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3-11-16 08:11
《(原神)神話馬甲支配提瓦特》作者：識憐霜煌【完結+番外】
文案：
巨龍栗茸因為控制不住自己氪金的爪子被迫在時空管理局打工。
她披著中華神話的馬甲，奔波在提瓦特，推銷著自己，努力改寫原劇情中的刀子。
於是就有了：
【推銷對像1】還在為暗夜英雄的美強慘過往流淚嗎？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只需一口就能還全天下的迪盧克和凱亞一個活蹦亂跳的父親！正經生意，假一賠十。
【推銷對像2】還在為夢魘魔神役使魈的往事生氣嗎？干了這口專治夢魘的冉遺血，正在長身體的夜叉再也不用擔心熬夜長不高啦！好用請記得五星好評哦∼
【推銷對像3】還在為死於御前決鬥的友人傷心嗎？九個腦袋九條命的九嬰，復活cd比雷神無想的一刀更快，擋刀效果一級棒，楓原萬葉都看呆了。
【推銷對像4】還在為要不要從歸離原遷回璃月港熬夜掉發肝預案嗎？能自己生長，永不減耗的息壤，繞著歸離原圍一圈就是一整座抗洪大壩，，摩拉克斯見了都說好！
……
數年後，栗茸已經是局裡年度優秀員工，工資獎金數到手抽筋。
當她以為自己可以就此躺平無腦抽卡時。
前任務對像們紛紛出現在了主世界：
「抱歉，舍妹/小女喜歡亂跑，給諸位添麻煩了，我來帶她回家。」
栗茸：救、救命……
預警：
1.很多私設
2.馬甲源於《山海經》、洪荒神話以及一些民間傳說
歡迎曬卡，作者自信一生歐非跌宕起伏，不論秀歐還是哭非都和大家很有聊頭~
內容標簽： 快穿 爽文 馬甲文 原神
搜索關鍵字：主角：栗茸 ▏ 配角：迪盧克，魈，楓原萬葉等 ▏ 其它：原神
一句話簡介：我本有心向輸出，奈何抽卡總輔助
立意：與人方便，與己方便
[url=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7245137]原創網[/url]
[[i]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23-11-16 08:23 編輯 [/i]]
悠于 2023-11-16 08:15
第1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1
主世界，時空管理局，局長辦公室。
粉色頭發的少女正和局長對峙，凝成豎瞳的眼眸昭示著她非人的身份，背後粉紅色的龍翼隨著她聲音逐步提高張開，遮住了半面牆。
「你不能沒收我的平板！今天神裡綾人復刻！！快還我！」
「栗茸，別說胡話。那是我的平板。還有你抽卡刷的也是我的卡！「局長頭上青筋暴起，「把把七七歪大保底，你一個卡池要花勞資多少個648？！」
「我是龍！尊貴強大優雅的龍花僕人點錢抽卡怎麼啦！」
「這日子不過了。」局長深吸一口氣，「工作，給我滾去工作，你的工資抵債！」
「你這樣是違反未成年龍保護法的，啊——」
局長收回高抬的腿。
他看著少女消失在面前傳送門裡，抬手拍了拍掌心並不存在的灰塵，冷哼一聲：
「走你就走你，還要挑什麼日子嗎。」
*
風起地。
巨樹下，七天神像散發著淡淡的藍光。
日光明媚，風吹過樹梢草尖，也吹得一旁桔紅色的風車菊慢慢悠悠轉個不停。
半空中突然出現了一只淺藍色的螺旋平面。
在枝頭蹦蹦跳跳的鳥雀被這個突然出現的東西嚇了一條，撲騰著翅膀朝遠處的一棵樹飛去。
十幾分鐘後，平面中隱隱有水波一樣的紋路波動，幾秒鐘後，一個人影徑直從裡面跌了出來，重重砸在了草地上。
「誒呦，怎麼這麼疼？！」
砸在草地上的人掙扎著爬起來，拍了拍膝蓋上的草莖和灰塵，嘟噥道：「時空管理局的傳送技術也應該進步一下了吧？」
栗茸扶著膝蓋站了一會兒，勉強從傳送的眩暈感中恢復過來，起身要觀察周圍的環境，一片陰影落在她的身上。
誒？
她抬起頭，忽地對上一張面具——
頂著一雙碩大的如牛的角、手提大斧，有三個局長這麼寬，兩個局長那麼高的……
丘丘暴徒。
它正站在她三步開外的位置，手中提著寬大沉重的石斧。
作為一名合格的原神玩家，栗茸下意識要切出鐘離天理嘗蛆。
丘丘暴徒而已，一個天動萬像足以，完全不值得班尼特開大或萬葉增傷——
抬起的手停在半空。
原本應該掛著面板的地方空空如也。
栗茸：哦，忘了，突然想起來現在不是在打游戲。
沒有關系，做為一只龍，也是主世界最尊貴、最強大也最優雅的生物，她有九種方法可以弄死這只丘丘暴徒，九種。
尊貴、強大且優雅的龍張開嘴咆哮。
——沒有寒冰颶風，也沒有滅世龍炎。
沒關系，這只是因為她年紀太小，魔力還不穩定的緣故。
栗茸決定干脆顯出本體，用鋒利如刀的龍爪把丘丘暴徒片成丘丘刺身。
她一抬爪——
看到了一雙不熟悉的手。
那是一雙很小也很白的手，肉肉的、骨節短短的，看著就很沒有戰鬥力。
栗茸：！
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呢？！
「叮。」
機械的提示音在栗茸腦內響起，在此時的她聽來宛如天籟之音。
「系統！」她趕忙向系統求救，「為什麼我不能變回龍了？！」
系統：「因實體穿越進衍生世界消耗能量過大，時空管理局已於二十年前改進技術，以金手指為核心，采用能量在任務世界重構宿主身體，用以容納宿主的意識。」
栗茸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法用自己的力量解決丘丘暴徒……那就只能開掛了。
沒關系，局裡給每個任務者配了金手指，這才是任務者完成任務的利器！
栗茸集中注意力，感受著身體內有一股不熟悉的能量在自發游動，朝著她的右手彙聚而去。
栗茸閉上眼睛，順從著身體的直覺。
——然後掌心上多出了個什麼東西。
有點兒扁平，表面毛茸茸的。
她下意識往丘丘暴徒那邊一扔。
那東西剛好砸在丘丘暴徒的一只角上，被砸出了貫穿傷，汁水沿著長角往下滴滴答答地淌。
栗茸還不太習慣人類的視力，眯起眼睛：「這……」
這玩意看上去好像是個水果。
系統：「恭喜您，您這一次抽到的金手指是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
栗茸：「齊天大聖……」
她黑人問號臉：「……代言的蟠桃？」
系統：「天命歐皇！這可是系統所有金手指□□能最全面，見效最迅速的單體奶。但凡屍體還沒有涼透，只要吃上一口，就能當即滿血復活並消除所有的debuff，還可以延年益壽……」
栗茸語氣虛弱地打斷它：「那……能輸出嗎？」
"雖然沒有，但是。「它試圖安慰宿主：「其實有一項爆表的治療就很——」
栗茸：「我覺得不行。」
第一次被承認歐皇，但抽到的是奶媽卡.jpg
龍這種日天日地日空氣的強者，難道不應該在任何情況下都是版本之子，最強力的輸出嗎？！
系統：「請宿主冷靜，金手指一經綁定，在任務世界內無法替換。」
栗茸冷靜得很快。
龍是世界上最擅長分清輕重緩急的生物。
她知道，至少現在，她絕對不可能靠著扔桃子把丘丘暴徒勸退回去。
光靠她當前這具脆弱的身體，對付丘丘暴徒簡直就是十拿九穩：
一拳下去丘丘暴徒就要跪下來求她不要死：）
所以，在面對危險的時候，她更不能讓自己被情緒掌控。
她的雙眼緊緊盯著不遠處的丘丘暴徒。
那只丘丘暴徒原本還只是盯著她卡，現在被扔了一臉桃汁，怒火值肉眼可見地拉滿。
它只愣了一瞬，隨即從四次元口袋裡掏出一只火史萊姆，往斧刃上一磕，隨即就大開大合地揮舞著火斧朝著栗茸跑了過來。
栗茸轉身就跑，一邊跑一邊求助：「系統！有道具兌換商城之類的東西嗎？！」
系統幫不上任何的忙。
「抱歉宿主，暫不提供道具兌換商城這一服務，也不提供任何武力援助支持，請您依靠自己的力量努力自救。」
它說完這句話，「叮」地又是一聲提示音。
「請宿主注意，本系統正在讀取時空坐標中。讀取時空坐標需要比較大的運算量，為保證讀取順利，系統會在半小時內暫時關閉，待讀取成功後再對宿主開放。」
系統緩慢地讀取著坐標，並人性化地安慰宿主稍安勿躁：「請您耐心等待，系統稍後回來。」
說完這一句，它輕巧地下了線。
栗茸：「……」
現在回去和局裡申請換一個系統還來得及嗎？
這具身體太過羸弱，此時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丘丘暴徒還在窮追不舍，栗茸只能在腦海裡瘋狂思索應對的方法——
龍族狩獵准則一：遭遇比自己強大的敵人，應當尋找其弱點，然後從弱點突破。
丘丘暴徒的弱點……弱點是……
栗茸腦中靈光一閃。
游戲裡的丘丘人們，好像都不會爬樹！
而提瓦特的野外，最不缺的就是各種各樣的樹木。
栗茸轉身抓住身旁的一棵蘋果樹，顧不得掌心被粗糙的樹皮硌疼，胳膊抱住了樹干就往上躥。
如果是本體，她三兩下就能上樹，然而這具能量凝聚的人類身體實在太過弱小，以至於哪怕有栗茸強大的運動經驗加持，也爬得很艱難。
剛努力爬到一半，她的裙擺卻被突然拽住了。栗茸下意識低頭看去——再次對上丘丘暴徒那張醜陋的、繪制著粗糙油彩的面具。
栗茸心底一涼。
雖然她是兼具尊貴、強大與優雅的龍，但她沒有自己沉睡之前的記憶，沉睡之後又一直被局長養大，幾乎和普通小姑娘沒太大區別，遇到這種情況也是第一次。
平時游戲中不顯恐怖的怪物，在現實中對她的衝擊力無異於看到貞子爬出電視機。
栗茸膽子素來不大。
她的骨頭都軟了，整個人像是跌進了冰水中似的渾身發冷。
難怪時管局如今已經涼成了這副模樣。
就這種出一次任務就要在生死邊緣游走一趟的經歷（雖然知道自己並不會真的死亡，但這種真實的感覺還是很恐怖），難怪十個新人裡面能勸退九個。
所以說這要是給她一個輸出類的金手指不就沒事了嗎！
還用得著她這裡表演生死時速嗎？！
在死亡的威脅下，龍的理智壓不住這具身體的本能，恐懼的情緒在大腦擴散。
此刻，她的意識中只剩下了求生這兩個字。
她奮盡最後的力氣向上一躍，掙扎著往更高的樹枝夠去——
裙擺上傳來的阻力卻在這時奇跡般的消失了。
夠到了！！
栗茸手腳並用慌亂地爬上樹枝，顧不得收拾狼狽的形容，小心翼翼地往下望。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溫暖的火光。
緊接著，那只提著火斧的丘丘人，就被一把大劍掄飛了出去跌倒在地，隨後又是一劍正中其腹部。
丘丘暴徒跑了，速度比遁地的騙騙花還快。
現在站在樹下的，是一位穿著西風騎士團制服，單手提著大劍的高馬尾紅發青年。
「已經沒事了。」
紅發的青年騎士環顧左右，沒再看到魔物的蹤跡，於是將手中的大劍往邊上一靠，張開雙臂。
「跳下來，我接得住你。」
*
紅頭發，紅眼睛，高馬尾，單手掄大劍。
還有腿邊一晃一晃、亮著紅色光芒的神之眼！
哪怕游戲建模和現實必然有所出入，但要是這麼多元素累加在一起，栗茸仍然認不出面前的青年騎士是誰，也就不用再說自己是原神玩家了。
迪盧克·萊艮芬德。
而且是還沒有退出騎士團，成為暗夜英雄的迪盧克少爺。
栗茸那顆忐忑不安的心立刻就穩了下來。
她乖乖點頭，松開方才死死抓著樹皮不肯放的手指，跳在了迪盧克的懷裡，被接了個穩穩當當。
她伏在迪盧克的懷裡，手臂用力箍緊了他的肩膀，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一點點濕熱。
肯定不是因為龍害怕了！
一定是因為這具身體太孱弱，剛剛爬樹的時候擦破了掌心所以才忍不住流淚的！
*
在失去父親，徹底在騎士團的不作為和數年的游歷中蛻變為蒙德暗面的晨曦之前，迪盧克一直是一個很典型的火元素神之眼擁有者。
具體表現為：
樂觀、開朗、不怎麼閑得下來。
於是，哪怕今天是他的十八歲生日，迪盧克仍然沒有向騎士團請假，而是在清晨出發執行騎士團例行的清理魔物任務。
然後正好救下了一個被丘丘人嚇壞了的小姑娘。
迪盧克將她放到地面，因為擔心遭受驚嚇之後的小姑娘四肢發軟站不住，因此沒有松開握著她小圓拳頭的手。
面前的小姑娘看起來並非蒙德人。
她的頭發是純粹的銀色，眼瞳是相對鮮艷的粉紅色，身上穿著一套和七國風俗都對不上的裙裝，袖子寬大，裙擺拖地，襯得她整個人愈發嬌小。
這是一只精致的、沒有自我保護能力的人類（存疑）幼崽。
迪盧克低頭看向這個頭頂將將到自己胸口，估計身高大概頂多一米三的小女孩。
然後他突然發現，對方的目光似乎落在了自己的鞋跟上。
嘴裡還念念有詞：「果然是小高跟，迪盧克成男隊最矮沒跑了。」
迪盧克：「……？」
第2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2
迪盧克：「……？」
她怎麼一張嘴就提我的身高？
在騎士團內身高算不得出眾的他只覺得心口中了一箭。
不過，迪盧克並非斤斤計較之輩。
他的目光落到小姑娘嬰兒肥未褪的臉頰上時，連說話的語氣都不自覺地放輕了幾分。
「你的家人呢？」
怎麼能讓這麼小的孩子一個人出現在荒野上？
栗茸搖了搖頭：「我沒有家人。」
她一張嘴就被自己軟乎乎、甜絲絲，仿佛新鮮做好的雪媚娘似的聲音驚到了。
這也太軟萌了！
龍的聲音應該威嚴而穩重，但她現在的身體也不是龍……
嗚嗚。
有點難過，還有點羞恥。
而她的模樣落在迪盧克眼中，就是小姑娘被戳到了往日的傷疤。
沒有家人的孩子啊。
年輕的騎士抿抿嘴唇，聯想到凱亞倘若沒有被父親收養，而是淪落街頭勉強過活，心裡頓時不好受起來。
「對不起，我提起了不應該提的話題。」
他單膝跪地，讓自己的雙眼和栗茸的處於差不多同一水平面上，非常誠懇地道歉。
「既然你是獨自一人，那你不妨考慮一下和我一起回蒙德城，不論是騎士團還是教會都對孩子很和善。」
他頓了頓。
「我的父親也是一樣。」
克利普斯·萊艮芬德，這位雖然自稱是沒能得到神明青睞的失敗者，卻將萊艮芬德的家業發展到了能夠支撐四分之一蒙德經濟的水准的大富豪。
他擁有一顆如同祖上每一個萊艮芬德人的熾熱之心，願意對每一個弱小的人付出善意。
迪盧克能夠感覺到掌心傳來的觸感，小姑娘的手肉嘟嘟的，很軟，甚至有點像棉花糖。
甚至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也讓人動容。
那雙粉紅色寶石似的眼睛水潤潤的，裡面寫滿了喜愛和信賴，清晰地倒映著自己的輪廓。
父親應該也挺樂意收養一個女孩，他想，凱亞想必也不會有意見。
「所以，你的決定是？」
*
時空管理局，簡稱時管局，是主世界負責改寫衍生世界中的那些意難平的政府部門。
局中員工工作千篇一律：穿越衍生世界，改寫意難平，通過這種方法從衍生愛好者們身上獲取積極的願力，用來維護主世界邊界穩定不至於崩潰。
因為工作強度大，工資卻少得可憐，哪怕是局長級別的工資待遇，一個月也抽不起十發648，因此局內員工就像是局長的頭發一般：
一眨眼就沒了好多。
栗茸做為今天剛剛被局長踢來工作的新手龍，一點兒經驗都沒有，甚至連任務注意事項都一知半解，要完成任務簡直好比地獄難度開荒局。
也還好是提瓦特世界，栗茸想，這要是換一個她以前沒了解過的世界，她穿越之後兩眼一抹黑，怕是要直接出師未捷身先死，在龍族的歷史上記下屈辱的一筆。
當前情況下，就完成任務、改寫意難平這一任務目標而言，和重要的角色走得越近，自然也就越容易完成任務。
所以栗茸本應該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不過現在，她已經完全沒了回答的心思，甚至連大腦都快要停止運轉了。
等一等，靠得太近了一點了吧！
這可是高馬尾的盧貓貓！
栗茸從心底發出一聲死而無憾的、因為壓抑所以從尖叫變為嗚咽的感嘆。
迪盧克，是她在提瓦特世界裡愛上的第一個五星成男，也是陪伴她走過弱小的開荒時期的第一人。
本來就有情懷加持，再加上這不知比游戲建模精細、優越多少倍的臉，再加上這比例完美的身材！
簡直就是心頭的朱砂痣上再度開出艷麗的紅玫瑰！
要不是顧忌著主世界的法律，他本應該被龍抓回去放在水晶的房子裡面天天欣賞！
銀發的小姑娘雙手捧心，露出一個玄妙且滿足的微笑。
本龍這輩子，值了！
迪盧克：？
她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
還好，栗茸的見色失智狀態並沒有持續太久。
因為，片刻之後，系統那經過調試後仍然半機械半人聲的聲音在她腦中響起來了。
系統：【時空坐標加載已完成，當前時空坐標為：蒙德，迪盧克十八歲生日當天早晨十點半。正在發放本次穿越任務。】
雖然系統確實在關鍵時刻完全靠不上，但不論是執行任務還是任務結束穿越回去都需要系統的幫助。
所以之前的事情只能既往不咎。
系統沒有進化出類人的情感，不會因為臨陣脫逃而羞恥，聲音裡寫滿了公事公辦：
【本次任務目標已讀取：改寫迪盧克十八歲生日劇情。】
系統話音剛落，栗茸面前便浮現出一塊半透明的電子屏幕。
內容如下：
【任務名稱】：改寫迪盧克十八歲生日劇情
【主任務】：拯救克利普斯·萊艮芬德的生命（0/1）
【分支任務】：抓出造成此次悲劇的凶手（0/1）
【任務時長】：一個月（1/30）
注：分支任務不能完成不影響最終任務評分，但完成的分支任務可以計入獎金。
這一段劇情不在主線中，但身為原神發燒友的栗茸讀過游戲前置的漫畫。
雖然不像對主線那麼了如指掌，但她也還記得漫畫主要內容。
在漫畫中，迪盧克會在今天，與父親一同回晨曦酒莊的時候遭遇魔龍烏薩。
剛剛成年的騎士力量不足以與魔龍抗衡，他的父親克利普斯便佩戴上了不知由來的力量裝置——後來被證實為愚人眾研究的邪眼——趕走了魔龍。
然而自己卻也因為隨後邪眼的反噬而死。
栗茸需要改變的就是這一段劇情。
她是第一次出任務，之前也沒有與別人有過相關方面的交流，所以一時也不知道，這種一穿越就遇到了任務目標親兒子的開場算不算是瞎貓碰到死耗子，走了大運。
……就當是幸運吧。
幾分鐘前她還在被丘丘暴徒追著打呢，這就叫運氣守恆，風水輪流轉。
嗯，就是這樣！龍族的運氣素來都是最好的！
這次任務應該穩了。
奶媽被派去做存活類任務，就好比請狐仙宮司吃油豆腐——恰得其所。
栗茸對迪盧克做出一個要抱抱的姿勢。
「謝謝大哥哥救了我。」栗茸非常快地融入了自己當前的角色中，「我不知道我可以去哪裡，我能跟著大哥哥嗎？」
局長也是原神玩家，栗茸被局長收養之後就和他一起看原神的各種二創，後來更是鳩占鵲巢地搶了局長的號，每次版本更新必在三天之內將新地圖鋤到百分百探索度。
不僅如此，她還把每一個角色都拉到了九十級，天賦也都拉到了999。
——迷妹的愛，由此可見一斑。
而迷妹，又有哪一個拒絕得了和自己喜歡的角色貼貼呢！
況且，是真實的、物理上的貼貼，而不是單純口嗨。
哪怕是尊貴的龍，也會為了自己的愛低頭屈膝。
迪盧克沒有拒絕小姑娘的請求。
「跟著我嗎？當然可以。」
紅發的青年將大劍背在背上，他伸手想要牽著栗茸，卻握了個空。
小姑娘抬手，抓住了……
他的神之眼。
抓住神之眼的同時她還抬頭露出一雙星星眼。
「亮閃閃的，好漂亮！」
龍最喜歡亮閃閃的東西了！
迪盧克：「……」
他嘆了口氣，將神之眼從腰帶上摘下來，遞給栗茸，然後將她背起來：「可以借給你。」
栗茸的注意力全在神之眼上：「嗯、嗯嗯！」
要是能送給她就更好了。
可誰叫神之眼是元素力導出外置器官呢……沒有了神之眼就沒有掌控元素的力量了。
栗茸一邊心痛一邊決定，她會做一條高道德標准的好龍，乖乖在迪盧克要回神之眼的時候歸還這枚漂亮的紅色亮晶晶。
她將神之眼捂在胸口。
嚶，真的好心痛，得趁著現在多抱一會兒。
*
蒙德，提瓦特大陸上像征著自由的國度。
清風帶動風車轉動，為他們提供了不少的勞力；而風神巴巴托斯吹平的曾昔日高原與山地，如今地形平坦開闊，氣候溫潤合宜，為農牧業的興旺發展提供了優良的前提。
以上的條件，外加上西風騎士團對這個國家的守護，造就了蒙德人民如今悠閑自在的生活。
游戲裡的蒙德城是經過等比縮放的，所以看起來並不大，真正從城門前的長橋上走過，栗茸才意識到，這座風與詩歌的城市，其實也是一座相當宏偉的建築藝術品。
「歡迎來到蒙德，」已經離開了荒野，迪盧克就將她放了下來，只是牽著她沒拿著神之眼的那只手，放慢了腳步往城裡走，「它是一座很好的城市，你會喜歡它的。」
迪盧克自己也很喜歡蒙德。
栗茸抬頭看向青年騎士。
在漫畫前置劇情裡，哪怕他對西風騎士團完全失望，他也仍然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這座城市，以及城市中的每一個人。
這個內心堅定又溫柔的人，不應該在人生剛剛開始的時候，被一場冷雨熄滅眼中的火光。
栗茸抿緊了嘴，唇線瞬間變成水平。
魔龍烏薩是吧？
這一次她是奶媽，估計很難把對方按在地上磨擦。
那就等它進周本。
她非得每周宰龍三百遍。
砍得它骨灰都不剩下。
迪盧克並不知道栗茸一路上都想了些什麼，他按照習慣，先去了一趟騎士團，交接今天的任務。
然後在騎士團門口被出門取火火肉醬面外賣的麗莎直接攔住。
薔薇魔女簡單地和同僚打了個招呼，隨即挑眉笑著問：「這個小可愛是誰？我以前從未在蒙德城中見過她。」
「她叫桃樂絲，我在驅逐魔物的時候遇到了她。」
在迪盧克將回城一路上栗茸對（信）他（口）透（胡）露（謅）的身份介紹給麗莎的時候，栗茸已經掙開了他的手、將火系神之眼物歸原主，隨後頭也不回地奔向麗莎，一把抱住了圖書管理員的腰。
圓圓的臉頰滿意地在她腰際的薔薇裝飾邊蹭了蹭。
「漂亮姐姐！貼貼！」
之後的任務都要跟著迪盧克，還有足夠的時間舔顏，漂亮姐姐麗莎可是吸一次少一次。
所以，每一次機會都絕對不能錯過。
第3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3
「唔，小可愛的嘴，可比騎士團裡絕大多少人甜多了。」
很明顯，「漂亮姐姐」這個稱呼讓麗莎非常滿意。
魔女的手指戳了戳小姑娘的包子臉，指腹傳來的柔軟觸感隨即讓她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兩分。
「 你是想要讓騎士團和教會收養她嗎？」
麗莎指尖凝聚出漂亮的紫色電弧，隨即，那些躍動的電弧就在她精准的控制下凝聚成一朵栩栩如生的紫色薔薇。
栗茸頭一次不隔著次元看到這朵元素制造的薔薇。她甚至能夠看到花瓣上的露珠。
「哇，好漂亮。」她真心實意地感嘆，然後就被麗莎將那朵雷元素薔薇別在了耳側。
「一些小魔法，小可愛，你喜歡就好。」
她俯低身體的瞬間，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沁入小姑娘的鼻腔，那股幽幽的神秘香氣瞬間讓栗茸的心跳加速到一百八十邁。
龍、龍活了幾十年都沒有被漂亮姐姐這麼撩過！
龍血都要從鼻子裡流出來了。
麗莎並不知道某只小龍在對著她犯花痴，她拍了拍栗茸抓著她裙子的手背，抬頭對迪盧克道：「說起來，我也挺想收養她的呢，唔，我和琴一起的話，應該可以把她照顧得特別好？」
迪盧克突然嚴肅起來：「抱歉。」
突然出現在胸中的情緒來得毫無征兆。
「我想，我父親在照顧孩子方面更有經驗。」
迪盧克在這句話脫口而出之後才感覺到其中下意識的占有欲和競爭感，不由得愣了一瞬。
麗莎有些誇張地嘆了口氣：「原來已經被內定了嗎？看來小可愛的魅力真不小呢。」
她抬手遮了遮陽光：「時間不早了，送餐員應該已經等了我一會兒了，那麼……回見。」
她轉身離開的時候，栗茸的眼睛還死死盯在她身上。
——剛剛被漂亮姐姐撩暈了，連項鏈上的神之眼都沒有摸一摸。
那可是紫色的神之眼，神秘而又優雅，和龍超配的！
可惡！！！
*
大概是因為和麗莎的簡短交談讓迪盧克意識到栗茸是一個很受歡迎的小姑娘。
他在彙報完任務、帶著栗茸往天使的饋贈去的路上問了她的意見。
「當前，以你的年齡，騎士團和教會都不會放心讓你獨自居住，所以，桃樂絲，我想我應該就收養問題詢問你的意見。」
十八歲的青年沒能很好掩蓋住自己的懊惱。
之前的他有一點想當然了，覺得既然面前的小姑娘是自己撿回去的就當然可以由自己負責。
居然沒有反應過來，對方也可能會有不一樣的想法。
栗茸心中感嘆了一下迪盧克的道德水准。
簡直高得離譜。
龍就不可能有這麼高的道德標准，他們都是看中了誰就搶回去關在山洞裡的。
然後她乖乖巧巧地歪過頭，用哪怕在後世流行了幾個世紀都沒有退出網紅舞台的姿勢賣萌：
「我想和迪盧克大哥哥一起呢。」
畢竟要完成的任務就和迪盧克有關嘛。
不過，這次任務的限定時長足足有一個月，在任務結束之後，她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去和騎士團的其他人貼貼。
嘻嘻，琴團長的長腿。
嘿嘿，凱亞的小毛領。
還有紅色很燙的可莉小可愛！
吸溜吸溜。
栗·任務還沒完成已經開始爬牆·真顏控·茸。
她一點都沒覺得自己的思想很海王。
——她只是做了每一個普通的提瓦特單推人都會做的事情！
*
最近天使的饋贈生意很好。
蒙德的春季除了簡單的耕種之外並沒有什麼需要忙碌的事情，於是哪怕現在還沒有到黃昏時分，酒館還沒迎來第一波客流，吧台邊就已經有幾個人坐著了。
吧台後的查爾斯熟稔地調配起每個人點的飲品，在看到迪盧克的時候笑著問候：「迪盧克少爺，生日快樂。」
他這句話剛說出口，原本坐在吧台上，歪著身子小聲交談著最近蒙德發生的怪事的酒客們也都回過頭來看向門口。
迪盧克和蒙德城中絕大多數人的關系都不錯。
他家境優渥卻不因此高傲，天賦超群卻又比騎士團裡的絕大多數更努力，因此在群眾中的基礎好感就相當高。
——更何況長得也好看。
於是這些酒客們都舉起了手中的酒杯——不管裡面的酒水是否已經快要飲盡還是剛剛接滿——亂七八糟全無默契地祝賀他。
「迪盧克少爺生日快樂啊。」
「恭喜成人，迪盧克少爺。」
……
一片此起彼伏的祝賀聲中，迪盧克微笑著一一回應了，隨後抬手將高馬尾拆掉。
從隨時准備戰鬥的狀態切換到生活模式的迪盧克看起來多了幾分親切和隨意。
火紅色的頭發披散在肩膀上，將他本來就顯小的臉更襯托得嫩了幾分，看上去甚至有點十五六歲高中生的感覺了。
好好看哦。
栗茸在被他抱到吧台邊的高腳椅上的時候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散發版本的迪盧克。
不論什麼發型都好好看。
「乖乖坐一會兒。」
迪盧克在安置好了她之後自己繞到吧台後面，對查爾斯說之後的調酒會由自己來負責，他可以提前下班了。
查爾斯是典型的蒙德人，從不錯過任何一個可以摸魚的機會。
他愉快地交接了最後一單，然後瞬間從酒保變成了店裡的客人。
栗茸現在的身體身高還不到一米三，腿自然也是短的可以。
她晃悠著碰不到地面的腳尖，低著頭偷聽邊上酒客的談話。
幾個零星的詞語傳進她的耳朵。
「愚人眾」、「面具」、「黑色的火」。
栗茸記得，在先行漫畫中，科萊的案子被騎士團官方稱之為「黑火案」，而琴向迪盧克詢問起往事的時候說過科萊的黑火同當初迪盧克父親去世的案子中出現過的火焰是一樣的。
感覺是和任務相關的信息呢。
她悄悄豎起耳朵。
然而這幾個蒙德人對愚人眾其實並不了解，在酒館內聊起更多也是為了吹噓自己消息來源之廣，在朋友面前掙個面子。因此，說了兩句之後就沒再提及這個話題。
實在是意料之中的結局呢。
栗茸低頭看自己垂下的腳尖，並不覺得失望。
要是那麼容易獲得支線任務的線索，那時管局還能因為任務多且完成難度大逐漸沒落嗎？
篤篤。
當她努力回憶關於愚人眾的劇情時，身前的桌面被敲了敲。
她抬起頭，發現迪盧克將一小杯橙色的飲料推到了她的面前。
「這是蒼谷落日，成分只有日落果汁。」
栗茸小小抿了一口飲料，酸甜的果汁並不很濃稠，而是比較解渴的類型，她從穿越到現在一口水都沒喝，現在確實渴了。
她小聲說了句「謝謝哥哥」，說完之後才雙手捧著木制的杯子繼續喝起來。
神情還挺專注，仿佛現在她的全世界就只有這杯蒼谷落日。
克利普斯老爺是在四點鐘過半的時候才出現的。
這位蒙德的大富商有很多事情要做，每天簽下的訂單或許比城裡張貼出來的尋貓啟事還要多。
饒是如此，他仍然盡快處理掉了所有的事務，趕在黃昏的金紅在西邊初露頭角之前出現在了天使的饋贈。
當他進入酒館的時候，一位熱情的金發小伙正舉杯試圖勸說迪盧克也喝上一杯。
迪盧克以第二天還要去騎士團執行任務拒絕了他。
栗茸在一邊安安靜靜地聽著酒館內逐漸喧囂起來。她面前的蒼谷落日已經到了第二杯。
克利普斯·萊艮芬德一直為兒子驕傲，哪怕性格相對內斂，但在這個特殊的日子裡，他還是自得地接下了來自所有人的祝賀和贊美。
他對恭喜迪盧克成年的金發小哥表示晨曦酒莊隨時都歡迎他前來做客，以及他很樂意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來讓對方暢飲。
隨後，他表示今天全場的酒水都由他這位主人來買單。
酒館裡爆發出一陣歡呼。
迪盧克反應很快，第一時間伸手捂住了栗茸的耳朵。
因為還有一批貨物需要運回晨曦酒莊，且現在的天氣看起來有些陰沉欲雨，因此，克裡普斯對迪盧克說他們現在就要出發回家。
迪盧克答應下來，但在收拾東西之前，他先將栗茸抱起來遞到了克利普斯面前。
動作很直男，是那種用雙手托著小姑娘腋下，將她像一只貓似的舉起來的姿勢。
栗茸：……
算了，他長得好看。
好看的人做什麼都是對的。
迪盧克在四周的喧鬧聲中言簡意賅地向克利普斯介紹了栗茸的來歷，然後征求父親的同意：「如果您可以領養她的話……」
他之前和栗茸交談的時候說自己已經做好了准備，父親不會拒絕讓一個孩子住在晨曦酒莊，所以如果父親覺得收養她不方便的話，迪盧克就決定自己來。
——叫哥哥還是叫爸爸，這是一個尚且懸而未決的問題。
栗茸在某個瞬間甚至覺得，迪盧克其實挺適合一本正經地講冷笑話。
當然，克利普斯沒有給一個十八歲的青年即刻當父親的機會。
正如他在十數年前的夜晚，將凱亞接進了晨曦酒莊的大門，對他視若親子時一樣，如今的克利普斯仍然善良且充滿責任心。
「這是我的榮幸。」
他對兒子說，然後從迪盧克手中接過了栗茸抱著。
「以及，倘若你一直用這個姿勢抱著小桃樂絲的話，」紅發的中年人笑著調侃愛子，「她或許會很不樂意喊你哥哥。」
經驗豐富的克利普斯：「畢竟這個姿勢很不舒服。」
栗茸靠在寬闊而結實的胸膛上，感覺克利普斯從頭到腳寫滿了兩個字：可靠。
和局長那個一天到晚嘮叨她抽卡花錢的鐵公雞完全不一樣！
嗚嗚嗚嗚，這就是父親的感覺嗎？
小姑娘不動聲色地抱住了對方的肩膀。
新爸爸，喜歡。
但是新爸爸卻並不打算在今天把她帶回晨曦酒莊。
「今天的馬車是運貨的馬車，並不很平穩，而且路上或許會下雨。」
從蒙德城回到晨曦酒莊可需要不短的時間。
桃樂絲看起來像是璃月的瓷娃娃，漂亮卻又很容易打破，克利普斯並不想讓她因為路途上的原因受累。
天使的饋贈裡也有萊艮芬德家雇的女佣，還有收拾得很干淨的客房。
「在這裡住一晚上，可以嗎？明天我來接桃樂絲回家。如果你害怕的話，我可以讓迪盧克留下來陪你。」
栗茸雖然頗為感動克利普斯對孩子的照顧，但她畢竟不是真的孩子。
唉，看來蘿莉的殼子也有弊端啊。
雖然可以名正言順地和所有人貼貼，但任務就沒那麼好完成了。
「不用迪盧克哥哥陪！」
迪盧克怎麼能留下來。
他要是沒見過魔龍烏薩，那後續劇情就不知道要拐到什麼地方去了。
「桃樂絲超乖哦。」
時管局對任務完成度的評判往往是在看穿越者改寫意難平之後，後續劇情發展是否沒有太大不必要的變動。
畢竟，如果後續劇情變化太大，再進入世界的時候又要重新讀取劇本。
花費的能力可是很多的。
栗茸表示自己會乖乖的。
乖乖等明天天氣晴好時被接回晨曦酒莊，她的新家。
萊艮芬德父子都露出了愧疚的神色。
栗茸沒什麼所謂，她勾著女僕夏洛特的手指，站在人群中看工人們將一箱箱的物資搬運到車上。
畢竟她又不會真的乖乖聽話。
她抬頭看了看自己身邊年輕的女僕夏洛特，心裡默念了一聲「抱歉」：
為了任務，只能讓你擔驚受怕一會兒了。
三分鐘後，迪盧克一甩韁繩，馬車碌碌朝前行進。
用來裝貨物的拖車上，成箱成袋的物資堆得挺高，擋住了隨行人員的視線。
於是，誰也沒有注意到，此時的拖車上，已經多了一個人。
第4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4
迪盧克抱著面色已經變得蒼白的父親。
一分鐘前的景像好像還停留在他的視網膜上。
困擾了蒙德多年的魔龍烏薩不知為何突然出現，韁繩斷裂，馬匹受驚狂奔，沒有帶上武器的他在面對魔龍強大的威壓時跌坐在地。
隨後是黑紫色的鎖鏈，像是火凝聚成的一樣，父親佩戴上了不知來歷的東西，他操控元素的鎖鏈成型，如一個久經沙場的戰士一般用鎖鏈將魔龍龐大的身軀纏繞、捆綁，阻礙著它的靠近。
父親成功了。
魔龍遭到阻礙，受傷後轉身飛離，他胸口壓著的石塊才剛剛被卸下，一抬頭便看見父親如一張單薄的紙般栽了下去。
天空被烏雲遮蔽，風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周圍的樹林仿佛高牆，將野外這一隅從世間隔離出來。
迪盧克能夠感覺到父親的心跳，但那跳動聲已經變得非常微弱。
他的氣息都開始變冷。
先前使用了不知名力量的左手已經變成了和先前鎖鏈相同的顏色，並逐漸侵蝕著他的手臂。
迪盧克聽到父親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對自己說：「好孩子，給我一個安息。」
*
在魔龍烏薩和克裡普斯戰鬥的時候，栗茸幾次三番想要跳出去。
這機會還挺難得的，不如就讓主世界最尊貴的龍和這條不知來歷的龍戰鬥到分出勝負吧！
系統好不容易才把人按下來：【宿主現在的體型，還不夠魔龍塞牙縫。】
簡直一口一個小朋友。
栗茸：「……」
明明是主C卻被迫攢著大在後排當輔助的感覺真糟糕。
簡直比隊伍裡沒了塵世閑游無敵盾的游戲手感還糟糕。
於是現在，她終於等到魔龍被趕跑，栗茸躥出去的速度比柚岩龍蜥還快。
——哈哈！到奶媽表演了！
什麼安息，想也別想。
有她在，今天能有一個受害者都只能是折戟的魔龍。
銀發的小姑娘單手撐著一只貨物箱子，原本想要做出一個帥氣的單手跳馬動作出場，然而因為力氣小以及腿短的原因，差一點在落地的時候表演劈叉。
還好，出場姿勢不夠帥並不影響她的聲音吸引迪盧克的注意力。
紅發青年原本還在因為父親的話大腦一片空白，下意識循聲看去，在看到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時瞳孔驟然一縮。
栗茸在他說話之前拍了拍膝蓋上的土，站起來，從寬大的四次元袖子裡面摸出一顆粉紅色的蟠桃。
她直接把蟠桃往迪盧克手裡塞：「快給爸爸吃這個，延年益壽長生不老！」
——此情此景，一如哆啦A夢從口袋裡掏出各種神器遞給大雄。
片刻之後，西風騎士團的救兵們終於在凱亞的帶領下遲一步出現，他們看到的就是一個有些滑稽的一幕：
臉色蒼白、仿佛下一秒就要變成灰飛走的克利普斯老爺突然咳出了一口烏黑的稠血。
隨後，他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甚至就連鬢角邊那點平常並不惹人注意的白發都重新變紅。
「你們的救援到——」
凱亞的話哽在了喉嚨口。
西風騎士團一時間顯得有些多余。
就像是紅米在和米忽悠宣布聯動的視頻評論區熱度第一個的紫米。
凱亞：……或許我應該留在天使的饋贈多喝幾杯午後之死。
不過，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
所以現在，凱亞帶來的騎士們一部分幫忙將散落的貨物搬到車上，一部分負責記錄、追蹤魔龍烏薩的去向，而他本人，則被迪盧克拉著站在一邊，承擔起了扶著父親的職責。
盡管克裡普斯本人在最初的震驚之後表示，他的身體已經恢復到了最盛時期的狀態。
克利普斯：「我覺得我現在狀態非常好。」
迪盧克：「父親，你還需要休息。」
聽完迪盧克簡單復述整件事經過的凱亞：「不，靠著我。」
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相當父慈子孝。
天上下起蒙蒙細雨。
栗茸坐在馬車車廂裡，面對著三個人的審問。
凱亞：「你沒有神之眼，你是怎麼救了父親的？」
迪盧克：「桃樂絲，告訴我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裡。」
兩句話同時響起。
隨即，兩兄弟對視一眼，轉回頭的時候又各自重復了一遍方才的問題。
——仍然是兩句話同時響起。
栗茸：你們要不一個一個慢慢來？
兩句話疊在一起，就算龍的聽力很強她也完全聽不清啊！
最後凱亞表示自己可以讓步，看在父親得救的份上，他可以不追究栗茸的來歷。
但是栗茸還是先說起了自己的來歷。
小姑娘將右手從寬大袖子裡面伸出來。
在注視下，她粉白色的手指逐漸變成綠色，隨後轉為棕色，再然後，從指尖一點一點生長出纖細的枝條，枝條上開出一朵朵粉色的桃花，轉瞬花落葉生，片刻後綠葉中像是吹氣球似的漲大了幾顆果實。
迪盧克注意到，那幾顆果實都很迷你，從青色一點點變成粉色，形狀和方才栗茸遞給他，讓他喂給父親的相差無幾。
「這種果實叫蟠桃。」
栗茸認真地說。
提瓦特世界裡的物種多樣性是個迷。
比如說明明存在騎兵，游戲地圖上卻看不到馬；鐘離一天到晚念著「欲買桂花同載酒」，但璃月大地上好像連一棵桂花樹都沒有。
所以她也不確定提瓦特到底存不存在蟠桃這種水果，只能從頭介紹。
「我是一棵成了神仙的蟠桃樹。」
為了不因為語言上的差異引起誤會，她還特地解釋了一番「神仙」和「魔神」的區別。
一邊手腳並用地解釋著，一邊還有點難過：
要不是因為龍沒可能結果子，她還是很想將自己是龍這件事告訴迪盧克他們的。
畢竟，能夠成為世界上最尊貴的龍的親屬，這多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啊！
「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提瓦特大陸上也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種存在，比如說幾年之後，旅行者就會從蒙德開始自己的旅途。所以栗茸完全沒有瞞著這一點的意思。
甚至要不是因為還存在保密協議這種一旦違反就可能讓她和局長賠得傾家蕩產的約束存在，栗茸可能就直接在迪盧克的目光中把時管局的存在交代得連底褲都不剩。
「我是為了你們而來的。」
這話雙關。
畢竟，為了改寫他們的命運而來，和因為抽原神角色抽太多被局長一腳踹在屁股上踹進這個世界是不一樣的兩個概念呢。
小姑娘的目光簡單而熱誠。
哪怕本性多疑如凱亞，都無法在對上那雙干淨的紅寶石眼睛時，對她的話產生哪怕一分質疑。
迪盧克的呼吸都在瞬間放輕了。
栗茸還在繼續往下說：「我來自的那個世界裡，像我這種成精的蟠桃樹是很珍貴的，三千年才結一次果實，如果給人吃了，可以讓普通人瞬間長生不老。」
說著說著她還驕傲了起來：「我可是齊天大聖孫悟空代言的桃子！」
東方的孫悟空，西方的龍，栗茸小時候局長給她念過《西游記》當童話故事，從那時候開始，大鬧天宮的齊天大聖就成了她的偶像和精神支柱。
在精神支柱的支持下，她屢次偷偷用局長的號玩原神，每次發現之後都會被沒收手機，但她堅決不改正……
雖然並沒能完全聽懂栗茸的話，至少「齊天大聖孫悟空」就是個從未接觸過的存在，但小姑娘的大概意思，她面前的三人都理解了。
克利普斯自動將她的話翻譯了一遍：
一個異世界的小天使，為了救他的生命來到這個世界上，將一種九千年才能出現一次的神物用在了瀕死的他身上。
中年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腔中澎湃的情緒洶湧如潮水，最終，他只壓抑著那些強烈的情緒，張開雙手：「桃樂絲，我可以抱抱你嗎？」
在得到小姑娘的同意之後，他將栗茸緊緊抱在懷中，隨後輕輕在她的發心落下一個父輩的吻。
*
回晨曦酒莊的後半程路並不怎麼好走。
因為下雨的緣故，道路變得非常泥濘，於是馬車在套上了找回的馬匹後，花了足足兩倍的時間才終於抵達目的地。
彼時，天氣已經晴朗了起來，烏雲散去，黃昏中金紅色的斜陽同東邊清微的藍色月光一同落在大片大片的葡萄藤上。
萊艮芬德家的莊園就坐落在葡萄地的中央。
傳承的財富讓它在一代代的光陰推移中被加固、擴建，一直到成為遠近聞名的「城堡」。
游戲中縮略過的建模已經足夠豪華，而真實的晨曦酒莊差點讓栗茸震驚到合不攏嘴。
好、好大！
這麼大的占地面積，只怕她從原始龍時期開始就一直給時管局打工，不吃不喝地攢錢，只怕到現在也未必能在主世界的郊區買下這樣一套房子。
——畢竟她是最窮的龍，沒有繼承龍族的珍寶不說，還欠了局長一屁股債。
更不用說內部裝潢了。
栗茸坐在寬大柔軟的錦緞沙發上，膝蓋上墊著一只柔蓬松的真絲抱枕。
女僕長愛德琳在她的杯子裡裝滿加了甜甜花的熱牛奶。
剛出爐的莊園烤松餅則放在手邊的托盤上。
蓬松的面包體金黃漂亮，散發著蜂蜜、黃油和小麥的甘甜香氣，上面點綴的樹莓是完全成熟的那一種，入口即化的清甜中根本不帶一點酸澀的味道。
因為份量特地做得小了些的緣故，並不會影響半小時後晚餐的胃口。
栗茸深深呼吸著空氣中甜膩的味道，心髒已然快要溺死在此刻的幸福中。
「謝謝你，愛德琳姐姐。」
她嘴甜，看不出年紀的時候一律用哥哥姐姐稱呼。
反正沒有人會嫌棄自己被叫年輕了不是嗎。
精通家政的女僕長看著面前新鮮出爐的小小姐，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的和藹且慈祥的微笑。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隨後她將一旁的煉乳也均勻地淋在烤松餅上。
「晚餐是滿足沙拉、白汁時蔬燴肉、黃油松茸和鮮蝦脆薯盞，小小姐有什麼想要添的菜嗎？」
栗茸將一塊已經切成了合適大小的烤松餅送入口中，愜意地閉上眼睛，搖搖頭。
沒有了。
灑家此生無憾了！
在主世界過了二十年不算窮但也絕對不算土豪日子的栗茸：就是說很想完成任務之後不回時管局，留在晨曦酒莊繼續當她的富二代。
此間樂！
局長！我不想念蜀國了！
大概也正是因為晨曦酒莊內太過安逸的緣故。
一直到晚上，迪盧克拿著好不容易翻出的十五年前的童話書坐到她的床沿上，准備給她念睡前故事的時候，栗茸才反應過來：
「啊！不好！」
她可憐兮兮地眨了眨眼睛：「我忘記我是偷偷跟上來的了。夏洛特一定還在著急地找我。」
#夏洛特慘#
第5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5
迪盧克義正辭嚴地針對栗茸不聽話亂跑的行為對她做出了批評指正。
栗茸低著頭聽他講大道理，聽了幾句就略想打哈欠，心裡已經忍不住開始懷疑：
凱亞養成這麼跳脫的表面性格，是不是和迪盧克嚴肅的小老師做派有點關系？
她通過賭咒、發誓等種種手段，終於讓迪盧克的道德規範小課堂結束在了二十分鐘之內。
「不過，」紅發青年在小課堂的最後，抬手撫摸上她的頭，「如果沒有你，桃樂絲，我無法想像，失去父親的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謝謝你。」
栗茸的小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她猶豫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用自己的短胳膊回抱住迪盧克。
她還記得自己在看原神project這本前置漫畫時的心理。
——迪盧克好慘哦。
——但是他沒有倒下。
他是一把守護蒙德的大劍，雖然鍛造他的不是火，而是死亡和背叛。
有些人走在黑暗之中，走著走著，就把自己變成了黎明前的火光。
失去了父親的迪盧克很好。
但是，喜歡他的人，雖然是從那些苦難中看到了他身上最耀眼的光，卻衷心希望，那樣的苦難，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降臨在他身上。
如果是為了這個的話……
栗茸想，她應該是很樂意為時管局工作的。
小姑娘抽了抽鼻子，忍住沒哭出來。
她甕聲甕氣地說：「我要聽童話故事了。」
這個話題不能再繼續往下說了，她心口酸。
平心而論，迪盧克的聲音相當好聽。
是那種就算不聽念誦內容都會被聲線吸引的超級好嗓子。
栗茸非常期待地露出一雙星星眼。
哇酷哇酷！
然而……
迪盧克隨手從一堆童話書裡面翻出來的這本童話故事，是蒙德知名邪典《野豬公主》。
這本十五年前與一批童話書一起送到晨曦酒莊後就被從小連幻想朋友都沒有的迪盧克小朋友扔到了一邊。
因為從來都沒有被翻開過，所以誰都不知道，原來這玩意的劇情那麼邪門。
迪盧克才念了一頁便陷入沉思。
這個故事……
似乎並不適合給孩子聽。
於是他把書合上，摸摸鼻子。
「我去換一本故事。」
栗茸很乖：「迪盧克哥哥，不用啦。」
她靠在軟乎乎的真絲枕頭上，被褥整齊地拉到胸口。
「我已經有點困了，」小姑娘說著，非常敬業地打了個哈欠，眼睛眨了兩下之後，眼角積攢了一點不怎麼明顯的水痕，聲音也變得比白天更柔軟而黏乎乎了。
「我想直接睡覺啦。」
迪盧克當然不會強行要求她繼續聽自己念童話故事，他幫栗茸把被子拉到了能夠蓋住肩膀的位置，出門的時候關掉了燈。
室內陷入黑暗。
但是黑暗中驀地又亮起了一雙紅眼睛。
栗茸抬手擦掉眼角硬生生擠出來的眼淚，利落地掀開被子，翻身跳下床。
方才展現給迪盧克看的困倦情態就像是被用完的面具，直接被扔到了九霄雲外。
她躡手躡腳地將臥室的房門推開一條縫隙，將臉湊到這條門縫上，偷偷窺探外頭走廊上的情形。
——沒有人。
守夜的女僕剛剛提著燭台走下樓梯。
栗茸悄無聲息地走出了房間。
【系統。】
她動用意念調出那個在她穿越後除了布置任務就沒再怎麼派上用場的半透明屏幕。
【顯示晨曦酒莊地圖，標出迪盧克的行動軌跡。】
十分鐘前，當栗茸和系統對話，得知系統無法直接標記提瓦特世界的人之後，她便趁著迪盧克坐在床邊給她念童話的時候，在他身上撒了一點蟠桃花花粉。
現在，系統只需要追蹤花粉，就可以標記出對方的所在位置。
淺藍色的電子屏幕上一五一十地出現了晨曦酒莊內部的橫截面圖，並貼心地進行了分層。
系統的聲音還負責導航：
【您距離目標迪盧克共一百七十五米，請沿走廊下左側台階，抵達一樓後從右側第三扇門出。】
系統雖然在關鍵時候坑，但僅僅追蹤和導航的話還是很可靠的。
栗茸遵循著它指定的路線，小心翼翼地在一片寂靜中下到了一層。
系統一邊播報導航，一邊還有點不解。
【宿主為什麼要追蹤迪盧克？】
主任務不是已經完成了嗎？
至於支線任務，支線任務和迪盧克有什麼關系呢？
在系統的任務存檔中，先前綁定過它的每一任宿主都在完成了主任務之後選擇直接躺平。
——任務都完成了，為什麼不趁著任務時間還剩下幾天，好好在相對放松且不需要考慮工作的任務世界度度假？
可是栗茸當前的行為和先前幾位宿主的大相徑庭。
令系統很難不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麼私活想要夾帶。
【關心一下迪貓貓而已嘛。】
栗茸貼著牆角的陰影，總算在沒被人發現的前提下摸到了迪盧克當前的定位。
那個紅色的點停在地圖的一角。
她抬頭看過去，就發現，在莊園外的一棵萃華木下，迪盧克與凱亞相對而立。
【游戲裡迪盧克的背景故事裡面介紹過的哦。】
栗茸隱在陰影中，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努力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畢竟不論是迪盧克還是凱亞都是身手特別好，對四周動靜也相當敏銳的好手，她這種潛伏菜鳥還是猥瑣發育別浪比較好。
四月裡的夜風還有那麼一點點涼。
栗茸就穿著一條略顯單薄的睡裙，被風劈頭蓋臉地一吹，手上的溫度驟降。
不適應「冷」這種感覺的她將雙手抬到嘴邊哈了哈，向系統解釋道：
【在迪盧克失去父親的那一天，凱亞向迪盧克坦白了自己其實是坎瑞亞安插在蒙德的棋子。】
父親的過世，騎士團的不作為……
然後是兄弟的背叛。
那是壓垮迪盧克的最後一根稻草。
也是凱亞第一次，在坎瑞亞和蒙德之間做出自己的選擇。
雖說這一次，這場戰鬥的導火索——克利普斯老爺的死亡——被她用金手指彈飛到了九霄雲外，但凱亞大概是看到了養父了無生氣地躺在迪盧克懷裡的模樣的。
背景故事中，他因為罪惡感敲開了迪盧克的房門，向他坦白了自己間諜的身份。
想來，現在的他，大概也已經感覺到了。
那種自私的情感。
在看到克利普斯「死亡」瞬間，突然湧上心頭的如釋重負。
系統也不知道聽懂還是沒聽懂，反正現在暫時也沒有它的事情，於是就退回到了神隱的狀態中。
栗茸稍稍蹲了一會兒，便看到遠處剛剛還能朦朦朧朧看到兩個人影的地方，現在亮起了不算很微弱的火元素的光芒。
果然，打起來了。
栗茸在這個位置，並不能很清晰地看到打鬥的畫面。
如果是龍本體的目力的話，這點距離完全不會影響她近距離觀賞PVP。
但現在她不是龍，她是普通人。
栗茸：沮喪.jpg
好可惜啊，她在游戲裡總是很容易被劇情cg吸引，看完一遍之後還要去視頻網站上再反反復復刷幾次錄屏，現在那些帥氣的場景明明就在她幾步之外，她卻不能一飽眼福。
不過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栗茸自我安慰著，日後她還會有機會看到其他的戰鬥場景。
……但是下一次迪盧克和凱亞的對局，大概就要到柯萊黑火案的時候了吧？
那都已經是三年之後的事情了。
自我安慰失敗，栗茸酸成一顆檸檬精。
為什麼她抽到的金手指不是千裡眼。
片刻之後，不肯死心、仍然從灌木叢後面探出半顆小腦袋窺探戰局的栗茸注意到了冰藍色光輝。
一開始，那光還很小，在一片紅色中並不明顯，但隨即，只在須臾之內，它便迅速膨脹到可以與紅光勢均力敵的程度。
紅藍碰撞，一瞬間火焰與冰霜碰撞出威力驚人的颶風。
哪怕是邊緣已經被削弱了很多的一點兒余威，都差一點把蹲在地上扮蘿蔔的栗茸吹跑。
栗茸死死揪住面前的灌木叢，眯著眼睛頂著風，心想她到底是有多想不開才會因為區區好奇心跟著迪盧克跑到室外來近距離圍觀。
風都要把她吹禿了嗚嗚嗚。
要是她現在還是本體就好了，龍的體重可沒那麼輕飄飄。區區颶風別想撼動她哪怕分毫！
不過，在颶風消失之後，這場像征坦白的戰鬥也結束了。
很快啊，連哪怕一個女僕都沒有驚動。
栗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迪盧克和凱亞。
兩道修長的人影對立片刻，然後……
他們握手了？
不僅握手，還相當兄弟地撞了撞肩膀。
栗茸抿了抿嘴唇，反應過來：
原本劇情中凱亞對於背叛的坦白是壓彎迪盧克的最後一根稻草，他們之所以分道揚鑣，除去理念不同，很大程度上也有克利普斯老爺去世以及騎士團的原因。
對於凱亞而言，因為父親沒有真的死在他面前，因此他此時的愧疚感應該是小於游戲劇情裡面的。
對於他而言，這場戰鬥的意義更多在於直面選擇。
——他選擇了蒙德。
——選擇了親情和友情。
栗茸松了一口氣。
反正，此時此刻，他們兩人共同的「父親」還在莊園的書房裡清點這一次運回來的貨物中沒有受損的部分呢。
不論他們中的隨便哪一個提出「分道揚鑣」這個詞，大概都會被克利普斯老爺在額頭上狠狠敲一下。
不錯，就連兄弟「鬩牆」的劇情都被她蝴蝶掉了。
栗茸對自己非常滿意。
相親相愛一家人，這個劇本針不戳。
她甚至覺得，自己回去之後都能向局長申請一個「意難平專業斬殺戶」的榮譽頭銜了。
未來的意難平專業斬殺戶轉頭往室內走。
她現在用的這具身體可是不到十四歲的小孩子模樣。
小孩子是不可以熬夜的。
現在已經很晚了，她該睡覺了。
然而，還沒走出兩步，栗茸就被抓住了睡衣的後領。
龍龍被扼住了命運的後頸.jpg
小姑娘撲騰著掙扎了兩下，沒能掙扎動，於是乖乖地回頭，對著捏著自己領口的迪盧克露出一個諂媚的笑容。
「晚、晚上好，迪盧克哥哥。」
她一碗水端平。
「凱亞哥哥也晚上好。」
夜色中，偷跑出來的小姑娘被抓了個正著。
「所以，桃樂絲，你能否解釋一下？」
迪盧克抱人的手法沒有一點改變，仍然是用提貓的姿勢把她架起來。
感受到她身上低於平常的體溫，紅發青年明顯露出了一抹不悅的神色：
「為什麼本應該躺在床上的你，會出現在這裡？」
凱亞站在他身後，雙手抱胸，滿臉寫著看戲。
栗茸怎麼可能實話實說。
「啊……那個，」她嘿嘿笑著，眼睛都完全眯了起來，「我就是，突然有點睡不著，出來走走吹吹風，對，就是吹吹風。」
迪盧克本來也沒想從她嘴裡得到什麼坦誠的回答。
凱亞倒是在一邊起哄：「說謊的小孩子，會變成長鼻子哦。」
栗茸還沒來得及開口，迪盧克先發話了：「你剛剛不也騙我說，我把你的眼睛弄瞎了嗎？」
要不是他清楚自己控制了力氣，還真就信了凱亞的話。
天知道他剛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被嚇得夠嗆。
凱亞：閉嘴.jpg
他嘆了口氣，有些不熟練地用先前克利普斯教他的姿勢把栗茸用小臂托起來。
「以後不要穿得這麼單薄一個人跑出來，好嗎？」
栗茸狂點頭：「我知道了！我超聽話的！」
她將自己被風吹得有一點點僵的身體往迪盧克溫暖的懷抱裡縮。
真好，她吸了吸鼻子。
好暖和。
再吸了吸鼻子。
真好啊。
吵架之後和好而沒有鬧掰的蒙德兄弟組最棒了好嗎？！
悠于 2023-11-16 08:15
第6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6
因為昨天晚上穿著一身睡衣跑去室外吹風的緣故，今天一大早醒來，栗茸就感覺自己的鼻子塞住了。
喉嚨也有一點癢癢的。
這是很明顯的感冒症狀。
感冒！
這種小小的病灶怎麼可以出現在偉大的龍身上！
栗茸生無可戀：【系統，凡人的身體就如此脆弱嗎？】
系統：【你格外弱一點。】
栗茸：「！」
對不起！各位龍祖龍宗，她給龍族丟臉了嚶嚶嚶。
但她沒有發燒，頭暈目眩的症狀也沒有出現，因此栗茸就只自閉了一會兒，隨後正常起床、刷牙洗臉，下樓吃早餐。
早餐相當豐盛，栗茸都還沒坐到桌邊，就已經聞到了吐司經過黃油煎烤之後，散發著奶味的馥郁甜香。
與此同時，剛剛出鍋的培根仍然在盤中輕微地滋滋作響。
栗茸捂住肚子：突然感覺好餓。
克利普斯從她身後的樓梯上走下來，徑直將已經垂涎三尺的小姑娘抱起來，放到主座旁邊的椅子上。
栗茸很禮貌：「爸爸早上好，謝謝爸爸。」
——不對，她的聲音是怎麼回事？
原本甜甜軟軟像是夾心軟糖的聲音，怎麼突然就變成粗糙的芝麻糖了？
克利普斯皺起眉頭。
除了嗓音變得沙啞之外，他還從小姑娘口中聽出了頗為濃重的鼻音。
「桃樂絲？」他擔憂地伸手試探她額頭的溫度，發現沒有發燒之後很是松了一口氣，但眉頭仍然皺得很緊。
「怎麼連嗓子都啞掉了？」
栗茸試圖顧左右而言他，用諸如水土不服等借口把老父親的關心糊弄過去。
但她的運氣似乎差了那麼點。
她還沒給自己編造出一個合理的感冒理由，清晨被愛德琳從床上喚醒，直到現在起床氣都還沒平息的藍發青年一點都不客氣地將昨天晚上栗茸做的「好事」抖漏了個底朝天。
凱亞沿著樓梯從二樓右側走下來，手中已經端上了一杯味道濃郁的咖啡。
青年的頭發還有點凌亂，明顯是沒有認真打理，一邊揭栗茸的底還一邊打著哈欠。
栗茸瞪了他一眼。
可惜，她還沒來得及用眼神向凱亞傳遞「你信不信我把你昨天和迪盧克打架的事情告訴爸爸」的威脅，克利普斯已經捧著她的臉讓她轉過頭來面對著自己。
栗茸對上那雙深沉的紅色眼睛，頓時被其中厚重的情緒壓出了難得的一點愧疚。
「對不起，爸爸。」
低垂的腦袋、沮喪的神情，以及聽起來可憐兮兮的嗓音，栗茸的道歉甚至還沒到第二句「我保證下次會穿好衣服再出門」，克利普斯就已經原諒了她。
克利普斯：畢竟她看上去像是快要哭了。
「我只是希望你愛惜自己的身體，孩子。」
晨曦酒莊的主人是沒有神之眼的英雄，但卻會在小姑娘的眼淚面前變成一個無所措手足的普通父親。
更多的話他也不太舍得對著栗茸那張可憐兮兮的臉說出口，於是搖了搖桌面上的鈴鐺，叫愛德琳來將栗茸面前的培根煎蛋等早餐換成一碗溫熱的燕麥粥。
然後轉頭對凱亞說：「既然你知道桃樂絲昨天晚上做了什麼，你為什麼不趁早告訴我呢？倘若昨晚桃樂絲喝了預防感冒的藥，今天的她或許就不會難受了。」
凱亞：「？」
明明是桃樂絲做錯了事情，為什麼最後被批評教育的人是他？
有些郁悶的青年在桌邊坐下，本打算再說些什麼，但在看到栗茸對著那碗冒著熱氣的燕麥粥撅起嘴的瞬間，原本准備好的措辭被他完完全全扔到了腦後。
「桃樂絲真可憐。」
他笑著用刀叉取過自己的那一份培根。
煎得香脆的薄肉片在金屬道具之下發出有些類似薯片被捏碎的聲音。
「愛德琳煎的培根是全蒙德最棒的，可惜感冒的孩子不能吃太油膩的食物。」
栗茸用力攥緊吃燕麥粥的湯勺，手背上差一點就可以暴起青筋。
龍雖然什麼都可以吃，但最喜歡的食物還是肉！
不能在早上吃到肉已經很慘了，凱亞他還這樣！
哪怕她已經努力讓自己不去看凱亞的餐盤，食物被切割，隨後被送入口中的聲音仍然令她浮想聯翩。
淋在培根上的薄薄楓糖應該已經差不多徹底融化了吧？
甘甜的滋味滲透進培根的肉質纖維，在帶來額外的味覺享受的同時也催化出了培根焦脆的口感。
一口咬下去，油脂包裹著肉香在口腔內爆炸，隨後楓糖的滋味返上舌尖，將油膩的感覺一掃而空……
這大概就是「看到這小子掙錢，比我自己虧錢還難受」的另一種版本吧。
她惡狠狠地咽下一口口水，舀起一勺用牛奶煮的燕麥粥，咀嚼兩下之後勉強將那股被煎培根引起來的饞意壓下去。
龍生氣了，龍要開始斤斤計較了。
像凱亞這種不懂事的漂亮人類，倘若放在他們龍族，是要被扔進山洞裡關禁閉，不關到他承認自己的錯誤不放出來的。
但這裡是任務世界，不能真的把他關禁閉了，那就只能簡單小懲大誡一下，讓他長長記性。
栗茸用餐巾將嘴角的奶漬擦干淨，挺直了腰，對凱亞露出一個假得不能再假的八顆牙標准笑容。
「凱亞哥哥很幸運哦，可以在早晨八點半與我和爸爸一起吃早餐。」
此時的凱亞還不知道栗茸打算用什麼樣的方式還擊。
他仗著自己在騎士團內聊天吹水練出來的好口才，頗有些輕敵地承認：
「我的確很幸運。」
「迪盧克哥哥就沒那麼幸運了誒，愛德琳姐姐說他早上七點就去騎士團報到執行任務啦。」
栗茸眨眼睛。
剛剛聽愛德琳說迪盧克已經早早出門的她還在因為自己今天上午沒法和迪盧克貼貼這一事實難過。
現在的她卻只覺得迪盧克簡直干得太漂亮了。
這可是來自千裡之外的助攻。
「和凱亞哥哥比起來，迪盧克哥哥真的好勤奮哦。騎士團的大家一定更喜歡迪盧克哥哥這樣的伙伴吧。」
凱亞：「……？」
平心而論，關於他和迪盧克誰更優秀的爭論其實完全影響不到他的心態，甚至在昨天晚上那一架之前，他還習慣性將自己隱藏在迪盧克的陰影中。
但這並不意味著新加入這個家庭的小妹妹就可以當著他的面對他進行過分直白的拉踩。
他放下了手中的餐具，聲音拉長，變得有些危險起來：「……桃樂絲？」
栗茸仗著有克利普斯在邊上撐腰，非常囂張。
她繼續輸出：「我也更喜歡迪盧克哥哥，因為迪盧克哥哥絕對不會在我不能吃培根的時候陰陽怪氣。」
說完小嘴撅得老高。
壞人凱亞，連小孩子都要欺負！
虧她昨天還為他擔心了呢。
「而且迪盧克哥哥也不會告狀。」
凱亞：「……。」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都那麼睚眥必報嗎？
雖然很會開玩笑但主要玩笑對像都是成年男性，因此對未成年女性心理抓瞎的青年庶務長抬手捂住了眼睛。
在外幾乎被所有蒙德人喜歡的他頭一次遭遇這種滑鐵盧。
放下遮著眼睛的手之後，很難說沒有被翻車打擊到的凱亞向父親請教：「父親，我這算是被桃樂絲討厭了嗎？」
栗茸嘴裡還含著一勺燕麥粥，聞言微微鼓著包子臉用力點頭。
克利普斯沒能忍住，笑出聲來。
他單手撐著桌沿，另一只手的手背抵著嘴角，肩膀聳動。
「哈哈哈哈，是的哈哈，凱亞，你被桃樂絲討厭了。」
一直以來都是好人的他甚至在最後補了個刀。
「對此，我的評價是，活該。」
凱亞：「……啊？」
他這個養子這麼快就失寵了嗎？！
*
餐廳中因凱亞破防帶來的歡樂氣息一直到栗茸吃完最後一口燕麥粥的時候才逐漸消散。
因為她猛地想起來，自己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果然金手指在縮小身體的同時也導致了她心智和腦子的縮水。
栗茸都不敢相信昨天的自己居然都沒想起來這麼重要的事情……
不過還好，今天應該也還來得及。
那可是像征著獎金的分支任務！
為了分支任務，啊不是，為了蒙德不受愚人眾這一隱患的威脅！
她很嚴肅地對凱亞和克利普斯說昨天自己在馬車後面躺著的時候看到了一只飛蟲。
「那是一只很小的飛鳥，翅膀圓圓的，長得有點像瓢蟲，但它不是紅色的，而且外殼像是金屬的。我伸手去靠近它的時候它都沒有被我嚇飛。」
說到這裡，她噔噔噔跑去一邊找來紙筆，又噔噔噔地跑回來，連座椅都不坐了，直接踮著腳尖站在桌邊開始畫圖，一邊畫一邊說：
「我覺得它有點怪怪的，所以湊近看了看，發現它的背上有一個很奇特的花紋。就長這樣。」
簡單幾筆勾勒出了花紋大概的形狀後，栗茸將紙豎起來，給桌面上的另外兩人看。
她畫的是昨天被操控著附著在萊艮芬德家的馬車隊中，吸引來了四周的魔物，已經魔龍烏薩的機械裝置。
其實栗茸並沒有親眼看到那只機械裝置。
畢竟車隊好長好長，她和那個小玩意大概率不在同一輛車上。
但是沒關系嘛，她看過漫畫。
所以她記得，機械裝置背後印有愚人眾的標志。
漫畫裡沒有畫出將這只吸引魔物的機械放在萊艮芬德家車隊上的人的身份，所以現在要調查起來，就只能通過愚人眾這個角度入手。
如果要她一個人調查到底是誰策劃了這場災難，栗茸覺得自己肯定是做不到的。
畢竟那可是愚人眾誒！
但是她為什麼要孤軍奮戰呢？
栗茸扶著桌面，問在看到這個花紋瞬間瞳孔緊縮的凱亞：「凱亞哥哥知道這是什麼嗎？」
片刻之後，凱亞端起手邊的咖啡抿了一口。
他從栗茸手中拿過那張畫紙，折疊起來收進口袋。
「那是愚人眾。」
他頓了頓。
「是至冬國的外交使團。」
第7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7
愚人眾明面上是來自至冬國的外交使團。
而截至目前，蒙德和至冬還是友邦關系。
所以，如果想要調查愚人眾，勢必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大搖大擺地踹開其所居住的歌德大酒店大門。
畢竟栗茸拿不出證據。
那只引來魔物的機關鳥在引發了這一場災難之後去了哪裡，沒有人知曉。
她有些沮喪：「如果我能抓住那只機關鳥的話，我們就能直接找愚人眾對峙了吧？」
「沒關系，沒有證物最多只是讓進展稍稍曲折上了一點而已。」
凱亞在安慰栗茸揉了揉她的發頂，不怎麼客氣的手法頓時便將小姑娘那頭柔順的銀發弄亂了不少。
栗茸顧不得繼續沮喪，抬手打在他的手背上，將這只亂動的手拍開。
她一字一頓、非常嚴肅地警告他：
「不、要、亂、動！」
她還是條未成年龍呢，被摸多了頭會長不高的。
「好嘛好嘛，不亂動。」
凱亞舉起雙手做投降狀。
只不過片刻的時間，他就已經大致有了想法。
「先不要告訴騎士團，我懷疑騎士團內也有內鬼。」青年托著下巴，眸中有晦暗的光一閃而過，「也不要和愚人眾直接對話，他們肯定會否認自己正在研究這種東西。」
他頓了頓，身體從剛剛看到圖案時的緊張狀態放松下來，打了個哈欠：「唔，先去通知迪盧克好了。」
至於克利普斯，不論是凱亞還是栗茸都覺得父親只需要在晨曦酒莊內負責後勤就好。
畢竟，和魔龍烏薩戰鬥並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縱然栗茸的蟠桃將他從死亡手中搶了回來，甚至還讓他恢復了年輕時候的身體狀態，但一些因為透支造成的虧空還需要通過靜養才能補回來。
克利普斯笑呵呵地表示自己並不介意。
這一次在生死邊緣游走的經歷讓他的胸懷較往昔更為豁達。
甚至就連曾經非常遺憾的自己未能獲得神之眼這一點，他現在都已經不怎麼放在心上了。
但他隨即表示栗茸也要和他一起留在晨曦酒莊。
先前看到小姑娘從馬車後面跳出來的時候，克利普斯覺得自己的心髒都要停止跳動了。
——雖然，那個時候，他本就已經到了瀕死的狀態。
「桃樂絲，你答應過迪盧克不會再亂跑的。」
他將栗茸抱到膝頭，舀起一勺還沒吃完的牛奶燕麥粥喂到她的嘴邊。
「你會聽話的對嗎？」
栗茸乖乖張嘴吃掉了那一勺燕麥粥。
她用咀嚼代替了回答。
畢竟，她心虛地看地面。
她還真的不打算聽話。
*
還好，克利普斯雖然認為栗茸不應該參與進調查愚人眾的行動中，但卻答應了她今天跟著凱亞一起去蒙德城的請求。
「莊園到底還是地處偏僻了一點。」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放遠，看向葡萄藤架之外的綿延的丘陵和草地，「城裡更熱鬧，而且有騎士團在，還是很安全的。」
出門之前，他在栗茸身上又裹了一件外套，然後遞給她一只沉甸甸的錢袋。
「注意保暖，以及，玩得開心，我的小女兒。」
栗茸站在門口，還沒來得及向他保證自己不會著涼，就突然被凱亞拎著衣服從地面上提了起來，扔在了馬背上。
未來的騎兵隊長騎術很棒，他單手控著韁繩，另一只手攬著栗茸的腰保證她不會掉下去，膝蓋輕輕一夾馬腹，調轉馬頭便朝著蒙德城的方向去了，只在空中留下爽朗的聲音：
「放心吧父親，我會照顧好桃樂絲的——」
栗茸並不覺得凱亞會照顧好自己。
雖然在馬匹快速向前奔跑，急風迎面吹來的時候，凱亞幫她將外套的領口豎起來，擋住了部分的風。
但是……
「父親給了你好多摩拉啊。」
在一個轉彎之後，風沒有那麼大了，凱亞就開始找話題。
「比我每個月的零花錢都多呢，你肯定是用不掉的啦，不如請我喝一杯午後之死，怎麼樣？」
這種一開口就想要從妹妹這邊占便宜的人，怎麼可能照顧得好小孩子嘛。
栗茸：「想的美哦。」
凱亞：「……你真是和迪盧克一樣一點都不可愛，不，他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還比你可愛一點。」
栗茸：「這證明我成熟。」
凱亞輕笑了一聲。
「小家伙。」
他隨即一甩韁繩，馬加速往前跑去，栗茸一個沒穩住重心，就朝後跌進了他的懷裡。
凱亞哈哈大笑。
栗茸：「……」
現在的她就像是被琴團長抓住的可莉。
現場報仇是不可能了。
那就：
這個仇，她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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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蹄驚飛了橋頭的鴿群，一片羽翅拍打聲中，奔跑的馬在城門前放緩了速度。
此時將至中午，太陽和煦地照耀，噴泉濺射出的水花亮晶晶的像是水晶珠子一樣，道旁的花草灌木都修剪得很平整，淡淡的蘋果香氣從小攤前一直被風送到栗茸的鼻尖。
凱亞在騎士團外的馬廄裡面拴好了馬，隨後牽著栗茸的手朝著蒙德城正門的方向走。
栗茸驚奇問道：「我們為什麼不直接去騎士團找迪盧克呢？」
凱亞解釋說：「迪盧克一般會在中午之後回到騎士團彙報任務，這個點他多半還不在。」
他低頭看了一眼因為銀發的光澤吸引了不少路人注意力的小姑娘：「你剛來蒙德，除了昨天的晚飯，應該還沒怎麼嘗試過正宗的蒙德料理吧？」
蒙德料理誒……
栗茸想起游戲中種類繁多的料理，咽下一口唾沫，猛點了好幾下頭。
「走吧，我帶你去獵鹿人餐廳，不論蜜醬胡蘿蔔煎肉還是烤肉排，這家都是最出色的。」
事實證明，凱亞雖然是個有點屑、喜歡逗小孩子玩的「壞人」，但他也的確是蒙德城內可以找到的，最好的導游。
栗茸面前的餐桌上放著一盤香氣四溢的蜜醬胡蘿蔔煎肉。
醬汁裡面添加了蜂蜜，因此鹹味之下還有清甜的回甘，哪怕吃多了也不會覺得齁；一旁做為配菜的胡蘿蔔已經被燉煮到酥爛，蔬菜的清香中和肉排在煎烤過程中滲透出來的油脂，入口即化。
而最主要的肉排，則在煎制之前經過了長時間的燉煮處理，內部已經變得軟爛，稍稍用叉子剝開煎至微脆的表層就可以輕易扯下大塊的肉。
栗茸幾乎是懷著朝聖般虔誠的心，對著面前這道誘人的料理動刀叉的。
肉塊、胡蘿蔔片以及一點蜜醬，她將三者組合好後一股腦送入口中。
瞬間，肉排中的脂肪融化，迸發出油香，隨後肉纖維中蘊藏的鮮嫩汁水隨著咀嚼湧出，混合著蜜醬濃厚的滋味，在口腔中奏響了一段相當和諧的進行曲。
栗茸：「唔唔……！」
要是在食戟之靈的世界裡，這應該是可以讓人爆衣的食物吧！
她差一點把自己的腦袋埋進盤子裡。
大快朵頤完畢後，她有點撐得厲害，兩眼無光，身體像是被石化了似的，「砰」一聲倒在了座椅靠背上。
「好好吃……」
凱亞掏出手帕，狀若嫌棄地在她嘴角上抹了兩下，將那些嘴角上沾到的醬汁都擦干淨。
「就算是很好吃，你也不至於把自己吃成一只髒髒的小花貓吧？」
此時的栗茸已經沒有了和他拌嘴的力氣。
她全心全意地撲在對方才這道美味菜品的回味上。
哦，大概也算不得十分全心全意。
因為她還分出了一點精神來和凱亞商量：
「如果我請你喝一杯午後之死的話，今天晚上可以吃烤蘑菇披薩和北地蘋果燜肉嗎？」
「如果我請你喝兩杯，明天的早飯可以是冒險家蛋堡嗎？」
*
午飯過後半個小時，栗茸才終於消化了部分午餐。
至少她不再覺得自己的肚子脹鼓鼓的了。
果然還是龍的身體好，不論吃多少都不會撐。
她又一次想念自己的本體了。
凱亞看了看時間。
「迪盧克差不多應該回城了。」
他提起打包好的野菇雞肉串和炸蘿蔔丸子。
「走吧，我們去騎士團。」
凱亞對迪盧克的了解可謂精准。
他牽著栗茸的手推開騎士團大門的時候，迪盧克正從二樓下來。
他微笑著和栗茸打招呼：「中午好，桃樂絲。」
然後才對凱亞點頭致意。
凱亞挑眉：「如果你的眼睛沒有被風沙迷住的話，我想你應當看得見，到底是誰拿著你的中飯。」
迪盧克全然不把他隱隱的「威脅」放在眼裡：「你是大人了，凱亞，吃桃樂絲的醋可太不應該了。」
凱亞：「……」
他摸摸鼻子，開始懷疑自己最近是不是有點走背運。
怎麼一個兩個的都開始回懟他了。
到底是迪盧克學壞了，還是桃樂絲學壞了？
他決定揭過這個話題。
一個善良的義弟不會追究兄長的玩笑。
凱亞輕拍迪盧克的肩膀，手指隔著衣服輕點了幾下：「父親有些事情要交代你。」
迪盧克的神情保持不變，只有瞳孔微縮。
這是他和凱亞在小時候一起發明的一套密碼，僅有他們兩個人能讀懂。
凱亞的意思是：私下。
身為庶物長的凱亞有很多事要做，但工作時間相對靈活機動，並不需要時時刻刻坐鎮辦公室。
於是，十分鐘後，一行人出現在了天使的饋贈二樓。
白天的酒館客人不多，二樓更是一個人都沒有。
迪盧克點亮了蠟燭，低聲問：「說吧，到底是什麼事？」
凱亞簡短地將事情復述了一遍。
迪盧克閉上眼睛，做了個深呼吸。
吐出那口濁氣的同時，他睜眼，那雙紅色的眼睛在光線並不明亮的二樓就像是一對燃燒著的火。
「現在的計劃是？」
凱亞微笑：「和你想的一樣。
迪盧克點點頭。
「得去一趟歌德大酒店。」
第8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8
夜探愚人眾。
這種事聽起來比夜訪吸血鬼，比半夜趁著局長睡著去偷平板抽卡還刺激。
栗茸很想去，她坐在雙腳垂不到地面的椅子上，一雙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她眼巴巴地看向迪盧克：「愚人眾的大本營一定很危險吧？我的蟠桃可有用了。」
然後被相當堅定地拒絕了。
「歌德大酒店並不危險，」迪盧克說，「不管他們私下裡在籌劃著什麼舉動，愚人眾在明面上都只能是至冬國的外交使團。」
凱亞附議：「的確如此，甚至我的工作裡還包含了定期上門慰問，看看愚人眾在蒙德的生活狀態如何這一條。」
藍發青年嘆了口氣：「庶務長的工作真是又多又雜啊，好羨慕迪盧克，騎兵隊長的工作就只有對付野外的魔物。」
迪盧克沒有理他。
「只是去歌德大酒店內看看愚人眾有沒有異動而已。」他思索片刻，終究還是加上了最後一句讓栗茸深受打擊的話，「而且，桃樂絲，你並不擅長隱匿身形，更何況，你還感冒了。」
栗茸：。
她覺得迪盧克原本想說的那個詞或許不是「隱匿身形」。
而是「飛檐走壁」。
栗茸很想抗議。
但現在的她是披著蟠桃精馬甲的她，她把所有能力都點在了治療上。
栗茸差一點哭出聲。
如果當初抽到的金手指不是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而是不折不扣的齊天大聖本尊，她就絕對不可能因為這種事被迪盧克隱隱「嫌棄」了。
甚至就連先前對上魔龍烏薩，倘若能披著大聖的馬甲，也就是一棍子打死的事情！
辣雞時管局，辣雞抽獎系統。
任務體驗感為零！
這種不能親臨現場的怨憤在她得知今天負責盯著她防止她亂跑的人是琴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難道迪盧克打算把她和可莉一樣關在禁閉室嗎？！
迪盧克被那雙哀怨的眼睛注視著，他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轉開了視線。
只是因為信任琴的品行，外加覺得普通人不可能看得住她而已。
此時的琴還不是未來的代理團長，但她已經是一位非常可靠的騎士了。
在戰鬥力方面，她可以一個人解決三四只遺跡守衛不落下風；
在耐心方面，她可以用一個上午的時間聽一位口齒不清、記憶也有些混亂的老人說自己丟失的貓的相關信息而絲毫不顯出半分不耐煩；
在經驗方面，魔女艾莉絲和她的女兒可莉進禁閉室都是琴一手負責。
外加上還有麗莎這個閨蜜從旁協助，迪盧克想不到比她更合適的照看栗茸的人選。
琴在昨天就已經從麗莎那邊聽說了栗茸。
嘴甜長相也可愛的小姑娘誰能不喜歡呢。
於是她蹲下來，稍稍歪著頭，向栗茸打招呼：「你好呀，桃樂絲。」
看到琴的一瞬間，栗茸對不能去歌德大酒店的怨氣瞬間一掃而空。
愚人眾辦公場所有什麼好看的。
和琴團長的大長腿蒙德魂比起來簡直就是不值一提！
畢竟據凱亞說，現在的蒙德沒有愚人眾執行官坐鎮。
龍對一切完美的身體比例都有著不亞於寶藏的興趣。
對比我方和敵方美色後，得出我方在質與量兩方面碾壓的結論。
這還有什麼好糾結的，顏狗如栗茸瞬間倒戈：「我會跟緊琴姐姐的，絕對不會亂跑！」
不過，因為害怕有什麼意外發生，栗茸還是從四次元袖子裡面摸出了一顆蟠桃交給迪盧克。
「一切小心哦。」
其實，迪盧克覺得，單單去歌德大酒店一趟完全用不上蟠桃這種超規格的回血道具。
畢竟大多數的傷口只需要找主教治療一下就能好全。
不過栗茸的目光太過殷切，於是他還是妥善地將這枚珍貴的果子收了起來。
*
現在還是小隊隊長的琴不像之後當上代理團長那麼忙，因此到了七八點鐘，西邊的天空中最後一點火紅色的余暉也一並落下的時候，她就沒有什麼需要處理的公務了。
她從書桌後抬起頭來，看到盤腿坐在軟墊上的銀發小姑娘。
她的膝蓋上放著一本攤開的精裝書。
已經看了五分之一左右。
琴走過去，在她身邊單膝跪下，也低頭看向那本小說。
小說內容有點熟悉。
琴的視線聚焦在「少女薇拉」這個名字上。
她突然有點臉紅起來。
栗茸感受到臉頰邊溫暖的氣息，轉過頭：
「琴姐姐喜歡看這種戀愛小說嗎？」
琴顧左右而言他。
栗茸看著金發少女紅透了的耳根，努力忍住不笑出聲來。
從游戲裡抽到琴團長後第一次點開她的故事介紹開始，她就一直有一個很惡作劇的心願：
在只有她和琴在的時候，戳破對方藏著掖著的小愛好。
畢竟，喜歡看戀愛小說，喜歡那些作家筆下所描繪的細致精巧卻又與此同時相當脆弱的感情，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完全不會有損代理團長大人的可靠，只會給她的人設增添一點反差萌，更讓人喜歡她呀。
當然，栗茸也知道，琴並不想讓這件事被騎士團的大家知道，哪怕麗莎也不例外，因此，她也就只是自己皮一下而已。
於是在看到琴臉紅之後，她就自然而然地轉開了話題。
「琴姐姐，」她從軟墊上站起來，拉扯了一下琴的袖口，仰起頭說，「我有點擔心迪盧克哥哥和凱亞哥哥。」
她表現得就像是任何一個普通的小女孩，被愚人眾赫赫的聲名嚇到，擔心著自己的兄長們。
琴撫摸她的臉頰：「不用擔心，桃樂絲，不論是迪盧克前輩還是凱亞，他們都是騎士團中數一數二的好手，普通的愚人眾可對付不了他們。」
似乎是覺得這樣的言辭安慰對一個不到十四歲的小姑娘起不到什麼讓她放寬心的效果，琴牽起栗茸的手：「我帶你去找麗莎吧，她的魔法相當精深奇妙，或許會有什麼辦法讓你看到你的哥哥們。」
麗莎就在隔壁的圖書館內。
雖說圖書館裡禁止喧嘩和飲食，但麗莎做為圖書管理員，還是可以在沒有別人的時候給自己開一點兒小後門的。
黃昏墜入地平面下，白天也訪客不多的圖書館徹底陷入寂靜之中。
麗莎在角落中點了一盞油燈，隨手翻看面前的一本從不知哪個書架上取下來的丘丘語彙編，右前方的桌面上放著一只造型精巧的玻璃杯，杯中添加了不少牛奶的紅茶還冒著熱氣。
她看到琴走進來，隨手將書推到一邊，也沒站起來，就回頭笑著問：「這麼晚了，你是來找我聊天的嗎？」
隨後她才看到跟在琴身後的栗茸。
碧綠色的眼睛瞬間彎出了個嫵媚的弧度。
「小可愛也在啊。」她推開身後的椅子，站起來，「晚上好呀，找我有什麼事嗎？」
琴很直接：「想要問問你能不能讓她看到歌德大酒店內發生的事情。」
須彌教令院兩百年一出的天才果然名實相符。
栗茸看著面前由雷元素撐開的元素鏡面，以及其中略顯扭曲但差不多都能看清楚的走廊、房間以及來回行走的人影，對著系統很是感慨了一番時管局技術之落後。
「時管局系統做不到的事情，麗莎姐姐就可以。」
她的語氣和家長們說起「別人家的孩子」時如出一轍。
「我還在時管局打什麼工，直接留在提瓦特好了。」
系統被人從功能上碾壓，一整個敢怒不敢言。
還好，栗茸也沒嫌棄系統太久，她很快就全身心地撲在麗莎的投影上了。
她第一個看到的就是凱亞。
青年臉上掛著客套又公式的笑容，對著目前在蒙德的愚人眾中官銜最高的人交涉。
「長時間以來，愚人眾幫助騎士團很多，在保護蒙德以及城市建設上功勞赫赫，為此，大團長法爾伽特地讓我從晨曦酒莊購買了今年最好的葡萄酒和蒲公英酒。」
他往邊上讓了讓，露出身後的幾箱好酒。
「雖然比不上至冬火水的烈度，但也算聊勝於無。」
至冬人喜歡喝酒是七國公認的事實。
況且最近蒙德也沒發生什麼大事，至少在他們這些接觸不到足夠上層消息的愚人眾眼裡，沒有發生什麼需要警戒的大事。
於是，那位愚人眾成員非常欣然地接受了這一批美酒。
愚人眾的軍紀挺嚴的。
平時可以享受的機會很少，因此，這會兒突然得知「友邦」送來了不少好酒，那些原本准備著去休息的愚人眾紛紛出門下樓。
雖然稱不上混亂也說不上人聲鼎沸，但至少給迪盧克創造了良好的潛入機會。
麗莎創建的投影可以追蹤元素留下的痕跡，因此，哪怕迪盧克確實擅長潛行，栗茸也很快發現了他的蹤跡。
他在陰影中行走，速度很快，像是一只貓。
愚人眾在騎士團並不是沒有相關資料，做為騎兵隊長的迪盧克權力不小，自然是有機會接觸那些相關信息的。
這些信息在這時候就可以派上用場了。
迪盧克像是已經來過很多次似的，沿著樓梯悄無聲息地往上走。
迎面走下來一個冰銃手。
他仿佛察覺到了什麼，然而定睛一看，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於是冰銃手繼續扶著樓梯扶手，將自己龐大的身軀擠下樓梯去。
當他又轉過一層樓梯時，迪盧克才從天花板上將自己慢慢放下來。
——他將自己撐在了天花板的牆角上。
大概是因為都下樓喝酒去了，迪盧克往上走的過程中沒有再遇到別人。
他到了最上層。
歌德大酒店原本的套房樓層。
然後用藏在口袋裡的一根鐵絲擰開了其中一扇門的門鎖。
栗茸看得清楚。
那扇門上掛著的銘牌寫著「克洛伯」這個名字。
迪盧克進屋之後並未在書房和臥室徘徊太久，他簡單翻看了一些文件資料，隨後便來到了書架邊上。
手指虛虛點過一排排書本的書籍，最後停在一本年鑒上。
在他將年鑒從書櫃中抽出的瞬間，地下傳來一聲沉重的機械轉動開動，隨即，面前的高大書架緩緩朝後旋轉。
一間密室就這樣出現在他眼前。
第9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9
「我在密室裡發現了這個。」
迪盧克將一張輕薄到幾乎半透明的紙張小心翼翼地從袖口抽了出來。
他特地解釋給在場唯一不認識這種紙張質地的栗茸聽：
「這是一種復寫紙，因為制造過程需要用到很復雜的煉金術，所以造價昂貴。不過它很有用，只要輕覆在原文件表面，就可以復制文件上的全部內容。」
半透明的復寫紙放在桌面上，凱亞單手撐在桌沿，俯低了身子去看。
「騎士團內有愚人眾的人。」
凱亞的學識很好，哪怕信紙上用的文字與通用語毫無關系，他仍然能夠熟練地閱讀。
快速閱讀完紙上的內容之後，他概括地將重要信息向其他人交代了一遍。
「寫信的人向他的上峰，也就是愚人眾第二席執行官[博士]提出建議，說用來吸引魔物的誘餌已經准備妥當，博士可以隨時到蒙德來，演一場馴服魔龍拯救蒙德的戲碼。」
後面會發生什麼事情，在場的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不需要凱亞繼續往下說就能清楚。
有西風騎士團內部的叛徒相助，博士可以很快以「蒙德的恩人」這一頭銜自居，而愚人眾更是可以借著蒙德欠下他們人情的這一機會，插手更多蒙德的事務，甚至干脆謀求更大的好處。
比如說，琴眸光一利，她想起最近這段時間父親常常在書房中嘆氣到後半夜，想起這位蒙德主教憂愁的原因：
愚人眾想要在蒙德征兵。
而愚人眾的士兵會被人|體改|造這一事實人盡皆知。
如此陰謀擺在眾人面前。
室內一時陷入寂靜之中，一直到片刻之後才被琴打破。
她的眉頭微微皺起，神情嚴肅：「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找出騎士團內的叛徒，迪盧克前輩，密室裡的信件上有提到這個人的名字嗎？」
迪盧克搖頭：「沒有。」
愚人眾的確因實力強大而傲慢不可一世，但這並不表示他們會在大事上掉以輕心。
西風騎士團的內鬼對他們的計劃頗為重要。
因此絕對不能對外泄露內鬼的身份。
——萬一被西風騎士團發現，整個計劃就功虧一簣了。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找出西風騎士團內的叛徒，然後以對方做為突破口，針對愚人眾的下一步行動進行反擊。
那麼，叛徒是誰。
首先排除大團長法爾伽，畢竟他是個非常樂意把西風騎士團內諸項和武力無關的事宜扔給別人去做的反加班專業戶。
栗茸心裡有點不著調地想。
其次排除在場所有人，還有阿貝多、可莉、諾艾爾和安柏，大家都是進池子的人。
但是旁人又不像她這樣有個上帝視角。
所以要怎樣將那個叛徒從人群中抓出來？
這是一件有點兒困難的事情。
畢竟，能夠和愚人眾對接上的人，大概在騎士團內的地位也不算低。
在場諸位都會在幾年後成為騎士團中舉足輕重的存在，但到目前為止，他們都還沒有成長到那個程度。
凱亞苦笑：「有點難辦啊。」
栗茸心想：倘若沒有本龍的話，這件事確實會很難辦。
但現在她不是已經加入隊伍了嘛。
她雖然不能將游戲中那好幾十個角色的背景故事全都倒背如流，連其中提到的每一個炮灰的名字都記得清清楚楚，但每個炮灰大概做了些什麼，她還是能記住的。
在克利普斯去世之後，迪盧克向騎士團申請公開他父親的死因——和魔龍烏薩戰鬥而死，卻被騎士團中的高層拒絕了。
理由是，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如果解決者不是騎士團，那麼騎士團的臉要往哪兒擱。
當然，後來魔龍烏薩再次出現在蒙德郊外，愚人眾制造出的機關鳥誘發了魔龍的暴動，並由博士出面，「順手」將魔龍鎮壓。
——這件大事的解決者同樣不是西風騎士團，但當初反對公開克利普斯死亡原因的那位高層，這一次什麼話都沒有說。
說白了，騎士團的內鬼和愚人眾謀求相同的結果，也就是讓蒙德欠下愚人眾的人情。
那麼，在抓住了對方的核心需求之後，引蛇出洞就不是很簡單的事情了嗎？
栗茸抿著嘴笑了笑，然後張口道：「哥哥可以向騎士團申請，向蒙德居民宣告並表彰父親擊退了魔龍烏薩的事跡。」
她從座椅上跳下來，動作非常輕盈，就像是一朵花從枝頭飄落下來。
「唔，我覺得還可以再加上一點：要求他們允許父親加入騎士團。」
凱亞站在一邊，聽到這裡，插嘴補充：「最好再提一下魔龍烏薩。你可以說，經過上次的交手，你發現魔龍烏薩的實力已經大不如前，如果由大團長法爾伽率領一隊精銳出征的話，應該有希望徹底剿滅這只糾纏了蒙德千年的怪物。」
栗茸回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浮現出幾分敬佩：
凱亞的智謀還是很過硬的嘛。
居然能夠對得上像征智慧的龍族的腦回路！
至少這一招釜底抽薪，她這個手拿劇本的人都沒有想到，凱亞卻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反應過來。
西風騎士團從建立以來就一直非常渴望徹底解決魔龍烏薩的問題。
所以，如果魔龍的確已經實力大不如前，正常人的想法都是趁他病要他命。
唯獨想要讓愚人眾占了擊殺魔龍這一榮譽的內鬼會很不樂意看到騎士團出動。
畢竟，克利普斯到底將魔龍傷到了什麼程度，除了迪盧克、栗茸和克利普斯本人之外，就再沒有別人知曉了。
內鬼絕對賭不起那麼長時間的謀劃就這麼功虧一簣。
凱亞意識到栗茸看著他，青年回她以微笑。
栗茸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
這副模樣的凱亞，看起來有點可怕。
感覺和動漫裡面的反派boss似的。
誒，或許真的就是反派boss吧。
栗茸收回視線。
如果沒有萊艮芬德家的溫暖，凱亞或許真的會成為坎瑞亞在蒙德布下的最妙的一步棋。
栗茸的建議被全票通過。
迪盧克有點沒底：「我們抓住了內鬼之後，父親真的會加入西風騎士團嗎？」
以及……倘若父親真的加入了騎士團，他會不會被法爾伽團長抓去一起討伐魔龍烏薩？
雖說叛徒是一定要詐一詐的，但……
父親能擊退魔龍是在透支了身體的前提下啊。
另外，他還有一個不怎麼好意思說出口的擔心。
父親如果加入西風騎士團，必然不可能一上來就身居高位。
倘若……倘若父親被安排在他手下……
青年一想到這個可能就忍不住咳嗽。
那、那也太……
凱亞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想，現在的父親大概已經不怎麼想要加入騎士團了，神之眼應該也不怎麼想要了。」
畢竟，他已經在保護自己最得意的孩子的時候，證明了自己啊。
迪盧克抹了一把臉，承認道：「是我想岔了。」
凱亞眨眨眼，開了個玩笑：「關心則亂嘛，那天看到你也滿身是血的，我還很擔心了一下，你要是被魔龍咬斷了一條手臂或是一條腿，我該怎麼勸你振作起來。」
迪盧克沉默片刻：「你看上去好像很期待我殘疾。」
「肯定是你想錯了，義兄，我才不是那種人。」
迪盧克對此深表懷疑。
*
次日清晨，迪盧克叩響了騎士團二層的辦公室門。
他進去的時候一臉嚴肅，手中拿著幾張寫滿了字的紙，在裡面待了足足半個小時之久。
凱亞裝模作樣地路過了幾次，聽到裡面傳出爭吵聲。
迪盧克出來的時候，臉上的神情變得更嚴肅了。
他甚至取下了身上像征著西風騎士身份的外套。
他朝著騎士團外走，看見他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賴於迪盧克平時不錯的人緣，大家在看到一個和往常不同的他時第一反應都是去關心。
但迪盧克此時的氣場有點生人勿近。
於是，在禁閉室門口值班的伍德稍離崗位了兩分鐘。
他挺著圓滾滾的肚子將凱亞拉到牆角，氣喘吁吁地說：「凱亞庶務長，您要不去看看迪盧克先生？他的情況看上去不太對。您畢竟是他的弟弟，還是去勸一勸吧？」
凱亞欣然同意，言辭間隱隱透出舍我其誰的大義凜然。
伍德：或許也不必有這樣的覺悟……？
仍然是在天使的饋贈。
栗茸抱著一杯柳橙汁。
查爾斯聽了迪盧克的話，不肯給她的橙汁裡面加冰塊。
所以她喝得很慢。
迪盧克和凱亞一前一後上樓，在她身邊坐下。
凱亞：「情況怎麼樣？」
迪盧克和人爭辯了好一會兒，這會兒口干舌燥，喝了一杯溫水後才開口說話。
「是伊洛克。」
他報出這個名字。
「我按照流程將我的申請遞上去，其他人都覺得這樣的申請可以通過，但是他把申請攔截了下來。」
督察長伊洛克不想讓法爾伽看到這份申請。
但他的狐狸尾巴，也就在這攔截過程中，暴露在了迪盧克面前。
「沒想到會這麼順利。」凱亞剛剛給迪盧克面前的水杯續滿，他就又喝了半杯，可見方才唇槍舌戰中的確沒有手說話，「伊洛克這麼輕易就浮出來了。」
「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凱亞垂眸，「整個計劃就是個陽謀，他不管怎樣都要出面攔下你。」
事出突然，他找不到替罪羊。
栗茸在邊上晃腿，不知怎麼的，腦中閃過一句藏鏡仕女的台詞：
抓住你了。
第10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10
但……被抓住的怎麼是本龍……
栗茸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僅僅有一道狹窄的縫隙裡面透出一點光亮。
她下意識湊上去，從縫隙裡面往外看，一伸脖子才發現自己的雙手被緊緊地捆綁在了背後。
繩索勒得頗緊，她試圖動一動手腕，然而皮膚和粗糙的繩索表面磨擦的疼痛半分都傳不回大腦，整個手肘往下的部分已經全麻了。
栗茸心裡「咯噔」一下子。
本龍好像被綁架了。
隨後她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的脖頸後面有一塊非常酸痛。
像是被狠狠砸了一下。
！哪個膽大包天的人類敢綁架尊貴的龍！
栗茸頓時火冒三丈。
等她脫困之後，她一定要生吞活剝了這幾個膽敢冒犯她的人類！
栗茸不知第多少次地嫌棄起了這具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身體。
這要是她原本的身體，這點繩索完全不可能控制得住她。
怒火刺激血液加速流動，栗茸在頭疼中隱隱約約地想起來了，在她昏迷過去之前發生的事情。
她從貓尾酒館出來，想要去買兩個蘋果。
她昨天和愛德琳約好了，要帶兩個青蘋果回去，做蘋果派當做晚餐後的甜點。
那時候她沒有注意到，從貓尾酒館門口出來之後，街道上的人比平時多了好多。
以至於原本牽著她的手的瑪格麗特小姐被幾個彪形大漢撞到了街道的另一邊，松開了她的手。
栗茸被人流裹挾著，試圖往人少的地方擠，但是她頂著一個小孩子的外表，力氣小，聲音也小，被迫跟著人群朝遠離瑪格麗特小姐的方向去了。
再然後，人群中不知哪個方向伸過來一只手，在她脖子後面敲了一下。
她就這樣暈過去了。
醒來之後，她就發現自己被綁在這個昏暗無光的地方。
……好像是個衣櫥，她的腿在角落裡碰到了一件胡亂堆放著的毛衣。
栗茸小心翼翼地將臉貼到了櫥門上，努力不發出一點兒聲音，眼睛對准了那道縫隙。
這是一間房子，很普通的蒙德式的房子，木制的地毯、萃華木的書桌，以及桌面上略顯老舊的掉漆燭台和牆壁上的風景掛畫。
室內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長著小胡子，還挺著一個圓滾滾的啤酒肚；另一個則是不論身材還是側臉，看起來都還算瀟灑的中年人。
他們此刻正在攀談。
栗茸屏息凝神地聽他們說話。
左邊那個圓肚子：「你現在應該呆在你督察長的辦公室裡！伊洛克！你在害怕什麼？！」
伊洛克！
栗茸的眼睛睜大，原來這就是那個騎士團內部的叛徒。
她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家伙長得人模狗樣濃眉大眼的，居然也能叛變了。
驚訝歸驚訝，她倒也沒忘讓系統開啟錄音功能。
說不定都是證據呢。
伊洛克的聲音聽起來很發愁。
他低著頭，不停地看向自己戴著手套的手指：「我聽到了風聲，我的屬下告訴我，今天迪盧克·萊艮芬德直接去了法爾伽的辦公室，在裡面待了半個小時才出來。」
他開始搓手，手套布料磨擦的聲音沙沙的。
「你知道法爾伽平時不喜歡管行政上的事情，所以我才能夠一點一點給自己多撈一些權力。但他只要打算管了，我的那點權力又算得上什麼！」
伊洛克的語速越來越快，到最後甚至仿佛是在斥責面前的圓肚子。
「克洛伯，我知道我能夠有今天，其中一半都是愚人眾對我的扶持。但你有什麼資格指著我的鼻子命令我？你也就是執行官博士身邊的一條狗而已！」
他們在吵架。
意識到這一點後，栗茸非但沒有慶幸，反而打心底裡心疼起自己來了。
從她這個位置，想要趁著兩個人不注意逃走是完全不可能的。
畢竟一推開櫃子就會直接暴露在兩人的視野中。
但，鑒於她手臂和雙腿上纏繞了那麼多圈的繩索勒得實在太緊，她懷疑自己還沒等到救援的影子，就已經先被勒到四肢缺血了。
要不是因為在任務世界中，員工所使用的身體都是用純粹的能量凝聚而成，並非在主世界中的身體，不會因為任務世界的傷害影響到主世界。
栗茸再怎麼說也要用手指頭在時管局的牆上寫下「賠我醫療費用」這六個血字。
栗茸：【系統，能幫我解開繩索嗎？】
系統：【請宿主不要白日做夢，系統沒有實體。】
栗茸：「……」
第不知多少次嫌棄自家系統真是太沒用了。
於是她就只能咬著牙在衣櫃裡等待救援。
瑪格麗特小姐應該會通知迪盧克和凱亞的吧？
她在來到蒙德之後不曾與人結仇，而迪盧克和凱亞平時也都與人為善。
用排除法都能很快分析出，她是被愚人眾綁架了。
安慰自己放寬心後，栗茸繼續偷聽外面那兩個人的交談。
克洛伯很明顯被伊洛克方才那毫不客氣的話也激起了怒火。
「你現在對我過河拆橋了？要不是你想要清除掉迪盧克這種未來你晉升路上的阻礙，我怎麼會把那麼珍貴的研究材料和機關鳥交給你？」
伊洛克的眼睛也瞪大了，但隨即，他像是被抽走了體內的靈魂一般頹喪下來，垂著手臂，臉色灰敗：
「算了，這時候就不要內訌了。」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整個人仿佛因為這口氣老了十歲。
克洛伯也低下了頭。
「你說得對……說說吧，你為什麼來找我？你在騎士團內的權力不小，如果只是有人懷疑你和我們愚人眾有所往來，未必就能真的動搖你的根基。」
「是那個該死的迪盧克·萊艮芬德！」
伊洛克咬牙切齒地低聲咆哮，聲音從牙縫中擠出來，還帶著嘶嘶如蛇的氣聲。
「我藏在密室裡的東西被人動過了。那個賊沒有留下痕跡，但除了迪盧克·萊艮芬德之外，我想不出第二個有能力、有目的也有時間做這件事的人——那賊還是個火元素神之眼的擁有者。」
因為魔龍烏薩最近頻繁出現在蒙德城郊的緣故，最近西風騎士團上層人員加班現像頗為顯著。
伊洛克對外需要表現得一心公務為國為民，乃至夙興夜寐鞠躬盡瘁，於是昨天晚上他也留下加班了。
一直到今天中午，他才從騎士團回到家中。
他剛推開門，正准備好好休息幾個小時，直覺卻提醒他，似乎有些不太對。
伊洛克雖然久居督察長的高位，但從前還是騎士時訓練出來的觀察能力和聯想能力並沒有退化。
他立刻使用了可以讓人短時間內獲得元素視野的道具，然後捕捉到了殘留在室內的一點鮮紅的元素力。
他循著元素力，發現蹤跡一直延伸到了密室之中。
密室裡面有被翻動過的痕跡。
伊洛克仔細排查，最後發現丟的是他與愚人眾的交流信件。
那些信件中包括了他構陷與他政見不痛的同僚，以及刺殺和他競爭同一崗位的競選人等，曾經做過的惡事的證據。
甚至還有他對於未來的構想：制造麻煩，逼著大團長法爾伽離開蒙德，自己由此晉升成為代理團長。
這些都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
倘若被人知曉，他將注定聲名一落千丈，從此萬劫不復。
「我可以拒絕承認那些信是我寫的，然後說是迪盧克·萊艮芬德對我的構陷。」他抬手抹了一把發際線，「但是法爾伽不會相信我，我的晉升之路會就此斷掉。」
養尊處優了太久，以至於外表看上去與勞倫斯那些舊貴族的畫像有著不少相似之處的督察長終於在自己的利益受損的威脅下撕掉了全部的面具。
他抓著克洛伯的手臂，手指用力得甚至要掐進對方的肉裡。
「你得幫我，克洛伯，如果你不幫我的話，愚人眾在騎士團內就沒有幫手了，之後你們的一切謀劃打算都會變得寸步難行。」
克洛伯吃疼，用力甩開他的手，眼神中帶著怨憤：「事已至此，你想要我怎麼幫你？」
伊洛克道：「我知道你派手下的人綁架了萊艮芬德家最近收養的小姑娘。」
栗茸：「……？」
吃著吃著瓜怎麼就吃到了她自己身上？
伊洛克輕笑起來，但那笑聲裡面夾雜了些許瘋狂。
「我要賭一把。」
克洛伯：「賭什麼？你別告訴我說你覺得迪盧克·萊艮芬德還沒有將你的那些信件交給法爾伽。」
伊洛克擺擺手：「我沒那麼天真。我想賭的，是他會不會為了他的小妹妹幫我說謊。我要讓他對法爾伽說，那些信件，是別人讓他趁著這個時機，用來誣陷、加害我的道具。你知道的，按照法爾伽的性格，倘若我寫信對他說，萊艮芬德的小女兒在我手上，他一定坐不住。」
他看向櫥門，栗茸看到他的眼睛，險些被嚇得朝後一仰：
那雙眼睛中凝聚著濃厚的恨意、嫉妒，以及事發之後的不甘。這些負面情緒混雜在一起，形成仿佛深淵的黑洞。
克洛伯驚詫道：「可是這個構想也很……你覺得法爾伽會相信你？萊艮芬德一家在蒙德素來擁有著非常好的名望。」
「是啊，其實到這種程度上，我已經幾乎沒有翻盤的希望了。」
伊洛克低聲道，他慢慢地吐字，每一個音節裡面都纏繞著惡意：
「但我們可以隨身攜帶那個東西。我們把她當做人質，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迪盧克·萊艮芬德和凱亞·亞爾伯裡奇為了保護她的安全，也會保護我們兩個安全撤離。」
語言中的陰影如黑霧般盤踞，在人眼看不到的地方扭曲，形成一條嘶嘶吐著蛇信的劇毒黑蛇。
「等魔龍烏薩被吸引過來之後，就讓騎士團和法爾伽他們去解決吧。說起來，博士大人應該就在這兩日抵達蒙德吧？」
無形的黑蛇和伊洛克的五官重合了。
「等騎士團和魔龍鬥到兩敗俱傷的時候，不妨請博士大人幫蒙德解決魔龍，順便將法爾伽一起處理了吧。屆時，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經入土，而有這個小人質在手，迪盧克只能忍氣吞聲。還有誰會知道，我背後的那些小動作呢？」
饒是做為他合謀者的克洛伯，在聽完了這段話之後，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栗茸更是覺得全身上下一陣惡寒，汗毛倒立，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這可比搶走龍的所有收藏，然後在對面的山頭瘋狂向龍炫耀說「你的寶藏歸我了」這種喪心病狂的行為還可怕。
悠于 2023-11-16 08:16
第11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11
此時的騎士團內正亂成一團。
「愚人眾和去歌德大酒店向他們售賣商品、運送貨物的商人互換了衣服。」
被派去蹲守在歌德大酒店門外的西風騎士在意識到出問題的時候，已經有一些愚人眾渾水摸魚地離開了歌德大酒店，散布到了蒙德城的四處。
凱亞是他們的直接上級，在聽這幾個騎士團成員垂頭喪氣彙報的時候，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恐怕愚人眾和伊洛克都已經反應過來了。
年輕的庶務長在書桌前徘徊兩步，突然一拳砸在掌心，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色難得露出了焦急緊張的神色。
糟糕，桃樂絲！
還不等他來得及放下手中的事情，親自帶一隊人去找栗茸，瑪格麗特小姐便出現在了騎士團門口。
她被人群擠散之後找了好一會兒都沒能在街道上看到栗茸的影子，回到貓尾酒館之內也沒能看到她，聯想到城內曾經發生的落單孩童被綁架的案件，她頓時魂飛魄散。
從貓尾酒館趕到騎士團門口報案的這一段路，她直接跑出了自己這一生最快的速度。
瑪格麗特小姐一只手捂著自己疼得仿佛骨折的肋骨下方，另一只手緊緊抓著凱亞的手臂，臉色煞白，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桃、桃樂絲、不見了！」
凱亞抿緊了嘴唇。
他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但此時木已成舟，他反而沒有方才那麼緊張了。
青年攥緊了拳頭，問瑪格麗特小姐：「你最後一次看到桃樂絲，是在什麼地方？」
「是在貓尾酒館前的街道上，一下子來了很多人，人群過去的時候我就看不到她了。」
迪盧克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正在團長辦公室，將那些被他分門別類整理好的信件放在桌子上等待對方的審查。
身材魁梧的法爾伽捏著沒比他手掌大多少的信紙，眯著眼睛讀那些平素令他很不耐煩的文字，一邊讓迪盧克將自己得出的結論說給他聽。
迪盧克還沒說兩句，團長辦公室的門就被撞開了。
法爾伽從信紙背後抬起頭，詫異地看向門後。
平時不論待人接物都慢條斯理、非常客氣的凱亞怎麼突然變了性子？
「你——」
凱亞打斷了他的話，只說了兩句，就讓迪盧克的臉瞬間失了一層血色。
法爾伽的濃眉也一點一點皺了起來。
隨後，凱亞將一張卷成桶形的信紙展開，按在了法爾伽的書桌上。
「是伊洛克的來信，他在信上寫了地點。他向騎士團發起了挑釁。」
蒙德，做為提瓦特大陸上生活節奏最為悠閑的國度，已經很多年沒有發生過這樣大的案件了。
——之前也有一些孩童丟失的案件，但那些事情都發生在夜色之中，是偷偷摸摸的勾當，和這一場明目壯膽的，在光天化日之下發生的犯罪在性質上差別就不小。
更何況，綁架者還大言炎炎地挑釁了騎士團。
法爾伽當即就拍了桌子：「伊洛克這個混蛋！」
他皺緊眉頭：「這件事，我不能坐視不管，我會帶著一隊西風騎士和你們一同前往。」
*
伊洛克和他們約定的地點在鷹翔海灘。
古老的遺跡成了優良的掩體，而風從附近的山峰與密林之間呼嘯而過的時候發出的嗚咽呼叫，也能將藏在掩體之後的人不經意間發出的動靜掩蓋。
伊洛克帶著一些愚人眾中的精銳在這裡等著騎士團的到來。
克洛伯沒有跟著他一起，他騎上了一匹快馬，前去迎接據傳已經快要抵達璃月與蒙德交界處石門的博士。
栗茸被一名債務處理人的彎刀抵著脖頸。
這名債務處理人大概還算不上愚人眾裡的熟手，對將刀對准小孩子這件事還做不到熟視無睹。
他的手有很輕微的顫抖。
在發現自己過分緊張因而刀鋒在栗茸的脖頸上壓出了一道淺淺的白線之後，他抿了抿嘴唇，將刀尖稍稍偏離了最靠近血管的位置。
這位債務處理人的好心，栗茸沒能覺察。
她現在正在emo。
栗茸：本龍長這麼大！！！還從沒有被人用刀刃頂著脖子過！！！
就算是和她搶平板的局長都沒舍得對她下過手！！！
局長甚至連把她踹進傳送門的動作都算得上是輕的。
栗茸很委屈。
她將自己從血脈裡繼承的龍族歷史仔仔細細回憶了一遍，發現其中根本沒有記載過任何一頭龍曾經憋屈地被人類用武器頂著要害，做為人質去威脅龍的同伴。
丟龍了，今天真的丟龍了。
她身似槁木，心如死灰地想，有這樣的黑歷史在，哪怕她可以找借口，等千萬年之後，她去見龍祖龍宗的時候，想必也會被嘲笑吧？
感覺自己已經被釘在龍族恥辱柱上的小姑娘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債務處理人的心口微微滴血：被要求用刀抵著一個手無寸鐵的小姑娘就已經很挑戰他的道德底線了，更別說現在這個小姑娘看起來已經被嚇到哭都不會哭了……
他長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職責所在……沒有辦法。
騎士團到達伊洛克制定的談判地點時，栗茸還沒從emo中緩過來。
伊洛克整理了一下衣袍，隨後示意債務處理人跟他一起從遺跡後面走出去。
債務處理人就這麼提著滿臉寫著「我不想活了」的栗茸出現在了陽光下。
西風騎士們才不知道栗茸心裡想的是什麼。
她這副小可憐模樣，落在不遠處與愚人眾對峙著的他們眼中，頓時腦補出了一場萊艮芬德家的養女已經被愚人眾用非人的手段摧殘過一遍這樣令人唏噓的悲劇。
頓時，那些心懷正義的青年各個熱血上頭，義憤填膺，摩拳擦掌著准備聽法爾伽一聲令下，便衝上前去將那些連孩子都下得了手的混蛋緝拿歸案。
至於迪盧克和凱亞……
他們知道自己看不得栗茸被威脅的模樣，於是主動向法爾伽提議，打算繞到愚人眾的後方，爭取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被幾波人盯著看的法爾伽卻遲遲沒有做出任何指示。
他看著朝他走來的伊洛克，目光復雜。
對方的臉，早已經在日日夜夜的一同工作中鐫刻在了他的腦中。
他知道伊洛克有著不小的權力欲，但他同樣熱衷工作，且多數時候能把事情處理得很好。
他並沒有想到，伊洛克居然會為了權力連身為騎士的的底線都拋棄了。
此時他看著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心中感慨萬千，最終全都化作嘴邊的一聲嘆息。
他朝著伊洛克的方向走了兩步，沉聲道：「倘若你現在對你的所作所為後悔了，我應允你懺悔的機會。」
伊洛克笑起來，笑得很輕蔑：「你是指我為了獲得更多的權力不擇手段嗎？」
法爾伽沒有說話。
「我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因為我和你明明是一起進入騎士團的，一開始我建立的功勛和你沒有絲毫的區別，但後來，你擁有了神之眼，所有人都開始看重你而忽略我。」
明明他也很努力。
「老團長選你做了接班人，但他懂什麼？你根本不會處理政務，你就是個除了戰鬥之外什麼都不會的莽夫！」
「既然你都能做團長，為什麼我不能？」
法爾伽深吸一口氣，正欲張口，伊洛克卻一揮手：「你不用在那裡惺惺作態，我不想聽。讓迪盧克萊艮芬德出來見我，否則我不保證他的妹妹能安然無恙。」
聽出了伊洛克的言下之意，不得不聽上級指揮的債務處理人心裡嘆了不知道第多少口氣，還是將刀尖往栗茸的脖頸上壓了壓。
感受到抵在咽喉上的刀尖壓迫更甚，栗茸下意識地朝著握著刀的手狠咬了一口。
她正在走神嘛。
就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身體是很脆弱的了。
然後就條件反射地反抗了。
債務處理人沒想到人質還會奮起反抗啊，他下意識地對孩童心軟，手就松開了那麼一點點。
於是，栗茸成功拼著脖子上的皮膚被劃出很長但不深的傷口，在債務處理人的虎口上咬出了一對鮮血淋漓的牙印。
——小龍力雖衰，猶能食飯一鬥，肉十斤，牙口不減當年。
第12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12
栗茸這一下咬得相當不輕。
吃痛的債務處理人下意識放了手，刀落在地面上，震了一下之後滾進旁邊的草叢裡。
法爾伽反應很快，當即一手抄起只雄起了一秒就腿軟著跪下去的栗茸，並命令西風騎士將這群愚人眾圍起來。
先前已經趁著伊洛克不注意，埋伏在了後方的迪盧克和凱亞也在此時衝出來，一點都不留手地將自己最擅長的戰技用在這些愚人眾身上。
被法爾伽帶出來的都算是西風騎士團裡的精銳，哪怕對單實力比不過用著邪眼的愚人眾先遣隊，但仗著數量多，很快就隱隱占據了上風。
栗茸已經被法爾伽轉手交給迪盧克。
在看到小姑娘脖頸上的那道並不深但看著非常唬人的傷口時，迪盧克眼前頓時一黑。
他仍然用提貓的手勢提著栗茸，只是手腕微不可見地有些哆嗦。
沒有隨身帶上傷藥和紗布，失策了——
嗯？
他發現，傷口上似乎沒有血痕。
一點紅色都沒有。
再定睛一看，從傷口中滲透出的液體，是一種淡綠色的汁液。
甚至還散發著清新的草木香。
迪盧克：「？」
栗茸不甚在意：「嗯，應該就是樹汁而已啦，一會兒就會干的，回去之後多喝點水就好了。」
系統都和她說了，蟠桃樹精嘛，再怎麼精貴，再怎麼罕見，那也就是一棵樹，被刀在樹皮上砍了一下會發生什麼？
也就在滿值為一百的血條末端扣掉五點而已。
都不帶疼的。
她想了想，有點認真地補充了一句：「如果真的想要殺死我的話，應該砍掉我的腳。」
樹沒了根就活不了了嘛。
迪盧克：好像聽懂了也好像沒聽懂。
栗茸抿了抿嘴，感覺到口腔內彌漫著讓她不太舒服的血腥味。
驕傲的龍可以熬過任何艱難的時候，但卻不能在有更好的條件時委屈自己。
於是她說：「有水嗎？我想漱漱口。」
迪盧克當然准備了。
輕描淡寫地用一個劍花將一名岩法師的法杖挑飛，凱亞也沒有了需要對付的敵人，他利落地將細劍收回劍鞘內：「你就是要冰水也行哦。」
栗茸眨巴眨巴眼睛：「可以嗎？」
迪盧克：「小孩子身體不夠好，不可以。」
不論是語氣還是話都非常有局長當年帶孩子的風範。
栗茸：「……嚶。」
*
這廂裡正說話間，西風騎士團的人海戰術算是見效了。
勝利的天平逐漸朝著他們這邊傾斜。
不多久之後，場上愚人眾那邊就只還剩下伊洛克一個人是站著的了。
但就算到了這樣堪稱山窮水盡的地步，甚至一開始用栗茸當人質，威脅迪盧克和凱亞在魔龍烏薩到來的時候掩護他離開的計劃，都因為人質被解救而無法實施。
伊洛克的臉上卻仍然看不出幾分失敗者的沮喪。
他背靠著一根巨大的古代石柱遺跡，笑得酣暢淋漓，從懷裡掏出了一管暗紫色的藥劑。
那藥劑明顯是被活化過的，表面冒著小氣泡，在伊洛克的掌心發著令人內心沒底的黯淡光澤。
那是——
栗茸猛地瞪大了眼睛。
伊洛克，在這種情況下他仍然打算引來魔龍嗎？！
也對，西風騎士們是更大的目標，而且為了蒙德城的安全考慮，騎士們不會退縮，所以他可以趁亂逃跑。
計劃仍然能夠進行下去。
她轉頭朝著一邊已經將□□上弦，將箭矢的鐵鋒瞄准了藥劑試管的西風騎士喊：
「那是會引來魔物的藥劑，不要打碎——」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西風騎士的箭並沒有射出去。
但伊洛克已經將這管藥劑摔在了地面上。
試管四分五裂，其中的液體流淌出來，他腳邊的一片青草瞬間被藥劑腐蝕，滋滋冒著煙化作一團黑灰。
伊洛克垂眸看著這一塊黑色，語氣都變得輕快起來：
「誒呀，真抱歉，我沒有拿穩。」
法爾伽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伊洛克卻只回他以笑容：「鷹翔海灘可是蒙德的普通人最喜歡的度假地點，你猜，倘若你們現在退後，會有多少人死在龍災之中？」
背後的森林中已經可以看見成群結隊的丘丘人和史萊姆的影子了。
而此時，天空中也飄過了一片很大的雲。
有些人抬頭看去，才驚訝地發現：
不，那原來不是雲。
那明明就是魔龍的翅膀。
巨大的身軀從他們上方的天空壓過，投下的陰影令所有人心頭一沉。
魔龍烏薩自從千年之前，不知因為什麼原因出現在了蒙德附近以來，就已經成為了蒙德人心中普遍的噩夢。
小孩子們的枕邊故事裡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如果你再不聽話，魔龍烏薩就會在晚上把你叼走吃掉」的威脅性話語。
而深夜從窗外映照入室內的搖曳樹影，往往也很容易被當做是魔龍烏薩的到來。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魔龍烏薩也算得上是止小兒夜啼的童年陰影。
一些膽量不夠大的騎士已經連手中的劍都握不穩了。
法爾伽站在所有人的前面，他握緊了手中的大劍，雙膝微微彎曲下蹲，神情凝重地做好了御敵的准備。
魔龍烏薩在半空中盤旋了一陣子。
隨即發出一聲低沉的吼聲。
這吼聲不小，將附近的樹木都吹彎了腰，迪盧克甚至因為耳力過好，下意識皺緊了眉頭。
他推己及人，抬手就要將栗茸的耳朵捂上。
然而栗茸卻偏了偏頭，躲了過去。
她……
她覺得這個叫聲，她好像聽得懂。
做為主世界目前已知的最後一條巨龍，栗茸平時完全用不到龍族的語言。
會龍語也完全是因為血脈中繼承的那些知識裡面包含了語言這一項。
但語言這種東西嘛，就是用進廢退的，她長時間沒機會在生活中使用這種語言，自然也就相對生疏。
因此，當她在異世界突然聽到了有些熟悉的語言時，她還花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魔龍烏薩……好像在說「到底是什麼玩意這麼香，吸引我飛過來啊」。
她就試著用自己會的龍語喊了一句「你好」過去。
空中的魔龍扇動翅膀的動作慢了慢。
它的腦袋慢吞吞地轉向了栗茸的方向，又吼了一聲。
栗茸聽懂了，魔龍烏薩使用的龍語和主世界的龍語並不是一模一樣的，但就像是普通話和東北話一樣，那些不一樣的詞彙並不影響雙方的交流。
魔龍烏薩說的是：誒呀媽呀，這麼多年終於又遇見一個同族了，誒，怎麼才這麼小一個？
栗茸：……
魔龍烏薩還挺擅長踩人痛點的。
她在穿越進了任務世界之後最恨的就是自己身高縮水得厲害。
她應該是威武高大的巨龍！而不是什麼縮在大人懷裡的軟萌小蘿莉！
但就算被戳了痛點，為了在場的這些西風騎士團成員，以及為了她的支線任務，她必須繼續和魔龍對話。
栗茸：「嗷——」
因為我剛破殼沒多久。
魔龍沒有攻擊，反而和他面前的小姑娘你一「嗷」我一「嗷」地對吼了起來。
迪盧克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讀取的情緒了。
這種情況一般俗稱宕機。
——他完全想不通事情怎會有這樣的發展。
幾番「嗷」叫之後，魔龍烏薩沒有落地。
它像是突然轉了性子，變成一頭很好說話的龍一樣，就那麼扇動翅膀，調轉頭，朝著遠方飛走了。
目睹了整場交流的西風騎士們人都快傻了。
魔龍烏薩……
就這樣給吼回去了？
這真的是那只近代蒙德最可怕也最暴虐的魔物？
沒有被奪舍沒有被掉包？
又或者他們從小到大聽說、見到的那些，魔龍在蒙德造成巨大危害的事跡，都是他們的集體幻覺嗎？
有人甚至還偷偷掐了一把身邊同事大腿上的肉。
將對方刺激得尖叫一聲之後，才拍拍自己的胸口：「原來我不是在做夢啊。」
——當然，這種行為得到了被掐的同事的反擊。
栗茸才不管在場所有人都被她剛剛的行為震驚了呢。
她轉頭對迪盧克說：「我們要把被藥劑污染的那塊泥土埋起來，或者扔進大海裡。」
這樣，被試劑污染過的泥土才不會繼續吸引魔物的到來。
「可能……是因為我吼得比它凶吧？」
栗茸扯了一個大概沒有人會相信的借口。
反正她又不可能說實話。
那可是會暴露時管局存在的。
因為在場沒有人聽得懂龍語，於是栗茸的回答哪怕敷衍得非常不走心，剩下的人也只能接受這個答案。
甚至還有那麼一兩個心眼實的現場化身艾琳：「原來是這樣解決的嗎？」
「真是太厲害了！」
當然，真正讓魔龍烏薩放棄靠近這塊被污染後對它有著頗強吸引力的泥土的原因，其實頗為復雜。
首先，龍族有照顧幼崽的習慣，哪怕是年幼的遠親也會被成年龍照顧得很好，所以，魔龍烏薩覺得，栗茸既然先來到了這裡，那麼這裡的東西就已經算做了她的戰利品。
另外，魔龍烏薩前兩天才剛剛在克利普斯手下受了傷，傷口頗為嚴重，甚至牽連到了它在千年前被溫妮莎弄出的傷口，實力大打折扣，它估計了一下自己和在場西風騎士們的實力，覺得自己拼一次的話會很虧。
……
綜合了各種各樣的原因，魔龍最終選擇轉頭飛走。
鷹翔海灘附近恢復了安全。
法爾伽派出一部分人跟著魔龍——歷代以來，西風騎士團一直期望著能夠將這頭困擾了蒙德千年的魔物徹底解決；另一部分人則跟著他一同，將犯事的愚人眾和伊洛克押回蒙德城。
看到這邊如此輕松地解決了這場危機，伊洛克有點崩潰了。
「她可以和魔龍交流，她明明就是個怪物！」他抬手指著栗茸，「你們為什麼不把她抓起來？」
「可是那又怎麼樣呢？」
凱亞從學不會抱孩子的迪盧克手裡把栗茸搶過去，姿勢異常熟稔地把她托在了手臂上。
「桃樂絲從來沒有傷害過我們啊。」
迪盧克也將大劍從地裡拔起來，回望伊洛克時眼神冷淡得活像是在看空氣。
「如果能夠驅逐魔龍就算是怪物，那麼，一心只想著為自己的利益傷害他人和蒙德的你算什麼？惡魔嗎？」
他冷笑一聲，扭頭就走。
第13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13
伊洛克脫力地靠在身後的遺跡石柱上，雙目失神。
他毫不反抗地讓衝上來的西風騎士將他壓倒在地，將他反綁，給他套上手銬和鎖鏈，搜身，然後帶回騎士團等待接受審問。
所有謀算都已經徹底落空的伊洛克萬念俱灰，在法爾伽面前坦白了自己背叛的原因：
他嫉妒法爾伽的成就，並覺得自己才應該是領導騎士團的那個人。
嫉妒的火焰燃燒在他的胸腔中，十幾年如一日，終於將一個曾經赤誠單純、想要為蒙德的大家做自己力所能及的所有事的青年騎士扭曲成了如今的模樣。
伊洛克明白自己大勢已去，於是在面對法爾伽的詢問時非常坦誠。
他將自己是何時與愚人眾勾結上的，又是怎樣按照愚人眾執行官的指示在蒙德做了哪些事情，毫無保留地一一交代了出來，然而，他說出來的話以及他的態度，都絲毫沒有後悔的意思。
在訊問的最後，他看著法爾伽轉身離開牢房的背影，大喊道：「如果你和我的經歷對調，你也會做和我一樣的事情！」
法爾伽的腳步稍頓。
「不，」他渾厚的聲音在牢房的走廊中回蕩，「伊洛克，我可能會羨慕你，但我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將蒙德的利益拱手送給愚人眾。」
他沒有回頭。
伊洛克的臉色一點一點灰白了起來。
「不、這不可能！」
但已經沒有人會聽他的歇斯底裡了。
*
凱亞帶著伊洛克的受審記錄連夜趕回晨曦酒莊的時候，栗茸正十分不情願地端著一杯深棕色的感冒藥，癟著嘴試圖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凱亞已經深諳應該如何對付面前這個小姑娘。
他揮揮手，將文件在栗茸面前晃了幾個來回。
「不喝藥的話，不給看文件哦。」
栗茸：「……」
哪怕是龍，寄人籬下，也需要學會能伸能屈。
彳亍。
她一口氣將又熱又苦的藥劑飲盡，吐著舌頭問愛德琳要糖吃。
糖果入口，感冒藥那種怪異的味道總算被驅散了不少，原本皺巴巴的包子臉這才舒展，伸手問凱亞要那份受審記錄。
她將文件攤在腿上，一目十行往下掃，在找到「萊艮芬德」這個詞的時候才放緩了速度。
伊洛克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說了。
這些事情中，自然也包括引來魔物的試劑和機關鳥。
[機關鳥的動力就是那管試劑，試劑來源據說是從魔神殘渣中提取出來的東西，具體怎麼制作，我並不清楚。]
[將機關鳥安置在萊艮芬德的車隊上，一共有兩個原因。]
[一是為了實驗魔神殘渣對於魔物的吸引力是否足夠，能不能引來魔龍烏薩；二則是為了消除騎士團未來的中堅力量。]
在原本的設計中，魔龍應該可以解決掉沒有徹底成長起來的迪盧克。
栗茸瞥了一眼正在書架前挑選著童話書的迪盧克。
對方背對著她，對這一瞥全無知覺。
伊洛克不想要一個能人輩出的騎士團，因為這會對他大權獨攬的美夢造成威脅。
而且，那些年紀輕輕就擁有了神之眼的人會讓他想起法爾伽，和那籠罩在他心頭幾十年的陰影。
「那麼琴姐姐和麗莎姐姐呢？」栗茸將手中的文件遞還給凱亞，「愚人眾有沒有針對她們做些什麼？」
凱亞把文件收好：「暫時還沒有，麗莎成天懶懶散散韜光養晦，愚人眾對她的實力並沒有一個足夠清晰的了解。」
「至於琴，古溫希爾德家族可沒那麼容易對付，他們世代都是守護蒙德的騎士。」
然後他頓了頓：「你怎麼不關心關心我呢，桃樂絲？」
栗茸露出個甜甜的笑來：「因為我相信凱亞可以輕松化解愚人眾的為難嘛。」
凱亞挑起眉毛：「居然是誇我的話？真是難得啊。」
栗茸倒是很誠實：「因為對你有所求嘛。」
「說來聽聽？」
「我想爬到廣場上風神像的掌心上去誒。」
風神像的掌心，那可是蒙德知名必打卡景點。
而且，她想試試看爬上去之後能不能找到一個像征著觀景點的紫色箭頭（bushi）
凱亞：「……」
他就知道。
*
今天是栗茸穿越到提瓦特世界的第七天。
也是她把任務扔到一邊，開始全心全意體會蒙德生活的第一天。
系統對她這樣擺爛的鹹魚行為采取縱容的態度。
——畢竟主任務早早就已經完成了，支線任務也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還剩下的二十幾天任務時間，本身就默認了是給宿主們休息用的。
凱亞答應了她的要求，通過繩索和滑輪做了一個簡單的升降軟椅，讓四體不勤的栗茸成功爬上了風神像的掌心。
栗茸：其實也沒有那麼弱雞，她本體的身體素質還是很不錯的。
弱的只是時管局給的金手指而已。
風神像自蒙德城建立以來便佇立於此，悠悠間也不知見證了多少歷史興衰演變。
栗茸坐在高處，感受風柔和地吹拂過她的臉頰，以及頸邊的碎發，突然感覺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需要改寫的劇情都已經改寫成功了，原本會無情地落到游戲角色以及游戲外諸多玩家身上的刀子也都被擋回去了。
現在的栗茸確實有點無欲無求。
無欲無求：指除了吃喝玩樂和自己喜歡的角色貼貼之外，沒有別的想做的事情。
高處的風景很好，遠眺甚至可以看見鷹翔海灘邊的懸崖，以及風起地的大樹和七天神像。
風車悠悠轉動，蒙德城盡收眼底。
栗茸的目光從遠處一點一點拉近。
她注意到歌德大酒店門口聚集著一群人。
大概是愚人眾和騎士團？
算算時間，再過一會兒他們就應該在會議室裡就這一次造成嚴重惡劣外交影響的事情開始談判了。
栗茸又將視線移開了。
外交是騎士團的事，她已經把自己需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
學會鹹魚，學會躺平，享受擺爛，享受生活。
栗茸覺得，自己雖然才剛剛來到蒙德五天，卻已經在精神上完完全全成為了個蒙德人。
啊不對，蒙德龍。
倘若不是因為擔心搶了特瓦林的工作，會讓特瓦林在未來黑化得更加徹底，她還有點想向巴巴托斯申請一下成為他的眷屬。
自由的神明，以及自由的龍，一起躺平著享受明媚的春光~
沒有比這更快樂的事情了。
而在她躺平的時候，騎士團卻難得地雷厲風行了一回。
事關整個蒙德的安危，平時完全不管政務的大團長法爾伽都出面了，給愚人眾那邊施加了不少壓力。
*
下午時分，跟著法爾伽一起同愚人眾爭論了幾個小時的琴好不容易有了半小時的休憩時間。
她在貓尾酒館遇到了一起擼貓的麗莎和栗茸。
栗茸懷裡躺著一只藍寶石，腳邊還圍著一只警長貓和一只翠目貓。
——不論在什麼世界觀裡，龍都是神話中的獸類之長，區區征服幾只貓貓的心再輕易不過了。
她聽到腳步聲，循聲看過來，發現來人是琴，眼睛驀地亮起來：「琴姐姐！這邊！」
麗莎已經將溫和潤嗓的蜂蜜茶送到琴的手邊了。
盡管栗茸沒有問，但琴很清楚她一定很好奇事情的進度，於是僅喝了兩口茶之後便說起了現在的情況。
「愚人眾素來蠻橫，在外交上幾乎從不吃虧。這一次好不容易證據確鑿，且是對方理虧，騎士團當然打算趁機將愚人眾趕出蒙德。」
畢竟，沒有人樂意看到別國的勢力在自己的國土上耀武揚威。
「只不過，愚人眾那邊也不是吃素的，他們決定棄車保帥，和伊洛克、以及聯系伊洛克的那些人進行切割。」
栗茸正擼貓耳朵的手頓了頓。
琴嘆了口氣：「對方態度很好，但是咬死了利用魔神殘渣吸引魔龍烏薩的陰謀為愚人眾內小部分人的計劃，執行官博士已經駁回了相關提議，並嚴厲地斥責了提出這一建議的人。」
「至於伊洛克手上的那些，愚人眾方面咬定是先前沒能銷毀的實驗品，被伊洛克偷走了。」
「這一次，可能還是要妥協吧。」
金發的女騎士低頭，線條優美的脖頸彎曲，顯得有些失落。
栗茸見狀，連忙將手中抱了好久的藍寶石——一只全身毛色潔白，肉墊粉嫩，唯獨一雙眼睛湛藍如海藍寶石的貓中美人遞到了琴的懷中。
「琴姐姐抱抱貓貓，心情會變好的。」
琴抬起頭來看她。
銀發的小姑娘對著她笑。
貓尾酒館的窗戶並沒有采用無色玻璃，老板娘瑪格麗特小姐為了營造溫馨的氛圍，特地采購了價格昂貴的暖蜜色玻璃來制作窗戶。
此時陽光從暖蜜色的窗戶中篩入室內，也將她雪白的皮膚上染了一層暖呼呼的蜜糖色。
她的笑容看上去甜極了。
這個微笑定格在琴的眼底。
仿佛蜜糖的甜味沿著視神經一路傳遞，一路深入心口。
那顆有些沮喪的心，仿佛被甘霖澆灌了一般，漸漸放松開來。
心情好像，確實變好了一點。
琴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裡的白貓。
藍寶石被她擼得很舒服，嬌裡嬌氣地「咪」了一聲。
「愚人眾在蒙德的布局肯定不止一兩年啦。」
栗茸送出去一只藍寶石，轉手又抱起了翠目貓，手上擼貓的動作不停。
「所以說，想要在一兩天內根除愚人眾對蒙德的影響，是完全不可能的呢。況且，有些事情本來就不能操之過急嘛。」
琴點點頭：「你說得對，愚人眾不可能這麼容易撤出蒙德。這次破壞了他們的陰謀，還能讓對方退讓，已經是不小的收獲了。」
她將藍寶石放下，動作親昵地捏了捏栗茸的臉頰。
「這一切都要謝謝你，桃樂絲。」
栗茸嘿嘿一笑：「琴姐姐要感謝我的話，就給我一個親親好啦。」
琴失笑，如她所願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麗莎見狀，笑著打趣栗茸：「小可愛，你只想要琴一個人的感謝嗎？」
栗茸連忙回頭端水：「麗莎姐姐的也要！」
龍長這麼大一直都是牡丹，連親親都是屈指可數。
哪怕現在變成了小孩子的模樣，仍然完全沒有脫單的希望，但至少她可以趁機多騙一點漂亮姐姐們的親親。
那句話叫什麼來著……
哦！對。
軟玉溫香，令龍沉醉。
先代那麼多龍都要去人類的世界搶公主，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龍可都很喜歡和漂亮的人類貼貼呢。
於是現在，頂著兩枚親親的栗茸覺得自己現在的狀況只能用「得償夙願」這四個字來形容。
本龍這輩子，值了！
得償夙願的顏控迷妹在回到晨曦酒莊之後，甚至拒絕洗臉。
「這可是兼具智慧和美貌的琴姐姐和麗莎姐姐給我的親親！」
不能洗，她這輩子都不洗臉了！
客廳裡的迪盧克聽見了她的全部豪言壯語。
紅發青年一時陷入沉思：
桃樂絲……將來該不會彎了吧？
第14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14
當栗茸和貓尾酒館中那只漂亮的藍寶石貓咪混熟了。
每次她一出現在酒館內，貓咪就會輕盈地從木制的貓爬架上跳下來，隨後輕車熟路地躺進她懷裡的時候，愚人眾執行官博士終於在晝夜兼程之後趕到了蒙德參加這場談判。
栗茸聽說博士已經進了蒙德城的時候，擼貓的手一下失了輕重，不小心扯下了藍寶石背上幾根雪白的貓毛。
藍寶石吃疼，沒有從她懷裡走開，只是抬起粉嘟嘟的肉墊爪爪，一點兒不客氣地在栗茸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面對嬌氣的貓貓，栗茸除了道歉還能怎樣：「對不起呀藍寶石，我剛剛走神啦。」
這樣不走心的道歉根本不能獲得嬌氣藍寶石的原諒。
白色貓貓轉過頭去，留給栗茸一個無情的靚仔背影，以及一根甩得很不開心的貓貓尾巴。
藍寶石：你清高，你了不起，你出神一次貓貓禿一次。
最後栗茸不得不「大出血」，買了三只貓罐頭，這才將小白貓哄好。
藍寶石不會關心愚人眾的執行官到底叫博士還是碩士，但對於栗茸而言，博士始終是她心頭扎的一根刺。
因此，原本會在貓尾酒館待到下午四點多的她，今天下午兩點不到就離開了。
舔著貓罐頭的藍寶石身形一滯，隨後轉了個角度，用屁股對著門的方向，這才繼續舔它的貓罐頭。
藍寶石：你清高，你了不起，說好給貓貓賠罪，現在卻直接走人，大龍蹄子。
*
博士進城的時候沒有遮掩身份，但也沒有刻意張揚。
栗茸站在街邊，混在人群裡踮起腳尖偷看。
這一個博士應該是相當年輕時候的切片了，面具之下，他的嘴角壓得很低，完全沒有遮掩自己此刻壞極了的心情。
栗茸只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但博士似乎對落在自己身上的注視非常敏感。
他轉頭朝著栗茸看了一眼。
那雙猩紅色的眼睛……
栗茸承認自己被嚇到了。
就像是穿越第一天被迫直面丘丘暴徒時一樣。
她在那雙眼睛中讀出了極端矛盾的東西。
瘋狂和冷靜，憤怒與淡漠。
以及，對她的興趣。
明明天氣很好，陽光披在身上，暖洋洋的讓人想要打哈欠，栗茸卻覺得自己像是被扔進了冰水裡似的，一股寒意從尾椎逐漸沿著脊梁往上爬，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龍感受到了威脅。
就像是傳承的記憶中，龍看到強大的屠龍騎士，帶著人類從神明手中獲得的神劍，被全國最強大的法師祝福過，然後沉默而又壓迫感極強地朝著他們的洞穴前進的時候。
龍就會有這種感覺。
因為他們能夠感覺到，屠龍騎士是真的可以對他們造成威脅的。
栗茸轉頭跑掉了。
反正不管博士對她有什麼興趣，是想要把她拆了研究還是做點別的什麼實驗，她現在還有家人保護呢。
再說了，還有沒幾天的時間，這場持續一個月的任務就要結束了。
到時候她回到主世界，看博士有什麼辦法抓住她。
博士多托雷看著銀發小姑娘迅速鑽進人群裡，收回目光。
他低頭看自己的手，白色的手套已經被他攥出了一道道近乎平行的褶皺。
一群蠢貨，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
不過，那個小姑娘倒是有點意思。
沒有神之眼，但是身上卻有著非常強烈的生機。
以及，魔龍烏薩最近兩次出現，她都在場，而且和轉機的產生息息相關。
克利普斯·萊艮芬德手中的邪眼是他命令伊洛克在蒙德散布的。
目的是為了篩選出那些能夠承受住他發明的人。
克利普斯·萊艮芬德……
博士想起這幾天自己在路途中看的那些資料。
他絕對不是那種可以利用邪眼而不受傷害的人。
所以，到底是什麼支撐著他透支了身體趕跑魔龍，而後毫發無損地離開了呢？
這個先前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問題，終於在他看到栗茸的時候，得到了答案。
那麼龐大的生機……
博士閉上眼睛，深深呼吸了一口蒙德城中帶著蘋果和酒香的空氣。
很有趣。
值得他親自來研究。
等過一段時間，他想，過段時間之後，等那些蠢貨犯的錯都被他解決了，他會騰出手來，把這個有趣的實驗品弄到手。
博士一想到那些破壞了他計劃的蠢貨，好不容易因為找到新的實驗品而興奮起來的情緒又一次壞到了底。
他咬牙切齒：「一群廢物。」
*
另一邊，栗茸將自己看到博士這件事告訴了迪盧克。
「他看起來好可怕，我們能先回家嗎？」
迪盧克自然不會不答應她。
「那我們現在就走。」
盡管劇情已經更改，迪盧克仍然選擇卸任騎兵隊長一職，並退出騎士團。
所以，現在的他不需要等到完成執勤任務後才能回家。
關於退出騎士團這一點，栗茸其實是有點兒可惜的。
明明迪盧克在騎士團內也會得到長足的進步。
她向迪盧克問起退出騎士團的原因時，紅發青年解釋道：「騎士團很好。」
「但經過這一次，我覺得，或許在外歷練可以更快提升實力。」
哪怕父親活了下來，但是差點造成悲劇的罪魁禍首還在，甚至因為政治上的原因，幕後主使者只拋出了幾個用來替罪的傀儡。
這一點讓他很不甘心。
「法爾伽團長找我去聊過天。」
迪盧克沒有對任何人透露法爾伽對他說的話。
法爾伽支持他離開騎士團的想法。
然後他說：「有一些事情，騎士團哪怕想做，但因為我們是騎士團，所以會被其他因素束縛，不能出手。」
迪盧克說：
「或許，脫離了騎士團的身份之後，我能處理一些騎士團不方便處理的事情。」
正如世界有白天和黑夜。
白天有太陽普照萬物，但黑夜裡也需要有一些光明照亮。
迪盧克和另一條if線上的自己殊途同歸。
栗茸：也就是說，暗夜英雄並沒有因為她修改劇本的行為而被蝴蝶掉。
她還挺喜歡暗夜英雄這個稱呼的。
正義人也很有趣嘛。
不過她最喜歡的還是蒙德蝙蝠俠。
迪盧克：「什麼蝙蝠？」
栗茸搖頭：「沒什麼。」
路上，栗茸糾結過片刻之後，還是將她所知道的，在原本劇情中博士做過的事情對迪盧克悉數透露了一遍。
其實，對任務對像透露未來並不是一件多麼有職業操守的事情。
時管局對這種行為的態度也是不禁止但不支持。
不禁止的主要原因是這麼做的人實在太多了。
這也很難怪，畢竟樂意加入時管局的大多都是擅長共情、熱愛衍生世界的人，他們在穿越之前就了解到各自任務對像的悲慘，在穿越後為了完成任務，更是需要近距離接觸。
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一長，就很容易陷入不舍得任務對像未來被刀的狀態。
所以，劇透未來被屢禁不止，時管局最後發現自己壓根管不過來，於是只能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博士對於迪盧克，乃至整個蒙德而言，都像是一把懸掛在他們頭頂，隨時有可能落下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如果能夠規避那些劇情的話，最好還是規避掉吧？
但是，栗茸也有自己的擔心。
「會不會，因為我的出現，原本的劇情走向被蝴蝶掉了呢？」
栗茸早在迪盧克生日那一天，世界線做出第一個轉折的時候就對迪盧克他們坦白了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
因為擔心眾人得知自己是游戲中的角色，因而陷入世界觀崩潰的狀態，她隱去了游戲的部分，只說自己知道這個世界的未來。
「未來是基於現在發展的，但是我以及改變了現在啊，未來會朝著什麼方向演變……我就不清楚了。」
小姑娘抬起頭，細細的眉毛蹙起，難得露出了一副著急的模樣。
「我告訴你的未來有可能不准……」
要是迪盧克認定了這樣的未來，反而因此在博士手上吃了虧，那她可不就直接成千古罪人了？
迪盧克看得出小姑娘的慌張。
青年笑著摸摸她的腦袋——小小一只，大約連胸口都不到的小姑娘的腦袋手感很好，他不知怎的就養成了用摸摸頭來安慰她的習慣。
她其實完全不需要因為這些緊張。
「愚人眾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不是嗎？」
栗茸點頭。
沒有人知道未來會怎麼發展。
「你只是提醒了我可能會發生的未來，我會對這些更加注意，但並不表示我會松懈在其他方面的警惕。」
小姑娘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能說的全都說了。
「如你所言，我本來也會給愚人眾造成很大的麻煩，然後成功從他們手上逃走。」
栗茸再次點頭。
「那你更應該相信我能夠對付那些人。」
對哦，的確是這樣。
在父親死後開始游歷七國的迪盧克一開始還不知道愚人眾就是自己的敵人呢。
他不是照樣成長到了需要執行官特地為他設下埋伏的程度。
栗茸撓撓頭，承認道：「是我想錯啦。」
「不，你只是關心則亂而已。」
安慰好了很好哄的小姑娘，迪盧克的雙眼眺望向遠方。
西北方，風龍廢墟的風牆散發著藍色的微光，在白晝下並不明顯。
而更遠處，朦朧的群山高聳，隱隱可見峰頂淺淺灰白色。
那是北國的山脈。
也是他在今後，需要以劍相對的地方。
第15章 齊天大聖代言的蟠桃15
迪盧克做了個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栗茸對他說了這個世界原本的發展，因而導致日有所思，他做了一個與之相關的夢。
夢開始於他的十八歲生日。
迪盧克像是一個懸浮的視角一樣，從旁人的角度看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
他看著父親對他說：「現在出發吧，一會兒天就要黑了。」
他看著自己幫助父親套好了馬車，然後帶著車隊朝晨曦酒莊的方向駛去。
他沒有看到從人群中躥出一個銀發的孩童身影，撲到貨車上，和貨物藏在一起。
迪盧克很清楚地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一開始他試圖掙扎，讓那個駕駛著馬車，聽父親剖析自己多年來心路歷程的自己停下。
但是不論他怎樣嘗試，他始終都無法脫離這個固定的、懸浮在空中的視角。
隨後，就像是走馬燈一樣，魔龍出現，父親帶上栗茸口中的「邪眼」，被力量反噬，向他尋求解脫之後，死在他的手上。
騎士團隱瞞了一切；凱亞和他大打出手然後分道揚鑣；他退出了騎士團，離開蒙德，開始了一場長達數年的游歷。
他身邊的人逐漸變少。
到最後，只剩下了他自己。
夢境的最後，他看到夢境裡的那個自己站在蒙德城牆上。
背後夜色環合，如墨色濃稠，星光黯淡。
面前千燈皆熄，晚風急促穿過長街，萬籟俱寂。
在黑暗中，隱隱有什麼發出細碎的窸窣聲響。
而隨後，火光自大劍上燃起，照亮了城中一隅。
以及一個，孤伶伶的影子。
迪盧克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很正常。
沒有很快的心跳，也沒有眼角的水痕。
大概是因為早已經知道那個沒有栗茸的世界會是這樣，因此他在最初於夢境中的掙扎之後，便安然地接受了全部。
甚至夢醒之後，他也只是想：
還不錯。
哪怕失去了那麼多，那個自己仍然沒有改變他的底色。
「在黎明到來之前，必須有人稍微照亮黑暗。」
這是自小，父親還把他抱在膝蓋上，給他講述昔日先祖隨著風神巴巴托斯一起向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宣戰，以及先輩在推翻舊蒙德的戰役中所做的英偉事跡時，便一直用來教育他的話。
每一代萊艮芬德，都將這句話深深地刻入了心中。
在黑暗中成為炬火，在黎明之後隱匿起來，並不因貢獻脅取名利。
而在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他原本也產生了游歷七國的想法。
父親毫無疑問是支持他的。
再過一段時間，迪盧克便會搭乘從荊夫港出發的船，離開自幼生長的蒙德。
他下樓，准備在早餐後收拾行李。
從樓梯上走下來的時候，他注意到桌邊只坐著攤開蒙德日報閱讀頭版頭條的父親。
往日坐在父親身邊，端著愛德琳特地准備的甜牛奶喝的銀發小姑娘不在。
克利普斯聽到腳步聲一頓。
他從攤開的報紙後面抬起頭來，目光越過報紙的上沿。
「桃樂絲走了。」
他的語氣相當平和，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想必挺適合曬葡萄」。
迪盧克點頭：「我知道了，父親。」
其實在幾天前，迪盧克便意識到小姑娘是要離開了。
畢竟她最近的小動作明顯得很。
比如說，一天之內偷看迪盧克二十幾次。
比如說，她甚至問凱亞能不能把神之眼給她摸一摸。
再比如說，每天晚上要聽兩個童話故事才肯去睡覺。
她沒有刻意掩藏，所以，沒多久，整個晨曦酒莊就都知道，她興許要離開了。
——整個酒莊裡沒有一個不是人精。
他們都對即將到來的離別有所准備，只是不確定到底會是哪一天。
「我原以為她會正式地向我們道別。」
凱亞在桌邊坐下，照例喝了一杯苦咖啡，這段時間出現在蒙德城附近的可疑人士多了不少，都需要他來一一盤查。
——誰都知道這是愚人眾為了重新獲得在蒙德征兵的權利干的好事。
所以騎士團更不能放過任何一點危險。
凱亞為此熬了好幾天的夜。
他將咖啡杯放回小托盤上，瓷器與瓷器觸碰，發出清亮的脆響。
藍發青年嘟囔：「平時膽子那麼大，最後倒慫了——小沒良心的。」
克利普斯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
「桃樂絲沒有不辭而別。」他強調。
「只是你們兩個起的太晚了。」
早晨五點，天邊的雲才剛剛轉為白色，西方的星辰尚且零星細碎。
栗茸在穿越到提瓦特世界之後頭一次起那麼早。
克利普斯逐漸上了年紀，習慣了早起，因此聽到了她出門的動靜。
「不打算和我說聲再見嗎，桃樂絲？」
原本打算不驚動任何人地離開的栗茸：「……」
她有點被抓包的愧疚。
「爸、爸爸。」
她小聲說：「我一定要走了。」
克利普斯彎下腰來擁抱她。
「我知道，我都知道。」
從一開始，這個小天使出現在他身邊，對他說「我是為你們而來」的時候，他就隱隱約約有一種，自己將會像突然遇到她一樣，在某個時間點和她說再見。
「你有不能說的苦衷。」
栗茸是一只沒有父母的龍，她從沉睡中醒來，失去了過去的一切記憶，
姑姑只比她大了十歲，因此雖然很照顧她，但卻給不了她長輩的關懷感。
栗茸並不因此埋怨世界。
但她被克利普斯抱在懷裡的時候，卻因為這遲到的、原本並未預期的感情鼻頭一酸，眼淚瞬間填充滿了眼眶。
一定是因為這具身體太小了，所以她的情感也變得更豐沛了。
她嘴硬地想著。
正常情況下龍才不會哭。
栗茸從克利普斯懷裡輕輕掙脫出來之後，用手背擦了好幾下才勉強擦干淨了臉上的淚痕，她忍著哽咽的衝動，踮起腳尖在克利普斯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爸爸。」
臨行之前，她把自己所有的桃子都留了下來。
還寫了一張紙條。
迪盧克從父親手中接過紙條，展開後一個字一個字念出聲來。
紙條上只有寥寥幾行字：
因為時間原因，我必須要走啦！
我會想念爸爸和哥哥們的。
還有愛德琳姐姐、琴姐姐、麗莎姐姐和貓尾酒館的藍寶石。
請代我向他們說再見。
我把蟠桃全都留在這裡啦，反正我也用不上它們。
蟠桃不是普通的水果，只要藏在冰窖裡面，就可以保存上幾十年，常溫保存的話，保質期大概是十年吧。
記得好好使用哦。
愛你們的，桃樂絲。
p.s.我還會回到提瓦特來的！我特別喜歡這裡。希望能盡早和大家再次相見，那時候我會帶著別的禮物來的。你們保護這個世界，我保護你們。
迪盧克注意到紙條的背面還有幾句話。
他將紙條翻面，定睛看過去的第一眼便愣住了。
紙條的背面只有三句話：
我之前說，我是為了你們才來到這個世界的。
萊艮芬德家總說：在黎明到來之前，必須有人稍稍將黑暗照亮。但我覺得，也要有光來照亮守護黎明前火光的人，對吧？
我正是為此而來。
迪盧克小心翼翼地將紙條疊起來，收好。
「桃樂絲說她會回來的，她一定會。」
克利普斯拍了拍兒子的肩膀。
「所以，我們只需要讓這個家的大門隨時打開，隨時歡迎她回來就好。」
*
一陣熟悉的眩暈感過後，栗茸回到了時管局。
恢復了熟悉的身高，嚴重的世界也恢復了熟悉的海拔，栗茸伸手摸了摸背後的熟悉但闊別了一個月的翅膀，長長緩出一口氣。
還好，還好，在主世界，龍還是龍。
栗茸准備去交接任務，剛剛走到退還金手指的窗口，便在兩米開外的位置看到了局長那熠熠生輝的地中海。
栗茸還記得局長之前一腳把自己踹進任務世界的仇呢，轉過頭去故意不看他。
隨後便聽到局長從鼻腔裡哼出一聲冷笑。
栗茸將變成了紙條的金手指遞給負責回收的工作人員，隨後將綁定的員工手環對准讀取機器，掃描這一次的任務成果。
負責回收窗口的是一位漂亮的小姐姐，姓周，黑長直，水杏眼，長得很是溫柔，平時總會給局裡做為團寵的栗茸帶小餅干。
她看到栗茸提交的任務報告，那雙黑白分明的水杏眼睜大了幾分：「支線任務也完成了呀？茸茸儂還是第一次做任務呢~」
栗茸點了點頭。
「那阿拉茸茸老厲害哦，儂以後一定可以成為局裡頭最最優秀的員工——啊！」
小姐姐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栗茸被嚇了一跳。
「怎、怎麼了？」
小姐姐舉起顫抖的手，仿佛堂下苦主狀告冤情似的指著栗茸的鼻子，語氣幽幽，上氣差點接不上下氣，甚至方言都氣回了標准的普通話：
「你、你……茸茸你怎麼把金手指一半的能量都留在任務世界了呀！」
栗茸摸摸鼻子：「我就留了幾個可再生的道具啊……」
不就是幾個蟠桃而已嘛。
小姐姐痛心疾首：「可再生，你也知道可再生啊！蟠桃是三千年才結一次果子的仙品，你這一下子直接給出去了蟠桃樹幾萬年攢下的全部啊！」
局長在一邊站著，自然也聽到了小姐姐的控訴。
在聽到「全給出去」的時候，他那張人至中年逐漸趨於和善的臉瞬間像是被粉刷過的牆似的變得煞白。
栗茸：「……」
她哪怕有心當一條不孝龍，但至少從未想過要把局長氣到當場去世。
她走過去，伸手想要將局長攙扶起來。
局長抬手捂著心口，一副心髒病要發作的模樣：「你、你現在就消失，不要讓我看到你……去、去做下一個任務……」
栗茸自知理虧，滾得非常麻溜。
背後，局長氣急敗壞的吶喊響徹整個時管局：
「栗茸！你現在多欠我一筆金手指能量的債！在還清債之前，你別想要休息日和節假日！！！」
悠于 2023-11-16 08:16
第16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魘1
第二次站在穿越機器前，栗茸深吸一口氣，差點就想回去先進行一波焚香齋戒禱告。
機器邊的卡池泛著幽幽的藍光。
這是時管局用來給員工抽金手指的卡池。
上一次栗茸穿越之前沒有自己抽卡，是局長幫她抽了之後直接塞進她手裡的。
但這一次，是歐是非，就要親自見真章了。
栗茸有點緊張。
心裡忍不住碎碎念：
為什麼都已經到了可以用科學手段干預玄幻衍生世界的年代了，局長和局長的上司們都還覺得只有通過玄學抽卡獲得的金手指是員工和金手指的雙向奔赴才能發揮出金手指最大的作用？
這種把金手指全都扔進卡池裡，讓員工在穿越之前自己抽卡的行為真的很傷非酋的心ok？
畢竟，她是個玩原神時把把大保底的傷心人。
栗茸深吸一口氣，決定在抽卡之前做最後的掙扎：「可以把這個藍光變成金色的嗎，這樣看起來喜慶一點。」
一旁負責操作穿越機器的酷姐：「這和播好運來自欺欺人有什麼區別——快一點栗茸，不要拖拖拉拉，歐皇還是非酋天注定，不會因為你多墨跡一會兒就給你加點幸運值。」
栗茸一口氣哽在胸口。
她哀怨地看了酷姐一眼。
她知道這是實話，但這時候說出來也太傷感情了些。
她一邊默念著「這一次一定能抽到超強金手指」，一邊閉著眼睛，將手伸進了箱子。
*
陰雲沉沉，白雪紛紛。
栗茸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雪地裡。
雪很厚，大概和她的膝蓋一樣深。
朔風裹挾著冰涼的雪粒子蓋了她滿頭滿臉，栗茸幾乎無法在這樣的風中睜開眼睛，她低著頭，努力抱緊自己，盡量不讓體溫降低得太快。
栗茸覺得自己距離被凍死已經不遠了。
這是什麼夭壽的地獄難度開局。
龍生來免疫岩漿和寒冰，她什麼時候受過挨凍的委屈？！
但還是要委委屈屈地完成任務。
就很氣。
這一次，她抽到的金手指是冉遺魚。
因為冉遺魚並不像蟠桃那樣知名，因此紙條背面還援引了它的出處。
《山海經·西次四經》曰：英鞮之山……涴水出焉，而北流注於陵羊之澤。是多冉遺之魚，魚身蛇首六足，其目如馬耳，食之使人不眯，可以御凶。
翻譯一下：
冉遺魚這種生物，吃了可以讓人不做噩夢魘住，還可以辟邪。
栗茸：上一次是我結果子給人吃，這一次是直接讓需要被我救的人吃我是嗎？
她一時間甚至開始懷疑時空管理局是不是什麼傳說中的黑心企業，堪比江湖上黑店的那種。
嚴寒條件下，她腦中系統加載都慢了幾分，機械聲音一卡一頓，聽起來有點像長時間沒上潤滑油的鏽齒輪。
系統：【宿——主誤會——了。您——看，您現在的身體也不像真正的冉——遺魚那樣——長著蛇的頭還有六只腳啊。】
這一次栗茸綁定的系統並不是上個任務中和她綁定在一起的那個。
新系統是個罕見的，已經有了自己獨立思想的系統。
——並不是說這樣的系統在主世界裡少見，而是說，在時管局這種一塊錢掰成兩半花的摳門部門裡，能出現被升級到有自主思想的系統簡直就是鳳毛麟角。
經過了好一會兒的加載，系統總算把語言包傳送到了這個世界，說話也變得順溜起來。
【要是真的變成冉遺魚那樣得多醜啊。】
系統的語氣中，埋汰的情緒相當明顯。
【宿主放心，我調用了權限，幫你重新建模了身體。你現在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人類小孩，只有在使用能力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人頭魚尾的形態。】
栗茸松了一口氣。
系統繼續邀功：【至於金手指，我已經將能力生效條件從吃宿主的肉改為了喝宿主的血，不論量，只要喝了就能見效。宿主您想想，放血是不是比被咬掉一塊肉好多了——宿主？】
栗茸差一點一個踉蹌直接栽倒在雪地裡。
她張開雙臂，勉強維持住自己的平衡，心裡恨恨地想：
放血也會疼啊！怎麼就不能改成被她碰一下之後就不會再夢魘也不會撞邪了呢。
系統老神在在：【古爾丹，凡事都有代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只系統在升級出智能的過程中連帶著將其他的部件一起升級過的緣故，這一次時空坐標的讀取比上一次快了不少。
栗茸還沒在雪地裡走出幾步，腦中便響起機械的提示音。
【時空坐標加載已完成，正在發放本次穿越任務。】
【本次任務目標已讀取。】
栗茸咬了咬下唇，強迫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來。
隨後，她轉過身背著風雪，打開電子屏幕。
【任務名稱】：改寫魈被夢魘之魔神役使的命運。
【主任務】：幫助魈脫離夢魘之魔神麾下，並幫助他擺脫夢魘（0/2）
【分支任務】：幫助摩拉克斯提前擊敗夢魘之魔神，解放其統治下的人民（0/1）
【任務時長】：半年（1/180）
在她眯著眼睛看這些字的時候，天空中遽然有一片黑影掠過。
黑影速度很快。
栗茸抬頭的時候，它已經越過了她的頭頂。
栗茸只來得及看到一點兒模模糊糊的色塊。
那是一種濃郁的青綠，像是顏色最深的翡翠，其上隱隱散布著金色。
風雪飛白，天地昏暗，卻掩蓋不了這一抹特殊的顏色。
不論是哪個原神玩家，都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來。
那分明是人氣頂流之一，三眼五顯仙人，降魔大聖護法夜叉。
魈。
系統嘿嘿一笑：【本系統的定位還是很准的吧？直接把你送到了任務目標面前。】
栗茸：【嗯嗯，你可棒了。】
她說著肯定系統的話，語氣裡卻聽不出哪怕一分感謝。
系統不是感覺不出她的應付：【宿主這是什麼意思？】
栗茸抬手指向前方被白雪覆蓋的山巒：【現在任務目標飛走了，扇兩扇翅膀就是十萬八千裡。】
當然，要是她能夠以本體出現在提瓦特世界，這個問題就沒有了。
她甚至可以和魈來一場空中競速。
可惜，可惜。
栗茸又雙叒叕開始懷念龍那強大的身體。
系統：「……」
系統勉強擠出一個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咳咳，小小失誤而已，無傷大雅。】
栗茸：【你這個小，是說指尖宇宙嗎？】
系統不吱聲了。
魈被夢魘之魔神拘役在麾下的這一段歷史，游戲中其實並沒有詳細的記錄。
因此，系統在讀取是時空坐標之外，也稍稍花費了一點能量，將此時提瓦特大陸上正在發生的事情讀取了一遍。
【現在是魔神戰爭期間，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剛剛擊敗了漩渦之魔神奧賽爾，將其用岩槍鎮壓在孤雲閣下。】
【摩拉克斯的勝利讓璃月地域上的其余幾位魔神感到恐慌，以夢魘之魔神，以及盤踞未來輕策莊地區的螭為代表的魔神決定先下手為強，主動對摩拉克斯以及其屬下的仙人、千岩軍宣戰。】
【魈做為夢魘之魔神麾下能征善戰的大將，被派擔任先鋒一職。他剛剛打贏了一場小仗，占領了附近的一處城邦，現在正在巡視有沒有逃兵或是落單的傷員。】
魈本性是很善良的。
巡視查看四周有沒有逃兵或是落單傷員，只是為了不讓這些人在風雪天內困在山間，直到被凍死。
栗茸沉思片刻，問：【這也就是說，魈還會飛回來，是嗎？】
系統：【可能性很高。】
它看栗茸若有所思的模樣，追問道：【宿主打算做什麼？】
栗茸將自己蜷成一團，往一塊玄黑色的山石邊上一靠，字正腔圓地吐出兩個字：
「碰瓷。」
*
這一帶的地勢很不平坦。
山巒連綿，高低險峻。
金鵬壓低了飛行高度，盤旋著掃視向地面。
他第一次為夢魘魔神作戰的時候，對戰爭並沒有非常准確的了解，獲得勝利之後就自顧自回去料理傷口。
過了幾天之後，金鵬才得知，當初他命令一隊傷員離開前線，那隊傷員在撤回大本營的途中因為向導不夠靠譜迷了路，陷入了一處沼澤。
當有人意識到他們不見了，再出去尋找的時候，沼澤中已經只剩下了被野獸啃噬得看不出面目的屍體。
這並不是金鵬的錯。
但他卻一直很愧疚，覺得倘若當時自己在空中巡視過戰場，興許就能發現這一隊傷員走錯了路。
沒能挽救的生命化作重擔壓在他的肩膀上，沉甸甸的讓他的心往下墜。
再繞行一次，應該就不會有疏漏了。
金鵬這麼想著，又向下俯衝了一段距離。
在越過一座高聳的雪峰之後，他注意到了雪地中蜷縮著一個人。
穿著灰白色衣服的小姑娘在白雪中並不明顯，但背靠著玄黑色大石的時候就像是白紙上的墨字一般扎眼了。
金鵬慶幸自己多繞了一圈。
金鵬落在地面上的時候才注意到，這個蜷縮在雪地裡的小姑娘現在狀態很差。
她應該是已經暈過去了，身上已經覆蓋了一層白雪，嘴唇凍得青紫，肢體也有點僵硬。
金鵬連忙將她從雪地裡拉出來，用自己那雙寬大的羽翅將她和四周肆虐的風雪隔開。
金翅鵬王並不懼怕寒冷，他的體溫漸漸傳遞到小姑娘身上，漸漸融化了她身上覆蓋的寒冰。
金鵬握著她的手腕，感覺到原本跳動速度頗慢的脈搏一點一點恢復正常人的頻率，放下心來。
還好，沒有凍出什麼嚴重的病。
夢魘魔神並不會關心領地中人類的死活，在她心中，給人類一個可以居住的環境，不讓他們在叢林中為了生存殫精竭慮，便已經是她對人類的愛護。
這裡幾乎找不到醫生。
哪怕是金鵬，受傷之後都只能自己隨便找些散碎的布料包扎，在傷口上塗一點搗爛的清心都算得上是精心處理了。
金鵬希望她不要發燒。
他見過的那些發燒的人，大多都被安排在石床上躺著。
全憑自己的生命力熬。
熬得過來就活，熬不過來就搬到外面，挖個坑埋了。
想到這裡，金鵬伸手將她頭頂的雪粒一點一點拍掉。
融化的雪水會帶來寒氣。
但就在他伸手的時候，小姑娘醒了過來。
她眨了眨眼睛，隨後意識到身邊有人，茫然地轉過頭看向金鵬。
當她的雙眼終於恢復清澈，目光聚焦在他的臉上時，金鵬注意到，她的眼底一瞬間迸發出仿佛煙花一般的絢爛光彩：
「魈……是魈嗎？！」
第17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魘2
小姑娘的嗓音沙啞且微弱，不仔細聽，根本無法從呼嘯的風聲中分辨出她的聲音。
但是金鵬從她的話裡聽出了藏不住往外溢的高興。
魈，她在念一個人的名字。
他不叫魈，最初來自父母的名字也已經被夢魘魔神丟棄在不知名的角落，落滿塵灰。
金鵬搖了搖頭：「抱歉，我不是魈，我叫金鵬。」
他眼睜睜看著小姑娘眼眸中的光彩黯淡了下去。
「對、對不起。」因為受寒的原因，她說起話來還有點打顫，牙關不自覺地發抖，「魈是我的、哥哥，和你長得很像，我認錯了。」
金鵬：「那你的哥哥呢？」
小姑娘搖了搖頭，只這一個問題，她便紅了眼眶，看起來像是快要哭出來：「我不知道……」
金鵬抿緊了嘴唇。
魔神戰爭時期，魔神之間彼此針鋒相對，其治下百姓自然也跟著魔神一道，在戰火中勉強求生。
家庭分散，流離失所，這些都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情。
甚至死亡都那麼平常。
金鵬並不覺得「魈」有多少生還的概率。
但是……
「我帶你去附近的村莊吧，試試看能不能找到你的哥哥。」
他不可能把小姑娘留在雪地裡。
這很明顯就是在送她去死。
小姑娘怯生生地點頭。
金鵬將她打橫抱起來。
將小姑娘完全托起來的時候他才意識到對方很輕，輕飄飄的甚至像是一團柳絮，仿佛風一吹就會跑，和他在村莊以及城鎮中見到的那些，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完全不一樣。
金鵬下意識收緊了手臂。
下一刻，他背後寬大的羽翅展開，足尖只輕輕點了點地面，甚至沒在雪上留下多少痕跡，便衝上了高天。
此時的璃月還沒有經過數千年的休養生息，在這種荒山野嶺的角落，村鎮與村鎮之間往往相隔百裡之遙。
金鵬撕破朔風，稍稍出了會兒神。
他不是第一次撿人回去了。
但從前，他往往撿到的都是傷員或是幾個聚在一起迷路的人。
在把他們帶到安全的地方之後，金鵬完全不需要考慮他們未來要怎麼辦。
但現在他懷裡抱著的這個不一樣。
小小的一只，孤零零的，沒有親朋好友，也不知道在這樣的世道裡面能不能活下去。
金鵬當然也可以把她扔在村子裡，讓村中善良的人收養她。
但是，現在四處都在打仗，人命朝不保夕，哪裡還有更多的余裕來收養一個不沾親帶故的陌生人？
跟何況……
金鵬抿著嘴唇，低頭看了一眼小姑娘緊緊攥著他袖口的雙手。
那雙手很小，也和她整個人似的沒什麼肉，此時指關節處透出蒼白，指甲因為太過用力而分出涇渭分明的紅白兩色。
她說他和她的哥哥很像，為此，對他似乎也多有依賴。
金鵬嘆了口氣。
他有點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金鵬來到的村莊並不歸屬夢魘魔神的治下，因此，村中的人並不認識他。
注意到他背後那雙翅膀後，村長戰戰兢兢地拄著拐杖走出家門，問他是不是來征收糧草的。
戰亂年間，往往也就是災荒的年頭。
村裡的糧食本就不多，又被來來往往地這麼收割了一遍又一遍……
村長的眉心凝聚著化不開的愁苦，灰白的臉上皺紋橫生，每一道都鐫刻著「民生多艱」這四個字。
金鵬搖頭。
「我不需要糧草，」他說，在意識到村長聽到這句話後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之後，那雙金色的眼瞳中更流露出幾分憐憫，「我想借您家空余的房子，暫住上一段時間。」
村長自然不會不答應。
*
金鵬燒了一盆熱水，又去問村長借小孩子穿的舊衣。
栗茸坐在鋪著干草的木床邊緣，用熱水表面蒸騰出來的熱氣暖手。
溫熱的水汽包裹著她的皮膚，一點點將她失去知覺的指尖焐得暖和、柔軟起來，也將麻木的神經重新喚醒。
栗茸感受著肢體復活的感覺，活動了活動關節，隨後仰起頭，對著天花板長長吐出一口氣：
碰瓷這活，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還得是龍！
不論演技還是戲德都很突出！
系統：【你擔心什麼，你又不會凍死。】
宿主的生命都是有保障的。
栗茸：【但是會生病，生病可難受了。】
上一個世界裡她頭一次感冒，雖然不頭暈吧，但鼻塞了好幾天，一點都不舒服。
她這種碰瓷行為簡直就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之後回到局裡，局長不給她五個648抽新池子簡直說不過去。
然而系統很耿直：【如果你生病了，那不是更方便你賴著任務目標不放了？】
栗茸：【……不會說話可以把嘴閉上。】
或者捐給丘丘人。
史萊姆也行。
*
栗茸的打算很簡單。
她打算碰金鵬的瓷，然後跟在他身邊，找機會先把自己的血給他喝兩口。
這樣至少主任務就完成了一半。
至於剩下的，徐徐圖之唄。
反正給到她的任務時限足足有半年之久。
造了夢魘魔神的反都來得及。
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賴上金鵬。
系統：【你確定任務對像會讓你如願嗎？】
栗茸想：那當然了。
魈本性溫柔善良，這可是官方蓋章的。
只不過，碰瓷也有獨特的技巧，溝通需要說話的藝術。
對魈這種人，就不能從對方的角度考慮，得讓自己有需要麻煩他。
我能邀請你去海燈節嗎？你看上去很孤單——X
從望舒客棧到璃月港很遠，我害怕路上有魔物，你可以送我去海燈節嗎——√
早在復盤原神1.3版本的第一次海燈節活動時，栗茸就已經把和魈溝通的技巧點滿了。
金鵬拿著一套雖然陳舊，卻洗得很干淨的衣服推門進屋的時候，便看到被他救回來的小姑娘睜大著一雙圓眼睛盯著他看。
金鵬有點無所適從。
他抬手擦擦鼻子。
栗茸單刀直入：「你打算把我留在這裡嗎？」
金鵬還沒來得及回答，她便從床上跳下來，走到金鵬面前，拉住他垂下的袖口，輕輕搖晃。
「你會走掉嗎？」
金鵬低頭，對視上那雙清澈的眼睛。
小姑娘的雙眼中倒映著他。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擔憂、害怕的情緒。
「哥哥就走掉了，我睡醒的時候，他不見了。」栗茸說謊不打草稿，抓著金鵬袖口的手更用力了一點，「你也會和哥哥一樣嗎？」
系統嘆為觀止：【你怎麼都帶上哭腔了……臥槽，這演技可以啊！】
栗茸吸吸鼻子：【本龍可是十項全能的……唉，趁著別人睡著的時候不辭而別，這是我在上一個世界干的事情。】
現在想起來，她還覺得有點兒對不起迪盧克和凱亞。
縮小後的身體更容易情緒化，一想到上一個世界中對她那麼好的幾人，栗茸直接紅了眼眶。
系統【……牛逼。】
不管系統是怎樣看待自己正綁定的這位宿主，金鵬卻是被栗茸表現出來的樣子弄得手足無措了。
他自年幼時起就被夢魘魔神拘在座下，還沒來得及對人情世故有哪怕一丁半點的了解，故而根本沒想到還有自己被碰瓷的可能。
「我很乖的，你會帶上我的，對嗎？」
頓了頓，她干脆利落地將最重的一顆砝碼也扔上了天平：
「我一個人活不下去的。我會迷路，我會被野獸吃掉，還有可能因為沒有糧食餓死……」
為了賴上任務目標，龍也是把自己低進塵埃裡面去了。
唉，栗茸在心裡嘆了口氣，希望龍祖龍宗們不要介意她為了完成任務的些許胡扯。
在她心中，龍還是所有世界上最強大，最無敵的生物。
系統：【你這是在道德綁架吧。】
很明顯對面社會經驗不夠豐富的任務目標根本玩不過宿主啊。
栗茸很無所謂：【我說的不是真話嗎？】
以她目前的身體狀況來說，如果她真的被扔下了，那她確實有可能迷路還有可能餓死。
這怎麼能叫道德綁架呢，這叫為了防止金鵬在未來得到關於她的不好消息陷入自責，而提前規避相關風險。
系統被這一長串話繞得卡頓了片刻。
半晌之後憋出來一句：【倒打一耙您是真的在行。】
栗茸謙虛：【客氣、客氣。】
對於栗茸腦內發生的一切，金鵬都全然不知曉。
他體內那雖然被世事傷害，卻始終保持著溫柔善良內核的靈魂令他在聽到栗茸說的話時就開始沉默。
他並不確定自己能不能照顧好一個孩子。
他也不覺得，夢魘魔神是一個能夠保護好人類的魔神。
但……
在看到那雙懇切（此處應加雙引號）的眼睛時，他完全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應該承擔起責任。
至少在幫她找到哥哥之前，他應當承擔一下責任。
她太小了，一個人很難在這樣的亂世中活下去。
金鵬想。
在夢魘魔神麾下的這段時間，他已經被迫做了太多他不應該做也不想做的事情。
他很少有想做的事情。
現在難得有一樁，他……
並不想要違背本心。
少年仙人抿緊嘴唇，細密且長的睫毛微微垂下。
片刻之後，他屈膝俯身，反手將栗茸捏著他袖口的手包進自己的掌心。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栗茸：「可以……嗯？」
金鵬解釋道：「我可以照顧你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內，我至少要知道我應該怎麼稱呼你。」
栗茸險些脫口而出一句「桃樂絲」。
緊接著她反應過來，這個名字和璃月的傳統格格不入。
況且，她需要完成的任務都算是劇情中比較重要的節點，如果在不同任務中使用同一個名字，對整個提瓦特掉馬也就是眨眼之間的事情。
本名也是不能用的。
局長曾經在她面前感嘆過這條規定被制定的原因。
——時管局歷史上曾經有一位很優秀的員工，每個任務都能完成得又快又好。
就是天生大心髒，比較喜歡浪。
某次去一個仙俠世界的時候，那位員工順手撩了仙俠世界中最強大的修士。
修士對她情根深種。
然後……
在她要脫離任務世界的時候，修士硬生生憑借著知曉她的真名，用靈力構建了一座用於囚禁人的大陣。
「現在人還被拘在仙俠世界呢，根本救不回來。」
局長說到這裡，嘆了口氣，捋捋頭發，成功又捋下來兩根掉發。
「她好像也不怎麼想回主世界，算了，不管了，反正千萬要記住，不能在任務世界透露真名，違反規定一次扣一個月薪水。」
栗茸合理懷疑這條規定的出台是為了防止時管局本來就不多的員工數量雪上加霜。
金鵬靜靜地等。
栗茸：「……」現場起名好難啊。
她深呼吸兩下，隨後選擇放棄並甩鍋給魈。
「家裡人都叫我小妹，沒有給我起名字哦。」
她撅撅嘴。
「你能給我起個名字嗎？這樣我們的關系就更牢固了。」
起名是一件很莊重的事情。
至少在金鵬看來是如此。
他自己便在幼年的陡轉之後，將原本寄托著父母希望的名字換成了種族的名字。
半晌。
少年干淨的聲音在草屋內響起。
「小魚。」
原本他想的那個字是年年有余的余，但倘若寫出來，或許不明就裡的人會覺得像是「多余」的意思。
諧音也不錯。
金鵬想：
她好瘦，多吃一點的話，應該會胖起來吧。
第18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魘3
魔神之間的戰爭從未平息。
金鵬沒有在這個村莊停留太久，在他確定栗茸沒有因為那日的風雪生病之後，他便帶著她慢慢往夢魘魔神的領地走。
他不想太快回到夢魘魔神的領地。
那裡有太多不愉快的回憶。
但是魔神的傳召比他預料的更早到來。
夢魘魔神不太管手下平時都去哪裡，她掌控夢魘的能力可以迫使他們順從命令。
金鵬在聽到魔神傳召的時候，臉上露出了掙扎的神色。
掙扎且痛苦，但是又無能為力。
栗茸注意到了這一點。
她握緊了金鵬的手，盡管因為手掌小，手指也短的原因，最終也只握住了少年的三只手指。
指尖有源源不斷的熱量傳來。
金鵬聽說過「十指連心」這句話，從前他並不怎麼相信。
在他剛剛被夢魘魔神捕獲，抗拒服從她命令的時候，他曾被關進暗無天日的囚牢，被一點一點將美夢和那些美好的回憶從腦中抽離。
夢魘吞沒了他。
黑暗像是洪水一樣朝他湧來，讓他落水，讓他窒息。
他反復敲打牆面，試圖用指尖將那些巨石壘起來的牆體摳開，寄希望於逃離牢籠，從而逃離那些讓他無法呼吸的夢魘。
但唯一的結果就是磨破皮膚，十指和掌心悉數鮮血淋漓。
疼嗎？
好像並不怎麼疼。
至少他感覺不到。
但現在，他頭一次相信了。
這股暖流沿著他的血管，沿著他的骨骼，一直往上傳遞，經行處，仿佛長夜已盡，撥雲見日，天光忽明。
他的心口有一塊已經凍上百余年的陳冰，此時竟緩緩化卻。
那片荒蕪了太久太久的心田，如有春風過岸，而後，花草破土，葳蕤茂盛。
金鵬緩緩閉上眼睛。
他聽到栗茸對他說：「不要難過呀，我會一直陪著金鵬哥哥的。」
——自從他答應了會帶著她在身邊，小姑娘就順杆往上爬，開始喊他哥哥。
金鵬：他總不能對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冷臉。
於是對她全無辦法，只能隨她去。
金鵬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視野內有一點兒模糊。
他快速眨了幾下眼睛，沒讓栗茸看到方才眼眶內積攢的濕潤，然後說：「不行，你不能一直陪著我，戰場上很危險，我要先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栗茸：「……」
換一個世界她也還是不被允許靠近戰場呢。
死亡微笑.jpg
早晚有一天，她咬牙切齒地對自己說，我一定會抽到那種比版本答案還版本答案的主C金手指。
或者就是克服穿越困難，直接帶著本體到任務世界來，以龍的形態嘎嘎亂殺。
畢竟，只要把敵人都解決了，要保護的人也就安全了。
《某種輸出型輔助》
先前沉寂了一段時間的系統突然冒出來：【親親，這邊建議做夢，速度比較快一點。】
栗茸：「……」
懂不懂什麼叫說話的藝術？？？
有時候她是真的怪想把這個系統揚了的。
滿心都是輸出的栗茸在金鵬面前只能化身乖巧小鵪鶉一只。
畢竟她嘴上說得再怎麼好聽，這具身體還是個實打實的脆皮。
就算算上金手指的能力在內，也不過是個精神系的治療。
專克夢魘魔神，對付別人那是一點兒用都沒有。
識時務者為俊傑，前期慫只是戰略。
她還得猥瑣發育呢。
金鵬想要把她藏在自己平時的棲身之地。
但是……他從前似乎都只在餐風飲露。
他還能在天空中自由飛翔的時候，族群的巢穴建在高處，那些險峻陡峭的懸崖峭壁之上。
那裡很安全，但是高處不勝寒。
金鵬又掃了一眼身邊的小姑娘，心想：
小魚大概吹不了那麼冷的風。
但夢魘魔神也沒給他一個固定的居所。
偏偏金鵬對生活條件也沒什麼追求，困了在樹上找一根牢固點的枝條，蹲著也能睡著；渴了喝山泉水，餓的話，采點清心琉璃百合也能吃飽，甚至，就算不吃東西，他也餓不死。
金鵬一時陷入沉思。
他頭一次意識到，自己好像……
身無長物。
住所是不可以沒有的。
畢竟，人類脆弱的身軀並不能習慣風餐露宿。
現在開始造恐怕是來不及了，只能買。
金鵬就近找到了一座因為恐懼而信仰了夢魘魔神的村莊，翻遍全身上下之後總算找出了一包已經曬干的清心。
清心是可以入藥的，在這個缺衣少食的年代，大部分的病都是靠清心花和琉璃袋熬煮藥物進行治療。
這一包曬干的清心成功換來了一間兩室的小房子，賣家著急脫手，就將家具全都送給了他們。
換房剩下的那些錢，金鵬都換了糧食屯起來。
「這些應該夠了，我會很快回來的。」
正常情況下，應該不到一個月就可以解決敵人。
金鵬不懂凡人每天需要消耗多少東西，問了糧食鋪的老板之後，又自己按照最壞的情況算了幾遍，覺得差不多夠了，勉強放心下來。
他下意識抬手想要摸一摸栗茸的腦袋，手舉到一半突然反應過來自己的動作似乎有些唐突。
金鵬有點尷尬，摸了摸鼻子，動作略顯僵硬地放下手。
栗茸把他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裡。
她眨了眨眼睛，學著血脈傳承中族內的小龍朝著長輩撒嬌的模樣，主動把自己梳順了長發的腦袋湊到金鵬的手邊，用頭頂去蹭他的掌心。
小姑娘的頭發很細，發質也很軟，和掌心接觸的瞬間，柔軟的觸感讓他險些下意識縮回手。
金鵬控制住了下意識的反應。
他動作有些笨拙地用手指梳了梳栗茸的頭發。
「如果遇到危險的話，你就喊我的名字，我一定會聽見，然後過來找你。」
這是十級好感同款待遇。
栗茸心中的小人感動到淚流滿面。
這可比她辛辛苦苦帶著角色鋤大地打副本升得快多了。
但在開心之余，她難免也有點擔心：「那如果我喊你名字的時候，你在和強敵戰鬥呢？」
會受傷嗎……
金鵬看著她的眼睛，那雙金色的眼眸中難得浮起一點兒輕松的笑意。
他搖頭：「不會的，只要我想，他們都打不過我。」
金鵬在安頓好了栗茸之後便要走了。
離開之前，他還有點愧疚。
之前明明答應過小姑娘會陪著她的，但現在卻還不得不離開。
栗茸的理解反而更讓他感覺很不好受。
——他自己像她這麼大的時候，應該是沒有這麼乖巧聽話的。
金鵬心裡有數。
沒有什麼天生乖巧的孩子，善解人意，壓根只是因為會無條件縱容他們的人不在身邊了而已。
等這次的戰爭結束，金鵬想，他想試試讓她變成個不乖巧的孩子。
少年跨出低矮的門檻，站在門檐下，轉身低頭，對要把他送到村口的小姑娘說：「不用送了，一會兒天就要下雨了。」
此時的天空還是晴朗的，但金鵬很確定一會兒一定會暴雨傾盆。
這次夢魘魔神的敵對魔神掌握的權柄和雨水有些關系，為了讓自己的軍隊獲得勝利，祂一定會布下大範圍的雨水。
栗茸不明所以，但她現在的人設就是聽話。
於是，她乖乖點頭，沒有再往外走，只是靠著門框站著，看著金鵬的背影，雙手抬至嘴邊，比劃出喇叭口的造型，朝著他大聲喊：
「一定要早點回家！我會想哥哥的！」
金鵬的腳步頓了一下。
隨後他化作一道青色的光，遁向遠方。
唯有風溫溫柔柔地將他遁走之前的承諾吹到栗茸的耳邊。
「我會的。」
*
金鵬走之後，栗茸便陷入了無事可做的狀態。
她不需要為食物發愁，任務進度……
任務對像都不在身邊，還談什麼任務進度。
她搬了張小凳子坐在門邊，一邊啃昨天多烙的蔥油餅，一邊看門外的天氣。
原本晴朗的天空在片刻之後布滿了陰雲，黑沉沉的像是要墜下來，將所有人壓成齏粉。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雲中躥過紫白色的電光，隨即暴雨傾盆，雷聲自遠方傳來，震耳欲聾。
系統：【你現在看上去有點兒像是留守兒童。】
栗茸：【那確實，我現在就是留守未成年龍。】
系統嘆了口氣：【本系統素來好心，我來陪你聊聊天吧。】
栗茸本就百無聊賴，大雨還打消了她去和村民嘮嗑的想法，於是點頭答應下來：【行啊，你要聊什麼？】
系統：【聊聊你的任務？任務對像都跑了，你打算怎麼完成任務啊？】
栗茸雙手托腮：【任務不著急，磨刀不誤砍柴工。】
系統：【那你和我解釋解釋，什麼甜蜜的，是甜蜜的磨刀？】
栗茸回頭看向陳設簡單到幾乎簡陋的室內，抬抬下巴：【喏，這就是磨刀。】
系統長「嘶」一聲。
【不行，】它沉默一會兒後說，【盡管我通過的圖靈測試，我還是不能理解你剛剛的那句話。】
栗茸：【你有沒有想過，這和圖靈測試沒關系？】
系統：【……啊？】
栗茸忍著笑：【只是你不夠聰明而已。】
系統：【……】
系統憤怒了：【你禮貌嗎？】
系統也是有統格的！
不能隨便侮辱！
【好啦好啦，本龍不逗你了。】
栗茸從小凳子上站起來，掩上門，防止外面的雨濺到室內。
【我的任務不是改寫魈的命運嗎？】
系統點頭。
【魈之所以是美強慘角色第一名，主要是因為他內心始終懷揣著自我犧牲的想法。當然，這種想法也是日積月累的結果。】
栗茸將床上的被褥攤開，隨手拍開了幾處棉花不怎麼平整的地方。
【除了解除夢魘魔神對他的控制之外，還要給他一個家嘛。救贖文裡面都是這麼寫的嘛。】
治標治本，總要有點東西把魈，也就是現在的金鵬，和紅塵綁在一起才行。
系統遲疑片刻：【那……你的意思是？】
栗茸想了想：【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種樹。】
她估計局長也沒想到。
時管局還能和種田標簽扯上關系。
第19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魘4
村莊地處偏遠，除了最大膽的商人會繞過山脈和森林到這裡來售賣貨物之外，幾乎再沒有別的外來人。
於是，幾乎每次有商人途經村莊，全村的人都會傾巢而出。
栗茸也有想買的東西。
但她要買的不是生活必需品，商人帶的少，開價高，她仗著自己年紀小討價還價了好久，才終於把價格壓到了自己想要的高低。
為此，等她提著戰利品回到家裡的時候，天色已經遠遠算不上早了。
太陽半落未落，金輪散逸出的紅光幾乎要點燃地平線上綿延的群山。
栗茸站在家門口，將鞋底的泥在門外的石塊上擦掉，一邊心想著，今天晚上可以把先前從溪水裡抓來的那幾只蝦剁碎，做成蝦餅煎著吃。
龍在不論什麼環境下都要努力做到吃得最好。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這是數千萬年養尊處優下來的血脈傳承習慣。
栗茸算是巨龍裡面混得比較差的了，其他巨龍甚至還有成群的僕役侍奉他們的生活，而她甚至連氪金都要看局長的臉色。
在這種情況下，她只能被迫自己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具體表現為：她鍛煉出了不錯的烹飪手藝。
*
在木門被栗茸推開的瞬間，她感覺到了不對勁：
室內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栗茸瞬間警覺了起來。
她就近撿起一塊石頭，上下拋了拋，覺得還挺趁手，這才放輕了腳步，貓著腰走進屋內。
室內的光線算不上明亮。
栗茸循著氣味看過去，在牆角看到了個蜷坐在地上，靠著牆面的身影。
一雙寬大的翅膀垂在地面上，其中一只形狀有些奇怪，像是被扭斷了似的。
栗茸第一眼便認出了這個身影。
是金鵬。
她立即扔掉了手裡的石頭，就連商人那邊買來的東西也都不管了，飛快跑到金鵬身邊，拿過油燈來點亮了仔細看。
少年閉著眼睛，身上有血污也有砂石灰塵的髒污，栗茸仔細檢查了一遍，沒在他身上看到什麼傷口，松了一口氣，轉而去檢查那對翅膀。
金鵬唯一的傷就是他的左翅。
好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捏過似的，翅膀上斷了幾根骨頭，還掉了不少羽毛。
栗茸連忙讓系統幫著用X光掃描一下。
事關任務目標，系統打起精神來，給金鵬做了個從頭到腳的全面掃描檢查。
檢查出來的結果是：【沒什麼大事，全身上下只有翅膀一處傷。】
栗茸的心還提在半空不上不下的：【那他現在怎麼暈過去了啊。】
她都用手指在他臉頰上戳了好幾下了。
金鵬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系統的語氣風輕雲淡：【打了十幾天的仗，每天休息都不夠，再加上骨折沒有處理好，累病了，暈過去了而已。】
系統的模樣過分輕描淡寫，以至於栗茸的心情也跟著詭異的平靜了下來。
【你能算一下我現在應該給他熬什麼藥嗎？】
栗茸發現，自己的心情一平靜下來，整個人就變得有條不紊了許多。
系統：【還能熬什麼藥，系統檔案裡面黑玉斷續膏都有配方，但你什麼原材料都沒有，就用清心和琉璃袋熬退燒藥得了。】
栗茸深深嘆了口氣：【可憐見的，我小小年紀便要自力更生。】
她決定先把金鵬弄到床上去。
小姑娘咬著牙，用出吃奶的勁，扶著金鵬的胳膊，把他從牆角下拽起來。
金鵬在發燒，額頭很燙，整個人迷迷糊糊的，被拽起來之後重心直接歪在了栗茸身上。
栗茸：「……」
講真要不是因為金鵬個子還不算高，且因為是鳥類所以骨頭中空，體重相對來說算很輕的，她這一下大概就要被壓死了。
——就算是現在這樣，沒被壓出內傷也起碼壓矮了幾寸。
她搖搖晃晃地支撐著金鵬，將他扶到床邊，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然後抬著他的四肢讓他平躺在床上。
干完這些事情，栗茸站在床下，雙手叉腰，胸膛劇烈起伏，喘了好一會兒才終於把氣喘勻。
果然上一次迪盧克那個任務完全就是新手村難度。
栗茸：說實話有點兒想回新手村。
但是，現在這個任務就算難度大幅提升也不能不做嘛。
畢竟，只要完成了任務，就可以把提瓦特第一美強慘魈從他那比業障更一團亂七八糟的過去中拯救出來。
誰能不愛魈呢？
就連局長都會在私下一個人對著游戲裡的降魔大聖用變態大叔的聲線狂喊「魈困牙白卡酷一」。
栗茸擦掉了額頭上累出來的汗，老老實實去煎藥。
清心和琉璃袋，這兩樣都是金鵬會隨身攜帶的草藥，之前將她留在這個小村莊裡的時候，也給她備了不少存貨。
栗茸自己用不上，現在全都拿出來給金鵬熬藥。
屋內的灶台對她現在的身高而言還是太高了一點，因此栗茸搬了幾塊磚墊在腳跟下面。
主世界的日常生活早早被機械占據了半壁江山，栗茸算是那種會因為興趣自己下廚做做甜品和簡單的菜肴，但絕對不會親自煮中藥的人。
於是她看著兩包草藥、面前有點黑漆漆的大鍋和裝水的瓷碗，沉默片刻之後，略顯猶豫地將水倒入鍋中，然後跳下墊腳的磚塊去生火。
十幾天的時間，她已經可以熟練地用木柴生火了。
拍掉手上的草木灰，栗茸轉回灶台跟前，打開那兩包用牛皮紙包裹得很好的曬干草藥。
【應該加多少？】
她遲疑著問系統。
系統：【……你看著辦？】
完全不了解提瓦特醫藥行業的一龍一統面面相覷，四目相對（倘若系統有臉也有一雙眼睛的話，畫面就會是這樣）。
沉默片刻之後，系統打破寂靜：【沒關系，多了少了，吃了沒病。】
栗茸的手顫顫巍巍：【也就只能這樣了。】
她閉上眼睛，在兩包草藥中各抓了一把，然後動作粗獷豪放地往鍋裡扔去。
十分鐘後，她看著鍋中黑漆漆的藥汁，以及藥汁表面上浮著的那些白色浮沫，一時有點兒不敢盛出來給金鵬喝。
【這種藥真的沒關系嗎？】
系統被她這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態度弄煩了：【你要是覺得有毒，自己喝一口試試看？】
沒想到平時聽到這種話只會和它互懟的栗茸這一次竟然二話沒說，拿起勺子自己舀了一口藥汁，吹散了表面的熱氣便一口喝下去。
系統還沒來得及伸出爾康手，栗茸的五官便已皺成了一團，眉毛打結，下巴上皺出了個小核桃。
她瘋狂吐舌頭：「呸呸呸！」
系統：【不會真的有毒——】
【苦死我了。】
系統：。
白擔心了。
栗茸將藥從鍋裡盛進小碗，放在一邊晾涼，又加了一次水將鍋洗了洗之後，開始做晚飯。
原本打算吃的蝦餅相對油膩，她自己吃還行，但倘若給金鵬這個病號吃就有點不太合適了。
於是她決定做河蝦粥。
系統看她熟練地用刀尖挑出蝦線，好奇道：【你不趁著藥還熱的時候給任務目標喂藥嗎？】
冷了之後的藥汁藥效打不打折它不知道，但肯定會變得更難以入口。
栗茸抬手又挑出一條蝦線：【這叫良藥苦口利於病。】
系統：一時間有點懷疑宿主到底是粉是黑，甚至開始心疼任務目標。
盡管如此，系統還記得自己有正事要做。
它正色起來：【你不順便把主任務做了嗎？】
栗茸剛處理完了所有的河蝦，將它們單獨裝進一只小盤，聽到這句話，下意識抬頭：「啊？」
系統：【幫助任務目標擺脫夢魘的任務啊，你該不會忘記了吧？】
栗茸：有一說一，經過這段時間上山采果子下水摸魚捉蝦的農村生活之後，她還真的把任務扔到了腦後。
但這是不能向系統承認的。
她輕輕咳嗽兩聲：【只需要我把血喂給金鵬吃，是嗎？】
【對，一滴就行，失血太多不方便日後繼續完成任務。】系統還給她支招，【冉遺魚的血液帶著腥味，你要是直接擠給任務目標，他未必喝，你不如直接往這碗藥裡面滴。】
濃重到聞起來就發苦的藥味，肯定能掩蓋冉遺血的腥味。
*
金鵬在戰場上經常受傷，他本人早已將此當做家常便飯。
這一次的傷其實並不重，至少比起曾經還沒習慣戰爭的時候，這一次翅膀骨折的傷痛只能算是小意思。
甚至，他原本不應該受傷的。
只是夢魘魔神自己並不擅長近戰，為了保持對對手的壓倒性優勢，她命令魈去纏住敵對的魔神。
金鵬的實力很強，但魔神和眾生本不在相同的力量維度上。
因此，他才會因為躲閃不及，被魔神折斷了一邊的翅膀。
用他的傷口換來的勝利很徹底。
夢魘魔神一箭貫穿了敵人的胸膛，而對方的軍隊如鳥獸散。
她心情很好，為此特地讓金鵬，在她看來此役最大的功臣，來吞噬屬於戰敗魔神的美夢。
她的獎勵，也是金鵬最抗拒卻也最無力抗拒的噩夢。
他馴順地低頭，吞吃著美夢，入口明明是甘甜的東西，但是流入五髒六腑之後就變成灼人的火、蟄人的疼。
但這些不可以表現在臉上。
他忍著自己身上一切不適的反應，直到夢魘魔神厭倦了戰場中的血腥味，轉身回到她的宮殿。
平素和他還能說得上兩句話的同僚看到他扭曲的翅膀以及瞬間蒼白下來的臉色，擔心地問他需不需要什麼幫助。
金鵬婉拒了對方的好意，並表示自己要走了。
同僚皺著眉對他說傷口如果不處理的話，後果會很嚴重。
金鵬心想：他會處理好傷口的。
畢竟現在他不會和從前那樣，在樹上找一根枝條就算作床榻。
他給自己找來的小責任在他出發的時候對他說，一定要早點回家。
家。
這個概念，他原以為自己此生已經不會再擁有。
為虎作倀的大魔怎麼配和那樣溫暖的字詞出現在一起呢？
可是「家」卻擁抱了他。
金鵬突然微笑起來。
仿佛驚蟄忽至，春風融冰。
同僚險些看呆了。
他聽到金鵬說：「沒關系，我回家後會自己處理。」
少年將那個「家」字咬得非常清晰。
第20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魘5
金鵬在昏迷過程中短暫地醒來過一次。
並不寬闊的小屋內，一盞油燈放在床邊，燈火如豆，時明時滅。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到遞在自己嘴邊的一碗黑乎乎的藥汁。
聞起來和他自己煮的清心琉璃散一模一樣。
金鵬放心地喝了下去。
藥汁的味道很苦，一般人喝下去之後一定會被苦到清醒，並因為口腔中殘余的味道，持續好幾個小時完全沒有睡意。
但金鵬其實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苦藥，所以他喝得又快又安靜。
喝完之後也沒有清醒。
膚色蒼白的少年靠在枕頭上，那雙金色的眼睛裡寫滿了茫然。
栗茸猜想他應該還處於半夢半醒之中。
系統掃描過金鵬的身體，說他終日奔忙，像是一根繃緊到了極致的琴弦。
所以她想，在金鵬能多休息一會兒的時候，就讓他再多休息一會兒。
於是她端起瓷碗，舀著碗裡特地做得清淡了些的河蝦粥，吹散表面的熱氣，一勺一勺喂給金鵬吃。
她把蝦肉剁得可碎了，完全用不著咀嚼，栗茸驕傲地想。
就是才運動了這麼一會兒，胳膊就有點發酸，唉，這具身體可真是太弱了。
喝著粥的金鵬會很無辜地眨動他修長且並不怎麼卷的眼睫。
他本來就是少年模樣，眼睫微微垂低的時候會在眼下投落一點不明顯的陰影，少年氣瞧上去便更重幾分。
這種少年氣和他此時的乖巧表情互相映襯，在略顯矛盾的同時，更因為反差顯露出幾分可愛。
栗茸差點壓制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手。
【嗷嗷嗷嗷，本龍真的不能去捏捏他的嬰兒肥嗎？】
系統很冷酷：【捏你自己的去。】
任務對像的睡眠，永遠比宿主重要。
粥水濕潤溫和，自口腔穿過咽喉，沿著食管一路下到胃裡，滋潤了沿途的身體。
原本因為吞食了美夢痙攣的腸胃被這股溫熱的暖流撫平。
藥物修復著他的身體，食物則填補著靈魂上的空缺。
少年原本微微皺起的眉頭松開了。
栗茸看到這一幕，嘴角翹起一個微笑。
她又舀了一勺粥，給少年喂下。
仍然迷迷糊糊的金鵬努力想要清醒起來。
但是他正在自我修復的身體並不給他這樣的機會。
他的大腦遲鈍，感官也麻木，只有心口處本能地感覺到愧疚。
這種情緒像是海水一樣，湧入他的胸腔，浸泡著他的心髒，在心髒跳動的時候無孔不入地擠進去，讓他覺得胸口發酸：
我好像在回家之後就支撐不住暈了過去，金鵬迷迷糊糊地想到，我——
他還在發燒的大腦支撐不了更深的思考。
於是，他又暈了過去。
這一次暈過去的時候，金鵬做了一個夢。
他從前也經常做夢，反反復復地做相同的夢，在魔神的詛咒中，這是纏繞他身體的最初的夢魘，也是附著在他身上的第一道鎖鏈：
他看到高山之上的巢穴被火焰點燃，隨後熊熊燃燒，雛鳥悲鳴，卻因為尚且沒有長全羽翼而無法飛翔逃脫。
他看到族群被追殺，那些往日翱翔於天空之中無往不勝的戰士墜落，羽毛上的流光溢彩隨著生命一同脫離軀殼。
他看到父母擋在自己前面，卻被箭矢射中，他們的掙扎在魔神面前沒有一點兒作用，那像征著夢魘的漆黑的魔箭，纏繞著永不消散的可怖黑霧，在穿透母親的保護之後，將他從自由的天穹上拽下，讓他跌落地面，成為奴僕。
而後，他被迫做那些違背本心的事情。
在殺死俘虜之前吃掉他們的美夢，看著他們的臉龐在自己面前因驚恐害怕而扭曲……
那些是金鵬的噩夢。
令他一度以為，自己遲早會被這些拖下地獄。
但這一次的夢和從前的每一次都不一樣。
它不是夢魘，甚至連噩夢都不是。
他在被拘役之後，頭一次夢到了自己還自由的時候：
他看不習慣那些魔物肆虐在地面上，倚仗著速度和對天空的熟稔，他從暴虐的魔神手中偷走淪為祭品的凡人，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他還搶走魔物的武器，送給手無寸鐵因此無法狩獵、無法養活自己的村落。
夢中的金鵬站在高山之巔，張開雙翅，那雙仿佛被燒制出的、最純粹的琉璃的金色眼睛看著大地上努力農耕蠶桑的人類，對天高啼一聲，隨後俯衝而下。
那些人看到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掠過成片成片綠色的農田，紛紛抬起頭來朝他揮手歡呼。
他被稱呼為「英雄」。
越過人類的聚居地之後，筆直如劍鋒的高山拔地而起。
金鵬沿著山勢高飛，在掠過山頂的時候，爪尖碰到清晨剛剛綻放，尚且含著露珠的清心花朵。
清冷的芬芳被高處自由的風吹散，繞過他的脖頸，沁入他的羽毛。
風，自由的風，送他去天上地下，去世界上每一個角落。
金鵬看到自己翻過山，而後越過海，飛出了很遠的距離，終於好不容易見到陸地。
陸地上有一個小小的村落，村落中有一座小小的草屋。
小小的草屋前面站著一只同樣長著翅膀的非人生物。
非人生物長著他熟悉的臉，背後的小翅膀居然是粉紅色的。
粉紅色的翅膀撲騰著飛起來，迎上他，伸出一只細細瘦瘦的手，握住他的手指，語氣輕快：
「你終於回家啦！」
金鵬從夢中醒來。
他眨了眨眼睛，意識逐漸回籠，當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的時候，少年猛地坐起身來。
不論是身體狀況還是精神狀態，現在的他都遠遠好於往常傷後的自己。
燒退了，臉上、手臂上的血污和其他沾染上的髒東西都被擦干淨了。
唯獨被魔神折斷的翅膀還隱隱作痛。
金鵬稍稍轉身。
很是熟練地將翅膀處斷裂的骨骼掰正位置，然後就不再管它們。
反正用不了多久就會長好的。
此時晨光熹微，西方尚晦，只有一線魚肚白從窗戶中漏進室內。有幾縷落在他低垂的羽翅上，將其上星星點點的金色映照得閃閃發光。
金鵬被晃了眼睛，立刻轉開視線。
隨後，他看到坐在小凳子上，將臉趴在床沿，困極了睡著的栗茸。
昨日的記憶一點一點重現在他眼前，也包括昏迷中蘇醒過來的片刻時間。
意識到自己被小孩子照顧了一晚上的金鵬：「……」
他默不作聲地捂住了臉。
畢竟，他完全沒能想到，自己竟然還給栗茸造成了額外的負擔。
他翻身從床上下來，將仍然睡得很沉的栗茸抱上床，給她蓋好被子。
小姑娘的臉上又一道被床沿壓出來的淡淡紅痕，金鵬的手指虛虛在紅痕上碰了碰，愧疚的情緒又濃了幾分。
*
栗茸昨天晚上干了好多事情，這具瘦小的身體到底還是累到了，她一覺一直睡到太陽照屁股才醒過來。
醒來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門外的聲音。
她溜下床，從門口探出一個腦袋悄悄看。
金鵬正在劈柴。
早晨剛醒的時候他注意到牆角邊堆的柴火不夠了，於是在將家裡的水甕裡面裝滿水之後就到外面的老樹樹樁這邊來劈柴。
現在已經劈了一座小山了。
他聽到屋內悉悉索索的動靜，轉過頭來，正好對上栗茸偷看的目光。
少年微笑起來，那雙金色的眼睛瞬間仿佛變成了融化的蜜。
「醒了？」
栗茸被發現了偷看，就大大方方從門後走出來，對金鵬說：「這麼多的柴啊，一時半會肯定用不完啦，不用再劈了吧。」
金鵬放下斧頭：「我先把這些柴搬進去，萬一下雨的時候被淋濕了，燒起來會有很多黑煙。」
栗茸點頭：「再搬一點去廚房？廚房的柴好像不太多，哥哥順便幫我生個火吧，我把早飯做了。」
栗茸的廚藝還行，金鵬也不想讓她在灶台後面被煙火熏到眼睛。
於是分工非常明確。
栗茸的想法是，魈最近還是在養身體的病人，得吃好消化一點的食物。
所以今天的早飯還是熬粥。
但這一次，加在粥裡的是用溪魚同鄰居換的小半只腌雞。
栗茸用刀給雞去骨，然後把雞肉撕成一條一條的，扔到粥裡面去和米一起煮。
鹹香從鍋口合著水蒸氣一起飄出來。
金鵬聞到了，有點好奇：「小魚，你是怎麼弄來這些的？」
之前他還沒注意，現在仔細環顧廚房，才發現一旁的水缸裡面養著魚，房梁上掛著從鄰裡那邊換來的腊肉，窗台上的小盆裡面還長著豆芽。
和他走的時候已經是截然不同的模樣了。
栗茸切了點蔥花在一旁備著，嘗過粥的鹹淡之後決定不再多加鹽：「我會去溪水裡面捉魚，一半留著自己吃，一半和村裡換肉和蔬菜。」
金手指又不是白開的。
她只需要找沒人看著的時候，切換半人半魚的形態，就可以把村邊那條湍急的溪流當做第二個家。
不論是什麼魚蝦，只要被她盯上之後都逃不出她的天羅地網。
她可還保留著巨龍的反應力呢！
金鵬沉默了。
他沒想到小姑娘這麼能干。
但他也記得，村邊的溪水對於小孩子而言還是太深了些，於是叮囑栗茸說：「以後不要一個人下水了，想吃魚的話，我去捉就行。」
栗茸當然不會不答應。
她一邊煮粥，一邊把這段時間自己做的事情說給金鵬聽，雖然有點絮絮叨叨，但說得很開心。
「我從商人那邊買了杏仁，干燥著保存可以放很久；我還讓他下次來的時候給我帶一頭牛，這樣我們就有牛奶喝了。」
栗茸將鍋鏟提起來，檢查了一下粥水表面翻滾的大泡，然後將蔥花撒上去，決定出鍋。
「等我們有了牛奶，我就可以做杏仁豆腐給你吃，是甜的，你肯定會喜歡。」
金鵬熄了火，搶在栗茸之前端過兩只粥碗：「我很期待——別動，我來。」
筷子也被他拿好了。
栗茸坐在桌邊，一邊等粥稍微涼下來些，一邊咬著筷子尖，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統啊，】她敲敲系統，【金鵬真的不做噩夢了嗎？】
作息上偏愛朝九晚五，甚至恨不得中午才醒的系統被打擾了清夢，語氣不太好：【……任務都完成一半了，你說呢？！】
栗茸：【一滴血的量會不會不太夠啊。】
系統不理她，轉身繼續休眠去了。
栗茸：「……」等她找到機會，一定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膽敢忽略宿主的系統。
現在她只能自己去問金鵬。
小姑娘睜著一雙星星眼，臉上寫滿了關心：「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金鵬放下粥碗，點頭：「很好，是這麼多年來最好的一次，我甚至做了個夢。」
——等等，昨天夜裡，我好像做了個很美好的夢。
金鵬後知後覺地注意到這一點。
那個夢裡面……有少年未競的夢想，有高天的自由，還有一個新的家庭。
不是噩夢。
是美夢。
他連筷子也放下了。
聲音有點輕也有點飄，像是不敢置信。
「我……做了一個美夢。」
悠于 2023-11-16 08:16
第21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魘6
美夢。
這個詞對於金鵬而言意味著太多太多了。
夢魘魔神的權柄基礎便是夢。
通過吞噬美夢，她可以熄滅旁人心中夢想與信念，讓他們變成行屍走肉，成為她手中隨意操控的傀儡。
而通過給予夢魘，她操控那些不輕易臣服的靈魂，讓他們終其一生沉淪在痛苦之中，無法對她舉起反抗的旗幟。
對於金鵬，夢魘魔神愛重他的力量和天賦，卻也忌憚著他堅強溫柔的靈魂。
因此，金鵬鮮少睡覺，每每進入夢鄉，所沉入的也都是令他驟然驚醒的夢魘。
這是魔神對他秘密施加的枷鎖，金鵬並不知曉。
但他卻很清楚，美夢的到來，意味著夢魘魔神對他的掌控松懈了。
身處地牢之中的夜叉嗅到了風中自由的氣息。
那雙金色的眼睛中迸發出火一般的光亮，瞬間仿佛陽光射入水中，在水下凝結成的琥珀。
看到這裡，栗茸還有什麼不知道的。
她低下頭，遮掩住止不住上揚的嘴角，抿了一口溫度降到了合適區間的粥。
「那就好啦，睡眠有助於傷口恢復。」
金鵬笑起來，這一次不是微笑，而是那種嘴角弧度抬升頗為明顯、甚至在嘴角壓出了一個小小的酒窩的笑。
栗茸余光看見了這個笑，差一點看呆了。
就是……
很好看。
像是陽光燦爛的時候，明媚的光線從山洞外照射進巨龍的洞窟，將其中堆積的金幣和各種珠寶照亮後，那些奇珍異寶反射出的璀璨光芒。
讓巨龍也忍不住嘆為觀止。
而且，因為做出這個笑的人是金鵬，所以更為珍貴而令人想要反手掏出一個留影機，將這一刻記錄下來。
「以後一切都會變好的。」
她聽到少年輕快地說。
像是壓在他肩膀上的沉重的擔子終於動搖了。
他像是又飛起來了。
*
在這場戰爭之後，夢魘魔神的地盤再一次擴大了。
她頗為自得地坐在自己高處的王座上，俯瞰地面上庸庸碌碌的眾生熙熙攘攘來往，露出一個屬於勝利者的笑容。
隨即，這位魔神將目光看向遠方。
歸離原的方向。
那片平原是她一直以來想要占為己有的。
肥沃的土地、足量的降水，這些都可以支撐起一個龐大人類部族，繼而讓她成為更強大的魔神。
只可惜，現在歸離原這片眾魔神嚴重的肥肉，有強大的勢力守護著。
「岩之魔神摩拉克斯、塵之魔神歸終、地龍若陀……」夢魘魔神伸出蒼白的手指計算著，越數眉心則越皺緊，最後索性將身邊的金杯推到了地上。
金杯中盛滿的猩紅色酒水潑在地面上，乍一看竟恍惚似血。
夢魘魔神的勢力擴張到了一定程度，與之接壤的也都是實力不容小覷的魔神，因此縱然她一心想著要開戰，也要在動手之前猶豫再三、斟酌再四。
而這也就給了金鵬一段足夠安逸的閑暇。
*
春日回到璃月的大地上，融化了四處的冰雪，溪水上漲，水中游魚的數量也增多起來。
金鵬嫌棄戰場上他習慣用的那把槍沾染了太多的血腥和殺戮，因此折了一根樹枝，用匕首削尖了一端，握著蹲在溪邊叉魚。
栗茸手裡也有一根削尖了的樹枝，有樣學樣地跟著他一起蹲在溪水邊上。
金鵬原本是不打算讓她這麼靠近河岸的，在他看來，岸邊那些因為水位上漲而變得濕潤、表面長滿了滑碌碌的青苔的鵝卵石是很危險的。
「萬一你一不小心掉進溪水裡，」他在出發之前這麼對栗茸說，「這會兒的溪水太涼。你會生病的，小魚。」
但栗茸一點兒都聽不進去。
她可是龍！
龍怎麼會腳滑呢！
於是她癟著嘴學小孩子耍賴時候的模樣，抓著金鵬的腰帶使勁搖：「剛剛削樹枝的時候，你也對我說匕首太危險了，不讓我來削。」
小姑娘腮幫子鼓起來的樣子很可愛，絮絮叨叨的糾纏更是讓金鵬對付不來。
他扶額，讓步道：「好吧，但是你必須跟緊我，而且，只要滑了一次，哪怕沒有掉進水裡，那之後你也要遠離河岸，可以嗎？」
金鵬原本是寡言少語的性格，唯獨在照顧栗茸的時候會稍微話多一點。
他提著裝魚的魚簍和削尖的樹枝，握著栗茸的手沿著村中小道朝溪邊走，路上遇到幾個結隊的，拿著木盆洗衣服歸來的婦人。
婦人們平素沒什麼娛樂，最多就是在早晨聚集一起捶洗衣服的時候聊聊東家長西家短的八卦。
因為生活沒什麼波瀾，於是最近村裡突然搬過來的這一家——只有哥哥帶著妹妹——就成了這幾天來她們聊得最多的話題。
一開始，金鵬去打仗的時候，她們可憐栗茸一個人在家辛苦，於是會拿著自家種的胡蘿蔔、卷心菜或者孩子從叢林裡面撿來的鳥蛋去栗茸家裡，問她能不能用一筐菜或者一捧蛋換一條河魚。
後來金鵬回家，她們不需要擔心栗茸的生計了，就把目光都集中到了金鵬這位「哥哥」那過分漂亮姣好的臉上。
村長的兒媳今年三十出頭，被嚴苛的生活提前磋磨得斑白了兩鬢。
她走在婦人隊列的最前面，看到金鵬的時候眼睛一亮。
「誒，金鵬啊，又帶著妹妹出去呢？」
村長兒媳很熱情，金鵬也不好無視，就點點頭，輕「嗯」了一聲。
「你可真疼你妹妹。」村長兒媳在之前是最照顧栗茸的那個，她放下洗衣服的木盆，伸手捏了捏栗茸逐漸長肉的臉頰。
栗茸朝著她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只不過啊，你妹妹也要長大了，小姑娘家家的一天到晚只和你住在一起，很多東西都學不會。」村長兒媳話鋒一轉，「要我說啊，金鵬你看著也到了可以成親的年紀了，不如在附近的村寨裡面找一個能干的，幫著你操持家務，還能更好照顧你妹妹呢。」
栗茸：「……」
她就知道。
金鵬無父無母惹人憐愛，這些好心的婦人們大多也把他當做了自己要關心的孩子，又見到他長得好看還能干，於是一個個都想著做媒。
——這也是這個時代的常態，死亡頻頻發生，人類為了繁衍種族，不得不努力創造更多的新生命。
但是金鵬……
算了吧，栗茸心想，按照金翅大鵬這一族計算年齡的習慣，現在才不到五百歲的魈壓根還沒成年。
按理說，金鵬被催婚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一開始還很認真地拒絕對方，說自己還沒有成家的打算，後來甚至見到村長兒媳就躲，但饒是在這麼多次的碰壁之後，村長兒媳仍然沒有放棄的意思。
也算得上是鍥而不舍，百折不撓。
可惜，今天因為一路被栗茸纏著，聽她說今天抓到的魚要怎麼燒，金鵬沒有注意到村長兒媳的靠近。
於是再度被催婚。
這種場景最近雖然多見，但栗茸每一次都看得非常津津有味。
——金鵬臉紅耳朵也紅的樣子真的很可愛好嗎！
他支支吾吾搪塞旁人的樣子簡直可以融化一顆魈廚老母親的心！
栗茸甚至真的讓系統將金鵬被催婚的模樣錄了視頻保存。
她決定回去之後用這些視頻賄賂局長，讓局長把她上次給了太多蟠桃欠下的債一筆勾銷。
栗茸：生意鬼才，不愧是我。
金鵬擠出婦人堆之後好久，臉上的紅色都沒有消退。
栗茸努力忍著不讓自己笑出來。
可惜失敗了。
金鵬看著她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的模樣，摸摸鼻子，軟著聲音對她說：「你別笑了……」
半晌之後自己也沒能忍住，被栗茸帶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但是到了溪水邊上，栗茸就不笑了。
溪水中的魚都是很警惕的，一點兒聲音就會讓它們嚇到躲起來，藏在溪水底部的石塊中間，根本抓不住。
調侃金鵬是很有趣，但抓魚吃飽飯是更重要的事情。
更何況，她還想和商人換一頭奶牛呢。
奶牛可值不少錢，她得在商隊來之前抓足夠多的魚出去賣，攢足錢幣。
金鵬小時候的娛樂裡面不包含抓魚這一項，到了夢魘魔神麾下之後也沒有機會親自靠近水邊捕捉食物，照理來說，他算是個新手。
栗茸在最開始的時候還等著他失手呢。
這樣她就可以從金鵬手中接過一次性魚叉，給他表演一個什麼叫技術。
但金鵬在戰場上訓練的眼力和反應速度都不是浪得虛名的。
他下手穩准狠，自然就一扎一個准。
栗茸眼睜睜看著他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往魚簍裡扔了三條魚……
好吧，事實證明，有些人就是天賦異稟。
她轉過頭，不再去看金鵬——主要是擔心自己看著看著就化身檸檬精——自己握著手中小一號的樹枝魚叉，去尋找自己的目標。
龍擅長大範圍的攻擊，精細操作稍微拉一點怎麼了？！
放在游戲裡這就叫數值平衡！
還好她沒有和金鵬賭誰能捉到更多的魚。
否則必輸無疑。
魚簍滿了一半，金鵬就將栗茸拉起來：「回家吧。」
其實還可以抓更多的魚，但是金鵬深諳竭澤而漁的道理。
他也把這個故事在提瓦特流行的版本講給栗茸聽。
栗·並不是真正的小孩子·不需要接受教育·茸：有點不想聽，但看在他說得那麼認真的份上，就裝作認真聽講吧。
實際上，金鵬對她說這些故事的時候，她滿腦子裡想的都是今天抓的魚好肥，是應該紅燒還是清蒸，或者去隔壁王大嬸家借一把酸菜，做酸菜魚吃。
一高一低（其中高的那個也並沒有很高）兩道影子落在村中的土路上。
沿途留下並排的淺淺腳印。
少年清冷的聲音在風中傳出挺遠。
是罕見的溫和。
第22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魘7
古人有雲：大都好物不堅牢, 琉璃易碎彩雲散。
安寧祥和的，除了被催婚之外就沒有什麼需要憂愁的好日子並沒有持續太久。
夢魘魔神是很有野心的魔神。
她對歸離原勢在必得。
於是，她聯合了其他的一些魔神, 決定一點一點蠶食摩拉克斯的領地。
金鵬得到要再次奔赴戰場的時候, 整個人身上的氣質一下子變了。
在先前這段日子裡，他沒有做再做過一天的噩夢，每天的生活都簡單得很, 除了抓魚、砍柴、采藥, 就只剩下幫栗茸在院子裡的地面上挖坑、生火, 然後用滾燙的草木灰和泥土烘烤土豆。
栗茸能夠感覺到, 他身上曾經濃厚的自毀傾向正在一點一點散去。
但是現在，她好不容易驅散的那些負面的情緒又全都回到了金鵬的身上。
栗茸：「……」
硬了, 問就是拳頭硬了。
夢魘魔神必須給爺爬。
和上一次一樣, 金鵬幫她准備好了足夠多的物資，然後離開了村莊。
他走的第二天，先前和栗茸約好會給她帶一頭母牛來的商隊就出現在了村子裡。
栗茸用這些日子賣魚和蝦攢下的錢買下了那頭因為長途跋涉而消瘦了不少的母牛，頭一次沒有砍價。
商隊中領頭的那個商人邊干嚼著清心花提神醒腦，邊打趣栗茸道：「你這個小丫頭，上一次和我討價還價了那麼久, 這次怎麼一點兒價都不殺了？」
栗茸抿了抿嘴唇, 走到他邊上，踮起腳尖。
商人看出她想要和自己說悄悄話，很配合地彎下了腰。
栗茸小聲在他耳邊道：「因為, 我想要跟著你們，一起去一趟歸離原。」
商人嚇了一跳, 往日看起來慈眉善目的五官瞬間豎了起來。
「你可別瞎說！」
他左顧右盼, 發現沒人注意到這個角落, 這才稍稍放心下來。
「我這支商隊可不是從歸離原來的。」
夢魘魔神最恨摩拉克斯，因為對方實力強、隊伍大，還占據了最好的地理位置。
所以，但凡進入她領地的、摩拉克斯的信徒，只要被抓住了就都會被處以極刑。
但有利益驅動的時候，人就會鋌而走險。
夢魘魔神的領地並不適合種植糧食，反倒有很好的土壤可以燒制漂亮的陶器。
所以，歸離原那邊也會有一些商人穿過崇山峻嶺，越過人跡罕至的叢林，將貨物偷渡到夢魘魔神的領地上來。
只要不被抓住，往返一趟也能獲得不少的利益。
而面前這個商人，就是那些鋌而走險的人中，很普通的一個。
商人矢口否認，然而栗茸仍然盯著他看，那雙清澈的眼睛就像是把他的一切都看穿了似的。
商人擔心她會舉報自己，抹了把臉，咬咬牙，承認下來：「你是怎麼認出來的？還有，你要去歸離原干什麼？」
栗茸指了指他腰間的錢袋子。
商人不明所以。
栗茸伸手將錢袋子摘下來，三兩下解開了上面系的結，從中摸出一枚金色的硬幣。
「你上一次來，給我找零的時候，我看到了這個。」
她將那枚金色的硬幣往錢袋深處埋了埋。
「這是摩拉吧？只有歸離原的人才會用摩拉。」
這時候，未來會成為流通七國指定貨幣，為璃月奠定商業之都基礎的摩拉還沒有大規模發行，只在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的領地內做為交換媒介流通。
「如果不是習慣了用這種貨幣，為什麼會將它帶到它起不了作用的地方來呢？我可不相信，商人先生你沒有一個固定的家。」
她指向商人脖頸上的項鏈。
項鏈上串著一顆小小的彩色石頭，和商人全身上下的衣著格格不入。
「這是你女兒給你串的嗎？」
商人「嘖」了一聲。
「真是百密一疏。」他將錢袋子重新掛到腰帶上，系好扎緊，「你猜得很准……好吧，誰讓我被你抓住了把柄呢。你說，你去歸離原要干什麼？」
栗茸：「我要去找摩拉克斯談一筆生意。」
商人：「啊？」
栗茸：「來不及和你解釋了，你等一下，我先把牛和家裡的東西托付給鄰居，下午就跟你們走。」
*
商人並不相信栗茸有可以和摩拉克斯談的生意。
那可是摩拉克斯！庇佑了他們這些百姓幾十代甚至更久的岩王爺！
眼前這個小姑娘雖然確實有幾分小聰明，還能夠從他身上挖出他來自歸離原的線索，但小姑娘而不過就是小姑娘而已。
如果是什麼強大的魔神，哪還需要他一個小小的商人來帶路。
但栗茸在出發之前和他們簽訂了契約。
她要商人對著摩拉克斯起誓，會把她帶去歸離原。
岩神治下的百姓對他們的神明非常崇敬，也一個個都嚴格遵守著神明與他們訂立的規矩。
對商人而言，契約是神聖而不可違背的。
經過了三天在叢林中的披荊斬棘，以及兩天的翻山越嶺之後，一路在馬背上顛得昏昏欲睡的栗茸被商人搖醒。
她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睛，隨即被面前的景色震驚得睜大了雙眼。
與此同時，商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歸離原到啦！」
此時的商隊站在一處低矮的小土丘上，勉強可以將面前一望無垠的平原盡收眼底。
平坦開闊的土地被劃分成均勻的方塊，種植著麥苗和稻谷，田埂上，老黃牛慢慢悠悠地在主人的牽扯下朝著家的方向回去。
聚落中的空地上，雞鴨豬羊被分隔開飼養，身量高挑的大姑娘在喂這一天中最後一次的飼料，她背後的屋舍頂上，煙囪中升起裊裊淡青淺紫的炊煙。
再遠處，巨石為磚堆砌起高大宏偉的宮室廟堂，那是神明在人間的居所，也是整個歸離集的中心，在夕陽斜照中，被太陽的余暉鍍上一層金紅的顏色，恍惚是一座用黃金鑄造的宮殿。
宮殿外圍的走廊邊，小商小販們在這裡擺攤，此時到了晚飯的鐘點，他們各自起身，也不收拾東西，直接站起身來拍拍屁股和大腿上的灰塵，朝著家的方向走。
「晚上還有夜市，所以這會兒就不用收拾東西。」
商人看出了栗茸的疑惑，對她解釋道。
「在岩神的土地上，沒有偷竊，也沒有別的犯罪，大家都安居樂業。要是實在擔心的話，還有千岩軍巡邏呢，千岩軍人都很好，拉一個過來幫忙看著攤子，也不會被拒絕。」商人非常自豪，大聲對著栗茸炫耀，「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哦對，夜不閉戶，路不拾遺，這就是歸離集！」
沒有人能不愛璃月。
不論是後來的璃月港，還是現在的歸離集。
那是摩拉克斯與眾仙庇護的桃花源，是亂世中最令人安心的歸處。
栗茸強忍著胸中蕩漾洶湧的情緒，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不那麼淚目：「真好啊……我們走吧。」
商人：「……？」
他很是不敢置信地看了栗茸一眼：「你認真的？」
栗茸：「……啊？」
商人大手一揮：「這兒可是我精心挑選的，最能把歸離原的美一覽無余的觀景點！沒有人能在這裡看過歸離原後表現得那麼冷淡，這可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栗茸：「……」
彳亍口巴。
仔細一想，她在外網上給那些剛入坑游戲的原友們安利璃月的時候，可不就和現在的商人一模一樣？
沒有人能不愛璃月，沒有人。
懂王手勢.jpg
畢竟連龍也不能。
*
商人的家在歸離集西北角，他這一路旅途勞頓，風塵僕僕，自然是要立刻趕回家中與親人團聚。栗茸很是善解人意，表示自己可以一個人去找岩神。於是，商人就在岩神殿附近把她抱下了馬。
此時的璃月，群魔諸神並起，為了守護蒼生，魔神也都還與信眾同行。
岩神殿對於這裡的人民而言並非高不可及，反而，他們在生活中不論遇到了什麼自己解決不了的困難，都會到這裡來尋求幫助。
——在路上無聊的時候，商人給她講了一些歸離集的故事，比如說，從前有一個富戶住在地勢低窪處，一年雨季雨水大，直接把他家一樓給淹了，富戶沒有辦法，只好去岩神殿請神明幫忙，還沒見到摩拉克斯本尊，就被兩個剛從戰場上退下來，閑著沒事干的仙人拉走了。
仙人直接幫他把房子從地裡拔起來，原封不動地移到了高處。
商人的原話是這樣說的：「這種搬家，其實還是蠻方便的，所以後來還有人著急搬家，大多都會去岩神殿找找，有沒有閑著的仙人。」
岩神殿，一款璃月人哪裡不會點哪裡的高級步步高。
所以，四周輪值巡邏的千岩軍在看到栗茸爬上岩神殿前的台階時，並未阻止她，反而走過來問她需不需要幫助：「這裡的台階有點高，小姑娘，需要我背你上去嗎？」
栗茸搖搖頭：「我可以的，謝謝叔叔。」
小姑娘說話細聲細氣，千岩軍聽了只覺得胸中猛地生出一種名為父愛的情緒。
他主動給栗茸指路：「帝君這會兒——」
話還沒說完，他感覺到自己頭頂上落下一點陰影。
他一抬頭，便對上白色兜帽下，一雙金色的眼睛。
「回去巡邏吧，高城，」神明記得每一個千岩軍將士的名字，他眼角含笑，「早些巡邏完，可以早些回家。」
然後，他轉向栗茸，語氣肯定：「你是來找我的。」
栗茸咬著腮幫子內側的軟肉，努力將一句差點脫口而出的話憋了回去。
她哪裡知道自己這種西方文化中的巨龍在遇到摩拉克斯這種東方龍之後居然會感覺到血脈傳承有所波動啊！
雖說血緣關系大概算不上近，但她從出生到現在為止也沒見過任何一個可以引發她血脈傳承波動的龍啊。
她差一點沒能忍住本能反應叫爸爸好嗎！
*
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是璃月這一帶最強大的魔神。
當然，栗茸懷疑，將上一句話中的限定範圍放大到整個提瓦特，這句話大概也還能照舊成立。
所以她開門見山地對他說：「我想和您談一談關於夢魘魔神的事情。」
面對摩拉克斯，游戲中的手感體驗修改器，原魔共同的噩夢，提瓦特所有手殘玩家的大爹，她下意識就用上了敬語。
甚至意識到了這一點也改不過來。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我覺得我能夠在對付夢魘魔神這件事上幫到您。」
*
岩神殿召開緊急會議，本體正在一戶人家幫忙生火做飯的馬科修斯嘆了口氣。
誰讓摩拉克斯是老大呢……他抬手分出一只小小的□□，代替他守著這戶人家的灶台，最後深深吸了一口空氣中濃郁的煙火氣，這才戀戀不舍地離開。
灶神趕到岩神殿中專門用來議事的會議廳的時候，仙人已經來齊了一半。
外形可愛無害的魔神靠著門打了個哈欠。
「摩拉克斯，你要是沒有什麼要緊事的話，我要回去幫人類生火做飯了，今天我找到的這一家打算做水煮黑背鱸，我還打算做完飯之後蹭一碗吃呢。」
打完哈欠之後，他才注意到摩拉克斯身邊的座位上，坐著一個矮矮小小的、勉強能將腦袋露在桌面之上的孩童。
有史以來最親近人類的魔神瞬間把水煮黑背鱸扔到了腦後。
「摩拉克斯，你從哪裡撿了個小姑娘回來……嗯？」
馬科修斯意識到了栗茸身上的異常之處。
早早和留雲借風真君一起到了，卻始終在角落裡把玩研究著最新一代歸終機模型，思索能不能將它改造成類似連弩效果的塵之魔神歸終聽到這句話，終於抬起頭：「你也注意到了？」
一旁站著，既看不懂歸終機構架，也聽不懂這些魔神在說什麼的理水疊山真君：「注意到了什麼？」
「她身上有時空波動的痕跡。」
馬科修斯歪了歪頭，他對著栗茸伸出自己寬厚且毛茸茸的掌心，栗茸伸出手指試探著戳了戳，發現手感很好之後眼睛一亮，直接開始捏那一塊軟乎乎的肉墊。
魔神和世間其他的生物不同。
打個比方，如果提瓦特整個世界是一款類似地球online的游戲，那麼魔神就是開了數據修改器的那一批bug玩家。
所以，旁人眼中的栗茸就是個普通的小姑娘，而在他們眼中，她卻是個頭上標滿了各種注釋，且內容從【異世界來客】、【時空穿越者】、【疑似另一個世界的龍嗣】到【半人半魚】、【夢魘魔神敵敵畏】，可以足足刷上半頁的高級NPC。
——說人話就是，重要劇情任務發放點。
「時空波動……？」
還沒等理水疊山真君來得及消化這個詞，摩拉克斯從桌後站了起來。
「人已經到齊了，大家都就坐吧。」
岩神殿中並不經常開這樣的會議。
一年中大概只有春耕、秋收以及准備過冬物品的時候，摩拉克斯才會召集所有魔神和仙人，制定發展方針，更好地引導璃月人民的生活。
除此之外，就只有在出兵攻打某個魔神之前，才會召開這種會議了。
此時的若陀龍王還沒有在時光中磨損，人形的他雖然身量高挑、肩膀寬厚，卻是一副儒雅的讀書人模樣。
讀書人開口，盡管語氣沉穩厚重，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他瞬間切換到了社會人氣質，仿佛下一秒就要擼起袖子抓塊板磚：
「摩拉克斯，這次打誰？」
*
若陀花了一會兒功夫才了解到原來這一次開會不是為了商量對周圍的哪一個魔神出兵。
「不，若陀，戰爭還是會有的，但這次討論的重點並不是戰爭。」
摩拉克斯在召開會議之前，已經聽栗茸將她的由來和目的都說了一遍，心中也有了些許打算。
召開會議，正是他想要將那些打算付諸實施的體現。
青年模樣的魔神摸摸身旁小姑娘的腦袋，讓她從滿心滿眼都是馬科修斯柔軟肉墊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小魚，能把先前對我說的話，再對大家說一遍嗎？」
栗茸雖然沉迷熊熊的肉墊無法自拔，但也還沒忘記自己來歸離原一趟是有正經目的的。
她連忙坐端正了些——盡管因為身高問題，仍然只能在桌子後面露出一顆小小圓圓的腦袋——嚴肅地說道：
「我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為了改變這段歷史才來到了提瓦特世界。」
接下來，她簡短說了一下自己所了解的歷史，已經在穿越過後自己的經歷。
「我想要讓金鵬獲得自由，所以，我來找你們合作。」
最後，她轉頭向摩拉克斯借了一把岩元素凝聚的小刀，在指尖劃了一下，切出一道細小的傷口，逼著血液流出。
她小心翼翼地將那滴血擠進一只小管裡面，遞給摩拉克斯：「我的血有驅散夢魘的作用。」
旁邊的理水疊山真君看著面前這個小姑娘一言不合就切手指放血，差點沒被嚇著，意識到對方只是想給自己這邊看一下血液的效果之後心跳速度也沒完全緩下去。
他變出一條小紗布遞給栗茸，讓她把指頭上的傷口包扎好。
理水疊山真君：唉，這小姑娘明明膽小怕疼得很，為了那個什麼「金鵬」，居然能做這麼多……
剛剛割手指的時候，小姑娘的臉都白了好多。
怪招人心疼的。
當然，理水疊山真君並不會知道，栗茸之所以在一瞬間白了臉，是因為她的下半身在那時候變成了魚尾。
畢竟只有半人半魚的時候，她的血液才會有效嘛。
有哪條魚上岸之後全身暴露在空氣中還能面如桃花的？
摩拉克斯接過裝著一滴血的小管。
其實，哪怕不用這一滴血，他也能從栗茸身上的氣息中感覺到對方所言不虛，現在小姑娘給出的這一滴血更是將「她就是對付夢魘魔神最大的殺器」這一點刻在了腦門子上。
他將小管傳給在座的旁人看。
除了幾個不擅長藥理也不擅長望氣只會打架的仙人之外，其余人全都確認了這滴血的效果的確如栗茸所說那樣。
他們那邊在研究血滴，栗茸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就干脆把系統喊起來聊天。
系統有點擔心：【你直接把自己的底牌揭出去了，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栗茸穩如老狗：【這能有什麼問題，拜托，那可是摩拉克斯誒！】
人如果不相信帝君，那還能相信誰？
信梁靜茹嗎？
更何況，摩拉克斯可是經過龍族傳承認定的「可靠老父親」！
系統：「……」
行吧，它和栗茸這種精神璃月人（劃掉）璃月龍沒什麼好說的。
*
夢魘魔神試圖染指歸離原，挑起戰火，這本就是摩拉克斯所不能容許的。
所以，說句大白話，她遲早是要挨揍的。
只不過，在此之前，盤踞在未來輕策莊地帶的螭卻也是不能不解決的魔物。
螭本身也是魔神，但實力相對較弱，於是加入了海之魔神麾下，成為另一種意義上的眷屬。
海之魔神自己尚沒有與岩神開戰，但螭卻已經在他的暗示下已經開始染指大地。
螭被海之魔神賜予的權柄是完全負面的，因此哪怕有「魔神愛人」這樣的大前提條件在，他的存在也仍然只會給治下百姓帶來危害。
更何況，螭本體並不熱衷治理，反而是個刺頭，一天到晚就想著搶劫從歸離原出發去往各地的商隊。
之前，針對到底要先解決螭還是先處理夢魘魔神這個問題，眾仙分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現在栗茸的出現，給了他們更多的籌碼。
小孩子才做選擇，成年人表示我全都要。
之前一直陷入二選一的困境，是因為擔心去解決螭的時候，夢魘魔神在背後偷家。
現在既然有針對夢魘魔神的特效藥，那不如直接雙線開戰。
反正螭也不強，不論是若陀還是摩拉克斯都能輕松解決它然後將它鎮壓起來；而夢魘魔神，有栗茸的力量在，她很快就會發現自己自顧不暇。
不過，具體怎麼做還需要繼續商議。
栗茸在裡面開始爭論的時候就往室外走去。
走到外面才發現，原來逃課的不止自己一個人。
歸終不知什麼時候放下了手中的機關，也跟著一起出來。
這位女性面目的魔神因為沉迷機械常年不愛紅妝，甚至有些時候還會因為閉關研究太久，看起來有些不修邊幅。
但是現在，她雙手撐在石砌的圍欄上，落了滿身的月光，長發被微風吹起，到確實很有幾分「塵王」的風姿。
她吹了會兒風，轉頭看向栗茸：
「小姑娘，你付出這麼多，只是為了讓那個叫金鵬的少年自由而已嗎？」
栗茸點了點頭。
「我是為了他才來到這裡的。」
她小聲說。
「但是，其實也不是僅僅只為了他一個啦。」
栗茸抬起頭，對上天空中那一輪皎白的圓月。
「在來到這個世界之前，這裡發生過什麼對我而言始終只不過就是故事而已，但真正到了這個世界，我才感覺到，原來曾經我嚴重的故事，是那麼多人的痛苦和血淚。」
一開始，她只想要救贖金鵬。
但是，她記得村子裡其他人對她的照顧。
也記得有一次山賊來犯，村長帶著男丁們拿著農具，說和山賊拼了也不能讓他們把女人和孩子搶走，那一次，倘若沒有金鵬在，輕輕松松三下兩下就把那些山賊吹到了幾座山之外，或許村莊就真的造了大難了。
她也還記得，在回歸離原的路上，商人是怎麼草木皆兵，會因為一點兒動靜從夢中驚醒，警惕四周，生怕有夢魘魔神的爪牙出現。
眾生都活著，辛苦又艱難地活著。
在泥沼中掙扎的，並非只有金鵬一個。
「在我的那個世界，有一句話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說的就是推己及人。」
栗茸很認真地說。
「所以，如果問我現在的想法的話，我想要世界上所有人都過上幸福的日子。」
說完這句話，她笑了笑，抬手撓頭。
「當然啦，我也知道這是基本做不到的事情，但至少要努力一下嘛，至少可以改變一部分人的命運。」
月光落在她的掌心上。
純潔白皙，像是一片雪。
栗茸握緊了拳頭。
「先定個小目標，就先讓大家都能不做噩夢好了。」
她畢竟是善良的龍嘛。
*
兩天之後，栗茸回了村莊。
之所以能夠那麼快，是因為摩拉克斯派了手下的仙眾夜叉之一，心猿大將彌怒送她返程。
彌怒掌控著岩元素的力量，偶爾遁個地還是挺輕松的。
他一直把栗茸送到村外大約五裡的叢林裡。
「要是我們不需要集中力量去消滅螭的軍隊，我原本是可以守在這裡保護一下你的。」
青年揣手而立，低頭看著連自己胸口位置都不到的小姑娘，心想帝君到底再想些什麼，居然同意了她回到夢魘魔神領地上來的決定。
夢魘魔神雖然比不過岩神，綜合戰力和歸終比也不一定能勝過，但她畢竟是個魔神呢。
栗茸去過歸離原這件事，有極大的可能性是瞞不住她的。
夢魘魔神也不是什麼心腸很軟的魔神……
想到這裡，彌怒看向栗茸的目光都充滿了憐惜：「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要不我和帝君請個假，反正去打螭的話有我沒我區別也不是很大。」
栗茸：「……」
她可以理解彌怒的想法。
但是。
栗茸：「不用。」
小姑娘的語氣有點直接，彌怒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頓時沮喪下來，喉結上下滾了滾，沒說出話。
——他看起來有點像是被拒絕後連耳朵都垂下去，尾巴也不晃了的大金毛誒。
栗茸摸摸鼻子，有點兒不好意思。
其實她是很喜歡彌怒的。
不僅僅彌怒，整個仙眾夜叉五人團她誰都喜歡。
但是彌怒留在這裡……准確來說也幫不上什麼忙。
而對付螭的軍隊那邊卻還是很需要他的。
她放軟了語氣：「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彌怒這才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栗茸懷疑他表現得那麼戀戀不舍，主要原因是她在歸離集住下的這兩天裡，因為有時候等開會等得太無聊，於是自己畫了一副撲克牌，然後將干瞪眼這種玩法傳播給了每一個不想開會的人。
彌怒很喜歡打牌。
尤其很喜歡看浮舍因為出不了牌干瞪著一雙大眼的模樣。
每次他贏之後都要特地去數浮舍還剩下幾張牌，然後陰陽怪氣：「誒呀，不會吧？大哥你居然一張牌都沒打出去嗎？」
反正就是很沒有團魂。
歸離集的一切都很好，栗茸回憶著這頗為愉快的兩天，一蹦一跳地回了村子。
鄰居把她的牛牽到她的院子裡，栗茸抓了一把從歸離集帶回來的炒蓮子給她。
母牛被鄰居養得很好，這才幾天的功夫，原本路途中掉的膘就貼回來了不少。
估計等這一次金鵬從戰場上回來，她就可以做杏仁豆腐給他吃了。
感謝b站，感謝拜年紀和那些與游戲聯動的美食區，感謝卷到了令人發指程度的二創。
栗茸一邊將草料喂給母牛吃，一邊想：
倘若沒有他們，她絕對記不得做杏仁豆腐不需要用到豆腐。
日月交替，金鵬不在家裡的日子過得非常之快，一眨眼，栗茸發現任務剩余時間只剩下一百三十幾天了。
系統：「宿主的進度對比時管局平均水平，還是有點慢啊。」
栗茸不著急，仍然悠悠閑閑地將多余的稻米倒進油鍋炸，然後和糖攪拌在一起之後做爆米糖吃。
出鍋、整理平整，切塊後放涼。
想吃的時候用筷子夾起來一根，送到嘴邊咬上一口。
嘎嘣脆。
做得比較多，剩下的部分就送去給左鄰右舍吃。
栗茸覺得自己在這次任務中，因為無聊的時間比較長，因此廚藝有了相當長足的進步。
金鵬回來的那一天，他走進院子，差一點又退出去。
——他差點以為這不是自己家。
這事也不能全怪金鵬。
主要是栗茸最近甚至開始用日落果嘗試釀酒，家裡只留了一口水甕和一只養魚的缸，剩下的尺寸比較大，口又比較小的容器全都用來裝酒水了。
一只只陶罐水缸貼著牆根放，誰路過了都要多看兩眼。
栗茸全然沒有「家長不在，上房揭瓦」的自覺。
她聽到外面的動靜，叼著一根爆米糖條就出來了，看到金鵬的時候眼睛噌地一下亮了起來，也不顧自己身上還沾著做藕夾時留下的面粉，直接往金鵬懷裡撲。
咬著爆米糖條的嘴又不舍得不吃又不樂意不說話，於是含含糊糊地嚷出一句：「公（終）魚（於）黑（回）賴（來）嚕（啦）。」
金鵬蹲下來接住這顆橫衝直撞的小炮彈。
「嗯，這次走的時間有點長，抱歉。」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
栗茸只蹭了一秒的抱抱，隨即要從金鵬懷裡掙脫出來，去給他拿晾得又香又脆的爆米糖條。
掙扎了一下，沒掙扎動。
金鵬抱著她，雖然注意著沒有勒痛她，但仍然還是用了很大的力氣。
少年說：「小魚，你別動，讓我靠一靠你。」
然後他慢慢地、慢慢地，將頭低下來，額頭靠在栗茸的肩膀上。
栗茸沒有動。
她就這樣靜靜地站了好幾分鐘，一直到肩膀上的衣服有一塊濕掉了。
金鵬終於放手的時候，栗茸的手臂都有點發麻了。
但她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拉著站起來後快速將眼眶中的那些水光擦干淨的金鵬往屋內走。
「我新做了一點爆米糖，你吃吃看嘛，很好吃的。」
栗茸頓了頓，又補充一句：「做這個可花時間了，我站在墊腳的磚頭上，腿都酸了。」
她都說到這個地步上，金鵬如果不吃爆米糖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少年從她手中接過這道簡單的小吃，慢慢遞到嘴邊，咬了一口，隨後就只含在嘴裡。
他的心情很不好。
這一點就算是和他僅有萍水相逢關系的人應該都看得出來。
栗茸在心中默默長嘆一口氣。
她沒打算問金鵬為什麼心情不好。
——答案無非就那麼幾種，而且多半與夢魘魔神有關。
嘖，夢魘魔神怎麼還沒有領盒飯，煩死了。
但栗茸不問，金鵬也還是說了他此時情緒異常的原因。
脆脆的爆米糖表面的糖衣在他的口腔中融化掉，將原本的苦澀衝淡，隨後米糖也被唾液浸泡得軟化了，用舌尖一碾就碎爛成泥。
炒過的脆米也是甜的。
他一直等那股質樸又簡單的甜味自口中散去，才開口說道：
「她逼著我吃了一個人的美夢。」
其實又不是第一次了。
少年低著頭，額前的碎發垂下來，陰影遮住他的眉毛和眼睛。
他不是第一次被迫吃掉別人的美夢了。
那種愧疚發作，幾乎讓他想要干脆在那種酸澀的情緒中淹死自己的感覺，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但這一次他的反應格外大。
金鵬的手肘撐著膝蓋，平日裡總是挺直的脊背這會兒彎了下來。
他稍稍抬起頭，只保持著可以讓栗茸看到他眼睛的角度。
或許是因為先前那段時間沒有做過一場噩夢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和帶著栗茸這個小孩子在風俗純樸的村莊中居住的日子衝淡了他身上殺戮和血腥的味道。
金鵬想：他大概是安寧的日子過久了。
以至於他居然以為，自己可以掙脫魔神的控制，他還可以重新拿回屬於自己的自由。
一直到吞吃入腹的美夢將他從那一場「美夢」中喚醒。
他做不到。
魔神加之於他身上的枷鎖，他自己無法掙脫也無法解開。
那些詛咒就像是宿命一樣纏在他的骨骼、他的靈魂上。
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這是最讓人絕望的事情。
金鵬努力不帶情緒地說發生的事情，但是那麼強烈的情緒並非想要忍著就可以忍住的。
他或許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聲音顫抖，甚至還隱隱帶著一點哭腔。
末了，他茫然地看向栗茸：「小魚，我在想要不要把你送走。」
「我可能保護不好你。」
做為金鵬族群中的王族，金鵬自出生來就被寄予了很多希望。
他的天賦和努力也沒有讓他辜負那些期望。
族中的長老都對他說：
「好孩子，我們金鵬一族的未來就看你了。」
「你一定要守護好我們的族群。」
金鵬將這些話牢牢地刻在心上，並為自己能夠被委以如此重任而驕傲。
——一直到他眼睜睜看著同族因為不願意加入夢魘魔神麾下，死在他的面前。
此時過去的記憶翻湧上心頭。
金鵬有些驚恐地發現，哪怕在經過了數十年的成長之後，他仍然是那個在夢魘魔神面前什麼都做不到的軟弱者。
過去他沒能保護好族群，這次，他不自信自己可以將這個把他當做哥哥來喜愛、敬仰、對待的小姑娘保護好。
「我才不會走呢。」
栗茸踮起腳尖，在他頭上敲了一個爆栗。
「如果我不在這裡，笨蛋哥哥說不定會在半夜偷偷哭呢。」
她抿了抿嘴唇，猶豫片刻，還是沒有將自己聯系了摩拉克斯這件事告訴金鵬。
她只是安慰他說：「現在夢魘魔神還是一座我們高不可攀的山峰，但這不表示未來我們就無法翻越她啊。」
「事情總會好起來的。」
小姑娘從懷裡掏出手帕，踮著腳把金鵬眼角重新湧出來的濕潤都擦干淨。
「現在我想去做杏仁豆腐啦，」她把手帕放在一邊，拉住金鵬的袖子，和往常一樣晃了兩晃，「你來幫我打下手吧。」
她眨巴眨巴那雙圓溜溜的星星眼。
「拜托啦，哥哥。」
*
夢魘魔神派出小股部隊騷擾歸離原外圍的村落，原本以為以無心算有心，或許可以有所收獲。
但是這支算得上是精銳的部隊，卻在偷襲的時候鎩羽而歸。
當他們拖著殘破的盔甲狼狽地退回去，向夢魘魔神彙報這次的失利時，侍奉在魔神身邊的僕役連頭都不敢抬。
耳畔只剩下東西被砸在地面上，瓷器碎裂以及魔神朝著她眼中無能的下屬的怒斥。
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長的時間，僕役的耳邊終於安靜了下來。
他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偷偷斜著眼睛用余光看向上方的魔神。
她靜靜地靠做在高處的王座上，蒼白的手指托著臉頰，目光仿佛正看向遠方。
片刻之後，他聽到魔神說：「把金鵬叫回來。」
*
這一次夢魘魔神並沒有通過最常用的方式——既以簡短的白日夢為載體傳遞信息——召喚金鵬。
她注意到，在最近的這幾個月中，從前大多數時候都會留在軍營中的金鵬會在戰役剛剛結束的時候就離開營地。
這個對生活沒什麼要求，也同樣沒什麼期待的少年夜叉，似乎被什麼東西絆住了腳。
夢魘魔神意識到，好像有什麼東西超出了她的掌控。
她最討厭這種感覺。
於是，她將自己手下的侍衛隊長喚來。
這個高個子、頭發微卷的青年是她最信任的屬下。
「你去告訴金鵬，讓他不要繼續待在外面。我們就快和摩拉克斯開戰了。」
金鵬是夢魘魔神麾下最能征善戰的大將，也是她手中最無往不利的匕首。戰場上最重要的就是士氣，在精銳部隊偷襲都折戟的情況下，也就只有金鵬還能為她帶來勝利了。
畢竟，倘若在戰爭開始的時候都無法獲勝，那麼一旦摩拉克斯的大軍壓線，本就處於劣勢的她只可能走向失敗。
夢魘魔神低頭看向自己養尊處優的指甲，因為她從不親自殺生的原因，這雙手上的每一只指甲都干淨白皙：「倘若他身邊有什麼不對勁的……你就殺——」
她頓了頓。
再開口的時候，原本冰冷無情的語調稍稍軟化了幾分。
「算了，論單打獨鬥，你也不是金鵬的對手。如果有什麼不對勁的，你便將金鵬和他身邊的人都帶回來，我親自處理。」
當侍衛隊長以魔神使者的身份，循著夢魘魔神給出的羅盤，終於找尋到金鵬和栗茸隱居的村莊時，金鵬正對著栗茸手上用紅線勾圍出來的一個圖案蹙眉沉思。
因為他之前心情不好的緣故，最近栗茸變著法子把主世界的那些小游戲搬過來，纏著金鵬陪她一起玩，試圖通過這種法子幫他舒緩心情。
系統對栗茸的這種行為表示不解：「你這簡直就像是帶孩子。」
栗茸也的確如老母親一般費盡苦心：「畢竟，對於金鵬而言，心理治療才是最需要的嘛。」
昨天的游戲是下五子棋。
栗茸沒想到金鵬能進步得那麼快，第一局熟悉了所有的規則，第二局就成功和栗茸打了個平手。
第三局他就贏了。
……所以今天不管怎樣都不能繼續下五子棋了。
龍是有驕傲的！不能為了任務目標的快樂就簡單妥協！
她從記憶深處，找出了自己小時候，大概幼兒園剛畢業那會兒，和鄰居家小姑娘一起玩的游戲：
翻花繩。
翻花繩是一種需要熟練套路、分清某幾種極度相似的圖案之間有什麼區別的游戲。
所以，哪怕金鵬的記性和悟性都非常好，這款小游戲還是讓他屢戰屢敗。
栗茸找回了場子，很興奮地重新將紅繩繞在手指上，三兩下就串出一個新的圖案來。
「繼續繼續，」她眼睛亮亮地看著金鵬，「現在輪到你了！」
方才持續三局連第一次換手都沒成功捱過的金鵬眼中閃過些許無奈的神情，嘴角卻始終保持著勾起的角度，抬手開始找破局的關鍵。
從游戲開始圍觀到現在的系統：真的不是任務對像在陪宿主玩嗎？
這句話它沒敢真的問出口。
問就是害怕栗茸惱羞成怒。
侍衛隊長站在院子門口准備跨過低矮的柵欄走進來的時候，金鵬已經輸到了第六把。
他也不是沒有進步，至少已經能夠勉強把第一次換手成功捱過去了。
但是隨著換手次數的增多，紅繩可以翻出的圖案呈幾何倍數增長，於是，到了第二次的要換手的時候，他還是會很懵逼。
作為夢魘魔神手下得用的人，侍衛隊長平素也有機會和金鵬打個照面。
但他從前哪裡見過會對著一圈紅繩皺眉沉思以至於面露苦惱神色的金鵬啊！
侍衛隊長：有點懷疑金鵬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奪舍了。
因為這一點懷疑，他沒有直接走進院子，而是禮貌地敲了敲其實也沒多高的院門。
方才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翻花繩上的金鵬終於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少年下意識將小方桌對面的栗茸拉到了身後藏著。
他皺了皺眉。
金鵬突然間意識到，在村莊中的寧靜生活竟然逐漸消磨了他的警惕。
往常，侍衛隊長只要出現在他身邊百米的距離，他都能感覺到對方。
這一次居然讓他在自己不知不覺的時候靠近到了只有十米的距離。
金鵬深吸一口氣。
侍衛隊長當即咽喉一緊。
他恍惚感覺到了一陣殺氣掠過自己。
但殺氣出現得毫無征兆，消失得也很快，他不禁懷疑那可能是自己的錯覺。
「金鵬。」他其實並不怎麼熟悉這位同僚，但曾經從旁人口中聽說過，金鵬的脾氣並不算好，於是開口時下意識先和緩了語氣。
他稍加思索，隨後直接略過了寒暄，開門見山：
「是殿下讓我來找你的。」
金鵬猛地轉過頭來看向他。
侍衛隊長確信自己從那雙金色的眼睛中看出了戒備和緊張。
殿下說得對，侍衛隊長心想，金鵬果然有了異常。
但他面上不顯，仍然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姿態對金鵬說：「我們應該是要和岩之魔神摩拉克斯開戰了，你是最適合做先鋒官的人選，因此，殿下需要你盡早回到軍營中去。」
侍衛隊長抿了抿嘴唇，給自己做了點心裡建設，然後才開口繼續說道：「沒想到你會在這裡定居，還收養了一個人類。」
金鵬將身後的栗茸護得更嚴實了。
「她是我妹妹。」
除了這五個字之外，他一句話都沒多說。
侍衛隊長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番整間屋舍。
哪怕帶著挑剔的眼光，他也不得不承認，這裡已經被經營得頗有家的樣子了。
室內沒有其他的生命，院子中除了一頭母牛之外就只剩下他面前的這兩人了。
看起來……
這個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妹妹」，應該是金鵬最近表現異常的原因。
侍衛隊長將這個結論記在心裡，然後對著栗茸露出一個自認為很和藹的微笑。
「你好啊，小姑娘。」
栗茸看著那張橫貫著一道傷疤的臉，心想倘若她真的是小孩子，大概會被這種「和藹」的笑容嚇到哭出來。
寫作和善，讀作核善。
更何況，對方的眼睛裡面沒有半分真正的善意，她所能看到的只有防備和算計。
來到金鵬身邊的這段時間，栗茸已經練就了一身相當好的撒嬌技巧，裝起小孩子來不說是天衣無縫，那起碼也是有模有樣。
她抓緊了金鵬的手，哆哆嗦嗦的：「哥哥，怕。」
金鵬很配合，拉著她後退了一步，語氣冷得像冰：「我認識去軍營的路，你來做什麼。」
侍衛隊長沒想到自己試圖拉近關系的舉動效果適得其反。
他一口氣哽在咽喉中，差點想直接轉頭就走。
但他好歹還記得夢魘魔神給自己的任務，於是忍下這口氣，聳聳肩：「金鵬，這一次去軍營，你最好把你的妹妹帶上。」
他看了眼院中正埋頭吃草料的母牛，沉默片刻：「牛也可以帶上。」
金鵬警惕的姿態沒有分毫松懈：「我的妹妹和你有什麼關系，她年紀還小，不能參軍。」
侍衛隊長無奈：「這是殿下的意思。殿下或許是覺得，您一個人在外出征時，會擔心留在後方的親眷吧。」
他偷瞄了一眼金鵬的臉色，補充道：
「額……殿下肯定不會讓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姑娘上戰場的。」
金鵬很不情願。
但侍衛隊長說命令是夢魘魔神親口下的。
他無法忤逆魔神的決定，只能勉強答應下來，帶著栗茸一起去往夢魘魔神欽定的王城。
——魔神的大軍就在這裡駐扎。
栗茸並不抗拒搬家，但也舍不得將之前辛辛苦苦經營的一切就此扔下，於是光打包行李就花了不少時間。
侍衛隊長不好催促，只能在門外等著。
金鵬心裡有怨氣，一邊幫著栗茸收拾，一邊後悔：「我應該早點把你送走。」
他很清楚，一旦小姑娘因為他的原因被夢魘魔神盯上，魔神絕對不會給她好下場。
就像她對待他的父母一樣。
栗茸寬慰他：「我還小呢，需要別人照顧。別的地方也不會是我的容身之所嘛。」
再說，她本來就打算找機會靠近夢魘魔神，現在對方主動出擊，倒省得她麻煩。
「放心吧，我肯定不會有事的啦。」她將一袋爆米糖小心翼翼地包起來，頗有些戀戀不舍地遞給魈，「你一定要照顧好它們，不能壓碎哦。」
這可是最後剩下的一點爆米糖了。
做這個可累了，她最近只想躺平。
所以每一口都要珍惜著吃。
金鵬看著她這副全心全意撲在零食上，渾然沒有對未來的一點擔心的模樣，苦笑著點頭答應下來。
世上沒有後悔藥吃，現在把她送走已經來不及。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高山之上的宮殿中。
侍衛隊長將自己所見所聞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夢魘魔神。
魔神揮揮手讓他退下。
隨後，她命令自己身邊所有的侍從奴僕全都離開這間宮殿。
在四周終於一個旁人都沒有了之後，夢魘魔神盤踞在王座之上，深吸一口氣，隨後閉上眼睛，念誦了一段詰屈聱牙的咒語。
片刻之後，她猛地睜開雙眼，胸口劇烈起伏，撐在王座扶手上的右手用力，瞬間將堅硬的大理石捏碎成齏粉。
夢魘魔神頭一次感覺到了恐懼。
因為她最自傲、最信賴的能力，居然失效了。
侍衛隊長的判斷和她大概一致，夢魘魔神也認為栗茸是出現在金鵬身邊的變數。
夢魘魔神討厭變數，所以，她決定去讀取栗茸的記憶。
她需要知道栗茸的由來，她的目的，以及她對金鵬施加的影響。
夢魘魔神不是第一次讀取旁人的記憶。
被她抓住的俘虜多半都會被這樣抽掉走記憶，以獲取她的敵人們的動向。
她可以在任何時候強行將人拉入夢境之中，然後以引導或是強制的方式逼迫對方將自己的回憶展現給自己看。
哪怕這種行為會損傷他們的大腦，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
但是這又怎麼樣呢，夢魘魔神絲毫不會在乎。
無數的人倒在她面前，她通過夢境搜取旁人記憶的手段也愈發嫻熟。
可是這一次，她卻沒能通過夢境的方式讀取那個小姑娘的記憶。
哪怕她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任何特殊之處。
她甚至沒能將一縷夢的氣息注入對方的腦內。
她的能力失效了。
夢魘魔神感覺自己像是墜入了深淵，全身上下都覆蓋滿了冰霜，而且那種冰霜還在穿透她的皮膚，持續朝著她的心髒刺去。
可怕，這個詞頭一次出現在她的意識中。
隨後，她打定主意：
這個變數必須被除去。
但一定要找到個足夠好的理由。
因為無緣無故地除去她，勢必會導致金鵬和她之間的裂隙愈發加大。
夢魘魔神的臉色沉著。
隨著金鵬年齡漸長，他與生俱來的能力也在一點點增長，甚至突破他父輩、祖輩曾達成的上限。
縱然他始終奈何不了自己，但倘若他成長到了一定程度，只要願意付出相應的代價，就可以從她手上逃離。
夢魘魔神舍不得。
——並不是舍不得金鵬，只是舍不得這樣一個好用的手下。
宮殿內的寂靜持續了好久。
終於，夢魘魔神變得沙啞的嗓音響起，回蕩在巨石堆砌的牆壁之間。
「……去查。」
高聳的王座在地面上投下巨大的陰影。
此時，那陰影的邊緣逐漸變得扭曲，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試圖掙扎出束縛他們的繭。
扭曲的邊緣中最終爬出幾道人影，人影逐漸凝實，從地面上拔地而起，一點一點變成和普通人別無二致的模樣。
這些從陰影中誕生的怪物，正是夢魘魔神最初的僕役，也是她眷屬的□□。
「去把那女孩的一舉一動，調查清楚。」
栗茸對夢魘魔神已經盯上她這件事一無所知。
她現在正在王城的集市裡逛，想要找到一些用來布置新家的東西。
金鵬在王城原本是沒有固定住所的，但侍衛隊長為了圓之前的謊，緊急找來了一棟房子，說是夢魘魔神賜給金鵬的。
栗茸雖然不喜歡夢魘魔神，但俗話說得好，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所以這棟房子她還是很開心地住下了，並決定在這段時間內，把它當做家來布置。
她沿著石板鋪的街道往前走。
街道邊的水渠中清水朝著下游流淌，逐漸散布到城內各家。
王城坐落於崇山峻嶺之前，四周既無復雜的水脈，也無足夠大的湖泊，一切供水全都靠著從山巔流下的冰雪融溪。
溪水在山麓附近彙聚到一起，變成一條還算寬闊的河流，河流原本繞著王城而過，但經過改造之後，它的支流被引入了城內的水渠。
栗茸眼角的余光掃過水渠，渠中流水算得上清澈。
她看到一個婦人彎腰下來，用盆舀起水，朝著身後她丈夫抱著的水甕裡面倒。
栗茸轉頭問金鵬：「王城裡的用水都是從水渠裡面來的嗎？」
金鵬其實也不確定，於是他去問了舀水的婦人。
婦人單手拿著水盆，把它的另外一邊撐在自己的腰際。
她的額頭因為方才的舀水掛滿了汗，現在一邊抬手擦汗一邊喘氣，斷斷續續地對金鵬解釋：「王城裡是挖不出井的，所以這水渠就是大家的命啊。」
百姓、軍隊甚至是夢魘魔神本人，所用的水都是同樣的來源。
栗茸若有所思。
家裡的醋不夠用了，她又想吃糖醋小排，所以問了醋店的位置之後，就拉著負責提醋瓶的金鵬往那個排隊的店鋪走。
「人好多啊。」栗茸排在隊伍末尾，很快又有幾個人接上來，她抬頭左張右望，「那邊的米店也排好長的隊誒，城裡的糧鋪開得那麼少嗎？」
排在他們後面的一個人婦人手裡提著一扇豬肉，聞言便道：「唉，也不是糧鋪開得少，就是聽說啊，又要開始打仗了，那不囤著點，萬一有點什麼三長兩短的，可不就要餓死了。」
她那雙花白的眉毛擰著，眉心凝聚出很多的愁：「一年到頭都在打仗，這日子可——」
她身後的人連忙喝住她：「張大嫂，你豬油沁了心了？胡蒙什麼呢！仔細被聽到了，半夜抓你兒子！」
姓張的婦人也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往自己嘴巴上拍了兩下：「呸呸，瞧我這張嘴。」
栗茸垂下眼睛，想了想，然後問金鵬：「哥哥，一會兒我們也去買點米吧？」
金鵬點頭答應了下來。
*
另一邊的村莊中。
村長兒媳趕著家中唯一的一頭小毛驢轉著圈磨谷子。
寒冬過去，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陽光也一天比一天曬人，村長兒媳擦了擦額頭邊快要越過眉毛留進眼睛的汗，正要再往磨裡舀一勺谷物，突然聽到院落外頭有人喊她。
她轉頭看過去，只看到兩個外鄉人打扮的中年站在籬笆外頭。
她以為是路過的行腳人，前來討口水喝，便放下手中的竹筐，走過去：「誒，您二位找我有什麼事麼？」
行路人轉頭，彼此對視了一眼：「你們村子裡，前段時間是不是來了一對兄妹，不久前剛剛搬走？」
村長兒媳在圍裙上擦了擦手，隨口答道：「啊，是有這麼一對——」
她突然想起，婆婆跟她說過，這個世道不安全。尤其是像金鵬和栗茸那種一看長相便知道不是普通人的，大多數背後都藏著些往事，很可能是因為仇家或是別的什麼緣故，才躲到他們這個又小又偏的山村裡面來。
她提高了警惕，問道：「你們尋他們做甚？」
「哦，我們是來尋親的。」行路人的態度看起來很坦蕩，「我們是金鵬的遠房表親，先前金鵬和家裡鬧翻了，一個人出來闖蕩，這不是在魔神殿下面前露了臉，老祖宗覺得面上有光，就讓我們兄弟倆來把他請回去。」
另一個補充道：「就算不能請回去，至少也得見上一面才好。」
這番話說得沒什麼破綻，村長兒媳也就信了。
「據說是去了王城吧，」她說，「我看你們的樣子，像是只打算把金鵬一個人接回去？」
行路人慢慢點了點頭，像是不好意思但又不得不承認：「唉……那都是老祖宗的意思，其實我們都覺得……」
村長兒媳跟著嘆了口氣：「可不是嘛，我看啊，雖然他們倆不是親兄妹，但確實是相依為命處出來的好感情。要是小魚不回去啊，我猜金鵬也是不會回去的。」
行路人好奇：「那是有多親吶？」
村長兒媳笑道：「小魚這丫頭很關心金鵬的，之前還為了給他過生辰，特地跟著一隊商販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帶了不少外頭的東西。為了這個，她還托鄰居幫她養了幾天的牛呢。」
她住在世界偏遠的一隅，對外界的事情並不怎麼了解，完全想不到她的話裡可能透露出的破綻。
行路人長長地「哦」了聲，隨後對著村長兒媳抱拳行禮：
「多謝，多謝您。」
*
遠在歸離原的商人歇不住腳，整頓了沒兩天，便打算繼續回到他的商路上去。
三個月前，他妻子新給他生了個冰雪可愛的小女兒，他高興得不行，現在出門掙錢都多了幾分動力——他得為女兒攢足夠豐厚的嫁妝，讓女兒在將來能風風光光的，去了婆家也不丟臉面才行。
他的同伴不怎麼願意去：「都快打仗了，還是歇一歇吧，這要是有個好歹，可別把命搭上。」
商人捏著一根薄荷，手指在葉片上反反復復揉了好幾遍，一直到薄荷中清涼刺鼻的成分覆蓋著他的指腹，才被他擦在人中位置用來提神醒腦。
「但是，富貴險中求啊……」
他深吸了一口薄荷味的口氣，並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低頭的一瞬變成了全黑的樣子。
他的朋友也沒看見。
「我還是想賭一把。」
因為同伴不樂意同行，這次商人的隊伍比往常要短了不少。
最近，因為戰爭將至，邊境封鎖變得更為嚴密，商人理所當然提了價格，在幾個總去的村莊中掙了不少錢。
這次賺得挺多，回去妻子應該會很開心，商人這麼想著，卻在剛剛抵達領地分界處的山脈下時遠遠看到了巡邏士兵的身影。
「該死的，怎麼這一次就被發現了！」商人咬緊了牙關，一撥馬頭，雙腿夾緊了瘦馬的腹部，拼命扯動韁繩，朝著邊境的方向狂奔去。
因為只顧著逃命，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商隊之後的巡邏隊並沒有將他們這群人斬盡殺絕的意思，只是緊緊地跟在他們身後。
商人自以為還算不幸中的萬幸，在越過一座山頭之後逃得性命。
殊不知，在他身後的峰頂，一名做行路人打扮的中年遠遠望著他離去的方向，隨後像是被太陽曬化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是夜，歸離原上的岩神殿外，一道黑影自西北角，順著岩神殿在滿月中投下的陰影匍匐而出，如蛇一般沿著牆根攀爬到窗口。
正要越入室內時，室內正對著坤輿圖研究的魔神抬起頭來，那雙平素總以寬和之態面對蒼生的金色眼眸中閃過一瞬的凌厲。
那道黑影便在目光掠過之際，連一聲慘叫都沒能發出就化成了一陣灰煙，風一吹便散了。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夢魘魔神尖叫一聲，猛地坐直了起來。
她咬牙切齒，握緊了拳頭，咒罵著摩拉克斯的名字。
但隨即，她露出一個令人看了毛骨悚然的笑容。
「不過……就算你的力量遠勝於我又如何，你的布局還不是被我抓住破綻了。」
第23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魘8
金鵬連夜被夢魘魔神召喚過去。
不論內心到底是如何想法, 他在魔神面前總是恭順的姿態。
夢魘魔神這次的態度也挺好，她難得微笑著和金鵬說話，溫聲細語, 仿佛心情很好的樣子, 甚至稱呼金鵬為「我的孩子」。
金鵬不喜歡這個稱呼，但他沒有說話。
他直覺夢魘魔神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
果然，夢魘魔神沒有什麼耐心在無關的話題上浪費時間, 她抬手覆蓋在金鵬的手背上, 仿佛一位真正關心孩子的母親一般：「我知道你收養了一個小姑娘, 並把她當做妹妹帶在身邊, 對嗎？」
金鵬表面沒什麼反應，但心跳都在瞬間漏掉了一拍。
他強撐著冷靜：「嗯。」
然而他畢竟還年少, 沒有經歷過足夠多的事情, 不知道要如何掩藏自己的真實想法。
少年咬著口腔內側的軟肉，甚至咬出了血，鐵鏽般的腥味在他的口腔中彌漫。
他藏不住的惶恐驚愕甚至是戰栗，都那麼清晰地暴露在魔神的眼中。
夢魘魔神拍了拍他的手背，語氣仿佛是在勸他看開一點：「很抱歉，我的孩子, 你的情感大概是被欺騙了。她是岩之魔神摩拉克斯的間諜。」
「當然, 我很明白，你並不知道這件事，這段時間的相處中, 你也是真心疼愛這個小姑娘。」夢魘魔神嘆了口氣，面露為難, 「我原本並不想追究這件事, 畢竟你將她當做家人, 我不想傷了你心，我的孩子。」
隨後，她語氣一轉，身為魔神不容動搖的姿態又一次透露出來幾分：「但是，我現在正與摩拉克斯交戰，我們是敵人。」
金鵬仍然一言不發。
「我能夠理解你，我的孩子，所以我打算給你選擇。」
夢魘魔神低頭看向金鵬，她的長發垂下來，密密的像是黑色的帷幕，遮住金鵬眼前的光。
「第一個選擇，殺了她，一了百了，如果你下不了手的話，我可以幫你；第二個選擇，你可以繼續把她留在身邊，但我要你吃掉她的美夢和記憶，這樣，她就是無害的了。」
她笑著輕輕拍了拍金鵬的臉頰：「不用現在就做出決定，我給你一天的時間考慮。」
「一天之後，你要給我答案。」
金鵬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宮殿中走出來的。
他失魂落魄，甚至無法看清自己腳下的路。
他從雪山上撿回來、親自給她起名的小姑娘是岩之魔神的屬下。
他並不懷疑夢魘魔神告訴自己的那些事的真實性，在這方面，魔神沒有理由撒謊。
至於栗茸……
金鵬覺得，她不把自己真實的由來告訴自己是情有可原的，畢竟魔神之間相互鬥爭，稍有不慎就會牽連成百上千人的性命，外加夢魘魔神素來就沒有仁慈的名聲在外，金鵬完全可以理解她的隱瞞。
但他卻對摩拉克斯產生了怨懟。
她還那麼小，怎麼可以就這樣把她送到這麼危險的地方來。
少年垂在身側的拳頭握緊。
骨節攥在一起，甚至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響。
金鵬頭一次一步一步地走下山，沒有飛，也沒有使用遁術。
等他終於走到山麓的時候，出門前尚且懸掛中天的月亮已經徹底西沉。
他走了一路也想了一路，但他的腦子始終混亂糊塗，千頭萬緒團在一起，抽不出理不好，甚至快要被打成死結。
最終，他站在門口，抬手了三次，終於敲上了門。
篤、篤、篤。
片刻之後，他聽到屋內窸窸窣窣的聲音，然後是鞋底和地面接觸的踢踢踏踏聲。
由遠及近。
最後在門背後停下。
「誰呀？」
此時月亮西沉，然而太陽還沒有從地平線下蹦出來。天光昏昧，城中的人大多還在夢鄉之中。
小姑娘軟軟糯糯的聲音因為睡著的時候長時間不喝水而略沙啞了一點兒，聽起來像是微微煎過的年糕團子，黏黏糊糊還帶點甜。
「是哥哥嗎？」
金鵬啞著聲音應了一句「是」。
吱呀一聲，門開了。
門後站著的是穿著睡衣，忍不住抬手揉惺忪睡眼的栗茸。
她先前睡得香甜，頭發都是亂糟糟的。
「哥哥大半夜去哪裡了呀？」她打了個哈欠，「出門要記得帶鑰匙……我好困啊，我要回去再睡一會兒，哥哥要是睡不著的話可以幫我把餛飩包了，餡料昨天晚上就調好了，一共包二十個就行，早飯吃這個……」
她又打了個哈欠，打完之後眼睛都睜不開，直接轉頭，晃晃悠悠地朝著臥室門邊的牆上走去。
金鵬連忙抓住了她的肩膀，嘆口氣，雙手把她從地上提起來，將她抱上了床，幫她蓋上被子，掖好被角，這才轉身走出臥室。
他順便帶上了房門。
站在門外，少年聽到臥室內的呼吸聲一點一點平緩下來，心跳也一點一點穩了下來。
金鵬想：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他不會吃掉她的記憶和美夢。
被他起名為「小魚」的小姑娘對他，已經和一開始剛撿回來的時候不同了。
一開始，她在他這裡只代表著一時的惻隱之心，以及一點責任感。
但現在，她對於他而言，是在這個混亂不堪、規則敗壞的戰爭年代裡，在那些名為「死亡」、「絕望」的洪流衝刷中，堅固不移的，名為「家」的坐標。
金鵬不想再失去一次家人。
他本來就不贊同夢魘魔神治理人類的方式，也因為金鵬一族的原因和她有著仇恨。
他自己無法從夢魘魔神的掌控中掙扎逃脫，栗茸卻未必。
他可以把她送走，送到摩拉克斯的領地上去。
反正最近摩拉克斯的軍隊也都挺近到了前線……
他的速度很快，倘若夢魘魔神沒有第一時間察覺的話，還是有機會在她用伴生的武器——也就是當初用來對付金鵬一族的殺手锏，那把可以將箭矢射出千裡之遠的強弓再一次射穿他的翅膀之前，將她送到摩拉克斯那邊。
摩拉克斯應該會保護她安全的。
至於他自己，在背叛了夢魘魔神之後，大概會在對方的盛怒之中，和從前那些被吞噬了美夢拖下去的俘虜一樣被處理掉？
如果他會這樣走向自己的終焉的話……
那就這樣吧。
金鵬靠在臥室的門上，微微抬頭，目光落在天花板上。
他心甘情願為了保護他的家人走向死亡。
少年下定決心。
他深吸一口氣，有些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情居然變得輕快了不少。
大概是做好了最壞打算之後，一切對他而言都不再可怕可怖的緣故吧。
金鵬這樣想著，取出用碗裝著的餛飩餡和包在袋子裡的餛飩皮，手法不怎麼熟練卻相當認真地包了起來。
他不知道，說著自己要去睡一個回籠覺的栗茸其實沒有睡著。
被敲門聲吵醒的時候她確實很困，但當發現站在門外的人是金鵬之後，她就強迫著自己清醒了過來。
反正昨天晚上睡得也挺早，睡到現在七個小時肯定是有了，也不用擔心睡不飽。
躺回去之後，她問系統：【金鵬深更半夜的，是被夢魘魔神叫走了嗎？】
系統大清早的被宿主搖醒，滿身的起床氣卻被任務需要壓得發作不出來，語氣都比平時喪了不止一個度：
【是，因為你，他大半夜的被叫走了。】
栗茸：【因為我？】
系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夢魘魔神再怎麼樣也是魔神啊，你和摩拉克斯接觸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說起來，前兩天她還想著要讀取你的記憶呢。】
系統說到這裡，一下子驕傲了起來：【她沒讀成功，也不想想，我的防火牆可是主世界的高科技產物，哪怕是綜漫世界的齊木楠雄都攻破不了好嗎？！】
栗茸：【……可以的，你很強。】
至少比上一個世界連全息投影都做不到的系統強多了。
系統：【必須的，我可是有自主思考能力的統。】
和那些只會機械地執行命令的系統完全不在一個水平上。
【那你怎麼不把夢魘魔神要讀我記憶的事情告訴我？】
栗茸敷衍地誇完了系統後就開始興師問罪。
【如果你告訴我了，我就可以提早開始做准備了啊！】
系統：【你也沒問啊，再說了，你不是早就開始做准備了嗎？被夢魘魔神發現身份難道不在你的預期內？】
栗茸：「……。」
她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
【我確實做好准備了。】
甚至就連plan B的准備都已經做好了。
堪稱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系統：【那不就得了。】
它叒一次打了個哈欠，這一次持續的時間比前兩次加起來都要長。
【本統要回去補眠了，晚上刷劇刷到凌晨三點……哦對了，提醒你一聲，省得到時候你又問我為什麼沒提前告訴你。】
系統為了盡快下班，語速拉得飛快。
【任務目標在之前的兩個小時內心緒波動得很厲害，建議宿主好好關心一下，以免完不成任務，本統也要跟著你一起扣績效。】
說完這一句，系統麻溜地下線了。
甚至沒給栗茸對它說一句「晚安」的機會。
栗茸：「……」
算了，看在它比上一個系統好用的份上，態度問題就不追究了。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側對著窗外。
任務目標心緒波動很厲害啊……
看來起床之後得好好關心一下。
畢竟，金鵬骨子裡的犧牲和自毀傾向還是很嚴重的。
想到這裡，她幽幽嘆了一口氣，不知第多少次壓下了想要扎夢魘魔神小人的衝動。
*
扎完夢魘魔神的小人之後，栗茸還是忍不住睡了過去。
這一定是床的錯。
它被金鵬鋪得太軟了！
她揉著眼睛從房間裡走出來，金鵬聽到聲音，開始往燒滾了的沸水裡面下餛飩。
不一會兒，他端著餛飩碗出來。
栗茸噠噠噠地跑去拿勺子。
金鵬接過勺子，卻沒舀餛飩吃。
碗沿冒著氤氳的熱氣，像是一團霧似的隔在兩人中間。
隔著這一層朦朦朧朧的蒸汽，金鵬將勺子靠在碗邊，抬起眼來，抿了抿嘴唇，而後張口道：「小魚。」
栗茸咬著半個餛飩：「嗯？」
金鵬的態度很認真：「有件事，我覺得你需要知道。」
栗茸聽出了他的態度，心想果然來了。
於是她也放下勺子，咽下口中的餛飩：「我在聽。」
金鵬說：「夢魘魔神查到了你和岩之魔神的關系，我想現在把你送回去。」
熱氣持續往上冒著，將少年的眉眼也蒸騰得如夢似幻。
栗茸嘆了口氣：「我知道哦。」
到了這種時候，如果還繼續維持著自己「全然無害」的偽裝，那就白瞎了這段時間培養出來的親情了。
她對著金鵬露出一個八顆牙的笑容：「我的建議是，你可以把我帶到她面前去，讓她試試看吃掉我的美夢。」
看看到時候到底是誰先破防。
栗茸不失陰暗地想。
畢竟，如果把夢魘魔神比做曾經在游戲中不可一世的護盾，那麼她現在的定位就是三倍速掉血流血狗。
我們這種具有針對性的角色平時看起來沒什麼，但一定可以把想要針對的對像惡心到死呢。
——某條不願出示真實姓名的冉遺魚精
可惜，她自己也清楚，金鵬不可能這麼做。
他現在說出想要把他送走的話，就證明他的確存了和夢魘魔神同歸於盡（雖然未必真的能一換一帶走夢魘魔神）的想法。
金鵬嘛，甚至過了幾千年，等他變成了魈，心態都一直是那樣。
——倘若我的犧牲可以讓旁人安然無恙，那我樂意獻出這條已經千瘡百孔的生命。
所以，她拒絕得非常干脆利落，沒有半點猶豫。
「我不想走。」
她重新拿起勺子，舀起剛剛沒吃完的那半個餛飩送入口中。
咀嚼兩口，咽下去，然後問金鵬：
「你為什麼覺得，我會出事呢？」
這一點說起來其實挺讓她暖心又惱火的。
仿佛所有人都覺得，她應該在安全的地方待著。
栗茸當然不是那種不識好意的人，她清楚，自己的身體因為融合了能量不足的金手指的緣故縮水，看起來就是十歲小孩的模樣，旁人在看到她的時候下意識就會覺得小孩子需要更多的照顧。
包括摩拉克斯也是這樣啊。
她在岩神殿中展現出了自己的能力之後，摩拉克斯勸她留在歸離集。
這樣，他們能夠保證她的安全。
摩拉克斯這樣對她說：「你不需要出現在戰場上，你的力量在血液離開了你的身體之後照樣可以見效。」
歸終也勸她：「歸離集是整個提瓦特大陸上最安全的地方。」
這些話都不假。
但是她好歹也是強大的龍啊！
她穿越過來是為了做任務還債抽卡的誒！
能不能別把她從前線拉下去，這樣會影響年終獎和績效評分誒！
……好吧，她不能向他們透露時管局的存在，這是她的問題，被保護起來是情有可原。
但還是會忍不住私下有點不開心。
畢竟。
——在你們擔心我的時候，我也會擔心你們啊，我本來就是為了保護你們才來到這個世界，怎麼可以為了保護我否認我的初心呢？
這個想法只在深更半夜的時候浮上心頭，栗茸知道自己因為這些生氣是很不講道理的，很孩子氣。
但她就是一條按照龍的年齡來算尚未成年的幼龍嘛。
但現在，金鵬那種自我犧牲的念頭露頭，這個想法也就隨之從意識深處浮了上來。
就……很氣啊。
大家正面硬剛都剛不過，你憑什麼自做主張要為了我犧牲掉自己呢？
但看著金鵬眉宇間的擔憂和愁思，她又說不出這句質問來了。
只能悻悻地把那些胸腔中翻湧的情緒往下壓。
「反正……反正我不會出事的。」
她低下頭，眼睫也一並垂下，半晌之後，補充了一句：
「你也不會有事的。」
*
金鵬當然沒有被栗茸的話說服。
甚至，哪怕栗茸將時管局的信息都透給他知曉的話，金鵬恐怕也不會改變自己已經決定的事情。
但他也沒能把栗茸送出去。
因為，家家戶戶剛剛打開門窗，開始新的一天的時候，夢魘魔神的軍隊將整座王城包圍在了其中。
金鵬在推開窗戶的時候看到了不遠處的小隊。
小隊隊長頭盔下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於是他重新將窗戶關上了。
這樣水泄不通的包圍，就算是他也無法保證能夠將栗茸安然無恙地送出去。
少年嘆了口氣。
他回頭看了一眼房子後面的小院，栗茸仍然心無旁騖地照顧著那頭母牛，經過一段時間的精細照顧，母牛已經比來的時候胖了不少，乳水充足，甚至每天都還有不少可以拿出去賣的富余。
他沒有發出任何動靜，甚至沒有對栗茸說自己要出去一趟，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出了門。
在一旁圍觀的小隊長跟了上去。
金鵬回頭看了他一眼。
少年仙人的雙眼沉寂而平靜，小隊長看進那雙眼睛，邁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去。
栗茸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是十幾分鐘之後了。
她擠完了母牛的奶，准備一會兒去熬煮一下，殺殺菌然後熬煮出乳清，剩下的可以做奶豆腐，加點蜂蜜和糖的話，金鵬說不定會喜歡。
結果一轉頭想要喊金鵬來幫她將奶桶提回廚房裡的時候，卻發現房子裡已經沒有了少年的身影。
栗茸：「……」
果然。
此時，一只金黃色的晶蝶停在她的耳尖上，翅膀顫顫巍巍的。
她抬手碰上晶蝶的翅膀，小聲地不知道在對誰說話：
「金鵬那個傻子去夢魘魔神的宮殿了，姐姐，你能送我上去嗎？」
下一秒，她耳邊響起清越的含笑女聲：
「好呀。」
栗茸將牛奶桶留在原地，轉頭看向身後，自水甕中探出頭來的藍發長角少女，長長嘆了一口氣。
「要完全改變金鵬這種心態還真是任重而道遠啊，伐難姐姐。」
伐難抿著嘴唇微笑。
「那就潛移默化地改變嘛，早晚有一天會成功的，不是嗎？」
她伸手握住栗茸的手腕：「昨天晚上，我將那管血倒進了水渠，想必再過一會兒，人人都會喝到了。」
栗茸跟著她一起走入旋轉的水渦：「就算沒喝也沒關系，我還存了第二管，到時候下場雨就行。」
*
天色陰沉。
山巔的宮殿完全隱匿在山峰投下的陰影中。
金鵬跪在夢魘魔神面前，形容狼狽，臉色蒼白，嘴角、衣服甚至寬大的袖子上都有斑斑點點的血痕。
「我……」他咬著下唇，在沉重的威壓下強行撐直了脊背，「我不會做出選擇。」
「我不會殺了她，也不會吃掉她的美夢和記憶。這些事情，我已經做得足夠多了。」
說完這些話，他像是將自己體內最後的一點兒力氣也壓榨了出去，整個人就像是被扎了一針的氣球，脫力地軟了下去。
「我還是太縱容你了，」夢魘魔神嘆息，仿佛她真的為金鵬的猶豫而感到惋惜、感到背叛，「我的孩子……你選擇了錯誤的路。」
她掐著金鵬的下巴讓他抬起頭來，尖銳的指甲甚至壓進了他的臉頰，刺進他的皮膚。
鮮血如絲，從傷口中往下流淌。
「既然你不願意做選擇，那就只能我來幫你一把。」
夢魘魔神的食指點在了金鵬的額頭上。
「讓我幫你把這一段困擾你的美夢抽離，你就還是我最喜愛的孩子。」
金鵬聽到這句話，瞬間眥目欲裂，掙扎起來。
夢魘魔神輕易地壓下他的掙扎。
「不要白費力氣了，我的孩子。」她一點都不掩藏語氣中的愉悅，指尖浮現一團黑色的霧氣，互相交纏撕咬著仿佛飢餓了許久的野獸。
她將這團霧氣逼入了金鵬的顱內。
最開始的時候也是這樣。
金鵬閉上了眼睛。
他最初的美夢就是被這樣吞噬殆盡了，連帶著那些關於天空、關於族群的美好記憶。
他記得那種疼痛。
少年垂下的雙手緊緊握著拳，指甲甚至掐進了掌心的肉裡。
這一次……
命運和他開了那麼大的玩笑，讓他在獲得希望之後，還要親手去熄滅——
無事發生。
不管是疼痛還是美好從腦內被奪走，這些都沒有發生。
金鵬睜開眼睛，有些茫然地看了夢魘魔神一眼，並從對方臉上看出了驚詫和不敢置信。
「怎麼會……我怎麼會！」
他被魔神推翻在一邊，那強大的威壓瞬間消失，力氣回到他的身上，但他絲毫想不起自己可以站起來。
他呆呆愣愣地看向夢魘魔神。
她捧著手腕，看向自己掌心那團乍一看便能從中感覺到無邊邪惡與混沌的黑霧。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
在魔神凄厲的尖叫中，金鵬聽到熟悉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
一個之前他從未想到過的可能此時在他心中隱秘的角落如種子般生根發芽，逐漸生長茂盛。
他回頭，看到栗茸牽著一名藍發的夜叉沿著石階一步一步往上走來。
他熟悉的小姑娘臉上露出了個非常反派的笑容。
「現在……所有因為恐懼而臣服於你的人，應該都已經發現，夢魘的力量對他們沒用了吧？」
第24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魘9
栗茸很爽。
她真的很爽。
畢竟, 巨龍骨子裡都是一群喜好排場的家伙，甚至會為了搶公主花上一個月的時間設計出場方式。
所以，當她非常場面人地走上台階, 氣勢仿佛有草史萊姆在她身後提著藍牙音箱播放《亂世巨星》時, 她渾身上下寫滿了「趾高氣昂」這四個字。
尤其是在看到雖然是第一次見，但已經困擾了她那麼久的夢魘魔神臉色神色大變的時候。
栗茸：就一整個心情舒暢。
她甚至覺得山巔冰冷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平常的時候，沒有人敢與夢魘魔神對視。
在他們的認知中, 這是非常僭越的行為。
而既然夢魘魔神素來都沒有仁善的名聲, 那麼他們也就沒必要為了自己的些許好奇心, 在與魔神交流的時候抬頭。
——萬一被挖掉了眼睛呢？
夢魘魔神也就在這樣的歲月中愈發被捧向了孤高的巔峰, 她為此驕傲：
我的臣民是那般地臣服於我。
於是，現在, 當她發現自己的能力不起作用, 而來人卻又步步緊逼的時候，她那長年累月在地位和實力的超然之下堆砌出的沉重的自信，就此崩潰了。
栗茸緊緊地盯著她的臉，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身上甚至泄露出了幾分巨龍的威壓——那是一些藏在靈魂中的東西，與身體無關。
伐難在她身邊亦步亦趨，將她原本因為身高不夠而被削了不少的氣場彌補了回來。
她就像是裹挾著幾層樓高的潮水, 朝著夢魘魔神所處的岸上席卷撲來。
「你仰仗的力量已經沒有用了, 不論你打算用它來震懾你的臣民你的軍隊，還是打算用它來對付敵人。」
栗茸絲毫不掩飾自己語氣中的惡意。
「不信的話，你大可以再嘗試一下。」
而已經服用過溶解了冉遺血液的泉水的伐難非常配合地露出一個靦腆的微笑, 似乎在對夢魘魔神說：您來嘛，千萬不要客氣。
一大一小兩只, 簡直黑惡勢力。
這也是栗茸有意為之的結果。
光明戰勝黑暗是故事最正統的結局, 但是黑暗被更大的「黑暗」所震懾、在更大的「黑暗」中崩潰才是爽文該有的流程。
龍族傳承中搶公主的這一部分給了她非常多的反派角色靈感。
她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因為她背光的站位拖在身前, 隨著她一步一步朝著室內走而不斷拉長，最後甚至籠罩住了夢魘魔神的腳面。心想：這簡直就是電影級別的反派大boss出場場面，應該被錄下來，一並扔進龍族傳承裡面給後來的龍學習觀摩！
被她內心碎碎念嘮叨得不行的系統：【知道了知道了，宿主大人別念了。已經給您錄上了。】
它甚至用上了敬稱。
金鵬在一邊簡直要看呆了。
畢竟他從來都沒有見過栗茸的這一面。
這樣的小姑娘，令他感覺到陌生。
但陌生之中，還有熟悉和更多的感動。
他將一只手壓在胸口，感覺自己被噩夢逼迫得封鎖起來的心髒跳動得蓬勃而有力。
它一下一下地衝擊著他的掌心，砰、砰、砰。
像是曾經他駕馭著高處的風，衝進空中時那樣。
現在整個宮殿之內，只有夢魘魔神一個心態崩了。
當伐難對她露出那個靦腆卻明顯帶著挑釁意味的微笑的時候，她心頭繃緊的最後一根弦就「噌」地一聲斷掉了。
她的眼中泛起猩紅，就像是那些低等的、被地脈中的一些東西影響而失去理智的魔物一樣，將自己的能力毫無保留地輸送出來。
濃郁的黑霧從她的掌心中溢出，片刻之間便充滿了整間宮殿，其中負面的情緒厚重，令身處其中的人感覺到仿佛有山石壓在胸口一樣呼吸不暢。
夢魘魔神持續地將那些力量壓榨出體外。
她已經數百年，或許甚至已經有千年沒有如此傾盡全力過了。
那些黑霧在空氣中甚至隱隱有凝結成液體的感覺。
「陷入夢魘吧！」她的聲音拔得很高，像是在尖叫，栗茸耳膜一疼，皺了皺眉毛，「沒有人可以從夢魘中逃脫，你們將永遠沉溺在無邊的噩夢之中，哪怕死亡都無法——」
黑霧之中，無事發生。
沒有慘叫，也沒有別的什麼聲音，唯一能夠傳出黑霧的聲音，是栗茸打的一個哈欠。
夢魘魔神的尖叫戛然而止。
在這個時候，哪怕是栗茸，都有一點兒心疼起夢魘魔神來了。
什麼叫啪啪直打臉啊！
戰術後仰.jpg
不過也沒有辦法嘛。
畢竟冉遺魚的力量是從根本上消除夢魘對旁人的印像，那麼原本立足於夢魘的能力，不管再怎麼強大，都無法再對已經具備了抗性的人產生效果。
這就好比天花病毒或許來勢洶洶，但……
大家都已經注射過牛痘疫苗了哦。
栗茸笑嘻嘻。
中華古典神話，歪歪滴艾斯。
時管局……也算是偶爾歪歪滴艾斯吧。
栗茸將她良心上最後一點因為「幸災樂禍」引起的不安按滅。
畢竟，看敵人懵逼而後心態崩塌，簡直能和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等一樣名列人生最快樂的幾件事。
她樂滋滋地，根本不去掩飾嘴角的笑容——反正也憋不住，隨即出言嘲諷：
「不會吧，不會吧，身為魔神的你就只有這麼一點力量嗎？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因為你壞事做多了。」
普通人都受不了這樣的出言挑釁。
就更不用說素來高高在上，順風順水的夢魘魔神了。
只見一把長弓出現在她手中，通體漆黑。
她拉滿弓弦，一支由黑色霧氣凝成的箭矢便出現在弓上，對准了栗茸的方向就射了出去。
金鵬認得這把弓。
夢魘魔神平素並不常親自與人打鬥，但這把弓箭的威力卻絲毫不低，他曾經親眼看見她用這把弓射殺了一個實力不夠強大的魔神，隨後對方麾下的百姓紛紛潰逃進入了荒野。
這一刻，金鵬的思緒完全空白，他只是憑著本能動作。
他撲向栗茸。
然而箭矢卻沒有如夢魘魔神所願那般命中她眼前該死的耀武揚威的小姑娘，也沒有像金鵬希望的那樣被他擋開或者射在地面上。
金色的岩槍穿透夢魘魔神的宮殿牆壁，造成了這座建築一角的坍塌。
岩槍沒有在過程中遭到絲毫的損毀，速度也沒有一點放慢，槍尖的金芒與夢魘魔神射出的箭矢相撞。
箭矢被彈飛，落在了夢魘魔神腳邊。
這一切都只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栗茸的反應力到底因為身體素質被拉低了一點，她被金鵬護在懷中，抬起頭來的時候只看到滿殿碎石塵灰飛揚。
夢魘魔神已經跳著腳破口大罵了：「摩拉克斯……你竟然——」
她原本想要罵他偷襲。
但是，畢竟下先前沒有下戰書就派出軍隊去騷擾歸離原周邊村寨的那個是她。
所以夢魘魔神一時間哽住語塞。
半晌之後，她目光復雜地問摩拉克斯：「你只身前來，就不怕我的大軍嗎？」
魔神天生背負愛人的責任，尤其是摩拉克斯這種善神。在沒有特殊前提的條件下，他必定不會打破他不對普通人出手的規矩。
那在這種情況下，被普通人牽制的他，還需要對付另一個魔神，只怕會吃不小的虧。
摩拉克斯飄在半空，赤足之干淨與四周的幽黑的環境產生鮮明的對比，讓他看上去更像是一位不染纖塵的天神。
「倘若你的軍隊尚且聽你指揮的話，夢魘魔神，我的確不會如此輕率地前來。」
夢魘魔神一愣。
她不敢相信摩拉克斯的話，但她也知道，摩拉克斯並不屑於說謊。
尤其是那種一下就會被戳穿的謊言。
她從宮殿的狹窗中看出去，沒有看到她曾引以為豪的，隊列整齊南征北戰的軍隊，反而看到了山腳下不斷集結，朝著山頂攀爬的群眾。
其中有不小的部分，身上穿著她軍隊統一的甲胄。
「看到了嗎？他們正准備來推翻你的統治。」
這支魚龍混雜的軍隊沒有秩序，卻有目標。
夢魘魔神聽到他們口中眾口一詞喊的話：
「推翻夢魘，我們日子就安生了！」
夢魘魔神的臉色一點一點地蒼白起來。
比寒夜的月光更沒有血色。
她以為她的人民愛戴她。
但其實不然。
他們俯首在她面前，朝著她叩拜，實際上只是對著自己的恐懼卑躬屈膝。
夢魘魔神為了確保軍隊對自己的衷心，在每一個營地中都放置了可以散布夢魘的黑影眷屬。
她利用夢魘懲處心思動搖者，讓士兵得知自己全無退路；也對敵人的軍隊施加夢魘的影響，讓他在恐懼中握不穩武器，陣型潰敗。
這是她用來震懾所有人的武器。
而現在，冉遺之血沿著水渠被每個人喝下，夢魘的力量對他們再無作用，而摩拉克斯的人混在人群之中，高呼夢魘魔神的殘暴，勸大家掀起叛旗。
黑影眷屬對那些人釋放了夢魘。
但夢魘怎麼可能見效。
於是，有了帶頭的人，後面的人也逐漸動搖了，他們試著站出來，卻發現夢魘的力量對自己全無效果。
於是，那些積壓在心裡，只是因為恐懼一直不曾表露的負面情緒在一瞬間爆發了。
夢魘魔神的軍隊潰散了。
她的敵人兵不血刃地進入了她的宮殿。
夢魘魔神恐懼地回頭。
摩拉克斯就在她身後，甚至還在微微笑著。
「我想，就讓你的臣民來宣布你的戰敗吧。當然，倘若你想要逃跑，你也大可一試。」
——那成竹在胸，仿佛在說「不論你怎麼掙扎，都無法從我掌心逃脫」的語氣，擊碎了夢魘魔神最後的希望。
她頹然地跌坐在了地面上。
金鵬被栗茸扶著。
方才撐著氣勢的小姑娘在後援到了之後就再也繃不住了，她緊張地檢查金鵬的身體，生怕看到任何一點傷口。
金鵬安慰她無果，便只能隨她去。
在夢魘魔神跌坐下去的時候，他仿佛心有靈犀似的，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方向。
好像啊，金鵬心想，現在的夢魘魔神，和他第一次被逼著吞吃掉一個人的美夢的時候何其相似。
不過，他眨了眨眼，沒再看她。
這已經和他沒有什麼關系了。
*
威名震懾一時的夢魘魔神敗給了岩之魔神。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提瓦特大陸，至少每一個魔神都在一天之內知道了。
一時間，各大勢力都心思浮動。
有的收起了自己蠢蠢欲動的心思，甚至決定是否要率領著麾下的人類部族換一個地方生存；有的當即下定了決心，要和摩拉克斯簽訂互不侵犯的盟友條約；還有的，則決定，要盡快趁著歸離原上的這一股勢力還沒逐漸擴大到可以平推一切之前，盡早練手將其圍剿。
不過，這一切就都不是栗茸要擔心的了。
時隔不短的時間，她又一次打開了平常就都只是放著積灰的任務面板：
【任務名稱】：改寫魈被夢魘之魔神役使的命運。
【主任務】：幫助魈脫離夢魘之魔神麾下，並幫助他擺脫夢魘（2/2）
【分支任務】：幫助摩拉克斯提前擊敗夢魘之魔神，解放其統治下的人民（1/1）
【任務時長】：半年（107/180）
原本落後的進度被她畢其功於一役。
系統突然一看任務進度，直接蹦出一句「臥槽」。
【你好快啊！】
栗茸打了個哈欠：【對龍不能說快。】
系統：【……】
系統用宿主完成任務後的套路提問生硬地轉折了話題：【你還有兩個半月的任務時間，是打算留在這個世界呢，還是提早回到主世界？】
【當然是留下。】
回到主世界就要被局長攆著去做下一個任務。
栗茸：她才不想當神廟逃亡裡面那只被猴子/星星追著跑個不停的冤種。
她將雙手交叉，墊在腦後，往柔軟的椅背上一靠，姿態說不出有多瀟灑。
享受假期，享受生活。
這是她在蒙德學會的道理，並覺得可以受用終生。
*
在戰爭結束之後，曾經歸屬夢魘魔神的人民選擇跟隨摩拉克斯。
曾經被迫在她手下成為她倀鬼的將領們，也各自在重獲自由之後做出了對未來的選擇。
一部分歸隱山林，他們被迫離開自己喜愛的一切太久，現在只想要將曾經的歲月彌補；另一部分，以金鵬為代表的，則選擇留在人間。
他們曾經做過錯事，雖然並非出於本願，但事實便是事實。
金鵬意欲贖罪。
摩拉克斯對他的決定全無意見。
「既然如此，那就簽訂一份契約吧。」
在契約訂立的最後，金鵬猶豫了一下。
摩拉克斯看在眼裡，卻覺得應當不是金鵬在聊想到今後辛苦工作之後選擇退縮。
果然，金鵬猶豫的，是有關建立契約時使用的名字問題。
金鵬其實並不算是他的名字。
金鵬這個名字是為了銘記族群，防止他在漫長的夢魘之中忘記了自己的來處。
現在夢魘消退，他也就沒有必要再做這樣的堅持。
他想起在他剛剛撿到栗茸的時候。
小姑娘要求他給自己起一個名字，說這樣雙方的關系就會更牢靠。
他在想，或許一個提醒著他不要忘記在夢魘魔神麾下那段黑暗又慘痛歷史的名字，會讓他時刻謹記那些曾在他面前嚎哭慘叫的魂靈，從而更兢兢業業地為護法而戰。
他將自己的想法說給摩拉克斯聽，隨後請求對方賜名。
摩拉克斯沉思片刻，道：
「唔，我記得，在異國的傳奇志怪中，魈這個字代表經歷諸多苦難淬煉的鬼怪。你的過去也經歷諸多坎坷，以後，你便以此字為名吧。」
「魈、魈……」
金鵬舌尖抵著上頜，將這個字在口腔中呢喃了兩遍。
這個字有些熟悉了。
他想起來了。
這難道不是栗茸走丟了的親生兄長的名字嗎？
她在雪山上將自己錯認成了兄長，因此才黏著他……
想著想著，一個念頭浮上心頭。
他有些急忙地向摩拉克斯告辭，不太好意思但態度很堅持：「突然想起一件事，想去找小魚問個清楚，向您請辭。」
摩拉克斯失笑，擺擺手：「去吧，暫時我也沒什麼可以安排給你做的事。」
金鵬在回去的路上想了不少。
他的大腦難得轉得飛快。
「魈」這個字本就偏生僻，外加寓意並不算好，因此將這個字用作名字的可謂是鳳毛麟角。
再加上相貌相似到可以讓人一眼認錯……
如果真的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
*
栗茸其實早早預料到有一天金鵬，啊不是，魈會看穿自己在剛剛穿越時撒的謊。
畢竟她對摩拉克斯可是開誠布公，坦白了自己是從另一個世界而來，知曉這個世界的未來。
只要兩邊稍稍對一下口供就能發現問題嘛。
但她也沒慌。
反正以現在魈和她的關系，魈才不會介意她一開始說的那一兩個無傷大雅的謊言呢。
畢竟，他就連她偷偷背著他私聯摩拉克斯都沒有介意，只是在了解事情經過之後狠狠擔心。
——「萬一你在路上被抓住了怎麼辦？」
除此之外就再沒表露出過什麼不贊同的態度。
就算魈真的有些生氣，那也還是很好哄的。
龍對自己喜歡的東西總是有著很多耐心的嘛。
所以，她在聽到魈敲門的聲音時，從椅子上跳下來，蹦蹦跳跳地去開門。
「你回來得好早啊！」
她雙眼亮閃閃的。
「今天下午我和浮舍他們約了一起玩干瞪眼，你也一起來嗎？」
魈心想今天下午應該也沒有什麼別的事情要忙。
擅長內政的仙人都被摩拉克斯抓壯丁去處理曾經夢魘魔神屬民，如今新歸附的百姓的居住、農耕以及種種未來生活條件與發展前景。
夜叉麼，生來就是為了戰鬥的種族，在內政方面的天賦點甚至不如栗茸這具身體在戰鬥方面的天賦點高。
所以意外地清閑了下來。
於是他點了點頭，答應下來。
「好。」
栗茸就很開心的用她最近已經用習慣的岩晶蝶傳輸信息大法給伐難他們發消息：
「下午記得多帶一點零食飲料來啊！」
等她交代完了下午的娛樂，一轉頭發現魈仍然站在自己身邊，歪了歪腦袋：「誒？還有什麼事嗎？」
魈蹲下來，沒忍住抬手將她因為長時間靠在椅背上睡亂到翹起的呆毛壓下去。
「現在我比以前有更多的空閑，需要我陪你一起去找你那個叫魈的哥哥嗎？」
栗茸：「……」
栗茸：！
她一下子反應過來，現在的魈已經知道她一開始就在滿口胡言亂語了。
但是，魈怎麼還和她裝起來啦？！
「你學壞了！」
小姑娘兩眼瞪得很大，一臉不敢置信的樣子，甚至伸手去退少年的肩膀。
「是何方妖精奪舍了我的哥哥！快快現出原形，我饒你不死！如若不然，我此刻便去奏報岩神，將你這妖孽鎮壓千年不得翻身！」
魈肯定是學壞了。
但栗茸是絕對不會承認世界上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一條真理的。
——她多乖巧啊！魈怎麼可能是跟她學壞的！
魈忍不住笑起來，臉上沒了往日的陰霾，少年氣便隨著他輕松的笑意一並蓬勃了起來。
「所以現在可以告訴我實話了嗎？」
「當然可以啊。」
栗茸將異世界和未來的那一套簡單交代了一遍。隨後把自己不說實話的鍋輕巧地往魈身上一推：
「我一開始不對你說實話，還不是因為你很難靠近，如果我不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碰瓷你，就沒辦法留在你身邊啊。」
魈接下她推過來的鍋，點點頭反省：「的確，是我的錯。」
他聽完栗茸對自己來歷的介紹，心裡已經大概有了認知。
她是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而來，他垂下眼睫，將眼中的幾分酸意壓下去。
那麼，他的命運現在已經改變了，她會在什麼時候離開這個世界？
魈突然有點心慌。
但這些心思，少年一概都沒有說出來。
他只用拇指和食指捏起栗茸臉邊的軟肉，朝著兩邊拉。
這個動作被魈做出來是有一點兒ooc的。
但因為有栗茸的干涉，夢魘魔神的終焉被提早了百年發生，魈尚且沒有被噩夢折磨到對生活不抱希望。
而且，在這幾個月的相處中，他感覺自己曾經被打碎的家，在另一個地方，與另外的人重新組建了起來。
所以，現在的魈和原本劇情中那個清冷而略顯苦大仇深的魈還是有著不小區別的。
對於這樣的改變，栗茸樂見其成，甚至小手一揮命令系統全都錄下視頻。
回去之後全都打包給局長看，看他還怎麼咆哮著喊自己「不孝女」。
不過，這也不妨礙她在自己被魈捏臉之後用死魚眼看向少年。
「唔（我）緊（警）硌（告）李（你），自（再）五（不）泛（放）搜（手），唔（我）居（就）與（要）凡（反）一（擊）錄（了）。」
魈眨眨眼，沒有放手。
「沒關系，我等著你反擊。」
栗茸：！
她就說魈學壞了吧！
小姑娘當即伸手，也要去掐魈的臉。
然而，她錯估了自己手臂的長度。
當她伸出手時，她發現自己哪怕努力伸直手臂，卻甚至連魈的肩膀都碰不到。
龍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委屈。
「你耍賴！」栗茸尖叫著，試圖跳起來捏魈的臉。
仍然沒有成功。
原本就眼角彎彎的魈，他笑得更開心了。
第25章 冉遺之魚，專治夢魘10
栗茸做為一條巨龍, 是一條非常有尊嚴的龍。
她對魈這種長著手臂比她長就這樣欺負她的行為非常不滿，於是在下午的干瞪眼紙牌游戲中對魈進行了一整個的針對。
夜叉們對新加入隊伍的金鵬很有興趣，但小小一團的栗茸長得可愛還會撒嬌。
可愛是世界第一要義。
於是, 前有浮舍哪怕拼著自己出不了牌，也不給魈出牌的機會；後有應達和彌怒經過眼神交流算牌之後給栗茸創造出牌的機會。
魈就在這非常不公平的五打一局中, 屢屢落敗。
兩小時後，當削月築陽真君帶著摩拉克斯的口諭, 前來抓取兩個夜叉跟他一起去清理掉最後一批負隅頑抗的夢魘魔神死忠時。
他推門看到的第一幕，就是栗茸正跪坐在椅子上, 手裡拿著一張粉紅色的，畫著小烏龜的紙條，往一張被貼滿了同款紙條的臉上按去。
削月築陽真君：差點嚇到後退三步。
他眯著眼睛仔細端詳了片刻, 才認出那滿滿的小烏龜紙條背後，是新加入陣營的魈。
削月築陽真君環顧四周。
發現剩下那幾個嘻嘻哈哈的夜叉，臉上的紙條都稀稀拉拉沒個幾條, 栗茸臉上更是干干淨淨, 一張紙條都沒有。
他當即腦補了一出老油條給新人下馬威的職場霸凌劇情。
削月築陽：「住手！你們都在干什麼！」
浮舍還在四手開弓地畫著更多的小烏龜, 聞言抬頭卻不停筆：「啊？我們在玩干瞪眼啊。」
削月築陽一把拉過魈：「玩游戲是這麼玩的嗎？！你們看，好端端一個美少年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
栗茸聽到「美少年」這三個字的時候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實在忍不住。
絕大多數情況下，魈都是絕對配得上「美少年」這個稱呼的。
臨風玉樹嘛。
但現在的魈，額頭上的紫色菱形花紋都被紙條貼著擋住了, 甚至那雙金色的眼睛都只能從烏龜與烏龜之間的縫隙裡勉強瞥到一點。
說他像僵屍都比說他是美少年來得更為貼切一點吧？
哦，不對, 考慮到浮舍畫烏龜的時候用來額中彩色的紙條，這分明應該是聖誕樹。
魈好脾氣地解釋了兩句, 將臉上貼的那些紙條一一揭下, 然後對削月築陽真君道：「我輸了那麼多把, 再玩也沒什麼意思，既然有工作，那就讓我去好了。」
削月築陽真君素來最喜歡這種老實孩子，臉上露出幾分笑容，點頭說「好」，隨後一轉頭，橫眉豎目對著浮舍：
「還畫什麼烏龜？！過來干活！」
如此區別對待，著實令夜叉淚目。
浮舍和魈被抓了壯丁離開，彌怒一人坐在三個女孩子中間，臉色變了兩變，最終還是忍著尷尬沒有離開。
應達掃了一眼手中的牌：「還繼續玩嗎？」
伐難興趣缺缺：「我今天手氣不太好。」
栗茸就把這些牌團吧團吧整理好收起來：「沒事啊，還有別的游戲呢。」
現在的提瓦特世界也太缺乏娛樂項目了，看把這一個個夜叉憋的，區區一個干瞪眼完了那麼久都還沒完膩。
摩拉克斯一個月後終於從前線回來。
夢魘魔神留給他的那一堆爛攤子總算被他以快刀斬亂麻的方式徹底解決了。
他原本覺得自己可以有一段相對放松的假期。
畢竟，北面的螭也已經被分斬成八段鎮壓起來了，暫時，他沒有什麼需要對付的敵人。
而他手下的百姓也需要一段安逸的時間來休養生息。
他在營帳門口，還沒有掀開營門的時候就聽到了裡面歡暢淋漓的笑聲。
男男女女高高低低，交織在一起，和營帳外面的初夏陽光一樣明媚。
摩拉克斯收斂了氣息，悄悄走過去看。
他隊伍裡的年輕人全都圍坐在一起，中間是一座牌堆。
「這一輪應該是彌怒——彌怒！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彌怒面露難色：「我已經抽到第三次了……好吧，真心話。」
應達搶著問：「浮舍睡覺打不打鼾？」
彌怒：「……」
他看了浮舍一眼。
浮舍頓時大怒，抓起他的領口：「你什麼意思？！怕我打你嗎？！老子睡覺從不打鼾！！！」
摩拉克斯：「……」
他們的生活，還挺有滋有味的。
就是還有點兒雞飛狗跳。
他原本是想要管一管的。
但轉念一想，還是沒有走過去打擾他們的性質。
算了，按照各自種族的年齡來算，這些都還是孩子。
他們平時跟著自己南征北戰，從血雨腥風中拼殺出來，日子過得相當不容易，現在偶爾放松下來，休息娛樂一會兒，也沒什麼關系。
除了浮舍。
嗯，浮舍成年了。
所以，帶著孩子們胡鬧的浮舍，就去負責今晚整個營地的巡邏好了。
當天傍晚，一臉懵逼地聽摩拉克斯宣布今晚值夜巡邏的人選從留雲借風真君變為他自己的浮舍差一點淚流滿面。
為什麼每一次受傷的都是他？
他又不是故意出生得最早。
其余人的快樂建立在浮舍的痛苦之上。
歸終：「挺好，留雲，今天晚上我們又可以一起研究歸終機三代了。」
留雲借風真君：「的確如此。」
彌怒小聲：「……活該。」
伐難：「放心吧浮舍大哥，我會給你留一點宵夜的。」
浮舍：「。」
*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
鑒於栗茸拿出來的游戲對於這個時代而言都太新奇也太好玩，而仙眾夜叉也的確都親熱友善，魈這種本質微社恐的夜叉都很快融入了這個集體。
等到秋日到來，歸離原上的農田一畦一畦都變成了金黃的顏色時，魈已經會在浮舍揉他的腦袋對他說「你要多喝牛奶才能和大哥我一樣長得高」時面無表情地用和璞鳶的槍尾戳他的鞋面了。
不知出於什麼心理，浮舍每次被戳腳背都會疼得抱著腳原地蹦跳，嗷嗷大叫著說「金鵬你不夠兄弟，下手忒狠」；然而下一次還是繼續去一邊摸著魈的腦袋一邊犯賤。
栗茸將著稱為「當代和璞鳶精煉行為」。
今天的浮舍照舊試圖精煉和璞鳶。
「幫百姓收稻子，去不去？」
沒有提著農具的手習慣性擱到了魈的腦袋上。
這次魈手邊沒有和璞鳶。
浮舍：「嘿嘿，我看准了時機才來摸你的頭。」
魈微微一笑，抬腳便踩在了浮舍的腳趾上。
「嗯？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栗茸：魈終於逐漸也變得切黑了起來呢。
誒，她為什麼要說也？
*
栗茸坐在田埂邊上，嚼著甘蔗。
甘蔗是剛從地裡面割下來的，鮮嫩多汁，稍稍咀嚼就滿口生津。
她把渣滓吐在掌心，用手帕包了帶走，不留在原地。
一邊啃，一邊盯著田裡面正在彼時誰割稻子速度更快的幾名男性夜叉。
她用龍族的尊嚴保證，這場比試肯定是浮舍提議的。
仙人干起農活來的速度可比普通人快多了。
田邊花白了頭發的老農用蓋在脖頸間的毛巾擦臉上黃豆大小的汗珠，喝了口水稍事休息，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道：
「我不過是在路上遇到了浮舍元帥，說了句過兩日恐怕要有狂風暴雨，得搶收稻子，他就帶著其他仙人一起來……」
「唉，小姑娘你說說，我們這兒一共就這些畝田地，半個上午就快收完了。我那兩個憊懶的兒子下午都沒活干了。」
語氣裡雖有幾分惋惜的模樣，但老農遍布皺紋的臉上卻堆滿了笑意，眼角的那些褶皺都堆起來，密密匝匝。
說話間，魈將他那半邊的稻田割完。
他放下農具後，面不改色心不跳，身上沒有沾著任何一點草葉稻穗，像是完全沒有做過收割這樣耗體力的事情似的走過來。
老農連忙將一旁晾在竹筒裡面放涼的茶水遞過來給他喝。
「這位……小仙人，辛苦你啦！」
「他叫魈哦，你們也可以叫他金鵬大將。」
魈接過竹筒，小口喝著裡面的涼茶，栗茸在一旁晃了晃小短腿，插嘴道。
「他和浮舍元帥一樣，都是很好很好的仙人！嗯，雖然他不像浮舍那樣話嘮啦，但是，老伯伯你鑰匙遇到什麼困難，也都可以和魈說哦。魈會和浮舍一樣熱心幫忙解決的！」
魈愣了一下。
老農笑得更見牙不見眼了，一疊聲說道：「好！好！璃月的仙人都好，我遇著事情，一定找仙人幫忙！」
秋收過後便是豐收日。
豐收日並不是個大節日，但慶祝一年農忙結束，總還是會有很多很多的活動。
浮舍：「會燒很大很大的篝火，足足有兩層樓那麼高……還有很多農家自己釀的酒，一年可沒幾次機會喝酒。」
栗茸一整個期待住了。
「喝酒！」
魈和彌怒：「小孩子不能喝酒。」
異口同聲。
栗茸：「……」
嚶。
*
但浮舍沒有說豐收日還有圍著篝火跳舞這事啊。
人和人手牽著手，圍著篝火圈出一個很大的圈，踩著簡單的動作。
還有人回頭看向魈，邀請他也一起來：
「來嘛，小仙人不要害羞，你看那邊理水疊山真君都化了人形一起跳起來了。」
魈：「……」
他默默紅了臉。
旁邊的人定睛一看：「喲，這不是金鵬大將嗎？一起來啊，您長得那麼俊俏，一會兒姑娘們都給你送花。」
浮舍抱著酒壇子，幫腔：「送花哦~」
魈：「……」
他還沒說得出拒絕的話，背後突然一股大力把他推了出去，魈沒有防備，踉蹌了兩步，反應過來的時候左右雙手已經被握住，被迫混在了跳舞的人群之中。
魈原本坐的那個位置後頭，應達和伐難對視一眼，點頭微笑：英雄所見略同。
隨後，一人一邊找位置坐好，挑了些烤蔬菜小口小口吃，完全沒有剛剛陷害了魈的自覺。
深藏功與名。
一片歡聲笑語中，只有栗茸一個人笑得有些勉強。
因為，今天是她在任務世界的最後一天了。
她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浮舍他們對魈都很照顧，關系很好，像兄弟姐妹一樣。
歸離集的人們也都在這段時間中知道了這個面冷心熱的小仙人，平素路上遇到，膽子大的還會對他開玩笑。
他已經有一個很美好的新家了。
但是，小姑娘吸吸鼻子。
半年來的相處，她到了臨走時突然發現，自己比想像中的更舍不得魈。
魈好不容易被熱情的人們放回來的時候，就看到栗茸一個人縮在角落裡。
手裡握著烤羊肉串，也不吃。
他心裡有了些猜測。
在她身邊坐下。
「是要走了嗎？」
栗茸看了他一眼。
她對魈能猜到這一點並不奇怪。
畢竟她沒有藏著掖著。
然後她點點頭，有些委屈。
「最後一天了，必須要走的。」
「我還會再來看你的。」
小姑娘癟了癟嘴，語氣裡面已經不禁帶上了哭腔。
「沒有關系，仙人的壽命很長。」
晚風中，她聽到魈低聲說。
「我可以等很久。」
*
豐收日過去的清晨，浮舍從宿醉中清醒過來，扶著仍然脹痛的頭：「金鵬……小魚有給我做醒酒湯吧？你遞一碗給我。」
栗茸在歸離集中無事可干的時候就會干點烹飪的活。
畢竟這具身體不是龍的本體，做不到閑著無聊就一睡數十年。
什麼拔絲地瓜，什麼麻婆豆腐，反正只要是她饞了而這個世界尚且沒有研發出來的美食，她都會和爐灶之魔神馬科修斯一起商量然後做出來解饞。
馬科修斯非常看好她，甚至很樂意親自到灶台後面給她生火。
當然，也會蹭一蹭另一個世界的美食。
浮舍就在這種情況下，被栗茸三天兩頭貼心的夜宵甜湯服務撐大了胃口。
但今天，他迷迷糊糊地左看看右看看，始終沒有等到緩解頭疼的醒酒湯。
浮舍只能自己撐起身體，坐起來。
「誒？金鵬，小魚呢？」
他晃了晃腦袋，沒看到栗茸的身影，語氣裡多了幾分擔憂。
「你是不是沒看好小魚？她也喝酒了？」
魈背對著他，站在窗邊，不知道在看哪裡。
風吹動少年的鬢發。
浮舍覺察到了一點不對勁。
他提高了聲音，問：「金鵬？小魚在哪兒呢？」
半晌，他才聽到魈輕飄飄的聲音，夾在風裡面飄到他耳邊。
「小魚啊，她回家去了。」
「啪」。
浮舍剛剛端在手裡，准備喝一口潤潤嗓子的水碗直直掉在了地上。
碗倒沒摔碎，水花四濺。
小半日後，另一處。
摩拉克斯看著跟在自己身邊，默不作聲提著和璞鳶，滿臉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大字的魈，嘆了口氣：
「未來必有重逢之日。」
魈抿著嘴唇，一槍戳散一道魔神殘渣造成的漆黑業障。
他槍槍生風，毫不留情，似乎是在用戰鬥發泄著內心的情緒。
摩拉克斯見狀，也就沒有再說些什麼。
一直等到魈那邊的那一整場近乎單方面碾壓的戰鬥結束。
槍纓已經被暗紅的血跡，以及那些尚且殘余的黑色業障染得看不出最原本的顏色了。
少年將血染的槍尖插進土地裡，再拔起來的時候，槍鋒露出了原本的碧玉顏色。
他終於肯張口。
低聲道：「我知道。小魚說她肯定會回來。」
他只是忍不住地去想，如果小魚可以留在這個世界，那該有多好。
摩拉克斯知道他在想什麼。
「想要將光留在自己身邊，這並沒有錯。」
他溫聲寬慰著心理年齡還遠遠算不上成熟的少年仙人。
「只不過，大概還有很多別的人，等待著她去，像將你從黑暗中拉出來一樣，也將他們從命運的漩渦中救出來。」
魈一愣。
「別人……嗎？」
摩拉克斯笑起來：「我忘記了，你看不到她身上凝聚的願力。」
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麼事，他干脆簡單地對魈解釋起來。
「願力來自每一個普通人的心裡。凝聚在一起，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小魚大概便是要利用願力來達成一些目的，比如說維持她的生命。」
他盡量將概念精簡。
「她身上有一層願力，修復著她原本瀕臨破碎的靈魂。」
魔神和非魔神的生物基本可以算作不同維度的生命，可以看到的東西更多，也更全面。
魈眉頭一皺，整個人當即緊張起來：「靈魂破碎？她——」
摩拉克斯擺擺手：「以目前的情況來看，那些破碎應當已經影響不了她了。倘若你想要幫到她，那就多做些善事吧，你的命運由她改寫，你所行的善事獲得的願力，會有一部分分到她的身上。」
魈的目光堅定下來。
「我會的。」
*
栗茸在一陣熟悉的天旋地轉之中回到了時管局。
上次一針見血戳穿她，說哪怕放《好運來》，該抽不到好金手指的非酋也還是抽不到好金手指的那位酷姐表情仍然很酷。
「舍不得任務世界裡面的角色？」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眼眶發酸、垂頭喪氣的栗茸。
「也對，畢竟半年呢，處出感情了。」
栗茸接過她遞過來的紙巾，用力擤鼻涕。
「習慣吧，這種任務以後只多不少。」
酷姐嘆了口氣，聽起來大概也是位很有點故事的過來人。
栗茸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受教了。
她去歸還完了金手指，想去找局長，將系統幫她錄下來的那些被分類進了【可愛魈魈】這個文件夾的視頻做為去一趟任務世界的小禮物送給他。
但在局長辦公室門口，還沒來得及抬手敲門，她便聽到了門內的交談聲。
一個聲音是局長的，另一個聲音她不認識。
她放下了打算敲門的手，准備等裡面的人聊完了再說。
龍是非常有修養的生物。
才不會打擾別人聊天呢。
但在她等待期間，門內的聲音始終源源不斷地往外傳。
飄進栗茸的耳朵裡，由不得她不聽。
栗茸：「……」
其實也沒辦法，局長辦公室的裝修理論而言是可以做到隔音的，但是龍的耳力起碼是普通人的幾十倍……
所以她就算不想聽也沒有辦法。
「最近主世界的邊際又崩潰了三釐米。」
那個她不認識的聲音說，栗茸能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很強烈的焦急。
「時管局改寫衍生世界劇情，導致了正面願力比上個月多產出百分之十不假，但主世界整體產生的負面願力可是正面願力的十倍啊！」
正面願力……負面願力？
這都是什麼東西？
栗茸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兩個詞。
她的好奇心催促著她繼續聽下去。
果然，局長道：「局裡就這麼點員工，改寫劇情的任務也不簡單，稍有不慎就要給我折進去兩個……您得知道，能保持每個月的增幅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那能不能擴招呢？」
「這種事情總不好對外公布的咯。」
局長嘆氣。
栗茸甚至可以想見他一邊說話一邊抬手撫摸他發際線一年更比一年高的額頭。
「萬一普通人知道了咱們這個主世界距離徹底崩潰不遠了，整個主世界都該亂了。」
局長繼續苦哈哈地往下說。
「每一個進來的成員都要簽保密合同，人少還好控制，人多我真管不過來。再說，人多就要批更多的經費，這樣大一筆無名開支，老百姓又要說我們把他們交的稅亂用掉了。」
他「嘖」了一聲。
「愁吶，裡外不是人啊……」
果然，對方也不說話了。
兩個人湊在一起長吁短嘆。
門外的栗茸著急了。
主世界崩潰？？？
她這是聽到了什麼石破天驚的大事！
沒過多久，和局長交談的那人說自己一會兒還有緊急會議，告辭離開了。
在他推門出來的時候，栗茸給自己上了個隱身的咒語，躲在一邊沒有吱聲。
等局長送走了那位不知名的大人物，他轉過頭來，朝著栗茸的位置看了一眼。
「別藏了。」
語氣裡充滿埋汰。
「我知道你偷聽著呢。」
栗茸訕笑著撤開了隱身的咒語。
「局長。」
局長白了他一眼：「還好沒傻到不隱身起來，這些可是頂級機密，你說出去我也保不了你。」
栗茸連連點頭：「我知道！我知道！」
局長推開門，把栗茸按進自己辦公室。
栗茸坐在沙發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冰鎮檸檬水。
她狂灌一大口冰水，感覺自己背上剛剛浮出來的那一身冷汗終於被壓下去了不少。
局長問：
「你聽到了多少？」
栗茸小聲坦白：「就從主世界崩潰那邊開始的。」
局長惡狠狠地嘆了口氣。
「你可以忘掉這些嗎？」
栗茸搖頭。
局長：「……就知道你這小東西不給我省心。」
他也坐到沙發上，後背靠在沙發的軟墊上。
「算了，我不告訴你你也一定會亂猜。」
栗茸猛點頭：「所以局長您就告訴我吧——」
局長再次嘆氣：「從小世界開始說起吧。」
主世界目前的物理研究接觸到了主世界、宇宙以及那些小世界的關系。
「小世界，也就是我們局裡經常說的衍生世界。小世界中發生的事情，會以小說、電影、游戲等等形式體現在主世界中。」
而願力，是發於人類內心的一股力量，分為正面和負面兩種。
主世界的人類在了解宇宙中那些小世界在主世界表面的投影時，就會產生濃郁的願力。
栗茸：局長，您有沒有想過我或許聽不太懂。
局長注意到了她臉上的迷茫，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她的額頭。
「嘖，讓你好好學習，你只知道玩游戲，現在這麼簡單的東西都聽不懂。」
栗茸：想齜牙。
不過，局長嘴上嫌棄著她，一邊還是通俗解釋了一遍。
「說白了，以你原神為例，那些刀子劇情都是提瓦特世界中真實發生的悲劇。」
人被刀，就會死，心死之後就會產生負面願力，導致主世界邊界的逐步崩潰。
正面願力與之相反，差不多是吃糖和看到刀子被化解之後產生的情緒所凝聚而成的。
正面願力的作用，可以穩固主世界的邊緣。
「不過，也有一種觀念，說那些小世界裡的人也都能產生願力……這就不是我所了解的了。」
局長頓了頓。
「你知道為什麼上個月負面願力一下子爆發了那麼多嗎？」
栗茸是真的不知道，搖搖頭：「願聞其詳？」
局長板著臉：
「因為愛莉希雅死了。」
那不是崩壞三樂土的……
「啊？粉色妖精死了？」栗茸一臉震驚，「我靠我還沒過這個劇情！」
她急匆匆地伸手，准備登錄崩壞三。
局長一巴掌把她的手拍開。
「玩什麼玩，」他沒好氣地說，「做你的任務去！別忘了你還欠我好多錢！」
悠于 2023-11-16 08:16
第26章 復活cd就是很快嘛1
栗茸在回到穿越機器邊的時候, 才驀然想起。
她好像忘記把魈的那些視頻拷貝一份給局長了。
但她隨即釋然：誰叫局長剛才凶她還不讓她去上崩三和粉色妖精小姐貼貼，這都是局長應得的報應。
哼。
她伸手往金手指抽取箱裡摸了兩把，最後抽出了一張寫著「九嬰」兩字的紙條。
栗茸翻到背面, 看到對於九嬰能力的注釋。
九嬰，出自《淮南子·本經訓》, 高誘注曰：「九嬰，水火之怪, 為人害。」
後世傳說，九嬰有九首, 也就意味著有九條命。
被砍掉一個腦袋之後，還剩下八個腦袋可以活蹦亂跳，噴水噴火。
而且, 九嬰還有頗為強大的復活cd，只要還有一個腦袋在，剩下的八個腦袋都可以在短時間內重新長出來, 恢復九條命的狀態。
因此, 用普通的方法根本殺不死它。
後來還是大巫後羿受了堯的命令, 前往為民除害，一次在弓上搭了九箭，這才一次性射殺了九嬰。
栗茸舔舔嘴唇：「九嬰，還蠻強的嘛。」
雖然比不過龍的實力, 但做為在任務世界的金手指也夠用了，至少夠她去當個叱吒風雲的主C。
酷姐：「你做夢呢？」
栗茸：「？」
她委屈巴巴地看著酷姐。
「這個金手指難道不是很強大嗎？」
酷姐雙手抱胸, 冷冷道：「如果能抽到完全版的話，那確實很強大, 但你抽到的, 是不完整版。」
栗茸定睛一看, 這才在紙條地步看到了一行小字：
（不完整版：金手指無操控水火的能力，僅保留九條命以及復活cd的技能。）
栗茸：「……」
夢中情C一下子被砍成了極品復活奶媽。
栗茸：QAQ
難道說，她和版本答案，輸出之子，鋼鐵主C就一輩子有緣無分了嗎！
她悲傷低頭，哽咽著感慨：
「奈何！情深緣淺！」
酷姐一點都不慣著她：「別擱那傷春悲秋的了，做你的任務去，走你！」
穿越機器在一瞬間爆發出明亮的藍光，其中傳來一股不小的吸力，徑直裹著栗茸飛了進去。
*
栗茸差一點就沒能睜開眼睛。
暴雨像是密集的水箭一樣落在她沒有被衣物覆蓋的皮膚上，扎得她怪疼的。
栗茸抬起手臂護著臉，眯著眼睛找到了一處凸起的山石，躲到下面暫避這過分大的風雨。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她身上已經完全濕透了。
衣服貼在皮膚上，被風一吹，便將身體表面的溫度一並帶走了。
好冷。
栗茸抱緊了自己，哆嗦著打出了個噴嚏。
「啊——阿嚏！」
這聲「阿嚏」就像是開啟聲控燈的指令。
聲音尚未落下，栗茸腦內就響起了一段短促的開機音樂。
音樂播放完畢，系統的聲音響起：【編號X-1024號系統，為您服務。】
不管怎麼樣，局長還是對栗茸這個「不孝女」有點父愛的。
因為最近主世界產生的負面願力增長速度越來越快的緣故，上面有點坐不太住了，最近剛剛以某富豪的名義向時管局捐贈了一批系統，個個有獨立思考意識，功能頗為強大。
這不是，新送來的系統就已經給她安排上了嘛。
栗茸頂著不見一點變小傾向的狂風驟雨，努力把自己縮成更小的一團，一邊近乎崩潰地問系統：【能不能快點加載時空坐標？這雨太大了，我什麼都看不見！】
簡直十米之外伸手不見五指！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蒙德還是在璃月！
不等系統回話，天空突然接連炸響兩聲，兩道距離不遠的紫色雷電擊在地面上，將地面被雨打風吹折得伏在地面上的野草燒黑一片。
四周的楓樹與槭樹也都被風雨壓彎了樹干，枝頭紅葉搖搖欲墜。
栗茸：「……」
哦，原來是稻妻啊。
系統非常冷靜，聲線都比之前栗茸遇到的那兩個統讓人覺得可靠不少：【請宿主放心，時空坐標已加載百分之五十六——百分之六十一。】
栗茸心中狂喜：這才是主世界應該有的AI科技樹水平嘛！看看這工作效率！
系統：【時空坐標已加載完畢，現在是眼狩令剛剛頒布第一周的周四。您正位於八醞島，無想刃狹間一帶。】
核廢水啊。
栗茸的心頓時就提了起來。
這可是五萬血滿命的開盾帝君都扛不過半分鐘的頂級污染，她可得小心一點。
要是沾上了，主世界的身體倒是不用擔心，但之後在完成任務的過程中，她只怕就需要一張輪椅了。
……稍等，她現在應該是有九條命的九嬰吧？
那沒事了。
栗茸瞬間覺得自己可以了。
她甚至還躍躍欲試地想要跑去無想刃狹間裡面游個泳泡個澡。
命多還自帶cd超短的復活技能是真的讓人想飄。
不過，無想刃狹間……
她為什麼會被傳送到這裡？
難道這一次的任務是拯救游戲世界任務【孤島診療譚】中的醫師保本？
或者是拯救緋木村的村民們嗎？
栗茸打了個哆嗦。
但這次不是因為冷。
而是因為她想起了被八醞島的天氣和那刀刀催人心肝的支線劇情支配的恐懼。
她懷著敬畏的心情點開了面板。
然後狠狠松了一口氣。
【任務名稱】：改寫楓原萬葉友人tomo的死亡命運
【主任務】：在雷電將軍無想的一刀中救下tomo的性命（0/1）
【分支任務】：幫助tomo與楓原萬葉一同逃離稻妻（0/1）
【任務時長】：*****
栗茸：【系統也不知道友人的真實姓名嗎？】
系統：【我保證，就連米忽悠自己都不知道。】
栗茸：【……行吧。】
她繼續往下看，注意力便落在了「任務時長」後面那一串「**」上。
栗茸：「……？」
她問系統：【這是什麼？任務沒有時間限制要求？】
系統突然沉默了。
栗茸：「……」
她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在短暫的死寂之後，系統有些支支吾吾地坦白了任務時長故障的根源。
系統：【因為X-1024對時空穿梭的不熟悉，錯誤地將宿主投放在了楓原萬葉與tomo曾於半年前游歷過的地點。】
栗茸腦中自動中譯中：
初來乍到的新手系統把她傳送到了錯誤的時間和錯誤的地點上。
【也就是說，我需要自己在那麼大的稻妻裡找到tomo。】
系統：【是的沒錯。】
栗茸：【因為投放故障，所以我的任務時長被放寬了。】
系統：【是這樣。】
栗茸：【我最多在任務世界停留多久？】
系統：【一直到tomo發起御前決鬥後的一個月吧。】
栗茸：【距離御前決鬥還有多久？】
系統聲音更小了：【不、不是非常清楚，系統沒有捕捉到相關的數據……建議宿主自行前往稻妻城花見阪探索。】
栗茸：「……」
嘖。
她突然覺得，如果局長對她沒有那點父女情，生活是不是會變得更美好一點。
系統做錯了事，縮了回去不敢吱聲。
栗茸嘆了口氣。
事已至此，難道世界上還有後悔藥可以吃？
【算了，沒事。】
栗茸安慰了下自閉中的系統。
這個統才剛剛被制造出來不久嘛，還是個孩子，她大龍有大量，就不苛責它了。
【那我們就先朝著鳴神島出發吧！】
反正，在未來某位金發的旅行者來此做完【遠呂羽氏遺事】任務之前，八醞島的雷暴雨大概是下不停的。
那也就不用等雨停了，直接莽就好。
栗茸一只手護著腦袋，另一只手提起自己被雨浸濕後沉了不少的裙擺，衝進了雨中。
*
名椎灘。
折斷的箭矢和武士刀插在泥濘的灘塗上，血斛花開在不遠處的石縫之中，艷麗得讓人覺得危險。
栗茸扶著一棵樹，氣喘吁吁地看向不遠處顏色有些詭異的海水，問系統道：【我走了多久了？】
八醞島這一塊的天氣從白天到晚上都是電閃雷鳴的，沉雲重重，根本看不見太陽月亮的影子。
在這種環境下，人對時間流逝的敏感度大幅降低，哪怕她是龍，也有相似的感覺。
系統：【宿主，現在距離您出發一共過去了五個小時。】
五個小時啊，難怪她感覺雙腿已經有些顫抖了。
這五個小時裡，栗茸其實沒有走出多遠的距離。
畢竟她需要爬山下山，而雨中的泥地和山石都滑溜溜得很，稍有不慎就可能會腳滑跌倒。
她可沒有足力健。
栗茸倒也不灰心。
等過了名椎灘，到了踏韝砂之後，她就可以找踏韝砂上工作的工人們幫忙，送她這個可憐兮兮的小姑娘一程。
——畢竟，眼狩令才剛剛頒布，反抗軍那邊的聲勢還不算很浩大，所以，幕府軍也還沒有大規模地抵達前線，要求踏韝砂的工廠滿負荷運轉打造武器。
換言之，此時的踏韝砂，還沒有發生崇神泄露的問題，還是有很多人在這裡居住著的嘛。
有人的地方就能尋求幫助。
心中轉過這些念頭的同時，栗茸已經扶著樹將身體狀態調整回來了不少。
她拍掉掌心沾的濕木屑，繼續朝前走去。
還沒走出兩步，她便迎面對上了一隊三五成群的野伏眾。
為首的海亂鬼穿著一身不完整的盔甲，面胄也破破爛爛的，但比起他身後那群頂著漏雨草帽，連甲胄都沒得穿的野伏眾而言，則要顯得闊氣很多。
天色太暗，栗茸先前沒有注意到他們，此時迎面相遇，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栗茸被迫抬頭。
栗茸：好高。
幾乎有現在的她三個那麼高。
龍就是說，一整個羨慕住了。
這個身高，簡直就高到了她的心巴上。
不知道加入野伏眾的話可不可以也長到這麼高。
——主世界也只有一米六左右的龍真的很需要兩米以上的身高。
野伏眾才不管她心裡怎麼想，「欻」一下，全都拔刀出鞘，明晃晃的刀刃映照火光，襯得被圍在中間的栗茸臉頰上一片金紅色。
為首的那個海亂鬼桀桀笑著，嗓音就像是得了喉癌似的沙啞粗糙。
「小鬼，你一個人啊？」
*
當時，海亂鬼的刀尖距離栗茸的臉只有零點一米。
栗茸絲毫不亂，仍然抬著頭，直直和海亂鬼對視著，回答道：「是呀，我一個人哦。」
海亂鬼笑起來，面胄之下的嘴一張開就咧出滿嘴黃黃黑黑、歪曲不齊的牙齒。
他點了點栗茸胸前掛著的項鏈：「這小東西看著蠻特別的嘛。」
以九嬰為核心構建的能量身體在各方面都會和九嬰有所關聯，但不會真的和九嬰那種上古大妖一樣猙獰恐怖到讓人誤以為是魔神降臨。
比如說九嬰的九顆腦袋，融合了栗茸本來的臉，就變成了一串很粗的項鏈，掛在她的肩膀上。
背面是金銀做成的小珠子，正面則是八顆由某種不具名的寶石雕刻而成，隱隱如蛇頭骷髏一般的大珠子。這些珠子串聯在一起，就是這串被海亂鬼誇贊為「特別」的項鏈。
栗茸裝作聽不懂海亂鬼的言下之意。
她仰著頭，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仿佛那種被貴族家庭裡面嬌養出來的，不諳世事的天真小小姐似的：「謝謝你的誇獎，我也覺得我的項鏈非常特別呢。」
海亂鬼：「……」
他和自己的兄弟們在名椎灘這一塊地區也已經盤踞了有好幾個月的時間了，雖說還沒有發展成為讓天領奉行頭痛的大勢力，也沒有成為附近村莊中止小兒夜啼的存在，但至少能嚇得附近的小商販在押運貨物的時候特地換一條路走。
他從沒想到，居然還會有這個年紀的小鬼在被他和他手下的兄弟們圍起來，用刀尖指著臉之後不直接哭出來。
而且還很有禮貌地對他說她贊同他的觀點……
海亂鬼覺得自己丟了面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愈發凶神惡煞起來：「把你的項鏈給我！」
他在看到栗茸的第一眼時就注意到了這條項鏈了。
雖然並不覺得這種項鏈有多好看，甚至覺得偌大的珠子和小小的人形成對比，反而滋生出一種略微恐怖的感覺。
但他以自己劫掠了數十個商隊的經驗擔保，這條項鏈上的珠子絕對都是用價值不菲的原材料做成的。
昂貴的原材料，以及這樣可觀的體積，到時候轉手賣出去絕對能夠狠狠賺上一筆。
更何況，這條項鏈的主人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
搶過來都不需要花多少力氣。
簡直就是無本而千萬利的生意。
栗茸繼續裝不懂：「為什麼要把項鏈給你呀，這是我的！」
小姑娘嬌嬌憨憨的，一雙眼睛清澈得像是剛剛被水洗過的一對深色貓眼石，完全是一副不識人間險惡的模樣。
海亂鬼卻不曾因為她這副天真爛漫的樣子而打算對她網開一面。
甚至連哄她玩玩的想法都沒有。
他直接將刀尖往前頂了頂，冰冷的刀面貼在栗茸肉嘟嘟的臉頰上，很輕蔑的拍了拍。
「因為這條項鏈，本大爺看上了。如果你不給的話，本大爺就把你綁起來，扔到海裡面喂魚！」
這樣老套的威脅之語，一時間讓栗茸幻視了龍族傳承中千年前曾流行過一段時間的綁架公主專用語錄。
——如果你不從了本龍的話，本龍就把你國家中的所有人扔進海裡面喂鯊魚。
反正就是根本不管魚到底樂不樂意吃人。
唉，這樣的威脅真的毫無威脅力。
栗茸還記得，龍族傳承中說，這種威脅對百分之九十的公主都沒有用。
因為……公主們大多數都是被嚇大的，對於這種動輒範圍一國甚至全世界的威脅，已經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她打了個哈欠。
系統有點緊張：【宿主，您——】
它想說，像您這樣挑釁的模樣，是會被海亂鬼亂刀戳死的。
但栗茸下一句話就讓系統將那句話憋在了喉嚨裡。
栗茸仿佛是困了似的，說話的時候都多了幾分悶悶的感覺：「這位……大叔，我可以和您商量一件事嗎？」
態度之客氣，成功讓海亂鬼的刀尖頓了片刻。
海亂鬼：「商量什麼？」
粗聲粗氣的。
栗茸：「我和我的爸爸和哥哥們走散了，但我記得，我家在鳴神島。如果大叔你能把我送到鳴神島，我爸爸一定會非常樂意把這條項鏈，以及其他的很多寶貝送給你。」
說完這句話後，她還特地眨了眨眼睛，以表示自己這段話的懇切。
海亂鬼卻哈哈大笑，低下頭來，腥紅的雙眼從面胄的縫隙裡面露出一點來，緊緊盯著她看。
「你這是在消遣我呢？」
他的語氣中多了幾分殺氣。
栗茸歪了歪頭：「我沒有在說謊呀。」
怎麼回事，她裝可愛不是一直裝得很活靈活現的嗎？
怎麼對這個海亂鬼就沒用了？
要不是與次同時，海亂鬼身後的某個帶破鬥笠的野伏眾不解地出聲問道：「老大，你為什麼不答應下來？還有別的寶貝呢。」
栗茸大概就真的以為是自己的演技退步了。
海亂鬼聞言大笑，那口髒亂的牙更清晰地暴露在栗茸眼前了。
「許諾我們好處，讓我們先幫你辦事，要是到時候你爹你哥哥喊了天領奉行的人來怎麼辦？老子不就要吃大虧了嗎？！」
他背後的野伏眾恍然大悟似的長長「哦——」了一聲，然後立刻恭維道：「老大英明。」
栗茸：「……」
嘖。
海亂鬼被手下的人捧得很是驕傲，志得意滿：「所以，小東西，識相的快點把你那條項鏈交出來，否則嘛，呵呵……」
栗茸卻只嘆了口氣。
她雙手抱拳，朝左右各掰了兩下，指關節發出嘎嘎地幾聲脆響。
「真麻煩啊，原本想要用比較客氣的方式和你們溝通，但既然你們不願意配合的話……唉。」
小姑娘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
「其實，我是真的不願意使用暴力手段啊。」
野伏眾們還沒怎麼樣，系統聞言先慌了。
【宿主！您的本體再能打，您現在也只不過是個保留了復活能力的九嬰而已……】
怎麼能和一刀半管血條，會振刀還會喊「給我倒下」的海亂鬼直接比武鬥呢！
誰想它的宿主根本不慌，語氣慵慵懶懶：
【所以才需要你的幫助啊，系統。】
*
倘若此時，在名椎灘上方有一只鶴鳥飛過的話，它大概就能看到發生在灘塗上的怪事了。
明明在一瞬間之前，這裡還是一群流浪武士包圍著一個小姑娘，作勢要打劫發財的模樣；一眨眼過後，局勢卻突然朝著另一個極端倒去：
方才那個瘦瘦弱弱的小姑娘不見了。
她剛剛站著的位置上突然出現了一條身長數十丈，滿身都是殺氣和血氣的九頭大蛇。
蛇信腥紅，蛇身玄黑，只一眼便讓人腿軟膽寒。
野伏眾們毫無提防，驟然看到這一幕，頓時嚇得手中破刀都掉在了地面上。
他們甚至沒有了逃跑的力氣，最後一點力氣都用在了哆哆嗦嗦地對為首的海亂鬼說：「老大……有、有妖怪！」
縱橫江湖數十年，刀下亡魂無數但從未被鬼魂找上門來報仇的海亂鬼：「……？」
他滿臉不耐煩：「都瞎吵吵什麼，哪有——」
他一轉頭，正對上一顆碩大的蛇頭。
蛇頭和他整個人差不多大，一雙黃色的眼睛大得讓他心生恐懼，蛇吻大張，毒牙根根長得像是彎刀，頂端鋒利得像是剛剛磨好的槍。
一個吐息，巨蛇咽喉中那股混雜著血腥味的酸臭味道就噴了他個滿頭滿臉，就差現場把他腌漬入味了……
而這，只是這條巨蛇的九個腦袋之一。
海亂鬼哪裡見過這般陣仗。
他平時連山間會變形會隱身會瞬間移動的妖狸崽子都不敢踹，更何況是當下這只巨大而可怖的九頭巨蛇。
他後退兩步，還沒來得及求饒，巨蛇猛地一低頭，大口將他的上半身徑直吞了進去。
野伏眾們眼前一黑，再亮起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被甩到了不遠處海水中的老大。
……前任老大。
而此時，這位已經死得差不多了的前任老大胸前多了一道猙獰的傷口。
鮮血不住地往外流。
他的身體已經聽到了死神的馬蹄，靈魂驚恐，身體卻沒了反抗的力量，咽喉中咯咯了兩聲，隨即斷了氣，浮在海面上，被水波一點一點推著朝著另一邊的海灣去了。
在他們驚恐的視線中，巨蛇變回了小姑娘。
這個小小瘦瘦的小姑娘抬手抹了抹臉——卻只把血抹在了原本白皙細嫩的臉頰上——對著他們露出了個堪稱乖巧的笑。
雖然現在在他們眼中，這個乖巧的笑容大概更接近於驚悚吧……
「我都說了，我不想使用暴力，但必須的時候也不是不能用。」小姑娘嘆了口氣，「現在，你們願意帶我去鳴神島找我的爸爸和哥哥了嗎？」
一群野伏眾彼此對視兩眼，都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出了恐慌和濃重的求生欲，猛點頭：「答應，答應都答應！還……之前老大得罪了您，我們只是反抗不了他……還請您高抬貴手！」
栗茸很好說話地點了點頭。
「那當然，只要你們好好聽話，我當然不會為難你們。」
這群野伏眾就這麼被她派去砍樹看藤蔓給她做簡易的轎子了。
在他們各自去干活時，系統感嘆道：【沒想到宿主還有這樣的能力。】
穿越到提瓦特的能力當然不能支撐九嬰露出完整的形態。
但是身為最新一代的系統，沒有全息投影功能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栗茸剛剛便是讓它投影出了九嬰的模樣，然後自己趁著天色晦暗，藏在九嬰的影子裡，用野伏眾被她嚇得落在地上的刀利落地捅穿了心神不寧的海亂鬼，然後把他踢到了海水中。
——哪怕是在提瓦特大陸，普通人想要見到奇凶大惡的魔獸也是件有點兒困難的事情，所以，九嬰的原形就很夠這群野伏眾喝一壺的了。
【要是我本體的話，我還能做得更好。】
剛剛瞬間強行爆發給栗茸的身體造成了一定的壓力，她現在整個人累得都快要攤在地上。
【還好這群人只有一個領頭的，否則就有點兒難辦了。】
她甩了甩酸疼的手腕。
另外，不得不感謝九嬰這個金手指，雖然沒有給她任何戰鬥方面的加成，但至少沒有和蟠桃和冉遺魚一樣，拉胯她原本的反應速度和戰鬥本能。
系統表示自己從栗茸這番操作中學會了不少，頗有敬意地求教：【您本可以嚇一嚇這些野伏眾就行的，為什麼還要殺了首領？】
【像這群野伏眾一類的人嘛，畏威而不懷德，只能用武力鎮壓，倘若對他們雷聲大雨點小呢，反而嚇不住他們，說不定到時候還要想著反抗呢。】
系統插嘴：【宿主，畏威而不懷德這句話是這麼用的嗎？】
栗茸：【……】
她沉默了會兒，遲疑道：【應該……是這樣用的吧？】
第27章 復活cd就是很快嘛2
栗茸坐上了新收的野伏眾「小弟」們快速趕工出來的藤轎。
野伏眾一個個在她面前都乖得和鵪鶉似的。
原本有多囂張跋扈, 現在扛著轎子抬著她朝東邊走的樣子就有多拘謹可憐。
栗茸一點都不心疼他們。
她不信這群野伏眾裡頭能有哪怕一個，身上是沒有沾染了鮮血的。
畢竟她當時被他們圍在中間的時候，這群人可完全沒有顧及她是個手無寸鐵的小女孩, 就把刀尖往後退一點啊。
野伏眾臉上對她恭恭敬敬，實際上心裡想的都是要怎麼才能把這個煞神盡早送走。
因此, 就算栗茸面上笑嘻嘻的完全不催他們，他們也都盡量壓縮吃飯和睡覺的時間, 只想著盡快把她送到鳴神島上和所謂的「父兄」團聚。
甚至恨不得自己能長出翅膀來直接提著轎子，一夜間飛到鳴神島。
系統：【某種程度上, 你應該算是他們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栗茸：【嘻嘻。】
她沒有對系統說。
在她眼裡，她和達摩克利斯之劍也還有不同。
達摩克利斯之劍是懸掛在人的頭頂，不知何時會掉下來的。
而她, 早已經計劃好了。
*
從名椎灘往外走，到了踏韝砂附近的時候，雖然天色還是詭異艷麗的紫色, 但雨已經不下了。
至於到了九條陣屋的時候, 天空也露出了澄澈的藍色。
白雲悠悠飄在半空, 一輪金紅色的太陽在雲層之後半隱半現。
栗茸盯著明媚的天色看了很久。
盡管她只在祟神印像的地區待了短短不到二十四個小時，但她已經開始懷念太陽了。
天領奉行管轄的幕府軍在這座島上駐扎大營，隔著很遠就能聽到士兵晨起操練的聲音。
兵戈交接聲、口號聲、喊殺聲，以及九條裟羅一一糾正士兵不夠到位的動作的聲音, 全都混在一起。
野伏眾們聽著這些聲音就腿肚子打顫。
畢竟他們都只是一群野怪，面對正規軍除了落荒而逃之外還能有別的選擇不成？
但要去往鳴神島, 就一定要和九條陣屋的士兵打交道。
因為，這裡的擺渡船全都由天領奉行管控了。
去借船吧……他們的這身裝束肯定會被盤查, 且不說會不會被抓起來, 至少心慌是肯定的；不去借船吧……
這轎子上還坐著一位小祖宗呢。
野伏眾：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前狼後虎, 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備（實則是被逼的），一個野伏眾摘了帽子，往掌心吐口唾沫，將頭發壓得順了點，裝作自己是個良民。
戰戰兢兢地走到船只管理員面前，語氣虛虛的：「請問……」
整個問題還沒說出口，[url]Www.52GGd.Com[/url]他便聽到，留在小山坡下面的轎子上，栗茸興奮地喊：「九條裟羅大人！看這裡！我舉報有一群野伏眾攔路打劫，還誘拐小孩！」
然後便是明顯加急了的腳步聲。
野伏眾聽到了九條裟羅那冷靜果斷的聲音。
「全都抓起來！」
他下意識地想逃。
但很明顯，他對面這位船只保管員，也聽到了。
「站住！」
下一秒，他就被□□頂住了咽喉。
*
「流浪武士危害平民的安全，這是天領奉行的失職。」
經過一番審訊，那些野伏眾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
九條裟羅甚至還有意外的收獲：其中有幾個野伏眾交代了自己在逃亡去名椎灘之前，曾經在鳴神島附近干過一些偷盜的活。
天領奉行內的幾個卷宗，以前一直因為沒有找到嫌疑人因此不曾結案，現在總算可以了結了。
九條裟羅看栗茸年紀小，對她就多了幾分照顧。
她讓小廚房給栗茸做了一碗山藥泥蓋飯。
栗茸也確實餓了挺久，當即埋頭扒拉飯。
九條裟羅一直等到她吃完飯才繼續和她說關於野伏眾的事情。
這位天狗大將內心很細也很溫柔，在和她說話的時候有意識地壓低了聲音，也放柔了聲線。
「只不過……那些野伏眾還聲稱，你是個妖怪，咬死了他們的老大。」
栗茸眨眼睛。
「妖怪啊。」她放下手中的筷子，「哇酷哇酷！妖怪好帥的！我要是可以成為妖怪就好了！」
像九條裟羅，不也是妖怪嘛。
超級漂亮超級帥氣的天狗。
還有兩對漆黑如夜的翅膀呢！
說起來真的還挺想摸上一摸的……
還有那個神之眼。
掛的位置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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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條裟羅聽到這樣孩子氣的話，忍不住笑起來。
她平素總是在人前端著一張嚴肅的臉，不苟言笑，令行禁止；但是現在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的線條一下子柔和了起來。
就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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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有妖怪的話，我相信，大概是不齒這群流浪武士的行為，所以才暗中出手幫助你。」
九條裟羅抬手，在栗茸的頭頂上摩挲了兩下。
「你的父兄都在鳴神島嗎？我讓天領奉行去幫你張貼尋人啟事？」
「啊！這個是假的啦！」
栗茸飛快搖頭。
「父親和哥哥什麼的，都是編出來騙那些野伏眾的。可惜，用財寶利誘他們的計劃沒有成功，如果不是有蛇蛇出現的話……」
她很是嬌弱地低下了頭，仿佛在說，如果沒有妖怪出手相救，明天的墳頭草只怕已經比她自己還高了。
九條裟羅蹙眉：「……這樣嗎？那你有沒有什麼親人？」
栗茸剛想說自己和曾經的雷電五傳之一，楓原家的獨子萬葉有點剪不斷理還亂的飄渺血緣關系，九條裟羅的營帳門突然被掀開了。
直接打斷了她還沒開始的話茬。
進來的是九條裟羅最早訓練出的那一批親兵之一。
他們平素一貫是最講規矩的，很少會不顧主將正在和人說話地闖進來。
九條裟羅也知道，他這樣風風火火的多半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於是也只皺了皺眉，並未生氣。
「什麼事？」
親兵鞠躬：「是社奉行大人，神裡家家主。說是有要事求見，現在正在營外等著呢。」
一時間，不僅僅是九條裟羅疑惑地自言自語道「他來這裡做什麼」，栗茸也好奇了起來。
絕大多數時候，三奉行之間都只是在表面上保持著對彼此的客套，更多的時候井水不犯河水甚至勾心鬥角。
身為社奉行，本應該和軍隊全無關系的神裡綾人來拜訪雷電將軍在軍中最信任的大將九條裟羅，就不怕現在的九條家主，天領奉行大人九條孝行覺得他有所圖謀嗎？
好吧，九條孝行玩政治手段，也未必是神裡綾人的對手。
那確實可以有恃無恐。
不管怎麼說，在雷電將軍之下，負責執掌稻妻的就是三奉行，九條裟羅哪怕在軍中說一不二，從品級上算，也還略次神裡綾人一等。
因此，就算她想不清楚對方的來意，也還是很快道：「那還愣在這裡干什麼，快將社奉行大人請進來。」
帳門被掀起撩開的時候，栗茸已經朝著這個方向盯了很久了。
啊，神裡綾人，她夢中都想要滿命的手感超好副C。
在她被局長踹進第一個任務之前，她正想要從池子裡把自己缺的最後一個神裡綾人撈出來呢。
她看著從帳外隨著日光一同走進來的青年，視線著重在他嘴角的小痣以及手腕上被玩家們戲稱滿命人的婚戒的神之眼上落了落。
嗯，是麥外敷。
看那嘴角的微笑，看那副算無遺策胸有成竹的腹黑模樣！
這就是她願意花上十五個648強娶的外敷！
想到這裡，栗茸突然有點心梗。
她還沒來得及抽就被局長搶了手機！
現在綾人的復刻池子都已經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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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很快又振作了起來。
沒有關系！
不能和池子裡的神裡綾人貼貼，那就和面前的神裡綾人貼貼！
龍龍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龍龍只是想要和所有好看的角色貼貼，然後再摸摸他們的神之眼而已。
——上一個任務世界，魈是還沒獲得神之眼的少年仙人，摩拉克斯是只有神之心的魔神，她忍得真的很辛苦。
九條裟羅：她是不是和神裡綾人有什麼淵源？
怎麼臉上的神色從期待到了悲傷，然後又變成了這種她看不懂的復雜神情？
神裡綾人是只身一人來的幕府軍大營。
進門後便開門見山：「九條大人，在下公務在身，便直說了。此番前來，是為了私事。」
九條裟羅點頭。
「社奉行請講。」
神裡綾人微笑，看向坐在桌邊，雙腳都沒能垂到地面，晃晃悠悠擺腿的栗茸。
「在下受故人之托，要將她帶回神裡屋敷。」
九條裟羅：居然真的有關系？
她沒有因神裡綾人短暫一席話放下防備：「既然是故人之後，社奉行應當更放在心上些許，這樣也就不至於讓她一個人出現在八醞島，還被野伏眾劫持了。」
神裡綾人認錯得坦然：「此事是我思慮不周，本應該提早派家僕前往八醞島，親自將詩織接回來的。」
栗茸：……詩織？
「詩織是神裡家的遠親，祖上幾代曾為姻親。」
神裡綾人微笑，嘴角的那顆痣都帶上了幾分笑意。
「她父親前段時間過世了，家中老僕上了年紀，照顧不好小主人，便給我寫了一封信，請求我看在昔日親緣關系上照付一二。」
月白色頭發的青年站到了栗茸背後，將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詩織，我們還是第一次見面，但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叫我堂兄就好。」
栗茸呆呆地抬頭看著他：不，我不知道。
還有，這次居然不是她自己想新名字誒。
神裡綾人真的是……
太體貼了。
*
神裡綾人編了一整套完美無缺的，對於栗茸身世的解釋。
從受忠心老僕的托付照顧年紀尚小的遺孤；到老僕前段時間回了故鄉，外加眼狩令等一應事務影響，稻妻有些兵荒馬亂因此一直沒有機會和栗茸搭上聯系。
再到現在終於收到了那位老僕說「小小姐已經東來」的信件，因此匆忙前來，想要拜托九條裟羅幫他多注意一下稻妻西邊諸島的情況，卻不想運氣很好，正巧就遇到了要接的本尊。
「這必然是大御所大人的垂憐了。」
一說到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大人，九條裟羅頓時整個人的氣質都不一樣了。
雖然還記得身邊尚有不熟的人，因此沒直接雙眼「噌」地一下亮起來，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將軍大人素來愛惜她的臣民們。」
九條裟羅的語氣軟和得簡直不像她。
「既然如此，社奉行大人就將小詩織帶回去吧。如果有閑暇，可以帶她去鳴神大社或是天守閣附近走走。」
「本應如此。唔，說來事情已經解決，那在下便告辭了。」
神裡綾人牽著栗茸的小手，讓她站起來。
「詩織，和九條大人說再見。」
*
栗茸一直跟著神裡綾人走出幕府軍的大營。
神裡綾人說自己是只身一人前來，其實並不完全如此。
社奉行的船停靠在九條陣屋的水灣邊，而對岸鳴神島的岸上，終末番成員駕馭的馬車也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栗茸跟著他上了船。
在船艙中央的小桌一邊坐下，頗有禮貌地問了一句：「我可以吃點兒點心嗎？」
得到肯定回答之後，她就從桌面上的糕點盤中挑了一份緋櫻餅，用小勺一點一點挖著吃起來。
神裡綾人也在桌邊跪坐下來，眼中含笑地覷她：「你就不怕我別有用心嗎？」
栗茸滿心都撲在緋櫻餅上，口腔中的清新的花香和淡淡的甜味讓她根本不想動腦子。
她連頭都不抬，嘟嘟囔囔：
「用心？什麼用心？你是壞人嗎？」
神裡綾人：「……我或許是壞人哦。」
栗茸這才從緋櫻餅裡面抬起視線，認真地看向他：「真的嗎？我不信。」
神裡綾人沒經歷過主世界某訪談的洗禮，一時沒能get到栗茸話中的梗。
「嗯？何以見得？」
栗茸理直氣壯：「你長得好看啊，長得好看的人肯定不會是壞人。而且壞人也不會給我這麼美味的緋櫻餅吃。」
要不是不能泄露主世界和時管局，她恨不得現在站起來扶著神裡綾人的肩膀來一次猛搖：
你清醒一點啊！你可是進了卡池的角色誒！
卡池裡面飄的有反派嗎？！
就算是反派也會被洗白好不好！！！
不過神裡綾人並未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
反倒是栗茸在吃完了緋櫻餅之後想起來，反問他道：「那你呢？」
她眨了眨眼睛。
「那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在九條陣屋，還趕過來給我編造了這樣一個身份呢？」
要不是因為對卡池角色的信任，以及對神裡一家愛得深沉，她早就對神裡綾人的行為生疑了。
神裡綾人悠悠嘆了口氣：「所以說啊，你為什麼會那麼放心地跟著我走呢？」
栗茸：「……」
她鼓起腮幫子：「因為你是很大的官，肯定有很多政敵盯著你的一舉一動。」
神裡綾人笑了，笑得很有幾分真心實意被逗樂的感覺。
「你是說九條家和柊家的那兩位老朽？」青年掩口，「就算將把柄遞到他們面前，他們都不一定會用。」
好傲慢的感覺哦。
栗茸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
但是好帥啊。
這種聛睨一切，目空萬物的驕傲，也出現在龍的身上。
她頓時就覺得神裡綾人，更對她胃口了。
下次復刻必補滿命。
波波劍也一起補滿好了。
至於局長會不會因為錢包大出血進行JOJO式咆哮什麼的，那就不在龍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今天的栗茸和局長，也還在父慈女孝呢。
神裡綾人見栗茸不說話了，還以為是她發覺了自己理虧。
於是沒有再繼續重申小孩子安全教育等問題，而是將自己為何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九條陣屋，又為何知道她的存在這件事重新放回了台面上。
但他也沒給出答案。
只是說：「在未來，你會認識一個尚且沒見過你的我。」
這句話的邏輯略有點繞。
對於龍而言，需要她花上足足半分鐘的時間進行思考。
最後栗茸覺得這個問題她還是不要深究比較好。
這就和考外國人「我一把把把把住了」和「我也想過過過兒過過的生活」一樣，從各種層面上都超綱了。
她將裝她吃完的那些點心的盤子推到一邊，猶豫了一下，下船的時候沒有將剩下的點心隨身帶著吃。
神裡綾人：「馬車上也有點心，還有很特別的飲料。」
栗茸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在他的幫助下腳不沾地地上了馬車，這才想起來還有主世界和時管局的保密條例。
她問：「你對我知道多少？」
神裡綾人：「不算太多，只知道你來自另一個世界，這一次到這裡來，是要找楓原萬葉和他的摯友。」
栗茸：！
栗茸：「……」
這和把底褲都透沒了有什麼區別……
她縮在一邊，將自己和烏龜一樣縮起來，肉眼可見地沮喪了。
一直到神裡綾人將馬車邊垂著的窗簾挑起來，露出一角窗外的光，以及窗框之中明顯比踏韝砂和九條陣屋繁華熱鬧了不少的街道店鋪，栗茸的注意力才被吸引開。
「這裡就是花見阪，也算是稻妻城最熱鬧的地方。」神裡綾人盡心盡職地做著向導，「那邊是木南料亭，他們家的點心一貫做的不錯，你剛才在船上吃的緋櫻餅就是他們家的。」
「還有——」
神裡綾人看到了窗外的什麼，抬手敲了敲馬車的車廂板，示意前面駕車的終末番成員：
「停車。」
栗茸也被他一起拉下了馬車。
「你要干什——」
剛下車，栗茸就看到了路邊的小吃攤。
攤主是個年輕人。
栗茸：「……」
好吧，不愧是你，神裡綾人。
白鷺公主她哥滬上阿姨；冰雪聰明的男性版本蜜雪冰城。
神裡綾人儼然已經和小吃攤攤主非常熟稔了，見面便抬手打招呼，然後對攤主：「我還是老樣子，智樹。」
隨後他轉頭問栗茸：「你想喝點什麼？堇瓜汁？緋櫻繡球茶？或者牛奶團子？」
栗茸老老實實地選擇了牛奶團子。
畢竟她也不是非常確定，神裡綾人口中的前兩款飲料到底能不能喝……
所以最後，馬車停在神裡屋敷門口，終末番成員畢恭畢敬地請家主大人和新出爐的「小小姐」下馬車的時候，這兩位人手一杯喝了一半的團子牛奶。
栗茸不得不承認，雖然在提瓦特世界，奶茶學尚且沒有如主世界那般經歷過時間漫長而分支多樣的發展演變，但因為用料扎實且講究，所以也別有一番風味。
反正，仍然不失為一款讓人上癮且有風靡整個提瓦特世界潛力的飲料。
神裡綾人笑得像是只心滿意足的狐狸：「果然，你也喜歡牛奶團子。唔……下一回還可以往牛奶團子裡面加入其他的食材。是加海靈芝呢……還是加薄荷呢……」
栗茸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你不會要請我喝這個吧？」
噠咩呀！噠咩喲！她不想成為黑暗料理的受害者啊！
鹿野院平藏！鹿野院平藏，我滴小鹿你在哪裡啊！
再不出現的話這裡就要多一宗讓你辛苦的命案啦！！！
她這種和「傑哥不要啊」有幾分異曲同工之妙的反應引得神裡綾人笑出聲來。
「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眼角彎彎，幾乎笑出眼淚來，「放心吧，如果你不願意喝的話，就給托馬喝好了。」
栗茸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難免為托馬掬了一把傷心淚。
只有托馬受傷的世界誕生了。
*
神裡屋敷並不同天領奉行府或者勘定奉行府那般，坐落於稻妻城或是離島最繁華的位置。
它位於鎮守之森邊上，沿著門前的山道崎嶇往上，走上大約半天的路，便會直直看到鳴神大社。
樹密而鳥鳴，山靜而水漣。
簡直堪稱全稻妻最適合度假放松休閑的場所。
在游戲中，因為需要等比放縮以拯救手機/平板等岌岌可危的內存，所以神裡屋敷建築群看上去也不過是精致漂亮了點的傳統稻妻建築。
然而，當神裡屋敷照進現實，擺在栗茸面前的，便是一座神裡家數代一點點興造、修改、雕琢，最終展現在世人面前的藝術品。
入門白沙純潔，被整齊地耙出了枯山水的紋路，與一旁的小石假山輝映成趣。
而做成懸浮模樣的庭中小閣則四面通達，哪怕在炎炎夏日也有清爽的風從海邊吹來，拂去庭中人滿身的暑氣。
而此時，閣上長案一邊端坐的一人，折扇掩面，聞得門口腳步聲，抬頭，收扇，微笑：
「兄長——」
她一眼便注意到了神裡綾人身邊站著的栗茸。
藍色的眼中頓生無限歡喜：
「呀，是小詩織！」
第28章 復活cd就是很快嘛3
栗茸已經麻木了。
她不想知道為什麼神裡屋敷上下, 從兩位主人到管家婆婆和家政官托馬，每個人都知道她，還都喊她「詩織小姐」。
她默默戳了戳一直隱身裝自己不在線的系統：【我真的沒有失憶過嗎？】
沒有失憶過的話真的很難解釋現在這種情形。
系統：【很抱歉, 本系統沒有這項檢測功能，建議宿主在回到主世界之後去一趟醫院。】
系統試圖委婉但到了最後都沒能成功委婉下來：【很多和宿主一樣披著馬甲滿世界跑的員工……都在工作三年之內得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栗茸：「……」
栗茸：【滾滾滾。】
龍絕對不可能有病。
更不可能有精神病。
但不管失憶沒失憶，神裡綾人的存在的確為這個因系統故障導致難度驟然上升的任務變回了正常難度。
甚至難度更低了。
畢竟，神裡綾人表示，終末番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確定栗茸要找的人的所在, 也能夠幫她快速牽橋鋪路。
終末番, 好用。
神裡綾人，比系統更可靠的存在。
栗茸除了給他點贊鼓掌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龍突然發現自己在神裡屋敷中的生活變得頹敗而躺平。
龍：居然還有這等好事！
立刻開始擺大爛, 多一點兒猶豫都是對這種愜意美好的躺平生活的不尊重。
畢竟這種生活真的是太愜意了。
雖然不知道神裡家兄妹和她有什麼宿命淵源, 也不知道神裡屋敷上下對她那麼高的初始好感值是怎麼堆起來的，但所有的不知道都不妨礙栗茸享受高好感帶來的快樂。
托馬會烤小餅干, 造型最可愛的那一塊總是給栗茸的。
神裡綾華經常處理和節日祭典等有關的事宜, 平時出行, 總會有一些蒙受恩惠的小攤小販們送她一些不值什麼錢也比較無關緊要的禮物。
那些禮物大多數都被神裡綾華轉贈給了栗茸。
——「這種烤蜜薯很甜，但一周後我還要出席一個活動, 如果吃的太多的話, 禮服會顯小肚子的。」
龍：負責胡吃海塞。
三天之後，神裡綾人加班回來，剛剛推開房門要喊托馬給他准備一杯助眠的安神茶，一眼就看到了橫躺在榻榻米上，抱著抱枕吃烤魚片的栗茸。
神裡綾人眉頭微皺：「詩織，你是不是胖了？」
栗茸低頭一看, 不得不承認他的眼光還挺毒辣。
這才不過幾天的時間, 她的肚子已經圓了一圈……
正當栗茸為「長胖還是繼續躺」這甜蜜的煩惱憂愁時, 終末番的人傳來了消息：
他們尋到栗茸要找的人了。
社奉行速度，不得不服。
「楓原家曾經是神裡家的下屬，之後楓原家族隨著雷電五傳的鍛刀技巧一並沒落，我幫不上什麼大忙，但也偶爾暗中照拂一二。」
神裡綾人說話的姿態雲淡風輕，要不是栗茸看過劇本，知道楓原萬葉能順利逃出稻妻，上北鬥大姐頭的死兆星號前往璃月，背後也都還有他的助力，指不定她就真信了對方口中的「照拂一二」。
「你要找的那人是他的摯友，平素也在花見阪活動，但大家大多不知道他的姓名。」
栗茸：巧了，我也不知道。
神裡綾人將終末番的密信合上。
「他前段時間有事離開了花見阪，去了一趟甘金島。」
他將密信遞給栗茸，並沒有指望她能夠很快對照著終末番專用的密碼文字讀懂這封密信上的內容，繼續說道。
「回來之後，他便去冒險家協會張貼了一份委托。」
栗茸豎起耳朵：「委托？」
神裡綾人頷首：「是的，委托，他想要找尋幾個膽子足夠大，嘴足夠嚴，且武力不差的人。」
栗茸點點頭：「找這樣的人，和他一起去干什麼呢？」
神裡綾人微笑起來：「這就是問題所在，他並沒有在委托上寫明，他發布這個委托之後，需要接下委托的冒險家做什麼。」
栗茸若有所思。
神裡綾人也不多說些什麼，他將一枚用來在終末番中證明身份的令牌放在桌子上，用食指點著推到栗茸面前。
「想要做什麼就去做吧，小詩織，終末番的令牌可以幫你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忙。」
栗茸問：「你就不怕我用你的終末番做壞事嗎？」
神裡綾人笑道：「你會嗎？」
栗茸：「……」
她還有點不服氣：「可能啊！說不定我就用這些令牌去幫助一直反抗雷電將軍的人了呢？」
神裡綾人神色不變：「你和愚人眾關系很好嗎？」
栗茸敗下陣來。
她垂著腦袋：「你怎麼那麼信任我。」
神裡綾人在她毛茸茸的腦殼上摸了一把，似乎是覺得柔順的發絲手感很好，於是意猶未盡又揉了一把。
「信任是相互的，你也信任我。況且，按照你的水平，就算用終末番做一些壞事，也很難讓天領奉行和勘定奉行的那些老狐狸懷疑到我身上來。」
這句話栗茸聽明白了。
「你是在嘲笑我嗎？」
嘲笑她的水平太差，就算被人發現了陰謀，也沒人會把蹩腳的陰謀和神裡綾人這種滴水不漏的老狐狸牽連到一塊兒去想。
神裡綾人自顧自地沏茶去了：「我可沒有這個意思。」
栗茸氣呼呼地拿著令牌走了。
神裡綾人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神裡屋敷的門外，逐漸融入鎮守之森中高大的孔雀木中，將茶杯端起來，淺抿一口杯中濃度過高的茶水。
神裡綾華從他身後的屏風內轉出來，雙眼也看著門外。
「哥哥，詩織她……」
神裡綾人打斷了她的話。
「我們尚且不清楚，旁人是否可以代替她做那些將她從另一個世界召喚到提瓦特來的事情。」
青年嘆了口氣，往日總是算無遺策的臉上終於多了幾分為難。
「有我們在背後看著，至少安全性可以得到保證。」
*
栗茸決定去花見阪找tomo。
她這一次的任務是要在雷電將軍無想的一刀中救下他。
換言之，就是要給tomo當上一段時間貼身保鏢的意思。
貼身保鏢嘛。
要像背後靈一樣跟著他才行。
她來到冒險家協會附近，打量了一圈，沒有看到那個淺色頭發，扎著高馬尾的身影，便裝模作樣地在冒險家協會的公告板邊上晃了兩圈，然後去找凱瑟琳。
她打算先接下tomo的委托。
這也是可以讓他她最快和tomo產生交流的辦法。
今天來協會接任務的冒險家有點兒多。
排在栗茸面前的就是一位看起來已經久經沙場，戰功赫赫的資深冒險家大叔。
為什麼說是資深呢？
因為——
「向著星辰與——」
「我不要那什麼狗屁原石，說了多少遍都給我換成摩拉！」
「感謝您完成——」
「摩拉！摩拉！我說了我不要那個石頭，那什麼元素石頭也不要！給我摩拉！」
凱瑟琳在資深冒險家面前永遠念不完她的台詞。
這可太真實了。
不過……
「大叔！大叔！」栗茸揮著手往前面擠，「你要摩拉嗎？我可以用摩拉換你的原石和最勝紫晶碎屑！」
她當然知道對於提瓦特原住民們而言，原石什麼的根本沒有用。
他們又沒有卡池可以抽角色。
其實現在的栗茸也沒有卡池可以抽卡。
但……
這又不妨礙一個骨灰級原神玩家在看到原石的第一瞬間就想要把它揣兜裡好好收藏！
那可是原石啊！
反正摩拉由神裡家提供，暫時還不限量，換就換了唄。
大叔轉身，雙眼亮得堪比層岩巨淵中的流明石觸媒，聲如洪鐘：「真的？！」
栗茸微不可見地皺眉，在短暫幾秒的耳鳴過後重新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當然啦！」
她從神裡綾人給她的錢袋子裡面抓出了一大把金燦燦的摩拉。
「喏！」
半分鐘後，大叔和栗茸各自得到了心怡的東西，揮手告別。
栗茸小心翼翼地將原石收起來，決定等這次任務做完之後，和系統商量一下，能不能把原石做為私貨夾帶回主世界。
畢竟，做為一條巨龍，栗茸不可避免地和先祖們一樣有著收藏珍寶的癖好。
但可惜，因為抽卡和局長的小金庫不夠豐厚，她至今也沒能存下多少東西來。
堪稱龍族之恥了就是說。
但！
栗茸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胸懷之中蕩漾著長風千裡。
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十分鐘之前的那個龍族之恥了！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龍族成功獲得過原石這種收藏品。
她是古往今來第一個！
這種大事應該被記入龍族傳承，給今後的每一只小龍看。
栗茸決定回去之後就把原石鑲嵌成一件藝術品。
這就是新的龍族鎮族之寶了。
她將原石塞進包裡，滿意地點點頭，終於回想起自己來這裡是為了接tomo發布的委托，抬頭對著凱瑟琳歉意一笑。
避免了和冒險家大叔又一次爭辯「冒險家協會給冒險家的禮物是不可以更換的」這個話題的凱瑟琳也在方才狠狠松了一口氣，因此完全不在意栗茸稍稍浪費掉的那麼幾秒鐘時間。
她微笑著朝櫃台外面稍稍探了探身體——因為如果不這麼做，她很難看清栗茸那不高於櫃台的臉——問道：
「小妹妹，你來冒險家協會，是要發布什麼委托嗎？」
栗茸搖頭，非常認真地說道：「不，我是來接委托的！」
*
接委托？！
凱瑟琳大吃一驚，重復了一遍栗茸的話：「你是來接委托的？」
她身為冒險家協會的接待員，自詡在七國也算是見過了無數身懷絕技，不容小覷的能人異士。
但……接委托的小孩子……
她遲疑地問栗茸：「能問一下，你今年幾歲了嗎？」
栗茸：「……」
說實話，這個問題問得極其有水平。
第一時間就把睿智的龍給難住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年幾歲。
因為，她其實沒有被局長收養之前的記憶。
關於龍族和她的一切，她都是從自己血脈中的龍族傳承裡面知曉的。
因為不知道自己的歲數，所以也就無法換算成人類的年齡。
栗茸猶豫了片刻，決定按照自己現在的外貌胡謅一個。
「我十歲了！」
凱瑟琳充滿歉意地搖了搖頭：「很抱歉，我不能給一個小孩子發布委托。」
這不就意味著她無法和tomo通過委托認識了嘛！
栗茸一下子著急了，雙手扒拉著櫃台的邊沿，努力踮起腳尖，讓自己的腦袋露在櫃台上面：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很強的！」
然而凱瑟琳還是冷酷無情地拒絕了她。
「這是我的職業操守。」
她柔聲道。
「如果讓一個小孩子去面對可能有危險的委托，那就是我失職了。」
栗茸悻悻地離開了冒險家協會。
沒能達成目標的她只覺得整個花見阪都變得灰蒙蒙了起來。
可惡！
居然因為年齡這一關被篩下了！
她飛起一腳，將路邊某顆突然之間讓她覺得相當不順眼的小石子朝著前方用力地踢了出去。
小石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栗茸的目光不自覺地跟著小石子往前翻滾，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它……
被一個人抬靴踩住了。
她慢慢抬頭，從腳開始往上打量這個踩住了小石子的人。
寬松的紅色外袍，袖子上有一道還沒來得及仔細縫補起來的撕裂，雷系的紫色神之眼，格子花紋的圍巾，以及那一頭淺色的蓬松頭發。
！
是tomo！
栗茸的眼睛頓時恢復了神采。
這叫什麼？！
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叫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叫有心栽花花不發，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
就是！
歐皇的運氣！
她努力壓抑著心頭的激動雀躍，低聲對自己說：「茸啊，你就要發達了呀！大保底之後會緊接著跟一個十連雙黃的！」
系統難得上線一次，一上線就聽到了栗茸這般豪言壯語。
系統：【……不知道宿主是從哪裡來的自信。】
栗茸興高采烈著呢，沒有理它。
系統也就繼續回去潛水了。
——它的宿主思維跳躍的比較厲害，它這種講究邏輯的統最好還是閉嘴。
tomo並不知道為何面前的小姑娘在看到他的一瞬間整個人都像是在背後加載出了一只blingbling發光的光環，但這並不妨礙他向栗茸伸出橄欖枝。
「你好啊。」
青年露出一個爽朗的、八顆牙的笑容。
「剛剛在冒險家協會那邊，我聽你說你很強。那，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加入我的小隊？」
*
栗茸迫切地想要和tomo搭上線，自然不會拒絕這種「加入小隊」的邀請。
出於對游戲主線發出的金水的信任，她沒有深究tomo將她這個外表看起來沒什麼戰鬥力的小孩子拉進隊伍的意圖。
反正，只要任務能夠完成就是萬歲。
她跟著tomo在花見阪的大街小巷中兜兜轉轉了一會兒，最後從靠近海邊的一條小路走到了……
長野原煙花店的後門。
栗茸：「……」
原來小隊成員還有宵宮啊。
等等……
宵宮誒！
是宵宮誒！
栗茸還記得自己為宵宮發瘋的那些夜晚。
那些b站宵宮剪輯和手書甚至是抽卡視頻的評論區，哪裡沒留下她對宵宮的愛意？
——我的心，我的原石，我的全部，都已經是宵宮小姐的了！
——我是宵宮小姐的狗！
栗茸：雙手捂住心口。
撲通、撲通。
她聽到了，這是她單推宵宮的心。
*
tomo推開煙花店後門的時候，宵宮正在調配幾個月之後夏日祭典上打算新鮮推出的煙花花樣。
她聽到門口的動靜，放下手中的東西回過頭：「t——」
稻妻城公認的鳴神島夏天的像征從高教凳子上跳下來。
她瞪大了眼睛。
「誒？誒！tomo，你為什麼……」
當她意識到，跟在tomo身邊的小姑娘也好奇地抬頭看向她，而且眼裡分明亮著比煙花更絢爛的光時，宵宮一個急剎車閉上了嘴。
tomo微笑：「介紹一下，這就是我們小隊的新成員。」
他低頭對栗茸道：「這位是長野原宵宮，整個花見阪最好的煙花制作者，大概也是全稻妻、乃至整個七國最好的煙花大師。」
隨後，青年頓了一頓。
「額……」
他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剛才忘了問了，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栗茸：「……」
家人們，就是說怪無語的。
但她還是老老實實地說：「我叫詩織。」
然後像是憋不住了似的，飛快溜出來一句：「宵宮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可以和你貼貼嗎？」
語氣誠懇，態度良好，忽略掉嘴角邊將流而未流的口水，其實畫面還不算太痴漢。
宵宮：「……好呀！」
對誰都非常和善的好脾氣大姐姐稍稍蹲下來：「來抱抱！」
栗茸：「！」
她比可莉見到琴團長跑得更快地衝進了宵宮的懷裡。
呼呼~超軟！
*
tomo並不是第一天掉鏈子了。
宵宮和他關系不錯，很清楚這位屬於那種很容易忘記自己的錢袋子塞在哪裡，於是到了飯點找不到摩拉，不得不跑到各位熟識的朋友那邊蹭上一頓的人。
胸懷寰宇星河者不拘小節。
所以忘記了問小朋友的名字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是……
宵宮抿了抿嘴唇。
她扯了扯tomo的袖子，對他說：「我有一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然後她就拉著tomo去了一旁的小房間內。
一進去就把門反鎖上了。
tomo不明所以：「怎麼，你的神之眼被沒收了？」
宵宮豎起食指壓在嘴唇上：「沒有——你小點聲。」
少女秀氣的眉頭皺起來：「我們這一次不是要去天領奉行……那個嘛。你帶上一個小姑娘？這也太危險了。」
tomo搖搖頭：「我不打算讓她和我們一起去闖天領奉行府。」
宵宮登時瞪大了眼睛：「誒？」
她有些不解。
「如果不去闖天領奉行府的話，你為什麼要拉她加入我們的小隊啊？這種事情，就算是知道消息也很容易被牽連進危險吧？」
tomo搖頭：「她一定會是安全的。」
宵宮：「為什麼呀？」
tomo微笑：「因為她和社奉行有著不淺的關系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卻不表示他們不能見微而知著。
就在方才，tomo藏在冒險家協會附近，看著那一個個來到凱瑟琳面前接取任務的冒險家，在心中給他們打分，評判他們是否有資格加入他組織的隊伍。
非常可惜，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將標准定得太高了點，一個上午過去，他沒能選中任何一個心儀的隊友。
——一直到栗茸出現。
tomo注意到，這個小姑娘雖然看上去除了長得可愛之外平平無奇，但她從懷裡掏出的摩拉袋子上，卻有著神裡家族家徽的刺繡。
一朵繡工精良的白椿花，背景是月白色的絲綢布料，下面墜著淺紫色的絡子。
「你知道，我在花見阪的朋友很多，天領奉行裡面也不是沒有說得上話的人。」tomo揣著手，挑眉，「最近那些人的閑談裡，說到神裡家最近來了一個故人的女兒借住，聽說社奉行和白鷺公主都對她頗為疼愛照顧。」
這還不是重點。
「還有人說，她是從八醞島來的，路上遇到了一伙流竄許久的野伏眾，不知怎麼的，就將那群人哄騙進了九條陣屋的軍營裡面。」
宵宮驚訝地張大了嘴：「她才那麼小！」
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啊！
就連她，靠著火元素神之眼的加持，也不過能保證在一群野伏眾將自己的血條砍沒之前解決掉他們的戰鬥能力。
至於讓他們乖乖跟著自己去天領奉行的地盤？
那怎麼可能！
tomo聳聳肩：「所以說啊，人不可貌相。就像是我的那位萬葉兄弟，風裡來雨裡去，儼然是一位流浪武人，若非有一天他不小心喝醉了酒，吐了真言，誰又能知道他的祖上還曾是雷電五傳之一？」
宵宮吐吐舌頭：「哇，那麼厲害。」
tomo：「既然詩織是社奉行家裡的人，之前又去過九條陣屋，想必可以用一些借口哄她去找九條裟羅。」
九條裟羅不好接近，卻不是不近人情。
以詩織的身份……她大概是可以占用九條裟羅一部分時間的。
只要小姑娘能夠纏住九條裟羅，讓天狗大將在他們潛入天領奉行的時候分身乏術，那麼他們的計劃成功率就能大大提升。
宵宮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
她點點頭：「如果是這個計劃的話，我同意你讓小詩織加入隊伍。」
tomo偏過頭，懶散地笑：「你什麼時候見過我把小孩子置入險境的？」
第29章 復活cd就是很快嘛4
消除了宵宮的疑惑, tomo擰開門鎖，走出來。
剛把門才推開一點點，就從門縫中看到了栗茸那張拉長的包子臉。
她拖長了聲音, 語氣裡面全都是不滿的情緒。
「你們背著我在聊的事情，我全都聽見了哦。」
宵宮：「誒？！」
tomo：「……。」
沒想到翻車來的如此突然。
栗茸繼續道：「你們不是自己都說了，人不可貌相嗎？」
她的語氣愈發哀怨了起來。
「那你們有沒有想過，有可能，我的聽覺非常靈敏呢？」
tomo：「……」
他抬起手, 掌心「啪」地一下拍在了額頭上。
「失策。」
栗茸繼續幽幽怨怨：「所以你們打算怎麼利用我, 我全都已經聽見了哦。」
她撅起嘴，威脅道：「如果你們不把為什麼要去天領奉行搞事的原因告訴我, 我現在就去找裟羅姐姐告發你們倆哦。」
她傷心了, 她真的傷心了。
她只是想和tomo同進同出，當一個稻妻知名好保鏢, tomo卻只想用她去施美人計。
……好吧, 是娃娃計。
*
某種程度上, 栗茸的威脅還是有效果的。
畢竟tomo和宵宮都是很好的人，也做不出來把栗茸綁起來關在煙花店裡不讓她破壞計劃這種事。
「好吧、好吧。」
tomo嘆氣。
「我會如實交代一切的, 還請詩織大人您不要再用看犯人的眼神盯著我了。」
栗茸：「哼！」
宵宮從一旁的店鋪裡買了最配說故事時一同食用的三彩團子和其他炸物, 給tomo帶了一瓶青梅酒。
栗茸沒好臉色地在桌邊盤腿坐下，拿起一串三彩團子，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還不快快如實招來！」
tomo不太著急。
他抿了一口青梅酒，被酒中夾雜著的酸味衝了衝鼻子，連忙夾起一塊天婦羅蝦送進嘴裡，將那股子酸味壓下去。
他慢條斯理地咽下天婦羅蝦, 這才將筷子放下, 手搭在膝蓋上：
「嗯嗯, 我開始了。」
*
故事開始於一周之前。
眼狩令才頒布了沒多久，天領奉行對此的執行也才算是剛剛開始。
很多人甚至覺得這條政令可能很快就會被撤銷。
tomo也沒覺得有什麼，他仍然和往日一樣四處走，挎著自己喜歡的那把刀，嘴裡含著一根狗尾巴草，繞去紺田村看看老人們需不需要他幫忙除草；再去甘金島上和熟識的人聊聊天。
他走到甘金島的時候，往日相熟的一個小販，名字叫做黑島，平常賣一些紺田煮之類小吃的，看到他便笑著過來邀請他一會兒一起去喝酒。
黑島平時吃用都很節儉，今天突然大方起來，tomo有些奇怪，便問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喜事。
黑島喜氣洋洋地說，他最近的生意客流量比平時大了不少，賺了不少錢。
tomo也為他高興。
在酒館中小酌了兩杯，也吃了一些烤串油豆腐之類的小食之後，黑島有些歉疚地問tomo最近有沒有空。
tomo說他隨時都挺閑的。
「黑島就問我，能不能和以前一樣，讓我幫他將這次賺的錢送去踏韝砂，給他的小弟弟。」
tomo嘆了口氣，稍說了兩句黑島家裡的情況。
黑島兄弟是窮苦人。
以前父母是踏韝砂的工人，因為一次事故去世了，只給兄弟倆留下了一筆不算豐厚的撫恤金。
黑島於是就在半大小子的年紀跑出來討生活了。
至於他弟弟，便靠著鄰居家的好心人拉扯大。
黑島知道不能全靠鄰居的善心，於是自己勒緊褲腰帶，每次賺錢，自己省吃儉用，將多攢下來的錢全都寄回去給弟弟。
他弟弟倒也爭氣，不論是讀書還是跟著九條陣屋那邊的幕府軍學槍法都還挺快。
「十二歲的時候，他弟弟獲得了神之眼。」
獲得了神之眼，這不論在哪個國家，在哪個時代都是值得慶祝的事情。
黑島也不例外。
他愈發勤勞地掙錢，試圖讓弟弟能夠擁有更好的未來。
一切似乎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tomo當時也是這麼覺得的。
他拍了拍黑島的肩膀，笑著對他說：「你和你弟弟關系那麼好，兄弟倆互相扶持，日子肯定越過越好啊！」
黑島點頭：「願將軍大人保佑吧！」
第二天，tomo就帶著黑島給他的那一筆錢，和從前一樣，動身去踏韝砂給黑島弟弟送去。
然而到了踏韝砂，他才發現事情不對勁了起來。
黑島弟弟原本是個很熱愛生活的孩子，今年十五歲，虎頭虎腦個子挺高——至少應該已經比萬葉高了——看著又幾分粗壯，卻把自家原本破敗的小院子收拾得很好。
tomo上一次去送錢的時候，黑島弟弟走到村子外面來迎接他，還特地給他准備了涼茶。
等tomo喝完茶，潤完嗓子之後，他有些不好意思，卻也還是迫不及待地問起了tomo自己哥哥的情況。
但是這一次，tomo沒有看到那個總是等在村子外面，准備著涼茶，眼睛亮亮地向他詢問哥哥最近是否還好的少年。
他朝著村子裡面走，發現黑島家的院子裡面又一次落了灰。
tomo以為發生了什麼意外，或是可能黑島弟弟不在家裡，推門進去之後才看到，地面上半躺半坐著一個醉鬼。
他身邊橫三豎四的，躺倒的全都是酒瓶子。
tomo完全沒想到，距離他上次來送錢僅僅半年的時間，一個曾經那麼積極樂觀的少年怎麼就頹廢成了這副樣子。
他提著黑島弟弟讓他站起來，發現他身上的衣服都已經發酸發臭了，胡子也拉碴，那雙眼睛裡面死沉沉的，什麼都沒有。
他對少年說起黑島，少年只抬了抬眼皮子，嘴唇都沒蠕動一下。
tomo憤怒了，他給了少年一拳。
少年已經狂醉幾天了，根本反應不過來，結結實實地吃了一拳，眼圈瞬間就黑得和熊貓沒差了。
但他也沒有動怒。
整個人像是一具行屍走肉一樣，完全沒有生氣，也提不起力量。
tomo覺得情況不太對。
「所以我就去問了左鄰右舍們，」青年再次嘆氣，「他們對我說，讓我不要太苛責了他，因為就在前幾天，他剛剛被收繳了神之眼。」
果然是眼狩令的緣故！
栗茸方才便從tomo的描述中聯想到了，她在游戲中剛剛開到稻妻的時候，神裡綾華委托她去做的那三個任務。
她低低說道：「他獲得神之眼，是因為心中對生活以及哥哥的熱愛。」
因此，失去了神之眼之後，他也就失去了靈魂中那股鍥而不舍的頑強韌勁，失去了對生活的希望，也淡漠了對兄長的愛。
「他沒有錯，他是個受害者。」
tomo一錘定音。
「他是，黑島也是。」
在這個故事中，被收繳了神之眼的少年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但他因為失去了心中強烈的願望成為了行屍走肉。
黑島又做錯了什麼？
同樣什麼都沒有。
但他失去了多年以來為之奮鬥的目標，失去了自己引以為豪的弟弟，甚至更誇張的說，他過去十年來的汗水、勞作甚至是青春光陰，就都化作了夢幻泡影。
tomo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拳頭，小臂上甚至浮爆出青筋來。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面前。」
所以他對黑島許下諾言。
說他一定會還給黑島一個和從前別無二致的弟弟。
「既然我說到了，我就一定會做到。」
三杯吐然諾，五岳倒為輕。
青年一身的俠義風骨，似山川風月，雖不在璃月史家傳記中，然異域，也同天。
*
「這些神之眼被收繳起來之後，應該會被鑲嵌入千手百眼神像之中。但是在工匠到齊開工之前，它們都被存放在天領奉行守衛最森嚴的庫房中。」
tomo已經從各路「朋友」那邊獲得了具體的消息。
「我打算，潛入天領奉行的庫房，將那些神之眼偷出來，還給它們原本的主人。」
熾熱的胸膛不應該這樣變得冰冷，燃燒著的靈魂不應該如此被熄滅。
他應該做些什麼。
tomo想。
這就是他組建小隊，發布委托的原因。
「其實，如果萬葉也在鳴神島的話，這支小隊是不需要新拉人的，我們三個人就夠了。」
畢竟，三個有神之眼的人組隊，還能彼此之間引發元素反應，簡直就是嘎嘎亂殺。
九條裟羅再怎麼是天領奉行的大將，那也只不過是一個人，分身乏術嘛。
可惜，這會兒萬葉還在稻妻諸多島嶼中的不知道哪一個上閑雲野鶴，和海鷗對著說「你小子別叫了」，趕不回來。
「所以我才出此下策，想要找一個能打而且嘴嚴的。」
tomo揉了一把額前的劉海。
原本就蓬松的頭發一下子顯得有點兒凌亂。
可惜，沒找到符合標准的，反而拉了一個有用，但讓他在線翻車的回來。
青年拍拍手中並不存在的天婦羅表面裹的那種面糊碎。
「好了，我的故事說完了，小詩織，你打算入伙呢，還是打算去九條裟羅那邊告發我們呢？」
栗茸白了他一眼。
這種問題還需要問？
*
栗茸入伙得非常干脆。
「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她做了一個對著嘴唇拉拉鏈的動作，「守口如瓶。」
*
是夜，月明星稀。
栗茸無視了路邊灌木叢中傳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響，抱著一只在tomo的幫助指導，以及宵宮的上色輔助下，她親手做出來的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大人木雕像。
——雖然在有前兩者的幫助下，這個木雕到底還有百分之多少是出自她自己的手筆，其實已經很難說了。
送禮嘛。
要投其所好才是正解。
比如說對於九條裟羅而言，送禮最好就要送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正好在送禮之後，還可以就如何保養和她進行一些意見交流。
栗茸：就是說，對於九條裟羅，她一整個拿捏住了。
因為有社奉行的身份牌子，栗茸非常順利地進入了天領奉行，門口的守衛士兵沒有對她加以任何阻攔。
當他們聽到栗茸奶聲奶氣地說：「我想要去找九條裟羅姐姐，謝謝她把我從野伏眾手上救出來，你們能告訴我裟羅姐姐在哪裡嗎？」時，稍年長一點的那個士兵甚至露出了慈愛的微笑。
他家中也有一個和栗茸差不多大的女兒，也和她一樣可愛。
「往常這個時候，九條裟羅大人都應該在安排巡防。」
天領奉行的士兵們有保護稻妻子民安全的責任，這一責任不僅限於生命安全，也包括財產安全等。
因此，深夜巡邏也算得上是九條裟羅上位以來的傳統了。
年長的士兵抬手，指了指某個方向：「小姑娘，你往那邊走就行……你手裡的木雕很大啊，需要我幫你抱著嗎？」
栗茸甜甜地笑：「不需要啦！我抱得動噠！」
九條裟羅的性格比較一板一眼，因此每天的日程表也挺固定的，tomo花了兩三天的時間確定了她的行蹤路線，知道在這個時候，九條裟羅本人是不會坐鎮在天領奉行，而是在外指派士兵巡邏。
他說：「這是最適合潛入天領奉行的時間，但九條裟羅調派士兵的速度也很快，如果沒有任何意外的話，她會在一刻鐘之內回到天領奉行。」
一刻鐘之內，他和宵宮不一定能夠帶著偷取的神之眼全身而退，要是當面撞上九條裟羅，恐怕就不能輕松脫身。
所以。
「小詩織你最好拖住九條裟羅十五分鐘。」
只要多十五分鐘，他們就一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天領奉行內撤走。
栗茸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扯出一個最甜最真心的笑容，朝著前頭對著鳴神島小輿圖，將最後一隊士兵派出去輪換在鳴神大社附近巡邏執勤的同僚的九條裟羅走去。
巡防是每天都有的，九條裟羅很快結束了派遣，正打算往回走，迎面便看到栗茸抱著和她上半身一樣高的木雕，搖搖晃晃地朝她這邊走過來。
九條裟羅連忙疾走兩步上去，接住栗茸手裡的木雕。
「你怎麼又是一個人出來。」九條裟羅沒功夫注意這尊雕像，放到一邊的小桌上，轉頭就問栗茸，「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社奉行大人沒有要求你回家嗎？」
這麼小的孩子，怎麼能一個人出來亂走。
想到這裡，九條裟羅心中生出幾分對神裡綾人的不滿。
要是不會照顧孩子，就干脆不要承擔下那樣的責任。
最近愚人眾在稻妻頗為活躍，要是面前的小姑娘被不知道哪裡的愚人眾拐去，被用邪眼改造成雷瑩術士之類的存在，那可怎麼辦。
栗茸歪歪頭，把自己最可愛的一面露出來：「是我要求堂哥讓我出來一趟的！」
她眨了眨眼睛：「我是特地來找裟羅姐姐的，反正稻妻城裡有裟羅姐姐，我肯定是安全的啦！」
面對這樣信任的話語，九條裟羅沉默了，半晌，她抬手摸了摸鼻子：「……嗯，謝謝你的信任。」
栗茸眼巴巴地看著她：「裟羅姐姐，你能不能看一下，那個，就是那個。」
她不斷用眼神示意著九條裟羅剛剛放在小桌上的那個木雕。
「一座木雕……看起來很可愛。」
天色已晚，木雕上的顏色九條裟羅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從輪廓勉強看出來一點兒。
「怎麼了？」
「……」
tomo，這就是你吹噓的雕工。
他居然還信誓旦旦拍著胸口對她說，他的雕工是整個花見阪最好的！
他多大的膽子啊！
九條裟羅都認不出來的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這得有多抽像啊！！！
她癟癟嘴，絲毫沒有掩飾因為九條裟羅沒能認出木雕內容的委屈情緒：「這是我親手雕的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
九條裟羅：「……」
實不相瞞，她一開始看這個木雕，還以為雕刻的是一只晴天娃娃。
但這種話怎麼可以對小孩子說呢。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這麼一看……還是很像的，一定是天色太暗了，我沒有看清楚，這才沒有認出來。」
栗茸當然聽得出九條裟羅話中的言不由衷。
讓她這種耿直的人撒善意的謊，也真的是太為難她了。
所以她並沒有追究。
而是上去扒拉九條裟羅的手臂。
一扒拉一蹦跳。
「裟羅姐姐，我聽堂哥說，你很敬仰將軍大人。」
小姑娘細細軟軟的聲音在夜色中就像是絲綢清溪一樣柔順可愛。
「所以，我想來想去，覺得還是自己親手雕刻的塑像最適合做為禮物送給你。」
她非常認真地說：「畢竟，如果不是裟羅姐姐的話，我可能就要被那些野伏眾賣掉了，也就遇不到堂哥了。」
這番謊話說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嗯，絲毫沒有一點兒甩鍋給野伏眾的慚愧。
也沒有一點兒曾經利用系統全息投影九嬰原形嚇人的自覺。
此時正在天領奉行大牢中吃糠咽菜接受改造教育的野伏眾們：敲李嗎，聽到了嗎敲李嗎！
九條裟羅一愣：「這是……給我的嗎？」
栗茸猛點頭：「做了兩天呢，裟羅姐姐你快看看，喜歡不喜歡！」
九條裟羅這才認真地將這尊木雕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雕工雖然相對拙劣，但每一處的木屑都被打磨得非常干淨，光滑平整，根本不會扎到手。
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孩子非常認真准備的禮物。
況且……她還選擇了將軍大人……
這樣一份禮物，與其說是禮物，倒不如說是一份沉甸甸的心意。
九條裟羅低聲道：「我沒有理由不喜歡這樣的禮物。」
栗茸高興起來：「裟羅姐姐喜歡就好呀！」
九條裟羅看著她眼底亮晶晶的光，也露出一個轉瞬即逝的微笑，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頂。
「嗯。」
這樣溫情脈脈的時刻被一聲不算響亮的貓頭鷹叫打斷了。
栗茸像是恍然意識到現在時間已經不早：「誒呀，我要回去了，否則堂哥會著急的！」
她急急忙忙對九條裟羅說再見：「裟羅姐姐，我明天再來找你好不好？」
九條裟羅點點頭：「去吧，早些回家。」
*
栗茸轉過一個街角。
在圍牆投下的陰影中看到了等在這裡的一高一矮兩道黑影。
高的那個手裡提著一只麻布袋子。
栗茸的心穩穩落地。
矮的那個黑影握住她的手，一行三人朝著長野原煙花店的方向快速走去。
從煙花店後的小門進了室內。
tomo一把擼下蒙在下半張臉上的黑布：「哈——悶死我了。」
宵宮也解下黑布，折疊好之後放在一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小詩織真厲害啊，真的把九條裟羅拖住了好久呢。」
栗茸滿心滿眼都是那些被收繳的神之眼，探頭探腦地要去拿tomo手中的布袋子：
「怎麼樣怎麼樣？」
「到手了，特別順利。」
青年將手邊的麻布袋子打開了一點，讓栗茸看到裡面裝著的東西。
——那是一枚枚疊在一起的，五顏六色的神之眼。
在煙花店後門這一塊室內的狹小昏暗中，這些神之眼交疊著發散出繽紛的光輝。
那些彩色的光芒映照在牆壁和天花板上，變成星星點點，仿佛教堂的馬賽克花窗一般的光點。
栗茸長大了嘴巴：「哇——好漂亮啊——」
她在過第二次和雷神戰鬥這一劇情的時候看到過類似的場景。
在一心淨土之中，那些神之眼中迸發出強烈的光輝，像是星辰一樣懸浮在空中。
栗茸一度有一個夢想：
等她有錢了，她要用寶石在主世界復刻一個一模一樣的有神之眼版本的一心淨土。
然後在空地上堆滿金銀和各種各樣的珠寶，她就帶著自己的wifi和平板，在這樣的天堂中打游戲打到天荒地老。
現在，也算是低配版的夢想成真。
她將手伸進袋子裡，感受到神之眼冰冰涼涼的表面貼在皮膚上，卻生不出自己正被特別喜歡的亮晶晶包圍的欣喜。
龍其實也算是心靈法術的高手。
她可以感覺到神之眼中那些熾熱的願望。
天下第一。
燼寂海。
和哥哥一起過上好日子。
小姑娘抿緊了嘴唇。
她覺得自己心底似乎有什麼東西被融化了。
但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發生了改變。
tomo沒有意識到她神情的變化，仍然很高興：
「明天我們就去把這些神之眼一一還給他們真正的主人！」
栗茸將心底那一閃而過的感覺放下。
她不著急也不打算強求，反正時機到了，她自然也會知道，到底是什麼發生了變化。
她附和tomo的話道：
「嗯，明天我們就去！」
第30章 復活cd就是很快嘛5
次日的天氣很好。
晴朗明媚, 令人心曠神怡。
天空干淨湛藍得像是剛剛被流水清洗過一樣，浮雲只在天邊的角落中留下些許卷積的痕跡。
陽光燦爛，在鳴神島到甘金島之間的淺淺海峽之間的水面上, 勾勒出海浪鍍金的輪廓。
黑島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因為失去了神之眼變得頹廢的消息，看到tomo又一次站到自己的攤子前面，便一邊將部分煮物串成串，一邊笑著打趣他道：「你該不會覺得我的生意已經好到了三五日就需要你去踏韝砂跑一趟掙錢的地步吧？」
tomo擺擺手：「如果能那樣豈不是更好。我來蹭你一頓紺田煮吃，多放一點海草。」
黑島「欸」了一聲, 很快撿了紺田煮的食物放進網兜裡面, 在他自己調配的味增湯裡面煮起來。
「如果掙了那麼多錢，我就在鳴神島買一套小房子, 把弟弟接過來住啦！」
他看了看tomo, 注意到他身邊還帶著小孩子，便道：「你怎麼光顧著給自己點煮物, 讓小姑娘餓著呢！」
黑島說完, 瞪了tomo一眼, 又盛了一小碗紺田煮出來，單獨放在栗茸的面前：「小姑娘, 你小心點吃, 燙得很吶。」
這一碗冒著鮮香熱氣的紺田煮裡，海草爽脆有嚼勁，豆腐煮得邊緣微微發老，但內部滾燙軟嫩，吸飽了鮮美的湯汁，大塊的蘿蔔煮得綿軟, 根本不用牙齒去咬, 舌尖一抿就化開了。
栗茸眼裡冒星星：「好吃誒！」
是吃完可以爆衣的那種！
黑島往肩膀上甩了一塊毛巾, 擦掉身上的汗，驕傲極了：「那是，我用的湯可是精心調配出來的，獨家秘方！」
這會兒天色尚早，出門來甘金島玩的旅客也還沒怎麼啟程，黑島還算閑，便問tomo道：「你今天怎麼到這裡來？」
tomo隨口扯了個謊應付過去：「踏韝砂和八醞島那邊鳴草多，聽說那玩意可以用來做療效很好的傷藥，有人拜托我去采一點。」
黑島點點頭，看了眼栗茸：「那你帶個小孩過去干嘛？」
栗茸放下湯碗，搶答：「因為我對那邊可熟悉啦！」
可不就是很熟悉嘛，之前剛剛開稻妻的時候，為了完成大世界任務，再加上給角色攢突破材料，她把稻妻鳴草采集路線一整個背了下來……
一整個了如指掌。
黑島也就不再問什麼了，只提醒了一句：「那你們可要快點出發，從甘金島去踏韝砂的第一艘船十分鐘之後就要開了。」
tomo就帶著栗茸乘著這艘船去了踏韝砂。
其實tomo一開始也沒打算帶著栗茸，但奈何她滿嘴都是「你如果不帶上我我就把你偷神之眼的事情捅出去」，tomo沒有辦法，只能受她脅迫。
黑島的弟弟已經沒有他上一次來踏韝砂的時候那麼頹廢了。
至少這一次，少年沒有再癱坐在地面上酗酒。
雖然眼睛裡面仍然沒有光，但他身上的衣服恢復了整潔，也把胡茬都剃干淨了。
tomo走近院子的時候，看到他正機械地重復著在院子中灑掃的動作。
口中還在喃喃地自語著：「之前我為什麼要那麼勤快地打理院子呢？明明理干淨了第二天也還會髒……」
他聽到tomo的腳步聲，撐著掃帚直起腰來。
眼睛上的熊貓圈還沒有完全淡掉。
一見tomo，淡淡地點了點頭。
倒也沒有計較上次對方一拳轟在他眼睛上這件事。
tomo抬手一拋，一枚被包裹著的東西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隨後精准地落在了頂著一只熊貓眼的少年掌中。
少年的身體已經訓練多年，反應動作都已經鐫刻進了肌肉裡，他下意識地接著tomo拋來的東西，下一秒便覺得自掌心和那東西接觸的地方，有一股熟悉的暖流灌注進他的身體，沿著骨骼和血管在全身上下運行幾周。
他的身體裡，有什麼已經干枯的東西重新活過來了。
少年定睛低頭一看。
躺在他掌心的那東西，覆蓋在表面的布已經散開了。
布料正中間，躺著一枚紅色的火元素神之眼。
熠熠生輝。
*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黑島弟弟在恢復之後騰地臉紅了，他回想起先前自己頹廢的模樣，不好意思起來。
「尤其是您，tomo前輩……上一次我的表現，給哥哥丟臉了。」
tomo笑著拍拍少年的肩膀：「那又並非是你的本願，有什麼好丟臉的。」
他們被黑島弟弟強請著留下來吃了一頓便飯。
席間，栗茸啃著炸得脆脆內心軟嫩多汁的豬排，聽tomo叮囑黑島的弟弟。
「不能告訴任何人你的神之眼回來了，聽懂了嗎？倘若之後天領奉行的人找上門來，問你神之眼失竊你是否知情——」
黑島弟弟點頭如搗蒜：「我肯定不會說的，我會把神之眼藏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不會讓他們找到的。」
tomo頷首：「不錯嘛，你小子挺機靈的。」
吃完便飯之後，他們便沒有在這裡做更多的停留。
從天領奉行的庫房裡面偷出來的神之眼少說也得有十幾枚，要全部物歸原主的話，還有很多路要走。
黑島弟弟沒有再挽留他們，但是做了幾個飯團讓他們帶在路上，餓了的時候就可以吃。
駕駛著一艘小船[url]Www.52GGd.Com[/url]在稻妻的海島之間來來回回穿梭，tomo和栗茸將神之眼還給了每天翻山越嶺砍柴，養活整個只剩下年老力衰村民的村子的樵夫、住在山林中，陪著每一個上山采藥的人走最險峻的一段山路，幫他們驅逐毒蟲野獸的獵人……
所有人在拿回了神之眼之後，都對他們非常感激，並表示自己已經好幾天沒有持續先前的工作了，現在打算盡快回去，重新挑起自己的責任。
夕陽西下，海面上浮光躍金。
栗茸坐在船頭，在海浪的起起伏伏之中，她問tomo：「你覺得，那些真的是他們的責任嗎？」
tomo搖頭：「在我看來，並不是如此，但是在他們自己眼中，多幫助的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責任，這是一個很難界定的問題。」
栗茸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悶悶道：「你在撒謊。」
tomo握著槳劃船的手頓了一頓，緊接著笑起來，道：「喂，小詩織，你可不要以為你和社奉行關系好就可以隨便污蔑我啊，你倒是說說，我哪裡說謊了？」
栗茸捧著黑島弟弟做的飯團，被表面的海苔和芝麻香到了，小心翼翼不讓那些細碎的東西掉下來，一邊咀嚼一邊說：
「因為你也在把幫助別人當成自己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來做。」
tomo本人，是和那個原本可以不用留在村子裡過清貧日子，卻為了一村老人們不要餓死凍死留下來的樵夫，和那個本可以靠著優秀的狩獵手段過上富裕生活，卻為了保護每一個進山的人留在最人跡罕至的野林中的獵人，一模一樣，別無二致的人。
「你也把幫助需要幫助的人視作自己的責任。」
黑島弟弟將飯團捏的小小的，兩口就能吃下去一個，這樣也不至於噎著。
栗茸慢慢吃著，也就三口啃完了。
吃完之後，她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的海苔碎，靜靜地盯著tomo看。
面前灑脫的雷系青年在游戲裡只出現在一個劇情pv和一些零散的，對於過去的回憶中。
他甚至連一個名字都沒有。
但是，經過這幾天和他的相處，栗茸從他身上看到了很多東西。
小姑娘抿了抿嘴唇。
tomo嘆了口氣，沒再和她保持大眼瞪小眼的四目相對，繼續劃船朝著鳴神島的方向往回趕。
栗茸自顧自地盯著他看。
她在想，如果她現在是本體的話，應該可以輕易穿透tomo的身體，看到他的靈魂模樣。
她有點兒好奇對方的靈魂是什麼樣的。
因為，她恍惚間在和對方的相處中，捕捉到了一種，被局長稱之為「人性的閃光」的東西。
真的連靈魂都blingbling嗎？
那可真是值得收藏的靈魂啊。
栗茸想。
哪怕就是為了這樣的靈魂，她都不能讓對方在無想的一刀下命喪黃泉。
tomo才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小船晃晃悠悠地停在了甘金島邊的小港口上，青年從甲板上跳下來，牽著船頭的繩索，將它系穩在岸邊的一棵樹上，這才把栗茸從船上抱下來。
他牽住小姑娘的手：「走吧，今天過的有點兒沉重了……這樣吧！我帶你去看看我養的小貓，特別可愛的一只白貓，很乖的，不咬人。」
*
tomo平常自己到處走，都會把小白貓帶在身邊。
只不過前段時間，這只年紀不算大的小白貓進入了貓生非常尷尬的一個階段，tomo思來想去之後，還是做了對不起貓咪的決定。
他把它送去了獸醫店，讓小白貓從此和自己的貓鈴鐺說了永別。
也正是因為這場小手術，最近這段時間他四處亂跑，都沒有帶著小白貓和他一起走。
「我掐指一算，從上個月養到今天，它的身體應該也已經養好了。是時候把它從獸醫那邊接回來了。」
推開獸醫店的店門，小白貓異常慵懶地躺在一塊柔軟的棉墊上，正姿態優雅地舔著粉紅色的梅花肉墊。
tomo吹了聲口哨，親昵地叫：「咪咪——好久沒見了，你還記得我嗎？」
驕矜的小貓其實一眼就認出了主人。
但是噶蛋之仇以及被寄送在獸醫店整整一個月，每天做夢都在重溫被噶蛋的噩夢讓小白貓壓根不打算給主人一個好臉色。
它慢條斯理地調轉頭，換了一個方向坐下，將屁股對准tomo的臉。
tomo：「……」
栗茸無情嘲笑：「哈哈哈，你活該誒。」
小貓對tomo沒有好臉色，但對於栗茸卻很親昵。
三兩下就爬到了栗茸身上，趴在她的懷裡任她撫摸自己那身雪白柔軟的皮毛。
栗茸：龍嘛，總歸是有很多特權的。
當初在蒙德的貓尾酒館，她不就成了一座移動的小型貓爬架？
說到蒙德……
她想起迪盧克來了。
從她的角度，她和迪盧克分別了半年多了。
但是，提瓦特大陸時間的流逝又和她這個時管局員工體會的不一樣。
從迪盧克的視角，她已經五年沒有出現在他面前了。
就是說，栗茸撫摸小白貓的手僵了一僵。
她有點想迪盧克了。
那是她來到提瓦特世界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
迪貓貓，紅色的，很燙，小高跟。
唉。
栗茸嘆了口氣。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刷到現代蒙德的任務呢。
或者，要是這一次的任務結束得比較早，她或許可以去蒙德晃一圈。
哪怕只是一兩天，也挺好的嘛。
*
tomo終於哄好了小白貓，一手寵物一手栗茸走在花見阪的大街上。
迎面走過來兩個幕府軍士兵，手執□□，面容嚴肅，兩邊還相隔著幾米就喝道：「前面的，站住！」
他們走上來，繞著兩個人轉了幾圈，將他們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昨天晚上都在干什麼？」
栗茸：「給裟羅姐姐送木雕！」
tomo聳聳肩：「在喝酒。」
幕府軍士兵：「你！」
他指著tomo。
「你，把手舉起來，讓我們搜身！」
理所當然沒有搜到任何想要的東西。
這兩個幕府軍士兵這才松了一口氣，態度也軟化下來了一點：「很抱歉，方才對你們的態度並不好。但我們也沒有辦法。」
tomo裝作好奇：「沒關系，不過……你們這樣，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嗎？有犯人越獄了？」
一個幕府軍士兵嘆了口氣：「是前段時間收繳上來的神之眼，那些神之眼昨天被人偷走了。」
他的同伴拽了拽他的袖子：「喂！工作還沒做完呢，你怎麼就閑聊上了？」
「你說的也是……」那個幕府軍士兵嘆口氣，「走吧。」
等那兩個幕府軍士兵走遠了一點兒，栗茸拉了拉tomo的寬袖子，小聲道：「他們開始搜了誒。」
天領奉行的反應速度還是挺快的嘛。
也對，畢竟九條裟羅非常靠譜呢。
tomo點頭：「走吧，去找宵宮。」
*
長野原煙花店。
宵宮說，今天幕府軍的士兵上門調查過了，她說她昨天晚上在研制煙花。
「我給他們看了最新款的煙花，那些士兵裡面有很喜歡我的煙花的人，他們就沒有詳細盤問我。」
tomo松了一口氣：「不管怎麼樣，他們沒有證據，就沒法把我們抓起來。」
宵宮點了點頭：「你也提醒過那些人，讓他們把神之眼藏藏好了吧？」
tomo：「嗯。」
宵宮嘆了口氣：「我們可以一次把神之眼偷回來，但是還有很多人會被沒收神之眼，難道我們就再去偷一次嗎？」
有了這次的前車之鑒，天領奉行內部的庫房肯定會增加很多的人手。
到時候，只怕就沒有現在這麼順利了。
宵宮的眉頭微微皺起：「我們現在……唉，這是治標不治本呀。」
tomo也跟著嘆了口氣，前幾天沒有喝完的青梅酒又被他拿在了手上抿。
「誰說不是這樣呢。」
只要雷電將軍的意志始終貫穿，眼狩令一天不被廢除，神之眼的擁有者們就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陽光下。
躲躲藏藏……一時還可以，但一輩子都躲躲藏藏著，總歸不是個辦法。
「就算坐著船出海，繞過雷暴去別的國家……」
雷暴也不是那麼好穿過的。
總之，這些逃避的計策，短時間內都算得上有用，但從長計較，就是完全治標不治本。
tomo將手中的酒瓶子鎮在桌面上：「我們得想個辦法。」
宵宮思考片刻：「或許可以仿造神之眼，交上去假的不就好啦。」
花見阪就有一位有這樣手藝的師傅呢。
tomo搖搖頭：「這也只是權宜之計而已，能夠騙得過天領奉行，但對雷電將軍無用。」
宵宮承認：「我也相信雷電將軍可以認出來真假。」
但，這樣的話，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他們在這裡商量著辦法，一旁的栗茸卻只坐著一言不發。
這和她平時積極參與的態度可是全然不一樣的。
只不過，現場兩個人都著急於神之眼和眼狩令的矛盾，並未發現她的異常。
栗茸其實是覺得自己沒什麼好說的了。
反正結局肯定只有一個。
果然。
片刻之後，在室內昏黃的油燈下，tomo一拍桌子。
「我想到了。」
宵宮身體前傾，雙手都壓在桌沿上：「快說說快說說！」
「我要去發起御前決鬥。」
青年的聲音冷靜而又平穩。
和平時那種總是帶著三兩分玩笑意味的語調截然不同，根本不會讓人懷疑他在開玩笑。
宵宮懷疑自己聽錯了：「御前決鬥？……tomo，我是不是聽錯了？你再說一遍你的打算？」
tomo重復了一遍：「我做了個決定，我要去發起御前決鬥。」
聲音仍然還是那樣冷靜又平穩。
明明並不嚴肅，卻像是每個字都砸在了地裡，牢牢的甚至拔不出來。
栗茸靜靜地坐在一邊，乖巧得就像是上課時發現老師正在提問一道自己不會的題目的學生，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宵宮猶且不信，追問道：「那可是御前決鬥！生死攸關的大事！」
tomo點頭：「我知道，有哪個稻妻人不知道御前決鬥？」
上一次御前決鬥，似乎發生在他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但是對於御前決鬥的記憶，通過父母長輩傳遞給兒孫後輩，就這麼一直傳了下來。
青年說道：「倘若我能夠在御前決鬥中勝利，按照當年將軍大人定下的規矩，我可以向她請求一道恩准，那我便可以趁機向她請求廢除眼狩令。
「那你如果失敗了呢？」
油燈黯淡的光芒，將青年的影子拉得很長。
像是他懷中的刀一樣，又細又長，筆直地掛在身後的牆面上。
半晌，他輕笑起來：
「直面無想的一刀，不本來就是我平生夙願麼？」
在宵宮不贊同的目光中，他繼續說道：「所有的歷史中都說，無想的一刀乃是將軍大人武藝的極致。但我想，或許那樣的一刀，也並非無法被凡人企及。」
「所以現在，我是最適合站出來的。你可別忘了，宵宮，我也有神之眼呢，我可不希望我的神之眼被幕府軍收走，沒有了雷光與長刀相伴，生活可真的是無趣死了。」
青年嘴上說著很輕松的話，仿佛他去御前決鬥只不過是去夏日祭典上逛一圈，買點面具什麼的回來一般。
宵宮卻一點一點紅了眼眶。
她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握住栗茸的手：「小詩織，你勸一勸他吧。」
畢竟在所有的稻妻人眼中，雷電將軍像征著武藝的極致，tomo雖然在凡人中算得上是首屈一指，但……
栗茸搖了搖頭：「宵宮姐姐，這是tomo給自己背負的責任。」
她是不可能勸動他的。
tomo笑著又喝了一口酒：「誒呀誒呀，小詩織到了這個時候還要懟我呢。」
栗茸沒理他。
隱隱的，她仿佛能夠看見，游戲中沒有寫明，但通過字裡行間以及現在她所親身經歷的可以在腦海中重構出來的，那個沒有她到來的原本的世界線上，tomo是怎樣在所有人的反對下，站出來發起御前決鬥的。
他不是不知道危險。
也不是驕傲自滿到以為自己的武藝冠絕天下。
栗茸突然想起自己在幾年前，從局長平板上面那個已經很多年沒有被打開過的摘抄本app裡面看到的一段話：
—大聖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
—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1】
她好像，理解這段話的意思了。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2】
那麼壯士知道自己此去十死無生，便會因此而退縮麼？
應當是雖千萬人吾往矣，縱死猶聞俠骨香。【3】
tomo說：「你們可別想阻止我啊。」
栗茸搖頭：「我不會的。」
她要做的事情，是在無想的一刀砍向tomo的時候，幫他擋下那致命的攻擊。
「突然變得好乖，都有點不適應了。」
tomo拍拍她的腦袋。
栗茸沒好氣地打掉了他的手。
不論是誰，哪怕是tomo這種超級好人，在用拍西瓜的姿勢拍她腦袋的時候，都是混蛋。
悠于 2023-11-16 08:16
第31章 復活cd就是很快嘛6
栗茸說：「我要跟著你！」
語氣之堅定, 之斬釘截鐵，和方才說自己要去發起御前決鬥的tomo別無二致。
tomo的思維轉不過那麼快, 一時愣住, 問：「你跟著我干什麼？這幾天你難道沒有跟著我嗎？」
片刻之後，tomo反應過來：「……你？！你要跟著我去御前決鬥？」
栗茸盯著他：「不可以嗎？」
tomo素來對付不來小孩子，尤其是栗茸這種善於耍賴還擅長裝可憐可愛的假小孩。
他抬手捂住額頭, 滿臉頭疼的模樣：「你不會任何武藝, 御前決鬥對你而言太危險了。」
栗茸心裡呵呵冷笑，心想和我的本體比起來, 你那把刀就算用全力都未必能破了巨龍凝聚在鱗片表層的防御陣法。
「那我也要在一邊看。」
她大聲說。
「我會保護你的！」
tomo：「……」
什麼保護他，這都誰跟誰啊。
就她那小小的甚至不到他胸口的身高, 就算想保護都無能為力吧？
青年一臉黑線：「不行不行。」
且不說在御前決鬥的場地上搗亂, 哪怕是她在一邊觀戰也不太合適。
畢竟……
他的勝算並不高。
從前一直說，那無想的一刀未必無法企及，是他身為一個武人對於更高境界的追求, 是一種武藝極致的浪漫。
但從理智的角度, 他也非常清楚, 如果塵世七執政的一刀可以被一個凡人輕松擋下，那麼現在的提瓦特就不會有七國的政治格局出現。
tomo可以自己置生死於度外, 但這並不表示他可以隨便讓一個心靈尚且稚嫩的孩子目睹一場可能概率為百分之九十甚至更多的死亡。
「如果你一定要去的話，我會聯系社奉行，和他說明情況之後請求他把你關起來哦。」
tomo覺得，自己和栗茸說是絕對說不清了，於是, 他干脆自己也開始玩威脅論。
「相信社奉行肯定會贊同我的提議。」
卑鄙無恥！
什麼叫卑鄙無恥, 這就叫卑鄙無恥！
栗茸沒想到tomo還能師茸長技以制茸, 一時間目瞪口呆。
tomo乘勝追擊：「而且現在已經很晚了哦, 小孩子應該回家睡覺了——走吧，我帶你去木漏茶室，相信太郎丸很快就會通知托馬來接你回家。」
栗茸：……
「之前讓我幫你纏住九條裟羅的時候你可沒跟我說小孩子要在這個點睡覺！」她掙扎起來，「tomo你個大混蛋！」
這種過河拆橋的行為，值得被龍罵罵咧咧上整整三天三夜！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tomo力氣不小，把她提起來就像是提小白貓——栗茸一瞬間幻視了當年迪盧克抱自己的姿勢，並心想這群未婚男青年怎麼一個個都喜歡用抱貓的手勢抱孩子——栗茸在他手裡就像是認他捏扁揉圓的一塊橡皮泥，就這樣被送到了木漏茶室。
木漏茶室這會兒已經將近打烊。
太郎丸雇佣的店員正在後面清洗著這一天來用過的杯盤碗碟。
栗茸被tomo扔到一塊墊子上，才想要爬起來，抱住他的腿讓他沒法把自己扔下，tomo已經身形靈活地閃了出去。
他關上門，隔著這道隔音算不得好的木門對裡面喊：「小詩織你就不要白費力氣了！太郎丸，麻煩你通知托馬兄來把小詩織帶回家好不好？否則她一定會影響我參加御前決鬥的！」
太郎丸：「汪汪！」
也不知道是在答應tomo的話，還是在質問他為什麼要參加御前決鬥，又或者是在嘲笑著不斷拍打著門卻拿tomo這個家伙毫無辦法的栗茸。
*
「所以，你算是被他趕回來了？」
神裡屋敷內，栗茸憤憤不平地控訴著tomo的行為，其架勢仿佛下一秒就要去扎他的小人。
神裡綾人坐在她身邊，臉上仍然掛著萬年不變的微笑。
手中的奶茶……
顏色詭異地發紫。
栗茸原本想要抱怨他不能和自己共情，結果一抬頭看到這杯看起來相當稀奇古怪的奶茶，頓時注意力跑偏到了九霄雲外。
「你真的把堇瓜和牛奶一起煮了？還在裡面加入了緋櫻繡球搓的糯米團子？」
神裡綾人點點頭，仿佛這樣的菜譜出現是理所當然的。
甚至還嘗試安利：「口味獨特，口感新奇。你要嘗一口嗎？我買了不止一份。」
栗茸：「……」
她暫時還不想失去自己的味覺。
於是，她露出一個客氣的笑容：「不用啦！給托馬就好！」
神裡綾人眨眨眼：「托馬已經喝過一份了哦。」
「那就……那就讓他再喝一杯吧，他看起來很喜歡這種飲料的樣子！」
托馬：「？」
「我還在這兒呢！當著我的面造謠真的很合適嗎？」
栗茸：「誒嘿~」
巴巴托斯語錄，十年如一日的好用。
神裡綾人提醒她說回正題：「繼續說御前決鬥的事情，小詩織，容我提醒你，你的新朋友是一位行動力很強的人，說不定明天或者後天，他就會發起御前決鬥。」
彼時再向他尋求幫助，就算他真的有通天手段，那也來不及了。
「哦哦。」
栗茸反應過來，點頭。
「說正事說正事。」
緊接著，她雙手合十，高高抬舉過頭頂，對著神裡綾人表演了一個五體投地：
「萬能的社奉行大人啊，您能不能告訴我，我要怎樣才能去御前決鬥的現場呢？」
「哦不對，錯了重來！」
「尊敬的社奉行大人啊，快用您那無盡的政治知識想想辦法啊！」
神裡綾人：「……」
他愛憐地摸了摸栗茸的腦袋。
「說得很好，下次不要再說了。」
栗茸：「！」
嫌棄她？！
看來，她只能化身德莉莎·原神分莎，對天命主教奧托·阿波卡利斯·原神分托進行親情撒嬌一擊了！
「求求你啦，求求你啦求求你啦，幫幫詩織吧！」
考哥.jpg
某種程度上，神裡綾人沒有直接推門而走，和栗茸現在的聲線偏蘿莉，而和奧茲那種低沉磁性的聲音絲毫不沾邊有著極大的關系。
栗茸：腦中響起奧茲的聲音。
栗茸：選擇狗帶.jpg
*
離島以北的無名島嶼上。
在處理掉了聚集在這裡的海亂鬼之後，海島便徹底寂靜了下來。
天地之間空曠疏朗，除了海浪聲外，便只有海鷗自天空驟降，發出聲聲不甚動聽的鳴叫。
楓原萬葉坐在一塊沙灘邊的石頭上。
從他的角度朝遠處看去，不僅能看到夕陽繽紛絢爛，雲彩流光溢彩，還能隱隱約約看到極遠處璃月的群山。
風帶著四處的聲音，彙聚在他身邊，將那些聲音送到他的耳中。
有海鷗捕到魚，帶著魚肉回巢喂養幼崽的喜悅；有不遠處離島攤販趁著夜幕未深吆喝最後一波生意的叫嚷。
楓原萬葉的身體在這些日常瑣碎的聲音中放松下來。
他朝後躺去，打算就在這塊石頭上休息一夜。
然而，在他往下躺的電光火石之間，他的胸口突然傳來一陣疼痛。
那疼痛轉瞬即逝，一眨眼過後便完全無從捕捉。
楓原萬葉對自己的身體健康很有數。
他的身體一直很好，不至於有什麼突然心痛的病灶。
那為什麼會……
他並不覺得這是自己的錯覺。
更何況，他現在的心跳很快，比平時快出不少，讓他覺得胸口有點悶，還有點慌亂。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
喃喃自語：「但願不是……」
說罷，他拿起放在一邊的刀，翻身跳起來，上了小船，朝著離島的方向劃去。
楓原一家有一種幾乎可以算作沒有的天賦。
在很重大的事情發生之前，他們偶爾可能心有所感。
如果說的玄學一點，按照鳴神大社裡面某些巫女的說法，就是「對天命比較敏感」。
但也只比別人敏感一點點而已。
楓原萬葉很希望這種不好的預感不是真的。
落空的話就最好了。
無事發生，約等於諸事大吉。
但他的願望注定要落空了。
少年匆匆忙忙抵達花見阪的時候，他從旁人口耳相傳的只言片語中聽到，說他的朋友tomo向雷電將軍發起了御前決鬥的挑戰。
所有人都知道御前決鬥的莊嚴和殘酷。
勝者或可得傳記，而敗者則要直面無想的一刀，完完全全就是十死無生的結局。
做為摯友，楓原萬葉對tomo的心理拿捏得很准。
他當即便知道，自己的摯友一定是為了最近發布的眼狩令站出來的。
他並不為摯友站出來而生氣，因為他很清楚，這也就是對方獲得神之眼的初心，倘若他沒有站出來，那麼從今往後，他身上的神之眼哪怕沒有被奪走也會失去原本的光輝。
但是御前決鬥不同於別的事情。
楓原萬葉不敢有片刻的休息，他急匆匆地朝著天守閣的方向奔去。
*
平素的天守閣是最安靜的地方。
因為沒有人敢來打擾將軍大人的清修。
甚至就連在裡面工作的人，在清掃落在白石上的紅葉時，也會小心翼翼的爭取少發出一些聲音。
他們這麼做並不是因為懼怕神明。
而是出於發自內心的尊敬。
但現在的天守閣前，卻是人聲鼎沸。
稻妻人一輩子能見的御前決鬥次數可不多。
有些時候，年景平和，甚至終其一生都未必有機會看一場御前決鬥。
人嘛，總都是有湊熱鬧的心理的。
栗茸跟著神裡綾人指派給她的一名終末番成員，找了一個距離武台最近的角落，把自己帶的小板凳一擱，坐下了。
坐下之後，她還有點不放心，回頭問終末番成員道：「這裡真的來得及讓我一會兒躥出去嗎？」
終末番成員其實不太理解為什麼家中新來的小小姐滿腦子都是要上御前決鬥的武台，但在來次之前，神裡綾人對他下了命令，要他無條件服從栗茸的指令。
於是他就說：「肯定來得及，從這裡到上台，只需要一眨眼的功夫就行。」
栗茸：「我怎麼覺得……」
終末番成員：「從這裡跳下去，就行了。」
栗茸朝著面前的欄杆下看去。
好吧，也不算高。
跳下去就算站不穩以至於腦袋朝下，也最多就是丟一條命。
還有八條命可以留著幫tomo擋刀呢。
她放心下來。
對著終末番成員比了個「ok」的手勢。
終末番成員：「……？」
詩織小小姐比的……是個什麼暗號嗎？
他在終末番這麼多年怎麼就沒學過呢？
*
御前決鬥在上午九點鐘准時開始。
九點的太陽已經從櫻花樹後面升起來了。
栗茸正對著太陽的方向。
陽光刺眼，卻一點都不熱。
反而給她一種白到了冰冷的感覺，就像是此時tomo手中握著的，微微出鞘的刀刃反光。
對劇情的了解，讓她此時的等待變成了讀秒。
——仔細看著場上的情況，說不定下一秒就無想的一刀，然後她就要在那一刀斬下之前學主線劇情裡面的萬葉，快速蹦噠到那刀面前，然後為tomo擋下這必死的一擊。
說起萬葉。
萬葉還有多久到啊。
如果她救下了tomo但萬葉沒有趕到的話，一個除了復活沒有任何特殊技能，另一個已經在先前的戰鬥中耗盡體力的虛弱武士，要怎麼安然無恙地從天守閣逃離呢？
總不能還靠著終末番。
她是來完成任務的，不是來向神裡綾人尋求躺平的捷徑的。
……好吧，之前已經躺平了幾次了。
那麼至少這一次不能太躺平啊！
否則龍的尊嚴往哪裡擱，是吧。
不過萬葉當時擋刀是怎麼成功的來著……
一風一雷兩枚神之眼同時亮起，然後吃虎魚刀將無想的一刀抗下。
哦。
栗茸心想：她知道為什麼tomo擋不下無想的一刀了。
因為他用的刀是稻妻武士刀，而萬葉用的是璃月吃虎魚刀。
璃月制造，令人安心。
啊，她好像記得不知道在哪個平台的原神社區，還有人提出可以用另一種方法救下tomo的性命。
——給他穿一身雷史萊姆做成的軟盔甲。
無敵的史萊姆，免疫免疫免疫免疫。
反正就是很無敵。
*
栗茸在這邊通過胡思亂想強壓著加快的心跳，終末番的成員卻不能胡思亂想。
栗茸提醒過他，讓他在tomo快要輸的時候喊她。
她自己看不太懂武鬥的勝負面，所以只能讓能者服其勞。
終末番成員聚精會神。
他的實力比不過場上對戰的人，但是目力卻是在訓練中鍛煉出來了的，尤其擅長分析戰場局勢。
他皺著眉頭，雙目微微眯起如鷹，目光片刻不離焦灼在一起的兩人。
半柱香後。
「他快輸了。」
終末番成員習慣性地補了一句原因。
「剛剛那一擊太刁鑽，發力的角度很難擋下，他不是在戰場上出身的，對這些招式不夠熟稔，雖然也用別的法子接下，但你看，光是這一下，他的手腕就有點抖了。」
栗茸勉強能看到tomo的手腕微微發抖。
她抿一抿嘴唇，小聲問：「你覺得他還能堅持多久？」
終末番成員略一沉吟，道：「四五個回合，總不會超過十個回合。」
有了大致的範圍，栗茸覺得自己就能差不多掐准時間了。
但她沒想到終末番所用的計數手段居然是回合。
雖然看小說的時候總看到什麼「三回合後斬落下馬」的情節，但不妨礙來自現代主世界的龍壓根不知道什麼才叫一回合。
某略顯文盲的龍：「……」
她小小聲：「現在……過去幾個回合了？」
終末番成員：「……」
他沉默片刻：「這樣吧，每過一個回合我都數出聲來，可以了吧？」
栗茸：就是突然感覺自己像是變成了某個學前班的學生，正在被老師反反復復地教著數「一二三四」。
龍的驕傲，一敗塗地。
*
終末番成員是真的靠譜。
和神裡綾人本人一樣靠譜。
栗茸覺得，如果哪一天這位終末番成員有了神之眼，那一定是岩系神之眼。
畢竟，岩系除了一鬥，全員可靠。
——岩石的重量令人安心嘛。
「他輸了。」
tomo手中的刀已經握得不穩了，這一招接下來，他的腳步和氣息都已經不復一開始的輕松穩當。
若是和其他人對戰，那麼到了這個程度，距離輸倒也還有一段距離。
但和他交手的是稻妻最頂尖的武人。
一點點的頹勢，便會被他們無限放大，直接一擊決定勝負。
甚至也包括生死。
下一刀。
天地隱隱變色。
原本的晴天仿佛雷雨欲來之前似的暗了，白色的太陽四周也侵繞上一層紫色的雷光。
空氣中甚至可以聽到非常細微的電離劈啪。
tomo的呼吸心跳都已經在先前的戰鬥中亂了。
他從幾分鐘前就感覺到，自己其實沒什麼勝的可能了。
現在他即將面對的是神明毫不放水的無想的一刀。
那曾經擊殺大蛇，制造出了無想刃狹間，甚至使其附近的海水直到如今都還彌漫著濃郁的雷元素的最強一擊。
果然，在武人的境界上，他還是沒能成功跨越呢。
可惜了，他原本是想要給那些神之眼的持有者以轉機的，但現在看來，或許是做不到了。
青年心中並無怨憤，他在站上這個武台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備。
只是有些可惜。
可惜他有著很深感情的花見阪，花見阪裡的朋友，還有那些雖然不在鳴神島上，卻需要他偶爾伸出援手的人……
雷霆的一刀，毫無憐憫地落下。
tomo沒有放棄最後那飄渺的希望，他立刻橫刀迎上去。
一時天地浩淼，凡人站在魔神面前，渺小如螻蟻，卻又堅定如碑。
tomo能感覺到自己的刀氣在不斷被雷光侵蝕，他的刀已經不堪重負，鋼鐵發出隱隱斷裂的聲音。
巨大的壓力覆蓋在他身上，均攤到每一寸的皮膚、骨骼，讓他覺得自己快要在這樣煌煌巨力之下化作被碾碎的齏粉。
tomo聽到自己體內關節發出的咯吱咯吱的響聲。
哪怕他的意志堅定如鐵鑄，恐怕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
他的刀脫手而飛。
死亡的陰影便即刻籠罩下來。
然而。
灰飛煙滅的疼痛卻沒有傳來。
甚至是他身上所負擔的厚重的壓力，竟在突然之間消失了。
難道這是神明最後的慈悲，使得死亡不再痛苦？
tomo睜開眼睛。
卻看到了擋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
*
他來得有些遲了。
楓原萬葉心想。
在還沒登上天守閣的時候，他就已經聽到了細微但仍然充滿了魔神威嚴的雷鳴。
在風元素運轉的幫助下，少年終於爬上層層高台，站在了天守閣前。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柄被擊飛的斷刀，還有——
嗯？
楓原萬葉定睛一看，覺得自己可能是出現了什麼幻覺，於是抬手揉了揉眼睛。
四周空氣中殘余的濃郁雷元素神力昭示著這裡曾經剛剛才被神明用無想的一刀掃過。
但他面前確實站著自己的友人。
甚至對方的胸膛還因為呼吸劇烈地起伏著。
怎麼沒事？
如果此時空中飄起彈幕，那一定會是：
萬葉：王熙鳳出場.jpg
萬葉：我來遲了，打擾了我這就退場
楓原萬葉：不是吧不是吧我才外出游歷了那麼幾個月，我摯友的實力就突飛猛漲到可以接下雷電將軍的一刀了？？？
這要是放在八重堂出版的那些重點在於男主升級並越級挑戰的輕小說裡，他都得懷疑摯友是不是瞞著自己獲得了什麼懸崖下的奇遇、戒指中的老爺爺。
一直到他聽到摯友喊了一個他陌生的名字——「詩織？！」——他才反應過來，原來站在摯友身前的還有一個不足他胸口高的小姑娘。
是……是她擋下了無想的一刀？
然後，楓原萬葉就看見那個明明手無寸鐵卻擋下了無想一刀的小姑娘一轉身抓住了摯友領口的衣服，拽著他朝自己這邊跑過來。
一邊跑還一邊喊：「不行啊，一刀掉一條命，我最多給你擋八下，現在還不跑是等著我們倆一起和女士一樣連人帶盒不到五斤嗎？」
楓原萬葉：「……？」
這和他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准確來說，這也相差太大了。
第32章 復活cd就是很快嘛7
不過, 此時的情形，也容不得楓原萬葉細細追究。
雷電將軍見一刀未能成功, 很快刀尖再度凝結紫色雷光, 而四周的幕府軍也在短暫的呆愣之後反應過來，衝出來准備圍堵上逃離的路線。
他連忙扶起力竭摯友的半邊身體，風元素力在一瞬間爆發到了極限, 而tomo也將最後殘存的一絲體力用於脆動神之眼上。
雷光與風色交雜, 暈染擴散。
再下一秒，三道高矮參差的影子已經繞過尚未成型的圍堵人牆, 躍過天守閣與花見阪之間的闊峽，一轉眼消失不見。
雷電將軍並未追上去。
她的目光追盯著栗茸的背影。
神明的目光看得很清楚, 在電光火石之間, 她的刀芒沒有觸碰到那個大膽青年的身體，便被突然出現的孩童接下。
她看到對方的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生命力在瞬間散去。
然而本該化作飛灰的身體卻仍然凝實, 甚至須臾之間恢復了紅潤。
本應該死亡的人沒有死去。
這是永恆中的一個例外。
雷電將軍提著薙刀, 刀尖上的雷光散去, 轉頭看向身旁的九條裟羅。
「將他們全都納入眼狩令。」
九條裟羅遲疑片刻，抱拳躬身行禮：「是！」
雷電將軍注意到她臉上似乎有幾分猶豫。
「你和這些人……認識麼？」
這樣的意外自然會引起一心淨土之內正在修行的影的注意。
現在, 正是她的意識在透過將軍的身體對外說話。
九條裟羅抿了抿嘴唇，道：「我和那個擋下了無想的一刀的小姑娘認識。」
方才在那個緊要的關頭，栗茸突然從一邊的圍欄後面翻出去，跳到場上，然後撲到tomo面前, 這樣的動作不僅讓一心淨土內的影沒能在一瞬間內反應過來, 同時也讓九條裟羅心跳漏了一拍。
薙草之稻光消失在神明掌心, 她甚至露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眉眼稍稍舒緩：「哦？是怎麼認識的？」
九條裟羅將發生在九條陣屋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道：「她送了屬下一尊木雕。」
當著她敬愛的神明的面，她自然不好意思說出「御建鳴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這個詞。
雷電影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她拍了拍九條裟羅的肩膀，「僅僅是讓你將他們納入眼狩令而已，就算抓捕歸案，也不會傷及他們的性命，你大可以放心。」
九條裟羅後退半步，仍然是抱拳躬身的姿勢。
「多謝將軍大人。」
*
幕府軍的士兵披堅執銳，跟隨著逃亡者的腳步出現在大街小巷，很快將整個花見阪封鎖了起來，閑雜人等悉數不能隨意出入。
還有一小部分人沿著大路，前去搜捕白狐之野、紺田村甚至是鳴神大社附近。
但栗茸他們也沒有離開花見阪。
他們從沒有路的地方一路偷偷貓著腰潛行到了木漏茶室。
太郎丸開的木漏茶室幾乎可以稱之為全花見阪最安全的地方。
畢竟，在托馬被眼狩令追捕的時候，也就在這個地方藏身了幾乎一個月的時間。
甚至在櫃台後面還有小小的密室，從外面看根本看不出這裡還能有密室的存在，所以非常適合藏人。
——栗茸曾經在密室裡面摸掉了太郎丸多年來攢下來的十八萬摩拉，間接導致後來太郎丸參加武士大賽，並用高超的振刀技巧把她血虐了一番。
所以她對密室的存在記憶猶新。
*
出乎栗茸意料的是，此時出現在木漏茶室裡面的，除了老板太郎丸之外，還有托馬。
托馬在聽到敲門聲之後飛快把門開了一條縫，然後把他們三人拉進室內來。
「家主大人早就吩咐我在這裡等你們了。」
他略側過身體，露出後面的打包好的行李，都是一個個小小的用布料打包起來的行囊，很是輕便，非常適合趕路。
「看一下行李裡頭還缺什麼東西，我一會兒讓終末番的人帶過來。」
tomo和楓原萬葉都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托馬的家裡……
那不就是那位社奉行大人嗎？
他怎麼提早做過准備了？
栗茸嘆了口氣：「要不是我事先和堂哥商量好了，我們現在就要直接亡命天涯了，我連早飯都還沒吃呢。」
快餓死了。
她說到這裡，tomo終於從方才那一連串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轉過頭，蹲下來，將自己的視線處於一個比栗茸更低的角度，問：「小詩織，你是怎麼做到……」
硬生生用身體接了一發雷電將軍的無想一刀，還能像是沒事發生似的？
栗茸嘆了口氣。
她將自己脖頸上一直不離身的那條造型誇張的項鏈取了下來。
——有一說一，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造型這麼誇張的項鏈為什麼在花見阪裡一直沒有人問她為什麼要戴在身上。
可能是九條裟羅穿著那種一看就很難維持平衡的鞋子也能跑得很快，已經像荒瀧一鬥甚至在外套披風下面墊撐條的行為早已經讓他們對這些見怪不怪了的緣故吧。
現在，項鏈正中央，最大的那一顆蛇骨造型的珠子表面，生出了無數的碎裂紋路。
不過，現在那些紋路的破碎邊緣正在一點一點地修復。
雖然速度並不快，但也是肉眼可見。
「每一顆蛇骨珠子都像征著一條命，嗯……算上我本體的命的話一共有九條。不過，只要九條命沒有一起被端掉，就還會慢慢修復。」
她盯著那顆逐漸恢復原形的蛇骨珠子。
「大概……二十分鐘就能完全恢復？我也不太確定，畢竟之前我也沒死過。」
這樣特別的能力，不論是tomo還是楓原萬葉，在此之前都沒有聽說過。
托馬也說：「哪怕是在我的故鄉蒙德，也沒有這樣的能力呢。」
太郎丸：「汪！汪！」
栗茸被他們幾道灼熱的目光盯得有點兒受不了：「誒呀，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她將項鏈重新掛回脖子上，轉移話題：「太郎丸快點做午飯啦，我想吃拉面，多放一點叉燒哦，麻煩啦！」
太郎丸：「汪汪！」
栗茸：「誒呀誒呀，記在神裡綾人的賬單上好啦，他不會不還債的！」
*
神裡綾人，堪稱這次栗茸在提瓦特世界任務的最大助力。
或者換一個角度來說，說他是最大冤種倒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不管是做計劃還是現在的逃離，又或者是吃飯的賬單，全都由他來承包。
tomo不由得感嘆：「綾人兄，真是好人啊。」
托馬：「啊哈哈……是這樣哈哈哈……」
他覺得家主大人未必很想收這樣一張好人卡。
酒足飯飽之後，他們開始商議怎樣在天領奉行的眼皮子底下逃離花見阪。
「畢竟，總不能一直待在木漏茶室裡面，這樣不現實。」tomo經歷了一場辛苦的戰鬥，此時體力也很不行，一口一塊鳥蛋燒，吃得毫不客氣。
「的確，我也這樣認為。」
楓原萬葉一路上急匆匆趕路，同樣也餓著，但他畢竟還留著點祖上的貴族風範，小口小口吃著茶泡飯，並不時點頭，表示其中的梅子堪稱點睛之筆。
「我的意見是，我們可以離開稻妻。畢竟，對於我等浪人而言，家鄉雖好，外面的世界卻也一樣很值得一覽。」
他這話並沒有說謊。
事實上，自從父親死後，他便一直有著離開稻妻，去璃月以及其他國度見見世面的想法。
「這次剛好成行。」
托馬托著下巴沉思片刻，然後和栗茸異口同聲地說道：「那不如去找死兆星的北鬥船長吧！」
死兆星號穿越雷暴可不是一次兩次了，算得上是經驗豐富，而且北鬥為人爽快真誠，tomo的行為在她眼中應該也算得上英雄，想必可以聊得很好。
楓原萬葉：「聽說過這個名字，不過……能更詳細地說一說麼？」
托馬和栗茸你一嘴我一嘴地介紹了一遍北鬥大姐頭，不論是tomo還是萬葉都立刻敲定：去死兆星上，然後前往璃月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不過，死兆星號只能在離島停留，所以在此之前，你們要先離開花見阪。」
等到了離島就可以不用那麼緊張了，畢竟勘定奉行和天領奉行的關系一直不那麼好，肯定也不會太認真地搜查逃犯。
「不過……我們要怎麼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花見阪呢？」
要知道，對於栗茸而言，哪怕是在游戲劇情裡面，她在操作平板中的角色跟蹤或是悄悄離開某處的時候，還往往都要重復好幾遍才能夠成功。
托馬笑得相當自信：「這個嘛，家主大人自由安排，你們等到晚上就好。」
神裡綾人自己因為地位和身份等原因不方便露面，但的的確確幫了他們很多。
栗茸感覺倒還好，至於tomo和楓原萬葉，他們幾乎感激到了想當場推舉神裡綾人為稻妻第一大好人的地步。
*
夤夜。
屋後的窗戶突然被敲了兩下。
托馬推開窗，從窗外滾進來一個小小的身影，一邊打著哈欠一邊問：「這次要把誰送走啊？」
栗茸在聽到那個很有特色的聲音的時候就亮了眼睛。
早柚！
「終末番的忍者都很擅長忍術，瞞過普通幕府軍的眼睛是很容易的。」托馬說起來的時候與有榮焉，「請相信家主大人的安排。」
比如說，一開始的時候家主大人還考慮過鬼兜蟲友荒瀧一鬥。
荒瀧一鬥最近不在花見阪，否則肯定也是要讓他去鬧上一回的。
欲買桂花同載酒，荒瀧天下第一鬥嘛。
吸引天領奉行的人的注意力的最佳利器。
甚至還能利用他的性格纏住九條裟羅。
也難怪神裡綾人在後來幫助反抗軍入城的時候，暗中「安排」了荒瀧一鬥去唱一出人鬼大戲呢。
「諸位只需要跟著早柚就可以離開花見阪了。」
托馬微笑著將最後一點適合帶在路上吃的點心包起來塞給栗茸。
「家主大人和小姐都說，很抱歉這一次不能來親自和你說道別，就只能期待下一次再見了。」
這一次她在稻妻，確實在神裡屋敷過了一段頗為開心的生活。
栗茸抿緊嘴唇，點了點頭。
「我會記得的！下一次再見！」
托馬摸摸她的頭：「好啦好啦，快去吧小小姐，否則倘若遇到幕府軍換班就麻煩啦。」
栗茸最後深深看了一眼木漏茶室，以及木漏茶室中那些神裡家留下的痕跡。
她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眼底的不舍都被她壓了下去。
隨後，她轉身，跟著早柚，躲進了茫茫夜色。
第33章 復活cd就是很快嘛8
被托付給托馬照顧的小白貓的雙眼睜到了最圓。
而此時此刻, 和小白貓的眼睛一樣圓的銀月也恰好升到了中天。
月光如水銀，明亮地潑在青石板的路上, 自街頭流淌到巷尾, 雖然比不得白晝時纖毫畢現，但也能讓巡邏的幕府軍看個清楚。
這樣的天氣，原本是非常不適合出逃的。
幕府軍的士兵裡面也有這麼想的。
他們尊敬神明不假, 但神明治理國家已經很久很久, 政令也並非經常下達，更多的時候往往是三奉行在統領大局, 於是某些時候，神明在他們這群人的眼裡更像是一個無所不能的吉祥物, 而不是一位要讓他們令行禁止的領袖。
「這樣的晚上, 就算這群人白天躲在花見阪裡，也不會挑這個時候跑出來啊。」
某個十人巡查小組中最年輕的成員昨天夜裡去喝了半夜的酒，白天突然被告知要加班, 現在也不能被放回去, 整個人在四十八小時內才睡了不到兩個小時, 此時哈欠連連，幾乎睜不開眼睛。
他就是覺得現在的這場巡邏一點兒用都沒有的人。
「這不是直接往天領奉行懷裡撞嗎？他們又不是傻子。」
他們這一隊平時關系都還不錯, 小隊隊長聽了這樣一段不尊上封的發言，只一沉眉：「別胡說，九條大人自然有她的考量。」
然而這位年輕成員甚至連先頭的眼狩令都不那麼滿意，大概是覺得神之眼這東西存在了幾千年都沒有對稻妻造成一點兒威脅，那麼現在也不會造成威脅。
他雖然被小隊長壓著不說話了, 但五官每一處的走向都寫滿了「我不樂意」這四個大字。
這隊人就那麼別別扭扭地走在路上, 認真環視四方的只剩下那麼兩三個性格算是認真的。
——還都在朝著屋頂上看。
不過這也不能怪這些幕府軍將士疏漏, 實在是這麼多年來, 所有逃竄的賊人匪盜，絕大多數都覺得屋頂上是個好地方，視野開闊還便於跑酷。
賭的就是一手自古ct不抬頭。
久而久之，幕府軍的將士們也就思維定勢了起來，總覺得只要自己抬頭，就能把所有的漏網之魚重新兜起來。
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大概就是指他們的想法。
然而天網恢恢歸天網恢恢，地網如何，那就是另一番光景。
在他們拿著槍，排著隊列走過這條街的時候，沒有人低頭，也沒有人的目光掃視向地面與房屋的夾角。
在那些用於上樓的木制室外樓梯下，橫亙的梯階投下陰影，將頭上頂著一片樹葉的木桶和四周的小箱子小圓桶悉數籠罩。
這個被堆放了不少雜物的角落看上去沒有絲毫異樣。
一直到這支小隊從這條街道上離開，轉進了另一條小巷，頭頂著一片樹葉的木桶和它身後那些亂七八糟的雜物才悄無聲息地又變回了人的模樣。
tomo是第一次體驗變身的感覺，忍術的新奇讓他止不住回味方才的感受。
有點意思……有點意思。
以後要是能夠回到稻妻的話，一定要去找終末番，問問他們還收不收大齡男青年入門。
栗茸則抓著早柚的小手星星眼：
「早柚好厲害啊！」
要是當年玩[風行迷蹤]的時候，在游戲裡負責當獵手的那些人能和今天的幕府軍一樣就好了。
這不直接表演一個游俠大勝利，獵手無從復命？
最多三局，游俠直接拉滿獎勵。
當年為了玩[風行迷蹤]甚至跟著b站上那些位大佬學者怎麼卡建模，卻仍然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獵手抓住的栗茸：就是說，真的很羨慕。
早柚：「……再不走就要來不及啦！」
她只是個平平無奇想睡覺的小忍者，這種學習什麼的事情……
如果不能讓鹿野奈奈減免她的胡蘿蔔的話……還是不要了吧！！！
*
幕府軍的士兵從快到晌午的時候接到這條命令，再到一直巡邏到現在，比較忙碌的幾個小隊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停下來喝上一口水。
九條裟羅將這些情況看在眼裡。
她輕輕嘆息，讓那些一直沒有休息的小隊先撤下來緩上一口氣。
她身邊的親衛有些沮喪：「大人，我們還沒有抓到那三個人嗎？」
九條裟羅點了點頭：「其實抓不到也算不上意外，畢竟那三個人裡面，有兩個都是神之眼擁有者，剩下的一個甚至能接下將軍大人的一刀。」
如此組合，全都不是等閑之輩。
以幕府軍的平均實力，被對方突圍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她擺擺手：「你們不必自責，將軍大人也明白這個任務不好做，所以並未設置抓捕期限……算了，繼續留兩隊人在花見阪巡邏，剩下的人該做什麼就去做什麼——將通緝的命令和他們的圖片貼到稻妻每一處的告示板上，剩下的，就先算了。」
畢竟，普通人的生活還要繼續。
哪怕這三個人從御前決鬥的武台上逃走了，眼狩令的命令卻還沒有中斷，對於將軍大人的整體計劃而言，其實沒有什麼大的干擾。
親衛領命，小跑著去傳遞任務了。
九條裟羅轉過頭，目光落在她新擺放在書桌上的木雕上頭。
輪廓線條柔軟而又光滑的木雕穩穩地鎮著一刀辦公用紙，在柔和的燈光下，表面均勻塗抹的一層顏料和速干漆微微反光。
哪怕雕刻得不是很好，但可以看得出來，這尊木雕在上色的時候絕對是用心了的。
九條裟羅原本微微蹙緊的眉頭放松了下來。
其實，從那天存在天領奉行倉庫內的神之眼被盜之後，她回去對比了一下栗茸和那兩個不具名的盜賊出現的時間，便大概猜出她可能也是對方計劃的一環。
雖然並不非常確定，但一個優秀的將領不應該無視哪怕百分之一的可能性。
只是……
小姑娘看向她的目光中的喜愛並非作假。
這一點九條裟羅非常肯定。
所以……
她沒有把神之眼丟失案可能和栗茸有關的事情上報上去。
不過現在看來，有沒有上報其實都已經沒有太大的關系了。
「你還真是給我出了一道難題啊……小詩織。」
九條裟羅低聲嘆氣。
「我還是會忠於將軍大人的，不過在這個前提上……我還是很喜歡你的。」
她把先前寫了又改，改了又寫的一封關於她對社奉行和栗茸關系的奏報拿起來，放到一邊的油燈上面燒掉了。
社奉行那邊，由她親自去登門提醒一次好了。
就當是為了那個眼睛亮亮的小姑娘。
*
早柚把三人送到花見阪外。
這裡已經沒有多少幕府軍的士兵了，哪怕有也是稀稀落落零零碎碎，只要身手好一點，就能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溜走。
「我……」早柚看起來已經困得非常厲害了，一句話還沒說兩個字就打了個長長大大的哈欠。
「我把你們送到那棵樹下……然後我就要回去了。」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努力讓自己看上去稍微清醒一點兒。
「我要回去睡覺了……好困好困啊……」
雖然早柚已經是成年的忍者，但不論是誰在看到她的長相時都會下意識地以為她是終末番毫無道德雇佣的童工。
為了防止自己的良心遭受道德的持續譴責，tomo表示早柚現在就可以離開。
「早點回去休息吧，」完全不知道早柚真實年齡的他試圖說服早柚從此不要再接熬夜的任務，「小孩子熬夜會長不高的。」
早柚：！
「那大人睡得不夠也會長不高嗎？！」
tomo點點頭。
「那我走了！」早柚驚恐，跳起來抱住自己的尾巴，隨後便化身風輪，朝著遠處僻靜無人的角落滾去。
徒留tomo伸出，准備說再見的爾康手。
tomo：「……」
青年尷尬地將手收回，撓了撓後腦勺：「這個技能挺獨特啊……忍者都會這一招嗎？」
這個問題，栗茸也回答不上來，搖搖頭：「不知道哦。」
「還挺酷的，要是能學，我也想去學一點。」
tomo用胳膊勾住萬葉的肩膀。
「你也想的吧？到時候一起？」
萬葉沒有回答，他有些無奈地將摯友的手臂從肩膀上拉下來。
「很重。」
栗茸倒是在心裡腹誹了兩句。
她估計他們是學不會的。
畢竟，如果他們學會了這一招，又不能和早柚似的被稱為「柚岩龍蜥」。
「t岩龍蜥」和「葉岩龍蜥」都是什麼東西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將背上那個非常輕的，只裝了一點點心的包袱重新往肩膀上蹬了蹬。
「你們還記得現在我們的身份是逃犯吧？」
此時月明星稀，然而瑤台西沉，東邊的天空已經隱隱泛上些許霜白。
背後的花見阪已經隱隱有了煙火氣息——雖然還不明顯，但主婦們似乎都已經逐漸開始起床，生火做飯洗衣，開始一天的生活。
「走啦走啦，不要舍不得稻妻城了，你們很快就可以回來的。」
栗茸劇透得大大咧咧。
「再不出發的話，說不定還會趕不上北鬥大姐頭的船呢。」
*
「咬鉤了咬鉤了！」
清澈的溪水邊，壘石之上，青年聚精會神，在身邊尖尖的催促聲中一邊喊著「別著急，你快把別的魚都嚇跑了」，一邊手臂和雙腿同時發力，將咬了鉤的那條魚提出水面。
魚塊頭不小，咬了鉤之後也還掙扎得很劇烈，要不是現在提杆的是經常鍛煉的tomo，而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栗茸，只怕現在就已經和魚一起掉進水裡游泳了。
魚狠狠地砸在了石頭上，蹦噠了一下之後聲息全無。
光是這麼一會兒的功夫，tomo的臉上就已經掛了不少汗。
「萬葉！把魚殺了我們烤魚吃吧？！」
坐在不遠處樹上吹著葉笛的少年回頭應了一聲，然後輕飄飄地從樹上跳下來。
「那還缺一點胡椒粉和鹽。」
萬葉頓了頓。
「嗯，如果有檸檬就更好了。」
沒落貴族家的小少爺哪怕在這種情況下也依舊堅持著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烹飪呢。
tomo笑著對他說：「那你去找吧，能找到野生的檸檬就行。」
萬葉無奈地笑：「我也只是說笑而已。」
於是，最後的烤魚是沒有檸檬香氣的。
幸好萬葉的手藝不錯，可以在缺這個缺那個的時候去除魚的腥味，且保留其中的河鮮。
栗茸小口小口咬著汁水充沛的魚肉，時不時扭頭將刺吐掉。
在吃了幾天的干糧之後，有這樣一頓魚還真是令人感到身心愉悅。
她問tomo：「明天我們還能釣到魚嗎？今天水邊長的金魚草都被我拔下來了，明天釣到的魚可以做山家燒誒。」
魚去皮去刺，剩下的魚肉刮成茸，和金魚草一起剁碎，加入調味料，隨後一煎就很好吃，倘若在外面包上一片紫蘇葉子就更好了。
tomo倒是很自信：「當然，釣魚佬從不空軍。」
栗茸眯著眼睛：「那前兩天我就說要吃魚了，怎麼一條魚都沒有啊？」
tomo：「……」
他梗了梗，片刻之後找到了借口，開始強詞奪理：
「釣上來的小蝦和水草也不算空軍啊！」
按理來說，從稻妻城到紺田村的路上，本不應該有什麼可以釣魚的地方。
然而，他們走的卻不是這條路。
因為從白狐之野到紺田村再沿著淺灘去往離島的路是趕路人最習慣走的大道，所以幕府軍也就在這附近駐扎了相對多的士兵。
為了繞開他們的圍追堵截，tomo提議他們在離開稻妻城之後快速上船，去往鎮守之森，然後走靠近山麓的小路去往離島。
這一決定得到了包括栗茸在內的所有人的一致贊成。
於是，原本行李裡頭剛剛好的干糧就略顯不夠吃了。
tomo意識到這一點，自己簡單做了個魚竿，大吹大擂：「我釣魚的技術已經錘煉了十年，特別棒！」
然後就連著兩天沒能釣到魚。
雖說釣魚佬空軍了，但不妨礙栗茸在看tomo釣魚的時候也對這種「運動」生出了不小的興趣。
當初在游戲裡面為了獲得名為[漁獲]的長柄武器，她釣魚釣到吐血，從而失去了對提瓦特水域的興趣，但現在用不著游戲裡面給的那些讓人血壓升高的魚竿，她覺得釣魚就算是一種讓人放松身心的有趣活動了。
等有空的時候，一定要好好釣上一整天。
她才不會和tomo一樣呢。
釣魚佬絕不空軍！！！
*
在繞過鎮守之森的時候，栗茸順便去了一趟五百藏的封印前面。
她拜托五百藏將自己這兩天寫的紙條通過小妖狸送去給神裡綾人。
妖狸本質都是一些喜歡熱鬧喜歡玩的小孩子，於是就和栗茸玩了一局捉迷藏，隨後便答應了下來。
tomo忍不住好奇，問道：「小詩織，你給社奉行的紙條上面寫了些什麼？」
其實萬葉也挺好奇的。
但是他沒說。
栗茸倒也不避諱他們：「就是提醒他關注一下海祈島的反抗軍，還有過段時間踏韝砂的御影爐心可能會爆炸，讓他提前撤離群眾什麼的。」
tomo：「反抗軍？」
萬葉沉吟：「御影爐心爆炸？」
「我是大魔法師，所以我知道未來的事情，我穿越時空來到這個時間點，前來改寫你們原本的命運。」
栗茸用開玩笑的語氣說著實話。
「比如說你的未來，就是我改寫的嘛。」
tomo：「……」
他沉默片刻，揉了揉栗茸的腦袋：「我承認，如果沒有你的話，我一定會死在無想的一刀之下，但是大魔法師和知道未來什麼的，你最好不要讓太多人知道。」
萬葉點點頭：「我想，愚人眾大概會對你很感興趣。」
而就目前栗茸這種武力值，大概就只能被愚人眾扛著扔回至冬，被博士切片研究了吧。
栗茸：「……」
「哦。」
*
一番波折之後，一行人終於抵達了離島。
勘定奉行的人素來和天領奉行那邊不怎麼和睦，從上到下除了九條鐮治和柊千裡這一對小鴛鴦之外幾乎全都互相看不順眼。
於是，天領奉行那邊送來的通緝令，他們自然也沒有仔細看。
——抓不到人，那是天領奉行的問題，他們勘定奉行只是負責貿易和外交的！
自此，鳴神島的追兵被甩在身後，自由的風暫且吹在身上，讓人感覺身心愉快。
栗茸撒歡：「我要去買一個多多燒吃！」
加上好多好多好多的木魚花。
這幾天在路上吃的東西都非常重復單一，雖說也不難吃吧……
但龍是重視口腹之欲的生物，自然是希望有更多的好吃的才好。
嗚嗚，培根的焦脆，堇瓜的鮮甜，表面多多的醬料帶來酸甜的味覺刺激，還有面粉帶來的碳水化合物的美妙快感，她好饞好饞啊！
難得上線查看一次宿主進度的系統：【……】
它在看到宿主拍在不算短的小吃攤隊伍裡，盤算著自己除了一個多多燒之外還能吃下一個炸串三味的時候就已經有點麻木了。
所以，它默默地下線了。
栗茸的主任務，也就是在無想的一刀下救出tomo已經完成了，後面的支線任務看起來也算是正在進行中。
至於原本劇情中楓原萬葉風餐露宿，去往接洽的港口還要小心翼翼避著執行眼狩令的士兵，甚至最後還被追上打了一架……
這些已經全都被栗茸的翅膀扇沒了。
什麼風餐露宿，什麼千裡追兵，什麼接洽的港口。
離島這邊，社奉行已經在另外兩大奉行全無注意的時候安排好了一切的鋪墊，和北鬥那邊談的生意讓死兆星號在真正見到自己要接的人之前就被豐厚的報酬所動，宣布哪怕就是曾經被雷神斬殺的大蛇奧羅巴斯的遺骨都能運走。
而追兵那邊呢，因為九條裟羅特地叮囑過不要傷到被追捕的人，一路不論是檢查還是別的什麼都慢了好幾分。
系統：宿主這種逃亡，與其說是逃亡倒不如說是一路旅游。
甚至還不是窮游那個檔次的。
栗茸拿著剛出鍋的多多燒，從左手倒到右手再從右手倒到左手。
好燙，但是好香，忍不住吹一吹多多燒的表面然後狠狠咬上一口。
魚肉和堇瓜裡面的汁水隨著牙齒突破表面被烤得微脆的面餅濺射在口腔中。
第一感覺是好燙，第二感覺就是好好吃。
木魚花提供的鹹鮮和培根被腌漬出的蜂蜜的甜混雜在一起，造成了滋味上的多重層次。
好吃到甚至可以忍著燙再咬上一口。
tomo和萬葉在一邊的祈福樹下，頂著滿樹飄紅的絲絛和小木牌等她。
tomo：「真的有那麼好吃嗎？」
栗茸猛點頭：「超級好吃！」
反正，接洽上船也要在安靜的夜裡，所以現在趁著天色還沒暗下去，多吃一點稻妻的美食不過分吧？
吃完說不定還要過多久才能再次享受到呢。
tomo拍拍她的頭頂：「還說是什麼大魔法師呢，就你這副饞嘴的樣子，只能是小孩子。」
栗茸：「……」
她深吸一口氣，跳起來試圖反拍tomo的頭：「都說了不要用拍西瓜的姿勢拍我的頭啊！」
tomo站在原地，甚至連踮腳尖都沒有。
「誒嘿，打不著~」
栗茸：「……」
可惡！
這種巴巴托斯行為應該被禁止好嗎！
徹底禁止啊！
不要誒嘿也不要誒嘿地囊打喲！
她看向萬葉：「萬葉你說點什麼啊！」
萬葉卻只是微笑，搖搖頭：「這是你和他之間的恩怨，我怎麼好插手呢？」
栗茸：「……」
不少二創裡面都把萬葉性格私設為白切黑，由此可見果然玩家是不會錯的。
這人就是芝麻餡的。
*
死兆星在離島的港口已經停泊了幾天了。
北鬥過兩天就要下船到島上買一批酒，和那些船員們一起暢飲。
對於這種行為，港口負責檢查的工作人員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今天仍然如此。
工作人員擺擺手：「又是北鬥姐啊，您今天又買了不少酒嘛。」
「啊。」北鬥點頭，「畢竟船上都喝習慣了烈酒，清酒還是有點不夠滋味啊！」
工作人員哂笑：「那您得去花見阪，那邊的酒才好……不查了不查了，我還不知道北鬥姐您嘛。」
「那也好，拆箱子還挺麻煩。」北鬥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遞過去一只裝滿摩拉的袋子，「晚上去吃點好的，我請客！」
工作人員笑眯了眼睛，收下錢袋子：「好勒，多謝北鬥姐！」
就這麼著，在夜色中，幾個箱子就那麼被提上了死兆星。
其中一些在走動時，裡面傳來輕微的酒瓶碰撞叮當聲；而還有那麼三個，裡面只傳出非常輕微的呼吸聲。
第34章 復活cd就是很快嘛9
海面上的風浪不算很小。
哪怕是體量大如死兆星號, 在這樣的風波中也跌宕起伏。
栗茸站在甲板上，手扶在圍欄上，看向下方灰藍色的海浪。
獵獵的風從她耳邊吹過, 幾乎給她一種自己的頭發都要被薅掉的感覺。
更遠處, 天空被黑紫的顏色占據, 陰雲低沉，其中可見永不平息的雷暴貫穿天地。
再過半天左右的時間，這艘船就要穿越雷神布置下的十方雷鳴, 去往屬於璃月的海域了。
栗茸在主世界堪稱宅女, 啊不是，宅龍，是那種一頭鑽進臥室裡，可以抱著平板三天不出來的類型, 根本沒見過真正的大海。
而在之前兩次任務中, 她也沒什麼機會靠近海邊。
所以, 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親臨海上。
……還是這麼危險的海域。
栗茸便不免有些興奮。
一連好幾天，泰半的時間都花在了甲板上。
甚至劃船、看風以及掌舵的水手都在這兩天內認識了她的臉，每次看到她從船艙裡面走出來都要笑著和她打招呼：「誒呀，小詩織啊, 又出來吹風呢？」
還有人好心好意地提醒她：「海風吹多了容易皮膚黑啊, 小姑娘家家的細皮嫩肉，你可別一天到晚站在船頭了！」
對於這種提醒, 栗茸也只笑一笑，然後說：「我長大了想和北鬥船長一樣的話, 我還得再多吹吹！」
北鬥的皮膚算不上黑, 甚至對於在海上航行了那麼久的人而言, 還有點兒偏白。
但從來沒有人會以世俗的「美貌與否」對北鬥進行判斷。
因為她早已經超脫了這樣的評價體系。
船上的人們一聽到「北鬥大姐頭」, 一個個都嘻嘻哈哈地笑起來，說「那是自然，多吹吹也挺好」。
北鬥大姐頭，一生狂放不羈頂天立地，在璃月天權面前都不見得會有低頭的時候。
對於如此性格豪爽之人來說，就算沒有和社奉行的那一筆交易，她也一定會看在御前決鬥那麼精彩而又英雄的事跡上樂意免費將tomo和萬葉偷渡到璃月去的。
所以，大家在船上的生活也算得上是相當不錯。
*
「怎麼樣，小姑娘，對船上的生活還算習慣嗎？」
正當栗茸將下巴也抵在圍欄上，目不轉睛地看向遠方天際的雷暴時，北鬥也來到了甲板上。
她從腰間拿起一只皮口袋，擰開蓋子，喝了一口裡面灌的清酒，甩甩頭，瞬間覺得在船艙中悶出來的混沌被一掃而空。
栗茸很喜歡和英姿颯爽的超A大姐姐貼貼，尤其是因為北鬥不拘小節，她有時還能貼到靚女姐姐寬廣的胸懷。
和海浪一樣波濤起伏呢，貼起來可快樂了。
她乖乖巧巧地點頭——一邊點頭一邊心想自己扮可愛真是越來越得心應手了，簡直沒有下線——說道：「我超級喜歡海上的！」
她和tomo那個可憐的家伙不一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tomo之前劃船都是在淺灣，船身沒經歷過什麼風浪，他上了死兆星之後才破天荒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暈船……
死兆星號才開出港口不久，他就趴在船艙裡雙腿軟如面條，壓根爬不起來了。
北鬥和她開玩笑：「那你要不要留在船上？我覺得，倘若你能跟著我學習，說不定將來你還可以繼承我的死兆星。」
栗茸認真考慮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算了。
「不行啊，我不能一直留在這裡的。」
雖然龍對成為海盜很有興趣，甚至還因為當年看過的一些動漫生出過「本龍是要成為海賊王的龍」這樣的中二想法。
但是她在這個世界留不了多久啊就是……
北鬥哈哈大笑：「和你開玩笑的，你在岸上還有那麼多的牽掛，怎麼可能留在死兆星上呢？」
她又喝了一口酒，將被海風吹亂的頭發全都攏到耳朵後面去別好，叮囑栗茸道：
「今天風真大，不過再過一會兒就要下大雨了，你可得記得在被淋濕衣服之前回到船艙裡去。」
栗茸乖乖地點點頭。
「嗨，反正距離靠近雷暴的區域還有好一段路……」北鬥眯著眼睛判斷了一下，隨後決定之後的半個時辰就算是她聚精會神指揮死兆星號傳統雷暴之前地短暫放松時間，「來聊會兒天吧！」
栗茸很不介意聊天，要知道，在另一個衍生世界《霍比特人》世界中，她的一位非常非常非常遠的遠親史矛革甚至可以和一個霍比特人就「木桶騎士」之類的話題聊上好久。
龍，話癆，實錘。
北鬥就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地找起話題來，栗茸把自己知道或者能說的也都說了。
突然，北鬥想起一件事來：
「誒對了，詩織啊，我問你，這段時間，你有沒有在稻妻見過或者聽說過一個叫小魚的小姑娘啊？」
栗茸：「！」
栗茸：「……」
她差一點被自己的唾液嗆到。
《快一個月沒用的曾用名突然從棺材裡面跳起來襲擊我.jpg》
她連忙擺手：「沒、沒聽說過啊！」
北鬥沒注意到她的臉變紅了不少，繼續用手肘撐著圍欄，目視遠方。
「哦，沒聽說過啊，那也沒關系。」
栗茸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北鬥大姐頭，為什麼要找一個叫小魚的人啊？」
北鬥心直口快，外加面對的是一個看起來還不到十四歲的小孩子，於是大大咧咧地說了出來。
「幾年前的海燈節前夕，死兆星號從外面回到璃月港，但是在快要靠近港口的時候呢，海上突然刮起了很大的風暴，我們什麼都看不清。」
「但就在這個時候，我注意到，遠處璃月港背後的天衡山上，有像征著仙人的光芒亮起，穿透雨幕雲層，像是燈塔一樣，引導著我的船停泊。」
這段故事栗茸在北鬥的語音裡面聽說過。
但……仙眾夜叉們？
按照原本的劇情，仙眾夜叉們不應該在前年之前就因為業障的原因，只剩下魈一個人了嗎？
想起浮舍他們和魈，栗茸的心裡難免有些觸動。
在她的認知中，她才和這些認識了幾個月的朋友們分別了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如果沒有被劇情殺的話……那就太好了。
至少故人還有再見的機會嘛。
她頓時高興起來，眨了眨眼睛：「嗯嗯！」
繼續說繼續說！
「我知道那是降魔大聖啦！這麼多年來，降魔大聖和其他幾位仙眾夜叉可一直在幫助著我們璃月人，生活的方方面面，只要有解決不了的困難，都可以向他們求助——額……如果是什麼考試考不出來的困難，那還是解決不了的。」
北鬥繼續說道。
「不管怎麼樣，我想這算是我欠了降魔大聖的一個人情嘛。所以我就去了一趟望舒客棧，准備向他道謝。」
這可不是北鬥背景語音故事裡面出現過的劇情了。
栗茸眼巴巴地看著北鬥。
「降魔大聖沒有收我送的那些貢品，他跟我說，如果可以的話，只要幫他以『小魚』的名義多做一些好事就行。」
北鬥看了栗茸一眼。
「我也不知道這個『小魚』是誰，不過，既然是仙人這麼說，那我照做也好，反正是做好事嘛，沒什麼心理負擔的。」
栗茸若有所思。
魈這是在……為她祈福嗎？
「然後呢，在我從璃月出航之前——也就是大約二十天前左右，我在璃月港籌備適合運往稻妻銷售的貨物，突然降魔大聖就找上了我。」
「他說，他感覺到自己那個叫『小魚』的故人出現在了東南邊的海外，也就是稻妻的土地上。他拜托我說，要是能夠遇到她，就把她帶回璃月去。如果她不能回璃月呢，就給她留一句話，說，他很想念她。」
栗茸有點兒心酸了。
對於她而言的半個多月，對於魈而言卻是將近兩千年的漫長歲月。
光是這半個多月，她就已經很容易在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念迪盧克和魈了，對方對自己的思念肯定是隨著時間的遞推呈指數級上升的。
靠。
還有迪盧克。
正當她心裡有點兒七上八下的時候，北鬥接著往下說。
「倒也奇怪，說起來，降魔大聖還說，『小魚』有可能還用了另外的名字，比如說『桃樂絲』什麼的……桃樂絲那不是個蒙德的名字嗎？」
大姐頭回想起當時仙人來尋自己時的模樣。
青色的少年回憶起過去，眉眼之間多了幾分柔和，與此同時卻也多了一點兒不滿。
「雖然可能沒有記憶……」
後面的話聲音就太輕了，北鬥沒有聽清。
她只是想和栗茸找些話題說說而已，因此現在聊到了讓自己有些迷惑的話題上也就沒有繼續說下去。
完全沒有注意到栗茸現在的情緒正在排山倒海。
靠。
魈連她用過「桃樂絲」這個名字都知道？
該不會是她在蒙德和迪盧克貼貼的時候，魈在璃月也感覺到了她吧？？？
他不會和迪盧克聊過了吧？
那豈不是……
那豈不是她見了誰都喊哥哥的海王行為就此瞞不住了？
她這才……這才……
這才第幾個世界啊？！
原本生出的對故人的懷念，現在一時間全都轉變成了對於翻車的驚恐。
海的那邊不僅僅是璃月，還有蒙德啊！
在海的另一邊，等著她的不僅僅是魈，還有迪盧克啊！
這該不會意味著……這該不會意味著她一靠岸就需要面對上一場親情修羅場吧？
栗茸：小臉煞白.jpg
她抿緊了嘴唇。
要不還是逃走吧？
回到主世界，回到那個沒有人找得到她的地方，然後她就可以不用面對那樣恐怖的情形了。
不錯啊，這個計劃針不戳。
栗茸有點兒心動了。
畢竟……
逃避可恥但有用.jpg
她打定了主意。
對，她要逃，而且在死兆星號上就要逃走。
但是在此之前，她還需要先等待系統幫她確定一個任務完成。
栗茸敲了敲系統：【寶，你幫我看看能不能我人先撤，然後你留在這邊等tomo和萬葉上岸嘞？】
那樣的話，支線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她的獎金就能穩穩到手。
系統爬出來：【理論上……】
栗茸：【行不行一句話。】
系統嘆了口氣：【看在我把你傳送到了錯誤的時空點的份上，我幫你一次忙，但請宿主記住，這種事情理論上是違反規定的，請宿主——】
栗茸切斷了它的語音。
【什麼嘛，啰哩啰嗦的，能做不就行了？好了，任務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
幾個小時之後，栗茸借口不打算淋雨，往自己的小船艙裡面走。
她關上門，拿起羽毛筆和紙，開始寫字。
風雨在外，筆尖和紙張磨擦發出的聲音被掩蓋住，誰也聽不清楚。
一直到半天之後，死兆星號越過環繞著整個稻妻的雷暴層，萬葉在照顧好了因為風浪吐得稀裡嘩啦的tomo之後，走到栗茸的船艙裡來通知她一會兒船上開飯。
少年推開門。
卻發現房間裡已經沒有了小姑娘的身影。
搜遍整只船都沒有找到人，最後還是北鬥在小船艙的床頭櫃上，發現了一張用燈壓著的告別的小紙條：
本大魔法師到這個世界來的時間已經很長啦，所以現在，本大魔法師要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
就此別過，但願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
強撐著暈船起來的tomo看著因為海浪顛簸顯得分外扭曲的筆跡，一時陷入沉思。
*
璃月港。
千帆歷覽，萬商雲來的港口從早到晚都是人山人海的。
以璃月富庶冠絕提瓦特大陸的屬性，這個港口本應該是塵世七國中最有紅塵氣息的。
然而，平時總是出現在荒郊野外，專以「降魔大聖」名號被璃月人所熟知的三眼五顯仙人，魈，卻在這裡的茶樓上等了好久了。
和裕茶館的老板已經在一邊哆哆嗦嗦了一整個上午了。
甚至就連茶博士劉蘇說書的聲音也比不得平常那麼慷慨激昂、跌宕起伏。
客人們卻都完全不在意這個。
——畢竟……那可是降魔大聖呢……那麼強的氣場杵在茶館裡頭，站在圍欄邊上遠遠望著海潮的方向，誰見了誰不覺得腿軟啊……
劉蘇先生這會兒還能不忘詞地說《裁雨聲》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簡直堪稱是璃月說書人之典範。
眾人只看著魈在茶館上站了整整一個上午，結果到了晌午時分，他卻突然化作一陣青光，消失在了原地。
什麼話都沒有留。
也沒有點什麼茶啊瓜子啊糕點啊之類的。
魈回到望舒客棧。
浮舍早就翹著二郎腿在那邊等著了，順便在等待的過程中把言笑做給魈吃的杏仁豆腐截胡了。
浮舍一張嘴，滿口都是桂花蜜的甜香：「怎麼樣？接到小魚了嗎？」
魈搖搖頭。
「她回去了。」
浮舍「嘖」了一聲。
「小沒良心啊！我上次和她見面還是在五百年前吧？」
魈看了他一眼：「我上一次見她是在十二年前。」
不知怎麼的，那語氣裡面竟然還多出了點驕傲……
浮舍：嘿你小子？
於是望舒客棧又爆發了一場夜叉之間的交手。
還好，浮舍打完架還記得修樓，所以菲爾戈黛特老板也沒撞上什麼損失……
這裡還發生了一點兒小插曲：
後來過了段時間，了解到魈出現在和裕茶館導致老板範二爺哆哆嗦嗦一上午，但卻在魈走後大肆宣揚自己的茶樓是被仙人造訪過的，有仙緣福澤這一樁小事的鐘離是怎麼哭笑不得地對魈說，當時他建議魈去茶樓，只是覺得一上午都站在天衡山頂曬太陽多多少少有點……
他以為魈會和他一樣微服出訪啊。
結果沒想到，哪怕仙眾夜叉中的其他四個都已經學會了怎麼融入人群，魈也還是原本那個金鵬夜叉。
鐘離：就是說，一瞬間有那麼點無語。
*
而另一邊，自從七國游歷回來之後就多了某北國情報網絡關系的迪盧克終於在三天前得到了一些消息。
突然出現外加特別的能力，這些因素很快讓他確認，稻妻新蹦出來的這個擋下了雷電將軍無想一刀的小姑娘就是當初的桃樂絲。
在得知她上了死兆星，要通過這艘船前往璃月之後，晨曦酒莊內便套上了馬車。
馬車轆轆，到港口的時候，剛好撞上死兆星入港。
沒能在人群中看到小姑娘的身影，迪盧克便找了個人問。
一問正好問到了tomo身上。
tomo：「桃樂絲？這個名字沒聽說過……大概這麼高的小姑娘？哦——你是說小詩織啊？她啊，她不是大魔法師嗎？回去了啊。」
迪盧克頷首：「原來是這樣，多謝。」
他和死兆星上彼此有過耳聞的人簡單寒暄一番，隨後便轉身回到馬車上。
馬車內。
凱亞晃悠著一杯不知道怎麼偷渡上馬車的午後之死，聲音拉長，十分的陰陽怪氣：「小桃樂絲的名字可真多啊。」
迪盧克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凱亞繼續發揮：「也不知道她現在已經有多少個好哥哥了。」
迪盧克：「……」
「閉嘴吧凱亞，你已經不是五歲的小孩子了。」
凱亞：「難道你就沒覺得不高興嗎？拜托迪盧克，你身邊的氣壓都低到快下雨了。」
「……怎麼你這個人還說不得了？」
「行行行，好好好，我不說了，我不說了行了吧？」
*
與此同時，主世界，時空管理局。
栗茸在局長辦公室一邊抱著平板玩游戲，一邊等系統那邊結算她這一次的任務完成情況。
終於在第二天，在她好不容易將最近更新的版本新開的地圖全都跟著b站上那兩位超肝的「媽媽」們做到了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探索度時，系統那邊也傳回來了消息：
tomo和萬葉安然無恙地抵達了璃月港。
支線任務也完成了。
一通上交、結算之後，栗茸又該去下一個世界了。
栗茸：「……嚶。」
這個版本的地圖還沒有開完，不知道下一次任務回來……
那都不知道是猴年馬月了啊！
她試圖向局長撒嬌求情：「能不能讓我把這次的地圖開到百分百再讓我去做下一個任務啊？」
說來也奇怪，前幾次對她沒什麼好態度的局長這一次居然很輕松地就通過了她的申請。
態度還出奇的好：「你也連著工作很久了，是時候稍微休息一下。」
栗茸一時懷疑局長是不是吃錯藥了。
要麼有可能是被什麼妖精附身了。
否則哪裡有那麼好說話。
不過好說話的局長對她而言意味著可以多玩上一段時間的游戲。
於是栗茸沒把自己的腹誹說出口，興高采烈地抱著平板回去繼續鋤大地了。
局長看著她堪稱撒歡的步伐，嘆了口氣捏了捏眉心，隨即笑了起來。
笑容還挺慈祥，這要是被栗茸看到了，肯定又是一波大驚嚇。
等栗茸走遠了，局長點開自己的光腦，接通了一個電話。
「喂？誒，是我是我。」
「……嗯嗯，是啊，這個月的正面願力收成可比上個月好了不少啊！」
「……哦？什麼？主世界邊界的潰散都暫停了？這可是大好事啊！」
「和前幾個月有什麼不同？誒呀，這您可難住我了，我怎麼知道這一波大幅度增長是怎麼來的，這個您要去問那些做統計和做數據分析的！」
「誒誒好，那您先忙，下次再說下次再說……好勒，您上門我肯定准備最好的茶葉……」
局長掛掉了電話。
隨即臉色就沉了下來。
他抹了一把臉，自言自語道：
「小討債鬼啊……雖說正面願力多了是好的很，但要是被那群人知道，多出來的願力居然全都來自提瓦特世界，你這只小龍就得被他們抓去解剖了研究啊……」
老父親為了不孝女愁得多白了幾縷頭發，又多禿了好幾塊頭皮。
局長再次幽幽嘆氣：
唉，父愛如山！
但局長是怎麼父愛如山，栗茸才不知道。
她也不了解局長是怎樣夙興夜寐日思夜想地幫她解決那些問題，她只抱著平板快樂地跟著b站視頻繼續開她的寶箱。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尤其是不孝女，她的眼裡只有原石和648。
在這種情況下，很快，局長對栗茸的態度就恢復了之前那個一腳把她踹去做任務的狀態，其實也就不是很令人驚奇的了……
第35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1
自從發現自己正因為磨損逐漸失去記憶之後, 若陀龍王就有意識地讓自己逐漸遠離人多的地方。
璃月港在過去的年歲中已經逐漸發展、興旺，並在摩拉克斯的指引下愈發朝著冠絕七國的方向前行。
若陀雖然已經記不清自己最早遇到摩拉克斯和他帶領的那些雖然脆弱卻也堅強的凡民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但他在看到璃月港一年比一年繁華的時候, 內心深處也會湧現出驕傲自豪的情緒。
也正是因為如此, 在他意識到自己在歲月中遭受磨損之後, 他開始逐漸有意識地遠離這讓他自豪的城邦，以免自己在將來，失去相關記憶之後, 傷害到曾經令自己驕傲高興的國度。
對於若陀的退隱, 摩拉克斯一開始挽留過，但後來也不得不承認，倘若壽比山岳、力同魔神的若陀龍王失去控制，那麼對於整個璃月, 乃至提瓦特大陸的格局都會造成非常大的影響。
魔神天生就背負著愛人的天性, 摩拉克斯做不到為了挽留老友便將生民的未來放上賭桌。
於是, 若陀便一個人，啊不是，一條龍，在璃月的疊水層山之中找了一個角落, 把自己盤吧盤吧, 努力縮了起來。
——雖然，因為本體的體型原因, 他並不能和摩拉克斯那種長條龍似的頭靠尾巴。
畢竟肚子圓滾滾的，如果縮得太用力, 有可能現場變成游泳圈。
還是三層的那種。
陀子哥啊, 他們都是騙你的, 哪有龍又細又長長得還俊（此處拼音應為zun）, 尾巴還像小祥雲的呀.jpg
若陀最近琢磨出了點磨損是怎麼在他身上起效的道理：
之前跟著摩拉克斯一起南征北戰，早上拳打輕策幼魔神園，晚上腳踢孤雲養魔神院，叱吒風雲威風八面，就連背景bgm都是《亂世巨星》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過去的記憶流失得還挺快。
但現在，他回到了田園生活，安安穩穩地隱居、種菜，閑著無聊就發呆睡覺地擺爛躺平過一整天……
那些記憶損耗的速度似乎就相對慢了一點。
由此可見，只要他若陀龍王和座山似的躺著不動，學會除了三餐就是睡，他的記憶大概還能再多保存那麼一千兩千年的。
那麼就權當是在幾百年風風雨雨，不是在干架就是在去干架的路上，平均一天揍飛一個魔神的熱血生活之後，退休去療養院修生養性了。
反正摩拉克斯麾下的那些千岩軍，到了頭發花白，拿不太起千岩□□的時候，不也都一個個退役然後在家種種花養養草逗逗孫子外孫女什麼的嘛。
千岩軍中老傳統了。
若陀：這還有什麼好說的？開擺了開擺了。
擺爛的生活其實挺好的。
反正他身為不死不滅的地脈生物，其實不用吃東西也不用每天飯後百步走，三高什麼的生理病症和他一點兒關系都沒有，說躺平那就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地找個角落躺下，平時要是沒覺得一個睡姿不舒服，那連翻身都懶得翻。
若陀看著今天陽光明媚的天空，長長嘆了口氣，決定等一會兒稍微培養出點困意來後，這一覺睡它個十天半個月。
……十年八載的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若陀龍王莊重地閉上了眼睛。
——然後猛地睜開了。
*
若陀聽到了不遠處斷斷續續的呼救聲。
那呼救聲細細的，聽著好像有點兒有氣無力，反正就是一整個急需幫助。
這年頭還算是璃月的古代時期，人心樸素，思想也沒那麼多彎彎繞，不論是仙人跳還是碰瓷都還沒有出現——除了當年金鵬還在夢魘魔神麾下的時候，曾經的確是被一個小姑娘碰瓷過。
所以若陀完全不擔心自己會被仙人跳或者被碰瓷。
或者說，哪怕被碰瓷上了也沒有關系，反正憑借若陀龍王的能力，世界上也沒人能真的賴上他。
一道白光閃過，可以撼動山岳的巨龍瞬間消失在原地，取而代之的，是站在原本巨龍躺著的地面上的一名佩戴著眼鏡的成年男子。
金目棕發，莊嚴端正。
這就是若陀龍王平時化作人形時頂著的外表。
他心念一動，一步邁出，轉瞬就出現在了好幾十米之外。
*
栗茸覺得自己好生晦氣。
她這次抽到的金手指不強，是山海經中的一種植物——櫪木。
《山海經》曰：「又東二十裡，曰歷兒之山……多櫪木，是木也，方莖而圓葉，黃華而毛，其實如揀，服之不忘。」
翻譯過來就是說，這種樹干是方形，葉子是圓圓的，開黃色小花，花瓣上還長著絨毛的樹，它結出來的果實可以增強食用者的記憶力。
她抽到這個金手指之後人都麻了！
要說第一個世界裡的蟠桃還是頂級的奶媽，那麼這個世界的櫪木是個什麼東西？
增強記憶力……怎麼不干脆讓她變成一盒上了年歲成精的腦白金算了！
栗茸：我真的會栓Q。
不僅如此，她披著櫪木那又不能打又不能奶，甚至連優秀輔助都算不上的神話馬甲穿越之後，她一睜眼，連任務都還沒來得及查看一下，時空坐標也沒能獲取，一睜眼就發現自己站在一只龍蜥巢內。
母龍蜥這會兒不在，合理懷疑是出去捕獵了，但栗茸一點兒都沒有因此放松下來。
因為……
巢穴裡面的蛋，百分之八十以上都已經破殼了啊！
和游戲裡建模的比例不一樣。
游戲裡的建模往往為了照顧玩家的設備內存，往往會做出一些犧牲。
比如說，原本應該和杜林差不多大，也就是說張開雙翼之後應該和一個小山頭一樣大的特瓦林被縮小到了和遺跡巨蛇一個水平；再比如說，原本按照尾巴的尺寸，應該和一座天衡山有得一比的若陀，在游戲裡也不過就幾個人那麼高。
所以，游戲裡看起來算不得太大的龍蜥，哪怕是幼岩龍蜥，在正常的比例尺中也是很大很大的。
哪怕就是現在栗茸站著的這個巢穴裡面，那些還沒有破殼，表面看起來灰撲撲像是岩石的龍蜥蛋，每一個都比她還大上一點。
至於身邊那些已經破了殼，就連身上的蛋清粘液也一起被擦干淨了的龍蜥幼崽……
全都比她高。
還比她壯。
此時，這些剛剛出生，對世界還沒有什麼了解，不論看什麼東西都帶著一股新奇感的龍蜥幼崽，正循著栗茸從天而降的聲音，回過頭來，用那雙隱藏在堅硬骨殼下面的小眼睛，好奇地盯著這個突然出現的小小的生物。
靠得近一點兒的龍蜥幼崽甚至已經湊了過來，用鼻子嗅著栗茸身上的味道。
膽子最大的那個甚至伸出舌頭來，朝著她身上舔過來。
如果有類似研究丘丘人的馬斯克一家的龍蜥語言行為研究大師在這裡，大師大概能夠輕易翻譯出這群龍蜥幼崽行為背後的未言之意。
龍蜥幼崽：這個東西身上好像沒有我們這一巢兄弟姐妹的同款味道。
龍蜥幼崽：和媽媽身上的味道也不像！
龍蜥幼崽：該不會是媽媽抓回來的食物吧？好吃嗎讓我舔一口試試看。
甚至，倘若栗茸的身高沒有到這些龍蜥幼崽的肩膀的話，說不定她已經被一口吞了。
所以說，還好這些龍蜥幼崽的體型沒有大到太過分的水平。
但就算是這樣……
栗茸嫌惡地避開了龍蜥幼崽的舔舐。
龍蜥雖然有希望在漫長的歲月中蛻變成龍，但這並不表示它們這個參差可以不被真正的龍歧視。
都不是龍！
就憑你也敢舔本龍？！
還把本龍當做你們的食物？？！！
栗茸真的暴怒了。
這要是在主世界，不，這要是她這次抽到的金手指稍微強大一點兒，哪怕是一個最普通的輸出，哪怕是1.2版本，而且只能普攻踢槍，每一段輸出都只有兩位數傷害的顏王帝君那個強度的輸出呢？！
她都會直接一爪一個龍蜥幼崽，有多遠拍多遠。
但現在……但現在就是，落魄的真龍，甚至連龍蜥幼崽都打不過。
剛剛被躲開了的那只幼崽龍蜥很明顯地愣了一下，隨後也不顧自己面前還橫躺著一枚沒有孵化的蛋，直接身體朝前傾，抬爪來抓栗茸。
在長成之前，幼岩龍蜥往往長著相對不發達的前肢，但這對小小的，相對細長的前肢的爪子卻很長很鋒利，可以輕易讓一名身經百戰、很有經驗的冒險家受傷。
哪怕因為剛剛破殼的原因，這些龍蜥幼崽還沒有從地脈中吸收足夠多的岩元素來強化骨骼，因此爪子也不夠長不夠鋒利，但要把現在的栗茸這個不論是戰鬥力還是血條，很明顯都能和林妹妹比一比（當然，此處的林妹妹不是那個可以倒拔垂楊柳的）小身板捅個對穿，很明顯是沒有問題的。
栗茸：wdnmd！
這才剛穿越就整生死時速！
這和第一次穿越到蒙德風起地然後發現自己身邊是一只丘丘暴徒有什麼區別？！
最大的區別就是上次風起地那邊時常有洗風起時團隊成員巡邏、驅散魔物，而現在，她身處的荒郊野外很明顯來不了任何千岩軍！
栗茸轉身就跑。
這幾個世界過來，她算是看透了，自己可能這輩子都拿不到強大的輸出手指。
所以，跑路這項技能被她從犄角旮旯裡面挖了出來，重新發揚光大。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主世界人民用幾千年時間總結驗證肯定出來的真理，有什麼好丟臉的。
有了第一個世界爬樹的經歷，這一次栗茸一躥出龍蜥的石巢，就找了一棵目力範圍所及之內最高最粗壯的一棵樹。
或許是因為這個身體比之前的幾個都更輕飄飄一點的緣故，這次她上樹的速度極快，堪稱三下五除二，一轉眼就爬到了這棵老銀杏樹最上面的一根橫著的枝條上。
跟在她後面跑出來的龍蜥幼崽雖然有著一顆捕捉獵物的心，但畢竟是才出殼沒多久的幼崽，骨頭的硬度尚且不能支撐它長時間行走。
這麼短短的一段路程，它因為生理條件和經驗不足的原因，它足足摔了三跤，簡直堪比上飛機的美稀宗。
最後一跤摔得格外狠，甚至還往前滾了兩圈，最後五體投地地撲在了地上。
栗茸坐在樹杈上，把這一幕盡收眼底。
當即忍不住笑了起來。
就是說，甚至還有點兒想召喚系統進行一個路線然後轉成GIF，回主世界之後p成表情包。
跟著跑出來的小龍蜥前爪短短，撲街之後試了好幾次也沒能成功站起來，委屈巴巴地趴在地上哼哼唧唧。
它這邊才哼唧了沒幾聲，遠處的地面突然一陣地動山搖。
栗茸坐的這棵銀杏樹起碼要三個人手拉著手才能合抱，然而就算是這麼粗的一棵樹，稍微細一點的樹枝都在這地面的搖晃中亂顫亂抖，樹葉紛飛。
——從遠處的地平線後，一只碩大的、簡直可以說是現實變形金剛的岩龍蜥，正以豬突猛進之勢，像是一輛油門踩到底而沒有剎車的泥頭車，朝著這個方向創來。
很明顯，遠處狩獵的岩龍蜥媽媽感覺到了崽子的呼喚，於是顧不得自己的狩獵，直接奔回巢來。
其反應範圍甚至比游戲裡那些怪物的感知範圍還要大上好幾倍。
——畢竟，龍蜥一族的獸性幾乎占了本性的百分之九十九，剩下的百分之一也就是對於進化成龍的向往而已。
剛出生的龍蜥幼崽是有可能被路過的龍蜥當點心打牙祭的。
栗茸：d(?д??)
這架勢……一只龍蜥堪比一支軍隊啊！
還好她早早爬到了樹上的高處坐著，岩龍蜥媽媽就算人立而起也不能把她從樹上拽下來——
臥槽！
「**！」
這一句國罵是字正腔圓地從栗茸的嘴裡冒出來的。
其標准程度，甚至主世界住在燕京的大爺們聽了都要翹起大拇指說一聲「地道」。
岩龍蜥母親如泥頭車一般朝著這個方向創過來，臨到近頭也不減速，仿佛真的是剎車失靈了一般。
甚至，它還在足夠近的時候微調了一下角度。
從原本朝著它那趴在地上站不起來的崽子的方向，調整到了對准了栗茸身處的這顆銀杏樹的方向。
栗茸：「？」
她合理懷疑方才那頭龍蜥崽子在哼哼唧唧的叫聲裡面絕大多數都在向它母親哭訴自己是怎麼被一只長了腳很會跑的食物溜到了巢穴外面，然後在追捕食物的過程中摔了好幾跤。
這才導致岩龍蜥母親的仇恨值全都拉在了她身上。
「轟」地一聲。
這只岩龍蜥母親十分精准地將自己在漫長歲月中鍛煉得堅固有如磐石的腦殼撞在了栗茸爬上的這棵銀杏樹上。
銀杏樹實慘，好不容易在這種荒郊野嶺，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個活人路過的山林裡面生長到了這麼大，結果現在突然被一頭小山似的岩龍蜥狠狠撞了一下。
栗茸清楚地聽到了樹干被撞裂的聲音。
栗茸：「……臥槽。」
方才還慶幸自己爬樹爬得足夠快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他媽的爬樹有用？
眼前的這只岩龍蜥，不，它不應該被叫岩龍蜥，更應該被叫做壓路機！
要是怒氣條衝得足夠高，怕不是正片森林都經不起它一通亂撞。
哦，榕樹這種獨木成林的例外。
栗茸身下的銀杏樹搖搖晃晃，而岩龍蜥母親眼看著就要在龍蜥幼崽哼哼唧唧的叫聲中朝著這棵樹再撞一下。
這種危急場合之下，栗茸也顧不得更多了。
她朝著銀杏樹最高的枝丫爬去，然後松開手，雙腳在身後的樹枝上用力一蹬，整個人像是人猿泰山似的，朝著附近另一棵樹上撲去。
隨後也顧不得撞在樹上時所受的巨大衝擊力，雙腿和手臂都在第一時間抱緊了身下的大樹。
岩龍蜥母親已經因為慣性，又一次猛地撞在了方才栗茸待著的那棵銀杏樹上。
這棵起碼生長了百年的老銀杏搖搖晃晃，最終隨著一聲拉得很長，令聽到的人牙根發酸的「吱嘎」聲，它轟然折斷，十幾米高的樹干倒在了地上，壓折了邊上另外幾棵樹的側枝。
栗茸緊緊抱著身下的樹。
看完岩龍蜥兩頭撞斷一棵樹的壯舉，她的心已經快要跳出嗓子眼了。
平時她在游戲裡打的都是什麼級別的怪物啊！
旅行者的戰鬥力到底有多高！
太可怕了。
遇上這群龍蜥，她可太不走運了。
倒霉倒霉倒霉！
眼看著自己沒有跟方才那棵銀杏樹一起倒下去，栗茸長長出了一口氣，正想稍稍休息一會兒，平復一下心跳，卻不料下一秒，方才剛剛撞斷了一棵樹的岩龍蜥母親沒有片刻停歇，再一次朝著她新抱上的這棵樹撲了過來。
栗茸：「……。」
不是吧？
大姐你還來？！
不怕腦震蕩嗎？？
還是說這就是傳說中的為母則剛？？？
這樣的關頭，她也顧不得太多，甚至連掌心和膝蓋處鑽心的疼痛都只能往後放，快速重復先前的那一套動作，朝著樹頂攀去。
說起來，這一套還是她在游戲裡玩風行迷蹤的時候，在無妄坡的火本門口那個地圖裡面學會的。
游俠為了溜獵手，往往開局找一棵樹的樹頂蹲著，如果發現獵手正在爬自己身處的這棵樹，那就在獵手爬到一半的時候，打開風之翼，找另外的樹躲起來。
現在栗茸和游戲裡那些游俠最大的區別，就是她沒有那麼多可以快速恢復的體力條，也沒有一個可以愉快地在半空中滑翔的風之翼。
因此，她不能快速在樹與樹之間穿梭，也不能在從一棵樹跳到另一棵樹上的時候保證自己不受到任何傷害。
剛才那一下，她的掌心和膝蓋就都已經擦破了。
再這樣下去，她要麼來不及躲閃，被岩龍蜥跟著樹一樣撞倒，要麼就是在樹和樹之間躲閃的過程中耗盡體力累死。
簡直應驗了那句魔改的詩：
人生自古誰無死，早死晚死都得死。
栗茸：麻了，就是說，人真的麻了。
她一邊看准了岩龍蜥母親衝過來的方向，盤算好自己應該在什麼時候從面前的這棵樹跳到邊上的另外一棵上去，一邊開始喊救命。
希望還是要有的，萬一天上砸餡餅下來，剛好落到她頭上了呢。
抽卡次次非洲人，按照運氣守恆定律，這一次生死關頭，她應該可以遇到一個救命恩人才是。
但為了跳到安全的樹上，她的呼救聲也難免有些斷斷續續。
若陀之前聽到的細細弱弱的、仿佛隨時都會斷氣的尖叫呼救聲，就是這麼來的。
*
若陀龍王縮地成寸，一步數裡，不過數十步便出現在岩龍蜥母親撞樹這一場面現場，而與此同時，他的氣息和步調，看起來都像是一位剛剛吟詩頌詞，乘月進行而歸的瀟灑讀書人一般。
他撇了一眼搖搖腦袋，打算再撞一次樹的岩龍蜥，隨後抬頭看向一棵樹上，抱著樹枝努力往上攀爬的小姑娘。
若陀：「就是你在求救？」
岩龍蜥母親隱隱感覺到了危險，原本就厚重的脊背彎聳起來。
而樹上已經快要徹底耗盡力氣的栗茸，在意識到竟然真的有援兵到來，而這名援兵還是她認識的若陀龍王的時候，身體裡面繃緊的那根弦驟然一松，手臂險些脫力掉下來。
她連忙又抱緊了一點兒，壓榨出身體裡最後一點兒力氣，用不知何時已經沙啞不堪的聲音喊：「是……岩龍蜥——」
若陀點點頭，一揮手就是一道金色的、由濃郁的岩元素凝結而成的光輝自他掌中飛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葉小舟。
小舟飄到栗茸腳下。
若陀的語氣淡淡的：「站上去。」
她不相信誰都不可能不相信和摩拉克斯打得有來有往的若陀的能力嘛。
栗茸手一松，整個人跌進小舟內，膝蓋軟得甚至無法站立，連跪都沒能跪住。
終於安全了……
而與此同時，若陀朝著岩龍蜥的方向走了一步。
岩龍蜥母親似乎意識到了些什麼，原本還低吼著試圖嚇跑讓她感覺到強大威脅感的來人，這會兒直接調轉頭，將龍蜥幼崽往背上一甩，徑直朝著它的巢穴跑去，完全顧不得栗茸了。
若陀龍王收起外放的氣勢，若無其事地轉頭，看向已經被金色小舟載著回到了地面的栗茸。
悠于 2023-11-16 08:17
第36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2
若陀的目光在栗茸磨破的掌心和膝蓋上著重落了落。
他皺起眉頭, 頗有些不滿：「你的家人怎麼會放任你一個人到山林裡來。」
璃月地大物博，有繁華興盛的港口，自然也就有尚未開墾, 人跡罕至的角落。
在這些角落裡, 興許有弱肉強食的自然關系, 又或者可能有從前魔神戰爭時期遺留下來的魔神殘渣污染。
想當年他若陀龍王還帶著千岩軍上戰場的時候，他都會用地脈的力量開辟足夠安全的道路……
唉。
過去的記憶讓他在瞬間開懷，卻又轉瞬煩悶起來。
若陀搖搖頭, 將這些念頭甩出腦海。
總之, 這裡絕對不會是適合一個孩子孤身深入的地方。
然後他聽到栗茸弱弱地回答：「我……我沒有家人。」
若陀嘆了口氣。
原來是個孤兒。
難怪，有什麼父母舍得讓孩子到這種地方來以身犯險。
一時間，他看向栗茸的眼神都多了幾分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慈祥和柔軟。
魔神戰爭持續了很多年，在這場持續了千年的戰爭中, 大地上瘡痍滿目, 血流漂杵。
雖然岩之魔神摩拉克斯最終以絕對的實力碾壓姿態獲得七神的冠冕, 但其麾下千岩軍也並不能一直打勝仗。
在過去的歲月中——雖然其中有很多的東西已經被若陀無可奈何地忘卻，但他仍然隱隱記得那些慘痛的悲泣哭嚎——白發人送黑發人，以及父母陣亡之後舉目無親的孩子。
地龍雖為磐石之軀，但他尚且有心, 會被凡人的情感觸動。
若陀沉吟片刻：「那你平時住在哪裡？」
這個問題, 栗茸完全回答不出來。
——畢竟她是在不久之前剛剛從傳送門裡面掉出來的嘛。
於是她開始裝。
張開嘴仿佛要說話，但隨即從咽喉裡嗆出來一連串的咳嗽。
剛剛喊了那麼久的救命, 現在嗓子又啞又癢什麼的，也不算不符合邏輯吧？
若陀見她咳嗽起來, 小臉都漲得通紅, 嘆了口氣, 俯身下來伸手, 在她背上輕輕拍了兩下，幫她順氣。
*
栗茸一遍咳嗽，一邊開始大腦飛速轉動。
剛剛在若陀目送著欺軟怕硬（bushi）的岩龍蜥媽媽帶著崽拔腿狂奔逃離的時候，栗茸接受到了這次綁定的系統給她發來的時空坐標以及任務。
這次新綁定的系統似乎是個社恐，截止到目前為止一句話都不說，除了系統必須給到宿主的信息之外，它什麼都沒有發送。
不過這樣也挺好的，栗茸想，腦子裡安安靜靜，未必不是一種福分。
現在，她面前只有自己可以看到的半透明屏幕上顯示的任務是：
【任務名稱】：改寫若陀龍王被磨損後失憶，為了璃月自願被摩拉克斯封印的命運
【主任務】：治療若陀龍王遭受的磨損（0/1）
【分支任務】：幫助若陀龍王重返璃月社會，讓孤寡老人感受新時代璃月的欣欣向榮（0/1）
【任務時長】：三個月（1/90）
栗茸當時差一點忍不住笑出聲來。
《孤寡老人》
看到這個詞就容易想到原神在b站那麼多立志於創死觀眾兩次的二創中，對於鐘離孤寡老人的詮釋。
——別讓等待成為遺憾。
沒想到啊沒想到，若陀做為和摩拉克斯同輩的龍，居然也有這樣的待遇啊哈哈哈哈。
不過，要完成這個任務，就意味著她需要找到借口留在若陀的身邊。
找借口留在若陀身邊……
這個她熟！
當年魈就是這樣被她碰瓷的！
*
等栗茸再抬頭的時候，心裡已經差不多有了答案（現編的借口）了。
她沙啞著嗓子，輕輕說：「我不記得了……可能是之前被岩龍蜥抓回巢穴之後，被巢穴裡面的龍蜥幼崽撞了一下頭。」
據她所知，若陀和摩拉克斯這種什麼方面都有所建樹的不一樣，至少他完全不懂醫學。
所以，失憶什麼的借口，簡直不要太適合。
她露出一個膽怯者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的表情，有些結結巴巴地對若陀說：「所以……我可以跟著您嗎？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若陀曾經聽說過，那些在極端危險的環境下被人救下的幸存者，可能會因為生死一瞬的心理衝擊，產生對於救命恩人的依賴。
他面前的這個小姑娘，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理才想要跟著他的。
但他身上還掛著時間的磨損，倘若有一日他忘記了自己的過去，反而因為人類侵蝕地脈而連累到她……
若陀搖搖頭：「不行，我身邊太危險了，我還是把你送去璃月港吧，那裡非常安全，我可以寫信拜托老友多照顧你一些。」
他說起老友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分明是還在懷念舊日時光的。
栗茸的鼻子酸了一下。
眼前的若陀，其實已經在逐漸忘記一些事情了。
比如說，其實若陀的失憶是在征討夢魘魔神之後，所以也就是說，按照提瓦特世界的時間線，她本應該是見過若陀的。
在當初去改寫魈的命運的時候。
她還記得自己留在歸離原度過的那兩個月左右的快樂時光，也記得自己曾經見過若陀現出原形——當然是極端縮小的版本，否則哪怕是一整個岩神殿加上四周大片的農田都容不下他的身軀——甚至還給他們摸了摸樹狀的尾巴。
她在每次任務之後都會換馬甲，但是外表其實是沒有什麼變化的，基本都是按照她小時候的樣子來長，最多根據金手指的配色修改一下發色和瞳色之類的。
但現在，若陀沒有認出她來。
看起來，若陀龍王病得實在不輕啊。
所以更需要盡快吃藥了。
栗茸眨眨眼睛。
「但是我不是人類啊。」
她將右手的袖子挽起來，張開五指。
她的手指一點一點變成了棕綠色，而且，自指尖開始，有新的嫩芽開始生長，速度很快，不一會兒的時間就長出了些許葉片，圓圓的，還開出了兩朵黃色的小花，花瓣上覆蓋著細細的絨毛。
「我是一棵樹。」
在方才假意咳嗽的幾分鐘裡，栗茸已經給自己立好了人設。
「我沒有見過人類……他們會把我吃掉嗎？」
——膽小且社恐。
「我每天都需要觸碰土壤和水，人類……你說要送我去的那個地方，有很充足的土壤和水嗎？」
——不能長時間離開山林。
「但是……如果讓我單獨留在這裡的話，我覺得我連野豬幼崽都打不過……」
——武力值低到極致，必須有人保駕護航。
栗茸「怯生生」地抬起眼睛，朝著若陀看了一眼。
然後持續細聲細氣的夾子音輸出：「所以……我可以跟著你嗎？你一下子就把那麼可怕的岩龍蜥趕走了，這裡一定不會有比你更強大的存在了。」
她頓了頓，仿佛意識到自己一直在有求於人，連忙補充道：「我很好養活的！我會結果子，果子很甜而且長得很快！我還撿到過一本書，一只仙鶴告訴我那是一本菜譜，我全都學會了！我可以做菜給您吃！」
從頭到尾貫穿一個態度：
我廢物，但是我在家政方面挺有用的，大佬您需要改善一下生活條件嗎？看看我看看我，我免費。
若陀見不太得旁人小心翼翼的模樣。
他很容易憐憫那些掙扎著生活的生靈，倘若不是因為這個，他也不會那麼輕易地跟著摩拉克斯為了一隅人民的平安南征北戰。
既然是一棵樹的話……哪怕他真的被磨損到了失憶，想來也不會對她的生命造成什麼威脅。
這樣的話，既然她不想要去璃月港，那不去也沒什麼問題。
他獨自一條龍在山林深處隱居著，哪怕可以和摩拉克斯他們時時往來通信，但畢竟不是每天每時每刻都能通信，所以，時間一久確實也有些寂寞。
身邊有個可以和他交談的生靈，似乎也不錯。
想到這裡，若陀點點頭，答應下來：
「好吧，那你便跟著我。」
看著面前這只年幼的「樹妖」露出欣喜的神色，若陀也笑了笑——雖然只是一個轉瞬即逝，仿佛春日落雪於地，片刻融化的笑。
若陀：雖然感覺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但似乎這樣也不錯。
他在小船的尾部拍了一下：「那你先跟著我去我平時居住的地方吧，手和膝蓋上的傷口還都需要處理一下。」
*
幾乎就在岩龍蜥母親被若陀趕走的同時，璃月港最高處的玉京台上，歸終總算從面前堆疊如山的文件堆裡面抬起了頭。
哪怕她是個魔神，長壽與天地齊且能容顏永駐，在面對這麼多需要處理的文件還加班加點地連續工作了快三天三夜之後，她的臉上也頂起了兩個碩大無朋的黑眼圈。
片刻之後，她看向本體下城南與民同樂，僅僅分出了一道分神和自己一起留在玉京台披文件，分明一心二用卻處理文件比自己還快甚至也沒有任何黑眼圈的摩拉克斯，臉上是完全藏不起來的嫉妒。
摩拉克斯這種變態，深刻闡釋了什麼叫魔神與魔神的差距可能比人和魔神之間的差距還大。
憑什麼大家一起加班，全都萎成了老鹹菜，就他一個人看起來還像是一顆水淋淋的小白菜？
這不公平！
天理一點都不公平！
早知道她歸終就是爛在絕雲間，和留雲借風真君一起面對每天都要爆炸三回的實驗台，也不會聽信什麼「老友政務繁忙、案牘勞形，急需親朋好友前來救助，事成之後請諸位去新月軒品嘗今年新研發的文火慢燉腌篤鮮」這種鬼話。
但就算檸檬吃了一斤又一斤，嫉妒之火在胸膛中燃燒得再怎麼熾熱，歸終也還記得需要先說正事。
「摩拉克斯，」她對著玉京台上的這道分神喊——反正對於摩拉克斯這種一心兩用輕而易舉，三用四用也不是什麼大問題的魔神而言，對著本體和分神交流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我感覺到時空的波動了，你呢？」
時空波動的傳遞其實沒有光速那麼快。
從栗茸開傳送門的點傳遞到璃月港，剛剛好需要這麼多時間。
摩拉克斯·分神ver點點頭：「方才那一陣，我也感覺到了。」
他還補充了一個信息：「這個時空波動的頻率很是熟悉，我想，大概還是她。」
歸終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你是說，小魚？她又回來了？我現在去給魈和浮舍他們傳信。」
摩拉克斯制止了她。
「暫且不用。」
短短幾秒鐘的時間裡，他已經掐算到了現在的栗茸應該正和若陀待在一起。
強大到他這種偶爾會被人調侃為「手拿劇本的魔神」的地步，這兩人為何會出現在一起的原因幾乎不需要猜測。
先前每一次都是為了改變他人命運而來的小姑娘不會無的放矢地出現在無關人員身邊。
那麼既然她出現在若陀那邊……
大概這一次要被改寫的就是若陀的命運吧？
聯想到若陀正在遭受的磨損之苦，很難不聯想到她是來治療失憶的。
「這一次，她是為了若陀的磨損而來。」
摩拉克斯的分神低下頭，不多時將一份新處理好的文件放到一邊。
「相信不久之後，若陀就可以回來分擔你我的公務了。」
歸終：「……」
方才聽說栗茸回來，正和若陀待在一起之後的喜悅瞬間化為烏有。
她恨不得現在就瞬移到若陀身邊去對他耳提面命：
陀啊，你就是再怎麼經受磨損，再怎麼失憶，哪怕就算爛在南天門那兒，你也不要回璃月港來。
和平時代的摩拉克斯，他分明就是名為加班007的魔鬼啊！
*
若陀在後世的南天門，目前璃月某不知名荒地邊有一處住所。
是專門留給上門拜訪的老友小聚用的。
——畢竟，本體都是山岳大小的魔神，大家聚在一起喝酒吃飯，總不能一個個都用原形吧？
那樣只怕是旁邊的絕雲間都要被擠倒了。
若陀打算，在他讓栗茸學會一點可以在山林裡自保的手段之前，自己就先保持著人形，帶著她一起住在這棟快要落灰的小石屋裡面。
反正掌控著岩元素的力量，說擴建就擴建，根本不擔心房間不夠用。
他指著一間臨時擴建出來的房間，以及房間中順手添上的石桌石椅等用具，對緊緊跟在自己身後寸步不離的栗茸道：「你就住在這裡吧。」
栗茸探頭探腦地看了一眼屋內的擺設。
若陀淡淡道：「有些簡陋。」
栗茸說：「對我而言已經很好了。」
雖然沒有被褥，但是她可以用葉子堆起來做窩，如果趕得及等到蠶結繭，那還可以手工做一席被子。
況且，這些石頭家具也不算非常粗獷。
上面甚至還有雕刻花紋呢！
花紋的品味看起來古樸大氣，相當不錯。
——反正，如果穿越來做任務的是猴哥，他一定會說這一套家具比他當年闖進花果山水簾洞看到的石桌石椅什麼的要精致好多。
*
栗茸看著走廊中其他幾間屋子的石門上都雕刻著的名字，她認出那些字符代表著「摩拉克斯」、「歸終」等人的名字。
她好奇起來：「那些房間是留給你的朋友住的嗎？」
若陀點點頭：「悠閑的時節，他們會從璃月港來找我喝酒，倘若喝得比較多，那就在這裡留宿一宿。」
他的目光在那些名字上頓了頓，突然道：「我也幫你在門上刻個名字吧……你叫什麼來著？」
若陀龍王一直到將碰瓷自己的小姑娘拎回家之後才想起來自己居然一直沒有問過對方的姓名。
若陀：「不好意思。」
被磨損的時間有點長，都忘記了還要問旁人姓名。
然後他告訴了栗茸自己的名字。
沒加「龍王」的後綴，仿佛他只是一個平平無奇隱居山野的閑人。
栗茸信口胡來：「我沒有名字，你能給我起一個嗎？」
若陀開始皺眉。
誠然，他化成人形的時候長著一張讀書人的臉，需要的時候也可以出口成章，但其實……
他是個起名廢。
上一回給人起名，好像還是在上一回。
在好不容易打贏了一場很艱難的仗後，某如今已經作古的千岩軍抱著自己身在後勤中的媳婦剛剛生下的孩子興致勃勃地衝過來問他和摩拉克斯能不能給這個孩子賜名。
摩拉克斯謙讓地表示可以由若陀先來。
然後他遲疑了很久之後，試探著說了一個「或許可以叫勝利」。
然後那名興奮的千岩軍臉上的光芒一下子消失了一半多。
他身邊的摩拉克斯很不厚道地沒忍住笑。
最後那個小孩的大名還是摩拉克斯給起的。
千岩軍還算給他留了點面子，「勝利」成了那個小孩的小名。
若陀：「……」
算了還是不了吧。
他有點害怕自己起出來的名字不夠好聽，但面前這個小樹妖還得為了照顧他的心情頂著那麼個名字。
栗茸嘆了口氣：「如果您不願意的話，就叫我栗木好了，栗子的栗，木頭的那個木，反正我的本體就是一棵櫪木——但好像聽說人類裡面沒有櫪這個姓。」
雖然好像姓若的也很少……
但誰說若陀就是姓若名陀了。
若陀：「……」
突然有點後悔剛才沒有給她起名了。
畢竟，他雖然起名廢，但大概也沒有廢到小樹妖的水平。
好歹他自己的名字沒有直接叫「地龍」……
但木已成舟，此時再後悔也沒什麼用。
若陀輕咳一聲，抬手在栗茸的門上刻下了「栗木」這兩個字。
其實他差一點直接刻成「櫪木」。
甚至，他懷疑如果自己真的刻成了小樹妖本體的類別，她也完全不會在意。
直到此時此刻，若陀終於有了一種養孩子不容易的想法。
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太能吃苦了也不好啊。
家長心裡會覺得不是滋味的！
——新晉·自著主張給自己套上了「家長」頭銜·空巢老人·若陀如是想。
*
栗茸在石床邊上坐下，撩起裙子，看向自己擦傷的膝蓋。
沒有傷到骨頭，都只是些皮外傷而已。
雖然皮肉外翻且大片擦傷，看起來血肉模糊連接著大片青紫的模樣有點兒瘆人，但其實真的要治療起來的話，其實也用不著太多的時間。
只是，若陀身為地龍，整個提瓦特大陸上就沒幾個能夠傷到他的存在。
哪怕是一些實力達不到T0的魔神都沒辦法破開他的防御。
所以在他的居所，沒有傷藥這種東西也是很正常的。
不過這也沒有關系，現場做就行。
游戲裡的玩家可以在合成台上用蜥蜴尾巴等材料制作各種各樣的精油藥劑，那些藥劑在提供額外的元素傷害和元素抗性之外，還有著別的作用。
比如說，叢林精油和磐石精油。
叢林精油可以讓植物生長得更快，對於栗茸而言意味著可以促進櫪木金手指的生長，變相幫助她加快療傷速度；而磐石精油則在說明書上寫明了對治療跌打損傷有不錯的效果。
若陀是地脈生物，那些流淌在地脈裡的東西約等於送到他手邊供他使用的物資，想要從裡面提取一點原材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至於合成台，若陀自己對煉金術就有一定的了解——當然不至於到阿貝多那種程度，但是至少遠遠超過蒂瑪烏斯那種會把旅行者和史萊姆、飄浮靈聯系到一起的人。
所以，很輕易地，那些材料被融合成了精油，經過冷卻之後，栗茸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了皮膚上。
精油中含元素力的部分滲透進傷口，疼得她完全顧不得表情管理，齜牙咧嘴地倒抽氣。
若陀在她給自己上藥的時候就出去了。
小姑娘嫌棄裙子給膝蓋上藥，他這只成年雄性孤寡老龍留在房間裡像什麼話。
當他隔著牆壁聽到裡面的抽氣喊疼聲時，沉穩的中年龍搖了搖頭，就像是那些頭一次在鏡子裡看到自己頭上出現白發的人似的，發出一聲服老的嘆氣：
「唉……果然是年紀大了，磨損太嚴重了，都忘記要在精油裡面加入止疼的成份了……」
第37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3
清理傷口然後上藥這個過程實在是太疼了。
栗茸在主世界沒有受傷的機會, 龍哪怕幻化成人的外形，皮膚也是刀槍不入的，所以她用菜刀或者顛鍋的時候從來沒有被弄破手指或者被油星燙過。
在提瓦特世界, 前幾個任務裡面最大的委屈也就是被綁架或者是自己刺自己一下然後放血。
平心而論, 她算是一頭沒吃過什麼虧的龍。
所以，在熬過了上藥的疼痛之後, 先前在樹與樹之間反復跳躍的疲憊和緊張如潮水一般襲來，還沒等她來得及像征性地掙扎兩下，她就已經被拽著進入了夢鄉。
而且睡得可熟可熟了。
若陀在樓下也能夠聽到她的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緩悠長。
若陀搖了搖頭, 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小家伙還說自己很擅長家政，可以照顧他的衣食住行呢, 現在還不是累得睡著了。
所以說, 到底是誰照顧誰……
不過，他堂堂若陀龍王，要是和一只小樹妖計較這個，那還像什麼話。
*
栗茸今天是真的生死時速了。
因此, 一放松下來之後，這一覺她睡得相當死。
醒來的時候, 她只覺得身上的肌肉都徹底放松了下來, 稍微抬一抬手臂，僵硬的骨節之間就發出呱嗒呱嗒的響聲。
栗茸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 下意識抬手揉了揉發酸的肩膀。
然後她意識到, 之前擦破了皮的掌根這會兒一點都不疼了。
她撩起裙子看膝蓋，發現膝蓋上的傷口也全都已經愈合了。
只剩一些粉色的部位, 那是新長出來的嫩皮, 還需要相對小心照顧著。
於是, 她又往這些粉紅色塊上塗了一點磐石藥劑。
等她將裝藥劑的瓶子放下時，門口剛好傳來敲門聲。
還有若陀的詢問：「醒了嗎？」
栗茸連忙跳下床，赤著腳去給他開門：「嗯嗯，剛醒。」
她注意到，若陀手中端著一只石碗，看樣子大概也是隨手現捏的岩元素造物，碗不大，裡面裝著暗綠色的粘稠的液體……
該液體甚至還在散發著詭異的氣味。
如果說這是某種被污染了的史萊姆凝液，栗茸也是會相信的。
這種……幾乎可以和傳說中雷電影的特殊料理——功效堪比無想的一刀，簡單來說就是誰碰誰死——相提並論的黏液，應該不是食物吧……
她心虛地試圖自欺欺人。
一定不是的，一定不是。
說不定是若陀剛剛研制出來的某種療傷特效藥物呢？
因為栗茸長得矮還低著頭，因此若陀沒能注意到她臉上一瞬間變得凝重的神情。
他將石碗遞到栗茸手裡：「你睡了一整夜，我想現在你可能餓了，所以簡單熬了一點粥。」
栗茸：完了，真的是吃的。
能讓不用吃一日三餐，完全餓不死的若陀龍王親自下廚熬粥，可見在他心目中，要照顧好面前這個「小樹妖」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
但……
栗茸非常懷疑。
她覺得，或許自己喝下了這碗粥，她能否還可以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
她低頭看著掌心這碗仍然持續不斷朝外散發著熱量的粥，一時間陷入了到底要不要給任務對像留點面子的糾結之中。
留吧，她自己生命垂危，過會兒若陀還要跪下來求求她不要死。
不留吧……雖說若陀龍王身寬體胖（只是原形如此而已），但這種行為多多少少會打擊到對方下廚的自信心……
還好，在栗茸糾結的這段時間裡，若陀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了些許。
他看著自己熬出來之後就直接盛好端上來的粥，已經好幾年沒怎麼吃過正經東西的若陀：「……」
他遲疑了片刻，然後問道：「是不是要給你加一把泥土？」
樹吃土，這個邏輯好像沒什麼問題。
栗茸：「……」
好的，破案了，若陀龍王此人，完全不懂什麼叫料理。
她盡量委婉：「當我是人形的時候，我是不需要靠吃泥土為生的，我就是比較擔心喝下這碗粥之後，我還能不能有味覺。」
若陀：「……」
不論栗茸的語氣多麼委婉，他只要不是聾子，就都能從她的話語中聽出嫌棄。
若陀心底還有點懷疑：有那麼難喝嗎？
中年人看著石碗中暗綠色的粘稠液體，舀起一勺來自己嘗了一口。
不信邪的若陀幾乎是在一瞬間被制裁了。
辛酸、苦澀、回味裡面還混雜著一點詭異的鹹甜。這些味道就像是無數的小蘭那羅，在他的舌面上跟著兩倍速的大夢的曲調跳著踢踏舞。
若陀：「……」
他最後的努力，就是強忍著沒有把這一口姑且可以勉強稱之為粥的東西噴出來。
若陀轉過身，將這些「粥」全都傾倒進了地脈裡，然後才回過身來向栗茸道歉：「抱歉，我已經很多年沒有下廚了，讓你見笑。」
眼睜睜看著若陀是怎麼將這些粥處理掉的栗茸：「……啊，啊，沒關系。」
但她覺得地脈此時一定在憤怒地大吼。
禮貌地脈：你嗎？？？
*
被這碗粥的詭異味道刺激了一番之後，栗茸徹底清醒了過來。
而在她的身體清醒之後，接近二十個小時沒有吃喝任何東西的飢餓感就湧了上來。
若陀非常清楚地聽到她的肚子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咕嚕——」。
栗茸：「……」
若陀：「……」
兩人都怪不好意思的。
若陀摸摸鼻子，剛想說「要不我給摩拉克斯傳個消息，讓他從璃月港送次外賣過來」，栗茸就牽了牽他的袖子。
她小聲說：「我會做菜，讓我來吧。」
她的廚藝一直都挺不錯的，畢竟優雅的龍族從來都追求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絕對不會讓自己在飲食方面受委屈。
至於順便給若陀做飯什麼的，強大的地龍也是偉大的龍族！
龍族晚輩給前輩做點好吃點改善一下伙食，怎麼了？！
若陀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無奈地讓步了。
如果不讓她下廚，就要自己來做飯，可他做出來的飯菜……
——為了不餓死面前的這只小樹妖，還是算了。
*
石屋從外面看起來小，但裡面其實還挺大的，寬敞透亮，所有器具一應俱全。
栗茸看著面前基本齊全的廚房用具，以及一邊明顯用魔神的力量持續保鮮著的蔬菜、谷物和肉類，心想用這樣的廚房做出一頓雷電影同款料理的若陀應該也算是人菜癮大。
熬粥那不是有手就行？
她環顧四周的食材，問若陀有沒有什麼愛吃或者忌口的，在得到了百無禁忌的回答之後，她決定做一次山藥粥。
對於剛剛睡醒的自己而言，養胃的粥明顯是當下最適合的，而且山藥粥需要用到的材料很少，也幾乎不需要任何預處理，等待時間不長。
栗茸不太喜歡吃大塊的山藥，所以她打算把山藥打碎之後放到粥裡去。她請若陀在自己的雙手上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岩元素，然後將生山藥去皮切成塊，與此同時燒開一鍋熱水。
之所以要覆蓋一層岩元素，主要是栗茸害怕赤著手處理山藥會被生山藥分泌黏液裡面的植物堿弄得皮膚癢。
她以前不懂事的時候摸過生的山藥，然後手癢了半天。
自此之後，她就把山藥也列入了「龍都無法戰勝的邪惡之物」名單裡。
但這也倒不妨礙她繼續吃鐵棍山藥、藍莓山藥、老鴨山藥湯什麼的吃得很歡。
處理好山藥之後，水也煮開了，就正好把山藥架到沸水上去隔水蒸。她切塊切得小，山藥蒸一會兒就可以輕松插筷子進去。
這樣就可以將山藥取出鍋來。
沒有篩網，她就用勺子的背面一點點將那些山藥碾碎成泥，順便在碾的過程中稍微加了一點牛奶。
有奶香味的粥更對她的胃口。
隨後將糯米和粳米以二比一的比例下鍋，加入幾碗清水，然後中火轉小火熬煮大概半個小時左右，一直到米都變軟，這才加入之前碾細的山藥泥，以及用來調味的冰糖。
快要臨出鍋的時候，她又往鍋裡扔了一樣東西。
原本這裡面還要放一點豆漿的，但是不論是泡豆子還是磨豆子，這會兒明顯都來不及。
所以只能做簡單版本的山藥粥了。
栗茸在和改寫魈命運的那次任務裡面就已經習慣了使用這個時期的灶台了，所以控制火候的能力也不差。
但她還是覺得，倘若有鍋巴在灶後負責生火的話，這鍋粥還能更好喝一點。
畢竟是灶神嘛，對於制作美食肯定是有加成的吧？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在歸離集的時候馬科修斯和若陀關系還很不錯來著，現在若陀隱居起來了，身邊居然沒有跟著一只鍋巴幫他燒火。
也不知道是因為這時候的灶神已經散盡了神力，還是因為若陀這種水平根本用不著生火做飯。
唉，對於璃月這一段歷史的時間先後，主世界的了解還是相對少了一點。
栗茸嘆了口氣，感覺到自己正用勺子一圈一圈順著一個方向攪拌的粥逐漸變得絲滑，而從鍋口冒出來的蒸汽也逐漸帶上了五谷的香甜。
她下定決心：下一次，如果摩拉克斯提著酒來和老友閑談，她一定要趁機提出要一個鍋巴過來幫忙做飯的要求。
別的不說，哪怕就是為了毛茸茸肉嘟嘟的爪墊和軟乎乎的肚子，她也得衝啊！
栗茸看著灶台邊上的小日晷估算時間，覺得差不多了就關火將鍋裡的山藥粥舀出來。
她對份量的把控剛剛好。
一共煮了大約兩人半的份量，一人半的那份給若陀嘛。
畢竟原形是那麼大的一條地龍，不多吃一點怎麼行。
若陀擔心她這種草木成精的妖怪受不了燙，過來將兩只碗端到桌上。
端起石碗的時候，一點並不濃烈，但相當樸實誘人的甜香盈盈地衝進了他的鼻腔。
稻谷和山藥本身的甘甜被冰糖提了出來，豐富了甜味的層次，而牛乳則帶來別樣的香味，引得人食指大動。
乍一看只是平平無奇的一碗白色素粥，誰知裡面竟然也藏著小乾坤。
若陀沒想到在自己從來控制不好的那些廚具竟然在這個小樹妖的手上能起到這些作用。
栗茸拿了石勺過來，每一只勺子裡面都被她加了一小撮干桂花。
她對若陀說：「桂花香和山藥粥是最搭的啦！」
可惜沒有枸杞，否則稍微用橙紅色點綴一下，一定也會很好看。
不過這樣也差不了太多。
她用勺子在粥碗中輕輕攪拌了兩圈，然後舀起一勺已經被煮得看不太出明顯米粒形狀的山藥粥，吹了兩口氣讓它稍稍冷卻下來一點，然後才送入口中。
絲滑得建議德芙找她來做廣告。
栗茸滿意地露出一個微笑。
果然，她的廚藝沒有退步嘛。
對於栗茸而言，這是普通操作，但對於若陀而言，面前的這碗粥卻讓他有些震驚。
五谷的平和與牛奶相融，根本用不著咀嚼，只要舌尖輕輕一抿便可以順著咽喉滑入腹內。
才喝了兩口，他就感覺自己的身體從內而外地暖和了起來。
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樣讓他覺得身心放松下來的食物了。
但如果僅僅是美味，那還不足以讓見證過山岳移形的若陀龍王內心震動——畢竟他在過去的歲月裡也算是見多識廣。
但是，面前的這碗粥裡面，除了他吃得出來的食材本味之外，還有一點被谷物和牛乳的香味掩蓋著的，藏得很深的香味。
倘若不是因為若陀出身地脈，對世間萬物都極其敏感，只怕也分辨不出這種味道。
這種味道……他從未從地脈裡面感受過。
有什麼是地龍沒見過的？
若陀放下粥碗，不知不覺間，他發現自己已經將這一碗粥喝見底了。
他壓下眼底的驚奇，問還在一勺一勺吹著熱氣喝粥的栗茸，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一點，聽上去不像是在審問對方：「小——栗木，你在粥裡放了些什麼？」
這只小樹妖的來歷，或許比他想的稍微特別一點。
栗茸放下勺子，抬起頭，露出個有點羞澀地笑：「這是我的果子，沒什麼用，但勝在味道還挺不錯的，我就在粥裡放了一個。」
畢竟，她這一次獲得的金手指實在弱得可憐，唯一的能力就是通過給任務目標喂果子來治愈對方因磨損產生的失憶症。
原本栗茸是打算當做餐後甜點給若陀加餐的，但是這可是《山海經》中的水果，她自己也有點好奇櫪木果實的滋味，所以在問過系統，聽系統說這種果實可以直接在水裡融化之後就干脆加到粥裡面去了。
甚至她還做好了決定：
之後每天都在一樣菜裡面加入櫪木果實當原材料。
這樣既不會讓每天的飲食變得單調，又能變著法子給若陀治老年痴呆……啊不是，壯年痴呆。
但她自己都沒怎麼吃出櫪木果實的滋味，若陀是怎麼發現的？
舌頭好敏銳啊。
若陀有點噎住。
他覺得栗茸這種把自己的果子拿出來下粥煮的行為多多少少有點兒缺心眼。
這不就像是摩拉克斯吃摩拉似的，吃的都是自己的血一樣嗎……
但摩拉克斯也不會拿著一塊金閃閃的摩拉啃啊……
只是，他剛想說些什麼，栗茸便挺起背，很是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我是個沒什麼能力的小妖怪，唯一能報答你救命之恩的就是把我的果子拿出來給你吃了……」
說著說著，這只戲精龍的語氣裡面還多了幾分哽咽：「請您務必、一定不要拒絕我的這點微末心意！」
若陀：「……」
這他還能說些什麼呢。
還不是只能默默閉嘴，並把「下一次不要這樣了」之類的話咽回去。
*
飯後，若陀自覺負責了洗碗。
——吃了人家小孩子做的飯，如果還要對方洗碗的話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
畢竟他當時救人也不是為了給自己找一個佣人。
而且，他可以調動地脈中的水元素力，甚至可以在石碗上打下水元素的標記，讓流水自己負責將石碗清洗干淨，所以說，這種簡單的小家務對於他而言還是很輕松的。
但當他的手指觸碰到面前石碗的時候，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道似有還無的呼喚。
——「若陀元帥！肉湯熬好了，您趁熱吃啊！」
若陀手一抖，差一點將拿著的石碗捏碎。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他一定曾經聽過。
在過往漫長的歲月中。
他是知道自己正在逐漸被磨損侵蝕得失去和人類相處的記憶的。
也正是因為知道了這一點，他才告別了自己參與建設，並深愛著的城邦，躲進深山老林之中。
若陀曾經覺得，只要磨損還有一天加諸他身，他就有一天只能無可奈何地看著自己身上過去那些歡樂的記憶被時間剝離。
最後，現在的記憶死去，他成為一個和現在不一樣的自己。
雖然與地脈伴生的岩元素生物壽命無窮，至少能夠活到提瓦特大陸崩潰的那一天。
但記憶的凋零，對於他而言，也不啻於死亡。
但這是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的事情。
無法更改，無法扭轉，唯有接受。
但是現在、但是現在卻突然不一樣了！
若陀捏著石碗，將心中突然激蕩的情緒努力鎮壓下去，放空自己，全心全意地感受方才出現在他耳邊，轉瞬便有消失的那個聲音。
在幾個呼吸之後，若陀的臉上綻放出狂喜的笑容：他感覺到了！
他回憶起來了！
過往的聲音和畫面再一次出現在他的腦海，栩栩如生，仿佛昨日。
*
「若陀元帥！肉湯熬好了，您趁熱吃啊！」
一個千岩軍士兵在戰場的休憩時分摘下了頭盔，頂著一頭來不及梳理而凌亂好似雞窩的亂發，興衝衝地將他們用方才打獵捉到的野豬熬的那鍋肉湯舀了滿滿一大碗端給他。
此時正是朔冬時節，寒風在戰壕內呼嘯，風雪像是碎刀片一樣割在人臉上。
若陀雖然不在意那些，但也確實挺冷。
年輕士兵遞過來的肉湯裝在厚厚的石碗裡，熱量透過石塊傳遞到若陀手上，讓他微有僵直的手指關節軟和下來。
碗裡除了湯，還有一大塊脫了骨頭的肉，色澤紅潤，酥爛噴香。
他記得那個千岩軍青年姓呂，家裡兄弟姐妹多，父母識的比較適合給孩子起名的字不夠用了，所以輪到他的時候就簡簡單單叫了個呂七。
呂七是當時他帶領的那支隊伍裡的火頭軍，做大鍋菜有一手，自從有一次在戰場上，若陀從敵軍的箭矢雨中救下了他和他所在的那個小隊之後，這個年輕人就三天兩頭地專門跑過來給他送飯送菜。
哪怕若陀事先已經說過飲食對他其實並不必要。
但呂七卻說：「帝君都說了，咱們璃月的軍隊絕對不可能缺糧食，您就吃那麼一份，不會有人餓肚子的。」
於是就一直給他送飯菜，而且還是挑最好的送過來。
有一次，若陀開玩笑問他：「那你就打算一輩子給我送飯啊？」
呂七愣了愣，隨即驚喜：「您打算把我提拔去當您親兵中的火頭軍嗎？」
那小伙子沒什麼野心，滿腦子都是火頭軍火頭軍的，若陀讓他當了自己的親兵，但沒讓他繼續管著大鍋。
能輕松顛動裝著十幾斤炒飯的大鐵鍋的人，在戰場上的表現不可能差到哪兒去。
最後呂七怎麼樣了來著……
好像是退役之後開了一家小飯館，退役時還拉著他的袖子很不舍得：「若陀元帥……您一定要來小店賞光啊！我給您免單！」
好像還哽咽了兩句怎麼的。
*
記憶到這裡就結束了。
大概只有十幾年時光中的些許零碎。
但若陀反反復復地將這一段他曾經失去，如今又失而復得的記憶在腦中滾動播放了好幾十遍。
——一直到失去之後，他才感覺到那些與這些鮮活凡人相處的過往，是多麼的彌足珍惜。
那些記憶，就像是落在岩石上的色彩，將他從一塊普通的石頭，變成了眾人口中的「若陀龍王」。
當他被敲門聲從記憶的輪回中驚醒時，若陀詫異地發現此時的天空中，太陽已經升到了中天。
他過去開門，一眼看到栗茸抱著枕頭，赤著腳站在他的門口。
小樹妖過去的日子可能過得不怎麼好，她看上去很瘦，因此一雙眼睛也顯得更大了。
水汪汪的，很容易讓長輩們心軟。
若陀很有耐心，扶著門蹲下來，問：「怎麼了？」
栗茸抿了抿嘴唇，然後像是不好意思似的，細聲細氣地回答：「我想要午睡，但是睡不著。」
她悄悄抬起眼睛和若陀對視，但隨即快速地垂下了視線，在那短暫的一瞥中，若陀看出了她眼底的期冀。
「我很容易做噩夢……所以，所以您可以給我講個睡前故事嗎？在您身邊的時候，我真的很有安全感。」
若陀：「……」
他嘆了口氣：「好吧——只是我從前從未給人講過故事——」
給栗茸打預防針的話被她興奮的語句打斷。
「沒有關系，您可以給我講您曾經的故事，我知道像您這樣本領高強的存在一定有非常驚心動魄的過往，我會打call會應援會喊666還會搖花手，所以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第38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4
什麼……打尻？
喊六六六是什麼特殊的法咒嗎？
還有那個什麼搖花手……是什麼東西？
若陀：突然發現自己和這只小樹妖之間有很多溝通方面的障礙。
璃月人管這個叫什麼來著……代溝？
若陀：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年齡已經很大了。
他頓時陷入一種「不應該吧, 我這個年紀應該還算不上老年……但地脈生物中好像也沒有比我活得更久的家伙了」的沉思之中。
栗茸一時嘴快，蹦了好幾個在提瓦特世界無法解釋的詞，這會兒只能含糊的蒙混過關：「啊……就是一些……我老家那邊的詞彙！」
「對！是我老家那邊的詞彙, 我記不得回家的路, 但我記得我是走了很久很久才到這裡來的。」
在人類社會中有十裡不同俗的說法，所以若陀沒有聽說過遙遠國度的詞彙, 應該也是很正常的。
若陀也不打算糾結於這個問題。
在他意識到栗茸的本體可能沒有他一開始所想得那麼普通之後，他便對於對方可能做出的一些超出他預料的打算有了點心理預期。
他沉默片刻，略過了方才的話題：「走，我去給你講故事。」
*
栗茸其實是沒有午睡的習慣的。
現在之所以抱著枕頭來找若陀, 並對他撒謊說自己要午睡，主要是因為她的任務面板上出現了更新。
【主任務】：治療若陀龍王遭受的磨損（0.1/1）
栗茸做了這麼多次的任務, 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0.1」的進度更新。
她問系統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系統去查詢了一下局裡給的記錄，然後發送過來一段文字：
【因為上個世界宿主獲得的金手指[九嬰]實力過分強大，所以時管局做出了在這個世界削減宿主金手指能量的決定。】
栗茸：「……？」
哈？
這次的金手指原本就已經夠弱了，在這種情況下居然還要削她？
這可太離譜了！回時管局之後她不把局長按著打一頓她就改名跟著局長姓！
社恐系統繼續不吱聲, 給她發消息：
【局裡現在的決定是將原本吃一顆就能根治失憶的櫪木果實更換為需要連續堅持十天為一個療程的版本，具體效果請宿主自行探索。】
栗茸：「……」
她覺得自己現在就在化身一台挖掘機。
正在：絕絕絕絕絕絕絕。
金手指能量被削弱, 也就是說她需要通過自己的觀察來判斷若陀的記憶恢復了多少。
那麼, 還有什麼比讓他給自己講他過去的故事更好的方法呢？
栗茸覺得，自己既然沒能在見若陀的第一面時表現出自己小迷妹的身份, 那就只能找自己會做噩夢的借口了。
至於為什麼不能在晚上驗證, 非得給自己加一個莫須有的午睡習慣嘛……
因為龍是一種性急的生物。
：）
*
除此之外，栗茸其實對若陀的「睡前故事」還有別的期待。
提瓦特世界在主世界的投影涉及多個方面, 但並不完整。
所以, 哪怕是她這個資深原神玩家, 都不能對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以及那些沒有出現在主線劇情中的角色有什麼深刻的了解。
但若陀龍王是璃月歷史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在璃月的草創、開拓以及建設中都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金石迸碎蕩塵埃，磐山紆水盡為開。創龍點睛得助力，盤桓遂引雨露來。
這句田鐵嘴的定場詩，說的正是當年若陀龍王的英豪，以及他與摩拉克斯之間的友誼。
有哪個精璃人會對若陀龍王的故事沒興趣呢！
哇酷哇酷！
她連忙乖巧地在床上躺下，睜大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若陀。
把「快講」寫在了臉上。
若陀深吸一口氣，再一次感嘆原來帶孩子是如此不容易的一件事，隨後，他抬起雙眼看向一旁空白的牆壁，悠悠地說起了經過一個上午，逐漸在他的腦海中變得凝實而具體的記憶。
「我的記憶，開始於地脈之中無盡無止的黑暗之中。
地脈埋藏在地下，暗無天日，按照遺傳的法則，在這裡生活的生物，自然不需要一雙捕捉光線的眼睛，我自然也是如此。
直到有一天，我感覺到頭頂傳來石塊被鑿開的聲響。那聲音由遠而近，最後出現在我的身邊。
有人站在我面前，感嘆說，既然已經身處陽光之下，如果仍然無法看見世間萬物，那必是一件很遺憾的事情。
一只金石質地的手落在我的面部，隨著手指一點一點在岩石表面擦出紋路，光明也從外部逐漸滲透到了我的意識之中……」
然後的故事嘛，就是「天動萬像，山海化形，荒地生星，璨若烈陽」。
栗茸自己都會背了。
她是真沒想到，在若陀龍王那麼漫長的生命中，發生了那麼多波瀾壯闊的故事，他最後挑選出來講的居然是創龍點睛的故事。
栗茸：雖然我已經把這個視頻循環播放了兩百多遍，從頭到尾的配音都能跟著背下來，但還不是要繼續裝作第一次聽而且很感興趣的樣子：）
不過，若陀這麼選擇倒也很有道理。
畢竟，對於若陀自己而言，身為不見天日的盲龍，被摩拉克斯賜予雙眼，頭一次看到世界萬像、日月星辰、山川草木、魚蟲花鳥……那都是生來就有雙眼的生命無法想像的震撼。
光明誕生的最初，是哪怕間隔了漫長歲月，也無法被光陰洗去的喜悅。
那種喜悅，哪怕從提瓦特世界投影到主世界來，變成游戲劇情裡面的pv，經過了層層的削減衰弱，仍然能感染到每一個觀看視頻的人。
甚至每一次重看，也還都能感覺到當初，那種激烈的情緒在胸腔中震蕩的衝擊。
栗茸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
唉。
今天中午只能聽創龍點睛就只能聽這個吧。
老故事也有老故事的好，大不了今天晚上睡前再聽一個睡前故事好了。
她閉上了眼睛，裝作自己的確在若陀的故事中放心地睡了過去。
栗茸裝睡歷來很有一手，畢竟在剛剛到局長家裡的時候，局長每天半夜都會來檢查她是不是偷偷爬起來玩游戲了。
那時候她就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平板等設備藏到枕頭底下，然後閉上眼睛裝睡蒙混過關。
她能在局長眼皮子底下干這個干了那麼多年還沒被抓個現行，技術肯定差不了。
——早就已經練出來了。
若陀注意到她的呼吸一點一點放平放緩，抬手將栗茸自己給自己摘了做為被褥的芭蕉葉往上拉了一點，蓋住她的肩膀，然後悄悄起身，不聲不響地走了出去。
他能夠感覺到，隨著第一段記憶的恢復，他將會在不久的將來尋回所有丟失的記憶。
現在，絕大多數彩色的過去，和他之間只還隔著一張薄薄的窗戶紙而已了。
他還要努力去回想回想，說不定就能提早結束失憶的折磨，盡早回到璃月港去呢？
*
若陀掩上門的時候，裝睡的栗茸睜開了眼睛。
她望著天花板，開始盤算之後的計劃。
首先，她打算把那些要做的事情分出個輕重緩急來。
當前，最要緊也最亟待解決的事情，是今天的晚飯。
畢竟，若陀可以不吃飯，但她，脆弱的小樹妖，不行。
之後才是讓若陀在不知道是十天還是更多的櫪木果實食療療程中恢復記憶。
最後，只有在恢復了記憶，並可以保證今後也不會因為磨損的緣故失憶的若陀，才能夠放心地回到璃月港，和當今的璃月百姓一同生活。
那麼，根據當前的情況來看，她有可能需要和若陀在這個荒無人煙的山林角落裡面縮上十天半個月的。
在這段時間內，一應生活物資，大概都需要她自己努力獲得。
衣食住行，若陀提供了住的基礎條件，行暫時沒那個必要，而眾所周知，妖和能量體都是不需要洗澡的，換衣服什麼的不過是一鍵換裝的法術技能（雖然現在的栗茸還沒有學會）。
所以剩下的就是，做飯、種田。
——畢竟，廚房裡面存著的那些食物，雖然看著數量不少，但是種類其實並不多。
哪怕變著花樣做，也最多做個三天不重復。
三天之後就又要老調重彈。
所以說，倒不如先開源。
想吃什麼自己種，反正有若陀在，可以利用地脈的力量催生植物，不怕種子不能快速成熟。
栗茸決定，從明天開始種田。
栗茸：怎麼感覺「種田」這個詞那麼熟悉呢。
仿佛在不久之前的某次任務裡，她也是經過了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好像也是在璃月。
好像是在做魈的那個任務的時候。
栗茸：又是種田。
栗茸：又是在璃月種田。
栗茸：可能不是時管局和種田相親相愛，而是璃月的基調就是種田。
每次做在璃月的任務，開局先來個地獄難度，隨後快速回歸種田+美食的生活欄目。
栗茸：不愧是你，璃月人。
飛上了月亮采得了月壤第一反應都是「能不能種菜」，屬實是把種田刻進了DNA裡。
至於種什麼……
她回想了一下之前做山藥粥時在廚房裡面看到的那些食材。
五谷雜糧類倒是基本都不怎麼缺，甚至還有掛面和年糕，糯米粉和面粉也都有，要是還能有豬皮，甚至可以做小籠包吃。
西紅柿、蘿蔔、胡蘿蔔、土豆和卷心菜倒是都有。
提瓦特大陸開箱蔬菜必出五常齊聚一堂。
其他的蔬菜就少了很多，有一小筐蘑菇，還有一點豆類，綠葉菜只剩下一把小青菜。
很明顯種類不夠豐富啊！
只有營養均衡才能夠保證健□□活。
尤其是對於若陀這種正在從中年失憶狀態進入復健的，最好每天還能磕上六個核桃補補腦。
栗茸將自己想吃的蔬菜記錄下來：
竹筍、茄子、豇豆、蓮藕、白菜、芹菜、金針菇、豆芽……
豆芽倒是可以在有了黃豆或者綠豆之後自己種。
要是有黃豆的話，除了種豆芽，還可以磨豆漿、點豆腐，可以做的東西就很多了。
讓若陀去地脈裡面試試看。
如果能摸到這些蔬菜就最好了，如果不能摸全，到手兩三樣也很好……不，如果一時不能摸全，那就多摸上幾次。
反正對於若陀而言，去地脈裡面摸東西又用不著原粹樹脂。
栗茸想起當年，她自己摸聖遺物的時候。
那是十把火本九次渡火，風本恨不得現場改名少女本，甚至好不容易摸出來的魔女套或者風套，主詞條還是什麼該死的防御力。
簡直就是一整個大寫的非酋+冤種。
是時候讓若陀也體會一下傳說中的玄學了！
天曉得她每次在周本裡面開地脈花的時候是怎樣在心裡求爺爺告奶奶地請求陀子哥給個原坯。
給個異夢溶媒也是好的呀！
但最後往往只有一個詞條全廢的角鬥士。
或者是看似極品坯子但其實拉起來就會發現雙暴零提升的角鬥士。
痛苦面具.jpg
除了蔬菜種植之外，栗茸還像弄點別的東西。
雖然若陀恢復記憶之後大概不會繼續留在這座石屋裡面自我放逐，但栗茸還是決定要稍微栽培一些小花小草。
用來裝點一下生活會很好。
療養院不都要選在那什麼山清水秀的地方嘛。
這是一個道理。
甚至，要不是給若陀治失憶用的時間應該不會長於一個月，栗茸都有養點蠶的想法。
等蠶寶寶一個個白白胖胖開始吐絲結繭，她就可以煮繭然後自己動手做被褥和枕套了。
栗茸：這個我還沒在主世界玩過呢，聽起來就怪有趣的。
不過也說不定。
她把這些想法全都留給系統去備份了。
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種田也要一點一點慢慢來，不能一下子吃成個大胖子。
*
栗茸在半個小時之後悠悠從「午睡」狀態中轉醒過來，對若陀喊了一句下午好，然後問若陀，這四周最近的湖泊在哪裡。
若陀好奇道：「你要找湖泊做什麼？」
他心中難免思忱：難道她的本體是類似柳樹一樣的植物？需要在濕潤且靠近水邊的土壤中生長？
栗茸說：「我打算去湖邊看看，有沒有什麼魚蝦或者螃蟹。」
剛才躺在床上的時候，她已經想好了今天晚上吃什麼。
——如果能抓到螃蟹的話，就吃毛蟹炒年糕；如果撈到了蝦，就做軟炸蝦仁；如果有魚一頭撞進了她的手裡，那就看魚刺多少決定。
刺少就清蒸或者紅燒，刺多就刮肉做魚丸。
上一個任務在稻妻，她習慣了成天吃海鮮或者是用稻妻手法炮制的河魚，一開始還覺得鮮香可口，後來越吃越想念璃月菜的做法。
她想念炒菜和糖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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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陀愣了愣，沒想到會從她口中聽到這樣一個理由，但在反應過來之後立刻就同意了。
「就在南邊不遠，我帶你去吧。」
水邊多史萊姆和騙騙花，雖說這些魔物在他眼裡完全不值一提，但是對栗茸而言也算是頗有威脅。
所以還是讓他跟著去好了。
湖泊並不小，距離石屋幾裡，有一面的水灘上長著叢生的馬尾。
這個季節的蘆葦不是鮮艷的粉紅色，也不是更深沉一點的暗紫色，頂端的穗子部分呈現出一種干枯的灰，風一吹簌簌作響。
倘若石屋裡面沒有住著一位實力強大的地龍的話，其實折一些馬尾穗子做掃把也是可以的。
但哪怕不用做掃把，栗茸也還是折了幾根馬尾，這些馬尾還沒有徹底干枯，莖干裡面還儲存著一些水分，人掐斷它尚且需要不小的力氣，用來做裝螃蟹的小提兜是目前看到最合適的材料了。
一直社恐不說話的系統在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後突然開口說了和栗茸的第一句交流：【宿主居然還會編這個。】
聲音輕輕細細的，像是陽光下的蛛絲，如果不仔細分辨甚至都難以聽出來。
栗茸一邊熟練地將馬尾杆子揉得軟一點，一邊編織起蟹簍：【啊，是啊，生活不易，本龍被迫多才多藝。】
其實根本不是生活不易，而是被浮舍他們帶著到處亂玩練出來的本領。
在歸離集的那兩個月，幾個自己都還是孩子心性的夜叉帶著她幾乎玩瘋了。
什麼趕蜜蜂割蜂巢吃蜂蜜，什麼自己做魚網和蝦簍蟹簍去湖泊裡面捕捉河鮮，全都干了一遍。
要是若陀還有那段時候的記憶的話，他應該會記得當時他還是負責叮囑他們幾個不要跑太遠也不要玩得太晚才回家的那個「大家長」。
系統又隱身下去不說話了。
栗茸只看了一眼這片湖泊，就斷定今天大概是抓不到魚了。
水淺的地方太淺，深的地方又遠遠深過了齊腰，下水抓魚多少有點姿態不雅，而且退一步說，現場做釣魚竿也有點來不及——這四周沒什麼韌性足夠好，適合做釣竿的樹。
而當年在過魈的任務時，那個仗著自己金手指本體是魚隨意下水的栗茸，也已經隨著金手指被回收重新回到了不得不自己低頭渾水摸魚的菜鳥新人水平。
——那就抓螃蟹好了。
濕潤泥濘的土壤，以及蓬勃生長的湖畔植物，這些都是螃蟹橫行的條件。
栗茸只在湖邊走了兩步，就看到一只體格不小的螃蟹橫衝直撞著跑向湖水。
她一彎腰，雙手輕輕巧巧地就夾起了那只螃蟹，任它怎麼揮舞兩只一看就肉質肥厚飽滿的鉗子都不松開。
螃蟹見自己怎麼都夾不著把自己提起來的「龐然大物」，憤怒地愈發掙扎起來，然而全無半點作用，栗茸輕巧地將它仍進了蟹簍裡面。
若陀看她捉螃蟹的樣子，也隨手撿了兩個遞給她。
比起栗茸的技巧取勝，若陀完全就是仗著自己的身體由磐石化作，螃蟹的鉗子就算自己夾碎了也弄不疼他，隨便拿一個起來就算數。
栗茸卻很認真地讓他將抓住的螃蟹中的一只放回去。
若陀好奇地問：「這只的腹殼看著也相當飽滿，為什麼不要？」
栗茸稍稍將母蟹的腹部掰開一點，露出裡面一些幾乎半透明的小蜘蛛似的蟹苗：「因為這些。」
蟹黃成了蟹苗，母蟹的身體裡面就空了，處理不方便不說，口味也大不如前。
還不如不抓。
若陀點點頭，將那只母蟹重新放回了馬尾叢中。
母蟹一落地，轉眼就爬得不見了蹤影。
湖邊螃蟹很多，抓起來也容易，沒一會兒，不大的蟹簍裡面就爬了五六只只體型飽滿的螃蟹。
蟹腿從蟹簍的小空檔中插出來，尖尖的還在試圖掙扎出這個牢籠。
栗茸看小簍子已經滿了三分之二，擔心螃蟹一個疊一個地逃出來，干脆不再抓了。
——反正手上這些也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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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若陀提著蟹簍，栗茸抓著她後來又捉到的那六七只河蝦，一邊走一邊很是興奮地搖晃著若陀空著的那條手臂。
「今天晚上我去做兩支釣竿！明天我們一起來釣魚好不好？」
哪怕在現在的若陀眼裡，她不過是一個剛剛認識一天的小樹妖，但栗茸的潛意識中一直將若陀當做當時在歸離集上會每天不厭其煩叮囑浮舍一定要把所有人在天黑之前帶回家，尤其是不要忘了在摩拉克斯檢查他們識字進程之前復習一下習字書的那個大家長。
可靠的大家長。
所以她的語氣裡下意識地就多了幾分依賴。
而若陀不知為何，竟也覺得這樣的相處方式令他很習慣、很舒服。
所以也沒有指出栗茸過分「自來熟」這一點。
此時他聽到栗茸的提議，也有了點興趣：「哦？釣魚？」
栗茸連忙點頭：「嗯嗯！」
提瓦特的水域裡面處處是魚，釣魚佬自然也遍布整個提瓦特七國。
甚至還形成了協會。
當然，目前的釣魚協會還不夠大，裡面只有大貓小貓三兩只，但將來，這個協會將會遍布塵世七國，而且在資金充裕方面，甚至可以給旅行者提供一把四星武器中相當好用的漁獲。
這也說得上是一個特大的跨國俱樂部了。
「釣魚可有意思了，我一釣就可以坐一整天！」
若陀點點頭：「可以啊。」
反正他其實也挺閑的，一天到晚放空自己倒不如找點事情消磨時間。
「那就說定了啊！」
栗茸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心想：
不錯，釣魚佬從不空軍的隊伍中終於又要多出一條龍來了。
第39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5
晚飯的菜單不長, 一共就三樣菜。
毛蟹炒年糕，軟炸河蝦仁，還有一樣涼拌西紅柿。
栗茸自己很難接受一頓沒有開胃菜的飯。
但現在取采絕雲椒椒炮制明顯不太現實, 所以她就給自己加了一個酸甜口的涼菜。
涼菜不著急做, 可以留到最後；軟炸河蝦仁是炸物，若是放上一會兒, 外殼就不夠好吃了，所以栗茸最先做的是河蟹炒年糕。
在主世界的古代東方，有一句流傳不算很廣的吃蟹說法，指出：海蟹不如江蟹, 江蟹不如湖蟹。
說湖蟹體型雖然較小，但蟹味濃厚, 鮮香撲鼻, 是吃螃蟹時可以考慮的首選。
他們這次捉的河蟹是純野生的，生活的環境中水質也很好，所以鮮味應當是最好的那一批。
栗茸把河蟹表面在流水裡清洗干淨，然後全部從中間對半切成兩截。
切開之後, 河蟹滿滿的蟹黃需要用面粉糊住，這樣才能在和年糕一起入鍋翻炒的時候不浪費了這些螃蟹全身上下最鮮美的精華。
但這一層面粉也不能裹得太厚, 否則吃起來的時候就只剩下滿嘴面疙瘩了, 肯定也不會好吃。
在河蟹截斷面掛了一層面粉之後，就該熱油鍋了。
栗茸時刻牢記著熱鍋冷油, 先將螃蟹表面多余的澱粉抖干淨, 然後下鍋在油裡面簡單炸一下貼著面粉的那一面，隨後控油撈出。
炸過蟹的這鍋油理論上還能再用, 但栗茸對於吃的頗為講究, 所以就重新起鍋, 用少量熱油將切段切塊拍碎的蔥姜蒜炸香，重新倒入螃蟹，翻炒幾下，隨後倒入調味料和少許清水，開始大火翻炒。
過幾分鐘，差不多河蟹徹底變色之後，她就將切成薄片的年糕連同半小碗熱水一起加入鍋中蓋上鍋蓋，用中小火悶上幾分鐘，等用筷子戳下去，能夠感覺到年糕已經軟爛黏糊時，關火裝盤。
在悶年糕的時候，灶台上的另外一口鍋就可以用來做軟炸河蝦仁了。
蝦是和剛才的河蟹一起處理的，擰掉蝦頭，剝開外殼，然後抽掉蝦線，也一起在清水下衝洗干淨，在加入已經調配好的腌料的蔥姜水裡面抓勻、腌制入味；在用雞蛋、澱粉和面粉和一個軟炸糊，等蝦仁腌好後擦去表面水分，往軟炸糊裡面滾一圈後就可以下鍋炸了。
油炸食物高油高鹽，本來就誘人的很，經過復炸之後更是金黃噴香，一個個都像是小元寶似的，很是可愛。
最後一道涼菜和前面兩道比起來就不費什麼功夫了。
櫪木果實被她和去皮後的西紅柿一起切塊，拌勻之後撒上一層綿白糖，這就可以上桌了。
這樣一頓晚飯，看著還挺精細，但從頭到尾也就花了半個小時左右的時間，非常利落。
璃月人也吃蟹，若陀在當年還沒離開璃月核心的時候也是位高權重的高層，當然吃過黃金蟹這種被後來凝光稱之為「大富大貴」的食物。
但從前吃黃金蟹，勾芡掛的醬汁往往注重色澤的好看，也不會在裡面加入年糕做為一頓飯的主食，因此哪怕確實鮮美，吃起來也有些許曲高和寡的感覺。
反而倒不如面前這種家常菜來得更有滋有味、活色生香。
嗦一口蟹，被面糊封鎖的蟹黃瞬間在口腔中迸發出原汁原味的鮮甜，和醬料的鹹鮮相互輔佐，最後被軟糯的年糕收味，簡直是一絕。
軟炸蝦仁也很好，與河蟹炒年糕的醬香濃郁相比，口味相對清淡，吃的就是一個口感。
外面刮的軟炸糊酥脆卻輕盈，而且很薄，咬下去根本不費力氣，也不會糊人滿嘴的面團，裡面裹著的蝦仁被鎖住了全部的汁水，軟嫩彈牙，一口一個剛剛好。
表面輕微附著的一點椒鹽起點睛之筆，胡椒粒的辛香給這道蝦仁做了最後的提鮮。
若陀：突然覺得自己先前躺平度過的那幾年多多少少是有點無趣了。
只有涼拌西紅柿和櫪木果實這一道菜，他總共沒動幾下筷子。
就連切成四分之一小塊的櫪木果實都只吃了一塊。
栗茸：「……」好吧。
看來若陀不怎麼喜歡吃這種小酸甜的菜呢。
看來下回還是要把果實扔到湯裡面煮化掉，或者干脆榨果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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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晚日暮，起伏的山巒起伏中攢了一抔雲霞，流動的雲氣就好像是有神人之筆蘸取摻了金沙的朱砂，在山谷中借著雲的水汽融化、順著雲霓的紋路流淌。
山林陷入寂寞，但遠在數千裡之外的港口，卻在此時亮起了整街整街明亮的燈光。
歸航的船靠在港口，水手上岸，一個個飢腸轆轆地奔向就在碼頭邊開的小館子。魚頭在煸過絕雲椒椒的辣油鍋中炸至表皮微微金黃，兩臂肌肉粗獷的大師傅系好圍裙，站到大鐵鍋前，仿佛武林絕世高手一般，一套大開大合的烹炒過後，將飯菜上桌。
水聲平和，人聲喧鬧。
這些全都通過地脈，從極遠、極遠的看不見的地方傳遞過來，落入若陀的耳中。
其實，日復一日，那些來自璃月港的聲音就和世界上其他地方傳來的聲音一樣，混雜揉捏在一起之後傳遞到若陀的耳中。
在地脈的過渡下，其實人與松鼠並沒有什麼區別，買賣討價還價的聲音也不過和松鼠反復往樹洞裡面扔松果，存儲著准備過冬的聲音相似。
所以，他平時並不會特意從那麼多的聲音中專門去分辨來自璃月港的那一部分。
但是，就在今天，他突然感覺到來自璃月方向的聲音被放大了，甚至一些人說的話，都能完完整整、非常清晰地落入他的耳中。
「今天海上的收成很不錯啊！」
「多虧了岩王爺保佑！今年我們家小妞過年又有新衣服穿了。」
……
那些聲音一點一點放大，甚至到最後，若陀眼前閃回了一幀畫面。
雖然只是非常短的一瞬，但若陀已經有了上一次抓住回憶的經驗，整個（條）人（龍）當即放空下來，精神專注，抓住了方才一閃而過的那點靈光。
*
栗茸還是第一次看到若陀陷入回憶時的樣子。
對方閉著眼睛，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在打坐似的，很有一種高人修行的風範。
她悄悄地把系統敲起來，讓系統拍了幾張不同角度的照片，打算保存下來，以後對照著好好學習什麼是高人風範。
——說不定在將來的任務裡就用得到這種表演了呢？
拍完照之後，她將那幾個盤子疊起來，小心翼翼地走到廚房去洗碗。
看若陀的樣子，好像是還在回憶往昔，她還是小點聲，不要打擾到他了。
若陀這一次重新挖掘出的回憶，是和摩拉克斯、歸終等那些老友們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吃了螃蟹和河蝦，還去了一趟河邊的緣故，這一次從塵封的過往中被拉出來的是一段和河鮮海鮮有關的故事。
摩拉克斯討厭水產，婉拒一切魚蝦蟹類食物。但如果是做成了看不出原本形狀的水產，比如說蝦滑、魚丸之類的菜肴，那他也可以很欣然地品鑒一番。
若陀和他結盟的時間比較晚，不知道這一點，在某次戰爭勝利後，大家爭吵著慶功宴應該怎麼吃的時候提出：
「最近秋風起蟹腳肥，江海中的魚類也都長得頗大了，不如今天就去找一艘船，在船上吃些水鮮如何？」
當即歸終就捂著嘴開始笑。
馬科修斯雖然一直都是一張笑臉，但在聽到這句話後，明顯搖頭晃腦的頻率比原本快了不少。
其他一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仙人紛紛表示支持，就這樣，在摩拉克斯來得及提出另外的選擇之前，他就被眾意裹挾著，不得不上了船。
就這麼著，若陀無意間的振臂一呼，直接導致了摩拉克斯一整頓飯除了對著一道蟹釀橙下過筷子之外，完全就是一口沒吃。
若陀還是在慶功宴的後半場才木知木覺地砸吧出來點滋味的。
他端著用來驅寒的黃酒，打算敬摩拉克斯一杯，酒敬出去了才發現對方的盤子裡面干干淨淨的。
摩拉克斯是一個赤足飄在半空中的魔神。
略有潔癖，因此足不沾塵。
但……再怎麼潔癖，吃河鮮的時候也不至於盤子上連魚刺蝦殼之類的東西都沒有吧？
若陀：情況好像有點不太對。
他再仔細端詳了下摩拉克斯的表情。
發現對方雖然努力做出沒事的表情，但不論是壓緊的嘴角還是隱隱抽搐的眉梢，都彰顯出一點：
這位尚且沒有將城府修煉到喜怒不形於色的魔神，現在正強忍著自己推開座椅逃離席位的衝動。
於是，慶功宴結束之後，若陀就去找了一趟摩拉克斯。
他覺得這事需要說清楚，畢竟他在璃月軍中的地位很不低，而將帥不和本身也是行軍打仗的大忌。
——他還以為是自己怎麼著就在無意識間得罪了摩拉克斯呢。
然後摩拉克斯很無奈地將自己曾經為璃月先民捉某種水生魔物，然後被那些黏糊糊的東西整出了水產ptsd的經歷重新說了一遍。
對，早在若陀之前，歸終和馬科修斯，甚至還有另外的一些仙人，都曾讓他遭遇過相似的情形。
在歸終放肆不羈的大笑聲中，青年模樣的岩神認真對若陀道：「你放心，我覺得只要這種事情發生得足夠多，將來的我一定能做到不讓你們任何一個人看出我討厭水產的程度。」
說完這句話後，他自己也意識到自己的說法仿佛有點怪異，倒像是水產ptsd這件事很丟人似的，於是摸摸鼻子，也笑了起來。
若陀不知道的是，這也就是當時栗茸不在場。
倘若她要是在場的話，一定會舉手說摩拉克斯在數千年後果真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地做到了當時的承諾。
2.2版本的逐月節，玩家在三碗不過崗那邊偶遇香菱、胡桃和鐘離。
那一次，不就是香菱調配了新的烤魚蘸水，送來讓胡桃和鐘離品鑒嘛。
鐘離表現出來的樣子，可一點兒都不像是不能吃水產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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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陀不需要睡覺，因此可以在次日清晨，太陽剛剛躍升出地平線的時候，就准時按照昨天栗茸拜托他叫醒自己的時間敲開她的房門。
栗茸打著哈欠走出來，一邊下樓一邊用手指扒拉著自己被睡成雞窩的頭發。
她覺得若陀比主世界的鬧鐘好用多了。
主世界的鬧鐘隨便一拍就啞然無聲；但若陀……
要是她隨手拍過去的話可能會被抓著手腕來一個過肩摔。
《物理叫醒》
效果肯定是百分百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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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所以需要若陀這麼早叫自己起來，是因為她打算在今天早上開始自己的種田計劃。
一日之計在於晨，盡早吃完早飯，然後就可以……
麻煩若陀在地脈裡面開種子大禮包啦(≧?≦)/
為了節省時間，今天這一頓早飯她做的比較簡單。
一道五谷雜糧粥，一道油煎餛飩，還有做為小菜的醬炒雞蛋和經過簡單腌漬的黃瓜。
五谷雜糧粥是用昨天晚上睡前泡發的黑米、紫米、糯米和梗米混著紅豆、芸豆和花生煮的，熬的時候沒有放冰糖，因此只有一點五谷本身的甜味。
配上表皮煎得金黃香脆的青菜野豬肉餡餛飩不論蘸醬油還是蘸醋味道都很好，餡料稍微調和得鹹了一點，一口餛飩一口粥剛剛好。
如果覺得餛飩吃多了油膩，那可以先來一口嘎嘣脆的黃瓜清爽解膩，然後再夾一筷子醬雞蛋。
雞蛋炒得嫩，咬開裡面還隱隱可以感覺到一點流心，香得很。
飯後，栗茸就向若陀提出了麻煩他去地脈裡面淘種子的要求。
她眼巴巴的看著他：「既然摩拉、經驗書、元素寶石碎片以及各種各樣的聖遺物乃至原坯都能從地脈裡面摸出來，那麼區區一點種子應該也不成問題吧？對吧對吧？」
說一句「對吧」還眨一次眼。
仿佛若陀不答應她瞬間就會蔫下去似的。
若陀：「……」
他就說他絕對照顧不來孩子。
否則倘若對方每次有所需求就會對自己露出這樣的表情，那他甚至無法拒絕一些可能比較過分的要求。
比如說：今天晚上有流星，我可以不回家嗎？
那他可能會說：「算了，我陪你一起去看流星。」
若陀龍王，一款很寵孩子的心軟大人。
他嘆了口氣，對栗茸坦白道：「雖然從前沒有嘗試過，但理論上你說的是對的。」
頓了頓，若陀繼續道：「你想要什麼種子？我能在某些程度上掌控地脈。應該都可以給你弄來——」
「怎麼？」
他發現在自己說到「掌控地脈」的時候，面前的小姑娘雙眼中登時燃起了興奮的火苗。
「我可以掌控地脈……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她看上去像是很想從地脈中獲取什麼東西。
栗茸張口後的語速都比之前快了不少，字字句句中都寫滿了興奮：「真的可以嗎？」
若陀失笑：「說吧，我會盡量的。」
栗茸：「那你可以幫我掏暴擊頭和爆傷頭嘛？我要那種強化一路不歪，暴傷詞條40+的暴擊頭，這是可以做到的嗎？」
「魔女頭的火傷杯，風套的風傷杯，水套的水傷杯，冰套的冰傷杯能都來上一只嗎？」
「可以的話順便附贈幾個原坯怎麼樣？單手劍、法器和□□優先？」
她真的不想再過那種給綾華用水套冰傷杯，然後給達達利亞用冰套水傷杯，讓魈滿身都是女僕，胡桃不得不用渡火套的痛苦日子了！
她也不想再被網上的那些【旅行者你怎麼不強化啊.jpg】的表情包嘲諷了！
若陀：「……？」
什麼傷悲？
*
最終極品聖遺物的事情當然沒有成。
但是栗茸列出了單子想要的蔬菜種子都從地脈裡面拿到了手。
種子到手之後一切都很簡單。
有地脈流淌的地方，土壤自然肥沃。
只需要將種子撒下去，再往種子上面覆蓋一層薄薄的泥土，之後就只需要等待了。
栗茸一開始其實也懷疑過這種種植方法能不能見效。
但她努力回憶了一番游戲裡面過劇情時看到的為數不多的一些種植場景……
她印像最深的就是雷電影在五百年前的時空，將神櫻樹的種子種下。
那時候，雷電影好像也沒有挖坑施肥澆水什麼的。
然後那棵神櫻樹就在一眨眼的功夫下枝繁葉茂、長到有好幾層樓那麼高了。
她將所有的種子撒進土裡，抱著原本用來裝種子的小碗抬起頭，回身一看，驀然發現那些剛剛種下去的種子已經長出了頂破土壤的嫩芽。
而且，嫩芽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拔高著。
栗茸：「……」
真是不科學的一幕啊。
哪怕對於見多識廣的龍而言，她也沒有在主世界見過這麼離譜的情形。
果然，這些T0魔神級別的大佬，一個個都是農業大佬，種田高手。
堪稱現實中的拔苗助長，而且沒有任何副作用。
就連植物大戰僵屍裡面的植物生長速度，恐怕都沒有這些被若陀開了掛的蔬菜長得快吧？
栗茸：這種能力，放到主世界的農業基地裡面去，一定會很受歡迎吧？
或者去農學院也一定能收割很多好評。
畢竟，農學院裡面有的是自己的畢業課題被隔壁養豬的同學的畢業課題啃了的慘痛遭遇。
*
即種即收割了一披蔬菜，確保至少今天可以吃的菜的種類豐盛起來之後，栗茸眼看著太陽還沒有升高，從牆根邊拿起她昨天晚飯後閑著沒事做的簡易釣竿。
派大星，我們一起去抓水母吧——
不對，她在想什麼玩意兒。
栗茸搖搖頭，將海綿寶寶的聲線甩出腦後，對若陀說：「我們一起去釣魚吧！可以多釣兩條，吃不下的就養在那個水缸裡！」
廚房外面的那口水缸口徑不小，能裝很多水，養兩條魚綽綽有余。
若陀當然沒有不答應的理由，這是他昨天就已經許諾了栗茸的。
「稍微等一下！」
在他一手撐著膝蓋打算站起來的時候，栗茸又跑進了廚房裡。
若陀沒有釣魚的經驗，但是她有。
上一個任務的時候，tomo那一手釣魚技術不知道連著多少天空軍，讓她吃魚的希望落空了好幾次。
所以，既然現在准備著去釣魚，那麼中午估計也不會有時間回來吃飯了。
「我去烙幾張餅當午飯吧，可以一邊釣魚一邊吃。」
說是午飯只有幾張餅，看起來簡單到甚至有些簡陋了，但實際上，栗茸除了快速和了個面團，烙了幾張油餅之外，還炒了一盤土豆絲，切了一點黃瓜絲，順便煮了兩塊禽肉，撈起放涼後直接撕碎，用炸過絕雲椒椒的辣油稍稍拌了拌。
到時候餅裡面每樣菜都放一點，卷起來就是一道美味了。
做完了這些准備，她將裝著面餅、三樣拌菜和筷子的食盒交給若陀，自己抱起兩根簡易釣竿：「好啦，現在可以出發咯——」
*
天空中飄著幾片雲，剛剛好將太陽遮住。
有風，但是不大，天陰陰的，但完全沒有下雨的預兆。
栗茸覺得這是一個非常適合釣魚佬在岸邊擺爛上一整天的天氣。
若陀對釣魚上手得很快，她將三兩條注意事項一說，他就已經開始得有模有樣了。
這會兒魚餌已經下了水，栗茸就不說話了，她對著若陀比了一個大拇指，隨後自己拋竿。
水面上風平浪靜。
栗茸覺得這把自己很穩。
這個湖泊遠離人煙所覆蓋之處，魚多而且沒經歷過釣魚的套路。
換句話說，就是這裡的魚都是農村魚，沒有在城市裡被釣魚佬這樣或者那樣的魚餌誘惑過，對於天降的食物自然地缺乏戒備心。
她肯定能在一個時辰裡面釣上一條魚。
然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栗茸這邊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自我安慰：釣魚需要的是耐心，這點兒時間算得了什麼？
但就在她自我寬慰的時候，若陀那邊的水面有了漣漪。
栗茸：嫉妒讓她扭曲變形。
若陀提起釣竿——
整個過程輕而易舉，釣竿甚至幾乎沒有怎麼彎。
栗茸幸災樂禍：「哈哈！空軍啦！」
若陀：「……」
他從釣鉤上取下一只青色的河蝦，用小指推推眼鏡，嚴謹道：「沒有空軍。」
他將那只蝦扔進自己的水桶裡面。
「蝦也能算是收獲。」
栗茸：開始了，這熟悉的釣魚佬絕不空軍。
將來興許還會出現釣到水草也不算空軍之類的經典名場面呢。
第40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6
若陀不愧是地脈生物中最強大的地龍。
栗茸懷疑是不是他和摩拉克斯這種實力強大到一定境界的, 都自然得上天眷顧。
否則憑什麼這才是若陀開始釣魚的第二天的上午，他就已經往水桶裡面扔了兩條小臂長短的魚？
一定是因為若陀背著她在天理那邊氪金了。
栗茸堅決不承認自己釣不上魚來是因為她這條龍太非。
絕對不是。
若陀見她的目光時不時朝著自己這邊偷瞟，每次看向水桶的時候, 臉頰都會氣呼呼地鼓起來，像是風史萊姆一樣, 忍不住無聲地笑起來。
這樣孩子氣的小樹妖是真的很可愛。
快要變成河豚魚的栗茸收回自己嫉妒的目光, 若陀摸摸鼻子, 心想著自己一會兒要不偷偷化出一個分身，潛到水下去抓一條魚掛在她的魚鉤上……
雖然這樣似乎有點太寵孩子的嫌疑, 但若陀覺得在這短短幾天的時間內, 他仿佛已經體會到了什麼叫父親的愛……
畢竟，這只小樹妖是一個除了起名廢之外哪裡都很不錯的好孩子。
他最近這段時間時常陷入回憶之中，每每睜眼的時候總發現身邊的桌面上放著一只小花瓶，花瓶裡面插著一些琉璃袋和清心。
若陀自己算是粗通醫藥，知道這兩種花的香氣都可以起到凝神安心的作用。
哪怕他先前的確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但四周的動靜在正常情況下仍然可以被他悉數感知。
但在他睜眼之前，他都不知道栗茸將這個花瓶放到了自己身邊。
若陀可以想見，她是怎麼小心翼翼地捧著花瓶走過來, 屏住呼吸, 連腳步落地都像是羽毛似的, 無聲無息。
生怕打擾到了自己。
她也算是有心了。
感情這個東西都是互相的。
雖然也有他看到栗茸就覺得對方挺可愛, 初始好感便拉到了很高的因素在。
但栗茸自己的表現也不可或缺。
他一開始只是舉手之勞幫了個小忙, 但後來小樹妖的一舉一動都在烘暖他的心髒。
她還是個很乖的小孩子，長得也可愛，對他也頗為依賴。
每天晚上都要聽他講睡前故事, 哪怕他的口才並不好, 也還是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著他。
她還喜歡吃甜食, 比如說現在，正在釣魚的時候，嘴裡還含著一片甜甜花的花瓣。
若陀又一次嘆了口氣。
唉。
養孩子這種事情……應該是摩拉克斯擅長啊。
是不是應該寫封信給他，向他詢問一下養孩子的一些注意事項呢？
正當他思考這件事的時候，他魚鉤上的浮漂快速地下沉了一截。
這是魚兒咬鉤的跡像，若陀聚精會神，准備等浮漂稍微抬升一點再緩慢往下沉的時候將咬穩了鉤的魚提上來。
但就在此時，栗茸突然轉頭，元氣滿滿地對他來了一句：「若陀前輩，您今天釣到的這條鱸魚看起來很肥呢，晚上我做一道松鼠魚吧？」
若陀的浮漂一松。
他眼睜睜看著那條原本已經在咬鉤邊緣試探的魚就這麼被栗茸的聲音嚇跑了。
甚至，他還看得真真切切，方才栗茸的魚鉤附近也有一條非常意動，似乎過一會兒就會咬鉤的黃金鱸魚。
也被她這一嗓子嚇得游遠了。
背鰭甚至在水中帶起一串細密的小氣泡。
若陀：「……」
他看向栗茸。
發現對方對自己露出了個滿口白牙、沒有半點感情全是技巧的笑。
若陀：「……唉。」
哪怕自己的魚逃走也要嚇跑他的魚，這是要有多嫉妒他剛才釣上來的那兩條魚。
雖說原本連和他雙目對視都不太敢的小樹妖現在都已經敢這樣調皮搗蛋確實給了若陀「這孩子和我親」的莫名自豪，但……
小孩子家家的心眼不要太小。
尤其是在釣魚這種事情上。
怎麼可以讓釣魚佬空軍呢？
若陀心想：
看來給摩拉克斯寫信請教養孩子的多種技巧真的很必要。
*
但他給摩拉克斯的信倒是直到最後都沒能寄出去。
事實上，若陀還沒來得及提筆開始構思這封信應當怎麼寫，他便意識到了一些先前沒有意識到的問題。
隨著栗茸在他身邊待的日子一天一天累積，她扔在飯菜裡面的櫪木果實也越來越多。
燒松鼠鱸魚，扔兩顆下去和番茄一起熬調味的醬汁；煮水果羹，在蘋果和日落果甜甜花之外還切上一顆一起煮……
眼看著沒到一個療程（十天）的時間，她就已經用出去了快二十顆櫪木果實。
而她的任務面板上，主任務後面括號中的內容也從（0.1/1）變成了（0.8/1）。
若陀想起來的東西越來越多，狀態逐漸恢復。
他也意識到了栗茸的不對勁。
栗茸本來也沒把自己的行為藏著掖著。
她每次往飯菜裡面加櫪木果實都是大大方方地加，甚至還特地將加了櫪木果實的菜多給若陀盛一份：「這裡面可是有我的果實的，不能不吃完哦——」
這話怎麼聽怎麼覺得古怪，若陀哭笑不得，但還是沒能拒絕這份「心意」。
每次吃完加了櫪木果實的飯菜，被磨損的記憶都會回來一點。
一次兩次還不覺得，三次四次這樣，若陀要是再發現不了，那他還不如繼續當一塊沒能開啟靈智的頑石算了。
根據控制變量法：
他以前也吃一日三餐，但那些一日三餐都沒能解決他被磨損的問題；所以現在讓他逐漸恢復記憶的肯定不是普通的飯菜。
那麼就只有兩種可能。
一、栗茸的本體有特殊的能力，和她相處就會受到影響；
二、栗茸在飯菜裡面加的，她自己的果實。
以上這兩種可能，不論哪一種是真，都證明了一點：
栗茸並不是一只平平無奇的普通樹妖。
若陀原本覺得，栗茸的本體可能就是一顆普通但運氣比較好，可以開了靈智的樹而已，因此他覺得，有他的庇護的話，栗茸一直輕輕松松快快樂樂的過普通日子也挺好。
但現在看來，恐怕事情沒那麼簡單。
所以，他去和栗茸開誠布公地聊了聊。
栗茸被若陀叫去談話，一開始看著他臉上凝重嚴肅的神情，還以為是若陀記起來了在歸離集的往事。
一聽他開口才知道，原來他還沒恢復到能夠認出她就是以前被浮舍「帶壞」的乖孩子小魚。
栗茸：就是說，多少有那麼點欺騙感情了。
她還以為自己可以實現一個認親大成功。
虧她已經把自己為什麼沒在一開始用上「小魚」這個名字的理由編好了。
*
這次若陀找栗茸聊的主題是學習。
栗茸從他口中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為之一震。
媽耶，怎麼突然就從釣魚佬的空軍生活快進到了學習上？
這兩者之間壓根沒有半點關聯吧？
若陀看栗茸一臉如遭雷擊似的神情，對她講道理：「你的本體並非凡木，雖說恢復記憶這樣的功效比起延年益壽、提升力量來說要相對差上幾籌，但天底下也多的是人想要尋回過去的記憶。」
比如說他。
在這些人中，絕對不會缺乏實力強悍者。
而實力強悍者之中，絕對不可能每一個都心地善良。
更有一些不擇手段求名求財之輩，若是被他們知道了栗茸的能力，或許會直接打散她的靈智，讓她重新變回一棵無法移動的樹，成天只能開花結果。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若陀目光復雜，抬手在栗茸頭頂上拍了拍，將她因為睡姿不好而翹起來的那根劉海壓下去。
栗茸裝聽不懂：「那你不會保護我嗎？我一直跟著你呀，這片大陸上應該沒有你打不過的人吧？」
若陀笑起來：「有能和我打得難分勝負的，不過也不用擔心，他是朋友。」
栗茸連連點頭：「那這樣的話，我很安全吶！」
若陀搖頭：「不能這麼說。」
他和摩拉克斯雖然強大，但也就是兩個人而已。
一旦記憶回復，他勢必回到璃月的邊疆去守護這個國家。
栗茸不可能被他帶在身邊。
「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移霄導天真君的故事嗎？」
栗茸點頭。
她當然記得，那位在第一次海燈節劇情裡面炸成了滿天煙花的鹿真君。
那位……
在決戰中為了不讓傾覆的天衡山波及山腳下的村莊，讓友人將自己的鹿角砍下，支撐起浩瀚的山岳，並在那一戰中血戰犧牲的仙人。
她說：「我很敬佩那位真君。」
若陀笑了一下：「對，他是個很好的仙人。但你要知道，如果當時我或者摩拉克斯中任何一個人在場，我們的力量都可以扶正原本要倒塌的天衡山。」
那樣的話，天衡山也就不會傾覆，移霄導天真君也就不必自斷鹿角。
眼看著栗茸沉默下來，若陀嘆口氣，道：「我無法時時刻刻保證你的安全，所以我想，你需要學習一些法術來防身，至少可以撐到我趕來救你。」
但其實她還有兩個多月就要回主世界了誒。
在這兩個月的時間裡，栗茸壓根不相信自己有機會遇到什麼危險。
不過，看在若陀一顆老父親的心都快要操碎的份上。
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孩子很懂事，若陀非常欣慰。
「好，那我們從明天開始學習。」
最後留一個下午給她玩得盡興些，否則再往後，想要玩或許都沒機會了。
*
在若陀補課班召開的前夕，璃月港玉京台上多了五個從黑岩廠底下的海神宮回來的夜叉。
多年前，海之魔神最終無法與岩神抗衡，自爆於他的宮殿之中。
而這位魔神的自爆，也造成了原本居民甚多、算得上熱鬧的海神宮一帶徹底被業障籠罩，變成一片死寂的海底原野。
夜叉奉命為護法而殺生，清除大地上的業障與魔物，防止那些東西影響到普通人的生活。
先前黑岩廠的礦工們說，他們在開發一片夜泊石礦的時候看到了一些漆黑的影子，還有小部分礦工受了影響昏迷不醒。
他們就組隊去海神宮解決了一下這些突發情況。
璃月的土地上，魔神戰爭才剛剛結束，各地的事宜都還沒拿出一個妥帖的、可以一直按部就班執行下去的章程，算得上是百廢待興，所以所有人都忙得可以。
浮舍難得有機會當一次領頭的，此次出行萬般事宜如何執行都需要他來考慮，整只夜叉不知撓掉了多少頭發，一回玉京台就跑到摩拉克斯跟前：「帝君，我這次把事情辦得那麼漂亮，您收藏在庫房裡的那壇酒，是不是應該……？」
今天留在玉京台加班的是摩拉克斯本斯，不是分神。
——畢竟，倘若他的本體再繼續與民同樂下去，那麼原本是技術工種的歸終只怕就要開始研究提瓦特版大伊萬並朝著他來一發「天動萬像」了。
此時的歸終非常快樂地讓摩拉克斯頂了自己的班，然後開始表演塵王微服下城南。
與民同樂去了。
留守玉京台，一邊批文件一邊思考著到底要怎麼選拔一些凡人來成為璃月七星輔助自己的摩拉克斯從文件堆後抬起頭，發現面前這個咋咋呼呼的來人是浮舍。
他當即找到了案牘勞形中難得的樂趣，將執著批文件的毛筆調轉了一端，尾巴在浮舍的腦殼上敲了一下。
不輕不重，聲音清脆。
一旁的應達小聲對魈咬耳朵：「聽到了嗎？好聽就是好頭。」
魈：「……嗯。」
其實不疼。
但浮舍捂著腦殼的樣子很委屈。
「您敲我做什麼呀？」
摩拉克斯不緊不慢：「看得出來，這一次去海神宮不算辛苦。」
浮舍覺得冤枉：「我都幾天幾夜沒合眼了，這還不辛苦呢？」
他天生精力好能熬夜，臉上不長黑眼圈，那能是他的錯嗎？
摩拉克斯：「說話那麼大聲，一聽便知道氣血好的很，哪裡辛苦了。」
浮舍撓頭，嘿嘿笑了兩下：「這兩天腦子動得太多，都要禿了，帝君您給我們幾個披幾天假期吧，稍微休息休息，勞逸結合才能更有工作效率嘛。」
摩拉克斯頷首：「這是自然——」
他話還沒說完，浮舍先振臂高呼一聲「好耶」，然後回頭對著魈擠眉弄眼：「走，哥哥帶你喝酒去。」
摩拉克斯：「咳。」
當著他的面說要把最小的那只夜叉小鳥帶去喝酒，浮舍成何體統。
他放下筆：「魈年紀尚小，你怎能帶著他胡鬧。」
浮舍：「……」
他底下頭：「哦。」
他確實有點得意忘形了，怎麼就在玉京台上說出了這種話。
但該喝酒還是要去喝酒，否則金鵬都已經成年了，連酒都不會喝，這像什麼話。
摩拉克斯一眼看穿他心裡的盤算，嘆了口氣：「小魚來了。」
這四個字一落地，原本安安靜靜站在後面當背景板的魈直接眼睛亮了。
其余幾人也都很高興，伐難問：「是什麼時候來的？我在海神宮找到了一盒子很漂亮的珍珠，打算做成手環送給她呢，珍珠和魚尾——」
彌怒：「……可是上一次小魚出現的時候，她是小泥人。」
他好像還覺得小泥人這個比喻不太貼切，於是有用手比劃了一番。
伐難：「……也是，那等看到她這次是什麼樣子再說吧。」
眼看著這群精力充沛到哪怕加了好幾天班都還能再組織一場春游的夜叉們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起來，摩拉克斯抬手按下。
「稍安勿躁。」
玉京台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只有五雙興奮的眼睛整整齊齊地看向他。
摩拉克斯嘆了口氣，心道隊伍裡孩子多了有時候是挺煩心的，果然還是若陀一人隱居山林清閑自在。
略羨慕。
但羨慕歸羨慕，璃月港畢竟是他的責任，不能輕易放下。
唉，就這麼樣吧。
「她現在在若陀那邊。」
夜叉們是知道若陀龍王受到磨損逐漸失憶這件事的。
「你們先不要去打擾她，萬一影響她完成這一次的任務就不好了。」
魈是乖孩子，他點頭答應下來，心想著自己就趁著今晚夜色濃郁，跑去若陀龍王隱居之處，站得遠遠的，看一看栗茸就好。
反正她做完了任務，肯定會被若陀龍王帶回璃月港。
他只是又有百年多沒見到她，一時間有些忍不住思念而已。
但浮舍卻從來和「乖孩子」這三個字不沾邊，他甚至是那種可以在魈臉上畫小烏龜，被醒來之後的魈追著打以至於兩人間打鬥的動靜吵醒了正在無數的摩拉克斯的夜叉。
不是一般的皮。
他才不覺得自己上門去找栗茸有什麼打擾的呢。
大家都是舊相識了，不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吧，至少也能來個執手相看淚眼，隨後攜手入客廳，開始鬥地主吧？
摩拉克斯一眼就看出他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
青年模樣的魔神不由得抬手按了按太陽穴。
啊，頭疼。
*
另一邊栗茸也很頭疼。
她答應若陀跟著他學習防身之術一技之長，原本以為像若陀這種強大的元素生物，一個翻身就可以引得地脈震動、大地開裂的強大地龍，大概會教給自己一些和歪嘴一笑非常搭配的強大招數吧？
結果若陀拿出的東西和她所料想的不能說是毫不相干只能說是風馬牛不相及。
現在，她就看著桌面上翻開到第一頁，標題上寫著「機關學入門（歸終著）」這八個大字的書，陷入一種懷疑人生的狀態。
不是，說好的學防身術，為什麼要開始練奇門八卦？
這就像是原本說好給你一根撬棍，最後卻給了你一本物理書，然後解釋說「反正撬棍又名傳說中的物理學聖劍，這兩個差別不大」。
難道她還要用知識的力量痛毆敵人嗎？
她又往後翻了兩頁。
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一個個和高數大物差不多的公式。
栗茸：「……」
為什麼離開了主世界還要繼續學這些讓人腦殼子疼的東西：）
她有點兒想反悔。
若陀泡了一壺茶，在茶葉裡面加了一朵琉璃袋和三朵清心，還放了兩片薄荷葉子，喝一口就能起到比咖啡更好的提升醒腦效果。
他站在桌邊，給自己倒了半杯醒神茶，吹散茶水表面的熱氣，解釋道：「你身體孱弱，法力低微，先天條件差，修煉十年只等於別人修煉一年，若是用法力與他人較量，必然落入下風。」
「但是。」若陀的語氣突然加重，「沒有人規定，防身術就一定要和武館裡面拆招一樣你來一個回合我來一個回合。」
栗茸的眉頭微微皺緊。
若陀：「如果有人持刀來刺殺你，這時候，你手邊剛好有一台大功率歸終機。」
栗茸：「唔……」
若陀：「如果有人聲稱要來取你姓名，而你剛好還有一天的准備時間，正好可以利用手邊的材料制作一輛全防御的戰車，在對方來找你之前先反殺上門，創……咳咳，直接撞飛對方呢？」
栗茸：「妙啊……」
若陀：「如果有人用已經發動的歸終機對准了你，而你剛好知道，有一種材料可以在十裡之內破壞歸終機核心的運行呢？」
若陀：「你知道歸終嗎？塵之魔神，論戰鬥力她在魔神中的排名並不高，但是因為她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機關術，所以曾經有過一個名場面叫做真魔神從不回頭看爆炸。」
也就是一個魔神靠著一堆機關鎮壓了五六個和她差不多強的魔神，然後自己毫發無損地從爆炸的黑煙中走出來吧。
雖然若陀覺得對方那一套未必能帶走自己，但至少這種戰績說出來就很唬人。
栗茸眼睛亮得厲害，她一手拍在桌面上，抬起頭：「報告！若陀教練，我要學這個！」
這玩意太酷了，她要是學會了，以後就可以在龍族的傳承裡面留下一句：
小崽子們，看清楚了，時代變了！
*
然而在栗茸開始上手學習之後，她才知道什麼叫做豐滿的夢想和骨感的現實。
反差真的太大，大到她懷疑人生。
先前好不容易點燃的興趣，在短短二十分鐘之後就被撲滅得連點煙都看不見了。
她指著一道長達七八行的公式——這還只是需要背下來的內容，並不包括這個公式的推論——有些崩潰地問若陀：「您能再講一遍這個嗎我聽不懂，以及——這本機關術真的只有入門級別的難度嗎？」
她怎麼覺得這是入土級別的呢？
若陀也覺得納悶。
他尋思這玩意不是有手就會的嗎？
「我從前沒有學過，和你一樣也是第一次看這本書。」
然後他抬手按住那個公式，輕而易舉地將它背了一遍。
「很簡單啊。」
栗茸：「……」
她吸了吸鼻子，覺得在這間屋子裡更需要櫪木果實來提高記憶力的人是她而不是若陀。
系統顫顫巍巍地鑽出來阻止了她：【宿主，您對自己使用金手指是沒用的……】
就別浪費金手指的能量了。
栗茸：。
人生如此艱難，連申請開掛的路都已經被封死。
再看一眼若陀詫異的神情，頓時覺得自己被打擊到了。
栗茸：你們的有手就會和我的有手就會不一樣。
我們的手可能不是同一種手。
她不禁想起朋友幫自己打深淵。
她自己打深淵因為沒法把鐘離拆成兩個用，所以每一次打第十二層的時候總會因為記不得走位被打得屁滾尿流滿地亂爬。
而她幫忙代打的網友：「你這個號，你這個練度，那不是有腳都能打？」
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西方龍的前爪是和霸王龍一樣，小小的，沒什麼力氣，爪子也比較短，根本不靈活？
或者，有沒有一種可能，她是一條只有大腦皮層還算活躍的植物龍？
栗茸：「嚶。」
她給龍丟臉了！
但若陀沒打算因為她開始「嚶嚶嚶」就放過她。
新晉老父親平時慈父這會兒嚴師，指著書本：「今天背不出來就明天繼續，除非背出來，否則別想去釣魚。」
栗茸：喵喵喵？恩將仇報？
我為了治愈你的失憶穿越過來，還帶著你走上了釣魚佬的空軍之路，你竟然用全文背誦來欺負我？
「錯付了，」栗茸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語，「這些天的和諧相處父慈女孝，終究還是錯付了！」
悠于 2023-11-16 08:17
第41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7
若陀並沒有糾正栗茸口中的「父女情深」, 但他的確表現得和某大橘一樣冷酷無情。
「這個公式可以先理解了再進行背誦，你看這裡的齒輪數量，齒輪是一對一帶動的, 所以這裡進行的計算步數就等於齒輪數量減一——這只是最簡單的模型，單層, 而且齒輪都是一一相接的。」
栗茸：嗯、我知道、是的、對、就是這樣……
沒聽懂。
這倒也不能苛責她。
畢竟栗茸還是一只按照龍族年齡來算未成年的小龍嘛。
沒有人會要求一個剛剛上初中的孩子去學高等數學, 不會要求她背「連續不一定可導, 可導一定連續」這些定理。
再說了，龍族天生的天賦點也沒有點在機關學上嘛。
龍更擅長古典魔法, 尤其是在和自然元素的親和力方面堪稱一絕。
也就是說, 如果栗茸的本體來到了提瓦特，她或許可以和若陀一樣表演一個【xx開始吸取地脈中的x元素力】。
但，涉及到機關之類的方面……
龍族傳承裡面也沒有說過任何一條龍成功達成了成為機關學大師的成就。
反而是成為煉金術大師、占蔔術大師甚至大魔導師之類的屢見不鮮。
所以說，這個東西，看種族天賦的。
明顯，西方龍和東方龍之間存在著物種隔閡，若陀摩拉克斯他們可以輕松理解並融會貫通的東西，在栗茸這種龍眼裡已經約等於無字天書了。
若陀：「……」
他和每一個輔導孩子功課然後被孩子氣到的家長共情了。
他們之間最大的區別或許就是若陀涵養好。
他現在還沒有生氣, 只是有些不解。
他摘下眼鏡, 捏捏眉心, 無聲無息地嘆了口氣。
其實也能理解。
畢竟小樹妖在生活方面掌握了很多技能, 尤其是在庖廚方面, 不論是調味還是刀工都很有天賦。
人無完人。
不能要求她在機關術方面也是個天才。
……不能對孩子做出太苛刻的要求，比如說不能對甘雨說她太胖了而是應該用溫柔的語氣對她說「你不用那麼努力減肥的，那樣對身體不好」——
若陀雙手一撐膝蓋, 從椅子上站起來, 對栗茸說道：「你繼續思考, 我出去吹會兒風。」
他勸不住自己了。
那根名為「和藹家長」的弦快要繃不住了。
若陀走到窗邊，雙手扶在窗框上，被窗外的夜風兜頭吹了個透心涼。
他有點愁。
雖然因為沒有和栗茸一起學習的人可以和她形成對比，於是若陀尚且沒有進化到「別人家的孩子怎樣怎樣」的地步，但光是現在栗茸展現出來的學習效率，就夠他擔心的了。
要不找摩拉克斯或者歌塵浪市真君……他們手上或許有什麼提升智慧的草藥。
實在不行可以和隔壁智慧之國須彌的那位塵世七執政大慈樹王交易一下，如果可以的話最好將那些知識全都灌到她的腦子裡去……
還好這個時代，大慈樹王還沒有研發出虛空系統，罐裝知識這一產物也還沒有被連帶著發明出來。
否則栗茸興許就是全提瓦特世界第一個接受真·填鴨式教育的孩子了。
涼風中，若陀的嘆息一聲接著一聲。
相信如果他是主世界的人的話，現在手上一定夾著一根點燃的煙。
*
在這個被學習荼毒的涼夜裡，受不了的又豈止是新手老父親若陀。
栗茸覺得自己再學下去就要崩潰了，雖然她仍然無法將眼前那個八行的公式完整從頭到尾背下。
不行，這樣下去真的不行。
雖說龍的本體上覆蓋的都是堅固的鱗片，倘若不是用勇士的聖劍、魔法或者藥劑的話根本破壞不了哪怕一點邊緣部分，因此業績不存在和人類一樣的謝頂危機。
但栗茸她現在的身體又不是龍的本體。
再這樣一直抓著頭發薅下去，這具名為「栗木」的身體大概率是要禿的哇！
盡管因為她揪頭發的位置吧……
鬢角附近的這兩塊頭皮如果禿掉的話，好像就是傳說中的貓耳發際線。
如果禿成的貓貓的形狀的話，似乎會讓禿的人更容易接受現實一點——
……個鬼嘞：）
栗茸絕對不想變成禿子。
貓耳發際線也不行。
於是她趁著若陀沒盯著她的這檔子功夫，把因為社恐就根本沒跑出來幾次的系統搖了起來。
【系統系統江湖救急啊系統人命關天！】
社恐的系統差點被這一句話嚇到縮去牆根畫圈圈，它細聲細氣道：【你、你……宿主你聲音輕一點……】
栗茸：「……。」
她貼心地給了系統幾分鐘緩衝的時間。
系統也很明白宿主對它的好，稍稍調整過來之後，小聲問：【宿主遇到什麼需要我來幫忙解決的麻煩了嗎？】
栗茸沉重點頭：【是的。】
她看向桌面上過了半個小時仍然停留在第三頁沒有翻過去的《機關學入門（歸終著）》。
【幫我學會這玩意，一會兒應付任務目標。】
*
可喜可賀的是，在身為AI因此尤其擅長理工科的系統幫助下，栗茸成功在若陀去窗口思考人生的這段時間裡完成了學渣向學霸的蛻變。
若陀表面上不說，但在考了她幾個問題都得到了正確回答之後，內心還是非常欣喜的。
不錯，孩子總算是開竅了。
他轉過身，右手握拳砸在左手的掌心。
老父親可以不用發愁了。
栗茸也很高興。
因為有系統代學的緣故，她明天白天的時間就不用留出來學習機關術了。
又可以去釣魚了好耶！
這一次她一定要釣到比若陀更多更大的魚。
爭強好勝、一生不肯讓人的釣魚佬的倔強.jpg
然而，就在她合上書本，爬上床，准備美滋滋睡上一覺然後明天早起用晚上腌好的蝦肉餡包餃子吃的時候，她聽到了窗外傳來敲牆壁的響動。
一般情況下，石屋裡有若陀坐鎮，龍王哪怕收斂了氣勢，那行動時因沒有刻意在身上施加掩蓋氣息的法咒，因而少許泄露出來的威儀也足以將四周的鳥獸毒蟲嚇退到方圓幾裡之外。
栗茸在這裡住了好幾天，還是第一次聽到窗外傳來的聲音。
或許是因為知道有若陀在，己方火力充足到哪怕天降克蘇魯都能一巴掌干碎的程度，栗茸這個看恐怖片都要全程捂眼睛的小菜鳥也敢大著膽子下床去看向窗外了。
栗茸：探頭探腦.jpg
她剛從窗戶裡探出頭，還沒來得及朝著四周打量一圈，從窗戶上面突然垂下來一顆腦袋。
在茫茫的黑夜中，栗茸看不清那張臉上的五官，只對上了一雙明亮如火的眼睛。
——白天時明亮如火的眼睛，在夜裡仍然明亮如火可算不上什麼好事。
畢竟白天的時候大家只會誇這種眼睛說是「炯炯有神」。
但在夜裡……
夜裡的火一般情況下指的是鬼火：）
「誒嘛臥槽！」
她砰地一下關上了窗戶，轉身就朝門外跑。
一邊跑一邊喊：「鬼啊！」
*
鬼魂這種東西，應該在無妄坡那邊比較多吧？
若陀是不太相信自己周邊方圓十裡內會出現鬼怪之類的東西的。
哪來的小東西那麼大膽。
但栗茸跑過來的時候明顯臉都白了。
手心甚至冒了冷汗。
於是他說：「正好，可以用這個機會檢驗一下你的機關術學習進度。」
栗茸：到這種時候都不忘記隨便插入一次課堂小考的您真的不是魔鬼嗎？
若陀接著道：「當然，按照你現在的水平，要獨立設計出一座機關還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我會將機關的大部分提前制作好，剩下留出一兩處難度較低的齒輪空位，讓你自己選擇零件進行填補。」
他沉吟片刻：「這也算是你參與制作的第一台機關，你想要什麼樣的機關呢？」
栗茸沉吟片刻：「手持式歸終機？」
最好是那種經過萍姥姥加成，攻擊時附帶萍姥姥衝擊波的，一發一個奧賽爾，簡直不要太爽。
若陀：「……威力強大的手持機關往往有著很大的後坐力。」
他隱晦地向栗茸傳達了「你不行」的信息。
栗茸：「……唉，那我可以要一個遺跡守衛嗎？」
獨眼小寶在開荒前期的時候堪稱萌新玩家最大的噩夢，甚至一般五萬血零命的帝君，在孤雲閣的時候都抵抗不了四個獨眼小寶一起大風車。
俗話說人類的一切恐懼都是源於火力不足。
所以一個獨眼小寶發射的那些彈藥就足以抹去一切對於鬼魂的害怕。
若陀聽到這個詞，卻是一臉奇怪：「遺跡守衛？遺跡守衛是什麼？也是你家鄉的東西嗎？」
栗茸這才反應過來，此時的時間線尚且沒有發展到主線五百年前，坎瑞亞被天理滅國的時候。
也就是說，現在的那些遺跡守衛，不，應該稱呼他們為耕地機，要麼尚且沒有被發明出來，要不就都還在編服役。
栗茸：嘖。
第二個想法也一樣破滅了。
想要同款周邊真是一件困難的事情啊。
最後，若陀協助她完成了一台□□。
只不過，與普通的□□相比，這台□□一次會發射兩樣東西。
其一是一枚鋒利的彎鉤，其二則是在碰到目標後會自動彈炸開，形成一張將對方包裹在其中，並屏蔽對方應用元素力的網。
彎鉤和網之間有牢固的繩索相連，使用者可以通過彎鉤的定位來防止被抓捕的玩意逃跑。
雖然沒有想像中的火力喧囂，但栗茸仍然非常滿意自己的第一支機關武器。
這只□□頗為輕便，使用起來也不復雜，甚至若陀還很細心地在上面添加了放大鏡和瞄准。
新手用這個也能打出十環的好成績呢。
她武裝上了新武器，昂首挺胸地從石屋內走了出來。
—聽說了嗎？南天門有一個奇怪的東西在游蕩。
—聽說了，她本人發現的，現在就是……
獵殺時刻！
她將□□調整了角度，將「箭矢」放到□□的槽上，扣好了弦，隨後屏住呼吸，把注意力集中到瞄准鏡上。
她捕捉到自己左邊的叢林裡有悉悉索索的動靜聲。
發射彎鉤的准星對准了邊上的一棵兩人合抱的大樹；發射網箭的准星則對准了聲音傳來的放線。
一眨眼過後，箭矢如流星，從樹葉的罅隙之中穿過，精准地在一聲悶悶的擊打聲之後命中了目標。
一陣灌木被壓彎、鳥雀被驚飛的撲騰動靜之後，栗茸聽到那邊傳來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
「誒呦！」
*
浮舍宣布，昨天和今天是他這段時間來過得最倒霉的兩天。
他只是從璃月港趕來若陀龍王隱居的地方見見他們夜叉的小妹妹而已，甚至還帶了禮物，不能算是空手上門的不速之客，卻在昨天偷偷爬到栗茸的窗戶外面，准備給她一個特別的「驚喜」時被她用窗戶一下子拍在了鼻子上。
懷疑自己的鼻梁骨都要骨折了的浮舍狼狽地捂著流血的鼻子回去找一開始就覺得他這個「驚喜」有點傻乎乎的剩下四名夜叉。
原本以為自己這個身為老大哥的受了傷，至少可以火的他們的些許關懷安慰，卻不想就連平時最乖的魈都對他說「你就是活該」。
若陀：真郁悶。
他靠在石頭上休息，嘴裡嘀咕著：「小魚怎麼就沒認出我來？她怎麼可以認不出我？」
當然，沒人理他。
應達和伐難在一邊討論著上一次來看還是光禿禿的石屋。
「肯定是小魚的主意，不論在哪裡，她都喜歡把日子過得有聲有色的。」
「是呀是呀，你看那邊的牆面上，還爬著花藤呢，金燦燦的，就像岩晶蝶一樣！」
彌怒則在逗魈。
「你看小魚沒認出浮舍來，你覺得她能一眼認出你來嗎？」
魈居然還真的回答了這樣無聊的問題。
「會的，她向我保證過。」
少年頓了頓，繼續道：「其實上一次，她以息壤的樣子回來的時候，她還告訴我，讓我一定要提醒浮舍別衝動。」
否則就會被窗板砸鼻子，還會在第二天被栗茸用她新上手的□□射中。
但這些他沒有說。
魈冷著臉，想起在海神宮底下等待機關移形變位的那半個小時裡他被浮舍強制拉去玩然後連輸三把的鬥地主，以及在熟了之後被迫在臉上貼了三張的寫著「笨鳥是我」的紙條。
魈：記仇。
於是現在，吸取了昨天晚上的教訓，沒再打算半夜爬牆的浮舍拿著自己准備好的禮物，准備走正門造訪。
然後就在艱難地於灌木叢中前行的時候被迎面而來的一支「箭矢」射在了大臂上。
浮舍剛想說這種小□□沒什麼威力，連他的防御層都破不了，更不用說造成什麼傷害了。
箭頭突然就在觸碰到他身體的時候炸裂開來。
化作一顆顆小小的玄鐵粒子，沿著他的身體朝著各個方向散去，尾部還牽拉著細細的絲，將他整個人包裹在了其中。
下一秒，浮舍發現自己被提了起來，懸掛在半空，因為兜起他的這張網比較小，他的臉不得不壓在了兩根交叉的網線上。
浮舍：sxekdashui（臉滾鍵盤式髒話）
他嘗試著用元素力掙扎開這張網，卻發現自己的雷元素力就像是被屏蔽了一樣，不論他怎麼催動神之眼都無法運轉。
浮舍：……
浮舍放棄掙扎。
*
栗茸在射中了之後就跑過去看自己的成果。
然後她就在樹下和雖然趕來援救但明顯一個個都在偷偷樂的夜叉們撞了個正著。
栗茸：「！」
她朝著網裡面一看，看到了熟悉的配色。
四臂的夜叉被倒吊在樹上，臉上壓出了幾道紅色的印痕，整個人隨著微風一晃一晃的。
這個場景吧，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栗茸皺著眉回憶了好久，終於反應了過來。
這不就是《西游記》裡面《四聖試禪心》那一段的劇情嗎？！
豬八戒被吊在樹上的時候，也就是這麼個造型！
她略帶歉意地對浮舍道：「對不起，浮舍大哥，我沒看見是你。」
但她也沒立即上手將他解下來。
「你現在這個造型怪有意思的，你等我拍張照片留念一下哈。」
彌怒在一邊幫腔：「對對，不著急把浮舍解下來，他皮糙肉厚的出不了事。但一定要留念，如果可以的話也分我一份，我要把這個場景當成傳家寶傳下去，讓我的子子孫孫都看到。」
浮舍在網裡面對彌怒怒目而視：「你小子！」
彌怒眨眨眼睛：「小魚的這麼點請求你都滿足不了嗎？有你這樣當大哥的？」
浮舍氣結，索性閉了嘴，就給他比劃了個「你小子等著，等我出來就讓你知道什麼叫雙拳難敵四手」的手勢。
等栗茸讓系統拍完了照片，她在這張網的某個位置按了一下設置好的機關。
那些絲線瞬間斷裂，浮舍「撲通」一聲砸在地面上，砸出了個五體投地，煙塵滾滾。
他爬起來，拍了拍手肘和膝蓋上的灰塵，剛想開口對栗茸開玩笑，問問她做了這樣的「壞事」之後有沒有誠惶誠恐地感到抱歉。
一抬頭，卻看到栗茸已經撲進了魈的懷裡。
小姑娘將自己在最近這兩天養出來的肉嘟嘟的臉頰往少年夜叉的胸口上蹭。
一邊蹭一邊軟乎乎的撒嬌：「我好久好久沒有見到你啦，我好想你啊——」
而平時總是冷著一張俊俏的臉蛋仿佛拒人千裡之外，甚至被一些膽子頗大的姑娘家形容成「高山之巔一捧晶瑩雪」的少年此時也一點都沒藏著自己的情緒。
他輕輕用食指和拇指捏起栗茸臉頰邊的軟肉。
「是很久很久不見了，我也很想小魚。」
浮舍：「……」
錯付了，終究是錯付了。
他抓著頭發，哀嚎道：「我這滿腔身為大哥的慈愛，早知道還不如都給了彌怒算了！」
彌怒：「……？」
他朝後退了一步。
「你認真的？」
「我警告你，你別過來啊！」
浮舍擼袖子：「嘿……」
這小子也討打。
*
這邊這麼大的動靜，理所當然地就驚動了若陀。
其實，栗茸拿著□□走出去和「昨天晚上嚇了她一跳的那個該死的鬼」對決的時候，他雖然沒有走出石屋，但注意力一直都落在她身上。
經過這段時間的治療恢復，他自然是在第一時間認出了五個仙眾夜叉。
但是……
老父親的眉頭在看到栗茸撲進魈懷裡的時候就皺成了可以夾死蒼蠅的程度。
他們認識？
怎麼看上去那麼親親熱熱的。
老父親警惕的心懸到了最高點。
老父親提起了刀。
*
璃月有一句老話，叫來都來了。
既然來都來了，那麼不上門拜訪一下若陀這位前輩自然是說不過去的。
栗茸被魈抱起來，她坐在魈的手臂上，晃悠著兩條小短腿看著浮舍敲上石屋的大門。
「若陀前輩！」
若陀用一張客（虛）套（偽）的歡迎臉讓他們進屋。
開始說話之後三句話不離栗茸。
「……把她從林子裡撿回來的時候，她被一只龍蜥逼得爬到了樹頂……」
魈一下子握緊了拳頭，絲毫不令人懷疑：倘若不是現在有人拉著他的袖口，岩龍蜥母親和她的一窩幼崽今晚就要遭殃。
「……還很喜歡釣魚呢，一旦我釣到的魚比她多就會開始用盡一切辦法嚇走我身邊的魚……」
「……她是個非常可愛的孩子……小——」
「小……」若陀這才發現，經過了這麼久的時候，他從內心深處仍然沒有接受「栗木」這個一看就非常不走心的名字。
但此時木已成舟，他騎虎難下，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念。
「小栗木。」
「噗——」
當即應達就噴了。
「小魚這名字是若陀前輩給你起的嗎？不會吧不會吧前輩的審美那麼差的嗎？」
「你給自己起的名字……」
彌怒找不到一個詞可以精准地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
「你……」
魈也有些恍惚。
他眨了眨眼睛，突然開始懷疑，當初小姑娘讓他幫自己起名，是不是還有一重自己起不來名字的緣由。
還好當初沒有讓她自己給自己起名，否則——
浮舍用手肘懟了懟他：「小魚這個名字也沒好到哪裡去好嗎？！」
至少比起他名字寓意裡面的「浮生一剎，萬般皆舍」來，要差上好多。
所以按照他的意思嘛，最好把栗茸提回去，讓帝君再翻翻詞典，給起一個寓意又深，讀起來又好聽的。
栗茸夾在這群人當中：「……」
可是有沒有一種可能，她很喜歡「栗茸」這個名字，暫時沒有更名換姓的打算？
全場唯一懵逼的若陀：大橘喵喵？
發生了什麼事了？
第42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8
栗茸不得不將自己原本就披得不嚴實的馬甲脫下來。
「我會通過時空隧道從另一個世界來到提瓦特……」每次做任務都要進行的解釋現在輪到第四遍重播。
栗茸一邊非常順滑地將已經快要背出來的稿子逐字逐句念出, 一邊心想或許自己可以要求系統錄個音。
今後如果還遇到需要解釋的時候就直接播放錄音，她還可以少說幾句話：）
「其實若陀應該也是知道的啦……」她眨了眨眼睛，「但可能是因為這一次用的櫪木果實效果不夠好, 必須要持續吃上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根治失憶的原因，所以關於我的回憶, 你應該都還沒記起來吧？」
若陀的確還沒有記起和夢魘魔神有關的那場戰爭, 只隱隱約約記得似乎有那麼一個很弱的魔神, 不到半個月就被璃月方面徹底鎮壓解決。
若陀：「……好，我知道了。」
他對栗茸說：「你的果實, 再多給我幾顆。」
栗茸一邊掏櫪木果實一邊好奇問道：「要這個干什麼呀？我每天都會在飯菜裡面加上這個啊……」
若陀拿起一顆果實開始啃, 面無表情：「多吃兩顆，說不定吃完就能回憶起來了。」
老父親想要早點回憶起來小姑娘曾經的模樣。
一定也是很可愛，讓他很喜歡又為之操碎了心的。
栗茸抿抿嘴：「可是一次吃這麼多應該沒用吧，櫪木果實的治療效果是看療程的，十天一個療程，大概要兩到三個療程才能徹底治愈？」
若陀：「……」
他仍然姿態沉穩地啃完了那一堆栗茸遞過來的果實，然後將果核收在掌心裡。
「沒關系，」雖然這個「沒關系」說得多多少少有幾分殺氣騰騰, 「雙倍劑量, 大概稍微縮減療程。」
浮舍在一旁打了個哆嗦。
這句話, 歌塵浪市真君也說過。
他上一次在戰場上受傷, 一條手臂差一點就徹底廢了, 回來之後被歌塵浪市真君按在帳篷裡面接受治療，苦味堪比黃連的藥那是喝了一碗又一碗，胳膊傷口上敷的超刺激的、讓他這個刀斧加身而面不改色的大丈夫都忍不住呼痛的藥膏也換了一劑又一劑。
當時他問歌塵浪市真君, 問自己能不能有幸吃一點不苦的藥。
歌塵浪市真君對他露出一個和藹慈祥的微笑, 然後說：「不行, 否則你今後出去打仗還是以傷換傷的打法，根本記不住這次的教訓。就是要你苦，要你疼才好。別討價還價啊，否則老身我就給你上三倍劑量。」
那種恐怖，已經刻進了他的靈魂裡。
等他好不容易從過去的陰影裡面脫身，就發現栗茸的坦白從寬（抗拒也未必從嚴）已經進行到了為什麼要給自己起一個這麼怪這麼隨便的名字上了。
伐難問她：「小魚，你為什麼不干脆就用小魚這個名字呢？我覺得比栗木……好聽很多啊。」
若陀雖然表面上仍然保持沉默，但雙眼裡明顯寫著：的確如此。
以及，老父親真的對她隨口編造了一個假名糊弄自己的行為非常難過。
栗茸施施然將以前就已經寫好的借口——當然其實也算是部分程度上的真相——和盤托出。
「因為以前我見過你呀。」
她親親熱熱地去挽住若陀的手臂。
「如果我說我叫小魚，然後你還記得我是誰的話，一定會把我送去璃月港的。」
「那樣我就沒法治療你的失憶啦。」
她眨眨眼睛，努力讓自己看上去更無辜一點。
「我也不想騙你，可是你的痊愈更重要耶。」
在賣萌過三個半任務世界之後，栗茸在表現得可愛方面可謂是信手拈來。
若陀看著那雙赤誠單純的眼睛，一下子就覺得自己的心被治愈了。
就像是吃了一發大淨化術一樣。
小樹妖騙他是為了對他好。
他接受這個理由。
老父親感動到淚流滿面.jpg
他抬手摸了摸栗茸的腦袋，栗茸連忙將腦袋湊上去，在他的掌心下面蹭了蹭。
「我這一次可以在這裡待上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一到就要回去了，所以我可不可以不要再繼續學機關術了呀？」
機關術這種東西學了能有什麼用嘛！
對於龍而言除了禿頭就再沒有別的作用了好吧！
她又不可能真的學會機關術，這次幫她作弊的系統下一次又不一定能和她繼續合作！
「不如不學了讓我好好享受短暫的快樂時光好不好？」
若陀：「……」
若陀頓時翻臉無情：「不可以。」
在得知栗茸會[url]WWw.52gGd.Com[/url]一次一次穿越到提瓦特世界的不同時空節點上後，他其實更加堅定了要讓她好好將機關術融會貫通的想法。
「倘若下一次你穿越之後就像這一次似的，遇到很難解決的危險呢？」
「你覺得下一次還能遇到一個人剛好趕得及來救你的可能性有多大？」
栗茸呆呆地看著突然變得激情澎湃的若陀。
直到對方得出一個結論：
「機關術還要繼續學。」
栗茸：「……嚶。」
她試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可是我在另外一個世界也要學習，而且是每一天的早上八點到晚上五點，六點之後還有晚自習，持續三個小時以上。」
當然啦，這些其實都是主世界莘莘學子的日常，不過栗茸做為龍其實是不需要上學的。
但用學生們悲慘的內卷生活來打動若陀似乎是個不錯的嘗試。
但是若陀在這方面堪稱鐵石心腸：「學習要持之以恆，晚自習就不用了，但是早八到晚五的學習日程表的確不錯，之後學習機關術就按照這個時間表來吧。」
栗茸：喵喵喵？
現在把自己偽裝成一只什麼都看不懂的小貓咪還來得及嗎？
她悄悄看向魈，希望他能夠在此時對自己稍稍伸出援手。
比如說稍微反抗一下若陀的學業□□什麼的……
然而魈只能給她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栗茸：「……。」
沒愛了，人間沒愛了，她干脆給自己整個山洞回去自閉睡上個三百年的大覺吧。
*
關於浮舍是怎麼連著兩天又被碰了鼻子又被吊在樹上，而栗茸是怎樣被機關術的高山壓得好像五行山下的猴子，彌怒都在自己的小本子上記了一筆，隨後讓一只岩元素凝聚成的飛鳥帶著送去璃月港。
長輩眼中的好孩子·同輩心中的金切黑彌怒的心路歷程如下：這件事好好笑，今天過得真樂呵，得讓帝君也開心一下。
彌怒，一只鐵杆帝君粉，貼心的男性小棉襖。
當玉京台收到了這封言語用詞活潑跳脫，字裡行間都洋溢著一種小學生去春游的快樂的信件時，天色已經暗沉下來。
西邊的天際線上仿佛有血從這條線下滲透出來一般殷紅。
歸終覺得看了將近三十幾份競選七星崗位的申報書後的自己的雙眼就像是那天際線邊的顏色。
都不用看鏡子就能知道。
肯定已經累得布滿了紅血絲。
歸終：老娘當年魔神戰爭期間每日每夜地研究怎麼改造歸終機的時候都沒有累成這副鬼樣子。
正當她想要往自己臉上扔個幻術，不至於一會兒從玉京台走去吃虎岩買小吃的時候被人發現自己這副不修邊幅的樣子時，彌怒的小石鳥一頭撞在了玉京台的圍欄上。
還好摩拉克斯眼明手快，一下子將這只小鳥撈在掌心，否則它大概就要直接摔下三層樓，現場表演一個小鳥炸煙花了。
歸終湊過去：「喲，是彌怒的信啊，我就說今天怎麼沒看見他們幾個，原來是出去玩了。」
她這會兒也不著急下班了，探頭探腦地也要看彌怒的信。
畢竟，彌怒的信已經在過去的好幾次中證明了它能夠成功將打工人逗樂的力量。
歸終還記得，上一次彌怒寫信來，將五夜叉之間發生的有趣事情告訴摩拉克斯的時候，那信上寫的是：
浮舍這家伙堅決不肯穿上衣，我問他為什麼，他說新的衣服四條袖子會互相打架，嚴重影響他和人打架的速度。
上次給他准備衣服，他說只有兩條袖子穿不進去。
這次四只袖子了他也不願意穿。
那下回還給他做什麼？
有四個口的背心嗎？
他就光著吧！
彌怒寫的信本來就不長，一目十行兩三秒就能看完。
摩拉克斯摸了摸鼻子，將寫到浮舍被吊在樹上來回晃蕩的那一段描寫折起來，掩耳盜鈴裝作自己沒看到：
咳咳，拒絕承認這樣的憨憨是自己帶出來的孩子。
歸終可沒他那麼多忌諱。
她，理工科研狗，必不可能和摩拉克斯這個男媽媽似的培養孩子。
所以現在也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笑得毫無形像。
「哈哈……浮舍怎麼這樣……哦對了，小魚要學機關術，要不直接讓我過去給她上課？我不比若陀會教？」
順便趁著這個機會逃掉點之後的工作，怎麼想怎麼美滋滋。
這邊發出的動靜有點大，剛剛去幫璃月人家燒好灶頭上的火的馬科修斯咽下最後一口中原雜碎裡面的牛肚，吐出一個牛雜味的咯，從門口露出一顆圓圓耳朵圓圓眼睛的可愛腦袋：「在干什麼？」
歸終絲毫不隱藏自己想要翹班的打算：「我打算去找若陀，放他個幾天假。」
馬科修斯拿過短信，也讀了一遍，豆豆眼蹭一下就亮了起來。
「我也要去嗷——」
璃月港的一切逐漸步入正軌。
百姓需要他這個土地公，但也並沒有以前那麼依賴於他的灶火，所以他翹班兩天也不會有什麼影響。
馬科修斯：燕國地圖短就短點吧！
發動秘笈：【圖窮匕見】
「小魚，會做菜，做得很好，我給她燒火，我開心。」
一高一矮，一御姐一萌寵，兩位魔神手牽手站在一起，一同向壓榨魔神和仙人干活打工的無情資本家摩拉克斯說拜拜。
和若陀那邊的休閑生活說嗨嗨！
但是名為「摩拉克斯」的魔鬼露出了他的爪牙。
「不可以。」
俊美的魔神微笑著一抬手，玉京台的門口瞬間升起一道只有魔神看得見，也只有魔神會被攔下進出的淺金色屏障。
這道半透明的屏障上還有上古的文字輝映流轉，隨時生滅。
和玉璋護盾簡直是一個模子裡面刻出來的。
歸終：「……」
馬科修斯：「……」
半晌之後，歸終從牙縫裡擠出一句：「真無恥啊你……摩拉克斯……」
岩神根本不在意友人對自己的評價，他微微一笑，容色之盛，仿佛牡丹盛放於明堂。
「可別忘了，今天只是看完了那些七星候選人們提交的對於如何建設發展璃月的計劃書，明天還要一個個面試呢。」
新的工作已經出現，怎麼能夠停滯不前？
摩拉克斯：「等七星都選□□之後，我們都會比之前輕松的，熬過這一陣子就好了。」
不知為何，歸終腦內突然浮現出一張碩大無朋的餅。
而她，塵之魔神，正將這張餅套在脖子上，一口一口地啃。
而這張餅上，寫著十個字：
摩拉克斯親手畫的大餅。
*
玉京台上的加班風雲可謂是凄風慘雨，強大如魔神竟然還要二十四小時連軸轉，沒有周末也沒有年假，聞者落淚見者傷心，蒙德宣傳部立刻撰寫文章批評摩拉克斯如此行為並將標題編撰為「震驚！不轉不是璃月人！」。
但，千裡之外摯友的悲歡又要如何與若陀相干呢？
若陀：我不知道我只是一只大橘狀的龍罷遼。
一如貓中大橘除了吃就是睡，生活中全然沒有半點煩心事；現在的若陀身邊熱熱鬧鬧，還有非常光明的未來，同樣生活中沒有半點憂愁。
所以他甚至很平易近人地答應了和浮舍他們幾個一起打麻將。
應達和伐難兩個人湊成一對，這樣剛好是若陀、浮舍、彌怒和她們倆，坐在一張桌子的四面上。
魈原本要被浮舍抓過來幫他算牌的，但魈的良心還會痛，他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窗前對著陽光看機關術教材的栗茸那瘦小的背影，於心不忍，於是拋下了老大哥。
「我不玩了，我去陪小魚。」
一句話，好兄長的人設已經徹底立了起來。
浮舍嘖嘖出聲：「雞賊。」
魈淡淡斜了他一眼：「你就想不到。」
說罷轉身就走，不留一絲雲彩，也不給浮舍一個多余的眼神。
浮舍：「嘿……」
*
魈走到栗茸身邊，搬了張小凳子坐下。
「這段時間，你過得還好嗎？」
栗茸知道他說的「這段時間」是指她結束了改寫他命運的那個任務之後一直到現在。
栗茸抬手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轉向魈點了點頭。
「一直都挺好噠，我做什麼都很順利。」
她笑起來，笑容挑起臉頰邊的兩顆淺淺酒窩：「不用為我擔心噠！」
但隨後她神情一轉，瞬間換上了一張滿臉凄苦的面具，就連眉毛都往下撇去：「但是……魈哥，我不想學這玩意。」
讓她去把全身的鱗片染成綠色都比學機關術好。
魈抬手摸摸她眼看著頭發已經薄了不少的腦袋，嘆了口氣：「若陀龍王說的其實很對。你就算向帝君告狀，我想帝君也只會說，他很樂意看到你學習。」
畢竟，栗茸可能會去到他們鞭長莫及的地方。
屆時的危險，只能由她一個人扛。
那麼比起讓她之後受傷，還是現在多學習一點比較好。
就連最容易被栗茸的撒嬌動搖決心的魈都這麼說，那整個璃月也就別再想找出一個可以管得了若陀老父親那顆望女成龍的心的人了。
魈戳戳她臉頰上的軟肉：「別撅著嘴了，我陪你一起學？」
栗茸拍掉他的手指，點點頭：「好吧。」
有個人和自己一樣在這裡坐著受罪，總比一個人枯坐對教材來得好一些。
至少心理上會舒服很多：雖然貧道也沒有脫離苦海，但是道友畢竟和我一樣嘛。
然後……
然後栗茸就被冰冷的現實再度甩了一個巴掌。
十分鐘後，魈：「我都會了，小魚可以不用等我了，翻頁吧。」
栗茸：「……」
她幽幽提醒魈：「有沒有一種可能，我還沒看懂呢？」
魈：「……」
他捏捏喉結，輕咳兩聲：「我突然想起來我也還有一個難點沒有完全吃透。」
栗茸沒有說話，但心理嘀嘀咕咕：不會安慰人可以不用安慰，這樣一說她更覺得自己菜到家了。
她抬起頭，雙眼平視前方，望空一切，感嘆道：「可能是我這輩子就和機關學沒有緣分吧！」
傳說中的情深緣淺，說的大概就是她這條龍和理工科。
蒜了蒜了，她這頭蒜就算勉強擠進了學神堆裡也不過是橘外人而已。
還是讓系統代工吧。
栗茸躺得非常有自知之明。
嗯，就是這樣。
*
卻說另一邊，正在打麻將的四組人現在正廝殺到最激烈的場合。
栗茸讓系統代打，自己就分出精神來聽他們的戰局。
現在聽起來……好像是彌怒暫時占據上風，並隱隱有了要贏的勢頭。
但，沒到最後一刻，輸贏也還不能就這麼下定論。
因為可以看出應達和伐難已經計算出了他距離胡需要的牌，現在正在嚴防死守。
堅決不可能讓彌怒獲得他缺乏的那張牌。
至於若陀……他第一次打麻將，能記清那麼多種胡還是靠著櫪木果實帶來的無法失憶的能力。
贏是不可能的事情。
浮舍……浮舍嘛。
浮舍是不可能贏的。
就算奧賽爾從孤雲閣底下重新突破封印爬出來，並且經過幾千年的苦修成功一舉反殺摩拉克斯，浮舍都不可能贏一局麻將。
栗茸覺得這一次贏的應該是彌怒。
畢竟雖然應達和伐難在嚴防死守，但扛不住彌怒的上家是浮舍嘛。
浮舍還是很有可能給彌怒喂一張他想要的牌的。
本龍的預測可是很少出錯的！
栗茸將手中的筆轉了一圈，耳朵豎得比之前都高了點。
但這一次，她的預測卻沒能准。
正當彌怒從浮舍手中獲得了自己想要的那張牌，原本用來迷惑對手的繃緊的神情放松了下來，甚至眉梢眼角已經露出了這把穩贏的表情時——
地面突然猛烈地震動了起來。
甚至整間石屋都有些搖晃。
牌桌上的那些麻將當然站不穩了，被搖了個七零八落。
眼看就要胡了卻突然被這樣的意外擾了牌局的彌怒第一個轉頭看向窗外。
黃土被一只巨大的東西從地下帶起，四散向各處。
與塵土一起飛揚起來的還有威力堪比暗器的碎石。
魈眼睛微眯，當即穿透甚至遮蔽了日光的塵灰，看到了真正造成這一動靜的生物。
那是一只頭頂長著一根筆挺長角的類蛇生物，身上鱗片已然變得稀疏，鱗片掉落的地方重生新肉，覆蓋著扭曲如犬牙差互的深色疤痕。
而在它的雙眼處，有深深的黑色的煙絮狀的陰翳覆蓋掉了原本的生命的靈光。
*
提瓦特大陸上雖然已經確定了七神的權柄，但是魔神戰爭才剛剛落下帷幕，七神的光輝也沒能照耀到這個世界所有的角落。
戰爭燃起的毀滅之火還在燃燒，灰燼在人類看不到的地方堆積，舊日的災禍尚在苟延殘喘。
栗茸倒是不慌。
畢竟現在的石屋裡面坐著幾乎整個璃月半數的戰力。
我有十幾張牌，你能秒我？
她問身邊的魈：「這是什麼呀？」
回答她的卻是若陀。
「這是一位魔神曾經的眷屬。」
浮舍他們年紀小不認得，但他卻有相關的記憶。
曾經這只凶獸還不是魔物，雙眼中也還閃爍著靈智的光輝，它俯首的魔神曾經與摩拉克斯短暫地結盟過。
雖然聯盟很快破裂，曾經的盟友在瞬間互相刀劍相向。
但若陀還是記得自己曾經和這只眷屬有過一面之緣。
「聽說它的魔神早早在魔神戰爭中期就被圍攻死去了，沒想到它居然活到了現在……」
若陀的聲音裡面聽得出幾分唏噓。
當年也曾經並肩作戰的同伴，現在卻淪落到了如此地步。
「它已經失去理智了，大概在它的魔神死去的時候，它就已經被業障影響，成為了另外的生靈。」
「還是先解決一下它造成的動靜吧。」
第43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9
就算李雲龍拖著意大利炮帶著楚雲飛來了現場都要感概「老子這輩子就從沒打過這麼富裕的仗」。
栗茸雖然知道, 對於這片山林中絕大多數的生物而言，面前的這頭類蛇魔物是它們自出生以來遇到的最大的夢魘，甚至遠處山洞中的岩龍蜥在聽到動靜後從巢穴裡鑽出個腦袋打算一探究竟到底是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在此時打擾了它的好眠, 在看過一眼之後就又默不作聲地縮回去了。
但她的確對這頭凶獸生起了一點憐憫之心。
好可憐啊。
好可憐啊，居然遇到了這麼一群人。
她只能說, 世界給它最大的仁慈，大概就是這群人裡面每一個都更習慣一擊斃命，沒有那種遛獵物的樂子人心態。
栗茸：阿彌陀佛, 蛇兄，你就安心地去吧。
隨著一陣青光閃過，魈從原地消失，一眨眼後又回到了栗茸身邊站著, 懷中抱著的和璞鳶上甚至連一點血漬都沒有沾上。
窗外, 類蛇的魔獸在最後壓榨出身體裡的一點悲鳴之後，轟然到底。
碩大無朋的屍首砸在地面上，將地面壓出不淺的坑, 又是一陣黃土與碎石朝著四面亂砸。
栗茸的臉色突然一變，撒腿朝著門外就跑：「糟糕！我的花！」
她把若陀的石屋當做了在這個時代的塵歌壺來對待, 在蒔花弄草方面當然也是動了不少心思的。
雖然比不上原壺玩家的那些花活，什麼空中樓閣什麼樹屋都能卡出來, 但對她而言，這棟小石屋也算得上是她花了心血的暫時的家。
更何況，她種的花還是金色的！
那種會在陽光或者月光下發出像是黃金一樣漂亮的光芒的小花，連成一片的時候會很容易讓栗茸聯想到巨龍山洞中堆積得成山的金幣。
每一朵花的凋零都是在她心口上割下的惡狠狠的一刀。
魈連忙跟出去。
外面的凶獸雖然身死, 但它散發出來的業障的氣息對於普通人而言卻是非常大的影響, 甚至是專門解決魔神殘骸遺留的夜叉都會在長期地直面業障之後陷入癲狂。
當然, 業障對身體的影響, 栗茸是感覺不到的。
畢竟，她現在的這具身體追根刨底，也就是一堆能量堆積成的嘛。
她看到自己的花大半數都被這頭凶獸以及它造成的動靜弄得埋在了泥沙之下，整個人瞬間垮了下來，愁眉苦臉起來。
但隨即，她又注意到，靠近凶獸屍體部分的一些花仿佛飛快地再生了，從原本糜爛的根莖上重新抽出細細的莖干，一轉眼結出花苞，花苞綻放出花瓣。
只是，這一次的花瓣卻不是純粹的黃金顏色。
卻是金中混雜著不詳的、仿佛墨水一般的黑色的。
她的目光順著那些混雜了黑色的花往上抬，一直看到凶獸的屍體。
從那具鱗片剝落的醜陋身體上，有一些讓她覺得惡心的黑色的、粘稠的東西流淌下來，一點一點地鑽進土壤中。
栗茸連忙將自己的觀察告訴了隨後跟出來的若陀他們。
其余人皆是一副神情凝重的樣子。
若陀道：「看來，這頭凶獸身上的業障已經濃厚到了一定地步，得讓摩拉克斯過來一趟。」
這是哪怕夜叉都不好直接接觸的東西。
還得是魔神級別的存在親自處理。
要麼扔到遠海，哪怕業障擴散也影響不到陸地的遠處。
要麼鎮壓在大地的最深處，讓地脈逐漸用時間來消化這些業障。
（地脈：也別什麼垃圾都往我這邊扔啊喂！）
栗茸看向若陀。
他習慣性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
然後說：「我去璃月港一趟。」
浮舍點頭：「您去吧，我們幾個在這裡守著，不會讓魔物靠近的。」
「好，我會盡快回來，」若陀提醒他，「你們自己也要小心，這樣強度的業障沾上了可不好受。」
他握住栗茸的手：「你的身軀太脆弱，隨我去璃月，我把你送到玉京台上去。」
*
若陀上一次站在璃月港口，身處其中地打量這座他親自參與建設的城市，還是在幾十年前。
當年認識他，路上遇到見面時會對他打招呼的那些青年，如今一個個也都越過中年，步入兩鬢斑白，脊梁彎曲的衰老之中。
哪怕對於若陀而言，時間流逝的概念和凡人大為不同，但他仍然能夠感覺到什麼叫做物是人非。
或許這座城市中的普通人都已經不能一眼認出他了吧？
他因為擔心自己的磨損會對璃月造成傷害主動選擇離開，現在，磨損帶來的影響被抹平，他也終於可以靠近這座天工的城市。
也是他親手參與雕琢的作品。
他……
他還有未來的很多時間，讓這座城市重新熟悉自己。
若陀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璃月港帶著海風的空氣，嘴唇蠕動，似乎有什麼話想說。
但一直到最後，他什麼都沒有說出口，只靜靜地在天衡山上低頭盯著這座有著蓬勃生命力的城市許久，然後直接落入腳下的岩石之中。
穿透層層岩石泥土，徑直下落，然後朝前一步。
對於若陀龍王而言，這是比走大門更快的進入玉京台的方式。
非地脈生物，最好不要輕易嘗試這種串門方式。
「摩拉克斯——」
若陀是打算開門見山喊摩拉克斯和他一起去處理凶獸造成的業障污染的。
但是眼前的景像實在讓他哽住。
室內的醒神香燒得非常濃，是一口呼吸進去甚至能讓他感覺到嗆的程度。
馬科修斯整只熊都成了廢熊，正綿軟無力地躺在地面上，四只短短的手腳攤平，肚子上還堆著兩本起碼幾百頁厚的書。
歸終將腦袋往牆壁上磕，一邊磕一邊不忘盯著手中的文件，嘴裡念念有詞：「最後三本，最後三本，最後三本……」
四周的仙人也一個個都像是失了魂魄一般，要麼和馬科修斯一樣躺屍，要麼就和歸終似的，形若瘋癲。
整個玉京台上，除了摩拉克斯仍然光彩奪目像是一塊歷久彌新的石珀，其余人……
若陀：我看不懂，我大受震撼。
他身邊的栗茸：哇哦，這真的不是什麼克總發糖現場嗎？
距離門最近的歸終聽到若陀的聲音，正在持續撞牆的頭轉過來，對他露出一個強撐出來的笑容：「若陀啊，回來啦——歡迎啊。」
但若陀甚至沒能注意到自己被歡迎了。
他看著歸終，被她眼睛邊上那兩團已經加深到烏漆麻黑的厚重眼圈嚇了一跳。
若陀：「……」
「你們都干了什麼？」
他大步上前，將歸終從牆邊拽開。
「歸終你怎麼……這是時下最新的化妝流行趨勢嗎？」
歸終冷冷一笑：「你去問他！」
素白的指尖如刀如劍，帶著森然的怨憤指向了摩拉克斯的方向。
若陀順著她的手指看向整間房間內除了他和被他牽著的栗茸之外唯一還保持著正常的人。
摩拉克斯欣然微笑：「歡迎回來，老友。」
若陀頷首：「這次就不打算走了……你先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他很是疑惑：「難道是剛和哪個新生的魔神打了一仗？」
摩拉克斯差點咳嗽出聲：「也不至於，大家只是在加班而已。」
「只是在加班而已……」馬科修斯仍然躺在地上，原本敦厚可愛的聲音此時已經氣若游絲，「摩拉克斯你說這種話，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摩拉克斯的良心不會痛。
「只是四十八小時而已，我相信諸位都可以的，畢竟當年在戰場上，我們也有過數十天浴血奮戰而沒有片刻合眼的時光。」
他甚至還能更不做人，不是，不做魔神一點。
比如說，將自己面前明顯是旁人四五倍量的文件中分出一堆朝著若陀的方向推過去：
「老友，既然你回來了，那就也盡一盡璃月領導層的責任吧，這裡是七星候選人們分別對自己競選崗位的計劃書，分別有對於建設璃月的建議、假如自己上崗之後會做那些事情，以及那些事情應當如何分步進行的闡述。這一項涉及到璃月的民生和發展，請你務必仔細，逐行逐句地看過去。」
若陀：「……」
他算是知道為什麼歸終和馬科修斯身為魔神是怎麼消沉成這副樣子的了。
摩拉克斯你小子是真的一點人模樣都沒有啊！
要是早知道他們在璃月港裡干的都是這種事，他若陀就是在南天門待到死，爛在南天門，他都不會回來的！
但是，那畢竟是璃月港未來幾百年乃至幾千年的發展。
他咬牙切齒地接下那堆文件，放在一邊，然後說起正事：「別的一會兒再提，摩拉克斯，南天門那邊出現了一只凶獸，身上業障的氣息很濃，需要盡快解決。」
摩拉克斯聞言，一瞬間整塑了神情，放下手中毛筆：「我與你同去。」
栗茸還想跟著，卻被若陀握著手腕交付給了歸終：「你看著她點，別讓她亂跑了。」
歸終頂著一雙大到不行的黑眼圈，對栗茸露出了一個和善（她自以為的）笑容：「啊，小魚啊，你好啊。」
殊不知她疲憊了這麼久，頂著這樣一張臉笑起來的時候，情形實在是有那麼幾分詭異……
像恐怖片。
栗茸：默默後退半步。
歸終一把將她抓進懷裡抱住，抬頭對摩拉克斯和若陀道：「你們兩個就放心去吧，小魚交給我，安全得很！」
然後摩拉克斯和若陀前腳剛走，她後腳就將自己臉上的兩個黑眼圈像是揭面膜似的揭了下來，露出一張雖然稍顯疲憊但整體看上去還是很不錯的臉蛋。
躺屍的馬科修斯一個鯉魚打挺，用他這個體型身軀不應該有的靈活蹦了起來，向左向右活動了一下身體，然後用一個利落的前滾翻結束了整套課間操。
馬科修斯：熊熊打拳，哈！
而四周，方才一個比一個躺得橫七豎八的仙人們也都一個個坐了起來，活動活動老腰老腿，將過分濃郁的醒神香撲滅。
栗茸：「……？」
合著她剛才還在感慨的該死的加班制度竟然……
歸終打了個哈欠：「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嘛。摩拉克斯看我們辛苦成這樣，想來也不好意思再給我們加工作量。」
當然，為了璃月港的發展，他們還是會認真干活的。
但像摩拉克斯那樣把一個自己掰成三十個用？
他們又不是摩拉克斯，這樣會猝死的！
歸終抬手，將栗茸的臉壓在雙手之間，來來回回像是揉面團一樣揉了好幾下，這才感覺自己心中因加班累積的郁氣發泄一空，喜笑顏開地拉過馬科修斯，讓栗茸可以抱住他圓滾滾的手臂：「小魚這次來打算待上幾天呀？」
栗茸點開任務面板：「還能待兩個月多一點。」
嗚嗚，懷裡的馬科修斯版抱枕抱起來真的好舒服好舒服啊！
要是沒有任務，她能在璃月躺到地老天荒！
「那就好好玩一段時間，你……」
歸終頓了頓，這才繼續笑著說，「你上次和金鵬他們在歸離集玩，只是體會了璃月的平原，這次可要好好看看璃月的商港，只會比歸離集更富饒繁華。」
馬科修斯：點頭點頭。
歸終略嫌棄了只會「俺也一樣」的老友一秒，然後還是決定當他的外置派蒙——別名外置發聲器官——道：「馬科修斯也很想你呢，他一直說想去若陀那邊幫你生火。」
栗茸超驚喜的：「真的嗎？！那我今天就去下廚！」
她一定不是第一頭被熊熊的軟爪爪和軟肚肚征服的龍！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在玉京台上，隨著摩拉克斯的離開短暫地爆發了一波蹦迪的快樂的同時，摩拉克斯和若陀已經趕到了凶獸屍體橫陳的地方。
光是這麼一會兒，從凶獸身體上散發出來的業障就已經將大片大片的土壤都污染了。
四處山崗林木之間盤踞隱藏的魔物都受到了這股濃烈味道的吸引，搖頭晃腦地出來想要分一杯羹。
但它們沒有想到，在自己曝光於太陽下的那第一個瞬間，迎接它們的甚至不是日光。
而是死亡。
仙眾夜叉在戰場上個個都是殺神級別的，區區對付幾個魔物就是殺雞用牛刀，砍瓜切菜一般利落得不行。
魔物的屍體也被和凶獸堆在了一起。
浮舍很清楚，這些屍體也是一會兒要連帶著一並解決的。
魔神愛人，但是死去的魔神卻是大地的負擔，那些曾經用來移山倒海的力量化作漆黑的污染，造成一次又一次的災變，卻又無法根治。
只能將其送到對人類無害的地方。
等到天空中兩道身影降下，但沒有落地，仍然漂浮在半空讓他們退讓開。
浮舍朝著四周喊他們後退，自己的身形飛速向後掠去，一眨眼的功夫就退出了數十裡。
而在他原本站著的位置，大地被抬起，那些被污染的土壤，以及土壤之下藏著的根系，連帶著上面倒下的那些纏繞著黑色的屍體，悉數被無形的大手舉向天空。
一路來的時候，經過雙方商量，最終這一團業障被摩拉克斯和若陀一致決定往大海裡面扔。
畢竟地脈流動倘若裹著業障去了什麼不該去的地方，那倒是壞事。
還是海底比較好，穩妥。
*
遠洋，人跡罕至的地方。
巨大的一塊泥土和其他七七八八的東西就這樣被砸進了海水之中。
瞬間濺射揚起的浪花足足有數層樓那麼高。
海浪層層向著遠處推移而去，傳出一段距離之後逐漸低矮下來，又逐漸消彌無形。
徒留原地還剩下一顆像征著有東西沉下去的漩渦。
摩拉克斯浮在半空，拍了拍若陀的肩膀，說：「抱歉，但這座房子不能留下。」
石屋距離凶獸倒下的位置太近了，也被污染了。
若陀盯著水面上的那個漩渦，片刻後回答道：「沒事。還可以重建的。」
那塊被刮了連三丈都不止的土地，會在時光中重新被填平，上面還會生長出小樹妖特別喜歡的金色的花。
摩拉克斯看了他一眼，隨後若無其事地說：「那不如在玉京台種這種花，反正你也不會再回南天門。」
解決了事情所以已經放松下來的若陀：「……你別想騙我回去幫你干活。」
摩拉克斯：「怎麼會呢。」
加班是幫璃月干活，才不是幫他。
若陀：「……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若陀：指指點點。
這個摩拉克斯一說到建設璃月就屑起來了.jpg
*
到了璃月港的栗茸幾乎是如魚得水。
對於這些仙人們而言，她是數百年前就認識的乖小孩。
至少比浮舍這個三天兩頭到他們的洞府裡去打秋風的年輕夜叉好多了。
「你喜歡璃月港嗎？」
到了晚上的時候，若陀在這段時間已經養成習慣了，搬著一張藤條椅子過來坐在距離床三尺左右的位置上，給她講睡前故事，說故事前問了這樣一句。
當然喜歡啊，哪怕游戲已經開到了須彌，她還是每次下線之前都要去璃月港的傳送錨點下線。
栗茸將被子拉到下巴處，猛點頭：「特別喜歡。」
若陀伸手將她肩膀處的被褥掖好：「那暫時，我們就先不回南天門了。」
栗茸沒什麼意見，她倒是對那頭凶獸有點好奇。
「你能給我說說那頭凶獸的故事嗎？你好像知道它。」
其實就算她不問起，若陀原本也打算對她說起那只凶獸。
「它曾是一位魔神的眷屬，那魔神與摩拉克斯聯合過，當初去歸離集談做的時候，它就跟在魔神身邊。」
因為勢力較小，手下可用的軍隊也少，魔神本身離開了屬地，屬地內的防護就很不夠，所以這位魔神還順便將屬地內所有的孩子帶在了身邊保護。
眷屬體粗如巨樹，首尾長達數裡，背上坐上一百多個大大小小的孩子也一點不成問題，尾巴一擺，坐在最後面的那個三歲小孩子就盯著尾巴，一邊吃手一邊笑。
巨蛇與稚子，極致的衝突，卻也溫馨得讓人見之便忍不住一笑。
後來聯盟拆散，魔神與眷屬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故事，就不是若陀可以知道的了。
一直到今天，在返程的時候，他才從摩拉克斯口中得知當年逃出來的百姓被救下時，驚魂未定喘息著說出的舊事。
魔神戰爭無疑是殘酷的。
哪怕剛剛到了戰爭中期，那些力量相對弱小的魔神就已經扛不住了。
那位魔神在臨終前選擇與自己的敵人同歸於盡。
魔神身死瞬間爆發出的力量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原本，身處附近的那些普通人一個都活不下來。
但就在那一刻，從他們幼時便保護著他們，陪伴著他們一起長大的眷屬突然動了。
長尾一甩，擋在一瞬間完全沒能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的凡人面前，蛇口張開，將散溢出的能力悉數吞入身體。
正當那些人覺得自己安全了下來的時候，方才還擋在他們身前的眷屬卻突然調轉身體，雙眼在瞬間便被陰翳浸透了，方才吞噬了魔神溢出能量的大口叼起距離自己最近的那個人，兩口便咽了下去。
那個好不容易逃生出來的人哽咽著說：「它瘋了……它瘋了……」
凡人不知道為何上一秒還在保護自己的麟蛇為何下一秒就對他們露出了殺戮的模樣，恐懼不已。
但若陀卻心知肚明。
在眷屬吞下那些力量之後，哪怕初心是保護，也無法在轉變為業障的力量下支撐著不被污染。
保護者轉身成為魔物。
這就是這個世界加諸於萬物身上的詛咒。
也是天理規則運行之下，萬物所經受的磨損。
不難想像，當他的記憶也在磨損中一點一點風化消散之後，他看到層岩巨淵，看到他准許凡人開采的他賴以為生的地脈時，他會有怎樣的反應。
已經忘記了和人類相處的時光，也忘記了當年是怎樣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璃月草創辛苦的龍王，並不會對螻蟻有哪怕一點同情憐憫。
雖然早就有所感，但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仍然是對他的一次很大的衝擊。
如果沒有栗茸的話，他會成為一個更強大、造成更多災難的魔物。
縱然摩拉克斯不會坐視不管，但親手處理反目的舊友，對他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磨損。
若陀沉默片刻，道：「謝——」
栗茸露齒笑，搶在他前面：「不客氣！」
這有什麼好謝的，她可是龍族裡的紅領巾XD
第44章 預防中老年失憶10
深夜, 栗茸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她倒不是做了什麼噩夢，而是在夢裡想到了一件事。
現在的璃月發展重心是璃月港。
但是歸終還在。
這和原劇情不怎麼相符吧？
原本的劇情中，據原學家推測, 海之魔神與摩拉克斯敵對，趁著摩拉克斯不在歸離集的時候水淹歸離原, 造成塵之魔神歸終身死，百姓被迫遷回天衡山下的港口，重新在此建設城市。
所以說, 栗茸坐起來，靠著軟枕頭，下巴皺成了個小核桃的模樣。
到底是誰一jio踢翻了本來要遞給歸終的便當？
栗茸：我這該死的好奇心。
好奇心一被挑起來就很難壓下去，栗茸只覺得自己憋得抓心撓肝, 翻來覆去的完全睡不著覺。
眼看著從窗戶紙外面透進來一點並不明顯的光, 天都快要亮了，栗茸在床上翻了個身，覺得自己簡直是精神百倍, 甚至還能現場跳起來打一整套軍體拳。
不行，這樣下去不行。
她咬咬牙, 從床上跳下來，推開門, 噔噔噔朝著玉京台第二層最大的那間辦公室（倘若不是最大便絕無可能放下那麼多的公務文件）跑去。
不出她所料，此時的辦公室中仍然燈火通明。
值班的仙人們換了一批，只有最上首的摩拉克斯像是把自己焊死在了工位上，從開始工作到現在, 甚至都沒有起過一次身。
栗茸：這大概就是為什麼明明這個年輕版本的摩拉克斯看上去沒那麼穩重, 甚至在威逼利誘仙人們一起加班加點干活的時候顯得有那麼一點點屑, 但仍然不給她任何ooc的感覺的原因吧。
畢竟, 加班是為了璃月。
而且，雖然仙人們也很累，但還是能有休息的時間的，摩拉克斯自己卻壓根沒給自己留出一點喘息的時間啊。
他這樣子分明就是把自己當成了十二個摩拉克斯在用。
哪有萬惡的資本家連自己一起壓榨的？
連續的工作對於精神的復核實在太大了，哪怕靈魂堅韌如摩拉克斯都很難做到長時間高強度作業之後仍然不受一點影響。
他不動聲色地抬手在眉心捏了捏。
璃月人真多。
想要競選七星的璃月人真多。
想要競選七星還有真才實學，的確對璃月建設有不錯見解的璃月人也不少。
想要競選七星，有真才實學，對璃月建設有不錯見解還是他死忠狂熱粉的璃月人……
好吧，幾乎所有璃月人對他的態度似乎都有點太熱情了。
摩拉克斯看著幾乎每一本計劃書中都會占用兩到三頁，洋洋灑灑寫了千字有余的對自己的彩虹屁，深深生出了一種自己出道了的錯覺。
……他明明是治國理政的魔神，是塵世七執政。
但璃月人對他的愛戴又是發自心底。
倘若拒絕的話，難免會傷到他們的感情。
摩拉克斯：面不改色地跳過這些內容，專注於計劃書上的發展建議，真的是辛苦我自己。
要不是岩王帝君是給自己發工資的，工資甚至還是他自己的血肉，他肯定會要求一個加薪。
這是額外的價錢。
*
栗茸繞到摩拉克斯的椅子後面，拉著座椅靠背爬上來。
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手中攤開的計劃書翻到的那一頁上寫的東西。
——「敬愛的岩神大人，倘若可以給我一個在您身邊工作的機會，我完全不需要什麼七星的虛名，我的父母算是富商，對我未來從事什麼行業沒有任何要求，所以我甚至可以不要工資。拜托，給我一個天天看見您為您效勞的機會吧！」
栗茸：「！」
她下意識地看向摩拉克斯。
「哇——」
你的子民們好愛你哦，居然給你送旺仔——
不是。
居然給你寫這種「表白信」！
摩拉克斯提著她睡衣的後領，將整只小姑娘提到自己的膝蓋上。
「偷看是很不禮貌的。」
栗茸眨眨眼睛，眼底滿是無辜：
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呀~
摩拉克斯在她頭頂上揉了兩下。
原本就因為栗茸睡姿不好而蓬亂的頭發此時更像是鳥窩了。
摩拉克斯盯著鳥窩看了一會兒，沒能忍住笑起來。
栗茸摸摸自己的腦袋瓜子，感覺不到自己的頭發到底有多亂。
她也不太在意這會兒的形像——反正這個年代，楓丹都還沒研究出留影機呢。
留不下什麼黑歷史。
摩拉克斯是很有禮貌的魔神。
笑的時候不會發出聲音，也就笑上很短的一會兒，笑完了覺得自己被工作反復撩撥到繃緊的精神總算松懈下來了一會兒，對栗茸道：「謝謝小魚讓我開心。」
栗茸特別大方：「不客氣——我想問你一件事！」
——她對摩拉克斯的稱呼從魈那次任務時的「您」變成現在的「你」其實總共沒有經過多久時間。
由此可見，璃月上層的這些大家長們實在是太平易近人。
倘若讓栗茸在這裡長期定居的話，只怕她很快就能成為一只被寵壞的大爺龍。
摩拉克斯：「你問。」
此時天色尚早，就算是凡人中勤勉的也未必起床了，栗茸現在來找他，肯定是有什麼事情。
栗茸抿抿嘴唇：「歸終姐姐是怎麼在海之魔神的進攻中活下來的呀？」
她也不怕摩拉克斯覺得她這話說得像是在詛咒歸終，反正他對自己的來歷非常清楚。
「歸終啊……」海之魔神的入侵就只發生在一百多年前，對於摩拉克斯而言還算是非常近的過去。
「因為海之魔神戰敗了。」
他說了一個和廢話沒什麼區別的回答。
栗茸：滿臉怨念。
摩拉克斯捏捏她的臉，感覺到指腹下的臉頰軟軟滑滑，很是好捏。
他不動聲色地又捏了一下，這才垂下手，手指在陰暗處摩挲了摩挲，這才開解栗茸道：「這是你的未來。」
栗茸不明白，她的未來怎麼了。
「所以我不能告訴你，」摩拉克斯把她抱到地面上，「時間，尤其是交錯的不同流向的時間，是不能由時間中的人進行干預的。」
怪玄的。
栗茸表示自己沒聽懂。
現在的摩拉克斯和她做萬葉那個任務時候的神裡綾人好像哦。
明明知道很多東西卻不說出來，提瓦特謎語人竟是全體成男。
荒瀧一鬥除外：）
「好吧。」
栗茸聳聳肩。
「那我回去睡覺了。」
她並不知道，在自己離開了這間辦公室後，若陀從一扇暗門背後轉了出來。
摩拉克斯拿起毛筆，一邊伏案在計劃書上圈圈點點，一邊問他：「你都想起來了？」
若陀頷首：「嗯，想起來了。」
他回憶起好不容易得回的記憶，有些啼笑皆非：「原來是她，我說怎麼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就對她頗有好感，原來還有這樣兩層因果在。」
摩拉克斯左手的食指敲了敲桌面：「你應該慶幸歸終沒有和你搶。」
「我倒是想。」歸終從又一次堆積得比她人還高的文件後面露出腦袋，「你看我連海之魔神都打不過，我能打得過若陀嗎？」
若陀：「……我又不會對你出手。」
歸終驚喜：「是嗎？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那明天小魚歸我啦？」
若陀：「……」
他深吸一口氣：「想也別想。」
*
可惜。
不論這兩位怎麼吵出狗腦子，摩拉克斯總能和氣生財地將兩堆計劃書平分到兩人手上，然後心平氣和地對他們說：「璃月還沒有建設好，你們倆怎麼敢摸魚啊？」
若陀：「……」
歸終：「。」
她看了若陀一眼，提議道：「不如我們造了摩拉克斯的反吧？」
二打一總打得過咯？
但最後證明摩拉克斯這條龍貌美心黑，總能用璃月港道德綁架自己的兩位好友。
所以，次日，不論是若陀還是歸終都被層層的計劃書絆住，壓根沒有機會出現在栗茸面前。
栗茸對此表示非常理解。
璃月是最重要的。
她和魈和浮舍他們一起也能玩得很開心。
比如說被銅雀邀請去吃虎岩吃燒烤得最好的那一家烤螭虎魚，因為浮舍沒有帶錢，魈壓根沒有錢包，所以銅雀掏出了自己的私房錢。
……相傳他打算用這些私房錢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
也不知道這麼大方、習慣請客的夜叉要到猴年馬月才能攢足買房錢。
畢竟，如今的璃月港正在告訴發展，房價可謂是日新月異。
雖然還比不上主線劇情發生時的寸土寸金，但也是相當可觀了。
當栗茸一手拿著螭虎魚一手端著一碗蓮子禽蛋羹沿著後世的緋雲坡——現在還沒有完全建設起來的一條新商業街——往前走的時候，在一個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整個人從上到下震了一下。
並不是因為外力作用的一震。
倒更像是從她的靈魂裡往外的一下震動。
從她的骨骼裡面朝外傳遞著震蕩，血液在一瞬間停止了流動，大腦在一瞬間徹底空白。
栗茸差一點踉蹌摔倒在地上。
魈眼明手快地將她提起來，緊張又關切：「怎麼了？有哪裡不舒服嗎？」
栗茸搖搖頭：「不知道。」
而且現在也沒什麼不舒服了。
她扶著魈的手站穩：「沒事啦！」
龍能有什麼身體問題呢？
龍可是最強大的生物。
但她還沒來得及再說幾句寬慰一下直到現在都還沒放松下來的魈，系統的聲音突然在大腦中響起。
不再是細細小小的聲音，而是高亢且尖銳的。
【警告！警告！因特殊情況，宿主將在五秒鐘內返回主世界，請宿主做好准備！】
栗茸只來得及對魈說上一句：「我沒事——再見！」
小姑娘瞬間消失在了原地。
沒有任何的痕跡留下。
魈看著面前的空白，耳邊還回蕩著那個「再見」。
少年仙人呆愣愣的，好一會兒都沒能動一動。
浮舍剛剛在前面買冰糖葫蘆，直接一買就買了一整個草木樁子。
樁子上面塞著起碼二十幾根冰糖葫蘆。
他左手拿著一根，嘴裡咬掉了兩枚，臉頰鼓起來，說話嘟嘟囔囔的：
「金鵬——」
他的冰糖葫蘆掉在地面上。
浮舍滿臉茫然：「小魚呢？」
*
栗茸睜開眼睛。
卻沒能看到熟悉的穿越門，以及站在穿越門邊上的那位心直口快颯爽小姐姐。
她的面前是……
白色的天花板，以及打開的艙門。
無影燈在一旁閃爍，但沒有對著她的眼睛。
栗茸想動，但是四肢都像是被灌了鉛似的，完全動不了，甚至她的翅膀……她都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翅膀了。
她只能勉強轉動自己的眼珠子。
轉過去之後，她看到自己的翅膀被放在手術台上。
全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的醫生掌中的手術刀在無影燈下閃爍著冰冷的光。
栗茸：「……」
她說不出話也動不了，但腦子裡已經開始拉響瘋狂的警報了。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主世界終於決定對她這只珍稀小龍下手了嗎？
他們是決定解剖她嗎？！
栗茸的睫毛瘋狂眨動。
來個誰，局長！
局長局長開來救我啊！
可惜，局長沒有出現。
走到她床邊上的是一位身材嬌小玲瓏的護士。
護士看著栗茸瘋狂眨眼，對醫生道：「麻藥的劑量估算錯誤了，再來一點麻醉藥吧。」
「補足份量，我們第一次做對龍的手術，不確定他們的耐受性——針對翅膀的手術繼續，不要停。」
尖銳的針尖刺入了栗茸的皮膚。
細微的疼痛遲鈍地傳遞到了大腦。
栗茸的思考速度一點一點放緩下來，眼皮也越來越沉，最後徹底一黑，睡了過去。
*
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
雖然四肢仍然乏力，但好歹能動了。
她的鼻子上掛著輸氧的管道，手背上貼著針尖吊著水，翅膀上持續不斷地傳來疼痛感。
栗茸試著動了動手指。
指尖用不上什麼力氣，還有點發麻。
「好好躺著，干嘛呢？」
一個略顯滄桑的聲音從門口處傳來。
栗茸的眼珠子循著聲音轉過去，看到了胡子拉碴的局長。
委屈一下子從心頭湧起來，栗茸啞著嗓子喊「局長」，問他：「你怎麼才來啊……我的翅膀是不是已經被不法研究粉絲割掉了……好疼啊……」
局長被她這一通話說得險些笑出來。
「什麼不法分子，」他瞪了栗茸一眼，「人家是正經的醫護人員！救了你這條小命的！」
栗茸：「嘎？」
她很是疑惑：「不對啊，我可是巨龍，我能有什麼需要醫生來救的病？」
局長嘆了口氣：「既然你已經開始完成任務，也知道了願力的事，你的身世我也就不用再瞞著你了。」
局長的語氣和神情都是認真的。
栗茸微微張嘴。
她一整個愣住了好吧？
這種句子一般都是武俠小說或者仙俠玄幻小說開頭第一章結尾的時候寫的吧……？
男主背負深仇大恨，收養他的家庭/師父一直到他功夫大成，這才將他的仇敵告知於他。
接下去一句就應該是「孩子啊，你應該去尋找你的敵人，給你爹娘/你全家報仇啦」。
栗茸：原本以為我只是一條平平無奇的、全世界獨一無二的龍（此處應有白古表情包），卻沒想到原來我還有一個小說主角的配置嗎？
局長在她窗邊坐下，拿起一個看起來像是從時管局對住院員工慰問水果籃裡面拿出來的橘子，剝開之後往自己嘴裡塞了一瓣，一邊咀嚼一邊道：「你的種族，原本應該在三百年前就徹底滅絕。」
栗茸的神情嚴肅起來。
局長說：「隨著負面願力逐漸增長，我們身處的主世界的邊緣一直處於不斷崩潰之中。三百年前的巨龍種族就是因為能夠孕育龍蛋、為龍提供靈魂力支持的光明樹隨著主世界邊緣的崩潰崩壞成為虛無，於是滅絕。」
栗茸微微皺眉：「那麼我呢？」
局長轉頭看向她：「你是唯一的例外。」
在進入信息化時代之後，龍族和人類不再如久遠年代時那般斷絕往來，栗茸當時是做為龍族和人類交流中，送到了人類科學家的實驗室，供科學家們觀察，在蒙受了光明樹照耀之後即將誕生的幼龍破殼過程的「小吉祥物」。
她被送到實驗室後不久，光明樹隨著主世界崩潰而不復存在於世間，少數沒有隨著光明樹的死亡一同死去的龍族也在短短的十幾年間因為靈魂力量得不到維系而快速死去。
「你是那個時代的科學家們用活體冷凍技術救下來的。」
局長下意識要點一根煙，隨即意識到這裡是病房，朝著腰間摸去的手尷尬地撲了個空，隨即縮了回來。
「一直到我上任的時候，隨著時管局的工作推進，我們發現，正面願力可以代替光明樹的靈魂力，維系你的生命。但那個時候富余的正面願力太少了，最多只能維持你的靈魂活動。」
所以，其實一直以來，雖然栗茸以為自己是一條貨真價實的巨龍，但她實際上一直是本體的靈魂+科學家通過各種基因工程技術改造出來的容器身體這麼一個組合。
「之所以讓你去做任務收集正面願力呢，也是想要試試看，你在做任務的過程中是否可以獲得額外的正面願力，以此來反哺你的身體。」
這一猜測最終被實踐證明可行。
栗茸這才做了四個世界的任務，她那一直被冷凍著的身體就恢復到了光明樹還存在於主世界時，龍族的普遍身體素質水平。
「你的身體一恢復，再繼續冰凍著就不是救你的命，而是在害你了，所以我們緊急安排了手術，將你的靈魂重新投影回你的本體，順便對冰凍過程中你翅膀上的一些生長病進行了治療。」
這就是為什麼栗茸一回來就發現自己躺在手術室裡的原因。
局長接著道：
「等你痊愈了，你可以去專門給你研究的實驗室試試看，你本體的力量，是之前用來給你承載身體的那個容器的數百倍。」
百倍！
她沒有聽錯吧？
真的是百倍？！
栗茸還沒來得及糾結什麼基因工程承載靈魂，瞬間就被「數百倍」這個數字衝擊得整個腦袋都暈暈乎乎了起來。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夠強了。
原來其實之前的她一直是一級小號，而她的大號早已經六十級滿級並全圖鑒滿命滿精了嗎？！
栗茸：咱就是說，一整驚喜住了。
她睜圓了眼睛，饒是躺在病床上，因為剛剛做完手術聲音還很虛弱，都擋不住她語氣裡頭的興奮：「那我什麼時候能好？我什麼時候可以去實驗室測試一下？本龍期待值得一戰的強敵已經很久了！」
局長冷冰冰地兜頭一盆水澆滅了她的熱情：「起碼要等上兩個月，你的身體才能全好。」
他按著栗茸的腦袋，將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的小龍崽壓了回去。
「你的翅膀幾百年都沒用，很多地方都長在一起了，都得切開重新把筋連起來。」
哪怕龍的身體素質遠遠超過人類，這樣的手術之後復健也需要很漫長的時間。
栗茸一秒沮喪回去：「……哦。」
局長看她在眨眼之間完成了元氣小龍到葛優癱頹廢龍的轉變，「嘖」了一聲，從公文包裡變魔術似的拿出了平板。
「這不是怕你無聊，幫你把平板帶過來了嗎？你放心，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每一次前瞻直播的兌換碼我都沒有錯過，每日任務和紀行都打卡了。」
局長滿臉老父親的慈愛。
「你看，我還是很在乎你的感受的。」
栗茸先是感動得不要不要的，然後突然想起了什麼，皺眉狐疑道：「可是我現在……」
可是現在的她沒有辦法動手啊！
麻藥的力量還沒有完全散去，她就算是想抽卡都做不到吧？
局長嘿嘿一笑：「我早就預料到這個了。」
正當栗茸以為他要拿出什麼類似霍金的輪椅之類的，可以讓她身殘志堅抽卡開地圖過劇情的高科技造物時，局長將平板拿在了自己的手上。
「所以，我決定，由我來抽卡，由我來開地圖、過劇情。」
局長的語氣裡充斥著滿滿的欠揍。
「你圍觀就可以了。」
第45章 金手指中的岩王帝君1
栗茸非常懷疑是不是在她和局長之間, 必須有一個人一直承擔著將對方氣到肝疼的職責。
否則為什麼現在局長會那麼樂呵地當著她的面抽卡。
抽歪出了莫娜就笑呵呵的：「二十五星輝，不虧，五折抽卡嘛！」
栗茸：「！！！」
她生氣！她覺得虧！
這是她的號！
這是她刷了那麼久聖遺物的號！
這樣的行徑, 如果只有一次兩次，那麼姑且可以認為是局長對於她當年成天趴在局長辦公室的沙發上鋤大地, 嚴重影響了局長本人的辦公熱情的一種報復。
大度如龍，當然不會太過計較將自己拉扯大的局長給予的這點小小以牙還牙。
但，次數太多了。
栗茸還需要在床上將養上兩個月, 局長樂呵呵地表示反正現在正面願力獲得的速度比先前幾乎快了一倍，甚至隱隱有修復主世界邊界的跡像，所以他的工作已經比之前輕松了不知道多少。
局長：從007轉變為可以帶薪摸魚。
其中的快樂，不足為外人道也。
栗茸就是這個外人。
她感受不到快樂, 甚至看著局長和自己的悲喜產生鮮明對比, 深深感到人類的悲喜並不相通，她只覺得樂呵呵的局長十分吵鬧。
栗茸：這樣躺在病床上，倒不如讓她回去工作。
至少回去工作的時候, 她還能在提瓦特大陸，和自己喜歡的那些角色們貼貼。
唉, 魈親眼看到自己消失在原地，也不知道會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心理創傷……
小粉龍憂郁地看向窗外。
她沒有看到最後的一偏常青藤葉, 也沒有看到什麼彩虹陽光。
只看到了寫滿「放我出去」的自己的臉。
局長笑呵呵地將自己最近枯木逢春的腦袋湊過來——曾經因為工作繁忙而逐漸地中海到蹭亮的禿腦殼最近重新長出了一層細細短短的絨發，局長對這些新頭發寶貝得不行，每天都要攬鏡自照上好一會兒——問她：「無聊啦？」
栗茸無情地推開他的臉。
她的語調沒有一點兒起伏：「我想去工作。」
她原本以為局長會說什麼「平時怎麼沒看見你這麼熱衷於工作呀」之類的家長們老生常談的話。
然而，局長卻說：「這有什麼不行的？」
栗茸：「？」
局長放下平板：「執行任務又不需要你能走能跑, 傳送過去的是你的意識。」
栗茸恍然大悟：「對哦！」
她的眼睛當即亮了起來。
再見了主世界, 本龍今晚就要遠航。
半小時之後, 一台簡易版的穿越機器和抽卡箱就送到了她的手邊。
局長：「這一次的金手指和之前的不太一樣啊, 這是我從隔壁借來的洪荒靈寶金手指抽卡箱，據說保底出紫，大概率出金。」
栗茸：「！」
讓本龍抽抽！
她這輩子最歐可能也就是在這一刻了！
*
主線劇情開始前兩千六百年前，提瓦特大陸，舊蒙德。
被陰雲徹底籠罩的天空昏暗黑沉，全然看不到哪怕一點點的陽光。雲隙之間有雪片紛紛揚揚地落下，被呼嘯的狂風卷起，在黑暗的寰宇之內橫衝直撞。
被後世稱為風龍廢墟的地方，也就是如今，風暴的魔神，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的王城，靜靜地佇立在風雪的浪潮之中。
迭卡拉庇安揮手制造高聳的綠色風牆，將風雪悉數擋在王城之外。
為此，在王城之內，脆弱的人類可以開墾田地、修葺城牆，建立屋舍，成家立業。
他們還為迭卡拉庇安建造了一座高塔，就矗立在王城的中央，仿佛一根巨柱一樣，支撐著整個圓形的王城四周，擋下風雪的穹頂。
這是高塔孤王對他子民們的愛。
肆虐的風暴之中的庇護港灣，給了他們喘息和繁衍生息的機會。
乖僻的暴君站在高塔的頂端，他目光睥睨，俯瞰塔下的子民。
他們在裂風之中卑躬屈膝，抬不起頭，於是孤王收取了那些歌功頌德的詩詞，並就此認為：
他的子民愛戴他，崇敬他。
今天，他正如往常一般站在高塔的頂端，從拱形的窗口看向高塔之外。
有一群人從風牆內朝著外面走去。
高塔孤王有些好奇，為什麼有人不想要留在安逸的風牆庇護之中。
烈風卷著他的耳目，頃刻間便將那行人口中的話語傳到了迭卡拉庇安身邊。
「我想去看看外面的天空，一次就行。」
「這裡太壓抑了……」
「說不定外面是不一樣的天地呢！」
這些凡人口中說著對於外界的向往，高塔孤王聽過這些或期待或迷茫或是僅僅對牆內不滿的情緒，並沒有攔下這些人。
他高傲地想：風牆之外的世界是如何的殘酷，這些弱小的凡人不可能在沒有他的庇護下，於荒野存活超過兩個星期。
除非他們前往他的死敵，北風的狼王安德留斯，或者是那座因為白銀古樹而繁茂溫暖的高山。
但安德留斯只愛他的狼群，除了會收養棄嬰之外，對人類完全不假辭色；至於沙爾·芬德尼爾，那座高山……
它距離這裡太遠了，凡人不可能那麼幸運，在凍死之前去到那裡。
迭卡拉庇安想：他們會自己回來的。
回到風牆之內來，跪下來祈求他的寬恕與原諒。
而執掌暴風權柄的魔神會大度地原諒他的子民。
他於是繼續回去聽那些吟游詩人演唱的，關於贊頌他美名和慈悲的詩篇去，沒有再將這些人放在心上。
這一支離開風牆的隊伍，以一個家系為主。
這個家系的姓氏，倘若讓後來任何一個時代的蒙德人聽到，都會肅然起敬。
——古恩希爾德。
不過，至少在現在，古恩希爾德一家並不知道這個名字將會在未來傳唱在廣袤的土地上。
他們在走出了風牆，將王城拋棄在身後，很快就在昏蒙而陰沉的風雪之中迷路了。
四周的溫度低得恐怖，孩子和老人都走得很艱難，遇到雪深的地方，甚至差一點踉蹌倒在地上。
更可怕的是，四周肆虐的風雪茫茫，遮蔽了他們的雙眼，向導無法分辨東南西北，獵人無法看清四周的環境。
不論是獵物還是暫時的住所，他們都無法獲得。
古恩希爾德的族長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
他手中抓著一根藤條的手杖，用身體撞開風雪，在雪地中走出一條深深的足跡。
他的女兒站在他身側，抓著他的手臂，憂心忡忡地抬頭看向父親滄桑的眼角。
「我們先在這裡休息一下吧！」
古恩希爾德族長停下來。
他們現在站在一塊風吹不太到的山石的凹陷處。
這塊地方不算很好，但和四周比起來，已經算是一個不錯的臨時庇護所了。
人們紛紛答應下來，靠著山石坐下，生起篝火，在這個天地的小角落裡獲取短暫的休憩。
飢餓，勞累。
一開始離開王城的人們渴望自由，但是現在在風雪中走了那麼久之後，他們感覺到了生命受到的威脅。
高塔孤王認定人們離不開他並尊敬愛戴他並非沒有理由。
但這些人之所以跟著古恩希爾德族長一起離開王城，都是因為在他們心裡，風牆外的世界以及自由比渾渾噩噩地活著更為重要。
因此也沒什麼人抱怨當下的情況。
可是食物只夠他們吃上兩三天，水倒是可以將雪化開獲得，但是在這樣的雪地裡，想要找到可以燒火的柴都是困難的事情。
古恩希爾德族長撐著藤拐，望向灰蒙蒙的遠方，止不住地嘆氣。
越是嘆氣，他的背也就顯得愈發佝僂。
他的女兒仍然站在他的身邊，寬慰他說：「爸爸，您不要難過，我們一定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的。」
古恩希爾德族長感慨道：「倘若我們能有一位愛人類的北風的狼王，那該多好啊！」
雖說，為了自由可以付出生命的代價，但這難道意味著生命不重要了嗎？
可以兼得的話……
那還是成年人選擇全都要比較好。
他的女兒眨眨眼睛：「既然這樣的話，我們為什麼不向神明祈禱呢？只要有一位神明回應了我們的請求，為我們帶來庇護所和溫暖，我們就得救啦。」
倒也……不失為一種解決辦法。
古恩希爾德族長仔細一想，覺得這個主意倒是很靠譜。
至少實施下來也不會有什麼損失。
比派出幾個人去探路要可實操很多。
他點點頭，對現在正在休息的眾人道：「諸位，我在想，我們或許可以向神明祈禱。」
在這個時代，人人都知道魔神的強大。
魔物橫行，沒有魔神庇護的人類很難生活得足夠好。
所以沒有人提出異議。
從王城中逃離的流民在風雪的荒野中虔誠地祈禱，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他們的聲音驚動了千風中的一縷。
不成形態的風精靈被虔敬的聲音捕捉，它好奇地看過來，對這些流民心生憐憫。
人類的祈禱賦予了他最初的能力，讓他凝聚了真實的身體，像魔神一樣降落在冰雪覆蓋的地面上。
「我——」
風精靈想說「我樂意保護你們，給你們提供庇護所」。
但他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天空中突然張開了一道裂隙。
裂隙被無形的大手撐開，其中藍色的高科技光芒波動，從中探出一只穿著刺繡精致的皮靴的小腳。
下一秒，從裂隙中鑽出來一只小小的身影。
她披著華麗的披風，穩穩地從天而降，身旁有光華萬道，瑞氣千條，晃得人眼花繚亂。
「誒呀媽呀，咋這麼冷呢？」
悠于 2023-11-16 08:17
第46章 金手指中的岩王帝君2
怎麼……
一次來倆？
古恩希爾德族長上了年紀, 城府相對深一點，至少能夠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於是面對如斯情形，他什麼話都沒說。
但是他的小女兒, 也就是虔誠祈求獲得了風精靈回應的那一位, 她現在的年紀還比較小。
孩童嘛，天真無邪，心裡藏不住話。
她看著降落下來的兩個人，拉了拉父親的袖子, 好奇地問：「爸爸，這就是傳說中的買一送一嗎？」
古恩希爾德族長：「……」
古恩希爾德族長：「。」
他這個女兒啊，年紀小小的就很聰明，善良勇敢, 很明顯是將來會有大作為的人。
但是, 這張嘴……
他臉上的神色數次變換, 最終平靜道：「或許是我們祈禱的聲音太響了。」
擾民，啊不是, 擾魔神了。
*
風精靈剛剛完成蛻變, 但在蛻變的瞬間, 魔神的相關知識就悉數如天降醍醐灌頂一般，已經自然出現在他的大腦中，哪怕運用起來也是如臂使指。
他感覺到身邊和他前後腳出現的生靈的強大，那種天然帶有的位格之高，甚至讓他這個元素生物在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呼吸有些不通暢了。
但……
對方應該不是魔神吧？
他有些好奇地看了身旁這個個子不高的小姑娘。
現在當著那麼多人的面, 他不太方便直接向對方詢問身份的問題，於是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我們是不是應該先為這些人提供一個住所？」
栗茸還是頭一次這麼瀟灑地出場啊！
之前的任務, 要麼是直接掉進怪物堆, 開局被追殺, 要麼就是撲街在不知道哪個荒郊野嶺，不得不開啟一場小龍的異世界茸濱遜漂游記。
但是這一次！
她，非酋升天成歐皇，翻身農奴把歌唱，白毛女打倒了黃世仁，栗小茸出場大變樣！
她感覺簡直就像是天空投下一道光芒，追著她的背影，一路襯托著她仿佛救世主一樣粉墨登場。
逼格是真的拉滿了。
只可惜，這兒的環境是在太冷了，她雖然獲得了個不止五毛的入場特效，但隨後被冰天雪地逼出來的一句東北話徹底將她的高人氣質打散。
栗茸：一定都是系統的錯！
新綁定的系統無辜死了：【咋啥啥都怪我頭上啊？我又沒瞅你。】
栗茸：【是你的東北話太洗腦了！】
系統委委屈屈的：【那是東北話的問題，又不是我的錯。】
但該系統是個好系統，不和幼稚的宿主扯這些有的沒的，它提醒栗茸：【叫你呢。】
栗茸：「啊、啊！」
她轉過頭，對著身邊的風精靈露出個甜甜的微笑：「好的呀~」
說完這句話，她將身上那件精致富麗的鬥篷脫下，朝著空中一拋。
下一秒，鬥篷化作一道璀璨奪目的金光，瞬間變大了無數倍，籠罩在所有人的頭頂上。
金光逐漸凝結出了形狀，層層高起，和高塔孤王的居所有幾分相似，但一層一層密密地疊起盤桓，其中還有珠光寶氣氤氳，又和那座高塔有著明顯的不同。
當這座半透明的金光塔徹底形成之後，被籠罩在塔內的古恩希爾德族人們都驚奇地發現，在著一瞬間，風雪都被隔絕在了外面。
皮膚上被朔風割得發疼的感覺消失了，雪落在頭發上，被體溫融化後沿著皮膚往下滴落的跡像也中止了。
他們好奇地抬頭，自以為足夠小聲地與身邊的人竊竊私語交流。
栗茸：「到你啦！」
她眨眨眼睛。
小姑娘的雙眸占據了臉上不小的面積，眸光清澈如水。
風精靈：「……」
他有點兒尷尬。
畢竟他的權柄是驅散風雪，而從現在的情況來看……
或許驅逐風雪已經不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了？
但饒是如此，他還是揮了揮手。
塔外的陰雲被驅散了一角，露出雲後常年不被蒙德人看到的金色太陽。
陽光從這枚雲眼之中照徹下來，明媚地照耀在雪面上，瞬間將這一塊的地面輝映得仿佛滿地都是鑽石一般。
古恩希爾德族人：「哇——」
這是他們中絕大多數人第一次看到太陽。
金色的圓滾滾的火球，出現的瞬間就帶來了溫暖，比厚重的外衣好用多了！
栗茸也跟著很沒見過世面似的「哇」。
系統撓撓莫須有的腦殼子，實在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你哇啥？】
栗茸正經道：【保持隊形，你這個系統啊，還是太naive。任何生命都無法抵抗加一的樂趣。】
系統：【……】
君有疾否？
系統罵罵咧咧地下線了。
栗茸被它的反應逗樂了，抬頭再看了一眼對於直視而言可能顯得太過明亮的太陽。
這種太陽就很值得哇嘛。
畢竟，厚重的、千年來始終籠罩在舊蒙德人頭頂的穹頂，總算被撬開了一道縫隙啊。
這是喜事啊！
要不是現在，這群流民還沒找到食物，體力不足以支撐他們載歌載舞，指不定栗茸都要來個劉皇叔揮手。
——接著奏樂接著舞！
*
古恩希爾德族長畢竟活了更久的年歲，相對而言見多識廣，也更快地鎮定了下來。
他感激地走到栗茸和風精靈面前，對他們深深鞠躬行禮：「真是不知道要怎麼感謝……」
他的女兒和他亦步亦趨，也低頭下來，聲音清脆：「感謝你們！」
風精靈笑著說：「是你們的信仰給予了我力量，我來幫助你們是應當的。」
栗茸點點頭，她直接拷貝風精靈的話：「你們對我的需要給予了我力量，我當然要來保護你們。」
風精靈默默看了她一眼。
栗茸：「誒嘿~」
她當然知道面前這個還沒有變成人類模樣的風精靈是將來的風神巴托巴斯，啊不是，巴巴托斯本斯。
當著他的面說出他的名台詞。
啊，這種感覺~
好爽。
尤其是因為他不會日語，所以沒法和日配派蒙一樣來上一句更為洗腦的「誒嘿嘚囊噠喲」。
栗茸：就是說，一整個快樂住了。
古恩希爾德族長說：「我們打算今天先在這裡休息，明天再探索四周有沒有可以狩獵的地方。」
有了神明的幫助，他們可以不用太過吝嗇食物，今天晚上，獵手們可以吃飽喝足，好好休息一晚，明天或許可以獲得豐收。
風精靈和栗茸都沒有意見，他們隨便找了一個靠著山石的角落坐下，剛坐下，身邊原本坐著的幾個人就朝著兩邊動了動屁股。給他們讓出了一片距離火堆更近的位置。
栗茸朝著那幾個偷偷朝自己這邊看的人笑了笑，接下了其中一人試探著遞過來的，剛剛烤好切片、撒了辛香調料的野豬肉。
雖然條件沒那麼好，但是這份帶著善意的野豬肉還是烹調得很不賴。
表皮烤得酥酥脆脆，肥肉已經烤化了，油脂滴落下來，浸潤下方的瘦肉，讓它經過慢烤而不顯得柴。
野豬肉的膻味不重，簡單的調味過後入口就主要都是香味了。
栗茸一口咬下去，脆生生的肉皮在牙齒下碎開，緊接著豬肉纖維中鎖住的汁水留出，雖然燙卻鮮美。
栗茸：好吃好吃。
肉永遠是一切問題的答案。
班尼特大招手勢.jpg
她將手裡用葉子折疊成的盤子退給風精靈，問他：「你要試試看嘛？」
現在尚且體型嬌小，大概也就普通人一個巴掌大的風精靈：「……」
emmm……
這些烤肉看起來怪好吃的，他的確有想法來上一口。
但是——
它們每一塊都有半個自己那麼大啊！
風精靈忍痛割愛，努力將眼睛轉開：「不、不需要了。」
QAQ
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風精靈開始詢問栗茸的來歷。
「我是千風中的一縷，聽到這些人的祈禱出現在這裡，借助他們虔誠的信仰躍居魔神之席。」
「你是因何而來呢？」
栗茸垂眸，故作高深：「我乃天地玄黃玲瓏寶塔是也，見不得人間苦難，故而從雲端降落，庇護眾生。」
天地玄黃玲瓏寶塔。
這就是她這一次抽到的金手指。
相傳乃是洪荒時期聖人老子的法寶，防御無敵，一旦祭出便立於不敗之地。老子曾經借住這法寶，和眾聖人一同毀掉了通天教主的誅仙劍陣。
對此，栗茸的理解是：這就是金手指中的岩王帝君，集護盾、霸體、無敵於一身。
可怕如斯。
真不愧是傳說中單抽出紫，有百分之五十概率出金的金手指抽取箱中的好東西。
雖然說仍然是個輔助，但卻是個數值超規格的輔助。
要是下一次也能從那個箱子裡抽卡就好了。
栗茸幻想著。
她真的真的真的太想要強大的金手指了。
她倒是對自己的來歷和盤托出，一句話都沒說話，但對於風精靈而言，栗茸的話他是一句都聽不懂。
風精靈：「……」
他又一次調轉了話頭，假裝自己並沒有聽不懂。
「很高興認識你，叫我溫迪就好。」
風精靈飄在栗茸面前，小小的綠色鬥篷下是一雙和蘭那羅相似的無處安放的小jiojio。
迷你袖珍，真的非常可愛啊！
——雖然聲音還是游戲裡那個清脆活潑的少年聲音就是了。
感覺現在這個樣子的溫迪，如果可以放在手心上被她戳戳戳的話……
嘿嘿、嘿嘿嘿嘿~
一戳就會啪嘰一下跌坐在掌心裡，喊破喉嚨也沒有人來救，嘿嘿。
風精靈看她滿臉怪笑的樣子，好奇道：「你在笑什麼？」
「沒、沒什麼！」栗茸一秒收斂了神色，認真道：
「叫我塔——你叫我塔塔利亞就好了！」
至於崩三片場的可可利亞和至冬片場的達達利亞會有什麼意見嘛……
栗茸表示自己完全無所謂。
*
溫迪對栗茸的來歷抱著懷疑。
但在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觀察之後，他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小姑娘和他的確有著相同的目標：
將面前這個老弱病殘幼，五毒俱全的流民隊伍奶起來。
至少得拉扯成可以在嚴酷的風雪中生存下去的族群。
溫迪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新生的魔神也受著「魔神愛人」這一天理運行規則的約束，刨除了對人類的情感之外，還有對信仰之力的回饋。
而栗茸嘛，栗茸有這麼個規劃，主要是因為這一次的主線任務要求如此。
此時，她剛剛關閉上半透明的電子屏幕。
【任務名稱】：改寫新蒙德肇始之前，無名的少年在反抗高塔孤王的戰鬥中隕落的命運
【主任務】：幫助古恩希爾德家族尋找庇護所，快速建立穩定的生活環境（0.2/1）；
幫助溫迪和少年組建反抗力量，並在與高塔孤王的戰鬥中保護眾人的生命（0/2）
【分支任務】：幫助阿莫斯脫離對高塔孤王一廂情願的單戀（0/1）
【任務時長】：兩年（1/730）
這次的任務時間好長啊。
她一邊感嘆著，一邊想起這樣的時長的確必要。
別看這次的金手指非常強大，什麼攻擊都能擋下，只要提前將所有需要保護好的人罩在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之內，就能達成主任務的要求，但其實任務的困難點根本就不在最後一步。
根據原學家們的考究，古恩希爾德家族跟著溫迪一起向高塔孤王掀起反抗的旗幟時，現在率領這個家族的老古恩希爾德已經過世了。
族長成了現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女孩。
當然，將來的古恩希爾德族長雖然還年幼，大概只有十二歲的樣子，但已經比栗茸要高出不少了。
系統瘋狂嘲笑：【你也能管人家叫小姑娘撒？】
栗茸：【本龍已經超過百歲了！】
系統：【但是你矮啊，你比三眼五顯仙人還要矮，跳起來都打不到他的頭。】
栗茸：【……不敬仙師。】
要是魈在附近，她肯定要向魈告狀，讓他一和璞鳶戳爆這個學不會怎麼說話的系統。
反正，兩年的時間，要將古恩希爾德部族奶成一個足夠強大的部族，還要和溫迪一起籌備造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的反，看似有七百多天的時間，但細細一想就會發現時間其實相當緊迫。
簡直是在讓她把自己往文武雙全的水平上逼。
還有……
栗茸皺起了眉頭。
【這次的支線任務是個什麼鬼？】
什麼叫「幫助阿莫斯脫離對高塔孤王一廂情願的單戀」？
難道繼心理疏導之後她還要學會主持新老娘舅節目了不成？
這是什麼感情頻道的任務啊？
【這玩意，讓我一只未成年母單小龍來做，真的沒問題嗎？】
自信如栗茸都非常懷疑自己是否能完成這種任務。
系統倒是擺爛得很徹底：【完不成就完不成唄，能有什麼？反正支線任務只是計入年終考核和獎金而已。】
完不成支線任務又不會回不去主世界。
栗茸沉吟片刻：【倒也是。】
她剛剛是鑽了牛角尖了。
畢竟之前每一次的支線任務她都成功且圓滿地完成了，就忘記了支線任務其實算是附加題。
不過，她右手的拇指與食指之間摩挲了兩下，心想倘若能夠完成這個支線任務的話，還是做一下比較好。
不為別的，就為了她那該死的強迫症。
一家人就應該整整齊齊；由她栗茸完成的任務就應該全都是主線和支線全都圓滿完成的。
這是她身為龍族的驕傲！
大不了給阿莫斯灌輸一點現代成功女性的思想。
漂亮姐姐干嘛要那麼在意男人，愛情只不過是人生中一點無足輕重的東西。
尤其是，你說的那個高塔孤王，他有八塊腹肌嗎？
他有公狗腰嗎？
他有淚痣有長腿有直角肩有蝴蝶骨有細腰有翹臀嗎？
如果都沒有的話，漂亮姐姐為什麼不考慮一下身邊的小狼狗小奶狗？
一旁的篝火隨著栗茸的沉思燃燒得嗶哩啪啦。
小小的火星子從火焰頂端撕碎迸裂，跳進四周的雪地裡，轉眼就熄滅了。
一如天上的陽光。
溫迪在吹開陰雲的時候，太陽已經朝著西邊偏移過去了。
這會兒隨著時間推移，太陽更是已經到了西邊的地平線上。
灰雲被鍍上了一層漂亮的金屬色的邊緣。
這個時代的人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沒有蠟燭和油燈的野外更是如此。
溫迪說：「他們一會兒就要休息了，我想，我們可以守夜，保護他們不被四周夜間出動的野獸打擾？」
剛剛和人類相遇的風精靈還沒有成為後來的摸魚之神，至少還是會主動做一些事的。
栗茸打了個哈欠：「不用啦。」
溫迪奇怪：「你應當能夠感覺到，在這片雪原下面生活著一些野獸，這些人對於他們而言是非常好的食物。」
而且因為冰天雪地的氣候環境，一次性獵殺幾十個人也不用擔心食物腐壞，只要一直冰在這個天然冰櫃裡面，就可以做到隨取隨用。
他們做為被信仰的神明，應該在這種情況下保護自己的信徒吧？
栗茸點點頭，大言不慚：「我知道啊。」
其實她根本就不知道，甚至沒有讓系統對周邊環境進行掃描。
但她非常自信金手指的絕對防御力。
「我拋出去的鬥篷是一個很強大的防護層。」
她朝著身後的山石上一靠，也顧不得石塊表面有些粗糙硌人。
「你放心吧，外面的生物是進不來的。」
溫迪從未聽說過這種能力。
明顯有些半信半疑。
但他沒有將自己的擔憂說出口。
栗茸看得出來。
其實如果換作她是溫迪，她肯定也不會相信一個萍水相逢者這樣「大言不慚」的說法。
畢竟這可是關乎這麼許多人生命安全的問題。
不過，他不相信，和她有什麼關系呢？
栗茸眯著眼睛微微笑，對溫迪說了句「晚安」。
然後就跑去和古恩希爾德的女兒一起休息了。
那個比她高半個頭的小姑娘從她自天而降開始就一直悄咪咪地用探尋的目光朝她這邊打量。
被栗茸發現之後就會會給她一個有點兒緊張但同時甜滋滋像是甜甜花花瓣的笑容。
之前的烤肉也是她切好之後讓人遞給栗茸的。
這位用虔誠的信仰賦予了溫迪實體的女孩有著對未知一切的強烈好奇。
她是天生的勇士，靈魂的英雄。
這會兒看到栗茸打哈欠，眼睛就亮亮地看過來，朝她招手，示意她們倆可以在晚上睡在同一個小帳篷裡面。
古恩希爾德的女兒和她的後輩琴長得有幾分相似，都是很漂亮很澄澈的眼睛，以及標准的西方五官。
在淺金色的卷發下，愈發顯得漂亮好比具備野性的洋娃娃。
栗茸：是漂亮妹妹！
龍和漂亮妹妹貼貼！
她愉快地鑽進了古恩希爾德的帳篷，開始你問我答。
「你是神仙嗎？」
「大概……勉強算是吧？」
「你的鬥篷好漂亮，也好厲害啊。」
「嘿嘿……謝謝。」
稍顯幼稚，但是真誠且可愛。
這些聲音隨著緩緩流動的風傳到了溫迪的耳中。
在山石上找了一個小小的凹處，可可愛愛坐下，為這裡所有人守夜的風精靈歪著頭，聽那些只言片語逐漸一點一點地低下去，最後呢喃著消失在黑甜一夢的悠長呼吸裡。
風精靈小小的，像是簡筆畫畫出來的可愛臉上也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笑容。
頭頂上方，先前被他吹散的一片雲到現在都還沒有合上。
後面是深藍色的天空，天空上有星辰，明亮地連綴成星座的模樣。
嗯……看起來像是一只飛鳥。
張開的翅膀，自由地飛在高天之上。
溫迪想：他喜歡這個星座。
第47章 金手指中的岩王帝君3
風雪在金色的半透明的寶塔之外呼嘯, 夜色濃厚如墨，亦四處彌漫。
要不是陰雲蔽空，當前的場景興許還可以讓人搖頭晃腦吟詩一句：
月黑風高, 正宜殺人。
不過, 吟詩的也有可能不是人，而是野獸。
夜色是最好的偽裝，而雪地則為無聲的奔襲提供了前提條件。
雪原上的黑色野獸昂首對著天空，他們已經埋伏到了距離這群正在熟睡的人類非常近的地方。
包圍圈已然形成, 一場獸群的狩獵儼然即將拉開帷幕。
獸群的首領張開血盆大口，嘶吼瞬間被朔風傳出好遠。
那些埋伏在其他方向的野獸得到了首領進攻的命令，身體驟然伏低，撒腿朝著那一抹毫不掩蓋自己的金色衝去。
暗夜中的光, 對於缺乏食物的雪原上的狩獵者而言, 代表的並不是需要退避三舍的未知, 而是愚蠢的將自己樹立成為標靶的行為。
溫迪當然感覺到了那些野獸的存在。
白天，它們一邊蟄伏, 一邊派出斥候在古恩希爾德族群附近打轉、判斷著這一群「獵物」的模樣都已然盡收他的眼底, 這會兒的進攻就更不必說。
風精靈漂浮起來, 亮綠色的風元素在他的身邊打轉，萬一栗茸的鬥篷沒能起到攔下那些野獸的作用，那麼他將會用風將這些野獸吹到天上。
反正能保護好這些普通人。
他倒也不怎麼緊張。
哪怕是新生的魔神，他也畢竟是個魔神。
弱，但沒那麼弱。
能打.jpg
但溫迪已經准備好的風元素卻到最後都沒能派上用場。
那些野獸快速奔跑著, 一眨眼的功夫就翻過了好幾座小雪丘，到了近處也沒有減緩速度, 仍然維持原本的速度奔跑著, 隨後「咚咚」接連著響了好幾聲, 它們一個個地撞在了金色的無形壁壘上。
而且因為撞上來的速度太快，所以一個個差點撞出腦震蕩。
溫迪看得非常清楚，這些野獸裡面有一只習慣張開嘴跑，結果一下子磕了上去，牙直接斷掉了兩顆，嘴角當即就流出了鮮血，看上去凄凄慘慘戚戚，怎一個悲催了得。
溫迪：噗。
風精靈一邊覺得這些野獸也挺慘的，另一邊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看起來，和他一起決定庇護這個部族的同伴的實力很不錯嘛。
他輕飄飄地落回原本坐著的山石凹陷處，晃了晃無處安放的小jiojio。
那些野獸接二連三地撞在金色的半透明壁壘上，發出的聲音當然驚動了那些正在睡夢之中的人。
男人們抄起放在手邊的木棍短刀等武器，從帳篷裡面鑽出來，警惕地朝著四面打量著。
栗茸原本是打算繼續去睡的，但小古恩希爾德把她從毯子裡面推醒了。
金發小姑娘的雙眼在黑暗中亮如星火，嘴唇微微抿緊。
將栗茸推得睜開眼睛之後，她說：「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我們出去看看吧？」
語氣裡難掩興奮。
可是我還想繼續睡覺誒。
栗茸睡眼惺忪，抬手揉了揉眼角。
未成年難道不應該保持起碼八小時的睡眠嗎？
否則會長不高的！
但此時，小古恩希爾德以及將撐起帳篷的毛氈掀開了一角。
外面隨著大人們一起醒來的小孩子們發出嘰嘰喳喳的呼喊聲，因為小孩子們還沒有變聲，所以混雜在一起就顯得尖銳且嘹亮。
栗茸：「……」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可能不是一條貨真價實的未成年龍。
至少未成年小崽子們那看起來仿佛永遠也用不盡的精力，她就完全不具備。
未成年的悲喜並不相通，龍只覺得他們吵鬧。
栗茸就這麼被小古恩希爾德拖出了帳篷，被外面驟然冷下來的氣溫糊了一臉，流下兩條寬面條眼淚。
早知道她就不應該答應她和她一起睡啊啊啊啊——
《新交的朋友竟是火坑》
高樓，男人，快逃.jpg
但是眼前的景像確實還挺好笑。
栗茸看到沿著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的塔身堆了一圈的野獸，嘴角抽了抽。
緊接著，她看到這些人正非常興奮地生火磨刀，決定將這些野獸拖進來一個個宰殺了吃肉寢皮。
其中甚至還有人非常興奮地和身邊的朋友議論：「明天會不會還有一群傻東西撞上來啊？不用狩獵就能獲得皮毛和獸肉，這是什麼大好事！」
栗茸：可能……這就是提瓦特版本的守株待兔吧。
她默默給這些人開了自由進出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的權限。
溫迪看在眼裡。
原來她對這種力量的掌控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嫻熟啊，風精靈想，那看起來她在隔斷空間方面的實力比一般具備這方面權柄的魔神還強了。
溫迪若有所思。
——倘若合作伙伴能carry全場，那他要不要干脆就地一躺？
小腳一伸，小手一攤，從此萬事，與我無關。
某不干正事吟游詩人的摸魚特性，原來從這個時候就可見一斑了。
栗茸對那些人將野獸開膛破肚切肉剝皮的行為沒有意見。
理解尊重並支持。
但她自己敬謝不敏。
主要還是因為比較嫌棄那股濃郁的血腥味道。
她趁著小古恩希爾德好奇地湊上去碰那些野獸的牙齒，從她身邊溜開，跑到溫迪這邊坐下，雙手環抱住自己。
溫迪：「……？」
她怎麼看上去像是受傷了似的？
他飄起來，落在栗茸的膝蓋上，歪著頭：「你怎麼了？」
栗茸神情嚴肅，嘆了口氣，字正腔圓地扯著一口東北腔調，回答道：「這旮瘩可嘎嘎冷了。」
她想回到帳篷裡去。
溫迪：「……」
他安慰栗茸道：「你放心，有了那些獸皮，人們很快就可以制作出皮毛鬥篷，到時候你披上就不會冷了。」
他說這話的樣子倒很有說服力。
主要是風精靈的裝束和深淵法師在乍一看時有幾分相似，都有一圈毛毛領子，還有一身只露出手腳的鬥篷。
哦，深淵法師會露出施法的雙手，但風精靈的雙手都是縮在衣服裡面的。
看起來就是不會怕冷的模樣。
栗茸將他從膝蓋上抓到掌心，然後伸脖子，用臉在溫迪的小身體上蹭了蹭。
毛茸茸的。
觸感特別棒。
她詭異地沒感覺到那麼冷了。
溫迪沒想到自己會這麼直接地被捧起來一通亂蹭。
被栗茸放下來的時候，他整個風精靈從上到下都凌亂了。
溫迪：？
栗茸：「嘿嘿。」
溫迪決定不和她計較這個。
他在不久前才確認了栗茸的實力，這會兒決定趁著旁人都在處理野獸，沒有功夫分神過來的好時機開誠布公談一談。
「你很強大，雖然不是魔神但不論力量還是保護人類的樣子都非常魔神。」
栗茸驕傲地昂起胸。
那是。
不論是她本人還是金手指都超強的！
「所以你要是有興趣的話，或許你可以努力一把，當一下庇護這個部族的魔神？」
溫迪的態度很簡單：我弱，所以我躺。
栗茸：如果我沒有記錯原劇情的話，庇護古恩希爾德並之後成為蒙德風神的那一個應該就是你。
栗茸：……真不愧是你，巴巴托斯。
難怪所有蒙德人見面第一句話就是「願風神忽悠你」。
然後她非常堅定地拒絕了溫迪的提議。
「不，我不是魔神，我不打算干這個。術業有專攻，很明顯你才是應該上位的人。」
她雖然很喜歡提瓦特，也很喜歡提瓦特大陸上的所有和她產生過羈絆的人，但她沒打算推掉主世界時管局的工作，跑到這個地方再就業。
提瓦特，沒有wifi也沒有5g。
甚至連天翼3g都沒有。
至少在楓丹那邊發起第二次工業革命乃至第一次信息革命之前，她都不打算在提瓦特久居。
現代龍，可以沉浸式體驗提瓦特，但絕對不可以終生斷網。
溫迪：「……」
他看著面前的小姑娘臉色在短暫時間內數次變化，雖然沒能看懂她到底在想些什麼，但……
「哦。」
古恩希爾德家系，也就是未來的新蒙德的魔神，就在今天被趕鴨子上架了。
*
當下，不論是古恩希爾德族長還是未來會為塵世七執政之一的風神加冕的小古恩希爾德都不知道，在這個族群收獲頗豐的夜晚，蒙德歷史上非常重要的一筆就這麼輕描淡寫地落下了。
古恩希爾德族長也不知道，自己即將成為被載入史冊，日後被每一個需要學習蒙德史的孩子在夜深做作業的時候憤憤不平地質問為什麼要起那麼長個名字的必考人物。
目前為止，他所思考的不是天下也不是古往今來，而是狩獵和采集。
現在的人類尚且孱弱且渺小，繁衍生息的時間太短，所以龐大的族群尚且沒有發展到未來席卷七國的強度。
現在的荒野，對於人類而言還太過危險。
每一個嫻熟的老獵人在出門之前都會擁抱親吻自己的妻子兒女。
因為他並不知道，自己今天離家之後，是否還能活著回到自己溫馨的家。
但現在，古恩希爾德族長覺得，那種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他的部族裡面可是有兩位強大的神明！
一位鎮守在庇護所，另一位跟著獵手和采集者們一同出發。
有神明的保護，除了衰老和疾病之外，還有什麼能夠帶來死亡的威脅？
【我有十七張牌，你能秒我？】.jpg
這位滿心都是部族的老族長在思考了好一會兒之後朝著栗茸和溫迪那邊走去。
他向兩位神明——一位貨真價實但是摸魚，另一位干脆就是贗品，但能打——提出了順便庇護那些獵手的想法。
不論是栗茸還是溫迪，他們都很清楚，自己和對方的力量在為古恩希爾德族群提供庇護所方面其實是有所重疊的。
重疊造成浪費。
所以，他們都非常輕快地答應了古恩希爾德族長的提議。
「好啊，一個留在這個臨時庇護所，保護老人孩童和婦女，另外一個跟著獵手們離開。」
溫迪點頭，並迅速搶活：「我留下吧，我還能吹散風雪，提高這裡的溫度。」
畢竟老人和孩子們的體格比成年人要差上很多，經不起太冷的天氣。
栗茸：「……」
別以為她不知道這風精靈腦子裡想的到底是什麼。
他只是不想挪窩而已！
怎麼和派蒙似的，覺得在空中飛都能飛得很累啊！
派蒙的幻肢跑得很累，巴巴托斯你也有這樣的幻肢嗎？
但不管怎麼說，她確實是更適合跟著那些獵手出發的那一個。
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可大可小，也不會擋下從塔內向塔外發出的攻擊，從各種角度上來看都和鐘離那萬能的玉璋護盾有幾分相似。
鐘離，帝君，大世界跑圖必備。
千萬旅行者的選擇，數億電腦就此被扣走了閃避鍵。
丘丘，打我，痛痛，帝君，盾盾，救救。
終於有一天，栗茸頗有些驕傲地想：
我也成為了像帝君一樣可靠的人。
想來，若陀和魈倘若能夠知道她的成長，一定會非常欣慰的。
所以她就跟著一群獵手出發了。
出發之前，她將天地玄黃玲瓏寶塔收了回來，重新化作金線繡銀線織的鬥篷，將自己整個人罩在了裡面。
這是這群獵人在離開高塔孤王的王城之後頭一次狩獵，手中的獵弓還是新的，弓箭也非常充裕。
剛走出不到一公裡，雪地的邊緣露出一點黑松的樹梢，一只褐紅色的松鼠飛快地從他們面前溜過。
小小的爪印在雪地上留下兩排平行的小痕跡。
隊列中的一名年輕獵手當即彎弓速射，箭矢直直朝著松鼠衝出，松鼠受驚，大尾巴在身後一抖，後腿一蹬，便朝前竄去。
那根箭矢射了個空。
年輕的獵手吐了吐舌頭。
他今年才剛剛十六歲，學會拉弓瞄准還不超過三年，這是他第一次出來狩獵，真正將箭矢瞄准移動的目標。
他身邊的年長者紛紛善意地笑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對他說：「多練練就會好的。」
年輕的獵手朝著栗茸的方向看過來。
栗茸知道他為什麼看著自己。
畢竟現在的她在旁人眼裡，算是天降的神明嘛。
於是她就對著那個獵手笑了一下。
年輕的獵手紅著耳朵收回目光，跑過去將扎在了雪地裡的那支箭撿回來，重新放到箭壺裡。
箭矢在野外算是比較珍稀的東西，箭杆需要做到平且直，還要經過特別的煉制，這樣射出去的箭矢才能沿著瞄准的軌道快速飛出。
所以每一支箭，只要沒有折斷，就都要回收再利用。
雖然第一支射出去的箭並沒有成功獲得獵物，但這一天的收獲其實頗為豐厚。
古恩希爾德部族的運氣很好，目前暫定的庇護所附近有一片廣袤的黑松森林，林子裡面有長著厚皮厚毛的野豬，還有其他的一些獵物。
在最初走進黑松林之後，一個名叫約翰的三十歲出頭的獵人就一箭射中了一只野豬的心髒。
他的朋友們小聲為他歡呼——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因為他們都很清楚，過大的喧鬧可能會引來不必要的野獸。
那可是很危險的。
野豬倒地之後，獵手們迅速將它放血、宰割，扔上了出發時帶上用來裝獵物的拖車。
這片森林中的獵物從前沒怎麼見過人類，呆呆愣愣地也不怎麼躲，很快拖車上面就豬羊鹿齊全了。
甚至還抓了兩只狐狸和幾窩兔子，串起來之後掛在車上。
約翰還對栗茸說：「神明大人，回去之後我讓我女兒給你做一雙兔毛手套！可暖和了。」
約翰覺得，面前的神明大人可太小了，他結婚得早，女兒比小古恩希爾德還大上兩歲，現在正跟著母親學做各種各樣的針線和烹飪活。
他還時不時覺得，再過兩年就要嫁人的女兒還是會在自己懷裡嗦手指的小孩子。
而面前的神明看起來比他女兒還小！
他懷著滿心的「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父愛，將面前的神明也納入了自己的慈愛懷抱。
栗茸倒是不介意這個，甚至她挺怕冷的，有點擔心自己在冰天雪地裡面凍出滿手的凍瘡。
生凍瘡可難受了。
又癢又疼的。
所以她甜甜地對約翰說：「好呀，那我就等著啦要做得厚一點哦~」
年幼的神明說話可愛得要命，軟乎乎甜絲絲，像是剛剛從樹上取下來的蜂巢，裡面流淌出來的黃金色的蜂蜜。
約翰：做！做多少雙都行！
他女兒做不過來的話，他親自去學怎麼穿針引線做手套也得給年幼神明多做幾雙手套出來！
他激動的心顫抖的嘴：「好勒，您就等著吧！」
栗茸搖搖頭：「叫我的名字吧，我叫塔塔利亞。」
滿打滿算，她還要在這裡待上兩年，總不能讓旁人一直對她「您」來「您」去。
那樣多折壽啊。
好不容易在主世界回歸了真正的本體的栗茸現在滿腦子只有延年益壽。
龍族全族就只剩下她一個靚仔了，她要是再不修身養性攢點陰德，這麼強大的一族就要滅絕了。
為了主世界的物種多樣性。
栗茸覺得自己堪稱以大局為重的典範。
約翰還有點不習慣，這個壯實的漢子撓了好幾下腦袋才勉強憋出了那個名字：「塔……塔塔利亞……小姐。」
他還是沒能忍住加了一個敬稱。
畢竟還在王城之內的時候，高塔孤王甚至沒有告訴旁人他的真名。
更不用說以尊號之外的稱呼來提及他。
約翰還以為魔神都應該是高高在上的。
卻沒想到在跟著古恩希爾德離開王城之後一下子遇見了兩位非常規的神明。
一個賽一個的可愛，而且……
都相當平易近人的樣子。
他的胸膛中有很多種情緒衝撞激蕩，但並不知道那些情緒分別都是什麼，這個普通的、沒有受過什麼教育的漢子這輩子唯一會寫的字就是自己一家三口的名字。
他只能低下頭，並想著等今天回到庇護所，他要將野豬身上最好吃的那一塊肉剔下來，全部送給這位神明。
森林裡的獵物比外面多上太多。
僅僅四五個小時的時間過去，拖車就基本堆滿了。
獵手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大的豐收，笑得見牙不見眼。
有人提議：「反正再打獵，這車上也裝不下，不如我們早點回去吧？這會兒天還不黑。」
雖然這會兒時間還早，但他說的也都對。
約翰說：「回去的路上順便砍點木頭，可以當柴燒。」
雖說過些時間，他們大概會從現在的這個臨時庇護所搬遷到一個可以長期居住的地點，但至少在這段時間之內，他們都需要將各種各樣的物資運回那個地點。
生火的木柴是他們帶出來最少的資源之一，所以急需積累。
這群狩獵的人為了方便砍斷野豬的骨頭，隨身往往會帶著一把小斧頭。
現在，這些斧刃砍落在樹干上，繞著樹皮砍出一圈痕跡，然後一腳用力登在樹上，將它踹斷。
隨著木質斷裂的聲音，一棵算不上粗的黑松樹倒下去，砸在地上，震起掉落堆積在地面上的松針。
砍樹的人本應該上去將樹干拖到人群裡，然後和朋友一起把整棵的原木劈成幾塊方便搬運。
然而他卻站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是……是科爾曼虎……」
剛剛一腳踹斷了黑松樹的那個青年木在原地，手腳冰冷，仿佛成了冰雕一般。
一只長齒如刀刃、雙目泛著腥紅的血光的變種老虎，正蹲在一塊石頭上，身體微微往下壓，做出了進攻的姿勢。
薄紅的舌面在鋒利的牙齒上掃過。
它明顯是被拖車上那些獵物的血腥味吸引來的。
飢腸轆轆，但卻因此更為危險。
說時遲那時快，科爾曼虎朝著距離他最近的那個青年撲去，約翰來不及拿起最擅長的弓箭，手裡抓著斧子衝了上去，一把將那呆呆木木的青年推開，隨後一斧砍向那只科爾曼虎。
然而他的斧頭不夠鋒利，斧柄也只是普通的木頭質地。
科爾曼虎的尖牙卡在斧頭上，前爪朝下，向著約翰的腦袋拍了過來。
這一下力氣極大，裹挾風聲，倘若砸准了定能讓約翰直接腦袋開花。
約翰咬著牙，他能聽到死亡匆匆的腳步靠近，無望的他閉上了眼睛。
然而，下一秒，熾熱的鮮血灑了他一身。
自緩緩張開的雙眼縫隙中，驟亮的金光落在他的視網膜上。
約翰眨眨眼睛，抬起手臂擦掉了粘稠的獸血，發現科爾曼虎倒了下去，身上插著一支深入皮肉，僅僅露出一截尾羽的箭矢。
他沿著箭矢射來的方向，看到了栗茸。
她還沒有放下手裡的弓。
第48章 金手指中的岩王帝君4
在聽到青年顫抖地喊出「科爾曼虎」這個詞的瞬間, 栗茸就反應了過來。
——危險。
有一頭科爾曼虎被獵物的血腥味吸引了過來，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範圍之內，那麼證明被吸引過來並隱藏在黑暗中的科爾曼虎一定不會只有一只。
栗茸繼承的龍族傳承裡面也包括著狩獵的技巧。
龍做為主世界曾經最強大的個體, 遠在主世界的人類們建立起信息文明之前, 龍族當了這個世界數十萬年的主人。
龍做為強大而驕傲的生命，脫離了在母親懷抱中的幼年期之後就離開了父母的巢穴，獨立生活。
人類的俗話說：蟻多咬死像。
龍獨自狩獵，哪怕個體實力確實強大到可以碾壓一切, 但一旦有足夠多實力強大的亞種同時圍攻，也可能出現龍隕的災難。
為此，龍族也鍛煉出了非常敏銳的狩獵直覺與經驗。
這也就導致了，栗茸雖然不太擅長使用弓箭也從沒有過狩獵的實踐經驗, 但她在理論經驗上比在座所有身經百戰的老獵人更勝一籌。
她當即將身上的鬥篷摘下, 朝著空中一拋, 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瞬間凝聚出形狀，將所有的獵人罩在了其中。
但與此同時, 撲上來的科爾曼虎也和約翰一起被罩在了寶塔之內。
栗茸的反應比四周那些獵人更快。
在回歸了原本的身體之後, 她能夠明顯地感覺到, 自己的靈魂正逐步與真正的身體相契合、同步，而再次過程中，她原本應有的力量正在快速恢復。
所以現在，她的靈魂力量甚至可以支撐她在瞬間透支體能，爆發出龍才能有的速度。
她從身邊最近的那個獵人手中奪過弓和箭, 一切動作都如行雲流水，只在彈指之間, 弓已拉滿如圓月, 箭在弦上, 弦音一震，箭如流星而出。
等她身邊那個被搶走了弓箭的人反應過來，自己的武器已經不在手上的時候，科爾曼虎已然被穿透了心髒。
栗茸氣定神閑地將弓還給了他。
甚至還解釋了一句：「事急從權，還請不要見怪。」
被搶了弓箭的獵人：「……」
他、他怎麼敢見怪……
滿臉大汗.jpg
而當他發現，在金色的半透明塔身之外，亮起一雙又一雙腥紅色的眼睛時，他直接出了一身冷汗。
還好……還好有神明在旁邊保佑他們啊！
*
野林中的危險，很明顯不是這些從前最多只在高塔孤王王城附近的灌木叢、小森林裡面狩獵的獵手可以在短時間內習慣的。
就以現在將他們從四面八方團團圍住的科爾曼虎為例，這種危險的生物在絕大多數時候不會出現在距離王城較近的地區。
但在這種沒有人煙的地方，它們成群結隊。
栗茸忍不住想，在沒有她的原本時空中，古恩希爾德家系在離開王城之後都遇到了些什麼呢？
他們或許在損失了很多人之後終於在荒野站穩了腳跟。
但……
她轉念一想。
科爾曼虎這種生物不論在游戲主線還是在考據甚至在各種各樣的漫畫、衍生設定中都從未出現過，想來必然是在早期蒙德的擴張、開荒之中直接被成群結隊的蒙德人滅絕了吧？
從這種角度上看，人類還真是恐怖的生物啊。
不過在主世界也是這樣的，龍族的個體實力強大到可以橫行整個世界，但最後主世界的主宰還是落到了人類的頭上。
這個種族，從始至終都以發展潛力成為最不容小覷的生物。
想到這裡，她難免有點兒唏噓，但畢竟是一條從出生以來就一直被人類養大的龍，所以栗茸倒也沒什麼更多的可以感慨。
她沒一會兒就從這種「念天地之悠悠」的狀態中脫離出來，並覺得為了防止來自「神明」的溺愛讓這些人無法快速在荒野中獲得足夠的成長，她現在應該給這些人一點壓力。
反正就算出了什麼意外，她也能及時壓住陣腳，不至於真的有傷亡發生。
在她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她身邊的一個獵人突然全身從上到下抖了兩抖。
不明原因的，他有點惡寒。
約翰被栗茸從科爾曼虎的利齒下面救出來，這會兒狂跳的心髒總算平復下來不少，他在幾人的幫助下被攙扶起來，擦掉了身上的血腥。
然後就聽到栗茸說：「我打算放一只科爾曼虎進來，你們可以擊殺它嗎？」
在場的獵手一共有好十幾個。
這要是連一只科爾曼虎都對付不了的話，還不如直接找棵樹自己撞死算了。
甚至是剛剛在生死邊緣上游走了一圈，這會兒還覺得有點腿軟的約翰都覺得自己得試著開開弓。
一雪前恥嘛。
然而還不等栗茸掐著時間將科爾曼虎放進來一只，外頭的野獸裡面就已經有等不及的了。
前爪在堆滿松針的地面上刨了兩下，猛地一下跳起來，朝著這些人類撲了過來。
然後……它就像是在昨天夜裡奔襲的那些野獸一樣，起跳的時候看起來有多麼瀟灑，落地的瞬間看起來就有多麼狼狽——科爾曼虎徑直撞在了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上，靠得最近的人看得也最真切，這只科爾曼虎平時一定伙食不錯，那張油光滑亮且滿是橫肉的臉就這麼撞在了光滑的塔身上。
目力好的人甚至可以觀察到那臉上的肉像是水面一樣被撞出了幾層波瀾。
那人：噗。
完全沒能憋住。
他雖然不是專業的，但好歹也受過一點訓練，這次是真的沒忍住。
栗茸也呆滯了。
她沒想到這種提瓦特版本的「守株待兔」居然可以在一天之內發生兩次。
這是什麼鬼的好運氣？
宋國的農夫聽說了不得直接檸檬死？
而且，她剛才原本是有可能反應過來的。
但實在是先前調動反應去救下約翰的那一瞬間耗費了她太多的精神，這會兒的反應速度甚至還不如身邊普通的獵手，因此就眼睜睜地看著這只科爾曼虎成了又一只撞樹樁的兔子。
栗茸：……mdzz
她還想要掙扎一下，再引來一只科爾曼虎給塔內的這些獵手們訓練一下。
但哪怕她給一只距離塔身最近，正在徘徊逡巡的科爾曼虎開了進塔的權限，這只科爾曼虎也始終沒有逾越雷池一步的想法。
它警惕地朝著自己那不幸的、魯莽的、把自己撞得頭破血流，仿佛被魯提轄一拳砸在臉上的鎮關西的同伴那邊看了兩眼，隨後腳步輕快地繞開了躺屍的同伴，調轉頭，朝著遠離人群的方向小跑著離開。
在徹底隱入黑松林的黑暗樹木叢影之前，它還轉頭朝著栗茸他們的方向看了好幾眼。
像是再說：早晚有一天，我還會回來把你們吃了的。
栗茸搖了搖頭。
她將自己腦子裡將這只科爾曼虎和灰太狼建立等式的想法甩開。
不不，人不能至少不應該。
「就是可惜了一次鍛煉的機會。」她小聲說著，看那些科爾曼虎在第一頭離開之後紛紛跟著同伴三三兩兩地離開現場，將天地玄黃玲瓏寶塔重新收回鬥篷的模樣，「算了，它們走了也是好事，我們回去吧。」
再過一會兒天就要黑下來了。
那只被栗茸射殺的科爾曼虎被兩個人高馬大的獵戶用一根不粗的原木架起來，原木兩端一前一後扛在兩個人的肩膀上，也和獵物一起抬回了庇護所。
其實科爾曼虎的肉好像並不怎麼好吃，皮毛也比較短且硬，入手摸起來的感覺更像是一根根粗短的鋼針。
至少在栗茸的標准裡，這樣的獵物就不應該帶回去。
拖車都滿了，要把它弄回去至少讓兩個青壯年筋疲力盡。
就是說，何必呢。
但是這些獵人們都紛紛表示科爾曼虎的屍體一定要扛回去。
一副副樂呵呵的樣子讓栗茸也沒什麼好多說的。
算了，既然他們覺得這是一件值得紀念的事情，那就隨他們去吧。
反正不需要她自己來扛……
現在的栗茸是絕對扛不動那麼重大概兩百多斤甚至三百多斤的一只科爾曼虎的。
哪怕對於全盛時期的龍而言，一只普通的老虎大概也就是打打牙祭的零嘴而已。
唉，現在的身體還是弱了一點啊。
栗茸這麼想著。
什麼時候她可以用本體的姿態來到提瓦特呢？
她實在是想以主C的形像出現了。
*
科爾曼虎的屍體和豐盛的獵物都在庇護所裡引起了不小的熱鬧。
男男女女，不分老少，似乎在看到這些之後都喧鬧了起來，一些人去將獵物進一步做切分處理，另一些人開始劈柴，但大多數都圍在了那只科爾曼虎的屍體上。
膽子大一點的孩子甚至伸手上去摸它的長牙。
感覺像是在圍觀什麼傳說中的明星。
栗茸轉開目光，想著自己這麼個四頭身的矮子跟著一群身高海拔普遍一米八往上的壯漢一起走了那麼長時間的路，現在應該去休息一會兒，至少稍微放松一下她可憐的小腳丫，卻被小古恩希爾德撲上來抱住了手臂。
栗茸：「……」
她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這只是小古恩希爾德的熱情，她不可以因為對方的熱情凶她一句。
對，她現在扮演的是愛人的魔神。
愛人的魔神。
小孩子看不懂氣氛是很真誠的。
她需要有更多的耐心，更多的耐心。
她憋出一個微笑來，問掛在自己身邊的小古恩希爾德：「怎麼了？」
小古恩希爾德雖然在和她說話，但目光時不時被一旁的殺人虎不自覺地吸引過去，她期期艾艾的：「我……您能送我一枚科爾曼虎的牙齒嗎？」
栗茸：「……？」
科爾曼虎的牙齒那麼鋒利，年紀小的孩子皮膚嫩，一不小心就容易在自己身上劃出一道血痕，這怎麼能給？
但小古恩希爾德隨後開始說，她希望把這枚牙齒掛在床頭，希望自己可以得到她這個神明的庇護，將來也成長為可以擒獲科爾曼虎的勇士。
栗茸這才知道，原來對於這個時候的舊蒙德人們而言，殺死一只科爾曼虎是非常光榮的事情，雖然說不會被授予類似「英雄」這樣的稱呼吧……但也差不太多了。
在他們的習慣中，獵獲科爾曼虎的勇士會用虎皮做為自己的椅墊，彰顯自己的榮耀。
栗茸聽說了這個習俗之後簡直拒絕三連。
我不要，我不是，別給我.jpg
科爾曼虎的皮毛那麼粗硬，摸起來就像是炸毛起來的刺蝟似的，這直接坐上去不得扎死。
她才不干呢。
「你要的話，整只科爾曼虎我都可以送給你。」她對小古恩希爾德說，「嗯……要是還有別的孩子想要科爾曼虎的牙齒，你就分給他們吧。」
小古恩希爾德沒想到神明如此大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大聲朝著她道謝，然後飛快地跑到科爾曼虎身邊去了。
唉，這不穩重的年輕人啊。
栗茸背著手，搖了搖頭，覺得此刻的自己沉穩得簡直和退休後的鐘離有得一比。
難道說，只要擁有了絕對防御的能力，人就會自然而然地變得成熟穩重起來？
所以在有了天地玄黃玲瓏寶塔這一金手指之後，她也成長為了可靠的大前輩……可靠的神明？
也不是完全沒有這種可能哈！
栗茸雀躍起來，為了維持自己可靠的形像，硬生生壓著蹦蹦跳跳的腳步，踱著方步走到溫迪身邊。
溫迪正趴在一枚鮮紅的蘋果上，努力用自己那比綠豆大不了多少的嘴給蘋果的表面雕花。
也不知道要過多久才能讓這枚蘋果破防。
但他啃得實在非常投入，儼然有一副要用這種水滴石穿、鍥而不舍金石可鏤的態度徹底咬開蘋果大動脈的姿態。
就連栗茸走過來，他都沒有松口和她打個招呼。
栗茸：「……」
算了。
巴巴托斯嘛。
大事上靠譜，小事上就算了。
她明白了，讓她靠譜起來的不是什麼絕對防御。
而是先前的任務中總有比她靠譜的大人，可以讓她歲月靜好。
但現在……
為了巴巴托斯和蘋果的歲月靜好，她最好還是負重前行。
栗茸：巴巴托斯，你，可以的。
豎中指.jpg
尚且在啃蘋果的風精靈什麼都不知道。
就算知道了，大概也只會說「誒嘿」。
*
被迫負重前行的栗茸並沒有任何可以喘息的機會。
她想要躺平，但隨後想到在今天的狩獵之中發生的那些事情。
比如說年輕的獵手第一箭落空。
比如說約翰被科爾曼虎壓制在身下時，無法揮動斧頭，只能和老虎比拼他相對弱的力量。
她心中轉過一個念頭：
要是可以將普通人手中的武器稍微更新換代一下的話，不論是瞄准的精細度還是在被壓制的情況下反擊的可能性都會得到一定提升。
栗茸的干勁還挺足的。
至少現在，她有了這個想法之後就直接跑去問古恩希爾德族長要了一些木頭和削木頭的刀。
開干。
她盤腿坐在地上，一邊動作略顯生疏地將木頭削出自己想要的大概輪廓，一邊心想：若陀做為老父親，還是非常可靠的。
雖然說然上個世界的她為機關學入門這門課掉發發愁，但這門手藝在這次任務裡不就成功用上了？
學好機關術，走遍提瓦特都不怕。
果然是不聽老龍言，吃虧在眼前。
下次任務要是去了古代的璃月，她肯定還要繼續進修這門手藝。
只有不肯努力學習的龍龍，沒有學不會機關術的龍龍！
古恩希爾德族長交給她的刀還是挺鋒利的，不一會兒，栗茸就將一個部件大致削了出來。
系統看來看去沒看懂她想要做什麼，好奇問道：【宿主，你這做的是個嘛玩意啊？】
栗茸換了一塊木頭拿起來：【我在做弩。】
利用機械力量射箭的弓，雖然裝填箭矢的時間要比弓長上很多，但是不論是射程、殺傷力還是命中率都遠遠比弓要好。
更重要的是，對於初學者而言，□□上手的速度可要快多了。
【我打算給古恩希爾德部族鳥槍換炮，進行一次武器的全方面系統性升級！這樣他們今後在荒野上的生活也會變得更容易一些。】
系統若有所思：【既然這樣，宿主您為什麼不干脆把什麼火·槍火箭炮甚至電磁炮之類的研究出來呢？】
哈利波特：羅恩，這玩意可比魔杖好用多了.jpg
給這個舊蒙德來上一句「大人時代變了」不香嗎？
還非要一步一步來？
是擔心未來研究蒙德歷史的學家滿臉懵逼嗎？
但是這些鍋不都可以直接推給坎瑞亞嗎？說不定這會兒坎瑞亞那邊已經研究出耕地機了呢？
【不。】
栗茸拒絕了系統的提議。
【不是因為我不想，是我根本弄不來那些更高級的。】
上個世界，若陀讓她好好學習機關術，她因為自己學不進去，就干脆把所有的知識點都交給系統去學了。
雖說不管怎麼樣，她自己也算是聽進去了一點兒最基礎的知識吧……
但那些知識也就夠她學會做個弩了。
栗茸：苦澀微笑。
那些從前在學習時耍的心眼子，最後都會化作回旋鏢，繞過千山萬水，最後扎在自己的心口上。
系統：……挺厲害的。
當然，這些心態歷程，系統：
咱不敢說，咱也不敢問。
反正，最後，栗茸在辛苦了三個小時之後，她抱著一台經過實驗之後確保可用的手作□□站在了古恩希爾德族長面前。
她拜托約翰幫她將科爾曼虎的一根筋抽了出來，繃緊之後綁在了□□上，然後與弩臂對准後試了試准星。
經過幾次調試之後，她讓小古恩希爾德用弩瞄准的准度已經可以和約翰這個老獵人用弓箭瞄准的精准度相媲美了。
古恩希爾德族長這幾天已經被接連著震驚了太多次了。
一開始風雪中有兩位神明回應了他們的請求，後來是一覺醒來發現獵物和皮毛一下子就富余到甚至可以去王城裡面開家店鋪進行售賣的地步，再後來又是科爾曼虎，又是現在這位名為塔塔利亞的神明手中的強大武器。
倘若這些事情中只發生了那麼兩三件，或許他還會顫顫巍巍地舉起藤質手杖，高呼一句「天佑古恩希爾德」。
但現在這些好事扎堆出現，他已經快被刺激麻了。
古恩希爾德族長懷疑即使之後這位神明掏出什麼東西，對他說只需要吃下去就能長生不老，他都已經完全不會再驚訝了。
他大腦中那個負責感受驚訝的區塊，已經被栗茸玩壞了。
他就像是漫畫中的工具人似的聽栗茸介紹完□□的制造遠離和制作過程，隨後大手一揮，讓一群人去跟著栗茸學習怎麼制造這種新式武器。
「神明您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相信您會引導古恩希爾德部族走上一條正確的道路。」
這位雖然年紀以栗茸的評判標准來說算不上大，但在當下這個時代確實也不年輕的族長將身體重心朝著藤杖上多靠了一靠。
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多余。
當然，這種話他並沒有說出口。
畢竟，哪怕他知道，自己面前站著的這位披著錦繡鬥篷的小姑娘是一位神明，一舉一動都能影響世界，但……
倘若真的把照顧那麼一大群人的責任全都堆到她身上，古恩希爾德族長心想，他需要承擔的道德包袱那可太不小了。
要知道，這可是使用未成年干活，算童工的啊！
哪怕在提瓦特世界，因為煙緋小可愛還沒有出生，所以相關法律還沒有出台。
反正以上都不是借口。
古恩希爾德族長：堅守住了最後的道德底線。
*
栗茸抱著□□蹦蹦跳跳地率領著一群人去走禿頭的路……不是，學習制造□□的理論和實踐了，全然不知道古恩希爾德部族差一點就要改名成為塔塔利亞部族。
她要是知道的話，絕對會感嘆原來溫迪躺平得那麼徹底才是睿智的。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摩拉克斯那種連軸加班十幾天仍然精神飽滿的變態精力。
領導才不是那麼好當的。
君不見當年甚至偽造了黑眼圈只為了翹班少工作的歸終乎？
不管怎麼樣，後世的歷史學家們並不知道那些發生在歷史大事件背後的嘀嘀咕咕和心路歷程。
研究蒙德歷史的學家們只是非常認真嚴肅地，在新蒙德的肇始這一章的開頭，寫下這樣的句子：
在塔之魔神塔塔利亞和風神巴巴托斯的幫助下，古恩希爾德家族獲得了最早的□□，從此在雪原上鮮有敵手，為之後他們在討伐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的戰爭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奠定了基礎。
*
栗茸並不知道自己的馬甲還被編寫進了《蒙德編年史》中，甚至做為了歷史教材，每一個蒙德的孩子都需要在考試中和她碰碰面。
她在做迪盧克的那個任務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貼貼和蒙德真好玩我要擺爛，怎麼可能主動去接觸蒙德的歷史書乃至教科書
當然，應該也不會有時管局的員工在任務期間閑得無聊去翻看教科書的……
穿越後批上了老師或者圖書管理員馬甲的除外。
現在的她，在教完了古恩希爾德部族怎麼制作□□之後，又開始為他們的新庇護所地點操心。
做為一只有文化，接受過主世界九年制義務教育的龍，栗茸雖然怎麼都學不會機關學入門，但在歷史上至少不能算是個文盲。
而所有看過《全球通史》的人都知道：
狩獵采集制度在安定的程度上絕對比不過農耕養殖文明。
栗茸是在和溫迪聊天的時候說起這句話的。
然後她就看見風精靈的表情從(*^ω^*)變成了d(?д??)。
溫迪結結巴巴的：「你、你再說一遍？」
雖然每個字都能挺懂，連在一起也不是不能理解，但驟然聽到這句話，還是讓他油然而生出一股被科學支配的恐懼。
溫迪：迷茫。
而一旁，剛剛在發現栗茸和溫迪有聊天意圖就一並湊過來，試圖從神明的交談中收獲一點知識化為己用的小古恩希爾德：……
小古恩希爾德：(￣o￣) . z Z
每個字她都能聽懂，但是連在一起……？
狩什麼集？什麼采獵？
什麼什麼制度？
栗茸笑嘻嘻地看了她一眼：「聽得懂嘛？」
小古恩希爾德實誠地搖頭：「聽不懂。」
「聽不懂也沒關系嘛，」栗茸抱著膝蓋，微微抬頭，看向原本應該有星星，這會兒卻被雲彩蓋住的天，「我解釋給你聽啊。」
她挑著簡單的內容說了點。
「狩獵是很看運氣的嘛，有可能滿載而歸，也有可能顆粒無收。」
小古恩希爾德和一些獵手有親戚關系，對此很是清楚，點點頭。
的確，運氣好的時候獵戶的家裡可以用好多野味存貨，如果拿出去賣的話還可以攢下不少錢。
但是如果收成連著好幾天不好，那就要餓肚子了。
「但是農耕和養殖不一樣，有固定的居所，不必流離失所，種植糧食，秋天收獲，在剩下的三個季節裡吃秋天的存貨，倘若要吃肉的話，可以捕捉野豬和野兔，在圈定的柵欄裡面養著，讓它們繁殖，這樣不論什麼時候都能吃上肉，不必出去試運氣。」
所謂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嘛。
農耕文明講究的就是猥瑣發育（bushi）。
悄悄地內卷，然後驚艷四周所有文明。
栗茸當然知道，農耕文明也有自己的缺陷。
比如說，狩獵采集制度只需要人們在白天工作上四五個消失，但農耕文明卻需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997內卷的誕生巢穴。
但是相對而言，對於現在的古恩希爾德部族來說，發展農耕文明很明顯比繼續狩獵采集要安穩得多。
小古恩希爾德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栗茸知道，她將來會在她的父親之後成為古恩希爾德部族的引領者，也會是新蒙德肇始時帶領整個蒙德的人。
這些知識，沒有人會教她，但她需要在今後漫長的時間中自己一點一點摸索。
不論多麼曲折坎坷。
她嘆了口氣，決定趁著自己還在的這段時間裡盡可能幫著她多學會一點。
少走一點彎路，對小古恩希爾德和整個蒙德來說都是好事嘛。
【系統！】栗茸做出了一個決定，隨即在腦內呼喚系統，【幫我把《資本論》和毛概馬原拿出來！】
系統：【？？？】
系統大為震撼：【你要我調出這些資料來干嘛？治國理政嗎？】
栗茸打了個響指，如果忽略她那張肉嘟嘟的嬰兒肥小臉，這個動作看上去還是相當帥氣的。
【bingo！我打算教會小古恩希爾德制定五年發展計劃！】
系統：【……。】
系統：我不理解，但是我大受震撼。
它不得不提醒栗茸：【宿主，您在這裡只能待上兩年的時間，現在已經過去三天了。】
栗茸：【哦對！】
她一拍手：【所以要根據實際情況進行靈活變通，我決定把第一期五年發展計劃更改為第一期一年發展計劃。】
系統：【……】
它覺得自己和宿主大概是說不到一起去了。
於是它默默調出了《資本論》和毛概馬原甚至是軍理這些大學生必修課的課本以及文科理科生高考的六門小學科的相關資料，通通打包發送到了宿主的大腦。
【您請。】
栗茸從手邊撿起一根細細的樹枝，開始根據那些書本上的內容在地面上寫寫畫畫：「我宣布，第一屆小葵花……不是，小蒲公英課堂就此開始！」
小古恩希爾德：「……啊？」
溫迪已經躺回去繼續啃他的蘋果了。
今天的巴巴托斯啃破蘋果的大動脈了嗎？
沒有。
*
栗茸是個認真負責的老師。
她給了小古恩希爾德參與實踐的機會。
比如說在地圖上對著好幾個已經標明了當地氣候環境以及種種地理條件的地點，決定今後古恩希爾德部族的庇護所到底應該在哪一處選址。
小古恩希爾德在這件事上絲毫不敢放松，抱著那張土地研究了好一段時間，甚至睡覺前都要和父親討論相關的問題，最終在三天之後給了栗茸一個她挺滿意的答案。
「不錯，這也是我的考量。」
栗茸將地圖合起來。
結合了地理知識和系統結合主世界人類部落駐扎點，進行一番大數據分析調研最後得出的結論和小古恩希爾德自己經過三天三夜深思熟慮之後得出的完全一致。
當然，其中未必沒有小古恩希爾德只需要做選擇題，而栗茸則需要和系統一起對著整張地圖進行全面分析的緣故。
她們一同選出來的這個地址在一處不凍的河流的河曲處。
河流四季奔流，衝刷出遠處那座受白銀古樹庇護的高山上肥沃的泥土，堆積在河岸上。
河流對於農耕的部落而言意味著幾乎一切優渥的條件。
充足的水源，平坦的土地，肥沃的土壤，和他們一樣需要靠水源才能存活的動物。
可以說，除了河流可能泛濫的災害之外，其余的一切都不怎麼需要擔心了。
小古恩希爾德學得很快，她很聰明，能夠在短時間內將書本上的知識融會貫通並運用到實際生活裡。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當古恩希爾德族長終於組織著整個部族完成了這一場遷徙，好不容易有時間稍稍閑下來一點來關心他的獨女，他驚愕地發現，原本雖然勇敢還很有好奇心，卻總是喜歡黏著他的女兒已經儼然成長為了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部族領袖。
古恩希爾德族長：士別兩月……
這已經不是刮目相看的水平了。
這是他都要懷疑自己的女兒是不是被什麼上古賢明奪舍了，或者干脆被神明灌注了一段知識的水平了。
他有點兒慚愧地對女兒說：「你覺得我現在退休，讓你來當族長怎麼樣？」
小古恩希爾德撓了撓自己在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內厚度直接被對半砍了的頭發，搖頭拒絕：「不行，我的頭發受不了我打這樣兩份工。」
神明塔塔利亞知道的知識真是如海洋一般浩瀚啊……
她這麼想著，回頭朝著栗茸看了一眼。
眼中敬佩的光芒閃耀仿佛火把。
可惜，她以凡人之軀，想必是無法全部掌握了。
她的實力，只能學會地理和一些歷史分析方法，至於更高深的，比如說神明口中一切高深數理化問題的研究基礎，那棵掛著很多禿頭的學子的高高的大樹，她嘗試了很多次，但最終都沒能成功學會。
那什麼洛必達，什麼拉格朗日，只要看上一眼，她覺得自己就距離睡著不遠了。
小古恩希爾德不知道。
很巧的是，栗茸其實也差不太多。
她拉過親爹：「現在塔塔利亞小姐正在和溫迪大人談論關於應該如何種植作物的問題呢。我們不要去打擾他們了。」
*
小古恩希爾德說的不錯。
這會兒的栗茸正在和溫迪討論應該如何開發河曲地區的平坦土地。
「這裡全都是灌木叢，你要讓這些人用刀一點一點將灌木叢全部砍平嗎？」溫迪難得有點正形，但可惜，因為頂著風精靈的外表，神情和語氣再怎麼嚴肅都沒能正經起來。
「否則你要怎樣耕種呢？」
栗茸活動了下手指，問：「你聽說過刀耕火種嗎？」
溫迪：「你是打算……？」
當夜，古恩希爾德的族人們在一道大概一米左右見寬的溝渠之後站著，看栗茸朝著灌木叢中放了一把火，然後飛在半空的風精靈溫迪深吸一口氣，吐出一口強風，直接席卷著橙黃中夾雜著碧藍色的烈焰，在轉瞬之間吞沒了一大片的低矮灌木。
栗茸走過防火溝，放下火把，靜靜地看著火焰蔓延。
風元素的擴散作用，她在玩原神的時候就利用得可好了。
比如說，大家會習慣性用萬葉擴散班尼特的火，擴散出去的火就是強火。
所以說，在溫迪的幫助下，將一大片的灌木叢燒掉是非常輕松的。
這就是農業裡「刀耕火種」這個詞中後兩個字的由來。
被火焚燒後的灌木成為草木灰，繼而成為土壤中的養料，滋養農作物的生長。
古有諸葛亮借東風，燒曹操鐵索連環百萬軍，她現在做的事情大概就和諸葛亮差不多。
栗茸背著手，覺得自己的形像在熊熊金紅色的火光中變得高大起來。
她，蒙德農業奠基人！
今後古恩希爾德部族吃的每一口小麥、每一顆卷心菜，全都有她栗茸的功勞！
感慨完自己的功在千秋，栗茸還沒忘記順便給這群人說說在放火之前挖一道溝渠的原因。
「這是為了防止自然的風將火朝著我們這個方向吹著蔓延。以後倘若遇到了火災，你們都可以挖掘這樣的溝，來阻止火勢擴大。」
其實原本也用不著挖掘這樣的防火溝。
畢竟有天地玄黃玲瓏寶塔在就可以保證沒有人被火焰灼燒。
但她最後還是決定讓這些人多學一點野外生存知識。
否則兩年之後她離開提瓦特了，豈不是留下了一堆被慣壞了的小廢物？
溺子如殺子，這句話她還是明白的。
*
就這樣，後世的歷史學家們寫道，在魔神的幫助下，古恩希爾德部族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根據地，開始耕作糧食、養殖家畜，過起了穩定安寧的日子。
當然，也有一些野史在記載這一段歷史的時候順便加了個小劇場：
魔神塔塔利亞對於地脈有著格外細致的研究，她拜托風神巴巴托斯使用魔神的力量，改變地脈分支的流動，彙聚在古恩希爾德部族的農田之中，促進這些田產中作物的生長速度。
而對此，相傳，風神巴巴托斯有不小的反應。
溫迪：敲泥馬！
又是燒灌木又是調動地脈之力。
合著就逮著他一只魔神薅到禿是吧？！
第49章 金手指中的岩王帝君5
栗茸覺得, 自己種田的能力正隨著一次又一次的任務獲得長足的進步。
進步的速度堪稱是一騎紅塵，日新月異。
說不定再做幾個任務，她都能出版一本名為《龍教你如何利用地脈種田》的教材了。
溫迪累得攤在她的肩膀上。
他……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只廢風精靈了。
不願再次飛翔.jpg
但廢風精靈的面前是一片欣欣向榮, 葳蕤茂盛的農田。
小麥青青, 密集得像是一片海，風一吹，那些尚且還沒有生長得足夠成熟的青色麥穗就搖晃著發出簌簌的細碎聲響。
有地脈的滋潤，大概還有一兩個星期的時間, 這些小麥就都可以成熟了。
地脈，一款沒有任何副作用的生長劑。
成熟的小麥可以磨成面粉，保存好幾個季節。
栗茸喜滋滋地看著面前的農業成果，覺得自己老驕傲了。
不愧是若陀龍王親手帶出來的！
不過, 這要是有若陀在, 估計這會兒麥子都已經豐收到第二茬了。
雖然溫迪也是挺不錯的魔神, 但他畢竟是風精靈嘛，哪怕力量確實可以引動地脈的流淌, 但和若陀那種輕松寫意地更改地脈流向的姿態比起來, 還是要差上很多的。
累不說, 效果也沒那麼好。
溫迪尚且不知道栗茸此時正在心裡進行一整個拉踩，他在引導了地脈的力量之後精疲力盡地趴在栗茸的肩膀上，這會兒好不容易攢起一點力氣來翻了個身，仰面朝天躺著，有氣無力、氣若游絲地向栗茸提要求：
「我花了那麼大的力氣更改地脈的流動, 你總得給我一點獎勵吧？」
栗茸還是有一點良心的。
所以看到溫迪這副樣子，她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了下來。
「好吧, 你說你要什麼？」
溫迪：「嘿嘿, 我想要吃蘋果。」
小小的風精靈對烤肉之類的菜肴不太感冒, 倒是對新鮮甘甜的水果青眼有加。
「當然啦，要是有酒喝的話就更好了。」
不是高度數的糧食酒，而是果酒。
果汁經過酵母的作用，其中的甘甜轉化為醇厚的酒味，微澀中仍然保留著濃郁的果實的香氣，馥郁得令人心醉。
溫迪就好這一口，將來還會在天使的饋贈裡面創下連喝三十七杯的記錄，直接把「老子就是風神巴巴托斯」這幾個字寫在臉上。
栗茸：「……你難為我呢是吧？」
這個季節，野外的蘋果都還沒有熟，小小的一個酸酸澀澀，一口咬下去甚至會被果皮苦到。
而自己種的蘋果……
他們沒種蘋果樹。
這本來也是很正常的。
蘋果樹要好幾年才能長成，占地面積還大，等幾年後收獲蘋果的時候，樹莓早就已經摘了不知道多少筐。
《正經人誰種蘋果樹啊》
至於酒就更不可能了。
酒這種飲料需要大量用到糧食或者水果，如果不是大豐收的年份，倉庫裡的物資多到裝不下，往往是不會釀酒的。
栗茸差點被氣笑了：「你專門給我出難題呢是吧？」
風精靈坐起來，靠在她的脖子上：「怎麼會呢？沒有也沒關系啦。」
說著「沒關系」，但語氣裡分明有著十分的失落。
好像不給他蘋果不給他酒就罪大惡極了一樣。
栗茸當年就深受溫迪那句「可以嗎？可以嗎可以嗎」之害，沒能把持住，一時一擲千金，抽了命座。
現在的風精靈不撒嬌了，反而「深明大義」，柔弱堅強。
栗茸：她當即就明白了為什麼古往今來那麼多男性吃綠茶那一套。
換她她也吃。
「好好好，酒和蘋果都會有的，你想要的你全都會有的。」
栗茸將他從自己的肩膀上捉下來，托在掌心裡面，低頭看向風精靈因為得到了她的許諾而翹起來的那根呆毛。
「原本我就有個想法，想要去王城一趟。既然現在你想要蘋果和酒，那你就跟我一起去，怎麼樣？」
去一次王城而已，他又不是什麼逃犯，更何況去了還有酒喝。
溫迪當然不會不答應。
*
栗茸出發之前，和小古恩希爾德一起列了很長的一張購買清單。
上面從一些比較難在野外獲得的植物種子，到小古恩希爾德打算帶著大家一起養的家禽，各式各樣應有盡有。
反正整體畫風非常契合「古恩希爾德部族第一個一年計劃」這個標題。
溫迪飄在一邊也跟著一起看清單，一定要栗茸在最後加上「一筐蘋果」和「三瓶酒」這樣兩項。
「萬一你忘記了呢？」風精靈理直氣壯地挺胸，「那我不就吃大虧啦？」
栗茸無語：「你不是在邊上跟著嗎？」
她不信如果自己忘記買了溫迪還會不吱聲。
風精靈的呆毛彈了彈：「嘿嘿，那也要儀式感。」
栗茸：「……」
行吧。
臨行前，她把鬥篷，也就是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留給了小古恩希爾德，以防萬一。
系統明顯有點擔心：【宿主，那要是你在路上遇到什麼危險怎麼辦？】
栗茸聳聳肩：【這不還有溫迪嗎？】
等買好了東西，到了沒有人的地方，她還打算讓溫迪用風抬著貨物一路飄回古恩希爾德部族呢。
這樣多省力啊。
系統沒好意思問她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打著讓溫迪打白工的想法。
*
高塔孤王的王城四面都有守衛。
只是對來來往往的人進行例行盤查而已，並不會限制普通人的進出。
甚至這些守衛都不是高塔孤王指派來的，而是城中居民裡比較有聲望的幾個湊在一起做出的決定。
畢竟，荒野上也不是沒有危險的存在。
高塔孤王本尊並不會在意這些「小事」。
他是整個蒙德地區最強大的魔神，舉手之間就能夠改變天氣物候，渺小的人類在他眼裡是接受自己庇護的存在，至於他們能夠在尺寸方圓中翻出什麼風浪……他是絕對不信的。
也正因為如此，他幾乎從不束縛人類的行為。
也無心觀察。
除了用暴風卷走頌歌之外，他只提供一片安靜卻灰暗的風牆為穹頂。
栗茸身上披了一件小古恩希爾德的衣服，外面罩著一層厚厚的皮毛大衣，擋下了王城之外肆虐的風雪。
現在進入王城裡，風息雪停，才進個門的功夫溫度徑直往上抬升了十度左右，厚重的皮毛外套一下子顯得悶熱起來。
栗茸就把大衣脫了下來掛在手上，整理了下裡面的裙子。
溫迪就坐在這件衣服後面寬松的兜帽裡頭，趁著沒人注意到栗茸，探出一個腦袋來四處打量。
栗茸過了守衛那一道關，向路人問了集市的位置，一邊朝著集市走去，一邊問四處張望的溫迪：「你怎麼像是什麼都沒見過似的？」
這個也看看，那個也瞅瞅。
劉姥姥進大觀園.jpg
溫迪理直氣壯：「我以前就是沒有從這個視角看過啊。」
做為千風的一縷，他曾經翱翔過這座王城的上空，憑借無形的身體，穿過每一個角落。
但那時候的他高高的在天上，像是飛鳥一樣俯瞰著這座城市，王城中的人在他的眼中都是一個接一個的頭頂。
栗茸「嘖」了一聲，找就近的水果攤子先給他買了一個蘋果。
溫迪：「你是打算用蘋果來賄賂我嗎？」
栗茸：「你還用得著賄賂嗎？這蘋果是代表我們之間的友誼。」
溫迪從她的兜帽裡面飛出來，艱難地抱著比自己還要大一點的蘋果啃：「我以為我們的友誼值更多的蘋果。」
至少不應該只有一個吧？
栗茸：「……吃你的吧，集市到下午三點就收攤了，我得快一點。」
當然，栗茸也不是一個人出的。
要買的東西那麼多，她一個人肯定抱不下。
跟著她來的還有幾個正好輪到農閑，沒什麼事情干的古恩希爾德族人。
她將購物清單按照五項五項地分好，然後交給不同的人讓他們去購買，等把最後一個人送走了之後，迎面突然走過來一大群人流。
等人流過去，栗茸左看看右看看，錯愕地自言自語：「嘎？」
溫迪呢？
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找不到風精靈了？
算了，反正這家伙好歹是個魔神，現在的力量尚且不足與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一對一剛正面，但溫迪應該不至於迷路到高塔上去吧？
還是很安全的。
她低頭看向手中還剩下十幾項沒能委托出去的需要購買的物資。
栗茸嘆了口氣。
她好忙。
那就別管巴巴托斯了。
*
這個蘋果很甜。
溫迪抱著它吃了幾口，終於啃開了一小塊蘋果皮，成功咬到了裡面汁水甘甜的果肉。
一會兒回去之前得讓塔塔利亞再給他買上一筐，溫迪這麼想著，一抬頭，發現自己只不過是吃了幾口蘋果的功夫，四周的景像就完全變了。
風精靈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身邊全都是人。
他居然被人流裹挾著朝著一個未知的方向去了！
溫迪：「……」
他開始努力地試圖從人群中掙扎出來。
然而，鑒於四周的人實在太多，而他這只柔弱的風精靈的力氣又實在太小，他朝著左右前後鑽了幾次，都沒能成功逃脫。
溫迪：要不還是放棄吧，反正想要找到同伴也不難。
於是溫迪擺了。
隨後，他就像是落進了河水裡，隨後隨波逐流的一只橡皮鴨，晃晃悠悠地跟著人群朝著前面去。
直到十分鐘左右之後，人群總算散進了家家戶戶，而哪怕已經躺平卻仍然被擠得好幾次差點抱不住蘋果的溫迪才勉強保持著三維立體的形狀從人群裡面飛出來。
成群結隊的人類，真是可怕的生物啊。
風精靈擦了一把莫須有的汗，心想主動往集市那種人特別多的地方走的栗茸真是強大如斯。
他原本打算現在回去找栗茸。
雖然他也知道，自己走丟了對方並不會著急。
但他還有三瓶酒需要監督對方買呢！
正當溫迪准備飛到高處，看一下栗茸的所在點時，一陣輕風將一點兒斷斷續續的音樂片段送到了他的耳邊。
哪怕歌曲已經在被風吹送的過程中破碎成了不成模樣的片段，但不論是音符中的情感，還是那盡管破碎卻仍然吸引人的旋律，又或者是曲調中隱隱傳遞透露出的情感，都讓溫迪忍不住駐足。
他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樣動聽的音樂了啊。
哪怕是他還沒有脫離自由的，在整個提瓦特大陸的東南西北四處飄蕩的千風的隊伍時，他也未必能有一年一次的機會，聽到這樣的樂曲。
喜愛音樂的風精靈當即決定將尋找栗茸並與她彙合這件事推後再辦。
找栗茸不重要，喝酒也沒那麼重要了。
還是音樂比較重要。
他像是聞到了酒香的酒鬼，循著音樂傳來的方向，一路飛了過去。
——倒也沒有忘記自己的蘋果，甚至一邊飛還不忘隨時啃上一口。
*
少年，姑且就只叫他少年吧，畢竟他沒有父母，而且在生活在王城的這些年中，始終沒有人給他起名，所有人對他的稱呼都是：
那個彈琴的少年。
少年坐在院落當中，他盤腿坐著，身下是一塊已經被洗得褪色，看不太出原本圖案，卻仍然非常干淨的羊毛坐墊。
他的懷裡，抱著一把上了年紀的木琴。
少年是個吟游詩人，平常靠著給別人彈琴唱歌掙幾個金幣過活，但是這會兒，他的身邊卻沒有一個觀眾。
他閉上眼睛，雙手熟練地落到了琴弦上，手指稍稍用力，琴弦撥動，樂聲便這樣如流水一般傾瀉而出。
溫迪找尋到音樂的源頭時，少年的曲子剛剛演奏過了前奏，而當溫迪飛過牆頭，第一眼看到這個創作出了如此美妙旋律的少年時，他開始開口唱歌。
吟游詩人做為酒館中的藝術表演者，每一個都需要精通樂理與創作，樂曲是他們自己編寫的，詩歌也是他們自己譜下的，為此，他們不僅僅需要有優秀的嗓音，還需要精通各種旋律甚至是押韻。
而面前的少年，很明顯是吟游詩人中的翹楚。
從他口中唱出的詩篇沒有用到什麼華麗的辭藻，反而平易近人，無論誰去聽了，都能第一遍聽懂歌詞的意思。
它甚至還很琅琅上口。
溫迪才將第一個段落聽了一遍，當旋律重復的時候，他就發現自己已經可以在下意識時哼唱出整段歌詞了。
少年的詩歌其實很簡單。
他在向往風牆之外的天空。
天空，以及飛鳥。
天空是什麼樣的顏色？
飛鳥的羽毛有著怎樣的輪廓？
鮮花在野地中開得連綿是怎樣的景色？
而當太陽的光輝落在花朵之上，又會是怎麼一副模樣？
他好奇，也向往。
他在自己的詩歌中向掌管他們的魔神，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提出請求，問他能不能撤開風牆，讓王城內的人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模樣。
溫迪坐在了牆頭，小jiojio伸在外面，隨著音樂的節奏小幅度地晃前晃後。
頭頂的呆毛也跟著輕微搖晃。
他能夠從少年音樂裡面聽出對自由的向往。
音符和歌曲中的感情是那麼真摯誠懇，以至於甚至讓他可以在瞬間感受到少年的心境。
溫迪歪了歪頭。
在少年結束這一段音樂的時候，從牆頭上飛了下去。
——當然，仍然抱著他的蘋果。
少年平常也會在自己一個人呆著的時候唱歌，但這還是第一次，他在唱這首歌的時候有了聽眾。
況且，這個聽眾還不是人。
少年：「……」
他抿了抿嘴唇，最後大概是看在溫迪是小小的一只風精靈，怎麼看都感覺不到什麼威脅的程度上，開口向他問好。
「下午好。」
「下午好！」
比起少年的小心翼翼，溫迪的態度就要熱情很多。
「我剛剛在外面聽到了你的歌聲，很動聽，我很喜歡，所以我冒昧——」
少年露出了一個靦腆的微笑：「謝謝你的喜歡。還有，這不算冒昧。」
溫迪點點頭：「嗯嗯，我聽你的詩歌……你想要看到外面的天空嗎？」
這個時候的風精靈才剛剛接觸人類社會。
未來的風神巴巴托斯，七神中第一演員，被女士掏心窩子的時候連辮子都沒有亮起來的老硬幣還沒有在兩千年的時間中學會那麼多人類社會的彎彎繞。
現在的他坦誠直率，說話也是開門見山的。
少年不好意思似的撓了撓頭。
「是這樣……」
他小聲說道。
「我很想要看一看那樣的世界，看看它和我想像中的有什麼不一樣。」
*
「他彈的琴還挺好聽的，雖然沒有我彈的好聽。」
溫迪坐在了裝酒的箱子上，在回程途中對著栗茸說起自己今天和少年相遇的事情。
「而且他的詩歌也寫得很好。」
那些對於自由的強烈的渴望，天然地對千風的一縷中像征著轉機的他造成了強烈的吸引。
溫迪說：
「我答應了他，下次給他帶一點外面世界的東西做為禮物。」
「下一次來王城，你還會帶著我的對吧？」
啊，看樣子，溫迪就是在今天遇到了少年啊。
這一次需要拯救的任務目標居然這麼早就出現了。
系統幽幽地提醒她：【這也不能算早了，你別忘了，你在古恩希爾德部族已經種了一個半月的田了。】
任務時間已經過去了三十二分之一了。
栗茸：【可是到目前為止，我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一的主任務了呀。】
古恩希爾德部族的生活不是一個穩定下來了嗎？
只要再能收獲上兩次小麥，母豬母羊之類的家禽生個一兩輪崽，關於種田的任務就徹底算是完成了。
【難道我的進度還不夠快嗎？】
系統：【……】
栗茸輕快地笑：【畢竟，我可是強大的龍啊！】
系統：可惡，被她裝到了。
她和系統說了兩句話，溫迪還以為她沒聽清或是干脆不打算答應下來，飛起來，站在她的肩膀上，拉著她的耳垂重新問了一遍：「下一次來王城，你還會帶著我的對吧？！」
貼著耳朵，聲音還比上一次響亮。
栗茸覺得自己差一點就要聾了。
她皺著眉頭捂著耳朵，感覺腦袋裡面嗡嗡的聲音稍微低了下去點，這才一指頭將溫迪從肩膀上戳了下去。
「你這是要謀殺！」
她譴責道。
「你明天的蘋果沒有了！」
溫迪：「！」
他自知理虧，但還是舍不得蘋果，嘟噥：「可是你剛剛不回答我的問題啊……」
栗茸斜斜地覷了他一眼。
「好吧，我可以答應你。」
眼看著溫迪雀躍了起來，她又連忙補上了一句：
「但是你要帶我一起去。」
溫迪當然不會拒絕：「可以啊，沒問題！」
第50章 金手指中的岩王帝君6
溫迪還是第一次給人准備禮物。
少年在聽他說出了自己詩歌中的情感之後非常高興, 跳起來，雙手並攏將他捧在掌心，對他說從今往後他就是自己的朋友了。
朋友……
正在思索著什麼樣的禮物是和送給少年的風精靈從沉思者的姿勢中抬頭, 看向栗茸。
「你是我的朋友嗎？」
栗茸：「？」
栗茸：「。」
正在和小古恩希爾德一起學習資本原始積累相關知識的栗茸轉過頭來, 對著身旁不用學習，因而顯得異常放松休閑的風精靈，扯出一個沒什麼感情的微笑。
「嗯……怎麼不算呢？」
：）
溫迪：「……？」
他搞不懂這個梗。
然而栗茸腦內的系統卻已經在笑著錘牆了。
【我的天，你這個語氣也太像了吧！】
栗茸：【無他, 但手熟爾。】
這梗她可玩得太多了。
溫迪覺得栗茸話裡有話，但這並不妨礙他非常大度地無視她古怪的語氣。
「好，那他就是我的……第二個朋友！」
栗茸突然有點感動。
她暫停了和小古恩希爾德的學習，轉頭看向溫迪, 認真地問他：「所以, 我是你的第一個朋友嗎？」
溫迪點頭：「對啊, 在認識你之前，我只和風說話……等等, 你是不是要反悔說你不是我的朋友了？」
那個時候他還是風嘛。
風只能和風說話, 互相交流著天南地北發生的事情, 那些他們翱翔過天空時所見的一切。
但世界太大了，風也太自由了，他們往往數百年乃至數千年才能見上一面。
所以風和風無法成為朋友。
風精靈的眼睛太小，栗茸看不出溫迪的眼睛裡面是不是倒映著自己。
她做了個深呼吸，不知怎麼的竟覺得自己鼻腔酸酸的。
「不是, 我們是朋友，我就是你的第一個朋友！」
小古恩希爾德湊過來, 笑嘻嘻地露出一口白牙：「那我能成為您的第三個朋友嗎？」
溫迪揮揮小手：「當然可以！」
朋友這個詞讀起來就是溫溫暖暖的, 當然要多多益善啊。
「所以, 我要給我的第二個朋友准備什麼禮物呢？」
溫迪陷入遲疑。
遲疑了片刻後，他問栗茸：「你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嗎？」
栗茸：「……」
打算抄作業了是吧？
她非常懷疑，如果這個世界有淘寶，溫迪一定是那種打開淘寶點擊【購物車抄作業】的那一批人。
栗茸微笑：「我沒有什麼想要的禮物呢。」
緊接著她加了一句：「如果溫迪可以送給我一只風精靈標本的話，我覺得我會非常愉快地收下。」
不僅收下，她還給供起來，逢年過節上三炷香。
學過了生物所以知道標本是什麼的小古恩希爾德在一旁露出了驚恐的目光。
完了完了！必須快點去告訴爸爸，兩位神明大人要反目成仇了啊！
所幸，栗茸的威脅，溫迪因為沒學過生物的緣故，並沒有聽懂。
他甚至還挺認真的：「雖然不知道標本是什麼，但是如果以後我能見到的話，一定給你帶回來一個做為禮物。」
小古恩希爾德差一點沒能忍住噴笑出聲。
溫迪：「……」
風精靈茫然地抬起頭。
栗茸：「咳咳，沒事。」
為了防止溫迪追問下去，她先前逞一時口快的「惡毒心思」被小古恩希爾德公之於眾，她迅速把話題轉回了禮物上。
「這樣吧，我來幫你一起想應該送什麼禮物吧。」
*
「顏色鮮艷一點的，只在外面的世界才有的，像征著自由的，是什麼東西呢？」
溫迪提出了自己選擇禮物的要求。
栗茸：你這完全就是五彩斑斕的黑。
果然，不論長得多可愛，在成為甲方之後，任何人都會瞬間變得難纏起來。
溫迪沉思片刻，問道：「你覺得飛鳥的羽毛怎麼樣？」
從最高的懸崖上俯衝向地面，隨後盤旋著高飛起來的鷹隼。
翅膀寬闊，鋒利如刀，劃開陰沉的層雲和呼嘯的風雪。
鷹隼的羽毛，溫迪想，這或許是一件不錯的禮物。
但是栗茸飛快地伸出了爾康手：「噠咩——」
溫迪差點被她突然發出的動靜嚇了一跳：「啊、啊？」
栗茸心中飛快轉過很多念頭。
根據溫迪相關的背景故事可知，在原本的劇情中，溫迪也選擇了准備一片鷹隼的羽毛做為送給少年的禮物。
但是在風精靈送出這份精心准備的禮物之前，少年就已經在反抗高塔孤王的戰爭中犧牲。
承托著希望和自由的羽毛，未能送出的禮物。
當初在剛剛了解到這一段往事的時候，栗茸差點被劇情pv和各種催人淚下的二創弄到一把鼻涕一把淚。
因此記憶格外深刻。
「不要羽毛，不要羽毛。」
她連連擺手。
在溫迪和少年這對朋友關系中，羽毛對她而言已經成為了一種ptsd。
溫迪奇怪道：「為什麼不要羽毛？」
栗茸神秘兮兮的：「因為這玩意不吉利，風水不好。」
溫迪：「……？」
他聽不懂，但他大為震撼。
最後，他還是在栗茸的強烈要求下，找到了一朵顏色非常鮮艷的風車菊。
他將這支風車菊連帶著根系附近的泥土一起挖起來，小心翼翼地裝進了小花盆裡。
風吹動橙紅色的花朵，讓它像是風車一樣輕快地輪轉著。
少年將這盆風車菊放在自己家中唯一的桌子上，自己趴在桌沿上，兩眼放光地盯著它看。
「我從來沒見過這種花！」
他興奮得不行。
「為什麼風一吹，它就會轉動呢？」
溫迪：「……」
溫迪只是掌管風的精靈，溫迪不知道哦。
他看向栗茸。
栗茸：「……」
這個原理，高中生物書上沒有寫啊。
還好，少年不是那種問出了十萬個為什麼還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
不論是溫迪還是栗茸都松了一口氣。
少年又盯著風車菊欣賞了好一會兒，終於將目光依依不舍地從花上面移走。
「謝謝你們。」
他靦腆地笑著。
「這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
托溫迪的福，栗茸也在這次風車菊送禮之後成為了少年的朋友。
她和溫迪相約每半個月來王城找少年玩一天。
反正現在古恩希爾德部族的一切都已經步入正軌，栗茸任務面板上的數字已經更新到了（0.8/1），他們是否留在那裡已經不是非常重要了。
少年雖然不富裕，但卻熱情好客。
每當朋友來到他院落裡的日子，他都會准備很多很豐盛的菜肴和水果，還會拿出自己的琴，一邊彈奏一邊唱起快樂的詩歌。
甚至，有一次王城外的風雪太大了，他還邀請溫迪和栗茸留下來過夜。
「今天晚上我要去酒館表演，你們跟我一起去嗎？」少年一邊細心地擦拭那架老舊但一直被保護得很好的琴，一邊提議道，「王城內雖然壓抑，但酒館裡還是不算太無聊的。」
酒館啊，溫迪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沒忍住興奮地搓了搓jio。
栗茸則想到了典型的西幻小說套路。
酒館是消息最為流通，最容易抽卡出英雄的地方。
如果說人話，那就是：
酒館這種人流量相當大的地方，經常被寫故事的人當做線索發布地點用。
於是，她也同意了下來。
去酒館才不是為了體驗風土人情，而是為了更好地完成任務。
少年的住所距離酒館並不算很遠。
大概走了十幾分鐘之後就到了酒館門口。
推開一扇上過漆的橡木大門，面積不大的酒館一層差不多就一眼看到底了。
對著門的位置有一個吧台，一旁是兩張桌子，樓梯旋轉引向二樓，上面已經有了些許酒客，嬉笑怒罵的聲音都混雜在一起傳下來。
吧台後面站著一位紅色頭發，扎高馬尾，留著一點小胡子的……
少年抬手打招呼：「晚上好，萊艮芬德先生，我來工作了，這兩位是我的朋友。」
然後他對栗茸和溫迪介紹說：「這位就是酒吧的老板，萊艮芬德先生。」
栗茸：「……嗯。」
不用介紹她都知道這位肯定姓萊艮芬德。
高馬尾長頭發，不是萊艮芬德你還能姓啥？
她向酒館老板打了個招呼，在稱呼對方為「萊艮芬德先生」的時候還覺得有點兒變扭。
就是說，面前站著的這位是迪盧克的老祖宗。
而她再怎麼說也是被克裡普斯老爺收養了的。
……所以她是不是應該上去抱住對方的大腿然後喊「曾曾曾曾曾曾祖父」？
那樣可能會被當成神經病吧……
不過說起來，原來在原劇情中與溫迪和少年他們一起向高塔孤王發起挑戰，隨後在勝利之後悄無聲息地離開的紅發其實，居然在參加反抗之前開酒館。
應該說真不愧是萊艮芬德家嗎？
就連工作都是一脈相承的。
她是不是應該趁機在萊艮芬德身邊留下點什麼東西，這樣以後如果做任務再遇到迪盧克和凱亞的話，還可以從他們家傳承下來的那些古董裡面翻出自己留下的痕跡，然後說：
「哈哈，現在我的輩分可比你們大多了。」
她想了想那樣的畫面，覺得凱亞無語的樣子一定很好玩。
但是迪盧克……
算了，逗迪盧克是一件很難讓自己獲得樂趣的事情。
「今天你們的花銷都讓我來請客。」少年興致很高，「不過這會兒，我要去彈琴了，這兒的酒客都很喜歡我的音樂，再晚的話，他們只怕要等不及了。」
栗茸就坐在吧台前，兩千多年前的萊艮芬德也仍然在吧台前面設置了一排高腳椅子。
她坐在高腳椅子上，雙腳甚至連橫檔都踩不到。
在半空裡面晃蕩兩下，她轉頭看向萊艮芬德先生：「我可以要一杯蒲公英酒嗎？」
她看到菜單上面有這個。
之前在蒙德的時候，迪盧克完全沒有給她和酒精碰碰面的機會。
但她真的很好奇蒲公英酒是個什麼滋味嘛。
萊艮芬德：「不可以。」
他從吧台後面抬起頭，手上還拿著一塊布，正在擦拭著玻璃的杯子，態度溫和卻又堅定：
「未成年人不得飲酒。」
栗茸：「……」
大無語。
她看向身邊的溫迪以及他手邊那一大杯泛著厚實泡沫的酒，非常不明白：「那他為什麼能喝酒？」
萊艮芬德的理由相當立得住腳：「沒有規定說我不能向非人的生命提供酒精，但未成年不能喝酒，是寫在法律裡的。」
溫迪在邊上幫腔：「誒嘿。」
栗茸：「……」
誒嘿得囊噠喲！
溫迪還火上澆油：「給她來一杯果汁吧，日落果汁加樹莓汁。」
栗茸：「……」
她無語得夠可以，干脆轉頭認真去聽少年的演出。
少年倚坐在樓梯的扶手上，他的身形纖細，不會擋住旁人上下樓梯的路，木琴靠在他的懷裡，被他靈巧的手指撥動，彈奏出歡樂的曲調，詩歌中贊頌著高塔孤王建立王城，庇護了人民的功績。
但他才演奏到了一半，就被樓上的聲音打斷了。
「我們聽夠了這些重復的音樂啦！」樓上的人朝著少年喊，「得了吧，根本沒有那麼多人喜歡高塔上的那個暴君，你的音樂那麼動聽，不應該浪費在他身上！你還是換別的歌曲演奏吧！」
他的同伴連忙上來拉住他，說：「你喝醉了。」
倘若不是喝醉了，他是絕對不敢說出「沒人喜歡高塔孤王」這類的話的。
那可是強大的、掌管著他們生命的魔神啊。
少年嘆了口氣，他低頭盯著自己懷裡的琴看了一會兒，然後果真換了一首曲子。
「我給大家彈一首被北風的狼王收養的棄嬰的故事吧。」
激昂的音符又一次在整個酒館內回蕩。
悠于 2023-11-16 08:17
第51章 金手指中的岩王帝君7
回去的路上, 少年看起來很是低沉。
栗茸問他是不是累了，少年搖搖頭，說：「我在想關於詩歌的事情。」
他在演唱過程中被人打斷, 不是因為他的音樂或是他的歌喉有什麼不完美，而是因為他的選材。
少年有些苦惱：「倘若他讓我停下, 是因為覺得我的旋律不夠動聽，或是我的詩歌不夠好聽, 我都不會介意, 因為這本來就是我的工作。」
但是他的選材……
他其實也並不那麼喜歡歌頌迭卡拉庇安的詩篇，寫的時候自然沒什麼辦法傾注多少感情進去, 更像是隨手寫了點東西敷衍了事。
只不過，高塔孤王的暴風會偶爾聽一聽凡人的聲音。
歌功頌德的音樂會讓他開心, 而開心的神明……或許有希望交流？
反正, 在這座王城裡生活的人，或者懷著恐懼, 或者懷著一線期望，都樂意在其他的樂曲響起之前聽一段贊頌高塔孤王的音樂, 久而久之, 這也就成為了少年的習慣。
「我沒有想到, 原來還有一些人在心底裡是不喜歡高塔孤王的。」
他皺著秀氣的眉頭, 又往前走了兩步，坦白道：「好吧, 我也不喜歡。」
但是沒想到這種不喜歡已經到了只要一點酒精的刺激就會被放到大庭廣眾之下去表達的地步。
怎麼說呢……
大概是有些超出他的意料，以至於讓他在一時之間有點懵了吧。
栗茸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少年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我感恩高塔孤王的庇護, 但我更希望他能夠聽到我們的聲音。」
那些對高塔孤王有意見的人, 大概都和他一樣, 要麼是想要自由，要麼就是有所祈求卻不被高塔孤王聆聽吧。
少年嘆了口氣，他看著自己的影子在深夜的巷子中隨著他手上提的那一盞，在出酒館的大門之前被萊艮芬德先生遞上來的油燈，像是一團黑色的火一般在腳下隨著動作扭曲。
「我想再試試看，用我的音樂做為載體，將大家的願望唱給魔神聽。」
最好的結果，就是魔神聽到了他們的祈求。
這時候栗茸突然開口——她手裡捧著的溫迪在喝了三倍於自己體型的酒之後總算破了不醉金身，躺在她的掌心裡睡得不省人事。
她問少年：「那如果迭卡拉庇安不願意聽你們的請求呢？」
少年沉默了。
高塔孤王在過去千年的統治中始終不曾聆聽過他子民的願望，一意孤行地用烈風組成城牆，將人民壓得彎腰鞠躬。
現在這麼短短的時間，又要怎麼期望對方會回心轉意呢？
高高在上的神明，他的目光從來都不落在每個人眉心的期冀上。
栗茸沒有再說話。
有些東西，她說了也沒用。
少年也沒有再提及這個話題，次日早晨他醒來之後，仍舊熱情高漲地將栗茸和溫迪送到城門，目送他們在風雪中離開。
在返程的途中，溫迪打了個哈欠，問栗茸：「你覺得他最後會怎麼樣呢？」
魔神的喝醉必不可能是真的喝醉。
他就算一整個風精靈都迷迷糊糊的，身邊發生的事情也不至於完全感覺不到。
只不過是昨天晚上的氣氛很明顯不適合讓他「悠悠轉醒」而已。
栗茸低頭看了他一眼，沒什麼好氣：「我和你的想法是一樣的唄。」
「這樣啊，」溫迪抬手將自己的呆毛壓下來了一點，「那之後可能會很忙哦。」
這一點不用說她都知道好嗎？！
栗茸從鼻腔裡面「哼」了一聲。
「所以你需要做的就是在這周，等這一批的小麥都收割好了之後，再調動地脈的力量種下一批土豆。」
忙起來的又不只是她一個人。
少年代表的是王城內的每一個普通人。
他們的態度疊加在一起，甚至可以成為一股壓倒魔神的信念。
不過光有信念還不夠。
世界是客觀的。
人類能夠發揮主觀能動性，能動地改造世界。
但究其根本，沒有客觀是不行的。
所以說，要在風雨欲來之前，准備好足夠多的後勤。
栗茸很想對溫迪說，論激勵人心，賦予轉機，我不如你；若是論穩扎穩打，猥瑣發育，你不如我。
但考慮到對方也沒能聽她說過《三國演義》的說書，這個梗他未必能接下，干脆就把這句話憋在肚子裡。
*
他們所預料的結局，到來得比預期還要早上一點。
就在下一次進城的時候，少年勉強擠出了一點微笑對他們打了招呼，隨後就沮喪了下去。
「高塔……魔神他不會回應我們的請求。」
他說自己創作了一首表達對於外面世界的渴望的詩歌，就是從溫迪第一次聽到的那首歌修改寫成的，他自認為比那一首更加認真用心。
隨後，他向高塔孤王身邊的侍女請求，給他一個在魔神面前表演的機會。
那位侍女同意了。
少年拿著琴站到了魔神的面前。
但是，他的演出結束了，面前的魔神卻沒有分毫表現出對音樂，或者是音樂背後情感的興趣。
他坐在那邊，隨意地鼓了兩下掌，仿佛之所以還留在這裡坐著聽完，都是看在「魔神愛人」的天性上。
少年垂頭喪氣：「我一開始還以為是我的技藝太差了，所以才沒能打動魔神。」
然而接下來上場的一位——當然並不是他的同行——而是一位帶著桂冠的宮廷詩人。
他用華麗而繁復的文字，仿佛金絲銀線和寶石珍珠一般，堆疊起了一塊毫無意義的錦繡，用那些詰屈聱牙的貴族說法，贊頌著高塔孤王。
反反復復只有一個核心。
沒有情感，整首詩干癟得就像是陳年老面包。
但是高塔孤王卻對那首詩很感興趣。
他賞賜給宮廷詩人美酒、美食和黃金。
少年失望了。
他並不在意那些賞賜，卻覺得自己在作品方面明明勝過那個無聊的宮廷詩人。
所以，他無法得到魔神回應的唯一原因，就在於魔神不想聽到他的願景。
肆虐的風暴，並不能夠明悟人類那顆熾熱並自由的心。
一如他無法感受到暴風之外的那些事物的美好。
無法感受，人類為了一些美好的東西，寧願承擔更多危險的浪漫。
少年說：「我……我不會再寄希望於他了。」
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是一粒灰塵落在了地面上，沒有引起哪怕一點點的振動。
溫迪問：「那你要不要跟著我們一起離開呢？古恩希爾德部族現在發展得可好了。」
當初古恩希爾德就是覺得高塔孤王絕不可能自己想通，對當前的環境做出改變，這才帶著一群人離開了王城，走入茫茫的風雪。
栗茸覺得這樣不太行。
不太行的主要原因是，這樣下去她有可能無法完成任務。
要是少年都跟著一起去王城之外開荒種田了，那麼負責推翻高塔孤王統治的……
又該是誰？
不過她也不怎麼擔心。
原本的歷史中，少年沒有選擇離開王城，投奔已經在王城之外發展得還算不錯的古恩希爾德部族，又或者是更遠處的沙爾·芬德尼爾。
那麼在當下，他大概不會做出另外的選擇。
少年說自己要思考一段時間才能給出答案。
「或許吧，我現在還不確定，感覺腦子很亂。」
栗茸將手上的蘋果切了一片遞給他，剩下的四分之三個才放到溫迪面前。
溫迪：「喂！」
這是他的蘋果！
栗茸：「這麼小氣啊？」
溫迪：「……」
他只是覺得她借花獻佛得有些太順手了。
少年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慢慢笑了出來。
他從栗茸的指尖接過那片蘋果，一口咬掉一半。
蘋果很脆，被牙齒咬開的時候有清脆的斷裂聲響。
斷口濺出的果汁酸甜清香，讓人的兩頰肌肉忍不住地往上抬。
栗茸問：「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
少年用力點頭：「嗯嗯！」
高塔孤王靠不住沒關系，反正他早就已經給自己做過相關的心裡建設了。
他還有朋友在身邊陪著他呢！
溫迪沒有說話，但他朝著少年的掌心裡面拱了拱。
少年的指腹撫摸過風精靈頭頂的呆毛。
「呀，溫迪你的呆毛手感好好哦。」
他裝作這次才發現似的，驚訝地眨眨眼：「我可以把你帶回家關起來嗎？」
溫迪：「……」
要不是為了維持他可愛風精靈的形像，他絕對能開口就是一句「爬」。
*
下一次、下下次見面，少年都沒有說起他的決定。
栗茸和溫迪也沒有催促。
反正時間還挺多，不管做什麼都來得及。
系統也沒催著。
因為在這一個月的時間中，仿佛用了金坷垃一樣生長得又快又好的小麥豐收了，篩出來的麥粒堆滿了好幾間倉庫，現在土豆也下種了，雞鴨牛羊要麼懷孕要麼產仔，反正主任務中的第一條「幫助古恩希爾德家族尋找庇護所，快速建立穩定的生活環境」已經徹底完成。
搞笑。
用八分之一的時間完成二分之一的任務，那剩下八分之七的時間，難道完不成另外二分之一的任務？
一直到第三次，少年終於說起了自己的決定。
不過他也賣了個關子。
「走吧，我們先去酒館，去了之後再跟你們說。」
栗茸當即一凜。
果然來了嗎？傳說中前往酒館接取任務的劇情！
*
今天的酒館門口掛著一塊暫停營業的牌子。
栗茸看到這塊牌子，心想：要開始了。
就是不知道一會兒裡面會是桃源三結義還是瓦崗一柱香。
少年沒有管牌子上面的字，伸手在門上敲了三下。
輕重輕。
然後屋內響起萊艮芬德先生的聲音：「抱歉，今天酒館不營業，請明天再來吧。」
少年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我想要一份打包業務，一瓶今年新釀的葡萄酒，和一小瓶用白樺木做木塞的蒲公英酒。」
門內傳來腳步聲。
下一秒，門開了。
萊艮芬德先生打量了少年一眼，隨後審視的目光落在栗茸和溫迪身上。
他的喉結上下滾了滾，但沒有說話。
少年點頭道：「他們都是值得信任的。」
萊艮芬德先生朝後退了一步，轉身讓他們進來。
此時的酒館裡只有寥寥幾個人。
全都圍繞著那張吧台坐著。
除了栗茸、溫迪和少年之外，就只有萊艮芬德先生、兩三名據說是小部族首領的年長者，以及一位年輕貌美的女士。
栗茸的目光在那位女士身上著重落了落。
大長腿，漂亮的長發，一身勁裝甚至勾勒出了小腹的馬甲線，肩膀處的肌肉線條利落漂亮，手指上有一些硬繭。
栗茸心裡有了成算。
她默不作聲地從萊艮芬德先生那邊接過一杯柳橙汁，嘴唇在杯沿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看到兩個不認識的人進來，部族首領們紛紛露出了試探、懷疑的表情。
少年向他們介紹栗茸和溫迪：「諸位應當聽說過古恩希爾德部族吧？」
首領中最年長的那一個點頭。
古恩希爾德在尚且留在王城之中的時候，是比他們更大也更有權勢的一支，但後來，他們決定離開王城去往荒野。
他們在驚嘆於對方的決絕，擔憂對方是否會在風雪中走向死亡的同時，也難免有些羨慕。
羨慕他們對於自由的追尋。
「這兩位是庇護了古恩希爾德部族的——」
少年頓了頓。
他沒想好自己應該怎麼稱呼這兩位朋友。
說是神明的話，好像也有點不太合適。
這就好像是去聯機打一個六十級的黃金屋，然後突然被告知隊伍裡有一位滿命鐘離還有一位滿命七七。
各位盡管浪，能把自己作死就算是你牛逼。
當即，那幾個首領看向他們的眼神就變了。
多了幾分崇敬。
反倒是一旁自始至終都沒有抬起頭的長□□亮姐姐，這會兒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活像是一尊被放過來豐富酒吧內裝潢的漂亮雕塑。
少年接著將所有人互相介紹了一遍，這才開始說起讓他們團聚在酒吧裡的原因。
「雖然在邀請各位來之前，我應該都已經說過一遍了，但現在，我覺得我還需要重申一遍。」
少年滿臉認真，語氣也比平時要低沉了一點。
「先前，我的朋友邀請我離開王城，去古恩希爾德部族生活。」
他看向栗茸這邊，笑著點了點頭。
「我原本也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考量，我還是覺得，這個選擇好，但是不夠好。」
他的聲音逐漸大了起來些，其中的情緒也更強烈了幾分：「我知道在王城裡，有那麼多人都想要看到外面的世界，離開王城只不過是我們的逃避之舉。我想，或許推翻高塔的暴君才是最一勞永逸的途徑。」
所以他將自己認識的，有這種想法的，能夠在這場行動中提供力量的人邀請到了一起，圍坐在桌子邊上，商量之後的每一步應該怎麼走。
「諸位和我抱著同樣的理想，之後就請也都朝著這個方向努力。」
「等一下。」
少年應該還有幾句話要說，但卻被長發的女士打斷了。
「和你抱著同樣理想的人裡不包括我。我來幫你們只是因為我恨迭卡拉庇安，並不表示我支持你們。」
栗茸抬手捏了捏眉心。
剛剛少年在介紹名字的時候，她就預見了或許會有這樣的情形。
畢竟，這位漂亮的長發美女的名字，可是「阿莫斯」啊。
五星武器阿莫斯之弓的第一任主人。
曾經與高塔孤王有仇怨，後來卻在相處之中愛上了這位冷酷乖張的魔神。
因為魔神會聽她說起高塔之外的世界，所以她誤以為魔神對自己也有著感情。
但魔神卻拒絕了她的愛意。
愛意扭曲成恨，阿莫斯抱著自己的弓箭加入了反抗的隊伍。
她說，她要用自己的弓箭，讓高塔孤王的眼中出現她的身形。
【然而直到她將箭矢射向他的那一刻，
直到聚攏的烈風將她撕碎的那一刻，
她才意識到自己與裂縫之主的距離。】①
這是一位戀愛腦的姐姐啊。
徹底心死的時候，靈魂的死亡也悄然到來。
不得不說，也還是挺讓人為她唏噓的。
栗茸在心裡嘆息：【系統，你確定支線任務就是讓我改變她的心理，讓她不再對高塔孤王有所愛戀？】
系統：【對啊，怎麼了？】
栗茸：【只是事到如今，我都不太相信支線任務居然會是這種需要話療的罷了。】
她又不會什麼《母豬的產後護理》……拿錯書了。
系統：【……】
系統無語。
系統下線了。
栗茸倒是還挺開心。
現在的酒吧內氣氛凝重，之後一段時間想必也不會輕松得起來，趁著這會兒先逗一逗系統調節一下心情也挺好的。
只不過少年就沒她這樣可以隨時找樂子的機會了。
他沒想到阿莫斯會在這個場合突然說這些話。
雖然一開始阿莫斯也對他做出了相關的預警，但……
在這種時候說，難免還是會影響到那幾位部族首領的想法吧？
這個計劃一開始就沒有得到太多人的支持。
畢竟，那可是要去推翻一個魔神的計劃啊。
就算是來到這裡的少數幾位，大多也是持有一種「試試就試試，萬一成功了呢」的想法來的。
少年沒說話。
阿莫斯也不看氣氛，她大概對現場這些決定推翻迭卡拉庇安統治的人也沒什麼好感。
說完這些話，她重新坐了回去。
氣氛一下子凝滯住了。
栗茸心想，這時候，要是少年不能來上一波打臉劇情挽回那幾個首領的心思，只怕這一場聚會最終會以比較糟糕的結束畫上句號。
隊伍的向心力對於運轉而言很重要。
一支看上去就是生拉硬湊的隊伍……
不論怎麼看都沒什麼戰鬥力。
她正猶豫著自己是不是應該透露一點自己的能力，溫迪已經站了出來。
「雖然實力較弱，但我還算是個魔神。」
風精靈漂浮在半空中，周身環繞著一層不算厚，但看得見明顯的青綠色的風流轉的元素層。
元素力不論在哪個時代都是實力的像征。
哪怕溫迪只是展現了自己力量中的九牛一毛，但用來說服面前那些可能一輩子也就只見過一個神之眼擁有者的首領來說已經足夠了。
少年朝著溫迪投去感激的一眼。
溫迪撤掉了元素層，重新坐回到了栗茸身邊。
少年繼續他剛才被打斷的發言。
不過到了這個時候，栗茸也就不認真聽了。
反正一切布置和她的關系都不算很大。
她最後只會當一件平平無奇的防彈衣。
套盾工具人，全隊值得擁有。
只要她還站在這個戰場上，就不會有任何一個人掉血。
除非昨天晚上他/她自己吃壞了肚子。
她屏蔽了少年的說話，開始專心致志地觀察阿莫斯。
畢竟是任務對像之一。
一個優秀的時管局員工就應該對自己的任務對像非常上心。
只可惜，阿莫斯現在的模樣像極了情傷之後身如槁木心如死灰的模樣，她觀察了好一會兒，除了對方大概是真的是個戀愛腦外什麼信息都沒扒拉出來。
該不會她最後真的要拿著一本《母豬的產後護理》上去和對方話療人生理想道德三觀吧？
別吧，這種事情不要啊……
*
她的出神一直到少年開始征詢眾人在私下的聯絡應該用什麼方法來辨別互相的身份時才被打斷。
幾個選項被否決之後，少年也有些苦惱。
需要有追求自由的意向，但與此同時又不能太顯眼，以免有些高塔孤王的爪牙發現他們大逆不道的舉動……
少年皺著眉頭，稍稍轉動了下脖子活動身體。
下一刻，他看到了桌面上的風車菊。
他將溫迪送給自己的禮物帶到了酒館，並將其當做給這些參會者們畫大餅的筆。
——你們看，面前這朵花它多漂亮，這就是風牆之外的世界，只要我們努力推翻了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的統治，我們的生活中就能夠充斥著無數這樣的美好。
室內的空氣緩緩流動，風車菊也隨著氣流緩緩轉動。
燭火的光芒映照在花瓣上，花瓣中的纖維仿佛是在發光一樣。
在這個平平無奇的酒館室內，這朵花看上去鮮艷而美好。
少年眼睛一亮，福至心靈：
「聯絡的暗號就叫風之花好了！」
不一定是風車菊，但卻是在自由的、像征著轉機的風的手上遞過來的，從外面的世界而來的花朵。
「所有加入我們的人，都可以在身上佩戴一朵花，不論是鮮花、布花還是繡在衣服上、或是紙折的花。彼此之間溝通的暗號就是：今天的風之花開得真好看。」
這一次，全員通過了這個提議。
第52章 金手指中的岩王帝君8
神明無法永遠幫助人類, 一如風神在將風之國度的掌控權交給人類時所想的一樣。
人類會走上掌控自己命運的道路，神明落下的光輝是引導，而非操控傀儡者一般的大包大攬。
風之花怎麼在人群中越來越多地綻放, 怎樣在颶風的暴君眼皮子底下逐漸滲透到每一個角落……這些運行，栗茸完全沒有參與。
系統覺得她這是在擺爛躺平：【宿主, 您在這個過程中起到了什麼作用呢？】
栗茸的回答冷靜而又簡單：【沒什麼作用。】
系統：【……】
就這樣承認了自己一點用都沒起是不是有點太過叛逆了？
您還記得自己的任務裡面有一條是「幫助溫迪和少年組建反抗力量」吧？
栗茸卻覺得自己現在做得很好。
【你看啊，所有偉大的行動背後都一定有一個穩住了內勤的猛人。你看不論劉邦韓信張良他們在前面的戰場上怎麼浪, 蕭何始終能給他們准備源源不斷的糧草和士兵, 所以漢初功臣中蕭何是首功。】
她現在就能夠躺在自己前期建立好的後勤系統上面睡大覺了。
古恩希爾德部族是最早脫離高塔孤王的部族之一，現在聽說有人想要推翻暴君的統治, 當然是摩拳擦掌著准備出一份力。
在那些加入的反抗組織的成年人們放下了自己平常的本職工作，不再耕種、打獵或是做木工活的時候, 他們將在魔神和地脈的幫助下獲得的多余的糧食和物資送進城來, 維系那些家庭的運轉。
負責這一流程的小古恩希爾德露出滿口白牙，笑得可以去給牙膏公司打廣告：「我們的目標是, 沒有人受傷。」
除了高塔孤王。
栗茸對她比了個大拇指，隨後對系統說：【你看, 現在不就很好嗎？】
大家各自發揮自己的作用, 整個機器就這麼運轉了起來。
【我的加入充其量就是讓機器運轉得更快一點, 已經沒有那麼必要了。】
當然, 關鍵還是因為她除了強無敵的護盾之外就沒有別的能力。
好吧，事到如今, 栗茸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次抽到的金手指可能還是碰瓷不了鐘離。
畢竟，鐘離在護盾無敵的同時, 兼具E鍵開礦以及長柄武器鍛造省礦的養家省錢能力。
栗茸：我懂了,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
當年輸給摩拉克斯的那些魔神, 並不僅僅死於刮痧，還死於後勤跟不上。
由此可見，後勤是真的非常非常重要。
*
在栗茸躺平的這段時間裡，古恩希爾德族長在為族群和自由操勞了四十幾年之後，提前衰老的身體也無法再長期支撐下去了。
他因為忙碌生了一場病，雖然因為物資充足以及及時被接去了王城內就醫，最終還是被搶救了回來，但自此之後，他也就卸下了族長的頭銜，開始當一個相對清閑養老的普通人。
小古恩希爾德接過了他的藤杖。
做為整個古恩希爾德部族中從栗茸那邊學到了最多東西的人——栗茸的「小葵花課堂」發展到後面可不止有一個聽眾，孩子們往往都會被父母押著去聽課，聽不懂也要聽，一些大人也圍坐在邊上聽她講課，但學得最好的還是小古恩希爾德——她不論在經營部族還是在對外的事情上都能夠做到對這個世界的其他首領降維打擊的程度。
比如說，當其他部族首領還在猶豫不定，下不了決心到底參不參加少年的反抗時，她已經在麻煩栗茸跟自己去一趟奔狼領了。
「按照那一位的說法，我們需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
她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是這樣對栗茸說的。
「我想，既然我們的敵人已經很難再減少，那不如多發展一點盟友。」
栗茸點點頭，她一直覺得小古恩希爾德是孺子可教，現在看來完全沒有錯。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北風的狼王安德留斯雖然不喜歡人類，但和高塔孤王更是一對死敵。我覺得我們可以和安德留斯聯手。」
平常的時候安德留斯不是打不過迭卡拉庇安嘛。
但是大家一起衝上去群毆的時候肯定不會和單打獨鬥一樣啊。
「我們可以獲得自由，安德留斯可以少一個勁敵，按照您的話說，這就叫合作帶來雙贏。」
小古恩希爾德雙眼亮如晨星。
「不過我不能確定安德留斯對人類的態度，所以不太敢一個人去，嘿嘿。」
君子不立危牆之下，她拒絕賭博。
栗茸在她的大腿上拍了一下：「不錯，出發！」
小古恩希爾德抱住她一整個狂蹭：「我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樣的想法！」
被她緊緊勒在懷裡的栗茸：救命……我快要窒息了。
一年的光陰，讓小古恩希爾德從比她就高半個頭的高個兒蘿莉抽條成了高挑的少女，平常拉弓射箭騎馬等全套的運動更是讓她的身上覆蓋著一層勻稱而漂亮的肌肉。
現在的她抱著栗茸，就像是抱著一個大號的洋娃娃。
「說起來，您真的不會再長高了嗎？」
古恩希爾德看向懷中雙頰憋得通紅的「神明」，好奇地問。
「從我認識您到現在，您好像一點兒都沒有長高。」
栗茸：「……」
哪壺不開提哪壺。
她惡狠狠地在小古恩希爾德的靴子尖尖上踩了一腳。
「我那是生長周期比人類長！」
有本事去和溫迪比身高啊！
那個風精靈現在也就她一個巴掌那麼長！
小古恩希爾德也沒覺得自己被踩痛了，嘻嘻哈哈地在栗茸的無能狂怒中跑遠：「哈哈哈……我去准備遠行的行李！」
栗茸：wdnm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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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古恩希爾德的擔心並非無用。
北風的狼王安德留斯並不是一位好脾氣的魔神。
更不用說在他帶領之下的狼群。
有栗茸在她身邊幫忙開盾，她這才成功地做到了無視著身邊那些野獸身上的血氣和殺氣，狀若坦然地走到了北風的狼王面前，抬起頭直面這位身體如山巒的巨大魔神。
不得不說，魔神的威壓確實不容小覷。
游戲裡面玩家打的那個殘魂的確是安德留斯原本力量中很少的一部分。
所以說，不論是現在的小古恩希爾德，還是在原本的歷史中勸說安德留斯的不知道哪位，都算得上是人類中的英傑。
栗茸順手就喊系統拍照留念了。
【這也算是提瓦特版本的《人類群星閃耀時》，對吧？】
系統提出質疑：【宿主您還看過《人類群星閃耀時》呢？】
栗茸摸摸腦袋：【局長給我布置了讀後感的作業……】
系統：【……】
局長還是6的。
等她和系統一通扯皮下來，一抬頭，小古恩希爾德抓住了她的手臂，手指非常用力，指腹都在她的皮膚上壓出了紅色的印子。
栗茸：「？」
小古恩希爾德壓低聲音，興奮地說：「成啦！」
栗茸再一抬頭，高處的北風狼王低下自己的頭顱，雙眼中北風和風雪的青藍色光芒看起來比先前更亮了不少。
「我會在合適的時候出現。給予迭卡拉庇安一擊，分散他的注意力。」
*
那是一個和往常沒有什麼區別的夜晚。
高聳的風牆擋住了外面的一切，不論是陰雲還是月光。
城市夜晚的街道就像是死掉了一般，除了少數巡邏守衛沉重的腳步聲之外，只剩下風的聲音。
高塔之下的宮殿建築中，魔神的宮廷詩人剛剛換上絲綢的睡衣，准備在他那布滿錦繡的被褥裡面安心好眠。
他用歌功頌德的詩句換來桂冠，與魔神的青眼同時到來的還有優渥的待遇。
侍女給他的房間中點燃了助眠的香料，這是從遙遠的名為須彌的國度取來的珍寶，每一兩都價值等重甚至雙倍重量的黃金。
宮廷詩人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他覺得攀附在魔神身上的日子過得非常順心舒暢，不論是美酒美食還是別的享受，甚至是美色，他全都能夠唾手而得。
宮廷詩人想起自己剛剛被魔神喜愛的那段時候。
他遇到過一個在他之前向魔神獻詩的少年。
少年的詩歌和音律中都充滿著靈感的閃光，這是他從來都羨慕、終其一生都無法企及的藝術高度。
但是他著實是個蠢貨，宮廷詩人在心裡感嘆，他竟然向神明祈求更多。
這種貪心不足的人，不論技法如何高超，終究無法得到神明的青睞啊。
果然，相比之下，他是多麼的聰明，只需要每個月創作出一首歌頌神明的詩篇，就可以永遠沐浴在神明的光輝之下，享受一切優待。
宮廷詩人搖了搖頭，他並不為少年可惜。
「人都有各自的境遇啊——」他打了個哈欠，然後背著手走到床邊，有侍女為他掀開被褥，等他躺進去之後幫他掖好被角，然後關掉床邊的燈。
他很快睡著，鼾聲在室內響起。
對著床的時鐘滴答滴答，有條不紊，慢條斯理地往前走。
時針繞著表盤走了兩圈多一點。
外頭突然一陣兵荒馬亂，金屬的碰撞聲、人們的喊叫聲、雜亂無章的腳步和一些淹沒在其中的尖叫。
破壞了高塔之下宮殿中那種「高貴」的優雅。
宮廷詩人就是在這時候被吵醒的，他皺著眉毛睜開眼睛，剛想要下床責問侍女和守衛怎麼會發出這麼大的動靜擾了他的清眠，甚至想要追責「若是因為這個，我無法創作出獻給神明的詩篇，你們承擔得起嗎」。
但還不等他掀開被子，他的臥室房門已經在一聲「砰」地悶響之中打開了。
破門而入的是個紅色頭發高馬尾的男子，介於青年和中年之間。
他手中提著一把大劍，明明沉重如斯的武器被他輕易地單手拿起，劍刃架在了宮廷詩人的脖子上。
「閉嘴，不許尖叫，上高塔的鑰匙在哪裡？」
第53章 金手指中的岩王帝君9
暫時且讓我們將鏡頭回調一個半小時, 回到風之花盛開的那一刻。
這是蒙德歷史勢必要記錄的一刻。
在一片寂靜聲中，巡街的守衛中突然有個捂著肚子彎下腰，說自己好像是吃壞肚子了, 這會兒胃裡翻江倒海的像是有一千只馬蜂在上下亂飛。
他身邊的同伴連忙湊上去，問他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但才一低頭就發現一柄寒光閃閃的匕首壓上了自己的大動脈，剛變了臉色想要說些什麼, 卻從這位貌似叛變的同伴的領口位置看到了一朵非常不明顯的小花, 當即整個人都麻了，保持著那個被匕首挾持的動作, 將手帕從胸口往外一掏。
他未婚妻給他繡的手帕輕輕薄薄，平素是同伴們羨慕的對像, 但怎麼炫耀都不肯拿出來給人仔細瞧, 這會兒迎風稍稍抖了一下，頭一次讓人看清了上面的圖案——一叢非常漂亮的蒲公英, 甚至將花蕊的微微明黃都繡得栩栩如生。
原來你也是反抗的！
當前的場景無異於一群越共從草叢裡圍了一個米大兵，剛想要衝上去, 卻發現大兵把頭盔一掀, 也露出一張滿是油彩的游擊臉來。
剛剛痛擊了我的隊友的青年臉上露出幾分尷尬, 匕首頓了頓, 從另一人1脖頸上撤開，兩個人在電光火石之間對視了一眼, 悉數朝著前面的守衛撲去，剛剛扭打在一起，撕成一團, 就看見路邊一戶人家的門被推開了, 裡面走出來一位上了年紀, 兩鬢斑白的老婦人。
老婦人的圍裙上繡著一朵大大的看不出是什麼品種的花，她眯著眼睛將這幾個大男孩一一打量過去，一拍大腿：「我沒有告訴你們，你們全都是風之花的人嗎？」
「戈多大媽？」
「您這都能忘記啊！」
幾個青年當場都像是被美杜莎的眼睛注視了似的石化了，對上聯絡大媽坦然的神情，這才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互相點頭簡單道歉，然後開起玩笑來：「我說怎麼搶著輪換今天這場班的人那麼多，我還以為是風聲泄露了呢！」
「你小子還好意思說，你剛剛搶著拿鑰匙，是不是打著把我們全都打暈然後去開門的想法了？」
「你也搶了！你敢說你沒有？」
戈多大媽臉色一沉：「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都跟我來！」
這群小伙子一個個也都不敢再說話了，乖得像是鵪鶉似的跟著老婦人沿著一條從暗巷拐去暗巷的小路往前走。
無星無月也無燈的夜色下，他們一個接一個，腳步悄無聲息地，走過一家家窗簾上繡著各色各樣花朵的人家。
先前那一場故事只不過是一場這個並不怎麼成熟的反抗開頭表現出的一點兒小烏龍。
按照正常的邏輯，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發生了這種意外，大概後續也是很難成事的。
畢竟，古往今來，反抗當權者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都是需要深謀遠慮、走一步算十步，這才能夠說有那麼幾分把握。
但，這一場反抗卻絕對不在容易失敗的前例之中。
畢竟，之前的每一場反抗，也從沒出現過這種大家彼此一看，結果發現全都是自己人的場面啊。
比起深謀遠慮來，更可怕的就是，敵人已經深陷於群眾的汪洋之中。
那是不論有多麼大的力量，多麼滔天的法力，都無法與之對抗的。
*
一重重封鎖的門禁被打開，城牆上沒多久就掛上了繡著風車菊的旗幟，在這個明明感覺不到什麼風的夜裡，吹得筆筆挺，讓哪怕是站在高塔最高處的迭卡拉庇安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高塔孤王站在高處，目光俯瞰地面，愈發地冰冷起來。
動靜剛剛發出的時候他就已經聽到了，但那個時候，他還覺得只不過是一兩只小老鼠的鬧劇而已。
但當過了半個小時的時間，那些動靜不僅沒有被撲滅，甚至還有了愈演愈烈的趨勢時，他終於坐不住了。
從高高的拱窗之中，他可以看到外面成群結隊的人，他們一個個人頭攢動，像是身體組成的浪潮一樣，手中高舉著火把，拿著的武器都是一些草叉、木棍之類的東西。
就是這樣的烏合之眾，原本壓根無法和軍隊對抗，然而他們卻像是洪水一樣，摧枯拉朽地衝過來，淹沒了一切、壓倒了一切、毀滅了一切。
高塔孤王感到前所未有的疑惑與憤怒。
疑惑在，他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有什麼不滿，他們不是一件在自己的庇護下過上了不用擔心性命丟掉的生活嗎？這些貪得無厭的人還有什麼更多的訴求？！
憤怒則是在於，他們既然一直生活在自己的庇護之下，此時仗著自己撐起的風牆攔下了風雪肆虐，倚靠著自己給予他們的安寧時光，對著自己亮出的武器。
——這完全就是對於他的背叛！
魔神站在高塔之上，眸光逐漸變得陰鷙了。
既然他們背叛了我，他想，我也不會再對他們手下留情。
魔神愛人，魔神不會親自殺死任何一個人，更何況還是那麼多人，但他就此收回他的庇護。
風牆急劇收縮，組成風牆的颶風在這過程中潰散，分開成一個個龍卷，衝撞向城中的每一處，卷起房屋、卷起樹木和石塊也卷起人類。
颶風曾經摧毀一切妄圖闖入王城的東西，現在撕碎那些背叛的螻蟻也是輕而易舉的。
迭卡拉庇安目視著一切的發生。
等一切過去之後，他會在廢墟上重新築起新的城市，讓懂得感恩的人和原先一樣居住在自己的庇護之下。
他是個仁慈的魔神。
*
「溫迪！」
栗茸在看到龍卷掀翻了一處城牆之後就知道自己解決不了這個。
她無法精確到點對點地保護太多人，尤其是在那些人和龍卷風都攪在一起的時候。
風精靈聽到了她的喊聲，小小的青色精靈從少年肩頭飄了起來，小小的雙手抬得很高，費力地拆散那些暴虐的龍卷，用微風取而代之，托起那些被卷到了天上的凡人，小心翼翼地將他們放下。
他已經非常努力在解決龍卷的問題了，但是——
「我的力量無法和迭卡拉庇安相比，我不能同時解決那麼多的龍卷！」
栗茸著急得跺腳，天地玄黃玲瓏寶塔被她拋出來得太遲了，現在只能保護事態不進一步擴大，不在塔身庇護範圍之類的人卻完全無能為力。
雖然知道這種事情中必然會有犧牲，但她畢竟帶著無敵的盾輔金手指到了這裡，那如果可以的話，最好除了高塔孤王之外，不要有任何一個人受傷為好。
「怎麼辦……到底要怎麼辦……」
她說到底也還只是一條未成年的小龍，還沒有從那麼漫長的時光中學習成為一條狡猾的老龍，可以算計到一切。
眼看著情況不妙，栗茸卻突然被人抓住了手腕，往前帶著便跑。
同時被拽起來的還有少年，以及少年肩膀上的溫迪。
拽著他們的是萊艮芬德先生。
「魔神的力量太強大，如果只是一味針對對方的招數做出反擊，我們會逐漸淪落下風。」
他沉穩地說，完全沒有拿著沉重大劍又拖著兩個人一起跑的疲勞和氣喘吁吁。
「所以我們必須先解決掉迭卡拉庇安！」
*
而這條擒賊先擒王的方針，也就是萊艮芬德先生一腳踹開了宮廷詩人臥室門的理由。
從宮殿上到高塔，需要穿過一道青銅大門。
阿莫斯平時並不管這些，她說她只知道這扇大門的鑰匙並不掌控在迭卡拉庇安手中。
畢竟魔神想要進進出出，完全用不著走樓梯。
宮廷詩人是在這裡住的時間最長的人之一。
萊艮芬德一路上從別人口中打聽得真切，所以有什麼問他就行，如果他說自己不知道，那麼一定就是在撒謊。
厚重的雙手大劍壓在宮廷詩人那皮肉逐漸隨著優渥生活松弛下來的脖子上。
劍刃上冰冷的閃光讓上一秒還充滿起床氣的宮廷詩人打了個顫，徹底清醒過來。
他上下兩排牙互相打架，磕磕巴巴地敲在一起，半天都沒能說出一個囫圇字來。
萊艮芬德沒那麼多的時間和他耗自己的耐心，沉重的劍鋒又朝著下面壓了壓，這次是冰冷的已經貼到了宮廷詩人的皮膚上了。
宮廷詩人這一下是徹徹底底地被死亡的威脅當頭籠罩了下來，他雖然膽怯但也有很強的求生欲望，當即腎上腺素爆發，嘴唇也不哆嗦了，舌頭也不結巴了，流暢得甚至比他在魔神面前誦讀自己的那幾行酸詩時還流暢：
「鑰匙不在我這裡出門右拐第三個走廊往前走左邊的第五間房間裡面住著的總管，鑰匙在他手上！」
*
總管的情況和宮廷詩人差不多。
他們都是平時靠著高塔孤王的賞賜活得趾高氣昂，這會兒發現這麼多人想要來動搖魔神的統治，心裡大駭的同時還想著要先保全自己的性命。
於是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說了，雙手捧上了所有的鑰匙。
「從左往右數，第七把鑰匙就是用來打開那扇青銅門的。」
鑰匙送進了鎖孔。
下一秒，厚重的青銅大門隨著一聲尖銳刺耳的「吱呀」被推開了。
門後，是高高向上盤旋的石砌階梯。
萊艮芬德握緊了手中的大劍。
「走吧。」
阿莫斯緊隨其後。
她的弓弦沒有拉開，但是箭羽已經搭了上去。
這是最為危險的一程。
只有五個人走向了高塔。
准確來說，是三個人，一只精靈，一條龍。
非常像是一支標准的討伐魔王的隊伍。
栗茸想。
完全沒有把往常的西方玄幻小說中龍才是被討伐的那個大魔王這種事放在心上。
*
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看到了下方的變化。
他一貫沒什麼表情的面部稍稍有了神情的變動。
他沒有想到，除了凡人之外還有一個新生的魔神。
是為了風的王座而來？
風暴魔神的眉頭皺緊起來。
那他必然不會讓對方如願。
暴虐的風凝聚在他的掌心，無形的風可以無孔不入，溫柔得好像母親的手，也可以生硬如刀，快速地像是刃一般擦過，切斷面前的一切阻礙。
新生的魔神自然不會有多麼強大的力量。
迭卡拉庇安心想，自從他掌控了蒙德以來，雖然無法徹底解決安德留斯那個家伙，但也一直壓著對方暴打，從來不給安德留斯任何反制的機會。
更何況是一個比安德留斯還弱小的新生魔神？
他今天就可以解決掉這個變數。
只是風刃並未被他釋放出來，他的攻擊尚未來得及對准小小的風精靈，高塔之上的嘶吼便吸引了迭卡拉庇安更多的注意力。
這聲嘶吼他非常熟悉。
是和他相互鬥了幾百年的老對頭。
「安德留斯，我的手下敗將，你竟然覺得挑在今天就可以戰勝我嗎？！」
明顯，前來「偷家」的安德留斯比新生的魔神更受迭卡拉庇安重視。
原本打算砸向溫迪的風刃球徑直轉了方向，隨著高塔孤王從拱窗中飛出去，砸在了身高千丈，似頂天地的安德留斯。
魔神與魔神之間的戰鬥，開始了。
栗茸沒忍住調侃了溫迪一句：「你被無視了誒。」
小姑娘眨了眨眼睛。
「好弱哦溫迪，你超弱誒。」（阿偉語氣）
溫迪：「被無視不好嗎？按照你的理論，這就是猥瑣發育的時候啊。」
栗茸摸摸鼻子。
他什麼時候學會這個詞了？
安德留斯所做的比他所允諾的更多。
狼王不僅僅在合適的時候出現，分散了迭卡拉庇安的注意力，引走了對方的蓄力一擊，還緊接著將自己多年來積攢的能量全都用在了今朝。
「我們之間終有一戰，迭卡拉庇安，如果你沒有一意孤行，或許我會自願讓出位置，讓你獲得塵世七執政的頭銜。」
北風的狼王抬起巨爪，冰風雙元素的攻擊——在後世的試煉之中，旅行者們應當見過這種攻擊的縮小版本——現在，這種攻擊是游戲中的數百倍大，而且集中起來，朝著一個方向，齊齊襲向迭卡拉庇安。
「但你對愛的理解，尚且連我都不如。」
「你？」
迭卡拉庇安只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你、你不過是野獸的神明！」
連人形都不具備的魔神，又從何說起「愛人」的天性。更遑論此時對他發出的嘲諷。
魔神與魔神之間的戰爭，每一下碰撞時散溢出的力量都會對四周的環境造成非常大的傷害，栗茸將天地玄黃玲瓏寶塔撐起，趁著迭卡拉庇安飛到半空的機會，將他隔絕在外，與此同時，她喊阿莫斯的名字：
「就是現在！」
女獵手的弓箭曾經是蒙德這處高原山地上最危險的武器之一。
在被魔神俘獲之前，她曾經親手獵殺了數以百計的魔物，聲名遠揚。
此時，女獵手早已經將自己的弓弦拉滿，這是她灌注了最多心血的一箭。
帶著未竟的愛意，由愛意凝結轉化成為的恨，瞄准了高空之中那位暴君的胸膛。
他會看向自己吧？
不知道這一箭傾注了她的前半生的箭能否破開他身邊的風場，沾染一點他胸腔中的鮮血？
或者……
他到底有沒有一顆心，一顆跳動的心。
亦或是只有空空蕩蕩的軀殼，內部只有冰冷的元素。
那殘酷的神明啊……
她閉上眼睛，任由手指松開弓弦，一箭射出，拉出如白虹一般的線，帶著撕裂風的聲音，直直射向高塔孤王的胸膛。
此時的高塔孤王，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北風狼王身上。
他身後的防御脆弱到了極點。
阿莫斯的箭矢是和安德留斯的風霜刃一起抵達的。
兩者一前一後，將高塔孤王的身影逼在中間。
「不過如此……」
神明的低語卻像是在耳邊響起。
下一秒，朔風像是長了眼睛一般朝著阿莫斯的方向吹來炸開，倘若不是因為在觸碰到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的時候提前被攔下，炸裂開來，引得高塔最頂層的石塊又往下滾落兩塊，只怕會直接將阿莫斯撕裂成碎片。
高空中的迭卡拉庇安發現自己的反擊沒有起到應有的效果，這才回頭看了一眼。
但他就像是看到了一個陌生人似的。
阿莫斯忍不住出聲喊著質問：「你難道不記得我的名字！你難道不怨恨我站在你的對立面？！」
魔神只回給了她一個：「你是誰？」
栗茸一邊維持著玲瓏寶塔的防御層，一邊忍不住心想，高塔孤王真的是直男裡面比較狠的那一種。
阿莫斯好歹也在他身邊待了那麼久……
他該不會是臉盲吧？
這個猜測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栗茸想了想，竟然現場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阿莫斯：「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得了這種名叫臉盲的毛病呢？否則不論是誰，都會在看到姐姐你這麼漂亮的臉和身材的第一眼就把你的形像記得牢牢的嘛！」
阿莫斯冷冷一笑，但不是對著栗茸，而是對著空中的高塔孤王。
「你說得對，」下一秒，她轉頭看向栗茸，「喜歡老娘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栗茸自動翻譯：可以從這裡排隊排到巴黎。
她接著附和上去一句：「姐姐長得漂亮還那麼會射箭，將來出去之後找什麼年輕好看八塊腹肌的小奶狗沒有呢？你的面前是一片森林，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這棵樹又不叫高數！」
溫迪震驚地看了她一眼。
掛死在高數上那可太慘了好嗎？！
他是看過栗茸在地面上劃拉拉格朗日公式的。
真的就是翻開書拉格朗日，閉上眼睛拉磨懶驢。
阿莫斯不知道什麼是高數，但這並不妨礙漂亮姐姐一撩頭發瞬間自信起來，當即切換背景bgm為姐就是女王。
「找，找他個十個八個。」
栗茸：「左擁右抱，環肥燕瘦，yyds！」
小孩子才做選擇題，大人全部都要！
他們身後的萊艮芬德先生：……
他一路聽著話題逐漸跑偏到了他這個成年男性想要回避的程度。
萊艮芬德清了清嗓子：「咳咳。」
阿莫斯回頭看了他一眼：「其實你長得就挺帥的。」
萊艮芬德：「……」
算了他還是閉嘴吧。
*
短暫的撒科打諢之間，上方的魔神之間已經過了好幾個回合，安德留斯用出了自己最大的力量，但也只是和氣定神閑的迭卡拉庇安平分秋色而已。
他無法持久戰鬥下去，一旦陷入僵持就絕對會落入下風。
必須在短時間內破壞僵局。
直接給迭卡拉庇安造成致命的一擊。
栗茸皺緊著眉頭，沉思片刻卻不得要領——沒辦法，劇情pv和各種考據裡面也沒有說起溫迪和少年是怎樣重創了實力比赫烏利亞強大太多的迭卡拉庇安的。
百思不得解之後她干脆放棄了自己思考，轉頭問向自己身邊的溫迪：「你自己就是魔神，你知道什麼魔神的弱點嗎？」
溫迪搖搖頭：「在正常情況下，人類無法殺死魔神，除非魔神自己放棄抵抗——等等！」
風精靈快速說道：「我有一個猜測，但只是猜測，不能確定會不會成功。」
栗茸催促：「不管了，你快說！」
「魔神愛人。這是刻在我們靈魂中的准則。」
溫迪深吸一口氣，嚴肅道。
「魔神愛人，這是根本，但其實以魔神的強大，又何必愛人，你看安德留斯，他更愛的就是狼群。那麼為什麼，魔神愛人呢？」
栗茸的腦子運轉速度在一瞬間快到了她此生的巔峰。
一眨眼後，她和少年同時喊了出來：
「因為愛是雙向的？」
「不被人類愛著的魔神——」
「我猜測，是知道自己不被人愛著的魔神。」溫迪沒有再說下去，他看向少年，鼓勵他道，「說出來吧，代表所有反抗的人，說出來。」
少年點了點頭。
他朝前走了一步，胸口刺繡的那一朵風車菊看上去顏色格外鮮艷。
「我們想要風牆之外的自由，哪怕死在你的暴風之中，哪怕今天不能成功，我們這些人都不會後悔！」
他大聲喊道，聲音清澈，在柔風的幫助下傳出很遠很遠。
「你無法理解，對於人類而言，總有一些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是不被他的子民們愛著的魔神。
他的聲音就像是一顆落在澆了油的柴堆上的火星。
緊接著下方的聲浪掀起，嘈雜卻表達著相同的意思。
暴風第一次沒有收取贊歌。
搜刮席卷來的全都是對於他的憤恨，對他決定的反感。
——要是沒有高塔孤王就好了。
——要不是因為這些風牆，我們怎麼可能從出生到現在一直被困在牢籠之中，連飛鳥的樣子都沒見過？
——迭卡拉庇安是暴君，我們不要他的存在！
高空中的身影驀地一僵。
從世界之外，我們獲取否定世界的力量。①
從魔神之外，人類從自己身上獲得否定魔神的力量。
他存在的意義從根本上，被愛的反義詞——恨——抹殺了。
力量在一瞬間失去了軀體的控制，像是洪水出閘一樣外泄，北風的狼王卻沒有去舔這個很厚很厚的包，而是後退一步。
現在所有的選擇只剩下一個。
等待這些力量毀滅四周的一切，像是後世的魔神殘渣業障或是祟神一樣將王城變成千年的污染區。
或者，新的魔神站出來。
溫迪嘆了口氣。
其實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怎麼想要站出來。
但現在趕鴨子上架……
算了，沒關系。
他從塔身中鑽出去，栗茸給他開了最高的權限。
迭卡拉庇安留下的力量被風精靈悉數吸收，沒有一點成為毀壞城邦的力量。
高□□毀，魔神隕落。
新的神明從過去的廢墟中站出來，他溫柔地愛著所有人。
溫迪抬手，一團清風托起金色的玲瓏寶塔，溫柔地在高塔劇烈的搖晃中將他們送到了地面上。
高塔孤王的力量悉數被溫迪吸收，千風的一縷就此膨脹，成為風的執掌者，像征自由的魔神，強大的力量可供他伸手摘下塵世七執政的王冠。
風精靈的身形在青色的風元素光中模糊，與暴風不同的、溫柔的風以他為中心，朝著四面八方吹拂過，吹散暴風，吹散沙石，吹散風雪，也吹平了過高的山巒。
遍布的陰雲散開，陽光久違地照耀到地面上，新草蔓生，風車菊轉動，蒲公英的種子被吹向高處。
鏖戰了一夜的人們抬頭看向黃金一般的陽光。
那光從高塔破損的頂部越過，溶溶地照耀在這座城市上。
那一刻，他們看到了飛鳥，看到了藍天。
風帶著溫柔的聲音，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
「大家，我們勝利了。」
「諸位，互相恭喜吧。」
「我們自由了。」
整個城市先是一片寂靜。
一秒之後，從那些反應快的人開始，歡呼和喜悅的尖叫蔓延開來，歌聲、音樂和舞蹈，在哪怕一整夜的疲憊之後，仍然精力十足地在街道中隨著鼓掌表演。
小古恩希爾德將自己存的那些用甜甜花批量制作的糖果拋向所有的孩子，在稚子們的歡呼聲中喊自己的族人快去烤面包和糕點——「大家都快餓壞了！」
萊艮芬德先生則將身體靠在大劍上。
他也笑著說：「那我的酒館連續免費三天好了。」
溫迪剛剛從空中落下來就聽到這句話，當即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
新晉的塵世七執政之一：「真的嗎？我可以喝上一整桶蘋果酒！」
萊艮芬德先生攤開手：「當然是真的，我從不食言。」
「那可太棒了，我一定會徹夜留在你的酒館裡！一定要給我留個座位啊！」
栗茸在一邊插嘴：「萊艮芬德先生，您務必三思啊。」
這可是能喝三十七杯不醉的風神大人！
您的後輩迪盧克已經給這個風精靈免過單了！您就不要那麼破費了吧？
溫迪不怎麼滿意地看了她一眼：「拜托，今天可是慶祝的日子！你怎麼活像是大出血的是自己一樣。」
栗茸心說大出血的可不就是我嗎，好歹我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桃樂絲·萊艮芬德。
但看著萊艮芬德先生笑呵呵的樣子，她還是沒能把那句「您是我的曾曾曾曾曾曾養祖父」這句話說出口。
所有人都安然地站在她的面前。
至此，原本的劇情是怎麼一個走向，其實已經不太重要了。
因為，世界之書，重新落成了截然不同的篇章。
——【由是，新王國之肇始；自此，無人再登王座。】②
這就是新蒙德的第一天。
第54章 金手指中的岩王帝君10
【作話有k+番外！不影響主線可以不看】
新蒙德的肇始是歡樂的, 隨後的歲月也是如此。
在風神吹平了籠罩蒙德千年的風雪之後，成為了半個廢墟的王城也沒有再繼續使用下去。
冰雪和山巒消失之後，地平線變得平坦, 飛鳥帶回遠處的日落果樹枝，人就沿著飛鳥飛行過的方向前行，最後發現了湖泊以及湖泊中心的大島。
新的風神在看到這個大湖時正拿著一瓶果酒噸噸噸, 放下從萊艮芬德先生那邊白嫖來的果酒之後感嘆道：「要是一整個湖都是果酒，那該多好啊。」
簡直就是天堂。
於是這個湖泊就叫了果酒湖。
起名非常的隨意。
甚至領隊的小古恩希爾德還笑她的神明，說：「萊艮芬德先生走了, 你就沒有新的免費酒喝了！」
溫迪嘟嘟囔囔：「夢嘛, 總歸還是要做的，萬一萊艮芬德先生就發了大財衣錦還鄉，准備開一家酒館, 永遠對我免費開放呢？」
小古恩希爾德：「什麼發了大財, 人家本來就很有錢，現在走了只是因為不貪名聲，喜歡簡單的生活而已。」
溫迪選擇捂住耳朵：「我沒有聽見哦！」
小古恩希爾德用手指戳他的臉：「溫迪，你在耍賴呢！」
溫迪眼珠子一轉，臉上多了幾分狡黠的神采：「神明的事情, 能算耍賴嗎？」
栗茸：你們學高數一個個都學不會，但是學孔乙己倒是很快啊。
於是她插嘴進來：「那麼，溫迪你可知道茴香豆的那個茴字有哪四個寫法？」
小古恩希爾德哈哈地笑起來。
一直走在前面沒有參與聊天, 但卻始終豎起耳朵聽的少年：「噗——」
一時間隊伍內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
新蒙德的人們在果酒虎中的那個大島上建設新的城市，城牆、風車, 紅色瓦的房屋成排, 很快新綠的草坪、爬上爬山虎的牆壁以及屋檐縫隙裡面生出來的沐風蘑菇就讓它看上去不像是一座剛剛建造的城市, 反而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古恩希爾德部族從此改稱古恩希爾德家族, 負責新蒙德城的巡防，而另外一支弓馬嫻熟的族群，勞倫斯家族，則在新城建立的同時外出拓荒，帶回新的水與土，還有許多的獵物。
他們慷慨地分享自己的收獲，被人們歡呼著簇擁，然後來到神明面前，帶著崇敬的神情，將從野外摘來的塞西莉婭花束獻上。
——畢竟，除了新城市的生活之外，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新的風神需要被加冕。
原本商定的為風神加冕的人應當是少年，但是少年表示自己寫了很長很長的詩歌，還為為此創作了一首歡欣的曲調，如果不讓他拿著自己的詩琴在加冕儀式上演奏，他會抱憾終生。
已知：演奏詩琴需要兩只手。
已知：少年不是哪吒更不是克蘇魯。
可得：少年無法一邊彈琴一邊為神明加冕。
於是責任就落到了小古恩希爾德身上。
小古恩希爾德大怒：「你們還記不記得我也需要負責當天的城防？！」
栗茸在邊上安靜如雞。
但是戰火還是燒到了她身上。
小古恩希爾德：「塔塔利亞不就很適合為你加冕嗎？她也是一位神明！」
栗茸：啊這可是我不希望我的形像留在蒙德歷史上然後將來在迪盧克面前掉馬的時候還要表演一出那什麼「你別看我是你妹妹，我和你曾曾曾曾曾曾祖父認識吶吶吶」。
她滿頭大汗地推拒：「算了吧。」
古哥，算了吧，放過我。
溫迪一點都沒有自己的加冕儀式居然被大家嫌棄了的自覺，趴在一邊晃著那雙漂亮的裹著白絲的美腿：「你們吵完了叫我吧，我困啦，打算先睡上一覺。」
小古恩希爾德：「……」
栗茸：「……」
栗茸震怒：「你不許睡！」
說著就要上來把溫迪搖醒。
結果被少年一把攔下：「算了，算了，消消氣，溫迪最近正在消化迭卡拉庇安的力量呢，很容易困的，你讓他休息一會兒吧。」
栗茸緊接著怒視少年：都是你慣壞了溫迪！
少年眼觀鼻鼻關心：是是是，對對對，都是我的錯。
溫迪打了個哈欠，閉著眼睛道：「由此可見有個好朋友是多麼重要——我真的要睡了哦。」
*
新風神的加冕儀式比起高塔孤王還在時連年的那莊重肅穆的慶典來要簡單且輕松上很多。
但是人們自發地為了這個儀式妝點著蒙德這座城市，將鮮花扎成花束和花球，還穿上了各自最好的衣服，站在道路的兩旁夾道歡慶，載歌載舞，迎接著風神的馬車。
當少年演奏起為新神譜寫的詩歌，而年輕的古恩希爾德領袖高高舉起用月桂枝、鮮花和羽毛制作的漂亮鮮艷的冠冕，戴到新生神明的頭頂時，湊得很近的觀禮群眾們發出響徹雲霄的歡呼。
禮敬新神，禮敬風，禮敬自由。
栗茸當時正吩咐著系統錄像，差一點被驟然響起來的聲音嚇到心髒病。
她拍著胸口，在溫迪歪戴著花羽的冠冕從台上跳下來的時候真心實意地感嘆：「你辛苦了！」
溫迪一臉懵逼：「啊？」
唱了快一個小時的是少年，勞心勞力又要為新神加冕又要負責城牆巡防還要安排人手維持人群秩序以免發生踩踏等事故的是小古恩希爾德。
他哪裡辛苦？
但他最擅長的就是打蛇隨棍上。
「你要是覺得我辛苦的話，不如請我喝酒啊？我想喝蒲公英酒哦~」
栗茸：「……」
滾滾滾！
她不耐煩地驅趕他：「現在每一個蒙德人都很樂意讓你白女票酒，快去吧快去吧，我沒錢。」
溫迪回頭看了看已經開始表演魔術的人群，笑了笑：「算啦，他們可開心了。」
就不要讓他這個普通的小魔神影響他們的節日歡慶了。
栗茸調侃他問：「這難道不是為你加冕的日子嗎？」
溫迪難得認真起來，回答說：「擊敗迭卡拉庇安的不是我，而是所有蒙德人，加冕日是今後他們心中新的生活走上正軌的第一天，應當是屬於蒙德人的節日。」
從頭至尾，他的觀念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人類，才應該是這片大陸，以及他們自己命運的主宰者。
*
時節如流，不為誰急，也不為誰緩。
栗茸老老實實地在這個世界待到了任務時間的最後一天，但兩年的時間嘛。
其實也就那麼長。
雖說已經夠阿莫斯從戀愛腦變成隱隱有海王趨勢的小奶狗收割機，但對於朋友相處而言，也就是一轉眼就到了要分別的日子。
她最後看了一眼身後正在雕鑿過程中的風神像，心想自己想要在走之前上去坐一坐想來已經是不可能了。
不過問題不大，千年之後她也已經坐過了。
然後她去和小古恩希爾德他們說再見。
「你要走了嗎？」
小古恩希爾德抱住栗茸，因為身高原因，她現在抱著栗茸就像是大姐姐抱著小妹妹。
「可是我都沒做好准備。」
她還以為栗茸要和萊艮芬德一樣，背上行李走去遠方。
「以後你還會回來看我嗎？你打算往哪個方向走？我可以放下手上的東西和你一起走嗎？」
她對栗茸的依賴程度甚至高過對溫迪的依賴。
栗茸搖搖頭：「不可以啊，畢竟我要去的是另一個時空。」
她可帶不走小古恩希爾德。
「你還記得嗎？我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是從天而降的呀。」
小古恩希爾德盯著她的臉看了好一會兒。
最後她發現這是一個自己不得不接受的現實。
於是，她「哇」地一聲哭來出來。
素來有鐵血之名的少女難過異常：「你不會回來看我了，對不對？」
栗茸沒敢回答。
這個時間點……
她大概確實無法回來了。
溫迪問：「那我還會遇到你？」
魔神的生命漫長，可以貫穿過去和未來。
栗茸點點頭：「會的吧，到時候請你喝酒。」
溫迪明顯更期待了一點：「我還要等多久？」
栗茸：「……兩千六百多年吧。」
溫迪：「那麼准確嗎？」
「……我是另一個時空來的啊，我對整個蒙德的歷史都挺了解的你覺得我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有機會遇到你麼？」
溫迪：「啊什麼你是另一個時空來的？」
「我以為你能看出來。」
栗茸滿臉尷尬。
畢竟當初摩拉克斯歸終他們全都看出來了。
同魔神，怎麼就巴巴托斯你一個不行呢？
溫迪大為震撼：「你能對一個新生的魔神提太高的要求嗎？！」
溫迪：「你難道不知道我是魔神裡面特別弱的那一個嗎？」
栗茸：「……」
對不起，打擾了。
她看了看時間：「我真的要走了，臨走之前你們就沒什麼想要問的嗎？」
目光著重在小古恩希爾德身上落了落。
做為蒙德將來在政務方面的最高領導，她應該有著比旁人更迫切的對於知曉未來的渴望。
小古恩希爾德看懂了她的目光。
「算了吧，我還是不問了，雖然其實的確挺想知道的。」她撓撓頭。
知道了未來，等於她可以提前為一切綢繆。
沒有執政者不想要知道未來。
「但還是算了吧，我會在我活著的時候管理好蒙德，至於我之後……」
她頓了頓。
「那就讓將來的蒙德人自己做主吧！」
觀念和溫迪那個「蒙德人的事情就讓蒙德人自己操心吧」如出一轍。
栗茸說：「那我真的走啦？」
這一次告別，比從前的都要不舍好多。
兩年的時光，比半年、三個月都要長。
以及……
她知道這一次自己的離開，將會再也無法見到面前這些人中的絕大多數。
小古恩希爾德：「去吧去吧。」
她最後玩了個栗茸教她的梗。
「我不想像岳雲鵬似的追車。」
第55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1
栗茸回到主世界之後, 花了有一陣時間才將自己的心情平復過來。
局長得知她在任務世界裡的經過，慈愛地拍了拍她的腦袋，手勢仿佛是在拍西瓜一般：「孩子, 苦了你了。」
當他得知栗茸又一次成功將支線任務一起完成了之後，他的神情就更為慈祥了。
他把平板遞給栗茸：「兩百多個粉球，你隨便抽。」
栗茸卻頭一次沒有喜笑顏開地接過平板。
她抱著自己的雙腿, 將臉貼在膝蓋上，語氣裡面多多少少帶著點委屈。
「我……」
她深吸了一口氣。
「我很喜歡他們……」
栗茸先前的任務都完成得太順風順水了，和任務角色建立起了感情, 還知道自己能夠再見到對方。
甚至可以因為擔心修羅場選擇這一次先逃跑。
現在, 她頭一次體會到了無法和朋友再度相見的難受。
但其實，這種情況，才是時管局中最普遍的現像。
多數的世界沒有那麼多的劇情需要改變。
所以一別便是永恆。
栗茸覺得自己能夠理解了。
為什麼有些時管局員工明明實力超群, 金手指的效果也很強, 但就是被留在了任務世界裡面沒有回來。
比如說那位讓時管局改了規矩，不允許員工在任務世界裡透露本名的仙俠世界員工，之所以能夠被那個世界最強大的修士關起來，經過幾百年都沒能脫身回來，或許除了因為修士的力量超凡之外, 還有自己的原因吧。
她悶悶地抱著自己：「我不想玩游戲了。」
甚至，哪怕她的本體在上一次的任務時間中被主世界科技完全修復好了，可以去專門給自己建設的健身房嘗試風洞飛行和種種龍族的法術, 她都提不起一點兒出門的興趣來了。
龍emo了。
她覺得自己先前好像沒有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哪怕她在主世界中, 靠著局長的養育混日子的那些年。
她也曾經和一些時管局的員工建立友誼, 一起玩原神, 一起准備好各種炸雞零食奶茶或者肥宅快樂水追前瞻直播。
後來那些員工中有一些任務失敗之後留在了任務世界沒有回來；還有一些則因為長期高強度的工作提前退休進了療養院。
但是, 和那些人分別，並且再也不見的時候，她似乎完全沒有今天這樣難受。
那時候，她心裡想的是：這才是生活在人類社會的龍會經歷的事情，壽命不同嘛。
看得很開。
但是現在她看得不開了。
栗茸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弄不懂，但一點都不妨礙她的心情降低到了極點。
局長並不知道栗茸還糾結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變化。
他雖然收養栗茸，但自己並不是龍，因此也就沒能考慮到這一點。
只以為她是因為和朋友永別這才難過的。
局長心知這種情況時有發生，他手下的這些員工有如此經歷的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他早就已經在面對一個又一個員工之後成為了話療大師。
只是，從前他開解的只是員工，現在面對的確實自己又當爹又當媽拉扯起來的孩子。
局長嘆了口氣。
對著栗茸，他很難說那些大道理，也說不出讓她去申請一個一鍵失憶的情感清理。
他到最後也只說：
「我幫你申請一個休閑任務吧。」
去一個休閑一點的世界裡度度假，說不定會好過一點。
栗茸點了點頭，她的聲音仍然悶悶的。
「謝謝局長。」
局長抬手揉了揉眉心：「但是休閑任務比較緊缺，不一定一次就能申請下來，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
栗茸打斷了他的話。
「沒關系，我可以先去做下一個任務。」
局長一愣：「你現在就要去做下一個任務？」
都不休息一會兒啊？
栗茸搖搖頭，就不休息了。
只有繼續投入工作之中，她才能做到眼前不時刻出現少年和小古恩希爾德他們的身影。
或者說，她覺得，只有自己回到了提瓦特大陸，看到迪盧克啊，魈啊，摩拉克斯啊萬葉啊那些熟悉的面孔，她才會安心下來。
局長看她這副樣子，搖了搖頭，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
雖說干活是好事，但……
唉，自從她走上這條路，他就應該有這個預期的。
*
很黑，很冷。
栗茸伸手，沒能在第一時間看到自己的手指。
但她摸到了粗糙冷硬的牆面石塊。
片刻之後，她的雙眼終於逐漸習慣了這四周的黑暗，也一點一點捕捉到了面前世界的輪廓。
她好像在一座囚牢裡。
四周除了厚重的石牆和高處小小的、怎麼看都無法爬上去脫身的窗戶之外，就只有一扇被人看守著的鐵門。
鐵門上的鐵條頗為密集，門口被粗重的鎖鏈繞了兩圈，然後連著一把大鎖。
鎖很厚，看起來大概用錘子砸、用斧頭砍都沒法把它弄開。
而且就算弄開了鎖也逃不掉。
外面的路——也不知道到底是地道還是別的什麼，兩旁大概隔著幾米就有燃燒得很旺盛的火盆，還有手裡拿著武器的守衛。
那些守衛……
栗茸眯著眼睛盯著他們看了一會兒，然後從身上細節處的一些裝飾上看了出來，這些人大概都是愚人眾的。
看起來，沒有一定的條件，她還沒辦法把自己弄出去。
栗茸於是就暫時沒有再看向外面。
囚牢內的地面上鋪著厚厚的一層干草，角落裡發了霉，氣味怪難聞的。
面積也不算大，但是在裡面，趴著、坐著的一共有大概有十幾個孩子。
孩子們身上的衣服都有點髒舊了，袖口也都顯得稍微有些寬大。
栗茸打量過了四周的情況，自己靠著牆邊坐下來，裝作在閉目養神，實際上把系統喊出來問情況。
【時空坐標？】
系統沒有廢話，飛快地將相關信息打包發了過來。
【宿主，您現在所處的地區為須彌，具體地點無法確定，時間坐標則為主線開啟前三年多。更多具體信息，正在檢索中，請稍候。】
須彌，主線劇情開始三年前左右。
這兩個信息可以定位到的相關劇情可並不多。
栗茸打開了任務面板，果不其然在上面看到了那個心裡已經有數的名字。
柯萊。
半透明的電子屏幕上寫著：
【任務名稱】：改寫柯萊被愚人眾改造的命運
【主任務】：幫助柯萊逃脫愚人眾的角鬥場，重新獲得自由（0/1）；
【分支任務】：幫助柯萊處理掉身上附著的魔神殘渣的力量（0/1）；幫助柯萊與家人團聚（0/1）
【任務時長】：半年（1/180）
柯萊……柯萊。
栗茸抿了抿嘴唇。
柯萊啊。
關於柯萊跟著愚人眾一起來到蒙德之前造成黑火案之前，她在須彌的生活，截至目前為止，她能夠獲得的信息並不多。
……說是不多都有點太客氣了，豈止是不多，簡直就是鳳毛麟角。
能夠勉強推測出一點東西來都是全體原學家搜遍了所有角落的結果。
看來到底要怎麼完成這次任務，還是要先多觀察一下周邊的情況。
栗茸這麼想著，環顧了一圈四周，沒能在這間囚室裡面看到一頭熟悉的綠色卷發。
柯萊不在這裡。
不過想來也是，半年之內需要解決的任務，不可能還給她留一個前期三個月的時間去等柯萊被注射魔神殘渣研究出來的藥劑。
栗茸一邊讓系統幫自己擬態出一身和身邊那些和她一起被關在這裡的孩子們相似的外衣，一邊繼續觀察四周。
她發現，這座囚牢雖然牆壁四周都已經生出了星星點點的霉斑，但躺在上面的孩子們似乎身上都不算髒。
甚至他們的衣服看上去都還算挺干淨的，也沒什麼同一的制式。
她大膽做出假設：他們現在被關在這裡的人，其實只是暫時在這裡集中一下而已，等人數齊了或者別的什麼條件湊成了，就會被運往下一個地方。
估計到了那時候她才會遇到柯萊。
遇到柯萊之後……到底要怎麼完成這次的任務，她現在心裡還只有一個比較模糊的想法。
栗茸這一次抽到的金手指是青鳥。
李商隱詩中「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的那個青鳥。
班固在《藝文類聚》中記載過一篇作者佚名的文章——《漢武故事》，其中有對青鳥的記載：
「七月七日，上於承華殿齋，正中，忽有一青鳥從西方來，集殿前。上問東方朔，朔曰：『此西王母欲來也。』有頃，王母至，有兩青鳥如烏，俠侍王母旁。」
解釋一下就是說，青鳥是西王母身邊的一種侍鳥，算是西王母的傳信使者。
再用人話翻譯一下，就是神仙中的鴿子，能認路，不論天涯海角都知道自己身上背的信件需要送到的對像身處何方，是一款比郵政更好用的快遞。
對於現在身陷囹圄的她而言，這種對外溝通的金手指確實挺有用的，尤其是在她確定自己可以對外尋求支持的幫助下。
——不論是魈還是迪盧克，應該都非常樂意來幫幫忙。
若陀就算了，若陀來處理愚人眾的問題簡直就是殺雞用火箭筒。
溫迪也算了，這個時候的溫迪應該還沒有從第二次沉睡中蘇醒過來呢。
但是在此之前，她需要先找到柯萊。
以及，這種那孩子做實驗的行為，如果能夠從根本上解決，最好還是連根拔起，不給愚人眾再死灰復燃的機會。
哪怕《冬夜愚戲》這段pv真的驚艷了絕大多數的旅行者，也成功引起一堆人投敵的想法，但愚人眾在須彌用孩子做實驗的行為就是十惡不赦。
想到這裡，栗茸閉上眼睛，准備休息上一會兒時間。
反正她現在被關在囚牢裡面也做不了什麼事。
倒不如養精蓄銳積攢體力，等等再說。
*
栗茸的精神算不得很好，從上一個任務回來之後她沒給自己留下多少休息的時間，直接就來了當前的這個任務裡。
雖說成功地壓下了點心中對於少年和小古恩希爾德他們的不舍，但她也沒能恢復精神狀態就是了。
外加上囚牢外面雖然有不少守衛，但都不曾腳步往來，也沒有什麼交頭接耳的議論，於是算得上是安靜。
所以她閉上眼睛之後，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栗茸重新被外面的聲音吵醒。
她擦了擦眼睛，小幅度且無聲無息地打了個哈欠，隨後眯著眼睛看向發出聲音的方向。
鐵柵欄門外站著一名愚人眾，他身上沒有穿著著大世界隨處可見的□□手或是岩法師之類的戰鬥服裝，也沒有什麼元素力的標記。
栗茸注意到了他身上套著的寬袖長袍和手上琳琅滿目的戒指，最後從他胳膊下面夾著的木制墊板與羽毛筆確定，這大概是個愚人眾中的文員。
文員身邊有幾個點頭哈腰的，看穿著大概都不是愚人眾內部的成員，但都懾於愚人眾的威勢，為他們賣命做事。
其中一個從一邊拿起一串鐵鑰匙，金屬碰撞發出丁零當啷的脆響，他從鑰匙裡面找出了一把比較大的，扭開了鐵門。
他只將鐵門拉開了很小的一個口子，然後迅速讓開，對著文員鞠躬，滿臉諂媚，言語中都能淌出黏糊糊膩人的蜜來：
「大人，這就是新一批送過來的孩子，請您過目。」
哦，栗茸明白了，孩子是這些人收集的，湊成一批就扔到這裡來等著愚人眾簽收。
想到這裡，她干脆從干草中間摸了一把灰塵，偷偷摸摸地擦在了臉上。
——混淆一下身份嘛，還是很必要的。
畢竟她是個突然出現，沒有戶籍也沒有來歷的三無人士。
果然，負責簽收的愚人眾文員用羽毛筆尾巴點著房間內的人頭數，數來數去覺得不太對，眉頭微微皺起：
「怎麼多出來一個數？」
那些個卑躬屈膝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個個的朝著裡面打量了一番，但都沒能認出哪個是自己帶過來的，又有哪個是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畢竟，誰拐帶孩子的時候還認臉啊，都是連哄帶騙從父母手裡抓過來，然後下點迷藥不讓孩子哭鬧就了結的。
目目相覷了一會兒，領頭的那個喉結上下動了動，吞咽下一口唾沫，陪著笑說道：「大概是哪個傻子領了孩子過來之後忘記給他登記了，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打量著愚人眾文員的臉色，見他沒有生氣，這才繼續往下說：「那些父母都以為自己的孩子送過來是為了治病的，哪敢對我們追究，就算真的追究過來，憑借您們愚人眾的權勢和力量，隨便處理了也就得了。」
愚人眾文員冷哼一聲：「下次注意！」
這一次他也就沒再追究，畢竟，在他們心裡，愚人眾的力量確實可以給這些「小事」掃尾。
只要不是涉及七神或是其余六國執政力量的事情，愚人眾應該都能夠輕松解決。
這位文員這麼想著，將這一批的記錄勾掉，然後指揮這群人：「把他們蒙上眼睛再裝車！」
栗茸被人往眼睛上面蒙了一層黑布，很乖地沒有反抗。
其他的那些孩子也不知道是迷藥效果還沒有過去，又或者是被周圍的情形嚇到了，也都乖得仿佛一只只小鵪鶉似的。
愚人眾文員沒被小孩子的尖聲哭鬧吵到，這會兒臉上還露出幾分仿佛笑意似的神情，他點點頭，看向領頭的目光裡面有幾分滿意，然後轉身離開了。
寬大的長袍後擺在地面上掃過，揚起一點不明顯的塵埃。
而得了正面評價的領頭人臉上一瞬間迸發出很燦爛的笑容，隨後鞠躬得更深了。
——這些都被栗茸看在眼裡。
按理說，她既然已經被蒙住了眼睛，又要怎麼樣才能看到外面發生的一切呢？
這其實就是金手指青鳥的作用了。
因為需要完成任務，栗茸不能自己變成一只青鳥飛出去送信，所以為了填補這裡的bug，時管局在金手指後面加了補注：
員工將以一雙青鳥的能量出現在任務世界，可以隨時釋放出一只分·身青鳥，員工可以如掌控本體一樣從分身獲取五感，以及操控分·身。
所以，現在在囚牢的陰暗處，一只小小的，三只腳的青色小鳥，正隱藏在影子裡面。
小小的綠豆似的眼睛，正盯著囚牢外面發生的一切。
栗茸：嘿嘿，想不到吧，本龍還有外置的眼睛呢！
愚人眾之所以要蒙上所有孩子的眼睛，就是為了防止他們在被轉運的過程中記下路途，從而導致隱秘基地的敗露。
畢竟，不管怎麼說，這樣的實驗並不能拿到大庭廣眾下去說。
光天化日之下的普遍社會道德標准對這種拿孩子當實驗品的實驗，總是有很大意見的。
文員坐在車頭的副駕位置，翹著二郎腿，盤算著這一次的任務過後他是否能夠有機會從執行官[博士]手上獲得一枚邪眼。
他非常想要獲得對元素力的掌控。
出神中的文員並沒有注意到四周，或者說，就算他小心謹慎地打量了四周，大概也發現不了意外——那跟在車後面一段距離的青色小鳥。
因為那只小青鳥扇動翅膀的時候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響，而它的速度也確實足夠快，可以左右騰挪著飛，略有點類似《在下阪本，有何貴干》裡面第一集 後半章中阪本發動的那個「反復跳躍」的秘笈之飛行版。
等車到了目的地，被蒙著眼睛的孩子一個接著一個下了車，栗茸也操控著分身的小青鳥將從她們被關著的位置到這座隱秘基地的路記了個八九不離十。
甚至，根據她在須彌鋤大地的經驗，她甚至差不多確定了隱秘基地的位置。
精確坐標還需要再分析分析，或者通過系統作作弊，但是大致坐標區間是已經能夠十拿九穩了。
不錯，這次任務一開始就頗為順利。
栗茸這麼想著，也就沒有在意自己的本體跟著孩子們一起走進秘密基地時，站在她身邊負責看守的人在她肩膀上的那一下推搡。
*
摘掉蒙眼的黑布、在愚人眾成員的安排下一個個獲得排序標號，經過了一系列的編排程序之後，愚人眾文員告訴這群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還在瑟瑟發抖的孩子，他們可以各自回宿舍去休息了。
在說這段話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擠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容來：「如果你們乖乖聽話，你們會發現愚人眾給你們的未來帶來了無上榮耀的可能。」
當然這句話除了栗茸之外估計也沒別的孩子能聽懂。
但他臉上那扭曲的笑成功把人給嚇到了。
所以也沒人對此提出異議或者直接舉手說「我聽不懂」。
栗茸被安排到了編號為「C-0758」的宿舍裡。
推開門就能看見生鏽了的鐵架子，以及上面鋪得怎麼說都算不上整齊的被褥和枕頭。
除此之外，整個小房間裡只有一個幾乎完全空蕩蕩的衣櫃，以及一張帶著一個小鏡子的書桌。
桌腳有一根短了一點，搖搖晃晃的。
反正就是非常樸素。
低情商：簡陋。
高情商：樸素。
一間房間裡一共住兩個人，而這件房間裡已經有人了。
下鋪上放著一件用來換洗的衣服，床頭的位置坐著她的室友本人。
從鐵杆和其他的障礙物之間，栗茸看清了對方的發梢。
短短的，綠色的，帶著小小的卷曲。
啊，得來全不費工夫嘛。
雖然漫畫裡並沒有提到柯萊被愚人眾帶到了實驗室中關起來，還能住宿舍的劇情……
但大概和她之前在蒙德破壞了愚人眾對於蒙德的布置有關吧？
她這只劇情上的蝴蝶的翅膀掀起的風應該還是蠻大的嘞。
栗茸努力將自己找到了任務目標的喜悅從嘴角壓下去。
她捏了捏咽喉，掐著嗓子裝被之前的那套流程嚇到了的小可憐：「你、你好！我叫格林，是新來的……」
室友沒有給她任何回應，她低著頭看自己的膝蓋，仿佛那上面有一本攤開的童話書。
栗茸一點都沒有被無視的尷尬，她給自己戴上一張恐懼擔憂的面具，小步蹭到室友身邊，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像是被恐懼壓倒了害羞似的抱住了對方的胳膊，壓低了聲線，甚至帶上了一點兒哭腔地問：
「這裡……這裡是哪裡呀，這些人我一個都不認識，我好害怕……我想要我的爸爸媽媽……」
先前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抬頭的短發小姑娘聽到「媽媽」這個詞之後終於抬起了頭來。
她瑰紫色的，像是鮮艷的碧璽一般的眼睛裡面已經沒有多少光了。
「那你就跟著我吧。」
她抿了抿嘴唇，聲音干澀：「我沒辦法帶你回去見你的爸爸媽媽，但我可以盡量保護你。」
「……你別哭了。」
悠于 2023-11-16 08:17
第56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2
深更半夜, 這座愚人眾在須彌修建的巨大的地下研究基地深處，隱隱有龐大的機械群在齒輪的帶動下轉動發出的響聲。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若有若無的尖叫聲, 帶著恐懼和痛苦，像是不成形狀的鬼魅一般，沿著走廊傳向每一個角落。
栗茸躺在床上, 眼睛睜得溜圓，一點兒睡意都沒有。
一方面是因為先前在囚牢中已經睡得夠飽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 外面的那些聲音吵得她壓根閉不上眼睛。
對於普通孩子們而言, 只是若有若無，最多讓他們擔心這座基地裡面有鬼魂存在的那些飄渺虛無的聲音，對於龍這種不論耳力還是目力都遠遠勝過人類數十倍乃至數百倍的生物來說, 簡直就像是在她耳邊響起的一樣。
栗茸：煩內。
她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心想既然養精蓄銳已經沒有可能了，那她不如干脆放出一只小青鳥去探看一下基地深處的情況。
那些尖叫和哭聲，還有機械運轉的聲音，甚至是更深處似乎帶著狂歡的呼喊聲，她對那些聲音大概有所猜測, 但還是最好眼見為實。
順便，如果能夠循著這些聲音將愚人眾基地的出入口摸清楚就更好了。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嘛。
未雨綢繆·心海·臨危不亂.jpg
但在她將青鳥從袖口裡面放出來之前，栗茸聽到了自己身下有壓抑的呻·吟聲。
是柯萊的聲音。
栗茸從上鋪邊緣探出腦袋往下看, 在黑暗中看到了柯萊裹著薄薄的一層被子，蜷縮在床上。
明明這裡的床鋪本身都很小, 對於栗茸而言, 伸直了雙腿就能踩到床尾, 但比栗茸個字更高的柯萊卻只占據了床鋪的大概二分之一的位置。
她的身邊, 有黑色的仿佛火焰一般的東西源源不斷地彌漫開來，像是昏暗沼澤中的霧氣，在黑魔法的影響下變成深淵的爪牙，對著這個正在睡夢中的孩子張牙舞爪。
柯萊明顯很不好受，她可能正在噩夢之中，也可能只是因為黑火在身體中燃燒因此疼痛不已，反正此時的她雖然靠在枕頭上，但是眉頭緊緊皺著，牙關也咬得很死，栗茸甚至能夠聽到牙齒互相磨擦發出的聲音。
栗茸一想到柯萊會變成現在這副樣子，完全都是因為博士的研究，瞬間將什麼美色什麼好聽的聲音什麼切片方便洗白全都扔到了九霄雲外。
她拳頭好硬。
以及，她之前還對自己說解決一個愚人眾基地召喚老父親若陀就是殺雞用火箭炮，現在她覺得自己大錯特錯。
她一定會麻煩若陀來把博士吊起來打。
最好就像是《復聯1》裡面綠巨人抓起洛基一頓狂甩那麼揍。
雖然這樣很不符合若陀人形時候儒雅隨和的氣質但是管他呢！
博士值得。
不過現在不是搖人的時候，一來她還沒有獲得柯萊的信任，二來她覺得，靠別人來解決愚人眾不失為一種辦法，但讓柯萊有能力自己報報仇，大概才是最爽文的解法。
至於現在，她應該先去幫柯萊緩解一下痛苦。
穿著一套過分肥大的灰白色睡衣的小姑娘從上鋪一格一格爬了下來，赤著腳坐在了柯萊的床邊。
在她坐下的一瞬間，原本躺在床上皺眉[url]WWw.52gGd.Com[/url]的人突然抬手朝著她的肩膀扣過來，黑色的火焰也隨之衝過來，緊接著，柯萊睜開眼睛，看到黑色火焰形成的巨蛇還差一點兒就要觸碰到栗茸的皮膚，大驚失色，整個人猛地朝後一仰。
黑色的火焰這才在她的掌控下消失殆盡。
「抱、抱歉。」
柯萊雙手抱著自己，蜷縮在床的角落，被褥從她的肩膀上滑落，讓她看上去單薄又可憐。
「我不是故意要……我只是……」
實驗基地的深處，那些被注射了相同或者不同魔神殘渣的「實驗體」在活過了最初的反噬之後，會被帶上「角鬥場」，在上面決出勝負，由愚人眾的大人物們判斷，哪些是值得留下的，哪些則是要及時處理掉的「廢品」。
通過這樣的篩選，他們像是養蠱一樣培養出最適合人類使用的魔神殘渣的力量，再獲得一些心智受他們控制的「戰士」。
勝者獲得更多的魔神殘渣，敗者死亡。
柯萊對於魔神殘渣的容納能力還挺強的，就她今後還能加入巡林員的隊伍來看，她還是一個頗有天賦的戰士，所以對於現在的愚人眾而言，她是他們想要培養出來的「蠱王」。
至少也是「蠱王」的候選者之一。
所以她也算是角鬥場的常客。
為了讓自己在那些被魔神殘渣「進化」得像是長鬢虎一般凶猛的對手中活下來，不被對方鋒利的牙齒撕掉兩塊肉，她被迫訓練出了很強的反應能力。
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便對身邊出現的不熟悉的氣息發動攻擊，也是她在角鬥場上活下來的因素之一。
栗茸都明白的，她搖搖頭，然後膝蓋蹭上柯萊的床沿，慢吞吞地爬向她，然後張開雙臂將她抱住：「我知道柯萊姐姐不是故意的，沒關系的，你看，我沒有受傷。」
小女孩的影子落在牆面上，哪怕是兩個人的影子疊在一起也顯得只有小小一團，但是栗茸的手卻像是母親的手一般溫柔地拍著柯萊的後背。
柯萊有點愣住了。
母親給她講睡前故事的時候，就是這樣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哄她早些入睡的。
原本繃緊到僵硬如石的身體一點一點地放松下來，柯萊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具冰雕，在栗茸的懷抱裡面一點點融化，露出冰下面柔軟的皮膚。
她不自覺地將下巴靠在了栗茸的肩膀上，依靠著這個比自己還要矮上小半個頭的小姑娘：「謝、謝謝你。」
「沒關系！」栗茸翻身坐到她身邊，也采取雙手抱膝的姿勢坐著，肩膀就貼著柯萊的肩膀，「說起來，你是做噩夢了嗎？我在上鋪聽到了你的聲音。」
柯萊原本以為她會先問自己那個黑色的火焰組成的蛇是什麼東西，卻沒想到栗茸第一反應是關心她的身體。
瘦小女孩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淡淡的紅色。
她小聲說：「是噩夢……我夢到爸爸媽媽不要我了。」
柯萊並不知道，在自己被交給了其實是愚人眾在須彌發展的下線的傳教士之後，她的父母一直都在努力找著她的下落。
她只迷迷糊糊地記得，在自己的魔鱗病發作得很厲害的時候，母親的手將她交給了另一個人。
清醒的時候，她不覺得母親會拋棄自己，但在潛意識的深處，在夢境浮上來的時候，她仍然害怕自己是被扔掉的負擔。
她低下頭，覺得這個噩夢可能也會戳到栗茸心裡不好的地方。
畢竟她在剛剛進這間宿舍的時候就說自己想念父母……
小姑娘動了動嘴唇，她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語，但在她來得及組織好言辭之前，栗茸已經握住了她細瘦而冰涼的手：
「不要害怕！柯萊姐姐，夢都是反的，你的爸爸媽媽肯定還在找你！」
被、反而被安慰了。
明明被叫著姐姐，但卻成為了被照顧著的那一個。
柯萊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只低聲回了一句：「你的爸爸媽媽肯定也在找你。」
栗茸：「啊……啊哈哈……對！他們一定也在找我！」
迪盧克、凱亞、克利普斯老爺、魈、tomo——不對，這個時候的tomo還不認識她，那就先劃掉、浮舍、若陀他們如果知道了自己在須彌，肯定已經出發來找她了。
「和家人團聚一定會很開心的。」
柯萊難得露出了一個軟綿綿的微笑，看上去像是成卷的棉花糖，甜絲絲的，甜味卻不算很濃烈，只是一絲一縷地沁進心頭。
是會很開心。
還會很修羅場。
栗茸覺得柯萊再說下去她就要滿頭大汗了。
如果那些人全都撞在一起，她要怎麼解釋自己其實有不止一個好哥哥。
栗茸：要不還是讓我死了算了.jpg
為了防止柯萊繼續給她描繪被所有人抓包的「恐怖未來」，栗茸決定轉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柯萊姐姐現在還睡得著嗎？」
柯萊搖搖頭。
她的夢境到了最後永遠都會沉進幽深的陰影之中，但是如果一直醒著也很無聊，畢竟在栗茸出現之前，她向來都是一個人住這個宿舍。
原先是如果想要不無聊就必須睡覺，但睡覺就會做噩夢。
現在算是有了別的選擇，她當然會選擇第三條路。
「那我們來玩個游戲吧！」
栗茸看向從門外透入室內的光，指著自己和柯萊落在空蕩蕩的牆面上的影子，隨後用雙手比劃出了一只狗頭。
「柯萊姐姐，你看，這是一條小狗，它在說汪汪，我想吃肉骨頭！」
隨後狗頭變成了一只鴨子腦袋，扁扁的嘴巴一開一合：「這是一只小鴨子，它在說喜歡你鴨喜歡你鴨——」
在主世界已經土得有點過時的小玩笑對於柯萊而言是第一次聽到。
雙關且故意賣可愛的句子落到她的耳朵裡，讓她忍不住微笑起來，笑容在嘴角堆出了兩個小小的酒窩。
簡單的手影對於普通的孩子們而言，都是長大到一定歲數就會覺得沒什麼意思的東西。
但是柯萊並沒能有幸成為那些普通孩子中的一員。
她生來罹患魔鱗病，父母為了治愈孩子的疾病帶著她到處求醫問藥，旅途勞苦、風塵僕僕，沒有太多時間陪著她一起玩鬧。
還不用說，那個時候的她因為魔鱗病，手指四肢時不時都會無力而僵硬，不受大腦的操控，根本擺不出好看的手影。
後來更是因為愚人眾在須彌的實驗，在生死的邊緣小心翼翼地走著。
她一直都沒什麼時間玩那些普通孩子玩過的游戲。
哪怕是最簡單的手影，對她來說都是頗為新奇的。
好羨慕……曾經只能旁觀別的孩子們歡笑的柯萊將指甲掐進掌心。
好羨慕啊。
隨著那一雙靈巧的手用影子在牆壁上變幻出各種各樣的動物，她終於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和喜歡，開口說：「你會的動物好多啊，我只知道這樣是小兔子。」
她伸出手對著牆，一點一點調整著自己的手勢：「但我做的兔子和你的比起來就太不像了。」
柯萊真心實意地感嘆起來：「你的手真是太靈巧了。」
栗茸嘿嘿笑著說謝謝誇獎，然後又說：「但是柯萊姐姐以前沒有玩過這個呀，第一次能做成這樣已經非常厲害了，至於小鴨子小狗什麼的，我都可以教你嘛，一教就會的！」
她說著直接伸手過去，掌心貼著柯萊的手背，在她來得及掙扎之前將她的手擺成動物的模樣：「你要放松一點，像這樣——對，這樣就很好啦！你看是不是非常像天上的鷹隼？」
確實很像。
寬大的翅膀，小小的身體，在高天之上盤旋，翅膀切開雲層，承載太陽。
柯萊看著牆面上的手影。
「很像的。」
她小聲呢喃，像是只在對自己說話似的。
「飛起來啦。」
被另一雙小小的手托舉著飛起來的鳥。
她覺得自己的鼻子突然酸了起來，眼眶也是如此。
她突然就不再覺得羨慕了。
*
這個夜晚就這樣在影子的游戲中過去，到了凌晨，天東邊將將有些明亮的時候，柯萊難得覺得有點困了。
她打了個哈欠，將枕頭拍了拍松，然後拉過被子，躺了下去。
栗茸靠在她的肩膀上，呼吸很是平緩，她比柯萊困得更早。
等到了早晨，基地裡不屬於愚人眾的那些底層工作人員一扇一扇敲過宿舍門將孩子們叫醒起來的時候，栗茸的頭發都睡亂成了鳥窩的樣子。
柯萊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她抬手揉著眼角，活動了一下被栗茸枕得有點僵硬還有點酸麻的肩膀。
——她現在心情很好。
因為方才的那一覺，她難得地沒有做噩夢。
反而，她獲得了一個很漂亮的美夢，夢裡有像是黃金一樣的太陽，還有從影子裡面躥出來的飛鳥，托著她去奧摩斯港更南邊的海上飛著轉了一圈。
長長的風吹啊，吹上非常高非常高的雲層，被太陽映照得金紅漂亮的平坦的雲台成了飛鳥的賽道，柯萊張開雙臂，風從她的身邊吹過，撩起她短短的頭發。
她的身邊還有別的飛鳥，飛鳥上載著她的父母，還有另一只，背上坐著栗茸。
夢裡的場景太快樂了，以至於到了夢醒過來的時分，她的心髒裡面還充斥著歡欣的情緒，滿滿的、鼓鼓漲漲的，像是被風吹滿的帆。
外面把他們叫醒的人一邊往前走，喊醒更多扇宿舍門背後的孩子，一邊用喇叭重復喊著：
「十分鐘之後集中在走廊，去吃早飯——」
柯萊拍了拍懷裡的栗茸，手指在她的臉頰上戳了兩下：「起來了，十分鐘洗漱時間。」
戳了兩下之後覺得小姑娘肉肉的臉頰軟乎乎的，比糯米面團更軟，手感好得讓人想要再戳兩下。
栗茸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昨天晚上配柯萊玩到凌晨三點左右，現在才睡了三個小時，她的靈魂掙扎著還像繼續撲回床上。
柯萊嘆了口氣，在隨手抓了兩把自己的短發之後，幫栗茸扎了個亂七八糟的辮子。
——就這也已經是她竭盡全力的作品了。
栗茸覺得在柯萊幫她扎辮子的過程中，她的頭發起碼掉了幾百根。
只有十幾根是因為自然的新陳代謝掉的，剩下的全都是被梳頭生疏的柯萊拽掉的。
小鏡子裡的小姑娘眉眼全都擠在了一起變得很扭曲。
好痛。
但是柯萊是好心，所以不可以。
QAQ。
等柯萊幫她梳完頭之後，栗茸甚至開始慶幸自己只會在這個任務待上半年。
這要是和上一個任務一樣一待就是兩年，還不等她回主世界，這個身體就已經禿頭了。
簡陋的早飯之後，栗茸和那些昨天被帶過來的孩子被要求單獨出列。
她聽到有孩子在問自己身邊昨天剛剛認識的室友，緊張到看起來都快哭了：「我們要被送去哪裡……」
所有的非新人都知道這些孩子會被帶去做什麼。
他們每一個都會被注射魔神殘渣，然後會扔回來，不管他們能不能挺過反噬。
全身上下綁著繃帶，一些人在一次又一次的注射中逐漸畏懼旁人的觸碰，被疼痛和瘋癲淹沒。
反正如果挺不過，屍體就會被抬出去扔掉。
挺過了之後，那就留在這裡。
但是幾乎沒人舍得對這些茫然的孩子說他們已經被注定的未來命運。
要麼死，要麼變成像怪物一樣的存在。
栗茸也出了列，她的余光左右掃視，然後表現出和其他的孩子們一樣的害怕恐慌。
栗茸：非常努力地在眼角擠出一點淚花。
柯萊很擔心地看著她，栗茸注意到她的掌心裡面已經有黑色的火焰冒出來，隱隱像是要聚集在一起形成黑蛇的模樣。
柯萊一直都不是那種非常冷靜的人，她相對衝動且善於立刻將自己的想法付諸實施——至於現在，她在想：我不想讓他們把小姑娘帶走，不像讓他們給她注射魔神殘渣——所以她打算用黑火的蛇把那些負責的人打暈。
栗茸：略微感覺到有點爪麻。
柯萊有點太衝動了，她想，至少現在她必須去看一看那些魔神殘渣的藥劑，如果可以偷走一點就更好了，等她將這處基地摸了個底朝天之後她可以將魔神殘渣連同所有的信息用小青鳥傳送出去。
或許琴團長可以找阿貝多幫忙解析。
實在不行也還有麗莎阿——麗莎姐姐呢。
於是在柯萊掌心的黑火蛇成形之前，栗茸撲進了柯萊的懷裡，撞散了黑色的火焰。
「我會回來的！」她飛快地在柯萊耳邊說，給她打著定心針，「柯萊姐姐，你打不過他們。你放心，我不會出事的，我會想辦法的。」
這個短短的擁抱一觸即分。
然後她乖乖地在隊伍裡跟著帶他們的人一起離開了。
柯萊呆呆地看了她離開的方向一會兒。
垂在身側的手中沒有再燃起黑色的火焰，但手指關節一點一點地握緊起來。
骨骼攥緊，發出輕微的嘎吱響聲。
*
基地很大，但是更多的地方應該都是給愚人眾的研究室。
留給孩子們接收注射的地方很小，狹窄的房間，除了那些被保護得很好的針管和存儲裝置，其他的裝置都簡單得有些過分。
帶隊的人站到桌邊，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用來保存魔神殘渣的盒子。
盒子像是套娃一樣一層一層地打開。
最後才露出藏在最深處，仿佛某種珍貴的核心一樣的魔神殘渣。
已經被提煉成了液體的模樣，深紫色的，裡面有瞬間出現又轉瞬消失的腥紅色的、讓人感覺到不詳的光。
栗茸覺得這種液體好像是活著的。
挺正常的，畢竟魔神不是普通生物可以理解的生命概念。
那個負責人帶上防護的手套，從一旁取出了針管，開始抽取魔神殘渣的液體，抽了小半管之後，退出其中的空氣，轉頭看向孩子們：「來一個人，別的人排隊，一個一個來。」
打針本來就是孩子很容易害怕的事情。
更別說針管裡的東西看著就讓人害怕。
所有的孩子都抗拒地後退，負責人皺眉，明顯不耐煩起來：「你們——」
一只小小的青色飛鳥從陰影中掠了出來，飛快地撞在了正在拿著針管的那只手。
小青鳥的速度很快，像是小子彈一樣，撞開了手的同時連帶著裝著魔神殘渣的容器一起撞翻了。
負責人一下子慌張得很。
魔神殘渣可是特別珍貴的東西，現在打翻了的話，他完全負責不起。
更何況它還可能造成污染……
於是負責人也和方才聽說自己要打針似的孩子們一樣亂成一團了。
全然沒有意識到，那只小青鳥帶走了他的針管，又飛快地藏進了陰影裡。
在一片兵荒馬亂之中，栗茸「無辜」地和其他孩子們擠在了一起，像是一群瑟瑟發抖著湊到一起去試圖抱團取暖的小鵪鶉。
在慌亂的人群中，沒有人看到這個最瘦小的孩子臉上的表情。
栗茸：[齜牙笑][齜牙笑]
和中老年微信用戶經常使用的那個小黃臉emoji別無二致。
第57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3
魔神殘渣被不知道什麼東西撞翻了。
當那個負責給新來的孩子們注射藥劑的愚人眾瑟瑟發抖著將自己的失誤報告給上級的時候, 他的上級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
幾分鐘後，上司的眼睛像是終於能動了似的，卻仍然遲鈍得像是生鏽了的轉軸一樣卡頓, 轉了好幾下才終於聚焦到了這個可憐的愚人眾基層人員身上, 語氣充滿了不敢置信：「你、你說什麼？」
魔神殘渣被打翻了？
「你如果承認是你自己操作出了故障, 或許博士大人還只會罵你一句蠢貨。」
片刻之後, 上司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瓶速效救心丸，往掌心裡倒了兩片，連水都沒拿直接吞了下去。
吃完保護心髒的藥之後，上司方才驟然變得蒼白的臉上勉強恢復了一點血色。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是失敗了。
於是上司也就沒再試圖站起來。
「你……」
他嘆了口氣。
「你確定是從陰影裡飛出來了什麼東西, 影響了你的操作？」
基層人員點點頭, 他撩起袖子, 露出右手, 將自己尚且沒有消退紅印的虎口給上司看：「這就是證據，您知道的，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弄翻魔神殘渣啊。」
畢竟這也是很危險的東西, 他要是接觸了，不也要在九死一生裡面走一趟？
這個時代，加入愚人眾的可不只有那些懷著理想的熱血青年。
更何況，哪怕是樂意為了掀翻天理的旗幟獻出生命的人, 也未必很樂意自己在這時候死得憋屈。
上司點了點頭, 他仿佛在幾分鐘的時間裡就老了十歲：「好……」
「好……我知道了, 陰影裡有東西，我會告訴博士大人的。但我不保證……」
他看了一眼自己那臉色蠟黃的下屬, 覺得對方也挺可憐的。
「唉, 博士大人, 你最好祈求博士大人心情好吧。」
基層人員丟魂落魄地走了。
他沒有問上司可不可以瞞下這次例外之類的問題，因為這些問題都很愚蠢。
那麼大的事情，不被博士知道明顯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們幻想對執行官大人隱瞞什麼，那麼他們才是真的不想要命了。
走出上司辦公室的時候，基層人員隨手關上了背後的門，他靠在門邊的牆面上，雙手合十放在胸前，自言自語地小聲祈禱起來：「博士大人的心情一定要好一點……拜托了女皇大人，拜托了……」
*
另一邊，因為沒有了可以用來給他們注射的注射物，所以孩子們被緊張到快崩潰了的基層人員趕了出去。
離開小房間的這群孩子臉上還掛著眼淚，目目相覷，滿臉懵逼。
他們知道自己好像不用被扎針了。
這是好事。
但是……
然後呢？
栗茸混在人群裡面，「怯生生」地提出建議：「不如我們回去吧……」
除了回去，他們好像也沒什麼別的事情可以做了。
於是一堆人就沿著原路返回了。
路過一處分岔口的時候，栗茸還順便把撞了基層人員的手之後就被她收回到袖口裡的小青鳥揚了出去。
小青鳥繼續沿著陰影朝著前面那道長長的走廊飛去。
為了在逃離的同時解決一下愚人眾對人·體·實驗的研究，栗茸的意思是想要讓這座基地徹底飛灰湮滅，淪亡在時間裡的。
但是這座基地太大了，所以想要徹底讓它不復存在，需要對它有更細致的了解。
比如說魔神殘渣被存放在哪裡，哪裡就需要被特殊對待。
否則如果魔神殘渣炸了，那可是有可能造成類似稻妻祟神的情況的。
在舊蒙德的反抗中學會了一些不那麼平常的知識的栗茸現在已經可以算作是一個頗為熟練的「搗蛋專家」。
對於自己要給博士弄出多少麻煩，栗茸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是越多越好。
但制造麻煩的前提是將這些身為受害者的孩子帶出基地，全頭全尾，毫發無損。
好麻煩啊，栗茸心裡轉過一個又一個想法，眉頭微微皺起來。
真的好麻煩，好像直接一封信帶給魈一封信帶給迪盧克。
能不能讓靠譜的家人們來幫她解決這個問題，她想躺平。
但躺是不可能真的躺的。
畢竟哪怕只是在腦袋裡轉過這個念頭的時候系統就跳了出來：【宿主，不可啊！宿主，請三思！】
系統說如果任務不是由宿主本人完成的話就默認任務失敗。
【您也要為我的年終考評考慮一下啊！我上有老下有小就等著年終獎金養家糊口——】
也不知道它一個系統哪來的老小。
*
新來的孩子還沒來得及被改造就回來了，其他的愚人眾成員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讓他們各自回到宿舍。
柯萊正在洗衣服，聽到開門的聲音，嘴巴張成了圓形，她沒想到栗茸會回來得這麼快，而且……
「你身上好像沒有——」
沒有魔神殘渣的味道。
柯萊放下了手裡剛剛被搓出一點泡沫的衣服，衝掉了手腕上的殘留，在衣擺上擦過手，三步並作兩步走上來握住了栗茸的手臂。
她攥得很緊，甚至讓栗茸覺得有點疼。
「你怎麼樣？」
她很緊張地將栗茸從上到下反復打量了好幾遍。
栗茸搖搖頭，靦腆地微笑：「沒事啦，我很好的。」
她把飛鳥衝出來撞翻了魔神殘渣的事情對柯萊說了一遍，只隱去了始作俑者是自己這一點。
柯萊明顯懵了兩秒——這座基地好歹也是愚人眾花了很多心思修建的，怎麼會這麼容易地被別的力量潛入了？
但栗茸也沒有理由騙她。
柯萊努力想了想，發現自己想不明白，干脆搖搖頭，卷發在腦袋上抖了兩抖：算了，不想了。
她真心實意地對栗茸說：「不管那些了，反正你沒有被注射就好了。」
因為這場「意外之喜」，柯萊索性不管她那還浸泡在肥皂水裡面的衣服了。
她拉著栗茸在床邊上坐下，對她說：「希望下一次你也不會被注射。」
雖然她也知道，只要一直留在這個基地內，那不被注射就是不可能的。
栗茸倒是覺得，如果她的動作足夠快的話，愚人眾應該來不及准備第二份給新人注射的魔神殘渣。
不會吧不會吧，真當魔神殘渣那麼好提取呢？
博士在研究方面天才歸天才，應該也就是和阿貝多平分秋色的水平吧？
鑒於阿貝多的存在並沒有怎麼解決雪山上杜林殘骸污染的問題，可以推斷，博士想要整一份魔神殘渣也沒有那麼容易。
而且，這玩意要給很多人使用，短時間內怕是移不出什麼存貨。
不過這一點並不怎麼確定，所以再說。
柯萊為她慶幸完了之後，開始說自己的事情。
「後天晚上應該就要輪到我去決鬥場了，會很晚回來，你不用等我啦，先熄燈就行。」
角鬥場的存在，栗茸其實已經在深夜的聲音以及小青鳥在辦公室與辦公室的探尋之中獲得了一定了解，但須彌的這一基地是她在原本的劇情中無法獲得的信息，所以角鬥場的詳細信息她是完全不清楚的。
於是，她擔憂地看向柯萊：「柯萊姐姐……角鬥場是……是什麼地方？」
柯萊說，角鬥場是用來淘汰篩選他們這些被注射了魔神殘渣的人的。
她很簡潔地略過了角鬥場中充滿了危險的那一面，對栗茸說：「他們說，好像這一段時間，每天最後勝出的人會額外多一盒水果的獎勵。」
柯萊傷痕累累的手指故作輕松地點在了她的臉頰上，稍微戳了戳。
為了洗衣服，她將繃帶都取了下來。
那些以前在忍耐疼痛時在粗糙的地面上磨破的指腹上的新生嫩肉的顏色比普通的皮膚顏色要稍微粉紅一點。
栗茸看著，還沒來得及心疼，柯萊就已經一邊給她戳出「人工酒窩」，一邊展望「美好未來」：
「我會盡量獲勝的！到時候就可以和你一起分水果吃的。」
柯萊故作輕松：「你想要吃日落果還是想吃什麼水果呢？墩墩桃如果是生的話吃起來會很酸澀，不過我們或許可以用鐵杯子把它煮熟。」
栗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柯萊的另一只手也按在了她的臉頰上，雙手捏起她臉頰上的軟肉，往兩邊扯一下：「你就等著吧！」
為什麼所有人都很喜歡捏她的臉啊。
栗茸嘟起了嘴。
要鬧了啊！
*
兩天後的深夜。
地面之下近百米深處。
在屬下心驚膽戰之中回到須彌的博士坐在角鬥場高處專門留給執行官的座位上，神色莫辨。
他身邊的人大氣都不敢出：先前發生了那樣的意外之後，他們這一批人沒有被博士直接全都處理掉都是意外之喜了。
這一次來到須彌的切片似乎並不是沉穩的那個，而是年輕且更為瘋狂的。
沒什麼事情發生的時候，那張面具掩蓋了他的大半張臉，也將一切窺探的目光隔絕在外；但當有什麼讓他覺得有趣的事情發生時，他的嘴角就會向上挑起非常詭異的角度，甚至讓人懷疑引起他興趣的東西能否活過二十四個小時。
「這些試驗品裡……有多少能用的嗎？」
他看向自己身邊的一個傳教士，對方穿著很傳統的須彌式樣的衣服，頭上裹著厚厚的頭巾，看上去甚至有點頭重腳輕，皮膚黝黑如在火中燒過的黃銅，山羊胡，略顯干枯瘦削。
如果柯萊能夠看到這個傳教士，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一拳對著對方的鼻梁轟出，爭取像是魯智深痛打鎮關西一樣，讓對方的臉色開個全堂水陸的道場。
——對方正是將她從父母手上接走，隨後給她注射了魔神殘渣的那個人！
傳教士在博士面前當然是謙卑而馴順的。
——哪有狗在主人面前不是如此的形容呢？
他低下頭，原本就不怎麼挺直的脊梁彎得更低：「有一個小姑娘，還挺不錯的，在沒有別人引導的情況下，已經可以將魔神殘余的力量凝聚出形態了。」
他干枯如老枝的手指指向角鬥場下方小門背後，隔著一層鐵柵欄門朝外望的綠色卷發少女。
「您看，就是她。」
*
柯萊還有半個小時就要上場。
她本應該好好在場下休息休息，養精蓄銳來迎戰強敵，然而現在她卻覺得自己有點坐不住。
外面愚人眾像是打量、評判貨物一般的眼神讓她非常不舒服，只想要將面前的鐵條掰開，放縱黑火之蛇將這些混蛋一個個全都吞吃下去才好。
但她也知道，光是那個傳教士，就對方曾經在她面前展現出過的實力來看，她就不能穩當地勝過對方一頭。
更不用說，讓傳教士露出諂媚模樣的那個戴大半副面具的白發男人。
柯萊覺得很煩躁，但是這股煩躁的心情完全無法壓下去，於是她只能轉過頭去，試圖眼不見為淨。
她並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她仇恨以及忌憚的人打量，更不知道，在角鬥場投下的偌大的陰影之中，栗茸正通過一雙小小的綠豆似的眼睛看著她。
青鳥的體積非常小，而且本身也就是一團來自主世界的能量，只要不出現在別人面前，炫耀似的來一場好比國慶閱兵直升機表演一樣的飛行，大部分時候就不會被別人發現。
栗茸：暗影刺客！
栗茸懸停在半空中，看到柯萊回去坐著養精蓄銳了，這才扇動翅膀往別的地方飛。
她看了一圈一會兒柯萊有可能對上的對手。
明顯，這處基地不僅僅給未成年注射魔神殘渣，她在另外一邊的入口後面看到了好幾個又寬又高好比一堵牆似的壯漢。
甚至還有幾個籠子，籠子裡面裝著被改造過後的野獸！
駝獸龐大的身軀擠壓在方正的籠子裡，雜亂而厚的毛發被壓得翹起來；長鬢虎明顯煩躁不安，壓低了前半身，尖牙如刃，低低嘶吼；就連棘冠鱷都有！
甚至讓人赤手空拳和野獸搏鬥，這真是太過分了——
一只棘冠鱷張開了嘴。
栗茸突然覺得自己身體裡有一股力量開始支配她。
那股力量催促著她飛向棘冠鱷。
鱷魚張開的大嘴中有密密麻麻如釘的尖牙，平時看了只會讓栗茸覺得好醜——排列得甚至很不整齊誒！
但現在卻像是被P上了十幾個厚如城牆的美顏濾鏡似的，乍一看起來竟然還挺眉清目秀。
栗茸：。
栗茸：？
栗茸：「……」
在覺得那張嘴眉清目秀還秀色可餐的時候，在主世界受的那多年《動物世界》的洗禮終於讓她想起了相關原因。
鱷魚的嘴裡啊，有寄生蟲，鳥吃寄生蟲。
鱷魚和某種雀鳥是共生關系。
但是！
但是她的金手指難道不是青鳥嗎？
媽耶！我才不是給鱷魚清理嘴巴的那種鳥好嗎！
栗茸好崩潰，她連忙飛走了，進場時有多麼瀟灑退場時就有多麼狼狽。
告辭，告辭。
*
她從關動物的房間裡飛出來的時候，柯萊已經上場了。
她遇到的對手是一個身高兩米出頭的猛男，全身的肌肉一塊塊都像是打了催肥素似的漲起來，小臂甚至比柯萊的腰都粗。
對方被魔神殘渣影響之後，神智變得混亂，但力量和速度都變得比原先更強，還多了一些野獸似的直覺。
所以，與其說柯萊的對手是個人，倒不如說她的對手是一只野獸。
柯萊的神情有點凝重起來。
她對於魔神殘余力量的操控是這些人中最好的，黑火之蛇甚至能夠干掉一小隊愚人眾，但是與此相比，她的身體卻顯得格外脆弱。
如果被對面這個人近身，他只要一拳就可以把她打飛。
柯萊做了個深呼吸。
她將纏繞在身上的繃帶一圈一圈地解下來，一些抑制不住的黑火從她身邊散逸出來。
「加油，」她握拳，對自己小聲說，「為了日落果。」
不過雖然柯萊對於自己的敵人頗為謹慎，但對方的實力實在沒能讓他在她手中討到哪怕一點點的好。
柯萊仗著自己的身體小，動作靈活，一直遠程遛著那個大塊頭，不讓他近身。
一邊遛還一邊放出她的黑火，那些魔神殘渣迅速在空氣中形成粗如樹干的巨蛇，嘶嘶吐舌，隨後猛地撲向對手。
沙包一樣大的拳頭可以一拳將地面捶出密密麻麻如蛛網的裂痕，但是對於黑火這種沒有實體的力量而言，就沒有任何作用了。
黑紫色的、不祥的大蛇很快纏繞上了猛男的身體，隨著蛇身一點一點收緊，場外坐得近的人甚至可以聽到他皮膚被腐蝕的聲音，以及，骨骼在蛇身的大力纏繞下發出的咯吱咯吱的聲響。
柯萊不打算要他的命，問他：「你認輸嗎？」
猛男也不想死，連連點頭。
柯萊松了一口氣，操控著黑火之蛇離開了他的身體，轉身朝台下走。
她一會兒還要和其他勝者對戰，所以能多保留一些體力就多保留一些。
為了日落果！
但就在她轉過身的瞬間，強撐著站起來的猛男那雙小眼睛裡面瞬間變成了如黑火一般的黑紫色！
原本強弩之末的身體猛地又爆發出了力量，他朝著沒有設防的柯萊撲了過來，龐大的身軀如山，等柯萊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投下的影子已經幾乎要籠罩在她的頭頂。
敗者從來沒什麼好下場，所以他選擇背後偷襲，為自己搏上一博。
野獸可從來不講什麼道德。
對手的臉上難耐地露出幾分提前的欣喜。
他會贏，他不會被處理了，這個可憐的小女孩雖然強大，但是身體——
這一次，黑火沒有凝聚出具體的形狀，它鋪天蓋地地從柯萊的身體裡面湧出，仿佛永遠不會枯竭的海潮。
一切都只在眨眼之間。
黑火的洪潮衝在了他的身上，比高壓水槍的力道更大，直接將他撞飛了出去。
他被擊飛，背部撞在了用來隔絕角鬥場和觀眾席的鐵絲網上。
因為力道過大，當場就給他撞出了一口血。
栗茸瞧得真切，當這個背後偷襲的混蛋像是一攤史萊姆似的從鐵絲網上滑下來的時候，鐵絲網接觸到了一些黑火。
被轉瞬即逝的黑火碰過的地方……
欸？
栗茸一下子提起了精神。
好像被腐蝕了一些。
她得去看看。
栗茸連忙飛到近處，試圖再仔細觀察觀察，但與此同時，觀眾席高處，執行官[博士]突然低頭看向場上的某一處陰影。
下一秒，他的力量化作純粹的能量□□，朝著他雙眼注視的方向狠狠扎了下去。
□□將地面扎透之後消失，博士「嘖」了一聲，面具下的眉頭微微挑了起來：「跑了，速度還挺快。」
博士身邊的傳教士原本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話，被他突然的這一手嚇得不輕，打了個哆嗦，也說不出什麼別的話來了。
過了半晌，他才提著膽子問：「您……您說什麼跑了？」
博士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傳教士心知這不是自己能夠問的問題，低下頭，和鵪鶉似的安靜下來了。
博士站起來，將四周的陰影都打量了一番。
怪異的感覺，帶著些許窺探的目光。
以及……好像從前曾經吸引過他注意力，但隨後不了了之的什麼東西。
「我會抓住你好好研究一番的。」
確定了自己要找的東西不在角鬥場內，博士便重新坐了回去，轉頭看向傳教士：「滾。」
沒能抓住那個小東西，他現在的心情很差，看身邊的人就像是看礙眼的垃圾。
*
太恐怖了！
栗茸坐在宿舍裡面，忍不住拍了拍自己還在狂跳不止的心口。
博士居然發現了她？！
要不是她的反應速度足夠快，而且小青鳥還是一團可以隨時出現隨時消失的能量體，只要她想就可以消散後回到本體的袖子裡，說不定這次就要被博士抓住了。
她絕對不能被抓住好吧！
來自異世界的能量，不管怎麼想，博士都會在抓住她之後把她進行一番解剖研究吧？！
她才不要被科學怪人解剖！
栗茸又緩了一會兒，終於冷靜了下來。
博士在基地裡，這一點對她的行動和下一步計劃而言都非常不利。
打不過不說還有可能把自己賠進去。
看起來，現在一定要對外傳信，拉拉外援來幫忙了。
簡單思考一番之後，她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小青鳥重新在袖子裡面凝聚成型，被她拋出去之後，徑直朝著地面上飛去。
給博士在其他地方增添一點麻煩吧。
只要讓他分身乏術了，剩下的那些愚人眾就很好解決啦。
栗茸看向桌面上的小鏡子，對著鏡子裡的自己露出一個八顆牙的笑容。
她已經胸有成竹了呢！
第58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4
次日, 蒙德。
女僕長愛德琳推開了窗戶。
方才，她已經做完了今天的第一遍簡單清掃。
這會兒，應該讓葡萄田中清新的晨風吹進這座莊園了。
開窗通風一小時，健□□活每一天。
隨著兒子和養子長大, 克利普斯·萊艮芬德逐漸退居二線, 不再怎麼管萊艮芬德家生意, 而是開始過起了富有而悠閑的退休生活。
看看報紙, 順便資助一下沒錢上學的孩子；出門散散步，看到清溪美池的時候順便掏出魚竿就地一坐釣魚佬絕不空軍；又或者是騎騎馬，練練劍術。
今天早上，新一期的《蒸汽日報》放在了他的桌面上, 克利普斯翹著二郎腿,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正打算拿起報紙看看最新適合投資的行業, 突然聽到一聲余韻悠長，繞梁三日的「嘰——」。
他循著聲音看過去，只看見一只青色的小鳥, 像是小炮彈一樣從窗外飛了進來，到了他跟前的時候速度放慢了下來，撲騰著翅膀，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栗茸控制著這一具分身一路從須彌飛到了蒙德, 途中沒有休息哪怕半分鐘, 這會兒落在克利普斯的手背上, 狠狠喘了兩口氣，這才小跳了兩下：「嘰嘰——」
克利普斯從這只不怕人的小鳥身上感覺到了些許熟悉, 甚至覺得自己很想伸手去幫它捋一捋身上的羽毛, 將一路風塵僕僕時沾上的灰塵擦拭掉。
保養很好的中年帥大叔輕笑起來：「我可聽不懂你的話啊, 是渴了嗎？」
栗茸這才反應過來，這具身體現在還是只鳥，如果她不刻意控制，發出來的聲音全都是「嘰嘰」。
栗茸：誒呀，忘記了[害羞臉]
她親切地蹭了蹭克利普斯的指腹，然後昂首挺胸開始了青鳥的信息傳遞：「我是桃樂絲！克利普斯爸爸，我要找迪盧克哦！」
青色小鳥說出人言的第一瞬間，克利普斯的神情就變了。
不用栗茸提醒，畢竟這個聲音在過去的兩年中持續地間歇出現在他的夢境裡頭。
「桃樂絲……」
他掐了自己一把，在確信自己並非做夢也沒有產生幻覺之後，直接朝著樓上喊道：
「迪盧克！桃樂絲回來了！」
因為退居二線這兩年來的鍛煉健身，他的中氣比栗茸上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要充沛。
聲音洪亮，沒有肺部咽喉部的雜音。
健康得哪怕再喂他一個人參果都不能更好啦！
*
迪盧克在床上艱難地坐了起來。
雖然很困，雖然很累，但是桃樂絲，所以要起床。
事實上，三小時前他剛剛從蒙德城裡回來。
在他結束了七國的游歷，回到蒙德來的那段日子，一個蒙面的、只在夜間出現的無名俠士就出現在了蒙德的夜間。
因為他總是出現在魔物作亂的角落、罪犯橫行的暗巷，解決了一大堆西風騎士團來不及或者沒能解決的問題，所以很快，他就在蒙德居民中出了名，還榮獲了一個「暗夜英雄」的頭銜。
甚至還成功搶了自己的迷妹XD
暗夜英雄在深夜出沒，迪盧克老爺要在白天掌控蒙德的經濟命脈，但是哪怕有了神之眼，人也還是要休息的。
迪盧克的休息時間，就是凌晨蒙德回來之後到賴床被愛德琳「請」起來吃brunch的這幾個小時。
他一邊換下睡袍，一邊心想今天下午和楓丹商人的生意能推的話要不還是推掉用來補覺吧。
自從成為暗夜英雄之後他才明白睡眠是多麼重要。
唉。
但目前，睡眠肯定是沒有桃樂絲重要的。
迪盧克嘆了口氣，感謝了一下萊艮芬德祖上傳下來的那不用擔心掉發禿頭的優秀基因，快步走下樓梯。
「桃——」
打招呼的句子卡在了喉嚨裡。
迪盧克看著父親掌心裡捧著的那只青綠色的，渾圓的好像一只蒲公英球的雀鳥，噎了噎，心裡想的還是沒有說出口：
上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雖然是棵樹，但好歹能變成人類孩子的模樣，這一次……
怎麼直接成鳥了？
*
但不管怎麼說，小鳥還是很可愛的。
尤其是這種長得活像是一只湯圓團子的圓圓小鳥。
更何況栗茸還想到不論是自己還是萊艮芬德一家都已經有幾年沒見面了，所以格外熱情地反復在迪盧克的掌心裡面一邊蹦噠一邊撲騰翅膀說自己好想他。
迪盧克不動聲色，實則心裡已經想好了三千字對凱亞炫耀的小作文。
——可愛嗎？我妹妹。
雖然也是你妹妹，但你在加班。
：）
（禮貌凱亞：你嗎？）
簡單一通撒嬌貼貼之後，栗茸從紅發美人溫柔鄉裡面好不容易掙扎了出來。
她還記得有正事要做呢！
「嘰嘰！迪盧克哥哥，我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
可愛的團子鳥發出的聲音雖然是人聲，但也是相當可愛的人聲，特別是在栗茸有心賣萌的前提下，更是比毛絨球小鳥更軟萌幾分。
迪盧克當然不會拒絕她的請求：「你說。」
「我在須彌！」栗茸簡單說了下自己當前的情況，包括這次的金手指分身小青鳥的能力，「哥哥能幫我引走博士嗎？只要他不在基地了就好。」
原本的劇情中，這會兒博士就在蒙德。
愚人眾想要在蒙德征兵。
雖說栗茸第一次的任務挫敗了他們的計劃，但愚人眾怎麼可能是那種被一次挫折阻攔腳步的組織。
肯定會在背地裡暗搓搓地搞事情啊！
如果他們私底下的小動作被掀了出來，做為他們的直屬上司，以及相關實驗的唯一負責人，博士不出現在蒙德對西風騎士團解釋一番情況都說不過去好吧！
小青鳥的身體雖然毛茸茸圓滾滾的，但還是很靈活的，說到這裡的時候還將翅膀當手用，湊過去將迪盧克的食指夾在兩邊翅膀中間左右晃：「拜托啦拜托啦！」
栗茸的想法確實可行，迪盧克和愚人眾之間怨仇很深，他並不會因為父親還活著就輕易放下當年的事情，他不僅在游歷過程中給愚人眾找了不少麻煩，回到蒙德之後，仍然以暗夜英雄的身份調查著愚人眾。
愚人眾的確像栗茸所說的那樣，他們是不可能閑下來不搞事的。
只是……
迪盧克持續沉吟。
栗茸：他不會不答應吧……？
不行啊，必須答應下來嘛，否則有博士鎮守基地，她還怎麼完成任務。
想到這裡，她干脆松開翅膀，飛到迪盧克的肩膀上，用頭頂蓬松的羽毛蹭他的側臉：「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吃我蘿莉賣萌，648消失大法！
然而她身邊的青年卻仍然沉穩，仿佛真的有著一顆鐵石之心，不論誰都無法將他打動哪怕分毫。
栗茸大驚：這不科學啊！
小鳥忍不住飛起來，湊近了迪盧克的臉：
他是不是被奪舍了？
總不能是因為昨天晚上太累了這會兒又睡著了吧？
克利普斯沒忍住，笑了出來：「桃樂絲，你難道看不出迪盧克是在逗你嗎？」
明明從一開始就想好了不論她提什麼要求都幫她完成，但卻因為覺得她撒嬌的樣子很可愛，想要多看兩眼所以裝作「我還要考慮考慮」。
栗茸大為震撼：「迪盧克，你學壞了！」
紅發青年終於忍不住破功，也笑起來：「是和凱亞學的——我會幫你的，把博士的注意力吸引到蒙德來，這並不難。」
這兩年，他和凱亞也給愚人眾制造了不止一次的麻煩了。
大家都是老對手，自然很清楚要怎麼做才能踩到愚人眾的痛點上去。
某種程度上，拜托迪盧克幫這個忙，算是術業有專攻。
*
其實栗茸是還想要在晨曦酒莊待上一段時間的，但她畢竟也還有別的事情要做。
不論是要准備好可以把那個基地徹底夷為平地的布置，還是說和璃月方面的溝通交流，請幾個方便瞬移來到須彌現場幫她掃尾的「家屬」，這些都是需要她用分身的小青鳥去做的事情。
尤其是璃月的家屬吧……
栗茸心裡還是有那麼點愁。
要是遇上了，是真的會修羅場的吧……
畢竟哪有人第一個任務已經認過養父了，第二個任務還滿嘴「我沒有家人」的。
栗茸覺得她徹底掉馬的那一天就是被抓起來好好教訓的一天。
所以，能捂著馬甲就盡量捂一捂，別掉得太徹底了。
她說「我要走了」，那雙比綠豆還要小一點點的黑色眼睛裡面也流露出幾分不舍的情緒。
「這一次留在提瓦特的時間不止三個月，」小青鳥沉思了一會兒之後，交底道，「我肯定有時間回晨曦酒莊住幾天的！」
她肯定能夠找到借口從璃月溜出來的！
陪柯萊到蒙德來找朋友，讓她像在原本劇情裡一樣被安柏攻略就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克利普斯有點惋惜：「你不留到晚上了嗎？凱亞還沒見到你。」
栗茸搖搖頭：「不啦不啦，時間緊迫。」
小青鳥戀戀不舍地被每個人摸了摸羽毛，然後「砰」地原地消失了。
從須彌飛璃月比蒙德飛璃月要近一點。
省時省力嘛。
她並不知道，在自己走之後的當天夜裡。
凱亞好不容易結束了例行對於那些新來蒙德的「可疑人士」的盤查，帶著一身午後之死的酒氣清醒地回到晨曦酒莊，一推門就發現迪盧克沒有去蒙德城和他「交接班」。
凱亞打了個哈欠：「今天不值班？」
迪盧克點點頭，將手上的一本皮質封面的筆記本合了起來：「今天不。」
月亮從西邊升起來了？
凱亞下意識就要看向窗外，迪盧克這種天打雷劈不改巡夜日程表的人形鬧鐘今天怎麼突然宣布停工一天？
「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他來了精神，人也不困了，做到迪盧克身邊，從他手上拿過那本筆記本，翻開之後發現他之前在翻閱的都是和愚人眾相關的記錄。
「你准備給愚人眾找麻煩？」凱亞皺了皺眉，「雖說他們確實一直在准備些什麼，但最近似乎沒有什麼大動作吧？」
為什麼要突然對愚人眾下手？
迪盧克看了他一眼，凱亞覺得自己從他眼中看出了一點驕傲……
這有什麼好驕傲的？
迪盧克：「今天你不在的時候，桃樂絲回來了一趟。」
迪盧克：「變成了一只這麼大的青色小鳥，羽毛很蓬松，很可愛。」
迪盧克：「她拜托我幫她弄出點動靜來吸引博士的注意力。」
迪盧克：「她用頭頂的羽毛蹭我的手指，手感很好。」
他最終用一句話總結：「可惜，那時候你不在。」
凱亞：「……」
凱亞：「…………」
他真心實意地問：「你有病吧？」
這都要炫耀？
雖然他的確酸到了……
可惡。
這要是栗茸在場，肯定會說：
這就是沒有被十八歲那場大雨澆滅的火系神之眼。
——超活潑der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卻說在小青鳥奮力地撲扇著翅膀朝著蒙德飛的時候，栗茸和柯萊分吃了那一盒她好不容易贏下來的水果。
裝在小盒子裡的日落果只有兩枚，還因為從枝條上摘下來的時間稍微久了點，水分也略顯不足。
但它確實是很甜的水果，一口咬下去之後能感覺到舌尖上仿佛被滴了幾滴蜂蜜一樣。
栗茸倒覺得還好，她剛剛做這個任務沒幾天，對水果還沒那麼想念——上個任務在蒙德的時候，她畢竟也是整個古恩希爾德部落乃至新蒙德信仰的「神明」，要什麼沒有。
但是對於柯萊而言，上一次吃到日落果，還是在上次（bushi）。
還是在她被父母抱在懷裡，滿須彌跑著尋找治療魔鱗病的時候。
那時候……
柯萊的眼中流露出幾分懷念。
她不僅僅懷念父母，還懷念著外面的世界。
這個基地其實是沒有什麼窗戶的。
因為窗戶在絕大多數時候意味著薄弱點，可以被這些經過改造的人突破出去。
天空和風，還有植物……柯萊看向被自己吃到只剩下一個小小的果蒂的日落果，嘆了口氣。
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機會逃出去。
她年紀還小，不懂什麼叫城府，任何一點情緒都會分明地表現在臉上。
栗茸看著她低沉下去的情緒，心想柯萊這張臉也算得上是某種讀臉術入門題——門外漢都能答出來的那種。
「我們可以出去的。」她握住柯萊的手，「你知道嗎？其實我就是來救你、和這裡其他無辜的人出去的哦。」
柯萊一愣。
小姑娘溫暖的掌心朝著柯萊略顯冰涼的手指上源源不斷地輸送著熱量。
她明明才和她認識了幾天時間。
柯萊心想，她不應該那麼快相信她，之前也有人說自己可以逃出去，但是那些人最後都還是被關了回來，更有甚者，那些鼓動他們逃跑的還有愚人眾埋進來的釘子，將他們中有反骨的一批人篩選出來，然後趁機處理掉。
但是……柯萊想到那一天夜裡的影子。
光和影的游戲，那些奔跑跳躍的動物，栩栩如生的投射在牆壁上的「劇目」。
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沒有噩夢的睡眠。
給她帶來這些的人，為什麼不可能是個奇跡呢？
栗茸也知道憑自己現在無法給柯萊一劑定心針。
「不相信也沒關系啦，不過柯萊姐姐應該不介意幫我一個忙吧？」
她搖了搖她們睡的那張用幾根實心的鐵條搭起來的小架子床，對柯萊說：「柯萊姐姐，你能不能用你的黑火包裹住這些鐵條？」
系統幫她掃描過了，這些鐵條都是愚人眾在建設這座基地的時候剩下來的邊角料回收再利用，所以成分上和基地的牆壁以及那些管道沒有任何區別。
栗茸打算就用這些鐵條來實驗黑火之蛇的腐蝕性。
如果它可以腐蝕這些鐵條，那麼用於將基地腐蝕出一個出口，也不會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至於她為什麼能那麼自信地讓柯萊用床柱子做這個實驗，不怕自己睡到半夜床塌了……
主要是因為她的上鋪現在已經不用了。
她都是和柯萊睡下鋪的。
那麼撐著上鋪的柱子斷了一根，又有什麼關系呢？
*
柯萊不知道栗茸要做什麼。
但是只是釋放出黑火之蛇而已，這並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她也就照做了。
和平時她在噩夢中失控、導致黑火不受控制地外泄時不一樣，這一次的黑火精准地纏繞上了一根拇指粗細的床柱。
一開始並沒有什麼變化，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柯萊自己也看出了變化。
「它好像變細了一點！」
「噓。」栗茸對她比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此時還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力呢。
她讓柯萊將黑火撤去，自己過去檢查這根鐵條的變化。
鐵條變細了一點，但也只變細了一點兒而已，表面多了一層仿佛碳化的黑色。
栗茸試著伸手碰了碰。
這玩意摸起來還是和原本一樣硬，最多脆了一點。
栗茸：「……」
可惡，居然是無用功。
這要是她的本體傳送到了這裡，一口地獄火就可以把這些該死的東西全都燒掉。
甚至如果她有雷火雙元素力，還能嘗試一下超載爆炸。
可惡啊，別人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她是元素力用時方恨無。
不……等等？
栗茸抬手，在這根被黑火裹過的鐵條上彈了一下。
和指甲接觸時，鐵條發出了清脆的響聲。
一般的鐵條，不應該是這個聲音吧？
和其他的幾根鐵條比過之後，栗茸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伸出一只手，讓柯萊扶住自己，然後後退兩步，原地小跑兩下，蓄力完成之後猛地飛起一腳，腳背正踹在那一截鐵條上。
鐵條應聲而折，它果然比先前脆了不少，折斷的痕跡上有一側已經出現了斷口，將它內部的蝕空暴露在栗茸的眼中。
栗茸狂喜：「柯萊姐姐！你看！」
這是有效果的！
有黑火的侵蝕，再有些外力的作用，從這個基地內部向外打出一條逃生通道就不是不可能的了。
柯萊很是欣喜：「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太好了！」
她看上去像是迫不及待地要用黑火將整個基地包裹起來了。
她伸手握住鐵條，想要將那個斷口再擴大一點，然而隨著她的動作，蝕空的鐵條中，一些黑色的仿佛經過長時間燃燒後剩下的黑色灰燼就這麼被抖了出來。
剛剛好落在下鋪的床單上。
柯萊：「……」
栗茸：「……」
意料之外。
努力的方向倒是沒錯了，但這……
栗茸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今天晚上還要睡覺呢，這床就被她弄成了這樣……
算了。
她閉上眼睛選擇面對現實。
「柯萊姐姐，我們先把床收拾一下吧。」
*
有了脫離囚籠的辦法，柯萊開始在每天集體活動的時候說服那些平時和她關系還不錯的孩子們。
一個人的力量不夠，但是他們所有人的黑火加在一起，應該可以將逃離的速度提升不少。
但僅僅靠著黑火的力量，很明顯是不夠的。
這也就是栗茸操縱者小青鳥去璃月的原因。
她需要找家屬們來幫自己托底——比如說如果裡面的人在逃生過程中受傷了，出來之後總需要醫療吧？再比如說，萬一博士發現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連夜往回趕呢？
況且，她還想弄點別的東西，在黑火給這些受魔神殘渣影響的孩子們融化出一條生路的同時，給那些愚人眾找找麻煩。
比如說，一些不需要神之眼就可以制造元素傷害的東西。
小青鳥躲避著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從基地狹窄的通風管道中飛出去。
這一次她剛剛飛出去就撞上了一個眼熟的討厭玩意。
——傳教士。
就是把柯萊從父母身邊騙走的那個。
山羊胡子傳教士面前站著一個五官清秀卻枯槁的婦人，婦人雙手插腰，狀若潑婦，眼中卻充滿了倦怠的紅色血絲。
「騙子，我女兒，我的女兒柯萊，你把她……！」
傳教士一把推開了衝上來的柯萊母親，這位可憐的女人失去了平衡，跌坐在地面上，眼睜睜看著傳教士拍了拍手，像是抖落因觸碰她而沾染上的灰塵似的，然後對身邊的人說：「處理掉。」
栗茸連忙化身小炮彈撞了上去。
她知道自己體積小速度快，撞起人來挺疼的。
一下子將那幾個人全都撞開，她看著一群捂著肚子胸口的人狠狠松了一口氣。
——她差一點就忘記了柯萊的父母了！
要不是為了保持飛翔，小青鳥都要用翅膀拍拍心口。
要不是她運氣好，這次的分支任務中「幫助柯萊一家團聚」的任務就要完不成了！
不過此時並非休息的時機，小青鳥落在柯萊母親的肩膀上，啄了啄她的耳垂，小聲說：「快站起來，這些人很危險，我知道柯萊在哪裡！」
第59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5
鳥居然會說話！
提瓦特大陸雖然也算是個高魔世界, 但會說話的鳥也不是那麼普遍可以出現的。
柯萊母親大為震驚，以至於當聽到栗茸說她知道柯萊在哪裡的時候都沒有懷疑，直接相信了她的話。
當然，這可能也是和柯萊一脈相傳的好騙吧……
栗茸一邊飛一邊想。
這場景其實挺危險的, 但凡後面的人追上來就麻煩了, 但還好傳教士在吩咐了手下人之後轉頭就走, 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靜, 而他手下的那些人又不怎麼把這種處理掉一個普通人的事情放在心上。
——這樣平平無奇的扔進人堆裡一會兒就會消失的婦人，就算逃出去了，就能怎麼樣。
在這種松懈的情緒下，柯萊母親成功跟著栗茸左繞右繞, 逃到了無人的地方。
她扶著一棵老樹的樹干, 一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一邊忍不住著急地問面前的小青鳥：「柯萊……柯萊怎麼樣？我的女兒, 她在哪裡？」
「是愚人眾把她帶走了，」栗茸沒有過多說起柯萊現在的情況，畢竟她還挺擔心柯萊母親衝動起來的, 於是稍稍描述了一下現在柯萊的模樣，打消了她母親心中的疑慮，然後給她打定心針，「不過您放心啦, 要不了多久您就可以和她再見面的。」
柯萊母親怔怔地盯著她看, 一時間沒有說話。
栗茸有點慌, 再提醒了一次對方：「您可千萬不要回去找那些人，他們都是草菅人命的家伙, 如果您去了才是一輩子都見不到柯萊了。」
柯萊母親用力地點頭：「嗯、好, 我知道了, 我這就回去告訴孩子她爸……」
她轉頭朝著一個方向跑去，腳步匆匆忙忙，跑出兩步差點被地面上的一條樹根絆倒，站穩了身形之後想起了什麼，回過頭問栗茸：「那……那我要在哪裡等我的柯萊啊？」
栗茸心想自己也不知道，但青鳥這不是有不論送信對像在天涯海角都能找到的設定麼。
於是她說：「這個您就不用擔心啦，我會帶著柯萊來找您的。」
*
白雲悠悠，海潮寂寂。
相比起鄰國稻妻和須彌平靜表面之下的波瀾湧動，璃月港就顯得實在太平和了。
要說唯一可能在未來到來的變動，就是岩王帝君摩拉克斯在尋思著自己是不是要退下神位。
「七星已經可以將璃月治理得井井有條了，」絕雲間的仙人洞府前，穿著一身往生堂客卿制服的神明看了一眼面前的棋盤，隨後捻一粒黑子落在棋盤縱橫之間，隨後愉悅地取走熟顆白子，「若陀，你快輸了。」
若陀並不是那種很介意輸贏的龍，地脈的沉穩讓他的心態始終保持著中老年人狀態。
最近更是因為摩拉克斯化身名為「鐘離」的凡人混跡人間，心態在往生堂那位年輕跳脫的新堂主的影響下愈發年輕化的襯托下顯得他才是璃月真正的「老父親」。
他看了一眼棋盤，道：「不用再下了，你的黑子氣勢已成。」
說罷揮手將黑白棋子涇渭分明地分開，飲了口茶。
山中無事，松花釀酒，春水煎茶，璃月發展到今天，仙人們已經從早年間時時注意、庇護著璃月港，轉變為了在絕雲間的層雲之上遙遙望看人間的繁華。
與摩拉克斯和歌塵浪市真君選擇大隱隱於市不同，若陀和其他的那些仙人們喜歡熱鬧，但又不喜歡過分熱鬧，所以就都覺得絕雲間挺好。
反正大家的壽命都長得很，干脆一年裡頭隨緣見個兩次，不至於太想念，也不至於生厭。
「說來，摩拉克斯，你怎麼在今天造訪絕雲間了？」
若陀對於老友的突然造訪是有一點好奇的，畢竟這幾天璃月堪稱風平浪靜，沒有一點兒大事發生，留雲借風真君和歸終遇到了機關術上的新坎坷，正在閉著關努力攻克這一新難題，爭取再創機關術大突破；其余的幾個仙人也都不在家，煙緋的父親前幾天回了一趟絕雲間，說是在北方的沉玉谷發現了一處很不錯的溫泉，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出門團建去了。
那五個仙眾夜叉倒是沒有參與團建，但他們不都在荻花洲中的望舒客棧上麼？
留守絕雲間孤寡老地龍若陀心想：摩拉克斯會不會是覺得我一個人留守太無聊了，這才來絕雲間陪我下棋解悶？啊，這幾年前的摯友情，總算是沒有錯付啊！
沒等摩拉克斯回答，只見自西方躥出一道青色的線，速度極快，剎不住車地撞在了若陀的肩膀上。
若陀下意識抬手接住。
摩拉克斯緩緩道：「為了她來。」
若陀定睛朝著手裡捧的那一只碰瓷小鳥看過去，盯著看了一會兒，恍然反應過來：「！小魚！」
栗茸剛剛沒來得及空中剎車，一下子撞在若陀的肩膀上，她速度又快，若陀又是一塊石頭，她只覺得一瞬間眼前金星亂冒，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輕微腦震蕩。
青色的小鳥用翅膀把自己團成一團，哼哼唧唧地叫了幾聲之後終於緩了過來，跳起來站在若陀的掌心：「嘰嘰，好久不見！嘰嘰！」
是自家的大佬親屬！
她終於抱上特別粗的大腿了！
這下就算博士殺個回馬槍過來她都不怕了。
投進老父親懷裡的小青鳥一回頭，看到了摩拉克斯，整只鳥當即更興奮了：帝君帝君好久不見，你的玉璋護盾介意借我用一用嗎？用來救一群無辜的人，用完就還給你！
她甚至還當場打了個滾賣萌。
當時，摩拉克斯那句「為了她來」就又一次響在了若陀的耳邊。
若陀：「……」
合著老友來絕雲間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和自己搶孩子。
若陀沉思著：要不打一架吧，也有好幾百年沒活動活動筋骨了。
栗茸不知道若陀已經起了鯊心，蹦噠兩下之後開始說正事，嘰嘰喳喳地說完了須彌當前的情況，歪著腦袋拜托他：「這次的任務好難好難呀，可以幫幫我嗎？否則今年的工資就要打水漂，只能住大街了。」
她用了誇張的藝術手法，目的在於道德綁架，但不想若陀是真的相信了她完不成任務就要睡大覺。
儒雅中年人的眉頭當即皺了起來。
「怎可如此！」他語氣凝重，「你還是個孩子！」
若陀一生氣，手上給栗茸順毛的力氣都大了幾分，差點拽掉她一根羽毛。
「這種任務還做什麼！你完不成就完不成了，留在璃月總不會過得那麼難！」
老父親疼孩子.jpg
栗茸：「……」
誒呀好像有點玩脫了。
提瓦特世界確實好，但是主世界還有她的賬號以及把她拉扯大的局長老父親呢。
她連忙找補說自己不能太長時間地待在提瓦特，這樣那樣balabala地扯了好多理由出來。
好不容易說到若陀勉強相信，放下了挽留她的想法，一轉眼看到摩拉克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
這條龍早就看穿了一切，只是在看著她表演而已！
她就知道！
但是她玩不過他。
栗茸垂頭喪氣，世界上只有摩拉克斯看別人好戲的時候，從沒有別人看摩拉克斯好戲的機會。
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她老實下來，對若陀說了現在她在須彌的情況，然後提出了兩個請求：
「我想要一點丘丘人做的那種史萊姆元素爆·炸桶，通過地脈運送過來的那種；還有就是，在我幫助那些人逃離的時候，你能不能在一邊幫我壓陣啊？」
如果出現什麼意外，比如說有人因為她的指揮或是計劃疏漏遇到危險無法安全逃離的時候，若陀可以在邊上半個忙。
雖然那樣可能意味著不算是她成功完成了任務吧……但一個任務，和一條活生生的生命，栗茸覺得自己會選擇第二個。
雖然任務很重要，但是如果回不去的話，系統也不是不能幫她給局長傳信，甚至局裡說不定還能派人過來救援她。
但是對於提瓦特世界的那些家庭而言，一個被找尋的孩子身隕，就等於一個家庭的希望好不容易被點燃，隨後被徹底熄滅。
栗茸又一次想起自己和少年以及小古恩希爾德告別的時候。
不能再見到自己重視的人，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
她還是希望，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內，這樣的事情不要有再發生的機會了。
這兩個要求都不算困難，若陀很輕易地答應了下來。
事實上，對於他這樣的強大生物而言，哪怕是搬山覆海都不算是太難的事。
——只要栗茸開口，總是有辦法做到的。
畢竟她為他們帶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奇跡」。
提完要求之後的栗茸沒敢久留，她原本還打算和若陀老父親敘敘舊的，但是摩拉克斯微笑起來——那種微笑著實有幾分危險——一張口就是什麼時空波動，然後又是什麼蒙德的。
栗茸整只鳥當即驚恐到炸毛成渾圓的小圓球。
你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一張嘴就是蒙德！
她滿腦子都是保護住自己的馬甲，但摩拉克斯居然！
這種掀人馬甲的行為應該得到強烈譴責，栗茸心想，等他退休成了徹頭徹尾的鐘離之後自己早晚要去璃月七星那邊舉薦新岩神。
比如說對凝光說：「您看隔壁須彌不就有小草神嗎？所以為了不讓璃月再被天空島新派來的神明掌控，我想七星應該提前准備上一位充門面的岩神。」
論證一番岩系神之眼的重要性以及天權不能再身居高位的理論，隨後就可以圖窮匕見：
不如我們邀請往生堂的鐘離先生來當新一任岩神吧！
退休返聘的痛苦，摩拉克斯你了解一下啊！
不就是互相傷害嗎？
她不怕！
但還是QAQ
可能是小鳥的眼睛裡面同歸於盡的情緒過分強烈，摩拉克斯很識時務地將話題轉開了。
偽裝成凡人需要有年輕的心態，但不至於需要那麼年輕。
他甚至稍稍反省了一下，是不是胡桃給他帶來的衝擊影響實在太大。
但這時候反省也沒法打消栗茸已經提到嗓子眼的心跳了，全身上下支愣起來的羽毛無一不在提醒她：此處是非之地，不可以久留也。
小青鳥撲騰撲騰翅膀，著急地說自己要去望舒客棧找魈他們幫忙，說完了轉身就又躥了出去，一轉眼就沒了蹤影。
若陀看著她在天邊縮小成一個黑點，轉頭對摩拉克斯說：「這事做的不地道啊。」
栗茸說自己到須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歸終在閉關，自己對於時空波動又不敏銳，但摩拉克斯……
若陀：你小子總應該能夠感受到吧？
感受到但是不說？
若陀的目光變得危險起來。
千年的友誼是時候重新考量一下份量了！
摩拉克斯，不，現在應該稱呼他為鐘離了，放下手中的茶盞，莞爾微笑：「畢竟現在，我是一屆凡人，怎麼可能感知道千裡之外的時空波動呢？」
若陀：「……」
《一 屆 凡人》
硬了，硬了，拳頭硬了。
*
小青鳥飛啊飛啊，一轉眼從絕雲間到了荻花洲。
啊，這熟悉的樹上客棧，這熟悉的，幾乎每次在璃月刷每日都能刷到小紫標的望舒客棧！
不管是菲爾戈黛特還是淮安還是言笑，又或者是偶爾奪寶小行動的索拉雅，反正，都是在這裡。
栗茸：我！超熟！
這裡的鏤空台階在最初開荒的時候失足掉下去了幾次把自己摔去了神像復活之後，現在已經是她可以閉著眼睛亂跑的熟稔了！
她降落在露台的欄杆上，抖抖羽毛，震掉那些因為在高空的雲霧中飛行而沾上的水汽霜露，挺胸抬頭，剛要喊出「魈」這個字，就直接被在露台上遠眺煙波浩渺的伐難捧在了手心裡。
就像是捧優樂美那樣。
伐難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回頭朝著客棧裡面喊：「應達——彌怒——你們出來看啊！金鵬流落在外面的私生……不是，流落在外面的親妹妹找上門來了！」
栗茸發誓她原本想說的是「私生女」，但考慮到魈的風評。
算了算了，什麼私生，不存在的。
下輩子都不會存在的。
一紅一金兩道身影「噌」地一下就出現在了她身邊，一個個探頭看過來：「什麼什麼？」
吃瓜速度飛快，看起來和普通人的心態沒什麼區別，總之就是非常的接地氣。
栗茸：「……」
她頂著三只夜叉好奇、震驚的目光，有點別扭地張口：「那什麼……大家好久不見啊，我、我小魚啊。」
伐難：「……啊！」
小魚。
是真的那個妹妹，但不是親生的那個。
不過和親生的也差不多了。
她臉紅了一瞬，但很快就恢復了，眉眼彎彎地笑起來：「小魚呀，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打完招呼之後，伐難還是覺得之前自己的判斷非常之正確，遂向栗茸求贊同：「但是小魚，你現在看上去好像金鵬的親妹妹哦！」
真的不是故意披上這種馬甲的嗎？
應達也盯著栗茸看了一會兒，認真點頭：「是這樣！不論是種族還是顏色都非常像是親生的。」
伐難說魈現在剛好不在望舒客棧。
「你來之前怎麼都不說一聲，他剛剛才走誒。」
水夜叉繼續用捧優樂美的姿勢把栗茸捧在手心裡：「你打算留多久呀，要是不著急的話，要不多等一會兒？這幾年璃月大地上除了丘丘人史萊姆和龍蜥之外也沒什麼特別需要清理的魔物了，金鵬應該用不了一個時辰就能回來？」
栗茸搖搖頭：「不行呀，我很著急噠。」
伐難雖然一時間有點失落，但她也知道，如果不是事情比較緊急，栗茸是絕對不會不等魈回來的。
「那就等事情都解決了之後再見！」
反正也來得及。
緊接著，她正了正神色：「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盡管說就行啦！」
小青鳥在她的掌心裡表演了個小雞啄米，然後嘰嘰喳喳地說起了自己的計劃。
伐難的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嚴肅地點頭答應了下來。
「好，我一定一字不落地跟他說。」
頓了頓，伐難沒忍住，說：「小魚呀，要是讓金鵬看到現在的你，他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還有什麼比妹妹和自己成一個種族還一個色號更開心的嗎？
伐難想，大概是沒有的。
*
栗茸將小青鳥回收回來，意識重新返回本體的時候，她第一時間聽到的是外面的走廊裡傳來的兵荒馬亂的聲音。
急匆匆的腳步落在地面上，沒什麼節奏，顯得很著急。
柯萊看到栗茸的雙眼從呆板的狀態恢復了靈動，憋了好一會兒的好奇心終於有地方抒發了，她挽著栗茸的手臂，將下巴壓在她的肩膀上，裝作親熱的樣子小聲問：「他們在干什麼呀？」
栗茸裝作不敢看外面的樣子，低著頭，實則目光借由劉海的遮擋，直直地看向外面。
愚人眾執行官的親隨大步走過走廊，目不斜視，仿佛前方正有很著急的事情。
她沒有看到博士，但是從這些愚人眾著急的情狀和一些閑雜人等的只言片語裡面可以知曉，蒙德那邊情況不太妙。
「原本兩年前就已經被西風騎士團咬著沒了干涉蒙德城防的自由，這會兒就連地下實驗室都被人搜了……」
「可不是嘛，聽說就連幾個最重要的試驗品都被偷了，再這樣下去，只怕是愚人眾都要撤出蒙德啊！」
「可是這些布置不是博士大人……」
「噓——你不要命啦？就是因為這個道理才不能說啊！」
嘖，博士脾氣不好的風評原來是已經深入人心了的嗎？
這些話足夠她確信蒙德那邊已經開始運轉了。
好速度啊，栗茸心想，比她想像得還要快上兩分呢。
畢竟，她原本以為，在自己傳遞了消息過後，迪盧克和凱亞他們找愚人眾鬧事也需要提前籌備籌備，但是看現在的樣子……
估計也是早早就有了找愚人眾麻煩的想法吧？
迪盧克，可靠的大人！
那麼現在，栗茸握拳，既然蒙德那邊都已經開始了，她也要加油啦！
小青鳥衝鋒——
*
一通鬧騰過去之後，栗茸放出小青鳥在整個基地的陰影裡面晃了一圈。
沒有看到博士，也沒有感覺到只有這個愚人眾裡的瘋批執行官能帶給她的危機感。
不錯不錯，最大的忌憚就這樣在調虎離山之計中跑掉了。
不過這也是陽謀的功勞吧，哪怕博士知道這可能是一場對他的算計，但愚人眾在蒙德的布置可比須彌這裡的實驗重要多了。
畢竟，愚人眾可是有奪取神明力量的想法的，在整個七國中，神明沉睡、放任蒙德人自治的國度很明顯是最適合第一個下手的。
不論是神明遺留下來的神器，還是神明的眷屬，都比其他的國度更好弄到手。
栗茸不管什麼陰謀陽謀的了，她已經愉快地感覺到了什麼叫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沒了博士在上面壓著，她在背地裡搞小動作的速度簡直快的飛起。
若陀是可靠的老父親，一會兒的時間就從地脈裡面送來了一批史萊姆元素炸·藥·桶。
栗茸小心翼翼地將那些史萊姆桶放到了基地建設相對薄弱的地方。
她先前發現了一條可以通向外部的出口，途徑就在他們這些人被關的宿舍走到地下角鬥場的路上，但是距離外面自由的空氣還有幾層牆壁和鐵閘。
這幾天栗茸在蒙德和璃月飛來飛去地找援軍，柯萊和那些被她說動了，想要逃出去的人也都沒有閑著。
來來往往，只要經過了被標記出來的那幾道牆或者鐵門，就放一點魔神殘渣的力量出來侵蝕一層。
見效雖然不明顯，但和愚公移山似的，子子孫孫無窮匱也，人數多了之後，確實讓這些曾經「滴水不漏」的阻礙變得脆弱了很多。
栗茸這麼想著，又往那些薄弱處多堆了幾個元素炸藥桶。
反正不差錢，多少來一點。
什麼叫真龍從不回頭看爆炸，到了出逃的日子，她就好好給愚人眾表演一下。
第60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6
所謂念念不忘, 必有回響。
栗茸曾經滿腦子都是要如何成為一名偉大的主C，衝在最前面, 直接一刀一個小boss。
——干掉所有的反派, 就沒有刀子可以吃了對不對？
現在她雖然仍然沒能抽到版本大C的金手指，但至少在場面人方面已經隱隱有了朝著萬磁王靠近的亞子。
栗茸：謝邀，只是很想像鋼鐵俠一樣表演一個, 身後全是爆炸，但我還在喝香檳的高貴場面。
*
一個和平時沒什麼區別的夜晚，被帶去角鬥場的幾人滿身汗水和血漬地狼狽回來，因為身體疲倦而顯得格外沉重的腳步在單向且密閉的走廊中回響, 仿佛是有節奏的倒計時。
他們身後，負責「押送」的愚人眾打了個哈欠, 隨即用手中的火銃捅了捅排在最後一名的那個人：「走快點！」
他還打算回去睡一覺呢。
真是的，看新人就安排這種夜班接早班的工作日程表……哪怕是執行官大人麾下都有這種令人討厭的燈下黑啊。
這名新加入的愚人眾抬手揉了揉眼睛, 揉出一點生理性淚水，還不小心將一根眼睫毛揉進了眼睛裡。
他眼睛裡難受得很, 一邊心裡連著罵了好幾句晦氣, 一邊瘋狂眨眼, 試圖通過這種土法子讓那根睫毛自己跑出來。
好不容易等他感覺不到眼睛裡面的異物感，打算繼續監督這群人回到宿舍時，一抬頭，看到的卻是原本在他前面排列成隊形, 聽話得像是被馴養、被牧羊犬管理著的羊羔似的實驗品。
他們一個個面無表情，圍在了他身邊, 將他的前路和退路全都堵了個徹徹底底。
*
一聲短促的尖叫還沒來得及傳出多遠, 就被黑色的火焰吞沒, 扔到了一邊。
先前被火銃槍·口捅了一下小腿的少年這會兒非常一報還一報, 提起了愚人眾的火銃，也朝著已經臉朝下趴在地面上的對方的屁股上捅了一下。
他的朋友好笑地看著他：「連這個都計較？」
他振振有詞：「這叫一報還一報！」
那些將他從父母身邊奪走、害得他被改造成這種樣子的人……他早晚一個個都要討回來！
朋友沒說什麼，他雖然調侃對方斤斤計較，但其實自己心裡也是完全一樣的想法！
就要計較！
就要就要！
*
在愚人眾「押送員」被打暈的同時，搶了他腰間鑰匙環的少年跑出了自己這輩子最快的速度，雙腿幾乎都拉出了明顯的殘影。
「我來了！我來了！」
她已經很努力地壓低聲音，然而將要和自由擁抱順便來個貼面吻的她完全壓制不住心中的興奮，一邊將宿舍門一扇扇解鎖打開，一邊還忍不住哼起韻律斷斷續續的小曲。
在她將柯萊和栗茸的那間宿舍門拉開之後，她的雙眼亮得足夠在深夜裡發光：「柯萊姐，我們接下來要怎麼辦？」
事實證明，絕對不要小看任何一名具有獲得神之眼潛質的人，哪怕對方年紀還小，哪怕在游戲劇情或是什麼游戲外劇情中表現得除了可愛善良能打之外沒什麼特殊的品質。
比如說柯萊，乍一看不過是個平平無奇白學女主角（劃掉），就像是「紫不聯原嗚嗚嗚嗚」的紫米一樣看著原神和那麼多品牌聯動就是不看自己一眼似的看著在蒙德已經成功把阿貝多老師逼上雪山的優菈安柏這對柏拉圖，咬著手帕QAQ：明明是我先來的——
但她真的開始認真地勸說這些「實驗品」們為了自己的生命和自由奮力一搏，並將他們組織在一起擰成一條繩的時候，她還是非常可靠的。
就比如說打翻「押送員」搶鑰匙。
宿舍的門平常是從外面鎖上的，為的就是防止有人逃跑。
但每次將人從角鬥場送回居住區的時候，「押送員」總要將鑰匙帶在身上。
這也就為他們的出逃制造了第一層的便利。
先前，沒有人敢動「押送員」，是因為在前頭那些想要逃出去的人的付出了鮮血和生命的教訓中，認識到了他們就算解決了押送員，之後還有一重重無法克服的關口，將他們攔在這座基地裡面。
柯萊成功用話療的技巧打消了那些人的擔心。
簡單來說就是少年熱血漫主角最後最強的嘴炮攻擊。
具有無敵的buff加成，反正就是非常強。
栗茸：好可惜哦，如果記錄下來的話，一定是柯萊的高光名場面。
帶回主世界的話還可以賣給柯萊廚賺一波？
總之，之前她拜托柯萊做的事情，柯萊已經完成得非常好了。
放到飢餓游戲裡面去的話甚至可以和女主凱尼斯比一比。
栗茸從袖口中放出青色的飛鳥分·身，小青鳥飛向走廊的一端，她喊：「跟著那只小鳥走！」
不論是迪盧克還是柯萊的環節都完成得很好呢，下面就要看她的導航技巧了！
栗茸閉著眼睛感受了一下。
感受到了！
風中傳來了紛爭的氣息，啊不是！風中傳來了魈的氣息！
青鳥感覺到了自己想要「送信」的目標。
路線已規劃完畢。
青鳥導航現已開啟，將竭誠為您服務。
*
與栗茸感應到了魈之後的高興不同，現在正站在基地外一棵大樹橫斜出的粗壯樹枝上的魈的臉臭得可以。
須彌的雨林地區水特別多，不僅僅是地面上小湖泊河流密布，天上還時不時下淅淅瀝瀝的小雨，伐難對這種環境適應得非常良好，一會兒這裡冒個頭，一會兒那邊伸伸手，自個兒玩得就很開心。
現在，她探頭看向魈：「金鵬，你怎麼啦？」
怎麼是一副看上去很不高興的樣子啊。
「可是你明明就快要見到小魚了呀？」
魈扶著身邊的樹干，另一只手則提著和璞鳶，翠綠的玉石槍尖在夜色中流光逼人。
他的聲音很冷：「她被關在裡面。」
栗茸沒有對他們隱瞞愚人眾在須彌的所作所為，伐難也將這些部分一字不落地告訴了魈。
對於孩童的實驗，用魔神殘渣來改造身體……
對於仙眾夜叉們來說，他們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能夠體會被魔神遺恨纏身的痛苦的了。
為璃月之安寧護法殺生數百年，那些業障是怎樣一點一點侵蝕他們的身體，哪怕是已經脫離了業障影響幾百年的今天，魈仍然能夠清晰回憶那種感覺。
那是哪怕以仙人之軀都很難長時間與之對抗的業力，更何況是凡人。
一想到栗茸或許也有可能被愚人眾注射了這些東西，魈就忍不住想要瞬移到那個據說叫「博士」的執行官頭頂靖妖儺舞上整整三天三夜。
雖然不論是伐難還是彌怒都給他吃定心丸，對他說他們沒有在小青鳥身上感覺到哪怕一點和魔神遺恨有關的氣息……
魈閉上眼睛，冷哼一聲。
不管栗茸有沒有被注射，反正已經出現了受害者，那麼愚人眾，至少是那些主持這項實驗的罪魁禍首，就應該被人道毀滅。
嗯……也有可能是仙道毀滅或者是鳥道毀滅，但這個沒關系。
他睜開眼睛，抬頭看向從茂密樹冠的縫隙中漏下幾縷清輝的圓月，又看向面前這座如果不被栗茸標記了定位，都不一定能在第一眼發現的半地下基地。
「還要等多久？」
想見小魚，想抱抱好久不見的妹妹。
魈：略不耐煩。
不僅略不耐煩，還想把因為他錯過了一次和小魚見面機會就對他陰陽怪氣的彌怒踹到璃月港去陪那個叫甘雨的後輩加班。
*
「大家都後退！」
存放著史萊姆元素炸·藥桶的角落被栗茸重點標記了出來。
現在她站在隊伍的最前面，手裡拿著一把不知道是哪位小天才在基地內這個缺材料缺制作工具反正就是什麼都缺的地方弄出來的彈弓。
距離史萊姆桶還有五六米的距離，栗茸眯起一邊的眼睛，將彈弓瞄准了她有意放在這個角度可以看清楚的最前面的那個草元素史萊姆桶。
先用草桶加一下精通傷害，然後火和雷對於牆面造成的傷害應該可以更大一點吧？
欸，已經好久沒有復習《高等元素論及其運用》了，果然是生疏了，生疏了！
射出的彈珠非常精准地命中了草元素史萊姆桶，元素力引發的爆炸衝擊波瞬間引起連鎖反應，之後擺放得好像保齡球陣的史萊姆桶一個接一個地炸開，強大的衝擊力甚至讓射出彈珠之後就立刻趴到了地面上去的栗茸覺得腦後一涼。
等爆·炸的聲音全都消失，四周嗡鳴的動靜也全都平息，栗茸抬手摸摸腦殼，摸到了頭發。
她狠狠松了一口氣。
沒有稱為斑禿，非常好，沒有在和地中海的局長更像的路上越走越遠。
果然，世界對她還是有那麼幾分善意的。
栗茸跳起來，看向因為沒有可燃物已經徹底熄滅的火焰和雷閃，以及原本雖然黑了一層但看上去還是很堅不可摧，但現在已經只剩下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大洞的牆壁。
她拍掉身上的灰塵，愉快地帶著身後那一大群人往前走：「都跟緊，大家不要掉隊~」
就好像現在並不是在逃離一個很危險的地方，而是在明媚的陽光下，幼兒園的小朋友們出去春游。
栗茸不敢拿那些黑火來引·爆史萊姆元素炸·藥·桶，畢竟黑火裡面蘊藏的是魔神的力量，她很擔心史萊姆桶的威力會被那些力量放大，大到她無法控制的程度。
萬一把整個基地弄塌了，那他們自己都逃不出去了。
於是她就靠著那把小彈弓，一路將先前青鳥夯吃夯吃布置好的史萊姆桶一一引·爆，彈無虛發，一路弄出了無數的大洞，成功帶著所有人走出了一條通天大道寬又闊（？）。
栗茸：感覺現在的自己已經可以去西游片場了！
第一次任務裡面抽到蟠桃之後的「為什麼我抽到的不是齊天大聖」這種怨念，居然在第六個任務上得到了實現，這是一種怎樣的首尾呼應精神！
得益於那些史萊姆桶，哪怕制造出了非常大的動靜，但他們離開的速度也足夠快。
那些愚人眾雖然在深夜中被爆·炸的聲響弄醒，緊接著又在地動山搖的警報聲中很快地換上了制服拿起了武器趕過來，但當他們站在最早被轟出的那個直徑兩米的大洞面前目瞪口呆的時候，和這個相差無幾的同款大洞已經有了好幾個啦！
正當他們猶豫的時候，前方又是一陣地動山搖，沿著金屬質地的牆面傳過來，晃得他們都沒能站穩。
幾個不是為了理想而是為了金錢加入愚人眾的已經躍躍欲試著准備想要逃走了。
一個從穿著上看興許是愚人眾高層的男人臉色難看，粗重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下巴也皺成了個胡桃的模樣（當然，此胡桃才不是可可愛愛的堂主）。他握緊了手中的邪眼，咬牙切齒道：「追上去！」
這些人可不能出岔子……
雖說愚人眾在七國中的名聲已經不怎麼好聽了，但是……
這批實驗品是很有價值的，要是在他手上全部逃走了，等博士大人回來，他估計連骨灰都留不下來了。
所以至少追擊的姿態需要做足。
*
栗茸當然知道愚人眾已經追了上來。
因為不需要爆·破的緣故，他們追的速度很快，眼看就要吊上車尾了。
她大手一揮，小青鳥朝著前面飛去，彈弓也從她手上被轉交到了柯萊的手上。
「柯萊姐姐，你帶著大家先往前面走，後面還有點事，我來應付就好。」
柯萊很清楚後面來的能是什麼。
也就只有愚人眾了。
她不由得緊張起來，但更多的是對栗茸的擔心：「你一個人嗎？不行，我跟著你去吧，愚人眾不好對付，怎麼引·爆史萊姆桶他們應該都能學會——」
栗茸對她笑了笑：「可是我最放心的只有柯萊姐姐呀。別人去帶隊，萬一出現意外呢？」
柯萊噎住，沒能再說出什麼自己去和栗茸一起面對愚人眾的話。
的確，她最能放心的也就是自己了。
「那你至少帶上兩個人，你沒有元素力，甚至黑火都……」
沒有神之眼，甚至連改造身體的藥劑都沒有注射過，小姑娘的小身板看上去很是孱弱，要面對那麼多愚人眾……
可能連對方一拳都接不住吧。
栗茸：「……」
她露出一雙死魚眼：「柯萊姐姐，你眼裡的我居然這麼菜的嗎？」
雖然其實這個金手指的武力值也確實只有被一拳打飛，變成在天上飛的灰太狼同款的數值沒錯……
但她本來就會飛欸！
「你放心好啦，」她將彈弓往柯萊懷裡一推，自己轉身朝回跑，「外面有接應的人哦，你速度快一點，我估計過了，再走個五分鐘左右，你們就自由啦！」
還有兩道牆。
栗茸心裡算著數量。
差不多就是五分鐘的時間。
兩道牆之外就是魈，估計還有和魈一起來的不知道哪只夜叉。
哦，應該還有因為體型過大所以不得不留在璃月，但始終都越過山巒和森林，對這裡的動靜十分注意的，被她托付了壓陣責任的若陀老父親。
只要走出了基地，走到星空下，月光中，被自由的風吹過身體。
就會有來自遠方的神明和仙人保護他們，不再被過往那不堪的命運抓回去。
龍族靈魂傳承裡面的那句咒語是怎麼念的來著……？
啊，想起來了。
靈魂啊，群星之母的榮光既已為你穿戴鎧甲；
你便可自此自由在大地上行走，無論水火刀兵，都無法再傷害你分毫。
*
栗茸在原地等了一會兒。
若陀通過地脈傳送過來的那些不同元素的史萊姆桶，栗茸其實還給自己留了一點。
系統的計算能力遠遠勝過任何□□凡胎的生命，愚人眾大概會在這裡追上他們這個結果，系統早早就已經計算出來了。
所以，栗茸在這裡藏了幾個未經使用的史萊姆桶。
未雨綢繆嘛。
或者也可以說是念念不忘必有回想。
她站在目前的這片黑暗之中，等著愚人眾的人過來。
一邊等，一邊打開了電子面板。
電子面板上的文字已經更新完畢：
【主任務】：幫助柯萊逃脫愚人眾的角鬥場，重新獲得自由（1/1）
栗茸愉快地關掉了面板。
這次的主任務算是超額完成！畢竟她不僅僅改寫了柯萊的命運，還將其他那些因為愚人眾家破人亡的孩子的命運一並改寫了。
希望這次回去，局裡可以給她多記一點獎金？
一個648也是好的嘛，那可是五十抽呢！
三個五十抽基本就可以是一個大保底。
彙涓滴可成江海，每一個648都是全員滿命路上必須積累的跬步！
她站在漆黑的小型廢墟裡面，稍微等了一會兒——其實也沒有真的等上多久，面前就出現了那隊追出來的愚人眾。
栗茸覺得此時的自己很有一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英雄氣質，那什麼風蕭蕭兮易水寒之類的都可以往她身上貼一貼。
於是，她腦洞大開，擺出一個主世界非常流行的喜劇演員曾經做出的姿勢。
抬起手臂，食指關節曲起，面容嚴肅、字正腔圓地念出了那四個字：
「你、過來啊——」
反正就是很囂張，氣焰滔天的那種囂張。
不服都不行。
為首那個害怕被回來之後的博士追究以至於挫骨揚灰的愚人眾高層：「……」
他梗了一下，覺得面前這個還沒自己胸口高的小姑娘可能是腦子有點什麼冰冰。
但，一個普通的小姑娘，有沒有什麼大病，和他有什麼關系呢。
於是他帶著身後的人衝了上去。
一點兒沒把栗茸放在眼裡。
她能有多能打，愚人眾高層輕蔑地想，哪怕是經過改造的也不過如此了吧。
他可是有邪眼的。
那可是女皇大人賜下的邪眼.jpg
然而女皇陛下賜予的邪眼在功能上也無法和正版神之眼相提並論。
那麼，連擁有神之眼的角色都會在不設防的情況下被炸掉大半管血，這些愚人眾又要如何拿著脆皮的血條去和各種元素的史萊姆桶抗衡呢？
栗茸當即舉起了她早已經准備好的史萊姆桶。
昔有青鳥栗茸氏，力拔山兮氣蓋世！
嘿呀！
史萊姆桶被扔了出去，碰到那些愚人眾的時候炸開，一炸一大片，空氣中登時彌漫起了綠色紫色紅色的元素……
很美麗，也很殘暴。
不過一地狼藉也沒有關系，反正真龍從不回頭看爆炸。
但當她准備像獨孤求敗一樣瀟灑而又「失意」地離開現場，去追前面的那些孩子時，她的背後傳來了低沉的聲音。
「博士大人早就知道有貓膩。」
眼前的愚人眾成員沒有名字，穿著一身常見的雷錘哥的緊身制服，將沉重的戰錘從一只手輕松地輪換到了另一只手上去。
看起來比一般的雷錘哥更精英一點，如果放在大世界地圖上，可能就是騙騙花和爆炎樹的區別吧？
應該是那種四十體力的世界boss。
「這些家伙……平時也就陽奉陰違的，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這一次被你解決了，也算是幫博士大人清理了蛀蟲和廢物。」
栗茸回過頭，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既然他早有准備，現在不應該去追那些實驗品嗎？」
對方搖搖頭：「不，博士大人說，最重要的，是你。」
「異世界之人，擁有著這個世界所沒有的能力，要是能夠將你做為實驗對像，這場褻瀆的實驗想必會有更快的進展。」
栗茸：「……哈？」
她不懂為什麼自己一只小青鳥突然就變成了那麼重要到博士拼了所有的實驗品溜走都要抓住她的重要角色。
然後她突然想到了在蒙德的時候博士看向她的那一眼。
好家伙，他不會從那個時候就開始准備了吧？
這是她頭一次遇到自己完全沒有把握的一戰。
先前的每一次，至少她都提前做了些准備，這一次卻是真的被設計了。
栗茸不動神色，實則已經開始後退。
雷錘哥：「沒用的，博士大人已經做好了完全的准備！」
就這樣，栗茸還沒來得及將本體變成青鳥的模樣，就被面前強化plus版本的雷錘哥一錘子掄飛了出去。
被敲打到的地方劇透傳到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玩脫了！」
她被擊飛，撞在牆上，背後火辣辣地疼。
但這並不是結束，在雷錘哥靠近過來的同時，栗茸感覺到了身下地面的搖晃。
……藥丸。
估計是因為炸得太多了。
要塌方了。
果然，下一秒，碎石伴隨著被敲碎的牆體和天花板落下，沉重地砸在了栗茸和雷錘哥之間，下一秒，她的腿也被壓在了沉重的石塊下面。
好痛好痛好痛——
可惡，現在立刻喊魈來就她應該也已經來不及了！
栗茸沒嘗試著搬開那塊石頭。
她沒那麼多力氣了。
更何況上方還在不斷地落下別的東西。
還好這次的主任務已經完成了，就算是身死之後回到主世界也算是任務結束，可惜這次的支線任務就只能……
摩拉克斯他們應該有辦法解決柯萊身上的魔神遺恨的吧？
還有柯萊的父母……
啊啊啊她還有好多事沒有做完呢！
她都沒有見魈一面，也沒有去蒙德搶走凱亞的午後之死讓他無酒可喝。
真是糟糕啊……
栗茸扯出一個蒼白無力的微笑。
不過至少人她是救出去了。
做得還不算太差，雖然重來一遍能做得更好。
身體被徹底吞沒之前，她心中最後轉過的那個念頭是：
重來一遍的話就請摩拉克斯來給她套個玉璋護盾了嘛哼啊啊啊可惡！
悠于 2023-11-16 08:18
第61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7
好痛。
感覺整條龍都要萎了。
這還不如直接遭受二向箔打擊變成一張龍片呢！
栗茸勉強從黑暗中睜開眼睛。
哪怕現在她的身體已經沒有被層層壓在廢墟下面, 但先前的疼痛仍然從身體的每一個末梢傳遞回大腦。
「局——」
第一個字說出口，她就看著面前的人咬住了舌尖。
靠, 她怎麼沒有回到主世界？
為什麼一睜眼看到的是魈啊？
栗茸閉上眼睛再睜開。
一鍵刷新所處世界。
系統exe未響應。
哦, 原來沒能一鍵刷新成功。
沒事了，原來沒死透，栗茸還是覺得渾身疼, 骨頭裡都疼，於是重新癱了回去。
癱回去之後才反應過來一件事：
不對啊，怎麼這個魈看起來頂天立地的那麼大？
這不合理吧？
喂！快把那個個子不高長得俊·抬頭不見低頭見真君還給我啊！
系統：【……宿主，您的意識現在附著在分·身上呢。】
栗茸：「……啊？」
系統：【主體這不是被塌方一砸給砸沒了嗎……原本就是能量體, 經不住什麼外力的，但您分出了個小青鳥嘛, 小青鳥也算獨立的生命體，所以意識直接轉接到了小青鳥上, 就還沒必要直接回主世界——除非您不打算做支線任務了。】
栗茸：「……」
哦。
好耶！
支線任務們！我龍漢三又回來啦！
她因為激動一抬頭，一抬頭就看到了冷著一張臉, 眼角眉梢都顯得陰沉, 左眼寫著「你是不是要解釋解釋」, 右眼寫著「我看你還要多久才能反應過來自己錯了」的魈。
栗茸：「嘶——」
系統：這仙人臉上是怎麼寫下這麼多字的？
栗茸一把把系統按了回去：閉嘴吧。
*
且說在爆炸聲以及基地建築倒塌聲響起之前，魈就在栗茸給他的那個定位上等著。
沒等多久便看到了牆面上被轟開一個大洞，緊接著裡面走出來一連串年紀相差不算很大的孩子。
伐難是夜叉裡面心最軟的，壓根看不得小孩子的可憐模樣, 她先躥下去了。
魈還在高處。
他看向人群，一張張面孔從少年仙人眼中晃過, 卻沒有一張熟悉。
然後他就被緊張到語無倫次的柯萊告知栗茸一個人留在後面斷後了。
魈當即就要朝基地內去。
她怎麼能是那些愚人眾的對手？！
然而下一秒, 基地內部就響起接連的沉重的砸落聲。
沉悶又響。
魈臉色驟變。
他差一點就要朝著搖搖欲墜得非常危險的基地內衝, 和璞鳶槍尖已經挑飛了一塊落下的石塊, 伐難卻喊住了他：「金鵬！」
她三兩步走到魈身邊，手裡捧著一只剛剛飛著飛著突然從天空中掉下來的小青鳥：「還有心跳。」
然後她又指了指基地內：「我感覺不到裡面。」
她的意思是，基地內的屬於栗茸的氣息，這會兒她已經覺察不到了。
一般情況下，如果在近處都覺察不到對方氣息的話，要麼是對方的實力遠遠高於她，還一心想要掩藏，要麼就是直接不存在於原地了。
小青鳥的身體經過檢測之後，沒有發現哪怕一點點的健康問題。
魈這才稍稍放心下來，雙手捧著小鳥等著她醒。
還好，幾分鐘之後，栗茸就醒了過來。
伐難：我就眼看著在那一瞬間，金鵬的表情從擔心變成了打算時候算總賬的家長模樣。
伐難在心裡給栗茸點了柱香，轉頭去照料其他的孩子們了。
此時此刻，心跳總算放緩下來的魈看著哪怕頂著一只小鳥的外殼，也能看出滿臉諂媚的栗茸，冷笑了一聲。
栗茸：這還是魈第一次對她冷笑。
就是說，有那麼一點點害怕。
她看著魈的臉色，一點一點地心虛了下去。
小青鳥抬起翅膀，用羽毛尖尖撓了撓頭，她小聲嘰嘰：「我……」
她偷偷抬起綠豆小眼睛看了看魈。
魈：你繼續說，我在聽。
栗茸覺得自己這一次可能是不能輕松地蒙混過關了。
但想想也很合理，畢竟孩子在外面差點把自己作死了，回家不挨頓打那都是家長看在孩子已經慘兮兮的基礎上了。
更何況她現在只是四肢幻痛，其實還挺皮實……
栗茸：淦。
她覺得自己這次要涼。
從內而外涼得特別徹底，和冬夜愚戲pv裡面的那個衣冠塚裡的女士一樣透心涼。
但魈最重居然也只是嘆了口氣。
少年原本皺緊的眉心緩緩松弛了下來，他用手指在栗茸的後頸上揉捏了兩下。
一直揉得她身上的短絨都蓬松地豎了起來，像是一只徹徹底底的張開的小蒲公英。
魈這才開口：「以後不要自己一個人頂上去，我就在附近。」
栗茸小雞啄米猛點頭：「對不起對不起，這次我忘記了嘛。」
一方面是龍習慣了單打獨鬥。
另一方面，當時情況那麼緊急，氣氛都已經烘托得那麼到位了，bgm裡面孤勇者已經放起來了，那種情況下現場搖人什麼的……
好吧，可能看上去會更像是黑惡勢力一點。
沒關系，龍在主世界那漫長的歷史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時間裡對於其他的種族而言都是黑惡勢力。
「下次我一定會喊你來幫我的！」
栗茸：認真反省，知錯就改。
不過下次還有沒有機會就再說了吧。
*
沒想到自己的運氣居然好到了這一次都能在魈手上蒙混過關的栗茸在幻痛消失之後屁顛屁顛地跑去找柯萊了。
她帶出來的這些孩子都需要進行一個業障的消除。
她記得麗莎的師父在這方面有相關研究，在漫畫裡面賽諾親自來了一趟蒙德，將魔神殘渣封在了封印中，然後將柯萊帶回了須彌。
她先回一趟蒙德，通過麗莎聯系一下賽諾？
不過和漫畫裡面不一樣，這次需要封印魔神殘渣的孩子還挺多的，賽諾一個人真的忙得過來嗎？
或者要不通過璃月方面直接對接須彌教令院，讓他們從官方層面來解決這些問題？
這樣的話，可以幫助賽諾一起給這些孩子們封印魔神殘渣的學者數量應該會多一點？
比如說提納裡，他肯定是可以的啦。
她停在柯萊的肩膀上，問她是打算先和父母見面還是先解決一下業障。
畢竟除了柯萊之外，同樣被注射改造過的孩子裡面有一些甚至連父母都沒有，或者干脆就是因為家境問題被父母賣掉的……
柯萊想了想，還是小聲對她說：「我想先看看爸爸媽媽。」
栗茸之前已經對她說了母親找自己找得辛苦，柯萊將心比心，覺得讓父母看到一個需要治病的自己總比讓他們再多等上一段時間來得好。
栗茸點點頭：「也對。」
她說：「那要不分一下吧，我聽你媽媽說她和其他的一些找孩子的父母在一塊，先把有父母找上來的分一隊，先去和父母見一面，剩下的送去須彌主城？」
在她糾結的時候，魈走過來，問：「在說什麼？」
栗茸就把自己的糾結簡單說了說，但隱去了迪盧克那邊的關系。
咳咳，時時刻刻謹記著，不要修羅場，不要修羅場，不要修羅場。
魈聽後說：「不用麻煩，璃月有可以消除這些魔神遺恨的材料。」
栗茸：有時候就覺得璃月不愧是璃月，明明說的都是魔神死後留下的「骨灰」，但別的地方說「殘渣」，璃月就說是「遺恨」，文化呀！
下一秒她才意識到這句話裡面有華點：「欸、欸？」
璃月怎麼會有能夠消除魔神遺恨的材料啊！
魈眼底浮起一點笑意：「暫時不好說。」
什麼嘛，栗茸想要撅嘴，但因為鳥喙是硬的，因此沒能成功撅起來，神神秘秘的，連魈都開始瞞著她了。
*
或許是因為在基地內互相相依為命的經歷，孩子中那些對父母失望的也很高興看到自己的朋友和家人團聚，最後都達成了一致。
柯萊和那些被父母尋找著的孩子剛剛被伐難護送著送去了那些家長們臨時伐木弄出來的營地。
柯萊的母親正在營地外的小溪邊汲水，抬著陶罐抬起頭來，下一秒水罐就從懷中跌落，徑直砸碎在了溪邊的石塊上。
只見這位年紀雖然不大，卻在短短幾年之間鬢角邊爬滿了華發的婦人眼眶中充滿了水光，薄薄的嘴唇哆哆嗦嗦地說不出半句話來，甚至還不自覺地朝後退了半步。
她記憶中的女兒比現在還要小個一兩歲，小孩子一年一個模樣，她夢中出現過很多次的那張臉實在是比現在的柯萊要圓潤、肉嘟嘟上不少。
況且，因為改造的緣故，現在的柯萊身上還纏著不少的白色繃帶。
她一時間只覺得恍惚。
但熟悉的發色和那雙顏色鮮亮的眼睛，還仍然是夢裡的女兒，與她被從自己手上騙走的時候毫無分別。
柯萊也看到了她。
比記憶中蒼老太多的母親形像一下子像是子彈擊打在她心口，讓她鼻腔一酸，再難忍著被騙、被改造、數次在生死邊緣命懸一線的委屈和難受，衝了出去，撞進了母親的懷裡。
她母親被她撞得身形一晃，嘴裡絮絮叨叨著什麼「我們小柯萊長大啦，媽媽這把老骨頭都要抱不住了」，眼眶徹底紅了，緊緊地抱著女兒，淚水從略顯混濁的眼角就那麼淌了下來。
有了一就有二，營地裡的大人們聽到了聲音，個個放下手上的活計出來看，一出來就不得了，一時間父女母子抱作一團，甚至還有感情豐沛的看到落單的孩子，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了一下，明明以前也沒見過，當場和自己的娃一同連帶著抱進懷裡，全部哭成了一團。
栗茸有點爪麻，她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陣仗。
伐難也沒見過。
兩只非人類生物面面相覷對視了一會兒，都很疑惑：這就是人類的情感嗎？真的……很豐富啊……
栗茸想了想如果局長這麼抱著自己哭，她可能會嫌棄他抱得太緊，壓住了自己收起來的翅膀……
但不理解不表示不能夠尊重，她給這些分別已久的家庭留足了時間。
龍龍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龍龍！
伐難倒是覺得：「小魚呀，如果你沒有這個可以留住你生命的分·身的話，金鵬可能也會抱著你的屍首哭成這個樣子欸。」
她抬頭看天，想了想魈哭起來是什麼樣子，試圖將柯萊媽媽代了代魈的臉，頓時惡寒了。
栗茸：「……別吧，我本來也不會死啊，我的生命本源在另一個世界呢，在這個世界可勁造都不會出事。」
再說，魈哭起來的樣子……她也不敢想像好吧！
寧願去想小羊魈恩！
伐難認真道：「也未必呢！」
她提醒栗茸說：「你還記不記得……嗯……就是若陀前輩那一次？你突然就不見了，金鵬著急死了。」
栗茸：「……嘶。」
她想起來確實有這麼一回，為了回到主世界去做手術嘛。
這會兒想起來有點心虛是怎麼回事？
時管局的系統內部也是有群的，很多數據往往互通，就像是主世界普通人天天在微博上吃明星的瓜，時不時還要吐槽一下「汪峰老師這次居然沒有出來發售新歌，記曠工一次」什麼的，系統之間也會吃宿主的瓜。
栗茸這次綁定的系統隱藏屬性就是個瓜田裡的猹，本職工作做得好不好再說，但瓜是上躥下跳著吃，幾乎沒有漏掉過一個。
栗茸之前的幾次任務因為支線任務全都順利完成，還都集中在任務時限的前幾天，效率又快又好，所以在系統裡面也算是頗為出名。
因此，系統對她之前的任務也頗有了解。
系統：【第一次見面進行碰瓷欺詐，第二次為了逃避修羅場選擇直接不見面，第三次當著別人的面離開，這一次還要死上一死，我要是宿主您的任務對像，嘖嘖……】
栗茸直接把它靜音了。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只要她沒聽見，她就沒那麼理虧。
*
另一邊，被系統幫著打了抱不平的魈在告訴栗茸璃月有可以解決魔神殘渣的東西之後表示自己去去就回。
他的速度也的確比伐難更適合趕路。
夜叉生來疾捷，如清風一陣過，轉瞬千裡。
回來的時候，他手中多了一只石碗，那碗也不是一般的碗，上面有一股屬於摩拉克斯的力量，栗茸簡單感受了一下就能從中感觸到強大的元素氣息。
如果硬要說的話，這個碗如果被人拿去當異形板磚砸人的話，效果應該類似於白值六百多，還有個百分之四十幾攻擊力加成的五星武器。
反正就是很特別，很強大。
栗茸踮起腳尖看，在石碗裡面看到了小半碗清澈的水。
聞起來……
怎麼有點甜甜的氣息？
好像闖進了廣式糖水鋪子的感覺。
除了糖水鋪子的那種甜味之外，她還感覺到，這水好像不是提瓦特原產的東西。
怎麼看怎麼帶著一股主世界的烙印，而且……如果她感覺沒錯的話，這應該就是時管局出品的金手指吧？
栗茸：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不對，應該是本龍一眼就看出這玩意不是提瓦特大陸原產的！
系統佐證了她的想法：【這的確是局裡的出品。】
魈言簡意賅：「這種水就可以，在每個人身上撒兩滴就夠用。」
栗茸反應過來，朝他身上打量了兩眼：「魈哥，你身上的業障是不是也這麼沒的？」
說起這個，魈那張偏冷的漂亮臉上多了兩分笑意，看起來倒有點像是古書中描寫的芙蓉面了——就是這個芙蓉呢，比較白芙蓉，沒什麼紅霞一般的好氣色。
他矜持地頷首：「是。」
看這副樣子，估計就是之後的某次任務和業障有關了。
栗茸打了個哈欠，她現在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才做到第三個任務，然後被神裡綾人的反應弄到滿頭霧水的吳下阿茸了。
士別三個任務，自然當反復刮目相看，比如說按揉太陽穴刮上下眼眶眼保健操一節（bushi）
這麼幾次下來，她也想明白了，自己反復在不同的時間中完成任務，當然會出現「將來的我認識了過去的任務目標」這種現像。
估計這石碗中的水還是她留下的就是。
這算是將金手指的能量留在提瓦特嗎？
栗茸想起自己在第一次任務結束後留在晨曦酒莊的那幾個蟠桃，索性擺爛了：
扣錢就扣錢吧，反正現在龍還是主世界珍稀超瀕危物種，為了這個超瀕危她都不會被追著還債。
栗茸就著魈的手，翅膀在清水中蘸了蘸，朝著柯萊的方向飛過去。
柯萊在父母的懷裡輪流膩夠了，剛剛親眼看著魈在一陣青光閃過之後出現在原本沒人的空地上。
明明掐著時間才過去了十幾分鐘！
她一邊被栗茸往頭頂上做法似的揚了兩滴清露，一邊瞪大了眼睛看向魈，然後往栗茸身邊湊了湊，在她耳邊說悄悄話：「哇——這就是你哥哥嗎？他好厲害！你也會這個嗎，就是突然消失然後突然出現的？」
栗茸：「呵呵，我們不是親生的兄妹。」
魈的速度是種族天賦。
哪怕她現在拿著本體到提瓦特來，她都做不到那種和瞬移差不多的速度。
柯萊長長「哦」了一聲，難掩失望，一轉頭賊心不死地湊上去問魈：「您也會和她一樣變成小鳥嗎？」
大概是因為幾次任務改變的世界線偏差比較大，在游戲劇情中這會兒應該已經開始說「凡人不要靠近我」的魈這會兒倒是很好說話。
「會。」
為了加深說服力，他甚至當場變了下原型。
金翅大鵬翅鎏金，眉心一點紫，通體深青若上好的翡翠，儼然是一副尊貴的仙中之王模樣。
柯萊：「哇——」
普通人很少有機會看到這種仙鳥。
更何況魈和其他獸仙不同，平常都不怎麼露出本相，璃月人都只知道自己這兒有一位三眼五顯的降魔大聖，而不知道對方翅膀的顏色到底是青綠色呢還是金色。
柯萊當時只覺得：好好看，比須彌珍稀的那種暝彩鳥還漂亮。
她沒什麼文學方面的修養，否則也不至於在原本游戲劇情中到了十幾歲，跟著提納裡當巡林官的時候還在學習須彌文字的寫法。
她只會說：「你哥哥真的好漂亮啊。」
就和主世界那些一句臥槽走天下的人差不多。
說完又強調似的點了點頭：「嗯，很漂亮。」
比你漂亮。
她好不容易將目光從魈的本相上移走——魈也立刻恢復了少年仙人的外表——緊接著就對栗茸投來譴責的目光：「你還說不是親兄妹！」
要不是親兄妹能都是鳥嗎？！
還都是這個色系！
柯萊的表情be like：我們都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風風雨雨，你居然還要騙我！
栗茸：「……」
她摸摸鼻子，只摸到了一個硬硬的喙。
在抽到這個金手指之前，她也沒想到過自己會有機會和魈用同款皮膚啊……
她隨口糊弄了過去，然後一個一個地給人臉上灑水。
你一滴我一滴，誰也別想多，誰也別想少。
當清露落在這些人身上之後，不過一會兒，水滴滲透皮膚被身體吸收，而其他的毛孔甚至七竅裡面就有煙霧甚至火舌狀的黑紫色冒出來。
栗茸本是很緊張地等著處理這些魔神殘渣的。
畢竟這玩意，要靠自然的力量代謝可太慢了。
要是可以的話，她甚至有點想把這些東西打包起來，留給幾年之後踏上須彌，像是冤種一樣為了救一個巡林官做了三天三夜世界任務的旅行者。
畢竟旅行者自帶淨化功能，是一款非常好用的空氣淨化器（劃掉）。
但那些黑紫色的魔神殘渣在從人體中滲透出來之後，卻也沒能堅持多久，魈伸手蘸取碗中清露，干脆利落地往那些黑紫色上多灑了點。
那些扭曲的黑氣就像是吸飽了血的螞蝗上被灑了鹽一樣，登時扭曲得更厲害了，但怎麼扭曲也抵抗不了清露對它們的「侵蝕」。
沒多級，那些黑紫色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栗茸摸摸鼻子，心想：不愧是時管局出品，質量還挺好。
就是有點讓她擔心，用未來任務留下的道具完成現在的任務，這種行為會導致時空謬論出現嗎……
她等了等，無事發生。
哦，好像沒有。
至少到目前為止都沒有出現。
那沒事了。
但……
唉，栗茸嘆了口氣。
原來之後還會抽到一次輔助卡。
這種知道了結果的抽卡，一點意思都沒有。
甚至還是沒能成為主C。
問就是很難過，特別難過。
哪怕魈再次變成金翅大鵬的樣子，和她鳥鳥相對，互相嘰嘰喳喳都好不了的那種難過。
第62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8
在任務時長還剩下五個月左右的時候, 栗茸成功結清了所有的主線和支線任務。
善於吃瓜的系統見證了龍的效率，深深感嘆果然瓜很少有不是真的。
那麼同理可得, 系統小聲自言自語：【微博上那些娛樂圈的瓜應該也都是真的？】
栗茸沒回它, 畢竟對於這條一生放蕩不羈愛抽卡的龍而言，娛樂圈能有什麼意思，一天到晚通稿來通稿去搞艷壓, 要是能原地倒退二十年，那說不定還能看看。
這次的系統很有儀式感的，認真地問了栗茸一句：【宿主已經完成所有任務，是否選擇即刻離開任務世界？】
栗茸：【怎麼可能, 剩下的五個月可是休閑度假娛樂時間。】
系統雖然原本也就是走個流程，但現在被這樣直接的反駁, 還是忍不住回了一句：【那我不是看你欠了太多債，想著你應該加油努力工作償還嗎……】
它自己也知道還債其實是個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聲音越說越低。
好吧好吧它知道了！
珍稀超瀕危生物不適用於主世界的人類法律。
只要栗茸開口，主世界政府甚至可以給她雙手奉上一座豪華莊園。
可惡, 哪怕它是個系統, 它都已經嫉妒起來了。
嫉妒到扭曲變形。
栗茸才不管系統怎麼扭曲變形, 反正系統也不分美醜，就算系統之間有選美比賽，那又與她何關呢？
反正她也不會去看啊：）
系統怎麼扭曲，都辣不到她的眼睛嘛。
*
隨著魔神殘渣的消除, 這些孩子們的生活重新回歸正常。
他們就像是被吸附干淨了顏色的墨水，重新變回了普通的水滴, 可以輕易而不被旁人覺察出特別地融入江河湖海。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和栗茸說了再見, 一些跟著朋友的父母一同回家, 還有一些則覺得自己經歷了這些, 已經有了足夠的成長，不想要麻煩朋友以及那些好心的夫妻，自己背起了行囊，前往有更多機會的須彌主城，試圖找到屬於自己的機會。
那就是屬於別人的人生了，栗茸揮揮翅膀祝他們今後安好。
更多的她也管不了嘛。
最後她身邊只剩下了柯萊。
栗茸是覺得吧，哪怕現在柯萊去蒙德的劇情已經被她蝴蝶效應蝴蝶到了平行世界去，但安柏這個朋友，如果沒能認識的話，對於柯萊而言也算是……
算是一個大遺憾？
才不是因為她偷偷磕安柏柯萊的cp。
可是這一對真的暗搓搓好多糖QAQ
於是她賊兮兮地在柯萊的肩膀上跳來跳去：「柯萊姐姐呀，你有沒有去國外旅游的想法啊？」
柯萊有點懵：「啊……啊？」
她才剛剛和父母團聚，怎麼突然就跳到了出門旅游的頻道上去了？
栗茸小聲對她分（胡）析（扯）：「你從一出生就在須彌，被騙也是在須彌，須彌對你而言應該算是個傷心地吧？」
柯萊被她說得一愣一愣的，隱隱約約覺得有些道理，但又仿佛沒那麼有道理……
栗茸看著她已經隱隱看得出迷茫的雙眼，趁熱打鐵：「而且你是和我一個宿舍的欸，執行官博士已經盯上我了，那肯定也會盯上你呀，你現在沒了黑火的力量，如果被愚人眾盯上的話很難脫身的！更不用說保護你的爸爸媽媽了。」
這句話倒是真心實意的。
愚人眾這種組織吧，算是提瓦特大陸上的龐然大物了。
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說的就是如果一個組織的體量夠大，那麼就算它已經在走下坡路了，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追究不了別人，打不過璃月的夜叉，那還能不找柯萊嗎？
就算柯萊去尋求了教令院的幫助，但愚人眾本來也就是至冬的官方外交機構，背後有一個強大的國家站台，教令院非但有可能將柯萊的幫助申請拒之門外，還有可能直接把她和她一家打包了給愚人眾送貨上門……
柯萊點點頭，覺得栗茸說的很有道理：「你說得對！你是打算讓我帶著爸爸媽媽一起到別的國家去暫避風頭，對嗎？」
栗茸：小雞啄米。
柯萊和父母說了一下這種情況，一家三口都表示如果可以出國躲避一下各種天災人禍，順便調換一下心情也是很好的。
「但是，」柯萊又開始發愁，「我和爸爸媽媽都沒有去過別的國家，所以……你能給我們一點建議嗎？」
答案脫口而出：「當然是蒙德！」
其實璃月也很好，也很安全。
「但是璃月我認識的人基本都是仙人啦，相處起來可能會比較怪，而蒙德的人們都很友好，西風騎士團很樂意幫老奶奶找貓，你肯定可以遇到特別好的朋友！」
還沒等柯萊來得及接話，栗茸又補上了一句：「你還在擔心去蒙德人生地不熟有各種不方便嗎？」
正好！
她也可以把柯萊當借口，對魈他們說自己要和新朋友一起去蒙德，借此搪塞過去蒙德那邊的那個家。
栗茸覺得自己就像是那種心碎成一片一片一片一片的渣男，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不管是哪裡都有一個家。
「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小青鳥使勁眨眼。
「我也認識一些西風騎士團的成員！你就放心好啦！我會讓你感覺到賓至如歸的！」
柯萊：怎麼突然覺得自己被趕鴨子上架了，就是那種明明自己只是做了個出國的決定，然後從出行日期到出行項目甚至住宿和付款什麼的就都被決定了。
栗茸嘻嘻一笑：巨龍牌出行社，竭誠為您服務。
「好……好呀？」柯萊雖然覺得整件事的進展太快，但仔細一想發現這種安排其實非常妥帖。
「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栗茸沉思片刻：「一兩個月吧？現在博士還在蒙德呢。」
況且柯萊他們也需要准備行李，還需要趕路，這些時間就差不多了。
對於她而言，就是剩下的五個月休息時間中兩個半月在璃月過，兩個半月在蒙德過。
端水端得非常平啊。
柯萊點頭：「那我們兩個月後見？」
栗茸親昵地在她的臉頰上啄了啄，對准她嘴角那顆因為太瘦而顯得有點過淺的酒窩。
「嘰嘰——好的呀！」
*
所以，先回璃月。
栗茸的意識寄托在小青鳥身上，感覺到了身為小鳥的不便，問系統自己有沒有希望變回人類的形態，系統冷笑兩聲：【呵呵，你覺得呢？】
凝聚身體的金手指能量絕大多數都隨著之前的塌方一起埋葬在了愚人眾基地裡，現在的栗茸甚至無法做到一日千裡小鳥快飛。
哦，看起來就是只能繼續當五個月小鳥的樣子。
她懶得自己飛了，干脆翅膀一縮，一雙橙紅色的小爪子也縮進腹部的絨毛裡面，把自己團成一個青綠色的毛絨團子，徑直往魈的懷裡坐。
「我不飛啦，這幾天已經飛了好幾個全馬了嗚嗚嗚，我要搭車！」
從須彌飛到蒙德再從須彌飛到璃月，沒有傳送錨點也用不了四葉草印現場化身彼得帕克，那可不就是飛了好幾十甚至好幾百個全馬麼……
魈隨便她蹭，甚至對搭車行為喜聞樂見，剩下的夜叉也都不是那種拿嚴母劇本的，不會覺得小孩子就是要多多歷練。
他們甚至恨不得栗茸躺得更徹底一點。
年紀那麼小，長得也那麼小，拼什麼拼？
璃月不用童工！
栗茸於是非常愉快地體會了一番在提瓦特坐飛機的快樂。
等等……飛機？
飛嘰？會飛的小綠嘰？
她悄悄看了一眼魈，想起自己在官網買的小綠嘰抱枕，甚至聯想到了隔壁腳盆雞的cv松岡抱著綠嘰抱枕口出的那些虎狼之詞……
比如說小綠嘰身後的那個「X」。
咳咳咳咳！不能繼續這麼聯想下去了！
栗茸抬起翅膀，照著自己的臉扇了一下。
別說，羽毛拂過臉龐，不疼，還有那麼點舒服……
系統：【……】
系統看不下去了，它語重心長：【宿主，您可別仗著自己任務完成了太放飛自我啊。】
且不說諧音梗是要扣錢的，滿腦子都是一些不可言說的顏色也不太好吧！
畢竟按照真實年齡來算，宿主還是條未成年龍啊！
系統甚至開始考慮自己要不要為宿主專門安裝上個未成年人保護模式……
*
落地落在了望舒客棧。
伐難沉吟片刻後還是沒能忍住：「金鵬，你確信若陀前輩不會從絕雲間趕過來搶走小魚嗎？」
他們身為仙眾夜叉，算是璃月大地上最能打的前十名了，但是……
若陀前輩和帝君一樣是絕對的斷層top1啊！
他們五個聯手在一起都不一定能打得過若陀前輩一只手好嗎？！
伐難：螞蟻競走十年了，你清醒一點啊！
魈覺得自己很清醒，反正為了璃月，為了望舒客棧的凡人，若陀不可能在荻花洲附近出手，最多就是變出人形到望舒客棧上來曉之以情動之以理。
如果不講究一點，可能還會直接上手偷孩子。
只要嚴防死守就好了。
但他沒對伐難解釋這個，只是惜字如金地說：「小魚的羽毛髒了，我帶她去洗一洗。」
這話沒說錯，小青鳥飛來飛去的躥了好多地方，這會兒羽毛上不說沾著幾層灰吧……至少也不能說是干淨。
栗茸沒有潔癖，但還是希望自己的身上保持干淨的，所以對於洗澡這件事並不怎麼抗拒。
反正不能是流浪漢形像。
但三分鐘之後她就遭遇了滑鐵盧。
*
栗茸原本以為，自己只有變成貓之後才會不想洗澡。
畢竟主世界的各種視頻網站上，貓貓沾水和要被謀殺時的表現是如出一轍的。
甚至她覺得，憑借她受教育的龍的自制力，她肯定可以非常成熟冷靜地完成一次洗澡。
系統心想：連能成功洗澡都要算一場勝利還要誇，這本身不就是一種不成熟嗎？
但它沒敢說。
怕栗茸惱羞成怒然後給它一個大禁言術。
隨後乖巧的、樂意洗澡的小鳥就在淺淺的澡盆外面呆住了。
橙紅色的小爪子抓著瓷質的小水盆，綠豆眼裡滿是茫然：
怎麼辦？
她不會鳥類的洗澡姿勢啊！
栗茸：生而為鳥，真的好麻煩啊！
要是龍身上髒了，就直接往金幣堆裡面打個滾就好了，壓根用不著沾水。
唉，她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啊！
栗茸對著面前這盆大概只有人類半指深的水，故作深沉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抬頭瞅向了魈。
小青鳥語氣裡面帶著試探：「哥哥，你……」
你應該會的吧？
求教！
魈：「……」
他的性格讓他做不出什麼出格或是太過情緒化的動作。
但這一點都不妨礙他無語。
拜托，他平常也是人形示人。
再說了，他的原型金翅大鵬水火兩辟，不說不染塵埃吧，就算染了也是直衝進水中，掠一浪水波而起，瀟灑帥氣得很。
魈：「。」
他頓了頓才坦率：「我也不會。」
栗茸：「……」
栗茸：「好吧。」
她只能不情不願地開始自己探索小鳥洗澡的姿勢。
比如說像是壯士就義似的，站在水盆邊緣，閉著眼睛，仿佛下方就是刀山火海一去不復返了似的，朝水中一跳。
蓬松的胸前羽毛徑直壓在了水中，噸位不大，但力道足夠，因此也像是某菲跳水隊炸魚似的炸出了四濺的水花。
小青鳥的羽毛還是有一定的防水能力的，一開始水珠都只是附著在她的羽毛表層，後來才開始有將羽毛弄濕成一撮一簇的跡像。
然而栗茸才不管這個，她覺得自己剛剛躥進水盆就把自己弄得滿臉滿嘴都是水了，下意識地覺得自己大概是要淹死了。
主世界就沒有哪條龍有好水性的！
再怎麼擅長水系魔法的龍都不擅長潛水游泳！
更別說那些在全身上下貼滿了金幣寶石因此質量很大密度更大的同族……
他們下水別直接沉到底已經很了不起了。
於是，魈所看到的栗茸，就是一只在非常非常淺的水中，奮力撲騰著自己的翅膀，將水珠掀起，朝著四面八方亂潑的青色團子。
一些水珠甚至徑直彈到了他的臉上，甚至濺到了他的嘴邊。
魈：「……」
忍住，一定要忍住。
少年仙人垂在身側的手握緊了拳頭，指甲掐進了手指側面的軟肉裡。
不是忍住生氣，而是忍住不被可愛到笑出聲來。
栗茸撲騰了一會兒，發現盡管自己在努力撲騰啊，但是這個身形著實穩得不行，過了半天都原地，坐標一動都沒動。
她一低頭，發現自己那雙橙紅色的小爪爪已經穩穩地貼在了盆底，站得可穩了……
栗茸：「……」
怪不好意思的哈。
這兩天當鳥不習慣走，要麼蹦噠要麼飛，要麼就往魈的懷裡一團一蹲，已經有點不記得站著的感覺了。
打擾了打擾了。
她尷尬又冷靜地轉了個方向站著，將自己微微翹起的尾巴對准魈的方向。
只要她看不到，尷尬的就不是她。
逃避，雖然可恥，但是有用就行，不是嗎？
在淺水裡撲騰了一會兒，栗茸覺得自己大概搞清楚小鳥應該怎麼洗澡了……
她開始熟練地低頭，將臉頰和喙在水裡啄一啄，然後抬起腦袋，開始撲騰翅膀，一邊借著動作將羽毛裡面藏著的灰塵洗干淨，一邊將其實本質上少得不行的水珠揚到背上。
尾巴也同時一翹一翹的，浸泡到水裡很短的時間，然後撅起來，揚起的水花直接對著魈的臉。
魈：「……」
他後退一步，避開那些飛濺的水珠，沒有追問栗茸是不是故意的。
少年仙人看著活潑亂蹦的小鳥，看了一會兒，無聲無息地笑了起來。
*
小鳥洗澡是很快的，甚至最內層用來保暖的羽毛都沒有弄濕——這才是自然界的洗澡，要是全身上下都濕透了，那就起不到保暖的作用，放到大冬天的是會凍死的。
至於會不會發爛發臭（劃掉）弄髒身體，反正青鳥也是神話中的生物嘛。
大家都是神話裡的東西了，就不要講自然裡的基本法了。
魈用輕柔的風元素吹干了她的羽毛。
煥然一新的小鳥被他捧在手心裡，帶著下了樓。
下樓的時候，這次因為一直在外面鏟除魔物因此剛剛好錯過了全部的浮舍正從廚下將言笑剛剛切好的一盤西瓜端上來。
他一邊將西瓜盤放在桌面上，自己拿起一片啃一口，一邊捶胸頓足：「你說我怎麼就錯過了——」
騰蛇太元帥一抬頭，整個人就像是看到了美杜莎的蛇頭似的，當場石化了：「哈？」
魈：「嗯？」
浮舍勉強支撐著自己從呆滯狀態恢復過來，但仍然因為一時太過震驚，以至於手上的瓜都沒有拿穩掉在地上，張大了嘴，下巴都快要脫臼：「金鵬你什麼時候背著我們偷偷成了家？」
魈：「？」
他走上去給了浮舍一腳：「眼瞎了？」
這家伙在胡說些什麼。
他順手就把栗茸給放在桌面上了。
栗茸看到切開的西瓜，皮綠瓤紅，看著汁水很多，當時就饞了。
對於一個吃貨而言，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是什麼？
那當然是自己的體型變小了，但是食物還是原本的大小啊！
她當即湊上去在西瓜最甜的瓜心上啄了一口。
好甜！
又脆又甜。
先前好像還在井水裡面浸泡過，冰冰涼涼的，但是吃起來一點都不凍嘴。
超棒！
浮舍指著一頭撲進西瓜裡面開始啄的小青鳥：「金鵬，你瞞得過別人，你可瞞不住我！長得和你這麼像，不是你私生女還能是誰？！你說，你在夢魘魔神手下的時候是不是做過什麼對不起別人的事情……」
之前是伐難他們懷疑自己的父母有私生女，現在浮舍更好，直接懷疑到他頭上來了。
一朝妹妹成女兒，超級加輩。
魈面無表情，哢哢掰了兩下手部的關節，下一秒，在浮舍「你干嘛」的叫嚷聲中，他一個過肩摔將浮舍撂倒在了地上。
行雲流水地做完這一套後，魈低頭看向地面上倒吸著冷氣說疼的浮舍，語氣裡面沒有一點兒情緒起伏：
「這是小魚。」
浮舍：「小魚啊！」
浮舍：「……啊？你說什麼？！」
浮舍大為震撼：「臥槽小魚原來是你親妹妹？？？」
魈：「……」
算了，沒救了，浮舍這種沒什麼腦子的夜叉，直接埋了算了。
是將才有什麼用。
現在璃月又不打仗。
他這麼想著，拖了一條長凳到桌邊，坐下來，用食指指腹輕點栗茸的腦袋：「你這麼吃，剛剛的澡不就白洗了嗎？」
就這麼一碰，他都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上蘸了西瓜那甜度很高的汁水，干了之後黏黏糊糊的。
魈能夠感覺到手下的小鳥即刻身體一僵。
糟糕，沒想到羽毛會被西瓜汁弄濕……
栗茸再一次感嘆：生而為鳥，真的好麻煩。
但很快，她擺擺腦袋，將擔心甩出去。
髒了就髒了，髒了大不了再洗。
再濺魈一身水滴好耶——
*
等浮舍從「他以為的金鵬私生女就是小魚」這一震驚事實中反應過來的時候，栗茸已經啃到第二塊西瓜了。
她小小的身體裡面藏著一個黑洞似的胃，明明體型還沒半片西瓜大……
浮舍不以為意，甚至將第三片西瓜喂到栗茸嘴邊，一邊喂一邊帶點討好地問：「小魚啊……」
栗茸抬頭看了他一眼。
「嗯？」
浮舍將西瓜放在她面前，自己搓了搓手，嘿嘿笑了兩聲：「下次你來的時候，能不能變成一條騰蛇啊？也不用騰蛇，長得像蛇就行，最好有個翅膀，然後能不能和我一樣，紫色的。」
他覺得自己要求得很寬容：「深紫淺紫無所謂，只要是紫色就行。」
栗茸：「……」
她直直地盯著浮舍。
浮舍撓撓頭，憨笑：「我也羨慕金鵬，我也想要個和我長得像的妹妹嘛。」
栗茸又啄了一口，剛想對浮舍說與其這麼幻想不如直接從樹上摘個桃子吃，身後的腳步聲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小青鳥原地蹦噠兩下回過頭，正看到雖然姿態風清月朗，卻著實是翻窗從露台那邊走進望舒客棧的若陀。
若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反光，純白一瞬，像是動漫裡響起bgm時主角團的智囊一般。
「我建議你將這個想法放一放。」
他走到桌邊，像是沒看到魈似的把栗茸捉到了掌心裡，絲毫不介意她身上的西瓜汁。
栗茸還沒來得及和他打招呼，就聽到他的下一句是：
「就算要變，也應該先變成一條小龍吧？別的不重要，但是要有彎彎的雙角，尾巴得像一棵樹。」
栗茸：「……」
多大的龍了還和浮舍似的幼稚呢？
……懂了，都是浮舍的錯。
一定是他傳染的。
浮舍：？？？
第63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9
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
栗茸覺得, 這句話一點錯都沒有。
畢竟，倘若不是回到了少年時的心態，若陀這種穩重的龍怎麼可能因為她下一次出現的時候應該頂著什麼樣子和浮舍較勁……
再說了, 栗茸心裡翻了個白眼, 她的主觀意願難道能影響到她抽出的金手指嗎？
如果她真的能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那不得直接給自己一連串超強主C版本答案安排上？比如說什麼二郎顯聖真君，比如說什麼三壇海會大神哪吒三太子……
退一萬步，就算只能影響外表，她也肯定更樂意和摩拉克斯長得像！
畢竟摩拉克斯好看嘛。
這時候就要拿出經典笑話：
陀子哥，他們都是騙你的，怎麼會有龍又瘦又好看, 從天上砸下來就只砸翻了個供桌，尾巴還是金色的小祥雲啊.jpg
她沒有介入這種爭辯之中，跳到魈的手上, 頂著一身西瓜汁回去泡了泡羽毛, 然後說：「我困啦！」
困了就要睡大覺。
她還是一只未成年小鳥嘛，未成年總是要睡比普通人更多的時間的，更何況，前段時間她剛剛為了和愚人眾較勁的事情忙碌了那麼久, 勞心勞力的，甚至還獻祭了自己的一條命。
可累了，想要睡一覺難道有什麼問題嗎？
魈不需要她說這些理由。
栗茸想睡就睡, 沒有關系。
少年仙人問客棧的老板菲爾戈黛特借了一只小竹筐, 在裡面墊了幾層軟絨布，對於小鳥來說, 這樣的一張床就已經很足夠了。
小鳥蹦噠著進了竹筐, 安安分分地兩腳朝天躺下, 然後乖乖讓魈往自己的小肚子上蓋了一塊手帕。
蓋了手帕之後的她並不立刻睡覺：「魈哥，講故事！」
她是小鳥她說了算。
魈沒什麼講故事的經驗。
至少在栗茸之前，沒人要求過他講故事。
而做為一個負責殺生護法的夜叉而言，講故事也不算必備技能。
但是現在，魈想：小魚說想聽。
他遲疑片刻，開口：「那……從前有座絕雲間，絕雲間上有個洞，洞裡住著一只仙鶴，名叫留雲借風，喜歡給人講她徒弟的故事？」
栗茸：「……」
沒想到，沒想到，那個女人在主世界已經變成了仙人中的梗王，原來在提瓦特，對方也是梗王。
栗茸：「所以你也聽留雲借風真君說過甘雨姐姐小時候的故事嗎？」
那什麼咕嚕咕嚕滾下山真君，以及那什麼噎死魔神真君？
或者說，難道這個世界的留雲借風真君已經背後中七箭霜華矢，經月海亭秘書判斷系自鯊？
說起來如果按照她頭一次在提瓦特世界出現的時間來算的話，她的輩分好像比甘雨要大。
那豈不是甘雨要管她叫前輩？
那豈不是天叔要叫自己「小魚阿姨」……？
栗茸：突然很是驚恐，並在一瞬間想要麗莎附體。
如果有誰敢管她這個未成年龍叫「阿姨」，她就算拼了自己這個戰五渣的身體也要弄死對方。
這事沒得商量！
魈：「你知道甘雨？」
栗茸點點頭。
魈：「那申鶴小時候的故事，你大概也知道了。」
他沉思片刻：「帝君倒是和我們說過，浮舍小時候的故事。」
栗茸一開始還想伸出爾康手：別啊，申鶴小時候的故事她才不知道！
但是下一秒，當她聽說有浮舍小時候的故事可以聽的時候，小青鳥立刻將翅膀服服帖帖地壓在了身邊。
她可以，她想聽，魈你快點說吧，她已經准備好了。
浮舍小時候的故事的確有趣。
其中包括鐵憨憨騎野豬以及抓晶蝶往自己頭發上綁等堪稱黑歷史的部分。
栗茸聽得很樂呵，甚至喊系統幫忙錄音：【錄下來，回到主世界之後配些表情包隨便往哪個短視頻平台上一扔，流量肯定夠。】
浮舍大哥，我會幫你，她心想，幫你把你的黑歷史存進主世界的網絡雲端，順便多方備份的！
不用謝！
最後還是魈以時間不早，她再不睡第二天就要起不來了為理由，關了燈讓她早些休息。
然而關燈之後，栗茸兩腳朝天地躺在軟絨布上，一雙綠豆似的眼睛睜得渾圓。
完犢子，她還是睡不著。
白天還好，一到晚上，萬籟俱寂的時候，她就忍不住去想兩個半月之後自己要怎麼去蒙德。
雖然已經有了柯萊這個擋箭牌，但她很擔心有誰覺得她年紀小打算陪她一起去啊……
……要不還是留封信然後偷偷走？
否則要是魈提出了護送的要求的話，很難不保證他不在石門那邊和迪盧克遇上啊……
栗茸在柔軟的小床上翻了個身，深感哪怕寢具再怎麼舒服，只要心裡還藏著煩心事就不可能睡一場好覺。
床頭櫃上的時鐘指針已經指向了十二點。
栗茸異常煩躁地又翻了個身，爪子朝向天花板的方向。
算了算了，如果這段時間想不出辦法的話，那就趁早溜走吧！
感情上有沒有對不起誰……
對不起就對不起吧！
小翅膀一攤，小腳一翻。
什麼渣男，與我無關！
*
栗茸尋思著，或許自己這只鳥，現在從頭到尾就寫著四個大字：
事與願違。
她戰戰兢兢地熬過了兩個半月和魈他們以及若陀的相處，在荻花洲釣魚、在輕策莊挖筍、在璃月港吃喝玩樂的同時一直思索著自己要怎麼平安偷渡，為此殫精竭慮，最終還是在准備溜走出發的前十分鐘，被浮舍這根壓彎了駱駝的最後稻草打敗。
「小魚早啊，怎麼起得這麼早。」早起明顯還沒睡醒，就是起來上個廁所，一會兒准備再回房間去睡個回爐覺的浮舍一條手臂貼在房門上，揉著眼睛打著哈欠，「你這是……要出門？」
他稍稍清醒了點，一眼就看到了栗茸馱在背上的小小水囊。
原本已經快要溜到門口，正准備揮一揮翅膀不發出一點聲音離家出走的栗茸聽到這來自身後的聲音，差點心跳驟停。
栗茸：我突然連飛都不會飛了。
小青鳥一整個空中墜機，隨即連忙撲騰著翅膀重新飛起來，小聲對浮舍說：「呀，浮舍哥哥你小點聲，大家還沒起呢。」
浮舍皺眉：「夜叉什麼時候需要睡覺了，醒就醒了……好吧好吧。」
他看著栗茸臉上不滿意的神色，點點頭嘟囔：「行，我小點聲。」
然後他的聲音從十個打太極拳的老頭老太那麼中氣十足，壓低成了五個打太極拳的老頭老太那麼中氣十足：「你大早上的出門想去哪兒？」
栗茸：「……」
「什麼？你要去蒙德？」
五個打太極拳的老頭老太那麼中氣十足的聲音又一次提到了五十個的程度。
栗茸滿頭大汗：大清早的……浮舍的大嗓門是真的比鬧鐘更讓人容易清醒啊……
小青鳥想要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
然而一則出翅膀速度不夠快，而來捂嘴也沒用，夜叉，尤其是仙眾夜叉都是不怎麼需要睡覺的，哪怕躺下也就是小憩而已，一點兒風吹草動就能給驚醒了。
所以她抬起翅膀，發現自己抬翅膀抬了個寂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自己的羽翅糊在了浮舍的臉上。
混蛋啊！叫你敗壞我的計劃！
浮舍一點都沒感覺，甚至還問栗茸：「怎麼這麼不小心，翅膀碰疼了沒？」
栗茸：「……」
也對，她的翅膀那麼柔弱，哪能和浮舍的臉皮比硬度。
什麼叫雞蛋碰石頭？
這就叫雞蛋碰石頭！
但還是好氣啊！
她看著推門出來，還在揉眼睛的應達以及另一扇門門口站著的正在戴手套的魈，非常喪氣地想：早知道我就不起那麼早了。
反正想溜都溜不掉。
不如睡個酣暢淋漓到中午的覺。
原本打算誰也不驚動地溜走，跑去蒙德的計劃直接大失敗。
跑路經驗值+0
警惕值+10
栗茸：沮喪。
魈和浮舍不一樣，小仙男是那種哪怕剛剛醒都眼神明亮的夜叉，不會打哈欠也不會揉眼睛，至少從外表上來看，比浮舍像仙人多了。
他讓栗茸落到他的手指上，然後將她放上肩膀：「想要出去散心？」
栗茸老（避）老（重）實（就）實（輕）地回答道：「我之前和柯萊約好了，要一起去蒙德嘛。」
她怕魈對這些凡人沒什麼印像，補充道：「就是那個被魔神殘渣影響了的，綠色頭發的小姐姐！我答應了她要和她一起去蒙德避開愚人眾的！」
魈用指腹拍拍她的頭頂：「我記得。」
栗茸低頭：「哦。」
「那我將你送去與她約定好的地方，然後你和她一同去蒙德，可以嗎？」
魈頓了頓，目光好像在栗茸突然蓬起來又逐漸縮下去的絨毛上落了落。
「去蒙德的路上，我可能無法陪你了。」
栗茸：「！」
小青鳥頓時支棱起了絨毛：還有這等好事！
對上魈的目光，她反應過來，努力將自己激動的情緒往下壓了壓：「啊、啊——那個……為什麼呀？」
栗茸：努力裝出一副因為哥哥不能送我的難過表情。
然而因為可以避開修羅場所以怎麼演都沒能演成功。
相比起她曾經用來碰瓷別人，假裝自己沒有親人也沒有朋友的樣子，此時的她真的完全沒有演技。
或者說，可能這就是所謂的薛定諤的演技吧！
「若陀前輩回絕雲間了，之前外出的仙人們回來，還帶了一件很特別的東西，帝君都被驚動了。」
魈舀起一勺杏仁豆腐，喂到栗茸邊上讓她啄著吃當早飯，眉眼是舒和的，像是三月柳、四月風。
「事出突然，這東西需要讓塵王和留雲借風真君仔細研究，在此期間，凡人不得靠近，所以我也要去絕雲間。」
一旁的浮舍：滿頭問號。
另一邊的彌怒：悄悄走到浮舍身邊，准備在他張嘴的第一時間把他的話捂回嘴裡。
伐難睡得有點兒小糊塗，抬頭看邊上幫她把打結的發尾梳通順的應達：「應達姐姐，什麼東——」
應達溫柔微笑：「是前兩天的事情呀，可能那時候你在和小魚一起釣魚吧，我告訴過你，你可能不記得了。不過沒關系，反正也不需要准備些什麼嘛。」
一邊說著，她一邊伸手在伐難的手臂上捏了一下。
伐難後知後覺：「啊啊……我想起來了！我們這兩天就要動身吧！」
魈微笑：「一路車馬，也可看璃月的好山好水，只是需要的時間更長些，我就沒那麼多空閑一路送你了。」
伐難看了應達一眼，眼裡滿是疑惑：姐姐，金鵬什麼時候言辭那麼雅致了？感覺不像是夜叉……倒更像是帝君在客套……
應達：「噗——咳咳！」
她瞪了伐難一眼：別在這時候逗我笑。
眼看著要和小魚說再見，氣氛都給她整散了。
*
栗茸心潮澎湃：什麼叫天命之子！什麼叫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
這簡直就是天理在給自己打掩護！
原來她抽卡的運氣壞是因為好運氣都被集中用在了這裡！
這不是，連借口都不用找，就可以安安穩穩地去蒙德，不需要擔心有修羅場的展開了嘛。
要知道對於一頭未成年的小龍而言，親友間的修羅場比如說「更喜歡哪一個哥哥」或者「更喜歡哪一位老父親」什麼的，都是對她幼小心靈的沉重傷害！
她重重點頭：「放心好啦！我一個人——一只鳥也是可以的！再說了，璃月的大路上都有千岩軍呢，穩得很穩得很。」
*
於是吃完早飯的杏仁豆腐，魈就帶著栗茸去了一趟璃月港。
柯萊給她寄信，說他們收拾好了行李，不敢在須彌主城待著，就去了奧摩斯港。
從相對管控更松也更自由的奧摩絲港坐船出發，船行沒幾日，就可以抵達璃月港。
柯萊在信裡寫：父親說，走海路的話不用擔心愚人眾攔截，畢竟來來往往的船上還有好多璃月商人，而璃月嘛，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愚人眾還沒打算和璃月撕破臉。
一方面是因為打不過，另一方面還是因為打不過。
前者指的是璃月那七國第一的經濟，以及操控著璃月商業的，在外交場上很難占哪怕半分便宜的天權凝光大人；後者指的是七神中最古老的那一位，岩王帝君摩拉克斯。
柯萊：爸爸說，與神同行的國度，恐怖如斯。
栗茸看著那封信上稚嫩的筆跡，心想：
恐怖如斯做為一個梗，居然在主世界和提瓦特世界沒能聯通的時候出現在這裡，這才是真正的恐怖如斯。
首次來到璃月港的柯萊一家對鄰國璃月與須彌截然不同的建築風格以及風土人情迷住了。
柯萊父親：「哦，看這平整干淨的青石大街，他們甚至還有這麼方便的水渠系統，我的小吉祥草王啊，璃月港一定是七國中最適合人們居住的城市了！倘若不是這裡的每一件貨物都比須彌貴上那麼多，我真想帶著我可愛的女兒和美麗的妻子在這裡長久居住。」
柯萊母親：「……閉嘴吧，別和船上的那個楓丹人學了一嘴翻譯腔，否則我就要用我的鞋子狠狠踹你的屁股了。」
栗茸：「……」
恐怖如斯，真的，翻譯腔，恐怖如斯。
柯萊沒有被翻譯腔傳染，她手裡捧著一份中原雜碎，在看到栗茸的時候眼睛噌地亮了起來，將小吃往母親懷裡一放，然後就像是撲向小魚干的貓一樣輕巧又快速地撲了過來。
魈將小青鳥放到柯萊的手上。
「那我就先回去了，小魚，記得寫信。」
栗茸揮揮翅膀：「啾啾啾啾！」
一定會寫的你放心吧！
魈輕輕頷首，又問道：「等有空的時候，我去蒙德看你？」
栗茸嚇得毛都要掉了——這一天到晚炸毛復炸毛的，比花木蘭的紡織機還忙碌，早晚毛全都給炸禿——她結結巴巴：「那、那就不用了吧，你還要處理魔物呢……」
魈輕笑兩聲，也沒說到底去不去，原地在青光中消失了。
柯萊低頭，將掌心栗茸炸起來的毛全都壓下去：「你不想讓這位仙人去蒙德呀？」
栗茸：「……」
有一說一，柯萊，你還是挺擅長哪壺不開提哪壺的。
柯萊看她的反應就知道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回顧父母身邊後就變得活潑開朗了很多的小姑娘當即哈哈地笑起來。
栗茸憤怒了，當場表演小雞啄米。
不發威你還不知道什麼叫憤怒的小鳥！
柯萊：「可是你啄得也不疼啊哈哈哈哈……誒誒疼了疼了你別啄了……」
*
半小時後，通過一通亂啄成功讓自己心平氣和下來的栗茸縮起爪子，乖乖地窩在柯萊的膝蓋上。
馬車轆轆往前，從璃月港沿著大路朝向北方而去。
柯萊在上車之前買了一包瓜子，不熟練地剝皮，將瓜子仁喂給栗茸。
而栗茸，一邊享受著對方的伺候，一邊神情嚴肅地和系統分析：「我覺得吧，魈好像知道了些什麼。」
看他那個表情啊，看他那個語氣啊。
很明顯就是已經知道了她在蒙德那邊還有一個家。
栗茸：我敢說我在他身上看出了幾分也不知道算不算陰陽怪氣的正宮氣度嗎……
她不敢說。
栗茸：【其實也挺有道理的，對於提瓦特大陸而言，我第一次來都已經是兩千年前的事情了……】
她甚至懷疑自己在蒙德幫溫迪干翻高塔孤王迭卡拉庇安的時候，摩拉克斯就知道她也在。
系統：【唉，宿主您說的是。】
栗茸：【這還不得怪時管局，要不是時管局的時空穿越技術連個魔神都瞞不過……】
系統：【？？？整個主世界都沒有能瞞過摩拉克斯的穿越技術ok？】
一鳥一系統齊齊嘆了口氣。
這個世界，既然已經有了時空管理局，為什麼還要出現摩拉克斯這種bug呢？
對方手握劇本，甚至可以隨時飛起一腳踹飛盒飯，還要他們做甚！
栗茸愁眉苦臉：【我覺得吧，魈估計早就知道我在外面有人了，也知道我在瞞著他。】
……魈知道了，保守估計若陀也知道了。
系統很無語：【自信點，把「我覺得」去掉。】
就宿主在魈面前這種拙劣的演技，到現在都還沒有在公開範疇下翻大車都是因為這幾位任務對像給她留面子……
栗茸：【憋說話。】
她當然知道啊她能不知道嗎！
她開始自欺欺人掩耳盜鈴：【只要他們沒有當眾戳穿我，我就可以當做我的馬甲沒有掉！】
這是一種阿Q精神！
系統：【……】
彳亍口巴。
您是宿主您老大，您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栗茸：【沒關系。】
她感慨完了，自己振作起來：【只要沒有修羅場，區區負心薄幸而已，我可以。】
她可以！
*
剛好，與此同時，望舒客棧上。
浮舍和伐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兩臉懵逼，然後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麼你們都反應過來了？」
應達雙手抱胸，一副「否則呢」的表情：「金鵬的語氣那麼怪……肯定是有原因的咯。」
彌怒摸摸鼻子：「嗯……因為我每天都會給帝君寫信，帝君說理水疊山真君他們還在外面玩，沒回來呢。」
好孩子彌怒，將每天和家長保持聯系這一習慣維持了千年，堪稱璃月第一乖崽，應當被頒發三好夜叉獎狀。
浮舍皺眉：「金鵬是什麼時候知道小魚在別的國家也有……」
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可惡，好不甘心啊！我只有小魚一個妹妹，她憑什麼有那麼多哥哥！」
伐難&應達：？？？
水火夜叉齊齊轉頭看過來：「浮舍大哥，您再說一遍？」
她們保證留著手不打死他。
就在浮舍差點要挨揍的時候，魈從璃月港回來。
浮舍干脆就問了正主：「欸，金鵬，你是怎麼知道的？」
魈：「她心虛。」
兩千年前和栗茸相處的那段時間，夠他學會讀栗茸的表情了。
浮舍唯恐天下不亂地拱火：「那你不生氣啊？」
魈：「……」
他盯著浮舍看了一會兒，然後走開了，臨走之前還對應達伐難說：「打吧，順便幫我那一份一起揍了。」
這個浮舍，不挨揍不行。
不過……生氣倒是不至於，畢竟他知道栗茸和自己的世界時間線並不平行，很有可能對方和她的親緣還誕生在栗茸認識他之前。
只是偶爾，心裡會想，到底誰才是她最喜歡的哥哥罷了。
魈回去拿他的和璞鳶，臨了直接從望舒客棧樓頂的露台一躍而下。
這次看她的樣子那麼緊張，估計還不願意回答，下次再說。
實在不行，就讓浮舍去問，他被討厭了也沒關系。
嗯，就是這樣沒錯。
第64章 青鳥殷勤為探看10
栗茸選擇放棄思考。
她原本以為, 自己離開了璃月之後就能過上不需要擔心修羅場的米蟲躺倒生活。
然而，現實給了她一個巨大的大逼兜子：
她看到凱亞站在石門那邊的木制棧道上，姿態瀟灑不羈地靠著一邊的石壁, 沒有被眼罩覆蓋的那半邊, 眉梢高高地挑起來, 吹了聲口哨，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跳到馬車前頭：「過了那麼久才想起來看我，小桃樂絲，你是不是在璃月還有一個家呢？」
——此時的栗茸已經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是一只沒有靈魂的小鳥了。
逐漸了解了事情實情，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小伙伴竟是渣女的柯萊：「哇哦。」
在璃月叫小魚, 在蒙德叫桃樂絲，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對她說自己叫格林，我親愛的新朋友, 你是否還有更多的馬甲, 更多的家？
不過，看在現在栗茸已經閉嘴裝死的份上，她出於朋友義氣的考量，只是在心裡哇哦了一次又一次。
並沒有說出來。
凱亞向馬車內探頭：「桃樂絲？如果這個問題你覺得很難回答的話, 或許你可以回答一下為什麼上次來晨曦酒莊的時候，你甚至不肯等我從騎士團回家？」
「桃——」
玩笑的質問語句卡在了咽喉中。
凱亞扶著馬車的車門，神情冷了下來。
「是怎麼回事？」
栗茸支支吾吾, 並不是很想把自己的大號被塌方壓沒了這件事告訴他：「啊……沒什麼呀, 就是這次來的時候……」
凱亞還在笑，但笑意明顯不達眼底, 甚至被柯萊看出了幾分「你繼續編, 我在聽」的感覺。
柯萊：「……」這個樣子的家屬看起來好恐怖的樣子。
她戳戳手裡的青鳥團子：「那個……要不你還是說實話吧？」
畢竟據實交代, 遭殃的大概是愚人眾；而抗拒從嚴的話……
柯萊偷偷看了看凱亞。
她覺得吧……這位一看就是心眼子長了八百多個的那種，她一看到對方就覺得自己有點心跳加速，反正就是怪慌張的。
栗茸估計是玩不過對面的。
栗茸：你閉嘴啊啊啊啊啊啊！
小青鳥抬起翅膀，捂住自己小小的腦袋，陷入自閉。
凱亞根本不給她自閉的機會，他動作輕巧，直接鑽進了馬車裡，說：「迪盧克昨天被深淵教團找了麻煩，我出門前還沒回家，父親被我按在了晨曦酒莊。」
他戳了戳栗茸的腦袋：「所以現在只有我一個人請假出來接你，如果你不對我說實話，讓我幫你一起想應付他們倆的借口的話，回到晨曦酒莊之後，你就更別想藏著你那點不願意說的小秘密了。」
栗茸：「……唉。」
她知道，凱亞說的都是實話。
他一個人八百個心眼子，加上迪盧克和克利普斯老爺怕不是全家上下一共兩千個心眼子，自己這種實誠小龍根本玩不過他們。
不實話實說，也會在短暫的交流過後被套個底朝天。
她放下翅膀，乖乖被戳：「好吧……我老實交代，但你不能罵我！」
被綠豆眼睛委屈巴巴看著的凱亞：「……」
他什麼時候罵過她？
青年覺得自己可委屈了，但身為兄長的姿態不能丟，於是他僅僅輕咳了一聲，提醒栗茸道：「快說。」
栗茸：QAQ
她把自己是怎麼在逃離基地的時候遇到的愚人眾，又是怎麼被塌方下來的石塊等砸了個正著的全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除去魈和伐難的部分。
柯萊聽著栗茸艱難地圓過夜叉仙人的救助，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睛：
我，柯萊，有個團寵朋友，可惜她是天然渣，天南地北都是家。
我知道了她的真面目，現在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別在其中一個家的成員面前露餡？挺著急的，求速回答。
栗茸閉著眼睛將自己怎麼作沒一條命的事情交代完畢，偷偷睜開眼睛，發現凱亞的臉色比方才還要黑上一個度，干脆破罐子破摔：「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還想要怎麼樣！」
凱亞深吸一口氣，恨鐵不成鋼地又在她額頭上戳了戳，差點將圓滾滾的一只小鳥戳到雙爪朝天，咬牙切齒地在她圓滾滾的小肚子上又戳一下：
「你把我當成什麼人？！我當然是在想著要怎麼從愚人眾身上討回來啊！」
近年來，隨著心性愈發成熟，在蒙德已經隱隱有了「最和善的騎兵隊長」這種稱呼的凱亞愈發長袖善舞，心思玲瓏，只要他想，他可以讓每一個和他交談的人覺得春風拂面，恨不得引他為知己。
與此同時，就算有人因為他的身份故意要冒犯他，他也能夠在化解那些冒犯之後，（表面上）仍然保持著笑臉。
現在，面對一只最喜歡和他嗆聲，明明在別人面前都很乖唯獨在他面前頭鐵的小鳥，凱亞破功了。
凱亞：「你為什麼總覺得我會教訓你……好吧這樣孤身犯險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在外面等著你回家的人會難過傷心？」
騎兵隊長的手指在小鳥的絨毛上一陣亂揉。
主要是別的「懲罰」手段，在看到這樣小小一只的青鳥時也完全用不上。
難道還能讓鳥用翅膀夾著筆罰抄「我不能以身犯險」三百遍嗎？
栗茸：「嘰嘰！嘰嘰嘰嘰！」
你看你！你現在就在教訓我！我的害怕難道錯了嗎！
凱亞：「……」
愈發氣不打一出來。
他干脆從柯萊手上搶過了栗茸，開始對小青鳥進行全方面的炸毛處理。
柯萊在一邊看著這種兄妹「打鬧」的合家歡場面，沒敢出聲。
但她心裡是這樣想的：好朋友看起來略顯幼稚。
嗯，她的哥哥也一樣。
原本看起來頗為可靠的大人，突然在碰到栗茸的時候就也變回了小孩子的模樣呢。
嘶……她之前和栗茸一起玩的時候不會也顯得很幼稚吧？
柯萊：突然驚恐。
*
從石門到蒙德城需要一天的馬車行程，但如果是到晨曦酒莊的話，大半天的時間就差不多了。
作為栗茸帶來蒙德的朋友，柯萊理所當然地也在晨曦酒莊有了一間早早被愛德琳收拾出來的客臥。
凱亞甚至在剛剛進入莊園外圍的時候，半開玩笑半是威脅地對栗茸說：「你的新朋友看起來可比你乖巧多了，如果你不能保證以後在危險的時候先考慮你自己的話，今天愛德琳親手做的堅果冰糕，你的那份就轉送給你的朋友？」
栗茸：「……」
柯萊：啊，用堅果冰糕進行威脅，真的好可怕啊（冷靜）
因為這一路的相處，柯萊覺得自己已經徹底看透了栗茸的這位黑皮美人哥哥。
（劃掉）也就是個在寵愛的妹妹面前只能做到無能狂怒的可憐人罷了（劃掉）
她甚至有點兒同情起他來了。
畢竟栗茸在其他人面前總是乖巧的好孩子啊。
說起來，在原本的漫畫劇情中，柯萊剛剛進入蒙德的時候並不被凱亞信任——好歹她也是真的出手用黑火制造了一場麻煩了西風騎士團不短時間的案件——在她和安柏相識之後，凱亞曾經和她打過一場。
柯萊當然不是凱亞的對手，被堅冰困住無法脫離，隨後聽凱亞說起她本身的危險，以及對她的不信任，善良的少女勉強控制了身體內的黑火，並請求對方殺了她。
只要她死了，就不會對別人造成威脅了。
大概是因為這個原因，原劇情中的柯萊對凱亞似乎一直有點懼怕。
現在嘛……什麼懼怕，不存在的。
柯萊甚至覺得如果有栗茸在背後帶著自己衝，她甚至敢用油彩筆在凱亞臉上話蝴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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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就算是原著劇情，到了後來，柯萊之所以能夠從愚人眾的追查下，封印住會反噬身體的魔神殘渣，隨後又跟著賽諾回到須彌，其中蒙德雙子也出力不少。
——指迪盧克甚至為此假裝被捕了一回。
栗茸撲騰撲騰小翅膀，看著接過了凱亞的話茬，點頭表示如果她不能保證在下一次遇到危險時不一個人拒絕幫手地衝上去面對，那麼她將會搶走她的那份堅果冰糕的柯萊。
栗茸：你們兩個相處得還挺好的。
栗茸：突然老懷欣慰。
栗茸：柯萊！這個世界的你也沒有辜負上個世界為你和愚人眾周旋了很久的凱亞呢！
雖然……這次沒有辜負是因為把她賣了。
栗茸：就離譜。
當然，最後在克利普斯老爺的「庇護」下，她還是成功保住了自己的堅果冰糕。
雖然因為體型縮小，因此只能吃原本十分之一的份量。
凱亞幫她將本體被壓沒了這件事瞞住了克利普斯老爺，至於迪盧克，瞞是肯定瞞不住的。
但是，當被凱亞拉去角落裡迪盧克用不贊成的目光看向栗茸的時候，栗茸也用相似的不贊同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三明治。
並且，她在迪盧克來得及開口之前，對他做口型：
可是哥哥也沒有管理好自己的一日三餐，長期這樣晝夜顛倒生活下去，你的身體會垮掉的哦。
迪盧克：「……」
不得不承認，栗茸說得對。
他被蒙德城周邊的魔物糾纏到深更半夜沒有一個小時可以用來休息，不得不在白天補覺。
因此等栗茸做著馬車在黃昏到達晨曦酒莊時，迪盧克才剛剛醒來沒多久，隨手拿起一小塊三明治假裝自己用過了brunch。
嗯，假裝。
因為實際上，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始的晚餐，對於他而言才是真的早中晚三餐合一。
最多等巡夜回來加個夜宵吧？
迪盧克：並不知道為什麼，但突然發現自己好像也沒什麼立場教訓她。
於是雙方選擇達成共識各退一步。
凱亞：「……嘖。」
他還以為迪盧克會說教呢。
原來是白期待了。
*
柯萊父母雖然曾經弄丟了女兒，但在兩個多月的相處之後，對這個長大了的女兒非常放心。
同時，因為柯萊是被栗茸從愚人眾基地裡面救出來的，所以他們對栗茸也信任得很。
於是，他們將柯萊交給了栗茸，和她一起去晨曦酒莊，而自己則繼續坐車，先去蒙德城，准備找間房子租下來，開個須彌料理的攤子。
眾所周知，不論是租房還是開店都是很費功夫的事情，西風騎士團雖然素來和蒙德城的居民們打成一團，但在處理事情的效率上就要相對差上一些。
所以，之後這段時間柯萊在蒙德城中的游玩，也都被他們拜托給了栗茸。
栗茸：這對家長是真的放心啊……
不過不論是她還是蒙德城，都不會辜負這對父母的信任就是了。
她蹲在柯萊的肩膀上——指揮著柯萊跟緊凱亞：「我們直去西風騎士團！」
琴團長和麗莎阿——麗莎姐姐都已經好久不見了！
這個時候，大團長法爾伽已經離開了蒙德，率領西風騎士團的主力前往北境。
栗茸覺得有點可惜。
法爾伽也是個很有意思的大叔嘛。
能說出「用可莉的蠟筆捅爆獨眼小寶眼睛」這種奇妙比喻的人，怎麼可能沒意思。
不過，對於現在的柯萊而言，最重要的應該還是安柏。
安柏是聽說過栗茸的，西風騎士團裡也沒幾個沒聽說過她的，她看到面前漂亮的小鳥，眼睛都瞪圓了幾分：「哇——」
好可愛，好想摸摸。
栗茸將柯萊介紹給她：「柯萊是從須彌來噠，因為在愚人眾那邊上了黑名單，所以才到蒙德來避禍，能拜托安柏保護一下柯萊嗎？畢竟蒙德城裡也有愚人眾在呢。」
哪怕別人也能保護柯萊，但是如果柯萊失去了和安柏小天使成為朋友的機會，那多可惜啊。
安柏不愧她蒙德城最熱心的偵查騎士的榮譽，很自來熟地就握住了柯萊的手：「好呀，那我來保護柯萊！唔，你是剛到蒙德來對吧？那我一定要請你吃蒙德城的特色料理，蜜醬胡蘿蔔煎肉！」
栗茸聽到熟悉的菜名。
旅行者的DNA一下子就動了。
這應該是每個原神玩家在游戲裡了解到的第一款食物吧？
或許安柏對每個初來乍到蒙德人都會安利一番這款煎肉？
不過，煎肉確實好吃。
「那就拜托安柏了！」
栗茸小鳥鞠躬——看起來和小雞啄米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然後她輕輕巧巧地跳上凱亞的肩膀：「那我就先走啦，下周羽球節見的時候，大家就是堆高高攤位前的敵人了！」
安柏：「哦哦哦！對！下周就是羽球節！」
她興奮地抓緊了柯萊的手：「我一定要讓你看看蒙德城的盛典！有超——級多的好吃好玩的！」
怎麼說呢，至少在羽球節上，栗茸參與修正過後的劇情，奇妙地和原本的漫畫劇情重疊上了。
凱亞頂著一只隨時抬起翅膀和路過的西風騎士打招呼，仿佛皇女巡查幽夜淨土般巡視著西風騎士團的小青鳥上樓。
他昨天請了假，於是桌面上就積攢起了一堆需要處理的事項。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一邊問頭頂上的栗茸：
「怎麼不跟你的朋友一起出去玩？你難道不擔心她懷疑你對她的友誼太淺薄，把她隨便托付給個人就隨意離開？」
不過安柏確實是個非常適合托付的對像。
她有責任心，熱情而且善於溝通，和誰都能在短暫的時間內打成一團。
哪怕是原本劇情中的那個柯萊，一心想著復仇，對所有人都很是不信任，不還是在短暫的相處中被安柏的人格魅力俘獲了嗎？
栗茸點點頭：正常情況下，她就這麼把柯萊托付給安柏確實有看輕朋友的意思。
「但是柯萊知道我都好久沒和你們相處了呀。」
昨天晚上臨睡之前，她去找柯萊，和她說或許明天無法同她一起出去玩的時候，柯萊不僅表示子完全能夠理解，還笑她說：「在璃月你可是實打實和那邊的家人相處了兩個半月的時間呢，記得端水要端平哦。」
栗茸：知道了知道了我是海王我應該被譴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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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固然重要，但是家人也很重要嘛！」
說罷，栗茸驕傲地挺起胸膛，胸前的絨毛蓬松，整只小鳥全身上下就寫著兩個大字：
誇我！
凱亞失笑：「嗯，你說得對，我很高興你願意將出去玩的時間花在陪我一起處理公務上，不過——你為什麼不去陪著迪盧克呢？我記得兩年前的時候，你可是更黏著他的。」
栗茸：「當然是因為迪盧克現在還在睡覺啊！」
蒙德城的暗夜英雄幾乎是雷打不動每天上班的。
說著說著，她突然想起了什麼，抬起翅膀宣布：「你批你的公務去吧！我在你的桌子上睡一會兒。」
小青鳥拍拍翅膀：「今天晚上我要和迪盧克一起巡夜！」
所以現在需要先睡上一會兒積蓄精神。
凱亞：「……」
他將還沒蘸過墨水的羽毛筆伸出來，在栗茸的翅膀上戳了兩下。
「小沒良心的，你都不樂意騙我說現在的你更喜歡我一點？」
栗茸鼓起腮幫子：「誠實是一種美德——嗷嗷你別戳了！凱亞！我真的要生氣了！」
*
不被喜歡著的哥哥凱亞黑化了，他黑化後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克利普斯打小報告：
「父親，桃樂絲畢竟還是個小孩子，現在又變成了沒有自保能力的小鳥，你怎麼能讓她和迪盧克一起去巡夜呢？如果遇到深淵教團，那可是很危險的。」
克利普斯：「你說得對，凱亞，你說得對，不過我怎麼不記得我同意過讓桃樂絲跟著迪盧克巡夜？小孩子需要更充足的睡眠，我不會同意的。」
一旁的迪盧克同情地看了看栗茸。
——他的確打算瞞過父親帶著她出去巡夜，但現在看來，他們兩個都被制裁了。
栗茸：「……啊啊啊啊啊！」
小鳥憤怒！
最討厭凱亞了啊啊啊啊！
做為回報，她特地在堆高高的時候排擠凱亞，親親熱熱地拉過迪盧克：「迪盧克哥哥可擅長堆高高了對不對！」
蒙德往事可是他的特殊料理啊！
「迪盧克哥哥，我要第一名。」
雖然不知道小鳥那雙綠豆大小的眼睛裡面是怎麼容得下星星的，但栗茸確實擺出了星星眼。
就是top癌，就要第一就要第一。
「一定要比凱亞堆得高！」
比凱亞堆得都高，自然會把安柏那種將魚墊底的堆法堆得高很多。
安柏的手法屬於是柯萊都看不下去了，搶過了她手上的胡蘿蔔扔到一邊，將一塊羊排扔在了最底下。
半個小時之後，栗茸啄著堆高高攤主幫忙烹飪好的食材，思索著今天晚上要不就睡在迪盧克贏回來的那個獎杯裡，跟著人流走到各種游戲攤位前面。
套圈——安柏成功將圈全都套准了，正准備去領獎的時候被一臉無奈的老板告知她套到了別人的樁子上，所以……參與獎。
編花環——克利普斯強烈要求兩個兒子也參與進去（大概是某種中年人的惡趣味），凱亞綁的那個被栗茸啄掉了兩朵花，半禿得有點醜，然後就被克利普斯和栗茸毫不留情地嘲笑了；至於迪盧克編的那個花環，這只花環其實只有一個指環大小，一共小花兩三朵，最後頂在了栗茸的腦袋上。
端啤酒、扔羽球……最後還有看馬戲團演出。
從白天到夜空中繁星閃爍。
柯萊很累但也很興奮，她和安柏的組合贏了運動組的冠軍，安柏親手將金牌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栗茸一邊吃著還沒有啄玩的，堆高高攤主為他們烹飪的獎品，確認了一點：
這個羽球節，是夏日最愉快的記憶。
嗯……之一。
*
栗茸就是在這樣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享受中又過了兩個月。
然後她正式和大家告別，回到了主世界。
果然，鹹魚生活會讓人心情愉快，她發現做完了這一次任務的自己已經沒那麼emo於少年和小古恩希爾德了。
……或許也和看到了同當年的小古恩希爾德長得很像的琴團長有關吧。
但反正她的心情好了起來，脫掉了病號服從床上跳下來，愉快地點開了已經好久沒碰的平板。
原神，啟動！
然後她就看著自己數量為零的粉球藍球出了會兒神。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游戲裡剛剛過完周年慶，怎麼可能連一百六十原石都沒有！
於是她點開了抽卡記錄開始翻找。
十分鐘後，病房的急救鈴被按響了。
當局長和醫生一起衝進來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躺在地上，一只手捂著心口，面若金紙氣若游絲的栗茸。
她雙眼無神，嘴唇顫抖：「局……局長……」
局長兩眼含淚著湊到了她身邊：「你說。」
「你……你老實交代……你是怎麼在抽滿命賽諾的時候……連著歪了七次的……」
局長握緊了她的手，語氣裡面帶上了哭腔：「這難道不是因為你平時都用這個號，它實在是非到救不起來了嗎？！」
栗茸緩了口氣，轉過頭：「那你能不能解釋解釋，為什麼第六命的賽諾是十連雙黃來的？」
第七命的賽諾是怎麼一回事啊！！！
局長哽咽了。
他也捂住了胸口。
「茸啊，」他的眼眶中含滿了淚水，胸膛劇烈起伏，「因為，米哈游，它不做人啊！」
栗茸重新轉頭回去，直直面對著天花板。
「所以……」
她的嘴唇還是顫抖的。
只不過，接下來的話，是哪怕她死了，躺在棺材裡，也要用腐朽的聲音喊出來的。
「rnmmhy！」
局長完全能夠共情，重重點頭，緊隨其後：
「對！就是這樣！」
「rnmmhy！」
栗茸：「退錢！」
局長：「退錢！」
第65章 神筆馬魚or神奇小茸1
經由醫生診斷, 栗茸目前因為看到抽卡記錄引起的大喜大悲驟然起伏，最好還是多休息上一段時間。
其實這種情況平時也很常見啊，在武器池子有保底之前, 人家廁紙三一卷的朋友也被他們急救回來了, 現在還在抽卡呢，嘴上說著「rnm退錢」，結果連個投訴電話都沒打。
醫生想：就算是醫生本人也是有個滿命莫娜的好不好！
要不是看在他治療的是主世界目前為止僅剩的一條龍的份上，他都不會建議對方多休息一段時間！
*
「茸茸啊！」局長的聲音從走廊外傳來，隨後, 局長以未見其人先聞其聲的王熙鳳.ver出場模式推門進來。
他的聲音裡頭帶著壓抑不住的欣喜。
栗茸：「……？」
局長突然擺出如此慈父模樣，到底是在圖我的抽卡, 還是我的聖甲蟲突破材料！
局長沒有注意到她向後縮起來的小動作。
老懷寬慰的他將自己的光腦舉起來給栗茸看，「我幫你申請到了休閑任務！」
栗茸：「！」
她頓時放下了抽出賽諾七命的悲傷, 也放下了對局長會不會薅自己世界的聖甲蟲的警惕, 和局長一樣激動了起來：「真的嗎真的嗎？快給我看看！」
休閑任務，顧名思義就是那種比較容易完成的任務，是專門給做了容易讓員工開始思考各種玄妙的哲學問題或者在腦力較量中連軸轉了好幾天的員工們放松休息的任務。
而因為時管局這種沒有雙休也沒有單休，甚至節假日不放假也沒有加班工資的上班制度, 需要放松大腦的員工數量沒有百分之八十也有百分之五十。
所以休閑任務可以說是僧多粥少。
每次出現休閑任務，那都是要搖號搶的。
先前栗茸在高塔孤王那個任務裡面嚴重emo了，局長擔心她的精神出問題, 就給她去申請了一個。
栗茸很好奇：「局長，您是自己抽來的休閑任務嗎？」她怎麼不太相信局長的手氣能有那麼好呢……明明平時玩游戲的時候，大家都是一樣的非酋啊。
她露出質疑的表情：「您不會是動用了局長的特權吧？」
局長：「……」
他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光腦也從栗茸面前移開。
「小孩子家家的, 怎麼說話呢！」
他嚴肅地對栗茸進行批評教育：「我們時管局的員工, 全都是主世界人民的公僕, 不分什麼高低上下，我，沒有特權！這個休閑任務就是我抽來的！」
栗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
看啊看啊，看得局長心裡越來越虛。
「……唉，好吧，確實不是抽來的，但是我也沒用特權！」
局長說：「這個休閑任務，是提瓦特世界的休閑任務。」
一般來說一個小世界只會分配一個員工嘛。
所以提瓦特世界的休閑任務，如果栗茸有需要的話，是不會進入拿號抽卡環節，分配給別的員工的。
這不，栗茸的運氣挺好，她需要進休閑世界，提瓦特世界剛好就有了一個休閑任務。
栗茸：「對啊，所以這應該算是我運氣好，不是局長您運氣好。」
局長和她對視了一會兒。
局長：理虧，但是我是局長。
他哼笑一聲：「運氣好不好的，你先去抽你這次的金手指吧！」
栗茸臉色驟變。
局長，老硬幣！
局長笑呵呵：「我這頂多叫又高又硬。」
*
稻妻。
「今年冬天比前兩年都要冷呢，哥哥。」
跪坐在軟墊上，霜白色頭發，留著齊劉海的小女孩乖巧地跪坐著，她將自己縮在一塊小被子裡面，手中笨拙地握著一把鐵鉗，將木炭塊夾起來，放入火盆裡面。
「綾華——」
站在門邊，看著屋外庭院中簌簌落雪的身姿挺拔的少年聽到木炭在火盆中被點燃，火星濺射時發出的劈啪聲時就回過頭。
然而此時他的妹妹已經家加好了木炭，放下了鐵鉗，對他露出了個相當淑女卻也有些討好的微笑。
少年神裡綾人嘆了口氣：「……我說過這些事情應該讓我來做。」
他從門邊走回房間中央，跪坐在神裡綾華對面的軟墊上，回答女孩方才的問題：「是啊，今年的冬天，比之前幾年都要冷。」
大雪接連落了快十天，天空中的陰雲就像是永遠都不會散去，低沉地壓在神裡屋敷的上空。
窗外的寒風更是已經呼嘯了快要一個月。
饒是屋內的炭火燒得旺盛，甚至外間裡於走廊中行走的僕人們都將外套脫了下來，然而綾華卻始終沒有將自己從小被子裡面放出來。
她抿著嘴唇，眼角還有殘余的紅色，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再度哭出來。
這一年對於尚且年幼的她而言實在太過難熬。
先是父親在秋葉落下的時候，也如那些枯槁的秋葉一般落入土中，隨後母親因為憂傷過度，也在初雪落下的時節，很快追上了父親的腳步。
驟然三月之間，她就從眾人掌心中捧著的社奉行家大小姐，變成了一個無父無母、僅能與兄長相依為命的孤女。
好冷啊……神裡綾華將她的小被子攥得更緊了一點。
被子是母親給她做的，因為擔心她睡著之後炭火熄滅受寒，特地在裡面縫入了厚厚的棉花。
她一直很喜歡這條小被子，哪怕到了天氣更熱一點都時候都還要抱著，哪怕出汗也還是這樣。
那時候母親笑著問她：「小綾華，你不覺得太熱嗎？」
她點頭說熱，但是又不肯放開。
母親問她為什麼，她說：「因為上面有母親的味道。」
母親大人的味道……她秀氣的眉毛在想起那個溫婉卻因為久病纏身而顯得過分纖細瘦弱的身體時皺在了一起。
神裡綾人嘆了口氣，少年的脊背挺拔卻單薄。
現在的他，已經是神裡家的新任家主，是妹妹的依靠了。
然而家主之位、社奉行之職，卻不是那麼好坐的。
祖父時，稻妻的雷電五傳因為社奉行看守不利失傳了五中之四，社奉行家因此獲罪，而父親也因此夙興夜寐，為了振興家族操勞過度，由此積勞成疾。
現在，家族振興尚未成功，父親卻已經堅持不下去，少年稚嫩的肩膀被迫挑起重擔。
這並不容易。
社奉行並不只有神裡一家獨大，就如天領奉行之內，鷹司家始終都在找機會取代九條家的地位；而柊家則因為族長僅有一女，因此四面人心浮動。
至於現在，絕大多數人都不相信，這個只有十幾歲的神裡家的小子可以做到他父輩未競之事。
神裡家大概會在這一代徹底衰敗吧，這樣的聲音四處響起，唱衰著少年家主的未來，那些惡意在四下的陰影中像是躍動的火焰一樣，起此彼伏。
——到時候，社奉行就是我們的天下！
這一事實，不論神裡綾人還是神裡綾華，都有著非常深刻而具體的認知。
畢竟，只在母親過世之後的短短幾天裡，家中就已經有不少僕從向年輕的家主大人告別。
一個個臉上都掛著歉意的笑容：「抱歉啊，神裡大人，實在是……」
神裡綾人一一准行，然後，這座大宅就空曠了很多。
神裡綾華小聲說：「哥哥……我會幫你的。」
雖然暫時，她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幫。
她看著兄長對自己微笑，嘴角下的那顆小痣溫溫柔柔。
但他尚且沒有成長成為將來那種城府極深、喜怒不形於色的人物，哪怕想要安慰妹妹，眉頭皺起的愁緒仍然沒有消退。
未來一片茫然，與此時的天空一般被陰霾遮蔽了個徹底。
今後要怎麼辦……哪怕少年素來有早慧之名，父母也都說他將來能夠讓神裡家在他手中發揚光大，但作為一個政治場中的人，他畢竟年紀太小。
少年踟躕片刻，眉頭稍展：「不過，至少托馬不會背叛我們。」
他們還不至於到只有彼此的可憐境地。
「嗯嗯，」神裡綾華平時也和托馬玩得很好，聽說這個朋友不會和其他人一樣離開自己，她稍稍展顏笑起來，露出一點平整的牙齒。
「好了，好了，」神裡綾人拍了拍手，「母親不會樂意見到我們一直沉溺在難過裡面。」
生活還要繼續。
神裡綾華點頭：「的確，那……那我今天先試著將家中的內務處理一下。」
但在她准備將被子掀開的時候，室內兩人突然聽到了神裡屋敷院門之外有聲音響起。
首先是細細的敲門聲。
「篤篤——」
隨即，一個略顯稚嫩的女孩聲音響起。
「欸……請問這裡有人嗎？」
門外的聲音頓了頓。
「我是來應聘的！」
*
神裡綾人並不記得神裡家有對外張貼什麼應聘海報什麼的，當然，再各種各樣的人伢行當裡也沒有留下什麼「神裡府上需要新人」之類的說法。
所以，應聘者為何而來呢？
倘若是刺客——前兩天的確有刺客想要來暗殺這位年輕的社奉行，想要將神裡家徹底絕嗣——那麼這位刺客一定非常不專業。
畢竟，有誰會在院門口的時候吸引旁人的注意呢？
托馬小步跑出去開門，木屐在雪地上踩出兩排鞋印。
「吱呀」一聲，門扉半開，門縫之中……
托馬的目光從上往下，一直低到大約自己胸口的高度，終於對上了一雙金色的，像是燒得明亮的麥芽糖似的眼睛。
他將大門更加打開了一點：「你……你好？」
門外的小姑娘就順著他的動作從門外擠了進來，咧嘴笑的時候兩頰上都露出了小枚的酒窩。
甜甜的，很是可愛。
托馬沒想到說自己來應聘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小姑娘。
看起來……好像也就和大小姐差不多的年齡。
托馬撓撓頭，讓開一點空位。
小姑娘身上披著一件厚實的鬥篷，頭頂戴著竹質的鬥笠，上面都覆蓋著厚厚的一層雪粒子。
她笑嘻嘻地打招呼：「啊，是托馬家政官嗎？我是來應聘的！我叫詩織！」
在來的路上，栗茸就已經醞釀好了自己的開場白。
尤其是這次任務中要用的名字。
之前在做萬葉和友人的那個任務的時候，神裡綾人給她准備的名字就是「詩織」。
那時候她不知道神裡綾人為什麼會和自己表現出一副很熟的樣子。
不過後來她也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直到方才，她穿越時空，抵達這次任務的時空節點，這個猜測終於被確認了下來。
神裡綾人，果然在提瓦特時間線上的「過去」，成為過她的任務目標。
本次休閑任務不論從任務目標還是從任務時限上來看都很輕松，無愧其「休閑」之名。
【任務名稱】：改寫神裡兄妹在年幼時四面楚歌的生活環境
【主任務】：幫助神裡綾人逃脫三次或以上次數的刺殺（0/3）
【分支任務】：幫助神裡綾人確認社奉行中的穩固地位（0/1）
【任務時長】：一年（1/365）
栗茸在點開半透明面板，看到上面寫的這些字的時候當場就生出了一種「這麼簡單的任務，真的不是傳說中的公費度假嗎」的懷疑。
這個主任務也太容易了吧……
三次刺殺而已誒！
雖然原本的劇情，因為游戲中並沒有詳細展開敘述，所以栗茸並不知道其中細節；但神裡綾人在原本的劇情中也成功躲開了每一次的刺殺啊！
這還要她何用。
她可以直接躺平吧？
哦，栗茸反應過來了。
原來這次主要任務的困難點就是和神裡綾人搶人頭。
這果然是非常困難的任務呢（閉眼，無慈悲）
*
而此時，她露出一個求職者專屬的活潑開朗的笑容，熱情地自我介紹：「我今年……超過一百歲，不是人類，體重三十五公斤，擅長唱跳rap籃球……不是，擅長繪畫，前來應聘保鏢的職業。」
說完，她還點了點頭，確認自己方才說的話。
托馬下意識地追問了一句：「那您的身高是……？」
畢竟體重都說了，沒說身高是不是有點……咳咳。
栗茸：「……」
栗茸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她露出譴責的表情，好像在說「你這張三十七度的嘴，是怎麼說得出這麼冰冷的文字的?_?」。
托馬：「……」
托馬：「不好意思，詩織小姐，是我冒犯了。」
但栗茸已經怨念地回答了出來：「一米四。」
托馬聞言，下意識低頭再看了一眼：「真的嗎？」
眾所周知，在主世界，有一位知名主持人，名言就是「真的嗎？我不信」。
栗茸：QAQ
栗茸：「……一米……一米三五。」
托馬：「那差的有點多……」
栗茸：「四舍五入嘛。」
托馬覺得吧，既然是保鏢，那麼身高才一米三五肯定是不可能勝任的。
畢竟常見的保鏢，基本上都是寬肩窄腰，身高一米九往上，一個人看起來就是一面牆。
但對方說自己不是人類誒。
說不定，在那個他不了解的種族中，一米三五就已經是非常高的身高了呢？
他是不是應該給對方一個機會？
而且，稻妻有很多的妖怪，這一點和蒙德不一樣，托馬很清楚，那些妖怪中有一些非常強大的存在，比如說，現在掌控著鳴神大社的，就是稻妻妖怪中的翹楚——八重神子。
哪怕只有八重神子十分之一的能力，那也是相當可觀的能力了。
托馬略一沉吟。
最近的社奉行，尤其是神裡家，確實相當缺人。
「好吧，我可以把你帶到少——家主大人面前。」
說起這個他還沒來得及習慣改口的稱呼，托馬往常總是洋溢著微笑的臉上也浮現一點難過。
他年紀輕輕就離開家鄉到了稻妻來，舉目無親，還好神裡家在當時收留了他，所以現在，神裡家突然遭逢大難，他很難不為之難受。
栗茸倒是沒注意到托馬的沮喪，她只被他剛才說出口的那番話撬動了DNA。
想當年，稻妻好兄弟托馬信誓旦旦地向旅行者保證：
「我可以把你們引薦給雷電將軍。」
然後……
2.1版本一開始，他就被綁著跪在了雷電將軍面前。
旅行者被迫劫法場。
貨真價實的「引薦」到雷電將軍面前。
當時的栗茸：托馬，辛苦了。
現在的栗茸：好兄弟，你把我引薦到雷電將軍面前，該不會自己先被那位廚房殺手的家主大人喂一碗鹹味的樹莓水饅頭吧？
*
盡管兩人面對著面，心裡想的天差地別，但幾分鐘後，栗茸成功地走進了神裡屋敷。
而且還是正堂。
正堂中的炭火燒得很旺，栗茸自開門就感覺好熱，於是將鬥笠和鬥篷全都摘了下來。
那身看起來很是暖和，上面的紋飾也非常漂亮的鬥篷，在進入室內，被栗茸脫下來之後，瞬間變成了一張單薄的紙張，與同樣變成了紙張的鬥笠一樣，飄飄然地落在了地面上。
栗茸彎腰撿起了這兩張紙片，隨後對著長桌後面清瘦的少年打招呼：「神裡家主——吾是專門為了您和您的妹妹而來的。」
對於神裡綾人這種聰明人，開門見山才是最合適的溝通方式。
「吾乃璃月上古年代仙人神筆馬魚是也，歲月不曾記錄吾名，不過，摩拉克斯還是認識我的。」
——隨便神裡綾人怎麼去查，都不會出問題。
畢竟她是真的認識摩拉克斯。
至於神筆馬魚這個馬甲，估計魈他們一聽到這個名字就能猜出是她。
她用一張稚嫩的包子臉板出了幾分仙人的嚴肅。
「吾於千年前，受天雷之劫，身受重傷，經過千年修行，如今即將功德圓滿，卻始終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一線難覓。前日，吾掐指一算，終於算出，唯有庇護有緣人兩名，方能飛升。」
神裡綾人面色不變，仿佛聽說仙人的存在對他來說也不過是平常事而已，然而按在桌面上的手卻已經悄然握緊了。
他淡聲道：「仙人所說的有緣人，可是我與妹妹兩人？」
栗茸做出仙風道骨的模樣，故作高深地頷首，要不是因為自己的形像不是個有三縷胡須的老道仙，指不定都要抬手捋上一捋。
「正是如此，吾會庇護汝直到功德圓滿、平地飛升。」
所以，神裡家主，麻煩把刺殺時的那些人頭讓給在下，這對在下真的很重要。
「吾已經掐算出，神裡家現在內憂外患，你或許會需要我的能力相助。」栗茸對著神裡綾人略一躬身，「剛巧，本仙需要你二人的功德才可飛升上界，大家不如各取所需。」
為了表現出自己的能力，栗茸抬手道：「吾先與你看看，我仙家的法術高妙！」
她抬手，手中頓時多了一支玉柄的毛筆，筆大如鬥，筆間沒有沾一點墨，就那麼直接在空中繪畫了起來。
筆走龍蛇，轉眼間市內花紅柳綠，溪水潺潺，仿佛春天已經到來。
屋檐下，飛燕如剪，輕巧地掠過少年家主的桌案，順便將他沒有擺放整齊的筆用尾巴甩正了。
片刻之後，栗茸將筆收起，手一揮，那些筆繪出的春色悉數掉落在地。
除了一朵白色的椿花。
栗茸將那朵白椿花采擷下來，送到了神裡綾人的手邊，在少年驚詫的目光中，淺淺裝了個逼：
「稍作春色而已，若要畫俠士、殺手，都是一樣的。」
當時，神裡綾人看向她的目光就不一樣了。
擁有神之眼之後獲得的力量，和這種力量可不一樣。
按照他從書中獲得的知識，繪畫成物的力量，應該是某種高深的煉金術才能做到的。
他原本看對方將兜裡和披風邊做紙片，還以為只是某種妖術幻化的道具，卻不想，原來那兩樣只是普通的紙片，神奇的是面前看起來和妹妹差不多年紀的「小仙人」。
不對，那也不是普通的紙片。
而是顏料風干之後凝結成的薄片。
少年神裡綾人心中大震。
這真的是一位仙人！
仙人……仙人為什麼要來相助他……
難道真的是因為有緣？
此時還正當年少，對璃月風俗不甚了解，真的相信了栗茸那互幫互助說法的神裡綾人：「……既然這樣，我立刻讓托馬收拾出一間客房，為仙人准備居所？」
或者需要在一旁的影向山上找個山洞……？
栗茸搖頭：「不，不能這樣。吾雖然是仙人，但不能在凡間向非有緣人透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吾以應聘你的保鏢為理由，出現在神裡屋敷。」
神裡綾人：「……」所以，到頭來，原來他是真的要多出一個保鏢了。
「吾給自己起的稻妻名字，是詩織，至於姓氏……還請神裡家主代想一個吧。」
栗茸選擇擺爛。
「吾從璃月漂洋過海而來，一路疲乏，此時就先去睡下——」
在神裡綾人的視角，這位小仙人走出兩步之後突然回頭。
神裡綾人一緊張：「您還有何事交代？」
栗茸搓搓手，露出一個很貼近紅塵的笑容：「那個……工資，麻煩按照終末番的標准給一下。」
「月結就行。」
神裡綾人：「……」
神裡綾人頑強微笑：「好。」
哪怕是仙人，這會兒也要到璃月所謂的那個「紅塵」中生活，自然不能沒有摩拉。
哪怕對方不提醒，他也不會忘記要給對方一定的供奉的。
栗茸滿意地點點頭。
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她轉頭，准備跟著已經候在門口的托馬去房間中小憩。
但在走出正堂之前，神裡綾人猶猶豫豫地喊了她的稻妻名字。
「仙——詩織。」
少年的家主大人眉梢微皺，似有十分不解。
「剛剛托馬說……您擅長唱跳Rap和籃球……唱跳我都能理解，但是Rap和籃球，都是些什麼仙家法術嗎？」
他抬眸，眼中滿滿都是虛心求教。
「在下實在是好奇。」
栗茸：「……」
救命啊！就是玩個梗而已不要當真啊！
悠于 2023-11-16 08:18
第66章 神筆馬魚or神奇小茸2
年少的神裡綾人坐在正堂的書桌之後, 看著眼前桌面上放著的，剛剛由「仙人」交給到他手上的白色椿花。
他久久地沒有任何動作。
仙人、所畫即成真。
這種從前只在幼時、靠在母親膝頭上聽她柔聲細語講著民間傳說中才有的故事，竟然真真切切地發生在了他眼前。
雖然他有點不敢相信, 但面前這朵盛放的純白色椿花就是證據。
甚至, 伸手去觸碰花朵的時候，指腹上所感覺到的花瓣的觸感，和自然世界中真正的花朵沒有任何的區別。
形容秀美的小少年凝眉沉思：仙人的力量是真的，有這種力量的人，絕對不會為了利益受雇於社奉行或者其他兩奉行中想要將他拉下馬的蠢貨。
那……難不成真的是天上掉餡餅了嗎？
神裡綾人有些不敢相信。
世上怎會有這種好事。
但到目前為止, 他還真就一點頭緒都沒有。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好歹有仙人仙術的幫忙，首先肅整社奉行內部, 應當就不會和他原本想的那樣困難了。
嗯, 古語有雲，攘外必先安內。
神裡綾人點點頭，從一旁的幾本古籍下抽出一頁白紙，蘸墨在上面寫起來。
母親剛剛下葬, 社奉行中就有人開始動作，目前對他下的套也還並不很大，大多是推脫或是將積年來的瑣碎舊事扔給他「決斷」。
這些事情, 神裡綾人曾經在父親的教學下學習過處理方法，現在上手也不是解決不了。
然而光是化解那些人的為難，明顯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以攻為守，先下手為強。
神裡綾人心中有了些許成算。
他開始寫信。
*
等神裡綾人從桌案上抬起頭來, 放下筆吹干了紙面上的墨跡, 伸手將因為伏案時間太久而梗得有些酸脹的脖子揉捏兩下。
「托——」
他沒喊完家政官的名字, 聲音便在微笑中輕了下來。
因為炭火在密閉的環境下燃燒，很容易造成屋內人頭暈眼花甚至暈倒的狀況，所以，在神裡綾人進入正堂之後，托馬就將一扇小床撐開了大約三指寬的縫隙，以供外面的風吹進來，更新室內的空氣。
而從神裡綾人的角度，他是可以從這道窗縫中看到神裡屋敷的院落的。
庭下空曠的雪地上，他的幼妹正在拍一只彩色的手鞠球。
她將袖口和褲腿口都扎起來防止雪進去，一下一下將小球拍到地上再彈回來，砸起紛紛揚揚的細碎雪花。
一縷金紅色的陽光斜斜地從屋檐上錯下來，將她雪色的頭發映照得好像楓丹人那般的純金。
——屋外的風雪在肆虐了接連十幾天後終於停了下來，抬頭看去，四方庭院中的陰雲也裂開了縫隙，太陽從雲後探頭。
綾華好像在笑。
圓圓的杏眼這會兒稍稍眯起來，像是兩彎明亮的月牙。
從母親過世之後到現在，這麼多天，她都沒怎麼笑過，就算有，也是為了安慰自己而勉強擠出來的笑容。
而另外一邊，金色眼睛的仙人披著那件繪畫出的鬥篷，筆尖緩緩在空中勾勒出一只小小的、精巧的手爐。
隨後，她叫住了因為拍球而手凍得發紅的綾華。
「過來，我幫你擦擦手，然後你捂著這個手爐。」
看來仙人和妹妹相處得不錯。
神裡綾人看向一邊的鐘表。
這才發現原來他已經伏案寫了有兩個小時左右的信。
兩個小時的時間，綾華已經和那位仙人玩到一起去了嗎？
看起來還玩得挺好。
也是，綾華出身高貴，小時候就需要學習各種各樣的茶藝劍道等名門淑女所必習的技藝，沒什麼時間接觸和她同齡的孩子，更無從擁有可以和她一同嬉戲打鬧的玩伴了。
嗯，如此看來，哪怕只是為了給妹妹找個合適的玩伴，將仙人留下也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神裡綾人不無僭越地想。
他現在已經從栗茸那一手神筆馬魚的仙術震撼中緩過了心神：
仙人強大歸強大，但大家不都是各取所需嗎？
既然這樣的話，請仙人保護自己，請仙人將那些要對神裡家出手的人全都解決掉，又或者是請仙人讓妹妹展顏一笑，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神裡綾人：仙人不也要從我這邊開工資嗎。
此時此刻，他徹底看淡了仙人上門來做他保鏢這件事，並飛快地習慣了「詩織」這個名字。
嗯，我多了個和我妹妹差不多大的保鏢，保鏢會仙術，僅此而已。
神裡綾人：接受良好。
*
接受良好的神裡綾人將手上的那封信折疊起來，喊來托馬讓他將信裝好，放到他書房的桌子上。
「稍微藏一藏，不需要藏得太認真，但也不能放在太明顯的位置。」
他交代完這些，托馬也沒問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點頭說了一句：「藏起來不難，以您書桌的凌亂程度，隨便將信件扔在上面，要不了多久，信件就會自然消失在那些雜物裡面的；我在想，難的是，要怎麼藏得能夠被人找到。」
神裡綾人：「……」
托馬哈哈一笑，轉頭往書房的方向走，快出門的時候回頭又問了一句：「對了家主大人，我是不是該也給您准備一身鬥篷？」
神裡綾人將那朵栗茸送給他的白椿花枝末稍稍修建，隨後插入面前的銅質花瓶中，聞言也不抬頭：「哦？為何？」
托馬笑著說：「您應該會去陪一會兒小姐吧。不過我覺得，如果論玩手鞠，您應該是贏不了小姐的。」
對於現在的神裡綾人而言，那些勾心鬥角的政治伎倆，他雖然能夠玩轉，卻是從內心深處有些抗拒的。
畢竟耍伎倆到他眼前來的都是些自負的蠢貨，然而蠢貨手上有人脈也有資源，偏偏能給他造成些困擾。
——要是那些人脈和資源全都可以為他所用，那就不至於這麼麻煩了。
這也就是為什麼，此時的神裡綾人，在長時間地處理那些煩人的政事之後，總會去找神裡綾華。
在幼妹身邊，他能夠將那些腌臜的事情稍稍放到一邊，只體會家庭的溫暖。
哪怕能夠放松的時間短暫。
但就是那片刻的溫馨，才是一直支撐著他的動力。
就算是後來，現在的少年神裡綾人成長為了十年之後那個將軍大人之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稻妻政壇上決不能夠略過的地位穩固的社奉行大人，他的一切所求不過是一家之安。
最多，也只是推己及人，從維護一個小家的安寧，到了維護稻妻所有家庭安寧而已。
現在，面對托馬的調侃，神裡綾人點點頭：「的確，我贏不了綾華，她畢竟是真心喜歡這個游戲。至於鬥篷，幫我准備下吧。」
托馬咧嘴笑，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以後您都不用說您想要什麼，家主大人，我覺得我已經快要學會讀心術了。」
*
托馬好用，但畢竟就是一個人，要做的事情不少，況且從儲物市中將已經一年沒有拿出來過的鬥篷翻找出來也需要時間。
神裡綾人站在窗邊等，他揣著手，窗戶已經支開到了最大。
窗外，栗茸仔仔細細地用手帕將神裡綾華手上的那些融化的雪水全都擦干，然後才將外面包裹了厚厚一層棉褥的手爐遞給她。
可以說是照顧得非常仔細了。
然而，神裡綾人看著看著，覺得畫面似乎有點不太對。
栗茸和神裡綾華站在一起，明明綾華還站在一級台階下，但身高卻是比栗茸要高的。
神裡綾人：「……」
他突然就覺得，仙人所謂鶴發童顏的外表，有些時候也不是很好。
*
栗茸說是要小憩，其實到了整理出來的客房中後，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裝束，隨後就去找神裡綾華了。
未來的白鷺公主，游戲中絕對的T0級別存在，將冰附魔發展到了極致的米桑親閨女，現在也還只是一個會因為不想寫大字，托著臉頰對著窗外發呆的小女孩而已。
對付神裡綾人，主要目的要開門見山，至於來歷則要編造出一個雲山霧繞的背景；但是對於神裡綾華，應對她就要輕松簡單得多。
比如說：「我現在已經是神裡家的保鏢啦，負責保護你和你哥哥的安全，你哥哥在正堂裡工作，那我就來陪你玩游戲吧。」
甚至都不用學著仙人的語氣把自己端著，因為「仙人」要融入平常的生活，和每個普通的稻妻人一樣嘛。
正如每一個年幼的孩子一樣。
現在的神裡綾華也很喜歡游戲。
她細聲細氣地歡呼：「好哦！」
並沒有思考保鏢和游戲陪玩有什麼必然的聯系。
栗茸簡單揮筆，在神裡綾華崇拜的目光中，將一只表面裝點得很是漂亮的彩色手鞠遞到了她手中。
神裡綾華：「哇——手鞠！」
好可愛好可愛，年幼的綾華眼睛還是那麼大，但是整個人看上去更像是一只玉雪團子，甜甜的、糯糯的，大概還是冰激凌餡的。
栗茸內心彈幕瘋狂刷屏：
好羨慕好羨慕，神裡綾人你何德何能有這麼可愛的妹妹！
什麼，神裡綾人這樣的哥哥也很值得羨慕？
是啊，那不就更酸了嗎？
這是什麼檸檬樹上檸檬果，檸檬樹下只有我的悲劇。
但她還要維持住自己在神裡綾人眼裡的「仙人」形像，以及在神裡綾華面前的「保鏢」馬甲。
於是她不得不強行按捺住自己衝上去猛吸可愛小綾華的衝動，淡淡微笑：「如果你還有什麼別的想玩的游戲，我都可以畫出來給你。」
比如說什麼陀螺啊，什麼七巧板什麼解連環，甚至是四驅車無人機，或者手機她也可以畫出來啊！
哦，手機可能畫出來了也沒啥用，畢竟稻妻沒有wifi。
神裡綾華很知足：「手鞠就夠啦，我好喜歡的！」
平時能夠玩樂的時間不多，哪怕是最簡單的手鞠，她都經常覺得玩不夠。
有手鞠就夠了。
她看向窗外。
好像就是在栗茸敲響了神裡屋敷的大門時，外面的風雪就停下了。
現在庭院中只有潔白一片的積雪，是很適合出去玩的。
神裡綾華牽上栗茸的手，她的手指細細軟軟，手感相當之好，以至於栗茸拉上她的小手之後甚至不想放開。
牽上手之後晃呀晃，眼睛也眨呀眨：「我們可以出去嗎？」
玩過手鞠之後，還可以堆雪人~
栗茸：「當然可以啦。」
神裡綾華細細的眉毛皺起來：「可是外面好冷。」
因為今年母親去世，她和哥哥都因此不會出門社交，所以她的鬥篷都收起來了。
栗茸尋思這有什麼難的。
她問神裡綾華：「你喜歡什麼顏色和花紋？」
神裡綾華：「欸……欸？」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
*
十分鐘之後，新擁有了一件隨取隨用，完全不占任何存儲空間，雪青色底刺繡白色椿花圖案的鬥篷的神裡綾華看向栗茸的眼神更加崇拜了點。
「這種……我可以學嗎？」
她要是能夠學會這種能力的話，應該可以幫助哥哥很多吧？
比如說那些因為今年特別的大雪，被壓塌了房屋，缺衣少食流離失所的稻妻百姓，她可以畫出很多很多的糧食和冬衣，還有廣廈千萬間。
栗茸看得出小綾華眼底的赤子之心。
社奉行的白鷺公主一直都是心懷稻妻人的白鷺公主。
——見民生之多艱，又如何能夠安寢。
可惜。
栗茸搖搖頭。
「對不起啊，這種能力是只有我一個人會的。」
「但是，你有什麼想要畫的，都可以讓我幫你畫出來哦。」
神裡綾華剛剛黯淡下去的眼眸瞬間又亮了起來。
「真的嗎？」
栗茸點頭：「當然是真的，我是你哥哥雇佣的保鏢啦，我怎麼可能對小姐說謊。」
「這樣啊……」神裡綾華披著栗茸畫出來的鬥篷，抱著栗茸畫出來的手鞠，思考了一會兒，「我還沒完全想好，等我想好之後，我把我想要的東西列一張清單出來，可以嗎？」
栗茸看著她，只覺得自己完全能夠理解米哈游特地給綾華准備兩個pv的心情，被她可愛得快要神魂顛倒，不論她說什麼都恨不得點頭到底。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
從前覺得神裡綾華不過如此是我的眼睛出了問題。
現在終於掃去障眼浮雲，得以窺見綾華大小姐千萬美好之中微不足道的一分。
我等願意為綾華獻上生命！
綾華！
麥外敷！
我滴外敷！
你說什麼都是對的！
不論你想要什麼，如果不能打包好獻到你面前，那就是吾輩的錯！
*
神裡綾華走進雪地，小小的靴子在地面上留下一連串可愛的小尺寸足印。
她走了兩步，然後不動了，轉頭等栗茸。
「你在前面走好不好？」
栗茸不明所以，但是照做了。
等她走出兩步，回頭的時候，就看到神裡綾華踩著她的腳印往前走，身形稍稍有些搖搖晃晃，可愛得她的心都快化了。
神裡綾華：「呀——被你發現啦。」
她有點不好意思的笑笑，吐吐舌尖。
栗茸：捂住胸口。
神裡綾華看到她的反應，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怎麼啦？你不舒服嗎？」
栗茸：「不。」
她喃喃道：「是你太可愛，萌出我一口老血。」
神裡綾華聽不懂：「嗯？什麼呀？」
栗茸搖搖頭：「沒，沒什麼，你去玩吧，我給你畫個手爐，你要是覺得手冷了就可以捂一會兒。」
她就負責讓系統記錄下這美好的一刻吧！
回到主世界之後，她一定要將綾華玩手鞠的視頻傳上視頻網站。
肯定可以讓所有的綾華廚瞬間變成猴子，表演一個「兩岸猿聲啼不住」。
*
神裡綾人推門走到院中，身後拖地的鬥篷後擺掃去原本就不算深的腳印。
他看過去的時候，神裡綾華正和栗茸一起坐在院中間那個懸空的小亭上，兩顆圓滾滾的腦袋湊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些什麼。
神裡綾人心想：她們倒是投緣。
這樣也好，他在這個位置上坐下去，勢必會得罪很多人，不僅僅是他自己，妹妹的生命安全只怕也會受到威脅。
有了仙人的庇護，妹妹會更加安全。
他也就更有放手施為的底氣。
不得不說，在了解了栗茸的能力之後，神裡綾人很快將自己原本更偏向於穩扎穩打的行動更改成了主動出擊。
不管如何，仙人的出現，對他而言，的確是個好得不能更好的契機。
「詩織。」
栗茸聽到神裡綾人喊自己的稻妻名字，轉頭看過去，點頭示意：「家主大人。」
抱著手爐的綾華聽到兄長的聲音，將手爐往邊上院心亭中的桌子上一放，隨即花蝴蝶一樣跑過去，撲向神裡綾人，抱住了他的手臂：「兄長！」
「詩織剛剛答應我，可以幫我變出很多間房子，讓那些沒有房子住的人住進去哦！」
神裡綾人拍了拍她的手背：「我知道了，綾華，這件事我會著手去辦，你不用擔心。」
綾華素來都很信任他，聽聞神裡綾人會著手去辦，點點頭後就沒有再問。
她開始拉著神裡綾人一同堆小雪人。
只有她膝蓋那麼高的雪人，用小石子來當五官，擺出來也很可愛。
*
神裡綾華現在年紀還小，體力不夠，玩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了。
她乖乖往室內走，古田管家已經幫她准備好了燒熱的水和換洗衣服。
栗茸沒有跟著她一起走。
她看向神裡綾人，目光中帶著幾分仙人才有的處事不驚——從若陀那邊學的，現在看來學得還挺像那麼一回事。
她覺得神裡綾人有事要對自己說。
雖然不知道對方打算怎麼開口，但她完全可以故作高深地來維護自己的仙人形像。
果然，她那副沉默卻仿佛有什麼要說的模樣讓神裡綾人覺得自己應該是在同一位聰明的仙人交談。
少年抬手，按了下牆上的某處暗格，從天花板上垂下一張懸掛式的鳴神島地圖。
他用懷中合攏的折扇指向地圖上一處：「方才舍妹問過的，也是在下現在想要問的。」
栗茸懂了。
稻妻今年冬天遭逢雪災，而這種民生方面的事情，往往需要三奉行統合協調了去處理，只不過這一次，因為社奉行驟然失去了嫻熟的掌管者，因此九條家和柊家都將問題拋到了社奉行。
如果這場雪災不能被輕松解決的話，那麼社奉行的權能必然會被天領奉行和勘定奉行瓜分上不少。
所以，現在神裡綾人需要盡快解決的問題，其實是短時間內快速給那些受災之人准備住所。
「這本應該是天領奉行指揮幕府軍完成的，但是九條家推說鷹司家方面出了問題，秋天帶去踏韝砂剿匪的一支幕府軍至今沒有回來，四處都缺人手，勘定奉行准備的建築用料也很是不足。」
神裡綾人嘆了口氣：「原本我是打算寫信給鷹司家。」
交遠攻近，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面對九條家的問題上，尚未來得及上位的鷹司家就是天然的盟友。
栗茸想了想：「我確實可以再一夜之內畫出足夠那些人居住的房屋。」
她看了一眼神裡綾人，沒有從對方身上看到哪怕一絲一毫的愁緒——那種真正毫無頭緒的煩惱。
於是她試探道：「你仍然給鷹司家寫了信，對嗎？」
「的確如此。」
神裡綾人頷首。
「不過也不僅如此。」
大概是因為栗茸才對了但是沒有完全猜對這一點讓他的心情變好了不少，少年嘴邊擒了一抹笑意。
「我寫了一封給鷹司家的信，上面寫，我已經想出了解決的辦法，今晚開工，明晨就可以完成。我還請鷹司家主為我做個見證，等雪災解決，便向大御所大人上告九條家以及勘定奉行的懈怠，順便為我請功。」
九條家倒霉，那麼做為天領奉行內唯一可以和九條家打擂台的鷹司家，自然就有機會上位了。
栗茸就像是小學生一樣正襟危坐，認真聽講，唯獨附和時的態度好比巡視來教室後排聽課的校長。
「嗯。」
「那封信，我放在了我的書桌上，現在，古田管家應該已經帶著一些人過去，幫我整理書桌了吧。她會幫我把信件寄出去的。」
就像古田之前經常做的那樣。
當然，古田是可以信任的管家，但是，跟著她一同去的人裡，可就不一定了。
神裡綾人修長的手指按在了天領奉行府的位置上，「我希望，社奉行中，那些和九條家有所勾結的人，能夠盡快獲得這封信，然後交給九條家主。」
栗茸想明白了。
神裡綾人一夜完成這種看起來絕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以將自己的威信建立起來，這是九條家絕對不樂意看到的。
那麼他們一定會來搗亂。
栗茸覺得自己懂了。
「你是打算把他們抓個正著，然後去雷電將軍面前陳述前後經過？」
這句話說出口，她就覺得自己的格局小了。
至少，從神裡綾人的眼神裡可以看出「格局小了」這四個字。
栗茸：「……」
所以她一個腦袋小小，智力普普通通的人為什麼要和全稻妻智謀top2之一聊天。
這不是自取其辱還能是什麼。
還好，神裡綾人也並不覺得一個仙人就需要很精通這些你算計來我算計去的東西。
仙人嘛，為了學會仙術已經被迫學會先長壽了，生活中大概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想這些勾心鬥角的東西了。
於是他只是向栗茸發出邀請：
「所以，一會兒方便隨我一同走一趟嗎？」
栗茸：「可以啊沒問題，雇主去哪我去哪。」
這是個優秀的職業保鏢應有的素養。
第67章 神筆馬魚or神奇小茸3
《職業保鏢的素養》
事實上只是一個樂子人的隨心所欲。
栗茸：九條家上下除了裟羅和家主次子之外就沒幾個好人。
不過, 這個時候，不論是九條裟羅還是九條家主的次子，全都還年幼著呢。
九條家主春秋鼎盛, 他們較年齡相近的神裡綾人相比要幸運不少。
尚且有人在他們身前，為他們鋪路。
雖然九條裟羅是與族群走失的天狗，被九條家主收養也是因為看重她在統領軍隊方面的天賦, 但九條家主的存在, 的確為她在幕府軍中提供了不少的潛在便利。
栗茸心裡嘆了口氣, 很有幾分憐愛地看向身邊只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尚未長成的清瘦青年。
要不是因為她的身高不夠……
栗茸心想，她非得給神裡綾人一個母愛的抱抱然後摸摸頭。
好慘啊, 崽, 年紀輕輕就有了這麼大的工作壓力，難怪將來會沉迷奶茶。
畢竟這種含糖分高的飲品確實可以緩解壓力。
某龍自己都沒發現, 她已經逐漸從顏值粉轉變為了媽媽粉……
*
雪後的災民大多被安置在了影向山到稻妻城之間的白狐之野上。
這裡的地勢相對平坦，適合快速建立起居所，而且距離城內也近, 通過官道運送物資會很方便。
社奉行的馬車抵達的時候，栗茸掀開蓋住車窗的厚布簾子, 看到了外面簡易支起的帳篷, 以及在寒風中靠近著幾個自行升起的火堆坐著烤火取暖的人群。
只有少數幕府軍的士兵在這裡看守著，至於食物、冬衣以及其他災後重建的必備品，她一概連點影子都沒看到。
「不是吧？」
她張大了嘴，驚詫極了。
「另外兩個奉行連面子工程都不做了？」
她原以為物資缺乏, 只是數量不夠質量較差，不至於完全不見蹤影。
現在看來, 她可能是高看了九條家和柊家的良心。
神裡綾人對這番景像倒是已經做好了心裡建設。
「就算是社奉行內部, 尚且有人在對我調派糧草運送過來賑災的舉措推三阻四。」
就更不用說天領奉行和勘定奉行了。
栗茸還是有些不敢相信：「這……這不合理吧？好歹這些人, 他們都是稻妻人，都是雷電將軍的子民，那些奉行所怎麼敢……」
怎麼敢用這麼多人的生命來做為自己在政局上博弈的棋子啊！
神裡綾人垂眸，語氣和往常並沒有什麼區別地問她：「在璃月，難道不是這樣嗎？」
栗茸心想嘿呦，就憑稻妻這種比一團被貓肆意蹂·躪的毛線球更亂的政·治局勢，難道還能和七國中治理得最為井井有條的璃月比？
那不是碰瓷嗎？
她當即與有榮焉起來，挺起胸膛，語氣裡也帶上了一股驕傲的味道：「璃月當然不是這樣！」
「璃月也有天災，但每每天災發生，千岩軍都會在第一線將群眾組織起來，避免恐慌導致更多的悲劇發生。」
「至於後續的組織方面，璃月七星歷任都會經過嚴格的把控、篩選，最後由可信的人士進行最終選拔。除此之外，還有有月海亭秘書監督。月海亭的秘書甘雨——」
栗茸說到這裡的時候詭異地頓了頓，她覺得自己可能真的已經接受了自己將來會被甘雨喊「小魚前輩」這件事，否則她為什麼會下意識地想說「甘雨這孩子」？
她將「那孩子」這三個字咽了下去，假裝自己沒有停頓過，繼續往下說：「月海亭的秘書甘雨是岩王帝君親自派下的仙人，在月海亭工作了千年，加班之余也起到防止七星在崗位上貪腐、不作為的現像。」
「所以，每當有災禍發生，七星和千岩軍都會在第一時間進行處理，七星進行全局調派，千岩軍負責現場落實，一方統籌一方施行，組合在一起就能做到將每一場災難的傷亡控制在最小的數字上。」
神裡綾人聽著聽著，有些出神了。
等栗茸停下話茬，他才恍然回過神來：「璃月……竟然是這樣。」
栗茸：「那當然！岩王帝君治下的璃月，自然是政通人和，百姓安居樂業。若是只說璃月港這座主城的話，甚至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雖然還是會因為重商的政策，導致出現不少奸商……？
但是無商不奸嘛。
有甘雨監管著，還有那些「看見那小子賺錢，比我自己賺錢還難受」的「友商」們，哪怕是奸商，也不會太過猖獗。
不過這些，大概就是白璧之上的微小瑕疵，不足為外人道也。
「倘若以後有機會，我定會去你口中的那個璃月看看。」
神裡綾人放下簾子，淡聲道。
看看一個不會互相拖後腿的中·央班子，看看一個運轉得井井有條，民生幸福的國度。
或許到了那個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以及稻妻未來的路，應該怎麼走了。
但那也是今後的事情了。
神裡綾人垂眸，修長的眼睫將他眼底的暗色遮掩，再抬眸的時候，眼中那些情緒復雜的光芒悉數收斂消失。
「到了，我們先下車吧。解決這些災民的困難要緊。」
他們下車的時候，天色已然過了黃昏。
遠處高聳的影向山淹沒在一片溫柔卻瀕死的夕陽之中，仿佛變成了一根燃燒著的蠟燭。
東邊，圓月升起，顏色卻黯淡，比它更奪目的，是那道橫貫了整個提瓦特天空的星辰長河。
神裡綾人披著西方天際線上最後的一點冬陽，走進那些已經被喪家之痛打擊得有些麻木的人群中。
年紀小，嘴巴甜，還長著一張漂亮的臉孔。
他很快就憑借著這些獲得了這些人的信任。
在獲得信任之後，他命令幾個不能明面上違抗社奉行命令的幕府軍士兵，和他一起將這些人聚集起來。
聚集到了一個稍高的位置之後，神裡綾人抬手指向前方，朗聲說道：
「家祖曾去往璃月，在璃月山中訪得仙人。仙人有神筆，可以將畫中物帶入現實。家祖與仙人聊得投機，仙人便將神筆影印一份出來，贈予家祖。」
「但影印出來的神筆不及本體神異，只能使用一次。」
隨後，他從懷中掏出一支筆，筆尖抬起對著空中一點，前方空曠處便憑空出現了一處屋角。
這是先前乘坐馬車來這裡的時候，他和栗茸商量好的：
神裡綾人在眾人面前（劃掉）裝神弄鬼（劃掉），栗茸在台下當他的替身。
栗茸對這個安排全無異議。
畢竟，需要處理掉這個問題，需要揚名來立威的人是神裡綾人，而不是她。
倘若眾人的視角都集中到了她這個傳說中的「璃月仙人」身上，那麼為了她的金手指，想通過她來獲取利益的人一定會前撲後擁地圍上來找她。
那時候，再想要輕松地完成任務，大概就真的變成不可能事件了。
神裡綾人倒是想得更多了些，比如說勾結璃月什麼的，但既然雙方已經就這個問題達成了一致，他也就沒什麼必要再多說下去了。
就是栗茸有點感慨。
在游戲的劇情中可以看到，社奉行當面推出的（劃掉）提瓦特偶像·稻妻·ver（劃掉）一直是神裡綾華。
她更得百姓的愛戴，在民間的名望更高。
各種夏日祭典什麼的全都是她出面主持。
而神裡綾人則更偏向於社奉行背後的男人這個定位。
聲名相對不顯，一般只和那些政局中的老狐狸過招。
沒想到她來提瓦特做個任務，神裡綾人就在不知不覺中走上了他妹妹原本要走的路，眼看著就要出道成稻妻第一偶像（？）
但是也沒辦法，誰叫綾華年紀還小，不能出來當偶像呢。
栗茸：想到這裡，她就挺想說的，神裡綾人腿長臀翹，臉長得也好看，說不定跳女團舞別有一番風情。
栗茸：想看。
神裡綾人再怎麼擅長算計人心，都不會知道栗茸正從一個臨時的媽媽粉轉變為想看他跳女團舞的hentai。
他在人群最前面，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描著栗茸新畫出來的房屋構建。
隨著一座一座相連的屋舍憑空落成，看起來整齊儼然，他身後那些原本只是把他看做一個可親的小官員的百姓之中爆發出了驚呼和贊美的聲音。
很快，這些聲音就被此起彼伏的掌聲淹沒。
栗茸都已經把明天的《蒸汽鳥報》頭版頭條標題想好了。
「震驚！稻妻最年輕的社奉行竟於一夜之間為成千災民重建家園」
好大的政績呢。
隨著房屋最後一筆落成，躲在人看不到的死角的栗茸放下手，而在人前負責表演的神裡綾人也將筆收了起來。
他的動作帶著點不容易被發覺的刻意。
在幾名幕府軍士兵以及站在前排的災民眼裡，那支「神」筆變成了單薄的一張紙。
神裡綾人遺憾道：「可惜，今後就再沒有這種奇物了。」
栗茸覺得他的遺憾表演得真的非常到位，倘若這支「失去了力量」的筆不是她用金手指的能力畫出來的話，她也會相信的。
神裡綾人啊，天生的政治家。
難怪到了游戲主線的時候，2.0和2.1雖然沒有他出場，但卻處處都有他的身影。
全稻妻唯二的明白人，一個是八重神子，另外一個就是他。
這種優秀還長得好看的人類，放在主世界，龍族還占據天空的年代，是會被龍抓回洞穴去，當做比金銀珠寶更珍貴的收藏品藏起來的。
栗茸突然有點想搶人。
她摸了摸胸口，將那股突然生出來的源於心髒深處的躁動壓了下來。
這種躁動先前也出現過，很短。
是在她面對神裡綾華的時候。
那時候她的想法是：可愛幼崽，想要偷回洞穴裡自己養。
現在這種躁動更強烈了一點，她想要把神裡綾人搶了，還想在此之前先搶走他的神之眼，頂在腦袋上享受那大顆的元素結晶在月光下熠熠的光彩。
這是明顯的龍族的本能對她身體的影響，哪怕現在她僅僅用精神寄托在一團金手指能量上。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栗茸心想，但她覺得最近龍族的本能似乎比之前都要更活潑躁動了。
她猜測這是因為自己的精神放松下來，主世界的本體也恢復到了正常的龍族水准的緣故。
不過，先前柯萊那個任務的時候，她的精神也挺放松的，主世界的本體也恢復得挺好。
但那個時候就不會生出想要把誰搶回去當收藏品的想法。
栗茸撓撓頭，發覺自己想不明白。
算了，干脆不想了，這種事情還是回到主世界之後問局長比較方便。
他和好幾位龍類研究專家都有聯系呢。
現在的她，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璃月仙人，大隱隱於市地在神裡綾人身邊當著他的身高一米三五的保鏢。
保鏢小姐選擇將自己往陰影裡面縮了縮。
她的存在感瞬間降得更低了。
栗茸：人們的歡呼與我無關，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畢竟，現在這種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的歡呼喧鬧，可比廣場上播放著廣場舞音樂的音響響亮多了。
栗茸：不行，龍的耳朵受不了這種折磨。
看來成為成功的社奉行，需要忍的東西比她想像中的更多。
神裡綾人，辛苦了。
*
年輕的社奉行一來到這裡，就為災民們解決了他們目前最大的問題。
「之前勘定奉行也派人來了，」大概是知道今天夜裡他們凍不死了，還能有臨時的簡易床鋪躺著，人群中有大膽的人就冒頭開始吐槽了，「但是他們呢，除了送了點都不夠分的食物之外，什麼都沒做。」
那人砸吧砸吧嘴，舔舔被寒風吹得干燥開裂的嘴唇：「還是社奉行大人啊，您年少有為。」
鬥升小民中不乏一些善於諂媚之徒，只不過他們的諂媚大多流於表面，溜須拍馬，有時候太過熱情，反而招人反感。
面前這個人就是這樣。
神裡綾人不動聲色地扯了扯自己的袖口。
他不喜歡這個跟在自己身邊，將自己和勘定奉行的人比的家伙。
這種事情，往壞裡面說就叫捧殺。
但今後，這條路上應該會有很多這樣的人。
少年抬頭看向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天空，星辰繁榮，皓月寂寥。
神裡綾人只覺得，自己每走一步，都在愈發確認，這條路走下去將會是十分的孤獨。
還好有妹妹在。
嗯，托馬也算。
他身邊那人卻將他的沉默當做是心疼祖傳下來的那支「神筆」，當即對他道：「社奉行大人，您是為了咱們這些人……」
後面他又說了些什麼「大公無私」、「銜草結環」、「做牛做馬」之類的話。
神裡綾人都沒怎麼聽。
他陪著這些人，簡單地指揮他們分配了房間，然後就沒有再多待。
栗茸沉默地當他的影子，扮演著一個非常優秀的保鏢形像。
*
神裡綾人嘆了口氣：「你要是身高再高一點，就是個完美的保鏢了。」
栗茸：「……」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敬仙師。」
再提身高小心打你啊！
此時，社奉行的馬車已經回神裡屋敷去了。
但是，馬車上坐的，其實只是栗茸隨手勾出來的兩個假人。
車夫是終末番的人，神裡家雖說近年來有衰敗之相，但從很早便開始培養起來的自己的力量還是能夠掌控的。
終末番的人，至少心腹都是可用的。
比如車夫。
他會對馬車跑起來變得輕快這件事緘口不提，也會配合著做出一副努力趕車的模樣。
這樣，在外人的眼裡，他們只能透過一點光影，猜測神裡綾人應該是在將屋舍准備好之後就回了社奉行。
這種行動對於一個政壇老油條來說，肯定是不合理的。
但誰叫神裡綾人今年連十五歲都不到？
九條孝行低頭看著手中的信件。
「這個年輕人，還是有些想法的。」他感嘆道，「當斷則斷，拿出了家中傳下來的寶物，至少沒有讓這個任務在他這裡中斷。還能想到去聯合鷹司家……是個不錯的苗子。」
至少，比他自己的孩子要強上不少。
甚至，他自己年輕的時候，恐怕也做不到少年這個份上。
倘若他不是姓神裡，已經坐上了社奉行的位置的話，九條孝行想，他應該是挺樂意像收養裟羅那樣也把神裡綾人收養了的。
「只是，年紀太小，手上可以用的人手太少，也受不得苦。」
居然就這麼輕易地離開了災民聚集的地方……
九條孝行搖了搖頭，感慨道：
「可惜啊，可惜。」
也不知道是在可惜神裡綾人的「計劃」被他看破，又給他留了可乘之機，還是在可惜神裡綾人這個好苗子。
感嘆完了，這位身居高位良久，已然培養出了一身凝重氣質的奉行站起來，對著空氣喊了幾個名字。
一眨眼的功夫，他面前就出現了幾個氣息隱匿的忍者。
「去吧，隨便放把火。」
等忍者消失不見，他又朝著門外喊管家：「來人吶，准備馬車，老夫要去看看那些災民，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怎麼樣了。」
*
水光瞬閃。
栗茸看著神裡綾人親自用手刀砍暈了一個手中握著火折子的忍者。
短短一天的時間而已，她已經幾次從神裡綾人身上感覺到了驚詫。
腦子好好用，演技可以出道，身手也很不錯。
雖然這些都是她早就知道的，但親眼看見不到十五歲的神裡綾人……
嗯，栗茸還是生出了一種扭曲的嫉妒。
為什麼有的人年紀輕輕就不給身邊的人留活路？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別人家的小孩」嗎？
還好她是龍。
目前為止也沒有哪頭輩分比她高的龍可以對她指指點點說「你看看人家」。
搖搖頭，栗茸將這些奇怪的慶幸點甩出大腦，順便抬手甩出一道墨痕，將另一個忍者捆了個結結實實，又抽走了他身上的火折子。
「是的，你說得對。」栗茸將火折子交給神裡綾人，少年剛剛已經從自己打暈在地的那個忍者身上翻出了點東西。
他沒嫌髒，直接揣了兜裡。
神裡綾人找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撐著膝蓋站起來：「習慣就好。」
十分鐘前，他聽已經安排下去的終末番的人說，天領奉行果然拍出了忍者的時候，就帶著和他一起沒有離開現場，而是偷偷躲起來的栗茸一起准備著了。
神裡綾人提醒栗茸：「他們大概要放火，你盯著一點他們手上，有火折子就直接打掉。」
栗茸瞪大了眼睛：「他們打算放火？！」
神裡綾人點頭：「冬日天干物燥，容易失火，此處還要存儲大量的物資，一旦失火便會直接燒成一片，即便幕府軍將士及時開始滅火都難以將火及時撲滅。再外加南來北往的運輸調派，人手雜亂，放火之人的身份無法追查，對於那些人來說，自然是最好的手段。」
「可是那樣會讓這些人也一起在火場中喪生！」
栗茸知道現在自己不能高聲說話，但卻仍然震驚萬分。
「他們眼裡就真的一點沒有普通百姓的性命嗎？！」
神裡綾人嘲諷地輕笑了一聲：「他們拖欠賑災物資的模樣，你不是已經見過了麼？」
既然見過，就應該已經明白了那兩個已然變成唯利是圖，唯權是逐的家族，以及和它們一樣腐化的其他小家族，到底是什麼糜爛的模樣。
十分鐘後，一切都和神裡綾人說的別無二致。
栗茸沉默片刻，將那個被捆了個結結實實的忍者朝牆角根踹了踹。
主世界……主世界很平等，科技很發達，不會出現這種情況。
而蒙德的西風騎士團除了懶散一些之外，也沒什麼太大的毛病，更何況還有那麼多人在暗中查缺補漏。
（你說是吧，沒法睡覺的迪盧克？）
至於璃月，鐘離給璃月上了足夠多的保障，與神同行的國度在神明的庇護下，安然地成長。
於是，在看到了稻妻的這副模樣時，栗茸很難不被觸動。
很難……不生氣。
她當然知道面前的忍者只不過是個執行任務的棋子，真正需要被吊打一頓思想再教育的，應該是九條家的家主。
以及勘定奉行那個姓柊的老家伙。
但她還是忍不住遷怒了。
神裡綾人在一邊冷眼看著，沒有說什麼。
他心裡想：仙人啊……原來也是很有喜怒哀樂的情緒，甚至有些熱血的。
等栗茸第二腳踹在牆面上，差不多將壞心情全部發泄出來之後，他才開口：「走吧，九條孝行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該去會會了。
*
九條孝行的確在來的路上。
准確來說，他已經快要到了。
但要不是因為已經有守在這塊區域附近的幕府軍士兵看到了他向他問好，說不定他都已經命令車夫調轉車頭回去了。
火怎麼沒有燒起來？！
那麼容易的行動……九條孝行當即就知道，是自己小看了那個年輕人。
要放火很容易，防住卻很難。
看來，或許神裡家的那個小子，預判了他的指令。
想到這裡，九條孝行心中閃過兩種不同的情緒。
一種是嫉妒，嫉妒這種才華為何不歸自己，或者歸他的兒子所有。
另一種則是恐懼。
恐懼的是，神裡綾人是他將來的對手。
他抹了把臉，讓自己看起來就像是一位慈和的長輩似的下了車，和迎出來的神裡綾人撞了個碰面。
神裡綾人似笑非笑地和他打招呼，稱呼他為「伯父」，然後就從懷裡掏出了一樣東西。
「伯父，我的護衛剛剛在巡視四周的時候，發現幾個腳步鬼祟的人打算在這裡放火，護衛們抓住這些人之後，我從他們身上搜到了這個。」
九條孝行眼皮子一跳。
居然把這種事情拿到台面上來——嗯？
他定睛看向神裡綾人遞給他的東西。
那是一塊腰牌，腰牌上是松田家的標記。
「松田家是勘定奉行的手下……真不知道為什麼，勘定奉行要來阻礙災後重建，難道這些災民還不夠苦嗎……」
神裡綾人憂國憂民地嘆氣，眉心微蹙，形貌秀麗堪比林黛玉。
「這件事，我一定要向大御所大人稟報，還希望伯父能夠與我一同。另外，希望天領奉行能夠加派幕府軍來這裡巡防。」
神裡綾人說到這裡，也不嘆氣了，那雙眼睛灼灼地盯著九條孝行：
「您也不想屆時真的出了意外，大家一起被大御所大人追責吧？我年紀還小，將來指不定還有起復的機會，但是您現在可在正當的年齡，若是被貶再復起，指不定便老了，那時候鷹司家……」
言語之中，威脅的意思溢於言表。
九條孝行的臉色非常難看。
他死死地盯住神裡綾人看。
一旁的栗茸卻差點「噗嗤」笑出聲來。
這種「你也不想」的句式什麼的……
栗茸：請這位稻妻社奉行您收斂一點。
什麼？
神裡綾人本就是稻妻人？
那沒事了。
第68章 神筆馬魚or神奇小茸4
稻妻社奉行神裡綾人一點都不收斂。
他就那麼光明正大地將九條家和鷹司家的矛盾拎到了台面上, 直白地對九條孝行說著「你如果被貶，鷹司家就會得勢，到時候你連東山再起都難」這種可以說是一點都不尊老的句子。
這些都是稻妻官場上無人不知的事情, 但是那些人都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捅破九條家與鷹司家的不和與競爭。
自從九條孝行成為天領奉行的一把手之後，已經有多少年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說起九條家和鷹司家之間東風壓倒西風或是西風壓倒東風的事情了？
九條孝行已經記不得了。
但，除非在那些他組建的, 商量著要怎麼將鷹司家徹底弄下去, 讓他們家族的力量徹底報廢的會議上, 其余時候，沒有人敢在他面前, 說「萬一鷹司家上位」這種話。
一直到今天, 神裡綾人將它說了出來，而且還是當著九條孝行的面, 身邊還有很多別人的情況下。
九條孝行可以從少年和氣的語調裡面聽出□□裸的威脅，偏生對方的笑容無懈可擊，完美得就像是他真心在為他這個所謂的「伯父」考慮一樣。
九條孝行的太陽穴直跳。
砰砰的, 像是他正在橫衝直撞的心髒跳動一樣。
他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鎮壓住被面前少年冒犯之後生出的無名火。
對方在威脅他, 讓他不要再給自己添亂, 甚至還要幫著他一起守著目前的成果，甚至向雷電將軍請功。
不過與此同時，與大棒一起來的還有胡蘿蔔。
神裡綾人深諳與人往來的藝術，他的威脅, 是連同邀請一起來的。
就比如說，現在由他遞過來的一枚, 上面印有勘定奉行中某一個家族印記的標牌。
將鍋甩給勘定奉行。
相比起因為神裡家遭受重創而日漸式微的社奉行, 其實掌控了離島, 經濟實力超群的勘定奉行才是九條孝行平日裡最需要防範的對手。
之前，他和姓柊的老頭一起對社奉行下手，是因為想要瓜分了社奉行的那些權力。
但其實未必不可以有另一條路。
社奉行勢弱，倘若與另外的奉行府聯手，一定處於從屬地位。
但是三奉行各自存在了那麼長的時間，都可以說得上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所以，一加上零點五，勢必大於另一個一。
九條孝行的眼睛眯起來了。
長時間的身居高位並沒有讓他變成一個徹底的酒囊飯袋，每天除了算計就是挺著啤酒肚在宴席之間往來。
他還有一雙鷹隼似的眼睛，眯起來的時候，就像是野獸猛禽准備狩獵。
神裡綾人不閃不避，仍然微笑著。
九條孝行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子，終於嘆了口氣。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仿佛在一瞬間之內老了整整十歲似的，精氣神全都松懈了。
再開口的時候嗓音都是沙啞的，仿佛老人一樣干枯。
「賢侄……」
他的雙瞳仍然死死地盯著擺了他一道的神裡綾人。
「你說得對。」
*
幕府軍將士從天領奉行中被調派出來，將這處雪災後進行簡單重建的集中點看護起來。
每隔幾步就有一處點燃的火把，將黑夜照亮得仿佛是夏日祭典那麼熱鬧的時候。
神裡綾人手裡抱著個暖爐，披著鬥篷，月白色的發梢被夜風吹起些許。
他看著整個終於開始正常運作的集中區，悠悠地對栗茸說：「其實，九條孝行的養氣功夫還不到家。」
栗茸挑眉，心說那老東西的養氣功夫怎麼不到家了？
換一個人，被一個遠遠年齡小於自己的人耍了一通，最後還不得不捏著鼻子認栽，估計這會兒已經跳著腳在歇斯底裡了。
而九條孝行那個老家伙只是臉色不好而已。
這有什麼不夠到家的。
神裡綾人輕笑起來：「唔……如果我是他，嗯，雖然如果我是他，我根本不會做這樣愚蠢的落井下石行為，不過如果我身處他的立場上，我會保持微笑，甚至態度很好地表示日後大家可以多多合作。」
這會兒天色已經很晚了[url]Www.52GGd.Com[/url]，神裡綾人還沒長成的身體給他發送了個困倦的信號，他打了個哈欠，這才繼續說：「不管對誰，今後到底有沒有機會合作，只要沒有按死對方，並保證對方沒有機會死灰復燃，就一定要用最客氣的態度。畢竟，說不定下一次就要聯手了呢？」
栗茸：「……」
她聽得一愣一愣的。
雖然主世界也有相關的理論——沒有永遠的朋友和敵人，有的只是永遠的利益——但真正遇到能夠不計前嫌執行的卻幾乎一個都沒有。
栗茸內心os：神裡綾人，不愧是你。
年紀輕輕就能把天領奉行和勘定奉行的老狐狸玩弄於鼓掌之中的狠人。
真的，不愧是你。
她現在總覺得，自己這個金手指最多算是個增益器。
哦，對，本來就只是個增益器而已。
人家神裡綾人在原本劇情中就自己用天炸開局打出了完美結局。
堪稱操作神仙。
栗茸：略顯茫然。
所以，休閑任務之所以休閑，是因為任務目標會自己主動向前，干碎一切阻礙是嗎？
那麼她存在的意義……
難道是配神裡綾華堆雪人嗎？
*
在白狐之野上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離島之上的勘定奉行裡。
柊慎介原本在喝茶，只要摩拉足夠多，哪怕是嬌弱的緋櫻也能在冬日盛開，與白雪輝映更有詩情畫意。
詩情畫意素來和清茶一盞最是相配。
柊慎介摩拉賺得足夠多了，對風雅的追求也逐步提升，目前正處於迷戀茶，尤其是璃月茶的狀態。
他面前擺放著一套茶具，自己按照璃月茶道的流程一一做了過來，最終端起面前那一盞縈繞著氤氳霧氣的熱茶，剛抬起來打算抿一口，便聽到了這個不幸的消息。
當即，茶湯噴射，甚至燙到了他自己的手。
甚至，被燙到手後，嬌生慣養了許久的柊家家主疼得受不了，茶盞一歪，滾燙的茶湯徑直澆到了他的大腿上。
「嗷——」
幾分鐘後，柊慎介陰沉著臉，身邊的侍女跪著幫他在燙傷的紅色皮膚上塗抹傷藥，一個不小心稍用力重了些，就被他一腳踹在了心口上。
柊慎介對面，是他信賴的家臣。
柊慎介問：「果真如此？那個神裡家的小子，真的有這種能耐？」
家臣恭恭敬敬：「九條孝行的反應應該做不得假。」
柊慎介當即倒吸了一口冷氣。
「若是當真如此……此子是大禍患，不能留啊……」
他呢喃著，眉頭皺緊到都能夾死蒼蠅的程度，右手食指一下又一下地叩擊著桌面。
*
當柊慎介在發愁沉思的時候，社奉行的清晨卻是溫馨得夠可以。
托馬早早起來准備早餐，廚房中煎雞蛋的香味穿透門縫飄出來，按時起床用功的神裡綾華偷偷將面前的書往下放了兩寸，抽抽小鼻子，咽喉動了動。
栗茸將自己的保鏢形像維持得很好，和神裡綾華一起起了個早，這會兒正不怎麼講規矩地把昨天剩下來沒有處理掉的糕點塞進嘴裡。
光吃糕點未免有點噎，她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糕點一口茶，吃得很是自在滿足。
栗茸：要是有緋櫻餅就更好了。
想吃那個。
至於神裡綾人……
社奉行大人昨天為了天領奉行和雪災的事情操心到了後半夜，這會兒還在床上躺著。
這會兒也沒人回去勸他起床。
畢竟，未成年的孩子還是要長身體的嘛。
對於這個如此年幼就要承擔起整個家的少年，所有非內鬼的社奉行成員都還是有幾分心疼的。
所以。
當栗茸、神裡綾華和托馬分著吃一份玉子燒的時候，神裡綾人在睡覺。
當神裡綾華開始練習書畫，栗茸在一邊不知道干些什麼的時候，神裡綾人還在睡覺。
當神裡綾華開始練習茶藝，托馬開始打掃房間，栗茸仍然在一邊不知道干些什麼的時候，神裡綾人依舊在睡覺。
當神裡綾華開始練習劍術，托馬將打掃的工具整理到一起的時候，栗茸無聊到開始看一本輕小說的時候，神裡綾人——
神裡綾人終於醒了。
但他不是自己醒的，而是栗茸去把他叫醒的。
神裡綾人在枕頭裡蹭了蹭臉頰，將散開的發絲在枕面上蹭亂，然後迷迷茫茫地將眼睛睜開一線，看起來無辜極了：「……嗯？」
這個狀態下的神裡綾人好可愛。
栗茸捧住自己又開始狂跳的心髒，壓下搶人的龍族本能，舉起自己手裡的輕小說晃了晃。
書頁碰撞磨擦，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神裡綾人也睡不下去了，抬手揉揉眼睛，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有事尋我嗎？」
說著又打了個哈欠。
打哈欠的樣子也好可愛。
栗茸那顆喜好美人的心上躥下跳，沒有片刻安生。
但她還記得自己有正事要說，於是將手中的書翻開。
這本書是一本輕小說，由八重堂出版，算得上是熱銷。
神裡綾人抬手，捏住輕小說的下半頁，定睛讀了兩行，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栗茸想說的是什麼，有些懵地「嗯」了一聲。
栗茸：「閑著沒事做的時候，我想要寫輕小說。」
神裡綾人：這就是仙人的癖好嗎……
「當然可以，這是你的自由。」
栗茸挑了挑眉，覺得神裡綾人還沒反應過來。
「我的意思是說，我可以通過輕小說幫你穩固社奉行的地位。」
神裡綾人的目光逐漸清明鋒利起來。
「還請詳細說說。」
*
栗茸也是從輕小說封底上印的那一行「暢銷全稻妻，讓萬千少女風靡的憂郁王子款男主」這句銷售詞上面獲得的靈感。
在主世界，營銷這玩意已經是被玩得透透的東西了，但是在提瓦特，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看見過這種手段。
正如一個受人歡迎的角色可以風靡全國，甚至被代表著凝聚起一股力量，一個現實生活中的角色，當然也可以通過各種手段，被宣傳起來，成為大多數人喜愛、支持的對像。
這就是造星。
栗茸：「在外人眼裡，你憑空造出了供千人居住的房間。」
神裡綾人點點頭：「多賴你的幫助。」
栗茸笑了一下，繼續道：「以這件事為切入，你的日常生活，以及一些奉行所之內的勾心鬥角，可以經過簡化或者改編之後寫入輕小說。相信，以你的外貌，以及這次成功完成賑災任務在民間擁有的人氣，一定可以讓輕小說暢銷。」
神裡綾人若有所思。
他只是沒有見過營銷造星這種手法，並不表示栗茸說了之後他不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
「你的意思是，通過輕小說之類的作品來為我揚名立威。」
栗茸頷首：「就是這樣。我相信人民的力量。」
稻妻的人民啊。
栗茸心想，主世界有句話叫「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游戲劇情最後旅行者能夠戰勝雷電影，打開一心淨土，也是在那些眾多的神之眼閃耀出的願望的幫助之下。
所以，這是一片藍海。
（嚴肅臉）
神裡綾人做了個深呼吸：「我覺得，您說得對。」
他還不知道什麼美強慘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但已經差不多推斷出了這種手段的高超。
做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他可以通過輕小說左右自己在民間的聲望，打擊對手。
只要稻妻的絕大多數覺得他是個好人，認同他是個為百姓做事的社奉行，那麼只要他受到什麼貶謫或者攻訐，他們就會為他抗議。
這是一股很強大的力量。
屆時，哪怕是九條孝行和柊慎介聯手想要對他做些什麼，只怕也會投鼠忌器。
況且，一旦他的人設立了起來，搶先被百姓愛戴，那麼隨後哪怕有人學他，也無法和他相提並論。
神裡綾人穿著睡衣從床上下來，對著栗茸深深鞠了一躬：「多謝仙人相教。」
神裡綾人：果然，仙人不愧是仙人。
一些個思想迪化進行時。
至於栗茸……
栗茸：還好還好，幸虧自己是在主世界經受過多年廣告以及各種網紅洗禮的龍，各種營銷手段說來就來。
以及，她還是有點尷尬的。
畢竟，她打算在任務結束的時候向神裡綾人公布自己的身份。
就是給萬葉的那一套大魔法師的說法。
而不是什麼璃月仙人。
仙人那個……太裝了。
她估計這層馬甲，相處的時間長一點，就足夠神裡綾人把馬甲扒拉下來了。
不過到了那個時候，這層馬甲也就沒了存在的意義。
畢竟栗茸相信，自己可以在這段時間內讓神裡綾人相信她並無任何惡意，只是想提供幫助而已。
*
經過一番簡短的商討，不論是神裡綾人還是栗茸都覺得，目前為止，在這個沒有人嘗試過營銷的時代，由栗茸來開啟第一步是最好的選擇。
神裡綾人抬手揉太陽穴：「就是這樣的話，實在勞煩你太多了。」
又是畫建築又是寫輕小說的。
倒像是她欠了神裡家什麼還不清的大人情似的。
栗茸無所謂：「你要是覺得這樣太麻煩我的話，不如在下午給我准備一份緋櫻餅？我想吃那個。」
這樣的小請求，神裡綾人當然不會不應允。
事實上，就連他自己都有點想念這款甜食了。
不過，仙人居然也會有口腹之欲……
看來今後得多多提升一下神裡屋敷的每日菜單才行。
*
商量出了新的破局計策這種事情，自然是值得慶祝的。
尤其是在此之前，天領奉行和勘定奉行在賑災一事上對社奉行的壓力也蕩然無存。
對此，神裡綾人的表示是（劃掉接著奏樂接著舞（劃掉）
神裡綾人的表示是：
「不如，我們玩火鍋游戲吧？」
他看向托馬和栗茸：「你們也來吧，人多玩起來才有趣。」
栗茸：！
栗茸：別吧！
栗茸：本龍當即就嚇得臉都白了。
栗茸：別人請客吃飯要份子錢，神裡綾人請客吃飯，那是要份子命啊！
火鍋游戲這四個字，單獨拿出來看，並沒有任何一點殺傷力。
但是，從神裡綾人口中說出來的「火鍋游戲」，那就好比輕策莊傳送點下的那頭野豬碰上了殘血的角色；芭芭拉套著水環上雪山；打雷神本不帶雷系角色，沒有滿命胡桃滿命七七滿命芭芭拉還堅持不開那個花球護盾。
——這是找死啊！
畢竟，她對游戲2.0版本結束的時候，旅行者和托馬與綾華一起舉辦的那次火鍋游戲記憶猶新。
比如說：火鍋涮小蛋糕。
而火鍋游戲的暗黑版發明人，正是面前這個笑得如春風和煦一般的少年。
栗茸顫顫巍巍：「我能拒絕嗎？」
神裡綾人露出一個和（核）善的微笑：「啊……可是除了火鍋和各種食材之外，托馬什麼都沒有准備欸。」
栗茸：完蛋。
吾命休矣。
她立刻開始喊從自己穿越到現在都沒吱過一聲的系統：【救命啊救命啊快點給我准備紙幣本龍要立遺囑啦！】
看到宿主進的是休閑任務所以打算就這麼躺上一整年的鹹魚系統：【？？？】
鹹魚系統：發生了什麼事了？
休閑世界要什麼救命啊！
這還是它所了解的那種休閑世界嗎？
栗茸眼淚汪汪：【我很快就要成為黑暗料理的手下敗將，被萬惡的神裡料理創成漂浮在異世界的亡魂了。你幫我記錄一下，等我死後，我的本體捐獻給主世界做研究，我的游戲賬號，歸局長所有，記得提醒他，要好好對待我心愛的角色們，我的塵歌壺布局，千萬不要改……】
系統：【……】
系統：有病吧！！！
系統：有多遠滾多遠啊！！！
*
火鍋游戲。
火鍋燒得滾起來，鍋邊整整齊齊地碼著三十幾樣食材。
從肉片到鳥蛋到海草，甚至玉子燒、緋櫻餅甚至奶油夾心的三彩團子，應有盡有。
栗茸萬念俱灰地跪坐在桌邊，身如槁木，心如死灰。
神裡綾人將一塊剛剛在辣鍋中煮到表面都掛了滿滿一層紅油的焦糖布丁用勺子舀起，裝到碗裡遞給她。
「嘗嘗看這個？外辣內甜，外燙裡冰，口感和味道都非常特別，嘗過一次就絕對不會忘。」
栗茸：應該是直接化身噴射戰士吧……
她是不是應該慶幸神裡綾人沒有將在番茄鍋裡面煮的奶油三彩團子給她？
但辣鍋裡的布丁和番茄鍋裡的三彩團子……
這不是一樣的黑暗嗎？！！
但神裡綾人就對這種黑暗料理接受非常好，神裡綾華也是一樣，什麼昆布鍋煮小蛋糕一口一個。
不由得讓人懷疑神裡家是不是祖傳一口鐵胃。
神裡綾人甚至一邊將巧克力流心小蛋糕切成一半，分給妹妹一半，一邊笑著提醒栗茸：「今天下午好好休息一下吧？晚上估計會有刺客要來。」
栗茸：「哦哦好的——啊？你說什麼？」
不是，那可是刺殺欸！
能不能不要在飯桌上滿臉微笑地用那麼隨便提起的語氣說刺殺這種事情啊？！
神裡綾人一點沒覺得刺殺有什麼重要的。
他舔掉下唇上沾的巧克力流心，用一種十拿九穩的平穩語氣道：
「今天晚上應該會有刺客吧。」
勘定奉行的刺客。
「柊慎介應該已經知道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了，按照他的脾氣，表面上肯定能夠忍下來，但是背地裡不給我制造一些麻煩是不可能的。」
神裡綾人的筷子繼續在火鍋煮沸的湯水裡面撈啊撈的。
「柊慎介肯定不會自己出手，但他會慫恿其他人派出刺客嘛。稻妻的政壇，尤其是那兩個奉行所裡面，只知道貪·腐的蠢才是很多的，估計也不用他多說什麼，就樂意為他身先士卒咯？」
至於為什麼是等到晚上……
晚上夜深人靜，這才是刺殺的好時機啊。
否則就按照神裡綾人這種干完一票大的便縮回社奉行不出門的性格，他們就算在人群密集處做了准備，也要等上好幾天才能有一個刺殺的機會呢。
神裡綾人：「所以，身為我的保鏢，詩織，你下午一定要休息好呢。」
*
窗外，院中那些並不高的盆景樹在風吹中搖晃著已經不剩下幾片的落葉。
明月半牆，光影在白色的枯山水上投射得非常分明。
屋檐的影子上，幾個人影縮在一起，乍一看像是一團風滾草。
栗茸跪坐在神裡綾人身邊，手中的筆已然等得飢渴難耐了。
一直等到屋檐上的影子動了。
神裡綾人：「啊——」
終於來了。
「不過這回的刺客看上去不太行嘛，這個潛行的技術，連綾華都比不過。」
第69章 神筆馬魚or神奇小茸5
刺客翻窗進到室內來的時候, 栗茸正准備潑墨揮毫，表演一個保鏢的高端操作，神裡綾人突然來了一句這一屆刺客不太行，連不到十歲的綾華都比不過, 不僅刺客愣了一下, 栗茸都差點被他皮出內傷。
不是, 大哥, 我給您跪下了行嗎？
這種要緊關頭, 嘲諷別人潛行技術不行, 您是覺得對方的怒氣值上得還不夠滿，准備給別人攢一發大招還是怎麼滴？
覺得咱保鏢工作太好做了, 特地來給加點難度了是不？
但就算差點被皮出內傷, 栗茸還是兢兢業業地在空中畫出了個影劍客。
有點類似寫意畫風裡的那種純黑白任務。
動起來就像是一團水墨的煙。
刺客沒見過這種奇怪的「人」, 動作間稍有遲鈍，影劍客便它們愣神的時候從漆黑一團的水墨身體裡抽出一把長劍。
劍鋒一轉就將其中一名刺客的雙手雙腳全都挑斷了筋。
那名倒霉的刺客在劇痛與流血下無法支撐自己的身體站立，跌落在地面上, 發出沉重的撞擊聲。
他的同伴見狀, 從懷中摸出一枚飛鏢，手腕一抖，發射出來。
飛鏢朝著影武者的腦袋扎過來, 飛射過來的時候影武者壓根不閃不避, 被飛鏢扎穿了腦袋之後像是一團爛泥失去了將它們凝聚成形的外力一樣掉在地面上, 化作一團黑色，滲透進地板。
飛鏢被墨色裹挾，失去了原本的動力, 掉落在地面上, 發出不輕不重的敲擊聲。
然而還沒等那刺客來得及欣喜自己解決掉了攔路虎, 從他身後的天花板上，一團墨跡就像是落在紙面上逐漸暈染開似的，逐漸擴散開來，就像是一道傳送門，而從傳送門之後，剛剛才消彌成無形的影劍客無聲無息地倒掛著探下來，一手刀敲暈了剩下的這個刺客。
所有的動作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只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兩名刺客全都躺倒在了地上，沒了任何殺傷力。
那個影劍士對著栗茸和神裡綾人的方向一拱手，隨後就化作一團墨，飛回了栗茸的筆端。
一整場對於刺殺的應對，看起來就像是一場主世界上美廠上世紀的水墨動畫大作。
干淨、流暢、充滿著東方那奇特的韻味。
神裡綾人挑了挑眉：「我以為這個也會變成紙片那麼薄的樣子。」
等到下一次遇刺的時候，抖開就能重復利用。
栗茸不怎麼確定：「因為這次畫的是個人吧？」
是個會思考會攻擊的人，所以不能變成紙片狀態？
*
地面上沾到了些許血跡。
一會兒就有僕人上來，將這些血跡全都擦拭干淨。
等那些僕人全都退下去，終末番也在他的命令下下去負責撬開那兩個僕人的嘴後，神裡綾人飲了一口茶。
苦茶入口，壓下了腦中的困倦意味。
神裡綾人看向自己手邊那厚厚的一沓還沒來得及處理掉的文件。
他知道，這是自己早上賴床的惡果。
現在，就要由沒法早睡的自己來吃。
神裡綾人：很想睡但是不批完就不能睡。
而現在不能睡，明天勢必不能早起。
他很清楚這種事情就是惡性循環。
指不定哪一天我會把日子過成楓丹作息吧？少年這麼想著，認命地翻開手上一本文件，一目十行地閱讀起來。
但是，這些官方的文件，實在是太無趣了。
且不說那幾乎如出一轍的用詞，比八股文還八股文的格式，就是那一句話可以說清楚的簡單事情拆成洋洋灑灑一千字的行文，就能讓神裡綾人看得頭疼。
他非常懷疑，那些人之所以這麼寫文件，是因為對他、對神裡家深惡痛絕，以至於想要通過浪費蠟燭來耗盡神裡家的資產。
神裡綾人：如果有下輩子，願不再遇到批文件這種苦逼差事。
他連著看完了兩本，只覺得文件堆的高度沒有半點降低，頓時剛才喝茶提起來的那點精神全都喪了回去。
於是，少年悄悄從桌子後面站起來，毫無聲息地繞到栗茸身後，背著手低頭：「讓我看看你在寫什麼？」
栗茸被他嚇了一跳，筆尖在紙面上劃了一道直直長長的貫穿墨痕。
神裡綾人：「啊，抱歉，我幫你重新抄一本？」
栗茸搖頭：「沒必要，這份本來就是草稿，寫壞了不要緊。」
她就是有點驚訝神裡綾人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她身後，用那種捂眼猜人祈禱nia的姿勢說要看文。
這種行為……
多多少少有點不夠穩重了吧？
不過也對，現在的神裡綾人還小，不夠穩重很正常。
她寫的是正常輕小說，也得到了神裡綾人的批准，並不覺得有什麼不能給神裡綾人看的，就將寫好的幾頁整理起來，遞給神裡綾人。
「喏，不過小心後面幾頁，墨還沒干。」
神裡綾人應下，低頭看向第一頁。
第一張紙最上面的一行，標題居中，加粗加大。
甚至，要不是因為用毛筆不好畫直線，栗茸都想直接加個下劃線。
神裡綾人將那幾個字輕輕念出聲來：
「身為美強慘社奉行~穿越異世界從頭開始後靠賣奶茶暴富~」
神裡綾人茫然的抬起頭：「恕我直言，但我還是不太理解，輕小說的標題都那麼長了嗎？」
*
「現在的輕小說的標題都那麼長了嗎？」
十天之後，神裡綾人看著出現在神裡屋敷之內的八重神子，心想栗茸走的輕小說那一套應該是走通了。
否則，八重堂背後最大的boss八重神子絕對不會輕易上門。
但他仍然很好奇，這麼長的標題，到時候封面上能不能印得下啊？
八重神子眼睛亮亮：「目前還沒有這麼長的，但是，我覺得這種風格的標題，以後會越來越多哦。」
栗茸點頭復點頭，心想：說得好，比如說將來會在容彩祭上大放光芒的《轉生成為雷電將軍，然後天下無敵》以及《拜托了，我的狐仙宮司》。
甚至還有旅行者親自貢獻題材的：
《轉生到異世界~邂逅會費的應急食物~》
《璃月之行~隊伍裡的伙伴竟是帝君先生~》
《無法忍受~和大家一起廢除眼狩令吧~》
另外，比起純粹的輕小說，她這個標題還有另一個特殊之處。
——她還融合了主世界那個叫綠晉江的小說起名的畫風！
標准格式：
《xx在xx靠xx爆紅/暴富了》
八重神子繼續道：「神裡家的小子啊，社奉行的職責裡面可是包含了開辦展覽、民眾娛樂之類的，你如果對輕小說不夠熟悉的話，可不行哦。」
神裡綾人謹慎地點了點頭。
他和八重神子還不相熟，對於對方，只從父親那邊聽說過一個「很難琢磨」的評價。
在他自己和八重神子有足夠的接觸了解之前，他不會輕舉妄動地答應下來什麼。
八重神子抬手掩住翹起的嘴角，一雙眼睛在眯起來之後，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只慵懶的，心情很好的粉毛狐狸。
哦，她本來就是。
「誒呀誒呀，防備起我來了呢——」
她拖長了聲音。
「不過看在你年紀還小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了，不過，我和小詩織聊這本書的時候，你也該在一邊聽聽，畢竟~」
她談笑之間眉眼若流，端的是千百種風情彙聚一身。
「畢竟男主角是你嘛。」
神裡綾人莫名覺得八重神子的笑容裡面藏著點危險。
他將自己面前這本雖然不厚（栗茸：畢竟才寫了十天，哪怕她每時每刻都在肝，能寫到現在這樣七萬字出頭，也已經很了不起了），但卻被八重神子看好並寄予厚望的小說翻開。
之前栗茸寫的時候，他只來得及提前看了第一段，然後就被古田管家送湯的敲門聲趕回書桌邊繼續看那些無盡的文件了。
所以，先前他才剛剛看到「身為稻妻的社奉行，神裡綾人每天的生活都很慘，首先，他必須早起」這一句。
神裡綾人：這輕小說詐騙，本奉行從不早起。
但慘是真的慘，工作又多，拖後腿的人還多。
整個人簡直就是一個大寫的慘字。
*
神裡綾人讀書的速度很快。
沒幾分鐘，他就已經翻完了第一章。
看完第一章的神裡綾人：「……」
該標題過長，以至於全部打出來有水文嫌疑的輕小說，在第一章講述了他，神裡綾人，一位美強慘的社奉行，年紀輕輕父母雙亡被迫挑起家庭重擔，然後突然在某一天獲得了一個致富系統。
系統金手指讓他可以穿越到另外一個世界，但在另一個世界的他天炸開局，只有一間四處漏風的店鋪和口袋裡可憐巴巴的兩萬塊錢。
系統告訴他：他每個星期都可以在提瓦特和這個異世界之間穿梭一次，穿梭的時候另外一個世界的時空對於他而言是暫停的。
他也可以將兩個世界的物資搬運到另一個世界，但是加在一起的重量必須小於三十斤。
於是，神裡綾人決定，從自己最喜歡的奶茶入手，利用異世界所沒有的緋櫻繡球等食材，打造一座網紅奶茶店。
故事劇情看起來還好，是很標准的開頭主角遇到困難，獲得金手指然後准備開始打臉的王道劇情。
但是！
書中對於他外表的描寫……
[如月色一般清冷的淺藍色頭發束起來，發辮的曲線將青年原本略顯清冷的外表變得柔和了許多，當他垂下眼睫，那修長的睫毛在眼下透出陰影的時候，或許甚至會有人覺得他是那種溫柔掛的美人。]
[青年笑起來，眼角彎彎，眼中有散碎的光芒，如星似月，任誰看進這樣一雙眼睛中，都會心馳神蕩。]
[系統意識到，當它綁定神裡綾人的時候，青年正在更衣，難怪自己會被請求先離開一會兒。但是……系統現在並不是很想當一次禮貌的君子。因為，他注意到，鏡中青年的皮膚，實在是太白皙了，白皙到被淺色的外衣襯托，就像是淺櫻之上的白雪，給他的氣質平添了幾分破碎感，仿佛只要旁人一靠近，甚至只是呼吸一下，他就會融化。]
神裡綾人發出振聾發聵的質問：「這寫的真的是我嗎？」
這樣細節的外貌描寫，還特地側重了美貌什麼的……
此時還不到十五歲的少年對此接受能力尚且不夠良好。
他覺得書裡描寫的不是自己，倒更像是一只男性的狐狸精。
系統覺得他美，對手覺得他美，穿越到了異世界，施工隊老大看見他第一眼還是感嘆「臥槽，好漂亮」。
就……
這種感覺，真的很怪。
栗茸擺擺手：「寫的是幾年後的你嘛，問題不大，十三四歲的小男孩長得可快了，過段時間你看上去應該就和書裡描寫的樣子區別不大了。」
神裡綾人：長大幾歲根本不是重點吧？
「可是，將文中的我的外表……描寫得如此詳細……」
他沉思片刻，總算從記憶深處找出一個合適形容這種情況的詞。
「不會被認為是在水文嗎？」
還不等栗茸開口，八重神子便代她回答：「當然不會啊。」
神裡綾人：「？」
他不明白，這如果不是水，那什麼叫水？
八重神子很樂意為他答疑解惑。
「這種啊，這種叫做對美強慘主角的必備的描寫啊。」
神裡綾人：美強慘……
「美強慘好，美強慘妙，美強慘流量大旗永不倒！」栗茸接過八重神子的話，「美，吸引顏控入坑；強，吸引慕強讀者入坑；慘，則通過虐粉，將所有被吸入坑的粉絲凝聚起來，留住她們的心，心疼你，讓他們在必要時為你衝鋒陷陣。你一定要相信，女性粉絲不論是在搞二創還是在輿論方面都很有天賦的！」
「女性？」
栗茸理直氣壯：「從一開始，我對標的受眾就是女性啊！」
畢竟，一方面她自己看得更多的也是女頻小說，另一方面，君不見主世界娛樂圈撕得烏煙瘴氣，時不時鬧點出圈的新聞，很多都是那群戰鬥力爆棚的女性粉絲整出來的？
倒不是說什麼性別問題，只不過，在單純做為粉絲的戰鬥力上，普遍認為，在不涉及足球和游戲時，女性粉絲戰鬥力會比男性粉絲更強。
八重神子點頭：「就是這樣。這本書有很巧妙的新奇點，主角在兩個世界來回穿梭這種設定我還是第一次見；故事節奏也很好，一個世界要暴富，另一個世界則要面對四周環繞的政敵；金手指開得也很到位，兩個世界不同的材料和技術可以碰撞出很特別的火花。總而言之，做為八重堂的總編，我很看好這本書，也很看好寫這本書的小詩織。」
栗茸點頭：「嗯嗯，我一定會寫好這本小說的！」
先定他個小目標，火遍全稻妻！
神裡綾人卻從八重神子的話中聽出了別的意思。
他抬頭看了眼站起身來准備離開的八重神子，對方朝他露出了個頗具神秘美感的微笑。
神裡綾人低頭，大腦快速運轉：這應該是說社奉行可以和鳴神大社合作的意思？不，現在應該還只能和八重堂合作。不過就算是只和八重堂合作，憑借八重堂多年來在輕小說領域的深耕，至少開春之後的容彩祭會好辦很多……
很好。
神裡綾人權衡了利弊，發現由於八重神子雷神眷屬的超然地位，這件事根本沒有弊……
可能除了栗茸需要更努力地寫文？
神裡綾人摸摸鼻尖，心想，開給這位仙人保鏢的工資……應該按照原本的數額翻三倍才好。
畢竟，多勞多得。
「說起來，小詩織，」八重神子在栗茸的鼻尖上輕輕點了一下，不論是動作還是語氣都充滿了寵溺：「這本以神裡家小子為主角的小說，你每個月只要寫十萬字就好，我想請你雙開，幫我再寫一本。」
栗茸：「……啊？」
不是吧，雙開？
不對，一個月一本十萬字，兩本的話也就只有日六而已？
栗茸：她可以！
原因無他，實在是八重堂給得太多了。
那可是千字一萬摩拉的稿酬！
栗茸：這不比打地脈之花來錢快？
要是在主世界也能這麼賺摩拉，她還會遇到有聖遺物極品坯子，有足夠多的狗糧，但沒錢升級不了這種事嗎？
栗茸興奮得很：「您想讓我開什麼新文呢？」
八重神子沉吟片刻：「我覺得你的腦洞都非常新奇，不如你來給我提提建議，我做審核，如何？」
栗茸一口答應下來：「那請問，您是想要龍王贅婿莫欺少年窮三年後歸來打臉題材呢，還是要重生異世界變成史萊姆題材呢，還是要穿越游戲發現自己天下無敵題材呢，還是重生成異世界惡役美人然後發現自己成為了萬人迷陷入修羅場題材，還是要……」
她一口氣說了起碼十幾個題材。
然後露出滿口白牙。
「我都能寫！」
咱就是說，金主爸爸要的，應有盡有。
您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只要多給幾個摩拉，在稻妻開《死神小學生》輕小說版連載都不是問題！
*
栗茸那些來自主世界的文娛經驗讓八重神子如獲至寶。
她非常愉快地獲得了栗茸給出的新奇點，以及一份待遇相當優渥的作者合同的備份。
粉毛狐狸來得不打一聲招呼，走的時候卻帶走了好多東西。
當神裡綾人客套地問她要不要留下來用頓便飯的時候，八重神子當場重新坐下了。
「好啊，吃什麼？如果你打算請我的話，不如就油豆腐和炸串？唔，我還要一壺清酒，謝謝。」
神裡綾人：「……」
很少會有客人真的就這麼坐下來，表示既然你誠心誠意地請我吃飯了，那我也就不客氣地點菜了，我要這個那個麻煩你盡快上一下。
半晌，他總算憋出一句：「不、不客氣？」
栗茸看著他臉上略顯扭曲的表情，心想，大概正是年少時被八重神子屑到了，因此長大之後的神裡綾人才會成長為一個讓八重神子都想翻白眼的各種意義上的「狐狸」？
果然，敵人就是最好的老師啊！
*
在第五份油豆腐之後，八重神子總算飽餐離開。
當她的身影消失在神裡屋敷門外時，神裡綾人松了一口氣。
隨後，他轉頭向栗茸詢問：「說起來，詩織，我還沒有問你，你是怎麼找到八重神子的？」
他今天的確給栗茸批了假條，因為栗茸早上就說打算去八重堂投遞小說。
而且出發的時候，是和今天去花見阪采買府中布料的神裡綾華以及古田管家一起坐車去的。
但是八重神子……
八重神子可不是那種會輕易出現在普通人跟前的狐女宮司。
至少在冬天的時候不會。
冬天……
冬天狐狸會長毛，原本就毛茸茸的耳朵上毛發密度更高，八重神子的耳朵會像蒲公英一樣炸起來。
這一點還是神裡綾人聽父親偶然間當做笑談提起的。
今天他找機會認真觀察了一下。
是真的。
就……有點不那麼夠得上宮司大人的優雅。
栗茸是怎麼知道這個時候的八重神子會在花見阪。
這沒什麼不能說的。
栗茸老神在在道：「你莫要忘了吾乃是仙人，有能掐會算之能。」
其實就是這次的系統雖然鹹魚，但是技能比先前多一點，可以標出主要角色的行蹤。
栗茸不喜歡爬山，就盯了一天八重神子去花見阪吃油豆腐烏冬的時機，蹭了神裡綾華的車，帶著自己的稿件去找八重神子毛遂自薦了。
神裡綾人點點頭，若有所思。
栗茸連忙道：「掐算也需氣運，像九條孝行那種人是掐算不出來的。他身上的氣運和鷹司家家主的如出一轍。」
游戲裡面的這兩人用的甚至都是同款建模，身上的衣服都一模一樣……
也不知道該說是米桑偷工減料還是為玩家剩內存背後原因令人八級燙傷。
神裡綾人一時有些哽住。
九條孝行和鷹司家主……他腦中浮現出這兩人的模樣。
然後愕然地發現了一個之前仿佛從沒有人注意到的事實：
原來這兩個死對頭，不論從長相到身高，還是從穿衣審美上來看，都有那麼幾分相似。
這叫什麼？
我的宿敵竟然是世界上的另一個我？
神裡綾人：「……」
他擺擺手：「我不會麻煩你掐算這些的。」
第70章 神筆馬魚or神奇小茸6
稻妻的祭典並不只在夏日舉辦, 這一點栗茸是很清楚的，畢竟光華容彩祭舉行的並不是夏季——每年夏季的重要劇情都在海島呢。
但她沒想到神裡綾人要獨立准備的第一場祭典會那麼快地到來。
「就在春日融雪之後嗎？」
栗茸在八重堂找到了一份名為「靈感提詞器」的創新工作，每天除了保鏢工作、日六雙開之外還要給八重堂寄一些主世界曾經流行過的有意思的腦洞和流派，反正就是非常忙。
她從神裡綾人那邊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從手寫的文稿中抬起頭來：「這麼快啊, 那我可能寫不到第二卷 了……算了, 就第一卷也好。」
某持續鹹魚中的系統：這位宿主到底還記不記得自己正在做著保鏢的任務而不是職業輕小說寫手……
算了。
系統心想：寫吧, 寫吧, 反正它這個系統的目的就是從頭鹹魚到位, 像上次那種定位的活最好都不要給它指派。
系統縮回去了。
栗茸先前有好一會兒都埋頭在文稿堆裡, 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沒有注意，將一點墨星印在了鼻梁側面。
神裡綾人看到, 便對著自己的鼻梁側面輕點了點。
栗茸睜大眼睛：「嗯？」
少年提醒她：「有一點墨漬。」
「哦哦。」栗茸隨手抬袖一擦, 然而墨漬半干, 非但沒有擦掉，反而塗花了一大塊。
但栗茸也沒在意：不就是點墨嗎，這會兒又不出門。
她將自己剛剛寫完的幾張紙拉到一邊, 按照順序疊起來, 然後湊過去看神裡綾人手上，社奉行剛剛接到的雷電將軍的手批。
祭典事項，素來都是社奉行負責。
只是因為祭典上需要用到一些稻妻不出產的東西, 因為鎖國令的頒布, 商人很難從其他途徑將貨物送入稻妻, 所以那些物品都需要從勘定奉行處中轉。
「所以說，這就又是勘定奉行給你找麻煩的機會了？」
栗茸很確定，上次被坑了一把的柊慎介這次不會善罷甘休。
但她還是忍不住抱怨：「他上次都派過刺客了。」
怎麼這次還要為難神裡綾人, 真的不把三奉行當做稻妻運行的三個分部, 而當做了自己預留的一畝三分地不成？
這也太小心眼了。
神裡綾人失笑：「刺客啊, 刺客這種小事，他怎麼會覺得算是給自己出了一口氣？」
栗茸：「嘶——」
神裡綾人招招手，讓拿著准備了一上午的書畫，這會兒總算拿出成品來當做作業給兄長檢察，這會兒就站在門口的神裡綾華也進來，坐在自己身邊的軟墊上一起聽。
「這些事情，以後會發生的很多，所以綾華也需要學會，知道嗎？」
玉雪一樣的團子綾華用力點頭。
栗茸：再次捧心，再次被可愛到融化。
神裡綾人放慢了語氣，讓剛剛開始接觸這些政治的妹妹可以聽得更清楚一點：「對於柊慎介來說，上次派出的刺客，是他手下那些為他衝鋒陷陣的小卒們的手下，可別忘了，從那些人身上，我們搜到的可是社奉行內部某個家族的族徽。」
既不是天領奉行，可以讓九條孝行那個對下有著很強掌控力的老家伙將叛徒連根拔起，重新締造出一個鐵桶一樣的天領奉行；也不是勘定奉行。
柊慎介不會冒險把「御下不嚴」這種罪名留給自己，他只會用這個做為回應神裡綾人的借口。
——「呀，年輕的社奉行居然被社奉行內部的小家族派人刺殺了呢！足可見這樣的年輕人，雖然聰明但是經驗不夠，真是可惜啊可惜。」
如果不是三位奉行之間互相派出忍者刺殺，那麼高高在上統御稻妻的雷電將軍是不會過問的。
讓社奉行中的人來動手，柊慎介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所以，他也很清楚這場刺殺不會對我造成什麼影響，充其量也就是惡心我一下罷了。」
神裡綾人一邊說一邊展開了神裡綾華帶過來的畫卷。
畫卷並沒有束起來，而是展開的。上面畫的是神裡屋敷之內的一角。
花鳥、枯山水，還有走廊以及檐角下的風鈴，最不起眼的地方，畫著一只小貓，貓抬起爪子，試探著摸向面前的一只手鞠。
神裡綾人看在眼裡，心中嘆息。
處處都是父母曾經留下的記憶。
綾華……綾華想必仍然非常思念父母，也很希望多一些家人相處的時間。
只可惜，對於平凡人家而言，相對能夠輕松達成的事情，在稻妻最清貴的家庭之中，卻是無法完成的奢望。
甚至就連去年，綾華在櫻花祭的時候，問他能不能在第二年陪她一起出門參加祭典後，來自兄長的應允都要落空不作數了。
神裡綾人合上了那張畫卷。
做為一個兄長，他對此很是抱歉，但做為神裡家新任的家主，他卻又無法推脫掉如此責任。
少年抬手，動作緩之又緩地摸了摸妹妹的腦袋。
神裡綾華抬頭，眼睛看向兄長，目光乖巧安靜：這些她都能夠理解的，雖然有一點點失望，但絕對不會因此打擾兄長的工作。
栗茸覺得，綾華真的好乖。
明明一直就很想要去祭典，卻因為為家裡考慮，所以一直都沒能去成，最後一直到旅行者來到稻妻，這才有機會在旅行者的鼓舞下去一趟甘金島。
不過，說起來，最後綾華在溪水中的一舞，是真的美不勝收。
栗茸單手托腮：神裡綾華，宅男的白月光，真不是吹的呀。
現在也是她的白月光了。
等等……
栗茸突然反應過來了一件事。
時管局一開始的任務，就是到衍生世界中來消彌意難平。
那麼，什麼叫做意難平呢？
不僅僅是那些沒能牽住的手，比如說霍格沃茨大決戰的時候的盧平和唐克斯；也不單單是那些逐漸的形同陌路和追悔莫及，比如說綠色的眼睛和垂死時的「always」；甚至「愛你三千遍」和「我是鋼鐵俠」都不能概括。
意難平，也可以是小綾華在最向往著祭典節日的時候，沒能參與進的熱鬧人群。
栗茸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她從跪坐的姿勢跳起來，上半身前傾，彎過桌面，握住了神裡綾華小小的手腕：
「但是我可以帶你去玩啊。」
*
「保鏢？」
神裡綾人挑眉。
栗茸抿著嘴唇，咬了咬牙，片刻之後勉強憋出一句回答：「……是的。」
神裡綾人將面前的茶盞輕晃了晃，盞中茶水稍起波瀾，他不曾抬眸，言語中卻多了幾分調侃：
「我的保鏢？」
栗茸：「……」
不就是說可以帶著神裡綾華出去玩嗎！
不就是……不就是表面上身為神裡綾人的保鏢卻一轉身和她妹妹一起去參加祭典了嗎！
栗茸：「社奉行大人不至於那麼斤斤計較吧。」
神裡綾人聳肩：「自然。」
栗茸（略咬牙切齒）：「……」
可她怎麼那麼不信呢……
「開個玩笑，我現在請你來，是為了勘定奉行。」
神裡綾人捏捏眉心，將話題轉到了正事上去。
「勘定奉行提的要求太多，我自然不可能滿足對方。」
就算手裡真的可以給出那麼多的「賄賂」，他也不打算用那麼多的金額來填對方那永無止盡的欲壑。
「我原本打算劍走偏鋒的，比如說讓終末番去暫借，當然，那也只是不成熟的想法。」
但現在栗茸這種無盡的創造能力在，不用白不用。
他將整理下來，原本應該從勘定奉行那邊獲得的材料單子遞給栗茸：「你看一下。」
單子上面羅列的材料並不少，每一樣需求的量也不小。
倘若沒有栗茸的幫助的話，只怕會頗為麻煩。
栗茸只看了一眼，發現上面羅列的這些材料，是非常熟悉的，在游戲裡的時候她也經常做為旅行者會給頭頂著半透明藍色感嘆號的NPC們送去的那些材料。
比如說，清心。
比如說，琉璃百合。
比如說，夜泊石。
還比如說，香辛果。
好吧，至少沒有十五根胡蘿蔔，栗茸想起鹿野奈奈。
十五根胡蘿蔔，不止早柚害怕，行秋也會害怕。
栗茸表示自己也會害怕。
她對神裡綾人比了個「ok」的手勢：「我都可以弄來。」
就是一時間有點幻視那個成天跑地圖給各位不肯自己動動腿的npc們送著送那的辛苦快遞海燈節。
她確定所有的東西自己都能提供出來之後，將清單還給了神裡綾人，隨後問他：「你找我來，肯定不止為了這些東西。」
神裡綾人眼角稍彎：「其實就只是和這些材料有關……不過，我確實想要讓柊慎介吃一吃虧。」
栗茸興奮了。
她從頭到尾都對那個一開口就是「三百株新鮮的琉璃百合」的糟老頭子沒好感，差不多和九條孝行一樣看不順眼。
「細說細說。」
她流量不限量來著。
神裡綾人將手裡的茶放下，兩個人湊到一起去。
——傳說中的附耳來聽，以及這般那般。
*
准確來說，春日祭典開始的時間是從花見阪那顆重櫻樹開出第一朵花，一直到影向山上最後一朵櫻花凋謝的時刻。
所以，這時候的祭典才被普遍稱為櫻花祭。
櫻花祭期間，是稻妻很熱鬧的時候，那些藝人、表演者，都要到戶外來進行表演。
按照這種概念來判斷，櫻花祭上本不應該有輕小說出現。
畢竟，總不能讓輕小說作者現場給書粉們表演一段奮筆疾書吧。
但是誰叫八重堂，稻妻乃至全提瓦特最大的輕小說出版基地，是八重神子的產業呢。
而八重神子，做為鳴神大社的祭祀，雷電將軍的眷屬，在櫻花祭的細節上，有著說一不二的權力。
所以，輕小說就和油豆腐烏冬與炸串一樣，直接狐狸得道，跟著升天了。
甚至還占了一個位置最好的攤位，而栗茸看到，自己交上去的兩本書，尤其是那本標題特別長的《美強慘社奉行balabala》，放在了最明顯的位置。
攤位一邊甚至還豎起了神裡綾人的立牌，是現在神裡綾人的模樣稍作了改變，大概和將來會進池子的那個綾人差不多年紀的模樣。
不得不說，立牌很好看。
雖然主要是綾人的臉好看，但立牌的美工也很有想法，很有技術。
栗茸至少看到立牌邊上圍了十幾個穿著稻妻傳統裙裝的少女……
栗茸：她從心底裡希望神裡綾人不要有機會在希娜小姐名揚四海之前先名震稻妻了。
畢竟，荒瀧一鬥這種人，適合當朋友當兄弟，不太適合當粉絲……
嗯，這個神裡綾人的立牌好像不是性轉女裝。
那沒事了。
但……
她的思想越飄越遠。
好像如果有個性轉女裝的綾人……斯哈斯哈，一定很溫婉很好看。
……等等。
那不就是綾華第二份的pv裡面的神裡夫人的造型嗎？
栗茸突然大為震撼。
栗茸：媽耶！
栗茸：夫人您這種發型好危險哦！
栗茸：曹賊竟是我自己！
被她牽著手的神裡綾華注意到了栗茸的出神，她晃了晃栗茸的手臂：「詩織？」
栗茸回過神來。
她可不敢跟神裡綾華說我剛剛在想你哥女裝一定傾國傾城。
「去買炸串和油豆腐嗎？是八重宮司同款……粉毛狐狸還說三彩團子是雷電將軍同款。」
神裡綾華睜大了眼睛：「真的嗎？原來大御所大人最喜歡的是三彩團子嗎？」
栗茸心想可能是因為甜食吧……但影今後最愛吃的肯定是團子牛奶。
團子牛奶……
提瓦特世界的珍珠奶茶啊。
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人發明這種飲料。
等這次祭典結束之後把配方告訴神裡綾人好了，身為社奉行，他不僅要養神裡屋敷上下，還要給終末番發工資，錢還是很需要的。
奶茶店在稻妻可賺錢了！
稻妻人可是會做珍珠拌飯的奇怪人類呢！
但他們就連草莓麻婆豆腐這種詭異的菜都吃……
算了，人生在世，疑惑常有，而錢不常有。
所以，干嘛和錢過不去呢。
*
神裡綾華拿著一串炸串，炸串剛剛從油鍋裡面撈出來，除了竹簽的末端之外都還很燙，她鼓起腮幫子，小心翼翼地將它吹涼。
栗茸幫她拿著一只小紙碗，碗裡裝著一小份油豆腐烏冬。
另一只手裡則是紙袋，袋子裡面裝著一串三彩團子。
至於另外一串三彩團子，則咬在栗茸的嘴裡。
三彩團子的糯米表皮黏糊糊的，做為給小孩子吃的點心，這份三彩團子是有甜味的內餡的，是打得很細的豆沙，沒加太多的糖，甜度剛剛好。
栗茸：別說將軍會喜歡了，本龍也很喜歡。
她決定一會兒再路過那個小吃攤的時候再去買幾份，神裡綾人這段時間忙得厲害，吃點甜食補充一□□能也是好的，剩下的分給托馬和古田管家他們吃好了。
畢竟，一天到晚總有機會嘗試稀奇古怪料理的托馬，也是時候用精美的點心稍微洗洗舌尖了。
結果就在路上遇到了柊慎介。
栗茸一秒變臉。
她小聲對神裡綾華吐槽：「晦氣，今天出門沒看黃歷。」
神裡綾華：「嗯？」
黃歷是什麼？
但不妨礙她看到柊慎介的時候，原本甜絲絲像是棉花糖的笑容也消失了。
她知道這個看起來很好說話的家伙其實背地裡總是擠兌兄長，對對方自然沒有任何的好臉色。
柊慎介倒是很維護面子，看到神裡綾華之後走過來，還彎腰，握住她的小手喊她「世侄女」。
神裡綾華就差滿頭黑線了。
柊慎介：「綾華呀，喜歡這場櫻花祭嗎？」
柊慎介：「綾華呀，那邊是從楓丹來的商人准備的機關玩具的攤子，是勘定奉行出資幫忙申辦的，你去看看嗎？」
柊慎介：「綾華呀，他們會做打鼓的小人，不需要用傀儡線也不靠元素力，全靠齒輪的運動！還是挺有趣的。」
神裡綾華原本不想理他，但栗茸對她擠眉弄眼。
神裡綾華就明白過來了。
她甜甜地笑起來：「那柊伯父買一個打鼓的小人送給綾華當禮物好不好？」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嘛。
柊慎介：「……」
他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好」字來。
沒想到，他一口老血梗在嗓子眼，神裡家的這個小丫頭這麼不客氣。
這齒輪小人還挺貴的，雖然勘定奉行家大業大，不缺摩拉，但給神裡家的孩子買……
柊慎介總覺得自己虧了好多。
但既然一開始就打算做面子功夫，對外表現三奉行的和諧了，此時他也不好意思拒絕。
總不能被人背後指指點點說他小氣吝嗇吧。
於是他咬牙切齒：「買！綾華你想要什麼就和伯父說，伯父當見面禮送你！」
「真的嗎！」神裡綾華眼睛裡面亮出細碎的星星，栗茸心想真不愧是神裡家的人，演技真好。
神裡綾華：「那我要那個最大的！」
最大的就是最貴的。
對於討厭的人，不讓對方多出點血，簡直就是不合理。
柊慎介一邊讓人付錢一邊心想，早知道他就裝作不認識神裡家的這個小丫頭了。
神裡家的這兩個小孩子……
在父母死後居然沒有過得孤苦伶仃，果然都是有手段的。
他原本打算在各種攤位的審批上給神裡綾人創造一些麻煩的，比如說不讓楓丹的那些機械齒輪的小東西到櫻花祭上去擺攤。
勘定奉行負責稻妻外交，手上的好東西大概可以算是最多的。
如果柊慎介不配合的話，櫻花祭看起來就會很空曠，也相對少了很多的趣味。
但柊慎介也不敢不配合……八重神子特地出面找了他一趟。
她說：「我會給將軍大人寫請柬，邀請她來櫻花祭看一看，如果你敢讓我主持的祭典出現什麼岔子，你覺得將軍大人會怎麼做？」
比起簡在帝心的程度，柊慎介很清楚，十個自己，不，哪怕是一百個自己都沒法和八重神子相提並論。
人家那是從將軍的暖手寶做起的，還是白辰主母欽定的宮司祭祀。
他自己雖然是勘定奉行，但卻是雷電將軍想換就能換的。
完全不在一個地位上。
所以，柊慎介敢得罪神裡家的年少家主，卻得罪不起八重神子。
當八重神子站在勘定奉行裡，笑眯眯地看著他，問他櫻花祭的攤位情況時，柊慎介的額前背後都出了好多冷汗，只能一次次點頭哈腰：「是是，我一定好好准備！」
不知道神裡家的那小子是什麼時候和鳴神大社攀上關系的。
等八重神子走了之後，柊慎介臉色陰沉下來，就像是雷暴天氣下翻滾的陰雲一樣暗。
鳴神大社，一直以來都是中立而不偏向三奉行中哪一方的勢力，而現在這個情況……
柊慎介捶了捶胸口。
他方才感覺有點胸悶。
神裡家的這個小子不一般，倘若放任他繼續成長，只怕要不了多少年，三奉行中就要以社奉行馬首是瞻了。
他不能容忍這種情況發生。
但他根本沒想過，或許事實上，某只粉毛狐狸根本就看不習慣神裡家的「那小子」，只不過是覺得有利可圖，而且真心想辦好了櫻花祭，可以讓自己找機會溜出去玩而已。
*
柊慎介打落牙齒還要往肚子裡吞，臉上的笑容眼看就要繃不住了。
正在此時，他聽到四周聲音愈發喧鬧起來，轉頭一看，發現是神裡綾人引著雷電將軍朝這邊走來。
八重神子說的請雷電將軍來，還真的請了雷電將軍來。
雖然不是她真正想要請出天守閣來的影……
但至少民眾看到雷電將軍的時候，是興奮的。
神明步入人間，與民同樂嘛。
柊慎介也很興奮。
他眼神一暗，心想這可是這小子自己撞上來的，免了他去天守閣向將軍大人上奏告狀——況且這樣大庭廣眾的場合，但凡神裡綾人一個應對不好，都會身敗名裂。
他眼看著八重神子不在附近，那些可以被神裡綾人臨時引為援手的人也都不在場，而自己這方的人數量可還不少，心說這下神裡家的小子可終於算是孤立無援了。
這次，得好好讓這小子見識見識，什麼是天高地厚。
他直接放下神裡綾華的手，轉身朝著雷電將軍走去，在人群中當著眾人的面朝著雷電將軍行禮：
「將軍大人！屬下有事要向您稟告！」
雷電將軍的運行程序冷冰冰：「說。」
柊慎介的語氣顫顫巍巍，一副憂國憂民老好人的模樣：「屬下、屬下是要告發社奉行——」
栗茸順暢無比地接過話茬，語氣比柊慎介還要擲地有聲，中氣十足：
「勘定奉行大人要告發社奉行私通，惑亂後宮，罪不容誅！」
這刻進了DNA的梗，終究還是誰也逃不過。
哪怕是龍，哪怕是強大的巨龍。
最終還是敗給了主世界流傳多年的經典。
吸煙刻肺。
悠于 2023-11-16 08:19
第71章 神筆馬魚or神奇小茸7
事先聲明, 八重神子是聽栗茸說起過《某嬛傳》這部在主世界經久不衰的電視劇的。
她甚至表示，等輕小說開發了足夠多的女性受眾, 她就准備開設後宮分類這一題材。
所以她是很清楚瓜六這個梗的。
粉毛狐狸當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完她還擺擺手, 一副「我不是故意」的模樣：「抱歉啊，勘定奉行大人，我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 所以哪怕沒那麼好笑，我也忍不住。」
這次輪到栗茸面容扭曲了。
八重神子, 一款適應梗速度飛快的老二刺螈，這個《美人魚》裡的「我們一般不會笑」梗她就在隨便聊天的時候提起過一次！
她現在居然就已經學過來，甚至融會貫通使用了。
真的絕，真的絕, 神子若去了主世界, 很有可能是另一個梗百科。
原本嚴肅得像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氛瞬間像是被針尖戳了的氣球，徑直一瀉千裡。
這如果是一部漫畫, 那麼現在畫著柊慎介的這一頁上, 他的額頭應該被添加上一排密密的平行的黑線。
至於神裡綾人，神裡綾人仍然恭順地站在雷電將軍身邊，就好像和栗茸他們根本不在同一個平行時空……
倘若不聽他嘴裡說的是什麼的話。
神裡綾人姿態光風霽月, 胸懷坦坦蕩蕩：「將軍大人，臣下年紀還小，不識情愛，若是說與後宮……更是無從說起。」
畢竟……將軍是個傀儡啊。
真正的影在一心淨土裡面自閉呢。
能有後宮就怪了。
神裡綾人：「有人想要污蔑臣下清白, 以流言蜚語毀壞臣下貞潔，還請將軍大人明鑒, 為臣下做主。」
說出以上這些話的時候, 他面不改色, 語調都沒有半點波動，令栗茸大為震撼：
你要不聽聽看你在說什麼啊！
《毀壞臣下貞潔》
這是什麼優秀的男德教育？
貞潔就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嫁妝？
柊慎介愕然地看向綾人。
這番話對神裡綾人不造成任何心理影響，但卻著實讓他瞳孔地震。
柊慎介：我聽不懂，但我大為震撼。
如果要栗茸來評價，她絕對會指著柊慎介的鼻子，對他說：「你呀你呀，年紀一大把了，若論影向山崩於前而不變色，還不如比你小了三十歲的綾人呢！」
綾人還會接梗！
*
柊慎介原本的打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給神裡綾人的名聲潑污水，不管是私自聯絡國外，還是越俎代庖，越過勘定奉行和離島上的商人往來，至少他都能參對方一本。
這些奉行所之內的處事流程，普通的稻妻百姓並不了解，所以只需要稍經引導就可以讓他們覺得稻妻這位新上任的年輕社奉行怎麼怎麼不好。
現在，這種想法是鐵定落空了。
栗茸那句「禍亂後宮」一出口，四周就炸開了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
「後宮？什麼後宮？難道說將軍大人有後宮？」
「沒聽說過啊……將軍大人難道不是醉心於武藝嗎？」
「嘶——莫不是說，那個後宮是神子大人？！！」
「你在說些什麼……不對，倘若是神子大人的話，這非常合理啊！」
不論哪朝哪代，八卦向的流言蜚語，一定都是傳得最快的。
所以鳴神組一下子在稻妻的民眾中火了起來，大概就是霸道雷神妖妃宮司這種人設吧。
同人本火得不行，栗茸自己還寫了兩本。
……當然，這就是後話了。
此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經不在柊慎介身上了。
雷電將軍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去天守閣。」
*
天守閣是栗茸不方便去的地方了，她自己對外的身份就是個保鏢，要是被若陀帶著過來說不定還能去天守閣裡面喝點雷電將軍親手泡的茶，不過現在嘛……
想的美。
八重神子笑著對她眨眨眼，擠眉弄眼這個詞單獨拎出來看的時候，很容易給人一種猥瑣感，但八重神子擠眉弄眼的樣子就很讓人心動。
粉毛狐狸嫵媚還調皮，眉眼彎彎的時候很容易讓人心跳漏上一拍。
就是好美噢。
栗茸知道，八重神子對她眨眼其實是在傳遞信息。
——小家伙，你放心吧，神裡家的這小子不會出問題的，他自己有計劃，嗯，就算出了什麼疏漏，還有我呢。
所以栗茸就和神裡綾華一起留在了櫻花祭現場。
她將八重神子的意思轉告了綾華，對此，雪發的小姑娘也表示：
哥哥一定已經做好萬全准備了，她一點都不擔心的！
對於稻妻人來說，將軍大人親臨現場，那就是圍觀歡呼一條龍，那麼要是將軍大人離開了呢？
那就接著奏樂接著舞唄。
所以神裡綾華就繼續拉著栗茸看櫻花祭了，剛才柊慎介大出血給她買的楓丹商人的齒輪機械小人被她交給了跟著來的藏在人群裡的終末番。
柊慎介送的禮物，她一點都不想留著，但是又不好意思退貨，就只能先讓終末番的人把東西送回去，放到庫房裡面去，將來遇到什麼關系不遠不近，交情不鹹不淡的什麼「親朋好友」需要社交的時候，當做禮物送出去好了。
這一手借花獻佛，神裡綾華玩得還是很溜的。
*
栗茸沒想到還能在櫻花祭上遇到意外之喜。
她混在人群中去八重堂的攤子上看了看，發現自己的輕小說銷量似乎很不錯。
到時候的分成數額一定很好看，栗茸在心裡打著算盤，然後思索了一下如果自己留在稻妻的這段時間內花不完賺來的錢，那麼除了在走的時候給神裡家留下一部分權當心意之外，是不是還能給魈和若陀寄一點過去。
可惜，現在的克利普斯和迪盧克他們還不認識自己，溫迪還沒睡醒，至於柯萊……
柯萊這時候出生了嗎？
雖說好像身為仙人，若陀和魈也用不上摩拉。
但變成了人類在璃月港生活，過上那麼十幾年就會在交出神之心之後對旅行者坦白說自己忘記留一筆摩拉當私房錢的摩拉克斯絕對是需要的。
笑死，摩拉克斯有錢和鐘離沒錢有什麼關系。
不過摩拉分成到手有多少還要看長線經營，這一點就要看八重神子的運營操作如何了。
栗茸沒再管輕小說，神裡綾華拉著她的手對她說另外一邊的攤位上可以撈金魚。
金魚都是小小的，沒有被喂胖到呆頭笨腦的模樣，胸鰭和尾鰭都不小，顏色金紅，很是鮮亮也很是柔軟，在水中游動的時候就像是幾片薄紗。
兩千摩拉就可以撈一條金魚，攤主回給顧客一張小網，然後就自己蹲在池子邊上努力撈，要是過了很久都沒能撈上一條，那麼攤主會親自下場幫忙。
就是對於小孩子們而言，攤主幫忙撈的魚，他們就不一定那麼喜歡了。
親自動手才是最開心的嘛。
栗茸對撈金魚沒興趣。
呵，對於有野釣經驗的釣魚佬來說，這麼淺的池子一眼就能看到底，甚至這裡的魚都這麼小還不能吃，簡直就是滿級大佬重回新手村，一點意思都沒有。
但架不住神裡綾華不是釣魚佬啊。
釣魚嘛，一蓑煙雨任平生，一條釣竿在肩，專門挑那種人跡罕至的犄角旮旯，這些地方的魚不怕人，而且還很有野趣，是可以配上連同釣魚的成套服務比如說吟詩一首一同使用的。
這種活動怎麼看怎麼不適合稻妻社奉行的大小姐嘛。
大小姐又不能跑到野外，很荒蕪的地方，也和浪跡江湖君莫問的劍客刀客一樣一垂釣就垂上個半天。
大小姐很忙噠，現在要認真學習各種技藝，長大了就要幫著神裡綾人一起處理社奉行的公務了，實在是分身乏術、分身乏術。
所以她對這些小金魚就很有興趣。
按著裙子蹲在小池子邊上，盯著池中搖曳的尾鰭上鮮亮的紅色看。
看啊，看啊，並不覺得這有什麼無聊。
栗茸就問：「你要撈兩條帶回去養起來嗎？」
神裡綾華有點不好意思：「可是……可是我沒養過金魚，萬一養不好怎麼辦？」
栗茸覺得這算什麼擔心：「不是還有托馬嘛，我覺得關於這方面的事情，就沒有托馬做不好的。」
托馬簡直就是萬能家政官。
「那、那我就試試看吧。」神裡綾華抿了抿嘴唇，對攤主說，「要兩張網。」
一條魚在水箱裡面游，這也太寂寞了，最好有個伴才好。
接下去就是神裡大小姐不擅長的一面了。
她提著裙擺找了個空的位置，放下自己的小水箱，提著網看准了一條喜歡的金魚，小心翼翼地下網——
然後魚游走了。
一撈就撈了個空。
再試一次，還是這樣。
神裡綾華秀氣的眉毛眼見著糾結起來了，栗茸心想她如果再撈不上來一次自己就出手幫忙。
也讓綾華看看什麼叫釣魚佬的高超技法！
但在她准備出手幫忙之前，邊上就有一只白白嫩嫩好比洗干淨的藕段，手指關節甚至有些肉肉的小手伸出來，握住了神裡綾華的手腕。
「你撈金魚的手法不對啦，你不能讓它們意識到你打算抓住它們，所以下手的速度要快，穩准狠！」
她握住神裡綾華的手：「你看好哦，我教你。」
然後輕巧地將神裡綾華方才看了好久的那條魚網了上來。
「你看，找對了方法就很簡單的，要不要把魚放回去，你再自己試試看？」
這個聲音莫名有點兒熟悉。
栗茸盯著那個背影看了一會兒，然後終於從她特別的發色以及那個紅色的尺寸不小的裝飾鈴鐺上面認出了這是宵宮。
這次來櫻花祭的宵宮穿著很傳統的稻妻服裝，裙擺因為蹲下的動作拖到了地面。
她意識到這一點後仍然笑著露出滿口整齊的白牙：「沒關系的啦！老爹才不會說我呢！」
宵宮是很典型的自來熟性格，和誰都能聊到一塊兒去。
「哇——原來你是社奉行的大小姐哇，你好你好，下次來花見阪玩啊！」
對她這種人來說，「社奉行的大小姐」這種稱號，也就是個和「花見阪的孩子王」差不多的名頭而已，不會讓她對新朋友有什麼過分謹小慎微或是捧著她的態度。
但這樣反而能夠創造兩人之間的友誼。
栗茸覺得自己就像是欣慰的老母親一樣在神裡綾華背後，看著她一點點放下害羞的情緒，和宵宮牽手並排走，然後細聲細氣地回答她的問題，和她約定下次在花見阪一起玩。
栗茸（拍大腿）：這不就找到玩伴了嗎！
栗茸（捂住嘴嗚嗚叫）：我女兒這不就有朋友了嗎！
栗茸（眼淚直流）：明年我不在的時候，我女兒不就可以和宵宮一起去夏日祭典玩了嗎！就算可能要主持儀式什麼的……那我可以把馬良神筆留下來，讓我女兒和八重神子一樣弄個化身然後自己偷偷溜出去玩！
總之就是一整個慈母心大爆發。
櫻花祭持續好幾天，但此時的天色已經黯淡下來，攤主們開始准備晚上的出攤，小孩子們則要被家裡人帶著往家裡走了。
神裡綾華和宵宮說再見的時候，宵宮沒什麼不舍的表情：「你要是不方便出門的話，下次也可以邀請我去神裡屋敷哦，我可以帶著玩具上門找你玩！」
「哦對了，這個煙花送給你，一定要找個有星星的晚上試試哦~」
提瓦特人均四次元口袋（指待機動作），但栗茸確實沒看見宵宮將煙花塞在了哪裡。
可能就和可莉的嘟嘟課八個蛋一樣吧。
*
等她們回到神裡屋敷的時候，神裡綾人早就回來了，綾華有點不好意思：都已經這麼晚了，甚至飯點都已經過了。
但神裡綾人笑著摸摸她的頭：「就是因為想讓綾華玩得開心一點，所以才特地沒有喊人請你們回家呀。」
然後又去看她撈來的金魚：「唔，很可愛呢！」
他也很喜歡栗茸帶回來的有甜甜餡料的三彩團子，木南料亭的說法是這樣的團子應該只會制作一季。
畢竟有餡料的三彩團子一點都不傳統。
（是異端）
「以後不出產了嗎？那就讓托馬學一下做法吧！可以放在團子裡面的餡料還可以很多種呢，我想……或許可以試試看用獸肉和海草混在一起剁碎揉成的餡料？」
栗茸：好家伙，這就要出現菜肉團子了嗎？
「但三彩團子的糯米皮子是甜的哦。」
甜鹹的菜噠咩噠咩。
「海草和肉的餡料也可以是甜的啊，加糖就可以了嘛。」
栗茸一臉震驚：這說法是認真的嗎？！
甜的肉餡，想想就很可怕。
偏偏綾華還在一邊支持他，態度大概是：歐尼桑想要嘗試就去嘗試好了呀，綾華永遠站在你這邊~
栗茸：更恐怖了。
為了防止對於餡料的討論滑向更為恐怖的深淵，栗茸選擇主動轉移話題。
「柊慎介那邊，怎麼樣？」
她將一筷子因為加了一點絕雲椒椒粉所以帶著點開胃的鮮辣的魚肉夾到米飯上，等米飯去吸走魚肉上面掛的辣油，一邊問道。
「成功反殺了嗎？」
神裡綾人果然沒在甜的肉餡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托馬無疑松了一口氣），他的語氣輕描淡寫：「柊慎介啊，他沒能達成想要達成的目標，被訓斥了一頓，不過根本利益上還是沒有被觸動，勘定奉行仍然管理離島，是對接外國商人的途徑，只不過最近他正在做的一件事被將軍大人喊停，讓他的副手去做了，也算是打了柊慎介的臉吧。」
少年神裡綾人夾起一塊肉，咬了一口才發現居然是姜，臉上的笑意一滯，隨即不動聲色地放下，又去盤子裡挑了一塊，這次直接給了托馬：「你嘗嘗看，按照詩織說的方法做出來的璃月燉肉真的很香。」
栗茸眼尖，看得清清楚楚。
神裡綾人！你這一次挑的也是姜塊吧！
這種我不小心躺槍了就一定要拉托馬一起下水的惡趣味還能不能好了？！
托馬倒沒發現，他很高興地收下了這塊「來自家主大人的關心」，一口咬下去，然後整張臉上的五官全都皺在了一起。
他吐掉了姜塊，接連喝了兩碗湯才把嘴裡刺激的姜味衝淡。
仿佛死裡逃生似的放下湯碗後，托馬：「哈，這就是您的關心嗎家主大人？！」
神裡綾人裝得就像是剛剛給托馬夾姜塊大人不是自己，對方此時說的「家主大人」也不是在對著他說一樣。
「不過我猜將軍大人從一開始就知道柊慎介不是什麼好人，只不過是勘定奉行那邊的人手裡面，可用的太少，所以哪怕是這樣有缺陷的人也要放到奉行的位置上去罷了……」
栗茸心想：這種王顧左右而言他的本領真的很有領導者的感覺呢。
但會給家政官夾姜塊的人難道就是什麼好人嗎……
也不知道神裡綾人哪裡來的自信直接譴責柊慎介。
明明你自己也不遑多讓！
*
反正，普通的日子就在這樣的和其他奉行所勾心鬥角、防著來自政敵的刺殺以及諸如夾姜塊給別人吃等等小事之中逐漸過去了。
來稻妻的第一個月，栗茸就成功完成了自己這次的主線任務。
一共四次刺殺，她全給用影劍客擋下來了。
可謂是超額完成任務。
可惜，超額完成任務也不會有超額發放的648供她抽卡。
栗茸掰著手指頭算自己錯過的那些卡池，越算越淚流滿面：再這樣下去，錯過的那麼多卡池她都要等復刻才能抽，那她不如直接去平台上面買個全圖鑒了的號算了。
想到這裡，本應該為了完成任務而感到輕松的栗茸瞬間喪了下去。
——這人間活著還有什麼趣味，算了算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或許用這個形容詞不太恰當，但就這麼說吧：
她掉馬了。
幸運的是，只掉了第一層的那個馬甲。
就是關於什麼璃月仙人的馬甲。
某天神裡綾人就非常隨意地提起，像是在問栗茸今天早上吃什麼一樣隨意：「詩織，你不是仙人吧？」
栗茸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啊——啊？」
神裡綾人道：「你的行為舉止，雖然你自己說是在模仿普通人，但模仿得太過相像了，完完全全就是稻妻普通這個年齡的小姑娘，只是目光和見識都要更長遠長久。」
栗茸對這種判斷非常不服氣：「沒有確鑿證據你可不要污蔑啊，小心我去告你誹謗。」
神裡綾人接話接得很順：「嗯，堂下何人，狀告本奉行？」
所以說，玩梗適度，而且最好不要當著那些腦子又好又很樂意「與民同樂」的人的面玩太多梗。
否則過段時間就是他們在你面前玩梗了。
栗茸怪無語的。
「不是仙人又有什麼關系？」神裡綾人看得很淡，「當初你就算說你是從璃月漂流過來的人，神裡屋敷也會接納你，就像接納托馬那樣。」
當然肯定也會有所試探，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身居高位，自然就要受這種高處的寒冷。
栗茸：「我看上去和普通這個年齡的小姑娘一樣是因為山中無日月，更無歲月，進山時我就是小姑娘——算了，不裝了，我那不是為了盡快讓你相信我可以幫上忙嗎？」
那個時候的神裡綾人應該是最孤立無援也最對外界充滿警戒的？
母親剛剛去世，可以依靠的家中大人只剩下了年紀不小的古田管家——托馬和他差不多年紀，綾華則更小，還是需要被照顧的孩子；至於其他人，他們大多都在覬覦著社奉行這個「高位」。
神裡綾人嘆了口氣，道：「的確如此……不過當時我居然真的信了你的說法，並未細致查證。」
栗茸心說你真的去查證也只能查到自己人身上。
她擺擺手：「但我就算不是真的仙人，我在璃月眾仙裡面也是有人的！」
咱上頭有仙。
神裡綾人笑起來：「這點我是相信的，初見時你的樣子確實很有璃月仙人的風範。」
不說言辭，單論身上的氣質，倘若不是與仙人朝夕相處過，很難將那種歲月與我無加焉的感覺模仿出來。
栗茸原本以為他還要問一下自己，比如說這種畫物成真的能力是怎麼來的，但神裡綾人已經低下頭去繼續看他那些最近厚度明顯有所減少的文件了。
於是，她也就接著低頭去寫自己那本尚在連載中的《身為美強慘社奉行~穿越異世界從頭開始後靠買奶茶暴富~》了。
寫著寫著，筆尖不自主地在草稿紙上寫下一行字：
和神裡綾人相處或許是世界上最愉快的事情之一，他善於掌握分寸，給人留有自由的余地，罕見地在上位者中保留了和人完全平等地交流（至少表面如此）的能力。
第72章 神筆馬魚or神奇小茸8
掉馬之後的日子照舊過得非常安寧。
不, 不應該說是照舊，應該說，比之前過得更為安寧祥和了。
不論是天領奉行還是勘定奉行都在神裡綾人這邊吃過一次虧, 所以九條孝行和柊慎介也就暫且收了手, 沒再對社奉行指手畫腳, 管這管那甚至橫加干涉和阻礙。
沒了這兩個外部勢力的推波助瀾，光靠社奉行內部那些想要把神裡家掀翻下馬的家族力量，可完全不足以和神裡綾人掰腕子。
少年的心眼和手腕都在開始實踐之後增長的飛快，至少當前社奉行中跳出來的那些看不來形式的家伙是絕對玩不過的。
栗茸看見過有人氣急敗壞地找上門, 然後被神裡綾人微笑著氣到了當場捂著胸口躺下。
——醫生很快出現帶走了這位受害者。
神裡綾人對此表示：「我只是和他說了幾句實話而已。」
所以一點都不能怪到他頭上來啊，現任社奉行只不過是一個長得漂亮說話好聽但習慣性說實話的平平無奇少年郎而已。
栗茸問：「這樣下去，社奉行豈不是會被你變成鐵板一塊？」
神裡家的天下之類的……？
神裡綾人瞥了她一眼：「這種話可不能亂說。」
栗茸捂住嘴, 心裡笑：十幾年後反抗軍上鳴神島衝入稻妻城直奔天守閣，難道不是您老暗中給度的陳倉？
她心裡這麼想著, 筆下不停……
嗯，筆停了。
栗茸已經斷更三天了。
她對此表示，是因為沒有靈感所以才寫不出, 如果需要水文那她也會，但水文就是對讀者和這個已經建立起來的IP的不負責。
放在主世界, 這是要被來上一句「生產隊的驢可不敢這麼歇」的。
放在稻妻這種還沒有出現日更這種詞的地方, 這種斷更行為沒有被立刻制裁，但也引起了八重神子的注意。
八重神子表示：區區催更而已，做為八重堂背後的狐狸, 她從判斷輕小說的商業性到催更樣樣精通。
所以，這會兒她就上門來了。
栗茸一開始還挺驚恐的, 她長這麼大, 這輩子都沒有被人催過更, 更不用說還是八重神子這種拿捏不住的女人。
但後來，她發現就算自己交不出稿子，八重神子也沒法把她提起來翻來覆去的揉到她去寫稿子，她也就逐漸躺平擺爛了。
這可能就是傳說中的，背靠神裡綾人，說話嗓門都敢更大一點吧。
所以，當八重神子再一次為了《美強慘社奉行》第四卷 的故事登門拜訪的時候，栗茸沒有誠懇地擺出一副「在寫了在寫了明天就交稿」的老實孩子模樣，甚至沒有擺出「可我就是沒有靈感，你打死我我也沒有靈感」的老賴模樣。
她在和托馬一起實驗奶茶的最佳配比。
*
奶茶，不論在哪個世界都是和可樂一樣讓人上癮的飲料。
神裡綾華和宵宮相約在花見阪玩了幾次，栗茸也跟著去過，還見了見小時候的太郎丸——小小一團的柴犬，看起來像是大顆的沾了黃豆粉的麻薯，總之就是非常可愛。
她還特地留心了一下花見阪的街道上，發現這個時候，路上還沒有一個叫智樹的年輕人賣牛奶團子這種提瓦特款珍珠奶茶。
於是她決定這就是自己大展拳腳的好時機了。
——反正，奶茶這種東西，她早就在《美強慘社奉行》這部輕小說裡面做過預告了，是一種甜甜的，社奉行喝了都上頭的飲料。
只要打出這個名字，就肯定會有不少人來買了嘗試。
至於後續會不會回購，笑話，難道奶茶的威力是可以被質疑的嗎？！
但是奶茶裡面要加多少茶葉煮，煮到什麼程度，要放多少糖，至於珍珠布丁之類的小料又要怎麼做，這就是需要從頭開始摸索起的東西了。
栗茸：雖然我在主世界確實對烹飪感興趣，但這又不表示我會自己開奶茶店。
紅豆要煮到幾分熟才和奶茶最搭，這種事情她怎麼會知道。
往常她做的都是年糕紅豆湯，或者直接做豆沙當餡料的。
在這一方面，托馬就是最好的助手。
神裡家的家政官在處理家務相關的事宜時，就像是根本沒有瓶頸期一樣，給他一個問題以及短暫的研究時間，他很快就能給出方案。
「按照我做甜點的經驗的話，糖的配比應該在這個區間範圍之內吧……」
托馬也沒有把話說得太死，「不過到底什麼配比才是甜而不膩，可以均衡茶香和牛奶的順滑的，我覺得我們還要再試一試。」
所以就在神裡屋敷的院落中，原本用來彰顯家中主人良好的園林和藝術品味的枯山水，這會兒那些白沙全都被清理到了一邊，露出下面樸實的地面。
托馬就在這裡架了個爐子，將各種會用到的原材料放在一邊，開始進行奶茶含糖量的實驗。
茶是先泡好之後再加奶，還是直接將茶葉簡單清洗過之後扔到牛奶裡去煮，這都是需要實驗過才知道的。
神裡綾華在一邊看著茶水煮沸到翻滾魚眼大小的泡沫，一邊將這一次實驗的配比量記在手中的小本子上：「嗯，我記下了。」
當牛奶和煮開的糖漿的香甜味道終於混合著茶葉的清香彌漫了整個神裡屋敷的時候，就是八重神子第四次上門催稿的時候。
粉毛狐狸吸吸鼻子，混在粉色長發裡面不是那麼明顯的耳朵也動了動：「是什麼呀？聞起來那麼香？」
栗茸聽到她的話，將手上的一小杯剛剛實驗出來的，目前為止口感綜合評分最好的純奶茶遞給她：「剛剛煮出來的，還沒有加冰塊，當心燙哦。」
然後又轉頭去給神裡綾人倒了一杯。
社奉行大人太忙了，不能參與他們的奶茶實驗大計之中，但他給予了所有人從資金、場地、原材料再到信心方面的一切支持。
所以他別名金主爸爸，可以不用動手就喝到每一款實驗成功的奶茶。
「嗯，味道不錯，茶葉微苦，但回甘濃郁。」神裡綾人抿了一口，覺得還有點燙，「很好奇加入冰塊之後會是什麼不一樣的口感。」
但是這個時候，哪裡來冰塊用呢。
栗茸差點脫口而出不如讓綾華來個神裡流霜滅吧。
一轉頭才想起來這時候的綾華年紀還小，還沒有從與兄長的對戰中獲得冰系神之眼。
唉，好可惜，真的好可惜。
要是有了冰系神之眼，就連暴打檸檬茶都能做出來，到時候再往裡面扔兩顆話梅泡一泡……
絕了！
對於上門來催稿的八重神子，奶茶自然也讓她有興趣了起來。
粉毛狐狸倒不至於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就對奶茶上癮並從此以後為奶茶代言，但她確實又是一只在吃喝玩樂方面無一不精通的狐狸。
八重神子一下子就覺察到了奶茶中的商機。
於是，來催稿的放下了自己催稿的責任，轉而開始了解起奶茶來。
畢竟，現在別的小說也在栗茸的靈感給予下逐漸火爆並自成流派，哪怕《美強慘社奉行》暫時緩更，八重堂也還是可以賺到盆滿缽滿。
那就沒有必要將栗茸這只羊的羊毛薅完了。
源遠流長，才是生財之道。
「哦哦——原來是這樣，這就是你在輕小說中寫的那種有趣的飲料。」
她將奶茶喝掉一半。
「小詩織的意思是說，之後還會往奶茶裡面加入各種各樣的小料是嗎？」
栗茸點點頭，給她看了下目前她列舉出來的幾款基礎小料：
芋泥、珍珠、黑糖珍珠、布丁、紅豆、椰果、芝士奶蓋、小芋圓、奶麻薯。
其實原本奧利奧和馬蹄爆珠她也是想做的，但是奈何海藻酸鈉在提瓦特找不到，至於奧利奧……她就更沒有制作頭緒了。
只好作罷。
「有這麼多款啊……」八重神子拖長了聲音，「做出來的話，小詩織會請我一起來品鑒嗎？」
栗茸被這樣柔和的語氣以及過分柔軟的態度嚇到打了個哆嗦，她捋掉胳膊上浮起的雞皮疙瘩：「神子，你到底想要說什麼呀，不用這樣拐彎抹角的。」
她害怕！
八重神子睨了她一眼：「小家伙，這是說話的藝術。好吧，說正事，你是不是打算開一家奶茶店？」
栗茸覺得自己開店的意圖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她沒有否認，但是說：「店鋪的位置以及相關籌備資金，神裡綾人都已經准備好了哦。」
意思就是，這位粉色的種族為狐仙的金主爸爸，您來得太晚啦。
栗茸看著八重神子逐漸變得虛偽的笑容，覺得可能對方已經開始記神裡綾人的仇了，於是又補上了一句：
「下次……要不我有想法的時候就及時通知你們倆，讓金主爸爸們競標？」
八重神子看了她一眼，目光有點怪，但她最後也沒說什麼，只是在離開之前順便叮囑了她一句：「早點把《美強慘社奉行》的第四卷 寫出來哦，否則到時候奶茶店開業的時候，八重堂恐怕很難騰出空位來幫你宣傳。」
一下子就拿捏到了栗茸的……
額……
心巴上。
栗茸：「……彳亍口巴。」
她垂頭喪氣：「保證完成任務。」
*
時隔一月，再度來到神裡屋敷門口的八重神子這次選擇直接扔掉了燕國地圖。
裝都不裝了。
「小詩織，我不是來催稿的，但你的奶茶研發有沒有什麼進展呢？」
栗茸還真的頗有進展。
至少芝士奶蓋、奶麻薯什麼的小料絕大多數都研究出來了（除了椰果）。
她將一杯放了雙倍芝士奶蓋的麻薯奶茶遞給八重神子：「我的建議是，在奶蓋上撒一層黃豆粉，這樣的話，這一款嘗起來會更香濃一點。」
八重神子從善如流。
其實，原本不論是芝士奶蓋還是麻薯都是濃郁款的小料，但是在加上了黃豆粉，經過簡單的攪拌之後，奶茶非但沒有變得過分粘稠，讓人覺得糊嗓子，反而因為那種濃郁到可以讓香甜的味道在口腔中持續掛上好久的特質，讓人覺得比先前更加好喝了。
豆粉不算甜，和芝士奶蓋中簡單的一點海鹽味將麻薯的甜度中和了下去，八重神子嘗過之後確定，就算是口味挑剔者也不會不喜歡這款飲料。
「嗯嗯，很不錯，小詩織你的奇思妙想果然總是很有前途。」
粉毛狐狸嘆了口氣。
「哎呀，就是可惜，你居然是跟著神裡家這小子的。要是能把你搶過來，到鳴神大社來幫我做事就好了。」
栗茸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一邊，正自助往奶茶杯裡面添加淺紫色芋泥的神裡綾人更是微笑著眯起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另一只狐狸——「鳴神大社中堪用的巫女很多，宮司大人更是得將軍器重，應當不會和我搶詩織吧？」
八重神子差一點就沒能守住自己優雅的姿態，翻個白眼給他看。
「你這小子，真是小氣。」
「先前幫宮司大人准備燈會，社奉行可是投入了整整三分之二的可用人手，這怎麼能算小氣。」
栗茸忍不住展開聯想。
她是真的覺得當前的畫面活像是兩只狐狸在你來我往陰陽怪氣地爭地盤。
哦，地盤是她。
突然就有了種身處後宮之中，成為美人們爭風吃醋的風暴眼中心的錯覺。
栗茸：……感覺並不是那麼妙。
她強烈建議每一個熱愛修羅場的人來體驗一下做為被爭風吃醋的那個人的感受。
氣氛多古怪多壓抑啊！
她話都不敢說一句！
栗茸：滿頭大汗。
一時間，她對將來有可能發生的，所有任務目標聚在一起，說起：
「我有個妹妹。」
「巧了，我也有個妹妹。」
以上的場景的恐懼達到了最高峰。
同時，她還慶幸了會兒：
還好還好，這次出現在神裡綾人身邊的時候，她控制住了自己捏造身份時無父無母沒個親戚，孤身一人小可憐四海飄零的這種壞習慣，成功讓她和神裡家的關系保持在了一個「朋友」的尺度上。
畢竟，這要是再多出一個哥哥來……
栗茸打了個哆嗦。
那時候的自己距離涼個徹底，估計也就不遠了。
她回過神來，只看到八重神子一點都不客氣地將珍珠奶茶、黑糖珍珠烤奶和芋泥芋圓奶蓋都打包了一份，裝在袋子裡提走。
栗茸：「……」
她腦袋上冒出三個有很多朋友的小問號，忍不住問出聲：「神子，你這是……？」
吃飽了還要兜著走嗎？
栗茸腦中瞬間飛過很多的彈幕。
「震驚！稻妻鳴神大社竟然已經破產，主事人八重神子竟上社奉行蹭吃蹭喝！」
「男人看了會沉默，女人看了會流淚，不轉不是稻妻人！稻妻狐仙宮司竟然遇到這種困難……」
「小腦殼裡面在想什麼有的沒的東西呢？」
八重神子看她模樣，就知道她一定在胡思亂想些什麼東西，伸手在栗茸的額頭中間輕輕彈了一下，聲音清脆。
栗茸下意識，一邊捂著腦袋一邊說：「好聽嗎？好聽就是好頭！」
八重神子：「……」
自己也反應過來了的栗茸：「……」
她默默捂住了臉。
嘴跑得太快了腦子在後面追是什麼體驗？
栗茸宣布，對此她深有感觸。
八重神子覺得自己和面前這個時不時智商下線的小家伙沒什麼好多說的，就簡單解釋了一下：「我們的將軍大人啊，是最喜歡吃甜食的呢，所以這些奶茶都是我帶給她的禮物哦。」
栗茸沉默了。
她知道現在的影，經歷了五百年前坎瑞亞的那場讓她失去了孿生姐姐的災難之後，已經陷入了自閉的狀態。
明明……八重神子也見不到她吧。
封鎖了內心的神明，雖然有朋友，但並不會輕易從一心淨土中出來。
但這種話如果說出來，肯定會被八重神子發現什麼端倪。
覺察未來的能力……還是算了。
她很快掩蓋掉了自己表情中的異樣。
笑起來：「這樣啊，那要多帶走一點嗎？這可是給將軍大人准備的呢！」
八重神子絲毫不把自己當做外人看待：「真的嗎？好啊，那等你的奶茶店開起來之後，我每天都要來拿兩杯免費的奶茶哦~」
一杯帶給影，另一杯自己喝。
美滋滋~
粉毛狐狸是永遠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栗茸：「……」
就是說突然覺得為神子難過似乎是一件很不值得的事情。
真心給她不如喂狗。
……但為什麼要給五郎喂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呢？
*
後來栗茸有機會跟著神裡綾人去了一趟天守閣（還記得她的本職工作不是奶茶研發專家也不是知名暢銷輕小說作者而是保鏢嗎？），她在雷電將軍的居所外面看到了一個小小的木質托盤。
上面放著一本輕小說，以及一杯奶茶。
仿佛還有一張小紙片，但上面具體寫了什麼內容，栗茸就沒有機會去看清楚了。
她只是在那短暫的一瞥之後嘆氣。
雷電影……雷電影啊。
稻妻五百年前的大災變……確實是一場非常令人悲傷的災難呢。
她垂下眼睫，心想：如果有機會的話，她大概會主動接五百年前稻妻大災變的任務的吧？
就是不知道到底存不存在這樣一個任務。
最好是有。
*
宵宮現在是神裡綾華的朋友，也帶著她成功融入了當下的花見阪孩子群。
倘若不是因為綾華還有比普通孩子更多的東西需要學習、肩膀上還背負著快速成長以分擔家庭重擔的壓力的話，她現在應該就是個快樂的小綾華了。
某天，栗茸和她們倆並排做在花見阪長長的木制走廊轉角石台上的長椅上，一人手裡捧著一杯奶茶，一邊喝一邊聊天的時候，她聽到宵宮問神裡綾華：
「綾華，你有空出來玩的時間好少哦，這樣你不會覺得不開心嗎？」
宵宮身邊有很多的朋友，都是那種正好到了年紀，貓憎狗嫌，爹媽看著都直搖頭的熊孩子，如果有人和他們說「你今天需要做完這些作業才能出門玩」，他們絕對做得到當場一屁股坐到地下，開始四腳朝天大哭大鬧的。
神裡綾華晃了晃還沒能踩到地面的雙足：「不會吧，我覺得能幫到兄長是比出門玩更讓我開心的事情。如果一定要說，出來玩對於小孩子來說是最快樂的事情，那麼兄長已經為了我的快樂，犧牲了太多自己的快樂了。」
她放下奶茶，看向遠處的垂櫻。
「有些時候當然也會覺得很累，但畢竟是我和兄長兩個人在一起走啦，一起走就可以走得很遠。」
「而且，兄長還有托馬，我也有詩織陪著嘛，在家裡也不會特別無聊的，如果宵宮擔心我的話，可以更多來神裡屋敷啊，最近楓丹的商人帶來了他們那邊的曲奇餅干的制作方法，詩織打算利用那些餅干做一只慕斯蛋糕。」
她看向栗茸，沒忍住伸手戳了戳因為喝奶茶多而最近隱隱有變得更圓更肉嘟嘟的栗茸的臉頰。
手感好好。
神裡綾華壓下這個不怎麼淑女的想法。
「詩織也很期待宵宮一起來嘗試慕斯蛋糕的吧？」
栗茸點頭：「對啊，就是這樣。」
反正八重神子已經是蹭甜點專業戶了，再多一個宵宮也沒關系。
慕斯蛋糕的制作，比起奶茶來，栗茸有著更豐富的經驗。
簡單快手的蛋糕在主世界就是很受歡迎的diy甜品！
但神裡綾人卻表示，慕斯雖然好吃，但比起先前做的奶油蛋糕還是有些弊端。
栗茸好奇地問了弊端是什麼。
神裡綾人認真道：「奶油可以抹在人的臉上，在好吃之外，還有偷襲的功效呢。」
栗茸：「……」
她就不該問！
除了慕斯蛋糕外，還有一個小插曲：
八重神子帶著撒了黃豆粉的麻薯奶茶去找了花見阪的某個鬼族少年。
據說，對方上次在一次性能吃多少油豆腐烏冬面的比賽中勝過了她，八重神子雖然表面笑嘻嘻地認輸，但心裡一直很（劃掉）mmp（劃掉），總之就是這個仇，她記下了。
所以這一次一遇到豆粉奶蓋，她就做好了要帶著這款飲料去報仇雪恨的想法。
一雪前恥！
「但是，神子，那可是鬼族欸，對豆子過敏的啊！」栗茸都不用猜，這個鬼族少年絕對是荒瀧一鬥。
如果不是，她現場表演三口一個八重。
「但我有給他請醫生啊，他一撐不住我就讓醫生上去給他治療了呢！而且醫生診斷出來說，只是很輕微的過敏而已，對鬼族的身體並不會造成什麼影響，最多躺上一天就能滿血復活活蹦亂跳哦~」
栗茸：「……」
她的母語已經徹底從龍語切換成了無語。
反正就是……
真有你的，八重神子。
第73章 神筆馬魚or神奇小茸9
「十萬、二十萬、三十萬……」
成堆的摩拉像是一座一座的小山, 被栗茸按著堆數推到一邊。
托馬路過這個角落，好心地問：「詩織？需要我幫你取一個竹推子來嗎？就是賭·場上常用的那種，或許可以方便你數摩拉？」
栗茸贊許地看了托馬一眼。
托馬, 貼心！
很快, 她就上手了輕巧的竹推子，開始一堆一堆地數面前的這些摩拉山。
「十二萬、十三萬……」
神裡綾華最近開始幫著神裡綾人處理一些最簡單的，在祭典上可能會遇到的小問題，她抱著往年商鋪攤販們舉報到社奉行來的檔案記錄走過, 一眼被栗茸雙眼中閃爍著的、摩拉倒映的金色光芒吸引了注意力。
神裡綾華好奇地湊過來：「你在數摩拉嗎詩織？是打算存起來？」
「不, 不是。」
栗茸豎起食指, 晃了晃。
「我打算把這些摩拉寄去璃月。」
她總共數出了七十萬摩拉, 分出兩堆二十一萬放在一邊, 然後又單獨數出七堆三萬的。
神裡綾華好奇：「寄給璃月？唔, 對哦，詩織是從璃月來的呢。但是分成這樣……是有不同的用途嗎？」
「不不不, 」栗茸神秘一笑, 「我是分給不同的人。」
錢要分給璃月的家人們嘛。
到底是怎麼個分法呢？
很簡單, 栗茸選擇了親疏遠近一刀切的方法。
摩拉克斯一萬摩拉，若陀一萬摩拉, 魈一萬摩拉；
歸終一萬摩拉，若陀一萬摩拉，魈一萬摩拉；
馬科休斯一萬摩拉，若陀一萬摩拉, 魈一萬摩拉；
浮舍一萬摩拉，若陀一萬摩拉, 魈一萬摩拉：
……
反正就是劉星分肉餅, 香菱分槍。
完全可以把「公平公正」這四個字打在公屏上。
為了藏住自己的馬甲, 她將這些名字全都隱匿掉，然後告訴了神裡綾華：「這種分法是不是很好？哦對了，我還要給哥哥多放兩萬，他喜歡吃杏仁豆腐，要讓客棧的廚子多給他做一點。」
古人雲，會哭的孩子有奶吃，對於栗茸來說，大概就是越美強慘就越心疼，所以對於魈，她也最偏心。
神裡綾華：「……」
她是真的沒覺得這種分法有什麼好的，甚至還覺得可能引發一些不必要的爭端。
一碗水端平，這應該才是持家之道吧……就像是小時候父母逢年過節的給她和兄長准備禮物，總是准備價格相近、尺寸相似的。
但這種話沒必要說，隨著年齡愈發增長，神裡綾華在與人交流方面也越來越有分寸感。
「這樣啊，詩織你做決定就好啦。」
「嗯，我很快就能分完了。」
栗茸將那些摩拉分開打包起來，然後在包裹上貼了將要收到這份「禮物」的人的名字。
地址……地址應該不用寫絕雲間往生堂和望舒客棧之類的。
寄到玉京台就可以了吧？
甘雨會知道要怎麼處理這些的。
「好——啦！」
解決完最後一個包裹——在包裝那些摩拉的時候，她順便將一些稻妻的特產什麼的都打包了進去，還連帶著塞了自己簡單寫了幾句話的小卡片，中心思想大概是：想念大家，但是過段時間我就又要走了，所以為了防止傷心，大家就見字如面吧！——栗茸從地面上跳起來，活動了下自己因為久坐而稍有酸麻的雙腿和僵硬的關節。
「額，我現在需要去離島寄出這些東西嗎？」
不會還要和勘定奉行的人打交道吧？
那些人嘴上說得好聽，手裡收中介費可太黑了。
栗茸算了算，她這一年下來，因為每次和神裡綾華出去玩的時候都沒有控制過自己的購物欲望，到了節日還會給神裡兄妹、托馬甚至八重神子宵宮這一大堆人買禮物，所以雖然八重堂給的稿費不菲，奶茶店開起來之後收到的分紅也十分可觀，但她就是沒能攢下更多的錢。
一如當初在游戲裡。
雖然她紀行拉滿，每次星塵兌換也拉滿，塵歌壺中的摩拉兌換照樣拉滿，甚至還定期用一些體力去打金花，但她的摩拉永遠都不夠用。
摩拉，摩拉，摩拉永遠都不夠用。
難怪多莉會說：
我的摩拉是我的，你的摩拉，還是我的。
早就已經窮瘋了。
「啊，離島那邊的話，你可以問問托馬啊。」神裡綾華微笑，「托馬一定很樂意幫你的。」
現在的托馬雖然還不是旅行者來到稻妻之前，在離島經營了一段時間，成功讓自己上位了的「地頭蛇」，但他那種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和誰都能聊上兩句，快速拉近彼此之間距離的能力已經鍛煉得很好了。
「對哦！」栗茸右手握拳砸在掌心裡，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謝謝綾華！那我去找托馬！」
她飛快地跑去方才托馬離開的方向。
神裡綾華懷中抱著檔案，微笑著看著栗茸飛跑過面前的走廊。
這一年來，她因為正在長個子的年紀，所以比去年這個時候高出了不少，但栗茸卻幾乎一點都沒長。
她喝下去的那些奶茶，吃進嘴的零食，仿佛最多就在她的臉頰上稍微堆積一點而已。
詩織是很特別的人呢……如果按照提瓦特大陸上比較嚴格的劃分來算的話，興許她都不算是人。
不過那又有什麼關系，不論她是什麼樣的存在，這一年來的相處，她對自己與兄長的善意，甚至是在輕小說中的調侃，都證明她是個完全可信的朋友。
只是……
神裡綾華垂下眼睫，那雙冰似的眼睛中難以抑制地滲透出些許哀傷。
她明明要走了，但卻直到現在都沒有和自己說過。
*
一年的任務時限快要到了嘛，還有半個月就到ddl了，栗茸就算對這個已經發展出了cp展既視感的稻妻感情再深也必須離開。
（更何況事實上她對稻妻的感情也還沒有深到可以和璃月相比的地步。）
半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大概就屬於那種既可以說「哇，只有半個月的時間了！」，又可以說「哇！居然還有半個月的時間欸」的時長。
對於栗茸而言而是如此，她覺得自己還沒到需要和神裡兄妹說再見的時候，半個月的時間還可以留下很多美好的回憶，不必都在即將臨別的氣氛中淚眼朦朧地度過。
但同樣是這些時間，她如果打算給璃月那邊通聲氣的話，其實就是比較緊張的了。
她的摩拉通過往返於稻妻和璃月之間的船（很多時候這艘船的名字就叫死兆星）送去她想要送的人手上，期間需要經過不短的時間過海關、在船上和海浪一起翻滾，再下到璃月港，經由玉京台秘書之手送到。
半個月的時間，差不多剛剛好夠那些摩拉送到。
栗茸想得挺明白，或者說是渣得挺明白，她既然沒有在一開始給璃月寄信，對魈和若陀他們彙報一聲自己又來了提瓦特大陸，那麼這會兒再請他們來見面，就也不是那麼必要了。
否則還得解釋之前為什麼不給他們寫信之類的。
那多麻煩啊。
所以她就卡著時間寫了信，愉快地將短信和禮物、摩拉一起寄了出去。
只要他們收到信的時候自己已經不在提瓦特大陸，就不需要面對各種各樣的「聲討」了吧？
所以說，一切的海王問題都可以用逃避來解決。
煩心事，搞定~
但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寫那些簡短到只有不到十句話的信件的時候，出於對神裡家中所有人的信任，並沒有將那些紙片藏起來。
栗茸是這麼想的：大家都是正人君子，有什麼偷看不偷看的，對吧？
但她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在整年的伏案寫作趕稿過程中，被神裡綾人同化，和他一樣有著一個非常雜亂且相當無序的桌面了。
所以，當神裡綾華路過她的書桌，並被桌面上那一層磊高一層，眼看著就要搖搖欲墜的堆疊震驚之後，她決定稍微幫栗茸整理一下桌面。
否則桌面上的東西就要翻下來了啊喂！
然後，就在整理的過程中，她看到了這些卡片。
栗茸的字一般寫得都挺大，這次也一樣，她買的卡片尺寸不小，背面都印著很漂亮的稻妻名勝景物，正面是好大一片空白，供人留言。
她寫得短，但又不想讓收到卡片的人覺得自己敷衍，於是就把字比平時還放大了不少。
字撐滿了卡片，在看起來不怎麼敷衍的同時，也更方便閱讀了。
栗茸在寫的時候心想：寫這麼大，是為了防止璃月人均千歲起步的那群「老人」們在歲月磨損中老花眼看不清！這是在幫助他們保護眼睛。
啊，把字放大才不是為了敷衍，這種周密的為他人考慮的行為，真是令人八級燙傷！
哦，我可真是個小機靈鬼。
神裡綾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一不小心看到了卡片上的一句「當你們看到這張卡片的時候，我應該已經准備要再一次離開啦」。
當時，這張卡片就從少女的手中滑落。
她踉蹌著後退了兩步，捂住了胸口。
神裡綾華完全不敢相信，她以為會和自己一起逛每一個祭典的朋友居然很快就要離開了。
她仍然記得，她完完整整逛下來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祭典。
兄長繼任之後舉辦的第一個櫻花祭，原本應該留在家中，不給已經很忙的兄長添麻煩的自己，被栗茸拉著手走出了神裡屋敷，度過了非常快樂的一天。
坑了柊慎介一把，見到了大御所大人，認識了宵宮這個朋友，還獲得了兩條很可愛的金魚。
直到現在，金魚仍然養在神裡屋敷的小池塘中，已經比剛剛撈回來的時候胖了一圈了。
那一天，和那一天拉著她的手，也因此被永恆地保留了鮮艷的色彩，妥帖地儲存在她的記憶中。
她花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讓自己的心情平復下來，走上前去撿起那張掉在地面上的卡片。
正常情況下不會看別人的東西，不表示在這樣強烈的情感衝擊下也不會看嘛。神裡綾華是溫文爾雅的大小姐，但也還是個普通人。
所以，栗茸寫在卡片上的關於她要離開提瓦特世界這件事，就這麼被她知道了。
冰雪聰明的未來白鷺公主甚至在看完卡片之後，意識到栗茸應該是那種過一段時間就會來一次提瓦特的人。
另一個世界這種概念在提瓦特並不是不存在，但驟然接觸到又是另一種體驗，神裡綾華努力按捺下心中各種雜亂的念頭，將那張卡片放回到了桌面上，對著栗茸假裝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但到了晚上，她抱著枕頭去找了神裡綾人。
神裡綾人還沒睡，或者說，這個時間點絕對不可能是案牘勞形的社奉行休息的時間，他的房間裡燈火通明，在看到妹妹自門後走進來時，神裡綾人臉上顯出幾分詫異。
「綾華？」
他站起來，將門掩上，隨後又往手邊的炭火裡面添了兩塊炭：「天氣這麼冷，你怎麼這時候過來？」
神裡綾華做在他平時處理公務累了便暫時靠上去休息的窄榻上，將枕頭也放在長榻的一端，大有一副要在這裡過夜的意思，她將被子披在身上，就像是當初母親剛剛過世的時候，她將自己裹在母親給她做的被子裡面時那樣。
她將自己看到的都告訴了神裡綾人。
「詩織她是打算要走了嗎？好像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她有些茫然地問兄長。
「哥哥，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去和她說……也沒想好要不要和她說，我不太想讓她走，但是……」
神裡綾人知道妹妹沒說出口的話，一如他平時總能知道對方的心裡在想什麼。
他暫停了手上的工作，隨後像是小時候一樣，用手指攏起妹妹的頭發，從榻邊的小桌上取了梳子，一點一點幫她將發尾有些打結的地方梳通，一邊梳一邊慢慢開解她：「唔，我想也是，詩織對你來說是很好的朋友。」
「我想，她不將快要告別這件事告訴我們，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不過，既然你不小心發現了，那麼去和她開誠布公地聊一聊也沒有問題。」
「呵，說不定，她會告訴你下一次相遇是什麼時候？」
對於即將到來的離別，神裡綾人相較於妹妹，其實做了更多的心理准備。
在他的觀念中，凡所在塵世，一切人的行為，必然都有其目的。
不存在完全無緣由的善意，也不存在完全無緣由的幫助。
縱然萍水相逢，若非一見如故，也很難迅速因為知己，相交莫逆。
更不用說栗茸，她完全是從天而降的，在她承認了仙人身份只不過是她的馬甲之後，為什麼要幫助神裡家這一點，就成了沒有驅動力在背後支撐的行動。
神裡綾人做出過不少的猜測，然後又一一否定，最後他從各種歷史記錄的蛛絲馬跡裡面尋找到了一些線索，串聯起來之後，猜測栗茸原非提瓦特世界的人。
世界之外的人，對這個世界加以善意，是因為善意可以回報她什麼？
應該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吧，畢竟他認識的「詩織」是個善良的……
嗯，孩子。
知曉未來，跳出世界，所以才能對除了吃喝玩樂這種反饋足夠快的享樂之外的一切都興趣不大。
嗯，很符合設定呢。
這樣的人……要離開提瓦特世界，很正常不是嗎？
不論她是不是提瓦特世界的人，既然承接了對方的善意和友誼，那就可以確定朋友的關系。
是朋友的話，剩下的好像也就沒什麼好糾結的了，不是嗎？
*
栗茸尚且不知道，神裡綾華已經知道她正籌備著離開提瓦特世界，回到主世界交接任務這件事。
她很是愉快地在托馬的幫助下將看起來多，但實際上也就頂早柚三個半月工資的摩拉寄了出去。
順便還看到了年紀輕輕，好像還沒斬滅海山，獲得雷系神之眼的北鬥。
北鬥姐那麼早就已經開始指揮船只穿越籠罩稻妻的雷暴了嗎？好強啊！
不過一想到是北鬥姐的話，好像也合理了很多呢，畢竟這可是沒有神之眼也一樣可以斬殺海中巨大妖獸的北鬥呢！
栗茸躍躍欲試，最後還是緊張地搓著手靠過去，問北鬥能不能給她一個簽名。
沒有紙不重要，簽在手臂上就行！
她在離開提瓦特世界之前都不洗澡了！
其實這也不是她第一次和北鬥見面。
萬葉和tomo的那次任務，在偷·渡去璃月的時候她還在甲板上和北鬥聊了好一會兒天，但那一次的時候，她對於沒有神之眼也照例強悍這個概念沒有直觀的體會，更重要的是，那時候的她滿心都是要如何逃避火葬場！
北鬥對小孩子很有耐心，尤其是栗茸長得可愛，她也就笑笑，還真的給她簽了名。
栗茸：心滿意足。
她在死兆星運來的貨物裡面挑了一點夜泊石加工制作出來的耳飾，又撿了一瓶不那麼容易在稻妻買到的桂花蜜的漏，看到托馬采買的東西比自己還多，和他對視著笑了笑，隨後一起回到神裡屋敷。
一進神裡屋敷的時候栗茸就覺得氣氛好像不太對。
她試探著喊了喊神裡綾華，隨後就收獲了一個看上去幽幽怨怨的綾華。
栗茸：「！」
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她還以為是二創中的那種病嬌綾華和真正的綾華互穿了。
栗茸：是真的有被嚇到。
她拍拍胸口，鎮定了下跳動速度過快的心髒，抓住神裡綾華的小臂：「天，綾華，你怎麼是這個表情，感覺我像是什麼負心薄幸的渣男一樣？」
但凡系統不鹹魚，這會兒都要來上一句：
宿主，您難道不是渣男嗎？
就算性別對不上，渣還是渣的哇！
可惜，神裡綾華不知道自己對面是個貨真價實，除了性別之外完全貼合標簽的渣男，她聽到栗茸這句話，神態稍緩，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啊……這樣……抱歉，我不想嚇到你的。」
「嗯嗯我知道！」栗茸很順手地勾住了她的肩膀，「所以綾華，你遇到什麼事情了嗎？」
神裡綾華：「詩織，你是不是打算要不告而別啊？」
栗茸：「啊？」
栗茸：「不會啊，你又不是——」
她突然反應過來。
栗茸：瞳孔地震.jpg
*
「原來是這樣知道的嗎？」栗茸怨念地撲在桌面上，臉朝下，攤成一張龍餅，「看來整理好書桌真很重要。」
說著又怨念地看了一眼神裡綾人。
如果沒有他，自己絕對不會被帶壞。
神裡綾華輕輕戳了戳她：「所以，你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們呢？」
栗茸從桌面上抬起頭，抬手將凌亂的頭發理了理，解釋道：
「啊……我只是覺得，如果數著告別的日子度過接下去的半個月的話，就算想要玩也不能玩得開心吧？」
真的就是這種很簡單的邏輯啊。
栗茸：攤手.jpg
神裡綾華：「啊……是這樣嗎？」
她臉紅起來：「這麼一想……好像確實是這樣沒錯……」
栗茸點了點她的鼻子：「不過現在你也已經知道啦，既然知道了，那就先把告別的情緒放在一邊，不如我們去問宵宮要兩支手持的仙女棒吧？」
栗茸一直堅持管手持式的細煙花叫仙女棒，不管怎麼說都不肯改。
「這就是仙女棒我從小玩到大！」
於是後來也就沒人堅持去糾正她了。
仙女棒就仙女棒吧，沒什麼關系。
在這些方面，都還是完全的小孩子性格啊。
神裡綾人有些艷羨地看著身高差已經到了十釐米，但仍然和只有三釐米的時候那樣牽著手跑出去的兩人身影。
隨時隨地都可以玩，嗯，這樣也很好。
沒關系，區區為了妹妹的歲月靜好負重前行而已，他可以。
他是哥哥，他可以。
他一點都不酸……
神裡綾人：「托馬，方便幫我准備一杯奶茶嗎？這次要布丁的小料。」
頓了頓，他又補充上一句：「要全糖，麻煩你了。」
還是酸了點，嗯，就只有一點點而已。
*
只是，不管最後的這段時間開心與否，到了時間，該走還是要走。
時管局設定的這個任務時限，就好像是主世界東方諺語裡面的那句「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
栗茸曾經因為某些諧音梗，考慮過自己要不要拜托摩拉克斯像踹翻魈的那份盒飯一樣順便把她的任務時限這道ddl給一起踹了，但後來經過那場手術，以及局長的介紹，她意識到，如果自己不能定期回到主世界，正面的願力就可能沒那麼容易及時補充到她的本體裡面去。
倒也不是說沒了本體就不能活，她先前也用人造身體活得挺好，但這會兒不是已經經過手術回歸了本體嘛，那就最好還是不要用回人造的身體了。
局長甚至還給栗茸畫了個餅。
他說：「如果一個衍生世界產出的正面願力足夠，理論上那個世界是可以進行等級提升的，雖然比不上主世界對於整個宇宙泡的穩定性加持，但到了那個時候，主世界可以和提升等級後的時間建立穩定的穿越通道，建立外交關系，到時候你甚至可以用你的本體去提瓦特。」
當時栗茸問他：「那一個衍生世界需要產出多少正面願力才能升級呢？」
局長支支吾吾，過了段時間，他見怎麼也搪塞不下去了，這才回答說：「額，大概，大概也就那麼幾百萬人份的正面願力吧，有那麼多就行了。」
栗茸：「……」
這張餅真的好大好大好大哦。
栗茸懷疑就算是餅真的做出來了她也吃不下，但能用本體出現在提瓦特這種怎麼想怎麼美好的前景在面前，像是拽著驢拉磨的胡蘿蔔一樣，她還是非常任勞任怨地開始為了做出這張餅揉面。
所以回去還是要回去的，不僅要回去，還得乖乖的不能遲到哪怕一天。
栗茸：嘆息復嘆息。
她在被神裡綾華看到了卡片之後就沒再瞞著他們自己要走的時間，甚至日歷上都寫了倒數的日子，最後一天，就連神裡綾人都提前加班提前處理完了公務，騰出了時間來。
「雖然這種煙花似乎一直只供應給女生……好吧。」
社奉行大人，隨著那本《美強慘社奉行》在稻妻的流行，關於他的同人裡面有關性轉等的篇目已經多得不可勝數，這會兒也終於扛不住妹妹的要求，拿起了一根仙女棒，開始了自己對自己的泥塑（雖然進度只有百分之五）。
從煙花棒頂端噴灑出來的細碎的金紅色的火花就算在白天也挺好看，和大朵煙花的喜慶感不同，仙女棒的小巧會讓聚眾放煙花這件事帶上一點類似生日快樂許願的意味。
神裡綾華問：「詩織一定還會回來的對吧？」
栗茸想當然點頭：「肯定啊。」
稻妻有一期一會的物哀之美，但這種藝術美感和朋友再會有什麼關系。
而且對於提瓦特的時間線來說，她本就是從未來回到過去嘛。
未來的神裡綾人在完成任務方面真的幫了大忙！
屬於是超級好用的靠山！
「唔，不過到時候我萬一遇上了什麼麻煩，你們一定要幫我！」
屬於是提前打好招呼了。
栗茸還挺擔心萬一未來的時間線圓不上的。
……嗯，希望可以圓上吧。
*
快到傍晚的時候，一行人回到了神裡屋敷。
栗茸決定，自己還是從任務開始的地方離開比較好。
一些個「儀式感」的堅持。
但在沿著鎮守之森中的小道往神裡屋敷走的路上，還在山腳下，栗茸就遠遠地看到，在鎮守之森那顏色絢爛艷麗的樹木之間，閃過一片青色。
像是風的光。
栗茸以為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睛，回頭再看過去，青色的光已經消失了。
然而，方才還無風的森林，這會兒樹梢上的葉子卻真實在搖晃。
有風吹過。
栗茸輕輕嘆了口氣，低頭看著地面。
她面前的路面上落著兩顆碎小的石子，她就將其中一顆往前踢，踢歪後，小石子消失在了路邊的草叢裡。
她的心情突然變得有點兒復雜。
果然還是……送到了啊。
然後從璃月趕到了稻妻嗎？
遠遠地看上一眼而已……對於他而言真的那麼值得嗎？
她等了片刻，沒再等到那一點青色，又嘆了口氣，隨即還是走進了神裡屋敷院落之內。
*
系統已經開始掐倒計時了。
栗茸鄭重其事地將那支做為金手指的筆遞給神裡綾人。
「我不知道這支筆還能用上多久，但短時間內它應該還能幫上你一點小忙。」
現在的社奉行地位穩固。
只不過肯定還有人要給他下絆子啦，那時候神筆也能算是半支奇兵。
神裡綾人沒有推辭，他將筆收起來，隨後鄭重其事地對栗茸承諾：
「你白天說，下一次來稻妻的時候，倘若遇到什麼麻煩，會來找我幫忙。這一點我可以保證：不管怎樣，請你相信，只要我還一日是社奉行，神裡屋敷的大門就一日對你完全敞開，不管你遇到什麼困境，都可以相信社奉行。」
栗茸感動得眼淚汪汪：可不是嘛，要不是社奉行，她的第三個任務還不知道要做得多困難呢！
神裡綾人，你和托馬一樣都是好兄弟！
「好！我肯定不會跟你客氣的綾人兄！那麼，我的奶茶店，和我的輕小說事業，也就全都交給你了！一定要好好經營它們啊綾人兄！」
說起自己打下的江山，栗茸的語氣裡面就多帶上了幾分托孤的悲壯慨然。
神裡綾人眼角含笑：「綾華會幫你打理的，她也逐漸開始接觸家族內務了。屆時，你倘若需要摩拉，就來社奉行借取好了，額度不限。」
栗茸心說，有神裡綾人這句話，那以後要是提瓦特和主世界成功建交，她非得學一學鐘離，外出吃喝玩樂采買東西，都不帶錢包，完了就對店主說：這筆賬，記在社奉行頭上。
她聳聳肩，笑了笑：「好，不過我也沒什麼金錢上的需求，下次見面的時候還是請我吃木南料亭的點心就好了，如果長時間不吃的話，我會很想念的。」
她預計著時間差不多了，就開始和每一個人道別，甚至擁抱了古田管家。
「哦，綾華，別忘了幫我向八重神子說下再見，哎，這次不當著她的面和她告別，不知道她背後要怎麼埋汰我呢。」
栗茸覺得，粉毛狐狸大概會不理她吧？
當然也有可能是等以後再見的時候，新帳舊帳一起算。
【請宿主做好准備，即將回歸主世界，三——二——一】
栗茸眼前閃過一道耀眼的藍色光芒，緊隨著的是熟悉的時空波動。
身後傳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她的存在從這個世界抽離。
栗茸放開了嗓子，大聲把最後一句話吼出來：
「綾華你要多和朋友相處！綾人不要熬夜也不要多喝奶茶！不要給托馬吃太多怪東西！我會回來看大家的！」
欸，好像不止一句話。
算了，沒關系。
不、不……
等等。
栗茸下意識地扶住了傳送門邊的扶手。
傳送大廳中還回蕩著她最後那中氣十足的「回來看大家」。
大廳中的其他人都被她的聲音吸引，看了過來。
她……她剛剛是對著傳送大廳說話嗎？
栗茸：傻眼.jpg
不是……傳送的時間那麼短的嗎？！！
傳送門邊的颯姐姐：「最近，局裡給傳送門做了個升級。」
栗茸：「……」
她突然遮住臉，朝著一個人少的門衝了過去。
社死，太社死了！
嗚嗚嗚之後的一個星期她都不出門了！
第74章 玉淨瓶二合一1
「不, 就算打死我我也不出門！」
做為時管局的最高領導，局長在局裡還是有些特權的，比如說, 別人住的都是員工宿舍，但他可以在辦公室後面外接一間五十平米左右的休息處。
別看五十平米這個數字看起來不值一提, 但實際上，他不需要廚房餐廳, 也不需要客廳，區區兩間臥室和一間浴室就占用了五十平米的空間, 整體還是非常寬敞的。
現在, 就在局長專屬的休息室內，栗茸正抱著床頭的木頭柱子，拼死都不肯松手。
在她身後, 局長拖拽著她的一條腿：「你該去做任務了！」
栗茸臉上留下兩道寬面條一樣的淚：「可是我已經社死了。」
局長苦口婆心：「這年頭，只有互聯網有記憶, 區區社死而已，你可以的！」
眼看著栗茸像是老賴一樣油鹽不近, 他也怒了, 當場將栗茸的腿往下一摔：「就算社死你也得給我去執行任務！正面願力還要不要了？！」
栗茸繼續眼淚汪汪：「您真的是我的監護人嗎？如果是的話，您這張三十七度的嘴是怎麼說出這麼冰冷的字的？」
什麼就算社死也要去執行任務？
人間, 沒有大愛。
她掙扎著往窗邊走：「不要攔我，不要攔我！時管辦公樓，一跳解千愁，古人誠不欺我……」
局長：「……」
局長日常扶額。
他總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因為正面願力數年來走勢終於往好處扭轉而長出的新頭發也要很快被栗茸這個小沒良心的折騰掉了。
「那我繼續把傳送門搬到我的辦公室裡來, 這樣可以了嗎？」
過了半晌, 為了不孝女操碎了一顆心的老父親終於又一次選擇退讓, 他嘆了口氣，感覺自己的鬢發又多白了一縷。
「你不用去傳送大廳了。」
和局長僵持著，已經一條腿架到了窗框上去的栗茸「噢」了一聲，然後乖乖的從窗戶上下來。
「您早這麼做不就好了嗎？」
抬腿姿態輕松如乳燕投林，語氣輕描淡寫，輕快得像是剛剛才三十發以內小保底不歪了一次。
局長：「……」
要不還是把這不孝女打包扔出去吧，有害垃圾桶興許是她最適合的歸宿。
*
清風徐徐，竹葉簌簌。
清泉自高山之上留下，化作瀑布，飛珠濺玉，水車在瀑布的推動下轉起來，吱吱呀呀地將水送入水渠，沿著田地間的水溝往前，方便田間的農人引水灌溉莊稼。
至於那些飛濺出去的水花，水珠破碎成為水霧，在陽光下折射出淺淺的一道細彩虹，顏色淡淡的，就和此處的其他一切一樣，閑適而又靜謐。
栗茸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裡是輕策莊。
和主線劇情中的輕策莊並沒有非常大的區別。
她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整個人都下意識地放松了下來。
仿佛一看到這裡的風光，腦中就會響起輕策莊日夜那悠悠的背景音樂。
在等待系統將時空坐標以及任務打包發送給她的時候，栗茸就決定，自己要去輕策莊裡討口水喝。
她現在有點渴。
還覺得太陽有點大，曬得她出汗。
於是，她整理了下自己現在穿著的一身……與青瓷同色的優雅款長裙，兩只手提起裙擺，盡量讓裙擺不要拖在地面上把自己絆倒。
這才邁著優雅的、其實是怎麼努力都邁不大的步伐，走向不遠處的輕策莊內。
此時的輕策莊還沒有成為後來那副多是老人和孩童留守，年輕人都跑去璃月港的模樣。
在一階一階開辟出來的梯田上，薺麥青蔥，生長得又高又密，一看就知道，今年一定是個可以豐收的好年。
栗茸沿著蜿蜒曲折的石路往前挪，頭一次感覺到了蝸牛趕路的痛苦。
一會兒她絕對要問人借上一把剪刀，然後把這條該死的妨礙她走路的裙子給剪掉。
從輕策莊前的牌坊下走過去，就算是進入了輕策莊的範圍，栗茸路上第一個遇到的，就是在路邊支了個擋雨擋風的架子，簡單放一張桌子幾把椅子，賣涼茶的一個老婦人。
對方非常符合栗茸現在的需求。
所以，她眼睛一亮就走了上去：「老人家，請問我可以向您討口水喝嗎？」
老婦人的臉已經因為經歷過的年歲太多，逐漸爬出了一道又一道與甲骨文相似的皺紋，但她干枯的手卻一點都不抖，提起鐵質的水壺時輕松得就像是抓起一雙筷子，隨即朝著陶碗裡倒了大半碗，遞給栗茸：
「喏，是用麥子泡的茶，對行腳的人來說啊，最解渴，你要是出了很多汗吶，我再幫你加點兒鹽巴！」
麥茶清火，鹽巴補充汗水中帶出的鹽分，都是最適合遠行人喝的茶水。
栗茸接過瓷碗，沒兩口就都喝完了，她心想：難怪這家攤子開在最靠近外頭官道的位置，不是沒有原因的。
她喝完了茶水，老婦人又給她倒了半碗，栗茸這下開始小口小口喝了，淡淡的鹹味和著麥子的清香一起沿著咽喉往下流淌，清涼得讓人渾身舒服，毛孔中冒出的都是一股股仙氣。
瞬間，剛剛被太陽和這條該死的裙子弄出來的滿身燥氣全都煙消雲散。
栗茸放下茶碗，對老婦人露出一個甜甜的笑：「謝謝您，茶多少錢？」
老婦人雙手在腰上系的圍裙布上擦了擦，眼角因為笑容皺起來，道：
「閨女你看著給就好！」
「欸。」栗茸脆生生地應下，習慣性伸手往口袋裡一摸——
沒摸到口袋。
完犢子了。
她摸，她再摸，最後不得不被迫接受了這條裙子上並沒有口袋，更別說摩拉的事實。
哦，栗茸反應過來了。
她已經開始了新的任務，又是一次從零開始。
上個任務在稻妻賺的那些摩拉，現在都還在別人的錢包裡。
或者尚且沒有從黃金屋中被制造出來。
一文錢，啊不是，一枚摩拉，難倒英雄龍。
栗茸：大寫的尷尬。
她有些僵硬地轉過身，對老婦人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那個……阿婆，我好像出門的時候沒有帶摩拉……」
老婦人眯著眼睛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然後擺擺手：「無妨，無妨，一口茶而已，本來也不值幾個錢。」
然後她突然若無其事地接上了一句：「閨女，你也是山裡面的仙人吧？」
栗茸：「……」
栗茸：「？」
「仙人？」她眨眨眼。
某種程度上來說……她可能還真的算……
「等等，阿婆，您剛剛說……也？也是山裡面的仙人，您還遇到過別的仙人？」
老婦人笑呵呵地點點頭：「是啊，還見過不止一個呢！」
或許是年紀大了，就開始喜歡回憶往昔，又或者是栗茸安靜等待的態度讓她看起來像是個很好的傾聽者，老婦人就開始說起自己曾經遇見仙人的經歷。
「以前，老婆子我還沒這麼大歲數的時候，跟著我那個死鬼老頭出去經過商，因為是小筆生意，就自己買了一輛板車，把東西從外面運到輕策莊裡面來。」
「那時候年紀輕，膽子大不怕事，就算聽莊子裡面的人說過魔物會在小路上結營，打劫過路的商人，心裡也不太信，還為了趕早回莊子上，特地挑了偏僻的小路走。」
「然後哇，就真的遭遇魔物了，我那死鬼老頭子，平時看起來個高力氣也大，想來是個能頂事的，到了那關頭，還要我老婆子提著棍子去保護他！」
老婦人說著說著，像是女將軍回憶起當年崢嶸歲月稠，一手握拳就砸在了桌面上，聲音砰砰的。
「但就算我膽兒大，對著那麼一大群魔物，也不是個事啊，所以當時就想著，人比貨可重要多了，貨沒了還能再進，人沒了可就真的什麼都沒了。剛想著要不扔了板車跑呢，就有個少年仙人從天而降，一把綠玉一樣的槍用得那可是真漂亮，我老婆子眼睛都沒來得及眨一下，就看到那些魔物，唰唰全都被他弄跑啦！」
「欸，那個仙人吶，個子不大高，在我老婆子年紀大了，背蜷起來之前，他也就和我差不多一個身高。估計在仙人裡，算是年齡不大的吧？」
栗茸：「……」
救、救命！她憋笑憋得好辛苦！
不管是言笑還是面前的這位老婦人，為什麼你們說起魈的時候總要來上一句「個子不高」？
難道說個子不高已經是魈最大的特點了嗎？
哦……也對。
長得俊不能算是特點，彌怒長得也俊啊，若是可以無視摩拉克斯那高得過分的輩分，帝君大人他老人家也能說上一句長得俊！
#論璃月仙人們那過分卷了的平均顏值水平#
老婦人繼續往下說：「那位仙人吶，趕跑了魔物之後，就對我和老頭子說，以後若是在荒郊野外遇到了妖邪，都可以念誦三眼五顯仙人的名字，仙人聽到就會趕來。不過，後來呢，我和老頭子也都被這一次嚇到了，每次運貨都老老實實走大路，大路有千岩軍巡邏固守呢！魔物哪敢和咱們的千岩軍硬碰硬，就沒再遇到需要向仙人求救的機會。」
她說起千岩軍時，臉上有著和提及仙人時相似的光芒。
「不過呢，再往後二十年，老婆子我剛在這條路上擺這個茶攤的時候，還是又遇到了那位仙人一次。他是和另一位有著四條手臂的仙人一同來的，看著關系也挺好，一路上也會說些話，就是不知要去做些什麼，竟然鎖著眉頭。那位四條手臂的仙人也像你似的，問老婆子我討了一碗茶水喝，然後一摸口袋，發現沒帶摩拉，大概仙人平時在山裡，都不習慣隨身帶著摩拉吧？」
栗茸抿住嘴唇。
浮舍和魈，皺緊眉頭……遇到了什麼麻煩？
「不過，那也是十幾年前的事情啦，」老婦人擺擺手，「之後，老婆子就再沒見過仙人咯……」
栗茸點點頭：「原來如此。」
老婦人抬頭看了看已經從竹林後面躍出來的太陽，被從竹葉縫隙之中篩出來的陽光刺了下眼睛。
她這才像是從很深的夢境中蘇醒過來似的，慢慢結束了對過去的回憶：「閨女你還要趕路吧？誒呀，我這老婆子年紀大了，一說起以前的事情啊，就停不下來，你是打算往哪裡去啊？若是去沉玉谷還是翹英莊的話，那路可還長著呢，這會兒天氣熱，你不如就在莊子裡先避避暑？」
栗茸說：「我不趕路，阿婆，我是想找人借把剪刀，我這條裙子太不方便走路了。」
「哦哦，」老婦人連連點頭，「是這個道理，誒呀我們在外面走的時候，都穿褲子，若是裙子也是短的，否則可不方便，你這都長成這樣了，拖在地上，洗起來也麻煩。」
她朝著莊子前的大路上看了兩眼：「到了這個點，應該也沒什麼人來，這樣吧，閨女你跟著老婆子我回我家裡，我幫你把裙子稍微改改。」
*
栗茸抗拒不了熱情的璃月人，況且還真有這方面的需求，於是也就沒有認真拒絕，客氣了兩句之後，她就跟著將茶壺收起來的老婦人朝著她家走去。
老婦人的家不大，門口的屋檐下面掛著風干的腊肉腊雞，還有成串的玉米之類，裡面收拾得很整齊，窗明幾淨的，椅子上還都套了親手縫的椅墊。
她讓栗茸隨便坐，自己去找剪刀和針線。
趁著這會兒方便，栗茸打開了電子面板，順便和系統開始交流。
她剛打開電子面板，當即有點愣住：
不是……這怎麼是兩個任務？
電子面板上赫然比往常多了好多行。
【任務一名稱】：改寫仙眾夜叉被業障感染，自相殘殺走火入魔的命運
【主任務】：幫助仙眾夜叉消除身上的業障（0/1）；
【分支任務】：治標治本，一勞永逸地消除璃月大地上的魔神遺恨，徹底解決業障問題（0/1）；
【任務時長】：半年（1/180）
【任務二名稱】：改寫浮舍和伯陽等千岩軍將士葬身層岩巨淵的命運
【主任務】：在處理掉層岩巨淵入侵魔物的同時，將自願進入層岩巨淵地下做為誘餌的浮舍等人救出（0/1）；
【分支任務】：清除璃月的魔獸災難
【任務時長】：三個月（0/90）
栗茸：【嘶——不對吧，夜叉被也業障影響，和主線劇情五百年前坎瑞亞災變魔獸入侵，浮舍和伯陽等千岩軍犧牲，之間還差著好長的時間呢。】
【的確如此。】
此次綁定的系統有著不帶一點感情起伏的AI原始語音，聽起來像是那種一板一眼，嚴謹到一絲不苟的類型。
它開始給栗茸解釋當前的情況：
【時管局內很少出現這樣的雙任務並行現像，但也不是全無先例。之所以造成這種場面，是因為這兩個任務之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做完了一個，另一個差不多也就完成了一半進度。】
栗茸想了想，結果發現還真是這樣。
如果沒有業障的影響，沒有看到兄弟姐妹們在業障之中互相殘殺的浮舍就不會心灰意冷隱居山林。
如果浮舍不隱居在山林之中，那麼彼時坎瑞亞災變時的魔物大潮，就算需要夜叉前去相助，就算還需要留著一個魈在荻花洲鎮守此處要道，能和浮舍一起去的也還有另外三名。
人多力量大，魈一個夜叉都能用力量撕破空間將落入其中的人送出去，更不用說四個全盛時期的，力量和他相差無幾的夜叉合力。
而且……
栗茸皺了皺眉。
她突然發現自己可能找到了問題的華點。
當年浮舍與千岩軍犧牲於層岩巨淵，是因為摩拉克斯在坎瑞亞，分身乏術，無法前往。
所以只能在英魂散入天地之後，對著層岩幽谷久久嘆息。
但現在璃月的高端戰鬥力……
等同於摩拉克斯水平的，不還有一個若陀嗎？
解決了失憶問題，短時間內根本不用擔心磨損的若陀，也可以和荒夢藏虞淵版本的鐘離一樣一腳踹翻這份盒飯啊！
栗茸：從拯救柯萊的任務可知，若陀活得好好的，甚至身為絕雲間留守老大爺，有點閑得慌。
栗茸：這第二個任務哪裡還需要她，璃月在少了那些前期的人員折損之後，現在完全就是六邊形戰士滿數值面板啊！
栗茸在那麼一個瞬間，思考過自己存在的意義。
但隨後她選擇放棄思考：畢竟若陀能夠保持理智到現在，不也是她的功勞？
更何況，時管局是根據完成的任務數量發放工資和年終獎的，既然可以輕松完成任務獲得更多的工資，她又為什麼要和自己的648過不去？
又不是每次都能十連雙黃的歐洲人。
於是她釋然了。
【行，沒問題，那到時候……？】
系統：【任務之間的時空銜接不成問題，時管局會投放時空穿越門，保證您在最合適的時間出現在最合適的地點。】
機械的電子合成音頓了一頓，隨後提醒栗茸：【請宿主注意您的金手指。】
【嗯？】
栗茸下意識地看向自己，過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哦，這次她抽到的金手指是「玉淨瓶」，需要從長裙的四次元袖口中通過某種很薛定諤的袖裡乾坤大技能才可以掏出來。
她就將玉淨瓶取了出來，將它拿在手裡端詳了片刻。
【金手指有什麼問題嗎？】
系統回答道：【請您注意，普通的金手指前都會加以限定，又或者，那些金手指是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
栗茸聽得一頭霧水，但又擔心自己執行任務最仰賴的金手指失效，因此耐著性子聽系統繼續往下說：【嗯，然後呢？】
【但是玉淨瓶，做為一項在《西游記》中出現的法寶，觀音菩薩和太上老君都持有一件玉淨瓶，不過，他們的玉淨瓶並不是同一只。】
這一點栗茸知道。
觀音的玉淨瓶中養楊枝，甘露曾經救活過人參果樹，也可用來裝四海的水；太上老君的玉淨瓶則是他平常用來煉丹時盛水的器皿，可以根據人聲應答，將人收入玉淨瓶中，一時三刻就能成血水。
【因為您這次執行的任務一共有兩個，但金手指只能綁定一個，所以時管局特地將這兩種功能設定為了玉淨瓶金手指的A版和B版，您可以隨時呼喚系統進行功能切換。】
系統覺得自己已經解釋得差不多了。
【大概就是這樣。宿主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呼喚我，以及，我認為您現在應該為自己制作一個詳細的工作計劃，以保證可以准確且高效地完成任務。】
栗茸：「嘶——」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於多功能金手指，就被系統的態度嚇了個夠嗆。
她以為是自己沒有聽清，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系統：【那個……你剛才說什麼來著，我沒有聽清。】
系統非常有耐心地重復了一遍：【宿主如果還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呼喚我，以及，我認為您現在應該為自己制作一個詳細的工作計劃，以保證可以准確且高效地完成任務。如果這一遍您還是無法聽清，那我將會把這段語音制作成鬧鈴，在您耳邊循環播放。】
栗茸：「……」
要不是她還記得屋子裡還有一位老婦人，她肯定直接爆粗口出聲了。
這**是什麼魔鬼行為啊！
這個系統，是不是，有那個什麼大冰冰。
哦，栗茸悟了。
可能不是什麼大冰冰，只是個系統中的卷王而已。
這很合理，她已經遇到過社恐和鹹魚的系統了，再遇到一個卷王，聽起來好像是必然發生的事情。
她沉默了，系統當她默認，愉快地下線去。
這時候老婦人拿著剪刀和針線筐回來，對她笑笑：「來，我幫你把裙擺改一改，你想改成多長？」
栗茸簡單比劃了一下。
「麻煩您了。」
老婦人擺擺手：「這有什麼麻煩的，我平時也給我老頭子做衣服，改一改長度什麼的，快得很，不過閨女你別動啊，萬一被針戳一下，可疼。」
栗茸乖乖地應了，便一邊等老婦人將裙子改成合適的尺寸，一邊開始思考接下來的任務要怎麼做。
鑒於她並不知道仙眾夜叉們是在什麼時候業障爆發，靈智受到影響的，所以時空坐標對現在的她來說沒什麼作用。
換句話說，她要是想要解決他們身上的業障，首先得找到這群人現在在哪裡待著……
不過找到了之後就沒什麼困難了。
栗茸低頭嗅了嗅玉淨瓶中的氣味。
她確信了，瓶子裡的甘露的味道，就是在柯萊那個任務中，魈為了消除那些做為實驗品的孩子們身上的魔神殘渣，從璃月取回的水。
甘露可以用來起死回生，也可以用來消除業障，功能性已經得到了驗證，是隨用隨見效了好東西，而且看樣子，好像甘露水也是用不完的。
那麼接下來第一步，她得給自己弄點錢。
一方面，她還欠著老婦人的茶錢；另一方面……
趕路找人不要路費啊！
栗茸對自己說：那麼，就先定個小目標，掙它個五十萬摩拉的！
【檢測到宿主目標：掙夠五十萬摩拉。】
系統的聲音突然響起，栗茸嚇了一跳，差點腿一動真的碰到縫裙子的針上。
栗茸拍拍狂跳的胸口：【你干嘛？！】
系統那絲毫沒有語音語調的聲音中莫名被栗茸多聽出了兩分隱隱的驕傲：【系統正在輔助宿主完成任務，現已檢測到宿主目標，請宿主盡快根據目標制定計劃。您打算通過什麼手段獲取第一筆五十萬摩拉的資金呢？】
栗茸：「……」
面對如此內卷且試圖讓她也卷起來的系統，她惡聲惡氣：
【要你寡！】
她怎麼掙錢，雨系統無瓜！
第75章 玉淨瓶二合一2
雖說栗茸打算怎麼掙錢這件事和系統沒關系, 但卷王系統的思路其實是很正確的。
在做一件事之前，首先需要的就是制定計劃。
否則東一榔頭西一棍子，踩著西瓜皮, 滑到哪裡算哪裡，這明顯是很難成事的。
眾所周知，地理課上會說，產業一共分為三類。
一農二工三商（服務業）。
農, 栗茸看了看自己白白嫩嫩, 一點兒繭子都沒有的手，懷疑自己有可能連第一天的松土都熬不過去。
要是本體的話還有希望，直接朝著泥土裡面吹一口生命之氣, 然後再吟唱一段土地魔法什麼的，莊稼會自己主動生長的。
首先，農業，排除。
工，栗茸想了想，工分為輕工業和重工業。
很明顯，如果她想要進行輕工業生產，可以在輕策莊代代相傳的木匠這邊學上一手, 等出師了, 就可以通過給人做木工完成最初的資本積累。
但是，從開始學習到出師, 可能間隔的是從入門到入土的時長。
放棄。
至於重工業, 要麼造船, 去璃月港, 需要路費, 很明顯不現實；要麼就去挖礦。
挖礦……
又沒有E鍵開礦的玉璋護盾, 不干不干。
最後就只剩下商業了。
總不能在輕策莊繼續發展輕小說寫作業務吧？
這裡好像沒有這個需求。
難道說書嗎？
說書倒是不失為一條出路，璃月人從古至今都愛聽英雄的故事，若是說帝君的，那麼人氣還要再往上翻個倍，屬於是百聽不厭的經典故事。
只不過，當前正在農忙，恐怕主要的消費力量沒有時間來捧場。
那就只剩下了……奶茶！
栗茸試圖重操舊業。
將奶茶和璃月本土相結合的話，其實應當將奶茶換成糖水。
糖水相對更滋補養生，用到的食材也都是璃月這邊隨處都可以獲得的。
等等……
糖水？
栗茸朝著自己的金手指玉淨瓶看了一眼。
她記得很清楚，當時魈取來甘露，甘露本身就帶有著一股甘甜的，很廣式糖水的味道。
或許，糖水味的甘露，外加可以包治百病的功效，可以成為她攢下第一桶金的素材？
栗茸決定相當可行。
畢竟是金手指嘛。
用來賺錢和用來救人，那不都是用在任務上嗎？
這就不能算是把好鋼用在刀把上了。
她問老婦人要來一個碗，將玉淨瓶傾倒，好奇地看自己能不能倒出一點甘露來做試驗。
玉淨瓶雖然輕，體積也小，但裡面的容量是無窮無盡的，栗茸放心大膽地倒了滿滿一碗，然後她就震驚了。
從瓶中倒出來的，居然是貨真價實的楊枝甘露。
那種芒果漿混著椰漿，裡面有小西米、西柚粒和芒果塊的楊枝甘露。
【系統！】
栗茸屬實疑惑了，原來她聞到的糖水味還是真的糖水發出的？這種貨真價實的糖水真的有治療業障的作用嗎？
【你確定我的金手指沒有被掉包嗎？】
這個甘露怎麼看怎麼不像是靠譜的甘露啊！
系統：【請宿主稍等，正在為您搜索金手指玉淨瓶的說明書。】
三秒鐘之後，它將一份說明書發送到了栗茸的電子面板上，做為一個優秀的輔助系統，它還幫栗茸總結了金手指的作用，方便她不用翻看那長篇累牘的說明書，自己查找功能。
【玉淨瓶A版，也就是觀音版本的玉淨瓶，其中存儲的甘露可以以一切形式的液體被倒出，功效不變，但會具備使用者想要它擁有的味道、質地和香氣。
（備注：該金手指靈感源於某個看了《非人哉》後沉迷其中廢寢忘食的時管局金手指研發部門員工的提議，隨後其他研發員工對咖啡口味進行了調整，因為眾口難調，最後就有了隨宿主想法變動的功能。）】
栗茸：「……」
她都能想像金手指研發部門的那群人在那邊爭論：
「一定要是咖啡！宿主都是被迫熬夜的可憐人，咖啡提神！」
「那為什麼不是濃茶？我有異議，我覺得珍珠奶茶才是yyds！」
「就白水的味道不好看？純天然無添加，健□□活每一天。」
「那必然是肥宅快樂水啊！」
然後現在她選擇了真·楊枝甘露。
哈哈玉淨瓶還真是出門旅行居家甚至開飲料店必備之佳品。
栗茸將這碗楊枝甘露遞給老婦人。
她還沒來得及找什麼借口，對老婦人說這是好東西，老婦人就已經擺著手說：「閨女，我看你年紀小，暫且托個大，喊你一句閨女，但實際上，我心裡是知道你應當是和絕雲間的那些仙人一樣的。這種神仙的東西，我老婆子受用不起。」
栗茸轉念一想，干脆坐實了這個仙人的身份，又那出那副從魈那邊學來的清冷氣質，目下無塵地道：「一水之恩，當以一水還報。」
隨後就將楊枝甘露朝老婦人那邊又推了推。
拜托，這可是觀音瓶中連鎮元子的人參果樹都能救回來的甘露欸，效果肯定不會比蟠桃差，保底一口強身健體，兩口身輕如燕，三口立地成仙好吧？
而且因為本質其實是甘露，她甚至不用擔心老婦人對芒果過敏。
這是什麼喜歡吃芒果但可惜對芒果過敏的人的福音！
老婦人見推辭不過，看碗中金黃色的糖水，也覺得不僅好看還煞是香甜，就端起來，先嘗了一口。
這一口下去她就睜大了眼睛。
芒果顆粒入口就化開了，像是那種柔軟的果味酥酪，老婦人年輕的時候曾經和丈夫攢了點錢，去了人生第一趟璃月港的高級菜館做了點享受。
好像是什麼……
琉璃亭？
那裡面就有一道糖蒸酥酪，據說還在裡面加了新鮮時令的櫻桃，一勺就值她好幾十壺的茶水錢。
她當時吃了兩口，味道一直記了幾十年，直到現在都時不時拿出來回味。
可現在，她口中的滋味，甚至比當年的酥酪更香軟甜美，甚至連酥酪中那隱隱的一點雞蛋裡挑骨頭挑出的膩味都完全沒有！
她也說不出來是什麼香味，只覺得什麼琉璃百合什麼霓裳花，反正都在口腔中開了起來，含著那麼一口甚至連咽下都不舍得，狠狠心吞下去，從咽喉一路到五髒肺腑，瞬間都變得清涼舒服起來。
老婦人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自己聞著覺得好臭，不好意思地捂住嘴轉過身去，卻意外看到了混濁的鏡子裡。
鏡中的她和今天早晨起來梳頭的她可大不一樣了。
脊背從彎重新挺直了起來，那頭白多於黑的頭發也重新變得漆黑起來，像是剛剛染了一遍，臉上的皺紋一道一道地消失，日復一日在太陽下曬出的蠟黃黝黑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健康的紅潤。
她年紀輕的時候賣了命的干活，到了年老留下一身傷病，膝關節總是隱隱作痛，現在卻只覺得輕松，仿佛又回到了二十歲出頭的年紀，可以挑著扁擔在山裡不停地走上十幾裡山路。
老婦人震驚了。
她的目光在手中的楊枝甘露和栗茸之間來回掃，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愣了足足有好幾分鐘，這才如夢初醒似的將碗放回桌面上，手不住地在圍裙上反復揉搓：
「那……那我也沒什麼能給您的……您要不要在家裡用頓便飯？我現在就去宰只雞燉湯！」
栗茸搖搖頭：「這個不用，阿婆，我就是想在你家借宿上一段時間，還有，借你的茶攤用上一段時間。」
夏日限定，路邊糖水攤，走過路過的商隊千萬不要錯過。
不過，她得先研究研究玉淨瓶，倒出來的不能是功效拉滿的糖水，否則璃月直接多上幾百個長生不老的人……
這算怎麼一回事。
老婦人：「那個攤子本來也就是我家老頭子自己扎起來的，沒幾個錢，桌椅也是老路打的，您若是要就都拿去都不成問題……您是不能吃葷腥？那我給您煮點松茸湯？」
栗茸還是搖頭，說不用。
楊枝甘露是用來還人情的，在人家家裡住下還借茶棚本來就挺不好意思了，再蹭飯就稍微有點過分了。
她已經想好了。
從今天開始，她的三餐就都從玉淨瓶中來吧！
椰汁紫米粥，也算是糖水啊。
厚椰乳芋泥波波，怎麼就算不上奶茶了？
一杯奶茶半杯料，沒聽過嗎？！
老婦人原本喊栗茸「閨女」，是覺得對方長得像仙人，心中自然有了偏愛，潛意識裡並不就覺得她一定是個神仙，但現在見了仙家手段，就徹底信了，栗茸說不用她也不好意思再過分熱情，就點了點頭，將楊枝甘露碗收了起來。
她喝這麼一口就夠了。
剩下的半碗得留給她家老頭子！
否則將來走出去，老頭子豈不是要被人開玩笑說是老夫少妻了？
哎，最好把在璃月港讀書的孫孫也叫回來啊，喝上一口，說不定腦子就開竅，讀書一日千裡，指不定還能當上那什麼玉衡星呢！
*
就這樣，在輕策莊的前的官道上，一個茶棚成為了南來北往的商人們歇腳的地方。
那些商人們平常就很經常走這條商道，對路上會好心給他們准備麥茶的老婦人都已經很熟了，平常看到她都會笑嘻嘻地叫她「茶婆婆」，這會兒路過時也一樣。
隊伍打頭的是對這趟商路最熟悉的商人，姓金也多金，他帶的貨物是商隊中數一數二多的，他遠遠看見茶棚支起來，笑著對身邊今年還是第一次跟他出來跑商隊的侄子說：「你瞧，茶婆婆總在這裡支一個茶棚，看到她，輕策莊就到了。走吧，去她那邊買幾碗茶水，大家都渴了，干糧也拿出來吃吧。」
對侄子以及身後的商隊說完這番話，他又朝前揮手喊：「欸！茶婆婆！我們這路一共——」
商隊的人數卡在他的喉嚨裡，沒能說出來。
商人的侄子奇怪地看了叔叔一眼：「叔，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商人愣愣地看著面前那個看起來年輕了足足二十歲的茶婆婆，一時間沒敢認。
一直到走近上去，他才終於五官中確定了，眼前這個正在忙活的婦人就是茶婆婆，而不是他不曾見過的茶婆婆的女兒。
商人：他之前也沒聽說過茶婆婆有女兒啊。
他對茶婆婆打招呼：「好久不見啊茶婆婆，您看著……年輕了好多，這是遇到什麼喜事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茶婆婆笑笑，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就用抹布將面前的桌子擦干淨，然後說：「您做，要喝茶還是要點別的？」
商人在茶婆婆這邊喝了有好幾年的茶，一直只知道茶婆婆會給來往的行路人提供麥茶和鹽巴，他好奇起來：「婆婆您開始烙餅了不成？我上次路過的時候就說，如果能吃上一口現烙的肉餅——」
茶婆婆搖搖頭：「不是，你自己去看看吧。」
栗茸面前的牌子上寫著幾樣她自己比較愛喝的糖水，甚至，在考慮了姜撞奶的本質是奶和姜汁之後，她把姜撞奶也一起寫在了上面。
「糖水，一千摩拉一碗，結清收貨，離櫃後概不負責。」
一千摩拉的價格其實並不算貴，在吃虎岩買一塊漁人吐司也就差不多這個價格，更何況糖水的用料一般比漁人吐司要講究。
而且，物以稀為貴，荒郊野嶺的，能有一碗糖水，那可比在璃月港裡要喝上一碗困難多了。
但是商人有點猶豫。
他不愛喝甜的啊。
「夏季酷熱，趕路匆忙，更是沾染一身暑氣，體內火氣難免旺盛，用綠豆百合糖水倒是可以清熱解暑、清肝降火。」
商人在猶豫著，倒是他身後響起一個不緊不慢的聲音。
「我來請諸位吧。」
商人聞言，連忙搖頭道：「這怎麼行，本來請您跟我們一道出來就已經是勞煩先生您了，怎麼好再讓您破費，還是我來吧。」
他從腰間掏出錢袋，遞給栗茸：「我們這邊一共三十七人，一人一碗綠豆百合湯，謝謝你啊小姑娘。」
這是一筆大生意。
至少對現在的栗茸來說，三萬七的純收入就是一筆不錯的進賬。
但她卻呆著了一瞬，沒及時伸手接過商人遞過來的錢袋子。
栗茸：瞳孔地震。
她……她剛剛聽到的聲音……
她反應慢半拍地抬起頭，然後就在商人身後，看到了高出他大概半個頭，裝束像是歷史學者模樣的，眼角有著鮮艷的丹霞橙「眼影」的，熟悉的人。
很巧，當她看過去的時候，那人也正好在看她，直接來了個四目相對。
栗茸：嚶。
她當然不至於真的嚶出聲來，這一聲是在心裡嚶的。
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她出門擺個攤而已都能撞上熟人？
商人以為栗茸是茶婆婆的孫女，對茶婆婆誇了兩句「小姑娘長得真好看」之類的話，然後又對茶婆婆說：
「我們這次行商，打算走得更遠一點，越過沉玉谷，去翹英莊，采購些上好的茶葉，然後再通過海路賣去稻妻。因為我們這幾個都是第一次采買茶葉，對怎麼看品質一竅不通，於是就從璃月港裡請來了這位對茶葉深有研究的鐘離先生。」
某位對茶葉深有研究的鐘離先生。
栗茸：原來您從千年之前就開始用鐘離這個馬甲了嗎？
栗茸：也對啊，畢竟歷史只為大人物做傳記，千年之後誰還記得從前璃月港裡也有那麼一位精通一切上流知識的鐘離先生。
用自己的馬甲玩穢土轉生真的不愧是您啊摩拉克斯！
這次是又在深入民間，體察民情嗎？
歸終是還在玉京台加班嗎？
她麻木地用玉淨瓶倒出三十七碗綠豆百合湯，先前還覺得自己這種行為興許對不太起玉淨瓶——那麼強大的法器金手指，到了自己手上就變成了個免費進貨源，和異世界開奶茶店的社奉行配適度簡直高大百分百——現在已經完全沒有那種無謂的抱歉了。
就算用玉淨瓶產出糖水是暴殄天物，但糖水中有一份是獻給岩王帝君他老人家的。
玉淨瓶有什麼好委屈的？
沒有，一點都沒有。
摩拉克斯甚至還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仿佛有深意地說道：「我忘記了，我這次出門不曾帶上錢包，要不是金兄幫我付了這次糖水的錢，只怕我就要記著賬單，等我身在璃月港的朋友來幫我付款了。」
身在璃月港的朋友。
栗茸覺得自己聽懂了。
是那位姓若名陀的朋友嗎？
要不是栗茸知道現在還是摩拉克斯而非純粹的「鐘離」，可以隨時用神之心的權柄造出大量的摩拉，不存在什麼沒錢付費的情況，指不定還真的要被他那副模樣騙過去，以為他是真的沒帶錢。
栗茸心想：如果是千年之後，她說不定就開始插嘴喊「賬單一份，送去北國銀行；賬單兩份，送給往生堂」；但這是千年之前。
沒錢，您騙誰呢？
其實只是單純想要逗我而已吧？！！
她氣呼呼的，突然福至心靈：「各位，我這綠豆百合湯裡面是加了海帶的。」
綠豆海帶湯嘛，在主世界的南方沿海地區是很常見的，海帶負責在糖水中起到提鮮的作用。
商人點點頭：「加了海帶才正宗嘛，哈哈。」
至於那邊的特邀茶葉研究專家鐘離先生……
栗茸甚是驕傲地朝著那邊看了一眼。
海帶！是海產！雖然是植物但有很長很長的葉子，摸上去的時候也是滑溜溜的！
哈哈！
翻車了吧！
這就叫智者千慮必有一失！
栗茸就像是偷吃到了燈油的小老鼠，就差忍不住憋笑，嘿嘿笑出聲來了。
摩拉克斯摸摸鼻尖。
隨即，他說：「那這碗就當我請店家喝的，請給我一碗薏仁水吧。」
栗茸心裡的小人已經雙手插腰仰天長笑了。
她的第一筆意外來財是從岩王帝君手裡敲·詐來的！
從財富之神手中拿來的摩拉，會有庇護她發財的功能嗎？
*
此時將近中午，商人喝了一碗綠豆百合海帶湯後，決定就在這處茶棚遮蔽下的陰影中准備午飯吃。
從包裹裡拿出來的餅為了長時間保存，特地烘烤得又干又硬，啃起來並不怎麼好受。
在條件允許狀態下，會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摩拉克斯在這種情況下，就會把「摩拉克斯是餓不死的」這一條抓出來。
他沒有拿烤餅吃，而是向著栗茸看了一眼，隨後走向一邊的竹林邊。
栗茸老老實實拿起玉淨瓶跟上。
走過去之後，摩拉克斯抬手，一道淺金色的、表面生滅著文字的，變種玉璋護盾將他們兩人籠罩在其中。
「好了，現在他們不會注意到這邊來了。」
摩拉克斯微笑。
「小魚，這次到提瓦特大陸來，是又要去改變誰的命運麼？」
栗茸已經習慣了。
反正她從第一次和摩拉克斯打照面開始就已經被對方一眼看到底。
沒什麼好藏的，說就說吧，反正岩石的重量令人安心，不論是誰都永遠不用擔心來自摩拉克斯的背刺。
她老老實實地說：「這次是要處理掉魈他們身上的業障。」
摩拉克斯聞言，眼睫迅速眨動一下，仿佛蝴蝶翅膀一振。
「……業障啊。」
栗茸撓撓頭：「但這次我找不到他們在哪裡。」
（與此同時系統正在她的意識裡面冷靜地強調著：【找不到任務對像的定位並不是系統的漏洞……】）
栗茸：「所以我現在在攢錢當旅費，打算去璃月港找您。」
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掌控著夜叉們的行蹤，那應該就是摩拉克斯了。
但現在，她運氣夠好，還沒攢夠錢呢，摩拉克斯就已經撞到了她面前。
「所以，您知道他們現在在哪兒嗎？」
畢竟業障不是什麼好東西，魈每次開大靖妖儺舞都很痛苦呢。
還會掉血。
她很是期望地看著摩拉克斯。
然而，對方卻沒能如她所願地給她直接的答案。
「准確來說，我也不知道。前段時間，浮舍向我請假，說暫時荻花洲的要道，仙眾夜叉無暇鎮守，需要調派千岩軍前往。」
浮舍甚至沒有當面來對他請假，而只是留了一張紙條。
摩拉克斯嘆息。
現在的孩子啊……都不好帶。
出門之前甚至不向家長報備，萬一出門後出事了怎麼辦？
看來以後還是要更多關心一下這些年輕一代，在他們來得及出門之前就親自堵上去。
「我只知道他們目前大致的方位。」摩拉克斯道。
栗茸搖搖頭：「有大致方位也已經很好了。」
她對璃月地圖還是挺熟的。
好歹也是百分百的探索度，游戲裡每天的任務委托也都在璃月做。
「西北方向，一處秘境。」
栗茸問：「比絕雲間還要北邊嗎？」
摩拉克斯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是。」
栗茸撇撇嘴：「所以您也不是為了體察民情才跟上這支商隊的吧？」
這分明就是順路去找離家出走的夜叉們的。
悠于 2023-11-16 08:19
第76章 玉淨瓶二合一3
摩拉克斯笑了笑, 並沒有否認栗茸的猜測。
「那您為什麼要假裝凡人呢？難道不是盡快趕到西北比較好嗎？」栗茸想了想，又覺得奇怪。
按照還擁有神之心的摩拉克斯的力量來算，他應該也是可以做到瞬移的吧？
摩拉克斯微笑：「或許是因為, 我暫時還能感覺到，他們那邊的情況並不危急？」
另外，或許是因為這樣可以暫時遠離加班吧。
至於頂上的歸終……
雙手合十，為她祈禱。
栗茸繼續問：「連您都被驚動了, 魈他們是消失了很久嗎？」
一般來說, 如果情況不是很危急的話，應該動用不上身為璃月頂梁柱的摩拉克斯吧？
摩拉克斯：「唔，也不是吧, 應該說是我讓了歸終一只手，她沒能贏我。」
若陀不太喜歡出門。
而且他還要負責層岩巨淵那塊區域。
層岩巨淵靠近須彌，須彌那邊……
並不如璃月這麼安樂祥和。
栗茸：一滴汗就那麼垂在了她的額頭邊。
原來……原來出門救人還要靠打一架嗎……
也對，畢竟留守玉京台可是要完成雙倍的公務批改呢！
說起來，難道這就是可靠成男的宿命嗎？
迪盧克為了蒙德夜裡的安寧，天天巡夜。
摩拉克斯為了璃月的發展，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工作（幾乎）。
神裡綾人更是以弱冠之齡天天挑燈夜戰文件。
栗茸：突然悟了。
原來想要成為可靠的成男，首先需要熬夜！
（劃掉）所以說歸終距離成為可靠的成男只差了性別（劃掉）
*
摩拉克斯撤開掩人耳目的變種玉璋護盾後, 栗茸便准備向茶婆婆告別了。
「我打聽到我想要找的人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之前明明……」
茶婆婆愣了愣, 立刻就笑了。
「找到了才是好事啊！閨女你可要快點去才好。」
栗茸還想說些什麼, 茶婆婆已經轉身朝著莊內走：[url]Www.52GGd.Com[/url]「你等等, 我去給你烙路上吃的餅。」
栗茸難以抵擋對方的熱情。
最後還是揣著兩張餅上路了。
摩拉克斯把她提到了自己騎的那匹馬上, 抬手揉揉她的發頂：「咬得動？」
栗茸抬頭看了他一眼, 然後二話不說, 將懷中抱著的餅其中一張拿出來，塞進他的懷裡。
「這是您子民們的熱情，我想您應該分得一半。不用客氣！」
摩拉克斯無聲地笑了起來。
從輕策莊再往西北走，越過沉玉谷，便到了翹英莊。
翹英莊，璃月最好的茶葉出產地。
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提瓦特最好茶葉的出產地。
商人們就在這裡停下腳步，在他們信仰的神明的幫助下買到了他們想要的檔次的茶葉。
然後。
姓金的商人很是詫異，握住摩拉克斯的手：「呀，鐘離先生，您為何不同我們一起回璃月港啊。若是還要采購什麼東西，我們等您兩天，也不妨事啊！」
畢竟，如果沒有這位鐘離先生，他們可不能買到這麼稱心合意的茶葉。
可能也蹭不上那一路的糖水。
商人悄悄看了一眼正抬頭眺望遠處連綿也如浪潮的群山的栗茸。
這路途遙遙，倘若不能和人組成一支隊伍，路上無論魔物還是盜寶團，那可都抵擋不了。
若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這些商販也不會團結成一支隊伍，一同到這翹英莊來。
「在下原本就打算到翹英莊一帶來，嗯，古時此處歸屬岩神之外的魔神統領，留下不少遺跡，可以從旁佐證璃月草創時期的歷史是否記載正確。」
摩拉克斯張口就是借口。
「我大概要在這裡留上一個月，商也貴速，若是金兄要在這裡等上一個月，只怕商機就要被別的商人搶占了。」
商人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商機確實重要，而且轉瞬即逝，現在回璃月港再出海去稻妻，與一個月後出發去璃月港，可以賺來的摩拉大概是十與一的差距。
摩拉克斯繼續微笑：「放心吧，金兄，我會等下一支來這裡的商隊一起回璃月港的。」
這下，商人也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對著摩拉克斯抱了抱拳：「既然如此，後會有期。」
隨即轉頭，翻身上馬，跟在沉甸甸的、裝滿了茶葉的馬車後面，轆轆朝著南方璃月港的方向離去。
等商人的背影在天際線上縮小成了一個黑點，摩拉克斯的笑容也斂了起來。
栗茸走到他身邊，發現自己的身高仍然沒有任何提升——第一次遇到摩拉克斯的時候她大概到對方胸口往下五六釐米的位置，現在還是這樣。
「要去找魈他們了吧？可是翹英莊四處也都是山，要往哪裡找呢？」
璃月是岩的國度，地理物候上的表征就是多山，天衡山寬廣、綿延數千裡，巍峨如高牆；絕雲間如峰林，垂直上下，猿猱欲登也無處下手。
至於翹英莊……
這裡的山雖然不算高，頂多說是一個個丘陵，但卻綿延起伏，似巨龍蟄伏，不見首尾。
根據栗茸在提瓦特大陸當冒險家的那麼長時間攢下來的經驗，每一座山的下面，都有可能是一處中空，而每一個中空，都有可能藏著一座秘境。
栗茸：想起須彌那一座座山地下一層又一層比千層蛋糕還過分的挖空。
那簡直就是開地圖時的噩夢。
如果要每一座都搜尋過來，那要花上多長的時間啊，魈他們真的能支撐到那個時候嗎……
她很是擔心。
甚至恨不得世界上多出一種名為「指魈針」的發明。
哪怕給個小地圖，小地圖上用紫色或者藍色的標記給點一下方位呢！
摩拉克斯卻說：「不用，我已經大致知道了。」
憂心忡忡的栗茸：「嘎？」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摩拉克斯：「這麼快就已經知道了嗎？！」
她還什麼信息都沒獲取呢。
這種對比就顯得她像是一只沒有腦子的龍似的……
栗茸：明白了，原來我和若陀才是真父女。
一個是：他們都是騙你的，陀子哥，哪有龍又細長又漂亮，尾巴還是小祥雲呢？
另一個是：他們都是騙你的，栗小茸，哪有龍的腦子運轉速度堪比四核，甚至時管局的系統都無法與之比擬呢？
《被摩拉克斯辣菜的一家》
栗茸：到現在，她和若陀都還沒成為摩拉克斯黑，那是真的胸懷寬廣。
不比那個什麼往生堂裡的帝君黑客卿尊重岩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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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拉克斯淡淡道：「這裡對你而言，應該還挺熟悉的？」
栗茸：「？」
她為什麼要對這個地方熟悉？
主世界的游戲裡面，翹英莊還沒開呢！
白術，嗚嗚，她的白術，從1.1璃月主線劇情出場，這顆衛星就一直遙遙的在天上掛著，從1.5到2.5再到3.5，她等得花兒都謝了。
摩拉克斯說：「這裡曾經是夢魘之魔神的領地，你已經不記得了？」
栗茸：「！」
「原來是她的領地？」
「准確來說，再往北一點，更靠近北國雪原的位置，其實才是你曾經與魈待過的地方，這裡是她領地的偏南處。」摩拉克斯道，「我記得……當時你跟著商隊，一路去到歸離原，路上想必也經過這裡過。」
栗茸覺得自己好像有了點印像。
「但是當初，這裡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森林欸！」
「滄海桑田。」
摩拉克斯負手於背後。
南邊的氣候更宜人居住，因此在夢魘魔神的統治崩潰之後，她的子民也逐漸將生活重心一點一點南移，隨著時間一歲又一歲地過去，刀耕火種開墾了山林，在原本人跡罕至的地方重新建立起了城郭，行行農田被開墾，種植茶葉，聞名七國。
「是這樣……」栗茸沉吟，「所以，您的意思是，這次魈他們去的秘境，是和夢魘魔神有關嗎？」
摩拉克斯笑笑：「是這樣。」
魔神雖然身隕在魔神戰爭那場大逃殺中，但魔神的身體留存卻始終長時間地徘徊在地面上。
影響著居住在這片土地上的人。
栗茸恨得咬牙切齒。
夢魘魔神這撲街玩意能不能死得透徹一點？
活著的時候給魈找麻煩，現在還要給魈找麻煩，一天天的就知道給她增加工作量呢？
早知道她就應該親自拿著大刀上陣，在夢魘魔神隕落之後，細細地將她分成肥瘦以及寸金軟骨三堆，隨後瘦的剁成臊子，沒有一點兒肥的在上面；肥的剁成臊子，沒有一點兒瘦肉在上面；寸金軟骨也一樣剁成臊子，一點兒肥肉瘦肉都不沾。
系統：【……】
饒是冷靜如系統都覺得離譜，出聲提醒栗茸：【宿主，您不是職業屠夫，而且，就算您是職業的，鎮關西都沒能做到剁出這三種臊子。】
栗茸反嗆聲回去：【那會有魯智深來三拳打得灑家腦袋桃花開嗎？魈見不得我被欺負的！】
系統：【……】
彳亍。
它就不該開這個口。
栗茸原本以為，確定了魈他們遲遲不回荻花洲的原因之後，事情就會變得簡單起來，然而就連摩拉克斯都沒有露出一貫的，讓人看了就會覺得非常安心的微笑。
她有點緊張起來：「當年夢魘魔神還活著的時候都被解決了，難道死後還會造成什麼您也解決不了的麻煩嗎？」
應該不會吧？帝君可是整個提瓦特大陸最給人安全感的存在了……
而且對面又不是磨損或者天理什麼的，那可是昔日的手下敗將夢魘魔神啊！
可是……不對，這可是魔神遺恨，是業障的來源，在原本的提瓦特歷史中，摩拉克斯也沒能成功消彌這種影響。
否則他怎麼會眼睜睜看著家裡養的夜叉崽一個一個的丟掉最後只剩下魈這根獨苗苗？
問題好像變得嚴重起來了。
栗茸攥住自己被改刀過後變得方便行動多了，也短了許多的裙擺，手指不自覺的用力，將原本光滑如水的布料上捏出很多的褶皺來。
「我還沒說什麼，怎麼就緊張成了這樣？」
摩拉克斯嘆了口氣。
「夢魘魔神身隕，留下的魔神遺恨卻是有些棘手，但尚且不到處理不了的地步。」
還沒到處理不了的地步。
栗茸狠狠松了一口氣。
這就好，這就好。
事情能解決就行，就算從秘境裡面拉出來的夜叉狀態不好，最多就是多喂幾滴甘露的問題。
栗茸：再難養活，總不至於比鎮元子大仙的人參果樹還難養活。
那棵樹都能救回來，沒理由受傷治不了。
摩拉克斯將她的心情大起大落全都看在眼裡，冷不丁的淡淡來了一句：
「很擔心魈？」
栗茸噎了一下，悶悶地回答：「都擔心的。」
浮舍、彌怒、應達、伐難，他們都對她很好。
但是人都是偏心的嘛，她這條被人養大的龍也是這樣的，魈和她相處的時間最長，某種程度上也是付出感情最深的。
是……
是真的「親人」。
「他如果知道的話，應該會很高興。」
這會兒四下無人，摩拉克斯也就沒有繼續維持凡人的裝束，長袍變為神裝，赤足落地。
「保持對他的關心，一會兒或許會用上。」
*
要不怎麼說塵世七執政的力量是難以企及的高峰。
至少塵世七執政的大號是如此。
和加速運轉到身處時管局內的主機都發燙起來的系統相比摩拉克斯對夜叉的定位就要精准且輕松許多。
「這邊。」
他站在一根粗大的樹藤上，蹲著身子對爬不上來的栗茸伸手，握住她的手腕隨後輕巧一提，就把栗茸也提上了樹藤。
「小心些走，樹上有青苔，不久前下過雨，很滑。」
栗茸頭一次覺得山路那麼好走。
就算是當年在游戲裡，她爬山都很容易因為沒有注意體力條一個勁往上衝而體力變紅見底，隨後在山下摔成血條歸零，不得不去七天神像復活。
她不由得發出感嘆：【系統啊，要不你下班吧。】
系統愕然，瞬間警惕了起來：【請問宿主，您是要舉報本系統嗎？】
栗茸搖搖頭：【不是不是。】
正當系統松了一口氣下來，卻又聽見栗茸幽幽道：【我不是在針對你，我的意思是說，時管局裡的所有系統，都是垃圾。】
系統：【？】
系統當即一個不服氣：時管局內的系統論時空分析已經是主世界最強的科技了，比它們能干的沒它們那麼具備普適性，比他們更適合推廣的沒它們那麼多功能。
【我保證，您只能在主世界的高端實驗室或者研發部門內看到更好的系統。】
系統甚至都有向栗茸收取精神損失費以及名譽損失費的打算了……
突然看不起它這是要干嘛？
栗茸：【哎，你別急嘛，我沒那你和別的系統比。】
系統愣了：【那是和什麼比？】
就算人腦中存在著超強大腦，但血肉之軀終究會被限制，只有機械才能飛升！
栗茸只說了一句話：【我覺得，摩拉克斯比你們強多了。】
系統：【……】
系統沉默半晌，仿佛它的母語也從1和0變成了無語。
栗茸還在追問：【你覺得呢？】
系統沉吟片刻，給出答案：【能以AI之軀，比肩神明，這是您給我的誇贊，我收下了，謝謝您。】
栗茸：【……】
沒比肩！
她擱那埋汰它呢！
這種埋汰的情緒在遇到了群山之間的第一只渾身散發著黑氣的龍蜥時達到了頂峰。
山路難走，對於這種沒什麼人開墾過的荒山而言，其實連路都沒有，只能勉強從灌木中找到落腳的地點，栗茸就跟在摩拉克斯身後，踩他方才留下的足印，這才不至於掉隊。
她那麼低著頭認真走路，突然鼻子就撞在了摩拉克斯的背上。
她抬起頭，揉了揉撞疼的鼻尖，好奇地從摩拉克斯背後探出頭看前面。
隨後就看見了一只或許是龍蜥的生物。
按照淵下宮中獲得的史料記載可知，提瓦特大陸上曾經是龍蜥的王國，後來人類在第一王座的光輝下迅速彌漫了整個大陸，將龍蜥驅趕進了大陸的邊界。
還有一些留在大陸上的，好像是快速退化了。
反正璃月的岩龍蜥，是沒有什麼智能的。
但眼前這只龍蜥看起來又與岩龍蜥不同。
它有著尖尖的吻，看起來和淵下宮的那種龍蜥更為相似一些，但仍然無法與之歸為一類。
外加上身上縈繞著的那些，一看就知道是業障的玩意，它看起來就更顯得醜陋又詭異了。
栗茸：「這是什麼呀？夢魘龍蜥嗎？」
在岩神地盤上的龍蜥叫岩龍蜥，那麼在夢魘魔神曾經地盤上的龍蜥，應該就叫夢魘龍蜥？
摩拉克斯對這種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哭笑不得。
「但蒙德沒有風龍蜥，雷龍蜥也不在稻妻，而是在不屬於稻妻的淵下宮，對不對？」
栗茸震驚：「您還知道淵下宮呢？」
摩拉克斯揉揉她的腦袋：「魔神比起旁人，總是多一些途徑知道那些發生於世界邊緣的故事，不過，就不要在這裡說了。」
是擔心從天空島掉下來一顆寒天之釘嗎？
栗茸眨眨眼，不說話了。
那只龍蜥好像是剛睡醒的樣子，身體的那些骨板上還爬著一層一層的青苔和灰塵，看到「獵物」就衝，朝著他們的方向很是凶狠地咆哮了一聲。
栗茸：就是說，龍蜥兄弟，路走窄了。
朝誰吼不好，甚至吃掉幾頭野豬，這兒的野豬也沒有大野豬王這個boss來給它們申冤，偏偏對著岩王帝君……
這不崩掉幾顆牙，岩神的面子往哪擱是吧？
摩拉克斯是個好脾氣的魔神。
當他從玉京台走下，到璃月港的人群中微服私訪的時候，如果遇到迷路的孩子，他甚至很樂意親自將孩子送還到父母的身邊。
但這並不表示他對一只龍蜥的容忍度能高到哪裡去。
金光晃眼。
而金光過後，面前的龍蜥就變成了一座石雕。
岩元素濃度溢出的那種。
這種場景，栗茸不由得聯想到《指環王》系列中，比爾博曾經遇到的那三只食人妖，在食人妖因為陽光變成石像的幾十年後，弗羅多在去往瑞文戴爾的路上還在食人妖石像下吃了一頓便飯。
《中土知名打卡景點》
不知道這只龍蜥「雕像」將來有沒有機會成為提瓦特知名打卡景點。
不過這應該就要看未來的璃月發展規劃了。
如果荒山得以在岩石風化之前被開發，那興許還是很有希望的。
畢竟璃月人都是帝君廚，對於帝君留下的遺跡……
好吧，孤雲閣也沒成為璃月人暑假度假常去的地方。
栗茸戳戳系統：【看到了嗎？系統，這才是提瓦特究極好隊友。】
只要跟摩拉克斯組隊了，而且面對的敵人不是魔神戰爭那種大逃殺且四面八方的魔神都覬覦著璃月這塊風水寶地的話，基本就只需要躺平等大佬帶飛了。
系統：您也就只剩下這點出息。
系統：【您是來執行任務的，如果系統都能夠代勞，那麼要您何用？】
栗茸大為震驚：【我不是來度假的嗎？】
系統：【……】
系統：回去就把「不要和不要臉的龍講道理」這句話刻在系統主機運行的房間牆上，然後告訴每一個系統都要吸煙刻肺。
摩拉克斯沒再看那只送菜的龍蜥，而是揉了揉栗茸的腦袋：「走吧，後面或許還有不少魔物，所以記得跟緊我。」
「哦哦。」栗茸連忙跟上，然後說，「其實我也不是完全沒有戰鬥力的。」
要不是這些魔物沒有名字，她還可以用玉淨瓶把它們化為血水呢。
摩拉克斯回頭看了她一眼：「嗯，我知道，但是我處理起來比較快，跟上。」
和摩拉克斯比起來……
那她確實弱好多啊！
就算是本體，估計也是要摩拉克斯讓一只手才能打平的水准。
栗茸心想：但是他好溫柔嗚嗚嗚嗚他還給我留面子！
帝君，爹咪，貼貼。
終於在山路幾回環後，栗茸跟著可靠的帝君找到了一處山洞。
山洞直通地下，沒什麼光，隱約可以聽到洞底部地下暗河流淌的聲音。
「就是在這裡嗎？」
栗茸朝著並不大的洞口裡面看，感覺什麼都沒看到，轉頭一看，發現自己剛剛拽著的藤蔓被直接拽了下來，露出後面帶有雖然經過風化卻仍然風格鮮明的夢魘魔神宮殿的雕刻過的石柱。
哦，那可以確定就在這裡了。
說起來，夢魘魔神的宮殿不是在一座特別高的山上嗎？怎麼宮殿的殘骸還能出現在這丘陵地帶？
「因為當年在夢魘魔神之後，還有別的魔神在這裡開戰，當初的那座山，早就傾覆了。至於這些殘骸，或許是與地脈一同流淌到這裡來的。」
摩拉克斯像是提起小貓一樣抓著栗茸的領子把她提了起來。
「別動，下面很陡，我帶你下去。」
背靠大樹好乘涼，背靠帝君……可以不用擔心在路上摔跤。
幾秒後，栗茸的雙腳重新踩上地面，剛想動呢差一點滑了一跤。
還好背後提著她領子的手沒有松開。
她拍了拍胸口，沿著地下暗河往前走，繞過一處石壁，瞳孔猛地縮了起來。
在她面前，五顏六色的夜叉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
栗茸的心在一瞬間徹底跳動得沒有規則了，她全身上下的血液在一瞬間全都降低到了絕對零度，僵硬在血管裡，不流動了。骨骼也變得酥軟如加了太多黃油的曲奇，支撐不了身體繼續站立。
她完全靠著慣性持續往前撲，雙腿一點力氣都沒有，最後徑直撲在了浮舍邊上。
「這……」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顫抖戰栗，也是頭一次慌張到了手指都在顫抖的程度。
她將手指放到魈的鼻尖下面，感覺到了平穩而又溫暖的呼吸，這才稍稍緩過來些許，至少血液又重新恢復了流動。
她深深地呼吸，終於將聲線稍微穩定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
第77章 玉淨瓶二合一4
在那一瞬間的如墜冰窖之後, 栗茸從慌張裡掙脫出來，但她對提瓦特大陸上可能發生的事情並不足夠了解, 於是, 當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只能求助於摩拉克斯。
「這是……發生了什麼？」
「魔神遺恨與夢魘的交織。」
摩拉克斯金色的指尖從無光的空間中挑起一縷如煙霧狀的黑色，這縷黑色在與他的指尖對比後才終於被栗茸看清。
「山洞幾乎密閉, 此處的魔神遺恨不曾泄露到外界, 因此格外濃郁。」
栗茸聽著聽著，覺得按照摩拉克斯的描述, 這裡興許可以算是夢魘魔神的墳頭。
什麼魔神遺恨什麼夢魘的都從墳頭裡面漏出來了, 看樣子這墳得堵一堵。
或者……
建議全提瓦特推廣火葬。
面朝大海, 揚了這把骨灰。
所以說，魈他們就是因為這兒的魔神遺恨濃度太高了，所以才中招的？
「可是，」栗茸舉手問道，「我的血不是早就給所有人用過了嗎？照理來說大家都應該免疫夢魘啊。」
這確實是個問題。
就連摩拉克斯都答不上來。
栗茸低頭自言自語：「這血應該也不算疫苗吧……抗體過期了？」
總不能是因為仙人身體的新陳代謝將那些可以保證他不被夢魘影響的冉遺血全都代謝出去了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令人無語的原因那她真的會謝。
她又戳了戳系統，系統沒能給出答案。
甚至還開始甩鍋：
【請宿主不要覺得系統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塵世七執政回答不了的問題，我等普通系統當然更回答不了。】
栗茸：「……」
合著這還因為她剛剛的拉踩生氣起來了是嗎？
夢魘抗體失效是何原因暫時尚不清楚, 但放在面前的問題總不能不解決。
栗茸再次眼巴巴地看向摩拉克斯。
如果是帝君的話……
如果是帝君的話, 一定能夠給出解決方法的吧！
摩拉克斯將那一縷黑氣放在指尖捻了捻, 黑氣隨著他的動作消散在空氣中。
在空曠的、回聲明顯的山洞中, 神明的聲音雖然已經壓低卻還非常清晰：
「……夢境與夢境相聯通麼？」
最後一點魔神遺恨也消失在了摩拉克斯的指尖。
他金色的眼瞳中亮起暖暖的光芒, 隨即, 他蹲下來：「他們的意識現在沉陷在同一個夢境中, 應該只需要打破夢境就能讓他們醒來。」
栗茸眨眨眼, 感覺肩膀上仿佛突然多了一點沉重的壓力。
「由遺恨構架起的夢境脆弱, 容納不下我的意識，我就在外面守著你們吧。」
摩拉克斯抬起手，手指最頂端沾染了一點魔神遺恨的黑色，虛虛地點在栗茸的眉心。
「只能麻煩你去他們的夢境裡面看一看，再喚醒他們了。」
栗茸擲地有聲：「責無旁貸！」
她的命運，就是拯救被夢魘困住的魈魈！
千年前如此，千年後還是如此。
她甚至覺得有點激動：過了那麼多年，終於在提瓦特大陸上，他們龍在這種救贖劇本裡面拿了主角戲份而不是反派身份。
於是，黑色的細碎的煙氣，在把控得剛剛好的程度下，朝著她的眉心湧去，很快淹沒入她的靈台，將她的意識朝下拽去，陷入翻滾的、哀嚎的無邊之海。
*
栗茸睜開眼睛。
她在睜眼之前的瞬間就已經做好了准備，畢竟，不論是魔神遺恨還是夢魘，光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
栗茸：我覺得我是要面對一場生化危機的。
然後她發現，事情壓根不是這麼個道理。
在她剛剛睜開眼睛的時候，手臂就被一股力量拽住，然後朝著一個方向帶去，速度很快，容不得她反應，甚至就連聲音都因為速度過快而在風中斷裂成了破碎的詞句。
她聽清楚的就那麼幾個詞。
「小魚」、「快跑」、「背著你」。
栗茸還沒反應過來這夢境四周有什麼，就被迫加入了一場跑酷，小短腿邁出了人生（劃掉）龍生最快的頻率不說，還被迎面的風將頭發糊了一臉，面目猙獰著掙扎了許久，終於看清楚了抓著自己的是誰。
哦，是魈。
難怪速度那麼快。
她繼續面目猙獰，聲嘶力竭地在這種很明顯不怎麼適合溝通交流的情況下對魈說話：「不要背——這裡是怎麼回事啊——你們在跑什麼——」
魈的耳朵比栗茸好上那麼點。
於是哪怕栗茸在他身後，風還將她的聲音朝更後面吹，他仍然能夠聽清全句，並且仗著自己是一振翅就可以飛出九萬裡的金翅大鵬，面不改色心不跳，全然沒有正在跑酷自覺，氣定神閑地回答：
「這裡是一處秘境，應該是夢魘和魔神遺恨混在一起弄出來了些小問題，我和浮舍他們被拉入了這場夢境，目前還沒找到突破出去的辦法。不過你放心，小魚，已經有了些許頭緒，應該很快就會找到了。」
栗茸：「……」
面對如此氣定神閑的魈，她都覺得剛剛嚇得要死撲到他身邊，擔心抬手去摸鼻息的時候摸了個空的自己多多少少有點小醜。
呵，早知道她還用進來救這群人？
他們自己明明已經快要找到通關方法了。
「那你現在——在跑什麼！」
小短腿的小姑娘就像是在極速轉動的跑輪裡面那可憐兮兮的倉鼠，跑出一段距離實在跑不動了，下一秒，她就一邊喘著粗氣一邊被輕飄飄地架上了魈的背上。
「抱緊。」
在跑呢，沒手托著她的大腿，當然要靠她自己勾緊魈的脖子。
「哦。」
栗茸在魈面前一直是很聽話的，畢竟叛逆這種詞更適合出現在父女之間而不是兄妹之間，她乖乖抱緊，保證自己不會被甩下去。
然後繼續問：「所以，我們現在在跑什麼呀？」
魈的語氣很輕松：「你往後看看？」
栗茸一回頭，差點沒被眼前看到的東西嚇到閉過氣去。
到也不是因為她膽子小，主要還是面前的這玩意吧，它實在醜得有點天分人怒，哪怕只是用形容來比擬著描繪一下，栗茸都覺得會髒了文字本身。
就是這麼個醜到了無法言喻程度的東西，現在正吊在魈的身後，像是追著胡蘿蔔的驢一樣，不知停歇地往前跑著。
她「媽呀」一聲，把腦袋轉回來，在魈的肩膀上蹭了蹭，言語間帶上了點小姑娘親昵的撒嬌意味：「你是故意的！」
魈聞言，還輕輕笑了笑，一點都沒有在外面旁人眼裡那種清冷不可近的味道，隨後略過了實打實算是逗了逗栗茸的這種不怎麼好說的行為，說起後面追著的這只醜東西。
「這是曾經我與浮舍一同聯手誅殺的一只魔物，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其實也是夢魘的作用。」
他簡單介紹了一下這個夢境中的規律，也是他和浮舍他們花了好長時間總算摸清楚的規律。
簡單來說，就是這輩子遇到過的最強或者最具特色的敵人，會在這個奇異的夢境空間中被倒映出來，重新和人戰鬥。
並且，重新打死是沒用的，因為夢魘無窮無盡，魔神遺恨也著實數量很多，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死了再活，算得上是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栗茸喃喃道：「所以說，這只魔物之所以會被刷出來，是因為它很能打嗎？」
看起來不像啊，魈也沒把速度提升到最高，與其說是在逃不如說是在誘敵。
就這都追不上。
能打？
真的嗎？我不信.jpg
魈：「……」
他的言語間難免帶上了那麼點怨念：「不，是因為醜。」
醜得太有特色。
以至於浮舍念念不忘。
對，說起這件事，之所以這只實力沒強橫到能夠橫掃，但論對龍對夜叉的第一眼視覺衝擊可以厲害到精神攻擊層面上的魔物會出現在這個夢魘世界，本質上來說，應該算是浮舍的錯。
畢竟，當初真正近距離接觸了這個醜玩意然後把它打得死透的也就魈和浮舍兩個夜叉，魈又是那種把殺戮當工作，頗有點一板一眼反正就是不記自己弄死了多少魔物的性格。
那麼能夠一直將這玩意記在腦子裡，並時不時拿出來當做故事，一番添油加醋的加工之後在喝酒吹牛時講給別人聽的，就只有浮舍了。
魈說到這裡都多了點委屈：「明明我都忘了。」
他明明！都已經！忘記了！
都怪浮舍。
現在他們又得遭受一遍精神污染。
反復被創，怎麼想都是浮舍的錯。
等出去之後，一定要和彌怒他們聯手一起把浮舍反復創死三千遍。
畢竟等到了外面，就不算得是有生力量的內耗了：）
魈一想到當時，其實在實力上比起當年和浮舍聯手干掉魔物的自己已經突飛猛進了很多，能夠一槍直接貫穿魔物要害的自己在解決了這玩意之後，又不得不眼睜睜看著它從一地黑色蠕動的詭異玩意裡面復生，且那張醜臉還是醜的那麼驚心動魄地動山搖，饒是心性堅定如他都忍不住身形微晃。
栗茸：「……」
她覺得自己才是更委屈：「你都覺得這東西醜得讓人不忍目睹，你到底是安了什麼心才騙我回頭看！」
這個哥哥已經學會欺負她並以此取樂了，那就不能要了干脆捐了吧！
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
魈輕咳一聲，道了個看起來仿佛不怎麼走心的歉。
栗茸恨恨地白了他一眼，然後就……
然後就選擇輕易原諒了他。
活潑.ver的魈，畢竟是自己從夢魘魔神手上搶救回來的，算是被成功拯救後從白月光變成了朱砂痣的那種，就……
怎麼不能忍一忍呢。
畢竟，比起她做的那什麼幾百年才見一回的破事，區區看上一張醜臉那可程度太輕了。
算了，大不了等出去之後，加入魈他們創浮舍的隊伍，一起把他創死三千遍好了。
（浮舍：喵喵喵？）
*
而當這邊魈和栗茸正在一邊帶著這只實力不咋地，腦子也完全算不上好使的魔物套圈的時候，浮舍重重地打了個噴嚏。
「啊切——誰背後念叨我呢。」他拍拍胳膊，甩掉一身汗毛聳立的直覺，然後繼續和彌怒他們一起試驗並計算著這片空間那無規律蕩滌著的邊界。
按照他們中間法術學的最好的應達的說法，應該是可以推算出這處震蕩的空間的薄弱處，然後大家合力，一同將空間撕開一個口子。
這樣就能出去了XD
至於要怎麼才能安安靜靜的算呢，那當然是趁著現在夢魘的力量還不強，能夠演化出的boss還不多，他們還能輕松應對的時候，先派出一個夜叉去領著那魔物四處溜圈，讓它無暇顧及這邊正在算空間薄弱點的別人啊。
相比起對著一大堆數字算來算去，計算還都要符合命盤之類的數法，不能整十整百的計算，非要十二二十四或者七十二之類的數字，還不是普通的加減乘除而是一些更玄妙的神秘學方面的公式套用……
總之就是很煩，非常煩，煩到夜叉撓頭到掉發的那種程度。
於是，在干掉了那個魔物，獲得了短暫的重生期可以休戰討論這一問題的時候，除了應達之外的夜叉就開始就誰能夠成功獲得溜魔物出去放風這個好崗位開始競爭。
伐難性子細細軟軟，自然是最早放棄的。
彌怒不會這個，但他好歹是個文化夜叉，覺得自己臨時抱佛腳補補課至少能給應達幫幫忙。
剩下的就只有浮舍和魈了。
浮舍正躍躍欲試地表示他們要不打上一架。
憑借拳頭定輸贏。
誰知魈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他直接來了一句：「你是老大哥，你應該對年幼的兄弟姐妹多加照顧。」
堪稱對浮舍的降維打擊。
於是他就出去溜魔物放風了，看得浮舍那是相當羨慕嫉妒恨。
但是呢，破開空間這個看起來簡單粗暴的想法到現在都還沒能夠落實。
沒能落實的原因，鍋還在浮舍身上。
不過如果不偏頗的話，鍋應該是在除了應達之外的所有人身上。
畢竟，應達擅長法術中的推算。
這是跟著萬能的岩王帝君學的。
但剩下的夜叉……
他們根本沒有報這門選修。
所以就只能算是幫倒忙，算點東西出來之後應達還要再重新驗算一遍看看他們有沒有算出什麼小數點漏算了幾位啊之類的問題。
所以，進度堪憂。
但進度堪憂也就堪憂了，畢竟在這個空間裡，他們的身體也沒有太大的問題，最多就是一個魔神遺恨碰多了容易成業障，那玩意早就在幾百年的折磨裡面習慣了，時不時來上一下，誰還不能頂著業障發作繼續干活了。
這會兒浮舍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媽的，絕對是金鵬在背後罵我。」
伐難心平氣和：「你活該。」
浮舍：「……」
他咽下這口氣：「好吧，就算是我活該，那過會兒我代他去跑圈溜那魔物？」
這次是彌怒發話了：「你閉嘴吧，讓金鵬來算這個，他更背後罵你。」
浮舍：「……」
也是。
推算這門選修課，金鵬別說報班了，他根本連宣傳單都沒打算接，從頭到尾走的就是一個以力破法，大不了天下武功無堅不破，唯快不破的路子。
讓他去溜魔物，那是術業有專攻。
讓他回來算這些……
夠嗆。
蒜了，蒜了，浮舍嘆了口氣。
金鵬那推算水平比他還不如，就算擠進來了，也不過是橘外夜叉罷了。
「哎，那咱們繼續算吧……進度條到哪兒了？」
應達：「閉嘴吧，現在才百分之二十出頭，你再聒噪下去這輩子都算不完。」
*
且不說浮舍這位老大哥又是怎麼被嫌棄被懟，堪稱團欺的，先說魈這邊的情況。
栗茸在知道他就是出來誘個敵權當遛狗的之後就徹底放心下來了，也不覺得自己被魈背著有什麼給他加重負擔的嫌疑，而是親親熱熱地選擇躺平任背。
反正她的身體是真的菜，與其讓魈牽著，像風箏一樣跟在後面飄，不如被背著，還能舒服點。
面對著如斯強敵，魈跑得那叫一個輕松寫意，渾然不像是在前面誘敵，倒更像是神仙早上起來晨練，那種先繞著荻花洲跑個十圈熱熱身吧程度的晨練。
總之就是一種栗茸很羨慕的身體強度。
她癟癟嘴：「早晚有一天，我會和你一樣跑得快的。」
等她做完局長給她畫的那個主世界和提瓦特世界建交的餅，她就用本體來提瓦特，嘿嘿，看看到時候巨龍能不能飛得和魈一樣快。
就算因為天賦問題飛不到那麼快，她也會勤加鍛煉努力進步的！
話說到了當下這個情況，栗茸是真的完全沒想到自己在進了這個夢魘和魔神遺恨組成的空間之後，開啟的居然是神廟逃亡副本。
而且比起神廟逃亡那種路上有路障，撞上就是死，被追上了就要重開的，在夢魘空間裡面跑酷甚至可以隨時反手做掉boss。
（雖然做掉boss之後就要重開一局就是了……）
夢魘不應該代表著噩夢，那起碼也應該是恐怖片吧？然後現在呢，變成了跑酷片……好像沒有這種說法，那叫什麼，速度與激情嗎？
難不成還能是急支糖漿廣告……
不過比起急支糖漿廣告來，目前正帶著這只醜到了極點的魔物遛彎的魈和栗茸就是真的悠閑很多，不需要來上兩句「別追我」也不需要跑出一頭飄逸秀氣的長發。
就可以說是人比人，氣死人。
雖然這畫面中兩位喘氣的也全都不是人類。
總之，這個畫面吧……看著有點危險，其實習慣了就會發現，除了會被辣眼睛之外，整體還是很悠哉游哉的。
到了這個地步，栗茸她可也總算明白了為什麼冉遺魚的血沒有起作用了。
這種夢境空間，您管這種夢境空間叫夢魘吶？！
主世界的普通人去一趟鬼屋，鬼屋的氣氛都能比這裡更像是恐怖片劇場一點！
而既然不是恐怖片片場，那連夢魘都算不上的東西，冉遺血自然就不肯起來干活了。
這就好比打馬賽克。
你要是說恐怖片，血漿與斷·肢齊飛，各種少兒不宜，那麼打馬賽克是很合理的，或者比如《電鋸人》第一集 ，不打馬賽克以及滿屏白光是完全不能看的。
但區區急支糖漿廣告都要打馬賽克？
冉遺血：莫不是在消遣咱家！（提起鐵缽大的拳頭，十斤寸金軟骨切成臊子.jpg）
又不是椰樹牌椰汁的廣告（就這還得先把上衣換得再清涼一點，否則也沒什麼可打馬賽克的）。
栗茸看淡了，她現在是真的覺得這個夢魘組成的特別的空間吧……有她沒她一個樣。
算了，算了，反正這種被隊友帶飛的事情，早晚都會習慣的。
那她就愉快地在這裡充當她的大佬腿部掛件，專職賣萌吧。
「那我就躺平吧，」她擺爛地說道，「反正等出去之後，我這次來就帶了可以解決業障的東西，大家都喝一碗就行。」
喝一碗甘露，你喝不了吃虧，喝不了上當，可以說是好滴很好滴很。
甚至，按照口味偏好來說的話，她還可以給魈安排杏仁露。
這不就和液體版本的杏仁豆腐完全一個味嗎^-^
「不過這片空間還會演化出別的魔物來嗎？」栗茸還是有點擔心的。
畢竟現在的這個魔物除了醜，沒別的可以挑刺的地方，但如果具像出來一只很棘手的魔物……
魔物在這片空間中是不死不滅的存在，但是魈他們的意識可不是啊。
要是出現了什麼非常強大的魔物，將他們的意識打散了，那外面的身體就算還活著也只能當植物夜叉，在望舒客棧樓頂躺著了。
魈還挺輕松：「放心吧，不會的。」
畢竟他們這些夜叉從歸順岩王帝君至今，出手的次數不可用百千計量。
以「為護法而殺生」為自己的道的夜叉，多年來幾乎可以說是征南伐北，什麼陣仗沒遇到過？
最後不都被他們解決了嗎？
那這片空間能演化的，最多也就是他們過去的手下敗將了。
這麼多年，他們又不是沒有長進。
當年的手下敗將，現在再遇到，無非就是讓對面死得更快一點罷了。
但是魈放心，栗茸不能放心啊！
她這會兒只覺得自己手腳都有點發抖：「夢魘應該演化不出天理吧……雷電將軍呢？應該也演化不出來吧？」
這要是演化出了個雷電將軍來，巴巴托斯都擋不住。
這萬一要是演化出個天理來……
摩拉克斯都擋不住啊喂！
第78章 玉淨瓶二合一5
栗茸話音剛落, 只見面前那無盡的、粘稠且翻湧著的黑氣中，就隱隱有一個熟悉的成年女性輪廓走出。
伴隨著熟悉的像征泯滅的方塊在身邊流轉，長發無風自——
無風自……
崩潰了。
那個剛剛凝結出了輪廓, 尚且沒有具現出五官的天理維系者, 就這麼在栗茸面前崩潰成了一團無形的黑氣。
那團黑氣還在垂死掙扎, 根本不相信面前這個普通的小姑娘居然有這樣的見識。
她怎麼可能見過魔神遺恨已經夢魘魔神的權柄都無法具現出的存在！
黑氣又開始翻滾，這一次它還從一點四周的黑氣那邊借來了大把大把的力量，生怕自己再出現一次差錯，徹底對面前的人失去壓迫力。
如果最恐怖的存在具現不出來, 那就具現第二恐怖的boss吧！
黑氣努力攫取著栗茸意識中的那些「恐怖存在」, 逐漸凝聚成一個留著長長的麻花辮子, 手裡拿著輕小說和三彩團子的……
三彩團子剛剛被具現出來，這一個存在同樣像是支撐不了自身的雪球一樣, 從上到下崩潰回了一團無形的黑氣。
黑氣：「？？？」
這合理嗎！？？
不是, 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 看著也就十歲出頭的樣子, 你憑什麼見過那麼多那麼高級別的存在啊！
你以為自己是誰, 隔壁的小吉祥草王嗎？
五百歲合法蘿莉？
……哦, 稍等，好像錯了，栗茸原本在共情著這團黑氣, 現在發現自己的想法出現了bug。
她撓撓頭。
小吉祥草王現在還沒出生呢。
這個山洞中的魔神遺恨, 頭一次遇到了自己完全無法解決的對手。
它開始認真起來——倘若它還有認真這種情緒的話。
面前的這個對手, 不一般。
黑氣開始加大馬力：它就不信了, 它一個個的按照順序試下來, 還有有什麼它具現不出來的玩意。
等具現出來之後它非得嚇死這死孩子。
隨後：
撼動山岳的若陀龍王（p.s.失憶聯機版）
因龍王的力量堪比魔神中最強的摩拉克斯因此同樣沒能具現出來。
沒能寫完的初級機關學作業……
黑氣很痛苦, 區區一本作業本能有什麼殺傷力。
甚至還有……
抽卡的小保底在八十發才歪的記錄……
栗茸：啊啊啊啊啊啊你別具現了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
這tm歪的還是琴媽媽, 歪的還是七七寶貝，雖然我都很愛你們但是我早就滿命了求別來啊！
以及十連的那個紫色能不能不要帶著武器大師的成就這真的很嚇人！！！
她直接把腦袋埋進了魈的肩膀：「嗚嗚嗚魈哥我不能看這個——」
她只是一條弱小無辜還無助，僅僅能吃了點的未成年龍，為什麼要給她看如此慘烈的畫面嚶嚶嚶
黑氣：……
捏馬有病吧。
這玩意能有什麼用？
黑氣：怒摔。
最後，黑氣真的沒轍了。
它具現出了兩個海亂鬼。
雖然說這兩個海亂鬼吧……比起先前它從那幾個夜叉的記憶裡面抽調出的魔物要弱上一點……
好吧，可能不止一點，而是放了一整座海的一點……
但總算、總算是個能具現出來還能打的魔物吧？
正當黑氣覺得天晴了雨停了自己總算成了行了的時候，魈輕易地一槍將這兩個海亂鬼梟首。
翠綠色的槍尖上流轉著風元素的光芒，玉石的質地讓它在這樣的暗處仍然流光溢彩，漂亮得讓人不舍得眨眼睛。
栗茸拍手：「魈哥，超強！」
這次被梟首的黑氣已經徹底擺爛了。
魔神遺恨什麼的不干啦！
（彈琴，掀桌子.jpg）
做個魔神遺恨，想要嚇一個小姑娘就要累死了。
主要也是沒那個能量了。
魔神遺恨：感覺身體被掏空……這年頭的魔神遺恨還沒有「你好我也好」的彙仁牌腎寶片……
栗茸看著那團黑氣翻湧，甚至從中看出了幾分……
額……
委屈的情緒？
也對，天理的維系者這種級別的存在，就算是夢魘魔神最強盛的時候，都只是對方一揮手就能解決的小菜雞。
就算是雷電將軍和若陀，呵呵，塵世七執政，以及與塵世七執政實力相當的存在，夢魘魔神活著的時候，對面讓她一只手都打不過。
不就是影過去一刀，然後骨灰都剩不下的那種？
就是說，怎麼可能凝聚得出來嘛。
栗茸放心下來，甚至從魈的身上爬了下來，牽著他的手站在他身邊，語氣裡帶著嘲諷地對著面前那一團懷疑人生的魔神遺恨道：「你，不行。」
太菜了太菜了，連個未成年都玩不過，干脆退群吧！
魔神遺恨：「……」
魔神遺恨就吃虧吃虧在沒有長一張嘴。
它但凡長了七竅，或者說但凡有一個發聲器官，必然要破口大罵三百句。
你！
你禮貌嗎？！
仗著自己見過塵世七執政和天理的維系者了不起啊！
好像……好像還真的挺了不起的。
那可是貨真價實地打過啊。
雖然，上次和雷電將軍打架，還是在上次刷周本的時候。
栗茸驕傲挺胸：我可以單刷雷電將軍，而且在不吃藥的情況下在第一階段之內解決掉這場戰鬥哦！
超強！
聖遺物滿分！
*
總之，在這種魔神遺恨懷疑人生陷入自閉，而栗茸還在很不道德地「乘勝追擊」的請款下，和氣氛顯得最格格不入的那個，好像是魈。
魈：「……」
他嚴肅起來。
「小魚，你認真回答我，為什麼你會害怕若陀前輩？」
栗茸：「……」
栗茸：如果我說這是因為當時聯機和其他三位不認識的滿級玩家打若陀，然後大家因為整活誰都沒帶奶也沒帶盾然後直接四個主C齊齊暴斃的緣故嗎？
她就是因為這個才會時常將心海七七和鐘離放在隊伍裡！
血！條！超！高！
還！範！圍！攻！擊！
剛出的時候聯機簡直地獄副本！
哦，對哦，剛出的時候，哪怕是公子本，對於那個時候的萌新而言，也是相當有難度的本呢。
*
栗茸這邊牽動了魔神遺恨的大部分注意力。
也讓它在不斷的變化中消耗了不少的力量。
因此，在她這邊的黑氣不斷因為栗茸那奇特的小腦殼受挫的時候，應達那邊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彌怒是第一個感覺到的：「四周的壓力好像減輕了不少。」
應達：「嗯……空間障壁也變薄了不少。」
浮舍直接跳了起來：「金鵬在那邊整什麼花樣呢？他小子研究出來怎麼對付這破玩意了？我要去找他。」
然後被伐難一把抓住：「不行，浮舍大哥，我們還要解決計算空間點的問題，你不許臨陣脫逃。」
真的在想借著去找金鵬的機會從茫茫數海和無休無盡的計算中解脫的浮舍：「……」
伐難，我親愛的好妹妹，您可真會坑親哥。
他苦著臉重新盤腿坐下，因為剛剛黑氣的力量流動，導致空間中的各種參數發生變化，應達不得不重新計算起來，不過還好，因為四周魔神遺恨力量削弱的原因，這次的計算變得比之前簡單了不少。
片刻之後，應達抬手，手腕擦掉了額頭上掛著的汗珠，露出一個笑容：「算出來了。」
她一個就抵剩下這些人加起來還多！
應達，超強！
浮舍還是第一個從地上蹦起來的，活像是屁股底下塞了個彈簧似的：「我去找金鵬，把他拉回來，我們一起攻擊那個脆弱空間點！」
還沒等他邁出兩步，魈便牽著栗茸的手，從黑氣組成的空間中走了出來，身後什麼都沒跟著：「用不著，你的嗓音夠大了，身處這個空間的任何角落都能聽清。」
浮舍撓撓後腦勺，繼續振聾發聵：「有那麼響？」
栗茸弱弱地點點頭。
可能是這片空間有放大音量的效果吧……
反正，浮舍你的中氣真的很足。
「小魚？！」
應達一抬頭看到跟在魈身邊的小身影，頓時驚喜起來，眼睛亮亮。
「原來是你來了，我說怎麼這片空間剛剛發生了那麼大的變化。」
栗茸笑嘻嘻的：「是的呀，我又來找你們玩啦。」
說著就松開了握著魈的手，撲進了應達和伐難的懷抱裡。
嘿嘿，女孩子的懷抱，香香軟軟的，嘿嘿。
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
抱了一會兒，偏過頭來，甜甜地喊：「彌怒哥哥好~」
隨後才像是順帶的一樣：「浮舍大哥……浮舍大哥你真的要開始控制自己的音量了哦！」
魈：「……咳。」
這是努力忍笑但是失敗，仍然保持了自己清冷仙人人設的。
彌怒：「噗。」
這是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忍著笑，只想看浮舍笑話的。
被買四送一的浮舍：「……」
他有點哀怨：「小魚……」
栗茸從應達和伐難的懷抱裡跳出來，笑嘻嘻：「開玩笑的啦，我很平等地想念大家的！」
端水專業戶，那可不是吹的。
簡單的敘舊在很短的時間中過去，夜叉們都還記得這片空間中會無限再生的魔物。
雖然說都是能打過去的，但是他們的體力畢竟不像是魔神遺恨一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還是會消耗殆盡的。
到時候，危險的就是他們了。
「我們還是盡快打破空間吧。」彌怒向應達問了那個脆弱的空間點坐標，隨即回頭看了一眼，但沒能從任何方向看到剛才被魈引走的魔物，「說起來……魔物呢？」
怎麼沒有追上來？
「金鵬，你找到解決魔神遺恨的方法了？」
魈搖搖頭：「不是我。」
然後指指滿臉驕傲的栗茸：「是小魚，她把魔神遺恨玩崩潰了。」
彌怒：「哦是小魚啊。」
小魚有什麼騷操作他都不會驚訝的——
「啊？你說什麼？」
一向穩重的彌怒瞪大了眼睛，下巴差點脫臼：「玩崩潰了？」
他滿臉不敢置信的樣子：「魔神遺恨這玩意又沒有心智，怎麼可能被玩壞？」
他又看了一眼栗茸，語氣不自主地放緩了一點。
好像……如果是小魚的話……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哈？
她好像本身就代表著絕處逢生這個詞。
魈簡單將剛才魔神遺恨遭受的一系列打擊說了一遍。
「小魚見過很多……這裡的魔神遺恨無法模擬出的強大存在，嗯，若陀前輩也在裡面。還有一些……是作業。」
彌怒：「……」
彌怒：雖然夢魘魔神殘余力量無法模擬的強大存在是很牛逼，但是當作業和那些存在相提並論的時候，魔神遺恨的逼格也就那麼蕩然無存了……
饒是如此，彌怒還是沒忘記來了句很大哥哥的正能量：「小魚，小孩子不能逃避作業，學習是為了你將來好。」
栗茸：驚恐！
她捂住耳朵閉上眼睛，呢喃自語：「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彌怒：「……」
嘿！這熊孩子！
「但是魔神遺恨有著無盡的再生力量啊。」伐難沉吟著，將開始跑偏到關於孩子應當如何教育上的話題拉回來。
她細聲細語地問栗茸：
「小魚，你還記得那團黑氣有什麼有什麼特別的表現嗎？」
好像就是特別生氣……
其他也沒什麼了？
栗茸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隨即，她摸摸自己光滑但肉嘟嘟的小下巴，勉強凹出了一副「羽扇綸巾」但是沒有羽扇也沒有綸巾的軍師模樣，猜測道：「或許是因為，普通的魔物重生過程中，斬殺魔物這個行為會對你們造成一定的精神影響，那些負面情緒會加強魔神遺恨吧。」
至於她麼……
遇到她的那團黑氣，分明就是在自己不斷地崩潰，順便成為很多種她雖然覺得很痛，但也不是不能當做笑話來看的素材啊！
就這？就這？
就這，那團黑氣還怎麼從她這邊汲取負面能量？
靠無中生有嗎？
那還不得抓起來帶出去給歸終瞧瞧？
說不定能在此基礎上研究出永動機來呢！
栗茸攤開手：「有可能是我這種樂子人的心態吧。」
反正在任何情況下，樂子人永遠都是不會輸的。
什麼？你說萬一著火的是自家房子？
那不就是地獄笑話嗎？
這不還是樂子嗎？
樂子人，還是贏了。
這次，就連浮舍「……」了。
半晌，老大哥帶頭裝作剛剛什麼都沒聽到：「那個，來吧，我們趁著魔神遺恨還沒緩過來，撕裂空間！」
*
對於夜叉，尤其是對於這五位經常在戰場上互相配合的仙眾夜叉而言，將力量彙聚到一起是和吃飯喝水呼吸一樣輕松的事情。
畢竟，多年在危急情況下的磨合，早早讓他們習慣了互相的力量。
「默契」這個詞，都不需要打在公屏上！
直接吸煙刻肺！
栗茸身為沒什麼幫助的橘外人（非錯字），自覺站在一邊當她的小廢物。
她看著等量的五色元素力彙聚在一起，震蕩衝突之間，又和諧地交織融合成了白色的光柱，悍然轟擊向了震蕩中的空間。
那悍然的衝擊，就像是從拉滿如圓月的弓弦上射出的攜雷電之勢的箭矢，在魔神遺恨懷疑人生後強度驟然降低的空間上轟出了仿佛蜘蛛網一樣的碎裂。
隨即，浮舍掌心亮起一道明晃晃的雷光，呈手掌模樣，朝著被轟擊後脆弱震蕩著的空間拍去。
說時遲那時快，空間碎裂像是脆玻璃一樣被拍碎，露出一個可以讓他們彎著腰鑽過去的洞口。
魈將栗茸拉到自己身前：「跟著彌怒，動作要快。」
他墊底，負責壓陣。
穿過被拍碎的空間破碎——當魈也以一道青光的姿態成功穿過了正在緩慢愈合中的空間後——浮舍的臉色並沒有因為方才的成功好起來，反而變得更黑了：
面前沒有脫離出那個由夢魘和魔神遺恨組成的空間後，外界的地下暗河的水聲以及山洞的石壁。
正相反，他們迎面看到的，還是一團和方才一樣濃郁的，在無休無止地流淌、變化、甚至生滅的黑氣。
浮舍嘆了口氣，安慰應達道：「沒事，咱們不是也早就考慮過這種情況嗎？」
空間之外……並不是安全的空間，這種情況時常發生。
他的聲音逐漸變低，也變得有點沮喪：「就是……就是要讓小魚和我們一起……」
在這樣的危險環境裡繼續泡著了。
栗茸小聲說：「我沒關系啊，魔神遺恨對我沒用，剛剛還是我把那邊的魔神遺恨玩自閉了呢。」
她才不是什麼拖後腿的小辣雞，她是秀操作的！
魈抿唇，這是一個非常清淺也沒什麼笑意的微笑，他將掌心貼在栗茸的頭頂，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他心中在想：
小魚……有時候，你其實不用那麼乖巧。
*
通過計算空間薄弱點，集中力量切割時空的辦法宣告失敗。
大家的臉色都變得不是很好看起來。
一方面是因為沒能成功脫離，卻因為剛剛的大動作消耗了過多的體力和元素力，另一方面……
也是因為面前的黑氣中，翻湧著出現了五只魔物。
全都是很強大的那種，身高起碼有三個魈（喂，這一點都不禮貌）那麼高，腳步沉沉地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必須解決掉這些魔物。
彌怒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為攥緊，骨骼磨擦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但是解決之後，它們還會再生。
況且……
數量比上一個空間要多啊。
應達問：「我們要不要合力突破一把，回到剛才的那個空間？這裡形成的魔物更多，也更難對付。」
浮舍皺眉道：「看來我們運氣不太好，這裡可能是比剛才的空間更高級的空間。」
他們在交流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戰鬥的准備。
甚至浮舍還在叮囑魈：「你帶著小魚跑，這邊我們來擋著！」
不管怎麼樣……小魚不能受傷。
正常情況下，魈是絕對不可能在旁人戰鬥的時候自己遁走的。
但是現在情況不一樣。
他抓住栗茸的胳膊：「小魚。」
栗茸卻難得沒有聽話。
她眯著眼睛，盯著在那五個逐漸靠近的魔物背後，因為黑氣顏色太深，也因為前面的魔物體型太大，因此不方便讓人一眼看見的輪廓上。
那個，應該是天理的維系者。
天理的維系者的形像逐漸具現，仍然維持在一個無法出現五官的狀態，隨後崩潰。
但是，和上一個空間的情況不一樣。
這裡具現出的天理的維系者，在不斷地重新被塑造，然而又每一次在同樣的完成度狀態下崩潰，如是循環著，絲毫沒有停歇。
「不。」
栗茸沉聲反駁方才浮舍說的話。
「這不是更高級的空間，反而更為低級。」
因為，這裡的魔神遺恨無法做「選擇」，只能反復具現意識中印像最深刻、最強大的存在。
這不就很方便卡bug了嘛！
她來不及向夜叉們細細解釋，只能快速給出自己的處理方案：
「魈！你想像你曾經面對過的魔神，不要想夢魘魔神，我擔心如果你想她的話，會和這片空間中的夢魘之力產生共鳴，那樣就不好了！」
栗茸快速喊出聲來。
「對，你就想奧賽爾！」
「彌怒！你想若陀前輩，嗯，就想如果若陀前輩因為層岩巨淵被挖空發狂了的樣子！你一定見過若陀前輩是怎麼在戰場上狼——奮勇殺敵的！」
栗茸拍拍胸口，心說自己差點說成「狼奔豕突」。
多多少少帶點不敬。
頓了下，她繼續指揮應達和伐難去想像那些，等級至少也和夢魘魔神持平的存在。
如果，所有人都在想著魔神遺恨無法具現出的強大存在，它會不會……
就此崩潰呢？
栗茸看著面前的黑氣，先前的魔物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排不斷崩潰又不斷重生，甚至卡在原地連動都動不了，活像是被神鶴萬心隊伍永凍住的粗糙的「輪廓」。
栗茸：笑出白牙。
朋友，看過《成龍歷險記》嗎？
朋友，你知道歲月史書的厲害嗎？
如果沒有歲月史書的強大，就不要學歲月史書一樣，讓一切所想成真啊：）
或者，換一種問法：
朋友，看過《詭秘》嗎？
朋友，知道空想家的厲害嗎？
沒到序列0就想具現出神明？這夢做得也太美了一點吧！
栗茸挑釁地對著面前的黑氣笑，一邊繼續說：「浮舍大哥，你想想看如果帝君黑化了會是怎樣強大的boss，嗯……代入一下帝君他老人家用岩槍平A砸奧賽爾的畫面試下。」
黑氣翻湧得更加厲害，中間仿佛有人形要掙脫出來，然而卻又因為力量不夠，不斷地崩潰又重組著，仿佛水面沸騰一樣熱烈，卻絲毫無法奈何面前的罪魁禍首。
罪魁禍首栗茸雙手環胸，笑得非常龍傲天，啊不是，非常有反派感：
朋友，我看你不懂哦~
身為魔神遺恨，太naive了，不行啊。
嘖嘖，太不行了。
她繼續維持著對天理的維系者的「恐懼」，注意到，隨著需要具現出的存在愈發強大，且崩潰又重組的時間逐漸拉長，魔神遺恨似乎被……
消耗掉了一些。
隨後，她發現，「似乎」這個詞可以被去掉了。
魔神遺恨就是在被消耗，隨著時間持續，它的體積越來越小，翻滾的速度也越來越快。
看起來像是撐不住多久了。
就在栗茸想著要不干脆趁它病要它命，一不做而不休干脆腦補一下克總發糖的時候，魔神遺恨不干了。
它只是比較機械而已，又不是真的傻！
才不會把自己弄死呢！
於是，在一瞬間，栗茸他們的意識就這樣被一齊彈出了這個空間。
回到現實，那些躺得橫七豎八的身體坐起來的時候難免碰撞到彼此的額頭啊胳膊什麼的。
於是聲音嘈雜。
「浮舍你能不能等等再動！壓著我的腿了！」
「伐難你的手，你的手被我壓著了你先抽一下啊！」
只有栗茸被特殊對待，一睜眼發現，自己靠在摩拉克斯的懷裡。
^_^
她笑嘻嘻地回頭看將自己扶起來的神明：「問題解決啦，我超厲害的對不對？」
溫柔的神明含笑點頭，回答道：「對，小魚特別厲害。」
第79章 玉淨瓶二合一6
回到了現實時空之後, 一切就都變得簡單了起來。
畢竟這是摩拉克斯可以輕易處理而不至於因為自己的存在直接影響了空間存亡的地方嘛：）
空中的漂浮著的那些黑色的夢魘和魔神遺恨被他聚攏起來，在空氣中一點都不剩下。
四周驟然肅清，就連空氣都變得清新好聞了起來。
「這些魔神遺恨……」
摩拉克斯看著面前的黑氣小球, 在收攏成了一團之後它的顏色看上去更加深暗, 有一種詭異的，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心頭砰砰跳的感覺。
魔神遺恨要處理起來是比較麻煩的。
畢竟，不能直接打散——不論多小的一點魔神遺恨, 只要進入了魔物的身體，就會造成不小的災禍；倘若進入了凡人的身體, 那就更容易造成家破人亡的悲劇。
它還不容易隨著地脈的更迭流動被世界代謝。
所以，哪怕是一力破萬法的塵世七執政都無法將這種「病灶」徹底解決。
栗茸擼袖子，掏出自己懷裡的玉淨瓶，一點都不客氣：「我來我來。」
這可是大功德（開個玩笑），她可是專業的！
「我這次來就是為了解決魔神遺恨, 放著我來就行。」
玉淨瓶表面轉過溫潤內斂的光澤，和現在正托著它, 因為有了背後撐腰的而變得咋咋呼呼一點都不穩重的主人呈現出截然相反的氣質。
瓶身傾斜，一滴清澈的甘露從瓶口滴出，落在那一團詭異的黑色上。
甘露在觸碰到黑氣的瞬間，就像是碰到了棉花糖一樣，黑氣和甘露相接的位置迅速地融化、消解了起來。不過短短的時間, 魔神遺恨就徹底在甘露水中消融殆盡，一點兒都不復存在了。
而那滴甘露水也就落進了摩拉克斯原本聚攏著黑氣的掌心。
摩拉克斯垂眸，可惜道：「和普通的水已無區別。」
但想想也是, 能夠處理魔神遺恨的甘露, 倘若真的一滴就可以循環利用, 那麼這種甘露也太過珍貴了。
栗茸很無所謂的：「沒關系啊, 玉淨瓶中的甘露是無窮無盡的，唔，與其說是甘露珍貴，應該說真正珍貴的寶物是玉淨瓶吧。」
魈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小魚，不要隨隨便便把這些要緊的事情透露給別人。」
璃月的世道算是太平，但在其他地方呢？
看到一樣特別的東西，就想要搶到手上來收歸己有，這種情況必然不可能少見。
栗茸：「哇——魈哥你打算不認我這個妹妹了是嗎？」
她演技做作又浮誇地抽抽鼻子，努力擠出一副悲傷但是一滴眼淚都沒有的姿態：「好難過，好傷心，這個家裡，怕是沒有我的位置了……」
魈：「……」
他嘆了口氣，蹲下來，抬手將栗茸蹭亂的頭發捋順壓平。
「我是說，在旁人面前，自然不會包括我們在場的這些……」
栗茸繼續胡攪蠻纏不肯放過：「你是不是以為我傻呢？匹夫無罪懷璧有罪，在外面我當然不會把底牌告訴別人啊。」
除非實力強大到碾壓，或者成為了純御天花板XD
魈：「……」
哎，算了。
是自己的妹妹，那麼胡攪蠻纏就胡攪蠻纏吧。
不會吃虧就行。
*
山洞內的環境不太方便詳談，更何況魈他們的意識從身體中抽離，單獨進入那個魔神遺恨和夢魘組成的空間已經有了好一段時間，雖說仙人不必在意飲食，吸風飲露不食五谷照樣可以活得很好，但經此一遭，身體到底還是有些虛弱，需要休息。
因此便先下了山，去翹英莊內找了一處客棧住下。
翹英莊多茶，也多好風光，一派秀麗田園模樣，因為有另外的營收來源，條件比更近的輕策莊要好，因此每年也有不少璃月港的人為了散心，前來此處旅游。
這會兒正是旺季，客棧雖然還沒有滿員，但是房價著實是漲了的。
比起老板白淨面皮上的一團和氣，老板娘就要利落得多。
老板娘將戴著兩個鐲子的手在系於腰間的圍裙布上擦了擦，鐲子互相碰撞，發出叮當的響聲。
她的聲音也和這鐲子的碰撞聲響一樣脆：「客官們，最近咱們這邊的房子呢，是要比平常貴上一點的，不過也不多，五千摩拉一間，住一晚上。」
摩拉克斯頷首。
以普遍理性而論，這個價格非常合理，比璃月港中的客棧一天租金便宜了大概兩千摩拉，其實也挺劃算。
老板娘打量了一下他們這些人，計算了下人頭：「那麼……是給客官們開三間連在一起的房間？兩位兩位住麼，小姑娘跟著姐姐們睡，這樣的話一共是一萬五千摩拉一晚上，您看是要住上幾天？」
她將目光投向了一看便是有家長氣質的摩拉克斯。
「先定一天，倘若要續，明日早晨會告知老板娘。」
「得嘞，」老板娘答應得爽快，「那就是一萬五千摩拉。」
栗茸其實下意識地做好了付錢的准備。
雖然她現在口袋裡也才三萬多摩拉。
她畢竟是從很早就入坑了的人，游戲裡一提起鐘離就能聯想到那句「把賬單寄給往生堂」。
很明顯，要讓魈他們掏出摩拉，這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那麼如果要寄賬單的話，在場就只有她栗茸可以收下這份賬單……
然後等摩拉克斯輕松地掏出了摩拉遞給老板娘，她才又一次反應過來。
哦，現在還是摩拉克斯不是往生堂客卿。
制造摩拉的權柄還沒有給出去。
不用擔心賬單滿天飛的問題。
還好還好。
還沒捂熱的摩拉暫時用不著給出去。
*
摩拉克斯說是開了三間客房，實際上只到了晚上休息的時候才需要，現在尚在白日，沒到需要閉眼休息的時候，反而應該就先前魔神遺恨的問題展開小組會議，因此都聚集在了同一間房間之內。
摩拉克斯：進門第一件事，讓伐難將茶壺茶盞清洗一下，隨即取出先前不知何時與商隊一起買的頂級茶葉，先泡上一壺。
栗茸心裡道：所以說，不管怎樣，帝君那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不管是聽戲還是玩畫眉都要選最紅也最金貴的習慣，是在什麼情況下都不會丟的。
茶香緩緩隨著水汽擴散於空氣中，鎮定凝神。
不等摩拉克斯詢問，浮舍已經熟門熟路地開始說起這一次的情況。
「這次是大家伙冒失了，還得讓帝君您帶著小魚來救，回去我會寫檢討的。」
就那副輕車路熟的樣子，栗茸懷疑浮舍身為大哥，也就是團隊中的背鍋俠，寫過的檢討怕不是加起來能有一個她那麼高。
「關於魔神遺恨的話，一開始是金鵬聽到了沉玉谷中某支商隊的呼救，商隊裡面有一個祖上曾經得到過夜叉相救的人。如遇失道曠野、惡獸毒蟲之難，便呼夜叉之名嘛。」
魈聽聞呼救之聲，就沒有不去管一管的道理，於是風輪n立過後出現在商隊所在的位置，趕跑了那些魔物，救下商隊。
這是他平常的本職工作，多的時候一天要處理上那麼十幾件，所以早早習慣了流程，原本到了這裡，他應該直接離開的。
但這一次的情形不同，他出手的時候感覺到那些魔物身上所帶的魔神遺恨氣息，比他平常所見要濃郁上不少，於是告別商隊之後並未回到荻花洲，而是徑直在附近搜尋起來。
魈接過浮舍的話繼續往下說：「一開始還沒什麼感覺，後來我意識到，這裡被魔神遺恨感染的魔物數量遠遠超過我的預期，而且有向周邊的村莊擴散的情況，我怕一人來不及處理這些，就回來喊浮舍他們一同去。」
於是就有了先前向摩拉克斯請假一事。
然而到這裡，將這些四散的魔物清除干淨之後，應達去附近的村莊中詢問了一下這些魔物出現的時間，得到了一個「它們是最近才出現在村莊附近」的答案。
「先前這裡突然發生了一次地震，山裡面晃得可厲害了，還有滾石下落……害，不過我們村子當時沒人在外面，也就晃了兩晃就過去了，沒遭什麼災，但我可是聽說，隔壁村子裡面有個砍柴郎，那次進了山就再沒出來……可憐催的。」
村莊中和應達搭話的婦人嘆了口氣。
「說起來，那些魔物出沒，好像也就是在地震過後才開始的……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總不能是從地裡蹦出來的那麼多魔物是吧？」
「於是我猜想，或許是原本封在密閉山洞中的魔神遺恨因為地震改變了山體構造的緣故，從洞中泄露了出來，造成魔物變異的現像。」應達慢慢解釋，一邊說一邊幫栗茸將腦袋後面那頭有點打結現像的長發梳通。
栗茸心想：看來先前遇到的那只看起來很詭異的龍蜥，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驚動的了。
「所以我們就在附近尋找了一番，沿著一處河流找到了魔神遺恨最濃郁的地方，沿著河流往上流走，發現它原本是一處地下暗河，而魔神遺恨便是隨著河流從山中流出的。」
於是他們就逆流而上，想要解決掉那些魔神遺恨，斬草除根，治標治本，以免等走後再過一段時間，沉玉谷中的魔物再度多起來，影響百姓生活。
也就是說，當時仙眾夜叉走的路，和摩拉克斯帶著栗茸走的，其實不是一條。
栗茸恍然：「難怪呢，當時走山路的時候，我看草叢茂密，也不像是有人走過的樣子。」
其實他們的盤算打得很到位，然而夜叉算不如天算，更不用說仙眾夜叉裡面掐算好的只有應達一個。
沒想到地下暗河中的魔神遺恨濃度居然高到了他們都無法抵抗的程度，實力本來就相差無幾的夜叉就齊齊在山洞中撲街了。
栗茸抱著自己的膝蓋，將自己縮成一個小球，忍不住後怕：「還好那個山洞勉強算是與外界隔絕！」
否則若是有魔物趁著他們的意識掌控不了身體的時候過來啃上一口，那可怎麼辦。
摩拉克斯給自己沏了第二杯茶，茶湯較上一杯比起來相對顏色淡了少許。
「的確如此，所以回去之後，就不止浮舍一人寫檢討，每個人都交一份。」
他頓了頓，加上一句：「字數不得少於三千字，然後交給歸終看。」
姿態是很教導主任的，甩鍋的速度也是很快的。
遠在千裡之外玉京台上一邊加班一邊心中恨恨地罵著都不會對女性同僚手下留情的摩拉克斯，一邊打了個噴嚏。
她轉頭，對一邊的馬科修斯抱怨道：
「媽的，絕逼又是摩拉克斯在背後算計我！」
馬科休斯：「啦啦嚕。」
熊熊不會說人話。
熊熊不知道哦。
歸終：「……」
她暴躁地甩開一本公務文件：「所以說，那個撂挑子的家伙什麼時候回來加班！老娘要回去睡美容覺！」
歸終：憤怒！
*
此時，身在翹英莊中的摩拉克斯抿一口茶水，對千裡之外發生的事情也了如指掌。
畢竟，多年過去，做為擁有神之心的魔神，他的實力比較從前也有了長足的進步，具體大概就是從以前的一個平A鎮壓奧賽爾，到現在的可以一個平A鎮壓兩個奧賽爾的水平吧，反正都還是提瓦特大陸上最頂尖的戰鬥力。
歸終的那些抱怨……
嗯，都能聽見，都能聽見。
他表面看起來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然而心裡已經微微笑著在想：既然這樣，那就干脆遲兩天回去好了（摩拉克斯端莊微笑.jpg）
畢竟也是七天神像都能擺出那種桀驁姿勢的神明，雖說是為蒼生而出世，為黎民而征戰，但面對與自己層次相同或者相近的老友時，該皮的也一點都不會落下。
所以說，或許浮舍他們如今這樣嘻嘻哈哈甚至會偷偷在魈的臉上畫圈圈，也是與帝君長時間相處潛移默化出來的結果也說不定呢？
栗茸琢磨了琢磨，覺得山洞中的魔神遺恨應該只是整體的一部分。
「所以這次還要把魔神遺恨的源頭給拔除了才好，這樣才能一勞永逸。」
說到這裡，她有點委屈巴巴地瞥了摩拉克斯一眼。
要不是岩王帝君您老人家當年在魔神戰爭之中展現出了無邊殺伐之相，見一個魔神擋道就宰一個魔神，仿佛絲毫不認識「手下留情」這四個字，現在哪有那麼多的魔神遺恨要處理……
哦，好像不是，當年的帝君還是很有數的，每次對於魔神的處理都是鎮壓而非誅殺，現在留下魔神遺恨的要麼就是自爆的，要麼就是干脆被別人一刀宰了的。
但是不管！
璃月大地上埋葬著那麼多魔神的屍骨，現在要她在半年的時間裡一處一處又一處地跑過來跑過去，全都淨化干淨，這就是摩拉克斯的錯——就不能直接一個個的打包扔去暗之外海算了嘛！
栗茸：蠻不講理，就要遷怒。
畢竟，那些多出來的工作時間，原本都是可以留下來用於在璃月港繁華的街頭吃喝玩樂逛街購物的。
嗚嗚。
魈感覺得到栗茸因為不能放開玩得盡興而生出些微怨念，他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對她說：「一路上我可以陪著你，要是覺得累了，直接帶你回璃月港也不花多長時間。」
畢竟栗茸輕嘛，一團能量能有多少質量，根本拖累不了金翅鵬王的速度。
一振翅九千裡和一振翅六千九百九十九點九九裡，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嗎？
「哦，好的呀，那我要早點回吃虎岩，不知道吃虎岩上的小吃店有沒有研發出鐵板蝦滑~」
栗茸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吃虎岩上那些很有煙火氣的小吃吸引了過去。
「帝君會給報銷的對吧？對吧對吧？」
摩拉克斯：「……」
沒關系，他會讓若陀來還錢的。
如果若陀表示自己沒錢，那就在層岩巨淵多加班上幾年，以工作抵工資吧。
這就是傳說中的女債父償。
栗茸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坑的可能是若陀，現在還很自豪：這個世界上能有誰占岩王帝君的便宜呢？想來是沒有的，那我就是第一個了，真是可以記入史冊的成就啊！
好的，這就記入主世界龍族的傳承裡面去，內容就這樣寫：
某年某月某日，龍名：栗茸。
成就：在衍生世界大敗該世界最強之龍，成為這片衍生大陸上的無冕之王（劃掉）
將來所有新生的主世界龍族都會為她歡呼的吧！
她為這個成就興奮了一會兒，然後想起還有正事要辦：「那……在去找那些魔神遺恨的發源地之前，我先把魈哥你們身上的業障清理掉吧。」
伸進袖子裡，正握著玉淨瓶的手已經快要按捺不住了。
「要不，問店家要幾個浴盆，你們用甘露洗一下？」
如果徹徹底底用甘露洗了個澡的話，身上的業障一定會被清理得非常干淨，一點都不剩下吧？
比起在真正的神話中，用來復活人參果樹時觀音灑下的那點甘露的量來，栗茸對魈他們大方得甚至有點太過離譜。
但她的理由也很充分啊，反正這裡面的甘露在她結束任務之前也是用不完的。
多用就多用，奢侈就奢侈，難道為了璃月征戰千年一身傷病（後面一個詞劃掉）的仙眾夜叉還用不得了嗎！
魈沉默了片刻，半晌道：「沐浴……就不必了。」
栗茸盯著他看：「這種情況下的潔癖要不得啊魈哥！」
然而還是被拒絕了，而且是被所有人一起拒絕。
可能是覺得寬衣解帶什麼的……在這種情況下有點不正經吧。
栗茸嘆了口氣，她是真的想要大方的，但在這種情況下，或許就只能一人一碗當酒干了。
她將摩拉克斯沒有用上的那幾個茶杯全都翻過來，繼續麻煩伐難幫忙清洗過後，一個個問過來：「要什麼口味的飲料？真的什麼口味都有哦！魈哥你喝杏仁奶可以嗎？」
然後不等魈點頭應下——他素來沒有什麼口腹之欲，喜歡杏仁豆腐，但如果沒有也行——浮舍先擠了上來：「我能要酒嗎？有好一段時間沒喝酒了……嗯，就要蒙德的蒲公英酒，上次偷帝君的收藏可好喝了——」
某遲鈍的夜叉中的老大哥，一個嘴快就把自己徹底出賣。
他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頓時驚恐起來，連忙解釋：「不、不是，那個，我意思是說……我幫帝君您清理一下您的庫存，畢竟那麼多年了，別人送您的禮物一直堆在那邊……」
滿身肌肉的大漢小心翼翼，甚至學著小孩子的樣子眨眼賠笑：「那個……」
摩拉克斯微笑臉：「如果不是你沒見過鄰國的酒鬼詩人的話，我會覺得你這些全都是跟他學的。」
栗茸想了想，覺得說得很對。
畢竟溫迪是干得出來偷簽摩拉克斯的名字然後把蒙德貴族賣給璃月……以及偷冰神權杖這種事情的風精靈吶。
但她這個和溫迪真正接觸了兩年的龍沒有學壞哦！
倘若讓溫迪和浮舍見面，他們大概會一見如故，相約去天使的饋贈喝酒，不醉不歸但是沒人付得起那麼多摩拉。
栗茸：「……」
夭壽哦萊艮芬德家到底做錯了什麼？
那邊浮舍還在努力解釋，解釋了兩句發現彌怒什麼的都在邊上好整以暇地看笑話，當他用求助的目光看過去的時候和他掃清界限：「不不，浮舍，蒲公英酒我可沒喝過，你偷來是一個人獨享的，憑什麼這時候就要讓我幫你說話？你又沒賄賂我。」
摩拉克斯：「……」
彌怒，其實，也不是那麼給他省心。
他嘆了口氣。
「這個月你就別想喝酒了，小魚，把給浮舍的那杯換成苦瓜汁或者黃連湯。」
浮舍聞言，如遭雷擊，表情be like：帝君不要啊。
但栗茸聽得很樂，並表示她還是心慈手軟的，黃連湯就算了，苦瓜汁裡面就不加甜味了，對身體好。
《有益健康》
浮舍心說本質不都是甘露嗎？喝起來是糖水味還是酒味又或者是苦瓜汁味能有什麼區別。
但他畢竟剛剛自爆過，現在很害怕回去之後要翻倍字數寫檢討（上陣殺敵他行，檢討這玩意他哪寫得出來），於是不得不皺著一張臉一口干。
#浮舍慘但是是自找的
甘露沿著咽喉往肺腑中滑去，剛剛吞咽下去就能夠清楚地感覺到：
靈魂上，某個看不見的枷鎖，便就如此松懈了下來。
這樣輕松地擺脫了曾經跟隨身體的附骨之蛆，魈甚至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微怔的時候，栗茸挪著屁股湊過去，將自己的小手擠進了他的手裡。
他低頭看，對上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於是，少年仙人也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來，一如春日融冰的溫暖陽光。
第80章 玉淨瓶二合一7
夜叉身上的業障都解除之後, 栗茸確認自己的主任務已經完成。
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簡單了很多。
至少，關於業障的定位，其實是不需要摩拉克斯在邊上的。
而甘露能夠處理魔神遺恨, 那麼剩下來的那些比如說可能出現的魔物什麼的，交給魈一個人都是能夠輕松解決的。
栗茸問：「既然這樣安排的話, 帝君你是不是今天就可以回璃月港？」
回去的路途上不需要撿她哦, 而且是原路返回的話，也不需要多花時間在體察民風民情上呢，所以應該當天就可以回到璃月港，幫歸終一起處理那無盡的公務吧？
摩拉克斯對她報以微笑。
微笑中蘊含的意思大概是：當個乖一點的孩子，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
但栗茸又不是浮舍，她沒那個必要寫檢討, 也完全不會被檢討威脅到，於是裝看不懂繼續：「歸終姐姐一定很想讓您早點回去噠~」
魈在一邊哭笑不得。
這種時候他就會不知道自己該站誰, 干脆眼觀鼻鼻觀心，當做閉耳塞聽了什麼都不知道。
這樣，不論是對他還是對栗茸，都好。
摩拉克斯問：「不用我在背後托著底了？」
栗茸點點頭：「嗯吶, 再說了，倘若真的出了意外，我不相信您不會知道, 這會兒又不是在魔神戰爭期間, 您想來就來了咯。」
既然不會分身乏術, 那就可以即刻從璃月港到翹英莊，甚至是璃月的任何一個角落, 有什麼場是帝君救不了的？
這樣一頂高帽子給扣到了自己頭上, 摩拉克斯頓時失笑, 摸摸栗茸因為頭發量大因此顯得有些毛茸茸的頭頂：「賣乖。」
他放下手中的茶盞，道：
「若陀也喜歡翹英莊的茶葉，他說此間茶味悠遠，似含道韻，回去之前，我還要幫他帶上一份。」
「哦，那您明天買好了茶葉再走吧。」
栗茸乖乖的讓步了，並將自己先前賣糖水得的那三萬摩拉拿出來：「這點錢可以買多少茶葉啊？」
摩拉克斯挑眉：「怎麼，這算是盡孝嗎？」
栗茸點點頭，有點扭捏起來：「我覺得……我覺得這回可能不太方便早早去層岩巨淵看他嘛……禮輕情意重，茶葉代表我的心？」
「嗯……也有道理。」摩拉克斯煞有介事，「但這些摩拉買來的茶葉，估計也就夠泡上這樣一壺茶吧。」
這樣啊……
栗茸點點頭，璃月物價七國第一，這她是有數的，畢竟百姓生活富裕嘛。
「那就麻煩帝君您幫忙墊一墊啦，我給璃月打工，您應該給我發工資呢，畢竟我們之間沒有簽訂契約呀。」
她眨眨眼睛，眼底閃過一線俏皮：「要求不高，三兩茶葉就行。」
這個價格已經很低了，她好歹干的都是改變提瓦特歷史的大事！
倘若沒有她的話，現在的若陀應該已經在南天門封印著了，誰還幫他分擔著層岩巨淵的管理呢！
栗茸：我，巨龍，超級良心的！
所以，打錢！
*
尋找各處魔神遺恨散發的源點這一工作其實並不難，隨便來個仙眾夜叉都對魔神遺恨這玩意非常敏銳。
術業有專攻，好歹也是在這方面深耕了有好幾百年的，技術早就鍛煉到可以去拍《大國工匠》的水平了。
以及，既然是打算從源頭上對魔神遺恨進行處理，隨後再解決周邊的魔物的話，其實並不需要所有仙眾夜叉一起出動。
殺雞焉用牛刀，好鋼要用在刀刃上，這樣才是企業管理中的良策。
對於解決徹底解決魔神遺恨，摩拉克斯問：「你們有什麼想法？」
自己一個人解決所有的事情是不可能的，說什麼都不可能大包大攬鞠躬盡瘁的，否則不僅魔神會被累死，其他人也太廢物了點。
所以，在這種事情方面，他多半不會自己拿主意，而是非常民主地讓大家踊躍發言。
某種程度上，這可能也算是在培養年輕仙人吧？
魈看了看彌怒，意識到對方的臉色比平時要差上一點，便略過了他，回答道：
「那就浮舍和我帶著小魚好了。」
原本是打算他一個人帶著栗茸的，但是仔細想想，魔神遺恨濃郁的地方，受到影響的魔物必然也很多，他還要分出心思來照顧她，未免效率有點低。
所以還是雙人成行比較好。
彌怒臉色不太好，在先前解決魔物的時候，他運氣不是很好，去的方向魔物強度最大一點。
至於應達和伐難，應達數算耗費心力太大，伐難倒是還好，但倘若要去照顧應達，也只能是她。
剛好，如果把浮舍要走，那麼還可以讓浮舍逃過兩份檢討。
浮舍一臉「金鵬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的表情看向魈，簡直就是鐵漢柔情，兩眼淚汪汪。
魈無視了他感情充沛的目光，主要是覺得這副表情的浮舍看起來有點太辣眼睛。
「這樣可以嗎，帝君？」
摩拉克斯似笑非笑。
魈一時心裡有點毛毛的。
他覺得可能是自己幫浮舍減免檢討的想法被看穿了，但是這話說都已經說出口了……
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頂著。
一直頂到摩拉克斯松口，態度很輕飄飄地說「可以啊」，然後又給出了條件：「但是，浮舍的檢討還是要寫，時限放寬到兩個月後交上來吧。」
浮舍：「……」
鐵漢柔情臉瞬間又down了下去。
哎，檢討、檢討。
栗茸在腦中給他配背景旁白：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討論完這些，時間久已經不早了，栗茸做為所有人中唯一一個對睡眠有硬性要求的，在吃了幾口雞絲粥之後就用店家提供的熱水泡了個澡。
這幾天繃緊的身體在熱水中放松下來之後，她很快就感覺到了困意上湧。
雖然看時間好像還早，但是這會兒睡覺似乎也沒什麼，反正小孩子要長身體嘛。
栗茸這麼想著，乖乖將干燥的毛巾遞給應達，讓她掌心升溫，將毛巾烘得干熱之後一點一點擦拭過她濕漉漉的頭發。
不得不說，應達雖然身為身經百戰的夜叉，但確實細心又溫柔，一點都沒扯著她的頭發弄疼她的頭皮，甚至手指微微用力在頭部穴位按壓的時候，栗茸還覺得好舒服。
啊，應達姐姐，這麼宜家宜室的應達姐姐，她將來可以嫁給應達嗎？
這樣好看又能干的大姐姐，能有誰不心動？
至於刑不刑的……
反正現在刑的是她：）
栗茸在這邊胡思亂想，腦內靜音了好幾天的系統浮上來，好奇道：【宿主，我能否請教您一個問題？】
栗茸打了個哈欠，雖然很困但現在還在擦頭發，還沒有到真的要睡著的地步。
【嗯，你問吧。】
系統期期艾艾：【我很好奇，為什麼宿主您對於完成任務沒什麼規劃，但還能那麼快完成任務？】
而且它還去調取查看了一下這位宿主往常的任務完成情況！
她每一次！每一次的任務都是主線和支線任務全部完成的那種！
這種情況在時管局的記錄中簡直就是鳳毛麟角。
系統：【沒有說您不行的意思……但您這樣隨意地工作還能完成度這麼高，我真的很想問一下您是怎麼做到的。】
栗茸倒也不介意系統的言下之意，反正她也確實沒有非常認真、按部就班地給自己的任務設置完成步驟表，更多的時候就是走一步算一步順便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
於是她驕傲起來：【可能是我臉白吧！歐洲人！】
遇到的都是神隊友！
這裡指名道姓誇誇魈！他真的超棒哦！
系統：【……】
總覺得宿主在糊弄它，但是仔細想想卻又覺得好像沒什麼問題。
提瓦特世界上的這些任務對像……確實一個個實力超強還三觀特別正。
可能這真的就是遇到了一堆神隊友的好運氣吧。
*
次日清晨，栗茸因為昨天晚上睡得早，這會兒醒得也很早。
外面的天才亮了沒多久呢，感覺距離雞叫也沒過多少時候。
但她發現，昨天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上的應達和另外一張床上的伐難全都已經不在房間裡了，甚至伐難的被褥都已經冷了下來。
她下樓吃早飯的時候發現魈醒得比自己還早，已經坐在樓下客棧中的方桌邊上，面前擺著一碗一清二白，只漂浮著幾點油星和一點翠綠蔥花的龍須面。
他吃了一半，姿態看起來像是什麼貴公子，反正很有氣質很端莊，和拿著一個摩拉肉，左一口右一口中間一口就徹底下肚了去的浮舍形成了鮮明對比。
「應達姐姐她們呢？」
栗茸坐下，糾結了一會兒管店家要了一碗小餛飩，等餛飩的時候順便問道。
魈的面已經吃完了，筷子擱在碗上：「都已經走了。」
仙眾夜叉都是很忙的，日常要加班鋤大地啊，否則璃月大地哪有那麼平安，千岩軍畢竟是凡人，能應付魔神那也都要拿著千岩□□結戰陣。
至於摩拉克斯，他出門找茶商挑茶葉去了。
估計也是給若陀帶一點茶葉，再給馬科休斯帶一點回去用作那些茶葉味道點心的原料，再就要回璃月港了。
（否則歸終能直接大鬧玉京台XD)
栗茸聞言，不由得感嘆：「啊，果然是璃月人，好卷，生活好健康。」
你們都是聞雞起舞級別的，她自愧不如。
尤其是想到自己在主世界的時候。
白天不起晚上不睡，生活作息顛倒得好像是生活在主世界星球的對面時區。
咳咳……這種不ok的生活作息可不能被魈知道。
否則一會兒絕對會被嘮叨。
魈從老板娘手上接過碗沿溫度不低的餛飩碗，幫栗茸將勺子在另外的熱水裡面燙了燙後遞給她：「小心燙，小口小口吃。」
隨後又對她說：「如果早上起不來，也不用早起，等我和浮舍將魔物清理干淨之後再帶你去那些魔神遺恨的源頭就好。」
栗茸感動得不要不要的，和局長那種「你這個年紀，你怎麼睡得著的」一到早上八點必然要嘗試把她從被窩裡面拖出來的行為相比，魈簡直就是孩子們心中的神。
你！是！我！滴！神！
但她還是乖巧地表示：「沒關系啦，反正也沒幾天的時間，養成早睡早起的習慣也很好嘛。」
魈輕輕笑起來，看著她對著一顆小餛飩吹了好幾口氣，這才小心翼翼地咬下第一口：「你還年紀小，多睡一會兒才能長身體。」
栗茸非常懷疑這是他自己被夢魘魔神壓榨，從小時候就開始加夜班後得出的慘痛教訓……
但這話她不敢說出口。
那什麼個子不高長得俊，抬頭不見低頭見，是要被靖妖儺舞人道毀滅的。
《不敬仙師》
*
早飯之後就要去找第一個魔神遺恨的源頭了。
因為地下暗河的緣故，其實這裡的魔神遺恨源頭非常好確認。
沿著暗河往前走，走著走著就能夠感覺到四周的魔神遺恨變得濃郁起來。
栗茸出發之前，在獲得客棧老板娘的允許之後從門口的柳樹上折了一根柳枝，徹底和觀音的玉淨瓶保持了一個造型，一路走一路用楊枝蘸取瓶中甘露，對著魔神遺恨揮揮灑灑。
倘若遇到什麼阻礙就直接轟開。
比拆遷隊還要暴力。
就這麼一路走一路清，很輕易地就找到了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從高山之巔沉入了地下的昔日夢魘魔神的宮殿。
栗茸看著那傾倒的石柱，以及還隱隱約約能看出一點兒輪廓來的曾經的屬於魔神的高高在上的王座。
栗茸的手一直塞在魈的掌心裡面，被他牽著走，這會兒晃了晃他的手臂，問他：「你在這裡工作過好久哦。」
最後她還是在這裡打的boss呢。
所以不僅眼熟，甚至還有幾分懷念從前。
懷念什麼呢？
懷念當初那個沒有拿到強力金手指的自己，因此沒能親自一拳打在夢魘魔神的臉上，揍掉她半口牙。
魈能感覺到栗茸那義憤填膺的情緒，不由得笑起來：「怎麼現在還那麼記恨她？」
他仔細想想，仿佛自己現在對於夢魘魔神的記憶，只剩下了種族的仇恨，至於更多的，他已經完全不在意了。
甚至還偶爾會有一點感謝。
畢竟，如果不是她的話，自己是不可能遇到小魚的。
栗茸撅嘴：「因為心疼你啊，而且對我而言，揍夢魘魔神還是不就之前的事情哦。」
至少不是幾百年之前的事情，中間沒有那麼多的時間讓愛恨都化作飛灰。
她嘟嘟囔囔的：「要是有機會再遇到她一次，我非得直接給她挫骨揚灰了。」
魈對這種小孩子脾氣接受良好，很明顯的，栗茸的這種態度讓他心情好了不少。
過了一會兒，他輕輕道：「那我幫你遞刀。」
栗茸笑嘻嘻地把他的手臂抱住，拖長了聲音說：「好的呀——還要遞擦手巾哦。」
旁邊將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浮舍：啊，你們兄妹情深，我獨獨是局外人。
憑什麼大家都是仙眾夜叉小魚卻和你最親？
本以為自己最多檸檬但現在突然還多了點燈泡的屬性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騰蛇太元帥摸不著頭腦。
傾倒的宮殿並不好走，在它隨著時間隕落的過程中，那些曾經大型的石塊破碎風化，掉落下來，將地面變得凹凸不平。
四處聯通的那些山穴洞口深深，沒有一點兒光線透出，很讓人擔心會有魔物從後面竄出來。
栗茸突然「誒呀」了一聲。
魈很是緊張地看向她：「怎麼了？」
這裡的光線太暗，倘若被蛇咬了或是踩著石頭崴了腳都不是沒有可能。
早知道我應該把她背起來的，少年仙人不無後悔地想。
栗茸搖搖頭，說：「沒什麼，我就是在想，其實我們應該帶上一個考古學家的。」
好歹這也是多年之前夢魘魔神的宮殿遺址呢，這要是放在須彌教令院，估計都可以生成好幾篇論文了。
浮舍終於能夠插嘴進來：「考古學家也不一定有用，再說了，這才是多久以前的事情，真的想要研究，不如直接來荻花洲找我們問。」
那可都是對夢魘魔神戰爭的親歷者。
算一手史料的！
*
根據魔神遺恨的濃度，栗茸終於在時隔很久之後，對夢魘魔神的隕落有了大致的概念。
夢魘魔神被自己的子民反抗掀翻，但是魔神之身並不是那麼容易死亡的。
那些來自凡人的攻擊並不會傷害到她的身體，她仍然有著很強大的實力，雖然無法反抗摩拉克斯，也無從說從他的監管下逃走隨後東山再起。
摩拉克斯……
夢魘魔神猜測對方打算將自己封印起來。
岩神總是這樣對待他的的敵人的。
除了像奧羅巴斯這種逃往暗之外海的魔神之外，剩下的魔神基本都被他封印了起來。
那麼，她要去往暗之外海嗎？
不，夢魘魔神也有她自己的驕傲。
或者，難道就被封印在璃月山水中的某一處，在山石層岩之間聆聽千萬年的死寂，等待著一個不一定會出現的解脫封印的機會嗎？
不，那樣是奧賽爾那個蠢貨才會干的事情，它掙扎求生，但對於夢魘魔神來說，這樣的求生，其實也是了無生趣的。
她渴望權力渴望土地，渴望在高處，而非蟄伏。
所以，她選擇了自爆。
在此之前，她偽裝了一段時間，給了旁人一些「她願意配合」的錯覺。
魔神的死無疑是驚天動地的。
造成了很大的傷亡，也導致了這一帶地形的永久變化。
「討厭這種魔神。」
栗茸踢開一塊小石子，撇撇嘴，嘟囔道。
她更容易喜歡上那些為了他人選擇犧牲的善良陣營，甚至哪怕對方看起來太過柔弱，比如說鹽之魔神赫烏莉婭，在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同時，她會喜歡上這樣一位溫柔的魔神。
但夢魘魔神，其實是像高塔孤王那樣自我中心又傲慢的魔神。
強加在旁人身上的所謂「愛」，從開始到最後帶來的都是災難。
從她簡單的價值觀中看去，就是不喜歡。
自爆之後的身體沒有留下任何實形。
唯獨剩下一些魔神的核心殘骸，持續著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著殘余的恨意，侵蝕著這四周方圓甚廣範圍內的一切生靈。
用栗茸的話來說，那就是——死了都要作妖，只配被分成肥瘦和寸金軟骨，悉數剁成臊子。
她將玉淨瓶掏出來，對准這塊濃厚的魔神遺恨滴下去。
這裡的魔神遺恨還挺難處理的，高濃度沒那麼容易直接侵蝕完畢，栗茸猜測可能是因為夢魘魔神的核心多多少少還帶著點神格的緣故。
但……這又怎麼樣捏？
加大力度，加大輸出，加大流量。
反正玉淨瓶裡的甘露也用不完。
還沒等她加到十幾滴的程度，魔神遺恨的核心也頂不住了。
徹底在甘露之中化作了飛灰。
栗茸收起玉淨瓶，淡淡念了一句：「夢魘魔神，你就好生去吧，否則下一次，還是要栽在貧……額……貧龍手上的。」
「貧龍」這個詞一出口，哪怕她臉上還端著出塵的氣質，但整段已經徹底垮掉。
浮舍在一邊險些笑成傻逼。
魈抬手，手肘在他的肋骨之間撞了一下。
浮舍摸摸鼻子，心說你小子怎麼就不能給老大哥留點尊重，轉念又一想，金鵬這家伙就從來沒給他留這玩意。
行吧。
隨著這裡魔神遺恨的核心被消除，四周的空氣為之蕩然一清，浮舍也伸了個懶腰，活動了活動因為先前用雷掌平A撐起手勢來有點累到的手腕：「好勒，從今往後這塊地方就不用那麼經常來了……盜寶團那些的，交給千岩軍就行。」
工作一下子減少了好多，怎麼想都覺得前途光明。
浮舍：喝酒的時間又多了，懂了，回去就再往帝君的庫房裡面偷點私藏的酒喝喝。
反正都已經要寫檢討書了，那不如（劃掉）就干脆刺激到底了（劃掉）偷喝到底咯。
栗茸反手勾住魈的手指：「走叭，我們今天能回璃月港嗎？我想吃松鼠魚——」
酸酸甜甜還有脆殼面衣的魚，香香，好吃。
「應該可以。」魈將她的手指攥在掌心裡，「就算來不及，我們可以把浮舍扔掉，這樣我可以帶著你在一柱香的時間內回到璃月港。」
清清楚楚聽到自己要被扔掉的浮舍：「？？？」
喵喵喵？
金鵬，你禮貌嗎？
但栗茸很明顯沒覺得「扔掉浮舍」是什麼很喪心病狂的惡毒行為，她甚至點點頭，表示自己非常贊同。
「魈哥說得對！只要浮舍不拖後腿，我們就能很快回璃月港！」
她和魈可以嘎嘎亂殺的！
雖然她一般負責嘎嘎。
*
大概是因為很輕松也沒有任何波折地就解決了一個魔神遺恨的源點，為之後的清理工作打下了堅實且良好的基礎，栗茸在沿著原路返回的過程中表現得比來得時候更像小孩子一點。
具體表現就是興奮，走路蹦噠蹦噠的，好像腳底下面裝了彈簧一樣，話也變得比平時多了起來。
「魈哥魈哥！」她蹦跳了一小下，考慮到地面崎嶇不平，再跳可能崴腳，這才沒繼續蹦噠，「我想到一件事，魔神遺恨不是被甘露弄沒了嗎？這算不算另一種給夢魘魔神挫骨揚灰？」
甚至灰都不剩下多少……
嗯，是根本沒剩下。
「好耶，那你連遞刀都不需要啦！」
這種款式的挫骨揚灰不會造成空氣中PM2.5濃度的加劇，完全是無公害無污染，相當環保，栗茸覺得自己都可以去精選提瓦特環境保護大使了。
悠于 2023-11-16 08:19
第81章 玉淨瓶二合一8
對於拔除璃月境內的那些魔神遺恨源頭, 栗茸的效率可謂是非常之快，平均下來大概是三天一個，如果有一些魔神不巧葬身在那種很偏遠很偏遠的山林犄角旮旯裡面的話……
那也沒關系啊, 找若陀就行了嘛。
地脈平等地在提瓦特的地下每一寸流淌，因此地脈中也蘊藏著那些地面上可能已經無人知道的事情。
從前栗茸在聖遺物本裡面摸聖遺物的時候就覺得：好啊，稻妻鶴觀的故事居然出現在了蒙德, 甚至先前還有網友以為故事中的少年是那種十五六歲的少年, 甚至給雷鳥和少年組了cp，後來發現少年居然是正太阿瑠……
反正後來就是一邊扇著自己耳光一邊聲淚俱下地說「我哪知道這玩意這麼刑」。
嗯。
所以說地脈是知道很多東西的。
像這種魔神遺恨在哪裡比較多的問題，只需要讓地脈給出回答就行。
如果說地脈沒長嘴, 那麼身為地脈生物的若陀總長嘴了。
栗茸在去找若陀幫忙的路上甚至還思考了一個問題：
當年若陀沒有眼睛，摩拉克斯給畫了一雙, 就算有眼睛了；那麼現在地脈沒有嘴，能不能也去麻煩摩拉克斯給畫一張嘴呢？
唉，要是上一個任務用的神筆還在手上，她自己都多多少少可以試試。
系統在她的腦子裡聽著這些仿佛若有病的思考，將自己縮成小小一團, 努力縮減著自己的存在感：
宿主有病，希望這種病毒不能傳染到系統身上。
*
若陀坐鎮層岩巨淵，但若是讓他這種地脈生物親自去挖地脈中的礦石什麼的, 那未免有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了。
所以, 他的本職工作, 也就是指導指導層岩巨淵這邊就地開采就地冶煉然後制作各種器具的鐵匠, 要是礦工們遇到了什麼地底下難以解決的問題, 就通報他一聲。
過分世俗的那些事物, 比如說誰偷了誰的東西什麼的, 那可以交給駐守此地的七星負責。
因此, 比起在與玉京台的同僚歸終，若陀的生活相對而言就要愜意很多。
沏一壺茶，准備一點簡單的茶點，去各處背著手晃一晃，在回來執一卷古書細細品讀，一天就這麼過去了。
——歸終心目中理想的退休生活不外如是。
栗茸從層岩巨淵的大門口進到這處高原上挖出的深谷，再向路上一個個人問到了若陀的居所，終於站在他門前元氣滿滿地敲門並喊「若陀前輩開開門啦」的時候，若陀就剛剛用摩拉克斯從翹英莊帶回來的好茶給自己沏了一盞。
聽到熟悉的聲音，原本應當第三泡才味道最好的茶葉（現在只泡到應該潑掉的第一泡）直接被送到了嘴邊不怕燙地抿了一口。
之前摩拉克斯將翹英莊的茶葉帶給他的時候神神秘秘地表示過段時間他會收到一份驚喜。
活了這麼久早就鍛煉出了一顆波瀾不驚的心髒的若陀龍王：「呵呵，你說笑了。」
彼時的若陀龍王：應該沒有什麼東西能夠成為他的驚喜了，難道人生還能獲得第二雙眼睛嗎？
現在的若陀龍王：什麼波瀾不驚，不存在的，直接大吃一驚。
他沒想到這份驚喜居然是已經有百余年沒有見到的栗茸。
老父親在開門的時候甚至有一絲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手足無措。
但栗茸卻像是一直都沒有和他分別過似的，親親熱熱地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擁抱：「我好想你呀——」
於是，跟在栗茸身後，手中幫忙提著栗茸去璃月港時順便給若陀采購的一盒沉香香料的魈陷入沉思：
小魚在看到我的時候，有沒有擁抱我，並對我說想我了？
嘖，好像沒有。
魈：切換成檸檬黃的顏色，並覺得嘴裡多了點酸味。
試想，如果現在正在璃月港偷得浮生半日閑，一邊喝著酒吃著花生米，一邊構思著一直沒寫的檢討要怎麼開頭的浮舍知道他現在內心所想，一定會發出一聲驚天的爆笑然後捧腹大喊：「哈哈！金鵬！你小子也有今天！」
在魈糾結著，甚至考慮要不要一會兒在離開了層岩巨淵後對栗茸進行多方面暗示的時候，栗茸已經和若陀結束了最基本最簡單的久別重逢後的寒暄。
她坐到了桌邊，一點不客氣地從點心盤子裡面挑了自己最想吃的綠茶佛餅，咬掉一口，將嘴角邊上沾的芝麻粒也一起舔進去。
「嗯嗯，這次有半年的時間呢，就算需要用上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徹底將魔神遺恨的源頭清除，那也還剩下四個月的時間呀。」
在這期間，她可以滿璃月玩！
栗茸甚至連出行表都已經給自己准備好了。
放假的四個月，第一個月去絕雲間，在浮雲與清風之間好好熏陶一下自己忙碌成狗的心，最好是能在留雲借風真君那邊多聽一點甘雨小時候的故事。
哎，要是以後有機會能看到小時候肉嘟嘟圓滾滾的咕嚕下山真君就好了。
多可愛啊。
第二個月就在璃月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俗話說得好來都來了，怎麼能不逛街呢？說不定能夠背靠著岩王帝君，一摩拉都不用自己掏，體驗吃霸王餐的快樂。
栗茸對此摩拳擦掌，表示自己已經興奮難耐了。
第三個月的話，就層岩巨淵也很好嘛，層岩巨淵，層岩巨淵的紅葉也是很美的！
風吹，發黃的草葉低伏，天地都有一種疏朗開闊的美感，更何況還可以聽礦工們閑下來的時候拉馬頭琴。
第四個月不防機動，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可以說是已經將自己的假期生活規劃得相當到位了。
栗茸話多且密，一張小嘴嘚吧嘚嘚吧嘚地說個不停，若陀也不介意，就那麼安安靜靜地在一邊聽，偶爾還用不知怎麼的帶上了幾分驕傲情緒的目光看一同落座在對面的魈。
魈：「……」
他深深嘆了口氣，心想：
小魚真的很能招人喜歡。
如果可以的話，他一點都不想同與帝君輩分能力皆相同的若陀前輩為敵……但如果要爭小魚的話，可能還是要拼上一拼吧……
這種暗流湧動栗茸是完全不知道的。
她那點子小腦瓜子總共體積不大，能裝得下任務完成以及那些龍族傳承就已經不容易了，至於什麼時候或許能開了這種方面的竅，說不定還得等到數百年之後。
原因無它，龍的生長周期可是很長的。
*
一個小時後，栗茸終於在將自己那許多感情豐富，但沒什麼內涵的廢話說完，捧著茶抿了一口潤過干燥的嗓子，並簡單用三言兩語總結了自己先前一番話的核心「想若陀」以及「麻煩用地脈幫忙在地圖上標注一下需要清理的魔神遺恨源頭啦」。
若陀並不覺得自己淪為工具人，甚至還挺高興：對於地脈的了解，整個璃月乃至全部提瓦特，應該沒有人在他之右。
小姑娘只能找他來幫忙，真好。
魈再一次撞上被他稱呼為「前輩」的龍王莫名驕傲的木管，額頭上滴落一滴冷汗。
額……至於嗎？
這時候，還是那句老話，倘若浮舍在邊上的話，他一定可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地指出：「金鵬啊，你平時也是這個模樣的，就大哥莫笑二哥了好吧？」
栗茸給出的璃月地圖上被標注出了目前還剩下的魔神遺恨的點位，她看了看，發現一共也就只剩下三處了。
感覺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全部拔除呢！
栗茸：就是說，信心有了。
甚至已經開始展望美好的假日時光，就連徹底拔除了璃月大地上最後一處魔神遺恨源頭當晚要去璃月港的哪一家餐廳吃什麼菜，她都已經在心裡列了個清單。
首先，仙跳牆，這個必須有。
*
不過，在開啟假期之前，還是有一段時間需要認真加班的。
那些標出來的點位實在太偏遠，而且因為多年的地脈運動，很難說到底是在地上還是在地下，因此，魈的速度在抵達了大致方位之後就不起作用了，只能按照地圖上的標點一點一點慢慢找。
栗茸：這種感覺還是很熟悉的，為什麼說熟悉呢，因為很幻視在須彌的每日任務。
《當她以為今天的每日任務距離傳送錨點很近的時候》
有些時候，那些可供進入地下的山洞太過隱秘難尋，那時候就要在地面上扎帳篷起來。
帳篷經過璃月多年在魔神戰爭期間的發展，已然是非常合格的成品了，厚實的油布不僅能夠遮風擋雨，給室內隔絕出一塊溫暖的空間，還能夠將帳篷內的火光稍稍掩蓋，不至於在野外的時候顯得太過招眼，惹來山林中的盜寶團之流。
不過呢，有魈和浮舍在的時候，栗茸是完全不用擔心手無縛雞之力的自己被盜寶團怎樣的。
要是能知道那些盜寶團成員的名字的話，哪怕他們不在她身邊也無妨的。
玉淨瓶不是還有B版的效果嘛ww
*
帳篷前的篝火燒起來，不遠處是清澈見底的湍流小溪，可以輕易取水，從璃月港打包的半成品食材保存得很好，帶著簽子、已經上好了滿滿的調料的烤魚可以直接放在火上，翻兩三次面之後，魚皮金黃焦香，肉質細嫩多汁，咬一口就能夠感覺到滿口都是鮮味。
店家還給打包了蘸水，分為辣與不辣兩款（不辣的那一款明顯是專門給魈准備的），將蘸水汁沁入魚肉，鮮辣的滋味在味蕾上爆開，更激發了胃口，讓人食指大動。
這種肉多刺少的魚，怎麼吃都很好吃嘛。
栗茸在主世界屬於那種焚琴煮鶴暴殄天物的龍，比如說有一次局長弄回來幾條江刀魚，尺寸都不小，價值逾千金，說要蒸了一嘗美味，結果……
結果她咬了一口就開始呸呸呸呸呸。
刺太多，龍根本沒有那個耐心一點點慢慢吃。
因為能量凝聚成的身體細皮嫩肉的，有點怕燙，栗茸正吃的那條魚的簽子就是魈在拿著。
浮舍坐在篝火對面，眉眼都因為篝火上向上冒的煙氣被稍稍扭曲變形，他一邊大嚼一邊喝兩口酒，對魈這種寵孩子的行為指指點點：
「欸，金鵬，不是我說你啊，小魚年紀確實小，但你連吃魚的簽子都幫她拿著，這是不是有點過分溺愛了啊？這可不行，你得改正！」
隨後浮舍發現，情況好像不太對。
他等了一會兒，對面那倆人一句話都不回答他。
浮舍有點心慌，畢竟先前他和彌怒他們一起在地下暗河中了魔神遺恨的招的時候，不也都是一點兒前兆都沒有，都直接一個接一個地倒下了嗎？
不會吧？
浮舍摸著下巴，這要是小魚中招……那甘露怎麼辦啊？
還要怎麼解決那點魔神遺恨啊！
他放下手裡的烤魚，繞過篝火去，湊到栗茸和魈面前，伸手就要去掐魈的人中。
一伸手，被魈毫不留情地「啪」一下拍在了手背上，聲音清脆不說，還直接在浮舍那麼皮糙肉厚的手背上徑直打出了一片紅色。
「干嘛？」
說的是干嘛，但眼中分明寫著的是「有病」。
浮舍委屈巴巴的：「我就是擔心你們倆出什麼事，不是，金鵬，你那麼凶干嘛？還有，你要是沒事，干嘛我說話你不回答？」
魈冷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不無聊麼？」
浮舍：「……」
行，他懂了，在這個三人小組中，他的名字叫「多余」。
浮多余化悲憤為食欲，總共打包的那麼八條魚，他一個人吃掉四條。
對此，浮舍還振振有詞：「我體重是你們倆加起來的總和！手臂數量也是！怎麼著不讓我多吃點？」
栗茸當即就尋思，浮舍要是敢說自己的身高也是她和魈加起來的水平，那麼現在已經背後身中五和璞鳶系紫砂了。
按理說，浮舍又不需要和璞鳶精煉，他本不應該如此嘴貧——尤其是在說起魈的話題的時候——但他可能天生比較追求刺激，喜歡體驗那種被魈追殺或者被摩拉克斯發現他又干了什麼壞事的感覺。
所以他甚至會在夜裡，當栗茸發現雖然山林中沒什麼光污染，星空低垂，明星顯得那麼清晰又璀璨，所以試圖去看星像，但隨即發現自己到底不是莫娜，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遂放棄的時候拍拍她的肩膀，一臉「我有八卦啊」的表情：
「欸，小魚，你想聽我說說，金鵬這兩年的故事嗎？」
栗茸直接一整個大震撼：
怎麼！
浮舍！
你也和辣個女人學壞了嗎？！
但震驚歸震驚，她還是很上道的，連連點頭：「要聽要聽。」
甚至還從玉淨瓶裡倒出點蒲公英酒來：「大哥，來根華子，欸不對，這兒沒有華子，大哥，喝酒！」
浮舍大哥比起兩塊禽肉真君來到底還是要差上一點，至少兩塊禽肉真君是真猛女，敢於當著璃月3C之一的面說她咕嚕咕嚕滾下山去；但浮舍只敢小聲在栗茸耳邊跟她說，金鵬這幾百年都攢了私房錢了；還說他某一次在一個秘境裡面不小心中了招，出來的時候體型縮水不說，心智也跟著回到了小孩子的時候，滿口都是「我要吃杏仁豆腐」。
「他還說要三份呢，說自己私房錢攢夠了闊氣，可以吃一份扔一份再把剩下一份供起來。」
浮舍浮一大白，感慨道：「頗為可愛。」
栗茸星星眼，腦中幻想著小綠鳥嘰嘰喳喳地說要吃杏仁豆腐，還要三份的杏仁豆腐的樣子，覺得自己心口中了一槍。
確實可愛。
好可惜，她居然沒有那種回到魈小時候的任務。
感覺錯過一整個億。
魈將帳篷裡的睡袋以及被褥什麼的都整理好了走出來，聽到浮舍在那邊嘰嘰歪歪，很是冷漠的扔過來一句：「浮舍，有那麼多閑工夫給小魚講故事，你的檢討書想必已經寫完了？」
浮舍的笑容就那麼僵在了臉上。
他沒寫。
他雖然說著自己會寫會寫，但是其實一個字都沒動。
他轉頭，可憐巴巴地看向魈：「金鵬……那個，借來抄抄？」
栗茸覺得，如果浮舍到主世界去上大學，他絕對是那種會在作業提交前十分鐘瘋狂給所有認識的人發消息以及磕頭的表情包，後面跟上一句「兄弟，救我狗命」的那種人。
所以說，雖然在山林中尋找魔神遺恨的源頭是一件有點辛苦的事情，每天都要爬山下山，要不是栗茸累的時候就可以讓魈背著自己，只怕現在小腿都已經粗了不止一釐米了，但整體的氛圍還是很歡脫的。
在這裡，主要需要鳴謝團隊中的樂子人浮舍兄。
*
這一天，天高雲淡，風也輕朗。
早晨起來的時候，栗茸還聽到帳篷外面有喜鵲飛過，叫得清脆又響亮。
一切都昭示著，今天一定會過得相當愉快。
栗茸一邊打哈欠用青鹽漱口，一邊嘟嘟囔囔地對魈說：「我覺得今天一切都會順利欸，我有一種預感，晚上我就可以吃上仙跳牆了。」
她還有點困，魈在她身後，稍稍彎腰幫她梳頭發，聽到她這番言論，輕輕笑著應合：「嗯，那我現在去琉璃亭幫你預訂座位？」
「這會兒去琉璃亭就只能訂到三個月之後的座位了！」栗茸嘆了口氣，「我看你對琉璃亭的火爆程度是根本不懂哦。我之前拜托了帝君幫忙啦，想來插個隊還是有希望的。」
事實也和她所料想的相同，原本怎麼找都找不准位置的山洞今天在浮舍追著一只野兔跑的時候就那麼巧合地出現在了她們面前——原本是被一叢茂盛的野草遮住了，剛剛浮舍追兔子的時候一腳差點踩空，這才發現了這個入口。
沿著入口深入，還是老一套的地下遺跡，還是老一套的石柱和殘破的供桌。
栗茸吐槽：「是不是那個時候的魔神都只會這一套審美？」
就不能有點新意嗎？
這得讓須彌教令院發愁著論文怎麼寫的人怎麼多水上幾篇啊！
難道還要寫《論璃月地區魔神審美的同質化》？
但重復的審美確實為他們確定這裡就是魔神遺恨最後的源頭提供了便利。
栗茸深吸一口氣，相當具有儀式感地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處的魔神遺恨源頭了。
只要清理了這裡，那麼璃月大地上的魔神遺恨就不會再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她的支線任務也就完成了。
接下來就是愉快的度假時光！
栗茸心裡的小人已經開始載歌載舞，甚至恨不得跟著辛焱的搖滾來上一場蹦迪，但她的手還是穩如老狗，屬於是那種美術生在勾線的時候會瘋狂羨慕的穩法。
玉淨瓶傾斜，甘露相當准地從魔神遺恨核心的上方滴落。
那些黑氣像是在熱鍋中的水汽，掙扎著發出一點嘶嘶的聲音，但也全無用處。
片刻之後，最後一點魔神遺恨也在甘露的作用下煙消雲散了。
栗茸松了一口氣，她能夠感覺到，隨著面前這點黑氣也徹底消失，整個附加在仙眾夜叉身上的重擔都被徹底卸了下來。
她回過頭，笑得眼睛微微眯起，對魈說：「魈哥，今天晚上一定要好好慶祝！接著奏樂接著——」
說時遲那時快，她腳下原本算不上平整的地面突然裂開了一道藍色的光圈。
栗茸掉了進去。
甚至都不等魈來得及反應，那道光圈便自己合攏，地面上一點痕跡都沒有，只好像栗茸整個人根本沒有存在過一樣。
魈看向自己伸出卻什麼都沒能握住的掌心。
空的。
浮舍拉住他：「金鵬！金鵬！冷靜！」
他很擔心栗茸的突然消失會對魈造成影響。
浮舍自己也很擔心，但相比起他和栗茸相處的時間以及感情深厚程度，魈明顯更在意這段關系。
他是真正被從黑暗中拉出來的那一個。
他死死抱住魈，不讓他做出任何衝動的行為：「小魚會回來的，她肯定可以回來的，你想想看，她有那麼強的法器呢！」
但魈卻只是輕輕地道：「上一次也是這樣。」
他轉頭看向浮舍，眼眶微紅，盡管看上去仍然冷靜，但嘴唇已經在顫抖了。
「你知道的，上一次也是這樣。」
上一次，她也是這樣，突然地在自己面前消失，連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完。
*
「接著奏樂接著——你**的干嘛啊！出故障了？！」
墜落的感覺來得突然，栗茸的心跳瞬間提了上來，質問腦中的系統。
【我的任務時限還沒到，請把我傳送回去！如果是出故障了，請盡快維護！】
第二次了！
她已經第二次在魈面前突然傳送走了！
如果說上一次的突然離開，是因為主世界的手術拖不起，情有可原的話，那麼這一次就純屬意料之外的bug。
她都不敢想像，這種事情的發生對於魈而言意味著什麼，又會對他帶來怎樣的衝擊……
明明、明明魈一直是個相對孤獨的夜叉。
他實力強大，但是建立了交流關系的卻只有那麼幾個人，於是將每一個都看得很重很重……
她也沒有在自誇。
她是真的覺得，自己現在對於魈而言，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
不能就那樣……
不能就那樣一點預兆都沒有地消失不見。
他肯定會很難過。
栗茸自己都覺得有點emo了。
然而，相比起她的焦急，系統的態度顯得有些曖昧。
系統：【其實這樣也挺好的。你的支線任務已經完成，回到局裡，不論是評分還是年終獎都不會有任何的損失。】
栗茸當即愣住了。
她頓了頓，在時空傳送的過程中，不敢置信地問：【是你幫我提前選擇了傳送？！】
她並不需要回答，系統的態度已經足夠她了解一切。
栗茸的臉上露出了一瞬間茫然的神色。
她說：「我以為……在做完了任務之後，我就可以在提瓦特自由地選擇我想要過的生活。」
這句話她不是在腦內和系統直接對接的，而是真正說了出來。
系統辯解道：【這些世界都是依托於主世界的存在才能存在的，所以請宿主記得，只有在主世界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生活。】
它覺得它的宿主有些過分在意這個衍生世界了。
這有什麼能在意的，衍生世界而已，等一切需要修補的部分解決了，就不會再有主世界的人選擇去往這個世界，時管局也不會為了這種事情浪費傳送的能量。
栗茸的情緒難得地失控了。
【你懂什麼？！】
她尖叫道。
【這就是一個世界，我在這裡有家！你有什麼資格把我從我的家裡拽走，還沒經過我的同意？！我要舉報你……我會向局長舉報你，除非你現在把我重新傳送回去。】
【請宿主盡管舉報，我的行為符合最優解。】
系統並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
它覺得是栗茸的態度出現了問題，於是反客為主開始勸她，語氣裡甚至還有幾分苦口婆心：【身為時管局的員工，當然以獲得更多的正面願力以維護世界邊界為己任，怎麼可以一天到晚都想著度假呢。】
但不管它怎麼說，栗茸都已經不理它了。
雖說系統和宿主應該是任務過程中的伙伴，而不是說系統做為宿主的輔助，但哪怕是伙伴也不能這樣幫她亂下決定！
無所謂了，栗茸抬手，用手指蹭掉難以抑制地從眼眶裡面淌出來的眼淚，反正這會兒也回不去了，她和這個一天到晚只想著任務完成度的系統也沒什麼好說的。
誰也說服不了誰，她回去之後就舉報掉這個討厭的系統。
如果舉報不掉，她先斬後奏把這個系統用龍焰燒成渣渣。
反正她是主世界最後一條還在呼吸的龍，勉強也算是半個特權階級。
她冷靜自持地從單向的時空傳送門中走出，降落在了璃月港外的山野中。
附近就是一個她用不了的傳送錨點，隔著一道海灣，就是璃月港。
她攥緊了裙子上的布料，狠狠給自己做了一會兒心裡建設，然後小聲地喊出了那個名字。
「……魈哥。」
山間清風拂過，片刻功夫，青光自上方落下，化作熟悉的少年仙人模樣。
「小魚啊……原來你到這個時候來了。」
魈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忍不住笑起來。
還穿著和那天一樣的衣服，頭頂上不小心蹭到的草屑都沒有弄下來。
隨後他張開手臂：「等了多久了？帝君現在不在璃月，否則想必我會更早知道一些……」
少年平時話少，此時卻難得地有了很多話說。
栗茸抽了抽鼻子，後退半步助跑，這才撞進了給自己留好的懷抱裡去。
將腦袋埋在魈的肩膀上時，她終於「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
系統的事情不能暴露，因為雖然系統可惡，但倘若說出來就會涉及到主世界和時管局。
栗茸稍稍有些難過，如果按照她平時的性格，這會兒她一定會對魈狠狠吐槽一番系統的做為，然後再加上兩句諸如「你幫我打回去好不好」之類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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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其實也不想瞞著主世界的那些事情的，但是……
這是規定啊。
如果對衍生世界透露了主世界以及時管局的存在，主世界和該衍生世界的通道就會被時管局之上的世界監管局斷開。
也不知道到底想要預防什麼。
一想到自己要瞞著魈的東西，她就更難過起來，甚至不知道應該怎麼找借口。
不過還好，魈本身也不是會探尋那麼多的人，或許是因為與他人的交流相對少，性格也相對清冷，他對於界限感拿捏得往往很好。
栗茸看起來很糾結，他就主動將話題帶到別的問題上。
「現在想要去訂琉璃亭的晚餐，應該是來不及了，就算讓甘雨幫忙插隊估計也是一樣的結果，你想去吃虎岩嗎？」
距離栗茸在他面前掉進藍色光圈中消失到現在，過去的光陰其實沒有超過百年，對於如夜叉這樣的長生種而言，不到百年之前發生的事情，都可以說是歷歷在目。
當時栗茸說的話，他都還記得很清楚。
想去琉璃亭，想吃仙跳牆。
還想接著奏樂接著舞。
想到這句話，少年的嘴角笑意更深了一點。
真是可愛啊，小魚這樣活潑的性格。
栗茸這會兒該發泄的情緒都已經發泄出來了，對她而言，雖然有系統的背刺，但從她的時間線上來看，和魈也就僅僅分開了十幾分鐘而已。
她將臉上的眼淚全都擦在袖口上，紅著眼睛覺得自己有點不爭氣。
明明是魈為她擔心的時間更多，但現在還要反過來安慰她。
她抽抽鼻子，說：「嗯！要去吃虎岩！還要訂三個月之後的琉璃亭的位置！」
這次她留了心眼，在電子面板上面將打開傳送門這一項上的「AI輔助功能」關閉了。
這下就只有她自己能夠掌控自己什麼時候回去了。
媽媽再也不用擔心她被背刺了！
*
吃虎岩上是千百年如一日的熱鬧。
除了傳統經典的烤魚這項美味之外，最近新流行起來的是一款名為鐵板蝦滑的小吃。
攤主將一塊鐵板加熱到淋油上去的時候就會發出滋滋響聲的程度，隨後將剁成泥的蝦滑擠成長條，在鐵板上煎烤到金黃後切成小塊，配上洋蔥、少許絕雲椒椒以及蒜泥，在鐵板上翻炒到每一塊蝦滑上都沾滿配料的香味，隨後出鍋，撒上芝麻。
鍋氣對於魈而言略微有點嗆，但對於栗茸來說剛剛好。
她托著用油紙墊著的小碗，竹簽插起切成小塊的蝦滑，吹上兩口氣後才咬下去，一邊忍著燙一邊愉快地感受鮮香過癮的調料在口中爆炸的感覺。
「超好吃的，魈哥你也來一塊嘛。」
小半份蝦滑將肚子墊了個底，她才開始慢慢想這次任務中的正事。
「唔，魈哥，現在帝君不在璃月嗎？」
「大概是一星期之前離開的吧，離開之前行色匆匆，浮舍問了一句，帝君卻不說自己要去哪裡，只交代我們這段時間要多加小心。」
魈的眉頭也有些皺起來。
「到目前為止，也還沒遇到什麼突發情況，荻花洲那邊也算安穩。只是帝君不在璃月，若陀前輩就從層岩巨淵出來，主持大局了。現在正在玉京台。」
就政務而言，歸終是最好的二把手，在這種摩拉克斯人不在璃月的時候，可以繼續維持這個國家照常的運轉，不出一點岔子。
但是就在武力方面，歸終其實算得上是魔神中戰鬥力偏低的類型。
如果在游戲裡給個定位，那應該就是輔助，專門提升小兵的戰鬥力。
指給所有的千岩軍小隊配備歸終機第五十二版改。
栗茸點開電子面板，看到此時的時空坐標。
她把系統屏蔽之後，系統雖然不會拒絕幫她讀取時空數據，但栗茸自己單方面拒絕了從系統那邊直接獲取相關信息。
不過反正還有電子面板，她最好和系統老死不相往來。
電子面板上關於時空坐標的一欄，非常標准的填寫著：
距離主線劇情開始五百年前。
五百年前，坎瑞亞。
還有原本劇情中浮舍的圓寂。
如果到了這個時候她還不能確定，自己這次要解決的是坎瑞亞大災變以及一些據說來自暗之外海世界邊界的怪物，那麼她這麼多年的游戲也就可以說是白玩了。
大災變啊……
吃虎岩這個地方的小攤是不會給客人准備桌子的，但是大家都站著吃東西的樣子也殊為不雅，因此玉京台就在調派城市管理的時候，特地在這塊區域設置了幾個公共的桌子供大家使用。
現在栗茸就和人拼坐在一張桌子上，沒有碰面前碗裡的蝦滑，食指搭在桌沿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
大災變的問題，其實主要不在浮舍一只夜叉的悲劇。
對於以她為代表的玩家而言，他們從游戲裡看到的，更多偏向於對那些高光人物的塑造，就比如說伯陽，比如說浮舍。
然而難道那場災難降臨的時候，被封在了地下空間，自願斷絕生路的，就只有浮舍和伯陽嗎？
明明還有一眾和他們一樣的千岩軍將士。
同樣是在最好的年齡，放棄了地面上的陽光和雨露，告別了同僚，走上一條他們心知肚明的不歸路。
往更大的範圍裡說，難道犧牲就僅僅發生在層岩巨淵嗎？
災變中的那些魔物，又不僅僅是從層岩巨淵一個方向來的。
璃月地大物博，疆土寬廣，與其他六國中的絕大多數為鄰國關系，邊界線可謂是非常之長。
那些駐守邊疆的千岩軍將士，寂寂無名，卻也用自己的身體鑄成血肉的防城。
這件事，要好好籌劃一番。
栗茸心想，除了得把浮舍撈回來，其他的戰場上，也不可以有任何額外的犧牲。
問就是她心疼！
第82章 玉淨瓶二合一9
歸終人在玉京台上坐, 已經習慣了各種各樣的鍋從天上來。
嗯……其實也不一定是從天上來，還有可能是摩拉克斯那個混蛋扔過來的。
至少絕大多數情況下，她需要加班，那就一定是摩拉克斯的錯。
琉璃百合盛開, 采摘下來之後被插在了琉璃質地的花瓶中。
做為玉京台書案上的一處點綴, 這些琉璃百合無疑是可以讓歸終的心情勉強好轉一點的功臣。
此時, 她就暫時從哪怕經由了七星的手彙總, 但看起來仍然堆積如山的公文裡面抬起頭來, 細細嗅聞著花蕊中散發出來的清冷香氣。
——心曠神怡。
若陀有心幫忙, 但可惜, 他這麼多年不碰璃月港的事物, 對一些已經約定俗成的東西還沒有完全習慣, 想幫忙也幫不上，如果強行要插手的話, 甚至可能會出現一些諸如反向上分的操作。
歸終才不想給自己增加「檢查若陀批閱的公文」這項任務, 於是徹底將他拒絕在了處理公文的隊列之外。
於是，此時的若陀只能看看千岩軍的布防圖——從璃月港的到整個璃月地區的, 順便針對先前摩拉克斯留下的安排做出一些非常細微的調整。
本來摩拉克斯也差不多將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頂多就是出現一些很小的意外, 比如說某千岩軍隊列在巡邏的時候發現, 某處的魔物似有躁動，急需調派一名仙人過去幫忙則個。
只可惜，布防圖看得久了，也會徹底淪為沒什麼好看的東西。
他覺得有些無聊起來了，於是又背著手在玉京台內繞啊繞的, 湊到歸終身邊, 去看她剛剛處理完的公文, 想要伸手拿起來卻被歸終用一份合起來的文件拍掉的亂動的爪子：
「我都是按照類別分好的，你別給我弄亂了。」
所以就連看一看的資格都被剝奪了。
若陀嘆了口氣，深感無聊——然而歸終又絕不可能放他提前下班，這就是傳說中的貧道要進地獄，那麼道友也絕對別想好過——只能開口聊上兩句：
「歸終，摩拉克斯可有說這次是要去做什麼？」
六千年前，岩之魔神降臨此間，不忍見蒼生苦楚，遽立天衡，退海潮，與璃月先民立約，成為庇護浮世一隅的神明；隨後提瓦特大陸上開始了名為魔神戰爭的大逃殺，他有一個揍一個，在人不犯我我不煩人的前提下將對璃月這塊好地方有興趣的魔神解決了個干淨……
自始至終，這位璃月的神明，或許曾與其余六神共飲，但卻一直沒有離開過璃月，這片與神同行之地。
「這還是他第一次徹底離開璃月地界，出發前也不曾說要去哪裡。」
若陀皺眉嘆氣，看起來有些發愁。
「不知道是什麼，連你我二人都不能夠透露。」
偏偏離別之前又對他們叮嚀囑咐，說一定要多加派千岩軍鎮守各處，小心有意外發生等等。
如此情形，怎麼能不讓人憂心忡忡。
歸終聽他將這段時間一直憋在心裡的想法說出來，也嘆了口氣，開始附和若陀的話：「誰說不是這個道理呢。」
這兩件事如果是分開發生的，那麼不論是摩拉克斯離開了璃月，還是他提醒說璃月最近可能不那麼安全，都不是什麼很讓人擔心的大事。
——摩拉克斯暫時離開璃月有事要辦，這個好說，璃月還有同樣量級的高級戰鬥力在，中層戰力，諸如仙人夜叉一類的，也沒有在千年的時間中折損多少，對比其他六國來可以說是人才過盛，人類方面的戰鬥力，有了歸終的機關術輔助，基本也算得上是走上了機械飛升的路。
從各種層面上來說都算是對外造成降維打擊。
這沒什麼好怕的。
——最近璃月可能不那麼安全，那不是還有摩拉克斯嗎？
一個天動萬像，絕大多數的事情都能被核平解決，難道說那些危險還能比得上奧賽爾和海之魔神什麼的？
但偏偏這兩件事湊在了一起。
於是，現在在玉京台內坐鎮的這兩位齊齊嘆息，然後一起感嘆著開始羨慕另一位同僚爐灶之魔神馬科休斯。
歸終：「要說，還是他聰明啊，終日和百姓混在一起，分化了力量，卻也還避免了磨損……雖然現在已經是最弱的魔神了……」
但身為最弱的魔神不妨礙馬科休斯天天都活得很好還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若陀也艷羨地點點頭：「他還說自己的腦子也縮水了，處理不來政務，摩拉克斯都不把那些事務分派給他……真的清閑。」
然後他又憐憫地看了看歸終。
現在摩拉克斯的、馬科休斯的、她自己的政務全都壓在了歸終一個人的肩膀上……嘖嘖嘖。
這簡直就是篳路藍縷以啟山林。
他真心實意地發出感嘆：「歸終，辛苦了。」
歸終直接炸毛了。
「要不是因為你上不了手！我至於嗎！」
暴怒的歸終女士徑直將先前五年的璃月港發展報告，加起來厚得大概有她小腿那麼高，像是一塊碩大的磚頭一樣扔給了若陀：「你去看！看不懂就繼續看！」
別在這裡說什麼風涼話了！她那一頭濃密的秀發，已經快要禿干淨了，要是不能及時找到陪自己一起加班的人，只怕再過百年，她就要開始四處網羅假發了……
若陀接住了沉甸甸的璃月港五年發展報告，感覺自己的鞋底已經陷進地板一寸的厚度，臉上的笑容半僵硬住，正在思考著自己要怎麼樣才能不動聲色地將這份工作推脫掉，卻聽到玉京台外傳來敲門聲。
准確來說，是他們的專屬魔神辦公室門外，傳來敲門聲以及甘雨的鈴鐺聲。
身為七星秘書，順便也兼職了一下在玉京台工作的魔神的秘書的王·璃月知名卷王·因為工作太多所以站著都能睡著·凝光的三個秘書加在一起都無法承擔她的每日工作·椰羊·小美，因為天性害羞，她平常並不會來打擾身為魔神的前輩們。
然而此時，她卻細聲細氣地在門外說，有人要找。
再整個璃月港，有誰閑著有事沒事的來玉京台找魔神啊？
雖說璃月港的人們確實對於身在玉京台的這幾位充滿了崇敬，一提到東西是獻給帝君他老人家的，頓時連最在意的摩拉都可以不收，但崇敬歸崇敬，這又和上門拜訪有什麼關系！
事出反常，倒是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
若陀和歸終對視一眼，若陀便對外面道：「進來吧。」
甘雨推開門，若陀的目光越過眼鏡框上方——他的眼鏡其實是平光的，並沒有任何提升視力的作用——聚焦，然後瞳孔驟然一縮。
栗茸有些扭捏地從甘雨身後走出來，垂著眉低著眼，上來就是一句道歉：「我……上次不告而別，我不是故意的啦……」
栗茸在百年前的那次突然消失，魈和浮舍也都告知了他（好歹老父親還在層岩巨淵樂呵呵地等著她過去玩，甚至自己都拿了把馬頭琴開始學起來，試圖等栗茸過去的時候親手教她怎麼拉馬頭琴），若陀雖然面上沒說什麼，但私底下是怎麼個想法，其實大家也都很清楚。
若陀在私底下念叨了多少句，現在在面對栗茸的扭捏時，也就有多麼輕易揭過這件事。
「好孩子，別難過，我知道這一定不是你願意的。」
他也和魈一樣，並不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意外，就只是給栗茸一個擁抱，對她表示歡迎回家。
被這樣一抱，栗茸又開始眼眶裡發熱，鼻尖發酸。
她心裡不知第多少次對著系統呸呸呸。
璃月明明就是她的第二個家，甚至說，如果主世界沒有局長，也沒有空調wifi抽卡的話，她甚至樂意讓提瓦特成為自己的第一故鄉。
歸終還在一邊笑著調侃她：「誒呀呀，小魚這麼久都沒有長高呢，以前不讓我們摸頭，說摸了會長不高，現在可得讓我來摸摸了，反正不摸和摸，都是一個結果？」
栗茸：！還說不摸呢！她都已經快習慣了魈見面就要揉揉她腦袋了！明明就是因為摸頭頂了所以才長不高的！
*
且將時間朝前退上十幾分鐘，先說說栗茸是怎麼遇到甘雨，再通過甘雨上到玉京台來的。
其實吧，如果沒有甘雨，她也是能直接來玉京台的——這不是有魈在嘛——但如果能見一見甘雨，稍微推遲上那麼幾分鐘，也不是問題。
栗茸：我是真的對椰羊很好奇嘛。
因為有魈在，在玉京台工作的人對於這些時常出入玉京台，親自面見帝君，不需要遞手續的仙人一個個都很面熟，一看就直接給引到了甘雨面前。
甘雨對於魈而言算是後輩。
當即放下了手中的事物，態度很好很客氣地問：「前輩有什麼事嗎？」
魈說明來意：是要找歸終和若陀；而與此同時，栗茸就跟在他身邊，悄悄打量甘雨。
身材好好哦，一點都看不出來以前曾經是個球，還噎死過魔神的樣子。
栗茸看看自己微微鼓起來的小肚子——在飯後，肚子的鼓起就更明顯了——多多少少有了點從今天開始減肥的想法。
「這樣啊，我明白了。」
甘雨從桌後走出來：「既然如此，就讓我來為二位帶路吧，登記的事情，回來之後我會處理的。」
嗯，聲音也超級好聽，像是細雨潛入夜。
栗茸心裡暗搓搓的想：其實，就是說，有一點點想聽甘雨姐姐管她叫小魚前輩。
感覺會很帶感。
咳咳。
在甘雨將她帶去專屬魔神的辦公室的路上，栗茸一路走，一路糾結著自己是不是應該開口問上兩句。
比如說：
——我曾經聽留雲借風真君說起過你小時候的事情，我能問問是不是真的嗎？
這種問題雖然缺德，但很明顯，問出來之後一定相當有趣。
最後，栗茸還是看在要保護留雲借風真君的生命安全，以免對方背後中七枚霜華矢系紫砂，這才牢牢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
甘雨將人帶到之後就告退了，她對自己要處理的事情分得很清楚，如果是歸終前輩若陀前輩他們要親自處理的話，自己最好還是不要在一開始就參與進去。
她關上門後，栗茸也從小孩子撒嬌的狀態脫離了出來。
撒嬌，隨時都可以撒，但是關於大災變的事情，畢竟已經近在眼前迫在眉睫了。
於是，她正色起來：「剛剛來的路上，我聽魈哥說，帝君已經離開璃月有一星期左右的時間了？」
歸終點點頭：「的確如此，准確來說是八天零十一個小時。」
她為什麼會記得這麼清楚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歸終清楚地記得，自己已經連著加了八天零十一個小時的班了。
期間連一個打盹都沒有過！
下一個感動璃月十大年度人物，以及璃月奉獻之星獎不頒發給她的話，一定是評比存在黑幕！
「那麼或許，帝君在離開的時候，提醒大家要注意的危險已經快要來了。」
栗茸從若陀手中拿過了璃月的布防圖，她看不太懂上面的各種標志，但還好有劇情金手指加持。
「我知道未來的走向，這件事你們也都是知道的，現在我要說，就在這三個月的時間之內，會有很大一波的魔物潮襲擊提瓦特。」
這是整個提瓦特大陸上都難以尋找到可以與之相提並論的大災難。
每一個國家，都在這場災難中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蒙德，西風騎士團死傷數量不小，身為炎之魔女的女士羅莎琳，就是因為這次災變，失去了相守的愛人，也將自己化作永不熄滅的火，用生命去燃燒魔物，最終在瀕死的邊緣加入了愚人眾。
稻妻就更不用說了，地處暗之外海附近，稻妻的災難發生得尤為令人不忍目睹，連帶著魔神眷屬、鳴神大社的宮司白辰主母狐齋宮在內，幾乎一整代強大的妖怪都在戰鬥中身隕，只剩下年幼的神子，在神明也為這樣的離別封鎖心門之後快速成長起來成為這個國家的支撐。
須彌……
須彌都在這場災變之後找到了新生的神明了。
（栗茸：那可是傳說中的墳頭草都已經長成羽毛球的樣子了啊！）
反正，大災變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一定是恐怖如斯。
相比起摩拉克斯需要在意天理的想法，而且也不是真的知曉未來，只能隱隱推斷出些許端倪不同，栗茸劇透起來是貨真價實的有多少說多少，恨不得直接放一座太平洋。
她很是認真地將接下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對歸終和若陀透露了個徹徹底底，但是多了個心眼，沒有說起原本時空中浮舍的圓寂。
畢竟魈也還在一邊呢……雖說他經常對浮舍的犯賤行為露出嫌棄的表情吧……但浮舍對他而言，真的就是老大哥一般的重要存在。
原本的劇情中，浮舍已然身隕五百年後，得知了層岩巨淵中關於浮舍的蹤跡，魈還動身去往層岩巨淵尋找了呢。
栗茸不樂意看到魈難受。
鑒於天理這玩意有點前科，如果讓歸終和若陀知道的太多，可能會被天理滅口，如果直說的話就是大蛇奧羅巴斯身為前車之鑒，看了一本《日月前事》就只能選擇面對雷神無想的一刀送死，栗茸沒說關於坎瑞亞的事情。
帝君不說，自然是有他的考量，栗茸自詡腦子沒有摩拉克斯一半好，那麼她也就跟著不說。
單單只提起關於魔物潮的事情。
「我現在知道的是，會有很大數量的魔物從層岩巨淵出發。」
栗茸嘆了口氣。
「然後就是，層岩巨淵的地下有一片空間，空間中有古怪，可以將那些魔物困死在裡面，但前提是需要有一些人將魔物誘騙進去，然後用一些術法將空間封死。」
如果可以話，栗茸還想直接針對魔物入侵的方向，把璃月全境武裝成一只鐵桶，但可惜劇情沒有給更多的線索啊，她嘆氣，道：「我也就只知道這麼多了。」
先前在她說話的時候，一直沉默地聆聽的歸終此時摸摸她的腦袋。
栗茸：「……」
栗茸癟癟嘴：「長不高。」
歸終笑起來，非但沒有放手，還得寸進尺地又揉了兩圈，這才繼續道：「有這麼多消息就已經很好了，小魚。原本我們應該什麼都不知道的。」
現在已經搶占到先機了不是嗎？
尤其是……歸終簡單判斷了一下。
她認為，如果栗茸只能記得這些事情的話，那麼這些被她說出來的就一定就是這次大災變中會發生的最嚴重的事情。
因為不夠慘烈的事件，並不值得大書特書——不論是以史書的角度，還是從藝術加工的角度來看，都是如此。
所以，層岩巨淵一定是最嚴峻的戰場。
外加栗茸透露過，未來的璃月不論是從城市重心還是從疆域範圍上，都與現在的別無二致，而在其他的那些地方，也都沒有如層岩巨淵這樣的慘烈故事流傳——比如說記載在聖遺物中的，岩王帝君良久的嘆息——所以可以得證，在層岩巨淵慘勝的同時，璃月其他地區對於魔物潮的防範，是成功了的。
那麼，只要守住了層岩巨淵，其他地區也一定都能夠守住，這也就是個成立的命題了。
她將自己的判斷對若陀說了一遍，又問：「你是怎麼想的？」
若陀針對璃月港的建設做不出什麼太大的幫助，但論及行軍打仗，當年也是和摩拉克斯一個等級的好手，對情況做出分析之後，他同意了歸終的看法。
「如你所言，的確。」
除了親自上戰場殺敵之外，其他方面的歸終那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否則怎麼會被摩拉克斯那麼翻來覆去地壓榨呢？
對過了答案，歸終自信地笑了笑，接著問栗茸：「那你覺得，在層岩巨淵之外的地區，我們應該做些什麼呢？」
栗茸其實並不懂璃月的邊防巡營，就算游戲中涉及了相關的知識，她肯定也沒有耐心好好去學。
但她好歹也是經歷過兩次海燈節群玉閣大戰的人，對於璃月的攻擊手段還是很有數的。
「我想，應該是嚴陣以待，將戰火攔在璃月之外。」比如說群玉閣開到海面上去嘛。
「還有，需要更多地配備歸終機一類的裝備，做好做到人手一台，可以持續性以最大馬力輸出，對內陸做到陸空兩方面合作，對於海洋的一側則做到陸海空三軍協同。」
對付跋掣的時候，璃月的手段可比對付奧賽爾的時候要強硬得多了，至少不需要砸下一個群玉閣，由此可見，機械飛升確實有其道理。
歸終機是個好東西啊，不論對魔神還是對魔物，都能起到作用，而且千岩軍士兵稍加訓練就可以使用，和千岩□□的使用需要士兵本身過分充沛武德不同。
「可惜的是，這方面，我著實幫不上什麼忙。」
栗茸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的機關學學得實在太差了，只能麻煩歸終前輩您……多多出手。」
歸終被她逗笑了：「我研究機關術已經數千年了，如果你這個小姑娘也想在幾年之內鑽研透我的那些技術，那我的面子也不知道要往哪裡擱了。」
學不會才是正常的。
「關於歸終機，你放心，歸終機第五十二版改已經全面在璃月鋪開使用了，所有的千岩軍小隊至少配備了兩台。」
「歸終機第五十二版改一共有十八種模式，可以由使用者根據其所處情況進行調整，包括小火力隱蔽無聲，大火力駐地狂轟等等效果，這你就不需要擔心了。」
第五十二版改……
栗茸一陣恍惚。
好像，在主世界的軍迷圈子裡，也有那麼一個梗源遠流長。
59改……
傳說中的59改啊，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不論在什麼情況下都可以派出的59改。
栗茸覺得自己確實不需要擔心了。
人均歸終機第五十二版改，原來璃月的武德非但沒有因為千岩□□的使用減少而消退，反而翻倍了！
哦，不對哦。
她好像還是需要擔心的。
栗茸撓撓頭。
但是是需要為那些魔物擔心。
魔物上輩子又造了什麼孽，這輩子要面對王之寶庫.提瓦特.ver啊！
*
經過一番討論，歸終甚至一邊討論著應對措施一邊開始下發針對璃月各地方的處理方針，最終做出了以下決定：
讓居住在偏僻地區的居民迅速就近集結到比較大的聚居點，比如說天衡山間村莊的住民就要盡快到璃月港來；而沉玉谷中分散的村莊，則要盡快團結到翹英莊去。
針對居民聚居點，重點調派千岩軍前往保護。
璃月的疆域畢竟太寬廣了，如果不能將所有人集中起來的話，保護力量一但分散就比較容易被突破，也容易被鑽空子。
至於疆土，這一點沒什麼辦法，除璃月之外的其他六國，在這場即將來到的大災變面前甚至會比璃月更措手不及，所以不需要擔心有什麼國家會趁著璃月的忙亂前來侵占土地。
而魔物全無政權概念，如果讓千岩軍將魔物擊斃在他國的土地上……
多多少少有點璃月倚仗著自己國力強盛欺負他國的意思。
這就很不符合君子之道。
那就沿著邊境線巡查，一旦遇到情況，就以狼煙與八百裡加急雙線向歸離原傳遞信息。
關於這些調派，歸終在寫好了批示條子之後，直接交給魈，拜托他去送。
畢竟，金翅鵬王的速度，可是提瓦特一絕呢。
用在這種時候就再合適不過了。
魈也很明白情況的緩急，沒有半點拒絕，瞬間就化作一道青光，徑直從窗戶飛了出去，不過轉眼就消失在了已經逐漸暗沉的夜色之中。
「速度真快啊……比我都快。」歸終的語氣裡面多了點羨慕。
她要是有這個速度，她甚至可以成為移動指揮處。
可惜，天理給她開了機關術方面的大門，卻關掉了身體素質的這扇窗。
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均衡吧……
這種艷羨的情緒轉瞬技術，隨即，她看向若陀：「璃月港在海邊，如果遇到從海上來的敵人，麻煩你出手攔住。」
港口是璃月的經濟重鎮，絕對不能出任何例外。
「至於我，我打算會歸離原去。」
這個時空的歸離原並沒有被洪水淹沒毀滅，做為璃月從前的政治中心，它和璃月港相比，優勢在於農業可以自給自足，而與此同時，相對位於國土的中央，四方的消息都可以及時傳達、及時處理。
因為一直沒有荒廢，所以到了這種緊急的時候，歸終就可以及時回到歸離原，並在那邊開啟女帝模式，掌控來自四面八方的情況，並及時給出應對的方案，統籌調派，將損失降到最低。
面對大陸級別的危機，做出以上方式的處理，其實是他們和摩拉克斯在多年的未雨綢繆之後總結出的最佳方案。
因此若陀對此毫無異議，直接表示璃月港就交到自己手上來。
「這種時候，經濟發展可以暫時放一放，你去歸離原，我就把關於經濟的事情交給天權星處理，有甘雨看著，短時間內不會出問題。」
歸終點頭：「就這麼辦。」
經濟再怎麼重要，也沒有一整個璃月重要，事情分輕重緩急，平時她和摩拉克斯對璃月港的經濟發展多有重視，此時卻只能暫時放在一邊了。
「我們盡人事，聽天命，如果都已經做了這麼細致的准備仍然擋不住魔物潮的話……」
歸終搖搖頭，自信地笑起來，「不肯擋不住的。」
這裡可是璃月啊。
那創造了百千萬奇跡的璃月大地。
*
那麼，到了現在，關於魔物潮的問題就只剩下了層岩巨淵。
按照栗茸所說，層岩巨淵一定是受到魔物潮襲擊最嚴重的地區。
這會兒魈已經拿著條子去各地傳達歸終的指示了，他人不在這裡，栗茸就將浮舍的事情也對歸終說了出來。
「那個地下空間的效果是……至於太威儀盤這樣法寶，它需要一個術士和一位仙人的力量才能啟動。」
歸終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
「你的意思是，浮舍會在那裡犧牲。」
「你還知道什麼詳細情況嗎？」
塵王將手按在栗茸的膝關節上，方才快速地將那些決定發出去，對於她已經連軸轉了好幾天的大腦而言，無疑也是一種負擔。
現在的她看上去，比栗茸跟在甘雨後面推門進來的時候還要憔悴一點，看起來就像是一朵在支離破碎邊緣的琉璃百合干花。
黑眼圈也好深，明明已經身為魔神了……
栗茸一時間有些出神。
魔神愛人，魔神愛人，明明孤身一個也可以過得很好，卻因為大愛的天性，為了人類操勞至此。
她恍惚了一下，很快又回過神來：「我不知道魔物是從什麼方向來的，但是，似乎千岩軍將士很難和那些魔物單打獨鬥。」
她已經記不太清，那些魔物到底是數量太多，還是會復活所以難殺。
但這兩者其實區別不大，反正都是很難消耗有生力量，只能將其引到地下空間去封印起來，再利用那個奇怪地下空間的特性，將它們消耗到死。
「也就是說，目前可以確定解決掉層岩巨淵方向魔物的，就只有那個地下空間了。」
歸終秀氣的眉毛擰了起來，眉心皺起來便再沒有松開，這會兒，她用手指捏了捏眉心，強制讓自己稍作放松。
有了解決途徑當然是好，但如果這條解決途徑被限制死了，還需要犧牲一部分人的話，歸終就不爽起來了。
說到底，她和若陀，以及草創璃月的這個班底，可以說是年紀輕輕的就跟著摩拉克斯南征北戰，可以說是專治各種不服，一生經歷就是一本爽文。
爽文的主角嘛，基本上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龍傲天，看不得別人犧牲，也看不得自己被天命這些概念限制。
「我們一定能夠找到不犧牲任何一個人的方法。」
歸終輕聲道。
如果摩拉克斯現在在璃月的話，確實是可以有不犧牲任何一個人的辦法的。
但是現在他不在。
這就是大問題。
歸終嘆了口氣：「我現在有些擔心浮舍了。」
先前，在若陀到璃月港來坐鎮之後，她就擔心層岩巨淵那邊的千岩軍力量太弱，調派了一支過去，然後把浮舍也派了過去。
栗茸瞪大了眼睛：「浮舍也在那邊？！」
歸終點點頭：「所以……那邊隨時都可能出事。」
栗茸抿了抿嘴唇。
她現在腦子裡有個想法，但到底能不能見效，還需要她仔細看看金手指的使用手冊。
金手指的使用手冊頁數太多了，如果沒有系統的輔助的話，她很難短時間看完。
栗茸深吸了一口氣，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下定決心，將對系統的屏蔽解除，在系統來得及說話之前把任務扔給它：
【幫我查看一下，玉淨瓶B版，如果普通人被吸進去之後，可以活上多久？】
對於宿主提出的要求，系統是不能拒絕的。
系統頓了頓。
幾秒鐘之後，它給出了答案。
【一時三刻化為血水，一刻鐘之內不會造成任何不可逆的傷害。】
栗茸點了點頭，又把系統按回去了。
反手繼續屏蔽上：）
反正她沒有任何一點把系統徹底當工具用的愧疚感。
反正壞事也是對方先做的。
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對歸終說：「我想我應該有想法了。」
百分之百可成功——只要現在的浮舍還沒有鑽進地下空間去。
歸終對此並不奇怪。
畢竟是小魚嘛，拿出什麼東西來都是不奇怪的，先前許多次，不也都是她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將問題徹底解決了嗎？
栗茸簡單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番，然後問若陀：「現在先去試一下嗎？」
經由歸終點頭，最後他們在天衡山上完成了這次測試，再次回到玉京台時，歸終的臉上焦急的神情已經基本消失了。
「小魚，你還真是璃月的福星。」
她笑著說，將栗茸抱到自己的膝蓋上坐著，用臉頰蹭了蹭她的。
若陀對此意見很大。
「歸終，你應該讓給我來抱。」
是他女兒，不是歸終的。
歸終擺擺手：「你可算了吧，你的肌肉可太硬了，小魚坐上去不一定舒服呢。」
小姑娘肯定更喜歡和香香軟軟的大姐姐貼貼，對不對？
對上若陀探尋的目光，栗茸選擇了逃避。
她……
她不太敢說自己確實是這麼想的。
咳咳。
歸終對若陀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
若陀：「……」
歸終抱著栗茸處理完了璃月的一眾應對方案，隨後也沒有休息，而是開始著手給其他六國撰寫書信，提醒神明離開之後的那些國度中目前的執掌者，一定要認真面對這一場將至的災難。
至於更多的，歸終放下筆，揉了揉高強度作業之後發酸的手腕。
她也就只能做到這裡了。
其余的，便是那些國家自己的事情了。
她和璃月，都沒有那個心力，一幫到底。
栗茸看得出她的疲憊，她抬手，輕輕將歸終皺起的眉心抹平。
「我困啦，」她以自己為借口，「歸終姐姐我們一起休息一會兒吧，關燈好不好？」
說著就靠進了歸終的懷裡，順便閉上眼睛。
懷裡的小姑娘啊……
歸終的眉眼變得非常非常溫柔。
是整個璃月的小棉襖呢。
她輕輕在栗茸的額角印下一個親吻，隨後將她往懷裡又攏了攏，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隨後一道法術熄滅了燈火，自己也朝著椅背上靠過去，閉上眼睛。
深夜，加班到第九天的歸終，終於也有了片刻的休息。
第83章 玉淨瓶二合一10
魈做了個夢。
他已經很久很久不曾做過夢了。
尤其是, 這個夢不算很好。
雖然說不上噩夢，但在服用過冉遺血, 影響意識的業障也被清理之後, 哪怕算不上噩夢、只是過程讓他不怎麼舒服的夢也沒有再做過。
這是第一個。
夢中，他一個人站在望舒客棧的高處，荻花洲的風很冷, 銀月凌空，月色同樣清冷如冰。
浮舍不在，彌怒不在, 應達和伐難……
所有人都不在。
夢裡的他很清楚，除了浮舍之外，其余的人, 都已經因為業障走火入魔，或自相殘殺而死。
浮舍，只有浮舍, 下落不明。
因此他向帝君懇請，去層岩巨淵，傳出有夜叉蹤跡的地方調查往事。
途中風險不必言說，他醒來的時候，稍稍看著掌心出了一會兒神。
他不知道夢裡的自己是怎麼看到五百年前浮舍犧牲的畫面，但他確實知道了：
浮舍犧牲在了層岩巨淵深處，業障讓他失去了記憶, 混混沌沌, 只知道自己是為璃月而戰的夜叉。
直到回光返照的瞬間，他才想起自己的往昔, 想起他自己的名字。
雖說是夢, 但其實非常真實……畢竟, 如果那是一個沒有小魚的世界，魈想，命運的走向大概就是這樣的。
業障啊，業障纏身的那些年，雖然因為栗茸的饋贈，身為仙眾夜叉也不會做噩夢，但仍然會被影響，只能憑借心性強行壓下。
那麼多年的苦厄積壓……終於無法再與之抗衡，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魈是在生死邊緣都晃過很多次的人，這樣一個夢雖然會對他造成一定程度上的衝擊，但要是說讓他久久不能會神，那就大可不必了。
那個沒有栗茸在的世界，很真實，結局也確實充滿了孤獨的味道。
夜叉在一些瞬間，是能夠知曉天命的。
魈心想：或許，對於小魚而言，這就是她看到過的「未來」。
難怪昨天晚上她一直沒有在自己在場的時候說起層岩巨淵的情況，原來是因為擔心浮舍的結局被他知道。
少年仙人想到這裡，嘴角稍稍往上翹了一點。
夢境中失去浮舍的感覺確實不好受。
但夢醒之後，那種感覺便和心髒像是隔著一層厚厚的牛皮紙似的，知曉，卻很難再感同身受了。
畢竟……
他活動了一下因為靠著樹干而睡到僵硬的脖子。
現在的世界，是一個有小魚的世界啊。
這個夢，就隨它去吧。
魈想，他最多因為這個夢，對浮舍稍微客氣一點。
但，浮舍此人素來是個大事上可靠，平時卻時不時要犯賤，不犯賤的話皮癢的家伙。
估計……客氣也持續不了多久。
最多一個星期，他就又會回到提著和璞鳶追著浮舍打的狀態了。
*
浮舍並不知道自己的風評在魈那邊已經徹底崩壞了。
他在兩天前，服從歸終的調派，從璃月港出發前往層岩巨淵。
隊伍裡有倆來自術士世家的兄弟，哥哥叫伯陽，弟弟叫戎昭，都挺沉穩的，於是也都繼彌怒之後，成為了浮舍那種大大咧咧性格的受害者。
伯陽：「不是，夜叉兄弟，就你這四條胳膊的，你說啥我都不能信你的本名叫金鵬啊！」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四周將這段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的千岩軍將士甚至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畢竟，忍笑是很辛苦的嘛，要用牙齒死死地咬住口腔內部的軟肉，整個口腔還在隨著面部肌肉顫抖，就……大家在打仗方面是專業的，如果說到種田，那更是血脈中流傳著天賦異稟的因子，但忍笑呢，就連訓練都沒有過。
所以不管多好笑，總歸都是會笑出來的。
浮舍用上一排右邊的胳膊撓撓頭，將原本就有些蓬亂，還硬質朝著天空扎去的頭發撓得更亂如鳥窩，努力做出一副「我很可信」的樣子。
他甚至還想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那啥，伯陽啊，你聽我解釋嗷。」
浮舍上排的左手豎起一根手指。
「首先，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爹是只鳥，而我娘有四只手臂，在我出生之前，我爹娘都覺得我會隨我爹。」
他眨眨眼，努力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
「然而，我出生之後他們才發現，原來我隨我娘。」
因為這一番論斷過於精彩，所以周邊把浮舍說話當單口相聲聽的千岩軍紛紛開始鼓掌。
「牛啊！」
「夜叉兄弟，說得有道理啊！」
伯陽：「……」
戎昭：「……」
這倆兄弟對視一眼，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一本正經胡說八道」這八個字。
雖然說得有理有據，但他們就是不信。
呵，這位為人豪爽的夜叉兄弟相處起來很舒服是不假，但這個扯皮啊，他張口就來，臉皮厚得啊，那就像是在原本的臉上又貼了一層岩龍蜥的皮似的。
當然，這種聽起來有些冒犯的話，他們是不會說出口的。
哪怕這位夜叉兄弟看起來也是完全不會在意的樣子。
從璃月港走到層岩巨淵，再從層岩巨淵的入口深入到駐守點，一路上大概要走過兩天的路程——人多嘛，而且一日三餐也不能都吃干糧，璃月人骨子裡是有一點對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追求的，或許這也是從帝君身上學來的講究，所以一日三餐裡面，在當前這種算不得緊急的情況下，至少也要有一頓是明火挖灶埋鍋做飯的吧？
甚至做紅燒肉的還要先炒個糖色呢！
當然，這會兒才是早晨，距離起床開始行軍還沒多久呢，啃干糧也算是啃了個飽，當然不會有人有著無底之胃，說這會兒就想要准備中午打個野雞回來拔毛煮柴火雞配麥餅之類的話。
這會兒呢，主要的問題是路上的無聊。
所以話題可以飛快地變換，從浮舍這位始終不肯透露非「金鵬」姓名的夜叉大哥，到浮舍這四條手臂到底要怎麼用武器。
「是四只手用不同的武器嗎？那也太厲害了！」
「真的不會感覺腦子轉不過來嗎？」
「能不能請問一下，夜叉兄弟，有四條手臂是一種什麼感受啊？」
……
浮舍身處問題中心，似乎非常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狀態，抬著頭，半眯著眼睛。
「啊，我有一柄□□，叫息災。」
「不一定都要用武器啊，我的掌法練得也很好。」
「哈哈大家就放心吧，你們跟著我，絕對不會出事的！」
浮舍，一款非常擅長和一天前才剛剛見面的人打成一片的夜叉老大哥。
屬於是夜叉中具有社交牛逼症狀的第一人。
栗茸曾經有點心塞地想過：如果魈也有這種特質，那麼她或許就不用那麼為他擔心了。
但後來轉念又一想，如果魈是浮舍那個德行的話，也就算不上是美強慘，最多算是披著美人皮子的樂子人，那她也就不會從一開始就對魈傾注那麼多的感情了。
哎，有舍有得吧。
反正不管什麼性格，就現在的情況來說，不論是魈還是浮舍，都過得很好。
*
浮舍感受到風裡傳來熟悉的氣息，腳步放緩，開始環顧四周迭起的山石的時候，他正和身邊的千岩軍將士們吹噓到自己當年曾以萬夫不當之勇在戰場上建功立業，其強健的英姿，不僅令岩王帝君視其為愛將，甚至還讓他們那邊最小最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兩眼星星地管他叫「哥哥」。
「欸，咱們家小魚的聲音可軟糯了，聽上去心都要化了……」
浮舍：在環視四周，試圖找到金鵬在哪兒的同時，很難免地感覺到了一絲尷尬。
畢竟，當著別人的面搶妹妹什麼的……
咳咳。
果然，風色挺在一塊高處的石頭上，少年身形的夜叉穩穩地站在石頭頂上，手邊還提著一個個子更矮的小姑娘。
一眾沒見過這等世面的千岩軍：「哇——」
緊接著，在看到魈身後展開的青金色翅膀的時候，眾人一齊：「嘖，夜叉兄弟，騙人就不地道了啊，這位才是叫金鵬的吧？」
浮舍：「……」
麻了，扯皮扯得太過，然後被當眾揭穿是種什麼體驗。
他覺得自己完全有資格回答。
魈：「浮舍，有事沒事的，不要總想著搶我妹妹。」
應達和伐難還滿足不了他當老大哥的心嗎？
四周就連戲謔的噓聲都響起來了。
魈面上神情依舊，只是從栗茸的角度看過去……
她總覺得魈好像在忍著笑意。
啊，果然是剛剛趕路的時候聽到了浮舍的話，覺得這家伙又開始飄了呢。
浮舍抹了一把臉：「不是，金鵬，別那麼小氣。」
魈倒是覺得自己很難不小氣，他要是沒有來這一趟，絕對不會知道原來浮舍對自己的名字和小魚惦記了那麼久。
少年仙人微微垂眸，覺得防火防盜防浮舍這件事已經可以逐漸拉上進程了。
*
層岩巨淵一戰，哪怕僅從後來聖遺物的故事以及現場考察獲得的只言片語中，都能夠輕松感覺到其中之凶險。
鑒於如此，栗茸是必然不會被允許涉足戰場的。
於是，她出現在這裡，僅僅是起到一個道具的交接，以及介紹使用說明的作用。
原本雖然被戳穿了扯皮，但仍然和其他千岩軍一起嘻嘻哈哈笑得全無一點騰蛇太元帥架子的浮舍在聽說將會有一群很是凶險的魔物潮襲擊層岩巨淵的時候，那張臉就沉了下來。
浮舍原本就是那種頗有些威嚴的長相，面部因為昔日戰爭留下的疤痕更是會給他平添上幾分凶性，平時之所以沒人會因為這個害怕他什麼的，單純是因為他性格好，開朗活潑到可以當即上台去打一段快板說一段單口相聲，要是嘴皮子再麻溜一點，報菜名都不是說不了。
現在，往昔戰場上的殺氣和銳氣又全都在聽說敵人不好對付的時候浮現在他身上，整個夜叉的壓迫感就和先前大為不同了。
伯陽和戎昭二兄弟彼此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點餅圖——具體來說就是三分詫異三分安心和四分的理所當然。
現在這個樣子的夜叉兄弟，不，應該說是他們也曾從祖輩口中聽說過那麼點名字的，仙眾夜叉之首，騰蛇太元帥浮舍，看起來才真正是個會帶著千岩軍從十死無生的境地裡拼出一條血路的將才。
不過……戎昭摸摸出發前剃掉了胡子，這會兒只冒出了點青色扎手胡茬的下巴。
如果不是在戰場上的話，先前那個會和他們扯皮，還會暗搓搓羨慕所以把別人的妹妹搶過來當自己妹妹使的夜叉兄弟，其實更對他的胃口。
這次回璃月港，他想請浮舍喝頓酒。
要是栗茸知道了戎昭心裡在想什麼，一定會呸呸呸然後讓他在自己嘴巴上拍一下，反復念叨幾句「好的靈壞的不靈」。
哪有出發之前給自己立flag的呢！
又不是煙緋她爹！
跟著帝君出征當然可以想要立多少flag就立多少flag，畢竟摩拉克斯是文案編劇都無法左右的魔神，踹翻便當這種事情都已經做得熟門熟路了。
栗茸將玉淨瓶塞進了浮舍的手裡，在她手中顯得尺寸剛好的羊脂白玉，到了浮舍手裡，看起來沒比一只養樂多罐子大多少。
栗茸在那一瞬間突然有點想喝養樂多，但是既然玉淨瓶已經調整到了B版，那就還是算了。
她小聲將關於地下空間的事情對浮舍說了一遍，至於地下定位的空間，她猜測這個時候的寒天之釘已經出現在了層岩巨淵的地下，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將通過若陀得到的更細致的定位點告訴了浮舍。
隨後，玉淨瓶的使用方法，她也一並告訴了浮舍。
「我一共就給你一刻鐘的時間，在你進入地下空間之前，你就喊魈的名字，他聽到後就會告訴我，我會盯著沙漏，一共數一刻鐘的時間。」
浮舍捏著那只對他來說size過小的玉淨瓶，畫風看上去雖說是非常不搭，但態度之嚴肅，是栗茸和他相識以來所頭一次看見。
半晌，他將玉淨瓶收進懷裡，拍了拍栗茸的肩膀：「小魚，你就別去層岩巨淵了，靠近都別靠近，萬一遇到什麼。」
栗茸點點頭：「我知道，我不會給你們拖後腿的。」
浮舍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片刻後嘆了口氣，對魈道：「金鵬，我是真的想搶了小魚。」
這種又乖巧可愛，又會在重要時刻給他們以安全感和希望的小姑娘，他就不信了還有人能拒絕。
魈面色如常地說了一句「想的美」，但頓了頓，他又補上了一句：「浮舍……旗開得勝。」
浮舍一愣，沒想到轉折會來得如此之快，但他是誰，他可是騰蛇太元帥，仙眾夜叉之首，璃月知名神兵將才。
他樂了，昂首挺胸，身形似有法天像地一般，頓讓人覺得巍峨起來，言語間也悉數盡是豪情：
「就等我凱旋歸來，諸位莫忘幫我備酒！」
*
魔物潮不知何時來襲，為了以防萬一，千岩軍隊伍並不能停駐太久，栗茸原本還想送一送的，再思考了一會兒，還是站在原地，目視著浮舍轉身。
眼看著那四臂夜叉的身形愈發縮小，她忍不住將手架在嘴邊，喊道：
「浮舍！一定要萬無一失！」
那已經走出了幾十米的背影對她比劃了個大拇指。
聲音瀟灑自信地回蕩在層岩的山谷之間：「妥！」
……嗯，考慮到他有四條手臂的緣故，當前的畫面看起來……
四倍的大拇指，四倍的自信，充滿了喜感。
原本的瀟灑帥氣，蕩然無存。
栗茸：「……」
栗茸：「噗呲。」
百轉千回，時過境遷，滄海桑田，白駒過隙。
合著浮舍大哥您的樂子人屬性，從頭到尾都沒有更改過啊！
*
星夜，無月，雲層都收攏在了天的四極，留出了中間的空隙，使得銀河像是一道絢爛的燈一樣，填補了無月的黯淡光芒。
在璃月北部邊界上的千岩軍哨所，站在高處的哨兵時刻都在警惕著前方。
一陣風吹過，樹葉發出了些許簌簌的聲音，他身後，有一位袍澤順著梯子爬了上來，手裡提著一份還熱的飯菜。
「欸，小呂，你先吃飯，我幫你盯一會兒。」
送飯上來的，是這支守在此處的千岩軍小隊的副隊長，因為正隊長負責調派人手，所以他暫時還算是比較清閑，這不，還有輪著休息的時候。
但副隊長在成為副隊長，甚至加入千岩軍之前，就是他出生的那條街上知名的卷王。
當然，只卷自己，不卷別人，是一款正面卷王。
正面的卷王副隊長是閑不下來的，那些所謂的休息時間對他而言意義不大。
往常若是輪值到了休息的時候，他會點亮一盞燈，再拿出一本書，開始慢慢鑽研兵法之道；但現在這個情況，大家都枕戈待旦的，看書很明顯不夠現實。
於是他就准備著來幫幫忙。
這不是，站崗的哨兵要到午夜才換班，還沒來得及吃飯呢，這會兒想必是餓了，他就端著飯上來，關心一下。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做點事情。
副隊長以前也是干過哨兵的，在營裡的時候還被單獨拉出隊列誇獎過，所以這會兒哨兵就很信得過他，露出個質樸的笑容說了聲「謝謝」，接過筷子就開始大快朵頤。
副隊長就站在哨崗上，眼睛死死地盯著前方——他和哨兵都相信自己的同僚，因此不會對身後，或者左右的安全有什麼擔心懷疑——只需要盯著前面就好。
袍澤的□□也是他們身上的盔甲，他們完全可以相信，除了前方，魔物再無可能從別的方向出現。
風還在吹，道旁的銀杏葉還在簌簌地搖晃。
身後年輕的哨兵還在狼吞虎咽著飯菜。
雖然是大鍋菜，但是因為璃月人對於伙食的高標准嚴要求，所以這份天樞肉裡面是貨真價實炒過糖色的，對於副隊長這種北方人而言，口味還是偏甜了一點，但哨兵是璃月南方人，吃得就很開心，甚至覺得如果能加一點桂花就更好了。
天樞肉的香氣，油脂與厚重的醬料，副隊長沒忍住，嘴角往上抬了抬，他不相信還有哪個國家能夠和璃月一樣，做到有如此完美的後勤。
然而。
——他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擴大，便僵硬在了臉上。
副隊長在第一時間握住了哨塔頂端的那架固定式歸終機第五十二版改，並厲聲大喝：「魔物來襲——」
隨著他的聲音如驚雷一般在平地炸開，將盒飯狼吞虎咽了三分之二的年輕哨兵自然也再坐不住，他扔下筷子，牙齒只咀嚼了三兩下就將口腔中的食物直接吞下，抬手抓起掛在哨崗柱子上的號角，深吸一口氣，鼓起腮幫子吹出了第一個響徹周圍方圓數十裡的強音。
*
魔物潮到來了。
勉強可以算得上如期而至，畢竟它們是在歸終將整個璃月邊界的所有布防線都設置好了之後，才衝到了璃月來的。
沒有智慧也沒有任何團隊合作意識，有的只是不懼怕疼痛和死亡的身體以及蠻橫的肉身素質，這些魔物就像是潮水一樣撞在了千岩軍組成的邊境長城上。
然後也就像是撞到了海堤上的浪花一樣，在那些堅硬的磐石上撞了個粉身碎骨。
以普遍理性而論啊，魔物和千岩軍各自單打獨鬥的話，其實魔物是可以穩贏的，畢竟魔物有著鋒利的爪子，更大的體重卻更流線型也速度更快的身體。
但是呢，龍蜥不也和現在的魔物是一個定位嗎？
更大更強更快，但架不住現在的提瓦特已經是人類的世界了呀。
畢竟人會用工具嘛。
改版的歸終機，不，或許叫它加.特林·提瓦特.ver比較好，正持續不斷地朝著路徑前方，方才副隊長發現了端倪的地方射·擊。
副隊長一點都不心疼用於填補歸終機的能量，他們這個哨所在這裡扎了也有好幾年了，最近加大了巡邏力度和人數罷了，這麼多年一直風平浪靜的，能量體囤了不知道有多少斤，這一晚上火力全開都造不完二十分之一的量。
他對准了前面的魔物潮狂噴了一會兒，整個人那是相當的興奮——正如在主世界，沒有任何一個男人會討厭高達；在提瓦特，至少在璃月，也不會有任何一個男人能夠拒絕一台造型漂亮，火·力也猛得一匹的歸終機。
因為他那金色光束洗地的操作，魔物涉足的土路甚至被他直接轟低了一寸，沒有任何一只魔物成功在這樣的「槍林彈雨」中突破前進哪怕半步。
然後，副隊長想起來了，自己其實是這支千岩軍小隊的副隊長，而不是哨兵。
他舔了舔牙根，有點意猶未盡地喊哨兵接過自己的手：「就一直按著就行，不要放，感覺火·力不足的時候就往這裡裝填能量塊啊，你學過的，別慌就行。」
然後他就爬下了哨塔，摸起了自己都那杆長·槍。
請注意，這裡的長·槍並不是平時巡邏的時候使用的普普通通的白櫻槍黑纓槍，甚至不是璃月猛男必備的千岩長·槍，而是這五年內才攻克了研究瓶頸，直到去年才終於成功推廣到了整個千岩軍隊伍中的機械□□。
重量不如千岩長·槍，但是槍尖可以變換造型，十八般兵器刀槍劍戟斧鉞勾叉，甚至是弓箭盾牌，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機械長·槍不能擬態的。
甚至，金色的能量光束，這種槍也一樣可以射出，只是相對精准點對點，殺傷力比不上歸終機而已。
正是因為如此，雖然隊伍裡的三台歸終機，兩台都在兩邊的哨塔上，仿佛一把剪刀的兩邊一樣將來襲的魔物剪斷，剩下的一台在隊長手裡，他是沒機會摸一摸了，但是當前千岩軍武裝的機械□□也很好啊！
只是換一個方式實現機械飛升而已！
副隊長：所以哪怕失去了歸終機，也沒有難過得像個孩子一樣。
他讓機械長·槍連接上自己的手臂，和護腕卡在一起固定好，然後對准了因為數量越來越多，所以少數從三台歸終機的封鎖下突破出來的魔物。
「孽畜，吃我一槍！」
正當壯年的副隊長平地躍起，說著「一槍」，實則武器頂端早已切換為了宣花大斧的模樣，對准了魔物的腦袋，一招劈下。
猶如砍瓜切菜一般輕松寫意。
頓時，魔物命喪黃泉。
*
此番情形同樣還出現在璃月的其他角落，一個外出去了楓丹演出，這會兒才剛剛回來得知消息的琵琶藝術家被一隊千岩軍保護在了後面。
千岩軍隊長：「你還穿著裙子呢，保護好自己的手啊，將來還要繼續彈琵琶呢，等過了這陣子能給我們發點免費的票就更好了啊哈哈。」
說著一槍戳死一只魔物。
他們這邊的壓力有點大，主要是因為魔物數量多，地形也相對平坦開闊，很方便魔物從更多的方向衝過來，用歸終機掃射的效率終究不如那些占據了地勢險要優勢的小隊高。
正說話間，一只魔物突然一蹦兩丈高，從隊長頭頂跳了過去，剛好落在琵琶藝術家面前。
隊長還沒來得及眥目欲裂，只見那位身體纖細，行動時有弱柳扶風之姿的美女琵琶藝術家單手掄起了自己都琵琶，用反面重重地敲在了魔物的腦殼上。
魔物頓時和一攤軟泥一樣栽倒在了地面上。
保守估計也有個重度腦震蕩。
美女琵琶藝術家卻只害羞地低了低頭，對趕過來原本是打算保護她，但這會兒卻只能斬下魔物的腦袋補個刀吃一波助攻的隊長細聲細氣地道：「我就是……天生力氣稍微大了那麼一點。」
她說著還生怕隊長不信呢，削蔥根一樣的指尖捏在一起，比劃了一下：「真的就只有一點，請您一定相信我。」
隊長：「……」
這是什麼，指尖宇宙嗎？
您口中的一點，分明應該是億點點才對吧！
但別說，原本他只是覺得這位琵琶藝術家不愧是藝術家，氣質孤高出塵也就算了，身段臉面竟然也都是極好的，簡直就是畫裡面的仙女走出來了一般，這會兒看著掄琵琶的她，心裡卻跳得比一開始的驚艷更快了。
這個大妹子，對胃口啊！
改天試試看能不能一起喝酒？
這就屬於是相當直男了——畢竟是連琵琶藝術家耳根的紅暈都沒能注意到的人。
以上的場景種種，悉數落進了遠遠趕來支援這一平原地區的彌怒眼中。
彌怒：「……」
一時不知道該說是琵琶真結實呢，還是該說這碗狗糧他遲早都要干了。
實在想不到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彌怒腦中轉過栗茸曾經開玩笑時對他們說過的話：
什麼叫武德充沛啊？
這就叫武德充沛！
啊，他懂了。
彌怒自信地走了上去，抬起的手攥緊的瞬間，掌心迸發出淡淡的金光，與此同時，不遠處即將到來的那一大波的（劃掉）僵屍（劃掉），全都自四肢開始，被向上蔓延的岩元素覆蓋住了身體。
充沛的岩元素無孔不入，轉瞬就在那些魔物的身體中凝結。
魔物化作雕塑，與此同時，生機已經流失殆盡。
彌怒覺得這樣的出場還勉強有點夜叉的風範。
他微笑著走上去：「塵王有令，派我前來機動輔助此地的千岩軍小隊。」
這支千岩軍小隊隊長：「！」
他只在看到彌怒的手段時就知道，來的絕對是位仙人。
這一回頭，因為久在軍旅之中，可靠沉穩的心猿大將他還是能夠認出來的。
「居然是您來——」
彌怒拍了拍他的肩膀：「都是袍澤，說話隨意就好，說起來，你們打得也很不錯啊，像是那什麼……」
彌怒思索了片刻栗茸的原話。
「哦！諸神時代！」
第84章 玉淨瓶二合一11
「戰線已經全部拉開了。」
歸離原上, 多少年狂風驟雨都不曾動搖其哪怕半分的高大石質建築中，歸終徹夜未眠。
但不同於往常她持續加班時臉上總會浮現出的疲憊神色，現在的歸終, 雖然眼睛下面仍然掛著一點青黑, 但卻顯得精神很好，神采奕奕, 簡直可以去報名參加男生女生向前衝，指不定還能為提瓦特贏得第一台冰箱。
這裡曾經是摩拉克斯與盟友及眾仙商議會談的地方, 因此空間設置得不是一般的寬敞, 單單是一座璃月全地形的沙盤，就占據了五米乘以五米的空間。
沙盤上，代表千岩軍小隊的旗幟星羅棋布，如星星點點散落，而代表魔物的棋子, 則逐漸根據各處發來的情報，被歸終一一從沙盤上拾起，或是又往哪個地方添加上。
各處的信息紛至沓來，如雪片一般被送入這間指揮室, 但卻一點都沒有堆積起來。
在對這些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的栗茸眼中, 她就看著魈（其實已經看不出身形了）化作的青光反反復復從各個方向將信息送進來，那些信息到了歸終手上，不過瞬間就轉化為了沙盤上的信息。
栗茸：這個樣子的歸終好像觸手怪哦……就是說她速度真的很快的意思！而且感覺好像每只手上面都有一個獨立的大腦, 可以飛快地思考。
對於璃月魔神的能力，「我看不懂但我大為震撼」這句話, 栗茸已經徹底說倦了。
就……可能只有強者才配成為摩拉克斯的朋友吧。
這是她這個小菜雞無法企及的高度。
歸終一個魔神, 外加上在前線負責緩解千岩軍壓力的眾仙, 將璃月靠著大陸的三面守得比鐵桶還要鐵桶，渾然都是水潑不進的模樣。
至於靠著海的那一面——
魈的身上帶著些許水汽，他從南邊來：「璃月港下雨了，但是一切安好。」
因為若陀過分強大，外加璃月和稻妻之間相隔的海太遠，那些試圖游泳到璃月然後登陸的魔物甚至都沒能越過孤雲閣……
——對於這場整個璃月的戰爭而言，魈最大的作用不是在某一處駐守著，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而是負責信息的傳遞，順便救急如救火。
栗茸聽著聽著，不知不覺間嘴巴已經張開了。
保持在一個被震驚到了的姿勢上。
她覺得自己好像……
嗯……
派不上任何用處。
果然除了信息差之外她一點優勢都沒有QAQ
局長局長這個璃月太可怕了，萬一以後她被迫卷入了修羅場的話她懷疑自己會被壓榨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下！
明明，明明成為大家的妹妹也不是她故意的……
她只是想要和所有人貼貼而已……為什麼現在會發展成這麼可怕的情況QAQ
歸終甚至在這種情況下還有閑心分出一點精力來關心她。
「小魚，你是有什麼不開心嗎？」
栗茸抿了抿嘴唇，到底還是說了實話，她點點頭：「我……我就是覺得我好菜啊。」
除了給信息、提供金手指、順便再出一點刁鑽古怪的騷點子之外，她好像什麼都幫不上忙。
歸終近年來愈發溫柔的眉眼上閃過詫異：「怎麼會？」
她說話之間接連拔除了好幾個像征魔物的棋子：「小魚，你過來看。」
栗茸走到沙盤邊上，低頭朝著沙盤裡面瞧過去。
絕雲間那一帶，從須彌泄露過來的魔物，至少這一波已經被徹底清理干淨了，所有的哨點都傳回了好消息。
「哪怕是在別的地方，現在魔物的攻勢也在減緩，當然，我知道這只是第一波而已，之後還會有更多的魔物出現，但小魚，你知道嗎，我們今晚創造了一個奇跡。」
栗茸搖搖頭。
奇跡什麼的，她是真的不清楚。
歸終輕笑起來：「今天晚上，整個璃月地區，負責駐守邊防的千岩軍，無一犧牲哦，最多也就是輕傷，隨隊的軍醫上上藥，再給傷口包扎一下，三五天不沾水就會全好的那種。」
栗茸慢慢瞪大了眼睛，這句話裡的信息量不大，但是奈何透露出的事實太讓人不敢置信，所以她也緩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反應過來歸終在說的是什麼。
「真的嗎！」
她語氣中有的是難以抑制的興奮和激動，心跳在一瞬間快了好多。
沒有人出事，魔物還被擋在了外面，這是她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太棒了！」
「小魚，這一切都是在獲得了你提供的消息之後，我才能做出的應對。」
歸終的吐字變得慢了一點，每一個字都像是一塊在口腔中含得變溫了的玉一樣，帶著身為長輩的溫柔。
「所以怎麼能說自己沒用呢？」
她暫停片刻手上的動作，摸了摸栗茸的頭頂。
「你分明才是這場奇跡背後最大的功臣啊。」
最大的功臣嗎……
栗茸的眼睛一點一點亮了起來。
對哦！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想要讓原本已經定下來的命運的車轍改變道路和朝向，需要的力氣太大了，她一個人的話無異於螳臂當車。
所以，她對自己的合理定位，其實應該是蝴蝶效應中，那只在太平洋上扇動翅膀的蝴蝶呀！
什麼emo什麼難過，一瞬間全都被清掃干淨了。
栗茸（挺起胸抬起頭）：膨脹.jpg！
心情舒暢之後，她原本繃緊的神經也稍稍放松了下來。
而神經一旦放松下來，她這年幼的身體就擋不住困意來襲了。
栗茸打了個深深的哈欠，聲音裡面多了幾分拉絲的感覺：「那……那我先睡一會兒呀？感覺有點困。」
*
這一覺就睡到了次日早上九點左右。
陽光從石殿那高挑的拱形窗戶裡面映照進來，暖呼呼地鋪在栗茸的臉上，她眨了眨密密的睫毛，蘇醒過來。
等她稍稍從剛剛睡醒的困怠迷糊中清醒過來，她第一時間就是跑去看沙盤。
這會兒的歸終已經沒有那麼著急地處理沙盤上的東西了，甚至有閑心繼續寫她的璃月港後五年發展規劃指南大綱。
「目前看來，魔物似乎選擇了夜間進行集中的襲擊。」歸終似乎意有所指，「或許是因為野獸的本性，又或者是因為……月亮。」
平時栗茸一定能夠get到的深意，這會兒因為她全心全意地撲在沙盤上，所以反而沒能留心。
她的注意力更多在千岩軍小隊上：「有傷亡嗎？應該不會吧……」
歸終點點頭：「確實沒有傷亡情況出現，昨天對你說的，千岩軍中出現的那些輕傷人員，大多是夜色掩蓋了哨崗士兵的視線，以至於突然被偷襲，反應不夠迅速才受傷的，習慣了魔物的襲擊，打起精神來之後，再想受傷都難了。」
歸終心裡嘀咕：畢竟她給出去的火·力都已經超規格了……就算把坎瑞亞的那些耕地機帶過來兩軍對壘也不會落入下風。
如果連這種究極順風局還能打出什麼岔子，呵，那就等摩拉克斯回來之後，對千岩軍的訓練翻倍吧。
栗茸才不知道歸終心裡想的都是些什麼魔鬼想法，她為「無新增傷亡」這個事實高興，甚至吃早飯的時候，雙腳還懸空著晃啊晃，像是小秋千一樣。
她的安逸一直持續到下午。
將近黃昏時分，暮色四合，天邊的雲彩被太陽點燃，像是一團團金紅色的火焰，灼燒著把天空變成了絢爛艷麗的幕布。
魈就是在這個時候從窗戶中躥進來的。
他人尚未來得及站定，先有些喘地快速說道：
「小魚！浮舍開始了！」
聲音嘶啞。
栗茸的表情瞬間嚴肅起來，她即時將面前的沙漏翻轉了過來，並開始盯著它看。
一刻鐘。
一分一秒都不能出差錯的一刻鐘。
*
用說書先生的念法，這時候應該來上一句：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此時的層岩巨淵——
不，准確來說，應該是從層岩巨淵那邊的一天前開始說起。
浮舍從栗茸那邊得到了玉淨瓶以及相關使用技巧之後就開始皺著濃眉思索，甚至後半程上都沒怎麼露出過笑臉。
隊伍中的氣氛就這麼著壓抑了下來。
但也就壓抑了那麼半程，大概快要到層岩巨淵的時候，浮舍就重新放松了下來，順便給四周的千岩軍做了個保證。
「既然是我帶你們出來，就一定會保證所有人都活著回去。」
那英雄豪情，簡直上雲霄衝鬥牛，氣吞萬裡如虎。
這時候的浮舍尚且不知道其實整個璃月地區的千岩軍在這一次危機中都做到了這一點——他就算知道了，如果是在事後肯定也會來上一句「那我畢竟是去最凶險的地方嘛，難度不一樣」。
不過本來也確實，難度不一樣。
他臉上有了笑模樣，周圍的人都覺得身上壓力一松——畢竟是仙眾夜叉之首嘛，超級大佬，在他身邊混著沒點壓力怎麼可能，不過現在這一笑起來，倒距離騰蛇太元帥這一重身份遠了，渾然只是一個可靠能打的夜叉兄弟。
於是有人還開起玩笑來：「此言當真？」
浮舍眉毛一豎眼睛一橫：「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那人：「所以性命金鵬還有個搶來的妹妹？」
浮舍：「……」
浮舍：「再貧嘴揍人了啊！」
那個不叫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那個叫……嗯，那個叫胡天胡地侃大山。
反正，他許下了這樣一個准信，到了層岩巨淵，要先開始將營寨扎起來的時候，先手將伯陽和戎昭二兄弟一手一個抓到了一邊。
伯陽戎昭還以為是有什麼不可被外人知曉的任務需要他們兩個隨軍術士完成，一個個的都神色嚴肅，打起了一萬分的精神。
有什麼事您說！
為了璃月，為了身後的家國，舍出這身熱血又怎樣！
然後浮舍開頭就來了一句：「那個，聽說你們家裡有一樣名為太威儀盤的法寶，利用仙與人雙方的力量可以使用？」
伯陽：「……啊？」
戎昭：「……啊。」
他們連此去踏碎雲霄的胸懷都已經准備好了，怎麼夜叉兄弟你一開口就問這個。
戎昭眼神古怪地看了浮舍兩眼，然後說：「自然帶著啊，我等術士，沒了這件增幅法寶，還怎麼在戰場上起到用處？」
又不是有神之眼的天理寵兒，想要在戰場這種嚴苛的環境下給隊友和自己刷滿身的buff，那當然需要很多很多的法力……
光憑他們兩個人，只能說是圖樣圖森破了。
浮舍摸摸腦袋：「這樣就好辦多了，你們兩個……選出一個來跟我一起往地下去一趟？」
他突然來上了這樣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伯陽傻了，戎昭也愣住了，片刻之後，戎昭仗著自己多多少少算是這三人中年紀最小的，鼓起勇氣對著浮舍來了句效果也和打情罵俏區別不大的：
「別鬧。」
浮舍：「……」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精彩，就好像那喝了一百八一杯的宮廷玉液酒之後似的，五顏六色繽紛絢爛。
他頓了好一會兒，勉強解釋道：「我沒開玩笑，這裡說話不方便，算了，你們兩人隨我一同走一趟，了解事情經過之後再說吧。」
原本是用不著這麼麻煩的，浮舍大不了像是栗茸對他們一樣將整件事情詳詳細細地說一遍就好。
但是在這裡，浮舍留了個心眼。
或者說長了個心眼。
栗茸對他們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這是因為……
一方面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是栗茸來這個世界的目的，而且有劇情背書，絕對不可能是壞人；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在第一次相處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自己的那點馬甲，在摩拉克斯面前基本上是只能被扒拉得剩下一件的。
既然這樣，那還是坦白為好，大家交流起來不要帶有一點屏障，效率也高。
但伯陽和戎昭卻不一樣。
他們到底只是人，既沒有和栗茸相處過，也對另一個世界這種概念接受度恐怕不那麼好的人。
那麼，浮舍想，從小魚嘴裡說出來的那些未來，還是不要直接透露給他們為好。
以免發生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所以，是夜，因為有太威儀盤輔助因此也算是能起飛能表演幾百米高度落地不摔死的伯陽戎昭二兄弟，就和浮舍一起站在了本質上距離層岩巨淵地上也有很遠很遠的，寒天之釘之下的那個小小洞口前。
根據浮舍的判斷，其實會帶來最大的危險的魔物，應該並不來自地上。
要是有那麼一波連他都擋不住，只能選擇自我犧牲，利用地勢將它們封印在地下空間的魔物，那只有一群長得可可愛愛但鑽進了草叢就啥都看不見了的蘭那羅的須彌豈不是整個雨林地區都要被那群魔物犁上一遍？
浮舍：就這樣須彌還能繼續發展呢？
真的嗎？他不信。
騰蛇太元帥平時耿直歸耿直，也有一點大大咧咧的憨憨，但你要說他完全沒有腦子？
所謂的「既是神兵也是將才」是在跟你開玩笑？
在戰場上的未嘗一敗除了需要有主將本人的勇武，還需要有運籌帷幄決勝千裡，壓著對方主將的腦子把對方繞進坑裡的智慧呢。
但是，璃月的地下，這就是個大問題了。
眾所周知，若陀龍王當年在南天門那邊修身養性，名為避世，其實就是躺平等死，爭取讓磨損來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如果沒了栗茸估計也就距離失憶黑化進周本這一套不遠了。
而層岩巨淵，璃月人在層岩巨淵挖得太深了，甚至觸及了地脈，以及地脈之下那些……
那些他們本不應該觸碰的空間。
也就是現在還有若陀龍王鎮著層岩巨淵，哪裡能挖哪裡不能挖的，至少可以通過地脈的流動標記出來，免得那群礦工一不小心做個大死。
否則要是真的挖出了點不應該出現的東西……
魔物潮從那個璃月未曾了解過的地方出現，也是相當正常的。
這一點栗茸是不知道的。
她獲得的信息全都源於游戲裡面荒夢藏虞淵這個版本，而那個時候，這一場席卷整個提瓦特的大災變已經過去了足足五百年。
對於魈而言，是四分之一的人生；對於在仙神眼中朝生暮死，如蜉蝣寄天地的人類而言，那是一代又一代的記憶磨滅，愛恨皆為東逝水，滾滾苒苒，盡數休。
留下來的那些只言片語，只能夠給她的心靈帶去衝擊，讓她生出種種感慨，再就是幫她在扭轉命運這一點上多一點先機。
不至於事事細致都知道。
浮舍大概也猜到了這一點。
——否則這個時候小魚應該已經央求若陀前輩出手把那個魔物泄露出來的位置給堵得嚴嚴實實了不是嗎？
他看向下方的空間，扭曲的空間和亂流讓他都有些心慌，他清楚，就算是全盛時期的自己，如果長時間在下方的空間中待著，最後的結果很明顯也只會剩下一個：
身死道消。
伯陽和戎昭兩兄弟的反應比浮舍更大。
他們見過的大場面也沒有浮舍那麼多嘛，法力也低微，生命力也差了很多，就算全憑著一身的意志撐著，也很難說能撐上多久的時間。
「這個空間……」伯陽的臉色很難看，「我從未聽說過有遮掩的空間。」
浮舍點點頭：「正常，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層岩巨淵裡還有這麼個地方。」
栗茸給他的東西裡面還有一張層岩巨淵的地下地圖呢，雖然當時在栗茸的口中，這玩意也不怎麼重要就是了。
地圖上好像還標記了某個地方可能出現一條機械蛇……也不知道有沒有，到時候等這場災難過去，浮舍摩拳擦掌地開始暢想未來，他絕對要找機會去打一架。
「我在想，我們可以將那些魔物困在這個地下空間中。」
不見天日的層岩巨淵深處，沒有流明石的照明，唯獨有寒天之釘上發出的微弱且讓人覺得不那麼舒服的光芒。
浮舍甚至背對著寒天之釘，整張臉都隱在了陰影裡面，但是一雙眼睛卻亮得有如星火。
「這一點，你們手上的那個太威儀盤，能做到吧。」
伯陽深深吸了一口氣，再將那口已經變濁的氣息吐出來的時候，他整個人看上去都像是換了一個魂靈似的，恍惚間像是另一尊仙人——山阿做骨骼，河流為血脈的那種。
「以仙與人雙方的力量啟動太威儀盤，可以做到封禁空間。」
他頓了頓，繼續道：「但是若想要將魔物封在裡面，一定需要有誘餌吧？」
浮舍點點頭：「的確如此。」
戎昭的臉色一瞬間變得非常不好起來，他搶上前一步握住了兄長的手：「兄長，您——這不可啊！」
能夠成為千岩軍的隨軍術士，戎昭年紀輕輕就能力頗為出眾了，這種人的腦子必不可能不在線。
需要有人成為誘餌，需要用太威儀盤來封印這個空間的入口，防止魔物被引入其中之後溜出來……
且不說面前的夜叉仙人一定會成為誘餌之一，他和兄長也勢必要出一人成為犧牲。
他非常清楚，在這種二選一的局面下，兄長必然會選擇保住自己。
但……
戎昭不說話了，他的牙齒咬著下唇，咬得是那麼用力，以至於幾乎可以見血。
兄長是他的兄長。
外面的璃月……璃月港、輕策莊，以及那些散布的村落，裡面的人，活生生的人，也都有兄弟姐妹。
這種損一毫以利天下的問題，後世爭論了多少遍尚且沒有得出過結果，想要讓戎昭這個年輕人給出答案，那也太難了。
青年眼神痛苦，明顯已經陷入了糾結之中。
然後……
然後浮舍很奇怪地在他肩膀上大力拍了拍，其力氣之大甚至讓戎昭覺得自己肩膀上的骨頭要被拍碎，而腳底要踩進地裡好幾釐米。
浮舍：「我之前說的，不會讓任何一個跟我出來的人出事這句話你小子是不是沒聽進去呢？」
還是聽了壓根沒有放在心上？
浮舍：你小子莫非是在找事.jpg
浮舍：我這一拳下去你小子可能會死.jpg
戎昭：「啊……啊？」
浮舍一臉鈾好核善的微笑：「我難道就沒有辦法在將魔物封印在地下之後，通過別的法子帶下面的人出來嗎？」
戎昭：「……」
青年皺起眉毛。
好吧……這樣確實可以。
但浮舍太元帥您說話是不是有點過分大喘氣了，就這樣他不產生誤解就奇了怪了啊！！！
「不對吧。」
比起相對穩不住氣也更傻白甜一點的弟弟，伯陽的反應速度就要更快。
畢竟是老油條了。
他看向浮舍，問道：「如果能完好無損地帶出來，您就不會問到底我和戎昭到底誰下去了。」
隨便二選一不就完了。
浮舍點頭：「是這個道理，這就是我下面要說的。」
伯陽和戎昭都屏住了呼吸。
「我帶人出來的這個法子，對凡人的身體可能會有一點損耗，但是不會是不可逆的損耗，多吃點好的補一補應該……」
浮舍將眼珠子往上翻，開始努力想栗茸當時和他說的原話。
「三五年就可以全都養回來了？」
有損失，但是損失不大，當場戎昭就開始和伯陽爭執起來：「哥！你是我親哥！我比你小幾歲我身體素質比你好多了！你前兩天搬院子裡那塊石頭都差點閃了腰！」
伯陽：「……」
實不相瞞，對於面前這個突然降智了的弟弟，他的第一反應是揍一頓。
浮舍覺得自己已經把該說的都說了，甚至戰術戰策都細細介紹了一遍，如果這兩人都不能領悟的話那就……
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如果連這點腦子都沒有，也想用得了太威儀盤？
怎麼可能。
那麼現在僅剩的問題就是這倆兄弟裡面誰配合他開啟太威儀盤，去這個地下空間將魔物鎖在裡面了。
至於到底誰跟著他去嘛……
浮舍打了個哈欠。
與他何干？
他抬起手臂，雙手在腦後十指交握在一起，撐著腦袋，慢慢悠悠地往回走：「你們慢慢商量哈，明天早上給我答復就行，我先回去睡一覺——困死了。」
說著就又打了個哈欠。
睡覺有多重要呢，大概就是已經兩千多歲的夜叉，當年還能熬夜蹦迪，最近已經開始不喝過了凌晨的酒局的那種重要吧。
浮舍現在非常沉迷那種躺平在床上，感受著被褥的溫暖和柔軟，放空自己屁事不做的感覺。
於是他也善意地提醒了一下目前就誰跟著下去快要吵出狗腦子來的兩兄弟。
「你們……也早點睡。」
*
第二天清晨，浮舍說實在的是還不怎麼想起的，但是戎昭把他搖醒了。
既然醒了，那就沒有再睡回去的道理。
他於是惺忪著睡眼，問戎昭：「你們做出決定啦？」
誰去啊？
戎昭將胸一挺，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
「我是瞞著我哥偷偷來找您的，我要去！」
然後他又壓低了聲音。
「您聲音輕一點……我哥這會兒還在睡覺呢，要是被他發現我不睡覺偷偷溜出來……」
伯陽肯定就不會給他這個操控太威儀盤去地下空間的機會了。
有大哥在難道還要弟弟親自面對這種危險？
伯陽是不答應的。
在……睡覺？
浮舍心生好奇，將帳子稍稍掀起一點，看到了外面……
東方連魚肚白都還沒有泛起來的天色。
浮舍：「……」
真尼瑪絕。
望舒客棧裡面的貓起得都沒面前這小子早。
這個年紀！你他娘的是怎麼睡不著的啊小子！
正因為如此，浮舍最後拜托了伯陽和自己同行。
順帶把戎昭干出來的這件事告訴了伯陽。
「伯陽兄弟，戎昭兄弟也是好心啊~」
浮舍這句話說的頗為意猶未盡，尾音裡面甚至帶了點旁人不是很容易挺出來的猥瑣。
怎麼說呢……
拱火樂子人屬性無疑了。
伯陽也確實追著戎昭揍了。
出於長兄如父的訓誡，戎昭雖然跑得快，但並未能成功躲過來自兄長的關愛，於是他一邊喊著「大杖則走」（意思就是爹媽長輩打得疼了，小輩應該趕快跑），一邊用哀怨的眼神看浮舍。
浮舍在一邊剔牙花子，裝沒看到。
欸——這會兒天氣真好啊！
太陽都沒出來呢！
*
前因目前已經差不多敘述完畢，終於，我們可以將鏡頭調回到黃昏時分的層岩巨淵。
浮舍在做出了魔物可能從地下湧現的判斷之後，過段將這支千岩軍隊伍——不是小隊，歸終當然不可能讓他帶著那麼幾十個人就過來守層岩巨淵那麼大的地方。
那和送死有什麼區別？
所以，分了部分到地下之後，地面上的部分倒也不至於力量太過薄弱。
中午的時候，金鵬來傳遞了下消息，浮舍想，昨天夜裡出現在璃月其他地區的魔物並未出現在層岩巨淵，而那些魔物，用歸終機全方面火力覆蓋就能徹底解決問題，想來地面上留著的這些人是夠用的。
這麼想著，他整理了下自己的東西，將地面上的指揮重擔交給了原本這支隊伍的隊長。
隊長原本以為浮舍來是會做為指揮的，這會兒驟然聽到自己需要承擔起那麼多人的責任，一下子有點慌神：「這……」
現在的璃月，經歷的戰爭比起五百年前來可謂是少了百分之九十九。
因此，就算真的在每次演練和理論考試中獲得了優秀的成績因此升任成為隊長，實戰的心態還是欠缺一點的。
浮舍不在意地擺擺手：「你看著上面，別讓東西從層岩巨淵裡面出來，也別讓外面的東西進去，就成了。小伙子，我看好你。」
隊長受寵若驚。
畢竟面前的這位是騰蛇太元帥啊，他們在千岩軍軍營裡面給隊長以及以上頭銜專門培訓的時候用的教材上還有一章專門分析的這位元帥某一次異常精彩漂亮的仗的打法呢。
（隊長碎碎念：那可是考點，每三年必有一年考到這一場戰役，誰敢不背？）
如果是騰蛇太元帥說自己行的話……
那自己應該是真的行吧！
隊長突然就自信心爆棚了起來。
隊長：我可以！
【鹿小葵握拳.jpg】
然而他並不知道，浮舍其實，對每一個看起來像是沒那麼多信心的人，都簡單聊了聊，將自己的身份告知對方之後來上一句「我覺得，你可以」或者是「加油啊小伙子，我看好你」。
簡單來說就是給所有人來了一針雞血。
某種程度上，也是挺海王的。
做了那麼多的鋪墊之後，終於，隨著太陽朝著西邊的山谷中落下，金紅色的光輝在山體上鍍了一層寶相莊嚴卻也莫名帶著些許妖邪意味的鑲邊，浮舍感覺到了異變。
他對著現在心跳是一百八十邁的隊長點點頭：「接下去，地面上的一切就交給你了。」
然後就在隊長的注視下，頭也不回地跳進了層岩巨淵的地下一層。
*
與後來旅行者們會時常去挖礦的層岩巨淵地下空間不同。
那時候的層岩巨淵其實是一個已經廢棄了很多年的狀況，盜寶團遍布，更深處更是有了從須彌偷渡過來的蘑菇。
但是這會兒的層岩巨淵，還是在若陀的看顧下，持續不斷且非常穩定地朝外輸送著礦石的。
不論是白鐵礦鐵礦還是水晶流明石，層岩巨淵都有很豐富的產出哦~
就算你是要晶蝶的，這裡也是有的呢~
沒有被廢棄的地方，第一眼直觀看過去，就是那些木制的平台啊架子啊什麼的，都是新的，穩如老狗。
而那些橫貫空中的繩索，那些長臂的吊車，也都是定期更換檢察的。
所以，浮舍的想法是，畢其功於一役，在那些魔物潮還沒來得及將這些層岩巨淵內的設施弄壞之前，就把它們全都封禁起來。
畢竟……重建不要錢吶！
璃月富有歸富有，又不是冤大頭！
他站在那塊連接著更地下的空間的洞口邊上，閉上眼睛，感受了一下空氣。
片刻之後，他感覺到了。
——異變的方位。
*
魔物出現得相當突然。
它們全都呈現出獸形，爪牙鋒利，速度很快。
前僕後繼，數量難以估量。
因此，原本還有著「我們要不干脆打一仗吧，誘什麼敵呢」想法的千岩軍，也都默默一邊用歸終機武裝保護自己，一邊放棄了先前的念頭。
數量這麼多，如果全靠打的話，光是歸終機的後坐力就能把他們的手臂給震廢了。
不劃算不劃算。
這些魔獸沒有腦子（具體有沒有的，反正也沒有人解剖，浮舍就干脆從它們的行為斷定應該是沒有的），在感受到了多方面的火力壓制之後，沒有考慮用同伴的屍體疊起一道防火牆什麼的，而是在浮舍特地留出的一條「生路」上狂奔。
找到了「生路」，隨後就是按照浮舍的劇本設定的那樣，感受到了前面有兩個「食物」——看起來是最容易突破的地方！
然後就掙先恐後地撲了過來。
這一過程太過順暢，以至於浮舍生出了一種「我他娘的那麼緊張是為了啥」的無語。
但，這些魔物雖然莫得腦子，造成的威脅卻不容小覷。
他和伯陽對視一眼，一同注入力量開啟太威儀盤。
跳下那個無名空間的瞬間。
浮舍叫了魈的名字。
金鵬，太威儀盤極速下墜的過程中，浮舍活動活動了脖子，心想，這次你老大哥就全靠你了。
*
浮舍是掐著點和伯陽一起用太威儀盤封死空間的。
進入了地下的魔獸發現回去的路被封死了。
但是它們小小的腦子思考不了自己快被關死了這件事，因此，它們只是對著面前的浮舍和伯陽圍了上來。
食物！
浮舍深吸一口氣，反手掏出玉淨瓶。
「你不要抵抗啊，」然後他喊，「伯陽！」
隨著術士應了一聲，他的身體就極速縮小，被吸進了那個玉淨瓶裡面。
時間剩下的不多了。
浮舍能夠感覺到它的流逝，點點滴滴，如水。
小魚，大概還有那麼兩三分鐘，小魚那邊應該就要將玉淨瓶收回了。
整挺好，浮舍心想，他也就別和這些魔物再打一架了。
雖然打架很過癮，但是很明顯，如果能夠兵不血刃地完成任務，那麼躺平無疑也是很好的。
浮舍這幾年休養生息下來，整個夜叉是越來越佛系了，甚至可能再過那麼幾千年，他會發現自己的腹肌也隨著他心境的提升九九歸一。
——不過這就是題外話了。
此時，浮舍對著面前那些正朝著自己包圍上來的魔物露出一個八顆牙的爽朗笑容。
手中舉起玉淨瓶，他喊了自己的名字：
「浮舍！」
「欸。」
第85章 玉淨瓶二合一12
栗茸覺得吧, 時管局出品的這個電子面板，好用也還挺好用的，但是有時候就顯得不夠智能。
反正有點二十一世紀初, 那些人工智障的畫風。
畢竟，你說你匹配的金手指簡介都能寫在上面了, 下面再開發出一個金手指是否在生效中的功能很難嗎？
讓她能夠通過電子面板看到現在的玉淨瓶裡面有沒有裝人, 這個要求很難嗎？
時管局的電子面板出廠之後就沒有這個功能，現在導致的結果就是，她不得不盯著那正細細地往下漏著沙粒, 將一刻鐘時間的每一分每一秒倒數都拉長到讓人心慌程度的沙漏，掐算著時間。
她得按時把玉淨瓶收回來，再將裡面裝著的浮舍和不知道是伯陽還是戎昭的那位術士一起放出來。
以免真的傷到了人家的根基。
對, 栗茸給出的處理辦法——也就是騷操作，其實就是讓浮舍把空間封閉起來之後, 再用玉淨瓶表演一個「我裝我隊友」以及「我裝我自己」。
生生把一款用來限制敵人的武器變成了用來保護自己的護盾, 可以說操作是非常的666了。
然後再通過金手指和本體的綁定，將玉淨瓶強行傳送到栗茸身邊，將關在裡面的浮舍他們放出來。
因為玉淨瓶和栗茸的綁定是主世界的綁定方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除非栗茸自願舍棄了金手指，那麼就算是摩拉克斯都不能強行切斷這樣的關聯。
那麼, 給出了神之心，自稱比之前實力大跌, 偶爾還會給人一種「我是凡人我已經弱成這樣了的」錯覺的鐘離可以輕松破開的空間封鎖, 身為金手指的玉淨瓶又怎麼不行呢：）
雖說電子面板算不上太智能, 但同樣出自時管局之手的金手指, 栗茸還是覺得很棒的。
先前在天衡山上, 她讓若陀設下了一道空間屏障, 然後讓歸終嘗試了一番，最終得出的結果就是，很不錯，玉淨瓶得（dei）用。
所以就這麼很雷厲風行又顯得有些草率地同意了栗茸的計劃。
再然後……
再然後浮舍就這麼按照這個計劃去執行了。
*
沙漏中最後的一點金紗從上端的小口落下，尚未觸及底部堆起的小小沙山，栗茸便閉上了眼睛，集中意念，呼喚玉淨瓶回到自己的手上。
到手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關在裡面的兩個倒出來，緊張地上下打量一番：「你們沒事吧？」
因為栗茸一開始給浮舍的時間就是一刻鐘——普通人在玉淨瓶中待超過一刻的時間就會受到根本上的傷害，因此浮舍也根本不敢浪——而從層岩巨淵那個和地下空間連接著的小口引著魔物跳下去的那個時間點，浮舍就已經喊了魈的名字，示意計時開始，但那個時候伯陽也沒被吸進玉淨瓶裡面不是嗎？
所以這會兒，他們被關進玉淨瓶中的時間都很短，可以說是安全得很，除了衣服和頭發可能有一點被腐蝕了之外，其他全都沒事。
當然啦，在這種女性居多的場合，要是衣衫不整那還算是很不講究的，至少對歸終這位塵王而言，是失禮的行為。
縱然剛剛被救回來，情有可原，但留得時間久卻不去換衣服，那就是有大問題了。
所以伯陽簡單（且動作幅度相當小）地對面前的這幾位怎麼看怎麼都是魔神和仙人的存在行了一禮，隨即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已經有人備好了衣服招呼他過去了。
浮舍倒是不怎麼在乎。
一來他用仙力保護了下自己的身體，二來浮舍本來就是個不穿上衣的家伙……
真的很難找到適合浮舍穿的衣服呢。
所以他就沒有出去，而是留在了大廳之內。
歸終也不著急問他層岩巨淵那邊的情況。
畢竟浮舍要是沒能解決問題，這會兒一定是風風火火地抓住伯陽的後領就帶著他重返層岩巨淵的戰場，這會兒還有閑心思往沙盤上掃兩眼，怎麼看都是已經輕松下來的模樣。
由此可知，層岩巨淵那邊，至少地下的部分，出不了問題。
那就等浮舍自己先開口咯。
歸終的手指噠噠地在桌面上敲了兩下。
連軸轉了那麼久，還是最高等級負荷什麼的……可累了呢！
*
浮舍把沙盤全都看了一遍，簡單在心裡分析了一通，隨後得出了個相當令他開心的事實：目前的魔物都被擋在璃月之外了，看起來還沒有任何一個方面被突破過。
東南西北，四處全都無事，浮舍心想這下子總不用自己飛奔去哪裡救急如救火了，松了口氣，抬頭對上邊的歸終道：「歸終前輩，您知道這場魔物潮……還要持續多久嗎？」
歸終心說你小子以為我是誰，時間之魔神還是神機妙算鐵口直斷天理親女兒？
歸終態度冷冰冰的：「不知道。」
你小子，不要沒事找事。
浮舍摸摸鼻子，心說他就問一句而已至於嗎……然後「哦」了一聲，想起來[url]Www.52GGd.Com[/url]自己還沒把層岩巨淵的情況彙報給歸終，這才整理了一下思路，先誇了一波栗茸：
「小魚的主意特別好！」
因為聲音過高，分貝過大，所以栗茸驟然聽到自己被提及，差點嚇到心髒從嗓子眼裡面跳出來。
*
總結一下浮舍的話。
宗旨反正就兩個。
一、現在那些魔物已經全都被封禁到那個無名的空間裡面去啦，只要那個空間不出意外，它們就只能被活活困死在裡面，再也別想出來興風作浪。
二、小魚真的好好用啊歸終前輩你能不能把她從金鵬那邊搶過來送給我當妹妹嘞？
歸終有沒有答應，栗茸不知道，主要是因為歸終也沒得那個開口的機會。
浮舍這話可是當著魈的面說的。
這會兒還沒接到任何魔物出現的消息，所以還留在大廳中的魈：「……」
他從牙縫裡面擠出一句來：
「浮舍，你很閑嗎？」
浮舍逗魈這都已經是快要千年的夜叉傳統了。
從一開始的騙他喝酒啊，到後來的趁著他睡著在他臉上畫墨圈啊，再到現在的一臉賤兮兮的要來搶妹妹啊，魈都已經快要習慣了。
浮舍也習慣了。
非常習慣在魈問他「是不是閑得慌」的時候滾刀肉一樣地應上一句「啊，我是閑啊」。
而後魈就露出了個相當心髒的笑容。
「閑著啊，那不如和我一起去通傳前線的消息吧？」
浮舍：「……」
他恨！
自己怎麼就一時嘴快了呢！
要知道，魈能夠通傳各處的信息，是因為他的跟腳是金翅大鵬，速度在全璃月所有人的仙人（非魔神）裡面是排第一的，屬於是專業對口。
但他呢？
他的特長在於……
在於他手臂特多能一打二啊！
所謂兩對雙拳能敵四手嘛……
讓他跟著魈一起滿璃月跑上幾十個馬拉松？恕他小浮舍直言，這可能是在要他死：）
*
因為運籌得當，魔物潮終究也沒能在璃月造成什麼危害，甚至，因為眾志成城的璃月這塊硬骨頭在其余國家的襯托下顯得有點過分難啃了，魔物們直覺擔心自己還沒來得及將骨頭咬碎，自己的牙齒先崩了，於是，在比原本應有的歷史早上那麼半個月的時候，魔物潮就選擇了放棄璃月。
千岩軍從根本上做到了無一人死亡。
唯一比較值得一提，還需要回到璃月港之後去醫館治上一段時間的傷，還是一名年輕的千岩軍從前線退下來的時候，沿途被保護的百姓過分熱情，所以將從須彌經商帶回來的兩個新鮮棗椰扔過去，好巧不巧扔到了這名千岩軍的腦袋上，給砸出了個輕微腦震蕩。
如果魔物們得知，自己在殺傷力方面甚至比不過手無寸鐵的璃月百姓的話，也不知道會不會選擇找塊石頭撞死算了。
但這些就都不是栗茸需要關心的事情了。
因為，摩拉克斯回來了。
栗茸覺得不太對勁。
在她的印像裡，七神被要求跟著天理一道去坎瑞亞，覆滅這一無神的褻瀆國度。
你們覆滅一個國家……那麼快的嗎？
雖說栗茸也能理解，一個寒天之釘下去之後，原本居住在這裡的居民除了搬家就只能等死了，但是坎瑞亞這種可以讓原本的雷神雷電真在這裡喪生難度級別的副本，也能夠這麼快解決掉嗎？
她在旁邊觀察了一會兒，發現……
摩拉克斯他似乎是提前回來的：）
而且他就像是知道了什麼一樣——栗茸願稱之為就像是從她這邊搶走了游戲劇本一樣——第一件事是先去了層岩巨淵。
然後像是狠狠松了一口氣。
栗茸：要是都這麼明顯了我還看不出來你多少知道點千岩套的背景故事，我當年為了給您刷聖遺物在千岩本裡面坐的牢就都白坐了。
【干巴巴的微笑.jpg】
但是光這些，只能說是可疑，於是哪怕栗茸的小腦袋瓜子裡面各種想法亂轉，從「摩拉克斯是不是做夢夢到未來了」一直想到「臥槽他應該不會被人奪舍吧」，但一直都沒敢去直接問。
倒也不是說怕被滅口什麼的，主要是覺得如果自己猜錯了被摩拉克斯點腦門會很羞恥。
龍難道不要面子的嗎！
於是，栗茸選擇了曲線救國的道路。
隔壁的巴巴托斯回來了嗎？
她暗搓搓地問了魈這個問題。
魈有點奇怪：鄰國的神明，關心這個做什麼？
栗茸總不好意思說當年自己也曾將那只風精靈放在掌心裡搓扁揉圓，甚至考慮過要不要給哥你再添個弟弟，只能說：
「如果蒙德的神明回到了蒙德，那邊的魔物潮應該也可以被盡快解決吧？」
魈自動理解成了：只要蒙德的魔物潮平息，那麼璃月就又少了一側需要嚴防死守的邊境。
這種擔憂就很正常，也非常的憂國憂民。
於是他帶回了蒙德那邊的消息：
巴巴托斯沒有回蒙德，現在蒙德境內還在因為肆虐的魔物受災嚴重。
栗茸：好的，根據以上信息，大致可以推斷出摩拉克斯確實是提前回了璃月，畢竟七神總不會是一人負責消滅坎瑞亞的一塊區域，然後提前卷完了任務的提前回國對吧——等等，天理真的不管他嗎？
於是，在好像有九只貓在心口輕輕地撓啊撓啊撓的情況下，栗茸終於麻溜地滾去找摩拉克斯了。
畢竟，如果不問的話，她覺得自己是絕對沒有希望找到答案的。
*
對於栗茸的來意，摩拉克斯其實已經心裡有數了。
所以，栗茸站在門外，還沒有敲門的時候，就聽到門裡面含笑的聲音：「進來吧，門沒鎖。」
栗茸老實巴交地進來，然後發現桌上除了翹英莊的茶之外還專門為她准備了一杯日落果汁。
她當即就乖巧地坐下了，雙手放在膝蓋上，像極了那種正在上自己眼中最嚴厲的老師的課的小學生。
反正看起來就是很有點局促的感覺。
摩拉克斯失笑：「我不過離開璃月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罷了，膽子怎麼就變得這麼小？」
栗茸心說那我比較擔心你知道我先前還猜你被奪舍了呢（雖然這點可以被認定為是中二玄幻小說看多了的結果）。
然後她就期期艾艾地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您現在不應該在坎瑞亞嗎？」
摩拉克斯大方地頷首：「的確，但是天理並不會對塵世七執政有過多的約束。」
他沒說更多的，栗茸比較好奇，想要問關於這一段主世界的游戲裡還沒出的背後故事，但摩拉克斯的食指壓在唇上，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事關天理，有些東西，最好還是不要說出口。
栗茸懂了，傳說中的無知是福。
畢竟嘛，那些和天理沾邊的東西，很多都和《日月前事》一樣變成了you know who啊。
【攤手.jpg】
這個問題不可言說，那麼就換下一個。
「您是……」
說起原本劇情中浮舍會喪命層岩巨淵的情節，栗茸自己其實也不是那麼容易調整過心理狀態：她在玩游戲的時候就對這些角色產生了很深的感情，開始做任務之後更是大家相處得都很好，說起這種be結尾自然就更多了幾分胸口像是堵了一團棉花的感覺。
她做了個深呼吸，才說：「您是感覺到浮舍原本會……」
「不止浮舍，還有那些千岩軍將士。」
千岩寂寂啊，夜叉與凡人，不論多麼的勇猛與無畏，悉數葬身在了漆黑的淵藪之中，甚至在臨終之前，心智都已經瘋癲。
縱然是山石群岩，亦為之悄然呢喃吁嘆。【1】
「或許是因為先前在坎瑞亞，我沒有覺察到你的到來，小魚。」
所以，當摩拉克斯感知到那種被璃月人稱之為天命的玄之又玄的聲音，他當即選擇了放天理鴿子。
天理哪有自己捧在掌心裡的璃月重要。
璃月是摩拉克斯的優樂美，天理算什麼東西，（劃掉）最多嘗個蛆罷了（劃掉）。
栗茸抓耳撓腮地好奇：「我奇怪的就是這個，您是怎麼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的？」
魈在荒夢藏虞淵這個版本裡面，感覺到了天命，但他自己都說法也玄學得讓人滿頭霧水。
說了等於沒說那你還說出來干什麼？
栗茸：「嘿嘿我就是有點好奇您是不是覺醒了什麼預知未來的能力。」
那可是未來欸，要是能知道未來的話，豈不是基本可以確定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然而摩拉克斯說：「未來……怎麼可能？命運的紡織線，就算是天理也無法參透。」
栗茸：「那——」
摩拉克斯微笑，其形容略有幾分仿佛主世界中的那個佛祖拈花一笑的意蘊，整體很給人一種雲行水長，那種飄啊飄的反正很有仙氣也很意猶未盡的感覺，嘴裡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不沾半個「仙」字。
「我可以看星空啊。」
栗茸：「……」
也是哈，莫娜能通過星空和水盤算出命運的影子，憑什麼提瓦特第一六邊形戰士，摩拉·無所不能·克斯就不能會一點參透星空給予的提示的手段呢？
「不過，來自星空的提示就不是未來了嗎？」
栗茸眨眨眼睛，「我感覺效果都是一樣的欸。」
「並非如此，」摩拉克斯道，「星空給出的信息是模糊的，尤其在這些左右世界發展的大事上，而且，星空給出的信息也未必無法更改，比如說，我通過看向星空，發現浮舍和層岩巨淵產生關聯，結果是凶。那麼聯系上我之前隱隱有所感的魔物潮，得出這樣的結論並不難。」
他抬手，掌心壓在栗茸蓬松的發頂，將她因為頭發多且蓬松而撐起來的虛假的兩釐米身高生生壓了回去。
栗茸無奈地扒拉著自己的頭發：「您別壓呀……我總共就這麼高。」
再壓矮了點，她得多委屈吶。
摩拉克斯沒松手。
栗茸合理懷疑浮舍的那點性格是受到了他潛移默化的影響……
多不做人吶！啊！多不做人吶！
自己一個個的一米八往上，就體會不了她這種身高一米四的人心中的痛了是吧！
眼看著小姑娘要變得張牙舞爪起來，摩拉克斯輕輕笑了笑。
「不會變矮的，平時多喝點牛乳就好——提瓦特的星空存在著你的位置，小魚，但是當你不在這個世界的時候，你身上發生的一切，星空都無從得知，所以，你帶來的變化，在塵埃落定之前，並不會出現在星空之中。」
那些也就是遠望星空之人無法讀取的東西了。
說到這裡，摩拉克斯話鋒一轉：「小魚，你或許會樂意嘗試，去更改一下璃月地區之外的人的命運？我想，現在的蒙德應該很需要你的力量。」
栗茸當即愣住了。
蒙德……蒙德需要她的力量？
可是這次的任務又和蒙德沒有關系——等等！
蒙德現在還深陷在魔物帶來的災難之中啊！
對哦！
栗茸發現先前的自己好像陷入了某種誤區。
她為什麼會覺得，自己的任務要求的是清除璃月境內的魔物潮，她就不能去一趟蒙德幫忙呢？
不管是她那勉強也算是蒙德創始人之一的身份，還是她和巴巴托斯在某酒鬼詩人還只是一只風精靈的時候的友誼，又或者是對萊艮芬德家系和古恩希爾德家系的關照，栗茸都有很充分的理由要去蒙德走一趟。
「那……」她有點擔心地看著自己目前那可憐兮兮的小胳膊小腿，總覺得現在這倒霉的四肢隨便來個力氣大點的人都可以直接給拗斷了，「我擔心我一個人去蒙德的話，會被魔物吃得骨頭都不剩下。」
要是盜寶團的話也還好啊，大不了裝進玉淨瓶裡面嚇唬嚇唬再放出來，但面對著一群連腦子都沒有的魔物？
它們真的知道栗茸是在喊它們嘛？
不存在的（手動拒絕.jpg）
摩拉克斯抬手捏了捏眉心，覺得自己仿佛又遇到了一個令人頭疼的浮舍：
「為什麼是你一個人？最近魈又沒太多事情要做。」
栗茸心想：那讓一位仙眾夜叉陪著我到別的國家的國土上去，好像也不是什麼和符合外交政策的事情啊……這又不是偷偷去看看巴巴托斯有沒有回家，巴巴托斯那個家伙才不會介意自己被看了……
然後她轉念又一想：愚人眾執行官甚至能在西峰大教堂側門伏擊風神並成功對准了胸口來上一記掏心窩子。
好吧，魈去是很正常的事情。
於是，出於人道主義關懷，栗茸第二天就出發去了蒙德。
從魔物手中救下更多的蒙德群眾刻不容緩。
畢竟，蒙德的魔物潮看起來是非常嚴重的樣子。
那位在很多的聖遺物和武器（包括五星武器終末嗟嘆之詩和四星武器黑劍、西風大劍甚至鐵影闊劍）裡面都有提及的騎士，幼狼魯斯坦，都是喪命在了這場覆蓋整個提瓦特的災厄之中。
栗茸曾經在主世界跟著原學家們一起梳理那許多游戲中給出的劇情文本的時候吐槽過：
這位幼狼魯斯坦到底給文案策劃塞了多少紅包啊，怎麼提及他的聖遺物和武器有那————麼多！
現在這個問題仍然讓她相當費解。
但是栗茸已經學會不要思考那麼多了。
反正也得不到答案不是嗎：）
*
因為是在蒙德的土地上，所以魈其實並不適合總是跟在栗茸身邊——這主要還是栗茸自己都強迫症，她表示自己遇到危險的時候一定會大聲喊魈過來救命的。
栗茸（星星眼）：「我相信魈哥的速度！」
於是，在普通人的視角中，她就是一個人從石門去到蒙德的了。
剛剛從石門走過去，大概也就是剛剛能夠看到草地上生長著蒲公英的程度吧，栗茸就被遠處的紅色吸引了目光。
在一片斷崖的背後，天空都呈現出了令人不安的紅色。
這會兒不是清晨也不是黃昏，必然不可能是霞光造成的紅色，栗茸的心跳快了幾分，朝著那個方向跑了過去。
隨後，站在斷崖的邊沿，她閉上了眼睛。
那個方向發出紅光的節點，是一座著火的村莊。
*
哪怕栗茸緊趕慢趕過去的時候看到，村莊的焚毀其實並沒有影響到這座村莊中的人的生命安全，他們都被提前通知過離開了茅草鋪設屋頂的住所，但她的心仍然狠狠地揪了起來。
站在那一群站在一起，勉強算是從屋子裡面搶救出了一點財產的村民對面，是一個渾身上下燃燒著火焰的少女。
她看起來已經相當纖細了，不，與其說是纖細，倒不如直接說是干枯。
栗茸都懷疑對方的四肢是不是和自己的一樣細。
少女穿著須彌教令院的服裝，但是那些衣服也已經在火焰灼燒中失去了原本的顏色。
火焰從她的身體內部燃燒出來，將她的皮膚烤得皸裂，也讓她的表情充滿痛苦。
火焰的尖端並不僅僅保持著燃燒的姿態，甚至還衍化出一些火元素的蝴蝶，而正是這些蝴蝶，落在村莊的房舍之上，點燃了整個村莊。
自然，也點燃了已經靠近，原本已經快要成功將這座村莊變成自己今晚的口糧的魔物。
魔物化作灰燼，這些人得救，但是無法控制住自己體內力量的少女仍然在燃燒著，牽連甚廣，以至於他們需要重新找一處地方來，從零開始地建設自己的家園……
這樣的代價有點太大，以至於一些人已經開始痛苦地覺得，如果自己死在了魔物的口中，似乎也沒比這差到哪裡去。
栗茸甚至可以聽到人群中有人在低聲地嘟囔著：
「她下一步會不會把我們也連帶著一起燒了啊？」
「那我的牛，我的牛怎麼辦啊？！」
原本拯救了他們的人現在成為了與他們針鋒相對的魔女。
人心的轉變，其速度真的令人嘆為觀止。
而不論是人道德所能呈現出的上限還是下限，也都是在親眼所見之前不敢相信的。
栗茸這麼看著，心口像是被一只大爪子抓緊了一樣難受，但……她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龍族的傳承裡面，其實是有一些和人類相處的歷史的，曾經有龍和人類王國的國王成為朋友，為國王預言未來，成為他的國師。
但有一日，另一只龍——與國王的朋友有仇的一只——出現在了王國國都的上空。
為了防止這條龍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國師龍騰空而起與它搏鬥，過程中，哪怕已經足夠小心，但龍炎仍然摧毀了都城中最高的鐘樓。
然後……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曾經被奉為座上賓的龍在鐘樓焚毀之後就成了人們心中恐懼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龍能夠感受到那些恐懼與不歡迎。
所以它離去了。
後來有人問過那條龍。
問它，是不是後悔曾經幫助了人類那麼多。
但往常脾氣總不是很好的龍嘆了口氣，說：「其實也沒有，他們只是一種很脆弱的生靈，所以會害怕一切自己無法掌控的東西……平心而論，與國王相交的日子，我獲得的愉快遠遠超過最後離開時刻的悲傷。」
那種平和的情緒，也一樣通過傳承留在了栗茸的靈魂裡面，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現在就從記憶深處浮出來，將她的情緒安撫了下去。
所以，現在的栗茸並沒有怎麼義憤填膺地想要衝上去將那些剛剛受過恩惠就開始嘰嘰歪歪的村民打一頓。
生氣歸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所以還是能少生點就少生點。
更何況……
她現在的打算是先把少女搶救回來。
好歹，這個少女，以及她身上的那些火元素的蝴蝶啊，都眼熟得讓人想要反手掏個心海給自己加加血：）
羅莎琳·克魯茲希卡··洛厄法特。
幼狼魯斯坦喜歡的少女，昔日在廣場上歌唱的少女，去往須彌學習，卻在回來之後發現無論家園還是愛人都已經在災厄中失去的，炎之魔女。
未來愚人眾的第八席執行官，女士。
好吧，盡管女士在周本裡面的炎熱值會讓血條強迫症走上摳掉自己眼睛的路，但現在的少女羅莎琳，栗茸覺得還是需要搶救一下的。
巨龍還有選擇離去的機會，但是已經將自己的身體做為火炬點燃，再也無法熄滅這股源於復仇的火焰的少女，她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
這又不是她的錯。
未來會對溫迪做的掏心窩子、對摩拉克斯態度甚是不佳、在雷電將軍面前聲嘶力竭像是小醜一樣什麼的……
那都是未來的事情。
沒人可以用未來的過錯審判當下的人。
栗茸走了出去。
她和羅莎琳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輕聲嘆息過後，她說：「我應該可以將你體內的火熄滅，你願意跟我來嗎？」
栗茸的嘆息並未因為別的，她只嘆息了自己：
她來得太遲了。
至少，那位在不少聖遺物和武器中留下了自己傳說的漆黑且沉默憂愁的騎士，已經無法再救回來了。
而昔日在廣場上歡樂歌唱的少女，也無法再回到從前。
玫瑰既然已經干枯凋零，花瓣破碎，那麼即便是天工之手，也無法將其重新拼湊。
而根據時間線倒退……
估計她在還沒降落到這個時間節點之前，幼狼魯斯坦就已經被尚未引起人們警戒的魔物……那啥了。
栗茸想得很明白，能多救一個是一個，但也不必因為自己沒能救到的人太過傷心。
要憐憫活著的人，至於死者，始終在活人之後。
她將玉淨瓶中的甘露揮灑向這裡被常燃之火籠罩的村莊，火焰隨著甘露的降落，果真被壓制了，甚至開始隱隱有了熄滅的跡像。
房屋的大致是都還殘留下來了沒錯，但屋頂基本都已經被燒干淨了。
還是得自己重建——嗯，至少重建一部分。
*
羅莎琳懷疑自己的運氣可能是有點好起來的跡像了。
不過，既然一開始的運氣已經壞到了沒了家也沒了喜歡的人，那麼觸底反彈也是一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
栗茸在湖水邊上幫她用甘露壓制了常燃的火焰。
羅莎琳看著自己身上哪怕火焰熄滅但仍然看著很是觸目驚心的裂開的皮膚。
那些裂痕裡面甚至都可以看到灰燼的模樣。
栗茸問她疼不疼。
羅莎琳看淡一切似的笑了笑：「現在不疼了，嗯，謝謝你救了我。」
栗茸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將食物分享出來遞給她。
她覺得現在的羅莎琳看起來雖然溫溫柔柔的還可以與之交流，但好像已經處於了一個「死其實沒什麼關系」的狀態。
光從她吃東西的時候，那種機械的模樣就可以有些感覺了。
她不像是在為自己的存活吃東西，倒像是在為了讓栗茸稍稍安心才吃的。
不過這句話，栗茸沒有說出口。
她只說：「之後的一段路，要不我們同行吧，我知道你要向魔物復仇。」
悠于 2023-11-16 08:19
第86章 玉淨瓶二合一13
原本栗茸在去蒙德的時候遇到危險總會喊魈當滴滴代打嘛, 但是現在，身邊不是已經有了合適的同行人嗎？
羅莎琳·洛厄法特雖然說在戰鬥力方面是比不過魈的，但是那種一旦放出來就能焚毀一切魔物的力量倒也是很好用的。
尤其是, 現在的栗茸，剛好是可以幫助她掌控這股力量，不至於讓她把自己的生命都扔進這團火焰裡面一起燒干淨的那個安全閥。
她們兩個人選擇結伴同行就變得非常合理了起來。
羅莎琳很有分寸地沒有問栗茸為什麼要和自己一起, 也沒有問她是從什麼途徑知道自己要向魔物報仇這件事的，她就像是已經覺得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沒什麼關系了一樣，保持著一個「你說我們去哪就去哪」的狀態。
畢竟不論去往哪裡，現在的蒙德都有很多的魔物, 沿路就需要處理掉一堆。
被不知道第多少次從道旁跳出來的魔獸嚇了一跳之後再由羅莎琳放出火蝶將魔物燒成灰燼之後, 栗茸覺得自己對於心髒的訓練也已經算是徹底到位了。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隨便就可以被嚇到的吳下阿蒙了！
——現在的她面對著竄出來的魔物, 甚至可以齜牙咧嘴地吼回去。
怎麼著, 就你小子長了牙還會喊不成？
這種幼稚的行為落在羅莎琳的眼裡，什麼情緒都沒有激起。
栗茸悄悄關注著她的眼睛, 最終只能失敗地給出一個：從旅程開始到現在, 她的眼睛就像是兩潭燼寂海一樣, 沒風沒浪, 些許波瀾都不存在。
渾然就像是個活死人。
栗茸想了很多辦法來，試圖讓羅莎琳的心底重新生出一點情緒來。
因此, 她將沒有魔物的草坪上，新生的蒲公英和風車菊湊成花束，遞過去：「給你的，好看不好看？」
羅莎琳：「……」
她沒接。
重新將花束編成花環, 往羅莎琳的腦袋上戴, 羅莎琳就很安然地模仿商場裡面的衣服架子, 一點不躲，但也沒有很待見這只花環的樣子。
甚至是明亮的星塵，落在肩膀上的雀鳥，甚至因為她的火焰，被從死亡線上搶救回了性命，因此怯生生卻又雙眼放光地從母親身後偷偷探出腦袋來偷看她，在她准備離開的時候攥著自己存了好久都不舍得吃的糖果來遞給她的小女孩……
這些都已經和羅莎琳沒有關系。
終於，在她們一路從靠近璃月的石門附近，走到了星落湖邊上的位置，坐在河岸平坦的石頭上，分吃一塊沿途買的面包的時候，栗茸忍不住她的好奇心了。
「所以，你現在僅僅是為了殺光那些魔物而活著嗎？」
羅莎琳機械的吃面包的動作頓住了。
片刻之後，她將捏著面包遞到嘴邊的手放回大腿上，眼睫也垂了下去。
「親情、愛情，這些我都沒有了。」
至於對於知識的追求……那也得是她還是一個人的時候才能說吧？
可是沒有了親情沒有了愛情的羅莎琳，到底還是一個人嗎？
她只感覺自己已經隨著火焰燃燒到只剩下一個空殼了。
「如果一定要說我還有什麼想法的話，那應該是，我想要復仇。」
「復仇」這兩個字在羅莎琳的唇齒之間，帶著一種鏗鏘擲地有聲的硬度，哪怕只是兩個字，都像是在發誓一般。
栗茸抿了抿嘴唇，片刻之後還是挪動小屁股坐得離她更近了一點，期期艾艾地問：「那你打算……向誰復仇呢？」
羅莎琳冷笑：「還能是誰，當然是我們那從來都不會保護他臣民的神巴巴托斯大人了。」
語調諷刺，甚至有些尖銳，像是要扎進肉裡面的刺一樣。
她以為栗茸會露出驚訝的表情。
畢竟，很難在一個國度裡面看到怨恨自己的神明的人嘛。
尤其是巴巴托斯吹散了風雪，吹平了蒙德地區本來崎嶇的高山，讓這裡的氣候變得宜居，這也是所有蒙德小孩子們從小時候就在床頭聽父母用溫柔的聲音念起的故事。
但栗茸的表情卻很淡然。
栗茸：這有什麼，主世界的原學家早早就推出來這個結論了好嗎？
幼狼魯斯坦的死亡和家鄉的毀滅讓炎之魔女燃盡自己，她並不還因為路旁家家戶戶看到她的火焰便緊閉起的門窗心神動搖，也並不覺得燃盡自己走向死亡有什麼不好。
但她就真的沒有在那些灼燒靈魂的疼痛，以及與親人愛人生死分離的瞬間，誕生出怨恨這種情緒嗎？
怎麼可能：）
所以啊，那些的痛苦和不甘集合在一起，最後就捏成了對風神的不滿和怨恨。
為什麼你不能庇護你的子民呢？
魔物潮來的時候，你在什麼地方？
我曾經那麼虔誠地信仰你，在你面前祈禱，祈求我和愛人重逢的時刻即為我們的婚禮，但你讓我看到的是什麼呢？
以及……
羅莎琳頓了頓後補充上一句，聲音不再空洞，但充滿的情感卻是痛苦：「尤其、尤其是當我了解到璃月的時候。」
她的聲音變得又輕又飄，像是風中細細的蛛絲，再隨便來點外力就直接斷給你看的那種。
「鄰國璃月對於魔物潮的應對多好啊，他們的神明，哪怕也與巴巴托斯一起離開了自己的國度，卻很快趕了回來。」
她看向栗茸。
栗茸意識到，此時的羅莎琳的眼睛是鮮紅的顏色，恍惚似入魔。
「你看，與神同行的國度，神明多麼憐愛他掌心的子民；但是自由的國度呢，我們的神明恨不得讓蒙德人自己解決一切，哪怕這些問題，他的子民根本沒有那個能力應對。」
栗茸：「sdhjwbd——」
滿嘴說不出來的髒話，以及一整個mmp住了。
原來您對巴巴托斯的意見那麼大……不是，那隔壁璃月干得好是因為璃月魔神多啊……而且隔壁璃月還有她這個金手指在呢怎麼可以把璃月和蒙德放在一起當對照組，你這不是欺負巴巴托斯還欺負西風騎士團嗎？
她突然有一種對不起溫迪的感覺。
風精靈大兄弟啊，這事我也……我也妹想到啊！
而且，她其實不太贊同羅莎琳的觀點。
溫迪對於蒙德的放手，本質上也是對蒙德的一種溫柔——蒙德人畢竟也靠著自己的力量撐過了魔物潮；更何況，坎瑞亞那邊的情況還真的不好說。
再要說溫迪不關心蒙德人的話，那麼當魔龍杜林出現在雪山附近區域的時候，他就不會彈奏詩歌，輔助特瓦林將杜林擊殺於遠離蒙德城的地方。
但……
可想而知，如果當著羅莎琳的面說這種話，一定會被對方單方面通知分道揚鑣然後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栗茸嘆了口氣。
「根本的問題還是魔物呀……」
羅莎琳沒有接她的話，不是因為不想。
而是因為被打斷了。
「很有趣的想法。」
突如其來出現在身後的聲音讓栗茸將玉淨瓶都抓在了手上。
她回頭看過去，發現身後的小土路上停著一輛馬車。
馬車本身還好，但車廂上印的那個標記讓栗茸條件反射地跳了起來，擺出了敵對的姿態。
愚人眾！
她甚至做好了對面靠近過來就喊魈過來救場的准備。
這一點也實在不能怪栗茸太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實在是先前和愚人眾接觸的經歷都不是那麼的舒服。
第一個任務世界，她被綁架了：）
柯萊那個任務世界，她被綁架了還差一點被徹底砸沒了：）
換誰誰都得和愚人眾急。
游戲裡層岩巨淵下的愚人眾好說話還意志堅定、達達利亞和弟弟貼貼的時候是可愛大狐狸一只怎麼了，需要的時候照樣暴揍！
甚至是羅莎琳，要不是因為看到對方的時候，她表現出來的外表是需要幫助的可憐少女，而不是在天守閣上那個和旅行者打架，可以變成火旋風到處轉還要給人加炎熱值扣血的（劃掉）大撲棱蛾子（劃掉），栗茸絕對不會那麼毫不猶豫的出手。
她對愚人眾的陰影實在是比較大。
但當看到從馬車上下來，並朝著他們走過來的人的時候，栗茸將手中的玉淨瓶收回了袖子裡。
人很熟悉，雖然沒有在游戲裡面露過面，但是就《冬夜愚戲》這個幕間pv刷的遍數，她也算是和這個人單方面見過那麼幾十次了。
明顯典型的坎瑞亞四芒星眼睛，年老的外表，但卻仍然精壯以至於澀圖都有不少（咳咳）的身體。
——愚人眾第一席，統括官[醜角]皮耶羅。
也是愚人眾的創建者。
既然知道了是醜角，那麼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栗茸也心裡有數了。
給帝君刷了那麼久的千岩套，蒼白套的背景故事她都能倒背如流了【微笑.jpg】。
【無垢之花】的劇情文案：
最初的愚者循著狼煙而來，向流盡了眼淚和血的少女提出交易。
他將力量交給少女，讓她通過「妄念」看到污穢的過去以及無垢的未來之間的界限。
少女選擇將堅冰的力量熄滅常燃之火，加入愚人眾，成為推翻天理的工具之一。
（題外話，栗茸在想到這段劇情的時候，難免也想到了游戲裡自己那祖墳冒青煙才能一次不歪的42%爆傷的無垢之花。這可是她全家上下最好的聖遺物，沒有之一。）
愚人眾統括官醜角，很難說對方的立場如何，但就目前的情況來看，現在的愚人眾應該遠遠還沒有發展到可以在別的國土上放肆的強大。
現在的統括官，是來（劃掉）當獵頭的（劃掉），是來招募執行官的。
栗茸尋思了一下，覺得自己大概率不是這位原初愚者的對手，叫魈過來也沒什麼用——畢竟不是打架，所以就干脆放棄抵抗，躺平看皮耶羅打算怎麼說了。
對於她的這番表現，皮耶羅還稍稍挑了挑眉。
「原來你怨恨你的神明。」
皮耶羅走到羅莎琳面前，看了眼地上的石塊，選擇了還是不要坐下。
為了不太辛苦地抬頭往上看（因為會脖子酸），羅莎琳也站了起來。
她淡聲問道：「一位沒有盡到自己責任的神明，不能被怨恨嗎？」
皮耶羅點點頭，但態度卻像是根本不想對這個問題多加糾纏的樣子。
這一反應也就導致了羅莎琳的不悅。
她沒有說什麼，指尖卻有一只火蝶飛了起來，撲閃撲閃著翅膀繞在皮耶羅身旁，仿佛隨時都要用焚毀威脅對方似的。
皮耶羅嘆了口氣：「好吧，這個問題過一會兒我再給你答案，羅莎琳，我現在想要和你做一筆交易。」
和聖遺物文案中「循著狼煙而來」的背景不一樣，被栗茸蝴蝶過的劇情裡，皮耶羅是在發現了常燃之火將沿途的魔物燒了個干淨，而隨後降下的那些熄滅常燃之火的雨水裡面殘存著一些，令他很感興趣的東西。
當然，皮耶羅本身對那常燃之火也是感興趣的。
剛剛他看到了栗茸對自己的態度，因此首先將注意力放在了常燃之火上。
——他更有興趣的小姑娘……似乎對愚人眾有著點負面的觀念啊，這樣的話事情倒是難辦起來了。
「沒有了你身邊這位小姑娘定期的幫助，你無法控制自己體內的火在點燃起來之後隨心所欲地熄滅，我說的對嗎？」皮耶羅將這一點清晰地點出，隨即向羅莎琳伸出手，手掌攤平向上，掌心有冰元素權柄的圖案出現。
「我想向你提供力量，然後引導你看到一個……你無法拒絕的未來。」
羅莎琳仍然保持著警惕，但她還是將手搭在了皮耶羅的掌心上。
反正，她本來也是一個只有復仇目標，等復仇結束之後就只能茫茫然如行屍走肉一般在蒙德的森林中流浪的人而已。
沒有什麼可怕的了。
栗茸也沒有出聲制止她。
少女羅莎琳閉上了眼睛。
然後，她看到了堅冰覆蓋的國度，看到了失去了愛，向著高處那個天空島影影綽綽的影子掀起反抗旗幟的神明。
舊世界的焚毀，從中，生長出無垢的新世界。
她輕聲問：「連我怨恨的……也會一起焚毀嗎？」
皮耶羅笑著看她，許諾道：「的確如此。」
下一秒，少女身上的氣息就發生了從頭到尾的轉變，常燃之火的熾熱被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永恆的堅冰那寒冷的氣息。
栗茸抱住了自己，順便摸了摸被凍出雞皮疙瘩的手臂。
媽耶，溫度驟降真的很恐怖好嗎！
還好，只是短暫的一瞬間過後，羅莎琳就控制住了堅冰的力量，她身上寒冷的氣息一寸一寸地收回，四周的氣溫又回升到了正常的水平。
「我明白了。」她睜開眼睛，眼眸中覆蓋上的一層冷淡的冰霜，「這場交易我也很滿意，我會成為你口中女皇手中的工具，你們所期待的那個結局，同樣也是我所期待的。」
所以，現在的羅莎琳，很快就要變成愚人眾第八席執行官[女士]了。
栗茸意識到這一點，心中頓時生出一種有些茫然的無措來，她眼睜睜看著羅莎琳，這個至少在旅途中和她相處得還算不錯的少女，朝著自己的終焉走去。
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要攔上一攔，至少給對方一些建議。
比如說不要在天守閣上對雷電將軍出言不遜什麼的……
不出言不遜好像也沒用，主要還是得勸對方不要那麼狠地掏溫迪的心窩子，否則旅行者是一定會對她發起御前決鬥的。
但……
現在的羅莎琳和將來的女士，不都很討厭巴巴托斯嗎。
這一勸告被聽進去的概率就不會大於零。
栗茸嘆了口氣。
嘆氣的時候沒有注意到醜角的目光轉向了她。
於是，當她聽到醜角那聽起來沉穩但也還算是溫和的聲音對她發出邀請：「或許，你想要了解一下愚人眾嗎？」的時候，栗茸整個人都麻了。
栗茸：「……」
不好意思，剛剛星落湖邊上的風有點大，你想說的話我沒聽清。
你是說……
你想讓我也加入愚人眾嗎我的醜角同志？
小問號你是否有很多好朋友.jpg
皮耶羅笑了笑：「愚人眾畢竟還在最開始的創建時期。」
換言之就是他這個獵頭還需要找很多人來和他一起（劃掉）共舉大事（劃掉）。
栗茸搖頭：「算啦，我沒興趣，而且我挺喜歡這個舊世界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她現在如果加入了愚人眾……
emmm，多多少少應該也能混個執行官當當，那麼到時候博士面對她豈不非常尷尬。
等等，如果能夠讓博士尷尬的話她還是有點興趣的（bushi）。
栗茸頓了頓，補充道：「以及，如果有一天我需要和你們站在同一立場上的話，我也不會逃避的。」
皮耶羅本來也就沒指望著自己可以拉攏栗茸，甚至剛剛那句話都只是一個客氣的附帶——萬一有機會呢是吧，試試總歸還是要試試，反正不要錢——所以這會兒被拒絕了也還是神色如常，轉頭繼續和已經與他站在一起的羅莎琳對話說：
「為了穩固你體內堅冰的力量，羅莎琳，你最好跟我一起先回到至冬去。」
羅莎琳點點頭。
「這樣的話，我想我們要對彼此說再見了。」
她口中說著即將分別的話語，然而語氣裡面卻聽不出哪怕一絲的惋惜和不舍。
「我感謝你之前對我的幫助。」
栗茸也終於從石頭上站起來，輕輕給了她一個最後的擁抱。
「沒關系的，順手之勞而已。那麼，再見了，羅莎琳。」
栗茸目視著羅莎琳轉身，跟著皮耶羅，朝著那個車廂上裝飾有至冬國標記的馬車走去。
風吹起她臉頰邊的頭發，發梢在臉頰上小幅度地撓了兩下，有點癢。
她心想：所以說啊……有一些命運，到底是沒有辦法更改的。
它總會走上自己應該走的道路。
*
栗茸總不可能一直留在蒙德。
和羅莎琳這一路算是將不少的魔物清理掉，順便幫助一些蒙德受災群眾災後重建了，她覺得從各種層面上，自己都已經做到了仁至義盡。
畢竟，再留下去的話，她可能就沒有辦法在脫離這個世界之前好好和魈說聲再見了。
仔細算一算，好像目前為止，她和魈一共在……嗯，除去神裡綾人那個任務中的驚鴻一瞥，再將玉淨瓶的任務分做兩個來算，那就是一共經歷了四次半的任務。
但這四次半的任務裡面吧，她目前好像就只和魈老老實實走完流程地告別了一次。
而且那一次還是第一次。
如果這一次離開仍然沒有全套的道別的話，她覺得魈或許都要生出點陰影來了。
更何況還有那個接著奏樂接著舞，去琉璃亭吃仙跳牆的約定呢。
事實證明還是璃月的日子好過。
可能這也是璃月制度的優越性吧，反正明明不久之前才全璃月大動員了一次，甚至曾經服過兵役後來沒進千岩軍隊伍的那些小伙子們也全都被從家中抽調了去上前線，但現在的璃月街道上已經完全看不出曾經有過魔物要從璃月邊境衝進來的跡像了。
栗茸：看那輕策莊的筍和豬肉，再看看那瑤光灘的螃蟹，好像質量都挺不錯啊，這供應鏈以及消費水平恢復得是夠可以的。
歸終笑著提醒她：「明明是從來沒有下降過。」
若陀在孤雲閣那邊將來自稻妻的所有魔物擋下了，那個時候的璃月港，其實還在開夜市啊。
吃虎岩上的小吃攤還排長隊呢。
所以說璃月是真的很穩健，穩健到了就像是整個國度都套了一層摩拉克斯的玉璋護盾似的那種程度。
*
仙跳牆也吃過了，接著奏樂接著舞也實現了，魈算著時間，問栗茸：「你是不是又要走了？」
栗茸嘆了口氣，苦哈哈地點點頭。
是的呀，倘若不是因為准備要走了，她才不會這麼著急吃散伙飯呢（bushi）。
「大概就是明天吧。」
她打開電子面板計算最後的倒計時，然後……
然後栗茸整條龍都愣住了。
電子面板上顯示著一行字：
您的任務已完成，您隨時可以選擇回到主世界結束任務，您是否選擇現在脫離任務世界？
下方有兩個選項，一個「是」一個「否」。
但是現在，原本應該是「是」的那個按鈕，變成了灰色的。
栗茸皺起眉頭，嘗試著點了一下，結果電子面板上出現了一個彈窗。
彈窗上寫著：
抱歉，因為技術故障問題，從提瓦特申請回到主世界的空間傳送通道暫時正處於關閉狀態，請您耐心等待，預計修復時長：不確定。
栗茸錯愕：她……這是她暫時回不去主世界的意思？
不是……這又是什麼情況啊喂！
第87章 玉淨瓶二合一14
這回栗茸是真的懵逼了。
這麼多年來時管局從來沒有出現過傳送通道出問題的事情啊, 而且，先前系統還要讓她早點完成任務回主世界呢，這會兒就因為客觀原因阻礙回不去了……
栗茸（點上一根華子，深深吸上一口）：你莫非是在逗灑家。
但感覺自己被時管局這不靠譜的流程玩弄了的栗茸也做不了什麼別的, 她無非就是一只弱小可憐無助, 還沒成年的龍, 別說撕開世界和世界之間的那層隔膜，直接從衍生世界回到主世界（這一點就算是天理都做不到），就是向主世界發送一個求救信息都挺難的。
更何況——留在提瓦特多晃悠上一段時間難道不好嗎：）
這是名正言順多出來的假期啊！
栗茸猛拍大腿：這還有什麼好說的，快給寡人上酒！
（劃掉）接著奏樂接著舞！（劃掉）
她一抬頭, 喜笑顏開, 眉眼都是飛揚起來的，看得魈也忍不住好奇時不時有什麼好事即將發生，背景bgm就要切換成《今天是個好日子》，好奇地問：
「發生什麼了？」
栗茸努力壓下自己身後那條看不見的，眼看著就要高興到翹上天去的尾巴，眉眼彎彎：「我暫時可以不用回去啦！」
還可以繼續在璃月浪哦, 浪打浪的那種浪法~
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要回去，但現在是暫時不用回啦！
好耶！
浮舍湊過來：「哦？這是好事啊！」
他順便推過來一碗酒釀圓子：「帝君說不許我給小魚喂點酒嘗嘗滋味，那就吃酒釀圓子吧, 反正也是糖水。」
魈當即眉心就皺起來了：「這麼說，要不是帝君攔著, 你還想給攛掇小魚喝酒？」
浮舍擺擺手：「別別，我就說說玩著而已。」
雖然他的確有這個想法，但……
但怎麼可能真的落實嘛。
金鵬出手揍人的時候可疼了。
浮舍沒能作死成功給栗茸偷渡點酒來嘗嘗, 栗茸心裡覺得可惜, 但她自己想要當著這麼多人的眼睛偷喝上一口酒那就是更不可能的事情了。
栗茸：嘆氣.jpg
那還是下次去蒙德的時候讓巴巴托斯配合自己「作案」吧。
感覺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呢。
說著她就喝了一口酒釀。
甜絲絲的, 只有那麼一丟丟的酒味。
栗茸：嫌棄臉。
游戲裡旅行者只能喝這個，她現在還是只能喝這個，龍明明是個需要大塊吃肉大碗喝酒，堪比梁山好漢的種族，但她活到現在居然還都沒沾過多少酒精：）
栗茸：哎，給主世界的龍丟臉了。
她是做不到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了，但是浮舍可以啊！
於是第二天早上浮舍就是一個以一個仍然醉醺醺的狀態從望舒客棧的樓頂走下來的，魔物潮過後，璃月也不需要災後重建，甚至因為先前將魔神遺恨都清掃干淨了的緣故，本職工作都已經減少到了十天半個月才能找到那麼一件，大家都要拼速度搶著去做的數量，因此他就只能混跡在千岩軍之中，和那群在層岩巨淵時處得相當不錯的青年們約飯。
今天約甲乙丙，明天約ABC，宗旨技術一天也不閑著。
他揉著眼睛往樓下走，慢吞吞地在腦中想今天是要和千岩軍兄弟們一起吃燒烤配酒還是戒酒一天，正糾結著呢，就聽到樓下傳來水聲。
他很有些奇怪，一眼看過去，就看到，栗茸正拿著她的那個玉淨瓶，將甘露往一個石碗裡面倒。
浮舍皺眉：
「小魚，你在干嘛？」
栗茸抬抬手，給他看瓶中清澈的甘露。
「我總得給你們留點甘露啊。」
栗茸眨巴眨巴眼睛：「雖然璃月的魔神遺恨是都被清理干淨了沒錯，但其他國家的魔神遺恨可是連清理都沒被清理過呢。」
而且她難道不需要給發生在她的「過去」，提瓦特的「未來」的柯萊她們留下一份金手指嗎嘻嘻。
雖說距離時管局修好那個傳送門，將她從提瓦特世界拉回去不知道還要用上多長時間，但未雨綢繆總歸還是好的。
浮舍聽完她的解釋，點點頭覺得說得很有道理：「是，小魚說得對。」
他往廚房走，麻煩言笑給自己找了一點蜂蜜出來泡了一杯水，既緩解體內的酒氣，也能潤澤干燥的咽喉。
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浮舍將杯子噔在桌面上，問栗茸：「欸，小魚，上次我和伯陽他們說，要把你帶過去給大家伙仔細看看——在層岩巨淵，那可是你救了他們的命，怎麼樣，今天晚上跟不跟我走一趟？」
栗茸其實是不介意社交的啦，她又不是什麼社恐龍，在主世界的時候雖然宅，但她也不介意出門呀，況且伯陽戎昭這對兄弟是夜蘭的祖上，還有著沒有毀去的太威儀盤，她是有點興趣去摸上一摸太威儀盤的。
但今天不行。
「能改明天嗎？今天你和我應該都有別的事情要做。」
栗茸想起來昨天晚上摩拉克斯提醒她一定要轉告浮舍的事情。
「帝君讓我轉告你，今天你不能和人約著出去喝酒哦。」
浮舍撓撓頭，奇怪道：「為什麼？」
栗茸抬起視線往上看，努力還原摩拉克斯的原話：「嗯……因為帝君說，今天他打算去祭……祭什麼來著？反正是什麼廟。」
細節想不起來了！
栗茸理直氣壯地點點頭。
嗯，就是這樣！
浮舍想了一會兒，想明白了：「哦，是要去給那些在魔神戰爭期間喪生的袍澤敬一杯酒，順便說說咱們這次的凱旋，我說這次從層岩巨淵回來好像還有什麼事情沒做，居然忘記了這一點。」
栗茸其實是沒聽說過璃月還有這個傳統的，當即好奇起來：「浮舍哥，你能詳細說說嗎？」
浮舍又喝了一口蜜水：「有什麼不能的，你坐下來，我慢慢給你說。」
*
璃月在魔神戰爭期間死了太多的將士。
那些勝利來得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容易，反而往往是血流漂杵。
但是也沒有辦法，只會躲避就會變成鹽之魔神赫烏莉亞，也注定只會帶著自己的子民走向死亡。
那些在戰場上喪生的將士、或是那些曾經做為千岩軍的人，其實都在一些比較集中的地方有立寺廟祭拜。
逢年過節祭拜是必然的，倘若有發生了什麼大好事，比如說主世界那種「王師北定中原日」（當然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提瓦特的璃月啦），還比如說就是現在這種，面對魔物潮的襲擊，千岩軍將士卻全都全頭全尾地回來了。
浮舍笑出滿口白牙：「這種好事，總歸是要讓牢戰友們知道知道的嘛，他們在靈魂世界裡，也會很高興的。」
摩拉克斯讓栗茸提醒浮舍的，其實就是去那些供著千岩軍將士的廟裡敬上一柱香，往地上倒一杯酒之類的，俗稱和老哥們嘮嘮嗑。
這是一種類似主世界古代東方的帝國在國戰勝利之後歸祭太廟的操作。
最大的區別，可能就是去的人不論是摩拉克斯還是浮舍他們這一群夜叉，都是以老朋友的身份去的，沒什麼官方的性質。
「所以這事也不會挑日子，大家都有空就一起去一趟，」浮舍擺擺手，「你等我給伯陽他們請個假，他們祖輩也有供在廟裡面的，估計不會介意。」
他之所以先前沒想起這件事，主要還是因為璃月已經很多年沒有打仗了。
他是夜叉，又不是摩拉克斯那個記性好到離譜的魔神，有些東西不經提醒想不起來，多正常啊。
浮舍說得很透徹，栗茸完全聽懂了，抓著他的手臂問他自己能不能跟著一起去。
「你們不可以把最大的功臣獨自一個人扔下來！」
她可崇敬那些「結陣可站魔神」的千岩軍將士了，而且，說不定還能去銅雀廟看一看呢……也不知道現在的銅雀廟怎麼樣了，有沒有破敗。
浮舍努努嘴：「你要是讓我帶你去，轉頭——上面那個生我的氣怎麼辦？他速度快，我可跑不過他。」
打又不太下得了手，跑又跑不過，浮舍犯賤之後屢屢只能被魈按著捶。
怪疼的。
於是栗茸看向浮舍的眼神都變得奇怪了起來。
她甚至戰術後仰。
「啊——」
栗茸表示自己真的想不到想不到。
「浮舍哥你都不敢說出魈的名字嗎？」
真想不到，你居然是這麼慫的浮舍！
浮舍聳聳肩：「誰叫誰喊他的名字他都聽得到呢，再說了，上次我在那群人面前吹牛說你是我妹妹，這小子開始沒說什麼，魔物潮結束之後接連找我切磋了一星期。」
都閑下來了！
浮舍做出吶喊的表情。
還切磋什麼切磋！
金鵬你就是看我不順眼想要找我麻煩！
栗茸眼睛亮亮，滿臉都是「我要搞事」這四個字。
「浮舍哥帶我去嘛，帶我去嘛帶我去嘛。」
浮舍硬生生打了個冷戰：「別，小祖宗，我請帝君帶您去。」
栗茸：嘻嘻。
*
這年頭的夜叉雖然還沒有死絕到只剩下魈一個，但也著實是在從前連年的征戰中折損了個七七八八。栗茸成功跟著一起去了那些供著千岩軍將士和夜叉的廟，看著一整面牆一正面牆上的名字，心中震顫。
這是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
栗茸眼前猛地恍惚了一下。
就在這短暫的瞬間，她眼前仿佛如走馬燈一般瞬間輪轉過了數百數千個畫面，那些廝殺和流血，還有保護與安寧。
無數種情緒彙聚著，一起在她耳邊或平靜或豪邁地說著類似「不後悔」、「今世袍澤，下一世仍為袍澤」、「代我看看將來的璃月」種種的話。
只有一個瞬間。
栗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樣的過往啊，她覺得自己完全能夠明白，為何以岩王帝君之尊，仍會在逢年過節或是這些時候，將勝利之類的好消息到這裡來親自說上一聲。
稍稍有失偏頗地說一句：這裡的這些名字，這些人，他們就是璃月啊。
嗯，每天都有更愛璃月一點。
栗茸沒有接過魈遞過來的酒盞，她將玉淨瓶裡面的甘露對著地面傾斜，倒出來了一線。
喝酒是豪爽，不過甘露……嗯，她其實不知道甘露對那些英魂（指不定還是已經被胡桃不知道第幾任祖先超度了的）有什麼作用，但總覺得，玉淨瓶裡面的甘露，肯定不會起負面作用。
液體從地面的磚瓦縫隙中滲透進地下，栗茸覺得滲透的速度好像有點快，她剛向問魈會不會真的有可能那些在地脈中循環的靈魂喝到了來自未來的酒，聽到了未來璃月那繁榮的發展，一抬頭，卻直接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摩拉克斯親手將三支香插進面前的香爐中，隨著香上青煙繚繞，栗茸從那些煙氣中看到了一些金色的東西。
細細碎碎的，但就像是海水中某種藻類繁殖過多的時候夜間的海潮一樣，那些金色的細碎的光點連接起來，飄飄洋洋的像是倒流的溪水，朝著那面牆上一層疊一層的名字飛了過去。
與此同時，還有一股細碎金點的支流，居然朝著她的心口飛了過來！
這是什麼……
還不等她來得及仔細思考，在那些金色的光點被牆上的名字吸收過後，那面牆上的名字中反吐出一股乳白色的霧氣。
霧氣輕盈透明，但體積卻相當龐大，像是一朵雲似的飄到了栗茸的頭頂，隨後形成一個類似龍卷風末端一樣的漏鬥漩渦，那些乳白色的霧氣就朝著她的眉心灌注了進去。
霧氣注入她的身體，栗茸沒覺得自己像是氣球一樣漲起來，反而覺得身體很舒服。
骨骼、筋脈、血管，甚至整個靈魂，都有一種被扔了溫泉水中，將一切凡塵的污濁都濯洗了個干淨的感覺。
至於那些污濁，因為她的身體是能量構成的緣故，就成了一團被包裹著的空氣，直接扔到了廟宇外面去。
栗茸能確定這是好東西。
廢話，和仙俠玄幻小說裡面那種洗經伐髓丹有著相似功能的東西能不是好東西嗎？
但這玩意到底是個啥啊！
她左顧右盼，甚至拉了拉魈的袖子。
但魈卻頭一次有些不贊成地對她小聲道：「小魚，現在不方便說話。」
這種場合的確不方便說話，栗茸完全可以理解，甚至換在別人的角度她都會制止自己。
畢竟現在按照流程也還沒到可以坐下來和不知道在不在場的英靈們喝喝茶嘮嘮嗑的時間。
但是！
栗茸瞳孔地震：原來魈你看不到我頭頂上那麼大一團子乳白色霧氣正在對我進行醍醐灌頂嗎？
畢竟如果魈看到了這團霧氣，他肯定會問的。
於是她就又等了一會兒，等到最前面的摩拉克斯轉過身來。
她和對方那雙金色眼瞳的目光對視上的時候，摩拉克斯沒什麼緣由地笑了一下。
然後栗茸就知道了：
哦，這事穩了。
摩拉克斯不一定能看到，但一定能夠感知道有這麼個東西存在。
*
從廟內出去的時候，栗茸只覺得自己的每一步都比之前走得輕快了很多。
感覺現在的她可以一拳把一個丘丘人打飛十米遠！
摩拉克斯對她招手，她就興衝衝地走過去，壓低了聲音，好像在說一些不是那麼見得人的東西一樣：「剛剛的東西……魈好像看不見欸。」
「它是什麼呀？」
栗茸生怕出現一些溝通方面的障礙，還特地描述了一番那些金色的光點和那團乳白色的霧氣。
「金色的光點，是璃月這次面對魔物潮勝利，以及無一人陣亡的功德。」
摩拉克斯將她因為跑得快而被風吹起來的呆毛壓下去，食指還稍稍按了兩下。
「白色的霧氣，則是願力。」
栗茸懂了。
這次勝利的基礎源於她對於未來的劇透，所以說她是首功，可以分到一部分的功德，至於更多的，飛上牆面的那些名字裡面的，大概就是因為璃月勝利的根本原因，是由這些昔日的千岩軍將士們奠定的吧。
「那為什麼魈他們身上就沒有分到功德呢？」解決了一個問題，另一個問題就冒了出來。
栗茸覺得魈啊，浮舍啊，歸終啊若陀啊，明明這次都應對得很辛苦欸。
可是她沒有看到金色的光點飛進他們胸口去啊。
「小魚，你和那些千岩軍將士，有一個共同的點。」摩拉克斯笑起來，「魈他們並非沒有獲得功德，只不過，發放的形式不一樣而已。」
栗茸暈了。
她和這些千岩軍將士能有什麼共同點？
都會呼吸？都是兩個眼睛一張嘴？
可是這些，和旁人也沒有區別啊。
摩拉克斯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小魚，而那些逝去的靈魂，本質上，也不能算作這個世界的人了。」
栗茸：「……」
「所以，發放給這個世界的人的功德，我是看不見的，對嗎？」
摩拉克斯頷首：「一般情況下，那些東西，我也看不見。」
栗茸莫名覺得自己的心態平衡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反正她就接著往下問：「那個乳白色的霧氣，就是願力了？進入身體之後感覺整個人都很舒服，是正面願力嗎？」
因為時隔好久，先前出現在局長口中的詞居然也出現在摩拉克斯口中，所以栗茸先前還著實睜大了眼睛。
如果這就是傳說中可以維持主世界邊緣不再崩潰，還成功讓她的意識得以回到本體之內的的正面願力……
看著這玩意，好像逼格也不是很高的樣子。
栗茸內心os：她還以為這玩意會是什麼玄之又玄的東西，就算可以被看見，也是那種地湧金蓮天降落花之類的特效，總之多少得帶點blingbling嗎？
沒想到居然是如此樸實的一團乳白色霧氣。
該說是所謂的大道至簡嗎？
「正面願力，這是你生活的那個世界裡對它的稱呼？……唔，很恰當。」摩拉克斯沉吟片刻，道，「提瓦特並不怎麼講願力這個概念……如果有的話，也應該是稻妻的那位雷神。但既然這種願力對你的身體起到的是增幅作用，那麼稱為正面願力也沒錯。」
他將栗茸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
「但我在你身上感覺到的願力，好像沒有注入你的體內的願力那麼多，至少……還不到一半。」
栗茸：「……啊？」
然後她就很快地反應過來了。
不到一半的話，其實也很正常。
時管局需要獲得正面願力去維護主世界的邊界，當然會讓系統抽取宿主獲得的正面願力，而且，她在主世界的本體也還需要一部分的正面願力滋養呢，當然不會把所有的願力都集中在這個臨時凝聚出來的身體上啦。
摩拉克斯看她出神，追問了一句：「對於你而言，這樣算是正常現像嗎？」
栗茸遲疑了一會兒：「啊……其實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正面願力欸。」
她懷疑可能是這座廟裡面有什麼東西給了她一把加持。
「但是……留下不到一半的話，應該也是正常的。」
栗茸說完，還肯定地點了點頭。
*
和百科全書·哪裡不會點哪裡·摩拉克斯詢問完關於願力的事情，栗茸發現魈沒有跟著浮舍他們離開，還是留在原地等著自己。
少年仙人一直等到出了廟門口，看到栗茸跑向摩拉克斯問些東西的時候才反應過來方才的事情可能和他想的不一樣。
「抱歉，小魚，」他蹲下來，稍稍抬頭，態度很誠懇，「你是看到了什麼東西，對嗎？」
他剛剛以為栗茸只是想問他一些關於廟和這種另類嘮嗑的事。
栗茸點點頭：「誒呀，沒關系啦，畢竟魈哥你看不見那些東西嘛——誒誒你不要緊張呀，我剛剛問過帝君了，帝君說沒問題的。」
魈這才放松下來，接著問：「你遇到了什麼？」
「沒什麼啦，唔，我和你說過嗎？我在另一個世界是有一個真正的身體的，每次來提瓦特的時候都是用能量構建身體的。」
栗茸不經意間將時管局的底褲又扒拉下來一層。
「這些東西對我留在那個世界的身體很有好處噠！」
原來是這樣。
魈徹底放心下來，與此同時還生出點別的想法，問道：「我可以幫你獲取那些東西嗎？」
如果是對小魚留在另一個世界的身體有益的力量，他完全不介意為之多加班上幾天。
「欸……」
栗茸發現，這個問題，她好像給不出解答。
「我不知道誒，我們那個世界是怎麼獲得願力的我很清楚，但是提瓦特的願力從何而來我就不清楚了。」
局長好像甚至都沒有告訴過她，在主世界之外的時間還能夠收割到正面願力？
栗茸：！
所以這個願力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以及，她如果把這個研究帶回主世界，局長會因為這一突破性發現，給她多氪幾單648嗎？
第88章 玉淨瓶二合一15
關於如何獲取願力這一點, 魈倒還真的記得。
在他剛剛從夢魘魔神麾下被放出自由的那一次，栗茸離開提瓦特之後，摩拉克斯告訴過他些許關於願力的事情。
魈：「帝君曾經說過, 他看到願力在愈合你靈魂上面的傷口, 隨後又對我說, 以你的名義多做好事，或是宣揚你對世界的貢獻, 都可以凝聚更多願力。」
栗茸：「……」
【驚悚吶喊表情.jpg】
不會吧不至於吧！
從一開始摩拉克斯就可以看到她的靈魂還能看到上面覆蓋的願力嗎？！！
她的靈魂狀態是什麼模樣的，不會是一只小龍的樣子吧？
過分了呀摩拉克斯, 你是怎麼做到可以感受到時空波動，又能看到靈魂狀態的？
難道說這就是傳說中的手拿劇本的男人嗎？
栗茸原本只以為, 每一次她來到提瓦特大陸, 摩拉克斯都會知道——等於知道了她每一次的任務，或許也就知道了她的「這裡一個家, 那裡一個家」的操作。
但這也就罷了, 鑒於她直到主線劇情發生前三年都沒有被揭穿，那麼可以認為, 關於這種「海王」行為，摩拉克斯是和她心照不宣地幫她遮掩過去了的——至少沒有主動掀翻那些馬甲的意思。
但如果, 連她靈魂都能看的話, 豈不是說，她那洋蔥似的一層一層又一層的馬甲，就連最後一層：
主世界的最後一只巨龍
這裡面的一半都已經被摩拉克斯扒拉下來了？
她的馬甲……她的馬甲！
栗茸：長到這麼大，頭一次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接近果奔。
媽耶, 摩拉克斯這個魔神, 真的, 可怕！
但稍稍冷靜下來一點之後, 栗茸就將馬甲什麼的放到了一邊去。
馬甲，馬甲不重要。
只要摩拉克斯始終在這個問題上三緘其口，馬甲……
馬甲在他面前，沒就沒了吧。
還是願力比較重要。
她抱著魈的手臂：「所以，總結一下的話，從提瓦特世界獲得願力——」
「若是要總結的話，只有八個字。」
栗茸小雞啄米式點頭：「嗯嗯，嗯嗯嗯！」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栗茸拿著這句話在自己身上比對了一番。
然後覺得吧，自己應該在這方面做得相當不錯。
她來提瓦特就是做好事來的嘛，至於回報，除了正面願力之外她也不求什麼回報。
嘻，原來我已經到了這麼高超的境界，栗茸美滋滋地想，隨後索性去了一趟熟悉的傳送錨點邊——看到了一座尚未破敗的小小的夜叉廟。
這時候就輪到魈比較驚詫了：「你知道銅雀？」
甚至他也是在栗茸指名了這個方位，到了現場來看過之後才知道原來銅雀居然在這裡有一座小廟。
「嗯……我就知道一點點銅雀的故事啦，還知道他喜歡吃烤螭虎魚。」栗茸看到室內，她做為旅行者的時候曾經借用過的那個香爐，拍拍手，將掌心那些不可見的灰塵拍干淨，隨後過去上了一柱香。
青紫的煙氣往上繚繞著飄的時候，栗茸突然覺得心有所感：
興許，除了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這八個字之外，還有「平所見難平之事，從心所欲」。
*
過了一段時間——因為生活相對安逸，栗茸甚至不太記得到底過去了幾天——突然在一天早上，平時總是需要栗茸自己主動召喚才能打開的電子面板，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在她面前展開了。
彼時栗茸正在將新熟的栗子放上鍋蒸，准備做一份栗子泥奶油蛋糕，突然經歷這一遭，差點將曬網失手掉到地上。
仔細端詳了端詳電子面板之後她才發現原來這玩意沒壞。
而是……更新了？
上面多了一個功能板塊，名字叫做：聊天。
聊……和誰？
栗茸尋思難不成是時管局終於開通了員工在異世界的時候和時管局的交流渠道嗎？
如果有交流渠道的話，她豈不是可以通過這個渠道反應自己都傳送門失效的問題？
抱著這個想法，栗茸點開了聊天頁面，然後發現自己的聊天欄目下就只有一個[好友]。
好友是局長本人。
局長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茸茸，你干了什麼？三天前局裡面觀察到主世界的邊界朝外延伸了三公裡，而且，提瓦特世界好像正在升級。】
短短的一段話，不到五十個字，信息量大到了栗茸瞠目結舌的程度。
主世界的邊界朝外延伸了三公裡，局長發過來的意思是……
她迅速回復：【主世界邊界擴展和我有關系？】
局長：【如果沒有關系，我也不會把信息發給你了。三天前，從提瓦特世界——就是你現在綁定的系統那邊，朝著主世界傳遞回了非常大量的正面願力。】
局長：【估計這次等你回來之後按照績效定獎金，你的獎金能直接兌換成一千發648。】
局長：【順便跟你說個好消息，因為這段主世界邊界延展的緣故，曾經隨著世界邊界一起崩潰進了虛空的龍族的光明樹，重新出現了。】
這番話對於栗茸而言，不啻於一個晴空霹靂直直打在她的頭頂。
一千個648就已經讓她覺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難了，還有龍族光明樹的事情嗎！
栗茸連忙打字回復，她甚至覺得自己正在打字的手指骨頭都有點發軟，敲起電子屏幕來的時候輕飄飄的。
【那……那龍呢？】
局長：【光明樹下發現了大量沉睡的龍蛋，具體情況不好說，專家畢竟沒有龍族的傳承，可能需要你回去之後親自看一看。】
倘若不是因為這個身體是由能量構成的，栗茸的心髒或許都已經跳到了嗓子眼。
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主世界的最後一條龍。
是因為幸運，所以才沒有隨著光明樹一起小時在虛空中。
但是現在……
她有同類了！
一想到這一點她就覺得自己可以跳起來，跳得比靖妖儺舞時候的魈還要高！
這是一種很難用語言形容的感覺。
就好像……之前她有家，能夠感覺到家的溫暖，但現在，她有了一個家之外的東西，和血脈、榮譽甚至是信仰息息相關的東西。
很奇妙。
栗茸心想：她得早點回一趟主世界。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那些蛋了。
傳承中賦予她的記憶裡面，關於龍蛋的內容不多。
這或許是因為龍壽命悠久，而生育能力相對低下，也沒什麼生孩子的欲望的緣故。
但每一次，有龍蛋破殼，都是非常讓龍欣喜的時刻。
那些喜悅太過濃烈，甚至鐫刻進了靈魂之中，隨著一代又一代的龍降生在世界上，對於新生的歡喜從未有過絲毫的減弱。
栗茸：【我立刻回來！！！】
局長還在繼續：【至於提瓦特世界的升級——】
栗茸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看，生怕自己不能在第一時間看到後面的內容。
提瓦特世界的升級是和龍族的光明樹重新出現在主世界一樣重要的事情！
至少對於栗茸而言是這樣。
她實在太想以原本的模樣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然後告訴魈：哈，看原型，我比你大哦！
（某種意義上的不敬仙師get）
然後。
局長：【算了，要打的字太多，等你回來之後我再跟你說吧。】
栗茸：「……」
說話說一半的人建議都被扔進阿茲卡班，和攝魂怪來個三分鐘無中長休息的法式長吻！！！
但，有一說一，考慮到局長那拉胯的打字水平，那非常真實的老年人眯著眼睛縮著背，脖子像是烏龜一樣往前伸的二指禪。
栗茸：哎，算了，回去說就回去說。
總不能為了讓局長早點透露相關消息就再花錢買個坐姿矯正儀吧。
局長：【哦對了，之前因為提瓦特世界升級，所以原本的時空傳送門沒用了，這會兒你等我發送一個全新版的傳送門過來，記得接收。嗯……就這兩天回來，別拖太久啊。】
栗茸快速回了一個「ok」的手勢表情包。
*
經過相當「正式」的告別，反正至少不是以前那種尷尬的不告而別，栗茸打開了全新款的傳送門，看著裡面和先前的傳送門別無二致的藍色的仿佛水波一般的漣漪波動，非常懷疑局長所謂的全新版本到底全新在了哪裡。
她傳送回了時管局，以最快的速度去交接回收了金手指，隨後一個電話直接打到了局長的私人號上去。
——一邊打電話倒還沒有忘記順便把系統給舉報了，也算是真的深仇大恨呢。
局長接起電話的時間不到一秒，他也很能理解栗茸這會兒著急的心情，沒有半句廢話啰嗦：「你現在出門，研究中心給你准備好車了，車牌號是xxxxx。」
栗茸甚至來不及等那個要從二十樓下來的電梯，轉進了救生樓梯，飛快地朝下跑了六層樓，一眼看到停在時管局門口的車，拉開車門滾進去：「師傅麻煩您開快一點！」
司機師傅當然知道自己現在來接的是主世界目前已知的唯一一條已經破殼的巨龍，在來之前也被研究中心的大佬們提醒過了，這會兒背對著栗茸比劃了個「哥穩得很」的手勢，然後一腳油門就飛飆了出去。
他的車技真的很好，否則不會在這種時候被派出來接人，明明是川流不息的馬路，他卻開出了趙子龍七進七出曹軍，如入無人之境的駕駛，想怎麼漂移就怎麼漂移，開得飛快。
甚至於一邊開還可以一邊和栗茸嘮嗑：「欸，小姑娘，我聽說你是巨龍啊？」
栗茸點頭，想起司機師傅好像也不方便從後視鏡裡看到後排的座位，出聲答應道：「對，我是，怎麼了？」
司機師傅好奇：「那你為啥不直接飛到研究中心去，還要坐車呢？」
司機師傅：這龍飛起來難道不比開車快多了？
尤其是距離也不遠，不存在什麼能耗的問題。
栗茸：「……」
她嘆了口氣，幽幽道：「我倒也不是沒想過這個，但是以前我問的時候，研究中心給的回復是，城市高處禁止大型生物飛行，不限制鳥，但是限制巨龍。」
這個規矩也是很有道理的！
畢竟，一只成年體型的巨龍，體型最龐大的時候可以達到和一輛小型飛機相提並論的程度，倘若一個不小心在空中和什麼東西對撞了，比如說高樓大廈，那就是一場巨大的災難了。
司機師傅哈哈笑了兩聲：「那你要找機會去一趟人少的山裡啊，龍一直不能飛的話是不是很不自在啊？」
這個問題，栗茸其實自己也考慮過。
先前在她的身體還是研究中心弄出來的人造軀體的時候，她很少會生出「我要飛」這種想法；但當她的靈魂被抽調回了本體之後，血脈裡面的那種對於天空，對於駕馭風的衝動就時不時會冒個頭出來。
司機師傅這話的確說到了栗茸的心坎裡去。
她想飛。
很想很想。
不過，就算在主世界那些人少的偏遠地區飛行，因為如今主世界的發達程度過高的緣故，其實可供她自在飛行的地方也很少。
栗茸自己的打算是，如果可以的話，她想在提瓦特世界和主世界建交之後，以本體出現在提瓦特世界，然後暢快地在蒙德和璃月的上空飛。
稻妻就不去了，她有點怕雷暴的。
須彌就更用不著了，須彌出現龍的話，想來應該須彌教令院也會給她遞上一張請柬，邀請她前往教令院被研究？
栗茸：被研究這種事情，在主世界被研究中心抽血采樣什麼的也就算了，畢竟主世界的龍就只剩下她唯一一根獨苗苗了。至於須彌，算了算了（擺手.jpg）。
司機師傅原本還想再多嘮嗑一會兒的，但是研究中心距離時管局確實也沒多少距離，外加上他開車的速度也是真的快，所以，還沒等他張口，研究中心的建築就已經出現在眼前了。
栗茸語速飛快地在車停下來的那一瞬間對司機師傅說了聲謝，隨後就像是一道光似的躥進了研究中心的大門，甚至拉出了些許殘影。
她一進門，就看到研究中心大廳中央的那個3D虛空投影儀在白色大廳的正中央投影出了一棵樹。
樹木絕大多數的部分都已經枯死，書皮是完全蒼白的顏色，但是從它的根部，重新又分叉生長出一株目前並不高的苗，顏色是聖潔的白，像是自身就能發光一樣，而小苗上少數的幾片葉子，葉脈都是金色的。
栗茸的腳步慢了下來。
她是第一次見到這棵樹，但是關於這棵樹的記憶，已經在她的傳承中貫穿了整個龍族的歷史。
她血脈中的衝動指引著她朝著那棵樹的投影走過去——哪怕只是一個虛假的投影而已，龍仍然無法拒絕他們的母樹。
這就是光明樹。
龍蛋被母龍生下之後，會被普遍放在光明樹下，光明樹的光輝會刺激龍蛋內的小龍生長。
栗茸也是如此。
她呆呆地盯著這個投影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從背後搭上她的肩膀，笑呵呵地喊她的小名：「哈哈，茸茸也看呆了？你是沒見過這棵樹，不過這裡只是投影而已，走吧，我們通過研究中心的傳送門直接去光明樹的定位——你的監護人也在那邊等著你呢。」
栗茸回過頭去，發現是一位自己還算熟悉的研究中心的老科學家。
根據局長所說，這位老科學家當年還是年輕人的時候甚至參與了她的接生工作。
算得上是「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的真實案例。
*
光明樹在目前主世界的邊界上。
因為這一新生成的邊界——或者說是剛剛從虛空中搶救回來的邊界——是非常脆弱的，空間坐標也有可能會發生變動，因此只有研究中心才有能穩定傳送過去的技術。
栗茸跟在老科學家後面，從傳送門中走出來。
先前憑借著投影就讓她心潮澎湃的那棵聖潔的白樹就在她的眼前。
遠遠比一切人類手段可以記錄下的影子更聖潔，就像是一輪滿月和普通星辰的對比。
栗茸感覺自己的心跳已經達到了最快，她的膝蓋甚至都軟了——想要直接跪下來，跪在母樹的面前，親吻她的根系，朝拜她對龍族的庇護。
但她沒有跪下。
因為一股非常溫柔的力量，伴隨著光明樹的光輝一起籠罩在她的身上，將她扶起來。
一陣風過，那稀疏的、新生的葉子婆娑地搖晃著，栗茸仿佛看到母親的手臂張開，歡迎著久別的游子。
【你是沐浴在我的光輝下長大的孩子呀，現在都已經這麼大啦。】
*
對於龍蛋和光明樹的研究都不能離開光明樹太遠。
為此，研究中心直接在光明樹不遠的地方搭建了一個臨時研究基地。
栗茸懷疑要不是考慮到將來巨龍會逐漸多起來，人類深入到巨龍領地的如此地步會影響到兩個種族的邦交，研究中心原本是打算真的在這裡建立一個永久性中心的。
栗茸跟著老科學家過去看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格格不入的局長。
至於為什麼格格不入呢……
那充滿智慧的氣息中突然出現一個質樸的平均水平智商人，可不就是雞立鶴群的格格不入嘛。
局長手裡抱著兩枚龍蛋，一抬頭看到栗茸過來，將一個龍蛋毫不含糊地塞進了她的懷裡。
一邊塞還一邊說：「重死了你快幫我抱抱，估計是因為養過你的原因，龍蛋到了研究人員手上就開始掙扎，只有到我手上的時候是乖的。」
所以研究人員們就選擇了讓局長來抱著龍蛋。
姿態堪比抱著聖嬰的聖母瑪利亞。
簡直就是英雄母親。
栗茸「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低頭看向懷裡的這顆龍蛋，龍蛋到了她的懷裡也很乖，甚至還透過蛋殼朝外傳遞著「喜歡你喜歡你」的情緒。
栗茸星星眼：很難不覺得懷裡的蛋敲可愛！
她又釋放了一點氣息給懷裡的蛋，大大方方地開口問起來：「那個，有什麼需要我配合進行的研究嗎？」
為了這些尚未破殼的小龍，她一定竭盡全力配合到底！
有幾個原本在忙的科學家轉過頭來，推推各自都厚重得好比啤酒瓶的眼鏡，七嘴八舌道：
「需要你配合的地方多著呢！」
「時間寬裕咱們一個一個來！」
「先采血吧？一共要三份，這樣三個小組就可以直接開工。」
「采完血之後是不是應該先分析那個，空間穿梭能力的？」
最後一個人說完話，全場都開始點頭：「對對，空間穿梭可重要了。」
就連局長都說：「對時管局也有用啊！」
栗茸不太明白他們在說什麼，但還是配合地伸出手臂讓研究人員采了三管血——量不大，加起來也才那麼六十毫升的樣子——隨後跟著那個自稱負責空間穿梭研究的科學家朝著臨時研究基地的另一間房間去。
局長也跟在後面。
栗茸原本以為關於空間穿梭的實驗室應該很大才對，但是沒想到這就是一間小小的會議室，裡面已經坐了一半的人了。
科學家拉過一張椅子坐下，點頭示意栗茸和局長也一起坐。
他操控著光腦，將自己准備好的PPT投影在牆面上，開門見山地開始了。
「古籍中有記載，巨龍是擁有是時空穿梭能力的，關於時間緯度的了解，因為目前主世界的科技水平也還沒有那麼發達，所以暫時先放在一邊。我們這一次想要研究的是，關於巨龍的空間穿梭能力。」
栗茸震驚：「巨龍有空間穿梭能力？」
她去自己的傳承裡面翻找了一番，發現：呵，居然還真的有！
「但我之前一直都沒有這個能力啊，元素力之類的種族天賦，我都是一出生就會的——等等，我現在好像也能空間穿梭了，但我是怎麼會的？」
科學家微笑：「很簡單，這是光明樹的原因。」
接著就是PPT上列舉的一大堆關於光明樹相關記載的歷史研究。
「沒辦法，現在的光明樹太過脆弱，我們無法直接針對它進行研究。」
如果掐掉光明樹的一片葉子，天曉得那些放在樹下的蛋還能不能成功孵化。
「所以你們打算從我身上進行研究嗎？」栗茸答應得痛快，「你們要我做什麼呢？」
研究中心的科學家都那麼給面子的按捺住了好奇心沒有去碰光明樹了，她做為光明樹養育的孩子（之一），沒道理不服其勞。
負責這一組研究的科學家看向了局長，挑挑眉：「還是讓這一方面的專家來說吧。」
局長有生之年總算能在研究中心的科學家們面前混到一個「專家」的敬稱，自己覺得是此生已然無憾，強行按捺住激動的情緒，道：「茸茸，你還記得關於升級過後的世界，是可以和主世界建交的這一點吧？」
栗茸點點頭。
她當然記得，否則也不會在得知提瓦特世界正在升級過程中的時候那麼興奮了。
「建交可不是簡單地一個傳送門開過去就行的，位格與主世界平級的世界，不能簡單用傳送門來溝通兩界。不過呢，要怎麼溝通這兩個世界，因為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世界成功升級到了和主世界一個位格，所以也沒有什麼頭緒。」
局長摸了摸剃干淨了胡茬的下巴，若有所思、饒有深意地來了一句：「所以，茸茸，你的時空穿梭能力，或許可以用在直接穿梭去提瓦特世界，並在那個世界留下坐標這一點上。」
栗茸有些訝異：「您的意思是說，我是將提瓦特世界和主世界連接在一起的那個勾子？」
局長搖搖頭：「世界並不會相連……畢竟光是科技和元素力的發展方向就是完全不一樣了，你可以理解為，你的力量或許可以在這兩個世界之間牽起一座橋。」
栗茸若有所思。
負責這一項目的科學家接過局長的話頭，繼續往下說道：「但是，因為目前為止還沒有過先例，所以具體操作以及效果，我們都不能夠確定。但是不論是研究中心還是時管局，我在這裡托個大，代表一下這兩個機構，都會盡一切努力保證你的安全，絕對不會讓你出事的。」
栗茸心說這一點她是信的。
畢竟，光明樹就算珍貴，目前不是龍蛋狀態的巨龍，主世界也還只有一條呢。
比熊貓還珍稀的存在，當然是要好好保護起來的。
科學家：「如果你答應的話，你要做的一切就是穿梭到你先前去過的那個……提瓦特世界對吧？穿越到那個世界，最好多穿梭幾個時空坐標點，等你回來之後，我們會根據你獲得的時空坐標以及在你穿梭過程中引發的時空波動進行相關的研究——那些就不需要你負責了。」
他最後問了一句：「怎麼樣？你的意見是？」
栗茸答應得不能更爽快了。
「我干！」
第89章 龍的多次時空亂入1
栗茸深吸了一口氣。
鑒於這是整個主世界歷史上的頭一次嘗試, 所有在場的人都很緊張。
在光明樹沒有隨著主世界邊界一起掉入虛空之前，巨龍的時空天賦都是古籍中有很詳實記載的，但關於那些撕裂時空的記錄, 全都說的是巨龍從主世界的一端飛向主世界另外一端。
至於從主世界去向另外一個世界……
這還真的是第一次。
於是就算對自己新獲得的天賦有相當信心的栗茸都有點爪麻了起來。
她……她應該不會迷失在時空亂流裡面吧？
應該不會的。
再說了, 如果只是要從時空亂流裡面回到主世界的話……
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
畢竟……
栗茸心想，主世界有光明樹嘛。
明明光明樹是剛剛從虛空中重新回到主世界的，甚至是一棵枯樹下面的小苗, 但她就是從心底對光明樹有一種信仰：
仿佛對於巨龍而言, 只要光明樹還存在，他們就永遠不會迷失，哪怕可能遇到身隕的災難, 但靈魂仍然會受著光的指引，回到那比母親更溫柔的懷抱之中。
栗茸：不錯，還挺穩的。
於是她對站在自己身後，甚至比她看起來還提心吊膽, 比她還要如臨大敵的科學家們比劃了個穩妥的手勢，然後對他們說：「你們後退一點, 我覺得一會兒動靜可能會有點大。」
為首的科學家剛想說，他都已經活了那麼多年了, 見過的大場面多了，就算是和萬磁王似的那種場面人也不是沒有遇到過幾個，多大的動靜才能需要讓他躲開？
難不成是唐三藏揭起五行山上的偈子嗎？
而且就算動靜真的很大, 不是還有那麼一句話——「朝聞道, 夕死可矣」——
穩定的空間, 被栗茸細細白白的手指, 輕而易舉地撕開了一道口子。
破口之中露出了無盡的狂亂的時空亂流, 比海面上最恐怖的風暴都要肆虐, 像是一個小黑洞似的，對外散發著巨大的恐怖的吸力。
為首的科學家反應速度不夠快，手臂算是被身後的人拉住了，這才沒有跟著飛出去，但他頭頂上的假發卻沒有這麼好的待遇了，那頂假發直接從他頭上被吸走，像是風滾草似的被吸進了那個空間裂口。
圓滾滾的、蹭蹭亮的腦殼。
為首的科學家：「……」
誒嘛真香。
臉疼。
但栗茸這時候完全管不到科學家是不是真香了，被吸進時空亂流的假發瞬間被絞碎切割，瞬間被撕裂。
她的臉色也變得嚴肅起來，背後的肩胛骨逐漸隆起，隨後骨骼刺破皮膚，在片刻之間抽成一對巨大的翅膀，而她的身體也一點一點變成了巨龍的模樣，表皮上覆蓋起堅硬結實的鱗，體型也像氣球那樣，片刻之間就變成了一座小飛機的大小。
如果不以巨龍的本體進入時空亂流，那麼在踏足其中的第一個瞬間，孱弱的身體就會被撕扯成和方才那頂假發一樣碎的碎片。
徹底變成了龍的模樣之後，栗茸扇動翅膀，頭也不回地衝進了那個她方才撕裂出來的空間裂口，在她的尾巴也一起消失在時空亂流中之前，從不遠處，光明樹的方向，有一團純淨如牛乳的白光熒熒飛來，將她的身體包裹在其中。
科學家連忙記錄下這一幕，並在筆記邊上留了一個「光明樹對巨龍的庇護？」的猜測。
等他放下筆抬起頭來的時候，那道被撕出來，全靠著栗茸的力量維系的空間裂口，已經彌合得看不出方才被撕裂的模樣了。
科學家忍不住感嘆：「真是……很漂亮的生物。」
他的原意，周圍的人其實都明白，這是對龍本體強大的贊美，那種流線型的身體，強悍的身體素質，簡直可以說是神明的手筆。
但站在他身邊的局長還是忍不住調侃了一句：「你也覺得我們家茸茸粉色的翅膀很可愛很漂亮對吧？」
科學家很茫然：「啊？」
過了片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不是，我不關心顏色的——」
再說了他一個糟老頭子喜歡什麼粉色！
不過，可愛是真的可愛。
這只小龍，真的很可愛。
*
另一邊，進入了時空亂流之中的栗茸被光明樹的力量包裹在其中，雖然只有薄薄的一層力量，但一切時空亂流衝擊在她身上的時候，都會被光明樹的這團力量輕松消彌。
乳白色的力量表層甚至連一點漣漪都沒有生起。
栗茸忍不住慨嘆這股力量，隨後及時感受著在時空亂流中飄浮的那一個個衍生世界泡。
提瓦特……提瓦特……
栗茸心中隱隱是有些感覺的，她閉著眼睛，感受氣息。
她曾經涉足過的世界，和她不曾涉足過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她能夠感覺到主世界中自己的氣息，至於提瓦特，提瓦特上也有相似的殘余，只不過相對顯得更淡一點。
終於，不知在時空亂流之中過去了多久的時間，畢竟時間在這裡也已經失去了衡量的意義，栗茸睜開眼睛，龍類的豎瞳中有光亮起。
她找到了！
巨龍本體強壯的翅膀悍然撕開了時空的亂流，開辟出一條通道，隨後通道盡頭，世界泡也被撕出了一個小口，她的身體像是一條滑溜溜的游魚，徑直從小口裡面鑽了進去。
在從世界之外進入世界的那一個瞬間，栗茸眼前一黑。
隨即，包裹在她身體外面，保護著她不被時空亂流影響的白色光芒也收攏起來，凝聚成一團，撞進了她的心口。
——但這些，栗茸自己就是不清楚的了。
*
風神巴巴托斯剛剛從長達數百年的沉睡中醒來。
蒙德的野外景色總是很漂亮，相對平緩、沒什麼過大落差的地面上，青草葳蕤，濛濛的像是一團細碎的茸草。
風車菊和蒲公英在石塊後面生長，顏色非常漂亮，溪水清澈潺潺，因為擾碎了月色，像是一條流動的白銀。
風裡面傳來了蘋果的香味。
草地上的小動物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好奇地湊過去看，隨即發現地面上亮起一個刻畫著風元素的光陣，上升的風場吹起草地上堆積的些許落葉。
這樣大的動靜一定是很可怕的動物吧！
如狐狸松鼠這般的小動物，好奇心是有的，但是膽子就也很小，大腦的體積也不夠，所以完全沒有想到可能和神明有關或是怎樣。
於是它們四下逃竄，速度快得比平時捕獵更快。
溫迪就是在這個時候從沉睡中醒來的，風元素幻化出來的羽毛在他身邊飛舞，少年精致的五官因為殘存的睡意顯得有幾分溫柔的秀氣。
他睜開眼睛，看向不遠處已經顯得非常不熟悉的蒙德城，頓時震驚：「我這是睡了多久啊！」
天空中的月亮悄然被一片烏雲遮住，銀白色的月光變得黯淡下來，溫迪皺皺眉頭：「不應該啊，今天不是晴天嗎——」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迅速抬頭，只見那片「烏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
不！那根本不是烏雲，那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什麼玩意！
溫迪的反應已經很快了，但是再怎麼快都快不過自由落體的速度，吟游詩人剛跑出兩步，就因為飛比跑得快，被天上掉下來的這片「烏雲」砸了個結結實實。
可以想見，如果溫迪在主世界生活的話，他一定會成為反對高空拋物這一陋習的堅強鬥士。
*
栗茸覺得自己大概是壓到了東西。
提瓦特世界畢竟不是她誕生的主世界，世界泡的那一層空間壁對她的排斥比主世界要強很多，所以撕開一道可供她進入的空間裂口就已經花費了她很大的力氣。
哪裡還來得及在從空間裂口摔出來的那幾秒鐘時間內意識到自己正在自由落體順便扇動翅膀飛起來。
不要對一只恢復了本體不是很久的龍有什麼過高的期望！
不存在的！
但壓到了什麼東西，最好還是盡快把自己撐起來，栗茸有點不好意思，她對自己身為巨龍本體的時候體重有多離譜，心裡是有數的。
希望不要把這個可憐的……嗯……不知道是人還是動物還是別的什麼，壓壞了。
栗茸撐著爪子，將自己的身體抬了起來，移到一邊。
巨龍有著相當好的扛摔打能力，想來就算是被復聯1中的綠巨人提起來，如洛基那樣被反復摔打都不會出現什麼內出血內傷問題。
所以區區高空墜龍而已，最多就是皮膚稍微痛上那麼一會兒。
然後，粉色的龍龍回頭，看向剛剛自己落下來時砸倒的這一片草地。
嫩綠色的草地上，趴著一個穿著綠色衣服的少年，少年幾乎整個人都要嵌進地裡去了，一只手抬起來，手指顫顫巍巍地小幅度抖動著。
在已經被龍折騰得不成樣子的草地上，奄奄一息卻頑強地寫下一個大寫的「慘」字。
（bushi）
栗茸看到這個背影的時候就震驚了，一邊震驚一邊覺得更不好意思了：「溫迪！」
龍的聲音本來就比人類形態的時候大，這會兒一聲咆哮，別說傳達震驚擔心的情緒了，最多也就是把方才溫迪蘇醒時沒有被嚇跑的樹梢上的鳥雀嚇得一並撲騰著翅膀飛起來。
栗茸：「……」
抱歉，當龍的日子比較短，忘記了龍吼和人類的語言不一樣。
但還好溫迪聽得懂，他強撐著梗起脖子，回頭朝著粉色巨龍的方向看了一眼，氣息虛得就像是折斷的藕一樣，勉強靠著一兩根絲牽著：「是……是你啊……」
栗茸連忙不熟練地操控著自己的身體變回人類的形態，然後湊上去將溫迪從地上扣出來（是貨真價實扣而不是扶），隨後擔心地將剛剛用龍語吼出來的話又問了一遍：
「那個……溫迪，你沒事吧？」
被從地裡面摳出來後，現在正靠在栗茸手臂上的溫迪氣若游絲：「要、要不是我是從元素生物變過來的……」
他現在肯定已經被壓成一張風精靈餅了。
但是，他畢竟是元素生物啊。
被掏心都只是演一演而已嘛。
所以少年靠著栗茸緩了一會兒，立即就像是被從二維拉升回了三維一樣活蹦亂跳起來：「哇，原來你的本體是龍嗎？我一直知道你肯定不是先前出現在我面前的那個樣子，但沒想到你居然是巨龍！」
溫迪甚至給了個建議：「你想認識一下特瓦林嗎？他是我的朋友，也是一條龍，是特別特別漂亮的東風之龍——」
栗茸：「漏。」
特瓦林雖然漂亮，但在開服那段沒什麼周本可打只能每周去一次風龍廢墟的那段日子裡，她已經徹底將特瓦林的形像看膩了。
寶石之龍，懂了懂了。
杜林眼中想要去一起玩耍的漂亮龍龍，理解理解。
有什麼衝動嗎？
沒有。
她又不是原魔玩家。
最多好奇一下特瓦林的聲音聽起來會不會有那麼一絲絲摩拉克斯的味道。
僅此而已。
溫迪慢吞吞地「哦」了一聲，然後問：「你這次回來是打算做什麼？」
和蒙德分別了千年多的蒙德創始人回到提瓦特大陸，他不相信栗茸就是閑著沒事回來到後花園逛逛街。
——要是栗茸能知道他心裡的「後花園」三個字，必然提醒他：不是每個人都是斷罪的皇女。
栗茸摸摸下巴：「說得好，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
溫迪：「……」
溫迪：「……？」
溫迪真的很迷惑：「你不知道……自己這次來要做什麼？」
栗茸點點頭：「對啊，我不知道，我甚至連現在是什麼時候都不知道呢，要不是因為看到了你，我連這兒是蒙德都還要再多反應上一段時間。」
等等，看到溫迪好像並不意味著這裡就是蒙德。
栗茸抬頭環顧四周，在看到了熟悉的風車菊之後總算松了一口氣：「嗯，是蒙德沒錯。」
溫迪：「……你這是什麼意思？」
栗茸雙手抱胸：「眾所周知，巴巴托斯可能出現在任何地方，除了蒙德。」
溫迪：「……」
溫迪：「也不至於這麼確定！」
栗茸沒就著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她環顧四周，覺得自己大概是很難從荒野中看出點什麼相關信息出來了，於是干脆直接問溫迪：「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
溫迪：「大概是晚上十二點左右吧……怎麼了？」
栗茸搖搖頭：「不是問這個。」
她指著遠處，其實是看不清楚，只能看到一團夜色中的黑影的蒙德城：「我問的是，現在的歷史發展到了什麼時代了？」
溫迪：「嘎？」
*
栗茸想要確定自己穿越到了具體哪個時間。
因為這次穿越靠的是巨龍的天賦能力，走的是時間亂流中強行開辟的通道，因此沒有隨身帶著系統。
沒有隨身帶著系統就又一個問題，她讀取不了時空坐標。
巨龍這種時空穿梭的天賦，從某種意義上其實更類似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腳踩著西瓜皮，滑到哪裡是哪裡，總之就是能走，但到底在哪裡才算剎車？
不知道。
溫迪撓撓頭，給了句大實話：「我也不知道。」
這回輪到栗茸詫異了：「怎麼會……？」
她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麼。
「你之前是不是在沉睡啊？我不會是把你從沉睡裡面砸醒了吧！」
栗茸想了想，覺得自己的行為倘若是將沉睡中的溫迪砸醒，那麼大概就類似於設置鬧鐘的時候順便給鬧鐘加了一個不要響鈴，直接跳起來砸自己臉的程序。
嘶——
怎麼想怎麼覺得，多多少少有點不夠地道。
溫迪說：「沒，我是先從沉睡中醒來，才被你砸的。」
栗茸拍了拍胸口，不止怎麼的，感覺聽到這句話之後自己整條龍靈魂上罪孽的重擔都變輕了不少。
但是如果溫迪剛剛蘇醒的話……關於她降落在了什麼時間點，其實已經只剩下幾個比較確定的時間點了。
但，這到底是在旅行者開始旅途之前的那次蘇醒呢？還是去蒙德推翻舊貴族和溫妮莎並肩作戰的那次蘇醒呢？還是和坎瑞亞和杜林有關？
栗茸發現自己仍然無法確認。
溫迪倒是想得很開：「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對你而言很重要嗎？」
栗茸點點頭，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我知道未來啊，以前不是和你說過嗎？」
知道未來的人尤其需要確定自己當下正身處什麼節點，不是嗎？
溫迪煞有介事地跟著她說話的節奏點頭：「說的也是。」
「那麼，」少年一把抓住了栗茸到手腕，另一只手則指向前方蒙德城的方向，「我們進城去看看，不就可以知道了嗎？」
*
鑒於風神好像一點都不想展示自己的神力，甚至沒說什麼飛比跑得快，所以栗茸不得不跟著他一起徒步（畫重點）從他蘇醒的地方，一路走到蒙德城中。
甚至溫迪一邊在前面走，一邊還和栗茸聊天，聊了一會兒聊到了她剛剛的那個巨龍體型。
溫迪：「我以為你本體是巨龍的話，變成了人也會很重欸，沒想到我都能輕松拉動你。」
栗茸：「……」
她不得不出聲提醒溫迪：「親，不要隨意說女生體重的問題，容易挨打。」
溫迪眨了眨眼睛：「但我會飛欸，別人也打不到我吧？」
栗茸攥緊了拳頭：「要不要我變成龍給你看看？」
她保證自己可以像摩拉克斯一樣揍得溫迪毫無還手之力！
溫迪好像剛剛才想到這一點似的，摸著腦袋訕訕笑起來：「啊……哈哈，我開個玩笑而已嘛。」
也不知道自己的這位好朋友先前是不是在藏拙，溫迪忍不住想，當初在古恩希爾德部族認識的時候，她身上的氣息遠遠沒有現在這麼恐怖。
嗯，特瓦林的氣息都沒有她現在的這麼強！
他毫不懷疑，栗茸只要提起拳頭，是真的可以揍到他看起來像是一只破破爛爛的風精靈娃娃。
他絕對打不過她！
#沙包一樣大的拳頭見過沒有啊#
#哇沙包一樣大的拳頭你怎麼練的哇#
溫迪：老司機帶帶我，我真的不想被冰神揍然後再被摩拉克斯揍了。
但凡栗茸知道他現在心裡在想什麼，絕對會說：可偷冰神的權杖還假裝摩拉克斯仿照他的簽名這種作死的事情，不是溫迪你自己做出來的嗎？
*
此時的蒙德，天氣晴好，風中散播的，是蘋果那甘甜的香氣。
栗茸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手腕，爭取做到控制自己不衝上去給溫迪一拳。
片刻之後，她大概是已經選擇放棄了，於是站到一邊，用自己那看上去與普通人沒什麼區別的外表融入大眾，試圖讓自己看上去和那個自稱是吟游詩人的家伙沒有半點關系。
溫迪，平時看漫畫的時候，栗茸是知道他會順手從賣水果的小攤販的推車或者干脆就是攤子上拿起一枚蘋果，啃上一口然後用一句清脆好聽的「謝啦」當做報酬。
漫畫裡嘛，這麼看溫迪的時候只會覺得：
誒呀這個穿白絲的風精靈怎麼那麼可愛呀~
但如果是現實的話……
栗茸：有一點點丟不起這個人，尤其是在她身上沒有帶著摩拉，而溫迪還提出了彈一首曲子，用價值五銀幣的曲子，可以買一百個蘋果的價格去換那個蘋果這種在普通人眼中不啻於胡攪蠻纏的意見。
栗茸恨不得走上去抓著溫迪把他反反復復搖晃到清醒。
——寶你清醒一點啊！你覺得蒙德人能認得出你是他們一天到晚掛在嘴邊的風神巴巴托斯大人嗎！
這下可是真·願風神忽悠你了。
但她自己也不想想，按照她在蒙德創立過程中起到的作用，直到如今都還有蒙德人信奉「塔塔莉亞」這位看似年幼但卻防御無敵的女神。
甚至坊間還有些謠言流傳，大致就是說，這位塔塔莉亞女神的權柄看著和隔壁的岩神摩拉克斯像得很。
所以，會不會塔塔莉亞就是摩拉克斯的性轉版本呢？
當然，這一觀點正常情況下會被批為異端。
因為有人如是反駁：「隔壁的岩神摩拉克斯身高一米八六，年紀比巴巴托斯大人還大，性轉之後怎麼可能是個蘿莉。」
所以更主流的觀念可能以為塔塔莉亞是摩拉克斯的私生女吧。
不管怎麼說都是挺離譜的。
但到目前為止，栗茸對這一情況一無所知，所以，她就在邊上「死道友不死貧道」地旁觀著溫迪一通歌唱與忽悠之後，成功從賣蘋果的小販手上逃脫，並非常興奮地回頭對她發起邀請：
「最近正好是羽球節欸！為期十五天的慶典！我們一起去吧！」
第90章 龍的多次時空亂入2
站在蒙德大教堂前面的廣場上時, 如果栗茸還反應不過來自己身處什麼時間節點，那麼她就可以老老實實承認自己是個連雲玩家都不如的不走心原神玩家了。
原神PROJECT漫畫序章，《風之歌》劇情, 巴巴托斯從沉睡中醒來之後，看到曾經推翻了高塔孤王的自由蒙德重新陷入了貴族的暴君統治中。
風神並沒有在一開始露出自己的身份, 以神明的尊位要求貴族悔改，相反他信賴了從遠方的火之國度流浪來的穆納塔人溫妮莎, 幫助她反抗舊貴族，將自有重新帶入這座城中。
所以現在……栗茸回想了一下很久以前就看過但現在多多少少有點記不太清的漫畫劇情，哦, 她想起來了, 現在應該是少女站在未來騎士團所在建築的那個高塔——也就是旅行者常用的一個傳送錨點的位置——上, 朝下拋她並不怎麼情願扔出去的羽球。
溫迪聽著站在高塔下面的那些人七嘴八舌卻又只敢壓低聲音說著的話，臉色一點一點地壞了下去。
原本和蘋果一樣甜的笑容，以及嘴角淺淺的酒窩, 全都逐漸地消失了。
栗茸深吸了一口氣, 握住了溫迪的手。
他的手指有點冰。
栗茸的掌心卻是熱的，熱量一點一點從她的手上過渡到溫迪的指尖。
所幸，身為風精靈的溫迪從一開始就是帶來轉機的一縷風，從這種角度上來說，他遇到過的逆風局可太多了，所以看到這種場景, 只是在一開始有些不願意相信，這會兒倒很快地接受了自己又要下場打輔助的事實。
他反過來捏了捏栗茸的掌心, 讓她放心下來。
栗茸小幅度地偏過頭, 用僅略響於唇語的聲音問他：「那你打算怎麼辦？」
溫迪沉吟片刻, 說：「我還沒想好呢。」
栗茸瞥了他一眼：「不是, 這可是風神大人您的蒙德。」
溫迪嘿嘿笑起來：「難道你就不是創始人之一？」
栗茸尋思自己應該算是天使投資人。
過了一會兒，眼看著屋頂上的少女已經白著一張漂亮的臉，不得不將羽球拿起來准備扔下來，溫迪才說：「他們說，連續五年來，每一年的羽球都是勞倫斯家的長子巴克·勞倫斯拿的，那我搶了他的球？」
至於後續的事情要怎麼做，走一步看一步不就完了。
身為代表轉機的千風的一縷，溫迪對自己的運氣素來很有信心。
否則憑什麼是最佳輔助！
這是此時最容易想到的辦法，但栗茸覺得還是有點麻煩。
她心說她現在變成龍不就好了嗎？蒙德多少年來都深受魔龍烏薩的煩擾，尤其是那些已經敗壞了祖上風氣，文不成武不就，只會躺在錢堆上面享受少女身體芳澤的貴族們，對龍肯定是怕到了極點的呀。
但轉念一想，她還是沒有在廣場上來一次大變活龍。
對於龍有著恐懼的不僅僅是蒙德的貴族，真正深受其害的其實是城中的百姓。
他們如果看到了龍的出現，不可能不四下逃散。
但是現在都廣場上人實在太多了，如果慌亂起來的話很容易造成踩踏。
好吧，那就看巴巴托斯打算怎麼辦咯。
幾分鐘之後。
栗茸：「……」
巴巴托斯，你能不能稍微有點樂子人精神！
你為什麼要跑過去撿那個羽球呢，為什麼不能用風把它卷在空中飛來飛去，像是在主人手裡的逗貓棒一樣去逗那個巴克·勞倫斯呢？
栗茸：虧得你還是游戲之神呢，一點樂子人的精神都沒有。
栗茸：要不這個游戲之神的封號直接給我算了。
她站在一邊，安安靜靜地看著這場熱鬧，一直看到溫迪撿起了羽球朝著廣場外面跑，一個不注意就撞上了身高比他還高的溫妮莎身上。
栗茸輕輕嘆了口氣。
風系。
這最高身高在於琴團長的風系。
可惡啊巴巴托斯你把魈哥的身高換回來啊苦索——
溫妮莎被惱羞成怒的巴克·勞倫斯下獄，栗茸搖搖頭，在人群散去之後轉身去找帶著羽球跑得無影無蹤的溫迪。
溫迪坐在側門城牆外的一棵大樹上，懷裡抱著羽球。
「我想起來了，你是知道未來的！」
少年吟游詩人鼓起了腮幫子，看起來有點像是在吃松子的小倉鼠。
「快用你那可靠的對未來的掌握指引我一條明路吧我的朋友！」
栗茸：「……」
栗茸語速飛快：「既然你已經誠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你，今天晚上溫妮莎，就是就你今天撞到的那個帥姐姐，會被關進監獄裡！」
她簡單將漫畫中畫出來的劇情對溫迪說了一遍。
「所以按照進度，你現在應該去偷鑰匙。」
說到這裡栗茸整個人突然有點恍惚。
風神怎麼每一次蘇醒，都要在蒙德城裡偷點東西，這次是偷鑰匙，下次就是慫恿旅行者去偷天空之琴。
絕，還得是您啊，巴巴托斯大人。
願風神忽悠你！
「原來是這樣嗎……」溫迪摸了摸自己光滑的下巴，「但是，你也知道這些貴族絕不會因為一句話就將蒙德城交給溫妮莎啊。」
這些東西，漫畫裡面沒有畫出來，栗茸也不太清楚，她只知道溫妮莎流放了舊貴族，並接受了流浪大地樂團中鐘劍主人，克留茲理德·勞倫斯組建的地下情報組織的幫助。
她聳聳肩：「想太多咯，這些政治的東西，我怎麼會懂。」
溫迪心說可當年給小古恩希爾德上課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副表現。
這位自由的神明覺得從伙伴身上可能獲得不了什麼幫助，就開始自己思考，但是他的那些經驗也是全然不夠用的，溫迪的臉就變得越來越臭。
栗茸絲毫無法和溫迪共情。
在她的觀念裡，溫迪溫妮莎，（劃掉）雙溫帶狗都能贏（劃掉），栗茸並不覺得自己很有出場的必要。
需要挽救那些意難平的時候，她完全不介意出手，但現在這不是……也沒意難平嘛。
舊貴族的王冠被天空之琴揚起的風吹落，昔日的角鬥奴隸成為西風騎士團的團長，直到數百年後仍然是每一個有理想的騎士團成員心中的偶像。
這很明顯就是一路王道走到最後的劇情嘛，如果將這段故事寫成輕小說的話，應該可以給輕小說分類中的女強這一板塊開辟一個新天地？
但是……
哦，不對。
栗茸想起來哪裡有點問題了。
——在這個漫畫裡面，和溫妮莎戰鬥的甚至有會飛的，帶著和提瓦特丘丘人不同款式面具的魔物。
有可能是漫畫繪制過程中出現的一些問題。
總而言之，這一漫畫中給出的信息，可能並不是完全真實可靠的。
她抬手，扯了扯溫迪從樹枝上垂下來的披風：「勞倫斯家族想要溫妮莎在明天出城面對魔物，要不我們先去看看魔物的情況？如果能稍微幫她減輕一點壓力就減輕一點嘛。」
她得先從這個細節上去確認一下。
倘若蒙德城附近沒有漫畫中畫出來的那些魔物……事情就要重新計議了。
這個借口有點爛，好吧，是非常爛。
哪有在風神輔助之下都無法擊敗的魔物呢？
這又不是在蒙德大教堂側門的時候被女士掏心窩子，還需要辮子都不亮一亮的演戲。
但溫迪還是跟著栗茸走了，他笑眯眯的：「我知道你肯定有別的事情要做啦，不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最好的處理辦法的，相信你哦~加油！」
栗茸被這一聲加油弄得略無語。
就這？就這？
還不如來一句芭芭拉衝鴨！
至少能給套一個回血的水環！
*
蒙德城外很是安靜。
幾個她記憶中的丘丘人聚居點都沒有丘丘人的蹤影。
栗茸干脆變出龍的模樣，將飛行高度壓低，快速掠過樹林和草地。
溫迪的風神形態倒是也有翅膀，但是栗茸嫌棄他飛得有點慢，所以干脆就讓他坐在自己的背上了。
平心而論，魔物的數量真的不多。
也就那麼大小三兩只，甚至因為這個可憐的數量和分布密度，顯得有些可憐。
栗茸很驚訝：「就這麼點魔物？我不信蒙德城裡的那些貴族老爺還像他們的祖輩一樣守護著蒙德城的安全。」
溫迪也有些奇怪：「如果魔物這麼少，而蒙德城裡的日子又不好過的話，為什麼不到城外建立村莊呢？」
這時候，栗茸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翱翔在天空中的粉色巨龍發出一聲很是深奧玄妙的龍吟。
龍吟傳出很遠，它並不像是普通的聲音那樣，在傳播出去一段距離之後就會衰減，這聲龍吟帶著一種特殊的力量，讓它並不響亮，但卻可以清晰地出現在哪怕數萬裡之外的同為龍族的生物耳中。
普通的龍語，溫迪是聽得懂的，但這聲龍吟就在他的知識範圍之外了。
他挺好奇的：「你在干什麼？」
栗茸慢慢悠悠地說：「我在和魔龍烏薩交流。」
說著她將飛行的高度驟然拉升起來，越過一層浮雲，然後聽到在靠近雪山的方向，有一聲龍吟傳遞了回來。
栗茸：「喏，你看，烏薩告訴我它在哪裡了。」
溫迪好奇：「欸，你不是另一個世界的龍嗎？」
蒙德和璃月兩國的人民還有不同的語言呢，龍之間隔著世界，語言體系還是同一套？
栗茸卻覺得溫迪的疑惑屬實不應當：「魔龍烏薩也是龍，我也是龍，為什麼我不能和它有交流？」
龍的交流方式又不全靠語言。
這可能是普通人和巨龍之間互相不能理解的點吧，溫迪干脆將這個疑惑扔到腦後：「你和它交流什麼？和它約架嗎？」
「不。」
栗茸老神在在。
「我剛剛對他說的那句，意思是：我是你爸爸。」
溫迪：「……噗。」
忍不住笑出聲來之後，他又擔心起來：「這樣挑釁的話，不會激怒它嗎？」
溫迪的擔憂也不是全無道理。
魔龍烏薩的戰鬥力如果從長時間來看是一個很迷的數據，畢竟曾經能夠面對溫妮莎+溫迪的組合都留得性命，但後來卻被博士只手輕松解決。
或許是因為當時面對溫妮莎和溫迪的時候受了重傷的緣故，但反正，現在的魔龍烏薩還正處在它的全盛狀態，做為一個boss就擁有一個不怎麼好的特性：
難打。
栗茸說：「那我給你翻譯翻譯剛剛烏薩回答我的那句，它對我說爸爸您請。」
溫迪：「……？」
他是在一眨眼的時間裡錯過了什麼重要劇情嗎？
為什麼被蒙德人稱呼為魔龍的魔物突然變得那麼好說話了？
栗茸倒是知道這是為什麼。
她在主世界的時候，抱過了出現在光明樹下的每一只龍蛋，然後發現，不論什麼脾氣的龍蛋，到了她的手裡都是聽話的。
乖乖巧巧，像是面對著……嗯，像是年幼的孩子面對著慈祥的老父親。
為什麼是老父親呢，因為光明樹是永遠的母親（劃掉）。
光明樹通過和巨龍特殊的交流方式告訴了栗茸其中原因。
大概就是，它在虛空中保護住了當時所有的龍族，但是虛空又不是一個可以給生物居住生存的環境，所以那些龍就一條條都退化回了蛋，進行自我保護。
目前主世界只有她一條龍是破殼的狀態，從理論上來說確實可以接過「一族中輩分最高」的這一頭銜。
簡而言之就是頭上頂了個「哈啰，兒砸，我是你爸爸」的光環。
栗茸懷疑這一功能吧，對提瓦特世界的巨龍可能也有點用。
畢竟光明樹在龍族的傳承記憶中一直都有一句「光輝貫徹萬界」的形容。
於是剛剛就對著魔龍烏薩來了一發。
效果相當顯著。
悠于 2023-11-16 08:20
第91章 龍的多次時空亂入3
上回書說到, 栗茸不費吹灰之力，就靠著一個天降的buff讓魔龍烏薩將她當成了爹一輩的存在。
身為長輩，栗茸當然很有理由去小輩的居所看上那麼一看。
烏薩對她的造訪表示歡迎, 這只紫紅色的，從顏色上看就很符合「魔物」定義的巨大生物從自己的巢穴中飛起來, 盤旋了兩圈對栗茸的到來表示歡迎。
溫迪看著那一紫一粉的配色，突然開始想念特瓦林。
特瓦林, 特瓦林！還是你的顏色最好看！
*
魔龍烏薩身為蒙德地區魔物裡面最靚的那個崽，理所當然是有一眾擁躉的。
寫作擁躉，其實說白了就是一群依附著它力量的魔物。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後來溫妮莎執掌蒙德之後開始清肅蒙德城周圍的環境, 反正這些魔物, 等到游戲主線劇情開始的年代, 就都沒能再出現在這片大地上了。
如果不出所料，這些就是明天會跟著魔龍烏薩一起進攻蒙德城的魔物，也就是溫妮莎要面對的敵人。
栗茸大搖大擺地以此地主人新「爸爸」的身份出現在了魔龍烏薩的駐地之內, 簡單地一番龍族寒暄之後, 她狀若不經意地提起來：「烏薩啊，我一路從東北方向飛來時，看到有一座城市。」
魔龍烏薩活了這麼久，沒遇到過什麼同族，基本上可以算是龍族內的質樸小伙，哪裡見識過套路：「啊, 您是說蒙德城？」
它說起蒙德城的時候，下方有幾個聽見這個詞的魔物, 都開始流口水。
栗茸假裝好奇：「看樣子……你經常去蒙德城中覓食？」
魔龍烏薩點頭：「其實人類也不是很好吃, 但是城裡面的那什麼……好像是叫貴族的小人, 會在我出現的時候給我送上豬牛羊之類的動物, 每次我一餓就飛過去一趟。」
栗茸：「那你最近餓不餓？會不會去蒙德城？」
魔龍烏薩搖搖頭：「不啊，我剛吃飽沒幾天呢，暫時不想過去，怎麼啦，您想吃東西嗎？我陪您走一趟是可以的。」
栗茸擺擺翅膀，表示自己也不餓。
她沉思起來：既然魔龍烏薩沒有要去蒙德城的願望……
那明日溫妮莎是怎麼會需要直面魔物襲擊的呢？
正當她好奇這個問題時，外圍的魔物突然躁動起來，片刻之後，一個雖然看著也還是醜得很磕磣，但總算還有鼻子有眼，眼看著稍微機靈一點的小魔物跑了進來，像是西游記裡面那些總是將「報——」那一聲拉得很長的小妖一樣。
「蒙德城裡面的人又來啦！」
魔龍烏薩動動翅膀，看向栗茸：「您不是好奇嘛，這就來了，您自己看吧。」
栗茸盯著外面看，隨後就看到，從一種魔物堆裡面擠出來一個身量不高，看起來估計是一直被養尊處優的人類。
看著有點點眼熟，仔細端詳了端詳，栗茸發現此人和之前溫迪搶了羽球的那個巴克·勞倫斯眉宇間有幾分相似。
那人走到近前，對著魔龍烏薩……和它身邊自己從沒見過的另外一條龍行了個很標准的貴族禮節。
唔，一定是這條魔龍覺得生活太寂寞了，所以找了個伴侶。
這人哪裡想得到來的其實是魔龍它爹呢。
「尊敬的魔龍殿下，卑微如我再次造訪您的領地，我代表蒙德至高無上的勞倫斯家族，向您伸出合作的橄欖枝……」
魔龍烏薩是個學渣，至少它是聽不太懂人類的語言的，也沒覺得自己有那個必要去學，因此那個人類說一句，它身邊的一個魔物就負責翻譯一句。
栗茸聽得懂，她比魔龍烏薩更快地明白了了勞倫斯家族來使的意思。
勞倫斯家族想要與魔龍議和，將那些反抗他們的人當做祭品送給魔龍當食物，而魔龍也因為他們的這些「舍出」，需要承諾從今往後不對勞倫斯家族下手。
站在栗茸翅膀庇護之下的溫迪沉默不語，栗茸能感覺到他對這些人的失望。
事實上，現在她自己也很不爽，勞倫斯家族的這一行為，基本踩在了她的雷點上，堪稱底線蹦迪。
來使說完了話，恭敬地站在一邊等待著魔龍的回復。
魔龍烏薩對這些事情其實一直沒什麼想法的，但是聽說有很多東西吃的時候它的眼睛就亮了亮，一口答應了下來。
栗茸並沒有當著勞倫斯家族使者的面阻攔它。
但等勞倫斯家族那個矮矮胖胖仿佛一只橡木桶的使者帶著准信離開之後，栗茸就突然喊了魔龍烏薩的名字。
魔龍烏薩就像是上課被老師點名的小學生似的下意識回頭，發現栗茸的語氣和神情都變得嚴肅起來。
「烏薩，這個蒙德城，你不能去。」
她說。
「這裡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的。」
*
魔龍烏薩真的是很好哄騙的一個龍。
栗茸只是簡單地將勞倫斯家族的邀請陰謀論了一番，它就開始很緊張起來。
「那、那我不去了。」
栗茸搖搖頭：「不行，你已經和勞倫斯家族的人約好，如果不去就是違反了契約，是會被鄰國那個契約之神摩拉克斯用石頭砸死的。」
魔龍烏薩：「！」
栗茸繼續道：「而今之計，最好就是我代替你去一趟蒙德，我的力量比你強，如果勞倫斯家族對你設下了什麼陷阱，我也能及時逃出來，但如果他們是真心想要和你合作，我也會將你的食物給你帶回來。」
魔龍烏薩感動得不要不要的，大腦袋朝著栗茸的翅膀上撲過來，用龍語嗚嗚地感嘆：「您怎麼對我這麼好！」
栗茸搓搓這只大龍的狗頭，語氣慈祥，很是包容：「沒辦法，誰讓我是你爸爸呢。」
*
栗茸就這麼輕松地從魔龍烏薩手上獲得了對魔物的控制權。
但僅僅有這些還不夠。
她對溫迪示意，他們還要先行解決魔龍烏薩。
畢竟，不能讓它真的以為自己就可以暢所欲為地去蒙德城叼人或者家畜吃了。
溫迪對她比劃了個「ok」的手勢，然後對她做口型：「大概要解決到什麼程度？」
栗茸想了想：「暈上一段時間吧。」
蒙德的地理位置相對平坦，鄰國也就璃月和更遠處的楓丹，目前都還是友好關系，孟子雲：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衡亡，總歸還是要給蒙德一點歷練的磨刀石。
更何況，如果歷史的小蝴蝶扇沒了魔龍烏薩……
栗茸覺得可能迪盧克就再也沒有自己這個妹妹了。
溫迪對她的考量表示理解，一直隱藏在暗處的吟游詩人輕輕撥動自己的琴弦。
一陣「清風」隨著樂聲拂過，毫無防備的魔龍被吹得唇吻太高，就像是挨了一記下勾拳似的，腦袋帶著身體失去平衡，朝後一倒——
腦殼徑直撞在了後面一塊突出的山岩上。
山岩被砸得飛濺碎石，栗茸下意識閉上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就看到，魔龍烏薩龐大的身體，就像是一袋碩大的面粉一樣，軟撲撲而又動靜巨大地倒了下去。
揚起無數塵埃。
栗茸：「……」
半晌過後，她顫顫巍巍地伸手，在魔龍烏薩的鼻子下面試了試它的呼吸。
「呼，還好，還活著。」
隨後才伸手去摸魔龍烏薩的腦殼。
首先，瘀血是肯定瘀血了，因為有好大好大的一個腫包。
其次，骨頭好像也撞碎了點，因為按上去……按上去有點軟。
這種傷勢對於龍而言當然算不得致命，但也不能說不嚴重。
根據栗茸的三腳貓醫術，初步判斷，大概是腦震蕩。
很有可能還沾了點失憶。
栗茸覺得，自己可能明白了為什麼未來的魔龍烏薩既認不出自己，實力也越變越拉了。
龍的很多實力畢竟是要靠著血脈傳承中的天賦才能發揮的。
這一敲，鐵定是給這條本來就腦子不是那麼好使的龍敲傻了。
算了算了，傻了就傻了吧，反正已經是吃過人的龍了，放到主世界是要被判死刑即刻實行的，遭點罪……遭點罪就遭點罪吧。
這麼想著，栗茸順便就伸出爪子，拖著魔龍烏薩，把它拖進了一個深處的山洞裡面。
療傷？不存在的。
躺著吧您吶！
這一通事情忙完，眼看著也要月上中天。
溫迪看到凄清的月光落下，一拍大腿：「誒呀，我忘記了！」
溫妮莎這會兒應該被關在牢房裡呢。
之前栗茸對他說他一定會很欣賞這個穆納塔人，但是沒說是因為什麼，溫迪就也挺好奇的。
況且人家是因為他才被關起來的，怎麼說都要偷了鑰匙去一趟。
栗茸決定不跟他一起走。
「你自己去吧，我要留在這裡，明天去蒙德城外面，我還得演一出戲呢。」
因為那些魔物又不好忽悠，所以這個戲要演到什麼程度……
栗茸：頭疼。
溫迪拍拍她的翅膀：「加油啊！」
隨後他自己的背後，星星純白的光點凝結出一雙天使一般的大翅膀。
「那我走啦？」
栗茸揮翅膀：「走吧走吧。」
她可沒點留人的意思。
*
只有憑借自己獲得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溫妮莎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這是她的最後一場，朝向自有的角鬥，如果她勝利，那麼她和她的族人都能夠和正常人一樣生活，但如果她失敗……
面對這樣鋪天蓋地的魔物，她能有多少勝利的可能！
雖然連戰連勝但卻同樣年輕的少女咬著牙，回頭看向高聳的蒙德城牆上。
勞倫斯家族的人，掌控著她現在的自由的人，正在對著她大笑，嘲諷她的桀驁和從不馴順。
「如果你可以戰勝魔龍的話，」勞倫斯家族的族長哈哈大笑，指著前面籠罩這城牆的陰雲，「不止你族人的自由，甚至是我的產業，整這座蒙德城，我都可以給你！」
這位養尊處優，從出生便久居人上的貴族哈哈大笑著，心中卻只有滿是陰暗的快慰。
去死吧，這些在他手下卻從不聽話的老鼠，還有那些總是想著推翻勞倫斯家族的賤民。
嘖，還有那個克留茲裡德，要不是看在他是勞倫斯家族一員的份上……
對於他而言，和魔龍的合作讓他終於可以拋下那些民眾中總是對被壓榨被欺凌有所不甘的部分，那些過分硬的挺直的骨頭，都只配在魔龍的口中被咬碎。
將這些東西打包扔掉實在是一件快樂的事情，以至於他甚至沒有注意到，今天出現在城外的龍，似乎並不是平常的色號。
這好像不是她曾經見過的，間接讓她和她的族人失去自由的那條龍，溫妮莎握緊了手中的劍。
但她還是需要為了自由一戰，武器將飛來的魔物梟首，她甚至能夠鎮定下心緒，將那些貴族已經渾然忘卻的責任挑起，指揮城牆上的戰士保護老人和孩童。
但隨著龍的靠近，這種龐大生物自帶的威壓和恐懼全都作用在了她的身上，讓她覺得膝蓋發軟。
她、她能戰勝這條龍嗎？
不，就算她能戰勝這條龍，她身後的那些百姓——
溫妮莎想要帶著這些人退回城內，然而身後射出來自貴族的箭矢。
貴族將他們當做獻給魔龍，換取和平的禮物。
這些貴族……這些餐食素位的貴族。
溫妮莎聽到自己牙齒咬得咯咯響的聲音。
他們……沒有退路了。
被舍棄的人，只有靠著自己，才能夠開辟出一條生的道路。
內心的彷徨已經被求生的欲望壓下。
溫妮莎握緊了手中的劍，指關節甚至透出骨白，劍一次又一次揮出如虹的斬擊，將魔物擋在自己身前，擋在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面前。
直到她快要脫力。
直到……
龍出現在她的面前，巍峨如山。
溫妮莎覺得，這大概就是自己的死亡了。
但就在此時，她的眼前光芒大亮，青色的像征著風的光芒中，人形逐漸凝聚。
熟悉的聲音在她前方響起，將詩作歌：
「其時已至，
荒野萬靈的殘軀喲，
聽憑風的指引吧！」
溫妮莎看著那在昨夜剛剛相交為友的熟悉臉龐，以及對方身後張開的翅膀。
原來……他是風神。
在吟唱的詩篇結尾，溫妮莎只覺得自己的身體被風的力量操控，帶動著她已經酸軟至極的肌肉，揮出了最後一擊。
擊中了龍……
嗎？
但反正龍是調轉頭飛走了。
那……那應該算是這一場角鬥的勝利吧？溫妮莎不確定地想。
然後她開始就自己昨天新認識的朋友到底是什麼身份，和溫迪交談了兩句。
溫迪將一個紅艷艷的蘋果扔給她：「我嘛，我最想做的其實就是吟游詩人而已啦，哦對了，城主溫妮莎，你應該回去接手你的『財富』了。」
「啊？」這回愕然的是溫妮莎。
「真……真的？」
勞倫斯家主怎麼可能認賬啊！
溫迪朝著她調皮地眨眨眼：「唔，怎麼說呢，可能因為他不想吃上一發食岩之罰，也不想被龍叼走？」
溫妮莎：「……？」
這是什麼沒頭沒腦的回答！
*
從小到大就聆聽著長輩口中關於神明的故事的溫妮莎到底還是聽從了溫迪的建議，她提著自己的劍，回到蒙德城下，對著勞倫斯家主叫門。
少女的聲音沉著冷靜：「你說過，只要我將巨龍驅逐，這座城市就是我的了。」
正當勞倫斯家主想要反悔的時候，剛剛被溫妮莎和溫迪聯手「趕走」的龍卻不知在何時繞回了蒙德城，一開始一直靜悄悄地在一邊保持著一定高度，這會兒突然暴起，對著他嘶吼了一聲。
龍的吼聲中帶著沉重的威壓，像是在靈魂上施加了一道沉重的枷鎖一樣，勞倫斯家族的族長臉色驟然變白，驚恐地朝後摔了下去。
哪怕有騎士扶住了他，他仍然四肢掙扎著，好像被嚇破了膽子一樣。
溫妮莎：果然剛剛這條龍沒有受傷，就完全是演的吧！
溫迪在她耳邊低低笑著道：「你已經表現出了自己對自由的理解，以及戰鬥的勇敢、對弱小的關懷，那麼到底有沒有擊敗一條巨龍，也就沒那麼重要了，對不對？」
好像……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樣子。
溫妮莎就這樣成為了蒙德的城主，西風騎士團的團長。
此時的她還太年輕，並不知道命運的饋贈早已標明了價格，她的確在身為風神的友人的幫助下獲得了自由，但也從此被系在了蒙德的公務上，從此案牘勞形，以至於多年之後，當溫迪再次出現在她的辦公室中時，溫妮莎甚至發出了驅逐倉鼠的聲音。
甚至在東風之龍特瓦林發出那句振聾發聵的「做點正事吧巴巴托斯」時，她點頭表示自己非常贊成特瓦林的這句話。
但現在的溫妮莎還是一個充滿了熱情的年輕人，很好忽悠，很快就被溫迪「騙」去解決那些舊貴族的事情。
此處就只剩下了看人散得差不多了才變回人形的栗茸和溫迪。
溫迪看著栗茸的表情，了然：「啊，你是又打算走了對不對？唔，我原本以為這次你會留得稍微久一點。」
栗茸嘆了口氣：「情況不一樣嘛，我畢竟是帶著任務來的……」
她話鋒一轉，突然就變得嚴肅起來：
「那麼接下來蒙德要怎麼辦，就看你的啦！溫迪！」
栗茸對好友大力拍肩。
「我還需要完成一個實驗，就先不在這裡停下了。」
「好啊。」在溫迪的臉上看不出半分不舍的情緒，他仍然笑得像是平時從小攤上面拿起一個蘋果，隨後被甜到酒窩笑出來的那副表情。
「以後路過蒙德，記得回來聽我唱歌啊！」
栗茸抬手，對他比了一個「ok」的手勢，然後從城牆上翻身跳下，溫迪往過去的時候，空間的裂口已經徹底愈合。
仿佛她從未來過。
第92章 龍的多次時空亂入4
「花車顛啊顛, 納西妲——」
除了幼年神明的聲音之外，其余一切都靜謐得仿佛無人存在的淨善宮內，原本正用幻化出來的草元素絲線和自己玩的納西妲突然長大了嘴。
風車顛啊顛, 納西妲睜開眼，發現淨善宮上方出現了一個對納西妲而言很大很大的洞洞，洞洞裡面有一只粉色的龍，探頭探腦地試圖將自己從洞裡面擠出來。
很明顯，因為空間裂口開得不夠大，現在的栗茸有一只翅膀卡在了裂口外面。
栗茸：「……嘖。」
業務不熟練，屬實是業務不熟練惹的鍋。
下次她一定記住，會將裂口開大一點的。
納西妲蹦蹦跳跳地從柔軟的沙發椅上下來, 這個時候的她還沒有因為博士和教令院的合作被關起來，連動一動的資格都沒有。
小納西妲抬頭看向高處, 淨善宮中那個憑空被劃開的空間裂口。
還在魔神幼兒期的納西妲能感覺到空間波動, 但更多的感知卻都是模模糊糊的。
她只知道，她從這條粉色的巨龍身上感覺不到任何負面的情緒，而對方也確實是這間名為宮殿實為牢籠的地方之中, 好久以來唯一的客人。
於是納西妲伸出雙手, 草元素的藤蔓從她的掌心蔓延生出，由虛凝結為實體, 繞上栗茸卡著的那個翅膀, 幫她將翅膀從空間裂口外面拉了進來。
這次的巨龍沒有徑直摔到地上。
納西妲和溫迪可不一樣，她更經不起這一壓。
栗茸有了上次的教訓，在快要碰到地面的時候翅膀一扇，將自己的身體往上抬了抬, 再落地的時候, 翅膀和龍形都收斂起來, 重新變回人類的模樣。
只有一雙眼睛，尚且保持了一段時間龍族的豎瞳模樣。
納西妲看到這樣的一番變身，很沒有出息地「哇」了一聲。
龍的變身這種知識，她都不知道呢！
看起來……
納西妲眼底冒出一點小星星。
看起來好帥氣啊！
帥氣的栗茸在片刻之後確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
游戲中的納西妲在放大招的時候會說「歡迎你來我家裡玩」，現在她還真的到了納西妲的「家」裡。
回主世界的這兩天也算是加班加點忙裡偷閑地將更新的主線劇情和漏掉的pv看完了的栗茸一想到納西妲的「家」需要加上這個雙引號，就很想一邊花車顛呀顛，一邊殺穿教令院，把大賢者掛在路燈上。
唔……要不趁著自己現在是本體來到提瓦特，戰鬥力難得處於爆表的狀態，去教令院殺個七進七出？
栗茸正在猶豫著自己在提瓦特大開殺戒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影響，突然聽到面前白發的蘿莉細聲細氣地問：「你是誰呀，怎麼會突然到淨善宮裡來呢？嗯……還有，你剛才拉開的那個口子……是怎麼開的呀？可以教教納西妲嗎？」
栗茸這才想起來，啊，對，現在的她和納西妲，還是素昧平生的狀態。
得先自我介紹。
*
「異世界的來客？剛才那個，是你這一種族獨有的天賦嗎？」
納西妲一開始表現出了對客人到來的最大的歡喜，整只蘿莉都像是在blingbling地對外發射著閃光的小星星，但聽到自己學不會栗茸那個手撕空間的技能之後，卻明顯低落下去了不少。
也是呀，納西妲心想，如果她能夠擁有空間的權柄，她就不會是塵世七執政之一，而應該是站在天理身側的維系者了。
但是……但是原本還以為可以出去玩一會兒的。
年幼的魔神，那也是年幼的孩子。
被教令院找回來的時候，她尚且什麼都不懂，也沒有對於大慈樹王的記憶，這麼多年孤單地坐在奢華卻冰冷的宮殿之中，納西妲沒有對那些軟禁她的教令院賢者們產生一些怨憤的情緒，就已經算是她性格很好了。
納西妲吸吸鼻子，和栗茸面對面地坐在長條的沙發上，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中的沮喪聽起來少一點、再少一點。
「那……你要在這裡留上多久呀？可以、可以陪我玩嗎？」
明明應該是在她的信眾之中接受歡呼、贊美和鮮花的神明，此時卻可憐卑微得像是個無父無母又慘遭生活毒手的小可憐。
哦，還真的是無父無母，慘遭生活毒手的小可憐。
栗茸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酸，那股殺穿教令院的怒火燃燒得更熾熱了。
但她、但她只能在這裡留上三天左右的時間。
提瓦特世界尚且還在晉升過程之中，不能算是貨真價實的大世界，也不能算是一般的衍生世界，所以對栗茸這一來自主世界的生靈有一定的接納性，卻也保留了一部分的抗拒。
三天，是在同一段時間上可以停留的極限了。
這是栗茸穿梭了幾次不認識的荒山野嶺，甚至還在雪山體驗了一把被凍成狗的經驗之後，判斷出來的自己可以停留的時間上限。
三天時間啊，殺穿教令院可能有點難度。
她對納西妲說：「好呀，反正我也沒什麼別的事情，你想要玩什麼呢！」
納西妲有好多的游戲！
不論是翻花繩還是跳格子，又或者是將剪紙小人從一個拉成好幾個，都是納西妲平時會用來自己和自己玩的游戲。
但跳格子勉強還好，翻花繩卻著實是個如果只能一個人玩就沒什麼意思的游戲。
這會兒栗茸答應了她可以陪她一起玩游戲，納西妲就興衝衝地將草元素的花繩翻了出來，在手上繞出了一個說簡單也不簡單，但也不算太難的花樣。
「龍姐姐，你來翻好不好？」
龍姐姐……
唔，栗茸自從第一次為了任務到提瓦特以來，目前為止還沒有過被人叫姐姐的經驗。
身高不過一米四你真的傷不起。
但納西妲是蘿莉欸！
蘿莉比一米四還要矮！
所以蘿莉納西妲在知道了栗茸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巨龍之後，就自動聯想到了隔壁璃月的摩拉克斯。
很強大很強大的一條龍，有六千多歲了，是納西妲的十二倍！
所以，粉紅色的巨龍的年紀，應該也比納西妲要大吧？
懷著這樣一個詭異的邏輯，納西妲就管栗茸叫「龍姐姐」了。
然而龍姐姐本人其實對翻花繩這種游戲是很麻爪的。
先不說這些花樣其實是需要練習套路的，不是每個人都像著掌管智慧的小吉祥草王一樣什麼都能知道；就單單說在翻花繩的過程中需要控制著力道，小心地挑起一些和陷阱繩繞在一起的繩索——
這就夠栗茸這個從來不玩翻花繩的宅龍喝一壺的了。
所以，在嘗試了好幾次都以將線弄得亂成一團或者完全不成圖形之後，栗茸扶額：「納西妲，我們換一個游戲吧。」
雖然游戲的玩伴在技術方面並不合格，但納西妲仍然看得很開心，她對於栗茸有著無限的內心：「龍姐姐之前沒有玩過這種游戲吧，其實很簡單的啦，你要學嗎？納西妲可以教你哦。」
「不。」
栗茸堅信，在哪裡跌倒，就要在哪裡直接睡一覺，反正堅決不要站起來，以免一會兒下一步繼續跌倒崴了腳。
「我們不玩這個了，納西妲。」
白發的可愛蘿莉臉上露出一絲茫然的神情。
不玩翻花繩……那玩什麼呢？
「跳格子？」
納西妲不確定道。
「或者……或者蕩秋千？」
或者找一本童話書，一起看，應該也是很有趣的事情吶。
「都不是。」
栗茸的眼睛裡面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她將手按在納西妲的大腿上，輕聲細語，像是魔鬼在引·誘著夏娃去摘取智慧樹上的蘋果。
「納西妲，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玩的。我在想——我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納西妲愣住了。
*
自從被教令院的賢者們在郊外發現之後，納西妲就再也沒有走出過淨善宮。
她當然曾經做過一個又一個的夢，夢見納西妲的生日就是今天，在夢中，花之騎士和侍從們將納西妲帶到大巴扎的舞台上，所有人都圍著納西妲跳舞歌唱，祝賀這位年輕的神明生日快樂。
但……夢就只是夢……啊。
納西妲像是突然被摘去了智慧之神的頭銜，變成了一個絕對普通的小姑娘，用略帶茫然，但更多是不敢去暢享的一種膽怯的目光去看向她。
栗茸的眼睛裡面有一種無名的火焰在跳躍閃爍。
那些火焰很明亮，卻又像是能夠變成勾子一樣，輕易勾住了納西妲的心口，一下一下牽著她，將她往外面的世界引。
好癢啊，納西妲按住了胸口，她的掌心覆蓋著的皮膚之下，那顆神明的心髒正在一下一下跳得很快。
栗茸抬手，揉揉她的頭頂。
「我可以撕開空間裂口啊，放心，只要我們回來的及時，就不會被人發現的。」
啊，這腦袋的手感真好，難怪每次去璃月遇到歸終的時候她總要被揉腦袋，原來是因為體驗太好的緣故w
她彎下腰，湊在納西妲面前，抿著嘴角的笑容，問她：
「怎麼樣？納西妲，你做好決定了嗎？」
出不出去玩鴨？
*
未來的納西妲在鑽研明白了虛空系統之後，會利用虛空將自己的意識投影到淨善宮之外。
甚至有些時候，她還會占用身為冒險家協會前台人偶凱瑟琳的身體，在須彌城裡面逛逛走走。
總結以上：
納西妲對於走出淨善宮這一點沒有任何意見。
她對於大賢者們將自己限制在這裡，也不是完全沒有意見的。
於是，在栗茸的一番勸說誘導之下，納西妲還是點頭同意了由栗茸將她從淨善宮中帶出，去親自感受一下，淨善宮外面的陽光是怎樣的明媚。
栗茸：「欸，對了，納西妲，你需要改變一下外表？」
她都已經准備撕開一道空間裂口了才想起來這件事。
身為神明，不論是溫迪、鐘離、影還是納西妲，都有一個很鮮明的共通特色，那就是他們的發辮都是漸變變色的。
運用元素力的時候還會亮！
如果納西妲就這樣一點掩蓋偽裝都不做地從淨善宮中出去的話……
栗茸有點擔心，她不會被信仰她的那些人發現，然後引來教令院的強勢圍觀吧？
雖然說她現在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輔助，而是從戰鬥到逃跑到控制全能的六邊形戰士巨龍，但本來想讓納西妲開心一點的一天如果被教令院打擾了……
那就像是一顆老鼠屎掉進了一鍋鮮美的佛跳牆。
這多是一件美逝。
納西妲搖搖頭：「我不用改變外表啦。」
下一秒，小蘿莉神明的模樣就在栗茸眼中消失了。
徹底變得透明起來。
哪怕她仍然能夠通過靈魂上的那種玄學感應感覺到納西妲的存在以及方位，確定她還在那邊站著，但……
某一個恍惚的瞬間，她也是真的以為納西妲不在原地，而是遁入虛空徹底消失了的。
隨後，空間像是水波一樣晃動了片刻，納西妲從隱身狀態中退了出來。
「你看~」她眼角彎彎的往下墜去，帶著幾分小孩子的驕傲的高興，「我可以讓他們都看不到我呀。」
栗茸抿著嘴唇思考了一會兒：「那倘若一會兒我要給你買花環和糖果呢？」
納西妲歪著頭想了一會兒：「那，那我可以把花環和糖果一起隱形了嘛。」
栗茸難免為納西妲這副乖巧又容易滿足的模樣心酸。
明明是出去玩，卻連出現在人群中，被人稱贊一句「真可愛」的資格都沒有。
但這句話她也就沒說出口，而是牽起納西妲的手，另一只手在空中隨意一劃，將空間劃出一道裂口——當然，這一次她好歹記住了自己需要小心處理，至少不能將空間裂口開得太小。
這是納西妲第一次感受撕裂空間穿梭在不同地點的感覺。
怎麼說呢……
感覺很奇妙。
納西妲在一陣旋轉之後站穩了身形，當然栗茸仍然握著她的胳膊。
納西妲甩了甩自己腦袋，小聲對栗茸形容說：「我覺得……這種感覺，有點像是蕈獸被雷電激化了之後在發起攻擊。」
栗茸：「……？」
納西妲的奇妙比喻（1/1）
她在一瞬間甚至回憶起了被「去上個廁所吧」支配的哭笑不得。
蕈獸被雷電激化後發起攻擊是什麼感覺……
哦，就是化身陀螺滴溜滴溜轉啊。
栗茸額頭上垂下幾道平行的黑線。
還真的是……蠻貼合的哈……
*
栗茸第一站將納西妲傳送去的地方，就是在教令院眼皮子底下的須彌城。
大巴扎。
大巴扎中的普通須彌百姓，對於小吉祥草王大概是一個不算那麼了解，但也挺樂意信仰她的狀態。
這些人的性格其實偏向於樸實單純，對於他們而言，神明保佑了他們的生活平安，那麼神明就是他們禮贊的對像。
現在的大巴扎已經和後來祖拜爾劇場開張的時候差不多了，整齊的石塊鋪成干淨的道路，兩邊是各種各樣的小攤子，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然而卻不會讓人覺得太過響亮刺耳。
那些叫賣聲壓不住的，是或盤腿坐在路邊的毯子上，或撿一個小馬扎蹲坐著，彈奏手中樂器，歌唱著贊美大慈樹王的歌曲的民間樂隊。
納西妲看什麼都新鮮，她白白嫩嫩的手指勾著栗茸的手，栗茸打算帶著她往前走，去買一串花環帶在頭上的時候，她稍稍用了點力氣，給了栗茸一個自己暫時還不想動的信號。
栗茸回頭，發現她就站在那個民間樂隊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個忘情地沉醉在演唱中的歌手。
「……
您的慈悲沐浴在我們身上，
仿佛夜空中灑落月光；
您的信徒懇請您，
我把您放進我身的殿堂
……」
納西妲靜靜地聽著歌手將一整首歌演唱完畢，她雙手在胸前放置，掌心相對，就像是在旅行者在七天神仙面前祝禱似的，隨後一團氤氳著綠色的光輝從她相對的掌心中飄出，落在了歌手的頭頂。
歌手的雙眼在一瞬間變得尤為清明，環顧四周，卻什麼都沒發現。
做為信徒的他頓時雙手合十，默念了幾句祈禱後，將一旁的一個小鼓抱在懷裡，輕輕拍打出節奏，與隊友們開始了下一首的演唱。
仍然是對大慈樹王的贊美。
栗茸無聲地嘆了口氣。
納西妲卻看得很開：「我的前一任神明，一定是一個很愛這些人的神明，納西妲也要像她一樣。」
頓了頓，她小聲對栗茸說，目光中不無艷羨：
「如果有一天，大家也在大巴扎為納西妲唱起這樣的歌，納西妲會很開心的。」
栗茸摸摸她的頭頂，低聲道：「納西妲，你要相信，那個未來一定會發生的。」
納西妲抬頭看她，眼中含著期冀：「真的嗎？」
栗茸重重點頭：「真的。」
納西妲這才笑起來，笑容很甜很好看：「這樣呀，謝謝龍姐姐~」
*
栗茸在離開蒙德的時候，順便給自己身上整了點摩拉。
可以去港口整薯條吃，也可以在大巴扎給納西妲整個花環，再買上一盒糖果。
糖果是最經典的口味的，日落果味道，甜裡面帶著一點點酸，售賣者打扮成了花之騎士的模樣，卷著兩撇小胡子，笑著將糖果盒子遞給栗茸：「保證是全須彌主城最好吃的糖果。」
納西妲在此之前沒有吃過任何的糖。
教令院賢者們對於神明的態度，栗茸是早就知道的，但現在她看著面前的小蘿莉捧著掌心的糖果，像是捧著一顆星星的樣子，心裡還是又一次生出了暴打教令院的想法。
就這麼可愛的納西妲！
大賢者你也舍得把她關在淨善宮裡面關著啊！
果然那首童謠就應該改編成：
花車顛啊顛，大賢者睜開眼，他發現面前橫著旅行者的劍，正拜托他早點上西天。
栗茸：豎中指.jpg
*
大巴扎其實並不大，尤其是未來的祖拜爾劇場現在還沒有搭建起來，所以也就是一條比較繁華的商業街。
從大巴扎的一頭走到另外一頭，納西妲晃晃栗茸的手臂，問她現在是不是要回去了。
其實，這會兒時間還早。
栗茸也從她的臉上看出了對外界依依不舍的情緒。
栗茸「嘖」了一聲，問道：「可玩的又不只有須彌主城這一個地方，奧摩斯港、喀萬驛，甚至隔壁的璃月，更遠處的蒙德……難道納西妲你樂意直接回去嗎？」
那答案必然是不樂意啊。
納西妲下意識地搖頭，但是片刻之後，她又沮喪了起來，說道：「可是大賢者們……他們可能會發現的。」
栗茸簡直恨鐵不成鋼。
世界上哪有一個神明過得和納西妲這樣委曲求全的！
果然殺穿教令院的念頭總司一小時循環播放一遍。
她戳了戳納西妲的臉：「那麼害怕大賢者的話，你干脆讓他們當須彌的神明好啦！」
納西妲從栗茸手上搶救回自己肉嘟嘟的小臉，掌心揉著方才被戳的地方，小聲反駁道：「大賢者們沒有維護世界樹的能力……」
但她也真的沒再提什麼大賢者會不會發現什麼的問題。
外面的世界，和她想像中的一樣精彩，不，應該說比納西妲想像中的世界要更精彩。
納西妲也不是一個沒有情感的傀儡呀，納西妲也會、也會喜歡外面五彩紛呈的世界。
於是她點點頭：「那……龍姐姐，下面我們應該去什麼地方呢？」
栗茸邪魅一笑——請不要質疑，此處的邪魅一笑就是那種仿佛耐克標簽，像是下一秒就要說「三年之期已至，龍王歸來」的笑——說道：「就算我們是小孩子，我們也不做選擇題！」
合法蘿莉和合法龍選擇全都要！
於是，當天的納西妲不但去了夢境中的桓那蘭那，看到了可可愛愛的蘭那羅，也是她從誕生來就沒什麼機會見到的眷屬，還去了璃月街頭吃了一碗蓮子禽蛋羹，看到了蒙德的風車，以及郊外那顆大樹下，緩緩飛動的風晶蝶。
納西妲開e捕捉了一只晶蝶，抓到手之後驚訝地問栗茸：「欸……它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栗茸往她掌心一看，看到了一枚晶核。
栗茸：「……」
她得說她當場就生出了搶過來給自己合成樹脂的想法。
就這樣，一直到時至黃昏。
納西妲低頭看足尖，小聲堅持說這次一定要回去了。
「萬一大賢者們來看……」
她想說他們會擔心的，但是想了想還是覺得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於是默默改口。
「教令院會亂成一團的。」
「誒呀，時間明明還早嘛，說不定大賢者們都還在寫論文呢？我帶你去海對面的稻妻看看哇！」
雖然不知道這會兒宵宮的祖先有沒有開始從事煙花制作這一行業，但在花見阪，總歸還是能買到煙花的嘛。
栗茸想得很好，對於納西妲而言，不論是仙女棒，還是可以放到天空上的煙花，一定都是很好、很新鮮的東西。
她就像是那些拖延症患者腦中的說著「還能玩一小時」的魔鬼似的，對納西妲「洗腦」說道：「既然難得出來玩一趟，就要玩得開心一點嘛，你放心，大賢者他們不會發現的。」
那些本來就對納西妲很不重視，只想要從她身上找回大慈樹王影子的賢者們，怎麼會注意到才消失了半天的神明呢。
栗茸：呵，要不是因為她能夠在這個時間點停留的時間太短，她指不定都要直接把納西妲拐跑了！
就得讓教令院的那幫子蠢貨們看看，沒了小吉祥草王的須彌，會變成什麼樣子！
第93章 龍的多次時空亂入5
此時距離第一任雷神雷電真隕落在坎瑞亞, 已經有將近百年的時間過去了。
稻妻的臣民逐漸發現，他們的神明對於永恆的追逐變得更加固執，但除此之外, 好像也沒什麼其他的事情發生。
於是，生活還是照舊，稻妻城在大災變之後的十年內完成了重建，現在看起來還是一國之都該有的繁華模樣。
納西妲對飄浮在空中，遇到雷元素才能夠被采摘的緋櫻繡球很感興趣，兼帶著就也對糕點甜品店鋪中的緋櫻餅很感興趣。
「我可以帶一朵緋櫻繡球回須彌嗎？」
到了別的神明掌管的國度，納西妲就不用把自己藏起來了，在公開透明的廚房裡制作著甜品的店主聽到小姑娘這樣細細軟軟的聲音, 難免覺得喜歡。
他將手上的串串三味遞給納西妲：「喏，小姑娘, 這個是送給你的, 你還想要一朵緋櫻繡球是嗎？不用問你姐姐，我送你一朵吧！」
納西妲接過緋櫻繡球花，小心翼翼地將它收進自己的懷裡, 抬頭對著店主露出一個特別特別甜的笑容來：「謝謝店主伯伯！」
店主那張久經風霜的臉上頓時笑得滿是堆起來的皺紋：「欸、欸！你喜歡就好！」
除此之外, 栗茸還陪著納西妲去了一趟鳴神大社。
此時鳴神大社中的神櫻樹還沒有被逐漸「胡作非為」的狐仙宮司大人修剪成狐狸的模樣，看起來就是一片肆意生長的生機。
納西妲看著這顆明顯帶有完全不同的力量的大樹, 小聲「哇」了一下。
「留下這棵樹的魔神, 一定是個很強大的魔神！」
她小聲告訴栗茸。
「雖然和納西妲一樣，不一定擅長打架，但一定是個很厲害的魔神。」
栗茸點點頭，心想：能活到現在的魔神, 就沒幾個是不厲害的。
哦, 不對, 雷電真沒有活到現在，但是她好歹也是多年前從魔神戰爭這場大逃殺裡面獲勝的七神之一啊。
和武力值高的妹妹組隊了又怎樣。
說得好像海之魔神和漩渦之魔神奧賽爾組隊了之後就能干得過摩拉克斯似的。
她抬頭，看了一會兒神櫻樹，突然想到了什麼，晃晃納西妲的手，神情很是嚴肅地開口。
納西妲還以為她要說什麼很重要的事情，不由得也睜大了眼睛。
栗茸：「聽我說，納西妲，你一定要在須彌也培育出一棵和稻妻的這棵雷櫻樹一樣強大的樹來！」
納西妲懵懵懂懂：「納西妲可能沒有那麼強的力量，但是納西妲會努力的，唔，龍姐姐，你說這個，是因為這樣的書很重要嗎？但是世界樹就生長在須彌哦，納西妲還要照顧世界樹……」
雖然現在，以她那微弱的神力，尚且不能很好地照看這棵維系著整個提瓦特安危的樹就是了。
栗茸重重地點頭：「當然，這可是非常重要的。」
關系到旅行者能不能拿上那麼五十級的獎勵，不用扣扣搜搜的一天到晚盯著商城裡面的星輝星塵兌換物資，或者在周本裡面打生打死都打不出來想要的原坯的大事啊！
栗茸甚至回想起，當年，她甚至在感受到了雷櫻樹的美好之後，跑回南天門，看著若陀露在地面上的尾巴，深深地祈禱：
但願某一天，若陀龍王大發慈悲，將自己的尾巴也變成一棵可以兌換額外獎勵的樹。
咳咳，但是這個念頭……
這個念頭現在就顯得多多少少有點不孝了不是嗎。
栗茸：天地良心，自從她被若陀收養過一段時間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動過希望若陀的尾巴可以提供五十級的獎勵這個念頭！
否則那就真的是哄堂大孝了。
納西妲不懂栗茸心裡在想什麼，她看著這顆由雷電真准備了種子，由打開了自己的心扉，與人偶雷電將軍戰鬥了五百年，叩問清楚本心後，在過去種植下的雷櫻樹，感受到了雷櫻樹中對於整個稻妻以及稻妻臣民的庇護之心。
她小聲對自己說：「等納西妲一點一點長大，一點一點變得強大起來，納西妲就可以也種下這麼一棵樹，保護須彌的大家了。」
*
今天狐狸不在家。
（以上這句劃掉）
今天狐仙宮司不在鳴神大社，因為稻妻其實剛剛從百年前的漆黑魔物潮的大災難中恢復過來一口氣，所以整體的民生什麼的，也就表面上看著好看，實際還是需要再多休養生息，百廢待興那麼一下的。
雷電影不是擅長處理這方面政務的人，一個影武者，從前每天都只需要考慮今天要怎麼出招才能變得更強，以及今天鍛煉完了武藝之後要去吃什麼甜點心，看什麼輕小說比較好的「單純」的神明，現在突然需要接過姐姐的重任，將一整個國度治理得井井有條……
雷電影（抱頭痛苦.jpg）：臣妾做不到啊——
所以，做為一整場災變中，最後幸存下來的年幼狐仙，也是雷電影的眷屬，往日她的暖手寶，八重神子是一定要出現在雷電影的身邊陪她度過這段艱難的時光的。
不過栗茸覺得，狐狸不在家就正好。
否則萬一納西妲的身份被八重神子發現，少不得又要被這只狐狸捏一個把柄在手上。
那多是一件令人咬牙切齒的美逝。
就是因為八重神子不在家，她還很張狂地拉著納西妲過去抽簽。
「納西妲也試試看嘛，看看今天占蔔出來的是吉呢還是大吉呢？」
其實這些簽文，對於魔神而言，應該算是沒什麼用處的。
魔神的命運的確也和凡人的一樣，各自有其定數，但這樣的定數，比如說莫娜就是算不出來的。
平心而論，鳴神大社內的簽文，就連旅行者當天抽卡到底是可以小保底就出還是要大保底一百七十發以上才出，定軌會不會拉滿都預測不了。
栗茸：已經很多次了，抽到大吉，然後去卡池裡試試看運氣，隨後發現原來是大寄。
但入鄉隨俗嘛，而且簽文玩就是玩個樂趣，她還是讓納西妲從簽筒中抽出一支來，然後驚喜道：「誒呀，和我的一樣，都是大吉呢。」
只不過，納西妲的大吉是真的大吉，鳴神大社的巫女看著她，覺得這樣小小一團的白發蘿莉超級可愛，就送了她一個御守，回到花見阪的時候，拉面店的老板宣稱納西妲是今天的第一百位客人，免費贈送了一盤炸串。
栗茸一邊為她高興，一邊自己難免就有點兒酸上了。
可惡。
她心想：早晚有一天，我要握著納西妲的手，讓她幫我抽卡！
如果抽不到十連雙黃，就……
那就再抽一次！
*
就這樣，在稻妻花見阪的這熱熱鬧鬧的一天中，納西妲一直快活到了晚上。
這一天的夜色也很不錯，星光和月光都不是十分的明朗，因此煙花就可以在這樣的昏暗中顯露出更奪目的光彩。
栗茸昨天就已經采購好了足夠多的煙花，現在都放在稻妻主城區外面，平坦空曠的安全地帶。
她沒有先點燃那些大型的煙花，而是用一點點龍息吐出的火焰點燃了兩根仙女棒。
她和納西妲一人一根那種。
「你看，」她很有耐心地教著納西妲要怎麼玩仙女棒，「抖一抖，是不是就有很多金色的小星星出來啦！」
那些在夜晚顯得格外明亮，像是細碎的星塵一般被抖落的煙花，被栗茸很不少女心地揮出了一個史萊姆的形狀。
納西妲其實清楚，煙花的美麗源於金屬在火焰中燃燒帶來的顏色，但清楚道理，和欣賞美其實又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她深吸一口氣，仙女棒在半空中勾勒出一朵花的模樣，然後那些細細碎碎的金色煙花，都在她隨後的吐息中變成了一只只金色的小蝴蝶。
拖著綠色的草元素尾巴。
栗茸差點看呆了。
這是什麼高級操作！
只能說智慧之神不愧是智慧之神，就算玩煙花都能玩得比別人6。
納西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就是一些很簡單的小法術而已。」
她平時甚至會用草元素幻化出秋千來給自己蕩啊蕩的，那都是比這個更高深的法術了。
「那麼接下來我就去放那個大的煙花啦？」
栗茸指尖燃起一團小小的火苗：「納西妲你要不往後退一點？一會兒聲音會很響哦。」
納西妲乖乖聽話，她往後退了兩步，抬頭看了看天上，發現似乎有可能還需要高高抬著頭才能夠看清那些煙花，於是干脆又往後走了幾步。
這邊栗茸看到納西妲退出去的距離差不多了，就將指尖的火焰朝著煙花那邊一吹，隨後自己也三步並作兩步，後退到了納西妲站著的位置邊上，貼心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龍的掌心是溫暖的。
優秀的身體素質讓他們在變成人形的時候時刻都保持著很適合的身體溫度。
納西妲突然覺得很安心，一瞬間被拉伸成了很雋永的永恆，而她就在這樣的永恆裡面，像是被泡得甜滋滋的一塊糖糕。
煙花衝上天空，炸開的時候是絢爛的金紅色，甚至還有這花朵的形狀，納西妲小聲「哇」了出來。
「好好看啊。」
真的好好看啊。
比起淨善宮中一成不變的穹頂，夜空、煙花，還有很遠處的櫻花樹……
真的好漂亮哦。
緊接著，第二朵、第三朵煙花都衝上了天空，三三兩兩重疊起來。
將這一隅的天空照得好生明亮。
納西妲突然「咦」了一聲，扒拉著栗茸的手，問她：「龍姐姐，你有沒有聽到人說話？」
不論神明還是龍，都是耳聰目明，在需要的時候可以聽到很遠很遠之外的聲音的。
甚至，巨龍因為本體天生得天獨厚的素質，可能在聽力方面比魔神更強。
栗茸傾耳聽了一會兒，笑著說道：「是稻妻城裡的人也在和我們一起看這場煙花呢。」
她剛剛聽到，此時的花見阪中，很多人從家中走出來，走到街道上，互相交流著，看這一場絢爛的煙花。
「欸，柴田哥，你說怎麼今天有那麼多煙花要放呢？這又不是夏日祭典。」
「哈哈，也不知道是誰家在辦喜事呢，竟然准備了那麼多的煙花！咱們今天也算是蹭了蹭有錢人，這會兒有好煙花表演看咯！」
「哈哈，就算看在這場煙花表演的份上，咱們也要祝福這位放煙花的大好人諸事順利，一切開心啊！」
「對對！所有的煩心事啊，全都沒有！」
栗茸笑起來，稍稍彎下腰，將下巴擱在納西妲的肩膀上，小聲對她說：「稻妻城裡的人在祝納西妲一切開心呢。」
大家都因為你，感到高興。
*
一場煙花總共放了十幾分鐘。
之所以能放那麼久，是因為栗茸著實有錢。
至於說龍到底是怎麼從一窮二白地來到提瓦特，變為現在這種可以和土豪似的隨手掏出那麼多錢來的呢？
這還要感謝勞倫斯家族。
栗茸和溫迪告別的時候沒想那麼多，但是後來又有一次穿越到了勞倫斯家族還掌管蒙德時的儲藏室裡面去。
她當時被滿屋子的珍寶吸引了注意力，龍對珠寶的喜愛頓時衝昏了她的頭腦。
於是她就帶著一大堆的珠寶離開了那個時間點。
離開那個時間點之後，栗茸勉強算是從衝動中恢復過來了，原本還想了想要不要還回去，仔細一想，反應過來，勞倫斯家族那收藏的不都是民脂民膏不義之財嗎？
她，身為蒙德的創始人之一，現在化身梁山好漢劫富濟貧，有什麼不可以的嘛？
因為這種邏輯，她去了璃月，將那些珠寶換成了摩拉，隨後在蒙德比較窮困的幾個家庭的枕頭底下偷偷塞了些錢，剩下的就自己揣兜裡了。
因為勞倫斯家族的生活太過奢華，剩下的摩拉都夠她在稻妻把自己當土豪造的了。
這會兒勞倫斯家族的不義之財徹底飛上了天空，隨著煙花一起炸成了今晚的靚麗風光，隨著最後的流光消失在天際，煙花表演結束，這一天也就快要過去了。
栗茸還有一點點意猶未盡。
「真是可惜，今天不是納西妲的生日，否則說不定還可以找到一個花之騎士，嗯……納西妲，你的那首童謠是怎麼唱的來著？」
栗茸努力回想著pv裡面的文案：「……直到花之騎士和他的侍從將她發現，他們說：神明啊，可算找到你了，大家都在期待你……是這樣嗎？」
「大家都期待著和你見面。」納西妲小聲補全了後面一句，「我只是、我只是想要被大家喜歡。」
想要被須彌的大家接納，想要被須彌的大家喜歡，
納西妲扯了扯栗茸的袖子。
她小聲說：「不是的。」
「今天就是納西妲的生日。」
栗茸一愣。
今天不是……不是十月二十七日吧……？
納西妲是敏銳的孩子，她飛快捕捉到了栗茸身上困惑的情緒，小聲解釋起來：「人類說，生日這天應該是一整年裡面最快樂的一天。這三天，都是納西妲，有記憶以來最快樂的生日。」
白發的小蘿莉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地繼續說道：
「因為和龍姐姐在一起過的時間，是比生日還要快樂的，所以這三天就是納西妲的生日。」
栗茸沉默了。
納西妲看著沉默的她，一時間也有幾分底氣不足起來。
「怎……怎麼了嗎……是納西妲說錯話了嗎？」
「沒有。」
栗茸在聽到納西妲的語氣變得虛起來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連忙像是大姐姐（雖然身高完全不夠格）一樣將她抱在自己懷裡，很緊很緊地抱著。
「納西妲沒有說錯話哦。」
「納西妲、納西妲的生日就是今天，所以我要請納西妲吃整個鳴神島最好吃的蛋糕。你是知道今天要吃蛋糕的吧？」
*
栗茸是卡著自己不能在一個時間點停留的時間超過三天這一點將納西妲帶回到淨善宮的。
回去的時候納西妲的嘴邊上還沾著一點沒有擦干淨的抹蛋糕的奶油。
她曾經擔心的大賢者們等在淨善宮中，要質問她溜去了哪裡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這一點無疑讓她有一點點難過。
但是，已經見過了外面天地精彩的納西妲，當然不會像一開始那樣，因為大賢者對自己的態度難過太久。
現在的納西妲！
已經是進階版的鈕祜祿·納西妲了！
她坐在栗茸剛打開時間裂口時，自己坐在的那條長沙發上，笑嘻嘻地揮著手，和栗茸說再見。
「龍姐姐！」
她看著栗茸劃開一道空間裂口，其中有她熟悉的時空波動傳過來。
「你以後還會來看納西妲的對不對？」
已經變成了龍形的栗茸回過頭，用豎瞳看了納西妲一會兒，片刻後，用龍語說了一句話，隨即點點頭。
會的，只要找到機會，她一定會來殺穿教令院，把納西妲從淨善宮中帶出去，讓她想要再外面玩多級就玩多久的！
納西妲的眼睛都已經因為笑容彎成兩道細細的月牙了。
「那麼，龍姐姐再見！」
她看著栗茸將翅膀塞過空間裂口，最後提醒道：
「如果在時空穿梭中暈了，記得落地的時候反方向轉幾圈哦，會好很多的！」
空間裂口逐漸在身後消失。
這句話的最後幾個字音都變得有些模糊了起來。
栗茸嘆了口氣，心想：
呸，她才不是被雷元素激化了之後滴溜溜轉得和陀螺似的蕈獸呢！
*
按照主世界那幫子理論知識雖然豐富，但其實也就是第一次對巨龍的時空穿梭展開研究的科學家們的說法，栗茸記得自己大概還要再穿梭上那麼四五次。
究竟是為什麼要再穿梭四五次……
栗茸：不好意思，記不得了。
而且這個記不得還是很理直氣壯的呢！
畢竟當時那群科學家說了一堆有的沒的，她聽到那些理論定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暈了……誰還能記得後面的穿梭幾次是什麼原因！
她！栗茸！一條九年義務教育都還沒有完成的龍，憑什麼要對她有那麼高的要求？
九漏龍本龍很沒有點不好學的羞恥心。
說得好像龍會的噴火結冰這類的魔法，主世界的那些科學家就會了似的。
呵。
隨後栗茸就在一次又一次的時空穿梭中發現，自己雖然在運氣方面一直是一條非洲龍，最多也就是在鳴神大社抽卡的時候來上那麼幾次吉，但她在穿越時空開時間點盲盒的時候，手氣至少比抽卡好。
這不是，三次裡面有兩次都開到了進卡池的角色身邊，沒有直接開到什麼荒郊野外，又或者是無妄坡或者鶴觀那種陰間地圖。
第一次是優菈。
當然是年幼的優菈。
當年優菈一個噴嚏打進了她的心裡，當即讓她的心態從「您誰啊」變成「臥槽優菈我老婆」。
現在，游戲裡的優菈，從美色地位和身材地位上來說，仍然是栗茸的老婆沒錯（劃掉）。
但面前這個……
栗茸看著面前身高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吧但是因為穿了一雙高跟鞋就比她高出半根手指的藍發蘿莉，看看胸。
嗯，平的，和她一樣。
看看臀。
嗯，腰臀比還沒有那麼好，不需要吸溜吸溜。
看看腿。
還挺細的，至少那個動人心弦的勒肉弧度沒有出來。
栗茸（擼袖子）：懂了，現在不是老婆，是需要幫助的心態上的小可憐。
此時的優菈蹲在湖邊，她穿著一條藍色的裙子，裙擺因為姿勢理所當然地拖到了地面上，弄髒了不少。
回去肯定是要挨罵的。
優菈手裡拿著一根樹枝，在河岸邊上松軟泥濘的泥土裡面戳戳畫畫。
栗茸湊過去的時候，看到上面畫著一個小人，手裡拿著一把大劍。
「你還要看多久？」
正當她打算出聲和優菈打個招呼的時候，優菈先出聲了。
「我早就感覺到你了，唔，原來你和我差不多大啊。」
優菈大大方方地「讓」出一塊可以蹲的地方，裙擺在這過程中又多沾上了一些泥巴。
「我叫優菈，優菈·勞倫斯，如果你聽說過這個姓氏並因此不想和我說話的話我也隨——」
「隨便」這個詞都還沒有說完。
栗茸就已經伸出了手。
「優菈·勞倫斯，好的我記住了！我的新朋友，幸會！我……額，叫我桃樂絲就行！」
姓萊艮芬德就大可不必了。
她擔心這會兒如果自己說了姓萊艮芬德，克利普斯就要先遭受蒙德人「原來你是這樣的萊艮芬德老爺，外面還有私生女呢」的指指點點的目光。
栗茸：咳咳。
所以這是肯定不能說的。
不管怎樣都不能說。
「所以，你現在在這裡干什麼呢？」栗茸指了指她身後拖著的裙擺，「優菈，你的裙擺一定很難洗。」
上面有蕾絲花邊，但是那些蕾絲花邊也都被河岸邊上的泥弄髒了，如果不想要勾壞那些花邊……
嘖，手洗一定很辛苦。
優菈和新朋友聊天的表情頓時僵硬在了臉上。
她回頭看向自己的裙擺。
差一點就沒能維持住淑女的禮儀。
完蛋。
小優菈絕望地想，她居然忘記了裙擺會被弄髒，這次回去肯定要被爸爸媽媽還有叔父那一大家子嘮叨了。
優菈：怎麼想都是人間煉獄好吧？
可惜，裙子已經弄髒，事情已經發生，搭在弓弦上的箭一經射出就再無回頭的機會。
優菈只能裝作自己並不在意的樣子，擺擺手：「沒事，我回去自己洗。」
「自己洗」這個詞說得很有一番咬牙切齒的味道。
「至於你問我，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因為我不想學那些貴族禮儀，其實也沒那麼想要跳舞。」
優菈很是煩躁地嘆了口氣。
「我不想遵守那什麼貴族的禮儀，你看整個蒙德城現在還有誰遵守這種破禮儀。」
但是家人就一定要她學。
煩內。
第94章 龍的多次時空亂入6
優菈的煩惱對於她自己而言很難解決, 哪怕後來她成為了西風騎士團的浪花騎士，游擊小隊隊長之後，她仍然會因為家庭中有人做出了有損蒙德的事情而難過。
換言之, 就是從未放下家和蒙德這天平兩端的任意一邊。
但對於栗茸而言不是這樣啊。
一來她不是勞倫斯家族內的人, 對勞倫斯家毫無感情；二來, 她用各種鬼點子破局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她神神秘秘地對著優菈招招手, 優菈猶豫了一下，隨後湊上去，聽她在自己耳邊說了幾句話。
栗茸：「你就如此這般。」
當她結束這段指點的時候，優菈整個人都是懵的, 一雙眼睛直直盯著栗茸：「啊……這？」
栗茸聳聳肩：「我就想出這麼一個辦法，你要不看著辦吧？」
優菈咬了咬嘴唇，最後還是下定決心。
「好, 我干。」
於是, 一天之後, 那個令人厭惡的勞倫斯家最小的女兒，優菈·勞倫斯竟然拿著大劍和一頭龍對峙了很久的事情就在蒙德城內傳開了。
「要我說, 那可真需要好大的膽子！」
「是啊是啊, 我估計啊, 我看到龍, 第一時間也會腿軟呢, 還怎麼握得住那麼沉重的大劍。」
「欸, 你說勞倫斯家的那些大人平時怎麼怎麼驕傲, 居然到最後還不能保護一個小孩子？」
「她如果不姓勞倫斯就好了……唉，出生在勞倫斯家。」
這些傳言當然也被西風騎士團中還算是正當年的偵查騎士, 也就是安柏的爺爺聽到了。
一生瀟灑自由實力不同尋常的老爺子當即決定：好苗子啊, 一定要拉過來自己教。
安柏的爺爺和勞倫斯家族後續是怎麼扯皮扯皮著就把優菈帶到了自己身邊教, 這就和栗茸沒有關系了。
她負責提供了一個簡單的劇本，然後本色出演了一回反派。
當然，為了防止太打假賽，她也放出了一部分巨龍的威壓。
而優菈，雖然難受了一段時間，但還是堅持到了最後。
實力是過硬的，心智是成熟的，稍微打一點廣告又怎麼啦？
至於現在，她已經和這位新朋友說了再見，轉頭去往下一個時空節點了。
下一個時空節點……
栗茸苦笑。
在脫離這個時空節點的時候她甚至有一點如釋重負的感覺。
沒辦法，在這個時空節點上，她遇到的是還沒有來到蒙德，只是剛剛被[黃金]萊茵多特扔出家門開始獨立生活的阿貝多。
也就是一個……還沒怎麼觀察過人類是怎麼社交的阿貝多。
這個時段的阿貝多，有著比未來的阿貝多更強的對於未知、未曾見過的生命的好奇。
好吧，或許不是更強，只是未來的阿貝多學會了稍作掩蓋，至少表面上看起來不會讓人懷疑自己遇到了科學怪人。
但現在的阿貝多，他是不會遮掩的。
所以，哪怕栗茸已經逃得夠快了，但她異世界來客的身份、以及她曾經在提瓦特大陸上做過的事情所留下的那些痕跡……
反正就是那洋蔥一樣一層一層的馬甲，基本被阿貝多拆了個干淨。
「我記得萊茵多特的某本書中有記載，璃月歸離原當年曾經受到過海之魔神的進攻，良田被淹，當時也出現了同款時間波動……」
栗茸（捂住自己的小腦袋）：別念了別念了阿師父別念了——
不要給我劇透我的「未來」了求求您了！
在終於找到機會撕開空間裂口逃離的時候，栗茸滿心都是一個想法：
你們這些可以感知甚至分析時空波動的人可太可怕了。
為此甚至在穿梭進下一個時空的時候她都沒能做好要從半空摔下去的准備。
而後，她剛說著可怕可怕太可怕，轉頭就掉進了另外一位會感知甚至分析時空波動的大佬懷裡。
栗茸：面色一僵。
隨即她放松了下來。
這不是抬頭一看發現是摩拉克斯嘛。
嗨呀老熟人了緊張啥呀。
馬甲不剩就不剩下了唄反正也是早就被剝掉的……
天空墜龍這種事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畢竟如果只有溫迪的話，溫迪一定會再被砸一次；但如果是摩拉克斯的話。
就只是灑灑水而已了：）
隨便來個無聲的法咒，天空中掉下來的粉色巨龍就一點一點縮小，掉進懷裡的時候就和一個普普通通的龍形玩偶差不多大了。
具體尺寸可以參考仙祖法蛻抱枕。
體型縮水後的栗茸很快接受了這一現實，在摩拉克斯的懷裡撲騰了兩下翅膀，親親熱熱地用龍語和他打了個招呼。
摩拉克斯伸手捏了捏她的翅膀，感受到指腹下面是硬質的皮革質感。
「原來你的本體是這個長相，可惜我和若陀一開始還都覺得你沒有翅膀。」
這大概就比較類似一個希望孩子隨自己的操作，雖然不是親生的，但好歹都是龍哇。
摩拉克斯自己是沒有翅膀的，很典型的國風龍一條；至於若陀，那也是地脈生物，要什麼翅膀。
然後就是沒想到栗茸本體居然有翅膀。
摩拉克斯：不知道若陀知道這個消息之後會不會傷心。
出於損友的角度，他甚至覺得若陀或許會在一瞬間腦子不那麼清醒地看向蒙德的那條寶石之龍。
《頭上帶點綠》
但是心裡想的這些很不正經，一看就是好幾千歲的老人家背地裡老頑童（bushi），摩拉克斯表面上還是要維持一下七神中最年長的那一位的風範的。
比如說現在，他撫平栗茸背上炸起來的一些鱗片，低聲對她說：「能變成人形嗎？」
栗茸點點頭。
「那便好，否則還不能讓你恢復原本的形體。」摩拉克斯點了點她的額頭，將縮小身體的法術撤掉，「這會兒其他國家的神明也在，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撐壞了整個聚會。」
——大家都是用最普通的人類形態出現的，就是為了方便在璃月隨便找個風景秀美的角落喝喝酒聊聊天，所以選的地方面積其實不算大，一條龍如果肆無忌憚地伸爪子展翅膀，那基本也就不剩下多少還能對坐暢飲的空間了。
吼喲，七神聚會。
所有一代的神明聚在璃月喝酒的那會兒啊。
栗茸：「……！」
她落在地上，變成人形，然後一點點回頭……
正對上溫迪那熟悉的笑容。
「誒呀，好巧，原來你和摩拉克斯這塊石頭也認識嗎？關系還挺不錯的樣子？」
溫迪：「以前一直沒聽你說起過嘛，讓我猜猜，摩拉克斯知道我和你是朋友嗎？」
溫迪：「看樣子他可能也不知道呢，啊，一想到大家的待遇是平等了我就舒服多了。」
平時總是隨心隨意，笑嘻嘻的看起來很隨和很好說話的溫迪此時嘴角掛著的笑容讓栗茸有一種自己很危的感覺。
風神開殺了。
風神殺瘋了。
栗茸：「……嚶。」
溫迪你干嘛這樣我好害怕。
然而當她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摩拉克斯的時候，摩拉克斯卻完全沒有下場幫她的意思：「唔，我確實不知道你和巴巴托斯是朋友呢，小魚。」
栗茸：QAQ
她……她心裡挺有數的。
自己這下，應該算是翻車翻了一半了。
之所以不算是翻車翻全，那還不是因為這會兒魈不在若陀也不在，隔壁迪盧克和隔壁神裡綾人都還沒出生……
一時間，栗茸甚至開始後悔自己居然好巧不巧穿越到了這個時空節點上。
栗茸：聽我說謝謝你。
她哽了一會兒，最後在溫迪的微笑和摩拉克斯略帶戲謔的目光中，雙手交疊著放在了胸前，擺出一副七七躺進棺材裡的同款姿勢。
躺平了，火葬吧，她放棄掙扎。
……那掙扎還是要掙扎一下的。
比如說在做出自己躺平進火葬場的姿勢的同時，來上一句「那是因為上面的要求……我又不能自己做主」然後再抽抽鼻子，假裝自己哽咽起來的樣子。
這樣就可以把鍋甩給時管局了！
反正不能用真名只能馬甲行天下的鍋本來也就是時管局的！
好耶！
*
賣了時管局的栗茸將自己小可憐的屬性發揮到了極致。
她頗為綠茶地挑時管局對自己的約束說了兩句，重點抨擊了上一次的系統繞過自己做決定，將她直接從那一時空點傳送到下一場任務的行為。
「所以我能有什麼辦法。」
變回人類模樣之後就是徹頭徹尾一個小姑娘的栗茸一把虛假的鼻涕一把虛假的淚，博得旁人同情之後……
她選擇盡快逃離這個時空點。
但是逃也不能逃得太快，這樣很容易顯得自己心虛。
栗茸從桌面上拿起了一塊糕點，一邊像是小倉鼠一樣啃著，一邊小聲說：「我也、我也沒有多……」
也沒有多海王。
哥哥不就認了那麼兩次，到了神裡綾人那邊她就開始立朋友人設了。
「而且應該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把另一個世界的真實信息告訴你們了嘛，只要我獲得准許了我一定第一時間把馬甲全都脫掉！」
總之就是非常乖巧。
栗茸一直到當天晚上才從這個時空節點離開。
離開之前還很隱晦地提醒了一下雷電影關於坎瑞亞和真的事情。
手裡拿著三彩團子吃的雷電影茫然抬頭。
啊？
你在說什麼？
阿影聽不懂。
阿影拒絕思考。
*
從這一個時空節點脫離之後，需要在提瓦特這個世界留下的坐標也就留得差不多了。
栗茸記得數量是已經齊全了的。
那就直接回主世界好了。
這兩個連續的時空穿越差點讓她產生出點對時空穿越的恐懼來了。
又是掉馬又是翻車倒計時。
栗茸：捂著胸口覺得自己短壽了三年。
她回到主世界的時候，身上那一團來自光明樹的力量脫離了身體，徑直飛回到白色的光明樹上。
栗茸順著光遁走的方向看向過去，看到了那棵熟悉卻又同時顯得陌生的聖潔的白色光明樹。
曾經干枯的樹干比先前更萎縮了一點，但是原本看著又小又細，看過去就只是一根細細的嫩苗的部分已經抽長了很多。
枝條銀白，葉芽舒展。
樹下的那些籠罩著光明樹光輝的龍蛋，數量少了兩個。
科學家一邊讀取著留下的那些在提瓦特的時空定位，帶入他們最近研究出來不確定對錯的幾個公式進行著計算，一邊提點了栗茸一句：
「有兩個蛋破殼了，你不妨去看一眼？」
「真噠？」栗茸原本看到蛋不在樹下就有了相關猜測，這會兒得到了確定回答之後一溜煙跑去光明樹邊上的那個研究點去了。
一進門就看見兩只剛剛破殼的小龍，正被捧著在研究人員手中，身上蛋清的黏液已經差不多都被擦干淨了，現在正支愣著骨頭還沒完全長硬的翅膀，對著他們眼中的龐然大物——也就是正打算給他們抽點血檢測一下身體的那些研究人員，張開還沒來得及長牙的嘴，噴出一團沒什麼氣焰的小火苗。
火苗甚至還沒來得及衝到那些研究人員面前就自己熄滅了。
研究人員隔著一層防護頭套，看著面前這些張牙舞爪然而不論牙還是爪其實都沒長出來的小龍，笑得開心的不行。
簡直就是見牙不見眼。
栗茸看著這些剛剛出生的小龍活力四射的樣子，也覺得很可愛，但還是上去從研究人員手中接過兩只小龍，低低用龍語訓了兩聲，提醒他們不能對脆弱的人類用龍炎——現在噴一點還沒啥，長大之後如果再噴那就是事故了。
所有的小龍在蛋裡就都對她有種淡淡的慕孺的親近，這會兒沒了一層蛋殼在中間阻礙，更是努力伸長了脖子想要和栗茸貼貼，哪怕她這會兒還在教訓著自己，都是一副「嗯嗯嗯好好好您說的都對所以現在讓我貼貼」的姿態。
栗茸面對這樣的兩只小混蛋也無奈了，只能自己一手抱著一個，就像是偉大的英雄父親一樣，對研究人員說；「我來抱著，你們采血吧。」
可以說是相當有家長風範了。
主世界龍族的情況正在一點一點穩重向好，在栗茸去往提瓦特的這段時間內，主世界的邊界又往外擴展了一點，甚至連龍族曾經修建在光明樹附近的一座大殿都找了回來。
這對於研究巨龍歷史和文明發展的歷史學家們而言無疑是一筆巨大的寶藏財富。
「按照這種情況繼續下去的話，要不了十年，巨龍就又能恢復到三千年前的樣子了。」研究人員不無慨嘆地告訴栗茸，「另外還有一個消息，現在提瓦特世界的晉升已經過了一半了。」
栗茸表示這是好事啊，已經過了一半，那再多等上一段時間，就可以直接建交了唄。
研究人員搖搖頭：「我可沒說是完全的好消息。」
栗茸的眉頭頓時就皺起來了。
研究人員嘆了口氣，說道：「這是第一個晉升的衍生世界，但也因為這個，晉升過程中需要的能量就也更多一點，目前看起來好像有點後繼乏力。」
栗茸整條龍當即就不好了。
我都期盼了那麼久提瓦特世界升級成功然後我本體去那邊和（很多個）家庭貼貼，你現在跟我說這個？
「稍安勿躁。」研究人員的態度明顯要比栗茸老干部多了，帶有一種「嘿呀你們年輕人啊」的感嘆。
「稍安勿躁，我又沒說沒有解決辦法。」
栗茸乖乖地「哦」了一聲，隨後安靜下來，聽這位老科學家打算怎麼說。
「你多去那個世界解決一次意難平就結束了。」研究人員攤開手，表示這個問題很好解決啊，「衍生世界想要升級，和主世界的邊界想要擴展是一樣的，都需要正面願力，你在那個世界執行任務的時候，一部分正面願力歸屬進你的靈魂，一部分被收回主世界，還有一部分是反哺那個世界的。」
栗茸恍然：「那豈不是解決的意難平越多，對於整個宇宙的□□來說就更好？」
研究人員聳聳肩：「怎麼可能呢，你覺得會有人希望恐怖片的那種衍生世界升級成功嗎？」
比如說死神來了？
栗茸：「……啊，也是。」
倘若那個世界升級成功……
那也太可怕了點。
*
既然這位研究人員都已經給出了解決辦法，栗茸當然還是要再去一趟提瓦特的。
她本來也有想著自己還是要繼續去解決那些意難平的，畢竟嘛，所謂溫情的主線任務背後的支線任務全是刀子，甚至最近連表面溫情的主線任務都已經開始撕扯掉那層溫情的面紗，逐漸有從9+升級到12+再升級到16+的跡像。
刀子這玩意，是最最不缺的。
也是栗茸最想使得在提瓦特大陸上銷聲匿跡的。
回到時管局繼續執行任務的時候，前台姐姐她們都已經從各種渠道探聽得知到了栗茸負責的這個世界正在升級中的事情。
「誒喲阿拉茸茸老厲害的呢，」前台姐姐一邊點著小姑娘的鼻子一邊說，「吾老早就說過，阿拉茸茸是優秀！」
栗茸有點不好意思地臉紅起來，臉紅了一會兒過後忍不住嘿嘿笑。
她也覺得自己很優秀嘛。
提瓦特世界可是時管局可達範圍內第一個升級的世界，況且升級這件事，和她可不無關系呢。
栗茸：驕傲~
因為局長這會兒還留在研究中心那邊，跟進著關於光明樹和時空穿梭方面的研究——研究中心給了他保證，只要研究成果出來，就一定會首先研發出供給時管局使用的穿梭門。
所以這會兒是前台姐姐給栗茸發布任務。
「唔，這邊一共有兩個任務，我就幫你把能獲得正面願力更多的那個拿了，好吧？」
前台姐姐在進入工作狀態之後就不說方言了，將選定好的任務推到栗茸面前：「好啦，你直接去執行任務就行啦。」
栗茸驚訝住了：「這次不抽金手指嗎？」
前台姐姐的眼睛笑得彎彎，像是細細的月牙：「誒呀，怎麼會呢，但茸茸畢竟是我們認定的優秀員工呀。」
栗茸從她的話裡面聽出了幾分未竟之意。
她按捺著心裡的激動：「哦？優秀員工有什麼獎勵嗎？」
前台姐姐大大方方地將一個寫著「此盒內金手指全為金卡」的盒子推出來。
「喏，獎勵就是，必出金。」
栗茸：「！！！」
激動讓從來都沒有抽出過金的她扭曲變形！
栗茸：甚至有種想要在鬧市區變身成巨龍然後一飛衝天去很高很高的地方冷靜冷靜的衝動。
當然，片刻之後，她還是因為確信這樣做一定會被罰款，而她現在的積蓄在繳納那麼大一筆罰款之後很可能就真的一個648都抽不起，冷靜地放棄了這麼個發泄自己興奮的想法。
她伸手朝著箱子裡面摸了張紙片出來，遞給前台姐姐。
前台將金手指錄入，然後看著自己光腦屏幕上跳出來的金手指相關信息，笑呵呵地對栗茸道：「誒呀，茸茸又抽到輔助啦？」
邊上另外一個前台湊過來：「茸茸上一次和上上一次，抽到的好像都是輔助吧？」
「笑死啦，茸茸什麼時候抽到的不是輔助過？」
一時間，整個前台大廳裡都彌漫著快活的氣息。
栗茸：「……。」
雖然說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她早就已經習慣了自己抽卡永遠出輔助，哪怕是下輩子都沒希望來個版本大C的可能。
但被大家指出來這一點的時候還是會很難過！
就讓她一直自欺欺人又能怎麼樣呢。
枯了。
前台姐姐笑了一會兒，揉揉她的腦袋：「誒呀，茸茸不要難過嘛，這次的金手指雖然是輔助但也還是很強的呀——哦對了，這次給你匹配了一個性格非常好的系統哦，上次那個系統給你造成的麻煩真是對不起呀。」
栗茸就順便問起了上一個世界和她匹配的系統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她頂著知道提瓦特世界要升級以及光明樹回來了的喜悅，勉強還記得了要去時管局的處理部門舉報那個系統就已經是深仇大恨了。
這會兒才想起來還有這麼個玩意，好像前段時間自己還收到了一條舉報成功的短信來著。
「所以現在是……怎麼個安排呢？」
前台姐姐笑了笑：「就，把它扔去一個感情向虐心虐肝火葬場的戀愛衍生世界，去當戀愛腦女主的監護人了，從小到大的那種，順便還清洗了一下它之前的記憶。嘛，在它體驗到人類的感情之前，就不讓它回來了咯。」
栗茸對著前台姐姐豎起一個大拇指。
確實，這個辦法好。
那可是，火葬場欸！
第95章 這次的畫風是基建1
暴雨傾盆。
明明雨是由雲變來, 然而這樣豆大且密集的雨點從天空接連落下，砸在地上都砸了好幾天了，天空中積蓄的陰雲卻像是完全沒有一點消散的意思似的。
長時間的暴雨來不及被排入江河, 便在地面上積攢起來, 那些江河的水位也比平常高了許多, 朝著沿途兩岸泛濫。
平原之上, 洪水已至。
混濁的水淹沒地面，將大樹的根部泡在水底下，樹葉被雨點砸得掉下來，在水面上飄著, 一層一層的。
栗茸站在一塊石頭上，身體已經被暴雨淋得濕透了，風一吹過來就抱著自己瑟瑟發抖——額……好像沒有瑟瑟發抖。
栗茸覺得這次自己的身體素質完全就是怎一個「好」字了得。
任他東西南北四面八方朝來寒雨晚來風, 我自巋然不動。
原來金卡不愧是金卡, 攜帶的能量那可比次一等的金手指有指數級別的增長, 她現在不僅感覺自己一動用金手指就可以改變世界，甚至還感覺到這具具像出來的身體, 有她本體十分之一的強度。
巨龍的體質那可是主世界第一流的水平, 甚至掉落在沒有生命的虛空中, 都只會退化回龍蛋, 回爐重造而已。
有巨龍體質的十分之一嘛, 栗茸擼起袖子。
穩了！
她甚至覺得這會兒自己能去和非戰鬥向的仙人掰個手腕子什麼的。
畢竟巨龍體型的她大概是和巴巴托斯一個戰鬥水平的, 魔神級別的十分之一——嗯, 是可以和非戰鬥向的仙人掰掰手腕的。
當然，如果說起那位傳說中給buff是上治愈buff, 然而自己一個霜華矢走融化可以相對輕松出現十萬以上甚至二三十萬傷害的椰羊……
那就不確定了。
*
她隔著茫茫的雨幕, 遠遠眺望前方。
熟悉的地點：歸離原。
熟悉的天氣：下暴雨。
熟悉的劇情：海之魔神侵犯璃月, 在歸離原造成大洪水，導致璃月百姓被迫遷徙回璃月港。
栗茸之所以那麼確定，主要是因為先前，在對於提瓦特人而言的「未來」，她已經聽很多人不小心劇透過這次任務了。
雖然沒有劇透她是怎麼解決的這場危機吧……
但至少劇透過她解決了大洪水的災難。
栗茸一便等待著系統讀取時空坐標，一邊將電子面板切換到任務那一頁上，簡單掃視過一遍：
【任務名稱】：改寫歸離原被洪水淹沒廢棄、歸終身隕的命運
【主任務】：
幫助歸離原免受洪水災害（1/1)
幫助歸終脫離身隕命運（1/1）
【分支任務】：本次任務無分支任務。
【任務時長】：一年（1/365）
基本和她預料當中的差不多。
栗茸關掉了電子面板，開始分析自己的金手指能夠在這次任務中起到什麼作用。
前台姐姐劇透了這次的金手指雖然是金卡但也還是輔助，不過並沒有告訴她金手指到底是什麼。
既然是輔助的話……栗茸嘆了口氣，算了沒關系，反正抗[url]Www.52GGd.Com[/url]洪救災本來也就是不需要主C上去一頓操作猛如虎嘛。
她看向金手指的名字，隨即愣在了當場。
息壤！
居然是息壤！
對傳統神話有點了解的應該都聽說過這種土壤吧？
這是一種能夠自己生長、永不損耗的土壤。
《山海經·海內經》曰：洪水滔天，鯀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
郭璞則注曰：息壤者，言土自長息無限，故可以塞洪水也。
在息壤最初登場於神話中的時候，它就是以堵塞洪水的道具身份出現的，雖然後來被主人從鯀手上收了回去，因此沒能將洪水根治，但根據神話中的記載，當息壤還在鯀手中的時候，洪水的確是被堵塞住了的。
栗茸：這不是巧了嘛這不是？
她這次來歸離原也就是為了抗洪啊！
兄弟姐妹們把「專業對口」打在公屏上！
甚至，息壤在這種情況下比大禹治水所用的堵不如疏的方針更合適。
畢竟現在的歸離原也沒什麼地方可以開挖河道，疏通洪水。
栗茸甚至懷疑，假設她選擇了用疏通的方式來處理洪水，疏通了多少水，海之魔神就能繼續往歸離原輸送多少水。
那不就是小學奧數計算題裡面的那個一個水池一邊放水一邊進水的問題嗎？
栗茸從小就覺得出這種數學題的人腦子多多少少沾點大病病。
這難道不是在浪費水嗎！
水費不要錢啊（包租婆語氣）！
「滴」一聲，成功讀取了時空坐標的系統開機，一上來就將所有讀取到了的信息發送給栗茸，然後對她說：【宿主您好~我是系統1314，是您這次任務的輔助，請問您現在有什麼需要1314做的嗎？如果沒有的話，你可以選擇將1314靜音，等到需要1314的時候再解禁w】
系統聲音很甜，而且完全不是夾子音的那種甜，栗茸險些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掉了。
這就是前台姐姐說的，特別可愛的系統嗎！
她！感覺到了！
和上一個代她做決定，上上一個躺平的鹹魚，上上上次的那個社恐比起來！
這次的系統好乖巧也好樂意工作！
難怪是小可愛。
她心情大好，對1314道：【麻煩1314幫我定位一下歸離原中心的位置——唔，這麼說好像有點不太准確，那就幫我定位一下歸終在哪裡，你安裝過這個功能包嗎？】
1314繼續甜甜地為宿主服務：【請宿主放心嗷！這個功能包1314很早就已經安裝了。正在為您定位中：任務目標之一，歸終。好啦，1314已經將目標定位發送到您的電子面板上了，請配合小地圖功能使用~如果需要開啟導航系統，請呼喚1314哦。】
貼心，真是太甜美的貼心了。
栗茸心想這次回到主世界之後她一定要給1314號系統寫大大的好評。
【麻煩1314幫忙開啟一下導航系統吧~】
栗茸自己的聲音尾巴上都帶上了小波浪號。
*
現在的栗茸，本體就是息壤，可以隨時在人和泥土之間切換，做到控制息壤生長的方向形狀以及生長速度。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現在的她可以使用一種特別的小技巧。
【秘技·土遁！】
泥土在泥土中穿行，怎麼想都沒有問題吧？
栗茸開啟了土遁模式，遁走的速度也很不慢，稍微一個不著眼就衝出了好遠，系統1314連忙制止她：【宿主宿主，您走錯方向啦！】
栗茸：【啊、啊！哦哦我知道了！】
隨後，她稍微控制了下自己的速度，跟著系統1314的指引，左轉右繞地躲開那些會讓她一頭撞成腦震蕩的石塊，朝著歸離原中璃月百姓聚居的地方衝去。
大概遁出了那麼五六分鐘之後，系統1314的聲音裡面多帶上了幾分緊張，出聲提醒栗茸道：【請宿主放慢速度，前面有一座防護牆！請問您是否需要繞過這道防護牆？】
栗茸：【確定繞過。】
【系統1314正在計算防護牆漏洞，並為您尋找到繞過防護牆的入口！請您稍等！】
控制著自己的速度放慢下來，這會兒就像是在老大爺背著手遛彎似的往前挪騰的栗茸：【行！好！1314謝謝你！】
她再一次感嘆這次的系統真甜美的是個小可愛。
什麼都能分析，什麼都能處理，還不會自作主張，而是遇到什麼都和宿主有商有量，這樣的系統為什麼還沒有火！
這簡直就是時管局最好的系統，活該它被掛上榮譽牆成為「年度優秀系統標兵」！
系統1314不僅僅是貼心的小天使，同時在各種輔助功能方面也是系統中首屈一指的存在，這道防護牆的確很強，但鑒於提瓦特沒有計算機這玩意，至少經不起它每秒上兆億次的計算，於是大概三分鐘之後，系統1314給栗茸指出了一個突破口。
一通大量快速的計算過後，1314甜兮兮的聲音都顯得有些虛了起來，就像是剛剛跑完了八百米似的：【這個防護牆好厲害啊，只有這麼一處可以勉強突破進去的地方，唔，如果對方有計算機的話，說不定連我都無法突破進去了呢。】
栗茸化作一道隱匿在土層之中的遁光，一邊從那一場突破口繞過去，一邊分出一點息壤來，在自己進入之後徑直將這個突破口一起封上了。
一邊干著查缺補漏的事情，她還一邊頗為自豪地對系統1314說道：【那當然啦，歸終姐姐可是整個提瓦特最好的機關術大師。】
雖然寫出來的教材她是一點都學不會，但……
高數她也學不會嘛，不妨礙高數很有用啊。
*
與栗茸穿過防護牆同時發生的，是一道警報聲響在了歸終的房間中。
留守在歸離原的塵王魔神柳眉倒豎，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厲聲喝道：
「誰！」
是誰將她歸終研發出來的防護牆給打破了？
歸終心說自己可不是吃素的，哪怕看起來戰鬥力並不是那麼的出挑，但就研發各種攻擊與防御的設備方面，整個提瓦特大概都沒有比她更強的存在了。
歸終心想老娘當了那麼多年的研發人員，今朝這是頭一回被人打臉，要是不能把突破了防護牆的家伙抓出來，等摩拉克斯回來之後她就能直接慚愧到自隱山林。
說著順手抓起放在一邊的法器塵世之鎖，就打算去到防護牆邊上來一場真人殺毒。
真·元素傷害·殺毒。
然而歸終還沒來得及直接抓起塵世之鎖朝著入侵者臉上砸開一個顏料鋪，眼前出現的那張熟悉的臉就讓她將塵世之鎖放開了。
「小、小魚？」
熟悉的小姑娘，就算上一次見面距離現在已經過了幾百年，歸終仍然能夠記得，在當初和夢魘魔神對峙的時候，這個從夢魘魔神權柄的基礎上對著夢魘魔神來了一刀，讓璃月更快更兵不血刃地擊敗了這個敵人的小姑娘。
她是那場大勝的根本。
塵世之鎖總算不被歸終抓在手裡了，外表頗為精致的法器頗通人性、如蒙大赦地飄到了一邊，仿佛在為了自己還能保持法器優雅的本性，而不至於被當做沒有鏈子的天馬流星錘砸到敵人臉上慶幸。
歸終倒豎的柳眉放松了下來，整個魔神一瞬間從殺氣騰騰的狀態切換到了溫和鄰家大姐姐的模式，大長腿蹲下來，對著栗茸招招手：「原來是小魚啊，剛剛鑽過我的防護牆的人是你嗎？」
栗茸乖乖地走過去，歸終伸手在她頭頂——還沒來得及揉，就被她身上沾到的一點泥灰震驚了。
「小魚，你剛剛……」
你剛剛莫不是在地下挖了一條地道才鑽過來的？？？
原本多可愛多清秀的一個小姑娘啊，現在這是怎麼了這是……
都快變成小泥人了。
栗茸這才意識到原來土遁還有沾灰的可能，頓時從額頭上垂下三道黑線：「我、那我先去衝個澡！」
歸終忍笑不禁，抬手將她臉頰上蹭到的一塊泥點擦掉，拍拍她的肩膀：「我讓人給你燒點熱水，你先等一等。」
栗茸剛剛點過頭，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忙不迭地向系統確認：【那個，1314啊，我現在洗熱水澡，會不會像一塊泥巴一樣把自己洗化掉啊？】
系統1314自上崗以來還是頭一次遇到這樣刁鑽的問題，遲疑了片刻，也不怎麼確定地回答道：【應該、應該不會吧？】
畢竟傳說中，時管局還有過帶著的金手指是子母河的宿主，也沒見著那位宿主咽口水就懷孕……吧……
栗茸：【反正如果我有融化的跡像你得記得撈撈我。】
系統1314：它其實是覺得這個要求有點那個什麼大病啦，但是既然是宿主的要求的話。
【好的呀。】
系統1314，就是這樣的一只小天使。
*
時刻擔心著自己會融化在熱水裡面，直接把消除意難平的爽文劇場變成恐怖片劇場的栗茸從熱氣騰騰的池子裡起來，將自己身上的那點泥灰都洗干淨之後，她就可以確定息壤不是那麼容易被水弄化的了。
果然，傳說中專門用來抗洪的道具，還是很有用的。
她將自己搓得香噴噴的，往歸終的辦公室裡面走，歸終已經在那邊等她了。
「小魚，你這次來歸離原，是為了海之魔神，是嗎？」
歸終不愧是歸終，一上來就將重點點了出來，栗茸點點頭，確認道：「是的，我這一次的任務，應該是讓海之魔神的所有綢繆落空。」
語氣好大嘛，歸終笑著捏了捏栗茸臉頰邊上的軟肉，但是這樣的語氣嘛，她聽著只覺得很可愛。
「那麼，我們先互換一下兩邊各自的信息，怎麼樣？」
栗茸點頭：「那我先聽吧，關於這次海之魔神入侵的事情，我知道的其實不多。」
游戲裡面只給出了歸離原的廢墟，還有就是在關於鍋巴的《人間至味》劇情pv中曾經提到過歸離原有過大洪水，這一場洪水是源於海之魔神對璃月的覬覦這一點，都是眾多原學家通過游戲內那些碎片化的信息拼拼湊湊推理出來的結論。
她甚至不能確定自己知道的信息裡面有多少事不可信的。
歸終將當前留守在歸離原中，可以用上的仙人名單遞給栗茸：「你先看這個。」
名單不長，上面的名字也就大貓小貓兩三行，簡直就是一眼掃到底。
栗茸將那一個一個名字慢慢看過來，看著看著，眉頭就皺了起來了。
這一場對決……絕對不好打。
不僅摩拉克斯和若陀此刻都不在歸離原，就連仙人中偏向戰鬥方面的仙眾夜叉們也全都不在。
「北邊絕雲間那邊……」
她有些不放心地問出聲。
歸終安慰她道：「雖然來勢洶洶，還組成了盟軍，但總歸是土雞瓦狗之輩，聲勢浩大而已，實則彼此之間都不一定相信，只要一開始剎了對方的銳氣，就不足為患。」
栗茸點點頭，璃月最高端的兩大戰鬥力分別被牽制在了不同的戰場上，如果不是這種情況，海之魔神壓根都不敢把他對於海水的權柄壓到陸地上來。
來一次揍一次，多揍幾次只怕海之魔神就能直接灰飛煙滅了。
栗茸稍稍放心下來，這張名單她也看完了，論長度，屬實是不太足夠，大概也就是幾位本體為仙鶴、仙鹿的真君，還有就是馬科休斯和甘雨而已。
也就是說，《人間至味》pv中遷徙途中出現過的仙人，就是現在的歸離原剩下的所有除了歸終之外的神仙級別戰力了。
如果論正面戰鬥的話，絕對不是海之魔神的對手。
歸終……就是因為這樣懸殊的戰鬥力，才會殞身於這場戰鬥中的嗎？
但是，栗茸其實是不相信這個推測的。
原因無它，主要是她認識的歸終有腦子有智商，反正不是個會揚短避長，用自己不擅長的武鬥去對上除了武鬥啥都不咋地的海之魔神的。
躺平在防護牆後面，在家裡猥瑣發育到北方的戰場被快速解決，摩拉克斯及時回援，然後以多圍少將海之魔神一波打死難道不香嗎？
又為什麼要開門去送人頭呢？
難道是千裡送人頭，禮輕情意重嘛？
她將幾個可能的原因在腦中過了一遍，選了幾個自己覺得可能性比較大的，問歸終道：「歸終姐姐，我有三個問題。」
歸終點頭：「你問。」
栗茸掰著手指頭道：「其一，您的防護牆是不是無法無限增高，如果海之魔神造成的洪水再大一點，外面的洪水可能湧進歸離集，毀掉百姓的生活，對不對？」
歸終捏捏眉心：「對。」
「其二，現在的歸離原，是不是食物存量不夠了？」
如果一直封鎖在城內的話，有可能會在摩拉克斯回援之前坐吃山空，如果是因為這個原因的話，歸終還真的有肯去賭一把，試試看自己有沒有希望，讓海之魔神覺得自己是塊難啃的硬骨頭，從而打消圍困歸離原的想法。
「其三，歸終姐姐，你是覺得璃月港背靠天衡山，地形比起歸離原而言更有險可守嗎？」
歸終的表情終於變得有一些凝重了起來，她嘆了口氣，對栗茸坦白道：
「你說得都是對的，小魚，這三個點的確是我現在正發愁的。」
一來，現在的防護牆還能讓被保護起來的歸離集內的生活保持比較正常的狀態，至少民宅不會被洪水淹沒，但倘若洪水水位再高，她後續加高的防護牆……臨時加班加點做出來的，很難和原本這個一樣安全，至少，海之魔神是有可能擊破這層防護牆的。
二來就是，現在的死守，未必己方可以熬得過海之魔神那邊。
「所以我在考慮，要不要將璃月的重心從歸離原撤回到璃月港，如果這麼做的話，我勢必要和海之魔神對上。」
否則洪水的權柄去對著凡人使用的話，璃月的百姓，就只能面對十室九空，白骨遍野的場面了。
已經將情況分析得很透徹的歸終知道，如果自己最後被迫做出了撤開防護牆，讓歸離原中的子民遷往璃月港的決定，那麼她大概……大概是活不到看到璃月的未來了。
「就算是我，也很難完全做到舍己為人，所以，我現在還在思考有沒有別的解決辦法。」
歸終苦笑起來。
可惜，截至目前為止，她還沒有找到。
如果到了快要彈盡糧絕的時候都還找不到其他解決辦法的時候，歸終覺得自己大概是會走上那條舍生取義的路的。
原因無它，僅僅是因為魔神都有愛人的天性罷了。
愛人類，愛自己的子民，就如愛自己的孩子，父母愛子為之計深遠，亦可以不愛己軀。
「誒呀，還沒到那個山窮水盡的地步呢。」
栗茸打了個響指，打斷了歸終後續的思考。
小姑娘圓圓的眼睛裡面閃著細碎的小星星。
「所以現在，解決辦法本人來找你啦~」
她歪著頭，對歸終道：「好巧哦，這些問題，我全都可以幫忙解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