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于 2023-11-18 11:54
《(綜漫)重力與引力的互相吸引》作者：喵不可失【完結+番外】
文案:
七瀨真純，一個擁有著蒼藍色微卷發和橘紅色眼睛，看臉一米八，看腿一米五的超颯妹妹。
出生就擁有強大的異能力，雖然略有些不滿於自己的身高，但是對自己的生活也沒什麼不滿。
.
鄰居家的姐姐給她套了一身白衣服，說是讓她幫忙cos什麼反色中。
雖然不明白這是干什麼用的，但是外表很拽實際上很乖的七瀨真純還是乖乖穿了，打開門出來的時候，就換了個世界。
......就離譜！
見過穿越的，沒見過這麼隨便的。
最離譜的是，七瀨真純一出來就跟個跟她長得有七分像的男人對上了，除了身上的顏色相反，兩個人簡直就像兄弟一樣。
後退一步，想重新開門回去。
一打開，門的對面還是原地。
淦！
對面那個男人看起來很凶的樣子！
藥丸！
人設圖是半次元的1円_太太畫的！超級美麗！
等不及做封面就先放上來啦！
Tips：
*女主世界本來就是有異能的世界。
*身穿，沒看過小野犬。
*異能力是引力，實力與中也不相上下。
【異能是異能，物理是物理】【有異能本來就很不科學】
【還是想不通的小可愛可以看看第一章作話】【貓貓躺平】
*臉跟帽子架有七分像，四舍五入就是水仙cp。
2020.12.23慣例截圖
內容標簽： 綜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輕松
搜索關鍵字：主角：七瀨真純，帽子架 ▏ 配角：預收《廢材綱觀察實錄》 ▏ 其它：小野犬，次元魔女，柯學，咒術師，小籃球，蛤蜊水產，大正殺鬼
一句話簡介：重力和引力不應該是天生一對嗎？
立意：愛、責任與勇敢向前的心。
[url=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368375]原創網[/url]
悠于 2023-11-18 11:59
第1章
七瀨真純沒想到她還有被邀請一起參與COSPLAY的一天。
「我嗎？」她一手托著臉，拖長了聲音懶洋洋道：「我去的話，你們都會不自在的吧？」
雖然現在還只是兼職，但七瀨真純已經是異監組中名副其實的王牌，等她一從學校畢業就會立刻轉入異監組正式成為這裡的二把手。
站在她面前的紅發少女保奈美連連擺手，滿臉興奮：「才不會，真純要是能來的話，她們一定會很興奮的！」
橘紅色雙眸凝望著保奈美，如瑰麗絢爛的晚霞蘊藏其中。
保奈美看著那雙美麗眼眸中映出她的身影微微失神。
真的好像。
重力和引力、極度相似卻又相反的發色和眸色。
唯一不那麼相似的地方，大概就是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的職業和性格吧。
不同於小說中所寫的，異能者只有極少數人。
他們的世界一半是普通人一半是異能者，從很久以前到現在普通人和異能者之間的數量，一直都保持著相對均衡的比例。
異能者並不都像小說中那樣厲害，他們的體質並不比普通人更好，異能也不都是有用的。
一般來說，異能弱小的異能者與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區別，許多頭腦聰明、身手靈活的普通人甚至會比擁有異能的能力者過得更好。
但即便是這樣，普通人還是渴望能擁有異能，弱小的異能者還是會以擁有普通人所沒有的異能而自豪。
在這樣一個普通人和異能者共存的世界中，異能者似乎天然就比普通人要特殊些，在學校、工作上擁有更多的優勢。
異能者擁有比普通人更大的權益，同時也需要背負更大的社會責任。
只要國家有需要，異能者就會直接被征收進特殊部門，賭上生命去保護普通人的安全。
他們所處的世界並不穩定，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異世界的人通過世界縫隙落入他們的世界中，而這樣的異世界來客經常會對他們的世界產生巨大影響。
不管異世界來客有心還是無意，他們落入這個世界，他們身上所攜帶的異世界規則就會破壞世界的穩定。
而這時候就需要異能者把他們驅逐回原來的世界。
七瀨真純所在的異監組，全稱異常監察組正是應對異世界人的特殊部門。
面對破壞世界穩定的異世界人，他們要穿越異世界，清除異世界中的不穩定因素，只有這樣才能把這些人遣送回去。
從十二歲開始成為異監組的兼職成員，七瀨真純幾乎每年都要前往異世界執行任務，直到今年為計已經有五年。
穿越一個個危險的異世界，把在他們世界肆意搗亂的異世界人遣返——
七瀨真純是當之無愧的京都最強，也是京都地區最有名的異能者。
僅僅是這麼與她對話，就會讓很多普通人與弱小的異能者興奮不已。
保奈美只是個擁有普普通通異能，住在七瀨宅隔壁的少女，若不是家住附近，她們可能根本不會認識，更不用說與七瀨真純成為朋友。
她一直都在憧憬著那樣強大的真純。
保奈美臉頰紅了紅，上前握住七瀨真純搭在膝上的手，語氣鄭重懇切：「拜托了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盤起腿漂浮在半空的七瀨真純抽回手，「那保奈美一生的請求也太多了。」
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說這樣的話。
保奈美失望地低下頭。
「要我扮演的人是誰？」懶洋洋的京都腔在面前響起。
保奈美瞬間抬起頭，眼睛閃閃發亮：「真純是答應了嗎？」
她都做好要被拒絕的准備了。
畢竟異監組的工作繁重，好不容易有個休息日，他們一般都會選擇呆在家裡休息。
七瀨真純歪了歪頭，無所謂道：「只要你們不嫌拘束。」
保奈美興奮地原地蹦跶，「才不會，大家都很歡迎真純來的。」
「你還沒說需要我扮演的人是誰？女孩子？」
保奈美滿臉笑容地搖頭，神神秘秘道：「是可愛的男孩子哦！」
七瀨真純挑了挑眉，「小孩子？」
保奈美捂唇偷笑幾聲，眸光發亮：「是十六歲帥氣又可愛的男孩子。」
七瀨真純懵了下，向她確認問道：「我比你矮了二十釐米，他是只有一米五的十六歲少年？」
雖然還未成年，但七瀨真純已經停留在這個高度好幾年，就連她自己都放棄長高了。
竟然還有跟她一樣受身高困擾的少年嗎？
微妙的同病相憐感。
食指和拇指做了個拿捏的動作，保奈美笑道：「可能有點差距，但是左右不出五釐米，其他地方完全可以彌補。」
漂亮的橘紅色雙眸輕眨，七瀨真純半懂不懂點了下頭。
……
純白的西裝穿在身上，她垂眸整理露出小半手背的白色手套。
「這樣就可以了嗎？」她側頭問道，神色中帶出些不自在。
倒不是第一次穿西裝，但以前穿的西裝都是女式西裝，且她也不用穿裹胸束縛身體。
七瀨真純輕吸了口氣，無法深呼吸的感覺讓她輕皺了下眉。
「嗯嗯，這樣看起來簡直就是少年感十足的反色中啊！」
保奈美興奮地連連點頭。
「加上真純，我們十個人出的就是原著港口黑手黨和反色港口黑手黨。」她高興地絮絮叨叨，扒拉著桌上的配件飾品。
今天的保奈美，看起來很激動的樣子。
不過說的都是她聽不懂的話。
七瀨真純掂了掂手上的白色圓禮帽，轉移話題：「這個要戴上去嗎？」
對於保奈美的話，她已經習慣把聽不懂的部分自動過濾。
保奈美看了眼帽子，猶豫著道：「這個要是在中也手裡就是十六歲末尾了吧？但是給魏爾倫，那孩子不大喜歡帽子這種東西啊。」
「要不還是問問原著組那邊是怎麼安排的……」
她猶豫著戳了戳手機屏幕。
見保奈美一時半會抉擇不出，七瀨真純隨手把帽子扣頭上，「我去趟衛生間，等下回來。」
化妝間大門關上，她拽著脖頸的choker松了松，輕舒了口氣：「現在市面上的變聲器連虛擬人物的聲音也能截取出來啊，看來我真是跟社會脫節了。」
總是停留在異世界，連自己世界的東西都不怎麼了解。
七瀨真純一路從化妝間走到衛生間，都沒遇到什麼人。
就連衛生間裡也是整潔安靜，沒有半點聲音。
她疑惑了瞬間，按說就算人都進了會場，這一路上到衛生間裡也會完全碰不見人嗎？
「大概是因為剛開場吧。」
索性她對這些也不了解，便很快放下心中那點疑惑的想法。
手指勾著choker按開了內側的開關，七瀨真純輕咳了幾下，驚訝道：「聲音真的改變了。」
原本偏柔和的女聲變得低沉，她試著說了幾句保奈美告訴她的話。
「要與重力一戰的人是誰？」
「我的名字是中原中也。」
經過變聲器轉換的聲音頓住，七瀨真純摸了摸嗓子，郁悶道：「好奇怪。」
她口中說出的話，變成了別人的聲音。
從口袋中掏出手帕咬在嘴裡，視線垂落下來衝洗雙手，細膩豐富的泡沫從指尖流下被水衝走，她輕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頭頂的燈突然閃了閃。
七瀨真純用手帕擦干手，眉頭輕皺了下。
剛剛她好像從鏡子中看到了個男人，赭發藍眼只露出了小半張臉，似乎並沒有看到她的樣子。
「是影像還是異能？」七瀨真純疑惑地湊近看了看。
要說是鏡子的問題可能性並不大，女衛生間隔壁就是男衛生間，兩者之間相隔一堵厚厚的鋼筋混凝土牆。
且看那人所處的地方比起男衛生間，更像是地處偏僻的大型倉庫。
不過只是燈光黯下來一瞬間瞥到的畫面，並不能證明什麼。
「還是報警吧，這是警署的業務與我無關。」
摸了下口袋，布料順滑卻平坦，她小聲咕噥：「手機不在口袋裡，大概是換衣服的時候放在化妝間了。」
算了，也不是一定要報警。
說不定只是哪個異能者的異能失控，這也是常有的事。
第2章
七瀨真純推開門，腳步微頓。
進門之前長廊的燈光還是正常開啟，現在卻黑了下來。
她回頭看了眼身後，燈光正常開啟並沒有異常。
「是剛才斷電導致的……」還是異能者？
不管怎樣，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七瀨真純輕吐了口氣，邁步走進長廊，厚重的門在她身後合上，隔絕了一切光亮。
指尖輕抵在牆壁，一路摸索著向前，直到遇到第一個拐角。
順著九十度的直角轉過來，她第一次時間察覺到指尖觸及的牆壁有所改變，由光滑平整變得間隔凹陷突起，細小像是紙片的東西在手指摩擦試探時沾上。
「集裝箱。」
這樣的手感與其說還是牆壁，倒不如說更像是集裝箱。
她所處的空間，就在剛剛被轉換了。
七瀨真純伸手繞到拐角的另一面，也就是她剛剛轉過來的地方，不出意外還是集裝箱的手感。
冷靜回想一下，空間轉換的時機不是牆壁的拐角，而是她從衛生間走到長廊裡的那刻。
她是自己通過了空間轉換異能的通道，而現在通道已經關閉。
七瀨真純皺了皺眉，也不知道離會場有多遠，趕回去需要多久。
「誰在那裡？」一道極其耳熟的男聲在面前響起。
猶如眼前的黑布被緩緩撤去，視線變得清晰明亮起來。
她剛剛在鏡中看到的赭發男人站在不遠處，挑眉看過來，伸手扶了下帽子。
一切就像她在鏡子裡看到的一樣，荒涼的大型倉庫內雜七雜八堆著集裝箱，莫名讓她覺得熟悉的赭發男人身旁是大群端著自動的黑西裝。
這種打扮和環境真是莫名的眼熟。
七瀨真純緩緩後退一步，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無意打擾他們：「無意打擾，你們可以繼續。」
微沉中帶著京都腔調的聲音響起，她微愣了下，剛剛開的變聲器忘記關了。
不過這聲音是不是有些熟悉……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低聲道：「繼續搬貨，我過去看看。」
他大步走到七瀨真純面前，出於某種考慮，她並沒有退開幾步而是站在原地。
「我在會場中無意間遇到了空間轉移的異能者，並不是有意闖入這裡……」見中原中也皺眉打量她，七瀨真純率先開口：「這麼說的話能放我離開這裡嗎？」
鈷藍色雙眸深深注視著她，中原中也緩緩開口：「這樣的說辭可沒辦法說服我，你說的異能者真的存在嗎？」
從剛剛起，他就覺得面前的少年給他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外貌和聲音都很熟悉，但是中原中也很肯定他並不認識什麼京都人。
七瀨真純抬眸看他，奇怪道：「空間異能者並不罕見，京都日報之前也報道過今年空間異能者指數增長，我為什麼不能是遇到空間轉移的異能者？」
中原中也眉頭皺得更深，他開口時聲音低沉含著隱隱的質疑：「你是京都人？從京都過來的？」
她坦然點頭：「七瀨真純，土生土長的京都人。」
「但這裡是橫濱，要多強大的異能者才能把你從京都准確無誤傳送到我們的交易現場。」
七瀨真純微微一怔。
「就連橫濱這樣對異能者極為包容的城市都不可能對民眾公開宣揚異能者，你口中的京都日報到底是什麼？」
中原中也伸手壓住她的肩膀：「如果不能好好解釋，我就不得不把你帶回我們組織裡做客了。」
鈷藍色雙眸冷下來，代表異能的紅光盈起籠罩在七瀨真純身上。
若不是從一開始，他就莫名對面前的少年有種熟悉感和認同感，他也不會給他留下辯解的機會。
什麼空間異能者並不罕見、京都日報報道空間異能者指數增長一類的事，怎麼聽怎麼荒謬。
七瀨真純眉心輕皺，她開始意識到事情不對勁。
在中原中也異能籠罩住她的那一刻，屬於七瀨真純的引力場瞬間鋪開，以她周身範圍五十米的引力控制權落入她手中。
中原中也露出了戰意十足的笑容：「你這家伙、果然是異能者啊！」
扣住她肩膀的手用力壓緊，卻無法使她露出一絲痛色。
「你是橫濱的異能者？」她突兀地問道。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哼笑了聲：「是又怎麼樣。」
從京都到橫濱，這並不是一般空間轉移能做到的。
但要說她誤闖入異世界，籠罩在她身上的分明就是異能力，與他們世界完全一樣的異能力。
見七瀨真純莫名陷入沉思，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中原中也不滿地抬高聲音：「喂喂、這也是能發呆的時候嗎？」
他的異能可是蠢蠢欲動，很久沒遇見過讓他這麼興奮的對手了。
中原中也有預感七瀨真純的異能很強。
這麼久沒遇到些像樣的對手，他可是迫不及待想活動下手腳了。
七瀨真純懶懶道：「我勸你不要對我動手比較好。」
「哈——」
怒氣瞬間衝上大腦，中原中也氣極反笑：「京都來的大少爺是覺得我沒資格跟你動手嗎？」
話音落下，重力狠狠施壓下去。
七瀨真純所站的位置頓時陷下去十公分，她抬手打了個響指，引力場蕩開掙脫了中原中也的控制，落在身旁的集裝箱上。
「我的意思是，你的能力和我的能力太過相似了，相互碰撞在一起很容易抵消……」七瀨真純歪了歪頭，京都腔拖長了聲音：「我不大喜歡無意義的鬥爭。」
恰好中原中也對她發難，在她看來就是無意義的鬥爭。
中原中也閃身出現在她面前，狠狠砸下一拳：「是不是無意義該由我來定義吧？」
皮鞋輕蹬了下鐵皮，就像被後方吸引一般靈巧躲過了中原中也的拳頭。
她伸手指了下被引力場牽引著撞在一起的黑手黨們，「雖然異能很相似，但我的異能操控範圍要比你廣，你能不受我影響，他們也能嗎？」
面對中原中也慍怒的神色，七瀨真純放緩了聲音，軟和道：「我本來也不想跟你們發生衝突，只是突然發現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認知好像不大一樣？」
她的異能是操控周圍範圍五十米的引力場，這個男人的異能與她這麼相似，莫約也是矢量的一種。
操控矢量的異能者就算在全世界一半都是異能者的世界都很少見，每多一個各地報刊都會爭相報道恭賀，但是……
屬於橫濱的矢量型異能者，她可從來沒聽說過。
「介意交換下情報嗎，黑手黨先生？」
中原中也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定格在一個別扭的神色上。
「喂、你別這樣說話！」
七瀨真純詫異地看了眼中原中也，試探性又一次軟和道：「我這樣說話有什麼問題嗎？」
中原中也渾身不自在的樣子，他抬手壓了壓帽子別過頭：「聲音、聲音！你不覺得那樣說話聽起來很別扭嗎？」
從剛開始他就覺得七瀨真純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直到剛剛他才發現——
這不是跟他的聲音一模一樣嗎？！
只不過這小子是京都人，說話的時候滿嘴都是京都腔，他才一時沒聽出來。
橘紅色眼眸輕眨，七瀨真純反應過來摸了摸束住頸子的白色choker，「啊、你說這個嗎？」
她手指伸進choker內側，關閉了變聲器：「這個是可以關的。」
聽到七瀨真純柔和輕緩的本音，中原中也雙眼瞪大，不敢置信地問：「變聲器？！」
她坦誠地點頭：「變聲器。」
「用我的聲音說京都腔，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中原中也深深嘆了口氣，心底的戰意徹底散去，只剩下濃濃的無奈。
「下來，別坐上面了……」他扶了下帽子，抬高視野：「我不跟你打。」
見他並沒有再打的意思，七瀨真純從集裝箱上落下來：「原來那是你的聲音嗎？難怪我總感覺很熟悉。」
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你連那是誰的聲音都不知道就用上了？」
真就不怕會惹上什麼麻煩？
不過想來也是，這小子說話一股子京都味，能聽出來那是他的聲音也不容易。
七瀨真純側頭看他，「是認識的朋友給的。」
中原中也忍不住懷疑，現在的小鬼都這麼好騙？
第3章
「算了……」中原中也無奈又頭痛嘆了口氣：「你先呆在這裡，等事情結束了我再來處理你。」
這小鬼不管怎麼處理都很麻煩的樣子。
七瀨真純好奇問道：「聽說黑手黨處理人的手段是灌了水泥沉海，這是真的嗎？」
中原中也瞪了她一眼，「你在哪裡聽來的，沒有那種東西！」
七瀨真純只是誤入他們的交易現場，本身並無惡意甚至在中原中也動手後也沒有傷及其余黑手黨部眾的性命，港口黑手黨還不至於因為這點事就給自己樹敵。
雖然對她是怎麼出現在這裡仍抱有些疑問，但只要七瀨真純不阻擾港口黑手黨今晚行動，中原中也索性就先把她的事放下，稍後再行商議。
自升為干部後中原中也已經很久沒執行過這類任務，但今晚的交易對港口黑手黨來說確實很重要，這也是他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引力場解除後，恢復自由的黑手黨加快了行動。
橘紅色雙眸中映出中原中也雙手環胸，警惕專注的樣子。
「你是從小就在橫濱長大的異能者嗎？」七瀨真純雙手背在身後，側頭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哼笑了聲：「中原中也，土生土長的橫濱人。」
眼睛輕眨兩下，這是學著她剛剛的話？
「那你聽說異監組嗎？全稱是異常監察組。」
「那是什麼？京都的異能組織？」
七瀨真純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下，半響才問：「那整個橫濱一共有多少異能者啊？」
中原中也瞥了她一眼，輕嗤了聲：「我怎麼知道，異能者又不是隨處可見的大白菜。」
雖是這麼說，但中原中也還是在心裡默默估算了個數。
「全橫濱的異能者大概不會超過五十個吧。」
橫濱市屬於神奈川縣，是日本重要的海港城市之一，單就上一年的人口統計就已經超過了三百萬人，但中原中也卻說橫濱的異能者不超過五十人。
她不認為中原中也有必要在這種事上說謊。
若說中原中也不認識她還可以解釋為不關注橫濱日報，但連異監組都沒聽說過……
這個世界很可能已經不是她的世界了。
同樣是異能力量體系的世界，異能者與普通人的比例卻與她的世界有著極大的差別，國家對待異能者的態度也有所差別。
七瀨真純抿了抿唇，因為沒察覺到異世界的排斥，她開始也沒發現自己穿越了。
甚至由於力量體系相同，她身上的異世界規則也不會對這個世界造成影響，而在原本世界沒產生不穩定因的情況下，七瀨真純短時間內估計很難回去。
「這還真是……」
「還真是什麼？」不知何時已經處理完任務，讓手下部眾都撤走的中原中也挑眉問道。
七瀨真純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輕撓了撓側臉，轉開話題：「沒什麼，我就是想問橫濱是對待沒有身份證明的黑戶異能者？」
如果是她的世界，必然是第一時間評定身上是否攜帶異世界規則，確認沒有問題便會得到一個臨時的身份證明，經過一年的考察期後轉為正式的公民。
但是這個世界，異能者相對於普通人屬於更小數的部分，也不知道有沒有制定相關的法律。
中原中也上下打量她一圈，莫名冒出一句：「你很在乎身份這個問題嗎？」
飽腹都成問題的人根本不會在乎身份，就像他當初還在羊的時候，即便是黑戶也從來沒想過去補辦相關的身份證明。
但來自京都、明顯衣食無憂的小少爺問這個問題就很耐人尋味了。
七瀨真純眨了下眼，自然道：「沒有身份的人無論去哪都很不方便吧？」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那可不一定。」
無論哪座城市都存在著沒有身份證明或是身份存疑的流浪漢與犯罪者，對於他們來說身份永遠都不是最先考慮的事。
不過對裡世界一知半解的人大概也不會想到這點吧。
中原中也越過她，率先邁出倉庫大門：「跟我來吧，無家可歸的小少爺。」
七瀨真純跟上去，「我們要去哪？」
「去24小時便利店買洗漱用品……」中原中也從大衣內側口袋摸了包煙出來，頭也不回地道：「事先說明我只是暫時收留你一晚，明天天一亮就通知人把你領回京都去。」
七瀨真純疑惑地看他：「你要收留我嗎？為什麼？」
中原中也擦了根火柴點上煙，白了他一眼：「我不收留你，你今晚是要睡大街嗎？」
連裡世界規則都不明白，從京都來的小少爺要是就這麼放街上，會被人騙很慘吧？
看在她剛剛真的有乖乖聽話呆在一邊，把人暫時收留一晚也不是什麼大事。
「我知道，所以我問為什麼？」
七瀨真純的神情透著說不出的疑惑，漂亮的小臉上幾乎要寫滿了問號。
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剛剛她還闖進了他們組織的交易現場。
為什麼中原中也還會收留她？
「沒為什麼，再問就讓你睡街上。」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彈了下舌。
七瀨真純盯著他半響，粲然一笑：「謝謝你，中也。」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來到異世界的第一天，她好像真的遇到好人了。
一個她原本以為好鬥凶狠的黑手黨，居然會擔心她晚上沒地方睡覺。
「小鬼還挺自來熟的，對第一次見面的人給我好好叫敬稱啊！」中原中也咬著煙，沒好氣道。
「因為感覺中也是好人……」她歪了歪頭，自然道：「中也也可以叫我真純。」
會在乎手下受到他們異能戰鬥波及，在交易結束後也沒有要跟她再打起來的意思，還准備收留無家可歸的她——
這還不算好人嗎？
她還以為等那些黑手黨撤走後，他們肯定又會打上一架！
畢竟戰鬥系的異能者都很好鬥，即便七瀨真純有異監組成員的身份，還是免不了源源不斷來挑釁她的人。
雖然大多數人都是衝著她京都最強的身份而來，但這樣的戰鬥邀約真的讓她煩不勝煩。
這麼一對比，說不打就不打的中原中也簡直就是天使！
「你不會是賴上我了吧？」中原中也警覺地看了她一眼，「我可警告你，明天就給我回京都去。」
七瀨真純試探性問道：「要是我還不想回去，中也會一直收留我嗎？」
中原中也毫不猶豫：「不會！」
她失落地低低應了聲。
跟在中原中也身後的步伐越來越慢，七瀨真純雙手背在身後低頭踢著路面的小石子。
身份證明的事實在沒辦法的話，也只能去找那個人了。
但是為了這點事，就向她委托的話，代價會怎麼收取呢？
這次她可不是去異世界，要去哪找合適的代價交易？
中原中也偷偷放慢腳步，瞥了她幾眼，卻不想七瀨真純也跟著放慢腳步。
「咳。」他掐掉煙，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了聲。
七瀨真純悶頭跟在他身後，絲毫沒有抬頭的意思。
中原中也又咳了兩聲。
低頭無意識邁動雙腿的七瀨真純神情越來越嚴肅。
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索性抬高聲音大聲咳起來，卻不想嗆到了自己。
「咳咳、咳咳咳——」
橘紅色雙眸連眨幾下，七瀨真純回過神來，「是被煙嗆到了嗎？」
咳得停不下來的中原中也瞪了她一眼。
「抽煙要適度，尼古丁對身體的傷害可是很大的。」她伸手拍了拍中原中也弓起的背，神情認真：「會變成笨蛋哦。」
咳嗽的聲音一頓，中原中也頓時爆發了更大的咳嗽聲。
胸腔震動不止，好不容易才把氣咳順，中原中也壓低聲，惡狠狠道：「誰告訴你抽煙會變成笨蛋的？」
她理所當然道：「網上！」
見中原中也神情變得無語，她猶疑道：「網上說尼古丁會影響智力水平，不就是變成笨蛋的意思嗎？」
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氣，「少信網上亂七八糟的話，我抽煙的頻率還不至於讓我變成笨蛋。」
倒是輕易就相信他和網上信息的小鬼，她才是距離變成笨蛋不遠吧。
「中也剛才是不是在心裡偷偷說我壞話了？」在某些方面倒是很警覺的七瀨真純盯著他。
中原中也輕嗤了聲，「我要說你壞話根本就不用在心裡偷偷說。」
至於想著某個好騙的小鬼快變成笨蛋……
這對中原中也來說還算不上壞話。
第4章
七瀨真純跟在中原中也身後走進公寓，微低頭：「打擾了。」
中原中也摘了圓禮帽掛在衣帽架上，「進來吧，這裡平時就我一個人住。」
兩層樓買下來打通的公寓，內部裝潢現代簡約，並沒有什麼擺件、抱枕，似乎房屋的主人也只是把這裡當做一個單純的住所。
唯有三個擺放在客廳內的恆溫酒櫃彰顯了屋主的嗜好，滿滿當當斜放著一支支高檔紅酒。
「哇，好多酒。」七瀨真純睜大眼靠近酒櫃，滿臉驚奇。
中原中也得意地笑了下：「那些都是我收集了很久的寶貝，這邊櫃子還空了幾個位置，下個月我會去趟歐洲，有瓶1970年的馬斯拉潘那會在拍賣會上出現。」
他伸手打開其中一個酒櫃，拿了支紅酒出來：「喝過酒嗎，小少爺？」
今天他心情還不錯，開支珍藏的紅酒招待下京都來的小少爺。
七瀨真純坦誠地搖了搖頭：「只吃過酒心巧克力。」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還是個小鬼啊。」
她不服氣地抿了抿唇：「我才十七歲，還不到法定的喝酒年齡。」
連酒都只接觸過酒心巧克力的未成年小鬼，他還以為七瀨真純至少也嘗過日本清酒。
「比我小兩歲啊，給我乖乖叫敬稱。」中原中也伸手揉亂她的發，壞笑道。
七瀨真純不高興道：「中也只比我大兩歲，也是沒到能喝酒法定年齡的未成年。」
明明中原中也只比她大兩歲卻做出一副大人的樣子。
還嘲笑她沒喝過酒，這是很過分的行為！
中原中也不以為然用開瓶器拔出木塞，汩汩的紅酒落入醒酒器中輕輕晃動：「小少爺還在學校念書？今天就讓你開開葷好了。」
「酒的滋味說不定會讓你上癮。」他勾著唇不羈又肆意地笑道。
七瀨真純湊過去輕嗅了下，立刻縮回身體捂唇小聲打了個噴嚏，咕噥道：「酒味好重。」
翻出兩個高腳杯，中原中也輕嗤了聲：「要是沒有酒味怎麼算酒？」
鈷藍色眼眸瞥了眼，半是排斥半是好奇湊過來的七瀨真純，中原中也自醒酒器中給她倒了個淺淺的杯底，推過去給她：「之前沒喝過，第一次就喝這點吧。」
手指捏住杯腳，七瀨真純左右打量著裡面晃動的酒液，靠近杯口又嗅了嗅，待適應了才小心地抿了口。
又酸又澀的口感瞬間讓她皺起臉，半響才回過神放下酒杯，苦著臉道：「不好喝。」
跟她想像中的味道完全不一樣。
一點都不是他們說的馥郁醇香，口感綿柔還帶著果香味。
七瀨真純就像焉了一般，苦大仇深地看著高腳杯中剩下的酒液，剩下的紅酒雖然不多，但是她真的不喜歡這味道。
「不識貨的小鬼……」中原中也輕哼了聲：「要不是今晚的行動難得順利沒出岔子，我可不會開它。」
「紅酒是要好好品的，只是舔那口可嘗不出什麼味道。」
七瀨真純半信半疑，她遲疑著又抿了口，臉上神色變了幾變，最後定格在一個苦巴巴的神情：「真的不好喝，我還是喜歡甜甜的果汁。」
中原中也的紅酒是看起來很高檔，但她果然還是習慣不了酒的味道。
聽過那麼多對紅酒的評價，只有一個對上了她現在的感受，就是余味悠長。
那股奇怪的酒味真的很悠長……
中原中也輕嘖了聲，放下高腳杯從冰箱裡拿了罐可樂扔給她：「沒有果汁，只有可樂愛喝不喝。」麻煩的小鬼。
伸手接住可樂，沁涼的瓶身上透著濕意，七瀨真純臉上揚起喜色，輕彈了兩下拉開拉環，狠狠灌了口可樂下去衝淡嘴裡殘留的酒味。
「還是可樂好喝。」她高興地用可樂跟中原中也碰了下杯。
中原中也擺了擺手，懶得理她：「喝完快給我去睡覺，未成年的小鬼不准熬夜，會長不高的。」
充盈著氣泡的可樂讓她小小打了個嗝，「我已經好幾年沒長高啦，中也不也在熬夜。」
雖然一直不缺運動量，但她的身高確實在十五歲之後就沒動過一釐米，她已經不抱有長高的希望了。
中原中也上下打量她，一時間難言復雜道：「隨你吧。」
微妙的同病相憐感。
「對了，中也剛剛說今晚的行動很順利……」七瀨真純放下可樂，好奇地問道：「難道之前是出過什麼事嗎？」
她還以為她出現在他們黑手黨交易現場，已經算是不怎麼順利的表現。
「是出了些亂子，今晚才會由我去盯著交易。」
一眼就看穿了七瀨真純臉上的想法，中原中也抬了下眼皮：「你的出現不算，交易順利進行、沒有人員傷亡，今晚已經算是這半個月來難得的太平。」
該說是被刻意針對還是倒霉呢？
連續半個月，港口黑手黨各組的任務都進行得不順利，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突發情況。
這還不是出現了異能者針對港口黑手黨的行動，而是他們總會在任務中途差點被牽扯進軍警的案件中，或是殺人案或是爆炸案，好幾次都差點正面撞上軍警大部隊不得不撤離。
但若說他們是被刻意針對了卻又未必。
這樣的事情不止牽涉到港口黑手黨，就連武裝偵探社、軍警都因為最近頻發的犯罪和案件頭痛不已。
嘛，反正他是聽說武裝偵探社工作已經多得不夠人用了。
相比較之下，港口黑手黨似乎並不是受到影響的唯一一方。
「近半個月突然變多的意外？」
七瀨真純愣了下，「以前不會這樣嗎？」
中原中也嗤笑了聲，「橫濱因為異能者聚集的原因是沒有別的城市安定，但也不至於每天都有入室殺人、挾持銀行，讓電視台播都播不過來的案件。」
半個月的不順讓中原中也說不出的郁悶，今晚七瀨真純出現的時候他還以為能好好打一架發泄下，結果還是沒打成。
他狠狠灌了口紅酒，把高腳杯用力放在桌面上，紅著臉搖搖晃晃站起來：「二樓的房間隨你挑，櫃子裡有備用的床鋪被套，我先去睡了。」
七瀨真純抬頭看他，「中也是喝醉了嗎？」
中原中也打了個酒嗝，紅著臉擺手：「我沒喝醉，我的酒量、我自己有分寸。」
橘紅色雙眸輕眨，她乖乖地應了聲。
看著中原中也摸索著走回房間，她忍不住喊了他一聲：「中也……」
中原中也腳步頓住，醉得迷迷糊糊地回頭，「什、什麼……」
七瀨真純頓了頓，低聲道：「晚安。」
中原中也含糊地應了聲：「快、快去睡，小鬼。」
「知道了，我喝完就去睡。」
她就是很久沒說過那句話，突然看到中原中也的背影想這麼說一句而已。
……
口頭上只讓七瀨真純住一晚的中原中也，最後也沒把她趕出公寓。
不僅如此，他還配了把新鑰匙、留了十萬日元在餐桌上，壓在鑰匙下的紙條倉促寫著——
要買什麼自己買，不夠抽屜裡還有張卡。
七瀨真純感慨了句：「中也意外是個好人啊。」
一點都不像黑手黨的那種好人。
不過她今天沒有出門的打算，她已經決定委托次元魔女幫她弄這個世界的身份證明。
七瀨真純用筆在手帕上寫下委托，對折疊了幾次，蓋住委托內容。
她深吸了口氣，抬手懸放在手帕上念念有詞，手帕兩端動了下緩緩擰在一起變成一只鳥。
「好在前輩以前教我的辦法還能用……」她微松了口氣，在窗戶放飛了手帕疊成的鳥，雙手合十：「拜托了，一定要找到侑子小姐。」
純白的布鳥扇動翅膀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帶著七瀨真純的委托尋找那間能實現願望的店。
手帕會變成鳥就說明了店的位置離這裡有些遠，但也不是找不到的地方。
她只要在公寓裡靜候佳音就好。
七瀨真純迎著陽光伸了個懶腰，和煦的風吹在她臉上，「今天也是個好天氣呢。」
在等待的過程中，她也該好好看看新聞和報紙了解下這個世界。
第5章
近日，橫濱市內多家珠寶店遭竊，失竊珠寶價值達上億日元，監控錄像並沒有拍到任何犯罪者的身影，目前警方正在全力偵查案件中。
橫濱山手公墓處發現一具無頭男屍，經確認公墓中並無墓地被掘痕跡，男屍的指紋與三年前在橫濱港北區發生的惡性殺人事件現場留下指紋重合，具體身份尚不明確。
居住在橫濱鶴見區的山田先生遭遇入室搶劫，犯罪者是三名蒙面少年，由武裝偵探社的名偵探江戶川亂步先生破解案件，警方順利將犯罪者逮捕歸案，案件目前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
像這樣的新聞無論轉哪個電視台都會報道。
七瀨真純按下電源鍵關閉電視，疑惑又不解：「犯罪率好高，僅僅是這半個月發生的案件就比我們世界京都半年的案件都要多。」
真是讓人不敢相信，這個世界明明異能者不多，犯罪率卻這麼高。
不過想到中原中也說橫濱是最近半個月才陡然亂起來，此前並不會一下子湧出這麼多案件。
橫濱市內案件激增，致使警察巡查力度增大、頻發活動，甚至開始投入軍警追捕罪犯，港口黑手黨的行動也受到一定限制。
突如其來的轉變，對社會整體的影響，此前從來沒有過的現像。
種種加在一起的特殊現像讓七瀨真純產生了微妙的熟悉感，她輕抿了唇。
就像是這個世界也出現了異世界來客，被異世界的規則所影響。
這並不是一個好現像，異世界來客入侵並不容易被發現，一旦出現社會面上的突變就意味著規則的影響對世界侵蝕已經很嚴重，隨時能影響這個世界的根基。
「希望我猜錯了吧。」她盤腿坐在沙發上，托著腮出神。
一旦世界開始出現異世界來客，就意味著世界規則出現漏洞，即便驅逐了這次的異世界規則，之後也會有別的異世界規則入侵。
在世界規則補全之前，這樣的異變都不會停止。
正當七瀨真純窩在沙發上出神時，公寓的大門響起鑰匙轉動的聲音。
她瞬間回神扭頭看去，從沙發上蹦下來跑到玄關處，衝剛進門的中原中也高興道：「中也回來了！」
中原中也被她嚇得身子往後一仰，「啊、哦，你沒出去啊？」
顯然他差點忘記家裡還住了個人，回來的時候差點沒被七瀨真純嚇一跳。
七瀨真純乖乖地搖頭，坦誠道：「在等回信，隨便跑出去會讓人很難找。」
中原中也點頭，隨意問：「吃午飯了嗎？冰箱上有外賣電話。」
大概是已經聯系了人從京都過來，這麼說來今天他就可以跟小少爺說再見了。
「只吃了中也留下的松餅。」
七瀨真純還要說什麼，突然露出了狐疑的神色，湊到中原中也身邊左嗅右嗅。
「怎麼？我身上還有酒味？」中原中也抬手嗅了嗅衣服，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早上起來的時候他都洗漱過，換了套衣服怎麼會還有酒味？
「不是酒味……」七瀨真純小狗似的嗅來嗅去，繞著他轉了一圈，「是別的味道。」
微卷的蒼藍色發掃過他的鼻尖，七瀨真純還板著張臉，嚴肅得他以為有什麼奇怪的味道。
「離太近了你……」中原中也伸手抵住她的額頭把人推開，神色郁悶道：「你說的是硝煙和血的味道？可我今早就回了趟事務所，壓根沒出任務。」
最近橫濱的形勢，港口黑手黨的行動都收斂到了夜晚，白天也就是回事務所彙報下昨晚的情況，怎麼都不至於沾上奇怪的味道吧？
「不是……」七瀨真純站直身，肯定道：「中也今天見了什麼人吧？」
「哈——」
中原中也挑眉，「我回事務所會見到人很奇怪嗎？」
「不是那種……」她搖了搖頭，扒拉了下頭發，苦惱該怎麼組織語言：「是中也平時不會見的，這半個月才出現，今早剛見過的人。」
那種味道，一定是見到那些人了。
原本對於這個世界被異世界規則入侵的事還只是懷疑，在聞到中原中也身上異常氣息的時候，七瀨真純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世界的規則出現了漏洞。
而中原中也正是今天接觸了他們，身上才會沾上那些異常的氣息。
中原中也神情怔了下。
「你怎麼知道的？就靠嗅覺？」他神情有些復雜又有些難言，眸光微沉下來凝視七瀨真純。
他今天確實見了不屬於事務所的人，而且是游擊隊剛抓捕回來關進地牢的人。
游擊隊的行動很隱蔽，按說除了游擊隊以及組織內干部以上的成員，不會有人知道這件事。
「是氣息，中也身上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氣息。」
中原中也神色一凝，半響扯了扯嘴角：「哈？」
剛剛凝重起來的氣氛一散，中原中也神情一垮，「我真是沒睡醒，在這裡聽小鬼說這些不著邊際的話。」
七瀨真純對橫濱的事半點不了解，誰要讓她來打聽港口黑手黨的事務才是腦子不清醒。
他長嘆了口氣，無奈道：「走走走，帶你出去吃午飯。」
從昨晚到現在就吃了那幾口松餅，估計早就餓了，他還是直接把人拎出去用食物堵住她的嘴吧。
中原中也轉身就要再次出門，卻發現七瀨真純並沒有要跟上來的意思。
她只是站在玄關處，抿唇凝望他。
「中也是不相信嗎？」七瀨真純這麼問道。
中原中也無可奈何，他停下腳步，「我說小少爺，你從昨晚就開始一直在說胡話，這要我怎麼相信你？」
通透明亮的橘紅色雙眸或許湧起過猶豫，但很快又被她壓了下去。
七瀨真純喚了他一聲，睫羽半垂下來，神情轉淡：「中也有想過，除了我們所在的世界，宇宙中還存在著別的世界嗎？」
「哦？小少爺是想說你是來自異世界京都的人，所以才對橫濱這麼不了解又有這麼多奇妙的想法？」中原中也雙手環胸，往門框上一靠。
「是這樣沒錯。」
她輕點了下頭，認真地抬眸看他：「我知道中也還不相信我的話，但我想說那幾個人要是再放著不管，這個世界可能會出大事。」
世界根本被改變，大量的案件與極易爆發的衝動犯罪成為人們生活的日常，無知無覺受到扭曲的本性與規則。
對上那雙漂亮得恍若落日彩霞又極其認真的雙眸，中原中也稍稍認真：「可能會出大事指的是什麼？」
異能犯罪？
引起民眾恐慌？
還是小鬼眼中的黑手黨行徑？
「犯罪與殺人會成為日常……」七瀨真純伸出右手平舉，看向從窗外飛進來落入掌中的布鳥，「新聞和電視中這半個月驟然多起來的案件，往後會變成全世界的日常。」
早上放飛出去的手帕鳥在下午回到高層公寓，停落在七瀨真純手中，由魔力維持的形態散開重新變回手帕，原本寫上的委托變作一個橫濱的地址。
中原中也微微怔住，半響他才開口：「只是幾個人就能影響整個世界的運轉？」
這聽起來多麼荒謬且不可思議。
就因為他們是七瀨真純口中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就能給這個世界帶來這麼大的影響？
他們甚至不是異能者，也沒有那個叛逃離開組織的混蛋青花魚那樣的頭腦。
在中原中也看來，他們會在港口黑手黨的地盤鬧出那麼大的事已經很不可思議，再多的他也不覺得他們能做到。
大量的犯罪影響的是整個社會，但那幾人根本就沒有接觸過那些上了新聞的犯罪者，他們甚至素不相識，無論直接還是間接的接觸都沒有。
「他們身上有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規則……」七瀨真純垂眸收起手帕，輕抿了下唇：「而那些規則對這個世界來說就相當於是病毒一樣的存在。」
世界規則出現漏洞會吸引異世界的規則填補，然而能吸引的異世界是隨機的，具體吸引進這個世界的規則是良藥還是毒藥，全看世界的運氣。
世界有賭運氣的機會，但人類沒有。
「這個世界生病了。」
她躲開中原中也看過來的視線，眸光落在地毯邊緣粘連在一起的毛團，沾上酒液的花紋較周圍顏色更深些許，輕聲低喃：「世界不會拒絕為它而來的規則，無論是好是壞，它都會全盤接受。」
會因為規則改變而受到影響的是生活在世界裡的人類。
七瀨真純抬眸看向中原中也，眸中映出他的身影。
「這樣的改變，你能接受嗎？」
悠于 2023-11-18 12:00
第6章
……又是這樣的熟悉感。
中原中也眉頭緊皺，半響他才開口：「什麼能不能接受，城市變得亂糟糟的，我們找誰做生意去。」
放任一群外來的家伙把橫濱搞得亂七八糟，可不是港口黑手黨的風格。
抬手壓了壓帽子，中原中也扔下一句話：「我回趟事務所，回來再跟你商量處理那幾個人的事。」
七瀨真純微怔，中也是相信了她的話嗎？
她還以為中原中也不會那麼容易相信這樣荒謬出格的話。
「那我也去見見熟人好了。」七瀨真純神情松緩下來，跟上中原中也的腳步。
鈷藍色雙眸瞥了她一眼，中原中也挑眉道：「你不是異世界京都人嗎？怎麼在我們世界還有熟人？」
說到後面，他刻意加重了尾音。
「因為我要去見的人，是不屬於任何世界、不屬於任何時間，被人稱為是次元魔女的存在。」七瀨真純故作神秘地笑道。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
不屬於任何世界、任何時間的次元魔女……
順著手帕上留下的地址沿路問去，七瀨真純總算是在天黑之前找到了次元魔女的店。
腳步剛在木圍欄外停住，店內的大門便打開了。
「有客人來了。」
「有客人來了。」
長相一模一樣，發型與衣著卻不同的女孩跑出來，一人一邊拉住七瀨真純的手。
「是真純！」
「是真純來了！」
她們異口同聲，笑嘻嘻地把七瀨真純往店裡拉。
「冒昧打擾，請問侑子小姐現在在店裡嗎？」七瀨真純順勢跟著她們走，低頭問道。
雖然已經提前通過布鳥問了次元魔女店的位置，但往常異監組都會准備兩三天才去拜訪壹原侑子，像這次這樣匆忙拜訪還是七瀨真純第一次。
「主人今天一直都呆在店裡。」
「主人知道真純今天會來店裡。」
多露全露松開她的手，左右站定在和室前，臉上帶著相似的笑容：「主人裡面等真純哦。」
紙拉門向左右兩邊打開。
坐在矮桌前的黑發女人抬頭看向七瀨真純，神情慵懶嫵媚，似笑非笑：「你來了。」
柔順美麗的黑發披散在身後，落在榻榻米上鋪開旖旎動人的網，繁復奢華的和服隨意穿在身上並不顯規整板正卻自然而高貴，她就是七瀨真純此行要找的人。
被人稱作次元魔女、極東的魔女，擁有強大魔力的女性——壹原侑子。
經營著能實現人願望的店鋪，不存在於任何次元之中，神秘得讓人抓摸不透，同時也是七瀨真純想到能幫助這個世界唯一的人。
七瀨真純走進房間，禮節周正地跪坐下來。
「侑子小姐，我的願望……」想稍微改變一下。
她話未說完，就被豎在唇邊的食指擋了回去。
橘紅色雙眸中映出了壹原侑子湊近的臉龐，七瀨真純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你的願望，我已經知道了。」慵懶低緩的聲線中帶著說不盡的優雅，壹原侑子側頭輕笑：「你想幫助這個世界驅逐不適用的規則，對嗎？」
七瀨真純一頓，緩緩點頭：「是的，我需要付出怎麼樣的代價？」
比起讓她的身份合理化，這個願望的迫切程度更高。
在無法支付兩份代價的情況下，她選擇了放棄最開始想要委托的身份合理化。
「為什麼？」壹原侑子並沒有直接告訴她代價，而是頗感興趣問道：「這不是你的行事風格吧？」
七瀨真純之前不是沒有滯留過異世界。
但為了異世界向壹原侑子付出代價，這還是第一次。
「我在侑子小姐眼裡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啊。」
七瀨真純撓了撓側臉，有點尷尬道。
不過就像次元魔女說的，七瀨真純並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人。
「我還要在這裡待很長時間，世界規則變得混亂對我來說也很麻煩啊。」
壹原侑子輕笑了聲：「是嗎……」
既然她這麼說，她就認為是這樣吧。
七瀨真純抬眸，認真問道：「是的，我要付出怎麼樣的代價，才能去往那個世界呢？」
在她的世界與次元魔女簽訂契約的是整個異監組，從過去到未來，只要他們還需要穿越異世界就會一直履行契約為侑子小姐帶回異世界的珍稀特殊之物。
以往穿越異世界的代價都是由異監組支付，七瀨真純雖然也參與過收集珍稀之物，但她的主要任務畢竟是尋找不穩定因，並不會特意去關注這方面的事。
這次出來得突然，她身上也沒帶什麼可以作為代價支付給次元魔女的東西。
七瀨真純暗忖，也不知道她身上還有什麼可以作為代價的東西。
「只是一次的代價，我應該還是……」
細長的手指點在她的眉心止住她未完的話，壹原侑子輕笑起來，眸光溫和：「穿越異世界的代價，我已經收到了。」
橘紅色雙眸詫異地睜大，七瀨真純抿緊了唇。
次元魔女不會說謊，她說代價已經收到了就是已經收到了。
放在腿上的雙手微微收緊，七瀨真純垂眸思索：「我能問下，代價是誰給的嗎？」
她在會場失蹤的消息，應該還沒傳回異監組，她實在想不到有誰會為她支付這次的代價。
「時間到了，你總會知道的。」
壹原侑子垂下眼簾，半掩住眸中的思緒，神情中帶著些難言的感慨。
穿越異世界需要的代價若是只從七瀨真純身上索取，未免也太過沉重了。
復古而精致的風鈴從寬大的袖子中取出，壹原侑子把風鈴交給七瀨真純：「不用我多說，你也知道它該怎麼用吧？」
風鈴中寄存了次元魔女的魔力，擁有讓兩個人穿越異世界的魔法陣。
七瀨真純用力點頭，她握住風鈴，站起身：「謝謝你，侑子小姐。」
「這就要走了嗎？」
壹原侑子歪頭看她，笑吟吟道：「四月一日今天會做巧克力熔岩蛋糕，不留下來嘗嘗嗎？」
「下次吧，下次我會帶上侑子小姐喜歡的酒來拜訪。」
待她從異世界回來，她會帶上支付下次穿越異世界的代價。
世界一旦出現漏洞，異世界規則的出現就不會停歇，即便有人幫她支付這次穿越的代價，她也要開始准備下一次的代價。
「跟我來吧。」中原中也走在七瀨真純前面。
事情的大概他已經彙報給首領，不過由於無法確定異世界規則入侵的真實性，港口黑手黨只能承諾不阻止七瀨真純進入事務所的地牢。
七瀨真純跟在中原中也身後左看右看，「總感覺、很普通的樣子啊。」
她還以為黑手黨的總部會很陰暗，就像電視劇裡的山口組。
「你又想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中原中也無語地看了她一眼，「少看黑•幫電視劇，那些都是胡編亂造、沒什麼真實性的。」
七瀨真純滿臉驚訝：「咦、中也是怎麼知道的？」
她對黑手黨的印像全都來自網上和電視劇。
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他就隨口一說，原來這小鬼還真是這麼想的。
「在事務所裡別亂看亂摸，雖然明面上看不出來，但是這裡有不少機關和密道。」
腳步在沉重的門前頓住，中原中也脫下手套，右手平貼在牆壁的電子屏上，手指快速按下一串密碼。
大門緩緩打開的時候，中原中也隨口解釋：「雖然沒辦法證實最近橫濱的亂像與這幾個人有關，但審訊組已經把他們轉移到看守更深嚴的地牢，不是審訊組的人是不能打開這扇門的。」
門裡黑黝黝一片，仿佛傳不進一絲的光。
七瀨真純半是驚訝半是感慨，「中也在黑手黨裡是審訊組的人嗎？」
她還以為中原中也這樣的實力，肯定會是武鬥派的核心人物。
畢竟矢量型異能者在她的世界也不多見，一旦出現必然會被各大勢力爭相招攬。
中原中也率先邁步進去，「不是，我能打開這扇門是因為我是組織裡的干部，組織內大多數禁令都不會限制干部以上的人物。」
「干部以上的人物是首領嗎？」七瀨真純好奇地問道：「干部中會分先後嗎？中也在干部中是最厲害的嗎？」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嘖了聲，扶正帽子在黑暗中自如地行走：「干部不分先後，組織內一共有五個干部，在干部之上的人只有首領，首領不是港口黑手黨裡最強的人卻是唯一能命令我們的人。」
中原中也停住腳步，轉身看向七瀨真純：「還有什麼問題嗎？」
「其實……」
七瀨真純沉吟半響，拖著聲音慢吞吞道：「就算中也不說，我也知道首領不一定是組織裡最強的人。」
不是這家伙先問的嗎！
青筋在頭上跳了跳，中原中也壓低聲音忍耐道：「人就在前面，要怎麼解決你說的異世界規則入侵？」
地牢深處漆黑一片，只能隱約看到被關押在裡面的人。
「要去他們的世界，清除不穩定因素。」
七瀨真純拿出風鈴，風鈴表面的紋路泛起微光，她這才松了口氣。
這個距離就算是收集到異世界坐標了。
中原中也眉頭緊皺：「去他們的世界？」
「運氣好的話，中也一會就能看到我回來了。」她笑嘻嘻地搖響風鈴，清脆悅耳的鈴聲在地牢中蕩起。
下一刻，巨大耀眼的魔法陣自她腳下展開。
第7章
耀眼的光芒自魔法陣亮起，收集了異世界規則坐標的魔法陣充盈著強大的魔力，隨時能把七瀨真純送去異世界。
「喂、喂，這是什麼啊？」中原中也眉頭緊皺，異能的紅光充盈周身。
「是去異世界的魔法陣……」七瀨真純妥善收起風鈴，「中也要是不想一起被送去異世界，就快離開這裡吧。」
以往每一次去異世界都是七瀨真純和異監組的搭檔一起出發，像這次這樣一個人去異世界清除不穩定因還是第一次。
風鈴的作用並不僅僅是傳送，同時也具備著合理化身份，讓異世界認同他們身份的魔力。
畢竟他們去異世界只是為了消除不穩定因，而不是帶著他們世界的規則去入侵異世界。
合理化身份最特別的地方就在於他們身上世界規則的痕跡會被異世界規則暫時覆蓋，力量體系相異的世界會把他們身上的力量同化，沒有特殊能力的世界會暫時封印他們的力量。
這次要去的異世界特性是高犯罪率，想必也是有特殊能力的世界。
龐大的魔力卷起狂風，中原中也壓住圓禮帽，衝魔法陣中心的七瀨真純大喊：「這種話應該一開始就說啊小鬼！」
中原中也抽了抽腿，腳步沉重得幾乎無法挪動。
白色如絮狀的魔力纏繞住七瀨真純的身體，她側頭看向中原中也，嘀咕著抱怨道：「好過分啊，要說再見的時候，中也也不肯好好叫我名字啊。」
她可是一直都有在好好叫中也的名字。
「再見的時候，中也要好好叫我的名字。」她輕眨了下眼，臉上揚起笑道。
中原中也皺眉低聲：「你剛不是說，運氣好的話很快就能回來？」
這個魔法陣給他的感覺很微妙，裡面傳來很危險的氣息，拉扯固定著他的身體。
七瀨真純愣了下，恍然醒悟：「好像是這樣。」
「那就別說這種像是永別的話！」
「那就、等下見？」七瀨真純揮了揮手，魔力拉扯著她的身體消失在地牢中。
魔法陣的光芒緩緩黯淡下去，中原中也繃緊的神經剛放松些許。
緊接著在中原中也沒有防備時，魔力瞬間暴漲包裹住他，連同魔法陣一起消失在地牢。
剛來到異世界，還沒睜開眼七瀨真純就聽到了砰的槍響。
「柏圖斯，這就是組織對於廢物的處理方式。」冷漠陰沉的聲音，銀色長發的黑衣男人轉頭看向她，目光冰冷，「不要讓那位先生失望。」
七瀨真純面色不變，昂頭問道：「他是做了什麼嗎？」
這樣的裝扮和氣質，瞬間夢回她落入黑手黨交易現場的那晚。
不過比較倒霉的是，這次她似乎還是黑手黨中的一員。
「沒有完成組織的任務，他就是無用的廢物。」琴酒冷笑了聲，意有所指道：「希望你不會有變成廢物的一天。」
七瀨真純目光落在仰面倒下的男人身上，子彈正中眉心，一槍斃命。
她感受了下身體內的異能，空蕩蕩完全不能像以往一般展開引力場，這也就意味著她的異能被暫時封鎖了。
出乎她的意料，這個世界竟然沒有特殊力量。
「我明白了，沒有完成任務就會被判定為廢物。」這個男人是認真的，這裡是比港口黑手黨還要惡的犯罪組織。
如毒蛇般冰冷的眼神注視了她一會，琴酒轉身上了不遠處的保時捷356A，「走了，伏特加。」
戴著墨鏡的壯碩男人應了聲，上了駕駛位，降下車窗喊道：「柏圖斯，該上車了。」
七瀨真純意外地眨了下眼，上了車子的後座：「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柏圖斯、伏特加……
都是酒的名字，這算是這個組織的特點嗎？
伏特加看了眼琴酒，見他並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便接過了解釋的話頭：「帶你去見你的搭檔，你接下來的任務就是監視、配合他們完成任務。」
作為剛獲得酒名，在組織中頗受關注的新人，柏圖斯並不如她以為的鮮為人知。
相反早在她剛加入組織的時候，她就受到了那位先生的重視，在組織中一直被琴酒、貝爾摩德等高級干部關注，只不過少有人知道她的外貌、年齡和身份。
在她獲得代號之前，與她對接任務的人一直都是琴酒和伏特加。
自然在柏圖斯獲得酒名後也是由他們帶她去見新的搭檔，從此以後柏圖斯就不再是一個人執行簡單的任務，而是作為組織中的重要資產回饋組織的培養。
柏圖斯與那些後加入組織獲得酒名的成員是不同的，她的身份特殊且受到那位先生的重視，獲得的酒名也是波爾多紅酒酒王柏圖斯，由那位先生親自挑選。
由此可見，柏圖斯的特殊性。
而七瀨真純就是在這個時候穿越異世界，在風鈴合理化身份的魔力中獲得柏圖斯的身份背景。
便是早已習慣穿越異世界的七瀨真純也是第一次拿到這麼棘手的身份。
「到了。」下車之後徑直走在最前，穿過漆黑的巷道，琴酒腳步停下。
「琴酒，你不是說要帶柏圖斯來嗎？」
被琴酒和伏特加兩個高大的身影擋在身前，七瀨真純尚未看到人就聽到了對方挑起帶笑的聲音。
她從伏特加身後轉出來，「是在找我嗎？」
金發深膚色的青年看到她的樣貌時微愣了下，眉心輕皺很快又松開，笑意中帶著些質疑：「組織內鼎鼎有名的柏圖斯就是個未成年的小鬼嗎？」
琴酒不予理會他的質疑，扔下一句話：「柏圖斯就交給你了，她會跟你們一起去執行那個任務。」
他不負責處理組織成員的矛盾，作為搭檔的柏圖斯與波本相處的好不好與他無關，若是他們因為矛盾導致任務失敗，組織自然也不會輕饒。
七瀨真純雙手背在身後，目送琴酒帶著伏特加離開：「他們走了。」
毫不猶豫地走了，就像只是為了把她扔給面前的新搭檔。
「你的代號是什麼？」她歪頭看著波本警惕的樣子，並沒有刻意去靠近。
她在這個組織裡的搭檔，看起來是個很謹慎的人，連對同伴也絲毫不會放松。
「波本，你連新搭檔叫什麼都不知道嗎？」波本心下警惕，面上卻故作不滿地試探。
一個獲得柏圖斯之名的新成員，甚至還是被那位先生一直關注的人。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竟然是個未成年的孩子。
甚至若不是琴酒剛剛的話，他都沒察覺出來這是個女孩。
波本對於柏圖斯的警惕戒備，讓他差點忽略了她身上的女性特征，不過柏圖斯的刻意掩飾也是他差點誤認的原因之一。
「他們沒有告訴我……」七瀨真純聳了聳肩，接著她好奇地問道：「任務是只有我們倆去執行嗎？」
「琴酒什麼都沒告訴你嗎？」
從表面上絲毫看不出七瀨真純獲得柏圖斯之名的原因，波本暫時放下探究的心：「除了我們還有蘇格蘭和萊伊，他們已經先去現場埋伏了。」
七瀨真純昂頭看著他，微微沉吟。
波本心頭一緊，他不動聲色問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你們……」
波本呼吸微微屏住，冷靜地思索他剛剛有沒有露出破綻的地方。
半響，七瀨真純感慨了句：「你們都是威士忌啊，波本、蘇格蘭、黑麥，就只有我的代號是紅酒。」
好像跟他們不是很搭的樣子。
波本微松了口氣，隨口解釋：「我們三個都是同批獲得代號的成員。」
七瀨真純似懂非懂點頭，也就是說只是偶然嗎？
「走吧，我們該去任務地點了。」
波本似笑非笑地道：「作為拿到代號後的第一個任務，可不要拖累我。」
七瀨真純抬眸堵了他一句，「你們一直那個任務、那個任務，到底是什麼啊？」
不要做謎語人，好嗎？
波本被她的話一哽，氣勢落下來些許：「暗殺新海集團的董事長，炸毀新海集團新建的摩天大樓。」
橘紅色雙眸輕眨，七瀨真純若有所思地應下。
不愧是高犯罪率的異世界，上來就是暗殺董事長、炸摩天大樓。
聽到任務內容神態、呼吸也絲毫不變，看來柏圖斯果然沒有表面上簡單，波本暗暗提高警惕。
第8章
「夜晚天台的風好大啊。」
滿含韻味的京都腔拖長了聲調，七瀨真純壓了壓差點被風吹走的圓禮帽。
由黑衣組織四個有代號的成員一起出動的任務，蘇格蘭與萊伊的組合負責狙擊新城集團的董事長，引爆新建的摩天大樓由柏圖斯和波本的組合負責。
埋伏在距離目標大樓六七百米的晴空塔上，視野開闊、一覽無遺，同時也不容易被發現。
她側頭看向波本：「我們就在這裡等著就好了嗎？」
安裝炸彈的事宜都由波本他們完成，她這個突然加入的，倒像是什麼都不用做了一般。
波本組一腳踩在高出一截的鋼筋上，用望遠鏡觀測新海集團剛建成不久的摩天大樓：「我們的任務就是制造騷亂，給蘇格蘭他們動手的機會。」
一切准備就緒，他們只需要靜觀其變就好。
七瀨真純雙手壓在腿間，百無聊賴地晃了晃腿：「原來只是制造騷亂，而不是真的炸樓啊。」
夜風獵獵，蒼藍色的微卷發被吹得胡亂飛舞，一身筆挺服帖的白西裝襯得她眉眼清朗俊麗，七瀨真純扶起帽子抬眸看向遠處。
「炸毀整棟摩天大樓需要准備的時間太長，新海東日會出現在慶功宴中的消息我們也是才收到，沒有那麼多時間安置炸藥和埋伏。」蘇格蘭透過瞄准鏡觀察目標人物的動向，語氣溫和地解釋道。
對於突然被插•入進來的柏圖斯，他們不能不警惕，卻不願表現得太明顯。
柏圖斯在取得代號前，知道她外貌秉性的人只有琴酒和伏特加，傳聞她不止深受那位先生的重視，本身也被評價為天資極高、可造性強的人才。
即便這只是個身量纖細小巧，年紀不大的少女，他們也不敢對柏圖斯放松警惕。
「琴酒的話或許會直接炸樓，但我們的行動風格不一樣，我更傾向於用較小的代價完成任務。」
波本的神情似笑非笑，他輕瞥了七瀨真純一眼：「跟我搭檔的話，在琴酒那裡學的東西恐怕要麻煩你忘記一下了。」
雖說琴酒讓柏圖斯跟他搭檔，但她能在行動中盡量不插手他們的布置就是最好的配合了。
七瀨真純並不在意波本的暗諷，她只是撿起放在地上的望遠鏡架在臉上，慢慢悠悠道：「也就是說那棟樓承重牆上的炸彈不是你們裝的，有別的勢力也想對新海集團下手？」
這話一出，不僅波本、蘇格蘭就連本不欲插入他們談話的萊伊都看了過來。
承重牆上安裝了炸藥？！
「你去目標大樓裡踩點了？」
波本眉頭緊皺，回想著柏圖斯什麼時候離開過他們身邊獨自行動。
但是、沒有。
任務開始執行之後，他們就沒有分開，便是跟蘇格蘭他們彙合繞了幾個圈也沒有能讓柏圖斯脫身單獨行動的時候。
七瀨真純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灰塵，跳上晴空塔最外沿的鋼板，纖瘦的身體在危險處看似搖搖欲墜，實則卻站得極穩。
「沒有……」她略顯狡黠地笑了下，「但我看到了。」
蘇格蘭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看到了是指……」
七瀨真純點住眼角，笑得粲然滿是少年氣：「我看到偽裝成來賓的警官先生拆除了波本安裝的炸彈，之後一直在承重牆附近打轉，似乎不遣散來賓就沒辦法拆除上面的炸彈呢。」
波本安裝的炸藥位置隱蔽且是新海東日在慶功宴行動的必經路線。
即便不遣散來賓只要把人群的目光集中在慶功宴的台上，處理班的警官很輕易就能拆除炸彈。
但承重牆最上方的炸藥，可不是能不驚動人拆除的炸彈。
「看來我們的行動泄露了呢……」七瀨真純遙遙望向遠處的摩天大樓，晴空塔夜晚的燈光落入那雙橘紅色雙眸中仿若跳躍的火焰般動人，神情閑散平靜：「宴會上不僅有警視廳的警官先生就連FBI的搜查官先生也都來了。」
「到底是為了保護新海東日是為了抓什麼人呢？」
波本微眯起眼，凝望身影單薄的柏圖斯。
他不動聲色地問道：「你覺得是我們中出了叛徒嗎？」
作為琴酒一派，對他們起了疑心後被派來監視他們的柏圖斯。
七瀨真純詫異地回過頭，「我沒有這麼說哦，但是你們再不行動的話，任務就要失敗了呢。」
剛來到異世界人生地不熟，她可沒有懷疑同伴的習慣。
但是她的三個新同伴，似乎對她很警惕的樣子。
「琴酒說完成不了任務的廢物要接受懲罰……」她歪頭笑了下，「我才剛拿到酒名，還不想成為琴酒口中的廢物接受懲罰。」
波本臉色凝重，他抿了抿唇，目光帶著探究的意味。
倒是一直表現得極為沉默的萊伊開口，「我們計劃失敗，你就會開始采取你的辦法行動嗎？」
七瀨真純坦然點頭：「是這樣沒錯。」
風鈴安排的身份必然是有意義的，為了尋找不穩定因，七瀨真純暫時還不能離開組織。
這次只有她一個人，她必須謹慎再謹慎，無論組織是因為什麼理由對新海集團董事長動手，她都不能讓自己陷入被動的處境。
波本和蘇格蘭隱晦對視一眼。
「你的行動方案是什麼？」外貌溫潤，面上帶著些許胡渣的蘇格蘭語氣平和，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是像他們一樣用狙•擊•槍，還是等承重牆上的炸藥引爆再趁機暗殺新海東日。
「我的長處不在埋伏、暗殺方面……」七瀨真純拖長了聲音，京都腔中特有的柔軟腔調染上笑意，「比起等待我還是更擅長橫衝直撞、大鬧一場。」
所以……
食指中指並在一起，她在額前輕劃了下，「前輩們，完成任務見。」
七瀨真純在波本他們驚愕的視線中跳下晴空塔。
皮鞋蹬著晴空塔外牆下滑，手掌握住外沿突起的部分，臂膀用力吊住全身用力一蕩，纖細的身體柔軟地反弓折起卸力。
如此幾次，七瀨真純就像沒事人一般輕松從幾百米的晴空塔快速降落。
她揚起嘴角，得意地舉手衝上面揮了揮，比著口型：先走一步啦！
「她下去了。」透過望遠鏡看到七瀨真純的動作，波本心情復雜。
從幾百米高的晴空塔上，不需要任何工具甚至下落的過程幾乎沒有減速，完美卸力、抵抗住自身的重力拋飛身體、抓緊一切時機……
即便柏圖斯真的並不擅長暗殺的手段，但就以她剛剛那一手，就能明白她的武力絕對不容小覷。
那是經過千錘百煉的強大肉•體，力量、柔韌甚至是某些更玄乎的敏感度、戰鬥直覺，她一樣不缺。
那孩子、搞不好會成為組織裡的第二個琴酒。
蘇格蘭看了萊伊一眼，好脾氣地笑了笑：「沒想到柏圖斯是個急性子。」
剛知道柏圖斯是個尚未成年的少女時，他確實對她放松了些許警惕，現在看來能被琴酒看重、親自帶過來的新人，怎麼可能會普通。
「我去追她……」波本臉色微冷下來，收拾起東西：「裝的炸彈都已經被拆除，我再留在這裡也是無用。」
紫眸深深看了眼蘇格蘭，波本背上包：「這裡就交給你、你們了。」
他聲音頓了下，差點漏了萊伊。
蘇格蘭溫和地笑了下，「放心吧，這裡有我們兩個就夠了。」
他們通過狙•擊•槍瞄准鏡監測慶功宴上新海東日的動向，柏圖斯和波本去現場隨機策應也不失為一種辦法。
第9章
要混進新海集團的慶功宴並不是什麼難事，只要適當避開巡邏的保全人員，跟暫時離開宴會廳的來賓搭上話，就能蹭著他們的順風光明正大進入宴會廳。
「謝謝你，鈴木桑。」
七瀨真純揚唇輕笑起來，顯得明快颯爽，「若不是跟著鈴木桑你們進來，我恐怕會被攔在門外吧。」
借口邀請函丟失，與叔父分開沒辦法聯系上，與鈴木財團的二小姐搭上話，之後的一切都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茶發少女紅著臉連連擺手，半是緊張半是羞澀道：「不不、就算沒有我們，他們也不會攔住七瀨桑的。」
十二三歲的女孩已經開始會欣賞帥氣好看的異性，就算不是交往，只是聊上幾句都會讓人心情愉悅，更別說七瀨真純不止相貌、氣質，本身的談吐也非常得體有禮。
看著七瀨真純走開，鈴木園子捧著臉興奮道：「小蘭，七瀨桑真的好帥！要是他也是帝丹中學的學生就好了，那我就可以每天都看到七瀨桑帥氣的臉龐！」
站在鈴木園子身旁與她年齡相仿的毛利蘭無奈又溫柔地笑了下，「七瀨桑是京都人吧，京都人大概不會考慮東京這邊的中學。」
鈴木園子可惜地嘆了口氣：「倒也是，七瀨桑一看就是出身大家族的人，那些家族出身的人大多都看不上平民學校。」
正如鈴木園子所說，七瀨真純身上所穿的西裝雖然並不特別正式，但也不失得體。
本身一口韻味特別、純正的京都口音，一舉一動都盡顯大家族的禮儀風範，沒有長期浸淫在板正森嚴的大家族中是難以培養出這種氣度的。
「就算她跟我們一個學校，也不會跟園子交往。」工藤新一雙手插兜，滿臉無語。
鈴木園子頓時生氣瞪他：「我又不是一定要跟七瀨桑交往，就是覺得學校裡多個美少年，看著心情也會好很多啊。」
完全沒抓到他話裡的重點。
工藤新一深深嘆了口氣。
倒是毛利蘭迅速反應過來，驚訝道：「新一剛剛說的是她？」
工藤新一點頭，目光投向七瀨真純剛剛離開的方向：「大概是從小被當作男孩子培養吧，七瀨有些舉動會像男性，但是她的口語和身體線條都挺女性化的。」
一聽這話，鈴木園子也顧不得生氣，她托著下頜認真思索：「這麼說的話，七瀨桑的說話方式確實更傾向於女孩子，但是身體線條……」
面對鈴木園子質疑的目光，工藤新一差點炸毛：「我看的是她的肩線和腰！」
女性的肩線、腰和臀胯部與男性的差別，只要認真觀察還是能看出不同之處，不是一定要看胸部這樣的第二性征。
勉強打消了疑慮的鈴木園子收回眼神，感慨道：「真酷啊，七瀨醬就算是女孩子也很酷啊。」
不同於她們鈴木財團，並不在意繼承人是男性或是女性。
京都那邊的大家族可都是死板又古老，大多都殘留著以前男尊女卑的思想，出生在那裡的女孩子可不好過。
……
七瀨真純目光自然地掃過全場，無聲動了動唇：「新海集團的慶功宴似乎並沒有表面上簡單。」
除卻某些一看就在官場政界浸淫許久的大人物，還有不少身穿便裝的警察、搜查官，一旦有人倒下現場大概會被即刻封鎖。
她現在的身份也不知道具體什麼情況，要是被留下可就麻煩了。
目光掃過新海東日身旁圍住他應酬的人，七瀨真純心中暗忖組織的任務果然不容易。
任務目標並不常出現在公共場合，把下手的時機鎖定在新海集團的慶功宴上也是迫不得已。
便是蘇格蘭和萊伊的技術不俗，要從晴空塔瞄准新海東日，來來往往的賓客也是一大阻礙。
也難怪任務中除了狙擊手還要另外安排一組人配合制造騷亂。
承重牆附近還有偽裝成賓客的警官徘徊打轉，神情中隱隱嚴肅，甚至有意無意在阻止別的賓客靠近炸彈的下方。
七瀨真純勾了勾唇，低聲：「果然……」
「發現什麼了嗎？」辨識度極高的聲音傳入耳中。
七瀨真純側頭看過去，剛剛被她甩下的波本此刻已經混進了宴會廳中，換上侍應生的制服，整個人顯得清俊無比。
「前輩來得真快……」略顯驚訝地感慨了聲，她還以為波本沒這麼快會趕上她，「我也只比前輩早到一點，還沒發現什麼特別之處。」
組織中獲得酒名的成員果然都不簡單，這個世界即便沒有特殊力量，她也不能松懈半分。
波本不動聲色地調整呼吸，「總不能讓你全搶去了風頭。」
他借勢整理了下領結，聲音壓低：「你剛剛說看到警視廳和FBI的人……」
警視廳的人他並不能認全，但在承重牆下看到那熟悉的天然卷黑發以及吊兒郎當把墨鏡別在西裝口袋的青年，他確實呼吸停滯了下。
松田陣平、他還在警校時的好友。
「還在這裡……」七瀨真純瞥了眼宴會廳大門，「算上在外面的，加起來大概有二三十人吧。」
波本下意識凝眉，沉聲：「你要對他們動手嗎？」
現場埋伏了那麼多警察，甚至連FBI的搜查官都在場，要說不是任務泄露還真令人難以相信。
七瀨真純驚訝地抬眸看他：「沒想到前輩是這麼大膽的人。」
她可從來沒想過對警視廳和FBI的人出手。
波本挑了挑眉，他正要說什麼視線卻突然掠過了七瀨真純，落在她側後方，露出了個有些意外疑惑的神情。
他半響才開口：「論大膽，我想我還是不如你。」
敢直接從距離地面幾百米的高處跳下來，還能毫發無傷地落地。
他定定看著那個方向好一會，緩緩露出了然的神色，意有所指：「把家人牽扯進工作中，不怕出現意外嗎？」
七瀨真純疑惑地眨眼，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意外看到了個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她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你說的家人是誰？我在這裡可不認識除了你以外的人。」
那個人、為什麼會跟FBI的人在一起？
看那個人的站位，顯然並不是普通遇到寒暄幾句的距離，而是更加親近、作為同伴的距離。
波本越看便越肯定他們之間的關系。
乍一眼不明顯，但只要把兩人放在一起，就能發現柏圖斯與那人的五官極似，只是作為女性的她臉側線條更加柔和，眼睛形狀有細微的不同。
這樣的相似對熟悉他們的人來說，很輕易就能察覺。
不過若是對相貌並不敏感的人，一時半會大概也不會發現。
但只要把他們的發色眸色同步，就能輕易發現，他們外貌上的相似度。
「若是不想讓琴酒知道，可要把人藏好了……」波本長期的注視引起了對方的注意，他收回目光維持著溫和帶笑的神情：「他多疑的性格，你大概比我更清楚吧？」
加入組織的人一般都會與家人徹底斷絕關系，但柏圖斯和那個青年的相似程度，可不是斷絕關系就能說清。
「我會等到慶功宴結束，新海東日離開他們的保護範圍再動手。」
她抬手扶了下帽子，揚眉看向波本笑道：「若是在這之前，前輩們都沒得手，慶功宴之後就是我的回合了。」
琴酒性格多疑，她倒是剛才從他這裡聽說。
雖然不知道波本是怎麼看出中原中也跟她認識，但若是因此把這邊的事牽連到他身上，確實也是件麻煩事。
波本滿意地笑了笑，這算是達成共識了。
「作為前輩可不能在後輩面前露怯呢。」他端著托盤轉身離開七瀨真純身邊。
第10章
「七瀨。」熟悉低沉的聲音逐漸逼近。
七瀨真純身體頓了下，沒回過頭。
「不敢回頭看我嗎，小少爺？」
蘊滿怒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被黑色皮手套包裹的手掌落在她肩上用力扣緊。
中原中也沉著臉把人掰過來面向他，「回答我的問題。」
七瀨真純神情淡下來，扭頭錯開他的視線：「抱歉，我不認識你，也不想回答你的問題。」
雖然不知道中原中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跟FBI的人站在一起。
但他們此刻的立場不同，她在組織中還有任務，萬不能讓組織裡的人懷疑身份。
只能硬著頭皮，裝作不認識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氣極反笑，他伸手就把人拽到角落裡，堵住七瀨真純的退路：「不認識我？還真敢說啊，七瀨真純！」
他可是被她坑得落地就出現在FBI下榻的酒店裡，差點跟十幾個FBI打起來。
中原中也咬牙，重重壓住七瀨真純的肩把人抵在牆上，聲音壓得極低：「把我弄進FBI，還安了個FBI搜查官的身份？」
從卡邁爾口中得知他是剛從美國被調派來日本的FBI搜查官時，中原中也驚得話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讓一個黑手黨干部去當FBI搜查官？
滑天下之大稽。
七瀨真純遲鈍地眨了下眼，「我沒有。」
她頓了下，慢吞吞道：「我並不認識閣下，也沒那麼大的能力能把閣下送進FBI。」
這不算說謊吧？
讓中原中也獲得FBI搜查官身份是風鈴的力量，與她可沒有半分關系。
中原中也扯出抹凶狠的笑，低頭湊過去的時候與七瀨真純靠得極近，「不認識我是吧？」
赭色的額發落下來差點勾纏住蒼藍色發，七瀨真純微昂頭看向中原中也那張占據了她所有視線的臉，「閣下來這裡應該是有要做的事吧？」
強忍住想要眨眼的衝動，她意有所指：「在這裡糾纏不休，任務可不會自動完成。」
不要忘了，他們是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即便中原中也再不情願，現在木已成舟，他們都必須找到隱藏於這個世界的不穩定因素。
這也是為了保護那個世界的規則。
中原中也眉頭皺起，他張了張嘴：「七瀨，你果然……」
話未說完，宴會廳內的燈光突然熄滅，周遭的一切都陷入黑暗。
七瀨真純抓緊機會，就要掙開中原中也的手，脫出他的控制。
中原中也自不能讓她就這麼跑了，在她矮身的瞬間拽住手臂把人往上提。
柔韌度極高的身體躍起扭身，抬腿踹向中原中也的頭，復又被他抬手擋住。
兩人都沒有要使出全力的意思，但七瀨真純急欲在燈亮起之前掙脫中原中也的控制。
擒拿、控制、掙脫、反控……
短短半分鐘，他們就過了不下十招。
「砰——」恰在這時，一聲沉悶得幾乎要掩藏在喧鬧人聲中的槍響。
七瀨真純攻向中原中也的動作一頓，她下意識往新海東日的方向望了眼。
抓住這個時機，中原中也踏前一步擋下她的劈掌，拽住那纖細的小臂一扭一轉把人控制在懷裡，一手壓住她的肩膀，一手牢牢地扣住她的雙腕。
燈光驟然亮起，七瀨真純微眯起雙眼，昂頭狠狠向後一磕。
中原中也痛呼一聲，扣緊她手腕的手卻絲毫沒有放松。
鼻腔裡傳來酸酸澀澀的痛感，他甕聲甕氣道：「七瀨你還是小孩子嗎？打不過就用頭撞。」
七瀨真純苦著臉，禁不住抱怨：「好硬……比鐵都要硬了？」
就算被中原中也抓了個正著，七瀨真純還是倔強地撐著偽裝，然而語氣中透出來的親昵卻令人難以忽視。
波本一臉震驚地看著拉扯成一團的倆人。
他是暗示過不會把柏圖斯家人的事告訴琴酒，但他們就這麼明目張膽在慶功宴上抱在一起也太大膽了吧？
更別說跟赭發青年站在一起的人，身份都不簡單，並不像是單純來參加慶功宴的人。
……
「啊啊啊啊啊——」
刺耳凄厲的尖叫聲倏爾響起，人群驚恐地散開擠靠向邊緣。
「新海先生被殺死了！」
中原中也凝眉望過去，他攥住七瀨真純的手緊了緊：「別想趁亂逃跑，我還要問你、那個要怎麼找。」
關於他們回去原世界的不穩定因素到底是什麼。
七瀨真純愣了下，她條件反射看了眼波本，卻見他神色凝重中帶著絲疑惑，顯然剛剛也不是他動的手。
「我知道了。」
黑洞洞的槍傷落在新海東日心口處，鮮血自他身下溢散，小巧的女式手•槍被扔在地上。
「讓讓、請讓一下。」
原本偽裝成賓客的警察顧不得其他，從西裝內側拿出證件示意現場賓客配合，開始封鎖現場。
從熄燈再到亮起，尚不超過一分鐘。
宴會廳大門是關閉的，門外還有警備人員守著並沒有人出入。
也就是說，犯人就藏在宴會廳中的賓客。
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對視一眼，神情凝重，事情變得麻煩了。
「你沒問題吧？」他這麼隱晦地問道。
七瀨真純穩住神情，身體向後靠了靠，聲音壓得極低：「可能有點、但問題不大。」
畢竟她身上可沒帶什麼違規的槍支武器。
唯一可能出現問題的就是她在這個世界的身份，除了知道她是組織中的新人柏圖斯，她應該還有個明面上的身份。
為了找出隱藏在他們之中的殺人犯，警察會對慶功宴中的所有人進行筆錄問詢，這必然會耗費大量的時間。
「請問你們的名字是？」
新海集團的慶功宴中發生了殺人案，警察們借口要封鎖現場，把賓客們都分散到幾個稍小的會客室，僅留下鑒識科和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員，一邊偵查現場殘留下來的痕跡，一邊拆除承重牆上的炸彈。
拆除炸彈對松田陣平來說不是什麼難事，最麻煩的是如何遣散附近的賓客，不讓他們看到炸彈就鬧起來。
這下將人都遣散走，爆炸•物處理班的警員僅用了二十分鐘，便把承重牆上的炸彈盡數安全拆除。
負責制作筆錄的警員不夠，就連他們也被臨時征調來協助搜查一課的工作。
松田陣平扯松領帶，往門邊的沙發上一靠，長長地吐了口氣。
站在中原中也面前的千葉和伸回頭看了他一眼，原本繃緊的神情隱隱放松些許，他調整了下臉上的神情：「筆錄之後，還要麻煩你們配合下我們搜身。」
中原中也眉頭不愉地皺了下，往七瀨真純身前跨了步半擋住她：「中原中也，這小鬼是七瀨真純，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
作為名義上休假來日本旅游的FBI搜查官，中原中也的身份即便敏感，也比七瀨真純適合應對警察。
不管怎麼說，從同一個地方來的他們才是天然處於同一立場的人。
千葉和伸好脾氣地笑了下：「沒問題，我才要謝謝你們的配合。」
相較於其他負責高官富商的警員，他這邊都是年齡不大的孩子和獨身男女，面對問詢工作都十分配合，並沒有大吵著質問的意思。
剛才門沒關嚴實的時候，隔壁會客室的吵鬧聲他們這裡聽得一清二楚。
「搜身的時候，給他後面的小鬼換女警來吧。」松田陣平冷不丁地開口道。
千葉和伸愣了愣，他探頭去看了下中原中也身後的少年，個頭莫約一米五，臉上還帶著幾分少年氣，一雙橘紅色的眼眸明亮璀璨。
他遲疑著道：「佐藤警官那邊會忙不過來吧？」
簡單的搜身倒不是不能交給女警，但是這樣的工作他們來不是更快嗎？
松田陣平撐著頭，勾起一抹壞笑懶洋洋道：「如果你覺得搜身的時候，那個小丫頭不會給你一拳的話。」
千葉和伸一時沒反應過來，視線在松田陣平和七瀨真純身上來回打轉，露出茫然的神色。
「我才不會隨便打人。」七瀨真純不甚高興，這種能解釋清楚的事她才不會打人。
更何況在眾目睽睽之下把警察打進醫院，可是襲警啊！
「抱、抱歉！」千葉和伸這才反應過來他錯認了七瀨真純的性別。
七瀨真純大度地搖頭：「沒關系。」
她倒不是很在意被認錯性別的事，比起這個她更好奇是誰先一步對新海東日出手。
擋在她身前的中原中也聽到她的回應，身體僵住，脖子僵硬得像上了發條的玩偶一節一節轉過來。
「你、你是女的？」
鈷藍色眼眸不敢置信地睜大，奇怪又別扭的神情僵在他臉上。
七瀨真純無辜點頭：「我以為中也知道？」
這誰能看出來啊？！
想到方才他動作粗暴地制服七瀨真純，在她掙扎的時候，他還毫不猶豫地加重力度，中原中也頓時呼吸一窒。
他心裡哀嚎著想把帽子拉下來擋住臉，卻發現仍被他攥在掌心的纖細手腕。
「啊！！」仿佛燙手一般，中原中也連忙縮手。
他退開幾步虛張聲勢：「你、你不說誰會知道啊！！」
悠于 2023-11-18 12:00
第11章
算算時間，中原中也認識七瀨真純其實還不到一周。
出於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在確定七瀨真純無意與港口黑手黨為敵後，中原中也一直對她抱有一種近乎於欣賞縱容的態度。
即便七瀨真純天然的性格時不時會說出令他啼笑皆非的話，他也沒有因此而氣惱她，更多是無奈她的性格到底是怎麼養成的。
被魔法陣連帶拉入異世界時，中原中也可以很確定七瀨真純當時的反應並非作偽，她是真的不知道魔法陣會牽扯到他身上。
慶功宴上中原中也表現得很生氣，其實他心裡也明白輕重緩急。
可以說中原中也雖然喜怒形於色，但本身並不是那種衝動易怒的人。
截止在知道七瀨真純真實性別之前，中原中也都覺得她是可以依靠的同伴，他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即是，消除這個世界的不穩定因素，讓他們的世界恢復正常的秩序。
……
但是沒有人告訴他，拯救世界的小伙伴從男變女，他要怎麼辦啊！
一想到他之前對七瀨真純說的話、動的手，中原中也簡直想立刻逃離這裡。
「你在生氣嗎？」七瀨真純側頭去看中原中也，他蹲在地上用帽子蓋住臉，頭也不抬。
藏在赭發間的耳朵尖紅得發燙，若不是顧忌著場合中原中也幾乎要懊惱得呻•吟出聲。
橘紅色雙眸輕眨，七瀨真純輕戳了下發燙的耳朵尖，驚訝道：「熱熱的。」
她還是第一次知道，耳朵會變得紅彤彤、熱燙燙的。
中原中也被驚得原地跳起，手指緊張得差點把心愛的帽子壓癟在胸前，「你干什麼？！」
「中也才是，反應好大……」七瀨真純目露不解，奇怪地反問：「我是女孩子有這麼奇怪嗎？」
臉上悶得幾乎要冒出汗來，中原中也紅著臉胡亂道：「誰、誰反應大了！」
不是七瀨真純奇怪，而是他一時沒辦法轉變對她的心態。
「噗——」
歪坐在沙發上看戲的松田陣平忍不住笑出聲，他打趣道：「我還以為你們是兄妹？」
時下不是有那種流行，給雙生的孩子作不同顏色的打扮區分。
他剛觀察他們時，還以為他們就是那樣的兄妹。
畢竟除了發色眸色相異，他們身上的打扮幾乎沒有差別，帽子、choker、手套……
對方有的，另一個身上也會有，唯一不同的就是顏色一黑一白。
七瀨真純搖了搖頭，誠實道：「我是獨生的孩子，家裡沒有別的兄弟姐妹。」
借著松田陣平打斷，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中原中也整理了下帽子，壓回頭上：「我不知道我父母是誰……」
「不過我跟這小鬼肯定沒有血緣關系……」他聲音頓了頓，似乎覺得不夠說服力：「我有七歲之後的記憶，我能肯定我不是京都人。」
不同世界的人就算長得些許相似，左不過是湊合罷了。
因著松田陣平的話，中原中也特意好好看了眼七瀨真純的臉，長得倒是挺漂亮的，眼睛也像女孩子一樣大而明亮，臉側線條相較於男性顯得更為柔和……除此之外骨架也比較小巧。
這麼說來，七瀨真純身上破綻還挺多的。
也不知道他之前為什麼會看走眼。
他拽了拽帽子，掩飾還有些發紅的耳廓，「再怎麼說男性和女性都不會相似到哪裡去吧？」
松田陣平扯著嘴角壞笑了下，似乎覺得他的話很有意思。
視線轉向七瀨真純，他挑眉問道：「你也這麼覺得？」
覺得兩人的相貌並不相似，絕對不可能有血緣關系。
七瀨真純托住下頜，湊到中原中也面前認真打量，「我覺得……」
橘眸中映出了中原中也慌張的樣子，少女白淨的臉龐靠近得幾乎能看清上面的細小絨毛，他扶著帽子蹬蹬蹬地後退好幾步，直到後背貼住牆壁。
「你、你干什麼啊？」他色厲內荏地提高聲音。
「大概是有一點像……」七瀨真純這麼認真回答松田陣平剛剛的問題，「不過這只是碰巧吧。」
保奈美當初給她的變聲器跟中也聲音一樣，在關掉變聲器的時候，她其實有認真想過保奈美希望她扮演的角色是不是中原中也。
最後在發色眸色的差異以及保奈美描述的身高範圍，她否定了這個猜想。
七瀨真純抬了抬帽檐，眼眸明亮清透，落落大方：「我可是土生土長的京都人。」
現在看來，那個人說不定就是中原中也。
侑子小姐說過：這個世界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她會來到這個世界與中原中也相遇，也許是命運早已安排好的必然。
排查凶手的行動並不順利，早在慶功宴開始前新海集團就收到了恐嚇信，並在新建成的摩天大樓中安裝了炸彈。
寄到新海集團的恐嚇信由大量從報紙、雜志上剪下來的紙片拼成，並沒有留下絲毫筆跡與指紋。
聯系過警方後，新海集團執意要將慶功宴如期舉行，無奈警方只好派人潛伏在宴會中以便隨時逮捕犯人，卻不想新海東日還是遭遇了意外。
「中也猜到犯人是誰了嗎？」
筆錄問詢結束後，他們被留在會客室中，四個與新海東日往日有舊怨且站在他附近的股東被單獨帶離做進一步的問詢，僅留下他們這些嫌疑不大，但一時又不敢放走的賓客。
中原中也凝眉壓低聲音，神情嚴肅：「你還有心思關心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我們來這裡已經快超過十二個小時，再不回去那邊就要出亂子了。」
他跟七瀨真純突然消失在地牢中，港口黑手黨那邊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麼奇怪的消息。
「別擔心，兩個世界的時間流速不同，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七瀨真純拿出風鈴攤放在手中，讓中原中也觀察風鈴上黯淡的紋路：「要真找不到我們還可以使用風鈴中的魔力探查，總歸是能在規則徹底融合前找到的。」
大概異世界過去百天，原世界才會過去一天。
就時間上來說，他們暫時不用著急。
中原中也拿過風鈴，左右看了看：「為什麼不一開始就使用風鈴？」
按照七瀨真純的話，用風鈴去找不是更便捷簡單嗎？
她輕抿了下唇，顯得有些為難：「雖然風鈴很方便，但我們也不能完全依靠風鈴中的魔力，若是魔力消耗太多，可能會因為儲存的魔力不足導致無法開啟回去的魔法陣。」
中原中也神色錯愕，下意識提高聲音：「還可能回不去？！」
七瀨真純豎起食指，噓了聲示意他小聲點：「沒那麼嚴重，預留好開啟魔法陣的力量，我們還有三次用風鈴探查的機會。」
所謂的不穩定因素就是不應當存在於這個世界的能量，這樣的能量或許會附著在物上也或許會附著在人身上。
無論不穩定因素存在於人或是物上，都會對異世界產生巨大影響。
七瀨真純大概解釋了下，見中原中也還是一臉茫然，她索性干脆道：「中也只要看你覺得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東西就好。」
中原中也頭痛地嘖了聲：「什麼叫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的東西啊。」
這樣含糊不清的話，他這個第一次穿越的人可聽不懂。
「就像我們的異能，是不應該存在於這個沒有特殊能力的世界，所以才會被暫時封印。」
「而不穩定因素就是本應被封印卻出現在我們面前的異常。」
第12章
會客室的隔音良好，只要關上大門便能隔絕大部分聲音。
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躲在角落裡小聲商量，並沒有被同處一室的賓客過多在意。
「不用擔心，風鈴為我們准備的身份都是有意義的，中也只管好好留意身邊的異常就好。」
中原中也眉頭微松，他深深地嘆了口氣：「我知道了。」
最多不超過三個小時，不管找不找得到犯人，搜查一課都會釋放他們。
參加新海集團慶功宴的賓客身份大多不俗，便是警視廳搜查一課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不能長期扣留他們。
待那時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就會各自回到目前所屬的組織中探查可能隱藏在身邊的異常。
「你那邊沒問題吧？」中原中也還記得她剛剛說身份上的小問題。
他們才來到這個世界半天，會出問題的多半就是他們的身份。
七瀨真純側頭望了眼會客室，波本並不在這裡：「在這裡我可以算是中也的前輩吧？中也還是先想想要怎麼在身份的桎梏下找到身邊的異常比較好哦。」
「還真會說啊……」中原中也哼笑一聲，很自然地伸手揉亂了那頭蒼藍色的小卷發：「小鬼就是小鬼，別想在我面前裝前輩……」
嗯？
等等、他在干嘛啊？！
中原中也身體一僵，落在軟絨絨發上的手不自在地縮了下。
「頭發都被弄亂了……」
七瀨真純嘀嘀咕咕地抱怨，她抬手扒拉了下頭發，用剛剛因為搜身順手摘下的圓禮帽，警惕地護著頭發：「卷發可是很難打理的。」
見她態度自然，中原中也不禁松了口氣，他勾唇笑了下：「還是個小鬼啊。」
七瀨真純聽了正要反駁，就聽到門外傳來細微的吵鬧聲。
「外面好熱鬧啊，是找到犯人了嗎？」
她打開門探出頭看了眼，尚未看清情況就聽到有人大喊一聲：「攔住他！」
橘紅色雙眸輕眨兩下，七瀨真純疑惑地往外走了一步。
西裝革履的壯碩男人神色慌亂，目光在觸及七瀨真純時瞬間轉為興奮。
「快跑！！」
「那是殺害了新海東日的犯人！」
從宴會廳追出來以及守在走廊盡頭的警察距離他們不遠，然而就是這短短數十米的長廊，讓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犯人撲向無辜的群眾。
慢七瀨真純一步走出來的中原中也掏了掏耳朵：「外面在吵什麼？」
他站定在七瀨真純身側，看著男人衝過來向她舉手揮刀。
兩人就像被嚇住了一般，在警察和男人的眼中動也不動。
殺害了新海東日的男人激動地高舉起餐刀，狠狠向他眼中個頭矮小纖細的少年刺去。
七瀨真純側身避開刺來的利刃，劈手打飛餐刀，最後旋身抬腿踹向男人的下巴，把人狠狠擊倒在地。
一系列動作僅在眨眼間，快得讓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男人癱軟在地上發出痛苦的呻•吟，再無力反抗撲上來將他制服銬住的佐藤美和子。
七瀨真純輕唔了聲，低頭看了眼男人：「好像是找到犯人了？」
她後知後覺地回答中原中也剛剛的問題。
中原中也挑眉，嫌棄道：「就是他嗎？」
能跟他打得不相上下的小鬼，怎麼會被這種虛有其表的男人抓住變成人質。
跑過來的目暮警官慢下腳步，他看著七瀨真純，神色間染上了遲疑：「你是，七瀨老弟的女兒？」
七瀨真純神色微怔，一時間沒有出聲。
目暮警官仔細地打量她，肯定道：「你的父母是七瀨涼介和七瀨平香吧？」
這孩子剛剛的動作與她的發色眸色，瞬間就讓他想到二十年前的七瀨涼介。
剛把犯人從地上拉扯起來的佐藤美和子驚訝地望過來：「是七年前在任務中犧牲的七瀨警部？」
七瀨涼介與七瀨平香。
出身京都世家卻在成年後脫離了家族，雙雙成為警界中的新星。
作為保護群眾，一直活躍在第一線的警察，他們配合極佳、屢破奇案，就算已經去世七年也是警界中許多新人警察的偶像。
便是因為結婚，其中一方被遠調去了東京以外的郡縣也沒耽誤雙方之間的感情。
這樣一對警界有名的夫妻，在犧牲後留下的獨女，自然也有受到當初七瀨夫妻同僚的關注。
目暮警官壓著帽子低嘆了聲，神情感慨中帶著些愧疚：「抱歉，當年的事沒幫上什麼忙。」
「警部不必自責……」七瀨真純頓了頓，平靜地笑道：「父親和母親若是知道七年後還有人記得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中原中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小鬼不是說她身份有問題嗎？
能被警視廳的警部以晚輩的態度對待，這身份完全不必怕那點搜查問詢吧？
隱在人群中的波本神情愕然。
……
「沒想到在組織裡備受那位先生關注的柏圖斯，竟然是出身警察世家。」
不同於來時七瀨真純靠著腿跑過來，回去的時候她是坐著波本的車一起回去復命。
手肘支起托著臉歪頭看向窗外的七瀨真純，「算不上警察世家，只是他們脫離家族去當了警察而已。」
波本意外地挑了挑眉，對於七瀨夫妻他了解得不多，只隱約知道他們當年的事跡。
具體的事還要讓風見整理下關於七瀨警部的資料。
不過這多少也算是一個突破口，總歸是知道該去哪查柏圖斯的來歷。
路邊的霓虹燈掠過，光影落在橘紅的眼眸中明滅不定，她聲音懶洋洋地開口：「你不用試探我，琴酒知道我父母的事，他們是專門收養我的。」
就像當年異監組一樣。
她總算明白這個世界風鈴為她安排的身份，是與她原世界相差無幾的身世經歷。
作為軍警的父母在任務中犧牲留下天賦卓絕的女兒，並沒有選擇回去京都世家，也沒有接受父母上司的援助，而是被當時異監組的老大帶走。
而在這個世界不過是把軍警替換成刑警，異監組換成組織。
七瀨真純無奈地吹了吹落下來的額發，這還是第一次風鈴使用她原世界的來歷偽造身份。
一般來說為了不讓他們迷失在異世界，風鈴都不會采用他們原世界的經歷，也不知道這次是為著什麼才出了這樣的結果。
波本挑眉繼續試探：「就算是這樣，組織讓一個父母是警方的人加入還取得了代號，這未免也……」
視線輕移過來，七瀨真純神情慵散：「比起那些、組織有更在意的東西。」
波本怔了怔，雙手握著方向盤緊了緊：「什麼？」
「一些世人會很看重的東西吧……」七瀨真純聲音頓了頓，顯得無趣又平淡：「他們說我有著遠超父母的才能。」
作為千萬異能者都不一定會出現一個的矢量型異能者，她從出生起就備受關注。
因為她的異能，本將脫離家族成為軍警的父母視為恥辱的七瀨家、羽豆家都能忍受這份「羞辱」，邀請他們重回家族。
一切都是因為她特殊的「才能」。
也正是因為這份強大的異能，異監組才不惜對抗京都世家，抗住軍警施加的壓力，也硬要讓她加入異監組。
「算算時間，我被帶進組織也有五年了。」若是一切比照原世界。
七瀨真純拽了拽耷拉下來的額發，「雖然是前輩們更早獲得代號，但我在組織中的時間並不比前輩們短哦。」
就衝著這點，琴酒就不會因為她的身世懷疑她。
波本臉色微凝，薄唇抿緊。
到底是什麼樣的才能，才能讓組織不顧她特殊的身份，也要把她拉入其中。
白色的跑車停靠在暗巷前，這就是伏特加通知他們回來復命的地址。
一般來說任務完成是並不需要再特意回去復命，只要目的達成組織並不會管他們後續的動作。
但這次，伏特加卻專門發了地址讓他們來集合……
波本不動聲色瞥了眼柏圖斯，原因大概還是出在柏圖斯身上。
毫不在意地踩過污水坑，他們穿過錯綜復雜的暗巷，來到約定的地點。
「你們回來了。」蘇格蘭友好地笑著抬手示意。
雙手環胸背著槍袋的萊伊斜倚在牆上，沉默地抬起視線：「都解決了？」
在晴空塔上他們都看到了新海東日被槍殺，導致波本和柏圖斯不得不停留在現場。
七瀨真純雙手背在身後，腳步輕快走過去：「犯人很快就抓到了，東京的偵探很厲害哦，一下子就從那麼多賓客中鎖定犯人。」
琴酒不欲聽她絮絮叨叨的題外話，視線冷冰：「都確定了嗎？」
意味不明的話讓波本跟過來的腳步頓了頓，蘇格蘭微斂下笑容，萊伊沉默地看過來。
這樣的話，根本不像是在確定任務完成與否。
琴酒慣來不在意完成任務的方式，在知道新海東日被別人殺死後，他還要這麼問的用意是……
七瀨真純腳步在琴酒面前停住，她昂頭故作猶豫道：「該說是確定呢？還是不確定呢？」
冰冷如蛇的綠眸落在她身上，琴酒神情絲毫沒被她的話動搖。
她摘下圓禮帽壓在胸前，側頭回望站在另一側的三人。
面對他們隱隱繃緊、神色不定的樣子，七瀨真純微提聲音：「我的判斷是……威士忌三人中沒有叛徒。」
波本瞳孔猛地一縮，面對臉上仍帶著少年氣，笑盈盈望過來的柏圖斯，從彙合起就發生的一幕幕飛速在他腦海中掠過。
柏圖斯並不是來配合他們完成任務的！
她是琴酒派來試探他們的人
第13章
從一開始她就知道她的任務並不是暗殺新海東日，或者說並不完全是暗殺這個背叛了組織的男人。
柏圖斯真正的任務，伏特加從開始就說了——
監視、配合波本他們完成任務。
監視才是第一位，任務她出手與否都不重要。
雖然不知道琴酒因為什麼而懷疑起他們，但是就目前看來波本他們並無什麼疑點。
組織中擁有代號的成員理論上等級是相同的，但出於各自各樣的原因，像琴酒、貝爾摩德等資歷更深且深受那位先生信任的成員地位會在隱隱中更高於後取得代號的成員。
琴酒冷哼了一聲，冷硬的神色絲毫沒有緩和：「最好是這樣。」
七瀨真純轉了轉圓禮帽，好奇地問道：「為什麼會懷疑他們，能拿到代號的成員都在組織呆了兩年以上了吧？」
對於已經得到代號的成員，派明面上剛獲得代號的柏圖斯試探、監視他們的行動，這多少讓七瀨真純有些看不懂。
「你不必知道。」琴酒冷漠地回答並沒有打消她的積極性。
七瀨真純聳了聳肩，昂頭看向伏特加：「伏特加，組織裡完成任務是有薪酬的吧？」
她攤手向前一伸，眼神明亮而坦然，頓時讓身後幾人愣住了。
她可是很認真的，來到這個世界她身上還沒有半分錢，再不弄點錢就要流落街頭，比當初被中原中也撿到的時候還要慘。
「大哥……」伏特加看了眼琴酒。
琴酒抬腿上車，扔下一句話：「給她。」
用汽車點煙器點燃香煙，琴酒咬著煙閉上雙眼往後一靠。
伏特加手忙腳亂從身上翻出了個金魚形狀的零錢包遞給她，緊跟著琴酒上車，車子發動後車內再次傳來警示的話語：「柏圖斯，不要讓那位先生失望。」
陰冷的眼神帶著能穿透人心的威懾力，讓人不禁心頭一顫。
七瀨真純毫不畏懼地抬眸回望：「我知道，廢物和叛逃的下場都只有死。」
這樣的話不用過多強調，她也會知道。
「開車。」
琴酒收回視線，才抽了沒兩口的煙被他扔出窗外。
對於柏圖斯深受那位先生重視的事他並不在意，他只知道組織並不會容忍無用的廢物留下。
柏圖斯的「才能」只有為組織所用，發揮出最大作為才不負她波爾多紅酒酒王的代號。
標志性的保時捷356A駛離他們眼前，七瀨真純用手帕撿起煙頭掐滅火星。
「煙頭要好好扔進垃圾桶才是。」說著她將手帕連同煙頭一起扔進角落的垃圾桶。
金魚型的零錢包放進帽子裡，七瀨真純看看他們：「沒什麼事，我就先離開了？」
面對差點就因為她一句話陷入危機的威士忌三人組，她心下沒有絲毫尷尬，但是看出他們幾乎擺在面上的警惕戒備還是隱隱有些感慨。
能取得代號的成員都有各方面的實力，但他們似乎並不會互相信任。
或許說單就琴酒剛剛那出，他們就不可能相信她這個插在他們之間的人。
「你要回去了嗎？」蘇格蘭似乎有意緩解氣氛，他笑著道：「沒想到伏特加還會准備這樣的零錢包。」
「你在說什麼？」
橘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七瀨真純從零錢包中扒拉出黑卡：「零錢包本來就是我的，卡才是他們放進去的。」
剛開始看到零錢包的外觀時她還有些意外，這跟她留在原世界會場的零錢包一模一樣。
大概翻了下裡面的東西，七瀨真純可以確定這個零錢包就是她的品味，裡面突兀的黑卡才是額外塞進去的東西。
看在蘇格蘭搭話的份上，她好心地說道：「我要回去了，任務結束後本來就該回去休息。」
她也要去重新購置身衣服，好好梳洗整理放松下自己。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多得讓人精神疲倦。
「等等、柏圖斯……」波本上前一步，他皺眉開口：「琴酒讓你來試探我們，是懷疑我們的身份嗎？」
加入組織後，他們極少與那邊聯系，就是怕暴露了身份。
琴酒到底是因為什麼而懷疑他們？
明明比起他們，柏圖斯的身份更特殊不是嗎？為什麼他會讓柏圖斯來試探他們？
七瀨真純停住腳步，漂亮的橘眸望向他：「波本不是說琴酒很多疑嗎？大概是你們的某些行為讓他心血來潮想試探下你們吧。」
說得越多做得越多，便越容易被看穿。
波本臉色微沉，顯然是覺得她那句話意有所指。
「你就不怕也有一天會被當做叛徒處理掉嗎，柏圖斯？」一直旁觀他們的萊伊突然開口，那是相較於琴酒冷漠不一樣的冷靜沉著。
七瀨真純順著他的話認真想了想，圓禮帽在手中翻轉：「我想、在把我利用殆盡之前，組織是不會把我當廢物處理了的。」
至於叛徒，她也沒理由背叛組織。
看起來還沒成年的少女神情明淨輕快，皮鞋踩在地上一轉，並腿過去發出一聲脆響，帽子壓在發上背對著他們，聲音放低含糊不清。
「之前，我可不會隨意死掉。」
比起規整板正的西服，她果然還是更喜歡寬松的衛衣。
細長的手指穿過微打著卷的碎發，認真地梳理兩下，把左邊的鬢發仔細挽到耳後。
枕邊的手機震動兩下，屏幕亮起。
「中也的短信？」
七瀨真純意外地眨了下眼，「不是說好了沒發現異常之前，不隨便聯系嗎？」
距離新海集團的慶功宴已經過去了半個月，這段時間以來他們不是沒有向各自組織內打聽，但進展都不算順利。
一方面中原中也所屬的FBI總部在美國，他不可能甩下這邊的FBI獨自回去美國打探。
另一方面美聯邦調查局也不是好惹的地方，僅憑著中原中也一個小小的搜查官根本接觸不到其中的核心機密。
至於七瀨真純所在的黑衣組織，作為跨國犯罪組織，成員遍布世界各地。
日本雖然屬於他們重要的據地，但美國也遍布了他們大部分的成員。
以柏圖斯現在的身份，沒有特殊的命令是不能擅自離開日本的。
「去東京涉谷的惠比壽站碰面？」七瀨真純查了下過去的路線，離她所在的酒店並不算遠，要過去也就是二十分鐘的事。
她側頭看了眼鏡子中的打扮，並不算顯眼甚至只要把兜帽拉起來就能擋住大半張臉，輕易地混入人群中。
聳了聳肩把手機、零錢包揣進口袋裡，七瀨真純小聲念叨：「難道真的有新手保護期？」
還是說中原中也其實意外適合當異常搜查官。
順手關上房門，七瀨真純雙手插兜，踩在酒店的紅毯上腳步聲被吸收得一干二淨。
她快速回了條簡訊給中原中也：現在出門，三十分鐘內能到。
翻蓋手機啪地一聲合上，七瀨真純得意地想給自己預留十分鐘的時間，就算中途出現什麼意外也能有所余裕。
若是順順當當、無事發生，她在附近轉悠十分鐘等中原中也。
剛走出兩步，她突兀地停住腳步。
「等等、為什麼沒有聲音？」
精致中帶著少年氣的臉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七瀨真純轉身回到房門前，伸手一推——
房門並沒有被自動鎖上，而是伸手輕輕一推便推開了。
視線輕垂下來落在鎖舌上，本應回彈鎖上的門鎖此刻卻像壞了一般沒有絲毫反應。
「果然……」
客房的門鎖被動了手腳。
如果只是單純的鎖舌不會回彈，酒店的客房會頻繁發出吵雜的滴滴聲用以警示客人房門沒有鎖上。
但她的房間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從口袋裡抓出手機，七瀨真純手上用勁捏碎了新買的通訊工具，零件無聲地落在門口的地毯。
皮鞋踩在上面撥開堆在一起的零件，她微眯起眼。
沒有監聽器、只有GPS定位器。
七瀨真純無奈地嘆了口氣，摸了摸後頸：「才住了半個月又要換地方了嗎。」
手機被偷偷裝了GPS定位器，房間裡難保已經被放了什麼特殊的小玩意。
不過她生活在這裡半個月都沒感受到別樣特殊的窺視感，手機通訊的時候電波也沒受到影響，大概率怕引起她懷疑，房間內並未動什麼手腳。
「啊、對……」手指輕繞了下電話線，七瀨真純笑道：「我想現在退房，麻煩幫我把房間裡的東西全部清理掉吧。」
說著，她聲音頓了頓，作出略顯為難的樣子：「可以麻煩你們現在就派人上來清理嗎？最近總感覺房間裡會莫名不見了東西，有點害怕呢。」
就算定位她的人在保潔員上來前取了她的指紋和頭發也沒關系。
她在這個世界，可什麼都沒干過啊。
七瀨真純掛上內線電話，伸了個懶腰：「就這麼兩手空空去投奔中也吧。」
第14章
所謂的惠比壽，在日本人的印像中可是代表著福緣的神明之一，司掌商業和財運的福神。
「嘛，該說還好中也發的不是平假名嗎？」
要說約定的地點，關東地區的人聽到惠比壽第一反應是日比古線的惠比壽站，但是關西地區的人會想到的果然還是戎橋吧？
畢竟大阪的戎橋可是有名的約會碰面地點。
惠比壽又和戎的發音相同，若是沒有特意說明，她肯定會誤以為是指大阪的戎橋。
七瀨真純腳步在惠比壽雕像前頓住，她左右打量了下：「這個位置的話，中也能找我嗎？」
余光瞥見來往成群走過來的女高中生，她假作自然地側身避開她們不經意看過來的視線。
沒有手機聯系，多少還是有些麻煩。
「你站在這裡看什麼？」
熟悉低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
七瀨真純回過頭，好奇道：「啊，中也怎麼發現我的？」
她自認今天的打扮與往常完全不同，寬松的衛衣遮住大半身形，遠距離看女性的身高又很難准確估量。
真可惜、她還以為能看到無頭蒼蠅似的，在惠比壽站到處找她的中也呢。
中原中也輕嗤了聲，無語道：「除了你個小鬼，誰會站在惠比壽像前一動不動地昂頭看啊。」
車站裡人來人往，本就不是好的約會碰面地點。
遠遠地看到個站定在惠比壽像前的小鬼，他還能猜不出是誰嗎？
說著他還不爽地彈了下舌，「打了五六個電話給你都不接，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趕過來的路上，他差點以為那條短信讓七瀨真純暴露，嚇出了一身冷汗。
七瀨真純打著哈哈，「手機在回了短信後不小心掉水裡了，抱歉啊。」
她雙手合十，裝乖討好：「原諒我吧，中也。」
中原中也白了她一眼，拉上兜帽擋住大半的赭發：「走吧，陪你去買新手機。」
說來也是巧合，中原中也今天也穿了一身寬松的撞色衛衣，明明雙方沒有約好但就是湊巧穿了款式一樣的衣服、鞋子。
遮住不同的發色與大半張臉，兩個身高相差不大、外貌又極相似的人走在一起，讓人難以分辨他們的身份。
七瀨真純快走兩步，跟他並肩而行：「手機確實要買，但中也叫我出來是發現了什麼嗎？」
按照開始說好的，沒特殊情況不會聯系對方，避免影響雙方在這個世界的身份。
中原中也應該不會那麼衝動、按捺不住。
「有個不知道算不算異常的地方……」
他壓低聲音，神情微肅：「FBI這次出動十數個搜查官來日本，是為了抓住一個代號是朗姆的人。」
一個以酒為代號的跨國犯罪組織，朗姆就是其中的二把手，FBI中有人收到朗姆近期會出現在日本的行動。
為了抓捕朗姆，獲得那個組織的情報，FBI才會特派多名搜查官協助傳遞消息的潛入者設套抓捕。
七瀨真純臉上露出一絲異樣，她湊過去小聲問：「這就是中也找到的異常？」
欲言又止的神情讓中原中也差點炸毛：「不行嗎！我對這個又沒什麼經驗！」
小鬼那邊又不知道什麼原因不能隨便聯系，他呆在一群FBI裡偽裝自己適應他們的行動還要打探所謂的異常……
「做得很好了。」
她臉上揚起笑容，眉眼間的精致少年氣盡顯無疑：「中也打聽到我都不知道的消息。」
FBI的目標是組織中的朗姆。
也就是說，無論中原中也還是她，都是圍繞著組織而行動的。
中原中也微愣了下，他紅著耳朵扭過頭，小聲嘀咕：「這語氣是在哄小鬼嗎？」
明明剛剛還露出那副奇怪的表情。
「不是在哄小鬼哦，我是真的覺得……」隔著兜帽拍了拍中原中也的頭，七瀨真純鼓勵道：「中也說不定真的很有天賦哦。」
作為一名異常搜查官，對於身邊特殊事件的敏感度。
中原中也把她的手拉下來，臉上有些抑制不住地高興：「這麼說，只要抓到朗姆就能確定我們身邊的異常吧？」
也就是說他們很快就能回去了嗎？
七瀨真純緩緩抽回手，慢悠悠道：「這個嘛、大概還需要點時間。」
「哈？」
中原中也露出狐疑的神色，「那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我好像還沒告訴中也……」
她笑吟吟地開始賣關子，在中原中也快要不耐煩的時候，壓下他的肩膀踮腳湊到他耳邊：「將酒名作為殊榮代號賦予組織中的精英，我就是中也想抓的那個組織裡的人。」
鈷藍色眼眸微微睜大，中原中也神情愕然。
「中也口中的朗姆就是我們組織的二把手，而我在組織中的代號是、柏圖斯。」
從中原中也的話中，她大概能猜到FBI的臥底早已混進組織中。
說不定已經獲得代號、成為組織中的精英，再進一步或許已經取得了許多關於組織的關鍵信息。
到此刻她總算明白了。
到底為什麼風鈴會安排他們相對立的身份立場、又為什麼會讓他們降落在兩個不同的地方。
七瀨真純後退兩步，雙手背在身後，刻意放輕放緩的聲音染上低沉的笑意。
「中也要是現在把我抓回去邀功的話，說不定立刻就能回去美國總部哦。」
較他矮上些許的少女，一改初見時的無害，開始透出一種危險的氣息。
「用我的身份，說不定還能……」
「七瀨。」
中原中也神色冷下來，打斷她的話：「我不管你跟之前的搭檔是怎麼相處的。」
信任或是不信任，是打算利用還是真的把他當做同伴。
中原中也伸手掐住她纖細的脖頸，把人拽過來。
「我不會隨意背叛同伴……」
他聲音低沉，壓抑著怒氣：「我能看出你是真心想找出異常，這次的試探我不跟你計較，若是再有下次……」
猶如寶石般的鈷藍色雙眸冷下來，「我一定會給你個難忘的教訓。」
扣住她頸子的手用力卻不會讓人窒息，僅僅是這樣的話，可嚇不倒她。
「那我還真是、期待啊。」
便是不同於港口黑手黨是純粹的黑暗面，異常監察組織也不是代表正道的光明。
她抬了抬下頜，漂亮的橘紅色雙眸迎上中原中也的視線，映出她傲氣中帶著挑釁的神情。
中原中也定定地看著她，冷哼了一聲。
手指一勾扣住她脖頸的choker硬生生拽斷，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圈深色的痕跡。
「我說過了吧，不要再用我的聲音說話。」
附帶變聲器的白色項圈被他扔在地上，皮鞋踩上去碾碎了內側的特殊裝置。
七瀨真純一時沒反應過來，臉上流露出一絲茫然。
她抬手摸了摸脖頸上的紅印，眸光閃爍不定：「這就是中也的第一次教訓？」
就只是毀壞她的變聲器？
就這樣，原諒了她不時宜的試探？
中原中也嗤笑了一聲，雙手插兜：「走了。」
橘眸凝望著他的背影，七瀨真純咬了下唇，迷惑不解的神情幾乎要裝滿那張漂亮的臉蛋。
中原中也頓住腳步，他挑眉回過頭：「不是要去買新手機嗎？」
「真純。」
第15章
橘眸不斷飄向中原中也，七瀨真純神色間隱約藏著些不解，步伐稍慢他一步。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就這麼把她試探的事輕拿輕放了嗎？
中原中也頭也不回，「看什麼，有話就說。」
在他背後偷偷摸摸地看，真以為他什麼都感覺不到嗎？
七瀨真純支吾了下，「中也不問我為什麼突然試探你嗎？」
她以為他會對這個很在意，結果現在看起來反而是她更在意。
中原中也輕嗤了聲，滿不在乎：「反正你也不會再這麼做，事情過去了我也懶得再計較。」
她輕抿了下唇，分明就是剛才發生的事。
明明中原中也已經大度表示不再計較，但她心下就是莫名地過意不去。
「會有一種人，在有需要的時候會背叛同伴……」七瀨真純就像想道歉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的笨孩子，別扭地低聲解釋：「反正只要最後消除異常就好了。」
至於回去的人是一個還是兩個，除了親近的人，其他人根本不會在乎。
「哈？」
剛還表現得大度的中原中也不敢置信扭頭看過來：「所以你就把我當成是那種人？」
把同伴當做上升跳板的混蛋？！
這簡直比剛剛的試探更讓中原中也生氣。
他用力地扭過頭，甩下七瀨真純氣悶地大步往前走。
「你生氣了嗎？」
七瀨真純追上去，又是不解又是不知所措：「你明明剛剛都沒有生氣。」
她那樣試探他，他都沒真的生氣。
為什麼現在反而生氣了？
中原中也手藏在兜裡，步伐重重地踩在地上，若是還有異能定會在地上踩出一個個大坑。
他板著臉，氣哼哼：「被懷疑是人品低劣的混蛋，還不許人生氣嗎？」
七瀨真純抿了抿唇，較真道：「但中也是黑手黨吧，黑手黨還會在意這種話嗎？」
中原中也一哽，腳步站定。
寶石般美麗的鈷藍眼眸瞪了她一眼，「那不一樣。」
「再說黑手黨就一定會背叛同伴了嗎？」他們可比白道某些偽君子要重情義。
氣惱不悅的情緒在腦海裡翻滾，中原中也憋了一肚子氣，他克制著不爽不去看她。
不過是個小他兩歲的小丫頭，他要真計較起來，就算是紅葉姐也會說他不明事理。
「我……」
七瀨真純拉住中原中也的衣袖，他被迫停住腳步，氣悶道：「做什麼，給你買了手機就回去了。」
拽住衣袖的手指緊了緊，七瀨真純小聲道：「對不起。」
藍眸微微睜大，中原中也神情怔住，張嘴發出一個單音。
以為他沒聽清，七瀨真純愧疚地再次說道：「對不起，我是說——」
「我剛剛、那樣懷疑中也，還把中也當成是那樣的人。」
氣惱的情緒頓時煙消雲散，中原中也反而不知道應該作出怎樣的回應。
七瀨真純抬眸小聲軟乎地示好：「可以原諒我嗎？」
橘紅的雙眸宛若裝滿了綺麗晚霞，認真凝望的時候難免會讓人沉浸在那抹艷麗奪目的色彩中，滿滿盛著中原中也身影的樣子，顯得他別樣的柔和鮮活。
「也、也不是不可以啦。」
中原中也慌忙移開視線，結結巴巴應道。
七瀨真純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她視線下移落在拽住中原中也衣袖的手上。
中也剛剛是在害羞嗎？
櫃台裡陳列著一台台嶄新的手機，新出的款式每部一台一字排開。
七瀨真純左右看看，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挑不出來嗎？」中原中也湊過去看了眼，「要不選個跟之前一樣的手機？」
她猶豫著緩緩搖頭，悄聲道：「這裡沒有。」
「我不是很習慣用智能手機……」她輕撓了撓側臉，「打電話和發短信，我還是更喜歡按鍵手機的觸感。」
中原中也意外道：「你還是老古董嗎？觸屏智能手機都出來多久了，市面上哪裡還有按鍵手機。」
就連他們組織裡的廣津先生都開始用智能手機，現在居然還有人更喜歡舊式的按鍵手機。
七瀨真純不高興地抿唇，她就是喜歡翻蓋手機按鍵的手感，智能手機她怎麼都用不慣。
她扭開頭，悶悶道：「買不到就不買了，又不是一定要手機。」
大街上不是還有公共電話亭，她想聯系中也用那個就好了。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他倚靠著櫃台衝售貨員勾了勾手指，低聲道：「你們庫存裡還有性能好點的翻蓋手機嗎？那小丫頭用不慣這些。」
他大概知道對於一些銷量較差或是已經過季的手機，一般都是收在倉庫裡，若是長時間都沒有售出才可能會返廠。
在智能手機流行的時代，翻蓋手機就算有大概也不會放在明面上吧。
售貨員意外了一瞬間，下意識看向悶悶不樂溜達到店外的少女。
「價錢不是問題，最重要是性能好。」中原中也財大氣粗地表示。
FBI的工資肯定沒有黑手黨高，但也不至於花不起這個錢，只要中原中也不去買紅酒機車，僅憑FBI的收入，日常生活自是綽綽有余。
……
「你是金魚嗎？不高興的時候就鼓起臉瞪著眼。」
七瀨真純不滿地扭頭正要反駁，卻見一台翻蓋手機向她拋來，她抬手接住的時候還有些沒回過神：「這是？」
紅艷的機身觸手流暢小巧，握在手裡毫不費勁，就連微凸的鍵盤上都描繪著漂亮的菱格紋。
她驚訝地望向中原中也：「店裡不是沒有嗎？」
中原中也隨意道：「沒放在展示櫃，不代表他們倉庫裡沒有。」
微涼的手機攥在手心，嘴角止不住地上揚，七瀨真純回嗔作喜：「我生氣的時候才不會鼓臉瞪眼。」
那是小孩子才會有的表現，她已經十七歲了。
「哦？」
中原中也眉頭高挑，伸手揪住了她臉上的小肥肉：「沒有鼓臉，那這是什麼？」
雖然力道很輕，甚至還隔著手套，但七瀨真純還是堅定地拍掉他的手，「只是嬰兒肥而已，等我成年之後就沒有了。」
說著她又不確定地打開手機的拍照功能悄悄看了眼，她臉上的嬰兒肥跟小時候比已經很不明顯，等到成年一定會消下去的。
綿軟溫熱的觸感熨燙著指尖，中原中也不自覺摩擦了下手指，他掩飾性低咳幾聲。
「那就當做是嬰兒肥吧。」
對壞心眼的調侃充耳不聞，七瀨真純高舉起手機湊到中原中也身邊：「中也，我們來拍照吧！」
或許是一時興起，也或許是覺得難得。
總之她現在就是很想用這台手機留下些痕跡，證明她跟中原中也的認識並不是短暫的幻夢一場。
就算中原中也總是仗著大她兩歲欺負人，她也覺得他是個很好的人。
中原中也詫異道：「喂喂、你就不怕被那些家伙看到嗎？」
那個組織裡的人不好惹吧？
若是被發現七瀨真純跟FBI來往，難保不會被當做叛徒處理。
「他們不會碰到我的手機……」濃密纖長的眼睫垂了垂，擋住大半的橘眸，語氣肯定而自信，她昂頭笑著催促道：「就一張就一張，很快就好了。」
只要她不想，沒有人能動她的東西。
七瀨真純勾住中原中也的胳膊，往她身邊一拉。
中原中也無奈地勾了下唇，看向鏡頭：「就一張，拍完好回去了。」
他們在外面逗留的時候有點久，再不回去難免會引起兩邊人的懷疑。
她歡快地像小狗一樣連連點頭，把手機在上方高舉起來。
「三、二、一。」
「茄子！」
快門聲落下，照片定格在少年少女燦爛的笑顏，腦袋頂靠在一起，發絲相互勾纏，相似的臉龐親昵地湊近。
七瀨真純收回手，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咋咋呼呼：「哇，這麼看我跟中也就像家人一樣！」
中原中也湊過來低頭，意外道：「還真是。」
這會他才恍然明白，那天那個卷毛警察的意思。
他認真地轉過頭打量七瀨真純，單純看臉這小鬼是跟他有些像，再加上那天的打扮，也難怪會被誤會。
不過要算上性格，七瀨真純活潑到耿直的說話方式，那就不怎麼像了。
中原中也暗暗嘀咕：她一個人呆在那種危險的組織，真的沒問題嗎？
「要把照片鎖上，好好藏起來才行。」
七瀨真純小聲念叨，把珍視的照片層層上鎖，扔進最底層的文件，深深掩藏起來。
一切設置好，她才高興地抬起頭：「好了，我們回去吧……」
絲絲縷縷的鐵鏽味傳來，沉重的身體無聲倒下，揚起一片地上的灰塵。
就像鯊魚對於鮮血的敏銳，七瀨真純敏感地察覺到了發生在他們不遠處的案件。
臉上的笑容微斂，她神情微肅。
「中也聽到了嗎？」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圈四周，人來人往似乎誰都沒發現異常。
中原中也彈了下舌，松了松頸上的項圈：「與其說聽到，倒不如說感覺到了。」
還真是高犯罪率世界，那股濃烈的殺氣讓他都興奮起來了。
他伸手壓了下七瀨真純的肩膀：「你先回去吧，我過去看看。」
這個世界的案件都會被報紙、電視報道，七瀨真純不適合跟他出現在同一地方，若是一不小心被拍到麻煩就大了。
她收起手機點了點頭，兜帽拉起擋住大半張臉，謹慎地壓低聲音：「情況不對就報警。」
作為名義上來日本度假的FBI，中原中也的身份不免會受到約束，稍有不慎就會演變成越權插手刑事案件。
「知道了，小啰嗦怪。」
中原中也擺了擺手，背對著她的臉上揚起危險而興味的笑容。
那樣尖銳的殺意，他可不覺得會是普通人。
悠于 2023-11-18 12:00
第16章
下榻的酒店被發現，這次回去她還要轉移新的陣地，七瀨真純低著頭，混入人群離開案發現場附近。
額發半垂下來，擋住精致的眉眼，身形與一般的少年無疑。
身後傳來刺耳的尖叫聲，點點雨滴落在地上形成深色的小點，淅淅瀝瀝的小雨打濕衛衣，沒有帶傘的人慌亂地跑開。
行走在接踵而至的人群中，肩膀被不輕不重地撞了下，優雅沉靜的香味傳入鼻尖。
「柏圖斯。」
剛撞了下她的女人笑吟吟地喊她。
七瀨真純腳步頓住，抬眸看她，神色間帶著些冷淡。
「我倒不知道你還認識FBI的人……」她臉上揚起略帶歉意的笑容，聲線甜美可人：「若是讓琴酒知道，說不定會把你當做是FBI派來的臥底。」
相貌是陌生的溫柔系大和撫子，聲音也是她從未聽過的，但是這幅熟稔的態度，難免會讓人想到傳聞中關注過柏圖斯的另一個人。
以出神入化的易容術出名，配合著變聲術能輕易偽裝成目標身邊的人竊取情報，在組織中深受BOSS的喜愛……
總而言之，組織裡關於貝爾摩德的傳聞很多，但無論是任誰來說，她都不是個好對付的女人。
如果是她的話，偽裝成別人的樣子混入人群中，確實令人防不勝防。
「貝爾摩德……」七瀨真純勾起嘴角，笑得張揚挑釁：「別再說這種沒人會相信的笑話，我父母出身京都世家，叛離家族之後從事的也是刑警的行業。」
單就她的身份，就不可能通過美聯邦調查局的篩選。
「沒有人會相信我跟FBI有關系的。」
纖細輕便的女士傘擋住漸大的雨，貝爾摩德意味深長：「如果你是這麼認為的，我想你大概還不夠了解琴酒的為人。」
那個男人，只要有一點對組織不利的苗頭都會清除。
不管對方對組織作出多麼傑出的貢獻，有多驚艷的能力，只要是對組織有危險的人，他都會毫不猶豫下手鏟除。
七瀨真純眸光冷下來，她緩緩拉下兜帽，雨水潤濕蒼藍色的發，略顯狼狽地貼在白皙的皮膚上。
「你倒是很了解琴酒的性格。」
貝爾摩德垂眸與她對視，笑得從容鎮定：「要對我動手嗎？作為組織秘密培養多年的武器、柏圖斯。」
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把知道了她秘密的人殺死。
她抬手把濕潤的額發擼到腦後，露出那張漂亮到銳利的臉龐：「我還不至於這麼蠢，在這裡殺了組織裡的紅人。」
水珠順著臉頰淌下，七瀨真純雙手揣回兜裡，冷下聲：「不過你今天喬裝來找我，不是來說這些無聊的事吧？」
她可不覺得在今天之前，貝爾摩德會見過中原中也。
貝爾摩德輕笑著歪頭，柔順的黑發自肩膀滑落，顯得愈加溫柔。
「自然不是，扮演別人可不是簡單好玩的事……」貝爾摩德從包裡拿出手帕遞給她，「這個任務可是只有你才能勝任，由那位先生特別指派。」
折疊起來的手帕間夾著封信。
她拆開信封，意外道：「盜取深川集團最新推出的藥物研究資料？」
就她所知，組織本身就在醫學界、生物界網羅了大量的人才，私下建造了多間研究所供他們進行科研實驗，研究所中研發出來的藥品在國際上也頗具聲望。
「這種藥有什麼特別之處嗎？」她甩了甩信件，雨水落在手寫的字體上暈染了筆跡。
如果只是一般藥物，組織只會更看重深川集團的研究員，想方設法把研究員挖到組織中。
但這次的任務卻反常地更在意那種藥物的研究資料。
「你倒是一如往常般敏感……」在聽到那樣的話後，依舊能敏銳地察覺到任務的異樣，貝爾摩德神情淡下來幾分：「組織需要這份資料去推進某項停滯已久的實驗。」
七瀨真純挑了挑眉，把信揉成團扔進垃圾簍。
「真是意外，組織一向自恃在醫藥學上研發成果遠超國內，沒想到還會有需要竊取別人研究成果的時候。」
她半是試探半是挖苦道。
貝爾摩德輕笑了下，就像意外與她路過相撞的人道歉後就該離開。
「那可不是普通的藥……」那是他們BOSS一直以來的綺想，「銀色子彈，組織研究了數十年的奇跡。」
七瀨真純皺了皺眉，銀色子彈？
在西方故事中用以殺死狼人和吸血鬼、僅存在於故事和幻想中的特制武器。
應該只是藥物的名字代稱。
看來在沒取得那份資料前，她是不可能知道銀色子彈真正的含義。
這次的臨時任務由那位神秘的先生指派，但七瀨真純也不是完全沒有人配合著一起行動。
就如波本，他就被通知來配合柏圖斯完成任務。
在接到任務時他還十分意外，這次的任務居然是以柏圖斯為主，而他僅需要作為其中的副手，開車送柏圖斯到任務地點以及最後的接應離開。
全程他都不會知道任務的具體內容。
波本皺了皺眉，神色不好：「這次任務的保密等級很高？」
如果不是這樣，他想不出還有什麼連自己人都要隱瞞的理由。
七瀨真純雙手環胸，神情稍顯冷淡：「大概吧，貝爾摩德聯系我的任務。」
柏圖斯話中透露的信息不多，但她上次任務的時候還一副閑適放松的樣子，這次卻神情冷淡、神色間隱隱蘊藏著怒意。
而且聯系她出任務的人也不是琴酒，而是組織中更神秘有著千面魔女之稱的貝爾摩德。
波本挑眉笑了下，揶揄道：「她惹惱你了？」
似乎也只能作出這樣的判斷了，沒想到柏圖斯看起來一副嘻嘻哈哈、吊兒郎當的樣子，竟然也會因為什麼事而生氣。
「我只是不喜歡被人威脅而已。」她抿著唇輕哼了聲。
嘴巴剛抿了下，她又想起中原中也調侃她的話，忙抬手揉了揉臉。
她可不要下次又被中也嘲笑。
波本莫名地看了她一眼，這是在干什麼？
自從得知柏圖斯父母的名字後，他便讓風間去調查了她的身份信息。
出人意料的家世清白，只要她想繼承父母的事業，有父輩打下的根基她完全能順順當當、平平穩穩作出一番成績而後升遷。
便是不願意繼承父母的事業，回到京都的古老世家也能得到門當戶對的相稱姻緣，成為一名京都世家的大家主母。
然而，真名七瀨真純的柏圖斯卻在十二歲那年接受了烏丸集團的資助。
七瀨家並不缺錢，便是父母雙亡七瀨真純也不需要接受資助，聯系到琴酒之前語焉不詳的態度以及柏圖斯說比他們還要早加入組織，資助她的必然是組織的人。
只不過沒想到那個有名的烏丸集團竟然跟組織有所聯系。
波本暗自思忖，烏丸集團在勢力上更勝關西的大岡家，在財力上比鈴木財團更強，若是真的與組織聯系深重……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是那個赭發的少年？你們之間沒有血緣關系吧。」波本收回思緒，眉眼間盈上深沉、晦澀不明的復雜神色。
七瀨真純的身世很簡單，名為中原中也的少年與她毫無血緣關系，相貌上的相似應該也只是巧合。
七瀨真純懶懶地半垂下眼簾，「我倒不知道你是好奇心那麼重的人。」
這般避重就輕的態度，看來是被他說中了。
波本左手松開方向盤，轉而抬高檔位、踩著油門的腳緩緩下壓，白色跑車平穩地加速前進。
「只是沒想到你的軟肋會是他而已。」波本緊盯著路面，半開玩笑道。
「不是軟肋。」
七瀨真純聲音頓了頓，隱隱中帶著贊賞和笑意：「他也不需要我保護他。」
是她需要中原中也、她需要他的世界規則完好不被侵蝕。
白色跑車順著道路駛向郊外的盤山公路，狹窄的車道一圈圈繞山而建，行駛在其中的車輛必須小心再小心。
「就在這裡停吧。」七瀨真純用紅外夜視儀遠遠看了眼山上的情況：「再靠近那邊會被夜晚的守備發現。」
波本找了個不起眼的位置，踩下剎車停靠。
山裡的公路夜色極深且沒有燈光照明，就算是白色跑車只要熄火停下就能完美隱藏於夜色中。
他趴在方向盤上往山上看了眼，「你一個人沒問題？」
七瀨真純整理了下手套，頭也不抬：「這是我的個人任務。」
也是那位先生的意思，不要把任務透露給太多人知道。
知道這個任務的人在組織裡不會超過五個，除了那位先生、貝爾摩德和她，或許就連琴酒都不清楚她的任務內容。
臨下車前，她仿佛不經意地問了句：「波本，你知道銀色子彈嗎？」
波本微怔了下，遲疑道：「是傳說中用以殺死狼人的武器？」
七瀨真純搖了搖頭，關上車門。
第17章
深川集團藏在山中的研究所守備極嚴，七瀨真純不是沒有闖過類似的研究所，但像深川集團這種不怎麼出名的醫藥企業名下的研究所會聘用大批的雇佣兵、退伍兵，實在讓人好奇其中的秘密。
靠近公路五十米的範圍，就有端著自動的守衛在附近巡邏警戒。
三人一組守在通往研究所的路上，僅她通過紅外夜視儀沿途觀察到的就有五六組人，加起來有將近二十名武裝齊全的雇佣兵。
七瀨真純藏在茂密的枝葉中，發現守衛的巡邏路線都是經過精密計算，保證最大限度阻止潛入者，且進入研究所的人必須持有憑證。
她驚訝地眨了眨眼，這種程度的戒備居然完全沒有引起外界的注意。
樹影晃動間，她快速地掠過重重守衛，身姿輕盈柔軟如雀鳥，無聲卻又迅捷。
月色被重疊茂盛的樹冠所遮蔽，七瀨真純弓身躍起踩在樹頂的枝條肆意奔跑、跳躍，溫柔的月光默然落在她身上仿佛披上一層盈盈的輕紗。
足尖在靠近山中的位置停下，她輕眺一眼便松手跳入繁茂的樹冠，枝葉在這一刻變成危險的存在，狠辣且快速刮過周身，她卷起身體交叉雙臂擋在面前、護住面目。
直到看中的合適位置映入眼簾，她才舒展身體蕩過去。
七瀨真純輕吐了口氣，到這個位置方能看到她要潛入的研究所。
外圍高築帶著荊棘刺的鐵網猶如鐵壁一般牢牢包裹住中心的研究所，她歪頭觀察鐵網內的守備情況。
雖然也有守衛在巡邏，但是跟外圍山裡的防守程度一比，可謂是松了好幾倍。
這不符合常理，越靠近研究所的位置應該守備越嚴格才對。
就在這時，研究所側面的鐵網突然爆發了一陣耀眼的光芒，瞬間充斥了她的全部視線。
藍白色的光芒帶著恐怖的爆響，七瀨真純頓時明白鐵網內的守備為什麼會較外圍松懈那麼多。
在這恐怖的高壓電網威懾下，大概沒幾個人敢正面應對這瞬間就能將人電死的強大電流。
「這山裡的鳥怎麼就不長教訓，總是會撞上電網。」
「會長教訓的鳥都被電死了。」
「嗚哇，好冷、好冷，隊長你的冷笑話也太冷了。」
說話聲逐漸靠近，七瀨真純往後藏了藏，輕輕閉上雙眼，放緩呼吸。
她在降低自身的存在感與痕跡，盡量將氣息融入周遭的環境中。
「呃……」排除一切阻礙的雜音，潛心傾聽她所需要的真正信息。
長靴踩在枯葉上發出的聲音、槍支彈藥在身上輕微碰撞的聲音、掛在腰間的大串鑰匙和門卡交擊發出的脆響……
就是那個！
橘紅色眼眸猛然睜開，眸光中盈著明晰與確信，她伸手攀上高幾米的樹丫，弓起身體用力一蕩像飛鼠一般撲向電網。
耀眼的電光再次亮起，七瀨真純無視身上的疼痛，迅速又粗暴地扯開鐵網，荊棘一樣的鐵刺穿破手套扎進肉裡，她卻不管不顧強硬決絕地扯了一段下來。
短短數秒的強大電流擊中身體，七瀨真純單膝跪地緩了好一會，衣服被電得邊緣焦化破碎，肌肉隱隱抽搐痙攣。
「今天晚上怎麼這麼多鳥？平時一周有個兩三只就頂天了。」
「你不喜歡吃送上門的烤鳥？」
「我要是能下山肯定不吃這些連毛帶內髒一起熟的烤鳥啊。」
電網被觸動後守衛靠近的腳步聲、說話聲漸近。
七瀨真純皺眉隱忍退到研究所的陰影下，電流擊中身體的余威尚影響著她，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她只有一次機會，一次控制他們兩人的機會。
深吸口氣，她悄聲屏住呼吸。
「咦？怎麼沒……」
從拐角轉過來的守衛話音未落，七瀨真純瞬間從角落彈射而出，劈手擊暈一人，手上的鐵荊棘繞上另一人的脖頸往後一拉。
守衛驚慌地抓住鐵荊棘，死亡的威脅讓他瘋狂地蹬腿掙扎。
「安靜一點……」七瀨真純一手扯住鐵荊棘，一腳踩住他的後背：「不想死的話就把進入研究所的方法告訴我。」
「我、我不知道。」他聲音慌得亂顫，雙手緊緊抓住扭曲的鐵荊棘不敢放開分毫。
踩住他後背的腳隱隱加力，橘眸半垂下來，她再次重復：「進入研究所的辦法。」
鐵荊棘無法扎進守衛的厚手套中，但不斷加重的壓迫與為了拽住鐵荊棘而不敢松開的手壓迫著頸部，一點點接近窒息的恐懼讓他崩潰地喊道：「門卡、隊長身上的門卡。」
拽住鐵荊棘的手不自覺地痙攣顫抖，七瀨真純卻毫不動搖：「沒有別的陷阱？」
守衛恐懼地不停搖頭，顫著聲：「沒有！沒有！」
她反手擊暈守衛，抽回鐵荊棘纏繞在手上。
冷靜地垂眸張握了下手，七瀨真純彎腰取下守衛腰間的鑰匙串和門卡。
伸手在兩人口袋裡摸索了會，扯出兩張出入憑證與一張臨時助理的身份牌。
七瀨真純挑了挑眉，難怪兩下子就被嚇住了，原來是從研究所中出來的臨時助理。
不過、這就有意思了。
把臨時助理調離研究所中心外放到鐵網內當守衛，這其中的待遇與工作相差得可不是一點兩點。
門卡是通過研究所內部機關的第一道關鍵，而鑰匙則是關押著某些東西的開關。
這樣生著血鏽的鑰匙讓她有種不大好的猜想。
……
四肢張開撐在天花板牆角，七瀨真純謹慎地避開研究員的視線。
「怎麼有股焦糊味？」經過的研究員停住腳步，狐疑地嗅了嗅。
按說研究所內部每天都會打掃，就算有味道留下也應該是消毒水的味道。
七瀨真純臉上一僵，趁著研究員轉身的瞬間身體折起晃進一旁的房間。
虛掩著的門一開一閉，甚至還沒感受到門揚起的風，她就溜了進去，掛在門上的牆角。
「好像又沒有了？」
門外傳來研究員苦惱中帶著懷疑的聲音，「難道我是太久沒休息，嗅覺出了問題？」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自嘲道：「也難怪、教授著急找出實驗體Reborn的原因，逼著我們熬了三個月，精神恍惚也是很正常的事。」
研究員搖了搖頭，順手關上身後虛掩的門，齒輪轉動、卡扣對准，門被電子鎖重重鎖上。
腳步聲逐漸遠去，七瀨真純輕巧地落下來。
她若有所思重復：「Reborn、復活的還是再生的？」
是指實驗體復活還是再生的意思？
為什麼他要用Reborn、明明還有更好的詞去代指。
還是說用Reborn是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嗎？
七瀨真純搖了搖頭，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她打暈守衛的事要不了多久就會被發現，時間緊迫，她必須盡快找到組織要的實驗資料。
或許是一向的好運發揮了作用，她無意中闖入的房間就是研究所的資料室。
而她需要找的那份資料就在這個房間裡。
七瀨真純在房間裡轉悠了幾圈，蹭了一鼻子灰才找到貝爾摩德說的那份資料——
實驗代號丙-7653。
大概翻看了下，裡面大量的數據看得人眼花，七瀨真純不耐煩地翻到壓痕最深的一頁，顯然那也是這份資料被看過最多次的地方。
眼睛快速掠過大量注射藥品的記錄、復雜的學術分析，停在最後的結論處。
「服用過丙-7653的實驗體在宣告死亡十天後、復活了。」
瞳孔猛地收縮，她握住資料的手緊了緊：「無法復制、獨一無二的奇跡。」
這會是世界的不穩定因素嗎？
要在這時候冒險去試探研究所裡的實驗體嗎？
就在她陷入思緒掙扎時，研究所的警鈴突然大作，尖銳刺耳的警報聲傳遍整個研究所。
七瀨真純收回心神，把資料中最重要的藥品信息以及開始出現異變的部分用力扯下來，對折幾下塞進懷裡藏好。
要把全部資料完好無損帶出去是不可能的，這裡關於實驗代號丙-7653的資料實在是太多了，只能把貝爾摩德強調的部分帶回去交差。
她抬眸鎖定在房間的排風口，四方窄小看起來僅能容七八歲的孩子勉強通過。
在進房間的瞬間，她就找好了逃跑的路線。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好運地順利離開研究所，躲過聚集起來的守衛們。
「貓能通過狹小的地方是因為它們的鎖骨已經退化成很小一塊，且不依附於任何骨頭可以隨意移動改變位置。」
七瀨真純伸手拆下排風口的蓋子，探頭往裡面看了看：「不過人類就沒辦法做到啦，畢竟不管再怎麼奇怪的人類，鎖骨還是長在正常位置上的。」
所以即便她的骨架相較於常人小上許多，還是沒辦法正常通過這樣窄小的通道。
親手卸下自己一邊胳膊，再通過撞擊把另一邊也弄成脫臼的狀態，七瀨真純坐在櫃頂上一蹭一彈竄進排風口，倒蹬著腿一點一點地蹭著前進。
骨骼錯位的疼痛折磨得她神經突突地跳著，七瀨真純皺眉念叨：「我果然還是討厭這種方法。」
汗珠順著額角滑下，流入眼睛時帶來些許刺痛，她眨了兩下眼深吸口氣。
左左上上右右、距離出口已經不遠了。
第18章
研究所的警報聲能傳得極遠，就連在山腰半截盤山公路等待的波本都能隱約聽見，更別說是山中巡邏警戒的雇佣兵們。
警報聲響起後各組守衛當即開始收縮向山上的研究所趕去，勢要將入侵者包圍阻攔在山中。
山林裡晃動的手電和紛雜的人聲，無不說明柏圖斯已經暴露了行動。
波本眉頭皺起，若是柏圖斯任務失敗被抓，依照琴酒的性格他必然也會受到牽連。
不、組織應該不會因為一次任務失敗就處理掉有代號的成員，更何況這次任務還是以柏圖斯為主、他只是充當其中的副手，完全不知道任務的具體內容。
但是作為受到牽連的一員，他下次的任務必然不會輕松。
「我還以為你已經走了。」
微啞的女聲帶著些許詫異，七瀨真純從林中鑽出來，發上還沾著幾片枯葉。
沒想到組織裡分配給她的臨時搭檔還挺有義氣，沒在警報響起後逃跑。
波本回過神眨了眨眼，笑道：「柏圖斯若是這麼容易就失手了，也難當這個有名的稱號吧？」
「說得也是……」七瀨真純甩了甩頭，坐上車放松道：「要是這麼容易就會失敗，我也當不起他們的高評價。」
作為柏圖斯被看重的才能、作為京都最強需要背負的責任。
即便失去異能，七瀨真純的強大也不會減少分毫。
波本驅動跑車，順著公路離開這附近。
「說起來，你身上怎麼有股焦味？」
剛在空曠的路上還不覺得，到了車內的密閉空間裡，波本頓時察覺到了柏圖斯發尾變黑且變得更卷了些，胡亂翹著甚至夠到了林中的枯葉。
七瀨真純抬手扯了下松軟但顯得有些干枯的頭發，摘下掛在發上的枯葉：「不小心被電了下，不是什麼大事。」
紫灰色的眼眸瞥了她一眼，那可不像是不小心被電了一下的表現。
衣服的袖口、蒼藍的發尾還有柏圖斯蹭上了灰的臉。
她捻著發尾搓了搓，有些心疼：「都黑掉了，回去要把這些都剪掉。」
要知道她可是一直都很愛惜自己的頭發，天生發質細軟還帶點卷的頭發可不好打理，這次回去應該要剪掉不少。
七瀨真純暗嘆口氣，她的頭發總是很難長長。
「對了，波本知道深川集團嗎？」
「深川集團的話……」波本微微沉吟了下：「最近似乎因為出了種特效藥在業界聲名鵲起。」
順著柏圖斯的問題，波本飛快回想關於深川集團特效藥的信息，似乎是關於加速傷口愈合、激活細胞活性、促進細胞再生分裂的特效藥。
只是這種藥的話，有什麼特別需要在意的嗎？
七瀨真純若有所思地應了聲：「特效藥嗎……」
組織想要這份資料，到底是想知道特效藥的成分還是想探究藥物臨床試驗中出現的意外，那起死而復生的特例呢？
「深川集團的特效藥有什麼需要注意的嗎？」波本仿若不經意地隨口問道。
七瀨真純抬眸看了他一眼：「你很好奇？」
波本心下一緊，他輕笑了聲：「只是隨便問問，你也不必這麼警惕。」
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柏圖斯這次潛入的很大可能就是深川集團的秘密研究所，這山上的守備力量可不是一般研究所該有的。
她收回視線，托著腮出神道：「我需要警惕什麼，我就是幫貝爾摩德跑腿拿個東西而已。」
無論從哪個角度她都不應該知道組織的內情。
反倒是波本，還沒放棄從她身上打探消息的心思。
她怎麼會知道得比他多，她只是頂著柏圖斯的名頭，又不是真的在組織呆了五年。
「倒是你……」橘眸撇過去，似真似假道：「被琴酒知道你好奇組織的秘密，可討不著好。」
波本緩打方向盤拐向左邊，笑道：「你會告訴琴酒嗎？」
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裡其實並沒有十足的把握。
但是回想上次柏圖斯對琴酒的態度，他們似乎也不是完全一條心的。
七瀨真純輕哼了聲，「你還挺自信的。」
沒有明確說會說、但也沒明確說不會說。
僅是這樣的態度，已經足夠讓波本放下提起的心。
柏圖斯的立場在波本看來十分曖昧，但組織內的核心人物卻都對她十分看重，這點是波本沒辦法理解也是他至今仍對她保持一定警惕的原因。
七瀨真純輕抿了下唇，思緒放空地看向車窗。
組織中的銀色子彈與深川集團的特效藥之間必然有著特殊的聯系，但是知道其中辛秘的人……
貝爾摩德算一個，至於琴酒與FBI盯上的朗姆、待定。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個世界比她想像中還要麻煩。
……
交付資料的地點由貝爾摩德通知波本。
本來這事是該直接聯絡七瀨真純，卻因為她借口原來的手機丟失，轉而把消息遞到波本手上。
這也變相給了他接近組織深處秘密的機會。
看來跟柏圖斯搭檔雖然存在一定的危險，同時也代表著機遇。
倒是蘇格蘭跟黑麥搭檔成為組織內的專職狙擊手，不時會跟基安蒂、科恩、卡爾瓦多斯他們一起執行任務，但多數也只是受到任務的調遣去暗殺對組織不利的人。
他們都沒有深入接觸到組織的核心。
「東西都拿到了吧？」貝爾摩德指間夾著根女士香煙，慵懶優雅地輕吐了口煙。
裊娜雅致的香氣與尼古丁的味道混雜在一起，七瀨真純提前停住腳步，揉了揉鼻尖。
她伸長手把撕下來的資料遞過去：「全部帶回來是不可能的，但最重要的部分我是拿回來了。」
貝爾摩德輕笑了下，手指彈了下煙灰：「這麼討厭煙味嗎？」
柏圖斯的五感極為優越，是常人的五到六倍，對聲音、味道等具有特殊信息的存在甚為敏感，她被組織看上並不僅僅是從小就展露出來的天賦，還有更多她以及她父母當時都沒發現的「才能」。
這麼想來她討厭煙味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七瀨真純皺了皺鼻子，咕噥道：「不止是煙味還有香水和別的味道。」
就像研究所裡的消毒水味道，混在一起讓她鼻子感覺酸酸的。
貝爾摩德翻閱了下資料，挑了挑眉：「是這些沒錯，你的行動速度還是一如既往得快。」
她搖了搖手中的資料，意有所指：「我以為你會需要更多時間去計劃下行動？」
煙蒂落在地上，橙黃的火星閃爍幾下慢慢熄滅。
雖然柏圖斯行動一貫雷厲風行，但像這次般沒有任何計劃、支援，把自己搞得滿身狼狽回來還真是第一次見。
七瀨真純回頭看了眼站定在身後的波本，隨意道：「組織很在意那份資料吧。」
波本暗暗警惕，又是這樣……
明明他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腳步聲也刻意放輕，但柏圖斯就是能在他出聲之前發現他的存在。
「事關銀色子彈的研發，東西越快拿到你們也越快安心吧？」她半是試探半是譏諷。
貝爾摩德神色難辨，意味不明地哼笑了聲：「我可沒這麼想。」
她不在乎銀色子彈的研發，甚至對她來說研究停滯也不是什麼壞事。
「銀色子彈到底是什麼？」
貝爾摩德的在意程度比她想像中的要高，要說這只是普通的藥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
他們所在的組織勢力遍布世界各國，金錢、權勢甚至是人脈猶如百年大樹盤根錯節，稍微一動就會引起巨大的波瀾，是連國家都會忌憚不已的存在。
面對人才和想要得到的藥物實驗數據多是以金錢開路，對外並不會輕易暴露本質。
但這次卻是直接下命竊取，就像是不想被人知道看重那份資料幕後之人到底是誰。
「逆轉時間，讓死者復生……」
貝爾摩德的聲音頓了頓，笑得蠱惑又迷人：「接下來的話，可就不是小孩子能聽的了。」
七瀨真純神情怔了下，扯著嘴角郁悶道：「這時候你倒想起我是未成年了。」
「向那位推薦你的人可是朗姆，我也只是聽從命令罷了。」
貝爾摩德聳了聳肩，便是動作隨意輕慢也依舊帶著她大明星的優雅從容。
「朗姆？」七瀨真純疑惑地開口：「他在組織中的傳聞比你還要多吧？」
貝爾摩德漫不經心道：「是嗎？我倒不知道我在組織中有什麼特別的傳聞。」
「千面魔女、相貌較之十幾年前完全沒變，暴露在組織中的臉一定也是假的，被卡爾瓦多斯迷戀的女人之類的……」
七瀨真純掰著手指數了數她在組織中聽過的傳聞，誠實道：「這還只是我聽過的一小部分。」
相比較而言，朗姆在組織中的傳聞都是他自己放出的煙幕彈，外表像男又像女、身材壯碩或是拄拐的老人等等不一而足。
FBI盯上的組織二把手，可不是那麼容易會暴露的人。
……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兩下，中原中也退後兩步靠著牆，垂眸看了眼傳過來的簡訊。
被中原中也備注為小鬼的七瀨真純發了四個字過來：死者返生。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這是什麼意思？
第19章
「中也君，出什麼事了嗎？」卡邁爾看向中原中也，凶惡的外表中帶著些憨厚之色，開口的語氣也顯得十分溫和。
剛剛開會的時候，他就留意到中原中也心事重重的樣子，連詹姆斯的話也沒怎麼聽進去。
中原中也扶正帽子，神色平靜道：「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起錢包漏在客房裡了。」
他的掩飾並不十分高明，但這樣的話也足以讓卡邁爾放松下來。
卡邁爾松了口氣，他還擔心中原中也不能適應日本這邊的生活，現在想想中原中也可是日裔，便是沒怎麼在日本生活過也應該能很快適應這裡的飲食習慣。
相對來說，他可能還需要點時間適應這邊的生活。
不過若是這次行動能順利抓到朗姆，他們自然就能回美國總部述職。
鈷藍色眼眸落在卡邁爾易懂的神情上，中原中也暗自嘆了口氣：真純那丫頭發了句不明所以的話來，不解釋清楚意思，他也不敢貿貿然回復追問她。
朗姆的具體消息她沒怎麼透露給他，當然中原中也沒問也是一方面的原因。
他畢竟不是真的歸心於FBI，盡心盡力替他們打探朗姆的消息還可能會導致七瀨真純在那邊暴露。
反正FBI在那個組織中也有安插臥底，他只要跟著他們行動便是。
倒是七瀨真純那邊，若朗姆真的是這個世界的異常，她接近朗姆確認他身份也比中原中也這邊要方便許多。
「計劃是在下個月一號嗎？」會議的內容他也不是全然沒聽，只不過在中後段的時候被那條短信吸走了注意力。
也因此詹姆斯注意到他走神卻沒有多說什麼，只讓卡邁爾來問問。
卡邁爾摸了摸後腦，神情嚴肅起來：「嗯，具體的行動方案由赤井先生安排。」
距離下個月一號只剩下五天，潛伏進黑衣組織的FBI只單線與FBI的高級搜查官詹姆斯聯系。
具體行動尚不清楚，黑衣組織的交易地點雖然被提前告知，但他們卻不能做過多的手腳。
朗姆作為黑衣組織的二把手、僅次於頭領的人物，必然不是能小覷的存在。
「知道了，我回去客房補一覺。」
中原中也打了個哈欠，他昨晚跟著整理FBI這段時間搜集到黑衣組織的資料，商界、政界都有他們插手的痕跡，勢力範圍根扎世界各國且根深蒂固，一旦背叛就會被毫不猶豫鏟除，不留下一絲痕跡成為一宗懸案。
也是因著那些資料，他才知道上次他冒然聯系七瀨真純是多麼危險的事。
若是被FBI或是黑衣組織的人看到，他跟七瀨真純都會很麻煩。
風鈴給予他們的身份方便，卻也會讓他們受制於身份。
「中也君回去休息吧，昨晚辛苦你了。」
開會的地方就在FBI下榻的酒店三樓，昨晚他也是在這裡整理了一晚上的資料，而FBI大部分成員都待在酒店中以靜制動，選擇在酒店中商討計劃也是為了不引人耳目。
電梯門合攏，卡邁爾的身影消失在中原中也面前。
他垂眸看了眼掌心，張握了好幾下。
現在的他沒有那份便利的異能，在FBI中也總是瞻前顧後，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什麼。
說實話他對消除不穩定因的事完全不熟悉，相較於七瀨真純他能做的好像很少。
但他也不能因此而什麼都不做。
中原中也從口袋裡摸出根煙咬在嘴裡，沒有點燃只是靜靜地思考。
電梯門打開，他側身出去時與兩個黑衣男人擦身而過。
陰冷而危險的氣息讓他腳步頓了下，中原中也若無其事地走出幾步低頭點煙，視線恍若不經意瞥過去一眼。
銀色長發的男人和身材壯碩戴著墨鏡的男人，通身都穿著漆黑的衣服、戴著黑色帽子，這樣的特征並不常見。
——琴酒和伏特加。
黑衣組織中最常活動在外的兩名高級成員，在FBI中存有檔案但真實身份不明，僅知道大概的長相和代號。
中原中也快速編輯了條簡訊給卡邁爾，告知他組織的人出現在酒店裡。
他們所下榻的酒店中有地下停車場，不出意外琴酒他們的車會開進裡面，地下停車場中沒有安裝燈光，只貼了反光貼在地面方便來往的車輛。
也就是說，就算在那裡受到襲擊也難以看清敵人。
中原中也神色晦暗不定，要先一步趕去地下停車場埋伏琴酒他們嗎？
他抬眸看向電梯一點一點下降的樓層數，心下默默盤算著從安全通道跑去地下停車場要多久。
時間有點緊迫，可能並不能找到合適的位置埋伏。
手機震動兩下，是詹姆斯的簡訊讓他不要衝動，琴酒並不是好對付的人。
指間夾著的香煙靜靜燃燒著，中原中也站在客房走廊外的落地窗前，眼看著那輛標志性的保時捷356A從停車場出口駛出。
他不爽地彈了下舌，還在燃著的香煙揉成團扔進垃圾簍裡。
麻煩，還要顧忌著FBI的人。
……
「下個月一號的交易讓我們去從旁協助？」七瀨真純扒拉下蓋在臉上的圓禮帽，詫異道：「需要這麼多人嗎？」
那個交易不是由朗姆全權負責，琴酒、伏特加同往交易現場，還需要另外安排他們和狙擊手去現場埋伏？
「這次交易很重要，這也是那位先生的意思。」
琴酒眼神如蛇般冷漠，語氣毫不近人情就像把人叫過來只是為了通知這件事。
她可是被琴酒一通電話叫過來鳥矢大酒店的地下停車場等了兩個小時。
當然開車的人是波本，但能舒服躺在床上的時間，她都窩在跑車的副駕駛上等琴酒他們。
結果他要說的話就這一句，連行動的具體方案都沒有。
七瀨真純小聲咕噥了句，「又拿那位先生壓人。」
怎麼琴酒跟貝爾摩德每次都把那位先生抬出來，難道不說這話她就不會好好干活了嗎？
無視了柏圖斯的嘀嘀咕咕，琴酒視線看向蘇格蘭他們，扯起一抹冷笑：「組織最近出現了些老鼠，我會趁著這次任務將他們全部鏟除。」
這話就像是專門對他們說的一樣。
七瀨真純從車窗探出頭，仔細打量了下他們臉上的神情，並沒有什麼特別的異樣。
「是說潛伏進組織的臥底？」
她視線恍若隨意地在他們身上轉了圈，臉上的表情雖然沒變，但是身體卻繃緊了。
是在緊張琴酒口中的臥底，還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小心思？
她好奇地趴在車窗上，「你心裡已經有人選了？」
這話一出，地下停車場內的氛圍僵硬起來。
琴酒冷漠的視線並不會讓七瀨真純退縮，他冷冷地扔下一句：「有的話我會選擇直接殺死他。」
廢物和叛徒都是組織不需要的存在。
至於臥底，他殺死的也不在少數。
看著保時捷356A駛離地下停車場，七瀨真純感慨了句：「把疑心重說得那麼硬氣，大概也只有琴酒了吧。」
黑衣組織這樣的跨國犯罪組織要說其中沒有臥底，自是讓人難以相信。
就像他們會往政界、警界安插人手，警察廳、警視廳會往組織中安插人手也毫不奇怪。
她伸手衝蘇格蘭和萊伊招了招手，「要一起走嗎？」
波本拉開車門的動作一頓，他無奈道：「柏圖斯，我記得這好像是我的車吧？」
敢窩在車上等琴酒，就算人來了也絲毫下車的意思都沒的人大概也只有柏圖斯了。
便是跟她搭檔出過幾次任務，他仍然無法摸透柏圖斯的性格為人。
她的身份其實非常容易查清，但也正是因此柏圖斯才更讓他迷惑。
「但你很喜歡蘇格蘭不是嗎？」
少女清透柔和的嗓音讓波本和蘇格蘭都頓了下。
「這是什麼意思？」波本很快收斂心神，系上安全帶。
比起蘇格蘭他們，他大概要更了解柏圖斯一些。
通常她這麼問的時候，很可能並沒有在想什麼，真的只是隨口一說。
要是他先慌了陣腳，被看出破綻就糟了。
七瀨真純回過頭，雙手食指戳住眼角往上一懟，語氣認真：「波本每次看到蘇格蘭的時候心情都會變好，就像這樣眼睛眉毛會揚起來。」
雖然沒有真的笑出來或是露出笑容，但是眉眼神情間泄露的信息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蘇格蘭意外地笑道：「大概是因為我跟波本一起進入組織的吧。」
出人意料的觀察力，明明他在組織中並沒有怎麼聯系波本，與柏圖斯合作還是上次暗殺新海東日，僅憑那一面她竟然看出來了。
在明面上他跟萊伊是搭檔時，一眼分清他和波本的親疏更勝身為搭檔的萊伊。
「傳聞柏圖斯眼力驚人，我算是看出來了。」
波本落落大方，絲毫沒有被拆穿的尷尬，「上車吧，你們應該還要去杯戶町跟基安蒂他們彙合吧？那邊的可都是急性子，去慢了怕是要被埋怨。」
萊伊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還以為波本不會讓他上車。
作為同一批進入組織的新人，他們之間難免會有些爭鋒相對的意思。
沒想到這次倒是借了蘇格蘭和柏圖斯的光。
第20章
行動方案由朗姆一手策劃，每個人只能得到自己所處位置應做的事。
「還真是謹慎……」七瀨真純挑了挑眉，「不會這次的交易也讓替身去完成，他自己躲在暗處吧？」
躲躲藏藏、絲毫不敢把自己暴露在人前，就連組織中的成員也不例外。
這一點組織裡的二把手跟那位先生倒是一樣的謹慎膽小。
不過這段時間的探查倒也不是毫無所獲，起碼她知道了銀色子彈的研發進度，中原中也根據FBI的關注點反推出朗姆的重要性。
七瀨真純伸了個懶腰，拿起衣帽架上的圓禮帽拍了拍壓在發上：「該出門啦，狙擊手那邊應該從昨晚就開始輪班守制高點盯交易現場。」
她要是再磨蹭就要挨埋怨了。
到底朗姆是不是被不穩定因附著的人、就讓她今晚好好試試吧。
……
藏身於交易地點的房梁上是朗姆單獨指派給柏圖斯的埋伏地點，位於他們計劃交易的正上方，一旦出現意外她可以隨時落下去策應。
波本則被安排在外圍，盯緊可能會出現破壞交易的臥底、叛徒。
這樣算算，其實朗姆是有意把交易透露出去的？
倒不知道他想抓的人到底是FBI還是日本公安，更有甚者可能是CSIS、BND……
不管是誰，朗姆心中必定是肯定組織中已經存在臥底才會用這次交易去試探他們。
把重要的交易大肆宣揚透露給組織中已有代號的成員，把他們安排在交易現場的各個位置，在知道朗姆一手策劃這次交易後便是明白這可能是組織設下的陷阱也會有人願意跳進來。
畢竟陷阱的餌可是組織的二把手朗姆，存在巨大的風險但若是真的能把人抓住，那對組織將會是重大的打擊。
七瀨真純屈指彈飛爬過來的小蟲子，表情嫌棄地縮了縮身體，隱藏在陰影中下方的人完全看不到她的存在。
這裡的房梁長時間沒有人清理，縮在上面掛得她身上到處都是灰塵和蜘蛛網。
她討厭小蟲子。
益蟲害蟲、好看的難看的，她都討厭。
時間一點一點向前挪動，被安排過來這次交易的成員已經全部就位，就等待著朗姆他們的到來。
廠房的大門虛掩著，被人緩緩推開。
七瀨真純疑惑地垂眸望下去，怎麼是個老人？
花白的胡子蓄成山羊須須的樣子，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走進來，眼睛半眯著一手背在身後，伸手用拐杖拄地的時候手甚至一直在抖，好不容易拐杖點實了地板才往前邁進一步。
這老爺子不會是朗姆的替身吧？
視線快速掃過老人的腰間、褲腳，身上所有適合藏起武器的地方，無論從哪方面來看都不像是帶了武器的樣子。
至於老人手上的拐杖……
七瀨真純仔細辨認了拐杖落地的聲音，每次伸出試探再到落地的時候都會有細微的聲響，就像是拐杖裡藏著什麼利器一般。
她搖了搖頭，看來老人便是朗姆對於組織成員的第一次試探。
廠房的最深處放置了幾張隨意擺放的木椅，老人摸索著在其中一張木椅坐下。
他緩緩伸手錘了錘疲軟的腿，累極了般長嘆了口氣。
橘眸掃過廠房內部，錯落的大型集裝箱堆疊起來，有些位置她不挪動都無法觀察到後方。
這是故意留下的埋伏地點還是廠房中原本就有的擺設？
老人一言不發拄著拐杖，似乎連呼吸都放輕了要在木椅上休息。
暗處的人差點按捺不住就要衝出去——
「怎麼有個老頭在這？！」抱著包裹的男人突然闖進來，腳步有些虛浮，他神色慌亂失聲喊道。
七瀨真純眨了眨眼，交易對像先到了。
他小心地走過來，試探性問道：「喂、要那些東西的就是你吧？」
老人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他伸手推了下老人，虛張聲勢：「說話啊老頭，是你要我偷那些東西的吧？」
老人反應遲鈍般抬頭，「年輕人，你剛剛在說什麼？」
男人露出崩潰又慌亂的神情，抱著包裹焦急地走來走去：「那些家伙不是說不會泄露的嗎？怎麼這裡會出現個無關的老頭！」
手指緊張地屈起扣了扣麻布料，男人臉上的神情變了幾變，破罐子破摔：「我不管了，我就把東西扔在這裡，誰愛撿走就誰帶走吧。」
耳尖輕動了動，七瀨真純轉頭看向廠房門口。
來了，琴酒。
「這麼著急走？」冷漠的聲音一開口就震住了男人，琴酒帶著伏特加走進來：「東西都帶來了嗎？」
到了嘴邊的質問被吞回去，男人結結巴巴回答：「帶、帶來了。」
他把包裹遞過去，伏特加開包驗貨的時候，倉皇地開口：「不、不是說來的只有一個人嗎？」
怎麼變成兩個危險且陌生的男人。
冰冷如隼的目光掃過去，男人渾身一個激靈，他趕忙道：「除、除了包裹裡的東西，還有些情報我是記在腦子裡的，我要見到那個人才能說。」
交易對像突然改變，比包裹更重要的是他記在腦海裡的情報，他可以扔下包裹卻不能隨意把那些話告訴他們。
男人吞了吞口水，僵硬著身體後退兩步靠著集裝箱。
「我不是一開始就來了嗎？」
「啊！！」子彈從角落射出擊中集裝箱的聲音拉開廠房的混戰。
從暗處撲出來的FBI分成兩撥，分別衝向琴酒和老人。
子彈接連不斷射出，擊中集裝箱、地面、房頂濺起火花，崩碎飛散的子彈蠻橫地擦過身體。
組織埋伏在暗處的狙擊手開始動手加入混戰，場面越發混亂，卻有一個FBI正在逐漸靠近老人。
七瀨真純睜圓雙眸，難道她真的猜錯了那個老人的身份，他不是朗姆的替身，而是真正的朗姆？
「柏圖斯。」
呼喚她的聲音在槍聲四起的廠房中並不明顯，但七瀨真純卻一下子就捕捉到了。
那是從某個集裝箱裡傳出來的聲音，也是朗姆給她定下動手的指令。
手一撐橫梁，七瀨真純縱身跳下房梁旋身抬腿踹飛了接近老人的FBI。
卡邁爾壯碩的身體狠狠撞在廠房牆壁，他捂著胸口重重咳了口血。
「殺死所有的FBI。」這次的指令轉而由老人開口。
她已經有些分不清到底哪個才是朗姆、哪個才是他的替身，或者今天來到廠房的兩個人都是他的替身。
七瀨真純抿緊唇，現在已經不是思考朗姆真身的時候，這次任務確實引出了FBI。
而她最擔心會在這次任務中出現的那個人、或許也會出現。
劈手攻向卡邁爾的動作被勁瘦有力的長腿踢開，擋在七瀨真純面前的人赫然就是中原中也。
七瀨真純收回攻勢，後仰躲開攻擊與他拉開距離。
橘紅色雙眸對上鈷藍色雙眸，兩人站在子彈亂飛、戰況激烈的廠房對峙，氣勢節節攀升互不相讓。
七瀨真純深吸了口氣，神情冷下來率先擺開架勢攻向中原中也。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攻擊中原中也。
不遺余力、招招攻向人體的致命處，抬腿砸下去的攻擊被中原中也側身躲開在水泥地面砸出一個大坑。
眼睛、咽喉、太陽穴，凡是能一擊制敵的攻擊她都毫不留情使出。
中原中也步步後退，被她壓著打得起了真火也跟著狠狠反擊。
揮拳砸下的攻擊落在集裝箱上瞬間凹陷扭曲，抬手招架對方的攻擊再不時還擊，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越打越猛烈，旁人壓根插不進去手。
遠處狙擊手射來的子彈一轉身便會變成攻向對方的武器，落在腳邊、臉側的流彈毫不在意也絲毫沒有閃躲的意思。
就連FBI和組織裡的人也插不進他們的戰鬥中。
行動失敗，黑衣組織在現場留下的火力讓他們難以抓住朗姆，在收到耳麥中詹姆斯傳來撤退的指令，他們邊打邊退。
卡邁爾撐著身體想支援中原中也卻被強硬地扶走：「赤井先生會支援中原撤退，我們先走。」
FBI神情不甘，躲著狙擊手回身向琴酒狠狠扣動扳機，一槍接著一槍阻礙他向中原中也開槍的動作。
中原中也跟七瀨真純纏鬥得極緊，琴酒在這時候開槍已經是打著擊中柏圖斯也要殺死FBI的打算。
遠處瞄准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的萊伊眯起一邊眼睛，瞄准鏡中兩人的位置不斷互換、戰鬥速度快得肉眼難以跟上，他冷靜地等待時機。
等到FBI上車離開廠房附近，他才扣動扳機射出那枚關鍵的子彈。
同一時刻，他身旁的蘇格蘭也開槍了。
兩枚子彈極速旋轉飛馳，劃破空氣擊碎廠房窗戶的玻璃，射向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
敏銳地察覺到這次子彈的軌跡，七瀨真純跳起側身踢飛中原中也，自己也順勢挨了他一擊倒飛撞在集裝箱上躲開子彈。
子彈深深嵌入廠房的鋼筋水泥牆，七瀨真純眯起雙眼，若是她剛剛不躲，那顆子彈會擦著她頸動脈過去。
FBI的車猛地回轉，打開車門伸手衝他喊道：「上來、中原。」
中原中也瞄准時機跳上車，卡邁爾踩下油門轟然加速離開。
悠于 2023-11-18 12:00
第21章
「為什麼不殺了他，柏圖斯？」
子彈上膛的聲音響起，冰冷的槍口對准七瀨真純，琴酒目光陰沉冷厲。
「你是故意放走那個FBI嗎？」
七瀨真純扶著集裝箱站起來，受傷的右腿虛點著地，重心向左側靠去：「狙擊手中有人向我開槍了。」
剛剛那顆子彈跟射向中原中也的子彈來自同一個方向。
狙擊手中有FBI的人，那顆子彈是用來助中原中也脫身的。
「至於我是不是故意放走他……」她抬手擦了下臉上被流彈擦出來的血痕，「你也看到了吧，那個FBI的身手不簡單。」
未免琴酒和朗姆生疑，她剛剛絲毫沒對中原中也留手。
面對中原中也，她若不使出全力，必然會受到壓制。
她不喜歡無意義的爭鬥，但她不能在這個時候放棄組織內柏圖斯的身份。
猶如咬死獵物絕不松口的毒蛇，對准七瀨真純的槍口極穩，琴酒神色冷峻：「朗姆之前說組織中藏有FBI的走狗，今天他們就出現在這裡，你還有什麼要說？」
七瀨真純心下一沉，他們之間相似的容貌果真在組織中惹來了麻煩。
最重要是黑衣組織幕後、不允許組織成員提及他姓名的那位，琴酒是那位的心腹，他說的話很大程度可以影響那位的判斷。
即便柏圖斯作為組織培養多年的重要資源，一旦被懷疑與FBI有所聯系必然會被毫不猶豫鏟除。
更別說上次她和中原中也碰面還被貝爾摩德見到。
雖然不知道貝爾摩德為什麼沒把她的事告訴那位，但這次行動是朗姆為了抓出組織中的臥底所設。
偏偏進套的組織是FBI，又偏偏中原中也被風鈴投放到FBI中。
她凝起眉，冷靜地反問：「你認為是我把行動泄露給FBI？」
琴酒並不否認他對柏圖斯的懷疑，即便她加入組織後一直都有專人負責密切留意她的動向，完全沒發現她與FBI有過聯系，但這不是他會輕易放過柏圖斯身上疑點的理由。
「要證明你的清白很簡單……」琴酒抬了抬槍口，扯出一抹殘忍的笑容：「把那個FBI殺了，我就相信你還是忠心於組織。」
不管柏圖斯是不是泄露信息給FBI的人，一旦她對FBI出手，她便再無後路。
只能依靠組織給予她的庇護。
柏圖斯是天生的殺手，她有著絕強的天賦，那是為黑暗而生的強大力量。
七瀨真純抿了抿唇，「要殺那個人，只有我一個人可能不夠。」
橘紅的眸子中仿佛蘊藏著強烈而炙熱的火焰，沉默而絢麗，她抬眸直視琴酒：「FBI不可能輕易落單，下次再對付他，我就沒有這次的主場優勢了。」
琴酒滿意地收回對准她的槍口，「只要你能殺了他，狙擊組的人可以任你調用。」
他心中對柏圖斯的懷疑並不深，她的身份履歷在組織中一直可查，此前也從來沒有跟FBI來往的痕跡，便是這次對上那個橫空出世的FBI也毫不留情。
但琴酒要的是柏圖斯絕對的安全可用。
即便那個FBI只與她有些容貌上的相似，他也要她親自去殺了他。
「狙擊手埋伏的位置距離這裡將近七百碼，組織能做到的人只有蘇格蘭、萊伊和卡爾瓦多斯吧？」她可不是忍氣吞聲的人，剛剛那一槍她可記仇了。
中原中也發過來的簡訊沒暴露、看到他們碰面的貝爾摩德也沒透露，偏偏是這次的任務讓她惹上了琴酒的懷疑。
她可不願意背下泄露組織秘密的黑鍋。
「藏在狙擊手裡的老鼠，我會親手抓出來將他撕碎。」琴酒冷笑了聲。
……
「一個月的時間，能做到嗎？」
「能不能都要去做吧。」
坐靠在病床上，右腿打著石膏吊起，七瀨真純意外道：「倒是波本你，被懷疑是FBI臥底的人裡可是有蘇格蘭，你不擔心他嗎？」
硬挨中原中也最後的那下攻擊，她故意卸去了防御導致右腿錯位骨折，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也是借著傷勢趁機提出在休養的期間籌劃暗殺FBI的事，才勉強躲過了琴酒的催促，得到一個月的期限。
錯位骨折的傷對她來說，倒不是特別嚴重，她若想打上石膏後便能活蹦亂跳出院。
琴酒大概也知道她的體質，但七瀨真純借口中原中也不好對付，她要以全盛的狀態對他出手，這才讓琴酒忍下迫切除去他的心情。
那個FBI一天不死，柏圖斯對於組織來說就仍有著瑕疵。
「我需要擔心什麼，蘇格蘭他不可能是FBI。」波本坐在她病床邊削著蘋果，紅彤彤的果皮一圈圈轉下來。
他語氣肯定，眉眼笑起來的時候顯得陽光又溫和，一點都不像組織裡的人。
不、應該說除了琴酒和伏特加，組織裡大部分人走出去都能很偽裝自己。
蘇格蘭和萊伊整日背著吉他盒，藏著的同時還用吉他來打掩護，從外表看來就是一般的流浪藝人，隨時能掏出樂器來彈一首的人。
「你倒是很相信他……」七瀨真純接過蘋果狠狠地咬了一口，鼓著臉含糊不清：「別讓我抓到開槍的家伙是誰！」
害她惹上了琴酒那個麻煩的大家伙。
琴酒的信任意味著她在組織中能不能自由行動，受到限制之後她是絲毫不敢表現出對銀色子彈的關注，就連廠房裡的兩個朗姆到底有沒有一個是真的，她都沒能試探。
波本笑吟吟地問道：「聽說那槍差點射中你的頸動脈？你是因為這個才生氣嗎？」
七瀨真純把蘋果轉到完整的面又咬了一口：「不完全是，如果是基安蒂和科恩我不會生氣哦。」
柏圖斯的話讓波本露出意外的神色，「為什麼？」
為什麼開槍的人是基安蒂和科恩就不會生氣，這有什麼不同嗎？
她坦然地開口：「基安蒂和科恩預判不到我的動作。」
基安蒂和科恩的狙擊距離大概在六百碼，水平在組織裡算是上乘，但算不上頂尖的層次，勉強要開槍很大可能會打偏。
然而在與中原中也戰鬥時的那枚子彈卻是准確地預判了她的行動提前扣下扳機打出來。
「琴酒的狙擊範圍也有七百碼，不過他當時就在廠房，所以可以直接排除他。」
按照排除法，符合FBI臥底的人就剩下蘇格蘭、萊伊以及卡爾瓦多斯。
七瀨真純把蘋果核扔進垃圾簍，用手帕擦了擦手，似真似假抱怨：「不過那時候琴酒也開槍了，我懷疑他就算在蘇格蘭他們那邊，有機會的話還是會開槍。」
打中她也無所謂的那種。
要是她因此生氣質問他，他肯定會冷硬地說：子彈都躲不過的廢物，死了也不可惜。
波本轉開話題：「你真的要對那個FBI下手嗎？」
他以為他們之間很熟悉，至少也是朋友？
明明上次慶功宴的時候，他們還不避諱地走在一起。
七瀨真純雙手壓在腹部，往後靠在墊起來的枕頭：「這也是沒辦法的吧，違背琴酒的命令可是會被當做臥底殺死。」
她眼簾輕垂下來，語氣惋惜：「難得遇到跟自己相似的人，我也不想對他動手，怪只怪他是FBI的人吧。」
滴水不漏的回答，波本真正想問的問題完全沒試探出來。
「是嗎？那就提前祝你成功了。」
實在試探不出七瀨真純，波本笑著向她道別離開。
「還是小心點為好哦？」
她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笑意：「我可是因為那個臥底惹了一身麻煩。」
若是波本真的那麼在意蘇格蘭，可就要自行小心了。
波本的腳步頓了頓，笑容滿臉地回過頭：「謝謝你的提醒。」
待離開病房到柏圖斯看不到的角落，他的神情才冷凝下來。
那晚的任務中朗姆確實出現了，兩個朗姆中只有一個人是替身，對於自己的布局朗姆並沒有完全放手不管。
畢竟替身再好用，也不能替他指揮現場的棋子。
「麻煩事一波接一波……」七瀨真純搖了搖頭，距離接觸銀色子彈和朗姆又遠了一步，「該怎麼做呢。」
什麼都不做是不可能的，琴酒和朗姆都在盯著她。
沒在休養的時候遭到監視，還是因為她除了外貌確實找不到跟中原中也的聯系，以及在廠房保護朗姆時還算盡心盡力，沒讓人受傷或是被FBI帶走。
相較於她，中原中也肯定好過多了。
FBI順利全員撤退的大功臣，主動留下拖延時間阻礙組織的人。
七瀨真純郁悶地想拉下額發，卻恍然想起她前幾天才剪了頭發，被電擊過的頭發變得毛毛躁躁又有些蓬松炸起的狀態。
「一個月的時間啊……」
真是讓人頭疼。
第22章
「你來了。」低沉磁性的聲音尾音微揚，帶著獨特的韻味。
中原中也扶起帽子看過去，「你就是赤井？」
只被FBI部分人知曉潛伏進組織中的搜查官，經過一年多的謀劃成功取得組織代號，被卡邁爾稱作是赤井先生的男人。
黑色長發披散在身後，戴著毛線帽、外搭一件夾克衫的男人向他伸出手，「赤井秀一。」
化名諸星大潛入組織三年，取得黑麥威士忌稱號的FBI，真名是赤井秀一。
中原中也伸手握了上去，「中原中也。」
他皺眉打量面前的人，不懂FBI的人為什麼讓他成為這次的聯絡員，明明先前負責聯絡赤井秀一的人一直都是詹姆斯。
站在醫院的天台，夜風揚起長發，赤井秀一勾起嘴角：「你跟柏圖斯果然長得很像。」
低沉的語氣中帶著上揚的笑意和欣賞，似乎並不忌諱於提起中原中也和柏圖斯外貌的相似之處。
在朗姆精心設下的陷阱中，赤井秀一開槍助中原中也擺脫柏圖斯的纏鬥。
他當時心裡就隱約出現了個想法，因此他才會讓詹姆斯想辦法讓他跟中原中也見上一面。
有些話，他覺得應該先問下中原中也再提出來。
「那小鬼現在怎麼樣了？」中原中也猶豫半響還是開口。
他現在沒辦法聯系到七瀨真純，即便心裡著急上火也無濟於事。
唯一能得到她消息的渠道還是在赤井秀一身上，這也是中原中也會來見他的原因之一。
他們每每撞在一起好像都會被誤會。
雖然他們確實認識，但長相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
「柏圖斯接了琴酒的軍令狀，要在一個月之內想辦法殺了你。」
赤井秀一說這話的時候沒有半點隱瞞，他仔細觀察中原中也的神情，卻見他隱隱松了口氣。
「也就是說她沒有受到懲罰對吧？」能有一個月的期限殺他，就說明七瀨真純在這一個月內暫時還是安全的。
赤井秀一眉眼染上些笑意，他反問道：「你不介意那孩子要殺你嗎？」
中原中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這不是說明她這一個月都不會有事嗎？」
「至於真純要來殺我……」中原中也自信地揚眉笑道：「她能做到就盡管來吧。」
說實話，從一開始中原中也就不明白七瀨真純為什麼會為了別的世界而努力，而不是選擇回到自己的世界。
明明她認識擁有穿越異世界力量的人，為什麼還會選擇來到這個世界而不是回去。
就像中原中也不明白七瀨真純為什麼能對第一次見面的人很快親近起來，說什麼就信什麼，全然不帶半點懷疑。
開始中原中也只以為她是個天真的小少爺，跑到橫濱大概也只是離家出走，一時沒有可去之處。
但後來中原中也發現自己錯了。
七瀨真純察覺世界出現異常時，她只想著靠自己去解決而不是告訴他們這些原世界的人。
要不是魔法陣意外把他送過來，她大概會獨自一個人消除不穩定因，再回到港口黑手黨的地牢若無其事對他說：「我回來了，是不是很快？」
絲毫不會向他透露穿越異世界時她經歷過什麼。
若說剛來這個世界的中原中也還不明白異常搜查官的危險性，在這裡待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就明白了，七瀨真純所做的是隨時會危及生命的事件。
異世界中他們沒有異能，並不比擁有異能的世界要安全。
在這個世界他們的身體沒有異能保護，照樣會被子彈擊中、被爆炸所傷。
子彈不擊中要害就不會威脅性命，但火箭炮、重狙之類的高火力武器就不是人的身體能硬接的攻擊。
在這裡他們會死的幾率比擁有異能的他們遠要高上許多。
七瀨真純在中原中也面前表現出很有經驗的樣子，處境不妙的時候卻絲毫不會對中原中也抱怨傾訴。
他不是沒看出七瀨真純在他面前裝乖，但或許人與人之間真的有緣分一說，他對七瀨真純也會抱有天然的好感和信任。
即便知道她有所隱瞞，但只會感到生氣和無奈而不會真的因此而警惕她。
「是叫真純嗎？」赤井秀一露出意外之色，這個名字倒是跟他見面不多的妹妹一樣。
不僅如此，中原中也的語氣中也隱隱透露出他們之間並不僅僅是認識那麼簡單。
中原中也點頭：「所以你今天來找我是要說什麼？」
作為臥底最重要的是隱藏身份，赤井秀一不會沒有緣由來見他，必然是有什麼話要對他說，並且不方便告訴其他人。
赤井秀一沉吟了下，開口道：「中原，你對柏圖斯的印像是怎麼樣的？」
中原中也愣了下，沒想到他要問的是這個，遲疑道：「大大咧咧、總是突發奇想，有些天真但是本性不壞的小鬼吧。」
比起他這個正統的黑手黨，七瀨真純作為半路出家的黑衣組織成員還帶著些天真，實力不差對敵的時候會下意識根據對方的實力調整出手的力道。
不至於單純到沒見過血，但也不會輕易對人下殺手、置人於死地，總體來說是個有些天真的小鬼。
赤井秀一揚眉，略帶打趣問道：「也就是說你不討厭她，甚至對她很欣賞？」
中原中也抓了抓赭發，別過臉赧然道：「算、算是吧，那丫頭也沒干過什麼壞事，性格還傻乎乎的，電視上說什麼都會信……」
他肯定是不討厭七瀨真純的，甚至還很欣賞她直爽坦然的性格，即便知道她有事隱瞞，考慮到每個人都會有不想告訴別人的事，他自然也不會糾纏不休硬要追問。
「那你願意策反柏圖斯成為FBI的內應嗎？」
中原中也瞬間懵住。
他張了張嘴，愕然反問：「策反她來幫我們？」
赤井秀一是經過謹慎考量並且征詢過詹姆斯的意見才向中原中也提出這個想法。
剛剛他的話都是在試探中原中也對柏圖斯的態度以及他們之間是否熟識。
「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下……」赤井秀一頷首，沉靜而溫和：「柏圖斯在組織五年，深受琴酒他們的信任與賞識，她的身份與組織糾纏在一起已經難以分割。」
「當組織被摧毀的時候，她也不可避免會受到牽連，但若你成為她的擔保人，讓她暗中協助FBI情況便會有所不同。」
也就是說棄暗投明嗎？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你希望我勸說真純是因為她的身份嗎？」
如果是那樣事情就有點尷尬了，他們探查不穩定因的重點還是在黑衣組織那邊。
七瀨真純若是轉投FBI，一旦被發現就算有FBI作為庇護順利逃過黑衣組織的追殺，也再難有機會接近朗姆和黑衣組織中的其他辛秘。
「不止是這個……」
赤井秀一搖了搖頭，「柏圖斯在組織五年，她知道組織很多機密和罪證，即便已經被銷毀了大部分，也能通過她的口述作為以後裁定組織的證據。」
竟、竟然是因為這個嗎？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有些不忍心告訴他，真純那丫頭知道的大概不比他多。
他們的身份是由風鈴偽造出來，並不意味著他們真的會憑空多出五年在這裡生活的記憶。
試圖通過策反七瀨真純獲知黑衣組織的罪惡經過，大概是不可能做到的。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陣，低聲道：「就算我勸她，那小鬼也不會聽我的。」
七瀨真純在調查異常這方面出乎意料的謹慎和固執，像是把這輩子為數不多的倔強都花在了這上頭。
她表現在中原中也面前的性格是真的，她對消除不穩定因強烈的執著也是真的。
那家伙可不會因為他幾句話，就反過來幫FBI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內應。
說到底，她就不是那種有正義感到必須要清除組織的人。
「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的身份大概不久就會被查出是臥底，若是能得到柏圖斯的幫助，情勢就會有所好轉。」
琴酒已經將FBI臥底鎖定在他、蘇格蘭以及卡爾瓦多斯身上，他的身份瞞不了多久了。
第23章
腿上打著石膏，對七瀨真純來說影響不大，行動上跑跳、行走都不是大問題。
不過明面上，她還是要拄著拐裝裝樣子。
畢竟琴酒可是派了人來監視她的行動，美名其曰在她受傷期間照顧看護她的組織成員。
深棕色的長發與寶石藍般明亮的眼眸，只比她大一兩歲，溫柔又漂亮的大美人——宮野明美。
似乎只是組織的外圍成員，並沒有真正深入組織的事務也沒有代號，就算被琴酒叫來監視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也是笑盈盈地說是來幫忙的人。
「明美每天都過來，社團那邊沒有關系嗎？」七瀨真純穿著藍白條紋的病服，側頭看向窗邊的少女。
十八九歲正是讀大學的年紀，宮野明美作為組織外圍成員一直過著普通人的生活，並不插手組織的任務也不清楚組織的秘密。
平時接觸的也是與裡世界無關的普通人。
「社團那邊已經給監督先生請過假了，稍後我會自行把練習補上。」
宮野明美將花盆調整到正好能照射到陽光的位置，側身讓開一步：「真純君喜歡今天的花嗎？」
前幾日她帶的都是花束，開得鮮艷且氣味清雅，都是在花店精心挑選用於探病的花，今天竟然帶了盆栽。
目光落在花盆的花裡，七瀨真純仔細辨認了下，遲疑道：「是月見草？」
「為什麼今天是月見草？」她有些不解，這種花應該並不是常見用以探病的花吧。
宮野明美輕挽了下耳邊落下來的發，盈盈地笑道：「真純君的誕生花是月見草吧？這盆月見草這兩天就要開花了，我就自作主張把它帶來了。」
她緩緩眨了下眼，輕唔了聲：「明美還記得那天的話啊。」
閑聊的時候被問到喜歡的花，她順口提了一嘴喜歡自己的誕生花，但很可惜一直沒見過它開花的瞬間。
月見草並不是什麼罕見的花，只是花期十分特殊，只在傍晚開花到了第二天的清晨就會枯萎。
即便如此，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七瀨真純至今沒見過月見草開花的瞬間，那種從花苞一點點綻放成美麗花朵的瞬間。
沒想到宮野明美會把她隨口提起的話記在心裡。
「我啊……」
宮野明美伸手壓了下她微卷翹起的蒼藍發，目光柔和輕緩：「有時候看著真純君會覺得自己就像多了個妹妹一樣。」
性格活潑、好奇心重，表情豐富得像是不會隱藏自己的小心思，比她遠在國外讀書的妹妹還像個小孩子。
因為組織的原因，她很早就跟妹妹宮野志保分開，很難才能見上一面。
與作為普通人生活的她不同，志保那孩子繼承了父母的天賦，很早就開始表現出在科研方面的才華，組織為了更好地控制她們也為了讓志保之後能更好地為組織效力，而將她送去國外深造學習。
把宮野明美和宮野志保分開，作為互相牽制她們的手段。
「明美的妹妹今年才十四歲吧？」
七瀨真純捏了捏布偶狗，低聲問道：「明美和妹妹君分開會想念她嗎？」
琴酒沒有把柏圖斯的身份告訴宮野明美，只是讓她負責看著她。
許是出於這樣的原因她才會覺得七瀨真純晚上一個人在病房會害怕，而給她帶了只布偶狗。
她倒不討厭毛絨絨的玩具，只是有些好奇宮野明美心裡的她到底是怎麼樣的。
「肯定是會想的……」宮野明美垂下眼簾，眉眼間染上些許憂色：「但是志保在美國也有她的生活，我不能總去打擾她。」
組織將她們相見的機會作為宮野志保表現優異、推進實驗進程的獎勵，用宮野明美誘使宮野志保為組織研發藥物，又用宮野志保牽絆著宮野明美的行動。
她們每一次見面，都需要向組織申請並接受組織全程的監聽，便是有想說的話也沒辦法說出口。
橘眸落在她身上，七瀨真純直接問：「是組織在限制你出國嗎？」
宮野明美愣了下，她苦笑道：「組織並沒有限制我出國，只是……」
不允許她擅自出現在宮野志保研究學習的國家。
剩下的話宮野明美不說，她也知道了。
畢竟宮野志保是組織中少有憑借研發藥物取得代號的成員，某種意義上是比行動組的成員還要重要的研究員。
「不說這個了……」宮野明美笑著岔開話題：「真純君有喜歡的男孩子嗎？」
七瀨真純爽快地點頭，語氣輕快：「有啊。」
她還挺喜歡中原中也的。
這孩子面對自己的感情好坦然。
宮野明美掩住唇，臉頰有些紅，忍不住好奇：「對方是怎麼樣的人呢？」
她托著下頜認真地想了想，「是個好人吧？」
「以為我是男孩子，在我無家可歸的時候會心軟地收留我，不吝於把自己珍藏的紅酒分享給第一次見的人，擔心我沒錢花會把信用卡和家裡鑰匙留下來……」
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七瀨真純這才恍然她跟中原中也真正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她總感覺他們已經認識很久了。
說到最後她肯定地點了點頭：「是個很好的人。」
宮野明美一直在看著七瀨真純的神情，她隱約明白了，「那真純君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他的呢？」
漂亮的臉上露出一絲茫然，七瀨真純猶豫道：「不可以是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歡嗎？」
宮野明美失笑，「當然可以，但是真純君見到他的時候會心跳加速、不自覺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他開心的時候會與他一起開心。
他難過的時候會與他一起難過，見不到他的時候會想念，分別的時候會不舍地期待下一次見面嗎？」
七瀨真純懵了懵，抓緊布偶狗：「喜歡一個人的心情是這麼復雜的嗎？」
她就是單純覺得中原中也是個不錯的人啊。
她好像從來不會有那麼復雜的心情，也就是說她不喜歡中原中也嗎？
宮野明美輕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我想真純君是喜歡他的，只不過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對朋友和對戀人之間的喜歡是不一樣的哦。」
看著那雙瑰麗明亮的橘紅色眼眸，似懂非懂中仍透著少女的稚氣，宮野明美眉眼柔和下來，「終有一天，真純君也會明白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那是雀躍欣喜、期待與渴望著見面，珍惜每一個相處瞬間的幸福。
她的心為那個人劇烈搏動、被他牽起情緒的波瀾，喜悅與難過都因他而生。
這份強烈卻又自知不應當的感情，在父母死後與妹妹被迫分開的平靜壓抑生活裡激起盛大的浪濤。
七瀨真純舒服地半眯起眼睛，懶洋洋地問：「那明美呢？你有喜歡的人嗎？」
「有的……」宮野明美笑容中染上一絲羞澀與幸福，「等真純君出院後我想讓你見見大君。」
她所喜歡的人，嘴上並不會說什麼關心人的好話還總是冷著張臉，但他的溫柔與體貼都會表現在行動上。
她是真的很喜歡大君，所以、所以……
即便他一直都在騙她，她也沒辦法責怪他。
「大君？」七瀨真純感覺這個名字有些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在哪聽過，隨口問道：「他全名叫什麼啊？」
「諸星大，漢字的寫法是這樣的。」宮野明美用手指在她手心寫下。
七瀨真純恍然大悟，「是萊伊的名字啊！」
組織中成員都相互稱呼對方的代號，時間久了她都差點忘記威士忌三人的名字了。
宮野明美驚訝抬眸：「真純君認識大君嗎？」
她已經半個月沒見到諸星大，打電話不接、發短信也不回，她有點擔心他。
「如果是萊伊的話，我是認識的。」七瀨真純揉了揉臉，她剛剛差點被順毛順到睡著。
宮野明美猶豫半響，終還是抵不住內心的擔憂：「大君、他最近怎麼樣了？」
「萊伊可能是FBI的臥底，最近大概被盯得很緊吧。」
手指下意識蜷縮了下，宮野明美蹙眉擔憂：「為、為什麼突然會？」
所以大君這半個月一直沒聯系她也是因為這件事嗎……
第24章
話出口後，她就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連忙道：「抱、抱歉。」
「沒什麼不能說的……」七瀨真純搖了搖頭，上次行動的成員差不多都知道這件事：「上次行動被泄露了，埋伏的是FBI的人。」
宮野明美緊張地追問：「大君為什麼會被懷疑是……」
組織內部成員眾多，像宮野明美這樣的外圍組織成員有很多，還有沒取得代號的中層負責為組織斂財、招攬人才、研發藥物，剩下極少數組織中的精英會被授予酒名作為代號。
但不管是組織中那部分的成員，一旦有了不屬於組織的異心就會被毫不猶豫鏟除。
被琴酒懷疑的蘇格蘭、萊伊以及卡爾瓦多斯，目前正是處於這樣危險的處境。
稍有不慎，便會一起被琴酒當做臥底處理。
七瀨真純並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如果萊伊真的是FBI，明美會怎麼辦？」
堅定決絕與他分割開，還是堅持依舊愛著這個欺瞞她的男人？
「我……」她被七瀨真純的視線看得心下一緊，下意識猶豫。
能知道這種組織底層所不知道的辛秘，七瀨真純必然不是她開始以為的組織內部成員的關聯人，但這孩子開口就點出了大君在組織中的酒名，她才頓時明白。
七瀨真純應該也是組織中擁有代號的成員。
便是不如妹妹宮野志保在研發上有強大的天賦，宮野明美也並不是什麼蠢人，畢竟她們的父母可是被組織極端看重的銀色子彈重要研究員。
愛人對她有所隱瞞，她又怎麼會毫無所覺。
女人面對喜歡的人時可能會很傻，卻又會很敏銳。
宮野明美輕垂眸，純潔美麗的臉龐染上無奈惆悵，她的笑容看起來很難過卻又是那麼的堅定。
「我大概還是會愛他吧。」
這一刻，她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真純君並不會把她的小心思上報組織。
「是嗎……」果然七瀨真純的語氣顯得很無所謂，「那明美是想他順利脫離組織嗎？」
「依萊伊的能力，他要脫離組織並不是什麼難事，甚至只要回到FBI的大本營美國，他就基本算是安全了。」
七瀨真純把手邊蹂•躪著的布偶狗放在枕頭邊，拍拍打打讓它穩穩地坐好。
她的神情放松，話中的意思卻一點點吊緊了宮野明美的心髒。
「但是你呢？」
「萊伊跟明美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一旦他順利逃跑，被牽連到的人可就是明美了。」
濃密的睫羽緩緩揚起，視線落在宮野明美臉上，瑰麗的橘紅色眸猶如鏡子般照出了她內心的所有想法。
宮野明美眉間輕蹙：「我知道。」
從察覺到大君身份可能有異常的時候，她就知道終有一天會變成這樣。
但她還是無法控制，每一天每一天會變得更喜歡他。
「我知道的……」
組織對臥底、叛徒會不顧一切代價殺死，即便是與他們有所關聯的人也會被一並殺死，她的妹妹在組織中是重要的研究員，但她什麼都不是。
她對組織只是無足輕重、可以隨意鏟除的小卒。
若不是妹妹重視她，大君身份被疑的時候，她就會被控制起來。
「但感情並不是那麼容易能收回的存在……」視線逐漸模糊，清透的淚水劃過宮野明美的臉龐，她笑得溫柔又難過，「即便如此，我還是會喜歡大君吧。」
從相遇到交往，一點一滴的記憶與感動，喜悅與快樂，也不是說抹去就能抹去。
她又怎麼會不知道，現在最好的做法就是甩清與諸星大的聯系。
倘若感情真的能任由人所控制……
「別哭啦……」微涼的手落在宮野明美臉上，指腹擦去她眼角的淚痕，「明美要是能許願的話，是想忘記萊伊還是跟妹妹君離開組織？」
宮野明美微怔了一下，「什麼？」
少女凌厲漂亮的臉上滿是認真，她又重復一遍：「要是明美有一個能實現願望的機會，你會選擇哪邊？」
讓宮野明美和萊伊在一起，這可不是一般的代價。
若只是忘記萊伊或是和妹妹逃出組織，用宮野明美曾經提到過的東西，應該是沒問題的。
宮野明美看著七瀨真純平靜認真的神情，呼吸不自覺屏住。
一瞬間，她腦海好像想到了很多，又好像被那雙瑰麗的眼眸看得什麼都想不到。
「我……」
落在腿上的手緊了緊。
她深吸了口氣，抬手略顯粗魯地抹去眼淚，堅定地道：「我想和志保離開組織。」
七瀨真純勾起嘴角，放松地往後一靠：「那就把明美之前提到過的禮物帶給我吧。」
宮野明美愣了愣，不解道：「禮物？」
「明美母親准備給妹妹君的禮物。」
以那份寄托了母親對女兒的期待與愛意、跨越了十五年時光的禮物作為代價，用來送她的兩個女兒平安離開這個組織。
宮野明美只猶豫了一瞬間，「需要我什麼時候帶過來？」
「半個月之後……」七瀨真純揚眉一笑，「明美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
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耐心等待離開的契機就好了。
七瀨真純拖延時間的手段拙劣，組織中性急的人終還是忍不住聯系她。
朗姆的手下秘密送來毒藥，催促她盡快行動殺死中原中也。
由便攜藥盒裝著，很普通的藍白膠囊，卻能悄無聲息地殺死一個人，甚至查不出任何的死因。
被稱作銀色子彈的藥物，最終成品的效果應該是能令死者反生，卻在研究未完成時發生了一場巨大的火災將研究所連同資料以及裡面的研究員一並燒死。
僅剩下少部分資料以及當初朗姆帶走的半成品。
十三年前被譽為將棋四冠王的羽田浩司就是死於這種藥之下，至今讓人無法查出死因。
而十三年前也是研究所發生火災的時間。
七瀨真純握住不透光的小鐵盒，藍白膠囊被安放在正中，她小聲嘀咕幾句：「這藥放了十三年，真的不會過期了嗎？」
不過仔細想想，這東西本來就是奔著弄死人去的，過期了好像問題也不大。
她拿出風鈴輕輕在膠囊上碰了下，瑩白的光芒順著紋路亮起了一瞬間，很快又熄滅黯淡下去。
「不是這個……」她低落地嘆了口氣，「十三年前的藥並沒有被不穩定因素感染。」
還需要更接近組織的核心內部，她要找的是重啟銀色子彈研究中的新藥物。
想要在組織中取得信任、更進一步，不行動果然是不行的。
七瀨真純拆去右腿的石膏夾板，換下醫院裡的病服，大大地伸了個懶。
「也該行動了啊，躺這麼多天骨頭都躺軟了。」
送過來的銀色子彈也不是她需要。
七瀨真純拉起兜帽低頭走出病房，期間沒有被任何一個護士醫生攔下，徑直就離開了醫院。
反正組織會幫她付醫藥費，她就帶手機和零錢包就好。
倒是可惜沒有跟宮野明美告別，離開醫院之後她們大概再也不會見面了吧。
【出來見一面吧，中也……】
短信發送過去，七瀨真純找了個公園坐下，靜靜地等待中原中也的回復。
「山裡……還是海裡……」
雙手插在衛衣兜裡，她昂起頭透過樹木枝葉的間隙看向天空，晴空朗朗萬裡無雲。
斑駁的陽光穿過葉片落在臉上，細碎的額發蹭得臉頰微癢，她緩緩閉上雙眼：「決定了，就山裡吧。」
海的話還是有風險，還是山裡更安全。
手機震動兩下，七瀨真純兀自閉目養神，沒去理會。
「叫上蘇格蘭他們吧，把諸星大從組織裡清出去。」
她低聲咕噥，被溫暖的陽光曬得昏昏欲睡。
琴酒還沒從組織裡查到真正的臥底，還是讓她出手吧。
應該可以做到一石二鳥？
不對，是一石三鳥。
第25章
驚恐沉默的氛圍在大樓裡蔓延，男人女人老人小孩無一幸免，作為人質抱頭蹲在地上瑟瑟發抖。
視線所及的地方，人們臉上害怕畏縮的神情異常清晰，端著槍走來走去的強盜厲聲警告人質。
地上倒著幾個面容模糊的人，是剛剛試圖反抗強盜的異能者。
卻不想敢來百貨大樓挾制整座大樓的強盜也都是異能者，甚至能力都是強大的攻擊型異能。
外面聚集起來的軍警用喇叭警告強盜，他們已經被包圍了，盡快釋放人質，不要再做無謂的抵抗。
但強盜們卻絲毫不懼，他們早在百貨大樓安裝了大量炸彈，一旦軍警衝進來他們就會啟動炸彈帶著人質一起去死。
他們不為錢財、也不是來彰顯異能的恐怖組織，他們要求警方釋放他們被捕的首領和干部，不然就啟動炸彈讓整棟百貨大樓的人與他們組織陪葬。
強盜中有特殊的結界型異能者，軍警無法悄悄從百貨大樓的其他地方進行突破。
經過漫長的拉扯，強盜和軍警達成協議，他們先放一部人離開，軍警把他們被捕的首領干部帶來這裡。
強盜讓所有人質蒙上雙眼，他們一個個把釋放的人質送出去。
待到他們的首領和干部被軍警從看守所帶來，他們會再釋放部分人質。
人質漸漸變少，還被留在百貨大樓的一些孩子恐懼得止不住哭泣。
這時候，一個不哭不鬧安靜地跪坐在人群中的孩子就顯得異常顯眼，黑布折疊幾層蒙在她眼睛上，蒼藍色的微卷長發在腦後束起，一身周正貴氣的男式和服讓人辨不清她的性別。
壓在腿上的手腕帶著深紅色的異能抑制器，那是最高等級異能者日常生活中使用，為了將他們的異能壓制到與普通人無異，只有工作或特殊情況才能取下。
一個莫約八九歲，擁有強大異能的小少爺。
強盜不打算把她放放走了，他要把這孩子帶進他們的組織。
首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摧毀她對軍警的信任。
他強硬地把她從人群中拖出來，將鋒利的匕首架在細嫩的脖頸上，走到百貨大樓的自動感應門前，大聲與軍警交涉。
黑布被扯下來的時候，強烈的陽光刺激雙眼，她不自覺地眯了下眼睛，隨後通過軍警厚厚的裝備中——
看到了她的父母。
……
七瀨真純迷迷糊糊睜開雙眼，對身旁坐下的人道：「中也來了啊。」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副困倦沒睡醒的樣子。
中原中也白了她一眼，沒好氣道：「叫人出來又不給地址，讓我一通好找。」
天知道他收到短信的時候，腦子裡胡思亂想了好久。
小鬼是出事了嗎？
還是黑衣組織拿了她的手機，騙他出來的短信？
情況這麼緊張的時候，她還敢約他出來見面，真不知道該說她膽大還是任性妄為。
披在身上的外套滑落下來，她遞給中原中也，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了辛苦了。」
中原中也活動了下被壓麻的肩膀，拿過外套套回身上：「還一副嘻嘻哈哈的樣子，看來是腿不痛吧？」
骨折錯位不好好養傷，還拆了石膏夾板從醫院跑出來，真是腿都不想要了。
七瀨真純揉了揉臉，讓自己清醒幾分，咕噥道：「才不是，痛死了好吧。」
中原中也那時候打她也沒手下留情，為了讓琴酒和朗姆相信，她甚至沒敢防御，撞在集裝箱上摔下來可痛了。
中原中也皺眉，神色有些不安：「有這麼誇張嗎。」
他嘴上說著不信，卻不由地起身在她面前蹲下，將她褲腿拉起到膝蓋處。
兩條白生生的小腿，一邊白皙纖細、線條流暢漂亮，一邊泛紅發腫看著比另一條腿要粗上一圈。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小心地碰了下腫起的小腿，有點硬鼓還微微發燙。
就這麼單純的觸碰表面，根本看不出七瀨真純的骨頭是否長好。
但一般來說，拆石膏後發生腫脹就應該好好休養而不是到處亂跑。
「看，腿腫了。」
七瀨真純抬了抬腫起的小腿，示意她沒有說謊。
「腿傷沒好，還從杯戶綜合醫院跑到杯戶公園，我看你腿是不想要了。」
中原中也皺著眉，將沒受傷的那邊褲腿放下來，絮絮叨叨著七瀨真純對自己的不上心。
七瀨真純皺著臉吐槽：「中也好像老太太。」
嘮嘮叨叨的，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中原中也瞪了她一眼，「我到底是因為誰啊！」
食指交叉壓在嘴上，七瀨真純含糊不清道：「我不說話啦。」
向中原•老婆婆•中也認輸。
中原中也輕哼了聲，抱起她發腫的小腿放懷裡，手法嫻熟地按摩揉搓。
他別別扭扭地解釋：「看在這次你被我打傷，我才幫你按一下，下次再受傷了我可不管。」
她縮了縮腿，被中原中也握住腳腕低呵：「亂動什麼，不按摩你這腿還要腫幾天。」
四五公裡的路走過來，完全不顧忌腿才拆了石膏，腫成這個樣子還好意思說怕痛，分明一點都沒耽誤顧忌著用腿。
「中也按得癢。」她小聲抱怨了句。
中原中也煩躁地彈了下舌：「就你事多。」
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換了種手法，用掌心和拇指變換著推按。
七瀨真純垂眸看著蹲在她面前的中原中也，神情專注眉心緊鎖，她突然出聲喊道：「中也。」
「干什麼？」中原中也頭也不抬。
「等下可以陪我去個地方嗎？」她揚起嘴角，語氣輕快道。
「哈——」
中原中也眉頭高挑，質問道：「從醫院逛到公園還不夠，你還要去哪？」
七瀨真純彎腰伸手摸了摸中原中也的頭發，拖長了聲音：「有個地方想讓中也陪我去。」
「別像摸狗一樣摸我的頭啊。」
中原中也扭頭躲開她的手，盯著她臉上的神情，眉頭越皺越緊。
「可以嗎？」七瀨真純動了動小腿，被他握著小腿肉一捏。
什麼都看不出來，中原中也暗嘆了口氣，轉過身背對著她：「上來吧。」
橘眸愣愣地眨了眨，她驚訝道：「中也要背我嗎？」
中原中也甕聲甕氣：「不然讓你拖著那瘸腿自己跑過去？」
有點愛護自己身體的自覺好不好。
七瀨真純歡呼了聲，撲到中原中也背上，摟著他的脖頸，高聲喊道：「中也號出發！」
中原中也站起來差點把人摔了，他慌亂地罵道：「亂動什麼啊，摔哭了我可不管你。」
也不知道她在興奮個什麼勁。
「嘻嘻，我知道中也會抓穩我的。」她賣乖討好地蹭了蹭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嗤笑了聲，他要是把人摔了，她肯定不會這麼說。
背著七瀨真純，中原中也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你剛剛為什麼會在公園睡著？」
在醫院沒睡夠嗎？還要跑到公園裡的長椅坐著打盹。
「為什麼啊——」七瀨真純晃了晃腿，粲然笑道：「大概是因為陽光太好了吧。」
「什麼啊……」中原中也哼了聲，「我還以為你被夢魘住了，想著要不要叫醒你。」
她好奇地趴下，去看他臉上的神情：「為什麼會以為我被魘住了啊？」
「就是感覺……」
中原中也支吾了下，掩飾地抬高聲音，「別趴著說話啊！你好重啊！」
「哈哈哈中也好遜，這就覺得重了！」
「誰好遜啊！想清楚現在誰在背你啊！」
悠于 2023-11-18 12:00
第26章
七瀨真純想去的地方是杯戶町的一個森林主題公園，主題公園的背面被警戒線圍住禁止游客通行。
再往前走就是上山的路，不熟悉路的游客容易迷失在山林裡，林中藏著不少蟲蛇，後山上還有個陡峭的懸崖，一掉下去就會被湍急的河水衝走。
中原中也背著七瀨真純拉起警戒線鑽進去，雙手托著她的腿：「說到底，為什麼要來這種地方啊。」
警戒線圍起來的後山畢竟不是專門給游客走的地方，連路都沒有修，地上滿是枯萎泛黃的落葉，一腳踩下去還會發出吱吱的脆響。
無人看護打理的樹木肆意生長，樹干粗壯枝繁葉茂，抬頭看上去的時候甚至連太陽的方向都不好分辨，也難怪會禁止游客進入。
這樣的地方突然冒出條蛇也不會有什麼奇怪的。
「中也真的不知道嗎？」七瀨真純摟著中原中也的脖頸，悠閑地晃了晃腿。
他真的完全沒有察覺，她叫他出來的目的嗎？
中原中也避開橫在地上像枯枝一樣的蛇，冷靜回答：「開始不知道，現在大概猜到了點吧。」
畢竟赤井秀一都把組織的計劃告訴他了。
「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選擇這裡？」
森林主題公園的後山，樹木多就意味著掩體多，這可不是合適作為「最終戰」的地方。
「這裡的山上有個很陡峭的懸崖，下面的河水流超——急——的——」
「保證人一掉下去就會消失得不見蹤影！」
嘴上明明說著恐怖嚇人的話，七瀨真純的神情卻是明快又活潑，搖頭晃腦哼著輕快可愛的皮球歌。
雙手壓在中原中也肩上打著拍子，嘴上還即興加入別的話，帶著皮球歌的調子哼出來：「我是不是超厲害，找到了這個地方。」
中原中也嗤笑了聲，抱著她的腿掂了掂：「在這裡還敢晃來晃去，我看你是不怕從我背上骨碌骨碌地滾下去，一頭栽在地上。」
七瀨真純絲毫不虛，壓著中原中也的頭發笑嘻嘻道：「真純大人才不怕，到懸崖之前我都會緊緊地勒住中也的脖子，滾下去了就我們一起滾下去。」
她安排好的位置，早就通知蘇格蘭他們去找合適的埋伏狙擊地點。
山林其實並不是特別適合狙擊手埋伏，尤其是這裡還有繁茂的枝葉和大樹，子彈飛行的途中需要穿過大量的障礙物，狙擊需要的是一往無前、直線命中的路程。
不過對於經驗豐富的狙擊手來說，他們總能找到位置的，這就不是七瀨真純會考慮的問題了。
她已經告訴他們，她會在懸崖對中原中也動手。
「中也應該做得到吧？」她伏在他耳邊低聲問道。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沒有回答她的話，三兩步跑跳衝過一條溪澗。
濺起來的水花晶瑩剔透，陽光落在上面折射出璀璨的光，七瀨真純回頭看了眼，清透的溪水中似乎還有小魚游動。
「褲子鞋子都濕了，不會難受嗎？」
與之相反，趴在中原中也背上的七瀨真純除了褲腳濺了些水，身上其他地方都被保護得很好。
「反正等會也會濕，就不費那些事了。」中原中也伸手抓住落下來的藤蔓，踩住突出來的岩塊，大概確認了下牢固程度，就開始往上攀。
這小鬼提到懸崖下面的河流湍急，他就知道她想他做什麼了。
「自己抱緊，我要松手了。」中原中也松開扶住七瀨真純的另一只手。
這個位置太陡了，只用一只手背上還背著個人，根本沒辦法上去。
只能讓七瀨真純自己抱緊他，他先全力爬過這段距離。
「要是沒有我的話，中也很輕易就能上去吧？」七瀨真純昂頭看了下，十五米的距離若是有異能，輕輕松松就能上去，便是沒有異能費點勁也不是上不去。
但中原中也已經背了她一路，從杯戶公園到森林主題公園，一路避著人走過來，甚至為了避免被拍到連電車都沒坐。
走到這裡，中原中也已經有些喘了，還要背著她徒手攀上十五米高的山體。
他伸手向上抓住突起的岩塊，不適合攀爬的皮鞋踩在土上，碎石泥土松動讓他差點打滑，呼吸一點一點加重。
「放我下來吧，中也背著我太累了。」七瀨真純抿了抿唇，輕聲道。
「閉、閉嘴，受了傷的小鬼就給我好好呆著。」中原中也深喘了口氣，過重的呼吸讓他肋骨隱隱發痛。
明明中也的傷也沒好。
她是被中原中也擊中撞上集裝箱導致右腿骨折，但中原中也也不是完全沒受傷，他們當時那樣下手的力度，中原中也怎麼可能完全不受傷。
摟著中原中也脖頸的手緊了緊，她小聲道：「中也、不會死掉的吧？」
中原中也眨了下眼，汗落進眼睛裡干澀發痛，手臂繃緊發力爬上最後一段距離，調整著呼吸：「人哪有那麼容易死。」
七瀨真純從他背上滑下來，扯下袖子幫他擦了擦汗：「人是很容易會死的。」
即便擁有強大的異能，他們也是會死的。
再往前走穿過一段路，就到了沒有遮蔽物的懸崖，埋伏起來的狙擊手可以隨時看到他們。
「前面那麼拼命，臨到頭了反而要說喪氣話嗎？」
七瀨真純怔了下。
中原中也伸手揉了下她的發，揚眉笑道：「接下來的重頭戲可都在你身上，你可要加把勁啊。」
保存七瀨真純的實力，是他自己做下的決定。
真讓她自己走過這段路，還未痊愈的腿傷必定會加重，倒不如讓他帶她上來。
七瀨真純低頭，扒拉了兩下頭發，「泥巴都蹭頭發上了。」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一把扯住她臉頰肉，沒好氣地罵道：「沒良心的臭小鬼。」
她含糊不清地嘀嘀咕咕：「要、要扯變形了。」
她的臉可不是橡皮泥，也只有中原中也才會每次上手扯她的臉。
中原中也重重地哼了聲，松開手：「變形了才好，就該讓你長長記性。」
一天天沒心沒肺得傻樂，定下這種計劃也不跟他提前打個招呼，要不是七瀨真純不認識青花魚，他都要以為這丫頭是跟某人學的壞習慣。
「啊，好過分。」
「誰叫某人長到十七歲臉上還有嬰兒肥。」
……
稍微整理下衣服，他們就該出場了。
一出演給組織看的好戲，見證人就是身負嫌疑的蘇格蘭、萊伊以及卡爾瓦多斯。
墜落懸崖的中原中也會制造出巨大的落水聲，造成人已經被湍急的河流衝走的假像，借此騙過組織的眼睛。
這個計劃，不可缺少的是狙擊手。
最重要的也是狙擊手。
子彈從遠處擊中中原中也胸口，鮮血自他胸口洇開，強大衝擊力讓他後退半步，失足落入懸崖。
七瀨真純呼吸一滯，拇指指甲壓緊食指節，留下深深的半月痕。
剛剛開槍的人是萊伊還是蘇格蘭？
應該不是卡爾瓦多斯，他的性格在組織中是出了名的謹慎，除了迷戀貝爾摩德這件事上，他謹慎冷靜得常常會讓基安蒂著急上火。
她告訴宮野明美的話，萊伊知道還是不知道？
作為組織裡有名的神槍手，他一定能搶在蘇格蘭和卡爾瓦多斯之前擊中吧？
七瀨真純走近幾步，低頭看下去。
懸崖下有棵支出來生長在岩縫中的小樹，中原中也握住樹干，手裡握著匕首，他剛切斷了綁著假人的繩子，制造出墜崖落水的聲音。
鈷藍色雙眸看了她一眼，松開手身子快速下墜，瞄准時機匕首狠狠地插•入岩壁，手臂猛地一震，金屬的刀刃與堅硬的岩壁相撞，延緩中原中也身體下墜的速度。
最終，匕首成功停住在岩壁上。
七瀨真純緩緩吐了口氣，拇指蹭過指甲壓出來的半月痕。
剩下的就是，讓中原中也帶著十三年前的銀色子彈半成品去宮野明美的安全屋取錄音帶。
「做得好，柏圖斯。」
經過變聲器轉換的聲音突然響起，粗糙低沉帶著信號不良的滋滋聲。
七瀨真純頓了下，循著聲音找過去，在樹叢中發現了一台手機，顯示剛接通不久的電話。
是朗姆讓人放在這裡的手機。
活人的視線、呼吸、腳步聲都會被她察覺，近距離的監視器也會讓她有不適的窺視感。
但是遠距離用望遠鏡觀測他們的動向，就算奇怪她也只會以為是埋伏起來的狙擊手。
朗姆將設置了靜音的手機藏在懸崖附近，通過後台遠程控制手機接通並打開免提。
雖然明面上沒有布置監視，但這樣的手段恰恰說明他們已經懷疑柏圖斯才會暗中窺探。
即便她提前讓組織的狙擊手埋伏起來，他們也信不過。
七瀨真純撿起電話，關上免提：「這樣我的嫌疑就消除了吧？」
摸准她的弱點監視他們的行動，朗姆的小心謹慎還真是體現在方方面面。
她輕笑一聲，揶揄道：「只是個FBI就能嚇得你們自亂陣腳了嗎？」
電話對面的朗姆並沒有回答她，只是冷笑幾聲：「你的計劃引出臥底了，動手的人是萊伊。」
七瀨真純往遠處看了幾眼，繁密生長的樹擋住了她的視線，懨懨地收回目光：「已經確定是萊伊了嗎？狙擊手的埋伏位置都是自己選的吧。」
朗姆就這麼肯定FBI臥底是萊伊？
他就不怕猜錯了人，留著個FBI繼續潛伏在組織裡。
「萊伊的真名是赤井秀一……」機械僵硬的聲音在不良的信號下變得斷斷續續，「他剛剛對卡爾瓦多斯開槍了。」
七瀨真純步伐停住，聲音極慢：「也就是說剛剛開槍的人是蘇格蘭？」
可是剛剛擊中中原中也的子彈，明明是空包彈啊……
就因為是空包彈，她才會以為開槍的人是萊伊。
第27章
那枚空包彈是由蘇格蘭射出的，而不是萊伊或者說作為FBI臥底進組織的赤井秀一。
「有什麼問題嗎，柏圖斯？」
七瀨真純抿了下唇，低聲道：「沒什麼，只是有點意外，卡爾瓦多斯埋伏的位置被萊伊找到了。」
她的計劃其實並不復雜，只是微妙地算計了FBI和臥底在組織中的狙擊手。
第一步，告訴宮野明美，她等不及腿傷痊愈，想要偷偷遛出醫院見一個人。
第二步，通知蘇格蘭、萊伊和卡爾瓦多斯他們，她准備對中原中也動手，位置就在森林主題公園的後山懸崖，讓他們自行尋找合適的位置伏擊。
透露給宮野明美的話，有一定幾率會被萊伊和雪莉知道。
不管知不知道這番話，臥底於組織中的FBI都不會對中原中也的生死視而不見。
廠房那次行動，開槍的狙擊手有兩個。
一個目標是她，一個目標是中原中也，都是為了分開他們。
開始她以為後發的一槍是警示、威嚇以及後退。
但在知道萊伊就是FBI中的赤井秀一，那麼蘇格蘭使用空包彈開槍的事，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知道了，我現在就回去。」七瀨真純掛斷通話，捏著手機冷靜地轉頭看向身後。
刻意放輕的腳步聲在她的知覺中清晰、不可忽視，身後背負的隔著吉他盒輕撞大腿、後腰，規律綿長的呼吸逐漸靠近。
「蘇格蘭。」
高大的男人踩著落葉走過來，陰影落在她的方向幾乎要將她整個人罩住。
「完成任務不回去，特意繞路過來找我？」
七瀨真純抬眉，絲毫不懼對方走近過來形成的壓迫感。
「波本跟我說，你腿傷還沒好就被朗姆催著出院了。」蘇格蘭語氣溫和地笑了下，「多少有點不放心，就過來看看了。」
相較於冷酷的萊伊、沉默寡言的卡爾瓦多斯，蘇格蘭是組織中少有脾氣好的人。
溫和的外表與喜歡為人著想、打圓場的性格，便是對他不感興趣的人也不會說出難聽的話。
許是在意面相上的些許女氣，蘇格蘭特意在下巴處蓄了些須，淺淺的一層青色摸著有些扎手，但他本人卻表示很喜歡。
「從醫院一路走來對腿的負擔還是挺大的，需要我背你下山嗎？」
雖然蘇格蘭的語氣很友好，但七瀨真純並不打算接受他的好意。
「不用了……」
橘紅色雙眸瞥了他一眼，七瀨真純從地上撿了個樹枝甩了甩，「我用這個就可以了。」
這種山林的路靠著左腿一路蹦下去不是不行，但多少會對左腿造成負擔。
中原中也一路背著她走過來，就是不想讓她腿傷加重，她不想浪費他的好意，但也不打算讓蘇格蘭來背她。
「倒是你，沒在路上遇到萊伊嗎？」七瀨真純將樹枝當做拐杖，走著與上山時截然相反的另一條路。
蘇格蘭拉著吉他盒的背帶，跟在七瀨真純身後，防止她突然摔到。
「萊伊？」他疑惑地反問：「我們三個是分開埋伏的，怎麼會遇到對方。」
七瀨真純點了點頭，「說得也是，你們之前也沒約好。」
蘇格蘭有些不明白柏圖斯的意思，他確實是因為波本的話，想來看看這個年紀不大的少女。
不過柏圖斯說話總是很隨心所欲，說些讓人意味不明的話似乎也不是一次兩次，要是較真想下去苦惱的大概只會是他。
「朗姆剛剛聯系我了……」七瀨真純拽住垂下來的樹藤，在手上繞了兩圈，「蘇格蘭想知道他說什麼了嗎？」
蘇格蘭遲疑了下，要說好奇他可能更想知道柏圖斯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個話題。
「組織中好奇心太重的人可活不長。」
七瀨真純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有道理，那我就不說啦。」
蘇格蘭無奈地搖頭，他聽說七瀨警部夫妻都是很穩重的人，怎麼他們的女兒就總是喜歡作弄人。
她回頭看了蘇格蘭一眼，溫和的臉上帶著無奈與縱容，卻沒有半分惱怒。
「蘇格蘭的性格倒是比波本要好……」
比起總是想在她身上打探組織秘密的波本，蘇格蘭特意來找她，倒像是真的只是擔心她。
「要是能三個人一起搭檔，我就跟琴酒提議把蘇格蘭拉到我們這邊吧。」她握緊樹藤，從坡上緩緩滑下去。
「組織不會讓我們隨心更換搭檔的。」
蘇格蘭就像看著愛說孩子氣話的小輩，無奈笑道。
七瀨真純松開勒得手掌發紅的樹藤，回過頭看了他一眼：「蘇格蘭不知道嗎？萊伊是FBI的人，他剛剛襲擊了卡爾瓦多斯。」
用空包彈幫助中原中也完成假死計劃的人是蘇格蘭。
而她以為會開槍的人卻去襲擊了卡爾瓦多斯，並將人帶走了。
蘇格蘭神情怔住，顯然沒想到萊伊會這麼做。
這不是明晃晃將組織的目光都拉到他身上了嗎？
「我還真是，剛才知道。」他心情復雜地開口。
「不過我倒是要向蘇格蘭道謝……」謝謝他那一槍用的是空包彈。
七瀨真純真誠地笑道，「謝謝你，蘇格蘭。」
中原中也是信了她的計劃，才沒有躲開那枚子彈。
若非蘇格蘭用的是空包彈，不就等同於是她讓中原中也主動露出破綻和要害給敵人。
即便事先准備了輕薄的防彈衣與受到巨大衝擊就會炸裂的小型血包，但狙擊手若是不配合，他們也沒辦法把戲完整上演。
蘇格蘭摸了摸下巴的胡渣，「這個道謝是？」
他不記得他有做什麼值得柏圖斯道謝的事。
若說的是剛剛那一槍，他多少是有些心虛的。
七瀨真純搖了搖頭，語氣輕快：「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知道就可以了。」
空包彈是要提前准備的子彈，若不是蘇格蘭早有這個心，剛剛也不會使用空包彈。
……
七瀨真純原本的計劃是，作出將中原中也引到懸崖一決勝負，在戰鬥的時候將他打落懸崖的假像，期間狙擊手中若是有人對她開槍，就能順勢引出FBI的臥底。
而組織中的另外兩名狙擊手的眼睛，都是她的證據。
卻沒想到子彈是打向了中原中也，索性防彈衣和血包都用上了，他便順勢按照原計劃摔落懸崖。
若是實彈便是防彈衣擋了下來，巨大的衝擊力也會對中原中也本就負傷的肋骨產生衝擊，但空包彈的話威力卻會小上很多。
而且要使用空包彈的話，埋伏的距離需要更接近懸崖。
萊伊去襲擊了卡爾瓦多斯確實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幸好作為眼睛的狙擊手還有一個，生性多疑的朗姆也在暗中監視他們的行動。
「你一個人能回去嗎，柏圖斯？」即便知道柏圖斯是組織中身經百戰的老人，他還是忍不住會為她表現出來的稚氣天然所擔憂。
畢竟她確確實實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只是太早進入了組織。
「朗姆的人在下面等我，之後似乎還有什麼任務吧。」七瀨真純用樹枝戳了戳松軟的泥土，果斷繞開這邊的路，去走另一方向。
蘇格蘭忍不住皺眉，「你這樣還要執行任務？」
才剛完成了琴酒的任務，甚至還沒有多余的休息時間。
組織看起來很在乎柏圖斯，但為什麼對她本身卻是一副極力壓榨消耗的狀態。
七瀨真純點點頭，認真道：「因為是很重要的任務。」
關於銀色子彈重啟的研究，朗姆想讓她去研究所試試那些服用了藥物的實驗體。
朗姆的話中隱約透著股不尋常的味道，十三年前研究出來的銀色子彈明明還只是致人死亡的毒藥，怎麼現在重啟的研究需要她去試探實驗體的能力。
不過即便知道危險，她也必須要去。
畢竟那可是同時接近朗姆和銀色子彈的機會，錯過這一次就不知道再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她已經不想再呆在這個世界了。
「就在這裡分別吧。」
七瀨真純停住腳步，下山時用的樹枝被她扔回樹叢裡，她並不打算在豺狼面前顯露自己的弱點。
「再見了，蘇格蘭。」
真沒想到，來到這個世界幾個月，唯一能讓她說出道別的人是蘇格蘭。
蘇格蘭愣了下，看著柏圖斯步伐正常地上了路邊不起眼的黑車。
「剛剛那句再見，是更接近永不再見的意思吧？」
為什麼柏圖斯要對他說這句話？應該說為什麼柏圖斯會用這句再見作為道別。
手不自覺伸進衣兜，蘇格蘭捏緊手機，神色有些不定。
他定了定神，松開手輕舒了口氣。
應該只是柏圖斯玩心上來，用了那句再見來作弄他吧。
這孩子身上沒有琴酒他們那樣的黑暗氣息，他總是很難分辨她到底在想什麼，甚至隱約好奇過七瀨警部的女兒為什麼會加入組織。
若是她能繼承父母的衣缽，必然會成為一名很了不起的刑警。
只可惜，她選擇了這條黑暗中的道路。
「萊伊帶走了卡爾瓦多斯……」蘇格蘭暗暗嘆了口氣，「接下來組織應該還會亂一段時間吧。」
第28章
出乎她的意料，朗姆是個身高中等、面相凶惡的光頭男人。
組織中那麼多條傳聞，似乎只有男人和義眼這兩點對上了。
貼了防窺暗膜的車內昏暗一片，朗姆坐在車上等她的時候雙目緊閉，雙手環胸呈一個放松等待的姿態。
七瀨真純拉開車門坐進來的時候，朗姆睜開眼看了她一眼：「出發吧。」
車內前後座的擋板緩緩升起，隔絕了他們在後座的談話聲。
「研究所那邊很著急？」
「我還以為他們會等到雪莉從國外回來再重啟這個研究？」七瀨真純瞥了朗姆一眼，仿若隨口一問。
若非她眼神好，幾乎難以發現朗姆的左眼是只義眼。
「BOSS已經等不及雪莉從美國修完課業回來了……」朗姆冷笑了聲：「研究所那邊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奪回BOSS的關注與看重。」
從前被宮野厚司壓在頭上也就算了，現在還要被一個十四歲的小女孩搶盡風頭，研究所那群自視甚高的家伙又怎麼能甘心。
獲知了深川集團最新藥物的內情後就瘋狂叫囂著讓柏圖斯、琴酒去盜取資料，BOSS也是信了他們的保證才特意派出柏圖斯執行任務。
「現在看來他們是做出成果了。」七瀨真純眨了眨眼，語氣肯定。
停滯了十三年的實驗，因為那份異常而再度重啟，並有了進展，這聽起來還真是讓人驚訝。
令死者返生，就算只是短短的瞬間都很令人驚訝。
即便只是一分鐘、半小時，只要是復活的死者，都會被拼命救治延續生命。
研究所需要他們的數據作為藥物的支撐，服用藥物後的人堅持時間越久就越說明他們藥物的效果。
七瀨真純感慨：「真厲害啊。」
做到了有特殊力量的世界都無法做到的事，讓死者復活。
特性是高犯罪率的世界，不穩定因素的體現居然是死者返生，該說是命運使然還是輪回呢？
不過如果是侑子小姐的話，一定不會認同的吧。
畢竟死去的人就是死去了，強行要死去的人復活是違背世界真理的。
而組織的願望偏偏就是逆轉時間，讓死者返生。
「研究所那邊可能會需要你配合，BOSS的意思是不太過分的要求都盡量配合。」朗姆戴上了假發，開始偽裝自己。
七瀨真純挑了挑眉，詫異道：「研究所的實驗體都滿足不了他們，開始要對有代號的成員下手了？」
「這是BOSS的命令。」朗姆並沒有否認她的話。
「是是、這是BOSS的命令。」她敷衍著點了點頭。
就算是再怎麼看重的手下，在面對夢寐以求的目標快要實現時，還是會毫不猶豫地舍棄。
所謂盡量配合，都不過是安撫她的場面話。
研究所的位置不在杯戶町，一路彎彎繞繞地行駛是為了防止被記住路線，不過七瀨真純也沒打算記住。
車子停下來的時候，她並沒有立刻下車。
「你在猶豫什麼，柏圖斯？」朗姆視線冰冷，沉聲問她。
「我在猶豫什麼啊——」
她拖長了音調，搖了搖不知何時拿在手上的風鈴，清脆悅耳的鈴聲在車內響起。
叮鈴叮鈴、叮鈴叮鈴……
朗姆的動作頓住不動，絲絲縷縷肉眼無法看到的能量被風鈴吸引到表面的紋路，蒙上一層淡淡卻隱含戾氣的紅色。
直到風鈴表面的紋路漸漸黯淡下去，她這才收起風鈴。
「柏圖斯，你還不下去嗎？」
原來打算跟她一起下車的朗姆冷眼看著她，行動發生細微的偏差，他改變主意不打算進研究所了。
他不會在人多口雜的地方暴露真身。
「畢竟被人把主意打到身上還是第一次，總得給我點時間做心理准備吧。」
七瀨真純彎著唇笑道，心情看起來很好的樣子。
她打開車門竄出去，「我做好准備了。」
哈，她准備好進研究所收割了。
消除不穩定因最麻煩的就是尋找的過程，總會受限於身份出現各種各樣的意外和阻礙。
明明侑子小姐給的風鈴吸收不穩定因很方便，卻總是因為不敢浪費魔力畏手畏腳。
……
還是要矜持一點。
畢竟研究所的人都把她當砧板上的肥肉來看，這種情況她還能笑嘻嘻地進去，不就顯得她很傻？
進研究所的時候過了好幾道檢測門，要求她將身上的槍械刀具全都卸下。
七瀨真純一一照做。
大概是想著她之後也沒什麼出去的機會，接她進來的助手並沒有顧忌隱瞞什麼，任她隨意在研究所亂走。
「這是服用過藥物的實驗體嗎？」
她腳步停在一個房間前，透過玻璃窗看進去，能看到大量管子插在實驗體身上輸送著液體維系他的生命，一旁的心電監護儀上折線緩慢而微弱地起伏。
七瀨真純貼著玻璃轉了轉腦袋，「我可以進去看看嗎？」
助手顯然有些猶豫，但轉而想到主任交代給他的話，還是咬咬牙點頭：「您進去吧，但請不要觸碰實驗體，他的身體還很脆弱。」
「這樣還活著的實驗體有幾個？」她進去前，突然問了句。
助手愣了愣，喏喏應道：「三、三個。」
最開始有反應的實驗體並不止三個，只不過後面陸續失去了恢復的生命體征，僅剩下三個實驗體仍存在生命體征，但是卻醒不過來的實驗體。
七瀨真純若有所思地應了聲，也就是說她見到的是其中一個。
「實驗體八號，原名是萩原研二……」
死因是爆炸余波導致的內髒破裂。
前警視廳機動隊爆•炸•物處理班成員，這種身份的屍體組織也能弄到手嗎？！
七瀨真純暗暗驚訝，側頭看了眼病床上昏睡的青年，臉頰瘦削、頭發眉毛被剃了個干淨，但依稀還能看出與照片上的相似度。
還活著的三人中有個是警視廳的警察，也就是說身體素質優越的實驗體更容易維持生命體征？
這麼看來，也難怪他們將主意打到她身上。
「柏圖斯大人？」顫顫巍巍的呼喚聲從門外傳來。
「主任那邊希望您能快點過去……」他低聲心虛地催促道。
七瀨真純合上資料，應了聲：「知道了。」
橘眸定定地看了萩原研二一陣，平靜地轉開視線。
真是可惜，消除不穩定因素後，因為藥物而產生的奇跡也終將會消失。
她很敬佩警察這個職業，但她也必須要完成她的任務。
「呃……」門扉再次關上時，病床上的人手指輕顫了顫。
七瀨真純反手將風鈴扣在掌心，系住風鈴的紅繩套在指根壓緊固定，只一松手風鈴就會落下搖響。
從實驗體的病房到實驗室，最後到了臨時收拾出來的會客室。
她看著隱隱將會客室圍起來的研究員，神情都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他們好像准備對她，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她為科學而獻身？
「這是所有研究員都到了嗎？」她回頭問跟在身後的助手。
他尷尬地點點頭，小聲道：「老、老師們都很仰慕柏圖斯大人。」
這不是仰慕吧？
看著想把她現場拆了再用藥復活。
七瀨真純無所謂地點點頭，既然人都齊了她也不多浪費時間：「老師們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銀色子彈計劃中需要的實驗體，你們是從哪裡弄來的呢？」
她松開扣緊的手心，風鈴落下來一震。
龐大的魔力如霧氣般向外擴散籠罩住整個研究所，隱藏在研究所的不穩定因化作絲絲縷縷的紅色霧氣混入其中。
原本氣勢凌然逼人的研究員，眼神微微放空怔住，潛移默化改變影響他們的不穩定氣息從他們身上剝離，血絲一般擰成一股細絲流入風鈴的紋路中。
其中最濃重猶如血繩一般的霧氣自實驗室的方向緩緩而來，幾乎是瞬間就讓風鈴中的魔力轟然一炸，團團包圍拉扯著血繩，瑩白光芒與淡紅光芒交織，繁復神秘的紋路從風鈴中脫出放大猶如鯨吞般將所有的紅色霧氣吸納其中。
風鈴聲止住，隱藏於這個世界的不穩定因素都被盡速消除。
會客室中的研究員倒了一地，七瀨真純收好風鈴，低頭看了眼：「大概一會就會醒吧？」
不穩定因素對朗姆的影響並不深，只是因為他還藏有十三年前銀色子彈的半成品，才沾染了些因果。
研究所這邊被影響大些，但最多也只是昏迷一段時間，並無大礙。
只不過那個答案，她應該是無法得知了。
消除了不穩定因會讓他們忘記這段時間關於銀色子彈研究的成果和實驗體，而她剛剛問的問題怕是也得不到答案了。
她放松地舒展身體，雙手背在身後，沿著剛剛的路尋找出口。
「終於結束，可以回去啦。」
毫不意外，原本還維持著微弱心跳的實驗體，心電監護儀上都只剩下一條直線……
「咦？」
她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低頭看看風鈴，紅白交織泛著星星盈盈的光，表示這個世界的不穩定因全都吸收。
再抬頭看看，病房內的心電監護儀仍是折線，甚至比她剛剛離開病房時還要強烈。
七瀨真純扶著玻璃，看著病房內坐起來一臉茫然的青年，喃喃道：「沒想到實驗體的三個中，還有個是用來騙研究經費的。」
他這不是本來就沒有死嗎？！
第29章
左思右想之下，七瀨真純還是決定將這個前警察，現無身份證明的青年從研究所帶走。
若是沒看見也就算了，偏偏她看見了萩原研二從病床上蘇醒坐起來。
一臉茫然似乎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身處這裡。
她抬頭看了看研究所的監控，許是怕監控中拍到他們對柏圖斯下手，早在她進來研究所前，監控錄像就被提前關閉。
這倒是方便了她行動。
七瀨真純從角落裡推了輛保潔車進病房，「還記得自己叫什麼嗎？」
萩原研二怔怔點頭，看了看四周：「這裡是醫院？」
看來還沒把腦子躺壞，就是不知道人昏迷了多久。
「你覺得這裡像醫院嗎？」她反手把問題丟回去。
萩原研二開玩笑道：「不是醫院的話，難道是開發新型藥物的研究所？」
他還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沒想到他還有醒來的一天。
「猜對了……」七瀨真純驚訝地揚眉，「不過這裡可不是什麼正規優良的研究所。」
也不是面向外界，可以公開地址和研究方向的研究所。
她掀開蒙在保潔車上的白布，坦然道：「要走嗎？走的話，我就用這個推你出去。」
根據資料顯示，他在外界早就死亡三年，身份上已經是個死人了，也不知道是怎麼輾轉落到組織的研究所裡成為實驗體的。
看他身上肌肉的萎縮程度，怕是需要一段時間復健才能正常行走。
萩原研二撐著身體試圖站起來，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行。
他抿著唇笑起來，眉眼間有些憂郁卻不失風度：「拜托你了，小姑娘。」
七瀨真純了然，推著保潔車到他面前，在他雙腳踩進去，扶著病床欄杆想挪進去時，伸手托了下他的手臂。
一米八的個頭縮在小小的保潔車內，屈著膝縮手縮腳，萩原研二抬頭看過來的時候帶著幾分可憐巴巴的味道。
「我蓋上了，等我說可以你再出來。」七瀨真純抱起床上的被子，蓋在上面給他扒拉著留了條縫呼吸。
一個成年男人加一床被子的重量，雖然有些重，但還在保潔車的承受範圍之內。
從病房出來的時候，七瀨真純毫不避諱頭頂的監控錄像，徑直推著保潔車往前走，輪子發出骨碌骨碌的聲音。
讓萩原研二躲在保潔車裡，一是她沒打算抱著個大男人走出研究所，二是躲在保潔車內萩原研二不會看到研究所內的人全都昏迷倒下的奇怪現像。
這並不是方便向他解釋的事。
……
研究所地處的位置有些偏僻，但卻不是人際荒涼的地方。
七瀨真純微眯了下眼，推著保潔車轉到研究所背面，小心地掀開被子：「有絕對信得過方便聯系的人嗎？」
她准備把這人甩給別人接手了。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有……」
但是為什麼是聯系方便且絕對信得過的人，而不是家人？
看出了他臉上的疑惑，她低聲解釋：「你已經是法律意義上的死人了，就這麼大搖大擺地回家會有麻煩的。」
「資料上記錄你的死因是爆炸余波導致的內髒破裂……」七瀨真純垂眸，握著保潔車的手緊了緊，「而那場爆炸案發生的時間是三年前。」
她是不知道，一個被記錄在三年前死去的人為什麼還會活著，甚至還出現在組織的研究所中。
或許是命不該絕，也或許是必然的安排。
在離開這個世界之前，七瀨真純將他從研究所中帶了出來。
只能說萩原研二醒來的時間恰到好處。
若是還沒找到不穩定因，她必然不會放肆將研究所的實驗體帶走，畢竟她還要靠這個身份來活動調查。
若是她離開研究所時，沒經過病房看一眼，就不會發現萩原研二還活著，他並不是因為異常而復活的人，自然也不會因為異常消失而死去。
「你真是個很幸運的人……」七瀨真純眸光溫和，語氣感慨中帶著美好的祝願：「將來也一定會平平安安的，警察先生。」
研究所的監控錄像全部關閉，裡裡外外值守的保全和研究員、助手都昏迷倒地。
現在想想，不是很幸運嗎？
萩原研二。
他愣了下，很快笑道：「確實，像我這麼幸運的人大概不多了。」
「可以借我用下手機嗎？」
「我想聯系個朋友。」
摸不清自身現在什麼情況，萩原研二決定聯系他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松田陣平。
他們同為警察，又一起玩著長大，要說絕對信得過且方便聯系的人，他第一時間就會想到松田陣平。
七瀨真純從兜裡摸出朗姆聯系她的手機，猶豫了下還是塞回去，換成中原中也給她買的手機。
「小心別弄壞了。」
遞給他的時候，她還不放心地叮囑。
萩原研二失笑，這時候倒看出來小姑娘還是個未成年了。
「放心吧，我會小心使用的。」
小姑娘這樣愛惜的手機，不好好保證、鄭重對待就太失禮了。
七瀨真純臉色稍好，補充解釋了句：「因為是朋友送的，所以不想弄壞。」
萩原研二認真附和，「珍惜朋友的心意是應該的。」
看著七瀨真純臉上揚起的笑顏，萩原研二不禁感慨，女孩子真是可愛又好哄的生物。
只要好好對待，她們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言語態度中的表現她們都會感受到的。
聯系了松田陣平後，他將手機好好地歸還給七瀨真純。
「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萩原研二突然想起來，剛剛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都沒趕得上問。
七瀨真純猶豫了下，「柏……七瀨真純，是我的名字。」
他不會再回到那個研究所，柏圖斯的代號他也不需要知道。
明明聽到了P開頭的發音，卻中途轉為了N開頭的七瀨。
善解人意的萩原研二也不打算追問，「雖然我的名字，你應該已經看到了。」
「但我想我還是要向你正式介紹下——」
「萩原研二，警視廳警備部機動隊爆•炸•物處理班的成員，非常感謝你的幫助。」
他抬手在額前敬禮，明明穿著一身蒼白羸弱的病服，卻像身穿警服對著櫻花的標志起誓般昂首自信。
七瀨真純沉默，轉開視線。
「言重了，我沒做什麼了不起的事。」
手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能像兒時一樣驕傲地昂首挺胸，裝作小大人的樣子，興奮地說：我長大以後也要當警察。
接到死去三年的友人電話，松田陣平是驚愕的。
他甚至不敢相信，覺得是有人在用萩原研二的聲音對他惡作劇。
但那個人卻說出了只有他們才知道的往事，甚至就連警校時他那些糗事也一並笑著說出來。
「萩！」
松田陣平甩上車門，跑過來四處張望。
扶牆站著的青年蒼白、瘦削，臉上帶著他熟悉的笑容，抬手招呼：「我好像回來晚了？」
視線停在他身上，松田陣平緩緩摘下墨鏡，深吸了口氣。
不是做夢，是真的萩原研二。
「要來個久違的擁抱嗎，陣平？」萩原研二揚眉輕佻地笑道。
松田陣平繃不住傷感，往他肩上錘了一拳：「這麼感人的場合你也不能正經點。」
萩原研二痛呼了聲，揉了揉肩：「就不能溫柔一點嗎？」
他還以為能看到陣平感動到落淚的樣子，真是失望。
松田陣平嘆了口氣，伸手攙扶住他，「這三年你都去了哪？」
站都站不穩的家伙，還在跟他開玩笑。
「我也不知道……」萩原研二思索了下，搖頭：「我剛醒過來的時候還以為是在醫院呢。」
松田陣平不置可否。
「所以你剛剛就是被這車推出來的？」
萩原研二張了張嘴，就被熟悉他本性的友人打斷了。
「你站都站不穩，別告訴我你是自己坐著車滑出來的。」
他無奈地聳了聳肩，「那小姑娘可能不大想被人知道，她在陣平來之前就走了。」
畢竟本應死去的人出現在研究所裡，怎麼看都不對勁，不想被扯上關系也不奇怪。
松田陣平皺眉久久不語，一個嬌小的身影閃過他的腦海，抬手比劃了下：「是個這麼高，藍頭發的小丫頭嗎？」
他剛剛開車過來的時候，好像瞥到她了。
萩原研二驚訝，「陣平認識那孩子嗎？」
松田陣平應了聲，「是七瀨警部的女兒，她那小個頭和藍頭發要認出來很容易吧。」
上次見她的時候，身邊還有個長得很相似的赭發男人，看著很危險的樣子。
「只有那小丫頭嗎？她身邊沒有別人？」
萩原研二搖搖頭，肯定道：「只有她。」
他露出意外的神色，那孩子竟然是七瀨警部的女兒，可她那時候的神情……
分明就跟小時候的陣平是一樣的。
對警察心有芥蒂的樣子。
……
七瀨真純從窗戶翻進去，高興道：「我回來啦！」
中原中也看了她一眼，關上電視：「看樣子是很順利？」
她賣關子地哼哼兩聲，擺出風鈴在中原中也面前，風鈴表面的紋路亮起漂亮的紅白色交織。
「猜猜看？」
中原中也彈了下她腦門：「不猜，快說。」
七瀨真純鼓了鼓臉，摸摸腦門：「風鈴呈現這種狀態，就是這個世界的不穩定因全部消除，我們可以回去了。」
她還想讓中也驚喜一下。
結果他完全不打算配合，還彈她腦門。
第30章
「終於能回去了嗎？」中原中也松了口氣。
待在這個世界幾個月，跟個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摸尋不得法，他都以為要待在這邊熬上個好幾年才能走。
他拿過風鈴在手上擺弄兩下，除了那時刻充盈明亮的紋路，著實看不出裡面隱藏著能影響整個世界的力量。
「這個要怎麼用？」他搖了搖風鈴，清脆悅耳的鈴聲響起。
七瀨真純不直接告訴他答案，轉而問道：「中也拿到錄音帶了嗎？」
那份支付給次元魔女，幫助宮野姐妹安全離開組織的代價。
原本她是想著由她來完成宮野明美的委托，以那份錄音帶作為代價，最後再轉交給次元魔女，當做他們下次穿越異世界的代價。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最終她還是決定把願望交給壹原侑子實現。
中原中也怕是已經等不及要回到原世界，宮野姐妹那邊也並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處理完的事。
組織的勢力根扎於世界，除非從此改頭換面、拋棄名字與過去，否則很難徹底擺脫組織的追捕。
無奈之下，七瀨真純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不過朗姆給她的銀色子彈半成品，倒不是完全沒有用處。
相較於錄音帶中寄托的母愛，銀色子彈中包含了更特殊的特質，讓她說也一時無法說出來。
但七瀨真純能肯定，這也是能讓侑子小姐滿意的收藏品。
「在這，你要這個做什麼？」
中原中也從衣兜裡翻出包裹嚴實的錄音帶，順道還把七瀨真純之前塞給他的小藥盒也拿了出來：「還有這個，是毒藥嗎？」
橘眸眨了眨，她有些驚訝於中原中也的口袋竟然能塞進這麼多東西。
「干嘛？」中原中也瞬間警覺起來。
「中也的口袋有大多啊？」七瀨真純突然好奇地問道。
她好像總能看見中也從口袋裡掏出很多東西。
「你在好奇這個啊……」中原中也微松了口氣，開始從口袋裡往外拿東西：「也就是手機、錢包、鑰匙之類的東西吧。」
七瀨真純伸手地扒拉了下中原中也的口袋，從外面看也看不出來這麼能裝啊？
「干嘛干嘛！」中原中也拽住褲子，滿臉警惕：「褲子都要被你拉下來了。」
她咕噥了句，「哪有，中也明明還綁著皮帶。」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義正詞嚴：「就算綁著皮帶也不能隨便拉，你想看我會翻給你看。」
他伸手把褲袋扯出來，七瀨真純伸手比劃了下，「果然不是我的錯覺，男裝褲子的口袋都比女裝褲子的口袋要大啊。」
中原中也露出疑惑的神色，他還從來沒留意過這個問題。
「你看，我的口袋最多只能裝個手機。」七瀨真純拉出褲袋，莫約跟她的手掌差不多大，裝了零錢包就裝不進手機。
這不是很奇怪嗎？
男人因為習慣用口袋裝東西反而口袋做的很大，能裝進很多零碎的東西。
而女人想要裝什麼，不帶著個小包包好像怎麼都不夠裝。
中原中也湊過去看了眼，下意識應和了句：「是啊。」
隨即他便反應過來，真純那丫頭沒什麼距離感，他還不知道輕重湊過去。
他輕咳兩聲，轉開話題：「我們剛剛不是在說要怎麼回去的事嗎？」
「用風鈴立馬就可以回去了……」七瀨真純捏起風鈴晃了晃，順口一問：「中也有想道別的人嗎？我們可以告別了再走哦。」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我們已經不會再回來這個世界了吧？那就沒有必要了。」
在這個世界，他不是沒有遇到值得相交的人。
然而這裡對他來說，也只是個臨時停泊的港口，他們終將要回到屬於自己的港口。
「是不會回來啦，萬千異世界中想要再遇到一模一樣的異世界可是很困難的。」
這個概率甚至比中還低，還是不要再寄希望於能與這個世界的人再見為好。
「不過其實就算道別了意義也不大啦……」她語氣平常，見中原中也不解，徑直解釋：「就像我們來的時候一樣，等我們離開之後，這個世界所有關於我們的記憶都會消失。」
被植入的身份背景都會被抹消得一干二淨。
再刻骨銘心的記憶，也不會留下絲毫的痕跡，不管多麼珍惜、多麼看重的感情，都會消失於記憶之外。
因為他們本來就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
這也是異常搜查官每次穿越都會經歷的事。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也就是說記得這些記憶的人只有我們嗎？」
她理所當然地點頭，「是這樣沒錯。」
七瀨真純好心提醒：「中也要是沒有想見的人，我們就要啟程回去啦。」
中原中也抿唇，眉心緊皺一團像是有什麼想不通的事。
他低聲緩緩道：「沒有，我們走吧。」
神秘而動聽的咒語自七瀨真純口中吐出，她半闔著眼，手中的風鈴搖響，巨大的魔法陣落於他們腳下。
「真純，你有過不想被忘記的人嗎？」中原中也突然開口問道。
七瀨真純愣了下，勾唇笑道：「有哦，有個人我不太想他忘記我呢。」
她還挺喜歡他的，不過她已經習慣被人遺忘這件事。
回到曾經穿越過的異世界不是沒有的事，就算概率堪比，也確實存在著中獎的幾率。
但是沒有意義。
曾經認識的人，在異世界結下的羈絆都會將她忘記，不留下絲毫的回憶。
會在意的人只有她，只有那些對異世界產生眷戀的異常搜查官。
優秀的異常搜查官，除了能力與對異常的敏感嗅覺，還要有一顆強大能抗拒異世界誘惑的心。
要是被異世界引誘舍不得離開，可是會被吞噬本身的。
魔法陣的光芒大作，絲絲縷縷的魔力包裹拉扯著他們，耀眼的白光刺得他看不清七瀨真純的臉龐，也聽不清她最後的回答是什麼。
穿過迷幻不定的時空隧道，回到陰沉昏暗的地牢，壓制著異能的封印解除，強大而充盈的力量回到他們身上。
七瀨真純躍起盤腿浮在半空，高興道：「還是這樣舒服。」
在異世界受到的傷，回到有特殊力量的世界，莫約很快就能痊愈。
中原中也壓了壓帽子，輕吐了口氣。
離開時穿的那身西服，如今只剩下帽子跟著他回來。
幸好類似的西服，他公寓裡還有很多套用以換洗。
「這邊過去多久了？」中原中也看了看地牢，似乎跟他離開時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
七瀨真純慢悠悠地晃過去，「出去問問不就知道了？」
他們消失的時間最多不超過兩天，港口⚹⚹總不會將中原中也定性為叛逃。
中原中也整理了下帽子，瞪了她一眼：「你說的倒是輕松。」
他視線掃過地牢深處，眉頭皺起：「那幾個人去哪了？」
襲擊港口⚹⚹的武器庫、名下的珠寶店，被黑蜥蜴抓住後送入地牢關押，他們離開的時候人還在地牢，回來的時候卻不見了。
難道時間真的已經過去了很久？
七瀨真純剛才想起來，她好像忘了跟中原中也解釋：「不穩定因消除後，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就被遣送回去啦。」
中原中也不爽地嘖了聲，惹出這麼大亂子讓他們直接回去，真是便宜他們了。
他走出地牢，琢磨著是先向首領彙報還是先把七瀨真純送回公寓，迎面就撞上了守在地牢前的尾崎紅葉。
周身泛著紅色的夜叉懸浮在她身後，拔出刀呈現戰鬥的姿態。
中原中也懵了下，「紅葉姐……」
尾崎紅葉抬袖掩唇，輕笑著道：「舍得回來了嗎？」
他有些心虛地吞了吞口水，試探性問：「我離開了很久？」
真純那丫頭不是信誓旦旦，兩個世界時間流速不同，讓他不用擔心時間的問題嗎？
這看起來完全不像是時間沒過多久啊！
尾崎紅葉挑起凌厲的眉，笑得艷麗逼人：「還不到兩天。」
也該說幸好還不到兩天。
繼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叛逃港口⚹⚹不久後，干部之一的中原中也突然消失在自家的地牢中，這樣的事情說出來都不免要讓裡世界別的組織笑話。
中原中也松了口氣，有些慶幸地笑道：「我還以為過去幾個月了。」
尾崎紅葉微眯了眯眼，笑吟吟道：「過去了幾個月，可就不是妾身等在這裡了。」
她轉眸看向中原中也身後的少女，「不給妾身介紹下這孩子嗎？」
嫵媚的紅眸落在七瀨真純身上，與中原中也過分相似的外貌讓她想起了兩三年前的中原中也，眉眼間都帶著掩不去的驕傲。
「中也可是帶著她一起消失了好幾天。」
話是說中原中也帶著她消失，但語氣中微妙的指摘卻明晃晃地昭示了尾崎紅葉真正偏向的人。
中原中也猶豫了下，用了七瀨真純之前的玩笑話：「那個，如果我說我們是去拯救世界？」
尾崎紅葉勾唇，笑得迷人又危險：「中也覺得妾身是會相信這些話的人嗎？」
他揉了揉額角，頭痛得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七瀨真純收回異能，落在地上：「我叫七瀨真純，請多指教。」
帶著獨特韻味的京都腔讓尾崎紅葉露出些許異色，她若有所思地看著面前這個跟中原中也有幾分相似的少女。
「是我不小心把中也帶到了異世界，姐姐大人要怪就怪我吧。」
七瀨真純一臉大義凜然，她覺得意外把中原中也拉進異世界，她應該肩負起為他解釋的責任。
「別說了……」中原中也反手堵住她的嘴，面無表情：「都是我的錯。」
他怕他再不壓住她，這小鬼又會說出什麼嚇人的話。
悠于 2023-11-18 12:01
第31章
尾崎紅葉看著他們，忍俊不禁：「是叫真純嗎？」
這個眼角眉梢都是風情的女人收起身上的尖刺，一笑起來美得風雅動人，她放軟的語氣中帶著些笑意：「能告訴我，為什麼要叫我姐姐大人嗎？」
她記得京都那邊也是沒有這種習慣的吧。
京都那邊的勢力都是群食古不化的老人在掌權，每次跟他們打交道都要磨蹭很久，各種打機鋒的話語來往、相互試探，只是想想就讓人頭痛。
七瀨真純眨了眨眼，視線挪過去旁邊，小心地瞅了眼中原中也。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縮回堵住她嘴的手。
七瀨真純撓了撓側臉，遲疑著道：「不是姐姐大人，難道是大姐頭？」
她看電視上黑•道組織裡的女性，都是被這麼稱呼的。
拿著槍或是砍刀，說話聲音洪亮且氣勢十足，被手下的小弟們恭敬地叫做大姐頭。
不然就是一身和服，笑得優雅漂亮卻在談笑間用刀或扇將敵人的首級取下，被手下的女孩子們恭敬地叫做姐姐大人。
她難道叫錯了嗎？
七瀨真純迷惑地問道。
中原中也沉重地嘆了口氣，他都差點忘了這小鬼對⚹⚹總有著奇奇怪怪的認知。
不要隨便相信電視上演的那些，那都是演出來的，不是真的！
尾崎紅葉聽了她的解釋，又是好笑又是有趣，「這孩子還挺可愛的。」
「你喜歡的話，叫姐姐大人也是可以的。」
比起大姐頭這樣的稱呼，姐姐大人不是顯得可愛多了嗎？
「紅葉姐！」中原中也頭痛地喊了聲。
不要再縱容七瀨真純奇奇怪怪的認知了！
這小鬼真的會相信、會長歪的啊！
七瀨真純歡快地應了聲：「姐姐大人，請把中也交給我吧！」
她覺得跟中原中也搭檔是件很舒服的事，如果中原中也願意，她想跟他成為固定搭檔。
中原中也漲紅了臉，羞惱地嚷嚷：「你又在說什麼奇怪的話啊！」
什麼叫把他交給她，這小鬼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啊。
七瀨真純歪了歪頭，中也又開始害羞了，真讓人搞不懂。
她決定虛心向中原中也請教，「如果不是說把中也交給我，那應該怎麼說呢？」
漂亮的橘紅色雙眸映出他的身影，泛著瑰麗如晚霞的光彩，她直白的話簡直能輕易地擊中人的心髒。
「我喜歡中也，想跟中也成為搭檔啊。」
中原中也被羞得耳根發紅，虛張聲勢：「只、只是想成為搭檔，不要說得那麼惹人誤會啊！」
反正七瀨真純的喜歡，肯定也只是覺得他作為一個搭檔很適合。
說得這麼引人誤會……
「會被誤會嗎？」七瀨真純茫然地反問。
她從來沒想過這些話會被人誤會，畢竟這是她第一次想要跟某個人成為固定搭檔。
在異監組的時候，都是老大說讓她跟誰組隊就跟誰組隊。
她還從來沒試過自己選擇搭檔。
中原中也秒答：「肯定會啊！」
話落，他下意識瞥了眼尾崎紅葉，卻見她原本拔出的刀已經收歸於傘中，作為異能的金色夜叉召回，剛剛還隱含著怒氣的姿態轉而有趣、笑吟吟的樣子。
見他看過來，尾崎紅葉還輕笑著道：「並不會被誤會，真純這孩子說的只是想跟中也搭檔吧？」
七瀨真純連連點頭，她明明就沒想什麼奇怪的事。
是想太多的中也的問題！
面對小鬼隱隱帶著譴責的目光，中原中也差點被氣得笑出來，「還是我想太多的錯嗎？」
七瀨真純大度地摸了摸他卷曲的赭發，「我原諒中也了。」
「那還真是感謝了。」中原中也沒好氣地道。
她鼓了鼓臉頰，戳住中原中也的額心：「中也脾氣真壞。」
這麼明顯地陰陽怪氣，她完全能聽懂。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我要是真脾氣壞，你就不會好好站在這裡了。」
上一個敢捉弄他的人，已經被他吊起來打包扔進醫院了。
七瀨真純難以理解地皺著臉，她能好好地站在這裡難道不是因為她夠強嗎？
看夠了他們的笑話，尾崎紅葉輕拍兩下掌，將他們的注意吸引過來。
「玩笑話說夠了嗎？」
「說夠我們就該說正事了。」她似笑非笑的語氣中帶著絲威脅。
中原中也收回氣惱好笑的情緒，扶了扶帽子，端正神色：「紅葉姐來地牢，是因為我們失蹤的事嗎？」
似乎也只能想到這個原因了。
畢竟作為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紅葉，掌管刑訊組和審訊組，平日在組織裡就不清閑。
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親自來地牢動手已是少見，更別說連金色夜叉也召喚出來。
港口⚹⚹地牢中關押的人一般是敵對組織的人、侵犯了港口⚹⚹三大鐵律的成員、被發現是臥底或是被抓回來的叛徒。
這樣的人是組織地牢中最常見的，作為曾經在尾崎紅葉手下學習過渡的中原中也對這些事再清楚不過。
港口⚹⚹因為某個叛逃了的干部，有著最規範有效也是最恐怖殘忍的刑訊手段。
即便對方是冒犯過組織被黑蜥蜴抓捕回來的人，也不需要尾崎紅葉親自出場。
因此，他才肯定尾崎紅葉出現必然是得到了吩咐。
「鷗外閣下讓我等在這裡……」寬大的袖子落下來遮住手，尾崎紅葉揚唇笑道：「他對中也消失的兩天經歷很好奇。」
中原中也肅了肅神情，沉聲道：「我會向首領好好彙報這件事。」
如果七瀨真純說的是真的，以後穿越異世界的事應該不會少。
他也該好好考慮，是否要與她成為固定搭檔，成為這個世界的異常搜查官前往異世界消除不穩定因素。
尾崎紅葉叫住了中原中也，「把這孩子也帶上吧。」
七瀨真純疑惑地出聲：「我也要去嗎？」
她好像不是港口⚹⚹的人吧？就這麼隨意讓她上去，真的沒問題？
中原中也露出了猶豫遲疑的神色。
他相信七瀨真純不會突然襲擊首領，但他也不能冒然將她帶上去。
尾崎紅葉加深了笑容，推了推七瀨真純的肩膀，「去吧，那是首領的命令。」
中原中也皺緊眉，低聲道：「走吧，真純。」
既然是首領的命令，他自然不會拒絕。
……
從地牢前往港口⚹⚹首領所在的辦公室，需要轉到另外的一棟事務所頂層。
安裝在事務所外牆的電梯快速上升，七瀨真純看著漸漸拉高變小的建築物，露出了驚嘆的神色。
「好高啊，這裡是整個橫濱最高的地方吧？」
無論從哪個位置去看，港口⚹⚹都是最顯眼的建築。
簡直可以稱為是橫濱的地標性建築物。
「嗯，比事務所稍矮一些的是未來港的摩天輪最高點。」中原中也自豪地介紹。
七瀨真純哇哦了一聲，興致勃勃：「京都就沒有這麼高的樓，橫濱真不愧是港口城市。」
異監組裡的人沒港口⚹⚹的人多，建築也只是有著三五層的圓形立方體，便是站在頂層也不會體會到俯瞰城市的感慨與激動感。
「但是京八橋很出名吧？」
七瀨真純意外道：「中也喜歡吃京八橋嗎？」
京八橋作為京都的名牌點心，一貫都是京都對外的招牌之一。
不過京都外地的人對京都的印像是京八橋，似乎也沒什麼奇怪的。
中原中也思索了下，「我還沒吃過京八橋，有機會的話倒是可以嘗試下。」
他不討厭點心，但要說有多喜歡，倒也不至於。
只要是食物，對他來說都是可以接受的。
七瀨真純粲然一笑：「有機會的話，我請中也吃我最喜歡的京八橋吧。」
她最喜歡的京八橋點心鋪。
要是能和中原中也一起去逛就好了。
「這不是去京都就能吃的點心嗎？」中原中也挑了挑眉，詫異道：「現在網絡這麼發達，想買點心也可以讓人從京都寄過來吧。」
他揉了揉七瀨真純的頭發，「想吃的話，我們可以找時間一起去京都。」
七瀨真純恍然笑道：「說得也是呢。」
並不是只有她的京都才有京八橋。
這邊的京都，京八橋也是作為名牌點心而存在的。
「叮——」
電梯門輕響一聲，徐徐打開。
中原中也率先邁步出去，「跟我來吧，門口可能有些守衛需要檢查。」
首領辦公室自然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來的地方，只不過五大干部可以免受身體檢查這關，就能進去見到首領。
走到近前，中原中也才道：「給她換給女性來檢查身體吧。」
畢竟七瀨真純是第一次出現在港口⚹⚹，中間還帶著他消失了兩天，總不可能不檢查就通過守衛這邊。
即便他知道，以七瀨真純的實力身上應該是什麼武器都沒帶的。
……
「首領，中原中也回來復命。」
只一進門，他便摘下圓禮帽壓在胸前，恭敬地彎下腰垂眸低聲道。
七瀨真純驚訝地微微睜大眼，中也竟然有這麼正經的時候嗎？
她的目光看向站在窗前的男人，黑發束在腦後，微側過身溫和地笑道：「中也君來了。」
「還有這位，小客人。」
紫眸深邃神秘，讓人完全看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金發藍眼的女孩躲在他身後看過來，驕縱漂亮的臉上盈著好奇，毫不客氣地問：「她是誰？」
七瀨真純側頭，港口⚹⚹首領的女兒嗎？
很快她反應過來，「那是人型異能體嗎？」
類似的異能她也曾經見過，但幾乎跟人類一模一樣的外表，會自主思考，做出人類女孩一樣的行為。
她還真是第一次見。
森鷗外有些詫異，他笑著問道：「這是怎麼看出來的？」
他還以為只要愛麗絲不表現出非人的一面，幾乎就不會被認出來。
七瀨真純不確定道：「就是感覺？就是感覺，不大一樣吧？」
即便外貌、神情甚至是行為舉止都像個普通的幼女，但是總有些地方是跟人類不一樣的。
第32章
要說人型異能體，剛剛她看到的夜叉無疑也屬於人型異能體的一種，她從前也見過幾個這樣的特殊型異能，或是作為攻擊或是作為輔助，似人非人的異能體。
就如剛剛通體紅色的夜叉，臉戴面具氣勢凌然，手持長刀下半身是如幽魂的煙絮狀，就能明顯看出來是攻擊型的人型異能體。
但面前這個金發的幼女，無論是神情還是動作都與常人無異。
她雙手插著腰，神態驕縱可愛，不高興地跺腳：「別只跟林太郎說話，無視了我啊！」
「七瀨真純，初次見面。」七瀨真純屈膝平視她，驚嘆道：「你竟然還會生氣啊！」
愛麗絲奇怪又莫名地看了她一眼，「誰不會生氣啦，被無視了會生氣是很正常的好吧！」
跟中也長得這麼像，性格卻怪異到有些自我的家伙。
她跟林太郎可不一樣，她才不要被當成變態一樣的人。
七瀨真純拽了下中原中也的袖子，示意他低下頭。
中原中也看了眼森鷗外，見他笑吟吟並沒有阻止他們的意思，壓著怪異的心情低下頭湊到半蹲下來的七瀨真純嘴邊，別扭道：「你要說什麼啊。」
有什麼話要這樣偷偷摸摸的說，而且還是當著首領的面。
不覺得像當年說人壞話那麼奇怪嗎？！
「港口⚹⚹的首領好厲害啊……」她壓低聲音，發出氣音一樣的說話聲，呼吸的溫熱氣息落在中原中也耳邊，「他給那孩子賦予了思想和性格。」
除了附屬於森鷗外，並不會輕易死亡，這孩子就跟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中原中也挑高眉，忍住想揉揉發癢的耳朵，同樣以氣音回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你不是見過很多異能者嗎？」
會賦予異能體性格，難道是什麼奇怪的事嗎？
橘眸微微睜大，七瀨真純回道：「超級少見，外型跟她一樣像人類的異能體我也見過，但他們就不會有自己的性格。」
無論外表多像人類，都沒被賦予自己思考的能力。
機器人一般，異能者說什麼便會做什麼，完全不會有喜悅嬉鬧的想法，也不會反感拒絕。
中原中也詫異道：「是嗎？」
他偷偷瞥了眼愛麗絲，因為他們湊在一起說悄悄話，正不滿地鼓著臉瞪他們。
難以想像愛麗絲沒有自己的性格，應該說他想像不到首領追著愛麗絲換小裙子，她會溫順服從換上一套又一套的衣服。
愛麗絲生氣地大聲道：「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是不能讓我聽的嗎？」
七瀨真純伸手摸了摸她的金發，一臉認真道：「在誇你可愛。」
性格鮮活的人型異能體是真的很可愛，會生氣會大聲囔囔，就像多了個最熟悉的半身，永遠都不會背叛自己、什麼都能跟她說一樣。
她的異能並非是特殊系的異能，早前也沒見過被賦予了性格的異能體，自然也就不知道人型異能體原來也能像正常人一樣。
剛還氣鼓鼓的愛麗絲，有點高興又有點傲嬌道：「算你們有眼光。」
森鷗外溫和地笑笑：「七瀨君能喜歡這孩子真是太好了。」
他伸手想摸摸愛麗絲的頭發，卻被她炸毛躲過去，無奈地笑了下：「中也君，你們這兩天似乎經歷了很多事？」
中原中也站直了腰，正色道：「這也是我正想跟首領彙報的事。」
他並不擅長講述故事，但將這段時間發生過的事，從遇到七瀨真純再到他們穿越去異世界發生的一切告訴森鷗外，中原中也自認還是能講清楚。
其中涉及到一些世界規則和不穩定因素的事不甚清楚，七瀨真純便會在一旁補充說明。
「也就是說，我們世界往後也會不時出現奇怪的亂像嗎？」森鷗外聽完若有所思道。
只需要中原中也兩天，便能讓橫濱這段時間直線攀高的犯罪率重新下降回原來的樣子，無論對港口⚹⚹還是對森鷗外來說都是值得的。
僅僅是這半個月的亂像，就很讓森鷗外頭痛了。
犯罪率攀高影響到的不僅僅是港口⚹⚹，橫濱出現不穩定的亂像異能特務科和武裝偵探社也不可能幸免。
橫濱是個包容性極強的港口城市，同時這裡異能者也多，無勢力無組織的異能者不時就會流入到橫濱，單單是這些不受控的異能者就足夠讓橫濱本土勢力頭痛。
明明做的是有利於整個橫濱的事，卻只出他們的人，不討半分好處回來，當個默默無聞的地下英雄可不是森鷗外的風格。
冒險的事都由他們的干部來做，好事卻大家都有份，港口⚹⚹可不是這樣的大無私組織。
「中也君說的我都明白了，但犯罪率的事也不是一時能看出來的……」森鷗外心下默默盤算，面上依舊隨和從容，「我們就安心等待一段時間，看看橫濱能不能恢復往日的平靜吧。」
若證實了七瀨真純說的是真的，他自然也有理由去找異能特務科洽談。
最重要的是，他也對七瀨真純口中幫助他們穿越異世界的次元魔女很感興趣。
「七瀨君，每次都會從異世界帶東西回來作為代價支付給那位魔女小姐嗎？」森鷗外恍若不經意地問道。
在中原中也跟森鷗外解釋的時候，她已經欣然接受了愛麗絲的畫筆，跟她一起窩在地上畫小人。
「也不一定每次都有吧，運氣不好的時候就找不到。」她隨意回道，手下的藍色蠟筆扭出了一坨不明生物，「所以有機會的話都會多囤一點。」
「侑子小姐那裡是不接受賒賬的，若是支付不出代價會很慘很慘哦。」她提著蠟筆回過頭警告道。
不想被拿走重要的東西，就不要試圖在次元魔女面前耍小心機。
有時候看起來不重要的代價，卻會影響人的後半生。
愛麗絲戳了戳她手臂，「別理林太郎啦，看看我畫的這個。」
七瀨真純湊過去看了看，遲疑道：「這是……森老師？」
蠟筆畫的小人沒有五官，卻加了標志性的紅圍巾與腦後扎翹起的一小撮頭發。
愛麗絲驕傲地點頭，「你看出來啦？」
這一肚子壞水，明明心裡在算計著什麼卻裝得人模人樣，果然畫得超級傳神！
不過、她皺了皺臉，「為什麼要叫林太郎、森老師？」
這是什麼奇怪的叫法？
七瀨真純歪了歪頭，裝作曾經在電視上看過的樣子，肅著臉沉聲道：「老師，七瀨真純回來復命了。」
看得愛麗絲一愣一愣的。
她收回臉上的神情，疑惑道：「電視上的黑•道老大，不都是喜歡別人叫他們老師嗎？」
因為聽起來很有文化？像是風雅的文化人？
還是什麼別的她不知道的原因，反正她總能看到這種很像好人的黑•道首領被稱為老師或是醫生。
愛麗絲忍不住大笑出聲：「哈哈哈哈這麼說也太好笑了吧？」
這樣的敬稱森鷗外並不是沒被叫過，但是因為這樣的理由還真是第一次。
七瀨真純再次發出沒見識的疑問：「難道老師和姐姐大人的叫法都是電視劇裡杜撰的嗎？」
但是尾崎紅葉明明就很喜歡的樣子啊。
中原中也青筋跳了跳，這小鬼還學著他剛剛說的話。
「電視上的東西你記這麼牢……」他氣悶地戳了戳七瀨真純的腦門，「怎麼就不記得片頭會出現的故事純屬虛構？」
七瀨真純抓住中原中也的手指，板著臉道：「中也再戳我腦門，我就要生氣了。」
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你要怎麼生氣？」
「會敲你腦門。」她正色道。
禮尚往來，不能只有中原中也戳她腦門！
中原中也輕嗤了聲，他就知道這小鬼幼稚死了。
森鷗外好笑地打圓場道：「我也很久沒被叫老師了，七瀨君要是喜歡這麼叫也沒關系的。」
只從這孩子表現出來的樣子，完全看不出她在中原中也口中有那麼高的評價。
不過他也相信中原中也不會看錯人。
「七瀨君，這段時間可以麻煩你留在中也身邊嗎？」森鷗外笑吟吟提議。
七瀨真純眨了眨眼，坦然道：「我不是港口⚹⚹的人，呆在事務所也沒關系嗎？」
森鷗外歉意地笑笑：「因為不方便向外界透露七瀨君的真實來歷，對於讓中也君跟七瀨君搭檔成為異常搜查官的事，我還需要再多看看考慮一下。」
懂了，港口⚹⚹的首領想用中也把她釣進組織裡做苦力。
七瀨真純了然，一口應下：「我沒問題，正好我也好奇中也平時在組織裡是怎麼樣的。」
森鷗外的直鉤釣魚，就算明白他想潛移默化讓她成為港口⚹⚹的人、讓周圍的人都認為她屬於港口⚹⚹，她大概也是會上鉤的吧。
中原中也欲言又止，終還是沒說出制止的話。
首領的考量他不是不懂，七瀨真純的堅持他也多少清楚點，但出於某種私心。
若七瀨真純真的要在橫濱加入某個勢力，他還是希望能把她放在身下庇護。
「我在組織裡就是工作，能有什麼好看的。」
「工作也有工作的魅力啊，我一直都很好奇真正的黑•道勢力是怎麼樣的。」七瀨真純笑嘻嘻地回答。
「你之前在那個組織還沒見識夠嗎？」
中原中也無語，不是才從那個麻煩的組織脫身出來嗎？
裡世界的組織都是這樣，能有什麼不同的，搞不懂這家伙是怎麼想的。
七瀨真純搖了搖頭：「不一樣啊，我就很喜歡中也和姐姐大人相處時的氣氛，森老師和愛麗絲的組合也很厲害，感覺跟組織完全不一樣。」
倒不是說討厭組織裡的人，只是覺得比起互相猜疑的組織，她還是更喜歡有人情味的港口⚹⚹。
第33章
雖然是打著溫水煮青蛙，讓七瀨真純增加對港口黑手黨的認同感，繼而自願留下來的想法。
但在此之前，她也只是不知情人眼裡中原中也身邊突然出現的新人。
就如一出現在港口黑手黨就是干部直屬部下的芥川龍之介一般，七瀨真純的出現也引起了港口黑手黨內部的廣泛關注，只不過她本人並不知道。
「中也給我准備的是白色女士西裝？」她雙手提著衣服回頭去看中原中也，「我穿這個跟你們一起行動不會很奇怪嗎？」
在一群黑壓壓的黑手黨裡突然混進一只白色的，不覺得很奇怪嗎？
中原中也屈指頂了頂帽子，「這個無所謂，組織裡也不是所有人都會穿黑色。」
就像尾崎紅葉和梶井基次郎，他們就穿著各自更適應的衣服，也沒人能勉強他們穿更符合黑手黨氣質的黑色西裝禮服。
「你穿白色不是挺好看的嗎？」中原中也勾著唇笑道：「這套衣服就當是我送你的禮物吧。」
第一次見面時那身白色西裝很合適七瀨真純，就這麼讓她繼續穿白色也沒什麼不好的。
橘紅色雙眸眨了眨，七瀨真純看向手上這套與保奈美給她的衣服極似。
但相比較而言更像中原中也現在的衣服樣式，只有肩、腰的設計上會更突顯女性的特征。
她了然點頭，「那我進去換上看看。」
就如她想的那般，這套衣服十分合身，甚至不像保奈美給她的衣服需要穿上束胸讓身形更像少年，而是在細節處作了細微的修飾。
「做這套衣服的匠人也是中也西裝的制作者吧？」
中原中也上下打量她，滿意地點頭：「沒錯，怎麼樣衣服是不是很合身？」
七瀨真純掂著帽子轉了轉，扣在發上側頭看過來，眸光明亮璀璨：「超合身，跟中也的衣服正好是相反的顏色，這就是所謂的兄弟裝吧！」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你又從哪裡學來的奇怪話，兄弟裝可不適合用在我們身上。」
且他也不是沒有兄長的人，只不過他不會跟兄長穿制式幾乎相同的衣服。
西服設計看似大同小異，實際上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風格，這些東西都會在領帶、袖扣等配飾上體現一個人的性情和特性。
就連中原中也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下意識為七瀨真純選了與他極度相似的風格，甚至覺得很合適她。
七瀨真純反手披上白色西裝大衣，與中原中也站在一起，就像從鏡子中走出來相異卻又相似的存在。
「出發吧，帶你去見見真正的黑手黨。」
中原中也率先走在前面，大衣下擺揚起落下，顯得瀟灑不羈。
七瀨真純跟在他身旁，興致勃勃：「我是要假扮中也的小弟嗎？」
行動中的黑手黨會率先站出去放狠話的小弟，作為上司的捧哏，一應一和那種。
「雖然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但那些亂七八糟的話你都給我趕緊忘掉！」
別再執著地相信警匪電視劇了，她面前不是有個正宗的黑手黨嗎？！
「哦。」她懨懨地應了聲，很快又好奇：「說起來，中也是怎麼知道我的尺寸？」
就算有些裁衣匠厲害到只憑肉眼就能看出客戶的尺碼，但她好像還沒見過類似的人。
所以，是中原中也把她的尺碼告訴裁衣匠的嗎？
中原中也步伐加快，果斷甩下一句：「猜的！」
她緊跟上去追問：「可是中也猜的超准啊，衣服合身到不用二次修改。」
「呃……」中原中也壓了壓帽子，耳根有些發紅。
「中也是怎麼猜的，我都猜不出中也的尺碼。」七瀨真純不依不饒地追問。
她是真的很好奇啊，中原中也到底是怎麼猜的。
被她煩的不行，中原中也壓低帽子，動了動嘴唇聲音極低地吐出幾個字。
七瀨真純一臉恍然，用正常音量重復：「原來中也十五歲的時候也是一米五嗎？」
四年過去了，中原中也只長高了十釐米。
按著他當年的身高，比量著七瀨真純較一般女性還要小的骨架，適量調整肩線和腰的位置，大概估量出一個數據給裁衣匠，再告訴對方西服的主人是名女性，讓他適當做出更適合女性身體的衣服。
「不要那麼大聲啊小鬼！」中原中也羞憤道。
便是已經認清了長不高的事實，港口黑手黨內部也沒人敢討論他的身高，他也不想坦然地承認喝了四年牛奶，只長高了十釐米的事實。
「沒關系，我也長不高啦。」
七瀨真純安慰他道：「醫生說我的骨骼線已經完全閉合，生長期的軟骨已經骨化成骨，不可能再長高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她十七歲就閉合了骨骼線，但事實如此她也只能接受。
所以、中也不要羞於面對事實。
中原中也震驚地停住腳步，「你還去醫院查了骨骼線嗎？」
他就完全沒想到讓醫療部的人幫他看這個。
七瀨真純誠實地點頭：「因為父親母親身高都不矮，但我卻總是長不高，一直憂心著就去做了檢查。」
沒明白她話中隱藏的意思，中原中也升起了微妙的戰友情：「啊、其實我已經不太在意這個了。」
只要不被直踩雷點，中原中也其實已經接受事實了。
……
然而，有時候他不想提起的事，卻總是會有不長眼的人試圖以這個作為話題攻擊他。
中原中也怒極反笑，干脆利落地踩爆了敵對組織的基地，甚至沒給對方留下一絲反抗的機會。
就連跟著他們一起行動的游擊隊隊員，都沒來得及出手就被中原中也全都解決了。
七瀨真純扶高帽子，昂頭對身側的金發女性道：「看來中也還是很介意身高這件事呢。」
嘴上說著已經接受現實，但是被取笑身高的時候卻會瞬間點炸脾氣。
她感慨了句：「不說出心裡話也是成熟的黑手黨應該具備的素質嗎？」
樋口一葉干笑了幾聲，這話她可不敢接：「中也先生確實是很純粹的黑手黨。」
作為游擊隊隊長芥川龍之介的副手，樋口一葉今天被趕到中原中也這邊照看作為新人的七瀨真純，嬌小的個頭和相似的衣服很難不讓她聯想到什麼。
不過中也先生也是人類，有一般人的私心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樋口桑平時跟在游擊隊隊長身邊也是這樣的嗎？」什麼都不用干，光看著上司大殺四方，把他們帶來就像是在充人頭擺架勢一樣。
提到在意的人，樋口一葉當即神情一凜：「芥川前輩自然是不一樣的，前輩會一往無前地清除所有的敵人，強大到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
當然，她是很想為芥川前輩分憂，但他總是獨來獨往不給她一絲機會。
七瀨真純疑惑，這聽起來不就跟中原中也現在的狀態是一樣的嗎？
她側頭看向被重力的紅光包圍的敵對組織，強大到肆意、絕對的力量，看起來不需要任何人幫助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但是你想幫他？」就算只是一點也好。
堪稱是碾壓的戰鬥方式，只憑著一人的力量就能對抗敵方上百的成員，無懼於所有埋伏與設計的重力。
中原中也此刻的神情，不羈放縱到讓人向往，即便同為組織的奴隸，他也從來沒放棄過自己的本心，灼目耀眼的光輝讓人心馳神往。
「能幫上芥川前輩自然是最好……」樋口一葉扭捏了下，雙手背在身後挺直腰板：「我的願望就是成為芥川前輩能依靠的得力屬下。」
這原來是想要成為對方得力屬下的心情嗎？
七瀨真純迷茫地眨眼：「那你要加油啊。」
「首先第一步是要建立信任吧？」她作出副很有經驗的樣子，「他現在開始信任你了嗎？」
電視上看到的經驗也是經驗，別人的人生也是人生，應該多少都是能借來參考的。
樋口一葉微妙地遲疑了會，肯定道：「芥川前輩已經記住我的名字，我相信離他信任我的一天已經不遠了！」
已經記住她的名字。
可是記住對方的名字，不是認識交往中最普通的步驟嗎？
七瀨真純沉默了會，決定換一個角度：「你知道他最信任的人是誰嗎？或許我們可以從對方那裡下手。」
與芥川龍之介最信任的人熟識起來，讓他幫忙說說好話，雖然有些婉轉但也不失為是個辦法吧？
「芥川前輩最在意的人……」
樋口一葉回想了下港口黑手黨中關於芥川龍之介的傳聞，以及叛逃了的那位不可說的干部，「他已經不在港口黑手黨了。」
除此之外，芥川龍之介只接受上級的命令，不停地執行任務廝殺。
實力也在這一年中飛快變得更加強大。
七瀨真純托著腮垂眸，也就是說這個方法也走不通。
被中原中也逼到極致的敵對組織決定使用最後的手段，殺死那個衣著打扮與他極其相似卻被護在身後的少女。
傾瀉而出的流彈如雨般襲向後方的游擊隊成員，樋口一葉神情一肅就要組織起人躲避反擊。
卻見飛向他們的彈雨都被懸停在面前，速度變得極緩，如進入了泥濘粘稠的空間，旋轉速度逐漸變慢下墜。
特殊強大的引力場解除，子彈紛紛摔落地面，發出清脆的響聲。
七瀨真純驚訝道：「這是把我看做軟柿子了嗎？」
她是在中原中也工作的時候摸魚，但也不應當被當做他的弱點吧？
他們為什麼就不想想，真正想要保護好的東西都是放在別人觸及不到的地方。
她能跟著中原中也上戰場，就不是什麼脆弱到需要他保護的琉璃。
「異能力，春日狂想。」
引力場鋪開，與中原中也相似卻不同的力量將他們籠罩。
第34章
七瀨真純輕打響指，在引力場的控制範圍內特殊的力牽引著敵人手上的自動步•槍紛紛脫離，調轉槍口將他們圍堵起來，身體不受控制地靠攏撞在同伴身上，引起一片哀嚎痛呼。
披在肩上的大衣反手抓住一揚，她揚眉笑道：「中也漏了人過來，我就不客氣了。」
敵對組織的異能者剛想逃跑，就被引力場牽拉住身體，一舉一動變得遲滯如入泥沼。
中原中也冷淡地看了眼異能者，原來是能隱藏自身以及觸及物體的異能。
目光轉回七瀨真純身上，他的神情無奈：「想動手就動手，我又不會攔著你。」
她手指轉了轉，猶如音樂會的指揮家劃過虛空：「我跟中也不一樣，我並不是喜歡隨便動手的人。」
相較於中原中也，她更傾向於能用異能便用異能，攻擊逼近的時候才會采取體術反擊。
這不僅是七瀨真純想要隱藏自身體術的想法，更是因為她來自異能高度興盛發達的世界，他們對異能的研究與開發並不是這個世界一般的異能者可以企及。
就如面前的隱身異能者，各種各樣的使用方法她都見過，應對戰鬥的方法也有十數種，可以說異能才是七瀨真純真正擅長與專精的方面。
擁有異能的七瀨真純是當之無愧的京都第一，絕對強大的異能與獨特刁鑽的體術造就了她在異世界京都人眼中無法動搖的地位。
引力的力量第一次在港口黑手黨眼中完全展開，霸道強勢是與重力完全不同的壓迫感與支配感。
樋口一葉愕然地看著身側的少女，進入戰鬥狀態的她似乎與剛剛完全不同，自信張揚氣勢驟然攀升，卻莫名讓她想到了一個人。
她視線悄悄轉到中原中也身上。
……
敵對組織在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的聯手下徹底粉碎。
甚至沒多動用游擊隊的子彈與人力，只讓他們留下負責打掃戰場。
七瀨真純戳了戳中原中也的後背，肩上披著的外套面料高級，沒有沾上一點灰塵褶皺。
「有話就說。」偷偷摸摸的小動作以為他發現不了是吧。
「中也的外套是用重力壓住的吧？」七瀨真純收回悄悄拽住外套的手。
剛剛戰鬥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中原中也的外套和帽子，完全不會掉甚至連褶皺都不會起。
她的引力場也能做到類似的效果，但原理卻並不同於中原中也，甚至外套、帽子並不是完全不動。
它們只是處於肉眼無法看到的遲緩落下移動。
「重力操縱的是我自身和接觸到的物質，當外套和我作為一個整體時，異能會自然作用於它。」好奇這件事的人應該不少，但真正會問出口的人，大概也只有七瀨真純。
她若有所思地應了聲，「這麼看來，中也的異能跟我還是有一定差別的。」
中原中也瞥了眼她，早前也不見她好奇他的異能，怎麼突然想起來問這個了。
「怎麼樣，黑手黨的工作是不是很無趣？」
雖說是帶她來見識港口黑手黨的工作，但中原中也自認工作就不可能有趣，再怎麼掩飾他們都只是活動於黑夜中通過不法行動謀取暴利的組織。
七瀨真純眨了眨眼，坦然道：「工作是很無趣，但是中也戰鬥的樣子很帥，我都看入迷了。」
一貫作為別人眼中明亮的星子，她還是第一次以這種角度看別人戰鬥的姿態。
坦然直白的話語讓中原中也紅了臉，掩飾性提高聲音：「誰問你這個了，我是問你工作的事！」
這家伙就完全不會害羞嗎？！
沒明白中原中也害羞的點，只以為他又生氣了的七瀨真純嘟囔：「中也真難伺候。」
「我難伺候了？！」明明是他一直在遷就這個沒神經的小鬼！
羞赧的情緒迅速轉為羞惱，他氣得差點笑出來，揪住七瀨真純臉上的肉：「再給你次組織語言的機會。」
這還不是難伺候嗎？七瀨真純暗想。
她含糊不清道：「唔唔、工作結束得太快了，我沒看清。」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那你看清什麼了？」
她支支吾吾半天，試探性反問：「看清中也戰鬥時的樣子？」
游擊隊的人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她能看清什麼。
能看見的不還是中原中也。
聯想到七瀨真純最開始的話，中原中也松開手，別過頭：「你別光看我啊，讓你跟著來是適應的。」
七瀨真純揉了揉臉，抬眸注視著他：「可我是為了跟中也成為搭檔才來的，會看著中也不是理所當然嗎？」
被一擊一擊的直球打得頭腦發暈，中原中也安靜半響，憋出一句：「隨你吧。」
他是管不了這小鬼了。
任務結束，中原中也回到事務所整理工作報告。
七瀨真純跟在他身後，引來事務所中一大片人悄然注目。
察覺到那好奇窺探的視線，她湊到中原中也身旁小聲道：「他們在看什麼？」
是發現她這一身白很不黑手黨了嗎？
她是不是應該配合著黑手黨換上一身黑色？
說起來中也加入港口黑手黨的時候就是一米五吧，那他的衣服她應該也能穿。
這麼想著，她也這麼跟中原中也說了。
鈷藍色雙眸瞪了她一眼，又回頭看了眼偷看的事務員，中原中也壓低聲音：「我的衣服不適合你穿。」
就算當年身高一樣，他們的體型差異也不可能讓她能合身地穿上他的衣服。
更何況，讓女孩子穿他的舊衣服是什麼事。
七瀨真純沉默半響，腳步慢下來。
中原中也抿了抿唇，糾結又不解：「不就是套衣服，至於想這麼久嗎？」
要是她實在想，他也不是不可以……
「中也。」
她突然肅起神情，出聲喊道。
中原中也被她神情震住，心髒微微提起：「什麼？」
小鬼好像很少會露出這種神情，難不成是真的很在意衣服的事？
七瀨真純輕嗅了嗅，疑惑出聲：「港口黑手黨有在事務所裡放煙火的興趣嗎？」
她剛剛看到了一堆奇奇怪怪、長著檸檬樣子的炸彈從身後運了過去。
濃重的硝煙味堆積在一起，讓她鼻子發癢。
「哈？」中原中也沒接住她跳躍的話題。
「事務所裡怎麼可能會放煙火……」
以為她還惦記著衣服的他果然是個笨蛋，這小鬼心大到根本不用人擔心，「現在可是春季，離煙火大會還遠著呢。」
中原中也敲了下她的頭，「沒什麼事就趕緊跟我進去寫工作報告，之後這些工作都會交給你處理。」
七瀨真純忙拍開他的手，將帽子牢牢壓在發上，雙手拽住帽檐往下拉：「敲頭會變笨的！」
「你還會怕變笨……」
中原中也挑高眉，輕嗤了聲：「少看點電視就不會變笨了。」
她不高興地嚷嚷：「壞心眼、我錯看中也了。」
他翻了個白眼，「誰告訴你我是好人了？」
好人和壞人可不會在臉上寫字，擅自認定他是好人本來就會失望。
她嘀嘀咕咕地小聲道：「我就是好奇，不是煙火那推著那麼多炸彈是要去哪？」
滿滿的一車，制作成檸檬的樣式，散發出只有七瀨真純能嗅到的硝煙氣味。
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什麼炸彈？」
中原中也神情一愣，「你剛剛不還是問煙火嗎？」
她誠實地點頭：「因為是檸檬形狀的炸彈，我就以為是黑手黨內部舉辦的娛樂煙火大會。」
做成可愛的樣子，炸出漂亮的煙火。
「才不是！」
「那是梶井基次郎，組織的異能者！」他臉色瞬間難看下來，「他往哪去了？」
這附近可不是他的試驗場地，他不會是要在事務所內實驗他新配置的炸彈吧？
才這麼想著，遠處就傳來一聲巨響，地面微微晃動。
中原中也低罵了句，「該死，梶井真的在事務所裡用炸彈了。」
紅光附上他的體表，他一手壓住帽子向冒出濃煙的方向疾衝而去。
七瀨真純懵了下，壓住帽子腳尖蹬地散開引力場。
「在事務所裡用炸彈是什麼意思？」
真的會有人連自己的地盤都動手炸嗎？
「如果是別人的話，我能肯定不會……」中原中也咬牙：「但梶井那家伙、他本來就是在嗤笑檸檬事件後才被吸納進港口的人。」
怪異追求著科學的性格，堅信異能的盡頭就是科學，被吸納進組織後總是窩在實驗室裡配置炸彈的家伙。
「嗤笑檸檬事件……」
七瀨真純低聲重復，腦海裡閃過裝滿了推車的檸檬炸彈，「是異能制作出來的炸彈？」
中原中也臉色陰沉，「如果只是異能，當初根本不會鬧出那件事。」
畢竟嗤笑檸檬事件是發生在太宰治叛逃之前，本以為擁有無效化異能力的太宰治能輕易制服梶井基次郎，卻不想檸檬炸彈壓根不是異能。
而是梶井基次郎親手配置的炸彈！
他真正的異能是，不會被檸檬樣式的炸彈所傷。
這才是梶井基次郎不斷制造檸檬炸彈的原因。
「啪嗒——」
制作精良猶如真檸檬的炸彈滾落到他們腳邊。
張狂囂張的大笑聲，神神叨叨地念著科學的魅力與偉大，一身白大褂卻邋遢得不成樣子的青年。
檸檬的外殼裂開，經過劇烈震蕩讓配置成份不穩定的炸彈轟然炸裂，火力向外噴射。
「能將炸彈做成檸檬的樣子，也是很有天賦的人吧。」起碼她就沒見過，針對性那麼強的異能者會不斷鑽研爆炸的藝術。
引力場調整爆炸衝擊過來的速度與威力，彈開的外殼碎片凝滯在半空中緩慢移動。
她輕盈地躍起，扭身踢飛懸置半空的檸檬外殼，狠狠地擊中梶井基次郎的後腦，將人砸暈在地。
「看來異能防備的對像只有火力，並不包括這個檸檬外殼啊。」
第35章
引力場範圍內，被拋向高處的檸檬炸彈懸於半空靜止不動。
七瀨真純低頭看了眼趴在地上的梶井基次郎，「還不站起來嗎？我剛剛那一下可沒打這麼重。」
異能者要是這麼弱不禁風，根本不會成為普通人所仰望艷羨的存在。
鬧事的時候沒想過要怎麼收拾，人來了就干脆趴地上裝死。
中原中也看了眼遭到轟炸的地方，坑坑窪窪磚石碎裂翹起，天頂和牆壁處都帶著爆炸的焦痕。
便是港口的事務所修繕時選了堅固耐噪的建材，也禁不住這大量的檸檬炸彈轟炸。
他扶了下帽子，頭痛道：「梶井，不是說過除了特殊時期，嚴禁在組織裡試驗檸檬炸彈嗎？」
「我記得你今年的研究經費已經被扣光了吧，這次財務組再要扣就要從你明年的經費下手了。」
梶井基次郎當初是由他和太宰治壓制抓捕回港口黑手黨地牢，但首領在誘勸他加入港口黑手黨時，也是開出了不菲的研究經費。
對於興趣都集中在研究炸彈的梶井基次郎，扣除他的研究經費大概是最讓他心痛的手段。
也是財務組最經常會用來威脅他們的手段。
港口黑手黨裡中原中也和梶井基次郎大概都是被財務組記在本子上的重點對像。
只不過中原中也作為干部，本身並不缺錢，需要交維修金的時候也會乖乖賠錢。
倒是梶井基次郎總是試圖賴賬，畢竟他的錢和研究經費都投入進炸彈中去了。
「不行不行不行！」
剛還趴在地上裝死的梶井基次郎跳起來抗議道，「科學的魅力怎麼能用金錢來衡量，我是在追求科學的路上不斷前進，怎麼能因為缺乏資金而停滯不前。」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但你已經上了財務組的黑名單，明年的研究經費他們都打算扣下來充當維修事務所的儲備金。」
就因為他的累累前科。
相較於梶井基次郎，逐漸接近成年的中原中也已經很久沒在事務所隨意動手，自然也很久沒因為破壞事務所而賠錢維修。
尤其是最近一年，某個總是讓人火大的家伙叛逃了之後，中原中也簡直身心都得到了休養和升華。
他感覺自己脾氣好了很多，不再會時不時生氣了。
截止遇到七瀨真純之前。
視線轉到七瀨真純身上，她無辜地眨了眨眼：「檸檬炸彈我放回推車裡了。」
中原中也嘆了口氣，「啊，這次真是謝謝了。」
要不是七瀨真純的引力場，事務所上下三層都要重新修繕，更不用說炸彈會誤傷組織裡的成員。
光是維修和撫恤、醫療就是一大筆支出。
這麼看來比起梶井基次郎，七瀨真純還是要可愛很多，起碼她不會在事務所隨便亂來。
「要展示檸檬花道就去試驗場地，組織專門分撥了地方給你，就是不希望你在事務所裡隨意使用炸彈。」
中原中也頭痛地看他，類似的話他也說過幾次，但梶井基次郎的性格卻並不怎麼能聽進去。
他的性格相當自我，自有一套自己的思維邏輯，若想和他對話不走進他的世界，他壓根不會聽進去，也只有用研究經費威脅才能稍稍收斂些許脾性。
梶井基次郎加入組織的時候，他被派去了歐洲出差，這一年都沒怎麼跟他打過交道。
僅有的幾次來往，也是在梶井基次郎炸穿了試驗場地，差點無法收場時他被請去制止他。
「宇宙大元帥安排的秘密基地，我自然有好好利用……」梶井基次郎語氣狂熱誇張，比劃著動作，「但科學的魅力不向世人傳播，他們就會永遠沉溺在自己無知的世界中，我有義務告訴他們科學的真理是什麼。」
他說了那麼多，七瀨真純就聽進去了最初的地方。
她好奇問：「宇宙大元帥是誰？」
聽起來像是被檸檬炸彈異能者很信任崇敬的人。
中原中也忍著羞恥，解釋道：「是首領。」
七瀨真純意外應了聲：「居然是森老師嗎？」
見她又露出那副若有所思的神態，中原中也忍不住問她：「你又在想什麼？」
不會是覺得梶井基次郎的稱呼很酷，跟他對上腦回路了吧。
「中也——」
中原中也屏住呼吸，聲音放低：「什、什麼？」
「我突然覺得，現實果然比電視劇還誇張。」中原中也說她看電視學來的老師、姐姐大人太過誇張，但明明港口黑手黨裡就有更誇張的家伙。
宇宙大元帥不是比老師、醫生之類的稱呼還要中二嗎？
「中也，要我叫你少主嗎？」七瀨真純想了想，「或者是大哥、中也殿？」
「中也喜歡哪個？」她認真地問道。
萬幸她只是在想這個，中原中也大松了口氣，隨口道：「哪個都不喜歡，好好叫我名字就行。」
他可受不了那種羞恥的稱呼。
七瀨真純可惜道：「居然都不喜歡嗎？我明明覺得中也殿很酷來著。」
在京都的時候，她也時不時會被叫真純殿、七瀨殿，她也沒覺得哪裡奇怪。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吐槽道：「這很奇怪好吧，平時交往中誰會對朋友用上這樣的稱呼啊。」
「順帶一提，財務組的青森在你後面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梶井基次郎回頭。
被稱為是港口黑手黨的鐵公雞、金庫的守門人，在過去盯他和太宰治盯得最緊的財務組長青森隆。
「梶井桑，我記得我說過很多次了吧？嚴禁在事務所使用檸檬花道。」板正嚴肅的語氣讓梶井基次郎僵住了身體。
畢竟再怎麼我行我素，他的研究經費都卡在財務組手裡，面對青森的抱怨他自是不能隨意逃跑。
財務組的青森是最讓武鬥派頭痛的人，畢竟他們武器、工資都牽系在財務組手中，即便青森完全沒有異能力，他們也不敢對他隨意出手威嚇。
中原中也半是心虛半是慶幸，這次的鬧劇可與他無關，青森總不能又找到他頭上了吧。
卻不想，青森凌厲的目光還是轉了過來。
經歷過青森緊迫盯人時光的中原中也渾身不自在，腳尖默默轉向一旁，一副隨時想要拉著七瀨真純跑開的樣子。
大概也只有剛進港口黑手黨的七瀨真純才不知道青森的可怕。
「中也想走了嗎？」她疑惑地出聲，吸引了青森隆的注意力。
那熟悉得讓人吊緊心口的目光挪過來時，中原中也差點動用了重力，他強壓著想離開的心情，輕咳兩聲：「就是想到了任務報告還沒寫，該回去工作了。」
就差明示他不想摻和進青森和梶井的事。
不知道該慶幸還是失落，青森看過來並不是因為中原中也，他推了推眼鏡問七瀨真純：「剛剛是你用異能阻止了檸檬花道嗎？」
她輕撓了撓側臉，不確定道：「如果是說我剛剛把檸檬炸彈放回推車裡的話？」
常年嚴肅板正的臉微松，青森罕見地露出了淺淺的笑：「配置炸彈也是需要經費的支持，謝謝你沒有讓檸檬花道浪費在轟炸事務所上，新人小姑娘。」
港口黑手黨並不限制梶井基次郎配置檸檬炸彈，甚至對於這類武器，他們也會專門分撥額外的款項供他使用。
但一切的提前是，制作出來的炸彈不是用在港口黑手黨身上，而是作為扔向敵人的武器。
七瀨真純唔了聲，緩緩道：「不客氣。」
她好像多少有些明白港口黑手黨了。
這裡奇怪又有趣的人很多，組織似乎也沒有拘束抑制的意向，這在她看來還挺少見的。
中原中也大受震撼，直到青森領著梶井基次郎離開，他都沒回過神來。
那個死板又強脾氣，對誰都沒有一張好臉的青森隆竟然會笑。
「怎麼了嗎，中也？」
他看著還不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麼的七瀨真純，不禁感慨：「真純，你在家裡該不會是很受長輩喜歡的類型吧？」
是那種會被表揚，不隨便闖禍的乖孩子類型。
七瀨真純迷茫地看著他，「什麼？」
中原中也拍了拍她的頭，「沒什麼，我們回去工作吧。」
能得事務所裡最難搞的青森喜歡是件好事，起碼七瀨真純不用擔心財務組的念念叨叨。
她歪了歪頭，跟上中原中也的步伐：「說起來，中也除了港口黑手黨還有別的家人嗎？」
好像從來沒聽中原中也提起過他的家人。
穿越異世界最擔心的也是，突然消失在港口黑手黨，時間長了會耽誤事。
完全沒想過家人會不會擔心。
中原中也平靜地道：「我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家人是誰，港口黑手黨就是我的家。」
雖然並沒有血緣關系，「不過我有一個兄長，他也是港口黑手黨的人。」
按說魏爾倫的存在是不能隨便讓外人知道，但中原中也明白七瀨真純並不是嘴碎的人。
在這個世界她也不可能背棄出賣港口黑手黨，畢竟他們才是一條船上的人。
「中也竟然還有兄長嗎？」
隱約聽出中原中也似乎並不想提起身世，七瀨真純自然地轉開話題：「我還以為中也也是自己一個人。」
「自己一個人是什麼奇怪的說法啊。」
他搖了搖頭，把筆和文件夾放在她面前：「大概寫一下就行，首領對這個要求不高。」
之後也會有下屬幫忙潤色他們的工作報告，作為一線戰鬥人員，他們只要說清大概的經過就好。
七瀨真純坐在寬大舒適的轉椅上，鋼筆帽戳了戳臉：「就是跟我一樣，只身加入組織啦。」
她當初也是一個人加入異監組，身邊並沒有別的兄弟姐妹。
「中也跟兄長的感情很好，才會一起加入港口黑手黨吧。」七瀨真純帶著點小羨慕道，她還不知道有兄弟姐妹是什麼樣的感覺。
「不，這件事其實挺復雜的。」
中原中也壓了壓帽子，擋住臉上的神情。
悠于 2023-11-18 12:01
第36章
港口黑手黨出現了個強力新人異能者，甫一出現便是中原中也的直屬部下，異能力強大至今未能窺見其上限。
作為港口黑手黨最近的名人，七賴真純出名的地方並不僅在實力，還與她那身颯爽的白色西服以及與中原中也相差無及的打扮，被認定與中原中也關系匪淺。
對於這樣的流言，中原中也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要不是詆毀七潮真純的話，他都覺得沒必要特意去堵住下邊人的嘴。
港口黑手黨內部總是有各種各樣傳聞，這樣的事已經屢見不鮮，甚至幾年前中原中也還是流言的重點遭災對像，十條中起碼有八條是關於他的。
這一點上，太宰治功不可沒。
只不過在成為干部後，中原中也干脆地銷毀了太宰治在組織內部出版的「這周不服輸的中也」，便少有再關於他亂七八糟的事跡在組織內流傳。
「關於中也和某位干部的恩怨，由港口內部某知名不具成員收錄。」七賴真純抖了抖手上的小冊子，抑揚頓挫感情十足地收尾。
中原中也握著筆的手緊了緊，壓低聲音忍耐道：「你有空在這裡看組織內的刊物，倒不如來寫了這份工作報告。」
七瀨真純合上書頁，坐在寬大的辦公桌上晃了晃腿，「不是中也說我寫得太文縐縐，讓人看不懂具體發生了什麼，才自己接過去寫的嗎？」
也不是她想偷懶，明明是中也覺得她的工作報告寫的過於正式，裡面還添加了各式各樣的修飾詞去掩飾美化任務中發生經過的事，反復修改到最後反而讓人完全弄不明白任務的內容到底是宴會交流還是黑•幫火拼。
當然最開始中原中也其實並沒有多仔細看過她寫的工作報告，只大概看到字數不少、工整漂亮就一並整理了移交給部下。
卻不想負責潤色的部下對著七瀨真純的工作報告發懵了半天，想添筆內容似乎已經很完好，想刪改又覺得缺了哪段都不成形，最後原封不動地提交到首領辦公室。
經過森鷗外仔細反復驗看，最終委婉地退回給中原中也。
畢竟他們這是只供組織內部記錄查閱的工作報告，而不是要上交給內務省做漂亮面子工程的任務文書。
七瀨真純的工作報告工整對仗、辭藻優美，可惜並不適用於港口黑手黨。
就連森鷗外都不得不感慨，組織裡少見地出現了個文化人，怎麼就跟他想得不一樣呢？
「你那寫的根本就不是工作報告啊！」中原中也啪地一聲將鋼筆拍在桌上。
七瀨真純苦惱：「可是我在異監組一直都是這麼寫的啊。」
雖然一直同去的搭檔也會另寫一份，但她那份一直有被當作模範報告，轉交政府議員那邊。
她一手撐著桌面，俯下身去看中原中也剛寫完的工作報告，嘴上嘀嘀咕咕：「誒，要寫的這麼直白嗎？」
明晃晃的殲滅敵對組織，收繳武器槍支，抓捕敵對組織高層干部……
還不待她看完，中原中也就紅著臉抓起工作報告懟她面前，「要看就好好看，別給我趴桌子上。」
她接過來工作報告，疑惑地歪頭：「中也又臉紅了，好奇怪哦。」
「是臉皮太薄了嗎？聽說臉皮薄的人，毛細血管充血會很明顯……」她手指在臉上比劃了下，「就像中也這樣，臉會紅。」
中原中也扶額嘆氣，「真應該讓紅葉姐好好教教你，什麼叫正常的男女交往。」
橘紅眸眨了眨，七瀨真純自然接道：「交往？是男女朋友那種嗎？那種我知道啊。」
就是會一起牽手、擁抱、接吻，會一直一直在一起的關系嘛。
中原中也詫異：「你竟然還知道？」
他還以為小鬼腦子裡壓根就沒那根神經，完全不會想到戀愛相關的事。
「中也的話真是失禮啊……」她不高興地鼓了鼓臉，「我明明……」
她話未說完，聲音突然頓住。
中原中也站起來，活動了下酸痛的肩膀：「怎麼不說了？」
七瀨真純抬手揉了下眼睛，不確定道：「眼睛好像……」
看到了長相奇奇怪怪，在她眼前一晃就不見了的……蟲子？
中原中也抓住她的手腕，皺眉：「別用手揉眼睛，手有多髒你不知道嗎。」
七瀨真純低低地應了聲，縮回手放在身側。
「是眼睛癢嗎？我看看。」
戴著皮手套的手托住她的臉，撐開被揉得發紅的眼皮，中原中也輕輕吹了兩下，「還會難受嗎？」
睫羽輕顫了兩下，七瀨真純忍住想要眨眼的衝動，乖乖地回道：「不是癢，是看到了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中原中也收回手，沉思道：「是最近工作強度太大了嗎？」
眼疲勞？幻視？
「是嗎？但中也明明還好好的。」
她跟中原中也一直都在一起，總不至於她身體就差點吧。
原本並沒有覺得癢，被中原中也吹了下反而又想動手去揉眼睛的七瀨真純，剛抬手就被他壓下來，罵道：「你還是小孩子嗎，剛說了不准揉。」
七瀨真純苦著臉，「可是癢……」
就像眼睫毛掉眼睛裡，不揉一下總覺得心裡發癢。
中原中也嘖了聲，抓住她的手腕把人從辦公桌上帶下來：「跟我過來。」
她乖乖地應了聲：「要去哪？」
「去紅葉姐那，給你找點眼藥水和發熱眼罩。」他這一年都在歐洲出差，辦公室裡的眼藥水早就過期了，上次聽紅葉姐說給他備下了些，他准備帶小鬼去找找。
「哦……」七瀨真純閉著眼睛，任由中原中也牽著她直走、轉彎，「中也那裡沒有嗎？」
「有，過期的你敢不敢用？」中原中也沒好氣道。
她唔了聲，下意識道：「只是用來衝衝眼睛的話？」
「閉嘴，我已經扔了。」
「已經扔了啊……」
中原中也彈了下舌，這家伙到底在可惜個什麼勁啊。
無視沿路看過來的目光，中原中也直奔尾崎紅葉的干部休息室，壓下七瀨真純的肩膀，「坐著，我給你去找。」
他記得紅葉姐說東西給他放休息室，看他什麼時候有空來取。
結果一回到本部就是各種事，後面又跟著七瀨真純去了異世界，完全忘了尾崎紅葉跟他提到過的東西，這會才想起來。
七瀨真純伸手摸索，手下是松軟帶絨的沙發，身後是中原中也找東西的動靜。
「中也，那個……」眼睛已經不癢了。
「找到了。」
她默默吞下到了喉嚨的話。
悉悉索索拆開包裝的聲音，眼皮再一次被撐開，中原中也笑罵了句：「眼珠子亂轉什麼，我還沒滴呢。」
一滴一滴冰涼的液體落入眼中，衝刷著眼球表面，再受到重力的吸引流下來，就像哭了一樣。
「中也把我弄哭了。」
「誰弄哭你了？！」
手指粗魯地擦去臉上的水痕，拆出來有一陣子開始發熱的蒸汽眼罩覆在眼上，中原中也推了下她肩膀：「在這裡躺著眯下吧，我在這守著。」
溫暖舒適的熱意撫慰著雙眼，她縮著身體，小聲道：「沒有枕頭……」
沒有枕頭她睡不著。
熟悉的彈舌聲響起，身側的沙發凹陷下去，「沒有枕頭，只有腿能將就借你，小少爺。」
她往前蹭了蹭，枕在硬邦邦的大腿上，帶著中原中也溫度的外套落在她身上，肩膀被輕輕拍了拍，「快睡，一會還要去找首領。」
半響，在中原中也以為她已經睡著了，她輕動了動：「中也……」
中原中也警惕：「你不會還要我給你掏耳朵數羊哄睡吧？」
枕頭有了、被子有了，不會還要人哄睡吧？
「啊、不是，只是想說——」
眼罩擋住她大半張臉，淺粉的唇輕動了動：「謝謝你，中也。」
雖然中原中也嘴上總是嫌她麻煩、沒長大的小鬼，但她心裡清楚中也一直都對她很好。
能在這個世界遇到中原中也，真是太好了。
拍著她的動作停一下，中原中也緩下聲哄道：「睡吧，我在這裡。」
「那個、剛剛說好的數羊？」她昂起臉，試探著中原中也的底線。
「你還真是會得寸進尺哈？」
中原中也意味不明地哼了聲。
「是中也說會數羊掏耳朵哄睡的。」她支吾著小聲爭辯。
中原中也氣笑道：「我那是肯定句嗎？」
這小鬼聽話是只聽自己想聽的部分嗎？！
她扁了扁嘴，失落地應了聲。
耳邊傳來中原中也深深的嘆氣聲，他妥協地開口：「只有數羊，給我趕緊睡。」
「一只羊、兩只羊、三只羊……」
規律低沉的數羊聲伴著溫暖的感覺，七瀨真純的意識漸漸下沉，連耳邊傳來翅膀摩擦的聲音、怪異沙啞的嘶叫聲都無心理會。
她知道——
有中原中也在身邊，她就是安全的。
……
「尾崎大人不進去嗎？」看著尾崎紅葉停在休息室門前，副手疑惑地出聲。
她伸手把虛掩的門關好，輕笑自語：「沒想到中也和那孩子，關系還挺好的。」
似乎倒也不完全是因為她的特殊性。
以為尾崎紅葉是在跟她說話，副手自然地接道：「中原大人和七瀨桑嗎？屬下是聽說中原大人很照顧那孩子。」
就是不知道有沒有出於什麼別的意圖。
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港口黑手黨上下從來沒將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往曖昧的方向去想，只隱約猜測他們私下應該是認識的。
「御手洗，你遇見喜歡的人會讓他加入組織嗎？」風雅的干部大人，美眸一轉落在副手身上，笑吟吟地問。
「屬下嗎？」副手怔了下，她隱約明白了什麼：「有能力護住愛人的話，屬下當然希望能將他護在羽翼勢力範圍內。」
「喜歡卻又不穩定的存在，牢牢抓在手裡才更讓人安心吧？」
第37章
小小地睡了一覺醒來後，七瀨真純扯下蒸汽眼罩，動了動腦袋發現中原中也也睡著了。
頭歪靠著，神情放松，手搭在大衣上。
她小心地挪開中原中也的手，從他膝上爬起來，再輕手輕腳將深色大衣展開蓋回他身上。
赭發青年似乎睡得很熟，七瀨真純一番動作他也只是皺了皺眉，並沒有醒來。
中也睡著了也帶著Choker，不會勒得慌嗎？
懷抱著這樣的想法，她湊過去打量束在他頸上的皮圈，深色的一圈搭在喉結下方，吞咽的時候喉結可能會磨到Choker？
七瀨真純摸了摸頸上的白色Choker, 她喉結處是平的，從外觀看不像中原中也明顯，只有手壓在頸部吞咽口水的時候才能感覺到上下滑動。
中原中也的皮圈看似樸素，實際上是專門定制回來的高級貨，皮帶一樣扣好束在頸上，能隨意調整尺寸和長度。
她伸手抵住Choker往上推了推，探頭探腦看過去。
動作稍大的時候，她還會抬頭看看中原中也，見人還在睡，低頭拱過去發絲蹭到他的臉，鈷藍色雙眸睜開，眼底一片清明。
「你在干什麼啊？」他抬手掐住她的臉，捏成嘟嘴金魚。
七瀨真純含糊不清：「我看中也睡著了，皮圈好像還勒著脖子……」
中原中也完全不信：「說實話。」
她剛剛的動作可不是要替他解開皮圈，他還不至於睡死到身邊人醒了都不知道。
「有點好奇中也的皮圈下面，有沒有色差。」
她無辜地眨了眨眼，坦誠道。
解皮圈動靜太大了，肯定會弄醒中原中也，她就是想悄悄看一眼。
畢竟中原中也無論換什麼衣服都會帶著皮圈，她多少也有點好奇。
中原中也嘖了聲，松開手：「我就知道。」
她捧著臉搓了搓被掐出紅印的地方，咕噥道：「擔心中也的皮圈會勒是真的啦。」
中原中也似笑非笑，手指扯出皮圈的末端，穿過金屬方扣解開Choker，露出底下膚色如一的脖頸：「看到了吧？」
戴Choker弄出色差，他可不會干那麼蠢的事。
七瀨真純驚訝道：「那吃飯喝水的時候不會磨到嗎？」
「怎麼可能會磨到，我位置都是戴得剛好舒適的程度。」中原中也哼笑地扣回Choker：「為了戴飾品把自己折騰難受，只有臭美的家伙才會那樣吧。」
七瀨真純欲言又止，難道戴Choker就不是臭美了嗎？
中原中也整理了下衣服，將外套搭在手上：「睡了一會，現在眼睛還會看見奇怪的東西嗎？」
她扒拉了下頭發，不確定道：「好像看不見了。」
不過壓在中也肩上，怪異的蟲子真的是她的幻覺嗎？
她原來能幻想出完全沒見過的生物？
隱隱想不通這點，七瀨真純索性暫時拋開不去多想，反正不是幻覺她早晚會再次看到。
「對了，中也是說等會要去找森老師嗎？」她突然想起睡前中原中也說的話。
「等下……」
中原中也單手快速按著手機，皺眉神情有些不愉，「我去就好了。」
她不解地眨眼問：「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中原中也搖了搖頭，收起手機：「只是有個麻煩的家伙回來了，你要是無聊就跟芥川他們出去玩吧。」
他還不是很想讓七瀨真純部A看到。
看著中原中也匆匆離開，她安靜半響，自語：「中也心情好像突然變差了，是為什麼呢？」
他之前可不會說任務是玩之類的話，即便港口黑手黨的日常對她來說真的跟玩差不多，他也是讓她保持著謹慎認真對待的態度。
甚至也不是將她交給尾崎紅葉，而是讓她跟著從未見過的游擊隊長芥川龍之介。
其實真算起來，中原中也只是想讓她暫時離開事務所？
「還是乖乖聽中也的話吧。」
畢竟她現在還需要留在港口黑手黨，若是給他惹上麻煩就不好了。
七瀨真純推開休息室的窗，壓住帽子從高層的窗戶一躍而下，異能承托著她順風而走，輕盈自由如飛鳥般肆意瀟灑。
從地面看上去，就像一個小點，隨風飄蕩。
「今天的空氣指數很不錯啊……」她昂起臉微眯著眼，看向橙紅瑰麗的晚霞，足尖落在橫濱港灣大橋的塔頂，「晚霞也很美，可惜中也不會跟我一起來看。」
踩在方寸大小的地方，七瀨真純盤腿坐下來，感受著舒適的海風吹拂過來。
橫濱是個非常包容的港口城市，跟她所在的京都是不一樣的風景。
「要是能把中也帶回京都就好了。」七瀨真純晃了晃身體，略顯可惜。
京都的紅葉最佳觀賞期是十一月，火紅一片絢麗耀眼、灼灼逼人，美麗得讓人沉浸失神。
這個世界雖然也有京都，但不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多少也是有些可惜。
她想帶中原中也去看的是她從小生活、長大，有她存在過痕跡的京都盛景。
……
港灣大橋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有條不紊穿梭行駛。
倏爾，一輛轎車失控地衝向前方的警車，左右都避讓不及，眼看著轎車要撞上警車的時候，兩輛車突兀地懸停，只剩車輪還在瘋狂轉動。
摘下白帽壓在胸前的七瀨真純彎腰笑問：「你還好嗎？」
驚魂未定的車主怔怔地點頭，後怕地跑下車躲到橋梁邊緣，連查看詭異停住轎車的心思都無。
她搖了搖頭，笑道：「真是好危險啊。」
五十米的距離很短，但五十米的能力範圍卻又可以很大。
她的引力場會隨著她的移動而轉移，坐在橋塔頂的她無法控制失控的轎車。
但當她跳下來快速下落接近地面的時候，她就能自然接管兩輛差點碰撞的車。
「等等——」
七瀨真純扶著帽子，正要離開，疑惑地頓住腳步回頭。
「名偵探就是在叫你！」
穿著棕色小鬥篷的江戶川亂步指著她，肯定道：「剛剛是你讓那輛車停下來的吧？」
晚他一步下車的國木田獨步驚訝道：「就是這孩子嗎？」
雖然穿著打扮上很像大人，但只看外表似乎是個還未成年的孩子。
「剛剛那是她的異能力。」
江戶川亂步語氣肯定，每一句話中都透著無與倫比的自信，即便是問出來的話，他都十足篤定的樣子。
「我的異能力有什麼問題嗎？」七瀨真純一時間差點忘了這個世界異能者不多，下意識就這麼反問。
翠綠的眼眸睜開打量她，江戶川亂步揚起狡黠的笑容：「你的異能沒問題，有問題的是你的來歷。」
僅僅是那一眼，他就自信得仿佛看穿了她整個人一般。
「你是來自異能者常見、被普通人所熟知的世界吧？」那副自然的姿態和語氣，甚至沒反應過來異能在他們這裡是有多麼少見的神情。
七瀨真純微微睜大橘眸，她還什麼都沒說。
「你對現在棲身的地方也不是很執著吧？哪裡都可以，只要是這裡的人就可以。」
決定她意志和立場的是她最開始遇到的人。
「你要不要來武裝偵探社？」江戶川亂步徑直發出邀請。
國木田獨步甚至有些反應不過來，他神色嚴肅地上前一步：「亂步先生，這太突然了……」
他並不是不能接受江戶川亂步的話，只是不理解他為什麼會對第一次見面的人發出邀請。
如果是社長在這裡還能要求亂步先生作解釋，但亂步先生現在似乎對邀請那孩子的事很執著。
七瀨真純柔和下眉眼，笑得坦然美麗：「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不能答應。」
直到她開口，國木田獨步才發現面前這孩子是個少女，還是個剛剛救了他們的異能者。
雖然還是不完全明白江戶川亂步的意思，但他只推了推眼鏡，不再試圖阻攔。
「為什麼？」江戶川亂步不服氣地追問：「相比較於黑夜，你更習慣站在白天和黃昏的位置吧？」
她身上有些許港口黑手黨的痕跡，但那不算是她的本色，若是必須要跟隨一方，武裝偵探社也能給予她庇護。
七瀨真純有些恍然，這麼說來武裝偵探社是屬於白天或是黃昏中的一方吧。
「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不過我也認識像你這樣聰明的人。」
一眼就能看穿對方的來歷、心思，極度聰慧善於揣摩人心。
所以她並不會多問江戶川亂步是怎麼一眼看出她不屬於這個世界。
「如果是之前的話，我可能會選擇白天或是黃昏吧。」
她摸了摸鼻子，嘴上說著其他人聽不懂的話。
畢竟比起港口黑手黨這樣的純黑，異監組一直都是行走於白天與黃昏中的組織。
但是現在……
「我有很喜歡的人……」她歪頭笑得明媚燦爛，「我想那個人是他，所以很抱歉不能接受你的邀請。」
江戶川亂步不甘心道：「只能是那個人嗎？你看看國木田，你要是第一個遇到他，也一定會選他的吧？」
他就是想從港口黑手黨搶個人，怎麼她就這麼死心眼認定了那邊。
明明她想找的人並不特定，國木田也很符合她的要求。
七瀨真純無奈道：「可是沒有如果啊，我就是第一眼就看見中也。」
她已經認定他，希望他是那個能將規則帶回她們世界的人。
這也是她願意幫助這個世界的原因。
她要這個世界的規則完好不受侵擾，即便是肩負起整個世界的異常，等待那不知何時才會到來的時機。
「呃……」江戶川亂步拉著帽子低頭，悶悶不樂：「明明更適合你的是偵探社。」
港口黑手黨只會利用她的能力。
他抬起明亮的翠綠眼眸，認真地開口：「要是你被那邊趕走了，記得要來武裝偵探社找我！」
「我的名字是江戶川亂步，武裝偵探社會給你一個棲身之地。」
第38章
七瀨真純那天看見的蟲子，並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穿透到這個世界的異種生物。
只有異能者能看見、消除，對普通人危害甚大的怪異生物。
它們出現的地方多在港口事務所地牢、審訊室以及剛發生過戰鬥的地方。
據觀察，這種長相不定能力不定的生物，唯一的共同點就是對人類有著極大的危害，它們並不會對動物、植物之類的生物感興趣，對於人類的血肉生命極端熱衷。
容易在陰暗危險或是有人受傷的地方滋生，並且固定在一個場所並不隨意挪動，若是放任不管會逐漸變得強大、嗜人血肉。
森鷗外曾設想控制它們，使它們成為港口黑手黨的武器。
但這些怪異的生物是沒有理智的，它們不受任何人驅使，越是強大的怪物越能表現出狡猾的一面。
這不是人為能控制的怪物。
港口黑手黨的普通人因為無法看到怪物的存在損失慘重，在察覺到它們也有領地意識時，港口黑手黨選擇了暫退一步，避讓開它們。
異能者並非無法解決，但誕生速度極快，仿佛會不斷從陰暗中滋生的怪物讓組織內的異能者疲於奔命。
尤其是，這是普通人所不能插手的戰役。
……
中原中也冷著臉用重力碾爆一只怪物。
他嫌惡地看了眼濺開的紫色粘稠血液，「沒完沒了的垃圾。」
這些怪物出現得突然，爆發時讓大多數人都反應不及，不過短短半個月就像變了天一般。
七瀨真純已經確認這是新的異世界規則入侵，准備好風鈴中的魔力准備出發前往異世界。
「搞不好落地就會看到滿世界的怪物。」她蹙眉，神色是罕見的凝重。
港口黑手黨中冒出怪物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她並不看好異世界那邊的狀況。
她從沒見過規則爆發如此猛烈，對普通人影響如此大的異世界。
相較於港口黑手黨，電視新聞上也頻頻報道出現凶殘的連環殺人犯，受害者身體幾乎都是殘缺不全，更有甚者連屍體都不會留下，悄無聲息就失蹤在城市裡。
「那不就相當於世界末日了嗎？」中原中也狠狠踹飛一只怪物，長著七八只手的肉球撞在武器庫的牆壁上壓出了裂痕。
他眉頭緊鎖，煩躁地彈舌：「我可不想每天每天都對著垃圾吃飯睡覺。」
七瀨真純用引力牽引著怪物相撞團起，聚成一個巨大的球型：「應該不會這麼糟糕吧。」
畢竟目前看來只是港口黑手黨內部的情況最為糟糕，除卻坐落於橫濱的本部還有靜岡、千葉幾處分部受到影響。
這次異世界規則對港口黑手黨十分不利，他們必須盡快出發解決，但在這之前，他們會先將事務所內部的怪物先清理一遍。
便是再有新生的怪物出現，也是實力較弱、能由一般異能者應付的存在。
港口黑手黨並不僅僅在橫濱勢力強大，在關東地區的其他分部也各有異能者坐鎮，只要將實力膨脹過快的怪物清理了，剩下的人要堅持到他們回來應該是不成問題的。
「中也說得像是要去垃圾堆裡生活一樣。」七瀨真純開玩笑道。
手指跳躍輕舞使聚起的怪物碾散消失在引力場裡，身體輕盈地騰挪轉移，每落在一處就扯著怪物進入引力場，一點一點把它們全都聚起。
「難道不是嗎？」
這群實力不強、數量卻頗多的怪物，身體裡流淌著粘稠惡臭的紫色血液，就像腐爛發臭的下水道。
「不過比起人類，中也還是更願意對付它們吧？」七瀨真純落在他身後，拍了拍他肩膀笑道。
人類的心思雖然復雜難明，但終究是他們的同類，相比較而言這些毫無人性、只懂殺戮的怪物，倒是他們更願意對付的存在。
中原中也意義不明地哼了聲。
他抬頭看了眼漏進武器庫內的月光，「時間差不多了吧？」
靜岡是他們最後的目的地，將靜岡分部武器庫的怪物盡數清除，他們也該啟程出發了。
再放任這些怪物肆意虐殺人類，港口黑手黨就不用做生意了。
七瀨真純拎著風鈴搖了搖，瑩白的光芒充斥在紋路上：「准備完成，我們這就出發吧。」
清脆的鈴聲在武器庫內蕩開，巨大的魔法陣展開鋪在他們腳下，星星點點的光芒自魔法陣中飛散出來，光芒暴漲籠罩住他們。
下一刻，武器庫內重歸於黑暗。
能實現人願望的店鋪，接到委托提前得到代價，即便是代理的委托次元魔女也會接受。
只要能付出令她滿意且恰如其分的代價。
「跨越了十三年的時光，母親對未出生的小女兒深深的愛意與期待。」
次元魔女眸光落在錄音帶上，長發披散如網落在身後：「真純這次真是給我帶回來個驚喜啊。」
雖然是代理委托的任務，但代價卻遠超出了願望應該支付的代價。
這讓她不多做點，多少有些收著燙手。
四月一日君尋彎腰看著其貌不揚的錄音帶，好奇道：「侑子小姐，這個錄音帶有什麼特別的嗎？」
這似乎並不像侑子小姐寶物庫中奇奇怪怪的收藏，只是很普通的錄音帶。
次元魔女聲音淡淡，帶著過盡千帆的平靜溫和：「比寶物更特殊的，是其中所傾注的感情與它對許願人的意義。」
這個錄音帶對許下願望的人來說，是千金難換的重要寶物。
四月一日君尋意外又不解：「既然是這麼重要的東西，那為什麼要用它作為代價支付？」
作為早早就失去了父母親人的人，四月一日君尋對親情有著難以舍卻的貪戀，他能明白錄音帶的價值卻不能理解它被作為代價支付出去的理由。
「因為比起這份寶物，更重要的是活著的人。」
許下願望的人希望用飽含母親愛意的錄音帶，徹底擺脫蒙壓在生命中難以擺脫的陰影，帶著更為重要的同胞妹妹徹底離開那個黑暗的組織。
看著四月一日君尋似懂非懂的樣子，壹原侑子將錄音帶交給他：「四月一日，將它放進盒子裡收好吧。」
終有一天，這盒錄音帶會為那幾個孩子，派上更大的用場。
以那份溫柔而深沉的愛意聯系起不斷流浪的人的命運。
……
這天對宮野明美來說是很特別的一天。
是從今往後無論多久，她都不會遺忘擺脫組織控制的日子。
在她和妹妹志保難得相聚見面的時候，那個美麗高挑自稱是來實現她願望的女人徑直走上前來搭話。
「你想要帶著你妹妹擺脫那個組織，對吧？」
宮野明美下意識睜大眼，露出了驚愕的神色，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她緊張地握拳，勉強提起嘴角：「您是找錯人了嗎？我似乎並不認識您。」
她與妹妹相見的時候，是會受到組織的人監視，不管這個女人出於什麼目的問這個問題，她都不能承認。
十七歲的宮野志保皺眉，她握住姐姐的手，冷淡道：「抱歉，你找錯人了。」
被她們冷眼相待的黑發女人卻絲毫不惱，她穿著華麗到張揚的服飾，笑得蠱惑：「我沒有找錯人，你們也不用擔心會被他們聽到。這裡已經由我布下了結界，他們不會聽到我們說的話，也不會發現我來找過你們。」
宮野明美壓抑著緊張忐忑的心情回頭，監視著她們的人低頭抿了口咖啡，通過報紙的遮擋偷看他們，臉上完全沒有異常。
她心中隱隱有了想法。
「你說的是真的嗎？」能讓她們脫離現在的組織。
宮野志保繃緊神情，低聲喊她：「姐姐！」
她安撫地拍了拍宮野志保的手，抬眸冷靜道：「您願意幫助我們，是希望我能為您做什麼事嗎？」
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好，也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為她們對上組織那樣的龐然大物。
她甚至不確定面前的女人是不是真的擁有特殊的能力，而是只是收買了監視她們的人。
但若是她真的能做到……
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她等這個機會已經太久了。
宮野明美原想著向琴酒提出完成組織安排的任務，帶著妹妹徹底擺脫組織，但現在她改變主意了。
面前這個女人擁有讓人不由自主相信她的魔力。
「次元魔女，經營著一間能替人實現願望的店。」她彎腰輕挑起宮野明美的長發，紅眸深邃得讓人心神恍惚，不敢生出任何別的心思。
「你已經為你的願望支付過代價了。」
宮野明美微微怔住，不解重復：「我支付過代價了？」
可她明明從來都沒見過什麼能實現人願望的魔女。
「那盒錄音帶，你還記得嗎？」次元魔女的話讓宮野明美錯愕，她條件反射地看向宮野志保。
那盒在三年前丟失的錄音帶是母親留給志保的生日禮物，她明明誰都沒有說過，甚至連志保都不知道錄音帶的存在。
發現錄音帶丟失的時候，她還一度十分愧疚。
她自以為將錄音帶藏得很好，為了避免讓組織的人發現，甚至不敢總是去藏匿地點查看，卻不想東西還是在三年前的某天不翼而飛。
「想起來了嗎？」
「三年前，你將錄音帶作為代價，許下想要帶著妹妹逃離組織的願望。」
次元魔女指尖輕點在桌面，輕盈的蝴蝶自她袖口飛出，落在宮野明美的發上。
她一時怔住沒有說話。
宮野志保卻忍不住打斷，她臉色不好，戒備道：「你說是姐姐三年前向你許下的願望，為什麼你三年前不來？」
她不願相信這個仿佛能蠱惑人心的女人是真的來幫助她們的。
也不願意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魔女的存在。
「因為現在才是最好的時機。」次元魔女嘴角含笑，意味深長道。
現在才是她們擺脫組織，不影響命運最好的時機。
第39章
「怎麼了嗎，景？」波本看向突然停住腳步的蘇格蘭，目光警惕地掃過附近，並沒有什麼異常。
蘇格蘭昂頭看著晴空塔，有些出神：「零，你還記得三年前我們在晴空塔上的那次任務嗎？」
三年前，萊伊還沒被發現是FBI的臥底，他們曾經在晴空塔上一起執行過任務。
暗殺背叛組織、有了自己小心思的新海東日，由他和波本、萊伊三人共同負責。
那是他們三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一起執行任務。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經過晴空塔的時候，蘇格蘭突然想起了三年前的事。
波本顯得有些意外，「當然記得，當時的任務主體是景和赤井，我則負責從旁協助。」
由提前設下炸彈的他來為蘇格蘭他們制造行動的時機。
「說起來，零後來是為什麼離開晴空塔去了新海集團的慶功宴？」蘇格蘭有些疑惑地問道。
任務被他們匿名透露給警視廳，但本身並不算完全失控，只是現場來的警察多了些。
波本當時到底為什麼會去現場？
他微愣了下，抵住下巴回憶道：「我當初是因為炸彈都被拆除了，才會去……」
說到這裡，他聲音頓了下，隱約意識到不對勁。
只是因為炸彈被松田他們拆除，他會冒著暴露的風險，踩著幾乎超速的油門衝向新海集團新建的摩天大樓嗎？
那時他們還不知道赤井秀一的真實身份，若是在慶功宴中被看到松田與他相識的樣子，難免會受到組織內部的懷疑。
去慶功宴的危險遠大於任務失敗的風險，這樣的情況下他又怎麼可能會冒險潛入新海集團的慶功宴。
波本臉色漸漸難看起來，他的記憶似乎少了某一環節，而缺少的部分正是導致他異常行動的原因。
他與蘇格蘭對視一眼。
恰好，蘇格蘭似乎也是這麼想的。
「不止是那次，赤井是因為誰才暴露了臥底的身份？」
「因為一個FBI？」
波本隱隱感覺哪裡不對勁，卻一時說不上來。
蘇格蘭輕嘆了口氣，「真沒想到萊伊竟然會是FBI的臥底。」
更沒想到的是他竟然會踩進朗姆明晃晃的陷阱中，為了阻攔朗姆的人不惜暴露自己。
赤井秀一的那一槍，讓埋伏在暗處的三個狙擊手都陷入被琴酒懷疑的危險境地。
波本凝起神色，不快道：「FBI的人。」
他不喜歡赤井秀一，從進入組織的時候，就覺得跟他很不對付。
身份暴露的時候，差點將蘇格蘭拖下水這件事，更是讓他惱怒。
但也是他在後續的任務中襲擊了卡爾瓦多斯，才讓蘇格蘭擺脫了臥底的嫌疑。
蘇格蘭拍了拍波本的肩，安撫地笑道：「事情已經過去了。」
赤井秀一臥底身份的暴露，受到影響最大的人是他的女朋友宮野明美。
即便早在幾個月前他便開始疏遠她，試圖表現出一種感情冷淡接近分手的狀態。
但琴酒並不是只看表像的人。
若不是因為宮野明美的妹妹雪莉是組織中重要的研究員，作為外圍人員她必然不會好過。
蘇格蘭對她們的事關注不多，只隱約聽聞組織失去了她們的行蹤。
半個月沒有絲毫音訊且脫離了組織的監控範圍，讓她們被定性為叛逃，通知下達給組織裡每個擁有酒名的成員——
見到宮野明美和宮野志保就地處決。
然而組織龐大遍布各大國的勢力卻像撞上了盲區，無論如何都搜查不到宮野姐妹的行蹤。
就像在這個世界上人間蒸發一般，再尋不到她們的蹤跡。
「貝爾摩德在催我們了。」波本深吸口氣，整理好情緒。
這次的任務決不能松懈，這會是決定他們能否接近組織核心，接觸到朗姆甚至是烏丸集團幕後之人的重要時機。
「必須要成功才行。」
安室透與諸伏景光收起雜亂的思緒。
他們身上肩負的是公安警察對守護國家安全的堅定意志，在摧毀組織這件事上絕不能松懈。
許是因為一起出發，這次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並沒有在傳送的過程中分開。
周圍的人來來往往、神態放松平靜，完全不似生活在有怪物的世界中。
「這裡好像是神社？」七瀨真純神態遲疑。
出發時做的大量心理准備，就像全力一擊揮空砸在棉花裡，毫無用武之地。
他們想像中會見到的遍地怪物沒有，周圍的一切平靜如普通世界。
她輕握了握拳，疑惑道：「我的異能、好像還在？」
中原中也身體盈起紅光，皺眉道：「我的重力也還在。」
也就是說他們現在身處的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世界？
沒有像上次失去異能，倒稱得上是好消息，但事態是不是平靜得有些詭異了？
中原中也看了眼周圍的環境，「這裡是仙台，我一年前來過這裡。」
仙台的大崎八幡宮，一年前與宮城的黑手黨交易時，對方還邀請他來參觀了仙台的八幡宮神社。
「這裡跟中也印像中的仙台是一樣的嗎？」
「我記不太清楚了，但大體上是一樣的。」
中原中也抿唇，點了點頭。
七瀨真純半垂眼簾，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地標性建築與原世界完全一樣的情況，她還是第一次見。
異能還在，預想中的怪物卻絲毫不見影子，這個世界似乎並不如他們當初所猜想的那樣。
他們身上的衣服變成了學生制服，顯然他們這次的身份很可能是某所學校的學生。
七瀨真純翻了下衣兜，摸出了個熟悉的金魚零錢包，裡面除了一些零錢還有一張學生證。
她抬眸意外道：「我是宮城縣杉澤第三高中的高二年生，中也呢？」
中原中也翻了下口袋，郁悶道：「我都成年了，還給我安排學生的身份，不覺得很不合理嗎？」
然而奇怪的是，不管中原中也怎麼找，他都沒找到有關他身份的證件，就連衣兜裡本有的錢包、手機都失去了蹤影。
這跟他上次穿越的經歷完全不一樣。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煩躁道：「可能是弄不見了吧，不過看制服我應該也是某所學校的學生。」
七瀨真純沉默，低聲應道：「可能是吧。」
不過風鈴真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嗎？
連驗明身份的重要信息都不留給他們。
中原中也彈了下舌，揉亂她的頭發：「別擔心，少個學生證對我影響不大。」
身上錢包、手機都沒有，只能說明東西是一起丟的，並不能證明什麼。
七瀨真純順了順亂發，正色道：「情況不明，我們先在附近轉轉吧。」
怪物誕生的地方多在陰暗的巷道、橋洞，順著這些地方找找，只要能找到一只怪物，就證明他們並沒有穿錯世界。
……
吵雜紛擾的聲音似乎離他們不遠。
七瀨真純頓住腳步，看了中原中也一眼，放低聲音：「我們過去看看？」
「走吧，說不定這次就抓到它們尾巴了。」
中原中也率先邁開腳步，走進昏暗吵雜的巷道。
與他們所想的不同，這裡並沒有什麼怪物，有的只是個站著的粉發少年和倒了一地穿著學生制服哀嚎的不良少年。
「跟中也一樣的校服……」七瀨真純蹲下戳了戳趴跪在地上抱著肚子痛呼的黃發不良，「你是哪個學校的學生？」
不良絲毫沒有理會她的意思，自顧對粉發少年放狠話：「什、什麼西中之虎，你給我等著！」
七瀨真純又戳了戳他：「看看我這邊好嗎？你是哪個學校的學生啊？」
不要光顧著放狠話，也抬頭看看他們啊。
「他們是杉澤第三高中的人，學姐不是跟他們一個學校的嗎？」
相較於方才冷著臉的樣子，虎杖悠仁神色放松下來，顯得非常友善好親近。
七瀨真純眨了眨眼，奇怪道：「你叫我學姐，也就是說你跟我是一個學校的學生？」
宮城縣杉澤第三高中的高一年級生？
虎杖悠仁撓了撓後腦勺，有些天然地笑道：「不，我是准備明年升學杉澤第三高中。」
七瀨真純驚訝地張口，「也就是說，你還沒入學就打了同校的學長？」
現在的國中生都這麼猛的嗎？
「不是不是、呃……」虎杖悠仁手忙腳亂地解釋：「我是看到他們勒索學校裡的學生，忍不住就……」
糟糕！
他真的不是什麼暴力狂。
希望未來的學姐千萬不要誤會他。
她露出了悟的神色：「總之都是因為他們先欺負人吧？」
這麼算來，他們被國中生教訓也只是咎由自取。
「學校裡的敗類。」中原中也不爽地彈舌，只會利用身份和武力欺負弱小的混混。
「嗯，確實是人渣敗類呢。」她點頭附和。
依靠欺負同學謀取錢財的家伙，不就是學校裡的敗類嗎？
「死女人你在說什麼！」被虎杖悠仁打敗的黃發不良惱羞成怒，挺身揮拳打向她。
中原中也抬腿踹翻他，一腳踩在他的腦袋上，臉色陰沉：「不會說話就別張嘴了。」
皮鞋重重地碾踩著不良的頭，他甚至沒用上重力，只憑著本身的力量就讓黃毛不良撲騰掙脫不得。
七瀨真純鼓掌，笑嘻嘻：「哇，中也超帥！」
被人維護的感覺超好。
中原中也瞪了她一眼，這家伙搞沒搞清楚剛剛是她被罵了。
「跟她道歉，垃圾。」他冷著臉，狠狠加重力道。
黃毛不良瘋狂掙扎推搡，臉上的神情慌亂轉為驚恐，他顫著聲大喊：「鬼！有鬼！！」
「怪物！這女人是個怪物！！」
原本還趴在地上裝死的不良們快速爬起來，連狠話也不敢再放，瘋跑衝出小巷，只留下被中原中也踩住的黃毛不良。
「學姐，你剛剛是在跟誰說話？」
唯一沒有被嚇跑的虎仗悠仁疑惑地問她。
七瀨真純愣愣看向中原中也，莫名的猜想湧上心頭。
第40章
「我剛剛是一個人過來的嗎？」七瀨真純有些莫名地開口。
「咦？學姐是跟朋友一起出來的嗎？」
他撓了撓後腦，神情有些茫然：「抱歉，我只看到了學姐一個人。」
中原中也不自覺松了松腿，發現壓制住腦袋的力道稍松，黃毛不良驚恐地連滾帶爬離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是變成了他們都看不到的存在？幽靈還是鬼魂？
亦或者說是早已死去的人，所以他才不能被其他人所看到。
中原中也眉頭緊鎖，低頭看著掌心，剛剛一路走來他都沒感覺到身體有什麼異常。
不懼怕陽光、不被外人所看到，這聽起來不就是……
「是守護靈啦！」
七瀨真純伸手握住中原中也的手，十指相扣舉起來：「中也是會保護我的守護靈。」
中原中也怔了怔，神色有些復雜。
虎杖悠仁卻輕易就相信了她的解釋，發出驚嘆：「原來真的會有守護靈的存在嗎？真酷，我還沒見過呢！」
他皺眉低聲喊她：「喂……」
守護靈只是小說裡的存在，是人類幻想出來保護自身的靈，現實生活中根本不可能有。
他要真的不被看見，更大的可能是早已死去的亡靈吧？
七瀨真純眸光中映出他的身影，眉眼放松地揚起來：「中也的存在肯定是有意義的，比起別的，我更願意中也是我的守護靈。」
沒有的存在更接近於被規則排斥在外，但中原中也並不是完全不能觸碰到別人。
他還能攻擊剛剛咒罵她的黃毛不良，還能碰到她的手，又怎麼可能是被規則排斥在外的人。
「說不定中也是我在這個世界的執念。」
中原中也眉頭動了動，扭開頭低哼了聲：「按照身份，我才是對你有執念糾纏不休的怨靈吧。」
說那麼多話是怕他跑了嗎？
他既然答應七瀨真純會成為她的搭檔，自然不會輕易食言。
嘴上反駁她的話，被七瀨真純扣住的手卻沒有掙開。
虎杖悠仁禮貌等著他們說完話，即便在他眼中七瀨真純就像是自言自語，他也沒有露出異樣的眼神。
「西中之虎君，你剛剛救的學生好像偷偷跑了。」七瀨真純回過頭，見巷中只剩下他們三個，「他沒跟你道謝就跑了呢。」
「啊，我不在意這個的。」虎杖悠仁擺了擺手，本來他出手也不過是看不慣那群不良勒索欺負人，並沒有希望得到被欺凌者的感謝。
他神色糾結，比起那個他更在意的是：「西中之虎什麼的，可以不叫這個嗎？」
西中之虎其實是被他打倒的混混、不良給他取得綽號，平時聽著他們喊就算了，要是未來學姐也認定了這個稱呼，他估計要帶著這個綽號進入高中。
「虎杖悠仁，學姐直接叫我名字就好。」
平時交往只要喊名字就好，喊綽號真的太讓人羞恥了。
「七瀨真純……」她忍俊不禁地笑道：「虎杖也是，叫我名字就好。」
京都人總是被指說話婉轉，愛陰陽怪氣別人，但七瀨真純平時卻極少那樣說話。
或許是因為帶領她進異監組的異能者是大阪人，她說話習慣會更傾向於大阪那樣的大大咧咧，很多時候就算想嘲諷人也會直言，而不是說著除了京都人其他人都不一定能聽出來的委婉藝術。
中原中也無所事事地轉開視線，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拉向虎杖悠仁：「他是中原中也，我很重要的人。」
「喂、真純……」
她在干什麼啊，面前這小子壓根就看不見他。
「就算看不見也要好好打招呼！」她堅定地拉住他，就像要向所有人肯定他的存在，毫不避諱可能會受到異樣的目光。
索性，虎杖悠仁也是直爽明快的性格：「初次見面，中原學長。」
中原中也被他們哽了哽，別扭道：「哦、哦，你好。」
七瀨真純偷笑幾聲，徑直道：「中也剛剛說你好，看來他也很喜歡虎杖呢。」
「我什麼時候說喜歡這小子了！」
別隨便給他腦補沒說過的話啊！
七瀨真純早就習慣了中原中也的別扭：「啊，中也害羞了！」
虎杖悠仁就像個捧場王，「哦哦，中原學長竟然會害羞！」
「你們夠了啊！」被一唱一和的倆人激得忘記虎杖悠仁看不到他，中原中也惱羞成怒。
再揶揄調侃他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
虎杖悠仁是個熱情的好孩子，對待信任的人不管說什麼他都願意相信並認真傾聽。
就連七瀨真純說他們迷路了，不知道回去學校的路也很熱情地給他們帶路。
跟虎杖悠仁告別後，中原中也頭痛地看了眼附近的建築：「學校是找到了，但住處還沒有半點頭緒。」
上次穿越他們都不是缺錢的人，就算找不到家的位置，只要開間房就能住。
但這次他沒有人類身份，七瀨真純又是個學生，看她的小零錢包可支持不住他們長時間住酒店。
手指夾住學生證晃了晃，她得意地哼哼兩聲：「學生證上有班級信息，我們只要潛入教師辦公室找到我的學生檔案，自然就能查到我在這個世界的住址。」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你就這麼肯定能找到？」
橘紅眸輕眨兩下，她揚眉笑道：「要來打賭嗎？」
她當然能肯定，畢竟通過身上各種信息探索身份的事，她也算熟門熟路了。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扯了扯她的臉：「狡猾的小鬼。」
拿肯定會贏的事跟他打賭，這種必輸的賭約他可不會答應。
七瀨真純輕松地翻進圍牆裡，「不狡猾可當不好異常搜查官。」
她可不是只會使用武力去執行任務的人，中也少小看人了。
「喂喂、看著你的裙子啊！」中原中也臉色微變。
「我有穿安全褲。」七瀨真純自豪地拍了拍胸口。
她是穿裙子穿安全褲派，從來都不用擔心走光的問題。
中原中也恨不得追著她，給她用重力壓住裙子：「才不是安全褲的問題，給我有點女人的自覺啊！」
倆人一路吵吵鬧鬧，絲毫沒留意到學校裡的人少得出奇。
明明還不到五點，校園內卻靜悄悄的，沿路走來一個人都沒看到。
七瀨真純意外道：「這個學校裡的人都不參加社團活動嗎？」
這個時間像是一些運動社團，應該還有人留在學校裡訓練才對。
沒經歷過正常校園生活的中原中也不以為然：「大概是附近有什麼活動提前回家吧，我們快點把地址找了回去看看有沒有什麼別的信息。」
「說得也是，還是快點回去吧。」
七瀨真純摸了摸肚子，「我肚子餓了，想吃中也煎的牛排。」
在港口黑手黨的時候，她跟著中原中也每天不是吃事務所的食堂就是去外面的居酒屋，極偶然中原中也會下廚，但也僅限於能把牛排煎得恰到好處。
其他的料理，只能說是勉強能入口的程度。
不過與黑暗料理界王者的七瀨真純相比，中原中也做的飯起碼不會吃壞人。
中原中也好笑道：「總是吃牛排你都不會煩嗎？」
她沉思片刻，回道：「換成雞排、豬排、羊排也可以，我不挑的。」
她還是很好養活的，一點都不挑食。
中原中也輕嗤了聲，打開門：「是啊，吃肉你可是一點都不挑。」
七瀨真純鼓了鼓臉，沒反駁他的話。
高二年級的教師辦公室並不難找，按著學生證上的班級，他們順利找到了負責七瀨真純班級的教師座位，翻到了屬於她的那頁學生檔案。
看著上面陌生的地名，七瀨真純暗暗叫苦：「糟糕，忘了我們都不是仙台本地人，就算找到住址也不知道在哪。」
中原中也無可奈何嘆氣：「找個附近的便利店問問路吧，應該不會離學校很遠。」
學生讀書應該都是就近選擇學校，總不會遠到要坐電車回去吧？
七瀨真純開玩笑道：「要是找不到路，我們只能在24小時便利店過夜了。」
中原中也敲了下她額頭：「那你就沒有煎牛排吃了。」
去24小時便利店就別想什麼牛排了，那裡只有關東煮和杯面是能當場吃的。
她摸著腦門，咋咋呼呼：「不行不行，說好了今晚吃煎牛排的。」
說好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撒謊可是要吞千針、剪舌頭的。
將翻亂的資料重新整理好放回原位，七瀨真純退出來關上門，有些心虛道：「門鎖被我們弄壞了，老師們會不會以為是遭賊了啊？」
中原中也沉默一陣，聲音飄忽：「應該不會吧。」
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稍微用力了點鎖就弄壞了。
視線在他們的手套上頓了頓，七瀨真純打著哈哈轉開話題：「說得也是呢，辦公室的門鎖舊了突然壞了也不奇怪。」
他們莫名地同時想到，好在手套一直沒摘，沒在裡面留下指紋。
與中原中也沉默對視一眼，她決定忽略門鎖的問題。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弄壞了門鎖的心虛感讓她覺得腳步都變得沉重了，明明也不是沒弄壞過別處的門鎖。
但學校似乎天然就給人一種神聖威嚴的感覺，就連意外弄壞個門鎖都能讓人心虛不已。
七瀨真純動了動腿，臉色微變：「不對！」
才不是因為什麼心虛邁不開腿。
絲絲縷縷讓人容易忽略的細繩皮筋勾纏住她的腳踝，固定住她的步伐。
由於太過輕盈無害，七瀨真純在教師辦公室裡都沒發現被它纏上了，直到此刻這異物發力留住她，才猛然注意到它的存在。
悠于 2023-11-18 12:01
第41章
教師辦公室隔壁的門悄悄開了條縫隙，勾纏住她腳踝的異物正是從裡面溜出來的。
意識到行動被發現，纏住七瀨真純腳踝的細繩猛地往回一扯——
站在門外，個頭嬌小的少女紋絲不動。
她好奇地轉頭問中原中也：「我要是被拉進去會怎麼樣？」
引力場和重力同時發動，這怪繩還能將她拉進去就奇怪了。
不過她倒是很好奇，它在裡面布下了怎樣的天羅地網？
「別胡鬧，還不知道上面有沒有毒。」中原中也蹲下身扯了扯細繩，隔著白襪深深勒住纖細的腳踝。
他不愉地嘖了聲，撇過頭站起來：「弄不下來，先進去看看吧。」
七瀨真純雙手背在身後，笑嘻嘻靠過去：「中也超有紳士風度。」
會顧忌她穿裙子，刻意躲開視線，是尊重女孩子的帥氣大人。
「少貧……」中原中也輕咳兩聲，「快點收拾了，回去給你做飯。」
「遵命，守護靈大人！」她興致高昂，刷地一下打開怪物藏身的教室。
如蛛網一般布滿整個教室，細繩皮筋糾纏在一起粘住課桌、講台、地板甚至是天花板，灰白色的手臂從中間巨大的球型中伸出，「翻花繩……一起、翻花繩……」
兩只粗細形狀不同的手臂，撥弄著布滿教室的細繩，女孩子甜美動人的絮語在教室中一遍遍響起。
七瀨真純歪了歪頭，「教室裡已經有人了啊。」
比起早就預想到的怪物，站在講台附近的黑發青年更讓她意外，因為那是幾乎不可能在學校看到的和尚。
五條袈裟與充滿佛相的大耳垂，狹長的紫眸微眯起，臉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有人在裡面？」中原中也皺了皺眉，「誰啊？」
難不成是這個世界負責對付這些怪物的人？
不過想想也是，怪物嗜人血肉，他們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街上一派平和安寧。
總得有人負責處理這些東西，才能留下普通人的生存之地。
堵在門口的七瀨真純回過頭耿直道：「是佛祖。」
「哈——」
中原中也露出了錯愕的神色，「你是沒睡醒嗎？」
她搖了搖頭，讓開一個身位，「看，穿著五條袈裟的佛祖。」
中原中也眉頭緊鎖，目光落在教室裡的僧人身上，不爽和威脅感襲上心頭：「就是一和尚，哪是什麼佛祖。」
他壓下微妙的感覺，「是負責處理那東西的人吧。」
倒沒想過這個世界負責解決這些怪物的人，竟然是和尚，他們是靠超度來解決它們？
夏油傑側過頭，溫厚中帶著佛性的笑容掛在臉上，眸光掃過七瀨真純頓在中原中也身上：「真沒想到，學校裡竟然還有一只特級。」
還是會說話，擁有理智的人型咒靈。
那在咒術師眼中張揚放肆，經過的每一處都會留下咒力殘穢的暴虐咒力，比他曾經收服過的每個特級都要強大。
還不待中原中也因為那冰冷審視的目光發作，他徑直溫和笑道：「你是被它纏上了嗎？」
能看見咒靈、擁有咒術天賦卻作為普通人長大的少女。
橘紅色眸輕眨，七瀨真純抬了抬被纏住的腳：「算是吧？你要在這裡超度它嗎？」
她以為夏油傑說的是教室裡的咒靈。
夏油傑笑眯起眼睛，似乎覺得她的話很可愛：「不是超度，是祓除。」
他只是普普通通地攤平手掌，布滿整個教室的怪物便扭曲哀嚎著化作漆黑的球狀物凝聚在他掌心，那一刻中原中也內心的警惕達到了頂峰。
他往前一步擋在七瀨真純面前，用重力籠罩住他們的身體：「小心這家伙，他很不對勁。」
他可不像真純那樣，以為他只是個單純的和尚。
「不用那麼警惕，我今天來確實是受了校方的委托來祓除學校裡的咒靈。」夏油傑笑眯眯地舉起雙手，擺出無意對他們動手的姿態。
在不知情的人看來，夏油傑什麼都沒干就被中原中也警惕，不免顯得他有些咄咄逼人。
但七瀨真純顯然不會這麼覺得，她只是好奇地探出頭：「你能看到中也嗎？」
這好像是他們一路走來，第一個能看見中原中也的人。
「當然，擁有咒力的人都能看到咒靈。」夏油傑捏著咒靈球，雙手揣進寬大的袖子裡。
「咒靈？」七瀨真純懵了下，「你是說剛剛那個是咒靈，中也也是咒靈？」
夏油傑笑吟吟地點頭。
她毫不猶豫反駁：「不可能！」
中也看起來就跟那些醜八怪不是一路的！
夏油傑並不意外她的反應，只笑著反問：「為什麼不可能？」
「是因為他好看的皮相？還是因為他現在保護你的姿態？」
溫厚磁性的聲音頓了頓，隱隱從中透出一絲蠱惑：「但是咒靈的本質都是一樣的，他們誕生自人類的惡念，渴望人類的血肉，他留在你身邊說不定就是想吞噬你，不會害怕嗎？」
七瀨真純絲毫不受他的迷惑，擲地有聲：「中也是我的守護靈，從我來到這個世界就跟我一直在一起，他才不會傷害我！」
是不會看女孩子裙底、尊重女性的帥氣好男人！
「守護靈……」夏油傑挑了挑眉，有些好笑：「你是說他一直都在保護你嗎？」
七瀨真純頓了頓，神情堅定：「是！中也在保護我！」
外表俊秀溫和，佛性中隱約透出一絲冷淡的憐憫，夏油傑輕聲道：「你就沒想過，他在保護你的時候，會偷偷去殺害別人嗎？」
咒靈都是殘忍暴戾、不具備人性的生物，即便中原中也此刻看起來冷靜與常人無異，也不能證明他真的沒有傷害過人類。
這孩子連咒靈是什麼都不清楚，又怎麼能看穿咒靈的狡猾。
「中也最喜歡吃的是牛排，吃人是怪物才會做的事。」七瀨真純扒在中原中也背上，驕傲地昂頭道：「我鼻子超靈的，你身上有消毒水和香燭混合的奇怪味道。」
中原中也冷下來的神情，微微崩開：「我喜歡吃什麼壓根不用告訴這假和尚。」
可惡的假和尚還在這挑撥離間，真以為小鬼叫他一聲佛祖，就真當他佛祖一樣說什麼都信嗎？
重力在瞬間爆發，腳下的地板崩裂下陷，中原中也挑釁地勾手：「你敢與重力一戰嗎？」
在重力炸開的瞬間及時打開引力場，懸空身體後撤幾步，七瀨真純盤起腿舉手道：「還有我，要對付中也的話，我也會出手哦。」
她算是聽明白了，這個世界的人將那些怪物叫做咒靈，由於它們誕生自人類的惡意，與人類之間大概是天然敵對的存在。
但中原中也並不一樣。
他只是身份上陰差陽錯成為咒靈，本身並不對人類存有絕對的惡意。
不管他們是怎麼看待她和中原中也的關系，她都會毫不猶豫站在他這邊。
咒力凝聚在雙眼處，黑紅色的咒力與透藍色的咒力互相交融，完美契合在一起。
夏油傑久違地感到一絲興奮，原來不止乙骨憂太和祈本裡香，還有別的能與咒靈完全契合的咒術師存在。
「令人感動的情誼……」他撫掌大笑，意有所指：「不過你們最該警惕的人不是我，而是咒術師。」
「你的臨終遺言就是這些嗎？」
中原中也嗤笑了聲，絲毫不理會他的話。
他可不像某個小鬼，會被這家伙的話左右。
夏油傑眼尾微抬，相貌中的佛性盡去，危險的氣息袒露無遺：「我可不是在危言聳聽，跟你呆在一起，那孩子會被咒術界宣判死刑。」
他一字一頓笑著道：「是真的死刑，由特級咒術師五條悟所執行。」
七瀨真純疑惑不解：「如果我沒記錯，能宣判一個人死刑的只有法律吧？還是說咒術界的規則是能凌駕於法律之上？」
在她的世界中異能者與普通人各占一半，尚且沒有哪個異能者能直接宣判人死刑。
這咒術界難道是毫不講道理、不在乎法律的地界？
夏油傑意味不明地應了聲：「只有法律能宣判一個人死刑……」
「咒術界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的地方，他們只會看到你作為咒術師跟咒靈在一起……」他並沒有正面回應七瀨真純的問題，「掌握著咒術界權利的老爺子們可是很怕死的。」
對不一定會威脅到他們的存在也會毫不猶豫選擇先下手為強。
這一點上，他可沒有撒謊。
乙骨憂太不就是因為詛咒女王祈本裡香被判處死刑了嗎？
中原中也神情冰冷，沉聲道：「我不會讓他們對這小鬼出手的。」
什麼死刑，別笑死人了。
都半截身子入土的老頭，還貪戀著權利、妄想對世間的一切指手畫腳。
「妄想越過地界的人，都會被重力碾碎。」
相較於中原中也，七瀨真純倒顯得有些不在狀態。
「咒術、咒力、咒靈……」她輕撞了撞中原中也，渾不在意地嬉笑：「還真是簡明易懂的說法。」
中原中也煩躁地嘖了聲，「你自己也給我上點心，被盯上的可是你的小命。」
他到底是在替誰擔心啊？
「感情真好……」
「你們是相依為命的家人？」他好像明白剛剛的挑撥離間為什麼會失敗了。
雖然發色眸色相異且性別不同，但他們之間長得十分相似。
這倒是和乙骨憂太他們多少有些不同。
七瀨真純伸手摟住中原中也的脖頸，臉頰貼靠過去，眸光半斂神情微冷下來：「中也是我的，你要是打他主意，我會生氣的哦。」
中原中也臉頰爆紅，下意識提高聲音：「你又在亂說什麼啊！」
狹長的紫眸微眯，夏油傑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真沒想到，他的術式被從未接觸過咒術界的小丫頭看穿了。
第42章
「我只是難得見到流落在外的咒術師苗子，產生了惜才的想法……」夏油傑笑眯起眼睛，從容鎮定：「你難道不會覺得平時生活中跟學校裡的人格格不入嗎？」
能看見咒靈的咒術師與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天然就處於不同的世界。
她所重視的咒靈並不會被身邊的人看到，就連她的話、行為都會被當做怪異，想要吸引人注意的奇怪行為。
因為自己看不到，他們就會將看得到的人視作異類。
猴子永遠不可能理解咒術師。
七瀨真純從背後環過中原中也，身體懸空腳不沾地：「我只要中也就好了，其他人我並不在乎哦？」
其實是她完全沒體會過那樣的生活，畢竟她才來到這個世界。
她以前是一路跳級上學，並沒怎麼多呆在學校裡，對於正常的校園生活是真的不了解。
便是明白七瀨真純只是在搪塞假和尚的話，中原中也心跳還是快了一拍，耳根發紅不自在地側頭躲了躲。
「看，中也會因為我害羞。」她驕傲地昂起頭，嘻嘻笑道。
「如果咒靈的誕生是源自於人類不好的情緒，那中也一定是我很重要很重要的執念吧。」七瀨真純似真似假說出心裡的想法。
夏油傑意外地揚眉：「因為你的執念而存在？」
維持著人類少年模樣的特級咒靈，竟然會因為一個未成年少女的執念而誕生？
這種的說法很有意思。
在咒術師眼中，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透藍色咒力混入咒靈黑紅色的咒力中，猶如印記一般在特級咒靈鎖骨的位置留下古樸韻味的月桂枝紋路。
同一時間，黑紅色的咒力也反向纏繞，在她頸側落下屬於特級咒靈似獸般猙獰凶狠的紋路。
「束縛還是咒言……」夏油傑微微沉吟，若有所思地低喃。
不，比起束縛和咒言，那更像是近乎失傳了的契闊。
一種存在於幾百年前的古老束縛，被冠以契闊這樣隱晦卻風雅的說法。
就他所知契闊除了一方壓制住另一方強行定下，還存在於互相絕對信任依靠的兩人，不言自明的默契會讓他們之間自然形成不可互相傷害、互相依存的束縛。
夏油傑忍不住笑出來，這簡直比乙骨憂太和祈本裡香的存在還要奇怪。
互相信任的咒術師與特級咒靈。
「束縛和咒言是什麼？」七瀨真純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突然笑起來。
「以咒力結下的約定和帶有咒力的語言，你可以這麼理解。」夏油傑好心地解釋道：「不過你們身上剛剛發生的應該是更加少見的契闊。」
她與中原中也疑惑對視一眼：「我們身上的契闊？」
中原中也目光一頓，落在她脖頸處，白皙皮膚上盤踞著奇異的黑紋。
夏油傑提醒他們：「那就是契闊，你的在鎖骨。」
看他們熟練使用咒力的姿態，一點都不像從未接觸過咒術界的人，他差點忘了七瀨真純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咒術師幼崽。
中原中也眉頭緊鎖，托住她頸側，指腹推起Choker辯清黑紋完整的模樣：「荒霸吐……」
猙獰扭曲的漆黑之獸，分明就是困於他身體深處的那頭野獸。
七瀨真純配合著歪頭，好奇問：「真的有嗎？我也想看看中也身上的契闊。」
為什麼他們契闊的位置會不一樣？
中原中也冷著臉扯下領帶，最頂處的扣子本就沒好好系上，隱約透出裡面透藍色的月桂枝紋。
她湊過去細細一看，驚訝道：「是我的畫押？」
京都在很多事上仍會遵循舊制，就連信件文書落款處的花押也不例外。
而月桂枝就是七瀨真純的像征，筆觸優雅靈動，簡單卻透著生氣，是她很喜歡的花押。
不過來到中原中也身邊後，她只在傳信給次元魔女的時候使用過一次，之後便再沒用過。
「看來契闊都是能代表你們的像征……」夏油傑雙手攏在袖子裡，狐狸樣笑眯眯像是放下了什麼般，不再試圖蠱惑離間他們。
「發生在人和咒靈身上的束縛我還是第一次見。」
七瀨真純沉默半響，抬眸道：「也就是說我給中也打上標記了吧？」
中原中也捏住她的臉，氣笑道：「你能想到的只有這個嗎？」
就不能好好想想突然多出來的東西有多危險？
什麼契闊都是假和尚說的，他們什麼都不知道自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可是、我的花押就連中也也不知道啊。」她含糊不清地嘀咕。
就像她不知道中也口中的荒霸吐是什麼，中原中也也不知道她的花押是月桂枝，這樣的陷阱她不覺得是外人能弄出來的。
「別說得像是什麼好事一樣。」中原中也無奈地長嘆口氣，他真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會讓小鬼跟荒霸吐扯上關系。
「是這樣沒錯吧？」她直視夏油傑又問了遍。
夏油傑輕笑了聲，看來他剛剛猜的沒錯。
這小丫頭看出了他原本的想法，在跟他示威呢。
「是啊，你的咒靈我不會跟你搶了。」
夏油傑把玩著剛收服的咒靈球，面不改色地塞進嘴裡。
他還想著掩飾下目的，能騙騙不懂事的小丫頭，結果還是失敗了。
不過對他來說，這只特級咒靈雖然很強大，但並不是必須的存在。
只有擁有無限咒力的詛咒女王是他勢在必得的目標。
「所以我現在再邀請你們去我的盤星教、為你們提供庇護，你願意嗎？」夏油傑不再偽裝自己，徑直開口邀請他一開始就看重的咒術師。
深邃的紫眸看向七瀨真純，佛性端莊卻又隱隱帶著絲邪性，將他開始所隱藏的一面展露出來。
中原中也側頭看向七瀨真純，「要去嗎？」
作為可能是線索的一方，假和尚對他們說的話不一定都是假的。
若是輕易就會被拆穿的謊言，他也不會那麼從容來邀請七瀨真純加入。
中原中也壓下心裡微妙的不爽，他算是明白了假和尚壓根沒將他放在眼裡，之前看他的眼神也跟看七瀨真純完全不同。
看獵物跟看好苗子的眼神。
「你敢庇護我們，就意味著你跟剛剛提到老爺子們並不是一路人吧？」
七瀨真純並不直接答應，她摸了摸頸側剛被中原中也反復撫摸摩擦的黑紋。
沒有任何異樣，悄無聲息就落下來的契闊。
「詛咒師，對於離經叛道、背離咒術界的咒術師，咒術界都是這麼稱呼的。」
也就是說他們加入盤星教就等於直接成為詛咒師。
這聽起來也不是什麼好去處，但是比起被判處死刑，詛咒師似乎又能接受了。
七瀨真純暗自琢磨，「中也想去的話就去吧。」
最終她將選擇權放在中原中也手上。
不穩定因的線索無外乎在盤星教或是咒術界中，成為正常的咒術師和危險的詛咒師對他們來說，都不過是尋找異常的一種身份。
這次並不像上次，他們一開始就被風鈴決定了身份。
「哪邊都可以，哪邊都無所謂，只要中也高興就好。」她意有所指道。
可以選擇身份就意味著詛咒師和咒術師都不會影響他們的行動，選擇哪一方全憑他們的心意。
中原中也皺眉，深吸口氣：「那就——」
……
「做決定的感覺如何？」七瀨真純歪頭去看他的神情。
「能有什麼感覺。」中原中也從口袋裡抽手摸了下頸後，不自在道。
沒有帽子的中原中也就像失去了靈魂，想要擋住神情也只能扭頭躲開她的視線。
「踏上未知的未來、接觸陌生的世界，會不會感覺很興奮？」
作為異常搜查官，穿越一個個未知的世界，接觸從前絕對不會見到的風景。
危險與暢快並存。
「又不是第一次的小毛頭，有什麼好興奮的。」中原中也輕哼了聲。
七瀨真純並不被他打擊，她嬉笑著湊過去撞了撞他肩膀：「明明就很興奮。」
「這次跟上次可不一樣，咒術師的存在讓中也興奮起來了吧？」
上次他們身上的異能被壓制，不能放開拳腳去動作。
這邊他們的異能可都還在，雖是被冠以術式的名頭，但並不影響他們使用異能。
咒術師、詛咒師甚至是夏油傑口中的特級咒靈，都是對善戰好戰的中原中也極致的吸引力。
以咒術師的身份對付咒靈和詛咒師。
亦或是以詛咒師的身份對付咒術師和咒靈。
哪一邊都可以。
在港口黑手黨時，受限於立場和身份，許多事都會受到桎梏與束縛。
但在這裡，他們只是從未接觸過咒術界的人，並沒有身份立場的限制。
所以，哪一邊都可以。
中原中也言不由衷：「只是一點點，也沒有特別興奮。」
「哦？」七瀨真純打趣揶揄道：「原來只有一點，那下次就不讓中也做決定了，反正你也不在乎這個。」
中原中也輕嗤了聲，不接她的話。
「本來就是啊……」她踢了踢地上的石子，「在港口黑手黨我聽中也的，在異世界中也聽我的，女主外男主內——完美！」
「女主外男主內根本不是這意思……」鈷藍眸瞥她一眼，倒也沒有因為這話生氣。
「女主外男主內指的是女方賺錢養家，男方洗衣做飯，這是一家人才能用的話。」
七瀨真純托腮無辜道：「但是現在出錢養家的人也是我啊。」
中也在這世界是沒有身份的咒靈，自然也不會有錢。
他們現在都在靠小金魚零錢包裡的錢生活養家。
中原中也哽了下，「……」
「在家給我做飯的也是中也……」她眼角眉梢揚起來，眸帶笑意：「這不就是一家人嗎？」
邏輯完美。
就是這個道理。
第43章
中原中也並沒有直接答應夏油傑的邀約，但也沒有一口回絕，只是留下了他的聯系方式以及盤星教的地址，莫約不久之後會找時間上門拜訪。
主要也是不想在手上信息太少的時候，擅自作出麻煩的決定。
夏油傑面上可惜，但見七瀨真純沒有反對的意思，轉而提起他收養的兩個孩子，與七瀨真純年級相仿，說不定會有些共同語言。
雖然是港口黑手黨武鬥派的門面，但中原中也並非完全不擅長談判，對某些社交禮節上也算經過尾崎紅葉的教育，進退有度得讓夏油傑驚訝。
作為特級咒靈，中原中也比他見過的特級都要人性化。
他像是在學習人類，又或者說他身上具有人類一樣的特質。
夏油傑對中原中也的特殊並不上心，相比起特級咒靈更讓他可惜的是七瀨真純。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咒靈洗腦了，還是真的認為咒靈怎麼樣她都可以。
毫無原則性的決定。
他暗自搖頭：「盤星教的大門隨時向你敞開，若是改變主意可以來看看，那裡都是我的家人們。」
七瀨真純好奇地問道：「我們要是加入盤星教也會成為你的家人嗎？」
他對於加入盤星教的咒術師都是以家人相稱嗎？
這是他的真心還是嘴上說說好聽，就他剛剛調撥離間的樣子還真說不好是哪一種。
夏油傑神情緩和，溫聲道：「沒錯，我們會成為相互扶持的家人。」
擁有同樣特殊的能力，作為咒術師相互依靠、扶持的家人們。
「盤星教的主旨是什麼？」
中原中也並不受他言語蠱惑，他曾經加入過兩個組織，這兩個組織都有存在的意義與價值，他不相信盤星教只是單純的教會或是詛咒師抱團取暖的組織。
真正岌岌可危、抱團取暖的組織，可不會隨意看中人就想發展帶進教中。
以未成年相互幫助、扶持聚集起來的羊以及暴力血腥為根本，統治著橫濱裡世界，在另一方面給予橫濱穩定的港口黑手黨。
這兩者都有自己的意義。
他可不信盤星教只是什麼單純的教會。
「殺死所有非咒術師的人類。」
夏油傑的話令中原中也驚愕不已，他神情凝重起來，帶著濃濃的戒備與不贊同。
他忍不住大笑起來：「沒想到有生之年，我還能看到咒靈為人類著想的一刻。」
除了曾經的咒術師朋友，第一個在他面前露出這幅模樣的人，竟然是咒靈。
由人類惡意中誕生，對人類抱有無盡的憎惡與惡念的咒靈。
他笑得喘不過氣來，抱著腹眼淚從眼角中笑出來：「有趣、你們真是有趣啊。」
近乎張揚放肆的笑聲讓中原中也露出不愉的神色，七瀨真純捏了捏他的手，直白又冷靜地問：「你為什麼會想消滅所有非術師？」
就她觀察，這個世界的大多數人應該都是不知道咒術師與咒靈的存在。
咒術界或許會被某些古老高位的家族所知，但絕不是人口繁多作為常識而被非術師所了解，他們的存在應該是更隱蔽的。
就這樣在人類占更多數的情況下，盤星教的主旨居然是消滅所有非術師，這不是很荒謬的事嗎？
紫眸彎起帶著好心情的笑意，夏油傑從容解釋：「剛剛我說過了吧？咒靈由人類的惡念誕生，這句話其實並不完整。」
七瀨真純毫不意外，她就猜到他應該是隱瞞了什麼沒說。
他剛剛的話都是真的，但也肯定隱瞞了很重要的部分信息。
「咒靈其實是由非術師的負面情緒所誕生，咒術師由於能控制自身的咒力，生前的負面情緒並不會外泄形成咒靈。」
至於死後的事就不好說了。
不過咒術界對於死去的咒術師屍體都會經過特殊處理再下葬，以阻止沉澱聚集在身體內的負面情緒衝破出口、傾斜而出。
但像七瀨真純和乙骨憂太這樣的特殊情況也不是不會出現，只是極為少見。
七瀨真純一臉恍然，拳頭敲手掌：「所以你是覺得只要會產生負面情緒的非術師死光，世界上就不會再增加新的咒靈了？」
「我的想法有哪裡不對嗎？」他笑著反問，絲毫不覺得自己剛剛那番話有多麼驚世駭俗。
「理論上是沒錯啦……」她搖了搖頭，坦然提議：「實際上我覺得還是想辦法讓全人類都不會散發負面情緒比較好。」
同樣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她這種多少會實際點。
夏油傑笑眯起眼睛，並不在意她的突兀冒犯：「那樣的辦法也有人在尋找，不過找了十多年似乎並沒有什麼成果。」
而他等待這個特殊的時機，也等了將近十年。
七瀨真純意外地眨眼，「那個人是誰？」
「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她就是推崇讓全人類變成咒術師的人。」
時至今天，提起九十九由基他還是不免會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夏天。
在他被現實徹底擊潰觀念，對非術師、咒靈與咒術師命運生產厭惡的時候，理論上肯定了他突然冒出來的想法。
某種意義上來說，特級咒術師的她可能更能理解他叛離高專的行為。
但她應該不會贊同他當年所做的事，畢竟比起殺死所有非術師，她的想法一直都是致力於讓全人類成為咒術師達到滅絕咒靈誕生的途徑。
「特級咒術師五條悟和九十九由基……」
夏油傑口中提到的兩個有名有姓的咒術師，口吻中都帶了些熟悉，並不像是完全不認識的人。
「那你呢？」
抱著盤星教到處尋找家人同伴，一起實現消滅所有非術師念想的夏油傑。
他又是什麼樣的人呢？
「也是特級……」夏油傑笑了笑，顯得有些隨性：「只不過是特級的詛咒師。」
七瀨真純若有所思，也就是說無論是咒術師、詛咒師抑或是咒靈，他們的分級都是一樣的。
由低到高是四級、三級、二級、一級以及特級。
「難怪你有信心拉人進你的盤星教。」
起碼同樣是特級，咒術師和詛咒師一派還算能做到分庭抗禮。
「雖然我一直是這麼做的，但我的特級和五條悟的特級差距還是不小的……」
他並不忌諱於承認五條悟的強大，也不打算在這種事上欺瞞他們：「如果是他的話，想要消滅所有非術師也一定能做到吧。」
擁有六眼和無下限術式，實力強大到至今未遇上敵手的五條悟。
橘紅眸輕眨，她突然有些好奇：「你選擇消滅非術師是因為討厭非術師嗎？」
同樣是遙不可及的道路，夏油傑偏偏選擇了更殘酷血腥的一方。
「沒錯，非術師在我看來就是惹人生厭的猴子。」夏油傑第一次在他們面前，喊出了猴子這樣輕蔑的稱呼。
在看清他們並不對非術師抱有惡感時，他仍是選擇了這樣惡意的稱呼。
中原中也嘖了聲，低聲不爽道：「這語氣還真是……」
完全就是將非術師視作是與他們不一樣的物種。
七瀨真純定定地看了他好一會，誠實道：「你討厭非術師，可是沒有非術師就沒有我們現在便利的生活了。」
無論是哪方面的工作都需要人完成，消滅了所有非術師的世界，真的是他們所想看到的世界嗎？
夏油傑神色不改，似乎已經習慣了應對這樣的問題：「我可以不使用任何現代的設施。」
並且他這十年都是這樣做的。
「他應該沒說謊。」
她悄悄湊到中原中也耳邊：「還蠻厲害的，不過讓我戒就有點受不了了。」
中原中也跟著壓低聲：「沒人讓你跟著戒這個。」
別人的想法走歪了撞牆上跟他們又有什麼關系，只要他不逼著他們也戒就成。
這腦袋一天天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七瀨真純心有戚戚焉，「說得也是，他的事確實與我們無關。」
畢竟他們才拒絕了夏油傑的邀請。
「時間不早了，我還要回去給兩個孩子做飯，今天就暫時到這裡吧。」
夏油傑收起了帳，窗外的天色隱隱變亮，太陽已經徹底下山，只留一輪明月在天上。
隔絕了學校與外界的帳消失，明亮的月光自窗外照進來。
七瀨真純驚嘆道：「原來天已經黑了嗎？」
她都沒聽到肚子叫，沒想到帳外已經過去了那麼長時間。
「盤星教真的有年紀與我相仿的孩子嗎？」七瀨真純看著夏油傑坐上咒靈離開，不禁回頭問中原中也。
他無奈地嘆道：「你好奇這個做什麼，不是才拒絕了他們的邀約嗎？」
反正也不會跟他們一起行動，突然好奇這個有什麼意義。
七瀨真純緩緩道：「我只是覺得，比起非術師他更討厭的應該是這個世界吧？」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地看她。
「沒什麼，只是一種感覺，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她轉開話題，聳了聳肩：「不過我對盤星教好奇也是真的，要是能以參拜的名義去看看盤星教對外是什麼樣就好了。」
夏油傑的家人們平時都會跟他一樣留在盤星教嗎？
亦或者是有需要的時候才會聚集起來，這點她還挺好奇的。
咒術師隱蔽不易被人發現，若想了解更多關於咒術界的事，他們估計還是要去盤星教看看具體情況。
「等探明了你的情況再去吧。」中原中也應了聲。
不摸清七瀨真純的身份，就這麼前往盤星教多少有些危險。
倒不是害怕夏油傑和他的派系會對他們動手，只是覺得掌握更多的信息，更有利於決定他們之後對盤星教的態度。
「天色不早了，也該回去休息了。」
第44章
中原中也看著面前的危房，久久沒有言語。
「也就是說，接下來幾個月我們都要住在這裡？」
七瀨真純看了眼釘在牆上的表札，稍顯模糊的漢字七瀨昭示了他們並沒有找錯地方。
「似乎是家道中落的身份呢。」想到金魚零錢包裡不多的紙幣零錢，她沉重表示：「我們說不定要去打工賺錢了。」
這樣一想，就覺得生活變得艱難起來了。
在這天之前，他們可都是不會為金錢所迫的人。
中原中也倒是有過那樣的經歷，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自從加入港口黑手黨他就不知道什麼叫缺錢。
為難的是，他現在的身份並不能被一般人看到，能去打工賺錢的人只有七瀨真純。
還真應了七瀨真純剛剛說的女主外男主。
「你今天沒有牛排吃了。」中原中也近乎於肯定道。
這麼破舊的房子，外面還布滿了蛛網，廚房裡有沒有食物還不好說。
不，應該問風鈴安排的身份中七瀨真純到底是不是住這。
她板正臉色，「中也，我們去投奔夏油吧！」
盤星教聽起來就很有錢的樣子，只是去蹭肉吃的話，也不知道夏油他們歡不歡迎。
「別這麼快就改變心意啊！」中原中也頭痛道。
他們才拒絕夏油傑的邀約，一晚上都沒過就改口想也知道他們目的不純。
七瀨真純想了想，壓低聲音：「那我們去黑吃黑吧。」
去找仙台的黑•道組織！
中原中也神情復雜欲言又止，她怎麼比他這個黑手黨還要熟練。
「先進去看看吧，說不定沒我們想得那麼糟糕。」他深深嘆了口氣，率先推開門。
……
不，確實很糟糕。
而且是他們完全想像不到的糟糕。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指著堆滿客廳的咒靈：「這些到底是怎麼能弄一屋子的！」
跟沒人住的房子會滋生老鼠蟑螂一樣，這個世界沒人住的房子還會長咒靈嗎？！
七瀨真純無辜道：「我跟中也一起來的，這個問我也回答不了啊。」
不過、屋子裡的咒靈相較於他們之前見過的似乎更像人類。
青綠、赤紅的皮膚下是哀嚎著的咒靈，肢體扭曲、堆疊擠壓在一起，即便看見人進來也無法挪動，只能痛苦不清地呢喃。
「痛……好痛……」
「媽媽、爸爸……」
肢體漲大青腫，關節扭曲在一起動彈不得，大多的咒靈只能發出意義不明的喊叫聲，仿佛活著都是一種折磨，跟他們早前見過的咒靈完全不一樣。
七瀨真純眸光落在他們醜陋的外表，痛苦抽搐的神情，眼簾輕垂淡下神情。
知道咒靈來源於人類的負面情緒後，她對咒靈的看法多少產生了些變化，這些變化並不會讓她對咒靈手下留情，只是因為中原中也咒靈的身份讓她多少升起些復雜難言的情緒。
她雙手合十，低聲道：「請離開吧。」
咒靈在引力場的控制中接連炸開粉碎，深紫的血液爆開懸於空中收集到一起。
她眼簾覆住美麗的橘紅色眸，掩蓋住其中絢麗奪目的光彩，久久都不出聲。
中原中也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等血消失了，我們將這裡收拾下吧。」
由負面情緒聚集而成的生物，在死亡消散的時候什麼都不會留下，一切存在的痕跡都將隨著祓除而消失。
這一點不需要夏油傑說明，祓除過咒靈的人都清楚，咒靈死去後的模樣。
「我先將房子裡的髒東西都清出去吧，用我的異能房子清掃起來也會快很多。」七瀨真純回過神，語氣輕松道。
引力場自她周身向外蕩開，咒力的殘穢順著她的步伐遍布整棟房屋，掩蓋住中原中也存在過的痕跡，只透亮的藍色中隱隱摻雜了一絲絲黑紅色、並不起眼的咒力。
中原中也多少也算是自己生活多年的人，便是沒有助理副手幫忙做些零碎事，他行動起來也很利索，只不過平日總是忙於奔波各地鎮壓動亂才將事情轉交別人處理。
讓他驚訝的是冰箱裡並非完全沒有食物，還放了幾個早就做好的便當以及一些超市裡買來的速食飯團。
若冰箱裡的便當是出自七瀨真純的手，那這絕對就是不能吃的東西。
他還不想剛來異世界的第一天就去醫院見識醫院的咒靈。
「都清好了嗎，真純？」
中原中也站在樓梯處衝樓上喊道：「晚上做好了，快下來吃。」
七瀨真純應了聲，目光落在仍未消失的咒靈血，疑惑自語：「為什麼這次的咒靈，祓除後不會消失？」
她在港口黑手黨分部的武器庫都是這麼動手，沒道理來這裡死去的咒靈就不會消失。
腦海中閃過咒靈痛苦抽搐卻沒有攻擊他們的模樣，心下隱約閃過一抹不安。
她捏著手機緊了緊，猶豫半響還是沒有聯系夏油傑留下的盤星教座機電話。
敞開引力場晃晃悠悠從二樓飄下來，七瀨真純微微出神連中原中也喊她都沒聽見。
微痛自額上傳來，她後知後覺地捂著額頭，控訴道：「中也又彈我腦門。」
中原中也將筷子往她面前一拍，撐著桌子：「喊你幾聲都不應，不得用點特殊手段？」
「想什麼想這麼久，飯端你面前都沒看到？」
灑滿了鰹魚碎和木魚花，茶湯清澈泡著飯，紫菜與魚板整齊排在旁邊，黃澄澄的煎蛋鋪在底下，一份簡單的茶泡飯就是他們今天的晚餐。
中原中也暗瞥她幾眼，不是他不想煎牛排，實在是廚房裡沒多少能用的東西。
要是七瀨真純等等還撒嬌抱怨想吃肉排，就跟她說明天再吃？
還不待他琢磨好怎麼應付可能會出現的抱怨，七瀨真純低頭看著茶泡飯，「中也……」
「怎麼了？」中原中也頓了頓，是要開口跟他抱怨茶泡飯了嗎？
果然還是之前期待值吊高了，現在只能吃茶泡飯，這丫頭心裡委屈了吧。
畢竟是出身京都大戶人家的孩子，從小富養著長大，性格也不算差，就是想吃口肉也不是什麼為難人的要求……
還不待中原中也心思轉悠幾圈，她抬頭神情困惑：「我們剛剛殺死的、真的是咒靈嗎？」
她怎麼都想不通，那些不會消失的殘骸真的是屬於咒靈的嗎？
他們剛剛聽到的求救呻•吟，真的只是咒靈發出迷惑人類，毫無意義的叫聲？
中原中也暗自松了口氣，無奈道：「你怎麼還在想這個，剛剛那些不是咒靈還會是什麼？」
他們是沒見過那麼肖似人類的咒靈，但也不至於為難糾結它們是不是咒靈。
七瀨真純用筷子攪了攪茶泡飯，有些心不在焉：「我只是在想，如果咒術和異能相差無幾，那是不是會有能將人類轉變為咒靈的術式。」
她心裡明白這想法很荒謬，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去想粉碎於引力場中的「咒靈」。
直到她將家裡的灰塵蛛網大致清掃收攏一遍，仍停留在她引力場中被連同灰塵一起指揮著落在草坪的咒靈血都沒有消失。
中原中也眨了眨眼，遲疑道：「不可能吧，異能也不可能將普通人變為異能者。」
七瀨真純低聲道：「但是有能將人類變為其他物種的異能。」
這樣的異能她曾經見過，那些被變成別的動物後連家人都無法認出來的人類。
「先吃飯，明天再看看情況。」
他略略沉吟，敲了敲桌子：「你不是想著另找時間去盤星教看看嗎？到時候可以問問夏油，他知道的應該比我們要多。」
七瀨真純松了口氣，再次揚起笑容：「說得也是，想不通的事交給別人去想就好了。」
她在這糾結亂想也沒有意義。
「今天的晚餐是茶泡飯，看起來很好吃啊。」
她眸光閃閃發亮，歡快地道：「我還要一碗！」
還以為她會挑食嚷嚷的中原中也舒了口氣，將面前的茶泡飯推給她：「喜歡的話，這份你也吃了吧。」
平時總是咋咋呼呼的小丫頭突然消停下來，真讓他不習慣。
還是這幅無憂無慮的樣子看著順眼，剛剛沉重的樣子不適合她。
「中也不吃嗎？」七瀨真純猶豫著道：「不吃飯胃容易難受吧。」
中原中也無所謂道：「你忘了我是咒靈嗎？我剛剛就是忘了咒靈不需要進食才做多了，你要是能吃就連這個也吃了吧。」
做飯的時候習慣性做了兩個人的份，直到做完了他才反應過來，他現在又不用吃飯，只給七瀨真純解決晚飯就可以了。
七瀨真純不贊同道：「吃飯也不全是為了身體的飽腹，還有享受美味的食物，才不是單純為了填飽肚子。」
若只是填飽肚子，她的料理也是能吃的，只不過不好吃而已。
她抓起中原中也還沒用過的筷子，分撥了一點茶泡飯到自己碗裡，剩下大半都留給中原中也：「肚子不餓也要好好享受。」
中原中也無奈又好笑：「大道理一堆一堆的。」
他要是真想吃，去廚房再弄一份又不是什麼難事，茶泡飯可算是最簡單快捷的食物，也就是圖方便美味才做這個。
他原還為難答應她的煎牛排做不到，卻不想這人就是口頭喊喊，實際上壓根沒那麼想吃。
七瀨真純吃得兩頰鼓鼓，橘紅眸子只能控訴地看他。
「好了好了，我會吃的。」他敷衍隨意地點頭，隨口一問：「對了，我今晚睡哪個房間？」
她用力咽下飯，錘了兩下胸口緩過氣：「中也跟我睡一個房間。」
中原中也被茶泡飯嗆到，狼狽地咳出聲。
第45章
七瀨真純坦坦蕩蕩，眼神純真不帶絲毫綺念：「樓上的房間除了書房，其他地方都堆滿了雜物，短時間之內很難收拾出來睡人。」
中原中也好不容易順平了氣，緊跟著快速道：「我可以睡書房，環境糟糕點也不成問題。」
再糟糕也不至於比他當年在羊的時候還差。
實在是男女睡在同一個房間，未免顯得有些太過曖昧，就中原中也來說也不想睡覺的時候聽著另一個人的呼吸聲入睡。
這時他完全忘了上回他是怎麼在港口事務所的休息室坐著入睡。
七瀨真純歪頭看他，「中也確定嗎？」
不跟她睡一個房間，而是去睡書房。
中原中也心下一緊，略顯凝重：「書房裡是不能睡人嗎？」
書房畢竟不是用以休憩小睡的地方，照他們剛進門的狀態，書房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但拾綴拾綴將就一晚上，明天再將別的房間收拾出來應該不成問題。
她托著下頜沉吟，「中也跟我上來看看吧。」
她敞著引力場飄上樓，中原中也跟在她後頭一踩上去，木質的樓梯當即發出不穩當的吱呀聲，他頓時明白七瀨真純為什麼上樓下樓都用能力。
莫約是怕年久失修的樓梯經不住人踩，突然坍塌連好看的表面都維持不住。
中原中也默默減輕了重量，若無其事地跟著她上樓。
經過她口中堆滿雜物不能住人的房間時，她還順手扭開了門，解釋道：「你看，裡面的雜物多到堵住了門……」
勉強開出一條縫隙的門裡，突然亮起兩道紅光，干瘦的老鼠眼明手快從房間裡竄出來。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一腳踩住老鼠的尾巴：「我知道了，去看看書房吧。」
她還真是半點不誇張，說不能睡人的地方就是不能睡人。
他還不想半夜睡醒是因為老鼠一口咬住身上的肉。
「書房的話……」七瀨真純神色自若，晃去下一個房間，推開門示意中原中也進去看：「可能會睡得比較辛苦。」
厚重的書籍塞滿了書架，放不下的書堆放在一起摞成高高的書山，七零八落給人留下落腳的余地鑽進去，但卻連躺下的位置都不夠。
「呃……」
「這在你看來只是睡得比較辛苦嗎？」
中原中也心累地抹了把臉，書房地上那點位置讓他縮著也睡不好，晚上睡熟了一翻身就會將書撞倒砸身上的狹小位置。
漂亮的橘紅眼眸輕眨，七瀨真純理直氣壯道：「所以我說讓中也跟我睡一個房間啊。」
睡書房的話一晚上都不能熟睡，得時刻打開引力場，不然分分鐘會被埋書堆裡。
「房間呢？」中原中也深深地嘆了口氣：「房間的布局是怎麼樣的？」
她說能睡兩個人，至少不會像書房、雜物房那樣糟糕。
「房間的話是上下床，我睡上床中也可以睡下床。」回到最開始她給出的選項，她歡快地推開門，落在上床的位置坐下。
中原中也神情意外：「竟然是上下床？」
而且還是質地很不錯、定制的實木床，下鋪一米二的寬度足夠他一個人睡，上鋪稍小一些大概是一米寬左右……
七瀨真純舉手道：「我睡覺超乖的，這裡夠我睡了。」
他暗暗松了口氣，「那就這樣吧，明天你應該還要上學吧？」
雖然只是風鈴安排的身份，但去看看白天的學校，搜集下信息也不是什麼壞事。
她乖巧地點頭：「中也會跟我一起去的吧？」
中原中也失笑：「你還是上學需要人陪的小孩子嗎？」
七瀨真純縮著腿踩在樓梯上，下頜壓住膝蓋垂眸：「搜集信息也不差這點時間，我怕中也會被奇怪的咒靈拐跑。」
雖然夏油傑說特級無論是在咒術師還是在咒靈中都十分罕見，中原中也更是他迄今為止見過最特別且具有人性的咒靈，但她心中還是對中原中也的身份抱有猶疑。
風鈴不會安排無意義的身份。
它沒給他們定下具體的咒術師、詛咒師陣營，卻框定了他們一個術師一個咒靈的身份，他們在一起或是分開都各有利弊。
但七瀨真純不打算因為中原中也咒靈的身份而分散開。
咒靈身份上的隱患讓她不得不在意，還有屬於「七瀨真純」的房子似乎也昭示著她這次的身份另有內情。
「知道了，明天跟你一起去學校。」中原中也無奈應下，語氣中帶著些縱容。
這是在撒嬌吧？
七瀨真純好像自進了房子就有些不對勁，時不時就會露出恍惚的神色，還以為他發現不了地偷看他。
這麼大個活人，他怎麼會發現不了她的視線，只不過不打算指出來罷了。
漂亮的橘紅眼眸中映出中原中也忙碌鋪床的背影，七瀨真純鬼使神差想用手機給中原中也拍張照，打開手機照相功能對准中原中也卻發現下鋪的位置空無一人。
視線在中原中也和手機屏幕裡打量挪移幾次，她微微睜大眼，翻身從二樓的小窗跳下庭院，嚇了中原中也一跳。
「喂、你！」
七瀨真純赤著腳落在雜草叢生的庭院中，視線落在草叢中有些發怔。
中原中也從二樓探出頭，見她呆呆地站在蓋過小腿的雜草叢裡：「快上來，光著腳跳下去不怕踩到蛇嗎？」
七瀨真純攥著手機昂頭望他，柔和的月光落在她漂亮的臉龐，籠上了一層溫順沉靜的紗。
他眉頭不自覺皺起，語氣微沉：「你發現了什麼？」
她沉默半響，輕搖了搖頭：「沒什麼。」
七瀨真純在茂密的草叢中艱難邁開腿，離開中原中也的視線範圍後，她停住腳步回頭又望了眼庭院。
紫紅色的污血落在草叢裡並不顯眼，她不自覺捏緊手機。
「真純，你真的沒事嗎？」
樓梯處傳來的踩踏聲喚回她飛遠的心神，是中原中也跑下樓找她。
她定了定神，長按住掛機鍵讓手機關機。
「我沒事。」
中原中也快步走到她面前，抓緊她的雙肩，仔細將人上下打量一番：「沒被蛇咬吧？」
七瀨真純語氣放松地擺了擺手：「沒有沒有，只是草高了點裡面還不至於有蛇。」
他松了口氣，瞪了她一眼：「我還以為你又看見咒靈了。」
「家裡的咒靈已經清干淨啦……」食指輕撓了下側臉，她打著哈哈：「我剛才以為有螢火蟲，跑下來就發現不見了，果然還是我看錯了吧。」
中原中也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想看螢火蟲等夏天，我再帶你去找，現在擱家裡找什麼。」
她神色一僵，轉開話題：「夏天的事夏天再說吧，比起螢火蟲夏日祭和煙火大會也很有意思。」
鈷藍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剛不是她提起的螢火蟲嗎？
「放心吧，港口黑手黨每年會有特定的幾天團建，你要實在想去我們可以申請那幾天。」中原中也順著她的話應下，反正看煙火大會和看螢火蟲又不衝突。
「港口黑手黨內部還有團建嗎？」
七瀨真純驚訝道：「之前都是去的哪裡？」
中原中也回想了下，「衝繩的海灘、箱根的溫泉，團建也就是這兩年才開始的，早些年港口黑手黨也沒空折騰這些。」
也該是七瀨真純來的時候合適，港口黑手黨已經取得異能開業許可證，成為橫濱裡世界的龍頭組織，勢力強大隱隱向外擴張，關東地區甚至是歐洲都有他們的勢力。
「好羨慕……」
七瀨真純感慨了句：「我都沒去過衝繩和箱根。」
異監組就從來不會有這種活動，按照老大的話就是他們去異世界已經是在放松旅行，還需要什麼額外的假期。
中原中也拍了拍她的頭，挑眉笑道：「這有什麼好羨慕的，今年你不就能一起跟著去了？」
七瀨真純轉念一想，說得也是。
她現在也算是半個港口黑手黨，團建這麼好玩的事，中也怎麼可能不帶她。
「我可以提自己想去的地方嗎？」
中原中也瞥她一眼，「你想去哪？」
七瀨真純略顯興奮道：「北海道！我想去北海道看雪！」
「哈——」
他露出難以理解的神情，直男地反問：「橫濱不也有雪，為什麼要跑去北海道？」
七瀨真純鼓了鼓臉，不高興道：「橫濱不也有海，中也不還是去了衝繩玩水！」
橫濱雖然會下雪，但她想看的是能下厚厚一層，撲上去能印出一個人型的大雪。
「剛還說著想看煙火大會，轉頭就想北海道的雪。」
還不待她開口辯駁，中原中也敷衍地拍拍她的頭：「煙火大會和北海道我都會跟首領提的，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們是不是該睡了？」
折騰了一天也沒休息，他打了個哈欠。
七瀨真純默默吞下要說的話，乖乖點頭：「中也困了，我們去睡覺吧。」
見他拉起被子躺下，困得眼皮都要睜不開，她輕手輕腳落在上床的位置。
上床被鋪上了松軟的墊子，她卷著被子連翻身都不敢鬧出大動靜，生怕吵醒了中原中也。
看來中原中也一開始的顧慮是對的，跟別人睡一個房間是不太方便。
她睜著眼睛看天花板出神，下方規律的呼吸聲傳入耳中，不自覺升起一絲絲困意。
「晚安，中也。」她小聲呢喃，將頭縮進被子裡。
下床的中原中也睜眼，目光在上方的床板頓了頓，他拉了下被子再次閉上眼。
據說睡姿乖巧的七瀨真純，將自己卷在被子裡縮著睡覺，一晚上幾乎沒怎麼動過。
與睡在下鋪睡著睡著會攤開的中原中也形成鮮明的對比。
悠于 2023-11-18 12:01
第46章
陽光撒在少年桀驁張揚的臉上，赭發微卷搭在肩頭，深色的Choker束住脖頸，屈起一條腿坐在窗框小憩。
七瀨真純雙手交疊，側頭壓在臂上看他：「中也偷偷睡覺。」
他眼睛也不睜，悠閑地回道：「我又不是學生，老師可不會說我。」
手指在腿上打著拍子，中原中也勾起嘴角：「真純，老師在看你了。」
七瀨真純被他嚇得坐直腰，瞬間變成認真聽課的好學生樣子。
中原中也嗤笑了聲，他都不用睜眼看就能想到七瀨真純現在的樣子。
平時總是在他面前沒大沒小的人面對年長者，總是會下意識端正態度，尤其是她認為值得尊重的人。
她幽怨地鼓了鼓臉，在草稿紙上畫了頂醜醜的帽子，筆尖飽含怨氣戳了戳醜帽子。
「還沒長大的小丫頭。」他瞥了眼紙上的不明物。
七瀨真純轉頭剛要反駁，就看到莫名站在中庭處的兩名少年，悄聲問：「那是外面的不良嗎？」
一個穿著足以遮擋住下半張臉的立領學生制服，一個背負著刀劍、神情怯弱，身後還跟著猙獰的咒靈，看著都不像普通的學生。
中原中也低頭與他們中的一人對上視線，「是吧，看校服不像是這所學校的。」
怯弱柔軟的少年才看到窗邊的中原中也，他身後的咒靈立刻發怒嘶吼起來，他忙轉過頭溫聲安撫。
中原中也輕嗤了聲：「他豢養的咒靈發現我了。」
還妄圖通過威嚇將他嚇退，該說是忠心護主嗎？
七瀨真純手撐著臉往裡靠了靠，躲開中庭望上來可能會看到的位置：「豢養咒靈不是會被判處死刑嗎？他們說不定是夏油那樣的詛咒師。」
她還不是很想直接跟詛咒師的人見面，也不知道他們內部圈子消息傳播快不快。
夏油傑知道她和中原中也的關系出於想要拉攏的心，必然不會輕易泄露他們的消息，但別人可就不好說了。
中原中也收回目光，趁豢養咒靈的少年同伴抬頭前閃身避到牆後，「詛咒師之間還會互相搶生意？」
這所學校的咒靈昨天已經被夏油傑祓除，怎麼還會有術師跑來。
七瀨真純轉了轉筆，抬眉問道：「中也想去試試他們？」
他應了聲，收回打量的視線：「只聽夏油告訴我們的消息，保不齊他會隱瞞誤導什麼。」
中原中也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收集信息從來不能只聽一家之言，想要探尋異常更是需要不斷深入咒術界與咒術師、詛咒師接觸。
她揚眉輕笑：「那就由我來打這個頭陣吧。」
……
乙骨憂太有些苦惱，盡力安撫咒靈：「裡香，這裡是學校，不要衝動好嗎？」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剛剛對上了那個少年的視線後，裡香就變得非常憤怒。
明明在他掌握咒力後，裡香已經很少再擅自行動，但這次裡香就像見到足以威脅她的存在，張揚憤怒想上前撕碎對方。
一旁的狗卷棘看了他一眼：「大芥？」
乙骨憂太擺了擺手，溫和弱氣地笑了下：「沒事，裡香不會隨意傷害別人的。」
他答應五條老師，不會再讓裡香隨意傷害別人了。
不管是為了保護無辜的人 還是裡香，他都會好好遵守五條老師的話。
宮城縣杉澤第三高中聽聞出現了二級咒靈，他們這一行來就是為了打探消息的真偽，確認無誤後就會將學校裡的咒靈祓除。
但不知為何，他們在學校裡轉了幾圈，都沒看到絲毫咒力殘穢，該說這裡過分干淨還是奇怪，對普通人生活影響不大的四級咒靈竟也沒看見一只。
「你們在找什麼？」突兀的女聲插•入他們的對話。
乙骨憂太順著聲音望去，蒼藍發的少女低頭垂眸，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好奇也不知道看了他們多久。
「啊，我們……」
他手足無措，下意識瞥向狗卷棘，希望能有個善於解釋的人替他說話，卻在同伴無辜回望過來的眼神中頭痛地發現狗卷棘跟他們語言不通。
若是輔助監督在就好了。
可惜他們這次只是臨時加的任務，並沒有負責配合解釋放帳的輔助監督在，一切都要他們自己處理。
「你們是偷溜進來的嗎？」七瀨真純跳下樹，落在他們面前。
乙骨憂太這才發現面前這少女小小一只，比起同齡的高中生更像是國中生。
他尷尬地解釋：「不是、我們其實是……」
眼神到處亂飄，想找到個合適的理由卻不擅長撒謊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是來找咒靈的嗎？」七瀨真純徑直開口。
乙骨憂太怔了怔，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小心試探：「你知道咒靈的存在嗎？」
她歡快地點頭，抬手指向出現過咒靈的教室：「它之前在那裡，前幾天被佛祖超度啦。」
他露出茫然的神情與狗卷棘對視一眼：「被、被佛祖超度了？」
衣領立起擋住下半張臉的狗卷棘雙手比了個叉：「木魚花。」
能祓除咒靈的人只有咒術師，和尚是超度不了咒靈的。
尚成為咒術師不久的乙骨憂太緊張地握了握刀袋，「祓除咒靈的是和尚嗎？」
好像沒聽聞杉澤第三高中的咒靈被祓除，不過也可能是路過的咒術師順手解決。
七瀨真純並未回答他的話，轉而好奇問：「你們是詛咒師嗎？」
「詛咒師？我們是就讀於東京咒術高專的學生……」他靦腆地笑了下，「詛咒師的話，我不太了解，是咒術師的一種嗎？」
作為半路出家的咒術師，乙骨憂太還有很多關於咒術界的常識並不清楚。
身邊的人都以為五條悟都會告訴他，卻不想他幾乎對咒術界一無所知，現在所知道的零碎也是由身邊的人想起才順口提了一嘴。
橘紅色眸輕眨，視線落在乙骨憂太身後的咒靈上：「咒術師跟咒靈混在一起，不是會被判處死刑嗎？」
難道說夏油傑騙了他們？
乙骨憂太像見風就動的兔子一樣緊繃起來：「是、是有死刑，但是五條老師已經幫我爭取了死緩，我也會看好裡香，不讓她隨意傷人……」
他頹喪地閉嘴，他到底在說什麼啊。
這孩子看起來年紀不大，也不是咒術界的人，他跟她解釋這些她真的能理解嗎？
「哦——」
七瀨真純拖長了聲音：「是叫裡香的女孩子嗎？」
這只咒靈名字還挺可愛的，不過比不上中也就是 了。
乙骨憂太有些疑惑她的態度，但也暗暗松了口氣：「是的。」
他並不指望有高專以外的人理解他和裡香之間的事，但也希望他們不要將裡香當做是必須祓除的咒靈。
「蛋黃醬金槍魚。」狗卷棘目光平靜，看人的時候一雙紫眸平瀾無波。
被提醒了的乙骨憂太忙問：「你是杉澤附中的學生嗎？」
如果這孩子也是咒術師，以後也會進入東京咒術高專成為他們的同伴嗎？
涉世未深、天真的乙骨憂太並不知道咒術界中還有詛咒師一派的存在，總以為能看到咒靈的人被發現後就會被帶進咒術高專就讀。
「我是杉澤第三高中的高二生……」七瀨真純並不生氣，只是暗暗打量了下他們的身高：「大概比你們要大些吧。」
他們看起來也就十五六歲的樣子，她怎麼都能壓他們一頭。
「誒？！」
「木魚花。」
完全不敢相信，明明她看起來比狗卷棘還要小。
咳咳、當然也可能是受到了身高的部分影響。
「能跟我說說咒術師是怎麼樣的嗎？」七瀨真純雙手背在身後，走近一步。
懸於乙骨憂太背後張開雙臂，仿佛隔空擁抱他的咒靈裡香當即憤怒地嘶吼，「滾、滾開，憂太是我的！」
沙啞難辨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威脅。
乙骨憂太側身抱住她，溫聲安撫：「裡、裡香，她不是要傷害我，冷靜下來好嗎？」
七瀨真純歪了歪頭，不再靠近他們。
被叫做裡香的咒靈不是害怕她傷害宿主，而是察覺到她的咒力在警惕威嚇她。
還以為她將咒力藏得挺好的，沒想到還是會被高等級的咒靈看穿啊。
乙骨憂太有些壓不住咒靈裡香，明明之前還很聽話的裡香，這次卻怎麼都想發動攻擊。
尖長危險的指甲無意劃傷了他的臉，絲絲鮮血自傷口溢出，乙骨憂太愣了下。
「憂太！憂太！憂太！」
咒靈裡香暴怒，為傷害了乙骨憂太的自己也為威脅著她的七瀨真純。
「腌高菜！」狗卷棘抬手捏住立領的拉鏈，警惕地盯著咒靈裡香。
「狗卷同學、等等！」乙骨憂太慌亂地喊道：「裡香，不要在這裡動手！」
糟糕，再這樣下去狗卷同學和這孩子都會……
「好孩子不可以隨便發脾氣哦。」七瀨真純抬手拍了拍咒靈裡香的膀臂，語氣溫和輕松。
相較於龐大猙獰的咒靈，七瀨真純無論是身材還是咒力量似乎都不較特級過咒怨靈祈本裡香強大。
畢竟詛咒女王祈本裡香是被評價為擁有深不可測、幾乎於無限咒力的特級咒靈。
「乖啦乖啦，好女孩不可以讓喜歡的男孩子擔心。」她踮起腳摸了摸咒靈裡香，在乙骨憂太驚訝的眼神中安撫下咒靈裡香的憤怒。
七瀨真純軟聲哄她：「你要乖點，我也不喜歡對女孩子動粗呀。」
綿軟溫柔的京都腔帶著笑意，橘紅色眸平靜映出她猙獰的模樣，悄無聲息蕩開的引力場死死鎮壓住咒靈的動作，無論增加多少咒力都無法擺脫引力場綿密的控制。
咒靈裡香嘶吼著不甘平息下來：「憂太！憂太！」
第47章
「裡香安靜下來了。」乙骨憂太驚訝又意外望向七瀨真純。
他沒想到裡香竟然會被素不相識的人安撫下來，變成咒靈後的裡香連他妹妹都不喜歡，相較於生前脾氣更加暴躁警惕，厭惡一切接近他的女生。
「裡香醬是好孩子，你要好好保護她。」
食指輕豎在唇邊，她笑得意味深長：「不然喜歡的女孩子很容易會被搶走。」
乙骨憂太怔了下，回頭望向咒靈裡香，有些不明所以地應了聲。
「你的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是喜歡的女孩子送的？」
據說左手無名指中有一根血管與心髒相連，將戒指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就是對外宣告已婚並且鐘愛不渝，是具有特殊含義的手指。
乙骨憂太下意識握住戒指，神情微頓看了咒靈裡香一眼，猙獰恐怖的外貌甚至無法看出尚是人類時姣好精致的臉龐。
過去的六年中，他陷入了被咒靈裡香纏身卻無法掙脫的困擾。
但自從他開始直視自己的內心，能平靜不帶恐懼面對咒靈裡香的時候，他仿佛能感覺到小時候的女孩還一直在他身邊陪著他。
不，應該說裡香其實一直都在他身邊。
不管是咒靈裡香還是祈本裡香，她都一直陪伴在他身邊。
他神情柔和下來，溫柔輕聲道：「戒指是裡香送我的，是對我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
約定好了會一直在一起，即便祈本裡香死去變成咒靈裡香，他也從未想過將戒指扔掉。
「憂太君和裡香醬都是好孩子，我喜歡遵守承諾的好孩子。」
七瀨真純站在咒靈裡香面前，微側過頭露出頸側被白色Choker隔斷的猙獰黑紋，隱隱不詳的咒力從她身上泄露出來。
狗卷棘緩緩拉下立領的拉鏈，露出兩頰的蛇目，紫眸緊盯著她：「明太子。」
她身上散發出受肉的氣息、很危險，但也可能是術式的原因。
「不用這麼緊張，我只是對咒術界稍稍有些好奇……」她退後兩步，在狗卷棘的警惕和乙骨憂太不明緊張起來的神情中慢悠悠道：「畢竟先接觸我的人是詛咒師，我多少是對未知的領域有些好奇。」
七瀨真純的話語讓乙骨憂太隱約明悟，詛咒師並不是他開始以為的另一種咒術師。
他遲疑開口，心中還抱著不起衝突的美好想法：「如果只是想了解的話，五條老師會樂意解答的……」
他話沒說完，狗卷棘抬手擋在他面前。
「狗卷同學……」
「明太子、蛋黃醬金槍魚。」
七瀨真純苦惱地抱怨，柔軟的京都腔顯得毫無攻擊性：「只是好奇多問問，咒術師的消息難道是不能外傳的嗎？」
她還沒對他們動手，怎麼都像看大惡人一樣看她。
「不是的，狗卷同學並沒有惡意，他可能只是對詛咒師比較敏感。」
乙骨憂太有些心虛氣短，他能感覺到狗卷棘的警惕也清楚面前這個女生的不對勁。
但他成為咒術師後，還從未試過對人類對手，自然面對這種場面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對詛咒師比較敏感？」
「可是夏油跟我說詛咒師是不被咒術界接受、離經叛道的術師……」七瀨真純深深嘆了口氣，咕噥道：「我還不是很想被頑固的老爺子們判處死刑。」
咒術師跟咒靈 有所聯系會被判處死刑，這點夏油傑倒是沒有騙他們。
但也正是因此，他們才不好接近咒術師那邊。
只是與仍在學校的咒術師學生打個照面，就被警惕戒備起來，真想混進去怕是不容易。
與咒術界新人乙骨憂太不同，狗卷棘很清楚她口中的夏油傑是多麼危險的人物。
咒術界有且僅有的一名特級詛咒師，曾在十年前屠殺過上百人的極惡詛咒師，一直以來被列為高危等級的術師，從入學起就被告誡看到就努力逃跑，什麼都不要想的危險人物。
被夏油傑看好接觸的術師，且極可能會被咒術師判處死刑的身份，不管從哪方面來看都不是好相與的人物。
「吹——」
才吐出了一個音節，帶著蛇目的頰就被用力掐住，狗卷棘震驚地睜大雙眼。
他甚至沒看清她是怎麼過來的！
「我大概猜到了你的術式能力……」七瀨真純掐按住他的臉，強硬的力度堵住他的嘴，綿密的引力場抑制他反抗的能力。
「聲音或是話語，對嗎？」
術式她不了解，但類似的異能力她能數出將近上百種，只看他用立領遮擋住蛇目，警惕戒備裡香時會捻住拉鏈，就能猜到他的能力絕對與聲音或是話語有關。
橘紅色眸望進紫眸中笑道：「很抱歉，學校裡禁止使用術式。」
乙骨憂太震驚於他們突然緊繃對立起來的氣氛，但事態到了這一步也容不得他袖手旁觀。
他想將刀袋脫下拿出裡面的武器，卻發現身體沉重遲緩得厲害。
七瀨真純漫不經心道：「學校裡暴力禁止、術式禁止，杉澤第三高中是我的地盤，希望你們能好好遵守規則哦。」
他們這才明白，剛剛咒靈裡香並不是被貌似無害的少女安撫下來，而是強大的術式壓制住了身體。
即便咒靈裡香不是完全狀態，但能輕描淡寫、不動聲色壓制她的術師，實力至少在一級以上。
一級？還是特一級？
也可能是、特級。
「現在是問答時間……」
她聲音雀躍地揚起：「提問，憂太君和裡香醬是為什麼會被判處死刑？」
乙骨憂太怔了怔，下意識望向狗卷棘，卻對上了瑰麗的橘紅眼眸平靜溫和，她笑著提醒：「狗卷君禁止答題。」
「因為裡香為了保護我，將四個同學塞進了櫃子裡。」他遲疑著回答，心裡莫名晃過一個想法。
七瀨真純好奇問：「死了嗎？」
乙骨憂太瞥見狗卷棘垂下的手，緩緩搖頭：「沒有，只是重傷住院。」
「哦哦、沒死也要判處死刑。」
「你的老師只是給你爭取到死緩，咒術界真是個嚴格的地方呢。」她目露同情，一副乙骨憂太被騙了的眼神。
狗卷棘不動聲色地打著手勢，她假裝沒看到，接著問道：「第二個問題，裡香醬會變成咒靈是因為憂太君嗎？」
會送戒指給乙骨憂太，且是對他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咒靈裡香是因為什麼而誕生的呢？
「是……」乙骨憂太深吸了口氣，「六年前裡香出了車禍，為了跟我的約定才會變成咒靈。」
七瀨真純搖搖頭，「含糊不清的回答是違規的，我問的是裡香醬對約定的執念詛咒了憂太君還是說——」
「其實是憂太君詛咒 了她？」
七瀨真純緊緊地盯著他，仿佛不給出答案就絕不放他們離開。
乙骨憂太沉默良久，平靜又有些難過：「是我拒絕了裡香的死亡，詛咒了她。」
他其實早就隱隱有了感覺，真正讓祈本裡香變成這幅醜陋模樣的人，其實正是他在裡香遭遇車禍那一刻瘋狂閃過的念頭。
「我想要在咒術高專，解開裡香的詛咒。」
他釋然又不舍看向咒靈裡香，樣貌扭曲猙獰不復他記憶中的模樣，卻一直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去保護他的祈本裡香。
他應該解開她的詛咒，讓她安然成佛才是。
七瀨真純垂眸抿唇，不知道在想什麼。
松懈下來的引力場讓一直奮力掙扎的咒靈裡香暴起，身體暴漲數倍輕攏住乙骨憂太、搶過狗卷棘，閃身撤出學校。
乙骨憂太最後回頭看了眼，訝異地發現七瀨真純身邊多了個人，看發色似乎是他之前在教學樓看到的學生。
「就這麼放他們離開？」中原中也從暗處轉出來，挑眉側頭問她。
若不是七瀨真純有意，以那只咒靈的能力還不足以帶著兩個少年全身而退。
被豢養的咒靈咒力量確實很客觀，但不能熟練控制以及帶著限制的咒力，還不足讓他們警惕起來。
「嗯，一個不能隨便說話、一個跟我們差不多的咒術新人，能問的也就這麼多了。」
七瀨真純輕頷首，語氣平常。
「雖然只是遇到了咒術高專的學生，但他們的老師應該就是夏油提過的特級咒術師五條悟，為了之後的清淨，學校是不能留了。」
鈷藍色眼眸定定看了她會，中原中也皺眉：「真純，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中也會變成咒靈是因為我嗎？」七瀨真純含糊低聲道。
「你怎麼還在想這個？」
「我的身份不是風鈴安排好的嗎？跟你有什麼關系。」
她抿了抿唇，神色安靜而沉默。
——不是這樣的。
中原中也輕嘆口氣，壓住七瀨真純的頭發揉了揉：「有空胡思亂想，倒不如想想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她沉默一會，笑著回道：「說得也是呢，我們今晚就去投奔夏油吧。」
——中也會變成咒靈，不僅僅是因為風鈴。
他抽了抽嘴角，沒好氣地扯住她的臉：「你想好了？被假和尚騙到哭我可不管你。」
假和尚說話半真半假，難保不會偷偷給他們挖坑，真純這丫頭還想著跑去盤星教。
「我還沒那麼蠢……」
她只是不戳穿夏油傑的話，怎麼就在中原中也看來要被騙到哭？
「中也難道不好奇夏油的術式嗎？他手上大概有很多咒靈，特級說不定也會有。」
中原中也一哽，松開手挽尊道：「也、也就一點，我只不過是想知道有沒有其他會說話、有理智的咒靈而已。」
畢竟他現在的身份是咒靈，怎麼會不對特級咒靈好奇。
他輕咳兩聲，轉開話題：「既然學校不能呆了，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
七瀨真純雙手背在身後交握，跟上他的步伐：「走吧，去盤星教。」
——中也會變成咒靈，是因為她詛咒了他。
第48章
「實力強大身份不明的咒術師？」五條悟聽聞乙骨憂太的話，捏住下頜沉思。
「是仙台那個突然加塞的任務中遇到的嗎？」他側頭面向他們，繃帶裹纏住雙眼的位置，僅僅是作出個看的動作和方向。
倒不是不相信乙骨憂太的話，只是他在想這件事是否又是咒術界高層不安分的老橘子們弄出來，試圖讓乙骨憂太死在任務中的一次嘗試。
畢竟這樣的事，他們也不是沒有做過。
「鮭魚。」狗卷棘點頭，他應該是最直觀感受到少女咒術師實力的人，苦於語言不通並不能將事情告訴五條悟。
「是的……」乙骨憂太神情略顯遲疑，顯然他還是對離開時看到的赭發少年有些在意。
他是一直躲在暗處看著他們嗎？
「她話中的意思是如果來了咒術高專，很大概率也會被判處死刑。」這麼說著，他又想到了少女問他與裡香之間詛咒的事。
五條悟若有所思地沉吟，「知道了，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吧。」
他准備親自去仙台的學校打探下那孩子的消息，以乙骨憂太告訴他的外貌特征，應該是在學校中很顯眼的人。
「她身邊好像還有個同伴……」乙骨憂太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告訴五條悟：「狗卷同學可能沒看到，是個赭發藍眼的男生，看校服大概也是那所學校的人。」
狗卷棘搖了搖頭，表示並沒有看到：「木魚花。」
他並沒有看到除了那少女以外需要注意的人。
「藍發橘眸和赭發藍眼嗎？」
五條悟饒有興致地笑了聲，「行，我會一並打聽的。」
他也想知道，會被傑接觸邀請的咒術師是擁有多強大特別的術式，對於有天賦的咒術師，他總是不吝於花費時間和金錢去接觸。
當然他這邊也差不多。
……
就如五條悟所想，七瀨真純的消息並不難打聽。
甚至只要說出是杉澤第三高中的二年生，藍發橘眸的女孩子瞬間就能從學生口中知道乙骨憂太他們被套走了大堆信息都沒能得知的名字和身份。
七瀨真純，宮城縣杉澤第三高中的人氣二年生。
相貌精致漂亮，相較於一般的女生又多了絲颯爽利落的氣質，本身性格也很好相處是深受同學喜愛的好孩子。
但也有人透露看到七瀨真純私下裡會自言自語、說說笑笑，作出些很奇怪的行為。
當然這些話都被當做是對七瀨真純的嫉妒、貶低她的話。
除此之外，只能知道她似乎是從京都搬家來仙台的人，她從前的身份信息學校裡無人知曉。
「跑得真快啊……」五條悟敲了敲桌面，翻看從教員室中翻出來的學生檔案，「是從傑那裡聽過我的名字嗎？」
更讓他覺得有意思的是，本該封存起來的學生檔案在前些天似乎被人動過，而查閱的檔案恰好就是屬於七瀨真純的那部分資料。
修長的手指插•入發根揉亂，五條悟忍不住發笑：「看來是來晚了一步，七瀨真純已經跑到傑的盤星教去了。」
他可不信這份資料夏油傑沒看過。
與乙骨憂太極度相似會被判處死刑的命運、過度關注他和詛咒女王祈本裡香之間的羈絆，隱隱昭示了七瀨真純身份的不簡單。
知道招惹了乙骨憂太和狗卷棘必定會引來他，判斷學校已 經不能再留果斷離開。
他以為他動作已經很快了，沒想到七瀨真純和另一個人比他想像中反應還要快。
不過令五條悟奇怪的是，乙骨憂太口中另一個赭發的少年，他並沒有在學校中打探到他的消息。
無論是在與七瀨真純走得近的人中還是整所學校裡，赭發藍眼如果不是染發和戴了美瞳，應該也是很顯眼的存在。
偏偏他一點關於他的消息都打聽不出來。
與打聽七瀨真純消息的輕松相比，簡直就是成反比的難度。
夏油傑作為咒術界僅有的特級咒術師，這十年都沉寂潛伏下來與商界、政界牽扯甚深，盤星教不斷招攬發展信徒，已經是咒術師眼中難以徹底根除的心腹大患。
相較於咒術師，詛咒師並不會刻意劃分實力等級。
畢竟咒術師有升等評定，詛咒師卻沒人敢衡量評定他們的實力，一旦遇上不是殺就是逃，根本不可能像評估咒術師一般判定詛咒師的實力等級。
唯有從咒術師中叛逃成為詛咒師的術師，才會擁有實力等級。
放眼望去整個咒術界這幾十年中，只出現過四個特級咒術師，其中三人都是擁有特級評定十年之久的強大術師。
而乙骨憂太是這十年中唯一一個獲得特級咒術師稱號的咒術新人。
若七瀨真純真的像他們所說能在他們毫無所察時壓制詛咒女王祈本裡香，那七瀨真純的實力大概不會低於特級。
咒力量強大到可以橫行無忌的裡香被另一個咒術師的術式壓制，除了本身特別的術式，她的咒力質量絕對不低。
「我這邊多了強力新人，傑也半點不服輸嘛。」
「你的家人？」七瀨真純好奇問道：「是夏油之前提過的養女嗎？」
穿著厚實莊重的僧衣袈裟，夏油傑顯然已經很習慣：「除了菜菜子和美美子，還有些不常在盤星教裡的家人。」
會常駐在這裡的人只有他們三個，他們以家人相稱，秉持著同樣的目標為打造只有咒術師的樂園而聚集在一起。
「哇哦……」七瀨真純感慨了聲，靠向中原中也小聲嘀嘀咕咕：「夏油聽起來就像個單身爸爸。」
中原中也壓低聲音：「是不是單身爸爸也不妨礙他的養女跟你差不多大吧。」
上次他就覺得，夏油傑說這話的時候，說不定是將七瀨真純當成他女兒一樣的小輩看待的。
而他這個七瀨真純附屬，要麼就是不配被他看在眼裡，要麼就是同樣降到了小輩的位置。
想到這裡，中原中也嘖了聲：「呆子，你被占便宜了都不知道。」
「比我大十歲就要升一個輩分嗎？」
七瀨真純驚訝又誇張，她認真低頭想了想：「那我還是跟夏油平輩相交吧。」
她還能白掙兩侄女回來，不虧。
中原中也扯了扯嘴角：「真有你的。」
夏油傑走在前面，聽著身後的小聲嘀咕，好笑地假裝沒有聽到，留給小朋友一些隱私空間。
拐過回廊，進入和室能看到早就等在裡面的兩個少女，黑發的嫻靜內向、白發明媚張揚，她們都穿著樣式不同的學生制服。
「夏油大人。」
見到夏油傑的時候，神情一亮，視線中第一時間看到的他，繼而才看到一旁的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
「菜菜子、美美子……」夏油傑神情柔和下來，「來見見我們新的家人吧。」
「這是七瀨真純和她的咒靈中原中也。」
明明是雙胞胎，長相和性格都不甚相似的倆姐妹露出意外之色。
「他竟然是咒靈？！」菜菜子驚訝出聲，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像人類的咒靈，若不是夏油傑主動開口她都不會認真細看他身上的咒力。
美美子目露不解，比起驚訝中原中也的身份，她更想不通的是夏油大人並沒有收服這只咒靈。
「嗨？」
七瀨真純抬手打了聲招呼，聲音歡快：「我們是來投奔夏油的。」
她好像很高興的樣子，美美子抱著娃娃心情稍緩，喜歡夏油大人的人，她們也會喜歡。
菜菜子視線左右在他們身上打量，相似契合的相貌氣質讓她劃過一個想法：「你們是兄妹嗎？」
明明是咒靈卻保持著人類的模樣，而且與他身邊的少女很相似，裝扮上也只是區分出了男女，很難不讓人懷疑他們的關系。
如果是兄妹的話，似乎並不難理解夏油大人為什麼會選擇不收服他。
作為新家人更重要的羈絆，夏油大人當然不會選擇奪走。
七瀨真純無辜地搖頭：「我是獨生子女哦，不過中也確實是因為我誕生就對了。」
中原中也瞪了她一眼，就仗著他不會在盤星教教訓她是吧。
她討巧地湊過去，雙手合十放在臉旁，衝他輕眨眼。
即便沒有言語，他們之間親昵默契的態度都讓心思纖細的美美子較之旁人更快察覺。
「他們像情侶。」她細聲細氣的話，只被菜菜子聽到了。
「誒？！」
菜菜子小心掩飾著看過去的視線，不得不承認美美子說的似乎是對的。
夏油大人帶回來的新家人，不僅是離經叛道的咒術師，她還與咒靈相愛了。
難怪會成為詛咒師，咒術師根本不可能接受與咒靈在一起的咒術師吧。
「夏油大人，知道他們的事嗎？」菜菜子挪過去，隱晦地問道。
得到了夏油傑笑吟吟卻沒明白過來的眼神，「真純和中也怎麼了嗎？」
菜菜子拉過美美子，跟夏油傑小聲嘀嘀咕咕，把剛剛的猜測一股腦堆給夏油傑。
他詫異側頭看過去——
中原中也揪住七瀨真純的臉，眉眼間浸滿了縱容與無奈：「呆子，我剛說的你聽進去沒有？」
「中也不許喊我呆子！」
擁有強大術式，契闊之間也是平等的七瀨真純抬手去扯中原中也的臉，得意地哼哼兩聲：「不是只有中也能扯我的臉，我也會報復回來的。」
「沒成年的小鬼還挺有氣性？」
「中也也沒成年，差幾天也是沒成年。」
夏油傑收回目光，失笑道：「難怪他們這麼干脆來了盤星教。」
他其實並不在意咒術師加入盤星教的原因，像七瀨真純他們這般的或許少見，但也並非不能接受。
不過菜菜子和美美子說的沒錯。
那不是家人勝似家人的親昵態度，沒有血緣牽系卻能自然定下契闊，或許是只有戀人之間才會有的默契。
第49章
盤星教並不如七瀨真純開始以為的出名，它隱於城市之中卻又在達官貴人之間流傳，比起在一般民眾眼中的神秘，會找上盤星教的有錢人一般多少都希望他們幫著干些陰暗的事。
咒殺政敵與消除他們陰暗手段下滋生的咒靈，他們會供應大量金錢給盤星教運轉，雙方之間都打著互相利用的主意。
作為盤星教教祖，需要夏油傑出面的機會不多，只有極偶爾的情況下他才會出面，更多時候他都是行走於各地搜集咒靈。
盤星教教眾遍布本州島，許多政界、商界的人名字並不會出現在盤星教教眾名錄中，但他們與盤星教的聯系卻半點不弱。
「常常會感覺肩膀沉重酸痛，腹部有很重的束縛感、絞痛，身上經常會莫名出現細小的劃傷卻不知道在何時弄傷……」
夏油傑眸光落在信徒身上，狹長的眼眸微眯，語氣篤定。
「教祖大人說的完全沒錯……」信徒困擾地壓住上臂，雖說那樣的感覺他已經近乎於習慣，但他還是不清楚原因：「我是被什麼惡鬼纏上了嗎？」
夏油傑意味深長地笑道：「惡鬼嗎？這麼說也沒錯。」
從袖口抽出的手五指張開正對著信徒，纏繞束縛在信徒身上蟒蛇樣的咒靈化作黑色的流質，聚集在夏油傑的掌心處凝縮成漆黑的咒靈球。
「現在呢？」他施施然地問道。
信徒驚喜地發現困擾他多日的苦痛離他遠去，他忙拜謝教祖大人，感謝盤星教的恩惠、仁慈，驅走他身上的惡鬼將健康歸還於他。
看著信徒離開，七瀨真純他們這才從暗處出來。
他們躲在後面偷看很久了。
「夏油是怎麼知道他哪裡不舒服的？」她目露好奇，咒術師看咒靈的方式應該是一樣的。
但她就只看見咒靈猙獰粗壯的身軀纏繞在對方身上，壓得幾乎要看不見人。
夏油傑垂眸將咒靈球塞入口中，頓了會：「見識的咒靈足夠多，就會知道他們對人身體造成什麼危害。」
「但那也是足夠細心的人才會留意吧？」
「我跟中也祓除咒靈的時候都是直接動手，從來沒考慮過它們會給人帶來什麼樣的病痛。」七瀨真純尋了個位置端正跪坐下來，低頭撫平了裙邊隨口道。
夏油傑有些好笑：「我記得真純習慣將視線範圍內全部咒靈都祓除吧？」
除了中原中也，就連他的咒靈放出來她都會悄悄警惕關注，即便他已經跟她解釋過他收服的咒靈只會服從命令並不會做多余的事，她也只是明面上放松。
前幾天，七瀨真純展開引力場的時候就順手炸了他收服的咒靈，待夏油傑無奈喊她的時候，才心虛地拉著中原中也跑出去，重新給他抓了只等級實力更強的咒靈給他賠罪。
不管是等級多低的咒靈，只要是無主的她都會祓除。
菜菜子跟她解釋幾遍，四級咒靈並不會造成什麼影響，最多只是讓人身體有些不適。
她表面乖巧應下，下次看到的時候還是會動手。
「嗯，反正祓除它們也不費什麼事……」七瀨真純無所謂道：「對我來說四級咒靈和一級咒靈都沒差，索性看到就動手了。」
眼眸輕眨兩下，她像是想起了什麼補充道：「不過二級以上的咒靈，我都有好好給夏油帶回來。」
七瀨真純的引力場非常適用於困住、搬運咒靈，相較於別的詛咒師只能當場祓除或是將消息傳回盤星教讓夏油傑自己跑這趟，她為夏油傑積攢咒靈上提供了很大的幫助。
當然這點中原中也的重力也毫不遜色，但他並不打算費這事，畢竟日常他都是與七瀨真純一起行動，以她的實力用上他重力的機會約等於零。
「那還真是謝謝真純了。」夏油傑眉目溫和下來，伸手摸了摸她的發。
在中原中也的瞪視中笑眯眯收回手，他又轉頭瞪了眼裝乖的七瀨真純，不高興地重重哼了聲。
中原中也極肖人類的外貌和性格總能讓他忘記他本質上是特級咒靈，再加上本身性格中帶了點護短，他在夏油傑的「家人」中混得並不差。
「夏油到底為什麼要不斷收集咒靈？」七瀨真純疑惑歪頭。
在她看來有些二三級的雜魚，根本用不著夏油傑吞下咒靈球，那黑漆漆看著又難下咽的東西，每次看到她都會替夏油傑覺得難受。
七瀨真純連藥都不怎麼會吞，這種小孩子拳頭大小的咒靈球是她看了就會瘋狂搖頭拒絕的存在。
「我在積攢咒力……」夏油傑並不忌諱於對家人說，「咒靈操術的極之番可以將收服的咒靈咒力全都凝聚起來。」
七瀨真純往盤腿坐在她身邊的中原中也身上一倒，他無奈縱容支撐著她：「懶不死你。」
「積攢咒力是要做什麼呢？」她好奇寶寶似的接著提問。
「積攢咒力是為了之後的計劃……」紫眸平靜溫和，他笑起來時眼下的臥蠶為他填上幾分潤色：「清除所有非術師是我的計劃之一，但為了防止計劃不能順利執行，我還准備了另外的方案——」
「也就是將全人類變為咒術師。」
七瀨真純驚訝抬眸：「夏油不是說這是另一個特級的想法嗎？」
夏油傑托著下頜，認真思索笑道：「九十九由基似乎還是更傾向於讓全人類的咒力消失，不過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那麼簡單就能完成。」
無論是讓全人類成為咒術師還是消除全人類的咒力，似乎都不容易。
但歸根結底，他們都是想讓咒靈從世界上消失，不會再有咒靈殘害他們重要的同伴。
「日本境內由於天元的結界保護，使非術師都可以生活安定，輔助監督也能輕易掌握結界術。同時這也讓咒力被積蓄沉壓在結界中，導致高等級的咒靈更容易被催生。」
保護咒術師和非術師的結界也在助長著咒靈實力增強，這似乎就是無解的。
在沒有天元結界保護的百年前，咒靈、詛咒師橫行無忌，瘋狂擠壓普通術師和非術師的生存空間。
只從這一點上來說，天元的結界或許更多是保護了非術師，而非咒術師。
本該由人類共同面對的遭難，變成只壓在咒術師這一身份的人身上。
即便天元的結界使得咒術師中多了許多術式強大的咒術師，這也不能掩飾結界的弊端。
「所以夏油想積攢咒力，並且越多越好對嗎？」
因為他想改變的是全人類的體質，必然需要龐大近乎於無限的咒力。
讓普通人獲得特殊能力，七瀨真純只知道異能手術這一途徑，但異能手術也並非全能，且有著極高的致死風險。
不知道夏油的計劃會不會讓普通人死亡。
「除了咒力，夏油還需要什麼？」七瀨真純坦然問道：「我不反對打造咒術師樂園，但如果可以我並不希望對普通人下手。」
無論如何，她都不喜歡用異能或是咒術殺害普通人。
「美美子別擠我。」
「菜菜子才是，自己想看。」
夏油傑愣怔了下，抬頭望向門外偷偷探頭進來的菜菜子和美美子，她們其實一開始就跟過來了。
但是想到夏油大人並不喜歡非術師，她們也很少靠近這裡，只是這次七瀨真純說好奇想來看看才會跟過來。
卻不想夏油傑說了從前並未告訴過她們的話。
殺死所有的非術師與全人類變成咒術師，她們其實都無所謂，只要是夏油大人的選擇，她們都會堅定追隨支持。
對普通人下手也好，與咒術師、詛咒師為敵也無妨，只要是夏油大人希望的，她們都會去做。
但是面對敢坦然說出不想對普通人出手的七瀨真純，她們又很想知道夏油大人會怎麼回答。
七瀨真純將非術師叫做普通人，語氣中並不帶輕蔑、厭惡，只是普通陳述事實。
這在盤星教中或許只有她和中原中也是這樣說話，他們是真心不覺得咒術師與非術師有什麼不同，加入盤星教也只是尋找一個棲身之處。
但夏油傑卻依舊留下了他們。
兩姐妹都很想知道夏油傑是怎麼想的，這將會決定她們之後對待七瀨真純他們的態度。
「還需要能轉變身體或是靈魂的術式……」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衝菜菜子、美美子招了招手，「能拜托你們幫我一起找嗎？」
他總覺得這個方法飄渺至極，實現的可能性極低，但詛咒女王祈本裡香都出現了，說不定他想得到的另一只咒靈也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只要夏油大人有需要！」菜菜子第一個回應。
「美美子也會、努力的。」美美子抱緊上吊娃娃小聲道。
倒是七瀨真純沒有第一時間表態，她略略思索了會：「夏油，能被電子設備拍到的咒靈就不是咒靈對嗎？」
她這句話問得沒頭沒腦，連中原中也都沒聽明白。
「什麼叫咒靈不是咒靈？」他探了探她額頭，「沒發熱啊，怎麼就開始說胡話了？」
她扒拉下中原中也的手，眸光平靜地看他：「中也還記得我們在家裡祓除的咒靈嗎？」
那堆了滿滿一屋子、只會痛苦哀嚎，不得解脫、不會攻擊人的醜陋咒靈。
中原中也眉頭緩緩皺起，聲音低沉：「我記得，你那天還一直在想它們……」或許不是咒靈。
他聲音停住，眉頭皺得能打結。
七瀨真純垂下眼簾，將手機相冊調出來遞到夏油傑面前，黑紫色的血液撒在草叢中並不顯眼，更別說那時候還是晚上，只能看到一片較之別處更深的顏色。
「這裡，是我撒出去的血，它們沒有消失。」
引力場的威力他們都見過，被炸成碎塊、粉末的咒靈根本不可能存在，殘穢都會隨著咒靈被祓除而消失，根本不可能留下什麼血液。
「他們是從人類被轉變為咒靈了嗎？」她抬眸問夏油傑。
第50章
由人類轉變為咒靈，這種別的咒術師想都不敢想的問題，卻因七瀨真純並非正統咒術師出身，才能第一時間注意到異常。
尋常咒術師根本不會去留意祓除後的咒靈殘穢是否完全消失，尤其是像她這般能將咒靈干脆利落斃命祓除的術式。
她漂亮的橘紅眸定定地看著夏油傑，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這件事落在她心頭許久，夏油傑提起關鍵的信息，她瞬間就想到了舊宅裡咒靈的異樣。
「真純……」中原中也皺眉，包住她握緊放在膝上的拳頭：「冷靜點，事情不一定有那麼糟糕。」
七瀨真純的樣子很不對勁。
即便她表現得冷靜沉著，但中原中也明白這小鬼真正冷靜的樣子根本不是這樣。
七瀨真純平素看似嘻嘻哈哈、大大咧咧，一旦冷靜起來便會全力以赴、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就像在上個異世界一樣。
她的思維會框住她的精神與理智，強制驅使她完成給自己下達的任務。
這件事本不該被中原中也發現，畢竟七瀨真純平時最會在他面前裝乖耍賴。
若非那次任務，他也沒那麼容易察覺到七瀨真純對自己的強求。
「中也，我很冷靜。」
她松開拳頭，輕輕吐了口氣。
夏油傑見她神色轉淡，反握住中原中也的手，緩緩開口：「真純說的並不是沒可能，但只憑著一張照片我也不能就這麼確定。」
他已經失望撲空過太多次，不可以只依據七瀨真純的話下判斷。
七瀨真純神情微松，收回手機：「說得也是，畢竟那樣的咒靈我也沒見過第二次了。」
夏油傑說的沒錯，只憑手機拍照確實不能就這麼確定，或許只是那些咒靈生命力更頑強些，被分作碎片也不意味著祓除成功。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帶她離開了。」
中原中也眉頭緊鎖，不待他們回答徑直就拉著七瀨真純離開。
這是赭發咒靈第一次在盤星教中表現出這麼強勢的一面。
之前他都是一副縱容七瀨真純胡鬧的樣子，對她說的話偶有吐槽。
但都是順著她的意思去做，看起來脾氣壞、內裡卻很容易心軟妥協。
擁有人性理智會溫柔對待某個人的特級咒靈，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
但有祈本裡香和乙骨憂太的先例在，他們這般相處似乎又顯得並不十分突兀。
七瀨真純的契闊與中原中也的脾性，是他被盤星教詛咒師正式接納的原因。
「我倒是第一次見中也臉色這麼難看。」夏油傑饒有興致看向他們離開的方向，似笑非笑的神情帶著打趣和戲謔。
菜菜子有些擔憂：「他不會欺負真純吧？」
特級咒靈要欺負打壓咒術師，簡直不要太容易。
便是中原中也在她們面前像懶洋洋並不愛發怒的雄獅，但他偶然間泄露出來特級咒靈的威壓也會壓得她們喘不過氣，沒有七瀨真純和夏油傑的場合，她們都不喜歡單獨與中原中也呆在一個空間內。
美美子細聲細氣：「他喜歡真純。」所以一定不會欺負她的。
最明白雙生姐妹潛台詞的菜菜子微松了口氣，點頭笑道：「說得也是，他怎麼舍得欺負真純。」
& 這時她們倒是選擇性忘記了中原中也總是喜歡捏七瀨真純的臉說些欺負人的話，畢竟那樣的氛圍太過親昵熟稔，看著就像是情侶間的打鬧。
……
中原中也拉住她大步往前走，臉色微沉。
「中也是有什麼要對我說嗎？」最後還是七瀨真純先停住腳步，不肯再繼續跟著他埋頭往前衝。
中原中也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寶石般的鈷藍色眸沉郁美麗得仿佛能吸住人的目光，他沉下聲：「難道不是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她不明所以眨眨眼，試探道：「中也是生氣我沒跟你說那件事嗎？」
她也不是故意沒跟中原中也說，咒靈血能被電子設備拍到，只是中原中也似乎不相信術式能轉變人的本質，她想多找些證據再跟他說這件事。
「我並不是在指責你。」
中原中也松開手，煩悶地揉亂頭發：「只是你將那件事一直憋在心裡，明明在意的不行卻不對我提起……」
他深深嘆了口氣，擔憂地看向她：「我在擔心你。」
七瀨真純顯然很在意她殺的到底是咒靈還是人類，尤其對方還可能是無辜被變成這樣的人類，她就更不可能不去在意。
只是中原中也沒想到，她能一直將心事悶在心底絕口不提，若非夏油傑提起了他的計劃，她都不會問出那個問題。
「中也是擔心我？」
她神色間隱隱露出一絲茫然，似乎並不能理解中原中也的擔憂。
「是因為我表現得很在意那些咒靈嗎？」
她有些笨拙地辯解：「我只是不想成為濫殺普通人的人，這不會讓我以後不敢祓除咒靈的。」
中原中也抬手壓住她的頭發，低沉磁性的聲音：「我不是在擔心這個，我是擔心你會為他們而難過。」
她抬眸想去看中原中也，卻被壓住頭發的手壓低了腦袋，「如果他們真的曾經是人類，我或許會為他們難過，但這不會影響我接著祓除咒靈。」
最多就是下次再遇到這樣的咒靈，她便帶回來給夏油傑好好研究。
「呆子。」
中原中也輕嘖了聲，手壓住她的後腦往頸上靠：「我是說你父母不是軍警嗎？一直偷偷秉持不殺害普通人、無罪之人的原則，結果那天卻殺了可能曾經是人類的家伙。」
「難受的話可以靠著我……」中原中也昂頭看向回廊上的橫梁，語氣平靜：「我的肩膀暫時還是能借你靠一下的。」
「呃……」睫羽輕顫了下，七瀨真純將額頭抵在中原中也的肩上，勁瘦結實的肌肉隔著衣料傳來溫熱，她伸手環住中原中也的腰，低聲道：「怎麼搞得我要哭的樣子？」
「我可不會為這個哭，我只是稍稍有點惆悵，將可能是人類的咒靈殺死了……」她聲音停了停，帶著點不甘心：「說不定、說不定他們還有恢復成人的機會。」
七瀨真純小時候的願望是追隨父母，成為守護國家、維護百姓安定生活的軍警。
即便中途改變了想法，她也是行走在保護世界秩序穩定、維持想要守護的人平靜安寧生活的路上。
她從來沒想過，她還會有殺害無辜民眾的一天。
咒靈可能是人類的想法，一旦出現就難以在腦海中抹去。
「如果證實了你的想法是真的，你會怎麼做？」
側頭就能碰到蒼藍柔軟的發絲，帶著淡淡雅致的香波味道，微打著卷的發尾不馴地翹起蹭在中原中也的臉上。
他不自在地轉回去，輕咳一聲。
一手壓住她的發、一手落在她背上，中原中也這才恍然七瀨真純有多瘦小輕盈，柔柔軟軟跟棉花填充的洋娃娃一般，較旁人稍小的骨架使她比本身年齡看著還要小些。
他暗暗嘆了口氣，這丫頭天天吃肉也不知道吃到哪去了。
「我不會做什麼……」
七瀨真純抱著中原中也的力度緊了些，輕聲道：「我只是想將那個咒靈或是詛咒師痛扁一頓，讓他好好嘗嘗被無邊引力壓制的感覺。」
如果是咒靈的話，她就交給夏油傑。
如果是詛咒師，她就匿名扔給咒術師所在的學校。
「不會在意自己沒救下他們？」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意有所指地問道。
「有一點吧……」她輕閉上眼，神情淡淡帶著難言的惆然：「過去的事情終將會成為過去，我不會拿之前並不清楚的事來懲罰自己。」
中原中也安撫地順了順她的發，「能這麼想就行了。」
他就怕七瀨真純在這件事上轉不過彎來，死腦筋惦記跟自己較勁。
「中也。」
「嗯？」中原中也鼻音輕哼一聲，「怎麼了？」
「中也有傷害過不想傷害的人嗎？」她小聲問道。
「有……」中原中也平淡干脆，「除此之外，還有很重要的同伴因為我的原因死去。」
七瀨真純動了動，偷瞄中原中也的神情。
「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事，事情過去三年，我早就走出來了。」
拿自己的過去鼓勵旁人走出來，中原中也怕是港口黑手黨的第一例。
「中也那時候難過嗎？」她小聲問。
「家人被殺害，怎麼會不難過。」更何況動手的人，還是為了斬斷他的羈絆。
早上才以為在港口黑手黨獲得了歸屬與家人，徬晚的時候就發現旗會的屍體。
一切激烈的情緒都隨著事情的結束沉澱，只留下淡淡的緬懷與傷感。
「我無意對非黑手黨的平民動手，但很多時候戰鬥並不容我們多想，即便愧疚、後悔那都只是事後才能彌補的想法。」
「也只有活著的人才有想這些事的機會。」低沉平穩的聲音徐徐緩緩，中原中也用自己的人生經驗教育她，事情背後的血腥慘痛只化作輕飄飄的一句話。
除了自己或者根本沒人還在意那些事。
七瀨真純沉默半響：「說得也是，這些都是只有活下來的人才有資格說的話。」
事事講究完美合理，努力掌控著各種變量，不讓意外出現那會非常累人。
「去找到那個咒靈，發泄你的憤怒與難過，別讓普通人再成為他手裡的玩具。」中原中也揚眉笑道：「你可以盡情在敵人身上宣泄怒火。」
七瀨真純哼哼唧唧地在他頸窩處蹭來蹭去：「中也像是肯定了對方是咒靈。」
她還想著可能是詛咒師的手筆。
「不管是咒靈還是詛咒師，將他們統統碾碎就好了吧？」
悠于 2023-11-18 12:02
第51章
出於各種各樣的原因，原本更專注於尋找咒靈、祓除咒靈的七瀨真純開始留意起社會上的新聞，她想找下報紙或是電視上刊登的尋人啟事。
那次清除的咒靈少說也有一二十只，若他們真是人類，一次性失蹤十數個人可不是什麼小數目。
他們的家屬定會登報尋人，只要稍微合計下時間和地點，圈出異常的數據便可以深入調查。
讓七瀨真純詫異的是，仙台並沒有突然增多的尋人啟事，只有幾篇從小走失，父母堅持不懈、常年刊登想找回孩子的尋人啟事落在報紙的一角。
倒是涉谷帶回來的某本月刊上提到，前段時間萬聖節鬼怪盛大派對，參加的青年男女眾多，似乎有幾個一起行動的社團不見了蹤影。
由於不是專門刊登這類新聞的月刊，上面只作怪談般輕描淡寫地提了一嘴，便轉而開始描述萬聖節在涉谷中的所見所聞。
「別處都沒提到有人失蹤，只有信徒送上來的月刊中提了些許，要去看看嗎？」
七瀨真純合上月刊，往後靠了靠，翹起椅子的前腳前後晃了晃。
「去涉谷的話，新干線和巴士都行……」中原中也翻了下地圖，手指敲了敲桌面：「你想坐哪個？」
她立刻舉手歡快道：「新干線！路費可以找夏油報銷！」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你倒是精明。」
不過新干線肯定比巴士舒服，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對自己好點也不壞。
「不過去到涉谷就是東京咒術高專的地盤，你不怕遇到五條悟？」中原中也挑眉，「夏油可是說五條悟比他還要強，見到詛咒師也不會留手。」
七瀨真純往桌子上一趴，抬眸仰望他：「中也不是很好奇嗎？據說比夏油傑還要強的特級咒術師五條悟。」
臉上的興奮蓋都蓋不住，想要動手的樣子更是毫無掩飾之意，她要是這都看不出來，就該羞愧平時是不是對中原中也關心太少了。
軟軟的蒼藍發散落在後頸、臉側，她嘰裡咕嚕：「中也明明比我還想去，還裝矜持。」
「說什麼小話，你可以大大方方說。」中原中也輕嗤了聲，側坐在桌上一邊腿屈起踩住桌面。
七瀨真純坐直身體，快速回道：「我才沒有說中也壞話。」
她就是悄悄嘀咕兩句，這可不是在說中原中也壞話。
中原中也掏了掏耳朵，將翻開的書反放在桌上：「不是說我壞話，那怎麼不直接說？」
七瀨真純眨巴眼，小心問：「那我說了，中也不會生氣吧？」
中原中也揚眉哼笑一聲，「說吧，我聽著。」
他倒想聽聽這小鬼對他有什麼抱怨，還會擔心他生氣，想必不是什麼好話。
「中也明明很在意卻假裝不在意的樣子真的很明顯，菜菜子都看出來了。」她剛說完，就被中原中也好氣又好笑地用書輕敲了下頭。
她摸了摸頭，郁悶道：「我就說中也會生氣。」
下次不能在中也手邊有東西的時候說這種話，她吸取教訓了。
「這麼明顯還真是不好意思啊……」他重重地哼了聲，收腿下桌：「走了，坐新干線去涉谷。」
七瀨真純一手撐著桌子翻過去，「明白，長官。」
中原中也勾了勾唇。
……
只是去往新干線的路上，裝扮奇異精致的男女就絡繹不絕，看得人眼花繚亂。
甚至還有跟七瀨真純搭訕，說她頭發和美瞳很漂亮。
就算七瀨真純扭頭與非術師看不見的中原中也說話，也不會受到異樣的目光，只以為她是在扮演著什麼特殊的角色。
「中也快看，火山！」七瀨真純眼眸晶亮，她沒想到涉谷裡竟然還有人會COS火山。
巧克力色的岩體做頂，淺藍的皮膚與獨眼，身上披著奶奶花布料制成的小坎肩，行走在涉谷的人群中絲毫不顯突兀。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我們在這裡真的能找到咒靈嗎？」
打扮奇形怪狀的人不少，不將咒力凝於眼中很難確切地分辨對方是人還是咒靈。
「可以吧？」
七瀨真純追著火山頭又多看了幾眼，確實有些不好分辨，就連這只火山頭她都覺得像是特級咒靈。
不過夏油傑說過，現存有記錄的特級咒靈只有十六只，其中好一部分都被他收服，剩下的都被咒術界登記在冊輕易不會去觸碰他們的封印。
「十六分之一的機會見到特級咒靈……」七瀨真純苦惱道：「我大概是沒這好運氣吧？」
中原中也無所謂：「遇到了就抓回去給夏油。」
眼看著火山頭要消失在人群中，七瀨真純拉上中原中也悄悄跟上去。
幸而火山頭那身奶奶花布小坎肩非常鮮亮，這才不至於在人潮擁擠的涉谷跟丟了人。
偷偷摸摸的視線讓漏瑚煩躁不已，涉谷人多若不是真人說要在涉谷尋找有趣的實驗品，他也不會跑到這裡找他。
他回頭看了幾眼都不能將跟蹤他的小老鼠揪出來，火山一樣的腦袋熱氣騰騰，他重重地哼了聲，主動開始往人少的方向走去。
估摸著也是咒術師的小崽子，看見咒靈就不放心。
正如漏瑚所想，他才轉進無人的巷道，就有兩個小崽子悄悄跟了上來，他咧開嘴露出陰沉危險的笑容轉身——
他看見了一個特級咒靈和一個人類的小崽子。
特級咒靈和咒術師，站在了一起。
巧克力色的火山頭狠狠噴出熱氣，漏瑚厲聲呵道：「你是咒靈，為什麼要自甘墮落跟咒術師混在一起！」
中原中也皺眉，不爽地嘖了聲。
「我就說它是咒靈！」七瀨真純高興道。
剛剛她還跟中原中也打賭，這個火山頭有沒有可能是咒靈，如果是咒靈的話，大概又會是什麼等級的咒靈。
他臉色稍緩些許，淡淡道：「你當時猜它是一級吧？」
有智慧、會說話的咒靈，明顯不是普通的一級。
「當時說猜錯的人會怎麼樣？」中原中也雙手環胸，挑眉看她。
七瀨真純頓時皺起臉，懨懨道：「回盤星教大喊三聲中也大人最帥。」
「但是中也也輸了，回去也要說真純大人超厲害，我以後就拜托你了。」她立刻補充道。
中原中也輕嗤一聲：「可以啊，反正盤星教裡也就夏油他們能看到我。」
她垮下臉，虧了。
旁若無人的閑談，完全沒將漏瑚放在眼裡，他憤怒地大肆釋放咒力，周遭溫度開始急速攀升。
「你們聊夠了吧？別無視人啊！」
人頭大小的咒靈甲蟲帶著尖刺撲向七瀨真純，漏瑚恨聲道：「我不知道你是用什麼手段迷惑了他，但今天我就要讓你將小命留下。」
特級咒靈本就稀少，能產生智慧與他溝通的特級只有花御、陀艮和真人。
現在發現了個不被他們知道，能自如溝通卻與咒術師混在一起的咒靈，怎能讓他不憤怒。
漏瑚自詡咒靈才是新人類，他們明白這個世界的苦痛和哀嚎，只有他們咒靈才是真正能讓世界休養生息、安穩發展下去的新人類。
他們比人類更該占領這個世界。
「我迷惑了中也？」
七瀨真純鋪開引力場，綿密無處不在的咒力將火礫蟲盡數控住，咒力擠壓著引爆它們。
「它是不是將中也當做小寶寶了？」她疑惑自語，中原中也這麼大個人她能怎麼迷惑他？
「閉嘴！可恨的咒術師！」
火礫蟲被擋住，漏瑚並不十分意外，畢竟赭發咒靈身上壓抑收斂的咒力相當強大，咒術師結下契闊是可以借用特級咒靈的咒力。
雖然看不出她的術式，但任何術式配上龐大的咒力自然也能發揮出千百倍的威力。
他只是憤怒，作為特級咒靈本應是新人類的一員，卻自甘墮落與咒術師鬼混在一起。
「擋住了我的火礫蟲不算什麼……」咒力爆裂地炸開，漏瑚狠狠砸下幾道重擊，地板崩開碎裂，「來施展你的術式啊，咒術師！」
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跳起躲開。
牆面橫出幾個火山頭，熾熱的火焰猛然噴出貫穿左右的商鋪燒毀店面、游客，引起大片驚恐的呼聲。
她冷下臉來，「不能在這裡跟它開戰。」
他們會顧忌涉谷的行人游客，咒靈卻不會在乎這些。
真要不管不顧打起來，受傷害的只會是普通人。
「涉谷有沒有偏僻少人的地方？」她扭頭看向中原中也。
地圖相關的事都是交由中原中也來查，要快速在涉谷找到個合適開戰的地方並不容易。
中原中也臉色微沉，低聲道：「我們去前面。」
現在最麻煩的是，涉谷的普通人並不能看到他和那只咒靈，利用引力場的七瀨真純會是最優先被看到的存在。
包括人眼、監控錄像、電子設備。
他們太松懈了，面對接二連三的順利放下了對特級咒靈該有的警惕。
相較於一般的咒靈，特級咒靈更暴躁、行動隨心所欲且不固定在一處。
要是在這裡放走它，之後更是麻煩不斷。
「實在沒辦法，就當場祓除它。」
不需要再考慮將它帶回盤星教。
為了避免別的變故，當場將它祓除才是最好的選擇。
「說的也是……」七瀨真純板起臉，橘眸冷冷地看了眼追上來的漏瑚：「雖然有些抱歉，但特級咒靈還是當場祓除為好。」
由咒力凝聚而成的火柱直噴而出，七瀨真純側身閃躲只停留一步，就蹬地疾衝出去。
視線落在身後的監視器，她抿了抿唇，剛為了避開攻擊沒注意似乎進入了監控的錄像範圍。
也不知道有沒有拍到她。
第52章
將特級咒靈引至人跡偏遠處並不難，這只形似火山，能力也是控火的咒靈脾性暴躁，經不住半點挑釁。
何況中原中也還跟著七瀨真純一起跑，為了追回他眼中的未來同伴，漏瑚自是不能就這麼讓他們離開。
不需要顧忌普通人和電子設備，漏瑚的攻擊大開大合，幾番試圖將七瀨真純從半空中擊落下來，奈何她靈活的很、幾下閃身躲避只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未防跟丟了人，漏瑚只好放棄攻擊，全力跟上七瀨真純的速度。
左突右衝，身材嬌小的人類少女身影靈活得不可思議，游魚飛鳥一般輕盈靈動游走在涉谷各處，甚至在漏瑚跟不上她的速度時還會主動停下等他跟上。
這讓漏瑚更是怒火高漲。
人類的咒術師，竟敢如此看輕挑釁他。
作為唯一可能會被監控錄像拍到的人，七瀨真純不得不邊跑邊閃躲監控，倒也不是成心要溜著漏瑚四處跑，實在是飛太高的話更容易被注意到。
她背後也沒有咒術界抹平涉谷的監控，只得自己多加小心些。
不過由於漏瑚並不會飛，只能在地上追著他們，便顯得他們是故意溜著他在涉谷中亂跑。
幸好越往外跑，人就越少。
便是涉谷也並非所有地方都人潮擁擠，這段時間也沒有特大型的活動，街上的男女多是自發而來並無組織，只要躲到稍顯荒涼的地方就能避開戰鬥時傷及無辜。
「停下來不准備逃跑了？」
七瀨真純懸停在半空，點頭道：「嗯，不准備跑了。」
在這裡無論是祓除還是綁架都很合適，他們已經不需要往外跑了。
「我要真想逃跑，你壓根追不上我……」七瀨真純認真糾正他，「引力的力量可是很強大的，完全用以提升速度你根本不可能跟上我。」
所以不要誤會了，她從來不會逃跑的。
漏瑚的火山頭裡發出沸騰一般的咕嚕冒泡聲，他陰測測地道：「我不管你是什麼力，都不可能抵過火焰的威力。」
他是在人類對火山噴發造成的災難引起的恐懼、敬畏中誕生，天生就能自如操縱溫度極高的火焰，且本身絲毫不會被火焰傷到。
作為上限極高的特級咒靈，漏瑚在此之前還從未遇上對手，熾熱爆裂的火焰能將一切都焚燒殆盡，不留下絲毫痕跡。
七瀨真純定定看了他一眼，語氣略顯失望：「咒靈完全不懂什麼是引力和重力啊。」
虧她在夏油傑處知道公開術式可以提升威力，還很興奮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宣告她的能力。
要知道還在異監組時，他們去有特殊能力的異世界都是禁止主動透露能力，除非對方自行猜出來。
在她的世界，異能都不是秘密，需要面向社會公開。
但若去了異世界，讓敵人摸不透能力對他們執行任務更有利，所以是不興透露的。
「有這麼失望嗎？」中原中也瞥她一眼，咒靈沒上過學，只憑單純的重力和引力兩個詞彙不可能知道什麼，這對他們來說倒不是壞事。
七瀨真純摸了摸後頸，嘀咕兩句：「這不是想聽聽——」
「你的能力竟然是引力？！不可能、人類怎麼可能掌握那樣不科學的能力。」她學著震驚的語氣，惟妙惟肖地演示一番。
「這樣的話……」將誇張的神情收回，她眨巴眼：「中也不覺得心裡會特別爽嗎？」
中原中也抽了抽嘴角，「不會，你聽到術式公開就只想到了這個嗎？」
她無辜又坦然：「嗯，因為覺得能耍帥會很酷。」
這人還真是實誠啊。
「但是這個咒靈連引力是什麼都不知道，就算我術式公開它也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吧？」
她的術式公開說到底也只是說明引力場能力作用範圍是周身三十米，但要是不明白引力場是什麼，自然也弄不清她的能力是什麼。
七瀨真純深深嘆氣：「術式公開一點都不有趣。」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隱隱明白這是在看不起他，漏瑚氣得耳朵處的木塞都被火柱衝開：「狂妄的小鬼！」
粗壯巨大的火柱向她猛擊過去，七瀨真純揚眉抬手，火柱在進入引力場後瞬間如泥牛入海，咒力與咒力之間的較量是一方壓到一方的霸道強勢。
「他不會以為我剛剛躲開攻擊是因為怕了吧？」她只是不想停下來，不是對付不了這樣的攻擊。
漏瑚雙手扣在一起結印，沉聲冷笑：「領域展開，蓋棺鐵圍山。」
剛剛的攻擊也只是為了固定咒術師的腳步，並非真的以為能殺死她，當然若是她不慎沒用咒力防護身體燒死了他也不虧。
瞬間改變的地貌，仿佛身處火山岩洞的環境，岩漿在緩緩流動，陡然攀升的溫度讓人能滴出汗來。
「好熱？」七瀨真純緩緩呼出口氣，抬手在臉旁扇了扇：「領域展開是什麼？」
這也是特級咒靈該有的手段？
他們之前可沒聽說過特級咒靈還有這樣的能力。
中原中也開始動用重力，紅光盈滿周身，皺眉警惕：「小心點，這應該不止是普通改變環境的能力。」
岩漿咕嚕冒泡彈起，濺在體表之前被重力和引力隔絕，比之剛才更加猛烈的轟擊在他們身周點燃爆炸，濃烈的硫磺氣息撲了他們一臉。
七瀨真純抿了抿唇，苦惱道：「我不喜歡這個味道。」
比起火焰和攻擊，這股領域中附帶的硫磺味猶如置身於真正火山中的味道，最讓她的鼻子受罪。
優越靈敏過於常人的感官，會讓她對某些味道更加敏感、不耐受。
她掩唇小聲打了幾個噴嚏，揉了揉鼻尖：「攻擊是變強了，但用咒力也能擋下來。」
火柱噴湧向中原中也，他飛起躲開：「這裡的溫度越來越高，再待下去會出事。」
就算他們的術式能隔絕攻擊，領域中的高溫也夠讓他們好好吃一番苦頭。
汗水自額角滑落下來染濕鬢角，七瀨真純感覺自己熱得快要發焉，連呼吸都是帶著超出正常溫度的熱氣。
她甩了甩頭，提起精神利用領域中無處不在炸開的攻擊反攻擊漏瑚。
對他們來說難熬過高的溫度，對漏瑚來說只是不痛不癢，他重重地哼了聲，原地重重一跺。
火焰攻擊接二連三襲向他們，被一一招架擋下，留下高溫的熱氣不斷加重他們的劣勢。
「要被熱暈頭了……」七瀨真純抱怨了句，劈腿狠砸下去，岩塊雜碎裂開露出底下流動的岩漿：「不會打到最後站的地方都沒吧？」
她是能飛起來，但火山這樣的環境也確實麻煩。
伸手扯了扯出汗黏在頸上的Choker，喉嚨干澀地吞咽，七瀨真純緊緊鎖定漏瑚，每一下攻擊都帶著威勢駭人的破空聲，絲毫不亂完全不似遇到了這樣棘手的自然環境。
術式需要咒力來施展，就算是特級咒靈咒力也少見接近於無限的存在，她看到的上一個咒力深不可測的咒靈還是被譽為詛咒女王的祈本裡香。
她可不認為隨便出來一個咒靈就有裡香那樣的咒力。
如果是這樣，夏油傑就不會心心念念想收服詛咒女王，獲取那龐大的咒力。
高頻率的使用咒力讓她隱隱心中有了一絲明悟，手指順著心意交疊成印，她微昂著頭，神情冷淡到了極致。
「領域展開……」
身體中的咒力瘋狂抽取向手印處湧去，七瀨真純穩住表情，抬眸迎上特級咒靈凝重起來的神情：「質華……」
「哎呀，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
漏瑚的領域被撕開一角，露出外面如常的景色，站在領域與外界交界處的白發青年笑吟吟打斷他們的戰鬥，也中斷了七瀨真純的領域。
「有什麼好玩的事，能帶我一個嗎？」他不正經嬉笑，注意力在七瀨真純身上稍點一下，轉向領域的主人漏瑚。
漏瑚陰沉著臉，「竟然從外界打破了我的結界。」
雖然倫理上來說，領域外比領域內要脆弱許多，但他的領域成型完善，就算是同為特級咒靈的陀艮、花御要打破都不容易。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咒術師到底是什麼人？！
蓄勢待發的咒力流回身體各處，七瀨真純看向以繃帶覆住雙眼的咒術師，好奇問：「你是怎麼進來的？」
她語氣自然並不顯生疏，就像遇到熟人一樣大大咧咧徑直問他。
顯然突然加入他們戰鬥的咒術師也不是什麼普通人，他語氣輕快：「從外面打破領域要比從裡面要簡單很多哦。」
七瀨真純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領域被開出個洞，威力頓時驟減，逼得七瀨真純臉紅撲撲的溫度也開始降下來。
「這家伙誰啊？」中原中也甩脫漏瑚用以纏住他的攻勢，落在她身邊，語氣不爽煩躁。
七瀨真純詫異地看他一眼，搖了搖頭：「不知道呀。」
中也不是一直跟她在一起嗎？
這世界的人，他不認識的她又怎麼會認識。
「那你就這麼隨意跟人搭話？」中原中也無語地看她，他早該明白這小鬼是什麼人了。
不管認識不認識，都能笑嘻嘻上去聊聊先。
七瀨真純反問：「不可以嗎？」
一定要是認識的人才能問嗎？她就這麼隨便開口，那人就這麼隨便回答，哪有中也想得那麼復雜。
「沒錯沒錯，小哥別太嚴肅嘛。」打破了領域的咒術師完全沒將領域的主人漏瑚放在眼裡，他只是笑吟吟地摸了摸光滑的下頜，手指指節抵住唇：「我想傑應該跟你們提起過我——」
「作為他曾經的同窗，五條悟。」
七瀨真純一愣，下意識往中原中也處靠近一步，擋在他身前。
第53章
「對我這麼警惕，是傑說了什麼嗎？」五條悟興致盎然，用語口吻放松自在，渾然不覺是他的身份引起了他們的警惕。
他自認是咒術界中難得的寬容人，對於咒術師和特級咒靈的組合也能接受良好。
六眼透過繃帶觸及中原中也，五條悟半是驚訝半是感慨，他的外表的確很像人類。
普通人無法看見咒靈，咒術師卻多以外表和咒力判斷對方是否是咒靈，在看到赭發咒靈之前他從未想過有咒術師可能會將人類和咒靈弄混。
這樣的外表、咒力狀態，也難怪乙骨憂太會錯認他的身份。
然而在六眼的視野中，屬於咒靈的咒力構成了他理性肖人的外表。
除此之外他的身體內還隱藏著一股龐大難以控制的力量，以及絲絲縷縷淺淡的藍線牽引纏繞住那中心的漆黑惡獸，那是特級咒靈與七瀨真純之間特殊的契闊。
「你要祓除中也嗎？」
七瀨真純見他並不打算動手的樣子，一時摸不准他的想法，只暗暗警惕起來。
「如果我說是呢？」原想否認的五條悟轉念，開始逗起了小朋友，語氣帶笑地承認：「你要來打我嗎？」
「嗯，要讓你承認不會對咒術界透露中也的消息才行。」七瀨真純認真點頭，咒術師的語言都是具有力量。
只不過相對不會像咒言師一般，通過言語去進行攻擊，只作束縛之用。
有咒力作擔保的承諾，不想失去術式的人自不敢輕易違背。
「你的想法很不錯，不過你是不可能打敗我的……」五條悟攤手聳了聳肩，「最強要是這麼容易就被打倒，咒術界的高層就該頭痛了。」
「最強……」
隨意輕浮的口吻聽著像是隨口吹噓，但思及夏油傑曾說過同為特級咒術師，五條悟較他仍要強上許多，就算他不是咒術界的最強，實力想必也不可小覷。
中原中也煩躁嘖了聲，「吹捧的大話我們就不聽了，還是速戰速決吧。」
特級的火山咒靈沒解決，又來了個特級咒術師。
「喂——」
低沉蘊滿怒意的聲音，領域內的岩漿紛紛跳起炸開，稍作不甚就會被燒成焦炭，漏瑚臉色難看：「我要讓你們這些小鬼知道大自然的威力有多令人生畏。」
五條悟轉頭看了漏瑚一眼，「傑還沒教你們吧？」
關於領域的本質以及施展條件，領域有什麼特別之處又有什麼值得注意的事項，這些都是前人能給予的經驗。
不過夏油傑從開始就不喜歡使用領域，認為這樣大開大合、浪費咒力的招式並不十分合適他。
在叛逃咒術高專前，五條悟仍未聽聞夏油傑會領域展開沒有。
「教我們？」七瀨真純警惕又忍不住想問問題的樣子逗笑了五條悟。
「關於領域裡所有的必中效果，領域是所有招式裡消耗最大的必殺……」
果然還是他這個當老師的負責任，怎麼能不告訴學生領域是什麼呢？
「領域與領域之間的碰撞，全看術式的強大與否以及咒術師本身的能力。」
遮擋住雙眸的繃帶松脫掛落，露出那只璀璨華麗的鑽藍眼眸，五條悟捏起手印：「領域展開——」
七瀨真純的心突突跳著，她拽起中原中也引力場操控到了極致，以接近光子的速度越過五條悟衝出他打破的火山熔岩領悟。
「無量空處。」
話音落下，另一重無垠虛幻如太空般的領域在漏瑚的領域中鋪開對抗。
「咦？」五條悟眨了眨眼，錯愕道：「這是跑出去了？」
在無量空處鋪開的瞬間，從他身邊掠過去逃出領域的範圍，這可不是一般咒術師能做到的事。
七瀨真純的術式特殊，六眼隱約能看出是力場的操控，範圍不大但也不小，單從實力上看七瀨真純和她的咒靈已經達到了特級。
他還想著通過親身感受，讓他們體會下特級之間的領域對抗，結果人家完全不領情。
「算了，還是先祓除在涉谷市區作亂的咒靈吧。」視線轉向被灌入了大量垃圾信息，怔在原地的漏瑚身上。
由窗觀測到在涉谷出現的咒術師和咒靈，在市區大打出手燒毀大片商鋪和行人，火山頭咒靈一直追趕著七瀨真純，沒停歇地釋放咒力，但在窗的眼中也只是看到了抹藍色的咒力掠過。
只有一個監控鏡頭，拍到了七瀨真純的側顏，蒼藍發橘眸的小個子女生與乙骨憂太形容得一模一樣的咒術師。
……
「那個也是領域……」
七瀨真純凝重地回望被徹底封鎖住的領域外壁，抓著中原中也的手緊緊地不松開，「五條悟的領域跟火山頭咒靈的領域完全不同。」
如果只是改變地貌的領域，並不會給她如此重的威脅感。
方才差點領域展開讓她對領域是什麼樣的招式，有了一絲絲的明悟，特級的領域中是有必中效果的，而五條悟領域的必中效果顯然是他們不能抵抗的那種。
「那家伙不好對付。」中原中也神色冷淡，抬手安撫了下明顯緊繃起來的七瀨真純：「實在不行你就先跑，我留下來對付他。」
額發被撩起拭了下額頭的細汗，七瀨真純低聲道：「危險的是中也，要跑也應該是中也先跑。」
她作為咒術師，還不一定會被五條悟祓除，但中原中也的處境可就比她危險多了。
中原中也挑眉，輕彈了下她腦門：「男人之間的對決你少擔心，我可不是會任人宰割的蠢貨。」
七瀨真純氣悶道：「中也還有心情說這種話！」
她不是在跟他開玩笑！
五條悟別的攻擊她都有聽夏油傑提過，也自認就算是術式順轉的蒼還是術式反轉的赫，引力場都能在攻擊抵達之前全部用引力場推拒出去。
但領域不同，領域中的必中效果並不是引力場能拒絕的。
除非就像五條悟剛剛那般，她也展開領域去對抗他領域中的必中效果。
唯一讓七瀨真純不敢肯定的是，領域的必中效果與咒力抗衡能否能勝過五條悟。
中原中也揚眉笑得張揚，拍了拍她的頭：「大不了就用那個，總不會讓你死在這裡的。」
五條悟有領域，他也不是完全沒有對抗的能力，只不過污濁的後果就不需要告訴這小鬼了。
咋咋呼呼起來，他就不好解開污濁了。
「也不知術式狀態的污濁會怎麼樣。」他小聲地嘀咕了句。
七瀨真純抿緊唇，她才不是怕死，敢進異監組的人又怎麼會怕死。
她是怕中原中也會出事，他在這個世界的身份敏感，與她一起無論是在人類處還是在咒靈處都不討好。
像今天這般遇上火山頭咒靈和五條悟，她都有想像模擬過該怎麼做。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他們會同時遇上特級咒靈與最強的咒術師。
「真是不好意思打擾你們呢……」五條悟拋了拋漏瑚的腦袋，笑吟吟視線徑直落在中原中也身上，「你們告別完了嗎？」
他是什麼時候出來的？！
引力場護住最內圈，七瀨真純較中原中也稍矮些的個頭擋在他身前，神情是與他如出一撤的冷漠：「如果你要對中也出手，就相當於要同時應對兩個特級。」
即便是最強的五條悟也沒試過同時遇上兩個特級？
領域對咒力量消耗巨大，雖然不知道他的咒力還能堅持多久，但他們也不可能舉手投降認輸。
「哇哦——」
「很酷的發言嘛！」五條悟衝她豎起拇指。
他就是隨便開開玩笑，沒想到傑的學生這麼不經逗，力場中的咒力激昂豐沛，怕是輕輕一蕩就會激怒力場的主人，讓她發動進攻。
綿密細致的咒力操控連他見了都要驚嘆，真看不出來七瀨真純是沒被登記在冊的咒術師，那細致的操控連京都的學院派咒術師都要自愧不如。
宛如教科書一般的咒力操控，流暢又漂亮。
「別這麼冷淡嘛，我今天也不是來祓除你的咒靈，咒術界的高層還不知道他的事，若是你願意來咒術高專，想要保住他也會容易很多哦。」
七瀨真純沉默安靜下來，絲毫看不出剛剛的天然自來熟，反而顯得異常冷淡：「靠你的死緩來保住中也？」
「不需要，我想要保護的，我自己會保護好。」
她不需要任何人來插手。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抬眸迎上五條悟：「你不會認為我會就這麼站在這裡，任你殺吧？」
「重力可不是會任人壓制的力量……」他松了松領口，卷擼起袖口到手肘露出線條流利有力的小臂，濃郁深沉的紅光盈起。
「要開打我隨時奉陪，欺負小丫頭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五條悟摸了摸頭發，他好像被當成是壞人了。
「年輕人這麼沉不住氣可不行……」五條悟拋下手中漏瑚的頭顱，滾落在地上：「我也不是來拆散你們，只是好心給個提議。」
加入咒術高專會被判處死刑，但他不會讓咒術界高層對他們下手。
在盤星教躲躲藏藏做詛咒師，哪有加入高專成為咒術師來得自在輕松？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走了？」七瀨真純後退一步，靠進中原中也懷裡，腳步頓了下，他默契地扶住她的肩膀，並不打斷她。
「這個嘛……」
五條悟故作苦惱，笑眯眯道：「不可以哦。」
雖然中原中也看起來能溝通，具有理性，但就這麼放走特級咒靈並不是他的作風。
即便要放過他，也是處於高專的管控之下才行。
七瀨真純嘖了聲，「那就各憑本事吧。」
恍若無盡的咒力自他指間中凝聚，五條悟低笑道：「術式順轉，蒼。」
奪目耀眼的光芒被引力場推拒禁行，七瀨真純抄起漏瑚的頭，「走。」
第54章
利用引力場逃跑，順便帶走漏瑚是七瀨真純看到五條悟收起領域，提著漏瑚的頭出來就決定好的。
開始她設想祓除咒靈，而不是將它帶回盤星教，就是因為特級咒靈的實力，稍有不慎就會失控。
但現在看來只剩下頭的他並沒有死亡，只是身體變得虛弱了很多。
這難道不是綁架特級咒靈的好時機嗎？
至於它願不願意落在她手裡……
獵戶難道會問獵物願不願意被他射中嗎？獵戶不會，七瀨真純自然也不會。
面對敵人就應當如秋風掃落葉般無情，她還只是撿走了他的頭，真正將他拔下來的人是五條悟，這要記恨也應當是擊破了他領域還重創了他的五條悟。
「小鬼，你要帶我去哪？」低沉到近乎沙啞的聲音，漏瑚的眼珠子還在胡亂轉動，顯然是才從五條悟領域的必中效果中醒神，他甚至不知道他的頭為何會落在人類咒術師手上。
她低頭看了眼，速度不變：「醒了？我還以為你要傻掉了。」
目光發怔到頭被拔下來都沒感覺，特級咒靈尚且在五條悟手上如此被動，她可不想和中也親身體驗五條悟的領域。
漏瑚重重地哼了聲，郁悶又不愉：「也就是你們跑掉了，不然領域的效果你們也會受到影響。」
「嗯，感覺不大妙就跑了。」七瀨真純干脆承認，完全不像剛剛還在漏瑚面前說著不會逃跑的人。
她是不需要逃跑，但真要跑起來引力場也能讓她的速度接近光速，瞬間脫出敵人的視線範圍。
她抬手將漏瑚的頭拋給中原中也：「要把火山頭帶回去給夏油嗎？」
難得的特級咒靈，要拿給夏油傑去搓旋渦嗎？
中原中也張開五指抓住漏瑚的頭，「你還有別的想法？」
他們一開始的計劃就是暫呆在盤星教，適時尋找異常再隨機應變，看情況決定如何消除不穩定因。
「我很好奇它有沒有同伴，准備帶回去研究一下……」七瀨真純拍了拍手上沾滿的火山灰，灰蒙蒙的一層沾在手心不能完全拍掉，「而且火山灰好像可以當肥料？」
她皺了皺眉，索性放棄清理衣服：「大不了在盤星教養幾盆花。」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你心裡有數就好。」
「小鬼！」漏瑚憤怒地喊她：「你將本大爺當成什麼了？」
七瀨真純打量了會只剩下一個頭的特級咒靈，遲疑道：「花盆？」
說罷她又搖了搖頭，「不行，當花盆有點太獵奇了。」
「你也知道啊。」中原中也無奈。
弄個特級咒靈的頭回去當花盆，說是突發奇想也太過了。
「那還是當做失敗的陶土工藝品吧……」七瀨真純可惜道，「也不方便讓菜菜子她們看到，只能先放在房間裡將就一下了。」
「你要將他放房間裡？」
中原中也手一緊，差點把只剩下一個頭的漏瑚直接祓除。
七瀨真純無辜點頭。
他深深長嘆了口氣：「那還不如先放我房間裡，有需要再去拿。」
她欣然點頭，笑嘻嘻道：「那就拜托中也了。」
中原中也郁悶地看了她一眼，若不是想到這只咒靈也是男的，他也不會專門把這個頭要過來放房間裡。
……
「你們遇到了悟？」夏油傑驚訝打量他們，從外表上來看似乎並沒有發生衝突，或許只是單純聊了兩句。
但夏油傑知道，五條悟並不是會放任特級咒靈在外行動的人。
作為咒術界的最強，他背負著巨大沉重的壓力，保護咒術界、普通人的安全，面對危險的特級咒靈，他自然不會隨意放過。
「嗯，還看到了領域。」七瀨真純干脆點頭，「領域的必中效果一般會有幾條？」
她將漏瑚當時的具體情況稍微轉換了下，避重就輕：「五條悟的領域好像很厲害。」
夏油傑了然卻不點破，順著她的話：「領域的必中只有一條，但只這一條就需要耗費很大的咒力了。」
「領域中的必中，說到底也是另一種束縛，耗費大量的咒力去約束、控制、攻擊的手段。」
夏油傑隱晦暗指，「我並不太推薦這般隨意耗費咒力的行為。」
這還較上勁了？
七瀨真純暗自嘀咕兩句，轉念一想：「夏油跟五條悟以前是很好的朋友嗎？」
感覺他們稱呼上都很熟稔的樣子。
夏油傑溫和笑道：「以前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說到以前的時候，他的神情異常平靜，甚至衝七瀨真純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坐下。
她乖乖跪坐下來，感受凌亂的頭發被溫柔挽起梳理，頭皮傳來陣陣舒適感，她放松地眯了眯眼。
「我們之間鬧了些分歧……」夏油傑眉眼溫柔下來，語氣徐徐緩緩帶著獨特的韻律：「真純跟中也有過鬧別扭的時候嗎？」
七瀨真純眨眨眼，「鬧別扭？沒有，我不會跟中也鬧別扭的。」
他聞言失笑，用皮筋給她在頸側編了條細細的三股辮，打趣道：「平時那不算鬧別扭嗎？」
七瀨真純摸了摸三股辮，認真想想：「鬧別扭是會經歷冷戰、吵架、不理人、和好的，我跟中也沒有，所以不算。」
「冷戰、吵架、不理人、和好……」
他怔了下，眼簾半垂輕聲道：「說得也是，我跟悟是比鬧別扭還要嚴重些的問題。」
「大概是沒辦法和好了吧。」
七瀨真純看著他的神情，並不顯得落寞難過，只是很溫柔平靜的樣子，「是因為你想將全人類變成咒術師？」
將力量掌握於有特權的人手裡或是不願人為去改造自然賦予人的本質，是她聽過最多不願普通人變成異能者的理由。
當然這些可能都只是表面上的好聽話，實際是怎麼樣的誰又知道呢？
夏油傑摸摸她的頭，淡淡敘述：「是因為我做了很糟糕的事。」
跳躍的燭火照在臉上，襯得他的神情晦暗不明，他笑了笑：「十年前我在一次任務中屠殺了上百只猴子，幾個月後我傷害了生養我的父母被悟撞見了。」
猴子？
她記得夏油傑是會將普通人叫做猴子，對普通人也會有很重的潔癖，會保持遠遠的距離、隨身帶空氣清洗劑。
會噴很多，味道很重的那種。
但是不接觸普通人的時候，夏油傑身上只會有淡淡的香燭味，那是很舒緩好聞的味道。
「你為什麼要殺他們？」七瀨真純不解，殺死上百人不管在哪個世界都可以稱得上是極惡之人。
但夏油傑他……
該說是孤僻還是冷漠？只有在面對術師和家人的時候，他才會露出溫和的一面。
平時無論面對普通人還是咒術師，似乎都不會輕易動怒，就像她開始說的——像佛祖。
這樣的人真的會屠殺上百人嗎？
「真純小時候會因為能看見咒靈被孤立嗎？」夏油傑並沒有立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過來問她。
「沒有……」七瀨真純想了想補充道：「不過倒是有遇到想要利用我的人。」
就在她小時候唯一經歷的那次綁架中，她失去了父母也留下了對軍警的芥蒂。
夏油傑並不意外，畢竟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他們一樣。
作為平民咒術師出身，父母不能看見咒靈、同學鄰居不能看見咒靈，那麼作為大多數人中唯一特殊的那個就會被擔憂、孤立、鄙夷的目光包圍。
撒謊、想通過嘩眾取寵來博取他人的關注或是眼睛看見幻覺、耳朵聽到幻聽的擔憂……
在不理解、不清楚咒術師的人眼中，咒術師就是這樣的人。
「我的父母是普通的農民，他們不能理解什麼是咒靈，也不明白孩子能看見咒靈意味著什麼，他們只是教導我有能力的人應該幫助弱小的人。」
這也是他十七歲以前一直堅持的想法。
「中學畢業後我接到了東京咒術高專的入學通知，我不敢告訴他們我沒去東京的高中而是進了咒術高專，因為那時候的我還想幫助弱小的人。」
夏油傑手伸到腦後解開半扎起的頭發，烏發全落在肩上溫和清秀，是只看一眼就會讓人升起好感的好相貌。
「我一直在幫助猴子祓除他們制造出來的咒靈，我認為咒術師就應該幫助弱小的人，因為他們看不見咒靈、不知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
他陷入了拯救弱小的自我滿足，卻從來沒想過這些人到底值不值得他去拯救。
畏畏縮縮的中年男人醉酒撞死人逃逸，恐懼被發現的心形成了咒靈糾纏他。
但即便如此，他下次還是會喝酒開車，半點不會悔改。
殺害妻子騙取巨額保險金的丈夫，一邊被死去妻子惡念變成的咒靈所困，一邊還試圖去尋找下一個獵物。
……
「但是我忘了人與人之間應該是有區別的——」
「猴子並不值得我們拯救。」
七瀨真純茫然，話題是怎麼突然跳到這裡。
「有什麼區別？」她疑惑地問，漂亮的橘眸清透明亮映出夏油傑的身影。
「真純會覺得人有好壞之分，不願意去救壞人的想法嗎？」
他彎腰牽住一邊袖子剪掉多余的燭芯，身形影影綽綽映在紙門上，碎發自耳後滑落在臉旁。
「肯定有啊，若是自己救了的人是殺人犯，那不就相當於救一人殺百人嗎？」
死去的人是被她救的人所殺，若是她不救他們或許還不會死，這樣的想法她也有過。
「但是為了更多數的人安危，該救還是要救的吧？」
異監組就是這樣的存在，不在乎對方的好壞，他們需要拯救的是整個世界的規則。
狐狸般狹長的紫眸輕撩過來一眼，他輕笑一聲：「好孩子，但是有些人是不值得我們去救的。」
「普通人的惡念形成咒靈，只有咒術師能祓除，咒術師為此受傷、死亡……」
而普通人卻什麼都不知道，只會一味讓咒靈出現，給咒術師帶來傷害。
「一些守舊偏僻的村莊甚至會虐待咒術師，認為她們是被惡鬼附身的惡童，會給村子帶來傷害。」
夏油傑眉眼輕斂，平靜道：「我不能再讓他們傷害我的同伴們了。」
他拋棄生養自己的父母，與他們斷絕關系，將咒術師同伴視作自己的家人——
將自己和普通人徹底隔絕起來。
第55章
「要抱抱嗎？」七瀨真純站起來張開雙臂，微微歪頭看他。
她明白夏油傑的想法了。
夏油傑微怔了下，失笑道：「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
他可不覺得他表現出來需要人安慰的樣子，他從來沒後悔過他選擇的道路。
十年過去，他依舊堅持他的想法不會動搖。
「傑將自己的世界割裂為咒術師和普通人，抗拒普通人的一切，即便會增加許多的不便，也一直在堅持自己的想法。」她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夏油傑時，突然冒出來的想法。
她上前輕輕擁了擁他，像安撫孩子一樣拍了拍他的背：「傑給自己定下了太多的條條框框，十年前你規定自己一定要保護普通人，十年後你規定自己一定要保護自己的家人。」
幫助被非術師傷害的咒術師，拼命拼命吞咽咒靈球積攢咒力，明知道前路崎嶇黑暗看不見盡頭，卻仍要堅持走下去。
「侑子小姐說過，人的思想和語言都會化作強烈的網束縛住行為，傑一定要實現的目標困住了自己。」
夏油傑睫毛半垂覆住眼眸，嬌小溫暖的身體努力伸展雙臂環住他的肩背，笨拙地拍撫他。
「我心甘情願為自己定下的目標，怎麼能算是困住我的網呢？」他聲音低緩，語氣平靜不起波瀾。
普通人有咒術界中的咒術師、輔助監督、窗共同維護他們世界的平靜安寧。
但是每天奔波在各地祓除咒靈的咒術師卻沒有人保護，他們只能在永無止境的出生入死中提升自己的能力，每一次祓除咒靈都要抱著萬分的警惕專注，以防咒靈沒有祓除反而被咒靈吞噬了身體。
咒術師默默無聞的付出，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金錢？權勢？還是強大的力量？
他相信如果可以選擇，大多數咒術師寧願選擇一個沒有咒術的世界，即便舍去咒術能帶給他們的一切。
夏油傑不自覺將這番想法說出來。
「傑真的是個很純粹的人……」看似每天最沒心沒肺、嘻嘻哈哈的人其實是看得最通透的人，「傑因為厭惡非術師，所以希望消除所有普通人，而不是選擇讓咒術師成為普通人。」
明明已經是二十七歲的人，卻依舊覺得世界非黑即白，天真執著到不撞南牆不回頭。
不，或許夏油傑碰壁了也不會回頭，他只會重新蟄伏起來另候時機。
他的思想純粹直白，溫柔的性格從一種極端走到了另一種極端，卻仍堅持著自己的想法。
夏油傑從不制止盤星教的人使用現代設施，但是他對自己的要求嚴苛到令人咋舌。
「這有什麼不對嗎？」夏油傑淡淡開口：「無論是消除咒力還是消除普通人都是根除咒靈的方法吧？」
他只是與九十九由基的選擇不同，無法原諒傷害了咒術師的普通人，甚至連自己變成那樣的人都會產生厭惡的情緒。
那並不是對力量的堅持，而是他發自內心覺得普通人的惡念令人惡心。
或許在他心裡也有恐懼，若是變成普通人，他心中的怨恨與厭惡會形成強大無比的咒靈。
七瀨真純認真問他：「我聽菜菜子她們說過傑將她們救出來的事，傑覺得她們憎恨普通人嗎？」
夏油傑瞥她一眼，淡淡道：「經歷過那樣的事，又怎麼會不憎惡那些猴子。」
被關押在狹小的木籠裡打罵虐待，發泄怒火欺凌壓迫，那時候的菜菜子和美美子才堪堪到上小學的年紀。
僅僅是因為她們能看到普通人看不見的咒靈，她們用術式反抗了村裡欺負她們的人，就被視作不詳邪惡的存在。
「她們憎惡的只有虐待她們的村人，菜菜子和美美子其實並沒有那麼厭惡普通人，是因為想要追隨傑才會悶頭跟著說討厭。」
七瀨真純搖了搖頭，她們或許年紀還小，但有些事其實分得比夏油傑還清楚，只是不願意說出來。
她們對夏油傑的信任與敬重，讓她們願意悶頭追隨他的大義。
「她們的信仰是傑，所以傑怎麼說，她們就會怎麼做。」喜歡吃可麗餅、貼漂亮的美甲片、逛街購物買小飾品的雙胞胎若真心厭惡普通人，又怎麼用得下這些東西。
夏油傑沉默下來，「那又怎麼樣？」
「真純是要勸我放棄嗎？」他輕笑一聲，身體往後一倒就掙開了七瀨真純那孩子一樣的擁抱，手掌向後撐了一下站起來居高臨下俯視她。
「放棄我堅持十年的大義，放過普通人，另尋出路？」
「傑固執得要死，連五條悟都勸不動我就更不可能了。」她連連搖頭，干脆地否認。
夏油傑活得太壓抑了，壓抑自己的喜好、壓抑放縱放棄的念頭，只憑著大義驅使著行動和活著。
「傑無法在這個世界發自內心的歡笑……」七瀨真純昂頭看著他，橘眸猶如鏡子般映出他莫測難言的神情，「這十年來都是這麼活著的嗎？」
不給自己定下目標就會茫然得不知道該如何行動。
「真純討厭我這樣的人？」所以才要這般剖析他的內心，將他整個人裸扯出來暴露在陽光底下？
他知道七瀨真純他們加入盤星教的目的不純，但他並不介意，盤星教其實就是他給無處可去的咒術師家的地方。
他願意因為七瀨真純咒術師的身份接納她，也願意因為她而容忍中原中也這個咒靈。
「不討厭哦……」她雙手背在身後，踮著腳轉了半圈，回頭笑嘻嘻道：「倒不如說我很喜歡傑的性格，謝謝十七歲以前的傑一直在保護普通人，也謝謝十七歲以後的傑一直在保護咒術師。」
雖然無法認同夏油傑的大義，但是那種出於想要守護的心情，貫穿著整個人生和使命的人她都很敬佩和喜歡。
夏油傑不明白她的意思，他沉默皺眉看著七瀨真純蹦蹦跳跳跑出和室，最後還探頭進來說了句：「希望傑有一天能學會保護自己，晚安。」
守護別人的心也需要別人守護，夏油傑只要回頭看看就會發現雙胞胎姐妹一直努力跟上他的步伐，就如他守護她們一般，她們也希望能守護夏油傑。
她喜歡盤星教中他們三個的羈絆，不是親人卻勝似親人。
……
中原中也等得有些不耐煩，只是去找夏油傑問問領域的事，怎麼就花了那麼多時間。
若不是擔心就這麼將特級咒靈的頭放在房間會出事，他也不至於一步都不敢離開守在這裡。
「我回來啦！」七瀨真純一下拉開門，閃進來快速關上門，完全不給人留下可以窺見房間內的可能。
中原中也略松了口氣，忍不住抱怨：「怎麼去了那麼久？」
她眨巴眼，無辜問：「中也想上廁所嗎？」
所以著急了？
「才不是，我連飯都不用吃，上什麼廁所！」中原中也都快氣笑了。
「哦，那就是漏瑚不跟中也聊天，無聊了是嗎？」
七瀨真純上前抬手拍了拍他的頭：「抱歉哦，一不小心跟傑聊久了忘記時間了。」
她臉上露出縱容大度的小表情，看得中原中也額角突突地跳：「才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她歪頭問道。
中原中也一時語塞，支支吾吾：「下次要晚回來也該提前說一聲吧？」
讓他一個人坐著干等，也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別的事。
「好哦……」七瀨真純側過頭將頸側的荒霸吐契闊露出來，「契闊好像可以做我們的移動電話，距離不遠都可以溝通。」
指腹勾起Choker往上扯，她微昂著頭，眼簾半垂向下瞥的時候神情顯得傲氣冷淡，將相貌上的矜貴漂亮顯露無疑。
中原中也心跳快了一拍，不自覺紅著臉罵了句：「笨、笨蛋，Choker這樣硬扯會磨壞的。」
七瀨真純不明所以地松開：「Choker磨壞再買不就好了嗎？」
心跳莫名加速讓他弄不清原因，中原中也只當是天氣燥熱心情煩悶地嘖了聲，接過她脖頸的Choker幫她調松一個卡位，「我說的是磨壞你的脖子。」
「哦……」微涼的手指落在她頸上帶來細微的癢意，七瀨真純看著中原中也近在咫尺的臉，睫羽落下來放低視線，「那就麻煩中也了。」
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她手指動了幾下，還是沒忍住伸手撩了下他的眼睫毛，嚇得中原中也用重力竄上房梁，大驚失色：「你做什麼？」
她無辜地歪頭，「我看中也的眼睫毛一直在動，沒忍住摸了下。」
像小扇子一樣在抖，怪有意思的。
中原中也臉頰漲得通紅，羞惱道：「誰的眼睫毛不會動啊！」
她抬手指了指眼睛，好奇道：「但剛剛中也的眼睫毛是一直在抖，是緊張嗎？」
眼睫毛會動她當然知道，但是中原中也是緊張地在顫抖。
「哈——」
中原中也下意識抬高聲音，「誰緊張了？我有什麼好緊張的！」
好像不服輸一樣，還要刻意抬高聲音證明自己並沒有緊張心慌。
七瀨真純揉了揉耳朵，抱怨嘀咕：「中也是心虛了才大聲說話吧？」
蹲在房梁的中原中也臉色變了幾變，一口氣憋在胸口想要反駁又覺得好像應了她的話一般。
「漏瑚在中也房間裡似乎適應得很好？」她飄起來打開櫃子探頭看了看藏進最裡面的火山頭，閉上眼睛櫃門一打開的時候就不耐煩地瞪過來。
「打擾了，你休息吧。」她甩手關上櫃門，堵住漏瑚才要出口的罵聲。
一時緊張竄上房梁，中原中也手裡還攥著七瀨真純的Choker，帶著少女淡淡的余溫與淺香，燙手得讓他幾欲想甩手扔下去。
「時間不早了，我准備回房間休息……」七瀨真純昂頭看著他，「中也也快點下來休息吧，房梁上可不適合睡人。」
中原中也幾次想喊住她，都不知道怎麼開口，憋屈地道：「知道了，啰嗦。」
悠于 2023-11-18 12:02
第56章
為了即將奪取詛咒女王祈本裡香，夏油傑決定召集回所有的家人，在十二月二十四日舉行百鬼夜行——
將上千只咒靈釋放於東京、新宿以及京都三地分散咒術界的戰鬥力，由夏油傑親自去襲擊防守最嚴密的東京咒術高專。
七瀨真純與中原中也肩膀相靠，她側過頭小聲嘀咕：「傑是不是要把他的老底全部翻出來換裡香啊？」
一次性釋放上千只咒靈去拖住咒術師的戰鬥力，這千只咒靈一旦放出就要做好無法收回的准備，這就相當於是夏油傑兩年時間收服的咒靈白費了。
雖然多是低級咒靈，但數量多起來也很讓人招架不住，尤其咒術師還是那樣稀缺的人才。
中原中也伸手擋了擋耳朵，不自在地躲了躲，才有心思去想她剛剛說的話。
「夏油自己不在意不就行了……」
「不對，你什麼時候改口叫他傑的？」他突然回神，鈷藍眸緊盯著她。
明明上次聽到她叫夏油傑還是直呼姓氏，才過了多久，這就叫上名字了？
除了自己第一次聽七瀨真純親密喊別人的名字，甚至不帶敬稱，中原中也有些別扭奇怪。
夏油傑比她大十歲，不應該用上敬稱去叫他嗎？
中原中也心下微妙不爽，就差顯露於臉上：「你跟他關系什麼時候有這麼好了？」
「那難道要叫傑君嗎？」七瀨真純疑惑地發問。
「重點不應該是你什麼時候從稱呼姓氏轉為稱呼名字嗎？」
名字後面加上敬稱，不僅沒有顯得疏離反而聽起來更加看重，中原中也心裡莫名泛酸。
這小鬼還沒叫過他敬稱，一上來就是沒大沒小的中也……
「我喜歡直接叫名字呀，就像中也的名字。」
七瀨真純拖長了聲音在他耳邊喊：「CHU——YA——」
「比起中原親近超多，一聽就知道我們感情超好，對吧？」她歪頭笑嘻嘻，眉眼粲然明媚。
中原中也倒退兩步，羞赧著低聲抱怨：「別貼著人耳朵說話啊！」
被她這麼一打斷，他完全忘了開始的問題，只記得她拖長放軟的聲音。
「真純。」雙手攏在袖中的夏油傑笑著喊她，「你有聽到我們剛剛在說什麼嗎？」
盤星教中的詛咒師們奉夏油傑為首，但他們之間卻並不會過多拘束，而是像真正的家人一般相處，隨意平常得讓人不自覺放松下來。
七瀨真純乖乖認錯：「抱歉，我剛剛沒聽。」
夏油傑笑眯眯地道：「要跟中也打情罵俏還是留到會後吧，現在要商量的是百鬼夜行中每個人的行動，除了米格爾負責拖住五條悟，其他人我都安排分散在新宿和京都了。」
清雋溫和帶著些些佛性的青年，就像那天沒跟七瀨真純鬧過矛盾一般，神態自若平常帶著溫和的神情。
中原中也心虛又羞惱：「誰打情罵俏了？！我們剛剛只是很普通在說話！」
「是是，沒有沒有。」
七瀨真純敷衍地哄哄他，好奇看過去，「米格爾要在東京市區拖住五條悟？」
「是因為米格爾的術式特別嗎？」她的話語直白天然到近乎冒犯，「五條悟打人好像很痛，他上次開領域一下就將一只特級咒靈的頭拔下來了。」
雙手食指搭在一起，比出一個叉，她認真道：「十秒。」
這話一出就像在打擊夏油傑的計劃一般，但五條悟的實力確實也是必須要面對的問題。
米格爾幾人臉色一變，夏油傑卻笑吟吟道：「放心吧，五條悟不會在市區展開領域的，領域的必中效果除了他接觸的人其余存在於領域中的所有人都會受到影響。」
為了不讓東京市區中大量的普通人精神大腦受到不可逆的損傷，他不會在市區展開領域。
「米格爾的武器很特別，能在一定程度上擾亂術式，由他來拖住五條悟是最好的人選。」他幾句話便將米格爾安撫下來。
米格爾皮膚棕黑，穿著時尚潮流，比起咒術師更像是玩玩搖滾的歌手，夏油傑口中的武器是一條手工編織出來的鞭子，造型十分奇特一圈圈纏繞在掌心處，垂下一截松散糾纏似流蘇的部分。
盤星教的詛咒師們都很信任夏油傑。
在整個咒術界都畏懼於五條悟最強咒術師的實力時，仍有詛咒師願意追隨他，就像真正的家人般發生任何事都不離不棄。
「真純呢？想去東京、新宿還是京都？」除卻東京作為東京咒術高專的大本營，他留了較多的人外，新宿和京都他都只安排了一個人。
「不可以和傑一起去咒術高專嗎？」
「我還想跟憂太君和裡香醬再見見呢。」七瀨真純眉眼彎起，一派純然明媚，語氣輕快自然微微上挑。
第一次見她的詛咒師微微皺眉，懷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見過乙骨憂太他們？」
從開始夏油傑介紹他們的時候，就有著莫名的既視感，現在想想新同伴不就像乙骨憂太他們一樣，興許因為處境相同還會同情幾分。
「還在學校的時候見過他們，似乎是來祓除咒靈的……」七瀨真純十指交叉放在唇邊，蒼藍的發絲編作三股搭在肩上，眸光半斂：「與咒言師走在一起，套了幾句話，怕被五條悟抓到就跑來投奔盤星教啦。」
之所以會叫乙骨憂太他們為憂太君和裡香醬是因為她早前並不知道他們的全名，後來就算知道了也因為懶得改口就延順了稱呼。
「前幾天在涉谷遇到五條悟，他還問我們要不要去高專……」七瀨真純漫不經心地笑道：「遇到他開領域就趕緊跑啦。」
幾句隨意的話將當時的凶險緊張一筆帶過，金發的女性咒術師質疑她的話：「你沒答應他？」
七瀨真純笑嘻嘻回她：「我不想中也被判死刑，當然是趕緊跑啊。」
就當時的情形他們跑慢了，估計就要被押回東京咒術高專。
「好了，真純是我們的家人，家人之間可不能因為這些事離心。」夏油傑淡淡打斷還要出聲的質疑，「高專裡有天元設下針對咒靈的結界，真純真的要跟我去嗎？」
他開始沒提到咒術高專，也是因為中原中也咒靈的身份，完全不合適進入高專。
七瀨真純從不與中原中也分開，在百鬼夜行中他也想著盡量將他們安置在一起。
「中也要在東京外面跟米格爾他們一起行動嗎？」她與中原中也倒不是非要一起行動，只不過之前都不需要分開，他們才湊在一處。
這次她想在百鬼夜行中探探咒術高專，有結界的話確實就不能一起行動了。
夏油傑有些意外：「真純要跟中也分開嗎？」
他以為他們是像乙骨憂太和祈本裡香一般，互相依存又不能分開的關系。
「不可以嗎？」
「我跟中也是可以分開的啊。」她和中原中也是可以作為兩個戰鬥力來計算的。
七瀨真純看著他們驚訝詫異的神色，忍不住問道：「傑該不會以為我的咒力是源自於中也吧？」
清脆的響指聲響起，七瀨真純自然從容鋪開引力場，雙腿盤起抱住腳踝懸浮在半空，中原中也瞬間意會施展重力，跳出她的引力場，倒懸於梁下。
「我的術式是操控引力，中也的術式是操控重力，我們是不一樣的哦。」
語氣輕快活潑的少女笑吟吟道：「雖然沒有憂太君厲害，才進入咒術界就獲得了特級咒術師的稱號，但我是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使用引力——」
「除非是五條悟那樣針對精神的領域必中效果，其他的攻擊我都不需要害怕。」
中原中也倒懸於梁下，雙手環胸：「我留在外面沒關系，倒是你自己要小心點。」
傳說中維持著整個日本結界的天元藏身於東京咒術高專中，七瀨真純就這麼進去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
「竟然會有咒靈這麼像人類……」陰沉的詛咒師低聲道：「他並不是完全被七瀨收服了吧？」
與夏油傑的咒靈操術不同，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之間是平等相互制約的契闊。
一旦中原中也試圖對他們動手，七瀨真純也沒有絕對控制命令他停下的能力。
顯然作為第一次見到中原中也的詛咒師都不願意信任他，畢竟放任一只沒有束縛的特級咒靈在身邊，難免會讓人有些不安。
唯一與有所聯系他的七瀨真純還要跟著夏油傑一起潛入東京咒術高專，若是中原中也攻擊起他們，簡直無人能對抗阻止他。
「負責東京的是米格爾……」詛咒師中最為壯碩高大，戴著發箍裸露出上身的拉魯沉聲開口：「米格爾會介意跟中原中也一起行動嗎？」
米格爾聳了聳肩，表示他們都同意他就無所謂。
「那就這樣吧，我們只要遵循阿傑的計劃就好。」拉魯的實力僅在夏油傑之下，加上他本身比較沉穩的性格，很多時候他勸說的話語都能被他們接受。
相較於狂熱推崇夏油傑消除人類計劃的兩名詛咒師，拉魯更在乎的是盤星教中家人一般的羈絆，他是被夏油傑口中大家都能好好生活，不再受到異樣目光和拘束的未來所吸引才加入盤星教。
七瀨真純歡呼一聲，興奮道：「那我們是現在就去高專下戰書嗎？」
她還從沒試過開戰之前下戰書，夏油傑一提起這件事她就期待得不行。
加上對夏油傑百鬼夜行中放出咒靈殺害普通人的計劃不感興趣，她便想著干脆與他一起進高專，只留中原中也在外面偷偷救下些普通人。
「真純很期待嗎？」
七瀨真純干脆點頭：「我超好奇咒術高專裡面的。」
她還沒上過專門的異能學校，對於咒術師集中培育學習的地方，自然是好奇不已。
「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去東京咒術高專。」
第57章
「原來咒靈中也有這麼像正常動物的存在。」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靠坐在一起，身下是順滑柔軟的觸感，出自收集眾多咒靈、口袋猶如百寶袋的夏油傑之手。
收集的咒靈多了，其中會出現什麼便利、特別的咒靈都不奇怪，這只形似鵜鶘的大鳥咒靈咒力水平莫約在二級。
但因著是罕見便於運輸乘坐的咒靈就被拿出來作為他們的交通工具。
除卻夏油傑在鵜鶘身上尋了一處清淨，菜菜子他們都不打算呆在外面感受高處的寒冷，全都坐進了鵜鶘咒靈那張巨嘴中，裡面有一片空曠舒適適合載人的空間。
七瀨真純一見鵜鶘咒靈，眼睛就亮起來，飛起來抱住鵜鶘的長頸東摸摸西摸摸。
「你是准備春游的小學生嗎？」中原中也不緊不慢跟上她，雙手插兜，側頭挑眉笑起來帶著少年氣的瀟灑不羈。
臉頰貼在順滑的鵜鶘羽毛左右蹭蹭，她回頭好奇：「春游？那是怎麼樣的？」
她小學的時候都沒參加過春游，只聽說是去撿落葉、摘果子的遠足，不過她一次都沒參加過。
春游是需要家長簽字同意的，她的父母太忙了，家裡長年只有老管家在也不能代替父母替她簽字。
畢竟作為還不能很好控制異能，需要戴異能抑制器的小學生，沒有高等異能者作為擔保是不能隨意去往外地的。
中原中也被她問得哽住，不確定道：「就是一大群小孩子出去玩那種吧？」
他摸了摸後頸，別過頭道：「別問我這個啊，我又沒去過春游。」
她眨了眨眼，見詛咒師們都跳進咒靈大張的嘴中，只剩夏油傑一人還在外頭：「傑不進去嗎？」
夏油傑笑眯眯道：「我要留在外面指揮咒靈，高專的位置可不太好尋。」
七瀨真純當即興奮道：「那我也要呆在外面，我沒試過肆無忌憚在高處飛的感覺。」
坐咒靈去咒術高專自然不用擔心被監控、行人看到，唯一需要注意的衛星估計也不會留意到他們的行跡，咒靈具有不被電子設備拍到的特性，藏於鵜鶘身上的他們，也會一並被咒靈擾亂的電子設備所屏蔽。
「真純不怕冷嗎？很快就要冬天了，天上的風可是很冷的。」
夏油傑好心勸她，若非他有要做的事，也不必呆在外頭親自指揮咒靈行動。
不過由於熱衷鍛煉和格鬥術，夏油傑本身的體格倒是十分強健，也並不懼怕寒冷與強風。
七瀨真純驕傲挺胸拍了拍胸口：「我不怕，而且我還沒試過坐鵜鶘。」
夏油傑失笑，無奈搖頭：「隨你高興吧。」
在這些方面，他總是很縱容他的家人們，尤其像七瀨真純這樣會使小性子的小女孩，明明比菜菜她們還要大上兩歲，卻總是很孩子氣的樣子。
七瀨真純歡呼一聲，拉著中原中也坐上鵜鶘背，愛不釋手摸著那順滑的羽毛，鵜鶘樣的咒靈看著與真實鵜鶘相比大了數倍，但是那不大聰明的樣子似乎也繼承了過來。
「出發，鵜鶘獸——」
……
隱藏於山林中的咒術學校，對外宣稱是封閉的宗教院校，強大的結界籠罩著古樸建築，在力量範圍結界內部制定了特殊的規定。
咒術高專的結界並不會拒絕外來的人，不過一旦出現外來咒力就會觸發結界的警報。
巨大的鵜鶘一闖進結界，呆在咒術高專中的人就仿佛接收到感應，不自覺警惕望過去。
翅膀扇動降落，夏油傑松開手提前降落，笑道：「哎呀，真是好久沒回來了。」
七瀨真純伸長脖子探頭：「中也快看，超古典的！是那種老房子的感覺！」
中原中也掏了掏耳朵，「看到了看到了，你喜歡這種舊式的建築嗎？」
她歪頭道：「只要跟中也在一起我其實都可以啦。」
不同於他們春游一般的態度，咒術高專的人顯然臉色不好，作為咒術高專的校長夜蛾正道率先開口：「你為什麼會來高專，夏油傑？」
「別來無恙，夜蛾老師……」夏油傑抬了抬手，笑得從容友善：「十年不見不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嗎？」
夜蛾正道臉色更不好看，他壓了壓指關節：「別說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我很後悔當初沒有狠狠打醒你。」
當初行走在幫助非術師道路上的學生，最終走上了這麼一條邪惡的路，要說夜蛾正道不後悔是假的，該說是夏油傑太會掩飾還是他們對他太不關注，竟然完全沒發現他的改變。
但無論如何，夏油傑如今已經是一名詛咒師，真撞上來他也不能放任盤星教的詛咒師在咒術高專撒野。
「我就知道夜蛾你會這麼說……」夏油傑哈了聲，神情卻並不似在笑，輕蔑而冷漠揚聲道：「不過我們今天也確實是來宣戰的。」
「十二月二十四日我們將會舉行百鬼夜行，屆時在東京、新宿和京都一次性放出上千只咒靈，我給它們下達的命令是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不想猴子們死於咒靈之手，就來拼命阻止我們吧。」
「這麼說，我可不能讓你們離開，傑。」帶著學生匆匆趕到的五條悟打斷沉重壓抑的氛圍，甫一出現猶如咒術高專的支柱般，瞬間將隱隱被夏油傑壓制的場面扯回來。
落後一步的乙骨憂太見著站在鵜鶘旁的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驚訝出聲：「是他們，在杉澤第三高中遇到的學生。」
耳尖的七瀨真純聞聲望過去，高興揮揮手：「憂太君，裡香醬還好嗎？」
乙骨憂太有些茫然，愣愣點頭猶豫著道：「裡香醬很好，你們這是……」
她嘴角揚起笑意，「就像傑一樣，我們也是來宣戰的。」
禪院真希手中的關刀轉了圈，「你認識這群詛咒師？」
乙骨憂太不在狀態般搖搖頭：「只見過這女孩和她身邊的男生，但具體叫什麼名字就……」不清楚了。
「我和中也是來跟憂太君和裡香醬宣戰的……」七瀨真純拉過中原中也的手，「中也太害羞了，沒出來好好打招呼，這次我們可要好好認識下。」
中原中也別扭嘀咕了句：「誰害羞了。」
「就像這小鬼說的一樣，我們是來向你們下戰書的。」他挑眉揚起挑釁張揚的笑容：「百鬼夜行那天，我會來找你們。」
可別讓他太無聊才好。
「明太子。」
「這家伙是受肉還是拿著不得了的咒具？」
身上的咒力旺盛張揚比之咒靈裡香還要誇張，狗卷棘和熊貓暗暗警惕驚嘆。
「不是受肉，他是特級咒靈，等級與裡香相等。」五條悟淡淡道破了中原中也的身份，語氣微微壓下來是往日少見的低沉。
他是特級咒靈？！
驚訝的目光落在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身上，熊貓脫口而出：「那就是說他們就像憂太和裡香一樣？」
「你們要這麼認為也沒關系……」七瀨真純輕笑了聲，意有所指：「畢竟我跟中也是這個世界上彼此最重要的人了。」
不知道是她詛咒了中原中也，還是中原中也詛咒了她，也或許是他們相互之間的詛咒與執念讓契闊存在於他們體內。
「跟他們廢話這麼多做什麼？」中原中也不耐煩道：「不是還要跟枷場她們去吃可麗餅嗎？」
他們可是計算著時間出來的，在咒術高專耽誤久了吃不上可麗餅，等等她又要嚷嚷了。
中原中也雙手插兜，露出半截戴著黑手套的手背和一部分小臂，冰冷的藍眸落在乙骨憂太他們身上：「反正百鬼夜行的時候也能打個夠吧？」
「啊，去晚了要排隊！」
七瀨真純毫不忌諱抬高聲音：「傑，你跟五條悟敘舊完了嗎？」
「該說的也都說完了，我們走吧。」夏油傑回頭看了眼，菜菜子她們早就回到鵜鶘嘴中，就等著他發話離開。
五條悟側了側頭，抬手打出一道重擊轟向鵜鶘：「就這麼走了，顯得我們多沒禮貌？留下來再玩玩吧。」
夏油傑笑了笑，完全沒指揮鵜鶘躲開的意思。
「蛤？！」乙骨憂太他們驚愕地看著那耀眼奪目閃爍著電光的攻擊被凝滯在半空，龐大到讓人感到壓抑的咒力被攔截下來，不斷發出恐怖的摩擦鳴響聲。
「不行哦，偷襲鵜鶘是犯規的。」七瀨真純豎起食指壓在唇上，嘴角微揚，漂亮張揚到囂張的地步。
指尖優雅畫了個圈橫出去，被攔截下來的攻擊陡然轉向轟碎了咒術高專的宿舍。
五條悟並不意外，她上次都將蒼攔了下來，這次他只是想再試試她的術式力場：「你的術式是操控力場，剛剛那是引力吧。」
在六眼視線中清晰看透了她的術式運轉，這次他能肯定了，是空間加速扭曲變向攔住了赫並改變了它的方向。
「是啊，我的術式是操控引力場，所以你要怎麼對付我呢？」
她歪頭裝乖，就算知道了原理，他又要怎麼對付她呢？
引力的強大就在於即便知道，也難以抵抗。
「引力場能擋下術式，但是純肉•體的攻擊卻無法攔下。」應該說是被無限籠罩住的身體無法被引力場操控。
七瀨真純坦然承認，「是這樣沒錯，但是——」
中原中也跨前一步擋在她面前，重力震蕩開來，碾碎掀起周遭的磚石地板。
「中也會保護我啊。」她漂浮起來，腳步懸空躲在中原中也身後。
這一刻兩人的身份就像調轉了一般，中原中也是站在明面上的人，七瀨真純才是隱於他身後的守護靈。
中原中也張揚跋扈，屬於特級咒靈的氣勢完全展開，壓得在場的人心頭微緊，他哼笑一聲囂張道：「誰敢與重力一戰？」
第58章
重力和引力，存在於地球上強大的力若成為術式為咒術師所用將會變成什麼樣的存在？
若說作弊，顯然御三家中五條家的六眼與術式無下限才更像是作弊一樣的存在。
但真要計較起來，無論是無下限還是他們的引力重力都最科學不過，只不過作為術式為人所用難免讓人驚愕畏懼。
暴烈恐怖的紅色咒力渾厚凝實，強勢張狂向外宣告自己的存在感。
柔和如水綿密細致的藍色咒力溫柔地圍繞著他，本應如水火不容的咒力特性卻完美配合，難說是不是因為他們身上的契闊影響。
「特級咒靈的實力，術式還是控制重力，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跟七瀨真純結下契闊……」
五條悟神色平靜，並不為中原中也的挑釁動怒，「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果然還是要將你們留下。」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張狂不羈：「做得到就試試啊，正好我也想看看最強咒術師的實力是怎麼樣的。」
重力裹挾著他的拳頭狠狠錘落，留下深陷的巨坑，他甩了甩手上沾染的碎石塵埃，抬頭看向拎著學生躲過他攻擊的五條悟：「閃閃躲躲像什麼樣子？」
他勾了勾手指，露出興奮中帶著狂氣的笑：「下來好好打一場，五條悟。」
「力氣真大，高專幾十年的舊地磚都打壞了……」五條悟吹了聲口哨，將乙骨憂太他們放在後方，語氣放松自然：「不過就這麼讓特級咒靈來高專撒野可不是我的風格。」
下一擊，他張開五指接住了中原中也的拳頭。
無下限隔絕了強大的重力，五條悟勾起嘴角笑道：「出風頭的事讓你做了，也該輪到我耍耍帥了吧？」
快到令人目不暇接的拳頭相撞，引起巨大的氣浪衝飛兩人，不過略略退了幾步就站穩身影。
「小哥比看起來還要抗揍些……」
五條悟活動了下手腳：「那我就可以放心施展拳腳了。」
顧忌校舍的事還是放到下次吧，大不了由他來出錢重修高專的校舍。
「那不是很好嗎？」
中原中也躍起狠狠劈下一擊，「說得我都興奮起來了。」
濺起的碎石磚塊紛紛被重力裹挾起來，懸浮起來成為中原中也的武器，赭發被氣浪揚起，中原中也想了下：「真純喜歡的那個叫什麼？」
「對了，術式公開——」
解開兩顆扣子的領口露出鎖骨，月桂枝紋隨著他使用能力泛起淡淡的熒光，中原中也俯衝向下，如隕石流星的碎石磚塊連同他一起狠砸下去。
「我的術式是操控我所接觸到的物體的重力。」
這樣大範圍的攻擊對無下限來說並非不能防御，但還在高專的人卻沒有五條悟的無下限。
即便中原中也無意將攻擊對准他們，光是攻擊的余波也差點重傷他們。
攜帶千百倍重力的攻擊，只挨一下就能將人砸成肉泥。
「哎呀？」七瀨真純小聲驚訝，她頸側的荒霸吐契闊在發燙。
源源不斷的重力攻擊與蒼、赫對撞一起卸去，屬於特級咒靈中原中也和最強咒術師五條悟的咒力肆意張揚噴發宣泄而出。
黑色的火花接連不斷爆發，一擊接著一擊。
對身體運用極致嫻熟的兩個特級，在無意中打出黑閃後，每一下攻擊都是帶著黑色火花的強大攻擊。
她突然想到異能並不像咒術一般受限於咒力，會導致異能者無法使用異能，只有體力耗盡一種可能。
但是特級咒靈似乎並沒有疲憊一說，能自如使用反轉術式是咒靈的特點之一，身體全部由咒力組成的特級咒靈只要不受到致命傷，就不會死亡。
五條悟臉上的繃帶不知何時散落下來，他冷下臉用恍若無窮無盡的咒力轟下中原中也重力操控的物體，璀璨如鑽石般動人奢華的六眼展露於人前。
比第一次見到狗卷棘使用咒言時還要震撼，乙骨憂太首次見到了特級之間的戰鬥是多麼強大恐怖，中原中也是他除了咒靈裡香以外見到的第二只特級咒靈，也是他見過最強大的咒靈。
他甚至不確定裡香的力量全然釋放能不能做到這種程度。
站在地面的最強咒術師與懸浮在半空的特級咒靈停下動作，正當眾人以為他們要停下戰鬥時，五條悟和中原中也再次動了起來。
「術式順轉•蒼、術式反轉•赫……」比之剛才還要龐大的咒力凝聚在一起，五條悟自語了一句：「打壞的校舍我都會賠的，就讓我亂來一下吧……」
不祥污濁的瘢痕眼點在臉上爆發，沉睡在身體中的神明開始復蘇，如在中原中也身上睜開雙眼看向這個世界，「汝，允許陰郁之污濁……」
荒霸吐契闊越來越燙，七瀨真純捂住頸側，擔憂看向中原中也。
令人生駭的氣息自他身上散發，仿佛有什麼沉睡於他身體裡的恐怖就要蘇醒，如此同時五條悟面前凝聚起來的兩色咒力凝聚體開始融合。
她飛上去從身後抱住中原中也止住他的動作，「中也，不是還要去吃可麗餅嗎？」
清涼的感覺自接觸的地方和鎖骨處的月桂枝紋傳來，中原中也露出的皮膚仍帶著污濁瘢痕，神智卻醒轉過來，他頓了頓：「忘記了，四點前趕過去還能吃吧？」
剛剛和五條悟的戰鬥差點打出真火，在意識到他要使用領域外最強的招式，中原中也心下晃過一個想法，准備打開污濁迎戰。
不想會被七瀨真純打斷，攀高的氣勢漸漸回落，中原中也目光不忘留意五條悟的攻擊。
結合了蒼和赫，此前並未在他們面前出現過的攻擊，看起來威力也強上數十倍。
「虛式，茈。」
聲如虎嘯轟鳴，勢如雷霆萬鈞，混雜出絢麗紫色的粗壯咒力光炮般猛擊出去。
埋在中原中也頸窩的七瀨真純抬起頭，自他身後伸出手，神色冷淡：「極之番，平成鏡。」
數個扭曲不定的引力黑洞在引力場打開，深邃裡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華，進入引力場的茈在推進了幾米後被逐步分散絞碎轉移吞噬。
融合了無下限術式的順轉與反轉咒力，不穩定到極致堪稱存在於空間概念上的不可能被她盛怒下領悟的極之番攔住。
「中也是我的……」她宣誓主權般冷下聲，一貫溫軟好聽的京都腔都顯得冷如冰雪：「不管是傷害還是祓除都只能由我來決定。」
中原中也愣了愣，他側頭看她神色若有所思。
「看來真純是真的生氣了……」
看夠了好戲的夏油傑放出大量咒靈圍攏住高專的人，他笑眯眯招手：「我們走吧，菜菜子等你們好久了。」
趴在鵜鶘咒靈嘴裡眼巴巴看著他們的菜菜子，在中原中也和五條悟打起來之後壓根不敢出聲。
原先因為七瀨真純的活潑天然和中原中也理性隨和的態度而升起的親近之意，在他們火力全開、打得不可開交後一點點縮回去。
對咒靈實力的恐懼和不確定，在中原中也身上浮現出污濁瘢痕時升到最高點。
索性他並沒有失控，與七瀨真純平等相依的契闊喚醒喊停了他。
她們這才放心下來，即便只是平等不受命令的契闊，但中原中也在乎七瀨真純，也願意聽她的話停下，這對她們來說便足夠了。
「你早就計劃好了？」
明明早就能放咒靈出來，還要借他的手試探中原中也的實力，五條悟感覺不爽極了。
「是悟太天真了，我可不會打毫無准備的仗……」高專的人一直在他咒靈的攻擊範圍內，這裡可不是人人都是五條悟，實力弱小的家伙大有人在。
「悟不會不管高專的家伙吧？」夏油傑狐狸一樣眯起眼笑道。
作為最強的咒術師，一直保護著咒術界中弱小的家伙，發掘有天賦、有能力的術師入學咒術高專，五條悟怎麼可能讓還未長成的學生陷入危險中。
五條悟神色淡下來，「沒想到你還會用高專的人來威脅我。」
「這有什麼想不到的？十年沒見，改變了什麼也不奇怪吧。」
夏油傑不輕不重地頂回去，別說他莫約就連五條悟也很驚訝他自己的變化。
畢竟他叛逃不是一兩年，而是已經過去了十年。
這十年間他一直避開咒術高專活動的範圍，發展壯大盤星教不斷收集咒靈積攢咒力，他們都與過去有了很大的不同。
不管最讓夏油傑驚訝的還是，五條悟竟然留校成為咒術高專的教師。
明明他當初最看不上庵歌姬說畢業後要留校成為教師的想法，沒想到輪到他自己畢業後竟然也開始帶起了學生。
七瀨真純拉著中原中也落在鵜鶘背上，「我們坐好了，傑。」
「那我們就先走了，悟。」
夏油傑扶住鵜鶘咒靈，命令它升空離開咒術高專：「就讓我們在即將到來的盛會中互相咒殺吧。」
圍攏著高專眾人的咒靈直到鵜鶘咒靈完全消失在他們視線中，離開咒術高專的結界才被夏油傑收回。
「召集所有還能召集的人……」夜蛾正道深吸口氣，面容嚴肅朗聲道：「將特級詛咒師夏油傑的宣戰公布出去——」
夏油傑口中的千只咒靈必然不是誇大，甚至還有可能說少了。
必須聯合起高專的所有人與咒術界其他咒術師來對抗百鬼夜行，不能讓咒靈在人口密集的地方隨意作亂殺人。
「這次我們必須要將夏油傑這個極惡的詛咒徹底祓除。」
以咒術高專的兩個特級對盤星教的兩個特級，展開爭鬥互相咒殺。
以及那個實力不明的少女詛咒師，她也是必須要注意的存在。
第59章
「為什麼就不消失呢？」七瀨真純捧著中原中也的臉，轉過來轉過去，漂亮的小臉肅張起來，擔憂又頭痛。
自那天從咒術高專回來，中原中也臉上的污濁瘢痕就沒下去過，猙獰而不祥的瘢痕刻印般落在他暴露在外的皮膚上，讓他整個人氣質都變得凶狠好鬥。
相較於之前肖似人類的外型，轉變得更像是特級咒靈。
七瀨真純百思不得其解，按說她打斷了中原中也的咒，中止了他的轉變，污濁瘢痕也應該隨著中原中也理智回籠而消失才對。
到底為什麼會仍停留在皮膚表面呢？
她無法想通這件事，不是捧著中原中也的臉，就是握著他的手，只要荒霸吐契闊一有動靜便會緊張不已。
「可以了吧？」中原中也躲開視線，不去看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耳根微微發紅，因著那擔憂蹙起的好看眉頭，他甚至不好意思直接將人推開。
畢竟七瀨真純現在之所以會這麼擔心，都是因為他那天心血來潮的任性想法。
「中也這裡會痛嗎？」食指輕擦過臉頰處深紅的眼點瘢痕，她站在中原中也身前，抬起他的臉低頭看下來：「我摸的話會有感覺嗎？」
「笨、笨蛋，肯定會有感覺啊。」
中原中也臉頰開始發燙，橘紅如晚霞的眼眸映出他不自在的神情：「但不是你想的那種痛，就是、就是……」
「就是什麼？」她不解地問道。
「就是被摸了一下的感覺啊。」被那雙橘眸擔憂地看著，蹭的一下就像被貓咪柔軟的爪子輕撓了把，不痛卻癢得緊，他甚至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七瀨真純松了口氣，小聲抱怨：「中也別總是嚇我啊。」
她還以為真是什麼特級咒靈的副人格存在於中原中也身體裡，一旦他理智下沉另一個危險的家伙就會上來代替中原中也。
在胡亂宣泄一通後，將爛攤子留給中原中也，甚至更糟糕的是連留給他收拾爛攤子的機會都沒有，徑直將中原中也的身體敗壞耗費殆盡。
她撥開頸側的頭發，反手壓在荒霸吐契闊上：「這裡一直燙燙的，跟之前完全不一樣。」
之前的契闊於他們來說，更接近於無存在感，只會偶然在鏡子中或在對方身上看到時才想起來。
但現在不一樣，七瀨真純身上的荒霸吐契闊在發燙，中原中也身體的溫度也上升到常人會覺得燙手的四十一度，只余月桂枝契闊仍透著些些的沁涼。
咒靈本該不懼寒暑，但中原中也卻被熱得燥郁煩悶，腦子昏昏沉沉如漿糊般攪成一團，呼吸裡都透著熱氣，只有七瀨真純靠近他時才能汲取到些許涼意。
這發燒一樣的狀態對中原中也定是有危害的，但具體會影響他多深，她卻說不准確。
她現在尤為警惕夏油傑靠近中原中也，就怕他心血來潮想試試搓中原中也的咒靈球。
「我這裡倒是涼涼的。」中原中也抓了抓鎖骨，微紅的指甲抓痕落在皮膚上與淺藍的月桂枝紋重疊，身上唯一泛涼的地方在心口上方，讓他有些解不住渴的不上不下。
「別抓了……」她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中也感覺不到自己的力氣嗎？」
皮膚都抓出血痕了，一道道錯雜交疊在鎖骨附近，血珠自破皮處滲出，中原中也才後知後覺他將自己撓破皮了。
「我不就隨便抓了兩下？」他神情有些不解，中原中也能發誓他剛剛真沒用力，就是覺得鎖骨處的契闊清涼舒適卻又不夠合他心意，才隨便抓了兩下。
「中也是很熱嗎？」七瀨真純嘆了口氣。
中原中也莫名有些煩躁，他胡亂點頭，「我以前三十度穿三五件也沒有這麼熱。」
港口黑手黨的西服可比他現在穿的校服要厚重得多，三十度的天他都能穿著四五件在戶外轉悠，頂多覺得太陽有些毒辣，怎麼現在穿著兩件單薄的校服反而開始覺得熱了？
她抱住中原中也，臉頰貼著他的頸窩：「這樣會好點嗎？」
中原中也懵了下，涼涼軟軟的身軀落他懷裡，想推開又覺得這片難得的涼意讓人不舍。
他糾結道：「總不能一直抱著吧？」
荒霸吐的狀態上來了一半，中原中也能感覺他的實力似乎提升了許多。
但卻仍保留著理智，雖然沒徹底使用污濁、釋放荒霸吐的力量強大，但對重力的操控精細範圍也提升了好幾倍。
「平時倒無所謂，但百鬼夜行時中也沒辦法跟我一起進高專。」
她擔心百鬼夜行時中原中也會出什麼意外，本以為他是極有分寸的人，誰承想中原中也一亂來，就弄出這樣的事。
「要不還是想辦法把高專的結界去掉？」
只要進入咒術高專後跟夏油傑分開行動，她去薨星宮中尋找天元的蹤跡，應該能試著觸動解除高專裡的結界。
「你打算怎麼做？」中原中也手剛落在鎖骨處，在七瀨真純的瞪視下訕訕轉向頸後揉了下。
「傑不是說天元躲在薨星宮嗎？比咒術高專還要神秘的，大概就是藏身於不斷轉移變換位置的薨星宮中的天元大人。」
七瀨真純這一想法並不是突然冒出來，而是經過深思熟慮。
她認為支撐籠罩住整個日本結界的天元是非常可疑的人物，他一直躲藏在薨星宮不與外人接觸，就算有什麼改變，也無旁人知曉。
一旦不穩定因附著於天元身上，通過由他釋放維持的結界蔓延至全日本，問題就麻煩大了。
「薨星宮？」
中原中也還想了下，才想起來這似乎是夏油傑曾經無意提過一嘴的內容。
「你要是去的話，我就跟你一起進薨星宮。」天元存在的歷史將近千百年，這樣一個危險的存在藏身於咒術高專裡，他也不放心讓七瀨真純一個人探查消息。
她磕了磕中原中也的肩，「可我就是為了讓中也進高專，才打算去薨星宮的。」
「你是想著保存實力再挑戰天元？」七瀨真純特意在所有人面前裝出一副不擅體術，只靠他負責貼身保護，借此希望能放松某些人的警惕，必要時候還能打他們個出奇不意。
「一半一半吧……」她應和了聲：「天元不一定有五條悟強，他最出名的地方還在結界術和長壽。」
若真凶狠好鬥，天元早在幾百上千年前，便與兩面宿儺並稱天災一樣的詛咒。
「別隨意放松警惕，契闊怎麼用來聯系，你還記得吧？」中原中也忍不住叮囑。
咒術高專裡秘密守備極嚴，若非夏油傑透露的一星半點，他們根本沒處打聽咒術高專的事。
「將血喂給契闊，溝通喚起我們之間的鏈接……」微尖的虎牙咬破食指，血珠當即滲出來，七瀨真純將手指壓在契闊和中原中也的唇上：「這樣多少能起些作用吧。」
泛著淡淡藍光的月桂枝契闊瑩瑩一亮，將七瀨真純壓上去的血混雜著中原中也胡亂抓撓出來的血珠吸收，契闊的聯系隱隱加強了幾分。
鎖骨處傳來的涼意向全身擴散，壓下些許中原中也身體的溫度，他舔了舔唇上的血珠，莫名感覺有些干渴。
目光下意識在她出血的手指打轉了圈，七瀨真純含住手指止血，含糊不清問：「怎麼了？」
「沒什麼……」他轉來視線，壓下了喉嚨的干渴：「我沒那麼熱了。」
七瀨真純用額碰了碰他的額，高興道：「中也的溫度降下來了。」
雖然還沒降至人類的正常體溫，但已經不是嚇人的四十一度高溫，降下兩度的身體也讓中原中也腦子清醒不少。
「夏油是不是讓我們去找他？」
他剛好像看到美美子抱著娃娃，探頭探腦看進來，扔下一句話就紅著臉跑走了。
「啊，對！美美子剛來過一下……」七瀨真純站直身，握住溫暖微燙的手將他拉起來，「我們現在過去吧。」
不出意料他們應該是在開作戰會議，細化一下詛咒師們在百鬼夜行中的具體行動。
「不好意思，來晚了。」
七瀨真純輕手輕腳打開門，在夏油傑他們看過來時豎起一邊手掌在面前，小聲賠罪。
菜菜子眸光在他們身上打量了圈，頓在中原中也的鎖骨處，暗暗吃驚。
難怪剛剛美美子是紅著臉跑回來的。
「沒關系，我們還沒講到高專的安排。」夏油傑溫和笑笑，假裝沒看到中原中也頸上的抓痕。
他們的關系倒比他想像的還要親密。
七瀨真純拉著中原中也尋了個位置坐下，雙手緊緊相握，進來了也沒分開。
「不用這麼黏糊吧？」菅田真奈美小聲嘀咕了句。
七瀨真純換了只手握中原中也，用捂暖和的手貼住冰冰涼的耳朵，「還好？是我怕冷啦。」
「你耳朵很冷嗎？」中原中也看著她一路上倒騰了好幾回手，忍不住問道。
她無辜點頭，坦然道：「盤星教的建築有點透風，身上還好，就是臉和耳朵被吹得很冷。」
「冷怎麼不跟我說？」中原中也松開她的手，捏住她冰涼的耳廓分撥些許熱意過去。
正好他燥熱的厲害，能分些給她。
七瀨真純側了側臉，貼住溫暖的掌心、手腕，「屋子裡不冷，是出來回廊的時候冷。」
中原中也嘖了聲，「這麼怕冷，百鬼夜行的時候你怎麼辦？」
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很大概率也會下雪。
「再說吧再說吧……」她現在懶得去想五天後的事。
「平安夜也不一定會下雪啊。」
第60章
十二月二十四日，零點剛過。
七瀨真純從榻榻米起來，穿戴整齊學校制服，戴上領結微正了正。
從中原中也手上要回來的Choker扣好，遮蓋住一半荒霸吐契闊，分割模糊了濃重的不詳氣息。
鏡中映出她平靜沉靜的面容，手繞到腦後將頭發束在一邊，手指圈住頭發一勾一拉別進發圈一半留出像是丸子包包一樣的發型。
撐著鏡子撥弄了下額發，她輕笑了聲：「這看起來倒有幾分，最初保奈美給我弄的裝扮。」
只不過那時她身上的衣服是白西服，現在她穿的是宮澤縣杉澤第三高中的女生制服。
拽住手套邊緣拉緊些許，五指舒張伸開適應，七瀨真純緩緩吐出口氣，神情整肅：「該出發了。」
避開盤星教詛咒師提前行動，獨自前往東京咒術高專探查天元的底細，她只與夏油傑透了底，就連中原中也都沒告訴。
若是告訴中原中也，他必然會提出跟她一起行動。
天元所藏身的薨星宮就連咒術高專的人都難以找到，變化不定飄渺難尋，據夏油傑的說法是除非天元親自敞開准許入內，否則外人怕是很難尋到薨星宮的入口。
籠罩在薨星宮外的結界凝聚了天元最強的術式，存在於時間、空間間隙之間，無時無刻不在轉移跳躍，卻又一直存在於咒術高專裡。
堪稱咒術高專中守備最嚴的地方。
……
「咒術界的人從這時候就開始警備了嗎？」借著夜色穿過城市上空，七瀨真純踩在摩天大樓邊緣向下俯望。
咒術高專的輔助監督相當顯眼，就算是冬季也一絲不苟穿著正式的西裝，沒為自己添上半件御寒的衣物。
夜晚凌晨一點的街道上還能看到輔助監督和咒術師暗中戒備，警惕隨時會出現的咒靈、詛咒師。
寒冷的夜風吹起裙擺，些許碎發散落下來擋住眉眼，她垂眸神色淡淡：「好人可真不好當。」
為了守護百鬼夜行中被宣戰的城市，只能提前守在東京、新宿、京都三地，完全沒想過夏油傑可能會中途反悔對別的地方出手，打咒術師們一個措手不及。
該說是咒術師們太過耿直相信詛咒師會信守承諾，還是詛咒師也很「守規矩」，說要襲擊哪裡就對哪裡動手呢？
若是夏油傑中途轉移地點，咒術界大量集中在三地的咒術師便來不及回援別地，別說應對夏油傑，怕是想撤人又要擔心他們會在後續殺個回馬槍來襲擊開始下戰書的東京三地。
咒術界的影響沒大到能疏散生活在東京的人，只能自己多出些人力看顧，並聯系市政部門通過氣像局發布極端惡劣天氣的新聞公告，控制出門離家的人數。
雖然是沒有辦法下的辦法，但對習慣應對天災的日本人來說，也只是日常中會發生的事，正常躲在家裡就好。
要是這樣還有人堅持要出門，就只能看他的運氣能不能在百鬼夜行中讓他保住小命了。
「准一級、二級、三級、二級……」
咒力波動質量在她眼中一一顯現，如火焰般在城市中燃起，充滿生機與活力，彰顯著今晚守護著東京的咒術師力量。
「咒術師的人還是少了些……」實打實一級實力的咒術師並不多，更多的還是輔助監督那樣咒力量莫約在三四級左右的水平。
「你說是嗎？」她回過頭笑盈盈問。
身後天台的門不知何時打開，金發綠眸一身豹紋襯衣的男人開口：「你什麼時候發現我來了？」
「上樓梯的時候吧，畢竟我耳朵很好的。」她踩在天台邊緣，一半身子都落在外面，卻渾不在意伸平雙手平衡身體。
「你是被夏油傑收養的小孩？」相貌深邃如外國人，本身也確實帶了些丹麥血統的咒術師，環過胸背的箍帶上背負著武器。
可他卻並沒有將武器拔出來對准她，即便他已經知道了她的來歷。
這次百鬼夜行中的一員，身邊跟隨著強大特級咒靈的少女詛咒師，資料上對她的評價是性情乖戾、陰晴不定，咒靈疑似與她有親緣關系的同胞兄長。
「我不需要任何人監護……」她搖了搖頭，「我倒是從傑那裡聽說過你，比他低一年的學弟，畢業後離開了咒術界，回歸了普通人的社會。」
七海建人，實力評級都是一級咒術師。
咒力渾厚凝實，相較於一般的一級咒術師顯然對咒力應用更加嫻熟自然，收放自如計算到精確。
明明已經回歸了普通人的社會，身體卻依舊很熟悉咒力的樣子，平時也沒懈怠對身體的鍛煉，但就是沒回歸咒術界。
「做普通人不好嗎？」
她好奇問他：「為什麼要回來呢？」
他本來可以不摻和進這件事，即便夏油傑要發動百鬼夜行只要當做什麼都不知道，躲開東京去出差就不用再回來面對咒術界的一切。
七海建人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雙手環胸靠在身後的牆上，開口時腔調極低似連著鼻音卻很磁性：「盤星教的詛咒師也會好奇這些事？」
「夏油傑不是已經將普通人視作與他不同的異類，你身為盤星教的詛咒師還會對普通人抱有好感？」
她歪頭挽了下碎發，「不是好感，是無感。」
「無論咒術師、詛咒師還是非術師對我來說都沒有區別……」
精致中帶著矜貴傲氣，她的神情異常平淡，橘眸裡透著明亮的光，「我只是選擇站在我認為可以接受的一方。」
「做普通人沒什麼不好的，我也不過是選擇了我認為想選擇的一方。」
刻意不去關注咒術界、忽視身邊來來往往的咒靈，將自己當做完全沒有咒力的普通人視若無睹……
幾年時間都無法完全磨滅他最初的想法。
生命的價值這樣模糊不清的概念驅使左右了他多年，又讓他在逃跑後重回了這裡。
他還是想在退休後尋一處偏僻有海的小鎮定居，不拘在地圖的哪個位置，只要宜居氣溫舒適有海，能讓他安享晚年的小鎮就好。
只不過在這之前，他還要回來這裡，拿起他的武器繼續戰鬥。
「你不拿武器出來嗎？」七瀨真純指了指他背後的刀，纏繞著一層層繃帶，濺上斑點一樣的血跡，帶著咒力與他無比契合的武器。
「現在是加班時間。」伴隨著低嘆聲，他意味不明地說道。
她一敲手掌，恍然道：「就是你不想打對嗎？」
橘眸眨了兩下，她瞬間明悟過來：「你是來拖延時間的？」
就等著五條悟過來抓她？
陰險！太陰險了，成年人！
七海建人沒有否認，「那只用重力的咒靈沒跟你出來？」
沿路都沒看到那張揚暗紅的咒力殘穢，上來時也只見到七瀨真純一人，身邊沒有別的詛咒師和咒靈。
「中也的行蹤不能告訴你……」畢竟是夏油傑的作戰計劃，不能隨意透露給咒術師，「不過你要是沒通知五條悟的話，我倒是可以跟你再聊聊。」
「已經通知了。」七海建人平靜道。
在估不准七瀨真純身旁的特級咒靈是否藏在一邊時，他當然會先通知五條悟。
雖然無法尊敬他的人品，但七海建人相信他的實力。
該說咒術界中公認的想法就是五條悟是最強咒術師，即便性格再怎麼糟糕，只要他出現他們就能定下心來。
「你不准備加班，我也不打算這麼早驚動人，不如我們各退一步，就當沒在這裡見過對方？」她抬起一條腿，身體被風吹得搖搖晃晃。
這裡離咒術高專還有段距離，要是在這裡被堵住，時間就緊張起來了。
七海建人暗暗嘆氣，「這可不是能打商量的時候。」
「需要加班處理的事還是快些解決好……」他解下領口的領帶，一圈圈纏繞在拳頭上，斯文又暴力：「義務加班沒有三倍工資、還需要占用休息時間。」
真是狗屎一樣的行動、狗屎一樣的加班。
躲開轟然倒塌的牆面，七瀨真純奇怪道：「你不用背後的刀嗎？」
她以為那個才是七海建人的武器？
明明上面有很重的咒力痕跡，一看就是祓除過不少咒靈、有些年頭的刀。
「我對加班和正常上班時間，有完美的規劃和時間區分。」
顯然武器也是如此。
七瀨真純似懂非懂點頭，「就是說你現在不用刀對吧？」
他掰了掰脖子，領帶纏繞在手上，落下了一截：「對付你，用刀不夠把握。」
坦然又沉穩冷靜，面對比他年紀要小，實力卻更強大的詛咒師絲毫不顯畏懼，也沒有要退縮的意思。
五條悟對她的評價是，咒力操控不下她身邊的特級咒靈。
也就是，又一個特級。
他計算著時間和攻擊，咒力蔓延出去擊潰、利用起周遭的環境。
「你果然就跟傑說的一樣正經……」
「雖然對你的術式很感興趣，但我今天趕時間……」她跳起躲過重擊，飛身拉開距離，衝他揮揮手：「有機會再見，七海建人。」
皮鞋踩在大廈外牆一蹬，身形如箭矢疾衝出去，瞬間甩下七海建人墜落至地面，身形掠過數個輔助監督，他們甚至沒反應過來人就在身邊經過離開。
「躲開了全部輔助監督、沒有傷人。」七海建人緩緩拆下系捆在手上的領帶。
人跑這麼快他是追不上了，倒不如說開始他會上樓也不過是想看看七瀨真純打算做什麼。
這處駐守的咒術師中只有他是一級，其余一級鎮守在東京的別處。
「與特級咒靈並不是伴生不可分離的狀態，需要注意警惕。」
他頓了頓，還是編輯了條短信發給五條悟。
悠于 2023-11-18 12:02
第61章
上次夏油傑驅使鵜鶘咒靈時，她便暗中記住了前往咒術高專的路線，隱藏於深山之中需要穿過結界才能進入，是咒術師的搖籃更是普通人眼中神秘的宗教學校。
穿過結界的時候，她能明顯感覺到一絲絲阻礙，與祓除咒靈時需要降下的帳不同，咒術高專外的結界透明觸手如無物，只用於隱藏以及警戒外人闖入。
七瀨真純喃喃低語：「要趕在高專的人趕來之前找到薨星宮才行。」
從她闖入的那刻，咒術高專的結界就鎖定了她身上的陌生咒力，若不想被咒術師堵住，她需要可能快得找到薨星宮。
引力場自然敞開掠過咒術高專，接觸試探經過的每一處空間，只要察覺到一絲絲不穩定便能抓住那一線機會遁入薨星宮。
不在校舍、不在林中甚至不在咒術高專那大片的舊式建築裡……
「詛咒師來了！」驟然提高的暴呵打斷了她的搜尋。
七瀨真純低頭一看，毛絨絨的黑白熊與他的同伴站在地面，戴著顏色可愛的拳套，揮舞著熊爪要將她弄下去。
「上次看到的時候就想問了，咒術高專還會養熊貓嗎？」她也不生氣，只是笑嘻嘻問甚至語氣還顯得很輕松自然。
「不是動物，是咒骸。」
熊貓不需要咒術高專飼養，他也是東京咒術高專的學生。
「咒骸？」七瀨真純疑惑，這就涉及她的智商盲區了。
她還以為熊貓是熊貓的術式形態？原來真是只熊貓外型的咒骸。
熊貓語氣微沉，不敢轉開視線：「棘，能做到嗎？」
據五條悟的說法是，七瀨真純實力已經到了特級，隱約摸到開啟領域的邊緣。
實力不容小覷，更別說她身邊那只赭發咒靈。
兩個特級詛咒師和一只特級咒靈將會在百鬼夜行中對他們發動進攻，就算防不下來也必須要防住。
至少要拖到五條悟來阻止他們。
然而最嚴峻的問題是，這三個特級會不會分開前往東京、新宿、京都，分別作為襲擊進攻的領頭帶隊人。
這樣的猜想在最開始被否認，畢竟乙骨憂太與祈本裡香就是無法分割的狀態，與他們極為相似的組合也應當如此才對。
「他們的術式不同。」五條悟平淡的一句話，打破了他們之前的猜想。
乙骨憂太和詛咒女王不管怎麼說都是共同進退依存的關系，他深不可測近乎無限的咒力來源於祈本裡香，僅憑這點他們就不可能分開。
但七瀨真純和她的咒靈不同，他們之間術式相近卻不同，契闊平等不是主從制約，他們之間很可能分開不會受術式影響。
而出現在咒術高專的七瀨真純也恰好印證了他們最壞的猜想，赭發咒靈沒跟在她身邊，他應該是去了別的地方。
「下來！」狗卷棘拉下毛衣領，張嘴發出喑啞帶著回響的聲音。
飛在半空的七瀨真純猛然往下墜了一段，她驚訝地控制住身體：「言靈系的能力居然不受實力差距限制嗎？」
下降的趨勢止住，狗卷棘捂住唇低低咳了幾聲，臉色變白些許，顯然跨越幾個等級對她使用咒言並不是毫無限制。
「五條悟沒在高專裡？」她意外道，還以為進入咒術高專最大的風險就是遇到五條悟。
「東張西望看哪呢？」
刀光在夜色中反射出刺目的光，狠狠劈向七瀨真純，她側身躲過，輕彈了下刀刃，引力場一蕩將禪院真希衝飛出去。
「我記得你，幾乎沒有咒力、身體有鍛煉過體術的痕跡……」
她合掌一拍，歪頭道：「是天與咒縛對吧？」
「用與生俱來的咒力換取身體素質強於常人數倍的特殊體質，傑有跟我說過。」
禪院真希冷哼了聲，「想也知道滿口猴子的詛咒師嘴裡不會說出什麼好話。」
七瀨真純主動降下高度，輕快道：「被你猜到了，是不怎麼好聽的話呢。」
就連咒術高專的人都知道夏油傑會說什麼話，看來他對非術師輕蔑的態度，他們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關刀在禪院真希手上轉了圈指向她，冷聲質問：「你來咒術高專是為什麼？」
若只是戰前試探這樣的話，她可不會相信。
「就不能是因為我好奇嗎？」七瀨真純嬉笑道。
禪院真希顯然並不相信她的話，冷漠且戰意滿滿：「咒術高專不歡迎詛咒師的好奇。」
話落剛灌下喉藥的狗卷棘再次出聲：「紊亂吧——」
引力場不受控制開始波動起來，七瀨真純身形不穩迎來了禪院真希和熊貓的同時攻擊。
「噗、咳咳——」狗卷棘狼狽痛苦咳出大口大口鮮血，如果說剛剛的咒言只讓他嗓子變得嘶啞干澀難受，這次跨越等級影響七瀨真純力場的咒言無疑讓他也受到了重創。
最糟糕的是，即便他因反噬咳血受傷，也擾亂不了七瀨真純的術式多久。
他們賭的就是，七瀨真純術式失控的剎那讓禪院真希和熊貓控制擊敗她。
「計劃很不錯……」她旋身踢斷關刀，斷刃被彈飛拋起，劈手砍中禪院真希的後頸將她擊暈，「可惜我並不是完全依賴術式的人。」
小巧的拳頭陷入熊貓毛絨絨的胸口，她輕挑眉躍起將他踢飛，熊貓重重摔飛出去。
「似乎只剩下你了？」橘眸盈滿笑意看向跑出來的乙骨憂太，他錯愕震驚看著被打倒在地的同伴們。
禪院真希半睜著眼，掙扎想爬起來，「笨、笨蛋，你還跑回來做什麼？」
七瀨真純的實力可不是現在的乙骨憂太能對付的，就連五條悟都讓他留在高專校舍內，避開與夏油傑等盤星教詛咒師碰面。
他怎麼偏要在這時候跑回來？
「我不能扔下大家逃跑……」他深吸了口氣，握緊手上的太刀：「裡香，幫幫我。」
猙獰恐怖的咒靈出現在他身後，含糊不清地喊著他的名字：「憂太、憂太。」
被咒言影響紊亂的引力場也僅僅是那短短的時間，很快七瀨真純又能自如操控，被反噬影響嚴重的咒言師看起來也無力再對她張口第二次。
「憂太君看起來比上次強了很多？」
「是因為跟裡香醬更熟悉了嗎？」七瀨真純矮身俯衝逼近他，一手捏住他的刀背讓他抽不出手，一手狠劈他手上的麻筋。
乙骨憂太手指僵直，不自覺松了下手指就被奪去了太刀，咒靈裡香猛撲向她，太刀反手一劃落下一道重重的創口。
「裡香！」他緊張 又擔憂：「你沒事吧？」
他第一次見咒靈裡香受到這樣的傷，即便對咒靈來說只是一個反轉術式便能治好，他也險些慌了手腳。
劃開的傷口迅速愈合，詛咒女王不缺咒力，自然也不吝嗇用咒力去恢復傷口。
乙骨憂太微松了口氣，臉容整肅凝重起來，他開始意識到——
即便同為特級，無論是體術還是咒力與他年齡相仿的七瀨真純都要強他太多了。
他是受到咒靈裡香的影響，才會甫一進入咒術界便成為特級，即便那時的他不借助裡香的能力，甚至連二級咒靈都無法獨自祓除。
半年的時候足以讓他熟悉使用裡香的力量，卻不足以讓他的實力驟然提升到能與真正的特級相媲美，但他也不能就這麼放棄。
乙骨憂太用咒力模擬捏出了把新的太刀，附著特殊咒力與效果猶如咒具一般的新武器，狠狠攻向七瀨真純：「不會讓你進去的。」
真希同學和狗卷同學他們起不來，就讓他來守護咒術高專。
兩把太刀狠狠相撞對接，攜帶龐大無窮咒力的一方力氣更大，七瀨真純巧妙格擋卸去他的攻擊，「唔，這可不由憂太君說了算。」
引力場牽制他們的動作，如紗網細細攏住卻讓人動作困難，每一下揮刀都必須要使出全力。
乙骨憂太額上冒出緊張的汗，呼吸慢慢開始沉重起來。
他的體力消耗太快了，在引力場的壓制下，絲毫沒有戰勝七瀨真純的希望。
「裡香……」他突然喊道，氣息不穩卻帶著必須要做的氣勢：「我想試試。」
與他一起對付七瀨真純的咒靈裡香聲音嘶啞，對待他像對待鮮花、蝴蝶一般溫柔珍惜，「好。」
乙骨憂太的咒力開始波動變形，他胸口一下一下用力喘息起伏。
「原來這才是你真正的術式？」
滿足一定的條件，復制見過或接觸過咒術的術式，若能熟練掌握即便沒有祈本裡香，乙骨憂太也遲早會成為一名特級咒術師。
七瀨真純神情微斂，輕笑了聲：「我算是明白憂太君進步那麼快的理由了。」
不僅僅因為特級咒靈裡香在背後支撐他，更因為乙骨憂太隱藏於無限咒力之下強大而特殊的術式。
「我還是第一次與引力為敵……」指腹擦掉濺在臉上的血跡，七瀨真純定定地看向他：「這種感覺真是新奇。」
她一直依賴信任的引力，竟然會在某一天成為她的敵人。
這樣的體驗大概也沒誰能體會到了。
「憂太君，讓我看看引力在你手上的威力吧。」
復制她的引力場沒關系，但可別埋汰了她心愛的引力才是。
七瀨真純嘴角勾起，橘眸明亮而銳利看向他：「若是用得不好，我可是會生氣的。」
她橫手將太刀甩出去，太刀打著轉直直沒入地磚中，只留下三分之一的刀面在外。
「那我就不客氣的。」乙骨憂太肅起神色，禮貌又耿直認真道。
就在這裡，用引力與引力對決。
第62章
引力場與引力場之間的決鬥，這在七瀨真純的世界是完全沒有人敢想的可能。
矢量異能本就珍貴，京都能出一個操控引力的七瀨真純已是極為難得，更別說再多一個操控引力的矢量異能者，這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然而就是這種不可能，卻在這個力量體系為咒術的世界中實現。
即便還不成熟、也不熟練強大，但乙骨憂太確實在操縱與她幾乎一樣的引力。
乙骨憂太想利用引力場飛起加速，身體卻不受控制跑向相反的方向，甚至不能很好地穩住身體進行攻擊閃躲移動。
「比我想像中還要難。」乙骨猶太皺眉，握著刀的手有些不穩。
引力場並不好操控，也不如七瀨真純用起來般如指臂使，扭曲加速的空間如漩渦帶著中心點，稍有不慎就會用力過度、偏離方向。
他這才明白七瀨真純看似輕松自如的操作，難度有多高。
「畢竟是我用了十幾年的能力，憂太君若真用引力打倒我，那我也太沒面子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適用舒適區，七瀨真純的舒適區就是引力——在秩序游弋、強大肆意的引力場裡她就是國王。
「你說的沒錯，用你的術式去對付你，確實很難。」無論他再怎麼操縱、熟悉，短時間之內他都不可能在引力的較量上勝過七瀨真純。
更別說他的復制模擬是她術式的弱化版，能操縱的引力範圍更小且更不穩定。
被自身引力場卷起的碎石、斷刀碎片劃傷，乙骨憂太第一次用上了反轉術式，治療斷裂的肋骨和破損出血的內髒。
「那這個呢？」帶著咒言師臉上蛇目的喇叭憑空出現在他手中，他目光平靜對准喇叭出聲：「紊亂吧。」
與狗卷棘方才如初一撤的話，卻因為不能很好控制咒力和施咒對像，導致他們雙方的引力場同時開始變得亂序難以操控。
強大的咒力灌輸進去，喇叭用過一次就炸裂粉碎。
七瀨真純被迫落於地面，她驚訝失笑：「若是再過一年，憂太君大概就能成為真正的特級吧。」
他還只是咒術界的新人，卻能憑借天賦和悟性做到這種程度，這怎能不讓人感慨驚嘆。
「現在又變成二打一了……」七瀨真純似真似假抱怨，「我該把中也叫來的。」
拳拳到肉的攻擊戰鬥是中原中也喜歡的，她還是喜歡更文雅些的手段。
她小聲嘀咕：「復制咒術也太作弊了。」
乙骨憂太切斷她使用術式的可能，本身並不非要使用引力的他卻不受影響，多少有些欺負人了。
七瀨真純緩緩脫下手套，神態自若不見絲毫慌亂：「稍微、認真一點吧。」
話音未落，她便如炮彈般疾衝過去，乙骨憂太揮刀一斬，被她矮身躲過攻擊重重捶上他的腹部，痛得臉色發白嗆咳出聲。
還不待他緩過來，七瀨真純再次躍起扭身側踢，咒靈裡香架住她的攻擊，將她甩飛出去，護住乙骨憂太衝她嘶吼威嚇。
「戰鬥還要秀恩愛，可惡！」
她輕哼了聲，調整身體卸力落下：「要是中也在，他肯定也會保護我的。」
「憂太、憂太。」猙獰的咒靈緊張喊他卻說不出更多的話。
乙骨憂太低咳幾聲，咳出胸口的淤血，「我沒事，別擔心。」
就算受傷也有反轉術式可以治療，他握緊刀目光堅定，他必須要在這裡攔下她。
一招一式帶著禪院真希攻擊的粗狂風格，又帶著熊貓細致機敏的應變與狗卷棘特殊的咒言喇叭。
乙骨憂太的同學們真的對他影響甚多。
即便拋卻引力，只憑體術去應對招架他也不難，只不過七瀨真純已經不想再拖延下去。
乙骨憂太使用咒言喇叭阻止她越來越熟練且頻率越來越高，她方才適應又被擾亂打斷。< br />
「憂太君，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她眼簾半垂下來，神態自然放松，嘴角揚起狡黠的笑意。
「引力場紊亂有時候並不是壞事。」
極之番是除了領域以外，最強的招式，而她的平成鏡就是要制造亂序加速的力場現像。
或者該說是特定的亂序加速。
乙骨憂太一直在給她疊加紊亂咒言，而她也在默默等待合適且恰到好處的時機。
一直被咒言克制的引力場轟然展開數十個巨大且吸力恐怖的黑洞，禪院真希、熊貓、狗卷棘甚至就連乙骨憂太都在平成鏡的攻擊範圍內。
極之番中的引力黑洞吸引力並不局限於引力場內。
「啊！！」乙骨憂太再顧不得對付她，手忙腳亂要拉拽住往引力黑洞移動的同伴。
七瀨真純跳上鳥居衝他揮揮手：「看來憂太君是沒繼續戰鬥的心思了，那我就先走一步啦。」
剛剛在戰鬥中，她已經找到了薨星宮的位置，甚至利用紊亂的術式開辟出一道小小的入口。
……
落入薨星宮的瞬間，周遭環境開始轉變。
「果然是異空間啊。」七瀨真純嘀咕了句，難怪她剛才找那麼辛苦。
所以，天元到底藏在薨星宮哪裡？
擊暈門外的守衛後，她晃晃悠悠飛進去，薨星宮本殿中央有個巨坑，坑中林立著大片古舊肅穆的建築，高大茂盛到巍峨的樹木生長在最中央，樹木外圍纏繞了一圈圈粗厚的麻繩。
七瀨真純左右看看，疑惑道：「薨星宮裡怎麼看也不像有大人物在。」
樹木附近的建築倒是不少，但她總不可能一個個看過去吧？若是五條悟回來，她豈不是要被他在薨星宮堵個正著。
就當她在為去樹頂看看還是去樹底看看而猶豫時，薨星宮入口處傳來一陣說話聲。
七瀨真純喃喃自語：「我難道真的有這麼倒霉？」
才甩下高專的咒術師們就要被五條悟堵薨星宮裡？
引力場內到處激蕩不穩，受到咒言的影響尚未褪去，七瀨真純左右看看縱身跳進殿內的巨坑，引力牽引著她躲在坑內，離地面不上不下的位置。
這個距離能保證她不會被人輕易發現，也不至於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少年少女的聲音漸近，似乎在她剛才站的位置停了下來，不打算再往前走了。
「我跟……商量過了，只要你不想……我們就帶你離開這裡。」溫和文雅的少年語帶笑意和鼓勵。
七瀨真純挑了挑眉，這聲音好熟悉，她是不是在哪聽過？
「你在說什麼，有什麼可不情願的，能與天元大人……是妾身的福氣，這可不是能隨意拒絕的事。」少女似乎沉默了下，壓低的聲音落寞無言。
聽起來年紀不大，而且她還提到了天元，七瀨真純扶著壁悄悄飄上去，想聽得再清楚些。
「你真的甘心嗎？」
「理子妹妹若是真的接受了這樣的命運，我們也不會阻止你，但要是你有一點不舍、害怕，我們就離開薨星宮，不去找天元大人了。」
勸導她的聲音溫柔極了，將選擇權交到對方手上，留給她思考的空間與時間。
七瀨真純往上又蹭了蹭，那聲音真的好熟悉，她好像真的曾經聽過。
能讓她有印像的人一定是這個世界裡跟她有過來往的人，但不知道為何她就是無法將人和聲音對上。
「我……」
「我不想接受這樣的命運。」帶著哭腔的少女用力喊出想要反抗命運的聲音。
他們來薨星宮是很不好的事嗎？
「你們要找天元嗎？」
七瀨真純扒在坑沿，探出頭露出一雙眼睛看他們，蒼藍發搭在額前顯得她異常的無害小巧。
但看起來再小也不能掩蓋她來路不明，突然出現在咒術高專、薨星宮的事實。
夏油傑橫手攔在天內理子面前，沉下臉：「我來……」對付她。
不管這孩子是誰，會出現在薨星宮裡的陌生人顯然來意不善，不是來阻止他們就是來殺天內理子的詛咒師。
「你們也要找天元是嗎？」她又重復問了遍，看起來毫無攻擊性。
天內理子擦干了臉上的眼淚，疑惑又不安：「你是誰？為什麼要找天元大人？」
與之前攻擊她的詛咒師不同，她似乎更執著於尋找天元的蹤跡。
七瀨真純手一撐跳上來，站在他們面前明顯矮了許多：「七瀨真純，盤星教的詛咒師。」
天內理子下意識往夏油傑身後躲了躲：「那你是來殺我的？」
盤星教為了阻止天漿體和天元融合，出了三千萬的高價雇佣詛咒師來殺她，這孩子也是接受了懸賞想對她出手的人？
「盤星教的懸賞已經截止了，你就算這時候殺了理子也拿不到賞金。」夏油傑冷靜解釋，擋在身後的手卻暗暗召出了咒靈。
七瀨真純茫然地看著他們，「我為什麼要殺她？」
她好像也不認識她吧？
無冤無仇她也沒理由對她出手啊。
夏油傑皺了皺眉，「你不是說你是盤星教的詛咒師嗎？」
作為崇拜天元自然純淨的盤星教，他們希望天元能自然進化，在不遠的將來也能帶領他們進化，獲得長壽強大的生命。
堅持著這樣教義的盤星教為了維護天元的純粹，買通詛咒師來暗殺天漿體，可她……
看起來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七瀨真純坦然點頭，「我是盤星教的詛咒師，但我不是為她而來的。」
說著她又有些奇怪，「倒是你們，不去外面保護普通人嗎？」
百鬼夜行的事鬧這麼大，咒術高專還要留人在薨星宮裡舉行奇怪特殊的儀式，真是讓人費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天內理子仍不住問道。
她有些擔心薨星宮外圍的黑井美裡，「外面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黑井美裡只是會些體術，擁有咒力卻沒有術式的普通人，本身戰鬥力並不高，她擔心她在外面會出事。
「唔，天亮的時候東京、新宿、京都會一次性出現上千只咒靈，被下達了屠殺非術師的命令……」
七瀨真純歪頭想了想，徑直說道：「現在距離天亮大概還有五個小時吧？」
天內理子感覺荒謬，她慌亂反駁：「不可能！我們進來的時候明明還是下午！」
雖然是這麼想的，但她還是忍不住追問：「你怎麼知道東京、新宿、京都會同時出現上千只咒靈？」
咒靈並不是人為能控制的存在，即便有些地方會豢養咒靈，但也只是少數，像她口中豢養上千數的咒靈幾乎是不可能的。
「因為是被咒術師收服後刻意放出來的咒靈。」
七瀨真純若有所思看向夏油傑：「總覺得你長得很眼熟，我好像在哪裡見過。」
那眯眯眼、奇怪的單縷劉海，佛祖一樣的大耳垂……
「你說的刻意放出上千只咒靈的人是誰？」夏油傑莫名有種既視感，心跳微微加速、亂跳，不自覺緊張提起心。
「對了！你長得好像傑！」她恍然明白，雙手一合。
夏油傑被她突然提高的音量嚇了一跳，「什、什麼？」
「一次性放出千只咒靈屠殺非術師，百鬼夜行的策劃人，也是你們咒術高專除之而後快的詛咒師……」指節屈起抵住唇，七瀨真純眼簾微揚，橘紅眸直視向他。
「盤星教教祖夏油傑。」
第63章
天內理子茫然地看了看身前護住她的少年：「說謊，夏油怎麼可能會這麼做。」
奉行咒術高專的命令一路保護她和黑井美裡，將她們平安護送至薨星宮，在黑井美裡被綁走後，和另一人放棄更安全的選擇帶著她一起行動。
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成為詛咒師！
「你在說謊，妾身不會相信你的話。」天內理子堅定擲下話，飽含敵意和警惕看她。
七瀨真純扯了扯頭發，無所謂道：「你們信不信我都無所謂，百鬼夜行的事就算你們不管，五條悟應該也會處理。」
她不在意他們的信任，信也好、不信也罷，他們看起來都不打算去找天元，那她只能自己去找。
「悟會處理？」夏油傑低聲重復，沒有完全否定她的話，「你口中的夏油傑是詛咒師，那五條悟又是什麼身份呢？」
「喂，怪劉海……」
天內理子不知所措，拉住他的衣擺，壓低聲音：「你真的相信她的話，她說你是、詛咒師啊。」
「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他溫柔笑起來如清泉沁人心脾，眉目清俊如畫讓人舒心。
「咒術高專的教師，目前好像是在帶一年級吧。」七瀨真純說出她知道的情報。
夏油傑怔松了下，露出意外的神色：「悟他成為了教師？」
無法想像在學校中刺頭一樣，整日惹夜蛾正道生氣的人，以後會留校成為高專的教師。
天內理子忍俊不禁：「不可能，他那麼糟糕沒耐心的性格怎麼可能會當教師。」
讓這樣的人成為高專的教師，真的不會將高專的學生教壞嗎？
七瀨真純歪歪頭，不解道：「為什麼你們都說不可能？」
明明五條悟就是咒術高專的教師，手下還帶著四個咒術師預備役，不管教的好不好，他都是咒術高專的門面招牌。
「悟的性格不可能有耐心成為教師的……」夏油傑失笑：「比起成為教師，大概他以後還是會成為一名自由咒術師，或是回去繼承五條家吧。」
「就不可能是有目的想通過留校成為教師達成嗎？」她好奇問道，他們眼中的五條悟到底是怎麼樣的。
夏油傑笑著擺了擺手，托頜思考了會該怎麼解釋：「悟討厭正論，也習慣了隨心所欲行事，他會為了什麼事而勉強自己。」
他輕咳了聲，「這我還真想像不到。」
嘴上說的委婉，事實上他的意思就是不可能。
像七瀨真純口中，他會成為詛咒師、盤星教教祖甚至一下子出動上千只咒靈襲擊人類的事，他也完全想像不到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可是五條悟明明就很想將我們抓回咒術高專。」
七瀨真純露出費解的神色，她認知中的五條悟，好像跟他們認知中的五條悟完全不一樣。
「你們指的是盤星教的其他同伴？」夏油傑略顯詫異，就他所知五條悟遇到詛咒師從不會手下留情，更別說將人帶回咒術高專。
她無辜搖頭，「其他都是傑的家人，他大概不會動的。」
「夏油傑的家人？」他在外人看來，難道是會將家人牽扯進咒術界中的性格？
七瀨真純點頭，掰著手指數：「菜菜子、美美子、拉魯、米格爾……」還有菅田和禰木。
夏油傑忍不住打斷她的話，「等等，你說的那些人都是誰？」
說是他的家人，他怎麼一個都不認識。
「他們都是詛咒師？」
橘紅眼眸輕眨兩下，七瀨真純點點頭：「菜菜子她們是傑收養的、米格爾是國外的詛咒師，還有拉魯他們都是被傑吸引加入盤星教的人。」
夏油傑頭痛地撐了撐額，他開始懷疑自己剛以為七瀨真純通過某種特殊的術式觀察到他們未來的想法有所謬誤。
這怎麼聽都不是他們會做的事？如果未來真的變成那樣，那未來的他們到底經歷了什麼？
「夏油傑是什麼時候叛逃咒術高專的？」他左右思忖，最後還是決定先問個不輕不重的問題。
既然她眼中的夏油傑成為詛咒師，那他必然是從高專叛逃了，只不過這個時間值得讓人推敲。
「好像是咒術高專三年生的時候吧？」
她不太確定道，畢竟這也是她聽菜菜子她們說的：「傑收養菜菜子她們也是在那一年。」
夏油傑陷入沉思，不再開口。
倒是一直顯得天真孩子氣的天內理子注意到了問題：「你說的菜菜子她們被收養的時候是幾歲？」
她是一直被咒術界的人和黑井美裡保護的很好，但這不代表她是蠢人。
若聽了這麼多還察覺不到七瀨真純跟他們信息的差異，她就是真傻了。
能成為高專的教師，就說明五條悟肯定是已經從咒術高專畢業。
只看這一點，尚不能說明什麼，但加上她提到的詛咒師們……
被懸賞追殺的時候，夏油傑曾隨口提過，盤星教中都是沒有術式的普通人，本身的教義也並不歡迎咒術師，只是這次情況特殊才會發布懸賞。
「她們是五歲的時候被傑救回來的，現在已經十五歲了。」七瀨真純毫不隱瞞，能答的問題她都盡告訴天內理子。
十一年後？！
七瀨真純口中的那些事都是十一年後會發生的事？
「他為什麼會成為詛咒師？」天內理子對詛咒師僅有的認知就是這些天來追殺她的人。
追逐金錢，不在乎事情對錯，唯利是圖、不擇手段，可謂是咒術界的通緝犯。
「這個我就不大清楚了……」七瀨真純搖搖頭，「可以輪到我提問了嗎？」
她剛剛回答了他們這麼多問題，禮尚往來是不是也應當由他們來回答一下她的問題。
天內理子被她禮貌的用語戳了下，這才意識到說話腔調軟綿輕柔的七瀨真純口音似乎是大阪京都那邊的腔調，她怔怔點頭：「你、你問吧。」
反正她知道的也不多，估計也回答不了她什麼。
「星漿體是什麼？」她剛剛偷聽到陌生的名詞，「你們是為什麼來找天元？」
恰好，她問的都是她知道的。
「妾身就是星漿體，星漿體就是妾身……」天內理子故作鎮定，「星漿體一出生就會被咒術界監測察覺到，妾身是為與天元大人融合才來的薨星宮。」
只不過她現在反悔了。
她不想就這麼孤零零死在這裡，即便他們告訴她再多與天元融合是為了這個世界好，穩定國內的結界和咒靈數量，她也沒辦法就這麼坦然赴死。
曾經她以為她接受了這樣的命運，接受長到十四歲就要跟天元融合的命運，認為悲傷和寂寞都將會釋懷，只要她能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然而她還是對這個世界有所留戀，她還有好多好多事想做、還有好多好多快樂沒體驗過，她想一一走過留下與他們一起快樂的回憶。
「天元大人是千年前的咒術師，為了維持國內結界穩定和安全，他會一直留在薨星宮中守護結界……」
夏油傑回過神，接過解釋的話頭：「然而天元大人雖能長久存在，但負面情緒會一直積壓在他身體裡，每五百年身體裡的咒力就會躁動一次。」
而這時候就需要體質特殊、能安撫天元的星漿體出現。
融合了星漿體的天元會洗去一切負面情緒、躁動的咒力，重新回歸到最原始的狀態，這對咒術界來說是最安全的狀態、對天元來說也是。
七瀨真純這才明白過來：「所以你不願意，想跑了。」
天內理子別扭了下，低聲道：「妾身只是暫時舍不得這個世界。」
她急急補充了句，「妾身只是想再多體驗下，以前從未體驗過的事物。」
並不是沒有為了全人類犧牲的精神，她只是、她只是……
「這不是挺好的嗎？」
橘紅的漂亮眼眸輕眨兩下，七瀨真純揚眉笑得張揚明媚，「想活著就活著，舍不得就留下，這該是我們本來就有的權力吧。」
催眠自己接受祭品一樣的命運，讓甚至還未長全的花朵徹底枯萎凋零。
七瀨真純悄悄靠過去，小聲跟她商量：「你幫我把天元引出來，我保護你不被誰殺死。」
天內理子神情緊張，她忐忑問道：「你想對天元大人做什麼？」
「你要是想對天元大人不利，我是不會幫你的。」雖然是從小就被當做祭品看護長大，但她其實已經參拜過天元很多次了，對縱容她上學、交朋友，滿足她一切需求的天元，她一直都很感激。
七瀨真純托腮思考，「我大概不會對他不利吧？」
她最開始真的只是想看看天元長什麼樣子而已。
不甘心地拿出風鈴晃了晃，七瀨真純失落發現這也查不出薨星宮和天元的異常。
這裡的空間太過混亂，風鈴的力量無法籠罩住整個薨星宮探查。
「我就打算去看一眼而已。」若天元真的不幸被不穩定因感染，她也好直接處理解決。
天內理子並不信她這話，「我不能告訴你。」
七瀨真純鼓了鼓臉，咒術高專的人沒一個好說話的。
「我們先離開薨星宮吧。」夏油傑微斂神情，帶著些漠然的佛性。
心下想的卻是五條悟。
與他一同護送天內理子進入薨星宮，在進校的瞬間遇到了奇怪的天與咒縛，那個人刺傷了五條悟。
雖然悟讓他先將天內理子帶走，但人一直沒回來，他多少有些擔憂。
「我們要回去找悟，你要一起去嗎？」夏油傑征詢她的意見。
七瀨真純猶猶豫豫：「不了吧，我去找他的話，感覺不大好。」
雖然隱約察覺到她落入了過去的咒術高專，但她還是不想去找五條悟，萬一他的六眼再次看穿她跟中原中也的契闊就麻煩了。
「不去找他的話，你也不能留在薨星宮。」夏油傑的語氣溫和卻不容拒絕。
七瀨真純深深長嘆口氣：「好吧。」
等她甩開他們，她再自己回來看看。
第64章
「死丫頭，一聲不吭就溜出去……」
她居然還告訴了夏油傑，就是不告訴他？！
明明他們才是搭檔，當初可是她說了好一通甜言蜜語、好聽話，天天哄著他。
結果才過了多久，七瀨真純就把他甩下了？！
中原中也一覺醒來，知道七瀨真純半夜偷偷出發去了薨星宮，氣得頭都懵了。
重力暴戾凶狠衝飛撲過來的咒術師，每往前走一步就猶如巨型怪物般震動地面，留下深深的腳印。
面對圍攻過來的咒術師毫不留情，比平時下手還要狠辣，將人重重擊飛出去，以咒術師這般強健的身體都無法再爬起來，生死不知倒在地上。
菜菜子和美美子緊靠一起，大氣都不敢喘。
「中也看起來好生氣。」菜菜子抓住手機，小聲說道。
美美子心有戚戚點頭，抓著上吊娃娃，甚至連她們的表現機會都沒有，中原中也就暴力碾壓推平了所有來攻擊他們的咒術師。
「所以他到底是在氣什麼？」菜菜子好奇又害怕，只敢與美美子遠遠地跟在中原中也身後。
中原中也生氣的狀態已經持續了一上午，都沒見轉緩過來。
咒術高專的輔助監督遠遠看到他們就聯系了別的咒術師來攔截，完全不敢上前來招惹特級咒靈，直面中原中也的怒火。
不過以中原中也的實力，即便咒術高專派出再多的咒術師，只要五條悟不出面，他們都不可能攔得住中原中也。
「大概在生氣真純偷偷出去沒告訴他？」美美子小心推測，低聲回應。
當然也有種可能是他在生氣七瀨真純獨自去往薨星宮跟夏油大人說了，卻沒跟他說。
「啊，還真有這種可能。」菜菜子點頭，她手機拿出來半天都沒能擊倒一個咒術師，被中原中也打倒的人她們都不屑去給他們最後一擊。
夏油大人說過，遇到重傷起不來的咒術師不用管，盤星教的目標一直都是非術師，咒術師若不是攻擊她們不需要特意趕盡殺絕。
中原中也抓起路邊的大號遮陽傘扔出去，砸翻了悄悄墜在後頭的輔助監督。
他又抬腿踹飛了攔路的咒靈，被打得哀嚎出聲的咒靈將二級咒術師撞暈過去。
隨後中原中也衝上天直墜下來，轟出了巨大的深坑裡面癱倒著咒術師和三五個零散弱小、聽聞百鬼夜行盛事自發參與的詛咒師。
無論咒術師、咒靈還是詛咒師，只要擋在他前面的，都會被他當做宣泄怒火的沙包。
「這根本就不需要我們出手。」菜菜子喃喃自語，她感覺自己好多余。
中原中也一個人好像就包圓了整個東京的攻陷計劃。
「米格爾那邊怎麼樣了？」她伸長脖子左右看看，「已經遇上五條悟了嗎？」
米格爾的鞭子擁有擾亂術式的作用，材料十分珍惜罕見，讓他來拖延五條悟的時間，是那時最合適的選擇。
但現在看到中原中也，她們又不確定了。
他們當初為什麼不讓堪稱人形天災的中原中也去對付五條悟？
去咒術高專下戰書那天，他們就交過手，事後夏油傑也想過要不要更換計劃中拖延時間的人，但想到另一件事他又放棄了這個打算。
米格爾說到底也是國外的詛咒師，礙於 立場以及武器實力，五條悟可能會放過他轉而將人拉入高專的陣營。
但中原中也不同，他是咒靈。
而且還是危害甚大的特級咒靈，五條悟不可能會放任特級咒靈在外隨意行動。
咒術高專對特級咒靈的處理手段只有，監視控制與祓除，不會再有第三種選擇。
一旦中原中也不願意低頭，他們必然會產生巨大的衝突。
「他們在那邊。」美美子指向遠處不斷傳來巨響的方向，聲勢浩大且不斷靠近。
聽起來五條悟也是動了真火，不斷想趕過來卻被米格爾拖住了動作。
菜菜子橫著手機在面前，攝像頭對准戰鬥的方向不斷拉大，「太小了，感覺很模糊。」
而且沒辦法准確對上五條悟，很可能會誤傷他身邊的米格爾。
瑰麗如璀璨星空的藍眸看過來，隔著幾百米攝像頭模糊不清的像素都震得菜菜子心頭一慌，「五條悟發現我了。」
她看了眼美美子，極力平復下心情：「走，去中也那邊。」
不影響中原中也戰鬥的情況下靠近他，他也會看在七瀨真純的份上睜只眼閉只眼護住她們。
果不其然，她們悄悄靠過去的時候，中原中也只是不爽地哼了聲。
「跑出去那麼久也不給個信……」他看了眼升到頭頂的太陽，忿忿不平：「心都跑野了，出門不打招呼、回來晚了也不吭聲……」
即便知道七瀨真純是去薨星宮尋摸不穩定因，但將近十二個小時沒有回音，怎麼能不讓他心急擔憂。
這裡可不同他們上個世界，再怎麼出格也都是重火力武器。
擁有咒術和咒靈的世界，會出怎麼多奇異特殊的能力他都不奇怪。
偏生七瀨真純要去的還是隱於咒術高專深處的薨星宮，維持著整個日本結界活了上千年的咒術師老家，危險與神秘程度可以說是呈倍數上升。
他都說要與她一起去薨星宮，七瀨真純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轉頭就扔下他自己摸去了咒術高專探查薨星宮。
污濁瘢痕在中原中也暴露在外的皮膚上蜿蜒生長，越是憤怒就越是猙獰。
中原中也此刻身上的氣勢就宛如張開了領域的咒靈，強大而肆意，無論再來多少咒術師都難以阻擋他的重力向前。
「她聯系你們沒有？」
他側頭冷聲問菜菜子，來這個世界後他們幾乎沒分開過，中原中也在這裡也沒什麼需要聯系的人，他自然就沒將手機帶在身上。
記得七瀨真純閑暇會去找菜菜子玩游戲，兩人還交換了聯系方式，她應該能聯系上七瀨真純。
或許說自知惹惱了他的七瀨真純很可能會先聯絡菜菜子，讓她幫忙探探口風看他臉色再斟酌行事。
自早上起來的時候就覺得鎖骨處的涼意消退許多，仿佛七瀨真純身處很遠的地方，連契闊之間的聯系都變得微弱和斷斷續續。
中原中也推測這莫約也是薨星宮的保護措施，就像信號屏蔽器薨星宮裡也有能屏蔽契闊的手段和結界。
「啊？」菜菜子愣了下。
中原中也嘖了聲，「算了，當我沒問。」
做錯事的人又不是他，他為什麼要主動示好問她的情況。
美美子拉了拉菜菜子的衣袖，她恍然明白，含蓄道：「暫時還沒收到夏油大人的信息。」
同樣身處咒術高專的七瀨真純自然也沒有。
中原中也眉頭緊鎖，聲音沉郁得能滴出水：「我知道了。」
出去了真就完全沒想過回來吱一聲。
「五條悟那邊有米格爾在，我先離開會，你們小心躲著點。」別他走開了會，她們就被高專的咒術師綁走了。
「好……」她話未說完，就被身後一聲巨響嚇得收住聲。
回頭望過去，神明般漠然帶有距離感的五條悟懸在半空俯視下來：「急著要去哪？」
米格爾臉色難看，衝中原中也急急道：「別走，我一個人應付不來。」
之前一直在國外飄蕩，也沒留意過日本小國所謂的最強咒術師實力，夏油傑讓他幫忙拖延時間，他就應下來了。
誰承想代價居然這麼大！
他的鞭子少了好長一部分，現在只剩下小臂長的繩鞭零散垂下，看著可憐極了。
中原中也抬眸，冷笑著挑釁：「去薨星宮。」
五條悟眼簾半垂下來，白發藍眼身上帶著神明一般疏遠漠然的氣息，神情淡淡：「那小丫頭進了薨星宮？」
咒術高專傳來的消息是凌晨時分，七瀨真純曾入侵過咒術高專的結界，重傷了高專的學生讓他們失去行動能力，但並沒有下死手。
乙骨憂太說她似乎有意要去某個地方，但忌庫和薨星宮的守衛都說沒看到有人來過，他們也就當她自知被發現不想在咒術高專久留便自行離去。
現在看特級咒靈的神色，七瀨真純莫不是還沒聯系他們？
「這跟你有關系嗎？」中原中也不接他的話。
五條悟不緊不慢道：「我可是高專的教師，那丫頭打傷了我的學生，我不應該問她要醫藥費嗎？」
中原中也莫名又詭異看他，「誰會給敵人醫藥費？」
真的會有這麼蠢的人嗎？打傷了人還會給醫藥費讓他自己去治。
「你著急去薨星宮，我也急著回高專……」五條悟聳了聳肩，似笑非笑道：「不如打個商量，你讓他別再攔著我，我帶你去薨星宮？」
中原中也沉默，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喂喂、你到底是哪一邊的？」米格爾簡直要罵人了，雖然說是咒靈，但他的契闊人還是他們的同伴，別這麼容易反水倒戈去幫咒術師。
夏油明明交代了他們要盡量攔住五條悟，拖延他回去的時間。
「抱歉了，我還是不能讓你過去。」中原中也冷靜道。
雖然對五條悟的提議很心動，但百鬼夜行計劃好的行動，他無意隨意打破。
隨意破壞計劃，最後只會落得兩頭不討好的結果。
咒術高專可不會感謝他一個咒靈，盤星教也不可能再接納叛徒。
重力的紅光大盛，身體的燥熱感加重幾分，越是使用力量熱意就會越明顯，若非月桂枝契闊，他都懷疑這熱度能燒壞他的腦子。
然而就在這時，中原中也的燥熱猛然上升了好幾度，原本壓制著污濁的月桂枝契闊顏色黯淡，幾乎不再散發涼意。
「噗、咳咳——」
鮮血自他口中溢出，半透明的怪異武器通過契闊另一個人重創了他，源自於咒力的重力術式被強制解除。
中原中也咬牙低聲道：「小鬼在薨星宮出事了。」
第65章
七瀨真純周身時刻敞開引力場，即便有人暗中偷襲她也會被引力盡數擋下。
但剛剛刺傷她的武器很奇怪，甩向她的時候，引力絲毫沒有起到阻擋的作用，任由天逆鉾長驅直入，徑直穿過她的引力場沒入後背。
樣式奇特的武器手柄上還綁著鎖鏈，伏黑甚爾漫不經心收回天逆鉾，鎖鏈被他抓在手裡另一端仍在他身上的蟲型咒靈口中，讓人看不清實質長度。
「怎麼還多了個小鬼？」他原本的計劃只是解決六眼和咒靈操術，可沒想過再多做一個白工。
想到盤星教的三千萬他又聳了聳肩：「無所謂，多一個就多一個吧。」
雇主大方送錢，他服務自然是要做好點。
七瀨真純周身的術式被強制解除，紊亂的引力場潰散，她身體不穩地晃了晃，目光移向身後：「咳咳、天與咒縛？」
躲藏在薨星宮外殿，等他們一從本殿出來就果斷出手。
伏黑甚爾懶洋洋掏了掏耳朵：「如果你說的是我這種毫無咒力的野猴子，也就是吧。」
橘眸微微渙散，她虛眯著眼睛，面前這個男人雖然也是天與咒縛，但實力跟她之前打敗的高專學生完全不在一個層次。
「你、你沒事吧？」天內理子被突然的巨變嚇到，忙伸手扶住七瀨真純。
她沒想到剛還在她面前生氣勃勃的人會被重傷，扶住七瀨真純的手上沾滿了鮮血，她咬住唇忍住想哭的懼怕心情：「別、別死啊。」
夏油傑召出虹龍擋在她們身前，沉下臉：「悟呢？」
剛剛還說會負責攔住他的人沒回來，只剩下這個男人出現在他面前。
「誰知道，被我殺死了吧。」伏黑甚爾撐了撐額，渾不在意道。
被天逆鉾貫穿了喉嚨的家伙還會活著嗎？大概率是當場就死了吧。
輕慢隨意如對待草芥的語氣徹底激怒夏油傑，收服過的強大咒靈一一被召集出來：「那你就去死吧。」
伏黑甚爾站姿閑散，看似全無防備只手裡提著剛剛刺傷七瀨真純的武器。
「小心……」她被天內理子摟在懷裡，背後靠著她的身體支撐：「他的武器能強制解除術式。」
天逆鉾強制解除術式的特殊效果只有接觸才會觸發，她輕吸口氣，胸腔肺部傳來陣陣抽痛，重新構建起引力場。
她不確定剛剛那一下有沒有刺穿她的肺。
咒術師的身體素質是非術師的數倍，即便如此肺部被刺穿，對他們來說也是極為嚴重的傷。
「你先別說話了，你流了好多血。」天內理子慌亂得差點要哭出來。
說要攔住這人的五條悟生死不知，留在薨星宮外殿的黑井美裡也不見了蹤影，甚至她還目睹了七瀨真純被暗處甩出來的武器刺中的全過程。
這怎麼能不讓她心慌害怕。
他也是來殺她的嗎？是她害得他們變成這樣的嗎？
「別慌呀……」纖細小巧的手抓住她帶血的手指，七瀨真純微白的臉上揚起安撫人的笑意：「沒那麼容易會死的。」
七瀨真純的手小得她都能輕易握住，冰涼柔軟卻止住了她心慌之下不斷顫抖的手。
她艱難地喘了口氣，語氣仍帶著些許柔軟和笑意：「我們做個約定吧，我在天與咒縛手上保住你的命，你事後帶 我去見天元？」
「別說了別說了……」恍若遺言一般的話讓天內理子眼淚大滴大滴落下來，打濕了她的手背：「我們都活下來的話，我就陪你一起去找天元大人。」
這裡是薨星宮，一定會有護衛來救他們的。
七瀨真純輕笑了聲，牽扯到傷處痛得眉皺起：「有你這句話就夠了。」
橘眸看向夏油傑他們，看似是召出了大多數咒靈的夏油傑占盡上風，但只要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天與咒縛似乎還沒動真格。
他的身體肌肉還是放松自然的狀態。
夏油傑自然也發現了這點，他臉色又難看幾分，怒氣節節攀升。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麼生氣的樣子。」七瀨真純低低咕噥了句，雙手扣在一起。
初見時被她稱作是佛祖的詛咒師，原來年輕的時候也是會生氣的人嗎？
「你要干什麼？」天內理子不安又緊張問道。
她頻頻看向夏油傑他們，他手上的咒靈一只只被消滅，顯然對付起伏黑甚爾並不輕松。
「我要試個沒用過的招式……」七瀨真純提起嘴角笑了，「但或許這是能幫我們脫困的唯一辦法？」
天內理子怔了下，「什麼？」她傷的這麼重還要戰鬥嗎？
「領域展開，質華輪轉。」
大量的咒力瘋狂傾斜而出，構築出漆黑宇宙般的景像將他們四個人盡數包裹進去。
猶如細小星粉的光亮在領域中跳躍閃爍，領域中的一切看起來美輪美奐，如夢似幻很不真實。
伏黑甚爾擊飛剪向他的手握小剪，再怎麼方便可愛的東西放大幾十倍還是會讓人感到恐懼害怕。
「領域？」他挑眉意外道：「不是御三家的小崽子居然也開出了領域？」
原名禪院甚爾的伏黑甚爾出身咒術界御三家中的禪院家，本身雖不具有咒力，但對於早已公開過的各種術式情報也了解甚多。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五條家的術式順轉與術式反轉。
術式中最強的招式就是領域，這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領悟領域本身需要很高的咒術天賦和悟性，且術式上限不夠強大的人或許終其一生都不會領悟，咒術界歷史上記載最多能開啟領域的人都出自御三家。
真沒想到，他還能遇見一個不屬於御三家的咒術師開啟領域。
扭曲不穩定的引力黑洞在領域中爆開，無害美麗的星粉飄向伏黑甚爾，他意味不明道：「你術式必中如果只有這個，還是快些收回領域吧。」
不然只是維持領域抽取的咒力就能吸干她的身體。
呆在引力場中暫時控制住傷口出血情況，七瀨真純改用引力撐起身體，艱難沉重的呼吸如擱淺了的魚：「是不是只有這個，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意味不明的話讓伏黑甚爾暗中警惕起來，夏油傑收起咒靈退後幾步，擋在她們面前微側頭：「還能堅持住嗎？」
剛剛那一下以及地上的鮮血，他都看得真真切切，七瀨真純被那把奇怪的武器刺出了重傷。
現在還要冒著風險開啟領域，在身體受傷的情況下維持領域中咒力的輸出。
「還好？能活哦。」七瀨真純故作輕松回了句。
只是再堅持一會，她自問還是沒問題的。
領域內的星粉繞著伏黑甚爾緩緩聚集起來，光帶般璀璨又美麗卻透著深深的危險性。
細小的星粉趁他不注意落在天逆鉾與咒具萬裡鎖的相接處，只一瞬間就侵蝕斷了銜接處，萬裡鎖的一段滑落下來被蜂擁而上的星粉覆住。
短短十秒，萬裡鎖露在外面的鎖鏈就斷裂坑窪、潰散粉碎。
「力場構成的領域……」伏黑甚爾抵住嘴角處的傷疤，舌頭頂了頂口腔：「咒術開發研究是花了好一番功夫？」
可惜他的天逆鉾就是專門克制這種情況的咒具。
作為一把專門應對刺殺術師的咒具，它的特殊效果是強制解除術式效果。
天逆鉾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可以用在所有的術師和咒靈身上，除了買進來時價格太貴沒有什麼弊端。
「是啊、研究了好長時間呢。」十幾年時光，撓禿了無數個異能研究者的頭，才為她定制打造了引力異能的開發、構建、發展方向。
這點她倒是從沒打算否認。
除卻外表美麗無害的光帶星粉，伏黑甚爾還能感覺到周圍空間的不穩定，怕是他走出腳下的方寸之地，領域裡隱藏亂序的引力就會展開黑洞將他卷進更深層。
通過靈感的感知躲過悄然出現在身側的引力黑洞，巨大的吸引力瞬間卷入吞噬鎖鏈，連掛在他身上的蟲子咒靈都差點被吸進去。
伏黑甚爾拍了拍咒靈的頭，它自覺吐出全部鎖鏈卷縮起身體自保。
他惡劣地提了提嘴角：「只要再殺你一次，領域就會自動解除吧。」
將源頭解決處理，自然不必再為領域的必中效果苦惱。
萬裡鎖雖然沒天逆鉾貴，卻是伏黑甚爾為了配合天逆鉾使用專門拍回來的咒具。
「自然不是……」七瀨真純放松地往後靠靠，「我准備叫幫手了。」
頸側的荒霸吐契闊燙得如小針在刺，她腦袋痛得突突直跳，隱約明白是因為她受傷虛弱，無法再維持契闊的平等和諧。
當一方強過另一方太多時，平等契闊會不自覺開始轉變為主從或是依附。
她現在的狀態雖然還不至於差到要被荒霸吐契闊壓制，但中原中也莫約已經感受到她的位置了。
巨大的黑洞在她身後張開，昏暗狹長的通道在黑洞裡延伸不見盡頭，漆黑深沉的人影逐漸靠近，越靠近領域便越能感受來人身上的怒意和咒力威壓。
夏油傑神色凝重，低聲問：「你說的幫手，到底是什麼？」
那裡面出來的怎麼看都不是普通的家伙，他不會解決了天與咒縛反過來對付他們吧？
七瀨真純低笑了聲：「是來救我們的大好人啦。」
皮鞋在黑洞口頓了下，中原中也跨出最後一步，輕嗤了聲：「這話可不敢當。」
七瀨真純在空間混亂的薨星宮被刺，刺傷她的咒具還附有特殊效果，導致中原中也在百鬼夜行中也受了重創。
索性特級咒靈天然便能使用反轉術式，天逆鉾拔出去後他便治好了身上的傷口。
鈷藍眼眸垂落在她身上，剛還繃緊的神色一變，中原中也臉色難看：「怎麼傷這麼重？」
悠于 2023-11-18 12:02
第66章
「把她給我。」
天內理子下意識抱緊了懷裡呼吸漸輕、臉色發白的七瀨真純，強撐起氣勢問他：「你是誰？妾身可不會將她交給紋奇怪圖案的怪人。」
莫名其妙出現在她們身邊，看著還不像個好人，她怎麼敢隨便把人交給他。
中原中也臉色冷下來，聲音中壓抑著怒氣：「給我，我能救她。」
反轉術式難以用在外人身上，但七瀨真純不同，她與中原中也之間有特殊的聯系契闊，並不算是外人。
也是他及時治好了傷口，荒霸吐契闊強勢壓制她的同時也在維系她的生命。
「中也……」
七瀨真純動了動，忍耐著傷口與缺氧帶來的痛苦，提起嘴角：「來得好快啊。」
天內理子愣愣松開她，只見中原中也將手放在血肉模糊的傷口處，原本猙獰恐怖的傷口愈合生長、慢慢合攏起皮肉，她蒼白的臉色這才緩和些許。
伸手摸了摸她汗濕的額，中原中也沒好氣道：「心髒都差點被捅穿了還笑。」
差點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被人殺死，還在重傷的時候展開領域……
「等我解決了他再來解決你。」中原中也彈了下她腦門，冷哼一聲站起來。
瞬間冷厲下來的目光落在伏黑甚爾身上，「就是你偷襲重傷這小鬼的吧？」
伏黑甚爾挑眉意外道：「你是咒靈？」
明顯不是主從關系的情況下，他們看起來感情很不錯。
中原中也冷嗤一聲，算是回答他的問題。
「是啊，誰叫她要站在星漿體身邊……」伏黑甚爾隨意應下，語氣輕慢仿佛只是順手而為，並不值得惦記上心：「搞不清那小丫頭的術式，我只好先一步解決她了。」
「實力不如人，被殺了也不奇怪吧？」不管偷襲還是正面攻擊，只要手段有用就好。
「哈——」
中原中也氣極反笑，「那我在這裡殺了你，也只能說是你注定今天要留下小命？」
伏黑甚爾輕佻地笑了下：「你可以來試試啊。」
人與人之間，不就是殺與被殺的關系嗎？
能自主交流的咒靈他還是第一次見，不過不管是什麼咒靈只要殺了就好。
中原中也冷哼一聲，閃身出現在他上方狠狠劈下，天逆鉾抬起架住，勁瘦的腰旋起側踢揮拳猛攻，強勢到密不透風的攻勢單是看著都讓人不敢大聲喘氣。
「那個人竟然是咒靈……」若非伏黑甚爾點破中原中也的身份，夏油傑甚至沒看出他的本質。
要知道他的術式可是咒術操術，本該最熟悉咒靈的咒術師。
中原中也實在太像人類，本身的氣息與領域又極為契合。
七瀨真純的領域認可他們的契闊，領域中璀璨的星粉光帶仿佛能為他所用，順著他的心意一同進攻。
疾風驟雨般的攻勢逼得伏黑甚爾難以還手，但他絲毫不慌耐心等待合適出手的時機。
特級咒靈的實力是很強大，領域中的必中效果也讓人心痛，他的咒具都是價格不菲、有市無價的好東西，若是都折在這裡這單生意就做虧了。
造型怪異的天逆鉾被伏黑甚爾用得輕松自如，擋住一下下的攻擊：「那小丫頭看起來要不行了。」
中原中也眉頭擰緊，他接著道：「沒發現嗎？你在領域中使用的力量越強，她的氣息就越弱，雖然不知道你們是怎麼回事，但她看起來堅持不了多久了。」
「她的傷勢我知道，不需要你這個下手的人多嘴。」
七瀨真純的傷口是他用反轉術式治療過的，身體上的貫穿傷即便有反轉術式也做不到立刻恢復，但也不至於像他說的那般會立刻死去。
「真的嗎？」伏黑甚爾意味不明地諷笑，「你不妨回頭看看她的樣子，她可不像是被反轉術式吊住了命。」
他是什麼意思？
中原中也心神一晃，眼角余光瞥了眼身後，愕然發現七瀨真純靠在天內理子身上，雙眼半闔，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異樣的潮紅。
「真純。」
暗沉的血液自眼下的傷口溢出，剛趁著他分心，天逆鉾往他太陽穴直貫而去，中原中也險險避開仍被劃傷了臉。
強制解除術式的特殊效果對術式是接觸操縱重力的中原中也很不利。
中原中也煩躁地嘖舌，這家伙不解決他沒法安心治療七瀨真純。
伏黑甚爾甩了甩天逆鉾上的血跡，略帶可惜又興味打趣：「咒靈還會心疼人類？」
以人類負面情緒誕生出來的咒靈，天然就抱著憎惡人類、攻擊人類的本能。
沒想到這只咒靈竟然還會心痛人。
伏黑甚爾暗諷，咒靈難道也會懂愛？
「我不想浪費時間了。」中原中也沉下聲，七瀨真純的狀態不容他再猶豫。
伏黑甚爾挑了挑眉，表面不以為然卻暗中提高了警惕：「哦？」
他的氣息跟之前不一樣了。
中原中也扯下手套露出手背上的眼點污濁瘢痕，拳頭用力握緊，冷漠的神情染上一絲神性，補上那時沒說出的最後一句話：「污濁，勿復吾之蘇醒。」
周身的污濁瘢痕鮮活起來，代表著人性理智的鈷藍色消失，只余下一片空白暴虐。
如遠古巨獸的嘶鳴吼叫，中原中也氣息暴漲數十上百倍，渾身散發著駭人強勢的咒力威壓，漆黑的重力球懸浮在他身旁。
被中原中也目光鎖定的瞬間，危機感油然而生，伏黑甚爾不敢再輕看他，取出游雲抽飛重力球。
沉重如山岳的力量壓得他手臂發麻，若非游雲材質特殊，怕是攻擊的瞬間就會被重力球摧毀。
「這才是特級咒靈的本性？」與人類相似的外表鮮活掩蓋本身，偽裝出人類的樣子，被逼急了才會露出真正的形態。
倒像他印像中咒靈會有的樣子。
被抽飛的重力球落入星粉光帶群中，柔軟輕和圍染上一圈亮色，為它附加上侵蝕咒具、咒力的領域效果。
加持過的重力球勢無可擋襲向伏黑甚爾，游雲不過接觸了一下就被侵蝕扭曲短了一截。
伏黑甚爾不自覺黑下臉，這才是他剛剛不願意拿出游雲的原因，這把價值五個億的咒具是他花光了身家買的。
萬裡鎖損壞他還能接受，但天逆鉾和游雲的價格跟萬裡鎖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損壞了就不是三千萬能修好的。
他忍不住看向七瀨真純：「那不是你的領域嗎？對他的攻擊獻什麼媚。」
躺靠在天內理子懷裡的七瀨真純含糊笑了聲，頸側的荒霸吐契闊熨燙壓制著她，想要將她磨伏讓她臣服在契闊之下，將平等的契闊轉為主從的關系。
但同時荒霸吐契闊又在拉扯著她的神智，不讓她就這麼睡過去。
「中也是我的，我也是中也的……」
在她的領域裡中原中也可以放心開啟污濁，不會因為過度宣泄力量而死去，逸散在領域中的咒力回流到她身體繼續維持領域的運轉。
豐沛強大到暴虐的咒力通過契闊補充到中原中也身上，反轉術式下意識運轉，不斷治療不斷補充又不斷宣泄力量。
七瀨真純領域的特殊性在他們同時用出最強的招式時，維系咒力運轉會自然形成一個完整的閉環。
她兩頰泛紅，低低咳了兩聲，微笑道：「想等我咒力消耗殆盡再離開領域，你是打錯主意了。」
伏黑甚爾臉色難看，「虧了。」
他最初拿三千萬的時候，可沒預計上這麼麻煩的人。
現在不僅天內理子沒殺死，就連他原本的咒具都受到不同程度上的傷害，接下這次懸賞真是虧大了。
伴隨著嘯聲飛撞而來的重力球，一個接著一個，逼得伏黑甚爾不得不一直挪移閃躲，他不斷閃躲的同時開始接近中原中也。
肉•體鍛煉開發到極致的天與咒縛，伏黑甚爾拼著舍去一條手臂，提速靠近中原中也，天逆鉾直直刺入他的前額貫穿頭顱。
「呃……」中原中也動作僵直停下，高舉著重力球的手頓住，一切都像是戛然而止般。
為防沒有徹底殺死他，天逆鉾拔出來前還特意轉了圈，暗沉的血液噴濺而出。
「咳咳……」七瀨真純劇烈地咳嗽，混雜著內髒碎片的血液大口大口吐出。
她卻因此徹底清醒過來，勾起手指指揮著領域中細小的星粉化作咒力填補中原中也的傷口。
與此同時光帶纏繞上伏黑甚爾的身體四肢，中原中也眼眸裡的鈷藍回來，他冷靜落下手中凝聚了大量重力因子的重力球。
七瀨真純的領域再也維持不住，同一時間崩碎潰散。
領域解除，他們回歸現實空間，「這裡是咒術高專？」天內理子神色恍惚，回頭看向進入高專必經的筵山山麓中一排排高聳矗立的鳥居。
他們居然打敗了詛咒師，平安離開薨星宮回到高專的結界裡？
「我還以為我們死定了。」她聲音中漸漸染上泣音，轉眸看見懷裡受傷最重的七瀨真純，頓時慌了：「給她找醫生啊！」
「她流了好多血……快給她找醫生治療啊！」
夏油傑臉色一凜：「我聯系硝子過來。」
他目光掃了一圈，這裡正是他們最開始遇見天與咒縛的位置。
地面上都是戰鬥的痕跡和血跡，五條悟卻不見了蹤影。
「把她給我。」中原中也緩緩走過去，低聲道。
經過方才的戰鬥，他的臉上、身上沾滿血跡與些許尚未愈合的傷口，神色平靜中帶著些冷淡，絲毫不見失去理智時那瘋狂的暴虐氣息。
天內理子怔了怔，忐忑又擔憂微松開人：「你會治好她的吧？」
中原中也垂眸將七瀨真純接過自己懷裡，輕軟的身體如羽毛般停在懷裡，雙眼緊閉眉心輕蹙，呼吸輕得仿佛下一瞬就會消失。
「有刀嗎？」他徑直問夏油傑。
夏油傑沒明白他的意思，但想到他在意保護七瀨真純的舉動，應該不會輕易對她下手，左右思慮還是遞了把短刀給他。
「你用刀干什麼？」他不禁問道。
刀刃劃開掌心，滴滴答答落下的血滴在七瀨真純輕抿發白的唇上，順著唇縫滲入其中。
中原中也淡淡回道：「救她。」
第67章
逐漸靠近的腳步聲嚇了天內理子一跳，她惶惶回過頭，只見滿頭滿臉都是血，神色怪異不自知的五條悟停在他們身後。
那種癲狂帶著神明冷淡的疏離感讓她害怕。
這跟她認知中的五條悟不一樣，她不自覺往後躲了躲：「你、你沒事吧？」
跟七瀨真純一樣出了很多血，但似乎除了神情奇怪了點，身上並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
五條悟含糊不清地應了聲，鑽藍色眼眸掃了中原中也他們一眼，隨意又輕快道：「啊、我還好。」
被伏黑甚爾捅穿的傷口痊愈只留下一道代表受過傷的痕跡，細碎的額發落下來遮擋干淨，看不出一絲異樣。
「那個術師殺手呢？」他去薨星宮和盤星教都轉了圈，沒找到人又回到咒術高專。
他現在很興奮，一種急欲戰鬥發泄、施展此前沒用出過招式的衝動充盈心間。
「我要找他再打一次。」五條悟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上揚帶著近乎亢奮的異樣感。
天內理子往後蹭了蹭，拉拉夏油傑的衣擺，小聲道：「夏油，你說五條他是不是……」
被打壞腦子了？他現在看起來真的很不對勁。
夏油傑安撫地拍拍她，「他沒事。」
比起才跟他們認識沒兩天的天內理子，夏油傑對摯友要更了解些：「悟，你能使用術式反轉了？」
他這幅興奮激動、想要切磋戰鬥的狀態，他再眼熟不過，那是五條悟手癢想動手的表現。
不過天內理子說他狀態奇怪，倒也不是完全不對。
起碼就他看來，五條悟現在已經不算是單純的興奮，而是亢奮到咒力都要蓬勃爆發的感覺。
「是啊，術式反轉和順轉我都能用了。」五條悟興奮笑道。
甚至他還在生死一線中領悟了反轉術式，治愈了伏黑甚爾給予他的致命傷。
「那個術師殺手呢？」他又重復問了遍，他想起曾經在哪見過他了。
被禪院家視作廢物、恥辱，擁有天與咒縛的強大肉•體，身體裡沒有一絲咒力，堪稱是極罕見的無咒力體質。
「被他們解決了。」天內理子小心探出頭，指了指身後。
六眼自然落在他們身上，瑰麗璀璨的雙眸看穿了他們，五條悟意味深長地拖長聲音：「咒靈和咒術師的契闊，你是想當她的主人？」
就像咒術師收服咒靈一樣，兩人相安無事的時候他們身上的契闊平等互利，而一旦哪一方實力氣息弱下去，源自於舊時代的契闊就會催促著本體吞噬收服對方。
「我們是搭檔。」中原中也冷淡回答他。
他不打算趁人之危用契闊壓制七瀨真純，也沒想過讓她成為他的附庸。
「而且我可沒聽說，咒靈能反過來收服契約人類。」
五條悟摸了摸下頜，「別的咒靈和人類不行是因為他們沒想過這麼做。」
人類收服咒靈是為了借助它們的力量，強大自身的攻擊。
但咒靈收服人類……
說實話，除非是特級咒靈，低等級的咒靈完全不會去想這樣的事，而高等級的咒靈本身對人類的厭惡與實力也不會讓他們將人類留在身邊。
不過五條家關於幾百年前，咒術全盛時期曾有過記載，特級咒靈收服人類的記錄，只不過並非是咒術師。
「你們也挺有意思的，咒靈居然會自稱是咒術師的搭檔……」五條悟眉飛色舞，帶著點越線、過度探究的興味。
「作為咒靈你自然不可能跟她有什麼血緣關系，就算之前有什麼約定也大可以在她快死的時候看著她慢慢死去。」
但他卻沒有這麼做。
作為一只咒靈，沒有任何束縛情況下甘願護持咒術師，甚至用反轉術式為她治療。
是愛？還是獨屬於他們的羈絆？
「你該不會是……」
目光落在他們相似的眉眼上，五條悟瘋狂挑事：「被她馴服了吧？」
中原中也垂眸神色冷淡，「我跟她之間的事與你無關吧？」
過度亢奮的精神讓五條悟難以壓下興奮好奇探尋的興致，突然間領悟了反轉術式的感覺很奇特，就像大腦被刷新重置，精神通明、視野開闊到了另一個層次，只一眼就能看穿曾經無法輕易看穿的景像。
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身上特殊的契闊也是，紅藍兩色的咒力特性相似，都是力場操控，但咒力屬性卻完全相異很難融合。
這樣情況下形成的契闊，一旦一方弱勢，契闊就會反過來侵蝕壓制，試圖馴服對方。
但是中原中也卻沒有這麼做，這是為什麼呢？
「悟，是他們救了我們。」夏油傑皺眉打斷他的話，不管怎麼說剛剛都是他們保護了天內理子，甚至為此受了重傷。
五條悟低低切了聲，不情不願收回打探的心思。
「我們直接進去找硝子，反正他們的咒力已經觸發高專內部的結界。」該知道的人都會知道，就沒必要惺惺作態留在這處等他們下來探查了。
夏油傑略顯猶豫，這明顯不符合規定。
沒經過通報擅自闖入咒術高專，甚至領著特級咒靈大搖大擺進去，被夜蛾正道知道他們肯定又會受罰，但……
他輕嘆了口氣，溫和笑道：「走吧，我們進高專。」
七瀨真純的傷勢經過反轉術式治療仍不見好轉，還是要找家入硝子檢查一番才合適。
反正他們都攔下了星漿體與天元融合，也不差添上將外人帶進咒術高專會受到的懲罰。
「等、等等……」天內理子左右看看，緊張問道：「黑井呢？你有在薨星宮看到她嗎？」
從出來到現在她都沒看見黑井美裡，她很擔心黑井會正面遇上伏黑甚爾。
五條悟抓了抓散亂的白發，隨意道：「她受了點傷，我將她送去硝子那裡了。」
一進薨星宮便看見黑井美裡生死不知地倒在地上，背上一道巨大的傷口不斷往外流血，五條悟領悟的反轉術式並不能用以治療他人，他便將人送去家入硝子處治療，現在莫約已經處理好了。
天內理子松了口氣，轉念又擔憂起她的傷勢。
……
一路進入咒術高專，他們遇到了好幾撥來探查的人都被五條悟一一打發走。
最後甚至驚動了已經升任咒術高專校長的夜蛾正道，看著他們的傷勢和眼神忐忑不安的星漿體，他終是嘆了口氣讓他們先去調整休息。
咒術界高層那邊他會負責解釋應付，當然必然時刻五條悟也會出動五條家說情。
天元與星漿體最佳的融合時間已經錯過，藏身於薨星宮的天元閉關不見任何人，默默等待消化身體上的轉變。
保護星漿體的任務會在咒術高專內出了岔子是誰都沒想到的，天元的結界能檢測到陌生咒力的入侵，卻不會對無咒力的人有一絲防備。
結界術並非是萬能的，不可能預計到方方面面。
建立任何結界咒術都會有束縛，只不過結界的代價和漏洞遠小於實際成效因而被所有人默認接受。
中原中也抱著七瀨真純，一路跟在他們身後，污濁狀態下的瘢痕消失隱去，外型與普通少年相差無幾的他無人看出真實身份。
僅有夜蛾正道被夏油傑拉到一旁悄悄交代了幾句，他嚴厲的目光掃過來，頷首示意明白，他要先去處理星漿體融合失敗的後續。
懷裡的人一動，中原中也頓時察覺，低頭問她：「醒了？」
睫羽輕顫幾下，緩緩睜開露出晚霞雲彩般的橘紅眼眸，她小聲咕嚕一聲：「睡舒服了，自然就醒了。」
「我沒事了，中也放我下來吧。」她勾了下嘴角，語氣輕松明快。
垂眸淡淡看了她一眼，中原中也不理會她的話：「醒了也給我等著，現在去找人給你看看傷口。」
「我已經好了哦？」她眨眼兩下，京都腔軟聲輕語：「中也不是幫我治好了嗎？」
中原中也嗤笑了聲，「我可沒那麼大本事能治好真純大人。」
瞞著他偷跑出去，還受了那麼重的傷。
天知道，他穿過引力黑洞進入七瀨真純領域看到她頻死的樣子，差點嚇得心髒停拍。
七瀨真純縮了縮脖子，不敢接他的話。
橘眸偷看他幾眼，自下而上將中原中也的下頜線與臉側清晰映入眸子，漂亮的鈷藍色平靜看向前方，完全看不出生氣的樣子。
但她一要開口，中原中也就會不冷不淡地堵她幾句。
總之就是說什麼也不會放下她。
「中也是生氣了嗎？」最後她還是小聲直接問他。
雖然中原中也一直不說，但那副跟平時截然不同的樣子明顯就是在生氣，而且不是一般二般的生氣，而是很生氣。
「我哪敢跟真純大人生氣。」中原中也就差明著將不爽和生氣寫在臉上，臉色難看到走在他們前面的天內理子都忍不住加快步伐遠離他們。
被天逆鉾從背後貫穿身體，傷及重要的髒器險些將小命交代出去，只是離開一會就受了這麼重的傷，他怎麼可能不生氣。
但在跟七瀨真純生氣之前，還是應當先讓咒術高專的人看看她的傷勢，他的反轉術式只能應急治好她表面的傷止血，對於內裡的情況尚不清楚。
在此之前，他也從未用過治療類的手段，不好判斷七瀨真純的傷勢。
只能隱約看出來，她現在還沒脫離危險。
最明顯的標志就是，中原中也鎖骨處的月桂枝契闊還是一副萎靡淺淡的樣子，原有的沁涼自然氣息淡到幾近消失。
他現在壓根沒空跟她爭論生氣，她扔下他獨自探查薨星宮的事，七瀨真純的傷勢才是他最關心的。
但見她明知道錯了還不反省，中原中也還是沒忍住不輕不重堵了她幾句。
第68章
「就是這孩子嗎？」眼角帶著淚痣的漂亮少女拿起掛在椅背的白大褂套上。
她才幫黑井美裡處理完傷口，還想去薨星宮找夏油傑，倒沒想到他們自己來找她了。
眸光掃了眼五條悟和夏油傑，有血有傷但看起來能跑能跳，與虛弱得被人抱在懷裡的少女一比，傷勢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手指取出唇邊含著未點燃的女士細煙，放在桌上，她眉眼輕抬：「人抱過來我看看。」
中原中也依言上前，低聲道：「拜托了，醫生。」
夏油傑露出些許意外之色，並沒有說什麼打斷他們。
「醫生，我的傷已經治療過了……」
軟綿的京都腔說話時都帶著揮之不去的上揚尾音，七瀨真純抬眸看她，臉上揚起討好的笑意。
她的傷已經被反轉術式治好了，就不用再麻煩咒術高專的醫生了。
家入硝子隨意點頭兩下，戴上手套：「好，我知道了。」
漂亮傲氣的小臉微僵，蒼白虛弱的臉色讓七瀨真純看起來可憐又可愛，她不甘又說了句：「醫生，我真的好了哦？」
家入硝子自顧准備著工具，閃著寒芒的針頭和大袋補充營養的輸液，還有一些不知道要用作哪裡，但看著就讓人心慌的小剪子、小鑷子等一系列醫療工具。
她輕笑了聲，眼角下的淚痣襯得她相貌嫵媚俏麗：「只是例行檢查，要是用不上這些，我會留給夏油他們用的。」
這看起來可不像例行檢查。
七瀨真純苦著臉往中原中也懷裡縮了縮，討饒喊他幾句：「中也、中也，快幫我跟醫生解釋，你已經幫我把傷治好了。」
中原中也垂眸看她，嗤笑一聲：「你怕了？」
他還不知道七瀨真純會怕看病打針，連受傷都不怕的小鬼居然會怕看醫生，這簡直可以升為他的年度笑話。
七瀨真純微正了正神色，反駁道：「不是害怕，只是覺得傷好了還看醫生，很浪費醫療資源。」
想想這麼說好像不夠說服力，她又補充了句：「而且高專的醫生也很忙吧？」
就不要浪費時間在她這個已經治好了傷的人身上吧？
「現在還好，護送星漿體任務期間我都在隨時待命，不會很忙。」家入硝子看好戲般解釋了句。
七瀨真純頓時慌了，她忙道歉討好道：「中也，我知道錯了，能不能……」放過她。
「知道錯了啊……」
中原中也眼簾半垂下來，寶石鈷藍的眸光落在她身上，考慮般沉吟半響。
橘紅眸亮了亮，她期待地看向中也中也：「我真的知道錯了。」
「不能。」中也中也哼笑了聲，徑直拒絕了她。
「醫生，這小鬼就拜托你了。」他毫不猶豫道：「請務必給她一個深刻的教訓。」
家入硝子舉著小剪子開合兩下，笑吟吟地干脆應下。
她覺得五條悟他們領過來的入侵者還挺有意思的，他們看起來關系很親密。
「中也中也中也……」
七瀨真純慌得連聲喊他，就差手腳並用抱住他不肯撒手。
傷口明明都治好了，為什麼還要檢查？
「給我松手……」中原中也彈了她一個腦嘣，「你還是小孩子嗎？」
只是例行檢查，有什麼好害怕的。
七瀨真純抱住他的脖子，縮在他頸側，甕聲甕氣道：「就這麼檢查可以嗎？」
咒術師應該有些特別的手段能咻地一下檢查完畢？
家入硝子若有所思地看她，緩緩道：「你的傷口在背後吧？檢查是要脫衣服的。」
她真的是害怕打針或是醫用小剪刀嗎？
「讓他握著你一只手總可以吧？」一旁看了半天好戲的五條悟突然出聲。
七瀨真純愣了愣，抬眸看了眼中原中也，支吾道：「中也，可以嗎？」
中原中也不耐煩地嘖了聲，動作卻很小心輕柔將她放下，「你該問醫生可不可以，不是問我。」
雖然不知道她在怕什麼，明明上個世界也受過傷住院，但她要真想他留下，他就留在這裡陪陪她。
「醫生，可以嗎？」七瀨真純軟軟叫了她一聲，語帶懇求之意。
家入硝子無所謂點頭：「只要你不介意。」
七瀨真純松了口氣，揚起粲然的笑意：「謝謝你，醫生。」
不動聲色將她的神色變換收入眸中，家入硝子轉頭開始趕人：「他可以留下，你們還不出去？」
在她的治療期間留下一個人已經是她今天一時興起，夏油傑和五條悟這兩個破壞大王非治療期間嚴禁進入她的醫療室。
……
醫用小剪刀剪開七瀨真純身上的校服，血肉模糊的傷口即便治愈了也粘連著皮肉，不能硬扯下來，只能用溫水慢慢化開擦拭。
七瀨真純當時情況危及，中原中也沒空也做不到清理傷口後再使用反轉術式，強行愈合起來的皮肉中混入了衣物的碎片與砂石，需要一點一點挑出來。
中原中也握著她的手，雙目被繃帶一圈圈裹纏起來擋住視線，失去視線後其余的感官變得格外靈敏，剪刀剪開衣服的聲音、家入硝子擦拭扯開黏連部分的撕扯聲、七瀨真純痛得小聲喘氣的嗚咽……
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腿，想挪遠一點又被七瀨真純突然用力的手抓緊。
「不、不用抓那麼緊，我又不會跑。」他低聲咕噥了句。
綿密緩慢的疼痛感猶如軟刀子磨肉，一點一點折磨人，她痛得額上布滿冷汗，咬緊牙關連回中原中也話都不敢。
家入硝子處理傷口的動作一頓，她瞥了眼他們淡淡開口：「你不要亂動，她就不會亂動。」
「這孩子的痛覺神經是常人的好幾倍，怕痛也是正常的。」
即便檢查過後發現七瀨真純的實際年齡其實比她還要大，家入硝子還是習慣這麼稱呼她，畢竟她看起來就是很小一只，輕易就能圈進懷裡的大小。
性格也像小孩子一般咋咋呼呼，害怕看醫生。
不過……
她剛剛不願意中原中也離開，恐怕並不單純是因為害怕獨自看病治療。
中原中也愣了愣，下意識轉頭看向身側，卻忘了他眼上還纏著繃帶什麼都看不見。
「啊、對了……」家入硝子像是想起了什麼，淡淡補充道：「她對麻藥不耐受，隨便用麻藥可能會影響她的感官體質，我剛剛沒給她注射麻藥。」
刻意鍛煉出來優越於常人數倍的體質對麻藥不耐受也不奇怪，只是受傷治療的時候會特別難熬。
「呃……」中原中也沉默，他反手將七瀨真純的手包進掌心，「忍不了就叫我。」
七瀨真純痛得眼睛虛眯，汗自她額角流下來落入眼睛，她強撐起笑意：「叫中也可以幫我痛嗎？」
「可以咬我。」他淡淡回道：「咬住什麼東西的時候會沒那麼痛吧？」
七瀨真純笑出聲，拉扯著處理了一半的傷口，痛得倒抽一口涼氣：「那咬住毛巾就好了吧？」
她要是真痛得厲害咬住中原中也，不得把他肉都咬下來。
中原中也低應了聲：「咬不動我你可以咬毛巾。」
「哇哦——」
七瀨真純感慨了聲，「中也對自己這麼自信嗎？」
是完全不怕她咬傷他，還是覺得那點小傷算不得什麼。
中原中也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你可以親自試試。」
「中也大人大氣，那我就不客氣了。」七瀨真純虛偽地吹捧了句，扭頭一口咬住中原中也的肩膀，她有多痛就咬多用力那種。
她可記仇了！
中原中也剛剛戲弄拒絕她的話，她在心裡記著帳。
「你牙口還挺好。」
中原中也眉毛抽了抽，並沒有躲開她的動作。
「唔唔。」七瀨真純含糊應了兩聲。
被繃帶裹住的眼睛挪移了下，左手包裹住七瀨真純的拳頭，肩膀處傳來絲絲疼痛，不重卻讓人難以忽視。
中原中也微微走神，他記得七瀨真純好像是有虎牙的吧？
是那兩顆虎牙咬人的時候嵌得最深嗎？但好像也不是很痛，比起痛更多的是不自在。
清淺帶著淡淡香氣的呼吸落在他頸側，中原中也隱約感覺身體的燥熱好像上升了幾個層級，燒得人腦子暈乎胡思亂想。
「你們都沒看過傷口對吧？」默默吃了幾噸狗糧的家入硝子將傷口處理好，用反轉術式重新治療了一遍，恍若不經意地開口。
七瀨真純眨眨眼，疑惑地抬眸看她，咬住中原中也肩膀的口忘記松開，「唔？」
蔥白微涼的指尖落在她背後劃過，她輕打了個顫栗，往中原中也懷裡拱了拱。
「怎麼可能看過啊。」七瀨真純傷口的位置不方便查看，當時情況也緊急他簡單治療了下就去應對伏黑甚爾，壓根沒留意傷口愈合後有什麼異樣。
「上面有只黑色的獸……」家入硝子從衣櫥中拿出備用的白大褂披在她身上，不緊不慢提道：「跟她頸側的契闊紋路很相似。」
只不過動作稍有不同，趴伏盤踞在傷口處的黑獸將一截月桂枝護在懷裡，本該存在於兩個人身上的契闊在七瀨真純的背上纏繞相依在一起。
中原中也不自覺皺眉，「那對她會有什麼傷害？」
他始終無法放下對荒霸吐的戒備，那封印在他身體深處的暴虐黑獸。
若非夏油傑當初說契闊紋路是他們的像征體現，他也不可能輕易放下探究的心。
家入硝子搖了搖頭，旋即想到中原中也不是五條悟，眼睛被繃帶纏住就是真的看不見了。
「對她沒有，只能說是她身上的契闊更加牢固了。」
中原中也剛松了口氣，她又補充了句：「但是對你有。」
「什麼？」他怔了下，有什麼想法自腦海一瞬間閃過。
「她剛剛死不松手，不是因為她離不開你，而是你不能離開她。」
第69章
誰能想到，締結了契闊的兩人，一個生龍活虎一個奄奄一息，實際上卻是看似健康無事的一方情況更危急。
七瀨真純的蒼白虛弱是替中原中也承受了部分代價，臉色雖然難看，但還不至於會死去。
倒是中原中也，他身上異樣的高溫若非他是咒靈，恐怕早就被長時間的過熱燒壞大腦。
「你身上有股自己都無力控制的力量隱藏在身體深處……」
家入硝子手指夾起女士細煙，無名指敲了敲桌面，徐徐緩緩、不緊不慢道：「你清楚它的存在，甚至釋放過它吧？」
中原中也點頭，他露出一絲不解：「污濁狀態不是已經解除了嗎？」
天逆鉾有著強制解除術式狀態的效果，被天逆鉾刺中的瞬間，中原中也的污濁狀態自然解除、理智回歸，本以為事情就這麼過去。
不想家入硝子直言他現在的狀態並不穩定，也正是污濁解除後的躁動不穩才導致了七瀨真純的虛弱。
「你把那股力量叫做污濁嗎？」家入硝子若有所思，「它會侵蝕你的神智，支配你的身體、使用你的力量，就像揮之不去的陰影，這點或許五條會看得更清楚。」
當然七瀨真純應該也多少知道些。
她甘願為中原中也承受代價，就代表她肯定是知情並且主動引導了什麼。
「剩下的我來跟中也解釋就好了。」七瀨真純套上白大褂，扣好扣子。
抬起膝蓋壓在中原中也腿上，她直起身幫他解開臉上的繃帶，「那時候我受了重傷，正常來說體力和咒力都不足以支撐我一直展開領域，但是污濁狀態的中也在領域中宣泄出來的咒力會補充回流到我身體。」
輕巧的身體微微傾斜，刻意將身體的部分重量壓在他腿上，中原中也手往後一撐，下意識躲了躲又被七瀨真純壓住後頸撈了回來。
「因為契闊的原因，中也咒力不足的時候會從我身體裡汲取咒力……」她垂眸彎了下嘴角，語氣溫軟輕慢：「也就是當我的領域和中也的污濁狀態同時觸發，會形成一個咒力的循環閉環。」
中原中也不會因為污濁狀態下，咒力宣泄過度透支身體，她也不會因為咒力不足，無法長時間展開領域。
但中原中也不可能不解除污濁狀態，一旦他解除污濁狀態，七瀨真純就無法維持領域。
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也不可能一直維持那種狀態。
「那把武器解除了中也的污濁，也打破了我們之間的平衡……」
繃帶一圈圈落下來堆在中原中也身周，冰涼的手落在他眼睛處等他適應了光亮才挪開。
藍眸睜開後第一時間映入他視線中的七瀨真純，垂眸俯視他，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無奈溫馴，濃密纖長的睫羽輕顫兩下，他恍然明白那次七瀨真純為什麼會碰他的眼睛。
「中也應該沒注意吧？」她緩緩眨眼，揚起擔憂又無奈的淺笑，好似星光無限落入那雙綺麗的橘紅眼眸，美得讓人心醉神迷。
胸腔中的心跳一下一下加重，心跳聲大得仿佛是在耳邊響起，中原中也略略失神，眼中只看到了她蒼白沾染上幾縷血絲的唇瓣。
「那個殺手受了重傷後還用三截棍劃開了我的領域，逃進引力黑洞中。」現在人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中原中也含糊地應了聲，抬手用指腹擦了下她的眼角：「你剛剛哭了？」
眼睫毛上沾著水珠，多眨兩下就會掉下眼淚來的樣子。
「誒？」七瀨真純忙伸手擦了兩下眼角，「沒有哭，這只是汗而已。」
中原中也低低應了聲，掐著她的腰把人舉起來，扭頭看向家入硝子：「也就是說，我一旦跟真純分開，污濁就會再次爆發對吧？」
而這次甚至不會再有天逆鉾為他解除術式狀態，畢竟天逆鉾已經在剛才的戰鬥中泯滅於重力球，這個世界大概也再難有第二把這樣的武器。
家入硝子饒有興致點頭，「是啊，你們打算怎麼辦？」
七瀨真純雙手扶在中原中也肩上，茫然喊他：「中也？」
中原中也勾起唇，意味不明哼笑一聲：「正好，我還擔心這小鬼又不打招呼到處亂跑。」
「中也你就想到這個嗎？」她不敢置信睜大橘眸，「現在是你的身體危險了啊。」
「是我沒錯……」
中原中也無所謂點頭，「所以你下次還敢跑嗎？」
七瀨真純怔住，他到底有沒有聽懂她剛剛說的話。
她現在就相當於他的安全裝置，她一旦離開或是死去，中原中也也會因為爆發污濁而死去。
「我知道……」中原中也絲毫不顯得難過，甚至揚唇笑起來帶著滿滿的肆意，「我的性命交托到你手上，你會有所顧忌。」
「我向你投降。」她算是服了中原中也。
危及性命的事都能不被他當一回事，絲毫不怕他們會因為什麼意外分開，導致他污濁失控丟了性命。
如果人真的命中會有克星，中原中也大概就是七瀨真純最應付不來的人。
……
七瀨真純身上的傷已經處理七七八八，剩下只待休養就好。
雖然這次闖入薨星宮並沒有找到天元，但他們也不是毫無所獲。
天逆鉾是這個世界不穩定因素附著的物品之一，在它被中原中也摧毀的瞬間，其中的不穩定因被風鈴自然吸收，紋路上亮起醉紅的色彩。
中原中也湊過去打量風鈴上的紋路，「這跟之前見過的顏色怎麼不一樣？」
他記得上個世界七瀨真純給他看的時候是紅白交織的顏色，但風鈴現在似乎只有紅色，並沒有別的顏色。
「那是已經完全消除不穩定因的顏色……」七瀨真純輕搖了搖風鈴，悅耳清脆的鈴聲響起：「還沒收集完的時候就只有紅色。」
薨星宮中因為天元閉關，至少一年不能隨意進入。
即便是星漿體也不得入內，更別說是其他人，無奈七瀨真純他們只好暫時留在高專。
許是因為知道中原中也身份的人不多，他們也不會經常外出，五條悟他們心照不宣誰都沒有對外說，咒術界高層還不知道有只特級咒靈呆在咒術高專裡。
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都換上了咒術高專的制服，借著新入學咒術高專的身份行動。
同級的還有七海建人、灰原雄以及星漿體天內理子，錯過融合儀式後五條悟借口還會有詛咒師對天內理子動手將人安排進咒術高專保護，黑井美裡作為陪同人員留在咒術高專。
作為一年級的插班生，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這對形影不離的搭檔很受矚目。
明明實力強大卻從來不會分開執行任務，甚至無論走到哪裡都是牽著手，掌心壓住手背插•入手指縫隙中緊緊扣住，除非主導的中原中也松手，否則七瀨真純根本掙脫不開。
「剩下的異常是在天元身上對吧？」中原中也挑了挑眉，隨口道。
七瀨真純點頭，「不出意外的話。」
通過薨星宮回到十一年前這樣的事，便是七瀨真純也第一次遇到，天元融合失敗這件事未來似乎並沒發生，不知道是不是他們改變了這個世界的走向。
她略有些焦慮，總不會要等回到十一年後的薨星宮才能見到天元吧？
十一年時間，便是她也從未試過在異世界停留這麼久。
「如果真的改變了會怎麼樣？」中原中也將她的擔憂收入眼底，不經意問道。
七瀨真純托著下頜沉思，慢慢道：「只要我們順利消除異常，這個世界並不會怎麼樣，改變未來這樣的事對整個世界來說反而沒有異常的危害大。」
只要不是毀滅一整個世界的文明和人類，以世界的修正性，些微改變並不會影響什麼。
應該只是些微吧？天元沒成功融合，重置刷新身體。
「那不就行了……」中原中也揉亂她的頭發：「我都不擔心被當做叛逃，你擔心什麼？」
呆在這裡十一年，就算異世界和本世界時間流速不一樣，消失那麼長時間港口黑手黨大概會以為他折在異世界了。
畢竟世界流速的問題，首領和紅葉姐都是清楚的。
說起來，他好像沒跟常年呆在港口黑手黨最底層隔離室的兄長提起這件事？
中原中也頓時心虛，他們當初是以出差的名義外出，幾個月的時間應該不會出什麼事。
「中也總是在這些方面很不在意。」七瀨真純收起風鈴，氣哼哼鼓起臉：「在異世界呆久了，我們身上會沾染異世界規則的。」
到時候把不能隨意分開的術式害處帶回去，他們就麻煩大了。
中原中也隨口應了句，「那正好用來看著你。」
七瀨真純氣得撞過去扯住他的臉，提高聲音在他耳邊喊：「洗澡啊洗澡！」
要不是五條悟從忌庫中拿了個咒具給他們，她洗澡都沒辦法跟中原中也分開。
中原中也一手扶住她肩膀，漲紅臉：「哦、哦。」
他這才反應過來，若是帶著不能分開的規則回去，連洗澡上廁所他們都沒辦法分開。
畢竟那個世界可沒有能綁住他們手腕延長五米的咒具，維系他們身體的穩定。
「洗澡都要匆匆忙忙也太討厭了。」七瀨真純抿著唇移開視線，小聲道。
她可做不到中原中也守在門外，她還能安心呆在浴室裡泡澡。
只要一想到洗澡的時候，從浴室磨砂玻璃門上看到中原中也背過身盤腿坐下來的身影，她就渾身不自在。
就算一貫天然沒有距離感，她也沒想過時時刻刻都與中原中也在一起，聽著他的聲音和呼吸，感受著他的體溫與動作。
這已經不是正常男女應有的距離了。
第70章
一起吃飯、一起行動、一起睡覺，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分開。
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在高專眾人眼裡，就是黏糊得有些奇怪的小情侶，不僅外貌相似就連性格也是一樣的外向好說話。
有不知情的高專人猜測他們是表兄妹，畢竟日本是允許表兄妹結婚的國家。
但七瀨真純純熟的京都腔和中原中也正常的東京口音又讓人迷惑他們到底是哪裡的人。
偶有幾句交流中，中原中也會坦然說自己來自橫濱，七瀨真純會跟著點頭附和。
但這就跟他們開始的猜測又有不同。
七瀨真純一些細微的舉動經五條悟鑒定，是浸潤在京都世家多年的人才會有的氣度舉止。
咒術聖地京都，擁有上千年的咒術歷史，是眾多咒術師所向往的地方。
便是因為這些年東京、新宿等地高速發展，人口驟增導致詛咒頻發，為了培養咒術師成立了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也難以阻止咒術師想要一覽京都的風采。
整個日本中只有東京和京都設立了咒術學校，兩校之間互有往來，一者代表咒術新銳力量，一者代表咒力舊禮擁護者，每年都會舉辦姐妹校交流會。
上一屆交流會勝利的是東京咒術高專，所以今年的姐妹校交流會在東京咒高舉辦。
「也就是說上一次是傑他們全勝嗎？」七瀨真純趴在桌子上，玩著中原中也的手指：「今年也讓他們上不就好了？」
反正他們還是三年生，交流會規定只有三年級及三年級以下的學生可以參加，他們完全還在參賽的年級。
五條悟他們二年級那次姐妹會因為籌備天元融合星漿體的事宜以及後來增多爆發的任務量而取消，時隔兩年，京都校再次提出了舉辦了姐妹校交流會的事。
「但是全讓前輩們去的話，比賽的結果也沒有意義了吧。」灰原雄耿直笑道。
五條悟和夏油傑已經並稱最強幾年，一年級的時候就以碾壓姿態擊潰了京都校，獲得個人賽和團體賽的全勝，現在三年級只會比兩年前更加厲害。
「所以說為什麼要舉辦這種結局已定的比賽。」七海建人滿臉郁郁，臉上寫滿了不想去。
天內理子左右看看他們，理直氣壯：「妾身可不會參加這麼粗暴的比賽。」
她畢業後的志向是成為輔助監督，只有咒力沒有術式本身也不適合參加這類大亂鬥的比賽。
「是京都校那邊提出來的吧？」七瀨真純攤平中原中也的掌心，握著筆在上面寫寫畫畫，頭也不抬。
中原中也趴在右手臂彎裡埋頭睡覺，對她的小動作半點不理，放任她亂來。
東京咒高二年級的教室中只有他們倆的桌子是拼在一起的，其余人都是正常教室中單人單桌有間隔的擺放。
「兩年前不應該被五條他們打怕了嗎？」手指間夾著黑筆、藍筆、紅筆，用到哪個顏色就翻轉手指，騰挪筆的位置。
灰原雄摸了摸後腦，爽朗笑了幾聲：「但是五條學長他們今年不一定會參賽吧？」
穩坐最強位置，全天24小時都能維持無下限的五條悟已經難有對手，像是交流會這種比賽他應該不會再參加了。
就時間上來說，他和夏油傑應該都在忙著奔波各地祓除咒靈。
七瀨真純興致滿滿描出一團黑紅色的不明物，漫不經心道：「那就灰原和七海去就好啦。」
她和中也又不能分開，完全不能參加個人賽，充其量就是在團體賽的時候混進去玩玩。
「七海怎麼樣？」灰原雄也知道他們從不分開，也就是說個人賽只能靠他們來奪勝：「要叫上一年級的學弟嗎？」
「一年級的伊地知跟天內一樣……」七海建人深深嘆了口氣，他們都是無術式，以後決定成為輔助監督的人，「個人賽少則三場，多則五場，只有我們兩個根本不夠。」
偏生今年新入學的學生只有伊地知潔高，也不能作為一個戰鬥力。
明明長著張外國人深邃深刻臉龐，七海建人卻總是板著張厭世臉，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完成工作一般應付了事。
偏生他負責任的態度會讓他對學習和任務都十分上心認真，會經可能做到自己最大努力的程度。
七瀨真純停住筆，歪了歪頭：「個人賽是一共打五場，勝利三場就判定為個人賽勝利嗎？」
這樣的話，就算算上她和中原中也也只有四個人吧。
目光挪過去天內理子身上，她連連搖頭拒絕：「不不不，妾身不要！」
七瀨真純轉了轉筆，略顯苦惱道：「要是我帶著咒具上，京都校的人估計會以為那是什麼增幅器吧？」
但她又不能跟中原中也分開，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只要團隊賽勝利，個人賽再勝利兩場，剩下的三場也可以不打。」夏油傑輕敲了敲門，手裡還抱著個裝滿了蔬果生菜的紙袋。
「那種比賽隨便打打就好了……」五條悟探頭進來，拉低墨鏡：「我們今天吃壽喜鍋，你們要來嗎？」
「傑和五條，你們都回來了？」七瀨真純有些意外，她記得夏油傑前幾天出發去了北海道，五條悟也是另有任務要跑九州。
「我說，你是不是太區別對待了？」
五條悟不滿抬高聲音嚷嚷：「一直在幫你們的是我吧？怎麼叫傑就是名字，叫我就是姓氏？」
他想不明白這件事很久了，明明完善他們身份的人是他、幫他們去忌庫借咒具的人也是他，怎麼到頭來他們關系還沒她跟傑親近。
七瀨真純掏出手帕的動作一頓，她沉思了一秒，果斷道：「因為傑是好人。」
其實是因為她在十年後叫慣了盤星教教祖夏油傑的名字，並且對那時已經成為了最強咒術師的五條悟有些敏感，想到他幾次捉弄就完全沒辦法親近叫他名字。
而且中也也會不高興。
夏油傑拍了他一巴掌，笑眯眯回應：「任務完成就回來了，交流會要是不夠人，可以算我一個。」
五條悟呲牙咧嘴，憤憤不滿：「區別對待！真是太過分了！」
無下限的術式無限具有選擇性，對於摯友五條悟並沒有特意用無限阻擋隔絕，所以夏油傑這一巴掌他是挨得實實在在的。
「前輩們要吃壽喜鍋嗎？」捧場王灰原雄高興道：「七海我們一起去吧。」
七海建人郁悶低聲：「三十二度的夏天為什麼要吃壽喜鍋？」
熱氣騰騰的壽喜鍋不應該是冬天的特供嗎？
「前陣子去了北海道，那邊的天氣感覺什麼時候都能吃，壽喜鍋也很受歡迎。」黑發半披散下來，只梳起了一半團成丸子頭，就像十年後的發型一樣。
「所以就想著回高專跟大家一起吃吧。」夏油傑笑著解釋道。
壽喜鍋的提議是他提出的，最愛湊熱鬧的五條悟疑惑了幾句：「傑竟然不吃涼面了。」
「是不是去北海道凍得吃不下涼面了？」
激得夏油傑青筋跳了幾下，才肯乖乖加入壽喜鍋派對中。
「北海道的雪好看嗎？」天內理子好奇又羨慕，她還沒去過北海道，前十四年都沒離開過東京，直到第十五年擺脫了屬於她的宿命才稍稍自由些許。
「笨蛋，北海道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會下雪的。」五條悟毫不猶豫嘲笑，惹得天內理子氣紅了臉。
「妾、妾身知道，不過是想考考你們而已。」她羞窘地急急道。
夏油傑反手捅了他一肘，溫和笑著安撫她：「等北海道下雪的時候，理子妹妹要是還想看，我再帶你去看。」
天內理子眼前一亮，用力點頭：「說好了！」
七瀨真純搖搖頭，要不是親眼所見誰能想到五條悟和夏油傑十年前是這麼相處的呢？
她用手帕給中原中也擦去她剛剛畫下的筆跡：「壽喜鍋的話我們沒問題，老規矩是在五條的宿舍嗎？」
干淨柔軟的手帕擦了好幾下，色彩卻沒下去多少，七瀨真純有些心虛地用力搓了搓，還是沒見掉色。
「油性水彩筆？」她拿起筆轉到一側的小字，茫然地想她什麼時候買的油性筆。
而且這油性筆為什麼長得跟她的水性水彩筆差不多？
眸光頓在中原中也手心處久久不動，七瀨真純沉默下來。
完了，這筆顏色擦不掉。
「擦干淨了嗎？」不知何時醒了的中原中也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問道。
他已經習慣七瀨真純閑著無事就拿他的手來玩，不是試圖翻花繩就是在上面寫寫畫畫。
不過看在她每天都會在他睡醒之前清理干淨，他也就不說什麼了。
七瀨真純一陣心虛，支支吾吾：「可能、可能還需要一些時間？」
中原中也伸懶腰的動作一頓，扭頭看她的表情，挑了挑眉：「需要一些時間？」
她在他手上畫什麼大作了？要需要一些時間才能擦。
中原中也收回手看了眼，還是一如既往讓人看不懂的三色不明物，真純這丫頭完全沒有畫畫的天賦，折騰一上午的畫可能還沒愛麗絲的兒童畫好看。
「還要多久？」幸好她只是畫在他手心，只是一時不擦倒也沒什麼。
七瀨真純雙手捏住他手指尖，可憐巴巴道：「一、一周？」
油性筆到底多久能擦干淨？她還沒試過油性筆畫皮膚上。
「哈？」中原中也狐疑上下打量她，開玩笑道：「你是准備畫遍我全身？」
「不是不是……」她使勁搖頭，小心比劃：「只是還需要一點小工具。」
比方說讓她回去查查油性筆要怎麼擦掉。
還不待中原中也再說什麼，發現自己惡作劇成功的五條悟果斷嘲笑：「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沒看，直接就用油性筆畫上去了啊？」
她臉上表情一僵，咬牙恨恨道：「原來是你換了我的筆！」
就說她的筆怎麼可能突然變成油性筆，外觀還跟她之前的水彩筆相差無幾。
七瀨真純喜歡搗鼓中原中也的小習慣，高專二三年級的人幾乎都知道，但像這樣偷偷換了人家筆的缺德事確實只有五條悟會做。
悠于 2023-11-18 12:02
第71章
她剛剛就想問了，壽喜鍋派對裡會不會出現酒。
但是想著高專裡的學生都沒成年，五條悟這個一貫行事最出格的人又是不喝酒的，只是去五條悟宿舍吃壽喜鍋，應該不會出現酒一類的東西。
結果還真的有酒。
雖然只是啤酒，但夏油傑他們帶回來的分量卻不少，足夠他們每個人分一兩罐還有剩余。
「未成年不是不允許買酒嗎？」七瀨真純欲言又止，她記得便利店有煙酒不能賣給未成年的規定。
夏油傑笑吟吟將一罐罐啤酒拿出來，放在桌上、地上，心情很好回道：「我們跟便利店老板挺熟的，說是幫家裡人買些啤酒，他們會睜只眼閉只眼賣給我們。」
「真純要是不喜歡喝酒的話，這邊還有桃汁。」他順手將桃汁放在她面前，「中原要喝桃汁還是啤酒？」
中原中也眼睛亮了下，他接過啤酒：「我喝這個。」
雖然不是最愛的紅酒，但中原中也已經大半年沒沾過酒，現在就算是啤酒他也很感興趣。
「中也真的要在這裡喝嗎？」
七瀨真純有些為難，小聲靠過去他耳邊：「不然我們回去再喝吧，這次陪我喝桃汁好嗎？」
倒不是想壓制中原中也的愛好，她也知道他很長時間沒沾酒了，但是……
中原中也真的不適合在人多的地方喝酒。
「為什麼要回去喝？」他挑了挑眉，手指扣住易拉罐的拉環。
七瀨真純左右看看，見他們都在說說笑笑、各吃各的，並沒有人特意看過來：「中也忘記上次喝醉酒了嗎？」
原本她也不知道中原中也酒量有這麼差。
他們第一次見面那晚，中原中也開了瓶紅酒，小酌一杯帶著些醉意入睡，並沒有放縱自己多喝，自然也不存在喝醉耍酒瘋的情況。
但大半年前，中原中也是實實在在喝醉了一回。
兩罐啤酒撂倒了中原中也，醉得趴在桌上一通嚷嚷說胡話，七瀨真純背靠著他看怪談志異小說，正看得津津有味時他突然站了起來。
若非她眼明手快抓住人，怕是喝醉的中原中也就要跑出房間了。
「中也，你要去哪？」她蹲坐在沙發上昂頭看向中原中也，拉住他的手腕。
中原中也兩頰泛紅，有些遲鈍低頭看看她，又看看她握著他的手：「是真純啊……」
她臉上的疑惑幾乎要實質化，「是我，你怎麼了？」
中原中也打了個酒嗝，迷迷瞪瞪道：「我、我准備去廁所，剛剛水喝多了。」
她愕然道：「哈？」
上下打量中原中也幾眼，她遲疑問道：「中也是喝醉了嗎？」
中原中也用力閉了閉眼，一擺手含糊不清道：「我沒有喝醉，我就是水喝多了。」
她伸手拿過桌上的啤酒一看，酒精度十度，七瀨真純沉默下來。
這算是高還是不高？
她不喝酒，也不好判斷，但中原中也顯然是喝啤酒喝醉了。
咒靈沒有人類的生理需求，中原中也吃東西也只是為了口腹之欲，並沒有別的意思。
饒是她也沒想到，中原中也喝醉後會忘了現在咒靈的身份，還以為自己是人類。
「啤酒是今天家入醫生送過來的嗎？」她隱約記得午睡的時候，家入硝子好像經過他們身邊，放下了什麼東西。
現在想來就是這兩罐啤酒了。
「誰？」中原中也醉得記不清人，他又重復了遍：「我沒喝醉，就是准備去洗把臉。」
說著他又打個酒嗝，臉紅脖子紅，手心都是燙燙暖暖的溫度。
這些日子天氣冷，七瀨真純總是會挨著靠著中原中也，從他身上汲取些熱氣。
「我跟你一起去吧。」七瀨真純將放在膝上的書挪開，喝醉了的人是沒辦法講道理的。
中原中也連自己是咒靈都不記得，哪還會記得他們不能隨意分開的契闊。
「真純……」他神情突然嚴肅起來，定定看著她，「你……」
「我在，怎麼了？」她輕應了他一聲，握住手腕的手松了松落下來捏住他的指尖。
也不知道中原中也還記得她多少，這樣自然牽手他會不會覺得奇怪。
不料，中原中也彎下腰將她的手貼在臉上，皺眉問：「手怎麼這麼冷？」
她頓了下，還沒來得及回話，另一只手也被他拉過去攏在手心裡，熨燙的溫度包裹著她冰涼的手，傳來陣陣暖意。
「是不是穿太少了？」
中原中也低頭吻了吻她冰涼的指尖，板著臉叮囑：「我早說過了，冷就要添衣服，別為了好看只穿裙子。」
橘紅眼眸微微睜大，七瀨真純下意識縮了縮手，被他牢牢抓住不放：「中、中也……」
「屋子裡有暖氣就開，別仗著身體好就亂來。」中原中也臉頰醺紅，藍眸迷蒙專注看著她，眸中映出她無措茫然的神情。
「嗯、我知道了。」手指屈起躲了下，擦過柔軟的唇瓣，她往後靠了靠，試圖躲開過近的距離透過來帶著酒氣的灼熱呼吸。
「躲什麼……」中原中也神情不愉，屈腿壓上沙發逼近她：「我會吃人嗎？」
「算了，說多少遍你都不長記性。」
他松手將人攏進懷裡，雙手環住七瀨真純的腰，頭埋在她頸窩，呼出來的熱氣落在她耳畔、頸側，「還是我抱著你吧。」
七瀨真純身體微僵，動也不敢亂動，小心緩緩問他：「中也不是還要去衛生間嗎？」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胸腔震動將心跳溫度傳遞過去，他側頭蹭了下她頸側：「呆子，你忘了嗎？咒靈沒有人類的生理需求，只是兩罐啤酒而已。」
明明是中原中也醉得連自己是咒靈都不記得！
她暗自腹誹，「是是、我們今晚早點休息好嗎？時間也不早了。」
「好啊……」中原中也含混應了一聲，卻還抱著她一動不動，「我們、早點休息。」
規律的呼吸吹拂在頸側，將瑩白的皮膚染上淺淺的粉色，七瀨真純抬手拍拍他的背：「中也，你睡著了嗎？」
「呃……」中原中也雙目緊閉，壓在她身上不作聲。
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悄悄活動了下腿，維持著這個姿勢到天亮，就算是她也會渾身酸痛麻木。
下次中原中也喝酒還是要注意著點，最重要的是千萬不能讓他在有外人的時候喝酒。
……
時隔大半年，她再一次遇到了中原中也想喝酒的情況。
而且還是在聚會的時候，在這麼多人面前喝酒。
雖說是壽喜鍋派對，但高專的學生都不是會勉強人喝酒的性子。
夏油傑也給了台階，說不喝酒的人可以喝桃汁，但中原中也顯然不打算在多數人都喝酒的時候，選擇甜滋滋的桃汁。
「中也知道自己喝醉酒是什麼樣子嗎？」七瀨真純左右思索，決定先試探試探他。
要是他不知道，那她必然要拼命阻止他在人前喝酒。
要是他知道還想喝的話……
七瀨真純神色復雜，只能說中原中也本性比她想像中還要奔放。
「上次？」中原中也側頭，認真想了下：「是家入醫生帶酒過來那次吧？」
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神色突然有些不自在：「那次我不是喝完就睡著了嗎？還發生了什麼事？」
七瀨真純看他半響，小聲問：「中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喝醉後記不住人、忘記現在咒靈的身份，還會突然抱過來……
她必須要阻止中原中也在高專聚會時醉酒亂來。
不然他第二天一定會被五條悟狠狠嘲笑的。
他撐住額角，視線游弋，支支吾吾：「那天晚上我記不太清了，就記得早上醒來的時候，咳咳……」
「大概是看書的時候看困了，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了。」
大半年前的事，他哪能記得那麼清楚。
印像最深的反而是第二天醒來的時候——
身體麻木僵硬，大腦脹痛脹痛，讓人不想清醒。
中原中也咕噥了句，像往常一樣蹭了下壓著的枕頭，卻在碰到柔軟微涼的臉龐和順滑的發絲時猛然醒神，鈷藍色眼眸瞬間瞪大睜圓，他僵著身體一動都不敢動。
視線緩慢下移，他的雙手緊緊環住七瀨真純的腰，將她整個人抱進懷裡，下頜壓著她的肩，一轉頭就能看到那蒼藍微卷的發，帶著淡淡舒服的香波氣息。
「呃……」這是什麼情況，他在做什麼？
他們昨晚怎麼抱在一起睡著的？
思緒亂成糾纏不清的線團，中原中也滿腦子都是懷裡人清淺的呼吸，柔軟小巧的身軀嵌入懷裡，讓人手足無措。
中原中也大腦宕機，一時竟不知道是將人松開還是繼續抱著裝睡，假裝沒有醒來過。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七瀨真純醒了。
她小幅度掙動了下，迷迷糊糊：「中也，醒了嗎？」
「啊，我醒了？」他恍恍惚惚應了句。
她揉了揉眼睛，掩唇打了個哈欠：「好累，感覺一晚上都沒睡好。」
被擠在沙發角落裡睡覺，身上還壓著沉甸甸的中原中也，她想動一下換個姿勢都會被抱得更緊，完全沒留下反抗掙扎的余地。
中原中也臉色僵硬，眼珠子都不敢亂轉，任由她小動物貪戀溫暖般蹭了兩下，才不舍退出懷抱。
「真純，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他有些不敢看她現在的表情，明明那副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剛睡醒的樣子他也不是沒見過。
但就是感覺、很不一樣。
「有哦。」她直白干脆應道。
「中也，男孩子在外面不能隨便喝酒……」她搓了搓臉，清醒幾分，正色道：「會很危險的！」
不管是對中原中也還是對別人來說，都很危險。
「啊？」他神色怪異，別別扭扭：「你要說的，只有這個嗎？」
七瀨真純疑惑，她還需要說什麼別的嗎？
「不，沒有就算了。」他頓時泄氣道。
第72章
中原中也這才後知後覺要問她，「那晚我用了重力？」
但以七瀨真純的實力要掙脫他應該不成問題吧？
還是說他真的用上了重力，強制禁錮住她的動作，不讓她到處亂跑。
對於七瀨真純偷跑受傷的事耿耿於懷，喝醉酒都不忘跟她念叨，這樣的事他好像真的做得出來。
中原中也頓時心虛，挪開視線，將啤酒壓在桌上。
「沒有，就是說了些胡話。」七瀨真純怔了怔，開始疑惑她當時的反應。
是了，中原中也連重力都沒用，就算顧忌他們身上的契闊，引力也能很好維持住他們的距離，既能掙開中原中也的懷抱又能保證他們有所接觸。
再不濟還有咒具臨時應急，她當時為什麼不推開他？
中原中也略松了口氣，指尖扣開拉環，抿了口冰鎮過的啤酒：「喝醉酒說胡話很正常，只要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就好。」
「忘記自己是咒靈，會突然過來抱我，還像老婆婆一樣念念叨叨不穿衣服會冷……」
她掰著手指細數，聲音頓了頓，沒有提到中原中也還親了親她的指尖。
那份過度親昵、不適宜他們關系的舉動，比其他任何行為都要讓她迷惑、緊張，甚至在提起的時候都會下意識避開。
七瀨真純不明白那是什麼，只是時間過去大半年，她對那時中原中也的神情印像還很深刻。
輕柔而憐惜，唇瓣輕碰了碰指尖，呼出的熱氣落在冰涼僵硬的手指上，鈷藍色寶石眼眸看過來時眼神迷蒙縱容，臉上揚著不羈肆意的醉人笑意，讓人怔神生不出絲毫掙脫的心思。
「跟平時的中也很不一樣……」她猶豫半響，皺眉擲下話：「很危險的樣子。」
想起來都會讓人心慌緊張的異樣神情，她至今還記得。
「噗、咳咳——」
中原中也被她話中巨大的信息量嚇得嗆咳出聲，臉龐、耳朵羞赧發紅：「我們、我們？？」
什麼抱、什麼不穿衣服，他喝醉之後到底做出什麼混賬事？！
「嗯，怎麼了？」七瀨真純一臉無辜。
藍眸胡亂四瞟就是不敢看她，中原中也腰板挺得筆直，握住她的手僵硬又用力：「我、我真的干了那種事？」
問出口的瞬間，他就想將話重新塞回去。
這是能直接問的話嗎？這麼私密的事！
「那種事？」七瀨真純迷茫看他，「是指抱……」
「咳咳、咳。」中原中也大聲咳嗽打斷她的話，羞憤不已：「那種事不要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啊！」
她都不會害羞的嗎？！
橘眸定定看了他一會，直看得中原中也羞惱紅著臉瞪了她一眼，「中也好像沒了清白的男孩子。」
她突然想起了抱這個詞，似乎還有另外的含義。
顯然中原中也剛剛就是誤會了她的話。
「我們那天什麼都沒做，只是抱著睡了一晚上而已。」
七瀨真純輕眨眼，好心提醒他：「喝醉酒的男人是不會有生理反應的，而且中也現在是咒靈，完全不會有人類的欲望。」
就更不用說某些未成年不宜的危險舉動。
中原中也渾身僵硬，手下一個用力捏癟了易拉罐，啤酒噴濺出來漏得到處都是。
「嗚哇……」七瀨真純悄悄往後縮了縮，她剛剛是不是不應該戳穿事實，「中也，氣大傷身？」
中原中也臉色難看，羞恥和氣惱混雜在一起，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她小心探頭去看，手指戳了戳中原中也肩膀：「你還好嗎？」
他深吸口氣，調整臉上的神情，裝出不在意的樣子：「我能有什麼不好，你說的我都知道，不好的是你。」
「誒？」她茫然歪頭，指了指自己。
「你明天的漢堡肉、後天的烤雞肉串、大後天的天婦羅蓋飯……」藍眸淡淡瞥她一眼，他冷笑了聲：「都沒有了。」
「誒！！」七瀨真純大驚失色。
這是遷怒吧？一定是遷怒！
……
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冷戰了。
或許稱之為冷戰有些誇張，在高專的人眼裡他們還是會同進同出，手拉手形影不離，但他們之間的氣氛變得僵硬起來卻是有目共睹的事。
無論上課還是下課，七瀨真純不會再拉著中原中也的手在上面瞎鼓搗畫畫。
中原中也不在課上趴著睡覺，而是撐著臉刻意扭頭看向另一邊。
如非必要的話，他們能一天不跟對方說一句閑話。
「你的。」中原中也冷淡將便當推過去給她。
七瀨真純沉默看著便當盒裡的一片菜綠，若無其事：「謝謝。」
語氣生硬別扭得旁人都看不下去。
「他們是在鬧別扭嗎？」就連一貫遲鈍天然的灰原雄都察覺到他們的不對勁。
總感覺，他們之間的氣氛很不妙。
天內理子心有戚戚，「你才看出來？他們這樣已經一周了。」
再過兩天，就是與京都咒術高專的姐妹校交流會，他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
「都快成年的人了，還這麼幼稚。」七海建人低低嘆了口氣。
作為最早發現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冷戰的人，他很清楚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什麼大的誤會，只是在互相生氣較勁，可惜雙方都不服輸，戰況才會慢慢升級變成這樣。
「七海剛剛說什麼了嗎？」灰原雄摸了摸頭，直白天然得好似不會染上一絲陰霾。
「沒什麼，不用管他們……」七海建人瞥他一眼，「等交流賽開始自然就會和好了。」
那樣子鬧別扭，遲早會有一個人妥協，最好的選擇就是不管他們，讓他們自己和好。
灰原雄松了口氣，放心笑道：「能和好就好。」
天內理子偷瞄過去，暗暗搖頭，這看起來可不像是能在兩天內和好。
與中原中也鬧別扭是七瀨真純從未想過的事，她自覺包容心很強、心胸又格外寬廣，就算有什麼分歧也能寬容大度作為先示好的那個人。
前提是——他們發生分歧或爭吵的事中她也有錯。
手指緊緊捏著筷子，一下一下戳著西蘭花，七瀨真純又是生氣又是委屈，她覺得她可無辜了。
明明是她在聚會中阻止了中原中也喝醉出糗，他怎麼能遷怒她而取消了半個月的肉食。
她已經吃了整整半個月的菜，沒見到一絲油葷了！
就連夏油傑可憐她，特意從山下帶進來的牛排定食都被搶走了。
就算她想跟中原中也和好，她的肚子也不允許她這麼沒有尊嚴。
她勢要跟中原•惡勢力•中也抗爭到底！
「呃……」藍眸偷偷挪過去，中原中也垂眸微抿唇。
他也不是故意要取消七瀨真純的肉食，只是當時氣上頭，沒忍住才說了那樣的話。
中原中也收回視線，眉頭皺起，臉色並不好看。
這丫頭趁他喝醉什麼都不記得就胡亂說些惹人誤會的話，也不知道她那天的話有幾句是真的。
雖然一時生氣說出了取消肉食的話，但中原中也很快就後悔了。
他心裡清楚這事不能完全怪七瀨真純，主要也是他想歪了。但話已經放下，他要是還任勞任怨給她投喂，不顯得他的威脅很沒用？
左思右想，中原中也決定用些薯類易吸味的蔬菜做出肉的味道，給埋在便當最下面，就當是給七瀨真純委婉的示好。
不想這丫頭完全不領情，甚至連最上面的菜都沒吃完，自然也不可能吃到埋在最下層吸飽肉汁的土豆、洋山芋。
中原中也不好主動指出來，只能憋屈地看著她每天委委屈屈地生氣挑食。
七瀨真純為了早上多睡些時間，借著領域中能穿越時空間隙的引力黑洞，展開一個小的只能穿過手腕的引力黑洞，短暫延長她和中原中也之間的距離——
好放中原中也提前起床准備一天的便當。
這還是她聚會前才開發出來的新功能，在此之前她都是每天迷迷糊糊掛在中原中也背上，跟著他早起做便當，偶爾醒的早還會跟著搭把手。
卻沒想到這個新開發的功能，才是導致她一直沒發現便當秘密的罪魁禍首。
夏油傑會給她帶牛排定食，也是在中原中也極其別扭暗示下的行動，只是沒想到會被五條悟看到中途截胡。
這可將七瀨真純氣壞了，因為那天五條悟說的是：「哇，中原你要我帶走的是這個嗎？」
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中原中也就僵著臉眼看五條悟拎起牛排定食瞬移走了。
一回頭就是七瀨真純充滿怨念的小表情，臉氣得鼓起，嘴巴用力抿緊，氣哼哼地瞪了他一眼。
中原中也一肚子話都不知道往哪說，就算解釋氣在頭上的七瀨真純也不可能會聽他的話。
之後就是連灰原雄都能察覺的矛盾升級，中原中也無奈扯了扯嘴角。
鬧到最後他已經不記得最開始生氣的心情，只想著趕快哄好七瀨真純。
就算再生氣也沒想過松開他的手，咒具三十分鐘的限制記得比誰都牢，做出最生氣的表現就是捏著他的指尖不跟他說話，時不時瞪他一眼以示她還沒消氣。
這讓他還怎麼好意思繼續生氣。
「咦？」七瀨真純的筷子頓了下，她眨了眨眼，快速偷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扒拉開上面的球生菜、西蘭花，深色的荷葉小心掀開一角，勾人放肆的香氣從中飄出來，堆疊擁擠在一起的漢堡肉、烤雞肉串、櫻花蝦肉松滿滿當當塞在最下層。
「天婦羅放久了會軟掉……」中原中也看向窗外，仿若隨意：「我改做櫻花蝦肉松了。」
七瀨真純安靜看了他一會，沒作聲。
被看得渾身不自在，中原中也轉頭惡聲惡氣道：「看什麼，不吃就還給我。」
她用力搖了搖頭，撲上去抱住中原中也，臉上揚起大大的笑容：「我最最喜歡中也啦！」
椅子不穩往後倒，中原中也慌亂護住她，「喂喂，小心撒了便當。」
七瀨真純環住他脖頸，笑嘻嘻湊到他耳邊：「下次想道歉就坦誠點嘛。」
這樣遮遮掩掩，她要是沒發現該怎麼辦。
一手壓住她的背，一手撐住椅背，中原中也低低嘖了聲，紅著耳根低聲道：「不會有下次了。」
哄她可麻煩了，再跟她鬧別扭可是虧本生意，他才沒那麼傻。
第73章
「要去忌庫借咒具？」七瀨真純疑惑出聲，橘眸露出絲絲不解。
「我跟中也已經不需要別的咒具了吧？」她歪頭靠在中原中也肩上，抓著他的手指，一根根將手套扯出來復又套回去，似乎對這樣的游戲樂此不疲。
中原中也將帽子蓋在臉上，靠在樹上假寐，高專的生活之於港口勞模來說就跟養老一樣，咒術高專忌憚他特級咒靈的身份，並不會安排很多任務給他們。
入學時他們的等級也有所隱瞞，是個不上不下的二級，五條悟會有意無意減少他們的存在感，高專指派給他們的任務也遠不及同級的灰原雄他們多。
這不僅是為了保護非術師，防止他們在外作亂，更是為了保護中原中也他們不被咒術界高層察覺。
不能隨意外出，任務量不多，受限於契闊也不能隨意行動。
中原中也自然而然就閑下來，甚至可以說是提前過上了養老的生活。
剛開始他很不習慣，整日忙忙碌碌的人工作量驟減，呆在高專又不能飆車、喝酒，索性後來他想通了。
就當是給自己放假，等回去港口黑手黨又會有大堆的工作等著他處理。
「你不覺得你們還缺了什麼東西嗎？」五條悟神神秘秘，瘋狂暗示。
七瀨真純好奇問他：「還缺了什麼？」
武器？他們不需要。
咒具？如果不是特殊效果的咒具沒有意義，高專忌庫中的咒具也多是攻擊型咒具，於他們而言毫無意義。
「你們身上的氣息很接近受肉，我們去忌庫弄點東西回來，稍微偽裝下就不用擔心中原的身份會被認出來。」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五條悟都要佩服自己。
他不愧是最強的咒術師。
「受肉是什麼？」七瀨真純遲疑，「總是聽你們提起，但我一直都沒弄明白。」
「你們都不知道？」五條悟有些意外，他拉下墨鏡仔細打量他們的神情。
他還以為他提出的辦法會被當做絕世好點子，沒想到他們完全不知道受肉在咒術界意味著什麼。
「上課的時候要好好聽課啊！」五條悟憤憤不滿，什麼都不知道，他耍帥的樂趣都沒有了。
「受肉是一年級最早的課程，你們是插班進來的，不知道也不奇怪。」
夏油傑將他推開到一邊，好心解釋：「幾百年前有很多強大的詛咒師、咒靈是無法完全被祓除，只能將他們封印起來保管在安全的地方。」
「咒物的概念你們應該都清楚，這些被封印起來的東西也是咒物的一種，其中殘存著詛咒師和咒靈強大的意識，若有人接觸到它們，咒物中的意識就會蘇醒。」
七瀨真純慢吞吞回應：「也就是說，五條想我們偽裝成這樣的存在？」
這有什麼意義嗎？
聽起來並不比特級咒靈要安全。
夏油傑笑了笑，「受肉雖為咒術界忌憚，但多少也比咒靈的身份安全。」
五條悟彎下腰想戳下她腦門，被睜開眼的中原中也抬手截住。
他低低切了聲，還想著中原中也睡著了，他能偷襲下七瀨真純。
總是看他們摸頭戳臉，他也很想試試。
可惜傑和硝子都不是會讓他下手的人。
「咒物中的意識不是都會蘇醒，部分非術師、術師甚至能獲得詛咒師生前強大的力量。」
咒物雖然被深藏在咒術高專忌庫看守，但在黑市中卻是有市無價的好東西。
失去興致的五條悟又開始無趣起來，他也不在乎中原中也他們接不接受他的建議，反正這只是他的一時興起：「怎麼樣，要去嗎？」
中原中也正欲一口拒絕，七瀨真純拽了他一下。
他挑了挑眉：「怎麼，你想去看看？」
七瀨真純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我記得忌庫在薨星宮隔壁。」
所以他們是不是可以趁機，偷溜著去看看。
上次借咒具的事，只有五條悟自己去，這次他願意帶上他們，不去看看忌庫似乎都覺得白走一趟。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你是想從忌庫走？」
通過引力黑洞，悄悄穿過忌庫與薨星宮之間的間隔去尋找天元。
七瀨真純連連點頭，「有五條在，忌庫的守衛不是問題。」
他了然點頭，看來真純也不想在這個世界多待了。
在咒術高專放羊摸魚一年，他感覺骨頭都要松軟了。
「那走吧，我們去忌庫。」
……
忌庫與薨星宮相鄰，守衛森嚴、巡邏緊密，要想不驚動任何人闖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一級咒術師帶領准一級咒術師以及幾個二級咒術師看守在忌庫的必經之路。
七瀨真純暗暗驚嘆，一級咒術師在咒術界已經屬於高端戰力，便是百鬼夜行她都沒見過這麼多一級咒術師聚集。
當然，五條悟與夏油傑他們不算在此範圍列。
進入忌庫需要經過守衛的審查，嚴厲的目光橫掃過來：「五條家的繼承人可以進去，其他人不行。」
五條悟熟門熟路，把人拉到一邊去，嘀嘀咕咕幾句。
守衛神情板正嚴肅，搖頭拒絕。
五條悟使出了殺手锏，守衛臉色當即難看起來，眉頭擰得死緊，黑著臉：「進去吧，忌庫中若是出了什麼事，責任由五條悟全權承擔。」
「謝啦。」五條悟拍拍他的肩，滿不正經。
忌庫並不是咒術高專的寶庫，這裡是封存著許多禁忌之物、強大咒具的牢籠。
寫滿牆上、柱上的咒文，道道鮮紅刺目，顏色經年不褪，封鎖壓制其中不詳的氣息。
中原中也眉頭皺起，低聲道：「重力被壓制了。」
身體裡的咒力運轉變得艱澀，運用自如的能力微弱下來，遍布四周的咒文類似陰陽師的符紋，將一切不詳晦暗徹底攤開在表面，予以洗禮淨化和壓制。
七瀨真純擔憂道：「會難受嗎？」
重力現在代表的就是中原中也，咒力被壓制等同於中原中也本身被壓制，身體的些許不適是難免的。
中原中也搖頭，「不是什麼大事，繼續走吧。」
這一行若是順利，他們能提前幾年回港口黑手黨。
在忌庫行動是有風險，但並非完全不值得。
五條悟轉身雙手插兜，語氣輕松愉悅：「對了對了，忘記跟你們說，忌庫裡的咒文可能會影響中原。」
他墨鏡拉下來些許，露出那雙彙聚了璀璨星光的眼眸：「畢竟他是咒靈嘛。」
恍如高高在上的神子，俯視凡間的人類，帶著疏狂的距離感。
神明或許會聆聽世人的絮言抱怨，卻不會對他們的處境感同身受。
現在的五條悟與十年後的他，表面上差別不大，都是一樣的我行我素、不顧他人目光。
但內裡卻高傲自負，他不是瞧不起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之間的羈絆，他只是無法將這樣的關系放入心裡，他不在乎世間與他無關的紛擾。
他就像是進入了自己的時間，成為了真正的神子，無法與人共情。
就連夏油傑都隱隱察覺到他的變化，卻無力改變。
五條悟已經成為了最強，他一個人的最強。
遠遠將所有人都拋在身後，與他們有了天差地別的距離。
七瀨真純唇緊抿，默不作聲展開引力場將中原中也籠罩於其中。
「在忌庫使用咒力，稍有不慎就會觸發警報……」五條悟彎腰看他們，笑嘻嘻道：「我都不敢隨意在這裡用咒力。」
忌庫的咒文不止會針對咒靈、咒物，對在忌庫中使用術式的咒術師也會一視同仁，畢竟咒力本質上也是負面情緒的能量體。
倒沒想到七瀨真純會為了中原中也在這裡鋪開引力場，可惜……
「就算使用引力場對中原作用也不大，忌庫的咒文有專門預防這種手段哦。」
五條悟嘴上叭叭不停，像是看不見七瀨真純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最後她沒忍住，引力牽拉起忌庫的咒物甩向五條悟：「不用你多嘴。」
五條悟側頭躲過，接住浸泡在管中的咒物，上下拋了拋：「你可真是選了個好東西，九相圖你也敢亂扔。」
麻煩說這話的人看看自己在干什麼好嗎？
中原中也好笑地壓了壓她翹起來的卷發，「有這麼生氣嗎？」
只是被壓制咒力又不是當場祓除，忌庫封存著千年不滅的咒物，除了守門的護衛內部必然也有嚴苛的制約控制手段。
忌庫這麼重要的存在，內部毫不設防才是最不可能的事。
七瀨真純抿唇，初見時的嬰兒肥漸漸消減下去，原本漂亮傲氣卻多少帶著點豆蔻少女稚氣的五官逐漸開始展露出美麗卻鋒銳的一面。
「他絕對還有話沒說！」她氣悶地瞪了他一眼。
以五條悟的性格，總是想起來什麼才說什麼，她可不信忌庫只是壓制咒力的使用。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一貫細心的夏油傑今天也顯得心不在焉，並沒有怎麼注意到他們之間的氛圍。
「我還有話沒說完嗎？」
五條悟故作可愛，「讓我好好想想……」
「壓制和削弱……」夏油傑回過神，淡淡接道：「這些幾百年前流傳下來的咒物無法用正常的手段祓除，封印咒物任何一個地方都可以，但幾百年來存放它們的卻只有忌庫。」
「真純，你知道為什麼嗎？」
七瀨真純眉頭輕蹙，向中原中也處靠了靠，縮小了引力場的控制範圍以達到強化操控能力。
他提起嘴角，垂眸低聲道：「是為了消磨咒物中的意識。」
幾百年前的詛咒師、咒靈難以祓除，但忌庫中精心繪制的咒文卻可以在年復一年的時間中，磨滅它們的意識。
七瀨真純眼簾輕垂，冷靜道：「也就是說，短時間之內並不會影響中也？」
「Bingo！」
五條悟打了個響指，語氣輕浮：「有什麼想做的趁現在趕緊行動，我跟傑都會當做沒看見。」
他們想做的事，五條悟他們隱約能猜到些許。
「知道了……」七瀨真純低低應了聲，「謝謝。」
平成鏡在忌庫中肆無忌憚展開，數十個引力黑洞出現在他們身周，忌庫中的咒文泛起戾氣不詳的紅光，五條悟和夏油傑姿態輕松站著，渾然當做沒看見。
「這算是還了他們救天內的人情吧。」
「悟不怕被高層懲罰？」
五條悟翻了個白眼，「半截身子該入土的老爺子，要來就來唄。」
夏油傑失笑，打趣道：「不愧是五條家未來的家主。」
他這邊還猶豫著，五條悟就決定帶他們去忌庫了。
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什麼一定要找天元，但是經過一年的觀察，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本性並不算壞，知道天元對日本境內結界的重要性也會謹慎行事。
有五條悟帶領他們進忌庫，莫約是最好的選擇。
狹長的紫眸不經意掃過去，夏油傑臉色一變：「真純！」
「什麼？」她怔了怔，回過頭。
縫合線錯落在蒼白的皮膚表面，從引力黑洞中伸出來的手搭上了七瀨真純的肩膀。
第74章
有人通過她的術式引力黑洞抓住她？
七瀨真純輕打響指，引力黑洞驟然收縮鎖定那只手，她甩開手退開一步：「這是薨星宮的特產？」
她開的通道可是指定這附近，沒想著連通別的地方，引力黑洞的另一端不是薨星宮就是忌庫，總不能是百年前還沒被封印成咒物的詛咒師摸過來了。
「薨星宮裡只有天元……」夏油傑搖頭，皺眉道：「忌庫中也不會出現我們以外的人。」
「是誰都好，抓出來問問就知道了。」中原中也冷聲道，他對可能偷襲七瀨真純的人沒有半分好感。
倒是他們正對面的五條悟打量她半響，突然冒出了句：「七瀨，你長角了。」
七瀨真純以為五條悟又惡作劇她，全然不信：「你長角我都不會長角。」
鈷藍色眸在她額上定了定，中原中也撩開蒼藍的額發，指腹摩擦了下發際，凝眉不語。
目光轉過去落在黑洞中伸出來一半的手，他冷下臉毫不猶豫用重力將人從黑洞中扯出來。
重力被忌庫咒文壓制，中原中也稍稍適應就習慣了這樣的重壓，即便忌庫中的咒文紅光愈盛，他也沒有半分理會的心思。
一個臉上、身上遍布縫合線的藍發青年被中原中也甩出來，手臂抻拉得極長，臉上揚著興奮愉悅的笑意：「原來高專的忌庫還有另一面，這倒是沒聽夏油提起過。」
「這家伙的術式很奇怪。」中原中也眉眼冷淡，握拳迸發重力，污濁瘢痕瞬間游遍全身。
被中原中也扯長數倍的手臂，若非重力沿著黑洞過去控制了真人的身體，或許他還會斷臂逃生甩開黑洞的吸引力。
「夏油在這裡……」異色的雙眸掃過來，真人臉上揚著天真的笑意，姿態輕松：「五條悟也在這裡。」
「不是說你還不能見五條悟嗎？」將變形拉長的手縮回正常的長度，真人指間夾著幾根干枯的手指，語氣親昵自然。
夏油傑眉毛動了動，神色凝重：「小心點，他是咒靈。」
心頭突然湧起強烈想要收服這個藍發青年的衝動，咒靈操術能作用的目標只有咒靈，他的術式會對他有感應，恰好說明了他只是肖似人類而不是真的人類。
他是跟中原中也同等級的特級咒靈。
但與性情平和的中原中也不同，這只特級咒靈明顯要危險很多。
五條悟摸了摸下頜，毫不猶豫笑出聲：「沒想到中原這樣的咒靈還不是獨一份，我也抓一只來養著玩玩？」
夏油傑臉色難看，「別開玩笑了，悟。」
「這家伙跟中原完全不一樣。」他對人類的攻擊性明顯要強上許多，敢毫不猶豫探索七瀨真純的引力黑洞，果斷出手對她使用術式，這家伙絕非善類。
七瀨真純摸了摸額頭，後知後覺：「五條剛剛沒騙我？」
她真的中了不知名的術式長出角了？
微微鼓起發腫的額頭還摸不出來會長什麼樣的角，但能肯定的是五條悟這次真的沒說謊騙她。
真人看向她，目露驚嘆：「你的咒術抗性真好，居然還沒改變形態。」
中原中也眉頭緊皺，沉聲道：「你做了什麼？」
改變形態指的是七瀨真純額上突然冒出來的鼓包還是……
「只是玩了個有趣的把戲……」極似人類的相貌露出惡意的笑容，「人類是將那叫做魔術？」
用魔術給人帶來驚喜和愉悅，真人喜歡這個詞。
誕生自人類的惡意，彙聚了上億人口百年的負面情緒，身體中飽含人類原始的惡，一出世就是特級咒靈——
真人是特級咒靈天然的首領。
「她會變成比現在還要可愛的樣子哦。」真人半真半假，語氣深長笑道。
靈魂已經被他觸碰到，即便現在還沒改變，身體也會一點一點轉變。
人類醜惡的形態，不管變成什麼都會比現在要有意思。
「解開你的術式。」重力爆發崩碎，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在忌庫對真人動手。
必須盡早解除他對七瀨真純的術式，時間拖得越久越危險。
忌庫中被崩碎的石板帶著壓制咒力的咒文，被重力裹挾浮起，狠狠向真人砸去。
身體形態自如改變，羚羊腿蹬地高高躍起，躲開重力的攻擊，真人嬉笑道：「好險好險，你也是咒靈吧？為什麼會站在人類那邊呢？」
他不像漏瑚在意同為特級咒靈的中原中也，真人只是單純好奇，中原中也似乎很在意他身邊的咒術師。
若是她形態完全改變，他會不會很憤怒？
異色眸掃過蠢蠢欲動的五條悟，號稱最強的咒術師，他還是第一見。
不過就算是他在高專的忌庫中戰鬥，多少也會顧忌些，尤其是他強大到近乎無解的領域，無法在多人戰鬥的時候自如使用。
「與你無關。」中原中也聲音冷淡，使用重力攻擊卻不會離開七瀨真純身邊分毫。
讓人一目了然的弱點。
「你沒辦法離開她？」
真人嘴角揚起甜蜜惡意的笑意，手臂瞬間變形如鏈鞭橫甩出去，攻向七瀨真純：「不如我來幫幫你吧！」
「手伸這麼長可不好看……」怎麼每次都是她被人盯上當做突破口，她眼眉斂起：「不若我幫你修短一些？」
錯雜重疊的引力黑洞卷起紊亂混雜的力量，甚至不需要吸引吞噬，只挨近一些就被毫不猶豫絞碎。
放大數倍的縫線小剪出現在真人周身，森嚴恐怖的利刃交合聲剪下他的肢體，他臉色絲毫不見恐懼，將身體變成柔軟如棉絮雲朵的質地，笑得開懷：「這是都市傳說誕生的裂口女嗎？」
對於可能形成咒靈的特殊存在，他都有好好看過，包括會拉下口罩逢人便問她美不美的裂口女。
「悟，別玩了。」夏油傑沉聲道，他抽出刀架上的咒具。
真人術式特別這相當於封鎖了他們的體術，不能直接用拳頭去接觸他，但咒靈、咒具甚至是遠程攻擊都不會受到影響。
夏油傑雖說喜歡格鬥術，但本身作為咒靈操使，運用起咒靈也是嫻熟純然。
「將高專的忌庫打壞，我們可能要留校打工十年才能還清債務。」夏油傑瞥了他一眼，五條悟頓時露出嫌惡的神情。
他做了個鬼臉，吐舌道：「我才不要。」
重力攻擊屢屢被真人躲過，他們忌憚破壞忌庫，但真人可不會擔心忌庫受損與否。
七瀨真純勾了勾中原中也的手指，將咒具系在他手腕上：「只有三十分鐘，中也記得的吧？」
她的引力黑洞能讓他們暫時分開，但咒具的時間限制是三十分鐘。
三十分鐘後，不管中原中也打完沒，他都必須回來。
「十分鐘、不……」他臉上揚起狂放肆意的笑容：「五分鐘就夠了。」
五分鐘——
他要捏爆那只敢對七瀨真純出手的咒靈。
引力黑洞重疊錯落使咒具的中段置於不定的空間裡，中原中也閃身狠狠劈腿砸下去，裹挾雷霆之勢，攻擊自若強大駭人。
咒力性質是重力的中原中也絲毫不懼真人的術式，招招狠辣毫不留情，逼得他不斷轉變形態躲避逃跑。
「哦哦……」五條悟將手搭在額前，語氣悠閑：「中原真的生氣了。」
他都沒見過中原中也出手這麼狠。
只要落在咒靈身上的攻擊，都會碾碎他的身體，任真人怎麼舍下軀體在忌庫四處逃跑都擺脫不了重力的控制。
如附骨之疽怎麼都甩不脫的重力，真人眼裡露出絲絲恐懼，他目光掃過五條悟和夏油傑，毫不猶豫放棄，選擇撲向七瀨真純。
這群人中，他的無為轉變唯一起過作用的人只有她。
用她來威脅中原中也，至少能逼他停下。
「哦呀？」七瀨真純輕挑眉，眉眼風流，食指節抵住下頜：「逃跑禁止。」
引力黑洞在真人前進的路線展開，將他吸入其中，下一秒——
他出現在中原中也面前。
眉眼冷漠的赭發咒靈狠狠揮拳擊中他的面部，將他砸飛在夏油傑面前：「這家伙給你了。」
他是知道夏油傑的旋渦除了能積攢咒力，對於准一級以上的咒靈還能使用他們的術式。
想要解除七瀨真純身上的轉變，讓夏油傑吸收了真人是唯一的選擇。
他可不相信咒靈會改變對人類的惡意，解除七瀨真純身上的術式。
他也不會再讓真人碰到她。
夏油傑意外一瞬間，很快明白了中原中也的意思，伸手運轉咒靈操術。
「赫……」五條悟笑吟吟擊破真人逃跑的機會，「你真的很擅長逃跑，可惜今天遇到的是我們。」
操控引力空間的七瀨真純、身負重力的中原中也、咒靈操使夏油傑以及……擁有六眼和無下限的五條悟。
六眼之下，真人的行跡無所遁形。
真人這才慌亂起來，他沒想過只是遵循「夏油傑」的計劃來忌庫盜取九相圖和宿儺的手指會遇到這群人。
而且還有額上沒有縫合線，完全不認識他的夏油傑。
「夏油，我們都是按照你的命令襲擊高專的……」真人將自己說的很無辜，可惜在場的人都不會聽他辯解。
咒靈操術將真人的身體化作絮狀扭曲彙聚成黑色的咒靈球落於夏油傑掌心，他垂眸思索：「他說的大概是真的，襲擊高專的咒靈不止他一個。」
「我出去看看。」五條悟摘下墨鏡，瞬移出忌庫。
中原中也回到七瀨真純身邊，「五分鐘，沒超過吧？」
她收起引力黑洞，重新握住中原中也的手：「四分四十八秒，還差十二秒就超時了。」
右眼輕眨了下，她揚眉笑道：「中也剛剛超帥。」
中原中也哼笑了聲，「少貧。」
伸手撩開她的額發，剛剛還只是鼓包的地方開始冒出角，他眉頭不自覺皺起，回頭催促了句：「夏油，角長出來了。」
他再磨磨蹭蹭，七瀨真純估計真的要當著他們面變成不知道什麼動物了。
第75章
夏油傑皺眉將咒靈球吞服下去，萬分意外：「這竟然是領悟了領域的咒靈，術式可以通過改造人的靈魂，轉變外表本質……」
甚至能將非術師變成咒術師，他心跳略慢了一拍，特別而瘋狂的想法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
「角頂破皮膚了……」絲絲鮮血自額上流出，中原中也虛掩住她的額頭，不敢去碰逐漸生長出來的角：「痛？」
七瀨真純抬手想摸一下，被他握住手拉下來，茫然搖頭：「不痛，但是漲漲熱熱的。」
比起痛感覺更明顯的是頭明顯變得沉重，好似有什麼東西迫不及待要衝破表面，血珠順著臉龐滑下來滴在手上，她低頭看著血：「出血了？」
她明明完全沒感覺到痛。
夏油傑試著用了下無為轉變，臉色逐漸難看：「這個術式現在不能用在真純身上。」
「什麼意思？」被夏油傑收服的咒靈，他都應該能自如掌控才對。
作為咒靈操使他的極之番就是術式領域外最強的招式，吸收准一級以上的咒靈能抽取使用它們的術式，這是咒靈操術決定的。
但夏油傑現在卻說他不能對七瀨真純使用真人的術式，將她的狀態逆轉回來。
「無為轉變會直接作用於靈魂……」夏油傑深吸口氣，聲音微沉：「我以前從來沒接觸過靈魂方面的術式，咒靈能肆無忌憚在真純身上使用能力……」
但他不能這麼做，隨意在七瀨真純的靈魂上動手，他怕弄出比現在更糟糕的局面。
中原中也瞳孔一縮，低聲咬牙恨道：「那個混蛋！」
「我先用術式看看……」夏油傑搖搖頭，溫聲安撫七瀨真純：「雖然不能立刻讓你恢復，但減緩或中止轉變形態應該沒問題。」
橘眸輕眨兩下，七瀨真純乖乖應聲。
看到中原中也這麼擔心，她反而生不起害怕的心思，甚至有些好奇她頭上的角到底長什麼樣。
中原中也深吸口氣，退開一步握緊她的手，沉聲道：「交給你了。」
現在他也只能相信夏油傑了。
他不是會隨便拿沒把握的話來哄人的家伙，他說能中斷和延緩應該就是真有把握。
頭上的角已經完全長出來，屬於人類的耳朵也變成軟乎乎的一撇，七瀨真純昂頭乖乖站在他面前，就像只新生的動物幼崽。
有點可愛。
夏油傑低咳幾聲，趕走不該有的想法：「無為轉變。」
術式接觸她的瞬間看清了真人在七瀨真純靈魂動的手腳，他臉色略沉了沉，將形態不穩的靈魂重新穩定下來，中止術式的繼續。
即便如此七瀨真純身上的部分轉變已經完成，長出來不屬於人類的角、耳朵，在夏油傑研究清楚人類靈魂正常該有的樣子前，他都不敢亂動她的靈魂。
「只能先維持這樣一段時間了。」夏油傑看了眼她頭上的角，沒忍住伸手摸了下，粗糙帶著紋理的卷角盤踞在兩側，底下是柔軟純白的小羊耳朵藏在蒼藍的發間。
七瀨真純好奇看看他們，「是什麼樣的角？」
她抬手揉了揉軟乎乎的毛耳朵，「耳朵也變成動物耳朵了。」
但似乎不影響她的聽力，甚至聽力變得更加廣闊，能聽到以前聽不到的聲波。
她冷不丁冒出句：「忌庫的守衛要過來了，我們跑嗎？」
目光掃過淪為他們戰場後，變得混亂狼藉的忌庫，門外接到警報的守衛正在趕來，而開始為他們做擔保的五條悟瞬移走了。
夏油傑沉默下來，「我們先離開這裡吧。」
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被忌庫的守衛抓住現行，只能先跑為上了。
穿過七瀨真純的引力黑洞，這次他們落入了薨星宮本殿內——
直面虎杖悠仁和乙骨憂太與三個陌生的咒術師面面相覷。
「夏油傑！！」虎杖悠仁目光落在他們同行的人身上，怒氣頓時上湧，露出痛恨憤怒的一面。
他擺出攻擊的姿態，難過又決絕地怒吼：「把老師……五條老師還回來！」
夏油傑怔神，不明白薨星宮為何會突然出現這麼多陌生術師。
「雖然沒聽明白你在說什麼……」
他揮手召出虹龍，凝眉道：「但這裡是薨星宮，大搖大擺闖入高專，我是不是還該問問你們是誰？」
五個陌生的咒術師，其中一個還眼熟得讓人不爽。
「說不出解釋的話，我只有請你們離開薨星宮了。」溫潤的眉眼冷淡下來，他沉聲道。
「咦？等下、傑……」軟乎乎的羊耳朵翹了翹，七瀨真純視線自他們身上掃過：「憂太君是高專的學生哦，虎杖雖然不大清楚，但也是我認識的人。」
「他不是加茂憲倫。」同一時間開口的，還有站在虎杖悠仁那邊的咒術師脹相。
自勘破迷障後，脹相就能很輕易分出夏油傑和加茂憲倫的區別。
「憂太君是五條的學生……」七瀨真純捏住亂動的耳朵，一本正經道：「傑還記得，我說過五條以後會成為高專的教師吧？」
夏油傑神情怔住，露出一絲茫然之色：「那不是術式預言？」
「是十年後的未來……」她搖搖頭，直白歡快道：「沒想到再來薨星宮一趟就能回到十年後了。」
早知道他們就早點偷溜過來薨星宮，也不用困在十一年前的高專呆了足足一年。
「憂太君，百鬼夜行結束了嗎？是我們贏了還是高專贏了？」她臉上揚起笑容，完全忘記了一年前她闖入高專傷害乙骨憂太同伴的事。
乙骨憂太神色平和，也沒有再提起計較的意思：「百鬼夜行一年前就結束了，是高專贏了。」
「五條老師殺死了百鬼夜行的禍首夏油傑，沒有夏油傑的盤星教分崩離析……」
他聲音平靜感慨，臉上還帶著些笑意，與一年前怯弱的樣子相比改變良多：「米格爾跟我一起去了國外歷練，最近才回來。」
由於夏油傑死後五條悟沒將他的身體交給家入硝子處理，導致他的身體被不知名的術師占據，發動了涉谷事變將五條悟封印進獄門疆。
他聲音緩緩，娓娓道出他知道的所有事。
「五條被封印進獄門疆，傑被他殺了後還被莫名的術師占用了身體？」
七瀨真純眼簾輕垂，將乙骨憂太說的話快速在腦海裡過了一遍：「菜菜子和美美子呢？」
盤星教教祖夏油傑收養的兩個女孩，她們絕不可能眼看著夏油傑死後也不得安寧，被肆意支配玩弄。
他們相互對視幾眼，都不知道她在說的是誰。
就連現在的夏油傑也不知道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存在，這個時間上他還沒遇到她們。
「如果你說的是兩個同歲的女孩，她們已經被宿儺殺了。」
七瀨真純怔住，握著中原中也的手微微用力。
「喚醒宿儺後，要挾他幫她們殺了加茂憲倫被殺死了……」脹相語氣沉沉郁郁開口：「一個金發和一個黑發沒錯吧？」
他們不過離開一年，盤星教不存在了，傑和菜菜子、美美子都死了？
不受控制的引力黑洞一個個在薨星宮內張開，暴戾紊亂的危險氣息從中透出，虎杖悠仁他們頓時警惕起來。
「你們是來找天元想辦法放出五條的吧？」七瀨真純聲音淡淡，眼簾揚起露出跳躍閃爍著不平靜憤怒色彩的橘眸。
「正好，我也要找天元。」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對視一眼，一時沒有出聲應下。
雖然與七瀨真純有過一面之緣，但虎杖悠仁其實對她並不了解，就連她口中的守護靈中原中也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見到，實在難以判斷他們的敵我態度。
只乙骨憂太微笑道：「太好了，七瀨他們的實力是五條老師也稱贊過的特級，有他們幫忙我們勝算也會更大一些。」
他們剛剛是故意激怒七瀨真純的。
她心知肚明，卻也清楚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不著急回去了？」中原中也揉了揉她的發，明明離見到天元只差一步，只要收集完不穩定因他們隨時都能拋下這邊離開。
橘眸瞥向皺眉沉思的夏油傑，七瀨真純低聲道：「五條真是蠢透了。」
五條悟性格糟糕，總是喜歡抓弄人，但她並不討厭他。
親手殺死摯友，出於私心沒有處理他的身體，不想會被詛咒師利用，反過來將他關進獄門疆。
她討厭離散分別的結局，更別說是死後屍體都要被利用殆盡。
「高專的計劃與我無關，我只是想將傑的身體搶回來。」至少也要將夏油傑和菜菜子她們葬在一起。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捏住她的毛耳朵：「不將五條悟也弄回來？」
「等他出來，我肯定會好好嘲笑他……」她沉默半響，低哼了聲：「這算什麼最強。」
天天自鳴得意，鼻子都快翹上天，結果自己還踩進了敵人的陷阱裡。
折騰了一年，兜兜轉轉他們終於見到了天元。
與他們想像中很不同，天元長得很奇怪，甚至可以說是肖似咒靈。
「你們的所求我已經知道了……」天元將目光投向他們，語氣和藹：「薨星宮因為我身上不尋常的氣息導致時空混亂，過去、現在與未來糾纏交織在一起，我也很苦惱。」
天元隱約察覺到了身上的轉變，苦於自己沒辦法解決，異常還影響到他維持的結界和薨星宮。
可惜他不能讓他們現在取走這份異常的力量，「你們還需要時空混亂的薨星宮將過去的夏油傑送回去。」
天元出現在夏油傑面前也是冒了莫大的風險，沒有與星漿體融合的他已經進化成類似咒靈的存在，是夏油傑的咒靈操術能作用的對像。
「我能暫時留在這裡嗎？」夏油傑瞥了眼七瀨真純，語氣鎮定。
就算他不屬於這個未來，但事情涉及到他死後身體的歸屬和五條悟，他認為他還是有必要留下來見見那個奪走了他身體的詛咒師。
「再沒有比夏油傑更了解夏油傑的人了。」他眉目溫柔淺笑，如佛祖悲憫向世人施以救贖。
他的身體就算被別的詛咒師支配，他也是最了解咒術操術的人。
七瀨真純驕傲昂頭，「你見過的夏油傑肯定不像傑。」
她擲地有聲道：「真正的傑可是像佛祖一樣的人！」
虎杖悠仁愣了愣，茫然地應了聲：「是、是不太一樣？」
所以這跟他們奪回獄門疆的行動有什麼關系？分清夏油傑只要看他額上的縫合線就好了吧。
乙骨憂太目光落在他們身上，感覺有些好笑。
一年前明明還是敵人的他們，現在卻為了共同的目標站在了一起。
悠于 2023-11-18 12:03
第76章
虎杖悠仁目光一下一下瞟向七瀨真純，一副很想問什麼但不知道怎麼開口的樣子。
「有什麼想問的嗎？」七瀨真純大度表示，她可以選擇性回答他的問題。
當然要是太過復雜不好解釋、涉及天元剛剛提過的事，是屬於她不會說的部分。
「七瀨學姐頭上為什麼會……」他遲疑出聲，舉手在腦袋上比劃了下：「長出羊角，耳朵也變成了羊的耳朵。」
更多的問題，他也沒想深究，只要確定七瀨真純他們現在是同陣營的人就好。
只不過就在面前，還會動來動去的羊耳朵，他實在很好奇。
上次見七瀨真純的時候，他還只是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
萬萬想不到一年後再見她，居然都長出了羊角和羊耳朵，她的守護靈中原中也是特級咒靈，會與她手牽手、肩靠肩形影不離的契約咒靈。
同樣是長相肖似人類的特級咒靈，中原中也對其他事都不甚上心在乎，只擺著張閑散無聊的臉發呆。
偶爾看過來，也不會有真人那種充滿對人類惡意的感覺，更多的是不在乎。
毛耳朵會隨著七瀨真純的心情翹起、翻下來，她抬手拉了拉：「被個藍頭發的咒靈拍了下，傑說是靈魂被改變了。」
虎杖悠仁臉色一變，凝重起來：「是個臉上有縫合線的咒靈嗎？」
她驚訝道：「虎杖你見過他？」
「果然是他……」他咬牙低聲，擔憂問：「七瀨學姐除了羊角和耳朵，身上還有什麼變化嗎？」
他想到了那些被真人轉變為咒靈的人類，以及被直接觸摸到靈魂而死去的七海建人，痛恨難過的心情就克制不住上湧。
但他是跟真人一樣有罪的人。
「別的嗎？」毛耳朵抖了抖，她露出思索的神色，卻怎麼都嚴肅不起來：「傑吸收了那只咒靈，幫我中止了形態轉變，應該不會再繼續變成羊了。」
虎杖悠仁有些茫然，不是說這個夏油傑是十一年前的人嗎？
為什麼他會像羂索一樣吸收了真人？
「我們去忌庫的時候，他突然從我的術式裡跑出來，中也將他打敗了交給傑吃掉啦。」她語氣輕松，半點不顯當時的緊張刺激。
夏油傑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勾起無奈的笑容：「無為轉變我還不熟悉，真純的靈魂形態我不敢亂動，只能暫時中止術式的改造。」
真人是成長性很高的特級咒靈，收服了他的夏油傑能感受到他的特殊性，來自人類對人類產生惡意誕生的咒靈，智慧、理性甚至是術師應有的瘋狂，他一樣都不缺。
最重要的是，真人比所有咒靈對人類都要惡的心，即便被他吸收的咒靈會停止繼續成長也不能再放任真人在外界作亂。
「再過段時間，我熟悉下能力會再嘗試逆轉真純的形態。」他溫聲解釋，伸出大手輕拍她柔軟蓬松的發頂。
他們是在十一年前的忌庫中遇到真人的。
根據關鍵詞，伏黑惠很快反應過來：「是交流會時期，咒靈來森林襲擊我們，忌庫也被襲擊了。」
九相圖和宿儺的手指也是那時候被盜走，沒想到真人會通過黑洞被夏油傑提前收服。
但屬於他們的未來沒有被改變，而是繼續延續下去。
「過去改變不會影響未來。」伏黑惠眼簾半垂，他也只能得出這樣的答案。
他上前幾步叫住夏油傑，肅起臉認真拜托他：「夏油先生，可以請您掌握了無為轉變後，幫幫我的姐姐嗎？」
夏油傑上下打量他，剛剛就覺得這張臉很熟悉，現在看來他應該是見過某個與他長得相似的人。
「能具體跟我說說是什麼情況嗎？」
這個時候的夏油傑還是性情溫和，願意幫助非術師和術師的好好少年，連見過百鬼夜行時期夏油傑的乙骨憂太都會驚訝，十年的時間竟然能將人改造成完全不同的人。
「是不是很驚訝？」七瀨真純瞥過去一眼，夏油傑認真聽著伏黑惠請求，甚至不需要他承諾什麼就答應了幫助伏黑津美紀。
「高專時期的傑認為非術師是需要我們保護的存在，認為有能力的人就應該好好利用這份力量去幫助他人。」
她收回目光，感慨地笑笑：「與傑相反的是，五條是很討厭正論的人，他從不勉強自己，想做的事都是出於自己意願，活得超級隨心所欲。」
讓人沒想到的是，十年後的他們走上截然相反的道路。
夏油傑打破了束縛自己的條條框框，開始遵從自己的內心，走上建立只有術師未來的道路。
五條悟反而收斂起脾氣，將自己困在保護咒術界、普通人的牢籠，心甘情願教育起學生，建立屬於他的派系為咒術界注入新鮮血液。
或許大多數人並不覺得五條悟的脾氣有所收斂，但只要一對比高專時期的五條悟又會發現他真的改變了很多。
就像高高在上的神子終於從他的神壇上走下來。
卷曲如拳頭大的羊角落在額兩側，原就不好打理的卷發因為角的存在變得更亂，她抬手想整理下亂遭的發型，被看不下去的中原中也攔下來。
「越弄越亂了，讓我來吧。」
中原中也嘆了口氣，抓起她的額發和角附近的發梳攏在一起，用長夾子全部固定夾好，「只能暫時先這樣了。」
他還有些不滿意，但手邊也沒有別的道具可供他操作。
「七瀨君和中原君的感情倒是一如既往……」乙骨憂太較之一年前開朗許多，面對昔日的敵人，現在的同伴也能自然微笑打趣，「真是讓人羨慕。」
七瀨真純歪頭，好奇問：「說起來，裡香醬呢？」
這次回來她好像沒看到祈本裡香，倒是乙骨憂太跟著米格爾在國外成長了許多的樣子。
「裡香已經解咒成功了……」乙骨憂太叫出他復制出來的咒靈裡香，難過卻釋懷：「只是一個人在國外祓除咒靈，多少有些不習慣……」
在過去的六年裡，是咒靈裡香一直陪在他身邊，即便裡香解咒成功離開成佛去了，他還是忍不住懷念裡香陪伴在身邊的日子。
一不留神，他又重蹈覆轍讓咒靈裡香誕生。
只不過這次的裡香是他依據自己思念復制捏造出來的存在，並不會給予他絲毫回應。
七瀨真純踮著腳摸了摸咒靈裡香的頭，完全不像真正的裡香一般會憤怒反抗她：「米格爾沒回來嗎？」
作為曾經盤星教的家人，即便接觸不多，她也不想他們再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悄無聲息死去。
夏油傑以家人的羈絆將他們牽系在一起，即便對米格爾他們來說只是夏油傑聚集起詛咒師的噱頭，他們奉他為首領，一旦首領隕落他們也就各自東奔西走。
但家人的稱呼卻仍會深深停留在他們心底，像是菜菜子、美美子……
還有對家人羈絆懷有難言期冀與芥蒂的七瀨真純。
「米格爾說不想看到五條老師的臉，留在國外沒回來。」乙骨憂太無奈笑道，似乎完全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毫不意外：「米格爾的鞭子好像被五條毀了三分之二，不想見到他也不奇怪。」
據說是彙聚了他們國家術師多年心血才鍛造出來的一條鞭子，就這麼在百鬼夜行中毀了大半，也難怪他會心痛。
「是已經被完全銷毀了……」乙骨憂太苦笑了下，「我們當初出國就是為了尋找殘存的黑繩，可惜並沒有收獲。」
封印著五條悟的獄門疆分為表、裡兩面，若有天逆鉾或是黑繩可以擾亂破壞其中的封印，說到底獄門疆也只是咒具的一種，天逆鉾和黑繩的特殊效果都能作用於咒具。
可惜的是，天逆鉾與黑繩都在過去被五條悟親手所毀。
「強制解除術式效果的咒具……」七瀨真純若有所思，她總覺得這個設定很熟悉，「我好像見過這樣的武器。」
這麼特殊的武器她應該印像很深刻才對……
她苦思冥想，毛耳朵都繃緊飛起，中原中也看在眼裡，捏住薄薄帶著細小絨毛的耳朵揉搓了下，嚇得她一個激靈。
「伏黑甚爾差點殺了你的那把武器你忘記了？」中原中也淡淡提醒她。
七瀨真純恍然大悟，毛耳朵歡快抖了抖：「原來是那個嗎？！」
聽到伏黑甚爾的名字，伏黑惠臉色微變，他扭頭看過來：「你們剛剛在說誰？」
七瀨真純想想他的姓氏，好心解釋：「伏黑甚爾，一個很強的術師殺手，天逆鉾是他的武器。」
也就是說天逆鉾和黑繩曾經都是屬於五條悟敵人的武器，對無下限術式有所克制，也難怪他會將它們全都毀掉。
「在你們的過去中天逆鉾是被五條毀掉的……」她展開了一個小型引力黑洞，伸手在裡面掏了掏：「但在我們才過去不久的一年前，天逆鉾是被中也弄壞的。」
她邊說邊往裡面伸手摸索，嘴裡嘀嘀咕咕：「應該在這裡才對。」
「你在摸什麼？」中原中也無語將她扯回來一點，她整個人都要掉進去了。
「天逆鉾的碎片……」七瀨真純咕嘰咕嘰：「我在想天逆鉾當初是碎在我的領域中，若是能找回碎片應該能讓侑子小姐幫忙修理一下？」
比起從無到有需要的代價，還不如她將天逆鉾的碎片都撿回來交給壹原侑子，原她還想著偷偷昧下碎片等回去的時候作為代價支付。
她不甚高興地嘟囔：「五條真是大麻煩！」
手指觸到冰涼的金屬質感，七瀨真純眼神一亮，毛耳朵飛揚起來：「找到了！」
乙骨憂太他們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現在似乎出現了比尋找破除一切術式的咒術師更簡單的選擇。
那就是將天逆鉾重新拼湊起來。
第77章
讓次元魔女打開獄門疆•裡或是修復破碎的天逆鉾，二者都是能救出五條悟的方法，不過兩者根據難度不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天差地別。
七瀨真純為他們提供天逆鉾的碎片，代價由虎杖悠仁、伏黑惠以及乙骨憂太三人共同支付。
她向次元魔女詢問的是另一件事，「我想找兩個人，有什麼辦法可以在一片廢墟中將她們找回來？」
她想將殉身於涉谷中的菜菜子和美美子找回來。
若是連死後都不能與喜歡尊敬的人團聚，只能孤獨回歸到只有她們彼此相依的最初……
七瀨真純壓住滯悶的胸口，深吸了口氣：「侑子小姐，請告訴我尋找她們的辦法。」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信念簡單淳樸，她們將夏油傑視作她們的道標、前進的方向與燈塔。
盤星教在時她們追隨夏油傑的腳步，在百鬼夜行中對付非術師和輔助監督，盤星教崩散時她們一心只想著奪回夏油傑的身體，最後喪身在涉谷車站的某個角落。
握著中原中也的手緊了緊，他垂眸看了她一眼，神色隱忍平靜，只有發間微微顫抖的純白耳朵能透出幾分心底的難過與哀痛。
他以為七瀨真純當了五年異常搜查官，早該適應這樣的生死離別，現在看來只是她太會偽裝，將這些情緒壓在心底，不告訴任何人。
只身出現在他們面前的壹原侑子接過天逆鉾碎片，氣質神秘高華、凜然不可侵犯，令人不敢心生惡念，她彎下腰冰冷柔順的黑發滑落肩頭，憐惜地挑起七瀨真純的下頜：「真純，你想好了嗎？」
細長漂亮的手指輕撫過她頭上卷曲的羊角，她低壓聲音滿含韻味：「你又要為別人許願付出代價嗎？」
為了一些終將會忘記她的人許願，向次元魔女支付價格不菲的代價。
七瀨真純平靜應了聲，「已經沒有人會為她們支付代價了，不過是過去還是未來。」
盤星教的殘黨不會，十七歲未遇見她們的夏油傑不會，還記得她們的好像只剩下她和中原中也兩個本該在她們生命中停留一瞬，轉而被忘記的過客。
次元魔女溫柔拂過她的發，「真純這一刻的願望，是一時衝動還是認真考慮過的？」
她疑惑問：「有什麼區別嗎？」
壹原侑子意味不明道：「有也沒有，你可以隨意選擇回答或是不回答。」
七瀨真純低頭沉思，「我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
每個世界都會有不平之事，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次元魔女的店，付出代價挽回遺憾與傷痛，是七瀨真純主動消耗魔力聯絡次元魔女，才讓他們獲得改變人生的轉機。
風鈴中的魔力是她提前支付代價讓次元魔女寄存進去，消耗這份魔力就意味著她選擇將曾經支付的代價分一部分給他們使用。
卷曲的羊角突破皮膚生長在兩側，皮肉與角相連包裹支撐著它們，新耳朵聽力廣闊、敏感，情緒稍有變化就會有所動作，角也不是毫無感覺。
它們之於七瀨真純就是新長出來還需要適應的器官。
壹原侑子輕笑一聲，觸碰羊角時她差點以為她要將角拿去做代價，不想代價是另一樣她完全沒想過的東西。
「作為人類一個月的理性。」
七瀨真純怔了怔，她沒明白這份代價的意思：「取走我一個月的理性，有什麼意義嗎？」
壹原侑子彎起神秘的微笑，意味深長道：「理性、冷靜、機變……」
「真純，你有很多適合成為異常搜查官的品質。」但也正是這些東西壓制著她的情感，她的快樂、悲傷、難過與不舍，所有一切都可以為了消除不穩定因而退讓擯除。
「但我很高興，你開始有了私心。」
壹原侑子的目光落在中原中也身上，眼簾半垂帶著些感慨，她身上的改變似乎都是在遇到中原中也之後才產生的。
因為他開始與人接觸留下羈絆，甚至產生各種足以牽動她情緒的感情。
七瀨真純也算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還是一團孩子氣時便跟著異監組組長進出她的店鋪，與不同的搭檔穿越異世界，作為他們的武力支撐、強勁後援，從不與異世界的人過多接觸。
她一直以來接收到的信息就是，過多的羈絆會讓異常搜查官產生不舍，從而留戀沉浸於別的世界不願離開。
壹原侑子俯身輕擁住她，「你有你的選擇，你不應該被異監組的選擇束縛。」
七瀨真純靠進她懷裡，悶聲道：「拿走人類的理性，是只剩下感性了嗎？」
她似乎有些明白侑子小姐的意思，但又不明白她為什麼會選擇收取這樣的代價。
壹原侑子開玩笑道：「這個階段的你說不定還會有小羊的理性。」
畢竟她暫時取走的，只是屬於人類的理性而不是智慧與思考。
七瀨真純咕噥了句：「羊的理性？」吃草還是逃跑？
「喂、真純……」中原中也將她拽出次元魔女的懷抱，警惕戒備：「你不是說代價和許願都是很沉重，需要慎重考慮的事嗎？」
他們完全可以讓輔助監督去尋找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屍體，沒必要為了這個許願。
「嗯，我慎重考慮過了。」七瀨真純笑笑。
不去尋回菜菜子和美美子，讓她們留在涉谷與付出代價，拜托次元魔女，讓她們與夏油傑團聚。
她想，她還是更喜歡大團圓的結局。
「涉谷現在遍地都是咒靈，很快就會被圈入結界中已經不是輔助監督適合進去的地方。」
遍地都是一級二級的咒靈，咒力水平勉強能祓除三級咒靈的輔助監督根本應付不過來，這點虎仗悠仁應該很清楚。
「何況就算我理性不在，中也也會照顧好我的吧？」七瀨真純歪頭笑道。
中原中也定定看了她一會，別過頭嘖了聲：「我可不想照顧小傻子。」
七瀨真純不高興嘟囔：「只是暫時取走理性，怎麼就會變成小傻子。」
「沒有理性只剩下感性，不就是整天呱唧呱唧、只想著玩和哭的小傻瓜嗎？」
中原中也冷哼了聲，這個笨蛋連這種條件都敢答應。
她不敢置信：「誰會哭了？！」
中原中也都沒見過她哭，怎麼能平白污蔑人。
「上次是誰說我把她弄哭了？」他挑眉輕嗤：「是誰呢，真純？」
七瀨真純懵了下，這話好耳熟。
她一臉心虛，嘀嘀咕咕：「不是我，反正我沒有說過。」
應該沒有吧？
她都不記得她跟中原中也說過哪些胡話了。
中原中也幾乎要氣笑，扯住她的臉：「你敢看著我再說一次？」
七瀨真純扒拉住他的手，含糊不清：「唔唔、我不記得了。」
鈷藍色眸映出她的臉龐神情，滿滿都是她的影子，中原中也眉頭深皺，對傳說中付出代價就能實現願望的店心懷警惕。
從前他不在乎，自然也沒想著深究。
現在看到次元魔女，他才意識到七瀨真純每次每次都要跟她交易，代價是物品、身外之物能舍出去的東西還好。
可這次魔女要的是她的理性，看不見摸不著卻是人性不可缺少的本心之一。
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誰也不知道會不會發生什麼意外。
「我反對。」他無法信任次元魔女。
壹原侑子笑吟吟，托著下頜：「你能替她做決定嗎？」
理性是七瀨真純的理性，願望也是七瀨真純的願望。
他有什麼資格，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立場去反對？
人類自出生起就是獨立自我的個體，所作出的一切選擇，或順從自己的心意或聽從旁人的意見。
然而不管是怎麼樣的選擇，只要是出自許願人之口的選擇她都不會阻止。
中原中也臉色難看下來，他確實沒有阻止七瀨真純的權力。
他們之間只是搭檔，並非更親密的關系，她若是執意要交付出理性，他根本無從阻攔。
「隨你吧。」
七瀨真純揉揉被掐紅的臉，低嘆了口氣：「中也又不高興了。」
他總是很容易生氣、鬧別扭……
「我一個無足輕重的搭檔，有什麼資格干預你的決定……」中原中也冷哼了聲，轉開視線：「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會聽的，你管我高不高興。」
她放軟聲音，真誠坦然道：「中也才不是無足輕重的人，中也是我第一個想要的搭檔。」
中原中也臉微紅了下，別扭道：「糖衣炮彈對我來說可沒用。」
「才不是糖衣炮塔，我又不是為了哄中也才這麼說的……」
她眸光柔軟下來，星光熠熠璀璨明媚：「我是相信中也，即便我失去理性，侑子小姐失約沒將理性還給我，中也也會帶我找回來的吧？」
晚霞般美麗的眼眸照得人心癢難耐，每每被她這般看著的時候，中原中也都會微微晃神，覺得那雙橘眸比世界上最瑰麗奪目的寶石都要吸引人。
七瀨真純的甜言蜜語好聽話，總是一套一套的。
「我最多能忍你小傻瓜的狀態一個月……」他忽視發紅發燙的臉頰、耳廓，急促補充道：「一個月你要是再變不回來，我就把你扔給紅葉姐了。」
七瀨真純輕笑一聲，「那就說好了。」
看吧，中原中也是世界上最好哄的男孩子。
壹原侑子輕挑眉毛，伸手戳了戳她的羊角：「出門做生意，最重要的可是信譽，代價我不會多收一天也不會少收，你做好決定了嗎？」
「決定好了，侑子小姐的代價我可以答應。但我要怎麼將理性交給侑子小姐呢？」
她昂頭看向壹原侑子，像理性這種沒有具體實質的代價，她還是第一次支付。
冰涼的手指輕點在她的額上，壹原侑子勾起唇低聲道：「你就當是睡一覺醒來就好。」
魔力如波紋蕩然開闊出去，橘眸困倦眨了幾下，最終還是抵不過睡意的召喚，緩緩閉上雙眸陷入沉睡。
中原中也接住七瀨真純，將她護進懷裡，皺眉問：「她多久才能醒來？」
食指優雅地揚起飛舞，用魔力指揮著天逆鉾碎片拼湊起來，壹原侑子不緊不慢道：「多久才會醒來呢？」
「她什麼時候想醒，就會什麼時候醒來。」
現在的七瀨真純身體裡只剩下感性的部分，想什麼時候醒來，她說了可不算。
中原中也不爽地彈舌：「你只負責取走她的理性，不管她之後會怎麼樣嗎？」
這是黑店吧？是黑店吧！
就算是典當行也會好好保管被活當、能贖回的物品，更別說次元魔女取走的是七瀨真純的理性。
壹原侑子低笑了聲，握住修復好的天逆鉾，在手上耍了個花招：「你有沒有想過，對她來說——」
「一直逃避睡下去，才是她感性所選擇的一面呢？」
中原中也眉頭深皺，用力抿緊唇。
第78章
虎杖悠仁雙手交握抓緊天逆鉾，樣式奇特的刀尖抵住獄門疆•裡，他深吸口氣，眼神定了定，用力貫穿了獄門疆的另一面。
顧不及被封印其中的五條悟會不會被天逆鉾所傷。
作為五條悟的學生，虎杖悠仁他們共同支付了修復天逆鉾的代價。
天逆鉾的特殊性以及他們迫切需要它毀壞獄門疆救出五條悟的心情，使得他們都被次元魔女取走了不菲的代價。
但他們都沒有後悔，只要天逆鉾修復成功解救出五條悟，現在糟糕的局面就會得到緩解甚至是尋到出路。
「五條老師，請回來吧！」
獄門疆•裡爆出道道裂紋，強大的咒力逸散蔓延出來，積蓄已久准備多時的最強咒術師擺脫獄門疆的束縛，再次回到這個咒術混亂的世界。
白發高挑的咒術師與被封印前相比毫無變化，他抬起一邊眼罩，笑著跟他們打招呼：「喲，我回來了。」
僅僅是一句話，就惹得他們露出放松感動卻又安心的一面。
這就是最強咒術師帶給他們的安全感。
夏油傑眼神復雜感慨，他站在中原中也身旁，遠遠望過去：「沒想到悟真的會成為高專的教師，甚至……」成為整個咒術界的支柱。
以一己之力，將所有詛咒師、咒靈，陰暗邪惡的存在通通壓制進角落。
以至於五條悟一旦被封印，咒術界就開始大亂起來。
占據了夏油傑身體的詛咒師被天元稱作羂索，存在時間已不可考究，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與六眼、星漿體一直有著很深的淵源糾葛。
在過去的幾百年裡，羂索曾兩次將六眼和星漿體消滅於襁褓時期，但關鍵時刻又會出現新的六眼、星漿體致使他的計劃失敗。
索性這次他將六眼封印進獄門疆，以最強大的封印咒具封印最強的咒術師，獄門疆內部時間不會流逝，自然不會再有阻局的人出現。
不料七瀨真純將天逆鉾的碎片從過去帶回來，向次元魔女許願修復天逆鉾，破壞獄門疆的封印。
即便是最強的封印咒具遇上強制解除術式效果的天逆鉾，也會被貫穿破壞粉碎。
中原中也背著七瀨真純看了他一眼，「不上去打個招呼？」
十七歲的夏油傑還沒叛逃咒術高專，這應該是他跟五條悟感情最堅固的時候吧？
夏油傑露出些許為難，他還記得七瀨真純說未來他和悟會因為理念不合分道揚鑣，就算他什麼都沒經歷，五條悟應該也記得很清楚才對。
六眼轉過來看向他時，夏油傑神色恢復鎮定，只短短一瞬五條悟就看透了他的內裡。
「什麼啊，原來是十七歲的傑嗎？」他語氣顯得很失望，拇指推著眼罩往上脫，套在手指上轉了轉。
熟稔親近的語氣讓人頓時放下拘束感，夏油傑失笑道：「遇到很久沒見的老朋友，悟就是這幅表情嗎？」
如果他未來會離開高專，一定會刻意避開五條悟活動的範圍。
同理，五條悟也會刻意避開見他。
五條悟將眼罩揣進口袋裡，站姿隨意瀟灑卻顯得身形挺拔高挑，頭發柔順垂落下來：「傑的話，可以不用那麼正式吧。」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對話，卻讓人感慨萬千——
他 們原來已經十一年沒這麼輕松對話過了。
五條悟扯出一抹笑容，放肆張狂：「要親手將偷走你身體的家伙揍一頓嗎？」
他將事情說的簡單無比，完全沒提到羂索制造出來的死滅洄游以及高專的亂像。
五條一派之所以堅定追隨他，除了他強大令人信服的實力，還因為五條悟是真心想要改變咒術界現狀的人。
掌控著稀少強大力量的咒術師被腐朽陳舊的規則所束縛，在過去的咒術亂世中弱小的術師、非術師存活艱難，擁有無下限術式、十種影法術以及赤血操術的三名術師聚集起來，為弱小之人撐起一片保護的天地。
時間輪轉百年，曾經聚集起術師撐起一片保護之地的三名術師建立起五條、禪院以及加茂三家，即咒術界合稱的御三家。
昔年保護術師的條規變成如今束縛壓迫他們的框架，時代早已改變但咒術界仍沿用舊制，妄圖以御三家壓制所有咒術師的資源與上升途徑，稍有不服就會被處以死刑。
五條悟進入咒術高專培育稚嫩的咒術師，就是希望從根本改變咒術界的未來，為這腐朽的制度更名換血。
只可惜一切都在五條悟被封印後掐滅破碎，被壓制多年的咒術界高層大肆清除五條悟一派的咒術師甚至是與他交好、相識的人。
包括因為特殊咒骸制法被擬定晉升為特級咒術師的夜蛾正道，也被接受了高層命令的樂岩寺嘉伸處刑。
夏油傑垂眸低聲道：「羂索把一切弄得這麼糟糕，我怎麼能袖手旁觀。」
他所熟悉的一切破碎不復存在，茫然回頭的時候只看見五條悟還站在原地。
羂索是借著他的身體、咒靈操術作亂，若是他對一切視而不見，他都沒臉回去十一年前見曾經的朋友。
「中原，你們要去嗎？」他側頭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搖頭拒絕，扭頭看向靠在他肩窩睡熟的七瀨真純，雙目緊閉嘴角勾著甜蜜可愛的笑意，沉浸在夢境的美好中。
「我還要看著這丫頭，就不去摻和你們的事了。」這本也不是屬於他們的戰鬥。
那是二十八歲的五條悟和十七歲的夏油傑，時隔多年再次並肩作戰，祓除極惡詛咒師羂索該走的路。
……
鈷藍色眼眸平靜目送他們離開，中原中也背負著七瀨真純向涉谷走去。
扶住她的腿將人往上提了提，雙手松松搭在他肩上的七瀨真純陷入了少見的深眠，不用重力固定都怕她會從他背上滑下去。
「自己要找的人，自己不起來找，還跟小豬一樣光睡不醒……」中原中也低聲抱怨，「你的感性不會讓你睡一個月吧？」
七瀨真純就這麼不想醒來？
他還是覺得次元魔女的話半真半假，並不能全信，說不定小混蛋醒不來就是被她動了手腳。
中原中也平素忙於工作，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娛樂的人，他對於某些神神叨叨的東西，總是諱莫如深、不願多提。
但又控制不住有時候會想看。
他嚴重懷疑次元魔女說是拿走七瀨真純的理性，其實是帶走了她的靈魂。
七瀨真純咕噥兩聲蹭蹭他，中原中也以為她要醒來，側頭一看這小混蛋只是睡舒服了想換個姿勢接著睡。
「你再不醒，我人都要找到給你埋好了。」他翻了個 白眼，他要是找回枷場她們可不管什麼跟不跟夏油傑埋一起，指定隨手找個公墓給她們放進去。
撐死就是找個大點的地方，留個位置給夏油躺躺。
七瀨真純的願望是找回枷場姐妹的屍體，願望的重量與代價的重量掛鉤，壹原侑子不會親自幫他們找，但尋人的方法她已經告訴中原中也。
這個世界並非沒有死去的魂靈，心有不甘、不舍的魂靈會徘徊在世間，但只有與她們羈絆深重被她們掛懷的人才能看到她們。
枷場姐妹生前並非強大的術師，最可能對她們產生留戀、不舍的夏油傑已先她們一步死去，僅憑她們自身的咒力可能維持不住魂靈多久。
要麼死後因為強大的怨恨墮落成咒靈，要麼因為力量不足徹底消散，從此連轉生的機會也沒有。
尋找她們的時間已經不多，即便七瀨真純還沒醒來，中原中也也該出發了。
不然真等一個月再去找，指不定什麼都找不到了。
堪堪走進涉谷的地界，中原中也已經踩爆了十數只咒靈，他低聲咒罵了句：「跟城市裡的老鼠似的。」
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現在的涉谷就與他們穿越之前所想的一樣，遍地都是咒靈，四下空曠無人，無論看向哪裡都是咒靈，除了咒靈連只狗都沒有。
腳下踩著的地面被重力崩碎爆開，中原中也跳起踩著一只只咒靈的腦袋前進，身後懸浮著巨量的重力操縱物，鋪天蓋地襲向咒靈，只這一下就祓除了大片咒靈。
涉谷車站出現在視線範圍內，中原中也微松口氣，躲進裡面應該就沒有那麼多咒靈。
「中也在玩什麼呀？」含著睡意，迷迷糊糊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中原中也被嚇得一個趔趄，他驚訝回頭道：「你醒了？」
她輕哼了聲鼻音，困倦地歪頭蹭蹭中原中也，柔嫩的臉蛋擦過他的耳廓、側臉：「睡飽了自然要醒，中也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中原中也暗自嘀咕，看起來跟之前沒什麼不同。
所以被取走的理性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
「不是玩……」他不耐煩躲過蝗蟲樣咒靈的襲擊，抬腳踩在咒靈臉上把它碾進地裡：「涉谷這裡到處都是咒靈，要清少一些才能進車站。」
七瀨真純疑惑歪頭，下頜壓在中原中也肩上，橘眸干淨透亮：「那為什麼要一個個祓除？」
引力場轟然張開，咒力瘋狂宣泄而出，她伸直手張開五指攏起捏緊，周遭圍攏過來的咒靈被引力黑洞瞬間揉捏粉碎、吞噬消失。
她笑得天真自然，京都腔輕快上揚：「只要中也打開污濁，我展開領域，我們就可以一路殺死所有咒靈進入車站啊。」
鈷藍色眸微微睜大，中原中也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的意思。
七瀨真純雙手搭在中原中也肩上，輕用力環勒住他的脖頸：「只要我們在一起，我們就是無敵的。」
柔軟的唇瓣貼在他的耳廓上，呼出微涼的氣息：「中也，使用污濁吧？」
凡他們經過的地方，咒靈都被引力揉捏擰碎，中原中也索性不再費心，徑直衝進涉谷車站。
他臉色凝重起來，沉聲拒絕她：「對付雜魚用什麼污濁。」
他錯了，七瀨真純的變化比他想像中還要大。
第79章
「中也中也、帽子帽子……」
七瀨真純顯然心情很好，她哼著自創的京都腔小調，也不從中原中也背上下來。
「黑漆漆的中也喜歡黑漆漆的帽子——」悠揚輕快的小調可愛得讓人想勾起嘴角，但一想到七瀨真純奇怪的態度，中原中也就笑不出來了。
雖然在畫畫、料理上沒有半點天賦，甚至可以稱作是深淵畫手、黑暗料理界的精銳。
但在唱歌方面，七瀨真純的好嗓子和敏銳的聽覺音准，總能讓她哼出好聽悠揚的旋律。
「下一句是什麼呢？」她帶著婉轉可愛的語調低頭問他。
七瀨真純總喜歡哼些京都軟綿綿的小調，中原中也偏好激烈搖滾類的音樂，但對她哼的小調並無不喜，甚至聽多了自己也能記得幾句。
「中也中也、紅酒紅酒……」他沉下眉眼，語調波平：「黑漆漆的中也喜歡酒紅色的紅酒。」
七瀨真純不高興地撞撞他：「中也都沒唱出來。」
「抱歉真純……」重力裹挾著他們，飛速略過涉谷車站，留下一道深紅色的殘影：「我現在沒有這個心情。」
引力不知疲倦般清掃咒靈，七瀨真純咒力量龐大卻也並非五條悟那樣消耗約等於零、乙骨憂太近乎無限的咒力量……
她到底在想什麼？
這樣肆無忌憚耗費咒力，在涉谷這麼危險的地方，七瀨真純到底想干什麼？
「中也總是皺眉，臉色好難看。」她嬉笑著俯下身，咬住藏在赭發間的耳廓，牙齒微微用力：「開心一點呀，中也笑起來明明很好看。」
他渾身一震，差點將人從背上甩下去：「你干什麼？！」
十指交叉扣緊，反手高舉過頭拉伸了下身體，腿勾著中原中也的腰，七瀨真純愜意地眯了眯眼：「中也在害羞嗎？」
中原中也手指動彈兩下，不知還該不該繼續扶著她：「不是害羞，真純你不覺得你現在很反常嗎？」
被取走了理性，對七瀨真純的影響會這麼大嗎？
臉上揚起粲然明媚的笑意，七瀨真純語氣天真道：「雖然不明白中也的意思，但我現在感覺很好哦。」
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隨心所欲將討厭的、看不順眼的咒靈通通清除。
她軟下聲撒嬌：「中也，我餓了。」
中原中也抿唇，緩緩道：「不是說想試天婦羅大福嗎？回去給你弄，現在先忍耐下吧。」
「現在不可以吃嗎？」她壓著中原中也發頂，嘀嘀咕咕。
「涉谷除了咒靈什麼都沒有，去哪給你買大福？」中原中也嘖了聲道。
萬物皆可天婦羅，七瀨真純聽聞天婦羅冰淇淋、天婦羅包子以及天婦羅和果子後，果斷向中原中也許願她要想天婦羅大福。
讓中也大人滿足她的願望。
中原中也不會做大福，只能在外面買回來給她做天婦羅大福，這也是他們之前說好的。
「可是中也看起來就很好吃……」小動物撒嬌似的蹭著中原中也，她低聲喃喃：「中也、給我咬一口吧？」
契闊將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緊密相連，讓他們彼此相依相偎，也讓失去理性的七瀨真純對他產生了渴望。
「我就吃一點點，一只手、一只手就可以了。」
見中原中也不說話，她苦惱道：「一只手太多了嗎？那一根手指？一只耳朵？」
她真的就想吃一點點，中也聞起來真的好香。
「真純，為什麼會突然想吃我？」中原中也冷靜反問，他隱約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羊耳朵翹了翹，七瀨真純認真思考：「因為餓了，而且中也看起來很好吃。」
額頭生出羊角的地方開始發癢，她低頭在中原中也肩上磨了磨，「感覺吃掉中也就能補充失去的咒力，但我不舍得把中也全部吃掉，要是能吃一點解解饞就好了。」
反正中原中也會反轉術式，她吃一點點也沒關系吧？
她真的好餓，咒力消耗過度導致身體內的空虛，在嗅到中原中也身上氣息時，她恍然冒出了個想法——
「很餓嗎？」中原中也眉眼冷下來。
那只能轉變靈魂狀態的咒靈，果然不止改變了七瀨真純的外表，還增添了咒力消耗過度對血肉的渴望。
擁有理性的七瀨真純不會讓自己陷入咒力匱乏的狀態，也不可能真的提出要吃中原中也，他們自然沒發現這個深埋的炸彈。
但沒有理性的七瀨真純，可不會顧忌節省留存咒力。
她說想吃掉他，是真的吃掉。
「嗯，中也怕痛的話，我只吃一只耳朵就好？」
七瀨真純神情無辜，征求同意般問他：「可以嗎？」
「知道了……」鈷藍色眼眸直視前方，中原中也煩躁地嘖了聲：「一只耳朵夠嗎？」
他冷下聲，淡淡道：「一只耳朵不夠，你還可以直接從我肩膀往下咬。」
該死的咒靈。
由人類對人類惡意誕生的咒靈，熱衷讓人類互相殘殺、敵對，這莫約就是他改變七瀨真純靈魂的原因。
七瀨真純驚喜道：「真的可以嗎？」
中原中也嗤笑一聲，「往常也不見你這麼客氣。」
明明中原中也已經許可她行動，七瀨真純反而開始猶豫起來，她左看右看不知道該從哪下口。
「怎麼、不是要吃我嗎？」中原中也巡視著涉谷車站，尋找可能是枷場姐妹魂靈的存在。
時間過去這麼久，她們的身體是否完整都不好說，但她們要真的心有不舍，即便身體消亡也會有寄存著她們魂靈的物品。
七瀨真純扒著中原中也肩膀哼哼唧唧，「等等、等等，我要研究一下。」
她怕直接咬下去中也會痛。
雖然肚子很餓，但她不想中原中也痛，要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才是。
微涼的手指撥開赭發，七瀨真純低頭咬住溫熱的耳廓，一點一點的磨，磨得中原中也都沒脾氣了。
他深深嘆了口氣，刻意忽視紅得發燙的臉：「你到底要不要吃了？」
這種甘願為人魚肉的感覺，中原中也還是第一次體驗，危險讓人警惕的氣息與七瀨真純慢吞吞的動作混雜在一起，磨得人心頭發軟。
感覺現在的他在七瀨真純眼裡，就是香噴噴、送到嘴邊的自助餐。
會禮貌性問一句能不能吃他，大概還是因為有關於他的記憶。
應該不會是怕被他打才反復問。
「你還記得我們來涉谷是為了什麼嗎？」他索性轉移話題，試圖通過枷場菜菜子她們觀察七瀨真純的反應。
若七瀨真純不記得她們，多少能明白她現在的舉動和想法。
但若是七瀨真純還記得她們……
中原中也才想到這，便聽到她含糊應聲：「唔？？」
「來找菜菜子、美美子對吧？」她戀戀不舍松開中原中也的耳朵，感覺從中汲取了些咒力，「要將她們帶回去，跟傑放在一起，我怎麼可能會忘記？」
她不僅記得他們這次來涉谷是為了找菜菜子她們，還記得她為了尋找她們的行蹤向次元魔女許願被取走了理性。
七瀨真純只是被拿走了理性，並不是失憶。
她做過的事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耳朵被磨得發紅發燙，落下兩圈牙印，中原中也假裝不在意揉了兩下，暗暗嘶聲。
磨了半天也不咬，他寧願她直接啃下去，他用反轉術式治療算了。
癢比疼痛更加磨人。
「枷場她們要是變成咒靈，你打算怎麼辦？」中原中也下落到最底層，恍若不經意問道。
七瀨真純疑惑：「變成咒靈？」
顏色較往常稍深的橘紅色眸輕眨兩下，她托著腮苦惱道：「將她們帶回去給傑？不行不行，這個世界的菜菜子她們追隨的人是救過她們的傑，不是十七歲還沒跟她們認識的傑。」
但盤星教教祖已經死去，即便羂索占據的身體被五條悟他們奪回，他也不會再活過來。
她雙手一合，歡快道：「還是將她們祓除了吧！」
作為咒靈的她們無處可去，他們離開異世界後，咒術高中必然不會放任不受控制的無主咒靈在世間徘徊，倒不如他們親自將她們祓除了。
中原中也腳步停下來，語氣微沉：「你說的沒錯，枷場她們就在前面，你要將她們祓除了嗎？」
他已經找到菜菜子和美美子了。
七瀨真純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身體虛幻若珍珠白的雙生姐妹手牽著手，迷茫無神在車站附近徘徊。
這裡是地下負五層，被羂索占據身體的夏油傑曾經停留過的地方，也是咒力殘穢最多的地方。
屬於「夏油傑」咒靈操術的咒力痕跡、殘穢將菜菜子、美美子她們吸引至此。
不記得生前事、不記得死後事，菜菜子本能地保護美美子，不受咒靈的侵害，身上被高溫灼燒過的痕跡尚在，美美子的頭顱被分削兩半，失去上半張臉。
七瀨真純安靜看著她們，一時沒有作聲。
中原中也將她從背上卸下，撥開她睡亂卷曲的額發，手指將汗濕粘黏在頸側的發尾撩起放在衣領外，他平靜地看她：「要將她們祓除嗎？」
不是次元魔女口中的魂靈狀態也沒有完全轉變為咒靈，她們需要力量讓意識得以保留存活，卻下意識不願自己變成咒靈。
因為她們深知，夏油傑其實並不喜歡咒靈。
他厭惡非術師，也厭惡咒靈。
「她們現在是咒靈嗎？」輕快的笑容微斂，她茫然看向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凝重許久的神色，緩緩揚起一絲笑意：「她們是不是咒靈不重要，重要的是——」
「真純，你想祓除她們嗎？」
第80章
「她們在找傑……」七瀨真純安靜看著她們，橘眸通透澄澈映出她們茫然徘徊的虛弱魂靈：「可是傑已經死了，早在一年前就被殺死了。」
無論再怎麼找也不會找到她們敬愛崇敬的人。
那個將她們從地圖上都找不見村莊中救出來的人、明明溫和笑著笑容下卻埋藏著悲傷，如同神明撒下光輝照耀陪伴著她們成長的人……
已經不在了。
「她們好像在哭，但是連哭都哭不出來。」
七瀨真純手指勾住中原中也的尾指，輕顫了下：「失去了家人是這麼讓人難過的事嗎？」
「當然會難過……」他一手插進兜裡，聲音平淡：「難過到嘶吼痛苦都無法宣泄所有的憤怒。」
痛恨自己的弱小、憤怒敵人的所作所為，也心知黑手黨就是隨時會丟掉性命的職業。
他自嘲地笑了笑，那些家伙的覺悟說不定比他還足吧。
相互依偎的姐妹倆反復在咒靈操術殘穢留下最多的地方經過，偶爾會茫然地停下步伐，但破碎虛弱的身體無法供給她們思考的機會。
「她們看起來好難過……」
水珠劃過臉龐，砸落在制服上洇出一道道濕痕，她茫然喃喃道：「但我失去家人的時候，好像一點都不難過。」
父母貫徹了自己的理想，保護弱小的普通人被殺死在面前的時候，她也只是愣愣地看著，什麼反應都做不出來。
異監組的同伴會安慰她是太過難過以至於哭不出來，讓她不要在意外界的傳聞，只要她在異監組做出優異的成績，外界的一切都不會對她有所影響。
她側頭看向中原中也，淚水洇濕眼睫，不解問他：「他們說我是父母死去都不會落淚的怪物，這就說明我失去家人也不會難過吧？」
死亡是件很安靜的事，昔日眼中高大偉岸的身影重重倒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她給不出一絲反應。
母親強忍著難過的淚水護持剩下的人質撤退，不舍回頭望向她的眼神，無聲向她道歉。
「我的父母是作為軍警戰死，所有人都說我應該以他們為榮。」
舉行父母葬禮的時候，他們壓低聲調說著以為不會被她聽到的話，頻頻投來異樣的目光。
他們說異能者進化到一定的程度，就會與普通人有所區分，像她這樣天生異能強大的異能者尤甚。
她是不會難過哭泣的怪物。
周圍的人將她視作與他們不同的異類，是異監組當時的首領將她帶回了組織。
「但我高興不起來，也難過不起來。」眼淚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神情仍是不解茫然，仿佛連自己落淚都沒意識到。
七瀨真純勾著唇笑了下：「真奇怪啊，明明中也跟我一樣是矢量型異能者，但跟我完全不一樣。」
真奇怪啊，明明中原中也跟她一樣是強大的矢量異能者，卻像個正常人一樣。
為什麼呢？
中原中也與她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唯獨這一點他們好像完全不像。
中原中也擦了下她的眼淚，很快從眼眶中溢出來的淚水又砸落在他手上：「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要是死了，我也不希望我身邊的人一直沉湎在我的死亡中，他們越快走出來越好。」
「枷場她們未了的心願是夏油死後身體被人設計利用……」
他聲音頓了頓，發現擦不干她臉上的眼淚，也看不下去她難過還不自知的樣子，壓住她的頭將人按在肩窩處：「只要奪回夏油的身體，她們自然就會了卻心願成佛了。」
七瀨真純低聲喃喃，淚水打濕了他身上的布料：「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心願只有這個嗎？」
中原中也平靜應了聲，抬眸看向手牽手不斷徘徊在附近的枷場姐妹魂靈。
死後連臉目都不復存在，只能通過身上的衣服配飾確定她們的身份。
她們仿佛在安靜注視他們，又仿佛在等待著什麼，直到他們不再出聲。
枷場菜菜子和枷場美美子跪了下來，向中原中也行了最大的禮，頭俯到最低——
只余下半張臉的美美子張口無聲道：「請幫我們奪回夏油大人的身體。」
鈷藍色眼眸微微睜大，中原中也壓住七瀨真純後頸的手緊了緊，她們原來不是完全沒有意識。
「我知道了……」他低低應了聲，環住七瀨真純的腰，不讓她回頭去看：「會將你們帶回夏油身邊的。」
靦腆溫柔的笑意揚起，虛弱的雙生魂靈一點一點逸散成光點，飛散消失在眼前。
「中也？」七瀨真純掙扎著動了下，中原中也松開手，她回過頭看了眼：「菜菜子和美美子呢？」
中原中也捧著她的臉，指腹粗魯得擦去淚痕：「走了。」
眼簾輕垂下來，她看向落在地上沾滿塵土的上吊娃娃和兔子手機，俯身將它們收攏起來：「我們也回去吧，將菜菜子和美美子帶回傑身邊。」
讓他們一家人團聚。
……
五條悟的動作比他們想像中要快。
曾經的最強聯系在一起，即便多年沒有搭檔，他們也默契配合極佳。
第二個夏油傑的出現，徹底洗清咒術界安給五條悟的罪名。
死滅洄游的陰謀徹底破滅，羂索被五條悟和夏油傑聯手打敗，屬於盤星教教祖的身體被奪回，這次夏油傑的身體被交到了家入硝子手上處理。
看在曾經同窗過三年的份上，家入硝子抹消了身體內存在的術式，讓夏油傑的身體得以完整入棺安葬。
身披五條袈裟的黑發青年再也睜不開那雙溫潤的紫眸，他安靜地沉睡於棺內鋪滿的白花之上，身邊放著菜菜子的兔子手機、美美子的上吊娃娃。
沉重的棺蓋一點點推移，掩蓋住陷入永不會清醒深眠中的人。
來參加夏油傑葬禮的人不多，但大多都是他曾經認識的咒術師，就連百鬼夜行中出現過的盤星教詛咒師，五條悟他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了進來。
陰沉的天空積聚起大片烏雲，淅淅瀝瀝的小雨落下來，墓園中打傘的人不多。
「身邊的人除了夜蛾就是七海，這下就算是傑也不會有意見吧？」五條悟低頭看著墓碑上的刻字，雨水打濕他的白發、他身上的高專制服。
墓園是專門安置在任務中犧牲的咒術師，一些咒術師沒有家人可以收斂屍骨，只能由咒術界的同伴來代勞。
參加這幾場葬禮的時候，他都沒有打開無下限。
就算被人偷襲也無所謂，正好他現在火大又憋屈想找人好好打一場。
「夜蛾老師和七海也走了啊……」夏油傑沉默感慨，他拍了拍五條悟的肩：「以後就剩下你和硝子了。」
灰原雄犧牲在十一年前，未來的他在百鬼夜行中死在五條悟手中，七海建人犧牲在涉谷事變，夜蛾正道死在咒術界高層的陰謀之下……
&nbs p;不知不覺，他們身邊的人似乎在一個個變少。
「我還有我教出來的學生們，還不至於變成孤家寡人。」五條悟錘了錘他的肩，「倒是傑，這次回去可別再亂來了。」
他身後還有他教導過的學生們，一年級的虎杖悠仁、伏黑惠、釘崎野薔薇，二年級的禪院真希、狗卷棘、乙骨憂太、熊貓，三年級秤金次、星綺羅羅……
五條悟感慨輕笑，原來他經手的學生也有三屆了。
他點了點那雙璀璨美麗的六眼，勾著唇道：「我可都會看著你的。」
夏油傑雙手插進寬松的褲兜，黑發半散落下來：「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他或許比這個世界的五條悟、夏油傑要幸運，他知道了未來還有救回重要同伴的機會。
目光落在盤星教剩余的詛咒師身上，菅田真奈美獻完花就抱住禰木利久嚎啕大哭，對方只會笨拙安慰她幾句，米格爾站在他們稍遠的地方，拉魯走過去拍拍他的肩，低聲說了句話。
米格爾沉默半響，長長吐了口氣，迎著曾經同伴的目光，重新走回他們身邊。
他們都是被盤星教教祖夏油傑聚集起來的家人，無論最開始是出於什麼原因加入盤星教，最後他們都是真心被這份羈絆所折服留下的同伴。
「你的家人都很好……」夏油傑收回目光，笑笑道：「看來不管去哪，你都沒寂寞過。」
十一年後的夏油傑已經死去，自然不能再回應他的問題。
七瀨真純扶住膝蓋，蹲在墓碑前：「傑要好好照顧我兩個侄女，可別因為走在前頭就落下她們。」
她還記得最開始說要跟夏油傑平輩論處，將菜菜子她們看做是自己的侄女。
「他們下輩子也會成為一家人吧？」
中原中也壓著她頭發揉了揉：「一定會的，他們不是已經重逢了嗎？」
「是啊，他們已經重逢了。」
七瀨真純下頜壓在膝上，悶悶應聲：「中也，我又餓了。」
他氣笑地搓亂她的頭發：「你將我當成儲備糧了？」
做她的自助餐還不夠，還要變成儲備糧，想起來就咬一口那種？
七瀨真純疑惑：「不是中也說喂我的嗎？」
怎麼現在又生氣了，中也的心思好難懂哦。
中原中也重重哼了聲，「只有天婦羅大福，別的沒有！」
「為什麼？」她驚訝又委屈問。
「沒有為什麼，再問連天婦羅大福也要減量。」中原中也不自在地扯扯耳朵，語氣生硬別扭。
只會舔舔咬咬的小狗，他才懶得伺候。
「大概只有中也和真純是不會改變的吧。」
夏油傑這話一出引來他們奇怪疑惑的目光，他笑著搖搖頭：「沒什麼，你們就當我在自言自語吧。」
他們這樣很好，能一直不改變相處如初。
他舒了口氣，衝五條悟道：「我也該走了，悟。」
七瀨真純他們是為了等他才沒去薨星宮找天元。
他也該回去他的時代，那裡還有兩個孩子等著他去找她們。
五條悟挑眉抬起手，夏油傑失笑舉手啪地一聲拍上去，用力握住。
「後會無期，傑。」
「後會無期，悟。」
悠于 2023-11-18 12:03
第81章
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回到港口黑手黨已經三天了。
但他們旁若無人的相處親昵方式，讓每個看到的港口事務員都萬分震驚。
他們才一起出差不到半個月，關系就突飛猛進了？！
有好奇的事務員試探性問了問，中原干部是不是在與新晉的手下交往，得到了雙方否定的回答。
「交往？」七瀨真純歪坐靠在中原中也身上，非人的毛絨耳朵抖了抖，她向後昂頭問：「我們在交往嗎？」
中原中也雙腿交疊翹起，文件放在腿上背靠沙發，七瀨真純壓著他的左手，他索性只用右手處理文件，頭也不抬回道：「沒有。」
她縮回身子，彩鉛在立起放在大腿上的圖畫本上畫了只醜醜的荒霸吐：「沒有在交往哦。」
事務員不敢相信，結結巴巴：「可、可是，中原干部和七瀨小姐……」
都親密地靠坐在一起，甚至中原中也工作，她妨礙著他工作，他都不在意。
如果她沒看錯中原中也手上的任務文書應該是七瀨真純的工作才對，但現在卻是他負責看。
緊張激動又好奇的心情湧上來，即便不是被同部門的人推出來問，她本身也很好奇他們的關系。
武鬥派對靠近接觸的人會格外的警惕，但他們現在分明都熟悉了對方的氣息，即便湊在一起也毫不影響地工作畫畫。
這真的不是在交往嗎？
他們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讓事務員不禁懷疑正常男女的交往到底該是什麼樣的。
七瀨真純舉起圖畫本滿意地端詳，她覺得這次的荒霸吐畫得超完美，跟中原中也之前留在她頸側的荒霸吐契闊一模一樣。
「報告嗎？」她轉了轉手上的彩鉛，歪頭笑道：「中也說我的報告不行，他接過去寫了。」
所以不是她在奴役中原中也，她是有正當理由偷閑的。
中原中也翻過一頁任務文書，輕嗤了聲：「報告早寫完了，我現在在看接下來的任務。」
七瀨真純唔了聲，腦袋一歪從他臂膀滑倒枕在大腿上，歪過頭：「新任務是什麼？」
「分部的一些瑣碎事……」他戳了下她的卷角，笑罵道：「趕緊起來，還想枕我腿上午睡嗎？」
離開異世界時，夏油傑已經將無為轉變熟悉得差不多，但由於真人改變靈魂的方式過於粗暴，為了七瀨真純著想他用了種更緩慢輕柔的手段。
讓她可以在一個月內，慢慢轉變回來，不影響身體和術式。
正好比壹原侑子取走理性的時間晚上一周，莫約理性恢復後羊角就會逐漸縮小、收回，耳朵也會變回人類的形態。
「午睡呀……」她小小打了個哈欠，中原中也一說午睡她就困了。
隨手將中原中也放在腿上膈著她腦袋的任務文書抽走放去一邊，她躲著光轉頭將臉往中原中也腹部一埋，悶聲悶氣道：「我睡覺了，中也午安。」
中原中也重重哼了聲，翻了個白眼：「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嘴上這麼說著，動作完全沒有要推開七瀨真純的意思。
中原中也暫時放下工作，壓低聲音道：「紅葉姐那邊我晚點過去，你先回去吧。」
事務員恍恍惚惚點頭，抱緊要轉交的文件，轉身邁出門時心不在焉差點摔倒。
所以說，這還不算是情侶嗎？！
在異 世界的時候，他們早已習慣形影不離、相互依偎，即便回到港口黑手黨不受契闊影響，也不覺得現在的狀態有哪裡不對。
中原中也一動，她迷迷糊糊醒來：「中也？」
午睡時間結束了嗎？
抱住中原中也腰的手抓皺了他身上的西裝馬甲，她揉揉臉清醒幾分，一抬頭就看尾崎紅葉笑吟吟坐在對面。
蒼藍卷發亂糟糟頂在腦袋上，她自然坐起來：「姐姐大人來了。」
尾崎紅葉俯身過去，挽起一邊衣袖撥開她遮住眼眉的發，「兩個小沒良心的回來幾天，也不來看看妾身。」
塗著蔻丹的手指輕點她額頭，笑語輕嗔：「妾身實在放心不下，只好親自來看看了。」
他們要去的異世界危險混亂，嗜人血肉的怪物繁多、實力高低不等，便是知道七瀨真純經驗豐富，她不免也要多操心幾分。
兩個世界時間流速不同，這件事尾崎紅葉與森鷗外都清楚，一周過去毫無他們回來的消息。
又一周過去，靜岡分部才傳來順利完成任務的消息。
擔憂的心放下沒幾天，事務所內部又傳七瀨真純中了特殊的異能，回歸的中原中也也很反常。
刑訊室上有些工作需要她親自處理，想著人回來了也不急於這一時，她便讓事務員先去看看。
不想回來的時候，人是一臉恍惚茫然，聽到她的問話還紅著臉支支吾吾。
「中原干部很好，七瀨小姐身上看著也沒外傷，就是就是……」
尾崎紅葉心下奇怪，「就是什麼？」
事務員小心道：「中原干部可能在跟七瀨小姐交往，但是不想被人知道？」
說完，她又捂住嘴覺得隨意議論干部私事很不好，尤其是在另一名干部面前。
「他們承認在一起了嗎？」
事務員猶豫著搖頭，「中原干部很干脆就否認了。」
「中也說沒有，就真的沒有。」雖然嘴上不說，實際上他很護著七瀨真純。
莫約是他們打打鬧鬧的時候被事務員誤會了。
尾崎紅葉放下心來，對她的話不甚在意。
「中也不是沒有擔當的男人，他若與誰交往定會珍之重之，怎麼會隱瞞關系呢。」
她也算帶過中原中也一年，昔日的羊之王是什麼樣的為人，港口黑手黨的老人都一清二楚。
他絕不會否認愛人的身份，交往、訂婚也只會忠誠於一人，是有責任心、有擔當的好孩子。
……
她信誓旦旦為他們解釋，看到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相處的模式後，她又不確定了。
他們真的沒在交往吧？
她頓時明白港口黑手黨上下為什麼會誤會他們的關系。
同時尾崎紅葉也陷入自我懷疑，她不會真的看錯了中原中也的為人吧？
「紅葉姐……」中原中也看到她想站起來，礙於七瀨真純，只能尷尬地坐著：「你怎麼來了？」
他還想著等人醒了，他們就去尾崎紅葉的干部辦公室。
尾崎紅葉將紙傘放在身側，語調優雅輕慢：「小林說真純中了異能，妾身有 些不放心便來看看了。」
中原中也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尾崎紅葉口中的小林是方才的事務員。
「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改變外觀的異能，過段時間就會恢復了。」不想尾崎紅葉擔心，他低頭一筆帶過。
夏油傑已經將她靈魂轉變回來，不出意外七瀨真純很快就會恢復之前的樣子。
手指下意識摩擦藏在亂發裡的深灰色卷角，七瀨真純不安分地咕噥，他低咳一聲收回手。
「中也跟這孩子的關系，似乎好了很多？」尾崎紅葉眼波輕轉落在他們身上，嘴角隱隱含著笑意。
「還行……」中原中也含糊應了聲，他倒不覺得他們相處模式有變。
「我們是搭檔啊。」
關系好不好另說，他是覺得脾氣都快被七瀨真純磨沒了。
「只是搭檔嗎？」尾崎紅葉垂眸輕笑，凌厲美艷的妝容在她輕聲慢語中映襯出港口黑手黨干部溫婉柔情的一面。
中原中也皺眉，不明白她的意思：「除了搭檔還有什麼別的？」
一副不開竅的樣子。
但中原中也面對別的女性時，可不會這麼不知距離。
就算沒有她的教導中原中也對別的女性也會格外的克制紳士，像現在這般抱作一團的樣子……
尾崎紅葉抬眸，目光深深看他：「中也，你還記得真純是快十八歲的女孩子吧？」
中原中也愣了下，失笑：「大姐頭，我當然還記得真純是女孩子。」
他又不是瞎子傻子，七瀨真純性別暴露後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那你現在在做什麼？」尾崎紅葉笑容加深，隱隱透出危險：「占她便宜還不打算負責？」
心裡什麼都清楚？她看是未必。
「不是、我沒有，我們只是……」
他聲音僵住，猛然想起他們現在不受契闊限制，根本不需要天天靠在一起。
「是什麼？」尾崎紅葉微笑著等他解釋。
他心虛又生硬地辯解：「小鬼中了特殊的異能，這段時間都會比較纏人……」
「現在港口上下都在傳你們在交往……」尾崎紅葉打斷他的解釋，「中也是怎麼想的，要跟真純交往嗎？」
中原中也愕然，他快速看了七瀨真純一眼，遲疑道：「我們這不算是交往吧？」
他有些不確定，又解釋不清他們現在的現狀。
說七瀨真純被取走了理性，一個月之後就會恢復？等她恢復過來，他們自然就會回到從前的相處模式。
心口有些窒悶，中原中也煩躁地松了松Choker，「這家伙根本沒有戀愛的腦子吧。」
不知為何他的語氣帶了些酸溜溜的味道。
尾崎紅葉心下了然，臉上穩住神情：「中也，還記得我告訴過你的話嗎？」
「不管真純有沒有意識到，她都是女孩子，你對別的女孩子尚且會禮貌克制，為什麼到了真純你在找各種借口？」
「是欺負這孩子不懂事，想占她便宜嗎？」
中原中也臉色一震，疾口否認：「我沒有！」
「那你就好好想想，你是喜歡她？還是只將她當做單純的搭檔。」
尾崎紅葉意味深長，「你們已經超過正常男女的交往距離了。」
第82章
該怎麼對待七瀨真純呢？
自那天聽了尾崎紅葉的話，中原中也一直在暗自思考，他本想先拉開與七瀨真純的距離，好冷靜下來弄清自己的想法。
但當七瀨真純疑惑問他：「中也這幾天是在躲我嗎？」
她的臉上甚至沒有傷心，只是疑惑不解混雜著些委屈，就讓他脫口而出：「沒有，我不會躲你。」
每天活動在他的視線範圍內，嘰嘰喳喳活潑又歡快的樣子讓他無奈縱容又頓感心安。
他總是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沒辦法之下他去請教了尾崎紅葉。
「紅葉姐，我要怎麼才能看清自己呢？」中原中也眉頭緊鎖，語氣不解郁悶，讓不知情的人來看估計會以為是干部大人在商量關於組織內部的大事。
尾崎紅葉扶著紙傘，陽光穿過紅色的紙面撒下一片柔和的紅色暗光：「妾身還在想，中也要多久才能想明白。」
倒沒想到他先過來問她了。
港口黑手黨上層戀愛過的人寥寥無幾，好似所有人都在為組織的壯大發展而投入全部心神，便是年紀最大的黑蜥蜴百人長廣津柳浪也沒有妻子。
不過論起人生經歷，他比中原中也要長上許多，曾經也有過交往深愛的女性。
他對中原中也唯一的提點，「中也先生若真喜歡一個人，還是盡早出手比較好。」
廣津柳浪低頭點煙，裊裊煙氣縈繞上升遮住他的眉眼神情：「世間意外的發生比我們想的還要突然。」
來自廣津柳浪大半輩子的人生履歷教誨讓中原中也暗暗記在心裡，他沒有在廣津柳浪面前多問。
但面對尾崎紅葉時，他忍不住開口：「廣津先生是失去過愛人嗎？」
因為黑手黨鬥爭還是心愛的女人離開？
尾崎紅葉挑眉輕瞥：「中也是先去問了廣津先生，才來問妾身的？」
中原中也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低咳一聲：「那天喝酒的時候正好遇到了。」
實在想不通，他沒忍住就問了句。
尾崎紅葉輕嘆一聲，也不與他計較：「不過是一個遲鈍人錯過心愛女人的故事，事情過去二十多年，說多也只會讓人扼腕嘆息。」
中原中也微怔，遲疑道：「對方不知道廣津先生的心情嗎？」
她意有所指道：「女人可不像你們想的那麼聰明，喜歡若是不說出來，可不會有人知道。」
「她現在過得很幸福，廣津先生也沒有要打擾她的意思……」尾崎紅葉轉了轉紙傘，傘面落下來遮住一半的眉眼，緩緩道：「或許正是沒有與黑手黨在一起，才能享受普通女人的幸福吧。」
中原中也抿唇，垂眸不語。
尾崎紅葉目光轉回來，輕笑道：「中也只要想想，有朝一日真純跟別的男人結婚，你會不會吃醋就好。」
他的眉頭不自覺皺起，「她還是個沒長大的小鬼，怎麼就提到結婚去了。」
一想到七瀨真純會穿上純白的婚紗與陌生的男人手挽著手，話中眼中都是他一個人，中原中也心情就煩躁到了極點。
「中也說的沒錯，以真純的性格，說不定結婚給我們發請柬時，我們才會知道她要結婚了。」
尾崎紅葉斂眉輕笑，故意道：「到那時中也打算怎麼辦呢？是祝福他們還是……」
& 中原中也神情難看起來，沉聲反駁：「怎麼可能祝福啊。」
「喜歡的家伙，我做不到就這麼退讓。」
「終於承認在意那孩子了嗎？」尾崎紅葉輕抬起傘，落下的早櫻在庭院鋪下一片櫻粉色。
中原中也沉默過後，低低應了聲。
「那妾身現在要問中也第二個問題了……」眼尾嫣紅動人帶著說不盡的寫意風流，尾崎紅葉微笑問：「中也的在意到底是占有欲作祟還是真的男女之情呢？」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一時說不出話。
繼承認自己對七瀨真純的好感和在意，中原中也又陷入了新的迷惑。
是占有欲還是愛情？
對心愛的人有占有欲很正常，愛是自私、霸道、掠奪一切，不與他人共享的私人感情。
但單純的占有欲並不能代表愛，他可能只是習慣了跟七瀨真純在一起，想到要與她分開有另一個人會出現在她生命中霸占她而不滿。
中原中也閑暇時候會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但七瀨真純一旦出現在他視線中他總是很難冷靜下來，將自己的思維視線抬高到平靜獨立看待問題的視角。
「中也、中也？」七瀨真純叫了他好幾聲，他都沒出聲回應。
她屏住呼吸悄悄走到他身後，伸頭伸腦看他放在桌上的報告，只是一份很普通的作戰物資消耗審批。
這是需要中原中也這麼認真思考的事嗎？
連有人從辦公室外溜進來都不知道，中原中也最近的警惕心下降得也太厲害了。
獨特舒緩的木質香飄入鼻尖，她好奇地輕嗅，雪松與白松香糅雜混合的味道帶來讓人穩定的安心感。
七瀨真純喜歡這個味道，她嗅著嗅著大個半身子趴在中原中也身上，饒是他再入神也被她的動作驚醒。
「你干什麼？」中原中也紅著臉往另一邊躲去，語氣不自在。
她滑落下來趴在扶手上，好奇問：「中也身上有香香的味道，是噴了香水嗎？」
鼻尖輕聳了聳，她揚起明快的笑顏：「頸後和領口的位置最明顯。」
中原中也支支吾吾：「紅葉姐給我的，想著不要浪費就用了。」
撒謊，明明是因為尾崎紅葉說適當的香水打扮會增添吸引力，這點不只針對女性，男性也可以使用香水吸引想要吸引的異性。
雖然還鬧不明白他對七瀨真純的真正心意，但看見書櫃上的香水瓶，中原中也還是鬼使神差拿了起來。
出於某種隱秘的心情，中原中也並沒有用在常見的耳後、手腕，而是噴在頸後和領口鎖骨的位置。
那是七瀨真純最常靠近的位置。
失去理性的七瀨真純總是對他很有食欲，經常會不自覺瞄准他這幾個地方。
直到這時中原中也才意識到他有多放縱七瀨真純靠近自己，脖頸、鎖骨、腹部身上的要害處他統統不會防備她。
即便現在的七瀨真純眼中他可能就是可口的自助餐。
她像聞到喜歡味道就會放松伸展身體的小動物，愜意地眯著眼：「我喜歡這 個味道，中也能告訴我是什麼香水嗎？」
她要把香水噴滿枕頭、被子，枕著喜歡的味道入睡。
中原中也舔了舔干澀的唇，心虛道：「我不記得早上用的是哪瓶，紅葉姐送的香水太多了。」
七瀨真純有些失落應了聲，她歪頭枕在手臂上：「那我去問姐姐大人，她會記得嗎？」
「紅葉姐不記得……」中原中也脫口而出，面對她驚訝的神情，似乎覺得自己太過武斷，他轉開視線道：「我回去幫你找找，找到再告訴你。」
中原中也和七瀨真純現在沒住在一處。
正式加入港口黑手黨後，組織為她提供了一間高級公寓作為宿舍，恰好就在中原中也樓下幾層。
「那說好了……」她乖乖點頭，勾住中原中也的手指：「拉鉤約定。」
他神情稍松，忍俊不禁：「你還是小孩子嗎？」
七瀨真純鼓了鼓臉，橘眸瞪了他一眼認真道：「十指連心，拉鉤立誓約定就是通過我們心的約定，是一定要做到的。」
猶如輕柔的羽毛拂過心間，中原中也心口微微發癢，被她勾住的尾指用力，他掩飾般低咳一聲：「知道了。」
他從來沒想過小孩子玩鬧般的拉鉤還有這樣的說法。
明明沒弄清他對七瀨真純真正的心意，應該像尾崎紅葉說的暫時克制自己與她接觸，但在知道香水的作用後，他沒忍住還是用了這樣的小手段。
七瀨真純五感靈敏，他若是用了香水她一定會聞到，但他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
會不會吸引她注意力。
她喜歡香水的味道，中原中也略松了口氣，又忍不住擔憂她真正恢復那天。
沒有契闊、沒有感性影響、沒有特殊的吸引，他們是不是又會恢復成原本的相處模式。
吵吵鬧鬧、自然輕松，比起情侶更像是朋友、前後輩之間的關系。
……
「為什麼要在意那份心情是占有欲還是喜歡呢？」森鷗外十指交叉，手松松扣著搭在腿上，坐著正面對港口大樓落地窗，覽盡大半的橫濱景色。
中原中也抿唇，低聲道：「只是占有欲不算愛吧。」
占有欲不是愛情，那是種可以修正過來的扭曲感情。
他如果不喜歡七瀨真純，就不應該對她存有占有欲。
「只有占有欲也沒關系，只要給予足夠多的愛意，它就可以是愛。」森鷗外語調低緩，循循善誘。
想要自私地霸占、獨有都是正常的，愛是捉摸不定、多種模樣的形態。
即便只有占有欲，只要給予足夠多的關注、溫柔，細心澆灌也會開出美麗的花朵。
中原中也皺眉，不解道：「只有占有欲沒有愛要怎麼給予？」
「只要她認為接受的一切是愛那就是愛。」
愛確實不是一個人的事，但只要對方認為這份愛足夠完美無瑕，她接受的愛意足夠多，她就會甘願沉溺在名為「愛」的占有欲中。
「想要抓住星星，締造出充滿愛意的國度放下她，讓她全身心、心裡眼裡都是你。」
愛人眼中的愛……
森鷗外低笑了聲，緩緩道：「這不也是愛嗎？」
第83章
中原中也最近很反常。
據七瀨真純觀察，他總是會偷偷摸摸看她，但當她看回去的時候，他又會慌慌張張躲開她的視線。
中原中也裝得若無其事，凝眉深思看著任務文書，但她很肯定中原中也剛剛又看她了。
「像躲貓貓。」她小聲嘀咕，聲音極輕。
「你說什麼？」中原中也假作不在意隨口一問。
橘眸定定看著他，直看得他忍不住先一步錯開視線，低聲問：「一直看著我干嘛？」
七瀨真純背著手湊過去，歡快地問：「中也想玩躲貓貓嗎？」
眉毛詫異挑起，中原中也不解反問：「什麼躲貓貓，你要在事務所裡玩嗎？」
他放下手中的任務文書，抬手正了正圓禮帽，語重心長：「事務所裡不能玩，你想玩的話，等回去我再……」
七瀨真純疑惑一瞬，她歪頭：「中也一直在偷偷看我，不是因為不想工作嗎？」
不是因為工作太累，想找她放松一下？
她在中原中也對面坐下，托著腮衝他眨了下右眼，聲音輕快：「我很有空哦，可以一直坐在這裡看著中也。」
中原中也臉頰爆紅，虛張聲勢：「誰一直看你了！」
七瀨真純疑惑眨眼，不是中原中也先偷看她的嗎？
轉念一想，中原中也大概是又害羞了。
她乖巧應了聲：「哦，那就是我想跟中也玩吧。」
港口黑手黨干部工作繁重，中原中也跟她去異世界也不是完全沒有任務在身，只是堆積存放起來等他們回來再處理，攢了小半個月的工作足夠中原中也忙一段時間。
異監組的工作尚且不會那麼繁重，異常搜查官只需要在異世界執行任務，回到本世界他們都會自我放松調整。
但中原中也除了與她前往異世界，本身還是港口黑手黨的干部，組織中沒多少人能接手他的工作，一回來便要重新撿起原來的工作不得停歇，忙起來跟陀螺似的連軸轉。
「中也什麼時候能工作完？」她趴在桌上，像只安靜又乖巧的小動物抬眸看他。
她希望中也能好好休息、放松一下自己。
不然長期下去，身體肯定會堅持不住的。
橘紅色的眼眸色彩綺麗、明亮有神，中原中也沒忍住伸手摸了下她的發，她下意識閉了閉眼。
他抿唇低咳一聲，假意翻了下手邊的文件：「再有一個小時就能處理完這些，午休的時候我陪你轉轉事務所的密道吧。」
七瀨真純垮下臉，懨懨道：「那就算了。」
午休的時間應該用來好好休息，占用午休的時間去玩，與她想讓中原中也放松的本意相違背，著實沒有必要。
中原中也悶悶應了聲，垂眸開始簽名批示報告，中途騰換文件幾次抬眸，她都眼巴巴瞅著他，視線跟著他手的動作挪移。
「最近不是在研究自畫像嗎？」他心軟了下，「你先去玩會，我很快就處理好了。」
側頭枕在臂上，七瀨真純嘀咕道：「不是自畫像，是荒霸吐和中也的畫像。」
中原中也沉默，那原來是他的畫像嗎？
「荒霸吐我看出來了，我的畫像是什麼時候的？」黑色 紅色混雜的線條墨團是他在盤星教見她畫過的荒霸吐，但他的畫像……
中原中也有些好奇她畫成什麼樣了。
眼簾輕撲兩下，七瀨真純眼前一亮：「任何時候都有！」
引力操控指揮著沙發上的畫本飛過來，她興致勃勃與中原中也介紹：「中也工作的時候、休息的時候、戰鬥的時候……」
指尖落在畫本上的每一頁，中原中也工作時凝眉思索、煩躁不爽、垂眸平靜的各種神態，午休累及趴在桌上休息、攤平在沙發上、歪頭靠著椅背的樣子，戰鬥時的肆意狂放、不羈瀟灑、冷漠殲敵……
明明是混亂得讓人看不清本貌的畫像，她卻記得每一頁所畫的內容和畫下來時的心情，並對畫本上的大作充滿了自豪感。
「我都有畫！」
她眸光閃閃發亮，臉上洋溢著明媚燦爛的笑容，像夜晚最閃耀的小星星輕易就能吸引他所有的注意力。
中原中也抬手壓住心口，噗通噗通的聲音大到擾人耳目，周圍的世界清淨得只能聽到她歡快飛揚的京都軟語和他的心跳聲。
他眉目神情柔和下來，長長吐了口氣，無奈承認他對七瀨真純並不只有占有欲。
他喜歡她，甚至會為她在關注他而欣喜歡悅。
「你都記得這些是什麼時候畫的？」中原中也眉目舒朗，輕笑著問她，他蓋上筆帽將筆放回筆架上。
七瀨真純毫不猶豫點頭，理所當然：「我畫的我自然都會記得。」
她豎起畫本擋住大半張臉，只露出漂亮的橘眸，眉眼微彎：「中也的事，我都會記得。」
中原中也垂眸哼笑了聲，干脆將桌面的文件推到一旁，「走吧，帶你去密道轉轉。」
七瀨真純驚訝道：「中也不處理工作了嗎？」
她還以為工作狂中也會忙著處理工作一直到下次異世界規則入侵。
中原中也起身拿起外套反手披在身上，揚眉道：「干部的工作是做不完的，你一直在這等等到天黑都走不了。」
港口黑手黨只有五個干部，各類事宜雖然不用他們事事上心，但真工作起來熬到深夜也是常有的事，對武鬥派來說外勤任務反而算是難得的放松。
七瀨真純皺眉，跟上他的步伐：「中也經常會加班熬夜嗎？」
熬夜抽煙酗酒，中原中也的生活習慣真的好差，全靠著身體底子好才強撐著。
「沒辦法，工作不等人……」中原中也無所謂應道：「事情處理完才好放心休息。」
港口黑手黨日漸發展壯大，工作加班的人不止他一個，他們都是希望這裡能更好的人。
七瀨真純垂眸思索，直白問道：「中也現在是扔下工作陪我嗎？」
鈷藍色眸瞥了她一眼，中原中也挑眉問：「如果我說是，你會勸我回去工作嗎？」
她猛地搖頭，反手拉住中原中也向前跑，在他驚詫的神色中跳上走廊的開窗。
「我才不要！」她得意昂頭笑說：「中也出來就不可能回去了。」
腳步向外邁出一倒，七瀨真純將中原中也拉出事務所大樓，身體急速向下墜落，狂猛的風吹亂他們的頭發，鼓動他們身上的衣物。
「工作是工作、玩是玩、休息是休息，用工作時間侵占玩和休息的時間是對自己的不負責。」她高聲喊道，背部朝下迎著 狂風下落。
中原中也放不下事務所的工作，她就強行拉著他逃出事務所。
「對工作要負責、對自己也要負責！」
人活在世上，應當開開心心，將自己看得最重才是。
中原中也愕然失笑：「這話由你說出來，一點都不可信。」
擁有理性的七瀨真純，可不會說出這番話，也不可能這樣放縱自己的心。
重力順著他們交握的手盈滿身體表面，減緩下落的速度，七瀨真純卻像刻意跟他作對，用引力場標記加速他們的下落。
「中也就沒想過放縱自己一次嗎？」七瀨真純揚眉，伸手指向地面：「想像自己從高處直落下去，不使用異能去感受身邊的世界。」
中原中也愣了下，壓住帽子笑道：「你真是瘋得厲害。」
嘴上這麼說著，他還是順應著七瀨真純的意思解除了重力操縱。
身體即將直直墜落地面，砸成一灘肉泥時引力場轟然張開，看不見摸不著卻像網一樣兜住了他們，將身體與地面相隔開。
「好玩嗎？」她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興致高昂問他。
中原中也拽住帽檐壓了壓，努力板住臉：「還可以吧。」
他忍不住念叨：「都說帶你走密道，非要從樓上跳下來。」
說著說著他突然笑出聲，跳下去之前，他好像看到樋口一葉從拐角轉出來，正想跟他們打招呼。
視線看到七瀨真純拉著他跳下去後，她的表情瞬間轉至驚恐，差點讓他笑出來。
指尖梳了梳頭發，七瀨真純輕快自然笑道：「下班的時候，以最快的速度逃離工作地點不被抓住加班，是社畜人一天中最值得讓人高興的事。」
中原中也忍俊不禁：「你跟社畜有什麼關系？」
異常搜查官工作時間完全是看有無異世界規則入侵，只要一出現異常就要投入到工作中，可沒有固定的下班休息時間。
「中也有啊……」她直白道：「我想中也可以早點休息。」
「玩不玩躲貓貓、去不去密道都沒關系……」七瀨真純嘴角上揚，粲然笑道：「我有很多時間，我可以一直等中也。」
中原中也眉頭微松：「再過十幾天，你還記得這話……」
「再過多少天我都會記得！」
七瀨真純堅定打斷他的話，她不愉地抿唇：「為什麼一定要再過十幾天？我現在說話不算話嗎？」
不管有沒有理性，她說的話都發自內心。
她是七瀨真純，來自異世界京都的引力異能者，異監組的異常搜查官。
「我是因為中也才會來到這個世界，也是因為我喜歡中也才會留在港口黑手黨。」她語調急促微揚帶著不服辯論的氣勢。
中原中也怔松看著她，一時沒有出聲。
「一直沒有認真聽我說話的人是中也。」
橘眸倔強看著他，七瀨真純皺起眉認真道：「中也大我兩歲，就一直以為我還是小鬼，可是我早已長大了。」
他扶了扶帽子，失笑輕嘆道：「是啊，你已經是可以決定自己未來的大人了。」
是已經可以自由選擇未來和婚姻的大人。
第84章
港口黑手黨的密道四通八達，能通往事務所的五座大樓也能通往橫濱的任意一個小角落。
最開始建立起來是為了組織內部緊急避難作用，後來組織漸漸發展起來，密道又被某些人開發出別的作用。
「別的用途是指？」七瀨真純不解問道。
中原中也按下機關，牆壁緩緩移開露出一扇暗門，「作為新人培訓的訓練場。」
以錯綜復雜、布滿機關的暗道作為訓練新人的場地，經過短暫簡單的培訓挑選出有天賦成為殺手的新人送去暗道，進行下一場資格挑選。
進場前想要退出，港口黑手黨不會阻止，但訓練開始後想要退出，可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中原中也漫步行走在暗道中，四面八方飛出來的箭矢被他一一躲過踢飛，甚至沒用上重力去控制阻擋。
「工作久了，我有時候也會來這裡放松一下。」活動活動筋骨，順便陪新人玩玩。
七瀨真純左右看看，「只是機關的話，掌握了節奏很快就能從暗道裡出來吧？」
中原中也意味不明地笑笑：「這可不一定。」
她矮身躲過橫掃而過的激光，腳步輕盈騰挪轉移落在不同的地磚上，「只要踩過一次機關，聽出齒輪錯落轉動的規律要躲過其他的機關不難吧？」
比機關啟動更快的是七瀨真純的反應速度，機關瞄准她的那刻，她先一步預判攻擊落點進行躲避。
「這樣的辦法只有你能用吧？」中原中也側頭輕笑一聲。
「不用異能還能玩玩……」皮鞋蹬地，身體如閃電般疾衝過去，中原中也嫻熟自如穿過遍布機關的暗道：「一用上異能這些東西就跟玩具一樣。」
無論升級多少次，遇上重力的後果就是粉碎炸裂報廢。
暗道中的機關消耗需要找財務組報銷，中原中也曾幾次被請過來測試暗道中的機關，在接連將新升級的武器毀壞後，中原中也被禁止在暗道中使用重力。
尤其是脆弱且造價高昂的機關器械，中原中也每次靠近暗道研發組和財務組都會高度警惕，謹防他又弄壞暗道中的機關。
七瀨真純眨了眨眼，好奇道：「中也好像很熟練？」
指節頂起帽子，他揚眉灑脫道：「兄長負責教育組織的新人，我偶爾也會過來玩玩。」
「中也的兄長？」
說起來她好像還沒見過中原中也的兄長，明明聽他提過好幾次，卻從來沒在事務所中遇到，甚至連大多數事務員都不知道中原中也兄長的存在。
他們加入組織的時候，是各自隱瞞身份加入的？
但中原中也並不忌諱在人前提起，甚至好幾次跟她提到了那個人的存在。
「跟中也長得像嗎？」七瀨真純腦海中浮現出另一個赭發藍眼更加成熟的形像。
「不怎麼像……」中原中也腳步停了停，含糊道：「兄長只有在訓練新人的時候才會離開隔離室，平時很少出現在事務所中。」
最近港口黑手黨沒進新人，魏爾倫大概也不會出現在暗道。
「你不是說想玩躲貓貓嗎？」他轉開話題，挑眉道：「想試試港口黑手黨的特色躲貓貓嗎？」
「港口特色的躲貓貓？」橘眸微亮，七瀨真純臉上揚起好奇和興奮。
中原中也哼笑一聲，他就知道她會感興趣。
「算是港口黑手黨培訓新人的項目吧……」中原中也簡單概括了下，「我來做鬼，你來做人，三個小時為限，人要在暗道中躲過鬼的追擊，不被擊中要害保住性命才算勝利。」
「要來玩嗎，真純？」
橘紅色眼眸在陰暗處微閃兩下，七瀨真純興致盎然：「鬼能用異能嗎？」
若是只論體術，他們怕是不相仲伯，中原中也讓她先跑，不使用重力會很難抓住她。
「鬼不能用異能，人也不能……」考慮七瀨真純的實力和五感，他思索著補充道：「最後一條規則改成鬼抓住人吧。」
七瀨真純不熟悉地形，但憑著五感要躲他也很容易，不過以她愛玩愛鬧的性格大概不會選擇避而不戰。
作為鬼的中原中也熟悉地形，知道暗道內的捷徑，至此游戲基礎的平衡性、公平性初步具備。
「我有點喜歡這游戲了。」食指點了點唇，她嘴角微揚。
「人有十五分鐘逃跑的時間……」中原中也翻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好整以暇：「你現在可以開始逃跑了。」
「游戲失敗都是有懲罰的，可別這麼容易被我抓到。」
……
游戲規則一：人沒有異能、鬼也沒有。
七瀨真純跳躍輕靈躲過觸發的機關，遇到看似死路的分岔口會停下步伐，細心試探摸索牆面。
偶爾幾次會觸發機關，更多的時候會開出通往不知何處的道路。
「簡直跟迷宮一樣。」低聲感慨了句，七瀨真純有些好奇中原中也真的能在這種地方裡找到她嗎？
手指落在粗糙磨礪的牆面，七瀨真純將視線投向頭頂上方窄小的通風口，她若有所思道：「我要是從這裡走會落到哪裡？」
暗道的通風口窄小，但她身量不高、本身骨架子也偏小，擠擠蹭蹭應該能進去。
雖然偶爾會煩惱身高，但多數需要執行潛入任務的時候，七瀨真純反而常常會靠著小個子鑽進通風口這類的漏洞潛入任務地點。
通風口其實也不算是漏洞，畢竟誰會想到有人能通過陰暗狹窄的通風管道潛入內部。
想到就做，七瀨真純摩拳擦掌後撤幾步，跑跳著攀上牆雙手扒住牆體的些微突起，腰部發力挺起爆發式竄入通風口。
毫不意外蹭了一身的灰塵，通風管道內裡沒有她想像中窄小，相比從前入侵過的研究所，暗道的通風管道還稍大些不用她卸下關節就能進去。
游戲規則二：鬼有十五分鐘致盲時間，這段時間人是絕對安全的。
中原中也離開原地，向著七瀨真純離開的方向走去。
他其實沒把握在暗道中尋到七瀨真純，港口黑手黨的新人訓練還是魏爾倫主持較多，他只偶爾充當過幾次鬼的角色。
雖說不是毫無所獲，但對新人的行動模式了解不如魏爾倫，往往他抓到兩三個人，魏爾倫已經將人全部抓出來了。
暗道中的分岔口很多，中原中也閑庭信步隨意選了一個方向，甚至沒多做猶豫。
他選擇的方向與七瀨真純有高達八成的重合率，即便轉錯走到了遠離七瀨真純的分岔口，也會很快通過別的捷徑趕上她的速度。
倒不是中原中也作弊，在七瀨真純身上安裝了定位器，他只是對她的想法大概了解些許，知道她在這種情況下最可能會選擇的方向。
他們雖然並未察覺，但在異世界他們可是實打實、手牽手朝夕相處了整整一年。
中原中也遠比他以為的要了解七瀨真純的性格。
游戲規則三：暗道內的一切機關鬼可以用、人也可以用。
作為「躲貓貓」游戲中的人，實力經驗相較於鬼都要弱小許多，但人可以利用智慧阻攔鬼。
機關啟動的方法有很多種，開關可能在前、可能在後，人可以借助機關阻攔鬼，鬼也可以利用機關狙殺人。
七瀨真純在通風管道中一通亂鑽，看到出口就會探出頭看看，看到機關就會蠢蠢欲動伸手去摸。
有的機關啟動後牆面就會露出十幾挺機槍，每把機槍上都帶著七八個彈口，四面八方瘋狂掃射一通。
七瀨真純縮回通風管道，驚嘆道：「真酷！」
有的機關啟動後悄無聲息，她連按好幾下都毫無反應，只能一臉疑惑是不是年久失修壞了，全然不知機關落在了後頭的中原中也身上。
「她怎麼能觸發這麼多機關？」中原中也陷入深深的迷惑，徒手擊碎了機關口，迫使它們的攻擊停下來。
不使用異能的情況下，暗道的機關就算是中原中也應對起來也有些狼狽。
游戲規則四：人不能抱團求生，必須不斷逃生躲避鬼的追擊。
暗道中設置了特殊的感溫裝置和重量感應器，一旦檢測到有人長時間停留就會強制啟動當前場景的所有機關，迫使他們必須不斷逃跑。
氧氣的消耗速度也聯系著機關的啟動，同一場景內氧氣十分鐘消耗量異常機關會全部自啟。
不過這場游戲中只有人和鬼共計兩個生物單位，七瀨真純和中原中也一直都在不停移動，暫時還沒觸發這項懲罰。
游戲規則五：時間進入後半，人消耗未過半，鬼會進行新增投入。
七瀨真純在通風管道裡無頭蒼蠅般亂轉，她都想好三個小時後，隨便找個出口打電話讓中也來接她。
「時間過去多久了？」她有些迷茫。
通風管道太過昏暗，她沒辦法辨別時間的流逝，索性暗道有趣的機關支撐著她繼續亂逛。
可她現在爬這段路，已經很久沒見到新的機關，她是不是鑽到別的地方了？
些微光亮從前方的通風口透出，七瀨真純一手肘將蓋板打掉，倒掛著探出頭：「有人嗎？」
空闊冷清的房間內只放置了最簡單的生活用品，細微的灰塵在空氣中漂浮，房間安靜冷清得讓人心生寂寥。
臉上、發上蹭到灰一塊、白一塊，她四處打量、左右看看，意外發現這裡竟然有人生活。
上一個躲過她感知的人似乎還是某個異世界的忍者。
「你好，請問現在幾點了？」七瀨真純揚起可愛的笑意，京都腔輕快婉轉如夜鶯輕啼。
屈起一條腿坐在角落處的淡金發青年轉過頭，藍眸冷冰冰落在她身上，淡淡道：「港口黑手黨什麼時候混進這樣的小老鼠？」
第85章
「我不是偷溜進事務所的人……」雙腿勾著通風口，整個人倒掛在天花上，七瀨真純泰然自若：「我從密道過來的。」
正常走密道能不能直達這裡她不知道，但她確實是從通風口一路鑽過來的。
魏爾倫冷淡瞥她一眼，「港口黑手黨這幾個月都沒進新人，現在也不處於戰時，密道基本不會啟用。」
七瀨真純悠閑地晃晃，倒垂過來的純白軟耳抖抖：「跟著干部大人進來的，我們在訓練呀。」
外人面前還是給中也留點面子吧。
躲貓貓雖然有意思，說出來還是有點損害干部大人的面子。
他放下書，目光落在她圓卷成一團的角和明顯非人的耳朵，不愉皺眉：「你的耳朵是異能還是實驗造成的？」
她抬手捋了捋耳，摸到了一手的蜘蛛網、灰塵，嘀咕著抱怨：「通風口好髒……」
「這個算是異能？」她一邊拍打掛在耳上的蛛網、灰塵，一邊不確定地回答。
特級咒靈的術式效果，跟異能也是差不多的力量，說是異能效果也可以吧？
「反正過段時間就會消失，不管它也沒關系。」七瀨真純無所謂，仿佛這不是她身體出了問題。
魏爾倫沉默一瞬，轉而開口：「帶你進來的干部是誰？」
「ACE、尾崎紅葉、太宰治還是……中原中也？」他後靠著牆，手搭在膝上也不打算站起來。
港口黑手黨明面上的四名干部——
ACE性格卑劣陰狠，看她脖頸沒戴上他的異能項圈，要將人磨服送進密道也不奇怪。
尾崎紅葉掌管審訊組，雖說送進密道可以訓練新人，但她不像會親自做這種事的人。
太宰治身上流淌的血液都是黑色的，若是他要訓練新人，比起送進密道自行調•教的可能性更高。
至於中原中也……
他不像會將女孩子扔進密道吃苦的人。
魏爾倫心裡揣度一通，不想七瀨真純一臉茫然：「太宰治是誰？」
她好像從來沒在港口黑手黨聽過這個名字。
「你不認識太宰治？」魏爾倫手指敲了敲書脊，神色淡淡：「他跟中原中也並稱雙黑是港口黑手黨的王牌。」
七瀨真純瞬間警惕起來，「太宰治是中也的搭檔？」
她刺溜一下從通風管道流了出來，身體輕巧地翻轉落地，沒張開引力場。
她還記得現在是跟中原中也的游戲時間，規定好了他們都不能用異能。
「中也……」
魏爾倫低聲喃喃，稍顯意外：「你是中也帶進來的？」
「嗯……」她點點頭，悠閑自在地看來看去，「你一直住在這裡嗎？這裡什麼都沒有，你不無聊嗎？」
這裡連電視都沒有，似乎只有他身邊的那堆書，除此之外冷清得讓人不知道如何打發時間。
「住了有三四年，不會無聊……」魏爾倫難得耐心回答，同時也向她拋出問題：「這次訓練有幾個人參加？」
「人嗎？」七瀨真純歪頭，反手指了指自己：「只有我。」
中也現在是鬼，他問的應該是她這樣負責逃跑的人？
魏爾倫皺了皺眉，聲音冷下來：「負責訓練你的人呢？」
單獨一對一訓練，也能讓人溜出訓練場。
藍眸在七瀨真純身上頓了下，魏爾倫不得不承認，她很有做暗殺者的天賦，骨架小、柔軟度也高，難怪能從通風管道一路尋到事務所最深層的隔離室。
「中也在後面……」她苦惱地扯扯頭發，「可能人還在密道裡吧。」
她要怎麼回去？她已經忘了她鑽過哪些地方了。
「中也親自下場追你……」魏爾倫露出一絲訝異，他這才認真打量她，「你是異能者還是他的直屬部下？」
單對單的訓練，看來中也很看重她。
這孩子看著有些眼熟。
「直屬部下？」七瀨真純歪頭想了下，港口黑手黨好像是對外宣稱她是中也的直屬部下沒錯。
「是異能者也是直屬部下……」七瀨真純雙手叉腰，露出得意的笑容：「最重要的是——」
「我現在才是中也的搭檔！」
才不是什麼太宰治！
魏爾倫挑眉輕笑，「他手下的小孩倒很有精神。」
七瀨真純好奇問道：「你也是港口黑手黨的人嗎？我好像從來沒見過你。」
他平靜地回道：「你不需要認識我，我在港口黑手黨也不算什麼有名的人。」
生活在事務所最深處的隔離室，終日不見天日，不知時間流逝也不留意外界的一切。
有需要的時候會走出去，為港口黑手黨訓練新人，沒事的時候都呆在隔離室看書發呆。
七瀨真純眨巴眼，徑直道：「可是我覺得你好像隱士高人？」
「就是那種我很強，但是我經歷太多、看淡一切，想退休隱居的……異能者？」
雖然跟她在電視上看的不大一樣，但換做現實的說法果然還是要用異能者去稱呼吧？
魏爾倫眉頭動了動，似笑非笑：「我可不是什麼異能者，只是個身手好些的普通人。」
七瀨真純疑惑，低頭輕嗅了嗅手背，又抬頭轉悠了一圈嗅嗅聞聞，小狗一樣不安分轉來轉去。
她肯定道：「你肯定是異能者！」
她不可能認錯，他身上明明有異能痕跡。
身體滿是鍛煉的痕跡，氣息也是強大的異能者氣息，她怎麼可能認錯。
「你的依據是什麼？」魏爾倫挑眉，這才提起些興趣。
是偵查型異能者？如果是偵查類的異能，她的身手應該是夠了。
但若是能往殺手方面發展……
她會成為很出色的殺手。
「感覺和嗅覺……」她遲疑道，那就是種很玄乎的感覺，要讓她詳細說，她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感知力和嗅覺……」魏爾倫站起來活動了下手腳，垂眸問道：「不是異能？」
「不是……」耳朵裡好像掉進了灰塵、髒東西，她難受得抬手捏住耳朵尖拉下來：「我的異能不是關於這方面的。」
七瀨真純愣了下，慢慢反應過來：「你是事務所訓練新人的老師？」
過問她的身份、對她的異能和感知力頗感興趣，在知道她是中原中也帶進來的人後，轉變出了另一番的態度。
魏爾倫也不意外，他輕頷首：「准確來說是挑選培訓新人殺手的人。」
相比較於安靜坐著的時候，此刻的他如顯露出一角的冰山，笑容冰冷漫不經心中帶著絲傲氣。
「我對中也的新搭檔很感興趣……」
魏爾倫將披在身上的大衣扔下，藍眸帶著笑意深深看她：「你是個很有趣的孩子。」
也希望她的實力能配得上她的身份。
狠厲刁鑽的攻擊猛襲向七瀨真純，她側頭躲開發尾被指刀擦落，矮身抬腿狠踢向魏爾倫的面部：「殺手培訓？我不需要啊。」
她暗殺課程一直都是不及格，每次讓她執行潛入暗殺的任務，異監組的搭檔都會很頭疼且絕望。
明明潛入課是滿分，但一落到暗殺這項，她總是會弄出些大動作，把悄無聲息的暗殺變成人盡皆知的明殺。
七瀨真純表情真誠告訴魏爾倫：「算了吧，我學不會的。」
她已經氣走十幾個金牌殺手退役下來的培訓師，港口黑手黨的殺手老師大概也不適合她。
「你會被我氣壞的。」她老老實實說道，聽在魏爾倫耳中卻像是挑釁一樣的話。
由於不清楚跟中原中也約定的三個小時過去多久，七瀨真純只是單純靠著體術去躲避反擊魏爾倫的攻擊。
正好魏爾倫也沒使用異能，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這正合她的意。
她還不想做先犯規的人。
無論什麼游戲，只要是先犯規的人都會自動被判定為輸家。
她鑽來鑽去這麼久都沒被中原中也抓到，要是因為使用異能犯規輸了，可就太倒霉了。
「現在是什麼時間？」架住魏爾倫的攻擊，她冷不丁地開口。
魏爾倫挑了挑眉，好整以暇：「是什麼時間重要嗎？」
七瀨真純重重點頭，語氣嚴肅：「很重要。」
要是過了三個小時，她就打電話讓中也來接她。
密道通風管道錯綜復雜，她七拐八拐還撞入了別人的住處，不知道該怎麼回去。
「真可惜……」魏爾倫的攻擊狠狠落下，重重擊碎了七瀨真純落腳的地面，揚起大片碎石灰塵。
「我這裡可沒有能計數的時鐘。」
魏爾倫不需要知道時間的流逝，他所在的隔離室深藏在港口大樓地下最深層，終日不見光明自然不會知道時間的流逝。
過去幾個小時、幾天，這些都與他無關。
他也不關心這些，「你若是想向中也求助就打贏我，從我這裡搶過我的手機吧。」
七瀨真純的手機落在中原中也的辦公室，她原本的計劃是向港口黑手黨遇到的人借手機聯系中原中也，不成想她會跑到事務所的最底層遇到魏爾倫。
橘眸微眯，腔調溫軟的京都腔緩緩道：「也就是說我必須要打敗你，才能聯系中也？」
魏爾倫漫不經心地笑道：「是這樣沒錯。」
她懊惱地咕噥一聲，下次再也不鑽通風管道亂跑了。
魏爾倫的實力很強，只是簡單的幾手攻擊就能看出他強大的體術和深厚過人的作戰經驗。
他甚至還沒使用異能對付她。
七瀨真純定定神，堅定道：「手機我是一定要的。」
她高高躍起，腰身扭轉如花豹矯健靈敏，攻擊如狂風驟雨、接連不斷攻向魏爾倫的面部、頸部、關節以及腹部。
力量沉重巨大讓人恍惚覺得硬接下來，骨頭會因此斷裂。
魏爾倫的興致漸高起來，有條不紊接下攻擊、反推擋手錯身攻擊：「你真的不試試做殺手嗎？」
在他看來七瀨真純就是殺手的好苗子，放中原中也那邊多少有些不對路子。
「不——要——」她拖長聲音拒絕，劈手攻擊趁魏爾倫格擋時奪過他的手機。
七瀨真純迅速後撤，與魏爾倫拉開距離。
她得意地晃了晃手機：「這不就搶過來了？」
悠于 2023-11-18 12:03
第86章
「是啊，搶到了……」
魏爾倫似笑非笑看她，顯得很無所謂：「你現在可以用它聯系中也了。」
總感覺他在准備看她笑話。
七瀨真純遲疑起來，垂眸看著樣式流暢新潮的智能觸屏機，是她用不慣的類型但只用來聯系中原中也還是不成問題的。
食指按了下側面的關機鍵，毫無反應。
她疑惑地翻看幾下，嘀咕道：「難道是沒開機？」
說著她長按住關機鍵，准備重啟手機，魏爾倫這才慢慢道：「上次用手機好像還是事務所進新人的時候。」
他輕嘆了口氣，意味深長：「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
七瀨真純身體僵住，她記得他剛剛是說港口黑手黨已經幾個月沒有新人進訓練場？
橘眸愣愣看向魏爾倫，她不敢相信：「你多久沒給手機充電了？」
魏爾倫彎腰撿起外套，拍了拍上面的灰，漫不經心：「你看我這裡有充電的插口嗎？」
他可沒有騙她，沒有需要聯系的人他不會用到手機，自然也不用給手機充電。
七瀨真純條件反射掃視一圈，震驚地發現這裡除了電燈的開關，真的一個可供手機充電的插座都沒有。
她傻乎乎發問：「那我要怎麼聯系中也？」
魏爾倫挑眉：「通風管道或是這裡的門，你可以選一個。」
要麼順著通風管道一路鑽回密道，要麼從他的隔離室出去。
不過她要是從這裡出去，怕是第一時間就會被森鷗外知道她來過隔離室。
「外面都是聯通總部網絡的電子門……」七瀨真純扯住耳朵尖蹲下來，苦著臉道：「沒有中也的指紋、掌印根本不可能打開門。」
除了中原中也，其余干部的指紋信息也能開門，但她連中原中也都聯系不上要怎麼向尾崎紅葉求救。
魏爾倫略顯意外：「你知道的事倒不少？」
七瀨真純有氣無力道：「我加入港口黑手黨也快半年了，知道些事也不奇怪吧？」
這是對她亂鑽通風管道讓中也好找的報應嗎？
被關在這裡的人沒有權限出去、手機零電量無法聯系外界，除非再走一遍通風管道，否則她根本不可能跟中原中也彙合。
「你加入港口黑手黨快半年，卻不知道太宰治……」
魏爾倫側頭看向她，松散束起的淡金色發落於背後：「中也手下的小丫頭，你知道港口黑手黨一共有幾個干部嗎？」
七瀨真純扯住耳朵尖貼在臉側，稍微想了下：「聽中也說過是五個干部，但是我認識和知道的人只有三個。」
中原中也、尾崎紅葉以及她沒見過人，只聽過名字的干部A。
她誠實說道：「剩下兩個不知道是誰。」
竟然沒有太宰治的名字，手指落在牆面規律敲動幾下，魏爾倫瞥她一眼：「你沒聽過的太宰治就是五大干部之一，同時也是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干部。」
「他跟中也是同年加入組織，搭檔了好幾年的老搭檔……」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你要取代太宰在中也心裡的位置，大概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七瀨真純愣愣抬頭，蹲在地上望著他像只可憐巴巴的小羊羔。
魏爾倫只告訴她，太宰治曾經是中原中也的搭檔，卻有意無意隱瞞了另一部分事實——
中原中也跟太宰治雖然是搭檔，但關系並不算好。
大概也難有人能超過太宰治在中原中也心裡黑名單的最高位。
「難道說太宰治是中也心裡的白月光搭檔？」她震驚又失落地喃喃。
她還以為中原中也跟她搭檔的時候很愉快，原來他心裡還有個白月光搭檔。
明明中原中也是她第一個想要的搭檔，她竟然不是他最喜歡的搭檔！
過分、這太過分了！
七瀨真純又委屈又氣，耳朵上的軟毛微微炸開，她深吸口氣，氣哼哼道：「我才不稀罕呢！」
她一點都不稀罕成為中原中也心目中的最佳搭檔。
她又重復了遍，「我才不稀罕！」
……
哇，她可委屈了。
她拿中原中也當絕世好搭檔，中原中也將她當做白月光搭檔的替身。
「怎麼能有這麼壞的人……」她委屈地扯住耳朵，吸了吸鼻子。
「什麼這麼壞的人？」熟悉的腳步聲停在她身旁。
中原中也俯下身彈了下她腦門，無奈又好氣：「你還一路跑到隔離室了，讓我一通好找。」
七瀨真純捂住額頭，委屈又生氣：「你還欺負我，讓我當替身搭檔還要欺負我。」
「哈？」他一臉茫然。
「負心人、大壞蛋，我對你這麼好，心裡眼裡只有你一個！」
她板起凶狠的表情，大聲控訴：「你竟然拿我當替身！」
中原中也一時失去了全部表情，做不出任何反應。
「你不解釋解釋嗎？」七瀨真純偷瞅他好幾眼，拽住他的衣擺小聲哼唧。
「你想聽什麼解釋？」他深深嘆了口氣，他甚至沒搞懂七瀨真純在氣什麼。
「你的前搭檔……」她抿著唇，不甚高興：「他是怎麼樣的人？」
中原中也眉毛高高挑起，脫口嫌棄道：「太宰的事有什麼好說的，他就是個討人嫌的家伙。」
吐槽太宰治的話他已經習慣到隨手拈來，完全沒想過七瀨真純會將這些話當做默契度過高的表現。
「你果然還記著他！」七瀨真純鬥志瞬間上來，她氣鼓鼓地戳著他的胸膛：「搭檔之間應該是彼此唯一的，我屬於中也、中也也應該屬於我才對。」
中原中也臉頰燒紅，抓住她的手指：「你、怎麼又突然說到這個了？」
這一噸一噸的好聽甜蜜話轟得中原中也腦子都轉不動，半點聽不進七瀨真純生氣的原因。
「太宰治是中也的白月光搭檔……」七瀨真純悶悶不樂，她氣哼了聲：「我不管，我也要當中也的紅玫瑰搭檔。」
什麼紅玫瑰、白月光？
中原中也轉頭看向魏爾倫，後背著隔離室內的通信機關，好整以暇看好戲的樣子。
他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兄長，你到底跟真純說什麼了？」
視線在他們身上打轉了圈，魏爾倫從容不迫道：「我只是告訴她，你以前的搭檔是太宰治。」
他可沒說一句謊話。
「我最喜歡的搭檔是中也……」七瀨真純倔強又委屈，猛地湊到他面前，幾乎與他臉對著臉、零距離靠到一起：「但中也最喜歡的搭檔不是我，這太不公平了。」
她跟名叫太宰治的家伙勢不兩立。
止都止不住衝上臉的羞赧，中原中也緊張得磕磕巴巴：「誰說我最喜歡的……不是你了。」
她狐疑道：「真的嗎？中也不能騙人，騙人的是小狗。」
「是真的，我不會在這方面撒謊的。」
注意到中原中也緊張到臉紅，她主動後退一步拉開距離：「那、那這次就放過中也了。」
既然中原中也已經承認最喜歡她，她自然也會大度地原諒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拽了拽帽子，擋住臉上的赧色，轉開話題：「你怎麼跑到兄長這邊的？」
她拉住中原中也，乖乖道：「從通風管道過來的。」
他忍不住抬頭望向上方窄小的通風口，不敢置信問：「你怎麼進去的？」
饒是他也沒想到七瀨真純不走訓練場的機關密道，反而鑽進了通風管道。
魏爾倫所在的隔離室距離密道的訓練場可不近，她到底在通風管道裡呆了多久？
耳朵歡快抖了抖，七瀨真純驕傲道：「我能擠進去，而且裡面也沒看起來那麼窄。」
「事務所的通風管道好像可以通往很多地方……」她伸手比劃了下，不確定道：「我剛剛好像也不是一直在往下走，就是不小心跑到這裡了。」
通風管道裡不好辨別方向，別說東南西北，她連上下都沒分清就在裡面亂鑽亂逛。
中原中也嘖了聲，捏住她耳朵揉搓染上灰色的一片，「全是灰，你也不怕有蟲鑽耳朵裡……」
他話沒說完，七瀨真純的耳朵瞬間炸了，比剛才氣惱的時候更甚，短短的絨毛根根立起炸開。
「中也中也中也，幫我看看、幫我看看。」她慌張地疊聲喊他。
中原中也不說還好，一說她就覺得耳朵發癢，說不定真的有小蟲子偷偷鑽了進去。
他意外挑眉，將她兩只軟趴趴的耳朵翻開，仔細檢查了遍：「沒有、什麼都沒有。」
七瀨真純松了口氣，心安地拍拍胸口，「沒有就好。」
「這麼怕蟲你怎麼敢鑽通風管道？」中原中也好氣又好笑，扯了扯她的耳朵尖。
她心虛地嘀嘀咕咕：「我進去的時候沒發現有蟲。」
橘眸四處亂瞟，她突然想起中原中也剛剛喊魏爾倫的稱呼：「你是中也的兄長嗎？」
魏爾倫換了一邊腿搭起來，厚重的書壓在腿上，「我們是兄弟沒錯。」
赭發藍眼和金發藍眼，中原中也和魏爾倫除了眼睛，余下身高、長相都沒什麼契合相似的地方。
「剛剛是兄長通知中也過來的嗎？」
隔離室沒有給手機充電的插座，也不方便人隨意進出，這就意味著內裡肯定有另外的手段聯系外界，只是她當時沒想到。
「總要聯系中也來接走他的小羊羔。」
他似笑非笑看向中原中也，意有所指：「人來了就快將這只吵鬧的小羊抱走吧，她吵得我有些頭痛了。」
完全不見方才惜才的模樣，只顯得有些冷漠平淡。
中原中也無奈瞥了她一眼，不否認他的話：「我們先回去了，兄長。」
「兄長再見，我和中也下個月再來看你。」她擺了擺手，語調輕揚。
不知道他的名字，七瀨真純索性跟著中原中也一起叫人。
「下個月太頻繁了，兄長不喜歡人打擾。」
「咦？可是兄長這裡很無聊，而且他看起來很喜歡我。」
中原中也詫異挑眉：「哪裡喜歡？」
七瀨真純理直氣壯：「他說我有當殺手的天賦。」
第87章
七瀨真純恢復理性了。
不然她怎麼可能來得比他還早，乖乖坐在他的辦公椅裡處理文件。
中原中也如是肯定。
「你今天、咳……」他故作不在意，邁步走到她身旁：「怎麼起這麼早？」
其實他想問的是，七瀨真純怎麼突然勤快起來，幫他處理任務文書、寫工作報告。
七瀨真純頭也不抬，重重應了聲：「嗯，我要幫中也分擔工作。」
她苦思了一晚，覺得不能再這麼沒心沒肺了。
作為中原中也的最佳搭檔，她也不能整天摸魚，要開始奮鬥起來，勢必要超過中也的前搭檔太宰治。
整日想著玩鬧，何時才能超過中也的第一任搭檔。
「哦、哦……」中原中也受寵若驚，頓時有種自家小丫頭長大懂事的感覺。
他在自己的辦公室轉了兩圈，發現大部分事都處理干淨，只剩下桌上的那堆文件。
藍眸看過去幾眼，往常對他視線格外敏銳的七瀨真純，現在頭也不抬，兀自認真工作。
中原中也有些不習慣，他低咳兩聲，緩緩道：「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
「沒有，中也坐沙發上玩就好。」寫完一份報告，貼上便簽意見，七瀨真純隨口敷衍他。
坐沙發上玩就好……
中原中也沉默，這好像是他之前搪塞七瀨真純的話。
這裡明明是他的干部辦公室，任務文書、工作報告全都被七瀨真純包攬，他突然就無事可做了。
靠坐在沙發上，手撐著膝蓋、手指頻繁敲著腿，中原中也拿過畫本翻看了幾頁，一如既往抽像扭曲讓人辨不出內容的七瀨真純式作畫。
「最近畫的都是我嗎？」他翻了翻畫本，意外發現裡面畫了很多東西，空白的畫紙已經不剩下幾頁。
「嗯，除了中也還有愛麗絲、姐姐大人、兄長……」
七瀨真純筆頓了下，不確定道：「好像還有森老師？」
「反正畫本裡最多的是中也，紅色和黑色是荒霸吐的顏色也是中也的顏色。」筆帽戳了戳臉頰的軟肉，想不起的事索性就不去想。
她只要知道畫本裡的人多是中也就行。
一頁頁看過去，中原中也發現多少還是能認出些人，金色紅色的線團是愛麗絲、大片的紅色是尾崎紅葉，剩下的黑色紫色和金色藍色也不難辨認。
畢竟整冊畫本裡不同的色彩只有寥寥幾張，其余都是黑色和紅色。
中原中也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動，七瀨真純還真是一直都在看他、一直都在畫他。
就是畫技還有待提升。
「真的不需要我幫忙嗎？」將畫本仔細收進櫃子裡，中原中也心情頗好地揚唇笑道。
七瀨真純抬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中也一直在撒嬌，很打擾我工作的專注度，你先去一邊玩吧。」
又是偷偷看她、又是在她身邊轉悠，別別扭扭的撒嬌雖然很可愛，但她要沒辦法工作了。
她不由得感慨，中原中也能一邊工作一邊分心應付她的嘮叨，不愧是當上干部的成熟大人。
她就很難做到三心二意，一旦分神工作的思路就會被打斷。
中原中也笑容僵住，不敢置信道：「誰一直在撒嬌？」
他不過多看了她幾眼，怎麼是撒嬌妨礙她工作了？
「是中也。」她毫不猶豫回答：「中也想來幫我，我會很高興。」
「但我的本意是讓中也可以放松休息……」七瀨真純打了個哈欠，有些困倦地咕噥：「中也一點都不領情。」
她今早四點就到了事務所，想在中原中也之前將工作先處理完，不想干部的工作量遠超她的想像。
中原中也別扭羞惱的情緒化作無奈，這家伙總是能說出讓人心軟服輸的話。
「讓我光看著你忙，這可比讓我工作還困難。」
他抱過一部分文件，挑眉肆意笑道：「兩個人一起也能做得快些。」
七瀨真純偷瞥他幾眼，見中原中也毫不猶豫接受便簽上的意見，徑直落筆譽抄下去，臉上有些壓不住高興：「是中也要來幫我的，不是我工作能力不行哦。」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是是、是我硬要來幫忙的。」
她往旁邊蹭蹭，給中原中也挪了個位置，歡快地拍拍寬大舒適的辦公椅：「中也快來！」
「這點位置怎麼能坐兩個人。」中原中也紅了紅臉，不由自主靠過去。
七瀨真純笑嘻嘻道：「中也和我都不胖，擠擠就好啦。」
本該一個人坐的辦公椅坐下了兩個人，大腿隔著衣服布料緊密相靠，將體溫都傳遞過去，一舉一動都要小心會觸碰到對方。
七瀨真純將筆換到左手，娟秀漂亮的字跡盈盈落於紙上。
「你還會用左手寫字嗎？」中原中也有些意外，沒料到她的左手用得跟右手一樣自然習慣。
眼簾半垂下來，她專注看著任務內容，隨口回道：「認真算起來，左手其實才是我的慣用手，但是老大說左手攻擊太容易被人看穿習慣，讓我學著平時用右手。」
在左手扣上重力環限制行動，迫使她開始傾向於使用右手，七瀨真純用了大半年時間才將右手運用得像左手一樣靈活。
不僅如此還扛過了左手的附加重力，硬生生把較為無力的左手力量練上去。
早上起太早了，她眼皮子有些控制不住往下掉。
她揉了揉眼睛，努力打起精神：「小時候我體術很一般，因為力量不夠又帶著異能抑制環，總是害怕受傷會下意識躲避對手的攻擊，用了挺長時間克服的。」
異能抑制環是京都異能政府為她特別定制，為的就是防止她年紀還小控制不好異能傷害到自己和他人。
被壓制了異能的七瀨真純很長時間體術課都是不及格，因為怕痛她總是以閃躲為主，也不願意主動攻擊別人，體術分數總是上不去。
「異能抑制環？」中原中也皺了皺眉，「你們還要戴那種東西嗎？」
她輕點頭，無所謂道：「因為學校裡都是未成年的孩子，若是不限制異能天賦上限高的孩子，一旦失控會有很多人受傷。」
無為轉變導致的羊角最近似乎有回縮的傾向，七瀨真純總覺得長角的位置癢癢的，鋼筆抵住皮膚和角的相交處磨了磨。
「學校裡不都是異能者，戴上異能抑制環後異能者跟普通人的差別其實不大，老師們也更重視體術……」
她像是覺得很有趣，抿唇笑了下：「所以我小時候在學校裡還挺不起眼的。」
異能政府對潛力強大的異能者苗子有保護機制，不會透露未成年異能者的信息。
除非是像七瀨真純這樣成為京都地區、異監組的活招牌，不然她的信息都會被好好保存。
饒是沒接觸過正常學校的中原中也也聽出來怪異之處，「為什麼你們學校還有體術課？」
這不是一般學校應該有的課程吧？
「異世界規則入侵會導致危險生物進入世界，即便有過半的異能者數，每年也會有大量的人死在異世界人手上，為了提高人民的存活率，從入學開始就會教授體術，提高我們的求生和自保能力。」
恰好小時候的七瀨真純異能受到抑制，體術也不算好，在學校裡還挺讓校長老師擔憂，怕她活不過成年就死在異世界人手中。
七瀨真純將最後一份文件推到中原中也手下，手撐著臉側頭看他：「中也小時候會害怕打架嗎？」
「我從小生活在擂缽街，那裡可容不得我害怕，反正有人來就打跑他們，就這麼簡單。」
想到七瀨真純可能不知道擂缽街，他又補充道：「擂缽街就是橫濱的貧民窟，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
甚至不用七瀨真純開口，他都能猜到她會問什麼。
「我又不是笨蛋，貧民窟我也是去過的。」七瀨真純輕哼了聲。
中原中也意外挑眉，他輕笑了聲，揶揄道：「從小在京都長大的大小姐竟然去過貧民窟，還真是讓人驚訝。」
「貧民窟都是沒身份證明，不方便在外面活動的人居住的地方……」七瀨真純有些奇怪不解，「中也有異能想要獲得正式的身份應該很容易吧？」
中原中也是十五歲才加入港口黑手黨，異能者多是天生的，看中原中也的樣子也不像是半途才擁有異能，為什麼十五歲之前不尋個庇護依靠而是呆在擂缽街。
「十五歲以前我還屬於別的組織，組織的成員都生活在擂缽街，我自然也不例外。」他輕描淡寫地帶過，完全不打算向她訴說十五歲以前的艱難往事。
在喜歡的人面前表現出自己落魄失意的過往，未免顯得太難看了。
七瀨真純出身良好，即便曾經去過貧民窟也很難理解其中的艱難，他也不打算讓她知道。
比起現在光鮮亮麗的一面，讓她知道他曾經是個多麼失敗的首領，反而讓他更感難堪。
「中也十五歲前是別的組織的人……」七瀨真純慢慢趴下來，臉埋在臂彎裡露出橘眸看他，「雖然不知道中也為什麼會離開以前的組織，但我不覺得中也是會放棄同伴的人。」
中原中也有多重情義、心軟，她心裡一清二楚。
「一定是他們不好，才會讓中也難過離開。」
中原中也好笑地用筆敲了敲她的腦袋，笑意滿溢：「我就不能是和平退出，轉而加入港口黑手黨嗎？」
她摸了摸頭，茫然道：「真的會有組織甘心放一個強大的異能者去別的組織嗎？」
他們是笨蛋嗎？
七瀨真純臉上盈滿這樣的疑問，中原中也瞥她一眼，假裝不在意：「如果是我做錯事，導致以前的組織解散……」
她深深嘆氣將中原中也的心提起，慢吞吞道：「那我只好無條件站中也了，誰讓我喜歡你呢。」
第88章
「你還真是……」中原中也臉紅耳紅，明知道她指的是他們是搭檔，但心跳就是止不住激揚。
「我怎麼樣？」橘眸盈盈望向他帶著滿滿的笑意，七瀨真純得意輕哼一聲：「我就是幫親不幫理的人，反正中也就是我最喜歡的人，誰欺負中也都不行。」
「沒人欺負我……」他忍俊不禁，「或者應該說誰敢欺負港口黑手黨的重力使，怕我、躲我都來不及，誰能欺負到我頭上？」
七瀨真純長長地哦了聲，「那就我欺負中也吧。」
「只有我能欺負中也……」她窩在臂彎裡，眯起眼睛笑道：「其他任何人都不可以！」
中原中也無奈又縱容道：「還真是京都來的大小姐，除了你這話整個港口黑手黨都沒人敢說。」
她眨眨眼，壓低聲音：「對了，姐姐大人和兄長會生氣。」
這麼明目張膽說要欺負中也，他們不會生氣來找她麻煩吧？
「放心吧，跟誰生氣他們都不會跟你生氣的。」中原中也輕笑了聲。
他心甘情願被她欺負，他們又會說什麼。
倒不如說紅葉姐對真純喜愛有加，為了她幾次讓他謹慎考慮自身的感情，在沒想好之前都不要打擾追求她。
「這樣哦……」七瀨真純往臂彎裡埋了埋，藏住微微發燙的臉，聲音又小又輕：「那我少欺負中也一點吧。」
好似身周的空氣都在升溫，臉頰會悄悄發燙、發紅，怕在中原中也面前丟醜、露怯，她故意埋藏起臉，只露出一雙盈盈柔亮的橘眸。
「謝謝真純大人的不欺負之恩？」中原中也挑眉開玩笑道。
七瀨真純軟軟地應了聲，期待地抬眸看他：「中也今天感覺輕松些了嗎？我幫你工作，你會高興嗎？」
中原中也驚訝失笑：「你乖乖的，我就開心了。」
她什麼都不需要做，只要看著她，他自然會安心又放松。
中原中也想到她上次鑽進通風管道一通亂竄，從密道徑直摸到了隔離室，開辟了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
「你上次鑽通風管道的事被首領知道了。」
七瀨真純懵了下，無辜又可憐：「森老師生氣了？」
她只是有點好奇，而且看著通風口她正好能進去才鑽進去看看的。
「首領沒生氣……」拍了拍她蓬松柔軟的小卷發，手指無意間擦過耳朵，惹來敏感脆弱的耳朵抖動好幾下，中原中也捏住軟耳不讓它亂抖。
「他還誇你了，發現港口黑手黨這麼多年沒人發現的漏洞。」薄軟溫熱的耳朵捏在手裡把玩摩擦，他揚眉笑道。
從通風管道入侵港口黑手黨，確實是從未有人想過的道路。
畢竟在最初建設密道的時候，通風管道的大小寬度已經考慮過可能會被作為突破口，而進行了縮減修正、隨時更換清潔空氣防止有毒氣體混入。
七瀨真純鑽進通風管道的消息著實嚇了他們一跳，更沒想到她能一路從密道尋去隔離室，若她是敵人想要潛入首領辦公室，簡直易如反掌。
在森鷗外還沒發話時，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都站出來為她撐腰，將事情導向七瀨真純發現組織安全上的隱患漏洞，不應該受到懲罰。
這樣的漏洞早發現才能早做打算，要是這次入侵通風管道的人不是七瀨真純而是港口黑手黨的敵人，這將會帶來多大的危害。
七瀨真純是身形小巧、柔軟，但這樣的人並非罕見，殺手中也不乏小巧靈敏型的殺手，她只不過是發現了組織安全方面的隱患。
就連魏爾倫也專門遞了話，稱贊七瀨真純很有當殺手的天賦，若是有意讓她往這方面發展，可以將人送去訓練場。
就差明說，沒人接手他就接手了。
有尾崎紅葉、中原中也兩大干部撐腰，還有為港口黑手黨培訓出大量殺手的神秘准干部發話，七瀨真純最後平平穩穩、什麼懲罰都沒受到。
她甚至連自己差點受到責難懲罰都不知道。
中原中也一力支撐，擋在她面前，捂住她可能知道的消息渠道，嚴禁所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這件事。
人是他帶進港口黑手黨的，真要懲罰就讓他來替她承擔。
最後森鷗外只是輕輕敲打了下他們，就順著他們的意思封鎖港口黑手黨上下，不告訴七瀨真純事情背後的故事。
「中也君和紅葉君都護著那孩子，這是生怕我會責罰她嗎？」
「我還什麼都沒說，就被防備警惕起來了。」森鷗外無奈地笑著搖頭。
愛麗絲屈膝抱著畫板畫畫，不忘嘲笑他：「誰讓林太郎沒有真純可愛，大叔就別妄想跟可愛的女孩子比討人喜歡了。」
森鷗外捂住胸口，假裝受傷囔囔：「愛麗絲……」
雖然他本來就沒有要懲罰七瀨真純的意思，只是順著中原中也他們的台階下去，但讓他意外的是魏爾倫竟然會為七瀨真純出聲。
「少來，林太郎明明也很高興。」愛麗絲毫不留情地打斷他。
森鷗外壓在交叉相扣成塔的手背，笑吟吟道：「我只是很欣慰，中也君已經初步學會以愛編織牢籠抓住想要保護的人。」
愛麗絲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糟糕的大人。」
……
「真的嗎？」七瀨真純有些懷疑，她也隱隱意識到她的行為不大合適。
威脅到首領安全的行動，她以為最低也要寫份檢討、接受中原中也的教訓。
「我還能騙你不成？」中原中也漫不經心揉著她的耳朵。
就結果上來說，首領確實沒有責罰七瀨真純的意思，也說了她為港口黑手黨尋到了一處漏洞，這些可都不是謊話。
他只是省略了中間的過程經過。
「有想過要什麼獎勵嗎？」中原中也挑眉笑道：「我私下提前獎勵給你。」
七瀨真純疑惑又高興，在別的組織要被責罰的事，港口黑手黨竟然這麼大度，沒有警告敲打還有獎勵給她？
她輕咳兩聲，帶著些小得意道：「我不需要什麼獎勵，只要中也能開心就好。」
怎麼樣，她是不是超懂事？
中原中也似笑非笑，「真的什麼都不要嗎？」
她猶豫支吾了下，轉而提到了另一件事：「上次躲貓貓是我贏了吧？」
魏爾倫通知中原中也過來找她，正好過了三個小時，勉強可以算是人躲過了鬼的追捕獲得勝利。
他愣了下，藍眸落在她緊張期待的神情上，無奈點頭：「算是吧，你想要我接受什麼懲罰？」
「可以跟這次的獎勵算在一起嗎？」她坐直腰，語氣中帶著壓不住的興奮。
中原中也意外，他定定看了她一會。
七瀨真純的神情慢慢轉為緊張忐忑，小聲道：「不可以嗎？」
她有件事想很久了，但是中原中也看起來不會輕易答應的樣子。
所以她才想利用這次的獎勵讓中原中也答應她的要求。
中原中也揉亂赭發，長長嘆了口氣：「說吧，給你算在一起。」
希望不是什麼很惡劣的懲罰，他可沒想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但是看到七瀨真純瞬間亮起來的神情，中原中也無奈承認自己確實栽得徹底。
不管她想他做什麼事，他都會心甘情願答應。
「太過分的要求，我要好好考慮才能答應你。」中原中也嘴上告誡，努力板起臉。
七瀨真純小聲失落地應了聲，「還要考慮嗎？這不是我的獎勵嗎？」
她還以為中原中也什麼都會答應她。
中原中也氣笑，扯了扯她耳朵：「你到底想提什麼，還擔心我會拒絕你。」
雖然中原中也沒用力，但她還是下意識順著他的方向撲進他懷裡，她昂頭道：「我想中也陪我去北海道泡溫泉。」
現在已經三月了，再晚些就要等明年才好去北海道的登別溫泉。
拽住他的馬甲，七瀨真純看著中原中也愣住的神色，抿唇又重復了遍：「這是我的獎勵吧？」
「我想中也陪我去北海道的登別溫泉。」就像怕他拒絕自己，七瀨真純如此強調。
中原中也神色訝異，「為什麼突然會想去北海道泡溫泉？」
他可不記得七瀨真純對北海道感興趣，早前也不見她想去北海道泡湯。
「不可以嗎？」她難掩失落，低聲道。
早知道中原中也是港口黑手黨勞模，只要還在這個世界他就不會停下工作，根本不可能答應跟她去北海道。
但想到中原中也一向重承諾，答應過的事都會做到，她還是提出來了。
這也是她在密道中努力避開遇見中原中也，四處躲藏拖延時間的原因。
一旦密道中相遇，她很難保證百分百贏得躲貓貓游戲，倒不如直接避開中原中也三個小時。
「我有幾次聽到中也出門了……」港口黑手黨為她安排的公寓就在中原中也樓下，半夜出門有一段路需要繞到她門前走另一個電梯出後門。
她伸手比了個三的手勢，努力壓下聲音，不高興道：「凌晨三點，中也還要去處理任務和突發情況。」
中原中也明明是港口黑手黨干部，卻活得比007社畜還累，要不是身體底子好早就承受不住了。
他哭笑不得道：「我任務完成回來也會補覺啊。」
他又不是完全不休息的鐵人，怎麼說得他這麼可憐。
七瀨真純無視他的辯解，悶聲悶氣道：「所以我想中也陪我去泡溫泉。」
是不是北海道的溫泉都無所謂，她只是想著登別溫泉比較有名，應該對療養身體很好。
「中也不想……」
她氣悶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中原中也打斷，「好啊。」
橘眸微微睜大，中原中也笑著重復了遍：「我們去北海道吧。」
第89章
登別溫泉作為「日本第一湯」，在國內頗負盛名，號稱是品質最好、最受歡迎的溫泉區。
其中最有名的登別地獄谷，裡面特殊的地貌景像奇觀被稱作來登別溫泉的必經之地，靠近火山口和森林的溫泉是天然的療養聖地。
當然在他們前往登別地獄谷之前，七瀨真純他們第一站的落腳點是登別溫泉區的民宿。
礙於三月是登別溫泉的旅行旺季，民宿的房間緊張他們只定到一間和室，好在民宿的設備齊全，和室外的小庭院自帶一個家庭式小溫泉，多少算是彌補了些。
「中也，你好了嗎？」七瀨真純臉頰微微泛紅，冒著細密的汗珠。
她已經進來有一陣子，但中原中也好像還在外面收拾行李。
他們的目標是登別地獄谷的溫泉，但民宿裡帶了私人的小溫泉，先試試民宿的溫泉舒緩下精神也未嘗不可。
中原中也聽到七瀨真純的提議就紅著臉，慌慌張張扔下一句話：「你先進去，我收拾下行李。」
她疑惑嘀咕兩句：「行李可以等下再收拾呀。」
但中原中也還是埋頭悶聲悶氣，「我把東西收拾好就進去，你先去吧。」
七瀨真純乖乖應了句，「好吧，那我在裡面等你哦。」
直到現在，三十分鐘過去了，中原中也還在收拾東西。
七瀨真純暗自嘀咕，她衝洗身體時還故意磨蹭了些時間，想等中原中也一起泡湯，不想他更能磨蹭時間。
往常也不見他收拾東西這麼慢，這次出來急就帶了些換洗的衣服，倒是折騰了半個小時。
「中——也——」
「你不會是害羞了吧？」七瀨真純拖長了聲音，軟綿上揚的京都腔帶著滿滿的笑意。
和室的紙拉門唰地一聲打開，中原中也閉著眼，語氣急促：「誰害羞了，我連你的行李都一起收拾了不得花些時間。」
七瀨真純歪頭，她撥開水靠過去幾步：「是嗎？中也偷看我的衣服了？」
她的行李裡除了浴衣、常服剩下的都是些貼身衣物和旅行裝的護膚品，這些東西需要收拾三十分鐘嗎？
水聲撩撥著耳朵，扯出無限曖昧動人的遐想，引誘著心跳開始胡亂跳動。
中原中也紅著臉睜開眼，羞惱道：「沒有，衣服我都是直接塞櫃子裡的。」
他怎麼可能偷看她的衣服！
七瀨真純湊近過來，噗嗤一聲笑出來：「中也怎麼穿著泳褲？」
她還是第一次見人泡湯穿泳褲，一般不都是浴巾嗎？
視線落在她微紅盈滿笑意的臉上，中原中也緊張得視線亂瞟，口不擇言：「我不習慣用浴巾，泳褲就好、泳褲就可以了。」
一通鬼扯，就算他真的是泡湯浴巾派也不可能在這種時候只圍上浴巾出來。
七瀨真純撩起水拍在臉上，舒服地呼了口氣：「好吧，中也是保守派的。」
最近稍稍長長些的卷發盤起用夾子夾在腦後，非人的耳朵在他們出發前一天已經轉變回來，只需要戴上帽子遮擋住卷曲變小的角就能順利登機。
橘紅如火焰綺麗動人的眼眸被水汽氳得柔軟無害，她微眯著眼，笑道：「這裡的溫泉很舒服，中也快下來吧。」
中原中也悶悶地應了聲，貼著池子邊滑下去，背部緊緊貼著池壁，埋頭含胸避開視線落在七瀨真純身上。
微燙的溫泉水溫暖了微涼的身體，北海道這邊的天氣尚未轉暖，中原中也穿著泳褲在溫泉外徘徊了十幾分鐘，便是和室門都關嚴實了也難免會流失溫度。
「都怪中也磨磨蹭蹭……」七瀨真純軟軟抱怨了聲，「我再泡會就要出去了。」
溫泉雖然舒服養人，但一次並不適合久泡，待久了容易暈在溫泉裡。
她可不想等下還要中原中也將她從水裡撈出來，那也太難看了。
中原中也卻松了口氣，故作無意道：「你不是說想吃鯛魚嗎？我剛剛去問了，今天正好進了紅鯛，我向老板娘先預定了。」
七瀨真純眼前一亮，她高興道：「居然有紅鯛嗎？」
她還以為出來玩這幾天能吃上一次鯛魚就不錯了，沒想到民宿裡竟然還有紅鯛。
「是晚飯的時候嗎？」她語調上揚，帶著難以掩飾的期待。
中原中也失笑抬眸看過去，一時忘記要躲開看她的隱晦心思：「已經定好是……」
帶著水汽的橘眸盈盈望來，潤白的膚色透出自然的粉，露出水面的圓潤肩頭細膩柔滑，浴巾穿過臂下圍包住身體，漂亮到逼人的臉龐染上柔軟的粉色，明艷動人的笑容撞入視線。
中原中也不敢再看下去，他慌亂避開視線：「總、總之都安排好了，晚上就能吃了。」
七瀨真純笑容微斂，疑惑又不解：「中也為什麼又不看我了？」
她是怪獸嗎？看多一眼，她還能吃了他那種。
中原中也拿過搭在一旁的毛巾往眼上徑直一蓋，雙手抱臂往後一靠：「眼睛痛，我休息一會。」
他怎麼敢說原因，或者說他怎麼說得出口。
七瀨真純定定看了他一會，撥開水靠過去：「泡湯的時候睡著，很容易暈倒的。」
還不待她靠近，中原中也就急急忙忙換了個位置：「知道，不會睡著的。」
她皺眉不甚高興：「你躲什麼？」
中原中也語氣生硬：「沒有躲，就是突然想換位置。」
七瀨真純輕哼一聲，語氣壓下來：「那你現在換完位置了嗎？」
「我覺得我、可能還想換換。」這取決於七瀨真純會不會再靠過來。
平時也就算了，現在她就圍著浴巾，他哪裡敢靠近她。
只剛剛看那一眼，他就知道只要人靠過來，無論碰到哪裡都是冒犯和唐突。
七瀨真純氣哼一聲，向岸邊靠近：「我上去了，中也就是不想跟我一起泡湯。」
中原中也僵著身體不敢出聲，他怕他一說話小丫頭會更生氣。
橘眸回看他好幾眼，中原中也都沒出聲挽留她。
七瀨真純生氣又不解，出水聲刻意弄得很大，濕噠噠的腳踩在地面漸漸遠去。
「總算走了。」中原中也半是失落半是松口氣。
就算知道七瀨真純生氣，他也不敢讓人留下來，孤男寡女泡同一個小池子本身就很不妙，更別說他們現在還沒在一起。
「好哇，你果然在嫌棄我！」熟悉的京都腔在背後響起。
還不待中原中也反應過來，柔軟的雙臂勒住他脖頸往後扯，後腦直接撞在柔軟的身體上，中原中也大腦當場宕機，毛巾從他臉上掉下來。
七瀨真純氣鼓鼓，大聲控訴他：「我就知道，中也是因為輸給我才答應一起來北海道的。」
這個混蛋工作狂，果然還惦記著他的工作放心不下。
如果不是她用獎勵威脅中原中也陪她來北海道的登別溫泉，他還在跟他的工作纏纏綿綿。
抱住他頭的手臂收緊，用力壓在胸前，七瀨真純惡狠狠道：「中也現在不從也要從了，我可不會放你回事務所工作。」
中原中也回過神，試圖掙扎：「笨、笨蛋，快放開我啊！」
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行動，想拉住她的手臂卻在觸碰到光滑的肌膚時無措松開手。
七瀨真純勒得不緊，明明是不會讓他缺氧窒息的力量，但中原中也就是覺得腦子混沌發懵亂成一團。
「我才不放……」她吸了吸鼻子，委屈兮兮：「中也明明答應我了，結果現在又這麼不情願。」
他連看都不願意看她一眼！
明明是他答應了，獎勵和躲貓貓勝利的懲罰可以算在一起陪她來北海道泡溫泉的。
「你又在說什麼胡話……」中原中也又是心累又是無奈，「誰不情願了？」
三天之內把所有事處理完來到北海道登別溫泉，這樣的速度連首領都調侃他迫不及待，紅葉姐也說他太莽撞會嚇到真純，他還不是默認了都是他的主意。
七瀨真純抱緊他的手松了松，不甚高興：「那中也剛剛為什麼不看我？」
中原中也忍了忍，沒忍住問：「你還記得你是個女人嗎？」
她茫然回道：「可是泡湯不是很普通的事嗎？」
溫泉裡也有男女混浴，她不明白中原中也在害羞什麼，或者說在避嫌什麼。
中原中也動了動，想回過頭看她：「你還去過混浴？」
七瀨真純低頭壓住他的發，尖巧的下頜在上面磨磨蹭蹭：「沒有啊，我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出來泡溫泉。」
所以她才一眼相中了北海道的登別溫泉，順帶見識下登別溫泉街和登別地獄谷。
「我也是第一次來，也是不習慣混浴。」
酸溜的心情稍緩，中原中也微松了口氣：「快放開我吧，圍著濕浴巾還在這走來走去，不怕著涼了嗎？」
她跪坐在溫泉邊抱住中原中也的腦袋，聲音軟下來：「可是我現在很冷，中也暖暖的。」
「誰讓你剛剛不立刻回去穿衣服？」中原中也哭笑不得。
還故意裝作走開躲一旁，等他松懈下來撲過來，他心髒都要被嚇得跳停了。
她低唔了聲，撒嬌道：「中也還要泡的吧？」
「我再陪中也一會……」像小動物互相取暖一樣抱著中原中也不放，七瀨真純動了動腿滑進溫泉裡，趴在他背上故作大度：「反正中也不敢看我，那我呆在你後面吧。」
「你這是呆在我後面嗎？」心跳一點一點加速，心知他是不可能甩脫這塊黏糖，中原中也無奈嘆道。
她都整個人趴掛在他背上了，他還能將人強硬扯下來甩一邊嗎？
「嘻嘻，我知道中也最好了。」
第90章
氳氤裊娜升起的水汽遮擋住大部分視線，赭發青年身體放松自然，雙手搭靠在池邊的岩石，毛巾對疊幾層壓在眼上，臉上泛著些許紅意。
溫度微燙的活水流動不止，帶著涓涓流動的水聲，承托著清酒和酒杯的托盤在溫泉水的流動下輕撞著岸邊的岩石。
中原中也呼吸綿長，帶著醉人的酒意，醉倒在溫泉裡。
輕巧如貓的腳步緩緩靠近，嬌小的身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來人放輕動作彎腰看他。
「中也……中也……」
七瀨真純輕推了推他，他睡熟舒服地咕噥了聲，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
手指捻起毛巾看了眼，中原中也確實閉著眼還在睡，她小聲念叨：「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話是這麼說，但她還是將毛巾重新給中原中也蓋回去。
七瀨真純跪坐在他身後，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他結實有力的臂膀，「好像比我肌肉要多？」
她小聲嘀嘀咕咕：「偷偷來泡溫泉不告訴我，還說自己是溫泉泳褲派。」
明明現在中原中也就只圍了浴巾，果然泳褲派只是用來搪塞她的話。
手指勾了勾他的Choker，「連泡湯都不忘戴著這個，還說自己不臭美。」
中原中也睡得安穩也醉得徹底，像完全不會被她的小動作擾醒。
橘眸靜靜看著他，微涼的雙手捧起他的臉，俯身貼著柔軟的唇輕咬了下，呢喃道：「中也是混蛋。」
舌頭伸出來一點，試探著碰了碰微啟的唇，潤濕了干澀的唇瓣，舌尖觸及牙關時怯弱地收回。
七瀨真純慌慌地直起身，手背抵住唇，臉頰發紅發燙。
「我到底在干嘛……」喃喃自語的輕聲散開，她起身快步離開溫泉池邊。
直到周圍再沒有任何聲息的時候，中原中也緩緩滑落溫泉裡，水面咕嚕嚕冒出大串泡泡。
……
一覺醒來強制縮小，還被風鈴直接送去了異世界這樣的事。
就算是七瀨真純也是第一次遇到，她茫然跟中原中也對視一眼：「發生什麼事了？」
沒記錯的話，他們是收拾好行李准備第二天出發去札幌的新千歲機場回東京，再開車回港口黑手黨，怎麼一覺醒來就自行換地方了？
她拿出風鈴仔細觀察，確認他們真的已經來到了異世界。
沒有絲毫征兆，甚至她都沒感受到異世界的規則，也沒發現他們的生活受到影響就被打包扔了過來。
屬於七瀨真純的理性在登別溫泉旅行中已經回歸，或許是運氣好，羊角也在理性回歸的第二天徹底消失，中原中也最熟悉的七瀨真純回來了。
「異能力不見了，又是一個沒有特殊能力的世界嗎？」中原中也深深看她一眼，低聲道。
七瀨真純怔了下，點頭回應：「好像是的。」
說不出的生硬緊張氣氛在他們之間蔓延，刻意保持的距離讓他們既不習慣又尷尬不已。
失去理性並不是失去記憶，那一個月她做過什麼，七瀨真純都記得一清二楚，她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看待中原中也。
早前在中原中也受污濁影響，必須要跟她形影不離的時候，她就隱隱意識到他們之間的距離有些過近，已經超過正常男女該有的社交距離。
但沒有理性的她不會在意這些小事，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任性大膽到她都驚訝，最讓她意外的是中原中也還一直縱容她的胡來。
「校徽上寫著帝光，這大概就是我們這次的身份。」七瀨真純聲音頓了頓，忍不住又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原本成熟不羈放肆的長相一夜間縮水成一團孩子氣的稚氣，莫約十四五歲的樣子，臉上帶著滿滿的傲氣和少年意。
她忍不住笑了下，「中也看起來好小。」
她一笑，中原中也的神情就放松下來，自然熟稔回應：「你不也是，看起來像個小學生。」
該說失落還是感慨，十八歲的七瀨真純也跟著縮小幾歲，一臉孩子氣讓他壓根生不出什麼旖旎的心思。
他甚至沒明白那天的事是他的夢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七瀨真純就恢復理性開始與他保持距離，登別溫泉之行也不得不提前結束。
生疏僵硬的氣氛讓他不知所措，比他們剛認識時還要僵硬的相處模式，維持到剛剛那一刻。
七瀨真純一笑，眉眼自然放松帶著親昵的信息讓中原中也的心情也跟著回暖。
她翻了下書包，摸出了面小鏡子左右打量，不確定道：「好像是我十三歲的時候？」
抬手比劃了下跟中原中也的身高差，七瀨真純肯定道：「是我十三歲的時候！」
「喂喂、拿我做丈量物是什麼意思？」中原中也眉頭挑起，臉上掛上似笑非笑的表情。
「放松下中也緊繃的神經？」她玩鬧地笑道。
拿出剛剛一起找到的學生證，她翻開內頁展示給中原中也：「帝光中學的二年生，算算年齡大概是我十三歲的時候。」
「這個世界沒有特殊力量，中也應該也有學生證。」總不至於像上個世界變成咒靈都沒反應過來。
他輕哼了聲，毫不意外從書包裡找到了學生證：「帝光中學的三年生，大概是我十五歲的時候。」
中原中也生日在四月二十九日，也就是才升三年生沒兩個月就十五歲了。
七瀨真純抬眸看向身後的帝光中學，「也就是說現在信息都鎖定在學校裡？」
沒有特殊力量、沒有奇妙的征兆，甚至不知道異世界的特性是什麼。
唯一獲知的信息就是風鈴將他們身體縮小，也要塞進帝光中學讓他們成為裡面的學生。
「喂喂、就是他們吧。」
「應該就是他們了，才十三歲真是不知羞恥哈哈哈。」
頻頻投來的窺探眼神，下流惡心的視線和煩擾的絮語不斷傳來。
七瀨真純抿唇回望過去，同樣穿著學生制服的人仍不收斂，甚至見他們看過來還刻意提高了音量。
中原中也沉下臉，邁步走過去。
「快遲到了，你們還不進去嗎？」粉發的少女有些急急喊他們，擔憂地抿唇。
七瀨真純眼簾垂下一瞬，很快揚起笑道：「謝謝你提醒，你先進去吧。」
這個世界裡他們的風評似乎不大好？
桃井五月警惕又忌憚地回頭看了眼，壓低聲音道：「七瀨君我們快走吧，他們都是高年級的人。」
都是些品行不良，抽煙打架、拉幫結派被留過好幾年學的混混不良。
七瀨真純若是跟他們發生衝突，吃虧的只會是自己。
她微微意外，瞥了眼桃井五月書包上的銘牌：「桃井君，我能問下學長們為什麼會針對我們嗎？」
桃井五月欲言又止，咬牙低聲道：「是你跟中原學長去登別的事，不知道被誰傳上學校論壇。」
「還發了些很難聽的話。」都是些下流惡心的話，她看一眼都覺得生氣。
同班一年她其實跟七瀨真純交往不多，但也不認為她是什麼很壞的人，平時也只跟中原中也走得近，聽說是有些親戚關系，但也不知道真假。
只是假期一起去了登別溫泉就要接受這些流言蜚語，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七瀨真純愣了下，風鈴給他們的背景還編入了登別溫泉的行動。
「七瀨君，我們要去叫老師嗎？」桃井五月不安地看向巷子，她剛剛好像看到中原中也被他們拉進巷子裡。
什麼聲音都沒傳出來，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事了。
作為她的青梅竹馬，總是一起上學放學的青峰大輝，無奈道：「這麼擔心就過去看一眼唄。」
反正有他在，總不能讓她們被人打了。
桃井五月急得要跳腳，她是想七瀨真純他們快點離開，而不是讓他們跟混不吝的學長發生衝突。
「沒關系的，只是幾個混混他能應付來的。」七瀨真純安撫了她幾句：「與其擔心中也會受傷，倒不如想想學長們會不會被打死。」
輕快可愛的京都腔說著嚇人的話，不僅沒安撫到桃井五月甚至讓她更慌了。
一米五的中原中也能解決七八個身材高壯的混混，說出去誰都不信。
七瀨真純輕撓了撓側臉，「還是不放心嗎？那就去看看吧。」
她還想在新學校裡面留下個溫柔和善的形像呢。
昏暗的小巷裡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人，剛剛嘴上還不干淨的混混不良全部被中原中也打趴在地上，聲音最大的人還受到了中原中也的重點照顧。
他回頭看了眼，冷淡的神色稍緩：「你來了。」
藍眸厭惡地垂落下來，中原中也腳踩著他的頭，用力壓下去：「給她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敢再亂說了。」涕泗橫流、恐懼之色止都止不住，倒在地上害怕中原中也再對他們出手的混混慌不迭聲道歉。
「其實不用道歉的……」上揚輕快的京都腔在巷口響起，七瀨真純腳步輕快走到中原中也身邊。
混混們神情愣住，剛露出一絲扭曲討好的笑容。
「把不會說話的舌頭剪掉，以後就都不用說話啦。」她豎起食指抵住唇邊，笑得明媚燦爛。
中原中也瞥她一眼，嘴角隱隱勾起：「現在動手嗎？」
絲毫沒有阻止七瀨真純的意思，甚至准備挽起袖子大干一場。
桃井五月慌忙阻止：「等、等等，七瀨君！」
她是來阻止七瀨真純他們被人霸凌，不是讓他們反過來霸凌別人的。
更何況，剪舌頭什麼的聽起來也太恐怖了吧。
「桃井醬害怕嗎？」
她故作可愛歪頭，雙手一合掌，笑著提議：「那就拜托你們清理學校裡的流言吧，我要是再聽到一次，不管誰說的我就來剪你們舌頭。」
這個女人是魔鬼嗎？！
還是黑•道大姐頭，張口就是剪舌頭。
悠于 2023-11-18 12:03
第91章
成為帝光中學不良混混的大姐頭需要幾步？
七瀨真純現身說法，只需要兩步。
第一步，將混混的領頭人打服、將混混裡的刺頭打服。
第二步，威脅他們去做事。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群高年級的不良見到她都會像貓見了老鼠，瞬間繃緊身體彎腰深鞠躬，高聲問好：「大姐頭。」
並將中原中也稱呼為：「中也大哥。」
原本想要他們清理的穢語流言不復存在，論壇中的帖子也被刪了干淨，倒是關於七瀨真純他們又有了新的流言——
帝光中學最不能惹的女人。
七瀨真純欲言又止，學生的本職不是好好學習嗎？一天天在玩什麼啊。
倒是中原中也笑得很歡，還會故意壓低聲音調侃她：「真純大姐頭，我們今天去打哪塊地盤？」
她一抿唇，熟悉的嬰兒肥又明顯起來：「中也怎麼也學他們叫了？」
話說當時打他們的人明明是中原中也，怎麼現在她成為帝光中學傳說中的女人，中原中也變成大姐頭的男人。
中原中也手撐著頭，笑意不斷：「這不是很氣派嗎？」
他最開始也是叫紅葉姐大姐頭，不過紅葉姐認為這樣的稱呼會將她叫老，拒絕了大姐頭的稱呼。
七瀨真純氣哼了聲，「這才不是氣派，我還什麼都沒做呢。」
要說他們是折服於她的實力也就算了，偏偏混混不良們只是被中原中也打怕了，說她用身體征服了中原中也，讓好戰善戰的中原中也成為她的打手征服了帝光中學。
這簡直就是離譜！
他們就不能動動那滿是廢料的腦子，她這是能征服中原中也的身體嗎？
「真正的老大不也都是指揮手底下的小弟干活？」
中原中也輕笑一聲，寶石般鈷藍眸凝望著她，深邃明亮觸動人心：「我就是最忠誠於真純大人的追隨者。」
被他看得心跳微微加速，七瀨真純錯開視線，不自在：「什麼小弟，明明我才是中也的直屬部下。」
「那只是在事務所的時候吧？」中原中也無所謂道：「離開事務所後，誰是誰的手下附屬都沒關系。」
倒不如說他還挺高興，被當做大姐頭的男人。
「可我不想中也是我的附屬……」手指撩起耳邊落下來的碎發繞了兩圈，察覺到自己的不對勁，她輕咳一聲將碎發挽到耳後：「明明可以一視同仁，偏偏將我單獨拎高，這太奇怪了。」
視線對上放松肆意輕笑的中原中也，她頓了下低聲道：「算了，不說這個了。」
七瀨真純有些懊惱，她以前從來不會亂想她跟中原中也的關系。
但現在她反而開始煩惱這些瑣事，明明更重要的是盡快尋找這個世界的重心而不是在這裡磨磨蹭蹭征服帝光中學的小混混。
「對於這個世界的異常，中也有頭緒了嗎？」她整理好情緒，抬眸看向中原中也。
就算不知道異世界規則入侵發生在何時，但他們是通過風鈴來到這個世界，必然這裡是有獨特的氣息會影響到他們或是原世界。
「帝光中學近十年在東京地區可謂是籃球豪門，出過很多籃球天賦超絕的球員……」
食指規律地一下一下敲著桌面，中原中也條理清晰、有條不紊地冷靜分析：「雖然其他社團也很出名，但最特殊的果然還是籃球部。」
而上一年籃球部也加入了非常強力的新人，僅一年級就成為了正選，一舉奪下了中學聯賽的桂冠，被稱為是天賦卓絕有望超越前代的超新生代球員。
「桃井醬在的籃球部嗎？」她若有所思，以他們現在的名聲想混進籃球部，可能性約等於零。
籃球部部長可不會任由他們亂來，作為帝光中學的重點社團，籃球部擁有校內很多特權。
七瀨真純托著臉低嘆了口氣，比危險的世界更加麻煩，這個世界因為太過和平，反而完全找不出問題，就很讓人頭痛。
「只是去籃球部參觀一下沒關系吧？」中原中也對這些事了解不多，他以前的生活也不可能讓他悠閑呆在學校參加社團活動。
「一般來說，學校對重點栽培的社團都會下大力氣，像是經費、活動和監督教練一類都可以開放各種上限特權，以保證重點社團優秀種子不受到斷代的影響。」
七瀨真純伸了個懶腰，無奈道：「如果籃球部現任部長有心拒絕，我們大概很難在籃球部尋到異常。」
……
話是這麼說，但也不能完全不去探探籃球部的底細。
帝光籃球部聲名遠揚，一些對外的消息並不算難打聽，練習賽和正式比賽只要有心稍作打聽就能獲得不少消息。
更別說，七瀨真純現在手下還有一大幫的小弟。
雖然不怎麼想要，但不良們比他們想像中還要上道，甚至不用一天的時間就彙報回不少重要的消息。
「籃球部的練習賽嗎？」七瀨真純喃喃自語，運筆在紙上畫出了個歪曲的四方圓形。
帶著尖尖的棱角，同時又圓圓胖胖的線條形狀。
「練習賽大概不會讓外校的人進去觀看……」筆帽抵住唇下，七瀨真純垂眸沉思：「但別的學校籃球場館規矩應該沒有帝光的嚴格，只要能溜進去籃球館的人也不會趕我們走。」
落筆在紙上備注了一行小字，陽開第一中學周六上午。
練習賽的地點他們是弄清楚了，但具體會有哪些人去還不確定。
「只是溜進去的話，翻牆、變裝都可以吧？」中原中也搬了張椅子，正坐在她對面，低頭靠過來商量時離得很近，稍不注意就會碰到頭。
過近的距離讓呼吸都變得清晰可聞，眉眼低垂下來的中原中也有種與平時格外不同的感覺，凌厲鋒銳的眉眼神情柔和平靜下來，無害得像個普通傲氣的少年。
眼睫快速撲閃幾下，七瀨真純下意識屏住呼吸。
中原中也揚眉笑問她：「怎麼了，真純？」
低沉磁性的聲音帶著滿滿的笑意，尾音微揚恍若刻意流連在最後的名字上。
七瀨真純揉了下酥麻的耳朵，往後靠了靠拉開距離，若無其事：「變裝的意義是為了不讓人知道我們的學校，籃球部裡或許有人聽說過我們，但真正見過的應該不多。」
無論是七瀨真純還是中原中也的反偵察意識都很不錯，一個是因為曾經的軍警夢想，另一個則是受到曾經的搭檔迫害被迫提高。
在學校裡也多是避著人，他們的名聲大概屬於是只聞其名，不識其人。
中原中也輕笑了聲，好整以暇：「你在躲我，真純？」
她神情頓了頓，不自覺轉開視線：「我們剛剛說的是混入陽開第一的事吧？」
左邊鬢發挽在耳後，露出玉白的耳微微發紅，掩都掩飾不住，七瀨真純低頭戳了戳紙，無意識在上面畫著混亂扭曲的線條。
他挑眉站起來，雙手撐著桌面俯身靠近她，重復了一遍：「你在躲我，是嗎？」
跟前些日子登別溫泉時截然相反的處境，這次是中原中也步步緊逼，七瀨真純被逼得節節後退。
同樣的話由中原中也問出來格外不一樣，危險緊張的心情懸於心口，不算高大的少年俯身下來，明明是跟往常一樣神情語氣，卻讓她莫名緊張心跳加速起來。
七瀨真純抿了抿唇，勉強鎮定下來：「我又不怕中也，我為什麼要躲。」
她才不需要躲，她又沒干壞事。
中原中也低笑了聲，主動後退一步：「沒有躲就好，我以為你還在介意那件事。」
才松了口氣的七瀨真純，又因為他語焉不詳的話不安起來：「中也說的是哪件事？」
「你不記得了？」
中原中也挑起眉，似笑非笑地拖長聲音：「就是登別溫泉的時候……」
心髒被一點一點牽拉提高，仿佛要從胸口蹦出的緊張感，讓她脫口而出：「是誤會！」
明明已經過去好些日子，那天的記憶卻依舊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嘴唇觸碰到的柔軟讓人大腦混沌不堪，甚至分不清那時的她是一時衝動還是理性回歸後的色迷心竅。
中原中也嗤笑一聲，不緊不慢道：「我好像還沒說是什麼事吧？」
七瀨真純沉默，倔強羞惱的情緒混雜起來，讓她越發開不了口。
握著筆的手微微用力，塑料外殼裂開崩散，碎片在手指上劃出幾道細細的血線，她愣了下松開筆。
「有這麼氣嗎？」中原中也無奈嘆了口氣，收起緊逼侵略性十足的姿態。
捧起她受傷的左手，垂眸舔過傷口將血珠一點點舔去，他神情沉靜下來，低聲道：「平時也不見你這麼倔強，倒是這時候把牛脾氣用起來了。」
強得要死。
但是也很可愛。
七瀨真純安靜看著他半響，悶聲悶氣：「哪有我這麼可愛的牛。」
中原中也忍俊不禁，「是是、真純是最可愛的小羊。」
橘眸觸及他臉上粲然疏朗的笑容，眉宇間不帶一絲陰霾，慌亂錯開視線，她抿唇輕哼了聲。
唇壓在指側的傷口輕吮，將溢未溢的血珠被清理干淨，明明是很正常的舉動，七瀨真純卻幾次想將手抽回來，「可、可以了吧？」
已經沒有出血了。
「那種小傷不管也沒關系的。」她支支吾吾道。
中原中也抬眸笑看了她一眼：「怕痛？」
「不是痛……」她小聲回應，強忍著想蜷縮起身體的羞恥：「是癢。」
癢到心口發悶難耐，呼吸都變得奇怪起來。
「忍忍吧，很快就結束了。」眼簾半垂落下來，唇游移到掌心手腕，舔過只劃破些許皮的細長傷口。
沒受傷的手抓緊椅背，指甲緊張到扣緊微微顫抖，七瀨真純低頭卷發落下來擋住她的神情，只露出發紅發燙的耳根：「嗚……」
第92章
根本不需要刻意翻牆，陽開第一中學的管理松泛得讓人震驚。
外校人員甚至不用登記，就可以光明正大進入校園內部，一路走來他們發現有不少與他們一樣穿著常服，看著不像中學生的人故自嫻熟進校。
「看來陽開第一是將帝光借來宣傳了……」七瀨真純雙手插進兜裡，衛衣帽子拉起來蓋住頭臉，只露出小部分精致稚氣的臉型和柔軟粉嫩如花瓣的唇。
「練習賽的結果無所謂，只要將人吸引來就好？」她輕笑了一聲，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傲氣又漂亮的弧度。
衛衣兜帽遮住人大半張臉，視線就不得不彙聚在一張一合的唇上，中原中也目光頓了下，低應了聲：「我們也一樣，陽開和帝光誰贏都無所謂。」
他們對帝光中學沒有歸屬感和榮譽感，帝光籃球部練習賽是輸是贏都與他們無關。
他們今天唯一目的就是探聽帝光籃球部有沒有之於這個世界的特殊性，其他的事都與他們……
「喂、前面的矮子們。」
七瀨真純他們腳步沒停正要邁進籃球館，身後的人又喊了聲：「這裡可不是小學生該來的地方。」
幾個身穿球服的少年嘻嘻哈哈繞到他們身前，輕蔑地嘲笑：「連籃板都摸不到的小屁孩還是回去再喝幾年奶再來吧。」
「哈——」
中原中也額角跳了跳，怒極反笑：「想死嗎你們？」
拳頭亟待揮出去時被七瀨真純握住，輕捏了下。
她冷靜地搖頭，視線投向緩緩走過來的帝光籃球部正選，京都腔綿軟帶著特殊像是撒嬌的腔調：「中也，練習賽准備開始了。」
明明是東道主的陽開籃球部正選，卻只比帝光的人來得稍早一些，看來他們真是完全不在乎練習賽。
托著籃球在手指上旋轉的陽開正選低嘖了聲，咕噥：「竟然只有一個女的。」
七瀨真純眸光微冷，這幾個家伙是故意來挑釁她和中也的。
倒是沒聽到他們話的中原中也轉頭衝走過來的帝光眾人：「帝光肯定能贏陽開的吧？」
作為籃球部副隊長的赤司征十郎不動聲色看了眼他們，四平八穩回答：「陽開第一實力不弱，但帝光也不會將勝利拱手讓人。」
「也就是說會贏是吧？」中原中也強壓下怒意，咬牙道：「給我狠狠干掉這群混蛋！」
桃井五月驚訝地眨眼，雖然中原中也他們穿著嚴實，但怒極的時候仿佛從喉中滾出的彈舌，辨識度其實很高。
為了防止誤會，她還特意多看了幾眼側身站在中原中也身旁的人。
也是一身衛衣兜帽拉起來擋住面目，但是身高和下半張臉，見過他們的人應該印像會很深刻。
沒想到他們也來看比賽，好在中原中也忍住沒動手，不然籃球部就要在比賽前失去對手白跑一趟了。
「中也，我們該進去了。」七瀨真純平靜開口，也不在意陽開的幾人故意堵在面前，徑直繞開他們進場。
中原中也滿臉不爽地跟上去，在陽開幾人想攔住他時，藍眸冰冷地看了他們一眼，登時將他們駭得停下動作。
……
陽開第一的正選人品不怎麼樣，但籃球技術確有幾分實力，上一年也是實打實的四強之一。
雖然目前還是帝光籃球部占據上風，然而分數差沒有拉開，他們還不能松懈下來。
「小動作還不少，青峰大輝支撐不住多久了。」
七瀨真純輕諷了句，分數追不上就開始玩小手段，明裡暗裡圍堵得分最多的青峰大輝，甚至還會在對抗的時候用手肘和膝蓋去撞。
中原中也重重嗤了聲，「垃圾。」
靠著這種小手段贏了也不好看，只會騙騙看不懂的外行人。
「那個裁判也是他們的人吧？」有幾次裁判的角度明明能看到，但就是假裝沒看見不吹哨。
「對自己人倒是寬容的很……」中原中也冷笑了聲，「還以為他們不在乎輸贏。」
現在看來，正是因為來看的人多了才想在這裡耍小花招打倒帝光。
七瀨真純淡淡道：「怕是勝利和名聲都想要呀。」
三人圍堵青峰大輝，便是球到了他手上也很難投出去，只能傳球給別人得分，然而就算是這樣帝光打起來也不算容易。
青峰大輝打街籃出身，本身球風就很隨性不羈、靈活隨機應變，換做別人怕是球都傳不出去。
「真讓人不爽。」中原中也煩躁地嘖了聲。
「陽開的人是三年生，身高、身體素質上都更有優勢……」視線轉向帝光的籃下，七瀨真純頓了頓：「帝光這邊能稍勝他們的人只有紫原敦了。」
身材高大、手長腳長甚至骨架也很大，是跟七瀨真純完全成反比的人。
「他動起來慢了點……」不懂籃球規則，也分不清籃球場上的定位，就中原中也看來紫原敦受益於他的身材在扣籃上極有優勢，但反射神經以及回援的速度會稍慢於場上的同伴。
他挑了挑眉，「不過他腿長、邁的步子也大，後續發力也能趕上。」
七瀨真純輕笑了聲，調侃他：「中也現在不生氣了？」
還有心情關注紫原敦的狀態。
中原中也嘖了聲，「我沒什麼遷怒的習慣，不過就風格上來說我更看好青峰大輝。」
雖然第二節 被壓制得厲害，但在第一節時間裡中原中也充分認識到街球的風格有多麼放肆不羈、隨性灑脫，青峰大輝不時會因為街球改不掉的作風習慣被盯上吹哨犯規。
但在他有意克制後，就沒再給裁判吹他哨的機會。
明明只是一場練習賽，卻看得人心都忍不住吊起來。
第三節 開始，青峰大輝被換了下去。
帝光帶隊的赤司征十郎稍微活動了下手腳，准備接替他上場。
七瀨真純側頭輕聲問：「中也看出來了嗎？」
中原中也眉頭微擰，緩緩搖頭，儼然一副想不通的樣子。
她收回視線，低聲道：「只這麼看來，異常並不在籃球部……」
中原中也托頜，沉吟半響：「用控球後衛換下大前鋒是什麼意思？」
橘眸緩緩挪過去，七瀨真純定定看著他：「中也，你還記得我們今天的目的嗎？」
他們可不是來看籃球的，是來找這個世界的異常。
中原中也猛然反應過來，他頭痛地按了按眉心：「差點忘了這件事……」
看得太投入，差點忘了最初的目的。
話音未落，從場中飛出來狠砸向七瀨真純的籃球被他抬手擋下，籃球砸落在地上滾到一旁。
他眉眼冷下來，順著球來的方向看過去。
嬉皮笑臉的陽開正選隨意又輕蔑：「不好意思啊，差點砸到你女朋友了，能麻煩你把球扔回給我們嗎？」
中原中也咬牙道：「這混蛋絕對是故意的！」
剛剛那一球分明就是衝著七瀨真純的頭，那一球的力度真砸中頭少說也是腦震蕩。
拳頭捏得哢哢作響，中原中也臉色沉得難看，藍眸落在他身上陰翳冷漠如看著將死之人。
七瀨真純彎腰抱起籃球，輕聲軟語：「沒關系，他們要我們就把球還回去。」
按說比賽的籃球不應該讓非選手或是非裁判組的人碰到，但這裡只是陽開和帝光的練習賽，他們自然會隨便很多。
「接好了哦，我這球會有點重。」溫軟的京都腔像是在說可愛的俏皮話。
方才故意將籃球砸向她的陽開正選大聲嘲笑：「哈哈哈我倒想看看小學生的球有多重。」
纖細的腿屈起高抬，身體像一張弓反折後仰，擺開像棒球投手投球卻又不同的動作，七瀨真純哼笑一聲狠狠將籃球砸飛出去。
如閃電霹靂直貫全場狠狠砸在籃板上，將沉重的籃球架砸得搖搖欲墜，籃球被籃板重重反彈回去徑直砸上陽開正選的臉，將他整個人砸翻在地。
鼻血緩緩流出來，吭都來不及吭一聲人就暈倒在地。
以籃球選手的身體素質，甚至連清醒一刻爬起來都不曾有過，直挺挺倒在地上讓人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已經死了。
全場登時一片靜默。
七瀨真純拍了拍手，兜帽落下來露出她精致漂亮的小臉，雙手合十笑得可愛歪頭：「哎呀，好像不小心太用力了。」
這不是太用力吧？！
她直接就將人砸暈死過去了！
練習賽當場叫停，被砸暈的陽開正選被抬上擔架送去校醫務室檢查。
最強的王牌被一球砸暈，陽開剩余幾人面面相覷，看著逐漸被拉開的比分，只能硬著頭皮接著打下去。
桃井五月震驚得嘴都合不上，她喃喃自語：「這就是帝光最不能惹的女人的實力嗎？」
她以為那些流言都是以訛傳訛啊！
沒想到原來是真的嗎？！
才被換下來沒多久的青峰大輝齜牙咧嘴，「看著就好痛。」
但是不得不說好爽。
他上半場被陽開的人聯手壓制還耍了陰招，手上、腿上都留下一片片紅腫青紫，憋屈到球都沒怎麼摸到，好不容易摸一下球還投不出去，只能傳球給別人。
比賽重新開始後，穩定在十五分的分差逐漸拉大，陽開開始疲於追逐帝光的分數，混入學校的人魚龍混雜開始給陽開喝倒彩。
「那家伙就是他們的王牌吧？」中原中也嗤笑一聲，「沒了他，剩下的雜魚不足為據。」
七瀨真純雙手揣回兜裡，故作惋惜笑道：「雖然很可惜，但陽開這次看來是沒辦法踩著帝光上位了。」
充滿甜美笑意的聲音說著可惜的話，聽起來只會讓人覺得是嘲諷啊真純君。
啊、不過京都人好像本來就很會嘲諷人。
桃井五月心下吐槽，偷瞥他們幾眼，挪過去試探性問：「真純君和中原學長也來看比賽嗎？」
橘眸看了中原中也一眼，七瀨真純毫不猶豫笑道：「中也最近對籃球很感興趣，聽說陽開和帝光的練習賽會對外開放，我們就來看看了。」
第93章
「中原學長對籃球感興趣啊……」
桃井五月視線在中原中也身上頓了下，不動聲色轉開：「我記得中原學長和七瀨君都沒有加入社團，方便問一下原因嗎？」
帝光籃球部也有不高的學生入部，不過一米五的男生多是一年生，像中原中也這樣的三年生一般不會有社團收，畢竟三年生都忙著畢業升學，重心會從社團轉向學習。
這時候再談想入社團多少有些晚了。
「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原因……」七瀨真純滿是孩子氣地笑笑，「只是中也沒入社團，我陪著他而已。」
她湊近桃井五月悄聲道：「中也放學會去打工，沒什麼時間參加部活。」
關於中原中也需要打工這件事，真的不是她在胡謅，他的身份上確實有一份咖啡廳的工作。
只不過令人奇怪的是咖啡廳是記名在他們倆人名下，他們在咖啡廳打工也不完全是為了別人。
帝光算是少有不禁止學生校外打工的中學，尤其是他們這種幫「家裡」的咖啡廳打工，便是為了生活費也要順應背景身份將咖啡廳繼續經營下去。
「是商店街那邊的咖啡廳嗎？」桃井五月隱隱想起她收集到的信息，商店街的咖啡廳裡有一對漂亮傲氣的反色雙子作為看板娘、看板郎，像是兄妹又像是情侶。
不過在客人問到的時候，他們都會否定有血緣關系，只模糊不清說是巧合。
七瀨真純驚訝笑道：「桃井醬真的很擅長收集信息呢。」
商店街離帝光中學有些遠，他們又刻意避開學生最可能來的高峰期出現在店裡，沒想到只是稍微提起桃井五月就能猜到。
「抱、抱歉……」桃井五月抱緊懷裡的寫字板，有些尷尬道：「我不是有意打聽你們消息的。」
意識到他們不是籃球部的同伴，更不是賽場上需要她收集情報的對手，她冒然道出別人的秘密已經是越線了。
七瀨真純歪頭，「桃井醬不需要道歉，本來就是我們消息沒藏好。」
她上前一步，握住桃井五月的手，眉眼飛揚活潑：「桃井醬可以不用這麼生疏叫我的，上次的事我還沒謝謝你呢。」
溫軟上揚的京都腔配上她漂亮如驕陽的笑容，瞬間就打動了桃井五月的心，她忐忑又驚喜道：「我可以叫你七瀨醬嗎？」
她好可愛哦，說話也溫溫柔柔的。
這時桃井五月已經被可愛大型洋娃娃迷得忘記了，七瀨真純才用籃球砸暈了一個身強體壯的籃球選手。
所謂的說話溫溫柔柔也只是京都腔特有的腔調語氣所致。
「我真的很高興，桃井醬是我第一個女性朋友……」七瀨真純雙眸盈盈亮看著她，語氣極為真誠：「有空的時候我們能去籃球部找你玩嗎？」
桃井五月有些猶豫又有些心動，「籃球部的事不少，我可能會冷落七瀨醬……」
但是她說話真的好好聽，又一副可愛乖巧的樣子。
因為青梅竹馬青峰大輝，桃井五月一直沒有關系親密的女性朋友，七瀨真純一說她立刻就心動起來。
「沒關系的，我可以等桃井醬部活結束……」眼見桃井五月仍有猶豫之色，她眼簾半垂下來，語氣也有些失落：「是我太唐突了嗎？」
「這是我第一次交到好朋友……」她輕抿著唇臉頰上的軟肉微鼓，飛揚的神情都落下來，顯得可憐兮兮：「想跟桃井醬一起出去玩、一起逛街、一起看電影。」
柔軟可愛的話語一句一句撞進心髒，桃井五月一時衝動拉起她的手：「七瀨醬來籃球部吧！我們一起當籃球部的經理！」
橘眸輕眨兩下，七瀨真純遲疑道：「籃球部可以留下這麼多經理嗎？」
「帝光的籃球部一軍、二軍、三軍各有一個經理負責，如果七瀨醬不介意當三軍的經理……」她越說聲音越小，似乎覺得有些對不起七瀨真純。
二軍的經理今年准備畢業升學，本來就打算退部找人接手，原定的計劃是讓三軍的經理負責二軍，但這樣三軍就少了個經理。
三軍不如一軍、二軍人少，管理起來瑣事很多也累人不少，常常是她們忙完一二軍的活，三軍經理還在忙著收拾。
當然她們也會互相幫著做些活，但這也不能否認三軍經理是最累人的。
七瀨真純搖搖頭，笑得粲然明媚：「沒關系的，只要跟桃井醬在一起，我都會很高興的。」
桃井五月當即感動不已，忍不住將人抱進懷裡用力蹭她，「七瀨醬真的好乖好乖啊。」
她乖巧任抱任蹭，完全看不出剛剛凶殘又暴力的模樣。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居然這麼簡單就……
心下有些發酸，她好像都沒對他說過這麼多好聽話。
……
比賽進行到這時候，勝負已經一目了然，失去主力王牌的陽開籃球部被最後一節上場的青峰大輝打得憋屈不已。
像是要把上半場的憋悶全都宣泄出來，青峰大輝在球場上肆意奔跑、揮灑熱情。
最後，陽開第一中學以45:89輸給帝光中學。
練習賽勝利，桃井五月作為帝光籃球部的經理自然不能隨意離隊。
她滿懷歉意跟七瀨真純道別。
「沒有關系的，桃井醬要跟籃球部的朋友一起回帝光，我們下次再一起出來玩吧。」
七瀨真純落落大方，毫不介懷的樣子讓桃井五月心裡更感愧疚。
「那就說好了，下次再一起出來。」
仿佛生離死別般依依不舍，在揮別桃井五月後，中原中也重重地哼了聲。
「怎麼了，中也？」七瀨真純疑惑問他。
「回去了……」中原中也悶聲悶氣道：「你的新朋友今天可沒空跟你一起逛街看電影。」
橘眸輕眨兩下，她歪頭自然道：「我知道，籃球部贏了練習賽要回去復盤，中學聯賽也快開始了，桃井醬大概會越來越忙。」
「桃井醬大概不是普通的經理，在帝光正選中說得上話，本身收集情報的能力很強……」她雙手插回衣兜裡，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大概以後會向數據分析方面發展吧。」
中原中也悶悶應了聲，神情郁郁不樂。
「有一軍的經理內薦，入部申請遞交上去應該很快就會通過。」她自顧自說道，仿佛看不見中原中也越抿越緊的唇。
「也就是說你之後都打算跟她一起行動？」
中原中也腳步停在巷口前，光透過來一半落在腳邊。
「這個世界沒有特別的危險規則，我們就算分開行動影響也不大。」輕聲軟語分析的京都腔帶著往常的熟悉語調，卻讓中原中也煩悶不已。
「我不是在問這個。」他皺眉打斷她的話。
「上個世界也只是因為污濁，你才不離開嗎？」明明分開行動更有利於打探消息，她選擇放縱跟隨他的選擇，無論他選擇詛咒師或是咒術師一方，她都沒有意見。
這些都只是因為契闊和危險的世界規則？
「桃井醬善良可愛，還幫我們說過話，我剛剛不是在誆騙她，我是真的挺喜歡她的。」她沒正面回答中原中也的問題，而是岔開了話。
「那我呢？」中原中也低嗤了聲，「你也說過喜歡我吧？」
鈷藍色眼眸抬起望向她，深邃美麗如寶石的色彩動人，映出她錯愕的神色。
她忍不住問：「中也是在吃醋嗎？」
藍眸瞪了她一眼，中原中也別扭著不想承認，但又覺得什麼都不說，這個笨蛋肯定會當沒事發生。
「是……」從喉嚨裡憋出來的低聲，「我是在吃醋。」
他在沒道理吃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姑娘醋，心裡酸溜溜既為七瀨真純對她的軟語溫聲，更為他不是她心裡獨有特權的任性人。
七瀨真純心裡背著厚重的甲殼，他一逼近她就會畏懼陌生的感情而選擇退縮回避，寧願保持現在曖昧不清的狀態也不願意打破窗戶。
她習慣他們之間的異樣親密，不覺得過分突破界限，對更進一步的關系卻選擇回避閃躲。
那天之後，七瀨真純開始有意無意躲開他的觸碰。
在他想牽手的時候故意抽手拿出手機，但她本身並不是喜歡玩手機的人，勉強按了兩下又無聊得將手機揣回口袋。
發現手藏在口袋裡可以避開跟他牽手，她就一直這麼干。
七瀨真純是很不會掩飾自己的人，這點在熟悉她的中原中也面前尤為明顯。
「我也很喜歡中也……」不明白中原中也在吃什麼醋，她真摯又誠懇道：「是很重要很重要的喜歡。」
「很重要的朋友嗎？」
中原中也聲音壓得極低，近乎於無聲的低喃：「我想要的不是那種喜歡。」
他的話輕到聽力敏銳的七瀨真純都只捕捉到只言片語，她不解上前一步，認真道：「中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不是朋友、不是喜歡的人，而是更模糊不清、定義不明的人。
「中也在鬧別扭嗎？」她揚眉明快道：「就算我跟桃井醬一起玩，也不會冷落了中也的。」
中原中也將她的手從衣兜裡扯出來，後退一步落入昏暗的巷中，「就算我鬧別扭好了。」
雜亂堆高的紙箱擋住光照射過來，他背靠著牆，手上用力將人往懷裡一帶，七瀨真純一臉茫然撞在他身上，對於中原中也她升不起半點反抗的心思，有的只是疑惑不解。
「中也？」她准備去看中原中也的神情，卻被落下來的手蓋住了眼睛，眼睫無措連閃幾下掃過溫暖微燙的掌心。
「真純，我現在就想問你一件事。」
中原中也聲音似乎很平靜，眸光垂落在她茫然抬起的臉上，唇色柔軟如花瓣：「你那天親我了吧？」
七瀨真純怔住，張了張嘴說不出話。
第94章
垂眸凝望著她的神情，低沉磁性的聲音開口：「你是喜歡我才親我的嗎？」
七瀨真純緊張地屏住呼吸，她下意識想掙扎卻被中原中也更用力壓住，他低笑了聲：「還伸舌頭了？」
身體一寸寸僵住，羞赧的赤色瞬間充斥上臉，仿佛被貓吃了舌頭，她有些慌道：「那、那是沒有理性的我做的……」
她忍不住推脫找著借口，其實她自己也不清楚親中原中也的那刻她恢復理性沒有。
不同於理性被次元魔女取走時陷入了沉睡，理性的回歸悄無聲息甚至本人都感受不到，交易的時間確實在那天滿足一個月，但更具體的時間她卻沒記。
「所以你現在是不負責嗎？」中原中也一句話堵得她啞口無言。
她張了張嘴，支支吾吾：「還、還要負責嗎？」
話一出口她就想吞回去當做什麼都沒說過。
中原中也低哼一聲，似笑非笑：「也就是說真純大人不打算對我負責，准備拋棄我這個大姐頭的男人？」
七瀨真純又氣又羞，踢了他一腳：「中也才是男人吧！要負責也是你對我負責！」
「好啊……」他干脆地一口應下，聲音中滿含笑意：「我對你負責。」
她瞠目結舌，「你……」
覆在眼上的手移開，絲絲光亮透進來，眼睛不適地連眨幾下，中原中也揚眉輕挑不馴又明亮的神情出現在眼前，滿是笑意看得她不自覺紅著臉移開視線，不敢再看他。
戴著黑手套的手落在她下頜，中原中也不緊不慢道：「不是要接吻嗎？舌頭伸出來。」
柔軟的唇壓下來，黏糊曖昧的氣息交錯燙得她神智混沌，不知何時被松開的手落在中原中也背上，抓皺了他的衛衣。
是、是她要接吻嗎？
她迷迷糊糊地想，身體的溫度一點一點上升，曖昧溫暖的氣息包圍著她，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心跳得很快、很大聲，是她的？還是中也的？
掃過牙關、嘴巴裡的軟肉，慢條斯理勾著纏著、拉過來引過來，呼吸潮熱而濕潤，連吞咽口水都變得艱難，她嗚咽出聲。
「怕了？」低低的笑聲在耳邊響起激起她的好勝心。
「誰、誰怕了。」她深吸口氣，努力平復呼吸。
橘紅眼眸濕漉漉又倔強又可愛看著他，七瀨真純紅著臉心虛又不服氣道：「中也一點都不會接吻。」
中原中也挑眉松開托住她下頜的手，落下來扣住她的腰，好整以暇：「真純大人厲害，那我現在就等你來教我接吻了。」
「我、我嗎？」七瀨真純騎虎難下，緊張又羞恥的心情充盈心間。
「怎麼——」磁性的聲音刻意拖長，中原中也調笑道：「真純大人是不會嗎？」
「誰不會了！」她硬著頭皮，湊上去咬中原中也的唇，舌尖試探著舔濕唇瓣。
然後、然後要怎麼做……
「真純大人不伸舌頭嗎？」黏糊不清的曖昧低笑，藍眸垂下來深深看著她。
「接吻不伸舌頭都不算接吻，這是真純大人說的吧？」
橘眸驚愕地睜大，七瀨真純隱隱約約想起她好像真的說過這話。
在看純愛電影的時候，看到 男女主明明互相喜歡卻磨磨蹭蹭不在一起，連親親都只是淺嘗輒止、蜻蜓點水地碰碰下的憤憤發言。
「知道了，中也好啰嗦。」她咬了咬下唇，再次湊上去。
伸舌頭嗎？就伸舌頭吧！
用力抓住中原中也結實的後背，緊張得閉緊雙眼，眼睫不停地顫抖，心跳瘋狂跳動仿佛要衝出心口，舌尖剛舔上牙關就被另一條舌頭卷過去，濕熱柔軟卻將她揉搓得神智昏沉。
炙熱的呼吸傳遞給彼此，甜膩的柔軟輕哼仿佛能掃到心尖，令人心癢難耐。
唇分開的時候，七瀨真純還回不過神，腿發軟發麻倚靠著中原中也。
她腦子亂成一片，總感覺哪裡不對勁，眼眸濕潤潤看向中原中也：「中也、等等……」
「多謝真純大人的教導……」低沉又性感的低笑聲在耳邊響起，「我學會了。」
……
有了桃井五月的推薦，七瀨真純的入部申請很輕易就通過了。
三軍的部員眾多，帝光籃球部的一百多人半數以上都是三軍的人，而負責三軍的經理只有一個，壓力和負擔都不算小。
但這些對七瀨真純來說都不是難事，相反她上手速度極快，記錄數據、統計三軍部員進步、實力較之身邊人突出有望升上二軍的部員都被她很快整理出來。
清理球場一類的活由結束部活的部員輪流負責，經理將被汗浸透的毛巾收集起來放進洗衣機裡清洗烘干、准備補充體力的茶水。
作為與七瀨真純走得最近的人，中原中也每天都會等在場館外，等她部活結束再一起離開。
學校裡不能抽煙，學生本身也不被准許抽煙，中原中也只能每天叼著棒棒糖解饞。
「七瀨醬不叫中原學長進來等嗎？」桃井五月來看了幾次，忍不住問道。
她每次來三軍的場館都能看到中原中也叼著棒棒糖，雙手插兜背靠著牆等七瀨真純出來，臉上滿是無聊但不會離開一步，似乎只要她喊一聲就會立刻出現在她面前。
橘眸看出去門外一眼，沒看到中原中也的身影，她低低應了聲：「我有叫他進來。」
桃井五月奇怪道：「七瀨醬是跟中原學長鬧別扭了？」
明明之前看起來關系還很好，怎麼突然就生疏別扭起來了？
但說他們吵架，他們每天又會一起上學放學，誰晚離校了另一個人都會留下來等對方。
同樣是青梅竹馬她跟青峰大輝也沒有這麼黏糊，尤其是看他們最近的氛圍，似乎有些曖昧緊張？
桃井五月可以肯定，與陽開第一練習賽那天他們還沒交往。
但之後她就不確定了。
「不是的……」七瀨真純扯了扯發尾，有些不自在轉開話題：「桃井醬，這是這次可能會晉升的部員。」
她示意桃井五月去看場內正在練習上籃的黃發少年，樣貌俊美帥氣，一舉一動都自然瀟灑，動作嫻熟自如。
「咦？他是新入部的嗎？」桃井五月有些疑惑，她之前好像沒見過他。
七瀨真純輕點頭，筆尖敲了敲寫字板：「黃瀨涼太，入部一周、接觸籃球一周，之前參加過很多運動社團，但打籃球還是第一次。」
橘眸看過去，平靜 無波絲毫不受他俊美外貌的影響：「他天賦很高，大概很快就會升上一軍吧。」
桃井五月驚訝道：「七瀨醬對他的評價這麼高嗎？」
七瀨真純在經理這事上做得極好，每每推上來說有望晉升的部員都能順利通過考核成為二軍、一軍的人。
在制定三軍培訓計劃上給了他們很多有用的建議，本身看人也極准，就連籃球部現任部長虹村修造都說她給籃球部推薦的經理人選很不錯，誇得桃井五月心虛不已。
她最開始真的只是想給好朋友開個後門而已。
「嗯，他好像很擅長模仿。」七瀨真純瞥了場內一眼，垂眸落筆記下一串數據。
桃井五月托著臉，若有所思：「擅長模仿那不就跟灰崎君一樣？」
一軍正選中也有善於模仿他人球風的部員，黃瀨涼太若是升一軍球風上可能會有一定的衝撞。
「嗯，而且他們都是小前鋒的位置。」也就是說未來要爭奪首發的位置，必然會產生衝突。
「七瀨醬看過灰崎君比賽嗎？」嘴上這麼問，但桃井五月幾乎肯定七瀨真純看過。
雖然是三軍的經理，但為了了解二軍和一軍的實力，七瀨真純將籃球部正式非正式的球賽都看了一遍，將一軍二軍的實力和平均身體素質都看在眼裡。
也正是這份了然，才讓她每次提交上去的晉升名單都順利通過考核。
畢竟一軍、二軍的名額是有限的，有人上去就必然會有人下來，帝光籃球部作為帝光最有名的社團秉持的原則也是實力至上。
明白桃井五月真正的問題，她眉眼輕揚起來，賣關子道：「黃瀨的模仿多少還是有些不一樣，等他升上一軍你就知道了。」
桃井五月疑惑地眨眨眼。
這邊黃瀨涼太結束了一輪的訓練，衝場邊的她們招手：「七瀨同學，幫我遞下毛巾好嗎？」
七瀨真純將寫字板交給桃井五月，淡定道：「幫我拿下。」
她愣愣地點頭，只見七瀨真純從推車干淨的毛巾堆裡拿了條新的毛巾出來，擺出某個讓她熟悉又驚恐的投球動作。
七瀨真純深吸口氣，眼神一凜，毛巾如炮彈一般被投射出去狠狠抽上黃瀨涼太的臉，痛得他捂住臉嗷地一聲蹲下。
「接得好，黃瀨。」
桃井五月目瞪口呆，不不不這才不是接得好！
毛巾落下來露出黃瀨涼太俊俏卻落下一道紅痕的臉，他痛得抽氣抱怨：「七瀨同學，我周末還有模特的兼職，不要這麼用力砸臉。」
七瀨真純笑笑拿回寫字板，對桃井五月道：「上次沒扔好，毛巾沒到黃瀨手裡就掉下去了，這次我稍微大力了點。」
視線掃過三軍偷偷停下來，看到黃瀨涼太接住毛巾暗暗感同身受抽氣的部員，桃井五月恍然明白他們為什麼都自己過來取，不讓七瀨真純幫忙遞毛巾、水壺。
不是人人都接得住她的毛巾。
大概只有黃瀨涼太這個傻小子不知道七瀨真純的底細，帝光中學最不能惹的女人，藏身三軍當一個小小的經理，說出去誰會信？
更別說門外還有三年生的中原中也，以一己之力打服了帝光中學所有混混不良的人，一掃混混們到處打架勒索的不良風氣。
就他每天都敢接七瀨真純的毛巾，他們就敬他是條漢子。
第95章
「可以回去了？」
七瀨真純一走出來，中原中也側過頭，揚眉看過來。
她扯了扯發尾，低聲問：「不去店裡沒關系嗎？」
籃球部的部活可不少，中原中也每天等她到五六點天色都暗下來，再去咖啡廳時間上會緊張很多。
「沒關系，店裡的事晚些弄也可以。」中原中也自然牽起她的手，無所謂道。
咖啡廳裡又不是只有他們負責，別的店員也可以獨自開店經營，只是剛開始七瀨真純說想試試看板娘的工作，才興致勃勃拉著他去了。
「大姐頭的男人總要等大姐頭工作完再一起走不是？」他揶揄著笑道。
七瀨真純耳根發紅，抿唇小聲：「什麼大姐頭的男人……」
明明之前都不會在意的玩笑話，在變成現實後反而讓人不知該如何應對。
「難道不是嗎？」
中原中也輕笑一聲，捏了捏她的臉：「我們現在可是正經男女朋友，一起牽手放學不是很正常嗎？」
她低唔了聲，格開中原中也的手，正色道：「不可以掐臉，會把肉留下的。」
原本要消失不見的嬰兒肥一夜回歸，下頜尖尖但兩頰的肉肉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弱氣很多。
看起來太幼稚了，七瀨真純表示接受不能。
因為身高被叫小學生已經夠了，她可不想因為臉上有肉再被小看。
「就算是男朋友也不可以動手動腳！」她堅定擲下話。
中原中也拖長了聲音，滿含笑意：「男朋友也不可以嗎？」
七瀨真純抿唇遲疑，「不可以。」
他低頭湊過去，挨著她的額，藍眸深深笑看著她：「男朋友也不可以嗎？」
「真純大人的男朋友不應該有些特權嗎？」極輕的吻落在眉上、眼角，最後是臉頰他輕咬了下。
七瀨真純小聲嘀咕，「中也又犯規。」
每次都會這樣，說不過就親親，她才不會就這麼妥協。
「不喜歡嗎？」中原中也低笑了聲，呼出的氣息帶著淡淡糖的甜味和艾草的清新：「我今天吃的艾草牛奶味。」
「吃糖嗎？」他張開嘴露出還剩下一小塊的糖塊。
七瀨真純臉頰紅透，氣鼓著扔下話：「不吃！」
又想騙她接吻吃糖，她才不上這個當！
中原中也摸了摸後頸，低嘖了聲，方法用多了就不好用了。
……
「中原學長、七瀨君。」黑子哲也微微躬身，禮貌打招呼。
一年級快結束時被赤司征十郎發掘才能，提拔到一軍的部員黑子哲也只比中原中也高上一些，他們認識的契機不是籃球部，反而是中原中也他們經營的咖啡廳。
黑子哲也是香草奶昔的忠實粉絲，恰好為了照顧七瀨真純的口味，中原中也試著調過好幾種奶昔上架咖啡廳，其中香草奶昔是黑子哲也最喜歡的。
配方雖然已經給咖啡廳留下，但為了回饋幫他們試了很多奶昔試驗品的黑子哲也，中原中也一般都會按照他喜歡的甜度特調一杯。
「來了啊……」中原中也低頭翻出材料，習以為常：「香草奶昔一杯是吧？」
黑子哲也伸出兩根手指，平靜道：「要兩杯，一杯在店裡喝、一杯帶走。」
中原中也了然點頭，「知道 了，你又私下加訓了？」
按說籃球部部活結束時間都差不多，經理已經算是最後才走的人，但黑子哲也來得比他們還要晚上不少。
黑子哲也安靜點頭，「比賽的時候還是有些跟不上青峰君的節奏，想盡快趕上大家的腳步。」
中原中也哼笑一聲，「那可要加油了。」
他一手抓住從背後偷偷摸摸伸過來的手，無奈回頭：「真純，別鬧。」
手指捻著兩三片深綠色的大片葉子，七瀨真純無辜道：「我只是想幫忙而已。」
香草奶昔的薄荷葉，提前一點扔進去也沒關系的吧？
中原中也失笑接過她手上的綠葉，「這是羅勒葉跟薄荷葉可不一樣。」
往香草奶昔裡放羅勒葉會出來什麼味道，他可不知道。
她疑惑輕眨眼，「有什麼不同嗎？都是調味用的吧？」
橘眸看向黑子哲也，躍躍欲試問：「黑子你想試試新式香草奶昔嗎？」
加羅勒葉的那種。
黑子哲也鄭重彎腰鞠躬，「請恕我鄭重地拒絕。」
他之所以會在咖啡廳嘗到那麼多種奇奇怪怪口味的新品，百分之八十都源自於七瀨真純的突發奇想。
他還想好好享受這裡的特色香草奶昔。
七瀨真純干巴巴應了聲，很是失落的樣子。
中原中也瞥了她一眼，順手將羅勒葉扔進去：「抱歉黑子，你的奶昔可能要再等一會。」
將調制好的香草奶昔順手推到一邊，中原中也低頭開始著手弄新的奶昔。
「沒關系，我不著急。」黑子哲也點頭應道，他已經猜到那杯加了羅勒葉的香草奶昔的最後歸屬。
煮沸過後的奶昔透著香甜的味道，濾去香草莢的籽，加入奶泡和薄荷葉作為點綴，看起來清新宜人。
七瀨真純腳步輕快端著奶昔走到黑子哲也桌前，歡快道：「黑子的特調香草奶昔到了，請慢用。」
他神情平淡接過，側頭看向靠在櫃台低抿著香草奶昔的中原中也，「中原學長喝了剛剛那杯奶昔。」
七瀨真純輕撓了撓側臉，小聲應了句：「我看到了。」
腳步放輕靠近中原中也，她扒拉了下他的圍裙：「那個，奶昔好喝嗎？」
由於不是賣給客人的商品，中原中也沒再加入奶泡而是將羅勒葉徑直扔進去，一半浸在奶昔下一半浮出表面。
「還行……」中原中也神色淡淡應了句，「怎麼了？」
指了指中原中也手裡的杯子，她好奇地眨眨眼：「我可以試試嗎？」
加羅勒葉的香草奶昔，會是什麼味道。
中原中也推到遠離她的手邊，若無其事：「沒什麼好試的，是你不喜歡的味道。」
「我都沒喝過，中也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她不依不饒伸手去夠中原中也身後的杯子。
中原中也壓住她肩膀，往她嘴裡塞了顆糖：「吃糖，奶昔太甜了你不會喜歡的。」
她低唔了聲，清新的甘甜伴著奶味：「這是什麼味的？」
舌頭頂著糖在嘴裡轉來轉去，抵在臉頰內側鼓出一個小包，她眯起眼睛笑道：「我喜歡這個味道。」
中原中也輕笑了聲，湊近她耳邊低聲道：「艾草牛奶。」
卷著糖的舌頭僵住，她木呆呆看著中原中也擦肩走開，低哼著歌 清洗方才用過的杯子。
「好像也不是很好吃。」她揉了揉臉，假裝臉上的紅色是搓出來的。
她也不是很喜歡吃糖、就一般吧。
橘眸偷瞥中原中也幾眼，她有些不服氣，郁悶地將糖咬的哢哢作響。
她好懷念會臉紅害羞、心虛起來會高聲嚷嚷的中原中也，他現在這幅坦然自若、游刃有余的樣子……
真讓人不甘心！
黑子哲也吸著香草奶昔，默默轉開視線。
「中也，我有事找你。」她板起臉，一臉正經去喊中原中也。
神色平靜整理杯架的中原中也望過來，見她神色凝重不禁皺起眉，「怎麼了，真純？」
他才走近兩步就被七瀨真純拉住，她加重語氣：「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找你。」
中原中也低應了聲，解下圍裙：「知道了。」
莫約是發現了這個世界的異常，七瀨真純只有對異常會格外上心。
「要現在出去嗎？」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晚上八點也差不多可以收拾著關門。
他們的主要目的不是經營咖啡廳，為更重要的事讓步很正常。
「我們不出去。」七瀨真純搖了搖頭，拉著中原中也去了裡面的更衣室。
為了擴大咖啡廳的容客量，咖啡廳的更衣室只預留了很小的地方，勉強能容兩個人同時進入，但並不寬裕的狹小空間。
中原中也沒說話，背貼靠著牆，調侃她：「是只能在更衣室說的悄悄話？」
七瀨真純含糊地應了聲，背在身後的手將更衣室的鎖落下，哢噠一聲輕響。
她緊張地握了握拳，故作鎮定：「中也喜歡甜食嗎？」
中原中也有些意外，挑了挑眉：「還好，我沒什麼不喜歡的東西。」
擂缽街的生活也不可能讓他養成挑食的習慣，他對食物要求不高。
如果沒有七瀨真純他甚至不會刻意練起手藝，只會保持不讓自己餓死的能吃程度。
「那要吃糖嗎？」她舔了舔嘴裡的糖，從甜味中汲取著勇氣。
不能再讓中原中也壓制她了。
想到剛剛那杯奇怪的香草奶昔，中原中也微錯開視線，「不了，我今天甜吃得夠多了。」
羅勒葉跟香草奶昔不是很搭，他現在嘴裡還殘余著那股微妙的味道。
「真的不吃嗎？」
她上前一步貼近中原中也，昂頭露出舌尖上面卷著只剩一小塊的糖，粉潤的唇微張：「艾草牛奶味的糖。」
中原中也眸光微閃，「要吃的是這個糖嗎？」
「我想喝香草奶昔，我們交換吧。」她沒回答中原中也的問題，聲音輕軟道。
他低笑了聲，扶住她的肩膀吻上去：「好啊，我們交換。」
背靠著冰冷的門板，身前被壓得喘不上氣，炙熱纏綿的勾連卷過散發著甜味的糖，舌頭追逐著甘甜滋味掃過口腔牙關內的軟肉。
她不服輸地抓皺中原中也腰處的襯衫，反擊回去將糖搶回來，牙齒咬了下中原中也的舌頭，他抽了口氣，退出來不舍又好笑輕咬了口柔嫩的唇瓣，復又安撫地舔了舔。
「香草奶昔好喝嗎？」繾綣的輕吻落在耳廓，中原中也輕笑著問，相擁靠近的身體將胸腔的起伏震動傳遞過去。
她抿了抿發燙的唇，賭氣道：「難喝死了。」