸一口氣,准備繼續往前走,然而又走了沒幾步她再次停了下來。

  盤古疑惑:【怎麼了?】

  希榕沉默了一下道:【你有沒有覺得這裡好像少了點什麼?】

  盤古當即神識掃過希榕,鴻蒙量天尺、芭蕉扇,還有狪珠,三枚不死果的果實等等,沒少東西啊,這不是都在嗎?

  【楊眉啊!】

  希榕眼角微抽的開口。

  【你難道就沒注意到楊眉不見了嗎?】

  知道你這個家伙平日裡對楊眉那些人漠不關心,但也不用表現的這麼明顯吧?

  她頭疼的扭頭往後看去,怎麼也沒看見那個往日一直跟在她身後的白眉老者。攏共進來就走了六步,進來的裂縫入口仿佛近在遲尺,結果就這麼短的距離把一個大活人給丟了,這踏馬也太離譜了吧?

  而根據希榕的提醒,盤古這才注意到楊眉的失蹤,不過他卻是相當的淡定。

  【丟了就丟了唄,反正楊眉一個准聖,丟了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這話說得也對,但關鍵是楊眉到底是怎麼丟的呢?

  希榕左看看右看看,忽然福至心靈,把視線對准了那些上下浮塵的小白蓮身上。不會是這些小白蓮做的吧?

  不過現在想這些也得不到答案,希榕只能暫時放下這個問題,悶頭繼續往前走。

  而這個時候,希榕惦記的白眉老者正在一片白茫茫的空間中沉睡。他似乎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自己怎麼來這的,滿是皺紋的老臉透著一股安詳的味道。

  一直不知道過了多久,他仿佛做了噩夢一般,眉頭緊皺,面皮開始抖動,渾身顫抖,忽然,他閉著眼睛驚慌的喊了一聲。「盤古!」

  緊接著他猛地睜開眼睛,終於掙脫了夢魘。

  剛醒的白眉老者額頭滿是冷汗,瞳孔緊縮,隨後他才注意到周圍白茫茫的一片,當即回憶起自己進入裂縫後不知為何就到了這片奇怪的空間還被迫做了一個噩夢。讓他夢回當年和盤古的那場血戰。

  而噩夢的最後是他拿著尊者的『一葉障目』悄悄退後,盤古偏頭朝著他的方向冷漠的看了一眼,只是和現實不一樣的是,在夢中,盤古發現了他,對著他就是一斧頭劈來!

  當年的那一幕本就給楊眉帶來了十足的陰影,這個真實無比的噩夢更是差點把他一顆老心嚇裂了。

  不過沒事了,盤古已經死了,他被尊者救了,他活下來了,這是個夢,只是個夢而已。

  從噩夢中掙脫出來的楊眉努力安撫著自己那飽受驚嚇的老心髒,然而就在他情緒快要穩定下來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麼,身子猛地一僵。他伸手捂住自己緊縮的心髒,額頭再次冒出冷汗,一雙眼睛滿是震驚和恐慌。

  他想起來了,他想起來自己為何會因為尊者的神識而那般恐懼了!

  因為……「盤古。」

  楊眉喉頭艱難的吞咽了一下。

  他想起來了,尊者的神識『看』向他的時候和當年盤古看向他的那一眼給他的感覺是一模一樣的!

  當年瀕臨死亡的陰影帶給他的影響太大了,所以他看似忘了,其實腦海深處一直不敢忘卻,以至於尊者的神識掃到他的時候,他雖然還沒想起來,但身體已經做好了逃跑的准備!

  楊眉想要否認,他想要告訴自己這只是他多想了。

  畢竟神識就是神識,被『看』一眼而已,正常人能有什麼感覺不感覺的?尊者的神識又怎麼可能和盤古的一模一樣呢?這簡直是天方夜譚。被羅睺知道了指定又要罵他得了瘋病的程度!

  但楊眉那顫抖不已的身軀和滿頭的冷汗以及那緊縮到疼痛的心髒卻都在告訴他,沒錯的,沒錯的,那種『眼神』他不會感覺錯的。他說不出來那『眼神』的具體感覺,但他知道,那就是和盤古一模一樣!

  可是尊者的神識為何會讓他恍惚間覺得是盤古在『看』他?難道……尊者其實就是盤古。

  救下他的尊者會不會開天後就死了,而那副皮囊下的其實就是盤古?

  但很快楊眉就否定了這個可能,畢竟當年在混沌他看得分明,盤古斧的全力一擊都傷不到那株幼苗半點,當年開天後精疲力盡的盤古如何能搶占尊者的身軀?

  更何況,盤古和尊者的性格分明是兩種人,以盤古那剛硬的性格來說,他根本不可能裝出尊者這種慈悲柔軟的性格來,要說那羅睺暗中算計、裝模作樣楊眉還有點相信。

  楊眉的腦海中開始閃過青衣尊者的種種事情,她住在不周山巔,她修習生機大道,在寂滅之前沒殺過任何一個人,她喜歡腳踏實地的在洪荒大地游走,她一直往西去,她懂得如何召喚盤古虛影,她以此解決了那些混沌魔神和盤古的幻影……等等,對了盤古的幻影。盤古的幻影分明沒有被殺,但最後卻無緣無故的消失了!

  楊眉猜測過,是尊者藏起了那抹幻影。

  尊者……似乎從來沒有對旁人提及過盤古,但她的所作所為卻似乎處處都在與盤古糾纏。

  她到底想干嘛?她是想通過這樣獲取盤古的傳承,奪取盤古的力量?

  不,尊者不是這樣的人,能修習生機大道到了這種地步的人絕不會做出這種事,她自己的道就足夠優秀了,尊者不蠢,她不會做這種節外生枝之事。

  楊眉越想越深,電光石火之際,他的腦中猛地閃過一個念頭。

  那麼尊者會不會……是想要借著生機大道復活盤古呢?!

  白茫茫的空間內瞬間出現粗重的呼吸聲,白眉老者驚慌的捂住臉,只覺得自己仿佛觸碰到了什麼可怕的禁忌。


第59章

  龐大的山岳之上,這裡的各色喬木郁郁蔥蔥,芝蘭搖曳,奇石遍地,各色奇珍異獸在林中若隱若現,近處既有小溪潺潺,遠處又有瀑布倒懸。

  此刻正是白日,山林中各處都很是熱鬧,有野獸覓食,有靈獸爭寶,林間深處還有修士互相攻擊,鮮血灑滿一旁的溪水。隨後富含靈力的血水當即被水中的魚蝦吞食。

  當然,這裡也有一處極為安靜的地方。

  若是把這山給劈成兩半,就能看見這山腹內有著一條坑坑窪窪,彎彎曲曲的天然石道直通山腹的極深處。那裡有著一個天然的石窟。不過這裡看著比上面安靜祥和,實際上卻暗藏殺機。

  這個石窟四通八達,一個洞連著一個洞,一個洞套著一個洞,走在其中就仿佛到了一個迷宮。不顯山不露水的就能把人困死在其中。

  不知何時,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在山腹中緩緩響起,隨後點點熒光出現,驅散了這裡濃重的黑暗,一個青衣女子緩緩出現,而那些熒光點點也露出了真貌。那些都是簇擁在她身邊的白色蓮花,這些蓮花有的僅有拇指大,有的卻有巴掌大,每一朵都純白若初雪,頗具美態。

  同時,還有更多的白蓮從石窟內飄出來,在她的臉頰處拂過,在她的墨發處滑過,眷戀的在她的衣擺間縈繞著不願意離去。

  青衣女子並未在意這些,只是腳步堅定的朝著這迷窟的深處走去,走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終於到了迷窟最深處的洞口處。還沒走進去,裡面就冒出了一團白光閃爍。

  希榕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到地方了。

  尋常人或許此刻已經警惕起來了,畢竟厲害的寶物可是有靈的,身上往往有各色禁制保護,更有厲害的異獸看守,越是靠近寶物,代表的不一定是財富,還有可能是死路。但希榕不一樣,她是被請來的。

  她站在這石洞門口沒動,那裡面的寶貝似乎等不及了,閃爍的白光急促起來,仿佛在催促她。

  希榕都無奈了,按照盤古的說法,這迷窟似乎是一個天然迷陣,之前應該就是這東西阻礙了他的神識探查,若是不破解它的話,常人別說找到最終的寶藏了,能不能走出這裡都是一個問題。

  然而她別說被迷陣所困了,壓根就沒感覺到迷陣的影子。那裡面被保護著的寶貝仿佛生怕希榕發現不了它一樣,幾乎是一察覺到希榕的存在,它就開始『招手』。甚至還放出了這些小白蓮花,這些小東西可不只是給她照明,還擔任了引路的作用。讓她不費吹灰之力就抵達了常人經歷危險重重都不一定能到達的地方。

  想那迷陣辛辛苦苦保護了這裡面的寶貝千萬年,結果這家伙自己主動帶人來偷家。甚至她猶豫一下,這家伙還不樂意了。

  希榕已經不在糾結自己對於天材地寶的奇怪吸引力了,她就是想問問……這些家伙真的不是戀愛腦嗎?

  這麼想著,希榕還是跨過洞口走了進去。

  而進去後她才發現相比於之前那些石筍遍地,鐘乳石倒掛的巨大石窟,這個石洞並不大。甚至算得上小了,它最中央乃是一個水潭,裡面的水很是清澈,但仔細看,裡面恍惚有金光、銀光和紫光點點,散發著斑斕的色彩,但定睛一看,水還是那澄澈透亮的水。並無任何顏色。

  不過最引人注目的卻並非這水,而是水中那巨大的白色蓮花。

  那蓮花很美,每一片花瓣都好似天地間第一捧初雪尚未落地,微微彎曲成最完美的弧度,層層疊疊的盛開著。蓮台也是純白,卻比那嬌嫩的花瓣更為光滑,便是這世上最頂級的羊脂白玉也比不上它的瑩潤。在蓮台邊上,幾縷雪白的花蕊微垂。

  那蓮花也很大,不提那外圍層層疊疊花瓣,只說那如玉一般的蓮台竟是比能坐人的蒲團還大上一圈。在它下方有兩三片碧綠如翡翠的蓮葉點綴,這些蓮葉也很大,卻遠遠比不上那白蓮的體型。

  而在巨大白蓮的周圍,一株株純白若雪的白蓮在蓮葉間探出頭來,它們或大或小,無風自動的搖曳著,隨著那巨大白蓮身上朦朦白光好似呼吸一般閃爍,這些小白蓮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水中探出、含苞待放、熱烈綻放,再到脫離根莖,歡快的飛向那青衣女子的身邊。

  希榕沉默的看了看那熱情歡迎她,差點把自己閃成迪斯科球的巨大白蓮花。

  【盤古,你有沒有覺得那朵白蓮花有些眼熟。】

  何止是眼熟,那白蓮就仿佛是羅睺的滅世黑蓮刷了一層白漆放在這裡的一樣!

  那一瞬間,希榕的心裡對於這朵白蓮花的跟腳已經有了猜測。

  而盤古緊跟著道。【這朵白蓮之上,我感覺到了混沌青蓮的氣息,它應該是和那滅世黑蓮一樣,由當年混沌青蓮的蓮子所化。】

  希榕心道果然。她緩緩走進那水潭,水潭不大,她一伸手就能碰到那巨大白蓮的花瓣,盤古的神識當即深入進去。但事實上,不用盤古的探查,希榕也已經猜到了這白蓮的名號。

  這正是和功德金蓮,業火紅蓮、滅世黑蓮相當的先天靈寶,十二品淨世白蓮!

  不過盤古探查後,還是帶來了一個讓她驚訝的事情,那就是這水潭中的水也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傳說中的三光神水!

  這一點倒是讓希榕真的震驚了,畢竟何為三光神水?

  西游記中的觀音大士以楊柳枝蘸取玉淨瓶中的水救活了被猴哥推倒的人參果樹,而她用的水,正是三光神水,乃是以日光、月光和星光所化的神水,可活死人肉白骨。

  希榕緩緩收回手,掬起一捧水來,再次恍惚間看見了三色光點湧動,頓時恍然大悟,這金光、銀光和紫光想必就是那三光了!

  誰知她這麼一縮回手,那本來還閃個不停的淨世白蓮不干了。

  它那麼努力勾搭這人過來,可不是讓她來看水的,那水有什麼好看的,看它啊!

  淨世白蓮當即連最後一點矜持也顧不得了,直接從水中緩緩飛起,就這麼停在了希榕的腳邊,只要她一抬腳,就能站上這淨世白蓮。

  然而就在淨世白蓮離開水潭的一剎,三光神水就沸騰起來,原本清澈的水流泛起白色泡沫,就在希榕疑惑的看過去的時候。就見一道巴掌大的黑團猛地從三光神水中竄出來,因為山洞很小,它擦著希榕的肩膀就要逃出去。

  但一向反應遲鈍的希榕這一次也不知怎麼了,只覺得腦子裡瞬間閃過一個念頭。絕對不能放走這個東西,於是就在連她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閃電般的出手,竟是直接用手抓住了這個詭異的黑團!

  滋啦啦,仿佛硫酸腐蝕一般的細小聲音出現。

  希榕驚愕的看著手裡的黑團,那分明是一個黑氣組成的氣團,卻能被她抓在手中,最奇怪的是,這東西和她手心接觸的一剎那,竟然仿佛被硫酸腐蝕一般開始縮水。

  希榕嚇得差點松手,這什麼情況,她怎麼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手還有這種效果?她只是榕樹,不帶毒的啊!

  與此同時,那玩意兒似乎並沒有神智,並未有感覺到疼痛,只是本能的在她的手中不斷衝撞掙扎,試圖逃出她的掌控。它的力氣太大了,希榕感覺自己抓住了一只老鼠,結果這老鼠卻有大像一般的力氣。

  要是平常時候,她早就放棄了,事實上,若是平常,她根本不可能出手抓住這麼一個詭異的東西。希榕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念頭必須抓住它,但她最後還是咬咬牙兩只手狠狠的握住。

  可即使是這樣。那團黑氣還是一點點脫離了她的掌控。

  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雖然渾身沒有受到傷害,但希榕卻眉頭緊皺。因為這東西給她的感覺很不好。她只覺得那玩意陰冷、潮濕,仿佛是無盡的扭曲的惡意彙聚而成。

  【我來幫你!】

  盤古沒想到希榕竟然會抓住那黑團,不過眼看著那黑團要跑,他當即運轉法力試圖幫希榕留下這東西,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他的法力剛剛順著希榕的手接觸到那團黑氣,頓時法力仿佛被吞噬一般,元神更是感覺一股劇痛襲來。

  盤古咬牙悶哼一聲。心裡瞬間和希榕一樣的念頭。

  碰一下就能傷到他的元神?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盤古?】

  希榕聽到盤古的悶哼聲一驚,結果力氣一松,本來就已經掙脫大半的黑團瞬間從她的手裡飛跑了。

  不過跑了也就跑了,畢竟希榕剛剛也感覺到自己根本抓不住這玩意兒,早晚都是要跑的,比起那莫名的黑團,她更加關系盤古的情況。

  盤古當即表示:【我沒事。】

  希榕皺眉:【都痛得直哼哼了,這還沒事呢?】

  盤古不樂意了。

  【就哼了一下,我沒直哼哼!】

  希榕無語:【現在是計較這些的時候嗎?到底怎麼樣了?】

  盤古聽她語氣變凶了,只能把剛剛的情況說了一下,同時定下結論,雖然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但這玩意兒很凶,盤古隱有所感,若非希榕隱約克制了那東西,他剛剛法力接觸的一瞬間,那黑團估計已經順著接觸直接重創他的元神了。

  希榕聽了一陣後怕,倒是盤古反而很豪邁道。【我這不是沒事嘛,倒是你……你剛剛為何去抓它?】

  盤古自覺自己還是很熟悉摯友的性格的,她一直對自己的實力有些誤解,行動間格外的謹慎,遇上這種奇怪的東西她本來不該這麼莽撞才是。

  【我也不知道,就是隱約覺得那東西很討厭,我看見了就必須抓住它。】

  她低頭迷茫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洪荒到處是豐沛的靈氣,很是養人,她的這雙手潔白如玉,素手纖纖,半點傷痕都沒有,但就是這雙手,剛剛只憑著抓握就把那奇怪而詭異的黑團腐蝕了一圈。

  忽然,希榕緩緩的握住手。

  【不過我感覺,那黑團……和我之前和你提到的黑氣很像。】

  她感覺那黑團就是由那些黑氣組成的。

  但這些都不過是她感覺而已,之前的黑氣盤古看不見,若是那黑團是由那些黑氣組成的,為何現在盤古就看見了?

  盤古到底知識量比希榕豐富的多,他雖然沒分析出那黑團的來歷,也不知道那黑團是否和寂滅有所聯系,卻猜測到了另外兩點。

  第一,淨世白蓮在這裡恐怕不是偶然,它所以在這,就是為了鎮壓那黑團的。

  第二,希榕碰到那黑團後產生的反應明顯不對勁,就算希榕的防御很厲害,但她本身可是沒有攻擊手段的,所以一個連法力都沒有的人,到底是通過什麼傷害到的那團黑氣?

  盤古思索片刻,緩緩吐露了四個字。相生相克。目前來看,唯有希榕天生克制那團黑氣,才能解釋剛剛希榕異常的舉動。

  不過這樣一來,問題就更多了,希榕一直以來過於神秘的跟腳到底是什麼?她為何能克制那黑氣?而那黑氣又是個什麼東西,怎麼產生的,竟然能通過簡單的接觸就傷到了盤古的元神?

  可惜有用的信息太少,盤古目前也只能看出這些。但僅僅是這些,就足夠讓希榕驚訝的了。

  【盤古,真看不出來,你還挺聰明的啊!】

  【這是自然。】

  盤古得了摯友的誇獎頓時得意的哈哈一笑,只是笑著笑著他忽然動作一頓,等等……聰明就聰明,『真看不出來』是什麼意思?

  這時,淨世白蓮鍥而不舍的再次飛到了希榕的腳邊,希榕從黑團的事情中回過神來,低頭看了它一眼。

  「你確定要跟著我?」

  淨世白蓮再次往希榕的腳邊湊近了一點,態度很明顯,若不是它不敢冒犯,怕是已經扛著希榕就跑了。

  希榕試探的踩上了淨世白蓮的蓮台,隨後盤腿坐下,頓時高興起來,畢竟誰還沒有一個飛上天和太陽肩並肩的願望呢?

  然而她興奮的坐上去半晌,那淨世白蓮都沒有要蕪湖起飛的意思,她低頭看了看淨世白蓮,淨世白蓮仿佛被看的不好意思一般,微微晃動了一下身子,但也僅僅是晃動而已。

  盤古無奈提醒。【你忘了要催動法寶需要神識烙印。】

  也就是說,淨世白蓮不是不飛,而是等著希榕打下神識烙印,然後通過主人的神識烙印,它才能知道該往哪裡飛。

  估計這輩子都學不會神識烙餅的希榕:……

  她沉默了一下,隨後不死心的開口。「左邊。」

  淨世白蓮愣了一下,隨後試探著朝著左邊移動,但因為沒有主人神識和法力的催動。它本身的行動非常慢,畢竟淨世白蓮本身也不是以速度取勝的法寶。

  「右邊。」

  青衣尊者端坐在白蓮之上面色淡淡,誰也看不出她的喜怒來。

  淨世白蓮這回沒有猶豫,又慢吞吞的往右邊移了移。隨後得到了青衣尊者一個愛的摸摸頭。

  希榕摸了摸淨世白蓮的花瓣,面色深沉道

  「很好。」

  不就是人工智能轉聲控嗎?不就是速度慢了點嗎?廢柴的是她,又不是這法寶,都有這種先天靈寶代步了,還要啥自行車?

  淨世白蓮可不知道希榕的心思,它聽到青衣尊者誇它,頓時開心的花瓣微微顫了顫。與此同時,希榕袖子裡的直尺,腰上的扇子也急不可查的顫動了一下,當然這不可是高興,而是某些法寶酸了。此處提名日常被嫌棄的『癢癢撓』鴻蒙量天尺。

  希榕本來想著就這麼出去,但隨後又想起石洞裡的另一樣寶貝,當即對著淨世白蓮又道。

  「去幫我把三光神水收起來吧。」

  她可是記得,剛剛盤古探查的時候說了,這淨世白蓮不僅攻防一體,還有個白蓮空間可供儲物。

  淨世白蓮得令,當即飛回石洞的水潭中,它一接觸水面,那三光神水就被它全部吸了進去。

  這儲物空間還蠻大的嘛,希榕頓時更滿意了,對自己的這個座駕怎麼看怎麼喜歡。隨後開口讓淨世白蓮就這麼載著她出去。

  淨世白蓮和新主人半點磨合期也沒有就進入了蜜月期,開開心心的就馱著希榕往迷窟外面走,這天然的迷陣若是有靈怕是要氣吐血,想它辛辛苦苦保護了這淨世白蓮千萬年,結果它不僅把鬼子引進村了,還要馱著那外人來上一句『太君,我知道有條小路大大滴近!』

  只是走著走著,眼看那出口處的裂縫越來越近,希榕反倒是遲疑起來。

  【奇怪,我總感覺缺了什麼東西。】

  盤古還在思考黑團的事情,聞言漫不經心的表示。

  【沒有啊,鴻蒙量天尺、芭蕉扇、狪珠什麼的不都在你身上了,別說缺東西了,你不還拐帶了兩樣寶貝嗎?】

  雖然盤古對這些寶貝沒興趣,但不代表他不知道十二品淨世白蓮和那三光神水在洪荒的地位。

  是哦。她東西也沒少,甚至可以說還增加了……等等,這話她之前是不是說過一遍了?

  希榕猛地睜大眼睛。

  【臥槽,我們又把楊眉給忘了!】

  因為楊眉是准聖,她下意識的不覺得他會有什麼危險,以至於剛剛腦子裡滿是那個黑氣團竟是又把楊眉給忘了!

  希榕這才想起來自己來時還惦記的事情,趕緊對著淨世白蓮道。

  「和我一起進來的楊眉你可知道在哪?」

  淨世白蓮動作一頓,隨後周身瞬間飛出幾團巴掌大的白蓮花往來時的路飄去,緊接著希榕沒等一會兒,這幾團巴掌大的白蓮花就帶回了之前和希榕走失的白眉老者。對方衣著整齊,白發和白眉依然飄逸,顯然沒受什麼傷害。

  「楊眉。」

  楊眉聽到這熟悉的聲音腳步一頓,抬眸朝著前方看去,只見石道內,一朵巨大的白蓮懸空綻放,青衣尊者端坐在白蓮之上,青衣尊者還是那個青衣尊者,但不知是不是此刻姿態的原因,她仿佛一分居高臨下的冷漠。就仿佛那北冥,海面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內裡波濤洶湧,暗潮漩渦無數。

  這麼想著,楊眉額頭的冷汗又要出來了。以至於青衣尊者和平常差不多的視線在他看來都多了幾分審視的意味。

  但他知道,這只是他的錯覺,尊者還是那個尊者,只是他的心態變了。

  他努力壓下自己起伏的情緒,暗暗告誡自己。

  這都是你的胡思亂想,天道不會允許盤古復活的,任何試圖復活盤古的人都是逆天而為,一旦被天道發現就會被劈成渣的那種,甚至復活盤古本身這件事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誰會想要復活盤古?

  盤古生前已經是半步大道聖人,他若是復活,只要恢復得好,進入大道聖人之境就是水到渠成,到那時,他的實力堪比天道,不說天道不會願意,就說著偌大的洪荒,又有誰會想要頭上不僅壓了一個天道,還要再來一個盤古呢?

  或許很多人敬重盤古,或許洪荒眾生對盤古都有一種特殊的情結,但逆天而行只為了讓自己頭上多一座大山?除非父母摯愛,又有誰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不,甚至這洪荒大多數的人都不可能為父母摯愛做到這種地步。

  所以尊者就更不可能了,畢竟以她的實力,已經算得上天道之下的第一人了吧?就算尊者平日再怎麼和善,她都是內藏鋒芒的,盤古和她到底要親密到如何的關系,她才會願意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復活盤古,甚至忍受他從此千千萬萬年永無止境的力壓自己一頭的憋屈感?

  別自己嚇自己,楊眉,這只是你被魘著了,腦子不清醒才會冒出來的念頭,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楊眉?」

  青衣尊者察覺到了楊眉的出神,再次開口。

  「我在。」

  楊眉趕緊回話,隨後不用青衣尊者多問,就簡單的解釋了一下自己的遭遇,他應該是被拉進了迷陣之中,那迷陣似乎還有迷人心智之效。剛剛出來也是被那幾朵白蓮花給引著出來的。

  希榕聞言多看了楊眉一眼。似乎察覺到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不由問道。

  「不過是個迷陣,以你的能力怎麼會花費這麼久?」

  楊眉可是准聖,除了當年寂滅的那場危機,其他的時候他幾乎是在洪荒橫著走的。

  楊眉動作一頓,隨後他不知怎麼想的,試探著開口道。

  「最近不知怎麼,一直有些恍惚,老是想起當年我等混沌魔神和盤古一戰的畫面,大概也是這樣,所以一不小心被拉入那迷陣中,做了個噩夢,再次夢見了盤古。以至於耽誤的時間久了點。」

  這話是真的,只是他沒說自己醒來後明知自己在迷陣中,卻也沒有急著離開那片白茫茫的空間,而是在那被自己的腦補嚇得不知所措。

  希榕:「你做夢夢見了盤古?」

  原來如此,怪不得楊眉的臉色那麼不對勁。

  希榕對著盤古好笑道。

  【你看你,當初給人家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以至於人家做夢都惦記你呢。】

  盤古聞言隨意道。

  【那是他膽子太小。】

  都過去多少年了還會因此做噩夢,這是他理解不了的。

  希榕可不覺得楊眉膽子小,畢竟當初的事情她雖然只當大電影來看,但對於楊眉來說可是實打實的在生死關頭走了一遭。加上她對於自己之前兩次忘了楊眉有些心虛,所以難得開口安慰了一句。

  「你也不必害怕,當年的血戰也沒什麼恩怨情仇,不過是道不同罷了。此刻事情都已經了結了,就算盤古再世,他也不會再來找你麻煩的。盤古他不是那種喜歡翻舊怨的人。」

  楊眉身子幾不可查的一顫,似乎有些慚愧的低下頭。

  「是……是,尊者說的對。」

  希榕還以為自己安慰的不錯,心裡對著盤古道。

  【看看,這才是安慰人,哪像你之前……哼,你給我學著點。】

  盤古當即虛心受教了,然而兩人都不知道的是,在淨世白蓮帶著希榕轉身飛出裂縫重見天日之時,楊眉抬起頭面色有些蒼白的看了青衣尊者的背影一眼。眼中翻湧著各色復雜的情緒。

  他知道是自己心虛,所以才會聽到盤古再世這四個字就各種胡思亂想。

  可他又實在無法不亂想,就在剛剛……尊者提起盤古的口吻是不是有些熟稔得過頭了?

  不過楊眉還來不及細想,就聽見外面傳來一聲落雷一般的爆喝。

  「哪來的小兒,不知道此乃我玄水老祖的道場附近嗎?竟敢偷取我的寶物,還不快快還來?!」

  一聽這話,楊眉當即來勁了,他哪裡還顧得上什麼盤古不盤古的,當即衝了出去就要替自家尊者找回場子。


第60章

  希榕剛得到淨世白蓮這樣可愛的代步座駕,自然想要去外面盡情馳騁一番,結果屁股還沒坐熱呢,就聽到有人來打劫了。

  她看了眼不遠處的中年男人,這自稱玄水老祖的家伙穿著一身黑袍,面相有些凶惡,正坐在一條長有雙翼的魚身上,劍尖直指希榕讓她把寶貝交出來。

  說這些話的時候,玄水老祖的眼神一直都緊緊頂著青衣女子身下的巨大白蓮,眼中透著一股粘稠的貪婪之感。若是平常,若是看不清對方的修為,他也不會上趕著和人硬剛,只是這白蓮渾身瑩瑩寶光,靈氣環繞,一點蓮香聞之沁人心脾,讓人神清氣爽,最重要的是,他神識微微一掃,發現這白蓮竟是疑似有三十多重禁制!

  三十多重禁制,這怕是傳說中的先天靈寶才能擁有的情況吧?!

  怪不得這白蓮看著那般寶光四溢,這必定就是先天靈寶了!

  先天靈寶的珍稀不必多說,玄水老祖此刻就仿佛一個窮鬼看見了一座金山,滿腦子都是拼一把,搶過來他就發了的貪婪念頭。

  聽到這話,希榕第一時間不是驚愕,而是覺得這打劫的話語聽著怎麼那麼耳熟呢?

  似乎一萬年前,她因為芭蕉扇被三個小老頭打劫的時候,好像就聽過這個『道場……寶物……』的句式吧?難道說,這就是洪荒世界打劫的專用句?

  一時間,希榕不知道該吐槽果然是洪荒,打劫術語也頗具洪荒特色,還是該吐槽這個家伙自己都有座駕了,為何還一看見她的淨世白蓮就打雞血一般飛過來。

  拜托,一條能順你心意飛舞的魚真的很酷炫好不好?

  你都有智能車了,還和她搶聲控車干嘛呢?

  「哪來的混賬,敢對著希榕尊者信口雌黃?誰給你的勇氣?」

  希榕在那沉默著還沒說話,身後大步踏來的白眉老者就面色沉沉的開口。

  希榕聞言不由瞄了一眼玄水老祖身下的飛魚,面色深沉的想:大概是六眼飛魚吧。

  「希榕尊者?我可沒聽說過這個名號,想必也不過是個自吹自擂的家伙。趕緊把這白蓮交給我,我也就不計較你們在我道場附近偷取我寶貝的事情了,若是遲了,哼哼。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玄水老祖當即嘲諷道。

  要知道在這洪荒,稱宗做祖容易,但想要被稱為尊者,那絕對得是名震洪荒的人物,眼前兩人雖然他看不清修為深淺,但他可從未聽說過有什麼希榕尊者的名號。估計是這老頭故意在拍那青衣女子的馬屁罷了。

  楊眉頓時心頭一酸,趕忙看向尊者。怕她心裡難過。

  一萬年了,尊者為了整個洪荒的安危被迫沉睡了一萬年,到頭來到底得到了什麼?就得到了這麼一個被洪荒遺忘,連宵小之輩都敢欺辱到她頭上,甚至聽到尊者的名號還敢辱罵尊者自吹自擂的結果嗎?

  想到這,楊眉怒瞪那玄水老祖,准聖的威壓毫不客氣的壓了過去。

  「我倒是也沒聽說過玄水老祖是哪根蔥哪瓣蒜,尊者的東西也是你能肖想的,你最好現在就跪下來給尊者磕頭道歉,否則我今日可也要不客氣了!」

  玄水老祖只感覺一座無形的大山朝著自己壓來。他還強撐著想要頂一下,誰知那威壓真正觸及到他後,他連眨眼的功夫都沒堅持下來,就聽砰的一聲。玄水老祖和他的那條飛魚都重重摔在地上。

  幸好他們懸停的地方是山腰處的上空,若是再偏離一點,那下面就是萬丈深淵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玄水老祖顯然也並不好受,楊眉暗中使用法力,讓玄水老祖以膝蓋著地的方式摔在地上,地面頓時出現兩個小坑,光是聽玄水老祖慘叫的聲音,都讓希榕膝蓋一痛。

  同時楊眉還在故意施加威壓,壓得那玄水老祖動彈不得,他被迫跪在地上,不只是膝蓋處緩緩滲出血來,就連嘴角也緩緩出現血跡。

  倒是那飛魚只是被玄水老祖連累的,身上沒了玄水老祖後,它當即再次起飛,朝著希榕和楊眉的方向衝過去,希榕還以為它要幫玄水呢。

  誰知這飛魚竟是在空中繞了個彎子,繞開希榕和楊眉後飛快朝著遠方逃去,一雙翅膀扇得飛快,幾乎都要毛火星子,充分詮釋了何為大難臨頭我先飛!

  剛剛還羨慕對方的智能車的希榕:……跑得這麼毫不猶豫的嗎?

  「你……你想干什麼」

  玄水老祖終於從那貪婪之中清醒了片刻,他顧不上理會自己的坐騎逃跑的事情,眼神不可置信的看向不遠處的那白眉老兒。

  他本身就是太乙金仙中期,只憑這威壓來說,那白眉老兒的修為就遠高於他一個大境界,難……難道對方已經到了大羅金仙?

  而這家伙既然是大羅金仙,那被奉為尊者的那個青衣女人修為絕對不會比他低才對!

  想這玄水老祖在這一片也算橫行霸道,平日裡沒少干這種攔路奪寶的事情,但今天可算是踢到鐵板了。

  他哆哆嗦嗦的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青衣女子,心裡終於產生了一絲畏懼。為了避免對方直接殺了自己,他虛張聲勢道。

  「你們別以為修為比我高就能為所欲為,我……我玄水老祖乃是龍族麾下的一條蛟龍,受龍族的指令再次管理黑水河,今日你們若是放了我,我們各自安好,若是你們要殺了我,那龍族必然不會放過你們的!」

  楊眉見此人到現在還不肯悔改,反而出言威脅,頓時氣笑了。

  「不過是一條小蛟,竟然也敢這般和尊者說話?你只管讓那龍族來,便是祖龍帶人來了我家尊者也不怕,大不了我就再拔一次龍筋!」

  他話音剛落,手中拂塵一甩,千萬條銀絲瞬間裹上那玄水老祖。只眨眼間,希榕就見那玄水老祖痛叫一聲,發出似龍非龍的長吟聲。緩緩化作一條全身漆黑、渾身百丈長的蛟龍。

  那蛟龍很大,在空中騰飛之時腦袋比希榕剛得到的淨世白蓮還大,只可惜在這洪荒體型大實在算不得什麼,修為高才是硬道理,無論那黑蛟如何掙扎,他都掙脫不開楊眉的拂塵,渾身被那銀絲給勒出一道道血痕,鮮血滴落在地。

  然而就在這黑蛟龍痛叫的時候,遠處傳來一個又驚又怒的聲音。

  「父親!」

  希榕扭頭看去,就見一個面色陰柔的男子往這邊飛來,嘴裡驚叫道。

  「父親,我這便來救你!」

  聽那聲父親就知,這應該是這黑蛟龍的兒子了,但問題是,這陰柔男子身邊的那個小娃娃是什麼鬼?黑蛟龍的孫子嗎?

  那陰柔男子倒是個孝順的,飛快的靠近後,袖中飛出一柄小劍就朝著楊眉刺去。

  「呵,雕蟲小技。」

  楊眉冷笑,手中的拂塵一抖,就分出來一束銀絲射向那陰柔男子,眨眼間陰柔男子慘叫一聲,原地出現了一條被銀絲包裹成蠶繭的青黑色小蛟。

  那看起來也就三歲的小娃娃驚叫一聲。

  「玄青!」

  隨後看向楊眉的眼睛滿是怒火,小身子直直的朝著楊眉衝過去。

  「哪來的老頭,還不快把他們放了。」

  希榕頓時微微睜大眼睛。按照傳統套路,難道不該是打了兒子來了老子,打了老子來了爺爺嗎?

  現在這算什麼?葫蘆娃救爺爺,一個一個送?

  不過很快那小娃娃就讓希榕開眼了,在他衝到楊眉的面前一瞬間,他怒吼一聲,發出一聲龍嘯,竟是變作了一只龍首的四足異獸。

  這異獸體型不大,也就小貓大小,這般大小對比一邊的兩條蛟龍顯然不夠看,光看樣子就知道還是一只幼獸,但他年紀雖小,凶性卻不小,四爪騰飛在半空中,張嘴就往楊眉拿著拂塵的手上咬。

  楊眉輕咦一聲,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起另一只手,直接掐住了這小崽子命運的後頸。

  「你這小東西是哪家的?體內的龍族血脈倒是比起邊上的那兩條裝龍不成的小蛟濃得多啊。」

  那小獸還在吼叫著要咬人,倒是被包裹成蠶繭的玄水老祖當即高叫道。

  「這可是我族族長,祖龍的龍子之一,睚眥殿下!你們還不趕緊放了我等,否則龍族若是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

  那玄青也當即威脅道。

  「你們最好快點放了我們,睚眥殿下雖小,但其身後的龍族可也不是好惹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透著快意,他可沒忘記前不久以威壓壓得他吐血的正是那白眉老者,之前他還想著該怎麼報復,卻不想竟然出現了今日的狀況。

  玄青身上劇痛,心裡更是暗恨,只要這兩人放了他,他立刻就去找龍族報信,到時候必要這兩人死無葬身之地不可!

  誰知他們話音落下,那邊的小崽子卻扯著嗓子喊道。

  「別提什麼龍族,我才不是龍族中人!我和龍族勢不兩立!」

  這蠢家伙怎麼這個時候拆台?

  你這小崽子不要命了,他們可還要呢!

  玄水和玄青一噎,趕緊努力的勸那小崽子。畢竟睚眥說破天也是祖龍的血脈,是人都要忌憚幾分,可他們不是啊,若是不扯龍族這面大旗,誰理他們是哪條四腳蛇?

  「睚眥殿下,你是族長的兒子,他是你的父親。你自然是龍族之人!」

  「殿下可千萬別這麼說。到底是血濃於水啊!」

  小崽子也不掙扎了,就這麼以被捏住後頸的姿勢氣憤的轉頭瞪著那兩條蛟龍。「我不是,我不是龍族人,我更不是他兒子!你們不是知道我有多討厭這話嗎?為何還這般說?」

  「現在情況緊急啊,殿下。不管怎麼說,族長是你父親,你們就別鬧別扭了。」

  「是啊,殿下,你別任性了,若是沒有族長,哪裡來的你呢?」

  睚眥氣得毛發炸開。

  「我就不是他兒子。我不是他生的,你們再敢胡說,小心我連你們一起打!」

  希榕沒忍住笑出了聲。那小崽子小貓一樣,被楊眉抓住了後頸後連逃跑都做不到,還連他們一起打?

  睚眥不是個好脾氣的,當即瞪過去。

  「笑什麼笑?再笑我連你也打一頓!」

  楊眉當即手晃了晃。

  「老實點。不許對尊者不敬!」

  「無妨。」

  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對於毛茸茸的幼崽通常都有著很高的耐心。

  「你就是睚眥?睚眥必報的那個睚眥?」

  「睚眥必報?」

  小崽子呢喃了一下這話,很是疑惑道。

  「睚眥必報是什麼意思?」

  青衣尊者一愣,隨後似乎有些意味深長的開口。

  「取之於一飯之恩必報,睚眥之仇必報的意思。」

  對於一個才三歲,並且格外叛逆的小屁孩來說。這話聽起來可太酷炫了。睚眥原本凶狠的眼睛閃亮起來,當即暗暗把這酷炫的話語記下來,順便得意的挺起小胸脯。

  「沒錯,我就是睚眥必報的睚眥!」

  甭管洪荒以前有沒有睚眥必報這個名號,總之現在有了!

  隨後睚眥看向那青衣尊者的眼神軟和了許多。

  「沒想到你這人倒是博學多識,連我這睚眥必報的名號都知道。這樣,你們和玄水玄青道歉,保證以後不欺凌弱小了,我就放過你們了。」

  希榕心裡憋笑,畢竟怎麼看這小崽子之前都是不知道睚眥必報的含義的吧?結果一聽她這解釋後,當即就把這名號給認下來了,小小年紀大可不必如此虛榮。

  而楊眉則是純粹的無語,這小崽子自己命運的後頸還在他手上呢,哪來的那麼大的口氣?當然,最重要的是……

  「誰跟你說我們在欺凌弱小了?」

  睚眥瞪大眼睛看向楊眉。

  「你都把玄水和玄青從蛟龍打成滿地爬的蚯蚓了,這還不算欺凌弱小?」

  滿地爬的蚯蚓玄水和玄青:……

  希榕挑眉。「可事實上,我們只是路過,是這滿地爬的蚯蚓自己衝過來,要搶我這朵白蓮呢。我們頂多算是防衛罷了。可不算是我們先動手吧?」

  睚眥雖然脾氣不好,但性格剛烈,眼裡容不得沙子也是真的,他聽了這話當即狐疑的看向一邊的玄水。

  「她說的是真的?」

  玄水當即想要狡辯,但是他此刻的性命都被楊眉捏在手中,被楊眉冷冷看了一眼後,當即不敢多說了。只是心虛的錯開了睚眥的視線。

  睚眥沉下臉,對著希榕道。

  「你把你之前遇到的事和我仔細說說。」

  希榕見這小崽子這幅樣子,只覺得有趣,把剛剛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睚眥雖然年紀小,但身為龍子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當即滿眼怒火的瞪向不遠處的黑蛟龍。

  「我當你為何總是喜歡逮著我說龍族,原先我還以為你是好意,這才沒和你們翻臉,沒想到你竟然是拿龍族扯大旗習慣了。什麼你道場附近?什麼黑水河?你居住的黑水河離這有多遠你自己不知道?」

  「你也跟那些人一樣,是因為我的身世故意接近我的?」

  玄水沒想到這麼長時間籠絡的小崽子被人三言兩語就給說的和他們離了心。眼看著他們都被抓在別人手上了,這小崽子還和他鬧騰,一時間玄水老祖的心中滿是暴躁。

  「沒錯,我當時就是知道你是龍子才接近你的。否則你以為我玄水老祖那般閑。喜歡帶孩子,還不是想要從你那得點龍族的好處。」

  「結果你這小崽子蠢得要死,明明又那般好的跟腳和身世也不知道珍稀,竟然還非要和龍族劃清界限,我廢了那麼多口舌勸你你都不聽。如此蠢笨,我都要懷疑你是否是祖龍的龍子了!」

  「不過也對,畢竟誰都知道,你們這幾個龍子都非真龍,不過是不純的血脈罷了,在龍族也不受寵,怕是也沒人教導你這種蠢……」

  「父親?!」

  玄青驚叫一聲。不懂父親怎麼突然說這些。

  「楊眉!」

  希榕聽不下去了,無論睚眥日後會是如何厲害的神獸,他現在只不過是個剛出世沒多久的孩子,玄水老祖那惡心的算計和嘲諷是能對一個孩子說的話嗎?

  楊眉得令,不等那玄水老祖說完話,當即拂塵一緊,那黑蛟龍鱗片好似下雨般落下,鮮血滴落在地面積成一片血泊。

  玄水老祖在疼痛中閉上嘴巴,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和後知後覺的恐慌。他怎麼就把真話說出來了,這種時候就算閉嘴也比說真話好吧?

  玄水老祖只能暗暗後悔自己果然是最近養尊處優慣了,一點氣都受不得了,竟然這樣就氣昏了頭。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不遠處的青衣尊者正蹙眉盯著他看。

  【奇怪,你剛剛有沒有看見那玄水的臉黑了一瞬?】

  盤古默默看了眼那邊黑如墨汁的蛟龍。

  【呃……他的臉應該每時每刻都是……黑的吧?】

  大概是希榕的話太篤定,以至於把盤古搞得都有點不自信了。

  希榕這才意識到自己話中的歧義,不由也沉默了一下,她遲疑著看了那蛟龍一眼,她剛剛的意思其實是說,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那蛟龍的臉更黑了。

  但此刻看著那黑蛟龍的大臉,她又實在說不出這話了,畢竟這家伙生來就是那種一說『待會看我臉色行事』,所有人都會噴笑出聲的程度,都這樣了還能怎麼黑?

  另一邊,楊眉顯然很看不慣玄水和玄青這對強盜父子,對著希榕道。

  「尊者,這玄水心思險惡,可要我直接殺了他?」

  「等等!你們別對他動手!」

  希榕還沒說話,睚眥就搶先開口了,此刻的小崽子眼神不如剛剛活潑了,有些憤怒和陰郁的看著玄水道。

  「他膽敢如此對我,我必殺他!」

  楊眉譏諷道。

  「小崽子,你不過是金仙修為,這可殺不了他。」

  睚眥卻冷聲道。

  「現在殺不了,不代表以後殺不了!只要我不死,我必殺他!」

  他年紀雖小,但話語中的殺氣衝天。顯然這話絕不是隨口說說的。

  希榕看著此刻的他,倒是看出了點日後睚眥必報的影子了。她雖然覺得這麼小的一個小崽子不該手染鮮血,但這裡是洪荒,她若是把自己的觀念強加給對方,才是害了他。

  她想了想,順著睚眥的意思放了玄水和玄青父子,同時也讓楊眉放了睚眥。

  兩條身受重傷的蛟龍幾乎是一被放開就立刻跑了。倒是那睚眥沒跑,反而變回了三歲小兒的模樣。

  希榕挑眉道。

  「你怎麼不走?」

  小孩一挺胸膛。

  「剛剛是我誤會了你們,你們不僅沒傷我,反而還放了我,更是幫我看清了那兩個家伙的真面目,這便是對我有恩,既然有恩,我睚眥必報。」

  他年紀不大,但做事卻很大氣,直接問希榕之後要做什麼事,可有什麼需要他幫忙的。當然,若是想要借著他去沾龍族的光就算了,他和龍族不熟,和祖龍更不熟。

  看來這小崽子和龍族的關系並不好啊。

  想到那玄水老祖之前說的話,希榕心裡對於睚眥的遭遇有了猜測。

  「我倒是沒什麼要事,就是聽聞這山脈乃是當年寂滅身隕之地,所以想要到處逛逛。」

  「那我陪你逛!」

  睚眥拍了拍小胸脯。

  「你放心,有我保護你,保管沒人敢欺負你!」

  希榕沉默的看了眼這跳起來也才到她膝蓋的三寸丁,小東西倒是挺能吹牛的。不過她還是欣然接受了睚眥的報答。三人繼續前往山脈的『頭顱』處

  因為睚眥還是個幼崽,變成的人形也不過是個三歲的小娃娃,希榕干脆讓他也坐上了自己的淨世白蓮上,反正蓮台夠大,這樣也不算擠。

  睚眥也察覺到這是很厲害的法寶,能坐上去感受一下自然也很開心,不過很快他就發現,事情好像和他想像的有點出入。

  因為這白蓮飄動的速度慢的出奇,坐在上面就仿佛天上的一朵雲隨風飄蕩一般,想要再快半分都沒有。千年的老王八精踩著烏龜殼飛起來都比這個快!

  幾天後,「咻」的破空聲傳來。

  一個道人腳踩著一把利劍飛速閃過。只是路過某處的時候他身形頓了頓,很是疑惑的低頭往遠處看了一眼。

  又是一道呼啦啦的狂風呼嘯的聲音傳來,一只體型龐大的大鳥扇動翅膀飛速掠過天際,只是在某處的時候她停了一下,同樣也是低頭看了一眼才離開。

  之後又有兩個邊飛邊打的家伙,一邊腳踩祥雲一邊手裡的法寶打得劈裡啪啦,唯有在路過某一處的時候,兩人同時身形一頓,忍不住朝遠處看去,不過因為他們正在打架很快就乒乒乓乓飛遠了。

  而他們所看的地方,乃是一朵懸於半空的巨大白蓮花,其上坐著一個青衣女子,以及一個面色生無可戀的小娃娃。當然這都不是重點,真正引起他們注意的是這蓮花的速度實在太慢了!

  偶爾路過的修士們倒是沒有像是玄水老祖那般頭腦發熱,上來就奪寶的,他們只是有些好奇,這年頭飛得快的座駕見多了,飛得好似蝸牛爬一般的座駕他們倒是真的沒見過。路過了自然就忍不住看一眼。

  被圍觀的青衣女子面上不動如山。仿佛一切都不能讓她動容。

  睚眥被圍觀的面色微紅,忍不住又道。

  「你真的不能讓它快一點嗎?」

  青衣尊者開口。

  「我不是說了嘛,我有一法寶,名為鴻蒙量天尺,我需要用它來丈量洪荒大地,快不得的。」

  但實際上,坐在淨世白蓮上還能使用鴻蒙量天尺丈量洪荒大地是希榕前天才發現的事情,至於原因嘛……大概是因為淨世白蓮自己飄動的速度就和她走路差不多吧。

  不過不這麼說,希榕總不能直接說是因為她太過廢柴,所以把先天靈寶級別的豪華賽車開成了嬰兒學步車吧?光是這麼想想,她都要心酸得落淚了。

  「那你就一點也不急嗎?」

  睚眥年齡小,耐心不夠,在這上面坐如針氈。

  「不急,不急。洪荒歲月漫長,有什麼需要急得呢?倒不如停下來,走走看看。有時候一個人走得太急躁,反而容易錯過沿途的風景。」

  希榕努力說著心靈雞湯,也不知是說給小崽子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咻的一聲,又有一個嬌小的身影從白蓮的上方飛快路過,但很快像是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後,那道聲音來了個急轉彎,猛地往這邊衝了回來。

  正在灌雞湯的希榕臉一黑:……咋滴,她的嬰兒學步車就這麼稀奇,在遠處看還不夠,非得湊上前來圍觀?

  與此同時,那道身影在希榕面前站定,當即一疊聲的喊。

  「尊者,尊者!你終於下山了尊者,我找你找的好苦啊!」

  希榕被那猛衝到面前的小少年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開口。

  「你是……」

  這小少年長得不算俊美,而是圓潤潤的,唇紅齒白,有點小胖子的模樣,看起來仿佛她喜歡吃的湯圓。光從面相上來看,還是很討人喜歡的,但希榕卻並不認識這個少年。

  誰知她這麼一疑惑,那小少年當即一愣,隨後兩眼瞬間含起一泡眼淚。

  「尊者,我是狪狪啊。你難道不記得我了嗎?」

  狪狪含淚說完後,忽然注意到了希榕邊上坐著的那個三歲小娃娃,一瞬間,仿佛一道霹靂打在他的腦門上,他覺得自己仿佛明白了什麼。兩行清淚瞬間隨著他圓乎乎的臉頰上灑落。聲音哽咽道。

  「尊者不認得狪狪了,莫非是因為有了別人了嗎?一萬年了,狪狪等了尊者一萬年了,日也盼,夜也盼,好不容易前段日子我隱有所感尊者下山了,我不敢耽誤,趕緊找來了,結果……結果……終究是晚了一步嗎?」

  狪狪?

  希榕也是剛剛一瞬間沒認出來,後來盤古神識一看,就告知她這就是當年的那只小豬崽了。只是她還來不及感慨當年的小豬崽也化形了,就見這家伙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瞧這小胖子悲傷逆流成河的架勢,仿佛下一秒就要哀哀唱起來「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而希榕,自然就是那個拋棄舊愛,另尋新歡的負心漢了。

  希榕無奈,伸出手摸了摸那小胖子的腦袋。

  「你別哭了,我沒忘了你。」

  隨後發現手感還挺好,於是又多揉了幾下。

  小胖子睜開淚眼朦朧的大眼睛。

  「可尊者剛剛都沒認出我。」

  「剛剛……那是因為我沒想到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當年那個還沒我膝蓋高的小家伙,現在已經長成這般……」

  希榕故作感慨的轉移話題。只是說到一半她看了眼這小胖子,實在無法違心的稱他為英俊瀟灑。最後只能話鋒一轉。

  「這般可愛的小少年了。」

  「真的嗎?」

  瑞獸的成長期很長,一萬年的時間雖然讓狪狪長大了,卻還不夠他褪去奶膘的,此刻他圓潤的嬰兒肥上浮現緋紅,顯然得了尊者的誇獎很是羞澀。但隨後他就又想起了什麼,酸溜溜的看了和尊者同坐在白蓮之上的睚眥一眼。

  「尊者,這位是尊者新收入座下的嗎?」

  希榕感慨,這小豬崽子真是長大了,要是之前,這家伙說話可不會這麼委婉。

  另一邊的睚眥雖然不懂狪狪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卻敏銳的感覺這家伙不太喜歡自己,當即雙手抱胸道。

  「我睚眥可不是她座下的小童,不過是受她恩惠,所以暫時護送她一番罷了!」

  狪狪眼睛一亮。他顯然很高興,卻還要努力壓下興奮道。

  「原來如此。那真是多謝你了。」

  希榕看這小胖子的模樣實在好笑。

  「你說你之前一直在找我,那你當年說的事可做成了?」

  「當然做成了。」

  狪狪當即驕傲的表示。他回到族內後,一直努力教育族內的其他山膏,雖然最初千年效果甚微,但一萬年的時間過去了,就算是死豬也能被他說活了,更何況山膏們大多也是想要有所改變的,狪狪的出現讓它們看見了希望,所以一萬年後,瀕臨滅絕的山膏族數量穩定下來,而瑞獸狪狪也多了好幾只。

  不過身為天地間第一只狪狪,狪狪這個名字還是屬於他自己的,其余的瑞獸狪狪都以狪為姓氏。一切都在以好的方向發展。

  聽到這裡,盤古想起了一件事,和希榕道。

  【說起來,你沉睡千年後,陸陸續續有功德金光落下,不過因為這一縷縷的功德金光太少,並未引起天地異像,我當時惦記著你為何不醒,所以對這事沒多在意,現在想來,應該和你間接教化了山膏族有關。】

  希榕動作一頓,沒想到還有這麼一件事。

  與此同時,狪狪遲疑了一下又繼續道。

  「因為瑞獸這個身份,還有我們能辨言語真假的特性,所以龍族、麒麟族和鳳凰族都有意招攬過我和另外幾只瑞獸狪狪。但我想著我乃尊者座下,一切行動自然都需要尊者來指示,所以就沒同意。」

  「你做的很對。三族的紛爭太亂,不是你們能隨意摻和的。」

  希榕露出一個贊賞的笑容。隨後她話語頓了頓,想到了龍鳳大劫一事。笑容淡了些許

  「之後的洪荒恐怕會越來越亂,你最好讓你的族人就呆在族地裡,莫要出來了。」

  狪狪當即應下。

  「是。」

  隨後他期期艾艾的看向青衣尊者。

  「尊者,你還有什麼事需要吩咐我的嗎?我已經長大了,可以做更多的事了。」

  希榕笑著道。

  「我暫時沒什麼事要吩咐的。你別操心了。」

  狪狪卻似乎有些不死心。

  「沒什麼事的話……那尊者要坐騎嗎?我已經長大了,不像是小時候那般個頭小了,這蓮花寶座雖好,但速度也太慢了,尊者不如騎我吧!」

  希榕一陣心梗,還來不及阻止這小胖子的虎狼之詞,就見小胖子在半空中身形一動,變成了原形,那是一頭渾身粉嫩,卻有一人高的豬。不同於其他肥頭大耳的成年豬,瑞獸狪狪就仿佛小時候的小香豬等比例放大了,還是那般圓潤可愛,配上身上神秘的花紋,以及腳底下的祥雲朵朵,甚至還有些仙氣飄飄。

  然而再仙氣飄飄,這還是一頭豬啊!

  你這個家伙到底是有多想要她拿你當坐騎啊!都一萬年了你還沒放棄嗎?

  希榕事先聲明,自己絕對不是歧視可愛的豬豬,但……在這個人家騎寵都是炫酷狂霸拽的時代,她騎只豬是不是多少有些不嚴肅啊?

  幻像一下,若是前幾天她不是坐在淨世白蓮上,而是坐在這只小胖豬身上……那玄水老祖怕不是要扭頭就走,說不定臨走前還會斜眼看她一眼。

  希榕:……謝邀,腳指頭已經在扣地了。

  對此提議,希榕十動然拒,不過隨後她就注意到聽到她的拒絕後,狪狪的表情瞬間黯然下來,似乎還有些惴惴不安。

  希榕一愣,隨後就明白過來,雖然對她來說一萬年只是睡了一覺,但對於狪狪來說,一萬年實打實的歲月流逝,他估計是有些害怕她對他已經生疏了。

  這麼想著,希榕心裡一嘆。

  「我不是嫌棄你。對於我來說,你的意義並不在於坐騎。還是那句話,你既然想要跟著我,我總不會趕你走的。」

  狪狪原本黯淡的眼神閃亮起來,眼中再次出現淚花。太好了,尊者還是那個尊者。

  他縮小身形,變回曾經那兩個巴掌大的小豬崽模樣,大著膽子一頭扎進希榕的懷裡。一萬年間所有的委屈和想念都化作了一句話。

  「尊者,我好想你,特別特別想你。」

  「嗯,我也想你。」

  睡了一覺就把小豬崽給忘了的希榕心虛的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既然你已經到達了太乙金仙境,想我的話,也可以來不周山巔找我啊。」

  「我也想啊,但我也是最近才突破的太乙金仙。」

  狪狪說話間,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幽怨的看了一眼希榕後面腳踩祥雲的白眉老者。

  其實之前他求過楊眉帶他上山見見尊者,結果這老頭非說尊者在說教,他咋咋呼呼的會吵到尊者,其實壓根就是他兩之前不和,楊眉這老頭小心眼不帶他而已!

  但狪狪張了張嘴到底沒告狀,畢竟人家不願意幫忙那也無可厚非,只怪他當時實力太弱,無法上不周山巔。

  希榕沒注意到這一幕,不過楊眉卻接收到了狪狪的怨念,他一點也不心虛的微微挑眉,見那狪狪竟然沒有告狀,不由心裡輕笑了一聲。

  一萬年過去,這小東西倒是也長進了不少。

  一萬年的時光抹平了楊眉和狪狪之間的不愉快,一時間眾人之間的氣氛很是輕松和諧,狪狪恢復了之前活潑的樣子。快活的膩在尊者的懷裡說著這些年在洪荒遇到的事情。

  睚眥在邊上沒說話,只是小眼神時不時的瞄到青衣尊者摸著小豬崽腦袋的那只手。只是還沒看幾眼,他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朝著遠處看去。他感覺到了祖龍的氣息。

  砰砰!

  兩條蛟龍的屍首摔落在山上,身穿金黃色衣袍的祖龍出現在希榕的面前。他的模樣依然還是萬年前的俊美模樣,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但他身上那桀驁不馴的氣質卻收斂了很多,一萬年後再次見到那青衣尊者,他先是定定的看了幾眼,沒有給邊上自己的兒子睚眥半分視線,只是拱手行禮道。

  「萬年不見,希榕道友可還安好?」

悠于 2023-11-15 11:37

第61章

  睡了一萬年的希榕知道自己這次下山或許會遇見熟人,但她沒有想到除了楊眉和狪狪外,第一個出現的竟然會是祖龍。並且剛一見面還給她送了一份大禮。

  半空中,端坐在白蓮寶座之上的青衣尊者低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地面上躺著兩條蛟龍的屍體,一條純黑,一條青黑,可不就是之前她放走的那玄水、玄青父子。

  此刻的他們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不僅身上還留有之前被拂塵勒得一道道血痕,下頜處卻各有一個拳頭大的血洞,這應該就是致命傷了,從傷口處不斷湧出的血液還十分的新鮮。顯然死亡的時間並不久。

  說句不好聽的,這祖龍大概是趁熱給她送來的。

  見青衣尊者沒有第一時間理會自己,而是冷漠的看著地上那兩具蛟龍的屍體,祖龍也並未生氣,反而看似有些恭敬道。

  「之前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不過是兩條小蛟,竟然拿我龍族的名號以勢壓人不說,還冒犯到了道友的頭上,如此惡形惡狀,我實在不能忍,所以當即殺了他們,現在送來權當給道友賠個不是。雖然不過是兩條小蛟,但那一身蛟皮若是做成法衣倒也還算涼爽。」

  楊眉聞言眉頭微皺。而青衣尊者抬眸看了一眼。語氣不明的開口。

  「既然你知道了前幾日發生的事情,那你可知,這兩條小蛟是我放走的?」

  祖龍既然知道前幾天的事,那麼對於這兩條蛟龍是希榕做主放走的肯定也是清楚的很,甚至,在這個一萬年後的洪荒,或許玄水老祖不知道青衣尊者的性格,但祖龍卻一定知道,這位尊者當年是出了名的好性子,有著慈悲的好名聲。一向是不喜歡見血的。

  但祖龍還是殺了這兩條蛟龍,並且剛一見面就把這兩條蛟龍血淋淋的屍身當著她的面摔在地上,他的面上看著滿是恭敬,但無論是言語還是行動上,卻暗藏鋒芒。

  希榕定定的看了那祖龍一眼。起先她還覺得一萬年過去,這祖龍似乎也變了一些,現在看來,他其實一點也沒變,只是藏得更深了。

  祖龍或許會對更強者展現出一時的恭敬,就如一萬年前,在不周山巔他帶著六顆定海珠來找她賠禮的模樣。但這不代表他就真的臣服了,他只會以此為目標,不斷的鞭策自己變得更強,同時在一邊虎視眈眈,但凡對方露出一絲軟弱,他就會生出利爪來。試圖讓對方成為他登上王座的墊腳石。

  這就是祖龍,他骨子裡塞滿了桀驁不馴,心髒中充斥著野心勃勃。

  祖龍聽到青衣尊者的質問面不改色,一雙暗藏鋒芒的雙眸直直的撞上青衣尊者的視線。

  「我自然是知道的,但這兩條小蛟畢竟也算入了我龍族,他們如此丟我龍族的臉面,就算道友饒了他們,我卻是不能饒了他們的。」

  「龍族啊。」

  青衣尊者似乎並不在意祖龍那隱晦的挑釁,反倒是有些感慨的開口。

  「我聽聞,這一萬年來,你們龍族發展的挺不錯,風頭倒是壓過了麒麟族和鳳凰一族了。」

  原本還游刃有余的祖龍動作一頓,眉頭微微皺起又很快抹平。心裡暗道這人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以前的青衣尊者可是向來不在意這些事情的,她表現的高高在上,從來都是鳳凰一族和麒麟族上趕著貼她,她卻是從未有過談及過三族勢力強弱這等事情,更何況還是在此刻,三族摩擦加劇的敏感時刻。

  祖龍腦中想了很多,原本暗藏的鋒芒收斂了幾分,低聲道。

  「不過是僥幸罷了。」

  「僥幸?」

  青衣尊者今天難得露出了一絲鋒芒,眼睛緊緊的盯著祖龍。

  「我看未必吧?我可聽說,道友你這一萬年來,做了不少事呢。」

  「希榕道友這是在為元凰和始麒麟抱不平嗎?」

  祖龍心裡一緊。雖然他知道自己和那人的交易很是隱蔽,但他也知道,這個希榕有多神秘莫測,世上的事似乎少有她不知道的。

  「這倒是沒有。三族之間不過是各憑手段罷了,我一個局外人沒必要為任何人抱不平。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

  青衣尊者摸了摸懷中,變成幼獸模樣的瑞獸狪狪,眼神透著一絲意味深長。

  「你可還記得當年你對天道立下的誓言?」

  誓言?

  祖龍的記憶力不差,更何況他當年就是憑借那句誓言成就的大羅金仙,他如何會不記得。當年的情形到現在他還歷歷在目。

  但祖龍無法理解青衣尊者提及這話的意思。

  「道友說這話是何用意?」

  青衣尊者卻沒有回答的意思,只是面色淡淡道。

  「當年你宣誓要滅殺凶獸,使得洪荒大地再無紛爭雜亂。但我沉睡萬年後再醒來發現,凶獸是沒了,可洪荒的情形卻似乎並沒有變得多好。」

  祖龍還以為她要說什麼,原來是說這個事。他眉眼閃過一絲狂傲。斬釘截鐵道。

  「確實,現在的洪荒還是太亂了。不過沒關系,待到龍族站在這洪荒的頂端,到那時,所有的一切受我統領,自然就不會有這些紛爭雜亂了!」

  此刻龍族勢大,勝利仿佛已經近在咫尺,所以祖龍一點也沒有掩飾的意思也沒有,或者說,從當年到現在

  他就沒有掩飾過自己的野心。

  同時,說話間祖龍還瞄了一眼那位端坐在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這家伙過了一萬年依然還是那般可笑的模樣,以為僅憑自己的幾句話就能左右三族的戰局嗎?

  真是可笑又可悲,難道這家伙以為他會因為她的幾句言語就放棄這大好的局面嗎?不可能的!

  一萬年過去了,一切都已經變了,他龍族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被另外兩族壓著打的小可憐了。再過不久,這洪荒就會是他龍族的洪荒,更是他祖龍的洪荒!

  青衣尊者目光冷漠的看著他。

  「但是為了達成這一結果會死很多人。這一萬年裡,為了你的野心,你的族人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吧?若是失敗了……值得嗎?」

  青衣尊者的好言相勸在祖龍眼中全變成了無計可施的弱小威脅。他露出狂傲的笑容一字一頓道。

  「道友說笑了。我龍族是不會失敗的。所有的一切都會鑄成我龍族登上洪荒之首的寶座,在此之前,我龍族絕不會罷手!」

  身穿金黃色衣袍,身上繡著九爪金龍的俊美男人立在半空中,他眼神滿是蠢蠢欲動的野心,渾身散發著獨屬於王者的霸氣。此刻的祖龍是那般意氣風發,仿佛世界已經盡在他手上。

  「狂妄!」

  早在祖龍言語帶刺的時候就面色不悅的楊眉忍無可忍的呵斥出聲,同時渾身的威壓朝著祖龍壓過去。

  但青衣尊者卻微微抬手,阻止了楊眉的動作,她沒有對祖龍的言論做什麼評價,只是視線緊緊的盯著祖龍的眉宇。在那裡,一點黑氣若隱如現。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印堂發黑?

  若是之前她在黑蛟龍身上看見的現像不是眼花,這就是第二次了。

  希榕眉頭微皺,那點黑氣剛開始還不明顯,直到祖龍說出剛剛那話的時候才清晰起來。但楊眉他們甚至祖龍自己似乎都沒注意到這一點。倒是她問了盤古一聲,盤古表示能模糊的看出來。

  所以這東西到底是什麼?霉運嗎?可祖龍不像是要走霉運的樣子。

  希榕努力回憶著兩次情況的共同點,忽然發現,黑蛟龍和祖龍都是說話的時候印堂發黑了一瞬,並且他們說的話都很……狂傲、野心勃勃?

  總之在希榕聽來,都不是什麼好話。

  忽然間,看著眼前狂傲的祖龍,希榕腦海中閃過另一個性格傲慢的熟人的身影,她記得……她第一次見羅睺的時候,那家伙似乎就是渾身包裹著一團黑霧的模樣。都是黑色的,那黑霧和黑氣實在有些相似。

  說起來,仙俠世界裡的一大特產中,似乎有心魔這個東西吧?

  洪荒目前是沒有心魔這個概念的,畢竟此刻的羅睺雖然修的是魔道,但他還沒有以身合魔道,成為未來的魔祖,但既然羅睺是修魔的,他會不會就掌握了給別人種上心魔的法門?

  最重要的是,希榕還想起來了另一件事。

  不少洪荒流小說都不是從開天辟地再到龍鳳大劫這些講起的。畢竟這部分前置劇情通常沒有後來的道祖紫霄宮講道,聖人出世,以及巫妖大戰、封神演義來得帶勁。所以就算寫了,也通常是一筆帶過。

  但她曾經看過一本小說中卻隱隱提到過,龍鳳大劫的形成和羅睺有關。

  那本小說希榕並未看下去,對此的印像並不深,可現在突然靈光一閃後,她發現這件事似乎完全有可能的。畢竟羅睺修的是魔道。修魔之人是什麼樣的?從後世的修仙小說來看,自然都是喜歡血腥殺戮,奪魄煉魂用以修煉法術,增強修為之輩。

  所以羅睺為了日後和鴻鈞的一戰做准備,暗搓搓的挑撥洪荒三族混戰,以此來增強修為是完全可能的!

  想到這,希榕心中一緊,在祖龍被她盯得有些不舒服的時候,她忽然開口道。

  「你可曾見過羅睺?」

  祖龍沒想到青衣尊者詭異的盯著字節集看了半晌竟是問出這麼一句話,頓時眼神一愣。

  「羅睺?這是何人?」

  「一個慣常穿著黑紅衣袍,容貌俊美中透著邪氣,腳踩滅世黑蓮,手持弒神槍的男人。性格冷酷傲慢,實力比楊眉還高上幾分。你是否見過他?」

  青衣尊者描述的很詳細,也正因為這份詳細,讓祖龍頓時身子一僵。

  因為對方描述的那人分明就是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和他龍族合作的那個神秘人!

  不是什麼疑似或者類似,祖龍很確定,青衣尊者說的羅睺就是那個神秘人!

  對方一向來無影去無蹤,並未和他有過什麼閑談,也沒有要告知姓名的意思,祖龍要的是對方的幫助,對對方的名字也不是很在意,所以這一萬年來,他都不知道那神秘人的名字。卻不想在今日,他竟然會從這個女人的嘴裡得知那神秘人的名字。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

  祖龍下意識的想要抬頭看過去,但很快就意識到這樣不妥,硬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的動作。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撇清干系,

  「道友說的這人聽起來此人似乎很是不凡,不過我倒是沒有見過。」

  然而希榕看著他,卻篤定的一字一頓道。

  「不,你認識他。你或許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你一定見過他。」

  祖龍反應很快,他盡力表現的一切如常,似乎一切都很完美,但這正是最大的破綻。因為希榕知道,以他那進攻型的性格,他的反應不該這般恭敬的一問一答,他應該會好奇,會試探。會詢問希榕和那羅睺的關系,畢竟希榕特意提到了那羅睺可是比楊眉還要強上幾分的。

  楊眉是誰?或許祖龍不知道他是准聖修為,但祖龍一定記得楊眉當年暴打他,拔了那些小龍龍筋的事情。

  祖龍深知楊眉的強大,所以來了一個比楊眉更強,且一聽描述就不是好對付的羅睺,意圖稱霸洪荒的祖龍難道不該緊張嗎?他不該害怕計劃被意外因素破壞嗎?

  但他什麼都沒問,嘴上說著羅睺不凡,但表現的仿佛對羅睺一年也不好奇一般。所以希榕很肯定,祖龍在說謊!

  可祖龍為何要說謊?

  他不希望別人知道他見過羅睺這件事嗎?

  這樣一個傲氣的人通常是不喜歡說謊的,所以當他說謊的時候,這件事本身一定有大問題。

  聯想到這一萬年裡突飛猛進的龍族,以及被打壓的毫無還手之力的麒麟族和鳳凰一族,希榕冷不丁的開口。

  「羅睺見你的時候,和你說了什麼?」

  剛剛還狂傲的說著要讓龍族稱霸洪荒的祖龍渾身僵硬的站在半空中,他努力的控制住表情。做出一副被污蔑的模樣佯怒道。

  「我祖龍也算說一不二之人,說了不認識,自然就是不認識。道友若是這般疑神疑鬼的,那還問我作甚?」

  被倒打一耙的希榕:……這家伙可真雞兒能裝。

  希榕憐愛的看了一眼到現在都沒被祖龍提上一句的睚眥,還是小孩子好,心思純淨,遠不是這些心思肮髒的大人可以比的。

  她轉頭再次看向祖龍,依然沒有理會祖龍的問話,她也知道再問也不可能從祖龍嘴裡問出什麼。於是只是勸告道。

  「羅睺修的是魔道,唯恐天下不亂,無論他對你說了什麼,你都最好不要相信他,否則只會作繭自縛。」

  祖龍終於忍不住抬眸,和那青衣尊者對上了視線,她的眼神還是那般澄澈,仿佛是由衷的勸告他。但祖龍卻背後冷汗直流,一瞬間,他只覺得那青衣尊者看向自己的視線仿佛一把刀子,早已把他整個剖開來看了個干淨。他所努力隱藏並為之暗暗得意的一切她都看的一清二楚!

  她知道,她全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道友在說什麼,今日來見道友不過是為了這兩條小蛟給道友賠禮的,現在賠禮道歉都做了,族內事務繁忙,我這便走了。」

  碰了個軟釘子的祖龍如坐針氈,實在待不下去了,匆匆告別了希榕就趕緊離開。

  淨世白蓮繼續往前面慢吞吞的飄去,其上坐著的青衣尊者則是微微蹙眉,不僅是因為祖龍疑似和羅睺有所牽扯還不聽勸,更因為這家伙從頭到尾,竟是真的一眼都沒看她邊上坐著的三歲小娃娃睚眥。

  祖龍是眼瞎沒看見嗎?

  怎麼可能,大羅金仙境的高手就算眼睛瞎了,但只要神識一掃,照樣能把百裡外的一只螞蟻是公是母分清楚,如何會注意不到她身邊這麼一個大活人?

  更何況洪荒這麼一個玄學的地方可還有冥冥中的感應在的,連狪狪都能在她下山後隱有所感,不遠千裡找過來,睚眥身為祖龍的好大兒難道祖龍感應不到?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祖龍看見了睚眥,但他當做沒看見。

  注意到身邊的小娃娃垂著腦袋似乎有些悶悶不樂,青衣尊者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

  「不必傷懷,反正這世上無父無母的多了去了。」

  洪荒多的是天生天養的生靈。甚至可以說,這種天地孕育出的生靈跟腳往往都比其他的生靈要厲害的多。

  「我才沒有傷心。」

  睚眥揚起小腦袋,卻並沒有希榕以為的傷心,反而透著一股倔強。

  「他裝看不見我,那我也看不見他!」

  希榕一愣,隨後總算明白了睚眥剛剛的行為。

  原來如此,祖龍故意裝看不見他,於是這小崽子就低頭也不看那祖龍。

  「你還真是一點虧都不吃。你很討厭你父親?」

  「他才不是我父親。」

  睚眥下意識的申明,然後又想到了什麼,氣鼓鼓道。

  「他討厭我不是龍形,說我只有一個腦袋像龍,其余全都隨了母親,簡直醜得古怪還廢物,若非我是他兒子,他早就殺了我了。這些我可都記著呢!」

  睚眥說到這個,小拳頭攥得緊緊的。

  「我也討厭他,我也討厭生下我的紅豺,他們都說我長得醜,一個覺得我不像龍,一個覺得我不像豺。既然這麼討厭我,干嘛還生下我?所以我發誓,待我長大了,我就把他們都殺了,再把祖龍的屍身變作石豺,紅豺的屍身變作石龍!」

  睚眥是祖龍和豺狼族生下混血兒,天生豺身龍首,那個紅豺想必就是他的母親了。

  正愛憐著摸著對方小腦袋的希榕:好……好有理想。

  她本以為這小崽子是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可憐。卻不想對方是個孝感天地的大孝子,這麼有志氣的理想可真是孝死祖龍了。

  希榕想要勸勸這小孩,行事不要這麼偏激,但想到他有可能受到的遭遇,又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勸起。最後她嘆了口氣。再次摸了摸對方的小腦袋。

  「你還是個孩子,不必思慮過多,這些事等長大再想也行。」

  之後幾天,希榕和盤古簡單的探查了一下這片山脈的『頭顱』,雖然一路上漂亮的靈植極品的靈果見了不少,但盤古來此的初衷卻沒有完成。

  既沒有探查到寂滅當年能從盤古手中逃出來的原因,也沒有找到希榕就是當年那個神秘人的證據。反倒是又多了黑氣這麼一個謎團。

  因為自封的護送任務結束了,睚眥有些不舍的和希榕告別,化作小獸進了山林,很快就沒了蹤影。

  希榕也有些舍不得他,倒不是喜歡養孩子,實在是看著一個人形看起來才三歲的小娃娃往這種山野裡跑,她這個成年人的良心有些不允許。

  【你若是喜歡,為何不在他要離開的時候留下他?反正你都養了一只豬了,也不差再養一只小東西。】

  雖然盤古很不理解希榕對這些小東西的喜愛,但既然希榕喜歡,那留下來也不是不可以。

  希榕卻道。【養孩子不是容易的事,更何況小孩子野慣了,也未必喜歡一直待在搜身邊。更何況……我們之後要做的事,可不能帶孩子。】

  盤古聽出了她話語的凝重。

  【你想要做什麼?】

  不過他到底是和希榕朝夕相處的人,話音頓了頓,很快就想明白了。

  【你要去找羅睺?】

  【沒錯。不過在此之前,我准備先去找元凰和始麒麟。】

  半空中的希榕微微垂眸,隨便往大地一掃,就能遠處的地面又有幾個道人戰成一團,血花四濺。看他們變回原形的模樣,似乎是一群鳥族圍攻兩只狼族。

  想當初,她第一次下山的時候,那時候洪荒生靈才小貓兩三只,走很久都碰不上一只野獸,天空許久才能飛過一只小鳥。卻不想一萬年後,生靈變多了,紛爭也變多了。她順著這片山脈走了半年,幾乎每天都能看見一起或是好幾起見血的爭鬥。

  甚至若非他們這一行人夠強,她和楊眉或許也早就成為這片大地的肥料了。

  荒蕪的黃土之上半掩蓋著皚皚白骨,幽深的林間插著鏽跡斑斑、血跡干涸的殘劍。昏暗的洞穴,巨獸的鼻息邊是一顆雪白的骷髏腦袋。黑洞洞的眼眶無神的望著洞外的天空。恍惚間,洪荒的空氣中都透著一絲散不去的血腥味。

  希榕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她寫作文都不敢寫希望世界和平,畢竟太假大空了,容易被同學們笑話。但現在,她竟是真的有種希望世界和平的心情。

  說做就做,希榕從洪荒北面朝南面移動,因為麒麟族在洪荒大陸的中央,所以希榕第一個去的正是麒麟族。

  楊眉注意到麒麟族地的護族大陣,在希榕身後把拂塵一甩,當即讓護族大陣露出一個『門』來。希榕沒有法力,更沒有神識,壓根不知道護族大陣的存在,盤古見楊眉幫忙開門了,也沒有多說什麼。

  於是在一眾麒麟的眼中,就是一個青衣女子坐在一朵巨大的白蓮之上,堂而皇之的進了他們的族地,護族大陣仿佛死了一般半點反應都沒有。

  巡邏的麒麟守衛一驚,雖然忌憚這青衣女子和那白眉老者,但他們還是很堅定的飛到上空擋在了這兩人的面前。

  「站住!」

  「你是何人,膽敢擅闖我麒麟族族地!」

  「還不快點退出去,否則休怪我們麒麟族翻臉!」

  楊眉給自己的定位是侍從,所以很有自覺的對著幾個守衛冷聲道。

  「去告訴始麒麟,希榕尊者要見他。」

  「希榕尊者?」

  一個守衛當即和身邊的守衛低聲念叨了一句。

  「你聽說過嗎?」

  「沒聽過啊。」

  發現同伴也沒聽過這個名號,為首的麒麟守衛當即心裡有底。

  「哪來的無禮之徒,我們族長是你們想見就見的嗎?這事我會記得稟報給族長的,你們現在速速退出去等消息!」

  卻不想他們這話一下子戳中了楊眉心酸的點,頓時氣得手中拂塵一揮。

  「混賬,你們以為你們在和誰說話?」

  當年麒麟族也算受尊者恩惠不少,只是過了一萬年,其他小族也就算了,結果竟然連麒麟族都開始遺忘尊者了嗎?

  砰砰砰幾下,幾個麒麟守衛仿佛下餃子一般被拍下了地面,好在楊眉還算留手,只是警告而已,並未傷了他們。

  但這也足以讓希榕驚訝了。畢竟楊眉平日很是沉穩,一向以她的吩咐為准,並不是會隨意動手的人,但之前遇見玄水老祖那一次,加上這一次,他的舉動似乎都有些不對勁。

  希榕不懂這是什麼願意,疑惑的向後面看去。

  「楊眉,你最近似乎急躁了一點。」

  楊眉卻以為希榕是在提醒他不要隨便出手。頓時心裡更是心酸,低聲道。

  「我只是看不得他們如此慢待尊者。」

  甭管尊者是不是和盤古有關系,尊者都是屢次救他性命的大恩人,更是洪荒之中,唯一一個人品貴重讓他都為之佩服的人。對比那些蠅營狗苟之輩,他實在覺得,尊者這樣好的人,不該得到這樣的待遇!

  希榕愣了一下,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一聲疾呼傳來。

  「希榕道友手下留情!」

  希榕扭頭一看,發現來者正是始麒麟。一萬年不見,始麒麟樣貌沒變,行頭倒是變化很大,頭上豎著紫金冠,身上穿著紫金袍。腳踏祥雲而來盡顯威嚴霸氣的同時,他的下巴處還多了修剪整齊的黑色胡子,比起當年那個面容周正的青年,更多了幾分中年人的沉穩和滄桑。

  當然,對於始麒麟這樣大羅金仙的高手來說,他的樣貌基本是不會變老的,會出現這樣的改變,只能說他對比一萬年前,心境有所變化了。

  「楊眉並未傷他們。」

  青衣尊者似乎有些感慨。

  「萬年不見,道友變了許多。」

  始麒麟眼神有些復雜的看了眼那青衣尊者。「萬年不見,道友倒是沒什麼變化。」

  「我只是睡了一覺,便是萬年過去,自然沒什麼變化。」

  青衣尊者並沒有和始麒麟敘舊的意思,話鋒一轉開口道。

  「我今日來,是有事想要同你說。」

  有事同他說?

  始麒麟遲疑了一下,隨後伸手道。

  「既然如此,還請道友隨我道麒麟洞內去吧。」

  希榕微微頷首,隨後伸手摸了摸淨世白蓮的花瓣。

  「乖,跟上他。」

  她這伸手撫摸法寶,還和法寶說話的做法實在怪異,當然,這法寶之後慢吞吞的速度同樣怪異。但始麒麟卻不敢輕視她,畢竟他神識一掃就能看出,這白蓮竟是有三十九重禁制,比他的麒麟印還高上幾重禁制,在,想來這必然是比他的麒麟印還要強上一線的先天靈寶!

  青衣尊者身上此類好寶貝,他光是知道的就有兩、三個,不說全洪荒,反正在始麒麟認識的人中,這位可是實打實的巨富。反倒是他始麒麟,花了一萬年時光到現在也還是只有一個麒麟印罷了。如此對比下來,他哪裡敢輕視對方,不流口水就是好的了。

  至於那點小怪異……別人他不知道,但青衣尊者如此做派,其中必定另有深意!

  麒麟洞內,始麒麟做足了態度,把裡面的侍從、小童都給驅趕出來,偌大的洞府中很快只剩下始麒麟,希榕、楊眉等人,外加小豬崽模樣的狪狪。

  三人坐定,桌上放著三個精致的茶杯,杯中茶水冒著熱氣。

  自從當年在不周山巔喝了悟道茶後,他和元凰、祖龍就對這茶念念不忘,雖然悟道茶喝不上,但並不妨礙他們之後又找到了其他茶樹,頂多就是不如悟道茶那般好,不過味道和凝神靜氣的效果也還算湊合。也因為這茶有助於修道,其他人有樣學樣,倒是在洪荒之中流行開來。

  希榕卻沒有喝茶的意思,直接開門見山。

  「我今天來找你,是想要勸你退出這場三族之爭。」

  正端著茶的始麒麟手一抖,原本恭敬的面色瞬間變得古怪起來。他看著眼前的青衣尊者看了半晌才道。

  「道友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很清楚我在說什麼,我只怕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希榕面色嚴肅道。

  「當年你對著天道立誓要為洪荒免除紛爭雜亂,你莫非都忘了嗎?」

  聽到這話,始麒麟面色變了又變。

  他想過希榕會勸他的很多話,卻還是沒想到希榕一開口就是這種事。

  見始麒麟這樣的反應,希榕趁熱打鐵。「這件事不是那麼好爭的,你現在放棄還來得及。」

  「……來不及了。」

  始麒麟面色掙扎了片刻才抬眸看向希榕道。

  「我們已經牽扯其中,就算我肯放棄,其余兩族也不可能放過我麒麟族的。而且當年的事情已經了結,我對天道立下的誓言也做到了,這事也約束不到現在的我了。」

  希榕冷聲道。

  「當年凶獸禍亂洪荒,所以它們該死。而現在三族對於洪荒來說,一如當年的那些凶獸。」

  或許三族消滅了凶獸,消除了當時洪荒的紛爭雜亂,確實應了誓言,但當年的凶手是如何礙著天道的眼的?此刻的三族難道不正是在走凶獸們的老路嗎?

  始麒麟握著茶杯的手一緊。但卻還是道。

  「不會的,凶獸都是些沒腦子、只知道殺戮的家伙,它們生來就是異種,不被天道所喜,但我麒麟族當年滅殺凶獸有功,天道降下過大功德,我等乃是天道所鐘,那些凶獸如何能和我族相提並論,更何況洪荒萬族紛爭已久,若是我族能坐上高位,到時候這些紛爭自然會消彌無蹤!」

  希榕緊緊的盯著始麒麟,聞言面色一冷。

  「你就這麼肯定自己一定是勝利的那個?」

  醒醒吧大兄弟,你這家伙都印堂發黑了,還擱這做春秋大夢呢!

  別卷了,別卷了,你們那麼有上進心干嘛,這個世界不需要那麼多卷王!

  始麒麟卻只是沉默了一下。看著希榕眼神堅定的開口。

  「我不能確定,但現在的麒麟族,不會退,也絕對不能退。」

  或許最初三族之爭是他們有意識的推動的,但到了現在三族之爭就仿佛一個巨大的滾石在他們後頭滾動,誰敢退一步,那塊滾石就會直接壓得他粉身碎骨。

  但你們走的完全是一條死路啊!

  希榕想要吼出來,但她知道此刻就算她搖著始麒麟的肩膀讓他清醒一點,對方也不會相信她的話的。甚至她很清楚,天道也絕對不會讓她把龍鳳大劫的事情說出來。

  她腦子轉動了半晌,發現根本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勸始麒麟退出了,只能皺眉道。

  「你真的不再想想了。」

  始麒麟沒有再想想的意思,他已經對著一上門就對他懟臉輸出的希榕有些不耐煩了。

  「道友不是一向不管世事嗎?何必插手這些紛紛擾擾?」

  希榕目光一冷。

  「你問我?你難道不知道現在洪荒的情況嗎?我是不喜歡管閑事,但我不能眼看著洪荒毀在你們手中!」

  她不是洪荒原住民,她是個異類,她和這洪荒格格不入,她不懂什麼是大道,不懂他們為何死都要死在求道的路上,更不懂為何非要爭得你死我活。

  她只知道洪荒是她的摯友盤古所化,她喜歡洪荒的美妙風景,她看不得外面的黃土枯骨!

  毀在他們手中?

  這麼一頂大帽子扣上來,始麒麟也有些動怒了,到底是過了一萬年,他對希榕也沒有多少當年的敬畏親近之感了,聞言忍不住譏諷道。

  「道友說的好聽,那麼一萬年前我等誓死守衛洪荒之時,你在哪呢?!」

  青衣尊者身子一震,似乎沒想到始麒麟會問這個問題。

  「混賬!」

  楊眉也沒想到始麒麟竟然會說這個問題,當即暴跳如雷,手中的拂塵當即卷住了始麒麟的脖子,氣得現在就要取始麒麟性命。

  「楊眉!」

  希榕趕緊叫停楊眉的動作,同時因為始麒麟的話,氣勢洶洶的她難免有些氣短,畢竟在希榕看來,她確實是把這件事睡過去了。這樣的她,似乎確實沒什麼資格指責當年拼死拼活為了洪荒未來而奮鬥的始麒麟等人。

  她垂下眼眸,忽然不想再說了,只是嘆息一聲。

  「算了,我們走吧。」

  楊眉僵持了兩秒,最終還是礙於尊者的命令收回了拂塵,跟著青衣尊者離開了麒麟族地。始麒麟捂著脖子狼狽的咳嗽起來,面色憤恨,心中把那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楊眉罵了千百遍,暗暗發誓他日後一定要把這個虧討回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他還沒計劃好要怎麼把這個虧討回來,就在這天晚上再次見到了楊眉。

  「唔!」

  麒麟洞內室之中,原本還在處理事務的始麒麟只覺得一股怪力襲來,拍的他瞬間摔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這動靜不是一般的大,但外面的侍從和小童卻仿佛耳聾一般每一個聽見的。

  當然,來往巡邏的守衛也仿佛眼瞎一般,沒有一個注意到闖入者的尊敬

  隨後,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傳來,在青銅燈的照耀下,一個人影緩緩走進來。此人正是白天離開了的白眉老者,楊眉。

  他一甩拂塵,往前銀絲如同白練一般再次勒住了始麒麟的脖子。准聖的修為讓才大羅金仙的始麒麟根本無法抵抗。

  「雖然尊者說放了你。但我實在是忍不了你對尊者的那番話。」

  楊眉一拉拂塵,原本變得很長的拂塵瞬間縮短,把始麒麟硬生生托到了他的腳下,此刻的楊眉,終於露出了屬於混沌魔神冷酷嗜血的一面。他彎下腰,死死盯著始麒麟的眼神冰冷而憤怒。

  「你只能敢……怎麼敢對尊者說出那等話?你以為當年救了洪荒,乃至於你這條小命的是誰?!」


第62章

  相比於東海龍宮的豪華,不死火山梧桐木的高貴,麒麟洞無論是裝飾還是本身的珍貴性都稍遜一籌,始麒麟也不是個貪圖享受的,所以這個內室並不大,一張雲榻,一個蒲團,幾座青銅燈,外加矮桌凳子就算是全部了。

  平日裡始麒麟想著也不會有人來此,平日裡修煉用的地方自然是怎麼舒服怎麼來,卻不想他今日竟然在族內,在自己以為最安全的地方被人給襲擊了。

  被勒住脖子的一瞬間,他就當即變回了原形,然而他根本抵抗不了對方的力道,只掙扎了片刻就這麼被拂塵拖著到了楊眉的面前。

  這是始麒麟第一次正面和楊眉交手,也是這時候,他才第一次真正明白了對方的修為到底有多深不可測,他已經是大羅金仙後期,對上這人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但始麒麟到底不是任人宰割之輩,他發現自己掙脫不了後就任由自己被拖過去,元神之中的麒麟印吞吐著寶光,蓄勢待發的就要砸出去。可當始麒麟聽到楊眉那憤怒質問的話語的時候,他動作一頓。猛地抬頭看去。

  「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叫他以為當年救了洪荒和他性命的是誰?

  這楊眉忽然說這個干嘛?

  始麒麟不是傻子,他見楊眉這般態度又說出這等話語,腦子裡頓時閃過數個模糊的念頭。

  「我這話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清楚嗎?」

  楊眉勒緊始麒麟脖子上的銀絲,始麒麟身上雖有極為堅硬的鱗甲保護,但楊眉准聖期的修為不是他能抗衡的,沒過一會兒,始麒麟龍首下方粗壯的脖子處就滲出幾道血線來。好在楊眉顧忌著青衣尊者,來此只是給始麒麟一個教訓,並未有殺死他的意思。

  「你是說……她就是殺了寂滅,救了洪荒之人?」

  始麒麟被勒住脖子,說話很是勉強,說話間,他額心飛出已經蓄勢待發的麒麟印,他也知道自己不是楊眉的對手,所以大印一出,並未朝著楊眉攻擊過去,而是滴溜溜的朝著那拉長的拂塵砸過去。

  雖然有楊眉的法力加持,但這拂塵到底只是九尾狐的尾巴毛做出來的,算不上什麼多厲害的法寶,被先天靈寶麒麟印這麼使勁一砸,那千萬條繃緊的銀絲瞬間斷裂開來。

  而重獲自由的始麒麟立刻倒退數步拉開和楊眉的距離,面色冰冷道。

  「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兒,她當年分明一直在不周山巔沉睡,如何遠赴洪荒北地擊殺寂滅?」

  「如何不能?三千大道奧妙無數,遠在千萬裡之外奪人性命本也不是什麼難事。」

  楊眉看了眼手中只剩下半截的拂塵,手一翻把拂塵收了起來,同時手中多了一截楊柳枝,他一揮手,對著始麒麟就抽了過去。而且不是照著身上要害抽,而是照著始麒麟的臉抽。這一擊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

  楊眉是真的太生氣了,在他看來,不提當年麒麟族巴上尊者沾的光,只說當年尊者救洪荒於危難,現在又苦心勸告麒麟族,她到底有哪點對不起麒麟族?對不起始麒麟?始麒麟哪來的臉敢那般和尊者說話?

  若非尊者阻攔,他白日裡就已經取了這家伙性命了,而今晚楊眉是退一步越想越氣,忍一時越想越替自家尊者難受,所以才找了個借口暫時離開尊者,暗中摸回了麒麟族地,今夜他楊眉誓要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好歹不分的家伙!

  始麒麟趕緊以麒麟印護身,那方大印在空中閃著金光,和那抽下來的楊柳枝僵持在了空中。

  而始麒麟則是咬牙道。

  「你莫要誆騙我。我和元凰當年也猜過會不會是她,結果三番五次的過去看,她都不過是在沉睡罷了!既然她有殺死寂滅之能,她當年為何要睡,不親赴北地與我們一起並肩作戰?既然寂滅已死,她之後又為何不醒?為何不對我們表明身份,為何故作神秘?就連剛剛,她不也沒有說話嗎?」

  在始麒麟看來,殺死寂滅,力挽狂瀾救了全洪荒這件事是多大的功勞,既然希榕有這個本事,她為何要藏頭露尾,她當年為何不露面,事成之後又為何隱瞞。

  他以己度人,這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真的會有人把這種功勞往外推嗎?就算希榕平日多有謙遜,但他之前那般說話,她竟然都沒有解釋的意思,這還能算是謙遜嗎?

  在始麒麟看來,那青衣尊者就是被他說得心虛了,才會一下子氣焰弱下來,安分的離開了。至於找上門來的楊眉?

  呵,不過是那青衣尊者腳邊的瘋狗罷了!

  然而白眉老者對這件事的想法顯然和始麒麟的不一樣。他聽了這話不僅不心虛,反而雙目冰冷的盯著始麒麟。手中的楊柳枝爆發出銳利的青光。

  似乎是怒到了極致,楊眉面上反而沒了猙獰的怒意,有的只是冰冷的殺意。他沒有回答始麒麟的詢問,而是一字一頓道。

  「寂滅滅世,天道雖怒,卻並未降下天罰,只因洪荒內,萬物皆可求道,寂滅以滅世證道看似天理不容,實則其卻在道之內。天道不能阻止,我等洪荒眾生無力阻止。」

  「一萬年前,寂滅本該成功證道,幸得一神秘人出手,生機化雨,澆滅滅世之火。力挽狂瀾救了洪荒。也救了你我,但奇的是,如此救世之舉,那神秘人藏頭露尾,出手時不僅沒有露面,連聲音都不辨雌雄。好似唯恐有人認出她來。而也是如此救世之舉,卻沒有換來天道降下哪怕半點功德以作褒獎。」

  「其後洪荒眾生多有精通於掐算之人,卻無一人能算出神秘人的半點消息,反倒是掐算之人無一例外,掐算之時有落雷炸響。」

  楊眉說到最後蒼老的眉眼染上一絲心痛和悲哀。

  「你說,這些是為什麼?」

  始麒麟的面色微怔,他身為當年事情的幸存者,當然知道這些辛秘。

  以元神掐算之時有落雷炸響。自然是天道在警告,而所有人都無一例外,顯然是天道在表明祂的態度,祂不允許洪荒眾生繼續探查這件事,當時知道這事的洪荒眾生諱莫如深,別說掐算了,甚至有意識的不再多提及這件事。

  所以一萬年後的今天,年輕人少有知道當年事情的,仿佛那差點毀滅洪荒的大災難已經被所有人都給遺忘了。

  這麼多年了,他偶爾也有想過,這到底是為什麼?而現在,似乎真相就在眼前了。

  始麒麟緊緊的盯著眼前的白眉老者。

  「你到底知道什麼?」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楊眉一字一頓道。

  「我只知道我家尊者在寂滅鬧出動靜的前一刻睡下,就這麼睡了整整一萬年,這一萬年裡誰叫她她都不醒,我每一天都在害怕我家尊者會就此一睡不醒。而她醒來後,卻不肯和我多說她沉睡的原因,一下山就去了寂滅死後化作的山脈。那朵白蓮就是尊者從那片山脈得到的,那白蓮應當是當年那片雨水澆灌而成的先天靈寶,而尊者修習的正是生機大道。」

  他話音頓了頓,對著始麒麟又道。

  「對了,你知道那朵白蓮全名叫什麼嗎?它名為淨世白蓮。」

  始麒麟渾身一震,腦子裡一片空白。

  他本來就是和楊眉交手之時處於下風,此刻一分神,麒麟印的寶光閃爍了一下,而那條楊柳枝沒了阻礙迅速落下,抽飛了始麒麟。讓他先是摔在牆上隨後又重重摔在地上。

  楊眉進來前事先下了結界靜音,但這番動靜實在太大,那牆壁都被始麒麟撞出一顆大坑數道裂縫來,外面的小童和侍從到底還是發現了這邊的動靜。頓時驚叫幾聲。

  「族長?」

  「族長?!」

  「別進來!」

  始麒麟呵斥一聲,隨後他悶哼著從地上爬起來。眼神復雜而忌憚的看著楊眉。

  楊眉說他什麼都不知道,但他透露的這些信息卻仿佛已經把一切都說出來了。希榕尊者那般的強者不會無緣無故的陷入沉睡,更不會毫無預兆的睡上一萬年。再加上天道那奇怪的態度,只要是個聰明人,很容易就能聯想到或許是當時情況緊急,她使用了什麼非常手段來殺了寂滅。

  這顯然是為天道所不容的,所以功過相抵,天道不僅沒有降下功德以示獎勵。甚至連背後的真相都不允許洪荒眾生窺視半分。而她本人也因為這件事受了極大的內傷,所以才會在旁人不斷出聲試探的時候一睡不醒。連楊眉這樣親近之人都無法得到半分回應。

  而她一醒來就去了那片山脈也可以認為是她怕寂滅未死,或是留下什麼禍根,這才匆匆過去查看。

  當然,這一切都是基於猜想之中,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但那淨世白蓮卻似乎又成了某種看得見摸得著的證據。

  距離寂滅死亡已經一萬年了,洪荒眾生多得是腦袋靈光之人,在寂滅死後陸陸續續一波一波的人去那片山脈中探索,意圖尋到這等強者死後血肉化作的好寶貝。或者暢想著那片山脈是否又積蓄一星半點那奇異的『雨水』,對於這種好處元凰、祖龍、始麒麟自然也不會放過。

  可以說,那片山脈最初長得那些極品靈果靈植被三族搜刮去了七成。為其余小族群或是散修為了剩下的三成,幾乎把那片山脈犁了一遍,把整片山脈都快翻過來了。

  然而那些『雨水』一落地就消失了,當日的洪荒眾生雖然受了那『雨水』的一番好處,卻沒人能留下一滴。其中寂滅屍身所化的那片山脈受到的『雨水』最多,多到讓很多人都意識到不正常的程度,哪怕是為了澆滅滅世之火,洗滌寂滅的怨氣也不至於用上那般多的『雨水』,但一萬年間,卻沒有一個人從那片山脈中發現剩余『雨水』的蹤跡。

  此刻,如果楊眉沒有說謊的話,始麒麟覺得自己大概知道那些『雨水』去哪了,它們全部成了孕育淨世白蓮的養料。

  一萬年的時光,那麼多人都沒有發現淨世白蓮,唯有希榕醒來後去了那片山脈就找到了淨世白蓮,這說明什麼?說明淨世白蓮和她的緣分太深,以至於在她沒有得到淨世白蓮之前,其余人連淨世白蓮的名字都不會知道。

  不過最讓人覺得意味深長的還是淨世白蓮的名字。只要多品品這名字的含義,似乎一切就已經一目了然了。

  「我……我不知道。」

  始麒麟急促的呼吸了幾下。再也沒了之前那般理直氣壯的嘲弄。他顧不得臉上和身上的劇痛,只是急切的想要解釋,但張張口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解釋。現在這個時候,似乎說什麼都太過於蒼白無力了。

  似乎是替尊者狠狠扇了始麒麟『一巴掌』後,楊眉的氣稍稍消了一些。看著始麒麟質問道。

  「她不願意多說,我知道這事或許不像是表面那般簡單,我本不該來找你,也不該對你說這麼多,但我實在忍不住。」

  「尊者從未又任何對不住你,對不住你麒麟族的時候。便是今日勸誡我也只是為了整個洪荒的安寧著想,未有半分的私心,她那樣好的人,你卻那般言語辱沒她,始麒麟,你還有良心沒有?!」

  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再回憶起白日說的那句話時,始麒麟面色一白。

  「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

  看那頭麒麟身子搖晃的仿佛隨時都會倒下,楊眉也沒有動手的興趣了。他收起楊柳枝,拂袖離開。

  「罷了,日後你好自為之!」

  楊眉來的時候引人耳目,走的時候卻是大踏步的直接走了出去。

  麒麟洞外的守衛驚駭的看著這個本不該存在在這的老頭,下意識的抽出各自的法寶,結果卻聽麒麟洞深處傳來一個沙啞的聲音。

  「讓他走。」

  楊眉走後,收到動靜的幾個麒麟長老急匆匆地趕到麒麟洞,結果就見自家族長以人形坐在蒲團之上,面色蒼白如紙,最可怕的是,臉上還有一道血痕,看上去仿佛鞭子抽打的一般。

  但始麒麟本身卻似乎渾不在意,只是伸出手使勁掐算起來。雖然那青衣尊者無法掐算,但他本也不是要掐算那青衣尊者,他只是想要知道,那淨世白蓮是否真的存在。

  而天道卡頓了半晌,才給予了回應。

  是。

  看清楚事情真相的一瞬間,始麒麟猛地睜開眼,身形晃動了一下,嘴中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這並非是外傷所致,而是始麒麟的道心出現了一絲問題!

  畢竟始麒麟雖然為了族內的發展多有算計,但他絕非大奸大惡之人,他自有自己的驕傲,所以一時間自然接受不了自己之前竟然對著救命恩人說了那番話。

  幾位麒麟長老一驚。

  「族長?」

  「族長你這是怎麼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都做了什麼?

  始麒麟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希榕當年必定是花費了巨大的代價才救了全洪荒,這代價中沉睡一萬年還算輕的,其中甚至還包括被天道所惱!然而她無怨無悔,她什麼都沒有對外透露。甚至為了洪荒的安寧,一向不喜歡管閑事的她竟然親自登門,只為了勸告他。

  她做錯了嗎?她分明什麼都沒做錯啊!

  這世上怕是再難有如此慈悲赤城之人,可他……既然用那番話譏諷她……

  始麒麟腦海中關於白日的記憶不斷清晰放大,他回憶著青衣尊者當時的身體僵硬,面色驚愕,以及最後避開他的視線,嘆息著離開。

  當時這些動作在他看來只當是對方心虛,但當他知道一切真相後,他已經無法想像……她聽到那話的時候,心中該是如何的刺痛和委屈。

  此刻的始麒麟心想自己受了這一鞭子著實不冤,若是他處於青衣尊者的位置,怕是早就那出言譏諷之人了。

  見始麒麟一直沉默不語,火麒麟長老急躁道。

  「族長,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說話啊!」

  「沒什麼,我只是剛剛聽說了一件事。」

  始麒麟疲憊的閉上眼,聲音沙啞道。

  「一萬年前,寂滅要滅世,幸得神秘人出手救了洪荒,一萬年後,希榕道友從寂滅的屍身處得一先天靈寶,其名為……淨世白蓮。」

  眾人先是一愣,不少人身形一僵,隱約反應過來。

  反應最快的木麒麟長老驚疑不定的看向始麒麟。

  「滅世……淨世……這……這……」

  始麒麟垂眸:「就是你們想的那樣。」

  一時間不只是幾位麒麟長老面色驚駭,就連因為擔心族長湊過來的侍從和小童們也呼吸一窒,畢竟他們只是修為低,智商可不低!

  白眉老者,恢復了以往的表情,整理了一下衣冠,這才回到了青衣尊者的身邊。

  青衣尊者和他離開前一樣,依然抱著那只小豬崽子,正端坐在白蓮之上,周圍是一片青草地,不遠處還有一片湖泊,此刻湖泊光滑如鏡,倒映著天上的圓月和繁星,讓人一時間似乎分不清天上月和水中月了。

  注意到楊眉回來,希榕扭頭看去。

  「如何了?」

  夜晚對她來說已經不是必須睡眠的時間了,本來他們應該是連夜趕去南邊的不死火山的,結果走到半路,楊眉忽然說他感應到遠處似乎有什麼在吸引著他,就暫時告辭了。

  楊眉當即笑呵呵的從袖子裡掏出來一個小荷包。

  「這次運氣不錯,得了一件後天靈寶乾坤袋。」

  這其實是他一千年前下山偶有所感後,順著感應得到的,但並不妨礙他在現在拿出來。畢竟緣分和感應這種東西是很私人的,就算尊者再神通廣大,也不至於連這個都能一清二楚……吧?

  楊眉心裡這麼想著,但對上尊者那雙好似能洞察一切的雙眸,又忽然不自信起來。

  希榕看了眼楊眉那笑呵呵的模樣,冷不丁的開口。

  「你剛剛不是往北面飛的嗎?怎麼是從南面回來的?」

  希榕這話不是隨便問的,實在是她看著楊眉那笑模樣怎麼看怎麼不對勁。畢竟這家伙之前還因為在麒麟族發生的事情臉拉了個老長,仿佛下一秒就要轉身衝回麒麟族地,把始麒麟打成個瓜皮。而這麼一個後天靈寶雖然珍貴,但也不至於讓他這麼喜笑顏開吧?

  楊眉動作一頓,隨後笑呵呵的表示,他的感應比較模糊,繞了個大圈子才找到的寶貝。所以才會從南面回來。

  希榕默默和楊眉對視了幾秒,但她也不會讀心術,實在想不到楊眉到底干什麼去了,加上正事要緊,她也就沒有多問,只是轉頭讓淨世白蓮繼續往南邊飛去。

  楊眉在後面面色一松,尊者恐怕是猜到了他剛剛干嘛去了,不過既然尊者沒說什麼,那大概就是不計較的意思了。

  洪荒很大,想要從北到南花費的時間並不短,所幸淨世白蓮飛得再慢也是走直線,可比希榕自己靠腳走來的快多了。

  春去秋來,她終於到了鳳凰族地,也見識到了傳說中的不死火山。

  不死火山真的就是一座巨大的,可怕的活火山。

  希榕遠遠看著,就能看見那不死火山直衝雲霄,黑紅的大地龜裂開來,有些地方甚至有裸露的岩漿流動,當然,最多最爆裂的岩漿還藏於不死火山的內部。

  比起東海的珠光寶氣,麒麟族地的水草豐饒。這裡可謂算得上荒蕪。僅有火靈氣充沛或者天生不怕火的靈植能在這裡生長。

  她還沒靠近就感覺到一股熱浪撲面而來,待到靠近了,她只覺得那不死火山仿佛活的一般,並且正在暴躁狀態。不斷鼓動著,仿佛下一刻就會噴發出來。

  而在不死火山的後方,有著一大片的梧桐樹林,遠遠的就能看見梧桐樹林裡面有各色彩鳳飛舞。

  其中最中間的一顆梧桐樹最為粗壯它幾乎和那不死火山一樣高,直直的插入雲霄,粗壯的主干仿佛一面牆!橫生的枝干仿佛大傘籠罩住了大半個不死火山上空。其余的梧桐樹上或是巨大的鳥巢或是精巧的樹屋,而這顆梧桐樹卻建有數座龐大而華美的宮殿。其中被最中心那個宮殿最大,被多個其他宮殿環繞。一看就地位不凡。

  「尊者?!」

  希榕還沒進入鳳凰一族的族地,就有一個驚訝的聲音在不遠處傳來,她抬頭一看,發現是個穿著軟甲,身上還帶有血跡的颯爽姑娘。她起先還沒認出來對方,倒是盤古靠著神識第一時間認出來了這是誰。

  這正是當年引著希榕找到悟道茶樹的幾個年輕人之一,當年被木冬春那個麒麟界綠茶噎得不輕的鳳凰族姑娘,凰儀。

  只是比起當年那個眉宇間滿是驕傲,心性不夠沉穩的小姑娘,此刻的凰儀眉宇間多了幾分冰冷和威嚴,身上的軟甲有些血跡已經干涸,有些還在滑落,就連手中拿著的寶劍也還在滴著血,也不知道她剛從哪裡回來。

  有了熟人好辦事,希榕只用說上一句找元凰有事,已經在族中混出一番地位的凰儀自然就恭敬的領著她進去了。

  而大概是因為當年屬元凰和希榕關系最好,鳳凰族的人大多都是聽說過希榕的,所以在路上遇見的鳳凰族男女都忍不住好奇的看向希榕。凰儀一路把她引進最大的那個宮殿,立刻有侍從前來端茶送水,比起之前面對祖龍和在麒麟族地的氣氛來說,這裡堪稱友好。

  希榕心裡高興,想著面對元凰總能勸動一二了吧。然而在真正見到元凰之後,她卻失望了。

  元凰對她不是不友好,當她兩一見面,元凰就笑著迎上來,一疊聲的讓人送上茶水點心和靈果,熱情中不摻和一點虛情假意。顯然她是真的很高興希榕醒來後能來見她,甚至眉眼間還透著一絲受寵若驚。

  但當希榕提及三族之爭後,元凰的面色卻變了,她倒是沒有給希榕壞臉色看。只是定定的看著一如當年絲毫未變的希榕長嘆了一口氣。

  「來不及了。」

  元凰苦笑道。

  「希榕,不是我不願意聽你的勸,只是……現在已經不是我想停就能停得下的了。」

  她站起身,看著窗外梧桐林裡的翩然飛舞的鳳凰們。眼中閃過一絲傷痛。

  「你可知,我鳳凰一族到現在,在這場爭鬥中,死了多少族人了?」

  希榕沒有回答,元凰也不需要她回答。她只是閉了閉眼道。

  「我最開始還能數得清,到最後我數都不敢數了。我是天地間第一只鳳凰,我把族中小輩都看成我的孩子,或者說,他們就是我的孩子,我看著他們破殼而出,看著他們一點點長大,我本以為在我的帶領下會讓他們過得越來越好,但事實上,他們死了,甚至有的死的屍骨無存。」

  「我也曾經想過,我是不是做錯了。會不會停下更好。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我們鳳凰一族退無可退。就算我想退,我的族人們也不會想退的,否則我們那些死去的孩子不就白死了?不,我們絕不能這麼做,因為此刻的退縮對那些慘死的孩子來說就是背叛!」

  元凰轉頭,她已經收起了暫時的脆弱,再次變回了那個冷傲果斷的鳳凰族族長。她斬釘截鐵道。

  「以牙還牙,以血還血,這才是我們鳳凰一族應該做的,也是必須做的!」

  但你們都是受了羅睺的挑撥,繼續往前只會是無盡深淵!

  就算是你,也會死的!

  希榕喉頭發緊,終於意識到這一切都是不可逆的了,無論是利益上還是情感上,三族都已經脫不了身了。

  她看著這一切,只覺得實在荒誕,就像她睡了一覺起來被告知已經過了一萬年一般,明明只是睡了一覺,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她深吸一口氣,婉拒了元凰邀請她在族地住上一段時日的邀請,她逃也似的離開了鳳凰族地,她要去找羅睺,阻止這家伙的陰謀詭計!

  同時她心中恨恨的對著盤古開口。

  【也就是我打不過他,否則我找到這洪荒第一攪屎棍上去我就……我就……】

  希榕摸遍了全身都沒找到啥順手的凶器,最後只能抽出自己的鴻蒙量天尺咬牙切齒道。【否則我就金尺子進去,紅尺子出來!戳得他渾身一百零八個窟窿眼,招招避開要害!】

  希榕這當然是一時氣話,然而盤古卻很是認真的沉思了一下。隨後遺憾的開口道。

  【這個想法好,只可惜我現在還離不開你體內,否則我就能幫你按住他了。】

  兩人不愧是摯友,這麼一想,頓時嘆息一聲,哎,可惜。

  與此同時,無盡血海之上,正在打坐修煉的羅睺忽然睜開眼睛,皺眉往周圍看了一眼。

  奇怪,怎麼忽然感覺背後一寒,他這種境界的修士已經寒暑不侵了,輕易不會感覺到寒冷才對。


第63章

  相比於祖龍、元凰和始麒麟這些大族族長,羅睺很難被找到,甚至整個洪荒知道他的人很少很少,就連祖龍和他合作這麼多年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畢竟他和鴻鈞的處境特殊,他們都知道兩方必有一戰,在自己還沒有把握的時候,他們暗地裡自然是想盡辦法的提升自己的修為和實力,同時,也要時刻警惕提防對手會不會偷襲對自己下黑手。洪荒之中,各種算計可從來不少。

  羅睺不相信任何人,一萬年來,他的分身還偶有露面,但他的本體躲在何處,卻是誰都不知道的。便是有人想要掐算,也只會發現天機被人遮掩住了。這個人不做他想,自然是准聖期的羅睺。

  所以希榕說著要去找羅睺,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從哪裡找起。

  但好在,羅睺自己找上門來了,當然,羅睺對於希榕的警惕不比對鴻鈞的少,所以他並未以本體出現,來的只不過是一具分身罷了。

  當時的希榕正在一個景色秀麗的林間,高大喬木一根根筆直朝天,現在已經入秋,整片林子打眼望去,一片赤紅金黃濃艷之色。這些火紅或是金黃的葉子被風一吹就飄飄蕩蕩的從空中落下,有的擦過青衣尊者的衣角。有的輕飄飄落在不遠處的小溪裡,清澈的小溪上一片片艷麗的葉子漂浮著,色彩衝撞間仿佛精致的油畫一般。

  羅睺踩著滅世黑蓮飛到了林間,剛一出現,他看向那青衣尊者的目光就是一頓,視線從對方的臉滑落道她端坐的白蓮之上。

  他本是一具分身。腳下的滅世黑蓮自然也並非本體,不過一個虛影罷了,但這並不妨礙他看出這白蓮和自己的滅世黑蓮很是相似。

  他心有所感,下意識的右手背在身後掐算了一下,只要繞開那迷霧一般的青衣尊者,他很輕易的就掐算出了那白蓮的來歷。

  淨世白蓮,混沌青蓮的蓮子之一所化,先天靈寶,扎根於寂滅死後屍身心髒處!

  寂滅……淨世……

  羅睺背在背後的右手一下子攥緊,有些恍然的想,果然是她。

  希榕本來一邊欣賞著美景一邊煩惱怎麼才能找到羅睺,卻不想羅睺自己出現了,而楊眉則是一驚。下意識的上前一步。眉頭皺起。

  「你怎麼在這?」

  盤古出聲提醒:【這是一具分身。】

  分身?

  希榕抬眼打量了一下羅睺。

  「難道不是你們故意叫我來的嗎?」

  羅睺掃了一眼楊眉,視線和不遠處的青衣尊者對上。

  他們叫他來的?

  希榕倒是很機敏,聽到這話立刻眸光一動,試探道。

  「祖龍都和你說了?」

  「說了。」

  羅睺目光探究的看向希榕。

  「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他沒問希榕到底知道什麼,只問她什麼時候知道的,因為在他看來,這個女人那般旁敲側擊的提醒祖龍,怕是已經把他的全部打算都看清楚了。並且不是和龍族合作那麼表面的事情,而是他故意挑起三族之爭這件事。

  聽到祖龍傳訊的時候,羅睺原以為自己應該震驚的,但事實上,他當時的心情並沒有多少驚訝,畢竟眼前的這個女人用很多事實表明,她絕不像是平日裡表現的那般淺顯,她就好似一個深不見底的深潭,在不觸底之前,誰也不知道這底下到底藏著什麼,若是真把她看成一汪淺水,以為可以隨意拿捏,那才是真的傻,當初昆侖山上那十數條被拔了龍筋的龍就是前車之鑒。

  也因此,所以羅睺來了。

  希榕可不知道羅睺心裡是怎麼暗搓搓的誹謗自己的。能見羅睺一面本就是她目前的目的。

  「也沒多長時間,畢竟我也是才醒。」

  頓了頓,希榕又道。

  「祖龍應該不知道你來吧?」

  之前的祖龍可是臨走前都是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表情,而羅睺這次露面,卻坐實了龍族和他的合作關系,要是祖龍在這,怕是要大罵羅睺豬隊友了。

  然而這話落在羅睺和楊眉耳朵裡卻變了味道。

  羅睺冷眼看去,赤紅的落葉翩躚而下,端坐在白蓮寶座之上的青衣尊者面色淡然,看似與世無爭。但若是仔細想一想她是怎麼憑借對祖龍的三言兩語就把羅睺給逼出來,就足以讓人不寒而栗。

  而基於這個情況,再聽一下青衣尊者的話語,就能品出一絲說不出的譏諷。

  羅睺看似和龍族合作,實則是故意要挑起三族大戰,祖龍也不過是其中一枚棋子罷了,青衣尊者好心提醒祖龍,祖龍不僅不承認,反而轉頭就把這事告訴了羅睺,祖龍的本意自然是希望羅睺警惕起來的,卻不想羅睺因為背後的算計被看出,於是不得已扭頭就自動找上了青衣尊者。

  如此種種現在看來,祖龍在其中所作所為豈不是可笑至極?

  羅睺深深的看著那面色如常仿佛只是隨口一問的青衣尊者,這世上可不是誰都能把人心玩弄到極致的。

  而楊眉則是想明白過後,對著尊者更多了一份敬佩。

  羅睺沒興趣在這個時候提及祖龍。他開門見山道。

  「我不是來和你閑聊的,你找我來是想做什麼,直說吧。」

  青衣尊者沉默了一下。隨後看著他開口。

  「我要你就此收手。」

  羅睺冷聲道:「不可能!希榕,就算是你,也是阻止不了我的!別在這給我多管閑事!」

  籌謀了千萬年,現在就是臨門一腳的事了,他不可能就此收手,更何況這還關乎了他的道。

  楊眉本來就對羅睺不待見,見他這般態度,當即目露冷光。

  「羅睺,你態度放尊重點!」

  若非一萬年前尊者『多管閑事』,現在有沒有他羅睺還是兩回事呢!就算天道不知為何沒有降下功德,尊者和洪荒眾生也沒有救命的因果在。但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就算沒有因果糾纏,但凡有點良心也該念及幾分恩情吧?

  羅睺也想到了這件事,他收斂了幾分自己的攻擊性,只是目光沉沉的看向那青衣尊者。

  「你可知道我和鴻鈞各自半片造化玉碟的秘密?」

  秘密?

  希榕自然不知道這事,但她還沒說話,羅睺就緊跟著開口。「你可知道天道不全?」

  天道不全?

  楊眉皺眉不解的看過去,不是因為這第二個問題太難,而是太簡單了,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故天道不全這不是全洪荒都知道的嗎?

  然而希榕聽到這話卻瞬間想到了什麼。

  「你說的是合……」道。

  鴻鈞和羅睺必有一戰,此戰為道魔之爭,而勝出者鴻鈞一躍成為天地間第一位聖人,以身合道,被尊稱為道祖。

  轟隆!

  分明是晴天,一聲落雷卻在眾人的頭頂炸響,它並未落下來,但那聲響卻驚得楊眉寒毛直豎,猛地抬頭看去。這是天道在警告!

  希榕不必他們兩個准聖反應快,在兩人的眼裡,那說話說到一半的青衣尊者慢吞吞的看了眼頭頂的晴空,隨後才繼續看向羅睺。

  天道不全,需要有人以身合道,天道選中了鴻鈞和羅睺兩人,所以才分了造化玉碟給他們。

  「看來你知道。」

  這個女人還真是神通廣大,什麼都知道,羅睺已經升不起驚訝的情緒了,他只是繼續道。

  「既然你知道,就也該明白,我做這些並非單純的提升修為,而是求道的必經之路,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答應你的。而且你最近輾轉麒麟族和鳳凰一族,想必也看見了吧?三族之戰已經是必然的了,就算我此刻收手,他們也不可能停下。」

  不可能,無法收手,不能停下。

  為了霸業,為了族群,為了血親,為了證道。

  祖龍、元凰、始麒麟以及羅睺的臉在希榕的腦海中一一閃過,她深吸一口氣。

  「你們都這麼說。可……這若是一條死路呢?」

  「死在證道的路上又如何?世人都知道求道難,此路上九死一生,但那又如何?若是畏懼死亡,我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

  面對青衣尊者冷漠的話語,羅睺反倒是露出一個狷狂的笑容。

  「更何況沒到最後一刻,是輸是贏誰也不會知道!」

  說完,羅睺轉身,滅世黑蓮飛向天空迅速消失不見。

  楊眉在邊上聽得半懂不懂,還在震驚尊者到底要說的是什麼才會引起天道警告,結果下一刻就見羅睺竟然招呼都不打就要走,當即面色一冷想要攔下他。

  但希榕卻攔下了他。

  「罷了,讓他走吧。」

  攔下來也沒用,不過是一具分身,對於羅睺來說,大概就跟孫悟空身上的猴毛一樣無足輕重,抓住羅睺本體大概事情還有轉機,可抓住羅睺的一根汗毛能有什麼用?夏天快到了,幫他免費脫毛嗎?!

  之後希榕本想著再想想還有沒有別的辦法。但她還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戰火就已經燃起來了。

  大概是希榕之前和祖龍以及不久前和羅睺的見面讓他們有了危機感,無論是羅睺還是祖龍都怕希榕壞了他們的好事,於是兩人當機立斷,事不宜遲,就現在了!

  「元凰,始麒麟,今日就把我們三族之間的恩怨算一算吧!」

  「正有此意!」

  「今日我必要爾等為我的孩子們償命!」

  距離希榕和羅睺的那場談話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三道熟悉的聲音就在希榕的耳邊炸響。她猛地抬頭,就能看見遠處的天空,三個龐大的身影出現,身後各自跟著族內的長老、族人以及麾下的其他各族好手。

  光看這樣子,仿佛戰場離希榕很近,但實際上,不過是元凰等人的身形都太過龐大,加上天空無遮無擋所造成的錯覺罷了,若是希榕真的想要湊過去,那可就是望山跑死馬了。

  希榕知道這個道理,她也清楚自己趕過去怕是不會有任何作用,但她還是咬咬牙,讓淨世白蓮往那邊戰場處飛去。

  此時此刻,整個洪荒其余地方都安靜下來,天地間似乎只剩下那處戰場上傳來的咆哮聲、怒吼聲、慘叫聲和哀嚎聲。打架自然是原形最為方便,天上此刻仿佛成了一個鬥獸場,各色提醒或如山岳或如長河一般的巨獸們衝撞在一起。

  有法寶的用法寶,沒法寶的就用利齒、利爪。

  「殺!」

  「殺光他們!」

  「為了族人報仇!」

  鮮血好似不要錢一樣灑下來,只眨眼間,就有傷殘甚至死亡的巨獸從天上重重墜落,同時還有其他人驚天動地的攻擊出現,導致希榕仿佛能感受到大地的哀嚎。

  當看見天上的一群白毛赤爪的朱厭的時候,希榕的面色一愣。朱厭族怎麼會在這?她記得自己早年勸告過這一族,讓他們日後少惹爭端的,他們當初不是答應的好好的嗎?

  她下意識的看向這群白毛巨猿的領頭者,卻沒有看見自己熟悉的那個赤面猿或者白猿,而是一個不認識的白毛朱厭。

  楊眉注意到她的視線,忽然想起了什麼,趕緊在她邊上低聲道。

  「尊者,我之前忘了說了,這朱厭一族中出了個腦後反骨的家伙,那只朱厭借著龍族的勢,殺了赤面猿和白猿和其余反對者,成功成了朱厭族的新族長,帶著朱厭族投靠龍族去了。」

  楊眉能順手看顧一下狐族已經算細心了,對於這種希榕沒多接觸的小族群他也沒上心,就算偶然間聽了一耳朵緣由也轉頭就忘了,直到今日才想起來告訴希榕。

  遠處的怒吼和慘叫還在不斷傳來,希榕眼睜睜看著那群朱厭中已經開始出現傷亡。不只是朱厭族,其他上戰場的小族群同樣在不斷死人,每一道濺起的血花都代表著一條命。濃重的血腥氣仿佛已經飄到了她的鼻尖。

  這是戰場,戰場上自然是要死人的,並且要死很多很多人。

  希榕想起當年斷了了一臂的赤面猿,寧死也要和兄長共進退的白猿,以及那些為了救赤面猿對著她使勁磕頭,腦門都磕出血的一種老弱朱厭。

  天上的那些朱厭中也不知有多少是她當年救的那些,可現在,他們似乎還是逃不了一死。

  她現在唯一能慶幸的,大概就是青丘狐族和山膏族都聽了她的話,躲在族地並未摻和進這事中。

  盤古看出了她的情緒不對,沉聲安慰道。【這些都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

  希榕當然知道這不是自己的錯,只是那些打得血花四濺的巨獸中到底有不少是她認識的,見過的,以至於她實在無法如同當年盤古力戰混沌魔神時候那般,把這些都當成大電影來看。

  但她此刻除了看,似乎也做不了什麼了。

  走坐在淨世白蓮上的希榕抬著頭動也不動,光從這陣仗來看,龍族的兵力明顯是強過鳳凰一族和麒麟族的,不過這也正常,畢竟祖龍為了挖另外兩族的牆角,連色相都犧牲了,若是沒有效果,他豈不是太虧了。

  鳳凰族和麒麟族也知道自己的弱勢,他們似乎是聯合在了一起,共同剿滅龍族之人。一時間兩邊打得有來有往,膠著得很。

  然而這只是最開始,當龍族暫時被打壓了不少氣焰後,鳳凰族和麒麟族仿佛起了什麼齷齪,兩族之間一邊合力打壓龍族,一邊也開始針鋒相對起來。

  這場戰鬥打了很久很久,到了最後,三族和其率領的其他各族好手已經打紅了眼,只要是逮到不是自己陣營的人,不論三七二十一,直接下殺手,他們仿佛變成了只知道殺戮的瘋子,雙目赤紅,悍不畏死的收割著他人的性命,哪怕是被捅一刀也要拼了命的往對方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希榕已經能聞到血腥味了,這不是錯覺,而是貨真價實的血腥氣,整個洪荒都仿佛被一片血色籠罩,戰場上更是皚皚白骨露於荒野,殘肢斷臂浮在水面,河流全被鮮血染成血紅。屍體一層一層堆積,幾乎堆成了小山,血流漂杵已經成了現實!

  這一期間,希榕一直在仰頭望著天空,仿佛成了一塊石頭。也幸虧她現在只是元神化形,若還是上輩子那個普通人,怕是頸椎都要僵成蘇打餅干,一動就碎了。

  她遠遠的看著,那片戰場被細紗一般的黑霧包裹著,天上廝殺的巨獸們騰飛於這片黑霧之中,雙目赤紅,渾身血痕卻仿佛感覺不到疼痛一般,只顧著用尖牙和利爪從敵人身上撕下一塊塊新鮮的血肉。

  他們此刻哪裡還有什麼修道者的嚴肅端方,一個個仿佛嗜血的瘋子,好似要將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都殺死一般。

  那些黑霧應該就是羅睺給出的心魔吧?

  希榕是知道龍鳳大劫的,在她未睡之前,她有想過暗示元凰他們不要走上這條路的,只是因為當時她以為時間還有很多,所以並不急,卻不想成了現在這個狀況。

  她回憶著龍鳳大劫的結局,作為開天辟地後的第一次無量量劫,無論是龍族、麒麟族還是鳳凰一族都沒有討到好,最後的結局堪稱慘烈。

  元凰會死,始麒麟會死,祖龍也會死。三族死的只剩下小貓兩三只,其余洪荒萬族同樣死的死傷的傷,不少更是直接滅族,人口銳減。以至於到了最後,洪荒萬族都不稱為洪荒萬族了,而是無論鱗甲一族還是水族亦或是飛禽都糅雜在一起,得了一個新的稱號,妖族。

  而三族之前的地位有多高,之後的地位就有多低,不說什麼龍鳳坐騎,龍鳳拉車,就說現在這個時候,誰敢提一句龍肝鳳髓?可到了未來,這龍肝鳳髓人人掛在嘴邊,真就成了一道名菜!

  希榕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神堅定的落在天空的元凰身上。

  她決定最後再努力一把。畢竟她可以不管別人,但元凰怎麼說也是她認下的朋友。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對方身死道消。

  所以說,元凰你給我趕緊清醒一點,你那麼愛護自己的孩子們,難道你忍心看著他們從此在飯鍋裡遨游,每天面臨著被人噶腰子、不打麻藥的下場嗎?!

  抱著這樣的想法,希榕騎著她的『嬰兒學步車』緊趕慢趕,終於還是到了地方。就如之前盤古所講的那般,她對那些黑霧明顯有克制作用。

  她一靠近那些黑霧,那一角的黑霧頓時如同冰雪見了日光一般,迅速融化了。

  天空中血腥氣濃郁到了極點,但那曾經一向喜潔的巨大鳳凰仿佛聞不到一般,她不顧身上的血跡斑斑,不顧渾身的劇痛,只是雙目赤紅的一會兒衝向祖龍,一會兒抓向始麒麟。

  始麒麟和祖龍也是這般,這三個洪荒的風雲人物,一族之長此刻半點體面也不要了,三人混戰在一起,利齒利爪。尾巴、鳥喙。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仿佛只要能殺了另外兩人,便是自己不要命也可以。

  然而三只巨獸血紅雙眸之下,似乎還有一絲掙扎閃過。

  停下,快停下!

  元凰的潛意識不斷的尖叫著示警,但元凰本身卻已經血色入腦,完全察覺不到周身的異樣,更是看不見族內小輩一個個慘死的身影。或者說她看見了,但原本應該心痛的她此刻卻只能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怨恨。

  都是他們,都是他們的錯,若是沒有他們就不會有今日這場局面,是他們殺了她族中的孩子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這股怨恨被無限放大,讓元凰顧不上其他,只能逮著始麒麟和祖龍使勁撕咬。

  當潛意識越來越強烈,元凰眼中出現片刻掙扎,她就仿佛從一個噩夢中忽然迷迷糊糊看了一眼現實,一眼望去,只看見了滿地的殘肢斷臂,其中挨挨擠擠著無數沾了血的鳳凰屍體。那些曾經在她面前嬉笑的小輩們此刻全部變成了冰冷的屍體,一雙雙無神的眼睛齊齊看著天上的她。仿佛在質問她,為何不救他們。

  元凰心髒猛地緊縮,疼得無以復加,她掙扎著想要從噩夢中醒來,但事實卻是她腦海中的怨恨鋪天蓋地的壓著她,讓她短暫的清醒再次被壓下去,只能繼續和祖龍、始麒麟顫鬥。

  其實他們也已經奄奄一息了,只是因為仇恨才一次次的動起來。他們此刻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只要能殺了對方,哪怕是死也沒關系!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鑽入他們的耳中。

  「元凰,祖龍,始麒麟,停手吧!」

  那聲音並不大,卻仿佛清風一般鑽進他們的腦海,掃除了那如同噩夢一般的陰霾。


第64章

  當所有人都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們第一眼看見的是那抹青衣,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成了這血色天地間的唯一一抹亮色。

  看見她後,眾人心中那仿佛要把自己也吃了一般的怨恨終於被壓了下去,他們不是不恨了,畢竟三族之間糾纏了那麼久,誰家每個兄弟姐妹,父老鄉親死在對方族人的手上,此等血仇他們自然是恨的。

  但同時,放大他們怨恨的某種東西消散了,他們怨恨之余,冷靜和理智也終於回歸。

  元凰、祖龍、始麒麟齊齊停下了攻擊。他們的呆愣在了半空中,眼中的血色消退,看著周圍的一切只覺得那麼的陌生和恐怖。

  血,到處都是血。

  滿地龜裂的黃土被鮮血滋潤,甚至到了泥濘的程度。崎嶇的怪石林中,一具具變回原形的巨獸屍身堆疊,鮮血順著石筍緩緩流淌。在天然的巨石凹陷處形成一個血窪。

  不遠處的鹹水湖微波蕩漾,它本來是一片澄澈溫柔的湖泊,此刻卻被染得血紅一片,一具具巨獸的屍體在其中拂塵,被波浪推著到了岸邊,渾身的傷口處皮肉被泡得發白。

  還未開智的普通野獸游魚不是跑光了就是躲在了水底,生怕這戰火波及道自己,倒是一群蠅蟲嗅到了好味道,密密麻麻的圍著那些血肉打轉。

  風吹過,帶來的只有一片濃稠而血腥的惡臭。

  砰的一下,天上那只巨大的鳳凰重重摔在這血色的泥濘之中。

  這只天地間第一只的鳳凰此刻狼狽的無以復加,她尾部的鳳凰金羽斑禿而難看,左翅膀被削掉了一大塊,胸腹處還有幾個血洞,也不知是始麒麟還是祖龍咬的。正在不斷往外湧出摻著金色的血液。

  她已經重傷得奄奄一息,但她卻顧不得渾身的傷痛,這只曾經美麗的鳳凰狼狽得掙扎著撲倒那些屍堆之中。

  鳳凰一族擁有飛禽中最漂亮的翎羽,這本來是他們的驕傲,此刻卻又多了一層意思,在這些巨獸的屍體中,這些特征讓他們的屍體變得很顯眼。

  元凰哆嗦著手摸上了眼前那沾血的羽翼。不可置信的想要往四周望去。

  一只羽翼擋在了她的眼前。鴻鵠那清冷的聲音透著痛苦的沙啞。

  「族長,別看……」

  元凰卻不聽,她撲騰著翅膀踉蹌的站起來,隨便打眼一看,就能看見數具鳳凰的屍身,左邊也有,右邊也有,前面有,後面更有。

  他們有的被壓在屍堆下面,有的仰躺在地上,一雙死氣沉沉的鳥眼直直的看著天空,有的甚至連個全屍都沒留下。或者說,在這個如同絞肉機一般的戰場上,能留下全屍的都是幸運兒了。

  僅剩的還活著的鳳凰只有小貓兩三只,一個個皆是重傷,而在這可憐的幸存者中,和元凰情同姐妹的四位長老裡,元凰只看見了重傷的鴻鵠。

  鹓鶵,鸑鷟元凰不知道她們的情況,但這種時候……顯然是凶多吉少了,至於青鸞……元凰的腦中迅速閃過一個畫面。她當成妹妹來疼愛的青色鳳凰在千鈞一發之際擋在了她的身前,就這麼在她面前被祖龍的龍爪抓碎了心髒!

  剎那間,元凰仿佛再次感覺到了那股鳳凰血灑在自己身上的滾燙。

  巨大的鳳凰仿佛被抽干了最後一絲力氣,她任由自己再次摔在血色的泥濘中,仰頭發出凄厲至極的鳴叫!

  「唳!」

  「吼!」

  「昂!」

  始麒麟和祖龍摔落在地,頭腦恢復清醒的他們自然也看見了那滿地族人的屍身。

  始麒麟和祖龍無論本身是什麼樣的性格,他們對自己族群的愛重是始終如一的,此刻,看著一片麒麟和巨龍凄慘死去的屍身,還有那伶仃幾個還活著的族人,他們心中痛如刀攪。齊齊哀嚎出聲,那聲音凄厲的仿佛能滴出血淚來。

  而事實上,他們三個也確實雙目流出了血淚。

  苦心修煉千萬載,各種算計手段用了個遍,他們吃了那麼多苦,受了那麼多累,所求的不就是讓族內永遠繁榮昌盛,永永遠遠的存續下去嗎?

  雖然他們清醒過來後也察覺到了事情有所蹊蹺,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在他們看來,是他們一步步把自己的族群逼上了死路,是他們害死了自己的族人!

  青衣尊者面無表情的開口。

  「你們終於清醒了。」

  希榕本也沒有多少信心,只是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最後來這一趟。說實話,近距離看了這片戰場後,她也被這慘烈的一幕嚇到了。被那股血腥氣熏得有些作嘔的希榕只能努力繃緊表情。

  現在大概唯一幸運的就是她剛剛的一嗓子成功叫醒了這些昏了頭的家伙們。

  元凰等人自然注意到了青衣尊者那遠比平常更冷漠的表情,他們自然明白這是為什麼,當初從來不管世事的青衣尊者為了洪荒的安寧親自登門只為了勸誡他們。可他們是怎麼說的?

  他們不願退,他們不願停,他們總想著最後會輸的絕對不會是他們,以至於到現在竟是釀成了滔天大禍!

  「希榕道友……不,尊者,希榕尊者……」

  元凰反應最快,她努力變回人形,先是踉蹌著往前跑,最後直接掙扎著往前爬,那個原本高傲冷艷的美人放下了一切驕傲,狼狽的仿佛一個瘋子。或者說清醒過來的元凰已經要瘋了。

  「求你。幫幫我!幫幫我!」

  始麒麟和祖龍也反應過來,他們也變回了人形,亂戰中,他們也沒討到什麼好來,和元凰一樣的重傷、狼狽。甚至祖龍因為某些原因最開始被兩人壓著打,以至於受的傷要更重一些。變回人形後脖子缺了一塊肉,腹部一個大窟窿,嘩啦啦的往外淌血。

  若非希榕眼看著那條九爪金龍變作了人形,怕是壓根看不出眼前的血人就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祖龍!

  甭管之前是什麼關系,此刻高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希榕看著他們三個竟然這般往她這邊爬來,都忍不住心酸起來。趕忙開口道。

  「我就是為了這個來的,我手中正好有三枚不死果,你們……」

  她想說她願意給元凰一枚不死果,雖然不死果的力量無法讓一個大羅金仙死而復生,但讓一個大羅金仙從重傷中恢復還是做得到的。光是看元凰等人此刻的模樣就知道,他們要是再不救治,怕是也活不長了。

  而對於之前譏諷了她的始麒麟,還有看她一直不順眼的祖龍,希榕想著,不死果不能白給,起碼得讓這兩族答應她的幾個條件,好讓她消氣才行,畢竟她只是個普通人,雖然大家都說她慈悲,但其實她的心眼子並不大。

  然而她的話還沒說完,趴伏在地上的元凰卻是凄涼一笑。

  「不用了,尊者,我是罪人。我害了整個鳳凰一族,死不足惜。然而鳳凰一族卻因為我業力纏身,他們都是因為我……因為我才會如此。」

  「昔日尊者你前來勸誡,是我太過愚蠢,是我不識好歹,尊者你別生我的氣。」

  「我不求別的,只求……只求尊者看在我們往日的情誼上,救我族一救!」

  說著,她艱難的跪坐起來,竟是要對著希榕磕頭。

  希榕身子一顫。

  「元凰,你……」

  不用她說,楊眉就已經手一揮,以法力扶起元凰,阻止了她的跪拜。同時也阻止了跟著要跪拜的始麒麟和祖龍。

  甭管他們之前對希榕是何等看法和態度,此刻他們全都卑微到了泥裡。

  始麒麟留著血淚,哭求道。

  「我這條命沒了也就沒了,只求尊者救救我麒麟族,他們都是無辜的,錯都在我!」

  祖龍面如金紙,眼神頹廢,似乎隨時就要死了。但他卻死撐著一口氣,對著那位青衣尊者哀求道。

  「當年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這樣的罪人本就不該苟活於是,我自知龍族欠尊者良多,本不該再求尊者,但……但……尊者發發慈悲,發發慈悲吧!」

  「族長!」

  「別這樣!」

  「族長,我們不後悔,要死一起死!」

  還活著的三族之人看著這一幕痛苦的喊出聲。一時間嗚嗚咽咽的哭聲伴隨著血腥氣的風聲,濃重的悲哀讓人喘不過氣來。

  但希榕哪裡知道什麼救這三族的辦法。在她看來,她能趕上來叫醒他們已經是叫醒了,按照她看過的洪荒流小說來說。龍鳳大劫過後,大致就是原本興盛的洪荒萬族十不存一,三族之人更是死的十不存一,元凰、祖龍、始麒麟全都會死。

  細節上有所不同,有的說三族死了族長後,各自退回族地,鳳凰一族退居不死火山,龍族退回四海,麒麟族死的最多,僅剩的族人成了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瑞獸,數量少得可憐。

  而有的說,元凰、祖龍、始麒麟到了彌留之際拼了最後一口氣飛回族地,元凰屍身落進不死火山口,鳳凰一族從此永鎮不死火山。而始麒麟屍身變作麒麟崖,麒麟族永鎮中央大地,而祖龍更慘,屍身化作多份落入四海,龍族從此永鎮四海海眼。三族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最後也不過是消減少許業力罷了。

  無論哪一種,三族最後都會因為業力纏身,而導致三族老人修為寸步不進,新生的族人天賦越來越低,到最後,好似是個人都能抓條龍鳳來拉車,擺宴席的時候還順便能噶個腰子來燒烤。甚至還多了一些新的詞彙。比如鳳髓龍肝,麟肝鳳髓,龍心鳳肝、龍肝鳳腦。幾乎開發出了龍、鳳、麒麟十八吃。

  希榕看著那三個跪在血色泥地裡的三人,心知他們肯定也猜到了這個結果,才會在此刻什麼也不顧了的哀求她。但她真的沒辦法啊!

  不過好在希榕不是一個人在戰鬥,她沒有辦法,盤古卻有辦法。

  聽了盤古所謂的辦法,希榕頓時渾身作痛。

  【不是我說,但這法子也殘酷了吧?這樣真的好嗎?】

  盤古卻只是沉聲道。

  【這就要交給他們自己選擇了。】

  雖然這場劫難有羅睺算計的原因,但他們本身選擇錯誤也是真的,人總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戰場之上,嗚嗚咽咽的哭嚎聲還在不斷響起。沉默了半晌的青衣尊者終於緩緩開口。

  「我幫不了你們。」

  這話一出,元凰、祖龍和始麒麟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好在青衣尊者緊跟著還有一句話。

  「能幫你們的只有你們自己。」

  元凰等人那已經開始出現死氣的雙眸猛地一亮。聲音沙啞的齊齊開口。

  「還請尊者賜教!」

  希榕看著他們此刻的模樣,心中掙扎了一下還是說出了盤古給出的法子。

  三族乃是因為禍亂洪荒,引得洪荒血染大地、不得安寧所以才會業力纏身,業力不是那麼好解決的,歸根究底還是要贖罪。

  這個罪本應該讓三族所有人來贖,但若是元凰等人願意一力承擔九成的業力,那麼之後他們的族人自然會好過很多。

  而他們要做的就是,成為這片洪荒大地。

  「昔年盤古身化萬物,得無上功德,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實洪荒並不完整。」

  青衣尊者垂頭看著蓮花寶座下跪著的三人。

  這也是盤古告訴她的,他說到底只是半步大道聖人,沒有成功證道,最後所創的洪荒自然也是不完全的,或許未來洪荒會慢慢演化完全,但現在的它還有很多的漏洞。

  而不知是不是巧合,這些漏洞中恰好就有不死火山、四海海眼、以及中央大地中某些靈脈這幾處地方。所以元凰等人需要融合進這些地方。

  注意,這並不是如希榕之前所回憶的小說那般,元凰等人的屍身輔助三族鎮壓住這些地方,這就如同在一處缺口上簡單粗暴的堵上一塊不規則的石頭,只能說勉強夠用。而盤古給出的建議卻是讓元凰等人變成一塊柔軟的補丁,和這片大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緊密相連。

  眼見元凰等人聽到這話眼神越來越亮,青衣尊者卻反而皺眉道。

  「但你們要知道,此法對你們自身來說會很殘酷。」

  她很是耐心的解釋了一下,若是元凰等人用了此法,他們就是介於死亡和活著之間,元神被禁錮在這些地方無法離開,永遠都要受這些缺口力量湧動所造成的痛苦。

  比如說元凰的身軀融入不死火山,她的元神從此日日夜夜都要感受岩漿裡泡澡的痛苦。

  祖龍身軀融入四海海眼,那麼他每時每刻都會感受到狂暴的海水如刀鋒一般在他血肉上切割的痛苦。

  至於始麒麟,他若是融入中央大地,那麼任何人在中央大地破壞水土都是在挖他的血肉,損傷靈脈或者抽取靈脈則是對他扒皮抽筋。

  偏偏他們不僅不能在這痛苦下躺平,還要用元神勾動這幾處地方,努力梳理不死火山、四海海眼、中央靈脈的隨時會暴走的力量。

  當然,隨著時間的流逝,或許有一天補丁已經完全融入了世界,他們的元神或許有自由的一天,但這一天恐怕得過很久很久才會來,甚至也可能永遠不會來。

  這也是為何希榕聽盤古說起這個方法會絕對的殘酷的原因。

  對比這個情況,死實在算不上可怕了,這種永無止境的痛苦,生不如死的生活才是真的可怕!

  三族的其他幸存者一聽,頓時渾身冰冷,心髒顫動。這種痛苦是人能所忍受的嗎?

  他們掙扎著跑向前方就要阻止自己的族長。然而他們只等來了一聲厲喝。

  「別過來!」

  元凰等人厲喝著阻止了他們的舉動,隨後元凰對著希榕努力露出一絲笑容。

  「我不怕苦,我只怕我受得不夠多,不夠苦!」

  因為她若是受得苦不夠,那麼這些苦難就會落在她的族人們身上。

  隨後她深吸一口氣,變回那只渾身染血,狼狽不堪的鳳凰飛上天空。似乎是天有所感,原本天上那黑沉沉的烏雲漸漸散去。日光灑在這只狼狽的鳳凰身上,她那沙啞的鳳凰鳴叫之聲再次響徹洪荒大地。

  「吾乃元凰,因一時雜念,引得洪荒大地紛亂再起,生靈塗炭,深感愧疚,此番業障皆在我自身,與我鳳凰一族無關,今日,吾願以身填入不死火山口,梳理不死火山南明離火之脈,從此不死火山不熄,元凰不出!天道鑒之!」

  巨大的功德金雲出現,轟的一聲,一道粗壯的功德金光落下。一絲功德金光落入青衣尊者的身上,更多的則是驅散了元凰身上不少業力,但緊跟著,更多的業力糾纏上來,那是鳳凰一族九成的業力,隨著元凰的立誓,此刻全部壓在了她的頭上。

  而元凰沒有理會這些,她留戀的掃了一眼僅剩的族人,最後把視線落在了鴻鵠身上,她張了張嘴,最後什麼都沒說,不顧鴻鵠的驚叫聲,決絕的飛向不死火山口。

  早已力氣用盡的她因為立誓的原因,體內多了一絲力氣,不多,剛剛夠她飛到族地,就這麼直直的墜入不死火山之中。

  「族長!」

  鴻鵠和僅剩的那些鳳凰淚水滴落在地,整只鳥軟倒在地。

  「我快撐不住了,第二個就讓我來吧。」

  爭鬥了千萬年,祖龍第一次對始麒麟露出了一絲好臉色,雖然他此刻那副馬上就要眼一閉腿一蹬的死人臉實在說不上多好看。

  祖龍踉蹌著站起來,眼眸悲涼中透著一絲悵然。

  「我確實見過羅睺,這一萬年裡,也是因為他出手,才能搶占先機……咳咳……此人狼子野心,尊者若是見到,還請小心。」

  頓了頓,他對著希榕深深一拜。

  「尊者慈悲,祖龍拜服。」

  隨後他化作一只渾身血淋淋的九爪金龍,同樣躍上高空,聲音沙啞的大喊。

  「吾乃祖龍,因一時雜念,引得洪荒大地紛亂再起,生靈塗炭,深感愧疚,此番業障皆在我自身,與我龍族無關,今日,吾願以身填入四海海眼,梳理四海水脈,從此水脈不順,祖龍不出!天道鑒之!」

  話音剛落,功德金雲轟然落下一道功德金光,隨後祖龍身軀化為四分,落入四海海眼。

  「大哥!」

  青龍掙扎著抬起頭,看到這番景像目眥欲裂。

  始麒麟緊跟著對著希榕深深一拜。「尊者,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我都欠你良多。」

  無論是萬年前的救命之恩,還是現在為了他麒麟族指出活命之法,都是他所還不上的恩情。他羞愧的閉了閉眼,只道:

  「多謝尊者大恩,惟願尊者日後安好。」

  始麒麟說完,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族人們和僅剩的三位長老們。

  「抱歉。」

  「族長!」火麒麟掙扎著想要過來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始麒麟變回高大的麒麟模樣,躍上半空大吼一聲。

  「吾乃始麒麟,應一時雜念,引得洪荒大地紛亂再起,生靈塗炭,深感愧疚,此番業障皆在我自身,與我麒麟族無關,今日,吾願以身融入中央大地,梳理中央大地靈脈,從此靈脈不順,始麒麟不出!天道鑒之!」

  血肉之軀和大地融合不可謂不疼,始麒麟只覺得渾身好似被撕了個粉碎。他的元神沉入大地,卻仿佛感覺不到痛苦一般扯了扯嘴角。

  若是元凰在這裡,怕是又要罵他和祖龍剽竊她的誓言了。

  不過這也很正常嘛,畢竟在他們三人之中,就數元凰說話最好聽,所以最先抱上那青衣尊者的大腿,他們可不得在後面跟著學?

  只是當年他們跟著立誓的時候,可從來沒想過今日竟會是這樣的局面。

  不過好在……九成的業力都在他身上了,他的族人們應該可以輕松一些了。

  隨著始麒麟的離開,曾經名震洪荒的三位族長全部融入了這片大地,周圍安靜了一會兒,緊跟著不知是誰終於控制不住哭嚎出聲。以至於其余人終於也憋不住痛哭出來。

  他們根本無法控制自己,那哭嚎聲響徹雲霄,仿佛一群沒了家的孩子要把自己的心肝肺都哭嚎出來。甚至到了最後都不像是在哭了,而是受傷的野獸在凄厲的哀嚎!

  希榕本以為自己也會哭,但她卻發現自己似乎哭不出來。大概是因為她自知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吧?

  青衣尊者嘆息一聲,摸了摸手中安靜如豬的狪狪,隨後對著淨世白蓮道。

  「走吧。別待在這了。」

  至於去哪,她也不知道,總之不是這裡就行了。她只希望,之後的洪荒能夠平靜一點,無論在哪裡,戰爭都不是什麼好玩的事情。

  與此同時,一直關注著這場戰爭的其他人自然也聽到了元凰等人的立誓,有的驚愕,『這也可以?』有的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種操作!』

  也有一些人聽到這立誓,腦海裡立刻閃過了一抹青衣。

  無盡血海之上的羅睺看著血海倒映出的那處戰場上的景色,面上閃過一絲復雜。全洪荒估計也只有那人在這種情況下還會自找麻煩的摻和進來。並且還在苦心勸告卻被三族拒絕之後,依然願意指點他們走出一條生路。

  「洪荒不全,所以指點他們融入洪荒大地嗎?」

  羅睺看著血海中倒映出的青衣尊者,嗤笑一聲。

  「你這家伙對洪荒……還真是真愛啊。」

  萬年前不知付出了多大的代價才殺了寂滅,整整睡上了一萬年,醒來後她既不在乎自己所做的功績不為人知,也不在乎自己被所救的洪荒眾生遺忘,甚至她都不在乎那些蠢貨誹謗她為懦弱無能之輩。

  她一醒來就去了寂滅的屍身處,不放心的查看是否留有禍端,之後又察覺到洪荒勢力的異樣,不辭辛勞的輾轉三族勸說他們放手,被拒絕後卻還是冒著被業力纏上的風險來到戰場指點他們。

  那青衣尊者所做的種種實在太多了,羅睺這樣的利己主義者對此實在佩服,同樣也實在費解,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大公無私到這種地步嗎?

  而且要說洪荒生靈對洪荒愛得深沉也算勉強可以理解,可這青衣尊者出生混沌,混沌被滅的時候她不是看戲看得很開心嗎?

  怎麼著?混沌只是過客,洪荒才是她的真愛嗎?

  不過這些並不重要。三族之戰已經結束,他想要的已經拿到手了,已經是時候了。

  羅睺把這些古怪的念頭壓回心底。緩緩伸出手來,他的手修長而有力,一縷縷黑紅的氣息纏繞其指尖。這些都是大戰之中所產生的邪氣、血氣、怨氣、惡氣,可以說修道人最討厭的,而修魔者最狂喜的都在其中了。

  想到這,羅睺站起身,腳踩滅世黑蓮從無盡血海之中離開。

  同一時間,一直閉目打坐仿佛萬事不關心的鴻鈞也緩緩睜開眼睛。他冥冥之中同樣有所感應。

  是時候了,他和羅睺之間的事也應該有個了結了。


第65章

  雲端之上,青衣尊者端坐於白如初雪的淨世白蓮,垂眸看著下方的洪荒大地。

  「好不容易才熱鬧起來的洪荒啊,現在又安靜起來了。」

  她一點點看著,花了千萬年才繁衍出來的洪荒萬族此刻死的十不存一,現在一個個大抵都和龍族、麒麟族以及鳳凰一族一樣,縮在族地休養生息呢,以至於此刻的洪荒寂靜的仿佛讓希榕夢回天地初開的時候。

  元凰填入不死火山,短時間內元神是無法蘇醒了,希榕只覺得心裡空了一點,畢竟不管她們之間摻雜了什麼,在她心裡,她們還是當得上一句朋友的。

  不過楊眉顯然不這麼想,可以說,無論是元凰、祖龍還是始麒麟,他都沒有什麼好感,雖然他也知道這場三族之戰乃是羅睺在背後挑撥的,但在他看來,最終這悲慘的結局本身也有元凰等人選擇錯誤的結果。

  身為混沌魔神的楊眉不懂何為親緣關系,他只覺得,這些家伙不一心求道,反而被所謂的族群親友這些瑣碎之事絆住,當真是愚蠢至極。枉費尊者當初那麼多口舌勸他們。最後還不是要尊者出面收拾這爛攤子!

  當然,元凰三人也受到了懲罰了,相比較這個結局,楊眉更關心的是另外一件事。

  「昔年盤古身化萬物,得無上功德,但很少有人知道,其實洪荒並不完整。」

  那日青衣尊者的話這幾日時時在他的腦海中想起。

  楊眉還記得自己當時的驚愕,因為這件事哪裡是很少人知道,根本就是除了青衣尊者沒人知道吧?!

  他身為從混沌到洪荒一路走過來的混沌魔神,更是天地間僅有的幾個准聖之一,他或許曾經隱有所感現在的洪荒問題多多,比如不死火山熔岩爆裂,比如四海海眼不受控制,比如大地靈脈紛雜如亂麻。但他從來沒有意識到,這竟然是因為洪荒並不完整。

  或者說,他能察覺出洪荒問題太多不如混沌穩定已經算是敏銳的了,這些全依賴於他歷經了混沌、洪荒兩個世界,而對於正統的洪荒生靈來說。他們就如井底之蛙一般,從開始就活在其中的人只會逐漸適應習慣這一切的不便,在他們的心中,世界從來都是如此的,誰會想過這一切的問題竟然源自於洪荒並不完整?!

  更甚者,誰又會從中想到以自身融合大地,來為洪荒補全這些缺口?!

  青衣尊者看似當時只是隨口說了幾句話,但只要細細一想就會知道她隨口的幾句提點有多珍貴,畢竟世上有些事一直在那裡,但在沒有一個智者說破之前,所有人都只會視而不見。

  那麼問題來了。尊者到底是如何知道的這些辛秘呢?

  她真的……只是為了幫元凰等人才出言提點的嗎?

  不不不,他又在瞎想什麼呢!

  楊眉白眉一抖,慌忙打消了腦海中那詭異的念頭。當初尊者神識異常之事到底給他帶來了太深的印像,加上他無法和別人傾訴詢問,這段時間總容易胡思亂想。

  楊眉暗中告誡自己別瞎想了,神識一事不過都是他自己的感覺罷了,就算他是准聖又如何,或許真的就是感覺錯了呢?

  尊者神識那件事就此作罷,不許再瞎想了,尊者她會提點元凰等人絕對只是不忍看著如此驚艷才絕的三族日後凋零罷了。而且讓元凰等人彌補洪荒的缺口也是一件大好事。無論怎麼看,尊者做的這些都是為了洪荒,她是如此的品行高尚,慈悲為懷,這是他永遠都達不到的高度,他無法做到就算了,又如何能偷偷在心中腹議尊者?這和那些蠢笨無知只知道詆毀他人的家伙又有何分別?

  這時,青衣尊者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

  「楊眉。你這幾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楊眉身子一僵,對上青衣尊者看向自己的視線只覺得自己被看穿了一般。他心虛的開口。

  「沒什麼,就是在想最近的洪荒實在太安靜了。讓我有些不適應。」

  難得想起來關心一下楊眉的希榕一愣。

  這位小老頭不是一向內裡傲慢的很,除了她以外,看誰都是一副『你們這些愚蠢的憨批』的模樣嗎?難道她看錯了,雖然楊眉表面寡言而冷傲,實則內心是個喜歡熱鬧的孤寡老人?

  「接下來怕是又要過上許久才能熱鬧起來了。」

  希榕換了一個話題。

  「對了,你之前那柄拂塵呢?怎麼最近不見你拿著了?」

  在希榕看來,楊眉表面上不挑吃穿,但其實算得上一位精致且有自己獨特品位的老baby了,不然他那雪白的兩條長眉哪來的?

  當年青丘狐族送來的那柄拂塵可算是送對了,在她醒來的這些日子,楊眉把那柄拂塵見天的拿在手上,動不動就是一揮拂塵,配上他那兩條白眉,當真是仙風道骨,瀟灑得不行。

  只可惜,她找得這個話題依然不太好,楊眉更加心虛了。他心中早已認定尊者是知道那晚他暴打始麒麟的事情了,於是很是尷尬的開口。

  「咳,那柄拂塵壞了,我准備找時間讓那九尾狐再給我修一修。」

  楊眉:別問,問就是暴揍始麒麟太過快樂,作案工具都打壞了。

  然而希榕哪裡知道還有這一回事,她先是疑惑了一下好好的法寶怎麼就壞了,隨後聽到後半句頓時樂了。

  「那你還是等些日子吧,九尾狐雖然有九條尾巴,但長點毛也不容易。你別把人給薅禿了。」

  人家九尾狐可是個大美人,尾巴禿了得多難看啊。更何況這九條尾巴既是狐族修為的像征,更是九尾狐的武器。

  想像一下,月光之下,九尾狐和敵人對峙,別人露出尖牙利爪,而九尾狐怒吼一聲,身後唰的一下冒出九條……光禿禿的粉色尾巴,哈哈,這是打算把敵人笑死嗎?

  楊眉見她笑了,也露出一絲笑容道。「我自然不會別讓她幫我重新煉制拂塵,到時候送她幾顆靈果便是,保管她的尾巴毛比之前更漂亮。」

  縮小體型的狪狪忍不住冒泡。

  「狐狸的尾巴毛雖好,我的毛也不差啊,尊者,不如我也給你做個拂塵吧?」

  「你?」

  希榕看了看那渾身絨毛的小豬崽子。好笑道。

  「就你這點毛還做拂塵?」這頂多做個牙刷吧?

  他的毛怎麼了,他可是瑞獸呢,他的皮毛被人戴在身上,可是會讓人口舌伶俐的好不好!

  狪狪正要為自己的絨毛用處爭辯兩句,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遠處轟隆隆的巨響給打斷了。

  狪狪下意識的垂頭。

  「什麼聲音?」

  希榕和楊眉也狐疑的往下面看去,就見極遠處的地方塵土飛揚,遠遠看著,倒像是有什麼體型龐大的東西從土裡面鑽出來一樣。

  但仔細一看他們才發現,那鑽出來的東西並非活物,而是一棟建築物。一座通體黑沉,威嚴而古樸,巨大而巍峨的宮殿。天上的陽光灑在上面,卻仿佛被那片黑沉沉的牆壁吸進去一般。

  「那是什麼?」

  楊眉下意識的用神識掃過去,卻根本穿透不進去!

  一瞬間,他還以為又是一座藏有混沌魔神殘影的詭異石山。當即面色警惕起來。

  希榕本來也是一驚,不過卻在聽到盤古解釋後,她面色一愣,隨後放松下來。

  「不用慌。不是什麼大事。」

  楊眉試探道。

  「這……莫非尊者知道那是何物?」

  希榕點點頭。「那是盤古的心髒所化,名為盤古殿。」

  她看著遠處黑沉沉的宮殿面色有些沉默。畢竟大家都說人心隔肚皮,不是誰都有幸可以看清楚朋友的心髒的。

  希榕:交朋友嗎?康康內髒的那種。

  【不過說實在的。你的心可真夠黑的。】

  希榕揶揄道。

  【都說黑心肝、黑心肝,這天底下怕是沒有誰的心比你還要黑的了。】

  字面意思上的黑心。

  盤古一噎:……他懷疑希榕在憑空污他清白,並且證據確鑿。

  他不服氣的嘀咕。【它當年在我身上的時候可是赤紅赤紅的,誰知道它這些年在外面怎麼就黑了,這和我有什麼關系。】

  你的心還和你沒關系?

  希榕微微挑眉,嘴角忍不住翹了翹。

  而一邊的楊眉眼看著那盤古殿出來後,青衣尊者先是面色沉默的凝神看了片刻,隨後又露出了一絲笑容。他試探的開口。

  「尊者,我們可要過去看看?」

  希榕反正也沒事,正准備答應下來,就見那盤古殿忽然扭曲了一下,就像是雲霧一樣又消失了。

  狪狪面露疑惑。

  「咦?不見了?尊者,我們還去看嗎?」

  到底是盤古的心髒所化,盤古倒是很清楚盤古殿消失的原因。

  【現在還不是它徹底出世的時候,我能隱約感覺到,盤古殿內似乎在孕育著什麼生靈。】

  希榕動作一頓,隨後摸了摸狪狪,有些遺憾的解釋了一句。

  「現在還不是它出世的時候。日後有機會再看吧。」

  她聽到盤古的解釋後就明白過來,想必盤古殿內孕育的正是盤古當年所落下的十二滴精血所化的十二祖巫吧?

  想來待到未來十二祖巫誕生,才是盤古殿徹底出世之時。

  楊眉把青衣尊者面上的那一絲遺憾看在眼裡,沉默不語。

  無盡血海很大,加上羅睺之前為了穩妥,還在周圍設下了數道繁瑣的禁制、結界,所以徹底離開無盡血海也廢了兩天的功夫。

  剛出來的羅睺還沒來得及找到鴻鈞,就也注意到了遠處轟隆隆的動靜,當那座巍峨的大殿出來的時候,他也下意識的神識一掃,結果卻發現這古怪的宮殿竟然能拒絕他一個准聖巔峰的神識查探。

  羅睺頓時來了興趣,正要進去一探,卻見那古怪的宮殿很快就又如風一般消散不見。但和希榕等人不一樣的是,他們講宮殿消失也就放棄了,羅睺卻是個肆意妄為的,來了興致非要追查到底不可。

  於是當即伸手掐算起這宮殿的來歷和位置。他畢竟是得了半塊造化玉碟,是可以以身合道的候選人之一,更是現在洪荒之中唯二的准聖巔峰之一,哪怕那宮殿天機被遮掩了不少,但他還是成功找到了宮殿之後移動的位置。於是當即飛了過去。最後成功在西方的一片戈壁上發現了那座黑沉而巍峨的宮殿。

  羅睺飛過去落地,准備走進去一探究竟,然而他卻發現那大門緊閉,似乎在拒絕他的到來。

  「呵,不過是兩扇門還想攔我?」

  他哼笑一聲,單手按在右邊那扇大門上,准備粗暴的把門打開。可一上手他就察覺到,這門倒是有幾分不簡單,他准聖期的實力單手竟然還推不開這一扇門,要知道他這力道就算把一座山搬起來都綽綽有余了!

  不過羅睺挑了挑眉,不僅沒有生氣,反而興致更高昂了,畢竟這種不簡單的地方說不准有什麼好東西呢!

  比如他的滅世黑蓮和弒神槍,可都是在一些難以進入的危險之地得到的。

  他當即伸出剩下的一只手,兩只手抵在門上,體內屬於准聖巔峰的法力飛速運轉起來,黑袍大袖鼓動起來,背後的墨發張牙舞爪的舞動著。臉上更是出現道道魔紋,在他的腳下,大地都開始出現道道裂縫,周圍的岩石瞬間化為粉末。連風都變得狂暴起來,分分鐘就能把一個大活人給碾碎得渣都不剩。

  吱呀!

  迫於准聖的淫威,這座古怪的宮殿大門終於不情不願的露出了一絲縫隙。

  但一絲縫隙也已經夠了,羅睺當即化作一道黑影飛了進去。

  宮殿裡面漆黑不見五指,唯有空中十二團蠕動的血團散發這朦朧的血光,使得這個地方看起來格外的陰森。

  羅睺倒是不怕這裡的陰森之氣,也不怕那奇怪的血團,他一眼就能看出那玩意兒顯然是正在孕育的生靈。就是這氣息……不知為何,他聞之就覺得厭惡的不行。他下意識的就又想用神識來查看,結果也不知這裡有何種古怪,都到了殿內了,神識還是無法使用。

  加上這裡這麼黑,連肉眼都無法看清東西,倒是讓他今日也難得感受到了睜眼瞎的滋味。

  這什麼破地方?好好的大殿連個透光的窗戶都沒有,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不成?

  羅睺不耐煩的抬手,一枚明珠被他拋到上空當即懸停在那,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座大殿。

  而這一照,羅睺頓時愣在了當場,原本漆黑的大殿並無什麼嚇人的,它的內部很是簡單古樸,除了巨大的柱子外並無什麼裝飾,唯一特別的,大概就是它牆壁和屋頂上的那些浮雕壁畫了。

  這些浮雕的線條大開大合,說不上精美,透著原始的野性和粗獷,它們算得上藝術品,但真正讓羅睺驚愕得不知所措的卻是這些壁畫所蘊含的故事。

  這些壁畫上的主角全都是盤古,沉睡在混沌青蓮中的盤古,漂浮在混沌之中的盤古,對著一眾凶惡魔神揮舞盤古斧的盤古,開天地的盤古,撐天地的盤古,倒下後開始身化萬物的盤古!

  這些壁畫竟是記載了盤古的一生!

  羅睺當年到底是差點死在了盤古的手上,他對於盤古的敬畏一直藏在心中,此刻一見到這麼多的盤古包圍自己。他頓時感覺自己快窒息了。

  這是什麼破地方?

  他當即伸手拼命掐算起來。片刻後,他呢喃出聲。

  「盤古殿?」

  羅睺的臉一下子黑了,這竟然是盤古心髒所化的盤古殿?!怪不得這地方會有這麼多以盤古為主角的浮雕。這些恐怕都是盤古的記憶所化了!

  本以為是什麼寶地,結果竟然是昔日仇敵的心髒?

  羅睺:……感覺自己髒了。

  至於那十二團血團,羅睺感應到那似乎是盤古的十二滴精血,也不知道將來會孕育出什麼東西。

  回憶起當初盤古是如何砍他的,羅睺眼睛微眯的看向那十二團血團,五指緩緩成爪狀,反正不管會孕育什麼,和盤古有關系的能是什麼好貨?

  不如他就趁現在把這十二個不知什麼的東西給弄死吧?

  說起來,既然是盤古的精血所化,也算是他的血脈了吧?

  羅睺可沒有什麼打不過老子就打兒子會不會太齷齪的想法。在他看來今天被他逮著機會那是這群小東西點背!

  但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羅睺的想法,盤古殿頓時震動了一下,隨後再次如煙霧一般風吹就散。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同時也把本不該進來的羅睺留在了原地。

  狂風吹過,站在一片戈壁之上的羅睺冷哼一聲收回了自己的手。

  跑得倒是快!

  羅睺不願意就這麼輕易放過那十二個小東西,當即再次掐算起來,試圖再一次找到盤古殿的位置。只是掐算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動作忽然一頓。

  說起來,剛剛那些浮雕看似盤古是永恆的主角,每一幅浮雕都有盤古的身影,但現在回憶起來,似乎每一幅浮雕還有一個奇怪的……雜草?

  對花草樹木不是很熟悉的羅睺腦海中回憶著那一幅幅浮雕,很確定自己想的沒錯,前幾幅的角落裡都有丁點大的,只有一片葉子的小草。它小的可憐,甚至不如盤古的指甲蓋大。若非羅睺並非常人,怕是很輕易就會忽略過去。

  事實上,他最初也確實忽略過去了,直到他看見了盤古撐天地的那幅壁畫,身形龐大的巨人手撐著天,腳踏著地,面容透著一絲疲憊,但他卻似乎很開心,正堪稱溫柔的注視著半空中懸浮的那株雜草。此刻的雜草似乎長大了些許,總算有了第二片葉子。

  奇怪,這葉子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

  羅睺眉頭微蹙,然而還不等他思索出什麼,他就心頭一跳,猛地抬頭朝著前方望了望。他冥冥中有所感應,他要找的人就在離他不過千裡的距離!

  對於羅睺來說,此刻再沒有比他找到鴻鈞決一死戰更重要的事情了,他腳底出現滅世黑蓮,立刻朝著前方飛去。

  鴻鈞顯然也感應到了羅睺離自己並不遠了,片刻之後,在一處峽谷的上空,兩個氣質迥然不同的男人碰面。

  「鴻鈞,多年不見了。」

  羅睺露出一絲滿是邪氣的笑意,但這笑意卻不達眼底,甚至他話音還未落下,手中就已經出現了弒神槍的身影。

  鴻鈞也寬袖一揮,放出盤古幡來。

  「確實,算一算,我們已經一萬年未見了。這萬年來的三族之爭是你挑起的吧?」

  羅睺的黑袍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他邪笑一聲。

  「這是自然!」

  鴻鈞眼看著羅睺不僅不心虛,反而面色還很得意,不由眉頭一皺。

  「三族之爭最後演變成洪荒萬族血戰,整個洪荒生靈塗炭。你就一點也沒有愧疚之心嗎?」

  「怎麼?你今日來莫非是來聲討我的?」

  羅睺哼笑一聲,隨後他想起了之前見青衣尊者的那一面,笑意又收斂了幾分。

  「若是這件事的話,你也不必多話了,已經有人就這事說過我了。」

  「誰?」

  鴻鈞側眸。但話音頓了頓,他就反應過來。

  「是希榕道友?」

  這天底下除了她,大概沒人能做到這一步了。

  羅睺轉了個槍花。

  「是啊,分明是要勸誡我,結果她不來找我,反而是逼得我去找她,並且一上來就讓我放棄計劃,簡直比我還傲慢,這種行事作風也就那眼睛被眼屎糊住的楊眉才會覺得她是什麼溫柔慈悲之人。」

  鴻鈞卻顯然有別的看法,風吹過他的白發,他面色淡淡道。「她只是惦記著洪荒的安寧,並非傲慢之人。」

  「呦?你和她也沒見過幾面吧?怎麼搞的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樣?」

  羅睺譏諷出聲,隨後眸光一動,冷不丁的換了個話題。

  「對了,你知不知道我那天見她的時候,她多了一件先天靈寶?」

  鴻鈞有些疑惑的看過去,不是很明白一件先天靈寶有什麼值得羅睺說道的。甚至他還有些茫然,不是很懂為何這種時候,羅睺竟然和他聊了起來。

  但隨著羅睺開口,鴻鈞的眼神瞬間一變。

  羅睺:「她從雷山處得了一件先天靈寶,名為淨世白蓮。」

  雷山就是寂滅屍身所化的那座山脈的統稱,因為其附近那綿延千裡的雷澤所以得名。

  鴻鈞不是傻子,他一點就透。很快就明白了羅睺的意思,他在懷疑那位青衣尊者是當年那位神秘人?不對,羅睺這副模樣分明是已經篤定對方就是當初那位神秘人了。

  羅睺繼續道。

  「你說,會不會我們都被騙了,都在說聖人未出,實則聖人已經出現了。並且咱們都已經見過了。」

  鴻鈞沉默了片刻,卻還是道。

  「不可能。天道不會允許的。」

  聖人不該那麼早出世,出世更不可能毫無動靜。

  但這就又形成了一個問題,希榕為何會那般強,強到就算是現在的他們依然看不出她的深淺來。

  「算了,多想無益。」

  羅睺槍尖一轉,對准了鴻鈞。眼中殺意凌然。

  「反正只要殺了你,那麼之後該知道的,我都會知道的。」

  畢竟此戰結束,勝者必定會成為聖人,並且未來更是會以身合道。到那時,洪荒對勝者來說就不會再有任何秘密。

  鴻鈞冷漠開口。

  「說的也是。」

  轟隆一聲巨響在洪荒西方炸響。

  希榕心頭一跳,趕忙朝著西方看去。因為羅睺和鴻鈞人形太小,不如元凰等人體型龐大,所以她並未看清那邊是什麼東西在組作亂,還是楊眉神識一掃,頓時面目嚴肅下來。

  「尊者,是羅睺和鴻鈞,他們打起來了!」

  道魔之爭開始了!

  瞬間明白過來的希榕眼眸微微睜大,只覺得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

  她知道你們之間必有一戰,道魔之爭是必須的。但你們踏馬的能不能等一等!

  龍鳳大劫才剛剛結束,說句不好聽的,元凰三個上市公司破產的才剛剛一起手拉手跳了天台,你們就算不怕死,也不必這麼上趕著去送吧?

  後世凡人還講究上五休二呢,你們這群神仙能不能不要這麼卷?!

  反正你們命中注定會有一位以身合道的,就算你們這麼卷,天道也不會給你們漲工資的你們清醒一點!

悠于 2023-11-15 11:38

第66章

  轟隆隆的巨響接二兩三的在洪荒西方響起,有別於當初洪荒萬族那些體型猙獰龐大的巨獸模樣,天空上那兩個人遠遠看著就仿佛兩個小點。他們不斷衝撞,分開,法寶寶光四溢,在空中綻放出奪人心魄的光華。

  哪怕他們只有兩個人,但准聖巔峰的實力讓鴻鈞和羅睺兩人的決戰甚至比之前的三族之戰更加狂暴、凶險。

  羅睺槍尖一挑,一座大山就朝著鴻鈞重重砸過去,鴻鈞催動盤古幡一轉,那大山就回身朝著羅睺衝去。相比於這大山的巍峨,他們兩個人就仿佛山腳下的螞蟻一般。但那可憐的大山卻反被這兩個人所控制拿捏。

  最後這座可憐的大山再也無法承受兩人准聖期的法力對衝,終於砰的一聲自爆開來。好好的一座青山之間變成無數碎石滾落,而它本來的位置只剩下一座大坑。

  「師兄,他們這是……」

  准提有些驚慌的看了眼遠處打得正歡的兩人。雖然接引、准提兩兄弟深諳悶聲發大財的意思,一直在西方潛修,但當年寂滅之事他們也是參與了的,所以自然也見過這兩人,當日他們兄弟兩就覺得這兩人強的過分。

  現在看來,這哪裡是強的過分,簡直是強的讓人腿軟,光是那鋪天蓋地的威壓就已經讓他們額上冒出細汗,但准提驚疑不定之余,那張愁苦的臉上還冒出了一絲極深的渴望和向往。

  因為他看得分明,這威壓遠比元凰、祖龍、始麒麟那三個大羅金仙巔峰更強,現在的洪荒眾生只知道大羅金仙便是巔峰,誰也不知道大羅金仙之上是否還有境界,而現在來看,恐怕是有的!

  「不急。」

  接引話少,對比師弟准提道人倒是沉穩許多,聞言只是道。

  「我們先看看再說。」

  這也是此刻大半注意到這邊的洪荒生靈的所思所想。也有一些膽大的想要摸到近前去查看,但當他們真的往那邊靠近時才發現,那鋪天蓋地的威壓實在太沉重且恐怖的,逼得他們寸步難行,只能遠遠觀望。

  而鴻鈞、羅睺此刻看也不看遠處暗搓搓湊過來的家伙們,趁著那座大山碎裂,沙塵漫天之際,羅睺手持黑紅的弒神槍,直取鴻鈞的心口。

  「唔!」

  鴻鈞悶哼一聲,低頭看了眼自己腰腹滲出的血跡,他隨後最後光頭避開了要害,但腰腹卻被弒神槍給劃出一條傷痕。傷口並不深,但帶給鴻鈞的傷害卻遠遠不像是表面上那麼簡單。一團黑霧附在他的傷口處,不僅阻止他的傷口愈合,還隱隱有繼續撕裂傷口之勢。

  該說不愧是混沌青蓮吸取混沌煞氣的蓮莖所化嗎?

  這弒神槍本身就已經銳利無比,連聖人的皮肉都能劃破,更何況他現在不過是一個准聖,再加上羅睺算計萬年,引得洪荒萬族血戰所得的那些煞氣、邪氣、血氣、怨氣全部煉化,此刻的羅睺可比萬年前難對付多了。

  不過,這萬年來,他也不是什麼准備都沒有的。

  鴻鈞眸色冷漠,眼看著羅睺再次朝他飛來,槍尖直指他的咽喉處,他竟是不閃不避,反倒是抬起手來。玉白修長的大手直接握住弒神槍的槍尖,槍尖鋒利,瞬間劃破他的手心,鮮紅的血液一滴滴的滴落下來,羅睺看見那血卻是瞳孔一縮,暗道不好。

  與此同時,鴻鈞另一只手大袖一揮,一件散發著黑白熒光之物直直的朝著羅睺兜頭罩過去!

  羅睺沒想到那鴻鈞看著性子如白水般無趣,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瘋的一面,竟是想以傷換傷!

  但此刻再想這些已經來不及了,他弒神槍被抓,總不好放開弒神槍閃避。只得眼神一厲,不退反進,手中法力湧動,弒神槍頓時黑紅煞氣大盛,恍若一只凶獸一般嘶鳴著朝著鴻鈞的手狠狠咬去。而這個時候,那黑白色法寶也已經照在了羅睺的身上。

  羅睺身子被定住,盤古幡當即對著他一轉,一股土黃色的寶光化作往前刀槍斧鉞,朝著羅睺砍去。羅睺怒喝一聲,身上黑紅煞氣炸開,這才勉強掙脫。只是周身已經不復剛才的光鮮,渾身都是血道道。連俊美的側臉上都多了一抹血痕。

  不過羅睺並沒有在意自身的傷痕,而是眼睛掃了一眼天空之上滴溜溜轉動的黑白法寶。

  「太極圖?」

  黑白兩色的陰陽魚糾纏著對方不斷轉動。看起來奧妙無比。剛剛也就是這玩意兒短暫的定住了他。

  但羅睺驚訝的不是這法寶的厲害,而是驚訝這法寶的來歷。他剛剛神識掃過,發現這玩意兒和那盤古幡一樣,都是盤古斧所化。

  「當年盤古斧一分為四,想不到你一人就獨得兩件法寶。」

  羅睺說話間手上也沒閑著,把弒神槍往上一拋,化作千萬條黑紅色弒神槍虛影。朝著鴻鈞圍剿過去。

  鴻鈞的狀態也沒比羅睺好多少,他剛剛抓住弒神槍的那只手軟綿綿的垂在身側,顯然也是吃了大虧。聞言只是冷漠道。

  「比不得你的弒神槍。」

  雖然這三件法寶都能稱之為先天至寶,但連聖人都能斬殺的弒神槍絕對是攻擊型法寶中的第一位。

  單手掐訣,空中的盤古幡和太極圖寶光大盛,朝著那萬千弒神槍的虛影籠罩過去。那虛影自然比不得弒神槍本尊,很快就碎成一道道黑紅煞氣。然而弒神槍本體不知何時竟然已經悄無聲息的靠近,直直的飛向鴻鈞的眉心。

  鴻鈞似乎避無可避,兩人上空的太極圖當即變大,籠罩在眾人頭頂,與此同時,鴻鈞的身前出現了一抹太極圖的虛影緩緩轉動,意圖抵擋弒神槍的攻擊,但弒神槍銳不可當,只聽哢嚓一聲,那太極圖的虛影當即碎裂,隨後弒神槍直插鴻鈞的眉心!

  成了!

  羅睺眼神瞬間彌漫上洶湧的惡意。但很快他就發現事情不對。

  那受了這必殺一擊的鴻鈞臉上半點情緒也無,只是冷漠的看了羅睺一眼,隨後迅速消失。

  不對,這是身外化身?!

  羅睺一驚,當即轉頭朝著四周看去,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腳底下不知何時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太極圖,和頭頂上那巨大的太極圖相對應,兩者朝著相反的方向飛速轉動起來,同時,一個個小型的太極圖虛影出現,密密麻麻的擠在空中,貼在羅睺的身上,他整個人就仿佛被打了無數『封條』,一時間別說躲閃了,連眼珠子都無法轉動分毫。而此刻另一個鴻鈞已經手持一把寶劍出現在羅睺的身後,他冷酷的抬手一刺,寶劍直插羅睺的後心。

  這還不算結束,鴻鈞單手掐訣,竟是直接引爆了那把寶劍!

  反正也不過是他閑暇時練就的後天靈寶,炸了也不心疼。

  砰的一聲巨響,羅睺在空中踉蹌了一下,後心一片血肉模糊。雖然准聖身軀防御力很強,但遇到後天靈寶自爆也是會受傷的。

  鴻鈞和羅睺兩個實力不分伯仲,兩人又都是敢拼命的狠人,這一場打得實在膠著。足足打了三年的時光,但是再長的戰鬥也有分出勝負的一天。

  西方的天空之上,鴻鈞全身血痕,心口處一個大血窟窿,明顯是弒神槍戳出來的,幸好對於准聖來說,心髒雖然是弱點,但並不會讓他立刻死亡。否則鴻鈞此刻就不是站在這半空中了。

  當然羅睺此刻也不逞多讓。他渾身浴血,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他的一條胳膊已經斷了,單手握著弒神槍,眼神冰冷而瘋狂。

  密密麻麻的太極圖把羅睺定在半空中,鴻鈞手中再次出現了一把寶劍。

  羅睺看到這一幕心中嘔血。

  這家伙到底有多少法寶,爆了一個又是一個。這三年這家伙的袖子就仿佛一個聚寶盆一樣,無論爆掉多少靈寶,永遠能從中再掏出一件,而羅睺也沒想到,他最後竟然會敗在這方面!

  不,他還沒輸!

  「你以為僅憑這些就能贏我?!」

  羅睺的周身黑紅煞氣衝天而起,那些太極圖虛影和他僵持了片刻,終於還是哢嚓嚓的被震碎了,而鴻鈞頭頂的太極圖本體也瞬間黯淡了幾分。

  然而羅睺掙脫了束縛卻氣勢不減,濃重的黑紅色霧氣包裹著他,仿佛急促呼吸般迅速舒展和緊縮。

  鴻鈞暗道不好,羅睺要自爆?!

  然而很快鴻鈞就發現自己想岔了,羅睺要引爆的不是自身,而是整個西方靈脈!

  砰砰砰!

  以羅睺為中心,西方邊緣的細小靈脈最先被引爆,無數靈氣炸成點點璀璨的熒光,並且這場爆炸迅速從邊緣蔓延至中心!

  剎那間天崩地裂,地動山搖。無數飛鳥走獸倉皇奔逃,但到處都在爆炸,它們甚至都不知道該逃到哪裡去!

  但地動只是小事,最重要的是靈脈啊!

  「住手!」

  「快住手啊」

  「啊啊啊!混賬!」

  無論是之前在遠處偷摸圍觀的,還是躲著潛修的全部驚慌飛到上空,驚叫怒吼出聲。

  畢竟靈脈這東西何其重要,可以說修煉靠的就是靈脈產生的靈氣,若是靈脈被毀,到時候西方就會成為一片荒蕪之地,到時候他們在這還修什麼道?!

  西方靈脈爆炸之時產生的煞氣頓時被羅睺吸納於自身,他不顧自己渾身滴血的模樣,握著弒神槍再次瘋狂的朝著鴻鈞衝去。

  「羅睺,你瘋了?!」

  這家伙竟然事先在西方做了手腳,意圖通過引爆西方靈脈來強化自身?!

  鴻鈞因為羅睺這般舉動驚怒交加。正要阻止羅睺,但還沒動手,他的動作就忽然一頓,而正在吸取煞氣化作法力攻擊的羅睺也停了下來,面色有些愕然的看向大地。

  席卷整個西方的大爆炸不知何時戛然而止了,一片翠綠的林子在西方的中心點快速擴張,變作一個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巨大森林。但明眼人神識一掃就會發現,這片巨大的森林其實只有一棵樹。

  一顆粗壯的而高大的榕樹用它那無數的氣生根撐起了這片宏偉的森林。而在地下,這顆榕樹的根須深入無數靈脈之中,但它們卻不吸取這龐大的靈氣分毫,反而是緊緊卷著靈脈。強勢的控制住了突然狂暴起來靈脈。

  萬幸有了這片榕樹林的守護,除了西方邊緣的幾條細小靈脈發生爆炸,最中心的主靈脈分毫不損!

  不提其余西方生靈如何一邊後怕一邊慶幸,心情激蕩的快要心髒炸裂了,單說接引和准提兩人看見那榕樹林後,當即對視一眼,面色變得古怪起來,

  這片榕樹林不是……那個誰的化身嗎?

  「希榕。」

  被人毀了最後一招的羅睺握緊手中的弒神槍,他沒有露出憤怒的表情,相反眼神反而十分復雜的喃喃道。

  「原來你早就猜到了我的打算。這才是你當初篤定我會死的原因嗎?當真是……當真是……」

  心機深沉,深不可測。

  雖然羅睺早就知道那青衣尊者不如表面上那般純良和善,但每一次交鋒,對方都能讓他覺得,她的背地裡還能更復雜一些,旁人都說走一步算散步,羅睺卻覺得此人是走一步算十步,看似萬事不管,但實則永遠站在最高處冷漠垂眸俯視這芸芸眾生。

  雖然不想承認,但羅睺發現,自己大概也算是那人俯視的芸芸眾生之一。

  這個發現讓他心中憤怒,但更多的還是疑惑,既然對方提前堵上了他的生路,要他死,那為何當初還要那般勸告他。她表現的仿佛深愛洪荒一般,先是提醒三族立誓消滅凶獸,之後費力擊殺寂滅,再到現在,提點元凰等人修補洪荒的缺口。可以說,洪荒眾生再沒有比她還要愛洪荒愛得如此深沉的了。

  但仔細想想,她分明能夠阻止這一切,她又為何只是口頭勸告,眼睜睜看著萬族血戰,眼睜睜看著他和鴻鈞戰鬥波及西方?

  她到底在想什麼?

  她到底在算計什麼?

  鴻鈞也沒想到這千鈞一發之際,竟然會有如此神來一筆險而又險的保住了西方靈脈,就算是心性淡漠如他也不由松了一口氣。隨後他回過神來。單手迅速掐訣。

  一聲銳利的破空聲響起,鴻鈞操控的飛劍刺中羅睺的腰腹,隨後砰的爆炸開來,頓時炸得羅睺身上血花四濺。

  鴻鈞冷漠道。

  「你輸了。」

  雖然嘴上說著羅睺輸了,但鴻鈞並未第一時間上前,不是他心軟,而是因為鴻鈞知道,這個時候的羅睺比任何時候都要危險,為了怕羅睺自爆,他並未靠近,只是操控著太極圖和盤古幡衝向羅睺。

  「我沒輸!」

  混沌時的死裡逃生,在天道下的掙扎求生,數個元會的苦心修煉,千萬年的嘔心算計。往日的一幕幕在羅睺的腦海中閃過,哪怕他已經搖搖欲墜,哪怕他的血幾乎要流干了。他依然不願意認輸。特別是這個時候對著鴻鈞認輸。

  他站在半空中,身上那抵擋太極圖和盤古幡的的黑紅霧氣已經弱的快要看不見了,但他的氣勢卻半分不弱於鴻鈞。

  「鴻鈞,今日若非是她,你我之間勝負如何還未可知呢。今日不是我輸給了你。」

  羅睺目光森冷的看著鴻鈞,一字一頓道。

  「我羅睺也絕不會向你認輸!」

  鴻鈞心頭一跳,同樣虛弱的他咬咬牙加大了法力,太極圖和盤古幡寶光大盛,羅睺身上的黑紅霧氣頓時如風中殘燭,即將徹底消散,但他卻只是冷笑一聲,狂傲的仰頭大喝。

  「既然天道有日月、晝夜、陰陽之分,道魔為何只能擇其一為此後洪荒大勢?吾羅睺認為此非天地平衡之道。所以今日以吾身融入魔道,從此道長魔消,道消魔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天道鑒之!」

  這一下,鴻鈞總算是明白羅睺為何會說他沒輸了,隨著羅睺的話一出,天道當即有感,羅睺的立誓並未有功德金雲落下,而是天邊仿佛撕開了一條裂縫,讓人恐懼而濃稠的的黑暗出現一角。一道接引的黑色光柱瞬間罩住羅睺。

  既然羅睺要以身融入魔道,那麼他自然不再算是洪荒生靈,甚至算不得人了,他以後就是魔道的化身,羅睺是魔道,但魔道並不只是羅睺。

  這一刻,魔祖羅睺正式在洪荒出道,他對著未來的道祖鴻鈞冷笑道。

  「咱們日後誰勝誰負,還有的磨了。」

  只是話音未落,他忽然視線一頓。看見某個熟人的羅睺面色先是怔愣,隨後猛地一變。

  「原來是你!」

  鴻鈞順著他的視線朝著那邊一看,就見天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一個身穿青衣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人,她手裡抱著瑞獸狪狪,身後站著一位白眉老者。

  或許萬年的時光讓洪荒很多人都遺忘了這位青衣尊者,當之前她在洪荒血戰之時強勢出現,提點了元凰等人之後,整個洪荒再次深刻的認識了她。任誰看到這樣的配置都會一眼就明白過來,這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希榕尊者了!

  本來因為靈脈炸開而鬧哄哄的西方生靈已經又各自沉寂下來,躲在暗中偷偷觀察這邊。接引和准提在暗處看見那抹青衣後眼神也不由閃了閃。

  心知道魔之爭避免不了,希榕其實本來是沒想過來的,結果這場戰鬥三年不停,她最後還是忍不住偷摸過來想要圍觀一下,卻不想一來就大結局了不說,還直接被抓包了。

  當然,最讓希榕疑惑的是,那羅睺的表情也太奇怪了,那表情怎麼說呢……就仿佛是她忽然不是她了,而是變身哥斯拉了一樣。

  還沒等希榕反應過來,那邊的羅睺緊跟著就問。

  「你和盤古是什麼關系?!」

  黑色光柱的引力拽著他要往天上去,但羅睺卻忍著渾身血肉撕裂之痛也要多留一會兒。因為他就在他看見那青衣尊者的時刻,他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想起在盤古殿看見的那雜草的葉子為何有些眼熟了。因為那玩意兒分明就是榕樹的嫩葉!

  希榕動作一頓。

  什麼關系?

  呃……大概就是她叫他鐵憨憨,他叫她大聰明這種互相傷害的摯友關系吧?

  但是她沒有直接說,而是目光審視的看向羅睺。

  「你問這個干什麼?」

  雖然她和盤古好得能穿一條褲衩,但在這個洪荒,壓根沒人知道她和盤古是朋友,更別提有人這麼質問她和盤古的關系了,羅睺這般反常的舉動讓希榕不得不在意。

  「我曾去了盤古殿,盤古殿內有無數浮雕壁畫,在上面,我看見了你。」

  似乎是察覺到羅睺不願意離開,接引之力越發的大了,羅睺本就受了重傷,此刻被這麼一壓,血液頓時從各處窟窿眼冒出來,滴滴答答的往地上落,弄得羅睺好似花灑一般。

  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樣,只是面色蒼白的從懷裡拿出一枚翠綠的嫩葉。接著之前的話道。

  「幼年的你。」

  雖然當年拿到手後他才發現這葉子對他並無什麼用處,但到底是暴揍一頓楊眉還忍著嫌棄從那老頭懷裡搜出來的,所以羅睺當做一件戰利品一般一直好好收藏著。

  另一邊的希榕起先還沒認出那是自己的一片葉子,回過神來後她趕緊回頭看向楊眉,果不其然,某位白眉老者的臉已經比鍋底還要黑了。仿佛恨不得用自己的褲腰帶勒死這不要臉的羅睺。

  希榕:在受害者面前炫耀贓款什麼的……她仿佛感受到了一股無形的賤氣。

  不過隨後她就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什麼叫在盤古殿內有無數壁畫,壁畫上還有我?】

  恕她孤陋寡聞,只聽說過心髒搭橋的,沒聽說過心髒上還雕花的。作為盤古的心髒,出門在外大可不必如此精致。

  盤古對此也很是迷茫,畢竟他都死過一回了,心髒幻化成什麼樣這如何是他能決定的。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沉思片刻後,很是豪爽的開口。

  【倒也不算什麼意外之事,畢竟你是我的摯友嘛,作為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掛念之人,會被刻在我的心髒上豈不是很正常!】

  把朋友刻在心髒上很正常?

  這算是哪門子的正常啊!

  希榕心尖一顫,不知怎麼竟是耳根有些發熱。

  而這副模樣落在明裡暗裡窺視的眾人眼中,就成了青衣尊者聽到羅睺的質問後沉默了片刻,面色有些不自然的開口。

  「我和他是……朋友。」

  就只是朋友而已,至於朋友關系為何盤古會把她刻在心髒上……咳咳,大概這就是洪荒純潔的社會主義兄弟情吧!

  羅睺倒是沒有覺得那青衣尊者在說謊,畢竟她或許心機深沉,或許算無遺策,但這麼多年相處下來就能發現,她並不是一個喜歡說假話的人。

  而隨後把朋友二字在心頭滾動一遍的羅睺眼眸微微睜大。腦海中靈光一閃,瞬間明白過來了什麼。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羅睺覺得自己已經看破了青衣尊者那些舉動和算計的原因了。

  按照那些壁畫所言,希榕幼年曾經和撐天地的盤古度過了千萬年的時光,以至於和盤古成為了至交好友。大概正因為如此,她才能在盤古死後住上不周山巔!

  而她這般費盡心機的維護這洪荒大陸,哪裡是愛洪荒愛得深沉,分明是因為這片洪荒大地是盤古所化,她為了守護好友的心血才會如此動作!

  甚至……這青衣尊者當年數次提點元凰、祖龍和始麒麟也並非偶然和什麼所謂的好心,她是故意的。

  當年凶獸肆虐洪荒,她心知就算自己再強,單靠自己也無法以最快速度消滅凶獸,於是故意提點元凰等人立誓,借著三族之力擊殺凶獸。

  之後明知三族摩擦不斷,卻任由三族爭鬥擴大。以至於三族之後鬧到無法收場,她才出現,以力挽狂瀾之態提點元凰等人融入洪荒大地,彌補洪荒缺口。

  她的算計從萬年前就開始了,甚至更深遠,更廣大,仿佛一張細密的大網,把整個洪荒都罩了進去,說不准連他會挑動三族大戰她都事先算到了!

  而她的算計顯然很成功,看看吧,凶獸被滅了,寂滅沒了,刺頭的三族也死得十不存一,連他羅睺這麼一個麻煩也差點因為她在西方種樹的神來一筆,差點死在了鴻鈞的手上。

  所有會擾亂洪荒安寧的人或事都會走上末路,反觀洪荒本身,僅此一場不僅沒有損傷,甚至連缺口都被彌補了幾分!

  至於她之前對元凰等人乃至於對他的勸告,誰知道她又是出於什麼算計,又或是……她心中僅剩的,少得可憐的慈悲心在作祟,所以才會高高在上的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羅睺只覺得不寒而栗,同時心中還有戳破青衣尊者秘密的隱秘快感,他張張嘴,想要就這麼在眾人的面前揭破這家伙的假面。

  然而不知是不是天道不耐煩了,眼見羅睺還磨磨唧唧的,接引的黑光猛地加粗一倍,羅睺只覺得渾身被禁錮住了一般,連張張口都做不到,只眨眼間就被天空那道裂縫攝了進去。

  羅睺眼神一暗,沒關系,反正他沒死,日後總有時間和那希榕好好聊聊的!


第67章

  一陣清風吹過,接引的黑光消失不見,連同黑光之中的那位鮮血淋漓的魔祖。

  之前的洪荒對這位的認識不多,當年在寂滅一事上見過羅睺的人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隨著那羅睺立誓之言響徹天地,今天之後的洪荒,怕是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的頭上多了一位魔祖,羅睺!

  不過或明或暗圍觀了現場的眾人卻不得不把注意力分了一部分給了空中端坐在蓮花寶座上的青衣尊者,剛剛那羅睺質問對方的時候他們可是聽得真真的。

  雖然不知道何為盤古殿,但這名字一聽就不簡單,顯然和盤古大神有很深的關系,而這大殿內的壁畫上,卻有青衣尊者的身影?

  這也就罷了,最後一句才是最讓他們驚愕的,青衣尊者竟然親口承認,她和盤古竟然是朋友?!

  那可是盤古大神啊,當年開天辟地,身化萬物後就身死道消的盤古大神,他們這些得其恩惠誕生的洪荒生靈若無特殊的傳承記憶,連對方長什麼樣都沒見過。而這人竟然和當年的盤古大神是朋友?

  能和盤古大神做朋友的人,一定很有不凡之處吧?

  當然,這點之前的青衣尊者顯然已經證實了,畢竟三族之戰結尾,元凰等人跪拜青衣尊者哭求指點,最終成功抱住族群之事已經傳遍了洪荒大地,只要不是傻子,就能從這些事情中看出幾分來。

  不過隨後又有一個問題在眾人的心中流轉,那就是……能和盤古大神做朋友,必然是洪荒大地還未孕育出其余生靈之時她就已經在了,所以她到現在這是活了多少年歲的老怪物了?!

  眾人心中算了算,頓時倒吸一口涼氣。這起碼一個元會,十二萬多年打底了吧?!

  希榕則是看著羅睺消失的方向皺眉。

  【他那是什麼奇怪的眼神啊?】

  雖然她不會對人說盤古現在還活著,元神就在她這裡的秘密。但有關於她當年和盤古是朋友的事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以前是沒人問,現在那羅睺問了一句,她也就老實回答了。

  誰知那羅睺聽到她的話後,面色就變得很奇怪,有多奇怪呢?就仿佛……羅睺突然知道了她拳打了他人八十歲的老母,腳踢了別人八歲的幼子,順便還做了某曹賊,搶了別人老婆嘿嘿嘿了一樣。

  那眼神中有震驚,有冷嘲,有不可置信,又有恍然大悟。全部混雜在一起,成了一副『我一眼就看出你這家伙不是好人』的表情!

  希榕把她的猜測告訴了盤古。然而盤古很是迷茫的開口。【啊,他剛剛的眼睛裡有這麼多情緒嗎?他不就是兩個眼珠子微微睜大了一點又眯起來了嗎?】

  【你真的一點也看不出來?那家伙表現的不要太明顯好不好?】

  希榕不悅的開口,但這份不悅卻不是對盤古的,而是對羅睺的,雖然羅睺最後沒說話就走了,但她總覺得自己被對方的眼神給罵了!

  盤古順著希榕的話再次努力回憶了一下剛剛的羅睺的眼睛,只可惜努力了半晌依然看不出希榕口中那些復雜的情緒來,最後只能支支吾吾的憋出一句。他頂多看出呃……羅睺眼眸狹長,眼角微提,眼睫毛不翹,沒有眼屎。

  劃重點,雖然身為魔祖眼睛有中邪異之美,但還是不如他的劍眉星目陽剛俊美。至於怎麼一個陽剛俊美之法?這邊建議抬頭有空看一看天上的太陽和月亮。

  希榕:……行了,你還是去看你的瑪卡巴卡吧。

  這時,空中的鴻鈞朝著希榕飛來。

  「希榕道友。」

  希榕抬眸看了他一眼,頓時心裡一緊,無他,完全是因為鴻鈞的傷勢太嚴重了,也不是說羅睺的傷勢不嚴重,主要是羅睺一直穿著黑衣,身上的傷口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也就他斷了的一臂明顯點。

  然而鴻鈞卻和羅睺衣著品位相反,他日常就穿著泛黃的粗麻布衣,此刻他渾身的傷痕在淺色布料的對比下格外的明顯,特別是他心口的大窟窿!

  「鴻鈞道友。」

  希榕打招呼間順便悄咪咪掃了一眼,只覺得眼睛一疼,那窟窿眼竟然是對穿的你敢信?

  大兄弟,這時候你還打什麼招呼,你還不快點把自己的心口堵起來。雖然大家都說做人要敞開心胸,但也沒必要如此敞開吧,她都能從你的心口看見你背後的景色了!

  鴻鈞看了一眼她身下的淨世白蓮。

  「道友,許久未見了。不知近來可還安好。」

  「尚可。」

  希榕不敢再看鴻鈞的傷口,對著他拱拱手道。「恭喜道友獲勝了,此後海闊天空,道友可自由遨游矣。」

  若說能夠飛天遁地游泳之人,洪荒中大有人在,但希榕這句話並非字面的意思,鴻鈞成了道魔之爭的勝利者,日後就是天道的代言人了,世上怕是除了天道再無能制約他的存在。

  此刻鴻鈞連成聖都未,所以這話讓其余偷聽的人一頭霧水,唯有鴻鈞本人聽明白了。不過他並未露出什麼得意之色,依然面色淡淡道。「僥幸罷了。若非道友所留的那一手,我與那羅睺到底誰勝誰負還未可知,所以說起來,羅睺也並非輸給了我。」

  他這話一出,周圍明裡暗裡的視線都調轉向了她,甚至連邊上的楊眉,以及懷裡的狪狪都扭頭看向她。眼中都是好奇。那一手是哪一手啊?

  希榕面對這些視線只能努力扯出一抹淺笑。

  「道友說笑了,我可什麼都沒做。這一切乃是道友自己的努力的結果。」

  什麼這一手那一手的?她兩只手都在身上長得好好的,絕對沒有在哪落下過一只,你別以為你是未來的道祖就可以隨便污蔑人啊!

  鴻鈞卻搖搖頭,還沾著血跡的手一指大地那一片翠綠的榕樹林。

  「我沒有想到羅睺之前已經在這西方大地做過布置,不久前他見不敵於我,竟是要引爆西方靈脈以此來強行恢復法力,眼見西方靈脈中幾只細小的支脈陸續爆炸,西方靈脈毀滅在即,我卻無力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卻不想道友昔日在西方種下的這一棵化身阻止了這場禍事,世事不會這般巧合,想來道友早在之前就已經算到羅睺要做這一步了吧?今日一戰幸得道友相助,鴻鈞在此拜謝。」

  不,事情就是這般巧合,當年她種樹的時候可完全沒想過會有這一出。

  希榕沉默的看了一眼下方的大地,一萬年沒見,那片本來不算大的榕樹林此刻已經郁郁蔥蔥成了一片廣袤的大森林了。

  希榕:……萬萬沒想到已經遺忘的分身突然攻擊了她。

  眼看未來的道祖竟然要和她道謝,希榕頓時覺得自己要折壽了。她趕緊側了側身沒有受這一禮,努力微笑著解釋。

  「當不得道友一聲謝,一萬年前,我從此處得了一顆悟道茶樹,然而這悟道茶樹位置特殊,乃是鎮壓西方靈脈彙聚之處的靈物,我不好白拿這西方的寶物而造成西方靈脈缺損,所以這才種下一棵化身來代替悟道茶樹鎮壓。一切不過都是巧合罷了,真要說起來,道友此番贏了羅睺,不過是大勢在道友這一邊罷了。」

  最後一句話可不是什麼彩虹屁,而是深知未來發展的希榕下意識的想法罷了。在她看來,鴻鈞和道祖和天道代言人是畫上等號的,此番贏了羅睺是什麼意外的事情嗎?當然不是啊,這分明是命中注定!

  而鴻鈞自然也聽出了她那一番話帶出來的篤定意味。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希榕。

  「無論如何,我借道友之力贏了羅睺是真,此番因果已經結下,道友若是有用得著我的,還請開口便是。」

  若非還要顧忌形像,希榕怕是得秒出痛苦面具不可。

  鴻鈞道祖,都說了這是巧合了,你老何必這般執著啊!

  她一個廢柴不能修煉,又吃喝不缺,哪裡需要你這樣的大佬幫她干活?

  但看這模樣不敢還不行,希榕煩惱的和盤古商量。

  【你說我讓他干什麼好?】

  盤古不假思索的開口。

  【建造宮殿?】

  他知道希榕一直想要一個漂亮的宮殿放在不周山巔的道場上。只是礙於重重問題到現在還沒實現。雖然他也說了日後恢復了會給希榕建造一個最漂亮的,但這也並不妨礙先讓別人幫忙造一個湊合著用嘛!

  然而希榕對此提議也是不假思索的一票否決。讓未來的道祖鴻鈞給她造房子?你她娘的還真是個人才!

  盤古不以為意,他覺得自己的摯友渾身哪都好,只有這點不自信大大滴不好,想他盤古的墳頭都給她住了,那鴻鈞欠她因果,給她造個宮殿怎麼了?

  【總之不行就是不行。】

  希榕開口。之後更是冷酷的拒絕了盤古說的,讓鴻鈞給她做飯,送她靈寶等等不靠譜的提議。

  盤古無奈。沉思了片刻後終於給了一個在希榕看來還算正經的提議。

  【那不如,你就讓他把太極圖和盤古幡拿出來給我看看吧。】

  這兩樣先天至寶到底是當年盤古的伴生法寶盤古斧所化,所以離得近了,盤古冥冥中就能感應到這些信息。

  希榕第一反應就是,盤古要這個做什麼?難道這些法寶對他的恢復有什麼好處不成?

  盤古點點頭表示確實有些好處。

  盤古斧當年一分為四,一是因為它經過和三千混沌魔神的交戰外加開天辟地這事已經破損不堪,二是因為天道不允許這樣一件混沌至寶出現在洪荒,所以把它分化為四件洪荒先天至寶。

  而這其間,盤古斧中關於盤古的元神烙印也是被損毀得很嚴重,這麼一個多元會下來,也不知道被時光磨滅成了個什麼鬼樣子,但這到底是盤古的元神烙印,和希榕吃的烙餅可不一樣,再磨損嚴重到底還是能剩下幾絲的。而盤古要做的,就是拿回這幾絲元神之力。

  【還有這種操作?那你怎麼不早說!】

  希榕埋怨了一下這不靠譜的鐵憨憨。剛剛的那些破建議有什麼能比得上這正事的?若不是她多問了一句,這家伙難不成就不說了?!

  她一邊教訓著盤古日後有這種要緊事必須告訴她,一邊對著鴻鈞微笑著表示,想要借他的太極圖和盤古幡一看。

  「自然可以。」

  鴻鈞動作一頓,他沒有問眼前的青衣尊者是如何在他已經把兩樣法寶都收進紫府之後,還能看出他有這兩樣法寶甚至明確說出這法寶的名字的。

  他甚至連遲疑都沒有,就這麼把兩樣讓人眼饞的先天至寶放了出來。

  而那太極圖和盤古幡比它們的主人還要豪放,竟是直接繞著希榕盤旋了兩圈,隨後毫不猶豫的落在了希榕的懷裡。罩了無辜的狪狪一頭一臉。讓人毫不懷疑,若非鴻鈞占了先機搶先收服了這兩樣法寶,此刻這兩樣法寶到底屬於誰的,還未可知呢!

  忽然就眼前一黑的狪狪:……雖然早知道尊者很討這些天材地寶的喜歡了,但之前的芭蕉扇好歹是無主的,你們這些有主的法寶在主人面前還這樣紅杏出牆,這不太好吧?

  希榕有些尷尬的不看去看鴻鈞,要知道在洪荒,法寶對於洪荒人來說可是比父母情人都要重要的東西,或者說,這玩意兒就相當於他們朝夕相處的老婆。而此刻這太極圖和盤古幡如此熱情的模樣,讓希榕莫名有種在鴻鈞面前勾搭了人家媳婦的錯覺。

  好在鴻鈞早就在紫府中感受過了自己這兩樣法寶對於希榕的熱情,有了心理准備的他並未露出太多表情。只是探究的看著那青衣尊者拿起兩樣縮小了的法寶細細觀看。

  對方的神識一向都是內斂於內,之前的幾次見面,鴻鈞就從未感覺到她的神識,這次依然沒有。而她的手白皙柔嫩,不帶半點法力湧動。

  她什麼動作都沒有,就只是這麼安靜的垂眸看著,眼神有些放空,表情變了幾遍,仿佛在回憶著什麼一樣。

  鴻鈞知道她在回憶什麼,畢竟這人前不久才在羅睺的質問下,親口承認了自己和盤古乃是朋友關系。昔日盤古身化萬物,可以說洪荒就是他,也可以說洪荒哪裡都不在有他。

  她住在不周山巔那麼久,又那麼努力的維護洪荒的安寧,想來就是因為盤古吧?

  鴻鈞本性淡漠,並沒有感受過這種真摯的友誼,但這並不妨礙他對赤子之心的希榕以及這份友誼表示欣賞。

  然而鴻鈞不知道的是,希榕眼神放空可不是在回憶,而是她拿到兩樣法寶後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盤古,你抽取了這裡面殘留的那幾絲元神之力後,這法寶不會壞掉吧?鴻鈞會發現異樣嗎?】

  之前一直只顧著讓盤古趕緊恢復,此刻希榕才終於想起了這麼一個問題,雖然這幾絲元神之力本就是盤古的,甚至這兩樣法寶也本是盤古的盤古斧所化。

  但盤古還活著這件事是絕密,不能宣揚出去的啊,若是此刻出了什麼問題,那在眾人的眼中,就是鴻鈞大方把法寶給她觀賞,結果兩樣法寶在她手中卻出了問題……嘶~,那畫面太美,希榕不敢繼續想下去了。

  好在盤古很快表示,【不會的,我的元神烙印埋藏在法寶深處,而且幾近於無,鴻鈞還未成聖,根本感受不到這一點,自然也不會知道這點元神之力之後為何消失了。並且我這般做,對他也不是沒好處的。日後他拿回了法寶,反倒是會更加順手才對。】

  畢竟元神烙印是催動法寶心隨意動的樞紐,盤古殘破的元神烙印就仿佛不適合的零件,還未成聖的鴻鈞感覺不出來,但這不合適的零件又確確實實的阻礙了鴻鈞催動兩件法寶的順暢程度。若非盤古此次動手的話,那麼鴻鈞要發現這個問題並且解決這個問題,只能等到他成聖以後了。

  果不其然,希榕把兩件法寶歸還給鴻鈞的時候,他並未感覺到什麼異樣。在他看來,青衣尊者就是拿到法寶睹物思人了一會兒,就又把這兩樣先天至寶還給了自己。半點想要據為己有的貪念都沒有。

  她剛剛能說出恭喜的那番話,鴻鈞可以毫不懷疑的肯定,她絕對是知道成聖一事,但她卻表現的一如平常,只為了睹物思人一番,就這般隨隨便便的用掉了一個未來聖人欠她的因果。

  對比那為了自身的勝負竟然引爆西方靈脈的羅睺,希榕道友實在是如清風朗月一般的人物,怪不得能讓楊眉這一混沌魔神心甘情願的當她的侍從。

  鴻鈞雖然對這位希榕道友很是欣賞,但他到底是受了重傷,也不敢多呆,很快就化虹遁去了。

  道魔之爭雖然結束,但打壞的西方靈脈還需要有人去修補,打架的總共就兩人,羅睺是指望不上了,天道自然需要他來修補那些靈脈。

  鴻鈞隱有所感,怕是得修補完全後,他才能成聖。不過只是幾條細小的支脈而已,這已經算是萬幸了,若是整個西方靈脈都爆炸了,那他可就有的忙了。

  道魔之爭之後,洪荒才算真正進入了一個安定的時期。

  希榕告別鴻鈞之後轉頭就又去了一個地方,那處地方在她和狪狪初遇之處不遠,乃是她得到芭蕉扇的那處山洞。

  雖然這些年來多有麻煩事出現,之後更是莫名其妙一睡就是一萬年,但希榕可沒忘記自己當初對那先天靈根芭蕉樹的約定。帶來了不少的混沌息壤,甚至還大方的給芭蕉樹澆了些三光神水。

  然而芭蕉樹似乎並不滿意,希榕要走的時候,它當即樹葉簌簌,那動作幅度相當誇張,仿佛要把剩下四片葉子都搖下來不可。

  希榕起先還不明白它的意思,隨後才隱約明白過來。

  「你想要我帶你走?」

  芭蕉樹樹葉簌簌,其中最低矮的一個寬大葉片仿佛風吹一般拍向希榕屁股底下的淨世白蓮。淨世白蓮也是不甘示弱,白光一閃,把芭蕉樹的那片葉片震了回去。

  芭蕉樹卻很倔強的再次往淨世白蓮上拍去,它倒是也沒多少惡意,只是渾身透著一股委屈。

  之前是因為覺得希榕不會帶它,它才給出了芭蕉扇,結果沒想到希榕把它忘了一萬年不說,還帶來了這麼一朵白蓮花來氣它,總而言之,它決定雄起,它也要跟希榕回家!

  芭蕉樹:姐姐可以,妹妹也可以!

  與此同時,淨世白蓮散發著朦朦寶光,一次次把芭蕉樹湊過來的葉片震開。

  又是一個來爭寵的,呸!

  一向安靜如雞的鴻蒙量天尺在希榕袖中閃爍金光。

  呵呵,你當初不也是?

  芭蕉扇自動從希榕的腰間飛出,幫著自己的『母親』芭蕉樹擋住淨世白蓮的寶光。

  都別吵了,芭蕉樹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它和我一樣都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休想!

  淨世白蓮&鴻蒙量天尺當即達成聯盟,不甘示弱的發出寶光震開它們。

  一時間法寶和先天靈根之間霞光四溢,照得黑漆漆的山洞內寶光瑩瑩,不只是讓狪狪看得目瞪豬呆,連楊眉都半點移不開眼睛。

  「尊者,這……」

  本以為他活得這麼久,也算見識過大場面了。但一群無主的法寶為了一個人爭寵打架?抱歉,這場面他還真沒見過。

  希榕:……遙想著,上一次有這麼多「追求者」為了她打架,還是在幼兒園時期,老師讓小朋友們選兒童節舞伴的時候。

  最後,鑒於希榕的承諾兌現晚了一萬年,她對芭蕉樹也有些歉疚,於是還是力排眾議,把芭蕉樹帶回了不周山巔栽種。

  有句話說得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雖然希榕覺得自己這不周山巔幕天席地的,連大戶人家的狗窩都比不上,但經歷了一系列洪荒紛爭雜亂後,回到家中的她還是覺得精神上放松了不少。

  她如同往常一樣坐在石桌前和楊眉飲茶,側頭靜靜的觀賞著遠處白茫茫的雲海,此刻的雲海已經不再有哪些奇怪的黑氣鑽出了。

  不過希榕自認為這也正常,畢竟那些黑氣在她看來就是羅睺的心魔,現在羅睺融入魔道,輕易是無法回到此方世界了,自然也不會有那些黑氣了。

  不過看了一會兒,她冷不丁的對楊眉開口。

  「你這幾日似乎有心事?若是有什麼難事就說出來,我聽聽。」

  楊眉身子一僵,遲疑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如實告知。

  「倒也沒有什麼。就是……之前尊者說和盤古是……朋友?」

  天知道他聽到這話的時候,心中是何等的震驚和復雜。

  畢竟他之前可是想過尊者可能想要復活盤古這等念頭的。當時只道是他腦子進水了,才會有此荒唐念頭,結果那日青衣尊者這一開口,竟是莫名的把這念頭還弄合理了,可不得把他嚇一大跳!

  希榕挑眉。

  「就為了這個?怎麼?你是因為當年盤古差點殺了你,所以你對此很是介意?」

  介意沒有,對盤古的畏懼確實有一點,但楊眉並未說出來,只是道。「我只是有些好奇,尊者是如何和盤古交上朋友的?」

  「這其實也很簡單。」

  其實也不過是天地空蕩,一個話癆逮著唯一的傾聽者瘋狂輸出排遣寂寞的故事。

  不過希榕還算給盤古留面子,她回憶著當初,只是表示當日天地荒蕪,盤古撐天地時,她就懸停在他前方,兩者相伴千萬年,這才有了些交情。

  本以為能聽到什麼波瀾壯闊的故事的楊眉一愣。

  「只是這般?」

  希榕好笑道。

  「不如還能哪般?」

  楊眉沉默了一下,試探道。「那既然相伴了這麼多年,當年盤古死後,尊者想必很傷心吧?」

  是啊,很傷心,哭得那叫一個稀裡嘩啦的,當然,在盤古的墳頭上安家後,那哭得就更慘了。而到之後發現盤古竟然變成了她的隨身老爺爺,她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當然,這種讓希榕本人無語凝噎的事她自然是不會往外說的。再加上盤古這不是沒死嘛,當年的傷心此刻想來,她只是一笑了之。

  「還好吧,倒也沒有多傷心,畢竟這是他的選擇,我尊重他。」

  楊眉再次一愣,之前困擾在腦中怎麼壓也壓不住的可怕念頭終於在此刻,在青衣尊者豁達的笑容中散去了。他心中一松,也露出一個笑容。

  「尊者豁達。」

  是了,平日裡的尊者怎麼看都是一個豁達隨性之人,如何會鑽牛角尖,做出復活盤古這等逆天之事呢?倒是他想岔了。

  就在一老一小相視而笑的時候,希榕忽然覺得周圍的光線猛地亮了幾度。她還以為是錯覺,但仔細一看才發現不是錯覺,抬頭一看,這光線哪裡是亮了幾度的問題,根本就是天上多了兩個太陽!

  「唳!」

  兩聲形似鳳凰鳴叫之聲的鳥鳴聲傳來。

  希榕定睛一看才發現,飛在大太陽兩邊的兩個小號太陽分明是兩只渾身金黃,腹下三只鳥爪的大鳥!

  這是……三足金烏?!

  果不其然,她這個念頭剛剛閃過,緊接著大地震動,十二道血光衝天,衝開了厚重的雲海,希榕低頭一看,就見十二個萬丈高的巨大生靈在大地上出現。他們有的長得似人,有的長得似獸。模樣不一而足,但周身的氣勢和親密度讓別人一看就知這十二個模樣各不相同的生靈乃是親緣關系。

  看到那十二個巨大的生靈,希榕腦中飛速閃過他們的跟腳和來歷,幾乎是下意識的對著盤古驚叫道。

  【盤古,你快看,你兒子、女兒生出來了!】


第68章

  雖然希榕曾經也見過三清他們,但她的思維一向都是偏向普通人的,所以在她的潛意識裡,十二祖巫乃是盤古的精血所化,應該算得上他的血脈。

  但在盤古看來,他之前的身體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這不過是幾滴鮮血脫離了身體後,自行生出了靈智,只能算是自己的精血忽然長了腿會跑了,就和他的心髒化作盤古殿一樣,乃是後天洪荒自行演化出的生靈,並不能算是他的兒子和女兒。

  或者說,在洪荒想要創造一個生命實在太簡單,遺落的精血,或者死前的怨氣,又或者掉落的一截手臂,都可能變成一個生命,在洪荒眾生看來,這些只能說是創造,並非孕育。算不得兒子和女兒。

  解釋了一番的盤古話音頓了頓,有些悵然道。【另外,他們幸虧不是我的親生子女,否則怕是連出世的機會都不會有的。】

  希榕愣了一下。【怎麼說?】

  【你難道沒注意……對了,我忘了你沒有神識。】

  盤古嘆息道。

  【這十二個得我精血所化的生靈雖然天生都是大羅金仙之軀,但他們沒有元神。】

  希榕動作一頓,雖然她上輩子就已經知道了十二祖巫沒有元神這件事,但經歷了這麼多年的洪荒生活後,她才終於明白了沒有元神這幾個字的殘酷。

  元神是什麼?

  在洪荒,元神是修士最重要的東西,沒有元神如何溝通天地,沒有元神如何悟道?沒有元神很多法術都用不上。很多法寶都催動不了。

  沒有元神,修士的身軀死了人也就死了,半點求生的可能都沒有,別的不說,就說盤古,這麼強大的他若是當年不知為何一絲元神被鎖在了希榕體內,他也早就身死道消了。

  這千萬年也別提什麼和希榕聊天談笑了,人死一了百了,就算是希榕在他的墳頭上蹦迪,他也什麼都不會知道。

  另外,在希榕看來,沒有元神還有一項很大的弊端。那就是沒有元神者不明天機。

  說得簡單點,如果把天道看做是全洪荒的信息網絡,尋常道人可以通過元神鏈接天道,上網查資料。也就是俗稱的掐算天機。小到今天出門最先邁哪條腿是大吉,大到一些道人都經歷過的,忽有所感,前方有什麼與自己有緣,或者今日自己或許有什麼劫難。

  除了天道不想給你看的,基本上洪荒眾生每天獲取的大部分消息都來自於此了。

  而十二祖巫的處境就相當於,大家都已經5G網衝浪了,他們還在那拿大哥大手機當板磚呢。劣勢十分的明顯。哪怕盤古不知道未來的發展,也能猜到之後這十二個生靈會過的很不順利。

  不過他本就是道心堅定的人,見此最多也是感慨一句。隨後就想起了一件事來。

  【對了,你怎麼一眼就能瞧出他們和我有關系?】

  糟糕,剛剛太興奮了。

  希榕遲疑了一下。【這個……雖然我沒有神識,但不知怎麼,我好像能從他們身上感知到你血脈的氣息。所以我沒多想就脫口而出了。】

  沒有神識還能感知到距離那麼遙遠的氣息嗎?

  盤古只當這又是希榕的奇怪體質造成的,聞言只是沉默的看了眼遠處的那十二個模樣各不相同的生靈。視線掃過他們的七手八腳。最終還是沒忍住嗶嗶了一句。

  【可他們看上去和我長得也不像吧?你也不怕感覺錯?】

  雖然他知道萬物的相貌都有各自的規律,但他盤古的相貌怎麼看都和這十二個初具人形的家伙差別很大吧?!

  希榕沉默了一下,掃了眼遠處的十二祖巫,因為雲海被他們誕生的血光衝開了,外加十二祖巫個個萬丈金身實在高大雄偉,所以她可以清楚的看見他們的長相。

  個子最高的乃是一個巨獸,看起來仿佛一只沒有腦袋脖子也沒有尾巴的豬,這渾圓的豬身上並無眼耳口鼻等五官。長有六只腳爪,背上生有四只翅膀。

  混沌無面目這個特點太好認了,希榕一眼就看出,這想必就是十二祖巫中的大哥。帝江。

  另外還有獸頭人身,渾身赤紅,那艷紅的色澤讓希榕當即篤定,這是火之祖巫祝融!

  蟒頭人身,渾身玄黑,想必就是水之祖巫,共工了。

  人身蛇尾,形似女媧,卻背後長著七只手,胸前雙手的女性祖巫,一看就是土之祖巫,後土。

  形似龍的身軀,卻有一個龍腦袋,全身赤紅,此乃燭九陰。

  而關於之後的幾個祖巫,希榕本以為自己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此刻回想起來,卻發現記憶似乎意外的清楚。

  鷹身上長了個人腦袋,人臉那叫一個青面獠牙的是句芒。

  老虎的身子上頂著個人腦袋,長滿金色鱗片,背後生著一對翅膀的是蓐收。

  而人身上頂了個老虎頭,卻像是野獸一樣四蹄著地的是強良。

  鳥身人腦袋的另一位女性祖巫,玄冥。

  同樣鳥身人腦袋的男性祖巫,翕茲。

  老虎身子上頂了八個人腦袋,屁股後面跟著八條尾巴的是天吳。

  獸身而人面,耳朵似犬類的乃是奢比屍。【注1】

  總而言之,十二祖巫的原形全都長得呃……很有自己的特色。就算是希榕也實在無法昧著良心說一句盤古和他們很像這種話來。

  【你這說的什麼話?雖然他們長得和你不是很像,但他們身上屬於你的那股氣息可是實打實的。】

  希榕絞盡腦汁想了想後,義正言辭的表示。

  【畢竟咱倆誰跟誰啊,你可是我最重要的摯友,你的血脈我怎麼可能認不出來?】

  別問她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問就是她對盤古真摯的友誼引發的奇跡!

  盤古心頭一顫,隨後一股無言的歡快在心間蕩漾開來。而前不久才現世的盤古殿不知為何微微晃動了一下。

  與此同時,其余人的視線也被這突然冒出來的一群生靈吸引了目光。

  三足金烏?

  帝俊、太一?

  一出生就是大羅金仙?

  楊眉在看見天上地下的異變後,當即伸手掐算起來,結果他先是被那兩只三足金烏的修為給震了一下。要知道,之前的洪荒之中,一眾生靈的修為並不算高,大羅金仙不過巴掌之數,元凰等人半死不活的融入大地後,這個數量就更少了。

  結果這兩只金烏一出生就是大羅金仙的修為?

  最要命的是,一只金烏周身有兩件法寶盤旋,另一只腦袋上則是有一口古樸的大鐘漂浮,楊眉掐算了一下,發現那盤旋的兩件法寶名為河圖、洛書,皆是先天靈寶,而那口大鐘更是不凡,竟是一件先天至寶,由盤古斧所化的四件寶貝之一的混沌鐘?!

  其他修為不夠的洪荒生靈算不出那些法寶,但光是發現對方一出生修為就這般高強就夠讓他們心中酸澀的了。

  而楊眉算出那幾件法寶的珍貴後,連准聖期,混沌魔神跟腳的他都忍不住對著邊上的青衣尊者感慨。

  「竟然一出世就是大羅金仙的修為,那兩件先天靈寶河圖、洛書就不說了甚至連混沌鐘這等先天至寶都是其中一只金烏的伴生靈寶,這跟腳也太好了吧?」

  「確實不錯。」

  希榕表示理解,其他的洪荒生靈出世都是光屁股跑,別說伴生靈寶了,連個洞天福地都得靠搶的。而帝俊、太一兩兄弟呢?

  作為兩個剛出生的小嬰兒,抬手就是一把□□,八倍鏡,和三級頭,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而他們本身更是大日金焰之精華所化的生靈,太陽就是他們的家,試問這洪荒大地上,有幾處洞天福地能和太陽比的?

  也無怪這兩兄弟日後狂傲的要組建妖族天庭,號令全洪荒,畢竟不是誰都能生來就和太陽肩並肩的。

  「咦?巫族?」

  楊眉又掐算了一下另外的十二個生靈,卻是眉頭緊皺起來,下意識的往邊上的青衣尊者那邊看了一眼。

  希榕疑惑的看回去。

  「怎麼了?」

  楊眉遲疑了一下。

  「那十二個生靈似乎是剛誕生的小族,名為巫族。個個都有大羅金仙的修為,雖然他們沒什麼厲害的伴生靈寶,但我掐算出……他們似乎是……」

  希榕看他吞吞吐吐的,笑著接上去。

  「似乎是盤古的精血所化,對吧?」

  楊眉並不意外青衣尊者知道這一點,或者說在他看來,無所不知的青衣尊者若是不知道才是奇怪。

  只是剛剛他才和尊者談論過盤古的事,結果一眨眼就冒出了一群盤古精血所化的十二祖巫,倒是讓他難得不知所措起來。

  他再次遲疑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看向那青衣尊者。

  「尊者對於那十二祖巫之事……怎麼看?」

  「還能怎麼看,自然是用眼睛看。」

  希榕看見楊眉這模樣,愣了一下隨後哎明白對方應該是在關心她,畢竟在他眼裡盤古已經死了,而她不久前才承認她和盤古是朋友。

  於是她想了想又道。

  「世上所有人各有各的緣法,不必多在意。順其自然便可。」

  十二祖巫雖然才剛剛誕生,但洪荒不少生靈都是生而知之,他們一出生就是人格健全的成年人了,這樣的情況下,希榕頂多拿這事和盤古說笑一番,卻不會真的打著盤古的旗號以長輩的姿態去接觸這十二祖巫的。

  畢竟是個人想必都不會喜歡八竿子打不著的陌生人忽然端著長輩的姿態來壓自己一頭。

  三足金烏和十二祖巫誕生的動靜很大,不過他們本身顯然也是聰明人,並未再做任何招搖的事情,很快兩只三足金烏就重新飛回了太陽之中。

  而十二祖巫也化作人形態,不知道躲在哪裡去了。

  希榕心知,雖然他們生來就是大羅金仙,但到底才剛出生,想必短時間內,他們都不會隨便亂跑。

  趁著洪荒再次變回人煙稀少,安靜荒蕪的模樣,希榕帶著楊眉再次下山,准備繼續賞遍洪荒大地。當然,鴻蒙量天尺也占了一部分原因。

  鴻蒙量天尺能測量洪荒大地,希榕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原來這麼多年來,她已經走了洪荒的三分之一了,雖然她知道就算她拿著鴻蒙量天尺測量完洪荒大地,天道落下的功德金光對她也沒什麼用,但這並不妨礙她想要把游遍洪荒這個成就點亮。

  洪荒各處的風景依然美不勝收,不過凋零的洪荒萬族日子明顯不太好過,希榕走著看著,發現不少小族群甚至已經滅族或者瀕臨滅族。之前在三族之下也算耀武揚威的幾個大族雖然也留下了一些人,但因為精銳大多數都死在了戰場上,外加上樹大招風之時也和不少其他族群之人結仇,所以難免被人欺負擠兌,日子過得越發艱難。

  也就青丘狐族,山膏族這類當初閉門不出的小族群保全了自身,倒是沒有受到多少波折。

  一日,希榕坐在淨世白蓮上飛於上空正路過一處懸崖,忽然聽到了一聲有些熟悉的吼叫。

  「吼!」

  希榕低頭一看,就見懸崖下方甚是熱鬧,一只朱厭正縮在一處巨石下方,而在他的不遠處,幾只沒有靈智的野豬、老虎和豹子正在混戰。現場鮮血淋漓。

  雖然離得遠,希榕看不清那朱厭的神色,但她卻能感受到他的絕望。

  希榕不明白這是為何。畢竟以朱厭的力量,不可能對付不了那幾只連靈智都沒有的野獸才對。

  【他可不是在恐懼那幾只野獸,他恐懼的是他自己。】

  盤古沉聲解釋道。

  【想來他應該也發現了自己業力纏身的事情了。】

  因為前任族長赤面猿和白猿以及其他不主戰的族人全被反叛者殺了,剩下的朱厭全都投身到了那場三族血戰之中。以至於整個族群死得只剩下小貓兩三只。而這只朱厭顯然是當初的幸存者之一。

  這可惜活下來似乎也並非什麼好事。他此刻業力纏身,已經從原本的靈獸變成了惡獸。有的惡獸會讓周圍大旱,有的能讓周圍發大水,而顯然,朱厭作為惡獸,則是會讓周圍發生戰爭。

  做惡獸可不是什麼好事,甚至可以說是損人不利己。

  變成惡獸的朱厭,他的神智會越來越混沌,恍若走火入魔一般,如此狀態,自然談不上求道修煉了,修為會變得難以精進。若是沒法在業力纏身下保持僅剩的清明,他很快就會變得和當年那群沒腦子的凶獸一樣,靈智被磨滅,成為過街老鼠、人見人打。最後在渾渾噩噩中死在他人的手中。

  希榕怔愣的看著懸崖下的那只朱厭,終於有些理解了業力真正的恐怖之處,也終於明白了為何元凰等人甘願受那等生不如死的痛苦,也要把族中的九成業力全都拉到自己身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頭頂的視線,那只面色絕望的朱厭下意識的抬頭看了一眼,正好和天上低頭的青衣尊者對上了視線。

  希榕因為那猴子眼中濃重的絕望一驚。

  「你……」

  到底是當年有過一段淵源,她本來還想著說些什麼。

  但那朱厭的眼神卻是變了又變,隨後竟是迅速掉頭衝進了遠處的森林之中。朱厭的速度很快,幾乎是眨眼間希榕就看不見那只朱厭的蹤影了。

  楊眉眼神一冷。

  「無禮的畜生。尊者,可要我把它抓回來?」

  「不必了。」

  希榕搖了搖頭,腦海中還殘留著那只朱厭看向自己的復雜視線。

  「他剛剛干嘛那樣看我?他在怕我?」

  「那小畜可不是怕尊者,他不過是在尊者面前自慚形穢罷了。」楊眉沒想到希榕會這麼問,聞言面色稍緩。言語卻透著一絲譏諷。

  之前那九尾狐和我說過,尊者你當年曾好意勸過他們朱厭族莫要再惹爭端,當潛心修煉才是,甚至當年朱厭族出現叛亂,他們那什麼赤面猿族長死後,九尾狐還特意去提了一嘴,結果那朱厭族卻鐵了心要巴上麒麟族的大腿,現在鬧到這種地步,那些不知好歹的小畜哪裡還有臉出現在尊者面前。」

  希榕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但她除了嘆息一聲世事無常外,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畢竟一切都是朱厭族自己的選擇。

  就在希榕准備離開此處的時候,忽然間,遠處傳來了一疊聲叫喚她的聲音。

  「希榕道友,留步,道友請留步啊。」

  希榕聽到聲音動作一頓,扭頭朝後看去,結果就見一個身穿青衣的少年人正神采奕奕的朝著她飛來。仔細一看,那人可不正是萬年前有過一面之緣的上清通天嘛!

  不說通天未來聖人的身份,單說希榕對這個英姿勃發的少年本身就很有好感,見此情形當即露出笑容。

  「好久不見啊,通天道友。」

  「是啊,一萬年沒見了。」

  通天見希榕自己的態度友善而熟稔,頓時也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早就想來見道友你了,只怪我那兩個兄長,之前一直勒令我不准出門,一直到現在才勉強松了口。」

  他湊到希榕的邊上,說話間透著一股親昵,半點看不出他和希榕這才見了兩面。惹得楊眉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

  希榕只是笑道。

  「之前事情太多,你的兄長此番做法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

  「雖是如此,但他們也太謹慎了,三族之戰都結束許久了才放我出來。我在山中呆坐了一萬年,只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要僵住了。」

  通天不滿的嘀咕,隨後看著希榕眼珠一轉。

  「對了,道友你這是要往哪去啊?」

  希榕隨意道。

  「並未想著具體要往哪去,不過是賞花賞月,走到哪看到哪罷了。」

  「道友好雅興。」

  通天當即贊嘆了一句,隨後裝作不經意般開口。

  「我也正好沒想好要往哪去松快,既然如此,相逢就是緣,不如我和道友結伴而行吧?」

  希榕側眸一看,正好對上通天那雙亮晶晶的眼眸,少年人不懂得掩飾,裡面哪來的不經意,分明是滿滿的期待都快溢出來了。看得希榕都有些迷糊。

  【通天怎麼對我這般熱情?我們滿打滿算這也才第二面吧?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如故?】

  盤古不知為何心裡有些別扭,當即道。

  【他這大概只是少年心性想找人玩鬧吧?要論一見如故,我和你才算一見如故呢!】

  希榕:【……你和我一見如故?呵,要我和你回憶一下我兩的初遇是何等模樣嗎?】

  當年她連人都沒見著,兜頭就給一個大腳丫子給踩了。

  虧盤古說得出口,她難道是對著某人的大腳丫子一見如故的嗎?

  盤古沉默了一下,總算想起來自己和希榕對於彼此第一次見面的時間點是不一樣的,在他的記憶裡,他第一次看見希榕是在開天之後,而希榕……咳咳……不提也罷。

  「道友?」

  眼見希榕沉默著沒開口,通天還以為沒戲了,趕緊對著希榕展示自己的好處。

  「我的修為尚可,若是有不長眼的冒犯了道友,我還能幫道友教訓一二。」

  然而他這話一出,不僅盤古心裡別扭了,連楊眉看他都不順眼了。

  好小子,一上來就搶他的活?!

  「這位道友你這話就不必了,冒犯尊者的人自有我來處理!」

  正在展示自己的通天話音一頓,隨後遲疑道。

  「那……那我還可以給道友你做魚,之前的鯥魚道友你不是很喜歡嗎?我做得雖然不如大哥的好,但也不差的。」

  說完後,他又想到了什麼,對著希榕小聲嗶嗶。

  「而且最近大哥閉關,我還把大哥的煉丹爐都給帶來了。」

  希榕:……好家伙,你這是應征新東方大廚嗎?就算是大廚應聘,也沒有人會把鍋都背來的吧?當然,正常人顯然也不會趁著自家大哥閉關,就把自家大哥的鍋給偷出來。

  順便,她真的很想問一句,你們還記得它只是一個煉丹爐嗎?

  「做魚就不必了,到底是老子的煉丹爐,如何能用來做這些俗事。」

  希榕十動然拒,就在通天垂頭喪氣的以為無法跟著希榕的時候,希榕又道。「不過若是道友願意跟我結伴同游,我自然是願意的。」

  通天頓時恢復了精神,猛地抬頭看向希榕。

  「真的?!」

  希榕微笑。「真的!」

  通天頓時高興了,高興的跟在希榕身邊,他本來也算是個急性子,此刻卻一點也不嫌棄希榕飛的慢,大概是憋了一萬年了,他也逼得夠嗆,在邊上熱絡的和希榕聊起天來。

  希榕逛了這麼多年洪荒,遇到的故事倒也不少,也不介意說給通天聽,通天被兩個兄長拘著,可從沒有真正暢游洪荒過,聽得那叫一個津津有味,一時間,兩人倒是說得熱火朝天。倒是把別人給冷落了。

  楊眉倒是沒什麼感覺,不過盤古就不太一樣了,他一會兒想著平日裡這個時候,希榕都是和他聊著這山川湖泊的景色的,何時和別人聊得這麼火熱過。竟然連他都給忘了。

  一會兒又想著,若是他此刻擁有身軀,想必也能和希榕並肩飛行,說到高興處,還能相視而笑。

  盤古也不知自己現在是何種心情,只覺得心中酸酸漲漲的。總之不太舒服。

  而遠在一處深山之中的盤古殿又是猛地晃了一晃。大地都仿佛震動起來。嚇得回了殿內的十二祖巫頓時面色一驚,如臨大敵。還以為有外敵來襲,誰知盤古殿晃動了一下後就又恢復如初,並無任何異樣出現。

  十二祖巫:???


第69章

  以往希榕和龍族有些齷齪,這才一直都顧忌著沒有靠近龍族的地盤,但現在龍族退回海底深處,想來這幾百年都洪荒是看不見龍族了,而祖龍更是已經裂開了幾份去鎮壓四海海眼,兩方之間的那點矛盾也算是煙消雲散了。所以希榕此處下山,一路上都是往東方過去的。

  雖然龍族橫行霸道的很,但還別說,東邊這一片被龍族治理的還算不錯。抬眼看,青山環繞,低頭看,水系豐沛。碧波蕩漾。

  通天見她好奇,也神識一掃下方流淌的大河,忽然眼睛一亮。

  「咦,這裡面似乎還建造了龍宮?聽聞那祖龍昔日最是奢靡,東海那水晶宮用各色珍寶建造,夜晚也寶光瑩瑩,恍若白日。而其余龍族見狀,上行下效,在各處水域也建有自己的龍宮,無一不精,無一不美,想來這便是一處了,我還沒見過龍宮是什麼樣子呢,道友,不若我們到這水下看看?」

  希榕也沒見過龍宮什麼模樣,一聽這話,當即點了點頭。現在龍族的龍死的十不存一,並且全都在長老應龍的約束下腿居東海,其他水域的龍宮想必都已經被廢棄了。

  通天見對方答應,當即掐了個避水訣,自告奮勇的第一個入水在前面探路。而希榕仗著自己淹不死,直接讓淨世白蓮跟上對方,卻沒想到剛一入水,淨世白蓮本身就閃爍出一層朦朦白光籠罩在她身旁,幫她和狪狪擋住了那些河水。

  楊眉默默的跟在青衣尊者的後面入了水。

  這條大河水面上看著波濤洶湧,但實則水下安靜的很,水中的魚蝦倒是不少,它們繞開了通天和楊眉,卻似乎對希榕很是好奇,隔著那層白光在希榕周圍游弋了一會才離開。

  希榕對此不以為意,之前在大地上旅行的時候,也偶爾有毛茸茸會靠近她,她對此只當是自己太廢柴了,所以氣息太過無害,以至於這些小動物才會靠近她。

  他們在水中飛了沒多久,很快希榕就遠遠的看見了河底閃著微光的一座宮殿,只是離得有點遠,看不太清楚細節。

  忽然,希榕發現不知何時圍在她身邊的小魚散開了,她抬眸一看,發現原來是一條有她幾乎有她一人長的胖頭魚游到她面前,正一臉痴呆模樣的看著她。

  若是上輩子,希榕在水底下見到這麼大的魚恐怕已經被嚇到了,但現在的希榕卻是見那條魚的傻樣太搞笑了,難得手欠了一下,伸出手在這家伙的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那條大魚頓時嚇了一跳,慌慌張張的往前遠處的黑暗中一竄。

  雖然今天陽光燦爛,但陽光只勉強照到水的中層,河底還是要些昏暗的,希榕能看清東西還要靠著淨世白蓮散發的白光。她遠遠看著,還以為那處黑暗是一片水草。

  誰知那大魚躥過去後,那片黑暗中就出現了『嗯~』的奇怪聲音,就仿佛……誰睡了個懶覺醒來後的喟嘆一般。緊接著那片龐大的黑暗竟然動了動!

  「哪來的小魚,你龜爺爺我現在不餓,快走,快走。」

  一只體型猶如小山大的巨龜緩緩把自己從河底的淤泥裡□□。隨後粗壯的四肢撐著地面,龜腦袋伸得極長,就這麼伸了個懶腰。

  昏暗的河底,雖然他的皮肉粗糙滿是皺紋,看著很不好看,但他的龜殼卻玄黑如墨玉,其上有著天然而奧妙的紋路。

  臥槽,好大一只超級無敵大王八!

  希榕心中倒吸一口涼氣,隨著那巨龜的起身緩緩仰頭,這只龜實在太大了,不這樣她根本看不見對方的腦袋和龜背,也就是這河夠大,但凡著河小一點,窄一點,這只巨龜往那一趴,絕對是斷水流一派的大師兄!

  「玄龜?」

  通天見到異動,當即擋在了希榕的面前,同時神識一掃就看出這只巨龜的品種。

  那只剛睡醒的玄龜也注意到了不遠處的動靜,見身前飛來一個腰佩寶劍的少年人,他當即呵斥道。

  「又是哪來的小賊,我警告你們,駿河就算沒了真龍看護,那也不是你們這群小賊可以肖……你怎麼在這?!」

  然而話還沒說完,他就猛地注意到這少年人身後還有別人,當看見那白蓮寶座之上的一抹青衣後,剛剛還義正言辭要喝退賊匪的老玄龜聲音頓時猛地拔高了數度。充滿了驚慌和無措,仿佛一個即將被那啥的良家少龜。

  啊這……她不應該在這嗎?

  希榕很是懵逼的對上老玄龜驚恐的視線,確定這老玄龜是在對自己說話後,有些遲疑的開口。

  「你認識我?」

  玄龜渾身一僵,這才發現自己剛剛說錯話了。他趕緊慌忙低下龜腦袋努力露出討好的笑容。

  「自然是認識的,希榕尊者的大名,我早就久仰了。只是我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尊者,所以剛剛難免驚訝了一些,還請尊者勿怪。」

  然而事實上,玄龜第一次聽到希榕這個名字的時候,洪荒還沒有這位青衣尊者的名號呢。

  那還是在一萬多年前,在幾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龍族、麒麟族、鳳凰一族各自派人來找他掐算一個人,結果害得他三天吐血三次,一次吐三斤。而那人的名字正是希榕,在這樣的結果下,玄龜就算是忘了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忘了這個名字!

  希榕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但她還是狐疑的看了兩眼那只老玄龜,因為她總覺得這玄龜沒說真話。

  玄龜也注意到了希榕的打量,頓時心髒一緊,趕緊轉移話題。

  「不知幾位來到這駿河是有何事啊?不瞞幾位,我在這駿河呆了也算是有些年頭了,若是幾位有事,或許我也能幫上忙。」

  通天見這老龜態度還算誠懇,倒也好脾氣道。

  「沒你的事,我們只是出來游玩,路過此地想要在此處的龍宮游覽一番罷了。」

  「游覽龍宮?」

  老玄龜愣了一下,隨後偷瞄了希榕一眼。

  「這位道友這話錯了,若是幾位要去那龍宮游玩,還真就需要我不可。」

  通天抬眸。

  「哦?此話何意?」

  老玄龜解釋了一番,這個駿河之前乃是龍族的一位真龍的地盤,龍宮自然也是他建造的,當時的龍族聲名顯赫,不只是一些小族群來投,就連一些散修也想要巴上這棵大樹,而他這老龜也是如此,跑來了這駿河給那條龍當屬下。因為做得還不錯,加上性情憨厚,他就這麼混到了二把手。

  在三族大戰之前,那條龍找到他,直言若是自己身死道消了,那麼龍宮就暫時由老玄龜來管理,直到龍族派別人來接手。

  然而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三族之戰慘烈的遠超眾人想像,竟是沒有一個勝者,就算是龍族也輸了個徹底,那條龍自然是身死道消了,而此刻的龍族又哪裡還能派人來這駿河接手這龍宮?

  不過所幸那條龍也沒信錯人,老玄龜並沒有趁此機會把龍宮的財寶卷了跑路,從此走上發家致富的道路,反而封存了那條龍的遺物,老老實實呆在這河底看守起龍宮來。

  而老玄龜的意思是,龍宮裡面結界禁制重重,希榕幾個若想進去一觀,還是由他帶著進去比較方便。

  他沒有想要阻攔的意思,因為沒意義,不提那位在洪荒之中威名如日中天的青衣尊者,以及她身後跟著的白眉老者,就說這少年人模樣的道人他都看不出修為深淺,就算他不同意,他們想要進去也不會太難。

  聽了老玄龜的解釋,希榕眨了眨眼,頓悟出了兩個道理。

  第一,龜丞相果然是龍宮標配!

  第二,烏龜這玩意兒,養得好真的可以給你送終!

  另一邊的通天聽了老玄龜的話,自然也不會拒絕對方的好意,於是幾人就跟著老玄龜一起到了龍宮的大門前。而走進了一看,希榕終於明白了她剛剛為何遠遠的就能看見這座龍宮閃著的光了。

  因為這座龍宮是純金打造的,真正的金子做的宮殿!

  只見那巨大的龍宮外牆通體純金,各色浮雕壁畫栩栩如生,各色彩寶鑲嵌在其中,拼湊成各色美麗的圖案,金黃的琉璃瓦散發著璀璨的光芒,屋檐上斜飛的兩條金龍雙眸銳利,仿佛下一刻就會騰空而起、直衝雲霄。

  朱紅的大門上是盤起來的團龍,眼眸微閉,但卻好似活得一般,讓人毫不懷疑,若是外面有敵人入侵它馬上就會睜開眼睛。

  就連鋪出來地板磚都是貨真價實的金磚。被打磨的锃光瓦亮,整個宮殿在結界的作用下金光閃閃,照得希榕頭暈目眩,簡直恨不得趴在人家的牆上咬一口,給這奪人心魄的金色添上她『到此一游』的牙印。

  好漂亮,這就是她的人間理想!

  【純金的宮殿也太漂亮了吧……】決定了,我道場的宮殿也要照著這個建!

  希榕雙眼微亮的和盤古開口,誰知還未說完,另一邊的通天卻皺了皺眉。

  「庸俗不堪!我還以為龍族的龍宮有多華美,結果就這?金紅二色也太過艷麗了。表面浮華罷了,一點內蘊都沒有。」

  通天是少年人,還是一個跟腳出眾,天性高傲的少年人,所以他真正見到這駿河龍宮的模樣後,失望之余直接就開口了。

  老玄龜脾氣好,反正這也不是他的龍宮,他也沒有回懟的意思,倒是邊上聽著的希榕身子一僵。

  庸俗?浮華?沒有內蘊?

  希榕只覺得自己被罵了個狗血淋頭,忍不住出聲辯解了一句。

  「這……其實也還好吧?畢竟龍族崇尚金龍,喜歡金色也很正常。看著也尚可。」

  通天卻有不同的意見。

  「看著確實尚可,但精金算不上什麼好材料,用來做外牆防御力太差,這龍宮通體都用了這種精金,還以那些無用的彩寶鑲嵌,只為了把這龍宮堆得霞光四溢,只注重皮相,不注重內裡,整個龍宮華而不實,若是遇到強敵就跟紙糊的一樣,可想而知這龍宮的主人是什麼樣了。」

  華而不實·希榕:別罵了,別罵了。QAQ

  就在這時,忽然河底劇烈的震蕩起來,河水開始瘋狂的翻湧。希榕眼睜睜看著周圍的河水仿佛變成了滾筒洗衣機,無數的魚蝦被水中的漩渦卷起來開始『愛的魔力轉圈圈』。

  隨後河底出現一個巨大的裂縫,按理來說,河水應該順著裂縫倒灌進去才對,結果卻是裂縫裡面一股腥臭的氣息冒出來,緊接著一條大蛇的腦袋從裡面探出來。聲音沙啞而凶狠道。

  「玄龜,你要是再不識相,就別怪我把你做成烏龜王八湯!」

  「我呸!」

  老玄龜伸著腦袋,一雙有些渾濁的眼睛一片冰冷。

  「你才是最好趕緊給我滾出這駿河,否則我就把你的腦袋一顆顆的砍下來!」

  希榕本來還在盯著那猙獰的蛇腦袋,聽到老玄龜的話愣了一下,砍腦袋就砍腦袋,一顆顆是什麼意思?

  結果隨著老玄龜的話,裂縫中很快又鑽出一條蛇腦袋。接著又是一個,又是一個。

  一個長著牛的身軀,九個蛇腦袋的怪獸從裂縫中鑽出來。

  「那我們就看看。」

  「到底是你砍光我的腦袋。」

  「還是我先殺了你。」

  「殺了你!」

  「這龍宮就是我的了!」

  「到時候,我就把你的龜殼剝下來當床誰!」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老玄龜往前邁了幾步怒罵道。

  「該死的臭長蟲,誰殺誰還不好說呢!休要在這喧嘩!」

  九嬰的九個腦袋當即舒展開來,仿佛扇子一般,血盆大口一張,就是無數罵語噴湧而出。

  「你一個老王八在那裝什麼大頭蒜!」

  「這又不是你的龍宮!」

  「你在那囂張什麼?」

  「你還真把這龍宮當你家了?」

  「還不是和我一樣覬覦龍宮的寶物,你才會一直呆在這不動!」

  「我就是要喧嘩,你奈我何?」

  「之前若不是你仗著那龜殼保護,我早就吃了你了!」

  「縮頭烏龜!」

  「今日我絕不會放過你,這就讓你從王八變成死王八!」

  說話間,九嬰的一個腦袋就朝著面前的巨龜咬了過去。他乃是大羅金仙,而老玄龜雖然活得夠久,但現在也不過是太乙金仙中期罷了,也就是那烏龜殼還算能看。以至於此刻兩方衝突間,老玄龜難免有些捉襟見肘。

  另一邊,眼見著那叫九嬰的怪獸一張口說話仿佛機關槍一樣,希榕在後面聽得一愣一愣的。小眼神直往對方的九張大嘴上瞄。

  這家伙和人吵架肯定從來沒有輸過吧?

  「休要猖狂!」

  就在希榕感慨的時候,她懷裡的狪狪卻猛地跳了出去。

  他在水中跳躍,也不顧九嬰比自己高強的修為,對著九嬰就怒斥道。

  「你既然生了靈智,還到了這般修為,就已經是得天所愛,遠超洪荒大多數人了,為何不好好潛心修煉,反倒是只顧著強搶他人的財物?如此心境,實在不堪!」

  「哪來的小豬崽子?」

  「廢話倒是多。」

  「趕緊滾開。」

  「我就樂意搶人家的怎麼了?」

  「我嘴大,就喜歡吃別家的!」

  「不過是個太乙金仙還敢和我這般說話。」

  「我要吃你都嫌塞牙縫。」

  「不對,還有人?」

  九嬰為了搶奪龍宮財寶,之前也來過數次,每次這裡都只有老玄龜在,所以他這一次也下意識的以為這裡只有老玄龜一人,所以一出場注意力都在老玄龜身上,壓根沒用神識探查,所以到現在才發現老玄龜那龐大的身軀側後方竟然還有人。

  其最後一個蛇腦袋當即繞了一圈,來到了希榕等人的面前。頓時嘶嘶吐出蛇信子。

  「你們是哪裡的野草成精,還和這老王八混在一起?」

  野草成精?

  希榕詫異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是慣常穿著青衣,通天來找自己的時候就是青衣,而楊眉……她扭頭看了看一邊的白眉老者,不知是何心思,反正他在某一天,忽然就把自己萬年不變的衣服也變成了青衣。此刻他們一個個渾身都綠油油的,湊在一起,可不就像是三根瘦高的野草?

  不過希榕想通了,通天可想不通,他聽到九嬰譏諷的話語,當即抽出寶劍朝著那蛇腦袋就刺過去。

  「瞎了你的狗眼。誰是野草成精?」

  九嬰頓時慘叫一聲,被砍掉了一顆腦袋。而另外幾個腦袋頓時露出驚怒交加的神色。

  「啊!」

  「好痛!」

  「你竟然敢砍掉我的腦袋!」

  「不可饒恕!」

  「你到底是誰?!」

  「我要殺了你!」

  「挫骨揚灰!」

  「那可是我長個最英俊的一顆腦袋!」

  啊這……哪裡英俊了?

  希榕沉默的看了一眼不遠處掉落的蛇腦袋,再看看九嬰的另外幾顆腦袋,怎麼看都看不出這顆腦袋比另外幾顆英俊在哪裡,不管怎麼看,都一樣的醜好吧?

  與此同時,通天已經和九嬰纏鬥在了一起,他到底沒有經歷過多少實戰,而九嬰那麼多腦袋實在有些難纏,好在邊上還有老玄龜以及狪狪助陣。

  九嬰沒過多久就感覺到吃力了,趕緊嘴一張,吐出一陣腥風,通天以劍劈開這股氣息,結果這黑氣中竟然飛出一點毫光朝著他的眉心射去。

  通天一驚,趕緊彎腰避開。那毫光一擊不成,再次朝著他射去,並且九嬰再次大嘴一張,又吐出一股腥臭的黑氣,五道毫光。

  「楊眉……」

  希榕微微蹙眉,正要讓楊眉過去幫忙,但通天卻大喝一聲。

  「都不要過來,區區一只孽畜我還對付的了!」

  希榕一愣,想了想也就隨通天了。也是此刻,她忽然發現那毫光乃是一顆讓她眼熟的圓潤珠子。

  「咦?這是……定海神珠?」

  通天一邊和九嬰纏鬥一邊道。

  「道友認識這珠子?」

  希榕提醒道。「昔日祖龍曾經送我六顆定海神珠,這應該是另外的定海神珠。你小心些,莫要被它們砸到了。」

  通天朗笑一聲。

  「一只孽畜罷了,傷不到我,道友你且等著,待我殺了這孽畜,把這幾枚定海神珠也送予你!」

  他還沒死呢,你們就在那商量著瓜分他的遺產了?!

  九嬰氣得顫抖,當即嘶鳴著,攻擊更加凶猛了幾分,撕咬咬掉通天的腦袋,誰知通天的腦袋沒被咬掉,他那亂舞的腦袋卻又被砍掉了兩顆。

  九嬰看著這個凶殘的少年人,又看了看遠處壓根沒出手的希榕和楊眉,終於有些害怕了。再在這打下去,他一定會死的!

  顧不得龍宮的財寶,九嬰虛晃一招,隨後腳一蹬,衝出水面朝著天空就要遁去。大概是覺得這樣逃跑有些不體面,他邊飛邊怒罵道。

  「以多欺少!」

  「好不要臉!」

  「今日你們人多勢眾!」

  「我先暫時退了。」

  「不過你們等著,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待到他日,我定要報仇!」

  希榕聽著飛走的九嬰那六個腦袋在那邊嘰嘰歪歪。心裡很是無語,拜托,你一個長了九個腦袋,和人吵架都有九張嘴的家伙到底哪來的臉說他們以多欺少的?

  通天之前被兄長拘束著一直呆在昆侖山,此刻算是他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遇上九嬰這種大羅金仙的妖獸,他此刻正新鮮著,自然不願意就這麼放跑了九嬰,當即也衝出水面追了過去。

  「孽畜休走!」

  竟然追上來了?

  九嬰嚇了一跳。眼見對方窮追不舍,他心裡咬咬牙,張嘴把六顆定海神珠吐了出來,朝著那少年道人一股腦的砸過去。

  通天還記得剛剛對希榕說的話,當即躲開這些定海神珠的攻擊,隨後廢了點時間強行把這些定海神珠收入囊中,而九嬰本意就是想用這些定海神珠拖延時間,所以通天再看時,對方已經跑得快沒影了。

  「好個狡猾的孽畜!」

  通天氣急,眼見自己追不上了,直接把自己的寶劍擲了出去。寶劍化虹,隔著這麼遠的距離,竟是再次斬斷了九嬰的一個蛇腦袋才飛了回來。

  九嬰痛叫一聲,卻不敢停留,灰溜溜的逃遠了。而那被砍掉的蛇腦袋朝著大地落去,就在這時,天仿佛忽然黑了下來。

  剛剛探出水面的希榕抬頭一看,頓時雙目微微睜大,一個巨大的黑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上空,那是一只巨大的渾身黑藍色的大鳥,其身形遮天蔽日,脊背如寬廣的陸地,翅膀一扇就是一陣颶風襲來,一片翎羽都仿佛巨輪一般!

  而此刻,這只大鳥巨大的鳥爪抓住了那團蛇腦袋。隨後鳥爪一拋,鳥嘴一張,那只蛇腦袋就被當成小零食一般吞了下去。

  希榕只一眼就認出了這是誰,她呢喃開口。

  「鯤鵬。」

  除了鯤鵬,洪荒再無這麼大的鳥了。


第70章

  鯤鵬似乎只是路過,很快就振翅飛走了。

  「好大的鳥。咦?還是大羅金仙?」

  通天落回希榕身邊嘀咕了一聲。

  「最近這是怎麼了,大羅金仙仿佛不要錢一樣都冒出來了。」

  他出門前大羅金仙在洪荒還是珍稀物種,一巴掌都數得過來,本想著,自己在洪荒也算能橫著走了。

  結果他前腳剛出門,後腳三足金烏兄弟和十二祖巫就出世了,個頂個的都是大羅金仙。幸虧這還是他出門後發生的事情了,否則他那兩個兄長謹慎又要強的兄長會不會放他出來還是兩說呢。怕是又要拘著他在山中潛心修煉了。

  邊上的青衣尊者聽到這話眸光微動,似乎想到了什麼,輕聲道。

  「因為日後,大羅金仙將不再是終點,而是起點。」

  那個聖人齊出,風起雲湧的洪荒終於要來了。

  通天迷茫的回望。

  「終點,起點?道友這是什麼意思?」

  希榕笑了笑。

  「這個啊,你日後就知道了。」

  希榕道友這話怎麼神神秘秘的?

  通天疑惑了一瞬,不過一想到對方乃是盤古父神的朋友,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事似乎也是應當的。

  「此次真是多謝幾位出手了。老龜我感激不盡。」

  河面下有巨大的暗影浮上來,老玄龜的龜背足有這大河的一半寬,他一出現,奔湧的浪濤都受到了阻礙,活像是水中小島。

  老玄龜是個實誠人,他知道若是沒有這幾位的幫忙,或許他可以仗著龜殼堅硬逃過一劫,但龍宮是絕對保不住了。所以當即拍板,讓希榕等人進入龍宮寶庫,若是看上什麼,只管拿走。

  希榕等人沒有拒絕,再次進了河底,只是過去的時候才發現,龍宮竟然塌了一角。想來是老玄龜打鬥的時候沒顧得上它,在戰鬥中被波及了。

  果然和紙糊的一樣啊,希榕看了看那塌陷的一角,默默的在心中把精金這玩意兒踢出了自己的建造材料清單中。

  這玩意兒造房子好看是好看,但是不周山巔的九天罡風太大,用這玩意兒造房子,萬一哪天她在屋裡頭睡著覺呢,一抬眼房頂被刮跑了,留她在屋內和天上的繁星大眼瞪小眼,這可就不妙了。

  進了龍宮的寶庫,這裡面倒是沒有龍宮本身那麼金碧輝煌了,裡面是一個個厚實的木架子,上面擺放著一個個玉匣,木匣,邊角還放著很多厚重的大箱子。

  箱子一打開,成堆的靈果、靈草。雖然不是什麼珍稀的品種,但這麼多堆在一起也很珍貴了,更何況那些單獨存放在玉匣之中的極品靈果、靈草,以及數十件閃著寶光的法寶。

  「怪不得那孽畜要來搶奪,原來這龍宮寶庫還挺富裕的。」

  通天雖然根腳好,加上老子會煉丹,元始會煉器,所以修道途中也沒缺他什麼,但他到底是在山中潛修,平日裡哪有機會接觸到這麼成堆成堆的靈果、靈草和法寶。

  哪怕是他也被閃花了眼睛。不由感慨一聲。

  「不過還是掌管一條河的小龍都如此富有,怪不得都說龍族豪富。」

  老玄龜變做一個背部有些佝僂的小老兒跟在邊上,聞言嘆息來一句。

  「昔日龍族強盛,這話只是旁人掛在嘴上說說,但現在可就不是什麼好事了。也不知其他地方的龍宮變成什麼樣子了。」

  其實想想也知道,這處龍宮也就是有他死守著,否則早就被九嬰霸占了,其他水域的龍宮怕是就沒這麼好的運道了。

  被別的實力高強的水族占據都是好的,若是碰上好幾伙人一齊盯上打起來的,或是不要龍宮只管洗劫、偷盜的,到時候這些曾經輝煌一時的龍宮能不能剩片磚瓦都難說了。

  通天聽到這話,想起當年如日中天的龍族忍不住有些唏噓。心中對世事多了一絲感悟。

  最後逛了一圈龍宮寶庫,通天也就拿了幾株珍貴的靈草,外加幾塊煉器用的好材料。狪狪拿了幾箱子上品靈果,准備日後有機會帶回族內給族中的小崽子們吃。

  希榕挑眉看向通天。

  「你剛剛不是挺喜歡那把龍嘯的嗎?怎麼不要?」

  她說的是龍宮寶庫內的一把寶劍,乃是一把還算不錯的後天靈寶,通天剛剛拿起來看了幾眼,顯然是喜歡的。

  「法寶不在多,而在精。我准備拿這些材料回去,到時候讓我二哥幫我把我這劍再祭煉一番。」

  通天並不貪心,東西夠用就行,他沒興趣把龍宮寶庫都扒拉到自己懷裡,隨後他看向希榕,發現希榕什麼都沒拿。不由問了一句。

  「我剛剛可沒出手。更不缺這些東西。」

  事實上,對於希榕來說,那些對旁人珍貴的靈草、靈果甚至是法寶甚至還比不上龍宮的一塊金磚更能讓她駐足。

  通天不知道原因,只當是希榕瞧不上這些東西,他想起了什麼,右手一翻,手心就多出了六顆閃爍著微光的定海神珠。

  「差點忘了,這個給你。」

  希榕一聽這話,當即拒絕了,畢竟法寶對她也沒用。

  但通天卻非要把這定海神珠送給她。

  「我之前就說了,要把這定海神珠送給道友,豈能言而無信?而且既然之前祖龍送過道友幾顆定海神珠,加上這幾顆,效用應該更勝往昔。若是分散開來反倒是不美了。」

  眼見那青衣尊者還在遲疑,通天再接再厲。

  「我與道友一見如故,看了便覺得親切,左右不過是幾顆珠子罷了,道友何必一再推辭?道友,你就收下吧!」

  少年人眉目俊朗,笑起來生機勃勃,眼中滿是對青衣尊者的親昵,他這話若是旁人說起來就顯得太過油膩,但由他說出來卻剛剛好,倒是讓希榕不好意思再拒絕了。

  看著通天見她答應後露出的笑容,希榕也不由勾起嘴角。或許最初通天對於她來說只是未來的聖人,但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希榕覺得,有這麼一個活潑的少年當朋友似乎也不錯。

  然而他們兩個友情增溫的時候,縮在黑暗之中的盤古就有些沉寂了,他正眼巴巴的看著希榕和通天相視而笑的模樣。

  之前那元凰也曾和希榕結伴同游過,但元凰性格冷傲,也不算是個多話的人,而這通天,作為他當日吐出的一□□氣的三分之一,和他那老而沉穩的大哥,嚴肅古板的二哥都不一樣,活潑的很,整日纏著希榕嘰嘰喳喳的。弄得希榕光顧著和這家伙聊天,倒是把他這個摯友給忘在一邊了。

  瞧瞧現在,這通天還懂得給希榕送禮物了。盤古有些失落,一部分是因為最近希榕冷落了他,讓他這個話癆有些孤單,一部分則是因為盤古忽然想起,他和希榕相處這麼久,一直以來都是希榕在幫他,而他卻什麼都沒有送給希榕過。

  盤古摸了摸心口,那裡又出現那股酸酸漲漲的感覺了,經過這麼多天的思考,他已經明白這是什麼情緒了,他一定是在害怕自己的摯友被別人拐跑了!

  轟隆隆,遠在一處深山峽谷之中的巍峨宮殿劇烈晃動起來。大地都在震動,小石子在地上活潑的跳躍。

  空地上,十二祖巫之中唯二的女性玄冥尖叫出聲。

  「大哥!盤古殿又開始晃了!」

  然而除了她以外,其余變作人形的祖巫們全都是抬頭看了一眼,就低頭繼續洗腳的洗腳,吃肉的吃肉。甚至躺著曬太陽的祝融渾身都在隨著大地抖動都不願意站起來。

  變作人形的帝巫倒是多看了兩眼,這才慢吞吞的啃著一塊大肉。

  「晃就晃唄。你找我有什麼用?」

  盤古殿最開始晃動的時候,他們十二祖巫當然不是這樣的。

  畢竟別人不知道,他們可是知道的,這盤古殿乃是他們盤古父神的心髒所化。之前一直藏在地下,他們十二個祖巫在那片黑暗的大殿內孕育了許久。直到最近才出世。在他們眼中,盤古殿是盤古父神留給他們的遺澤,是孕育他們的搖籃,是比他們生命更重要更需要捍衛的東西。

  帝江現在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到盤古殿晃動時候的心情,當時他們嚇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蹦出來了。還以為有敵人來襲,剛出生的他們甚至來不及熟悉自己的肢體,就七手八腳的跑回去,誓要與盤古殿共存亡。

  然而結果卻是,壓根沒有什麼敵襲,他們檢查了千萬遍後才不得不得出一個結論,是盤古殿自己引發的晃動!

  之後的日子裡,盤古殿每隔一段日子就會再次晃動起來,原因不明,間隔時間不明,盤古殿就仿佛長了虱子的大馬猴一般,想起來了就撓撓,半點預兆都沒有。

  帝江也想過,會不會是盤古殿生了靈智,所以才會有這般不受控的動作,但事實證明,他想多了,盤古殿就是一座沒有生命的宮殿。哪來的什麼靈智?

  唯一讓十二祖巫慶幸的大概就是盤古殿晃歸晃,但本身並沒有什麼損傷,所以十二祖巫習慣了之後也沒再管了,或者說,他們想管也管不了啊。

  玄冥想想也是,她抹了一把臉跑到幾個哥哥那邊,搶了一塊肉吃了起來。在他們的身後,還躺著小山一般數個異獸、妖獸的屍體。

  十二祖巫他們不修元神,只修□□。所以他們的力量是要從血食和戰鬥之中獲取的,和尋常洪荒修士打坐修煉不太一樣。

  然而他們吃得正歡的時候,盤古看著從駿河離開,再次說說笑笑啟程的希榕和通天,再聽到希榕說隨時歡迎通天去不周山巔喝茶的時候,他忍不住張了張嘴。

  【你對他這麼好干嘛?】

  希榕沒聽出盤古聲音中的不對勁,聞言道。

  【禮尚往來嘛,更何況不周山巔太安靜了,若是有通天這樣活潑的小伙子來玩,想必會熱鬧很多。】

  然而平日裡神經粗壯的盤古卻恍惚間想到。

  不周山巔太安靜?

  是和他在一起太安靜,太無聊了嗎?

  【你很喜歡通天嗎?】

  希榕不假思索的開口。

  【當然。】

  通天的活潑開朗,少年意氣都是很討人喜歡的特質。

  難道他的摯友真的要被別人拐跑了嗎?

  盤古想像了一下,希榕若是擁有了旁的和她更親密的朋友會怎麼樣呢?

  想必會有另外一個人插在他們中間,他們從此不再親密無間,就像是現在,希榕只顧著和那個通天聊天,都不跟他聊了,她還說喜歡那家伙,她都沒說喜歡他過!

  想像著希榕會擁有別的摯友的盤古頓時心中微微刺痛。

  與此同時,正在大口吃肉的玄冥不經意的朝著遠處還在晃動的盤古殿瞄了一眼,頓時瞪大了眼睛。

  「嗚嗚嗯嗯……」

  她嘴裡滿是大肉,大概是太震驚了,甚至忘了把肉咽下去再說話,只知道瘋了一般去拍邊上的大哥帝江。

  「嘶~」

  帝江被拍得一個踉蹌,差點被拍進地裡去。

  「干嘛,這肉還不夠你吃的,你還准備殺了我打打牙祭?」

  「裂……裂開了!」

  好不容易把肉吞下去的玄冥尖叫。就在眾人都在狐疑什麼裂開了的時候,玄冥終於捋直了舌頭。聲音響徹雲霄。

  「盤古殿裂開了!」

  一眾還在摳腳吃肉的祖巫們一驚,慌忙轉頭看向盤古殿。

  那黑沉而巍峨的宮殿依然在晃動,但和往常不一樣的事,這一次它劇烈晃動之余,外牆還在逐漸開裂!

  看清楚情況的帝江等人手中的大肉瞬間落地。一個個全都面色驚慌的衝過去,只覺得他們自己也快裂開了。

  說好的盤古父神的心髒呢?

  說好的防御力頂天,在洪荒可以算是無敵的呢?

  這麼強悍的盤古父神的心髒竟然還能開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希榕可不知道自己和通天說上幾句話的功夫,就能讓遠在千裡之外的十二祖巫等人全體裂開。她正在和通天往東海的方向去。本來是想要看一看東海的海景的。結果卻不想他們在海中發現了一座島。

  准確來說,那島不能算是在海中。

  巨大的島嶼懸浮在海面上空,遠遠看去,島上滿是靈霧凝結,仙氣裊裊,有奇花異草搖曳,崎嶇怪石獨臥,如劍鋒一般的懸崖峭壁之上,前有翠柏挺立,後有老松橫生。隱約能看見林間翠鳥飛過,麋鹿踢踏。

  通天見這島嶼有些不凡,當即掐算起來。

  「蓬萊島?這名字倒是不錯,地方也不錯,算得上極好的洞天福地了。」

  但隨著他的掐算深入,他忽然心頭一跳。眼神有些奇異的看了一眼這座島。隨後才看向希榕。

  「道友,我感覺到這裡似乎有什麼東西與我有緣。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蓬萊島?

  傳說中的仙島之一?

  希榕光是聽到蓬萊兩個字就起了好奇心,自然不會拒絕這事。

  幾人很快朝著蓬萊島飛去,到了島上後,哪怕是希榕都能感覺到這島上的靈氣比別處多得多,遍地都是看著不凡的奇珍異草。

  眼看著狪狪盯著那些果子饞的流口水,希榕干脆把他放了出去。

  「去玩吧,不過莫要跑遠了。」

  狪狪連連點頭,興奮的從淨世白蓮上跳到地面,張口就吃了一朵凌霄花。

  而希榕、楊眉則是跟著通天一路飛到了島上的山脈之中,最終進了一處山洞。

  這山洞別有洞天,外面看著不大,內裡卻很深,越往裡面走越是寬敞,到了最深處,那裡有著一個天然的水潭,水面上開放著美麗的紅色蓮花,邊上是兩片翠綠的蓮葉,潭水清澈,隱約能看見水潭並不深,裡面也沒有任何的淤泥,裡面懸浮著一節白藕,蓮花和蓮葉的根莖都是從這白藕上延伸出去的。

  這奇特的靈植渾身散發這瑩瑩寶光,在希榕到來後,一朵紅蓮的虛影出現,緩緩飛到了希榕的身前,希榕一伸手,那朵紅蓮當即落在了她的手心。

  不只是希榕看出了它的不凡,就連楊眉都忍不住眼睛一亮。

  「先天之物?」

  他下意識的伸手掐算起來,想要看看這是什麼好寶貝,卻不想竟是什麼都沒算出來。霧蒙蒙的一片。

  倒是通天看見這株靈植的時候,心中的預感已經清晰起來。明白了和他有緣的正是那蓮葉。

  隨後他見到那飛來的紅蓮虛影一愣,因為通天不知道希榕對這些天材地寶的吸引力,見此情形還以為這蓮花和希榕有緣。

  「原來這蓮花和道友有緣,巧了,和我有緣的正是這蓮葉。既如此,這白藕莫非合該是楊眉道友的了?」

  通天的想法很好理解,紅花白藕青蓮葉剛剛好是三樣東西,走進來的也是三個人,可不就合該他們平分?

  楊眉倒是沒感受到什麼隱約的緣分,不過他也覺得這白藕合該是他的。於是當即和通天一起過去,准備把這寶貝拿上來。

  希榕微微一愣,總覺得這場面有些不對勁。

  紅花……白藕……青蓮葉,紅花……白藕……等等。

  「你們先別動手!」

  該死,她怎麼忘了,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清原本是一家。這可是洪荒小說中的名場面,或許通天和那荷葉有緣是真的,但蓮花和白藕可不關她和楊眉什麼事啊。搶人機緣可是要遭雷劈的!

  搶未來聖人的機緣更是要被天雷反復鞭屍的!

  楊眉,快住手啊!

  然而希榕的提醒已經晚了,通天和楊眉已經使出法力去撈那水中的蓮花了,他們聽到希榕的話一愣,但還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水中的紅花白藕青蓮葉就仿佛水中月鏡中花一般,水波一蕩,瞬間從水潭中消失。與此同時,消失的還有通天、楊眉兩人。

  誒?!

  希榕驚愕的看了眼那水潭。

  【他們去哪了?】

  盤古遲疑道。

  【不知道。不過我感覺到水裡有東西。】

  水裡?

  希榕躊躇了一下,最後還是咬咬牙往水潭邊靠近,畢竟通天和楊眉出了事,她不能不管,反正她有『烏龜殼』傍身,應該問題不大吧?

  她從淨世白蓮上探出頭,看向水面,沒了紅花白藕青蓮葉的寶光照耀,按理說這麼昏暗的山洞內她很難看清水潭裡有沒有東西,但她低頭看去,卻正好對上水中自己那清晰無比的倒影。

  然而水中的倒影雖然和希榕的臉一模一樣,但卻不是她,對方的神色很冷,准確來說是面無表情,那雙黝黑的眸子裡淡漠的仿佛白開水,一眼就看得到底,裡面沒有任何的情緒。

  突然看見這麼詭異的一幕,希榕的心頭一跳,趕忙坐會身子不敢再看。

  但這時,她卻聽見盤古疑惑的問了她一句怎麼了?

  希榕一愣。

  【你沒看見嗎?】

  盤古疑惑:【看見什麼?】

  希榕細細問了幾句,這才發現盤古看不見水中的倒影,他用神識探查了一遍,雖然他隱約感覺到水中有東西,但他的神識卻告訴他,水中並無什麼古怪。

  希榕聽到這話,心中有些毛毛的,但還是再次探出了頭。而那抹奇怪的倒影還在水面上,對方平靜的看著她,冷不丁的開口。

  「何為道?」

  希榕動作一頓,還以為對方在問她,但她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對方就自顧自的再次開口。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注1】」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

  水中的倒影巴拉巴拉巴拉一大堆,希榕有聽沒有懂,只覺得對方那沒有起伏的話語就仿佛念經一般,聽得她夢回當年的數學課堂,本來還很是緊張的她聽著聽著腦子一片空白。眼神不自覺的放空。

  希榕: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干什麼?

  這個水中倒影難道是在向她傳道嗎?

  那她現在該怎麼辦?當即閉眼、打坐、頓悟,然後醒來後撫掌大笑,大吼一聲『吾終於悟了!』

  可關鍵是她半點修為也沒有啊,她打坐個屁啊?!

  盤古看不見水中的倒影,也聽不見這倒影的話,希榕只能簡略的和他說了幾句,想要問問他知不知道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然而盤古同樣兩眼懵逼。不是很懂這是什麼操作。難道是這水中倒影好為人師?那通天和楊眉到底到哪去了?難道是這水中的某個東西覺得他們兩個一看就很蠢笨,所以直接吞了?

  「那個……」

  希榕試圖和對方交流。但對方仿佛聽不見一般,依然自顧自的對著她進行知識輸出。

  「何為一?」

  「一為生機,一為希望,一為奇跡,一為大造化。世人借求大造化……而吾名,造化鼎。」

  水中的倒影終於停下了話語,希榕聽得昏昏欲睡,雙眼迷蒙,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啊?」

  什麼鼎?

  而很快,希榕就知道是什麼鼎了,只見水中的倒影忽然碎成片片光斑,水波蕩漾間金光閃閃,很是漂亮,接著水潭中出現一個漩渦,一個四方小鼎從水中躍出,直直的落在了希榕的懷裡。

  四方小鼎看著很是樸實無華,仿佛一個普普通通的青銅鼎,個頭也不大,希榕抱在懷裡剛剛好,也就電飯鍋內膽的大小。和剛剛寶光瑩瑩的紅花白藕青蓮葉相比,簡直平凡的仿佛路邊的泥塊。

  然而希榕卻冥冥中知道,這恐怕盤古說的水中隱藏的東西,剛剛對著她說話的水中倒影,更是那倒影口中的……造化鼎。

  當盤古聽到希榕把後續說了出來後,他忽然沉默了片刻。

  【我好像明白了。你明白了嗎?】

  希榕默默的垂頭看了眼懷中的四方小鼎。

  【我好像也明白了。】

  什麼和她論道,什麼向她傳道,統統都是她在想屁吃,結合現在的情況來看,這造化鼎剛剛對著她巴拉巴拉巴拉一大通,根本就是在推銷自己吧?

  前面說的什麼道生一,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大造化什麼的,根本就是為了引出自己造化鼎的名號,為了鋪墊自己造化鼎的厲害!

  這算什麼?倒貼也要給自己臉上貼完金才上?

  既然你自己都知道自己這麼厲害,敢不敢不要隨便往別人的懷裡撲?

  作為法寶,拜托你矜持一點!

  最重要的是,是不是你把通天和楊眉弄不見的?趕緊把人吐出來!

悠于 2023-11-15 11:39

第71章

  不只是希榕看著熱情推銷自己的造化鼎無語凝噎,就連她渾身的那些法寶一個個也無語的很,全都渾身閃爍著熒光,仿佛在對著某個詭計多端的青銅鼎罵罵咧咧。

  不過搞明白這一切並非是什麼危機後,希榕也隱約松了口氣。甭管這事多麼烏龍,總歸不是什麼壞事。就在這時,她眼看著那水潭水波蕩漾,隱約有玻璃碎裂的哢嚓聲傳來。

  希榕皺了皺眉,心裡惦記著之前失蹤的通天和楊眉,忍不住垂眸對著造化鼎開口。

  「通天和楊眉……」被你弄到哪去了?

  她話還沒說完,那青銅小鼎忽然從她懷中躥出去,變作一人高的莊嚴大鼎,散發著一層青光懸浮到了希榕的頭上。就在希榕不明白自己怎麼就『綠』了的時候,那哢嚓哢嚓的碎裂聲越發的響亮。

  周圍的景像仿佛水中倒影一般微微蕩漾開來,露出另一方天地。一切都發生在眨眼間,希榕下意識的抬頭望去,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放心,他們都好好的。」

  這聲音……是羅睺?!

  希榕猛地抬頭看去。

  「先別動手!」

  山洞內,青衣尊者的話音未落,那紅花白藕青蓮葉就已經消失了個無影無蹤,但這事還在其次,通天和楊眉正要詢問青衣尊者這是怎麼回事,卻驚愕的發現,身後的青衣尊者連同她的蓮花寶座不知何時竟然都不見了。唯有剛剛阻攔他們的話語似乎還在山洞中回響。

  「尊者?」

  「尊者?!」

  兩人慌忙查看山洞。

  就在這時,山洞半空中裂開一道黑色的縫隙,一個身穿黑紅衣袍的俊美男人緩緩走出來。他正興致勃勃的想要看看故人,結果視線掃過山洞中的景色後,卻頓時皺了皺眉。

  「咦?跑了?不對,還在這裡。」

  「羅睺?你怎麼在這?!」

  那邊通天還沒反應過來這是誰,楊眉就已經叫出了聲,畢竟他和羅睺的恩怨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羅睺便是化成灰,楊眉都能看出這堆灰比旁人的都要烏黑爛糟一些!

  「是你啊。」

  羅睺並沒有回答楊眉的問題,而是朝著周圍看了看。

  「希榕呢,你不是平日裡一向跟在她屁股後頭的嗎?」

  通天雖然和羅睺不熟,但羅睺當年立誓的動靜響徹洪荒,誰不知道他魔祖的名頭,他直覺這羅睺不是什麼好人,聞言當即冷聲道。

  「你找希榕道友有何事?」

  羅睺:「別那麼緊張,我這次來只是來找故人說說話罷了。」

  他的聲音有些上揚,透著一絲旁人不易察覺的得意和譏諷,在他看來,楊眉跟在那希榕身邊這麼多年,天天被對方的『慈悲心腸』感動的甘願做狗,但楊眉恐怕永遠不會知道,他家尊者的真面目,這如何不讓羅睺感到愉悅?

  楊眉不知羅睺的所思所想,眼神閃過忌憚。

  「只是這等小事,竟然能讓你大老遠的回洪荒?」

  羅睺融入了魔道,成了所謂的魔祖,這名頭說的好聽,但實則受到的限制頗多,他此刻就如那天道一般,看似在洪荒無處不在,實則卻遠在洪荒世界之外。畢竟他是一個不可控的因素,天道想來不會允許他回到洪荒擾亂眾生因果的。

  而也正因為這樣,楊眉可不相信羅睺廢了大力氣偷偷潛入洪荒只是來找故人閑聊,更何況,他家尊者和羅睺之前也沒什麼情誼,算哪門子故人?

  隨後他忽然想到了什麼。

  「尊者突然失蹤,是不是你搞的鬼?!」

  這事還真不是羅睺弄的,此次他花費了大力氣打通了來這洪荒的通道,找到的希榕的位置,為的還真就是和希榕聊聊。而既然是出於這個目的,他自然沒必要把希榕藏起來。

  但看著楊眉那張忌憚的老臉,羅睺卻是眼眸一動,故意道。

  「如果我說是我,你待如何?」

  「自然是讓你把尊者還回來!」

  楊眉的拂塵當即銀絲飛舞,仿佛下一秒就會對羅睺發起攻擊。

  他知道自己或許不是羅睺的對手,但那又如何?尊者對他的大恩他不敢不報!

  而三清有著深遠的傳承記憶,一向以盤古正宗自稱,在通天看來,希榕是盤古父神的朋友,他就算豁出命都不能讓對方受辱!

  所以哪怕他只是大羅金仙,依然拔出寶劍劍指羅睺,讓他趕緊把希榕道友交出來。

  羅睺仿佛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一樣,譏諷一笑。

  「就憑你們也想和我作對?」

  他身為魔祖,天性就是唯恐不亂。而楊眉和通天兩個人一心以為羅睺做了什麼手腳,兩方人話不投機半句多,當即打成一團。

  或者說,是楊眉和通天單方面挨揍,畢竟羅睺怎麼說也是魔祖了,未來的道祖鴻鈞都要頭疼的人物,如何是他們一個准聖一個大羅金仙可以比擬的。

  很快,楊眉就被羅睺揍得滿頭是包,面色蒼白的昏迷在了地上,可以看出,他雙眼緊閉間,眼皮下的眼珠似乎在劇烈抖動,面色或喜或悲,或嗔或怒。正是被羅睺放出的心魔入體了。

  通天被打得寶劍斷裂,摔倒在地,羅睺一步步走過去,正想著要給這小家伙弄點心魔嘗嘗,卻忽然動作一頓。心有所感的伸手掐算了一下。

  這是……命定的聖人?

  羅睺抬頭看了一眼上方,雖然上方只是山洞的石壁,但他卻仿佛看到了上方的天空。

  呵,命定二字還真是讓人作嘔。

  融入魔道後發現自己乃是命定的魔祖的羅睺對於命中注定這個詞很是厭惡。雖然融入魔道也算是一種另類的證道,但誰也不會喜歡自己完成夢想後,忽然被告知,這一切都和你吃過的苦,受的累無關,從你拿到那半塊記錄了魔道的造化玉碟開始,或者更早之前,你就命中注定該是魔祖。

  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就好似把他的一切努力都給抹除了,在這洪荒之中,他也不過是天道的一枚棋子罷了。

  這樣的認知,自然無法讓羅睺這般高傲的人高興半分。

  而現在,他面前的這小子竟是命定的聖人。

  羅睺心中惡意一起,很想知道,若是他此刻掐死這個少年人,天道沒了一個未來的命定聖人會如何?

  但他最終只是手指動了動,並未動作。

  雖然他掩蓋了天機,在此傷了這少年人或許沒什麼,但若是這少年人瀕死,怕是天道立刻會察覺到這裡的異樣,到時候他必然會被天道給扔出洪荒。

  他是來找希榕的,這個時候沒必要多事。

  這麼想著,羅睺腳步一轉,開始在這山洞中轉悠起來。

  「咳咳!」

  通天趴在地上咳血,盯著羅睺的眼神仿佛著了火一般,他這輩子沒吃過這種大虧!

  羅睺卻仿佛沒感覺到背後的視線一般,一路走到了水潭處,盯著那清澈的潭水喃喃一句。

  「原來在這裡啊。希榕啊,希榕,你倒是一如既往的好運道。」

  他緩緩伸手,修長的五指瞬間湧出大團的黑氣,這黑氣凝聚成一只更大的黑手,朝著水潭伸了進去。那水面仿佛成了鏡面,起先還抵抗了黑手片刻,隨後就開始哢嚓哢嚓的出現裂紋。

  最後劇烈的哢嚓聲響起,鏡面瞬間碎裂,一團青光從水中衝天而起。隨之而來的是青衣尊者熟悉的聲音。

  「通天和楊眉……」

  隨著話音出現,青衣尊者端坐在淨世白蓮上的身影緩緩在青色光柱中出現。正微微抬眸看向他。她仿佛早就知道了他的到來,又仿佛早就知道了他來此的目的,所以她什麼都沒問,只是擔憂起通天和楊眉的安危來。

  當終於看見那一抹青衣後,羅睺瞳孔一縮。但他很快掩飾過去,露出一絲笑容。

  「放心,他們都好好的。」

  希榕在看見面前的羅睺的時候,整個人都不好了。就如剛剛楊眉所想,羅睺這家伙不該被關在洪荒之外嗎?他怎麼進得來的?他進來是想干什麼壞事嗎?!

  而很快,借著造化鼎的青光,希榕的視線就掃到了山洞內的另外兩人,白眉老者趴在地上雙眼緊閉,生死不知,本來生機勃勃的少年躺在地上,雖然還清醒著,但面色蒼白,嘴角滲血,一看就知道他此刻的情況並不好。

  希榕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這絕對是羅睺打的,當即目光冰冷的看回去。

  這還叫都好好的?

  羅睺也看了那兩人一眼。

  「別這麼看著我,我可沒下殺手,他們又死不了?」

  對於他,或者是其他洪荒生靈來說,只要死不了,都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在洪荒,被打得半身不遂又如何?只要不死,躺床上十天半個月就又是一條好漢。

  希榕也知道這個理,但她看著凄凄慘慘的楊眉和通天自然不可能給羅睺什麼好臉色。事實上,也就是她知道自己打不過羅睺,否則高低要上去邦邦給羅睺兩拳頭!

  「我沒事。你別擔心。」

  通天自尊心強,不願意讓希榕看見自己的狼狽模樣,掙扎著盤腿坐了起來,不過看他那白得透明的面色,和再次滲出血的嘴角,這顯然是極限了。

  「你莫要亂動了。」

  看著之前還高高興興的朋友被打成了瓜皮,希榕對著淨世白蓮的蓮台伸出手,蓮台上並無蓮子,反而是九個孔洞,勉強夠人的手伸進去。而這九個孔洞就是淨世白蓮的九個內藏空間。她從其中一個空間中掏出一個玉瓶扔給了通天。

  「此為三光神水,你喝了吧。」

  這是之前給芭蕉樹澆水剩下的,卻不想在此刻派上了用場。

  通天喝了一口,頓時感覺一股清亮的『水流』流過五髒六腑,他當即明白這是好東西,並不貪多,仰頭喝了一口後,就到了楊眉的身邊,給他也喂了一口。

  誰知楊眉喝了之後面色是好了一點,卻依然沒有醒來。

  羅睺在一邊抱胸道。

  「別白費力氣了,他被我中了一點心魔,再沒解決心魔之前,他是不會醒的。」

  出現了,修士們最深惡痛絕,中招就仿佛踩到狗屎一般惡心的心魔!是了,魔祖都出現了,那心魔這種惡心的玩意兒可不就得在洪荒安排上了。

  希榕給了通天一個安撫的眼神,隨後抬眸再次看向羅睺。

  「你不在三十六重天外待著,回洪荒做什麼?」

  洪荒有三十六重天,此外還有個天外天,其實就是世界之外了,而這正是羅睺所待的地方。

  青衣尊者的冷淡幾乎寫在了臉上,但羅睺卻仿佛看不出對方的排斥,甚至還往前走了走。

  就在這時,青衣尊者頭頂的造化鼎嗡鳴了一聲,朦朦清光灑落,擋在了羅睺的身前。

  之前只是准聖的羅睺很多事情看不清楚,此刻成為魔祖的他卻能看見更多事情了,他停住腳步,眼神掃過那造化鼎。聲音感慨道。

  「得天所鐘之人我見多了。」

  甚至厚顏說一句,他的遭遇可以說是被天道選做棋子,但換個角度一看,那麼多人在求道的路上身死道消,甚至元凰等人都成了那副模樣了,他卻能成為魔祖,和魔道一起不死不滅,自然也算得上天道所鐘。

  「但那些人都比不上你。」

  羅睺視線回到了青衣尊者的臉上。他的眼神細細的掃過,像是在欣賞對方的美貌,又像是要刮下對方的皮肉,看清楚那真實的內裡。

  「我早該發現的,之前為何就沒發現呢?鴻蒙量天尺、芭蕉扇、悟道茶樹、淨世白蓮,還有這造化鼎,後天功德至寶,先天靈寶,先天至寶,最次的也是後天靈寶,甚至那也是從先天靈根芭蕉樹上掉下來的。我本來只以為你的機緣不錯,所以才能得到這麼多的法寶,但今日我才猛然發現……這些法寶竟然都沒有元神烙印。」

  「分明沒有元神烙印催動,它們卻心甘情願的供你驅使,哪怕這樣無法發揮它們實力的十之一二也不在意。這哪裡是機緣不錯,這才是真正的被天道所鐘,被天道所喜!」

  正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人生在世,有才能者誰願意永遠被埋沒在眾人之中,甘於平凡?人況且如此,這些生來就高傲凶猛,想要選擇明主實現自身價值的法寶更是如此。

  羅睺不能理解它們的選擇,但這並不妨礙他從這選擇中感受到了它們對希榕濃濃的喜愛之情。

  通天心知羅睺強的過頭,他不是對手,所以一直盤坐在角落生怕拖了希榕後腿,卻不想會聽到這麼一番話,比起剛來的羅睺,眼看著從希榕在山洞中消失,又帶著造化鼎再次出現的通天更能體會到這幾句話的含義。

  真的只是天道所鐘嗎?

  會不會這其實是盤古父神給予他的好友最後的遺澤?

  少年人的眼眸微微黯淡,回憶起了傳承記憶中那場大雨,已經不周山巔那株瘦弱的小苗渾身顫抖的悲傷和哀泣。

  想來……盤古父神也是放心不下他的好友的吧?

  另一邊,本以為要面對羅睺發難,結果卻得到一頓彩虹屁騎臉的希榕:「……你到底想說什麼?」

  大哥,說人話!

  「我今天來只是想要和你聊聊。有些事我若是再不找你說說,可就要憋死了,膽敢,我知道你不願意同我多話,不如這樣,我就問三個問題,你回答我三個問題之後,我自己就會離開,順便還能幫楊眉解了心魔。」

  羅睺懸空盤腿而坐,下方自然而然的出現了滅世黑蓮的身影,配上那坐在淨世白蓮上的青衣尊者,這一場面倒有點論道的架勢。

  對於羅睺的軟話,希榕不為所動,甚至心裡冷笑。

  怎麼不憋死這癟犢子呢!

  但表面上,她只是冷聲道:「說。」

  「第一個問題,我很好奇,你為何不給這些法寶烙下元神烙印?」

  來之前,羅睺其實沒想過問這個問題,畢竟他之前和希榕見面的時候還只是個准聖,壓根不知道有這事,直到剛剛一個照面,他才發現了希榕這又一個神秘之處。

  「因為這對我來說沒多大用處。」

  青衣尊者雖然面色冷淡,但似乎並沒有因為羅睺的無禮質問抽他一頓的意思,仿佛真的好脾氣到了極點。

  羅睺:「你這話是真話還是假話?」

  青衣尊者淡漠的抬眸。

  「你說呢?」

  她這話自然是真話,只不過是模糊了一些要點罷了,比如,她所謂的不需要是說她作為一個廢柴,沒有法力,就算有元神烙印也無法發揮法寶多大的用處。

  但聽在羅睺的耳朵裡,就成了青衣尊者只喜歡依仗自身深不可測的實力,並不想借用法寶的力量。

  他定定的看了那青衣尊者片刻,覺得就算這青衣尊者心思深沉,但他這麼面對面,應該還是能分辨出真假的。

  「我相信你這話是真的。」

  羅睺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仿佛抓住了希榕的什麼把柄。

  「畢竟任誰擁有了你這樣的智慧和實力,心中都自有一股驕傲,想必你的驕傲是不會讓你說謊的。」

  他看清楚這女人真面目的時間不長,但細細想來,這些年這個女人雖然背地裡算計深沉,但平日裡卻並未說過什麼謊話。

  她最喜歡的是陽謀,除了她自身的心思,她把所有的利害關系都攤開在了陽光下,就如她當日提點元凰等人可以以自身彌補洪荒的缺口,卻又把這件事本身的缺點毫不保留的告知元凰等人一般。讓人明知道眼前是深淵,卻還是心甘情願的抬起腳往裡面跳。

  其心思當真是惡劣而傲慢得讓他這個魔祖看了都嘆為觀止。

  然而聽到羅睺的又一波彩虹屁後,希榕卻幾乎快繃不住要露出自己的懵逼模樣了。

  分明都是她認識的字,但組合起來她怎麼就聽得那麼迷糊呢?

  什麼叫她的驕傲不允許她說謊?

  這是什麼中二狗血發言?

  雖然她確實不喜歡說謊,但大家都是普通人,誰一生沒說過幾個慌,這羅睺說話也太奇怪了,以前看著也不這樣啊,難道是出天外天的時候太艱難,把腦子忘家裡了?

  不是很懂的希榕決定請外援。

  【盤古,你聽得懂他說的意思嗎?】

  盤古撓撓頭:【不太懂,總覺得他笑得好奇怪啊。看著讓我手癢癢的想要上去揍他兩拳。】

  希榕對盤古表示,此話深得她心,她也覺得羅睺那臉上的笑容賤兮兮的。

  不是很想和羅睺在這磨蹭,偏偏又不得不在這浪費時間的希榕冷聲道。

  「第二個問題。」

  眼見希榕對他的贊嘆並不接話,羅睺倒也不介意。反而順著她的話道。

  「第二個問題。我想問……你到底是誰?」

  「三千混沌魔神對應三千大道法則,我在混沌從未聽說過你,你也並非混沌魔神,但你卻像是忽然冒出來的一般,從混沌到洪荒,天道對你半點束縛都沒有,你活得可比我、鴻鈞、楊眉都滋潤的多。甚至,直到現在我都看不清你的實力到底有多高。」

  這就是最大的異常,要知道羅睺已經是魔祖了,他的實力或許比不上未來的道祖,卻遠比現在的鴻鈞高,並且比普通的聖人還強上一線。但他此刻依然看不出希榕的實力。

  這合理嗎?這必須不合理啊!

  羅睺狹長的雙眸緊緊的盯著希榕。

  「所以,你到底是誰?」

  角落裡的通天也忍不住看向了一邊的青衣尊者。

  希榕沉默了,她總感覺羅睺問她是誰已經算是克制了,他真正想要問的是「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希榕:「……我是一顆榕樹。或許算得上是天地間第一棵榕樹。」

  羅睺緊跟著表示,他知道希榕的本體是一棵榕樹,但無論怎麼看,她的本體都太過普通了,他在不周山巔的時候,從未看見過她的本體吞吐靈氣,普通的別說是那些先天靈根了,連尋常的靈果靈草都比不上,要知道在洪荒,就算是未開靈智的雜草也是會本能的吸收靈氣的!

  青衣尊者抬眸。

  「那你有沒有想過,我就是這麼一棵連雜草都比不過的榕樹?」

  希榕再次試圖對著全洪荒坦白自己是個廢柴的事實。

  「就算是開玩笑也要說個有意思點的,你這笑話說得實在稀爛。」

  羅睺對此只是嗤笑一聲。砰的一下關上了真相的大門順便掛了個鎖。

  她唯一的真話你不信,反倒是剛剛的那些話這家伙閉眼瞎吹『驕傲不允許她說謊。』這可真是……

  希榕真心想要建議一下羅睺:沒事就去下載個反詐APP吧!

  「好吧,想來你也是不會說的。」

  羅睺心知這恐怕觸及到了希榕最深處的秘密,當即把這件事暗暗放在心上,准備日後再找線索,隨後再次開口。

  「第三個問題。你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盤古,對吧?」

  希榕一愣,啥玩意兒?

  「昔日你故意引誘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立誓消滅凶獸,徹底鏟除這些混沌魔神怨氣所化的不安定因素。之後你故意放縱三族壯大。」

  羅睺卻把她的怔愣看在眼裡,當即明白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萬年後,你醒來看似去三族勸誡,其實是為了驚動我和龍族,故意逼迫我們提前開始三族之戰,然後再出現在元凰等人面前裝作好心提點他們。如此一來,你既殺了包括三族在內的大部分洪荒不安分因素,又讓元凰等人心甘情願的去彌補洪荒的缺口。」

  「之前我還以為你是愛洪荒愛得深沉,現在想來,是因為整個洪荒乃是盤古所化,對吧?」

  羅睺這一次雖然說得依然是疑問,但他的眼中卻沒有半點疑惑,有的只是篤定。他不由感慨道。

  「廢了這麼多算計,犧牲了這麼多人,卻不是為了世界,而只是為了一人。我該說你無私呢,還是自私呢?」

  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種言論的通天腦子嗡的一下,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位青衣尊者,腦子裡一片空白。

  然而希榕本身也是腦子一片空白,眼睛微睜的看向羅睺。

  希榕腦子還沒轉過彎來。她就仿佛夢回當年高數課堂的時候,不過是彎腰撿了一下筆,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聽不懂老師說什麼了就踏馬離譜!

  唯有盤古震驚之余,心中湧現出一股奇異的感覺。元神都滾燙起來。

  【希……希榕,他說的真的嗎?】

  與此同時,遠在深山峽谷之中的玄冥祖巫再次發出尖叫。

  「大哥!」

  因為消耗太大,躺在地上歪七扭八睡了一地的其他祖巫頓時驚慌的爬起來,帝江更是下意識驚叫道。

  「怎麼了?怎麼了?盤古殿又裂了?!」

  結果一看過去頓時面色驚愕的僵立在了原地。

  只見不遠處的盤古殿,原本爬上了外牆的裂縫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自己合攏,最奇妙的是,這些裂縫合攏之處還長出了精巧的藤蔓浮雕。雖然是和外牆一樣的純黑色,卻莫名透著一股生機和躁動。

  玄冥則是看著盤古殿的方向喃喃的回答了他的問題。

  「它沒裂,反而自己長好了。甚至比之前還更好了。」

  啪,微不可查的輕響出現,那些藤蔓之上竟是開出了無數多活生生的粉嫩小花來,不過這花開的時間不長,風吹過,那些花的花瓣全部脫落,隨著風緩緩飄飛。

  讓人恍惚間想到,啊~春天到了……等等,現在明明都秋天了,哪來的春天?

  十二祖巫呆呆的看著盤古殿純黑色爬上黑色藤蔓浮雕的外牆,又看了看那隨風飛走的粉色花瓣。


第72章

  一向寂靜的山洞內今天難得的熱鬧。

  一個白眉老者躺在地上,一個青衣少年盤腿坐在角落。面色變了又變。而不遠處,一個身穿黑紅衣袍的男人坐在滅世黑蓮之上,表情透著說不出的味道,仿佛和山洞中的昏暗融為了一體。

  而他的對面則是漂浮著一個閃著白光的巨大白蓮,白蓮寶座之上端坐著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其頭頂還懸浮著一個一人高的青銅鼎,正往下灑著朦朦清光。女子此刻絲毫沒有獲得至寶的欣喜,有的只是怔愣後的面無表情,整個人褪去了往日的溫柔和暖情,眉眼間仿佛萬裡雪原之下的堅冰。

  【我有沒有干過這種事,你難道不知道嗎?】

  完全不知道盤古在傻樂什麼的希榕無語凝噎:她真傻,真的,她單知道羅睺很可能需要反詐APP,卻不想最需要反詐APP的人就在她身邊!

  她簡直恨不得撬開盤古的天靈蓋看看裡面到底有沒有腦子,否則怎麼總是會問她這種離譜到極點的蠢問題!

  等等,說起來,盤古的身軀已經死亡,本身只剩下一縷元神了,真要論起來……他好像確實沒有腦子這東西了。

  想到這,希榕更加沉默了。

  盤古也就是一開始狂喜上頭,此刻也聽出來了希榕聲音的不對勁,但或許是羅睺描繪的風景太美,讓他一時間舍不得否認。

  【但是……無論是提點元凰他們立誓消滅凶獸,又或是對著三族、羅睺勸誡,再到三族之戰再次提點元凰等人融入大地,彌補洪荒的缺口,這些事情本身確實是你做啊。】

  沒錯,羅睺這番話最根本,最讓人容易動搖的點,就在於他話語中的那些事全是希榕真的干過的。

  而羅睺所做的,也只不過是把這些一顆顆散落的『珍珠』用一根想像的『線』穿了起來罷了。並且他算得上是個精妙的老手了,這麼一番串聯,聽起來竟是十分的合情合理。讓人想不相信都難。

  所以那一瞬間盤古出於某種他自己都沒發覺的心思想要相信,而通天則是確信了。甚至他比羅睺這個問題提出者還要相信這一點。

  畢竟他恐怕是洪荒中唯三有那段傳承記憶之人。想起當年盤古父神隕落後,那株小苗的哀傷和悲泣,通天覺得往日眼前遮蔽的雲霧仿佛在這一刻終於煙消雲散了。同時,他看向青衣尊者的眼神也是一變再變。透著一絲敬重和嘆息。

  希榕因為盤古的話一噎。

  【那都是巧合,巧合!而且你忘了,指點元凰他們彌補洪荒缺口的是你才對!】

  她當初不過是復述了盤古的話而已!

  她真是服了這個老六了,自己的話說過就忘,別人的話順著耳朵就鑽進腦子,眼睛一眨不眨的就相信了。混沌魔神們要是知道這家伙這麼好騙,當年何至於被揍得嗷嗷叫?!

  【好像是哦。】

  盤古一愣,本來怦怦跳的心頓時安靜下來,他話音頓了頓,最後還是實在沒忍住又問了一句。

  【真的不是嗎?】

  話語中似乎還有一絲很深的遺憾。

  【真的不是!絕對不是!】

  希榕眼角微抽。不懂這個家伙到底在期待和遺憾個什麼勁。要知道羅睺這話的前提可是盤古死亡這件事。只有這件事成真了,那麼在羅睺的話語中,她才有動機去做那些事。

  所以盤古現在不就相當於人還沒死呢,就在遺憾沒有人給他墳頭送花嗎?你這也太本末倒置了吧?!敢不敢給他清醒一點!

  隨後,希榕看向了說出這番驚天動地的言論的羅睺。面色十分冰冷的表示。

  「你說的都是你自己的臆想罷了。這種不好笑的笑話還是切莫再說了!我從未做過這種事!」

  她因為盤古死了,所以去勾心鬥角,陰謀算計只為了守衛世界和平?

  真踏馬太監開會,無(雞)稽之談!

  然而眼看著青衣尊者面色怔愣到沉默再到面色冰冷的回話,羅睺已經把自己的猜測信了個十成十。

  事實上,早在他來之前他就已經把自己的猜測信了八成,之所以會費勁巴拉的來找希榕攤牌。一方面是因為他想要探尋希榕的秘密。在羅睺眼中,此刻的希榕已經成了一個絕世美人,一個身穿著無數紗衣的絕世美人,而一層層剝下美人那名為『秘密』的紗衣這種行為讓他覺得格外的興奮。

  至於另一方面,則是正如羅睺之前所說,他憋得太難受了。

  他在希榕的手底下吃了那麼多的虧,仿佛做什麼事都被對方看破一般,這樣的情形讓他憋屈已久,所以在一朝突然抓住了希榕的小辮子這件事簡直比他成了魔祖還要讓人高興。但偏偏壞也壞在這裡,他才剛剛發現希榕的秘密還沒來得及向別人傾訴,或者說是昭告天下,就被天道一腳踹到了天外天。

  而天外天別說人了,蟲子都沒有一只。吃了這麼一個大瓜卻被關了禁閉,就算羅睺不是個話癆也要被憋死了。

  所以現在的他可謂是談興正濃。聽到青衣尊者的話後,他只是輕笑。

  「是不是笑話和臆想,想必你自己清楚。還是莫要說違心之言比較好。」

  羅睺的話很不懷好意,他確實有些佩服青衣尊者的手腕和心機,也確實記得當年殺了寂滅救世一事,若是日後這青衣尊者有難,他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相救,但這並不妨礙他此刻把人家的痛處挖得鮮血淋漓,畢竟他可是魔祖,生性就是這般乖戾邪惡。之前他處處受限於青衣尊者才安分一些,此刻自認為占了上風,可不就是威風抖起來了。

  「……我說的是實話。」

  希榕看著眼前一臉『小樣,你總算也有今天』的羅睺,只覺得眼睛痛。

  「你剛剛不還說,我的驕傲不會允許我說謊的嗎?」

  「呵呵,那只是一般情況下。再驕傲的人都不會喜歡讓自己心口未愈合的傷疤任由旁人點評……哎呀。這樣一想,我一時情急就把這事問了出來,倒是得向希榕道友你道個歉了。」

  羅睺嘴上說著道歉的話語,但狹長的眼眸中卻透著濃郁的惡意和愉悅。

  「說起來,我倒是真的羨慕盤古啊,擁有你這樣的好友。死了還能得到你這樣不留余力的回護,只可惜,他再也看不見了。」

  希榕:……不可惜,你嘴裡的盤古現在其實正看著你呢。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她還能讓盤古對你說聲「嗨害嗨!」

  羅睺見那青衣尊者不說話只看著她,頓時明白自己這話戳到對方的痛處了,別看她此刻面無表情,其實心底恐怕已經在滴血了。

  但羅睺這愉悅犯犯了病,卻不想這麼快放過這一向高高在上的青衣尊者,他轉頭看向另一邊的少年人通天。

  「你都聽到了?看看吧,你們曾經以為慈悲為懷,心懷洪荒之人其實也不過如此,你現在是什麼想法?你之後還要跟在她身邊嗎?要知道,上一個這麼跟在她前後的元凰已經被她哄著跳進不死火山了。」

  希榕眉心一跳,她只是好心提出建議,這混蛋怎麼說的她好像詐騙犯一樣?!還是把人騙身騙心,最後把人送進焚化爐當燃料的那種!

  她忍著怒意再次強調。

  「我再說一遍,這些都不過是你的臆想……」

  然而她話還沒說完,一邊的通天就冷聲看向羅睺道。

  「你不必在那挑唆,我不會害怕希榕道友。我只會心疼她。無論她做什麼,都還輪不到你來指摘!」

  當年他們三兄弟還只是一團氣的時候,曾在不周山巔徘徊,他們眼看著小苗變成大樹,再到獨木成林。最後是青衣尊者緩緩從樹中走出。

  本來記憶到這裡就斷了,但此刻,少年那極易發散的思維讓他眼前出現了後續的畫面。他看著那青衣尊者一個人孤寂的住在不周山巔,日日望著雲海茫茫、天地蒼涼。

  就算是一個人潛修,但洪荒其他地方到底是有花草樹木,鳥叫蟲鳴的。可不周山巔有什麼呢?那裡除了希榕本體,連根多余的雜草都沒有。

  不周山是盤古父神最後留下的不容冒犯的天地脊梁,而不周山巔更是一處禁地,除了盤古父神身化萬物後的那場長達四十九年的靈雨,那裡甚至沒有風霜雨露,沒有春夏秋冬。或許不周山巔很美,但再美的今日日復一日的看都會讓人厭倦。

  通天以己度人,這樣的生活他光是想想都要窒息了,但希榕卻接受良好。她就這麼安靜的呆在上面,以至於最初的洪荒眾生誰都不知道她的威名。直到有一天,她主動下來……

  他們三兄弟本以為她是想通了,所以想要看看盤古父神所化的大地,卻不想她原來下山的背後還隱藏著這般不為人知的辛秘嗎?

  深知對方到底背負了什麼的通天看了看不遠處的青衣尊者一眼。嘆息的開口。

  「我都明白的。這不是你的錯。」

  少年人的話或許聽上去容易讓人誤會,但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曖昧,有的只是沉重的嘆息、敬重,和純粹的心疼。

  一瞬間,希榕仿佛能聽到他心中的話語,他比誰都知道她的苦楚,所以也比誰都理解她的選擇,他不會怪她,相反,他只覺得心痛。

  被知道苦楚·被理解選擇·被明白沒有錯的希榕:……不,你根本什麼都不明白!

  說好的站在她這邊呢,你這樣根本就是被羅睺給洗腦了吧?!

  希榕張了張嘴,最終半句辯解的話也沒說出來。

  顯然,此刻無論她說什麼,都會被羅睺當成她掩飾的借口,甚至這種態度或許還會更進一步的讓羅睺和通天對於自己的猜測深信不疑

  希榕:有朝一日劍在手,殺盡天下腦補狗!

  青衣尊者身心俱疲的閉了閉眼。

  【有沒有辦法能讓羅睺這家伙閉嘴的,這碎嘴子再說下去,恐怕就不只是我和你絕美的友情了,怕是要造謠我和你有一腿了。】

  這可不是希榕在聳人聽聞,事實上,根據羅睺的說法,她對盤古的付出簡直是掏心掏肺,在後世早就夠讓人嗑CP的了。也就是現在的洪荒大多都是努力修道的正經人,羅睺但凡腦子拐個彎,估計就要造謠她和盤古生死絕戀,一胎十二寶了。

  然而在盤古聽來,他的第一反應卻是:還有這種好事?

  隨後猛地反應過來自己在想什麼的盤古元神紅得似火,半晌,一片黑暗中,他才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腦門,希榕是他的摯友,又不是他的……咳咳那啥。他真是昏了頭了,這都是在想什麼有的沒的。

  與此同時,遠在深山峽谷之中的十二祖巫眼看著盤古殿再次開出小花花。一個個眼神迷茫的沒有說話,恕他們見識少,旁人的宮殿會不會開花另說,這到底也是盤古父神的心髒,心髒這玩意兒還會開花嗎?

  發現平日有問必答的盤古沒動靜,希榕一愣。

  【盤古?】

  【啊?哦哦。】

  盤古連忙應了一聲,隨後心不在焉的開口。

  【他……他不是說了就問三個問題嗎?現在三個問題已過,你不如直接說?】

  是啊,三個問題已經結束了。

  希榕暗道自己真的是被羅睺那恐怖的腦補給弄昏頭了,連這事都沒想起來。於是她當即對著羅睺聲音森冷的下了逐客令。

  「三個問題結束了,你可以走了。」

  羅睺問題也問過了,想要把消息傳播到全洪荒這事或許不太順利,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他有的是時間,羅睺掃了一眼旁聽全場的通天,嘴角微揚,對著青衣尊者道。

  「時間過得真快,既然如此,我就也不多留了,期待我們的下次見面。」

  隨後羅睺對著楊眉一揮手,一點黑紅的光芒就回到了他身上,接著他對著空氣抬手一劃,一個黑色的裂縫就出現在了半空中,他化作一團黑霧鑽了進去,裂縫自動合攏消失的無影無蹤。緊接著,山洞的石壁上閃過薄薄一層黑光。希榕發現周圍的情景再次變了。

  她抬眼看了看,山洞還是那個山洞,似乎只是水潭中多了那原本消失不見的紅花白藕青蓮葉,但她卻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三弟!」

  「通天!」

  在楊眉皺眉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兩聲急促的聲音從山洞外傳來。

  「大哥?二哥?」

  通天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一愣,把希榕給的三光神水交給楊眉讓他療傷後,趕緊往洞外走去。

  希榕也跟著出去,結果一出洞口頓時驚愕的發現蓬萊島上竟然大變樣了,她來的時候分明是秋季,結果蓬萊島此刻卻一片白雪茫茫,銀裝素裹,玉樹銀花。明顯是冬季才有的模樣!

  而在東海上空找人的老子和元始神識感應到通天的聲音,當即朝著這邊趕過來。看見通天還活著後,當即松了一口氣。

  「通天!」

  「你小子可真讓我們好找!」

  通天飛上天和兩位兄長團聚,聞言兩眼懵逼的開口。

  「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你還問?!」

  元始面色一黑。

  「你說你要出去游歷,我們讓你出去,只是約定五十年就歸,最遲百年,結果你呢?這都過去五百年了!我們為了找你把東海都翻了一遍,就差和龍族打一架了!」

  「什麼?已經過去五百年了?」

  希榕讓淨世白蓮飛上去,驚愕的看向說話的元始。

  「道友。」

  「希榕道友。你果然和通天在一塊。」

  老子和元始見到希榕倒是沒有多驚訝,畢竟他們找人的時候早就知道了希榕和通天是在一起行動的。

  而一邊的通天急忙問兩位兄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結果就聽說,老子和元始在昆侖山最初還沒察覺到什麼異樣,直到有一天元始突發奇想要算算通天的動向,卻發現他竟然算不出通天的位置了。

  要知道這是從來沒發生過的事,他們是『一氣化三清』的三兄弟,三方之間的聯系遠超常人,掐算對方對他們來說就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所以老子和元始第一反應就是通天出事了。

  因為掐算無法,他們就這麼一路打聽找到了東海,希榕和通天等人最後出沒的地方,結果卻在這徘徊了幾百年都找不到任何線索。

  希榕聽到這頓時明白過來,這恐怕就是羅睺為了蒙蔽天道所做的手腳了。他人還沒來,就給山洞套了個大罩子,做好隔絕天道的准備,隨後才施施然現身。而那紅花白藕青蓮葉也不是消失,而是沒有被羅睺納入罩子的內部。

  而造化鼎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麼,所以在羅睺真正到來之前搶先一步把希榕拉進了它的幻境,除了推銷自己外,或許也想著保護希榕,結果顯而易見,造化鼎再厲害也只是一件法寶,哪裡抵抗的了魔祖的威能。所以幻境很快就被羅睺打破了。

  而羅睺的『罩子』不知有何奧妙,和他談了一番話的功夫,竟是已經過了五百年。

  另一邊,通天對著兩位兄長解釋,他們哪也沒去,一直都在山洞。

  元始頓時皺眉。

  「你們一直在這山洞中?奇怪,那為何我們屢次經過都沒感應到你?」

  「這……」

  通天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希榕。還沒等他想好要怎麼開口。忽然間,周圍風雲變幻。

  天上天花亂墜,地湧金蓮。更有霞光四溢,瑞氣千條。蓬萊島上的各類麋鹿白狐等靈獸從林間探出頭來,對著天空鳴叫,而各色飛鳥飛上天空,或是飛舞或是高唱。

  一股無形的重力拉著三清和楊眉等人落回了地上。他們下意識的用神識掃過去,卻驚愕的發現,這股天地異像囊括範圍甚遠,似乎涵蓋了全洪荒?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幾人的念頭將起。一個聲音就響徹了洪荒天地。

  「吾乃鴻鈞,今日得道成聖!」

  滿頭華發的鴻鈞飛在空中,天地都為之變色,一瞬間,一股沉重威嚴甚至恐怖的氣勢以他為中心橫掃整個洪荒。

  撲通!撲通!

  洪荒眾生修為低微著直接重重跪地,甚至連他們自己本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林中發出恭賀聲的靈獸也全部都形似人一般跪地垂,就連天上飛舞的靈鳥仙鶴都在此刻垂首。

  三清和楊眉站在地上渾身顫抖,膝蓋打彎,渾身都冒出冷汗。他們不想跪,畢竟都是心高氣傲的主,誰人想要跪拜旁人?他們的膝蓋可不軟!

  但聖人已出,洪荒的格局已經變動,他們再不想跪,在這聖人的威壓下,卻到底撐不了多久,他們喉頭已經冒出血腥氣,只覺得時間仿佛過了萬年那般長。但實際上,他們也只不過在這強悍的威壓下撐了一瞬,隨後就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發出砰砰幾聲。

  而這樣的情況還發生在洪荒的其他地方。無論是太陽上的帝俊太一兄弟,還是十二祖巫,亦或是接引准提等人皆是如此。

  這天地間,唯有一人此刻還好好的坐著,那就是依然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那位青衣尊者,在三清的眼中,她似乎根本感受不到那恐怖的威壓一般,依然面色如常的抬頭看著天上的聖人鴻鈞。仿佛對他今日成聖的事一點都不意外。隨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微微眯了眯眼睛。眼中仿佛藏了無數旁人看不懂的東西。

  然而事實上,希榕:……好多鳥擋視線啊,天上那麼多小點,到底哪個是鴻鈞?好像湊過去看,但這個時候飛過去多少有點不嚴肅吧?

  所以說,普通人5.1的視力在洪荒簡直和殘廢一樣,真是太欺負人了!

  與此同時,花了幾百年時間修補完西方破損的那幾支靈脈,償還完因果終於成聖的鴻鈞垂眸看向大地。再次開口,他的聲音不大,卻響徹了整個洪荒。

  「洪荒眾生蒙昧,吾既然已經成聖,合該成為引路人,百年後,三十三天,紫霄宮內,我當傳授三千大道乃至……成聖之法。有緣者,皆可聽道!」

  成聖之法?!

  三清的眼神震顫,以他們的修為,膝蓋就算撞擊了堅硬的地面,受傷的也只會是大地,並不會對他們本身有何損傷,但這樣的情況卻無疑讓他們的高傲的自尊受創。但同時,這樣強橫霸道的力量也讓他們眼中升起了一團火。

  昔日他們只知道大羅金仙就已經是洪荒眾生的頂峰了,壓根不清楚大羅金仙之上還有境界,但此刻,他們卻看見了另一條道路。那就是成聖!


第73章

  鴻鈞說完傳道之事後,朝著蓬萊島的方向遙遙忘了一眼。仿佛隔著千萬裡遠,正正好和那位青衣尊者對上了視線。

  隨後他收回視線,直直的朝著雲海中飛去,一路往上,再往上,穿過無數層天之境,到達第三十三天。

  這裡已經看不見太陽的痕跡,極目遠眺,除了白茫茫的雲海外再無其他,滿頭華發的俊美男人站在雲海之上,風拂過他那寬大的衣袍。

  天外有罡風,不周山巔的九天罡風就已經是洪荒大多數修士不可承受之重了,但這其實並不算最厲害的,正所謂天外有天,洪荒三十六重天內,越是往上去,天內的罡風就越是凶猛剛烈。

  第三十三重天的罡風就算是普通大羅金仙的身軀也都無法輕易承受了,要麼就如同十二祖巫那般,身軀天生強橫無比,遠超尋常的大羅金仙,要麼就只能借助各種手段,比如法寶之力來抵抗這洶湧的罡風。避免被吹個血肉盡消,元神不存的下場。

  這就是鴻鈞給之後想來聽道者的考驗,畢竟道不可輕傳。若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怕是也無法聽懂他所傳的道之真意。並且這還是第一道考驗。

  隨後鴻鈞看了看周圍的雲海,大袖一揮,無數清光綻放,一座巍峨的宮殿當即在雲海之上顯現出來。端的是莊嚴古樸,同時,匾額之上華光一閃,上書『紫霄宮』三個大字。

  他緩緩走了進去,紫霄宮大開的大門砰的一聲自動關上。緊接著,鴻鈞從袖子中掏出了兩塊玉石,把它們朝著空中一扔。

  剎那間,玉石化為兩道金光落地,變作兩個粉雕玉琢的男童、女童。

  鴻鈞面色淡漠道。

  「今日起,你名昊天。你名瑤池。」

  昊天和瑤池受到鴻鈞點化成人,心中正喜不自勝,聞言趕緊感激的開口。

  「是,見過老爺。」

  「見過老爺。」

  「你們受我點化,一出世就是太乙金仙修為,但這還不夠,這百年間,你們自去修煉,最好能修煉到大羅金仙。」

  鴻鈞並未要點化的兩個童子服侍,說完這話就朝著內室走去,看也未看兩個剛出世的童子突然僵硬的身形。

  在他看來,這兩塊頑石受聖人點化,跟腳已經不凡,而這三十三重天的紫霄宮內,靈氣濃度遠超洪荒大地,一呼一吸間都是在增長修為,一百年的時間,只要努努力,到達大羅金仙初期不是什麼難事。

  然而昊天和瑤池兩個小童顯然不這麼想,他們苦兮兮的看著自家老爺走進內室的身影,只想含淚問一句。

  老爺,你還記得他們今天才剛剛出生嗎?

  鴻鈞走進了內室,這裡只有一張雲榻,空蕩的可憐,家徒四壁的仿佛被誰洗劫過一般,實在沒有世人想像中的,第一未出世的聖人該有的待遇。但鴻鈞對此並無任何想法。畢竟他本就不是一個貪圖享受的人。

  他甚至沒有坐上那唯一的雲榻,而是一揮手關上內室的門。若是昊天和瑤池在這,只會看見鴻鈞就這麼站在內室中央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實際上,他正在用元神勾連天道,試圖看見關於那位青衣尊者的全部秘密。

  他對那個人有太多的疑問了。

  身為三千混沌魔神的一員,鴻鈞清楚的知道,那個女人絕對不在三千魔神之列。所以到底是什麼孕育了她呢?

  三千魔神被三千大道法則孕育而出,無論是他、羅睺還是盤古都有各自的源頭可以追溯,但鴻鈞卻看不出也想不出到底還有什麼孕育出了那個青衣尊者。

  這超出了鴻鈞作為混沌魔神的常識,讓他只覺得那個女人對於混沌來說實在格格不入。當然,在現在的洪荒也是如此。

  鴻鈞還是准聖的時候,他猜測過希榕或許已經擁有了聖人的實力,甚至往誇張的方向想,會不會她已經偷偷的成了聖,就准備哪一天驚艷所有人了。

  於是他想著,或許等到他成聖之後,一切的秘密就不會再是秘密。但當他真的成聖之後,他才發現自己錯了,簡直是大錯特錯。

  他一眼望過去,竟然還是無法看清楚那位的修為深淺!

  但這本不可能的,畢竟他已經是道祖了,未來還會以身合道,可以說,現在的洪荒除了天道,根本不應該有比他更強的人存在,這不合理!

  這因為如此,鴻鈞做完該做的事情後,這才急切的走進內室想要掐算出原因,然而就算是由他這個天地間第一位聖人掐算,甚至到最後又祭出了那半塊造化玉碟,依然只看見了霧蒙蒙的一片。

  這一幕讓鴻鈞夢回當年第一次掐算希榕身份之時。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此刻的天道還算給他這個道祖面子,沒有再拿天雷劈他吧?

  不過也不能說鴻鈞真的毫無所獲,他憑借自己和天道特殊的聯系,到底還是看出了一些,比如……那灰蒙蒙的一片竟是天道主動遮掩的天機。

  也就是說,不是那位青衣尊者不給旁人看她的秘密,而是天道禁止旁人探查她的秘密。

  這個結果不僅沒有讓鴻鈞滿意,甚至還讓他眉頭緊蹙起來,就算是他,也不會喜歡超出常識太多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氣,元神沉入天道深處。身為天道承認的代言人,他的行動很順利。

  【天道,是你一直在遮掩希榕的一切?】

  天道早就把鴻鈞剛剛所做的一切看在眼裡。見他已經看出來了,自然沒有再隱瞞的意思。

  【是。】

  祂的聲音不辨雌雄,沒有聲調起伏,平淡的仿佛一杯寡淡的白開水,仿佛從很遠的地方順著風吹進鴻鈞的腦海,又仿佛就近在他的耳邊。

  洪荒眾生若是能聽到這對話,怕是會眼珠子都瞪出來,畢竟在他們的腦海中,天道是至高無上的規則,洪荒鐵一般的秩序,他們的潛意識裡或許會覺得天道無所不能,卻絕不會想到天道竟然會開口說話!

  而鴻鈞雖然也是第一次和天道這般交談,卻沒有表現出什麼驚訝的模樣,畢竟他參悟那半塊造化玉碟的時候就發現天道是有自己的意識的,那麼祂可以交流也是很正常的事。

  鴻鈞皺眉:【你為什麼這麼做?她到底是誰?】

  天道:【她的事你不需要知道。】

  鴻鈞卻緊跟著道。

  【但她的存在破壞了平衡。】

  他是道祖,他是天道選中的代言人,他的職責就是幫天道掌管洪荒,所以他當然要管。而同時,就算是這樣的他也有魔祖羅睺來制衡,希榕卻沒有任何人或事能制衡於她,這也是鴻鈞覺得她和洪荒格格不入的原因。

  【她沒有。】

  天道:【她的存在不會破壞平衡。你不需要為此擔心。】

  鴻鈞:【……她還打破了元凰、祖龍、始麒麟三人的死劫。改變了那三族的命運。這也沒關系嗎?】

  鴻鈞還記得,他借著那半塊造化玉碟親手掐算出了這次無量量劫內,元凰三人會身死道消,而三族更是會被龐大的業力纏身,但現在,命運的長河毫不猶豫的朝著未知的方向拐去。

  天道:【沒關系。】

  【難道這才是既定的命運?你一開始就知道她會這麼做?】

  想到這,鴻鈞松了口氣,如此看來,局面還是可控的。他也不是針對希榕,只是天地的秩序在可控範圍內才是最好的。

  誰知天道卻道:【不是。我也不知道她下一步會做什麼。】

  祂的聲音還是那麼平淡,但鴻鈞卻硬生生聽出了一絲光棍的味道。

  剛剛晉升的道祖動作一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敢情連你都不知道她下一步會做什麼,那你到底是怎麼敢拍著胸脯對他保證那個希榕不會破壞天地平衡的?!

  然而之後無論他再怎麼追問,天道也不再透露任何消息。

  從天道這無法獲取真相,鴻鈞也有想過直接去大地找希榕聊聊,但結果卻是,他這個念頭剛起,腳步就凝滯起來,身子仿佛有千斤重。

  對於聖人來說,這是不該發生的事情,而同時,這些重量對於聖人來說也並非有什麼太大的影響,但鴻鈞卻還是停止了腳步。因為他知道,這是天道給予他的警告,接近希榕可以,和希榕聊天也可以,但不允許找希榕詢問他不該知道的那些秘密。

  就算是性格清冷淡漠如鴻鈞,想到了在洪荒大地順風順水、法寶主動往她身上撲的希榕,再想想此刻嚴防死守的天道,都忍不住頭疼的暗自想到。

  若非這想法實在荒謬,他都要懷疑那位青衣尊者其實是天道的親閨女了!

  他在內室踱步了一會兒,最終實在待不住,干脆出了第三十三重天,直接往天外天飛去。

  於情於理,他都是不想和魔祖羅睺見面的,畢竟兩人的性格是真的相衝,但想起羅睺立誓變作魔祖之時,對著希榕說出的那一番奇怪的話,鴻鈞忍不住想,或許羅睺知道些什麼呢?

  蓬萊島上,眼見著鴻鈞聖人去了第三十三重天,三清和楊眉等人才從地上站起來。一個個仰頭看著天空面色十分復雜。

  隨後通天為了活躍氣氛,當即提起了山洞內的紅花白藕青蓮葉。

  老子和元始心頭一動,倒不是想要搶奪他人的寶貝,而是此刻聖人的威壓褪去後,經過弟弟通天的提醒,他們忽然察覺到遠處的山洞內的東西似乎和他們有些緣分。

  但那是通天和希榕道友他們發現的。

  老子和元始心中頓時有些糾結,洪荒乃是弱肉強食之地,法寶多是要引起爭奪的,更何況還是和自己有緣的法寶,那就更沒理由放手了。畢竟四舍五入,這就是天道賜予他們的,合該是他們的東西。

  事實上,若發現那山洞寶貝的是旁人,老子和元始自然不會猶豫,直接就拿了。但這件事涉及到了希榕,倒是讓他們不由躊躇起來。

  在他們心中,希榕乃是盤古父神的好友,自有千好萬好,可不是區區幾件法寶比得上的。

  抱著這樣的想法,兩人也沒有想多久,很快老子就對著希榕等人笑道。

  「既然如此,道友你們快些去把法寶取來吧。我們就不跟著進去了。」

  老子做足了要避嫌的姿態。希榕看了他和元始一眼,心中很有壓力,畢竟那山洞裡的東西按理來說應該是屬於三清的才對。但是她又實在說不出來把這份機緣給三清的話。畢竟她不缺法寶是一回事,把楊眉看上的法寶往外推算怎麼回事?

  人家楊眉是因為救命之恩所以才到她身邊報答她的,又不是賣給她了。如此慷他人之慨,實在不是她想要做的。

  最後希榕想了想,看著老子和元始道。

  「我就不必了,那洞中的法寶緣分不在我身上。還是你們進去吧,法寶這東西,有緣者得之。」

  沒錯,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如何能知道這種事情呢,還是讓老天爺來決定這些法寶的歸屬吧。若是那法寶真的和三清有莫大的緣分,自然除了他們誰也拿不到,而若是楊眉拿到了,這不也就是說,楊眉也和那法寶有些緣分嗎?

  想通了問題的希榕當即在心中給自己點了個贊,她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老子等人沒想到她會這麼說,當即愣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是他們把那青衣尊者看得太高了,他們總覺得對方的話裡有話。

  於是抱著疑惑的心情,四個人向著山洞走去,而他們剛剛踏入山洞口,頓時就明白了青衣尊者話語裡真正的含義。

  只見那洞穴深處光芒大亮,水潭中的紅花白藕青蓮葉頓時分成三份閃著瑩瑩寶光飛了出來,並且是目標明確的朝著三清飛去。而三清腳步一頓,當即看向一邊的楊眉。

  法寶有緣者得之,原來尊者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楊眉心中滑過一絲失望,不過面上倒是不顯,只是對著三清伸手。

  「不必在意,請吧。」

  三清自然不是害怕楊眉,只不過是給青衣尊者面子罷了。所以也不客氣,當即應了一聲。

  隨後看著空中的寶貝心念一動,伸出手來。

  「紅花,來!」

  紅花落在老子手中,頓時變作一個盤龍扁拐。

  「白藕,來!」

  白藕落在元始的手中,變作一柄三寶玉如意。

  「蓮葉,來!」

  通天伸手,青色的蓮葉落在他手中,頓時成了一柄寒芒鋒利的青萍劍。

  盤古注意到山洞口的那一幕,心中輕嘆。

  【看來不僅是天不容我,天也不容混沌青蓮啊。】

  他其實早在之前就一眼看出山洞中的乃是三十六品造化青蓮,所謂的青蓮並非是指它是青色的蓮花,而是指它乃是當年混沌青蓮的延續,那山洞內的蓮花分明是混沌青蓮五顆蓮子中,唯一一枚徹底長成的,其余四顆蓮子都受到了天道限制,壓根沒有發育成靈根,而是變作了只有十二品的法寶。本質上就有了區別。

  卻不想就算是這樣,天道似乎還是沒有辦法接受,這三十六品造化青蓮最終也只能一分為三,變作了三樣先天靈寶。

  希榕早就知道了那蓮花的結局,倒是沒什麼意外的。

  三清得了好寶貝,面上都各自帶了一絲笑容往回走。

  通天最為活潑,他好似已經忘了之前羅睺暴揍他的事情了,親親熱熱的湊到青衣尊者的面前。

  「尊者早就知道這三樣法寶和我們有緣?」

  「隱約猜到一些。」

  希榕注意到白眉老者有些失落,心裡有些歉意。

  「抱歉,我原本想著到底也看見了,如此或許也算是你的一樁機緣,所以才讓你也去爭上一爭。卻不想到底還是躲不過命定二字。」

  希榕沒經歷過什麼奪寶失敗的事,那些法寶看見她不往她身上撲就算好的了,但她也知道,一行四個人,就他沒被法寶選中,這對於心高氣傲的人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舒服的事情。

  楊眉一愣,完全沒有想過尊者竟然會對著自己道歉,他心中一陣暖意湧動,難得手足無措起來。

  「不不不,論爭不爭得過,遇見機緣不去爭取才是奇怪。這如何是尊者的錯,尊者也不過是為了我著想。」

  通天則是抓住了某個字眼疑惑道。「命定?」

  在洪荒,有緣分和命中注定可不是一個意思。

  「因為我曾聽過一句話。」

  希榕動作一頓,遲疑了一下才開口道。

  「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清原本是一家。」

  三清怔愣在原地,元始看著手中的三寶玉如意眸光越來越亮。

  「紅花……白藕……青蓮葉……三清原本……是一家。」

  盤古有些奇怪的表示。

  【你在哪聽過的?又是你的傳承記憶?】

  希榕支支吾吾的開口。

  【啊?呃……差不多吧。】

  但傳承記憶會連這種未來都有嗎?

  盤古沒有再問,但他又不是真傻子,和希榕朝夕相處這麼多年,他自然是察覺到希榕很多事都太過於神秘,有些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而有些卻似乎是她有意瞞著他的。

  盤古本來覺得自己也不是刨根問底之人,希榕被迫帶著他一起行動就已經夠難受的了,也幸虧希榕性格軟,但凡是性格強硬一些的洪荒人遇到這種情況,都絕不會和他成為朋友,不和他同歸於盡都算是惜命的了。

  所謂盤古之前都大方的沒有追問的意思,想要努力給希榕一定的私人空間喘息,但此刻,他不知為何總覺得心裡悶悶的。甚至忍不住想,他對她可都算是毫無保留了,只要希榕想知道,他連他在混沌青蓮之中打過幾個滾都能說給對方聽。可希榕什麼時候能這麼毫無保留的對她呢?這樣他們才能……才能……成為更加親密的摯友啊!

  沒錯,他這些日子以來的一切不對勁都有了答案,相伴千千萬萬年,他已經不滿足只是這樣的摯友關系了,他想要和希榕成為更親密的摯友!

  自認為終於分析明白自己這幾天的心理狀況的盤古暗暗點頭,所以說,希榕叫他鐵憨憨這個愛稱根本是不准確。按照摯友的話來說,他分明是個貪婪的小機靈鬼才對!

  因為鬧出了羅睺和鴻鈞兩檔子事,希榕也沒興趣在蓬萊島多待了,很快一行人就離開了蓬萊,在墨藍的海水上朝著岸上飛去。

  只是飛著飛著,希榕坐在淨世白蓮上面色遲疑起來。

  【盤古,你有沒有覺得這裡我身上好像少了什麼東西?】

  盤古當即打量起她來。

  鴻蒙量天尺,芭蕉扇……嗯,法寶都一個不落的在身上,甚至還多了一個四方小鼎落在淨世白蓮的蓮台角落,最重要的是,英俊的他今天也有好好的和摯友元神貼貼,半點沒有被落下的可能。綜上所述,沒東西丟啊?

  【是嗎?】

  希榕皺了皺眉,但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卻又實在想不起來。難道是她的錯覺?

  就在希榕以為是自己疑神疑鬼的時候,忽然間,還離得很遠的海岸處傳來細碎的聲音,大概是離得太遠,聽不清是在說什麼。

  與此同時,一處山脈之中的深山老林裡。

  飛在空中的狪狪正在氣急怒罵

  「不好好修道,只知道欺凌弱小,殺人奪寶,好一個狼心狗肺,蛇蠍心腸的狗東西!我是打不過你,但這並不妨礙我為了那慘死的一家子唾棄你這條臭長蟲!」

  而密林中,隨著狪狪的呵斥聲,又傳來一群吵吵嚷嚷的聲音。

  「區區太乙金仙還敢罵我?」

  「瑞獸了不起嗎?」

  「又不是吃的你家裡人。」

  「你倒是會多管閑事!」

  「搞得我興致都沒了。」

  「那幾條小蛇的味道不好。它們父母的肉又太柴。」

  「不知道你這只豬的味道如何?」

  「不過想必也是不好吃的,待我抓到你就先拔了你的舌頭!」

  隨後,巨大怪獸九嬰伸著腦袋以一種拔山倒樹的氣勢冒出來。

  「有本事你就來!你如此行事,多行不義必自斃!」

  體型不過一人高的粉嫩小豬在空中旋轉跳躍,拼命躲避身後那九個腦袋的巨大怪獸追擊的同時,還在為了之前慘死的一大家子打抱不平。

  「你雖然身子形似牛身,但九個腦袋都是蛇腦袋,和那群小蛇也算半個同族,就連未開智的野獸都輕易不吃同類,你卻把那兩對夫婦折磨致死不說,在他們死前還故意撕咬吞食了他們的孩子,想那群小蛇才剛剛出蛋殼,都不夠你塞牙縫的,你卻如此心狠手辣。當真是畜生都不如!」

  九嬰腦袋多,在其他腦袋忙著攻擊的時候,另外幾個腦袋當即怒罵回去。

  「我吃就吃了。」

  「關你屁事。」

  「你管天管地還管我吃飯不成?」

  「你怎麼喜歡多管閑事,怎麼不見你去管其他人殺生?」

  砰的一聲。天上的小豬被九嬰的尾巴抽中,重重得摔在地上。頓時口吐鮮血起來。

  「不過是個太乙金仙,竟然也敢來管我的閑事!」

  九嬰冷笑著走過去,一腳踩在小豬崽的身上。

  「我知道你的主人有些厲害,放心,只要你肯跪下來求我,順便把剛剛剩下的那幾條小蛇也吃了,我就不殺你。」

  九嬰剛剛被這只小豬崽罵了個夠嗆,正惱火呢。他根本無法理解殺幾條蛇吃吃怎麼就十惡不赦了,不過也無所謂,反正他正無聊呢。就讓他看看這只臭豬怎麼選吧!

  狪狪體型小,被那只大腳一踩,頓時別說是嘴角了,連耳朵眼睛都開始冒血,但他卻瞪大圓溜溜的眼睛繼續怒罵。

  「你剛剛那是因為缺少血食才去打獵嗎?他們夫婦修為最高也不過是玄仙,對你一個大羅金仙來說根本毫無作用,更別說那一群小蛇不過是開了智的生靈,連修為都沒有!你自己不也說了,你就是閑得無聊拿他們取樂。混賬!無恥!你就是那烏龜吃王八,你六親不認!」

  九嬰被氣得當即一只腦袋貼過去,露出鋒利的獠牙。

  「你再罵?信不信我現在就活吃了你!」

  「我就要罵!」

  想到剛剛看見的畫面,狪狪氣得身子都有些顫抖。

  「殺生不是虐殺!好好的一家子,就因為你閑得無聊就遭遇此等滅頂之災,如此惡形惡狀,你以後最好中午出門,否則早晚被雷劈!」

  他不僅不怕死,甚至聲音還尖利的生怕九嬰聽不見一般。雖然那一家子他都不認識,可此刻若是連他都不為他們打抱不平。還能有誰為他們打抱不平?!

  而這個時候,希榕也終於聽清楚了他的聲音。

  【這是……狪狪?!】

  希榕動作一頓,面色閃過一絲尷尬。

  啊這……她好像又雙叒叕把那小豬崽給忘了,她就說怎麼感覺身上什麼東西丟了,原來是手中空空,平日當解壓玩具擼的小香豬沒了!

  不過此刻可不是她尷尬的時候,希榕聽出了狪狪此刻的聲音不對勁,通天行動力最高,發現那說話的是那只之前跟在希榕身邊的小豬崽後,當即手持剛剛到手的青萍劍朝著那個方向迅速飛去。


第74章

  九嬰神色冰冷的加重了蹄子上的力道。

  對他來說,殺死狪狪不會比殺死一只雞更難,若非他對五百年前見過的那位青衣尊者和少年很是忌憚的話,他早就吃了這只討人厭的豬崽子了。

  而狪狪只覺得一股大力襲來,頓時仰面嘔出一口血來。隱約還能看見一些髒器的碎片,但狪狪卻依然在罵,罵得那叫一個酣暢淋漓。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死了不能罵九嬰個狗血淋頭的了一般。

  「你還真是不怕死啊。那幾條蛇和你也沒什麼關系吧?為了替他們搭上一條性命,你也太蠢了吧?」

  九嬰被這麼一而再再而三的辱罵,眼神中的殺意已經快要溢出來了。

  「我……樂意!我狪狪活著……就是為了……罵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而生的!」

  狪狪聲音斷斷續續,眼睛卻仿佛有火在燒。

  「不知死活的東西!」

  九嬰神色一冷,到底還是沒忍住,他挪開蹄子,蛇頭血盆大口一張,就要吃了這只煩人的豬崽子。

  狪狪暗自繃緊肌肉,卻不是害怕,而是准備等到九嬰把自己吃進體內就當即自爆,他雖然只是一個太乙金仙,但在那等脆弱的腹部自爆,必然也能重創九嬰!運氣好一點,說不定還能炸死這個混蛋!

  然而就在這時,一道怒喝響起。

  「孽畜!」

  隨後唰的破空聲傳來,一把閃著青光的寶劍化作長虹瞬間在九嬰伸出來的那顆蛇腦袋上一閃而過,九嬰最初甚至沒有感覺到疼痛,直到看到地上自己被砍斷的蛇腦袋後,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了其中一根脖頸傳來的劇痛。

  剎那間,九嬰另外八個腦袋痛苦的瘋狂舞動。

  「啊啊啊!」

  「我的腦袋!」

  「是誰?!」

  「這可是我第三英俊的腦袋!」

  還在遠處緊趕慢趕的希榕:……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自戀到把自己的腦袋以英俊程度排了名次吧?!

  很快就反應過來這熟悉的聲音在哪聽過的希榕微微抬眸,只見不遠處的山林裡,隱約能看見探出來的八個瘋狂亂甩的巨大蛇腦袋,若是怕蛇的人怕是會菊花一緊,以為狂蟒之災出現在現實了,但實際上,希榕知道這些腦袋都屬於一個妖獸的,那就是她之前才見過的九嬰。當然,算上和羅睺講話造成的時間差的話,距離她上次見九嬰應該已經過了幾百年了。

  另一邊,九嬰嚎叫的同時,還在找砍掉自己腦袋的凶手,結果八個腦袋狂甩之間,就看見了上空的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你?!」

  高飛在天上的通天單手掐訣操控青萍劍,聞言只是冷笑。

  「是我!看來是之前給你的教訓不夠,你竟然還敢來招惹我們!」

  話音剛落,青萍劍就再次飛了出去,九嬰又驚又怒,直接朝著那青萍劍咬過去,巨大的獠牙尖端出現了深紫色的毒液。

  呵呵,他九嬰也不是吃素的,五百年前吃了那麼大的虧,他早就想要找回場子了,這五百年他勤加修煉,把自己武裝到了牙齒,一般的法寶被他的毒液一污染,立刻就會廢掉!

  然而九嬰想的雖然好,卻不想通天手中的寶劍已經不再是當日的那柄後天靈寶了,而是三十六品造化青蓮蓮葉變作的先天靈寶。只聽哢嚓一聲。九嬰的獠牙瞬間碎裂,啪嗒啪嗒掉落再來點地上。好好一個雄壯威武的蛇腦袋瞬間變成了癟嘴老爺爺。

  九嬰身子一僵,還來不及痛呼自己掉落的牙齒,就見嘴中的青萍劍青光大盛,隨後又是一個蛇腦袋砰的摔在地上。

  雖然都是大羅金仙,但通天的實力顯然不是九嬰能比的。九嬰也算能屈能伸,眼見自己一個照面兩個腦袋都被削掉了,趕緊縮回頭辯解道。

  「等等!不是我故意找你們麻煩,是那只豬找我的麻煩才對,你可不能顛倒黑白啊!」

  「放屁!」

  狪狪踉蹌著試圖起身,卻發現起不來,反而還又吐了一口血。

  通天有神識輔助,聽到的東西可比還在後面往這邊飛的希榕多多了,所以大致也知道了一些狪狪和九嬰作對的原因。對於狪狪的寧死不屈倒也有幾分好感,所以聞言只是手持青萍劍緩緩開口。

  「無論誰找的麻煩,總歸我們之間還有一筆賬沒有算呢,當年算你跑得快,今日我卻是不會再放過你了!」

  說完,通天手持青萍劍就朝著九嬰殺了過去。但就在他再次削掉了九嬰一個腦袋的時候,九嬰剩下的幾個蛇腦袋之一不知何時繞到了通天的背後,它大大嘴一張,一股黑綠色的毒霧頓時噴湧而出。

  「咳咳咳!」

  通天到底是實戰經驗太少,一不小心著了道。趁著這個時候,九嬰再次發起進攻,通天雖然躲開了他咬過來的腦袋,卻沒有躲開他從側面抽過來的尾巴,當即整個人飛了出去。

  九嬰一擊得逞,頓時桀桀怪笑道。

  「你以為我真就怕你了不成?當年那是因為你有幫手在,現在你和我一對一,大家都是大羅金仙,誰勝誰負……」

  隨著毒霧散去,話還沒說完的九嬰頓時僵硬在了原地,只見半空中,通天的兩邊多了兩個攙扶他的人,一個老頭一個青年。

  而在他們的身後,遠遠的還有一個青衣女子坐在白蓮之上緩緩飛來,身後則是跟了一個白眉老者。

  「竟然還叫幫手來,卑鄙!」

  九嬰: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講武德,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

  只剩下六個腦袋的妖獸顧不得放狠話放到一半,罵罵咧咧的扭頭就跑。生怕跑慢了自己就要如五百年前那般,再次失去自己最英俊和第二英俊的腦袋了。

  但九嬰卻是願望通天了。通天少年人年輕氣盛,在半空中站穩身形後,當即對著兩位兄長道。

  「不必出手,我剛剛只是大意了,之後我定能殺了這孽畜!」

  隨後抄起青萍劍就追了過去。

  元始皺了皺眉想要跟上,卻被老子攔了一下。

  「讓他去吧。那只妖獸並非通天的對手,讓他練練手也好。」

  元始不情願的停下來。嘴裡冷哼。

  「哼,你倒是慣著他,那孽畜看著就狡猾奸詐,別跌個跟頭才好。」

  老子只是淡笑了一下,他這若是慣著通天,那元始這忙不送要跟過去保駕護航的模樣算什麼?

  慢慢跟過來的希榕聽到這兩句話,心裡有些感慨這三兄弟之間的深厚情誼,不過在看見下方地面躺著的『豬排』後就顧不上想這些了。

  此刻的狪狪被說是『豬排』可一點也不誇張,素日都圓滾滾的粉嫩小豬此刻在地上扁得可怕。渾身的骨頭不知道斷了多少,七竅都在緩緩滲出鮮血。也就是太乙金仙強大的生命力吊著一□□氣,否則放太陽下曬一曬,某些喜歡一分熟的家伙都要拿好刀叉准備開飯了。

  造孽啊,都被打得不成豬樣了!

  希榕趕緊從空中落下來,叫了一聲狪狪。半昏迷的小豬崽子當即睜開眼睛,想要對著希榕說話,結果一張嘴就吐出一口血來,順便還夾雜了兩枚瑩白的東西。

  希榕一驚,還以為狪狪的牙都被打掉了,結果一看情況更糟,這吐出來的兩枚瑩白的東西分明是兩顆狪珠!

  狪珠乃是瑞獸狪狪腹中生出來的珠子,每百年結一顆,平日裡結出來的珠子都藏於狪狪腹中,而到了他這個境界,已經不用五谷輪回了,說通俗點就是不會拉屎的。而他此刻被打得狪珠都吐出來了,就和普通人被打出屎是一樣一樣的。

  不用希榕說,楊眉已經掏出了之前通天還來的三光神水,對著那只快要當場去世的小豬崽就灌了進去。

  三光神水很快就治好了狪狪的傷勢,癟癟的小豬崽很快充了氣一樣再次站起來。

  希榕:「到底出了什麼事?」

  狪狪當即忍著怒意解釋起來。他在蓬萊島上找不到希榕,頓時心裡發慌,這麼幾百年間一直以蓬萊島為中心在周圍四處尋找。

  而在十年前,兩條靈蛇化形的夫婦出現在了這附近的林子裡,兩個人很是恩愛,還生了一窩白生生的蛇蛋。當天陽光燦爛,狪狪遠遠看著那對男女小心翼翼的摸著蛋殼,說說笑笑的給每一枚蛇蛋都取了名字。大概是當時的氣氛太好,以至於從小就被父母拋棄的狪狪看了一會兒,半晌才頭也不回的走了。

  卻不想,十年後再次見面,那九嬰路過發現了這一家子,他貓戲老鼠一樣玩弄了兩條靈蛇夫婦一番,即使是這樣那對夫婦連怒罵都不敢,只是慘叫著求著他不要傷害他們的孩子。而狪狪正是被這凄慘的聲音吸引過去的,卻眼見著九嬰嘴上說著放他們離開,等著夫婦松了一口氣,准備帶著孩子們離開的時候,他九張大嘴一開一合,當著那對夫婦的面把剛出殼的小蛇一口一口的吞了個干淨!

  那對夫婦目眥欲裂,父母痛失愛子的哀嚎聲狀若瘋癲,聲聲啼血,他們顧不得修為的懸殊和身上的重傷,瘋魔一般朝著九嬰衝過去,狪狪衝出去想救人,結果那對夫婦已經心懷死志,他攔都攔不住,只能眼看著那對夫婦最終也命喪九嬰之口,一家人在九嬰腹中落了個整整齊齊的下場。

  大概是那對夫婦的哀嚎聲太過於尖利和凄慘,狪狪怒火上頭,回過神來嘴巴已經咬上了九嬰的尾巴,只可惜沒給九嬰造成什麼太大的傷害,最終反而被九嬰追著打成了重傷。

  說到這,他面色有些羞愧的對著希榕道。

  「抱歉,尊者,我給你丟人了。」

  其實他和那窩蛇不熟,頂多兩面之緣來話都沒說過,但他並不後悔為了他們去和九嬰對上。唯一慚愧的只是他不夠強。

  「不,這叫什麼丟人?你做得好,做得太好了!」

  希榕光是聽了狪狪的敘述就仿佛聽到了那對夫婦的尖利的哀嚎聲。她也是此刻才恍然發覺,原來自認為是普通人的自己在洪荒活得有多順風順水。

  以她那淺薄的閱歷,簡直想像不出那對夫婦眼睜睜看著自己呵護許久的孩子被活生生吞吃的畫面。甚至這一切還發生在他們心甘情願備受折磨,本以為孩子們終於安全了之後。

  這實在是……

  希榕想不出什麼詞彙形容這件事了,她知道這個世界有好人就有壞人,她雖然不贊同,但卻可以理解祖龍等人野心勃勃,為了自己的族群去侵吞其他族群,去發起戰爭這件事。但她實在無法理解九嬰做出這件事的想法。

  這種惡簡直low得沒邊了,讓人聽了不覺得恐懼,只會覺得惡心想吐!

  不過好在狪狪不是九嬰的對手,通天卻比九嬰厲害多了,不用多少功夫,原本逃跑的九嬰就重重摔了回來,正好摔在剛剛狪狪倒地吐血的地方。他渾身都是血痕,九顆腦袋現在也只剩下了三顆。

  而通天也飛了回來,他的衣著有些狼狽,青色的衣衫有幾處破口不說,手背上還多了一道黑紫色的血痕,顯然是中了毒。通天面色黑沉。劍尖沒有再去削九嬰的腦袋,若是對准了他的要害心髒處!

  「奸猾狡詐,只會這些下三濫的把戲,該死!」

  「住手!」

  「等等!」

  通天的劍還未碰到那九嬰,一道鐘聲響起,竟是震開了通天的寶劍。

  希榕下意識的抬頭看過去,遠遠的就看見兩個太陽朝著自己飛來,嚇得她心裡一緊,隨後才發現那是兩只三足金烏!

  兩只三足金烏一落地就化為了兩個年輕的男子,一個頭戴金冠,身穿明黃衣袍,腰上的寶劍劍鞘和劍柄鑲滿了寶石,渾身金燦燦的。但其長得眉目英俊,棱角分明,眉宇間自有一股狂妄霸氣,倒是把這一身衣著壓了下去,或者說,這一身衣著只有在他身上才不會喧賓奪主。

  而另一位墨發以玉冠束起,身穿一身白衣,其上有金仙繡著的巨大三足金烏,走動間袍腳的淺金色雲紋若隱若現。長得更是俊朗出塵。不過最吸引希榕注意力的還是他腦袋上懸浮的那一人高的巨大銅鐘。

  盤古注意到希榕的視線在那人身上停留了許久,頓時暗自嘀咕。

  有什麼好看的?

  想他當年那麼英俊瀟灑天天和希榕說話,結果還是小苗的希榕卻對他愛答不理,許久才搖晃一下葉子,現在卻盯著這個家伙看了這麼久。

  可惡,今天也是為了摯友的審美品味擔憂的一天!

  與此同時,因為對方顯目的特征,希榕第一時間就猜得到了這兩兄弟的身份,這想必就是帝俊、太一兩兄弟了。前者是帝俊,而後者是東皇太一了。

  果不其然,兩人之後的自我介紹和她的猜測一模一樣。

  「妖族?妖皇?」

  唯有楊眉聽到介紹一愣,不懂什麼時候冒出來了這麼一個族群。而九嬰怎麼就是妖族長老了。

  畢竟從山洞中一進一出就已經是五百年了,他對於這兩只三足金烏的印像還是在五百年前,他們剛出世的時候呢。九嬰更是一個覬覦龍宮的小賊罷了。

  元始在一邊譏諷道。

  「道友你們有所不知,妖族其實就是曾經的洪荒萬族聚集成的新族群。當然,這些都要歸功於眼前這位了。」

  其實最初的元始只是看不起那些披鱗戴甲、濕生卵化之輩的跟腳太低。言語間雖然有些輕蔑,但也說不上討厭。

  但到了後來。當洪荒因為三族之間的野心亂起來,洪荒萬族自相殘殺鬧得天翻地覆的時候,元始對於這些頭腦不清醒的家伙就有些厭惡了。只覺得這些家伙欲望太多,讓人作嘔。

  而野心勃勃做了妖皇的帝俊自然也是不得元始好感的。

  帝俊聽出了元始的排斥和譏諷,他的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但卻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瞄了那青衣尊者一眼後,語氣淡淡的解釋。

  「當年洪荒萬族死的死傷的傷,到現在都沒有恢復元氣,我們兄弟二人出世後,不忍他們活得如此艱難,於是把他們都整合了起來,重新立了一個妖族,不才,得族中一眾推舉,我正是妖族的妖皇。」

  希榕聽到這話,忽然想到了什麼,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巫族現在呢?」

  巫族這個概念可是隨著十二祖巫出世就出現了的,既然妖族已經成立,那巫族的發展不知如何了。要知道,相比於此刻洪荒中妖族的某些大人物,巫族的不少大巫才是希榕更熟悉的存在。

  多的不說,只說那後羿射日、誇父追日那可是每一個種花人耳熟能詳的故事,而其中的後羿和誇父在洪荒流小說中,正是巫族的大巫!

  帝俊動作一頓,隨後開口道。

  「巫族這幾百年間發展迅速,人口有數千人之多。受十二祖巫統領。」

  他這話說的不偏不倚,並沒有加上多少個人情緒色彩,倒是讓老子等人高看了他一眼,畢竟目前洪荒兩大族群,巫族和妖族的關系可不算好。

  隨後帝俊的視線掃過通天等人,最終在那位青衣尊者身上頓了頓。問起了正事。

  「九嬰乃是我妖族長老,不知幾位為何要對他下殺手?」

  他的質問很淡,不算很禮貌,但也不算很強硬。

  終於被想起來的九嬰趕緊哭唧唧的表示通天這些刁民想要害他,不僅砍了他好幾顆英俊的腦袋,還想對他的性命下手,求妖皇帝俊要為他做主啊!

  狪狪一聽這話,頓時氣炸了。

  「放屁!」

  他機關槍一般把九嬰怒罵了一番,同時也把九嬰的惡形惡狀說了個清清楚楚。

  一邊的東皇太一聽清楚了事情的原委,當即眉頭微皺,他平日裡一心修煉,族中的事情都是哥哥妖皇帝俊打理,和這九嬰長老也沒見過幾次,卻不想這九嬰背地裡竟然是這種貨色。

  在他看來,這種貨色自然是沒資格當什麼妖族長老的,他本不想再管這事,但想到平日裡哥哥把霸道護短的性格,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這件事是我族長老做的不對,我族願意賠禮道歉,但九嬰到底是我族長老……」

  不能任由外人處置,關於處罰還是我族自己來的好。

  帝俊震怒:「竟有這樣的事?當真是豈有此理,如此惡形惡狀,天理難容!」

  兄弟兩個截然不同的話語同時響起。東皇太一還未說完的話堵在嘴中,驚愕的看了眼哥哥,而帝俊顯然也沒想到平日裡最看不慣這些的弟弟會幫著九嬰說話。

  但隨後想明白的他眼中閃過一絲笑意,想來是弟弟太一以為他要保那九嬰,所以才替他說了這話的吧?

  不過那是一般情況下,現在可不是一般情況。

  帝俊面上依然做出震怒的模樣,對著那青衣尊者拱拱手掉。

  「這種行事不端,業力纏身的家伙我妖族如何能留?幾位放心,我絕不會姑息的!」

  話音剛落,帝俊對著九嬰抬手就拍了過去。一只三足金烏的虛影仰天鳴叫了一聲,就朝著九嬰衝了過去。

  「不……不,帝俊你不能殺我!」

  九嬰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趕忙掙扎著往外逃跑,然而平日的他都不是帝俊的對手,重傷的他就更加逃不過了,只一招,九嬰就慘叫出聲,烈火焚身,頃刻間肉身就化為了一堆飛灰,唯有一點元神倉皇逃出。

  帝俊卻還不願意放過自己這位昔日的長老,大手一伸,就把那點元神吸到手中,緊接著他對著希榕伸出手。露出一個友善的笑容。

  「既然這九嬰傷了道友的小寵,那這點元神就交給道友來處置好了。」

  東皇太一遲疑的看著這一幕。不懂哥哥此刻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而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深深的看了那抬手間就滅了九嬰,一舉一動都瀟灑霸氣的帝俊一眼。帝俊還以為自己剛剛的所作所為入了這位的眼。殊不知,希榕只是無語凝噎。

  大兄弟……表演的太用力了啊喂,收一收!

  她想了想,拿起了九嬰的那點元神,因為她手心不帶半點法力,九嬰的元神一喜當即就想要逃跑,卻不想他剛剛飛出半寸的高度,一股恐怖的力量就兜頭罩下來,死死的抓住了他!

  那不是希榕的法力,而是盤古的,不過顯然九嬰是不知道的,在場的其他人離得遠也察覺不到異樣,唯有楊眉身子一僵,瞳孔緊縮了一瞬。

  那……那是……不,不會的,錯覺,一定是錯覺。

  希榕沒有注意到楊眉的異樣,很是好奇的捏了捏手心裡的那一點發光的光團。然後順著盤古的意思,把那光團往遠處一扔。

  以她的力氣本不該扔那麼遠,但有了盤古的幫助,她瞬間把那光團扔出了這片大森林,扔到了最近的一處平原上,緊接著大地轟隆隆的震動起來。九座陡峭的險峰相連著拔地而起。而九嬰元神的慘叫聲則是響徹了雲霄!

  眾人一驚,神識下意識的掃過去,只見那新生的九座險峰合並起來名為九蛇山,其上有數只靈蛇舞動,更是漫山遍野長滿了可以解蛇毒的眾多草藥。

  而九嬰的元神被鎮壓在這山下,從此業力一日不消,脆弱的元神被一日要受這高山碾壓之苦!

  所有人都不由看了眼那青衣尊者,他們倒是沒有多驚訝,畢竟這種事他們想做也能做到,只是不會像是對方這般輕松寫意罷了。唯有那跟在青衣尊者身後的白眉老者面色白了一瞬,身形微微晃了晃。


第75章

  轟隆隆的九座險峰升起來,引得希榕手指微微蜷縮。她暗自對盤古道。

  【你這動靜弄得也太大了吧?】

  說好的只是普通鎮壓呢?這怎麼還平地長出九座山了?

  而且這畫面感也太熟悉了吧,難不成之後還要有人來喂那九嬰的元神吃銅汁鐵丸,日後還會有個光頭和尚「阿彌陀佛」一路走到山下,然後讓九嬰送他上西天?

  希榕覺得不行,畢竟九嬰這種貨色怎麼能和猴哥比。

  盤古卻很理直氣壯的表示,鎮壓、鎮壓,不就是要找東西壓著嘛,若是不壓結實了,到時候那九嬰跑出來了怎麼辦?

  希榕:……你說的還真是該死的有道理。她竟然無言以對。

  【但你的力量好不容易才恢復了一點,若是就這麼隨意揮霍光了怎麼辦?】

  她雖然很討厭那九嬰,但也僅此而已,對她來說,還是盤古比較重要。

  【放心,不會有事的。我之前說力量只恢復了一點,那是和曾經我全部的力量來對比的,只是鎮壓一個九嬰罷了,對我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

  盤古一聽到希榕關心的話語,頓時爽朗的哈哈一笑。有意誇耀了一下自己的力量。只是心裡卻有些可惜,現在的他沒了肉身,也沒法在摯友面前展示一下他英俊的面容和強健有力的身姿了,

  哎,若是能早點恢復肉身就好了。

  一向心性堅韌,按部就班休養元神的盤古第一次有了想要快點恢復的迫切感。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因為他這一次的出手,不僅希榕被驚艷了一把,不遠處的那位白眉老者更是被嚇得一顆老心髒差點爆裂開來。

  算是世間的靈力都是有不同的,比如混沌靈氣、先天靈氣和後天靈氣,比如某些特殊地方摻雜了特殊屬性的五行靈氣。

  而洪荒修士因為各自的體質、跟腳、所走的大道不同,修煉出的法力自然也是不一樣的,比如九嬰的法力透著一股陰冷歹毒之感,比如兩只三足金烏因為是大日金焰的精華所凝聚而成,於是法力透著一股如太陽一般要焚燒一切之感。

  就算是三清這樣跟腳差不多的三兄弟,也因為道不同和性格不同,以至於法力上會有細微的差別。老子的更為渾厚,元始的更為冷硬,通天的最為銳利。

  這種法力波動不夠敏銳,修為不夠強悍,經驗閱歷不夠多的人是分辨不出的,而事實上,一般的洪荒修士也不會閑著沒事干去研究和觀察這種東西。

  恰好,楊眉就足夠敏銳,修為足夠高強,從混沌活到洪荒的他經驗閱歷更算得上這洪荒中頂尖的人物。

  也正因為如此,他在自家尊者第二次法力波動閃過的時候一下子就認出了這熟悉的感覺。

  那股法力波動恍若厚重的大地、堅硬的磐石,以及冰冷而銳利的刀劍。只一下,就讓楊眉的腦海中再一次出現了那個手持盤古斧,頂天立地、有著無窮偉力的巨人。

  盤古!

  不會錯的,這世上除了盤古,誰能擁有如此符合力之大道的法力?!

  唯有盤古的法力,才會給他後背冰涼,仿佛要被一斧子劈成兩半的恐懼!

  那麼問題來了,當一個人從來不用神識和法力,偶爾用的幾次,卻都和盤古完全相似,這會是這麼原因呢?

  若是被問到這個問題,大部分的洪荒人怕是會不假思索的回答,還能是什麼?

  被奪舍了唄。那個皮囊已經不是原主的了,內裡早就換了個芯子!

  這個時候,似乎是注意到了楊眉太過於專注的視線,希榕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就見楊梅的面色似乎有些不對,神情比之前緊繃了不少。她的眼神不由多了一抹詢問和關心。

  只這一眼,頓時讓楊眉的面色好看了許多。

  他回憶著自家尊者往日的音容笑貌,然後把這張或是悲憫,或是皺眉,或是淺笑的漂亮臉蛋安在了那胡亂在腰間圍塊布,肌肉邦邦硬,長得一看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糙漢巨人的腦袋上,頓時被惡心的嘴角肌肉微微扯動了一下。

  不行了,有點想吐。

  雖然他不知道尊者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不過楊眉第二次堅定了尊者絕對和盤古是兩個人的信心。但同時這也意味著,事情變得更復雜了。那個有些大逆不道的念頭再次在楊眉的腦海中閃現,

  「如此甚好,那九嬰竟然做出這等事來,罰他被壓在這九蛇山下,被那些靈蛇騎在腦袋上對他來說是最好的懲罰。而且道友也算是給了他改過自新的幾乎,讓他日後若是業力消退,還能再次出來。」

  帝俊不知道這希榕這一手竟是有人幫忙,更不知道楊眉心中的暗湧。他只是恰到好處的贊揚了一句。

  「希榕道友果然如我聽聞的那般,當真是大慈悲。」

  當然最妙的,還是讓那天生善毒的九嬰腦袋上長滿解蛇毒的靈草靈藥,這對於九嬰來說,是何等的諷刺。

  帝俊嘴上說著漂亮話,心裡卻想到了當年這位青衣尊者讓侍從拔龍筋的場面,她或許有大慈悲,但也絕不是毫無鋒芒之人。或者說,正是擁有這點鋒芒才讓她在這弱肉強食的洪荒之中還能肆意的播撒慈悲。

  也就是那祖龍看走了眼,竟然覺得這樣的厲害人物軟弱可欺,狂傲的還想要咬這位一口,結果反而狠狠吃了個教訓。把事情鬧得那般僵硬。而那場三族之戰最後,他甚至還要跪拜這位青衣尊者尋求一條生路。這又是何必呢?

  東皇太一的心思比帝俊簡單多了,他有些欣賞的看了希榕一眼。

  「我早就聽聞希榕道友的事情,今日一見,果然不俗。」

  「兩位道友謬贊了。」

  希榕表面上禮貌微笑,實際上心裡很是迷茫和無語。

  她就不提這兩兄弟對她這麼使勁誇獎葫蘆裡賣的到底是什麼藥了,就說這九嬰混得也太拉了吧?甭管他對那一家子靈蛇如何下殺手的,他好歹是妖族的長老。說句狗血的話『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結果自家上司一聽出事了,連花時間查證一下都沒有,就二話不說送他死亡火化一條龍服務,恰好大風一吹連骨灰盒都省了。現在更是當著九嬰的面,對著她狂吹一氣。

  雖然九嬰遠在幾百裡外的九蛇山下,但到底是大羅金仙的元神,希榕很肯定,那家伙是聽得見。

  「非是謬贊,這可是我們兄弟兩個的真心話。」

  帝俊笑著道。

  「之前我們聽聞了道友的行事後,就一直心向往之,甚至還曾去過不周山巔拜見,只可惜道友似乎不在家,此後幾百年一直無緣拜見,今日一見,果然聞名不如見面。讓我倆見了道友就覺得觀之可親。」

  一直醉心修煉的東皇太一迷茫了一瞬。打聽過這青衣尊者的事跡是真的,去不周山巔拜見也是真的,但是兄長說得這話是不是親熱過頭了?

  但是他也不好拆自家兄長的台,聞言只能默默點頭附和。

  那邊希榕聽了這話還沒什麼反應,盤古卻先不爽了。他聲音低沉透著一股不滿和嫌棄。

  【這人說話怎麼這麼……黏黏糊糊的,聽了就怪惡心的。】

  盤古不知道該怎麼描述這種感覺,總之他現在看那妖皇帝俊有些不順眼了。

  而希榕好心給了他一個新的詞彙。油膩。

  她看著眼前面容英俊的妖皇陛下,他拿捏的還算不錯,說的話其實不算太過火,洪荒慕強風氣嚴重,因為聽到某人的名氣就去拜見然後一見如故的事情時有發生。

  但關鍵是,希榕的眼睛太利,而盤古的感覺太敏銳,他們清楚的感覺出了帝俊這話的感情沒有他話語中表現的那般飽滿。

  這番熱情的話若是沒有熱情而真摯的感情來配合,自然只會讓人覺得膩歪。

  另一邊的三清中,唯有通天面色稍緩,老子眼皮半垂,不知道在想什麼,元始的臉從頭到尾都是板著的,看不出喜怒。至於楊眉則是想著其他的事,壓根沒聽到這話。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帝俊總歸是在說她好話,不管心裡怎麼想,社畜十級的希榕面上還是微笑的商業互吹道。

  「當日兩位橫空出世我也曾見過,兩位都是難得的天驕,今日能在此一見我也很是開心。」

  帝俊一直在觀察那位青衣尊者,眼看著對方笑意盈盈的說話,他卻眼底閃過一絲遲疑。因為他看不出對方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好像從剛剛見面開始,無論他說著何等好話,對方都是淺笑的模樣。

  不過機會難得,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目的說了出來。

  「道友也是如此實乃我等幸事,今日相逢便是有緣,不如這樣,道友隨我們去我們的道場坐坐?也好論道談天一番。」

  他表面上露出忐忑期待的模樣,心底卻在暗自思索。

  他身為三足金烏雖然生來跟腳不凡,性格也有些狂傲,但他自認為自己和祖龍那一出生就是龍族族長的家伙不同,這五百年他勞心勞力的整合洪荒萬族成就妖族,也算是白手起家。所以他深知如何吸納外來力量才成就自己。

  而自從成立妖族,他為了妖族的發展把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的崛起和落寞都研究了一遍,學習到的旁的經驗就不說了,在那期間,他還產生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和當年的鳳凰一族一般,拉攏那位青衣尊者。

  沒錯,今日帝俊的種種舉動都是為了拉攏……或者說是討好對方罷了。

  他這話一出,東皇太一眼睛一亮。不由跟著期待的看向希榕。

  這位青衣尊者的修為高深莫測,對道的理解更是獨樹一幟,在洪荒都是出了名的,據他聽聞的故事所知,她不僅自身修煉生機大道,到現在都未殺過一人,更是點撥過狐族和山膏族。催生出了瑞獸狪狪。簡直是高居洪荒最想與之論道榜首,若是能和她論道,定然能有所得!

  然而就在兩兄弟期待的目光中,那位青衣尊者卻道。

  「這就不必了,之後我還有要事要做,不便多留。」

  希榕可不管帝俊在想什麼,大概人與人之間真的有眼緣這種東西,雖然帝俊和東皇太一都是俊美的男子,甚至帝俊對她更為熱情和笑臉相迎,當她卻反而對不說話的東皇太一更有好感。

  失敗了嗎?

  帝俊動作一頓。看向那位青衣尊者,對方的臉上依然是那抹淺笑,分毫未變。雙眸也依然那麼清澈,當她笑著看向任何人的時候,似乎都透著一股溫柔。

  然而帝俊的眸光卻沉了沉,看來他猜得沒錯,這位看似溫柔慈悲的青衣尊者實則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絕非能輕易討好的了的,十分不好對付。

  不過也不妨事,畢竟這才第一次接觸而已,以後有的是時間。

  暗自給那青衣尊者貼了幾個標簽的帝俊很快就調整好表情表示不礙事,反正若是想要論道何時都有時間,這種時候自然是正事要緊。

  「日後有時間,我和太一再去道友的道場拜訪。」

  比起滴水不漏的哥哥,東皇太一的眼神裡露出一絲失望,忍不住也跟著道。

  「或者道友若是有興趣,隨時都能來我太陽星,我必定掃榻相迎。」

  雖然不知道兄長想要做什麼,但他是真心想要和這位洪荒中傳言甚多的傳奇人物聊聊的。

  對此,希榕只是含笑點頭表示有空一定。等到帝俊和東皇太一兩兄弟離開後,以老子為首的三清也來和希榕辭別了。

  他們百年後還要去紫霄宮講道,第三十三重天可不是那麼好去的。但凡有些上進心的,這百年的時間都要緊鑼密鼓的准備起來了。

  通天雖然有些不舍,但也知道正事要緊,只能不情不願的跟著告別希榕。

  告別了那位青衣尊者後,元始還不等回到昆侖山,就忍不住詢問通天,他們之前在山洞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雖然在那處山洞得到了三件先天靈寶是好事,但元始更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讓自家弟弟和希榕道友還有那個楊眉在山洞中呆了五百年。又為什麼他和兄長老子路過蓬萊島那麼多次一次都沒注意到那個山洞,也感應不出通天就在那裡。

  正悶頭跟著兩位兄長身側飛行的通天一愣,他第一反應想著的是要不要保密,但想著希榕道友並沒有叮囑他要保密,在山洞內似乎也不介意他聽到那些事的模樣,通天躊躇了一下還是緩緩把事情說了出來。

  剛起了個頭,元始就驚愕道。

  「什麼?魔祖竟然偷入洪荒找上了你們?!那希榕道友沒事吧?」

  老子也詢問的看向通天。「那魔祖邪性的很,他可為難希榕道友了?」

  通天:……雖然希榕道友很重要,雖然他現在身上什麼傷都沒有,但你們真的不順便問一下你們最親愛的弟弟的死活嗎?

  「希榕道友沒有事。那羅睺並未和她動手。倒是我和楊眉,因為希榕道友突然失蹤,還以為是那羅睺搞的鬼,結果被打了個半死。」

  他簡單提了一嘴希榕意外獲得造化鼎的事情,把重點放在了羅睺提出的三個問題上。而這些話說完,老子愣了愣,而元始的表情更是直接空白了一瞬。

  畢竟因為傳承記憶的關系,他們天然對那位青衣尊者感到親近,和對方的幾次見面也都十分愉快,在他們看來,那位希榕尊者千好萬好,可從沒想過背後或許會有這樣的隱情。

  羅睺的前兩個問題也就算了,後一個問題涉及到了洪荒不說,話中的事情都是確實發生過的,並且最重要的是,換了一個角度看待這些事情後,似乎這些事也並非不可能的!

  「怎麼會……」

  元始面上閃過復雜的神色。

  「她竟然為了父神做到這種地步嗎?也是,畢竟父神當年隕落之時,她哀泣了那麼久。」

  不愧是父神的好友,這樣的友誼,就算是他們三兄弟之間的兄弟情也是比不上的!

  但正如當初的通天那般,元始更多的還是覺得痛惜。

  「父神到底已經……那魔祖的話若是真的,她做這些事的時候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她這些年又到底是以什麼樣的心情去游歷這洪荒大地的?」

  他們當日只道是對方思念故人,所以要踏遍這洪荒大地的青山綠水,但此刻聽了羅睺的那第三個問題,再看對方的舉動似乎又多了一絲難言的苦澀。

  對於洪荒眾生來說,父神身化萬物是他們的新生,而對於親眼目睹父神力竭而亡的那人來說,洪荒對於她似乎算是一個噩夢。她踏遍這洪荒大地的每一步恐怕都會讓她想起當年盤古父神身死道消的畫面。

  她絕不是一個喜歡算計的人,而她殫盡竭慮的去算計,最終也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洪荒的安寧著想。

  對比他們三個一直自稱為盤古正宗的三兄弟來說,對方為洪荒為父神所做的一切簡直讓他們汗顏。也讓元始神色低落下來。

  「當年之事只在我們的傳承記憶裡,我們連安慰她一下都做不到,現今這種事,我們別說幫她一把了,竟是毫無所覺,反倒是要那魔祖嘲諷她的時候,我們才知道還有這麼……」

  「噤聲。」

  老子很快反應過來,面色淡淡的制止了自己兩個弟弟的思維發散。

  「這都是那魔祖瞎猜的。希榕道友不是說了嗎?她沒有做這種事。她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甭管事情真相如何,希榕道友和魔祖羅睺對他們來說孰輕孰重一目了然,既然希榕說沒有,那在沒有切實的證據前,他們自然不需要去相信一個外人的說辭。

  元始和通天動作一頓,隨後齊齊點頭。

  「大哥說的是。」

  老子轉回頭,飛行速度加快了幾分。

  「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為百年後去往第三十三重天紫霄宮做准備,若是我們修為提高了,日後希榕道友若是想做什麼,也能便宜行事。走吧,我們快些回去。」

  元始和通天緊隨其後朝著昆侖山飛去。

  片刻後,雲層之中緩緩出現一個身影,其白眉比頭發還長,隨風飄揚,正是本不該在此的楊眉。

  雖然通天說話之時,謹慎的給周圍布下了結界,但是他身為空間魔神還是個准聖,劃開一道虛無空間藏身自然能把三清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

  傳承記憶?

  盤古父神……隕落……哀泣?

  楊眉眉目低垂。蒼白的嘴唇顫抖。

  他本來是跟在自家尊者身邊的,只是不久前在尊者離開的時候,他卻直愣愣的站在原地,如此反常的舉動引起了尊者的注意。

  恰好楊眉腦子裡思緒實在太亂,他也想要趕緊平復一下自己的心情,所以在尊者詢問他怎麼回事的時候,撒了個謊,說自己有事需要離開一下。

  他知道自己的謊言很蹩腳,但他知道,以尊者的性格是不會刨根問底的,在這洪荒人人都有些傲慢霸道甚至冷酷的時代,她真的是個很溫柔的人。

  而事實也是如此,尊者並未多問他這個侍從哪來的那麼多事要往外跑,只是詢問了一聲需不需要她幫忙,被他拒絕後就讓他離開了。

  暫時告別了尊者的楊眉下意識的利用天賦進行空間跳躍,腦子裡一片混亂。

  一會兒覺得尊者被盤古奪舍這件事簡直是無稽之談,光是想像一下盤古那張大臉盤子露出尊者那般溫柔的笑容就可怕的讓他惡心的連幾百年前在狐族吃的晚宴都要吐出來了。

  一會兒又覺得,尊者在試圖復活盤古這個可能性更可怕。

  甚至楊眉到最後都要破罐子破摔的寧願自家尊者其實是個表面和善,背地裡用心險惡,挖友人盤古的骨灰、奪取對方力量的惡棍了。畢竟他早就把自家尊者的性命放在了自己之上,而當惡棍禍害的是旁人,試圖復活盤古挨雷劈的可是尊者自己啊!

  結果卻不想他就這麼空間跳躍到了之前離開的三清附近,然後聽到了那麼一番話。

  關於三清的跟腳,楊眉之前暗中掐算過,也是知道一些的。對於他們有關於盤古的傳承記憶他自然不會感到驚訝。他只是心絞痛。

  怎麼辦,本以為最沒憑沒據的猜測竟然在時間的流逝中漸漸站住腳了!

  他出來前本想著要把那猜測忘干淨,但現在,尊者要復活盤古這個猜測就仿佛在他的腦子裡扎根了一樣!

  楊眉暗自咬牙,轉頭就再次往回走,他得回去觀察一段時間,若是尊者……尊者真的有如此逆天的想法,他拼了這條老命也得勸住她。

  盤古那種家伙如何值得尊者舍命換他歸來?!

  與此同時,希榕和楊眉分別後,心裡嘀咕了一句楊眉剛剛似乎有些奇怪,隨後就架勢著淨世白蓮朝著不周山飛去。

  雖然她知道出去旅游難免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事情,但遭遇了這麼一大串事情後,特別是被羅睺問了三個狗屁不通的問題後,她實在有些心累了,所以想著先回不周山巔休息休息。

  然而在森林上空飛著飛著,她忽然遠遠的看見茂密的森林之中有一塊斑禿。雖然是冬季,但這片森林都是常綠樹木,以至於一片濃綠中,那塊空白的『斑禿』格外的明顯。

  但最讓希榕眼睛一亮的是,她隔著老遠模模糊糊的看著,那似乎是一個小村落!

  房子?村落?還有人?

  雖然明知道此刻不是人族出現的時候,但光是那模糊的景像就已經讓希榕心頭一跳,隨後忍不住朝著那邊飛去。

悠于 2023-11-15 11:39

第76章

  飛了一段距離,勉強能把那個村落看清楚的時候。

  村落裡建造的都是石屋,以大開大合的手法,把無數形狀不一的巨石磊在一起,看似粗獷實則牆壁嚴絲合縫,沒有一絲缺口。

  並且每一個石屋都比希榕印像裡的房子龐大一圈,顯然住在裡面的居民體型都很大,整體看起來雖然不夠精美,但堅硬厚重,透著一絲霸氣。

  這也是吸引希榕過來的原因,洪荒不是沒有這種聚集地,比起散修,大多族群還是喜歡抱團生活,往常那些精美的亭台樓閣、洞天福地她看也不看。唯有這種隔了老遠都能感覺到土氣的村落才讓她眼前一亮。

  而這樣的石屋不夠五十幾座,人口並不算多,此刻正是白天,村落裡的人卻並不多,只有幾個看上去有些年老的男女正在空地上處理獵物。

  空地上架著巨大的石鍋,下方點著篝火,石鍋內正在熬煮什麼東西,咕嚕嚕的冒泡。周圍還有幾個孩童正在嬉笑打鬧。

  這樣透著煙火氣的一幕讓希榕看呆了,一瞬間她仿佛以為自己看見了人族,難道人族已經出世了?

  若非希榕深知自己已經不算是人族了,她簡直恨不得狂奔過去來一個『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然而下一刻,她就見那幾個老人肌肉臌脹起來,黑銅色的皮膚在陽光下泛著光,兩只大手用力一動,當即把眼前的野豬屍身撕成兩半!

  嘩啦啦,腥臭的內髒掉了一地,鮮血飛濺上了老人腰間的獸皮裙上,老人也不在意,隨手把這些內髒扔到不遠處的河裡,隨後把豬肉徒手撕成一塊塊的扔到鍋裡燉煮。

  希榕眼中有關於煙火氣的濾鏡瞬間被打破,她默默的看了看那幾個臉上滿是皺紋,但個子足有兩、三米高,渾身肌肉隆起,壯碩的好似熊一般的老爺爺和老婆婆們,再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諸位好漢,告辭!

  與此同時,遠處的山林間嘻嘻哈哈的鑽出一堆人來。希榕定睛一看,那同樣是一群肌肉鼓脹,看上去就強悍無比的男男女女,他們身高大多都在兩、三米,骨架寬大,面容深邃,一個個都只是在重點部位胡亂裹了塊獸皮裙。

  此刻他們說說笑笑著,全都帶著獵物,有的還活著,被他們大手拽著拖著,有的已經死了,血淋淋的,他們也不介意,就這麼肩上扛著背上背著走。任由獵物的鮮血滑過汗濕的古銅色脊背,渾身透著一股蠻荒粗獷的氣息。

  倒是為首的女子身穿一身黃色衣衫,面容柔美很多。整個人氣質仿佛春風一般柔和,和他們簡直不是一個畫風。若非她走在最前面像是個領頭的,希榕怕是要來上一句「小姐姐,你要是被劫持了你就眨眨眼。」

  而那群男女的感知很是敏銳,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們,其中一個男人猛地扭頭看去。

  「誰?」

  那是個長相粗狂的漢子,肩上還背著血淋淋的獵物,鮮血沾染到了側臉上,配上那凶厲的眼神,乍一看頗有變態殺人狂的味道。

  若非希榕這幾年膽子也練起來了,怕是要被嚇一跳。同時,她這個時候也已經明白過來,這哪裡是什麼人族村落,這是巫族的村落。

  盤古十二滴精血孕育出十二祖巫,而十二祖巫以血催生出第一批擁有繁衍功能的巫人,巫人繁衍生息,使得巫族人口越來越多。而這些男女應當就是巫人了

  希榕看了看他們過於豪放的穿著,忍不住對著盤古道。

  【不愧是你的血脈,都和你一樣,衣服就用獸皮圍著就算了,連鞋都不穿,成天光著腳丫子到處踩,也不知道這天地間又有多少可憐的草木幼苗受了你們這些人的毒腳,哼,在此我表示強烈的譴責!】

  盤古:……當年那一踩,就這麼被人嘮了一輩子。

  就在這時,一個驚喜的聲音傳來。

  「啊,是你?!」

  說話的正是為首的那位黃衣女子,她其實遠比其他人都要早的察覺到有人在看他們,不過因為那視線並無惡意,所以性格溫柔的她本不想多理會,只是隨意的看了一眼,最初她只是覺得這人的穿著打扮有些熟悉,但卻想不起在哪見過,而隨後她猛然想起。大哥他們一直想要找的人似乎就是這般模樣!

  他們早就想要見這位一面了,只可惜一直未能如願,雖然未曾見過真人,但她早就聽聞過對方的衣著打扮,把這些特點銘記於心。所以她剛剛才會有那種奇怪的熟悉感。

  十二祖巫之一的後土驚喜的看著遠處上空的那人,從她坐著的巨大白蓮寶座到她的那身青衣,再到她懷裡因為之前被暴揍一頓還有些怏怏的瑞獸狪狪,一雙眼睛的越來越亮。顧不得身後的族人們,急急就朝著那青衣尊者飛去。

  「敢問……可是希榕尊者?」

  希榕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態度,不過還是遲疑的點了點頭。

  盤古則是提醒她道。【這應該是十二祖巫之一。】

  他在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自己血脈的氣息。比那些巫人都要濃的多。

  十二祖巫總共兩位女性祖巫,希榕也不知道這是玄冥還是後土,好在很快對方在得到她肯定的答復後,當即欣喜的對著她行了一禮。

  「後土見過希榕尊者!」

  希榕愣了一下,雖然有些修為低微的修士見了她就會喊她尊者,但後土可是一出世就是大羅金仙的高手,按理來說不該對她這般恭敬才對。

  「不必多禮。你我以道友相稱就好。倒也不必這般客氣。」

  「禮不可廢。」

  後土卻柔柔一笑,眼神孺慕道。「尊者乃我們父神的好友,自然是我們的長輩,怎可以道友相稱?」

  長……長輩?

  希榕心底一顫,被這個詞砸了個頭暈眼花。

  平日裡三清都和她平等交流,至今兩方都默契的沒有談論過夾在中間的盤古的事,其余洪荒眾生雖然自認為受了盤古的恩德,但盤古對於他們就仿佛天道一樣雖然偶爾提到,可對於他們真正的生活來說盤古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幻影罷了。甚至大多數的洪荒修士連盤古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也因此,希榕和盤古是朋友這事暴露後,大多數都是驚嘆、八卦幾聲,隨後該干什麼干什麼,該稱呼希榕道友的還是稱呼她為道友。

  直到今日,希榕第一次因為這層朋友關系聽到了長輩二字。而且人家顯然不是在說什麼狗屁客套話,而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

  她眼神顫巍巍的對上後土的視線,然後從這位後世傳說中都能品出幾分溫柔的女祖巫眼中清楚的看見了那濃重的,對於長輩的孺慕之情。

  這踏馬……她還沒有過夠青春無敵美少女的日子,就被迫超級加倍了嗎?

  希榕心中聲音哽咽。

  【可惡,我的年紀真的有這麼大了嗎?!我感覺我童年的畫面仿佛就還在昨天。】

  希榕說的是自己上輩子的童年,而盤古理解為了這輩子,於是這個性格最為耿直的男人給予了希榕肯定的答復。

  【當然有啊,畢竟你可是從混沌活到洪荒的,算起來,整個洪荒估計也就鴻鈞、羅睺、楊眉還有我的年紀可以和你比一比。】

  簡而言之,希榕就是一個活的洪荒歷史書,說的難聽點,洪荒流中最喜歡寫的,人老成精的洪荒老怪物,她必須要有一席之地。

  希榕:……

  希榕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不氣,不氣。

  【但我自己還只是個孩子,我連男人的手我都沒牽過!】

  雖然她看似只是被抬了一輩,但是想想盤古和她自己的歲數,再想想後土才剛出生五百年的『稚齡』,希榕就仿佛一個母胎單身堅定認為自己還是個孩子的巨嬰忽然被人叫了一聲奶奶。整個人都要被嚇炸毛了。

  盤古聽到這話頓時恍然大悟。自認為明白了問題所在。

  【原來如此。】

  他說著,微微運轉法力。希榕只覺得手心閃過一絲奇怪的觸覺,就仿佛有什麼人用寬大的手掌握住了她手,有些粗糙的指節擦過她的手指,強硬的擠進她的指縫中,和她十指緊握。溫熱的掌心相貼的時候,對方手中的溫度仿佛傳到了她的手上。

  只一下,希榕就心跳漏了半拍。

  這樣的握法實在太親密了,要知道她上一次這麼和異性握手還是上輩子在小學的時候,而此後她母胎單身到今天,來到洪荒後,為了保護自己,她不敢和任何人過分的親近,別說這樣握手了,連一星半點的肢體接觸都是少有的。只能帶著狪狪這小豬崽使勁擼。

  她之前沒有在意這方面,但此刻,她忽然察覺到,她會不會是憋壞了,有些肌膚飢渴症了。否則怎麼會只是握個手,她的心就跳得那麼快,甚至舒服的想要一直握下去?

  結果就在這時,盤古得意的聲音緊跟著傳來。

  【這下子你就算牽過男人的手了,不會感到遺憾了吧?】

  沒錯,盤古誤以為希榕剛剛的抱怨是因為她還沒牽過男人的手就成了長輩了。雖然盤古不太懂這兩者有什麼聯系,但盤古表示:作為他的摯友,希榕的願望被他承包了!

  真的只是隨口比喻了一下的希榕:……

  她再也忍不住了,惱羞成怒的開口。

  【你上一邊去吧,你懂個錘子!趕緊把手給我松開!】

  【怎麼又生氣了?雖然是法力凝結的看不見,但應該和正常的手感沒差別吧?】

  盤古一點也不明白希榕生氣的原因,感受著法力凝結的『手中』那柔軟的觸感,他有些舍不得,作為一個想說就說的耿直男人,於是他就這麼說了。

  【我還是第一次發現你的手軟乎乎的,握起來特別舒服,像是……像是你吃過的那湯圓一樣,讓我再握一會兒唄!】

  盤古的意思是說希榕的手指像是湯圓一樣軟糯。但希榕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手卻面色一黑,她的手白皙纖長,哪裡像是湯圓了?又不是那沒有手指的機器貓!這個家伙到底什麼眼神?

  希榕眼睛一抽,沒好氣的道。

  【趕緊放開,握你的錘子去!】

  盤古:……他握的是斧子,不是錘子。

  雖然不懂到底是什麼原因,但確定希榕不高興了之後,他只能委委屈屈的收回了法力。離開了那抹柔軟的觸感後,他心裡閃過一絲遺憾。

  「尊者?」

  後土說完話後就看著那青衣尊者沉默下來,對方的眼眸似乎有復雜的情緒閃過,隨後垂眸面色微沉下來,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太美妙的回憶。

  「抱歉。」

  希榕察覺到自己走神了,趕緊道歉,話音頓了頓又道。

  「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麼說。畢竟他已經離開很久了。」

  可惡,全洪荒都以為盤古這家伙死了,就她一個被這鐵憨憨折磨!

  希榕尊者身為盤古父神的好友,想來還在為父神的死而傷心吧?看來她戳到尊者的傷心事了。

  十二祖巫的性格大多形似爆炭,唯有後土這個小妹妹最為溫柔。她眼見青衣尊者的面色不好,還以為是自己提及盤古父神的錯,當即安慰道。

  「尊者不必傷懷。父神雖然已經……但他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道,想來他是不會想要看見尊者你為了他一直傷心的。相反,他只會希望你一直開心開懷才是。」

  「呵呵,是嗎?」

  希榕動作微微一頓,勉強淺笑著回話。

  聽不懂『呵呵』二字含義的後土認真的點點頭。「一定是的!」

  青衣尊者只是笑而不語,後土知道這話她並沒有聽進去。大概對於尊者來說,盤古父神當年的死對於她來說,已經算是心上一道消不去的傷疤了吧?

  後土心中嘆息一聲,沒有再勸,畢竟對於這種痛徹心扉的事情來說,口舌上的安慰又能有多少用處呢?她隨後意識到自己就這麼和尊者談話不夠禮貌,趕緊請青衣尊者去下方的巫族村落裡面坐坐。

  希榕雖然在發現那是巫族村落的時候就沒什麼興趣了,但她對後土的感官卻很好,當即應了下來。落到村落的空地上後,淨世白蓮縮小後飛到了她的身側,而希榕站直了身體後再次看向那群巫人,越發的能感受到他們的高大了。

  正常的人形道體對於巫人就仿佛小孩一般,並且無論男女那胳膊都有她的大腿兩個粗,當真是胳膊上能跑馬。似乎有那打獵歸來渴了的,也不講究,只是趴在河邊就痛飲了一番,那小河的寬度幾乎是肉眼可見的窄了一些。讓人看了就完全能理解為何後來的誇父大巫能喝干好幾條大河大澤了。

  而根據盤古的介紹,這還只是巫人的人形態,若是變回真正的巫人模樣,怕是這片空地都擠不下。不過希榕也能理解,巫族不修元神,□□強悍乃是整個洪荒都知道的特點。十二祖巫出世時候的原型可是有萬丈高。這些得了他們血脈繁衍生息來的巫人個頭自然也不會太小。

  隨後,希榕跟著後土進了村落最中央最大的那座石屋,看樣子這應該是後土的住處。

  她走進去一看,石屋高大封閉,大概是為了采光,窗戶開在很高的地方。光線還算不錯,只是這布置就實在有夠簡陋的了。

  石屋沒有門,隨便用一塊不知名猛獸的皮當門簾。巨大的石屋內擺放著石桌石凳石床,石凳上鋪著獸皮。石床上鋪著獸皮。石桌上放著一盞銅燈,內裡放著乳白色的油膏,不知是從什麼生物身上取的。除此之外別說待客用的茶碗了,連飯碗都沒有一個。

  正值冬季,寒風順著門簾的縫隙氣勢洶洶的直衝進來,吹出了嗚嗚的聲音,讓這家徒四壁的石屋越發的凄涼空曠。

  希榕雖然從這石屋的外表就猜到這內裡恐怕也很粗糙,但她真的沒想到會粗糙成這麼個樣子。

  當真是老鼠見了都得含淚逃跑。小偷進來咬咬牙放下一袋米才走。

  她忍不住看了後土一眼,好歹是十二祖巫之一,帝俊、太一兩兄弟混得渾身金燦燦,就差在腦門上刻幾個。『老子有錢。是兄弟就來搶我啊!』的大字了,怎麼你就混成了這樣?

  後土也是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這屋子似乎不太能招待客人,頓時羞窘的趕緊道歉。

  「抱歉,因為只是臨時住一下,我就也沒多在意……」

  「沒事,我輩修煉有方寸之地就夠了,這些外物本就不是必需品,我怎麼會在意?」

  希榕當然不會在意,畢竟她的不周山巔連這樣的石屋可都是沒有的。

  兩人說話間,一個渾身肌肉隆起,胸前腰間圍了兩塊布的壯碩老婆婆走了進來,手中拿著兩個石杯。接著她露出了和她那雄壯的胸肌完全不符合的慈愛笑容。

  「不知有貴客到,咱們族內沒有茶水招待,只有這山泉水給貴客解解渴。」

  「多謝,還是你想得周到。」

  後土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族人。

  那老婆婆得了祖巫的誇獎笑了笑。很快就退了出去。

  而她退出去前,希榕不經意間看見了她指縫中灰白的石頭碎屑,再看看石杯中那些新鮮的指印。她陷入了沉默。顯然,這石杯是被人徒手掏空而成的,估計就在不久前它還只是一塊無辜的小石頭。

  希榕:她看不懂,但她大為震撼。

  不過雖然杯子粗糙,但內裡的山泉水很是清甜,希榕也不是很講究的人,很給面子的喝了一口。隨後他好奇的問後土。

  「這是你們巫族的聚集地?」

  看起來可不像啊,五百年的發展,巫族不至於只發展出這麼點人數吧?

  見青衣尊者舉止隨和,並不介意她的怠慢後,後土微微松了口氣。聞言笑著解釋了一番。

  這裡確實不是巫族的聚集地,只不過是一個小部落罷了。當年十二祖巫橫空出世後,按照傳承記憶開始孕育巫人,又費心費力的指導巫人繁衍生息。最初大家還是居住在一起的。但隨著數量越來越多,為了更好的發展就需要族人們朝著周圍分散了。

  對於□□強悍的巫族來說,朝外擴張不算難,但也不算簡單。他們本身不修元神,只修肉身,雖然戰鬥力很強悍,但無法掐算天機不說,他們想要學習其余洪荒修士的法術也很難。這也是希榕剛剛見巫族活得那般粗糙的原因。他們也不是不想一揮手就變出亭台樓閣、高床軟枕,主要是學不會。

  而這樣的弱點讓巫族在洪荒被嘲笑為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不說,遇到外敵後,那些人知道無助的缺陷,故意不和他們正面對上,反而在背後下黑手,使陰招。偷襲下套無所不用其極。

  十二祖巫發現這個情況後,為了給新生的族人保駕護航,他們就常年分散開來,在各個巫族部落游走,幫助弱小的部落在那片區域站穩腳跟。

  目前後土正是在這個小部落看護他們,本來打算待個百年再離開,不過在看見希榕後,她就急不可耐的想要暫時離開一下,召集哥哥姐姐們快些過來漸漸希榕尊者。

  希榕疑惑。「你什麼時候認識我的?竟然一眼就認出了我?」

  「早在我們還在盤古殿孕育的時候,我就知道尊者你的存在了。」

  後土眼神微亮的看著她。

  「尊者你一定還沒去過盤古殿吧?你一定要去去,那是父神的心髒所化,在盤古殿的牆壁上面,每一幅壁畫都有你的身影。」

  她話音頓了頓,忽然想起之前青衣尊者聽到盤古父神那黯然的神色,頓時有些懊惱。但話都說出來了,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繼續道。

  「雖然父神已經去了,但直到現在,他的心依然是記得尊者你的。」

  希榕喝水的動作一頓,微微抬眸對上後土的視線,對方面容秀美,眉目柔和,眼中有些懊惱的歉意,也有著溫柔的安慰。陽光順著高高的窗戶透進來,照在後土的身上,一時間仿佛門簾外吹進來的寒風都溫柔起來。

  希榕在這洪荒也不是沒見過美人,元凰和其鳳凰一族女子的絕美容貌就不說了,龍族女子大多美貌和霸氣並存,麒麟族女子大多穩重的成熟艷麗大姐姐。狐族嫵媚,山貓靈秀。但因為洪荒大環境的原因,這裡的男男女女每一個是好惹的,全都是帶刺的玫瑰。

  為何旁人說起希榕都會提一句尊者溫柔慈悲呢?因為慈悲和溫柔兩個詞在這洪荒實在是稀缺貨。

  但在希榕看來,她也不算溫柔,只不過是因為她作為一個遵紀守法的良民,她習慣性的以平等和尊重的態度對待旁人罷了。

  而後土卻是一個真正溫柔的女子,她的溫柔不像是水,而像是土,像是這片寬廣而博愛、包容了一切的洪荒大地。

  不愧是未來為了萬千生靈身化六道輪回的後土娘娘啊,當真是……

  希榕心中想要感慨,卻搜腸刮肚也說不出一句形容詞來。

  所以說……盤古這種鐵憨憨到底是怎麼生出這樣好的女兒的?


第77章

  根據後土所言,最初十二祖巫看著盤古殿的壁畫只知道有那麼一株幼苗,並不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好在希榕當年在道魔之爭後,親口承認自己和盤古是朋友的事情仿佛風吹過大地一般,一下子就傳遍了洪荒。所以當十二祖巫聽聞了這件事後,當即把兩件事結合了起來。

  自覺自己是盤古遺脈的十二祖巫當時興奮極了,當即就帶著禮物准備去拜見了。然而等他們哼哧哼哧爬上不周山巔卻發現,那位青衣尊者竟然不在家,最不巧的是,他們還恰好和同樣前去拜見的帝俊、太一兩兄弟撞上。

  大概是天性不和,雙方起先只是發生了幾句口角,最後大打出手,當然,因為十二祖巫人多勢眾,最後把三足金烏兄弟揍了個滿頭包,若非東皇太一有先天至寶混沌鐘,兩兄弟都不一定能走得了。而這梁子也就結下了。

  希榕到底對盤古殿還是有些好奇的,最後在後土的邀請下,她答應了去盤古殿看看。就在兩人出了石屋准備動身的時候,楊眉找了過來。雖然青衣尊者的動向無法掐算,但楊眉是個聰明人,他直接掐算了狪狪的位置,所以很順利的就找到了自家尊者。

  希榕看過去。

  「你回來了,事情解決了嗎?」

  楊眉略有些心虛的點頭。

  「都辦妥了。」

  希榕點點頭,也沒有多問。

  「我們正要去盤古殿看看,你隨我一道吧。」

  盤古殿?

  楊眉面色閃過一絲復雜,點了點頭。再次回歸了自己平日的位置,青衣尊者的左後側。

  深山峽谷之中,巍峨而黑沉的宮殿前方的空地上,散落著十一個人,其中只有一位女性,眉宇間英姿颯爽。渾身透著一股鋒利之感。而其余男人個個都是肌肉隆起,面容粗獷,將近兩、三米的個頭

  這就是剩下的十一個祖巫了。

  就在一個月前,他們各自收到了最小的妹妹後土傳給他們的訊息,於是早早的就回了這裡等人。只是大概等的有些急了。有的一直仰著頭往天上看,幾乎快成了望夫石,有的坐在地上無意識的扣著地面,幾乎刨出了一個大坑。

  祝融:「還沒到嗎?」

  大哥帝江道:「別急,估計就這兩天了。」

  祝融嘟囔。

  「你話你已經說了很多遍了。」

  帝江掃了他一眼。

  「但這個問題你也問了很多遍了。」

  幾乎一天三問,早上尊者來了嗎?中午尊者來了嗎?晚上尊者來了嗎?

  他都不知道自己這個弟弟有這麼嘴碎的一面,若非他一直記得自己身為大哥要包容弟弟妹妹,怕是早就把這碎嘴子的嘴給封上了。

  聽到幾個哥哥們在那嘀咕,坐在地上的玄冥不屑道。

  「都耐心點好不好,畢竟那位尊者手持鴻蒙量天尺,受了天道的指示要丈量洪荒大地的,怎麼可能嗖的一下就過來,人家尊者都沒急呢,你們倒是急了。我看啊,你們還是得多向人家尊者學學。」

  共工瞅了一眼玄冥手邊的地面。

  「你嘴上說的倒是輕巧,就怕人家尊者再不來,你就要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只見玄冥的手指無意識的在地上扣著,大羅金仙的手指自然比這黃土地堅硬多了,此刻已經給美麗的大地母親扣出了個碗大的窟窿。而放眼望去,周圍的空地上像是這樣的窟窿還有二十幾個。

  「我這不是……閑得無聊嘛。」

  玄冥意識到這一點後,趕緊收回手,換了個地方繼續一屁股坐下去。隨後看向不遠處的帝江。

  「大哥,你說我今日的打扮如何?尊者會喜歡嗎?」

  帝江面無表情的側頭。

  「這個問題你也問了很多遍了。」

  玄冥不知道從哪搶來的這身黑紫色的法衣穿了一個月,也問了他足足一個月,這群家伙甚至連半個字都不帶變動的!

  玄冥撇嘴,心裡想著畢竟是第一次見尊者的面,就算是為了給死去的父神面子,也得好好打理一下嘛。

  就在這個時候,最為沉默寡言的奢比屍聲音沙啞的開口。

  「來了。」

  只見遠處的天空緩緩飛來三個人,除了他們的小妹妹後土以外,另外兩個人,一個身穿青衣抱著一只瑞獸狪狪坐在白蓮之上,另一個白眉老者手持一柄拂塵跟在後側。只一眼,眾人立刻認出了那兩人的身份,想必這就是那位希榕尊者和她的侍從楊眉了!

  不等希榕等人下地,他們就急急忙忙的飛上半空中去迎接。

  因為離得遠,希榕最初還沒注意到他們,就見有一群人朝她飛來。其中除了一個英姿颯爽的女子外,其余的皆是彪形大漢。看上去是凶神惡煞的。一群人飛起來更是氣勢洶洶。希榕一瞬間還以為他們是來尋仇來的。結果卻見後土高興的叫了一聲。

  「幾位哥哥還有玄冥姐姐,這位就是希榕尊者了。」

  為首的那個漢子當即超前一步,帶著其余人對她躬身行禮。

  「帝江見過尊者。」

  祝融、共工、強良、奢比屍、玄冥等等其余祖巫跟著對著那青衣尊者行了一禮。

  「祝融見過尊者。」

  「共工見過尊者。」

  「強良見過尊者。」

  ……

  「不必多禮。」

  希榕好奇的看著眼前的幾位祖巫,從他們面容粗獷的線條到他們隔著衣服也能看見的肌肉隆起。不由對著盤古感慨道。

  【這幾位男祖巫和你還挺像。幸好玄冥和後土兩姑娘不像你,一個英姿颯爽,一個溫柔穩重。】

  希榕說的像只得是幾個男祖巫那粗獷剛硬滿是雄性氣息的氣質,但大概是幾位男性祖巫剛出世時候的相貌給了盤古太深的印像,以至於盤古一聽這話,腦子裡瞬間冒出了自己幾個好大兒的原形。

  盤古:……

  在希榕面前不知為何意外的很在意自己長相的盤古表示:一點也不像,雖然對方繼承了他的精血,但他本身乃是力之法則孕育而出,半步大道聖人的道體,長得幾乎完美。他們這些剛剛走在求道之路的小家伙距離他英俊的臉龐還差了十萬八千裡呢!

  倒是另外兩個姑娘和他還是挺像的,畢竟他也是個英姿颯爽,溫柔穩重的男人!

  希榕:……你到底對自己存在什麼樣的誤解?

  另一邊,帝江也在打量那青衣尊者,面上露出笑容請希榕和楊眉去盤古殿。希榕朝著下方望去,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巍峨宮殿就在下方。周圍空蕩蕩的並無其他人的蹤跡。

  但事實上,位於這處峽谷之中的盤古殿乃是巫族的聖地,別說外人了,就連普通的巫人都是不允許靠近的。在峽谷的外面是巫族最先發展的第一大部落。不僅有結界和禁制籠罩住峽谷,還有日夜不斷的大巫巡視。也就是希榕有後土領著,這才一路順利進來,若是換個人想要擅闖,峽谷外那些凶悍的巫人必然會讓入侵者知道何為純粹而蠻橫的肉體力量。

  希榕不知道這些,她落了地,先是好奇的看了一眼盤古殿的外貌,還是如當年一般,黢黑。渾身透著大開大合的霸氣和粗獷。但是細細一看,希榕卻疑惑了一瞬。因為這粗糙的仿佛整塊黑石拼接成的宮殿外牆上竟然……爬滿了妖嬈的藤蔓?

  真的很妖嬈,這些純黑色、葉片呈現愛心形狀的藤蔓雖然只是浮雕,但卻仿佛活的一般,圓潤細嫩,在牆上肆意的扭著S形的曲線,形成一種初看會有點突兀,但看久了似乎和宮殿本身又還算和諧的奇怪風格。

  希榕不是很懂的詢問盤古。

  【這是什麼?】

  作為盤古的心髒,這些浮雕應該都有自己的意義吧?

  然而心髒的主人盤古卻比她還要迷茫。

  【不知道啊,當年盤古殿剛出來的時候我看過,分明沒有這東西啊?】

  沒有?

  希榕對盤古的話半點懷疑都沒有,當即就想著。也就是說這是後來出現的?但是盤古殿是盤古的心髒所化,防御力非凡,會有人能對它動手腳嗎?

  到底是盤古的心髒,雖然在洪荒心髒和元神比一點也不重要,但希榕可不是洪荒原住民,在她的觀念裡,心髒和大腦對於人來說可是很重要的東西。

  察覺到盤古的心髒有些不對勁的希榕停下腳步。細心的後土當即看過去。

  「尊者?」

  希榕遲疑的指了指牆上的藤蔓。

  「當年盤古殿剛出來,還未到它真正出世之時,我曾經見過它,雖然只是一眨眼它就又隱沒了,但是我記得……之前它的外牆似乎是沒有這些藤蔓的。」

  「這個……」

  後土沒有想到希榕會問這個問題。下意識的看向大哥帝江。

  大哥,這是可以說的嗎?

  帝江遲疑了一下,盤古殿算是巫族的精神支柱、像征和榮譽,所以有關於盤古殿三天一大震,兩天一小震這種事算是巫族的機密,目前除了他們十二祖巫和幾個大巫外是沒人知道的,畢竟這種事傳出去,一個鬧不好被有心人利用很容易激起巫人們的恐慌。

  但是想到盤古殿內的壁畫,再想想他們打聽到的這位青衣尊者的那些事跡,最終帝江還是緩緩把他們一出生沒多久,盤古殿就開始間歇性震動,後來裂開後又合攏甚至長出藤蔓還開小花的奇怪動靜說了出來。甚至就在一個月前,盤古殿又開過一次小花花。

  神他媽開小花花?!

  還以為盤古殿出什麼事的希榕聽完後一臉懵逼的詢問盤古。

  【你這心髒是怎麼回事?】

  間歇性震動是什麼鬼?裂開又合攏算怎麼回事?最重要的是,誰家的牆壁會自己長出藤蔓和開花啊?

  別告訴她盤古的心髒不僅是一顆黑心,還是一顆會自己開花的少女心?

  與此同時,盤古身為心髒的主人,就算一開始沒察覺出來,此刻聽到帝江的話,再聯想到自己最近的情緒起伏,自然已經反應過來了。別的不說,一個月前,不就是他和希榕牽手的那天嗎?

  盤古不知道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但他卻本能的臉紅心虛起來。

  【這……這我怎麼知道,它畢竟離開了我這麼多年了,大概是……在外太久……咳,產生了什麼奇怪變化了吧?你放心,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咳,應該吧?

  盤古的聲音怎麼聽起來有些奇怪?

  希榕疑惑了一瞬,但盤古這些年耿直的形像已經根植在了她的心中,她壓根沒往盤古這鐵憨憨竟然還會說謊這方面想。聞言只是松了口氣。

  甭管是什麼,總歸不是壞事就好。

  想著帝江他們估計因為這件事煩惱了許久,希榕順便把盤古的話轉述給了他們。

  後土聞言若有所思。

  「這話也有道理。雖然盤古殿是父神的心髒,但時隔了一個多元會了,一直埋藏在大地深處,也許是受到了地下某些力量的影響。所以才會震動和開花。」

  祝融看向那青衣尊者。

  「那為何會開裂呢?」

  震動和開花他們都能忍受,只是就怕開裂這一件事,雖然這種情況到目前只有一次,但卻把十二祖巫們嚇了個夠嗆。

  但很可惜的是,青衣尊者表示她也並不清楚這些變化。無法給出解答。最終眾人只能把這個問題壓下不談,朝著盤古殿內走去。

  盤古縮在黑暗之中,回憶著之前的事,大概猜到了盤古殿開裂的原因,心裡有些心虛的暗自嘀咕,他之前只是因為摯友和旁人相談甚歡冷落了他所以有些不高興,哪裡想到自己的心情竟然會這麼堂而皇之的體現在盤古殿上。

  咳,這個……日後他盡量克制一下好了。

  而同一時刻,狪狪在希榕要進盤古殿的時候就從她懷中躍了出去。活了這麼久,他也算知道了些人情世故,他一個太乙金仙,能到巫族的聖地近距離看一看盤古殿的外貌已經算是蹭了尊者的光了,若是還想著裝傻跟著進去一觀,那可就太沒有分寸了。

  希榕愣了一下就反應過來狪狪的想法,倒也沒說什麼只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下意識的側頭看了一眼邊上的楊眉。

  「楊眉,你若是不想進去,就在外面好了。不必勉強。」

  希榕可是記得的,甭管盤古和她的關系如何親密,盤古當年差點把楊眉給劈了是事實。當年楊眉求救的模樣還在她眼前呢。希榕想著,楊眉怕是不太想要進入盤古的『心房』的。

  楊眉其實也沒興趣參觀一下盤古的『心房』是啥樣,但是想到自己之前下的決心,他的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豪氣壯志。

  「尊者放心,無論當年如何,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不是那般心智不堅定的人。」

  其實楊眉更想說的是盤古已死,但他怕徒惹尊者傷心,所以才沒說出口。但真正隨著青衣尊者走進殿內後,他忽然發現,自己的話放得太早了。他根本不是什麼心志堅定的人,他現在簡直恨不得學著那只豬崽子的對著那些壁畫上的盤古浮雕進行長達幾天幾夜的痛罵。

  不為別的,實在是這盤古欺人太甚了。

  瞧瞧這盤古殿滿牆的壁畫,別的就不說了,只說那一副盤古力戰三千混沌魔神的壁畫多恢弘大氣,那壁畫上手持巨斧的巨人多威武,多霸氣,多引人注目?!

  如果不是他的老臉也出現在了這壁畫上,甚至還被揍了個滿臉血,他都要拍掌喝彩了!

  楊眉惡狠狠的瞪著那幅壁畫的同時,希榕也看見了那副壁畫,壁畫上的盤古胸肌健碩,八塊腹肌棱角分明,握著盤古斧的大手修長有力。當真是猿臂蜂腰大長腿。高光打得實在有些過分!

  至於壁畫中的其余混沌魔神則圍繞著盤古,一個個渾身浴血,被砍得七零八落,似乎他們存在的本身就是為了襯托出盤古而已。而其中藏於這些混沌魔神堆裡的就有一顆身上滋啦啦往外冒血的空心楊柳樹。

  好家伙,楊眉當年好不容易苟活下來,現在還被迫直面他一生的心理陰影,哪怕這事不是希榕干的,她都莫名有些尷尬了。

  她有些關切的看過去。

  「你……沒事吧?」

  楊眉努力從牙縫擠出一句話。

  「尊者放心,我沒事。」

  希榕:……但你看上去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倒像是隨時要拿鞋底子猛抽牆上盤古的大臉盤子一樣。

  盤古可不管楊眉心裡怎麼想。他進來後,略微掃過周圍的壁畫,當即讓希榕朝著第一幅畫走近一點。

  這些壁畫組成的是盤古的一生縮影,但第一幅畫裡其實沒有他的身影,無盡的混沌之中,唯有一朵青蓮,數片蓮葉立在那。

  那就是混沌青蓮,孕育出盤古的混沌靈根。

  本來希榕第一眼望過去的時候,只覺得這幅畫除了這混沌青蓮外再無其他。卻不想隨著盤古的提示,她很快在左上角找到了一個奇怪的圓點。也就米粒大的一點。透著一絲青光。就仿佛畫家不慎滴落在紙張上的一點痕跡。但這是壁畫,還是盤古心髒自然產生的壁畫。所以這樣的圓點絕不會是無意中造成的的

  希榕伸手摸了摸,隨後加快腳步朝著第二幅壁畫看去,那是盤古出世的畫面,他出世之後,混沌青蓮崩解,化為流光四散。而在左下角,那顆圓點依然存在。希榕再次摸了摸,似乎連大小都是一樣的。

  第三幅壁畫就是盤古力戰三千混沌魔神的那副。盤古看到這幅壁畫有些感慨,他一出世就從力之法則中知道想要證道必須要開天地,而開天地成功沒多久就死了,真要說起來,除了證道以外,希榕是闖入他生命中唯一的一抹色彩。

  而在這第三幅壁畫的左下角,希榕看見了一株拇指大的只有一片葉子的幼苗。第四幅壁畫盤古劈開天地之時,左下角依然是一株拇指大的幼苗。

  到了第五幅壁畫,洪荒出現,盤古支撐天地之時,那株又長出一片葉子的幼苗才脫離了左下角的位置,和盤古一樣成了壁畫的中心。

  那是……她?

  希榕福至心靈,瞬間明白過來,這些幼苗是她,而同時,最初的那兩個小圓點也是她,那是還在孕育的種子形態的她。

  她腦子有些混亂,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是先有種子,種子長成幼苗後才塞進了她這個靈魂,還是她的靈魂一開始就穿越了,在系統的作用下成了一棵榕樹種子,直到長成幼苗才清醒過來?

  這個問題簡直和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樣可怕。希榕只能暫時放棄思索答案。

  而盤古也猜到了壁畫中的圓點就是還未發芽的希榕,頓時感慨道。

  【原來我和你那麼早就相遇了。卻等到那麼久以後才真正的相知相識。】

  希榕卻忽然想到。【等等,你之前不是說過,在混沌之中你從未察覺到我的存在嗎?那為何我會出現在這些描繪混沌之時的壁畫上?】

  就算盤古後來知道了她早在混沌之時就存在了,但那也是在他身化萬物之後的事了,那時候他的心髒早就脫離了身體,不知道在哪個土裡挺屍呢,

  盤古殿上記錄的壁畫可以有她,但每一幅都有她是不是就不太對了?

  若說是因為盤古元神沒死,得知了當年的事後,心髒主動給混沌之時的壁畫添了一筆,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還有過種子形態的時候,盤古殿又為何會有記錄的?

  希榕的這一問倒是把盤古都問懵了。他思索了很久,然後很唯心主義的表示。

  【雖然當年我看不見你,但或許我們本來就是有很深的緣分的,是命中注定,未來要親密無間、生死相依的摯友,所以在我自己都沒察覺的時候,我的心已經記住了你?】

  和盤古命中注定·親密無間·生死相依的希榕:……大兄弟,回答問題就好好回答,你這夾帶的私活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還自己都沒察覺,心已經記住了?

  奇了怪了,平日裡這家伙一直跟在她身邊啊?怎麼學會這些的?難道是那天被帝俊給污染了?否則盤古到底是怎麼能用一點溫度都沒有的元神說出這麼滾燙而油膩的話語的?

  對於盤古的猜測,希榕給予了冷酷無情的否定。

  盤古很委屈,雖然他也覺得這個可能性很小,但摯友這麼直接的否定實在太傷他心了。

  另一邊的十二祖巫眼看著那位青衣尊者進了殿內後,手微微撫摸過一幅幅壁畫,眼神從復雜到有些微微放空,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站在壁畫前許久都沒有動靜。

  此刻的她褪去了剛剛的溫柔淺笑,整個人面無表情,眼神放空,仿佛她也不再是一個活人,而是那壁畫上記錄了亙古時光的一抹影子。

  她在想些什麼無人能夠得知。所有人都沒有說話的意思,他們安靜的站在一邊,似乎能從這有些凝滯的氣氛中嗅到那青衣尊者的些許哀傷。

  對於巫族來說,父神心髒所化的盤古殿是他們高貴血脈的像征,是他們整個巫族的榮耀,但對於那位青衣尊者來說,這個盤古殿只是一顆血淋淋的心髒,代表著她摯友的死亡。

  楊眉心中嘆息一聲,尊者還說讓他別進來,其實最不應該進來的反而是尊者自己才對,明知到這是一道傷疤,又何苦進來非要再次剖開再看一遍呢?說是懷念友人,但這樣真的不疼嗎?

  又或者,正如羅睺所說的那樣。其實尊者心口的傷痕從未愈合過,所以她才會因為盤古的死做到那種地步?

  楊眉的念頭剛剛閃過去,忽然間,盤古殿猛地晃動起來!


第78章

  巍峨的宮殿劇烈震動起來,眾人腳下的地面轟隆隆的晃動著,他們踉蹌了一下,趕緊飛到空中穩住身形,隨後數雙眼睛下意識的朝著那青衣尊者看去。

  只一眼,就讓眾人怔愣在了原地,殿內的其余地方都在晃動,地動山搖的仿佛這巍峨的大殿下一秒就會坍塌成一片廢墟,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那位青衣尊者卻安然且穩當的站在原地,和周圍嘈雜慌亂的環境格格不入,一動一靜間,對於被迫飛到空中的他們來說,似乎高下立分。

  是她的修為高強嗎?並不是。

  青衣尊者的修為確實是高強的,但是此刻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並未動用法力,真正有異常的乃是她腳下的那一塊烏黑的地磚。

  大殿內的其余地面晃動得恨不得原地起飛和太陽肩並肩,唯有那一塊不大的地磚成了這裡的一塊淨土,連同那青衣尊者單手撫摸著的那副壁畫以及那面牆也動也未動。

  帝江忍不住問。

  「尊者,這是……」

  「我不知道。」

  一青衣尊者的面上也有些怔愣,她抬眸看了眼天上飛著的眾人,直接打斷了帝江的話,隨後垂眸看著腳下的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實際上,希榕只是在暗暗找盤古詢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然而盤古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與此同時,後土視線掃過還在晃動的大殿,面色有些奇異的開口。

  「會不會和父神有關?」

  畢竟此刻的情況她越看越覺得那青衣尊者仿佛被盤古殿所呵護著。這讓她對於那青衣尊者和父神的友誼又有了一種更深的理解,這就是傳說中的放在心尖呵護吧?

  「父神?」

  祝融靈光一閃,當即眼睛閃亮道。

  「會不會是父神還活著,元神還藏在盤古殿內,這一切都是他做的?」

  玄冥遲疑道。

  「這……不可能吧?父神已經去了,我們在盤古殿這麼久也從未見過父神的元神啊。」

  所有人都知道,盤古是證道的時候力竭而亡,死後更是身化萬物,所以有關於父神還留有元神這個事情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祝融卻反駁著表示,萬一父神沒死透呢?萬一父神當年其實留下了一縷元神,一直很虛弱的藏在盤古殿深處呢?畢竟這盤古殿到底是盤古父神的心髒所化,內有無窮奧妙,別的不說,只說這盤古殿晃動的原因他們到現在都沒搞清楚,為何就不能有父神元神藏匿於盤古殿內的可能性呢?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到底是有這種可能性的嘛。

  被祝融這麼一說,祖巫們全都心頭火熱起來,也不顧盤古殿晃動了,開始在盤古殿內積極的尋找起來。

  「父神?是你嗎?」

  「父神?!」

  「父神!」

  希榕:小蝌蚪找爸爸?

  盤古殿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十二祖巫忙忙碌碌的在盤古殿內到處盤查。但就和以往的每一次檢查一樣,他們既找不到盤古殿晃動的原因,也找到半點父神元神的蹤跡。一切好似都只是他們不切實際的妄想罷了。

  但十二祖巫卻不想那麼快放棄,他們忍不住再次把視線對准了那位站在殿內的青衣尊者。無論是盤古殿晃動還是他們到處盤查鬧哄哄一片的時候,對方都一直安靜的站在那。仿佛這些都無法引起她的注意力。

  帝江緩緩走了過去,對著那位青衣尊者一拱手。眼中透著一絲渴望。

  「我們這些人生來就沒有元神,無法掐算天機,求尊者助我一臂之力。」

  希榕仰頭看著這個兩米多高的彪形大漢,她沒有伸手掐算的意思,只是搖了搖頭道。

  「這裡沒有盤古的元神。」

  祝融忍不住插嘴。

  「不試試又如何能……」

  但希榕卻只是嘆息一聲。

  「若是這裡有他的元神,哪怕只是一絲,也絕不會逃過我的眼睛。」

  准確來說是逃過盤古的眼睛,畢竟盤古本人的元神就在她身上,盤古說沒有自然就是沒有。這世上還會有誰會比盤古更能感知到他的元神嗎?

  不過這話聽在眾人的耳朵裡,似乎就多了別的意思。

  本來因為期待被否定而有些不舒服的祖巫們忽然想到,或許尊者本身才是最不想得到這個結果的人。

  但實際上,希榕騙了他們,准確來說,她隱瞞了一部分事實,盤古殿內確實沒有盤古的元神殘留,但它的極深處卻殘留著半滴盤古的精血。

  或許是因為這半滴血太少,所以才沒有孕育成生命,又或者盤古殿確實很特殊,能夠躲開大部分天道的『視線』,隱藏了這半滴血。

  這件事自然不是希榕自己看出來的,而是盤古感應出來的,就在這盤古殿剛剛開始晃動的時候,他忽然察覺到盤古殿的極深處有一絲自己精血的氣息。隨後神識探查進去發現竟然真的有,而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回答希榕的問題,就是因為察覺到了這一點一時間有些詫異罷了。

  如果盤古沒留下元神,這半滴血什麼作用都起不到,或許一直到未來很久很久都不會被人所發現,但沒有如果,盤古的元神不知為何活下來了一絲。所以希榕的第一反應就是保住這個秘密,同時對著盤古道。

  【那我們想想辦法把這血給弄出來?】

  哪怕只是半滴精血對於現在的盤古來說好處也是巨大的。

  希榕因為這個消息驚喜急切的很,反倒是盤古本身斷然拒絕了。

  【不行,若是我們把那半滴血取出來或許很快就會驚動天道。】

  希榕狐疑:【你不是說盤古殿能擋住了天道的視線嗎?】

  盤古卻表示,只是能擋住大半的視線而已,並非滴水不漏,而正因為無法完全掌控,才會更讓天道嚴密監視。

  他毫不懷疑,若是他把那半滴精血從盤古殿的極深處拿出來,天道但凡嗅到一絲血氣,恐怕當時就有一道霹靂要劈在盤古殿上了。

  【起碼要等我恢復了一半的實力的時候,才能來此取血。】

  希榕聽了只能遺憾作罷。

  【今天天氣不錯。】

  石屋的獸皮門簾被掀開。身穿青衣的希榕走出門往外看了看,天氣晴朗,陽光金燦燦的。灑在白茫茫的雪地上。

  這裡巫族的族地,她當初本打算看完盤古殿就離開的,但卻遭到了十二祖巫的挽留,大概是因為他們的熱情是真的,希榕沒有像是對帝俊那樣拒絕他們,而是答應在這裡多住兩天。

  此刻,大部分的巫人已經出門狩獵了,所以族內此刻顯得有些冷情,只有一些巡邏的高壯巫人,處理瑣碎事物的老人還有一群小孩。當然,這些小孩有的比她還高壯的多。看上去虎背熊腰,一拳能打死三個她。

  巫族的族地處於一個茂密的原始森林,在靠近峽谷的外圍清理出一圈空地,這些巨大的石屋都是圍繞著峽谷建造的。而峽谷內就是他們的聖地,盤古殿。

  從天空上方往下看,棗核狀狹長的峽谷內是一點漆黑的宮殿,外圍一圈密密麻麻的石屋,更外圍這時茂密的森林,整體看起來巫族的族地就仿佛一個嵌在森林裡朝天睜開的眼睛。

  當然,很少有人發現這個情況,因為尋常的人根本不敢靠近巫族的族地,更別說從人家的頭上飛過了,遠遠的看見都會自覺繞開的,否則不說那些脾氣暴躁的祖巫,單說那些大巫的鐵拳就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隔壁屋子正在打坐的楊眉聽到動靜當即起身出門。

  「尊者,昨夜休息的如何?」

  希榕露出一個淺笑。

  「很不錯。」

  她之前因為一睡萬年所以一直沒敢再睡覺,昨夜是最近的第一次入眠。

  楊眉看了一眼那粗糙的石屋對此表示很懷疑。

  「這巫族的石床粗劣的很,就算鋪再多的獸皮也硬邦邦的,連尋常的雲榻都比不上。尊者真的睡得好嗎?」

  希榕輕笑。

  「這有什麼,我在不周山巔幕天席地的時候,連床都沒有呢,還不是一樣能睡?」

  那哪能一樣?

  楊眉暗道,不周山巔靈氣充沛,每一樣放到這外面都是好寶貝,就算是泥土那都是混沌息壤,這才配上上尊者的身份,而這不知在哪個山頭弄來的破石頭如何能配得上尊者?

  希榕看了看周圍,沒看見其他熟悉的面孔。

  「對了,後土他們呢?」

  楊眉開口:「他們說昨日沒有讓尊者吃好,所以今天都去外面狩獵妖獸了。」

  希榕聽到這話嘴角一抽。頓時想起了昨晚上巫族為她舉辦的篝火晚會,本來希榕上下兩輩子都沒見過這麼盛大的篝火晚會,還是很有興趣熱鬧一下的。

  然而巫族和她的食譜顯然是不同的,人家喜歡烈酒和烤肉,篝火晚會上也只有烈酒和烤肉。烈酒就不說了,一股嗆鼻子的辛辣味。

  而烤肉……先不說篝火邊堆著的各種奇形怪狀,憑『顏值』上山海經插圖的各種妖獸有多醜,單說巫族為了修煉肉體需要吃血食,喜好血肉越鮮嫩越好,加上廚藝不佳,大多數巫人無論男女都是隨意放火上烤一烤就開吃。有的更是直接吃生肉。

  希榕看著他們那架勢眼角直抽抽,心道怪不得洪荒很多人說巫族野蠻,茹毛飲血了。這些家伙就差沒在太陽底下追著妖獸啃了。

  也就是巫族身體強悍不僅不會有寄生蟲,菊花也非常的堅強剛硬,否則依照這種飲食習慣,怕是一個個都會成為有『痔』青年!

  當然,也是鑒於沒有健康威脅,和巫族本身對血食的需求,所以希榕對他們的飲食習慣也沒有說什麼。人家這麼搞也是想要給她目前最好的食物,若非這樣,巫族大可以一鍋亂燉端上來,就如她之前在那個巫族小部落看到的那樣。

  宴席期間,她甚至也嘗了幾口肉,說實話,因為洪荒天地靈氣充足,這些妖獸肉哪怕烤得半生不熟甚至是焦了味道也很不錯。但也僅僅是不錯,比不得她之前和三清一起嘗過的那條鯥魚。所以吃了幾口就沒動了。卻不想被祖巫們記住了。

  她嘆了口氣,心裡想著好歹也被人家當做長輩了,她這人廢柴一個,幫不上他們修煉上的什麼忙,要不就教教他們如何做菜吧?

  就在希榕思索要怎麼回報一下十二祖巫對自己的熱情態度的時候,忽然間,遠處的森林傳來一陣地動山搖。希榕猛地扭頭看去,就見遠處的森林裡猛地冒出兩個百丈高的巨人。似乎正在和什麼人交手,看模樣正是後土和玄冥兩個姑娘家。

  希榕當即皺眉,在巫族的地盤附近打祖巫?誰這麼囂張啊?

  不用多想,希榕和楊眉當即朝著那邊飛起,而巡邏的一群高壯巫人看見自家祖巫正在和旁人戰鬥也當即甩開膀子跑過去。

  後土和玄冥並沒有用處萬丈高、幾手幾腳的真身,只會體型變大了一點罷了,看上去顯然沒有用處全力,而和她們交手的乃是兩個正常體型的男子,一個寬袍大袖,手持拂塵,留有一把飄逸的山羊胡,是個看上去格外儒雅的中年人。另一個墨發紅衣,長得很是文弱。

  兩人皆是法術用的嗖嗖的,半點不和兩個女巨人近身搏鬥,一看就是正統的洪荒修士。

  有趣的是,真正在攻擊,且打得有來有往的只有滿臉怒意的玄冥和那儒雅道人。

  後土和那個紅衣男子反倒是多以防御為主,還正在不斷的勸架。

  遠遠的,希榕就看見後土滿臉無奈的勸架。

  「別打了,姐姐,這事也算我們有錯在先。」

  玄冥理直氣壯道。

  「我哪裡有錯了?這是我巫族族地附近,那家伙跑到這大白天的不穿衣服在那泡澡,我看一眼怎麼了?」

  儒雅道人面色黑沉。

  「你那是看一眼嗎?你是一直盯著我好友紅雲的身子看!」

  「好了,別說了,鎮元子。」

  一身紅衣的紅雲神情窘迫,俊秀文弱的臉漲紅,整個人紅得仿佛一個紅辣椒成精。

  嗯???

  你們要是說這個的話,那我可就不困了。

  本來還急哄哄的要趕著去勸架的希榕默默的束起了耳朵尖。

  遠處的玄冥繼續理直氣壯的開口。

  「我當時看他出現在我族族地附近,我身為祖巫自然要盤問一下,這又有什麼不對?再說了,他也沒什麼好看的,我就是第一次看見這麼白嫩的男人,有些好奇嘛!」

  因為她把體型變大了,說話聲都變大了許久。

  而她顯然不覺得自己的舉動有什麼問題,在巫族,無論是十二祖巫還是巫人大多都是古銅色、小麥色的膚色多,無論男女的身體都十分的強悍,肌肉邦邦硬,玄冥自然對雪白的膚色有些好奇了。

  後土在邊上幫著解釋道。「我姐姐真的不是有意冒犯這位紅雲道友的。她真的只是有些好奇。」

  鎮元子不依不饒道。「紅雲只不過是中了毒,所以暫時在那藥泉中泡一泡。並未有覬覦巫族的意思,反倒是她。就算她本身沒有冒犯的意思,但她眼神冒犯不說,言語上侮辱了紅雲也是事實。」

  玄冥不滿的嘀咕:「我不就說了一句他白白瘦瘦的好似竹竿嘛,這算什麼言語侮辱……」

  後土無奈的拉了拉她。

  「姐姐。」

  玄冥無語的開口。

  「好吧。好吧。那不如我還你行了吧。」

  在洪荒並沒有什麼清白的概念,畢竟修為高的人神識一掃連旁人的內髒都能看清楚,對於他們來說,再美的身體也只是臭皮囊,甚至有些人更是認為肉體只是元神的容器。

  鎮元子自然也不是氣玄冥污了自家好友的清白,而是覺得她的舉動和話語太冒犯了。

  而豪放的祖巫玄冥心中自有一股高傲,她既不想認錯也不想道歉,最後百丈高的女巨人玄冥伸出手大大咧咧的就開始拽自己的衣服。

  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大不了讓你看回來好了!

  鎮元子一聽這話,這才停下攻擊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嗎?如此也行。」

  然而他行了,生性靦腆害羞的老好人紅雲卻覺得自己堅決不行。

  「不不不,其實我也沒什麼事,這就不必了!」

  「她剛剛那般冒犯,如何能算沒什麼事?你啊,就是性格太軟了。才會有那麼多人欺到你頭上。」

  鎮元子覺得必須糾正一下好友的性格。

  紅雲羞窘的扭著頭不敢往前面看。

  「不不不,我真的沒事!鎮元子,你真的不必這樣。」

  玄冥順杆子往上爬。得意一笑道。

  「喏,這是他自己不看的,可不關我的事。」

  說話間,她和後土忽然看見了飛過來的希榕和楊眉,趕緊喊了一聲尊者。至於下方林間跑過來的那些巫人,玄冥直接大手一揮就讓他們回去了。

  「都回去吧,沒什麼事。」

  於是本來想要來助陣打群架的巫人們就又扛著刀槍斧鉞回去了。

  希榕在邊上看了看面不改色,一點也不覺得今天這事算個事的玄冥,再看看那邊若不是被鎮元子強拉著,怕是要渾身緋紅的鑽進河裡躲起來的紅雲。頓時嘆為觀止。無論是男女都一樣彪悍的地方。

  希榕把注意力更多的放在了紅雲身上。

  「你叫紅雲?」

  這就是傳說中那個老好人得過分、甚至還在紫霄宮中讓位給接引、准提兩人的紅雲嗎?

  當真是……希榕看著一臉文弱無害,或者說是好欺負的紅雲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了。這樣俊秀和善的年輕人在她上輩子絕對是老太太小媳婦的心頭寶,但是在這個人人彪悍的洪荒,紅雲這樣子就有些格格不入了。

  光從表面看,比起她這個穿越者,這個紅雲似乎更像是洪荒的異類。起碼希榕來到這洪荒後,到目前為止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的人。

  紅雲沒想到那個青衣女子一開口只是問了這麼一句,他愣了一下,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一句「是。」

  倒是鎮元子恨鐵不成鋼的看了一眼自家好友,隨後皺眉看向希榕。

  「怎麼?看打不過我們,又來了兩個助陣的?」

  玄冥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

  「你這人?怎麼和尊者說話呢?還有什麼叫打不過你們?我若是真想打,早就一拳一個把你們錘進地裡當蘿蔔了!」

  楊眉在後面微微挑眉,他好像又被搶活了。

  然而鎮元子卻在這些話中提煉出了一個關鍵詞。

  「尊者?」

  他看著遠處那個青衣女子和她身後的白眉老者。忽然福至心靈。

  「你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希榕尊者?」

  希榕無語,所以說,洪荒裡到底有多少人在散播她的離譜傳說,為什麼最近每個人一看她都會一秒認出她來?

  不過面對鎮元子的視線,她還是點了點頭。

  「是我。」

  隨後她看了看紅雲等人。

  「我聽到動靜所以過來看看,不知幾位這是發生了什麼?」

  雖然她剛剛聽到了只言片語,但她還是想聽聽事情的具體經過。紅雲的臉頓時又紅了,玄冥倒是在一邊大大咧咧的表示。

  其實就是她今天本來想要和後土一起抓一些上等獵物,到時候送給希榕吃,卻不想獵物還沒找到,她和妹妹在林中分散尋找獵物的時候,卻意外察覺到族地的附近有外人存在,她就湊近看了看,結果就看見了大白天的,碧綠的藥泉中一個白條條的身影白得閃瞎人眼。那皮膚白嫩的簡直比這個冬季的雪還白。

  雖然平日裡洪荒修士大多確實要比巫族的人白,但到底都穿著衣服,玄冥表示她第一次遇見大白天不穿衣服的,所以就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順便上前盤問一下那人靠近巫族族地是想干什麼。

  結果她就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另一個去找解毒藥的鎮元子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非說她冒犯了他好友,抄起拂塵就要揍她。玄冥也不是個站著挨打的,她想著自己不就是看人家長得白,多看了幾眼嘛,這種事還要挨揍?對此她也很委屈,直接就和那鎮元子打了起來。

  後土聽到動靜找了過來,然後就演變成了希榕剛剛看見的模樣。

  那麼問題來了,玄冥的一席話中到底說了幾個白?

  希榕默默的看向了一邊的紅雲,真的有那麼白嗎?


第79章

  大概是因為紅雲一身紅衣,襯得他膚白如雪,不過待他漲紅的臉恢復後,是個人都能看見他毫無血色的唇色。

  想到之前聽到的中毒一事,希榕不由好奇的問了一句。鎮元子開口解釋了一下眾人這才知道,原來他和紅雲四處游歷這時,遇到了妖族長老,欽原。

  欽原原形形似蜂,有劇毒,比九嬰還毒上幾分,發威時甚至可以使得千裡平原變為死地,從此寸草不生。此人脾氣不好,偏偏鎮元子也不是個好脾氣的,兩人無意間對上,發生了幾句口角。隨後就這麼打了起來。

  結果最後欽原沒事,鎮元子也沒事,反倒是上前勸架的老好人紅雲被欽原蟄了一下,頓時毒入五髒六腑,眼見那邊欽原不要臉的開始搖人了。於是鎮元子只能帶著好友紅雲逃走。期間鎮元子一路上都在空中往地上看,想要找找解毒的草藥。

  恰好路過巫族附近的時候發現了那一汪藥泉,鎮元子才把好友放了下去,自己前去附近采藥,結果回來的時候就見自家好友被一個彪悍的巫族女子堵在了泉水中調戲。

  解毒?

  希榕不由多看了一眼鎮元子。她可是記得這家伙乃是先天靈根、人參果樹化形,當其余先天靈根還受到天道限制,智商只有幾歲,整天瑪卡巴卡的時候,他鎮元子不僅成了那唯一一個先天靈根化形的修士,日後更是憑借准聖修為已經大地胎膜所化的地書,成了地仙之祖。

  而那傳說中猶如嬰孩模樣的人參果,正是人參果樹的果實,既然有這等靈物,還需要別的靈藥來解毒嗎?

  希榕疑惑了一瞬,隨後想起來那人參果雖然名氣大,但效果也就是吃了能長生不老,立地成仙,增長修為。好像卻是沒說過能解毒。

  另一邊,後土聽到這話,忍不住微微皺眉道。

  「欽原的毒我也聽說過,乃當世少有的劇毒,你們想要借助那藥泉和尋常的靈草……恐怕不是那麼好解的。」

  她看了眼不遠處的紅雲,別看他此刻只是面色蒼白了些,但欽原的毒是通過毒刺注入內裡的,讓獵物由內而外的潰爛。這紅雲也有大羅金仙的修為,此刻虛弱都寫在臉上了,顯然這毒對他的傷害已經很嚴重了。

  鎮元子收斂了一些攻擊性,聞言嘆了口氣。

  「我自然也知道這事,所以只想著暫時把那毒壓下去,之後再尋解決辦法。」

  說到這,鎮元子也沒有和他們繼續浪費時間的意思了,轉頭就想要和好友紅雲離開這去療傷。

  結果玄冥聽到這話,卻直接拍板。

  「原來你們是和欽原打了一架才中毒的,既然這樣,你們不如和我回一趟族裡,看看我族的巫醫能不能醫治這毒。就算不能醫治,想來壓制住這毒也是可以的。」

  鎮元子一愣,狐疑的看了看前不久還和他打得地動山搖的女人。

  「你有這麼好心?」

  玄冥豪放的拍了拍胸脯。

  「妖族那些家伙一個個像是蝗蟲一樣到處亂竄,其中不少喜歡用鼻孔看人不說,還喜歡欺負我們巫族族人,特別是那個陰險狡詐的欽原,之前我一位哥哥和他交過手,差點被他使陰招刺中,我老早就看他、看妖族人不爽了,你們既然揍了他,那就是我玄冥的朋友了!」

  鎮元子:……看得出來你真的很討厭妖族了。

  不過對方說起欽原陰險狡詐,鎮元子卻是十分的認同,那欽原慣會偷襲,這次紅雲受的傷其實就是那欽原偷襲鎮元子,卻被紅雲識破擋下的。

  隨後鎮元子看了眼眼前的兩個女性祖巫,想著巫族在洪荒的風評,雖然不少洪荒修士覺得巫族粗魯野蠻,但是巫族的誠實守信、直來直去也是公認的,他倒是不擔心這些人把自己和紅雲騙進巫族族地打一頓。

  到底是解毒要緊,最終鎮元子沒有再計較之前的事,拉著紅雲就一起去了巫族。

  粗糙的石屋內,裹著獸皮的老婆婆一張褐色的臉滿是皺紋,仿佛古樹的年輪一般充滿了故事,但實際上,她也才不過三百歲。

  巫族雖然和洪荒主流的修煉方式不一樣,但有些方面卻又是一樣的,比如修為不夠,壽命就不長。所以祖巫們個個青春永駐,而巫人中卻已經有生老病死了。

  屋子裡有個火坑,巫醫把處理好的靈藥丟進去,一股紫色的煙氣就開始緩緩飄出。紅雲順著她的指示全部吸入腹中,隨後面色更白了幾分。皮膚中仿佛有什麼東西游走鼓動,那不是活物,而是凝結起來的毒。

  但巫醫折騰了個滿頭大汗後,最終還是沒有把這毒素逼出來。只能暫時壓制住了。

  巫醫蒼老的面容上閃過慚愧。

  「抱歉,我醫術太低。」

  「咳咳,這如何是你的錯?能暫時壓制住這毒已經是好事了。」

  紅雲虛弱的身體晃了晃,面上卻還是帶著友善的笑容。隨後他從袖子裡掏了掏,掏出了幾株靈草送給巫醫,表示這是巫醫幫他的酬勞。

  那巫醫當即看向玄冥。

  玄冥哼了一聲。

  「我讓你來族內又不是貪圖你幾根草,這酬勞你拿回去吧?」

  她這是難得的好意幫忙,又不是缺這幾株靈草。

  紅雲笑了笑。

  「我知道,我只是想著剛剛這位巫醫替我解毒的時候消耗不少,這幾株靈草只是給她填補元氣的。她對我盡心盡力,我自然要答謝一番。」

  玄冥聽了這話才點了點頭,示意巫醫接下來。

  站在門外的希榕多看了紅雲一眼,覺得他果然像是傳說中的那樣,性格格外的好。若是此刻在這的不是紅雲而是別的大羅金仙境界的洪荒修士,他們或許會對玄冥道謝,記下這個人情,但絕不會多注意給他們救治的巫醫。

  盤古忍不住嘀咕:【你一直看著他干嘛?他有什麼好看的?】

  她有一直看嗎?

  希榕眨了眨眼。隨後認真評價了一番。【都挺好看的。】

  紅雲本身長得不算最俊的,但也算得上膚白貌美大長腿,配上一身紅衣,卻不顯得艷麗張揚,反而文弱俊逸。當然,最重要的還是他的內在美。

  好不好人的希榕因為只見過一面,暫時不好下定論,但他那體貼的舉動和無害氣質讓希榕覺得很舒服。

  轟隆隆!

  希榕那邊的盤古沉默了下去,而巫族聖地,峽谷之中的盤古殿又在劇烈晃動起來。

  十二祖巫因為是從盤古殿孕育而出的,自有一份聯系,分散在各處的他們下意識的抬頭朝族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繼續低頭該干嘛干嘛。

  畢竟是盤古殿嘛……每個月總有那麼幾天的,他們已經習慣了。

  一百年的時間對洪荒人來說並不長,鎮元子和紅雲又要去找解毒的法子,又要准備百年後參加紫霄宮聽道,所以時間很趕,兩人承了巫族這份情後,很快就離開了。

  而他們離開巫族沒多久,希榕也帶著楊眉離開了。他們回到了不周山,但卻沒有帶上狪狪。

  畢竟狪狪也算是一族之長了,更何況他才太乙金仙,在現在大羅金仙遍地走的洪荒已經不夠看了,還是多出門歷練提升修為才是。

  希榕可不想把這小豬崽拘在身邊養廢了。

  百年後,紫霄宮講道即將開始,站在洪荒大地往上看,可以看見洪荒修士們一個個如同竄天猴一般直入雲霄,飛向那第三十三重天。

  不周山巔之上,一百年間總算達到了太乙金仙巔峰的狪狪仰頭看向抱著自己的尊者。

  「尊者,我們也走吧?」

  希榕點了點頭。坐在淨世白蓮之上帶著狪狪和楊眉朝著上空飛去。沒錯,希榕也要去參加紫霄宮講道。

  這並非是希榕一拍腦袋就想著要來湊著熱鬧的,而是和盤古經過了思考,最終一致決定要來的。

  希榕有自知之明,她對於命定的聖人之位沒有半點覬覦之心,她只是想著道祖鴻鈞在紫霄宮講三千大道,說不准裡面就有對盤古恢復有利的內容呢?

  而盤古則是一直惦記著希榕疑似先天發育不良,無法吸納靈氣無法修煉,想著那道祖鴻鈞好歹是代天講述三千大道,光論知識量比他這個偏科力之大道的人多多了,所以他想要讓希榕去聽一聽,萬一這就是讓希榕那什麼……鹹魚翻身的機緣呢?

  而不周山巔本就在九層天內,所以希榕的起步是比其他大地上的洪荒修士快的。但可惜,她的淨世白蓮速度太慢了,無愧於希榕給它起的『嬰兒代步車』之名。

  於是當一群如同流星一般在雲霄中飛行的洪荒修士們經過的時候,就見白茫茫的雲海之上,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坐在淨世白蓮上,身後跟著一個白眉老者,兩人正在往上慢吞吞的往上飛。

  對比其他人『嗖嗖嗖』的速度,他們慢得仿佛烏龜爬一般。但他們仿佛感覺不到這點差異,自顧自的往上飛。

  路過的人有些投以異樣和疑惑的目光。不過因為他們怕錯過機緣,都是悶頭趕路,所以並未多看,唯有一個身心瘦小的男人注意到了遠處那兩人,頓時當做什麼好笑的事情一樣湊到前面男人的身邊道。

  「陛下你看,哪來的烏龜成精,爬的這麼慢還想要去第三十三重天?」

  若是鎮元子和紅雲在這,就會發現這人正是妖族長老欽原,他未必是真的閑得發慌想要嘲笑他人,只不過是想要找個樂子討好一下自家的妖皇陛下而已。

  「烏龜精?」

  妖皇帝俊疑惑扭頭一看,就看見那一抹熟悉的青衣。欽原的聲音不小,希榕聽了個一清二楚,正扭頭往這邊看去,恰好和妖皇帝俊對上了視線。

  妖皇帝俊:……

  帝俊一時間既尷尬又生氣,直接一巴掌把邊上的欽原給拍得倒飛出去數十米。

  「什麼烏龜精,你個有眼無珠的混賬!」

  一邊的東皇太一也看見了希榕,雖然壞話不是他說的,但他臉皮薄,也覺得十分尷尬,趕緊手足無措的道歉。

  「抱……抱歉。尊者的威能我等都明白,你切勿放在心裡。」

  而帝俊的話說的比他弟弟有水平多了。

  「欽原有眼無珠,不認識尊者的相貌,竟是口出狂言,我等之後必回責罰。請尊者勿怪。」

  欽原踉蹌的在空中站穩,滿臉驚疑不定的看向不遠處的希榕,他根本沒想到自己只是隨意說個笑話,竟然會被妖皇帝俊直接扇了一巴掌。

  尊者?什麼尊者?

  跟在帝俊和東皇太一身後的其余幾個長老面色閃過譏笑,這個欽原一向仗著自己劇毒無比,大羅金仙境界也少有對手誰都看不起,本來他們以為這人在傲也就這程度了,沒想到這欽原竟是連那位尊者都不知道。

  他不會是到現在都不知道百年前九嬰是因為什麼而在族內消失的吧?聽聞那家伙現在還在九蛇山下壓著呢!

  希榕看了眼被扇到一邊的欽原。又看了看那些面色各異的妖族眾人。

  「我沒那麼小氣。這就夠了。」

  隨後她話音頓了頓,又道。

  「你們還是快些走吧,時間有限,切莫錯過了。」

  第三十三重天不是那麼好去的。

  九為極數,前九重天很普通,乃是正常的天,不周山巔就處於第九重天,而其上從第十重天開始,想要去天之境就不再只是距離的問題,隔得乃是空間壁壘。

  簡而言之,除了普通人能肉眼看見的九重普通的天之外,剩余的天之境其實都相當於洪荒的次空間,是有著一層空間壁壘存在的。未來的天庭就是坐落在第十重天。所以尋常人肉眼看不見天庭,而一些修為不夠的小仙甚至也進不去第十重天,於是天庭為了吸納這些大地上的修為低微的小仙為自己打工,還特別開設了接引金光以及南天門。

  同時這些次空間的空間十分混亂,你一腳踏出去,結果可能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僅沒前進,反而還倒退了數步。所以就算成功突破了多層天之境的壁壘到達了第三十三重天,想要在比迷宮還要混亂的空間中找到去紫霄宮的路也是一大難題。

  所以這些修士們才急匆匆的往上面趕,只為了給自己多爭取一些找路的時間。當然,希榕就不必這麼麻煩了。空間魔神楊眉就在她身邊,解決這種事對他來說不過是抬抬手的功夫。

  相比於其他人的艱難險阻,希榕相當於進了直達通道,這也是她敢就這麼施施然坐著淨世白蓮慢慢飛的原因。

  帝俊自然知道去往紫霄宮的難度,不過他聽到青衣尊者這話後,卻瞄了一眼對方的淨世白蓮寶座。明知道這事難度很大,卻還依然如往日那般慢吞吞的飛,顯然這位是有所依仗了。說不定這次最快找到紫霄宮的就是這位,若是他們能跟上去……

  不,不行。

  帝俊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這樣占便宜的嘴臉實在太明顯太掉價了,反而會讓那位希榕尊者對他觀感下降。這就得不償失了。

  帝俊的心思千回百轉,面上只是對著希榕微微彎腰拱手。

  「尊者說的是,此番結束後,我再帶人來賠罪。」

  隨後他帶著人加快速度,很快就沒了蹤影。

  雲層中偷摸看著這邊的其他修士有的和同伴對視一眼。

  「你聽見了嗎?」

  「這就是那位?」

  「一身青衣,白蓮寶座,向來就是了。」

  「那我們要不要……」

  這些修士自然不會像是欽原一樣聲音毫不掩飾,所以希榕並未聽見他們的聲音,只是忽然看見幾個從遠處雲海中經過的修士停了下來,對著她遙遙一拜,隨後才繼續往前悶頭趕路。

  緊跟著路過的幾個修士看見了前面人的動作,下意識的多看了那青衣女子一眼,隨後有見多識廣之人憑借那幾樣特征認了出來。順勢也拉著同伴拜了拜。

  當然也有一些人消息閉塞,一心只知道修煉,壓根不知道那青衣女子和白眉老者是誰,但是一看兩人修為高深,氣質不凡,又遠遠看著別人拜了,想著其中必有原由,有那隨大流的也對著那兩人拱手一拜才離開。

  希榕實在看不懂這個發展了,心中滿是迷茫。

  ……這些人拜她干啥?拜她紫霄宮入學考試就能包過了?!

  她無法理解又不能拉著一個人問一句,只能迷迷糊糊的往上飛,到了第九重天的天邊,也就是第十重天和第九重天的壁壘處,楊眉站在了希榕前方開路。他甚至都不需要抬手,直直的朝前飛去,就撞開了那層雲霧一般的壁壘。

  不過到了第十重天他就專注了幾分。一邊順著自家尊者的速度飛,一邊手指掐訣,因為次空間的空間混亂,加上楊眉找的是最近的『路』。所以他們看似往前慢吞吞的飛,但周圍的景色卻在快速倒退,倒是讓希榕感受了一下縮地成寸的快感。

  不到幾個呼吸間,他們就來到了第十一重天,第十二重……一直到第三十三重天。

  正准備掐算正確路線的楊眉忽然微微皺眉。因為他忽然發現,有人遮掩了天機,他看不清去紫霄宮的路了。

  他回想起多年前鴻鈞成聖時候說的話,紫霄宮講道,有緣者皆可來。那麼恐怕這段去往紫霄宮的路就是用來篩選有緣者的了。而這應該是那道祖鴻鈞的手筆。

  雖然覺得有些麻煩,不過畢竟人家是要傳道的,道不可輕傳,會有這樣的篩選也無可厚非。

  「尊者,之後的路恐怕我們得碰運氣……尊者?」

  楊眉轉頭想要把這個壞消息告訴自家尊者,結果一轉頭,就見身後哪裡有什麼青衣尊者,只有那頭粉嘟嘟的傻豬。

  很確定剛剛尊者還跟在自己身後的楊眉臉一黑。

  「尊者呢?!」

  狪狪沒了那青衣尊者的保護,只是太乙金仙巔峰的他被第三十三重天的罡風吹得渾身生疼,幾乎要被刮跑了。說話都費力的很。

  「我……不知道啊,剛剛……尊者還在的,跟著你……一跨進這第三十三重天,忽然就……就不見了。」

  「不見了?」

  楊眉一時間有些迷茫。好好的一個大活人,怎麼就不見了?難道被罡風吹跑了?

  與此同時,正在一處陌生大殿內的希榕比楊眉還要迷茫。

  本來淨世白蓮載著她緊跟著楊眉飛得好好的,結果在她跟著楊眉飛進第三十三重天的一剎那,她頓時覺得眼前的景色一花,隨後再回過神來的時候,楊眉丟了,豬崽子也丟了。只剩下她一臉懵逼的看著這處陌生的大殿。

  殿內的裝修很是古樸簡單,並且相當的大,此刻顯得空蕩蕩的,唯有前方放著六個蒲團。而台階往上有一處高台,高台上乃是一張雲榻。除此之外這裡空無一人。

  希榕看著這個布置,隱約知道自己大概在哪了。

  「咦,已經有人來了嗎?」

  忽然間,她的身後傳來了驚訝的聲音。

  希榕抬頭看去,就見兩個男童女童正站在大殿通往內殿的走廊口,似乎正從裡面出來。他們看見希榕的第一眼是驚訝,似乎在想怎麼會有人來得這麼快。但當他們看見那兩扇依然緊閉的大門後就是震驚了。

  「不對啊。」

  瑤池指著緊閉的大門驚叫道。

  「大門都沒開你是怎麼進來的?」

  昊天不明白為何會出現這種意外狀況,面色警惕起來。

  希榕:問得好,但她也不知道。

  那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沉默了一下。

  「……走進來的。」

  希榕這話是真話,但這顯然不是兩個童子想要的答案,昊天看了看那青衣女子,隨後側頭告訴瑤池,讓她去把這事稟報道祖老爺。

  瑤池聽了這話連忙點頭,邁著小短腿就回了內殿。

  「老爺,老爺,外面來了個奇怪的人!」

  鴻鈞正在內室的蒲團上盤腿而坐,雙目緊閉,聞言連眼皮都沒動一樣,閉著眼開口。

  「瑤池,修行之路需要修行,行事切莫急躁?」

  「是。老爺。」

  瑤池趕緊收斂了一下,湊到他邊上恭敬的開口。

  「只是我和昊天在外面看見大殿上已經來了一位女子,不僅來得那麼快,而且大門緊閉著,她卻進來了。所以我才來稟報老爺一聲。」

  門關著人卻進來了?還來得及這麼快?

  鴻鈞下意識的伸出右手想要掐算,結果這一掐算卻讓他眉心一跳。不是他掐算出了什麼意外的事情,而是他什麼都沒掐算出來。只看見了霧蒙蒙的一片。

  鴻鈞:……對於這個事情,他可真是太有經驗了。

  鴻鈞的眼睛終於睜開。抬手就在空中變出一副美人圖。

  「你說的那個女子是不是長這樣?」

  瑤池連連點頭。「正是此人。」

  鴻鈞揮揮手,空中的美人圖迅速消失,而他則是面無表情的再度聯系天道。

  【命定的聖人還未來,她卻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先來了。這就是你想要的嗎?】

  鴻鈞對希榕本身沒意見,但對天道的縱容卻很有意見,若是那希榕坐了外面的蒲團,天道倒是萬事不管,最後不還是他在後面收拾爛攤子嗎?

  誰知天道卻用沒有起伏的聲音道。

  【你放心她沒有使用任何手段作弊。】

  鴻鈞疑惑:【那她是怎麼進來的?】

  天道:【緣,是緣分讓她進來的。】

  鴻鈞本來有些緩和的表情瞬間凝固,不可置信的對著天道開口。

  【原來是你幫她在作弊?!】

  一向性格淡漠的道祖鴻鈞心中怒罵。什麼狗屁緣分?

  此次紫霄宮講道,除了傳道還要靜待命定聖人的到來,而這整件事都在他和天道的掌控之下,可以說,這次洪荒修士進入紫霄宮的先後次序都是內定的,根本不可能出現莫名其妙的緣分,如果有,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天道做了手腳,祂幫人作弊!

  天道罕見的停頓了一下,隨後才道。

  【……她不會成為聖人,只是早來一點不算作弊。】

  你那是讓她早到了一點嗎?

  鴻鈞斷開了和天道的連接,側頭吩咐一邊的瑤池。把外面的希榕請進來喝茶。

  不然他還能干嘛?

  萬一人家在外面閑得無聊,坐在了蒲團上,或者再閑得發慌一點,把六個蒲團疊起來坐上去怎麼辦?


第80章

  希榕在大殿上好奇的看了幾眼地上擺著的六個蒲團。它們看上去平平無奇,和洪荒隨處可見的蒲團幾乎沒什麼兩樣,甚至還有些窮酸,畢竟稍微有點財富和品質追求的,例如妖皇帝俊等人都不會用這種蒲團了。

  若它們不是在這,而是在大路邊,來這裡的那些天驕們怕是看到不會看一眼,但實際上,就是這六個看似爛大街的蒲團,實則代表著六座聖位!

  簡而言之,坐上這六個蒲團之一,在第三次紫霄宮講道結束後,就會被道祖鴻鈞賜予聖人之基,鴻蒙紫氣。而這鴻蒙紫氣能更好更快的幫助其主證得天道聖人道果。成就聖人之位。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事,在希榕看來,這聖人之位幾乎都算內定了的,那些聖人本身的跟腳和未來的使命早就說明了這一點。所以雖然六個空地蒲團就在面前,但裡面水太深,希榕把握不住,也不想把握。她只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之所以紅雲老好人之名成了洪荒流中最獨樹一幟的標簽,正是因為他在這次的紫霄宮第一次講道之時,把自己所坐的蒲團讓了出去……

  希榕想到自己知道的命運,再回憶起百年前見過的那個紅雲道人,眼神有些疑惑,容她倚老賣老的……咳咳……說上一句,對方真的是個為人敦厚和善,很優秀的小伙子。

  但跟他相處過就會發現,他看上去只是脾氣軟和些,也不是傻,甚至可以說,能修煉成大羅金仙就說明他的腦子絕對沒問題,怎麼就會因為西方二人哭了幾下,就把那麼重要的蒲團讓出去了呢?

  這時,邊上傳來一句。

  「希榕尊者,我家老爺要見你,還請隨我過去。」

  鴻鈞要見她?

  希榕一看,說話的是剛剛進入內殿的那個女童。她毫不意外這種情況,畢竟她來的太早了,在內定的未來聖人還在外面雲海兩眼一抹白的時候,唯有她彎道超車,門都沒開直接就穿牆進來了。鴻鈞不找她找誰?

  希榕難得有些心虛,不過還是收起了淨世白蓮,邁開步子跟著女童走進了內殿,進了最裡面的內室。

  內室空蕩蕩的,鴻鈞正坐在裡面的蒲團上,見她來了。他一揮袖子,對面出現了另一個蒲團,而中間則是一個矮桌,桌上放著碧玉的茶杯、茶壺,裊裊白汽緩緩上升。

  「希榕道友,請。」

  道友?

  希榕沒想到鴻鈞會對自己使用這個稱呼,要知道他現在又是聖人又有傳道於洪荒的道祖名頭,可謂是公認的洪荒第一人,就算他們之前還是道友相稱,但現在這種情況,鴻鈞直接叫她一聲小希都是正常的。

  難道鴻鈞其實還是個平易近人之人?

  不只是希榕心中暗自疑惑,就連跟進來的瑤池都暗自驚訝起來,畢竟她雖然一直呆在這紫霄宮中,卻也知道自家老爺聖人和道祖兩個稱號的威名。之前一直以為自家老爺是天道之下第一人的瑤池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還有能讓自家老爺稱之為道友的人。

  這人難道有什麼特殊的威能嗎?

  瑤池狐疑的多看了那青衣尊者一眼。對方沒注意到她的眼神。只是對著鴻鈞如往日一般,微微點頭打了聲招呼,

  「鴻鈞道友。」

  隨後希榕一撩衣擺,盤腿坐在了鴻鈞的對面。

  不管怎麼說,反正既然鴻鈞願意和她道友相稱,她就順著喊唄。作為一個喜歡自由平等,半點不慕強的社會主義好青年,她也沒興趣上趕著抱道祖的大腿。

  殊不知,鴻鈞看著她大大方方的落座,眼神微微一閃。

  他已成聖人,一舉一動間皆帶著天地道韻,沒有刻意收斂間,整個內室都充斥著那天地仿佛具像化在他身上的沉重威壓。但對方卻連腳步都沒有慢半分,仿佛什麼都沒感覺到一般。也並未因為他對她的稱呼而露出什麼異樣的神色,既不誠惶誠恐,也不欣喜若狂,依然如當年一般的態度待之。

  鴻鈞不是個自戀傲慢的,他不在乎希榕對他如常的態度,他只是因為對方這個狀態而暗暗猜想,希榕這樣的平常心,到底是她道心無暇,還是因為她知道自己是特殊的那一個呢?

  「嘗嘗這茶吧。」

  希榕不知道鴻鈞到底賣的什麼關子。緩緩端起了茶杯,茶杯中只有碧綠的茶湯,看不見茶葉的蹤跡,她嘗了一口,頓時動作一頓。隨後才道。

  「好茶。」

  但實際上,這茶聞起來茶香撲鼻,喝起來卻蒼白的毫無滋味,希榕細細品了品,發現除了色香外,這玩意兒喝起來就跟白開水一個樣!

  所以什麼情況下,待客會用這種看似漂亮,實則半點滋味的奇怪茶水呢?

  希榕:……她只不過是比你內定的學生早到了一會兒而已,用不著給她喝白開水來表達不滿吧?彎道超車也不是她想的啊!

  因為這個念頭,希榕趕緊和盤古商量起了對策,畢竟這裡是洪荒,不去抱道祖的大腿可以,但惹惱了道祖卻不是什麼好事,

  然而盤古聽到這話卻豪爽的笑了笑,讓她莫要擔心。這茶確實是十足的好茶。乃是鴻鈞以大法力把道韻凝成茶水所弄出來的。常人喝下它,就會如同受了那灌頂之術一般,感覺到一股陌生的對道的認知猛地灌進來。使得常人在一瞬間強行進入頓悟之境!

  可惜希榕本身並不簡單的是毫無修為法力,她還拒絕一切外來之物,以至於這麼好的茶水對於她來說,正如那白開水,嘗之無味,到了體內也如同泥牛入海,對她半點效果也沒有。

  希榕聽了這番解釋恍惚的想,懂了,這哪裡是什麼茶水?就分明就是洪荒中的十全大補湯吧?只可惜虛不受補。好東西都浪費了。

  哎,若非不敢讓盤古暴露在鴻鈞的眼前,這好茶說不定還能給他喝喝。

  與此同時,鴻鈞問了一句。

  「這茶比之道友的悟道茶如何?」

  青衣尊者想了想,開口道。

  「道友這茶有道在其中,喝了好處非凡,不過……論起滋味倒是差了我的悟道茶些許。」

  低頭站在一邊的瑤池忍不住又抬頭朝著那人看了一眼,眼神透著古怪。

  畢竟她家老爺的茶有多好,她可是最清楚不過的,那可是她和昊天兩個隨侍的童子都只嘗過一回兒的好東西,還是老爺嫌棄他們太笨,修為提升太慢賞賜下來的,結果這人竟然說論起滋味,她的悟道茶要更好些,開什麼玩笑,她家老爺的茶分明才是洪荒中滋味最……

  等等,老爺的茶是什麼味道來著?

  瑤池一時間陷入了迷茫之中,因為她忽然發現自己竟然一時間想不起來曾經喝過的那茶的味道了。而她不知道的是。

  悟道茶到底是正經的茶水,雖然效用不如鴻鈞變出來的這茶,但茶味卻是一等一的好,比他那白開水好多了,當然,這也就是希榕才品的出來,像是瑤池和昊天這些洪荒修士喝了那茶,早就被那些道韻衝得頭腦暈乎乎的,自然注意不到這茶的滋味。

  「我這茶其實並非茶,不過套了個名頭罷了,滋味確實差了那悟道茶不少。」

  鴻鈞其實比誰都知道這一點,這也是他的一個試探罷了,現在看來,希榕對於道的理解怕是不在他之下,否則絕不會在道韻的衝擊下,還能那麼淡定自若的品出這茶中真味。

  但這才是最可怕的,他不只是聖人,更是天道選擇的代言人,就算他還未以身合道,對於道的理解也是遠超尋常聖人的,而希榕對於道的理解能和他等同,這本身就有問題。

  眼見那青衣尊者對於他的話只是微微淺笑,並不搭話,鴻鈞話音頓了頓,又道。

  「今日我將於紫霄宮講道,希榕道友是第一個到的。看來道友與我這紫霄宮緣分不淺啊。」

  這話聽在心虛的希榕耳朵裡,頓時成了『你到底是怎麼作弊偷渡的,趕緊給本道祖從實招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青衣尊者:「湊巧。」

  希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自己一晃眼就從第三十二重天跑到紫霄宮的情況,只能趕緊在心中打腹稿,想著待會鴻鈞細細問她如何進來的時候,應該如何盡可能的從字裡行間透露自己被迫『偷渡』的無辜。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鴻鈞端茶喝了一口,緊接著就換了一個話題。

  「其實我本以為,你不會來的。」

  青衣尊者抬眸看向他。「哦,何以見得?」

  希榕看似淡定,實則心中慌得一批,因為在她耳中,鴻鈞的話全都變了個意思。

  這就快進到暗示她來都不應該來了嗎?這怕不是端茶送客吧?別啊,給個機會啊!

  鴻鈞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

  「你應該知道,我今天要在紫霄宮所做之事吧。」

  他要在紫霄宮講道,這可不是道友之間的論道,道不可輕傳,在洪荒這種傳道乃是很嚴肅的事情,就算他除了內定的那幾個未來聖人,不會承認和其他人有師徒之名,但所有聽過他講道的人照樣會矮他一截。

  而鴻鈞雖然還是不知道希榕到底是什麼情況,但他卻知道希榕很強,她的道已經很明確了,以她的心性和實力,她本不需要這麼湊上來。

  希榕:……完了完了,難道是因為她太早到了,鴻鈞以為她知道了什麼辛秘,認為她要搶蒲團,奪取聖人之位?

  「這事我自然知道,整個洪荒怕是沒有不知道的。

  青衣尊者仿佛聽不懂他的未盡之言一般。

  「道友今日要在紫霄宮講道嘛。我曾聽說過,三人行必有我師,今日有這等盛事,我就想著帶楊眉來湊一

  湊熱鬧。」

  鴻鈞深深看了她一眼,卻看不出她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楊眉?」

  「其實我是和楊眉一起來的。」

  青衣尊者淺笑著開口。

  「本沒想著來這麼早,不過大概是我今日運氣實在不錯,一抬腳的功夫就進了這紫霄宮。倒是還不知道他現在到哪了。」

  所以她真的不是故意來這麼早的!

  但鴻鈞卻不知道希榕的所思所想,聽到那句運氣不錯只覺得眼角一抽。走個路還有天道幫忙,世上恐怕是沒有比你運氣更好的了!

  一邊的瑤池沒有鴻鈞想的那麼多,她只知道第三十三重天的空間混亂。罡風猛烈,她和昊天直到現在都不敢隨意出去,對方卻能穿過那麼多層阻礙進入第一個紫霄宮中,那舉重若輕的態度讓瑤池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

  這個時候,鴻鈞微微側眸看向大殿的方向,有人來了。

  果然,昊天很快進來通報,又有三人進來了。

  希榕的存在本身就是他看不透的迷,所以對方進了紫霄宮,他半點沒有察覺到。而旁人自然是沒有這種特殊待遇的。

  三清站在雲海上,看著面前巨大而巍峨的宮殿,那匾額之上幾個大字『紫霄宮』,讓他們確定了這就是他們要找的地方了。

  一直緊閉的紫霄宮大門終於緩緩打開,三人進去後也沒有關上。只靜待著後來者的到來。

  昊天看見那大門打開有三人進來,心裡想著,這才是進入聖人之所的正常流程嘛,剛剛那個青衣女子到底是怎麼在門都沒打開的情況下踏入紫霄宮的?真是奇了怪了。

  他迎了上去,笑著請三位來者等一等,需得等人到齊了他家老爺才能開始講道。

  來者正是三清,他們聞言也沒多說什麼,只是微微點頭,眼看那童子進去稟報後,他們掃了一眼這空蕩蕩的大殿。腦中冒出一個念頭?

  看來他們是第一個到的?

  不過三清一直自認為乃盤古正宗,這點事倒也不值得他們驕傲,老子隨後視線掃過那六個蒲團。微微眯了眯眼睛。

  「這蒲團……」

  現在的洪荒繁榮的很,當真是金仙多如狗,大羅遍地走,今日來的洪荒修士不說成千上萬,數量也絕不會少到只有六個蒲團。要給就都給,要不給就都不給,擺上這可憐兮兮的六個……想必道祖肯定有別的緣由吧?

  三清雖然不知道這內裡有什麼奧妙,但他們依然心隨意動,默契的上前坐在了那第一、第二、第三個蒲團之上。隨後又有兩人匆匆趕來。

  來者一位是容貌華美且柔和的女子,身穿一身淡紫色的衣裙,溫柔中透著華貴。而其身後則是一個相貌儒雅,身形修長的男子。這兩人正是伏羲、女媧兩兄妹。他們本來一直在深山中潛修,從未在洪荒中出過風頭,以至於洪荒修士到現在還沒有人發現洪荒中還有這樣的兩個高手。

  他們發現自己找到紫霄宮的時候先是一喜,隨後發現大門開著,內裡已經有三個道人在裡面後微微一愣,本以為他們兄妹已經算快的了,卻不想已經有人了嗎?再一看那三個道人似乎就是傳說中的三清,頓時又覺得可以理解。

  伏羲和女媧很快整理好心情,抬腳走了進去。三清當即看過去,不過並沒有打招呼的意思,只是微微頷首算是見禮了。

  伏羲和女媧見此也只是微微頷首回禮,隨後就注意到了剩下的三個蒲團。走在前面的女媧眼神微動,當即坐了下來,結果去發現伏羲並未坐下,而是站在了自己身後。

  伏羲也不是蠢人,他和女媧一樣看出了這蒲團恐怕不簡單,但正因為不簡單,他才要站在妹妹身後,因為洪荒中聰明人不少,待會說不得會因為這蒲團搶奪起來。

  三清能力非凡,化形時又背負了些許盤古的功德,誰也不敢冒著沾染大因果的風險去得罪他們,而他和妹妹卻勢單力薄,兩個人占據一個蒲團還可,兩個蒲團可就有些勉強了。

  「哥哥你……」

  女媧微微蹙眉,當即明白過來伏羲的意思,下意識的就要起身。雖然不知道這蒲團代表著什麼好處,但若是兩人之間只能得一個蒲團,那她也可以站在哥哥背後守著的。

  然而伏羲卻兩只手把微微起身的女媧又按了下去。

  「不必多想,你只管安心坐著就是。」

  這時,紫霄宮外傳來一聲嘹亮的嘯聲,身形巨大的鯤鵬猛地從雲海之中衝出,一瞬間紫霄宮外仿佛多出了一大塊『陸地』。隨後鯤鵬化作人形進了大殿。先是掃了一眼其余人,隨後就看見了那少得可憐的幾個蒲團。

  他哈哈一笑。

  「妙哉!妙哉!」

  隨後看不也看三清和伏羲、女媧,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只是坐上去後,他忽然想到了座次的問題,視線滴溜溜的就轉到了占據前三的老子、元始和通天身上。

  元始性格最為古板嚴肅,最討厭這種油滑窺視的視線,見此直直的看過去,冷哼了一聲。那聲音不大,卻暗含法力,震得鯤鵬身形一僵,深知這三個兄弟不好對付,只能惱怒的收回了視線。閉上眼睛打坐,不去看其他人。

  鯤鵬坐定後,一個高興的聲音傳來。

  「鎮元子,我們到了。」

  紅雲拉著鎮元子快步走向了遠處大門敞開的紫霄宮。鎮元子看了眼那匾額感慨了一聲。

  「這次真是多虧了你了。倒是我耽誤了時間了。」

  兩人一向都是他性格比較強勢,所以帶路的本來是鎮元子,卻不想鎮元子帶著紅雲無頭蒼蠅一般轉了半天都沒找到地方,好在他忽然想著紅雲運氣一向不錯,干脆換紅雲來帶路,結果沒想到他們這次只是走了幾步就找到了。

  紅雲卻不覺得有什麼耽誤不耽誤的,能找到就不錯了,只是走了進去後,他發現來的人竟然不過兩個巴掌之數,頓時微微一愣,本以為已經來遲了,卻沒想到來的還挺早?

  他性格和善,對著幾個人就拱了拱手。

  「見過諸位道友了。」

  鎮元子沒說話,不過也跟著拱了拱手。

  伏羲和女媧性格最好,也回了一禮。元始和通天性格傲氣,並未動作,只是微微頷首,倒是老子雖然也內藏傲氣,但脾氣也算不錯,抬眼看了紅雲、鎮元子一眼。

  「還剩一個蒲團,兩位快些坐下吧。」

  他這話說得奇怪,畢竟一個蒲團可不夠兩個人體面的坐下的。總不能讓紅雲和鎮元子背對背擁抱吧?

  不過鎮元子腦筋轉得快,很快就反應過來,當即拉著紅雲就讓他坐下。

  紅雲看了眼那站在女媧身後的伏羲,也反應過來,小聲道。

  「要不還是你做吧,我幫你守著。」

  「若沒有你,我找不找得到地方還是兩說呢。」

  鎮元子在紅雲面前強勢慣了,直接把他按了下去。

  「讓你坐你就坐。」

  隨後他自個站在了紅雲身後,准備幫好友守位。而他們這般未雨綢繆顯然是再正確不過的做法。很快越來越多的洪荒修士湧入,每一個的視線都在空蕩蕩的大殿,和那六人屁股底下的蒲團上掃過。

  自然也有人蠢蠢欲動,其中就有帝俊等人,只是帝俊帶著人剛剛想要上前,比他們早到的十二祖巫就默契的抬腳,十二個人有意無意的擋住了他們的路。

  「你們這是何意?」

  祝融嘿嘿一笑。

  「沒什麼啊。站得腳酸了,松松筋骨嘛!」

  帝俊眼中閃過嫌棄和冷光,這群五大三粗的家伙一個個壯得好似熊一般,哪裡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腳酸?這分明是想要礙事!

  而帝俊想的不錯,十二祖巫就是想礙事,這倒是和三清以及其他幾個蒲團主人無關。他們雖然看出了那蒲團或許有些奧妙,但這些剛直的漢子和姑娘都沒有搶劫的興趣。凡事先來後到,來得晚技不如人就站著唄。

  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們一看帝俊帶著人似乎有想要搶人家蒲團的想法,頓時心裡嫌棄,加上本來他們就因為種種原因看帝俊他們不順眼。見此情形當即就上前了。

  除了後土以外的其他祖巫算盤打的叮當響,只等著帝俊他們先出手,然後他們就能借機再把帝俊他們揍一頓!

  帝俊看了眼這些個摩拳擦掌的祖巫,再看看那蒲團上明顯也不好惹的一群人,最後只能憋屈的退回了原地。

  雖然那幾個蒲團有些特別,但尚且不知道到底有什麼奧妙,只是為了這個就和巫族以及那些難對付的家伙打起來,結下因果不劃算。

  一場大戰消彌於無形,其余蠢蠢欲動的修士們對視一眼,到底沒有動手,就這麼一直到了昊天和瑤池從內殿走了出來。

  開始了!

  眾人當即伸長脖子想要看看第一聖人,道祖鴻鈞的模樣。

  嗯……身材纖長,身著青衣,長得面白如玉,眉目柔和,隨意用一根青玉簪挽成了一個女子簡易的發髻……等等,是不是哪裡有些不對?

  眾人紛紛瞪大眼睛看了看那從內殿跑出來的青衣女子,再看了看緊跟著出來的主人家鴻鈞。

  「尊者?」

  最後才匆匆趕到,正在滿大殿尋找自家尊者是不是早就到了的楊眉和狪狪驚叫出聲。

  那從內殿裡面走出來的,可不就是他們之前失蹤了的青衣尊者嗎?

  敢情他們在這滿大殿找不到尊者,是因為人家在內殿?!

  一時間,紫霄宮大殿成了希榕、楊眉和狪狪的主場,楊眉顧不上其他,快步上前。

  「尊者,你之前……」

  希榕知道他是在問自己之前失蹤的事,所以直接打斷了楊眉的話,低聲道。

  「不必擔心,就是……咳……早到了一會兒。」

  當然她的低聲是對自己而言的,在場的洪荒修士哪個不是耳聰目明,全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狪狪順著走廊瞄了一眼內殿的方向。

  「那尊者,你怎麼在內殿出來啊?」

  希榕沉默了一下。「鴻鈞道友與我許久未見,所以請我喝了杯茶。聊了一會兒。」

  其實是喝了很多很多杯。聊了很多很多個一會兒。

  她也不知道鴻鈞哪來的那麼多話,之後對著她一頓東拉西扯,害得她緊張之余只能喝茶,幸虧她現在沒有三急的危機了,否則那麼多杯茶下去,悟道沒悟出來什麼,尿頻倒是要被搞出來了。

  鴻鈞顯然也想到了剛剛的事,面皮一抖。

  他剛剛為了給天道擦屁股,防止希榕壞事,這輩子頭一次這般搜腸刮肚的和人說這麼多話,簡直比他誕生到現在都要多!

  然而旁人哪裡知道他們之間的緣由和糾結,一個個只是目瞪口呆的看著那神色淡然的青衣尊者,又看了看風塵僕僕的自己,只覺得辛酸的眼含熱淚。

  想他們千辛萬苦的找來,站在這連個蒲團都沒得坐,人家卻被道祖請進內殿喝茶,還帶陪聊?!

  差別待遇這也太明顯了吧?!

悠于 2023-11-15 11:39

第81章

  之前還因為嘲笑希榕而被帝俊給了一巴掌的欽原最為震驚,本來在這大殿中沒看見那個青衣尊者,他還暗爽於對方估計是沒趕上,本來怨憤的心還舒服了不少,卻不想人家不是沒趕上,而是來得太早,甚至還被道祖請去喝茶了!

  甚至她不僅得到了道祖的優待,還能稱呼道祖為道友,能做到這一步,這個女人的實力到底有多高啊?!

  不只是欽原這麼想,帝俊和東皇太一也是這麼想的,兄弟兩個一個暗暗想著一定要把此人拉攏到妖族這邊,一個則是純粹的想著之前的論道之約。

  而最前方的那青衣尊者似乎注意到了大殿內躁動的氣息,她對著揚眉和狪狪輕聲道。

  「講道快要開始了,我們站到一邊吧。」

  隨後她抬腳朝著角落走去。畢竟她是來聽課,不是來出風頭的。

  十二祖巫之前還一個個呆愣於見到希榕從內殿出來,此刻聽到這話,當即讓出一個位置,一個個雙眼炯炯有神的看向希榕,示意她可以到他們那邊去。

  三清中的元始和通天聽到這話,頓時不由皺眉看向那群獻媚的傻大個。

  雖然巫族乃是父神的精血所化,但對方的行事作風他們實在看不上,所以平日裡也沒什麼交集。當然,巫族對三清顯然也是這般,雙方互相看不上眼,平日裡都當對方不存在。今天算得上元始和通天第一次正眼看祖巫幾個,但這兩人的視線明顯不太友好。

  在他們心中,尊者這樣高潔之人,如何能和這群茹毛飲血的粗魯家伙待在一起?

  希榕不知道眾人的心思浮動,她想著和熟人站在一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還沒來得及調轉腳步,三清之中的老子就忽然道。

  「希榕尊者,不如你坐我這吧。」

  老子不著痕跡的改變了對希榕的稱呼,不管他們當初如何陰差陽錯和稱呼希榕為道友,但現在人家道祖既然和希榕道友相稱,到底現在洪荒眾生都在道祖手底下討生活,他們可得避諱一下了。

  坐這?坐哪?

  希榕和聽到這話的其他人一愣,結果就見老子緩緩從蒲團上站了起來。對著一邊的蒲團微微伸手,對希榕做出恭敬相讓的模樣。

  不說希榕如何驚愕,其余想搶都搶不到只能憋屈站著的洪荒修士們全都倒抽一口涼氣。

  「不不不!」

  正在對著十二祖巫飛眼刀的元始和通天聽到這話頓時反應過來,趕緊站起身來。一個舉止沉穩,一個面色積極的開口。

  「尊者還是坐我這吧。」

  「希榕尊者坐我這!」

  這回不只是其余洪荒修士倒吸涼氣了,就連道祖鴻鈞就忍不住眼角一抽。

  這就是天道所說的她不會成為聖人?

  她或許不會成為聖人,但架不住人家命定聖人積極讓座啊!

  你們到底知不知道你們讓出去的是什麼?

  希榕算是被三清突然的舉動給嚇得夠嗆,下意識的看了鴻鈞一眼,然後斬釘截鐵的推拒。

  「不必了,這三個蒲團是你們的,我怎麼能坐?莫要說這些胡話,快些坐回去!」

  不了不了,她只是個廢柴,這聖人之位她怕坐了燙屁股!

  青衣尊者少有如此面色嚴肅的時候,三清注意到她這樣的神色有些遲疑,同時心中隱有所感,這蒲團的擺放和數量有些奇怪,難道尊者知道這其中的奧妙?

  而鴻鈞注意到希榕剛剛看向自己的視線,心中只閃過一個念頭。

  她恐怕知道這蒲團代表了什麼!

  已經高坐在高台雲榻之上的道祖開口:「你們不必費心了。我自然給希榕道友准備了坐處。」

  隨後他手一揮,在鴻鈞的下首忽然多了一個雲榻。所謂的雲榻其實就是法力凝結的白雲,可供修士們在其上打坐修煉,雖然和蒲團一樣是洪荒居家必備品,但要比蒲團仙氣很多。當然,不看它的模樣,單看它的擺放位置,就足以秒殺在場除了鴻鈞以外的所有人了。

  要知道他的兩個童子瑤池和昊天也不過是站在高台下方的兩邊,連座位都無,而多出來的那個位置卻幾乎和道祖平起平坐!

  三清看到這一幕,當即也沒有多話,老實的坐回了自己的蒲團上。其余人則是唰的一下看了看那道祖,又看了看那雲榻,最後視線又盯在了那青衣尊者的身上。眼中的羨慕嫉妒恨幾乎快要滿溢出來了。

  青衣尊者沉默了一下。

  「這就不必了吧?」

  鴻鈞只是道。

  「道友非比常人,坐這最為妥當。」

  鴻鈞的眼中透著一股認真,希榕是最大的變數,他覺得還是把這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最為保險!

  希榕看著那離道祖不過一臂距離的雲榻,腦海中迅速閃過傳說中的教室王座,講台邊的課桌。那往往是在班級裡混得風起雲湧之人的專屬座,也是希榕這個好學生從未踏足過的領域。卻不想到了洪荒,她反而要感受一下這種特殊待遇了。

  希榕一步步走上高台坐了上去。……她為了盤古真的是付出太多了!

  因為和鴻鈞眼神對視有些不自在,希榕坐過去的時候故意調轉了方向,並未直面鴻鈞,反而是直面來聽道的那些洪荒修士們。

  鴻鈞只希望她安安靜靜的待著,自然不管她是背對著自己還是腦袋對著自己。直接閉上眼睛,就開始低聲開始講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注1】」

  發現講道開始了,來聽道的人當即收斂起自己那些紛亂的思緒,大多數人直接盤腿坐在大殿的地面上,閉上眼睛潛心聽講,真要說起來,整個大殿最不學好的,還就是坐在『寶座』之上的希榕了。

  畢竟她根本無法修煉,這種東西聽了也沒用,她只是督促盤古趕緊好好聽課,拼搏百天,重回巔峰!

  而她自己則是眼睛閉也不閉,就這麼朝著敞開的大門處看。

  鴻鈞才剛講幾句的功夫,忽然間,希榕眼見著兩個中年人跌跌撞撞的進來,一個面容悲憫,一個面色愁苦,可不正是接引和准提兩兄弟?他們看上去有些狼狽,似乎因為在外面待的太久,被第三十三重天的罡風折磨的不輕。但他們還是來了。

  希榕看著這最後到來的兩人眼神閃過迷茫。

  進入紫霄宮需要的不是大法力大修為,而是緣分,拋開她知道的不說,單以這裡洪荒修士的眼光看,道祖都開始講道了他們才來,這樣的錯過算是有緣分嗎?

  但說接引、准提沒緣分吧,他們到底是找到了紫霄宮,最重要的是……門一直沒關。

  希榕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若不是巧合,是不是代表著,鴻鈞對這些事都是有預料的?所以這到底是緣分,還是在天道操控下的既定的命運?

  接引和准提不知道希榕的念頭,他們在發現道祖都已經講道了之後,頓時心中咯噔一聲。他們來遲了,不會被趕出去吧?

  眾人被腳步聲打擾,不由皺眉睜開眼睛看了過去。看到這時候還有人來不由微微一愣,好在就在這時,鴻鈞微微睜開眼睛開口道:「自去找個地方坐下吧。」

  這話讓接引和准提眼睛一亮,准提的視線先在位置最特殊的希榕身上掃過,隨後又掃過大殿內的其他人,頓時把視線落在了那六個特殊的蒲團上面。

  准提當即福至心靈,知道這蒲團怕是不簡單,他有心想要爭一爭,當即衣袖掩面悲哭一聲。

  「哎呀,師兄啊,我們來晚了,來晚了!」

  准提說這話的時候小心的瞄了那道祖一眼,發現道祖只是半垂著眼眸看也未看他這邊,似乎是萬事不管的模樣,當即放下心來,哭得更加大聲了。

  「師兄啊,想不到我們緊趕慢趕,費勁千辛萬苦從西方趕來,卻還是遲了,兩個座位都沒有。這可如何是好啊。」

  其余人都是目瞪口呆,顯然完全沒想到在這嚴肅的紫霄宮竟然會出現這種事來。

  另一邊,接引雖然是個寡言的,但卻也是個聰明的,他當即秒懂師弟的意思,抬起大袖也遮住了自己的臉,深深嘆息一聲。

  「師弟,莫要再說了,咱們來晚了就是來晚了,又能有什麼法子呢?」

  准提被這麼一接話,先是仿佛無法承受重擊一般踉蹌了兩下,隨後癱在地上不顧形像的拍地大哭。

  「我西方苦啊,我西方人才凋零,誰都能踩一腳,今日我兩越過千難萬險才到這,卻兩個座位也無啊!」

  准提哭得可憐,說一句撕心裂肺也不是不行,雖然眾人都因為他的哭鬧有點懵,但有些心軟的聽到這凄苦的哭聲都不由被感染了一絲。相比於其他幾個端坐在蒲團上閉目的幾人,紅雲是最聽不得這種哭聲的,不由頻頻往後面望去。

  盤古看著准提迷茫的開口:【他在干什麼?】

  希榕看了半晌,深沉的表示。【他在哭。】

  盤古當然知道他在哭,可他實在不懂這有什麼好哭的?

  希榕繼續深沉臉表示:【大概是因為……他是一個戲精?他不是因為沒有座位而哭,他是為了想要讓旁人讓出座位而哭。】

  盤古艱難的消化了戲精這個新詞,反而更加懵逼了,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這世界上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希榕卻不這麼覺得,她對於西方二人的感覺很復雜。

  因為西方是真的苦。雖然她當年誤打誤撞保住了西方靈脈,但不知為何,西方開靈智的修士不少,但真正有天賦的大能卻並不多,對於這個結果,洪荒中眾說紛紜,其中最主流的說法就是,西方被羅睺給下了禁制,所以才人才凋零。

  當然,希榕覺得羅睺大概沒這麼閑,她只覺得,這或許就是傳說中命運,或許她改變了洪荒中的一些事,但更多的事卻依然堅定不移的朝著既定的命運發展。

  甚至因為西方靈脈沒有受創,其中的天材地寶不少,反而引來了其他各地的洪荒修士,又因為西方人才凋零的奇怪現像,那些修士搜刮了東西就跑,沒多少願意待在西方發展的。

  很難說,到底是靈脈受創給西方帶來的危害大,還是現在人才凋零,人人都能踩一腳的情況對西方的危害的大。

  若是旁人在這種環境下,怕是早就跑了,偏偏接引、准提二人,千萬年如一日的呆在西方苦修。

  或許他們此刻很不體面,或許他們這樣爭取有一部分也是為了他們自己,但對於這樣拿得起放得下,一心為一個目標而奮鬥眾生的人,希榕還是有一絲欽佩的。

  但就算是這樣,眼見著坐在蒲團上的紅雲面色遲疑起來,似乎有坐立不安之態後,希榕還是果斷出聲道。

  「既然如此,不如我讓給你們吧!」

  本來眾人看著接引和准提的哭鬧想的是:這樣也行?

  而現在,眾人想的是:臥槽,這樣也行?!!!

  希榕並不關注那些人的眼神,只是看向接引和准提。

  她不是一個喜歡出風頭的人,但反正她今天已經夠出頭鳥的了。另外雖然她對西方二人有些欽佩,但她對紅雲的好感更高,畢竟誰會不喜歡一個內心純粹的好人呢?今日可能會出現的紅雲讓座一事直接關系著後來紅雲的死,她不想坐視不理。

  准提的哭聲一頓,從袖子上方看了眼那位青衣尊者,心裡暗暗叫苦,這位子他哪敢做啊!

  「多謝尊者好意,可我一向敬重尊者為人,如何能和尊者搶位子坐?」

  「罷罷罷,都是我西方命苦,師弟啊,我們認了吧。」

  接引想到西方的情況,難免有些動了真情,眼角閃起一絲淚花。

  「要不……」

  紅雲躊躇再三,忽然站了起來。

  希榕當即眉頭一蹙,而紅雲身後的鎮元子也低聲呵斥了一句。

  「紅雲!」

  但紅雲卻罕見的沒有聽好友的呵斥,一股腦的把話倒了出來。

  「要不我的位子讓給你們吧?」

  准提眼睛一亮,當即也不哭了,一邊道謝一邊身形敏捷的竄上了那個蒲團。然而紅雲卻沒有回話,只是面色怔愣的看著坐下的准提。

  鎮元子眼神一厲,接引注意到他的眼神後,當即往師弟身後站了站。鎮元子對比了一下雙方的實力,心知不是對手,加上好友已經把位置讓出去了,他再去發難也沒理啊,只能恨恨的把紅雲拉到一邊。

  「紅雲,你怎麼回事?」

  與此同時,其余人看紅雲的眼神和看冤大頭幾乎沒什麼區別了。玄冥注意到這邊的情況,忍不住和後土低聲嘀咕了一句。「這傻子腦子進水了?」

  那六個蒲團一看就不簡單,人家搶都來不及,你還讓出去?

  若說讓,三清讓給希榕尊者還能說上些緣由,但西方二人和你紅雲有什麼交情?他是你爹還是娘啊?你上趕著去當大孝子?

  「我……我不知道,就是看他們實在可憐……」

  面對好友的責問,紅雲茫然的開口。腦子裡一片混亂。

  事實上他都理不清剛剛是怎麼想得了,就仿佛一時間憐憫心上頭,讓他不自覺的就開了口,但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他又後悔了,畢竟這蒲團也有鎮元子的一份功勞,若是沒有鎮元子站在身後,他未必守得住。

  平日裡紅雲雖然是好心腸,但從未有慷他人之慨的習慣,好友的和他自己的,這兩項他還是分得清的,剛剛怎麼就……

  而同一時刻,准提坐上了蒲團後,也沒忘記他的好師兄接引,他看向一邊坐著蒲團的其他人,很快就注意到了旁邊最勢單力薄的鯤鵬。當即掏出七寶妙樹杖就給了鯤鵬一棒槌!

  「沒看見我師兄還未有座嗎?你個扁毛畜生,焉能和我們平起平坐?」

  鯤鵬猝不及防下當即被打下了蒲團,他當即想要動手,卻對上了接引和准提兩兄弟銳利的視線,二打一,鯤鵬自知沒有勝算,再看高台上的道祖全程垂著眼皮,一副萬事不管的模樣,他只能恨恨的退到人群中。不過期間還不忘給了紅雲一個惡狠狠的眼神。

  希榕心知,鯤鵬這是把紅雲嫉恨上了,而大部分洪荒流小說中,鯤鵬會在第三次紫霄宮講道結束後偷襲紅雲,導致紅雲身死道消。

  唯一的差別大概就是,元始並未如她在書中看得那般,幫著准提嘲諷鯤鵬一句披鱗戴甲、濕生卵化之輩吧?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讓希榕放在心上的是……

  【我剛剛看見,紅雲讓位之時,他的眉宇間閃過了一團黑氣。】

  盤古:【我沒看見。不過紅雲的做法確實有些奇怪。】

  【我也覺得紅雲並不傻,實在不應該做出這樣的舉動。】

  希榕遲疑道:【你說,這其中會不會有羅睺心魔的手筆?】

  盤古對這種陰謀詭計不太了解,他倒是注意到了另一個問題,如果這是真的,那麼魔祖在紫霄宮動手腳,道祖鴻鈞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是啊,鴻鈞知道嗎?

  希榕側頭看了一眼鴻鈞,但此刻的鴻鈞見事情已經結束,早就再次閉上眼睛,開始繼續講道。

  道是天地的法則,是一切的根本,道是最玄妙最深奧的東西,鴻鈞這第一次紫霄宮講道,就足足花了三千年。

  紫霄宮的大殿中,鴻鈞在高台上口吐大道真言,當真是天花亂墜,地湧金蓮。天地異像相當宏大。給足了他這個道祖面子。

  而下方的眾人盤坐在地上,全程閉著眼睛,或是聽得如痴如醉,或是聽得眉頭緊皺,面目糾結,唯有背對著鴻鈞,坐在下首的青衣尊者和眾人都不一樣,她雙目緊閉,盤坐的姿態格外放松,神態也十分的安詳。

  不知不覺,鴻鈞這次講道已經到了尾聲。他眼皮微動看向下首的青衣尊者的背影,這三千年裡,他不止一次的觀察對方,想要看看她來紫霄宮到底是來干嘛的。

  要知道,三千年的時間,旁的修士好歹也有開小差的時候,甚至不修元神的祖巫因為聽不懂又要硬聽,幾乎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抓耳撓腮一番,簡直和被迫關禁閉的大猩猩。

  但希榕卻除了第一天的那點小狀況,三千年的時間動也未動,仿佛真的是來聽道的一般,當真是讓鴻鈞大為費解。

  但事實上,希榕卻是在:……ZZZ

  很快,道祖停下講道。差生如十二祖巫等人當即睜開了眼睛,而大殿上沉浸在其中的人也陸陸續續意猶未盡的睜開眼睛。

  盤古還記得之前希榕的要求,在鴻鈞結束的時候就開始急促的叫道。

  【希榕,希榕,醒醒,希榕,醒醒。】

  怎麼回事?上課了嗎?

  不知為何夢到校園生活的希榕聽到這話,腦子裡迷迷糊糊的閃過了這個念頭,結果一睜開眼睛看見正對面那些陸陸續續站起來的洪荒修士這才反應過來。

  哦,不是上課了,是下課了。

  鴻鈞的講道聲太催眠了,當年她實在扛不住就睡著了,不過這一回不像是上一次那樣一睡萬年,而是陸陸續續醒過來了幾次,但因為中途也沒啥事可干,十分無聊的希榕只能再次睡了過去。當然,為了避免鬧出講道都結束了她還在那閉眼打坐,旁人一靠近忽然發現她在打鼾的尷尬場面,她對著盤古耳提面命了讓他幫忙看著點,遇到情況一定要叫醒她。

  鴻鈞眼看那青衣尊者如旁人一般站起來,實在沒忍住問了一句。

  「這次講道,道友感覺如何?」

  感覺?

  表面上,青衣尊者露出一個淺笑。

  「受益匪淺。」

  但實際上,希榕卻暗道。雲榻果然很軟,坐著睡一點也不硌屁股,比她當年學校的硬課桌好多了。

  身為好學生的希榕頭一次在上課時候睡覺,還斷斷續續一睡就是三千年,心中唯有一絲感慨,幸好她既不打鼾也不流口水。現在的元神也不會有疲累僵硬的困擾,可以一直保持打坐的姿勢睡覺。總而言之,為這次的睡眠質量當個贊!

  鴻鈞道祖左看右看看不出她的真實想法,只能轉頭對眾人又道。

  「下一次講道在一千年之後,爾等自去吧。」

  眾人齊聲拱手道。

  「是,道祖。」

  就連楊眉也夾在其中道了一聲謝,不管他和鴻鈞的關系如何,此次他確實從中學到了幾分。

  隨後眾人開始從紫霄宮離開,希榕看了眼紅雲的背影,對著盤古道。【怎麼樣,這次沒有被學到什麼能幫你恢復的東西?】

  【沒有。】

  盤古老實的開口。

  【不過我發現了一個人。我隱約感覺到,我復生的機緣在他身上。】

  復生的機緣?

  希榕心頭一跳,迫不及待的開口。

  【誰?】

  盤古:【不知道。】

  希榕一愣。【不知道?】

  盤古表示他不知道那人的名號,只是看見對方的時候,心念一動有了這個感覺罷了。隨後盤古順著希榕的要求,把那個人指給希榕看。

  【在你左前方,離你幾步遠的那個中年人,長得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那個,頭發還有些禿。】

  還有些禿?

  希榕頓時來了興趣,畢竟在洪荒多得是俊男美女,就算是楊眉這樣的老頭那也是仙氣飄飄,少有禿頭的,而順著盤古的話一看,她果然發現了一個符合這些特征的中年人。

  只見那中年人穿著暗紅的衣袍,腰間別有兩把寶劍,面相凶惡,眉毛濃黑且野蠻生長,配上那一雙吊梢眼,以及從鬢角到下巴濃黑若掃把一般的大黑胡子,乍一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

  隨後希榕又把視線移動到了此人的頭頂,他的黑發正隨便梳成一個道士發髻在腦袋頂。

  這樣的發髻在洪荒還是很流行的,在場的十個洪荒修士中有七、八個都是這樣的發髻,但問題是,這家伙的發際線不知是沒有堅守住『底線』,還是天生如此,以至於露出了遠比旁人過於飽滿光亮的額頭!

  那人修為不低,很快就化虹朝著大地飛去,希榕知道跟是跟不上的,又不好在這人多耳雜的地方讓楊眉跟上他,只能暗自記下了對方的特征。

  走到門口處,三清和十二祖巫岔開著各自給希榕見了禮,說了幾句才各自離開。

  「我們也走吧。」

  希榕召出在自己衣袖裡藏著的小白蓮,隨手一拋,淨世白蓮就變回了原本的模樣,但還沒等她坐上去,就又有人叫住了她。

  「希榕尊者,還請等等!」

  希榕轉頭一看,說話的正是帝俊,這家伙也是個聰明人,也學著三清的模樣不著痕跡的就改變了對希榕的稱呼。

  希榕看著這般積極的帝俊,當即反應過來他肯定不只是來簡單和她打個招呼的。

  果不其然,帝俊先是熱情的寒暄了一下,隨後就把話題轉到了當年的事情。

  「當年尊者說願意隨我們兄弟二人去太陽星坐坐,只是苦無時間。現在不知尊者可有些許空閑了?我們兄弟可早就在太陽星准備好招待尊者了。」

  希榕:她只是說有空再說,什麼時候就成了她想去卻苦無時間了?成年人的有空你們真的不懂什麼意思嗎?

  但眼看著帝俊把自己的姿態放得這般低,希榕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我需要先回一趟不周山,隨後就去太陽星拜訪。」

  倒不是她多缺帝俊兄弟二人的招待,只是若是有可能,哪一個人會輕易拒絕和太陽肩並肩的機會呢?

  順便,造化鼎雖然是好法寶,但想要燒火做飯吃,卻還需要好火才行,想必帝俊應該不會介意她薅一點大日金焰來煮粥的吧?


第82章

  帝俊雖然傲氣,但當他想要討好一個人的時候,同樣會竭盡所能的讓對方感受到他的誠意,比如現在,聽到希榕的話後,他當即揮退了和他一同來的幾個妖族長老,說要和弟弟東皇太一送送希榕。甚至若非希榕拒絕,他甚至還想要讓那欽原變作毒蜂的原型,馱希榕回不周山巔,以作賠罪。

  就這樣,希榕抱著狪狪坐上了淨世白蓮,身邊除了楊眉還多了帝俊、太一兩兄弟。一行人朝著大地飛去,結果剛剛飛到不周山附近,希榕就遠遠看見女媧和伏羲兩人也朝著不周山飛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不周山山腰處。

  與此同時帝俊眼神一動,遲疑了一下,還是對著邊上的青衣尊者道。

  「尊者,我隱有所感,那處似乎有什麼東西與我有緣。」

  希榕一愣,隨後當即想起了什麼。

  是了,紫霄宮第一講結束後,似乎就該先天靈根葫蘆藤出場了!

  熱鬧就在自家家門口,希榕想了想,還是決定過去看看。

  他們飛到拿出半山腰的時候,哪裡雲霧彌漫,一條碧綠的葫蘆藤如同巨蟒一般攀爬在峭壁之上,其上正結了六個葫蘆,分別有六種不同的顏色,一個個外表油潤,散發著瑩瑩寶光,光是用看得就知道這些葫蘆的不凡。

  希榕眼神微動,有些遲疑道。

  【奇怪,我從來不知不周山上竟然還有這樣的先天靈根。】

  她所說的不知道是拋開之前看過的洪荒流小說的,而她之所以這麼說,乃是因為她的那對天材地寶的特殊吸引力。

  說句自戀點的話。高級的、有些許自己靈智的法寶那是拼了命的往她身上撲,詭計多端的很,沒道理自家老窩有這麼一條葫蘆藤,竟然一點都不饞她『身子』啊?

  希榕現在的感覺大概就如傳說中的古早霸總附體。忍不住要邪魅一笑的開口。『我從未見過如此獨特的女人,女人,恭喜你,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而盤古看了一眼那先天靈根,很快就明白了原因。

  這根葫蘆藤和當初孕育他的混沌青蓮一樣,都說到了道的壓制,混沌青蓮是被大道壓制不生靈智,而這先天葫蘆藤大概是本身太過逆天,以至於天道不僅壓制了它,不許它化為人形,甚至連芭蕉樹、悟道茶樹那般幾歲幼兒的靈智都不允許它產生,把它壓制的死死的。這樣一來,它自然無法被希榕的『魅力』所吸引,也無法用『妖嬈的身姿』去勾引希榕了。

  希榕看了看下方的溫柔乖巧的淨世白蓮,想了想不周山巔活潑的芭蕉樹和悟道茶樹,再一看那如同死物的先天葫蘆藤,一時間有些沉默。

  待到離得近了,希榕就見葫蘆藤的邊上已經有幾個人懸空而立了。

  發須皆白的老子,面容嚴肅古板的元始,要掛青萍劍少年意氣的通天,外加面容柔和的女媧,以及她身邊儒雅的伏羲。

  他們站在葫蘆藤的周圍並未有動作,不是他們喜歡干看著,而是這些葫蘆還沒到成熟的那一刻。顯然,恐怕得六個有緣人都集齊了才能開始分葫蘆。當然,三清不是好惹的,女媧雖然脾氣溫和,但其兄長伏羲也不是好對付的,之後來的有緣人若是實力差上一些,那麼到了葫蘆瓜熟落地的時候,未必能從三清和女媧伏羲兄妹手上搶得葫蘆。

  畢竟洪荒就是這樣,雖說法寶有緣者得之,但隱有所感的有緣是緣分,憑實力搶奪來的就不算緣分了嗎?若是實力不濟,就算老天給你好東西也是保不住的。

  幾人正各自心思轉動,耐心等待間,忽然察覺到又有人來了,他們當即望了過去。

  「尊者?」

  雖然來了一堆人,但是三清的眼中第一時間只注意到了那位當坐在白蓮寶座上的青衣尊者,他們本來有些冷漠的視線頓時柔和起來。

  通天本來還想著給後來者一個下馬威,讓對方自動放棄搶葫蘆,卻不想來得人是尊者,本來透著鋒芒的少年人頓時如冰雪初融,毫不吝嗇的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湊到了希榕的身邊,不知有意無意的隔開了希榕後右側的帝俊、太一兩兄弟。

  沒等希榕發問,他就倒豆子一般把他們會出現在這的原因都說了出來。

  「我們離開了紫霄宮,感覺到此處有寶貝與我們有緣,就來看一看,本想著待到拿了葫蘆就去不周山巔拜見尊者,卻不想尊者也來了。」

  希榕輕笑一聲。「這不挺好,說明我們也挺有緣的。」

  通天一聽這話,頓時笑容擴大,高興的表示他也是這麼覺得的!

  盤古暗自生悶氣。自家摯友和這小子在他的『脊梁骨』上討論什麼緣不緣的,當他死的嗎?!等等……好像他現在也不算活著。

  元始在邊上看不得自家弟弟對著青衣尊者這般歪纏,忍不住過去道。

  「尊者也是這葫蘆的有緣人嗎?」

  「並非如此。」

  希榕看向身後的帝俊。

  「有緣人乃是帝俊,我不過是來湊個熱鬧的,你們不必管我。」

  帝俊帶著東皇太一笑著對三清和女媧、伏羲幾人打了個稱呼。這些都是強者,還是在紫霄宮聽道能坐上蒲團的強者,帝俊還是很願意給他們幾分面子的。

  老子和通天回了一禮,元始則是微微頷首,不太給面子。准確來說,他並不喜歡帝俊、太一兩兄弟,畢竟妖皇帝俊統領妖族的行事作風太像當年的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了,離了老遠元始仿佛都能聞到為首的那只扁毛鳥身上的野心。若非尊者在,他怕是連頷首這種動作都懶得做。

  對比三清,女媧、伏羲就友好多了。

  隨後帝俊看向那葫蘆藤上的六個葫蘆。又看了看周圍的眾人。

  「這葫蘆……是人還沒齊嗎?」

  老子皺了皺眉。

  「應該還差一個。」

  對於這個情況,眾人微微有些焦躁,看這情況,有緣人的人數不齊,這葫蘆就不成熟,可天知道最後一個有緣人什麼時候到,若是人家一直不到,他們難道要一直等在這嗎?

  倒不是等不起,只是在洪荒連團隊合作的概念都少有,眾人不耐煩的點在於他們並不願意花半點時間去等一個陌生人。

  這時,那青衣尊者淡淡道。

  「不必心急,最後一個應該就快到了。」

  三清一聽青衣尊者發話,幾乎沒有考慮就相信了這話,通天更是忍不住好奇的看向青衣尊者。

  「尊者難道知道最後一個有緣人是誰?」

  青衣尊者看他眼巴巴的看著自己,不由笑而不語的伸出食指,指了指上空。

  通天還以為對方要考自己,當即興致衝衝的猜測。

  「尊者是說,有緣者要從上面飛下來?對方是和我們一起在紫霄宮聽道的人嗎?還是說此人現在還在天上,那……不會是鴻鈞道祖嗎?又或者,尊者伸出了一根食指,意思是那人的名號和一有關?」

  青衣尊者忍不住噗嗤一笑。難得露出一絲促狹的模樣

  「我的意思是,天機不可泄露!」

  這話一出,老子輕笑了一下,元始毫不客氣的哼笑一聲,邊上的其他人倒是給通天面子,只是面色閃過一絲笑意,並未過多的表現出來。

  通天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此刻他哪裡還不明白,尊者壓根沒有告訴他的意思,這是故意在逗他玩!

  通天倒不會因為這個事而生氣,只是沒想到在他心目中一向溫柔穩重的青衣尊者還有這樣活潑的一面。

  「好啊,尊者在看我笑話。虧我那麼認真的想了半天呢!」

  通天佯裝惱怒,但仔細看,他的面上半點氣憤也沒有,話語軟和的仿佛在撒嬌一般。

  希榕笑著道。

  「我這不是怕你等的無聊嘛。」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兩朵祥雲落過來,其上是紅雲和鎮元子,女媧一看這兩人直奔這裡而來,頓時明白過來,露出一絲笑容道。「看來不用等了,人到齊了。」

  紅雲和鎮元子看到這麼多人微微一愣,隨後還沒等他們和眾人打招呼,那邊的葫蘆藤就顫動了一下,六個葫蘆頓時渾身寶光大盛,和之前一比更加璀璨奪目,一看就是成熟了!

  第一個紫紅色的葫蘆最先落下,老子笑道。

  「諸位,這葫蘆與我有緣,我就不客氣了。」

  說罷,他大袖一揮,那紫紅色的葫蘆還未落地就已經飛到了他的手中。希榕心知,這就是日後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蘆了。

  當然,比起這葫蘆的名號,希榕記憶最深的還是這葫蘆的另一個用法。『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注1】

  元始得了個紫黑色葫蘆。內有混沌,可容納萬物。

  土黃色的葫蘆落到了通天手中,此乃水火葫蘆,內裡孕育著水火兩只麒麟,此麒麟為元素麒麟,並無靈智,威力還是很大的。

  雖然希榕也不懂為什麼一個葫蘆裡面會生出來麒麟。

  但之後還有更離譜的,綠色的葫蘆內竟然生出招妖幡,沒錯,這就是女媧比較出名的法寶,招妖幡了,而這葫蘆也叫招妖葫蘆。當然,現在它不叫這個名,若想要招妖,還需要女媧把法寶祭煉一番,讓妖族之人的一絲元神都上這招妖幡,這樣女媧才能手持招妖幡號令群妖。

  可在妖皇帝俊還在的情況下,她如何能這麼做?這不是撬牆角嗎?這葫蘆雖好,但用法實在有些燙手啊?

  女媧不敢去看不遠處的帝俊,心虛的把葫蘆收入袖中。她和伏羲兩人雖不怕妖族,但如非必要,也最好不要隨便招惹妖族才是。

  緊接著,帝俊得了白色的葫蘆,正是後來陸壓手中的斬仙葫蘆。再有紅雲,他一身紅衣,得到的葫蘆也是渾身赤紅,正是九九散魂葫蘆。

  因為大家實力都差不多,所以這次分葫蘆還算順利,並未出現大打出手的局面,拿到葫蘆的三清轉頭看向青衣尊者,卻不想轉頭一看,那青衣尊者不知何時竟然已經飛到了峭壁邊上,與那葫蘆藤近在咫尺。

  而這個時候,葫蘆藤已經因為六個葫蘆全被摘取,而漸漸枯萎泛黃起來。三清誤以為青衣尊者是想要那葫蘆藤。

  通天最為直接,很是狐疑道。

  「這葫蘆藤可比不上它結出來的葫蘆。尊者要它有何用?」

  其余人雖然沒說話,但面上大多是這個意思,在他們看來,這葫蘆藤的精華都被葫蘆給吸收了,剩下的干巴巴的葫蘆藤對於那葫蘆珠玉在前,實在有些不夠看。

  女媧在其中眸色動了動。最終沒說什麼。

  她其實隱有所感,那葫蘆藤與自己也有幾分緣分,只是那希榕尊者想要,她顯然是搶不過人家的,反正她得了葫蘆已經很不錯了,還是莫要惹出事端的好。

  然而就在女媧這麼想的時候,卻見那青衣尊者看了她一眼,隨後搖了搖頭。

  「不,我要的不是這葫蘆藤。我只是……」

  希榕也不知道自己在只是什麼,事實上,她根本不是自己要靠過去的。

  就在葫蘆成熟的時候,她忽然感覺到了一股濃郁的哀傷,這股哀傷不是她看見的,也不是聽見的,而是仿佛風一般拂過了她的面頰。等到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葫蘆已經分完了,而她則是被淨世白蓮帶到了枯萎的葫蘆藤的邊上。

  希榕仿佛能感覺到這葫蘆藤在哭,它應當是沒有靈智的,但任何生命到了瀕死的一刻,大多都會哭的。更何況先天葫蘆藤的下場並不僅僅是死亡那麼簡單。它的葫蘆被分完了,這根葫蘆藤應該也會落到女媧的手中,因為這就是日後女媧造人時候甩動泥點子的那根枯藤。

  若是把葫蘆藤當成人的話,那可真是五馬分屍了。

  所以……淨世白蓮是想要她救救這先天葫蘆藤嗎?

  希榕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的時候,那邊已經干癟枯黃如枯藤一般的先天葫蘆藤忽然垂死掙扎的顫動了一下,在它最靠近希榕的部位,一點葫蘆花緩緩綻開,再然後,一個小小的青色葫蘆迅速長成。隨後直直的垂落下去。

  希榕下意識的伸手去接,當即把那青色的葫蘆接到手中。這葫蘆比起其他六個小臂長的葫蘆來說,簡直小的可憐,只有巴掌大。但感覺到手中的觸感,希榕卻是一愣,因為這是一個活的葫蘆!

  它不像前六個一出世就是法寶,而是如每一個剛從葫蘆藤上摘下來的青色小葫蘆一般平凡而透著一絲生命力。

  而盤古之後的檢查也肯定了這一點,這顆葫蘆並非法寶,它也不能如它前六個兄弟姐妹一樣給希榕帶來任何用處,但它的內裡卻如其他普通葫蘆一般,內藏有延續生命的種子。如果說前六個葫蘆乃是天命下,葫蘆藤為了三清等人而結的果,那麼這唯一一顆平凡的,脆弱的的小葫蘆,就是先天葫蘆藤唯一為自己結的果!

  啊這……所以這是臨終托孤嗎?

  你也沒問她同意沒同意啊,這是強買強賣啊喂!

  希榕一時間比女媧還要覺得手中的葫蘆燙手,這玩意兒要怎麼搞?回家找地方種下去嗎?

  但這又不是普通的葫蘆,種下去怕不是會出現七個葫蘆娃追著她喊「爺爺、爺爺」吧?呃……或者應該叫奶奶?

  呸呸呸,誰是奶奶呢!

  希榕腦中一陣亂七八糟的念頭奔湧而過,眼神復雜的看了看那青色的小葫蘆,又看了看那已經枯死的葫蘆藤,隨後還是決定收下了。

  算了,反正接都接了,總不能當著人家死去的『母親』的面,把人家『孩子』給扔了吧?那可就太殘暴了。

  『震驚,一年邁老婦因為歲數原因心態扭曲,在被單親媽媽葫蘆藤臨終托孤後,竟把剛出生的孩子殘忍下懸崖!』

  通天好奇的湊過去。

  「尊者,這小葫蘆有什麼妙用嗎?」

  希榕想了想,很肯定的對他道。

  「正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把它種到土裡,就會收獲很多很多的葫蘆。你要試試嗎?」

  少年,種葫蘆了解一下,說不定會喜當爺的那種哦!

  就這?

  通天還在好奇這葫蘆有多厲害呢,結果眼見希榕尊者一點沒有逗他玩的意思,他趕緊擺擺手。

  「不行,不行,尊者在這等半天就是為了等這葫蘆吧?我可不會種什麼葫蘆,若是把這葫蘆養壞了可就不妙了。」

  希榕見通天拒絕,只能遺憾的放棄。另一邊的紅雲和鎮元子眼見事情結束,希榕見他們走了,忽然想到了一件事,當即看向一邊的女媧。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這葫蘆藤與你應當有些緣分,你拿了吧。」

  希榕不知道女媧剛剛的心中糾結,眼看著眾人都要散場了,女媧還沒有來拿這葫蘆藤的意思,她難免有點慌了。

  畢竟這葫蘆藤代表的可是人族的誕生,雖然女媧造人應該不會被這點事所影響,但萬一呢?萬一被影響了呢?

  若是因為她這個人族穿越者的到來導致了女媧沒有成功造人,人族老祖宗直接無了,那可真是哄堂大孝了,家人們!

  正想著要不要開口的女媧驚訝的看了一眼那位青衣尊者,卻正好撞進了對方的那雙略有些復雜的眼眸中。女媧覺得她好像在看自己,但又不只是在看自己。

  「多謝尊者。」

  本就是與她有緣之物,女媧也不推拒,當即微笑著應了下來,拿了那枯萎的葫蘆藤後,女媧和伏羲兩兄妹當即也告別了那青衣尊者,架起祥雲往自己的道場飛去了。

  三清到了不周山,本來是想拜見一下希榕的,不過既然緣分到了,已經碰見了,他們也就不多此一舉了,和希榕說了幾句後,就告辭回了自己的道場,三千年的聽道讓他們受益匪淺,他們准備回去鞏固一下。

  楊眉多看了三清一眼,心知若是此次他們靜修順利的話,大概就能摸到准聖的門檻了。

  雲海之中,兩兄妹各懷心思沉默了許久都沒說話。

  直到女媧冷不丁的開口。「哥,你在想什麼能?」

  伏羲側頭看了看妹妹,又低頭看了看腳下的雲海。

  「我在想剛剛的那位尊者。你還記得那通天道友問她剩下的一個有緣人是誰之時,她之前指了指天,說天機不可泄露嗎?」

  女媧輕笑道。「一盞茶之前的事,這我當然記得。」

  伏羲卻沉聲道。

  「但我卻覺得,她其實早就告訴我們了。」

  「哥,人家都說了天機不可泄露,再說了,那明顯是逗通天道友玩的……」

  女媧聽到這話的第一反應就是笑出聲,畢竟剛剛通天的模樣確實很有趣,想不到那位一向高傲銳利的少年人還有那樣的模樣,只是笑過之後,女媧忽然動作一頓。

  「你也想到了吧?」

  伏羲依然再看腳下的雲海。

  「最後一個有緣人乃是紅雲,而紅雲正是天上的第一朵雲化形。」

  不周山巔直入九重天,其上先天靈氣充沛,形成乳白色的靈霧厚厚的在天空鋪開,所以在他們當時的位置,不周山半山腰處往上看,是看不見天空的,只會看見那厚重的雲層。

  通天的猜測有些確實是對的,對方確實是從天上飛下來的,確實和他們一起在紫霄宮聽過道,只是和對方名號相關的並不是那青衣尊者伸出的一指,而是當時他們頭上的雲。

  「看來那位尊者確實如傳說中的那般高深莫測啊。」

  女媧感慨一聲,把自己和葫蘆藤一事也說了一聲。

  而這正是讓伏羲不解的。雖然大家總說,我算出你與我有緣之類的事,但實際上,緣分是掐算不出的,畢竟你不可能從天道那邊知道,你掐算之人出去後會和多少人擦肩而過,你只能從天道那掐算出此人的因果,或者是順著對方的因果線追溯對方的往事。

  伏羲本身自創了伏羲八卦,對掐算蔔卦這種事很有心得,也正因為如此,無法在最擅長的領域得出答案的他對於這種奇怪的狀況只能想到一件事。聖人元神寄托於天道,不沾因果,不死不滅,可知過去、現在和未來。

  聖人的領域是他從未踏足的領域,所以伏羲只能把問題歸結於這方面,但他這話一出,女媧當即否定道。

  「哥,你想太多了吧?洪荒現在僅有的一個聖人就是鴻鈞道祖,有關於成聖之法還未傳出來呢,那尊者雖然厲害,但不可能是聖人吧?她還能繞過天道去成聖不成?」

  成聖必有天地異像,這不是成聖者想不想的問題,而是天道撐門面,聖人必須接著。

  不周山巔,希榕揉了揉狪狪的腦袋,讓他在不周山巔安分靜修一下,最好努努力,突破到大羅金仙。等到狪狪入定之後。她才看向楊眉,面色有些嚴肅的表示,她有一件事需要楊眉幫忙。

  「尊者只管吩咐,楊眉萬死不辭!」

  白眉老者眼見自家尊者面色難得的嚴肅,當即自己面色也嚴肅起來,大概他還有些誤會了,以至於眉眼銳利間透著一股殺意,就差在臉上寫幾個大字,『尊者,不要多說了,就說讓老夫砍誰吧!』

  「咳咳,萬死不辭就不必了。」

  希榕眼看著楊眉如此『熱情』,趕緊把自己需要他調查一個中年人的事說了一下,並且再三強調,她只是讓他悄無聲息的調查一下那人是誰,住在哪,能不驚動對方就別驚動,更不需要砍誰!

  干勁滿滿的白眉老者頓時眼神萎靡了一些,悶悶的答應了下來。

  他還想著好不容易能在尊者面前好好表現一下呢,要知道距離當年暴揍祖龍那些家伙,可以進過去好些年了!

  眼看著楊眉滿臉失望的希榕:……雖然知道洪荒民風彪悍,但大可不必這麼彪悍。

  希榕又不放心的叮囑了幾句,隨後才坐上淨世白蓮朝著太陽星的方向飛去。而她不知道的是,遠在天外天的羅睺一手拿著一片碧綠的葉片,一手掐算,隨後這一舉動讓他的面色蒼白了幾分,

  但羅睺卻反而露出了一個興奮的笑容。腦海中閃過三千年前,借著放在紅雲身上的心魔窺視到的一幕。

  瞧他看見了什麼,希榕竟然出現在了紫霄宮?怎麼?她那樣的修為和實力難道還需要去聽鴻鈞講那些狗屁玩意兒不成?

  他可不相信這個是心思深沉的家伙會做這麼無聊的事,一定別有用心!

  至於是什麼用心……反正這天外天太過荒蕪了,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他不如去親自試探一下那個女人好了。

  愉快的決定了出門旅游的羅睺嘴角挑起一個惡劣的弧度。

  他知道那個希榕大概不會想要見到自己,不過那又如何呢?反正他樂意就行!


第83章

  太陽是什麼?

  它是一個掛在天上散發光和熱的球體,它可以是仁慈的,萬物因為它播撒的光明得以生活,它也可以是殘酷的,一旦熱過了頭,河流會干涸,大地會龜裂。死亡會迅速蔓延。

  而在洪荒,太陽是盤古的左眼。也是天地間唯二的兩只三足金烏的道場。

  希榕還未飛到太陽星附近的時候就看見了那起伏的赤金色火焰,整個太陽星被這些火焰包裹著,只有少數地方裸露出土黃色的土地,想來這就是傳說中的大日金焰了。這東西連九嬰那樣的大妖之軀都能說燒就燒,可想而知它的厲害,尋常的太乙金仙根本無法到這上面來。

  不過這些大日金焰並未對希榕造成任何的傷害。

  照舊一身青衣的她離開淨世白蓮,踩上了太陽星的地面,淨世白蓮自動縮小,飛在她的肩頭漂浮,仿佛一個純粹的裝飾物。

  她看了看四周,呼吸清淺,似乎感覺不到那幾乎能讓每一個普通人掐著喉嚨窒息的熱浪,她朝著遠處的亭子走去,地上如波濤起伏的赤金色烈焰舔過她的衣角,卻沒有給的衣袍帶來哪怕半點焦黑。簡直比花園中帶刺的玫瑰叢還要嬌麗、乖順。

  很快,希榕就走到了一處亭子內,這亭子柱子色澤朱紅,上面撲著琉璃瓦,看上去透著一股平凡的富貴氣息,但往周圍一看,它扎根在這一片火海之中,似乎也就不那麼平凡了。

  大日金焰竟然不傷她?

  亭子裡等候已久的帝俊和東皇太一的眼神微動,他們三足金烏乃是大日金焰的精華彙聚而成,所以那些大日金焰才會不傷他們分毫,為他們所用,但此時此刻,希榕竟然得到了和他們一樣的待遇。她沒有憑借高強的修為做出半點抵擋,但那洶湧的金焰卻乖巧的匍匐在她的腳邊。

  這很不對勁,畢竟大日金焰是沒有靈智的死物,它不會因為你修為高就臣服於你,它只會攻擊除三足金烏以外的所有人,就連道祖來了也不會例外。

  那麼問題來了,希榕是三足金烏嗎?

  當然不是啊!

  他們可是知道的,希榕的本體應該是不周山巔的那棵獨木成林的大榕樹才對,據說是天地間的第一棵榕樹。五行相生相克,火克木才是真理,結果現在一棵樹竟然讓大日金焰臣服了?

  本來想用大日金焰試試對方修為的帝俊不僅沒有試探出對方的深淺半分,反而讓自己越發的看不清這青衣尊者了。

  不過看不清就看不清吧,這樣的人物,妖族是必須要拉攏的,絕對不能放任她站到巫族那一邊。

  想到紫霄宮被巫族阻攔的那一幕,帝俊抬起臉,露出一個笑容,站起身對著那青衣尊者就拱手行禮道。

  「尊者終於來了,我們兄弟二人已經等候多時了。」

  他的態度十足的恭敬,唯有眼底是無盡的野望。

  「見過尊者。」

  東皇太一的心思比他哥就簡單多了,相比於妖族,他更喜歡提升自己的修為,簡直恨不得現在就和希榕來一場酣暢淋漓的論道。

  希榕和他們打了個招呼,然後在亭子內的桌前坐了下來,這白玉桌上正放著一個金酒壺,邊上放著幾個金色鑲嵌彩寶的酒杯。

  「這是我用大日金焰、扶桑木磨制的粉末,以及焰靈果,再輔以其他靈果靈草釀造了三千年的美酒,還請尊者嘗嘗。」

  帝俊仿佛是真心請希榕來自家道場吃喝玩樂一般,親自給希榕斟了一杯酒。這等好酒一倒進杯中,表面立刻燃起一層金色烈焰。光是這特效就讓人知道它有多珍貴了。

  然而希榕看著那酒杯中經久不息的烈焰,遲疑了一下還是端了起來,雖然知道那火焰傷不到自己,但因為普通人對火的畏懼,她的動作不免小心了一點,只淺淺的品了一小口。

  結果這一小口頓時讓她雙眼微微睜大,玉白的面色染上了一絲緋紅,平日裡有些清淡的容貌多了一絲艷麗。

  【臥槽,好辣!】

  當著主人家的面,希榕做不到把酒吐出來這種失禮的事情,只能暗自把這口火辣辣的酒液吞了下去。

  洪荒目前的酒文化還類似於黃酒、米酒這種口感綿軟醇厚的為主流,希榕喜歡喝的也是這種類型,但帝俊釀造的這酒卻是辛辣口的烈酒。一口下肚,火辣辣的感覺仿佛從喉嚨順著食道鑽到胃裡再到四肢百骸。

  盤古好奇。

  【很辣嗎?具體什麼味道?】

  希榕痛苦的表示:【就仿佛吞下去了一團火。】

  不過她很快就想到了帝俊剛剛說的配方,依照那個配方釀出來的酒,不像火才是奇怪吧?

  但她描述的太抽像了,盤古還是無法想像出來,他難得起了好奇心,也想要嘗嘗這酒。希榕當然不介意。幫著遮掩著讓盤古偷摸喝了這杯酒。

  誰知盤古喝了竟然很是捧場,表示這酒的味道比茶水夠勁多了,感覺元神都暖起來了。

  希榕無語:……一團火在腹中燒,可不得暖起來,普通人這一口酒下肚怕是已經熟了!

  帝俊眼看著那青衣尊者端起酒杯湊到唇邊,隨後杯中的酒液就被喝了個一干二淨不由拍了一記馬屁。

  「尊者好酒量,不知這酒味道如何?」

  希榕動作一頓,最終吐出兩個字。

  「不錯。」

  帝俊聽到這話,自然是熱情的再次給希榕斟酒。隨後恰到好處的露出一絲期盼的神色。

  「我們兄弟兩個得以出生,也算是靠著盤古大神的恩澤,心中一直多有敬仰之情,聽聞尊者和盤古大神乃是好友,不知可否與我們說一說盤古大神?依照尊者看來,盤古大神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帝俊這話自然是假的,他不過是想要選擇這個話題作為切入點,好拉進和青衣尊者的關系罷了。

  希榕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帝俊會說起這個話題。不過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她回憶起往昔,認真的開口道。

  「盤古他……是一個話很多的人。」

  沒錯,在最初的那些年裡,希榕對於盤古的印像除了他的大腳底板、矯健的身軀,就是他的碎嘴了。

  這話一出,倒是輪到帝俊和東皇太一愣住了,盤古大神話很多嗎?

  不過帝俊倒是歪打正著,難得有人問起當年她和盤古彼此相伴的日子,希榕的談興確實高了點。說起了當年盤古支撐天地之時,因為覺得寂寞,對著她一根小樹苗都要叨叨半點的事情。

  盤古聽到這話則是不樂意了。

  【我怎麼就話多了?你這是污蔑!】

  提起他的時候就不能說一說他是如何英勇健壯,大殺四方的嗎?說他整天叨叨這算什麼?太有損他的英氣形像了,就算是摯友也不能這麼污蔑他!

  希榕語氣冷漠:【當年撐天地的時候,那時候還沒有日夜之分,你一件事能和我嘮叨個幾十遍,從我長得干巴巴、瘦癟癟,說到我的葉子只有兩片算不算禿頭,再到就我這小體格,你打個噴嚏都能把我從東面吹到西面。】

  盤古:……完了,被翻舊賬了。

  他當即強行挽尊。

  【就算如此,我也只是對你話多罷了!】

  希榕:【呵呵,當時就我這可憐的小苗動彈不得,除了我以外,你看還有誰理你嗎?】

  除了她以外,當時就只剩下幾個逃走的混沌魔神了,盤古不對著她說對誰說?

  人緣極差的盤古:……

  雖然覺得很扎心,不過隨著希榕描繪起當年的種種,盤古還是忍不住安靜下來。甚至心中還有一絲暖意,她原來都記得。

  「那個時候我們也算是同病相憐,我還未化形,全身都不能動,他呢,因為要支撐天地,也就嘴能動。哪怕渾身是傷,面色疲憊也沒有半點怨言,每天笑呵呵的。」

  希榕其實還算給盤古留了一些面子,沒說他碎嘴的具體話語。當然,鴻鈞、羅睺其實是混沌魔神這種事她也沒有透露。只是撿了幾個趣事說說。最後她笑著評價道。

  「總而言之,是個雖然話多,但挺討人喜歡的家伙,和他做朋友我不虧。」

  盤古聽到這話頓時嘿嘿傻笑。

  「那之後呢?」

  東皇太一聽得入神,忍不住問道。

  卻見那青衣尊者眼神放空,嘆了口氣。

  「然後?」

  她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笑容淡了少許。

  「然後他就死了。算一算,已經過去好多年了。」

  希榕有些郁悶,倒不是因為盤古當年死亡的事情,那件事早就過去許久,當年的傷心她都有些不記得了,她只是郁悶於,這都過去多少年了,龍鳳大劫都過去了,盤古還沒復活,甚至連進展都少得可憐!

  然而這一幕落在了帝俊和東皇太一的眼中,卻成了她不願意面對友人死亡之事的悲傷。對於旁人來說,盤古的死是他們的新生,甚至這話也可以映照在他們兩兄弟身上,若非盤古的左眼化作了太陽星,又哪來的他們呢?

  可對於她來說,那麼多年的相伴,最後卻口不能言,甚至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看著摯友死亡,這實在是殺人誅心了。

  東皇太一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抱歉。」

  希榕知道他是誤會了,當即表示不需要道歉。畢竟盤古又沒死,這家伙剛剛還偷喝你們的好酒呢!

  帝俊則是感慨一聲。

  「連盤古大神那樣的大能都倒在了求道的路上,我輩求道之路真是道阻且長啊。」

  希榕對此只有一句話。

  「盡力而為,但求問心無愧便是。」

  帝俊看向那青衣尊者。

  「尊者覺得,道是什麼呢?」

  希榕心裡頓時無語凝噎:剛剛氣氛還算可以,她差點以為真的就是來閑聊的,結果還是逃不過論道嗎?

  她端起酒杯想要喝一口壓壓驚,結果送到嘴邊卻想起來杯裡面的是烈酒,只能偷偷喂給了盤古。

  而在旁人眼裡,青衣尊者喝了一杯酒,然後輕輕開口。

  「我不知。」

  「不知?」

  帝俊和東皇太一眼神疑惑的齊齊出聲,畢竟在洪荒,修為實力這東西是和對道的理解掛鉤的,在他們眼裡,希榕的修為高深莫測,遠超他們許多,所以對方對道的理解又怎麼能以不知兩個字來形容呢?

  盤古跟了希榕這麼久,總算不至於一個照面也被希榕忽悠住了,他大概是覺得那酒喝了上頭,忍不住又催促希榕給他再倒一杯。

  【喝喝喝,我在忽悠……咳咳,我在論道誒,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場合啊,正是把我思路都給打亂了。】

  希榕抱怨了一聲,不過抱怨歸抱怨,她還是給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對,我不知。」

  青衣尊者再次飲了一杯酒,但她似乎是習慣了這烈酒的味道,剛剛臉上的一絲薄紅已經褪去,變回了往日的模樣。

  「起初我覺得我很懂何為道,我志得意滿,我覺得道不就是那些嗎?三千大道,世界的基石,一切的運行准則,我想了解它,我要掌握它,因為掌握了道就等於掌握了一切,但後來,我發現,道這種東西,你越是深入了解它,越是會發現,你其實一點也不了解它。」

  「就如同一葉障目,拿掉那片葉子,你會發現眼前多出了許許多多片葉子,但那又何嘗不是又一片『遮住你眼睛的葉子呢?』」

  青衣尊者在那說著玄而又玄的話語,但實際上,希榕自認為這裡面半點干貨都沒有,簡直堪比洪荒當代廢話文學第一名。

  但帝俊和東皇太一顯然不是這麼覺得的。

  「尊者的心境果然非常人所能及也!」

  「多謝尊者,我兄弟二人受教了!」

  越是了解,就越是不了解?

  這句怪異的話語在他們心頭轉了數遍,每一遍仿佛都能帶給他們不同的感受。他們的眼睛越來越亮。兩人本就是剛從紫霄宮聽道歸來,此刻渾身氣機浮動,若此刻不是接待的眼前這位青衣尊者,他們怕是已經一閃身去找個道場靜室內入定靜修了!

  就在這時,遠處忽然有動靜傳來。

  作為道場的主人,帝俊和太一下意識的朝著遠處望去。隨後帝俊遲疑的看向希榕道。

  「似乎是是太陰星的羲和和常曦來了,尊者你……」

  羲和、常曦?

  希榕來了興趣,當即打斷了帝俊的話。

  「我沒什麼意見,人多還熱鬧些。」

  這兩位女神乃是和帝俊、太一兩兄弟差不多的情況,是在太陰星自然孕育而出的兩位女神?而洪荒流小說中,十日當空的那十只小三足金烏正是帝俊和羲和生的孩子。甭管帝俊的性格如何,在大多數的洪荒流故事中,他和羲和都是一對恩愛的神仙眷侶。

  而這兩人的結合乃是順應天婚,自此,洪荒之中才有了婚姻、夫妻的概念!

  隨著帝俊打開道場的結界,一個身穿月白色長裙的美麗女子就飄然落下,她的法衣上閃過皎潔的月華,擋住了湧上來的大日金焰。

  只是這美麗的女子似乎正有些不高興,一來就冷著臉看向帝俊。

  「帝俊。我有事找你。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注意到了今日的太陽星似乎多了一個人,注意到那抹青衣後,她愣了一下,隨後遲疑著行禮。

  「太陰星羲和見過希榕尊者。」

  「姐姐,你慢些。」

  隨後另一個身穿鵝黃色長裙的美麗女子也落了下來,她也沒想到會在這見到希榕,動作一頓,隨後也學著姐姐羲和的模樣對著希榕行了一禮。

  「常曦見過希榕尊者。」

  希榕趕緊和她們打了個聲招呼,隨後視線在羲和和帝俊之間掃了一下。一般來說,洪荒修士之間的安全距離可比普通人遠多了,羲和來太陽星找帝俊,一來就如此熟稔的說話,看起來平日裡很親密啊。或許兩人這個時候已經有些苗頭了?

  帝俊對羲和也顯然是不同的,一見到對方就露出了笑容,下意識的走到對方身邊。

  「你找我有何事?」

  羲和雖然被希榕的存在打個岔,但一對上帝俊的詢問,頓時俏臉再次結霜。

  「入紫霄宮聽道前你還說了之後要陪我,結果倒好,見天的不見人影!」

  畢竟是三千年前的承諾了,帝俊的腦子裡都被道祖的講道、妖族的未來給塞滿了,此刻才回想起來,趕緊辯解道。

  「我……我這不是有事嘛。最近事情比較多,我……」

  羲和冷笑。

  「但你連去和我說一聲的功夫都沒有嗎?若是我不來找你,你又要多久才想起來去找我?」

  她知道帝俊忙,她本身和妹妹常曦一直居住於清冷的太陰星上,也不是個耐不住寂寞的,她只是生氣帝俊連見她一面解釋一句的功夫都沒有。

  【哇哦,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的嗎?摩多摩多!】

  大抵人的本質都是八卦的,都十幾萬年沒有看過這種場面的希榕時隔多年再次點亮了吃瓜群眾的屬性。也不知道若是鴻鈞知道了她在這吃瓜比在紫霄宮聽道還要開心,會不會氣得罵上一句,孺子不可教也!

  盤古喝了酒,還未恢復當年強壯的元神此刻有些醉醺醺的,同時他對於這個場面很是疑惑,為何羲和要帝俊陪她?為何帝俊有事沒去,她會這麼生氣?

  洪荒之中少有他和希榕這般被迫綁定。特別親密的朋友關系,就算是親兄弟閉個關、出門一趟那也是幾百、上千年的,所以盤古無法理解為何帝俊一段時間沒去找羲和,羲和竟然會生氣。朋友之間要相互理解才對。

  希榕輕哼一聲。

  【你不懂,因為這就是愛的力量啊!】

  盤古你個不懂愛的法海,看你的雷峰塔去吧!

  在希榕看來,朋友是志同道合,談得來,偶爾抽空玩在一起的一群人,但情侶之間最重要的是陪伴和支持。

  愛?

  盤古更迷茫了。

  另一邊,帝俊聽到了羲和的怪罪,他這樣性格的人竟是沒有生氣,反而在認知到自己的錯誤的時候,當機立斷的認錯。

  「抱歉,是我的不是,我一時沒想起來。我對天發誓,以後絕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帝俊認錯態度誠懇,他的保證也很有力度,在洪荒發誓可不是隨便發的,隨口一說也不行,若是反悔,那可真是會挨了雷劈的。

  羲和大概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先是一愣,隨後俏臉緩和下來,有些不自在的偏了偏頭道。

  「我就是想要你知道錯了,你胡亂發誓做什麼?」

  帝俊見她如此模樣,頓時輕笑一聲。「這怎麼能算胡亂發誓,做錯了就是做錯了,就算你原諒我,我也得保證下次不再犯才是。更何況,我可不想下次再看你這般冷臉了。」

  羲和輕哼一聲,沒說什麼話,但臉上卻飛起一抹緋紅。

  希榕心中暗道,在洪荒見多了萬年單身狗的眾多男女,又或者放蕩不羈到處睡的海王,她真是好久沒見過這種純純的感覺了。

  大概是希榕的視線太過明顯,兩人很快反應過來,眼神相互錯開,不再那麼黏黏糊糊了。

  帝俊趕緊道歉。

  「抱歉,倒是怠慢了尊者了。」

  青衣尊者溫柔笑道。

  「不會,我一個人坐著也挺好。你們要說話就自去說,千萬別因為我怠慢了對方才是。」

  羲和剛剛是仗著一股氣,現在氣消了,被青衣尊者這麼一說,連耳根都紅透了。

  「尊者說笑了,我和他能有什麼好說的?」

  「那可不一定。」

  希榕像是一個在瓜田打滾的猹,忍不住一邊笑,一邊意味深長道。

  「照我看啊,依照你和他的關系,怕是沒什麼不能說的。」

  羲和是個臉皮薄的,對上那青衣尊者仿佛什麼都知道的視線,她感覺自己那點小心思都被看出來了,不由面色更紅的偏頭。

  「我和他……哪有什麼關系。」

  帝俊見羲和害羞的臉色通紅,趕緊幫著道。

  「尊者誤會了,我和羲和只是朋友,並非是……那種關系。」

  他指的是妖族中結伴的關系,或者說明白點就是繁衍的關系,這種繁衍對於種族來說是必要的,但對於追求大道的大能來說,這種舉動他們是看不上的。

  帝俊覺得自己和羲和的關系雖然親密,但他們屬於朋友間的相知相伴,絕不存在這種繁衍行為。

  朋友?

  你們剛剛打情罵俏的模樣都快騎她臉上了,這還叫朋友?傳說中的社會主義兄弟情嗎?

  果然,沒有婚姻概念的洪荒有的時候實在太純潔了!

  「你們確定這只是朋友?」

  青衣尊者面色依然那麼意味深長。

  「帝俊,想必你的朋友不少吧,羲和對你來說,真的只是其中一個嗎?」

  帝俊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麼話來,他自然知道羲和對自己是特別的,但羲和對於他來說除了朋友,還能是什麼呢?

  羲和忍不住看向帝俊,眼中透著一絲期待,但就連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而帝俊停在原地腦子裡一片混亂。

  片刻後,帝俊看了眼身邊的羲和,隨後對著那青衣尊者一字一頓道。

  「並非如此,羲和並不只是我的朋友,她是我想要一生相伴之人,雖非親緣,但勝似親緣!」

  轟!

  遠在第三十三重天的紫霄宮中,一顆紅繡球自從飛出,直直的飛出紫霄宮的大門,一股紅色的光芒罩住了帝俊和羲和兩人。

  一瞬間,帝俊和羲和對視一眼,雙方福至心靈。隨後仰頭異口同聲道。

  「天地需有天地人三婚,今日我帝俊願和羲和結為道侶,從此相知相守,互相扶持,絕不更改!不日我二人當舉行天婚,洪荒眾生皆可入席,以正天地姻緣,天道鑒之!」

  「天地需有天地人三婚,今日我羲和願和帝俊結為道侶,從此相知相守,互相扶持,絕不更改!不日我二人當舉行天婚,洪荒眾生皆可入席,以正天地姻緣,天道鑒之!」

  又是轟的一聲,這一次乃是功德金雲投射出一道功德金光籠罩住了這兩人。

  希榕愣在了原地嚇得瓜都掉了。

  好吧,她承認自己是有點吃瓜吃上頭了,想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所以有些想要提點一下這對有情人的意思,但她沒有想到天婚竟然就這麼被她提前了!

  這紅繡球又是從哪來的啊?

  最重要的是,才剛剛捅破窗戶紙就直接通知全洪荒,過幾天要舉辦婚禮了?你們這閃婚也太快了吧?

  這就是傳說中的『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嗎?!

  與此同時,希榕沒有注意到,許久沒說話的盤古正有些微醺的看著帝俊和羲和,婚姻的概念在剛剛迅速傳遍了洪荒,他的眼神從最初的迷茫緩緩變成了若有所思。

  原來這個世界不只有朋友這個概念,還有道侶、愛情和婚姻嗎?


第84章

  天婚?婚姻?道侶?這又是什麼玩意兒?

  洪荒之中聽到那兩道聲音的修士們第一時間抬起頭來,隨著帝俊和羲和的宣誓,有關於婚姻、姻緣這類的概念隨之擴散開來,凡是聽到這句話的人心中都隱隱對這兩個概念有了認知。

  大多數的洪荒修士對於這種姻緣並沒什麼敢想,畢竟現在的洪荒民風彪悍,男男女女都追求強大的道,多數人連情愛是何感覺都不知道。而他們真正注意到的是只有三點,天地需有天地人三婚,帝俊和羲和不日將會舉辦天婚,最重要的是兩人宣誓之後,竟是有大功德落下!

  只是隨便說兩句話,結為道侶就有這麼大的功德嗎?

  要知道功德一向難得,當年元凰、祖龍、始麒麟他們兩次立誓得大功德,第一次乃是消滅凶獸, 第二次更是靠著以身填補洪荒缺口,受生不如死之苦才換來的!相比於這些例子,帝俊和羲和這兩人拿的功德也太輕松了吧?

  不少洪荒修士看著那金燦燦的功德有些眼饞。

  只是他們不明白天地人三婚到底對應的是什麼呢?天婚似乎是帝俊和羲和,但為何他們會是天婚?地婚又是什麼?大地上的一對男女結婚嗎?至於人婚,人形道體之間結婚嗎?

  此刻連人族這個概念都沒有的洪荒眾生只覺得天道實在有些吝嗇,這提示給了和沒給一樣嘛!

  一些有心想要分一杯羹的人學著帝俊和羲和的模樣,也隨便拉了人來對著天道宣誓要結為道侶,然而他們的宣誓並沒有如帝俊和羲和那般引出天地異像。顯然是失敗了。

  總之,隨著太陽星上傳來的幾句話,引得整個洪荒都鬧騰起來。

  而此刻的紫霄宮內,鴻鈞坐在雲榻上,面色透著一絲冰冷,顯然他的心情並不好。

  【她竟然讓天婚提前了!這你又要怎麼說?】

  鴻鈞一直以為自己性格淡漠,成聖之後他的心性本該更加穩固且冷漠才對,結果事實恰恰相反,他感覺自己快要被天道給氣死了!

  如果希榕在這,就會看出,鴻鈞恐怕是有些強迫症的,他總喜歡掌控一切,不喜歡事情超出自己的預期,擁有這樣心性的人自然很適合做道祖,和天道一起維護世界的秩序。

  但也正因為如此,鴻鈞眼看著本來一條筆直的命運線此刻仿佛被一只孩童用筆塗抹了個亂七八糟後,他只覺得渾身難受,而天道一直包庇那個人,更是讓他覺得受到了背刺。

  你不是天道嗎?

  你不是一切秩序的本身嗎?

  為何你會容忍一個不安定因素把命運衝得七零八落?

  天道聲音毫無起伏。

  【天婚提前與否並不算什麼大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准備好第三次講道之後的合道。】

  【那到底什麼才算大事?】

  眼看著命運排好順序的一件件事開始朝著未知的方向拔腳狂奔,鴻鈞聲音多了一絲焦躁。

  【我看不見她,所有人都看不見她,命運之中我更是沒看見她,天道,你老實告訴我,到底是你遮掩了她的命運,還是她本就不在命運之中。】

  鴻鈞頓了頓。聲音微沉。【或者說,她本就不該存在。】

  何為命運?一千人或許有一千種說法,而對於鴻鈞來說,命運是誕生他的搖籃,是他流淌的血脈,是他最有利也是最熟悉的武器。

  沒錯,鴻鈞就是三千混沌魔神中,從命運法則中誕生的命運魔神,命運的力量使他強大,但同時,他也心甘情願的被命運而掌控。因為他越是熟知命運的力量,越是明白,命運的牢固性。

  深陷命運之中的人不可能抗拒命運,而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抗拒,又談何去改變他人的命運呢?但希榕做到了,鴻鈞看不見她的命運,卻能看見那些被她所改變的他人的命運。

  所以這些日子裡,鴻鈞逐漸產生了一個可怕的念頭,那就是……希榕或許不在命運長河之中,她本不該存在,就如砸進命運長河中的石頭,濺起了一片惱人的水花!

  【不,你猜錯了。】

  天道大概沒想到鴻鈞會想到這些,為了不讓自己選定的道祖想岔了路。祂不由多說了一些。

  【她是存在是合理的,是必須的。她是命運最必不可少的一環,她……】

  天道停頓了一下,並未有透露太多,只是道:【等到你合道後,你就會知道一切了。】

  鴻鈞冷哼了一聲,等他合道後,怕是本來清澈的命運長河都要被攪和成爛泥塘了!

  另一邊的太陽星上,東皇太一和常曦正在恭賀哥哥、姐姐。帝俊和羲和得了大好處,興奮又欣喜的對視一眼。隨後對著遠處的那青衣尊者恭敬一拜。

  「多謝尊者指點!」

  希榕趕緊讓他們起來。表示這都是他們自己的緣分。她不過是多說了一嘴而已。

  說話間還偷瞄了一眼那半空中滴溜溜轉動的紅繡球。

  她知道這玩意兒就是傳說中管姻緣的紅繡球,相當於洪荒的民政局,上輩子上網見多了『懂事的民政局自己搬來』的搞笑話語,萬萬沒想到,在洪荒這樣彪悍的地方,『民政局』這東西竟然真的能跑啊!

  她不由和盤古嘟囔了一句。

  【我的本意只是想讓這對有情人意識到對方的情誼,日後相處也會更親密些,但這直接閃婚也太快了吧?】

  按理來說,天婚應該在妖族天庭建立之後才對啊!

  盤古勉強理解了一下閃婚的意思,若有所思道:【也許,這就是你說的愛的力量?】

  希榕:……

  《說出去的話突然返回來攻擊我是怎麼回事?》

  帝俊本就想要拉攏希榕,說話自然很是漂亮。

  「若非沒有尊者,我兩開竅還不知道要多久。我們得尊者提點,這因果自然是要償還的。若是尊者有什麼事要吩咐我們的,只要說一句,我和羲和絕無二話。」

  在希榕眼裡,自己當了個順手紅娘,實在算不上什麼幫忙,她也沒有什麼需要帝俊和羲和幫忙的。所以她想了想,只要了兩樣東西。

  一個就是她來太陽星的最終目的,一縷燒火做飯的大日金焰。另一個,則是帝俊拿出來待客的那一壺美酒,這烈酒自然不是希榕要喝的,而是她看盤古喜歡,所以替盤古討的。

  然而這些聽到帝俊耳中卻讓他一愣。畢竟大日金焰雖然厲害,但在太陽星那可是遍地都是,就和草地上的雜草一樣,至於一壺酒……甭管它是什麼做的,對於他們這種修為的人來說也就只是一壺酒罷了。

  於是帝俊思索了一下就道。

  「只是這兩樣東西又有何難,只是這實在不足以表達我和羲和的感激之情,我妖族寶庫內還有些弱水、乙木精華、扶桑木枝丫,尊者若是有意,我立刻讓人送完不周山。」

  羲和也表示,她太陰星的帝流漿、月桂樹枝丫,若是希榕喜歡,也願意雙手奉上。

  兩人送出的這些東西不僅珍貴,還正正好適合希榕一棵樹的跟腳,可謂十足的有誠意了,但可惜,那青衣尊者只是微微一笑,依然表示自己不缺這些,只要一縷大日金焰和一壺美酒即可。

  眼見對方堅持,帝俊只能無奈的應了下來,就這兩樣東西都不需要什麼准備,他直接揮揮手,一縷大日金焰就自動飛進了一個玉瓶。被帝俊雙手奉給了那青衣尊者。

  希榕想著人家剛剛閃婚,之後還要舉辦宴席感邀洪荒修士來參加,想必這段日子會很忙,所以也沒有多留,得了想要的東西很快就提出告辭了。

  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帝俊也沒想到本來准備好好拉進一下關系的小宴會出現這種狀況,不過好在這是好事,他也就沒有多留那青衣尊者,只是殷切的直把人送出太陽星才罷休。

  紅繡球還在上空懸浮,它將要等到天婚禮成之後,才會回到紫霄宮,帝俊雖然對它很是眼饞,但他之前可是看見這東西乃是從第三十三重天飛來的。想必是紫霄宮中的寶貝,他可不敢肖想。

  隱藏在暗處的羅睺本想跟上去,但看了眼另一邊的帝俊和羲和後,還是停下了腳步。雖然他下來是要找希榕聊聊的,但他沒想到找到希榕後,竟然會遇見妖皇帝俊拉攏希榕的現場。這帝俊的想法倒是有意思,不過看起來好像失敗了呢。

  羅睺決定先看看這帝俊之後准備如何做,待會再去找希榕,若失這帝俊想不到的話……

  羅睺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容,說不定他還能給這小子一些提點。

  與此同時,帝俊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太陽星上多了一個不速之客,他眼看那青衣尊者視若無物的穿過他道場的結界和禁制,直接朝著不周山巔飛去,不由感慨了一聲。

  「傳說中這位尊者看似溫柔可親,不過這上手一試才發現,難拉攏的很啊。」

  「哥哥何必這麼心急?我看那位尊者對你我的態度並不冷淡,甚至還願意提點了哥哥和羲……嫂子的好事。看樣子分明是在往好的方向發展才對。」

  像征姻緣的紅繡球出世,不僅是夫妻的概念開始出現,稱呼的概念也出現了。東皇太一雖然一時間有些不習慣,但還是很給面子的改了口。惹得羲和眼神有了些許躲閃。

  帝俊聞言卻嘆了口氣。

  「可關鍵是,我們要的是拉攏人家,並非一般的交好,若是她什麼都不要,這可如何是好?」

  帝俊修習的是皇道,他是天生的妖皇,所以他遠比修習霸道的弟弟更懂得權謀之術,一般的友誼是不夠用的,想要人家花大力氣幫他們,自然要有來有往,要給人家好處才行。唯有利益的結合才是最緊密的。

  本來他想著,只要是能拉攏到那位尊者,那麼花多少好處都是值得的,就算妖族大出血也無所謂,但他之前根本沒有想到在他敞開自家的妖族寶庫讓對方隨便選的時候,對方竟是看也不看一眼,隨便在門口撿了根『雜草』,外加一壺酒就跑了,對方是瀟灑了,獨留下帝俊一個人傻眼了。

  羲和知道帝俊心中的抱負,聞言也跟著嘆了口氣。

  「這倒是個問題。傳說中的那位尊者似乎並不慕名利,也不愛財寶,頗有種無欲無求之感。」

  常曦比較活潑,她笑嘻嘻道。

  「我覺得不對,那位尊者笑起來柔柔和月光一般,這樣的人看上去可不像無欲無求的人,若說無欲無求的人什麼樣,那應該是鴻鈞道祖那般吧?」

  說話間,她還故意學著紫霄宮道祖的模樣,面無表情,眼皮子半垂著,整個人看上去沒有一絲煙火氣,不說話的時候簡直仿佛一塊石雕。

  「道祖是你能瞎說的嗎?淘氣!」

  羲和見她這模樣,瞪了她一眼。

  「哎呀,我就是那麼一說嘛。」

  常曦被姐姐訓了,趕緊正經起來。

  帝俊冷不丁的開口。

  「常曦這話其實也不錯,那位尊者看上去確實不像是無欲無求之人。只是目前我們還沒找對地方。」

  於是幾個人不由坐在了亭子裡,開始分析那青衣尊者到底喜歡什麼東西。對於洪荒中人來說,大多數人最喜歡的肯定是對求道有幫助的事情了,但這件事一提出來就被眾人集體排除掉了,畢竟以他們的修為和對道的理解如何能幫到那樣的大能?

  「我倒是三千年前偶然聽說了一件事。」

  這時,常曦神秘兮兮的拋出了一個話題,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壓低了聲音,做足了神秘之感,小心翼翼的開口。

  「聽聞,其實那位希榕尊者並不如表面上那般溫柔和善,與世無爭。」

  於是她開始講述起另一個版本的青衣尊者的傳說。也不知道是她聽得故事版本就摻雜了很多水分,還是她根據自己的想法又添油加醋了一番,以至於說出來的版本十分切合後世的震驚體。

  《震驚!元凰、祖龍、始麒麟的從出生到入土都是青衣尊者的一個陰謀!》

  《可怕!青衣尊者看似修煉生機大道從未殺生,但其實當年殺死寂滅。血染大地的神秘人就是她!》

  《恐怖!一個人為了死去的好友、洪荒的安寧獻祭諸多生命,這種血色的安寧到底是無私還是自私?!》

  因為常曦性格活潑,口才也不錯,講的那叫一個繪聲繪色。一時間聽得帝俊等人一愣一愣的。

  帝俊聽了個開口就緊張的在周圍設下了一層層的結界,隨後等常曦說完後,他面色嚴肅的詢問。

  「這些你都是在哪聽來的?!」

  常曦表示,她就是之前出去游歷的時候,偶然在聽兩個道人談論知道的,而那兩個道人當時表示,他們也是聽別人說的。至於這話到底是從哪邊傳出來的,她也不清楚。

  躲在暗處的羅睺在一邊聽得津津有味,對此事一點驚訝也沒有,畢竟這個消息本身就是他散播出去的嘛。

  當年羅睺本事想要借著通天的嘴把那青衣尊者虛偽的假面撕開來,卻發現那通天並不如他想像的那般動作,所以他只好操勞一些,自己動手把這件事傳播出去,現在看來已經有效果了。

  東皇太一好不容易消化了一下常曦說的故事,當即表示不可能。

  「這些都不過是無稽之談。那位尊者怎麼可能會做這種事?」

  希榕尊者為了守護盤古大神所創造的洪荒,以至於一直暗中謀劃,背後算計那麼多人的性命只為了守護洪荒的安寧?開什麼玩笑?!

  「……或許也不全是假的。起碼淨世白蓮和寂滅應該是真的。」

  帝俊眼中閃過沉思。他們晚生了幾年,並沒有親眼見識過當年那場差點毀滅洪荒的浩劫,但他們對這個故事還是知道的。

  當年寂滅死後,那個神秘人也如曇花一現,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當初厲害的大能就那麼多,可以說除了希榕全都到場了,而對方無緣無故沉睡萬年,後來從寂滅的屍骨處得到淨世白蓮的這些事似乎都有些蹊蹺。

  若是把她代入那神秘人,似乎就說得通了,她沒去現場是因為要使用秘法,不能露面,她沉睡萬年是因為疑似破戒殺生而導致的虛弱,而正因為她是救世之人,才能得到淨世白蓮這樣的法寶!

  這樣一想,其余人的面色也閃過思索,既然其中一個故事疑似是真的,那麼他們再看另外幾個故事的時候,就不由多了一絲審視。

  「你還記得剛剛那位希榕尊者說起盤古大神的事的模樣嗎?」

  不知不覺間,帝俊談起了之前青衣尊者說起和盤古的往事的模樣,對方回憶著當年,眼神放空,嘴角含笑,千萬年所沉澱出的感情哪怕不聽她的語言,光是從她的表情就能窺探出幾分。

  帝俊感慨了一聲。

  「那位尊者和盤古大神之間的友誼確實很好啊。這樣的友誼在現在也是少之又少。拋開事實不談,從這份友誼出發,她或許真的做得出來這些事。」

  躲在暗處的羅睺聞言挑了挑眉,對此話很是認同,這樣的友誼別說旁人了,連他這個魔祖還有鴻鈞那個道祖都沒有。那盤古只這一點倒是叫人羨慕。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羲和眸光微動,遲疑著開口。

  「也許……不只是友誼呢?」

  帝俊沒反應過來。

  「這話什麼意思?」

  東皇太一和常曦也迷茫的看了過去。

  羲和滿是情意的看了眼身邊的帝俊。

  「男女之間可不只是有友誼一種感情而已。我們之前……不就沒明白嗎?還是那尊者提點了之後才……」

  剛墜入愛河的美麗姑娘有些不自在,耳根微紅的略過了這一段。隨後想到希榕尊者和盤古大神之間的遭遇,她也不知道腦補了什麼,不由嘆息一聲。

  「若是尊者本身沒有感受過情愛,又如何在我們還懵懵懂懂之間,就先我們一步看破了這一點?又或許,她當年沒有看清,帶到盤古大神死後,她才知道了自己的心意,只可惜一切都來不及了,所以今日遇到我們,才會好心提點一番吧。」

  因為她曾經錯過,所以不希望他們也錯過。

  羲和心思敏感一些,不由被自己猜測出事情給感動的眼含淚光。

  而就是她這番話,直接讓其余幾人腦中轟的一聲一片空白,包括躲在暗處的羅睺。

  眾人的腦中費力的轉動著,第一反應就是,還有這種可能?!

  但很快他們就又想到,怎麼就不能有這種可能了?

  就如羲和所說,若是那希榕不懂情愛,又如何能一眼就看穿了帝俊和羲和之間連他們自己都沒發現的情誼?要知道在之前的洪荒,眾人根本不知道姻緣這個概念,就算有朦朦朧朧的好感也只當是純潔的友誼。

  結果就在大家都是摸石頭過河的時候,怎麼就你那麼敏銳?這必然就是經驗之談了!

  帝俊等人的心一時間砰砰直跳,但很快帝俊就回過神來,趕緊告訴眾人,這個猜測絕對不可以傳出去,畢竟這個猜測本身對他們沒什麼好處,猜對了可能會因為窺視青衣尊者內心的傷疤和秘密而惹怒對方,而若是猜錯了,更容易惹怒對方。所以今天的話,如非必要,他們還是爛在肚子裡的好!

  羲和、常曦和東皇太一等人都知道這事的嚴重性,聞言嚴肅的點了點頭。

  「這件事就先到此為止,關於如何拉攏那位尊者的事,我們之後再想辦法。」

  帝俊不願再談剛剛的事,話鋒一轉道。

  「目前對我們來說,還是籌備天婚婚禮最為重要。我觀那紅繡球中有關婚禮之事很是繁瑣,還需早早准備才好。」

  說到這,帝俊忍不住滿眼柔情的握住了羲和的手。

  「你放心,這次的婚禮我定會傾盡全力,讓全洪荒都知道我們結為道侶,你為我的妻。」

  羲和面色緋紅,一時間羞的說不出話來,倒是常曦很硬氣的表示,結為道侶既然是兩個人的事,她們太陰星自然也得出力的,到時候帝俊缺什麼,只管說一聲!

  幾人說起這個喜事來,臉上也出現了笑模樣,他們暫且把剛剛討論的事情拋在了腦後,開始為了之後的婚禮忙碌起來。

  而他們不知道的是,躲在暗處的羅睺悄無聲息的來,又悄無聲息的走了。只是來的時候滿眼都是惡劣的興奮,寫滿了幾個大字『他要搞事!』,結果飛向不周山巔的時候卻搖搖晃晃,滿臉的神情恍惚,懷疑人生,差點被天道發現越獄。


第85章

  姻緣是什麼?

  情愛又是什麼?

  還有他對希榕的感情……真的只是友誼嗎?

  盤古難得陷入了沉思,結果還沒思考個所以然來,就聽希榕狐疑的說了一聲。

  【奇怪,我的酒呢?】

  坐在淨世白蓮上的希榕懵逼的舉起手中的酒壺,酒壺輕飄飄的,打開蓋子往裡面一看,她提了一路就快到不周山的一壺酒哪裡還有什麼酒,就剩個壺了!

  盤古的反應滿了半拍。

  【我……就想嘗嘗,好像……不知不覺喝完了。】

  他還未注意到自己的異常,希榕卻聽著他那斷斷續續的話一驚。

  【你都喝完了?】

  要知道這酒壺也是個法寶,別看個頭不大,但容量卻不一般,聽那帝俊說,這裡面裝了幾乎能填滿一條河的美酒!這些盤古全都喝完了?

  盤古結結巴巴道。【喝……喝完了。】

  雖然只是元神的他沒有大舌頭的煩惱,但並未恢復多少的元神被洪荒少有的烈酒這麼一泡,神智難免有些昏沉了,說話也不連貫了。

  希榕頓時反應過來。【你不會是喝醉了吧?】

  【喝醉?】

  盤古沒有喝醉過的經驗,聞言迷茫了一瞬。

  【我喝醉了嗎?】

  【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你醉沒醉?】

  希榕無語。

  【那酒就那麼好喝嗎?把你喝成這個傻樣了?】

  盤古聽到最後一句話,當即反駁。

  【我……不傻!】

  眼看他說哈都結巴了還記得辯解這件事,希榕哼笑一聲。

  【卻是不傻。】

  但也實在沒有多聰明。

  此刻她也回到了不周山巔,楊眉還未回來,狪狪縮在悟道茶樹的陰影下閉目入定。

  她隨手把空酒壺放在石桌上,隨後掏出那青色的小葫蘆,既然這是葫蘆藤留下的種子,她自然是要種下去的,但具體怎麼種,希榕就傻眼了,畢竟她哪會什麼種葫蘆,她也就種過仙人掌。

  按理來說,葫蘆裡面有葫蘆籽,應該需要把種子拿出來種吧?但這畢竟不是普通葫蘆,希榕一時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在這小葫蘆上開個口子,把裡面的種子拿出來。

  好在還不等她思考個所以然來,那青色的小葫蘆似乎察覺到了自己到了一處土地肥沃的好地方,當即身上微微閃現青光,隨後晃晃悠悠的飛了起來,直接落在了遠處的一處空地上,葫蘆屁股晃動著,很輕易就擠進了黑色的混沌息壤中。被黑土掩蓋的看不見了。

  不過安靜了一會兒,那片黑土很快又顫動起來,一根碧綠的葫蘆藤從中鑽了出來,它好似人一般扭頭朝著四周看了看,想要找東西攀爬。因為這裡屬於榕樹林,它第一個攀爬上的真是邊上手腕粗的氣生根,之後順著榕樹枝條又去夠不遠處的芭蕉樹。

  芭蕉樹的脾氣不是很好,嘩啦啦的甩動著四片巨型葉子拒絕它的靠近。

  芭蕉樹:別過來,小心我給你一個大比兜!

  葫蘆藤細嫩的莖葉可憐巴巴的晃了晃,似乎在懇求什麼,結果芭蕉樹寧死不屈,小葫蘆藤只好扭過頭去看更遠一點的悟道茶樹。試探性的往前面伸了伸。

  雖然周圍漫天的榕樹枝葉也足夠小葫蘆藤攀爬了。但身為爬藤植物的小葫蘆藤卻本能的想要和更多的靈根貼貼。

  小葫蘆藤:我不是來拆散這個家的,我是來加入這個家的!

  悟道茶樹倒是比芭蕉樹的脾氣好一些,溫柔的任由葫蘆藤靠近並且纏繞上了自己幾根樹枝。美得小葫蘆藤又冒出了幾片新綠的葉子。發出歡快的簌簌聲響。

  不過也僅此而已了,先天靈根的生長不易,哪怕有混沌息壤催生到這種程度也是極限了,倒是沒有希榕以為的會有七個葫蘆掛在葫蘆藤上對著她叫『爺爺』的奇怪畫面出現。

  希榕給小葫蘆藤的根部澆了些水,這時,盤古冷不丁的開口。聲音透著醉意和迷茫。

  【希榕,情愛是什麼?】

  希榕還以為盤古是單純在疑惑剛剛帝俊和羲和之間的事,於是挑了挑眉道。

  【情愛啊,這個要分很多種情況的,最常見的大概就是一見鐘情和日久生情了。一見鐘情大概就是,看見某個人的第一眼就覺得,啊,和對方在一起的每一天我肯定都會很開心,這就是我想要一起度過余生的人!不過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畢竟我也沒一見鐘情過。至於日久生情……】

  【大概就是帝俊、羲和那樣的吧,互相認識了許久,在漫長的時間中,覺得對方在自己的心中越來越重,最後成了最特別,最無可取代的那個,只要和對方在一起就開心,失去對方就會心痛。帝俊那句話說的倒是不錯,是相伴一生之人,雖非親緣,卻勝似親緣。】

  雖然希榕沒有嘗試過,但上輩子的單身狗誰還沒被狗糧噎住過,誰沒看過幾個愛情劇,誰沒在網絡上掃到過一些描述愛情,無痛呻吟的文案?

  甚至希榕若是想還能給盤古扯幾句「愛就是月色很美,風也溫柔」「愛就是思念,在陽光下想你,在月色下想你,在雨夜睡夢中想你。」這種文藝得衝鼻的句子。

  她的本意是想要給自家同為單身狗的鐵憨憨傳授知識,誰知醉醺醺的盤古聽著她這話,本來昏昏沉沉的腦子靈光一閃。

  【我……明白了!原來……我愛你!】

  希榕:啥?

  希榕第一反應是愣在原地,等到反應過來後頓時眼角一抽。

  【不,你不明白!】

  你可拉倒吧,醉得說話都不利索呢,還跟她在這扯什麼愛不愛的!

  你個鐵憨憨懂什麼是愛情?

  盤古卻表示,在漫長的時間中,希榕在他心中的地位越來越重,最特別,最無可取代,和希榕在一塊就開心,希榕不理他,他就不開心。他想要和希榕相伴一生,不是親緣,勝似親緣。

  你看,一切都套的上了,沒跑了,他愛希榕!根據新出現的姻緣條例,他們應該結為道侶,搞個那什麼……婚禮?

  不對,不對,他現在還不能暴露在天道面前。

  醉醺醺的盤古苦惱的詢問希榕,這可怎麼向著天道宣誓為道侶然後辦婚禮啊?

  希榕:……你們洪荒人民的思維都是這麼跳躍性的嗎?先前還在問情愛是什麼?現在就變成了這就是愛情,之後就直接跳到要怎麼結婚辦婚禮了?

  大兄弟,你這四舍五入大法也用的太好了吧?!

  【停停停!】

  希榕眼見這醉鬼還在那瞎嗶嗶,頭疼的叫停了對方。

  【我們之間哪來的什麼愛不愛的?你真的知道愛情是什麼嗎?】

  盤古當即又拿出希榕剛剛的話來舉例,希榕趕緊打斷了他的話。

  【那不一樣,好吧,我承認我剛剛的話有些不嚴謹,雖然這是比較大眾的愛情的感覺,但部分真摯的友誼,比如我們,也會有這種狀況存在。但兩者是不能一概而論的,我們是純潔的友誼,和愛情是不同的。】

  希榕還想用大眾的方法舉例一下如何不同,比如說你想像一下你和你最好的朋友親嘴的感覺之類的,以此來顯現她和盤古友誼的純潔性,但是盤古這家伙實在太純潔了,希榕覺得對他使用『瑟瑟卡』,會顯得自己好像變態一樣,所以最後還是選擇了放棄,直接斬釘截鐵的表示,他們只是純潔的友誼!就算有愛,那也是真摯而偉大的友愛!

  盤古:【是嗎?真的……不一樣嗎?我覺得我們和帝俊、羲和之間的相處挺像的啊。我們這樣不算相愛嗎?】

  好家伙,這又四舍五入到相愛上面去了?

  希榕死魚眼:【……別的不說,人家羲和和帝俊說話會臉紅,你看我什麼時候臉紅過?】

  【沒有。】

  不過倒是他偶爾元神會有些發燙,這算是臉紅嗎?

  盤古不知為何,聲音有些遺憾。

  聽出了這一絲遺憾的希榕納悶了。

  【所以,你到底為什麼那麼希望我們兩個之間產生愛情這東西?】

  希榕完全沒有往曖昧的地方想,畢竟盤古這家伙壓根連愛情是什麼都沒搞清楚吧?眼看他在那一直嘚吧嘚吧的說話,希榕除了想著他是不是腦子被烈酒泡壞了之外什麼都沒想。

  盤古本就是個很耿直的人,聞言醉醺醺的他本能的按照自己內心的想法開口:【因為道侶是……能相知相伴,互相扶持一生……的人,還能……昭告天下,是彼此的……唯一,誰也搶不走。所以我……也想和你結為道侶。】

  頓了頓,醉醺醺的盤古首次吐露出最近的委屈。

  【你一見到那個通天……就總是和他說笑……都不理我。】

  因為洪荒獨特的知識傳播途徑,盤古雖然對於情愛還是一知半解,但對於道侶之間的好處他卻記得清清楚楚。而昭告天下,互相擁有彼此,誰也搶不走這一點是盤古記得最牢的。畢竟這可是他最近最擔憂的事情了,特別是見到那個通天的時候,危機感最強!

  可惡,分明是他吐出的一口氣出生的生靈,明明提起他的時候也算尊敬,怎麼就偏偏要和他搶希榕呢?

  然而這一切聽到希榕的耳朵裡,她的腦中忍不住回憶起小學時候隔壁班發生過的一件事。

  那時候,某個小學雞為了徹底霸占好朋友,已經不滿足於和好朋友手拉手去廁所了,於是心機爆棚的自己手繪了一個結婚證,同時對好朋友表示,『我們已經結婚了,你以後不可以和別人玩,只能和我玩!』,並且此後若是遇到了想要和他搶好朋友的小孩,他就會啪的一下掏出那張皺巴巴的手繪結婚證,表示他們已經結婚了,不可以和別的小朋友玩了!

  希榕:……雖然很離譜,但確實是盤古這家伙干得出來的事情。

  自認為想通關節的希榕冷酷的表示。

  【你想多了,道侶是道侶,朋友是朋友,互為彼此的唯一是說只有對方一個道侶,但朋友依然會有很多個,我就算和你成為道侶,想和哪個朋友說笑依然能跟哪個朋友說笑!】

  盤古一愣,頓時失望了,想要和希榕成為道侶的想法也淡了許多。畢竟這壓根防不住別人和他搶嘛。

  不過盤古還未失望多久,他就忽然朝著希榕身後看去。略帶幾分醉意的他提醒道。

  【希榕,羅睺……在你身後。】

  希榕一驚,趕忙扭頭看去,果然就見自己的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熟悉的黑袍男子,可不就是魔祖羅睺。她不動聲色的朝著周圍掃了一眼,雖然不周山巔周圍的景物似乎沒變,但希榕卻隱約猜到,羅睺應該已經設下了結界,防止天道注意到這裡。

  只是……今天的羅睺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希榕抬眸看了眼羅睺,他此刻沒了平日裡那討人厭的惡劣笑容,整個人沉默的站在那邊,目光緊緊的盯著她,仿佛在思索什麼,整個人都透著和平時不一樣的神色。

  眼看羅睺仿佛在看什麼稀有生物一般一寸寸掃過自己的身軀,希榕皺了皺眉,開門見山道。

  「你來我這不周山,是有事找我?」

  「確實有事找你。」

  羅睺被喚回了神,他眨了眨眼睛,隨後大步走過去,坐到了石桌前,甚至還反客為主的招來了悟道茶葉,弄出了兩杯熱茶放在了桌上。

  「你可知道,鴻鈞曾經去天外天找過我?」

  希榕抬腳坐了過去,卻並不喝茶。甚至面色明晃晃的透著一絲對羅睺到來的嫌棄。

  「這與我何干?」

  「這自然與你有關系。」

  羅睺看向希榕。

  「畢竟他找我問的可是你的事。」

  問她的事?

  鴻鈞難道是發現她的異常了?發現她穿越者的身份了?

  不,她剛剛搞了個天婚,還有一絲功德飄到她身上了,天道應該什麼異常都沒有發現才對,鴻鈞那邊的話,紫霄宮內他對她態度還算友善,鴻鈞並不是個虛偽的人,若是他厭惡自己,不應該是那般表現才對。

  所以他去找羅睺到底是問了什麼呢?

  希榕一時間念頭翻湧,她想要問些什麼,但對上羅睺那唯恐天下不亂的眼神後,她迅速冷靜下來,只冷漠的給了一個字。「哦。」

  就這?

  羅睺沒得到想要的結果,頓時不高興的道。「本以為你和鴻鈞不一樣,沒想到你也這麼無趣。」

  希榕死魚眼:……不,她還不夠無趣,否則怎麼讓你這貨天天找上門來調戲?

  眼見希榕只是看著他不說話,羅睺只能道:「他找到我後,問我知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我說你是天地間第一棵榕樹,是盤古的好友,是修習生機大道的修士,他卻說我在敷衍他。所以,你到底是什麼人呢?」

  希榕冷眼看了過去。同時也把這個問題踢了回去。

  「你覺得我是什麼人?」

  羅睺輕笑,往日那惡劣的笑容再次掛在了他的臉上。

  「我覺得……我覺得你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陰謀家,我對鴻鈞說,你的手段狠辣,心思狡詐,甭管之前和元凰道友相稱多親密,看她滑向深淵的時候眼睛連眨都不眨!」

  他盯著希榕的臉看,結果卻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你不想說什麼嗎?你不反駁嗎?」

  那青衣尊者抬眸看了他一眼,露出譏誚的模樣。

  「想太多有時候也是一種病。」

  她本不是一個攻擊性很強的人,但顯然和羅睺的幾次接觸讓她對這個惡趣味的魔祖沒有任何好感。

  羅睺也不在乎她對自己有沒有好感,畢竟世人討厭魔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他輕笑道。

  「鴻鈞也是這麼說的,他說我想太多,就算沒有你插手,那些家伙的命運依然會是如此,甚至更加糟糕。你的出現反倒是造成了一個更好的結局。」

  果然還是鴻鈞道祖慧眼識珠!

  自覺恢復清白的希榕頓時揚眉吐氣了,頗有些高高在上的對著羅睺道。「你既然知道,就該把腦子裡進的水倒倒干淨在出來瞎逛。」

  「你這話真是不客氣。你要知道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

  羅睺對希榕的譏諷不以為意。

  「我是不在乎你推動這些事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只是喜歡找樂子罷了,但鴻鈞不一樣,他這人一向是一板一眼的做事,他這人可不管什麼命運結局的好壞,他最討厭事情超出他的預知。你所改變的某些命運的軌跡已經讓他開始焦躁了。如果不是這樣,他是絕對不會踏入天外天半步的。」

  所以羅睺這次來的目的是來教唆她和鴻鈞對上?

  這家伙指望她這小螞蟻干嘛,伸出小腳把『大像』給絆倒嗎?!

  希榕眼角一抽,卻在羅睺的話語中捕捉到了一個她最近很感興趣的話題。

  「何為命運?更改後的命運就不是命運了嗎?」

  眼見希榕轉移話題,羅睺倒也沒喲緊跟著不放。

  「這我可不清楚,畢竟我又不是修煉這一道的,若是你想知道,可以去找鴻鈞討論一下,畢竟他不當道祖之前可是命運魔神來著。」

  命運魔神?

  這家伙一來就掀鴻鈞老底啊。

  希榕回想起了紫霄宮內看見的一幕,不由問道。

  「紫霄宮講道之時,紅雲讓座是怎麼回事?」

  「紅雲?」

  羅睺一愣,隨後恍然大悟。

  「哦,你說的是那個聖人之位的爭鬥吧?他的性格倒是有趣,洪荒中竟然還有這種傻瓜,哈哈,你想得沒錯,他身上確實有我種下的心魔,不過這也是他自己心境不穩,他越是糾結於自己應不應該做個好人,越是會被我的心魔困住。所以在那時候才會心生不穩,讓心魔鑽了空子。」

  「不過沒想到你竟然發現了。」

  羅睺抬手,右手中多出了一點黑紅的光點。

  「我這新的心魔已經很隱蔽了,就算是鴻鈞若是一個不注意,也會忽略過去,你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這個就是心魔?

  雖然盤古醉醺醺的,但並未徹底醉過去,只是思維有些緩慢罷了。他在真正看見了羅睺的心魔後。腦子一下子清醒了很多。

  【不……不對,希榕,我們之前在寂滅的心髒處看見的那個黑氣團不是心魔!】

  【不是心魔?!】

  希榕一驚,趕緊開口詢問。他們不是分析過了嗎?龍鳳大戰之時,整個戰場都被那片黑霧遮蓋,以至於眾人渾渾噩噩,打得頭破血流都不知道,這分明是心魔的蠱惑菜地,怎麼會不是心魔呢?

  【是劫。】

  盤古費力的調動著有些昏沉的頭腦,斬釘截鐵道。【你看到從來都不是什麼心魔,是劫。所謂的黑氣就是天地間升騰的無量量劫的劫氣!】

  隨後他表示,如果那些黑氣是劫氣,之前用心魔來勉強解釋卻依然解釋不通的一些疑惑也就說得通了,如果那些黑氣是心魔,盤古絕不會看不見。

  而洪荒一直有個常識,當自身大劫難逃之時,任你掐算之法如何精通也是算不出自身分毫的。

  所以無量量劫作為籠罩了全洪荒的大劫,那時劫氣升騰,天機蒙蔽,所以無論是元凰、祖龍、始麒麟,還是其他洪荒眾生全都看不見劫難臨頭,這其中也包括了盤古,因為他雖然是半步大道聖人,到底還是並未證道成功,超脫到道之外,所以他也是看不見這籠罩全洪荒的大劫的!

  唯有那天被淨世白蓮鎮壓的一團古怪劫氣凝而不散,才讓他得以看見但卻觸碰不到。

  無量量劫?劫氣?

  希榕無法理解什麼道之外,她只是腦中閃過一句話『我看你印堂發黑,近日恐怕有血光之災啊!』

  隨後慢慢品出味來,也就是說,她看到的黑氣壓根不是什麼心魔,而是印堂發黑的那個黑?

  也就是說,她當日在紫霄宮看見的其實是紅雲的……劫難嘍?

  所以她這算什麼?開天眼了嗎?還是那沒什麼屁用的游戲系統還自帶神棍技能?

  希榕沉默了許久,眼看著那羅睺還在等自己的答案,她沒有開口回答問題,而是話鋒一轉。

  「鴻鈞是命運魔神,那他知道紅雲的命運嗎?」

  鴻鈞知道羅睺所做的手腳嗎?

  「你還真是吝嗇啊,我有問必答,你卻十個問題未必回答一個。」

  羅睺抱怨了一句,不過卻還是繼續道。

  「他當然是知道的,他那麼討厭我的一個人,為了所謂的命運,竟然能忍受我在他的道場裡面動手腳,所以你知道他對於命運的維護和執著了吧?」

  希榕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忍不住道。

  「紅雲是個好人,好人不該沒好報才對。」

  「怎麼?你很欣賞他?」

  羅睺挑眉。

  「不過那也沒辦法,他有成聖的資格,但卻沒有成聖的實力,這是他的劫,他的劫還沒完呢,等著看吧,若是他跨過去了,那就萬事皆可,跨不過去……呵呵,那就萬事皆休。」

  成聖的劫難?

  希榕一愣,她不修道,無法理解何為命中的劫。她只是覺得紅雲那樣的好人不該有那樣的下場。

  不過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後,她也沒興趣和羅睺瞎扯了。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和我說這些?」

  希榕端起茶杯,卻不喝,只是看向羅睺,端茶送客。

  「當然不是,本來我是好奇你為何去紫霄宮聽道的,那不是平白矮了鴻鈞那家伙一截嘛。不過現在我倒是更想問另一個問題。」

  羅睺卻仿佛看不見她那趕人的表情一樣。他回想起之前在太陽星聽到的那些話,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看向希榕的眼睛多出來了一抹復雜的神色。

  「你愛盤古嗎?」

  叮!

  希榕端茶送客的手顫抖了一下,手中油潤的玉杯當即從手中滑落,她的衣服水火不侵,潑灑出的茶水如珍珠般滾落下去。

  而玉杯先是落在了她的腿上,然後順著裙角一路滾落到了鞋邊的地面。

  雖然這只是羅睺隨手變出來的玉杯,但很是堅固,並未摔碎,發出的響聲清脆悠長,很是好聽,但在此刻卻顯得格外刺耳。

悠于 2023-11-15 11:39

第86章

  希榕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她想過很多羅睺來找她的原因,比如試探她的身份,比如挑撥她和道祖鴻鈞對上,又或者羅睺就是閑得發慌,所以跑下來到她這找樂子,但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羅睺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我感覺我的耳朵好像出問題了,他剛剛問我什麼?】

  盤古因為羅睺突兀的問題也迷茫了一下,聽到希榕的問題後,他遲疑道。【呃……他問,你愛我嗎?】

  再次被『愛』這個可怕的字眼給痛擊了一頓希榕深吸了一口氣,她伸手拂去衣袖上殘留的水珠。面無表情的看向羅睺。

  「不管你到底又瞎想了些什麼,我和盤古只是朋友!」

  青衣尊者似乎生氣了,若說之前她面對羅睺乃是明晃晃的排斥和嫌棄,那麼此刻,她則是透著一股冷冰冰的憤怒,仿佛被踩了痛腳一般。

  「那你為何這般慌張?」

  羅睺像是抓住了什麼把柄一般。

  「我只是問了一個愛字,朋友之間亦有友愛之情,但你一聽到我的問題,卻似乎先入為主的認為我說的乃是男女情愛。」

  「首先,我剛剛不是慌張,我是沒想到竟然會從你的嘴裡聽到這麼離譜的問題。」

  青衣尊者冷冰冰的開口。

  「其次,紅繡球已經出世,帝俊和羲和不日就會結為道侶,完成天婚,姻緣二字已經在洪荒廣為流傳,再加上你問我這話的時候那愚蠢的神情,只要不是傻子,就不可能猜不出你所說的愛指的是什麼!」

  那青衣尊者當真是一點也不給魔祖羅睺面子了,一番話下來幾乎是指著羅睺的鼻子罵:問出這種狗屁問題,怕不是腦子進水了吧?

  若是平常,羅睺被這麼罵,他怕是也要生氣的,但此刻,他面對這樣的青衣尊者,卻仿佛成了楊眉一般,不僅不生氣,甚至還露出了一絲笑容。

  「真的嗎?我不信。」

  希榕:……

  坐在羅睺正對面的青衣尊者把對方臉上那一抹『別裝了,我都知道了的』古怪笑容看了個清清楚楚,也氣了個心肝脾胃腎都在疼。

  她當然不是討厭盤古這個朋友,她只是純粹生氣羅睺這個腦補怪總是憑空污她清白!

  青衣尊者眼神微眯。透露出一絲危險。

  「羅睺,你這是想故意惹怒我?」

  羅睺看著對方少有的暴露出自己銳利冷酷的一面,似乎隨時都會對他發起攻擊,反倒像是更高興了。

  「我其實沒想和你作對,畢竟鴻鈞那樣的人太無趣,你這樣表裡不一的反而更對我的胃口。別生氣,別生氣,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罷了。畢竟天外天太無聊了,我偶爾也想聽聽有趣的故事。」

  有趣的故事?說白了還不是拿她尋開心?

  青衣尊者冷哼一聲。

  「羅睺,不管你到底是怎麼產生那樣愚蠢的念頭的,我只強調一點,這沒有你要找的樂子!」

  希榕覺得羅睺這次實在是過分了,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攻擊性,試圖嚇退羅睺,而在她的身後,榕樹林的樹葉簌簌,似乎有些躁動起來。

  「但是你點撥了天婚。」

  唯恐天下不亂的魔祖羅睺並沒有被嚇到,甚至更加興奮起來。

  「男女情愛就如傳道,自身若是對道的理解不夠深,自然無法對著旁人傳道,同理,你若是從未嘗過情這一字,又如何能點撥他人?別告訴我,你靠的乃是天賦異稟。」

  青衣尊者動作一僵,因為羅睺的這幾句話瞬間把她能辯解的路都給堵死了。她不能直言自己見識過,畢竟洪荒之前壓根沒有姻緣的概念,她從哪見識過?

  她也不能說自己天賦異稟,就算是天賦異稟,那也只能是她無師自通了何為情愛,可沒聽所過誰天賦異稟,自己都還懵懵懂懂的不懂何為情愛這個概念,一眼能看出一對男女是有情人的。這邏輯聽起來就是不通的。

  所以她若是接了羅睺那話,胡亂說一句自己天賦異稟,那麼反倒是間接承認了確實自己嘗過情這一字。

  暗罵了一句羅睺是狗比的青衣尊者冷聲道。

  「我確實知道何為情愛,但這並不能代表我愛盤古!」

  但這樣的解釋在羅睺聽來實在太蒼白無力了。

  「你竟然承認你懂得情愛就說明你曾經對人動過心。」

  「雖然我討厭盤古,但我也佩服盤古,就算是鴻鈞證得聖人道果又如何?還不是天道聖人,元神寄托於天道之中,永遠被天道所操控。而盤古雖然只是半步大道聖人,但他在那個高度所看過的風景,直到現在也沒人見過。盤古無論是實力,道心都是世間絕無僅有之人。而你,則是和盤古相伴千萬年。」

  羅睺輕笑,此刻的眼中已經透著一絲篤定。

  「已經見過了日月風采的人,又怎麼可能會被旁人的螢火之光吸引?」

  所以能讓希榕動心的只會是盤古!

  『曾經被雄獅保護過的女人,又如何會看得上野狗?』

  希榕的耳邊一瞬間仿佛回響起曾經聽過的土嗨話語。

  ……這踏馬,跟她玩尬的嗎?

  青衣尊者感覺自己就仿佛被羅睺一步步引到了某個套子裡,此刻竟是進退不得了,她有心想要破罐子破摔的表示自己比較重口味,但是如果這樣說的話,羅睺怕是會讓她指出她愛上的那個重口味具體是哪位。

  砰的一聲。

  青衣尊者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聲音都變得有些刺耳起來。

  「總之我就是不愛盤古。聽懂了嗎?」

  發現自己竟然解釋不了自己清白的希榕惱羞成怒。對著羅睺一指邊上。

  「如果聽懂了的話,就趕緊給我滾,我這裡不歡迎你!」

  希榕暗暗發誓,她實在忍不了了,就算她的攻擊只配刮痧又如何,羅睺要是再多說一句不好聽的,她現在就給他刮上十個療程!

  眼看著已經暴躁起來的青衣尊者,不知道危機已經到來的羅睺露出不解的模樣。

  「我以為你並不是一個敢做不敢當的人,為何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你卻依然不承認?」

  因為盤古壓根沒死,他就在藏在她體內耳朵豎直的聽著呢!誰會當著朋友的面,對著別人承認自己饞他身子啊……呸呸呸,真是被羅睺這腦補怪給繞進去了,她才不饞盤古的身子!

  希榕正在暗罵自己那過於活躍的思緒,卻不想下一刻,沒得到答案的羅睺緊跟著恍然大悟的一拍手。

  「啊,我明白了!是因為盤古不愛你吧。或者說,他壓根不知道你愛他這件事,畢竟你當年和他相伴時,你不過是一株幼苗,手不能動,口不能言,什麼心思都得默默藏在心裡,而當他死後,你才得以化形。」

  羅睺想到這,像是任何一個聽到悲劇的愛情故事的人一樣唏噓不已。

  「所以你把這份一直未說出口的感情藏在心底,住在這不周山巔只想離盤古近一點,對外只以盤古的好友自居。實際上這就是紅繡球之上記載的那個什麼……所謂的守寡吧?」

  如果是之前,羅睺自然不會知道守寡是什麼意思,但紅繡球一轉,有關於姻緣、情愛的知識就自動進入了每一個洪荒生靈的腦子裡,洪荒的填鴨式教學,用過的都說好!

  守……守寡?

  青衣尊者呆愣愣的站在桌前心中重復了一下這個可怕的字眼,隨後面色鐵青,氣得渾身顫抖起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雖然只是個卑微的普通人,但也是有脾氣的!

  「羅睺!」

  青衣尊者從牙縫中擠出這一句話,仿佛想要把這個名字的主人活吃了一般,哪怕沒有元神烙印,她那劇烈的怒氣也被身上的法寶給感知到了,鴻蒙量天尺,芭蕉扇、造化鼎等等法寶自動飛了出來。

  希榕也是氣急了,竟是沒拿平常用的芭蕉扇,反而是抄起那看上去就分量十足的造化鼎朝著羅睺就砸了過去。

  造化鼎也很是給力,在半空中直接變作一個人高的青銅大鼎,渾身青光湧動,聲勢浩大的朝著羅睺的腦袋撞過去,若是普通人被這麼一砸,少不得一個腦漿迸裂的下場!

  然而面對青衣尊者的發難,羅睺不僅不躲開,反而大袖一揮,一陣黑氣就撞上了空中的造化鼎,造化鼎畢竟沒有受到法力催動,只靠它自己是無法把自己本身的實力全部發揮出來的,所以它在空中滴溜溜亂轉了幾圈,最後就摔到了地上。

  造化鼎有心想要再次飛起來,但那股黑氣卻好似一個無形的大手壓著它,任憑它如何嗡鳴都無法掙脫。

  造化鼎:QAQ

  羅睺邪笑一聲。

  「如果只是這樣,可是傷不到我的。」

  他話音剛落,周圍的簌簌聲越發的響亮,羅睺一看,只見數道榕樹枝條齊齊朝著他圍攻過來,這些榕樹枝條看上去依然很是平凡,看不見半點靈力的波動,仿佛大地上隨處可見的普通樹木一般。

  但就是這樣看似平凡的樹枝,卻在一瞬間刺穿了羅睺的大袖,要知道那可是魔祖用法力凝結的法衣,堪比准聖身軀的防御力!

  眼看著自己的法衣多了一個窟窿,羅睺反而眼睛亮了起來。

  「哈哈,好好好,你終於肯亮出真實實力了,正好我最近骨頭僵得很,今日我們就好好做過一場!」

  說話間,羅睺幾步錯開如利劍一般急射過來的樹枝,右手一翻,弒神槍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希榕?希榕?你怎麼了?希榕?】

  察覺到希榕的不對勁,盤古趕緊開口。

  【我沒事,我好得很。】

  希榕毫無起伏的聲音傳來,透著一絲詭異。

  事實上,她忽然動起來的本體,和那恐怖的攻擊力也很是詭異,但這些她卻仿佛感覺不到一般。

  希榕的一切情緒似乎都沉澱了下來,她不再露出任何憤怒的模樣,只是眼神漠然中透著一絲純粹的殺意。眼看羅睺手持弒神槍和自己的樹枝打了個有來有往,她手一揮。榕樹林中的無數葉片迅速朝著羅睺的方向豎起,隨後齊齊急射出去,猶如萬箭齊發!

  雲海之上,已經離開五十年的楊眉正在往不周山巔飛去,准備和自家尊者稟告自己調查的結果。

  他本來還以為這是什麼很難的事情,最開始還摩拳擦掌的想著要如何通過各方面挖掘尊者所說的那個中年人的底子和跟腳。

  卻不想,這件事出乎意料的簡單,對方的名頭大得很,他出去隨便問了幾個人就這麼完成了任務。

  尊者描述的那個穿著暗紅衣袍,要佩兩把寶劍,還有些禿頂的中年人名號很是響亮,乃是冥河老祖。傳聞盤古當年死後,污血化為了一片無盡血海,無盡血海之中有一胎盤,胎盤一日出生,自稱自己為冥河老祖,因為覺得無盡血海不夠氣派,他給改了個名,叫做幽冥血海。

  此人的跟腳不凡,實力高強,似乎有些特殊的保命法門,號稱血海不枯,他冥河不死。同時此人氣運也算不錯,一出生就有三樣伴生靈寶,分別是他腰上佩戴的元屠、阿鼻兩把寶劍,還有十二品的業火紅蓮,三者皆是先天靈寶。元屠、阿鼻更是殺人不沾因果,實乃少有的利器。

  大概也是因為如此種種,此人在洪荒也有些名頭,不少人對這冥河老祖是又怕又羨。這才讓楊眉的調查如此的輕松。

  不過楊眉倒是沒有多高興,反而還有些遺憾難度太低了,沒有他展示自己實力的地方。

  而之所以耽誤了五十年的功夫,完全是因為他在調查的時候偶然發現了其余定海神珠的蹤跡,想著找來獻給尊者,以至於耽誤了些工夫。

  不過這都是值得的,他這次出門找到了十二顆定海神珠,尊者手裡本就有十二顆定海神珠了,加上他的這些,那就湊齊了二十四顆定海神珠,變成一套先天靈寶了!

  沒過多久,楊眉就到了不周山巔附近,只是他放眼看去,卻見不周山巔之上只有狪狪還在打坐入定,並不見青衣尊者的身影。

  難道尊者還在太陽星?

  想到尊者不久前太陽星之上,帝俊和羲和發出的誓言,楊眉不由猜測這是否和自家尊者有關系。就在這時,他注意到了本來空蕩的石桌上多了一個金燦燦的酒壺。

  咦?哪來的酒壺?

  轟隆一聲!還未等楊眉落地前去查看,一陣巨響出現。

  楊眉尚未看清發生了什麼,就忽然感覺到背後一寒,本能讓他迅速收回了要落地的腳,甚至踩著祥雲猛地上升,遠離了不周山巔的陸地。

  就在他抬腳的同一時間,無形的結界被打破。原本寧靜的不周山巔轉眼換了一副樣子。平日裡安靜的仿佛毫無靈智的榕樹林此刻像是發狂了一般,無數枝條瘋狂亂舞,千萬片碧綠如翡翠的葉片密密麻麻的急射出去,籠罩了不周山巔大半的區域。它們鋒利且瘋狂,把這片區域變成了一個巨型的絞肉機。只要被它們沾上一點,那就是千刀萬剮的結果。

  被那鬧哄哄的動靜打擾了入定的狪狪緊緊縮在悟道茶樹的樹根部,面色驚恐的就差把自己給塞進樹裡面了,與此同時,悟道茶樹和芭蕉樹則是盡可能的枝葉蜷縮,恨不得把自己縮成個球,小葫蘆藤則是使勁往悟道茶樹的樹冠中縮,葉片瑟瑟發抖。若不是它們無法移動,怕是恨不得直接把根須從土裡□□,然後直接『拔腿』就跑!

  躺在地上的造化鼎此刻沒有半點攻擊性,甚至還默默往黑色的混沌息壤裡面鑽了鑽。

  造化鼎:裝死ing

  不只是造化鼎,剛剛還因為主人的怒氣而躁動不已的鴻蒙量天尺、芭蕉扇、淨世白蓮也各自飛到了僻靜的角落處,安靜的裝死。

  而在千萬點碧綠之中,一個穿著黑紅色長袍的身影迅速從裡面飛了出來。隨著他飛出,那些葉片立刻在空中調轉方向,彙聚成一條長河朝著他再次攻擊過去。楊眉定睛一看,此人正是羅睺。

  那羅睺把弒神槍往天上一拋,弒神槍當即一分二,二分四,變作數個在他周圍迅速旋轉,制造出一個密不透風的結界,把那些攻擊過來的葉片擋了下來。

  而他則是隨手抹去側臉上的一絲血痕,看著那一絲血跡對著不周山巔上的青衣尊者惡劣一笑道。

  「不就是說了句,你愛盤古愛到要替他守寡嗎?不至於生氣成這樣吧?」

  如果說之前羅睺還只是單純的想要聽個八卦,問問希榕是不是愛過盤古,但隨後他故作唏噓的那些『盤古不愛她。』『盤古不知道這份感情』『這可憐啊』『替盤古守寡』這些,就純粹只是故意惹怒希榕了。

  至於為何他要這麼做?

  他魔祖做這些還需要理由嗎?當然是因為好玩啊,還有什麼能比撕破兩面派的假面,逼她露出自己真實的樣子更讓人愉悅的了嗎?

  當然,希榕如此城府極深之輩竟然會因為這麼幾句話就攻擊他那就完全是意外之喜了!羅睺不僅不生氣,反而開心的很,只覺得這次下來真是來對了!

  只可惜結界破了,似乎沒辦法繼續再玩下去了。

  青衣尊者聽到守寡兩個字,頓時仿佛被按動了什麼開關一樣。她一抬手,榕樹林震動起來,衝天的樹枝仿佛利劍朝著羅睺刺過去。

  堅硬得離譜的樹枝絞住那一根根弒神槍,只眨眼間,那些弒神槍就被絞斷成了一團團黑霧散去。羅睺趕緊幾個騰轉躲開了朝他幾大要害刺過來的樹枝。結果忽然背後一涼。他險而又險的躲開,飛在上空扭頭看了一眼那差點就刺穿他後心的樹枝,面上調笑道。

  「希榕,你就這麼討厭我說實話嗎?鴻鈞捅我的心髒就算了,你這洪荒公認的慈悲之人也要捅我的心髒?」

  青衣尊者不說話,她的眼神中只有最純粹的殺意,攻擊再次快了幾分。

  「怎麼一直不說話?就這麼生氣?」

  眼看著天上開始湧動起烏雲,天雷正在其中吞吐,羅睺知道天道已經發現他了,要是再磨蹭就要挨雷劈了。他對著不遠處還被樹枝困住的弒神槍伸出手。

  「今天時間已經到了,咱們還是下次在玩吧。」

  然而話音剛落,他就輕咦了一聲,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召回自己的弒神槍!

  羅睺驚愕的朝著一邊看去,只見那些樹枝死死的捆住自己的弒神槍,而他則和弒神槍失去了感應,無論如何溝通藏於弒神槍深處的元神烙印,弒神槍都仿佛死了一般不予回應。

  「希榕,你這是……」

  不是吧?

  因為他說了幾句話,就要把他的弒神槍扣下?

  如果說剛剛的攻擊對羅睺不痛不癢的話,這個情況就讓羅睺感到棘手了。雖然成為魔祖後,弒神槍對他的幫助也沒那麼大了,但到底是跟了他那麼多年的法寶,他如何舍得被扣下?

  然而就如他剛剛所說,時間已經到了,還不等他把話說完,天上的紫黑色的天雷就轟的一下朝著羅睺落了下去。

  魔祖只能呆在天外天,不該存在於洪荒之,羅睺之前沒被發現還好,一旦被發現,天道就會毫不留情的攻擊,直到他重新回到天外天。

  羅睺雖然強,但依然處於天道之下,這天雷雖然劈不死人,但真的很疼,被追著劈也真的很狼狽。

  再硬抗了幾擊天雷後,羅睺眼看自己拿不回弒神槍,而天雷的也越來越強了之後,他只能認輸般的對著希榕說了一句。

  「好吧,果然你這人就是狡詐,竟然想到了這一招。弒神槍就暫時先放在你那,我日後再回來找你討要!」

  轟隆隆!

  一句話的功夫,羅睺又挨了好幾下雷劈,這天道也不知為何,今日仿佛格外的暴躁,天雷也劈得格外有勁,幾下的功夫,把他的法衣都給劈冒煙了!

  雖然這對於羅睺的身軀沒有多大的傷害,但他也是個要面子的,萬一法衣被雷劈成了渣渣,那可就不好看了,羅睺顧不上再說,轉身就趕緊回了天外天。

  而隨著羅睺的離開,瘋狂躁動的榕樹林也緩緩安靜下來,再次恢復了往日的模樣。看上去十分的人畜無害,但此刻,可沒人會真的覺得它人畜無害了。

  【希榕?你還好嗎?】

  盤古焦急的開口,他見希榕狀態不對,有心想要用法力阻止希榕,但他的法力用出去卻直接石沉大海,半點用處也沒有起到。

  「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希榕似乎恢復了往日的模樣,只是聲音透著濃濃的疲倦。

  青衣尊者聲音很輕,不知是在對著盤古解釋,還是對著不周山巔的其他生靈解釋,總之她面色昏沉的說完這句話後,就面色恍惚的走進了榕樹本體內。

  「尊者……」

  飛在半空中的楊眉看著那抹青色的身影消失後,他神情也有些恍惚,隨後他猛地落地,逮住可憐的小豬崽狪狪就是一陣逼問。

  「快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楊眉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否則他怎麼會聽到羅睺說什麼,尊者深愛盤古,甘願為盤古守寡這種事?!這件事太離譜了吧?!


第87章

  狪狪被楊眉拎到了半空中,要是平時他早就炸毛了,但今天的狪狪脾氣出乎意料的好,圓溜溜的大眼睛裡滿是心有余悸和迷茫無措。聽到楊眉的詢問後,他下意識的把自己知道的都吐露了出來。

  但其實他知道的和楊眉看見的是一樣的,他只記得自己在入定修煉,不知何時,忽然聽到了一聲巨響,隨後就是榕樹葉片萬箭齊發,魔祖羅睺一躍而出。

  楊眉一聽這話,頓時有些失望的把狪狪放回了地上,嘴上恨恨道。

  「這定然是那羅睺做的手腳!」

  楊眉心知,這就和上一次在蓬萊島的山洞中一樣,那羅睺想必是偷偷到了不周山巔,還布置了結界,遮掩住了自己和尊者的身影。若非最後兩人之間的戰鬥打破了那層結界。他和狪狪怕是哪怕離尊者和羅睺近在咫尺,也不會察覺半分。

  羅睺設下的結界有些古怪,裡面的時間流速和外面是不一樣的,不過滿打滿算,他和尊者分別也才五十年,按照上次的經驗,想必那羅睺和尊者也沒在結界裡面待多久吧?

  「尊者不是個喜歡惹麻煩的人,這次肯定又是那羅睺自己找上門來招惹尊者的。只是羅睺到底做了什麼……才會讓尊者這麼生氣?」

  楊眉看了眼榕樹林最中央那粗壯的榕樹主干,腦海中閃過剛剛不周山巔的那一幕。

  他從未見過那樣的尊者,她還是穿著一身青衣,但平日柔順的黑發卻被無形的氣機攪動,在她的身後狂亂的飛舞,她的眼睛也沒了往日的柔和和靈動,但也沒有絲毫暴怒之感,只是漠然的仿佛一面映照世間萬物的鏡子,同時裡面藏著最純粹最鋒利的殺意。

  她的身上依然沒有什麼劇烈的法力波動,但她的每一次抬手,每一次攻擊卻自有玄妙的道韻流轉,放眼整個洪荒,楊眉只在盤古,以及現在的道祖鴻鈞、魔祖羅睺的身上看見過,那無關任何法術、法門,而是真正近乎於道的道法,她只需抬抬手,就能讓天地變色!

  楊眉的心髒怦怦直跳,那是被最純粹的道法,最純粹的實力給震撼到的表現。雖然他也知道,以當時的情況來看,羅睺和尊者並未使出全力,否則不周山怕是都扛不住這兩人的攻擊余波,但當時確實是羅睺處於了下風。

  那魔祖羅睺不僅沒有在尊者的手底下討到便宜,被狼狽的趕回了天外天不說,甚至還被迫留下了此世最強的攻擊型法寶,弒神槍!

  楊眉他有想過尊者很強,畢竟自家尊者的強大這不是全洪荒都公認的事情嗎?他也猜測過尊者雖然沒有聖人之名,但肯定有了聖人的實力。甚至他還猜測過,或許尊者也能和鴻鈞、羅睺打個平手。但一切的猜測都沒有親眼見到來得震撼。

  遠超天道聖人之境,抬手間就讓魔祖落了下風,這就是尊者的真實實力嗎?

  真是……恐怖如斯!

  楊眉對自家尊者的敬畏又多了幾分,但他知道,現在的重點並非這個。

  一邊的狪狪還未從剛剛的情形中回過神來,面色恍惚的看向楊眉。

  「你聽到了嗎?那個人說的……」

  狪狪的話沒說安全,但楊眉卻對他要說的話心知肚明。畢竟他的耳邊此刻仿佛還回蕩著羅睺那句恐怖的話語。『不就是說了句,你愛盤古愛到要替他守寡嗎?不至於生氣成這樣吧?』

  愛?守寡?

  那幾個陌生的字眼讓楊眉很是迷茫,哪怕隨著紅繡球的出世,帝俊和羲和的立誓,有關於姻緣、道侶之類的知識已經出現在了洪荒眾生的腦海中,但楊眉還是無法理解,這種詞彙為何會和自家尊者搭上邊。

  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對著狪狪表示。「假的,肯定是假的,尊者這樣的強者,自然是一心追求大道的。怎麼可能沉溺於這種小道?」

  雖然楊眉還未完全理解姻緣這個新知識點,但他卻按照自己往日的思維直接把這件事定位成了旁門左道,事實上,在洪荒這個滿是修煉狂人的世界裡,除了求道外的一切都會被認為是垃圾。別跟他們說什麼愛情的美好、家庭的溫暖,在他們看來,繁衍是不必須的,子嗣是不必須的,這個新出來的情愛自然也是不必須的!

  男人/女人只會影響他們拔劍的速度!

  狪狪則是低聲開口。

  「我自然也是這麼想的,但是那魔祖為何會對尊者那麼說?看他那樣子……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當時那羅睺雖然處於下風,但他的表情和態度卻輕佻的很,語氣也篤定的很,仿佛他捏住了希榕什麼把柄一樣。而這一點狪狪都能看得出來,楊眉自然不會看不出來。

  他頓時沉默了一下,腦子裡閃過了當日在蓬萊島山洞內聽到的那三個問題,又想起了尊者平日裡某些奇怪的地方,有時候提及盤古那奇怪的態度,以及盤古殿內的那些壁畫。

  尊者和盤古相伴他們多年,他們之間的感情必然是要遠比旁人來得深厚得多的。這樣的一份情,可以說是友情。為何就不能說是愛情呢?

  魔祖羅睺雖然不是個好東西,但他並不是一個喜歡瞎扯淡的人,他會說出那種話,會不會是因為他真的知道了什麼內幕?

  楊眉越想越心亂如麻,他告訴自己,他不應該隨便懷疑自家尊者,不應該聽到那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就聽風是雨,但他越是告誡自己不要亂想,那些紛亂的思緒就越是好似噴泉一般咕嚕嚕的往外冒。

  不過楊眉最後還是靠自己堅定的心智把這些雜念強行暗了下去。

  「我們現在知道的太少了,在這裡瞎猜也不是好事,還是等尊者出來再說吧。」

  狪狪沉默的點了點頭,兩人各自找了個僻靜的地方閉眼打坐,不言不語,不周山巔似乎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但若是仔細看,注意到他們緊皺的眉頭,已經眼皮下微動的眼珠就會知道他們此刻並不像表現出的那般平靜。說是打坐,但也就只是坐著罷了,連最基礎的靜心都做不到,又如何入定修煉?

  而他們這一等,就足足等了百年。百年對於洪荒生靈來說並不算長,但對於此刻的狪狪和楊眉來說,卻漫長的讓人窒息。

  這一百年裡,他們一直在此閉眼打坐。也就帝俊帶人上門拜訪的時候睜眼過一回兒。

  帝俊上門找希榕是來邀請她參加之後的婚禮的,明面上他表示,因為希榕提點了他和羲和的天婚,所以他想要在婚禮上好好謝謝希榕。

  不過暗地裡,他也有些自己的小心思,第一是試探一下那希榕尊者對待自己妖族的態度,人家若去,自然就是認可他們妖族的,若是不去,那他就要更加小心拉攏了。

  同時,天婚舉辦之時,洪荒不少修士都會前去,若是能請動希榕前去做客,放在其他洪荒修士眼中,那就是希榕尊者和他們妖族交好的證據。其中好處自不必說!

  然而讓帝俊沒想到的是,到了不周山巔,這兩個選項都沒有被觸發,他甚至連人家青衣尊者的面都沒有見到,就被楊眉告知他家尊者正在閉關。

  帝俊當時的第一反應還以為那希榕尊者是故意推脫,畢竟在洪荒中,若是遇到不想見卻又不能直說的人,大部分人都會選擇讓侍從或是童子卻見客,來上那麼一句『我家老爺正在閉關,不便見客,貴客還請下次再來吧。』

  然而帝俊也是個聰明人,他稍微一想就想到,那青衣尊者是何種人物,她若是不想去,就和上次一樣拒絕他的邀請就是了,以她的實力哪裡需要和他虛與委蛇?

  說句不好聽的,那可是能和鴻鈞道祖互相稱呼道友的人,他帝俊也配讓人家和他虛與委蛇?

  所以帝俊覺得對方在閉關這個猜測大概就九成的概率是真的,而對於帝俊這個各方面都容易想多的人來說,這個情況反而最為麻煩。

  他心裡思索,人家只是在閉關,沒說去不去他的婚禮,若是在人家閉關期間他把這婚禮給辦了,人家閉關出來知道這事,會不會心裡不舒服?會不會不利於他後續拉攏對方?

  而若是把婚禮給押後,這倒是沒什麼問題,畢竟他和羲和簡單敲定好天婚的日期後,他暫時廣為告知,而是來了不周山巔,想要給希榕尊者頭一份的邀請。所以現在更改日期倒也不會引起旁人的議論,就是……

  想到羲和對婚禮的期待,帝俊覺得如果婚禮押後會有些委屈對方。

  帝俊帶著這樣糾結的心情回去了,羲和見他的面色不對,於是問了一句,雖然當時帝俊只道了一句,希榕尊者在閉關。

  但羲和的聰慧並不屬於帝俊,帝俊能想得到的事情,她自然全都想到了。羲和是個心性果斷的,不等帝俊糾結完畢,就拍板表示婚禮延後,那希榕尊者什麼時候出關,他們什麼時候再定婚期!

  帝俊有些心疼。「但這樣就太委屈你了。」

  「若只是等上一些時日,婚禮上就能請來希榕尊者這樣的大能當座上賓,那有何委屈的?」

  羲和是標准的洪荒原住民思維,所有只是需要付出一些時間的事那都不算事,畢竟他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眼見帝俊眉頭緊皺,她想到了什麼,又笑著道。

  「更何況,你別忘了,距離紫霄宮第二次講道只有一千年的時間罷了。」

  帝俊微微一愣,然後很快就明白了羲和的意思。

  鴻鈞道祖在紫霄宮講道乃是洪荒的盛事,沒有不想去的,只有想去去不了的,既然那位希榕尊者之前去聽了紫霄宮第一講,甚至似乎還隱有所得,回去沒多久就閉關了,那麼她想必絕不會錯過紫霄宮第二講,如此一來。那位尊者閉關的時間絕不會太長。為了不錯過時間,她肯定會提早結束閉關。

  而他們兩個的婚禮雖然籌備起來比較麻煩,但真正舉辦的時候也花不到幾天的功夫,只要那青衣尊者願意,給出幾天時間來參加婚禮是綽綽有余的。反正最多只是一千年的時間,這點時間對他們來說實在算不上久等。

  想通了關節後,帝俊頓時眼睛一亮,對著羲和滿是佩服道。

  「還是你想得周到,我怎麼沒想到呢,好,就照著辦吧!」

  不過到最後,羲和想得結果並沒有出現,青衣尊者閉關百年後終於出關了。當然,閉關乃是楊眉對外的說辭,准確來說,希榕是沉睡百年後終於再次蘇醒了。

  榕樹本體的內部乃是一片黑暗,希榕就沉睡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一動不動。

  【希榕,希榕,醒一醒!】

  盤古的聲音不斷的鑽進她的腦海中。

  【誰啊,大晚上的這麼吵?】

  希榕迷迷糊糊的抱怨了一句。

  叫了足足百年總算得到一點回應的盤古完全不在意這點抱怨,驚喜的趕緊再次開口想要叫醒希榕。

  希榕捂著耳朵想要繼續睡,眼見那聲音還是不斷的往腦子裡鑽,只能不看受擾的睜開眼睛,睡意朦朧間威脅了一句。

  【好吵,上一個這麼吵我睡覺的蚊子墳頭草都已經和盤古的差不多高了,你知不知道!】

  墳頭草相當高的盤古本人:【……大概知道吧?我的墳頭草不就是你嗎?】

  雖然希榕的本體是榕樹,但按照不周山和那榕樹林的大小對比來看,說她是『墳頭草』倒也完全可以。

  【誰是墳頭草了?你這家伙怎麼罵人……】

  希榕雖然還迷迷糊糊的,但一聽到有人罵自己,本能的就要懟回去,結果話說到一半,她終於意識到和自己說話的是盤古了。

  而盤古這麼說她還真不算是罵人,只能說是比喻的很恰當。

  墳頭草本草希榕:……

  注意到自己縮在一片黑暗中,希榕本能的想要出去,然後心隨意動,她就被本體送了出去。出去之後希榕發現,外面還真是大晚上。一仰頭就能看見那一輪圓月和周圍無數道星光。

  希榕一覺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忍不住多走了幾步,找了個最佳的觀景視野欣賞天上的星空。

  盤古可沒有她這樣悠哉悠哉的心情。眼見希榕終於醒了,他趕緊問道。

  【你之前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和羅睺打起來了?你之後那般疲倦可是對身體有礙?】

  和羅睺打起來這個事情本身盤古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雖然羅睺不知為何非說希榕愛他的那些話讓盤古自己聽著心裡有些美得冒泡,但是羅睺本身的行為就是在挑釁,遇到挑釁者,揍他一頓實在是天經地義之事。

  盤古在意的是希榕為何能催動本體,為何能忽然使出這樣的實力,這樣做會不會對希榕的身體有所影響?畢竟和希榕相處了這麼多年,他比誰都知道希榕『先天不足』的頑固性。而希榕之後疲倦的陷入沉睡的情況也實在嚇到他了。

  對於盤古來說,羅睺就算被揍得滿頭包都和他沒關系,但他的摯友絕對不能受到一點損傷!

  她……她和羅睺打起來了?

  希榕面色迷茫了一瞬,她使勁回想了一下,腦子裡頓時快速閃過了一些記憶畫面。

  回想起來的希榕眼底震驚。

  【臥槽,我竟然和羅睺打起來了?這……這怎麼回事?】

  而且不是刮痧的那種打法,是真的大發神威,壓著羅睺打的那種!但……但這怎麼可能呢?羅睺可是魔祖,她這麼一個廢柴怎麼可能打得過魔祖。

  這算什麼?林黛玉倒拔垂楊柳?鎮關西拳打魯提轄?唐僧單殺白骨精?

  盤古聽到她那震驚的話語只覺得無奈。

  【……你都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又怎麼知道?對了,你還沒說你的身體怎麼樣呢!】

  甭管希榕的力量如何,他更關心的還是希榕的身體。

  【睡了一覺渾身輕松,感覺還不錯。】

  希榕感受了一下身體,並無什麼不適之感,隨後她開始回憶起之前的情形。

  【我當時……我就感覺很生氣,那羅睺跟聽不懂人話一樣,非說我……咳咳那啥你,總之你懂得,最離譜的是,想我清清白白的一個姑娘,我連男人的手都沒牽……】

  好吧,好像已經牽過了。

  她話音頓了頓,略過了這個話題,皺著眉頭繼續道。【總之,我就是很生氣,然後怒火上頭了,就想要揍那羅睺,把造化鼎扔過去的時候,我感覺我還是正常的,直到羅睺又出現譏諷我,我就徹底腦子有些不清醒的了。就那種……】

  希榕搜腸刮肚的解釋,就仿佛神智被裹上了一層紗,所有的一切都是依照於本能,但同時,她也不能說不清醒,她其實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只能說,如果放在平常,她絕對不會干出這種事。總而言之,就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

  盤古對於這個解釋接受的相當良好。

  【果然,你的跟腳絕對不像是平常表現出來的那樣簡單,或許這才是你應該有的力量,只是你我一直沒發現罷了。】

  她應該有的力量?

  什麼力量?

  傳說中的洪荒之力嗎?

  希榕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潔白細膩且脆弱,但就在百年前,她一抬手就能操控本體的樹枝化為無數利劍去追殺羅睺,當時的她腦子裡只有攻擊羅睺這一個念頭,到了現在她清醒下來再回想之前,一時間覺得解氣的同時,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畢竟她一直以為自己來到洪荒也只是個融入不進來的過客,因為無法修煉一直以廢柴自居,結果躺平了這麼多年後,忽然有一天她竟然暴發出了連她自己都覺得驚駭的力量。

  她……她難道要變得不一般起來了嗎?

  就那啥『我欲修仙,法力無邊?』或者,『仙道盡頭誰為峰?一見希榕道成空?!』,又或者,『三萬年河東,三萬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希榕眼神越來越亮,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試圖和之前一樣使出自己『真正的力量。』

  出來吧,隱藏著黑暗力量的鑰匙……咳咳,串台了。

  幼年期總是看美少女戰士類動漫的希榕趕緊把自己腦中那冒出來的雜念按了回去,努力集中精神。

  出來吧,我真正的力量!

  而在努力集中精力的時候,她不自覺的板著臉,看起來有些冷漠。夜風一吹,她的衣袖飄飄,盡顯高人的風采!

  然而風吹過,除了衣袖飄了以外,什麼異樣都沒有發生,既沒有狂暴的氣機湧現,也沒有樹枝狂舞,葉片齊發。她和曾經的千百次嘗試一樣,依然感覺不到半點法力、靈氣的存在。

  是她不夠努力嗎?

  希榕扭頭看向離她最近的一根枝丫的榕樹葉子,氣沉丹田開始努力,因為她壓根不知道如何催動法力,所以她所謂的努力就是調動起全身的肌肉緊繃起來,看似站在那不動如松,實則每一根睫毛都在努力,試圖把體內那疑似存在的洪荒之力往外釋放出去。

  她此刻也不求和之前一樣萬箭齊發了,只要葉子飛下來一片那就是勝利。然而事實上,她本體上的那片葉子在枝頭一動不動,和希榕可以說是半點默契也無。

  難道是因為她不夠生氣?

  希榕想了想,努力回憶著之前因為羅睺的話怒火上頭的感覺,然而情緒不是說調動就調動得起來的,更何況還是在她已經把人揍了一頓解氣了之後,而就算希榕好不容易從回憶裡提取出了十分一的憤怒感,結果那片葉子依然無動於衷。

  大概是心境問題,希榕甚至從中品出了一絲無聲的嘲諷。

  希榕:……

  她面無表情的再次低頭看了看自己抬起的右手,然後默默的把這只右手背到了身後。仰頭繼續望著天上的那輪明月。內心留下辛酸的淚水。

  說好的她已經打通了任督二脈,從此縱橫四海八荒、開啟希傲天之旅呢?可惡,到底又是哪一步出了差錯?!

  而就在希榕悲傷之時,她並不知道她此刻的種種舉動都被遠處打坐的狪狪和楊眉看了個正著。

  狪狪和楊眉一直盤坐在角落閉目打坐,他們兩個之間的氣氛倒是比之前好上了許多,甚至這百年間楊眉還指點了狪狪幾句,幫助他成功突破到了大羅金仙初期。

  但狪狪的內心卻沒有什麼高興的感覺,因為直到現在,他家尊者還沒醒來,當日尊者面色疲憊的走進本體之中休息的畫面還歷歷在目,讓狪狪和楊眉這百年間止不住的擔心。

  忽然,一陣毫無掩飾的腳步聲傳來,楊眉和狪狪下意識的睜開眼睛,當看見榕樹林中那一抹熟悉的青衣後,他們的眼中頓時爆發出驚喜之感。

  是尊者!

  只見那青衣尊者並未看向他們,反而走到了遠處的懸崖邊站定,皎潔的月光灑在她的身上,而她則是仰頭看著那輪圓月有些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楊眉和狪狪本來是想要湊過去,畢竟他們有一肚子的問題想要詢問尊者,而對於之前尊者疲憊的神色他們也擔心的很。然而看著那邊的尊者,他們卻不自覺的咽回了即將說出口的聲音,大概……是因為此刻尊者的表情太過迷茫了吧。

  尊者依然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她只是站在懸崖邊,給了他們一個茫然仰頭的側顏,許久之後她的眼眸微動,仿佛清醒過來,她眉頭輕蹙,低頭看向了自己右手,隨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面色開始越來越冷漠。

  再然後,她又看向邊上伸向她的一截榕樹枝丫,久久沒有移開視線,面色從冷漠中又透著一絲憤怒。但最後,這一絲憤怒也歸於死寂。

  她再次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隨後把手背在了身後,面無表情的仰頭繼續看回了天上的明月。她的所有神情已經全部消失,仿佛剛剛的那些情緒只是楊眉等人的一個錯覺。

  然而看著青衣尊者那張面無表情的側臉,楊眉和狪狪卻是心裡一酸,總覺得對方那雙眼睛透著濃濃的悲傷,仿佛下一秒就會哭出來一樣。

  然而她到底沒哭,冰冷的夜風吹過,青衣尊者的衣袂飄飄,身形似乎越發消瘦起來,透著說不出的凄涼和蕭瑟,她往日的強大在此刻褪去,仿佛風再大上一點,就能把她吹落進那漆黑無底的懸崖。

  楊眉和狪狪的眼角微微濕潤,眼底滿是心疼。

  到底是什麼竟然讓尊者此刻露出如此脆弱的神色,仿佛一個找不到家的孩子?

  難道是……因為百年前羅睺的那句話嗎?


第88章

  雖然已經在洪荒度過了十幾萬年的時光,這個時間長的嚇人,但是希榕依然搞不清楚自身的秘密,或者說,在此之前,她一直堅信自己就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雖然周圍人似乎因為一些誤會,對她或多或少有些奇怪的腦補。但她一直認為,除去那硬得離譜的『烏龜殼』外,沒有絲毫法力甚至感受不到靈氣的她在洪荒簡直是最底層才對。

  可現在,在經歷了自己大發神威,暴揍魔祖羅睺一事後,她頭一次開始變得動搖起來。或許、可能、大概就像是盤古說的那樣,她的這具身體真的有些不平凡?

  可關鍵是,對於這種不平凡,作為身體主人的希榕竟是一無所知。就算打開她那破爛的游戲面板查看,上面也僅有地圖和栽樹的功能,除了讓她為洪荒的綠化事業做貢獻以外,對她此刻的問題沒有半點幫助。

  而希榕都不知道,目前還受困於她體內的盤古自然更是不清楚了,或許等到盤古恢復了往日的實力,他的神識才能穿透希榕的本體,那棵大榕樹一探究竟吧。

  片刻後,擅長間歇性努力持續性躺平的希榕收回了自己對月悲嘆的視線,這才注意到了不遠處的悟道茶樹下站著的一人一『豬』。

  「咦,楊眉你已經回來了。」

  說完這話後希榕就忽然回想起來,之前她揍跑了羅睺,渾身很是疲倦的時候,似乎見過楊眉。這讓希榕面色遲疑了一下,因為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和楊眉解釋之前她和羅睺大打出手的事情。

  「是,尊者,我打聽完消息就立刻回來了。」

  楊眉本來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但是臨到頭來,他卻什麼都沒有問,甚至還給了狪狪一個眼神,讓他別多話。

  狪狪圓溜溜的眼睛毫不客氣的回了一個眼神,他又不是傻的,尊者若是不想多說,他自然不會上趕著去讓尊者為難。

  希榕沒看出兩人的眉眼官司,她一聽到楊眉的話,注意力頓時被吸引了過去。她往石桌前一坐就招呼楊眉過去。

  「來,快說說你打聽到了什麼?」

  那天的那人可是背負了盤古復生的關鍵,希榕自然無比重視。

  楊眉不明白這其中的辛秘,但卻聽出了希榕的嚴肅和期待,他疑惑了一瞬,不懂那冥河老祖和尊者有何關系,不過還是老實的把冥河老祖的消息全部說了出來。

  順便還把自己在路上找到的十二顆定海神珠雙手奉上。

  希榕一愣,沒想到還有這一出,她下意識的想要推拒,但想了想,她還是接了過來。

  「辛苦你了。」

  白眉老者開心一笑。

  「為尊者做事,何來辛苦?」

  隨後希榕的注意力放在了她想要的消息上。

  「幽冥血海,冥河老祖。」

  她呢喃了一聲,雖然她當初在紫霄宮門口沒認出來那個面色有些凶惡的中年人,但是她對於這兩個名頭她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畢竟無論是那殺人不沾因果的法寶元屠、阿鼻,還是那和滅世黑蓮、功德金蓮、淨世白蓮齊名的十二品業火紅蓮都是洪荒中鼎鼎有名的法寶。都讓冥河老祖在洪荒稱得上一句富得流油!

  當然有關冥河老祖,最讓希榕印像深刻的有兩件事。

  一件比較搞笑,傳聞那幽冥血海中先出了一個冥河老祖,不知過了多少萬年,後有孕育而出一個蚊道人,沒錯,就是那個『萬物皆有靈,蚊子和蟑螂不算』的蚊。

  而洪荒世界果然大氣,當真是貫徹了萬物有靈的概念,連蚊子都有能得道成仙的,最牛批的是那蚊道人一出世就叮了冥河老祖的業火紅蓮一口,十二品業火紅蓮就此掉了三品,變成了九品業火紅蓮。

  好好的十二品法寶竟然被一只蚊子給吸成了九品,這誰聽了不得說上一句離譜?

  另一件事就比較勵志了,在女媧創造人族後,三清於人族立下三教,老子立人教,元始立闡教,通天立截教。西方的接引、准提立西方教,眾人由此成聖。

  而那冥河老祖看了眼饞,雖然他沒有鴻鈞道祖賜下的證道之基、鴻蒙紫氣,但正所謂有夢想誰都了不起,他為了成聖,還是照葫蘆畫瓢的創造了一個新的種族,名為阿修羅族,並且也立下一教,名為阿修羅教,這般雙管齊下,可謂是把抄作業這項技能發揮到了極致,但可惜,他最後卻還是無法得道成聖。

  不過也不算白折騰,他的兩把寶劍足夠厲害,身後的阿修羅眾也非常給力,也算是洪荒准聖之流中響當當的人物了。

  但希榕不理解的是,冥河老祖身上到底哪裡有盤古復生的關鍵?

  然而對於這個問題,盤古本人也說不出個所以人來。畢竟他當時也就是福至心靈,模模糊糊有了這麼一個念頭罷了。不過聽到楊眉的消息後,他隱有所感的道。

  【或許我們應該去那無盡血海看看。】

  希榕不假思索的點點頭。

  【可以,正好洪荒大地我已經走了大半了,也就只剩下幾個地方還未去過。那血海是一個。】

  雖然鴻蒙量天尺對她沒什麼太大用處,甚至就算日後替天道丈量完畢洪荒大地所落下的功德對她大概也沒什麼用處,但她平日裡實在沒什麼事情干,不給自己找些小目標那就太無聊了。幫助盤古復活是一個目標,達成丈量洪荒大地的成就也算一個目標。

  眼見希榕聽到消息後若有所思並不說話,楊眉等了等,隨後遲疑道。

  「對於那冥河老祖,尊者可還有什麼吩咐?」

  是否還需要打探什麼消息,又或是做些別的什麼?

  希榕想了想。

  「你做的很好,這些消息就夠了,沒什麼要吩咐的。」

  因為這事事關盤古復生,不是能廣而告之的,所以希榕想著找個時間自己一個人去一趟比較好。現在的她已經不如以前那麼謹小慎微了,只是過去看看罷了,她覺得應該不難。

  只是這樣就夠了嗎?

  楊眉心中疑惑了一瞬,在他心中,自家尊者幾乎是無所不知的代名詞,這樣的一個人卻忽然詢問了一些不算秘密的事情,這似乎有些反常,但他的注意力都在別處,所以沒有細想。而是轉而換了個話題。

  「還有一件事,尊者,那弒神槍怎麼處理?若是這麼一直這麼放著,怕是不太好。」

  楊眉說話間看向了不遠處,只見夜空下,有些幽暗的榕樹林內,那弒神槍正直直的插在地面。其黑杆而紅纓,紅纓並非是被鮮血染紅的,而是比這更凶厲的血煞之氣凝結而成,哪怕灰頭土臉的插在泥地裡,這些紅纓依然無風自動。而以這弒神槍為中心,周圍兩、三米距離內的混沌息壤不再是純黑色,而是染上了一絲血紅,哪怕是希榕用肉眼看都能看出一絲不詳的氣息。

  希榕眼角一抽,果然是物似主人型,這玩意兒雖然是混沌青蓮的根莖所化,但被羅睺用久了,也和那個混蛋一樣變成有毒有害垃圾了,哪怕只是隨便往哪一放都是個禍害。也幸虧這裡是不周山巔,土是混沌息壤才沒太嚴重,若是這是普通的大地,那她怕是就成間接『投毒』了。

  盤古感慨。

  【當年它是混沌青蓮的根莖,扎根於混沌深處,吸取了不少混沌煞氣。算是混沌青蓮最凶煞的地方,變成這弒神槍後,更是連聖人的身軀都抵擋不住它的煞氣。這倒是個厲害的法寶。】

  隨後盤古想到了什麼,笑著道。

  【那羅睺說話太不中聽了,反正這弒神槍是你正面搶過來的,那就算是你的了,不如我幫你抹了那羅睺的元神烙印?】

  他這話說得理所當然,畢竟是羅睺先挑釁的,他打輸了把法寶落下了,那按照洪荒的潛規則,這弒神槍自然就是希榕的了。

  希榕當即拒絕。

  【可別,這是羅睺的本命法寶,其上的元神烙印肯定很厲害,你還未恢復多少呢,再說了,若是讓羅睺透過你的元神發現你還活著怎麼辦?】

  經過這幾次接觸,希榕是絕不會小看羅睺這禍害的搞事能力的。

  盤古當即大氣表示。

  【沒關系,我打不過這不是還有你嗎?若是羅睺來了,還可以測試一下能不能逼出你的那股力量,然後把他再揍一頓。】

  盤古表示,只要拳頭夠大,一切都不是問題。

  希榕:【……呵呵,少來,萬一沒逼出來呢?】

  到時候她挨揍,你看著?這就是你的感天動地兄弟情?

  盤古卻豪爽一笑道:【沒逼出來也沒關系啊,反正那羅睺的攻擊又傷不到你。到時候你站著讓他打,最後的結果也只是他被累趴下!】

  希榕一愣,差點忘了自己的『烏龜殼』了,確實,按照百年前的那場打鬥來看,哪怕已經成為了魔祖,羅睺的攻擊對她依然是無效的。

  就是吧,打得過就揍人家一頓,打不過人家就縮烏龜殼裡……這個戰術怎麼聽著那麼賤兮兮的呢?

  不過很快希榕就發現了另一個點。

  【那如果羅睺知道了你的存在,然後對著天道舉報你呢?】

  【向天道告狀?】

  還有這種操作嗎?

  盤古一愣。隨後遲疑道:【羅睺應該不會做這種事吧?】

  畢竟強者的驕傲很難讓他們做出告狀這種事情來。

  希榕可不懂什麼強者的世界,她聞言只是嫌棄道:【那家伙連我守寡這種離譜的事情都能說得出來,還有什麼干不出來的?】

  【他的想法確實有時候有些跳脫。】

  盤古沉思了一下,對著希榕保證道:【不過你放心,就算是出於朋友的角度,我也是絕對不會讓你守寡的!】

  盤古這話說得很單純,畢竟經過希榕之前的解釋,道侶=約定相伴一生的男女,他和希榕=約定相伴一生的摯友。道侶一方死亡=另一方守寡,由此可得,出於朋友的角度來說,他死亡=希榕守寡。

  深諳四舍五入大法的盤古表示,老鐵,沒毛病!

  【……閉嘴!】

  希榕一瞬間心累的只能吐出這兩個字了,她心裡暗暗發誓,等以後有機會,她一定要給盤古買一本《說話的藝術》!

  與此同時,她已經走到了那弒神槍前,面對這煞氣十足的冷兵器,她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仗著自己有『烏龜殼』,一抬手就握住了那弒神槍。

  法寶有靈,弒神槍被她一握住,頓時微微震動起來,發出金戈相撞的嗡鳴聲。不過它並沒有攻擊的意思,甚至就算是希榕也能感受到它的愉悅。

  沒錯,是愉悅。這弒神槍雖然被希榕強行從主人身邊奪走,但它顯然沒有一絲怨念,反而被希榕的小手一摸就歡欣雀躍的不行。

  就這這個勢頭,希榕微微一用力,就把它從土裡拔了出來。弒神槍到底是厲害的法寶,從土裡□□後半點黑土都未沾染,槍尖依然銀白一片,在月光下閃著銳利的寒芒。

  其實按理說弒神槍是先天至寶,且已經認主了,旁人若是想拿起它,不說它的煞氣有多厲害,單說它的重量就足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斤!普通人想拿都拿不起來!

  希榕自然沒這麼大的力氣,但她拿起那弒神槍就跟拿起一根擀面杖一樣輕松。

  那弒神槍還在微微顫動,仿佛一點也不記得就在百年前,握著它的這個青衣女人還暴打過它的主人。如此善變、翻臉無情、半點沒有契約精神的性格可以說也和羅睺像了個十成十。

  而這股心情很快順著弒神槍深處的元神烙印蔓延,遠在天外天被天道關禁閉的羅睺:……

  是希榕在拿他的弒神槍嗎?

  羅睺腦子轉的很快,弒神槍不是誰都可以拿得起來的,最大可能就是希榕了。她拿弒神槍干什麼?難道她……

  眨眼間,羅睺的面色就微微一變,蒼白了幾分。眼神中多了幾分錯愕。

  他的……他刻在弒神槍上的元神烙印消失了?

  這種情況羅睺不做他想,這肯定是那希榕抹除了他的元神烙印,她這是想把他的弒神槍據為己有?

  這個念頭剛剛在羅睺的腦海中閃過,就讓他不自覺的站了起來,想要下去把弒神槍奪回來。

  畢竟那可是他的本命法寶弒神槍啊!

  雖然他已經成了魔祖,不會因為本命法寶被奪而導致半條命沒了,但這種仿佛失去一臂的感覺也很不好受,最重要的是,那可是他極少數能拿得出手的法寶了!

  別看他這個魔祖高高在上,但他苦啊,不僅被關在天外天這個堪比混沌的破地方,每天睜眼閉眼都只有空茫茫的一片,整個世界死寂的讓人心冷,更重要的是他還窮啊!

  想那鴻鈞成了道祖,高居三十三天被那麼多洪荒修士敬仰不說,那家伙還是個富得流油的法寶大戶。至今魔祖都還記得當初道魔之爭的時候,那個家伙一會兒掏出一個法寶,一會兒掏出一個法寶。還操控法寶自爆,這種把法寶當成一次性來使用的豪爽是羅睺做夢都夢不到的。

  畢竟這麼多年了,他的身上除了半塊造化玉碟、滅世黑蓮就只有那弒神槍了。和鴻鈞的法寶庫存一比,簡直窮酸的讓人落淚。

  若是往日,羅睺還能冷哼一聲表示,法寶貴精不在多。但那也是在他有法寶的基礎上啊,而現在,他那唯一拿得出手的攻擊型法寶弒神槍就要被人搶了!

  這要是不拿回來,那他日後和鴻鈞要是打起來可怎麼辦?人家掏出兩法寶,他伸出兩爪子?

  那個畫面太美,讓好面子的羅睺難得的慌了。

  然而因為他百年前的動作,天道這百年來一直嚴密監視他,所以他一動,天道的『視線』頓時就看了過來,一股無形的威勢壓得羅睺動作一頓。

  羅睺面色一黑。

  【我就只是下去逛了逛。就算是打了一架,但我都收著手呢,連不周山上的花花草草都沒打壞,天道你有必要這麼盯著我嗎?】

  此刻他倒是有些羨慕鴻鈞的自由了,不過這個念頭也就是一閃而過,畢竟他可沒興趣做天道的傀儡。

  【有必要。】

  天道油鹽不進、軟硬不吃。順便還把威勢加重了幾分。

  羅睺面色黑沉,但到底打不過天道,只能氣了個半死的坐回了原地,頭一次後悔起自己之前挑釁希榕的話語了。雖然他確實一直有想要和希榕打一架的想法,但是那一架沒有打盡心還挨了數道雷劈也就算了,最後還賠上了自己的弒神槍又算怎麼回事?

  就算是羅睺這種興致上來了不計較得失的家伙此刻也不由覺得自己這次虧得吐血。

  但事實上,不周山巔的情況卻和羅睺想的並不一樣。

  月光下,楊眉和狪狪只見那青衣尊者握住那渾身恐怖煞氣的弒神槍,輕輕松松就把它就拔了出來,隨後她似乎是欣賞似的摸了摸。結果下一瞬,弒神槍華光大漲!

  起先是濃墨重彩的黑紅光芒,看上去就透著濃重的不詳氣息,但很快,仿佛有那無形的手把這黑紅的光芒漂洗干淨一般。

  這股光芒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化起來,本來凶煞的黑紅光芒逐漸變淡,最終成了一抹溫潤內斂的青光,

  而這個時候,楊眉和狪狪定睛一看,青衣尊者手裡拿著哪裡還是什麼黑杆紅纓的弒神槍,分明是一截如碧玉一般的根莖,其並不粗壯,細長且呈現一個嬌柔的弧度。和之前那渾身都透著鋒利氣息的弒神槍沒有半點相像之處!

  狪狪還懵懂的不明白這什麼情況,而也楊眉卻已經失聲叫道。

  「混沌青蓮?」

  他這話其實說的有些錯誤,因為這並非是全部的混沌青蓮。而是混沌青蓮的根莖罷了。但即使是這樣,它也不該存在於此世之中!

  畢竟混沌青蓮不被大道所容,在混沌之時就無法生出靈智,之後更是四分五裂,再沒有半點當初的痕跡。它可以化作弒神槍,但弒神槍本不該再變回混沌青蓮的根莖!

  盤古也被這奇怪的現像驚到了。

  【你做了什麼?】

  這就是問題所在。希榕怔愣的看著手裡那碧玉一般的蓮莖。

  【我什麼都沒做啊。我就是……上手摸了摸。我還想問怎麼回事呢!】

  畢竟那可是弒神槍啊,洪荒第一攻擊型法寶,那入手厚重且銳利的感覺哪怕她一個對冷兵器不感冒的人都忍不住為它的美感所驚嘆,所以會想要摸一摸是完全正常的事情吧?

  結果現在是怎麼回事?

  她就這麼上手一摸,就把人家摸回了出廠設置了?

  隨後盤古細細感受了一下,表示這真的就是混沌青蓮的根莖了,並且他們剛剛討論過的羅睺的元神烙印也已經消失了。

  希榕拿著那一根蓮莖頓時有些尷尬了。

  【啊這……羅睺好像說過他還會回來拿弒神槍的吧?】

  不過她也就尷尬了一瞬,很快就理直氣壯起來,反正也是羅睺先招惹的她,會有這種後果他自然得擔著。他若是回來討要的話……

  【呵呵,反正弒神槍是沒有了,他若是真來要,那就把這根蓮莖送他啃啃吧。】

  然而就在希榕想著怎麼把這蓮莖扔到羅睺那張討厭的大臉上的時候。忽然間,希榕感覺到袖中有什麼東西在動。

  很快,百年前變成拇指大鑽進希榕袖中的淨世白蓮鑽出來然後變回了原本的體型,渾身散發這朦朦白光,緊接著,淨世白蓮蓮台上那連接了九個次空間的孔洞瞬間飛出十二顆圓溜溜的寶珠,正是定海神珠。

  而被希榕暫時放在石桌上的另外十二顆定海神珠也猛地發出清光飛了起來。百年前落在地上裝死的造化鼎滴溜溜的飛到天上。

  希榕愣神的看著這一幕,還沒搞清楚什麼狀況,就見那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忽然拉長變大,變成了二十四片青蓮花瓣!造化鼎越轉越快,竟是不知不覺間變成了一個綠汪汪的蓮台!

  這樣說其實也不對,不能是變成,這些法寶本就是混沌青蓮的花瓣和蓮台所化,所以現在也不過是回歸了本真罷了。

  隨著它們的變化結束,希榕手中的蓮莖也飛向了半空中,緊接著,蓮台長在了蓮莖上,蓮花花瓣長在了蓮台上。只眨眼間,一朵一人高的青蓮就栩栩如生的飄蕩在空中!

  希榕仰頭看著這一幕,眼睛微微睜大,這踏馬……鎧甲合體?!

  盤古也愣愣的這一幕。半晌才道:【……現在羅睺恐怕連啃啃蓮莖的機會都沒有了。】

  就在兩人重點全歪了的時候,忽然間,天上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布,遮住了本來皎潔的圓月和摧殘的繁星,黑沉沉的烏雲壓下來,一時間狂風呼嘯,電閃雷鳴。

  緊接著轟的一下,一道雷霆猛地朝著半空中的青蓮落下!

  雖然只是個半成品的混沌青蓮,但混沌青蓮再次出世,此乃所天道不容!


第89章

  紫黑色的雷柱轟然落下,那一瞬間,不周山巔被照亮的猶如白晝,那恐怖的力量哪怕隔了千萬裡依然會讓人心驚。

  一時間,在昆侖山打坐的三清迅速睜開眼睛看過去,正在太陽星商討事情的帝俊、太一兩兄弟猛地站了起來。其余注意到這一幕的洪荒修士無一不面露驚愕之色。

  那是……不周山巔的方向?

  怎麼回事?

  不周山巔乃是盤古大神的脊梁骨所在,蘊藏開天功德不說,更是那位尊者的道場,那裡怎麼會有天雷落下?

  然而事實上,希榕比他們還要感到驚愕,完全不懂事情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粗壯的雷柱重重落下,洶湧的雷光迅速淹沒了那剛出世的青蓮,因為希榕離得很近,以至於那閃爍的雷柱邊緣幾乎就在她的腳邊。

  哪怕希榕自認為看過不少大場面了,但是在這等恐怖的天威面前,她還是渾身僵硬下來。

  很快,這道雷柱散去,半空中的青蓮看似沒有什麼損傷,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它碧玉一般的身軀已經出現了細小的裂縫。與此同時,滾滾烏雲之中,更多的雷光還在積蓄,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顯然,只是這樣並不能讓天道滿意。祂現在是不把那青蓮劈碎誓不罷休!

  轟的一下,又是一道雷柱惡狠狠的落下,然而就在這時,半空中的青蓮卻猛地縮小,然後朝著不遠處站著的青衣尊者落去。它動作很快,細嫩的根莖直接緊貼上那青衣尊者自然垂落的右手掌心,仿佛被膠水黏上去了一樣。

  臥槽?碰瓷?

  希榕雙眼微微睜大,她根本來不及反應,隨著掌心多了一抹冰涼的觸感的同時,她的耳邊雷鳴大作,眼前只剩下那鋪天蓋地而來的洶湧雷光。

  只是眨眼間,那一抹消瘦的青衣身影就被雷光吞噬。

  「小心!」

  「尊者?!」

  楊眉和狪狪驚叫出聲。但還沒等他們的聲音落下,那本來氣勢洶洶的雷光就猛地一頓,隨後迅速散去。兩人像是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畫面一般,呼吸一窒。

  「……我沒事。」

  青衣尊者緩緩開口,她的頭頂是烏雲滾滾,煌煌天威,讓天地色變。她的周圍是還未散去的狂暴電弧,黑夜的陰影和洶湧的雷光交錯。而那青衣尊者站在原地,手裡拿著那縮小後只有巴掌大的青蓮。在這雷霆之怒間一人淡然處之。

  楊眉和狪狪松了一口氣,隨後就暗道,他們真是太不穩重了,尊者這般厲害,又如何會因為這種事而受傷呢?

  但其實希榕壓根不是什麼淡然處之,只是作為『普通人』的她反應不過來罷了,那雷光來得快散的也快,幾乎就是眨眼間,希榕才剛剛想起來要害怕,結果正要問『開始了嗎?』雷光就『已經結束了。』她傻愣愣的看著手裡縮小後的青蓮,腦子還木木的。

  她的理智告訴她,最好趕緊把這『引雷針』給扔了,最好再對著這個給自己引來雷暴的家伙踩幾腳。踩成殘花敗柳的那種!

  但她不知為何,心中卻隱約有種不願意放手的奇怪感覺。

  就在她糾結的時候,轟隆隆,天上還在發出炸雷的聲響,楊眉和狪狪看向那青衣尊者,而那青衣尊者則是下意識的抬頭往上看。只見烏雲中的天雷明明滅滅,似乎不甘心就這麼失敗,很快就再次有耀眼的雷光積蓄,但是這一次,它卻吞吞吐吐的不願意落下。

  最後它狠狠的落了下來,卻不再是一道雷柱,而是足足七道粗壯而洶湧的雷柱朝著不周山巔落下。片刻後,烏雲散去,皎潔的月光再次落了下來。

  青衣尊者依然站在原地,周圍還殘留著幾縷跳躍的電弧,而在她的腳邊,是整整齊齊七個大坑,恰好圍著她形成了一個圓。和之前那猝不及防追尾的雷柱不同,這一次那氣勢凶猛的七道雷柱竟是連她的裙角都沒有碰到。

  誒?這就結束了?

  希榕看著再次出現的星空愣了一下。隨後默默的低頭看了一眼把自己圈住的大圓圈。

  啊這……人體描邊大師?

  還是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畫個圈圈詛咒你』?

  盤古驚愕的看著這一幕。

  【天道竟然……沒有劈碎混沌青蓮。】

  希榕琢磨著:【確實,剛剛的這一出似乎有些奇怪。】

  她可不相信天雷這玩意兒的准頭有這麼差。

  【不是有些奇怪,是非常奇怪。】

  盤古對著希榕嚴肅道。

  【因為你,天道對混沌青蓮手下留情了。這其中必有原因!】

  不知是盤古,就連楊眉和狪狪都看得清楚,那剩下的七道天雷看起來氣勢洶洶,但與其說是天罰,倒不如說是在意識到注定無功而返後的氣悶、發泄又或是某種過於不痛不癢的警告。

  這一切的源頭絕不會是那混沌青蓮,畢竟只要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那天雷對上混沌青蓮絕對是奔著不把它劈解體不罷休的念頭往死了劈的。

  而會出現現在這個結局的轉機就在意混沌青蓮找上了希榕尋求庇護。並且事實證明它的選擇實在太對了,九霄神雷只有第一下是實打實的,第二下莫名啞火,剩下的七道更是雷聲大雨點小,臭鼬對著那青衣尊者放個屁怕是都比它們有威力!

  【原因……我不知道啊。】

  希榕不是傻子,若是那幾道雷都落在她身上,那她毫發無傷還能說一句多虧了自己的『烏龜殼』,但是這樣的情況下,她自己也能品出幾分不尋常來。可這不尋常的原因是什麼,她卻同樣一頭霧水。

  線索實在有限的可憐,最後這個問題也只能壓在了兩人的心中。對於這種狀況希榕已經習慣了,她更在意的是,這混沌青蓮對她來說到底有什麼用。

  要知道她可是沒了弒神槍、造化鼎、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這些先天至寶,先天靈寶,甚至不僅自家的地被轟出幾個大坑,自己也挨了一記雷劈才換來了這個玩意兒。

  這要是什麼用都沒有,那她不是虧大了?

  但事實就是這麼殘酷,盤古表示,混沌青蓮乃是混沌靈根,或許它分解出的法寶有靈,可以不靠法力和元神烙印就能為希榕所用,但合體後的混沌青蓮再次受到了天道的壓制,它是沒有靈智的,剛剛鑽入希榕手中求庇佑的舉動只能算是靈根一種求生的本能。

  當然,混沌青蓮本身也還是很厲害的,它的每一片花瓣,每一點根莖都擁有強大的力量,食之長生不老不說,更會修為飛漲,跨越數個大境界,甚至整個吞服能立刻讓一個毫無靈智的尋常生靈一躍飛升成准聖。

  尋常生靈哪怕只是聞一聞,都能立刻生出靈智、得道成仙。比之先天靈根要更勝一籌,但問題是,希榕的體質特殊,所以……

  希榕面無表情的開口。

  【……也就是說,我付出了連聖人之體都能破的弒神槍,可返後天之物為先天的造化鼎,以及二十四顆定海神珠就換回了一個屁用沒有的青蓮?】

  這算什麼?

  整整二十六個王者素材合稱了一個倔強青銅?這可真是……就算是游戲中的狗策劃都做不到這種離譜的事情來啊!現在的現實都開始這麼殘酷了嗎?

  希榕看著手中縮小後仿佛碧玉一般的混沌青蓮,默默的開始思考蓮花粥的做法。結果她念頭一頓,忽然想到,她那到手後還沒用幾次的『鍋』,造化鼎已經變回蓮台了。好家伙,真是賠了法寶又折鍋。

  要不……還是把天雷給叫回來吧,讓它重新把這玩意兒給劈解體。別的不說,把她心愛的『鍋』給還回來啊摔!

  然而就在希榕開始思索如何讓混沌青蓮把她的『鍋』吐出來的時候,盤古遲疑了一下表示。【雖然……這東西對你沒有用,但對我卻有幾分用處。你應該還記得吧,我當初正是被混沌青蓮孕育出來的。】

  雖然他本質上是從力之法則中誕生,但那些屬於他的元神和力量,而他的血肉之軀則確確實實是又混沌青蓮所孕育的。

  希榕一點就通,她眸光微亮,握緊了手中的混沌青蓮。【你的意思是,這混沌青蓮和你能否復生有關系?你可以借由它再次出世?】

  盤古沉聲表示,混沌青蓮當初就能孕育他的身軀,那麼現在,它同樣能再次孕育出一具可以容納他元神的身軀,只是因為現在的混沌青蓮並不完整,所以做不到從無到有,必須要給它找來盤古的血肉,哪怕只是一滴血也夠了。孕育身軀的這個過程肯定很漫長。

  不過盤古的元神本身就被關在希榕的體內,隨著他的元神壯大,那封鎖感這才越來越松動起來。等待身軀孕育的時間他也不會閑著,正好努力恢復元神。方便早日脫離希榕回歸自己的身體。

  希榕聽到最後一個條件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去拿回盤古殿內那半滴盤古的精血。那可是盤古心頭的精血,比起尋常的血肉更有效果。但很快她就又自己打消了這個念頭。

  盤古復生這事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避開天道,絕對不能讓天道察覺,畢竟半成品的混沌青蓮出事都招來了九霄神雷,如果去了被天道嚴密監視的盤古殿,盤古要復生這事被祂發現了,那到時候怕就不是九霄神雷了。

  好在很快希榕就又想到了一個地方。

  【對了,無盡血海!】

  無盡血海乃是盤古的一團污血所化,既然盤古當日心有所感自己復生的機緣在那冥河老祖的身上,那會不會缺的那滴血就可以從這個方向找。

  覺得這事很有可能的希榕眼睛微亮,簡直恨不得現在就飛去無盡血海。但盤古卻有些猶豫道。

  【但是如果這樣做的話,這不完整的混沌青蓮恐怕會因為孕育我的身軀而耗盡全部力量,到那時,你的那些法寶、特別是那個造化鼎可就真的沒有了。】

  盤古知道希榕很喜歡那個『鍋』,一路上和他念叨了好多奇奇怪怪的菜譜,甚至還興奮的表示也要釣鯥魚來煮。比往日活潑了很多。

  希榕卻不能理解盤古的想法,她理所當然道。【沒了就沒了唄。法寶哪裡有你復生之事重要?】

  一口『鍋』和一條命放在一起對比,是個人都知道該怎麼選吧?

  更何況……

  【你我什麼都沒做,它們是自願重新組合成混沌青蓮的,既然是它們的意願,那我又何必強留?】

  弒神槍、造化鼎和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鎧甲合體』完全是它們的自發行為,它們渴望完整,渴望回歸最初,為此甚至不惜放棄自己本身,哪怕明知道這被天道所不容,必會招來天雷,卻依然拒絕以法寶的面目存在於世間。這或許是混沌青蓮與命運的抗爭。

  雖然希榕無法理解這些法寶的想法,畢竟從有靈的法寶變回毫無靈智的混沌青蓮,這和自殺有什麼區別?但這是它們的選擇。她對此只有佩服和尊重。

  最後希榕眼中露出一絲笑意。

  【所以別瞎想了,等你成功復生,我請你喝茶!】

  喝茶其實他們什麼時候都能喝,但重要的是和朋友相對而坐的喝茶。不過說起來,在不周山巔盤古的墳頭,揪盤古墳頭上的茶樹葉子泡茶,然後和他在他的墳頭對飲。啊這……是不是哪裡有些不對?

  盤古不知道希榕心中的嘀咕,他聽到希榕的話微微一愣,隨後大笑著應了一聲。

  【好!】

  他自然也想快點擁有自己的身軀的,到那時,他想要和希榕把臂同游,再次把這洪荒大地看一遍,想來那時會是不一樣的風景!

  想到盤古復生有望,希榕的神色很是輕快。只是一轉臉,她就針對上了不遠處白眉老者那嚴肅到深沉的臉。

  希榕動作一頓。

  「……怎麼了?」

  「尊者,你應該知道這混沌青蓮被天道所不容對吧?」

  楊眉雖然看到了天雷避開希榕這事,但他此刻的注意力更多的還是在混沌青蓮身上。而他的話雖然是疑問句,但口氣卻很是篤定,畢竟這件事在當時的混沌實在算不上秘密。

  「對,我知道。」

  希榕還是第一次見楊眉面色如此的嚴肅甚至算得上嚴厲。就仿佛她做錯了什麼事一樣。

  楊眉嚴肅道。

  「那你為何還要幫它出世?這實在是太……」荒謬了!

  楊眉這次是真的不明白自家尊者想做什麼了。

  天道是什麼?祂不僅是世界的秩序和法則,更是洪荒修士眼中的權威,自從知道了聖人這個概念後,無數洪荒修士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成為元神寄托於天道之中,從此不死不滅的聖人。

  而重組混沌青蓮這件事本就是被天道所不容的,之後希榕明知如此,還要護著混沌青蓮,這在洪荒原住民看來就更加大逆不道了,甚至可以說是瘋了。畢竟這回報和付出根本不成正比嘛!

  哪怕在楊眉心中自家尊者幾乎和無所不能掛鉤,但再厲害也不能和天道硬碰硬啊!

  不過楊眉到底不是衝動的年輕人,他話還沒說完就意識到自己的口氣不妥。面色滄桑的嘆了口氣。

  「抱歉,尊者,我不是在指責你,我只是……」

  「尊者你別生氣。楊眉只是在關心你。雖然我不懂什麼是混沌青蓮,但是九霄神雷不是鬧著玩的。」

  狪狪在這樣嚴肅的氣氛下只覺得呼吸都凝滯了,但他還是堅強的站了出來為楊眉解釋。

  「我知道,你們是在關心我。」

  希榕愣了一下,隨後趕緊解釋自己的清白。

  「但我也沒做什麼啊,混沌青蓮想要再次出世是它自己的意願,並非我所為。」

  「但尊者卻在最緊要的關頭庇護了它。」

  楊眉眼中滿是不贊同,當然,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他的眼底還藏著一絲恐慌。

  「尊者,我深知論修為、論心性、論智慧,我楊眉都比不上尊者你,但我卻也知道,逆天之事是不可為的,這混沌青蓮是個禍害,讓它重新解體才是現在最好的結果。或者尊者若是可以把它交給我處理。」

  若是不知道這混沌青蓮能幫助盤古復生,或許希榕就同意了,畢竟她實在沒理由為了一朵花去和天道做對,也實在沒理由不聽楊眉的勸告。俗話說聽人勸吃飽飯,希榕比誰都知道,楊眉這話是真的為她好。

  「不行。這混沌青蓮我有別的用處。」

  「什麼用處?」

  若是平常,看見青衣尊者這般作態,楊眉這樣有分寸的人是不會多問的,但今天他卻步步緊逼。

  希榕當然不能說是自己要復活盤古,她對上楊眉的視線,不知為何有些心虛。

  「這個……」

  她眼眸微垂,故意避開了楊眉的視線,做出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

  「我和盤古乃是至交好友,我與他在開天之初相伴千萬年,早已親如一人,現在他去了,我也知道事不可為,但我還是想留下這混沌青蓮,全當……做個紀念,平日裡拿來睹物思人罷了。」

  希榕想了想自己體內的盤古,表示自己這話也沒說錯,真·親如一人!

  雖然明知道這是假話,但盤古卻依然心頭一動。心尖酥酥麻麻一片。

  另一邊,楊眉卻在暗暗咬牙。

  盤古,果然是因為盤古!

  他心底的不安又加劇了一分,趕忙勸告道。

  「盤古已死,人死如燈滅,尊者何不放下?」

  希榕卻一副故人已逝,我心已死的模樣傷感道。

  「這豈是說放下就放下的?」

  楊眉皺眉:「尊者……」

  「楊眉,我知道你是好意,我意已決,不必再勸。」

  那青衣尊者抬手打斷了楊眉接下來的話語。

  楊眉張了張嘴,但最後還是沒有再勸,畢竟此刻的青衣尊者顯然是聽不進去勸告了。他只能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那青衣尊者坐在了石桌前,看著天上的圓月繁星,手裡摩挲著那縮小後的混沌青蓮,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狪狪見楊眉的面色有些難看,忍不住把人帶到一邊的僻靜處,低聲勸他。

  「尊者重情,盤古大神和尊者之間友誼深厚這是沒辦法更改的事,平日裡尊者因為盤古大神的死而神傷不已,此刻能有個東西睹物思人也是好事,反正天雷也沒把尊者怎麼樣。你也不必太操心。尊者肯定心裡有數的。」

  雖然天雷可怕,但在狪狪心中,自家尊者是有大智慧的人,這點事肯定難不倒她。

  然而注意到狪狪那樂觀的態度,楊眉只是滿臉擔憂的來了一句。「你不懂。」

  狪狪疑惑,他不懂什麼?但他想要再問時,楊眉卻找了個角落閉眼打坐起來,不再搭理他了。

  楊眉這麼做是想讓自己靜下心來,但越是安靜的坐著,他的心反而越是無法安靜下來。甚至他的腦海中開始快速閃過剛剛的一幕幕。

  從混沌青蓮合體,再到天雷落下,之後青衣尊者庇護混沌青蓮硬抗天雷,再到雷光散去,她站在七個大坑組成的圓圈中不知想到了什麼,拈花一笑。

  青衣尊者眼中的那一抹笑意在楊眉的腦海中定格,往常這個時候,楊眉必然會覺得對方眼角含笑,讓人如沐春風,但此刻,他的心底卻止不住的恐慌。

  狪狪什麼都不知道,但他卻清楚,混沌青蓮是什麼,它在混沌之中最出名的一點除了它被大道壓制無法生出靈智以外,就是孕育出盤古這一點!

  尊者費勁心思收集到那弒神槍、造化鼎和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甚至不惜硬抗天雷,逆天而行,真的……就僅僅是為了睹物思人嗎?

  她會不會哪一天突然想要嘗試一下,用混沌青蓮再次把盤古孕育出來?

  如果說在以前,楊眉想到這個念頭就會立刻告誡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現在……尊者對盤古的執念實在讓人心驚,她為了睹物思人連天罰都敢硬抗,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楊眉當時慌得不行,卻根本不敢直接問,就怕自己一開口,反倒是提醒了自家尊者這個可怕的可能。

  可惡,早知道如此,他當初去調查消息的時候何必做那些多余的事情?

  一想到是自己把剩下的十二顆定海神珠雙手奉上的,楊眉內心實在懊惱,以至於控制不住睜開眼睛低低罵了自己一句。

  「我真是……蠢笨如豬!」

  一邊臥在地上的小豬崽狪狪:……雖然對方似乎是在罵自己,但他怎麼有種自己也被罵了的錯覺?

  之後的幾天,楊眉一直暗中看著希榕,生怕對方太過執念走上什麼不歸路,但希榕卻並未有何異動,反而是如往常一般在不周山巔曬著太陽喝著茶,沒過多久,多等了一百多年的帝俊親自上門。

  他的視線掃過不周山巔那幾個天雷轟出來的大坑,眼眸微閃,然後恭敬的對著那青衣尊者行了一禮。

  「我與羲和三日後將會在第十重天舉辦天婚,還望尊者能前去一觀。」


第90章

  第十重天上,雲霧繚繞間,一個個矮桌置於雲海之中,其上放著各色靈果佳肴、瓊漿玉釀。一群群妖族侍從動作輕盈的穿梭在席間。前有曼妙舞姿悅目。後有絲竹之聲悅耳,把仙境二字描繪了個淋漓盡致。

  帝俊和羲和的婚禮上很是熱鬧,當真是八方來客,萬仙恭賀。這裡說的仙並非是後世天庭冊封的仙,而是所有人仙境界以上得道之人的統稱。畢竟是妖皇的婚禮,所以來恭賀的人中,妖族占據了大半部分。洪荒不少修士為了給帝俊和羲和這樣的大能一個面子,也為了長長見識,所以也大多來參加了。

  洪荒求道之人各有各的氣質,少有長得特別醜的,此刻賓客一個接一個或是仙風道骨踩著祥雲而來,或是寶相莊嚴,騎著坐騎而來。

  他們無論心中如何想的,去拜見帝俊和羲和的面上全都是一副清風朗月的笑模樣,就算是不愛笑的,恭賀的神態也透著一絲莊重。

  畢竟此乃天定的天婚,他們既然來參加這一場喜事,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砸場子。

  當然,也有完全不給面子的,比如說和妖族不對付的巫族,那是一個人都沒來,而三清、紅雲、鎮元子、冥河老祖這類或是高傲、或是隨性或是嫌麻煩的大能也沒來。倒是女媧和伏羲兩兄妹結伴前來。送上了豐厚的賀禮。

  整個第十重天之上,一顆紅繡球滴溜溜的在天上亂轉個不停,寶光四溢,絲絲縷縷的紅光宴席上灑下來。給整個仙氣飄飄的婚禮平添了一場喜慶。

  女媧和伏羲只是恭賀了帝俊和羲和這對新人幾句,並未如旁人一般湊在對方身邊說個不停,很快就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他們一落座,就有機靈的妖族侍從給他們斟滿美酒。

  這些妖族侍從有男有女,大概是細細挑選過的,每一個相貌都很不錯。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氣質比較純淨無害,大多數都是一些性格溫和無害的小動物所化形。

  伏羲端起酒杯沾了沾唇。

  「如何?」

  女媧坐在席間捻起一顆紫紅的葡萄卻不吃,視線瞄了一眼眾人腦袋上那滴溜溜轉動的紅繡球。

  「影影綽綽的,不過確實和我有些緣法。只是……大概不是現在。」

  她說的正是那紅繡球,就在帝俊和羲和當年立誓,引動紅繡球出世的時候,遠在自己道場的女媧就隱約感覺到那紅繡球與自己似乎有些緣法。

  好寶貝總是不嫌多的,更何況還是一件明顯和自己有緣的先天靈寶,女媧當時就有些心動,這也是她為何會來參加這場天婚的原因,但問題是……她和這紅繡球的緣法似乎還未到。

  女媧皺了皺眉,不懂到底何時才算緣分到了。她其實不是一個急躁的人,只是因為最近洪荒的局勢有些不太平。

  自從當日紫霄宮爭搶蒲團一事發生後,整個洪荒似乎都有些暗潮湧動。關於蒲團的好處尚且不明確,但關於蒲團是否能爭搶這個問題接引、准提的動作已經給出了眾人答案,甚至……因為當日鴻鈞道祖不作為的事情。讓某些有心之人開始懷疑,爭搶蒲團之事是否是道祖默許的。

  有人開始猜測,下一次講道還會有蒲團嗎?還會是六個嗎?還是按照前後的順序先到先得嗎?

  如果說第一次講道眾人都是兩眼一抹黑的狀態,那麼下一次講道,已經有很多人在暗自想著如何增強自身實力,或者和旁人合作來爭一爭這個蒲團之位了。甭管這背後的好處是什麼,反正光是機緣二字就足以在洪荒修士們的興奮點上狂跳了。

  女媧在這樣的氣氛下,自然難免也多了幾分警覺。

  伏羲知道妹妹的心思,一語雙關道。

  「先等等吧,既然有緣分,該是你的就只會是你的。」

  女媧點了點頭,隨後視線掃到了這場宴席的最上首,那兒反正三張雕花矮桌,各色靈果佳肴、瓊漿玉露也齊全的很,但是哪裡卻沒有一個人坐。

  這三張桌子屬於四個人,最左邊的一張矮桌乃是等待鴻鈞道祖落座的,當然,鴻鈞道祖顯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前來,帝俊之所以讓人在這裡擺上一張桌子,不過是做做樣子,給足了天下第一聖人,鴻鈞道祖面子罷了。

  最右邊的矮桌則是帝俊、羲和這對新人共同的桌子了,上面的酒碗筷子都是成對的,矮桌上的雕花也略有不同,似乎是借鑒了紅繡球上的一些喜慶圖案。

  至於最中間的那張矮桌……恐怕就是預留給那位青衣尊者的位置,對方也沒來。不過女媧看帝俊和羲和的模樣以及談話,似乎他們已經請到了這位尊者,只是目前還未到罷了。

  這倒是也正常,畢竟那位可是能和道祖互稱道友之人,能來參加這場天婚就已經很給帝俊、羲和面子了。

  正想著,女媧忽然感覺到周圍的人有些躁動起來,齊齊朝著一個方向看去。她下意識的扭頭,就見她剛剛還心裡念叨著的青衣尊者正坐在淨世白蓮上緩緩飛來。其身後照常跟著那位白眉老者,同時另一側的身後則是跟著一個有些圓潤可愛的童子。

  修為低微的看不出那童子的跟腳,女媧和伏羲倒是一眼就看了出來,這是一只狪狪,應當就是青衣尊者點化出的天地間第一只狪狪了。大概是因為參加天婚,為了給予新人尊者,這才沒有如傳聞中那般抱著過來,

  而是讓其化作人形跟著。

  女媧對著哥哥感慨一聲。

  「那位尊者果然如傳聞中一般,溫柔和善的很。」

  旁人若是在對方那個高度,哪裡會有這般細膩的心思?

  帝俊和羲和顯然也想明白了這一點,臉上的笑容更加熱情。

  希榕自然不知道這些,她的想法很樸素,結婚乃是人生大事,這種時候賓客行為舉止莊重點給予新人尊重不是應該的嗎?

  眼見著帝俊和羲和飛著迎上來,她露出一個笑容。

  「恭喜。此番姻緣修得正果,還望你們日後好好對彼此。」

  楊眉那邊則是上前一步。掏出了一個荷包。

  「此乃賀禮。」

  荷包裡面散發出絲絲縷縷的茶香。正是悟道茶樹的茶葉

  「多謝尊者。」

  帝俊眼神示意了一下侍從接過這份賀禮,心裡很是高興,一是高興青衣尊者對這場婚禮的重視,給足了他面子,二是因為這份賀禮也算是送到了他的心坎裡。

  妖族說白了就是當年的洪荒萬族殘部整合而成,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業力纏身,所以現在的妖族之人修行時有些很難寸進,有些則是很容易走火入魔。所以能幫忙凝神靜氣的東西就成了寶貝。是妖族需求量非常大的東西。

  而其中,凝神靜氣效果極佳,更能幫助悟道的悟道茶葉哥更是極品寶貝,這種不周山巔獨一份的東西帝俊可是眼饞很久了。

  接了謝禮又和那青衣尊者寒暄了幾句後,帝俊和羲和就引著青衣尊者往上首的位置坐去。至於楊眉和狪狪,則是有另外的侍從引著他們到別處落座,楊眉和狪狪得了希榕一個眼神,乖乖的跟著妖族的侍從走開了。

  另一邊,帝俊和羲和對自己身為新人位置卻只能排第三沒有半點想法,畢竟洪荒強者為尊,這座次本就是他們按照自己的想法排的。

  甚至他們還很享受這一點,注意到那些賓客們齊齊看過來的視線,帝俊就知道自己的目的達成了。

  從今日之後,全洪荒都會知道希榕尊者成了他妖族的座上賓,那一百年的等待到底是值得的!

  希榕也注意到了座次的問題,她的腳步一頓。轉頭看了眼帝俊、羲和。

  「今日是你們大喜的日子,我坐著不妥吧?」

  她不太了解洪荒的婚禮如何,但她了解普通人的婚禮啊,這個位置不該是父母長輩坐的嗎?

  羲和輕笑一聲。

  「尊者德高望重,坐在這是再合理不過,怎麼會有不妥?」

  德……德高望重?

  雖然希榕知道羲和這話的意思和她理解的應該不太一樣,但是這個詞還是讓她眼角一抽。感覺自己瞬間蒼老了下來。她已經不知不覺到了被人稱呼『德高望重』的年紀了嗎?

  不過這是人家的盛情安排,她也不好在人家婚禮現場下人面子,於是只能有些尷尬的坐下來。

  「尊者能來,實乃我們的幸事。我和羲和敬尊者一杯。」

  帝俊拿來兩個酒杯,遞了一個給羲和,然後就對著希榕笑著開口。

  希榕站在上首最中間的矮桌前,抬眼一望就能把滿堂賓客都映入眼簾,坐在『高堂』這個位置的希榕感覺壓力相當的大。端起酒杯勉強好他們對飲了一口。然後說了一些小兩口日後好好過日子的祝福語。恍惚間她還差點要往袖子裡掏出那不存在的紅包遞給這對新人。

  帝俊和羲和很有眼色,敬了一杯酒後沒有再多逗留,而是禮貌的和希榕告退,前去招呼其他賓客,而希榕等他們走遠了之後,心虛的松了口氣。她上下兩輩子都沒這麼占過別人便宜!

  就在這時,一個驚愕的聲音忽然傳來。

  「是道祖?!」

  希榕下意識的抬頭看去,隨後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只見一個道袍的華發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不遠處的雲海上,身後還跟著一個童子。

  可不就是鴻鈞和昊天?!

  他怎麼會來這?

  不只是希榕,就連帝俊等人都面色驚愕起來,畢竟就算是安排了座次的帝俊本人都沒想過鴻鈞道祖會來!

  要知道第三十三重天極為難進,而講道結束後,紫霄宮更是直接關閉,根本沒人找到紫霄宮的位置,所以說得明白點,帝俊壓根沒有邀請鴻鈞道祖。

  但他還是來了,並且身後的昊天童子還拿出了一份賀禮!

  這可是道祖的賀禮啊,一時間,就和剛剛希榕前來祝賀一樣,整個宴席氣氛猛地安靜下來,所有賓客們的眼神一變再變,心裡都暗道這妖皇當真是了不得,一個天婚竟然把道祖都引出來了?

  帝俊和羲和也是受寵若驚,趕忙道謝。

  「不必多禮。」

  相比於剛剛給足帝俊、羲和面子的青衣尊者,鴻鈞道祖就淡漠多了,他只是隨意的掃了一眼這對新人,隨後不用他們引路,目標明確的朝著上首走去。

  但他卻並未走到空置的矮桌前,而是一步步走到了希榕的桌前。

  所有暗搓搓看向這邊的修士們面色恍然大悟起來,就連帝俊和羲和在興奮過後都立刻明白過來,道祖的目的並非是這場天婚,而是那位青衣尊者。

  希榕默默的抬眸和鴻鈞對上視線,對方沒說話,她也沒說話,只是迷茫的對盤古道。

  【他在干什麼?】

  盤古遲疑:

  【呃……看你?】

  沒錯,鴻鈞確實在看希榕,他的目光漠然,卻一寸寸的掃過希榕的周身,仿佛要把她的全部血肉、內髒都翻出來看個遍一樣。

  這樣的目光看似沒有攻擊性,卻比羅睺那惡劣的視線還要邪性。

  哪怕是盤古這麼神經大條的人都忍不住沉聲道了一句。

  【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我也覺得。】

  希榕有些不高興,她覺得自己最近脾氣大概也大起來了,她也不說話緩和氣氛,而是直接抬眸和對方對視,

  青衣尊者的眼神沒有絲毫躲閃,當然也沒有什麼攻擊性。她的眼睛平靜的猶如鏡面,清晰的映照出鴻鈞此刻的身影。

  但就是這樣的對視,隨著時間越發的久了,就醞釀出讓人窒息的沉默來,周圍的賓客們壓根不知道到底什麼情況,他們只知道現在的氣氛讓他們大氣也不敢喘氣。

  鴻鈞眼神微動。

  「你在看什麼?」

  希榕卻反問道。「你又在看什麼?」

  鴻鈞沒有說話,他率先收回了視線,然後腳步一轉,坐到了最左邊的那張桌子。偷看的眾人心中松了一口氣,氣氛似乎又回到了剛才的那般熱鬧。

  然而就在這時,盤古忽然提醒道。

  【他落下了結界。】

  希榕一驚,【落下結界?他不會是要揍我吧?】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你瞅啥?』『瞅你咋滴?』

  然而鴻鈞並沒有動手的意思,他坐在自己的矮桌前,視面前的美酒佳肴如無物。只是側頭看著希榕道。

  「百年前,羅睺又去找你了對吧?」

  他的聲音並不算輕,但希榕敏銳的注意到下首坐著的那些賓客面色並無什麼異樣,她微微一思索就明白過來鴻鈞落下結界的用意、他隔絕他們說話的聲音。

  「沒錯。」

  希榕皺了皺眉,想到百年前的事情,她忍不住又道了一句。

  「作為魔祖,他可真是閑得很,見天的往下面跑。」

  她這是在暗搓搓的告狀,也是希望鴻鈞能想想辦法,把那個愉悅犯關好一點,別老是放出來毒害世界!

  「我之前去了一趟天外天,天道最近似乎一直壓著他,短時間內他是不會再下來了。」

  鴻鈞話音頓了頓,又道。

  「不過他只要找到機會,就肯定會來找你的。畢竟……弒神槍還在你手上。」

  希榕對於這個可能性心底光棍的很,反正弒神槍現在已經成了混沌青蓮的一部分了,想必羅睺看見它現在的情況,應該不會想要的吧?畢竟,人家拿刀槍斧鉞對打,堂堂魔祖羅睺拿小花花錘人什麼的。

  當然,就算羅睺真的想要,希榕也是不會給他的。

  不過希榕敏銳的察覺,鴻鈞想說的並不是這個,果然,見她沒有說話,鴻鈞再次開口。

  「我這次在天外天聽他說了不少事情。有關於你和盤古的。」

  希榕拿著酒杯的手一緊,面色冷下來。「那個家伙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麼我深愛盤古的狗屁話了?!」

  鴻鈞面色一愣,倒不是因為希榕的話有什麼問題,而是他沒想到會從希榕嘴中聽到髒話。隨後他回過神來。

  「沒錯,他確實說了不少他那莫須有的猜測。不過我知道這些都是假的。」

  「羅睺的話一向當不得真。畢竟魔最喜歡的就是以謊言誘導他人。」

  鴻鈞看向希榕。

  「所以我希望你也別當真。他在誘導你。」

  他和羅睺是宿敵,比誰都清楚羅睺的性子,這家伙無風都能掀起三層浪,一分真九分假的事情他偏偏就能說成個十分真。當年龍鳳大劫雖然起源於三族的野心和無量量劫的劫氣,但羅睺也功不可沒。

  希榕聽到鴻鈞前兩句話的時候,本來被鴻鈞眼神冒犯的心情好了不少,而聽到以後一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神微動。

  「展開說說?」

  鴻鈞緩緩開口。

  「魔祖最厲害的手段並非他的武力。也非他的弒神槍,而是他的心魔劫。就算是聖人,也無法完全抵御他的心魔。」

  「他目前被天道所監管,沒有太多的自由,所以只能通過言語故意刺激你,激怒你。他在試探你的實力,也在試探你的底線。」

  在一片熱鬧的婚禮現場,高坐在上首的兩人之間氣氛冷凝下來,鴻鈞深深的看著邊上的青衣尊者。一字一頓道。

  「他並非是閑得無聊,他這麼做不過是想掌控你。就像他曾經蠱惑祖龍、挑撥三族一般。」

  何為心魔?

  魔祖歸位後,修士修道路上多了一重劫難,心境不穩就會走火入魔,輕者性格偏激,重則神智消磨。你以為你是每一個念頭都出自你自己,但也許你早就在心魔的影響之下了。

  鴻鈞的話讓希榕沉默下來,她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百年前的怒火和突變的攻擊力。

  【盤古,你覺得百年前……】

  【你放心,如果羅睺在你體內成功種下心魔,我絕對不會感知不到。】

  盤古打斷了她的話,安慰的話語擲地有聲。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還不至於這點小事都幫不了希榕。

  而他的話也確實給了希榕極大的安全感,讓她的心神安定下來。沒錯,她可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還有盤古呢。

  不過隨後希榕的眼神就微沉下來。

  【但不管怎麼說,他當初確實成功激怒了我。】

  她當時的狀態很不對勁,或許這是一種身體自我防衛機制,但不得不說,她當時的心境確實很不穩。而在洪荒,心境不穩乃是大忌。

  希榕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隨後看向鴻鈞。

  「你今天來,是覺得他已經掌控了我?」

  鴻鈞搖搖頭。

  「我和羅睺都知道你不是那麼容易被掌控的,但就算無法掌控你,只需要抓住你的弱點,誘導你往對他有利的方向走,那就是他的勝利。」

  「弱點?他以為盤古是我的弱點?」

  那青衣尊者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唇角微勾,但眼神冷漠。

  「別忘了,盤古已經死了。」

  鴻鈞卻只是淡淡的回望她。

  「或許正因為他已經死了,才會成為你的弱點。」

  青衣尊者笑容一頓。

  「何以見得?」

  「我第一次去天外天的時候,羅睺曾與我說,你並非如表面上的那般慈悲,你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步步算計,為了維護盤古留下的洪荒,從而故意一步步推著元凰等人走上絕路。」

  鴻鈞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話鋒一轉道。

  「羅睺自己是這樣的人,所以他或許真的對這樣的猜測信了幾分。但縱觀這命運長河,推著元凰等人走向末路的從來都是他們自己的命運,你所插手的每一件都在給予他們一條生路。就仿佛……你和我一樣,也能看見他們的命運一般。」

  「而盤古殿內的壁畫上描繪的很清楚,你和盤古在混沌中一起孕育,在混沌中出世,而洪荒初開之時,是他陪你度過了那段孤寂的歲月。甚至之後又讓你落在了不周山巔繼續庇佑你。正所謂真心換真心,盤古對你如何自不必說,你之後對盤古的態度我也看得很清楚。」

  「所以我倒是覺得。你是個很重情的人。你和他之間絕非尋常的友情、愛情、親情可以比擬。」

  「但這在洪荒並不是什麼好事。求道之人不需要那麼多的七情六欲。它們只會牽絆住你,擾亂你的心境。」

  鴻鈞深深的看向希榕。眼底透著一絲忌憚。

  「所以你真的沒有怨過嗎?盤古一出生就背負開天地的使命,卻在開天地後累死在了證道的路上。這何嘗不是一種既定的命運。當你眼睜睜看著盤古身死道消的時候,你就一點也沒怨過這一場天命嗎?」

  聽到這話的一瞬間,希榕渾身一僵。

  謠言她聽多了,腦補怪她見多了,對於這兩種她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但當她聽到鴻鈞對自己的剖析後,她的心中反而出現了一絲恐慌。

  鴻鈞猜的對也不對,希榕和盤古之間的情誼自然不是尋常的友情、愛情、親情可以比的。但盤古充當的並非一同出世的陪伴者,而是一個穿越到未知世界的她所能夠上的唯一一塊浮木。

  當時的她才穿越進洪荒。天地初開之時,沒有半點生命的跡像,甚至連日夜都沒有。

  這樣漫長到恐怖,孤寂到恐怖的時光不是一個普通人能輕松適應的。最可怕的是,當時的她被禁錮在那,連動不能動一下,仿佛一個植物人。那是一種讓任何一個普通人想像一下都會窒息的情形。

  希榕有時候後知後覺的回憶起當年,總會想到,若是那千萬年當時沒有盤古的陪伴,沒有盤古的碎碎念,她會怎麼樣。

  甚至就算是現在,她也無法想像,若是她體內沒有盤古的一絲元神時時刻刻和她交流,她又要如何痛苦的去適應這個和她格格不入的世界。

  而鴻鈞最後一個問題,她之前一直刻意的沒有去想,但現在想來,當年的她確實是怨的,盤古會死這是命中注定,而她深知結局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好友去死,這樣的情況誰能不怨?

  她既怨盤古明知會死還笑得那麼坦然,她也怨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同時,或許就如鴻鈞說的,她也曾怨恨過那結局已定的天命。

  當然,這一切都在她發現盤古還活著的時候煙消雲散,但若是……盤古當時真的死了的話,當年的事確實可能會成為她心頭永遠無法抹平的一根刺。

  希榕垂下眼眸。忽然明白過來鴻鈞的意思。

  「羅睺這樣肆意妄為的人被天道一直強壓著,想必心裡很難受吧。他一直在拿盤古的死刺激我。是想激起我對天道的怨恨?」

  讓一個愉悅犯去坐牢可以,但讓一個愉悅犯去一個空蕩蕩的,連個活物都沒有的監牢並且是終身□□的話,那簡直是要把人逼瘋的節奏。羅睺這樣的大能心神堅韌,所以他不會瘋,只會瘋狂的尋找能自由的可能,而還有什麼……比掀翻天道自己當家做主更符合他的性格的呢?

  這種事,或許旁人想都不敢想,但魔祖卻一定敢想,又或許更深入想一下,萬一人家志向遠大,想要通過掀翻天道來證大道呢?

  雖然上一個這麼做的盤古死得很慘,但大道聖人實力可是比肩天道的,這樣一個位置豈不比受制於天道之下要更爽快的多?

  「不錯。」

  鴻鈞想到搞事情的羅睺,眼神微冷的點點頭。

  「他是魔祖,就如盤古生來就是要開天地一般,他的使命一直都是攪亂這個洪荒,讓整個世界雞犬不寧。他找上你,第一次或許只是試探,看看自己的猜測對了幾分,但第二次……」

  「就是純粹的想要激怒我。他和我交手的時候很興奮,他在試探我的身手。或許……也在試探我夠不夠資格做他的棋子。」

  希榕緩緩接話。腦海中回憶起百年前的情形,最開始羅睺東拉西扯的,或許真的有幾分好奇她和盤古之間是否有別的關系。畢竟羅睺這種家伙喜歡挖別人的傷口和秘密本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之後羅睺一直對她喊著什麼守寡之類的事情,那就是純粹的想要激怒她了。

  畢竟就算她真的喜歡盤古又如何,又不是道侶,哪來的守寡一說?而民風彪悍的洪荒原住民也不可能對守寡這件事表達太多看法。

  「而這樣的事情,他本不該透露給你才對。」

  希榕抬眸看向鴻鈞。大腦飛速的轉動著。

  「同樣,你知道了這件事,那麼就不應該來找我。而是應該把他關的緊緊的。」

  如果羅睺真的有所算計,那麼他所算計的前提都建立在盤古死後,她對天命有所怨恨之上,如果她真的有怨恨,那麼鴻鈞這麼一來,反而會點醒她,讓她很可能暗中和羅睺勾搭在一起。也或許,羅睺對鴻鈞說出他兩次去見希榕的過程的時候,就是故意讓鴻鈞幫忙傳話的。

  別說什麼天道無所不知,那又如何?天道是規則是秩序,祂本身才是那個最需要且只能遵守自己規則和秩序的那個,所以當年寂滅證道祂再暴怒也無能為力,而同時,魔祖羅睺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道之類,只要沒有跳出規則,那麼天道根本無法出手。

  而身為天道代言人的鴻鈞或許可以出手,但他抵擋得住羅睺和希榕聯手嗎?

  希榕自己知道自己沒什麼大用,但旁人不知道啊,所有人包括鴻鈞自己都以為她很強,所以按照這個邏輯來說。羅睺算得上有恃無恐的挑釁,而鴻鈞和天道最好的做法就是死死的把羅睺壓在天外天。然後徐徐圖之。

  盤古一臉懵逼,他已經開始聽不懂兩人的話了,而鴻鈞聞言卻點點頭。語氣莫名的開口。

  「我本來確實沒想要來見你的。」

  希榕愣了一下,隨後福至心靈。

  「因為混沌青蓮?」

  「沒錯。因為混沌青蓮。」

  鴻鈞重復了一句,眼神直直的看著希榕。

  三天前,那本該是一個平靜的夜晚,結果鴻鈞在打坐之時,卻忽然感應到有大事發生,他第一反應就是掐算,結果卻什麼都沒掐算出,這個熟悉的感覺讓他的心頭一動,趕緊神識一動往大地上『看』去,

  結果就見不周山巔上,一個漂亮的青色蓮花在空中懸浮,寶光瑩瑩,美不勝收,而認出那是混沌青蓮的鴻鈞的臉都要綠了。

  雖然剛剛他沒掐算出事情的始末,但是看到那不周山巔的一抹青衣後,鴻鈞不做他想,認定了這一定就是那希榕干的,她不知怎麼搞的,竟然讓混沌青蓮再次出世了。

  雖然那似乎只是個半成品,並不是全部,但那也是混沌青蓮啊!此等混沌靈根怎麼能在洪荒中出現?

  這還不值得一個天雷霹靂?

  這是絕對違反了規則的,就算是寂滅滅世真要算起來,都沒有這件事眼中,因為寂滅滅世也是順天,而混沌青蓮再次出世此乃逆天。這是本不該存在的!

  鴻鈞當即對著天道表示,你這要是還不出手,那可真是偏心到咯吱窩了!

  而事實上,這一次天道倒是很給力,直接烏雲大作,弄出了九霄神雷,對著那混沌青蓮就是一霹靂。直打得那混沌青蓮頓時出現了裂縫。那混沌青蓮倒也雞賊,竟然飛到了那青衣尊者的手中。

  眼看著第二道神雷對著那青衣尊者落下,雖然知道這對對方來說不算什麼大事,但鴻鈞想到天道平日裡對那人的維護,還是忍不住暗自點頭欣喜。心裡想著,天道果然還是秩序的本身,祂還是知道秩序的重要性的。

  然而就在下一刻,鴻鈞卻眼看著那第二道雷仿佛火燒屁股一般,才落下就瞬間啞火消散了。再看那青衣尊者,連根頭發都沒傷著!

  這算什麼?

  你堂堂的九霄神雷使出來難道就是為了給人家撣撣灰的嗎?

  好在那天道似乎也被混沌青蓮的舉動給惹怒了,天上烏雲滾滾、電閃雷鳴間,七道紫黑色的神雷竟是全部打下去,如同咆哮的巨獸要把整個不周山巔都給吞了一般。

  鴻鈞再次暗自點頭,只覺得是那希榕主動庇護那混沌青蓮的模樣讓天道終於怒了,就是嘛,不管那希榕是誰,一味的維護和溺愛如何能好?天道是秩序本身,祂最重要的還是要維護洪荒的秩序,其他的一切都是絆腳石!

  但當那七道雷光落下,哪怕它們還未散去,鴻鈞的神識就已經傳來了結局。

  那一刻,鴻鈞覺得覺得自己想了很多,又或者什麼都沒想。

  【她怎麼能如此?!她竟然忤逆我!】

  天道的聲音還是那麼冰冷,卻鴻鈞卻硬生生從那急促的話語中聽出了幾分憤怒和委屈。

  鴻鈞冷聲道。

  【她既然膽敢逆天而為,你自當下達天罰!讓她明白事不可為!】

  天道也冷聲道。

  【我自然下了天罰,可她不聽。】

  可你那叫天罰嗎?!

  你那分明是給她撣灰!

  鴻鈞看著這一次連衣角都沒碰到的青衣尊者,想要說話卻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忽然覺得自己有些累了。

  鴻鈞:……有這樣的天道,洪荒已經沒救了。

  但鴻鈞不愧是鴻鈞,天道不作為,他只好親自下來找到了希榕。

悠于 2023-11-15 11:40

第91章

  第十重天的天婚現場依然很是熱鬧,只是熱鬧之下卻多少透著一絲異樣。仔細看就會發現,來往的妖族侍從們,端坐席間說笑的賓客們,甚至連彈琴的樂師,跳舞的舞姬都在時不時的偷瞄前方。

  他們能看見上首坐著的兩位貴客正在談話,但他們卻聽不見任何談話的內容。

  鴻鈞道祖明顯是來找那位希榕尊者的,他們在談些什麼?

  肯定是洪荒的什麼大事吧?

  只是他們的表情看上去似乎並不是很愉快的樣子,道祖一向是一副無欲無求的淡漠模樣,現在這麼面無表情倒也沒什麼不對勁的,但是那青衣尊者之前面對帝俊、羲和的時候還是一副笑模樣,此刻卻也面無表情起來,看著就有些古怪了。

  難道鴻鈞道祖和希榕尊者之間起了不愉快的事?

  不少人的心思千回百轉,當然,表面上,他們依然是和邊上的人說說笑笑。努力維持著這場熱鬧進行下去。

  而希榕和鴻鈞這邊的氣氛倒也並非是如外人以為的那般生硬、冷凝。兩人雖然面上沒什麼表情,但說話間卻透著熟人間的熟稔。

  「你不該這麼做的,我也想不通你為何要這麼做。」

  鴻鈞盡力把天道偏心眼的事情壓在腦後,專注的看向那青衣尊者本身,作為命運魔神,他討厭有人打破既定的命運這件事,因為這會讓事情脫離他的掌控,這對於一個控制欲很強的人來說,是很讓人煩躁的事情。

  但他並不討厭希榕本身,畢竟洪荒是一個講究弱肉強食的世界,一個憑借自己的實力打破命運、道心堅定的強者同樣會得到鴻鈞的欣賞。當然,欣賞歸欣賞,正事還是要做的,他作為命運魔神,維護命運就是他的使命,而他作為道祖,天道的代言人,維護秩序也同樣是他的使命。

  所以他無法對希榕的所作所為視而不見,另一方面,雖然他根據希榕的過往覺得對方是個重情的人,但情感淡漠的他本身無法理解這一切。

  「你幫助龍族、麒麟族、鳳凰一族,提點元凰、祖龍、始麒麟,護住西方靈脈這些事我可以當你是為了功德,為了洪荒的安寧著想,但我不明白,你為何要庇護那混沌青蓮。這對你來說不會帶來半點好處。」

  混沌青蓮雖然是稀有的混沌靈根,聞一聞就可讓普通生靈立地成仙,但問題是,希榕這樣的修為需要這種東西嗎?就算她把混沌青蓮整個吃光也得不到什麼提升,畢竟她都能和魔祖羅睺打得不分上下了,說明她的實力已經遠超尋常的聖人水平,這樣的境界想要突破,絕不是吃什麼靈根可以做到的。

  所以對希榕來說,那毫無靈智的混沌青蓮毫無用處,而庇護它卻不僅要承受弒神槍、造化鼎、二十四顆定海神珠這等先天法寶消失的損失,還會惹怒天道。只要不是傻子,誰都能看出來這是一場賠本買賣!

  那青衣尊者眼眸微動。

  「我可沒有主動庇護那混沌青蓮,是它自己跑到我手裡的。」

  「但一切的選擇權在你手上。」

  鴻鈞可不相信若是對方不願意,一株沒有靈智的靈根還能強迫她不成?

  「你為了區區一株毫無靈智的混沌靈根,甚至不惜惹怒天道,硬抗了九霄神雷。」

  面對鴻鈞質問的眼神,青衣尊者嘆了口氣。

  「好吧,這些都是我做的,真要算起來,這事確實對我一點好處都沒有。但是……有的人做事並非是單純的以有沒有好處來衡量的。比如我。」

  她這話其實一語雙關,在鴻鈞聽起來,這話說的只是庇護混沌青蓮這件事,但在盤古卻知道,希榕說的是她想要復活盤古這件事。這事不僅對她沒有好處,更是要冒著天大的風險。

  盤古心頭一陣飽脹的酸澀感,他恍然間想起,最初的希榕性格遠比現在要更謹小慎微,十分的沒有安全感,但就算是這樣的她,卻比他本身還要積極的想要復活他。她是不知道這其中的風險嗎?不,她那麼聰明,性格那麼謹慎,她比誰都知道逆天的風險,但只是在這件事上,她似乎從未升起過半分退縮的念頭。

  【希榕……】

  他張了張口,但平日裡大大咧咧什麼傻話都能往外說的家伙此刻卻只說了一個名字就不知該說什麼了。唯有巫族聖地裡那漆黑而巍峨的盤古殿外牆藤蔓浮雕瘋長,粉嫩的小花開了一朵又一朵,風一吹,花雨簌簌灑落。飄滿了整個峽谷。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很感動了,但別用那麼奇怪的聲音叫我名字!】

  分明是腦海中直接傳進去的聲音,但聽到那平日裡聽慣了的聲音此刻透著一絲沙啞,希榕莫名覺得耳尖癢癢。心也仿佛癢了一瞬,讓她十分不適應的趕緊開口制止。

  盤古聽到希榕這話,原本心頭的酸脹又變成了一股暖意,讓他忍不住笑起來一聲。

  希榕一直覺得她和這個洪荒格格不入,這些年是他的存在幫她度過了這漫長而孤寂的歲月,但殊不知,他何嘗不是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他生來就背負創世使命,在混沌之中被所有混沌魔神所厭棄,天地初開後,他身化萬物,看似整個洪荒都很崇敬他,但他們崇敬的是死去的他,因為他的死就是他們的新生。

  盤古一直沒有告訴過希榕的是,他其實留有一小段死後模糊的記憶,他眼看著漫天的靈雨灑落,天地間都在為他的死而歡呼,唯有那不周山巔的一株小苗為他的死而痛哭。

  最終,所有的情緒混雜在一起,盤古聲音低低的道了一句。

  【希榕,我何其有幸能遇見你。】

  不是都讓這家伙不要用那麼奇怪的聲音喊她了嗎?

  希榕心頭一顫。隨後仿佛口干一般,端起酒杯飲了一大口,臉上泛起一絲緋紅。

  可惡,這鐵憨憨平日裡的聲音又這麼好聽嗎?

  雖然知道這家伙平日裡就喜歡說些傻話,但不知為何,今天的傻話甜度過高了吧?

  希榕喝了一杯覺得不夠,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灌下去。清涼的美酒順著喉嚨滑落,似乎壓下了她心頭那莫名的躁意。

  另一邊的鴻鈞冷眼看著那青衣尊者說完那話,眼神放空後仿佛回憶著什麼,面色變了又變,最後灌下一杯酒,頗有種借酒消愁的模樣。半晌,他冷不丁的再次開口。

  「是因為盤古?」

  正准備喝第三杯的希榕心頭猛地一跳,心裡暗道,幸虧她還沒喝上,否則非得被鴻鈞這突然襲擊的話語給嗆死。

  道祖乃是天道的代言人,雖然庇護混沌青蓮這事不知為何被天道放過了,但這事和試圖復活盤古這件事的性質可是完全不一樣的。她絕對不能讓鴻鈞察覺到什麼異樣。

  青衣尊者聽到鴻鈞的話後動作一頓,接著面不改色的繼續給自己倒了第三杯酒一飲而下。

  「算是吧。」

  她眼眸微垂,素手把玩著精美的碧玉酒杯。

  「當年盤古撐天地之時,大概是覺得一人太過寂寞,所以總喜歡對著我說話,他曾經不止一次的提起過,孕育他的混沌青蓮因為被大道壓制,以至於無法生出靈智,最後更是落了個分崩離析的下場,實在可悲可嘆。」

  鴻鈞下意識的補全了她的話。

  「所以你在集齊了那些法寶後,選擇了讓混沌青蓮重新出世?」

  「別亂說啊,我說了,混沌青蓮會重新出世這只是個意外。你身為道祖,能知過去、現在、未來。自然應該知道,那些法寶並非是我強求來的。又談何有意集齊?」

  青衣尊者挑眉。

  她心裡清楚,鴻鈞這是試探她之前有沒有說實話呢。不過這也正常,畢竟這件事確實有些太過於巧合了,若非這事發生在她自己身上,她估計也會狐疑一番那人是不是故意進行了這一系列的事情。

  但鴻鈞的試探注定無疾而終,畢竟這事還真就是巧合。並且是鐵證如山的巧合。二十四顆定海神珠中有六顆是祖龍送來的,十二顆是楊眉自發找齊送來的。而造化鼎是自己黏上來的,弒神槍更是羅睺突然來找茬落下的。

  或許落在羅睺那個陰謀論腦補怪的眼裡,就算明知這件事可能性很小,他依然會對著希榕賤兮兮的表示,這一定是她這個大陰謀家的傑作了。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家伙更願意相信這個可能性罷了。若是能激怒希榕,把她氣得跳腳那就更好了。

  但鴻鈞和羅睺的性格恰恰相反,他一向喜歡當個冷靜的旁觀者,看人看事更偏向客觀。所以他沉默了一下就接受了希榕的話。畢竟他來之前其實已經仿佛推演過了,是巧合的可能性最大。

  之後他也沒有解釋和掩蓋自己剛剛試探的意思,只是抬眸深深看了希榕一眼。

  「只是為了盤古當年的一句話,你就願意做到這個地步嗎?」

  青衣尊者再次倒了一杯酒,看著酒杯中的倒影輕笑一聲。

  「你不覺得他和混沌青蓮很像嗎?在這命運之下,皆是身不由己啊。」

  鴻鈞似乎有些明白了。當年希榕眼睜睜看著盤古在既定命運下身死道消,她本就是個重情之人,這件事大概對她產生了很大的刺激。所以當她再次看見混沌青蓮出世,卻即將再次面臨解體的時候,她自然是無法袖手旁觀的。因為這相當於讓她再次眼睜睜的看著盤古死亡。

  鴻鈞沒有這樣的經歷,也沒有這樣的感情,他雖然心中有些感慨,但還是對著希榕勸解道。

  「命運是天地秩序的一部分,你如此擾亂命運,這並不是一件好事。讓偏離的命運回歸原本的路線才是最好的。」

  「最好的?你是這樣認為的嗎?」

  青衣尊者微微湊近邊上矮桌前的道祖。

  「身為命運魔神,你遵守命運的安排,成為天道的傀儡,從此一言一行都成為天道的附屬品,這對於你來說,就是最好的嗎?」

  鴻鈞動作一頓,這動搖人心的話語他實在太熟了,羅睺就總是喜歡用天道的傀儡這個詞來嘲諷他。但他緊盯著那青衣尊者,卻只從中看見了純粹的疑惑。顯然對方和羅睺不一樣,她沒有想要動搖鴻鈞心境的意思。然而偏偏就是這份純粹的疑惑,卻更讓鴻鈞沉默下來。

  「命運的安排沒有什麼最好的,只有最合適的。只有這樣,才能維持世界的運轉。」

  他端起酒杯沾了沾唇,聲音漠然道。

  「混沌青蓮也是如此,它不該存在於洪荒之中,它的解體對於洪荒才是最合適的。」

  本來想要勸告希榕的鴻鈞卻仿佛失去了耐心,不再和對方討論別的,只是希望希榕能就此罷手。

  希榕暗自嘀咕,這麼聽起來,她現在好像那什麼大反派啊,不聽他人勸告,一意孤行的暗搓搓的想要復活盤古,攪亂世界的命運什麼的,呃……有表面溫柔慈悲,內心瘋批反派那味了。

  然而就算心裡這麼想著,那青衣尊者卻再次喝了一杯酒。面無表情的開口。

  「不可能。」

  鴻鈞眉頭緊皺。

  「你當真要這般冥頑不靈?」

  平日裡性格溫和的青衣尊者此刻寸步不讓。

  「一個混沌青蓮不會影響任何事,你為何非得追究?」

  鴻鈞冷聲道。

  「它本身自然不算什麼,但它的存在就是冒犯了天道的權威!」

  秩序和規則之所以能深入人心,就是因為它的權威性!

  青衣尊者緊跟著道。「但天道沒有追究不是嗎?」

  希榕回憶著之前硬抗九霄神雷的畫面,雖然希榕覺得自己在不知道原因的情況下不能這麼普信,但那個畫面真的很像是天道放水。並且是放了一整個汪洋大海的那種。於是希榕忍不住也試探了一下鴻鈞,看看能不能從他這看出些當時的原因。

  而她這話一出,鴻鈞頓時面色一僵,徹底沉默下來。

  雖然他身為道祖,確實有維護秩序的使命,但秩序本身到底還是天道,天道自己都不追究了,他卻跑到這和希榕聊了老半天。這說白了,是有越俎代庖之嫌的。本來這件事含糊一下或許就過去了,但被當事人這麼點出來。哪怕是鴻鈞也不由感到了一絲尷尬。

  鴻鈞:……人生頭一次感受到了何為背刺,還是獨屬於天道的背刺。他這個道祖何其有幸……

  「鴻鈞……你……」沒事吧?

  希榕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沉默的鴻鈞道祖,雖然對方依然面無表情,看起來冷心冷肺的模樣,但她不知為何,莫名覺得此刻邊上的那位華發俊美男子有些……脆弱?

  不過還不等她說完話,鴻鈞就站了起來,他收起了所有情緒,給了希榕一個漠然的眼神。

  「既然如此,你好自為之吧。」

  隨後他撤下結界,給了正在不遠處席間的昊天一個眼神,昊天當即會意的跟過去,鴻鈞帶著自己的童子直接朝著第三十三重天飛去。完全沒有知會帝俊和羲和一聲的意思。

  帝俊和羲和對此倒是沒有意見,反而還急匆匆的對著離去的鴻鈞行了一禮。恭送道祖的離開。

  當然,不只是他們,在場除希榕以外的所有人都是齊齊行禮送別道祖,這樣宏大的場面足以說明鴻鈞道祖在洪荒的地位。

  而作為被放狠話的對像,希榕卻只是瞄了鴻鈞離開的背影一眼,半點沒有被嚇到的情形。畢竟鴻鈞不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反而放完狠話就跑的舉動,實在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不過很快希榕就打消了自己的這個念頭,畢竟她一句話就讓鴻鈞道祖落荒而逃?這怎麼可能?!

  喜宴持續了三天三夜,待到天婚結束,女媧、伏羲以及其他對紅繡球這先天靈寶有些念頭的人齊齊鎖定了這法寶,但是還不等他們大打出手搶奪法寶,就見那紅繡球徑直飛到了第三十三重天!

  一瞬間,所有心思浮動的人都安靜下來,雖然道祖的道場乃是紫霄宮,但所有人都是默認整個第三十三重天都是道祖的道場的,這紅繡球竟然飛到了第三十三重天,那麼只有兩個可能,第一,這紅繡球有靈,慌忙逃竄間誤入了,第二,這紅繡球有主,其主人正是鴻鈞道祖。

  無論是哪種可能,進了第三十三重天,就代表這紅繡球是鴻鈞道祖的了,所以大家暗自可惜了一陣,也就各自散去了。

  希榕喝了三天的喜酒後,也坐著淨世白蓮離開了。她的身後跟著楊眉和變作人形作童子狀的狪狪。一行人飛回不周山巔的路上,跟在那青衣尊者身後的圓潤的小少年忍不住看向她的手。

  只見對方素手芊芊,正把玩著一個巴掌大的精巧蓮花,其色如碧玉,蓮莖、蓮台和蓮花花瓣無一不精巧秀美,無一不柔嫩可愛。並且香氣淡雅、寶光瑩瑩。看著就是個寶貝。

  但狪狪卻不是很喜歡這個混沌青蓮,不僅因為這東西一出世就害得尊者挨了天罰,還因為這東西一出現,之後尊者總是把它拿在手中把玩,都不理他了!

  只是還不等他酸上多久,狪狪就忽然轉頭看向北方的位置,仿佛感應到了什麼,隨後他對著青衣尊者稟報他剛剛心中忽有所感,似乎是族中出了些事,他得回去看看。

  正事要緊,希榕當然不會強留下狪狪,趕緊讓他離開了。隨後她和楊眉兩人回到了不周山巔。

  希榕喝多了喜酒,面色有些微醺,如往常那樣坐在石桌前,手指摩挲著碧玉一般的混沌青蓮。心裡思索著什麼時候單獨去一趟無盡血海。

  正思索著,她余光忽然瞄到邊上的楊眉,見楊眉站在一邊面色遲疑,她不由開口道。

  「怎麼了?」

  「尊者,之前那鴻鈞道祖和你可是起了什麼衝突?」

  楊眉遲疑著開口:「我並非有意探聽尊者和他的談話,只是我看著那鴻鈞道祖離開之時似乎面色並不太好。」

  楊眉之前之所以面色遲疑,就是因為注意到希榕和鴻鈞談話時在周圍下了膈應的結界,但他們交流的時候那有些冷凝的表情卻讓他不得不在意。

  「這個啊,倒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希榕想了想,把自己和鴻鈞之前的談話簡單的說了一遍。同時心裡有些歉疚。因為她現在是故意在欺騙楊眉。她有意想讓周圍人相信自己是因為盤古的死才會庇護混沌青蓮的,以此來掩蓋她試圖復活盤古所產生的異樣。

  面對質問她的鴻鈞,她能毫不猶豫的扯出謊言來遮蓋,但面對關心她的楊眉,希榕就有些罪惡感了。

  楊眉聽到希榕的話遲疑道。

  「原來尊者和盤古之間竟是這樣的。」

  他一時間因為自己之前對尊者的各種猜測而感到羞愧,因為他本身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歷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情感,讓他根本無法理解尊者對盤古的執著,所以他只能把自己以為的情感生拉硬拽的框在尊者的身上。

  殊不知,這只是他眼界狹隘,看不清全貌罷了。

  想到這,白眉老者看向青衣尊者的視線多了一絲心疼。他一直不喜歡盤古,之後更是暗恨盤古死了還要這般影響他家溫柔和善的尊者,但現在……真正了解尊者的內心的話,他似乎也有些理解尊者做出這些事情的原因了。

  但隨後,一想到羅睺的陰謀。楊眉的面色又黑了下來。

  「我真是瞎了眼,竟是沒有看出羅睺做出這些事的險惡用心來。」

  他不只是眼界狹隘,他還是個道心不堅定的蠢貨,虧他活了這麼多年,竟然因為自己的一點猜測就慌了手腳,以至於連羅睺故意挑釁尊者的胡言亂語都能激得他胡思亂想。

  甚至他明明知道羅睺是什麼樣的貨色,卻還是被羅睺的言語弄得心神動搖,當真是愚不可及!

  之前楊眉的心有多慌,此刻的他就有多憤怒和羞愧。

  希榕趕緊制止。

  「這又不是你的錯,何必自己罵自己?你也別多想,反正羅睺也沒從我這裡站到什麼便宜。」

  然而希榕越是這般善解人意,楊眉越是覺得自己當初的種種猜疑都是對尊者的褻瀆。同時他還忍不住警覺道。

  「但那羅睺陰險狡詐,難保不會再做什麼手腳。畢竟他上次就激得尊者你……」

  當年希榕身上傳來的盤古的氣息對楊眉來說到底是一根刺,而羅睺的陰險狡詐也給楊眉留下了太多印像,他有些害怕尊者真的被羅睺蠱惑。

  希榕知道楊眉在害怕什麼,畢竟她是故意把自己往『因為眼睜睜看著摯友身死道消,所以內心嚴重受創』的人設上靠攏的。這樣的半真半假才好方便她之後的行事。

  所以她看著楊眉輕笑一聲。

  「如果我說我不怨,你大概也不相信。沒錯,羅睺是抓住了我的弱點,但也僅此而已。楊眉,我不是個蠢貨,我足夠冷靜。」

  那青衣尊者垂眸看了眼手中的混沌青蓮,笑容中透著一絲哀切。甚至眼角閃爍出一絲淚光。

  「混沌青蓮可以重新出世,但盤古……身死道消,元神盡滅,他再也……回不來了。」

  所以羅睺再怎麼激怒她蠱惑她都是沒用的,盤古已經死了,就算是捅破了這天,盤古也回不來了,所以她是不可能和羅睺合作的。

  楊眉看著那樣的青衣尊者,頓時渾身一震。僵直的站在在原地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最後他什麼都沒說,就這麼靜靜的站在一邊。

  尊者現在應該也不需要什麼安慰吧,再多安慰的話語對上盤古的死也實在太過蒼白了,他現在能做的大概就是不要打擾她,讓她自己靜一靜。

  而就在楊眉震驚和沉默的時候,盤古看見那一絲淚花也驚了。他手足無措的開口。

  【希榕……你哭了?我……我這也沒死啊?】

  這怎麼就哭了呢?

  【我當然知道你沒死。我這不是為了烘托氣氛嗎?】

  希榕頭疼的開口。

  【趕緊閉嘴吧,剛醞釀好的情緒都被你打亂了,我為了擠出這點眼淚很辛苦的好吧?】

  畢竟不是專業的演員,她把自己上下兩輩子所有的悲慘往事都回憶了一遍,這才冒出了這點淚花,你再多嗶嗶幾句,她可就要憋回去了!

  所以……是假的?

  盤古懵逼了一瞬,『啊哦』了兩聲。然後眼看著希榕換了個姿勢,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不言不語,眼角微微濕潤,哪怕不知道她是誰的陌生人此刻走過來看見這一幕,大抵都會覺得這個青衣女子的身上一定有些別樣的往事。

  楊眉自然是這麼覺得的,他的眼中不由更多了幾分嘆息,而遠在紫霄宮,正用神識窺視不周山巔情況的鴻鈞沉默著,也對希榕不可能被羅睺蠱惑一事信了七、八分。

  他知道他們這等修為的人對神識很是敏銳,為了防止希榕產生逆反心理,鴻鈞並未多看,掃了一眼後就收回了神識。

  唯有盤古沉默的看著、看著,冷不丁的開口。

  【希榕。】

  希榕懶懶的嗯了一聲。

  盤古:【你哭起來的樣子……還挺好看的。】

  希榕:……等盤古一復活,她立刻下毒把這家伙毒啞了!

  而另一邊,天道忽然對著鴻鈞開口,明明是毫無起伏的聲音,卻透著濃濃的不解。

  【她哭了。她竟然為盤古哭了。】

  鴻鈞:【……現在是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嗎?而且她之前對盤古的執著你難道不知道?】

  天道沉默了一下:【她不該為盤古哭。】

  鴻鈞竟是對著天道譏諷了一句。

  【那怎麼辦?如果你心疼的話,不如就幫她把盤古變回來好了。】

  天道卻道:【你不必對我和她這麼抵觸,她的存在對洪荒來說是好事。】

  鴻鈞卻繼續冷聲道。【但我沒看見什麼好事,我只看見了你的偏心。天道本該至公,但你卻偏心的過分了!】

  天道聲音毫無起伏:【我乃天道,沒有心,何來偏心,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洪荒。】

  說得倒是好聽。

  鴻鈞冷哼一聲,沒有再說話。

  此後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天,希榕聽見一聲嘹亮的鳳凰鳴叫聲。她猛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但在不周山巔茫茫雲海的遮蓋下卻並未看見遠方的場景。

  只能聽到一聲怒斥之聲。

  「帝俊,我敬你一聲妖皇,但你也不要太囂張,我鳳凰一族可不是任你揉捏的軟柿子!」

  這是……鴻鵠的聲音?

  希榕愣了一下,勉強認出了這道清冷的女聲,昔日那雪白鳳凰的形像在她的腦海中閃過。當年龍鳳大劫結束,元凰入不死火山,鴻鵠卻並未成為族長,而是以長老身份代為執掌鳳凰一族,因為無論是她還是其余的鳳凰都固執的認為,元凰的元神未滅,雖然成了彌補洪荒缺口的那塊『補丁』,但她到底還活著,只要元凰還活著一日,他們的族長就一日還是元凰。

  這樣的情況,在龍族和麒麟族也有出現,或許在外人眼裡,是元凰、祖龍、始麒麟這三位族長的決斷導致了三族的浩劫,但在三族的族人眼中,大概再沒有比這三人更稱職的族長了。

  也因為九成業力都被這三人背負了,所以在洪荒之中,三族雖然人口凋零,但到底沒有淪落到爛泥裡,起碼希榕在天婚喜宴上特別注意了一下,既沒有龍肝鳳膽,也沒有賓客騎著龍鳳前來,頂多弄個混血的蛟龍,或者有點麒麟、鳳凰血脈的異獸拉車。

  所以希榕很不解,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只是鴻鵠罵了這一句就沒有聲音了,楊眉看了一眼,皺了皺眉道。

  「尊者,我之前去查探冥河老祖消息的時候,曾經偶有聽聞過,妖族似乎有意招攬那三族。」

  他口中的那三族自然就是龍族、麒麟族和鳳凰一族了。

  招攬?原本的劇本裡沒這一出啊?

  希榕一愣,隨後立刻明白過來,恐怕是因為三族的命運改變了,之前沒人招攬這三族,只把他們當成一盤菜或者一個腳力來用,那完全是因為三族的族人業力纏身,只要不是傻子都不敢使勁沾染。

  而現在,三族九成的業力都被元凰等人背過去了,現在的三族業力不多,身為當年的三大霸主,族內的每一個族人都很能打,並且人口不多還不多,說得難聽點,正是群龍無首、仿佛小蛋糕一般讓人食指大動,一口吞的下的時候,所以帝俊會打上三族的主意這實在太過正常了。

  但三族曾經站在山巔看過最高的風景,甚至現在的妖族作為當年的洪荒萬族殘部,那都是跟著三族屁股後面撿殘羹剩飯吃的存在,所以帝俊想讓三族的族人加入妖族,並且認他為主的做法在三族看來根本就是侮辱他們,估計這就是鴻鵠怒罵的原因了吧?

  希榕皺了皺眉,有過龍鳳大劫這件事後,她對於帝俊這種舉動很不喜歡。更何況……妖族和巫族還是未來巫妖大劫的主人公。

  希榕自然不希望看見洪荒大地再起戰火,但經歷過一次無量量劫的她卻不知該如何去阻止,畢竟這似乎並非勸告妖族和巫族雙方就能解決的。關鍵在於劫難本身,那些只有她看得見的無量量劫劫氣似乎會推著入劫的人走向他們既定的命運。

  不過還沒等到她思考個完全,不久之後,不周山巔再次響起嘹亮的鳳凰鳴叫之聲。隨後一個渾身雪白毫無雜色的鳳凰從白茫茫的雲海中飛了出來。

  她落在不周山巔,化作一個身穿白衣的絕美女子,正是曾經和希榕見過幾面的鴻鵠!

  看著對方,希榕恍惚間想起了元凰,當年一別後,因為事情太多,她差點忘了元凰,或許她該找個時間去不死火山看看了。

  隨後回過神來的希榕抬眸看向拜見自己的鴻鵠。

  「你怎麼來了。」

  白衣女子當即道。

  「鴻鵠是奉族長之命前來的。」

  「元凰?」

  希榕一愣。

  「她讓你來做什麼?」

  鴻鵠一抬手,雙手頓時綻放出五彩的光芒,而她聲音擲地有聲道。

  「昔日族長偶遇陰陽二氣,交感而生此蛋,本來族長入不死火山後,此蛋若是孵出族長的孩子,自然能代替族長執掌我鳳凰一族,只可惜這蛋在我族中過了數千年依然沒有孵化,最近因為妖族……族內多有事端,所以族長讓我來,懇請尊者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能暫時照看這蛋。」

  元凰也是沒辦法了,才會出此下策,不過她也不是無禮之徒,走之前鴻鵠帶上了不少奇珍異寶,全是孝敬希榕的。

  另一邊的希榕差點被她手中綻放的五彩光芒給閃瞎了眼,差點以為鴻鵠跑去後世學電焊了,聽到對方的話後細細一看,在這看出對方手中那五彩斑斕的,還真是一顆兩個巴掌大的蛋。

  蛋本身是白色的,卻閃著五彩的光,此等五彩斑斕的白當真是罕見又稀奇,但就算再稀奇也阻擋不住一個事實,那就是昔日的友人元凰試圖塞個蛋給她孵。

  希榕:……雖然她隱約知道她在你們這些洪荒腦補怪的眼中,似乎有些無所不能,但到底是什麼讓你覺得她連孵蛋這種技能都精通的?!


第92章

  希榕沒有立刻收下那枚蛋,而是去了一趟不死火山。

  不死火山周圍還是那麼荒蕪、熾熱,大地裂縫中裸露的岩漿隨處可見,冒著火焰的靈草靈樹也不是什麼稀罕物。人走在這裡,呼吸間仿佛都能摩擦出火星子來。

  只是細細看來,繁茂的梧桐林還在,直衝雲霄的巨大梧桐木上,巍峨華美的宮殿也還在,但當年那些在梧桐林間飛舞嬉鬧的美麗鳳凰們卻不見了蹤影。過分的安靜中透著一絲悲哀和寂寥。

  「尊者請隨我來。」

  鴻鵠化作巨大的白色鳳凰,率先朝著那不死火山口一頭扎了進去。相比於當年,此刻有了元凰鎮壓的不死火山安分了很多,不再如之前那般狂暴,好似隨時都會爆發出來,毀滅周圍的一切生靈。不過就算如此,這裡面的南明離火本身依然凶殘的很,不是一般的洪荒修士吃得消的。

  就算是大羅金仙的鴻鵠飛進去也得萬分小心,倒是希榕因為有『烏龜殼』,所以表現的很是輕松,她坐在淨世白蓮上鑽進了不死火山口。微微垂眸就能看見四周赤紅的岩壁,以及底下那滾燙、濃稠且還在咕嚕嚕冒泡的岩漿。

  岩漿呈現暗紅色,但裡面卻夾雜著幽藍的光芒,這就是傳說中和大日金焰一樣厲害的異火,南明離火了,若是修為低微者沾上一點,神魂都會直接被燒光。

  然而就是這樣危險的岩漿裡,卻在希榕緩緩下落的時候,從中浮現出一個有些透明的虛影。那正是元凰的元神。

  昔日那個高傲絕美的鳳凰族族長此刻元神在岩漿中浮浮沉沉,其面色蒼白,神情疲憊,顯然十分虛弱,可她在看見希榕的時候,依然努力露出了一個笑容。

  「尊者。你來了。」

  青衣尊者坐在淨世白蓮上,離下方的岩漿有些距離。垂眸看著昔日的友人,她簡直不敢想像神魂日日夜夜泡在那爆裂的熔岩中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感受。半晌,她才緩緩開口。

  「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對方的聲音仿佛穿入竹林的清風,暫時吹散了這不死火山的熱浪滾滾,元凰眉眼柔和的仰頭看著那青衣尊者,她真的很高興對方能來見她。但她聽到對方的話語後,卻只是含笑搖了搖頭。

  「我是罪人,不僅愧對於我的族人,更愧對於尊者,我當年與你交好目的不純,這些年受你照顧頗多,卻不聽勸告,臨到最後又要求你幫忙,我這樣的人……怎麼還配做尊者的朋友?」

  或許當年她和希榕做朋友本身是真心的,但她到底不只是元凰,她還是鳳凰一族的族長,她的身份讓這份友誼無可避免的摻雜了其他。她本想著日後一定償還,日後加倍償還,可卻不想,鳳凰一族差點在她的手中迎來了末日,反而是對方再一次救了他們。欠對方的越來越多,已經還不上了,她如何還有臉去以朋友相稱?

  想到這,元凰的眼神流露出一絲羞愧。她長嘆一聲。

  「我也知道,我已經欠尊者良多,現在又想請尊者幫忙實在有些厚顏無恥,但……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才會開這個口的。」

  青衣尊者沉默了一下。

  「到底出了什麼事?」

  這時,一邊的鴻鵠袖中閃過五彩光芒,一顆蛋自動從她袖中飛出,似乎是天然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朝著元凰的元神飛去。但因為底下的熔岩熾熱。它一枚蛋要是敢進去,那就是分分鐘變白煮蛋的下場,所以只能在半空中躊躇著一會兒飄上一會兒飄下。看著有些滑稽,卻滿滿都是一個孩子想要親近自己的母親卻不得其法的悲傷。

  半透明的元凰虛影下意識的想要伸手摸摸自己的孩子,卻根本無法離開這片禁錮她的熔岩。明明近在咫尺,卻咫尺天涯。

  元凰的眼中閃過一絲悲傷,但很快就收斂了下來。只是聲音微微沙啞道。

  「當年我偶遇陰陽二氣,交感而生此蛋,這蛋不僅生來跟腳不凡,內含五色神光護體,更是在當年那場大劫中,不知為何吸取了我族三分之二的氣運。這對他來說不是什麼好事,若是鳳凰一族還是當初的鳳凰一族,我還是當初的我,那麼我們自然護得住他,但現在,鳳凰一族已經落敗,而妖族盯上了我們,並且動作越來越大。」

  「現在的鳳凰一族根本不是妖族的對手,就算是有護族大陣也是支撐不了多久的,偏偏我的那些族人一直放不下我這個罪人,若是這蛋被妖族所掌控,那我的那些族人必定會為了這枚蛋的安危而受制於妖族,甚至這枚蛋若是破殼,也會被妖族所利用,畢竟他跟腳不凡,氣運更是不凡,日後必有一番作為,只要能在他幼年時就控制住他,自然好處多多。」

  元凰用柔和的視線看了眼上方懸浮的那枚蛋,吐出的話語卻森冷而殘酷。

  「所以我本來想著,就這樣毀了這枚蛋。」

  鳳凰是性格高傲,寧死不屈的生物,她作為族長,不可能接受族人因為她一個罪人的孩子而折了傲骨,成了旁人的走狗,這實在太可悲了。而作為一個母親,她也實在不願意看到孩子受控於人的悲慘未來。

  「族長!」

  邊上本來一直沉默的鴻鵠紅著眼睛喊了一聲。

  與此同時,那青衣尊者卻點了點頭。

  「確實,這顆蛋跟腳不凡,還背負了你們鳳凰一族三分之二的氣運,若是能趁他還未出世就控制他,日後不僅能有一個強有力的打手,還能掌控你們鳳凰一族,如果是我,我也不會錯過這樣的好事。」

  希榕想起了有關於孔宣的命運,好好的一個鳳凰族的小王子,號稱聖人以下第一人,最後卻成了西方教的孔雀大明王。元凰的猜測雖然殘酷卻十分的符合實際。

  希榕隨後又道。

  「所以你才希望我能幫你暫時照看這蛋?不過我先說好,我可不會孵蛋。」

  元凰一愣,眼神復雜的看了一眼不遠處飛在半空的鴻鵠。聲音低了下來。

  「並非如此,鴻鵠他們多次勸我,讓我打消了之前的念頭,之後我才厚顏讓人尋了尊者,想把這蛋直接送予你。尊者放心,他跟了尊者後,就不再是我鳳凰一族的人了,我與他也再無瓜葛。」

  這回輪到希榕一愣,隨後看了眼邊上沉默的鴻鵠恍然大悟起來。

  所以之前鴻鵠說的什麼『暫時請她照看』,完全是假傳聖旨啊。等等……這麼說之前鴻鵠展示給她的那些充當『奶粉錢』的天材地寶,或許也是鴻鵠自作主張嘍?

  希榕聞言搖了搖頭。

  「這是你的孩子又不是路邊的石頭,如何能說送人就送人?」

  話音頓了頓,她瞄了一眼不遠處漂浮的蛋蛋補了一句。

  「也別說什麼再無瓜葛這種話了,孩子還小呢。」

  瞧瞧,這蛋蛋身上的五彩神光都黯淡下來了。

  她倒是也沒有什麼生氣的,畢竟讓一個母親親自把自己的孩子送人這件事實在太殘酷太悲傷了,元凰如此為了自己的族人著想,那麼她的族人拼盡全力想要回報她也可以理解。更何況,希榕本身也沒什麼想要搶人家孩子的意思。

  尊者這是……拒絕了嗎?

  元凰心裡微微一痛,但也知道自己這麼做是強求了,畢竟尊者這樣的人如何會缺一個侍從、打手?

  但就在元凰神色黯然的時候,那青衣尊者的話語卻再次響起。

  「不過……看在昔日的情分上,我可以幫你照看一段時間。」

  元凰猛地抬起頭,正對上青衣尊者溫柔的面容,那雙清澈的眼中透著一絲笑意。

  「洪荒的霸主雖然不能再做了,但是努努力讓鳳凰一族再次熱鬧起來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吧?到那時記得來接孩子,自己的孩子還是得自己養啊!」

  元凰眼角微微濕潤,她強忍著神魂被南明離火燒灼的痛苦,對著希榕鄭重的行了一禮,努力露出一個笑容。

  「多謝……尊者成全!」

  鴻鵠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後,竟然還能迎來這樣的結局,這個結果美得仿佛一場夢,讓她呆立了片刻,隨後才對著那青衣尊者行了一禮,聲音哽咽道。

  「多謝尊者成全!」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那枚蛋保住了。

  他們的族長為了族群已經失去太多了,就連神魂都日日要受烈火焚身之苦,鴻鵠連同其余鳳凰族人實在無法接受,族長為了保護他們,這一次連唯一的孩子都要親手放棄,他們簡直無法想像若是這事真的發生了,族長的內心會是何等痛苦。

  青衣尊者:「不必這麼謝我,我也是為了我自己,洪荒才安寧沒多久,我不希望它再次亂起來。」

  她這話也不是假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若是妖族掌控了鳳凰一族,甚至未來掌控了孔宣,那鬧出來的動靜絕對不會小,她可不希望看見這種事發生。

  沒過多久,希榕帶著一顆蛋回了不周山巔。

  「尊者!」處理完族內事物的狪狪不知何時已經先希榕一步回了不周山巔,見到那淨世白蓮緩緩飄來後,當即興奮的四蹄撲騰著想要和敬愛的尊者親近親近。

  結果還沒撲到自家尊者懷裡,就被一陣刺眼的光芒給閃瞎了眼。

  此刻的孔宣還是一個蛋,連神智都沒有出現,頂多有些小動物一般的情緒,這種情況下,他自己自然是無法收斂蛋殼的五彩神光,孔宣日後可是聖人以下第一人,無物不刷的五彩神光乃是他的招牌技能,這個技能自然十分厲害,不過是大羅金仙初期的狪狪猝不及防下,眼睛頓時受創。真·亮瞎他的鈦合金豬眼。

  待到他適應了一下,這才站在半空中眼角帶淚,眯著眼睛看向自家尊者的懷裡,只見裡面一顆橢圓的大白蛋正在肆無忌憚的閃著五彩的光芒。光是這一眼看過去,狪狪就能知道這顆蛋的跟腳可比他厲害且珍稀多了。

  正在打坐的楊眉起身過去,看了眼希榕懷中的蛋蛋,不由遲疑道。

  「尊者,這蛋怎麼又拿回來了?」

  不是跟著鴻鵠去了一趟不死火山嗎?他還以為是把蛋還回去了呢!

  希榕雖然覺得這顆蛋太閃了,不過倒沒有像是狪狪那樣受到什麼攻擊感。

  「妖族最近的手伸太長了,我答應元凰暫時照看一下這顆蛋。」

  至於怎麼照顧……

  「你們會孵蛋嗎?」

  青衣尊者落到地面上,捧著那顆蛋對著邊上的人發出靈魂拷問。

  「尊者說笑了,我哪裡會孵蛋?」

  楊眉面皮一抖,果斷把這個難題拋給狪狪。

  「狪狪現在也是一族之長了,想必這種養育幼兒的事情,他應該懂一些的吧?」

  狪狪趕緊把一顆豬腦袋搖成了撥浪鼓。

  「不不不,我可不會這個,我們族中就算生育幼兒,那也是從肚子裡出來就會跑會跳的,豬哪會孵鳥蛋啊!」

  平日裡最討厭旁人說他像小豬崽的狪狪這回倒是自己把自己比作豬了。

  希榕:【那……盤古?】

  【我死之前還沒有蛋這種東西呢。】

  畢竟混沌魔神什麼的都是從法則中孕育而出的,大概就相當於混沌一聲巨響,然後一個混沌魔神就蹦跶出來了。

  不過盤古對於孵蛋這件事倒是有些興趣。

  【之前元凰不是說了嗎?這枚蛋之前一直在不死火山口放著,靠著離火之精來孵化的。我們這沒有離火之精,不過大日金焰還是有的,或許用大日金焰烤一烤,這蛋就孵出來了呢?】

  用大日金焰……還烤一烤?

  希榕嘴角一抽。【那如果蛋沒孵出來,卻熟了怎麼辦?】

  盤古大手一揮表示,這顆蛋跟腳不凡,不會這麼脆弱的。他相信這顆蛋!

  希榕:……但她不相信你。

  反正這顆蛋也不是必須離火之精來孵化,更何況他在不死火山口呆了幾千年也沒孵化,顯然用火烤也沒多大效果,所以希榕想了想,倒也沒做什麼,只是讓楊眉在自己的本體,那棵大榕樹的樹冠上造了一個鳥巢,然後把那顆蛋放了進去。

  雖然不周山巔的威壓很強,但除此之外,這裡絕對是大多數人都眼饞的洞天福地,先天靈氣不要錢一樣化作靈霧到處飄,蛋蛋在這裡待久了,對他也是很有好處的。

  不過希榕左看看,右看看,怎麼看都覺得自己像是在自家安了個『迪斯科燈球』。本來仙氣飄飄的不周山巔被那五彩神光浸染的,莫名熱鬧了起來,讓希榕差點沒忍住來段老年迪斯科。

  一個多月以後,已經習慣了家裡多了個『迪斯科燈球』的希榕坐在石桌上怡然自得的喝茶。並且再次堅定的否決了盤古要求用大日金焰烤一烤蛋蛋的提議。就在這時,盤古忽然道。

  【咦,那兩只三足金烏來了。】

  希榕微微側眸,和她一樣動作的還有也注意到來客的楊眉,不多久,兩個架著祥雲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不周山巔上空。

  妖皇帝俊和東皇太一遠遠的就對著希榕拜了拜。恭敬的表示兩人前來拜訪尊者。

  人都來了,希榕也沒有把他們趕出去的意思,抬手示意他們在石桌前坐下。狪狪和楊眉對視一眼,隨後他化作童子模樣,給兩人倒了一杯茶。

  「多謝尊者賜茶。」

  帝俊喝了一口,贊嘆了一聲。

  「好茶,能喝到這樣的好茶,實乃我之幸事。」

  比起自家有些沉悶的弟弟太一,他可算得上個交際小能手了。

  青衣尊者卻只是淡淡道。「我記得之前送了你不少悟道茶吧?」

  之前就已經見識過了,現在這副模樣實在有些太誇張了。

  帝俊卻笑道。

  「尊者之前賜的悟道茶我自然已經嘗過了,果然茶香四溢,回味悠長,當時我也驚奇了一番,但此刻和尊者對飲,卻又多了一番風味。」

  簡而言之,悟道茶雖好,但重點是和尊者對飲,看似在誇茶,其實是在誇人。

  哪怕是希榕聽到這話都不由對著盤古感慨一聲。

  【你看看人家,這才叫說話的藝術!】

  盤古不樂意了。

  【這話我不是也說過嗎?當你當時卻叫我閉嘴!】

  希榕疑惑。

  【你什麼時候說過了?】

  盤古理直氣壯道:【我好幾次都說了,這悟道茶喝起來雖好,但還是你喝剩下的滋味更甜些,別有一番風味,你看,我這話和他的話這不是一模一樣嗎?!】

  希榕臉上一熱。神他媽一模一樣!

  【人家那是隱晦的恭維,你是明晃晃的騷擾!】

  什麼叫她喝剩下的比較甜?那不就是說她的口水……咳咳……

  盤古迷茫了一瞬,【騷擾?我怎麼騷擾了?什麼時候的事?】

  【當然是……】

  希榕下意識的想回答,但話說到一半就耳根微紅的說不下去了。算了,她和這個鐵憨憨解釋什麼,他又聽不懂。

  【總之就是不一樣!】

  「尊者?」

  眼見青衣尊者看著手中的茶水面色怔愣出聲,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中,帝俊忍不住開口喊了一聲。

  青衣尊者回過神來,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後她似乎沒了打太極的耐心,直接開門見山的問道。

  「你們今日來見我,所為何事。」

  帝俊沉默了一下,隨後遲疑道。

  「聽聞前些日子,尊者去了鳳凰一族的族地?」

  青衣尊者抬眸看了他一眼。

  「不錯。我許久沒見元凰了,所以前去見了她一面。她現在以身添補洪荒缺口,無法離開不死火山半步,所以懇求我照看一下她的孩子。」

  希榕沒有隱瞞的意思,也沒有詢問帝俊為何消息那麼靈通的意思,或者說,這本就是她想要帝俊知道的。

  雙方之間的氣氛頓時有些凝滯起來,其實帝俊剛來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榕樹林樹冠中的那枚鳳凰蛋,把那枚蛋放在本體之中看護,這足以說明了青衣尊者的態度。她在護著鳳凰一族。

  帝俊的心沉了沉。但很快就露出一個笑容。

  「最近妖族中有些家伙自作主張跑去騷擾鳳凰一族,這件事我也是剛知道,莫非是這事嚇到了鳳凰一族?」

  說話間,身穿明黃色衣袍的俊美男人露出一絲苦笑。

  「哎,其實元凰當年以血肉之軀添補洪荒缺口之事我其實一直心中暗自敬佩,卻不想手下的一些蠢貨竟然動了小心思。看來我回去之後得好好敲打一下他們了。」

  這話說得當真是情真意切,但希榕知道,這些不過是做給她看的,這些話也不是真的因為對元凰感到抱歉,而是特意說給她聽的。

  在她表明態度後,帝俊在向她保證,妖族之後不會再盯著鳳凰一族了,起碼暫時不會。

  面對帝俊的示好,青衣尊者點點頭。意有所指的開口。

  「如此甚好,雖然根深葉茂是好事,但有時候,適當的修建才能讓一棵樹更好的生長。」

  「尊者說的是。」

  帝俊抬眸和青衣尊者對視一眼,心中明白對方是在敲打自己。不過這話到底是在說妖族現在根深葉茂,需要修建呢?還是在說,他手伸太長了,野心太大了,需要修剪呢?又或者,兩者皆有?

  「近來妖族人口越來越多,我這個妖皇當得也吃力起來,確實該好好整頓了,只是不知……尊者可有什麼提點?」

  「提點說不上。」

  青衣尊者手指摩挲了一下茶杯。一雙清凌凌的眼睛仿佛能看見帝俊的心中。

  「只是我曾聽聞一句話,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注1】,記住,洪荒需要的永遠都是穩定和安定。」

  帝俊心頭一緊,竟是下意識的偏了偏視線不敢再和對方對視。不過再品了品這句話的意思後,他的眼睛確實微微亮起,隨後站起來對著那青衣尊者行了一禮。

  「多謝尊者提點。帝俊記下了。」

  希榕看著他這般鄭重其事的開口,心裡微微松了一口氣,帝俊這樣子應該是把她的話聽進去了吧?

  片刻後,帝俊和太一兩兄弟離開不周山巔,希榕長舒了一口氣。

  【可累死我了,和帝俊這家伙說話真是累人。】

  當社畜的時候她就最煩這種喜歡打機鋒,說話繞來繞去的家伙了,偏偏若想要震懾住對方,你還就得學著這樣的說話方式,一場談話下來比打架都累!

  然而希榕在這邊抱怨,盤古卻整一個懵逼臉。

  【你們到底說了什麼?我怎麼一句都沒聽懂?】

  明明剛剛還在說樹根深葉茂需要修建,結果卻又說起妖族人口的問題,之後又變成了什麼『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雖然這句話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樣子,但你們的談話跳躍性也太大了吧?在盤古這個直腸子的人聽來,這根本驢唇不對馬嘴嘛!

  【那是你太憨了。】

  希榕有些無語,不過還是抱著自家的鐵憨憨只能寵著的想法,把剛剛的事情掰開了揉碎了給盤古解釋了一遍。

  迷迷糊糊半懂不懂的盤古越發懵逼起來:還有這種操作?!

  然而幾天後。兩道聲音響徹洪荒天地。

  「天道在上,我帝俊偶感洪荒混亂無章、雜亂無序,妖族困苦,今日特意設立天庭,教化眾妖,減少洪荒紛爭雜亂,妖族天庭,立!」

  「天道在上,我太一偶感洪荒混亂無章、雜亂無序,妖族困苦,今日特意設立天庭,教化眾妖,減少洪荒紛爭雜亂,妖族天庭,立!」

  轟的一聲,不知何時凝聚在太陽星上的功德金雲頓時落下一道金色光柱!

  並且隨著聲音的落下,第十重天轟隆隆作響,一座座巍峨的宮殿在雲海中拔地而起,妖族天庭現身!

  一時間,無數人都齊齊抬頭,驚愕的看向天空,和妖族不對付的十二祖巫則是驚愕之後咬牙切齒道。

  「帝俊?太一?立天庭減少洪荒紛爭雜亂?真是好不要臉皮!」

  嘴上說什麼教化眾妖,減少洪荒紛爭,但實際上帝俊、太一這兩兄弟想要干什麼,他們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

  這兩個家伙根本就是為了搶占先機,高舉著『減少洪荒紛爭雜亂』的大旗准備擠壓所有不服從他們的其他族群,比如說一直抗拒融入妖族的其他洪荒小族,比如說一直沒被妖族吸納的一些厲害散修,當然,最重要的自然是他們這些和妖族不對付的巫族!

  十二祖巫氣得連續罵了無數遍那兩只三足金烏不要臉,甚至還商量著要不要也設立一個巫族天庭,但可惜失敗了。

  看了一眼沮喪氣憤的哥哥姐姐們,後土抬頭看著天空,頭一次心中升起一絲茫然無措。

  之前紫霄宮為期三千年的講道她是十二祖巫中聽得最認真的,但卻越聽越無力,旁人是因為聽不懂,而她是聽懂了才覺得渾身微冷,越聽她越是明白,元神這東西在洪荒到底有多重要,巫族的困境有多明顯。

  隨著妖族一步步壯大,不修元神不通天機的巫族又該如何發展下去呢?

  與此同時,不周山巔的希榕驚愕的看向太陽星的方向。整個人風中凌亂。

  盤古愣愣的開口。【你不是說,他最後回話的意思是聽進去你的勸告了嗎?怎麼這……】

  就算是他也看出來了,人家這做法顯然不像是聽了希榕勸告,從而低調下來不搞事的樣子,甚至可以說是囂張的不能再囂張了。

  希榕心念一動,回想著前些天和帝俊的對話,順便參考一下帝俊和太一的宣誓,頓時有些明白過來,她面皮一抖,頭疼的捂著額頭暗罵。

  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是讓你們多想想三族敗落的下場,不是讓你們學三族宣誓減少洪荒紛爭雜亂、消滅凶獸這種事的,告訴你們洪荒需要穩定和安定,更不是讓你們去建立什麼天庭,高高在上的!

  你們這些家伙都是無師自通的卷王嗎?敢不敢鹹魚一點?

  她踏馬真是服了你們這些老六了!


第93章

  妖族入主天庭後,一如之前那樣,兄弟兩個二皇共治,不過因為東皇太一時常一心修煉,並不管事,所以天庭內還是妖皇帝俊管得多。

  而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妖族的長老英招、計蒙、欽原,鬼車等厲害的大妖就此被封為天庭的九大妖帥,各統領一隊人馬。

  其實本該是十個大妖,但九嬰因為當年的事,肉身毀於帝俊之手,元神還被鎮壓在九蛇山之下,目前還沒人敢偷偷把他放出來,所以九嬰只能在九蛇山下朝著天庭的方向望去,留下羨慕嫉妒恨的淚水。

  又是天婚,又是天庭的,這一出下來,本來就數量越發龐大的妖族在洪荒也算是聲名遠揚了,一部分人對妖族的野心嗤之以鼻,一部分人因為慕強心理作祟,對帝俊和太一很是崇敬,還有一些人酸的仿佛檸檬樹下的檸檬精,天庭剛剛出現的那幾天,他們一張嘴那股酸味就飄蕩十裡。

  不過對於這個心理,倒也可以理解,畢竟這對三足金烏兄弟一出生就跟腳不凡,自帶河圖洛書。混沌鐘這樣的先天靈寶,先天至寶,還自帶太陽星這麼一處可攻可受的上品洞天福地。隨後又極其絲滑的整頓重組,把洪荒萬族化為妖族,自己一毛錢不出,就成了妖族的頭領。光是這個際遇,本就已經讓有些人酸倒了牙。

  而現在再看看呢,在眾人還在苦哈哈的尋找著天材地寶、洞天福地來供自己努力修煉的時候,人家兩兄弟嚎了一嗓子,天道竟然就送了他們一整個天庭。並且給了他們『減少洪荒紛爭雜亂』的大旗!

  並且天庭坐落在第十重天,光是這個地理位置就是不一樣的,在洪荒,眾生默認普通的天指到不周山巔支撐住的第九重天,再往上那些空間混亂的天之境就屬於荒蕪之地,一般人們提起天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的把它們排斥在外。

  所以這些天之境透著一股高高在上、遠離人群的味道,紫霄宮坐落在第三十三重天,人們都覺得很合理,畢竟聖人道場自然要與眾不同,透著高貴出塵的味道。

  但帝俊呢?他之前在第十重天舉辦天婚也就算了,但他和太一兩只三足金烏何德何能入住第十重天?那一群有些化形都沒學利索,尾巴還露在外面的妖族又何德何能入住天庭

  要知道天庭這個位置擺明了就是壓他們一頭。充滿了高高在上,監視洪荒的感覺。

  所以洪荒中但凡有些傲氣的,其實心中或多或少都對突然出現的天庭有些不適應,就算是之前,龍族、麒麟族、鳳凰一族在洪荒三足鼎立的時候,可也沒讓自己的族群威風到這種地步!

  昆侖山上,老子和元始、通天正在露天的石頭上相對而坐。

  元始抬頭看了眼天空,以他現在的修為,神識一掃,就能隱約看見第十重天那金光閃閃的南天門的影子。以及南天門邊穿著法衣、手持刀槍斧鉞的妖族守衛。

  哦,對了,人家現在不是簡單的妖族守衛了,而是天庭的天兵。

  元始眼神閃過一絲嫌惡。

  「呵,一群披鱗戴甲、濕生卵化之輩也配入住第十重天。」

  通天最喜歡和自家二哥抬杠,若是平常時候他聽到元始這話,必然要辯駁幾句,但此刻這個喜怒都在臉上的少年人也是面上滿是不悅。

  「沒錯,什麼破天庭,搞得那麼高高在上,也不過就是兩個大羅金仙巔峰罷了。」

  但其實,他們生氣的並非是妖族搞出了什麼天庭,若是生氣於天庭位於第十重天,在他們心中,鴻鈞道祖身為天地間第一位聖人,還對洪荒眾生傳播三千大道,住在第三十三重天無可厚非。

  可那些妖族算什麼東西,希榕尊者的道場在不周山巔,雖然依然腳踏大地,但其實已經算是在第九重天了,而這些妖族竟然敢住在的第十重天?他們何德何能竟然敢壓尊者一頭?

  按照洪荒眾生的邏輯,弱者給強者讓道是理所應當的,而弱者敢壓強者一頭,那就是挑釁,是冒犯,是蹬鼻子上臉!

  三清那般尊敬那位尊者,在他們心中,對方幾乎和他們敬愛的盤古父神同等地位,所以注意到這一點後,三清自然心情不悅。

  事實上,若非老子阻止,元始、通天兩人怕是已經忍不住要對妖族動些手腳警告一番了。

  「莫氣,莫氣。喝點茶靜靜心吧。」

  老子雖然心中不悅,但他並未如兩位弟弟那般表露出來,只是開口道。

  「這到底是尊者的私事,她尚且沒有對妖族做什麼,咱們若是隨意出手,反而不美。」

  通天卻恨恨道。

  「那是因為尊者太過好脾氣,才會容忍妖族的人日日在頭頂上蹦跶。任由那群家伙得寸進尺。」

  元始眉頭緊皺,眉間出現深深的川字型紋路,把一張俊臉板成邦邦硬的石頭臉。

  「妖族不會不知道天庭的位置尷尬,他們敢歡天喜地的住進去,就說明他們沒有顧忌尊者的意思。」

  老子擺擺手。

  「行了,行了,你們說的我難道不知道嗎?但最近天庭風頭正盛,尊者似乎和妖族走得有些近,我們不知尊者如何想的,若是弄錯了尊者的心意可怎麼好?」

  關於希榕尊者參加了妖族天婚一事,元始也是略有耳聞。但他不屑的哼了一聲。

  「不過是一群羽翼尾巴都藏不好的蠢物,尊者怎麼可能真的和他們親近?」

  通天卻像是想起了什麼,面色遲疑道。「但是……尊者好像挺喜歡這種化形都做不到的小獸的,比如之前的那只山膏。」

  元始動作一頓,不過很快就道。「那只山膏……雖然原先跟腳不行,但跟在尊者身邊後得尊者教導,現在已經是瑞獸了,其性格不畏強權,能諷天下所有不平之事,遠勝於那些蠅營狗苟的妖族。」

  通天有些意外的看了眼自家的二哥,想不到當年最討厭那只山膏的二哥現在似乎對那個小東西還有些欣賞?

  「別想了,距離鴻鈞道祖再次講道的時間不遠了,最近我等要全力衝進准聖之境,最好在第二次講道來臨之前突破至准聖,方才不墮了盤古父□□聲。」

  老子話音頓了頓,又道。

  「而等到了准聖,我們煉制的丹藥、法寶也能精進幾分。在去拜訪尊者之時也好拿出來送予尊者。」

  元始一聽這話,微微點頭。

  「還是大哥想得周到。」

  聽到老子同意之後一起去拜訪尊者,通天先是欣喜了一瞬,但隨後想到了什麼又叫嚷起來。

  「等等,你們又是煉丹又是煉器的,我只會些陣法,這要怎麼送?」

  丹藥和法寶還算能送的出手,但陣法這種無形之物要如何送?

  他總不能越俎代庖的給希榕尊者的道場設置陣法吧?就算設置出來,在尊者眼裡怕也是和紙糊的一般。而且上門拜訪,送人陣法什麼的……聽起來就奇奇怪怪的。

  通天一向自得於自己的陣法造詣,但現在卻有些頭疼了。他倒是也想送些丹藥、法寶,但卻發現自己身上的丹藥、法寶不少都是兩位哥哥煉制出來送給他的。把這送給尊者,他覺得實在不妥當。

  元始在邊上看他這樣,哼笑一聲。

  「你不是常說自己劍法一絕嗎?既然沒什麼可送的,不如你就去給尊者舞劍好了。」

  元始這話其實是在揶揄通天,笑他拿把青萍劍就覺得自己洪荒第一了一般,誰知通天壓根沒聽出來元始的揶揄,反而興奮的眼睛一亮。

  「對啊,既然沒什麼可送的,那就送尊者一場劍舞吧,這份禮豈非又鄭重又獨特?尊者肯定會喜歡的!」

  「多謝二哥,你偶爾也還會說些有用的嘛!」

  說完這話,通天高高興興的一個閃身,只留下一句話來。

  「就這麼定了,那我先回去修煉了!」

  他要快點提升自己的修為,然後去不周山巔驚艷尊者的眼睛!

  真的只是單純想要調笑一下傻弟弟的元始:……他一時間不知該因為對方的那句謝謝良心痛一下,還是該暗罵一聲這家伙傻得夠嗆。

  老子呵呵笑了一聲,端起大石頭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與此同時,要問希榕對於頭頂多了一群妖族這事怎麼看,她表示沒什麼看法。

  畢竟她當年也是住過學校宿舍、職工公寓、居民樓房的人,對於鄰居這種生物可太熟悉了,更何況說是鄰居,天庭在第十重天,她在第九重天的不周山巔,隔得距離遠的可以,她眼睛瞪瞎了也看不見上面的情況,耳朵豎得像天線也聽不到上方的動靜,在她看來,天庭的存在在生活上對她並無什麼影響,她依然該干什麼干什麼。

  但這件事在楊眉看來,似乎就不是那麼能忍的了,幾乎在妖族入住天庭沒多久。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希榕正在一邊喝茶一邊暗罵帝俊、太一這兩個卷王太不靠譜。

  結果一邊的楊眉面色黑沉的湊到了她的身邊道。

  「尊者,妖族如此行事,實在欺人太甚。我實在是忍不了了,不如就讓我去給他們一個教訓吧!」

  哈?

  「為何要給妖族一個教訓?」

  希榕一臉懵逼的看向楊眉,雖然妖族不聽勸她是覺得有些無奈,但僅僅是因為對方不聽話就把人打一頓,這是什麼麻辣鬼畜教師劇情?

  誰知過了半晌,搞清楚情況的希榕發現楊眉想得竟然比她剛剛的念頭更加鬼畜。

  只是因為天道給了妖族一處房產,妖族住進去後比她高了一頭,所以楊眉覺得必須給妖族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什麼叫做洪荒的禮節,不要因為尊者的脾氣好就蹬鼻子上臉。

  具體計劃為,他,准聖修為,現在就直衝天庭,把那些可惡的妖族從南天門打到北天門,再從西天門打到東天門。打得天庭人仰馬翻,方能找回希榕尊者被丟失的尊嚴!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尊嚴到底什麼地方丟失了的希榕:……好家伙,猴哥當年大鬧天宮都沒你這理由野!

  不過希榕也知道,洪荒原住民的思維方式確實和她有些不一樣,楊眉這麼做,也是把她這個救命恩人看得太重要,容不得旁人冒犯。

  只是希榕覺得實在不至於為了這點事去揍人,於是遲疑道。

  「但是天庭乃是自己現身於第十重天的,這也不能全怪妖族吧?」

  「尊者你就是脾氣太好了。」

  楊眉恨鐵不成鋼的說了一句。

  「天庭在何處現身我們確實管不住,但那妖族若是在意尊者,好歹這幾天也要給點表示、說法才是,可他們呢?一句話都沒說就敢踩在了尊者頭上,何其可惡!」

  幾句話的功夫,忽然間就『被人踩在頭上』的希榕:……不至於,不至於。

  希榕還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沒開口,楊眉就扭頭朝著遠處看去,而盤古也適時的提醒。帝俊來了。

  這一次帝俊沒有帶上自己的弟弟太一,倒是帶上了一隊妖族侍從,每一個都是俊男美女,走起路來衣袂飄飄,香風陣陣。隨著帝俊的拜見,他們也跟著拜見,聲音或是清朗或是柔媚。

  「拜見希榕尊者!」

  腐敗、太腐敗了!

  俊男美女希榕來洪荒後看得多了,但眼見著一群人對著她面容乖巧的齊齊下拜,她還是忍不住心頭一跳。忽然聞到了一絲權利的氣息,哪怕希榕還未真的去過天庭,但卻已經能想像到天庭的模樣了。

  而這就是洪荒啊,看似很多東西都沒發展起來,求道成了全世界的主旋律,但在這樣的環境下,一些事情卻又赤裸裸的展現出來,強者擁有一切,萬人敬仰,萬仙朝拜。這樣的風景如何不讓人心動?帝俊、太一會有那樣的野心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呸呸呸,她在想些什麼呢!

  【盤古。】

  希榕忽然喊了一聲。

  盤古疑惑:【嗯?】

  希榕嚴肅的開口。

  【沒什麼,就是忽然覺得一直都道心堅定的你實在太優秀了!】

  好險,好險,差一點身為社會主義接班人的她就被罪惡的強權給腐蝕了,果然在這方面她還是得多向盤古學習一下!

  另一邊,帝俊一揮手,那群妖族的俊男美女們已經齊齊把手中的匣子打開,裡面皆是世間難得的珍寶。

  好家伙,先是權利腐蝕,現在又來財富攻擊?

  希榕對這些珍寶倒是沒什麼興趣,隨意掃了一眼後,她對著帝俊問道。

  「這是做什麼?」

  難道洪荒也流行搬新家後給鄰居送禮?

  帝俊對著那青衣尊者恭敬的開口。

  「帝俊願以妖師之位恭請尊者入我天庭!」

  「妖師?」

  這不是未來的鯤鵬在妖族獲得的職位嗎?

  希榕眸色微動,看了一眼邊上的楊眉。來了,這恐怕就是楊眉剛才心心念念的妖族的說法了。

  而邊上的白眉老者本來冷漠的眉宇在帝俊這話出現之後,微微緩和下來。顯然是帝俊的這個『說法』讓他還算滿意。

  妖師是什麼?

  端看字面上的意思,這就是整個妖族的師父。和普通皇朝的太子太傅一般,是一個含金量和話語權可以很高也可以很低的職位,全看本人的能力大小,以及上位者的心意如何。

  希榕的能力自不用說,甭管她本身如何,在帝俊以及全洪荒其他人的眼中,她就是一個能和道祖互稱道友的大能,實力深不可測。

  而帝俊的心意如何自不必說,不管心裡如何想,他絕不敢在表面上對希榕有半分的不恭敬。

  所以只要希榕接下了這個職位,那麼她就成了整個妖族之師,但凡妖族包括帝俊、太一在內都要尊稱她一句妖師。在洪荒這個對師徒關系很看重的地方,以希榕的實力,她將會獲得比未來的妖師鯤鵬還要高的待遇,若是操作得當,她在妖族的話語權絕對會達到一個可怕的程度。甚至再近一步,她或許能成為天庭隱形的主人,把帝俊、太一當成傀儡天帝。

  可以說,到時候就不是妖族天庭壓著希榕一頭了,而是希榕壓著妖族所有人一頭了!

  這就是帝俊的誠意,他願意分成手中那誘人的權利,甚至冒了被希榕壓制成傀儡的風險,只為了把希榕綁上妖族的這艘大船。

  想通了這些關節後,哪怕是希榕也不由得暗嘆一聲。帝俊不愧是修皇道的,無論日後結局如何,他的心性和手腕當真是了不得啊!

  但也正因為這樣,希榕很快就言辭堅定的拒絕了帝俊,打工是不可能再給人打工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打工了,她只想當一條混吃等死的鹹魚,謝謝。

  帝俊微微抬眸眼看著眼前的青衣尊者,她依然如往常一般坐在石桌前,桌上放著一杯茶水,她整個人就仿佛那杯茶一般,香氣淡雅、氣質溫和,不爭不搶。

  哪怕是他拋出妖師這樣的好處,對方也只是輕輕呢喃了一聲,隨後漫不經心的拒絕了他的邀請。

  她是不知道這背後的好處嗎?

  不,眾人都說尊者有大慈悲、大智慧,這樣的人,怎麼可能看不出妖師背後的巨大好處。

  帝俊心想,若是他是對方,面對這樣的情況會如何呢?

  他絕對會立刻答應下來,畢竟是讓天庭壓自己一頭,還是自己壓天庭一頭,這種事是需要想的嗎?甚至他還會想,他若是努努力,或許可以直接把天庭整個收入囊中,而他若是有青衣尊者那樣的地位、那樣的實力的話,他根本不需要毛任何的風險。

  但對方明知道一切利弊,卻還是拒絕了,她甚至沒有猶豫的時間,仿佛偌大的妖族天庭對她來說也就和隨處可見的石頭一般,低頭看一眼再跨過去已經是她最大的尊重了。

  帝俊無法理解對方的想法,他再次恭敬的垂頭。

  「天庭現身的位置有些不妥,妖族不得已居於第十重天,帝俊惶恐。」

  「不必惶恐。」

  青衣尊者顯然知道帝俊的意思,喝了口茶淡淡道。

  「一切自有定數,你且安心住著就是。」

  帝俊一聽這話,就知道今日的打算怕是不成了,但心中又有些意料之中,畢竟這樣一個人,不為外物所動似乎也正常,更何況……她想必也是不願意離開不周山巔的吧。

  而就在帝俊無功而返,准備告辭的時候,那青衣尊者忽然開口。

  「你之前對著天道立誓,說要減少洪荒的紛爭雜亂,這是好事。但立誓並非說說,你需要盡心盡力才是。否則把自己抬得越高,一步踏錯,就會摔得越狠。」

  這話說的很是不客氣,若是旁人這麼說,帝俊怕是以為對方是在譏諷他,但是聽到那青衣尊者這麼說,帝俊動作一頓,隨後低聲恭敬的表示。

  「是,多謝尊者教誨,帝俊受教了。」

  不,你根本沒聽進去。

  希榕看了眼表面恭敬的帝俊,心知洪荒講究道心堅定,越是這樣的人,他的心性越是堅定不容易改變心意,堪稱不撞南牆不回頭。

  她有些無奈的擺擺手,讓人離開了。

  另一邊的楊眉倒是沒了之前要衝上南天門大鬧天宮的殺氣,只是冷哼一聲。

  「能以妖師之位來請尊者,倒也還算聰明。」

  「就是有些太聰明了。」

  希榕嘆息一聲,對著盤古有感而發。

  【若是大家都像你一樣該多好啊。】

  若是大家都像是盤古這麼憨,世界肯定能迎來更加和諧美好的明天吧?

  盤古:……總覺得這似乎不是什麼好話,但他沒有證據。

  天光乍亮,希榕伸了個懶腰,正在感慨今天天氣不錯,陽光金燦燦的,就聽見楊眉道。

  「尊者,我們該去紫霄宮了吧?」

  希榕迷茫了一瞬。

  「太早了吧?」

  之前她是上午的時候慢悠悠的往第三十三重天趕的,結果就她那速度,還成了紫霄宮第一個來客,這一次她還想著慢一點呢。

  楊眉卻表示不早了,從前天開始,他就看著有人陸陸續續的開始往第三十三重天飛了,大概是因為之前爭搶蒲團的事刺激了洪荒修士們,倒是他們這次比前一次更加積極。估計是抱著先去第三十三重天等著,然後在今天,也就是紫霄宮迎客的這一天努力第一個進入紫霄宮。

  甚至若非第三十三重天的罡風太過猛烈,不是聖人之體,在外面待久了會受不住的話,怕是有心人會直接提前一個月、一年甚至干脆在紫霄宮第一講結束後就在第三十三重天打坐修煉,一直等到紫霄宮再次講道為止,千萬別小看任何一個洪荒人求道的決心!

  這踏馬都要卷嗎?

  希榕:……她常常因為不夠卷而和你們這群卷王格格不入。

  希榕自己倒是不在意去早去晚,不過顧忌著之前楊眉和狪狪就是最晚的那一波,她想了想還是點頭同意了楊眉的提議,就這麼坐上淨世白蓮朝著第三十三重天天飛去。

  路上再次巧遇了帝俊一行人,因為妖族已經超級進化成妖族天庭了,所以他們的排場也大了幾分。

  帝俊、太一、羲和常曦四人坐在鑾駕中。鑾駕之前,幾條已經長出獨角的三頭蛟拉車,在雲霧中奔騰起伏,周圍數只重明鳥高昂的鳴叫。九個妖帥護持在鑾駕左右。身邊還有另外一些勉強夠得上去聽道的其他大妖。

  這個排場一出,簡直碾壓那三三兩兩踩著祥雲飛過去的散修,散修們大多看了一眼就加快腳步繞開了他們,妖族人也把這些散修當空氣。

  倒是在看見希榕的時候,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就趕忙道。

  「拜見尊者,昔日一別,希榕尊者真是越發的美艷動人,神采四溢、精神煥發、讓人一見就望而生畏了。」

  希榕:……這是哪個剛學了幾個成語就在這賣弄的憨批?

  她默默扭過頭去一看,就見鑾駕附近站著的一個干瘦男子正對著她拱手行禮。笑得格外的猥瑣和諂媚。她愣了一下,半晌才想起來,這似乎是上一次去紫霄宮聽道的時候,嘲笑過她的那個欽原。

  這欽原當初在看見馬屁和鴻鈞道祖互稱道友的時候,這才深刻的知道自己闖了大禍,所以這一次才會想要拍拍希榕的馬屁,但顯然是學藝不精,一通話說下來,哪怕是妖族自己人都不由面皮一抖。深刻的意識到自家的這個欽原妖帥似乎腦子不太好使。

  「咳咳。」

  帝俊咳嗽了一聲,隨後就要下鑾駕對著希榕行禮。表面功夫做得相當足。

  希榕當即隨意的擺擺手。

  「這些虛禮就不必了,你們快些趕路吧。」

  待到和帝俊等人分開,楊眉輕蔑的哼了一聲。

  「諂媚之輩。」

  也不知道在罵欽原還是在罵誰。

  只是走了幾步,正想著終於到達第三十三重天的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朝後看去。之間他身後空蕩蕩的一片,除了某只豬再無其他。

  楊眉:……

  狪狪:……

  如果說是上一次,他們或許還會驚慌片刻,但現在,他們只是無語的心想:這真的不是鴻鈞給他家尊者開了後門嗎?

  否則怎麼會每次一到第三十三重天,人就嗖的一下沒了?

  然而事實上,鴻鈞比他們更無語,甚至可以說是不可置信。

  【你怎麼又把她第一個弄進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忘了她之前是如何忤逆你的嗎?】

  天道沉默了一下,聲音毫無起伏道:【她與紫霄宮很有緣。】

  很有緣?

  有個狗屁的緣!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的道場和那家伙有什麼緣分?!

  鴻鈞竟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對於這個舉止越來越荒謬的天道真的是服了。

  前些日子還和他抱怨希榕不聽祂的話,抱怨希榕忤逆祂,結果他一個沒看住,祂就又給那家伙開後門了!


第94章

  紫霄宮內室,滿頭華發的道祖和那青衣尊者相對而坐,手邊各自放著一杯熱茶。兩人一句話都沒說。而他們不說話,昊天、瑤池兩個童子更是不敢說話,兩人站在角落,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兩個石頭一般,整體的氣氛凝滯的讓人感到窒息。

  希榕發誓自己之所以同意楊眉早點啟程的提議,完全是不想讓楊眉、狪狪不輸在起跑線上而已,再說了,和那些前幾天就出發或者天一亮就嗖嗖嗖起飛的卷王相比,她的速度已經夠慢了!

  但結果卻是,她依然成了這紫霄宮的第一位客人,並且依舊是不走大門的那種客人。

  希榕:……她也不想如此突出,但實力不允許啊!

  【猶記得,上一次我和鴻鈞之間鬧得似乎有些不好看對吧?】

  希榕想著之前在天婚之上,兩人那不算愉快的談話。默默的看了眼讓童子把她引到內室坐下,卻面無表情一句話不說的鴻鈞,又默默的低頭看了眼矮桌上的熱茶。

  那茶水汽裊裊,仔細看,仿佛有祥雲升騰,清光四溢,一看就是待客的好茶,或者說,和上一次的好茶一模一樣。但在此刻的氣氛下,希榕卻莫名的不敢伸手。她沉吟了片刻,對著盤古嚴肅道。

  【你說……鴻鈞會不會在這茶裡面下藥什麼的?比如說我只要喝上一口,就可以告別這個美麗的世界了。】

  盤古哈哈一笑。【哈哈,你瞎想什麼呢,就算之前鬧得有些不愉快,但鴻鈞怎麼可能會下毒害你?】

  【怎麼不可能?我在鴻鈞的眼中,怕是已經成了不安分的代名詞了吧?又是到處攪亂命運,又是挑釁天道秩序,更是當面頂撞他,不給他這個道祖留有半分面子。】

  希榕細細的算著,按照洪荒之中,天庭住在她頭上就是壓她一頭,冒犯了她的邏輯,那麼她這麼不給鴻鈞面子,鴻鈞會對她這個洪荒不安定因素動手似乎完全可以理解。

  誰知這時,盤古豪爽的笑了一聲。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鴻鈞不是那等會下藥的小人,他若是真的把你看做了對手,只會正面出招,不會背地裡做那等齷齪事的,所以你不必擔心。】

  簡而言之,茶是不可能有問題的,鴻鈞真的想要出手,那只會真身上陣來錘你。

  希榕:……你這麼一說,她更擔心了。

  【分析的真好,下次不許分析了。】

  希榕嘴角微抽的端起茶杯,淺淺的喝了一口,幾乎只夠沾濕一點嘴唇。在這個死寂的氣氛中努力繃住自己的表情,正所謂敵不動,我不動!

  殊不知,鴻鈞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拿對面的那個青衣尊者如何是好。上次見面他放狠話讓對方『好自為之』的聲音似乎還回蕩在他的耳邊,結果天道一個眨眼間,就再次把對方給送進了紫霄宮,還美曰其名「緣分!」

  所以他能怎麼辦?

  他總不能就這麼把人晾在大殿上、又或是直接把人踹出紫霄宮吧?就衝那天道對這希榕偏心到咯吱窩的態度,鴻鈞毫不懷疑,若是他真的做了後一項,怕是那九霄神雷就要往他這個道祖的腦袋上劈了!

  到底道祖是個體面人,所以鴻鈞只能板著臉讓童子把人請到內室,然後兩人相對而坐的喝茶。又因為上一次的不歡而散,鴻鈞實在不想再和希榕從星星扯到月亮,詩詞歌賦扯到人生理想了,於是他這一次干脆閉緊嘴巴,一句話都沒說。

  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他的想法,那個希榕安靜的坐在邊上喝著茶,同樣一句話沒說,倒是讓鴻鈞松了口氣。

  於是在昊天和瑤池兩個小童的眼中,就見自家老爺和那位青衣尊者相對而坐,面色一個賽一個的沒有表情,眼神一個賽一個的冷漠,拿著茶杯時不時的沾沾唇,喝了許久都沒見少多少。仿佛他們喝的不是茶,而是北冥深海中那千萬年不化的寒冰。

  昊天和瑤池不要自主的挺直了脊背,頭越發的垂下來。

  第二次紫霄宮講道如期舉行,雖然很多卷王都提早啟程,甚至有些狠人硬生生頂著第三十三重天的罡風應是早在三天前就到了,但冥冥中的『緣』依然讓他們按照獨特的順序進入了紫霄宮。

  偌大的紫霄宮大殿上,依然擺著六個蒲團,依次坐著,老子、元始、通天、女媧、接引、准提。後來者眼看第二次講道之時竟然還是只有這個六個蒲團,眼中閃過異彩。但一看上面坐著的那幾位,他們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忌憚。

  洪荒中很多事都講究一個緣法,既然進入紫霄宮的先後順序和眾人與紫霄宮的緣法有關,那麼這六個蒲團是否也和這六個人有緣?

  想到這,大部分不願意多事的人就自動移開了視線,而另一些人就算想要搶奪,但在掂量了一下那六人和自己的修為後,也就按耐住了躁動的心思。

  鯤鵬隱藏在人群中,仰頭看著前方那本該屬於自己的位置,面色陰沉了幾分,隨後一雙有些凶惡的眼睛掃過遠處的一個角落,那兒正站著紅雲和鎮元子。

  鎮元子注意到了這個視線,他也不是好脾氣的,當即抬眸瞪了回去,視線中透著威脅。

  雖然鯤鵬跟腳不凡,修為也不錯,但只憑他孤家寡人一個,可不是鎮元子和紅雲兩人的對手,鯤鵬也知道這個道理,他面色閃過惱怒。卻很快就收回了凶惡的視線。

  紅雲嘆了口氣。

  「他這是恨上我了。」

  鎮元子袖子一揮,面上冷笑道。

  「這關你什麼事?他當日挨揍那也是他自己實力不濟,不敢去對付搶他蒲團的接引、准提,卻敢來瞪我們,分明是覺得我兩好欺負!」

  「雖是如此,但也是因為我當日……」

  紅雲心裡想著,若非他當日不知為何脫口而出讓了座位,接引、准提說不定哭一哭也就罷了,也未必會打上鯤鵬蒲團的主意。這確實算是一段因果了。

  鎮元子卻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莫要多想。你好心讓座,怎麼都不算是錯。」

  說話間,鎮元子眼中上過一些無奈,他這好友的性子實在好得過分,洪荒之中大家都善於寬恕自己,指責他人,比如說那鯤鵬,那家伙就絕對不會想著他錯失蒲團是他修為太低,護不住蒲團,他甚至不敢去瞪那接引、准提師兄弟,只會瞪向紅雲。

  大概也就紅雲這樣的人,才會在這種時候還在想是不是自己的錯了。

  與此同時,隨著講道的時間到了,內殿中走出一行人,正是道祖和他的兩個童子,以及那位青衣尊者。畢竟已經經歷過一次了,此刻的洪荒修士們倒是沒有露出多少驚訝的表情。只是心裡嘀咕著,看來道祖和這位尊者又去單獨喝茶了。不過……不是說天婚之時,有人見過道祖與那青衣尊者不歡而散的場景嗎?這看上去可不像是關系破裂的樣子啊。

  鴻鈞抬眼一掃就看出了這些人的小心思,但他沒有對這些人解釋的義務,一個飛身就落在了最高台的雲榻上。

  【咦,十二祖巫似乎不在?】

  盤古也朝著人群中看去,第一眼掃過沒見到那十二個高壯的身影,他稍加思索似乎就明白了過來,微微一嘆道。

  【巫族乃是我的精血所化,卻受天道壓制,先天不足,不修元神只修肉身,雖然表面上看來,巫族實力不俗,但……不修元神終究無法入得大道,鴻鈞所講的三千大道沒有一個是他們的道。他們應該也是發現鴻鈞講的道對他們無用,所以這一次就不來了。】

  【不,還是有祖巫來了的。】

  希榕的視線掃過人群,目光落在最後面最角落的後土身上時視線頓了頓。相比於上一次十二祖巫齊聚的情況,這一次的紫霄宮講道,只來了後土祖巫一個。

  隨後希榕和其中的楊眉、狪狪對上了視線,因為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兩人此刻倒是沒有驚喜的湊上去和希榕認親。只是對著希榕露出一個笑容,希榕確定他們也來了之後,對著他們微微頷首。

  隨後朝著高台走去,鴻鈞的下首處一張雲榻靜靜漂浮,顯而易見是給誰准備的。再回想起剛剛鴻鈞雖然面無表情且並不搭理她,卻依然請她喝茶的情形,希榕不得不暗自感慨一聲。

  該說不愧是鴻鈞道祖的氣度嗎?免費講課遇上她這麼一個不討喜的聽眾竟然還願意繼續讓她成為座上賓,當真是大氣!

  這麼想著,希榕表面矜持,內心還是很開心的坐上了雲榻,畢竟比起大殿那邦邦硬的地板,當然還是軟乎乎的雲榻坐著好入眠啦!

  等到鴻鈞開始第二次講道,希榕熟練的和盤古打了聲招呼,隨後就閉上了眼睛。

  有那麼一群人,他們睡眠質量最好的時候。就是在老師的課堂上。甚至還有人為了找回當年的睡眠質量,喪心病狂的把自己的臥室布置成了教室的模樣,耳邊放著錄好的老師的講課聲。

  希榕當然不至於做出這些事,但不得不說,分明是保持著端坐的姿勢,但在聽著耳邊那幾乎沒什麼聲調起伏的講道聲後,希榕入睡的速度相當絲滑。對於自己在道祖勤勤懇懇傳道的時候打瞌睡完全沒有半點愧疚之心。

  但不知何時,她耳邊的講道聲開始被另一個有些縹緲的聲音所代替。

  【混沌青蓮不該在洪荒出現,把它解體吧。】

  【把它解體吧。】

  【把它解體吧。】

  毫無起伏的聲音不斷重復著,執著的想要勸告某人按照祂說的去做。

  希榕的意識在黑暗中沉浮,半夢半醒間,她不耐煩的開口。

  【不解。我憑本事合稱的倔強青銅,憑什麼解開?!】

  天道因為這毫不客氣的話話音頓了頓,隨後又道。

  【但是混沌青蓮不該再次現世。】

  【關我屁事。我就喜歡挑戰不可能!】

  希榕神智不太清醒,回答幾乎全靠本能。在洪荒修士面前她表面矜持,在自己的睡夢中,她重拳出擊!

  天道:……

  祂努力和希榕溝通。

  【但挑戰不可能也需要看情況。這對洪荒並沒有什麼益處。】

  希榕杠精轉世一般開口。

  【但對我有益處。我就喜歡把它掛褲腰帶上!】

  天道聲音冷下來。

  【盤古就那麼好?他也不過是命運洪流中的一個,更何況他已經死了。洪荒才是你該關注的,他不是。】

  盤什麼古?古什麼盤?

  睡夢中的希榕迷茫了一下,才艱難的想起來盤古是誰。嘟囔了一句。

  【誰說的,他才沒死……】

  不過就在她說出這話的時候,她的潛意識扯動了一下,讓她腦子清醒了一瞬。然後加了一句話。

  【他……永遠活在我心裡。】

  從未聽過如此肉麻之語的天道:【……總之,之後我會看著你的,盤古已死,不要為了他做不必要的事。】

  看著她?

  希榕的意識清醒了一下,不過之後耳邊的聲音不知為何消失了,沒有了那聲音的打擾,意識到自己似乎在做清醒夢的希榕沒有多想,再次睡了過去。

  這一次她睡得格外沉,中途竟是沒有醒來過,待到盤古把她叫醒的時候,她才知道,她竟然一覺睡過了整個紫霄宮第二次講道,而這次講道持續了整整六千年。

  希榕知道這事後,第一反應就是有些敬佩的看了一眼鴻鈞道祖……的嘴皮子。

  毫不停歇的講道六千年啊!她似乎有些明白為何鴻鈞之前講道的時候要一個勁的喝茶了。

  注意到那青衣尊者眼神復雜的掃了一眼自己的鴻鈞:???

  盤古開口。

  【你這一次睡得似乎很沉?】

  希榕眨了眨眼睛。

  【是啊,大概是鴻鈞有了上一次的經驗,講道聲催眠效果更好了?】

  【是嗎?】

  盤古遲疑的嘀咕了一聲,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另一邊,眼看著洪荒修士們開始離開紫霄宮,希榕的視線很快就瞄准了人群中大步離開的冥河老祖。隨後她裝作不經意的收回視線,對著湊過來找她的楊眉和狪狪露出一個淺笑。

  「此次講道你們應該頗有所得吧,自去不周山巔好好修煉去吧。」

  楊眉和狪狪確實對自己的道又有了不少感悟,但聽到青衣尊者這麼說,楊眉下意識的開口。

  「那尊者呢?」

  希榕笑了笑。

  「最近在不周山巔待久了,感覺骨頭都有些僵了,而且鴻蒙量天尺在我手上已久,所以我想著這一次在山下多逛逛,徹底丈量完洪荒大地。」

  她這話說得很是尋常,她在楊眉和狪狪面前,本就是一個從不修煉,卻修為極高,並且喜歡在洪荒大地到處閑逛的人,所以楊眉和狪狪等人一聽這話,當即開口表示想要跟在青衣尊者的身邊陪同符服侍。

  希榕擺擺手。

  「修煉乃是大事,這麼好的機緣可不能因為我浪費了,再說我有手有腳的,要什麼服侍。」

  見希榕一再堅持,楊眉和狪狪也就沒有再說,畢竟對於自家修為高深的尊者來說,他們的用處確實不大,很快,兩人就目送著青衣尊者坐著淨世白蓮朝著大地飛去。待到看不見尊者身影後。兩人才收回視線,腳踩祥雲飛回不周山巔。

  在不周山巔上,兩人各自找了平日裡喜歡的位置隔了老遠開始打坐修煉。狪狪很快入定,倒是修為更高的楊眉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定,無法靜下心來。

  另一邊,希榕來到大地上,就操控著淨世白蓮低空飛行,朝著無盡血海飛去。無盡血海很好找,靠近北冥,在西北方向,飛在上空俯瞰洪荒大地,那無邊的赤紅血海惹眼的很。

  不過這血海看似大,卻並未有多少生靈,目前也就一個冥河老祖,以及他藏於血海之中的數億血分身。甚至連靠近血海周圍的大地都是寸草不生,荒蕪一片,土黃的大地還泛著絲絲血紅。仿佛盤古死時灑落的血跡。

  遠處的血海無風自起三層浪,滾滾的血色浪濤不斷洶湧拍打岸邊,濃稠的血腥氣充斥著周圍,讓人只是靠近岸邊,都仿佛泡在了濃稠的血液之中。

  總而言之,是個無論是個風景稀爛,賣相格外不佳的地方,哪怕是希榕這種不懂風水的人都能一眼看出這裡血煞衝天,乃大凶之地。

  目的地就在眼前,希榕卻沒有著急進去的意思,她偏了偏頭,似乎想要朝著周圍看去,但最後卻硬生生忍住了自己的動作,只是凝眸看著那血海上的波濤洶湧,心中對著盤古道。

  【真的沒有人嗎?我還是覺得有人在看我。】

  希榕不是個五感敏銳的人,她作為一個『普通人』,連神識都沒有,很多時候都是靠著盤古的提醒才能和尋常的洪荒原住民一樣『看見』『聽見』。

  但是此刻,不知為何,她這些天一直覺得有一股無形的視線一直黏在她的身上。她第一時間就把這個情況告訴了盤古,但讓人意外的是,本該比她更為敏銳的盤古卻表示自己什麼都沒看見,周圍並未有誰用眼睛或者是神識來窺視她。

  於是希榕當時還以為自己是弄錯了,但是這麼多天下來,她卻發現自己的『錯覺』並未有消失,反而那股無形的視線越來越多的黏在了她的身上。這讓希榕很不舒服。她這樣的視線下,下意識的束手束腳起來,就比如現在,目的地就在眼前,但她卻莫名不敢表露出自己想要進去的半點意圖,甚至還想著打道回府。

  盤古還是沒有注意到任何的異常,但他並非狂妄之人,他很相信希榕的感覺。

  【既然如此,那我們先回不周山再說。】

  希榕眼眸微動,卻是道。

  【不行,不能就這麼回去。】

  隨後她強忍著自己越發焦躁的心情,催動著淨世白蓮飛到了血海之上,因為飛得低,所以那血海的波浪似乎隨時都能拍打在淨世白蓮之上。

  血腥的赤海和純白的蓮花互相映襯,倒是透著別樣的美感。

  無盡血海乃是冥河老祖的道場,有外人入侵,他本該立刻就能感知到,但希榕體質特殊,她進入對方的道場,就仿佛一陣清風拂過,輕松穿過了無盡血海的禁制,並未驚動分毫。這本來是希榕想著繞開冥河老祖的依仗,但現在希榕卻垂眸對著盤古道。

  【盤古,幫我個忙。】

  哢嚓,無形的禁制出現了一個小洞。這陣顫動立刻從血海表面闖入血海深處。

  「誰人膽敢擅闖我幽冥血……」

  冥河老祖不愧是在血海中藏了數億血分身的洪荒大能,一點點動靜都能讓他立刻感知到了有人入侵,然後腳踩業火紅蓮手持元屠、阿鼻兩把寶劍就跳了出來。只是狠話還沒說完,在看見那抹青衣後,冥河老祖就自動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心中暗暗叫苦。

  他還以為擅闖他這幽冥血海的是哪個不長眼的,卻不想是這位厲害人物!

  「拜見希榕尊者。」

  冥河老祖迅速把元屠、阿鼻兩把寶劍往腰間的劍鞘一插,裝作無數發生一般對著那端坐在淨世白蓮之上的青衣尊者就是恭敬行禮。

  「無須多禮。」

  希榕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只是因為這看似面相凶惡的冥河老祖竟然這麼有禮貌,更是因為她隱約覺得,冥河老祖對她的態度畢竟是恭敬,還有一絲肉眼可見的僵硬和敬畏。仿佛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一般。

  奇怪,她在洪荒的風評應該算是蠻好的吧?

  怎麼這第一次見的冥河老祖這麼怕她?

  希榕眼中閃過一絲狐疑,面上卻淺笑道。

  「你不用多想,我手中有一法寶,乃鴻蒙量天尺,可丈量洪荒大地,我此次來,只是想要在這無盡血海之上逛逛罷了。」

  雖然她不知道那股奇怪的視線到底是誰的,又從何來而來,但她深知自己要做的事是絕對不能露出半點破綻的。所以她決不能在這什麼都不做就離開。

  原來是為了鴻蒙量天尺?

  冥河老祖出於某種原因,剛出世的時候,就暗地裡打聽過了這位青衣尊者的事跡,對她手中擁有鴻蒙量天尺這事也知道些許,當即松了口氣。對著那青衣尊者表示;逛,隨便逛。如果尊者需要,還能順手裝一瓶血海的血當成土特產帶回去!

  這話若是讓熟知冥河老祖本性的人聽到,怕是會目瞪口呆,畢竟冥河老祖一向脾氣暴躁不說、還小心眼且吝嗇的很。可從未有過這般好說話的時候。

  但在青衣尊者面前的冥河老祖卻就是這麼好說話,他不僅全程陪同對方在血海上方閑逛了三天三夜,還把一張凶惡的臉笑成了菊花,挖空心思說著好話。最後再恭恭敬敬的送走對方。努力笑著表示只要尊者喜歡,就常來玩啊!

  「多謝。出來的急沒帶什麼,這些就送予你吧。」

  那青衣尊者果然如傳聞中說的那般好脾氣,大概是為了感謝冥河老祖這三天來的招待,她還賜予了一些悟道茶葉以及幾枚閃著瑩瑩寶光的狪珠。作為天地間第一只狪狪的狪珠,這些狪珠助人凝神靜氣,避免走火入魔的效果相當卓絕,在洪荒也算是難得一見的珍寶了。

  冥河老祖沒想到還有這樣意外的收獲,笑容擴大了不少,不過目送著那青衣尊者離開後,他頓時心有余悸的長舒了一口氣。

  他著實有些害怕這位青衣尊者,倒不是因為這位青衣尊者對他做過什麼,實在是當年他還是個胎盤,藏身於血海深處孕育之時,那位搶占他血海的魔祖羅睺給他的印像太深刻了。以至於羅睺在血海之時,恨不得一天念三遍的希榕二字也被他深深刻在了心中。

  在他還未出世的時候,他就暗自想著,那每天在血海散發沉重威壓的羅睺就夠嚇人了,被他惱恨念叨的希榕又該是何等的厲害,他出世了之後定要避開這兩人。

  這樣的認知在他心中扎根久了,以至於他今天第一次和那位青衣尊者面對面,心中難免不自覺的僵硬和恐慌起來。

  希榕還不知道自己竟然成了冥河老祖心理陰影的組成部分之一,她正面色如常的開始往另外幾個自己沒去過的風景地點打卡,努力裝作自己真的是出來丈量剩下的洪荒大地的。

  然而還不等她和盤古弄清楚這股視線到底是什麼來頭,它就像是突然出現一般,又忽然消失了。

  與此同時,天地間發出轟隆隆的巨響。兩只巨大的三足金烏身邊盤旋著河圖洛書、頭頂混沌鐘出現在天空之上。九大妖帥變作凶惡的原型,十二祖巫露出萬丈高的真身。兩方人馬凶猛的撞在一起。巫族和妖族打起來了!

  希榕雙眼微微睜大。這是……第一次巫妖大戰?!

  怎麼會這麼快?!

  雖然第二次無量量劫,巫妖大劫是在巫妖兩次大戰之後才會出現,但第一次巫妖大戰不應該這麼快就出現啊!

  她看見那漫天的黑氣,眼中出現恍然,這就是劫氣,雖然第二次無量量劫看似還遠得很,但其實早在巫妖第一次出現劇烈摩擦的時候,劫氣就已經出現了!

  希榕下意識的想要過去看一看情況,但她還動作,面前就忽然多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羅睺?」

  看著那身著黑紅長袍的俊美男子,希榕的手下意識的摸上了腰間掛著的那巴掌大的混沌青蓮,漂亮的碧玉色青蓮此刻仿佛一個裝飾品,完全看不出它的根莖曾是天地間第一攻擊型法器弒神槍。

  羅睺沒注意到她的動作,倚靠在樹上邪魅一笑道。

  「總算再次見到你了,你到底做了什麼,讓天道盯你盯得這麼緊?」


第95章

  今天的天氣十分的晴朗,甚至可以說是晴朗得過頭了,湛藍的天空中片片雲彩被無形而強悍的力量攪碎,尚未生出的靈智的洪荒生靈伸著脖子往天上望去,只見天上三個巨大的太陽正在散發著猛烈的光和熱。

  刺眼的陽光讓一些生靈猝不及防下淚流滿面的趕緊閉上眼。還有一些上了岸的水族只一瞬間就覺得口干舌燥,修為低微的幾乎無法維持人形,原本水潤光滑的皮膚迅速干癟枯燥下來,爆痘一般露出偏偏灰白的魚鱗,活像是一條條曬干的鹹魚。

  一時間,山野的靈獸、異獸們悶頭就往林間深處跑,躲避開那些炙熱的陽光,上了岸的水族修士暗罵一聲,當即往水裡鑽。當然,這些都只是沒有加入妖族這個大家庭的散修,那些已經成為妖族一員的水族修士正顯出凶神惡煞、五大三粗的原型,和那些同樣露出巨大真身的巫人戰得正歡。

  不過戰鬥的主力還是以帝俊、太一、九大妖帥、十二祖巫為首的這一批人。在混沌魔神這個名詞只掌握在極少數人的記憶裡的時代,十二祖巫那萬丈高的真身大得駭人。他們每踏一步,大地都在顫抖,他們每出一拳,山岳都為之開裂。他們一聲滿是暴怒的怒吼,修為低微的洪荒修士甚至被震得神魂不穩,狼狽的趴倒在地!

  這一天是十二祖巫出世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全體以萬丈真身對敵,這一天,也是全洪荒第一次明白了何為純粹而強橫的肉體力量!

  相比於十二祖巫,帝俊、太一兩兄弟以及他們率領的九大妖帥,計蒙、英招等大妖就遜色了不少,看似他們現在打得勢均力敵,但只要仔細看就會發現,十二祖巫靠的是他們的血肉、是拳頭,沒有借助半點外物,而帝俊、太一兩人靠著河圖、洛書兩件先天靈寶,甚至再加上混沌鐘這一頂級的先天至寶也不過和十二祖巫打了個平手。

  所有遠遠觀望這一場戰鬥的洪荒修士們都暗自感慨,甭管巫族需要血食修煉,茹毛飲血的習慣又多粗魯,傳承自盤古大神的血脈果然非同凡響啊。

  甚至有人暗自暢想,僅僅是十二滴精血就能長成如此強大的十二祖巫,當年的盤古大神單單只是肉身又該有多強?!

  六足四翼、混沌無面目的帝江沒有嘴,但他的身影卻渾厚有力,充斥在天地間,光是聲音就能震得下方濤濤江河巨浪衝天!

  人面獸身,耳掛青蛇的奢比屍善毒,正在和同樣劇毒的九大妖帥之一的欽原戰個痛快。你噴我一口毒液,我吹一口毒風,一時間他們所處的地方腥風陣陣,魚翻白肚、草木枯萎。跑得不及時的野獸屍體橫屍遍野。

  再有那後土祖巫,雖然她的性格是十二祖巫中最為溫柔的,但此刻她人身蛇尾,背後七只手,胸前兩只手,面目嚴肅,招招見血!

  「帝俊,你休要囂張!」

  「區區妖族,看我們不殺你個屁滾尿流!」

  「殺!」

  帝俊等人不甘示弱,運足了法力回擊。

  「休要得意!」

  「誰殺誰可不是你們定的!」

  而在這樣大地都在震動的背景下,一處幽深的林間卻格外的安靜。羅睺依靠在一棵樹前,眼神好奇且探究的盯著那青衣尊者。

  距離上次相見,已經又隔了幾千年的功夫,這數千年裡,他時刻想著再偷偷跑下來找對方聊聊,甭管他是抱著何等心思和對方聊的,和希榕聊天這件事本身就足夠有意思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眼看著天道對他的監視變弱,他好不容易有機會偷跑下去的時候,卻在抬腳的瞬間驚愕的發現,天道對他的監視是變弱了,但平日裡對那希榕頗有些特別的天道竟然不知為何開始監視起了她。這個發現讓羅睺抬起的腳又默默的縮了回去。

  沒錯,哪怕羅睺不像是鴻鈞那樣能和天道交流,但他卻也看出了天道疑似對希榕態度不同的事情。這件事其實很好發現,混沌魔神是混沌的生靈,他們不該存在於洪荒,於是三千魔神大多死在了開天之前,說句不好聽的,那些混沌魔神的血肉甚至是盤古自己的血肉全都是成全洪荒的祭品。

  而剩下的幾個混沌生靈,也就他、鴻鈞、希榕、楊眉。

  羅睺自己融入了魔道,成了魔祖,此刻的他自然就不算是混沌魔神了,他徹底被洪荒所認可,成了洪荒生靈,但就算是這樣,他依然被天道困在天外天,

  鴻鈞同理,他成了道祖,脫離了混沌魔神的身份,但卻也成了天道的代言人,一切舉動都需要天道授意,當然羅睺更願意稱鴻鈞為天道的傀儡。

  再看楊眉,四個混沌生靈,就他現在最弱,只是一個准聖,但他作為空間魔神,本身空間法則就玄妙浩瀚無比,羅睺雖然傲氣,但也心知楊眉論起跟腳、心性也不差他和鴻鈞什麼,怎麼偏偏就楊眉混得這麼拉呢?

  對於這件事,羅睺只能想到四個字,天道壓制。

  因為楊眉沒有得到造化玉碟這個契機,沒有魔祖、道祖這個機緣,所以他還頭頂著混沌魔神這個標簽,沒有徹底得到洪荒的認可,除非日後命運另有安排,楊眉另有機緣讓他突破這個桎梏,否則他不僅修行之路走到頭了,怕是性命都堪憂,因為混沌魔神本身是被洪荒所排斥的。

  對於楊眉之後的命運走向,羅睺不知道,畢竟他也不是命運魔神。但根據他、鴻鈞、楊眉的情況,再反觀那個希榕,一股不對勁的畫風就很明顯出來了。

  希榕沒有受到天道的半點壓制,她簡直太瀟灑了,在天地之初,其余混沌魔神都在暗中苟著的時候,就她住在盤古的墳頭上一枝獨秀,隨意的摻和進了三族之爭、龍鳳大劫。

  最重要的是,她夠強,能和他這個道祖打得有來有往的人,其實力怕是之後會成聖的那幾個人都是比不上的。

  這樣的一個人,按理說天道早該把她控制起來,遠離洪荒大地了,就比如祂對羅睺和鴻鈞做的那般。但結果呢?

  在他這個魔祖大人在天外天整天只能左右手互搏的時候,這家伙卻能在洪荒橫著走,比那獨居在第三十三重天的鴻鈞還要享福!

  哪怕羅睺不知道這是因為什麼,但這並不妨礙他在心中痛斥了五百字的天道不公,並且暗暗猜測,希榕會有這種特殊待遇,是不是和天道背地裡有什麼肮髒交易?

  所以基於這個猜測,羅睺在注意到希榕也被天道過度監視起來後,第一時間是暗爽,隨後則是更加抓心撓肝的想要去找希榕聊天了。畢竟魔祖的快樂一向是建立在旁人的痛苦上的!

  所以好不容易等到巫妖大戰開始,天道暫時轉移視線後,羅睺幾乎是前後腳的就到了大地上。布下了一層又一層厚重的禁制和結界,准備和希榕『敞開心扉』的聊一聊。

  而因為他的不加掩飾,希榕一眼就看出了對方的幸災樂禍。但她半點也不生氣。

  原來監視她的是天道嗎?

  【把它解體吧,把它解體吧……】

  【這對洪荒並沒有什麼益處。】

  【洪荒才是你該關注的,他不是。】

  【……我會看著你的……】

  「我會看著你的……」

  綠林間,那青衣尊者微微睜大眼睛,一段原本模糊的讓她以為已經忘卻的對話在她的腦海中清晰的響起。讓她不自覺的喃喃出聲。

  而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面無表情,眼神冷漠空洞,並且聲音毫無起伏,語調平淡的仿佛白開水。

  羅睺何其對上視線的一瞬間,頓時心髒一緊,因為這視線給他的感覺熟悉得恐怖,就像是他又回到了被天道監視的時候一般。

  【希榕!】

  盤古意思到希榕的狀態不對,當即喊了一聲。

  這一聲成功震醒了希榕,她眨了眨眼睛,那不對勁的神情迅速褪去,又恢復了往常的模樣。

  但羅睺卻不可能當剛剛的事情沒發生過,他幸災樂禍的表情不在,警惕的看向希榕。

  「你是怎麼回事?」

  若非他知道不可能,他甚至都要猜測眼前的希榕不是希榕,而是那天道造出的幻境來騙他的了!

  希榕又哪裡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眼看著羅睺,心想著身為魔祖,羅睺知道的肯定比她多多了。

  「大概是因為這個吧?」

  那青衣尊者垂眸拿下腰間掛著的混沌青蓮把玩,巴掌大,形如碧玉的混沌青蓮襯得她的手白皙如玉。

  「我做了一個夢。夢裡,祂對我說,我不應該讓混沌青蓮再次出世,祂讓我把它解體,我拒絕了,祂又說,盤古已死,洪荒才是我該關注的,他不是。最後,祂說,祂會看著我。」

  盤古驚愕。【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希榕遲疑著開口:【就在紫霄宮聽道的時候,不過我當時醒來沒記住,只記得做了一個夢,直到現在才忽然想起來。】

  她心裡也有些緊張,因為她隱隱猜測到和她對話那『人』的身份了,

  如果羅睺之前那話不是假的,那麼和她對話的恐怕就是傳說中的天道了,那可是天道啊,洪荒之中比神明還要更強大更神秘更無解的天道!

  希榕光是想像一下被這樣的存在注視著就有些窒息了。更何況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她還提什麼復活盤古?

  另一邊,青衣尊者的聲音雖然不如剛剛那般毫無起伏得有些詭異,但卻依然平淡得過頭,而這樣的話語聽在羅睺的心中,則是讓他心頭一震。

  羅睺這樣的人自然立刻就明白過來,希榕所謂的夢是什麼。

  修為高強的人一般是不會做夢的,做的夢必然是有原因的,而現在很明顯,希榕夢中的那個祂恐怕就是天道!

  羅睺像是發現了什麼辛秘一般,眼神閃著奇異的光芒。

  「天道竟然越過了鴻鈞親自找你?祂什麼時候找的你?」

  青衣尊者淡淡道。

  「夢裡。」

  並不是問這個的羅睺一噎,隨後又換了個話題試探。

  「所以,什麼叫做洪荒才是你該關注的,祂要你關注什麼?」

  希榕哪知道天道具體讓她關注什麼?她說出來本就是為了試探一下羅睺是否知道些什麼。

  眼見羅睺那好奇的表現不似作假,希榕興趣缺缺的開口。

  「關注洪荒。」

  初次遭遇廢話文學的羅睺:……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一席話啊!

  見那青衣尊者不肯再透露分毫,羅睺只能自己猜測。

  「祂對你說,你不應該讓混沌青蓮現世,所以祂是因為這一點才會監視你……」

  羅睺話說到一半,忽然閉上了嘴,一雙眼睛後知後覺的看向了希榕手中一直把玩的那巴掌大的混沌青蓮,它嬌小可愛,精致可人,細長的蓮莖彎曲成一個嬌柔的弧度。其上卻有一股讓他很是熟悉的氣息。

  某人的面色僵硬下來,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那混沌青蓮,又抬頭看了看一臉淡定的青衣尊者。

  「你,我,你……該不會是把我的弒神槍給……」

  不容易啊,這家伙終於意識到了嗎?

  希榕默默的點點頭。「沒錯,這就是你想的那樣。」

  羅睺一瞬間沒了聲音,因為太過於震驚,他甚至都想不到自己應該生氣!

  沒錯,他是知道自己的弒神槍被希榕奪去了,也知道她把自己的元神烙印給抹去了,在他和弒神槍失聯的這幾千年裡,會出現什麼情況都有可能。

  但是他本以為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弒神槍被希榕刻下她的元神烙印,或者這個平日裡財大氣粗的家伙轉手把弒神槍賞賜下去,更甚者,她就算把弒神槍送給鴻鈞,羅睺都覺得自己可以理解。

  但……讓弒神槍徹底消失,只為了換回一朵對她希榕屁用沒有的混沌青蓮?甚至這其中還要搭上其他先天法寶?這該是何等的智障才會干出這種賠本的買賣?!

  而隨後,一股怒氣才漸漸從羅睺的胸中生出。這不僅是因為自己的法寶被旁人奪走,更因為希榕這樣輕蔑且浪費的做法在羅睺看來,和把他的本命法寶扔進糞坑當攪屎棍有和區別?

  「那是我的弒神槍!希榕。」

  然而那青衣尊者卻只是道。

  「不,它是我的戰利品,而且是它自願重組,讓混沌青蓮再次現世的。弒神槍已經從洪荒消失,有的只是混沌青蓮。」

  羅睺面色黑沉的上前一步。屬於魔祖的威壓暴漲,周圍頓時掀起一陣狂風。

  這就急了?

  誰讓你當年故意耍賤的?

  希榕一點也不心虛,見羅睺如此模樣,她反而也上前了一步,眉眼難得的銳利道。

  「怎麼?你還想和我打一場嗎?上一次的雷劈你還沒挨夠?」

  羅睺面色黑紅交加,再一次在對方這吃癟,偏偏他還真的沒有辦法,這家伙的實力深不可測,他不可能在短時間搶到那混沌青蓮,而他設下的結界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頂得住他和希榕兩人交手的威力,而一旦結界破裂,天道會立刻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他只會再次挨頓雷劈以及被趕回天外天,除此之外不會得到任何好處。

  好不容易再次下來一趟,羅睺實在不想就這麼回去,他眼底的光明明滅滅,最終選擇了後退一步。聲音低沉道。

  「希榕,真期待什麼時候我們能痛痛快快的打一場。」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神滿是危險,顯然這所謂的打一場比是要見血的。

  「哦,那你就慢慢期待吧。」

  青衣尊者半點沒有被威脅到,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羅睺被她的話語再次噎了一下。兩次言語落了下風,他眼神微動,話鋒一轉。

  「說起來,讓混沌青蓮現世你廢了很大的勁吧?甚至還為此引來了天道的監視,到了這種地步你都不願意再次把這混沌青蓮解體?你就這麼喜歡這朵破蓮花?還是說……你是因為某個人呢?」

  「這叫什麼來著……睹物思人?」

  羅睺笑容漸漸曖昧起來,眼神輕佻的從那混沌青蓮掃到希榕的臉上。

  「你住的是不周山巔,腳下踏遍的是這洪荒大地,手中把玩的是那混沌青蓮,嘖嘖,可惜,這些到底不是他。睹物思人也不過是飲鴆止渴罷了。」

  盤古經過之前鴻鈞的話語以及希榕的解釋,頓時猜到了羅睺的意圖。

  【他又在故意激怒你了,別上他的當。】

  希榕:【我知道。這種當上一次就夠了。】

  在羅睺隱含試探的視線下,那青衣尊者把玩著混沌青蓮挑眉道。

  「那又如何,起碼我還能住在不周山巔,能替他看遍這洪荒美景,能讓混沌青蓮重新現世,敢問這洪荒,有誰能如我和盤古一般以誠相待,互為知己?有此真情在,睹物思人如何?飲鴆止渴又如何?便是穿腸毒藥那也是甜的。」

  【希榕……】

  一番話下來,盤古感動不已,當即也准備來一段肺腑之言來表達一下自己對希榕的真情。

  【停,我知道你要說什麼,閉嘴!】

  希榕耳根微紅,第一時間阻止了盤古接下來的話。

  盤古頓時委委屈屈的『哦』了一句。

  她半點不覺得這話有何好感動的,只覺得這話肉麻的可以,若非是為了惡心羅睺,她是絕對不會這麼說的。而很顯然,她的這番話的效果相當不錯。

  羅睺被希榕那一番過於坦蕩肉麻的話語弄得一愣,這和他想像的不一樣啊,明明上一次他這麼說的時候,這家伙還會生氣來著?

  而看著羅睺怔愣的模樣,那青衣尊者眯了眯眼睛,忽然輕笑一聲。

  「羅睺,你是不是無法理解這種感覺?畢竟,你應該從來都沒有過摯愛親朋吧?真可憐啊,你連能思念的人都沒有呢。」

  出現了,嘴遁大法終極奧義,真愛無敵!真情才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東西!

  希榕對於這個陳年老梗是沒什麼想法的,甚至可以說,作為一個母胎單身十幾萬年,吃過不少狗糧的單身狗,她有一段時間還特別討厭這種說法,但這並不妨礙她用這種話來譏諷羅睺,畢竟羅睺都把她罵她寡婦了,她罵他一句孤寡都屬於溫柔了!

  不過羅睺到底是道心堅定之輩,只是這麼一句話可無法影響他,他只是嗤笑一聲。

  「摯愛親朋?思念之人?希榕,這就是你追求的東西嗎?如果是,那恕我沒辦法苟同,畢竟道才是我一生的追求。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

  希榕也知道只是這樣的話不足以回敬羅睺,她語氣溫柔下來。

  「道是你一生的追求,但你的生活並不只有求道吧?天外天那樣的地方,很孤單吧?被放逐在那裡,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連時間都仿佛不存在了。唯有天道一直在監視著你的一舉一動,很寂寞吧?真可憐啊,鴻鈞雖然在第三十三重天也不得隨意下來,但他好歹身邊有兩個小童跟著,你卻只有一個人,你難道就沒有那麼一瞬想過,若是有人能與你說說話就好了嗎?」

  「別說什麼你沒有想過。」

  青衣尊者的語氣溫柔,眼神卻不見半點溫柔,有的只是和當初的羅睺如出一轍的惡劣笑意。

  「如果沒有,你就不會站在這了。」

  魔祖不是鴻鈞,他這樣的性格是耐不住寂寞的,所以他才會三番五次的下來搞事情。

  羅睺臉上的笑意緩緩消退,變得面無表情起來。此刻的情況似乎和當年的那場見面差不多,但卻又顛倒過來。故意譏諷挑事的變成了希榕,羅睺反而成了那個面色隱怒的人。

  他不是因為真的被希榕戳中了傷口,畢竟羅睺還沒有這麼脆弱,他只是不願意看見那青衣尊者用這樣一種高高在上,輕佻、輕蔑的語氣來剖析他自己。並且把他的心剖開來仔仔細細的看了片刻後,再輕笑的來一句『真可憐啊。』就仿佛她看的不是什麼魔祖,而是一只路邊滿是泥水的落湯雞!

  這樣的態度是任何一個心高氣傲的人都忍受不住的,同時,越是喜歡玩弄、蠱惑人心的人,越是會厭惡自己被人用這種語調來評價,而恰好,這兩條羅睺都占了。

  「你在故意激怒我?我確實打不過你,但這並不代表你殺得了我,我們如果打起來,你也不會討到什麼好處。」

  羅睺緩緩伸手,黑杆紅纓的□□出現在他手中,這並非是弒神槍,而是魔祖那最純粹的殺意和煞氣凝結而成的武器。身為魔祖,他的強大更多的在於他自身,法寶對於他來說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彼此彼此。」

  青衣尊者面對殺氣四溢的羅睺,笑容越發的擴大。

  「我也不過是學著你的方法,回敬了一下你罷了。你何必這麼生氣?」

  羅睺動作一頓。

  「你知道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羅睺一直都知道希榕是個聰明人,所以他並不奇怪希榕能猜到他當初故意激怒她的事情,

  青衣尊者微笑。

  「如果你說的是當年你故意用盤古的死來刺激我的事的話,沒錯,我知道了。」

  雖然青衣尊者個性溫柔和善,經常露出笑臉,但在今天這種情況下,她似乎笑得太多了。羅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手轉了個槍花。

  「所以你這是打算抱著對盤古的思念,永遠活在算計死他的天道之下了?」

  其實羅睺這話藏了一絲挑撥離間的意味,天地初開,大道隱,天道現,而盤古在此後力竭而死是既定的命運,天道本身對盤古並無喜惡和殺意,所以這談不上什麼算計。

  但羅睺哪裡管事實如何,他這樣的人一向喜歡朝著自己有利的方向說話。不過到了現在,眼看著希榕對自己的態度,他其實已經對自己的那點小心思不抱什麼希望了。

  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卻聽到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話語。

  「當然不是。羅睺,你想要掙脫天道對你的桎梏對吧?」

  希榕眼眸微動,最後還是順從心意開口。

  「我可以與你合作,但你得知道,合作是要講究誠意的。更何況還是逆天這種大逆不道的合作。」

  還以為自己沒戲了的羅睺猛地抬頭看向那青衣尊者,只見對方臉上的微笑依舊,和之前沒有半點差別,仿佛她說的不是什麼逆天這種恐怖的話語,而是在說今天吃些什麼。

  而聽到這些話的羅睺並沒有因為欣喜,相反,他的眼底出現了深深的忌憚,雖然羅睺一直都知道眼前的女人有很多秘密,她仿佛被籠罩在層層迷霧之下,但他總以為自己比讓人知道的更多一點,他自以為看透了眼前人的真面目,卻在這時忽然發現,他之前看到的,或許依然只是這人想要讓他看到的。

  被激怒,生氣,打鬥,搶奪下他的弒神槍。之前和希榕接觸的一幕幕在羅睺的腦海中閃過,卻讓他茫然、忌憚起來,因為他無法確定,這些到底哪一部分才是她的真面目,而不是又一層的偽裝。

  這一切的一切超出了羅睺的認知,他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今天的局面,是否早就在對方的預料之中?

  此刻的希榕提出和他合作,到底是他算計了希榕,還是希榕算計了他?

  最後,羅睺緊緊的盯著那青衣尊者,緩緩開口。

  「你想要我怎麼樣的誠意?」

  希榕的心已經緊張到了極點,她的大腦在退縮和前進之間不斷糾結,但最後,考慮到全部情況的希榕暗自咬牙,決定賭一把了!

  她看向羅睺盡力讓聲音平緩道。

  「無盡血海乃是盤古的污血所化,其雖有億萬血滴,但只有一滴是有用的,我要你避開天道,提煉整個無盡血海,從中得到那一滴盤古的血然後交給我。」

  盤古之前只是在冥河老祖身上感覺到了自己復生的機緣,而直到他隨著希榕踏入無盡血海上空,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復生的機緣到底為何。

  羅睺眉頭一皺,無盡血海乃是盤古的污血所化他知道,把這團污血提煉一下,就能得到一滴盤古的純粹血液這事深入想想也有可能。但是這件事本身實在太瘋狂了。誰會冒著逆天的風險,廢了天大的勁就為了從無盡血海之中提煉一滴盤古的血液?

  這可不是讓混沌青蓮重新出世這種事能比的,盤古的存在太特殊了,這風險大得連羅睺這個魔祖都得猶豫。最這滴血本身又沒有太大的用處,畢竟它只是一滴普通的血,哪裡比得上他當日在盤古殿看見的那十二滴心頭血?

  這風險和所得根本不成正比啊!

  忽然,羅睺的余光掃到了青衣尊者手中一直把玩的混沌青蓮上,他呼吸一窒,聲音沙啞的開口。

  「你要這血做什麼?」

  青衣尊者緩緩抬眸。

  「昔日盤古自混沌青蓮中孕育而出,而現在,我想要再次孕育一個盤古。這……就是我給你的誠意,如何?」

  這合作的誠意可太大了。怪不得對方會選擇和他合作!

  羅睺下意識道。「但盤古已經身死道消,你就算如此,也只能得到一具沒有神魂的軀殼!」

  那青衣尊者卻紅唇一勾。

  「那又如何?你只需要知道,哪怕是一具沒有神魂的軀殼,也足夠幫你捅破這天了。」

  在那看似淡定且瘋狂的外表下,希榕的心鼓噪不已。天道突然監視她的事讓她措手不及,也讓她心中敲響了警鐘。

  她忽然發現,僅靠她自己似乎並不能很好的完成這件事,她根本不懂得如何避開天道的注視,盤古則是有心無力,如果天道不是這個時候監視她,而是在混沌青蓮已經開始孕育起盤古軀殼的時候忽然『看』了她一眼呢?到那時會發生什麼誰也不知道。但她也不可能因為這個風險就這麼放棄。

  所以希榕選擇了賭一把,賭羅睺這個愉悅犯知道了這事,就算拒絕與她合作,也不會把這件事透露給天道。賭羅睺答應了這個合作,也看不透她的真實目的,畢竟……似乎連天道都沒有發現盤古的元神就在她的體內。

  這是第一次,希榕如羅睺想得那般,陰險狡詐了一回,她算計了羅睺,她沒想要幫著羅睺捅破什麼天不天的,她只是單純的利用羅睺來復活盤古罷了,待到盤古真的復活,就算羅睺反應過來被騙了也無計可施了。

  羅睺可不知道希榕心中的諸多算計,他只是看著那笑靨如花的青衣尊者,心中的忌憚更深,暗自驚疑不定的想。

  明知道盤古已經死得透透的了,她卻還要冒著逆天的風險步步算計,只為了把盤古的軀殼再次孕育出來。這件事本身簡直比他想要捅破這天更加瘋狂!

  瘋子!她簡直就是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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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洪荒)我是一棵樹?》作者:玉食錦衣【完結+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